《东京剑圣在线发牌》 第一章 拉面店 日本,东京都,荒川区。 在东京都二十三区中,这是一个存在感不高的,给人一种“边缘的区域”印象的地区。 这里没有什么地标性的建筑,没有什么出名的名胜景区,也没出过什么大人物。 江户时代的荒川区还只是一片农田,明治时代开始,人们利用荒川的水源建设了众多的工厂,从而推进了工业化的发展。 到了近代,荒川区正式被划为繁华的东京都二十三区之一,但无论是与号称“流行天堂”的新宿涉谷相比,还是与有钱人云集的中央区港区相比,这里都有些不起眼,排不上号,给人一种平平无奇“城中村”的感觉。 荒川区,一条同样不起眼的小巷里,一家有些破旧的店面门口,上杉清停住了脚步。 上杉清过了今年的生日才满十六岁,北海道人,因为某些原因,孤身在东京都求学,目前上高二。 他就住在荒川区,他的经济条件也只允许他住在荒川区--或者更加混乱落后的地方。 这是他明面上的个人信息。 其实,他是一个一年前转世重生,两世为人的天朝穿越者,并且,他很笃定,这里是平行世界的东京,而不是他原来生活的那个世界。 他为何穿越,又是为何如此笃定,说来话长,暂且不谈。 上杉清之所以停在这家店面门口的原因很简单,他饿了。 这是一家拉面店。 现在的时间是傍晚六点左右,他刚刚从师父的道场回来,经历了两个多小时的高强度剑术练习,还没吃晚饭,处于饥肠辘辘的状态。 他一人独居,是懒得自己做饭的,平时的晚饭,他会在稍微晚点的时间,去附近便利店和超市买那种打折的便当对付过去,经济实惠,味道也马马虎虎,反正能填饱肚子。 但今天,他走到了一家拉面店的门口,就再也走不动路了。 浓郁的叉烧肉香和拉面的汤头香气,混杂着酱油,味噌,还有特殊的海鲜味道,让他食指大动。 “啊...上一次吃顿好的是几天前来着?” 上杉清望着天默默的算着,将右手里拿着的装有木刀的剑袋移到了提着书包的左手,然后从右边的校服口袋里掏出了瘪瘪的钱包。 里面倒不至于空无分文,还是有几张万円钞的,那是他寒假辛苦打工的成果,零散的硬币和零钞也有不少。 心中过了一遍这个月的收支账目,上杉清摸了摸下巴,一双有些狭长而上翘的狐狸眼儿眯了起来,心中下了决定。 “偶尔奢侈一次也无妨吧,一般的叉烧拉面也就五百円,这家店店面这么破,应该不至于贵到哪里去。” 他露出了一个很少出现在他脸上的带有期待意味的笑容,没有再犹豫,推门走了进去。 这家拉面店的店面有些狭小且逼仄,这也是正常现象,就算荒川区再破落,也是处于寸土寸金的东京都,能开得起大店面的人屈指可数,这种小店大多数都是这种苍蝇馆子。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进门上杉清就看到了规规矩矩摆放的调料柜,再一眼望过去,是看上去有了年头的木质柜台,这种小型的拉面店里是不会有很多的桌椅摆放的,又浪费空间,又不实用,这种店一般只有一条长吧台,像是酒吧一样,吧台内是拉面师傅在忙乎,吧台外的高椅上是食客用餐的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时间尚早,屋外还亮堂,店里的灯光在上杉清看来有些过于的昏黄了,给人一种浑浊的异常感觉。 而且,六点钟左右,正是餐馆营业的好时候,但是这家店却空无一人,这有些奇怪,明明闻着那香气,拉面的味道也应该不算糟糕才对。 不过他也没有很在意,他是来吃饭的,又不是来赏景的,更无暇考虑人家的店为什么没有顾客光顾。 屋内雾蒙蒙的,弥漫的是拉面汤锅里的蒸腾热气,诱人的食物香气涌动,没有熟悉的店家招呼客人的声音,但上杉清隔着布帘,就能看到有一道身影正在吧台内忙碌着。 他信步走到吧台边坐下,扫了一眼墙上的价目表,基本没有超过一千円的拉面,这价位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老板,大碗味噌拉面,加叉烧,谢谢。” 穿着厨师服的老板连头都没有回,只是身躯僵直了一瞬,然后轻微的点了点头,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背对着上杉清继续自己的工作。 “怪不得没人,这种服务态度在日本还真是算恶劣了...” 上杉清心里腹诽了一句,没有再去管那个冷淡的老板,而是将书包和剑袋都放好,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有些陈旧的智能机,点开了一个视频看了起来。 视频的标题是--“居想无外流--居合术,送葬刀”。 居想无外流是日本古流剑术的一个流派,比较擅长居合拔刀之术,硬要分派系的话,其剑术的主旨思想和一刀流比较接近,这视频是上杉清的剑道师父传给他的,算是课后作业,让他练习掌握,他拜的不是居想无外流的师门,这招居合术是师父从哪里拍下来的,他也不知道,反正师父教了,他只管学就是。 反反复复的看了几遍视频,脑海中思考着这一招的剑构和发力角度技巧,上杉清有点沉迷了进去。 直到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将他唤醒。 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被摆在了他的面前。 “谢谢。” 他有礼貌的微微抬眸致谢,将注意力从手机上移开。 然后,他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拉面的味道,没什么不对。 这是“嗅觉”反馈给他的信息。 但是从“视觉”上来说,摆在他面前的绝对不能称得上是“食物”。 面汤是翻滚的狰狞猩红之色,被切下来的叉烧肉血淋淋的还在蠕动,仿佛有生命一样,碗里的并不是拉面,而是人类残缺的露骨手指,动物撕碎的小肠,还带点抽搐的蠕虫尸体...这一碗大杂烩混在了一起,足以让一个普通人san值掉光,当场吐出来。 “啪嗒。” 一颗圆滚滚还在转动的眼球掉到了上杉清眼前的碗里。 皮肤蜡黄,犹如尸体一样的拉面店老板转过了头,咧着嘴无声的笑,他的皮肤干枯而皲裂开来,随着身体的颤抖,一颗眼球从空荡荡的眼窝中掉落了拉面碗里,另一颗也有些摇摇欲坠。 “请...享用吧!” 嘶哑浑浊的声音配上名副其实的恶鬼般的脸,是足以让常人肝胆俱裂的恐怖画面。 上杉清的狐狸眼眯了起来,变得面无表情。 他的左手已经握紧了放在一旁装有木刀的剑袋。 “原来是这样啊...” 他与看不出一丁点儿活人模样的拉面店老板对视了着,叹了口气,却并无惊慌之意。 这样就说的通了。 为什么这家店的香味这么浓郁,甚至能吸引意志还算坚定的自己,为什么明明是用餐的高峰期这家店却没有人,为什么这家店的老板对客人这么冷淡。 因为这家店,就不是人开的店。 “我又陷入鬼域了么?” “...” “什么时候中招的...踏入这条小巷的时候?闻到拉面香味的时候?还是仰头望天思考的时候?” “算了,不重要...” 上杉清的眼神一凝,嘴角轻轻的弯起,竟然带出了一丝笑意。 他左手扶住剑袋,右手握住木刀的刀柄,无视了拉面店老板缓缓逼近的可怖的脸。 静心凝神,吐气开声! “斩!” 一道乌黑的剑影横空出世,斩向了对面恶鬼的头颅。 居想无外流。 居合术。 送葬刀! 第二章 先手无敌,一刀斩鬼 日本有很多古剑道的流派中,信奉四个字。 先手无敌。 和天朝的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意思其实是差不多的。 要打先手,肯定要快,最好快到对手反应不过来,就一刀砍下对面的脑袋。 这也是居合拔刀术的奥义--在对手拔刀之前就杀死对手。 拔刀术最开始就是作为暗杀的剑术创造出来使用的,来源也不算光彩。 上杉清虽然这一世尚且年幼,但也是个受到了一年系统训练的,有名家师承的剑士。 而且,对他来说,见鬼什么的...也不算第一遭了。 无动于衷肯定不可能,但将恐惧强行压下,悍然挥剑斩出,他当然做得到。 刚刚他看了许久的“送葬刀”剑法视频,现在下意识的就用了这招居合起手。 “送葬刀”的剑构先是一招拔刀的向上斜撩的逆斩,之后刀锋回转,再接一式轨迹重合的袈裟斩。 第一式可以算是“切落”,用来打开敌人来袭的剑,然后用第二式回转的袈裟斩来分胜负。 寓意是一刀毙敌,为对手送葬。 招式听上去很简单,想要用好,需要的则是日复一日的勤勉练习。 上杉清没有练习,他只是看了几遍视频。 这一刀却被他行云流水的用了出来。 乌黑的剑影是他的木刀,这把木刀是他剑道师父送给他的礼物,可不是那些大路货的赤樫木刀和白樫木刀,而是材质上好的“黑檀”。 “黑檀”这个称谓也是指代几种不同的深色贵重木材,植物分类学上并没有黑檀这种植物。 这么一把黑檀木刀,要比相同规模的真刀还要昂贵几分,是上杉清这个穷鬼怎么也不可能买的起的奢侈品,贵,自然有贵的道理,经过多种工艺的秘制,这把木刀的坚硬程度,丝毫不逊色于钢铁。 一刀下去,劈在人身上,虽然不至于一刀两断,但打个筋断骨折,不在话下。 对面的狰狞恶鬼似乎发现自己被看破真身,也不再装腔作势,他挥舞着干瘪枯瘦,长着尖锐指甲的手掌,像是无骨的蛇一样弯曲扭动,掐向了上杉清的脖子。 他来势汹汹的利爪被上杉清一刀居合逆斩格开,然后接了一记缥缈如羚羊挂角,迅疾如飞燕归巢般的袈裟斜斩。 全身的力量凝于一点,身躯紧绷如弓,刀出如满弦之箭。 黑檀木刀与恶鬼的脸做了一个亲密接触,蜡黄的肌肤被打的层层开裂,那恶鬼的面部肉眼可见的陷进去一大块,他的身躯受力,直接被打飞了出去,撞到柜台里的锅碗瓢盆上,响起了一阵络绎不绝的清脆瓷器碎裂之声。 兔起鹘落之间,刀出刀回,胜负已分。 黑檀木刀重新被收回绛紫色的绸缎剑袋中,上杉清后退了半步,挥手驱散了半空中的烟尘。 他不是第一次跟“鬼”打交道,更不是第一次斩“鬼”。 他并不意外自己一剑建功,因为这些“鬼”在他看来,大多数还是蛮弱的。 而且,和人类一样,鬼被杀,也会死,杀人的方法,对杀鬼也有效。 这都是他亲自摸索出来的经验。 这也是他重新学习剑道的初衷。 当然,这也不是说那些恶鬼一无是处,只不过上杉清本身有些特殊,让那些鬼物的惯用伎俩,对他无效。 他有“心眼”。 比较强大的鬼,他没有见过,就他见过的这些恶鬼来做出总结,这些鬼物伤人的手段,基本上类似于“欺骗”,是作用于精神上的幻术。 比如,刚刚那碗内涵比较丰富的拉面,要是上杉清没有发现端倪,闻着诱人的香气就直接吃下去的话,那结果可能就大不相同了。 还有上杉清现在所处的拉面店--这里并不是“现世”,而是类似于“梦境”,“精神空间”之类的地方,他自己习惯称其为“鬼域”,因为往往在遇到鬼之后,他才会进入这种“鬼域”。 至于鬼域是怎么形成的,是什么原理,他不清楚,但他知道脱离鬼域的方法--击杀制造鬼域的恶鬼就可以了。 被上杉清一剑劈飞的恶鬼发出了有些凄厉的惨叫,明明那一木刀看上去并不算什么致命伤,但他还是犹如濒死之人一样,哀嚎着在一片狼藉的地上翻滚抽搐,并且随着他的动作,他的身躯渐渐的变淡,化为一股灰蒙蒙的雾气,涌入了上杉清的身体里。 几秒种后,拉面店里就仅剩上杉清一人站在那里,只有他面前那碗恶心血腥的拉面,提醒他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幻觉。 他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放下了少许。 在鬼域里受伤,在现世里也会受伤。 在鬼域里丧命,在现世里可能也会死掉,上杉清很肯定这一点,因为这具身体的原主,很可能就是这么死的。 “竟然能提供这种量的蜃气...这只鬼也没有多强啊?” 上杉清有些不解的嘀咕了一句,他对那些涌入自己身体的灰雾见怪不怪,并且称其为“蜃气”。 他话音刚落,就觉得精神一阵恍惚,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处于那间撞鬼的拉面店门口,拉面店的大门是紧闭的,锁了好几道链条锁,透过布满灰尘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店内隐约的影子,杯盘狼藉,桌椅散乱,墙壁焦黑,像是遭了火灾一样。 “烧死的?不...不像,烧死的话他的本体应该是那种焦炭干尸一样的形态吧。” “但其实除了皮肤有些皲裂,那只鬼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同...” “而且吃了我一刀就死了...弱的离谱啊...” “算了...我惦记这个干什么...” 上杉清收回了打量拉面店里的目光,斩断了心中的好奇心,快步的走出了有些阴森的小巷。 走出小巷之后,他能明显的感觉出来,那种阴寒的感觉已经烟消云散,迎面而来的熙攘人声也在提醒他,他已经彻底脱离了鬼域。 上杉清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半。 “原来是逢魔之刻么...” “我这么倒霉,在逢魔之刻走到了死过人的现场?” “怪不得大白天的还能撞鬼...” 日本人喜欢把黄昏前的一段时间叫做“逢魔时刻”,他们笃信这是一个被诅咒了的时间,所有的邪魅和幽魂都会在这时候出现在天空中,而单独行走在路上的人,会被迷惑而失去灵魂。 换算成现代的时间,逢魔之刻大概就处于下午的六点与七点之间。 换了前世的上杉清,他是不信这些封建迷信的。 但现在,他可不得不信。 就在他走在路上,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脑中一震,一道蕴含着无数信息的意识流在他的脑海中炸开。 上杉清眉头一皱,伸手摁住了眉心,但随即表情就变得带着几分惊喜。 “蜃气的量够了?” “百鬼绘卷被点亮?我终于能用百闻牌了?” “这金手指来的可真迟!你咋不等我修行成剑圣再来呢!” 虽然口中在抱怨,但上杉清惊喜的表情可做不得假。 他再也顾不得去想刚刚遭遇的恶鬼,脚步飞快,从走变跑,归心似箭。 穿越一年了。 他终于要获得在这个恶鬼横行的世界安身立命的根本了! 第三章 上杉清 上杉清踏入了一栋老旧的公寓楼。 他自然住不起独门独栋的“一户建”,也住不起那些奢华的高档公寓,这种一线城市的房租,往往是在此奔波劳碌的人们主要支出。 他住的是团块时代遗留下来的小户型老式公寓楼。 环境狭小,脏乱,阴暗,潮湿,但是房租廉价。 最后的一点优点足矣补齐前面所有的缺点。 上杉清噔噔噔的快步爬上一楼,取钥匙,开门,一气呵成,动作匆忙。 进门的右手边,是只能放得下一个洗手盆,一个坐便器,以及一个简陋的沐浴喷头的卫生间,左手边是鞋架和衣服架。 再往前走一点,是灶台和油烟机以及一个老旧的小冰箱--上杉清一次也没用过这些东西,这是他租房子的时候附带的赠品,在东京,这种破旧的家电不能随便丢,要丢到特定的垃圾处理地点,甚至还要交一笔不斐的垃圾处理费,上杉清自然不会做这个冤大头,估计房东也是出于这种考虑,才会留下这种充满了旧时代气息的家电。 剩下的空间,是一间大概有二十多平左右的主房间,房间有些空旷,没有电视电脑这些娱乐设施,只有一张围着被子的暖桌,一张书桌,书桌上全是乱七八糟的书,靠近墙边的塌塌米上铺着上杉清的床铺,外加上一个只能容一人转身的晾衣服用的小阳台--这就是上杉清在东京都的居所。 非常的简陋,就这么简陋的公寓,一个月的房租还足足有五万円,上杉清在学校挣得那些奖学金,基本都要填进去。 上杉清没那么娇惯,对于艰苦的生活,他也不是第一次体验。 上辈子,他父母在他小时候就去世,给他留下了一笔不算丰厚,也不算微薄的遗产。 他被远方亲戚收养,那笔遗产自然而然的落到了亲戚的手上,但他的亲戚也不是那种真的只图钱的势利眼,还是很负责任的供他念到了高中毕业,也算是仁至义尽。 起码上杉清挑不出前世的监护人什么毛病,他对自己不算好,但也没有虐待,养自己这么大,虽然花不了那么多钱,但那笔遗产归他,他也没有意见。 他经历的多,懂事的早,世间的人情冷暖他看得透,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付出,要是他的远房亲戚不来领养他,他被打发到孤儿院,下场可比那时候要糟糕的多。 有付出,就应该有回报,多正常的事情。 不过,大学之后的人生道路,可真的就要靠他自己了,他的远房亲戚没那么仁义,还要赔钱供他念大学。 所幸,上杉清是一个头脑清晰,并且非常能吃苦努力的人。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能为之付出一切的奋斗。 他不想再过那种寄人篱下的,窘迫的生活。 他高中时候的成绩就很优秀,成功的考入了名牌大学。 依靠助学贷款与勤工俭学赚的钱,他读完了大学,之后依靠丰富的简历和优秀的毕业成绩以及打工锻炼出来的不错口才,校招直接进了一家国内一流的大公司。 美好的人生刚刚开始,他马上就要苦尽甘来的时候,他穿越了... 穿越的莫名其妙。 上杉清是个很自律的人,努力的人一般都很自律,他每天的时间都规划的清清楚楚,就算已经工作了,他娱乐的时间也死死的控制在半个小时之内。 他要比别人过得更好,就一定要持之以恒的学习新的知识,他坚信这一点。 一天晚上,他正在利用每天半小时的娱乐时间打手游--某易的一款卡牌游戏,百闻牌。 这是一款基于“阴阳师”这个ip开发的卡牌对战游戏,背景是平安时代的平安京,讲述的是阴阳师和各种妖怪式神的故事。 上杉清对这个游戏很着迷,一是因为这种卡牌对战游戏能最大化的利用他的碎片时间,并且策略性很丰富,他喜欢动脑子的游戏。 二是这个游戏很便宜,诚然,氪金大佬有全卡组随便组牌的玩法,但是他一个白嫖党,依靠完成剧情任务攒下来的一些卡片,也能组出强度很不错的卡组。 他就很钟情与一套“养狗流”的卡组,那是以“犬神”这个式神为核心的进攻性卡组,造价十分廉价,胜率也不低,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无聊。 上杉清不怕无聊,他只要能赢就好。 简而言之,铁分奴一个。 玩游戏不就是为了赢? 输家是不会快乐的。 这是他的观点。 他就是在打百闻牌的时候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一觉醒来,就来到了异世界。 要说他穿越的这位仁兄,也不简单,这具身体原主的经历和他还真挺像的。 上杉清,出身于北海道,据说家里祖上曾经是武士,不过家道中落,父母都是普通的农民,却自幼被父亲教导着学剑道。 后来,其父母也因为染病早亡,在原主念国中的时候就去世了。 原主也是个有主见的人,他知道,现在的日本社会,靠剑道,是成不了什么事业的,他这种出身低的农村小子,想要翻身,就只有读书一条道。 日本的阶级极其固化,官员的儿子是官员,商人的儿子是商人,农民的儿子也只能是农民。 除非考上东大,庆应,早稻田这种名校,才有鱼跃龙门的机会。 于是,原主奋发图强,弃武学文,拼了命的读书,国中结业考的成绩在整个北海道都排的上号,更是被东京都去各地招收优秀学生的一所私立高中的招生老师看中,用免学费和奖学金给勾引来了东京都求学。 可惜,原主在高一开学的前一天,就横死于家中,上杉清也因此借尸还魂。 这不是意外死亡,而是恶鬼索命。 当上杉清刚刚穿越,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处于“鬼域”当中,他面对的是一只盘踞在这件公寓里的怨灵恶鬼。 原主的灵魂应该是刚刚被这只恶鬼吞噬。 他用了五秒钟就想明白了自己目前的状况,做出了基本的判断与行动规划,之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随手抄起一把水果刀,结果了眼前那只一点人样都没有的狰狞恶鬼。 那死的不明不白的恶鬼还在迷糊呢,我不是刚刚吃了一个人了么,怎么又来了一个?再来一瓶? 然后就被上杉清一刀捅死了。 普通人是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干掉一只恶鬼的,上杉清很明显不是普通人。 伴随他一起穿越的,还有个一看就是来自于“百闻牌”这款游戏的金手指。 一幅百鬼图。 一套百闻牌。 一座蜃气楼! 第四章 百鬼之町蜃气楼 进门,开灯,将在附近便利店买的打折便当放到了暖桌上,也顾不得先填饱咕咕叫的肚子,上杉清在墙边的塌塌米上盘膝坐下。 他穿越过来后,脑海中就自动多了一个自称为“百鬼夜行”的系统。 说实话,上杉清真不觉得这是一个合格的系统金手指,它不会发布任务,也不会给自己加属性点,跟别的穿越者同行比起来,简直low爆了。 这系统目前的作用有三个。 第一,让他具有“心眼”的能力,他可以在鬼域中保持心境清明,能分辨出人与鬼的区别,也能看穿那些魑魅魍魉的幻术。 第二,在系统的加持下,他的物理攻击能够对“鬼”造成额外的伤害,比如拉面店那只恶鬼,只是被他木刀当头一击,就烟消云散。 第三,他可以吸收恶鬼消失后的灰色雾气--系统叫它为“蜃气”,这些蜃气目前来看,只有一个作用,就是能缓慢的改善上杉清的身体素质,并且加快他的体力与伤势的恢复速度。 在这三条之外,他还可以稍微的动用一些“蜃气楼”的神奇能力,不过那能力对战斗没什么帮助,就稍后再谈。 百鬼夜行系统的这三个功效,目前对上杉清收益最大的,是第三条。 俗话说的好,穷文富武。 要想练武,起码你要吃得好,才能锻炼出更强健的身体,再加上一些药浴之类的辅助,效果肯定会更好。 显然,以上杉清的经济情况,他只能做到“勉强吃饱”。 这一年来,他能在剑道中有所精进,并且身体素质稳步提高,多亏了斩杀了几只恶鬼吸收的蜃气,让他免除了经济上的后顾之忧。 盘膝坐好,气沉丹田,上杉清摒除杂念,进入了“冥想”的状态。 这种静心冥想是剑道的必修课,他信手拈来,没花几秒钟的时间。 一个念头转换,上杉清身体一轻,再度睁眼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自己逼仄的狭小公寓内了。 耳畔传来了哗啦啦的海浪声,鼻腔中充斥着大海的清新味道,足下是绵软的沙滩,四周是灰蒙蒙的雾气,天边是一轮满月,月光清辉皎洁,映照世间。 上杉清处于一座海岛上。 这里是他的“意识空间”,这座海岛,就是“百鬼夜行”系统的实体。 海面上是浓稠翻滚的雾气,根本看不清周围的情况,海水冰冷刺骨,上杉清试过下水,可根本坚持不了几秒就被迫退回了岸上。 他明显不是第一次来到这座海岛上了,上杉清经车熟路的走入了岛中。 他的身后,有类似于神社鸟居一样的建筑伫立着,和普通鸟居不同的是,这上面挂着一面牌匾。 牌匾上用汉字写着四个大字。 “百鬼之町”。 百鬼之町的环境跟战国时期的城下町很像,最外围是古老的日式和风民居,稍微靠里一点,则是同样建筑风格的商业街,不同商家的招牌林立,不过这里现在寂静一片,别说是人,连鬼影都没有一个。 空旷的街道上,就只有上杉清的脚步声回荡。 他的目的很明确,径直走向了町里最高的那座建筑--天守阁。 城下町,是日本的一种城市建设形式,是以领主居住的城堡为核心来建立的城市。 而这个领主居住的城堡核心,就是天守阁,也是“城”的中心,是战国时期大名城主居住的地方。 百鬼之町的天守阁,自然就是--蜃气楼! 殿堂楼阁琼金阙,雕梁画柱夺天工,在这座海岛的正中心,一座雄伟高耸的建筑静静地立于此处。 夜色如幕,月色如霜,将它印上了岁月的痕迹,时代的沧桑,而周围漂浮的雾气,又让它多了几分飘然出尘的神秘。 这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建筑,这是百鬼之町的天守阁。 这是--“蜃气楼”。 与普通的天守阁不同的,蜃气楼的楼顶百米之处,有一座鱼形的木质大船凭空漂浮,横于苍穹之上。 像是魔法飞艇一样。 那是什么东西,上杉清也不知道--他不会飞,自然不能上去看看。 现在不是在意那种事的时候,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有些激动的心情,伸手推开了蜃气楼沉重的大门,举步踏入其中。 随着他开门的动作,蜃气楼内密密麻麻的上百座青铜烛台的蜡烛自动点亮,发出橙黄色的温暖光芒,将屋内映如白昼。 蜃气楼在外面看,足有五六层楼高,但是进入其中,就会发现,这里其实只有一层。 入目的是空旷的大厅,空无一物,只有墙边燃烧着的烛台,映亮了四周墙面上的壁画。 那是浮世绘风格的绘卷,各色的线条勾勒出一个个诡奇而栩栩如生的形象,将蜃气楼足有几层楼高的墙壁完全填满。 对日本文化稍有研究的人就能一眼看出,这是百鬼夜行绘卷。 雨女撑伞娉婷而行,凤凰火振翼燎原而歌。 天狗执扇策定风雨,姑获鸟展翅翱翔九天。 白狼举弓对月,妖刀少女剑影狷狂。 不老不死的人鱼于海中起舞,身长九尾的妖狐在宫殿中俯瞰众生。 妖精鬼怪列阵,魑魅魍魉横行。 这是怪异的狂欢,这是举世的盛景。 正对大门的墙壁上,有少年徒步,手中剑器煌煌,身后百鬼夜行! 那少年的面目上杉清熟的不能再熟了。 那是他自己... 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副百鬼夜行浮世绘,但上杉清还是被震撼了数秒。 他相信,换做别人来,也会被这瑰丽的唯美画卷夺去心魂的。 这是不属于人间之物,这是超凡的鬼斧神工。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幅画卷,除了他自己,都是黑白色的。 而且,有不少画像上都有所残缺,比如“姑获鸟”与“妖刀姬”这两尊妖怪,就明显少了一部分构图。 缺少了色彩的粉饰,这些妖精鬼魅,都像缺少了灵魂一样。 上杉清放眼望去,却发现,今天的百鬼绘卷和以往不同了。 在他的身旁,有另外一尊妖怪,已经被晕染上了色彩,变得有如活物一般。 “...” “犬神?!” “原来如此,蜃气的作用是用来点亮百鬼绘卷中的妖怪?” “被点亮的妖怪,我就可以使用对应的【百闻牌】,发动相应的能力?” “啧,没想到你这个系统还是有点用的么!” 上杉清消化着脑海中系统传递过来的信息,面现喜色。 这些妖怪的能力有多强,没人能比他更了解了。 要是这些百闻牌的功效,真的有前世手游里的效果那么夸张的话,那他起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不用担心被恶鬼夺命。 “第一个被点亮的是犬神么?我和你还真是有缘呢...” 他前世最喜欢的卡组,就是以犬神为核心的“养狗流”。 上杉清走到了犬神的绘卷前站定,打量着这尊妖怪。 这是一位犬首人身,穿着蓝色武士袍,腰悬两柄太刀,背后背着一座犬屋敷的雄壮妖怪。 他眼神睥睨,嘴角微微咧开,露出了凶残的獠牙,手紧紧的扶住了腰间的剑柄,仿佛下一秒就会拔刀斩出。 此时,犬神的绘卷被染上了色彩,让他犹如真实存在的一样,甚至让直视他的上杉清,都感觉到了些许的压力。 犬神的身边,覆盖着八张卡牌的虚影。 上杉清伸手一点,其中的两张就散发出莹莹的光芒,从图画中脱落下来,跃入他的掌中。 “喔...想要解锁更多的卡牌还需要更多的蜃气?” “你这死要钱的本事倒是有某易的几分风范。” “不过...无所谓了...” “这两张...暂时也足够用!” 上杉清凝视着手中的两张百闻牌,嘴角不自觉的勾勒出舒畅的笑意。 没有什么事情会比在这恶鬼横行的乱世中掌握“力量”能更让人开心了。 穿越过来一年后,上杉清第一次有了可以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 第五章 上学 翌日,清晨。 上杉清下了电车,打了个哈欠,提着书包与剑袋,走在了上学的路上。 他昨天晚上在蜃气楼中研究自己新获得的能力许久,有些精疲力尽。 这也让他今天的精神有些不好,心情有些烦躁。 对于上杉清来说,蜃气楼最大的功效,其实并不是解锁百闻牌,而是蜃气楼所在的空间本身。 在百鬼之町中,时间的流速和现实是不同的。 上杉清做过实验,比例大概是五比一。 也就是说,他在百鬼之町中度过五小时,现实中才会过去一小时。 当然,这种能力不能无限的使用,这会给他的精神造成负担,以他现在的精神强度来说,每天最多只能在百鬼之町中呆两个小时。 这也足够了,这就表示,他每天能比别人多八个小时的时间,用来学习额外的知识。 他的剑道水平和学业成绩就是这么来的。 上杉清也很辛苦的,剑道水平决定他面对恶鬼时候的战力,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情,而学业成绩更是关乎着他的现在和未来,也是相当重要,要是没有蜃气楼在,他可能还真的不能两全。 他现在就读的中学名叫“海城高中”,是某个大财阀注资建设的私立学校,环境和师资都还算可以,就是新建立不久,在东京都还没什么名声,所以对各种有才能的学子求贤若渴。 对于上杉清,他们为了勾引这个北海道学力惊人的优等生,不但全免了他的学费,并且承诺,只要他每个月的月末测试能稳定在学年的前三位,就会额外给他五万円的助学金,并且在期末考试,根据他取得的名次,也会发放数额不同的奖学金。 这些财阀注资的私立学校,财大气粗的离谱,金钱攻势用的得心应手,这正合上杉清的胃口。 助学金正好抵了每个月的房租支出,再加上奖学金和他周末以及寒暑假去打的零工,虽然苦点累点,但是他赚的钱也能在东京都正常生活。 这里面也有蜃气楼的不少功劳,那每天多出来的时间,让他能在学业上保持住优势,当然,这和他前世也是个学霸脱不开关系。 海城高中坐落在港区,每天上杉清上学都要横穿半个东京都,从车站到学校也还有将近二十分钟的路程,一路上人声熙攘,基本都是上学的高中生。 也有不少穿着相同校服的人跟上杉清打招呼,他有些认识,有些看着面熟想不起名字,但也都和煦的笑着回应。 他活了两辈子,还遭到过社会的毒打,自然知道笑脸待人的重要性,多个朋友多条路,对人家笑笑打个招呼又不用花钱,说不定以后就有用得上的时候。 他在海城高中可算个风云人物。 高一一整年的学年首位,出身穷乡僻壤的北海道,却励志逆袭的秀才,在高一的期末测试中,他的偏差值在天才云集的整个东京都能名列前茅,让海城高中狠狠的出了一次名,校长高兴的差点没抽过去,不但给乐上杉清丰厚的奖学金以及一系列特权,还在今年的招生手册上把他的事迹大书特书,当做新生的榜样,这也让他在学校里声名大噪。 再加上他长的也很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蜃气楼的原因,他的皮肤非常的白皙,继承自父母的五官也清秀俊朗,虽然不至于到出道当偶像的程度,但在男子高中生里,颜值也算上等。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有一对儿稍显轻浮的狐狸眼,不过在他修行剑道锻炼出来的坚毅眼神和两世为人锻炼出来的随和笑容的掩盖下,这一对儿有些轻佻的狐狸眼反而成了加分项。 高一一年的时间,他收到的情书和表白信的数量将近三位数。 他看都不看就全丢了。 现在可不是谈恋爱的时候啊... 他和那些享受青春,挥洒着荷尔蒙的同学不同,那些同学多半都有殷实的家境,海城高中的学费可不低,穷人很难负担的起。 他没有父母,没有家产,没有出身,他什么也没有。 他只能靠自己。 他的时间要留给剑道,留给学业,用来为未来奠定基石。 他前世就是这么做的,这辈子也打算这么做。 玩?不玩,练剑。 谈恋爱?不谈,学习。 等考上东大,剑术大成,百鬼卷完全点亮之后,这天下之大,那里他不能去? 到那时候再考虑找个同样优秀的伴侣度过下半生,岂不是更好? 何必陪那些幼稚的高中生玩恋爱游戏?除了浪费时间还有什么用? 说他早熟也罢,说他直男也好,他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初春时节,港区的海风有些微寒,驱散了他的睡意,让他清醒了几分。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路边好像发生了什么骚乱,有不少海城高中的学生在围观着看热闹,指手画脚叽叽喳喳的不停。 他随便瞥了一眼,发现是一些头发五颜六色的不良正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 被围在中心的是一个矮小的女生,穿着海城高中的制服,正在低着头不停的道歉。 他扫了一眼,没怎么在意。 他又不是什么正义使者,没打算什么事都管,而且这世上的事并不能只看表面,一群不良围住了一个弱小的女生,所有人下意识的想法肯定是这些不良正在欺负人,但事实真的如此么? 不一定吧? 海城高中的那几个出名的不良他都见过,不算什么好人,但是也绝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徒,你要说他们欺男霸女,上杉清是不信的,就算他们敢,学校也不会允许,海城高中正处于需要打出名声的事业上升期,那些不良敢搞这种负面新闻,海城高中的校长就敢拔了他们的皮。 那女孩多半只会挨一顿骂吧,那些不良不会动手动脚的,他们好面子,打女人对他们来说是丢人的事情。 就在他想转身离去的时候。 他的脑海中突然回荡起一阵富有节奏的奇怪声音。 “嘟嘟嘟嘟嘟嘟!” 和火警警报一样连绵不绝,他的系统在他脑中不断地进行噪音放送。 “停下!你干嘛!搁这儿吹唢呐呢?我还没死呢!” 痛苦的摁住太阳穴,上杉清一道意念就传到了脑海中。 “发现【莹草】的遗失妖魂,请尽快回收。” 他的系统就像ai一样,和他聊天是肯定做不到的,但是会偶尔传递出一些有逻辑性的信息。 就比如刚刚这句话。 他顺着感觉望了过去,就看到那个被不良围住的矮小女生。 认命般的叹了口气,他调转方向,走向了人群聚集之处。 第六章 保护费 对于心性跳脱的高中生来说,有热闹不看是白不看。 虽然那些不良少年对普通学生有些威慑力,但是周围还是远远的围了一圈吃瓜群众。 上杉清顺着人流凑了过去。 他先是打量了一下被围在正中的那个矮小的女生。 根据衣领上的标志,可以看出来,她是和自己同年的二年级生。 身高很矮,估计也就一米五不到,不少国中生可能都比她高,不过身材意外的有料,身体的玲珑曲线将她的小号校服撑得圆润而饱满,前凸后翘的,看上去相当色气。 正面的面貌上杉清看不清,她正在鞠躬道歉,额前的刘海垂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 她的声音非常怯懦,软绵绵的,像个人畜无害的小动物,口音让上杉清感觉有些耳熟亲切--这女孩儿的口音带点北海道的方言味道。 略一思索,上杉清还真想起这是谁了。 这是他的同班同学,野原杏子。 野原杏子的性格很内向,不爱说话,也没什么朋友,在班上的存在感不高,上杉清想了好几秒才想起她的名字。 他之所以能想起来,还是因为野原杏子的成绩非常好,在考试成绩出来张榜的时候经常能和他挨着。 围着野原杏子的不良,上杉清也认识,隔壁班的不良头子,远坂虎。 这也是个出名的人,虽然只是二年级,但是开学以来已经收拾了不少三年级的大前辈,以下克上大成功,是海城中学不良少年中食物链的顶端,据说家里就是混极道的,算是子承父业。 远坂虎领着几个跟班,正堵着野原杏子,一脸的不耐烦,骂骂咧咧的,讲的话不怎么好听。 上杉清没急着去英雄救美,为野原杏子出头,而是先运起“心眼”,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野原杏子。 他的心眼,来自于百鬼夜行的系统,号称“以心为眼,可见鬼神,破妄洞虚,慧眼如炬”,这一年来,确实也没让他失望过。 可他仔细看了半分钟,也看不出野原杏子身上有什么跟“妖怪”搭边儿的地方。 这就是一个长相有些可爱,打扮土气,身材爆表的矮个子女子高中生而已。 他还想再观察观察,但脑海中的警报声又响起来了,嘟嘟嘟的不停,似乎在督促他做点什么。 刚刚系统的信息流已经传到了他的脑海。 “找回【莹草】妖魂的条件,是取得妖魂链接者的认可。” 也就是说,要野原杏子认可我? 上杉清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奈,这条件也太模糊了,而且他不太擅长和女性打交道。 但现在不行也得顶着上了。 用巧劲拨开了远坂虎的那几个跟班,上杉清挂着温润的笑容,挤到了远坂虎的跟前,轻声开口。 “远坂同学,这是怎么回事?” “快要上课了,在这里扎堆,影响也不太好吧,让执勤的老师看见,恐怕会有麻烦的。” “我听说过远坂同学的名声,应该不至于欺负一个女孩子吧?” 这几句话,说的也是有技巧的。 首先,去打招呼,上杉清是带着笑脸的,他无意招惹这些不良,伸手不打笑脸人,能和平解决事情那最好,然后,他抬出了“老师”来震慑这些不良,最后又给远坂虎戴了一顶高帽子,这些不良非常在乎面子,欺负女人这种名声被传出去,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听的事迹。 果然,上杉清这三句话一出,远坂虎转过头来,皱起了眉。 他不是个笨蛋,听出了上杉清的弦外之意,冷哼着呸了一声,斜着眼打量起了上杉清。 “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上杉。” “怎么?大英雄来打抱不平?你要多管闲事?” “别他妈用老师来压我,你猜我怕不怕他们?” 远坂虎这几句话呢,说的挺豪横,但是有熟悉他的人可能会感觉出来,他已经有所收敛了。 换个别人来管闲事,他可能会破口大骂,动手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打男人可不是丢脸的事。 但是上杉清么...他还真有些忌惮。 这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学力冠绝京都的秀才,校长的宝贝疙瘩,他要是跟上杉清动了手,保不准能惹出什么麻烦--他是不良,不是蠢蛋,所以只是威胁了上杉清一番,想让他知难而退。 上杉清当然不可能退。 他微微一笑,横踏了一步,挡在了野原杏子的面前,没有被吓住,语气不卑不亢。 “我只是想问问发生了什么而已,难道远坂同学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么?不敢对我说?” 一直鞠躬道歉的野原杏子突然感觉到有人挡在了自己的面前,有些愕然抬起头来,就看到上杉清可靠的背影,耳边回荡着少年温柔却掷地有声的话。 她有些局促的揉着校服的衣角,眼眶泛红,不知道是感动的还是被不良吓得,但由于她懦弱的性格,感谢的话还是卡在了嗓子眼,没有说出来。 远坂虎不爽的啧了一声,眼神变得有些不善,但还是耐着性子开口。 “你背后那个小矮子欠了我们两个月的保护费,我们来要债,这事轮不到你管!” “我把话说在前面,我们收了钱,可是办事的,你问问那个小矮子,她在学校里可没受到什么霸凌,我们可不是那些敲诈勒索的混混!她交钱,我们就罩她!” “但是她拿不出钱来,拖欠了我们两个月的保护费不还,我自然要来问问她,是不是在拿我们当猴耍,让我们打白工啊!” 这话上杉清一听,他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日本的社会上阶级森严,上司训斥下属就和训孙子一样,在学校里,也差不多。 低年级的碰到高年级的前辈,是要鞠躬行礼,用敬称的。 前辈支使后辈跑腿干活,更是家常便饭,理所当然。 这种环境是校园霸凌滋生的温床。 在各种和日本有关的影视作品中,校园霸凌似乎是很老套的情节,但这正说明了这种现象在日本的普遍性。 有杂志统计过,日本的校园阶级森严,分三六九等。 校园阶级金字塔最高层的,是各种热门运动社团的大将与社长,还有不良少年的头目,最底层的,是内向,不合群,没有朋友的人。 这些人沉默寡言,就会渐渐变成被欺凌的对象,不仅仅会被施以冷暴力,还会被毒打,恶作剧,甚至只能躲在厕所吃午饭,因为出去会被人欺负。 他们没有办法反抗,那些施加暴行者不会惧怕老师与学生会的训斥,而实际上,日本的高中实行学生自治,老师管得事情有限。 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去给不良少年交“保护费”,以换取一时的安宁。 很讽刺吧? 这些施暴者不怕老师,不怕人言可畏,不怕受害人的反抗,却唯独怕那些比他们更纯粹的暴力--不良的拳头可不认人! 这种交给不良的保护费,也是校园的潜规则,不合理,但合情。 这规矩一旦没了,那么那些被霸凌的人,就真的无路可退了。 “这样啊...” 上杉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第七章 佛也只能忍三次 听了远坂虎的话,上杉清转过头,看向了野原杏子。 这个小姑娘看上去就不像个开朗的人,不合群,被同学孤立霸凌,似乎也是说得通的事情。 与上杉清对视了一眼,野原杏子红着眼眶,像受惊的小兽一样移开了视线。 “他说的是真的么?” 上杉清语气放的更为柔和。 野原杏子听了上杉清的问话,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从小到大,在父母去世之后,就没有人会在危险到来之时站到她面前了。 她一直孤苦伶仃的长大,像是无家可归的野草。 寄人篱下的生活并不好过,在家里被舅舅和舅母呵斥责骂,在学校被同学孤立霸凌。 现在因为交不上保护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不良堵住,被同学们指指点点。 她觉得自己仅存的一点作为人的尊严,已经随着这些不良的恶言恶语一点一滴的消失了,刚刚不停的机械化的鞠躬道歉的同时,她也在心中茫然的思考。 这种毫无希望的黑暗生活,为什么还要持续下去呢? 我这种人...是不是还是消失在这世界上比较好一点呢? 这样就不会给大家添麻烦了吧... 然后,上杉清站在了她的面前,将那些凶神恶煞的不良挡了下来。 这是她暗无天日的人生中投下的第一束光。 那一刻,野原杏子的心情真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感激,喜悦,如释重负,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像是虔诚的信徒见到了救世的主。 可一转眼,自己欠债的丢人事情又被这位好心的上杉同学给知道了。 她本来满心感激,但上杉清这么一问,她又怕自己在上杉清心中留下一个欠钱不还的厚脸皮无赖形象,顿时眼泪都止不住,她真的很想否认这件事,但她的内心让她无法对来帮助自己的恩人撒谎。 于是,野原杏子哽咽着,鞠了个九十度的躬,额头都快触到了地面上。 “对...对不起!” “因为家里已经好久没有给我零花钱了...远坂同学,请再宽限我几天吧!” “都是我的错,不关上杉同学的事,让您见笑了!” 少女的带着哭腔的话语和惘然绝望的眼神,让上杉清心中一软。 他抽了抽鼻子,转过了身,背对着野原杏子。 真像啊... 真像曾经的自己。 无依无靠,父母双亡,在学校被风言风语环绕,被骂是孤儿,是穷鬼,被那些高高在上的优越目光看不起,被没来由的孤立,被驱之不散的恶意包围。 父母刚刚去世,他变得举目无亲的那一刻,是不是也曾像野原杏子这么绝望无助呢? 他是不是也曾流过相同的泪? 缅怀的神色在眸中一闪而过。 上杉清与野原杏子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足够坚强,他扛了过来。 那么,他也不介意帮这个扛不住的可怜人一把。 他对远坂虎展颜一笑,掏出了钱包。 “远坂同学,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这么兴师动众。” “她欠你多少钱,我替她还了就是。” 远坂虎愣了愣,下意识的回答。 “两个月,一共一万円。” 上杉清没犹豫,从干瘪的钱包里抽出一张万円钞,递了出去。 就像远坂虎说的,这钱是野原杏子欠的,这帮不良既然保护了野原杏子免受霸凌,那么这钱就是他们应得的,有付出就有回报,这理所应当,他掏着也不怎么心疼--上杉清是个明事理,讲道理的人,虽然他的武力足矣支撑他教训一顿这帮不良,但他不想这么干。 他要是这么干了,和那些是非不分的霸凌者,又有什么区别? 远坂虎皱起了眉头,并没有接过上杉清手中的万円钞。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了少许,额头青筋暴跳,因为他听到了四周吃瓜群众的议论声。 “哇!英雄救美吗?上杉君很帅气呢!” “哼,不过是那个小矮子运气好罢了,遇到那么温柔的上杉君。” “说起来,上杉还真是厉害啊,根本不怕那些不良。” “是啊,这些不良也就敢对我们耀武扬威罢了,根本不敢对上杉君怎么样!” 远坂虎不是个十恶不赦的恶徒,他收钱办事,给被霸凌者提供庇护。 但你说他是个好人,就有点扯淡了。 好人,谁会去做不良? 说到底,收保护费这件事,合情,但也是不合理的。 他本身就是个暴脾气,又处于十五六岁最好面子的年纪,这时候被四周围观学生的讽刺话语一激,差点没气的背过去。 我怕他? 我怕这个只会念书的小白脸? 他狞笑了一声,决定拿上杉清来杀鸡儆猴立威,要不这事传出去,大家都说自己怕了这个小白脸,岂不是名声都毁了? 那以后谁还会把自己放在眼里? 不良有不良的规矩,在不良的圈子里,让别人对自己失去敬畏,是一件很不妙的事情。 怒气上头的远坂虎立马将心中对上杉清的一些忌惮抛到了九霄云外--反正就找个由头教训教训他,又不是打死他,怕什么! “不够!” “这只是本金,她欠了这么长时间,利息还要一万円!” 上杉清有些不虞的皱了皱眉,但是看了看四周人来人往的环境,还是肉疼的抽了抽嘴角,又抽出一张万円钞。 “好吧,那...两万円。” 远坂虎既然决定找麻烦,那里会给上杉清息事宁人的机会。 他嘿嘿一笑,目光玩味。 “可以啊,挺大方啊,上杉,你看上这小妞了?” “没想到你喜欢这一口,好啊,我倒是无所谓,有人给钱就行。” “说起来,两万円就能换一个这么正点的小妞儿,你可不亏啊!” “你既然要为她出头,那就把以后的保护费一起交了吧,以前嘛...是一个月五千円,现在她傍上了你这么个财大气粗的,翻个倍,一万円,不过分吧?” “你就先替他交一年的,我给你打个折,再收你十万円好喽。” 话说到这儿,上杉清已经听出来了,远坂虎是在找茬儿。 至于理由么,他稍微一想,也想得出来,那些旁观者的嘈杂话语,他也都听到了。 这是远坂虎觉得被自己管了闲事,丢了面子,想拿自己开刀立威。 脸上的温柔笑意尽数收敛,上杉清的眼眸平静犹如寒渊。 他收回了自己的万円钞,塞进了钱包里,又将钱包放回了口袋中。 “远坂虎,佛也只能忍三次哦。” 他的语气变得冷冽而不带任何感情。 远坂虎嗤之以鼻的大笑了几声,表情凶狠。 “别他妈废话,要么给钱!要么滚蛋!” 他面目狰狞的大吼,连那些围观群众都噤若寒蝉的不自觉退了几步,但上杉清却无动于衷。 “这样啊...我明白了。” “敬酒不吃,你是硬要找打呗?” 听了这话,远坂虎刚想嘲笑几句上杉清的大放厥词,不自量力,结果话没说出口,就憋了回去。 不...不是憋了回去,是被“砸”了回去。 上杉清一个箭步上前,肩膀用力一顶,将远坂虎撞了一个踉跄,接着抡圆了胳膊,一拳砸在了远坂虎的下巴上。 远坂虎被上杉清一撞,下盘不稳,又遭到重击,腾云驾雾般的打着旋飞了出去,摔在了几米外的地上。 上杉清经历过蜃气的洗礼,力量在同龄人中是绝对的巅峰水平,又是有心算无心,远坂虎哪能吃得住这个? 上杉清是个讲道理的人,他心性成熟,考虑的事情多,不愿意把事情闹大,本来想花点钱平了这事也就算了,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但这不代表他能任人欺压,唾面自干。 天朝有句古话,叫习武之人,必养三分恶气,有了这三分恶气,才够胆出手过招。 还有句话叫做“利刃在手,杀心自起”。 练武的人,就算再怎么修身养性,也没几个老好人脾气。 否则这一身的本事,岂不是成了屠龙术? 上杉清就是个合格的剑士,他绝不畏惧他人的挑衅。 我讲道理,你找茬? 那我就把你打到没力气找茬为止! 第八章 讲道理 所谓的兵器,就是拳脚的延伸。 在天朝的传武界,基本没有说哪门哪派只传下了刀剑兵刃,而没传下拳脚功夫的,如果有,那多半是传承断了。 拳脚筑基,兵刃诛敌。 日本剑道不怎么讲究这一套,但上杉清他是个很有规划,考虑周全的人,他的剑道师父没教过他,他就自己去买了书学。 他不可能保证自己每次面对恶鬼的时候手中都有剑,学一些拳脚体术在他看来很有必要。 他买过刚柔流空手道的全套网课,还买过八极拳的拳谱--八极拳在日本很火,也很受欢迎,天朝八极大师神枪李书文所谓的“刚拳无二打”的名号,就是中二的日本人起的。 他学的不精,在拳脚上的天分也没有剑道上的那么高,但他刻苦,并且有足够的时间,所以...赤手空拳,他也很能打。 刚刚他一个箭步踏出,用了八极拳中“震,碾,闯”三种发力方式,劲由脚跟传自腰背,再到臂膀拳头,腰马合一,手上的招式是空手道刚拳的路数,一拳就顶在了远坂虎的下巴上。 不是上杉清自夸,你别说是远坂虎了,就算是职业的拳击手来挨了他这一下,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也得趴下。 远坂虎突然遭此重创,只觉得下巴传来一阵剧痛,整个脑袋都在发颤,眩晕感不可抑制的传来,应该是被打的有些轻微脑震荡,趴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竟然没起的来。 他带的那三个小弟,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 “你这混蛋!竟然敢对我们的大将出手!!” 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不良愤怒的破口骂着,举步冲了上来。 上杉清眉毛一挑,面不改色,将书包往旁边一丢,身躯微微弓起,伸手扶住了剑袋中木刀的剑柄。 他心中飞快的计算着迎面而来的三个不良的方位,调整着木刀的角度,找准了时机,一记居合就拔刀斩出! 这一刀是他精心计算的由左下斩往右上的逆袈裟斩,命中了第一人的左腿,第二人的小腹和第三人伸出的拳头。 前文曾经提过,所谓的木刀,特别是昂贵的高质量木刀,在材质和打击感上来说,和铁棒是差不了多少的。 被打中了左腿的,当即哀嚎着就倒下,被击中小腹的更不堪,弯着腰和要给上杉清磕头一样,根本直不起腰来,被木刀打在拳头上的倒是没受到什么重创,只是捂着手在原地痛的跳脚。 你无法指望这些不良有什么强大的战斗素质--他们只不过是一些十五六岁的孩子罢了。 被人打了,你有空抱着伤口喊痛,不如把注意力集中在敌人身上,防备接踵而来的连击。 就像现在,在那挨了打的不良抱住手痛呼的空隙里,上杉清飞起一脚,踢在了他的腿弯,直接将他踢到了街边的墙上,跌坐在地。 一拳一刀一腿,四个不良被瞬息间打到在地,那些围观的高中生哪里见过这个,大河剧里都不敢这么演,四周瞬间就像炸了锅一样,嘈杂的讨论声不绝于耳,他们看向上杉清的眼神里也多带上了几分敬畏。 日本人敬畏强者,追随强者,刚刚上杉清的强势出手,让他的形象在这些学生中又高大了几分。 他拍了拍手,冷冽的目光睥睨一周,确认了这三个跟班一时半会站不起来之后,提着木刀,信步走到了远坂虎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远坂虎大口的喘着粗气,脑袋还有些不清醒,但他能当上不良的头目,确实也有些本事--起码抗击打能力不错,这会儿正挣扎着要站起来。 上杉清没给他机会,一脚踏在了他胸口,将他踩回到地上。 远坂虎比他那几个跟班小弟强一点,他的斗志还在,他口中骂骂咧咧的,伸手去抬上杉清的脚,还试图翻身脱困。 然后他伸出去的手就挨了一木刀,直接被抽得红肿起来。 上杉清目如寒渊,眼神深邃而冰冷,没有留半分情面。 他社会阅历比这些小孩子多得多,遇到事情他也宁愿吃点亏,息事宁人,而不是优先用暴力来解决问题。 因为他知道,以暴制暴,只会带来无穷的后患。 人类是群聚动物,现在是法治社会,他要在乎别人的目光,也要在乎法律。 风评这种东西,是很重要的。 是,他和不良打架,一次两次的,可能舆论都是站在他这边,因为他是自卫,是不良找茬在先。 但要是三次四次,五六七八次呢? 那不良是不是有毛病,只找你的茬?天天和不良打架,你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会不会有人这么想? 被人打上标签容易,摘下来可就难了。 他希望自己的人生履历不会沾上这种污点,他希望能顺利的完成自己制定的未来规划。 但... 一旦事情到了非出手不可的地步,他就不会留有半分缓和的余地,什么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那都是建立在势均力敌,知根知底的情况下的。 对于这些思想幼稚的不良,既然动手了,就要把他打服打怕,否则他们三番五次的来报复,上杉清不怕麻烦,还怕风评被害呢。 他举起木刀,用力猛刺--黑檀木刀带着凛冽的风声,擦着远坂虎的耳根插进了地上地砖的缝隙里,立在那儿,远坂虎几乎都能感觉到木刀上的冰凉寒意,眼眸中带上了几分恐慌之色。 你说他不怕,那是不可能的...他是海城中学最能打的不良,结果没反应过来就被上杉清放倒,他早就明白过来了,这小白脸恐怕是个干架的高手,虽然自己是被偷袭,但是看他解决自己手下的招式和速度,就算一对一的拉开单挑,他也不会是对手。 他的心中,已经对上杉清存有了“畏惧”。 心中有了畏惧,就会在各种意义上被压着打。 上杉清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屁股坐在远坂虎柔软的肚子上,远坂虎倒也算硬气,上杉清特意用了不小的下坠之力,他竟然忍着痛没出声。 上杉清也不以为意,他轻轻的拍了拍远坂虎狰狞与痛苦神色并存的脸。 “好了,现在...” “你可以听我好好讲道理了么?” 第九章 第一束光 远坂虎哼唧了一声,没有回话,上杉清也没在意,只是自顾自的继续开口。 “我这人啊,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优点的话,就是还挺会替别人着想。” “换位思考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道理我深以为然。” “你说了,你收了钱,也罩了她,让她免受霸凌,所以你来要债,合理。” “所以我替她付钱了。” “你说欠了两个月,要还利息--也算合理,高利贷还有九出十三归,你们不良又不是做慈善的,所以,利息我也给了。” “你看,我这么替你们着想了,你们这些杂碎!却根本没领情啊!” 远坂虎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他脑袋被来了一下狠的,又被一百多斤的上杉清坐在了肚子上,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你这混蛋...” 到底还是不良少年,就算被打成这样,出口还是骂人的话。 上杉清一点没惯着他,远坂虎只来得及骂了半句,就被他抡圆了一巴掌打在了脸上,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上杉清的心情实在不怎么样,他昨晚没睡好,今天本来能和平解决的事情,还是动手了,出了这种程度的风头,估计又会被那些好事的高中生议论许久,说不准还会传到老师的耳朵里,可能会被说教... 所以这时候他的行动和话语都很暴躁。 “我没让你说话,你就给我闭嘴乖乖的听着。” “否则,我就抽到你说不出话,我说到做到,你要不要试试?” 上杉清露出了很吓人的笑容,让远坂虎不寒而栗,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张了张嘴,还是将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既然事已至此,我也懒得和你讲理了。” “你听好了,今天你们是我打的,野原和你们的恩怨,我接下了。” “我知道,丢了这么大的人,你们肯定不甘心吧。” “没关系,找人来报复,回去哭着找爸爸妈妈,报告老师,甚至报警...我都没关系。” “有什么,尽管冲我来。” “不过,在做这些事之前,你最好考虑一下。” “你能不能一次就让我翻不了身--我是指杀了我,或者把我打成残废。” “你们要是能做到,成王败寇,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但...如果你们做不到的话...” 上杉清的语气幽然,像是数九隆冬的寒风。 “那下次我就会...宰了你!” 上杉清此时将远坂虎当做了鬼域中敌对的恶鬼,完全进入了战斗的状态,他一脸的漠然,眼眸中杀机涌动,仿佛下一秒就会拔刀砍断远坂虎的脖子。 杀气这种东西,听起来玄乎,但确实是存在的。 一个人想杀了你时的眼神,和只想教训你一顿时的眼神,是绝对截然不同的。 一个手上有人命的凶徒的气势,和普通的良民,也肯定不会一样。 上杉清斩过的恶鬼,也有一手之数了,他这杀意盎然的眼神,一个高中不良那里吃得住? 远坂虎似乎被唬的呆住了,唯唯诺诺的说不出话,上杉清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收回了木刀,转身就走,再也没看他半眼。 一个吓破胆的手下败将,有什么可看的。 鬼他尚且不怕,难道还要对一个不良少年的报复提心吊胆么? 他捡起了自己的手提书包,走到了野原杏子的身边,淡淡的招呼了一声。 “好了,没事了。” “走吧。” 野原杏子听到上杉清的声音,才从一片茫然的表情中如梦初醒--她刚刚都看呆了,本来她还在担心上杉清会不会被那些不良攻击,心中正六神无主,结果一个恍惚之间,那些表情凶狠的可怕不良竟然都被上杉清一瞬间放倒了。 这是神明大人派来拯救我的天使么? 不...这就是神明大人本身降临了吧! 野原杏子呆呆的站在那里,傻愣愣的看着上杉清,心中不停的胡思乱想。 上杉清本来看野原杏子回过神来了,结果一转眼又开始发呆,不由有些无奈。 他多看了野原杏子几眼,发现这确实算是个小美人。 她穿着的海城中学的制服,上身是长袖衬衫,下身是百褶短裙和黑色的过膝袜,因为身材实在是有些超出规模,这身制服让她穿的别有几分诱惑,连胸前的领结都被绷得紧紧的,仿佛呼之欲出一样,她的肌肤雪白,樱红的唇小巧玲珑,眉眼弯弯的十分可爱,就是脸上有点婴儿肥,不过也不算缺点,总体来说,是不折不扣的美少女。 就是动不动就发呆的这毛病实在是有些不好。 现在他们可是正处于被围观的状态,上杉清有些浑身不自在,他非常想赶紧离开这里,要不一会儿又熟人上来问东问西可不好应付。 思虑至此,他也顾不得唐突了野原杏子,拉住了她的衣袖,闷着头领着她就往学校里走。 他是挺懂礼貌的,没有去直接拉人家女孩子的手,不过他忽略了一点,在这些围观群众眼里,拉衣袖和拉手,是没有什么本质区别的。 一路无话,脚步匆匆,但野原杏子的心里可乱成了一锅粥。 她性格十分内向,从小到大就没和异性说过几句话,也没有什么朋友,这突然被上杉清拉住,再加上四周围观群众意味深长的目光和肆无忌惮的议论,让她的俏脸红的滴血一样,只能埋着头跟在上杉清的后面,像是将脑袋埋在沙里的鸵鸟。 换做是别的男性这么拉她,她恐怕早就挣脱然后逃走了,但是被拯救了自己的恩人这么拉着手,虽然只是拉着衣袖,但她的心中还是有不可抑制的旖旎念头浮现。 上杉君竟然愿意在大家面前对我这么亲密,看样子并不讨厌我呢,刚刚还救了我,愿意为我得罪那些不良... 难道上杉君对我... 不不不!杏子,你长得又不漂亮,也不会打扮,说话还都是乡下口音,连朋友都没有,上杉君是学年首位,那么帅气,又很温柔善良,怎么会看上你! 杏子!不可以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 可是...如果是上杉君的话... 少女情怀总是诗。 再给野原杏子五分钟,她恐怕能把自己和上杉清第一个孩子的乳名都脑补出来。 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对遇到的第一束阳光,会抱有难以舍弃的执著。 上杉清,就是野原杏子人生中的第一束光。 第十章 意外 野原杏子的脸已经红的快要冒烟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是觉得一路上遇到的几乎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和上杉清。 她心里小鹿乱撞,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偷偷的抬起头看了上杉清一眼,发现那张好看的侧脸上挂着有些柔和的微笑,不知为何就心安了几分,虽然还是有些害羞,但总算走起路来不像个机器人了--刚刚上杉清拉住她的时候,她只觉得全身都不是自己的,走路都顺拐。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心中甚至产生了“如果能够一直这样走下去也不错呢”的想法,不过随即就被她羞着脸打消了。 她性格内向自卑,自觉的没什么优点,跟在学校出名优秀的上杉清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自然不敢有什么逾越的想法,比如现在,她连开口跟上杉清搭话都不好意思,一些感激的话藏在胸口,犹豫了几次,还是没说出口。 上杉清没管这些,他又不会读心术,自然猜不出这只小白兔一样柔弱的女孩子在想什么。 厚着脸皮无视了一路上同学的异样眼光,同时用不失礼的笑容打着招呼,上杉清直接拉着野原杏子来到班级门口。 他是二年级a班的,这个班可不太一般,是海城中学的校长亲自划的“优秀班级”,班上基本都是学力惊人的变态和身居特长的各社团中流砥柱--简而言之,就是这个班级的学生,都能在某方面为海城中心挣得荣誉,类比下来,有点像天朝的重点班。 都走到这儿了,上杉清轻轻的松开了野原杏子的衣袖,停在了班级门口--要是这么拽着野原杏子进了班上,那说不定会传出来什么流言蜚语,他其实无所谓,日本的高中生谈个恋爱是挺正常的现象,他是有些担心野原杏子的懦弱性格经受不起那些恶意的猜度。 倒不是他自恋,班上有明显暗恋意图,给他写过情书表白信的女生,就不下五个,让她们看到这一幕,会不会也加入霸凌野原杏子的行列? 他上辈子可是听说过女生间的勾心斗角,据说大学宿舍四个人能有四个微信群,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整天看对方不顺眼,阴阳怪气,他估计日本的女子高中生也好不到哪里去。 到那时候又该怎么办?他能把不良少年打一顿,总不能去把那些女生也都打一遍吧?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停下了,他身后的野原杏子可没停。 野原杏子正处于和自己较劲的关键时刻,她想鼓足了勇气和上杉清道谢,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又开不了口,正在纠结要不要等课间和放学后找个无人的地方再向上杉清表达谢意,或者明天用她不多的零花钱买点谢礼来以表心意,嗯...不知道上杉君喜欢什么呢? 野原杏子的思维都发散到这儿了,注意力根本不在走路上,反正有上杉清牵着她的衣袖,她感觉心安极了--自从父母去世之后,她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心安的感觉,这久违的安逸感让她非常眷恋。 于是,在上杉清惊愕的目光注视下,野原杏子低着头,红着脸,一头扎在了他的怀里。 他身体的平衡有些不稳,但他毕竟是个剑道高手,这种程度的冲击力还不足以让他摔倒,他伸手扶住了教室的推拉门,止住了后仰的势头,刚打算开口说点什么。 巧不巧的,教室的推拉门突然被从里面有些急促的推开,两个同班同学一前一后的打闹着奔跑出来,他们根本没留神门口有没有人,追逐着跑远了。 他们跑了,上杉清可遭了重。 他本身就被野原杏子撞了一下,支撑身体的支点又被拉门的动作给破坏掉,顿时两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他怀抱着野原杏子,不可抑制的就往地面上倒去。 以他的身手,其实可以抽身离开,不过如果那么做的话,野原小白兔可能就要和地面做个亲密接触了。 上杉清有些不忍心,于是只能无奈的认命,伸手揽住了野原杏子的肩膀,稍微的抬头以减缓摔伤的几率,以自己的身体为野原杏子当做肉垫,狠狠的摔在地上。 野原杏子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突然就跌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足足愣了三秒钟,她才搞清楚现状,低声惊呼了一声,都顾不得爬起来,她用手支撑着身体,她觉得是自己害上杉清摔倒的,心中羞愧极了,连道歉的声音都大了不少。 “对...对不起,上杉同学,我没有好好看路,你有没有事?” 她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就真的出事了。 现在的情况是,上杉清与野原杏子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摔倒在地上,教室的门被拉开,野原杏子还大声的道歉。 这一声喊出来,教室里所有的同学,都把目光齐刷刷的转移到了门口。 哦豁~ 有刺激的热闹可以看。 几秒钟的沉寂之后,教室里就像炸了锅一样,嘈杂的议论声四起。 男生们倒是没什么,最多只是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在大声的起哄,也多半没什么恶意,上杉清在男生中人缘不错,他两世为人,为人处世自然没有问题,和一些高中生打好关系简直手到擒来。 女生们的窃窃私语就险恶了许多。 野原杏子在班上很不合群,没有朋友,遭到女生小团体的排斥,本来就不讨人喜欢,现在上杉清这颗二年级a班公认的优质大白菜,就这么被这只小白兔不声不响的拱了,这都众目睽睽之下抱上了,她们那儿能忍的了这个。 许多不善的目光,纷纷看向了野原杏子。 野原杏子察觉到了同学们的目光,愣了几秒,随即一张小脸红的滴血,这种情况实在是超出她的想象。 她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嘴唇动了动,但嗫嚅的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向上杉清鞠了一躬以示歉意,然后就急匆匆的跑回了自己的座位,坐下后将脸埋在了胳膊里,趴在了课桌上,逃避着那些异样的视线。 看着野原杏子的动作,上杉清没来由的有些心酸。 野原杏子已经习惯了“逃避”。 一味的逃避...可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啊。 第十一章 工藤优一 上杉清摇了摇头,利索的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就带着笑容,像个没事人一样的走进了教室。 他无心去解释什么,人们对于事情的认知,总是倾向与自己希望看到的,而不是所谓的真相,就算他说破了天,发生了这种暧昧的误会,要说他和野原杏子没什么关系,估计这些闲的发慌的高中生也不会相信。 他这时候再去找野原杏子说些什么,更是火上浇油,不是良策。 就先这样吧,时间有的是,脑子里的系统已经不给他吹唢呐了,可能是因为他取得了野原杏子的“认可”? 但是“莹草”的妖魂,他没有找到半点踪迹。 认可的程度还不够? 上杉清一头雾水,索性不想那么多,这种事走一步看一步吧,什么已知情报都没有,他实在是做不出什么规划。 来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上杉清放好剑袋,拿出书本,做好了上课准备。 这时,坐在他右边的人凑到了他身边,很熟络的伸手揽住了上杉清的肩膀,凑到他的耳边窃窃私语。 “.清,你可以啊。” “我说怎么那么多漂亮女孩托我给你送的表白信,你都看都不看就丢了,原来你喜欢这种的?” “野原...杏子?我记得是这个名字吧,嗯,有一说一,单论身材,她确实完爆那些对你有意思的少女们。” “不过,你这进展也太快了吧!明明我都没收到什么消息,这怎么就开始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了!” 语气揶揄,举止随意,这是损友之间的交流方式,这也说明来人跟上杉清的关系不错。 上杉清斜眼瞥了来人一眼,翻了个白眼。 他也是正常人,也是有朋友的,这凑过来和他搭话的人,算是他在海城中学最好的朋友,名叫工藤优一。 工藤优一留着一头散乱的碎发,五官清秀,体型有些瘦弱,整体看上去普普通通,若非说他有什么外貌特征的话,就是他有一双经常眯在一起的眯眯眼。 工藤优一连续两年和上杉清一个班,性格也不错,比普通男子高中生成熟许多,待人接物都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在学校里很说得上话,朋友遍布各个班级和社团,是个出了名的百事通。 所以他才说“明明我都没收到什么消息,这怎么就开始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了”,他有自信,假如上杉清真的和野原杏子开始交往的话,是绝对瞒不过他的。 “没有的事,别乱说,我倒是无所谓,害了人家的风评,可是严重的事情。” 听上杉清都这么说了,工藤优一耸耸肩,一摊手。 “好吧好吧,我觉得你这种对谁都很温柔的性子,才是那些无知少女们飞蛾扑火的主要原因,以后考虑硬起心肠来如何?你这性格,我实在是怕你将来吃亏啊。” 这种话呢,普通朋友之间说,可能会惹人烦,有多管闲事的嫌疑,但以工藤优一对上杉清的了解,是知道他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的。 上杉清也不以为意--开玩笑,他心软?他心软是对人的,校门口还有个被他抽肿了半张脸的不良趴着呢,你去问问他上杉清心软不心软? 要是野原杏子身上没有关于百鬼绘卷的妖魂消息,他说不准都不会插手管这闲事。 工藤优一看到上杉清的表情,就知道他没听进去,也没啰嗦,而是转换了话题。 “喂,清,我可是听说了。” “你把隔壁班的远坂虎教训了?你没事吧?” “你也不像那么冲动的人啊...远坂虎可不是什么善茬,他是黑帮下属愚连队的干部,隶属于东文会的分组,他的父亲就是极道的干部,你小心他报复你啊!” 日本是一个黑帮合法化的国家。 “愚连队”,是黑帮下属的不良少年组织的统称,这年头,你想加入黑帮,也不是说进就能进的,要不就是有人介绍,要不就是从高中时期就隶属与某个帮派的愚连队,然后毕业后顺理成章的加入这个帮派。 日本的黑帮,福利工资可不算低,是签合同的正经行当。 也就是说,同样都是不良,远坂虎是专业的。 上杉清不在意的摇了摇头。 “没关系,他不足为惧,东京的黑帮这几年式微,不可能到处惹麻烦,这件事我站的住理,他们找不到学校里来,就算找来,校长也会为我说话。” “不对啊...我五分钟前才刚收拾完了远坂虎,你怎么现在就知道这些的?!” 上杉清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有些费解。 工藤优一嘻嘻一笑,将手机递到了上杉清的面前,点开了一个视频。 视频里的画面,正是上杉清大发神威,瞬息击倒四个不良,像拍电影一样的场景。 “喏,有人拍了视频,传到了学校的论坛上,现在转发条数已经破百了,清,你恐怕要出名喽~” 嗯...意料之中的事。 换了前世,遇到这种热闹,围观群众也会赶紧拍照发朋友圈吧。 他不怎么担心出名,这种名气,用不了几天,就会被热度更高的事件掩盖掉,当今这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网红过气的速度都相当快,何况他一个普通的男子高中生。 有些麻烦,但也没那么麻烦。 至于远坂虎的报复,他更不放在心上。 他说的那些话,可不是吓唬人的,要是远坂虎真的不识趣,他就会考虑采取更极端的处理方式。 鬼都斩过,杀人对他来说,真算不上什么心理负担。 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也不介意用手中的剑,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死人是不会找麻烦的。 而远坂虎的极道背景,更方便他行事,只要做的干净一点,嫁祸给别的极道组,恐怕连警察都不会惊动。 他现在有精湛的剑术,还有“百闻牌”傍身,实力大增,已经对这些凡俗的黑帮,少了几分敬畏。 简而言之,现在他有了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底气。 当然,这都是最坏情况下的对策,他杀心没那么重,人得罪他一点吗,他就得杀人全家,这只不过是他作为备案的nb,况且他始终觉得,那远坂虎已经被他唬住了,这事应该没有什么后续。 没有纠结很久,上杉清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轻声对工藤优一开口。 “优一,帮我个忙。” 工藤优一很少看到上杉清这么郑重的表情,神色严肃了几分。 “真是少见,你也会让我帮忙,说吧,什么都行,只要我能做到。” 上杉清也没客气,他又压低了一点声音。 “我知道你认识的人多,帮我打听一下野原同学的情报。” 工藤优一愣了一瞬,脸上接着就浮现了很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个情报...是指哪方面?” “所有方面!” 上杉清回答的速度很快。 工藤优一眯着眼笑了,也没有问理由,更没有继续开玩笑,只是伸手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没问题,放学后给你。” “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第十二章 情报 一天的课程有些平静,虽然校园论坛上有关上杉清暴打的帖子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但预想中老师的说教却没有来临。 这也不奇怪,有空在校园论坛上水帖子的,基本都是无聊的学生。 远坂虎好像真的怕了上杉清,也没有纠集狐朋狗友来报复--这些不良心性可不成熟,报仇都不隔夜的,要是想来找茬,早就来了。 远坂虎确实是怕了。 他是极道世家,他的父亲是某个小黑帮里的若头,算是二号人物,他自小耳濡目染,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得罪,什么样的人不能得罪。 上杉清警告他时的眼神和表情,他并不陌生。 父亲为组里出阵,要去和敌对帮派火拼的时候,就是那种眼神。 漠视生命,罔顾生死,那是做好了亡命准备的凶徒。 远坂虎冷静下来之后,认真的衡量了一番利弊,觉得这事报复回去一点儿也不赚,他可不敢买凶杀人,但他觉得上杉清真的敢宰了他。 这种颇受学校看重,身手好,凶性还重的杀星,他还是不去招惹的好,丢人就丢人吧,总比丢了命强。 最近东京都的极道有些动荡,他也不敢因为这些小事就惊扰父亲大人,这次他是彻底认栽了。 放学后,一天都魂不守舍的野原杏子如逢大赦,提起书包,噔噔噔的就跑出了教室,她今天一天坐在教室都如坐针毡,同学们不同意味的目光刺的她如芒在背,她享受了十几年来没享受过的待遇--成为了班上的焦点。 时不时还有些女生过来说点风凉话,不过大庭广众之下,她们也不好说的太过分,免得显出自己的刻薄,所以倒也被野原杏子唯唯诺诺的应付了过去。 现在,放学了,她匆忙的逃走,都没敢看上杉清一眼。 上杉清已经基本摸清了这小白兔的性格了,并不意外,也没着急追出去。 有些事是欲速则不达的。 他和工藤优一并肩走出了教室,在门口接过了好友递过来的一个文件夹。 “...” “这什么?” 上杉清有些疑惑,接过文件夹打量了一番。 “你要的东西啊,野原同学的资料,你在装什么傻呢?” 上杉清顿时就惊了。 “这一天你可都在我眼皮底下,绝对没有脱离我的视线五分钟以上,我们午饭都是一起吃的,你这玩意是什么时候去搞的?!” “你这家伙是什么国际间谍么?!” 工藤优一笑嘻嘻的摊了摊手,拍了拍上杉清的肩膀。 “和你我就不藏着掖着了,我父亲是在樱田门还算能说得上话,我母亲经营着东京都最出名的侦探社,这次我就不收你的钱喽,欢迎下次光顾,清~” 樱田门是东京警视厅的别称,在樱田门里能说的上话,用四个字就可以形容--位高权重。 “这些东西,我一个电话就能搞定。” “我抽空看了一眼,嗯...怎么说呢。” “野原同学还真是挺可怜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你的经历很像。” “怪不得你对她感兴趣。” “她是北海道人,自幼父母双亡,被东京的舅舅收养,他舅舅是个财务人员,在一家雇佣性质的财务公司上班,连个中产阶级都算不上,过的也很贫苦,对野原同学也不算好。” “自小寄居在别人家,她才会形成那么懦弱的性格吧,她在家被舅舅舅妈当苦力使唤,在学校自从国中就经常受到霸凌,每个月微薄的零花钱要全供给不良才能保证自己有平静的校园生活。” “说实话,能在这种环境里平安长大,没有性格扭曲,我还真的挺佩服她的...” 工藤优一感慨着说了几句,摇了摇头。 “算了,拯救可怜美少女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清,我还有事,先走了。” “明天见。” “...” “我明白了,这次多谢你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上杉清道谢之后,将这次的恩情记在了心底,准备以后报还,然后就和好友在校门口分道扬镳了,他收起了文件夹,并没有着急去看,他现在要赶去师父的道场修行剑道。 每天两个小时的剑道课,这一年来他从没有缺席。 搭乘电车,在港区浜松町下车,他师父的道场就在这里。 说起来,上杉清拜师这件事也挺离奇的,他当初刚穿越过来,就感受到了恶鬼的威胁,那时他根本不能动用百闻牌,缺乏与恶鬼对战的手段,他仗着原主的身体和记忆里都有剑道的底子,就想重新拾起剑道来,作为防身之术修行。 他穿越后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也继承了原主小时候被逼着学习的剑道底子,虽然他那时候不一定是个合格的剑士,但眼界还是有的。 他利用课余的时间去了不少剑道的道馆去观摩学习,准备报几个剑道班,但忙乎了近一个周,都没什么结果。 日本的剑道,是分为古流剑道和竞技剑道两种的。 区别很明显,竞技剑道是体育运动,而古流剑道是杀人术。 上杉清自然不是来学习体育运动的,他要学杀人术,用来斩鬼。 但...现在已经是个刀剑无用的年代了,那些广收门徒的剑道馆,多半是为竞技剑道服务的,进去后学的基本功是就九型十三刀,切磋还得用裁判,击中对手还得气和残心,上杉清可不想学这种东西。 古流剑道的道馆,他倒也真寻摸到了几个,不过一无例外的学费昂贵,他这个穷鬼是万万负担不起的。 而且,入门前还要接受各种考验,入门后还要放弃学业,以剑道为重,这更让上杉清接受不了,放弃学业,他怎么考东大,怎么完成人生逆袭? 就在他放学后漫无目的闲逛,尝试做最后努力的时候,在浜松町的芝公园附近,他找到了一家有些幽深的剑道馆--在寸土寸金的港区,这家剑道馆竟然拥有一栋独门独户的古式道场,与周围的高楼大厦格格不入。 上杉清当时就打了退堂鼓,拥有这种财力的剑道馆,他一般是付不起学费的。 但已经有些心灰意冷的他,还是抱着碰运气的心思敲门而入,反正试试又不用花钱。 然后,他就遇到了他的授业恩师。 当时,诺大的剑道场只有一人在盘膝而坐,什么练习的弟子啊,执教的老师啊,都没有。 盘坐之人面容儒雅,蓄着短须,神情肃穆,年轻时候肯定是个风华绝代的翩翩公子,就算已经人到中年,也当得起老帅哥的称呼。 那是上杉清的授业恩师。 上泉秀川! 第十三章 授业恩师 上泉秀川当时似乎也没有想到会有人登门拜访--如今这种古流剑道的道馆也不吃香,训练累,门槛高,学的本事也是无从适用的屠龙术,甚至你学了古流剑道后,去考剑道的评级,都不一定能通过--人家那是竞技剑道的段数评级,和你们古流剑术不挨着。 这间道场是上泉秀川的祖业,他在剑道圈里可是大名鼎鼎的剑豪,也不缺钱,开着这间剑道馆更像是为了剑道流派的传承,而不是为了收徒敛财。 所以,他给了贸然拜访的上杉清一个机会。 他让上杉清演练了一遍古流剑道的基本九式。 就是:唐竹、袈裟斩、逆袈裟、左雉、右雉、左切上、右切上、逆风、刺突。 名字都挺中二的,其实就是斩米字,外加直劈和前刺,后刺等基本动作。 这不是日本剑道的专利,每个国家的剑术都有这些动作,只不过是叫法不同。 但这些基本动作是剑道的基石,在不同的流派中,每种技法使力方法也有不同,有些偏重腕力,有些则偏重速度,有些大开大合,有些招式灵巧,达到的效果也不一样。 上杉清自然不会拒绝这种合理的要求,他自国中之前,每天都要被父亲逼着修行“上杉家家传剑术”,对剑道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不会因为短时间的疏于训练就把基本功忘得一干二净。 在看完了一遍上杉清的剑构之后,上泉秀川面色微变,沉吟了少许之后,竟然真的答应了要收上杉清为徒,只不过提出了比较苛刻的条件。 他不收学费,但是要上杉清来道场给他打杂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他可以观摩上泉秀川的剑道修行,自学剑术,三个月后,看他能达到什么水平,再决定是不是收上杉清为徒。 说实话,在听到“不收学费”这四个字之后,上杉清心里就一百个愿意了。 至于给人打杂,那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么。 他上辈子在大学里勤工俭学的时候,在饭店的后厨做过帮工,他还好,只是打短工,为了挣钱。 那些为了学艺去的学徒工,那个不得先打半年的杂,才能摸到案板,再切半年的菜,才能动手摆摆凉菜,想学热菜真本事?慢慢熬吧! 你去学艺,不交钱,就得出力,这天地下没有白来的好处,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他坚信着这一点。 上泉秀川之所以会动收徒的念头,是有原因的。 他是新阴流的正统传人--他的姓氏就是最好的证明,在日本的剑道界,提起上泉这个姓氏,就不得不提那位新阴流的开山鼻祖,战国时期被尊为剑圣的上泉伊势守--上泉信纲。 那是被当时的将军--足利义辉赐予“天下第一”称号的剑圣。 纵观日本的古流剑道,主要分为三个流派--一刀流,神道流,阴流,而新阴流就是阴流里最鼎盛的一派。 上泉信纲在年轻的时候,就出仕过战国时期的上杉家,作为枪术指导进行过授业的工作。 巧不巧的,上杉清家里祖上是武士...也不是假的,他要是顺着族谱往上数,数到战国时期,还真能和那位号称“越后之龙”的名将扯上点亲戚关系。 他幼年学的那些“上杉家家传剑术”,其实就是剑圣上泉信纲年轻时候的剑术心得,和后来的新阴流有异曲同工之妙。 上泉秀川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少年学的是正统的新阴流剑构。 日本的剑道流派成千上万,打个比方,剑圣上泉信纲曾有个弟子叫疋田文五郎,是他的外甥,疋田文五郎得到师父的认可,出师之后,他把新阴流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变成了脱胎自新阴流,但细节又有不同变化的全新流派,这时候,他就可以开宗立派,给自己的这个新流派起名为疋田阴流。 同样,大名鼎鼎的柳生新阴流,也是这么来的。 你可以说疋田阴流和柳生新阴流都是脱胎自新阴流,但你说这三个剑道流派完全一样,那是不准确的。 上杉清学的,是剑圣上泉信纲早期传下来的兵法书,是最正统的新阴流路子,也怪不得上泉秀川见猎心喜,这年头,找个基本功这么扎实,还练过自家流派剑术的少年人,可真的不容易。 让上杉清打三个月的杂,也只是考验一下他的心性和品德罢了,只要不是很差,上泉秀川不介意收个弟子。 他觉得冥冥中能遇到学过正统新阴流的上杉清,是一种莫大的缘分,是上天的安排,日本人很信这一套。 结果,上杉清只打了一个周的杂,上泉秀川就按捺不住了--这小子真是越看越顺眼啊! 上杉清在剑道上有基础,也有天赋,这是毋宁质疑的,他在剑道一途上的天资本来就要比普通人强,还受过父亲系统性的训练,说声剑道天才也不为过。 再加上他有蜃气楼的外挂,他学的一招一式,都可以回去在蜃气楼中琢磨好几个小时,完全的吃透,他学东西的速度又要比普通的天才快很多。 两者相加,这就是努力型的天才,放到漫画里可以当成主角的那种人设。 再加上他二世为人,性格成熟,非常尊师重道,对打杂的工作甘之若饴,并且对上泉秀川十分敬重,完全没有这个年纪少年人的浮躁和自以为是,这让上泉秀川对上杉清的印象非常好。 这莫不是老天赐予我的天才弟子,让新阴流能在他的手里发扬光大? 当即,上泉秀川就拍板收上杉清入门,并且把他当做关门弟子,悉心调教了一年。 毫不夸张的说,上泉秀川在日本剑道界,是实力一等一强横的大剑豪,关系网也够硬,黑白通吃,警视厅和极道都经常来请他去做剑术教习--现在这社会能用上杀人术的,就警察和黑帮这两种职业了。 他作为老师的功底,授业传道的本事,也自然很优秀。 所以,上杉清才可以用一年的时间,就修成了这种能斩灭鬼神的强横剑术。 天资努力,气运良师,还有金手指系统--缺一不可。 第十四章 上泉凛 横穿过芝公园的时候,上杉清顿住了脚步。 芝公园就在上泉秀川的道馆附近,这是东京历史最为悠久的公园之一,在这里可以清晰的望见东京塔,是不少港区的住户游玩的好地方。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左右--海城中学下午三点半就放学了,剩下的时间是社团活动时间。 这个时间点,芝公园里已经有不少在嬉戏散步的老人和小孩,也有零零散散的穿着高中制服的高中生三五成群的聚会。 上杉清之所以停下了脚步,是因为看到了熟人。 不远处的一大片草坪上,有不少看上去是国中生和小学生年纪的小孩子,正人手一把木刀或是竹剑,在有模有样的演练剑势。 上杉清一眼就看得出来,他们练的是新阴流的剑构--虽然都是普通的古流剑道九式的基础,不过新阴流的剑构和别的流派有明显的不同,内行一眼就看得出来。 这帮童子军阵列之前,站着一道秀丽的倩影。 她穿着一身很正式的黑白相间剑道服,踩着木屐,手持着木刀,像个古时候的剑术师范一样,引领着那帮小鬼头们的动作,口中不时的呼和出声,招式一板一眼,极其规范。 “凛!” 上杉清稍微提高了一些音量,招呼了一声。 那剑道服少女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很机警的抖了抖耳朵,转头看了一圈,马上发现了上杉清,欢呼了一声,也不管自己那帮童子军了,一路小跑,连蹦带跳的就冲到了上杉清的旁边,露出了洋溢着青春活泼气息的天真笑容,将那本来就很美丽的少女脸庞衬的更加娇艳。 说实话,上杉清没觉得有什么动人的少女风情,可能是他们之间太熟了,他了解眼前人的性格,只觉得眼前的少女像只大号的哈士奇在犯傻。 “清,你来啦~” “我饿了,有带吃的么?!” 上杉清无奈的笑了笑,从裤袋里摸出了几块奶糖和巧克力递了过去--这是他留着锻炼完剑术之后补充糖分的,以免体力不支,不过每次来这里都要被眼前的少女搜刮去大半,一年了,他也习惯了。 剑道服少女名叫上泉凛,是个颜值和身材都能打九十分以上的美少女,她也是上杉清的师父,上泉秀川的独生女,就是上杉清入门有点晚了,要是他自小就投身在上泉剑豪的门下,这搞不好就是他的青梅竹马,接下来的剧情就是日久生情,然后入赘上泉家,继承家业,人生少奋斗几十年。 可在上杉清的心性已经成熟之后,实在是很难对眼前的少女抱有恋人之间的感情,即使他们已经很熟悉了。 他对上泉凛的感情,更多的是一种爱屋及乌,上泉秀川为他传业解惑,恩重如山,他对师父的女儿自然也颇多照顾,容忍度极高,要是谁敢对上泉凛出手,他看见了肯定第一个挥舞着剑冲上去,这更像是一种责任。 上杉清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他有明确的择偶观。 他想要的是一个与自己同样优秀,温柔贴心的大和抚子型的女孩子作为下半生的伴侣。 在自己奋斗的时候,她会在自己的背后默默支持自己,在自己失意的时候,她的怀抱会是自己舔舐伤口的安宁港湾。 嗯...最好长得再漂亮一点,身材好一点。 大概就这些了。 可能要求有点高,但上杉清觉得并不过分--他艰苦奋斗,努力成为优秀的人,自然要与同样优秀的人缔结人生中最重要的誓约,否则他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上泉凛和他心目中的完美妻子的形象可能只有一点契合,长得好看身材不错...仅此而已。 她的性格说好听点叫天真,说难听点叫没心没肺,生活中只有吃,玩,练剑这三种事能让她感兴趣,她现在最大的乐趣就是每天放学后在芝公园教导附近的一帮小孩子练剑,那帮小孩子见识过上泉凛的剑术后就惊为天人,被她刷满了声望,真的个顶个乖巧的来参加上泉凛的剑道训练,每天这个时候,芝公园都会风雨无阻的出现少女领着一群童子军练剑的奇妙风景线,很多人都见怪不怪了。 这绝不是一位贤内助。 上泉凛兴冲冲的接过了糖果与巧克力,迫不及待的剥开一颗丢在了嘴里,眉眼弯弯的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嘴巴鼓鼓的咀嚼着,还嘟囔着对上杉清模糊不清的说话。 “啊,是奶糖,我最喜欢吃这个牌子的奶糖了。” “谢谢你,清!” “你要去道场嘛?老爹让我拖地,可我还想教一太郎,二太郎,三太郎他们练剑...清可以帮我去拖拖地嘛?” “老爹也真是的,道场又不脏,为什么要天天拖啊!我还没检查他们的功课呢!” 上泉凛突然想起了父亲布置的修行,苦恼的皱起了眉,但随即又用一种很期待的眼神看着上杉清,都快泛出小星星了。 这种举手之劳上杉清自然不会拒绝,他很痛快的点点头,打杂这事儿他干的也不少,熟练极了,拖拖地不是什么大事。 “可以,你玩吧,记得六点前回道场,我六点要回家,到时候师父看不到你,小心你的屁股!” 上泉凛得到了上杉清的许诺,喜笑颜开,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 “知道了知道了,有清在真是太好了。” 她兴奋的拍着上杉清的肩膀,表达着自己的喜悦与感激之情,然后很机灵的从上杉清的手里搜刮走了剩下的糖果和巧克力,就转身一阵风一样的跑掉了。 不多时,草坪上又响起了少女师范有模有样的呼喝声。 上杉清龇牙咧嘴的摸了摸肩膀,表情很无奈--上泉凛是个怪胎,自幼就力大无穷,光比力量,他这个有蜃气楼外挂的穿越者都不是这个怪力少女的对手,这几下要是换了旁人挨了,说不准要被拍在地上。 看到上泉凛兴冲冲的去忙乎自己的事情之后,上杉清收回了目光,缓步继续走向了前往剑道场的路上。 大概五分钟后,他拐出了一个有些隐蔽的小巷,抵达了一栋独门独户的古式和风剑道场。 进门后是预料的空无一人,这个时间,他师父应该还在冥想修行。 他先去更衣室换了剑道服和足袋,然后顺路的去杂物间翻出了水桶和抹布,花费了大概十五分钟的时间,娴熟的把剑道场拖了一遍,他的身体素质好,这活干的也多,得心应手,拖地板拖得又快又好,闪闪发亮。 之后,他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满意的点点头,收拾了一下杂物,一手握住黑檀木刀,静静的站立在剑道场的正中央,陷入了冥想的状态中。 这是练习剑道前的准备,驱除心中杂念,集中精神,提高练习效率。 在精气神达到巅峰之时,上杉清蓦然睁眸,准备开始今天的剑术修行。 正在此时,道场内室的障子门被突然拉开。 伴随着一声轻咳,上泉秀川悠哉悠哉的从里屋溜达了出来。 这位新阴流的当家大剑豪面容清逸,乍一看上去有些仙风道骨之资,不像个日本人,倒像个洒脱的道士,他穿着一身朴素的剑道服,怀中抱着一柄与上杉清手中的黑檀相同款式的木刀,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走到了自己关门弟子的面前。 他先看了看被擦得锃光瓦亮的道场,皱了皱眉,叹了口气。 “我让凛回来拖地,不是让你回来拖地,你这么娇惯她,她以后只会更懒的。” 上杉清表面上低头应是,有些羞愧的在笑,但心里却翻了个白眼--他的这个师父他了解,护短是一等一的,对自己的女儿是百般呵护,像个小公主一样供着,他估计这也是上泉凛这种乐天派性格的形成原因。 每次上泉凛犯了什么错,上泉秀川顶多呵斥几句,虽然威胁说要打屁股,但这一年来他还没见过上泉秀川动过女儿一指头。 这也可以理解,上泉秀川的妻子在女儿出生不久后就去世了,他应该是觉得亏欠上泉凛许多,所以才对女儿有求必应,溺爱非常。 “我顺手就做了的事,就不必麻烦凛了,他在芝公园教那帮小孩子练剑,我来的时候去看过了,也叫她早点回家,师父不必担心。” 上泉秀川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抬眼看了看上杉清的架势,突然眼前一亮。 “嗯...清,你是遇到什么好事了么?” “你的气势变了,变了很多。” “你手中的剑,起码比昨天自信了三倍!” 上泉秀川说的很玄乎,上杉清却立马明白了。 他变了么? 他当然变了。 蜃气楼中的百闻牌开启,他拥有了对付鬼神的底牌,心中有底,精气神儿自然会变得自信一些。 上泉秀川这种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精,看出这一点来很正常。 上杉清缓缓地点头,露出了一个有些平静的笑容。 “是,师父,我想通了一些事情。” 上泉秀川有些兴奋的拍了拍手。 “不错不错,我果然没看错你,清。” “昨天留给你的修行作业,你修炼的如何了?” 上泉秀川说的是那招居想无外流的“送葬刀”。 上杉清微微点头,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师父,我已经掌握了那式居合。” “有一只恶鬼的亡魂可以作证。” 他在心里偷偷的补了一句。 上泉秀川看向上杉清的眼神越来越亮,他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突然将手中的木刀放到了一旁,空手对上杉清做了个手势。 “来,用出来给我看看。” “用全力使出送葬刀,抱着杀死我的决意!” “让我看看你究竟变得有多强了!” 第十五章 无刀取 上杉清听了这话,并没有感到惶恐,或者惊讶。 这一年来,给他喂招最多的对手,就是自己的授业恩师,第二多的是上泉凛。 虽然说出来有些丢人,但是这两个人...他一个也打不过。 有了那两张犬神的百闻牌后,他现在有信心能对付的了上泉凛,但对于这位剑豪恩师,他自知没有半分胜算。 那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较量... 小孩子手持利刃,也敌不过赤手空拳的武道家。 所以,他也没有矫情,稍微闭目一瞬,就做好了战斗的觉悟。 他紧接着睁眸,左手扶剑身,右手握剑柄,一声低喝,灿若流光,势如黑龙的一式居合就在五分之一秒内斩了出来! 全力出手,他丝毫不担心会伤着师父。 第一式拔刀逆斩,被上泉秀川轻巧的一个撤步躲开,上杉清一点儿也不意外,他猛地前踏一步,剑势转如流星,并没有半点犹豫,黑檀木刀在半空划出一道乌黑的弧光,一式袈裟斜斩就带着要将上泉秀川劈成两半的气势横冲直撞而去! 这第二式的袈裟斩,才是最后的杀招! 上泉秀川不但不惊,反而狂喜。 他看向上杉清的眼神里已经全是欣慰,和看自己宝贝女儿的溺爱眼神也差不了多少--这真是一块难得的良才美玉啊! 昨天斩杀恶鬼获得的蜃气,又增强了一些上杉清的身体素质,再加上他的金手指最大的作用终于生效,心结去了不少,还有昨天用送葬刀斩杀了一只恶鬼,他对这一式居合更是有了深刻的理解。 三者合一,这一刀,是上杉清目前能用出来的最强的一式“送葬刀”! 上泉秀川不闪不避,迎身而上,目光灼灼,双手一合,竟然空手入白刃,将上杉清的木刀夹在了一双肉掌之中。 然后,上泉秀川退后半步,肩膀一沉,顺着上杉清的剑势,以手掌和木刀接触的地方为杠杆支点,双掌一合一扭,一股沛然大力从黑檀木刀上传来,上杉清顿时虎口发麻,木刀迫不得已的脱手,被上泉秀川反手握住,一式同样的送葬刀用了出来,锁住了自己的喉咙。 上杉清深呼吸了一口气,也没有很沮丧,只是略微低头,表示认输。 “抱歉,我献丑了,请师父指教。” “不!不!不!” 上泉秀川拍打着手中的木刀,围着上杉清绕着圈踱步,满脸的赞叹表情。 他连续的大声说了三次“不”字,脸色微微有些潮红。 “你知道么,清。” “有人曾经想效仿先祖,送我一个天下第一剑豪的名头,我知道他们想捧杀我,我没有接。” “但我心里对自己接受这个名号是认可的。” “并非是我自傲。” “我上泉秀川,三岁摸剑,五岁练剑,十一岁就参加过真剑厮杀,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在东京都的剑道圈闯下了不小的名头。” “二十一岁的时候,我就被称为东京都的不败剑豪,今年我四十五岁,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场决斗,败绩屈指可数!” “但...我可以很肯定的说。” “十六岁的我,不如十六岁的你。” “起码这一式送葬刀,十六岁的我绝对用不出来!” “你真是能不停的给我惊喜,你天生就是用剑的料子!” 这一连串的赞誉让上杉清有些脸红--他有蜃气楼,他取巧了,他比普通人要多一倍的时间来练习剑术,还有蜃气调理身体,能取得这种成绩,真不值得被如此夸耀。 但这些事他又不能说,只能腆着脸接受师父的赞扬。 上泉秀川见乖徒弟有些脸红,知道他不骄不躁,心中更为满意,将黑檀木刀交换给了上杉清,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上杉清从善如流,师徒二人盘膝对坐。 上泉秀川打开了话匣子。 “清,你真的很好,不骄不躁,不狂妄,不自满。” “你吃得了苦,耐得住寂寞,天资又好,你就是为剑道而生的,我下半生做的最正确的选择,可能就是收你为弟子了。” “我曾对你说过。” “剑术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凭借蛮力来砍杀搏命的行为,而是斗智斗勇,心,技,体的综合较量。” “剑道是什么?是小兵法!是兵法!” “斗剑犹如对弈,过招如落子,并不是单纯的莽过去,靠蛮力就能赢的!” “我如此出招,对手会如何反应,我能不能反制他用来招架我的招数?反制过后,我又该出什么招,他又会怎么做?” “你不要觉得我说的夸张,一名剑道的高手,真的会想这么多。” “是,肌肉记忆和反应速度在很多时候能决定剑术比拼的胜负,但是那些剑豪高手,对上身强体壮的年轻剑手,只要对面一伸手,就知道他接下来要用那几式剑,先机尽丧的人,是不可能赢的。” “都是比剑,普通人走一步看一步,高手走一步看十步,闻名的大剑豪能走一步看百步,驰名天下的剑圣,走一步,便能看到终局。” “刚刚那招,就是这种预判实际应用的招数之一--那是无刀取,你听说过么?” 上杉清当然听说过,说是如雷贯耳也不为过。 无刀取是柳生新阴流的最终之技,是剑圣上泉信纲之徒,柳生宗严创造出来的空手夺刀,以无刀胜有刀的秘技。 战国时期,永禄八年四月,剑圣上泉信纲来到得意弟子柳生宗严的家乡,而宗严一见师父,立即请信纲至道场,将己研习剑术所领悟的“无刀取”在信纲面前展示。 上泉信纲见之无限感慨,因为自己一生的梦想“无刀取”,已经由这名得意弟子最终完成了,于是说出了“我之技不及你”的赞扬,并当场授予其新阴流的印可状。 这是传说中无刀取的由来。 虽然是传说志异,但这式无刀取,却实实在在的记录在新阴流的秘技中。 并且还有一个不同的名字--“夺刀法,三势”。 刚刚上泉秀川就这么用了出来,果然有奇中取胜之效。 见上杉清点头,上泉秀川接着问道:“你也感受过这招,你要几天能学会?” 上杉清迟疑着,轻声道:“...这招有些难。” “大概...三天吧。” 上泉秀川满意的点头,根本没觉得上杉清在放狂言。 “很好。” “杀人刀,活人剑,无刀取,你都学了。” “新阴流内传参学我已经尽传与你,燕飞六式,天狗抄,你都精通。” “雷刀你更是大成,你很擅长快刀,这是你的优点,不要放弃。” “严格来说,你现在当得起一张新阴流的免许皆传了。” 上杉清刚要开口谦让,就被上泉秀川挥手打断。 “谦虚的话,就不要再提了。” 他蓄着胡须的脸上突然浮现出诡秘的笑意,像是要准备恶作剧的孩子一样。 “清,看我这招。” 上泉秀川盘膝坐着,随手拿起了身边的黑檀木刀,非常随意的一挥。 他挥剑的方向是放在道场门口,上杉清还没来得及收起来,打算离开的时候收拾的用来拖地的湿抹布。 上泉秀川距离那块湿抹布至少有五六米--但他一剑指了过去,那块抹布就轰然碎裂,发出了轻微的利刃切过的声音一般,变成了一地布头碎屑。 就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剑气纵横,将这块布料绞成了碎片! 上杉清眼都直了--他就算动用百闻牌也做不到这点,至少目前做不到! 这是什么啊,剑气杀人,人间剑仙?! 上泉秀川将木刀丢到一旁,笑的像个勾引小鸡仔的老狐狸。 “清,新阴流的秘技,你已经完全掌握了,算是完成了剑道的筑基。” “那么接下来的东西...你想学么?” 上杉清咽了口吐沫,还在回味刚刚那匪夷所思的一幕,这吓不倒他,他连鬼都见过斩过,自然不至于被这样的一剑就夺去心魂。 但... 对于这种神乎其技的“剑”... 他的身体还是非常诚实的。 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他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两个字。 “想学!” 第十六章 出师 上泉秀川认为上杉清是剑道天才,但上杉清自己可不敢这么自大。 他用一年的时间学全了新阴流的秘技,他心里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一是他有蜃气楼可以依仗,第二是他从小就学过“上杉家家传剑术”,那其实就是新阴流的早期版本,他的底子打得好。 若是连小时候练剑的水磨工夫都算上,他也算练剑十几年的人,在他的零碎记忆里,他的父亲小时候对他非常严格,对他的剑道训练非常上心,这也让他的基本功非常扎实。 但刚刚上泉秀川那一手破空剑,他可从来都没见过。 当然,你换个普通人来,可能会认为这是什么整蛊活动,是机关,是魔术,但...上杉清不这么认为。 他是砍过恶鬼的人。 在他想来,这世上既然有恶鬼,那必然就有制衡鬼的手段,也有制裁恶鬼的人。 否则这世界绝不会像现在这么平静,早就成了恶鬼肆虐的乐园。 那么...拥有上泉秀川这种剑术的人,会不会就是制衡那些恶鬼的人呢? 上杉清一瞬间就想了许多,看向师父的眼神也复杂了起来。 上泉秀川却笑嘻嘻的不以为意,他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对自己这个少年老成的乖徒弟脸上的惊愕表情也很受用,伸了个懒腰,他站起了身。 “想学现在也教不了你。”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 撂下一句话,上泉秀川转身就走进了里屋,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之后,上泉秀川抱着一个纸箱走了出来。 他重新坐下,将这个箱子往上杉清面前一放,然后又将一张还带着墨香的纸质卷轴拍在了箱子上--这卷轴上写着字,墨都没干。 “好了,我给你写了个印可状,盖上了新阴流的印,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新阴流的免许皆传,清,你出师了。” “免许皆传”是一张证书,这个词的字面意思是“不用得到允许将本门派本道场技能传给外姓人”。 换句话说,就是将本门的剑术都已经掌握,并且到了可以开馆收徒的程度。 而且,这不光代表着剑术炉火纯青,也表示这位弟子深受师门的信任。 换到古时候,在上杉清这个年龄段就获得某一流派的免许皆传的,都是历史上有名有姓的大剑豪。 比如冲田总司,伊东大藏,斋藤一...那都是名留青史的剑士。 没给上杉清谦让的时间,上泉秀川将卷轴塞到了关门弟子的手里,然后拍了拍纸箱。 “清,听说过居想会么?” 上杉清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他只在师父给他的视频上看过“居想无外流”的剑术视频,至于居想会,他从没听过。 上泉秀川也不意外,开口解释了起来。 “居想会是大概二十年前活跃的剑士组织,我也曾参与其中。” “这个组织是当初我一个修行无外流的剑士朋友发起的,他当时有志于补全无外流已经残缺的古谱,复原古流剑术,后来有不少志同道合之辈加入其中,居想会就慢慢的成为了一个古流剑士们相互交流,切磋技艺的集会之地。” “以前剑道流派中,门第思想很重,法不轻传,偷学别人的剑术被发现,一场真剑决斗是免不了的,但我们居想会的成员当时都是年轻人,思想比较开明,交流剑术也不藏着掖着,久而久之,居想会里就留下了大量的古流剑道资料。” 上泉秀川拍了拍纸箱。 “全在这里了,你拿回去,慢慢看。” “学剑忌讳博而不精,但我觉得你不会犯这种错,多看看别的流派的剑路,取长补短,不是坏事。” “至于刚刚那种破空伤人的剑术,需要很苛刻的修行条件。” “要通过真剑试炼,寻剑意,明剑心,麻烦的很。” “最重要的是,剑心觉醒的种子,我这里没有,需要去找熟人讨一些。” “恰好,居想会的老朋友们给我下了帖子,约我过几天去聚一聚,说有大事商议,我这周末就动身,一去访友,二去寻一颗剑心种子,让你能真正的踏入剑道的修行之路!” 看着上杉清一头雾水的样子,上泉秀川微微一笑。 他抬头望天,眼神仿佛能穿过屋顶,看向屋外黄昏的夜空。 “清,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 “这世界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太平。” “有很多我们看不见,但确实存在的威胁,将人类团团围住,在暗处磨利獠牙,伺机而动。” “唯一的好消息...是我辈剑士,还有手中剑可以依仗!” 上泉秀川这话说的很模糊,语焉不详,要是换了别人,说不定就被他唬住了,但是上杉清心里和明镜似的,他心思电转,现在可以肯定,自己的师父应该也进过“鬼域”! 说不定师父手刃的恶鬼,已经不计其数! 看不见,但确实存在的威胁,可不就是那些鬼物? 上泉秀川叹了口气,正色直视着上杉清。 “我们所处之地,是凡俗。” “凡俗之上,还有超凡。” “这世上有太多不可思议的超凡存在,不被凡俗所观察,所认可,但它们却是真实存在的。” “具体的,等我回来,引你进入超凡的大门之后,你再自己去看吧!” “我此去短则几周,多则数月,凛可能要拜托你照顾她一段时间了...那孩子自小被我宠坏了,我不在身边,我怕她翻了天,你还算能看住她,一切都拜托你了。” 上杉清自然不会推辞,他听出来了,师父这次远行的主要原因恐怕是为了自己的“剑道修行”,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能让剑气外放,他不知道什么是超凡世界,但他相信师父不会害他。 “是,师父,我会照顾好凛的,请放心。” 上泉秀川欣慰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沉思了数秒,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清,你周末还在四处打工么?” 上杉清不知道师父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他周六和周末每天至少要去打工八个小时,用来赚点生活费,他工作日晚上的时间留给了学习和剑道,周末不忙一点的话,经济状况会出大问题。 “别去了,我给你找了个工作。” “我有个老朋友,是极道中人,他想为女儿请一位剑术老师,三番五次来请我,我不好抹了他的情面,本来打算去应付一下,结果居想会的聚会打乱了我的计划。” “正好你今天出师了,我打算向他推荐你,在我回来之前,你去替我传授新阴流的剑术。” “你放心,你有我新阴流的免许皆传,去传道授业,没人能挑你的毛病。” “那老家伙是个有钱人,你只需要每个周六周末去两天,每天上两个小时的课就行了,他会付你不斐的学费。” “怎么样,你有问题么?” 上杉清很恭敬的弯腰行礼。 “没有,谢谢师父...” 他这话说的情真意切,这分明就是上泉秀川不想让他太累了,给他找了个轻快还来钱快的活罢了。 他不是不分好歹的人,要不是有师父的面子,他这种年龄的人,就算剑术再好,能去哪儿能给人当老师? 退一万步说,就算没有那所谓的学费,只要师父吩咐一句,他也是要去的。 师父远游,弟子服其劳,理所应当之事。 上泉秀川微微颔首。 “我那老朋友是个厉害人物,他是东京都的极道魁首,不过你不必怕他,只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罢了。” “他那女儿我没见过,不知道资质如何,想来也应该不会太差,具体教什么,你看着办吧。”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这周末你就去。” “我会跟他打招呼,你在家等着,会有人去接你。” “去东文会,见了东文觉,报我的名字!” “...” “东文会...” 听着这有些耳熟的三个字,上杉清微微低头,应了声是。 第十七章 神像 上杉清有些艰难的抱着一大纸箱剑道书籍赶电车回家的时候,野原杏子刚刚做完了晚餐。 她寄宿在东京都的舅舅家,她的舅舅叫横田野,是一位财务人员,做的是类似会计的工作,她的舅妈横田夫人是一位全职家庭主妇。 横田野的收入并不高,在东京都,算是中产阶级里垫底的,不过因为他和妻子并没有子嗣,能少支出一大笔费用,所以他们的日子也不算特别难过。 在东京都,最贵的支出就是教育支出,比如上杉清所在的海城中学的一年的学费,基本就能搭进去一名普通中产阶级年薪的三分之一,这还不算额外的书本费,补习费等等乱七八糟的费用。 养孩子真的很费钱。 养野原杏子却并不怎么费钱。 这小白兔的性格懦弱,从来不伸手要东西,在家里都很少说话,生怕给舅舅舅妈添了麻烦,被赶出去无家可归,再加上高中之前都是念的学费很便宜的公立学校,所以收养野原杏子,基本没给横田家带来什么经济压力。 在上高中之后,她甚至能挣一些奖学金补贴家用,不过这些钱一般都被她刻薄的舅妈收走了,好在她舅舅每个月也会给她几千円的零花钱。 野原杏子对这种生活其实挺满意的。 横田夫人是有些刻薄,喜欢吩咐她做各种家务事,还时不时说些阴阳怪气的话,看她那儿都不顺眼,但她寄人篱下,苦点累点也没什么。 横田野的性格懦弱,对她却也挺和善,毕竟是她母亲的亲弟弟,当初要是没有他收留野原杏子,那她说不定就要进孤儿院了,现在她起码还有个家。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横田野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大概三个月前,横田野在某天下班回家之后,带回了一个奇怪的神像。 他不顾妻子的反对,把家里小神龛里原本供奉的佛像丢进了垃圾桶里,摆上了新带回来的神像,并且天天虔诚的供奉拜祭。 从那天开始,横田野就变了。 他对家事漠不关心,对野原杏子和横田夫人冷眼相待,每天除了上班,回家就在神像面前跪拜,像个虔诚的信徒一样。 以前每个月横田野还会给野原杏子几千円的零花钱,但自从横田野性情大变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和野原杏子说过一句话,零花钱自然也没有,这才有了她被不良少年追债的这码事。 野原杏子最近在家里小心翼翼的,舅舅和舅妈在打冷战,自己稍微一个不注意,就会成为出气筒,遭到舅妈的斥骂。 但她今天还是做了出格的事。 横田家的晚饭都是她负责做的,今天她偷偷地做了多余的量。 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一天的心神不宁,只要稍微的静下心来,脑海中就总会浮现上杉清微笑的侧脸,她觉得那时候被上杉清拯救的感觉好极了,那张清秀的侧脸已经在她的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再加上班上同学的闲言碎语,纷纷在猜测她有没有和上杉清交往,让她又害羞,又有些期待--她长这么大了,还没有和同龄的男性亲密的接触过,现在到了十五六岁情窦初开的年龄,对本来就很优秀,还救自己脱离苦海的上杉清产生朦胧的好感,也不是什么很离谱的事情。 但野原杏子很自卑,她想的并不是“我可以和上杉同学交往么?”而是“我配得上优秀的上杉同学么?”。 思来想去,她的结论是...配不上。 她甚至都不敢对上杉清说一声谢谢。 她对自己的不争气很不满,放学路上纠结了一路,她终于决定,明天去学校一定要找到上杉清,将那句“谢谢你救了我”说出口。 她本来打算买点小礼物当做礼物,但实在囊中羞涩,也不知道上杉清喜欢什么东西,于是便想了个办法,打算晚餐多做一些,用便当盒偷偷藏起来,明天带到学校,当做给上杉清的谢礼。 她观察过,上杉清总是去买面包当做午餐,没有带便当的习惯。 做好了晚餐,将一些可乐饼,炸鸡块,章鱼香肠外加两个精致的饭团整齐的摆放在便当盒里,野原杏子嘴角弯起了浅浅的笑意,她对厨艺还是有些自信的,希望这些菜色的味道能合上杉同学的口味。 日本的便当就是这样,配菜一般都是这种冷吃也不会很难吃的方便即食菜色,但具体的味道,也要看烹饪者的厨艺。 盖上了便当盒,将其藏在了橱柜里,野原杏子收敛起了浅笑,开始往外端菜。 她是不敢当着舅妈的面做这些事的,横田夫人又刻薄又小气,让她知道这件事,先不说会不会挨骂,这份便当多半就保不住了。 她决定先把便当藏起来,然后深夜来厨房拿,反正做饭刷碗这些活都是自己一手包办的,除了她自己,也没人来厨房,这里还算安全。 在沉默压抑的氛围中吃完了晚饭,餐桌上,横田野和横田夫人都冷面如霜,就像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而不是相濡以沫十多年的夫妇,野原杏子谨慎的如履薄冰,生怕触了舅舅舅妈的眉头,惹火烧身。 好在她性格一向懦弱如此,横田夫人只是偶尔用冰冷嫌弃的表情瞥她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 晚饭后,收拾好了餐具,野原杏子就回到了自己的小屋--横田家并不大,两室一厅的破旧公寓,她住的那屋是杂物间改的,只有一块狭窄的塌塌米和一张书桌,但这也算是她仅存的私人空间。 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做完了功课,她就一直在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舅妈一直在客厅看八点档的电视剧,舅舅悄无声息,不用想就知道在拜那尊奇怪的神像。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一转眼就到了深夜,野原杏子清楚的听到了两声关门声--这是舅舅舅妈回自己的房间了。 自从舅舅性情大变以来,他们夫妻都是分房睡的。 野原杏子为了以防万一,耐着性子又等了半个小时,才蹑手蹑脚的推开门,左右打量了一番,发现客厅一片黑洞洞的,果然没有人。 然后,她做贼似的踮起脚尖,准备溜到厨房,去取为上杉清准备的便当。 在黑暗中摸索着来到厨房,取出了之前藏起来的便当盒,野原杏子心头微喜,大功告成,准备回房睡觉。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一声吱呀的推门声在她耳边响起。 她心头一惊,捂住了嘴巴,匆忙的蹲了下去,她长得矮,身影被灶台挡住了,从厨房外应该是看不见她的。 她侧着身,反而能看到客厅的状况。 是她舅舅的房门开了。 有些僵硬的脚步声响起,黑暗中,野原杏子看到一道朦胧的身影摇摇晃晃的走到客厅的神龛之前,扑通一声的跪下。 那是她的舅舅,横田野。 横田野就这么跪在神龛之前,不停地叩拜,身影起起伏伏,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诡异极了,给野原杏子带来了极大的恐慌感。 慌乱间,野原杏子的眼神与神龛中的神像对上了。 神像的上半身赤裸,下半身围着脱了半边的和服,形态放浪,看得出是个男性,但是...没有脑袋。 这是一尊无头的神像。 但恍惚之间,野原杏子觉得那无头神像好像在对她笑。 没有头的神像怎么会笑呢? 她不知道。 但是... 它在笑! 第十八章 蜃气 月色晦暗,无边漆黑吞噬着野原杏子的理智。 客厅里舅舅不停机械化叩拜的诡异身影,无头神像散发出来的摄人心魂的离奇笑意。 都是压在她心头的大石。 有冰冷的寒风从客厅的窗缝里吹了进来,发出了凄厉的呜呜声,像是恶鬼在哀嚎。 她的呼吸一顿,心脏仿佛都要停止跳动。 她本来胆子就小,这时候只能死死的捂住了嘴巴,防止自己失声叫了出来。 她拼命的转过头,抱膝蜷缩在小厨房的灶台底下,将呼吸声都放到最低,唯恐被客厅的舅舅发现。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不过第六感告诉她,这时候的舅舅,还是不要惊动的为好。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野原杏子度日如年,心中的恐惧无限的膨胀,她却没有想出任何办法。 她又怕又困,还有些冷--她只穿了一身薄睡衣,厨房的瓷砖还很凉,但这一切加起来都没有客厅发生的诡异之事可怕。 舅舅到底是怎么了?! 以前那个很温和善良的舅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变得那么麻木,只对一个无头神像虔诚? 那...那个奇怪的神像,到底是什么?! 心思混如一团乱麻的野原杏子脑海中不可抑制的突然浮现了上杉清那张微笑着的侧脸--人在恐惧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想起一些会让她安心的东西。 对于现在的野原杏子来说,没什么能比上杉清的背影更有安全感了。 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过了多久。 已经有朦胧的晨光透过客厅的窗映射了进来。 天...亮了。 野原杏子的思绪从混沌中蓦然惊醒,她偷偷的往客厅看了一眼,发现舅舅的身影早就消失了。 神龛的小门被关的严严实实,她看到这一幕,松了一口气,用强大的意志力驱使着已经冻得麻木的腿,急匆匆的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里。 她关紧了门,怀抱着给上杉清准备的便当,在自己昏暗的小窝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刚刚进门的后一秒。 横田野的房门,就打开了一道缝隙。 有一双眼睛透过门缝儿,死死的盯着野原杏子的房门。 这双眼睛遍布血丝,充斥着恶意和怨气,又带着诡奇的笑意,不似人眼,倒像是恶鬼的眼瞳... ... 今天是周三,天气有些阴沉,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现在是四月初,高中刚开学不久,算是冬过初春,温度不算高,不过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 上杉清没什么赏樱的心情。 他的气色和昨天一样差--他师父给了他一箱子剑术书籍,他昨晚回去匆匆的翻看了个大概。 结果一看就入了迷,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还要在蜃气楼中进行“无刀取”的修行,这让他的精神压力有些大。 这招“无刀取”,他也确实蛮感兴趣的。 毕竟是柳生新阴流当家的秘技,虽然看上去只是普通的空手入白刃,但是还是有许多讲究。 师父都已经把新阴流免许皆传的印可状给了自己,结果自己要是学艺不精,等去了东文会丢了师父的脸,他可没法跟师父交代--他是个很要强的人,这么干的话连他自己这关都过不了。 无刀取,说易不易,说难,也真不算难。 “夺刀法,三势”中写的明明白白,学习无刀取的夺刀之术,有三个要点。 第一,要有直面对手刀剑的勇气,你若是见对手用剑砍了过来就害怕,就别提什么夺刀了,赶紧逃命去吧。 第二,要有恰当的夺刀发力的技巧--上泉秀川演示过这一招,以手掌合一,在对方的剑上制造一个支点,然后利用杠杆原理,以小搏大,夺刀杀人-那双掌的一合一扭,都有学问。 第三,你必须要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对手一剑砍过来,你至少要知道他这剑要砍你那里,接下来要有什么变招,否则你一伸出肉掌,就被人剑势变幻,一刀剁了,那可就死不瞑目了。 这三点嘛,上杉清欠缺的只是一些实战经验。 他斩过鬼,但还真的没杀过人,一年来,他遇到的剑道对手,也只不过是上泉秀川和上泉凛罢了,质量是不错,但数量实在太少。 杀人术,没有生死搏杀,怎么练的出来。 所以,他也只有在蜃气楼中一点一点用水磨工夫来磨这唯一的办法了。 他有毅力,有天分,还有要做成这件事的信念,成功对他来说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现在他走在上学的路上,心里都在不停的琢磨无刀取的发力要点,昨天练了一晚上,他已经摸着一点诀窍了,再给他一天的时间,他有把握能初步掌握这式秘技。 在距离学校仅有一条街的拐角处,上杉清低着头拐弯,在他一步踏出之后,他多年练剑锻炼出的敏锐五感向他发出了警报。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刚转过身,就被一道娇小的身影撞了个满怀--他认出了那是谁,否则来人早就被他躲开了。 那是神色慌乱脚步匆匆的野原杏子,她不知道为什么,走的特别着急,根本没看路,结果拐弯的时候撞到了前面的上杉清。 野原杏子一声惊呼,眼见着就要摔倒,手里捧着的一个包着可爱粉色餐布的便当盒也要摔倒一旁,上杉清无奈轻叹一声,一舒手臂,将野原杏子揽在怀里,又用另一手中的剑袋向上一挑,那便当盒就像长了眼睛一样,系好的结正好被包着剑袋的木刀卡住,避免了摔成碎片的命运。 他身手好,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等野原杏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上杉清扶稳了身躯,并且将便当盒交到了她的手里。 “野原同学,早上好。” “现在还没到上课时间,你不必这么着急的...” 上杉清温和的笑了笑,不急不缓的对野原杏子打了个招呼。 他对这只小白兔一样柔弱的合法萝莉还是抱有一定的好感的,他真不是见色起意,昨晚他翻看了几遍工藤优一提供的野原杏子的情报,觉的这只小白兔能在那种环境下还能成长成这种善良温和的性格,某种意义上来说真的是一种奇迹。 换了别人,说不定早就自暴自弃,彻底堕落的放飞自我--那些援交吸d劣迹斑斑的不良小太妹不就是这么来的? 还有一些可能会被暗无天日的现实压迫到自杀,放弃自己的生命,这可不是危言耸听,日本人的自杀率,这里就不用说了,懂的都懂。 既然她都这么顽强的茁壮成长到现在了,那么自己能搭一把手帮一帮,肯定是义不容辞,莹草的妖魂他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收回来呢!他想不管也不行! 就在他笑吟吟的打量着野原杏子的时候,突然,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然后面色阴沉了下来。 不知为何... 在他的“心眼”视线中。 野原杏子的身上,缠绕着一圈淡淡的,但确实存在的...蜃气! 第十九章 天台 “蜃气”只是上杉清根据蜃气楼而自己起的名字。 说实话,那种奇怪的黑色雾气,叫做“鬼气”要更贴切一些。 因为上杉清从没在活人身上见过蜃气,死人他也没见过,做不出准确判断。 蜃气只要出现,就必然会跟鬼域扯上关系。 上杉清眯着眼,扫视了一圈四周的环境,心中有些疑惑--这里也不是鬼域啊。 为什么野原杏子只是一晚上没见,身上就沾染了蜃气? 难道是妖魂作祟?也有可能... 嗯,这件事要放在心上! 还没等他开口问询,野原杏子先回过神来了,她发现自己撞到的人又是上杉清,原本的惶恐之情消退了不少,看着那张清秀的脸上如同春风般温柔的笑容,她甚至连昨晚遭遇恐惧事件的心慌意乱都忘却了几分。 野原杏子左右看了看,现在的时间已经比较晚了,路上的同学不算多,没多少人注意这里。 现在是不是将便当交给上杉君的最好时机呢?! 到了学校肯定会有很多人围观的,课间肯定也不行,再拖下去就到中午了,自己这一番苦心可就白费了。 ... 坚强点,杏子,这是命运安排的相遇啊! 野原杏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将一切不相干的想法都抛到了脑后,她退后了一小步,深深地鞠了躬。 “上杉同学,对不起,我...我没有好好看路!” “还有...还有!” “这是给上杉同学救了我的谢礼!” 野原杏子埋着头,高举着手中包着粉红色餐布的可爱便当盒,送到了上杉清的面前。 上杉清有些哭笑不得,妹子,你知不知道你可能被恶鬼缠身啊,现在是送谢礼的时候么? 你这种柔弱的小白兔,可是会被那些恶鬼一口吃掉的,骨头估计都不会剩下。 不过他仔细一想,觉得这里也不是可以随意询问这种事的地方,他皱眉思考了几秒,没有接过便当,也没有拒绝。 “我不是为了谢礼才救你的,野原同学,希望你不要误会。” 野原杏子慌忙抬起眼眸,有些无措的摇头。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感谢上杉同学!” “我...我...” “我没有钱,买不起像样的礼物,也不知道上杉同学喜欢什么...” “家里也没有很高档的食材,便当不是很值钱,但是我真的有很用心的去做...” 野原杏子的声音渐渐的低沉了下来,她越说越没有底气,明明是上杉清从那帮不良的手中救下了自己,结果自己就用这么一份廉价的便当来报答么? 是有些不像话呢... 上杉清当然没有看不上野原杏子的意思,正相反,他对此还挺受用的,他为人处世,向来遵循“有付出才有回报”这个原则,他帮助了野原杏子,然后收到了谢礼,就算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心意到了,他就很满意。 没有感恩之心的人,是不值得人伸手相助的。 那很容易升米恩斗米仇,养出一个白眼狼。 上杉清歪头想了想,开口问道:“那,你的便当呢?野原同学?” 野原杏子似乎没想到上杉清会问这个问题,有些语塞,她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我没有带便当的习惯,我只要去食堂买个面包就可以了,上杉同学请不要顾及我...” 上杉清挑了挑眉,笑意又柔和了几分。 “这可不行,野原同学,君子不夺人所好。” “这样好了,我们中午一起吃便当吧,就算你感谢过我了,如何?” 这话一出,野原杏子就像被大奖砸中一样,惊奇的抬起头来。 “可以么!不会给上杉同学添麻烦么?!” 上杉清看着四周似乎有人注意到了这里,也不愿多说,他基本摸清了野原杏子的性格,自己只要强势一点,她应该不会拒绝这种合理的请求。 所以,他当即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做了决定。 “那就这么定了,午休的时候我在天台等你--那里人少,我有钥匙,就这样。” 说完,他对着野原杏子笑了笑,也没管她的反应,自顾自的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他想借着和野原杏子独处的时候问她一些问题,别的不说,那蜃气的来源一定要搞清楚。 那东西对现在他可是大补啊,无论是点亮式神,还是点亮百闻牌,亦或是继续增强身体素质,蜃气都是硬通货。 那是他变强的根基。 野原杏子抱着便当盒,面色有些纠结,不过最终还是拒绝不了“和上杉同学共进午餐”的这种诱人的要求,她红着脸,不声不响的跟在了上杉清的身后。 一上午匆匆而过,上杉清中午婉拒了工藤优一一起吃午饭的邀请,然后在好友暧昧不明的眼神中,去了天台的方向。 海城高中的天台是封闭的,其实大多数日本高校的天台都是封闭的,因为那里很危险,出点坠楼意外或者自杀的事故,学校会很麻烦,但上杉清有钥匙,他午休的时候偶尔会来天台练剑,这里人少,清净,环境还不错。 于是他就向老师要了天台的钥匙--他是校长的宝贝疙瘩,日本又是一个推崇强者的国度,他这种优等生在学校里其实是有不少特权的。 等他到了天台门口的时候,野原杏子已经到了,她捧着便当盒,还提着一个小便利袋,里面装着两盒自动售货机卖的果汁,还有两个面包--估计是怕上杉清吃不饱而为他准备的。 这都是便宜货,但这花光了野原杏子身上所有的钱了--她现在身上连一円钱都找不出来,恐怕以后中午在学校里要饿肚子,她舅舅早就停了她的零花钱,她也不可能天天带便当来学校,她以前的午餐,只是小卖部的廉价面包而已。 尽管身无分文,但野原杏子觉得很值得。 这世上没有白白受人恩惠的道理,上杉清可能不放在心上,但她不行。 上杉清温和的对野原杏子笑了笑,也没有说话,只是掏出钥匙打开了天台的大门。 第二十章 表白 这几天的天气有些不好,天气预报说会有强降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 海城中学的教学楼地势高,在天台上,能看到半个港区的远景。 这个城市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 东京塔高高的耸立在乌云之中,仿佛链接两个世界的阶梯。 阳光微凉,海风清冷,像是不甘心的寒冬在初春释放最后一丝寒意。 天台上不算很脏乱,看得出有人经常打扫,靠近楼梯口的墙壁那里排着一排陈旧的淘汰桌椅,上杉清偶尔会在这里睡午觉。 他领着野原杏子在还算干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野原杏子低着头,似乎有些羞怯,但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她立马将餐布铺开,取出了便当盒,摆好了筷子,最后将一盒果汁插上吸管放在了上杉清的身前--看她满怀期待的眼神,就差亲手喂他吃下去了。 上杉清本来是想来套套野原杏子的话,弄清楚她身上的蜃气是怎么回事,不过来都来了,也不急在一时,这是野原杏子的一片心意,他也没再客气。 筷子只有一双,从那筷子的配色来看,应该是野原杏子的筷子,他不太方便用,于是就直接伸手取了一块可乐饼放在嘴里咀嚼了几下。 慢慢的,他的眼神就开始发亮。 日本的便当大多是一些冷食,追求的是方便和速食,味道这种东西则是其次,比较常见的菜色就是章鱼香肠,可乐饼,炸鸡块,汉堡肉等等。 上杉清本来没对味道抱有期待--他吃过很多超市的廉价便当,对这种菜色的味道心中有数,在他想来,这玩意儿就算做出花儿来,也就一种味道。 现在他明白,他好像搞错了。 可乐饼的名字取自法语中的croquette,是日本特色的音译词语,经过了日本人的魔改,变成了一种主料是土豆泥,洋葱,肉末的煎炸食品。 这种东西,与其说是吃味道,不如说是吃那种油炸的口感。 但野原杏子做的可乐饼...却有所不同,虽然是冷食,但却充盈着一种奇特的甜香,甚至压下了油腻的感觉,让上杉清食指大动。 他情不自禁的又拿起了一块可乐饼塞到了嘴里--这份便当的三种菜色他挨个尝了一遍,每一种都给他带来了一些惊喜。 他看着野原杏子,对这只小白兔的印象大为改观--这孩子,在厨艺上的才能说不定能碾压绝大部分人。 野原杏子本来心里还有些忐忑,但看着上杉清渐渐舒展开的表情,想来是便当还合上杉清的口味,不由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本来有些愁苦阴沉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甜蜜的笑容。 就这样,在没人的环境里,我和上杉同学独处,他开心的吃着我做的便当... 要是每天都能这样该多好啊... 野原杏子低垂下眼眸,手指开始把玩衣角,脑中开始幻想了一些有的没的,一时间心乱如麻,呆在了那里。 上杉清不是贪口腹之欲的人,他浅尝辄止,将便当盒中的菜色留下了大约一半的量,便将目光转到了野原杏子的身上。 他可不是来蹭午饭的啊! “野原同学,承蒙款待,这真是我这一年来吃过的最好吃的午餐了。” 正在发呆的野原杏子被上杉清一嗓子惊得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挥手。 “不不不!粗茶淡饭,不成敬意!” 她先非常标准的回了上杉清的客气话。 “不知道饭菜的味道还合上杉同学的口味么?抱歉,只有这么简单的食材,您不嫌弃就好!” 野原杏子又是摇头又是低头鞠躬,反而让上杉清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转移了话题瞎聊了几句。 “我没有说恭维话哦,这是野原同学做的?是有什么特殊的秘方么?这真是人间美味,以后谁能娶到野原同学,那可真是有福气了呢。” 野原杏子下意识的还在回上杉清的前半句话。 “啊!可乐饼我加了苹果醋和一点蜂蜜,小香肠是先蒸好了才炸的,鸡块只要多翻动几次就能炸出这种口感...” 等她听到上杉清的后半句的时候,瞬间俏脸就变得通红。 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是上杉同学在暗示我么?!是说我的厨艺已经达到了作为上杉同学妻子的标准了么! 我我我我!我这种人也可以的么! 上杉清自然不知道野原杏子脑补了这么多事情,他只是扯开了话题,顺势问问蜃气的事。 他犹豫了几秒,直接开口。 “可能说起来有些冒昧,但是,野原同学,你最近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么?” “嗯...我是说那种不合常理的,有些离奇恐怖的事情?” “比如鬼故事或者恐怖电影里的情节之类的...” 上杉清不知道怎么跟野原杏子说蜃气和鬼域,就只能含糊其词,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话刚说完,野原杏子的一张小脸就变得煞白。 她也顾不得自己的胡思乱想了,脑海中瞬间就浮现起昨天晚上的惊悚一幕。 犹如被鬼上身一样的舅舅,带着诡奇笑意的无头神像,客厅里凛冽的冷风和彻骨的寒意,都让她记忆尤深。 她今天早晨根本没敢和舅舅对视,甚至连早饭都没吃,就急匆匆的跑出了家门,像是逃难一样。 那尊神像,那道叩拜的人影,那个变得有些瘆人的家,都让她打心底里害怕。 上杉清一看野原杏子的表情,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他又将声音放柔和了几分,免得吓坏了这只小白兔。 “不要怕,野原同学,你现在很安全,我在这里。” “有什么烦心的事,不如与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得上你。” 野原杏子低着头,身躯不停的颤抖,想起晚上还要回家,不知为何,心里的恐慌感觉就止不住,再想起父母双亡后的无依无靠和在学校的饱受欺凌,一时间悲从心来,觉得未来一片灰暗,眼泪止不住的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上杉清看的脑仁都抽抽,我说这两句,是为了帮你啊,怎么还哭上了? 他面对敌人敢于挥拳,面对厉鬼敢于拔剑,但面对女孩子的眼泪,还是这么柔弱的一只小白兔,他还真的麻爪了。 “野原同学,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但是请稍微的相信我一些,我可以帮得上你的!” 他的话感情有些苍白,语气却很坚决,带着点斩钉截铁的味道,像是他挥出的利剑,能让听到的人不由自主的就信了几分。 野原杏子就被上杉清的话激起了一丝希望,她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很快又有些凄苦的摇头。 她很想向上杉清寻求帮助,但这些话她说不出口。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野原杏子的三观与上杉清有些像。 我和上杉同学非亲非故,真的能一次又一次的麻烦他么?舅舅变得那么奇怪,这件事一定很危险,我真的可以把上杉同学扯进去么? 杏子,你真的要为了自己的安全把那么温柔待你的上杉同学也扯下水么? 你要变成这种自私自利的坏女人么? 本来心态就有些崩溃的野原杏子流着泪,有些语无伦次。 “不,不可以的,我不可以再麻烦上杉同学了。” “我知道的,上杉同学很温柔,即使是对我这种人,也愿意伸出援手。” “但我却不能这么厚着脸皮的赖着上杉同学不走,这样是不对的!” “我不值得上杉同学付出那么多...” “我不会打扮,说话土气,运动不拿手,也没有什么特长,这样的我,并不值得上杉同学费心。” 野原杏子说这话,音调渐渐的大了起来,似乎将心里话一吐为快。 “从昨天上杉同学救了我开始,就有同班同学在说我和上杉同学在交往的这件事,这一定让上杉同学很困扰吧!” “对不起,我没有勇气反驳她们...” “我也有私心,我有时候就会在心里想,要是这一切都是真的该多好。” “要是我真的和上杉同学在交往的话...我是不是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上杉同学的温柔了呢...” “我是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依靠上杉同学了呢!” “真的很抱歉!我竟然产生过这种可耻的想法!” “可是...可是...!” 野原杏子紧紧的抓住了衣角,睁大了哭的通红的双眼,昂起了头,似乎用尽了一生的勇气。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对的。 但她想试一试。 她想试一试对上杉清表露心迹。 要是成功了,就可以收获一辈子的幸福了吧! 如果失败了,也不要紧,那就干脆的消失在上杉君的生活中吧! 没什么会比现在的情况再糟了! 少女深呼吸了一口气,深深的鞠躬。 “我喜欢上杉君!” “我想和上杉君交往!” 上杉清被惊得站了起来,甚至后退了半步,他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这是我的问题么? 我不是在问蜃气的事情么?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是怎么回事?! 第二十一章 拜访 上杉清并不是没经历过被表白事件。 不过被以这种气势表白,还真是第一次。 他本能的就想拒绝,但是看到野原杏子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还带着泪痕的脸,又想起她悲惨的人生,心里没来由的一软,有些话又卡在了嗓子眼,说不出来。 他这个人的人生阅历算是比较丰富,在与人交往中能做到换位思考,站在别人的角度想问题。 比如现在,他想一想,要是把自己放在野原杏子的位置,也不难理解她做出的选择。 这可能是沉寂了许久的小羊羔,一生仅有一次的爆发? 上杉清对野原杏子是有些好感的,但也仅仅是一些好感。 野原杏子没有她自己想的那么不堪,她长得很可爱,身材爆表,性格又温顺的像小绵羊,厨艺还不错,是个贤妻良母的模板,估计也是不少男性心目中妻子的好人选。 但上杉清真的没有现在就和谁交往的想法,谈恋爱这件事不在他未来五年的人生规划中。 所以,他也陷入了两难。 接受...他没做好心理准备--他才认识野原杏子一天,不可能就扯出什么一见钟情的鬼事情。 这世上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的文雅说法罢了。 拒绝的话,他总觉得自己会成了罪人。 那就...拖一拖? 起码先把她身上的蜃气解决掉吧。 嗯...要好好组织一下语言。 上杉清犹豫的表情被抬起头偷瞄的野原杏子尽收眼底,她的表情慢慢的变得黯然,捏着衣角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她不是个笨蛋,她知道自己多半要被拒绝了。 人生中第一束,也是最后一束光被掐灭,她剩下的还有什么呢? 算了吧,就这样吧。 被欺负也无所谓,被霸凌也无所谓,回到那个恐怖的家里也无所谓,反正这也是我的命运,反抗也没什么用。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表白,被上杉君拒绝,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野原杏子没有很伤心,反而有些如释重负,这两天来,她一直在患得患失,对上杉清暗生情愫,现在心头的念想被斩断,她反而轻松了几分。 她强行的笑了笑,用力的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声音喑哑的开口。 “让上杉君为难了吧...真是抱歉。” “是我痴心妄想了,我...我...” 她本来想说“我这就离开”。 可是心中的不甘心和不舍让她的话出口就变成了模糊的呜咽。 上杉清头疼的要命,看着野原杏子的模样,又觉得有些心疼怜惜,他忙弯下了腰,轻轻的拉住了野原杏子的手,防止她心情激动下逃跑--她可是有逃跑的前科的。 “野原同学,我还没有答复你呢。” 他慎重的思考,尽量用温柔的字眼回应。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野原同学,你不必那么自卑的,在我看来,你并不比其他的女孩子差什么。” “你很可爱,厨艺也很棒,性格也好,成绩在班上也名列前茅,你以后会有更精彩的人生,会遇到更优秀的男性,会有更多的选择。” “你现在会对我有好感,只不过是因为我救了你,那不算什么,野原同学,对我而言,那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我不希望你因为感激就做出如此冲动的决定,野原,你值得更好的,我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优秀。” 最后一句上杉清倒是说的真心实意--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也没觉得自己多优秀,他的性格说好听点叫努力执著,说难听点叫又臭又硬,他决定的事情,很少有因为外人的意见而更改的时候。 本来绝望的野原杏子听到上杉清这么说,喃喃的低声开口。 “不,不是的,我并不是冲动。” “我是喜欢上杉君的,上杉君人很好,对我很温柔,跟在你身后的时候,我会觉得很安心。” “看到你笑,我就会开心,会觉得世界都变的更美好了一点。” “我...我是喜欢上杉君的...” 野原杏子重复的呢喃了一遍这句话,眼神已经不是认真了,简直称得上是虔诚。 上杉清心中叹了口气,脸上却是露出了微笑。 “是这样啊,我明白了。” “野原同学,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你的表白我收到了,我需要一段时间考虑。” “我们就先从朋友做起,互相了解,度过一段时光,然后再重新面对这个问题,可以么?” “到那时候,如果野原同学还坚持现在的想法的话,我会给你回应的。” “你看这样可以么?” 野原杏子呆呆的看着上杉清,似乎是被那有些温暖的微笑感染,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她心中默念着“朋友”两个字,不知为何,有些如逢大赦的窃喜。 这样也好。 这样...是不是就可以暂时安心的待在上杉君的身边了? 见野原杏子终于点头,上杉清松了一口气,他说这几句话比练一晚上剑还累,女孩子都是水做的么,哭起来都不带停的! 总之,这里先应付过去吧,野原杏子的情绪很不稳定,还可能被恶鬼缠上,他现在可不想刺激她。 当然,他也没打算做个骗女孩子感情的渣男,他也要用一些时间想一想,他是不是真的对野原杏子有感情了--刚刚看她哭的伤心,他竟然真的有些心疼,也不知道是男性天生的怜香惜玉之心,还是这只小白兔已经在他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影子。 要是他明了本心,觉得自己真的喜欢上了野原杏子,那么交往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的择偶观也曾提过,野原杏子也许无法在事业上给他什么帮助,但是绝对会是一个好妻子的,她温顺柔弱的性子很招人喜欢,起码上杉清并不讨厌。 见野原杏子的情绪渐渐的稳定下来,上杉清继续开口询问。 “那...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了么?” “你遇到的奇怪的事情?” 野原杏子扭捏的坐在椅子上,她本来在为刚刚的大胆举动害羞,但听了上杉清的话,她的羞意基本又全化为了惧意。 她有些惊恐的看着上杉清,吞吞吐吐的将昨天晚上发生的奇怪事情和上杉清说了一遍。 上杉清听完之后,心中闪过许多猜想,但却得不出一个确切的结论。 无头神像?那是什么? 机械性的参拜?听起来倒是像陷入鬼域后的反应,是中了什么幻术? 嗯....普通的恶鬼很难做到这种程度吧,也没有必要这么做啊,鬼想杀人,杀了就是,为何还要让他参拜神像? 更奇怪的,听野原杏子的说法,她应该没有陷入鬼域,否则恐怕早就遭遇不测了。 也就是说... 有的恶鬼,可以出现在现实的世界? 上杉清的表情有些凝重,他皱了皱眉,突然转向了野原杏子。 “光这么说,我实在是难以做出准确的判断。” “野原,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今天放学后,我去你家里叨扰一会儿,如何?” “就当做是朋友间的拜访。” 野原杏子当然不介意! 有上杉清在旁边,她对舅舅怪异行动的恐惧也消减了几分。 上杉君会保护我的吧! 野原杏子是这么坚信着的。 第二十二章 宗教 上杉清温言软语的相劝,把野原杏子安抚住了,等她的眼泪止住之后,上杉清将便当盒推到了她面前--从上天台来野原杏子就没吃一口饭,他实在是怕这只小白兔饿晕了。 野原杏子很听话,上杉清让她吃点东西,还将果汁塞到了她手里,她也没有客气拒绝,只是矜持的吃着食物,动作放的很慢--她怕在上杉清面前露出难吃的吃相。 上杉清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见野原杏子的情绪稳定了,心中一定,开始思考野原杏子说的诡异之事。 他总结了一下,这件事的关键点在于“神像”和“性情大变”。 性情大变的原因,并不难猜,对于普通人来说,“鬼”最棘手的能力,就是迷惑人心的幻术,野原杏子说过,他的舅舅接触那个神像已经有三个月了。 三个月的时间,已经久到可以彻底的改变一个人,也就是说,假如现在野原杏子的舅舅已经变成了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鬼,上杉清也不意外。 至于那无头神像... 上杉清打开手机,上网搜索了一番,不出意料的一无所获。 日本是个信仰鼎盛的国家,在这里,佛教,基督教,还有本土的神道教三者鼎立,瓜分着全国的信徒。 宗教势力,在日本非常庞大。 财团,政团,社团,教团,这四个团体把持着这个国家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九的财富。 财团是财阀,政团是政党,社团是极道,教团就是各种宗教势力。 所以,日本基本每家每户都供奉着神龛和神像,具体供奉的是什么,看这家人家信仰什么。 信佛的供奉佛像,信神道教的就供奉不同神的神像。 但是你要细数日本神道教的神明嘛... 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日本民俗传说中号称有八百万神,当然,这个八百万并不是实数,而是虚指,就这也能说明这个国家的神灵传说数量有多庞大了。 刚刚上杉清搜索了“无头神像”这个关键词,搜出了不少鬼怪故事,他粗略的翻看了一下,没发现什么靠谱的。 “一身和服,上身赤裸,男性,无头...” 上杉清又在心中念了一遍这几个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算了,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线索,今晚去看一看再说吧吧。 若是以前,他恐怕还会有几分顾虑,但现在他还有两张新入手的百闻牌作为底牌,就算遇上什么厉害角色,自觉的也能过几招。 况且,他手中之剑,也没那么怕那些魑魅魍魉。 退一万步说,他总不能不管不问,再把野原杏子推回那个火坑里。 虽然野原杏子身上的蜃气的量并不庞大,但却真切存在,他现在想想都觉得有些后怕,野原杏子现在还能安然无恙,真的是运气好。 打消了疑虑,做出了决定,上杉清长舒了一口气。 今天晚上和师父请个假,道场就不去了,先把这件事解决掉。 他现在急需要蜃气入账,这件事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等野原杏子像仓鼠一样很可爱的细嚼慢咽的吃好了午饭,收拾起了便当盒和餐布,两人便一起回到了教室,开始了下午的课程。 海城中学下午只有两节课,时间一晃而过,三点半,夕会过后,正式放学。 上杉清拎着剑袋和书包,在教室的门口等野原杏子,他要陪野原杏子回家一趟,解决那可能存在的恶鬼。 野原杏子还在收拾书本,倒是上杉清的好基友工藤优一先走出了教室,他看到上杉清,笑嘻嘻的就打了个招呼。 “哟,清,你在等谁?” “你要去道场么?今天有车来接我,我顺便送你去道场?” 他对上杉清的事情都很了解,知道他放学后会去芝公园那边的一个道场修行剑术,所以才这么说。 上杉清摇了摇头,拒绝了工藤优一的好意。 “今天就算了,多谢,我还有点事。” “你先走吧,明天见。” 工藤优一闻言,秀丽的眉毛一挑,仔细的端详了一下上杉清的表情,又扫了一眼教室里,口中啧啧出声。 “你一年里不去道场的次数屈指可数,表情又这么严肃,看来是有什么大事。” “今天中午我看见你和野原一起去天台了,回来时她的表情像是哭过,心情却很不错。” “所以,稍微推测一番...你们交往了?今晚要去约会?” 上杉清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但是对好友的思维逻辑已经习惯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工藤优一的推理也不能算错,抛去“斩鬼”的这个环节,他今晚的拜访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见家长”了。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八卦了,别瞎猜了,还没有交往。” “我有些事情要野原同学帮我,所以今天放学要一起走。” “别去造谣啊!” 工藤优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野原能帮上忙的...你的事?” “有意思...”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喽...” 嘴中说着不问,工藤优一脸上的笑容不减,突然开口。 “所以,你要去她家么?” 上杉清被问得愣了一下,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可以跟工藤优一的保密的,只要不提恶鬼的事就行了,于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没错,我要去野原同学家里拜访。” “这样啊...” 工藤优一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他沉吟了数秒,突然用力的拍了拍上杉清的肩膀。 “清,我们是好朋友吧!” 上杉清不知道好友为什么突然说这么肉麻的话,但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他和工藤优一认识一年多了,自认对他比较了解,这人心性成熟,待人真诚,没什么明显的缺点,对朋友也够意思,属于那种来多少也不嫌多的益友。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工藤优一的心情有些愉悦,他轻声笑着,向上杉清挥了挥手,算是告别,走向了楼梯口。 “既然我们是朋友的话,那么清你可以多依靠我一些哦~” “你要是遇到什么麻烦,不妨通知我。” “在东京,我还是有些人脉的...请务必不要跟我客气。” “我们是朋友,朋友间互帮互助,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工藤优一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但他清亮的声音却隐隐飘来,让上杉清有些莫名其妙。 嗯...很感动是没错啦... 但是为什么突然这么煽情? 没等他想出一个结果,有些害羞的野原杏子就磨磨蹭蹭的从教室里出来,糯糯的跟上杉清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跟个听话的小媳妇似的跟在他的身后。 上杉清的思绪被打断,索性也不再想。 先解决眼前事吧! 第二十三章 横田宅 野原杏子的家,也就是横田家,位置在港区的边界,过几条街就到目黑区了。 那也是一栋团块时代遗留下来的小户型老式公寓楼,建筑历史估计可以和上杉清住的那栋老旧公寓媲美,不过横田家公寓的面积是要比上杉清的一居室大不少的。 在上杉清和野原杏子一起踏上回家的电车之时... 横田宅。 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西装,面无表情,脸色苍白的可怕的横田野推开了家门。 横田良子--也就是横田夫人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自从收养了野原杏子之后,她作为家庭主妇的工作就轻松了许多,买菜,做饭,打扫卫生,这些杂事统统都落到了野原杏子的头上,在横田良子看来,这小丫头吃自己家的,用自己家的,干点活理所应当。 横田良子看到丈夫回来,没有半点高兴的神色,而是不耐烦的瞥了瞥嘴。 她和横田野已经冷战了好几个月了,冷战的起因就是横田野的性情大变--他竟然从三个月前开始,就不给自己家用了! 没了钱,可怎么操持这个家? 日本的男性在结婚后,是要每个月给妻子一些家用,来维持家庭的开支的,具体给多少,自然看这个家庭的收入水平。 那些全职主妇有的也会在空闲的时候出去打些零工,但是收入一般都很低--不是她们挣得少,而是挣得多了需要交纳高额的税,所以她们会故意控制自己的收入。 在这种情况下,维持一个家需要的金钱,基本都来自于一家之主,这也是日本男性在家中家庭地位高的主要原因。 横田野三个月都没给过横田良子家用,横田良子小金库里的钱都快花光了,在这么下去,全家都要喝西北风,她自然不会给横田野什么好脸色。 这个人!三个月来,只知道抱着一个奇怪的神像参拜,像是信了什么邪教! 跟他说话他也只是敷衍,问起钱的事情就闭口不谈,最近一个月更是一句话都不说,像个死人一样! 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他?! 横田良子越看横田野越生气,这种情绪在横田野将公文包往沙发上一丢,就自顾自的去参拜挂上墙上的神龛之后,彻底的爆发了。 “横田野!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横田良子咬着牙,恨恨的开口。 “现在才不到四点钟!你怎么就回家了?你们公司不会这么早就下班吧!” “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被公司裁员了!” “三个月了!你一分钱都没有往家里拿,现在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横田良子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她真的很生气! 日本公司的加班文化很流行,在不少妻子的心里,丈夫加班越晚,说明越受公司器重,能力越强,而像横田野这种四点钟就到家的,那说不定就真的是被公司开除了。 横田野跪在了地板上,对横田良子的话充耳不闻,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嘴角带起了一丝丝诡异的弯曲角度,像个在邪笑的小丑木偶。 他对着客厅墙上的神龛,虔诚的叩首,口中念念有词,却只有嘴型张合,没有声音传出。 一如既往的没有得到回应,横田良子只觉得怒火在胸口燃烧,她顺着横田野的方向,看向了墙上的神龛,那无头神像落入她的眼中,让她突然变得非常烦闷! 这么没用的丈夫...不如死了吧! 这种想法一旦滋生,就在她的脑海中不可遏制的疯长。 横田良子心中气闷,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几步就走到了神龛之前,挡在了横田野的面前。 “我在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听到!”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有没有这个家!” 她的怒斥只换来了冷冷的两个字。 “让开!” 横田野面无表情,死死的盯住了妻子带着怒气的脸,并没有半点在意。 横田良子呼吸一滞,紧接着,更加炽烈燃烧的怒火自心中喷薄而出。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勇气,转身一把将神龛里的神像攥在了手里,狠狠的摔了出去。 无头的神像摔在了墙壁上,无力的滑落,伴随着一声脆响,木制的身体裂成了一片片的碎片。 横田野表情一愣,突然面色大变。 他用凶狠暴戾的眼神盯住了自己的妻子,喉咙里发出了野兽咆哮般的嘶吼,他龇牙咧嘴,双目血红,仿佛要扑上去将横田良子撕成碎片一样! 横田良子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丈夫的反应会这么大,惊慌的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 她觉得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和她生活了十几年的丈夫... 那只不过是一个长的和她丈夫一样的杀人狂魔! 不知为何,这种想法在她的脑海中驱之不去。 又惊又怕的横田良子慌不择路转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住了门--她怕横田野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刚刚那个眼神实在是让她心有余悸! 横田野跪在地上没有动。 在他的身旁,是散落在地的无头神像碎片。 客厅的窗户是开着的,屋外的天空是阴沉的,冷风阵阵,将这里的气氛映衬的分外诡异。 十秒钟之后。 碎裂的神像碎片上,突然涌出的大量的灰黑色的烟雾。 要是上杉清在场的话,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蜃气”! 无边的蜃气无穷无尽的涌出,尽数缠绕在了横田野的身上,他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像是在忍受难捱的痛苦一样。 横田野狰狞的表情没有维持多久,几个呼吸之后,有些残忍的诡奇笑意就浮现在他的脸上。 他缓缓的站起身来,对着已经空无一物的神龛鞠了个躬。 “神子大人,您需要祭品是么?” “可是杏子还没有回来...” “那...容您虔诚的信徒,先奉上一些开胃小菜吧...” 横田野机械的踏出了脚步,他的步伐沉重而又规律,一步一步走到厨房。 他从刀架上取下了一柄分量不轻的厚背剁骨刀。 紧接着,手持剁骨刀的横田野带着森然的笑意,走到了横田良子的门口。 手起刀落,轰然巨响,轻薄的木门被横田野一刀砍破了一个大洞。 通过形状不规则的破洞,横田野隐约看到了横田良子吓得煞白的脸。 那是他的发妻。 那是他曾经的挚爱。 那是他要献给神的祭品。 横田野脸上的狞笑愈来愈盛,他蛮横的撞开了门,挡住了这间屋子的唯一出口。 把她肢解吧! 作为神的祭祀品! 沉重的剁骨刀挥舞,短促的惨叫声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利器入肉声连绵不绝。 横田野的眼神凶狠又迷茫,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般。 但他手下并没有留情。 破碎的内脏,暗红色的鲜血,被剁成不规整残块的四肢,血淋淋的耳朵,鼻子,被挖下来的眼球... 横田宅是一副惨烈的修罗场景象。 这是血色四溢的地狱。 这是鬼神捕食的猎场。 这才是... 这个世界的真实! 第二十四章 惨状 天空中阴云密布,明明只是下午四点钟左右,却已经暗无天日,铅云叠嶂,今天东京都的穹顶,透露出不同寻常的压抑之感。 雨还没下,但绝不会远了。 港区和目黑区的交界,上杉清领着野原杏子走出了电车站,他们一前一后,走在去横田家的路上。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沉默,野原杏子是天性内向,又有些害羞,她不擅长于寻找聊天话题。 放在平时,上杉清可能会找个机会缓和一下气氛,不过今天,他心事重重,正在平心静气,准备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战斗,于是也没有开口说话。 电车站离横田宅并不远,大约五分钟后,上杉清就已经能隐隐看到横田宅所处的公寓楼的轮廓。 他看过野原杏子的资料,对这里的地址也不陌生。 上杉清脚步一顿,面色变得更加的凝重了。 野原杏子寄宿的横田宅在二楼,此时,上杉清远远的望去,公寓二楼左边那户人家的窗口,窗户正洞开着。 在他的眼里,有淡淡的黑雾从二楼的窗户中逸散到半空,在窗外盘旋,将普通的窗口映衬的仿佛是地狱的入口一般。 蜃气的浓稠程度,已经有点超出上杉清的预料了。 上杉清停住了脚步,皱眉思考了几秒,平复了一下表情,转身面对着野原杏子。 “杏子,我把话说在前面。” 就在刚刚的电车上,应野原杏子的强烈要求,上杉清已经开始和她互相直接称呼名字了。 野原杏子突然被上杉清点名,蓦然一惊,匆忙的抬头。 “是!清君!” 她下意识的挺起胸膛,表情慌张,声音变大了一些,像是等待命令的士兵。 野原杏子的可爱模样稍微冲散了一些上杉清心中的不详感觉,他微微的笑着,嘱咐着野原杏子。 “杏子,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会儿如果出现什么意外状况,你一定要完全听从我的命令,不能有半点犹豫。” “嗯...算了,不如你在这里等我,我独自上去拜访一下如何?” 上杉清说出了自己的建议,随即又飞快的摇头否定。 “不,当我没说吧,这下面也不算安全...” 不知道为什么,这栋公寓楼附近的人烟稀少,四周透露出一种诡异的荒凉感觉,上杉清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被拉入鬼域之中了,但他运起心眼看去,又觉得还身处于现世之中,这种感觉十分荒唐,也让他有些微微不适。 在这种情况下,保障野原杏子安全的方法,就是让她待在自己身边。 上杉清将手提书包交给了野原杏子,左手捏紧了装着木刀的剑袋,表情认真了起来。 “杏子,你跟我一起上去。” “记好了,我说什么,你要马上照做!” “我没有开玩笑,你家里可能已经发生了很恐怖的事情,我希望你能有心理准备...” 看着上杉清郑重的表情,野原杏子也有些心慌意乱,她怀抱着两个书包,忙不迭的摇头--她的性格本身就很柔顺,现在上杉清是为了她好,她也不会听不出来,更不会违逆上杉清的要求。 现在在野原杏子的心里,上杉清的话堪比神明的旨意。 只不过... 舅舅出事了么? 虽然舅妈对她很苛刻,但她的舅舅其实对她还算不错,所以听到上杉清说的这么危险,野原杏子的心情也变的糟糕了起来。 看到野原杏子答应了下来,上杉清沉默的点了点头,没有再犹豫,领头走向了那栋有了年头的老旧公寓楼。 路过了空无一人的一楼大厅,踏上了狭窄且晦暗的楼梯,进入了逼仄的二楼走廊,上杉清走了几步,在一扇灰褐色的木门前停下了脚步。 如果工藤优一给他的情报没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横田宅。 上杉清抽动了一下鼻子,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蜃气楼能够用蜃气来强化他的身体素质,这种强化,并不是单纯的强化他的力量,速度,以及体力。 同样被增强的,还有五感,反应速度这些方面。 虽然目前为止,蜃气的强化效果还不能让他拥有漫画中超级英雄的身体素质,但他的五感,已经比普通人强很多了。 他就站在门口,扑面而来的刺鼻血腥味就争先恐后的钻进了他的鼻腔。 这里仿佛不是一间民居,而是一座屠宰场... “杏子,退后,钥匙给我!” 上杉清没有回头,声音变得有些冷冽的下令。 野原杏子顺从的将钥匙递给了上杉清,然后乖巧的退后了几步,盯着房门和上杉清的背影,眼神中的担忧之色几乎都溢出来了。 她在担心舅舅,也很担心上杉清。 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里看着... 一股挥之不去的挫败感在野原杏子的心头萦绕,让她的心情更为低落。 上杉清现在没有空去管野原杏子的心情如何。 他接过了钥匙,也没敲门,先是左手一甩,黑檀木刀出鞘,剑尖下垂,做出了一个随时可以斩出的姿势。 然后,他右手的钥匙就塞进了钥匙孔里。 全神贯注,精神紧绷,上杉清轻轻的转动着钥匙,伴随着有些晦涩的金属摩擦声,横田宅的大门被他缓缓的拉开。 屋里很暗,但他有一双破妄心眼,这种程度的黑暗奈何不了他。 随着大门的洞开,血腥味变得更加的肆意了起来,入目也是预料之中的猩红之色。 横田宅客厅的地板上,泼洒着大片暗红色的狰狞血迹,还没有凝固的血泊中,混杂着粉红的嫩肉,苍白的骨茬和辨认不出具体轮廓的人体组织,这触目惊心的景色足以让心理素质差的人惊叫出声。 上杉清面沉似水,不为所动,他一步踏进房门,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野原杏子的视线。 进门就是客厅,上杉清的目光立刻被一道背对着他跪着的佝偻身影所吸引。 那人穿着一套皱巴巴的西服,浑身是血,正跪在地上,低着头,虔诚的拜祭挂在墙上的一个小小神龛。 神龛的门是开着的,神龛中空无一物。 佝偻的人影面前满满当当。 还在微微抽搐跳动的心脏,仿佛还有呼吸的肺叶,软塌塌的趴在地上的肾脏...... 那是人类的五脏--心肝脾肺肾。 看上去都挺“新鲜”的... 那一地脏器的正中,立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从长头发来看,应该是个女人的头,不过她的五官基本都被削下来了,只剩下一张光秃秃的人脸。 似乎是听到了开门的动作,正在叩拜神龛的佝偻身影动作突然停下了,他身躯一顿,一点一点的转过头来。 到了最后,他的脑袋机械的转了一百八十度,就像没有颈骨一样,如蛇般的晃动着,用阴森且怨毒的眼神盯住了上杉清。 横田野... 上杉清认出了他,工藤优一的资料中有他的照片。 不过...现在的他,真的还是横田野么? 一个呼吸之后,横田野仿佛嗅到了什么味道,突然无声的咧开了嘴--他的嘴角扯到了耳根,露出了森白的牙,笑容疯狂。 他在笑... 他笑着笑着,喉咙里就挤出了一阵阵仿佛野兽咆哮一样的声音,上杉清听着十分刺耳。 上杉清用余光左右一扫,在横田野之外,没有发现别的活物。 但在他眼里,横田野身上的蜃气浓度,已经超出了雾气,变成接近液体的程度了。 “看来没有调查交涉的必要了呢...” 上杉清低声的念着,重心放低,身躯一点一点的蓄力弓起。 他左手扶剑身,右手握紧剑柄,心神合一,嘴角也勾勒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下一秒,他一步踏出,身形一闪,黑檀木刀已经化为一道乌黑的刀光斩出! 第二十五章 超凡之鬼 所谓的剑术,归根结底,就是用剑砍倒敌人的方法。 这是任何剑术的绝对核心,任何的流派变化,万变不离其宗。 上杉清这一剑,没有什么花哨可言,就是一式非常简单的进步唐竹--也就是俗称正劈。 他的木刀瞄准了横田野的脑门,虽然他为了应付突发状况,留了三分的力,但这一刀要是命中,就算不能将横田野一刀毙命,也至少能让他头晕眼花,暂时失去思维能力和行动能力。 每天两个小时的剑道学习,蜃气楼中上千次的素振训练,从小练到大的肌肉记忆,上杉清的剑道基本功,扎实无比。 黑色的刀光犹如匹练急袭,劲风呼啸之后,与横田野狞笑的脸做了一个亲密接触。 命中了! 但... 触感不对! 这一剑不像是击打在人的肉体上,反而像砍在了金属制品上一样! 横田野被打的人仰马翻,他的头颅和脖子呈现出一个诡异异常的九十度角,仿佛筋骨寸断。 但他手中顺手抄起来的厚背剁骨刀也去势不减的横斩向上杉清的腰腹--面部遭受重击,没有让他的行动有任何的停滞,他就像没有感觉的铁石傀儡! “不好!” 上杉清心中一突,手中劲力回转,打算回剑格挡--他留了三分力就是为了这个,在危机之时,能尚有变招的余地。 这也是新阴流的一大特点,虽然正宗的新阴流中不乏必杀的舍身之技,但更多还是以防御为基础,一步一步蚕食对手剑势,讲究堂堂正正取胜的剑术。 曾经在某个时期,新阴流的核心思想甚至是“不杀人,以不被杀而取胜”。 新阴流的剑士,出手留力,以备后续的变招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他用力一抽剑,结果木刀却纹丝不动! 他再放眼望去,只见横田野狞笑着,用嘴巴狠狠的咬住了黑檀木刀,他一嘴的牙仿佛钢铁做成的,严丝合缝的卡主了木刀,让上杉清不能挥动其分毫! 这有点夸张了吧! 上杉清心中悚然一惊--人的牙齿很坚固是没错,但他的力量也不是吃素的,要是换了常人这么干,他用力一抽剑,能带碎他的一口白牙,但现在,他的木刀却已经被死死的钳制住了。 上泉秀川曾经说过,对剑如对弈,剑术其实是动脑子的,聪明人的剑和笨蛋的剑,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上杉清是个聪明人,他对局势的判断非常准确,见势不对,他立刻松手,舍弃了黑檀木刀。 下一秒,他前所未有的集中精神,一双破妄心眼中,厚背剁骨刀的运动轨迹仿佛被无限的放慢,他抓住了一个一闪即逝的机会,果断出手,双掌一合一拧,使出了全身的劲力,竟然劈手夺过了横田野手中的凶器! 活学活用,这是新阴流的“无刀取”! 上杉清对这招还不算精通,但横田野的刀势也没什么花里胡哨,直来直去,好预判的很,正好就被上杉清空手入白刃,化解了开膛破腹之危。 紧接着,上杉清飞起一腿,踢在了横田野毫无防备的胸膛,甩了甩手中夺过来的剁骨刀,顺势一刀劈在了横田野摔出去的时候曝露的后心要害。 横田野被他两招连击,打翻到地上血淋淋的骨肉堆中,后背脊椎的位置挨了一刀,裂开了一道大口子,暗红色的鲜血争先恐后的汩汩流淌,与满地的血污混在了一起,触目惊心。 上杉清手持着剁骨刀,大口的喘着气,心中一阵后怕--刚刚凶险极了,他要是反应慢了少许,躺在地上的就会是他。 这种剁骨刀说是刀,倒不如说是一把斧子,刃锋背厚,势大力沉,一刀砍在人身上,怎么也是个骨肉分离的下场。 获得了短暂的喘息时机,上杉清运起心眼,再次观察了一圈四周的环境。 他这次完全确认了,这里并不是“鬼域”。 这里是现世,是他每天生活在其中的那个真实的世界。 他说不出为什么,但是他仔细辨别的话,是绝对能分得清鬼域和现世的区别的,就像人能在某一个时间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做梦,眼前的不是现实一样。 “恶鬼能在现世拥有这种难缠的力量么!” “不...或者说,横田野真的变成恶鬼了么?他和我斩过的那些鬼魅完全不同!” 上杉清心中疑惑万千,百思不得解--假如说他以前遇到的鬼物只是一些身体羸弱的幻术师,那横田野就是个身强力壮的重甲战士! 这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存在! 他还没来得及喘匀了气,就听见一阵细微的簌簌响动声,不远处横田野的身体在地上犹如蛇般的蜿蜒扭动着,竟然还能动! 上杉清顿时有些心惊肉跳--他的脊柱可是挨了一刀啊! 算了...反正他也绝对不算人了,没什么好惊讶的... 上杉清不是磨蹭的人,他见势不妙,提起剁骨刀就往前赶了几步,想要一刀砍了横田野的头颅,以防生变--至于这一幕会不会被野原杏子看见,是不是会给她带来什么心理创伤,上杉清顾不了那么多了。 这是生死攸关的死斗,没有任何留情的余地可言。 可惜,他的行动有些慢了。 他刚踏出了一步,横田野就用一种极其诡异,像是全身没有半根骨头的姿态从地面上扭动着立了起来,他踮着脚尖,浑身浴血,脸上又浮现了麻木且冰冷的狞笑,一双血红的眸子死死的盯住上杉清不放。 同时,他的身后有灰黑色的雾气翻滚,以极快的速度疯狂的从他背后的伤口注入到他的身体之中。 伴随着蜃气的涌入,横田野有些痛苦的哀嚎了一声,浑身的皮肉都绽裂开来,露出了粉红色的肌肉组织和隐隐约约的骨骼轮廓,无穷无尽的鲜血浸湿的他的破旧西服,黑西装已经变成了红西装。 红西装只坚持了半秒钟,就变成了一地的碎片,横田野似乎是受到了蜃气的刺激,身躯突然暴涨,他的体型轮廓突然增大了一圈儿,就像是魔幻电影里兽人的狂化一样,他暴增的肌肉已经撑破了他的皮肤,撑破了他的衣服,也冥冥中撑破了某种规则对他的束缚。 横田野的额头裂开了一个血窟窿,一枚骨质的长角飞快的从血窟窿中刺了出来,森白色的萤光潋滟,令人望而生寒。 他突破的,是作为“凡人”的束缚。 这一刻,横田野经受了蜃气的洗礼,彻底的踏入了“超凡”。 他是超凡之鬼,神子信徒。 第二十六章 黑礼帽与大侦探 同一时间,横田宅所在的破旧公寓楼外,距离这里大概有五六百米的街边,一辆黑色的丰田商务轿车缓缓地靠边停下。 轿车的驾驶位上坐着一位年轻的男子,他五官清秀,体型消瘦,穿着高领黑色风衣,系着白色的丝巾,甚至还戴了一顶黑礼帽,副驾驶上横放着一根墨玉色的手杖,这一身打扮,让他看起来像一个来自于西方国家的绅士。 后排的座位上,坐的是上杉清的熟人。 工藤优一。 他还穿着海城中学的校服,显然是匆匆赶来的,他的目光透过摇下的车窗,有些凝重的看向横田宅的方向。 驾驶座上的黑礼帽停稳了车,转过头,眯着眼对工藤优一笑了笑。 “大侦探,到了。” “按你说的,我提前派外勤特工清过场,那栋楼除了横田家,其余的居民我都已经疏散了,周围我也派人去警戒,暂时隔离了这片区域。” “外勤领队的队长刚跟我通过信,横田宅侦测到超凡高能反应,超出了他们的能力范围,请求后续命令,我让他们撤离了。” “你的那位小朋友刚刚带着他的小女友进去...现在是要怎样啊?” 工藤优一虽然表情有些阴郁,却也并没有特别焦急,而是缓缓的摇头。 “等着就好了,清不会连那种小角色都对付不了,他可是那位上泉秀川的入室弟子。” 黑礼帽歪了歪头,似乎也认可了这句话。 “也是,他的老师毕竟是那位新选组的武士们三顾茅庐而求不得的大剑豪,号称【不败】的新阴流当家...” “你要说他没点压箱底的手段,我是不信的。” “所以我才奇怪啊...这小子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灵感能力高的吓人,我可查清楚了,他不止一次进入过梦镜世界,还亲手斩杀过鬼神。” “北海道那种穷乡僻壤,也能蹦出这种天才?” “他升入高中之前的情报我查了个底朝天,就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少年,除了家传的古流剑术,也没什么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方...” “最离谱的是,我可以肯定,他并不是【链接者】。” 黑礼帽絮絮叨叨的,有些话痨,让工藤优一不耐烦的皱起了眉。 “行了,别跟我来这套。” “这世上并不缺少天才,缺少的是未曾夭折,成长起来的天才。” “别在我这装什么求贤若渴,惜才如命,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清楚?” 黑礼帽跟工藤优一好像很熟络,对他打断自己的话,还揭自己的老底也不以为意,而是耸耸肩,换了个话题。 “好吧,那不讨论你的小朋友了。” “话说,你是怎么发现那个横田野不对劲的?” “负责他公司那个地区的外勤特工可不是偷懒的人,横田野在公司的一举一动都很正常,他们的例行监测没有看出什么问题。” 工藤优一有些出神的看着远处的住宅楼,随口道:“横田野收养了他姐姐的女儿,野原杏子。” “前几天,清拜托我查野原杏子的资料,大概是他春心萌动了?我弄来情报后大体扫了一眼,发现有些不太对劲。” “资料显示,横田野最近似乎在和他的妻子冷战。” “横田野的性格往好了说是善良,往坏了说是懦弱,他对妻子一向百般忍让,结婚十几年了,他妻子不想要孩子,他都毫不在乎的点头同意,每个月的工资除了必要的花费,基本都全部交给妻子家用--这种居家好男人为什么会和妻子开始冷战?” “老实人沉默中的爆发?不太像,据我调查,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一直很不错,横田良子虽然性格有些刻薄,但对丈夫还算忠贞,没有外遇,更谈不上感情破裂。” “我们不可能监视东京都每一户人家的家庭状况,但是...” “横田家,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我有些好奇,就动用了一些人脉,去稍微查了一下横田家,就发现了这个。” “这是昨天晚上的照片,今天刚交到我手里。” 工藤优一将一张照片递到了黑礼帽的手里。 黑礼帽接过照片,打眼一看,脸色微变。 “这是...” 照片有些朦胧模糊,应该是从远处偷拍的,画面中,通过狭小的窗口,可以看到横田野正在家中虔诚的跪拜一个小神龛。 神龛中,一尊无头神像诡异而立,姿态放浪形骸,在漆黑的夜里,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工藤优一肯定的点了点头。 “不必用那么犹豫的语气,这就是你想的那尊鬼神--你的那个死对头。” “看来已经有些大人物,厌倦了在梦镜世界中的无聊生活,准备筹谋着重返现世了呢...或者说,他们的野心从来都没消散?” “怎样说都好,横田野应该就是那一位选中的信徒之一,我推测...他的使命是提供祭品和扩散信仰。” “情报我给到了,怎么做,你自己说了算,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可不是战斗人员,你休想让我为你拼命。” 工藤优一的语气轻快,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黑礼帽的表情就阴沉了很多,他有些凝重的盯着照片里的无头神像,嘴里低声骂了一句,小心翼翼的把照片收了起来。 “我知道了,大侦探,算我欠你个人情。” “这件事我会解决的,东京都可不是那些鬼神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 “如果横田野是那尊鬼神的信徒的话...要不要我上去帮你的小朋友一把?顺手抓个活的?” 工藤优一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一眼黑礼帽。 “你这养气功夫还不到家啊,看到了那个神像,你就心乱了?” “横田野八成是那尊鬼神麾下的【秘仪者】,你抓一个活的【秘仪者】有什么用?严刑拷打对他有效?” “秘仪者都是疯子般的狂信徒,不要试图和疯子交流,逮一个杀一个就完事了...你难道是刚入行的天真新人么?” “别丧着脸,我们好歹也算是同事,我不会不管你死活的,现在重要的是顺藤摸瓜,而不是去做无用功。” 工藤优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丢到了前座上。 “我查清楚了,横田野就职于一家中介财务公司,负责给一些请不起财务人员的小公司或者不方便请财务人员的黑公司报税做账,他们的顾客群体大多数是极道中人。” “那个神像的来源我查的明明白白。” “那玩意来自东文会的若头,东文宇名下的双鬼组--横田野做成了一笔双鬼组的大生意,那个神像是双鬼组的人送给他的谢礼之一。” “你要查,从这里入手。” 黑礼帽皱着眉思考了片刻,嘴中念念有词。 “东文会?东文宇?” “是东文会一代目东文觉的那个败家弟弟?他敢跟鬼神沾上关系,也不怕东文觉扒了他的皮?” 工藤优一不屑的笑了笑,语气意味深长。 “东文宇可不是盏省油的灯,他的野心和胃口都不小。” “东文觉老了,他一生的经历足够传奇,称一声枭雄也不为过,但枭雄也会有生老病死。” “我听说了,东文觉想扶持他的独生女坐上东文会二代目的位置--你觉得东文宇会服气么?” “所谓的人性,就是如此,为了足够的利益,别说跟鬼神扯上关系,就算是出卖绞死自己的绳索,他也干得出来!” 说着话,工藤优一推开了车门,站在车门外伸了个懒腰。 黑礼帽从车窗探出了半个脑袋,有些愕然的开口。 “你要去那儿?你要上去么?别吧!你也知道你自己没有什么战斗能力吧!” 工藤优一掏出手机摁了几下,表情平静。 “我没空和你闲聊了,我来这里也只是想看看清会不会真的和横田野对上罢了,现在那边鬼气冲天,明显打起来了,我要去准备善后工作。” “清的性格我清楚,他事后会怎么做,我也能猜个大概,我得给父亲去个电话,在樱田门里给他打点一下,可别让那些警察把他扣下!” 黑礼帽眼珠一转,突然带着笑意开口。 “大侦探,我当初明明是让你监视着点这个小朋友的,结果你竟然和他玩起了友情游戏,这可让我始料未及。” 对于黑礼帽的调侃,工藤优一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满不在乎的开口。 “天才总是会互相吸引的,优秀的人自然会引为知己,这种道理,你这种冷酷无情的人是不会懂的。” 黑礼帽虚着眼敷衍的应是,突然话锋一转。 “既然上杉清和你关系那么好,你不如就去替我招揽他一下,如何?” “他的灵感能力是普通人的两倍以上,在这点上,我都不如他,他一身剑道实力是新阴流嫡传,说不准还经历过真剑觉醒,能修剑意与剑心,战斗力绝对不同凡响!” “他这一年以来,至少独自斩杀过五尊实力不一的鬼神--他拥有独自解决区域级事件的能力!” “这种人才,可不能便宜了平安京和新选组啊!” “你也知道,我们在东京都刚扎下根,能独当一面的,除了你我,就只有那个渣男--虽然他很能打,但他整天出去花天酒地,出任务都找不到人,有他和没有他没什么两样!” “这几个月给我忙的头发都掉了不少,你是不管事,不知道我的难处啊!” “你替我把你的小朋友拐来,帮我分担一下,我也能轻松不少!” “你放心,待遇方面我是不会亏待他的,我们的规矩,你应该心里有数,比起平安京和新选组,我们这里绝对更适合他!” 工藤优一瞥了黑礼帽一眼,摇了摇头。 “你想的挺美,让我为你做说客?” “这事我不管,你想招揽清,自己去聊,他同意,我也不会阻拦。” “他的性格我了解,这一年来我零零散散的帮了他不少忙,只要我开口,为了报恩,他也会答应我的请求。” “我不管你怎么想,我是真拿他当朋友--我不会强迫朋友为我违逆本心,这并非我的为人处世之道。” 黑礼帽抿了抿嘴唇,有些费解的说道:“我知道你们是朋友--可你这么做,是为他好啊!就算他师从上泉秀川,也只能学习剑道而已!” “加入我们的话,他会获得更多的资源!他甚至可以获得一枚【镜片】进行【链接】,你也是【链接者】,镜片链接会给人带来多大好处,你不会不知道吧!” 工藤优一一挥手,打断了黑礼帽的话。 “朋友不会打着为你好的幌子,用人情逼迫对方做不想做的事情!” “你懂么?” 黑礼帽沉默了半晌,默默的摇头。 他是真不明白,这明明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为何工藤优一会这么抵触? 工藤优一也没有出言讥讽,更没有接着解释,只是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转身扬长而去。 “那怪不得你没有朋友!” 工藤优一淡淡的话语传了过来,噎的黑礼帽说不出话,等他回过神来,工藤优一已经被疾驰而来的一辆白色轿车接走了,只剩下他自己在风中凌乱。 “算了算了...我自己来行了吧!” 黑礼帽自言自语了一句,也没有生气,伸手拿起了副驾驶位置上的墨玉手杖,起身下车。 他望了望公寓的方向,砸了咂嘴。 “这种程度的超凡力量反应...横田野似乎是想要搏命了啊...” “算了,我还是去看看...免得出了什么差错,要是让他逃了,难免又是祸患...” “东文会,东文宇,双鬼组...” “哼...” “不着急,我们慢慢玩...” ... 另一边,上杉清远没有工藤优一想的那么游刃有余,实际上,上泉秀川并没有开始教授上杉清超凡剑术,而且完成了“变身”的横田野也有些棘手。 上杉清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手悠哉悠哉的变身,他冲锋的脚步根本没停,只不过横田野身上发生的异变速度实在太快,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浑身浴血,骨肉外翻的怪物。 上杉清咬着牙,并没有改变剑势,他继续用手中的剁骨刀劈向横田野的脑袋,这怪物形态有些吓人,但是他不信这玩意儿没了脑袋还能活! 横田野诡异的狞笑了一声,闪电般的挥臂,他的速度至少提升了三倍,一把就将上杉清手中的剁骨刀牢牢地握在了掌中--钢铁所制的刀刃根本切不开他皮肤,只见他稍微用力,剁骨刀就被捏扁,卷成了麻花一样的形状。 上杉清心中大骇,匆忙弃刀,在地上一个翻滚,沾染了一身的血污,不过成功的把之前被横田野钳制住,又随手丢到一旁的木刀捡回手里。 他一个鲤鱼打挺,刚刚起身,准备反身斩出一刀,就眼前一黑,只见一道拳影骤然而至,轰向了他的面门! 躲无可躲,避无可避,上杉清匆忙中横左臂于面前一挡,伴随着一阵巨疼,他整个人被横田野一拳砸飞,顺着客厅的大门,摔到了昏暗的走廊上,重重的撞上了水泥墙面。 他被摔得七荤八素,喉头一甜,干呕了几声,左臂传来了阵阵火烧火燎的疼痛感,他没时间抱怨,飞快的挣扎着站了起来,用力的活动了一下左臂--很痛,但是能活动,骨头应该没事! 他心下稍安,右手单手握剑,瞪大了眼眸,紧紧地盯着晃晃悠悠向他走来的横田野,准备放手一搏。 “杏子!往楼梯口跑!不要回头!” 一旁走廊上的野原杏子看到上杉清被打飞出来,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害怕,她刚想过来搀扶上杉清,就被吼了一嗓子,娇躯一颤,嘴巴张合了几下,嗫嚅着没说出话,还是没敢违背上杉清的命令,眼中含着泪,转身就往楼梯口跑去。 她不是那种电视剧里的笨蛋女主角,只会哭着喊着要和心爱的人死在一起,刚刚屋内昏暗,再加上上杉清用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现在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能让上杉清这么狼狈,那她留在这里也不会帮上上杉清的忙,不如赶紧离开,以免他分心。 见野原杏子没有犯蠢,上杉清松了一口气。 他还没有到绝境呢... 他的神色突然平静了下来,上杉清保持右手握剑的姿势,左手屈指一弹。 他心念一动,身旁却风云变幻--无数灰黑色的雾气犹如潜龙升渊一般从他的身体内蜂拥而出,突然迸发出来的蜃气在他周身萦绕,甚至让变成了怪物的横田野都脚步一滞,眼神中罕见的带上了几分人性化的忌惮。 他在害怕... 上杉清脸色无喜无悲,凝神静气,左手并剑指,竖于胸前,心中默念了一个词语。 刹那间,他左手的剑指之上,一道微小却灿然的荧光悄然绽放,从光点,到光线,再到一个长方形的平面。 一张熠熠生辉的闪光卡牌从无到有,瞬间浮现在他的食指与中指之间。 百闻牌。 犬神之卷。 秘技。 心斩! 第二十七章 心斩 上杉清目前能动用的百闻牌,有两张,都隶属与犬神之卷,源自于式神“犬神”的能力。 这两张百闻牌算是一攻一守,对战斗都有不小的帮助。 其中的“攻”,便是这张“心斩”。 心斩,在百闻牌中的效果,是驱动“犬神”进行一次攻击,并且为犬神附加两点“护甲”。 这只是游戏中的描述。 现实与游戏不同,这张“心斩”,在上杉清看来,是足以当做杀手锏的必杀一剑。 心斩--剑士最锋利的剑,莫过于他的信念! 以觉悟为燃料,催动心中之剑,以迅雷之势斩出,灭杀肉身,击溃心防! 听起来玄玄乎乎的,其实很好理解。 剑道中一直有一种理念,叫做“以心为剑,无所不斩”。 你要斩断某物,你首先要坚信自己能斩断某物,才能斩出足够凌厉的一剑,斩破敌人的前提,是要先斩破自己心中的懦弱和畏惧之情。 简而言之,就是“无畏”。 同样的,剑道中有经典的“三杀法”,杀其刀,杀其技,杀其气。 杀刀是压制敌人剑势的方法,杀技是与对手拆招对招的技巧,而杀气,是在气势上压倒敌人的完胜之方。 心斩的作用,就偏向与“以心为剑”和“杀气”。 上杉清动用“心斩”的时候,不但力量和速度会提升到巅峰,还可以御使“犬神”的力量,让自己心中无畏,让敌人心生畏惧。 非要说的话,这算精神攻击。 流光溢彩之间,上杉清指尖的百闻牌化为无数的青白光点飞散,他身后的蜃气翻涌升腾,与青白色的荧光糅为一体,塑成了一尊高大的鬼神形象。 身材壮硕,一身武士服遮身,利剑在手,犬屋敷背在身后,人身犬首,双瞳目泛红光,嘴角的笑容狰狞肆意,露出的犬齿峥嵘而凶残,宛若准备捕食猎物的百兽之王! 上杉清背后浓稠的蜃气,竟然幻化成了一尊犬神的虚影。 他却好像恍若未觉,百闻牌消散之后,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平静,双手握住了木刀刀柄,上杉清灿然一笑,不急不缓的一步踏出,手腕轻转,黑檀木刀在半空划出一道诡奇的弧线,一式再寻常不过的“袈裟斩”就迎向了横田野的前胸要害! 伴随着上杉清挥剑斩出的动作,他背后的犬神虚影也狞然一笑,紧随而上,手中利刃如影随形! 一把木刀,一把蜃气化成的太刀。 相同的轨迹,相同的凛然之势。 一往无前。 反观横田野,他的动作反而迟缓了许多,他看着上杉清背后的犬神虚影,眼神中的忌惮之色越来越浓。 按理说,这个状态下的横田野,应该已经没有了属于“人”的情感,他现在脑子里剩下的东西,理应只有完成“神的旨意”。 但他就是害怕。 这仿佛是铭刻在骨血中恐惧,就像老鼠见了猫,青蛙遇到蛇,这是生物见到了天敌的本能反应,与任何的外界因素都无关。 刀光顷刻便至,横田野迟钝的举起了手臂,想要故技重施,夺走上杉清的兵刃,但他还没来得及抬手,就被木刀劈在了前胸。 这一刀要比上杉清平时斩出的刀快上一倍! 横田野身上理应是锋利的剁骨刀都斩不开的硬逾钢铁的肌肉皮肤,但挨了这一刀之后,他的脸上立马浮现了狰狞的痛苦之色。 而在蜃气所化的犬神这一刀也落下之后,横田野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他的身体抖如筛糠,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无比--上杉清的木刀只是重重的击打在了横田野的胸口,但蜃气犬神的这一刀却毫无阻碍的没入了横田野的胸口,从右肩而入,从左下的腰腹出斩出! 要是这是真刀真剑,横田野恐怕会被一刀斩成两半! 就算这不是真刀真剑,横田野这时候的状态也很不对劲,从犬神虚影的刀斩入他身体里的那一刻,他就痛苦的哀嚎了起来,本来全身高高鼓起的膨胀肌肉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迅速的消退,无数蜃气在他的全身逸散了出来,一秒之后,他已经从一个满脸凶光的怪物,变成了一个浑身伤口,鲜血淋漓的普通人。 横田野弱化后的身体像个破布袋一样被打飞了出去,跌落在了地上,挣扎了几下,就变得悄无声息。 他的皮肤像是剥落的墙皮,一块块的皲裂掉落,露出了干瘪的肌肉组织,他体内的鲜血仿佛流干了,他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化成了一具干尸的模样。 下意识的做了一个纳刀的动作,上杉清长舒了一口气,他背后的蜃气犬神虚影也随之烟消云散。 下一秒,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疲劳感觉就涌上了他的心头,他的四肢好像灌了铅一般,浑身乏力,甚至后退了两步,背靠着走廊的墙壁才能站稳。 “这是使用百闻牌的后遗症么...” 上杉清费力的支撑着身体,晃了晃脑袋,试图保持神智的清明--他现在觉得脑中一片混沌,随时可能一头栽倒,昏睡过去。 “现在还不到睡觉的时候啊...” 就在上杉清摇摇欲坠之时,本来尘埃落定的公寓之内,惊变又生。 横田野身上逸散出来的大量蜃气,在公寓里浮沉徘徊着,有些茫然,像是被遗弃的猫犬,找不到回家的路。 几秒钟的犹豫之后,这些蜃气突然调转了方向,乳燕归巢一般的向着上杉清蜂拥而来,它们好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投身到上杉清的身体内。 上杉清甚至没反应过来,脑中就传来了一阵巨疼--就像有人在他脑子里敲锣打鼓放鞭炮,一种难以忍受的炸裂感觉在他脑海荡漾,让他痛不欲生。 他瞬间就发现了这股蜃气的不同之处。 他之前也斩杀过恶鬼,吸收过蜃气,但以前的那些蜃气,和今天撞入他体内的蜃气,根本不可相提并论。 区别在浓度上... 如果说以前他吸收的那些蜃气,是淡如水的啤酒,那么今天的这些蜃气,就是毛子特供的伏特加! 总量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浓度提升了数十倍,他的身体骤然接受了这些蜃气,自然而然的就产生了一些排斥反应。 一股没来由的嗜血杀意犹如附骨之疽,缠绕着上杉清本来清明的思维,他紧闭着双眼,再度睁眸的时候,眼瞳里已经遍布血丝,猩红一片。 仔细地看去,还有灰黑色絮状雾气在他的眼睛中蔓延,将他本来清秀的脸衬的分外可怖。 他的眼神... 和刚刚狂暴的横田野,如出一辙! 第二十八章 莹草 上杉清在这里和内心的暴虐情绪做着斗争,他的身体慢慢的靠着墙,滑坐在地上,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面色不健康潮红,艳如滴血,笑容诡异,如同喜怒无常的小丑面具。 在楼梯口缩头缩脑,却紧紧的关注着上杉清一举一动的野原杏子眼里,这里似乎是尘埃落定。 刚刚她眼前一花,上杉清好像化身成一头凶兽,摧枯拉朽的击败了从她家客厅闯出来的一头怪物--走廊实在昏暗,她没有夜视能力,只能看到这么多。 她本来心中害怕极了,她嗅觉也不迟钝,能嗅到那从她家里弥漫出来的血腥味,一种不祥的预感已经在她心头扎根。 舅舅舅妈要是出事的话... 她能依靠的,就只有上杉清了。 要是上杉清再出了什么意外,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或许陪着上杉君一起共赴黄泉是个不错的选择吧...总好过一个人在这人世间孤苦伶仃的苟活着... 在某个瞬间,她心里真的诞生了这种想法,并且挥之不去。 万幸,上杉清没有倒下。 她擂鼓般跳动的小心脏渐渐的平复了下来,泪中带笑的小跑着冲向上杉清。 “上杉君!你有没有事!” 她一边跑,一边喊着上杉清的名字--她坚持让上杉清叫自己杏子,但她却不好意思直呼上杉清的名,还是称呼他的姓,只不过称呼从“同学”变成了“君”。 她跑了几步,还没有接近上杉清三米之内,就被上杉清喝止。 “杏子!后退!暂时不要过来!” 上杉清几乎是从喉咙里硬挤出这几个字,他一手摁着太阳穴,一手按住了胸口,瘫坐在墙边,大口的喘着粗气,脸上笑容诡奇,眼眸中猩红一片,犹如鬼魅,但却带着一种动人心魄的魔力。 野原杏子与上杉清的目光交接,她娇躯一颤,只觉得毛骨悚然,寒彻心扉的恐怖感觉自心底油然而生,疯狂的吞噬着她的理智。 这是怎样的眼神啊... 冰冷,无情,毫无人性的杀意混杂在一起,像是一只不通人性的野兽,野原杏子仿佛在凝视着无底的深渊,她甚至觉得呼吸都停滞了。 她本来有些担忧的关切话语戛然而止,她的脚步也停住了。 但几秒钟的沉默之后。 野原杏子颤抖着,继续的踏出了脚步。 上杉君的眼神很恐怖。 上杉君的表情不对劲。 上杉君的状态很不好。 但... 我不能逃。 野原杏子默念着这几句话,想起了那天上杉清挡在自己面前的温暖背影,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莫大勇气撕碎了她心中残存的恐惧。 刚刚她不想为上杉清添麻烦,对于他的战斗,野原杏子自知插不上手,所以她远远的逃开。 但是现在,敌人似乎已经倒下了,上杉君情况有些危险,自己真的还能袖手旁观么? “上杉君让我离开,是怕自己伤到我吧...” “无论什么时候,上杉君都是这么温柔呢。” “但我真的就可以只是在一旁看着么?” “我真的可以这么恬不知耻的享受着上杉君的温柔而什么都不做么?” “要是没有我的话,上杉君根本不会来这里,也不会变成这样吧!这都是我的错!现在我还要逃么!” “杏子!你不应该是这么无耻的人!” “只要能帮到上杉君...我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信念的变得坚定,野原杏子的脚步也逐渐加快。 要是让上杉清知道了她的想法,肯定会觉得她蠢极了,但却蠢的很可爱。 当一个女孩子愿意无条件为你付出的时候,那么在她的心里,你就是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了。 野原杏子快步走到了上杉清的身边,将抱着的两个手提书包放在一旁,有些胆怯的伸出小手,握住了上杉清沾染着血迹的大手。 她满面泪痕,却露出了浅浅的很治愈的笑容。 她的声音软糯糯的,犹如清泉流响,却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坚决。 “上杉君,你怎么样了?” “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么?我...我想帮你的忙!” “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上杉君独自受苦!上杉君是为了我才变成这幅样子的!” 本来上杉清的思绪是浑浑噩噩的,在野原杏子接近的时候,他心中的暴虐如野草般的疯长--他嗅到了野原杏子身上的香气。 不是少女的体香...而是人类血肉的香气! 他吞咽着口水,努力的遏制住了心中将野原杏子撕碎,喝其血啖其肉的冲动,他有预感,他要是撑不过这一关,横田野就是他的下场。 可当野原杏子握住他的手的时候,他却心神一震,惊愕的抬起头来。 随着他与野原杏子的双手相握,他好像握住了一块冰凉温润的玉石,一阵让人神清气爽的清凉之意从手上传来,游遍了他的全身,冲刷着他内心杀戮的冲动,让他的神智变得清醒无比。 蜃气带来的副作用,似乎已经消失无踪。 他运起心眼,果然看到了野原杏子的背后,有一道植物的虚影一闪而逝。 那是一株像蒲公英一样,却又不是蒲公英的奇特植物,它平凡普通,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特点,却带着点点的荧光顽强的生长着。 “莹草...” “这是莹草的能力么?与治愈有关?竟然连精神冲击都能治愈么?!” “...” 上杉清心中瞬间得出了一个推论,不过这里一地狼藉,明显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 他吐出一口浊气,对着野原杏子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不...杏子,你在这里就帮大忙了...” “这次多亏了你啊!” 野原杏子被上杉清看的俏脸一红,语气变得结巴起来。 “我...我...我!” “对不起!上杉君,我没有听你的话!我实在是不能丢下上杉君一个人逃跑!对不起!” 说着说着,野原杏子突然开始道歉,眼神也变回了之前的怯懦,还带着几分愧疚。 上杉清摇头打断了野原杏子的话。 “我没有在故意安慰你,杏子,你这次真的帮我大忙了。”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现在,去报警。” “手机在我的书包里,我现在有些乏力,你帮我拨报警电话。” “就说这里发生了杀人事件...让警察快些来。” 上杉清倚在墙上,伸手扶住了野原杏子的肩膀,目光深邃--他是不想让野原杏子转身看到公寓客厅里修罗场一般的景象,那估计能把这个小姑娘当场吓傻。 今天这件事里里外外都透着诡异。 他这边打得地动山摇的,为什么邻居一个也没有出来查看的? 明明是港区这种热闹的地界,他来的路上为什么没有遇到几个行人? 横田野为什么变成这种样子,他的蜃气从何而来?为什么恶鬼能脱离鬼域?或者说...横田野真的是恶鬼么? 如果是的话,他的幕后主使又是谁呢?那个神像的主人?那个神像到底是什么? 百般疑惑涌上心头,上杉清心里是一团乱麻,只能等这件事了再慢慢思考。 现在,当务之急是报警。 他当初来横田宅的时候,并没有料想到眼前这一幕,他以为横田野是被恶鬼蛊惑,想来这里进入恶鬼的鬼域,将其斩杀,收点蜃气入账,至于能不能救回横田野,听天由命,但至少不能让野原杏子遭了毒手。 可他一到这里,就和明显不是善类的横田野死斗在了一起,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现在架是打完了,棘手的事情却又多了很多。 比如...眼前这一幕,怎么解释? 跑路是不可能的,他这一路上的行踪都清晰可查,要是警察想查他,五分钟内就会知道他今天带着野原杏子来到横田宅的这个事实。 这里可是死了两个人,不惊动警察是不现实的,这杀人罪名要是落在他头上,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所以,他决定先报警再说,至少抢个先手,站住理。 善后的工作还是让警察来吧,至于那凄惨又奇怪的尸体,就让警察头疼去吧。 这件事说到底,他也是“自卫”,而并非“行凶”,再加上野原杏子作证,他从中脱身的概率很高。 只要和警察周旋一番,今天的事就算完美收场了,他才十六岁,未成年,警察拿他也未必有办法。 顺便,他也能从警察的反应里,试探一下东京的警视厅到底有没有处理这种怪异事件的经验--这很重要。 如果有的话,那说不准他就可以搞到更多的蜃气了。 对...他想从警察的嘴里夺食! 恶鬼对他来说...可是变强的养料! 第二十九章 芥川 日沉月升,群星高悬。 夜深了。 上杉清坐在一张办公桌前,神色平静,眼神深邃,双手合拢放在桌上,手腕处有一对儿熠熠发光的“银镯子”--他被拷上了。 他的面前摆着一份色泽诱人,味道闻上去不错的便当--是照烧鸡排的配菜,虽然日本的鸡肉不值钱,但这也比他平时吃的便当要好太多了,可他却未曾动筷。 今天见过太多的血腥,他有些没胃口。 他现在处于千代田区的霞关二町目,东京都警视厅大楼内,也就是民间俗称的“樱田门”。 东京警视厅是管辖东京都治安的警察部门,所属的警察超过四万人--这数量算得上是很庞大,东京都的居民和警察的比例是三百比一,东京是日本治安最好的城市,这些警察们功不可没。 上杉清虽然面色平静,但他的心里却飞快的转动着不同的念头。 他不应该来这里的。 东京都有一百零二个警察署,超过八百个治安所,就算横田宅发生的事情被定性为恶性案件,他最多也就被请到港区的警察署里喝茶,怎么会直接惊动了樱田门,被送到警视厅本店? 答案只有一个。 就是那帮警察肯定知道一些什么--他们知道这个案子已经脱离了普通人的层次,地方警察署受理不了。 这是上杉清能想出来的最合理的解释。 他被送进来之后,就一直被晾在了这里,期间有一位年轻的警察进来给他送了一份便当和一杯水,温言细语的让他稍等一会,稍后有人会为他做笔录,态度很好,礼数周全,反正上杉清挑不出什么毛病。 野原杏子则是被一位面相温柔的女警官带走了,估计要分开问话。 他自然没有意见,其实他心里也没觉得有什么好慌张的。 横田宅发生的事情,站在第三者的角度看,他也是个被害者,横田良子是被横田野亲手剁成碎块的,现场的所有证据都能证明这一点,横田野本身就逃不过一个杀人凶手的罪名,而他虽然和横田野死斗一场,但绝对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什么致命伤。 横田野并不是被他砍死的,他只在横田野的背后留下过一道刀口,又用木刀斩了他前胸一刀,这都不至死。 横田野的真正死因,是因为蜃气被“心斩”斩破,剥离了身体,失去了力量来源,从而导致的身体机能崩溃,就算那些警察的法医再专业,也不可能把这种死亡原因扯到上杉清身上。 唯一有些棘手的就是那把被捏成麻花的剁骨刀上可能有上杉清的指纹,不过这也很好解释,横田良子的死亡时间和上杉清到达现场的时间根本对不起来,他不可能莫名其妙的为横田野背锅,这点他有把握。 而且,在等待警察来的时候,上杉清已经反复的嘱咐了野原杏子好几遍,和她对了对口供--他没有教野原杏子说谎,这只小白兔看上去就是不会说谎的类型,他只是让野原杏子把横田野奇怪的地方如实告诉警察,然后把今天的事情经过也原原本本的复述一遍。 那么,在警察的眼里,上杉清的形象大概就是--送同班同学回家的普通男子高中生,拥有不俗的剑道实力,在横田宅遭遇变成怪物的横田野的袭击,出手与其搏杀,险胜。 在脱离了险境后,就立刻报警,非但无过,甚至有功,这完全值得警视厅送他一张见义勇为的奖赏状,运气好了甚至还能混点赏金,这不是开玩笑,这种事是有先例的。 至于他是怎么打得过怪物的,横田野又是怎么死的,他早就打好了腹稿,只要有警察来盘问他,他就有把握糊弄过去,他可不是野原杏子那种单纯的小女孩。 日本警察不太敢对嫌疑人严刑拷打,甚至态度都不敢太严厉,要是传出去会被媒体大书特书,被国民指着鼻子骂,职业生涯可能就毁了,更别说上杉清还是未成年,就算他杀了人,也不可能被判重刑--他要是未满十四岁,这种事估计给他做个现场笔录就放他回去了,日本的法律对未成年人宽容的离谱。 总的来说,上杉清有恃无恐,就算事情发生预料之外的变故,他也可以联系师父解决,那是万不得已之策,他不想太给师父添麻烦了。 习武就是有这点好处,身处绝境也有搏命之力,心中总不会太绝望,至于这一对儿银手镯,上杉清是个对自己挺狠的人,他有把握在两秒钟内用拇指脱臼法摘了这手铐,然后再回复脱臼的指节,不妨碍他握拳打人。 他心中有了对策,一点不慌,已经在思考横田野的异变和东京警视厅的“超凡部门”到底在哪儿,实力如何了。 上杉清所处的审讯室门外,走廊的窗边,站着一道消瘦的人影。 风衣,丝巾,黑礼帽,墨玉手杖。 正是工藤优一的那位“同事”。 黑礼帽这时候正倚着墙,把玩着墨玉手杖,目光有些若有所思的盯着审讯室的门。 之前,他刚准备上去横田宅看看情况,可就在他前脚踏入公寓楼大门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楼上突然爆发出一阵绝强的超凡力量,同时惊现的,还有一股犹如利剑出鞘般的凛冽气势。 这感觉一闪即逝,不到三秒钟,他就清晰的感受到了,横田野的超凡能力反应...已经消失了。 他当时惊得眼都直了--外勤特工曾经勘测过横田野身上的超凡能力的强度,最后定性的事件危险程度为“区域”级。 也就是说,横田野有实力把东京都的一个区搅得鸡犬不宁--在没有超凡力量阻碍的前提下。 所以他才派人疏散群众,防止更大的伤亡,这是他的本职工作。 区域级的事件,并不是说黑礼帽处理不了--那并不困难,但三秒钟就斩灭一尊区域级的鬼神...他自问做不到。 就算他的能力并不以“爆发力”见长,这也有些吓人了...那可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啊! 就在他思考要不要上去直接和上杉清见面,并且抛出橄榄枝的时候,他接到了工藤优一的电话,这位“大侦探”告诉他,上杉清已经报警了,警察会很快的赶往现场。 挂了电话,黑礼帽沉吟了片刻,反而不着急了,因为工藤优一的关系,他们组织在警察体系里有着举足轻重的话语权,进了樱田门,很多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 他索性退出了公寓楼,直接驱车赶往樱田门和工藤优一碰了个头,顺便提了几个要求。 然后他就在这儿等着了。 在黑礼帽沉思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皮靴撞击地面的清脆脚步声,他瞥了一眼,嘴角挂起了有些虚假的微笑。 工藤优一眯着眼,换了一身常服,踩着小皮鞋,不急不缓的走了过来。 他在黑礼帽的身边停下,冷着脸把一本证件塞到了黑礼帽的手里,然后低声说了一句。 “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别为这种事烦我!” “有了这个,你就有审讯嫌疑人的资格,没人能挑你毛病...你还算有脑子,知道樱田门里有人跟我们不对付,能规规矩矩的想办法按章程办事。” “对清客气点!你俩要是对上,我肯定不会帮你!” 说完,工藤优一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被冷眼相待,黑礼帽根本没生气,他一耸肩,点了点头,打量了一下手中的证件,带着温和的笑容,推开了审讯室的大门。 上杉清衣服上是已经干涸的血渍,面色冷淡,眼神因为刚斩过鬼而有些阴郁,这么乍一看上去,倒是有点像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狂。 黑礼帽的微笑得体从容,举止有礼,却像个西方传统贵族。 两人目光相接,对视了三秒。 然后,黑礼帽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 他快步走到了审讯桌前坐下,将手中还没捂热乎的证件在上杉清面前一晃。 “上杉君...对吧?晚上好。” “你可以叫我芥川警部,接下来由我来问你几个问题。” 上杉清眯着眼,注意力被黑礼帽亮出的证件上的名字吸引住了。 他在心中慢慢的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 “芥川龙之介?” 第三十章 审讯 上杉清微微抬目,眼眸中不见晴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一个呼吸过后,他微微一笑,轻声开口。 “芥川警部...您的名字可真是...挺有文学涵养的哈。” 芥川龙之介,生于明治时代,逝于昭和初期的日本文豪,他的作品被录入了日本课本,被全国的学子诵读,在日本的文学界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芥川龙之介与森鸥外、夏目漱石被称为20世纪前半叶日本文坛上的三巨匠,芥川龙之介自杀去世八年后,他的毕生好友菊池宽设立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文学新人奖“芥川赏”,这个奖项至今在文坛新人的心中有着很重的分量。 眼前的芥川警部,可能只是重名吧...上杉清仔细的端详着芥川龙之介,心情并不怎么轻松,他隐隐约约的从面前之人的身上感觉到一种若有似无的威胁感。 可能是修行剑道给他带来的敏锐直觉,也可能是蜃气楼的洗礼增强了他的第六感,反正他下意识的觉得眼前芥川龙之介有些不对劲。 “这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竟然已经坐到警部的位置了么?是什么豪族的子弟?还是说...他有特殊的才能,来自于某些【特别行动部门】?” “警部”这个职位,在樱田门里说高不高,说低也不算低,确实不算什么大官,这里毕竟是东京警视厅,丢块砖头进来就能砸到一片的警部,警部补。 警部是日本警察职业组的起点--通过“国家一类公务员考试”的精英警察,起步就是警部补。 也是非职业组的终点--只参加了地方性的考试,地方公务员出身的警察,一辈子的职业顶点也不过是个警部。 但芥川龙之介的年龄实在是太年轻了,若是不穿这么正式的风衣礼帽,上杉清甚至觉得他还没有自己的岁数大。 这也让他心生怀疑,不过他并没有显山露水,而是神色如常的和芥川龙之介打着招呼,甚至开了个小玩笑。 对于上杉清的调侃,芥川龙之介不以为意,他没有接话茬,而是翻开了手中的本子,转动着一支钢笔,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打量了一番上杉清,然后慢慢悠悠的开口。 “那些录基本信息的废话我就不问了,我呢,来之前稍微调查了一下你,上杉君。” “家世清白,没有犯罪记录,在学校是品学兼优的秀才,风评一向很好,听说你的理想高校目标是东大?那说不定我们以后会成为校友呢。” 听这意思,芥川龙之介似乎是东京大学卒业--这张文凭可是通往日本上层社会的敲门砖。 芥川龙之介的笑容和睦,语气温柔,能让陌生人顿生好感,宛如春风扑面,他说话也蛮有技巧的,花花轿子众人抬,捡着别人爱说的话听,很有利与拉进和初次见面之人的距离。 上杉清可不吃这一套。 他的嘴角也弯起了假笑。 “那里,芥川警部年纪轻轻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才是真正的年少有为,我萤火之光,不敢争于皓月。” “芥川警部有什么话,就直接问吧,我知无不言,绝不隐瞒。” 两人假笑着对视,像极了互相算计的两只小狐狸--这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芥川龙之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轻轻地点头,沉吟道:“既然如此,我就有话直说了,上杉君--”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杀死横田野的,方便告诉我么?” 上杉清一挑剑眉,狐狸眼眯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变的有些冷冽,这果然是善者不来啊。 上来一个杀人的帽子就扣上来了? 他没有慌张争辩,也没有愤怒的反驳,而是用一如既往的平静语气开口。 “芥川警部可能误会了什么,我并没有【杀死】横田先生,我所做的仅仅是【正当防卫】。” “我在现场和一位警官交代过事情发生的经过了,我登门拜访,进门就是地狱一样的血腥修罗场,遍地都是尸体的残骸,横田先生正在跪拜一个空无一物的神龛,面色诡异,像是被鬼上身了一样,他看见我进来,就不由分说的提刀来攻击我,我迫于无奈,只能被迫反击。” “在打斗的过程中,我曾成功的夺过横田先生的剁骨刀,在他后背留下过一道伤口,并且也用木刀在他前胸斩过一刀,但这绝对不足以让一位成年男性殒命当场,我是学剑道的,芥川警部,这点我很有把握。” “至于横田先生的死亡,我没法解释,他当时在战斗中突然就变得表情狰狞痛苦,全身被奇怪的雾气包裹,在地上挣扎翻滚了几下,就不动了,我当时被横田先生重创了数下,身体状况很不妙,得到了喘息的时间,就立马报警了。” “我相信现场所有的证据都能证实我说的话,杏子也能作为我的人证。” “我并不觉得横田先生的死与我有关,假如您并不这么认为,并且能拿出十足的证据来证明是我构成了横田先生的死亡,那我也不会诡辩,我愿意认罪伏法,为我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但,您真的拿得出证据么?” “所以,芥川警部,您要是还用那套诱导话术,想给我扣帽子,给我心理压力让我蒙冤认罪的话...您还是省省吧。” “我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无知的小孩子!” “我也是打工赚钱的,算是纳税人,您是警察,我有配合您工作的义务,但也请您的态度稍微端正一些。”--这其实是在胡说八道,学生打工是不用交税的,这只不过是上杉清为了自己在气势上占得上风而在瞎扯。 “于公于私,我都愿意和您聊聊,但您要是没有诚意的话,那么在律师来之前,我不会再开口说一句话。” 上杉清先是复述了一遍事情的发生经过,矢口否认了横田野的死于自己有关,把横田野的死因也用一问三不知的方法混了过去--这一切都挺可信的,前提是他真的是普通人。 然后,他不卑不亢,话里带刺的讥讽了芥川龙之介两句,并且态度变得强硬了起来。 没办法,人善被人欺,他要是表现得过于唯唯诺诺,那才是心虚的表现,这种有理有据,没有任何愧疚的发言,有时候才能取信于人。 要是芥川龙之介不知道上杉清的底细,被这么顶了几句,说不准就真的无话可说了。 芥川龙之介嘴中啧啧了两声,手中的钢笔在本子上一顿,晕染开了点点墨迹。 他也眯起了眼,斜倚在椅背上,表情玩味。 “律师?上杉君似乎过得很贫寒啊,那些大律师你请不起,你是要申请法律援助么?恕我直言,政府分配给法律援助的律师都是些新手,水平着实一般,他拖得起,你拖得起么?” “学业怎么办?风评怎么办?你的光明前途怎么办?” “虽然我和上杉君只是初次见面,但是我逾越的说一句,这只是我的个人判断,若有得罪,请勿见怪!” “我觉得能面对敌人悍然拔刀出手的上杉君,可不像相信法律的人呐...” 芥川龙之介丝毫没有被上杉清影响说话的节奏和气势,一时间,两人间的气氛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 上杉清脸上的笑容一敛,面沉似水的紧盯着芥川龙之介饱含笑意的双眸,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缓缓的摇头,一字一句的开口。 “不,你说错了,芥川警部。” “我是个守法的公民,我相信法律。” “只是...” “我不相信某些执行法律的人...” “比如...您?” 第三十一章 兼职 上杉清这几句话,在崇尚“内敛”,“谦让”,“礼貌”的日本来说,基本算是指着人鼻子骂街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气氛的沉重,芥川龙之介脸上的笑容愈来愈盛,他微微摇头,表情并没有变得紧张。 “放轻松点,上杉君,我不是你的敌人。” “...” “至少现在不是。” 芥川龙之介摊了摊手,示意上杉清稍安勿躁,言语若有所指。 “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抵触,那我们换个话题好了。” “首先,上杉君,请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横田宅?可别告诉我是回家顺路啊。” 芥川龙之介正经了起来,问了个像是审讯警察会问的问题。 这些答案上杉清心中早就有了腹稿,回答起来不假思索。 “因为杏子跟我说,她的舅舅这几个月变得很奇怪,同时有很诡异的拜祭行为,她在家里还经常被舅妈责骂,我怕她受了委屈,决定送她回家,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和她的舅舅舅妈交涉一下,尝试改变他们对杏子的态度。” 芥川龙之介的笑容变得八卦了起来,他拉长了语气,抑扬顿挫的“哦”了一声。 “那,我冒昧问一句,野原杏子和上杉君的关系是...” “杏子今天中午刚刚跟我表白。” 上杉清玩了个文字游戏,对芥川龙之介的疑问,没承认,也没否认。 芥川龙之介却是一脸“我懂了”的表情,神色变得暧昧了起来。 “嗯,英雄救美么?确实是这个年龄的少年能做出来的事情呢。” “那么,你出现在现场的原因,我了解了,你出手的动机--你说了,是为了自卫,这说得过去,横田野确实是个杀人犯,可能还是个疯子。” “放心,你是个明白人,杀人的罪名我套不到你身上,就算我有心为难你,也最多给你添点麻烦罢了,我不会做那种没意义的事,我们又没什么深仇大恨。” “我想弄明白的是...你是怎么杀死--” “哦,抱歉,你是怎么【击败】横田野的。” 说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芥川龙之介目光灼灼的盯着上杉清,期待着他的回答。 没错,他来这里的目的有两个。 第一,他需要大体的摸清上杉清的实力,判断一下他的能力,是否跟鬼神有关,这很重要。 第二,在弄明白上杉清的实力之后,他需要考虑怎么把这么一根好苗子招揽到组织里,别便宜了别人。 对于这个问题,上杉清也早有准备。 “我拥有新阴流的免许皆传印可状,从小修习剑道,至今已有十几载寒暑,若是连基本的对敌之力都没有,未免也太对不起我这十几年的苦功了。” 说这话的时候,上杉清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一丝少年人的自傲,表情很是理所当然。 芥川龙之介微微摇头,似乎并不认同上杉清的说法。 “剑道是有极限的,上杉君,警察系统中我认识很多精研剑道的同事,不是那种竞技剑道,是货真价实的古流剑道杀人术。” “所谓的剑术,不过是杀人的技巧,而杀人技巧能建功的时机,是双方的身体素质大致相当的时候。” “横田野的尸检结果和现场的勘测结果已经出来了,通过他造成的破坏,我们对他做了一个基本的威胁评估。” “具体的身体强度很难推测,但这个人的速度和力量,大概在普通人的三倍以上--你是习武的,这是什么概念,不用我补充了吧?” “格斗大赛中,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打起来的胜负都没什么悬念,身体素质相差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你一句剑道就想糊弄故去,也未免太看不起人了。” “我不为难你,上杉君,告诉我你是怎么打倒横田野的,你就可以走了,你的小女朋友也是。” “我这要求不过分吧?” 上杉清皱着眉头,默然数秒,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没什么好说的,芥川警部,我说过,并不是我杀死了横田先生,他可能是自身出了什么问题,身上突然裂开了许多伤口,血如泉涌,突然倒下了。” “而且,他的状况也很不对劲,恕我直言,他那时候的状态,已经不太像是人类了。” “他的额头甚至长出了奇怪的角,我一度以为那是我的幻觉。” “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你就算再怎么问我,我也说不出别的了。” 上杉清已经懒得对芥川龙之介用敬称了,他总觉得这个芥川警部有些奇怪,他问的话根本不是普通的警察应该问的。 他甚至觉得,相比于横田野,芥川龙之介似乎对自己更有兴趣。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嗅到了麻烦的味道。 芥川龙之介对于上杉清的油盐不进也觉得有些棘手--这少年软硬不吃,油滑的根本不像十五六岁的高中生。 说起话来更是滴水不漏,要是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他的底细,恐怕也发现不了什么端倪,能被他轻松的蒙混过去。 他叹了口气,看了看表,觉得再这么纠缠下去,恐怕没什么结果,决定单刀直入。 “我明白了,上杉君对我抱有提防之心我也能理解,既然如此,我就把话挑明了说吧。” “上杉君有没有兴趣做一些兼职?我记得你似乎挺缺钱的?” 上杉清被芥川龙之介的话题转换惊得愣了一瞬,有些疑惑的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兼职?” 从杀人案件到兼职,这跨度也太大了。 芥川龙之介肯定的点了点头,站起了身来。 “上杉君,横田野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你不好奇么?” “这世界真的如你所见那么安详平和么?” “你这一身古流剑术,就真的忍心将他作为屠龙术珍藏,终身不得一用么?” “你今天已经看过了许多的血腥了吧...” “那...” “你还想看更多么?” 芥川龙之介将墨玉手杖往地面上一顿,发出了清脆的玉石撞击声。 他的目光带着几分蛊惑,毫不避讳的与上杉清对视,问出了几个上杉清没有料到的问题。 “鬼神的世界,超凡的大门。” “上杉君,如果你感兴趣,想要跨过这一步的话...” “请跟我来吧,我们换个地方谈。” 芥川龙之介说完这些话后,为了以示诚意,用手杖一指,上杉清手上的手铐就应声而落,他又一挥手,凭空就取出了一个绛紫色的剑袋--那是上杉清的木刀,被轻轻的放在了原主人的面前。 然后,他便转身离去。 审讯室的门被他顺手带上,屋内变得一片沉寂。 上杉清消化着芥川龙之介的话,眼眸中满是若有所思之色。 看来这位芥川警部,身份有些不一般呐, 半分钟后,他蓦然起身,将黑檀木刀握在手里,步伐坚定的推门而出。 第三十二章 鬼神 上杉清并不是无谋之辈,他做的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能判断的出,芥川龙之介应该没什么恶意,他现在处于警视厅里,是对面的地盘,掀不起什么波浪,而对方竟然愿意颇费口舌的来先和自己好好谈,说明他还算有诚意。 刚刚芥川龙之介展露的虚空取物的本事,也说明了他的身份--绝非凡人。 再加上芥川龙之介意有所指的一些问话,上杉清稍微想了一会儿,就做出了判断--这难道看上了我斩倒横田野的能力,来拉我入伙的? 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他真的隶属与某些“特殊部门”的话,能发觉“心斩”给横田野留下的痕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么一想,之前芥川龙之介的问话里,似乎有颇多试探啊! 至于他的决定嘛... 去看看也无妨。 当初为了获得对抗恶鬼的能力,他跑遍了东京都的大街小巷,只为了学一些防身技,对于普通人来说枯燥且乏味的剑道修行他也用毅力坚持了下来。 这些是为了什么? 恶鬼的威胁犹如他头顶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让他提心吊胆。 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半分也马虎不得。 而且,现在的他,对于芥川龙之介的身份,也有了几分猜测和好奇。 他也不怕出事,更不怕芥川骗他,师父应该也是超凡世界的人,今天先去探探口风,回去和师父印证商议一下,总没有坏处。 要是芥川突然发难,哼… 有木刀在手,谁向谁发难还说不准呢!他胆气更壮了几分,上杉清推门而出,与在门边等他的芥川龙之介对视了一眼,沉默不语。 芥川龙之介似乎早就料到上杉清会跟出来,微微一笑,带着上杉清,走上了上楼的楼梯。 五分钟后, 警视厅大楼的天台最边缘的栏杆旁,芥川龙之介与上杉清并肩而立。 芥川龙之介毫无形象的伸了个懒腰,叹了口气,伸手向外一指,有些感慨。 “看啊,上杉君。” “东京都的夜色很美吧。”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东京这个城市看上去却没有一丝的疲惫,东京警视厅足有十八层,是个高层建筑,在这里的天台上,能看得到半个东京都的夜景。 上杉清顺着芥川龙之介所指的方向看去,今天的天气不好,暴雨欲来,但他目光所及处还是一片霓虹闪烁,在五颜六色的光污染下,墨色的苍穹中连星星都看不到半颗,大街上车水马龙,花月下灯红酒绿,喧嚣浮于凡尘之上,逸散着属于人世间独有的生机勃勃。 “这人间歌舞升平。” “可我们风雨飘摇。” 芥川龙之介收回了目光,歪着头对上杉清说了这么两句话。 “在我跟你说明白兼职的问题之前,我首先要告诉你,我们是什么,我们会面对什么。” “我相信你也很想知道,上杉君,恕我直言,我看人很准的。” “你看上去就不是那么安分守己的人...” “真正的凡俗之人,就算是剑道再高超,碰到横田野那种怪物,也不会想着死斗,多半会选择逃跑,报警。” “可你呢?” “你拔剑就斩...” “你对它们缺少【敬畏】!” “你天生就适合干我们这一行!” 芥川龙之介后退了几步,微微对上杉清鞠了个躬。 “为了方便我进行说明,可能要邀请上杉君来我的私人领域做客。” “请务必不要惊慌抵抗,我对你并无恶意,我再重申一遍。” 芥川龙之介说着话,手中的墨玉手杖轻点地面。 上杉清只觉得一个恍惚,脑中传来了一阵短暂的眩晕感,无数光怪陆离的色彩在他眸中晕染开来,像是穿越了时间和空间一样,等他回过神来,四周已经景色大变。 这里还是东京警视厅的天台,他的面前还站着芥川龙之介。 但... 闪耀的霓虹消失无踪,宽阔的街道上只有冷风呼啸,连半个人影都无,灯火俱熄,夜色浓稠,无数灰黑色的雾气在半空弥漫,给人一种如梦似幻的诡奇感觉。 天空中群星闪耀,一轮血月熠熠当空,洒下了不详的暗红光芒。 整个东京,仿佛变成了一座死城。 这里的感觉上杉清太熟悉了...这是恶鬼的鬼域。 如果光是这样也就算了。 上杉清目光环视了一圈,心头悚然一惊,盯住了东京塔的方向,瞳孔一缩,手已经下意识的扶住了木刀的刀柄。 三百三十米的高塔之上,盘踞着巨大无比的怪物。 那像一条巨蛇与章鱼的结合体,上半身是蛇,下半身是章鱼般的八爪--那是八条蜿蜒的节肢,那怪物用节肢上的吸盘牢牢的吸附在东京塔上,滴落着恶心的液体的身躯,将东京塔塞得满满当当,使其看上去摇摇欲坠。 蛇身上长着很多凸起的肉瘤,仿佛哺乳动物的心脏一样,都在隐隐的跳动,偶尔有一块肉瘤破开,便有一片血雨挥洒。 血雨在半空就蒸腾成灰黑色的灰雾。 蛇头上是狰狞的鳞甲,和不规则的骨质尖刺,这两者组成了玄奥的花纹,让上杉清只是看了几眼,就觉得一阵头晕眼花。 蛇的眼睛有八只,每一只都是苍蝇一样的复眼,分别看向东京的不同方向,似乎要将这个世界收归眼底。 上杉清艰难的移开了目光,用前所未有的凝重眼神看着芥川龙之介。 他咽了口唾沫,滚动着喉结,压低了声音挤出了一句话。 “那是什么!” 芥川龙之介面色如常的看着东京塔的方向,脸上带着奇异的笑意,微微点头。 他答非所问道:“你果然能看到。” “你看到了什么?” 上杉清没有说废话的心情,他用简练的语言将自己看到的不可名状之怪物描述了一遍。 芥川龙之介微微颔首,面上笑容不减。 “上杉君,祂叫耶梦加得。” “祂是吞噬梦境之蛇,是一尊货真价实的【神明】。” “也是我们的敌人之一。” 上杉清晃了晃脑袋,压下了心中不可抑制泛起的恐惧之情,轻声念道:“神明?” 芥川龙之介没有管上杉清的失态,而是自顾自的往下说。 “怪异,魅,妖怪,鬼魂,魑魅魍魉...” “这种【存在】有无数种的别称,它们的形成已经不可考,有的是人死后的魂灵所化,有的是秉承天地灵气而生,有的是山精木魅诞生了灵智。” “但在凡人不可视之地,它们真实的存在着。” “我们将其称为--鬼神!” “弱者为鬼,强者为神,超凡脱俗,立于云端!” “而这里,就是鬼神的家园,人类的绝地。” “我们将其称为--梦镜世界。” “梦中之神,镜中之鬼,时刻的垂涎着...我们的世界!” 第三十三章 梦,镜,超凡 鬼域...不,应该说梦镜世界中的天空,也是阴沉的。 仿佛下一刻就会有暴雨倾盆。 没有人烟,除却两人的交谈时,就只有一片死寂的天台顶,上杉清琢磨着自己刚刚的得到的信息,面色有些复杂。 鬼神... 这个名字倒是挺贴切的,弱者为鬼,强者为神么。 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体现的淋漓尽致。 上杉清扫了一眼这荒无人烟的梦镜世界,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多。 他也没客气,直接开口问道:“所以,这里不是现实世界?” “那这里到底是哪里?我是怎么进入到这里的?” 芥川龙之介并没有再遮遮掩掩,一副知无不言的样子。 “我说了,这里是我的梦镜世界。” “是鬼神的乐土,是人类的禁区。” “能在这里活跃的,只有鬼神,与超凡者。” “至于梦镜世界到底是什么...” “你做过梦么?” 上杉清皱着眉点了点头。 “你照过镜子么?” 上杉清接着点头。 芥川龙之介神秘的笑了笑。 “那就很好解释了。” “你可以将梦镜世界理解为梦中的世界,或者镜子里的世界--区别于现世,却又脱胎于现世的另一个位面。” “至于梦镜世界的形成原因嘛...” “你听说过意识海么?” 上杉清前世是个学霸,阅读面挺广的--他大学的时候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闲着没事就喜欢泡图书馆看看杂书,这是他最廉价的休闲方式。 所以芥川龙之介的反问,他也能接的上来。 “意识海...” “冥想的学说里提到,那是人类潜意识的栖息地,是人类用来思考的场所,某些佛门禅宗认为,意识海是人类灵魂的巢穴。” “你的意思是...” 芥川龙之介肯定的点头。 “没错,这里就是【意识海】!” 上杉清可不是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的蠢蛋,他再度打量了一下四周,心中疑窦丛生。 “芥川警部,你说的超凡者,我大概能理解那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都领我来到了这里,那肯定是打算跟我开诚布公的谈,我也把话说明白。” “我曾经遇到过恶鬼,被拉进过相似的空间,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鬼域。” “恕我直言,假如你说这里其实是【意识海】的话,那这【意识海】也未免太夸张了。” “这里完全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有谁的意识,能承载一个完整的世界么?” 上杉清歪着头,伸出手指点了点太阳穴。 “脑子会被撑爆的,芥川警部,你可别把我当做小孩子骗!” 上杉清这人喜欢将心比心,人待他以诚,他也诚心待人,既然芥川龙之介都把自己带到了梦镜世界,那显然是知道自己拥有斩灭恶鬼的实力,他再藏着掖着,也没意思。 不如把话说清楚,顺便弄明白这些一直以来都困扰他的鬼神到底是什么,那鬼域又是什么。 他的意思很简单,打个比方,有的人可以在意识海中幻想出一间屋子,想象力比较丰富的可以想象出一栋建筑,学校,或者警局,超市等等... 这些也许都有人可以做到。 但有的人能在意识海中幻想出一座城市么? 不可能的。 这座城市的每个细节,每栋大楼,每条街道,每个房屋里的摆设,超市里货架上的商品,每栋建筑的格局,一切都要事无巨细,清清楚楚。 这是非常庞大的信息量,即使人脑有着无限的潜力,处理起来也很费劲。 更别说以上杉清的角度来看,这里可不单单是一座城市的问题--远远望去,建筑群无垠无尽,这分明是栩栩如生的一个新世界。 他曾经在鬼域中仔细的查探过,周围的景象,大到建筑物的布局,小到周围商户的家具摆设,事无巨细,皆与现实世界相同。 在意识海中模拟出一个世界? 别开玩笑了...这是神明才能做到的事情。 芥川龙之介的笑容更加神秘莫测了,他摊了摊手,轻声开口。 “你很敏锐,理解力也很强,上杉君,但你的方向错了。” “你以为梦镜世界是超凡者,或者鬼神的意识海?” “我可没有说过这种话。” “上杉君,你的格局不要局限在这种层面,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我们脚下的地球...是有生命的话,那么它会不会拥有像人类一样的思维能力?” “它会不会思考,会不会也有意识海?” “有句话我们通常提起,大自然拥有无穷的奥妙,它会自我调节,会通过很巧妙的手段维持生态的平衡,它也会发怒,山崩,海啸,火山爆发,大地震...” “是不是很像人类?” “在很多科幻小说里,都提出过【星球意识】或者【世界意志】的这种观点,这些真的是虚构的么?” “哈...所谓的梦镜世界,就是我们所处世界的意识海!” “所以这个世界在细节上与现世分毫不差。” “这么说的话,你还有疑问么?” 虽然听到了挺劲爆的消息,但是上杉清却没有显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他连穿越这种事都见过了,恶鬼也斩过几个,你跟他说什么世界意志,他肯定不能矢口否认,认为这是胡说八道。 甚至他仔细的思考了一下,觉得这种说法的可信度非常的高。 但,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 上杉清眯起了狐狸眼,用余光瞥了一眼东京塔上的巨蛇,疑声道:“逻辑上说得通...但是,在之前的鬼域中,我可没见过这玩意!” “按你的说法,所谓的鬼域--你说的梦镜世界,就是世界意志的意识海,那么没道理我之前都没见过这东西,今天就突然见到了吧!” 芥川龙之介摇了摇头,继续解释。 “你说的没错,你之前进入过的梦镜世界,确实不存在【耶梦加得】。” “这其中的原因嘛...” “我给你打个比方吧。” “如果将梦镜世界比喻成一间公寓楼,其中包含着茫茫多的近乎无限的房间。” “其中的每间房间格局都相同。” “那么,每当有新的鬼神诞生,或者有凡人进行超凡觉醒,踏入了超凡之后,他们的灵魂就会升华,灵感能力大大的提高。” “他们会拥有各种神奇的能力,并且能看得见凡人不可视之物,同时,他们的灵魂也会和梦镜世界进行一次基础的【链接】。” “这是我们这个世界所有的超凡生命必经之路,你要非要问为什么的话,我只能说,这是世界的规则。” “在链接过后,新晋的鬼神,或者超凡者,就会在梦镜世界这座公寓楼里,拥有一套格局和其他房间一模一样的套房。” “就是这里,上杉君,你现在就是被我请进了我的房间。” “说实话,这些事情你应该知道的,虽然不知道你隶属于哪一派系,但你绝对经历过超凡觉醒。” “链接者的传承之镜,秘仪者的燔祭仪式,真知者的脑域开发,修行者则要看所修之术是什么,你是剑士...那多半是真剑觉醒!” “普通的凡人,绝无可能灭杀鬼神,据我所知,不算横田野,你至少斩过五尊鬼神,就算只是些小喽啰,这也是罕见的战绩。” “你肯定是超凡者,这毋宁质疑,所以,你应该也拥有属于自己的梦镜世界!” 上杉清面色不变,心中却念如电转,思绪翻涌,大脑飞快的运作,将无数的线索拼接了起来。 他是没有属于自己的梦镜世界的,他没有自己踏入过鬼域的经历,只有某些鬼神以他为目标的时候,他才会被动的被拖入对方的鬼域。 但是,仔细想想... 他有蜃气楼! 百鬼町,蜃气楼都坐落在一个岛上,那座孤岛被海水包围,四周都是茫茫然的灰雾,他从来没有突破过那些灰雾,没有离开过百鬼之町。 会不会...孤岛之外,就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蜃气楼所在的那个空间,就是他的梦镜世界?! 上杉清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他决定下次进入蜃气楼的时候做一些实验来验证这个猜想,现在不是干这种事的时候。 他装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微微抬眸,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你说的那些超凡觉醒的方法,我不太了解,但是斩杀鬼神的能力,我确实有。” “我说了,我进入过梦镜世界,但是我对其一无所知,没人教我这些东西。” 芥川龙之介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上泉剑豪没有告诉你这些?” 上杉清跟上泉秀川学剑并不是什么秘密,这时候被说破,他也没有很惊讶,师父已经向他展示过超凡剑术,他也知道师父就是芥川龙之介口中的“超凡者”。 但这些事情,师父都还未曾与他提起,上泉秀川说过,要等上杉清进行真剑觉醒之后,再告诉他什么是“超凡者的世界”,知道的越多,危险就越多,这是上泉秀川的原话。 师父这么说了,他肯定不能违逆师命,所以也只能将疑问压在了心底。 得见上杉清微微摇头,芥川龙之介面上浮现了一丝不解之色,但他也没有多问。 “好吧,你师门的事情,我不便多管,既然如此,上杉君,还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会给你一一解答。” 上杉清沉吟数秒,斜指向东京塔的方向。 “梦镜世界到底是什么,我大概了解了,但...” “那个怪物--【耶梦加得】,祂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梦镜世界?” 芥川龙之介顺着上杉清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是看了两眼,就匆忙的转头,脸色有些苍白。 他笑的有些无奈,声音也有些虚弱。 “上杉君,大家都是这栋公寓楼里的住户,串个门,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比如...你现在就处于我的梦镜世界中,这就算是你来我家里拜访。” “当然,上杉君是我邀请的客人,但这世上,总有一些不请自来的恶客。” “就比如...你指的那一位咯。” “当鬼神和超凡者的实力强到某个界限的时候,他们就拥有了进入别人【房间】的能力。” “邀请别人进入自己的【房间】,这很简单,就像你说的,你曾经被鬼神拉入过【鬼域】,这很容易做到。” “但是要强行闯入别人的【房间】,难度可是成几何倍数增加的。” “你所见的耶梦加得,并不是祂的本体,要是祂的本体降临在这里,那我肯定直接拉着你逃命,我们两个联手,是不可能对付的了祂的,那是【天灾】级的鬼神。” “这里存在的,只是祂的一缕意念,代表着祂已经盯上我了...” “就算是强如耶梦加得,也不可能直接闯入我的【房间】,将我吞噬,但鬼神要对超凡者下手,有别的方法。” “比如,基本所有的鬼神都擅长幻术--他们可以用幻术,来影响超凡者的心智。” “梦镜世界毕竟不是现世,在这里呆的时间久了,会对超凡者本身产生非常大的精神压力。” “你也说过,承载世界的意志,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就算仅仅是链接梦镜世界,也会给灵魂带来很大的负担。” “不过...因为梦镜世界对超凡者的实力增长有所裨益,在那种高压之下,超凡者的灵感能力提升的很快,所以很多超凡者都会尽量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那么,当某位超凡者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灵魂濒临崩溃的时候,如果中了鬼神的幻术,那他的灵魂就会【沉沦】。” “他会分不清梦镜与现世,被困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能返回现世,久而久之,在鬼神的幻术和世界意志压迫的双重夹击之下,他的灵魂就会崩灭。” “这时候,暗算超凡者的鬼神,就可以鸠占鹊巢,借机重生!” “这也是鬼神从梦镜世界挣脱,来到现世最适用的方法之一。” 芥川龙之介深呼吸了几口,本来苍白的面色红润了起来,似乎从直视耶梦加得带来的不适感中挣脱了出来。 “上杉君,你之前被鬼神拉入到梦镜世界,多半是他们打算蛊惑你,然后借你的身体重生。” “其实这种别人对你的【邀请】,是有拒绝的方法的,只要你神智清醒,你可以拒绝进入对方的【房间】。” “你很明显不知道这种方法...” “但是,你选择了更简单粗暴的破解之法,你直接将梦镜世界的主人斩与剑下。” “所以我才这么看好你啊...上杉君。” “我说过,你是天生干我们这行的人...” 第三十四章 收藏品协会 上杉清沉默了许久。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梦镜世界和自己的蜃气楼很像。 他在蜃气楼中待的时间久了,也会产生精神疲劳,他现在每天只能在蜃气楼中待两个小时,再多的话,身体就有些撑不住。 不过灵魂崩坏的感觉...他还真没体会过。 但他也将鬼神侵袭超凡者的这个情报牢牢的记在心底,他觉得那些被他斩灭的鬼神,拉他进入鬼域,目的恐怕就是将自己的灵魂蛊惑,然后夺舍。 “你的比喻很形象,芥川警部,我大概明白这梦镜空间和鬼神之间的关系了...” “容我额外问一句,我从没有在现实世界里见过鬼神,是有什么东西束缚着他们,让他们不能来到现实世界么?” 上杉清思虑了片刻,问出了一个问题。 芥川龙之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上杉君,确实,大部分的鬼神,只能在梦镜世界里活动。” “至于为什么...就要涉及到几个远古的传说了,其中有些故事,我都不太了解。” “你这么理解就好--鬼神,是世界的害虫。” “嘛...虽然说人类也不算什么益虫,但鬼神比起人类来,拥有更加纯粹且暴戾的破坏欲,他们以万物为饵食,以毁灭为乐趣,肆无忌惮的挥洒着恐惧和灾难。” “你觉得,我们所处世界的意志,会喜欢这种害虫么?” “答案显而易见...所以,在冥冥中【天意】的推动下,全世界各地都曾经发动过封印鬼神的战争。” “西方的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里面不知道埋藏了多少超凡者与鬼神交锋的战场,我就不一一细数了。” “在那个和我们隔海相望的古国,上古时期,部落时代,就有着黄帝炎帝与蚩尤逐鹿中原的神话故事,那里面描述了,蚩尤有八只脚,三头六臂,铜头铁额,刀枪不入,善于使用刀、斧、戈作战,不死不休,勇猛无比,黄帝不能力敌,请天神助其破之。” “将蚩尤换成鬼神,天神换成超凡者,你觉得这个故事有违和感么?” “在我们的国家,平安时代,也曾爆发过阴阳师与妖怪的血战,那之后,本来兴盛的阴阳道元气大伤,只能休养生息,但那些原本活跃的妖怪也都被尽数封印进了梦镜空间。” “时至现在,人与鬼神隔界相望,一般情况下,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上杉清默默的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我遇到的那些鬼神,和横田野,又是怎么回事?我可没见过身边的凡人遭遇到鬼神...为什么只有我是特殊的!” 芥川龙之介本身就是个话痨,虽然上杉清问的问题有点多,但他根本不嫌麻烦。 “假如--我是说假如。” “假如说有鬼神通过【夺舍】或者【降临】的方式来到现实世界,他们是能够对凡人造成伤害的。” “但如果他们只在梦镜世界,他们的幻术对凡人无效。” “因为凡人根本链接不到梦镜世界,那些鬼神根本找不到施术的对象。” “不可视之物,便不会侵袭其心。” “凡人看不见鬼神,所以...他们在大多数时候,是安全的。” “超凡者不一样,踏入超凡,就等于踏入了危机四伏的战场,你在每时每刻,都有可能迎来鬼神的扣门--那是他们的盛情邀请。” “接受了,就得分个你死我活,拒绝了,也能保一时平安。” “这就是你被盯上的原因--看开点,习惯就好了。” “你看,我被耶梦加得盯上了,我都丝毫不慌,因为慌也没用。” “超凡之人,是鬼神首选的猎物。” “至于横田野嘛...” 芥川龙之介稍稍皱起了眉头,眼眸中闪过一丝一闪即逝的狠戾。 “横田野并不是鬼神,他算是超凡者。” “他是秘仪者,是某尊鬼神的奴仆,严格来说,他基本已经失去自我,变成了鬼神的傀儡了。” 看到上杉清一脸的疑惑,芥川龙之介恍然一笑。 “对了,你没有接触过超凡者,对这些事情不了解。” “超凡者根据其能力的来源,被大致分为五种。” “使用【传承之镜】链接英灵之魂的链接者。” “崇尚科学,致力于【人定胜天】,相信可以以人之躯,比肩鬼神的真知者。” “拥有修行某种术的资质,通过自身的刻苦修行,获取超凡之力的修行者--比如你的老师,上泉剑豪,他当初在某处梦镜世界与鬼神为敌,悍然出剑,一剑斩灭鬼神三十七,挽救了半座东京城的生灵,也闯出了【不败之上泉】的赫赫名声。” “还有一些为了力量,投身鬼神麾下,或者被鬼神洗脑蛊惑的人类,得到了鬼神赐予的超凡之力,这种的,被叫做秘仪者,基本所有的秘仪者都是我们的敌人,他们并不站在人类这边。” “最后,还有一种极其稀少的超凡者,甚至我都未曾见过,只在资料里看到过一些零碎的情报。” “【天命之子】,无需修行,无需链接,无需信仰,也无需学习,他们生下来就拥有与生俱来的超凡能力,使用这种能力对他们来说,就像人会呼吸,鱼会游泳,是理所当然的事。” “横田野就是某尊鬼神的秘仪者,他的主人应该潜伏在东文会麾下的双鬼组里,哼...” “那尊鬼神跟我有恩怨,我和他,只能活一个。” “...嗯,有些失态,让上杉君见笑了。” 上杉清听到“东文会”这个名字,有些失神,然后略一思索,看向了芥川龙之介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原来如此...” “我还以为是重名...” “链接英灵之魂的链接者么...” “芥川警部,莫非你是...” 芥川龙之介微微一笑,后退一步,手杖横于胸前,俯身行了个绅士礼。 “不愧是上杉君,反应很快嘛。” “那么,就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好了。” “我是收藏品协会东京分会的会长。” “也是链接了大文豪【芥川龙之介】英魂的链接者。” “我现在代表收藏品协会,向上杉君发出邀请。” “我需要上杉君的力量,请加入我们吧!” 第三十五章 江户川 芥川龙之介的话语诚恳,表情诚意十足。 上杉清却不会上演什么纳头就拜的戏码--他其实来和芥川龙之介谈事情,是抱着打探情报的想法,至于加入他的组织...他不可能贸然答应。 这事儿要回去问师父。 上杉清不信任芥川龙之介,不...倒不如说,经历过坎坷的人生,上过的当多了,受到的恶意也多了,他对陌生人向来都是十分提防的。 若是芥川龙之介不把黑檀木刀还给他,他甚至都不可能跟他来天台,手中无剑,他的底气不足。 今天从芥川龙之介这里得到的所有情报,上杉清不会轻信,他打算明天去拜访师父,将这些事情一股脑儿的问问上泉秀川再说,按芥川龙之介的说法,师父好像在超凡者中也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知道的肯定不会比芥川龙之介少。 之所以师父之前不告诉自己这些东西,恐怕是他以为自己还没有踏入超凡之门,知道的多了,可能会引起某些鬼神,或者鬼神麾下的秘仪者的注意吧... 对于芥川龙之介的邀请,他也没打算一口回绝,他现在对于超凡世界一知半解,不可能做出明确的判断,这事也回去问问师父的意见比较稳妥。 师父应该是周五早晨的飞机,今天才周三,时间还多,不用急。 上杉清沉吟片刻,嘴角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芥川警部,和我说了这么多,你的诚意我收到了,但我连【收藏品协会】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实在无法决定是否加入。” 芥川龙之介听到上杉清这么问,脸上的笑容一敛,神色变得有些严肃了起来。 “是我太心急了,但...” “上杉君,协会的具体情报,只能在你加入之后,我再跟你详细说明,这些事情对外人是保密的。” “不过我们的工作性质是什么,倒是跟你说说也无妨。” 芥川龙之介挥舞了一下墨玉手杖,隔空一指东京塔盘踞的“耶梦加得”,又抬手指了指头顶的苍穹。 天空中阴沉的乌云密布,寒风呼啸,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大雨倾盆。 芥川龙之介的表情肃穆,声音也变得低沉了起来。 “上杉君,这世界风雨欲来。” “沉睡在另一个世界的鬼神,无时无刻都想着突破梦镜的限制,将我们的世界纳入掌中。” “漫长的夜将携暴雨而至!” “面对着席卷而来的暴风雨,有的人茫然无助,有的人哭喊而逃,有的人躲在屋檐下,独善其身,有的人心中狂喜,拍手叫好,恨不得化身风雨。” “我们则不同。” “面对天威,即使它再浩瀚,我们也会举起手中的武器,迎面而上。” “斩破狂风,逼停骤雨,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我们是先知者,先驱者,也是先遣者!” “我们预知灾难,我们收容鬼神,我们保护这个世界...” “我们是--收藏品协会!” 芥川龙之介说的话挺中二的,但是配上他近乎虔诚的表情和突然变得虚无缥缈的气势,反而没有那么违和。 上杉清心中一琢磨,便对“收藏品协会”的性质做出了大概的判断--一个旨在消灭鬼神,保护世界的组织。 放到电影里,倒像个正派组织,刚刚那段话里,收藏品协会改个复仇者联盟,似乎也没毛病。 超凡者匡扶正义,维护世界和平嘛。 这都是一面之词,全信的肯定是蠢蛋。 上杉清心里有了底,也正色道:“我明白了,芥川警部。” “我不能马上答应你,我需要一些时间的考虑,我也要询问一下师父的意见,请你理解。” 芥川龙之介得到了上杉清的回应,表情慢慢的恢复正常,展颜一笑。 “应该的,这种大事,自然不能轻易的下决定,上杉君要是立刻就答应,我反而心里没底呢。” “容我说几句题外话,上杉君,日本的超凡者组织并不少,光是挂在政府的名下,就有【新选组】和【平安京】这两个部门。” “听名字你也知道,这是武士和阴阳师这些修行者们的聚集地。” “但恕我直言,那些壬生狼和神棍,基本都是财阀与政团麾下的走狗鹰犬,他们只是掌权者手中的一把刀。” “那里不适合你,想当初新选组三顾茅庐,请你师父上泉剑豪出仕,许诺高官厚禄,上泉剑豪毫不犹豫的一口回绝了--他是明白人,加入那种组织,就算能平步青云,也会失去自由。” “相比之下,收藏品协会是你最好的选择。” “嗯...我言尽于此,期待上杉君的正式回应。” 芥川龙之介也不啰嗦了,从怀中取出一张名片,递到上杉清的手里。 “我一直驻守东京,上杉君有了决断,就打我的电话,我静待佳音。” 用无可挑剔的礼节说完了这些话,芥川龙之介手杖一驻地面,另一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今天就到这里。” “我带上杉君出去吧,野原小姐被我安置在三楼的休息室,上杉君放心,我知道她是无辜的,她没有遭到什么不公正的待遇。” “横田野的事件我会处理好,不会给上杉君带来麻烦。” “不过...上杉君,横田野毕竟是死于你手,就算你在我面前不承认,但是在横田野的主人面前,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那些鬼神,可不是什么宽容大度之辈,上杉君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要是遇上什么麻烦,上杉君可以直接联系我,我说过,我和横田野的主人有私冤,我巴不得他死,就算上杉君不打算加入我们,只要是和那尊鬼神有关的事情,上杉君都可以来找我。” “我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协助。” 上杉清轻轻的点头,应承了下来,跟在芥川龙之介的身后向天台的楼道门走去。 没走几步,他似乎无意的提了一句。 “芥川警部,我早就想问了,你似乎对我很了解啊?” 芥川龙之介头也没回,语气变得有些玩味。 “是啊,协会负责情报的是我一位很可靠的同事。” “嗯...说起来,你应该跟他很熟呢。” “他的真名叫什么来着?好久没有叫过,有些记不起来了...” “哦,对了,工藤优一,是这个名字吧!” “他总管东京都的情报工作,同时,也是一位链接者。” 上杉清脸色微变--他倒没有什么被背叛的感觉,他不认为工藤优一会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 现在想想,工藤优一在得知自己要去野原杏子的家的时候,神色就不太对,说的话也很奇怪。 假如他是超凡者的话...那就说的通了。 至于工藤优一隐藏身份的事,他不怎么在意,谁还没有点秘密?他自己不也隐藏着身份,没有告诉别人么?这不是什么大事。 交朋友,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难有好人。 “优一是链接者么...” 上杉清轻声的自言自语。 芥川龙之介很恶趣味的揭了同事的老底,他其实也另有目的,他想打打感情牌,他总觉得工藤优一和上杉清的关系好的过分,你看,你的至交好友在我们这里,你不如也一起来吧,顺利成章! 你别说,这招还真的好用,一提工藤优一的名字,上杉清内心对收藏品协会的提防确实降低了几分。 芥川龙之介很干脆的接过了上杉清的话茬。 “没错,工藤是链接者。” “他链接的英魂,也是出名的文豪。” “他链接了江户川乱步的传承之镜,能使用名为【超推理】的能力。” “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具体的你要去问他本人了。” 第三十六章 收藏家 下楼的电梯里,因为已经是深夜的缘故,东京警视厅还处于工作状态的警察比起白天少了许多,这电梯里只有上杉清和芥川龙之介两个人。 摁下了去往三楼的按钮,芥川龙之介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 “啊,忘了给你介绍我们这里的待遇了,你看我这个脑子。” “主要是好久没有亲自招过人了,上杉君不要见怪。” 电梯缓缓的启动,芥川龙之介拄着手杖,面现回忆之色。 “我们收藏品协会的人员组成不是什么秘密,与你说说也无妨。” “大致分为三部分,外勤,内勤与【收藏家】。” “外勤人员大多是由受过系统化军事训练的凡人组成,按职责,分为特工,调查员,战术特遣队等等...” “我们的外勤人员一般不会与鬼神发生正面冲突,他们负责的是监控和情报侦查,以及后勤支援,也会对一些被鬼神蛊惑的凡人进行逮捕镇压工作,总的来说,算不上什么危险的岗位。” “内勤人员主要负责的是对鬼神的深度剖析和对超凡者体系的研究--这是一项很庞大的工程,实际上,很多超凡者实力强大,但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强大,我们的内勤人员需要做的,就是找出鬼神的弱点,和寻找超凡者变强的便捷途径。” “内勤人员都是一些研究员,由几位实力一般,但是专业水平突出的【真知者】领衔,进行一些稀奇古怪的课题研究,除了他们之外,还有指挥外勤人员的指挥部,负责对外交流的公关部,负责后勤保障的后勤组...” “总而言之,大家各司其职,保证协会方方面面的正常运转。” “至于收藏家,你可以理解成协会中的【干部】。” “全部由拥有某种特长的超凡者组成,但并不是只要是超凡者,就能被称为收藏家的,协会有明确的评定标准。” “别的方面的评定非常复杂,我只说最常见的战斗方面的评定标准,要称为收藏家,必须拥有能单独解决区域级灾害事件的能力。” “也就是说,至少要能在单对单中,完杀一尊区域级的鬼神,或者与其实力相当的超凡者。” 提起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上杉清还挺感兴趣的,他接着问了一句:“区域级?” 芥川龙之介点了点头。 “现实不是游戏,超凡者的实力判定没有什么明确的标准,实际上,很多超凡者的能力都相互克制,单纯的破坏力不能用来衡量超凡者的实力,以下克上的事情层出不穷。” “比如,一位拥有强大术式的阴阳师,如果在不经意间被上杉君这种实力的剑士近身刺杀,那谁生谁死,不言而喻。” “但鬼神的强度和起造成的灾害程度却是有一个可以用数据衡量的标准。” “脱离梦镜世界后,可以在现实世界自由活动,夺走凡人生命的,消灭它付出的普通人员伤亡在十位数以下的,算是最低劣的鬼神,被称为杀生级。” “杀生级之上,是拥有威胁到东京某个大区能力的鬼神,被称为区域级。” “横田野是秘仪者,他的破坏力换算成鬼神,就是区域级的程度。” “区域级的鬼神,如果没有超凡力量的干涉,可以毁灭东京的一个大区,或者日本的任意一座中小型的城市。” 上杉清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他犹豫了一下,觉得大家都开诚布公了,那没什么值得藏着掖着的,于是直言道:“横田野那种程度的超凡者...都算是区域级?” “你也说过了,他的身体素质也只不过是普通人的三倍而已,我和他缠斗的时候,也觉得他差不多就是这种水平,这样的话,多了不用说,一队sat小队,就足以收拾他了吧?” sat是日本警察厅反恐怖特种奇袭部队的简称,别称“雄鹰”,是专业的反恐队伍,具体性质和特种部队差不多。 芥川龙之介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是,横田野的身体素质确实只有这样而已,但...他是秘仪者。” “你该不会以为那些信奉鬼神的秘仪者只会得到一些身体素质的强化吧?上杉君,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干掉他的,但横田野可不是那种随处可见的炮灰小喽啰。” “他的尸体已经由协会的研究员解剖,做了详细的分析。” “他信奉的鬼神赐予他的能力是--一定程度的物理免疫,超强的身体自愈能力,外加致命伤也不会导致死亡。” “一般的冷兵器,很难给他留下伤口,即使留下了伤口,也会飞快的愈合,并且...就算你挖出了他的心脏,砍了他的头,他也不会死掉,他依然会站起来接着战斗。” “说不准打着打着,他被挖掉的心脏和砍掉的头都会自己长出来--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先例。” “想象一下,拥有这种能力的横田野,如果没有超凡者插手,是不是足矣把港区搅得天翻地覆?就算最后用重火器的火力网将其轰杀,他也能在死亡之前造成最够多的破坏,收割大量的无辜者的性命。” “说他是区域级的灾害事件,并不为过。” “区域级之上,是更加强大,放任不管的话,可以毁灭整个东京都,或者能在一个县的范围内肆意肆虐的鬼神,他们被称为天守级。” 日本的县级行政单位和天朝的县不是一个概念,虽然单论面积,不可相提并论,但光排行政等级,日本的一个县,相当于天朝的一个省。 “天守级之上,是有灭国之灾的国土级。” “国土级之上,是传说中的天灾级--耶梦加得就是这个级别的鬼神。” “后面的这些东西,距离我们太遥远,我干这行也有十年了,遇到的最严重的鬼神灾害事件,也不过是天守级罢了,所以,能单独解决区域级事件的,在协会里已经是中流砥柱了。” 上杉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开口问道:“那...芥川警部是想让我...” 他话没说完,但询问之意很明显,芥川龙之介会意一笑,肯定道:“我自然是邀请上杉君成为【收藏家】。” “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协会在东京常驻的收藏家,算上我和工藤,也不过只有三位而已,如果上杉君能够加入的话,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上杉清在心中琢磨了一番,总觉得不对劲,这组织也太奇怪了吧,“干部级”的成员,竟然就这么随便招揽?这种超凡者组织,难道不应该都是那种招收成员的标准严苛,至少得查清新人祖上三辈的情报,以判断对方是不是卧底么? 他也没把话憋在心里,直接就这么问了出来。 芥川龙之介听后,有些哑然。 他耸了耸肩,直言道:“上杉君的想法,我大概能理解,新选组和平安京招人确实是你说的那种套路,至于我们...是不同的。” “具体原因我不便多说,我们收藏品协会接纳新的收藏家,只需要有两位正式的收藏家作为担保人,然后通过能力评定就可以了。” “至于新成员的忠诚问题嘛,要是他做出了危害协会的事情,我们会直接追责他的担保人。” “如果上杉君愿意加入我们的话,你的担保人会由我和工藤担任,请你放心,这不是问题。” “啊,我好像还没说待遇问题,我这人比较话痨,请上杉君不要见怪。” “收藏品协会之所以被称为收藏品协会,是因为协会拥有者许多【收藏品】,这都是超凡之物!” “有可以威胁到鬼神的【鬼神之器】,有可以进行链接者超凡觉醒的【英魂镜片】,也有协会的真知者们费尽心血打造的超凡装备...” “新晋的收藏家,可以在我们提供的名单中,选择拥有一件收藏品,这是协会的见面礼。” “除此之外,每个月有三百万円的底薪,出任务有额外的奖金和特殊酬劳,每个月有一次强制任务的指标是必须参加的,其余的任务从原则上来说,也可以选择不参加。” “当然,如果上杉君选择加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多出一些任务,我们的人手实在不足,工藤没有什么战斗能力,而我的另一位同事又整天找不到人,我这段时间忙的头发都要掉光了,整个东京都的事务都要靠我一个人撑着...” 芥川龙之介在那儿大倒苦水,上杉清却置若罔闻。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那句“每个月有三百万円的底薪”! 你们这个收藏品协会是家里有矿么?! 日本的平均年薪是四百多万円,东京的要稍高一点,是六百多万円。 也就是说,一名普通白领在东京累死累活的干半年,挣得要和这些收藏家摸鱼一个月一样多! 这还是底薪?! 他咽了口唾沫,强行的压下了一口答应芥川龙之介的想法--他实在是穷怕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空有一身杀人剑术,但也不能给他创收,一直过得是清贫的生活,他去打工,时薪不过一千円,也就够混个温饱。 上杉清表情变得认真了起来,看着芥川龙之介的眼神变得热切了几分。 “芥川警部,请放心!” “我会认真考虑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三楼的一间休息室的门口,在郑重的和芥川龙之介许下承诺之后,上杉清在他有些愕然的眼神中,推门走了进去。 第三十七章 无家可归 休息室内的日光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芒,在一张办公桌后,野原杏子小巧玲珑的身影若隐若现,她俯身趴在桌子上,将小脑袋埋进了臂弯里,上杉清能隐隐的听到她抽泣的声音。 野原杏子的面前也有一份便当和一杯清水,但她也纹丝未动,甚至连开门声都没有将她惊醒。 上杉清用询问的眼神看了芥川龙之介一眼,芥川龙之介会意的低声开口。 “我这边已经打好招呼了,上杉君带着野原小姐走就行,没有人会为难你们。” “我要先去处理横田野这件事的收尾工作了,我期待着上杉君的答复,那么...我先告辞了。” 芥川龙之介很有眼力劲的让出了两人独处的空间,很讲究的行了一个绅士礼,转身消失在了灯光昏暗的走廊中。 上杉清叹了口气,加重了脚步声,踏入了休息室内。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终于将野原杏子惊醒,她慌忙的抬起头,用有些发麻的小手胡乱的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努力的睁大了有些红肿的眼睛,分辨着来人是谁。 等她看到来的是上杉清的时候,她心中一喜,本来一脸悲色的脸上强行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用有些沙哑的哽咽声音开口。 “上杉君!你...你没有事吧!” “我...我很担心你!但是我问警察你的情况,他们没有和我说...” “我按照上杉君的嘱咐,和来问话的警官把事情都说清楚了...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少女梨花带雨,泪中带笑,脸上是对自己掩饰不住的关切之意,一时间让上杉清有些心头发堵--他有些愧疚。 上杉清呢,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他信奉有付出就要就回报这个道理,有人要是得罪了他,他就算为了大局当面忍让了,也能记仇记到报复回去为止。 但是如果有人对他好,他绝对会滴水之恩涌泉报还,他上辈子孤苦伶仃,没人帮他,基本都是自力更生的顽强活着的,所以他心中暗暗决定,如果有人愿意帮他,对他好,他一定要百倍偿还,起码不能让人家后悔帮他。 所以他对授业恩师上泉秀川敬若父母,所以他对一见面就对他释放善意的工藤优一视为知己。 如今野原杏子的舅舅,她唯一的依靠死于自己剑下,即使上杉清是为了救人,他不这么做,恐怕下一个被横田野剁成碎块的就要是可怜的小杏子了,但他还是不可抑制的觉得有些对不起野原杏子。 他叹了口气,低垂眼眸,不敢对上野原杏子那双又悲伤又关切的眸,用极尽温柔的语气开口。 “嗯,杏子,这边已经解决了,我们先出去再说吧...” 对于上杉清的话,野原杏子自然言听计从,她擦了擦眼泪,跳下了对她来说有些高的椅子,小跑着去旁边的储物柜里拿上了两人的书包,像个小跟班一样跟在上杉清的身后。 上杉清不太想在东京警视厅久留,一般人谁爱待在警察署这种地方,如今这边事了,他直接带着野原杏子走出了樱田门。 夜幕深沉,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左右,路上的行人有些稀疏,夜风有些大,风中有潮湿的水汽,天边还是乌云压顶,将星月都遮蔽在了身后。 也不知道这场雨到底什么时候能下。 上杉清和野原杏子沉默的走在路边,上杉清仔细的斟酌了一番词句,用温和的语气开口。 “杏子,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改天再和你解释...我先送你回家吧。” 未曾想,听到这话,身后野原杏子细碎的脚步声停住了,上杉清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回头望去,就看到野原杏子在原地站定,低着头,额前的刘海垂下,挡住了她的眉目,她的肩膀在不停的耸动,似乎又在小声的啜泣。 慢慢的,野原杏子哽咽的声音越来越大,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慢慢的蹲了下去,双手抱住肩膀,显得无助极了。 过了几秒,她沉闷的带着哭腔的话语传了过来。 “上杉君...” “我...我...” “我没有家了呀...” 野原杏子心中又悲又怕,来问话的警察并没有避讳她什么,告诉了她横田野和横田良子的死讯,她知道了自己的舅舅狂性大发,将舅妈残忍的杀死,然后还试图攻击上杉清,她也不是笨蛋,结合在家门口闻到的浓烈的血腥气,她也能推断出事情的真相,只不过她在下意识的逃避,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而已。 警察的话是压垮她心态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自幼丧父丧母,孤苦无依,幸好舅舅领养了她,让她避免了去孤儿院的命运。 这么多年来寄人篱下,虽然生活不怎么如意,但她至少有个家,她在这世上还有亲人。 舅妈对自己不好,但舅舅一直对她很温柔。 但... 一夜之间。 她什么也没有了。 她在学校没有朋友,现在也没有了亲人,甚至连家里都变成了凶案现场,不用想也知道回不去了。 野原杏子在为舅舅舅妈的去世而伤心的同时,心中一片茫然。 东京如此之大,皆是冰冷的钢铁丛林,喧嚣与繁华之下,她又能何处为家呢? 上杉清自觉得说错了话,有些自责,此时看着野原杏子埋头啜泣的样子,心神一震,愣在当场。 沉默良久,他叹了口气。 前世,他还不到十岁,父母双双染病去世,在他们的葬礼那天,表情麻木的应付完了虚情假意的宾朋之后,深夜的父母灵前,他又何尝不是这么悲声恸哭呢? 那是他前世今生加起来,最后一次流眼泪。 那时的他和现在的野原杏子一样。 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也没有了家。 他看着野原杏子,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当初的自己还不算倒霉透顶,起码也有愿意收养自己的亲戚,虽然他目的不纯,但也能抚养到自己成年。 现在的野原杏子,又能依靠谁呢。 一时间,莹草的妖魂,斩杀横田野的画面,野原杏子的无助哭泣声混杂在一起,在他脑中交织盘旋。 没用多长时间,他似乎做出了决定。 他走到野原杏子身边,微微的俯身,温声开口。 “抱歉,杏子,是我考虑的不周全,说错话了。”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我也有和你相似的经历,但我也不敢说能完全体会你现在的心情。” “但...生活总要继续的。” 上杉清抬头看了看漫天的乌云,声音放的愈加温柔。 “杏子,即使乌云遮蔽天空,这漫天星辰也会依然存在,只要坚持下去,总会等到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的。” “如果一个人不曾见过光明,那么所处的黑暗,也不过如此而已。” “杏子,你要坚强一些。” “你...还有我。” 听到上杉清的话,野原杏子茫然的抬起头,挂着泪痕的小脸我见犹怜,让上杉清有些心疼。 这一切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来说,是有些沉重了。 他定了定心神,嘴角弯起了一个温润的笑容。 “杏子,不管怎么说,横田先生的死与我有关。” “我会负起责任,在我想到办法之前,你...就先来我家住着吧。” “我家有些破旧狭小,嗯...和我一个男性一起住,对你来说也影响很大,会很不方便,你就先凑合住一晚,明天我去拜访师父,求他为你想想办法...” 野原杏子的惘然的眼神渐渐的有了焦点,她反应过来上杉清在说什么,猛地站起身来,她蹲久了,血液流通不畅,再加上心情悲痛,一时间有些头晕目眩,被上杉清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有些惊慌的想要站直了身体,但是感受着上杉清身上传来的温度,又有些留恋--她现在已经没有别人能依靠了。 她厚着脸皮赖在了上杉清的怀里,嘴中喃喃自语。 “我...真的可以去打扰上杉君么...” “我...我...” “我没有钱,我去打工也没有人愿意用我,他们嫌我长得矮,像国中生,我平时也笨手笨脚的,舅妈总是说我是个没用的废物...我会给上杉君添麻烦的...” 上杉清福至心灵的摸了摸野原杏子的小脑袋,微笑着摇头。 “不会的,我觉得杏子是很优秀的女孩子。” “杏子,中午我就说过了,我们是朋友。” “你可以试着依靠我一些,我会帮你的。” 听到这里,野原杏子像是吃了一剂定心丸一样,突然有些心安,虽然心中还是对于亲人的离世有些悲伤,但是那种绝望的感觉已经不翼而飞了。 她的脸颊有些微红,低声呢喃道:“那...那就请上杉君多多指教了...” 这一刻,上杉清的瞳孔微缩。 他看见了,怀中的野原杏子背后荧光大作,无数光点在半空中飞舞,组成了一副蒲公英似的植物图案。 那是...莹草。 同时,一股意念突然传递到了他的脑海之中。 “莹草妖魂...归位!” 第三十八章 找上门来 上杉清神情有些发愣,莹草的虚影一闪即逝,化为一道飞萤流光,摄入他的眉心。 他脑中一震,觉得脑海中似乎多了什么东西,稍微一闭眸,他心神一凝,立刻踏入了百鬼之町。 行色匆匆的疾行,上杉清推开了蜃气楼的大门,一脚踏进其中。 成百上千的烛台随着他的到来幽幽的燃起了萤火,将诺大的蜃气楼照的犹如白昼。 正对着大门的墙壁上,百鬼绘卷的主位,上杉清的自画像身着一件锦绣吴服,披着墨色的羽织,腰悬利剑,目光睥睨,比他的真人还要更有几分威势--这自画像他早就见过,没什么变化。 而就在他身后,是黑白两色的百鬼列阵。 之前他积攒够了足够的蜃气,点亮了犬神的绘卷,而现在,在那尊高大威武的犬神之外,他的身后又多了一只小萝莉。 看上去小巧玲珑,身材却爆表,穿着一身白绿相间的浴衣,脸上的表情是敞开心扉的笑颜--那眉眼和野原杏子一模一样,跟前世游戏中的莹草完全不同。 上杉清眉头一皱,有些不明所以,就在他想和百鬼绘卷交流一下,看看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突然觉得身体有些细微的颤抖,他心中一惊,还以为外界有人来袭,心念一动,睁开双眸。 然后他就有些尬住了--野原杏子这时候还被他抱在怀里么,这小姑娘低着头,即使是夜色都掩盖不住她脸颊的酡红之色,刚刚上杉清察觉到的颤抖感觉,是野原杏子在发抖。 野原杏子满脸泪痕,被上杉清抱住,还一手摸着小脑袋,若是不知情的路人看去,恐怕会以为这是强抢民女的流氓。 上杉清连忙松开了手,后退了几步,低声道歉。 “对不起,杏子,我失礼了...” 他有些哑口无言,这明显是他在占女孩子便宜,找不出什么借口,只能诚挚的道歉。 野原杏子低垂着眼眸一个劲的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其实现在心中还有些不舍,虽然刚刚害羞的有些发抖,不过上杉君的怀抱真的很温暖啊! 和小时候爸爸的怀抱一样! 要是能一直被上杉君这么温柔相待,那么就算再悲惨的未来,自己也会有勇气去面对吧! 不...有上杉君在的话,恐怕是不会有什么悲惨未来的吧... 我...如果我... 怪不得班上的女同学都那么热衷于恋爱的话题,原来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是这么好的么... 野原杏子胡思乱想着,低着头,上杉清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自己的道歉,但现在夜已经深了,他在这么磨蹭,恐怕赶不上末班的电车,他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杏子,总之...先去我家吧。” “要坐挺久的电车的,我们先去车站吧?” 野原杏子嗫喏着说不出话,只是默默的点头,得到了她的默许,上杉清松了口气,在前面领路。 ... 同一时间,东京警视厅附近的地下停车场,芥川龙之介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踱着步走向了自己黑色丰田,他的心情还不错。 选择,都是双向的。 今天的上杉清在他眼里表现的滴水不漏,荣辱不惊,进退有度,不太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这是很大的加分项,如果只是实力强,性格差,那芥川龙之介也不会选择来和上杉清接触的,他们是超凡者组织,可不是托儿所。 而且上杉清对收藏品协会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抵触与拒绝,这就表示有的谈。 虽然他和鬼神打交道已经有不少的年岁了,但他代表收藏品协会扎根东京还没几年,收藏品协会是个国际组织,他们的总部并不在日本,实际上,日本对于收藏品协会来说,是一块掌控度不高的地域,他们太缺人手了。 若不是协会财大气粗,外勤人员的质量不低,芥川龙之介确实也是个有手段的人,再加上工藤优一家里在警界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收藏品协会恐怕早就被那些政府下辖的超凡者组织挤兑的处境艰难了。 如果上杉清能够加入收藏品协会的话,那他可真的是会得到一大助力--他指的并不单单是上杉清的超凡战力,他还有其他方面的考量。 脑中想着今天的事情,芥川龙之介突然心生警兆,他脚步一顿,面色一凝,手中墨玉手杖往地面上一顿,有丝丝墨色的雾气从手杖上弥漫了出来,他的眼眸中也带上了一丝冷意。 在他的丰田车边,静静的伫立着一道人影。 地下停车场的灯光很昏暗,但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芥川龙之介眯着眼,看清楚了那道人影之后,神色变了数变,最终消散了身上的敌意,带着假笑迎了上去。 “失礼了,上泉剑豪是在等我么?” 那人一身朴素的剑道服,怀中抱着一柄黑檀木刀,整个人靠着车身懒懒散散的站着,但他闭着眼就站在那里,芥川龙之介放眼望过去,就仿佛看到了一柄出鞘的利剑一般。 令人胆寒的剑气与杀意从这个儒雅的中年人身上涌出,在芥川龙之介的身边缠绕不散,让他寒毛直竖,毛骨悚然,像是被掠食者盯上的猎物一样。 这正是上杉清的授业恩师,新阴流当家,上泉秀川。 这惊人的杀气并不是芥川龙之介的错觉,上泉秀川是举世公认的大剑豪,他的“剑意”与“剑心”都是澄澈如镜,锋锐无匹的,虽然芥川龙之介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但是对上这位传奇的不败剑豪,他还是心里发虚,真打起来,他要是想跑,都得看上泉秀川放不放水,给不给收藏品协会和芥川家留面子。 听到芥川龙之介说话,正在假寐的上泉秀川略一睁眸,眼中仿佛有璀璨的万千剑光闪烁,他淡淡的扫了芥川龙之介一眼,轻轻的哼了一声。 “你就是芥川家这一代的链接者?收藏品协会东京的分部,是你说了算?” 上泉秀川发问了,芥川龙之介很礼貌的躬身回话。 “正是在下,上泉剑豪有何指教?” 上泉秀川今天的神态和平时的懒散随意截然不同,他面色凛然,表情不虞,怀抱着木刀,朝着芥川龙之介走了几步,目光不善。 “那你知不知道,就算是你父亲当初见了我,也得恭恭敬敬的鞠躬行礼,然后退避三舍,不敢惹我分毫?” 第三十九章 质问 芥川龙之介年纪轻轻,能做到收藏品协会东京分部的“主席”,是统领整个组织的话事,自然不是什么莽撞无谋之辈。 他听得上泉秀川语气不太对劲,自己更是有些心虚,于是立马一个躬身,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行了个大礼,然后起身笑眯眯的恭声开口。 “鞠躬行礼我做过了,那么接下来要我退避三舍么?” 上泉秀川冷笑了一声道:“你想得倒挺美。” 他在距离芥川龙之介五步的距离停下,这个距离,他手中木刀斩出,芥川龙之介必定会被他一刀斩为两段。 就算他用的是木刀,就算芥川龙之介也是能单独解决区域级灾害的强大超凡者...都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两人间的实力差距,实在是有点大。 上泉秀川没有出刀,他不是来杀人的,他若是想杀人,他有把握在芥川龙之介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就取了他的瓢! “芥川家的小子,你是个有见识的,你应该知道,大家都说名师难求,但我们这些当过老师的都清楚,名师难求,一个好徒弟更难求。” 芥川龙之介笑容不减的点头,轻声道:“我知道。” 日本文化受天朝影响颇多,也是个尊师重道的国家,日本的老师社会地位很高,但...别的行业不说,在剑道界,特别是古流剑道的流派,收个称心如意的入室弟子确实是个难事,特别是那种指望他能把技艺传承下去,发扬光大的,就更难找了。 资质,品行,性格,都要优秀,缺一不可,否则万一养出个白眼狼来,断了流派的传承,那可是去了黄泉也无颜以对先祖大事,这种事在历史上也不罕见。 上杉清就是上泉秀川考验了一年,非常满意的关门弟子的人选,就在他想要厚着脸皮去找老朋友求一块上品的剑心种子,正式引领弟子踏入超凡剑术的修行之路的时候,他突然从警视厅的老朋友那里得知了上杉清被请进了樱田门的消息。 他当时就差点没忍住心中的暴怒,拔剑过来砍人。 他这几年是修身养性,有些懒散,年轻的时候可也是杀得东京都剑道界闻风丧胆的杀坯,他的脾气没那么好的。 上杉清的为人他知道,肯定不是个惹事的人,现在被警察扣住了,怎么想也是那帮樱田门的废物出了问题! 上泉秀川真是这么想的,他对于女儿极其护短,对徒弟也一样。 于是他匆匆赶到了东京警视厅,也没有先去将徒弟保出来,这种事要从根源下手解决,通过他积累的人脉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上泉秀川就直接来堵芥川龙之介的人了。 这才有了地下停车场的这出好戏。 “你知道?” 上泉秀川的音调提高了一些,脸上隐现怒气。 “那你知不知道如果清出事了的话,我会很生气?” 芥川龙之介的笑容有些僵硬,他稍微退了一步,声音更加低沉。 “我...知道。” 上泉秀川摩挲着手中黑檀木刀的刀柄,嘴角弯起了冷冽的笑容,声音也变得冰冷了几分。 “你知不知道我上次生气的时候,做了什么事?” 芥川龙之介深呼吸了一口,吐了一口浊气,假笑已经变成了苦笑。 他沉吟了数秒,还是老老实实的开口。 “我知道,五年前,有尊鬼神盯上了您的女儿,想用她为祭品,唤出足以覆灭半个东京都的【天守级】鬼神,结果您含怒出手,单人只剑杀进了那尊鬼神的梦镜之中,一剑斩灭鬼神三十七尊,其中包含了【八雷神】中的三位,本来对东京虎视眈眈,准备降临的火雷大神元气大伤,销声匿迹,这五年来祂的信徒都不敢在东京都活跃...您拯救了半个东京都。” 芥川龙之介的用词隐隐有几分拍马屁的意思,说的挺详细的,不过上泉秀川根本不为所动。 他阴着脸,挑了挑眉,狞然道:“你知道的挺多么。” “既然你都知道,你为什么敢打清的主意?” “是收藏品协会已经在东京都只手遮天,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了,还是说你觉得我老了,提不动刀了?” 芥川龙之介哪敢承认这个,当初死于上泉秀川之手的“八雷神”原本共有八位,通过秘术八合一能组成拥有“天守级”破坏力的“火雷大神”,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神明--虽然只是堕为鬼神的日本本土神明,八百万神中的一位,但祂的实力可不容小觑。 然后,就这么一位天守级的强横鬼神,被上泉秀川追到老巢,一剑被砍了三十几个小弟,八雷神的本体还被剁了三个,只跑了五个,元气大伤,从此不敢露面。 这种狠人芥川龙之介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他将态度放的极低,柔声开口。 “上泉剑豪可能误会了,上杉君遇到的事情并不是我做的手脚,我只是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见到了上杉君的剑技,有些见猎心喜,询问了一下上杉君是否有加入收藏品协会的意愿罢了,我并没有胁迫他,更没有让他受到什么伤害...” 芥川龙之介的话没说完,就被上泉秀川打断。 “若不是如此,你觉得你还能活着站在这儿跟我说话?” “不用跟我花言巧语了,我见过的狡诈老狐狸要比你见过的凡人还多,你那点小心思瞒得过谁?” “你想招揽清为你做事,是图什么?” 芥川龙之介艰难的笑了笑,回道:“自然是看上了上杉君的实力和人品...” 上泉秀川嘿嘿一笑,满脸的不屑。 “哦?是这样么?” “我还以为是收藏品协会被最近空降到东京的新选组和平安京所属的势力压的有点喘不过气来,想要借助清的力量,发起反击呢。” “你看,清还年轻,实力一般,做不了什么事情,但是他有个还看得过去的师父啊,我和平安京的那帮神棍本来就不对付,新选组当初请我出山我没有答应,也得罪了几位高层,如果这时候我徒弟被那些人欺负了,我这个做师父的,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届时我这个老东西呼朋唤友的和壬生狼外加那帮神棍掐起架来,收藏品协会自然就能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喽。” “我还以为芥川主席...打的是这种驱狼吞虎,大小通吃的主意呢...” “看来...是我多疑了?” 芥川龙之介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无踪,他的额头上的冷汗划过了脸颊,滴落在地上,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地下停车场清晰可闻。 第四十章 同居生活 让人窒息的沉默气氛在空气中蔓延,芥川龙之介握着手杖,抿着嘴唇,脸上的笑意已经无影无踪。 他并不退让的与上泉秀川对视了良久,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上泉剑豪,我承认,我对上杉君感兴趣,确实有考量进您的因素--我实在是好奇,已经十年没有收徒的新阴流当家,到底为什么突然收了个入室弟子。” “我也考虑到了,如果上杉君加入我们的话,兴许收藏品协会能得到您的支持。” “否则...单纯是上杉君展露出来的才能,我们也不是非他不可。” “这些我都承认,但...驱狼吞虎,大小通吃,这话您说的有些过了。” “我们收藏品协会从来未曾强迫成员去为了协会做某些事情,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我们收藏家每个月的强制任务,从来也都只是针对鬼神的封印与收容罢了,跟别的组织的摩擦争斗,不曾计入其中。” “收藏家协会的目的,从来是收容与保护,而不是争权夺利,为了那些俗物斤斤计较。” 这番话可谓是掷地有声,声情并茂,芥川龙之介没有被上泉秀川的气势压垮,反而反驳了回去。 上泉秀川没有再说什么,他这次来,也不是砍人的,他只是想敲打敲打芥川龙之介,告诉他,上杉清可不是可以任他揉捏的无根浮萍--他至少还有个能为他出头的师父。 这很重要,芥川家出过不少狡诈如狐的人物,他担心自己的徒弟上了别人的当。 换了十年前,他说不准还会出手教训教训芥川龙之介,让他吃点皮肉之苦,但现在...没这个必要。 上泉秀川过了那个锱铢必较的年纪了,何况芥川龙之介也确实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要是芥川龙之介真的蛊惑上杉清去跟新选组或者平安京的人起了冲突,让自己被迫下场,那他肯定一点不啰嗦,先砍了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小狐狸再说,别的不谈,那一套一套的场面话信手拈来,和他那个早早死了的老爹一模一样。 上泉秀川深深的看了芥川龙之介一眼,摇了摇头,低声念了一句。 “收藏品协会...哼,一群理想主义者...” “要是让我知道你在算计清的话...” 撂下了没说完的半句话,而后,他信步向外走去,似乎没了和芥川龙之介交谈的兴趣。 反而是芥川龙之介有些不服气的转过了身,看向了上泉秀川的背影。 “上泉剑豪,理想主义者总比那些资本家好吧!” “比起去做财阀和政客的鹰犬,我们收藏品协会是上杉君更好的选择,不是么?” “你该不会想让上杉君学您,做独行侠吧!那样要多艰难,您应该很清楚吧!” 对于芥川龙之介的反问,上泉秀川置若罔闻,他懒散着一步一步的消失在地下停车场昏黄的灯光与阴影里,仿佛从未来过。 芥川龙之介面色阴沉不定的变了数变,最终长叹一声,坐进了轿车的驾驶位,也驱车离开。 另一边,上杉清正带着野原杏子坐上了回家的电车。 现在的时间是十一点多,他们所在的这节车厢就只有他们二人,这个时间点,已经是接近末班车了,东京都的电车,一般是午夜十二点正式停运。 上杉清在座椅上坐着,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他在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今天接收的信息流可谓是爆炸的多,一些“超凡者”的常识,“鬼神”与“梦镜世界”的概念,以及“收藏者协会”的邀请,都让他的内心有了不同寻常的波动。 他有些兴奋。 不知从何而来的兴奋。 也许是人类对于超凡铭刻在骨血里的向往,也许是多年剑道修行磨练出他一颗争强好胜的心,也许他天生就是不甘平凡的人。 人活一世,岂能碌碌无为而终? 现在,他面前的那扇门已经被推开,后面是更加广阔的星辰大海,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一看了。 一旁的野原杏子抱着书包,一脸愁容的低着头,她已经停止了哭泣,但是心中还是不免哀伤。 毕竟她的亲舅舅突然死于非命,作为她这世上仅存的亲人,横田野在野原杏子的心中地位还是很高的。 但她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当时她在现场,舅舅明显像是发疯了一样,疯狂的攻击上杉清,如果上杉清不敌的话,那恐怕自己也难逃毒手,所以她并没有将舅舅的死归咎到上杉清的身上,她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 野原杏子一边低头叹气,过了一会又偷偷的抬眸偷瞄上杉清的侧脸--上杉清正在思考,表情专注,眉毛皱起,眯着一对儿狐狸眼,俊秀的侧脸在黯淡的车灯映照下若隐若现,平添了几分神秘感,让野原杏子看着看着就沉迷了进去,她恨不得替上杉清抹平皱起的眉,让他能开心一些。 上杉清的颜值在高校生里还是挺能打的,起码对野原杏子这种害羞内向的小女孩杀伤力很大。 就在这时,上杉清从沉思中被惊醒,他顺手从口袋里取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刚刚的震动表示有人来电了。 看到来电的明信片后,上杉清面现惊色,迟疑了片刻后,摁下了接听键。 日本的电车上是不提倡讲电话的,这算公共场合,这么做有些不礼貌,要是不重要的人的来电,上杉清是不打算接的。 “师父,是我...是...我在回家的电车上。” “对...是的,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没有受伤,警察也没有为难我。” “收藏品协会吗?是有这么一回事,他们找到了我,想招揽我,我推脱了,说要先问问你的意见。” “抱歉...我并没有见外,我只是不想因为这种小事惊动师父,这种事我自己能解决。” “我为什么能对付超凡者?” “...” “师父,这件事说来话长,明天我去道场和你慢慢说吧...” “是,我明白了...” “师父,晚安。” 挂了电话,上杉清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些带着奇妙幸福感的温暖,他挺开心的,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对他来说很棒,这灿烂的笑容看的旁边的野原杏子都直了眼。 她很少见到上杉清这么纯粹的笑容。 刚刚上泉秀川打了电话来,问了问上杉清的状况,表示自己在警视厅也有人脉,让上杉清放心,这事没有后续了,收藏品协会他也能摆平,让他别有顾虑,并且对他出了事不找自己,反而独自面对这种行为谴责了一番,最后询问了上杉清是怎么解决掉横田野的,他这个做老师的可不记得自己传授过这位弟子超凡剑术。 上杉清一一作答,并且打算明天去道场详细的和师父谈谈这件事,就没在电话里多说。 野原杏子看上杉清心情不错,鼓足了勇气开口搭话。 “上杉君是在和师父打电话么?” 少女软软糯糯的声音让上杉清的语气也温柔了下来。 他微笑着回道:“嗯,是啊,师父听到我出事,打电话问我怎么样了。” “师父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杏子,你今天先在我家凑合一晚,明天我带你去见师父,他在东京似乎有不小的人脉关系网,我拜托师父看看能不能给你找到一处暂时的住处,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生活总要继续的。” 本来野原杏子听到上杉清要带她去见师父,还有些害羞,有种被交往对象带回家见家长的奇怪既视感,但听到上杉清的后半句话之后,野原杏子的心情又低落了下来。 也许在没有遇到上杉清之前,她已经习惯了孤身一人,习惯了野草般顽强的活着。 但在遇到上杉清之后,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温暖,她已经不想再那么孤苦伶仃的度日了。 小的时候,妈妈对自己说过,女孩子的幸福,是稍纵即逝的,需要自己争取把握。 那时自己还小,还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现在野原杏子好像有些明白了。 眼前的上杉君...就是自己求之不得的幸福吧。 若是和从前一样,什么也不做的话,幸福就会在她的面前飞快的溜走吧! 当初在天台上也是,鼓足了勇气告白,虽然没有成功,但是也能留在上杉君的身边,逃离了那些流言蜚语,恶意欺凌。 于是,野原杏子再度鼓起了勇气,抬起头来,睁大了哭的有些红肿的湿漉漉的眼睛,用带着些委屈的柔弱声线央求。 “我...我不想和上杉君分开...” 野原杏子有些慌乱的揉着衣角,眼神与上杉清对视了一秒,就有些慌乱的移开。 “我知道我提出这种要求有些过分...可是...上杉君能收留我么!” “我...我...” “上杉君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呀...” 少女无助黯然的语气让上杉清有些招架不住,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你要是跟他对着来,态度恶劣,就算他当面不翻脸,背后也能把这仇记在心里,直到报复回来为止。 但你要是软言相求,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来求他,只要不是很过分的要求,他也不介意搭一把手,帮帮忙。 更别提这种女孩子的眼泪攻势,他两辈子单身,那儿见过这个,免疫力基本是负数。 上杉清匆忙点头,他觉得可能是野原杏子误会了什么,温声开口解释。 “杏子,我不是要丢下你,我毕竟是男性,我们住在一起的话,对你的风评会有影响的...” 他这话倒不是敷衍,人言是非如刀,是能杀人的,在日本高中,交往不算什么大事,但是同居可算新闻了,传出去不知道能弄出多少个版本的校园爱情故事,他怕野原杏子撑不过那些冷言冷语,她的性格太柔弱了。 野原杏子抽了抽鼻子,摇了摇头,凄然的笑了笑。 “上杉君...我已经不在乎什么风评了...” “我没有朋友,在学校也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因为要回家做饭干家务,也没有时间参加社团...学校里没有人会在乎我的。” “上杉君提醒了我,要是我赖在上杉君家里的话,会影响上杉君的名声吧...抱歉,我没有想那么多,是我太自私了...” 也许是男性心底的保护欲被激发,上杉清咬了咬牙,思量了片刻,觉得以他的能力,照顾好野原杏子应该问题不大,她身上还有莹草妖魂的事情没有弄清楚,百鬼绘卷上,这小姑娘可是紧随自己身后的,要是真让她自己出去住,他也不放心,这世上鬼神肆虐,谁知道野原杏子会不会被某尊鬼神盯上? 那还不如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至于男女有别...野原杏子都不介意了,他一个男生,也没什么矫情的必要--这种事无论怎么说起来,也是他占便宜的。 想到这里,他摸了摸野原杏子的小脑袋,柔声道:“好了,既然杏子不介意,那么就先住在我那里吧。” “我生活挺拮据的,公寓又小又破,一会到了地方,杏子反悔的话,我也不介意哦。” 他开了个玩笑,野原杏子明显当真了,她飞快的摇晃着小脑袋,眸中带着惊喜与坚决。 “我不会反悔的!” “谢谢上杉君...愿意收留这样的我!” “我会乖乖的听上杉君的话的!我可以为上杉君做饭,打扫公寓,洗衣服...我不会给上杉君添麻烦的!” “我也会出去打工...不会白吃白住的!” 这几句话说的上杉清更加的心生怜惜...野原杏子小心到了卑微的程度,生怕上杉清改变主意,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又让他想起了寄人篱下时的自己。 他感触颇多的笑了笑,摇了摇头。 “出去打工就不必了,我还没到那种要靠杏子赚钱养活的程度呢。” “总之,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野原杏子愣了一下,慌忙的站了起来,正式的对上杉清鞠了一躬。 “上杉君,请多多指教!” 被垂下的头发遮挡住的可爱小脸上,浮现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妈妈...你说的果然没错。 女孩子的幸福,是要主动争取的! 第四十一章 百鬼町之外 走出电车站的时候,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上杉清仰头看了看天,耳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沉闷雷声--这酝酿了好几天的雨,终于要倾盆而下了么? 初春阴雨天的午夜,寒风不息。 荒川区不是什么繁华的市中心,这个时间,已经是灯火皆熄,行人稀疏了,入目之处皆是一片萧索。 上杉清紧了紧衣襟,快步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的小破公寓唯一的优点,大概是距离电车站非常的近,他和野原杏子步行回家,用了不到五分钟。 上了一楼,开门关门,打开了有些黯淡的日光灯,看着熟悉的家中画面,上杉君长长的吐出来一口浊气,有一种精疲力竭的感觉不可抑制的从心底涌了上来。 他真的很累了。 他今天过的也很辛苦,和横田野交手时候斩出的“心斩”,已经耗尽了他的精气神,后来还要应付芥川龙之介,力求气势不落下风,别让他看出破绽,这都是很消耗心神的事情。 现在回了家,积攒的疲劳一齐涌了出来,即使他意志比常人坚韧许多,也不禁有些疲惫乏力。 他还是强打起了精神,先要将身后的野原杏子照顾好。 他转过头去,看到野原杏子已经脱了鞋,抱着书包站在了他身后,她穿着过膝袜的小巧玲珑的脚趾局促的蜷缩着,似乎昭示着她心情的不平静,她低着头,偷偷的用余光打量着上杉清公寓的环境,冷不丁的眼神和上杉清回转的目光对上,顿时惊慌失措的低下了头,低声道:“...上杉君,打扰了!” 上杉清无奈的笑了笑,他觉得野原杏子活像一只搬了新家的小仓鼠。 “杏子,不用紧张。” “寒舍简陋,让你见笑了。” 上杉清将自己的书包和木刀随手丢到了书桌上,打起精神打开了墙上的壁橱--那是他的衣柜。 翻找了几下,他找出自己的备用床褥,放到了塌塌米旁--他这件房间只有靠墙那几方空间被做成日式的传统塌塌米,高出别处的地板一块,有些狭小简陋,估计以前的住户也是当床使用的,别的地方都是普通的木地板。 上杉清自然不能让客人睡地板,他拍了拍塌塌米上的床铺,笑道:“杏子不介意的话,就睡我的床铺吧,我去另一边再铺一床被褥。” 野原杏子学着上杉清将书包也放到了书桌上,正要表示自己并不介意这公寓的破旧狭小--对她来说,住什么地方无所谓,和什么人住在一起才重要。 何况,这里比她之前在舅舅家杂物间改成的小窝,已经强不少了。 结果她听到上杉清的话,猛地一惊,慌忙摇头。 “不用的!上杉君,我怎么能做这么失礼的事!” 野原杏子的小脑袋摇晃的像拨浪鼓一样,怎么也不同意睡上杉清的床铺,上杉清看她态度坚决,想了想,也没有坚持--他睡得那几方塌塌米其实质量很差,现在又是阴雨天,又潮又湿,睡起来未必有多舒服,真不一定比得上地板,他倒是身强力壮的无所谓,野原杏子这小身板可够呛受得了。 上杉清在塌塌米的对面,靠墙的位置给野原杏子铺好了床铺,站起来端详了一番,对自己的劳动成果表示满意,然后笑盈盈的看向了野原杏子。 “杏子,要洗个澡么?” “应该有热水,不过只有沐浴,条件比较简陋。” “换洗的衣服可以先穿我的--嗯...贴身衣服就先不要换了吧,明天我带你回横田家去拿属于你的东西,今天太晚了,凑合凑合得了。” 他说这话有些尴尬,跟女孩子说什么贴身衣物,总有几分耍流氓的嫌疑,不过他问心无愧,倒也面色不显,反而是野原杏子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 “那...麻烦你了,上杉君。” 野原杏子这次倒没有拒绝,日本人偏爱泡澡,洗澡更是勤快,而且野原杏子突逢惊变,哭了好几次,现在一张小脸和小花猫似的,灰一道红一道,她自己都觉得脸上和身上很难受。 就算内衣不能换,洗一洗总比这么脏着好,不管怎样,在上杉清面前,野原杏子还是想保持自己形象最好的一面。 上杉清转身从壁橱里翻出一套夏季运动服--短裤和短袖,外加一条干净的毛巾,他不是不想给野原杏子长袖穿,不过以她的身高,上杉清的衣服估计能把野原杏子裹两圈,怎么也不合适。 “没什么麻不麻烦的,毛巾用这条,沐浴露和洗发水用我的就好,热水应该有很多,不用着急,需要什么就喊我一声。” 上杉清语气柔和的将衣服和毛巾递给了野原杏子,微微一笑,示意她安心,然后看着野原杏子迈着小碎步进了浴室之后,如释重负的坐在了自己的塌塌米上,倚着墙,长舒了一口气。 好累啊... 但是现在还不能休息。 上杉清晃了晃脑袋,拍打着脑门,振奋着精神,心神归一,意念一沉。 再度睁眸,他已经身处百鬼之町中。 他没有急着赶往蜃气楼,反而站在原地,闭上眼睛,感受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他站在鸟居之下,海滩之前,耳畔有海风轻吟,鼻中能嗅到淡淡的大海咸味。 他要的不是这些。 他要弄明白,百鬼之町到底是不是他的梦镜世界。 他现在到底算不算超凡者,有没有链接到了世界意志。 这里...难道就是芥川龙之介说的“公寓楼里的房间”么? 如果是的话,那么上杉清可以肯定,他和别人是不同的,起码...其余超凡者的梦镜中,应该不会有这座蜃气楼。 “既然是我的意识海,那么我的想法,应该可以驱动这里的世界发生改变才对...” “以前的我,虽然尝试过下海,但是确实没有过去外面看看的强烈欲望...” “试一试吧...成功的话,说明我是对的,失败了又没什么损失。” 上杉清精神集中,心中默念。 “我要看看...百鬼之町外的世界!” 一念之间,在他强烈的信念驱动之下,风云涌动,海风变得凛冽了起来。 上杉清睁开了眼,发现百鬼之町所处的孤岛之上,本来将此地层层包围的灰色雾气,被一阵狂风吹散。 雾散云开,一片晴朗。 上杉清面前是波光潋滟的平静海面。 再放眼望去,他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睛。 他没猜错。 距离这座孤岛数公里处,是波澜起伏的海岸线,和一座沉寂的城市剪影。 那是东京湾。 这里是...梦镜世界里的东京。 第四十二章 百鬼绘卷 上杉清没有急于想方设法的跨海去东京看看。 他现在甚至不知道梦镜空间到底对超凡者有何裨益,芥川龙之介只是模糊的提了一句“可以增强超凡者的灵感”,但他现在连灵感是什么都是靠自己猜的。 大概是...可以看见鬼神的能力? 他不确定,但觉得八九不离十。 未知的总是最危险的,反正这里如果是他的梦镜空间的话,东京又不会跑,他什么时候想去看看都行。 最起码等明天见到师父,好好咨询一下他的意见再说,否则他要是前往了东京,在梦镜世界里闲逛,不小心惹到了某尊强大的鬼神,然后在他的梦镜中整出一个一看就掉san值的怪物,上杉清可受不了这个。 于是,他心念一动,灰雾再起,将这座小岛层层包围,然后,他举步前往了蜃气楼。 辛苦了一天,现在是收获果实的欢乐时光了。 蜃气楼内烛光明亮,百鬼绘卷依旧栩栩如生。 这次上杉清有足够的时间弄明白百鬼绘卷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那个莹草妖魂到底又有什么用。 他在自己的自画像前站定,细细的观察,发现百鬼绘卷中的自己,身边缭绕着无数灰色的蜃气。 他心中一动,伸手一引,画中的蜃气便如蛟龙吸水一般,被他直接从百鬼绘卷中扯了出来。 感受着那浓度非同一般的蜃气,上杉清眼睛一亮,这绝对是他斩灭了横田野之后,吸收的那股蜃气。 原来这些蜃气是被储存到了百鬼绘卷中了,可以供自己随意取用是么? 这倒比以前自由了许多,之前他吸收蜃气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选项,只能被动的强化自己的身体素质,甚至觉醒犬神的时候,他连想选那两张百闻牌都做不到,都是百鬼绘卷安排好的。 正在他有些困惑,不知道怎么使用蜃气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意念涌进了他的脑海。 “已获取足够量的蜃气,百鬼绘卷基本能力修复完毕...” 这是一直被他当做系统用的百鬼绘卷的意识流。 伴随着这道意念,又是无数的信息和知识一股脑的挤进了他的脑中,让他有些痛苦的皱了皱眉。 ... 整理这些突如其来的知识花费了上杉清不少的时间,不过蜃气楼内的时间比例与外界不同,他也不算着急。 十分钟后,上杉清缓缓的睁眸,眼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彩。 如果把百鬼绘卷比作是一款游戏的话,上杉清通过阅读了十分钟的“攻略”,已经完全的了解这款游戏了。 原来自己以前玩的只是一个体验版,功能残缺不全,因为驱动百鬼绘卷的“蜃气”缺口太大了,一些主要的功能都没有解锁。 而干掉横田野之后,吸收了那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高浓度蜃气,百鬼绘卷彻底的觉醒了。 他之所以能驱动包围住整个岛屿的灰雾,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换了以前,就算他意念再强烈,想破了脑袋,也不可能窥见百鬼之町之外的世界,因为这道灰雾屏障,那时候不归他管。 打个比方就是那时候他等级不到,没解锁这个功能。 当然,这些都不是主菜。 最主要的改变,还是“妖魂”与“百闻牌”。 按照百鬼绘卷传递过来的信息,这座百鬼之町,是“魑魅魍魉之主,引领百鬼夜行之王”的领地。 可以算是一件“宝物”。 在上杉清穿越的时候,这件宝物不知道为什么,稀里糊涂的和他的灵魂绑定在了一起,算是自动认他为主,才让他一步就踏入了非凡--他刚来这个世界,用一把水果刀就能捅死一个恶鬼,这都是百鬼绘卷的功劳。 这玩意强大到...可以让一名凡人,瞬间拥有超凡的能力。 同时,蜃气楼还有无数妙用,改变时间流速,只是其中的一种。 蜃气楼的最大的功用,是镇压着“百鬼妖魂”。 据说这副百鬼绘卷上的所有妖怪,都和那位曾经的魑魅魍魉之主有关,有的是他的忠诚属下,有的是被他封印的强大敌人。 而这位曾经的魑魅魍魉之主,可以通过百鬼绘卷,使用麾下百鬼的“超凡能力”,在上杉清看来,就是那一张张的百闻牌。 但...伴随着时空穿越和宿主的灵魂融合,百鬼绘卷遭到了一定的破坏,有不少妖魂失落,变得有些不完整,有些功能也无法使用。 在这种情况下,上杉清如果还想使用绘卷上百鬼的能力,就必须要收回那些散落的妖魂。 方法有两种,获得妖魂链接者的认可,或者...杀了妖魂链接者。 因为“莹草”是魑魅魍魉之主曾经的部下,所以在遇到野原杏子的时候,百鬼绘卷并没有给出上杉清“杀掉她”的选项。 不过,遗失的妖魂,可不止莹草一个,还有不少比较棘手的家伙,其中也有“敌人”。 要想补全这幅绘卷,恐怕要经历一场腥风血雨。 上杉清严格来说,算是那位魑魅魍魉之主的继承人,新任的百鬼之首,蜃气楼的主人。 他在心中琢磨了一会,心中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不知道百鬼绘卷是来自于他穿越前的那个世界,还是穿越后的这个世界...但他冥冥中觉得,可能是来自于穿越后的这个世界。 因为这里有遍地肆虐的鬼神。 那什么“魑魅魍魉之主”,听上去就跟鬼神很搭调啊! 难不成...我穿越后稀里糊涂的继承了某尊鬼神的衣钵?! 这副百鬼绘卷不是来自于我穿越前在玩的百闻牌么? 仔细想想,也有道理,这东西不像那些小说里的系统,还会发布任务提供奖励,相比而言,百鬼绘卷的意念,更像是“器灵”。 那么这玩意会不会对我产生一些影响?那些鬼神可是能夺舍重生的! 可是,我都穿越过来这么久了,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啧... 上杉清在自己的自画像前盘着腿坐下,摸着下巴,整理着情报,思考着对策,但他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办法,他对百鬼绘卷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了,但是对百鬼绘卷的原主人,还是一头雾水。 他索性也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拔剑过过手,胜者生败者死,这种觉悟,在他握剑的第一天就做好了。 上杉清抬起头来,不再迟疑,将手一挥,他手中的浓稠蜃气便犹如河川归海一样,投入了百鬼绘卷上,犬神的画像之中。 犬神的百闻牌,共有八张。 现在上杉清只解锁了两张。 随着这股蜃气的投入,威武的犬神身旁,又有三张卡牌微微亮起。 同时,上杉清福至心灵,猛地向旁边一挥拳。 拳风凛冽,破空声炸响,这一拳的威力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肉体的力量和速度...又被增强了! 第四十三章 身体强化 上杉清扫了一眼犬神身边已经被点亮的五张百闻牌,入目的是有些熟悉的卡面。 这些百闻牌的效果在他脑中过了一遍,都是很强大的能力,不过他此时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这卡面...分明和上一世里百闻牌这款游戏的卡面一模一样啊... 这个世界可没有百闻牌的手机游戏... 巧合么?不可能有这么巧的巧合吧... 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这件事可就有意思了... 或者说,前世的世界也有超凡力量,只不过当时身为普通人的自己并不知道? 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再想下去也没有头绪。 已知的情报太匮乏,他得不出什么有效的结论,甚至连推论都做不出来。 摇了摇头,去除杂念,上杉清开始活动身体,他要尽量的适应被骤然增强的身体素质,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几次了,只不过这次他能明显的感觉出来,他的身体素质被增幅的特别大。 上杉清很关注武道方面的一些信息,东京毕竟是国际化的大都市,上杉清经常能搞到一些武馆,拳馆的宣传单,那种商家为了招揽来学习的顾客,经常会发放一些免费公开课的入场券,上杉清周末有空的时候偶尔会去听一听--他不是为了去听课,而是为了去测一测他的身体素质。 那些中流档次的搏击俱乐部一般都有配套的测试设备--比如拳力测试机,除了这种俱乐部,上杉清可不知道那里会有测力机这种东西供他使用。 上次他去测试的数据,平均下来,他的右拳拳力在一百三十公斤到一百四十公斤之间浮动--当时围观群众看到这个数值以后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都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上杉清。 这个数据比起那些职业拳击手来并没有多夸张,ufc格斗冠军赛里的狠人,勾拳测力有超过两千磅的拳力,那是将近一吨的力量,扫腿的记录更夸张,上杉清搜索到的记录是两千八百磅,超过一点二吨的力量。 他前世并没有关注这些,所以不知道这个世界和前世的记录有没有差别,但他这点力量,放到拳击手的职业圈里,还不够看。 但他才十六岁,而且这里可不是职业圈,更别说...他这一拳,并不是那种蓄力很久的全力一击,只是八极拳里普通的一招撑锤,真的用于实战,他打出这种撑锤二十几拳,都不至于脱力。 一百四十公斤的拳力,打起架来是可以轻松打死人的,人体的脆弱部位比比皆是,挨不了这么重的拳头。 上次测试,是三个月前。 现在么... 上杉清再次挥拳,空气中炸响呼啸的拳风。 他没有机器能测数据,但是大体的感知一下,他觉得自己的力量增幅了三倍以上。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芥川龙之介说过,横田野成为秘仪者之后,身体素质的增幅,也在三倍左右。 这样就说得通了,横田野成为秘仪者,肯定是因为这些蜃气,而这些蜃气全部被上杉清截获,他也获得了相同的增益。 至于上杉清为什么能够通过吸收蜃气来增强身体素质,百鬼绘卷也给出了解释。 截止到目前为止,上杉清斩获的所有蜃气,除了修复百鬼绘卷的必要消耗,都被投入到了“犬神”的妖魂之中。 这些蜃气点亮了犬神的百闻牌,同时也触发了犬神的特性。 在前世的游戏里,每个不同的式神都拥有各不相同的特性。 其中犬神的特性是--每当犬神提升一个“勾玉等级”,就可以将一张“身心磨练”添加到手牌中。 “心身磨炼”这张卡的效果是“永久的提升犬神一点攻击力与一点生命值”。 前文曾说过,现实不是游戏,这特性也有所变动,但实质的内核没有改变。 提升勾玉等级变成了注入蜃气,心身磨炼的效果变成了直接提升上杉清的身体素质。 在犬神的八张百闻牌被全部点亮之前,上杉清都可以通过为犬神妖魂投入蜃气来提升自己的身体素质。 当然,当犬神被完全激活之后,这个效果就会到达极限。 上杉清已经很满意了。 点亮了犬神的五张百闻牌,他已经有了将近五百公斤的拳力。 如果犬神被完全激活,他岂不是拥有一吨左右的拳力? 再给他配上一把好刀,这种程度的力量加上他精研的剑术,还有百闻牌辅佐。 鬼神亦不可惧! 况且...这只是一尊犬神妖魂的效果罢了。 这百鬼绘卷上的式神妖怪,就算没有一百尊,几十尊也能凑出来。 假如上杉清真的能集百鬼之力与一身,那不说天下无敌,起码在鬼神的威胁下自保是绰绰有余的。 在蜃气楼中进行了大概半个小时的热身运动,上杉清基本能将暴增的力量控制的收发自如了,而后,他再次走到了长得和野原杏子一模一样的莹草妖魂之前,心神沉浸了进去。 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就浮现了莹草的特性,在莹草妖魂的身边,也同样有八张卡片排列,其中有三张是亮着的,其余的都是漆黑一片。 上杉清仔细的在记忆中翻找,不多时,就弄明白了莹草与犬神的区别。 他稍稍的皱起了眉头,倒不是说莹草的特性不强大,只不过...根据百鬼绘卷传过来的信息,他无法用蜃气强化莹草。 他现在只能够使用已经被激活了的莹草卡牌,但却无法培养莹草妖魂,以获得更多的百闻牌。 因为莹草妖魂已经和野原杏子的灵魂纠缠在了一起,不可分割了,这也是莹草为什么是野原杏子形象的原因。 想要激活莹草的卡牌,需要野原杏子击杀鬼神,吸收蜃气... 上杉清连想都没想,就直接把这个选项过掉了,让那么柔弱的野原杏子去跟鬼神厮杀,他做不出来这么离谱的事。 他扫了一眼已经激活的三张莹草的百闻牌,摸了摸下巴,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沮丧,这三张百闻牌已经是莹草的核心卡牌了。 莹草在百闻牌中的定位是--辅助。 而这三张百闻牌,对应着莹草三种不同的“形态”,是集“进攻”“治愈”与“续航”为一身强大能力。 第四十四章 莹草的形态 莹草这两个字,如果直译的话,是“发光的草”这个意思。 她的标志是一株像蒲公英一样的植物,植物的花朵部位有莹莹的亮光闪烁。 这份光芒,就是莹草的力量来源。 作为妖怪式神,莹草拥有着三种不同的“形态”。 “形态”是百闻牌中的术语,百闻牌的卡片,共分为三种,分别是“战斗卡”“法术卡”“形态卡”。 上杉清曾经用过的“心斩”,就是“战斗卡”。 用比较好理解的话解释,战斗卡大多都是物理层面的攻击--当然,和普通的攻击不同,战斗卡一般会附带各种强力的效果,威力不容小觑。 法术牌就相当于释放一个“法术”。 而形态牌,则有些不同,形态牌能够改变式神的“形态”,让其在原有特性的基础上,额外增加一些其他的特性。 莹草拥有三种不同的形态卡,分别是“治愈之光”“勇气之光”与“安魂之光”。 在游戏里的效果,就不做赘述了,这三张百闻牌在上杉清手里的效果都非常实用。 治愈之光在使用的时候,可以一定程度的治愈上杉清肉体的外伤。 勇气之光在使用的时候,可以让上杉清的下一次攻击,获得三成左右的威力增幅。 安魂之光在使用的时候,可以增加上杉清一点“鬼火”上限。 并且,形态卡不是一次性用品,当上杉清使用了形态卡后,对应的式神就会一直处于这个形态,其形态能力会一直生效。 当莹草处于某种形态的时候,对应的形态效果除了在使用卡片时,还可以每天生效一次。 至于“鬼火”,那是上杉清使用百闻牌的“消耗”--这东西是在他斩杀横田野,吸收那些蜃气后,百鬼绘卷才补全的功能,在那之前,他只是用出了一式“心斩”就精疲力竭了。 百鬼绘卷上,别的式神身旁是八张百闻牌,他的身旁是三朵幽幽燃烧的淡蓝色鬼火。 上杉清使用百闻牌并不是无损耗的,他要消耗“鬼火”驱动卡片。 在激活莹草的妖魂之前,他的鬼火只有两朵,在莹草的妖魂归位之后,他的鬼火增加了一朵,也就是说,每激活一尊妖怪式神的妖魂,他的鬼火上限就会增加一朵。 使用一张百闻牌,就要消耗一朵鬼火,当然,有的百闻牌有“瞬发”的词条,这种卡片是不会消耗鬼火的。 所以,正常情况下,上杉清一天只能动用三张百闻牌--因为他现在没有发现恢复鬼火的途径,这玩意儿只有在每天过了午夜十二点后,会自动恢复满。 蜃气楼中的时间流速比例和外界不一样,现在上杉清自画像旁边的三朵鬼火,已经熄灭了一朵,这代表他今天用过的那张“心斩”。 上杉清毫不犹豫的伸手一弹,莹草身边的“安魂之光”瞬间浮现在他的指尖,他心念一动,代表着莹草的野原杏子身上一阵蓝光闪过,已经换了一身打扮,她从一身白绿浴衣,换成了一身淡蓝色的典雅浴衣,同时,上杉清身旁的鬼火,幽幽的又亮起了一朵。 按理说,使用安魂之光会消耗一朵鬼火,安魂之光的效果,又会增加一朵鬼火,这鬼火的总数应该不变,但上杉清拥有的鬼火数量,却真真切切的多了一朵。 这是莹草的特性在生效--莹草的形态牌,全部会获得“瞬发”,并且在使用的时候,可以重新激活一张使用过的百闻牌--这个效果对应着游戏里的“过牌”词条。 上杉清可以通过百闻牌使用式神的能力,但这些能力毕竟不是他自身的力量,限制也颇多,除却鬼火的限制,他每张百闻牌每天只能使用一次。 比如他今天用过了心斩,在午夜十二点之前,就不可能再斩出心斩,除非他用有“过牌”词条的百闻牌,将已经用过的心斩重新抽回来。 三种类型的百闻牌,鬼火,瞬发,过牌,这就是百鬼绘卷与百闻牌的使用规则,如今一股脑的被灌进了上杉清的脑海。 他没觉得很复杂,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和他前世玩的百闻牌的卡牌游戏非常相似。 使用了安魂之光后,上杉清又思考了一会儿,觉得暂时没有什么关于百鬼绘卷遗漏的事情要做了,便又盘膝坐下,在脑海中开始冥想战的练习。 他今天和横田野交手,获益不少,对于剑士来说,这种生死间的搏杀,是实力提升最快的途径,没有之一。 他现在于脑海中重现傍晚时的战局,仔细的回忆着,找出自己的破绽和不足之处,有点像是前世做完卷子在改错题,这对提升自己的实力帮助很大。 ... 与此同时,上杉清的公寓内,野原杏子小脸红扑扑的,穿着对她来说还是有些过于大的短裤短袖,有些害羞的从浴室中走了出来。 她还穿着内衣和**,算不上是真空上阵,但上杉清的衣服在她身上根本穿不住,甚至她的锁骨之下,直接露出了圆润的两个半球,若不是有内衣的遮掩,就已经算是走光了。 野原杏子低着头,偷偷地瞄着上杉清,当她发现上杉清靠着墙面对着她侧卧,闭着眼,呼吸匀称,似乎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心中松了一口气,又有些遗憾。 松了一口气是因为她现在的状态实在是有些难堪--她不在乎被上杉清看到自己穿的这么暴露,但她不想给上杉清留下一个轻浮的印象,她可是很自爱的女孩子。 若不是因为是面对上杉君,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穿成这样就出来的。 遗憾嘛...自然是因为某些女孩子的小心思。 野原杏子是个很自卑的女孩,如果说她有什么值得骄傲的,那就是在同级同学中傲视群胸的身材。 虽然这么想有些恬不知耻,但她也很想让自己喜欢的人看到自己“优秀”的一面。 男孩子应该都喜欢这样的...吧? 很可惜,沉迷于剑术与百鬼绘卷的上杉清是没有这种眼福了。 野原杏子轻手轻脚的走到了上杉清身边,给他拉上了被子,她没敢碰上杉清,因为怕将他惊醒。 然后,她回到上杉清给自己铺好的床铺旁,钻进了被窝里。 被子很舒适,也很温暖,似乎带着点上杉君身上特有的清新味道。 她关上了灯,上杉清的侧脸在柔和的月光下显得更为平静,也散发出更加吸引人的魅力。 她看着看着,不由有些痴了。 人在拥有一些东西之后,就会变得更贪心。 野原杏子就觉得现在的自己,想法有些贪得无厌。 她想...若是以后天天都能见到这张已经让她眷恋的面孔,那此生也别无所求了。 第四十五章 清晨 上杉清是被风声,雷声与雨声惊醒的。 昨晚在蜃气楼中做完剑道日课后,他实在是太累,心神俱疲,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和衣而眠了一宿,这让他现在身上有些难受。 他摸起了一旁的手机,看了看时间,是凌晨五点整。 屋外的天空一片漆黑,豆大的雨点从阳台上飞舞而入,撞到了门窗玻璃上,化为一道道的水痕蜿蜒而下,留下了变幻的诡奇图案,风声呼啸着从门缝中挤了进来,声音变得尖锐而刺耳,像是喑哑的人惨声哀嚎,伴随着阵阵从远处传来的不真切的闷雷声,混成一曲诡异至极的交响。 下雨了,风凛冽,伴有春雷。 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看了看天气预报,上杉清皱了皱眉。 这雨要下好几天。 这还没到梅雨季啊...春天怎么会有这么突然,持续时间这么长的雨天... 上杉清也没细想,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对面传来了野原杏子匀称的呼吸声,他才恍然想起,现在的他,已经不是独居了。 野原杏子还在沉睡,她昨天经历的事情也有些过于刺激,大哭了好几次,心情哀痛,估计身心也很疲累。 少女的睡颜有些分外的惹人怜爱,她眼睛的红肿已经消失了,有些婴儿肥的可爱小脸正对着上杉清的方向,嘴角微微勾起,带出了一抹纯真的笑容,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那么开心。 看着那无暇的笑,上杉清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他轻轻的嗅了嗅鼻子,空气中弥漫这一股好闻的香气,他闻得出来,那是野原杏子身上的味道--他早就发觉了,只不过原本以为是女性香水,但野原杏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抹香水的人,那是一种非常好闻的草木清香,能振奋人的精神,让人神清气爽。 现在想来,这说不准是莹草妖魂带给野原杏子的改变,莹草本来就是草木妖怪。 还有在横田宅的时候,上杉清被高浓度的蜃气冲击,差点心神失守,变得暴虐之时,也是野原杏子身上传来了一阵清凉之意,让他瞬间清醒。 一名普通的女子高中生,是断然不会有这种能力的。 这么说...杏子说不定也已经属于“超凡”了。 上杉清没发呆很久,他用有些冰凉的手背拍了拍脑门,让自己的意识迅速的清醒,然后去卫生间洗脸刷牙。 他轻手轻脚的,生怕吵醒了野原杏子,当他踏入卫生间的时候,不禁呆了一呆。 他一人独居,生活习惯并不算邋遢,但也没有洁癖,他的公寓整洁程度在普通男子高中生的平均水准之上--但也就那样。 现在他有点不敢认这依旧狭窄却闪闪发光的卫生间到底是不是他家的了。 我莫不是捡了个田螺姑娘回来?嗯...日本应该是叫仙鹤报恩? 地面,瓷砖,陈旧的洗漱台,还有那面带有裂痕的镜子,全部被擦得光可鉴人,纤尘不染,和全新的一样,这估计是野原杏子昨晚洗澡的时候顺便做的。 上杉清暗暗的点头,坚定了自己之前对野原杏子的评价--虽然她做事没什么主见,在某些事情上也表现的相当懦弱,不过应该会是个贤妻良母类型的日本传统女性。 洗漱完毕后,擦了擦脸,上杉清细心的从橱柜里找出一套之前超市打折时买的备用洗漱用品给野原杏子摆在桌上之后,就撑起挂在衣架上的一把黑伞出门去了。 他要去买点早餐,今天肯定是没法去学校了,等一会给老师去个电话,帮自己和杏子都请个假,他俩都是优等生,在学校有不少的特权,估计老师也不会说什么。 今天上午,他打算带着野原杏子去拜访师父,他有不少事情都要听取师父的建议,还有横田宅的后续事宜,虽然芥川龙之介说能搞定,但上杉清还是比较信任上泉秀川一点。 日本与天朝不同,即使是在东京,专门卖早餐的店铺也基本没有,不过倒是有食其家,吉野家这种连锁快餐店在早上营业,这种店有很多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非常方便。 上杉清挑了一家离公寓最近的食其家,买了两份牛肉丼打包带走,其实这里提供专门的早餐套餐,非常日式的那种,味增汤,烤鱼,米饭还有下饭渍物,不过那种汤汤水水的太难携带了,上杉清没有买。 野原杏子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应该多吃点肉长长个子,总不能老是个小不点吧。 等上杉清回到公寓,已经快六点了,天色依旧阴沉,雨势不算很大,也不算小,初春的天气寒意十足,即使以他的体质都觉得有些冷意。 抖了抖伞上的水,上杉清掏出钥匙开门,入目的是站在房间中央,满面迷茫,眼角似有泪痕的野原杏子。 野原杏子一脸的茫然,眉头紧锁,表情有些哀伤,衣衫因为睡了一晚而显得有些不整,裸露出大片的光洁皮肤,一时间给人一种别样的反差感,平添了几分诱惑。 上杉清愣了一瞬,进屋关门,将带回来的早餐放倒了暖桌上,有些关切的问道:“杏子,怎么了?” 野原杏子看到上杉清后,似乎有些安心,表情也变得清明,随即,她察觉到了自己的状态,红着脸小声惊呼了一声,又重新钻回到被窝里了。 她早晨起来,睡得迷迷糊糊,脑子转不过来,四周寻了一圈没有看到上杉清的踪影,心中莫名的不安了起来,她也分不清这里是梦还是现实,以为上杉清抛弃她,独自离开了,一时悲从心来,眼泪不由自主的滑落。 然后,她就被推门而入的上杉清惊醒,也明白了自己刚刚的想法有多么的荒谬,但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和上杉君说啊,于是她只能在被窝里红着脸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事。 上杉清还以为是昨天的事情带给野原杏子的冲击太大了,她没还有从悲伤中走出来,不由将语气放的更加柔和。 “没事的,杏子,都过去了。” “起来吃点东西吧,我一会儿会给老师打电话请假。” “今天上午你先跟我去拜访师父,下午我领你去横田家拿你的日常用品。” “可以么?” 野原杏子嗅到了饭菜的香味,又看了看上杉清温柔认真的脸,不由有些鼻子发酸,还未曾有人对她这么好过,之前虽然舅舅对自己不错,但因为舅妈很讨厌自己,所以舅舅也不可能表现的对自己特别关心,这种被照顾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好的!上杉君!” 野原杏子用力的点了点头,调整好了心情,抬起头来,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是的,杏子。 她在心中默念。 漫长的黑夜终将过去,属于我的黎明,已经到来。 第四十六章 道场 上杉清和野原杏子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分别将自己收拾妥当,时间已经七点多了。 雨势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他们只能冒雨出门。 洗漱用品上杉清还有买备用的习惯,他做事一向很有规划,但伞这种东西...他是真的从家里找不出第二把。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两人打一把伞出门。 虽然野原杏子的体型有些娇小玲珑,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导致她占用伞底的空间...并不算小,上杉清的这把黑伞也没有多大,所以两人共打一把伞的姿势非常亲密,在外人的眼里,妥妥的情侣关系没跑了。 野原杏子虽然不介意和上杉清有亲密接触,但她自己觉得虽然洗过澡了,身上的衣服还没换,总是觉得不太干净--我身上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味道?这种想法在野原杏子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导致他的身体一直往伞外蹭,还时不时的嗅一嗅自己的衣领,像只焦虑不安的小动物一样。 上杉清将野原杏子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无奈的笑了笑,伸臂揽住野原杏子的肩膀,将她往怀里拉了拉,同时自己也挪了一下身位,尽量让野原杏子不会淋到雨,他倒是无所谓,野原杏子穿的春季校服可挺单薄的,被这大雨一淋,寒风一吹,恐怕感冒发烧是逃不掉的。 他不想看到野原杏子生病。 上杉清自诩是个理智且目标坚定的人,他的人生目标是学习,然后变强,在各个领域都攀上高峰,这个国家的社会等级分明且森严,他无力改变这一切,就一定要努力的往上爬。 所以,他没打算太早的“爱”上一个人,那个词对他来说有些沉重,也有些早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通过这几天的接触,野原杏子确实在他心中留下的不可磨灭的印象,也许是有相同的境遇,也许她逆来顺受的性子很惹人怜爱,也许上杉清的内心其实对这种身材和性格的女生根本没有什么抵抗力。 反正,现在上杉清不可能对野原杏子的遭遇无动于衷。 他是个重承诺的人。 他答应了野原杏子,会照顾她,就一定会做到。 他说不清现在自己的内心对野原杏子到底是如何看待的,说喜欢也太草率了,他们也没认识几天,说讨厌那根本扯不上,野原杏子的性格很难让人产生恶感,这是个卑微到让人怜悯的女孩子。 上杉清的恋爱观里没有“玩玩”这个选项,他选择了交往的对象,那一定是以结婚为前提的。 “和杏子结婚么...?” 上杉清的脑中不可抑制的浮现了这个想法。 “怎么说呢,并不反感,可也没有多期待吧...” “啧...” 上杉清有些心绪不宁,野原杏子则是羞怯紧张,两人就这么走了一路,在八点半的时候,抵达了港区,上泉秀川的道场之前。 因为大雨的原因,本来就僻静的道场周围,并没有什么行人驻足。 上杉清经车熟路的领着野原杏子来到道场的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在得到上泉秀川“进来吧”的回应之后,二人便推门而入。 上泉秀川正对着门口盘膝而坐,膝前横有一柄带鞘的武士刀,看到上杉清进来,才微微睁眸,似乎刚从冥想中醒来。 下一秒,上泉秀川的眼眸中就燃起了八卦的火焰,他脸上突然勾勒起了暧昧的笑容,对着上杉清没正形的眨了眨眼。 “哟,清,带着女朋友来看我,这还真是第一遭!” 上杉清翻了个白眼,对师父这副模样也不意外,上泉秀川是个妙人,年轻的时候也是风流一时的少年郎--这是好听的说法,不好听的嘛,就是年轻的时候也有些纨绔孟浪,他正经的时候严肃的要命,不正经的时候又经常胡说八道,但他对自己这个关门弟子,是真的倾尽心血培养,这点上杉清感觉的出来。 他这个人,有仇必报,有恩必偿,师父的恩情,都被他一点一滴记在心里。 “师父,不要开这种玩笑了,我和杏子只是朋友...要尊重女性,这可是你教导我的道理。” 上杉清无奈的回了一句,他要是不顶上去,指不定师父接下来还能说出什么话。 上泉秀川明显没有打算放过上杉清,他歪了歪头,笑容变得玩味了起来。 “她无家可归,昨晚住的是你家吧?关系好到可以同居的朋友?” “啧啧啧,现在的年轻人啊...” 上泉秀川促狭的盯着上杉清,似乎很期待徒弟的脸上会出现害羞之类的表情,这孩子平时总是一本正经的,太老成了,反而少了几分少年的朝气。 很明显,上泉秀川注定要失望了,上杉清可不会被这种程度的揶揄给挤兑羞恼,他见师父没完没了,索性假装充耳不闻,只是安慰性的拍了拍野原杏子的手--这小姑娘一开始还奔着给上泉秀川行礼问好,结果扑面而来就是这么两句,直接害羞的涨红着脸躲到上杉清的身后,怎么也不敢面对上泉秀川了。 “师父爱开玩笑,杏子你不要介意,他人很好的。” 说着话,上杉清拉着野原杏子在上泉秀川面前正坐在地板上,野原杏子强忍着羞意,用小手支撑着地板,跪坐着鞠了个躬,低声道:“上泉先生,您好,我是野原杏子,是上杉君的...朋友!” 对野原杏子,上泉秀川还是挺和颜悦色的,他将野原杏子扶了起来,笑容和善。 “杏子是吧,我听清提过你,嗯...不错,你可以跟清一起叫我师父。” 上杉清听了惊了一跳,他狐疑的扫了师父一眼,疑声道:“师父...你要收杏子为徒么?她有学剑的资质?” 上泉秀川用看傻小子的眼神瞪了上杉清一眼,摇头道:“你在说什么啊,徒弟的女友叫我师父有什么不对么?” 他看上杉清还要反驳,将手一挥,有些耍无赖的断言。 “行了,不必解释了。” “我这四十多年可不是白活的,什么人我没见过。” “杏子看你小子的眼神,和凛的妈妈当初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样!” “人家女孩子一颗心都系在你身上了,你可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啊,我的徒弟应该没那么蠢。” “好了好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自己解决。” “清,跟我说说吧...” “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杉清再次翻了个白眼,心中吐槽。 “合着您还知道有正事啊!” 不过对师父他可不敢这么逾越的说话,只能忍气吞声的组织起了语言,打算将横田宅发生的事情交代清楚。 一旁的野原杏子虽然有些害羞,脸已经红的要冒蒸汽了,但却对上泉秀川多了几分好感--师父大人是支持我和上杉君的吧! 师父大人并没有嫌弃我! 嗯... 师父大人真是个好人呢! 第四十七章 献祭,犬神 上杉清整理着语言,从遇到野原杏子开始说起,一直讲到和芥川龙之介交涉完毕。 事无巨细,除了使用的百闻牌的部分被他稍微隐去,他连和横田野对敌时做出的选择,用的剑招都讲述的明明白白。 这些事情上泉秀川已经通过自己的渠道了解了个大概,现在听了上杉清的详细描述,他摸了摸蓄着的小胡子,陷入了沉思。 “神像,拜祭,是秘仪者没错,那些疯子最为棘手,也最可恨,他们已经完全放弃了人类的尊严,彻底的倒向了鬼神的那边,杀之无愧!” “不过...横田野的行为有些奇怪。” “芥川没有骗你,我通过警视厅里的熟人,取到了横田野的尸检报告,他的身体确实已经拥有了超凡力量,以他的能力,手持凶器,至少能够让附近几栋楼居民都成为【祭品】。” “但他为什么只是对自己的妻子下手了呢?” “你要知道,秘仪者的献祭,是疯狂,且永无止境的,他们巴不得将世上的一切都献给他们的神!” 上杉清听了上泉秀川的话,脑中也飞快的思考,不过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上泉秀川就继续开口。 “我不是什么推理专家,只能大致的提出猜想,清...这件事透着古怪。” “横田野之所以没有大开杀戒,我觉得理由只有一个,因为某些原因,他不想打草惊蛇。” “也就是说,他其实已经有了中意的祭品,对妻子下手只是顺便,多生波澜的行为--比如对邻居也下杀手,他不想去做。” “否则,在芥川撤离群众之前,可能就会有死伤,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一名超凡者!” “清,你觉得...横田野中意的祭品...会是谁呢?换句话说,他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在家里,能等到谁?” 上杉清悚然一惊,回头看了野原杏子一眼,心中泛起了惊涛骇浪,经过师父的提点,他联想到了很多东西。 上泉秀川看到徒弟的反应,满意的笑了笑,这孩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思维敏捷,反应极快,一点就透。 他的目光也转向了野原杏子,和蔼的笑道:“杏子,抱歉,能伸出手来让我看一下么?” 野原杏子不明所以的看着上泉秀川,有些茫然,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了上杉清。 见上杉清点了点头后,她乖巧的伸出了手。 上泉秀川手并剑指,搭在了野原杏子的手腕上,微微阖目,神情专注,大概半分钟后,他皱着眉头睁开了眼,收回了手。 “清,可能我的推断是错误的,杏子没有什么异常之处...可能横田野的目标不是她...” 上杉清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但他心中可是在疯狂的呐喊。 “不不不,师父,你是不知道...但我知道。” “杏子有什么异常?” “当然有!她身负莹草的妖魂啊!” “这么说来,横田野背后的鬼神,是盯上了莹草妖魂?难道说...他也和百鬼绘卷有关?” 脑中思绪万千,上杉清嘴里没闲着,他疑惑道:“师父,就算横田野的目标是杏子,但他应该有无数的机会对杏子下手的...为什么...” 上泉秀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清,这些东西你不了解,因为某些原因,我对这些秘仪者了解的很透彻,所谓的献祭,并不是能随意进行的仪式。” “信徒对于神明的信仰虔诚度,适合的时间,地点,仪式的内容,复杂的法阵,完备的咒语,一个恰到好处的时机,这些都缺一不可。” “所以杏子才没有出事...直到昨天。” “按你的说法,横田野可能三个月前,就已经在潜移默化的被转化为秘仪者了,那些鬼神诱惑凡人的手段可是天生的,防不胜防。”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很奇怪--横田野这个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为什么偏偏是他被盯上,我能想到的唯一的理由,就是他的亲近之人里,有鬼神垂涎的祭品...” “啊...我果然不擅长玩这种推理游戏...算了,清,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上杉清点了点头,并没有追问到底,实际上他内心已经有了答案,并且他自觉的这个答案可能很接近与真相了。 上泉秀川话锋一转,表情稍微凝重了几分,他正色道:“清,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斩灭横田野的。” “手持冷兵器的凡人,很难斩杀一名非凡者,更别说横田野的破坏力,已经很接近区域级了。” “你的剑法我了解,你的招式和对敌时的选择都没有问题,我很欣慰,清,你是我教过的最优秀的学生。” “但...凡人的剑,如何斩破超凡?” “可以告诉我么?清?” “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每个人都有秘密,我能理解,也不会怪你。” 上杉清犹豫了片刻,斟酌着开口。 他没打算将蜃气楼和百闻牌的存在说出去,不是他不信任上泉秀川,只是他冥冥中感觉,百鬼之町里的所有东西,他最好就烂在肚子里,跟谁也不要说。 这是心头自然而然浮现的感觉,并且他下意识的就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但他也不想什么都瞒着师父,他打算换一个描述方式。 “师父,我...因为某些原因,拥有了一些奇异的超凡力量。” “我能使用名为【犬神】妖怪的能力。” “我不知道这些能力是从哪里来的,但我确确实实的能够使用它们,对付横田野,就是用的一式【心斩】,我斩碎了他的理智,摧毁了他的信念,让他恐惧,让他惊疑,让他的力量消失...应该是这样的。” 上泉秀川眉毛紧锁,念道:“犬神?” “我斩过的犬神使也有两位数了,平安京的那些伪君子中,就有为数不少的犬神使。” “犬神不算什么罕见的妖怪,它是狗死后留在世间徘徊不去的魂魄,可以附在人身上,使人发烧,产生幻觉,精神失常,做出一些匪夷所思,十分邪门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直接的战斗能力。” “因为它的这种特性,对于战斗来说也算有些帮助,所以还蛮受阴阳师的青睐,这世上就有不少自称犬神使的阴阳师家族流传下来。” “最早的犬神传说,是从九州四国传过来的,那地方靠海,有的人家里养着不听话的恶犬,主人不忍心亲自杀了它,就把它遗弃在海中的岩石上,让他悲鸣着饿死,在机缘巧合之下,这恶犬的魂魄,就会化为犬神作祟。” 说到这里,上泉秀川特意的回忆了一下曾经倒在自己剑下的犬神使们,在他的印象里,那些犬首妖怪,就只能动用一些精神层面的攻击罢了,面对意志坚韧的普通人类,它们都会力有未逮。 怎么可能斩出那么神妙的剑? ... 等等! “斩碎理智,摧毁信念...?” “这么说来,倒是和犬神能让凡人的神智失常这种能力搭得上边...” 上泉秀川嘀咕了几句,又打量了上杉清一眼,伸手抓住了徒弟的手腕,闭目沉吟了半晌,摇了摇头。 “没问题,清,你的身体没问题,没有任何妖怪和鬼神留下的痕迹。” “奇怪...” “难道你是...天命之子?” “你说的这个【犬神】的能力,其实是你与生俱来的超凡之力?这样勉强说得通。” “嗯...假如你真的是天命之子的话,清,我现在已经有些期待你进行过真剑觉醒以后的样子了!” 上泉秀川不知道给上杉清脑补了什么设定,突然目光灼灼的盯着徒弟的脸,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上杉清眨了眨眼,似乎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行吧... 这样也不错。 你是我师父,你说的都对!没毛病! 第四十八章 扮演,继承,本心 上泉秀川沉默了几秒,突然有些感慨。 “清,这不是坏事,你不用担心。” “不过...有关于你有可能是【天命之子】这件事,你最好不要说出去,嗯...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也许会引起一些人的关注,也说不上是什么好事。” “你对外就说是我传你的剑术好了,你说的那种剑,与剑士的心剑非常相似,你又是我的弟子,这么说顺理成章。” “这件事就到这里,我明天中午就要动身去九州,我有些迫不及待的看你真剑觉醒后会达到什么程度了。” “说不定...你真的能触摸到那个我望而不及的层次...” 上泉秀川的脸色有些异常激动,他的手不停的摩挲着膝上武士刀的刀柄,眼眸中仿佛有熊熊烈火燃烧。 那是希望之光。 上杉清不想扫师父的兴致,微微弯腰应是,但其实他心中也有些疑惑。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忍住,轻声道:“师父,若是我已经拥有了超凡能力,还能接受那个...【真剑觉醒】么?” 上泉秀川愣了愣,恍然道:“是了,你对于超凡者的知识还都是来自于芥川那个小子的粗略介绍,怪不得你不知道这些。” “超凡五途,殊途同归,指向了同一个终点。” “这五条路并不是互不相通的。” “修行者亦可连接英灵之魂,真知者也能修行超凡之道,链接者也会堕入鬼神的陷阱,被灌注秘仪之力。” “只不过,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什么都学的结果,大多数的情况下,是什么都不精通,所以这么做的人很少,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当一个人的身上承载了更多本质不同的超凡力量之时,他的精神负载会变得相当大,更容易被鬼神的邪念入侵,迷失自我,灵魂沉沦在梦镜世界,肉身沦为鬼神的巢穴。” “唯有天命之子是个例外,因为他们的超凡之力,与生俱来,那是【天赋】,根本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的压力。” “我这次去九州,也会找一些老熟人,问问你的情况,看看进行真剑觉醒会不会给你增加负担,我觉得应该是不会的。” “链接者要带上扮演的面具,真知者狂热的追崇知识与科学,修行者追求心,技,体三者合一,秘仪者堕为鬼神的傀儡。” “唯有天命之子,仿佛真的承天命而生,无需代价,无需付出,甚至无需一个变强的念头,就能站在无数超凡者梦寐以求的终点。” “清,这是你的天命,不要浪费你的才能!” 上杉清面色一肃,郑重的点头,他能看到师父殷切的眼神,也没有打算辜负师父一片心意,毕竟变强,也算是他的夙愿。 若是重生在一个和平的世界,那么他的人生目标可能会定成“跻身上层社会”,但在这方世界,这个国家,这座城市,就算地位再高,可能也不如手中的剑好用。 就算你再有钱有势,能雇佣一票超凡者为自己服务,但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的将自己保护的周全,百密一疏,可能就是鬼神乘机而入之时,届时,除了真真正正握在自己手中的力量,别的,都靠不上。 上杉清回味着师父刚刚的话,别的他都能理解,唯有一句,他不太明白,此时轻轻的念了出来。 “链接者要带上扮演的面具...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上泉秀川的神情平静了下来,解释道:“跟你详细说说也无妨,当今世上,你会遇到数量最多的超凡者,可能就是链接者。” “因为链接者的觉醒门槛最低,他们只需要和选中的【传承之镜】达到足够的契合度,就可以踏入超凡之路。” “传承之镜对于凡人来说可能举世难求,但是对于一些超凡者组织,并不算非常珍贵的资源,传承之镜的品质也是良莠不齐,对于链接者以后的实力也有一定影响,总而言之,假如超凡者之间拥有一条鄙视链的话,中间是什么我说不准,但最顶端一定是天命之子,而最低端,就是链接者。” “至于原因嘛...” “链接者根据使用传承之镜的方法不同,也分为两种派系。” “一种是舍弃了自我,带上厚厚的面具,扮演英灵之魂的扮演者--比如那位芥川龙之介。” “他的祖父叫芥川龙之介,他的父亲叫芥川龙之介,他也叫芥川龙之介,他们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拥有。” “扮演者都是可怜人,他们在进行超凡觉醒之后...就已经丢掉了【自己】。” “清,你听说过角色扮演法么?演员经常用来入戏的一种方法。” “他们就像一名称职的演员,在心中揣摩着要扮演的英魂的性格,习惯,行为方式。” “学习,模仿,然后了解他,成为他。” “演的越像,就会从传承之镜中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同时,也会更加的舍弃自我。” “他们就是演员,只不过这场戏,要演一辈子!” 上杉清对这些未知的超凡知识非常感兴趣,他消化着上泉秀川的话,自言自语道:“这么听上去...是有些可悲啊...” “连人生都不能顺自己心意活的话,那活在这个世界上,说不定也是一种痛苦。” 上泉秀川也认同的点了点头。 “所以,在超凡者中,最容易沉沦的,就是这些扮演者...他们的力量得来的容易,但天底下没有免费的晚餐,轻易得来的力量,最容易失控,终日模仿他人,变成精神分裂都算是善终了,我见过无数的扮演者被鬼神吞噬,连同英魂一起化为鬼神的饵食,清,就算你以后有链接英魂的机会,若非迫不得已,一定不要使用扮演法...” 上杉清应了一声,忽然问道:“师父,你觉得芥川龙之介此人如何?” 上泉秀川摸了摸下巴,面现回忆之色,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我昨天晚上去找他聊了几句--那小子心思不少,有些小聪明,是芥川家一脉相传的狡诈性格,不过他还太年轻了。” “你应该知道吧,他招揽你的意图并不单纯。” 上杉清点头应声:“是,我有所察觉。” “昨天在警视厅,我也做了一些伪装,为了套他的话,了解更多的超凡情报,我和他进行了一些额外的谈话。” “他对我非常重视,我觉得这不正常,如果仅仅是因为我在横田宅的战绩,就惹来东京收藏品协会的会长亲自招揽,那这个组织也未免太掉价了。” “后来芥川龙之介有意无意的提了一嘴师父的显赫战绩,我才反应了过来,他恐怕是想通过我来搭上师父这条线,所以我才没有急着回复他,想来和师父商议。” 上泉秀川笑了笑,说道:“没错,清,你有所不知,收藏品协会是个外来组织,他们的总部并不在日本,他们东京分会建立都没几年,正是处境艰难的时候。” “我不知道他们背后到底站的是谁,但一定有雄厚的资本支持,他们对于成员慷慨到离谱,并且用金钱攻势招揽了一批受过军事训练的凡人为他们服务,他们的特工眼线遍布东京。” “所以,就算那些政府和财阀扶持的超凡者组织一直针对性的排挤收藏品协会,他们也还是能够在东京扎根立足,经营壮大。” “即使如此,收藏品协会也有很大的缺陷--他们缺少拥有绝对强大武力的超凡者坐镇。” “收藏品协会的超凡者,基本都以链接者居多,而越强大的链接者,就越接近疯狂,也越难以控制,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高层战力,在很多事情上都陷入被动。” 上杉清了然的接声道:“所以他们想请师父去坐镇?” 上泉秀川微微摇头。 “不,那个芥川确实挺有眼光的,他们想要的,是现在的我,和以后的你。” “他可能有些小心思,我也出言激了激他,看他的反应,应该打的不是驱狼吞虎的主意,他吃不下!” “不是我自夸,目前东京都的剑士中,要找出能稳胜我的,没有。” “你又是我最得意的弟子。” “不用多说,等十年后,就算我老了,你也就成长起来了,成为拥有足够力量的战力--招揽你这生意,怎么也不亏。” “新选组的人也对你有兴趣,清,若不是我给你挡下来,恐怕他们的说客早就跟你接触了,我之前是想,你还没有踏入超凡,加入超凡者组织对你而言还太早了,不过现在看来,是我考虑不周。” 上杉清皱了皱眉,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抢手货,他想了想,很虚心的询问师父的意见。 “师父,你觉得我应该加入哪一方?” 如果让上杉清从这个世界上找出一个可以相信的人,那么上泉秀川当仁不让,对于师父的意见,他向来都会放在心上,慎重考虑。 上泉秀川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神情专注的看着上杉清,目光越来越柔和,到了最后,已经称得上慈祥了。 他的语气也放的轻柔,缓缓的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上杉清的肩膀。 “清,这一年来,你为人处世的脾气性格我看的透彻,在同龄人中,优秀两个字,你当之无愧。” “你天分也有些惊人...我当初夸你的那些话,真的不是在胡说,我学那招送葬刀的时候,也十六岁,我学了一个星期,和你一天的成果差不多。” “我一开始把你当成老天送给我的最好礼物,把你当成实现我未完成的梦想的延续...抱歉,我是有些自私了。” “但通过这一年的时间,我是真的把你当成衣钵传人对待--我有时候在想,要是我和纯子生的不是女儿,是个儿子,也许也能和你一样优秀吧。” 可能是想起了去世的亡妻,上泉秀川的眼圈有些泛红。 “所以,作为我的弟子,我希望你能顺着自己的心意,在人生的道路上做出自由的选择。” “这种事,我不会强加给你任何的主观意愿,你的性格我知道,要是我说一句加入新选组,你恐怕二话不说,明天就能带着剑去报道--清,我不想这样。” “我已经老了,我的人生也就这样了,说不上多自由,但也算顺心,我希望你过的比我好。” “这两方的利弊,我与你说明白,你可以选择一方加入,也可以学我,做个独行侠,你放心,只要你师父还有一口气在,你在东京就受不了委屈!” 上杉清并不算个感情用事的人,但是上泉秀川这情真意切的几句话,真的让他鼻头微酸,他直了直身体,正坐着一叩首,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失态,凝声道:“您言重了!师父授业之恩,我从不敢忘,若是师父有令,我必然遵从,这是理所当然之事。” 上泉秀川对上杉清的性格很了解,对他说出这话也不意外,他摆了摆手,笑道:“行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你看我,人老了就爱说些有的没的,这么煽情可不是我们师徒聊天的风格。” “好了,我跟你说些正事。” “收藏品协会的优点,是正处于发展时期,你要是去了,肯定会委以重用,那些理想主义者致力于彻底的消灭鬼神,从来不缺少针对鬼神的武装行动,这对你是好事,你现在欠缺的只有实战经验,任何一位成名的剑士,都是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剑道不可闭门造车。” “还有,收藏品协会的制度是合约制,对成员的限制比较宽松,第一份合同有效期应该只有三年,也就是说,如果你加入收藏品协会,三年后就可以退出,或者选择续约,总得来说比较自由。” “缺点嘛...收藏品协会虽然财大气粗,还比较慷慨,但他们那儿很难找到能让你提升实力的东西,那里的收藏品不少,但基本都是传承之镜和超凡之器,像什么【真剑种子】,【阴阳之名】,多半都是没有的,剑术典籍可能也会缺乏。” “新选组则正好相反,那里是剑士的天堂,你如果加入新选组,不出五年,在剑道上,我可能也就敌不过你啦,但新选组毕竟受制于政府和财阀,很多时候都有些身不由己,我不太喜欢那里。” “除此之外,你也可以选择像我一样,做个独行侠,不过...那太辛苦了,人是群聚的社会性动物,组织的力量,就是比一个人要全面,这点我也不得不承认。” “我要说的就这些,你好好考虑。” 上杉清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问道:“我明白了,师父,我会慎重考虑的。” “之前你说链接者分为两种派系,扮演法我已经了解了,那...另一种呢?” 上泉秀川解释道:“另一种被称为【继承者】。” 说到这里,上泉秀川有些哭笑不得的扶着额头,连连叹气。 “继承者与扮演者截然相反,继承者不需要去成为英魂,只需要和传承之镜有足够多的契合度就行,不过相对应的,继承者不会得到英魂的所有力量,他们一般只会获得某种特殊的能力,比起扮演者来,继承者的能力要弱上一些,但他们也可以通过自身的修行提升继承的能力强度。” “总结一下,扮演者的力量是速成的,上限取决于扮演的英魂强度,相对来说,沉沦的风险很高。” “继承者则更偏向与得到一颗力量种子,需要自己辛勤的浇水施肥,让种子长成参天大树,很麻烦,过程也很漫长,不过上限很高,沉沦的风险也很低,他们没有丢失自我。” “你应该不知道,凛...其实就是继承者...” 上杉清惊了一跳,他还真不知道! 上泉凛是上泉秀川的独女,一个二哈型的没心没肺美少女,剑道实力高超,但上杉清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上泉凛也是超凡者! “凛...是超凡者?她继承了什么能力?” “啊,抱歉,这应该是很机密的情报吧...我唐突了。” 上泉秀川猛地敲了一下上杉清的脑袋,脸上却是苦笑。 “你说的什么见外混账话。” “哎...不过也确实有些难以启齿。” “凛那个笨蛋,继承的是先祖之英魂,但觉醒的能力却有点上不了台面。” 上泉秀川犹豫了半天,脸都有点红了,才吞吞吐吐的说道:“这个笨蛋的能力,是能够以一种非常高效的方式将吃下去的食物转化为身体强度...” “哎...先祖被称为剑圣,剑道通神!她却只学会了吃!真是家门不幸!” 上杉清惊的嘴都裂了! 怪不得凛是个大胃王啊! 怪不得她能有那么犯规的身材啊! 怪不得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力气比经历过蜃气楼洗礼的我还大啊! 这天底下还有这么奇葩的能力? 上泉秀川不愿多说这个,一摆手,换了个话题。 “好了,清,也没什么别的好说的了。” “我明天就去九州,你越早真剑觉醒,对你以后的实力提升就越有帮助,这事拖不得。” “你在东京万事小心,我一会儿给你两个电话号码,有你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找他们,他们都是欠了我人情的人,在黑白两道也说得上话,你不用见外。” “超凡之路,光鲜亮丽,但也诱惑遍地,踏错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清,你要记住,坚守本心。” “还记得你拜师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话么?” 上杉清连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 “人生在世,芸芸众生,无论贤愚,皆是他山之玉,唯我手中剑,毫不动摇,乱我心者,尽数斩之!” 上杉清表情肃穆,腰杆挺得笔直,与同样正经起来的上泉秀川对视。 少年的声音在道场里回荡,两道相对跪坐的身影,仿佛两柄出鞘的利剑。 千锤百炼,宁折不屈。 第四十九章 宫川 这师徒二人一起犯了一会中二--日本人就是中二的民族,上杉清已经差不多被同化了,换做以前,这种中二宣言他恐怕不好意思念出来。 不过,这些话也确实是有道理的。 没有坚定的信念,不止是剑道,做什么也难以成功。 然后,上杉清起身打算告辞,他今天要做的事情有不少。 “师父,横田野走了,杏子现在没有监护人,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还有,师父,我想带杏子去横田宅取东西,那里应该被警察封了,能不能...” 上杉清没说完,上泉秀川就不以为意的挥挥手。 “这都是小事,你去吧,我一会去打个电话安排好,没人会为难你。” 说着话,上泉秀川起身进入内室,一会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张小纸条。 “惹上黑道,打上面的电话,政府方面遇到麻烦,打下面的电话。” “不必跟他们客气,直接报我的名字,说事,这两个老货都欠我天大的人情,你放心使唤他们就是。” 将小纸条塞到了上杉清的手里,上泉秀川盘腿坐下,微笑着看着上杉清,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了,你去忙吧。” “这段时间凛就拜托你照顾了,保护好自己,超凡之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还有!不要疏于练剑!去吧。” 说完,上泉秀川抱着武士刀,微微阖目,又陷入了冥想。 上杉清没有惊扰师父,只是躬身行礼,拉着一脸茫然的野原杏子悄声告辞--野原杏子从刚刚开始就一脸懵懂,她一开始太害羞了,没有注意上杉清与上泉秀川在谈论什么,等她回过神来,两人说的东西她已经完全听不懂了。 横田宅倒是离上泉秀川的道场不远,现在的时间已经临近中午,上下班的高峰已经错开,电车上不算拥挤,上杉清和野原杏子没用多久就来到了横田宅的公寓。 上楼,在横田宅的门口,上杉清看到一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性正在靠着窗台抽烟,他穿着虽然挺正式,不过也挺邋遢,西服应该是好几天没洗了,脸上也胡子拉碴的,带着几分沧桑之色,一脸风尘仆仆。 他带着公务员的徽章,这时候出现在这里,多半是警察,而且一看就是一名“实干派”的警察,说不定还是非职业组,那些职业组的精英,没有这么不修边幅的。 西装男看到上杉清领着野原杏子走了过来,皱了皱眉头,有些留恋的掐灭了烟头,丢进了楼道里的垃圾桶里,这个举动让上杉清对他高看了几分,他喜欢这种为别人着想的人,在未成年人面前吸烟,可不是个好习惯。 西装男没等上杉清走近,就先开口了,他的嗓子沙哑,声音却并不令人生厌,是很低沉的男低音。 “你就是上杉君吧,我是宫川勇,等候多时了,这个是给你的。” 宫川勇递过了一串钥匙,这是横田宅的钥匙,昨天野原杏子的钥匙被警察收走了,没这玩意他们根本进不去门。 “现场已经清理干净了,有价值的相关证据也被我的同事收走了,不过不相干的东西我们没动,你们可以进去了。” “我必须要提醒你们,有什么东西最好赶紧带走,这间公寓并不是横田野的房产,这只是他租的,到了月底,交不上房租,房东多半会来收房,不过里面的东西都是属于横田野的,你们可以挑选着带走。” “你身后的那位女生就是横田野的侄女么?”(日本语的侄女和外甥女都是一个词) “你改天可以带他去找律师办手续,按理说,她可以继承横田野的遗产,不过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横田野好像信奉了什么奇怪的教派,毕生的积蓄都被他挥霍光了。” 这个上杉清倒是不太关心,他如果选择一个超凡者组织加入的话,那么应该就不会缺钱花了,他不至于去贪图一些死人钱。 他刚想躬身致谢--这是必要的礼节,对方大老远的冒雨跑一趟,也不容易。 他感谢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宫川勇打断了。 “上杉君...横田野,是你杀的?” 上杉清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消失了,他眯起了眼,没有回答宫川勇的话,而是先将钥匙塞到了野原杏子的手里。 “杏子,去收拾东西,带上你认为必要的生活用品就行,缺什么,等我们一起去买。” 野原杏子对上杉清言听计从,她感觉气氛不太对劲,不想给上杉清添乱,低着头就先进了横田宅的大门。 等横田宅的门被轻轻的掩上,上杉清才重新开口。 他的语气有点漠然,声音不带感情。 “宫川桑,这件案子应该已经结案了,我是正当防卫,也并非杀死横田野的凶手,警视厅的芥川警部没有跟你说么?” 宫川勇的嘴角渐渐的弯起了一个带着明显嘲讽意味的弧度,他咳嗽了两声,倚着窗台,看着窗外的雨,目光变得有些轻蔑。 “芥川警部?哈...” “收藏品协会的理想主义小鬼,竟然也能混一张警部衔的警察证,该怎么说呢,不愧是日本的社会现状,有钱有势就是好呢。” 这话说完,上杉清反手将一直背在背后的剑袋解下,用左手扶住,眼神锐利了起来。 宫川勇似乎是个急性子,对于上杉清的敌意也不在意。 “别那么紧张,上杉君,我坐了三个半小时的新干线,从京都赶到东京,不是为了来和你打架的。” “上杉君,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我还是姑且问你一句,你要不要考虑加入新选组?” 这句话在上杉清心中一流转,他已经猜到眼前这人的身份了。 新选组的说客么? 日本历史上的新选组确实是个警察组织,如今的新选组的人在警界任职,也不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上杉清并没有放松警惕,他依然紧紧地捏着木刀,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宫川桑,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很差劲的说客?” 这话让宫川勇的嘴角上扬了几分。 他轻轻的点头。 “有,有很多。” “不仅如此,还有人说我是差劲的警察,差劲的剑士...差劲的领袖。” “但...到今天为止,很多这么说的人已经连我的背影都望不到了,我却还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 “上杉君,这个时代,话术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才能。” 宫川勇意有所指的指了指上杉清的木刀。 “那个才是!” 说完,宫川勇百无聊赖的伸了个懒腰,双手插着兜,懒散的走向了楼道口。 “看你的表情,我也知道你拒绝了,看来你比较心仪那些群聚的理想主义者?” “呵...幼稚的年轻人。” 他竟然半句劝诱的话都没说,直接转身就走。 这有些出乎上杉清的预料,他心里都打好了拒绝的腹稿了--师父都没加入这个新选组,肯定有师父的原因,他做徒弟的打算效仿一下。 他想了想,转身问了一句。 “所以,宫川桑,你从京都远道而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么一句?” 宫川勇没有转身,耸了耸肩,叹道:“差不多吧,象征性的问你一句,然后看你一眼。” “看看我将来的眼中钉,会是什么样子。” 上杉清有些不解。 “宫川桑...我和你有仇?还是说收藏品协会和新选组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了?” 宫川勇的脚步顿住,沉默了几秒,微微摇头。 “不,是私事。” “我和上泉秀川有仇,将来我要是斩了上泉秀川,那么这弑师之仇多半要落到你身上,所以我提前来看看你,心里也好有个底。” 上杉清面色一凝,手中已经蓄力,甚至连百闻牌都准备好了,只要宫川勇稍有异动,就给予雷霆一击。 “那...宫川桑就不打算先下手为强,以绝后患?” 上杉清表情有些凝重,手心出汗,罕见的有些紧张,刚刚宫川勇身上的气势,莫名的让他想起了和自己过招时的师父。 宛若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这恐怕也是拥有剑豪之名的顶级剑士,既然是新选组的人,应该也是超凡者。 宫川勇并没有动手的意思,甚至没有带有任何的敌意与杀气,他就这么施施然的走远了,只有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有因才有果,我和上泉秀川有仇,与现在的你没关系,你想和我动手,那也是等我取了上泉秀川的性命以后的事情。” “这世上的一切,都要守秩序,讲规矩,寻仇也一样。” “否则,这个世界会乱成一团糟的。” “现在我向你动手,那可是违法犯罪,我是警察,上杉君,我不会知法犯法的。” 上杉清听了,有些不以为然。 “宫川桑,向我师父挑衅寻仇,难道就不违法么?” 他下意识的回怼了一句,却并没有得到回应,上杉清屏息凝气,听到了宫川勇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放下心来,他是真的走远了。 这真是个... 奇怪的人! 第五十章 东文会 宫川勇并没有杀个回马枪,掉过头来找麻烦,上杉清也没有多事,在野原杏子收拾好了东西之后,他们就匆匆的离开了横田宅。 把野原杏子的行李搬到他的公寓后,他们准备去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和餐具,调味料--野原杏子执意要负责上杉清的一日三餐,上杉清拗不过她,就同意了。 雨天办事格外的麻烦,这点活计够他们忙乎一天了。 下午五点,上杉清正带着野原杏子在超市愉快购物的时候。 东京都的另一边,新宿。 虽然时候尚早,但新宿的街头已经有霓虹灯在闪烁了。 新宿在江户时代就是有名的红灯区,如今,日本最闻名的歌舞伎町就坐落在新宿车站以东。 灯红酒绿的不夜城,风花雪月的温柔乡,那里是男人的天堂。 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暗潮汹涌,也是东京都不少极道黑帮的大本营所在地。 东京都上得了台面的极道组织,大大小小有二十九组,其中真正势力滔天,瓜分了东京都大小灰色营生的,有三家。 九龙组,东文会,关东联合会社。 东文会的本部,就坐落在新宿车站以东。 这是一座占地面积极广的和式庭院,在新宿,同等面积的地皮,价值就要用十亿甚至百亿为单位衡量。 一进门,曲折的小路旁,是细碎的砂石铺底,这些细沙的形状极有韵味,仿佛流动的水纹,四周配着有些干枯的苔藓和不知名的矮小植物,给人一种心神宁静的别样美感。 这是出自名家之手的“枯山水”园林景。 再往里走,景观变成了竹子和瘦树,也开始有了戒备森严的黑西服巡视,才有了几分黑帮总部的样子。 这座庭院极其的幽静深邃,也有些朴素,比起极道首领,这里反而更像某位禅道高僧的居所。 东文会的组头,东京都极道近百年来最鼎盛的传奇人物,白手起家,跻身权势的顶点的枭雄,东文觉就居住在这里。 庭院的一间书房内,东文觉坐在书桌后,这位跺跺脚东京都极道都会震上一震的大人物蓄着浓密的络腮胡,显得他一张严肃的脸更加的有威严,他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但他的实际年龄要比看上去的大得多。 但此时,比起叱咤极道的“东文之蛇”,东文觉更像一个普通的老人,他满脸的温情,注视着眼前秀丽的人影,不断的听着她叙述着什么。 东文觉面前之人是他的独女,也是东文会的“少主”,东京都三分之一黑夜帝国的继承者--东文真希。 这个少主,并不是“首领的子女”的意思,而是极道中的一个职称,代表的是“首领的第一继承人”。 不出意外的话,在东文觉百年之后,东文真希会执掌东文会的龙头,一跃成为东京都最有权势的一批人之一。 东文真希穿着一身樱色的小振袖和服,小振袖不算正装,没有纹家纹,只是在袖子上绣着一个墨色的“东”的汉字,这是东文会的标识。 她大概也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比起同龄人有些高挑,眉目如画,妆容很淡,却将她精致的容颜衬的相得益彰,非常传统的日式美人脸庞,配上一双绯色的瑰丽瞳孔,让她的美丽又多了几分妖娆。 这是举手投足都无可挑剔的和风美人,容颜秀丽,其实仔细看去却有些凛然之感,比起“漂亮”,更适合用“帅气”来形容。 她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一柄带鞘武士刀,此时表情有些严肃,正在和她的父亲争论着什么。 “行了,真希,你的意思我明白。” 东文觉叹了口气,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我难道还会骗我唯一的女儿么?我真的也想取缔掉那些生意,但...现在不是时候。” 东文真希皱着眉头,有些不解的提高了一些音量。 “父亲大人,现在已经不是二十年前了,黑帮是走不远的!” “我们需要变革,时代在变,我们不变,终归有一天是会被时代的浪潮给吞没掉的,这种例子史书上数不尽数!” 少女的声音清亮悦耳,带着一股昂然之意。 东文觉再次叹了口气,他纵横东京都这么多年,难道比不上自己的女儿有见识? “真希,我知道你讨厌那些生意,你觉得那些买卖脏,挣来的钱透着血腥味,用起来都不舒服!” “但...什么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的!” “我们东文会靠什么发的家?就是靠那些你看不起的生意!” “是,现在我们的最核心的生意是走私与跨国贸易,已经不靠那些脏活了,但下面的人可不是那么想的!” “利可共,而不可独,真希,现在我一声令下,断了那些脏活,你觉得下面的人会怎么想?” “他们会想,是不是东文会要独吞这份蛋糕了?是不是一点汤水都不给我们喝了?是不是要逼死我们啊!” “你跟他们讲大义,讲变革,讲时代的潮流,是说不通的,他们只看利益。” “只有共同的利益,才会把立场不同的人联系在一起,凝聚成一个坚不可摧的集体,从而一起发展昌盛--我之前的二十年,就是这么做的,成效你也看到了。” “真希,你不要着急,你还年轻,你有下一个二十年,等你继承了我的位置,你有充足的时间去完成你的目标。” “我知道,你讨厌极道,讨厌黑帮,你想把东文会变成你理想中的样子,我并不反对...” “真希,我这一辈子,打下这份基业,就是为了交给你的呀...你的决定,我一定会支持的。” “不过...徐徐图之!明白么?” “行了,你不是一直吵着要学更强的剑术么?我拜托了一位老朋友,给你找了个老师。” “地点我已经告诉司机了,明天你亲自去请,别失了礼数,那是新阴流的免许皆传,能被我那位老朋友认可,足见其实力不凡。” “好了,没事你先回去吧。” 东文真希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也没有违逆父亲的意思,起身鞠躬行礼后,优雅的转身离去。 东文觉看着女儿的背影,脸上的神情变得极为复杂。 沉默良久之后,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真希...” “希望这次能让你成长起来吧...” “我的时间,可没有多少了呀...” 第一卷卷尾语 第一卷到此结束了。 说点有的没的吧。 这一卷只能算个引子吧,抖设定的内容比较多,可能会有些无聊,各位读者老爷多担待了。 第二卷的主题是极道,也会正式引出“鬼神”与“人类”的冲突,其实这一点也是这本书的故事内核。 这本书我规划的内容是八到十卷,长度控制在一百五十万字之内,分卷偏向于单元剧的模式,中间用主线串联,大纲我都做好了,应该不会鸽了跑路。 主角花哨的金手指,开挂一样的剑道天赋,还有为什么会有那么高的灵感,到底怎么穿越的,蜃气楼又是怎么回事,之后的章节里都会一一解释,这些东西都不是凭空来的。 封面是东文真希,手游命运链接里的角色,感兴趣的可以查查看,不过这游戏国服已经凉了,这本书也不会跟游戏的剧情有什么交汇--我这本书不是同人。 暂时就想到这么多吧。 有问题可以留书评,间贴我看不过来,只要不是上来就骂街的,我看到就会回答。 能力一般,水平有限,只能尽量写好自己想写的故事,感谢各位愿意点进这本书捧场。 以上。 第一章 极道 日本是一个黑帮合法化的国家,这里面原因复杂,影响最深远的,就是当初战争过后,国内一片废墟,百废待兴,疮痍满地,随之而来的就是社会秩序的崩塌。 当时的政府并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救灾,维护治安,只能全权委托给当地的地头帮派,在古代,那些人被称为“浪人”,“颜役”,和天朝的游侠儿差不多,成员良莠不齐,其中未必没有心怀侠义之人,不过大多数还是鸡鸣狗盗之徒罢了。 这导致极道势力的迅速膨胀,以普通人民的血汗为食,扎下了坚实的根基,成为了日本的社会性现象。 财阀,政党,社团,宗教,这四种组织瓜分了整个日本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财富,其中的社团,指的就是极道黑帮。 时至如今,黑帮的业务范围早就被无限的扩宽,他们的敛财手段主要是黄,赌,du,高利贷,以及保护费等等。 有句笑话--来钱快的工作,法律里都写的明明白白,但这些法律里写着的工作,他们基本都干。 这也让黑帮的资本积累的极快,同时,在资本的帮助下,他们又能滚雪球似的壮大自己,甚至在黑帮最鼎盛的八九十年代,他们的风头盖过了国家暴力机关--警察。 当时两个大型的黑帮,为了争夺地盘大打出手,死了上百人,都没有警察敢管,他们的气焰嚣张至此。 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财阀与政府渐渐的缓过气来,恢复了对这个国家的掌控力,黑帮的日子变得不太好过了起来,但也没到穷途末路的地步。 有人的地方就有光,有光的地方就有影。 只有人的心中还有着欲望的存在,这些法外之徒就不会从根本上断绝。 现在的黑帮已经没有了当初那么狂妄桀骜,他们西装革履,收起了獠牙和利爪,和官僚打成一片,有的地方社团基本等于天朝的协警性质,他们会维护治安,灾难来临之时会救灾,也会做慈善,社团的首领往往和警察署的高官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他们也会建立公司,学着做正经买卖,表面上做出一副良好公民的样子。 但背地里,那些违法的生意,他们可一样都没丢。 日进斗金的金饭碗,谁舍得丢? 东文会在东京都的极道组织里,排的上前三,下面有无数中型小型的组依靠着东文会吃饭,日本的黑帮结构有点像分封制,和战国时期的大名分封城主差不多,就像同样是东京都极道魁首的九龙组,就由九个不同的组结成联盟,然后选出一个总会长,统领全组。 东文会也差不多。 东文会的会长,是东文觉,二把手“若头”是他的亲弟弟东文宇,这二人是整个东文会的核心掌权者,三十年前,这两兄弟从外地来到东京都,经过了漫长岁月的厮杀与打拼,最终一手缔造了一个庞大的极道帝国,这传说在不少底层雅库扎中被津津乐道,视为楷模。 在东文觉和东文宇之下,东文会还有许多不同的“家族”,其实就是小一些的黑帮,他们依附于此二人,平时纳贡,战时听令,同进同退,相当于家臣。 这种制度也是东文觉不敢同意女儿意见的原因--他不可能去动那些底下人的蛋糕。 大型的黑帮能够洗白,能够用资本滚雪球,但那些底层的雅库扎,还是只能靠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吃饭。 你砸了人家的饭碗,就是逼人造反,届时诺大的东文会可能分崩离析,这一点也不是开玩笑。 就在东文觉和女儿谈话的同一时间,东文会的驻地,一个有些偏僻的和式茶室内,黑压压的坐着不少人影。 为首者是一个中年人,他面白无须,身材有些偏胖,穿着一身正式的纹付和服,面相和东文觉有七八分相似。 日本人很中二,喜欢给人起各种奇怪的外号,这种现象在极道里更严重。 许多人称这东文家的兄弟二人为“毒蛇与恶狼”。 毒蛇是东文觉,狡诈阴毒。 恶狼是东文宇,贪婪凶狠。 这可不是褒义词,这些在极道中都是难得可贵的品质。 这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就是东文会的“若头”,东文之狼东文宇。 东文宇的面前放着一个收音机似的物件,现在茶室中一片寂静,只有混杂着电子音的谈话声从那物件中传出。 “你不要着急,你还年轻,你有下一个二十年,等你继承了我的位置...” “我知道,你讨厌极道,讨厌黑帮,你想把东文会变成你理想中的样子,我并不反对...” “真希,我这一辈子,打下这份基业,就是为了交给你的呀...你的决定,我一定会支持的。” “徐徐图之...” 是东文觉的声音。 东文宇面无表情正坐着,等到声音变得只剩下了凌乱的电子杂音后,他用力的一拍掌,将那播音器砸了个粉碎。 巨响在茶室中激起了阵阵回声,也让坐在下面的人面面相觑。 “都听到了么?” 东文宇的声音有些嘶哑,也有些冷冽。 “在座的各位,都是一组之长,手下也养着自己的手足兄弟,大家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不会心里没数吧?” “走私的买卖,一直被大哥自己掌握,东文会的明面生意,八成都在大哥和我们的【大小姐】名下...” “取缔那些脏活...呵,真是说的好听啊...” “要是真这么干了,大哥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的,他会洗白上岸,一跃成为企业家,成为财阀,成为名流,但...在座的各位呢?” “赖以生存的经济来源被掐断了,你们要怎么办?” 东文宇用阴沉的目光环视了一周,蓦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在场的人。 这些都是东文会的干部,手下都有不少“舍弟”,是东文会的中坚力量。 “你们该不会指望那个时候的大哥还会管你们的死活吧!” “想想吧!那是最无情的东文之蛇!可不是眷恋旧情的老好人!” “到时候你们这些他身上的污点,他恨不能一脚踢开,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 “等到那时,一群被禁止做脏活的雅库扎,又能去干什么呢?” “不能开赌场玩花招宰肥羊,不能逼那些游女加入风俗店,不能卖粉收保护费,不能寻衅打架...除了这些,你们还会做什么?!” “只能在贫穷潦倒中死去,或者对着那些以前仰望你们的人陪着笑脸,打些小零工过活--拼搏了半辈子,诸位才能坐在这里,难道你们想要一个这样的安详的晚年么?” 东文宇讥讽的笑了笑,话语中带着一种煽动人心的力量。 “我!不!想!” “我无法容忍我的财路被断,我无法容忍一个小丫头片子坐在我的头上发号施令,我无法容忍那块最大的蛋糕被大哥独吞。” “说是谋逆也好,说是反叛也罢,我都无所谓。” “我把话放在这里。” “我,东文宇,要做东文会的二代目。” “若我上位,一切照旧,什么变革都是无稽之谈,走私的利润我也会分润给大家,刚刚大哥有句话没说错,利可共而不可独,独利...则败!” “话我说完了。” “谁赞同,谁反对?” 第二章 密谋 东文宇的话,确实戳中了在场干部们的痛处。 他们都是某个黑道组织的首领,底下少到几十人,多到上百人,他们也要管手下人吃饭。 刚刚东文宇不知用什么手段,窃听了东文觉与东文真希的谈话,他们也没有完全相信,这有作假的可能性。 但结合平时的一些征兆来看... 大小姐确实很讨厌那些脏活,对底下人也不亲近。 会长一直把持着走私的生意,连亲弟弟都没有分享,走私这行,没有人脉是干不成的,东文会的那些下线,只认东文觉一人。 会长也不顾众人反对,执意立大小姐为“少主”,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黑道里哪有女人上位的! 日本女性的社会地位本来就不高,黑道中更是如此,不少黑道成员视妻子如玩物一般,根本不在乎,东文觉扶持女儿上位这件事,都可以称得上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这件事本来就激起了不少中层干部的不满,此时加上东文宇的火上浇油,顿时茶室里嘈杂的讨论声响了起来。 不多时,就有人挺身而出。 “宇大人言重了,您愿意为我等发声,我等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反对呢?” “我虽不愿担上骂名,但财路将要被绝,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手下人断了活路。” “我更不能容忍东文会落到一个女人手里,就算是大小姐...也不行!” “东文会能有今天,是我们大家奋斗的结果,就算是会长,也不能因一己之私,做出这种糊涂的决定!” “我等愿追随宇大人,请会长大人退位,请宇大人继任东文会二代目!” 这人说的这些话,要比东文宇说的还要蛊惑人心一些。 他三言两语中,强行用“我等”代表了众人的意思,又替大家想好了背叛的理由,更是点出了东文觉做出的独裁决定,让大家同仇敌忾,最后表示了自己追随的是东文宇,当然,这弑兄背主的恶名,恐怕还是要东文宇去担当了,这样底下人的负罪感能少很多。 毫无疑问,这是东文宇安排的托。 这人叫铃木秀间,是铃木组的首领,也是东文宇的第一号心腹手下,狗头军师,他在这个时候当然要摇旗呐喊,为东文宇壮壮声势。 说话间,靠近门口的位置又有两条大汉站了起来,他们俩长得一模一样,恐怕是两兄弟,身高将近一米九,人高马大,几乎能顶到茶室的顶棚,他们两个一起身,就挡住了茶室的门口,目光有些凶戾的扫着室内的干部们,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这波啊,这波叫软硬兼施,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这两条大汉在座的人也不陌生,双鬼组的九鬼赤,九鬼青兄弟,东文宇麾下的核心武斗派双鬼组的首领,战绩昭著,名声是在一场场的极道厮杀中一刀一剑砍出来的。 这一软一硬双管齐下,在场的干部们心中马上就有了决定,基本都倒向于东文宇这边。 不是东文觉不得人心,东文会白手起家,是许多的中小型黑帮因为利益聚集在了一起,本来就藏有巨大的隐患,利益一致的时候,上面人吃肉,下面人喝汤,大家各有所得,相安无事。 当利益出现冲突的时候,结果就是现在这样咯。 这些人不会看自己是忠诚于谁,只会看是谁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利益。 而且东文宇也不是蠢蛋,他召集的这些东文会的干部,基本都是倾向于自己的派系,还有一些中立派。 那些东文觉的嫡系,他根本没打算通知,让他们来非但容易出变故,还可能泄露机密,让东文觉提前警觉,那可大事不妙。 那些东文觉的死忠嫡系,本来就上了东文宇的肃清名单,他一个都没打算留活口! 有人领头,茶室中响起了不少干部们的恭维之声,东文宇淡淡的笑了笑,一挥手,室内就安静了下来。 “大家与我一条心,我很高兴。” “时不我待,我决定明天就去和大哥【谈谈】,据说明天我们这位大小姐难得要出趟门,那时候大哥手下的两把刀,一定会有一把去保护她,这就是天赐良机!” 在说到东文觉手下的“两把刀”的时候,东文宇不可抑制的挑了挑眉,眼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仿佛如临大敌。 “在此之前,为了防止有人泄密,请大家去我安排好的地方待着,各种通讯设备也都交出来,我会安排人【照顾】好大家的。” “我不需要你们出力,我有自己的手段,事成之后,你们就是拯救东文会的功臣,我说的话,一定算数!” “就算事情败露,你们也可以说是我囚禁了你们,对你们没什么损失--我的诚意足够了吧!” “你们只需要在我继任二代目的时候支持我...还有问题么?!” 虽然被软禁加上收走通讯设备让这些极道大佬有些难堪,但比起那诱人的回报,这都不算事了。 他们原本还以为要自己当炮灰带头冲锋,现在只要干坐着,就能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谁会拒绝? 很快,在九鬼兄弟和铃木秀间的安排下,在场的干部们鱼贯而出,茶室里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东文宇一人。 他静坐了半响,豁然起身,按下了墙上的一个按钮,打开了墙壁上的一道暗门,举步走进了一间密室。 这间密室被布置的像佛堂,又像是神社,密室的正中的神坛上,摆放着一尊神像。 这尊神像似是玉石所制,宛若真人,是一名穿着和服,却又褪下了上半身,袒露着胸膛的狂放男子,正在眼神睥睨的抬头远视,目光仿佛能穿透无尽的虚空。 除却他有头颅这一点,这尊神像,和横田野拜祭的那尊神像...一模一样。 东文宇来到了神像之前,表情变得恭敬了一些,却也没显露出多大诚意,他轻声开口。 “阁下,都安排好了,明日动手,阁下答应过我的,要帮我夺取东文会,您没有忘记吧?” 东文宇对着神像自言自语,像个疯子一样,眼神中流露出了贪婪的灼热目光,像是一匹饿极了的狼。 几个呼吸之后,东文宇只觉得呼吸一滞,仿佛连身边的空气都变得粘稠,他呼吸困难,却没有惊讶,只是微微的低头,表示尊敬,同时,神坛上的神像玉石所制的眼珠转动了几番,像活人一样盯住了东文宇,在这间阴暗无光的密室里,这番场景着实有几分吓人。 紧接着,一阵虚无缥缈的声音就从东文宇的心底响起。 “你在质疑我么,凡人?” “我已经将你的近百名手下转化成秘仪者,他们可以轻易的杀生凡人,拥有了如此力量,你如果连一个黑道帮派都夺取不了,那未免也太废物了。” 这是鬼神之音。 这是可以与人类进行交流的,拥有足够智慧和独立意识的...强大鬼神。 凡人是看不见鬼神的,那么东文宇能够沟通鬼神,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他不是凡人。 第二,他借助了这座神像的力量。 不管怎样,东文宇的背后,都真真切切的站着一尊...鬼神! 对于那缥缈之声的不友善言辞,东文宇没放在心上。 “那就好,那...阁下,我先告辞了。” “等等!” 缥缈之音叫住了东文宇。 “我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事情,也应该兑现了吧?” “凡人,你要知道毁约的代价!” 东文宇淡定的鞠了个躬,恭声应道:“我自然不会忘记,阁下需要某个人类作为祭品,是吧?” “请您发话吧,只要我力所能及,我一定会把那人带到阁下的面前,将其献祭给您。” 缥缈之音沉默了一会,才在东文宇心头响起。 “在三天之内,把东文真希...带到我的祭坛中。” “做不到的话,哼...” 一声冷哼,听得东文宇心头发颤,但他却强行装出了一副浮夸的惊愕模样,张大了嘴巴。 他用讶然的眼神毫不退让的与神像悚然的目光对视,音量也提高了一些。 “阁下,您说谁?” “阁下难道不知道么?真希可是我的亲侄女啊!” 那缥缈之音似乎被东文宇糟糕的演技震慑住了,顿了一顿才继续发声。 “你马上就要亲手砍了你亲哥哥的头颅,夺取他的基业,你还在乎这些?” 东文宇后退了一步,有些胖的脸上肥肉一颤一颤的,表情似笑非笑。 “阁下可能是误会了,这不一样的。” “您想啊,就是因为大哥要死了,那真希可就真是我这个世界上仅存的亲人了,是我的血脉至亲啊!” 东文宇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咧开了嘴,露出了森白的牙齿,面容有些阴森。 “阁下,这事吧...” “得加钱!” 第三章 风雨未息 东文宇从密室中走了出来,关上了暗门,脸上带着有些满意的微笑,虽然汗水已经浸湿了衣衫,不过似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就在此时,茶室的障子门被轻轻的敲响。 东文宇收敛起笑意,表情变得威严了起来,淡淡的道:“进来。” 门外进来了一位低垂着头,看不清面目的和服侍女。 “宇大人,源会与善信会的会长大人来访,正在会客室等候。” 东文宇听得此言,神色一动,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有些着急的快步离开了茶室。 他有些沉重的脚步声渐渐的远去,茶室里恢复了一片沉寂。 和服侍女低垂着头,等到东文宇的脚步声已经听不见了的时候,才微微抬头,露出了一张有些美艳的脸庞。 她面无表情的盯着茶室的暗门方向,突然开口。 “你竟然真的把赤和青的力量给了东文宇?” “这未免有些太便宜他了,那些秘仪者的燔祭仪式已经消耗了你不少的力量了,这么做值得么?” 短暂的沉默之后,鬼神的缥缈之音响起。 和刚刚与东文宇说话的态度不同,这次的缥缈之音里带着一丝明显的无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没关系的,赤和青的力量不是那些杀生级的秘仪者能比的,何况,我也有我的考虑。” “我没有天真到相信一个狼子野心的人类,那股力量里被我动了手脚,等东文宇使用了那东西之后,诞生的秘仪者,会为我们所用。” “我需要他们作为后手,保证能把东文真希带到我的面前。” “横田野失败了,好像是收藏品协会的人在多管闲事,三个月的苦功白费,莹草妖魂之身可能注定要错过了。” “但这个近在眼前的...不能再放过了!” “我没有时间用【降临】的方法重返人间,我只能选择【夺舍】。” “而能让我最大限度保留实力的肉体,就是那些能够容纳妖魂的身体,否则仪式就会毫无意义。” 和服侍女神色晦暗的慢慢点头。 “我知道了,我也会寻找机会的...不过我的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劣质了,恐怕很难起什么作用。” “我随机应变,见机行事吧...” “对了,我这段时间一直调查东文宇,你可要小心他,他好像不止跟我们做过交易--他有和别的鬼神接触过的蛛丝马迹...” “做好万全的准备吧,这种机会可不多。” 说完这些话,和服侍女微微鞠了一躬,木然的转身,匆匆的离去了。 雨势越来越大,天色渐晚,东文会的驻地变得平静了下来。 但这却只是另一场暴风雨前暂时的宁静罢了。 风雨声中,又是一夜过去。 周五,大雨转暴雨,气象台发布了暴雨预警,这场蓄势已久的雨席卷了整个东京都,已经给很多人的生活带来了严重的不便。 没有人想湿漉漉的去上学或者上班,幸好明天就是周末了,不用在这种瓢泼大雨中工作学习,让不少人对假期更为期待了起来。 这雨怎么也下不了五六天吧! 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 上杉清也是。 窗外的天空更加的阴沉了,乌云层层叠嶂,被排挤的阳光无处容身,仿佛永远不会休止的雨滴连接成雨幕,砸在了大地上粉身碎骨,交鸣出撩拨着人类耳朵敏感的高频白噪音。 大雨中的荒川区有些格外的荒无人烟,街上鲜有行人,甚至有不少私营的店铺都关门了,这种天气的生意本来也不会好。 这有催眠功效的白噪音雨声也是上杉清有些昏昏欲睡的原因,野原杏子在做扫除,他想去帮忙,却被杏子用一种和平时的柔弱截然不同的气势赶走了,为了不碍事,他暂时的躲到了阳台上。 雨太大了,在这里看书会淋湿书页,现在是下午三点多,他每天能进入蜃气楼的时间也在早晨已经用完了,上杉清难得的陷入了有些无聊的时光。 以前的他,不是在学习,就是在为学习做准备的路上。 这里的学习并不单单指着学业,而是一切能提升自己综合水平的东西,经历过人生磨练的他,对读书无用论嗤之以鼻,多学一点东西,多提升一些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是坏事,更不可能是无用功。 对他来说,无论是学什么东西,学习的过程中磨炼出来的逻辑思维,坚持学习培养的毅力,和接触到新知识扩宽的眼界,都已经是难得的财富了。 学习很痛苦,比如剑道的修行,但痛苦之后的甜美果实,就是让上杉清甘之若饴的不懈动力。 相比起以前的快节奏生活,上杉清这两天确实有些不适应。 他觉得自己仿佛从一个举目无亲的高中生,变成了某个大财阀的少爷,他享受到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顶级待遇。 野原杏子的那句“我笨手笨脚的,只会一些家务活”真的是自谦了。 如果现实是游戏,每个人的能力都能用等级来衡量的话,那么野原杏子的家政水平等级,绝对比上杉清的剑道等级要高。 她从横田宅带回来的,除了一些必要的衣服,竟然是电熨斗,和一些上杉宅缺少的锅碗瓢盆,甚至还有一个小号的烤箱,这些东西堆满了一个大箱子,若不是上杉清现在的身体素质已经有些变态了,他还真背不回来。 作为他辛苦搬运这些东西的回报,他现在早晨起来起床,就有熨好的还带着温度的衣服摆放在枕头旁,房间里会弥漫着食物的诱人香气,本来破旧公寓的每个角落都被打扫的闪闪发光,在充当饭桌的暖桌旁,会坐着一只乖巧听话又身材爆表的合法萝莉等自己一起吃早餐。 啊... 怪不得那些同级生那么热衷于恋爱啊...这应该就是有女朋友照顾的感觉么? 这种想法不可抑制的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一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上杉清突然被人照顾的这么周到,让他有些不适应,也有些难以明说的新奇感觉。 嗯...似乎这样也不坏。 就在上杉清在阳台上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兜里的手机嗡嗡的震动了起来。 第四章 拉开帷幕 上杉清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摁下了接通键。 “师父,是我。” 他恭声开口。 上泉秀川有磁性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 “啊,清,我已经到九州了。” “居想会的集会应该会持续很久,地点在阿苏山附近,我忙起来可能没时间联系你,你不要挂念我。” 上杉清听了这话皱了皱眉头,师父的老朋友都这么奇怪的么? 剑士的聚会地点选在火山口?去泡温泉么? 阿苏山是九州岛比较出名的活火山,近几年可有过喷发的记录,听上去有些危险啊。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上泉秀川继续开口。 “清,给你打电话是因为之前的一件事--我说过,我的老朋友请我去教导他女儿的剑道,我因为要来参加居想会的聚会,所以让你代我去做几天剑道师范,你还记得的么?” 上杉清应了声是,他记忆力没那么差。 他还记得那个师父的老朋友名叫东文觉,是东京都的极道魁首,似乎也是个剑士,因为师父说过“他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这种话。 他之所以印象很深刻,是因为他从芥川龙之介那里得知,横田野的异变与一个叫“双鬼组”的极道黑帮有关,而双鬼组正是那个东文会下辖的组织。 这让他对东文会颇为上心。 “刚刚他给我打电话,想见你一面,顺便介绍你给他组里的人认识,嘿,这活儿放到战国那会儿,那叫【兵法指南】,地位还不算低,他们极道规矩多,估计是拜师宴性质的宴会,你就直接去吧。” “和极道打好关系,也不算坏事,你看我孤身一人,活的还算顺心,就是因为朋友比较多。” “怎么样,你有时间么?就今天晚上,你要是没空,我替你回绝了他。” 上杉清没有拒绝,他答应道:“今天晚上是么?师父,我会替你去拜访东文桑的,请放心,我不会失了礼数。” “那就好,一会应该会有车来接你,你在家等着就行。” “东文那个人,虽然有些心思重,但是对朋友还是不错的,当初他帮了我不少,否则一般人请我去教剑,我理都懒得理。” “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可别偷懒,答应了的事情,就要做好。” “当然,他要是给你气受,你也别忍着,直接走人就好,等我回来找他算账。” “好了,就这样,有人来接我了,我不在东京,你注意安全。” 上杉清应承下来之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将手机装回到口袋里,上杉清凝视着窗外的雨幕,陷入了沉思。 “东文觉...东文会。” “会和那尊鬼神有关么?有调查清楚的必要。” “芥川龙之介说过,他似乎和那尊鬼神有仇。” “收藏品协会,东文会...” “呵...有意思,这确实比以前的无聊生活要有趣的多呢。” 上杉清握了握拳头,比划了一个持剑的姿势,脸上的神色变得期待了起来。 另一边,一辆有些低调的黑色丰田商务车在新宿的主干路上飞驰。 车内的后座坐着穿了一身更加正式的大振袖樱色和服的东文真希--那是绘有五枚东文家纹正式礼服,整个和服是一副完整的绘羽模样,让东文真希被衬托的更加端庄秀丽。 她踩着一双高跟草履--并不是草鞋,而是类似于木屐,与和服搭配的配套鞋子,纯白色的足袋被掩盖在大振袖的下摆之下,是一副完美的日本传统大小姐的姿态。 只不过她面无表情,兴致不是很高。 坐在车内前排副驾驶位的,是一位穿着巫女服的少女,她看上去年纪不大,有一张可爱的娃娃脸,要不是身材还算高挑,说是国中生都有人信。 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这幅可爱的面孔欺骗了。 东文会的会长,手中有两把刀。 一把“妖刀”,一把“巫刀”。 这位巫女服的少女,就是东文会的“巫刀”神乐,是货真价实的超凡者。 神乐不是她的名字,只是她的一个代号--她没有名字。 她是来负责保护东文会大小姐的安全的,她是东文觉最信任的人之一,也是东文觉从小培养,打算留给女儿的左膀右臂。 神乐通过后视镜,看到大小姐的表情有些不对劲,眼珠一转,便找了个话题。 “殿下,我们这是要去请会长大人为殿下寻觅的剑术老师么?” “我听说了,那是新阴流这代当家--上泉剑豪的弟子,据说已经拿到了新阴流免许皆传的印可状,恐怕剑术已经得到了上泉剑豪的真传。” “会长大人和上泉剑豪果然交情笃深,就算上泉剑豪有事外出,也将得意弟子派来代师授业。” “不知道这位...上杉桑会是一位怎样的人呢?” 神乐絮絮叨叨的和东文真希说着话,却没有让她微蹙的秀眉舒展半分。 东文真希和神乐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她也不能就这么晾着神乐不管,于是分神开口道:“我也不知道,父亲只告诉了我他的名字。” “上杉清...我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按理说,上泉叔叔的弟子应该也会誉满东京都才是,父亲和我说过,上泉叔叔年轻的时候脾气暴躁,甚至有些飞扬跋扈,东京都成名的剑士,半数以上被他借着切磋的名义打过一顿,嗯...父亲也是其中之一。” “作为上泉叔叔的弟子,应该会和他的老师很像吧?” 神乐看到东文真希终于开口,而不是那么闷着发愁,不由心中有几分雀跃。 她绞尽脑汁的想着话题和东文真希聊天,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轿车已经驶入了有些荒凉的荒川区。 正在专注与“陪大小姐聊天”的神乐用余光扫视着窗外的景色,突然眉头一皱,说到一半的话被吞到了肚子里。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严厉,对着司机大声道:“停下!应该已经到了,就在这个路口!” 那穿着一身黑西服的司机对神乐的话置若罔闻,他嘴角浮现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一脚踩下了油门,没有半点停车的意思。 下一秒,一柄长度只有半米出头的短肋差就穿透了司机的咽喉。 前一刻还在和东文真希谈天说地的神乐右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出鞘的肋差,将变得奇怪的司机一刀封喉,紧接着,她伸手一探,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一脚将司机踢了下去,自己一个矮身,坐到了驾驶位,用力的踩下的刹车。 坐在后座的东文真希身躯剧烈的摇晃着,商务车在雨中打着滑儿甩了个尾,终于停下了。 透过雨滴遍布的车窗,神乐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 她的声音也变得有些紧张和慎重。 “殿下,请下车随我突围,有敌刺杀!” “人数太多,如果被困死在车里,恐怕有死无生!” 一脸平静的东文真希很配合的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看了一眼已经缓缓围上来的黑西装大汉,幽幽的叹了口气。 她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刺杀了。 从第一次的惊恐,到后来的习以为常。 她已经习惯了。 作为极道魁首东文觉的女儿,她做好了应对危险的觉悟,这种阵仗吓不倒她。 怀抱着被横放在一旁的带鞘武士刀,东文真希丝毫不介意已经没过脚踝的雨水,草履直接踩在了地面上。 暴雨与狂风吹动着她的秀发与衣襟,樱色的东文家纹随着宽大的衣袖猎猎飞舞,她犹如在风雨中飘零的樱花,有一种决然的气魄和耀眼的美丽。 她冷着一张俏丽的脸,在雨中静静的打量着已经将她和神乐团团围住黑西服,手中已经握紧了刀柄。 东文家的女儿,可不是娇弱的大小姐。 她十岁的时候就跟随父亲出阵,参与黑帮的厮杀。 鲜血与死亡,她并不陌生。 但当她看到那些黑西服身后首领的时候,她平静的脸上终于泛起了涟漪。 东文真希握着剑柄的指节都有些发白--她不可置信的惊声开口。 “双鬼组的九鬼兄弟...?!” 不用思考很久,东文真希就在心中得到了答案。 双鬼组是她的亲叔叔东文宇的心腹势力。 他们会出现在这里,事情的真相不言而喻。 她的脸色终于变得有些慌乱,一双眼眸中充斥着不安与对父亲的担心。 她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低。 “是这样么...” “叔叔他...” “谋逆了么?” 第五章 突围 “殿下,请小心,他们可能持有枪械!” 神乐一个闪身挡在了东文真希的面前,巫女服与一头黑色的如墨长发都被雨水打湿,持刀的手却毫不动摇。 她的内心与脸上的神色同样平静,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刺杀”“护卫要员”“刺探情报”...诸如此类。 这种场面,她也见得多了。 本来天降暴雨,路上的行人稀少,现在看到这种阵势,许多路人纷纷退避,有的明显拿起电话打算报警,倒没有敢靠近凑热闹拍视频的--这一看就是黑帮火并,被卷了进去,死了白死,荒川本来就不算发达的地区,帮派林立,这里的居民对于黑帮械斗也不觉得新奇,能躲就躲,反正事不关己。 报警是没用的。 先不说对于这种不波及到平民,不动用枪械的黑帮械斗,警察本来就不太好处理,就说东文宇敢在今天发难,樱田门里绝对打点好了关系。 警察会来,不过多半会在事后来。 这两位少女恐怕是...没有援军。 围住她们的人不多,黑西服只有二十人左右,为首的二人,正是昨天在东文会驻地茶室登过场的九鬼兄弟。 两个一米九的壮汉穿着让人有些压抑的大红色西装,面无表情的肃立,手中都握着一把带鞘的野太刀,静静的盯住了神乐和她身后的东文真希,这不蕴含任何感情的双眸,让自小被当成特工死士培养的神乐都有些心里发寒。 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也没有喜怒哀乐的痕迹,仿佛是两尊雕像,两尊会杀人的雕像。 东文真希暂时收敛起对父亲的担心,她心里明白,叔叔既然要对她下手了,那恐怕也不会对父亲留情。 不过驻地至少有死忠与父亲的亲卫队护卫,情况应该会比这里好一些。 她现在要解决的,是眼前的事。 “他们拥有大规模热武器的可能性很小...” “动枪和不动枪是两个性质的暴力事件,叔叔不会昏了头的,得罪了那些警察,事后算起账来对他也没好处。” “而且,军火的走私都被父亲一手握在掌中,整个东京都的黑市都密布我们的眼线,叔叔没有避过父亲大肆获取枪械的途径,也许他能私藏一些手枪,但也仅此而已了。” 东文真希轻声的解释了几句,手中的刀已经出鞘。 神乐听了这话,心中也轻松了几分,就算她是超凡者,如果面对数十人的热武器火力网,恐怕也只有狼狈逃窜这一套路,很难保护大小姐的安全。 “殿下,请保护好自己,我先尝试斩首,若我成功,我会为殿下开一条路,请务必不要犹豫,先行离开!” 商务车停的位置,是马路中央,而二十多个黑西服已经从四面八方将两位少女团团围住,后面还有在东文会有赫赫凶名的双鬼兄弟坐镇,不斩敌首,恐怕突围了也会被追上。 这些人埋伏已久,准备周全,肯定有交通工具,她们两条腿是万万跑不过的。 而神乐的能力,也偏向于“刺客”,她的刀是肋差,正面迎战能力不强,但三米之内,咫尺方圆,贴身短打出手,刀刀不离要害,配合她的超凡能力,也斩过不少强敌的项上人头。 神乐话音未落,身影如鬼魅般的闪现,犹如一道白色的轻烟晃过,只一瞬间,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就跨过了几十米的距离,在九鬼兄弟的斜上方出现,借助凌空之势,手中肋差划破了风雨,雷霆般的劈下,就要将九鬼青一刀割喉。 出刀的同时,神乐的眼眸中有绯色的光芒一闪,她发动了自己的能力。 神乐是链接了英灵之魂的“继承者”。 她和所链接的英灵之魂相性极佳,成功的继承了复数以上的超凡能力。 刚刚她用的,是能够将身体暂时幻化成烟雾状态,并且急速运动的“如烟”。 现在她用的,是幻术性质的精神攻击,能够勾引起人类七情六欲中的“色欲”,让其短暂失神的“绯瞳”。 这是她屡建奇功的必杀技,出其不意的近身,施展幻术让敌人失神,然后用手中刀完成绝杀,能扛过她这三板斧的敌人不是没有,但很少。 很不幸的是,她这招对九鬼兄弟并不管用。 突如其来的刀锋并没有让九鬼兄弟浮现任何惊慌之色,拿手的幻术也如石沉大海,根本无效,首当其冲九鬼青闪电似的出手,举臂一挡,肋差与他的手臂做了个亲密接触,没有预料中的利刃入肉感觉,响起来的是沉闷的金石交鸣之声。 随后,九鬼赤本能反应的极速挥拳,狠狠的砸中了神乐的小腹。 幸好神乐反应极快,眼见一击不成,即将遭重,立刻再次的发动了“如烟”,身体化为轻烟退回到了东文真希的身边。 她看了一眼肋差上崩开的一个显眼的豁口,再看看对面没事人一样的九鬼兄弟,又摸了摸自己小腹的巫女服上,犹如被火烧过的焦黑痕迹,脸色变得极其凝重。 “鬼神之躯,鬼神之力...” “灌注了鬼神力量的秘仪者...怪不得东文宇敢这时候发难!” “他投靠了鬼神!” 神乐退后了半步,压低了声音。 “抱歉,殿下,我没有取胜的把握,九鬼兄弟被改造成了秘仪者。” “就算我们联手,斩杀他们的机会也微乎其微。” 她这是捡着好听的说,大小姐虽然也通晓一些剑术,并且也连接过英灵之魂,但毕竟养尊处优,就算被会长带着参与过黑帮火并,也都被保护的很好,实战经验没有多少,真打起来,绝对不是对面九鬼兄弟的对手。 她刚刚的刺杀试探,已经将对面的实力探了个七七八八--如果今天来的是另一把刀,“妖刀”神澄的话,也许能和九鬼兄弟正面拼杀,分个胜负,但只有她在场,绝无胜算。 “殿下,只能先退!” “我来为殿下开路,然后拖住追兵,请您一定要以自身的安全为重!” “没有什么比起您活着更重要了,请不要挂心本部的事情,如果您出了什么事,那会长大人就算赢了,也没有意义--失去了继承者的东文会,赢了又能怎么样呢...” 神乐认真的对东文真希点了点头,然后灿然一笑。 她转过了头,不再看背后的东文真希,紧了紧手中的肋差,弓起了身子,像是一只要发起突袭的猎豹。 “我从小到大,经历的只有无穷的训练,任务,杀戮...永不停息,没有尽头。” “直到我遇到了殿下--也许您不知道,您是我作为人类,而不是杀戮机器活着的唯一寄托...” “您会对着我温柔的笑,替我的伤口敷药,为我带好吃的点心,和我说那些书上的故事...” “...” “我为殿下效忠,并不是因为会长大人的命令,而是神乐本身就想这么做。” “神乐愿为殿下赴死!” 话音未落,轻烟一闪,血光飞溅。 二人身后不远处的两名黑西服呼吸一滞,喉咙浮现一丝红线,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胸口紧接着中了两刀,不甘的捂着喉咙倒在了雨中。 “殿下!走!” 神乐的叫声有些凄厉,她脚步根本没停,一个回转,手持肋差,决然的冲向了九鬼兄弟高大的身影。 东文真希紧咬着嘴唇,贝齿边有点点血珠沁出,她握着手中的剑,深深的看了一眼神乐的背影,并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向包围圈外急奔。 她不吝惜自己的这条性命,也很想回去与神乐并肩作战。 但... 神乐说的对。 她不能死。 这就是她为什么讨厌黑帮,讨厌极道的原因之一。 当你处于某个位置上之后,你就不能只为自己活着了。 你要背负起手下人的命运,你要对得起他们的付出。 她要是被九鬼兄弟擒获,带去本部,威胁父亲的话... 这后果,东文真希不敢去想。 如果因为她的优柔寡断而害的父亲死于非命,她是绝对无法原谅自己的。 神乐对战局的判断,要比自己强无数倍,她说自己留下没用,那自己就最好不要添乱。 眼见着东文真希要跑,九鬼赤皱了皱眉,向一旁的九鬼青递了个眼色,自己一挥手,带着几个黑西服向东文真希追去。 九鬼青心中会意,纵身一跃,野太刀出鞘,凛冽的刀锋席卷向神乐的周身,将想要去阻拦九鬼赤的神乐挡了个结结实实,不得逾越半寸。 神乐原本有些可爱的小脸上已经满是狰狞,她想要用“如烟”的能力去追击九鬼赤,但那时候九鬼青就势必会去追大小姐,当今之计,唯有先斩一人,再拖住另一人,才能有一线生机。 她惨然一笑,仿佛在风雨中起舞,踩着幻惑的舞步,周身泛起了五颜六色的华光。 她就像登台献艺的绝世舞姬,巫女服随着她的动作在风中飞转,摇曳出动人的惊艳弧度,将九鬼青的攻击尽数躲过。 她要拼命了。 “倾奇一舞,水月镜花!” 神乐的脸上突兀的浮现了浓重的妆彩,她回旋的舞姿携卷着风雨,夹杂着利刃的寒光,犹如压城的黑云,罩向九鬼青的当头。 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一位超凡者。 神乐是链接了歌舞伎的创始人,倾奇者--出云阿国英魂的链接者。 她继承的最后一种能力,便是这惑人心魄的杀人倾奇舞。 身化鬼魅,舞姿销魂,与掌声雷动中刀饮鲜血,与曲终大幕下为敌送终。 ... 东文真希还没有慌乱到丧失思考能力。 她不敢走大路,那里一马平川,自己的身形毫无遮拦,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她一转身就绕进了街旁的小巷。 荒川区比较落后,建筑低矮且拥挤,在老旧的公寓群中,就经常会形成这种只能容行人通过的小巷,这也算是地区特色。 东文真希和神乐,本来就是来请上杉清登门赴宴的,她们下车的地方,距离上杉清的公寓不远。 等东文真希拐进这条小巷后...就更近了。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四点。 屋外依然暴雨倾盆。 上杉清正在书桌前看书,他请了两天的假,加上周六周末,他这算小长假了。 学习和修行是势必不能拉下的。 以他掌握的知识量,学校的功课,已经给他造成不了什么压力了,他这时候正在翻阅的师父给他的藏书。 上泉秀川足足给了他一箱居想会的剑术书籍,他翻了一遍才发现,那些居想会的剑士们涉猎的还挺广。 他在这里面找到了刚柔流空手道的基本功图谱,泰拳的发力与训练技巧,柔道的投技大全...甚至还有一本残破的咏春拳谱,全是中文,线装书,恐怕是真货。 他饶有兴趣的翻看了起来,这些他不一定都要学,但是多看看,也能和剑道触类旁通,即使招式不同,一些击倒对手的思路,还有发力的技巧,还是有共同之处的。 野原杏子哼着小曲在灶台旁做饭--公寓面积太小,厨具也很简陋,她却乐在其中。 上杉清也见识过野原杏子下厨时的用心--昨天晚上的晚饭,她忙乎了两个小时。 其中大部分时间用来炖一锅加入了昆布,木鱼花,味淋的高汤--日本叫出汁,虽然很费时间,但不得不说,那味道还是让上杉清有些恋恋不忘的--他是从小没吃过好东西,嘴没那么叼,已经基本拜倒在野原杏子的投喂之下了。 上杉清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突然动了动耳朵。 他因为犬神的特性“身心磨练”,可以使用蜃气强化自己的身体素质。 这份身体素质,强化的并不仅仅是力量与速度。 还包括了更加深层次的强化,比如他的五感。 他的嗅觉,听觉,视觉...都得到不同幅度的强化。 就像现在,上杉清就从雨滴与地面撞击的嘈杂声响中,分辨出了另一种声音。 那是凌乱的脚步声,还有刀剑相交的金铁之声。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绝对不会听错的。 上杉清将旁边的一枚书签夹进了书中,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推门走到了阳台上,举目望去。 然后,他眯起的一双狐狸眼中,就跃入了一道风情万种,却狼狈异常的美丽身影。 第六章 切落 什么叫风情? 让人想睡,那叫风骚。 让人想爱,那才叫风情。 上杉清的眼中,穿着樱色大振袖的东文真希有些跌跌撞撞的沿着小巷急奔,她的衣衫已经湿透,有些狼狈的贴在身上,尽显出少女的玲珑曲线,但她的表情却没有与其相符的惊慌失措,而是抿着薄而嫣红的樱唇,目光中满是坚定和一种毫不动摇的使命感。 这一切组合在一起,就是一幅美到动人心魄的落难少女图,能不由自主的激起人的怜惜之情。 上杉清倒是没什么感触,他不算好色之徒,他很擅长管理自己的欲望。 他要是有那种心思,恐怕早把小杏子吃干抹净了,现在的杏子对他可是百依百顺。 他比较感兴趣的,是身后追赶着东文真希的黑西服。 “黑帮仇杀?光天化日这么明目张胆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在日本穿这种黑西服,留着寸头的,只有一种人,极道中人。 再加上他们手里明晃晃的武士刀,他们的身份是板上钉钉。 日本被称为世界上个人拥有枪械最少也最难的国家之一,日本的《刀枪管制法》里明确的规定,个人可以合法购买和使用的枪支是猎枪和气枪,像手枪等大多数种类的枪支都是犯法的。 同时,日本的禁枪令也非常的严,黑帮这种暴力团发生了冲突,多半用谈判来解决问题,也就相当于天朝的“讲数”。 现在不比以前了,大家都是求财,有事能和平解决最好。 解决不了呢,就得亮刀剑,真刀真枪的碰一碰试试,同时暗杀,偷袭的手段也层出不穷,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动枪的。 枪声一响,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那些警视厅苦于没有功勋的警察干部们会像闻着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追着这件案子,把犯事者一口咬碎,吞进肚子里,化为官路上晋升的踏脚石。 就算最后事情被摆平,也会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在这种情况下,武士刀和肋差,基本是黑道用来解决冲突的主要武器。 上杉清扫了几眼,眼睛一亮。 刚刚冲在最前面的两个黑西服已经追上了东文真希,手中短刀前刺,瞄准的是东文真希的肩膀--上杉清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想抓活的,否则人的后背上有更多的要害可以选择,没必要朝着肩膀扎。 东文真希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回风拂柳般的转身,手中太刀自下而上的斜撩,精准的一架一荡,格开了那两柄短刀,自己娇弱的身体借着黑西服短刀上传来的力量,以更加迅疾的脚步后退。 “漂亮的切落!” “绝对是一刀流内传,也不知道是什么一刀流,北辰?小野?伊藤派?还是无外流?” 上杉清这是职业病犯了,他在师父的培养下,对于剑道涉猎极广,虽然不一定什么都会用,但见过的招数极多,绝对算的上专业。 切落是“一刀流”中的基本功,也是必杀技,这是练好了可以一招鲜吃遍天的核心剑技,学习一刀流的剑道,不练切落,简直就像你打moba游戏不会补刀一样离谱。 敌人一剑砍过来,在剑士的眼中,就是一条“直线”。 所谓的切落,就是瞄准了这条直线的“弱点”,一刀斩上去,破坏敌人这一剑的重心,将其剑势完全斩破之后,再一刀顺势砍翻敌人的剑法。 以斩破斩,一刀毙敌,“切落”将一刀流的特点体现的淋漓尽致。 甚至在某些剑士的对战中,有人会故意露出破绽,引敌人来攻,在早有准备的前提下,使用切落对敌,完成反杀,所以有的流派中,切落是被当做舍身技来训练的。 要做到“切落”敌人的剑,也没想象中那么简单,最起码,你要比对手引刀快,中线稳,才能保证切落的成功率--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要切落敌人的剑,就要后发先至,否则在剑的速度一样的情况下,肯定是敌人的剑先砍到你身上。 东文真希这反身一架一荡,简直就像教科书一般标准,成功的破坏了敌人的剑构,自己借力后退,就算上杉清上场,也做不到比这更好了。 不过...如果他上的话,恐怕会选择抽身上前反击,而不是借力后退。 这樱花般的少女一刀流的基本功倒是不错,就是看起来...不太会砍人啊。 啧,就怎么让她死在这里有些可惜啊... 上杉清有些见猎心喜,他猛然发现一名实力不错的同龄人剑士,还是女性,自然有些关注,这时候他都在慎重的考虑要不要出手帮这少女一把了。 在他思考之时,东文真希的身影越来越近,上杉清眼神一凝,目光被她大振袖的五朵家纹吸引了注意力。 “樱花纹...有点眼熟啊...等等,我昨天刚搜索了一些东文会的资料,这不是东文家的家纹么?” “不会那么巧吧...” 上杉清皱了皱眉,将一切情报勾连在了一起。 “嗯...师父说有人来接我,然后现在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名穿着印有东文家纹大振袖的少女,在被极道追杀?” “东文真希?” “有点意思...是巧合么?还是...” 虽然心中有些猜疑,不过上杉清的行动没停,他自阳台转身走到了公寓里,来到门口,准备下去看看。 上泉秀川和东文觉是朋友,上杉清记得很清楚,师父说过“他当初帮了我不少忙”这句话。 既然如此,他作为上泉秀川的弟子,不可能看着师父故友的女儿死在自己面前。 这不但没法跟师父交代,他自己心里这关都过不去。 野原杏子还在灶台前忙活,上杉清本来晚上是要去东文会,不在家里吃饭,但晚餐还是要做的,因为有别的客人。 上杉清答应了师父照顾上泉凛...其中就包括管饭。 上杉清穿好了鞋子,看了鞋架旁装着木刀的剑袋一眼,纠结了一瞬,决定还是不拿这玩意了。 这是师父送给自己的入门礼物,意义非凡,经历过几场战斗,已经伤痕累累了,要是被那些黑西服的刀剑给折断,他可有些不忍心。 他拿起自己的黑伞,对着野原杏子嘱咐了几句。 “杏子,我要出门一趟,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门。” 野原杏子歪着小脑袋,有些不解的看着上杉清,顺从的点了点头,也没有问为什么,上杉君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她围着围裙,双手交叠在小腹,轻轻的弯腰鞠了个躬,轻声道:“路上请小心。” 说完后,她脸红了一瞬,她觉得自己刚刚和上杉清之间的谈话,就像新婚夫妇一样,这让她心里有些小鹿乱撞。 上杉清没有想那么多。 他对着野原杏子温柔一笑,道了声“我出门了”,走出公寓之后,轻轻的关上了门。 然后,他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用了三秒钟来调整心态。 佛心已去,杀心不止。 他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第七章 可否借剑一用 东文真希有些绝望。 她刚刚和这些黑西服交了交手,心中立刻有了判断。 这些敌人的力量水准,都在普通人的水平以上,要么这就是双鬼组的精英武斗派,要么这些人就也是浸染了鬼神之力的秘仪者。 还有那个一直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九鬼赤。 东文真希对自己的实力很清楚,她并非没有才能,只是心里很讨厌与人厮杀--她不喜欢夺取别人性命的感觉,她总觉得,那会背负上她承受不了的罪孽。 最近,父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的,她才决定改变自己,向父亲提出了想学习更强剑术的这个要求,换了以前,她是不会这么做的。 东文会的二代目,绝不能是个弱者。 而九鬼赤,是神乐都解决不了的对手。 那她更不可能敌得过。 想什么来什么。 正在东文真希有些焦虑的时候,她身后的九鬼赤加快了脚步,似乎是对手下的无能赶到不满,这个一米九的壮汉随手一挥,手中五尺余长的野太刀已经出鞘。 他的身影陡然一闪,从黑西装中冲了出来,他手臂与刀形成一条笔直的线,野太刀高举过头顶,一刀斩了下去。 九鬼赤留手了,他用的是刀背。 他需要的活生生的东文真希,而不是一具尸体。 但,用刀背,并不能让这一刀的威力减少半分。 野太刀又叫大太刀,是真正能上战场的兵器,战国时期,北条家的镰仓勇士们为了炫耀豪迈的腕力,屡屡使用沉重且巨大的野太刀上战场杀敌。 在此之前,武士刀很少在大规模的军团战斗中逞威,那时候足轻的制式武器是长枪--一寸长,一寸强,就算是新阴流的开山祖师--上泉信纲上战场,用的也是长枪。 野太刀是可以和长枪角力的兵刃,若是使用者的力气足够大,可以轻易的把敌人连人带枪劈成两段。 东文真希不用转身,就听得到身后的剑风呼啸,她心中一凛,故技重施,反身就是一剑切落,想要招架住对方的剑。 她刚转过头,就知道不妙,心中发苦。 招架野太刀的斩击,是非常非常愚蠢的行为,这样的下场一般只有两种,连人带兵器一起被斩,或者像被钝器击中一样,遭到重创。 东文真希手中的刀不是凡品,九鬼赤的野太刀并不足以斩碎它,于是,东文真希虎口一麻,随后手腕传来一阵巨疼,她整个人都被这一刀斩的倒飞出去,摔向了不远处的公寓楼道口。 没有预料中和墙壁的二次撞击。 东文真希只觉得身体一轻,后背传来了与这暴雨天气截然不同的温暖感觉。 上杉清在楼道里看到了这一幕,连忙快走了几步,展臂一揽,轻轻的接住了被击飞的东文真希,然后将她扶稳。 他右手黑伞撑开,对着东文真希微微一笑,将伞撑在了她的头顶。 东文真希整个人愣了一愣,暴雨在伞面上流连忘返,敲打出叮当作响的清脆乐章,那将她体温一点一丝带走的雨水被隔绝在黑伞之外,让她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知为何,她望着上杉清的侧脸,觉得有些面熟。 是错觉么... 没等她想明白,就见上杉清的表情凝滞了一瞬,然后看向自己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 刚刚的笑容,还是有些拒人千里的礼节性的笑,但现在,已经带上了几分复杂的关切之意。 上杉清低声念了一句。 “妖刀姬么...” 就在刚刚,有些久违的百鬼绘卷终于有了些动静。 “发现【妖刀姬】的遗失妖魂...” 没有以前的催促上杉清回收妖魂的强制措施--那像唢呐一样的噪音。 百鬼绘卷似乎笃定,已经尝到甜头的上杉清,不会放着遗失的妖魂不管。 上杉清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已经中了百鬼绘卷下的套,将些许的不爽压在心底,松开了扶着东文真希肩膀的手,轻声开口。 “唐突了,抱歉。” “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么?” 东文真希听到上杉清的问话,身躯一颤,回过了神来。 她面色肃然的向上杉清微微鞠躬,柔声道:“感谢您的出手相助。” “这位先生!这里很危险,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么?” 没有等东文真希说完,上杉清就有些失礼的打断了她,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话,他没工夫解释很多,只能先问自己想问的事情。 东文真希并没有气恼,只是下意识的看了对面的九鬼赤一眼,她有些怕九鬼赤趁机来袭。 她不想害上杉清殒命,她觉得这少年是无辜的。 可等她放眼望去,就看到九鬼赤本来沉静似水的神色变得有几分阴晴不定,这一米九的壮汉如临大敌般的紧握着手中的野太刀,眼神死死的盯住了上杉清,却顿足不前,不敢再向前一步。 首领停下,那些不明所以的黑西装也纷纷的停住了脚步,面对着十几名敌人,上杉清仿佛没看到一样,只是歪着头看着东文真希,在等着她的回答。 东文真希看到这副情景,心中一凛,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氛,也没有再坚持让上杉清离开。 她微微点头,低声道:“您请问吧。” 上杉清摸了摸下巴,打量着东文真希,明知故问道:“你是...东文真希?” 对于突然被叫出了名字,东文真希有些意外,但依然下意识的点头承认。 “嗯...这些人是谁。” 上杉清随手一指,点着对面的九鬼赤和黑西服们,有些随意的问道。 “他们是我叔叔东文宇麾下的双鬼组,领头的是双鬼组的组头,九鬼赤。” “我的叔叔对我父亲发起谋逆,想要夺取东文会的基业。” 听到这话,上杉清眼眸一亮,瞥了一眼九鬼赤,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我还没找你们呢。 “嘛...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能帮你宰了他们,你可以帮我免除一些后顾之忧么?比如被警察找上门来之类的。” “我可不想被当做杀人犯逮捕啊,我还年轻呢。” 东文真希愕然的瞪起杏眼,不知道上杉清是不是在开玩笑,但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黑帮火并中的人命官司,不会闹到警察那里的,这是江湖事,就在江湖了,这是规矩。” “您...” 上杉清没有给东文真希问话的机会。 “最后一个问题。” “他们应该不会持有大规模杀伤性的热武器吧。” “我是指数量庞大,能组成火力网的自动步枪,反器材狙击步枪,或者是电影里那种...rpg?” “手枪什么的,倒是无所谓。” 东文真希听到上杉清的问题越来越离谱了,心中疑窦万千,她老是被打断问话,感觉有些郁闷,但还是点了点头。 “没有,但...他们不是普通人...” 想问的问题问完了。 上杉清伸了个懒腰,将黑伞塞到了东文真希的手里,活动了一下身体。 “忘了自我介绍了。” “我是上杉清。” “家师上泉秀川,与东文先生相交莫逆,我受师父的委托,要去教导东文会大小姐东文真希的剑术...现在想来,就是你喽?” “没有行过拜师礼,但你也算我半个弟子。” “我们新阴流啊,都挺护短的,没有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人被欺负的习惯。” 上杉清往前走了几步,身体曝露在暴雨之中。 但这漫天的暴雨,在他头顶三寸之处就戛然而止,一层若有似无的灰色雾气不知从何而来,在他身边萦绕,将雨幕截断,衬出他几分神秘莫测的气质。 上杉清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回头,对着拿着雨伞发愣的东文真希笑了笑,伸出了手。 “出来的急,没带兵器。” “可否借剑一用?” 第八章 逆刃船中 东文真希撑着伞,伫立在雨中。 她面前的少年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运动衫运动裤,脚踩着一双有些陈旧的运动鞋,长得挺好看,就是那双咪咪着的狐狸眼显得他有些轻浮。 这么看上去,也只是一个寻常的男子高中生,这种少年在东京都数不尽数。 如果上杉清没有说那句话,东文真希一定以为他在说胡话。 那句...“家师上泉秀川”。 为什么他突然出手帮忙,为什么他面对着明显是极道的暴徒面不改色,为什么他能说出“手枪什么的无所谓”这种大话。 这句话可以解释这一切。 她知道上杉清的名字,但她没有想到,上泉秀川口中“我最引以为豪的弟子”竟然这么年轻。 这位足以担任自己剑术老师,获得了新阴流免许皆传的剑士,竟然是自己的同龄人么?! 东文真希抿了抿嘴唇,盯着上杉清有些淡然微笑着的脸庞,不啰嗦的抬手将手中太刀丢了过去。 上杉清伸手一探,将刀握在了手中,屈指一弹,顿时有隐隐如龙吟之声的剑鸣传出--这绝对是一把传世名刀。 但... 上杉清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太刀,有些啼笑皆非的看着东文真希,不解的问道:“你...在玩cosy么?” “浪客剑心?绯村拔刀斋?” “这为什么是一把逆刃刀?” 上杉清刚刚穿越过来之时,曾考虑过要不要做文抄公混口饭吃,结果经历了一番调查,发现这里和前世的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都相差无几,凭他肚子里那些墨水,估计连赚点外快都费劲。 这个世界依然有前世的那些动漫作品,自然也有那位飞天御剑流十四代传人,用一把逆刃刀的绯村剑心。 很可惜,东文真希没能听懂上杉清的梗,想来也是,这种极道的大小姐,估计应该没接触过什么漫画作品。 她看着上杉清,很认真的解释。 “上杉君...这是东文家祖传宝刀,【逆刃船中】。” “刃开向里,代表着【绝不伤害他人】,是一把仁慈之刃!” 上杉清一脸的莫名其妙,他强忍着一句nt没骂出口,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东文真希。 大小姐,你有没有搞错,你们是黑帮啊!东文会虽然不至于无恶不作,但杀人放火的营生,也绝对不少,现在,你这位二代目继承人,告诉我你的刀是仁慈之刃? ... 他犹豫了一秒,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道:“这是你们的祖训...还是你自己的理解?” 东文真希有些不敢直视上杉清的眼神,偏过脸去,语气低了下来。 “我...我是这么觉得的,要不然,为什么先祖会留下一把逆刃刀...” 上杉清都被气笑了。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应该啊...师父说过,你也见过生死厮杀,为什么会如此天真?” “要是按你这么说,你先祖给你留什么逆刃刀,留根烧火棍得了,那玩意砍不死人。” “仁慈之刃?无稽之谈,仁慈和刃,根本是反义词。” “这么说来,你刚刚用了很漂亮的切落,却没有趁机反攻,也是这种原因?” “...” “愚蠢!” “也许这把刀是饱含着你祖先的劝诫之意,但我觉得,他们的意思最多是让后人在杀戮之前先看一看锋利的刀刃,想清楚这次杀戮是不是值得的,谨慎出刀,不要变成只会用武力解决问题的莽夫。” “东文小姐,你要明白,你是东文会的大小姐,是将来东京都极道的魁首,这种天真的想法你要是不趁早打消,你父亲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基业,恐怕要没落在你的手里了。” “也会有无数的追随你的家臣,因为你的天真,含冤而死。” 上杉清反手将逆刃船中抛回给了东文真希,转过了头,目光有些深邃。 “我答应了要教你剑术,这是我的第一课。” “你听好了。” “剑是凶器,剑术是杀人的伎俩,无论用多么华丽的辞藻掩饰,这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如果你连砍人的觉悟都没有,那你没有必要学剑,学了也只会束之高阁,明珠蒙尘。” “你还是放弃极道生涯,去做个乖乖女大小姐吧!” 上杉清的口吻毫不客气,东文真希本身就处于犹豫的迷茫期,此时被上杉清训斥了一顿,有些心神失守,脑海中各种想法纠结成了一团乱麻,一时间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到底是不是对的。 上杉清没有在多说,他叹了口气,为自己第一个弟子是个迂腐的蠢蛋大小姐这件事伤心了一秒,然后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眼前的敌人身上。 他和东文真希说了三分钟的话,那些黑西服和穿着大红色西服的首领就真的待在原地,没有后退,也没有上前,围观着他们聊天,像是在看热闹一样。 上杉清一直用余光盯着他们呢,只有稍有异动,他就会做出反应。 “不太正常啊,在拖延时间?是有援军?” “嗯,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们看到我后就驻足不前,他们认得我?” 上杉清心念一转,往前走了几步,笑盈盈的眯起了眼,对着九鬼赤高声道:“喂,大个子,你认得我?” 同时,他心中默念--“以心为眼,可见鬼神,破妄洞虚,慧眼如炬”! 心眼洞开,对面的黑西服和九鬼赤身上缭绕的蜃气,尽入他的瞳孔之中。 原来如此... 上杉清瞬间就明白了。 虽为人身,身负蜃气,是秘仪者没跑了。 双鬼组的秘仪者。 他心中有了数,继续开口道:“你们是双鬼组的人?” “我前几天在港区砍了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叫横田野,是你的熟人么?” “他身上的臭味,和你们身上的一模一样啊!” 九鬼赤脸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默不作声的握紧了野太刀,没有答话,但依然没有上前。 横田野虽然死了,但上杉清不知道的是,作为信奉鬼神的秘仪者,他们虽然会在短时间内拥有超凡力量,死后的灵魂却会被鬼神吞噬掉,这是获得力量的代价。 这份灵魂里,就包含着秘仪者生前的记忆。 九鬼赤真的认识上杉清,他知道,这是个一刀能劈死横田野的狠人,横田野经历过三个月的燔祭仪式,绝对不是三流的炮灰,他拥有很难缠的物理防御力和极强的再生能力,可横田野被这小子一刀就砍的魂飞魄散了! 对于上杉清的那刀“心斩”,他非常忌惮,那是能对秘仪者造成致命伤害的剑法,九鬼赤不敢轻掠其锋,他打算等弟弟解决了那个巫女之后,兄弟联手,干掉这个小子的把握就能多一些。 上杉清大概猜出了九鬼赤的想法。 所谓的战术,就是敌人想要干什么,就尽量别让他们干成。 上杉清看九鬼赤像个聋子一样,对自己的挑衅充耳不闻,耸了耸肩,也不再做无用功,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给全身的血液供给了充分的氧气,足下骤然发力,像离弦之箭一样,暴起冲出。 他没有冲向九鬼赤。 他瞄准的是从左往右数,第三个黑西服。 那人拿着一把长短符合他喜好的武士刀。 黑西服见上杉清冲了过来,心中一惊,挥刀便砍。 “太慢了...” 被蜃气强化过身体和五感的上杉清已经今非昔比,在他的眼中,黑西服的剑被放慢了许多,简直像电影里慢动作。 对着那道剑光闪电般的出手,合掌,腰马合一,用力的一夹一拧,那把寒光闪闪的武士刀就从黑西服掌中脱手而出,被上杉清一把抓在手里。 新阴流内传,夺刀法,无刀取! 顷刻间,形势倒转,上杉清毫不停歇的顺势一剑递出,利刃将在黑西服的左胸贯入,将他捅了个透心凉。 这一刀太快,对于黑西服来说,快到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紧接着轻巧一脚踢出,身受重创的黑西服毫无反抗之力的被踹出了数米远,鲜红的血液在刀刃上流转,又被满天的暴雨冲刷干净,不留痕迹。 上杉清没事人的一样弹了弹手中太刀的剑刃,这刀剑鸣的声响就比那把逆刃船中差远了。 不过上杉清并不介意。 “长船...备前刀?” “还挺顺手的。” 他对着已经倒在水泊中,生死不知的黑西服微微的鞠了个躬,表情真诚。 “刀不错,多谢。” 然后,他歪了歪脑袋,盯住了九鬼赤,脸上浮现了略微带着些兴奋的笑容。 “崇尚任侠精神的极道中人,应该不是只会欺负女人的废物吧?” “换人了,诸位。” “我来陪你们玩玩!” 第九章 刀剑乱舞 九鬼赤面色阴沉,没有说话,只是一挥手。 那些黑西服看到首领的动作,毫不迟疑的手持武器,对上杉清发起冲锋。 刚刚兔起鹘落之间同伴的身亡,根本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的影响。 他们没有犹豫,没有恐惧,也没有惊慌,只是机械的扑向了上杉清,试图用自己的武器给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年身上开个洞。 像一群没有感情,任人驱使的傀儡。 上杉清不知道他们达没达到超凡者的水准,因为刚刚毙命与他刀下的那个黑西服,实在是弱的离谱,但他们肯定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恐怕都是被鬼神蛊惑的可怜虫。 上杉清不是东文真希。 他对于敌人,心中从无怜悯之情。 就算你有千种理由,万般苦衷,与我为敌,就是取死之道。 战场上对敌人仁慈,是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 本来有九鬼兄弟坐镇,来这里抓捕东文真希的黑西服不多,又兵分两路,这时候在场的,也就十余人罢了。 也许换到一个比较宽敞的地方,这十余人还能给上杉清造成一些麻烦,但在这种狭窄的小巷里,围攻的展开极其困难。 就算他们把这街道堵满,上杉清同一时间最多也只不过是面对四个人而已。 他心中丝毫不惧,足下用力一蹬,身躯借着反作用力向后激射,同时腰身发力,身体在半空像陀螺一样飞转,雪亮的刀光闪过,他身后的两个黑西服根本来不及招架,就都被他一刀削掉了半边脑袋,失去生机的身体像破布袋一样摔在地上,溅起了浑浊的水花,白花花的脑浆和肆意奔流的鲜血在雨水中蔓延,为这逼仄的小巷增添了几分狰狞的血腥色彩。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上杉清第一次杀人,他之前只斩过鬼。 但他却并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 因为鬼神的幻术,恶心血腥的画面见过太多,至于杀人的愧疚感--那种东西在他心中不存在的。 我不杀你,难道等你杀我么? 迅速的回身一斩,先清除了背后的威胁,上杉清顿步转身,双手持剑,高高举起,摆了个大上段的架构,毫不犹豫的也持剑前冲。 以一敌众的时候,一定不能单纯的防守。 那样最容易被前仆后继的敌人的耗死,尽全力的进攻,削减敌人的数量,以攻代守,活用舍身技,必要的时候以伤换命,才是以一敌众的最佳战术。 这是上泉秀川的教导,上杉清铭记在心。 他沉膝发力,脚步紧凑,架势稳固,用的是新阴流的“雷刀”。 新阴流的雷刀有很多种,相雷刀,后雷刀,续雷刀,外雷刀,七七八八的加起来,估计能有近百式。 其实说起来原理也很简单,所谓的雷刀,只不过是大上段的架构起手,占住中线,对敌人施加的犹如狂岚惊雷般的斩击。 之所以会有那么多的变化,是因为要考虑到对手的应对,做出不同的变招,所以才分了许多种复杂的情况,和对应的剑势。 总得来说,雷刀的核心是“雷”这个字。 雷,自九天而降,大上段的剑构就是从天而降,从上往下压制敌人的。 雷,如疾风怒涛,气势无匹,是速度的极致,相应的,雷刀的出刀要快,更要连贯。 上杉清极擅雷刀,他的基本功非常扎实,出刀快,准,稳。 那些黑西装大半手持的都是短刀和肋差,面对上杉清的雷刀,简直是毫无招架之力。 白刃交击,甚至有点点火花飞溅,又迅速的在暴雨中熄灭,他格开了两把短刀,一击横斩,将两人砍翻,随即剑身一抖,轻巧的一记切落,格开了第三人的剑,接了一式中线直劈,又是一人殒命。 黑西服前仆后继,犹如飞蛾扑火,上杉清心稳,剑更稳,就像狂野燃烧的火焰,吞噬着飞蛾的性命。 一个后撤步,躲开了两把肋差的舍命突袭,上杉清剑势一变,矮身一式横斩,将两个黑西服开肠破肚,然后跻身向前,将这两个身受重伤的敌人顶在一旁,整理了一下剑势,毫不退让的再次挥剑。 与刀光中起舞,与血雨中搏命,刀剑乱舞如璀璨烟花,每一次盛开,就有灵魂飞散,生命陨落。 等上杉清面前猛地骤然一空,他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把小巷杀了个通透。 身后是一地残肢断臂,还有抽搐着挣扎着没死透的黑西服,雨水已经冲刷不掉这一地的血腥,上杉清的剑都已经砍的卷刃。 刀下无一合之将,路不过数步,时间只流逝了几秒,就是一地亡魂。 上杉清吐了一口浊气,做了个帅气的血振动作,甩开了剑身上血水,略微仰头,盯着仅剩的敌人,露出了有些别样的和煦笑容。 “我该说不愧是投靠了鬼神的秘仪者么?对手下的性命,真是毫不怜惜啊。” “你是个聪明人,野太刀在这种巷战里单挑还能施展,却不适合围攻,所以你想用手下的命,换取观察我的剑术破绽的机会?” “哈,你就那么怕我?!” 最后一句,上杉清吼了出来,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凶戾,笑容中也带了几分狰狞。 仿佛将刚刚杀人的郁气全部倾吐了出来,他舔着嘴唇,低垂的手握着刀,笑容虽无声,却让人心寒。 哈出一口白气,上杉清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又带有一种凝重的压迫感。 “所以,你看出什么了么?我的破绽?” 九鬼赤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嘶哑而奇异,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摩擦一样,让人有些生厌。 “一刀流的切落,新阴流的雷刀和切上,夺刀的无刀取,居想无外流的拔刀术,如果我没看错,是送葬刀和水月感应,那刀回身斩是什么?难道是失传已久的拂舍刀?” 九鬼赤倒是半个行家,将上杉清的招式如数家珍的说了个遍。 上杉清微微的点了点头。 “呵...见识不浅。” “每个流派的剑术都不相同,各有长短,你这么用眼睛看,是没用的,真正的胜负,要打过才知道。” “这是我师父教我的道理。” 九鬼赤严阵以待的横起野太刀,面色凝重。 “各有长短...说的没错。” “那你呢?你到底擅长什么?” 上杉清扬眉看了九鬼赤一眼,也将手中卷刃的太刀收起,扶于腰间,摆了个居合的起手式。 他淡然的笑了笑,语气平静,眼神波澜不惊。 “我每样都懂一点点。” 第十章 恶即斩 上杉清很少说大话,即使是面对敌人。 所谓剑道,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他不敢说全日本的古流剑道尽在脑中,但起码以新阴流为基础,延伸到一刀流,神道流的基本架构,他已经稔熟于心。 他欠缺的,只是足够多的实战,让他将掌握的剑技在战斗中融会贯通,从而将自己的剑术水平升华到一个新的层次。 等这一步完成,他恐怕也足矣被冠上“剑豪”之名了。 他没有和九鬼赤多说废话,这大个子一直在拖延时间,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看的出来。 虽然不知道他在等什么,总归不能让他称心如意就是了。 如今上杉清与九鬼赤距离不过五步,是真正的咫尺方圆,也是剑士分胜负的生死领域。 恰在此时,风雨大作中,一道闪电划过东京都的苍穹,仿佛将整个天空划为了泾渭分明的两半,紧接着,是连绵不绝的惊雷声在天边炸响。 上杉清只觉得一阵心血来潮,杀意与剑势都已经蓄到了顶点。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的躬身暴起,一式居合斩出。 他用的是最正统的居合--林琦明神梦想流。 拔刀术的开山祖师,林崎甚助所创的,专门为刺杀服务,极擅以弱胜强,是可以在对手拔刀之前斩掉其头颅的凌厉居合术。 林琦流拔刀术脱胎于鹿岛新当流,而鹿岛新当流是一种很单纯,讲究纯粹的“一击必杀”的刀法。 林崎甚助在这个基础上,经历过了十数年如一日的练习,最终在机缘巧合之下,领悟出一种“刺向自己影子的剑法”,那就是林琦流拔刀术的雏形。 拔刀与攻击一体,制敌先机,先手无敌。 核心要义只有一点--快! 上杉清足踏雷声而至,剑光比天上的电光还快,惊鸿般的拔刀一斩,将面前的雨幕都从中截断,带着无匹的锋锐之势,横斩向了九鬼赤的腰腹。 抽刀断水,也可断人性命。 因为身高的原因,上杉清选择了腰腹要害下手,这一刀砍实在了,就是腰斩的下场,别说是区区秘仪者,就算是鬼神也别想活。 九鬼赤也没有愣着发呆,他本身就处于警惕的状态,目光捕捉到上杉清行动之后,也匆忙中挥舞着野太刀横格,妄图招架上杉清的攻击。 他的野太刀刚刚抬起一寸,上杉清的备前刀就已经将他的大红西服斩成了碎片,并且气势不减的继续长驱直入。 预料中的血雨淋漓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上杉清面色微变,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没等九鬼赤转守为攻,就率先抽身后撤,足足退了七八步,站在原地扫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太刀。 本身有些卷刃的刀刃上,又被蹦出了几个大小不一的豁口。 这九鬼赤的身体,仿佛是金铁所铸,上杉清的这一式居合拔刀斩虽然过于追求速度,而减少了几分力量,但绝对足以将一名黑西服腰斩成两半,让其死的不能再死。 可这一击竟然只割裂了九鬼赤的西服,连他的皮都没斩破。 他自己的刀反而遭到重创,破损到这种程度的刀,最多再斩出一刀,就可以宣布报废了。 当初的横田野虽然也皮糙肉厚,普通的剁骨刀也能对他造成物理层面上的伤害。 但眼前的九鬼赤...在防御力这方面让上杉清有些棘手。 上杉清甚至怀疑,普通的步枪射击恐怕都拿九鬼赤没办法... 他紧握着手中太刀,幽幽的叹了口气。 “我要是有一把好刀的话...” 他如果能有一把摧金断玉的名刀,这一式居合就足以奠定胜局,不至于浪费了这绝妙的一击。 你说为什么东文家的老祖宗会留一把逆刃刀呢...用逆刃刀可不仅仅是“把剑反过来用”这么简单,要用一把逆刃刀,就得配上专门为其设计的剑术,否则很难用它的刃砍到人,这种剑术,上杉清真的不会。 否则,以逆刃船中的锋利程度,恐怕也足够对九鬼赤造成伤害了。 九鬼赤被砍了一刀,丝毫无伤,但心中并没有小觑上杉清半分。 上杉清觉得九鬼赤是“秘仪者”。 其实不然。 这是东文宇向鬼神要求“加的钱”。 昨天在茶室里的九鬼赤与九鬼青,已经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并不是双鬼组的组头,而是披着人皮的鬼神罢了。 鬼神重回凡间,有两种办法,分别是“夺舍”和“降临”。 现在的九鬼赤和九鬼青,就是夺舍了他们身体的赤鬼与青鬼,是活跃在日本民间传说中,拥有真正鬼神之力的“鬼族”。 他们吞噬了九鬼赤和九鬼青的记忆,夺取了他们的身体,带着自己的力量来到了凡间,为他们的主人捕获急需的祭品,这是他们的使命。 所以九鬼赤才如此忌惮上杉清--他身为鬼神,拥有无比强大的肉体力量和凡人难伤的钢筋铁骨,还拥有在漫长的生命中见识过的无数招式与生死搏杀的战斗经验,但唯独那种直接杀伤与精神层面的剑术,是他的最大克星。 当初横田野毙命的惨状他记忆犹新,实在不敢有丝毫大意。 不过...战斗已经开始,现在就没法退让,九鬼赤没有再畏手畏脚,他低喝一声,沉重的野太刀在他手里轻若无物般的挥舞了起来,带着凛冽的破空声砍向了上杉清的方向。 气势和力量都不错,但太慢了。 上杉清一踢地面,水花飞溅,自己接着反作用力,踩着小碎步后退,将这一刀躲过。 沉重的野太刀砸在地面上,掀起了潮水似的波涛,将柏油路面生生的砸塌下去一块,附近的地面也产生了龟纹般的裂痕。 上杉清甚至能感觉到一股轻微的大地颤动,仿佛是地震了一样,一刀之威,强大如此。 他眉毛一挑,心中立马做出了决断。 这已经不是用剑术和普通的剑可以解决掉的敌人了。 这大个子可能还有援军,现在不是拖拖拉拉的时候。 用一张底牌,先干掉他再说吧! 顿步站定,手并剑指虚空一弹,上杉清口中念念有词。 “百闻牌。” “犬神之卷。” “秘技!” “恶·即·斩!” 第十一章 对鬼神特攻 上杉清的梦镜世界,浮于东京湾的孤岛,百鬼之町内,蜃气楼中。 黄铜烛台光影朦胧的大厅里,百鬼夜行的浮世绘上。 上杉清身旁,一朵莹莹燃烧的诡谲鬼火悄然熄灭。 他原本拥有四朵鬼火,三朵是自身持有,一朵是莹草的“安魂之光”赋予他的特效。 现在,只剩下三朵了。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中,上杉清的指尖上三寸的空间突然变得虚无缥缈的起来,一虚一实之间,无数流光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星辰组成了星海,最终化成了一张熠熠生辉的卡牌。 卡牌转了三转,摇曳着刺目的红芒,突然燃起了青蓝色的鬼火。 鬼火将卡牌吞噬,上杉清的背后,无数灰黑色的蜃气翻涌而出,凝成了一尊比之前还要高大几分的犬神虚影。 苍蓝的武士劲装,犬屋敷在背,利刃在手,成竹在胸。 犬神微微睁目,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轻蔑神情盯住了九鬼赤,缓缓地笑了,露出了一嘴狰狞交错的犬齿。 比起九鬼赤,犬神的威势,才像真正的...鬼神! 九鬼赤看到了上杉清背后的犬神虚影,心中大骇,这是他一直忌惮的东西。 从横田野的记忆中,他知晓了犬神的存在,并且明白,就是这狗头怪物的一刀,斩灭了横田野的生机。 这东西,就算不如那两位大将强大,但也绝对不是弱茬! 上杉清没有给九鬼赤思考的时间。 随着恶即斩的生效,蜃气楼中的鬼火像是催动他前行的燃料一样,让他的体内充满着力量。 他的眼中闪烁起了和犬神如出一辙的凶恶光芒,从喉咙中挤出一声沉闷的怒吼,一步踏出,借力起跳,身体飞跃半空,一记居高临下的重斩压向了九鬼赤的脑袋。 残破不堪的太刀剑身在半空中就被蜃气缠绕,随后,大量的蜃气化为了诡异的红芒,让这把刀看起来就像是燃烧着的火焰神剑一样,在暴雨中炽热的绽放着夺目的光彩。 人起,剑出,剑落。 九鬼赤有那么一瞬,被震慑了心神,但随即立刻咬着牙举起了野太刀,迎向了上杉清的剑。 这一次,结果和上一次不同了。 犹如一道赤红匹练的太刀毫无阻碍的在九鬼赤的野太刀之上划过,将这把质量上乘的兵器轻松的斩为两段,随即,气势不减的当头劈落。 同时一起发起跳斩的,还有无声咆哮着的高大犬神,同样红芒潋滟的刀刃,同样万夫莫敌的气势。 一前一后,双剑合一。 恶·即·斩! 刀剑难伤的铜皮铁骨这次没有一如既往的保护九鬼赤,刀刃轻松的没入他的头顶,就像烧红了的刀刃切开了黄油,没有任何停滞的一斩到底。 上杉清脚步轻巧的与九鬼赤错身落地,鞋子踩踏雨水,发出了些许轻微的水花四溅之声。 他背对着九鬼赤,直起了腰,手中长船备前刀上的红芒烟消云散,几乎同时,钢铁太刀就化为了粉末,被风雨吹散。 九鬼赤神情呆滞着,嘴唇一张一合,但却发不出声音。 他堪堪的转过身,仿佛想再看上杉清一眼。 但随着他的动作,从额头到胯下,他的身体中线一道红芒惊现,紧接着就是血光飞溅。 这条一米九的壮汉被一刀砍成了两片,骨肉分离的跌落在血泊中,他的身体横截面中露出的脏器,甚至还在鲜活的跳动着,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主人已经死了的这个事实。 上杉清神色漠然的转身,身后的犬神虚影也随风而去。 片刻之后,他的嘴角扯出一个细微的笑容, 这张百闻牌的效果,他还算满意。 恶即斩在百闻牌中,原本是增强攻击力的一张卡片,是一张朴实无华的强卡,能增强犬神的瞬间爆发力,斩杀对面的牌手。 但在上杉清这里,恶即斩有所不同。 假如说心斩是斩碎敌人心防之剑,那么恶即斩,就是斩碎鬼神躯体之剑。 用比较通俗易懂的话来说,恶即斩拥有着极强的“对鬼神特攻”。 敌人如果是普通人类,这一刀就和普通的刀没什么两样。 敌人如果是鬼神,恶即斩就会化为斩恶的血芒,附着于剑上,将阻碍它前进的鬼神,尽数吞噬掉生机。 犬神虽为鬼神,亦擅斩杀鬼神。 嫉恶如仇,逢恶即斩! 一旁撑着伞观察着战局的东文真希都看呆了--如果说一开始的冲阵还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内,那么上杉清最后的那式恶即斩,就是她闻所未闻的剑术。 刚刚九鬼赤的强横身体,她也看到了,凡人的刀剑难伤,确实是神乐说的强大的秘仪者。 但就被这么一剑轻松的取了性命?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了少许,盯着上杉清的背影有些热切。 如果说今天的她,比起以前的她有什么成长的话,那就是比以前更加迫切的渴望着力量。 当神乐决心舍命为她断后的时候,她第一次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怀疑。 不喜欢战斗,不喜欢杀戮,所以她的才能没有的到充分的发挥,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神乐为自己赴死。 那... 我要是变得强一点。 这一切是不是就会改变呢? 她在心中默默的问自己,却又不敢给出答案。 毕竟她只是十六岁的少女,她的同龄人还能肆无忌惮的挥洒着青春,她却已经要面对如此沉重的选择。 但不管怎么说。 现在的东文真希,看着上杉清的斩鬼一剑,心中有了一丝莫名的向往。 拥有...力量。 原来也是一件这么让人心安的事情啊... ... 时间稍微推回三分钟。 小巷外,大街旁。 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黑西服的尸体,致命伤都是咽喉的刀口,明显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神乐倚着墙,大口的喘着粗气,本来红白相间的巫女服已经变成了血红一片。 一半是敌人的血,一半是她的血。 她顶着九鬼青的凛冽攻势,将这些黑西服尽数刺杀,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 对面的九鬼青似乎知道她强弩之末,有些凶狠的笑了笑,准备用手中的野太刀送她归西。 神乐可爱的小脸上满是绝望。 要死了么... 大小姐应该逃掉了吧... 该死... 九鬼兄弟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强! 啊... 如果有来生的话,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和大小姐见面啊... 雨水让她浑身冰冷,流失的血液也带走了她的体温,两者交加之下,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几欲晕倒。 就在半梦半醒之间,她突然听到一声元气满满的女声。 “啊咧?” “你们是在打架么?” “老爹说过,剑士要有一颗侠义之心,乐于助人,遇到不平事,就拔刀相助。” “大个子!我来和你打!” 第十二章 解开枷锁 上泉凛是个笨蛋。 这是上杉清当初与上泉凛刚接触时种下的印象。 后来,这个印象稍微有些改观。 因为上杉清发现,师父的这个独生女,在东京一家闻名的贵族女校上学,并且成绩还不错。 虽然不至于到学霸的层次,但也在平均水准之上。 所以说,上泉凛平时表现出来的大大咧咧,并不是智商上的问题,而是性格如此。 那之后,他对上泉凛的评价就变成了“天真”,说难听点就是没心没肺,遇事懒得思考,一根筋并且十分固执。 嗯...还有那离谱的怪力和顶尖的剑术天资,他在开启百闻牌之前,和上泉凛稽古的时候,输多赢少。 不过,无论上泉凛变成什么样子,有一点不会改变,她是上泉秀川的独女,上杉清将她当师妹看的。 师父临走将女儿托付给自己照顾,那肯定不能亏待了她。 于是,上泉凛兴冲冲的提出来蹭饭的要求时,上杉清就没多考虑的答应了,反正家里现在有人做饭了,这个吃货再能吃,也不至于吃穷他。 他还有些储备金。 这也是上泉凛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现在是周五的下午,上泉凛好像刚放学,穿着一身女子学院的校服,踩着小雨靴,打着一把花伞,嘴里叼着一个便利店里买的面包,一蹦一跳的走在路边。 然后,她就看到九鬼青打算了结神乐的一幕。 她嘴上说着打抱不平的话,明显要出手救人,但她的内心其实并不是这么想的。 应该说,她出手的原因,并不仅仅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精神。 她认出了九鬼青的身份。 五年前,上泉凛只有十岁左右的时候,曾经被某个教派的秘仪者盯上,打算将她绑架,作为献祭给神的祭品。 “夺舍”需要强大且纯粹的肉体,“降临”需要超凡者的灵魂,这两点,上泉凛都符合。 所以那些侍奉鬼神的秘仪者就果断的出手了,不过...很可惜,他们得手后不到一个小时,藏身地就被上泉秀川发动人脉找了出来,准备降临仪式的总部祭坛被上泉剑豪杀了个血流成河,最后更是强行闯入了鬼神的梦镜,将这些秘仪者侍奉的神明都斩成重伤,落荒而逃。 虽然战绩昭著,但上泉秀川也付出了一定的代价,他受了不轻的伤,休养了数年才恢复。 那个时候的上泉凛,性格还不是现在这样,她很自责,也很伤心,她觉得父亲受伤是自己的错。 从那以后,她开始暴饮暴食,将自己身为链接者的能力发挥到淋漓尽致--她可以将吃下去的食物非常高效的转化成身体强度,她要用自己的方法变强。 并且,她为自己带上了一层枷锁。 因为这件事起因是侍奉鬼神的秘仪者,所以上泉凛的心里对于秘仪者有一种近乎于本能的厌恶。 她一眼就认出了九鬼青是秘仪者,他身上的鬼神之力浓郁的几乎比得上真正的鬼神了。 上泉凛没有不出手的道理。 她大口的咀嚼了几下,将嘴里的面包咽了下去,收起了花伞,以伞为剑,摆了个中段的剑构,脸上带着充满了正义感的笑容,大声的呵斥着九鬼青。 不休的暴雨倾盆而下,少女的笑容天真无邪。 九鬼青回头一瞥,却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 他竟然从这个多管闲事的少女身上感觉到了一瞬间的危险气息。 就像是在雨林中被顶级掠食者盯上了一样。 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上泉凛已经举着雨伞冲了过来,带着万夫莫敌的气势,嘴中还很不淑女的咆哮着,倒是真像一只发怒的小母老虎。 九鬼青本能的举刀反击,长逾五尺的野太刀挥舞着划了一个有些倾斜的半圆,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削向了上泉凛的左肩。 上泉凛可是新阴流当家剑豪的独生女,还链接着剑圣的英灵之魂,在剑道上天赋异禀,自然不会反应不过来。 她手腕发力,剑势在半空一变,斜移了半米,雨伞与野太刀相交。 这一剑也算是切落,有行家在场的话,一眼就能看出来,上泉凛选的落剑处,正是九鬼青这一剑最薄弱的一点。 就这一剑的判断,眼光,与水准,没有十年苦功,决难练就。 但...她用的毕竟只是一把雨伞,街边便利店买的那种塑料伞骨,铝制伞柄的女式雨伞。 这玩意不可能碰赢一把品质上乘的野太刀。 雨伞应声而断,野太刀成功的命中了上泉凛的左肩,直接将她斩飞出去,摔倒在水泊中。 丝丝殷红的鲜血浸染了雨水。 九鬼青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看上去是他赢了。 但...真的如此么? 日本的妖怪种类繁多,成百上千,有许多妖怪甚至都能坐进神社,被当做神明崇拜,其中的“鬼族”,就是以无穷的怪力和坚不可摧的防御闻名的。 赤鬼与青鬼是鬼族中的佼佼者。 虽然他们夺舍了人类的身体,实力并没有全盛时期那么恐怖,但别说一个女子高中生了,就算是钢铁雕像,九鬼青也有把握一刀斩断。 可这个看上去有点傻气的少女呢? 挨了自己全力一刀,只是摔了出去,别说被斩成两半了,她的胳膊都没断! 九鬼青惊愕的空档,上泉凛已经利索的一个鲤鱼打挺,从水泊中翻身跳了起来,她活动了一下左臂,上面鲜血淋漓,但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还在傻笑。 “啊!疼疼疼!” “我忘了我用的是雨伞了,哈哈哈!” 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上泉凛受了伤,还是那么开心。 “你这大个子,力气还蛮大的么,我好久没受过伤了!” 雨水冲刷着上泉凛左肩上的鲜血,露出了她破碎的衣物下晶莹如玉的肌肤,有些令人费解的是,在她说了几句话的时间里,她的左臂就变得完好如初,仿佛没有受过伤一样。 上泉凛很不文雅的将手伸进自己的校服衣衫下摆,摸索了一阵,然后掏出了一张巴掌大的像是暖贴一样的黄纸。 黄纸上用毛笔蜿蜒的写着一些鬼画符一样的文字。 上泉凛不在意的将黄纸一丢,认真道:“大个子,我要用全力了哦。” “你小心一点。” “否则,会死的!” 刚开始说话的时候,上泉凛的笑容还是有些纯净天真,可等她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脸上的傻笑收敛了起来,神情变得静如止水,眼眸中的天真尽数消散,剩下的全是认真与漠然,有点像上杉清出剑前的状态。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将手中已经报废的雨伞随手一丢。 暴雨将她全身淋透了,她却毫不在意。 她的眼中,已经只有对面持刀而立的九鬼青。 上泉凛不急不缓的踏前了一步,蠕动着嘴唇,似乎在自言自语。 “啊,老爹说过,对上这些人类中的败类的时候,允许我解开枷锁。” “嗯...” “可以分出心思来思考,而不用竭尽全力控制暴走力量的感觉可真不错啊...” 她的神情肃穆,嘴角却又弯起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神秘笑容。 九鬼青双目圆睁,有些不敢置信。 就是这种感觉... 这种仿佛被食物链的顶端凶兽盯上,要成为她的盘中餐的感觉。 又出现了! 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九鬼青不信邪的继续持刀攻了过来,他这次用了百分百的全力,巨大的野太刀泛着耀眼的寒光,对着上泉凛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上泉凛面不改色,只是径直的挥出了右拳。 粉嫩的拳头砸中了万钧之势的野太刀,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那把五尺的野太刀应声而碎。 仿佛它命中的不是拳头,而是一柄攻城锤! 紧接着,上泉凛的小拳头突破了剑围,狠狠的砸在了九鬼青的胸口。 一米九的壮汉面色一滞,像是炮弹一样被轰了出去,打着旋儿的身影宛如断了线的风筝,在这风雨中激射而出,撞塌了不远处的一座电话亭,被埋在了废墟与烟尘里。 上泉凛拍了拍手,微笑变得更加肆意。 “我说了...” “会死的!” 第十三章 铁拳无敌上泉凛 电话亭的废墟中暴起了一阵烟尘,九鬼青连滚带爬的翻身出来,有些艰难的站稳了身形。 他哇的一声,吐出了一滩恶心的液体,那是胃液混着绿色的胆汁,他的苦胆被这一拳打破了。 他抽动着嘴唇,身躯颤抖的看着上泉凛雨中的身影,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是什么怪物?! 这女人要比自己更像鬼族吧! 一拳把自己打成这样的强者,就算在鬼族中都不常见! 他在愣神,上泉凛没有。 九鬼青只觉得眼前一花,而后脑袋传来一阵巨疼,还伴有嗡嗡的耳鸣--上泉凛一个闪身就瞬移一样的冲到了九鬼青的面前,抓着他的咽喉,一个暴扣,将他锤在了地面上。 他的脑袋把地面砸了个大坑,整体陷了下去,雨水没过了他的脸,灌进了他的七窍之中,呛进了他的气管,让他剧烈的咳嗽着,同时又有些窒息。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觉得心口一疼,心脏几乎都被打的停止了跳动。 上泉凛用膝盖顶住九鬼赤的腹部,半跪在地上,左手抓住了他的喉咙,想提小鸡一样,右拳机械且反复的一拳又一拳的锤在了九鬼青的胸口。 嗯... 这种“小拳拳捶你胸口”,一般人恐怕吃不消。 可能是第五拳,也可能是第六拳的时候,这位被青鬼夺舍的九鬼组组头彻底没了生息,眼神涣散,明显是一命呜呼了。 一位实力绝对能达到“区域级”的夺舍鬼神,被上泉凛用一双肉拳活生生的锤死了。 她甚至都没用剑。 虽然上杉清也斩灭了同样实力的九鬼赤,但他是动用了一张百闻牌,和上泉凛的轻松写意根本没法比。 上泉凛歪了歪脑袋,疑惑的自言自语道:“死了?” “真不禁打...” “这些臭烘烘的家伙出现在清的家附近,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老爹说清最近招惹上了鬼神,嗯...” “算了,带去给清看一看。” 上泉凛站起身来,抓着九鬼青的衣领,将这条一米九壮汉的尸体在地上拖着,向走到了神乐的身旁。 神乐惊得嘴都裂了--她一张小嘴长得老大,足以塞进去一颗苹果。 她不是没见过强者,但上泉凛一前一后给她的反差感实在太大,让她有些失神。 等她眼前一黑,就发现上泉凛已经到了她面前。 许多念头在神乐的脑中飞转,最后只留下唯一的选项。 她拖着受伤的身体,挣扎的跪在了地上,给上泉凛来了一个标准的土下座,口中大声的恳求着:“感谢您的帮助!” “这位好心的小姐!可以请您帮帮真希大小姐么!我们东文会一定会谨记住您的恩情的!” 神乐没报多大的希望,但还是这么说了,如果这位强到匪夷所思的女孩子肯出手的话...大小姐一定会得救的吧! 上泉凛眨了眨眼,轻声道:“东文会?真希大小姐?” “你们是觉叔叔的手下?真希在这里?她在哪儿?是遇到危险了么?” 上泉秀川和东文觉相交莫逆,当初找到被绑架的上泉凛踪迹,并且通知上泉秀川的,就是东文会的势力。 上泉凛见过东文觉,也和东文真希见过几面,不算好友,只能算熟人。 但她知道,那时候自己之所以获救,这位觉叔叔是出了不少力的,现在他女儿有麻烦,她也不能袖手旁观。 神乐愕然的呆了几秒,然后有些急切的说道:“是!东文会内有叛徒谋逆,想要取大小姐的性命,他们往那边追了!” 从上泉凛的称呼里,神乐能听出来,这恐怕不是敌人,她仔细端详了一眼上泉凛,觉得她有些眼熟,应该见过,但具体是哪一位想不起来了。 这并不妨碍她求助。 上泉凛向神乐的指的方向放眼望去,皱了皱眉。 “清就住在那里...” “这么巧?该不会把清也卷进来了吧?” “还是说这是那些秘仪者的圈套?” 上泉凛想着她平时绝对不会想到的问题,思索了一会儿,便对着神乐点了点头。 她有些抱歉的轻声道:“明白了,我会去看看的,不过...得罪了。” 上泉凛扶着神乐的肩膀,轻轻的将她向上一提。 身材娇小的神乐就被她甩在了自己的肩上。 同时传来的,还有一阵骨骼错位的摩擦声--被上泉凛这么随手一提,神乐的肩膀就骨折了,剧烈的疼痛蔓延开来,她两眼一翻,干脆的晕了过去。 对这种结果,上泉凛也没意外,她叹了口气,很小心的一手扶着神乐,把她扛了起来,一手拽着九鬼青的尸体,大踏步的走向了不远处的小巷。 ... 几乎同时,小巷中,上杉清将九鬼赤斩成两半。 东文真希将这幅光景尽收眼底,仿佛想起了五年前,她经历的那个晚上。 那是她第一次身处超凡者与鬼神厮杀的战场。 她躲在父亲身后,亲眼看到上泉秀川凭借一把太刀,冲进了有数百名持有热武器信徒护卫的宗教本部,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那些看上去强大的秘仪者也尽皆一一毙命于剑下。 在刀尖起舞的剑士,用绚丽的剑舞收割着生命,枪火无惧,鬼神亦无惧。 在那之后,直到现在。 上泉秀川在东文真希的心里超越了父亲,变成了“强大”的代名词。 如今,两名剑士的背影,仿佛在她面前重合。 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剑势和出剑时的冷冽表情,同样狠辣毫不留情的无情剑锋,同样含恨逝去的对手。 东文真希一个激灵,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她着急的踏前了几步,有些焦急的开口。 “上杉君!可以请你去救救神乐么!” “九鬼赤还有个同样强大的弟弟,叫九鬼青,他被我的朋友神乐拖住了,神乐擅长的是刺杀,而不是正面对战,我怕她凶多吉少!” “就在这小巷外!” 上杉清回头扫了一眼九鬼赤的身体,确定他死透了,又与东文真希的殷切眼神对视了几秒,点了点头,快步走向了小巷的尽头。 事到如今,就送佛送到西吧,刚刚九鬼赤的死亡,让许多蜃气涌入了他的体内,如今再来这么一份儿,他可求之不得。 说不准今天犬神的所有百闻牌都能点亮,他有点期待那时候会发生什么。 他刚走了几步,就惊讶的停住了脚步。 他看到了扛一个,拽一个,像从超市大采购回来一样的上泉凛。 “凛...你这是?” 上泉凛刚拐进来就看到了上杉清,立刻露出了从来没有出现在她脸上的温婉笑容。 “清,你没事就好。” “我来蹭饭吃啦,这是礼物~” 上泉凛一伸手,绵软的像软体动物的九鬼青的尸体,就被丢到了上杉清的面前。 “这...这是你干的?” 上杉清咽了口吐沫,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九鬼青的惨状--他本来以为有了百闻牌后,能够压制住上泉凛的。 现在看来... 他好像想多了? 第十四章 枪声 上杉清下意识的觉得眼前的上泉凛有些奇怪。 虽然脸上都带着笑容,但她现在的笑和以前的笑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现在的上泉凛,竟然莫名其妙的给人一种名门淑女的感觉... 上杉清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这个一拳能给自己打出脑震荡,贪吃好玩,放了学就在外面疯跑,最大的乐趣是在芝公园追猫撵狗,教一群小孩子学剑的师妹,那点跟淑女沾边? “是啊,是我干的,这个大个子是个草包,太不禁打了,我一不小心就把他打死了,本来想留个活的给你呢...” “啊,抱歉,打开枷锁之后,我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力量。” “嗯...清,这里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秘仪者来找你麻烦?” 上杉清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少女,你是哪里来的女版龙傲天么?这个逼装的挺清新自然哈。 合着能逼我动用百闻牌的敌人,还撑不过你两拳是么? 上杉清很惊讶,但是并没有怀疑之色,上泉凛从不对他说谎。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吸了口气,缓缓的摇了摇头。 “不,不是冲我来的,东文会有人谋逆,与鬼神勾结,派出了秘仪者要袭击东文会的二代目,大概是这样...” “凛,打开枷锁...是怎么回事?” 上杉清敏锐的抓住了上泉凛话语中的关键点。 上泉凛微微一愣,眨了眨眼睛,疑惑道:“嗯?就是封印我力量的枷锁啊?” “怎么?老爹没跟你说嘛?” “什么呀,这个老爹真不靠谱,他出门了,那能帮我戴上枷锁的不就只有清了么,他竟然什么没说就走了!” 上泉凛吸了口气,鼓起了脸腮,看上去圆滚滚的十分可爱。 她看上杉清还是一头雾水,继续解释道:“清,你应该知道我的能力吧?” 上杉清点了点头,终于来了点他能听懂的了。 “我的能力看上去很普通,但那可是先祖传承下来的,继承自剑圣的传承之镜的秘术。” “这能力有一个特点。” “就是...没有极限。” 上杉清的心灵再次的受到了冲击。 看那些小说和电影里,像我这种穿越者,还有个类似于系统的存在,不应该都是主角么? 少女,你比我看起来像主角啊! 没有极限?? 任何一种能力,只要扯上没有极限,那就直接可以和强大划等号。 无限这种东西,是人类永远在追求,却又求之不得的梦幻存在。 “嗯...我只要进食,就可以增强自己的身体强度,刚开始的时候效果特别明显,后来增长速度就渐渐的变慢了,但这个能力始终没有失效。” “现在的我可能要吃好几天的饭,才能增长一丝丝的力量,但我自己知道,只要给我时间,我的身体强度就会一直增长下去,根本看不到尽头。” “喏,这个大个子的野太刀,根本伤不了我。” “我吃了五年,就变成这样喽~” 上泉凛语气平缓,说的话井井有条,给上杉清解释着自己的能力。 “力量变得强大了,但我的控制力并没有跟上,我经常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暴走,损坏家具,甚至害无辜的人受伤。” “父亲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去伊势神宫找朋友为我求了一些名为【枷锁】的封禁符咒--有效,但效果有限。” “所以在被枷锁束缚的时候,我就要动用几乎所有的心神来控制自己的力量安分,让【枷锁】的效果最大化,只能分出很小的一部分心神来应付日常生活,有点像是梦游,所以我就会变成平时那样没心没肺。” “即使是那样傻乎乎的我,清也没有嫌弃,这段时间来承蒙你照顾,不胜感激~” “这话我想说好久啦~” 上泉凛展颜一笑,目光深情且感激,让上杉清彻底明白了,现在的上泉凛,和以前的上泉凛是真的判若两人。 以前的凛只会傻笑好不好! 他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凛,别在外面站着了,走吧,这些人解决了,先回家,我会找人来洗地。” “你肩膀上这位是怎么回事?” 刚刚九鬼青摔在他身边的那一瞬间,一股数量庞大的蜃气就迅速的被他纳入到了身体内,现在敌人尽数伏诛,战利品也已经成功获取了,没有在外边淋雨的必要。 所以上杉清指了指上泉凛肩膀上的神乐,随口问了一句,示意上泉凛先跟他回家,至于这里的乱景,他给芥川龙之介打个电话就好,双鬼组的事情,相信他会感兴趣。 “啊,这个啊,这个是真希酱的家臣吧,她哭哭啼啼的求我来救人,是个忠贞的武士。” “她受了伤,晕过去了,应该没大碍。” “清,不能回家,我这个样子跟你回家,会把公寓毁掉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上泉凛轻轻的跺了跺脚,大地立马震颤了起来,她的落脚点肉眼可见的下陷了一块,周围的路面密密麻麻的龟裂开来,像是经历了地震的洗礼。 上杉清都已经有些麻木了。 九鬼兄弟的力量要比自己大很多。 而九鬼赤用野太刀,全力一击,砸在地面上,效果还比不上上泉凛随便跺跺脚。 你就是整一头大象来,也没这个效果啊! 人形暴龙吧这是! “我明白了!” “快!那什么【枷锁】在哪里?你要是把这栋公寓踩塌了,我可赔不起!” 上杉清苦笑着走近了上泉凛的身边,表示自己可以先帮她戴上“枷锁”。 “衣服口袋里,清帮我拿,我拿的话会捏碎符纸的,那东西太脆弱了。” “这件事只能拜托清来办了,咒印的位置在小腹上,我可不放心让别人接近我的身体要害~” 上杉清有些无语--野太刀都砍不伤你,你在这里矫情什么呢? 不过他也没推辞,伸手在上泉凛的校服口袋里找出了一张巴掌大小的黄色符纸,半蹲下身,轻轻的掀起了一点上泉凛的衣衫下摆。 少女光滑平坦的小腹,肚脐眼上方一寸处,用墨笔画着一个小巧的五芒星。 上杉清将符咒往五芒星上一摁,黄纸上一阵青芒闪过,上泉凛长舒了一口气,眼神渐渐的迷离了起来。 几秒种后,上杉清退开了几步,就发现上泉凛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傻笑。 她笑嘻嘻将神乐从扛着的状态变成了公主抱,有些雀跃的说道:“好了,谢谢清~” “我闻到了食物的味道,是家里做好饭了么?我先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顺便把这位巫女小姐送去休息一下。” 说完,上泉凛蹦蹦跳跳的就闪身冲到了公寓楼道里,噔噔噔的跑上了楼,用力的敲了敲门。 上杉清见师妹恢复了正常,也放心了不少,虽然刚刚有些淑女的凛给人感觉也不错,但是这么长的时间接触下来,他还是觉得那个天真可爱的上泉凛更熟悉一些。 他抬步走到了东文真希面前,开口道:“好了,东文小姐。” “事情解决了,那位巫女小姐...是叫神乐吧?她应该没事。” “先去我家休息一会再做打算吧,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下一批敌人了,你也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东文真希抿着樱唇,点了点头,对上杉清鞠了个躬,刚想说一些感谢的话。 这一瞬间,上杉清心头突然一阵寒意上涌,只觉得全身的汗毛直立,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恐惧感在他的脑海中耀武扬威。 有危险! 可以杀死我的危险! 也许是是超凡者的第六感预警,也许是百鬼绘卷发出了警告。 心中有警笛长鸣,上杉清闪电般的出手,毫不留情的将东文真希拨到了一边。 这是他的本能反应。 他同时也想往一边闪躲,但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他的右胸血花四溅,血肉横飞,半边身子几乎都被打了个粉碎。 等到上杉清的身体无力的摔倒之后,枪声才姗姗来迟。 一颗超音速的子弹,命中了毫无防备的他。 第十五章 不死犬神 三分钟前,距离上杉清公寓楼一千多米以外的六层居民楼天台。 一个穿着风衣,带着面罩的黑衣人正在通电话。 他的面前架好了一杆狰狞的人间凶器。 sop反器材狙击步枪,枪身超过两米,使用机炮火神炮的20mm子弹改造成的特制穿甲弹,虽然缩小了一部分口径,但是威力却没有削减分毫。 射击精准度极高,子弹散布范围很小,射程高达五千码以上,子弹在飞行了五千米之后仍能保持超音速和一定的杀伤力。 因为携带和布置不易,这种凶器几乎已经从军火市场上被淘汰,在狩猎领域倒是受到不少发烧友的欢迎--这玩意强大的威力可以在两百米外将野猪打成烂泥,在一千五百米开外可将河马头部粉碎,强悍到了极致。 “喂,大哥,我到位了。” “什么?你嫌我慢?拜托啊,大哥,枪是你给我找的,这玩意布置起来就是麻烦,我能有什么办法。” “还有,这荒川区就真的离谱,附近最高的楼只有六层,你让我怎么狙杀?” “制高点都没有啊!大哥!” “...” “我没有在抱怨,我有在好好做事!” “...” “我给你打电话当然是有原因的啊!” “和你合作的那个东文会的东文宇,他吹的玄玄乎乎的两个手下已经被干掉了。” “我说,你下次找人合作,能找个靠谱的么?” “我简直不敢相信,那么高大的两个壮汉,据说还有超凡能力?就被两个小孩子信手拿下了。” “丢人!” “现在怎么办?枪我都架好了,本来你也是让我来策应支援那两个废物,可没等我出手,他们人死了啊!” “...” “什么?随便杀个交差??” “别随便!给我个准话!杀谁!” “东文真希?” “行,我明白了。” 黑衣人挂了电话,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的好大哥啊...东文宇那个蠢货可是点名要活着的东文真希,所以你才派我来策应的。” “现在竟然让我宰了那个小丫头...” “哼,你和那个东文宇,果真不是一条心呐...” 黑衣人自言自语着,活动了一下手臂,稳稳的架住了面前的sop狙击枪,俯下身躯,透过狙击镜开始瞄准。 “啧...这什么角度。” “这小子的身体把那小丫头挡的严严实实的啊!” “没制高点就是不方便,算了,找个角度都杀了吧。” “免得大哥说我不干活!” 枪口透过了上杉清的前胸,瞄准了东文真希的脑袋。 “我特制的穿甲弹头,这个距离,一穿二问题不大。” “下地狱去吧!小鬼!” 屏息凝神,黑衣人在脑海中建立起一个庞大的3d模型,风速,雨速,距离,障碍物,方圆数里的一切都如明镜一般,在他脑中浮现。 这不是超凡能力,这是他的天赋。 他能成为顶尖狙击手的天赋。 微调了一下枪口的角度,扳机扣下。 预料中的血光乍起,那小子倒是倒下了,但他竟然临死之前把那小丫头推到了一边。 “啧,目标进公寓楼了?” “这可不妙,这种老旧公寓的墙壁,子弹应该能穿透,但我找不到那小丫头的位置了。” “...” “算了,大哥本来也让我随便杀一个,我反正杀了一个了,能交差!” “收工了!” 黑衣人慢条斯理的收拾起了他的枪,愉快的哼起了小曲,对他来说,这算一件微不足道的工作。 千米之外。 上杉清血溅当场,身体重重的摔在了雨水中,半边身子都血肉模糊。 反器材狙击枪的威力,可不仅仅是射击游戏里体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这玩意儿足矣打“炸”一个人,它的威力不必一些机炮小。 东文真希被上杉清推到在一旁,跌坐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温热的血溅了一脸。 那是上杉清的血。 然后,她就看到自己的准师父,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倒在地上失去了生机。 这一刻,东文真希心中涌现了很多纷杂的念头。 愧疚,愤怒,伤心,都在胸口酝酿。 她亲口说的,双鬼组搞不来重火器。 结果,上杉清在自己眼前被狙杀。 这算什么? 我害死了他? 他在临死,还救了我... 东文真希下意识的握紧了拳,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掌心。 “是啊...” “我讨厌战斗,讨厌厮杀,讨厌流血...” “我自私的由着自己的性子行事” “可我换来了什么?!” “父亲生死未卜,神乐身受重伤,救命恩人横死当场?!!” “我要是早点听父亲的话,接手东文会的话,这些事情也不会发生吧!!” 美好的理想与残酷的现实形成的巨大落差让她一颗心跌落谷底,无数负面情绪在她心头肆虐翻涌,仿佛要将她拖入无底深渊。 东文真希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喃喃自语,眼泪一滴一滴的从脸颊滑落。 她表情似哭似笑,犹如疯魔。 因她而死的人,又出现了一个。 而这个人,在不久前还说过“会有无数的追随你的家臣,因为你的天真,含冤而死”这种预言。 如今,这一幕真的出现在了她面前。 上杉清的倒下,是压倒了她心防的最后一棵稻草。 之前,她只是对自己的信念怀疑。 现在,残忍的事实给的是丝毫不留情的否定。 她咬着牙关,一张俏脸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变得狰狞可怖,她握紧了逆刃船中,站起身来,眼神决绝而坚定。 她要去为上杉清报仇。 成功最好,不成功,也能用自己的死,来为犯下的过错赎罪。 东文真希已经被激动的情绪控制住了心灵,她处于一个失控的状态,做出再疯狂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种状态,在超凡者中,有专门的形容词。 这是“沉沦的前兆”。 就在此时,东文真希神情一滞。 她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小嘴,大眼睛瞪得浑圆。 就在她惊悚的眼光中,她潜意识里认为死透了的上杉清费劲的撑起了只有半边完整的身躯,嘶哑着嗓子骂了一句。 “艹!” “好他妈的疼啊!” 这是中文。 他骂完之后,无数浓稠的蜃气从他的伤口里蜂拥而出,重新幻化成了犬神的虚影。 这次出现的犬神,也和上杉清一样,残缺了半边身子。 不过犬神脸上并没有痛苦之意,而是肆意的狂笑。 随着这狷狂的笑容,海量的蜃气缠绕在犬神的伤口之上,飞快的修补着他的身躯。 百鬼绘卷上,上杉清身旁的鬼火又灭一朵。 百闻牌。 犬神之卷。 秘技。 羁绊之价值。 百闻牌中,犬神这个式神的标签,是“复活”与“成长”,他恐怖的攻击与防御能力,还在其次。 上杉清身体素质的增强,对应的是“成长”。 而他拥有的百闻牌中,自然有对应着“复活”的卡片。 比如这张“羁绊之价值”。 效果简单直白且强大--“恢复犬神受到的所有肉体创伤。” 换句话说,只要神魂不灭,用这张卡,就等于一次复活。 而想彻底覆灭超凡者的神魂,有两种办法,第一种,在梦镜中将其杀死。 第二种,在现实对他造成脑死亡--刚刚那一枪要是爆了上杉清的脑袋,说不准有效。 不过,现在么... 傍晚的夜色下,雨幕中。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流动的血液,跳动的脏器,新鲜的肉块,被蜃气牵动着,聚合着,拖拽着,又像它们本身就会蠕动一样,渐渐的重新汇聚到了上杉清的身躯上。 一念之间,上杉清背后蜃气所化的犬神已经恢复如初。 而上杉清除了衣衫破碎,上半身裸露出来的肌肤毫发无伤。 他目光变得无比的恐怖森然,循着子弹来袭的方向,扫向了不远处的六层住宅楼楼顶。 他超人的目力,将一个黑衣人的身影一览无余的收入眼底。 “我家在一楼,你去躲起来!” 上杉清没有回头,对东文真希吼了一句。 东文真希心中悲喜交加,下意识问了一句“上杉君,你要去哪儿?!” 上杉清脚步一顿,嘴角扯到了耳根,一个夸张且癫狂的笑容浮现在他沾染着血水与雨水的清秀脸上。 “那还用问么?” “我当然是去...砍死那个用枪打我的杂碎啊!” 第十六章 斩首 只余话音在原地回荡,上杉清目光直直的盯着不远处的居民楼,布满了血丝的眸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他飞奔而出,随手从地上捡起了一把肋差,身如闪电奔雷,瞬间就冲了出去。 等东文真希终于回味过来上杉清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她就只能在公寓楼里遥遥的看着上杉清的背影了。 “...” “他要顶着狙击枪的火力压制去杀人么?!” 东文真希咬着嘴唇,有些担心,也有些匪夷所思,刚刚上杉清的死而复生可以用“超凡力量”来解释--这种能力虽然罕见,但并不是没有先例,不过这种能力应该不会在短时间内生效两次吧? 再被打中的话,会死的! 上杉清并没有失去理智,他在中枪倒下的那一瞬间,就想了很多,在身体修复完成之后,甚至都计划好了行动路线。 反器材狙击枪威力大么? 非常大,他亲身体验过了,虽然不知道这种大威力的枪械能不能威胁到人形暴龙上泉凛,但自己这经过蜃气强化的小身板,还是被轻松的一发愉悦抬走。 那么他怕么? 并不怕。 如果对面用的是一杆火神炮在制高点对他进行火力压制的话,那他二话不说,干脆的找掩体,做个缩头乌龟,然后求援。 那玩意可是真正的“一秒三千六百转,功德无量度世人”,他可不想去送死。 但只是一把狙击枪的话...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太大了。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以上杉清的变态目力,已经将居民楼天台上的景象尽收眼底。 戴面罩的黑衣人还有正在拆解枪械的动作,刚刚狙击自己的,就是他! 这个枪手明显的大意了--也不能怪他,刚刚那一枪确实把上杉清的心脏崩了个粉碎,谁能想到他还能活着? 上杉清抓住那个黑衣枪手低头拆解枪械的时间差,已经拉进了不少了距离。 他和那座居民楼的直线距离,不过一千多米罢了。 他昨天随便测了测自己的百米速度,大概在十秒左右,天朝的省级运动员的标准。 当然,这不是他的全力。 现在,他的力量和速度在被杀死过一次的愤怒和后怕中,达到了顶点。 情绪,是人类超长发挥自己实力的催化剂。 超凡者的觉醒,就多半是处于极端的情绪下完成的。 如今马力全开的上杉清,整个人仿佛化为了一道残影,像是雨夜中徘徊的幽灵,前一秒还在天边,下一秒就近在眼前。 在天台上慢条斯理的用温柔的动作收拾着枪械的黑衣人余光瞥见了一道身影的急速靠近,抬头一看,手一抖,二米多长的sop反器材狙击枪被他狠狠的摔在地上。 他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这怎么可能! 他敢用性命担保,刚刚那一发14.9mm的穿甲弹,绝对精准无误的击中了这个小鬼的左胸,就算他心脏长在右边,避开了要害,半边身子被轰成血沫,也绝无生还之理。 可为什么这小鬼手持利刃,以一种肉眼都快看不清的速度冲了过来?? 这他么是人是鬼?! 黑衣人也是个身经百战的枪手,没有原地发呆,他连吃饭的家伙都不要了,飞快的冲到了居民楼背面的天台楼边,他不打算走楼梯,那太慢了。 从腰间取出一副勾爪套索,固定在天台上,黑衣人一个纵身,打算速降到楼底,然后跑路。 他改装过的机车就停在附近,就算这小鬼再能跑,还能跑的过马达不成? 至于反击...算了吧! 穿甲弹都打不死的怪物,怎么反击? 他只不过是个狙击手,也没什么超凡力量,虽然他凭借远距离的狙杀,也取过不少超凡者的性命,但让他和超凡者正面对抗,那就是让他去送死。 这黑衣人的身手,在普通人的层面也算是不错了,和电影里的特工差不多,从六楼的楼顶速降到楼底,他只用了不到五秒钟。 可他的皮靴刚刚接触到地面,心中就知道不妙。 身后有呼啸的风声袭来,同时伴随着的还有刺耳的刀剑破空声。 他也是黑道出身,这种声音再耳熟不过了。 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之下,黑衣人的身体做出了本能反应,他在转身的同时从腰间掏出手枪,并且身躯横移,想要避开身后这听声音就知道来势汹汹的一刀。 他的动作很标准,思路也没错,就是...太慢了。 他的右手刚刚摸到了腰间的手枪,心中暗喜,想要拔枪射击--这是他的本行,从拔枪到把子弹送入敌人的身体,他用不了一秒钟。 可无论他怎么用力,腰间的枪都拔不出来。 他有些疑惑的转头望去,就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右臂已经齐肩而断,握着手枪的手无力的摔在了地上,溅起了一片血花。 随后,剧烈的疼痛才从伤口传来,他的面容都痛的有些扭曲。 没等他从断臂的痛苦中回过神来,疾驰而来的上杉清就毫不客气的一个飞膝顶在黑衣人的胸口,直接将他砸在了居民楼的墙壁上。 惨呼被这一飞膝顶进了肚子里,黑衣人坚硬的胸骨应声而碎,眼睛拼命的上翻,只露出了大片的眼白,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轻巧的回身落地,上杉清将手中的肋差一挑一插,贯穿了黑衣人的左手,将他钉在了墙上。 上杉清握着刀,一把扯下了黑衣人的面罩,露出了他有些平凡的中年人面孔,语气冰冷的犹如九幽刮来的寒风。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为什么对我动手?” “说了,我让你死痛快点!” 黑衣人右臂被斩,左臂重伤,胸骨粉碎,身遭重创,一瞬间就成了个残废。 但他还挺识时务的。 他用极其强大的毅力压制下了全身的痛苦,勉强的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是个杀手,拿钱办事,和你无冤无仇。” “你不必拿我撒气,没用的!” “雇主是谁!只有我知道!” “你放了我!” “你只要答应放了我!我就什么都跟你说!” 他的嗓子都被喊破了,眼神尽量装的真诚,有些哀求的看着上杉清。 能活,谁想死呢? 上杉清歪了歪脑袋,露出了一个冷冽的笑容。 下一秒,他抽出肋差,手起刀落,一颗人头飞出,在颈动脉的血压作用之下,血泉冲天而起,给上杉清的脸上晕染出几朵鲜艳的血花,又很快的被雨水冲刷而去。 伸手一探,将飞起的人头抓在掌中,上杉清对着那黑衣人茫然的脸和还在蠕动的嘴唇,不屑的摇了摇头。 “不说?” “不说就算了。” “我去查查你这张脸...不也一样?” 第十七章 沉沦之危 上杉清一手持利刃,一手抓着一颗人头,面容狰狞可怖,笑容诡异而透着血腥味。 他心中的愤怒从未平息。 这种心情很复杂,有对自己大意的怒其不争,也有对黑衣人的恨意,还有对死亡的恐惧,和死里逃生的后怕。 毫不夸张的说,今天可能是上杉清负面情绪最高涨的一天。 他从穿越之后,就丝毫不敢懈怠的苦练武艺,为了获得一点点超凡的信息和妖魂蜃气,就敢去冒险,为了什么? 为了获得更多的力量,为了能好好地在这个不简单的世界活下去。 而眼前这个人,差点让他这个梦想化为泡影。 上杉清有类似于复生的能力,但这并不代表他轻视死亡,他心里犹如明镜一般--百闻牌始终不是他自己的力量。 这股力量的来源和原理,都是未知的,是他不能完全掌握的。 他愿意使用百闻牌来增强自己的实力,但他并不会完全的相信和依赖这些卡牌。 万一...万一百闻牌出了什么岔子,那他岂不是殒命当场? 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上杉清呼出一口浊气,有些木然的一步一步朝自己的公寓楼走去。 大雨没有减弱的趋势,天空看上去更不想放晴。 主干路边,是七零八落的黑衣人的尸体,这都是神乐的杰作。 整条街的商户都已经紧闭着大门,有好奇的居民偷偷在窗口观察黑帮火并的战况,但在他们看到像个变态杀人狂一样信步在街上游荡的上杉清后,纷纷吓得缩回了头。 上杉清对于这些注目的目光恍然未觉。 他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双眸血丝密布,铅灰色的朦胧雾气在他的瞳孔中游走,遮住了本来明亮的光彩,这些雾气看上去和上杉清的蜃气相差仿佛。 他的眼神里已经看不到任何的感情,浓郁的血腥味带着雨水的潮气涌进了他的鼻腔,让他没来由的升起了一股嗜血的暴虐冲动。 他今天已经杀生不少了。 但他还想要更多。 上杉清仅存的理智在顽强的做着斗争,不想屈服与这股狂暴的杀意,他不想成为一头只知道杀戮的野兽。 这种状况他不陌生,在横田宅的时候,他就经历过一次。 因为当时吸纳了大量的蜃气,让他的神智失去了清明,变得无法控制自己。 后来,在和芥川龙之介交谈之后,上杉清弄明白了这种状态到底是什么。 这是...“沉沦”。 当超凡者承受了某种巨大的精神压力,灵魂濒临崩溃,守不住本心的时候,灵魂就会陷入“沉沦”的状态。 进入这种状态的超凡者,会变得暴躁易怒,不可理喻,极容易被鬼神的幻术蛊惑,变成了鬼神夺舍的目标。 就算是他运气好,没有被鬼神盯上,当他的精神被绷到极限的时候,不幸也会发生。 屠龙者终成恶龙。 超凡者会被这种杀戮的冲动驱使,迷失自我,变成新的“鬼神”。 吸纳蜃气,看来就是给他的灵魂带来负担的罪魁祸首,但他如果想在短时间内变强,最快的方法,就是蜃气和百闻牌。 其实换在平时,他应该没这么脆弱,只不过今天经历过生死间的交错,他的心防有了一瞬的失守,再加上被青赤双鬼的蜃气里带着的不甘和恨意冲击,结果就变成了这幅局面。 “啊...要赶回到杏子身边,她应该能治愈这种精神沉沦...” “上次就是她把我拉回来了...” 他刚刚尝试了“莹草”的“治愈之光”,但这是百闻牌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碰壁。 没有用,治愈之光只能治愈肉体的创伤,对于灵魂沉沦毫无作用。 上杉清的眼神有些迷茫且痛苦,他从来没有感觉到回家的路是这么漫长,他每迈出一步,都觉得双腿沉重无比,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我能坚持到...回家么?” 脑袋变得越来越昏沉,上杉清一个踉跄,扶着墙才堪堪站稳,他摇摇晃晃的,手中的刀和割下的黑衣人人头都被他甩在了地上。 阵阵的眩晕感在脑海里翻涌,这个世界仿佛要离他远去,数不清的低声呢喃在他耳畔响起,似乎要将他的灵魂抽离。 雨水敲打在房檐上簌簌作响,像是一曲节奏感分明的催眠曲,上杉清的眼皮变得沉重了起来,他努力的睁大眼睛,却只觉得世界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真切,在变得漆黑的街道上,挤满了数不清的影影绰绰的人影,这些人呼啸而过,脸上带着诡谲的笑,似乎在嘲笑自己的无能为力。 “啊...为什么会看到这种东西,梦镜世界中已经有鬼神在用幻术影响我了么?” “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心中突然爆发的强烈求生欲,让上杉清捡起地上的肋差,用力的在自己左臂划了一刀。 血珠连成了线,争先恐后的奔涌而出。 剧烈的痛让他有了一瞬间的灵台清明。 然后,在他有些艰难的眼神中,路旁边一家店铺的门吱呀的开了。 一把小白伞先跃入了他的眼帘,一双有些小巧的朴素女式帆布鞋踩着雨水而来,施施然的在上杉清面前停下。 同时,还有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幽香传来,不是香水味道,非要说的话...是檀香? 上杉清面前之人微微抬了抬伞,波澜不惊的扫了他一眼,伸出白皙的小手,将一个看上去有些年头的保温杯塞到了他的手里。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女性。 她身材不高不矮,双肩有些消瘦,穿着很普通的衬衫和牛仔裤,年龄看上去不大,应该也是十六七岁左右。 她的五官姣好,容颜不算绝美,但也透着一种很让人安心的温婉之色,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仿佛倾尽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温柔。 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个女孩子有一对儿有些轻浮的咪咪狐狸眼儿。 这让她的一脸柔情被冲淡了几分,但上杉清看上去却亲切极了。 他对着镜子练习社交性笑容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 虽然性别不同,但是这个女孩子的笑,像极了自己。 “尝尝吧,这位先生,祖传秘方,专治灵魂沉沦。” 眯眯眼少女轻轻的笑着,声音犹如清泉流响,让人产生不了丝毫的厌恶之意。 能说出“灵魂沉沦”的,肯定不是凡人。 上杉清的神智混沌不清,实在没办法考虑太多,他下意识的拧开保温杯的杯盖,咕咚咕咚的将里面的不知名液体一饮而尽。 那泛着奇异清香的液体下肚,马上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一股彻骨的冰寒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狠狠的打了个冷颤,他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被冻得哀鸣,整个人都簌簌发抖。 但他心中的暴虐嗜杀之意却飞快的被这股寒意驱散,就像它们从来没诞生过。 上杉清哈出了一口白气,里面晶莹闪烁,好像还带着冰碴子。 他有些颤抖的将空了的保温杯还给了眯眯眼少女,涩声问道。 “这...这是什么?” 少女将接过了杯子,笑容更加温柔。 “金银花,山枝子,龙梨叶,冬麦,雪耳,加适量冰糖,煎煮一个小时,冷冻储藏,喝的时候拿出来常温化开就好咯。” 上杉清用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 这不就是凉茶么?! 一杯凉茶就能让自己从灵魂沉沦中苏醒? 他脑中飞快的思考着,也微微的眯起了眼,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心中转动着不同的念头。 这该不会是链接了某位神医英魂传承之镜的链接者吧? 她为什么要帮我? 下一秒,眯眯眼少女未卜先知般的开口。 “不是哦。” “我没有链接医生的传承之镜。” 上杉清心中一突,眼神变得凝重了起来。 如果说这杯神奇的凉茶还能用“链接者”解释的话... 那这读心术一般的能力,又是怎么回事? 第十八章 扶摇 “不是读心术哦?” 少女在雨中展颜而笑,在这满地的尸体与血污映衬下,犹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清濯白荷,淡雅出尘。 她说的话又让上杉清的脸颊微不可查的跳动了一下。 还说你不会读心术! “不是读心术,也不是超凡能力。” “只是你太好猜了。” “想的什么都写在脸上哦。” “真是可爱呢~” 少女以手托腮,话说的很理所当然。 比起这些话的内容,少女轻佻的语气让上杉清的心情的变得更为复杂。 这是...被调戏了?! 说实话,穿越过来一年多了,因为这副还不错的皮囊和优秀的风评,上杉清收到了不少的告白,有的用笔写下情书,有的当面说出心意,他都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拒绝了。 但被调戏,这还是第一遭。 他生不出什么火气,眼前有些仙气的少女刚刚救了他一次,他恩怨分明,自记在心,虽然心中还是有些怀疑这位少女为什么会这么巧的出现在这里,但更多的还是感激。 刚刚他真的差点撑不下去了。 没经历过这种沉沦之感的人,永远也无法想象那是多么残忍的折磨,灵魂一点点的失去属于自己的烙印,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切,无数的窃窃私语如魔音贯耳一样绵绵不绝,像是无数的细碎的小刀,将你的思维一丝丝,一块块的斩成碎片,直到失去了自我。 “我”将亲眼目睹,我变得不是“我”的过程。 ... 然后他就被一杯凉茶救了。 皱眉沉吟了片刻,上杉清还是略微后退一步,准备鞠躬道谢,可他刚迈出脚步,就被少女摁住了肩膀。 “不用谢,凉茶又不值钱。” “嗯,还有,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你怀疑我是应该的,我不介意。” “我的店就开在这里,要不要进来坐坐?” 少女的眯眯眼--仿佛能将人心洞若观火的狭长凤眸中跃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芒,就像是女孩子看到什么心仪已久的衣服饰品,展现出一种含蓄却又很兴奋的喜悦之情。 巧笑嫣然的一个微笑过后,少女的表情自然而不做作,伸手往旁边一引。 青葱玉指的方向,是一间小小的书店。 房门半掩,正上方用汉字写着三个大字--“百闻馆”。 上杉清的瞳孔骤然一缩,心中万般思绪翻涌。 这三个字他可太熟悉了。 这和他的百闻牌有关,在前世的游戏里,百闻馆是抽卡的地方,在背景故事中,百闻馆是大妖怪百物语之主--“青行灯”的居所。 这位娇媚可爱的大长腿美人儿,在百闻馆中悠然而坐,听百家故事,谱一本百物语传说。 莫非这少女身具“青行灯”的妖魂? 也不对啊,百鬼绘卷像睡着了一样,一点儿提示都没给,这玩意一直热衷于让他收集妖魂,如果碰到了大妖怪“青行灯”的话,是一定不会一言不发的。 上杉清心中疑惑非常,脸上却没有显露半分,他收回了目光,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微微一笑。 “恭敬不如从命,还是要感谢你的【凉茶】。” “百闻馆...这个名字很特别啊,是一家什么店?” “总觉得这名字在哪儿听过,什么神话故事里?” 他谨慎的出言试探,脚步却没停,而是紧跟在少女的身后。 人家都从出言邀请了,龙潭虎穴他也要闯一闯啊。 何况,他觉得这位少女没什么恶意,否则甚至都不用在凉茶里加料,她只要不管自己,那他八成就死定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房门半掩的百闻馆。 少女为上杉清扶着门,收起了伞,等他进来之后,才关上了门。 光线骤然一暗,屋内开的灯,所以也不至于让人看不清,这间店不大,只有三四十平米左右,靠近门的地方摆着一张很古朴的书桌,书桌上有笔墨纸砚,还有许多堆叠在一起的线装书,看上去都是有了年头的东西,那应该是少女的座位。 少女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伸了个懒腰,露出了玲珑的曲线,有些慵懒的靠在高大的椅背上,柔声回答道:“百闻馆这个名字来自于百物语的传说。” “寓意是要收集天下的故事,我很喜欢听故事的感觉,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通过语言和文字表达出来,跃然于脑海的感觉,真的很棒。” “道听途说,如我亲临。” “这是一家书店,你随便看看吧。” 少女很舒服的瘫在椅背上,拿起一本线装书翻了几页,又用一支铅笔在一个本子上画了几笔,努了努嘴,示意上杉清自便。 这反而让上杉清有些发怔。 他还以为少女有什么话要和他说,或者有什么事要他办。 他都做好了答应的准备了,施恩就该图报,欠债就该还钱,这是他坚持的信念,无缘无故,非亲非友,人家为什么帮你? 帮了你,然后让你付出一些代价,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播种,然后收获,付出,然后回报。 天经地义。 恩情是这样,仇怨也是这样。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慵懒的眯眯眼少女竟然就把自己晾在这儿了,就像是从路边随手招揽的顾客一样。 上杉清默默地点了点头,走近了屋内古色古香的书架旁,脑中想着事情,也分神看了看书架上的书。 这位少女的身份肯定不寻常,首先她肯定是超凡者,其次,她应该有某种洞察人心的能力。 什么“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上杉清不信这个,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两世为人,喜怒不形于色还是做得到的,应该不至于那么好懂。 不过人家不想说,上杉清也没有追着问。 他本来想随便翻翻书,然后就告辞回家,家里还有客人呢,外面的残局也得让人收拾,先要了这位少女的联系方式,以后有机会再报答这份恩情。 他是这么想的。 翻着书,上杉清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了头,轻声道:“抱歉,一直没有自我介绍。” “我是上杉清,就住在隔壁公寓。” “不知这位小姐,你是...” 眯眯眼的少女随意的抬头扫了一眼上杉清,温润一笑。 “上杉君,初次见面。” “我叫...李扶摇。” “还请多多指教咯~” 第十九章 素描 “李扶摇...” 上杉清默念着这个名字,下意识的问道。 “你是...天朝人?” 他自然而然用的中文。 李扶摇轻轻的点头,也用中文回答。 “嗯,我爸爸是天朝人,我妈妈是东京人,我算是...混血?” 她说着说着,就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上杉君的中文很不错哦,你也是天朝人么?” 上杉清眼神犹豫了片刻,含糊不清的说:“嗯...算是吧。” 李扶摇没有继续追问为什么上杉清有一个日本名字,反而说自己是天朝人,而是若有所思的看了上杉清一眼,又埋头用铅笔在写写画画,看上去没有什么聊天的兴致。 上杉清则是将纷杂的念头全甩出了脑海,静下心来,翻了翻书架上的书。 这间书屋虽然小,但藏书还真不少,其中包括不少全是中文的线装书,《菜根谭》,《围炉夜话》,不同版本的《聊斋》,包罗万象无所不有。 他刚刚放下一本原版的黑暗系《格林童话》,就在旁边看到了一本《唐手-从入门到精通》。 这其中的反差感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他饶有兴趣的拿起来,翻了翻,这东西是日本出版的,内容倒不算骗人,都是些唐手的入门基础和招式联系方法,他对这个很有研究。 唐手源自于琉球,传入日本后就是空手道,上杉清擅长刚柔流空手道,也是下苦功学过的。 他随口问道:“李小姐,你擅长唐手么?” 李扶摇动作没停,也没抬眸,懒洋洋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叫我扶摇就好。” “我也要叫你清哦,你知道的,天朝没那么多规矩。” “唐手嘛...我就随手翻了翻。” “之所以会收集那本书,是因为我学过白鹤拳。” 上杉清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唐手在传入琉球之前,脱胎于南拳白鹤拳,这么一说,倒是没毛病。 不过... 这是个练过武的? 上杉清扫了一眼李扶摇瘦弱的身板儿,有些难以相信。 他很快将不大的店面看了一圈,有点相信李扶摇的话了,她可能真的志在与收集世界上所有的故事,这家书店有些书他都闻所未闻,甚至连用什么文字写的都不知道。 假如那蜿蜒的鬼画符真的能叫文字的话。 他看着李扶摇波澜不惊的样子,觉得在这里浪费时间也没意义,于是便走到了李扶摇面前,打算告辞。 “李...” “嗯,扶摇。” “今天的事情真的多谢了。” “虽然我不知道你那【凉茶】到底是什么,但它确实救了我,我铭记在心。” 上杉清报出了一串数字,很有礼貌的微微颔首鞠躬。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话,请直接联系我,务必不要客气。” 他语气顿了顿,又认真了几分。 “在下不才,在剑道上还算略有建树,若扶摇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愿效犬马。” 李扶摇听得此话,有些妩媚的扬眉,娴静的笑了笑,柔声道:“嗯,你的剑,我方才看见了。” 她放下了本子,上面是一副黑白的铅笔素描。 画面上,是一位少年的错落身影,他穿着普通的运动服,手持一柄三尺太刀,目光冷冽,犹如剑刃上的寒芒。 他从半空落地,太刀上有血花飞溅,漫天暴雨中,他俨然不动。 他的背后,是一个被从头到脚劈成两半的壮汉。 这一切惟妙惟肖,犹如情景再现,正是上杉清手刃九鬼赤的那一幕。 “我记住了,有事我会联系你了,清...君。” 李扶摇笑嘻嘻的,语气莫名的有些兴奋,她将本子上的素描撕了下来,递到上杉清面前。 “送你了,来一趟,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归呀。” 上杉清楞了一下,接过了这张画纸,用心的藏到了上衣内,防止被雨淋湿。 “谢谢。” “我家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上杉清深深的看了李扶摇一眼,点头示意后,就转身走出了百闻馆的大门。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大门轻轻地关上。 屋内的光芒忽明又暗,反复无常。 李扶摇的笑容在闪烁的灯光衬托下,也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她交叠起双腿,脸色晕红的害羞笑了笑,一副烟视媚行的惑人模样。 几秒钟后,她吐出一口朦胧的雾气。 灰黑相间,如若铅絮,与蜃气一模一样。 “可爱的清呀~凉茶哪能救人呐~” “可...我能。” 她吹了一口气,桌上的小香炉里有白烟袅袅升起,带着一股浓烈的檀香味道,将空中的蜃气吞噬同化掉。 同时,可能是被这烟气带动,李扶摇桌上用来画素描的本子无风而动,哗啦啦的翻过了几页。 上杉清在一家破旧的公寓中,用一把水果刀,干脆的了结了一只血淋淋的恶鬼。 上杉清在剑道场内,向上泉秀川叩首拜师。 上杉清在路上,在桥边,在拉面店里,手刃恶鬼的场面。 上杉清在横田宅,一剑斩碎横田野的信念,让其魂飞魄散... 无一遗漏,栩栩如生。 这是一本上杉清作为剑士的成长史。 李扶摇漫不经心的将速写本合上,出神的看了大门的方向许久,然后银铃般的笑了起来。 “清啊...” “真是可爱呢~” ... “啊...嚏” 上杉清狠狠的打了个喷嚏,用力的抽了抽鼻子,这天气挺冷的,他还淋了雨,也不知道现在的身体素质能不能抗的住感冒。 他已经走出几十米的距离了,来到了他差点陷入沉沦地方。 他要去捡东西,那颗血淋淋的人头。 他要查查这人到底是谁,指示他动手狙杀自己的是哪方势力。 然后报复回去。 刚出门的时候,上杉清就觉得有些不对,他耳边隐隐的有警笛声响起。 等他走了几步,果然发现有很多警察已经到了现场。 嗯...其实还挺快的,从他杀人到现在,也就十几分钟? 这已经算高效了。 那颗黑衣人的人头,已经被警察发现,有一位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女警官正一脸嫌弃的试图将这颗人头作为证据收纳起来。 上杉清可不能把这玩意给她。 他上前一步,语气很温柔。 “嗯,抱歉,这位警官。” “这东西能还给我么?” “这是我掉在这里的。” 第二十章 极道往事 阴森昏暗的傍晚,铅云密布的天空,瓢泼大雨,电闪雷鸣。 满地是死相凄惨的尸体和残肢断臂。 一位刚入职的年轻的女警官,强忍着心中的恶心不适,要去收纳一颗滚落到路边,创口露出血肉模糊横截面的人头。 这本身就是一件足够恐怖的事情了。 恰在此时,她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在风雨声的衬托下显得有些隐隐约约鬼祟的声音。 “这东西能还给我么?” “这是我掉在这里的。” 惊惧中回头,眼前是满身血迹,衣衫残缺,脸色有些苍白,眯眯眼笑着的少年。 本来俊秀的脸庞,在这种诡谲的气氛中,显得惊悚无比。 要是上杉清脖子上边是空荡荡的,拍下来就可以直接当恐怖片放了。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又是哪里来的都市传说。 年轻女警官的思维都被冻结住了,几秒钟的沉寂过后,一声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刺耳尖叫响彻大街小巷,女警官慌不择路的后退了几步,一脚踩在了地上的人头上,一个轱辘摔倒在雨水中,双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在地上不停的往后挪动着,吓得花容失色。 上杉清都惊呆了。 你这个胆量就别来当警察了吧! 我长得有那么吓人么! 他没管那个女警察,踏前一步,小心翼翼的弯腰把人头抓着头发提了起来,仔细的端量了一番。 可别让这胆小鬼给我把这人的脸踩花了,他还要顺藤摸瓜,看看是谁想取自己的性命呢。 这一幕落在女警察和周围的警察眼里,就更为惊悚了。 这是哪里跑出来的变态杀人魔么?! 一身血迹,跟一颗人头深情款款的对视! 很快,回过神来的警察已经隐隐的把上杉清围了起来,这怎么看也不像个正常人,先抓了再说。 上杉清皱眉看了看四周,摸了摸裤兜,脸色一僵。 好像...没带手机? 啧... 又要被请去吃猪排饭么? 给芥川龙之介打个电话,或者给师父的朋友打个电话,都能摆平这事吧,这出戏明显有秘仪者参与,已经不是警察能插手的范围。 正在他觉得事情变得棘手起来的时候,不远处,他公寓所在的小巷里探出了一位少年的半边身子。 “干嘛呢?” “去去去,都散了,干活去,别偷懒。” “赶紧给我把这一片打扫干净喽,回去就当黑帮火并报上去,我打好招呼了,要不有人捅到那些记者那儿,明儿个见了报,你们一个个的都得吃上头的数落!” “...” “愣着干嘛啊!聋了?!”穿着海城高中校服的少年打着一把黑伞,大声的发号施令,那些警察听了他的命令,很麻利的对上杉清视而不见,继续为这残局洗地的工作。 上杉清眯了眯眼,嘴角不经意的弯起了浅浅的笑,拎着自己的战利品,在那人的招手示意下,快步走进了小巷中。 他家所在的这条小巷已经被封锁了,街头巷尾都有警察在站岗,阻止行人靠近,在小巷里忙活的却不是警察,而是数个西装革履的壮年男性,他们动作很利索的在处理地上黑西服的尸体,至于九鬼青和九鬼赤的尸体,已经有几个穿着白大褂,也不知是医生还是科学家的人员凑过去围成了一个小圈,正在用激烈的言辞讨论着。 “怎么,工藤少爷亲自出外勤?我说你怎么有的时候放学了就跑没影了,原来还有这爱好?” 站在那里,在雨中撑伞而立的,正是上杉清的好友,收藏品协会的收藏家,“侦探”工藤优一。 他是链接了江户川乱步之魂的链接者,据说拥有着名为“超推理”的能力。 上杉清的话语虽然有些玩笑成分,却没有半分的疏远,他虽然知道了工藤优一的身份,但却并没打算因此对这个朋友有什么芥蒂。 工藤优一叹了口气,不过也脸上带笑,他往前走了几步,和上杉清并肩而立,将伞撑到两人的头顶,摇了摇头,一脸无奈。 “我原本是不想来的,我很少出外勤。” “荒川警察署十五分钟前接到了报案,同时,我们的外勤特工也发起了区域级的灾难警报,在和警察沟通后,我们收藏品协会暂时接手了这个案子。” “我收到通知,看了看地点是你家附近,觉得有些不对劲,就赶来看看。” “没想到还真让我撞上了--那个大个子是你一刀劈死的吧,你这手里这玩意儿和这一地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工藤优一对着上杉清手里血淋淋的人头努了努嘴,解释道。 上杉清与工藤优一一起走动了几步,找了个屋檐躲雨,他耸了耸肩,意有所指的说道:“我可听说了,你有个了不得的能力。” “推理一下让我看看呗?” 工藤优一轻轻皱了皱眉,低声骂了一句。 “又是芥川那个混蛋多嘴...” 他看了看上杉清有些期待的眼神,抬手摸着光滑的下巴,沉吟道:“好吧好吧。” “这种程度的事情还不至于让我动用能力...” “清,所谓的推理并不难,只要在情报,也就是线索充足的情况下,通过简单的逻辑和排除法,就能得到一个准确性很高的真相。” “对我来说,重要的并不是推理出真相的过程,这只是基础。” 工藤优一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突兀的浮现了一丝有些神经质的笑容。 “挖掘那些犯罪事实背后的动机,体会那些怂恿人类对同类狠下杀手的罪恶和欲望,比起单纯的推理,要让我更享受一些。” “那使人堕入地狱的恶之花,才是最灿烂无比的颜色啊...” “...” “大街上停的车是东文会大小姐的座驾,东文会最近有颇多异动,新宿的外勤特工两个小时就要汇报一次情况,昨天东文会的若头东文宇私下召开了干部聚会,那些参与聚会的东文会干部,至今为止还没有露过面,不是死了,就是被软禁了,亦有可能他们已经倒向了东文宇。” “东文之狼野心勃勃,不是个屈居人下的性子,东文会的会长东文觉一意孤行,要把二代目的位置传给独生女东文真希,这就是导火索,东文会早就暗流涌动,不算太平了!” “那些黑西服的身份查明白了,是东文宇麾下的双鬼组武斗派,领头的是九鬼兄弟,在九鬼兄弟身上,检测到了浓烈的鬼神之力残留,可以判定他们被转化为了秘仪者,也有可能是有鬼神借机夺舍--那帮研究员为了争出个结果还在吵呢。” “最后一个线索,你的师父上泉秀川先生,与东文会东文觉有不错的交情,据说东文觉当年倾尽东文会之力,帮了上泉剑豪一个大忙。” 工藤优一伸出左手,划了一个圈。 “这是情报。” 他紧接着伸出右手,打了个响指。 “然后经过简单的逻辑串联,就可以得出结果。” “东文会的大小姐有事出行,行到荒川区你家公寓附近,遭到东文宇的埋伏,你看到那是师父好友的女儿,便出手相助,轻松的砍了已经成为超凡者的九鬼兄弟。” 工藤优一说的有些简略,但和事实也相差无几。 他盯着上杉清破烂的运动服看了几眼,眼神有些讶异的继续开口。 “在公寓里的墙壁上,我发现了弹头的痕迹,外勤特工经过简单的甄别,判定那是改装过的14.9mm口径反器材狙击专用破甲弹,他们动枪了。” “你这衣服烂成这样,边缘有烧焦的痕迹,像是中弹了,再加上你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提了个不愿放弃的人头...” “你中了一枪,然后赶去去袭杀枪手了?” “你知道这狙击手不是九鬼组的人,所以怀疑他们还有外援,想通过这人的面貌,弄清楚敌人的身份?” “嘶...” “你们剑道的修行者都这么变态?中了一枪大狙,还能安然无恙的去先把仇报了?” 工藤优一说到最后,看上杉清的眼神已经像是看怪物了。 可能有的超凡者并不畏惧子弹--比如上泉秀川,工藤优一知道那位剑豪的事迹,相同的子弹,在上泉剑豪有准备的情况下,恐怕能干净利索的将其一剑劈开。 但...能劈开或者躲开子弹,和中了一发大口径的穿甲弹而毫发无伤,完全是两个概念! 上杉清有些心服口服的点了点头,认可了工藤优一的判断,笑眯眯的说道:“精彩精彩,不愧是你。” “差不多就是这样,我比较天赋异禀,所以才侥幸活了下来。” “嗯...你来的正好,我有事也要找你帮忙,这人的身份,你能不能找人帮我查一下?” 工藤优一歪着头再度打量了一下那颗人头,眉毛一挑,伸手接了过来,也不避讳的摸了摸那人的脸颊,用力的扯了扯他的耳根,最后喊过了一名收藏品协会的外勤特工,让他把这颗人头先拿下去了。 借着雨水擦洗几下手,甩了甩水珠,工藤优一很肯定的开口道:“不必费劲查了,这人是个有身份的,我认识。” “九龙组的九条龙之一源龙海的弟弟--源龙森,是个杀手,没有超凡能力,但专精远程狙击,在东京都的里世界也算臭名昭著,凭借远距离的精准狙杀,死在他手里的超凡者也有两位数,是个惹人厌的厉害角色。” “他是源龙海的源会中最厉害的杀手,他能和双鬼组勾结到一起,估计东文宇已经和源会穿一条裤子了。” 上杉清觉得事情又变得麻烦起来,眉头皱的更深了。 “九龙组?” “那个东京都最大的黑帮,黑夜帝国的掌权者,由九个大型的组联合而成的极道龙头,九龙组?” 他这几天上网搜索东文会的消息,对于东京都的极道势力也算有些了解,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没错,就是他们。” 工藤优一的脸色也不算好看。 “那么说...九龙组打算扶持东文宇,对东文觉下手?” “我要是想报这一枪之仇,还要和整个九龙组为敌?!” 上杉清的语气有些阴沉,他挺记仇的,这差点让他丢了性命的生死之仇,他不想就这么算了。 工藤优一脸色凝重的摆了摆手。 “那倒不至于...” “你大概不知道,清,东京都的极道势力其实也错综复杂,没那么简单。” “基本上是九龙组,东文会,还有关东联合三家三分天下,其中关东联合这几年抱上了某个大财阀的大腿,已经基本洗白了,淡出了黑帮的行列。” “九龙组虽然也算是新兴的组织,但他却被认为是最【正统】的黑帮,九龙会的九个组,继承了日本黑帮的大部分底蕴。” “如果把时间倒回到二十年前,九龙组根本还没成立,那时候在日本称王称霸的黑帮,有山口组,住吉会,稻川会这三家。” “他们在战后借着那段萧条时期起家,资本越滚越大,曾经一度能操控国会议员的选举,在日本权势滔天,成为那些资本家和政客眼中的绊脚石。” “后来随着经济的恢复,政客和财阀对于国家的掌控力越来越大,他们自然不能容忍自己的蛋糕被这些雅库扎给分掉--喝喝汤可以,但吃肉可不行。” “于是,当时的政府和财阀达成了共识,一起对黑帮下手,【暴力团对策法】这种专门针对黑帮的法律也层出不穷,各大财团也纷纷出手,排挤黑帮的正经生意。” “在另一方面,这些政客也非常精明的采取了以暴制暴的方针--他们想要扶持一个听话的黑帮,来对付那些不听话的暴力团,双管齐下,彻底让黑帮变成他们手底下听话的狗,而不是虎视眈眈的狼。” “嗯...他们扶持的这个黑帮,你应该也不陌生,正是当年刚刚建立不久的东文会,这也是东文觉能白手起家的重要原因,这条东文之蛇一生中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借势!” “借刀杀人的把戏,他玩的炉火纯青。” “扯着政府的虎皮,和黑帮抢食,等自己吃到膘肥体壮之时,就养寇自重,专心的聚拢属于自己的势力,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势力均衡,到了最后,从中得到最大好处的,就是东文觉。” 工藤优一的表情有些赞叹,似乎对东文觉非常欣赏。 上杉清听得也有些热血沸腾,虽然说得简单,但能在政府,财团和极道的夹缝中求生存,硬生生的建立起一个在东京排的上号的大型黑帮,已经不是简单的长袖善舞的级别了。 这绝对是一个嗅觉敏锐,老谋深算,有着铁血手腕的枭雄。 “东文会迅速的成长,政府财团的各方面压迫,都对黑帮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当时关西的山口组,关东的住吉会和稻川会都有些喘不过气,他们约了个时间地点,决定三方会谈,联合起来,结盟应付这多方面的施压。” “办法不错,就是他们把人性想的太简单了...” 工藤优一嗤笑了一声,眼神的变得不以为然了起来。 “这三家老牌黑帮,互相间的仇怨简直是数不胜数,前一天谁睡了谁的老婆,后一天谁砍了谁的全家,利益纠纷更是一层又一层,这种破事比比皆是。” “也许那些领导者足够冷静和理智,但是他们弹压不住热血上头的底下人,从这三家选择在东京会谈的第二天开始,矛盾就爆发了。” “事情的导火索,是山口组的若头被当街刺杀,重伤身亡,矛头直指住吉会的会长,动手的人是他的亲信之一。” “...” 工藤优一沉默了几秒钟,冷笑了一声。 “清,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我推测...这件事,可能是当时的东文觉做的!” 上杉清听了这话,悚然一惊,心中念头飞转,瞬间就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工藤优一没有多说,提了这么一句之后,继续道:“黑帮之间的火并展开,就很难收场,再加上当时的政府乐见其成,东文会煽风点火,三家会谈变成了三家火并,这三家的高层干部,基本死绝了。” “在他们终于打累了,也回过神来,想要收手的时候,三家大型黑帮,上百个下属的组,就剩下了九个。” “这九个组的首领经过了密谈,达成了联盟合约,收拢了那三家大型黑帮的残余力量,收缩势力,将一切家底投入到了东京都发展,然后向外辐射,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今天的九龙组。 “也就是说,九龙组的九条龙...也未必是一条心!” “他们当初可也是打得死伤无数,矛盾四起。” “源龙海的源会是靠一群杀手起家的,他们和九龙组的龙头九世龙心貌合神离,关系没那么好。” “就算你把源龙海一剑封喉,九龙组也不会倾巢而出找你麻烦,充其量是他的心腹手下有会为首领报仇的,这也是难免的事。” “哼...” “清,你发现了么,当初那场动乱之后,三家大型的黑帮覆灭,九龙组虽然成立,却元气大伤,政府没捞着什么好处,唯一趁机做大的,就是东文会的东文觉!” “这个人...可不能小看了啊...” “放到战国时期,这恐怕就是个织田信长式的人物...” 说话间,工藤优一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看了看号码,接听了来电,凑到了耳边。 “嗯,是我。” “说...” “什么?!” “...” “我知道了。” 工藤优一挂断了电话,表情变得匪夷所思--这是在他脸上很罕见的剧烈情绪波动。 上杉清见状,有些关切的问了一句。 “优一,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工藤优一皱了皱鼻子,表情似笑非笑。 “清,【织田信长】死了。” 他不明所以的笑了几声,笑声奇怪,语气也变得有些起伏不定。 “刚收到的消息。” “东文会的若头东文宇发起叛逆,在东文会的驻地,手刃了亲哥哥东文觉。” “据说东文觉的人头已经被砍下,挂在了东文会的门口。” “嘿嘿...这下就有意思了...” “那条毒蛇...就这么容易的死了?” 第二十一章 妖刀 东文觉的书房位于东文会驻地的一个偏僻的角落,这位半生戎马,几乎以一己之力一手将东文会抬到东京都极道魁首地位的枭雄人物,闲暇之时的爱好是在书房看书。 今天也不例外。 也许是因为暴雨的原因,今天的环境比以往要安静几分。 遍布古色古香的陈设,充满和风韵味的精致书房内,东文宇坐在书桌前,神色平静的在阅读一些装订在一起的材料。 东文觉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年纪,岁月的刻刀也已经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他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虽然精气神还算上佳,但已经是步入暮年的年龄了。 书房内除了东文觉,还有一人。 那是一位少女。 她站在东文觉的身后,就像一尊静止的雕塑,光看容颜,这位少女绝对不超过二十岁。 她穿着一身玄墨色的振袖和服,腰间佩剑,眼眸低垂,五官端庄而秀丽,体态轻盈,身材苗条,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拥有着一头银白色的短发,不像染得,仿佛天生,有些妖异,也让她看上去更加的英姿飒爽。 这是东文觉给女儿留下的心腹大将,东文会超凡的两把“刀”之一,妖刀神澄。 链接着历史上名刀匠“村正”英魂的链接者,持有妖刀“妙法村正”,是东文觉之下,东文会的最强战力,虽然只有十七岁的弱龄,但已经在东京都的极道闯下了诺大的名声,九龙组的雏龙,东文会的妖刀,是东京都极道中公认的年轻一代最强的二人。 东文觉翻看着手中的资料,反复的仔细阅读了数遍,轻轻的叹了口气,放到了桌子上。 布满了密密麻麻印刷字体的装订本中,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少年,穿着一身高中生的制服,背着绛紫色的剑袋,眯着眼的笑容温润,却又藏着一种埋得很深的坚定色彩。 正是不知何时被偷拍了的上杉清。 东文觉摘下了有些度数的老花镜,揉了揉眼睛,长舒了一口气。 “神澄,这些资料你看过了罢...” “怎么样,你若对上我这老朋友的得意弟子,能有几分胜算?” 神澄秀美的脸庞神色纹丝未变,依然低头垂眸,用清冷的语气回道:“我不知道,会长。” “剑士的胜负,要打过才知道。” 东文觉缓缓的点头,嘴角带起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当初秀川也和我说过同样的话,呵...” “上杉清,很有趣的少年,我观察他半年了,也不知道秀川从哪儿里淘换来这么一块良才璞玉,他一向运气比我好,看来在培养弟子这方面也不例外。” “不过...哼,以他那种放养式教学法,指不定这个好苗子以后便宜了那家呢...” “好像收藏品协会和新选组都已经接触过他了?” “那还不如...便宜了我...” 东文觉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他的目光闪烁,似乎在自言自语,也没期待有人能回答他。 不过,几秒种后,神澄在他预料之外的接过了话茬。 “会长,您今天让神乐侍奉在大小姐身边,而不是我,是因为这个人的缘故么?” 东文觉收拢了桌上的材料,折叠了起来,从抽屉里摸出一盒火柴,打着火后,将这份资料点燃。 写满了文字的白纸化为了消散的灰烬,散发出一阵阵焦糊的味道。 东文觉轻松的笑了笑,点了点头,承认了。 “嗯,你去的话,会坏事的。” “神澄,我知道你担心真希,我也担心她,她是我唯一的女儿。” “但...” “她需要成长,也需要磨砺,她需要自己做出选择。” “身为我东文觉的女儿,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不幸,她迟早要面对这个对她而言残酷而又冷血的世界。” “她如果一直那么天真下去...是会死的...” “没人能保护她一辈子,我不行,你也不行,神澄...真希需要一次蜕变...” 说到这里,东文觉打住了话头,有些衰弱的咳嗽了几声。 神澄抬起了眼眸,神色有几分复杂,她将声音又放的轻柔了几分。 “我明白,会长肯定是站在大小姐那边的。” “但...会长,为什么您将您的卫队全部派了出去?” “今天的本部里,您的直属卫队全部无影无踪了,这很不对劲,现在能保护您的安全的,只有我。” “藤村组和雨宫组,这两个您最信任的组今天也没有在本部出现...您是有什么安排么?” “恕我直言,东文宇狼子野心,几乎已经是毫不掩饰了,他多次召集会里的干部密谈,还和九龙组的人不清不楚,我怕...” 东文觉对神澄的话恍若未觉,他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打断了神澄的疑问。 “我自有安排...” “哼,就算这只是给真希的一个试炼,那我起码也要给她能留下翻盘的本钱。” “【社中】卫队和藤村雨宫两个组,是我能够完全信任的部下,我让他们提前转移了。”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 “别问那么多了,你也走吧,神澄,去找真希。” 东文觉报出了一个地址。 “找到她,追随她,保护她。” 头发花白的老人缓缓的站起身来,像是一只迟暮的雄狮。 东文觉转身,微微向神澄颔首鞠躬,郑重的发出了委托。 “真希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神澄见到这一幕,慌忙鞠躬还礼。 “会长!您言重了,这是我分内之事!” “可...如果我走了,您的安全要怎么办?” “东文宇他...” 东文觉直起腰来,信手从书房中的书架上拿起了一把带鞘的武士刀,挂在了腰间。 一个呼吸之间,他的神色骤变,眼神里突然绽放出极为夺目的冷冽寒芒。 这一刻,他不再是一个关心女儿的垂暮老人,而是站在东京都极道顶点的风云人物,掌握无边权柄,手染无数鲜血的枭雄。 “不必挂念我,我可是那个众人口中无信无情,无法无天的东文毒蛇呢...” “嘿...” “我还没老到提不动刀!” “快去,不要让我的一片苦心白费!” 神澄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还是低声应了声是。 她沉着脸,退出了书房外,轻轻的带上了门。 等她回头,已经带上了满面的杀意盎然。 她的面前不远处,书房的庭院小门外,立着一个身穿和服的富态人影。 他长的和东文觉有七八分相似,满脸假笑,眼神凶戾,身边有人撑伞,身后站着数不清的黑西服。 东文之狼东文宇。 前来...以下克上! 第二十二章 兄弟 神澄轻轻的将右手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那是陪伴了她十几年的家传宝刀,妖刀--妙法村正。 从古到今数百年的岁月中,这把刀已经不知道饮了多少人血,超度多少亡魂。 这是一柄极凶之器,据说带有鬼神的诅咒,能让它的持有者迟早有一天伤害到至亲之人。 这份诅咒换来的,是这把刀无可匹敌的锋芒--至今为止,神澄还没有遇到她砍不断的东西。 相信东文宇的脖子,应该也不会例外。 就在她眸中凶芒闪烁,随时准备拔刀的时候,她身后的书房里,传来了东文觉淡淡的颇具威严的声音。 “神澄,大局为重。” “去吧,别做多余的事。” 将无尽的杀意收敛于眼底,神澄闷哼了一声,也不打伞,冷着脸,与大雨中直直的朝着东文宇前行而去。 她与东文宇擦肩而过的时候,全身的肌肉都已经绷紧,若这乱臣贼子有何异动,她一定会先发制人,砍了他的脑袋。 可惜,东文宇只是对着她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竟然一挥手,让手下分出一条路,就让她这么走了。 会长的命令,神澄不想违背,这么多年来,东文觉的形象在东文会的诸人眼里,就犹如神明一般,算无遗策,战无不胜,神澄的潜意识里,并不相信东文宇能够威胁到东文觉的性命。 会长既然布好了局,那么作为属下,就应该听从命令,不能误了会长的大事。 东文宇冷眼看着神澄的身影消失在了雨幕中,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没有再去理她,而是径直走向了书房的大门。 在他身边给他撑伞的狗头军师,他的亲信,铃木组的组头铃木秀间有些不解的开口。 “宇大人,为何要放她走?这可是东文觉的左膀右臂,杀了她,岂不是铲除一大隐患?” 东文宇冷哼了一声,摇了摇头。 “不要节外生枝,铃木,妖刀神澄可不是能随便打发的小猫小狗,这女人发起狠来,恐怕我这点家底,有不少要给她陪葬,没有那个必要!” “大哥好像是要派她出门,我大概猜得到原因,应该是因为大哥的乖女儿被九鬼兄弟带人截杀的消息传过来了,所以大哥着急了,派出了妖刀驰援。” “嘿!全在我的计划之中!” “会里八成的干部都在我的控制之下,妖刀巫刀全不在身边,大哥还凭什么跟我斗!” 有些激动的低声念叨了一句,东文宇走到书房门前,一挥手势。 铃木秀间和黑衣人们应声而止步。 “待在外面,听我的命令,我去和大哥谈谈...” 多年的夙愿终于要实现,东文宇露出了一个有些得意的笑容,敲了敲门,没等东文觉答应,就直接推门而进。 随手关上了门,东文宇压抑着有些澎湃的心情,目不转睛的和自己的亲哥哥对视着,眼神中有些期待,有些恨意,还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坐在书桌后的东文觉抬起眼皮看了弟弟一眼,招了招手,语气像平时打招呼一样,波澜不惊。 “阿宇,来啦?” “过来坐吧。” 东文宇随手关上了门,谨慎的打量着书房的环境,没有发现什么埋伏和陷阱,踌躇了片刻,还是举步走到了东文觉的对面,坐在了椅子上。 “大哥似乎早就知道我要来?” 东文宇将腰间的一把肋差取下,信手摩挲着,语气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东文觉轻笑了一声,有些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阿宇啊,我老了,可还没瞎。” “你觉得你软硬兼施,拉拢那些干部的事情,瞒得过我?” “整个东京都瞒得过我的事情都不多。” “别骗自己了...” 东文觉伸出手,在书桌底下摸索了一会儿,突然用力,掰下了一个黑色的小元件,丢到了东文宇的面前。 “三个月前,你来找我汇报事情,趁机把这个窃听器安在了我的书房,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做的,你以为我真的没发现?” “让我猜猜你怎么说服那些会里的干部的--你把我和真希谈话的录音放了出去,让他们相信我会取缔那些脏活,准备将东文会洗白,并且一定会把二代目的位置交到真希的手里。” “那些目光短浅之辈一向看不上真希,又知道了财路被断,你再用些手段,让他们为你所用,不难。” “我们当初是白手起家,为了短时间内壮大自己的实力,我用合纵连横之术,吸纳了不少愿意投靠我们的黑帮,这也导致了东文会现在的干部良莠不齐,什么货色都有,出现这种事情,也不奇怪。” 东文觉漫不经心的说着让东文宇心惊肉跳的话。 “哈...既然大哥都知道,那为什么还任我施为?效忠你的那几个组,被你调走了,你的亲卫队【社中】也不在身边,妖刀神澄也被你派了出去...难不成大哥是想要自杀?” 虽然自己的谋划被撞破,心中有些没底,但东文宇却面色不显,依然镇定--事到如今,箭在弦上,已经没有退路了。 今天他和大哥,只能活一个,他也留了很多后手,这次起事,虽不能说是必胜,但也绝对不会轻易认输。 东文宇露出了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紧紧地盯住了大哥的面孔,沉声道:“难道说,大哥终于想通了,同意将东文会交到我手上,所以才把亲信都支开,以示诚意?” 东文觉闻言笑出了声,他摇着头,扫了一眼弟弟阴沉的脸色,笑道:“没到晚上呢,别说梦话。” 东文宇咬了咬牙,缓声道:“大哥,事到如今,我也不说那些没用的了,你我一母同胞,兄弟一场,我也不想手足相残,同室操戈。” “只要你答应承认我二代目的身份,将东文会完整的交给我,我保证不会对真希下手,还会保她一世的富贵,你也可以找个称心意的地方颐养天年--这样不好么?!” 东文觉似笑非笑的与弟弟对视了良久,叹了口气。 “你还是那么贪心啊,阿宇,你是想要我走私生意的人脉?” “呵,也对,现在的东文会,一半以上的收益是靠走私来的,那些路子全握在我的手里,你根本插不进手,以你的性格,既然东文会唾手可得,那么当然要争取更多的东西。” “你跟我玩这套,没意思。” “刚刚说的话,你自己信么?” “嘿嘿...保真希一世荣华富贵?你同意,你背后的鬼神...同不同意啊!” 听了这最后一句,东文宇再也按捺不住的豁然起身,手中肋差出鞘,仿佛寒光闪闪的刀刃能给他带来一些安全感。 大哥竟然知道真希被鬼神选为祭品的这件事?! “大哥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咬牙切齿的话从喉咙里挤了出来,心中隐藏的大秘密被撞破,东文宇真的有些失态了。 东文觉风淡云轻的瞥了弟弟一眼,轻声道:“我知道的比你想的多得多。” “好了,坐下,别那么不体面。” “不管怎样,这都是我们兄弟间最后一次坐着聊天了,要打要杀,聊完了再说,时间多得很。” 东文宇沉着脸坐了回去,闭上了嘴,不再开口。 “现在想想,上次我们兄弟这么谈心,是五年前吧?” “那天你有些气急败坏的问我,到底为什么要把东文会交给真希,而不是你,因为你觉得你要比真希更加适合接手东文会。” “那时我没有回答你,今天补上。” “因为你只是我的弟弟,真希是我的女儿,就这么简单。” “我这一生奋斗的成果,死了也带不走,而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把这些交到真希的手上,传承下去,有些可笑,但我就是这么想的。” “她是我的女儿,是我生命的延续,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你明白么?” 没等弟弟答话,东文觉摇了摇头。 “你不会明白的,世人都说我无情似蛇,但我知道,论起狠毒无情,你不次于我。” 东文觉顿了顿,话锋一转。 “阿宇,你觉得真希适合接手东文会么?” 东文宇不屑的哼了一声,冷声道:“大哥何必明知故问,我也算是看着真希长大的,她性格太善良了,又坚持那不可理喻的慈悲之心,比起统率东文家,她更加适合做个无忧无虑的富家小姐。” 东文觉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不错,真希要成为一个合格的极道首领,还差的远。” “她需要蜕变,需要磨练,需要浴火重生。” “她需要一个舞台,一个契机,还有...一场战争。” “这孩子从小就没了母亲,只和我亲近,要说她最关心,最看重的人,这世上也只有我了。” “你说...” “最敬爱的父亲死于亲叔叔之手,家业被谋夺,无数的人为了保护她而死,仇恨与父亲的遗愿一并背负在身,这种程度的刺激,够不够让一个天真的大小姐脱胎换骨,成长成一个合格的极道领袖呢?” “比电视剧里的剧本还要完美一些,不是么?” 东文宇再也沉不住气,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满脸的不可思议之色。 “你...都是你计划好的?!” “你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算计么!” 东文觉摇头否认。 “我没有算计真希,我只是让她做出选择。” “如果她能忘却这一切,将仇恨埋在心底,这说明她的性格确实不适合踏入黑道,我会安排她去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生活,安稳的度过余生。” “但,要是她不愿意放弃这份仇恨,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 “那么,阿宇啊。” “你就是真希的...磨刀石呀...” 东文觉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诡异而阴毒。 “我既然知道你的谋划,那我为什么不早早对付你,现在有答案了么?” “我要把你留给真希啊,如果真希能够斗赢了你,那么就绝对有坐稳东文会二代目的实力。” “要是她输了,那是技不如人,咎由自取,我虽然留了后路,也不一定保的住她,就听天由命,看她的造化吧。” 东文觉挪动了椅子,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弟弟,眼神变得有些漠然。 “我是从社会的最底层一步一步爬到现在的,不破不立,置于死地而后生的道理,我比谁都懂。” “我敢赌,我赌我的女儿,不会是庸才!” “经此一役,如果真希赢了,那么东文会就会在她的手里浴火重生,之前许多的弊端也会不复存在,我毕生的心血,会完美的交到真希的手上!” “那么就算我死了,也可以瞑目了。” “阿宇,你问我是不是自杀?” “我就是想自杀...又何妨啊?” “我这个岁数,也活够了,我见过了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的风景,我的一生传奇,足够在极道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若我的死,能换来真希的浴火涅槃,换来东文会的百年不朽...” “我...死!不!足!惜!” 东文觉一字一顿,面色狰狞,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狂妄气势扑面而来,几乎将东文宇压得窒息。 第二十三章 东文之死 书房中的气氛凝固住了,面相相仿的兄弟二人对视着,眼神中都有寒芒闪动。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东文宇突然低沉的笑了一声。 “不愧是你啊,大哥。” “你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不过,你也骗不了我。” “不到万不得已,你是不会这么做的,能活,谁愿意死!明明事情还没到绝路!” “...” “你的身体,该不会出问题了吧...” 东文宇也缓缓地起身,目光与东文觉平齐,表情如常,不见晴雨,已经将之前的失态之色尽数收敛。 东文觉苍眉一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弟弟,以衣袖掩嘴,轻咳了几声,倒是没有否认。 “阿宇,你还没有蠢到家么...” “你我兄弟并肩打拼到现在,我的身体怎样,又瞒不过你。” “我演了一生的毒蛇,到老了的时候,就想要做一回自己,却被这条毒蛇反咬了一口,已经活不了多久啦。” “所以,我愿以我残年之命,布下这局,入局者各凭本事,赢家通吃,输家死无葬身之地。” “五年前,就在这里,你嘶吼着喊,我让真希继位,这对你不公平。” “现在,你觉得公平了么。” 东文宇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那只不过是一时的气话罢了,我早就明白,这世上哪有真正的公平?” “有的不过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罢了。” 东文觉目光幽然的盯着弟弟的脸庞,轻笑了笑,长叹了口气。 “你能这么想就好。” “你还不算无药可救,你茶室里的那尊雕像...其实也不是你的最终依仗吧,你打的驱狼吞虎,渔翁得利的主意?” “小心玩火自焚!” “...算了。” “人老了,就容易多愁善感,废话有点多,家常就聊到这里吧。” 他放下了武士刀,背负着双手,目光微抬,眼神透过了书房的墙壁,仿佛在凝视着屋外的天空。 “人生五十年,如梦亦如幻,一度得生者,岂有常不灭?” 东文觉目光渐渐的凝实,注视着弟弟的脸,露出一个释然的洒脱笑容。 “阿宇啊,大哥先走一步。” “我相信,不久之后,我们兄弟会在黄泉相逢的。” ... 书房之外,聚拢的人手已经渐渐的多了起来。 有鬼气缭绕,面色僵硬的黑西服。 更多的是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黑帮武斗派。 为了今天起事夺权,东文宇几乎倾尽了手中所有的力量,打算放手一搏。 可惜,东文觉布下的局,让他一拳挥在了空处。 在众目睽睽之下,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东文宇面色阴沉的踱步而出,手里提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正是头发花白的东文觉--他面色肃穆,嘴角却翘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仿佛魂归冥土,是他如愿以偿的夙愿。 东文宇目光阴森的扫了一圈自己的手下,挤出了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高举手中人头,大声呼喝。 “东文觉已死,从今天开始,东文会由我东文宇执掌。”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虽然很有气势的说了这么几句,但其实没什么用,因为此时出现在这里的,基本都是东文宇的心腹手下,他这么示威,算是媚眼做给瞎子看,半点效果也没。 狗头军师铃木秀间用奇异的眼神看了一眼东文觉的人头,似乎有些不敢置信,这位东京都的极道传奇,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他反应很快,轻咳一声,掩饰了自己的失态,踏前一步,鞠躬行礼。 “见过会长大人!” 有人带头,那些黑帮成员也纷纷有模有样,向东文宇行礼效忠。 东文宇看着他梦寐以求的画面,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算赢了么? 不算。 这一辈子,他都没赢过大哥,现在大哥死了,他还是没赢。 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在大哥的股掌之中,这暂时的东文会会长的位置,也是大哥故意让给自己的。 他想让自己变成东文真希成长的磨刀石。 想想就火大! 恰在此时,铃木秀间怀中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号码,接听了电话,没听几句,就面色剧变。 低声说了几句话,铃木秀间挂断了电话,凑到了东文宇的耳畔,压低声音开口。 “宇大人,出事了。” “去截击东文真希的人手...全灭了,出事的地点被警察封锁住了,似乎还有别的力量介入...我们的人进不去。” “根据已经得到的消息,九鬼兄弟全部身亡,据说杀人者...是两个小鬼!” 东文宇脸色微变,却眼神一凝,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有些恐怖。 “两个小鬼,能干掉夺舍人身的鬼神?!” “哼,那天的仪式,是我亲眼看着进行的,以九鬼兄弟现在的实力,联手之下,那把妖刀都未必拿他们有办法,怎么会被两个小鬼干掉!” 东文宇猛地一低头,和手上还在滴血的大哥的头颅对视,脸颊微微的抽搐着,自言自语。 “我的好大哥,这就是你的后手?” “呵,除了那些心腹手下和巫刀妖刀,你还给真希留了别的超凡者助力?” “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拦我么?!” 说着说着,东文宇的脸色也变得狰狞了起来。 他冷笑着,与已经死去的东文觉对视。 “大哥,从小到大,论起动脑子的事情,我从没赢过你。” “直到 你死,都是这样。” “但...” “筹谋,我输了。” “角力,我可未必会输!” “你以为几个小鬼就能挡我的路?” “这东文会的会长之位,我坐定了!” “谁来了都挡不了我!” 东文宇猛的抬头,盯着黑西服的首领,冷声道:“九鬼兄弟死了。” “你当初口口声声的说,那是你们主人麾下的大将,有万夫不当之勇,抓捕一个小女孩,竟然被反杀了?” “这就是你们的实力?” 东文宇报出了一个地址。 “东文真希现在就在这里,这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还要善后,抽不出人手来管她。” “你们的主人想要祭品,你们这些家臣,是不是该出点力?” 东文宇的话刚说完,那黑西服的首领木然的抬头看了东文宇一眼,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带着鬼气缭绕的黑西服们就走了出去。 目送着他们的背影,东文宇眯起了眼睛。 “铃木,荒川区是源会的地盘,他们当初说要给我们支援,结果就支援成这样?” “我看不到他的半点诚意!” “去联系源龙海,告诉他,今天要是我见不到东文真希,他想要的东西,我一点也不会给他!”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二十四章 怀疑 “东文觉死了?!” 上杉清背倚着有些潮湿的墙壁,冰凉的触感让他有些沉沦后遗症的混沌大脑清醒了不少。 工藤优一肯定的点了点头。 “东文会这种拥有超凡者的组织,是外勤特工的重点盯梢对象,东文会里面也有我们埋的暗子,这消息错不了。” “东文宇亲手砍了东文觉的人头,已经正式宣布接管东文会。” 两人沉默的对视了一会儿,同时摇了摇头。 工藤优一会心一笑,问道:“你摇什么头啊?” 上杉清撇了撇嘴,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 “你若是不详细跟我说这位东文之蛇的事迹,我也许就信了。” “但现在...我真的不敢相信,一个白手起家,登临东京都极道顶点的男人,就这么轻易的死了,他的女儿还被人这么追杀。” “他要是无能到这种地步,早就不知道化为那个角落的白骨了。” “一代枭雄在自己经营多年的本部被弟弟以下克上,砍下头颅...别搞笑了,三流的午夜档烂剧都不敢这么演...” 工藤优一摸着光滑的下巴,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表情,与上杉清异口同声。 “你是说...” “诈死?!” 上杉清看着好友浮夸的表情,翻了个白眼。 “别装了,你三两句就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个明白,这种简单的可能性,你会没想到?” “我不敢确定,但他诈死的可能性极大,因为这么做的收益也很高。” “钓鱼执法,金蝉脱壳,二代目继位之前,把东文会内对自己怀有异心的属下全部勾引出来,然后用血腥手段大清洗,为继任者铺路,这种事情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至于诈死的方法么...哼,这世上连鬼神都有,死而复生之术,也不见得不存在吧...” 工藤优一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他瞄了一眼上杉清胸口的衣衫破洞,意味深长的笑了。 “没错,已知的超凡能力中,确实有可以做到假死的,不过要瞒过东文宇...难度挺大,但并不代表不可能。” “嗯,还有别的好处,听说东文会的大小姐是个仁慈之人,这种惊变也能磨砺磨砺她的性子,毕竟东文觉老了,这二代目的担子,恐怕迟早要落到东文会的大小姐身上。” “而仇恨,是最容易使人变强变成熟的动力,没有之一。” 听了这话,上杉清脸色变了一变。 他喃喃道:“你不说我还没想到...” “让东文真希变得更加的像一个极道首领么?” 不知为何,他脑中闪过刚刚在公寓楼内,东文真希因为自己在她身前被打爆了半边身子,变得狰狞可怖的脸庞。 他看的出来,这位东文会的大小姐虽然有些迂腐天真,但却是个重感情的人。 那么要是她知道父亲去世的消息... 啧... 性情大变,从此黑化,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再加上之前,东文会的大小姐就那么“恰好”的出现在了荒川区自己的公寓前,又“恰好”的遭到了敌人的追杀,自己更是“恰好”的救下了他。 心思电转,上杉清脸色有点阴沉。 这位东文觉要是对自己的女儿都这么狠的话,那么顺便算计一下自己,也肯定没什么心理负担啊。 “怎么了,清?有什么不对劲么?” 工藤优一疑声问道。 上杉清看了好友一眼,知道这位“侦探”的超凡能力是“超推理”,那他的脑子应该比自己好用,而且这种事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不妨说出来让他给自己参谋参谋。 “优一,你说...” “东文觉会不会在算计我?!” “倒不是我自作多情...巧合太多了!我真的不太相信巧合这种东西...” “东文觉和我师父是旧友,师父有事去九州岛,吩咐我去替他传授东文真希的剑术。” “结果没过几天,东文真希就巧不巧的在我家门口出事,我念着两家情分,出手相助。” “然后,东文觉疑似诈死,东文会易主,东文真希变成了一个孤苦无依的落难大小姐...” “和写好的剧本一样...” “不瞒你说,按我的性格,虽然不至于因此为东文真希卖命,但她这么突然落难,看在师父和她父亲交情的份上,我也会帮一帮她的...” 工藤优一皱起了眉,大脑飞速运转,他从裤兜里掏出一盒香烟,下意识的抽出一根点上,开始吞云吐雾了起来。 “还有这种事?是上泉剑豪委托你去教授东文会大小姐的剑术才有了眼前的这一出儿?” “有意思...” “这老东西要把你拉下水么?” “很有可能啊...他看上了你这一身剑术,还有的你的师门--别妄自菲薄,清,你现在肩负的才能和你师父的人脉,都是东文真希不小的助力,哈,要是你和这位落难大小姐再摩擦出一点儿爱情的火花,东文觉又和上泉剑豪有交情,亲上加亲,东文觉白捡了一个天资超凡的上门女婿,还附带上泉剑豪经营了数十年的人脉做赠品。” “就算你对东文真希无感,以你有恩必偿的性格,见到师父旧友之女落难,恐怕也会忍不住出手相助,这个免费的苦力怎么也跑不了。” “嘿,真是好买卖,只赚不亏的事情啊!” “清,你可以去问问你师父,让你去接触东文真希,传授她剑术的事情有没有东文觉的插手--诱导也算。” “上泉剑豪又不是一去不回,授徒这种事情,拖几个月,完全没有影响吧?” “为什么非要弟子代师授艺呢?” “我给你举个例子,你之前应该靠打工赚生活费,很缺钱,这件事上泉剑豪知道,若是东文觉和上泉剑豪隐约的透露出,他为了给东文真希找一个剑术老师,愿意付出重金作为酬劳,你说...上泉剑豪会不会想到你呢?” “你看,无关紧要的一句话,就实现了他的目的,东文觉就是这种人,也能做出这种事。” “你的假设很有趣,也有可能就是真相。” “清...你要怎么做?” 上杉清目光闪烁的看着自己公寓楼的方向,沉吟道:“我从不吝啬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他人的意图,尤其对方还是一个极道枭雄。” “但这件事不能确定,我也不能因为自己一厢情愿的猜测就对东文真希放着不管。” “我先想办法印证一下这是否是真的,然后再做应对。” “东文觉若是真想骗我给他女儿做打手的话...” 上杉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有些森然的笑容。 “也不是不行,他对我有所图,他那儿也有我感兴趣的东西。” “等价交换,用付出换来回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优一,我先回去探探东文会那位大小姐的口风,我们保持联系。” “你帮我多参谋参谋,我们一起想个招。” “要是这东文觉真的把我当做借刀杀人的刀...” “那我就非要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可!” 第二十五章 公寓中 “哦豁~” 工藤优一伸出了手指,指尖的香烟火光在暴雨中飞速的熄灭,只余袅袅青烟。 他把烟屁股随手一弹,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飞到不远处的垃圾箱里,活动了一下脖子,平静的眼眸中被一点点的兴奋点燃。 “让东文觉赔了夫人又折兵么?” “可他只有个女儿呀。” “看不出来么,清,原来你是个渣男,你家里不是还藏着一枚小可爱?” “她的资料都是我给你搞的!” 没等上杉清吐槽他,工藤优一甩了甩手,负手而立,眼神渐渐的认真了起来。 “你想入主东文会?” 上杉清眯着狐狸眼儿,剑眉一挑,幽然的笑了笑。 “入主东文会?哪里的话,我这种无根浮萍,就算东文会再破落,也不是我能吃得下的。” “哼,吃不到肉,喝口汤总可以吧?” “我去便利店打工,还有一千円的时薪的,现在要我去帮忙砍人,还打白工?休想!” 工藤优一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展颜一笑。 “你不是无根浮萍,东文会你也未必吃不下。” “如今东文宇发难,东文会四分五裂,正是趁乱摸鱼的好时候。” “嘿嘿,别说你,东京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东文会这块肥肉,你不吃,就到了别人嘴里,肥水可不能留外人田。” “这事刚发生,我手里的情报不多,容我回去想想。” “保持联系。” 工藤优一抖了抖手中的伞,举步走向了小巷外。 等他快要走出小巷时,他一顿足,回眸一笑。 雨伞之下,少年的笑容真挚而灿烂。 “清,我说过,我们是朋友。” “你可以多依靠我一下的。” 说完,工藤优一挥着手,转过了身,走进了雨幕之中。 上杉清心中有些感动--工藤优一今天见了他,只字不提芥川龙之介,也没有询问他有没有加入收藏品协会的意愿,没有丝毫干预他选择的打算,还一如既往的给他提供了不错的建议和重要的帮助。 他是把工藤优一当朋友的,但他至今为止,还没为这个好朋友做过什么事情,只是单方面的受人恩惠,这让他有些心中难安。 上杉清不喜欢藏着掖着,尤其是对朋友。 他稍微提高了一些音量。 “喂,优一,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么?你知道我的,这么受你照顾,我有些惭愧啊。” 对上杉清的性格,工藤优一摸得很清楚,他知道上杉清八成会说这种话,连头也没回,只有淡淡的声音从雨幕中传来。 “别矫情了,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可不会客气。” “至于为什么帮你嘛...” “说来话长,下次见面告诉你喽~” 看着那潇洒的背影,上杉清无奈的摇了摇头。 街道里的外勤特工动作很娴熟,基本已经把现场打扫干净了,那些一地狼藉的尸身也被他们都清理了出去,不远处还有警察在忙乎,发生这种大案,警察一般会在这儿封锁现场,一直到现场的证物全部收集完毕--就算这案子被收藏品协会接手了,该走的程序还得走。 上杉清环视了一周,觉得没有什么遗漏的事情没做,便快走了几步,进入公寓楼,准备回家。 公寓的门是虚掩着的。 上杉清轻轻拉开门,立刻惊动了家中的人。 一身巫女服,身受刀伤的巫刀神乐被安置在他的塌塌米上,还保持着昏迷的状态,全身湿透了的东文真希表情木然的跪坐在神乐的身边,眼眸中全是死寂之色。 刺杀,她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但神乐差点死在她眼前,确实给她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冲击。 手持逆刃船中,坚信慈悲之刀,致力于变革东文会,要与黑帮划清界限的东文真希,今天真的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怀疑。 是啊,我对敌人慈悲。 但敌人会不会对我的亲朋好友慈悲呢? 因为我的心软,导致亲近的人重伤,死亡。 那我算不算...刽子手! 思绪在心中翻涌,道德底线被浪潮般的悔恨之意冲刷。 只差一丝,就会决堤。 上杉清先没有管东文真希,他关上了门,脱了鞋,准备进屋。 野原杏子现在还处于懵逼状态。 她刚刚做好了晚饭,因为上杉清说会有客人,她特意蒸了一大桶的米饭--这个一般人家用来盛水木桶是昨天上杉清特意去超市买的,就是为了别饿着来蹭饭的上泉凛。 为了在客人面前不要丢了上杉清的面子,野原杏子很用心的做了晚饭,炖菜,姜烧猪肉,烤鱼,蔬菜沙拉还有必备的味增汤--这够五六个人吃的了。 就算上杉君的师妹胃口再大,也应该足够了吧。 野原杏子是这么想的。 终于将晚餐张罗好,摆上暖桌的野原杏子很有成就感的站直了腰,满意的点点头,准备摘了围裙,去看会书打发打发时间的时候。 大门被敲响了。 漂亮的女孩子一个接一个的进来了! 一开始的那位很有活力的女孩子应该就是上杉君说的师妹,这个野原杏子能看出来,虽然这么想有些失礼...但她总觉得这孩子有些傻乎乎的,一进门问了声好之后,就把怀抱着的一位巫女服的小姐随便的安置在了榻榻米上,自己规规矩矩的跪坐在暖桌旁,望着一桌的菜垂涎欲滴,却不敢动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倒是个守规矩的好孩子。 野原杏子刚想去看看那个可能是昏迷过去了的巫女小姐有没有事的时候,公寓的门又被推开了。 这次进来的是一位姿容秀丽的大美人,那虽然被雨淋湿,却依然不减华丽之色的大振袖,似乎昭示着她名门大小姐的身份。 一瞬间,野原杏子的警惕心就被提到了最高。 也许是女性的本能,一瞬间,许多想法都涌入了她的脑海。 这个漂亮的大小姐是谁?为什么来上杉君的家里?是上杉君的朋友么?会不会... 她好漂亮啊...我根本没法跟她比... 男孩子应该都会喜欢这种女孩子吧? 她和上杉君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一时间,患得患失和自惭形秽的想法在心中徘徊不去,让她有些沮丧。 东文真希突逢巨变,再加上神乐重伤,也没有聊天的兴致,只是很礼貌的和野原杏子问好,表明了在这里等待上杉清回来的意图之后,就呆呆的跪坐在了神乐的身边,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野原杏子心乱如麻,满头雾水,又不敢开口询问,正有些呆滞的时候,上杉清回来了。 关门声响起,野原杏子下意识的看到了门口,就看到形象有些凄惨的上杉清。 他上半身的运动服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有些焦黑,身上有血迹残留,雨水也把他淋了个透,头发有些耷拉在额前,显得他有些无精打采。 野原杏子惊呼了一声,身体本能的起身去拿了两条干毛巾和一件干净的运动服,小跑着递给了上杉清。 她将衣服递给了上杉清,然后弯下腰,用一条毛巾覆盖住了他湿透了的穿着袜子的脚,紧接着站了起来,用力的踮着脚尖,用另一条毛巾为上杉清擦着头发。 草木清香扑鼻而来,野原杏子和上杉清靠的太近了,他只觉得有两团温润的触感在胸前蹭来蹭去的,惑人极了,等他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之后,尴尬的后耳垂都发红。 他飞快的换好了衣服,接过了毛巾,稍微后退了一步,有些急促的开口。 “好了,杏子,不要麻烦了。” “我自己来。” 野原杏子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事情,听到上杉清这么说,很乖巧的应了一声,又去倒了一杯热水,打算给上杉清暖暖肠胃。 草草的清洁了一下身上的雨水,上杉清扫了上泉凛一眼,对上了一双眼巴巴的看着他的大眼睛。 他一瞬间就读懂了这眼神的意思。 这孩子是饿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上泉凛就嚷嚷了起来。 “清,你回来啦,我们吃饭吧!我好饿!” 上杉清哭笑不得,无奈道:“你饿了你就吃吧,你是客人,我还能饿着你不成?” 上泉凛固执的摇了摇头。 “老爹说过,吃饭要一家人一起吃,在家里,老爹不动筷子,再饿也要忍着。” “现在我在清的家里,清是一家之主,所以我要等你呀。” 上杉清没想到上泉凛这么守规矩,明明在外面挺无法无天的,他脸色缓和了下来,温声道:“没事,你和杏子先吃吧,我没什么胃口。” 说着话,他走到了塌塌米旁,居高临下的扫了神乐一眼,皱了皱眉,轻声开口。 “她伤哪儿了?要不要紧。” 东文真希见他过来,挪动了一下身体的朝向,双手交叠与小腹,跪坐着深深的鞠了个躬。 “上杉君,多谢你的援手。” “神乐伤了肩胛,小腹,伤口不深,她的能力有一定的疗伤作用,血已经止住了。” “...” 看到东文真希阴郁的神色,上杉清沉思片刻,也盘着腿坐下。 “东文小姐,恕我直言。” “现在可不是消沉的时候。”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你打算...怎么做?” 第二十六章 没完没了 东文真希如梦初醒,恍然抬头,她美丽的脸上浮现出了显而易见的焦急神色,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开口。 “上杉君,可以借手机用一下吗?” “我要打个电话...” “今天来截杀我的,是我叔叔的人,他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对我动手,恐怕父亲那里也...” “我要联系父亲!” 上杉清面无表情的盯着东文真希,不置可否的从书桌上把他的手机递给了东文真希。 东文真希用颤抖着的手拨出了一个号码,脸上的神色有些悲伤。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 东文真希的表情由阴沉变为了恐慌,伴随着手机中传来的忙音,最终化为了绝望。 她沉默着把手机交换给了上杉清,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眼眸中却有止不住的泪水滑落。 她不蠢,自己骗自己没有任何意义。 父亲这部电话的号码只有自己知道,任何时候,无论是用什么手机拨打这个号码,父亲都会立刻接听的。 这是父女间的约定。 父亲失约了。 东文之蛇并不是个多守信的人,被他反复无常阴死的极道中人已经有不知几何了。 但对于女儿,他从未失约。 发生了什么,东文真希心里已经有了隐约的猜测。 上杉清观察着东文真希的表情,虽然有些不忍,但还是说出了残忍的话。 “我五分钟前得到的消息,东文觉死了。” “他在东文会的本部,被亲弟弟东文宇一刀枭首,东文会正式易主。” 东文真希如遭雷殛的猛地抬头,和上杉清对视,眼眸中是不可置信和浓烈的哀伤,她眼中血丝密布,泪水横流,哪里还有大小姐的风范。 她虽然已经心中有了猜测,父亲恐怕遭遇到了不测,但这种噩耗被毫不掩饰的放到她面前,她还是会情绪失控。 上杉清可以选择瞒住东文真希,也可以选择用更加柔和的方式来告诉她东文觉死了这个事实--虽然上杉清觉得东文觉多半是诈死,但既然这位东文之蛇已经布好了局,那他不妨就推东文真希一把,这样之后拿酬劳的时候,他才能心安理得。 他冷哼了一声,眼中再无温柔之色。 “哭,哭有用么?” “你哭两声,死去的人也活不了!” 上杉清倚着塌塌米,看着天花板,皱起了眉,声音冷冽,并没有对这位刚经历过丧父之痛的东文大小姐说一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安慰之词。 那种话半点用都没有,起码,上辈子,他父母去世的时候,他听了那些千篇一律的安慰话语,心情并没有变好分毫。 说再多有什么用? 人能死而复生? 有人死了,有人还活着。 生活还要继续,该怎么过日子,还要怎么过日子。 舌灿莲花的说再多好听的话,不如用行动拉人一把实在。 他比较功利,也比较务实。 “你要是想让你父亲死不瞑目,这一辈子打拼的基业落入了杀死他的凶手之手,你就接着哭啊。” “你要是想眼睁睁的看着你父亲的亲信属下一点点的被敌人肃清,看更多的无辜者身死,你就继续沉溺在悲伤里,逃避着你该承担的责任吧。” “像这位巫女小姐一样,效忠于你,保护着你的人,恐怕不少吧?” “他们会变成什么样,你都无所谓是么?” “杀父之仇,也无所谓?” 上杉清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很天真,但你不能一直天真下去。” “你是东文觉的女儿,不是那些无忧无虑的同龄女子高中生,有些东西你注定该背负在身上。” “如果你只想哭个痛快的话,那无所谓。” “你尽情的哭吧,今天之内,我会保护你的安全,看在你父亲和我师父的交情上,我就只能为你做这些了。” 上杉清闭上了嘴,转过了头,闭目养神。 东文真希艰难的喘息了几口气,面色发狠的用衣袖狠狠的拭去了眼角的泪痕。 她眼神中还拥有着哀伤与茫然,但却多了一份难以察觉的坚定。 为父亲报仇。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疯长,将思维的理智和内心的善良尽数吞噬,最终占据了本心。 善良与仁慈铸成的心防被彻底冲垮,恨意与决绝在心中孕育滋生。 她嘶哑着嗓子开口。 “抱歉,我失态了,让你看笑话了,上杉君...” “你说的对,我是东文觉的女儿,我不能就这么在这里倒下...” “父亲一辈子为了东文会奋斗,我决不允许这份基业落入他人之手!” “就算是叔叔,也不行!” 看到东文真希终于有了些斗志,上杉清长舒了一口气。 他刚刚其实也挺怕东文真希一蹶不振,陷入沉沦,这种极端的情绪波动,还是很容易引起鬼神的觊觎。 她运气不错,挺过来了。 虽然现在只是一股仇恨在支撑着她的精气神,但这也比没用的眼泪强多了。 东文真希握紧了怀中的逆刃船中,眼眸中燃起了熊熊的复仇之焰--人的成长,也许只要一瞬间。 她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要怎么应对今天的事情,但仇恨的种子已经在心中发芽,并最终会长成参天大树。 这不是坏事。 东文真希的性格,如果投胎到一个普通人家,那一点问题都没有。 但她生在黑道中,那种慈悲的性格,会害死她的。 恐怕这也是东文觉最为忧心的一点。 现在有了仇恨作为燃料,推动着她前行,也会让她的性格潜移默化的改变。 最后会变成什么样,上杉清不知道。 但反正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气势不错,不过别在这儿发呆了。” “你父亲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东西,比如说让你贴身携带的信物之类的?” “他有没有安排忠于你的心腹力量?” “联系部下,收拢力量,防止对方的赶尽杀绝,尽快的取得你父亲盟友的支持。” 上杉清循循善诱。 东文真希咬着牙想了想,摇了摇头。 “父亲让我随身携带的,只有逆刃船中。” “我...我不喜欢父亲的那些部下,我讨厌黑帮,跟他们接触不多。” “至于效忠于我的人...” “神澄!” “只要联系到神澄就好,父亲很信任她,她会知道该怎么做!” 上杉清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皱了皱眉。 九龙组的雏龙,东文会的妖刀。 这都是都市传说级别的存在了,在网上各大论坛都有离奇的相关故事,他也有所耳闻。 就在他想详细询问的时候,突然,窗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紧接着,警笛声和大声呼喝声响起。 “没完没了是吧!” 上杉清脸色有些难看的起身,向窗外望去,眼神一凝。 妖刀...神澄? 第二十七章 妙法村正 上杉清家在一楼,视线并不算开阔,但他目力远超常人,小巷外的情形他一览无余。 这边发生的事情可不算小,死了几十人,还有不少目击者,要安抚人心,消除群众的恐慌心态,都要费不少的功夫,所以这里留了不少警察保护封锁现场,阻止无关人员进入,顺带减少暴力事件给附近的居民带来的影响。 这里的事态虽然严重,但在视觉效果上还算是凡人层面,没有什么电影特效般的大场景出现,所以普通的警察就能善后,要是真的鬼神降临于世间,造成的破坏和影响都要比这大的多。 那种事件的善后工作,往往就要更加专业的人员来进行了。 可就顶着无数警察的视线,一道形如鬼魅的玄色魅影由远及近,飘然而至。 身后还跟着无数的尾巴。 白发墨衣,血瞳寒刃。 英姿飒爽的身影,自然而然的就让上杉清想到了网上那些对于东文会妖刀的描述。 这位妖刀神澄并没有照片流传在外,只有“白发血瞳”的传说,如今看来,应该错不了。 上杉清淡淡的瞥了东文真希一眼,说道:“东文小姐,接你的人来了。” “我去迎一迎她,你在这里好好的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继而转向了上泉凛,她此时正和一桌美味佳肴做着斗争,旁边的一桶米饭已经下去了一般,这吃相吓得野原杏子都有些发呆。 上杉清却是见怪不怪。 “凛,我出去一趟,你看好家。” “呜呜呜呜!” 上泉凛一嘴的食物,口齿不清的咕噜了几句,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向上杉清比了个大拇指。 得到上泉凛的回应之后,上杉清不啰嗦的重新穿鞋推门而出。 一路急行,半分钟后,他已经来到了巷子口。 眼前的一幕很壮观。 白发少女倒提太刀一路自远处而来,刀上染血,墨衣也染血,但那应该都不是她自己的血。 她在前行的路途中,会习惯性的变换脚步,时而反身斜斩,时而顿步撩剑,每次回头,都有刀锋掠过追击者的脖颈。 她身后坠了数十名鬼气缭绕的黑西服,在上杉清的心眼中,那些黑西服身上都附着有蜃气,绝不算寻常人类。 神澄冒雨而行,面无表情的挥剑,收割着性命。 原本跟在她身后的黑西服可不止这个数。 当时在东文会的本部,接受了会长命令的神澄立刻驱车而出,马力全开,一路赶往荒川区,想先找大小姐会合--她很担心东文真希的安危。 东文宇既然发动谋逆,那必然不会让大小姐活着的,只要东文真希活着一天,他这个东文会会长就名不正,言不顺,效忠于东文觉的势力就始终还有主心骨的存在,东文宇恐怕会寝食难安。 刚进入荒川区不久,在接近东文觉告诉神澄的地点的时候,她敏锐的发现,身后似乎有隶属东文会的车辆赶了上来。 她通过后视镜扫了一眼,这些面孔全部有些面熟,基本都是曾经在东文觉书房外见过的乱党。 他们出现在这儿,用脚后跟想也知道是要来对大小姐不利。 神澄不会容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东文会的两把超凡之刀,如果说巫刀神乐的定位,是间谍,刺客。 那妖刀神澄的定位就是...战神! 她硬生生的在一个狭窄的路段横车将追兵逼停,毫不客气的悍然出剑,在黑西服中杀了一个来回,然后且战且退,用游击的方法,大肆的削减着黑西服的数量。 原本有近百人的黑西服,等追到上杉清的公寓附近,也就只剩几十人了。 上杉清眼神有些专注,他在看神澄的剑。 看着看着,他的眼眸中就充满了赞叹。 他是行家,而且眼光很高,但神澄的步伐与剑法,都基本是无可挑剔的完美。 不是那种用来表演的华丽完美,而是经历过无数战斗所锤炼出的专精于杀戮的完美剑招。 每一个角度,每一分力气,每一寸步伐,每一次转身。 都仿佛经历过精密的计算,是最高效的杀戮方式,整个人与刀,都浑然一体,化为了一柄锋芒无匹的利刃,畅快淋漓的收获鲜血,收割灵魂。 “这种出刀速度...她出刀根本不用思考的么?!” “用本能作战的剑士?...她是超凡者,能做到这种程度倒是不奇怪。” “嗯,她出刀要比我快,要是和她对上,恐怕我会被抢先手...” “那我要怎么赢她?” “用【天狗抄】先进行防守,再用【花车】招架,寻机切落,最后用【月影】分胜负?” “可行,但我很难与她拉出【二人悬】的距离,而且以她的刀速,恐怕赢了我也会受伤。” “这女人好强...不用百闻牌,我没有赢她的把握!” “哼,本来还打算试探试探东文真希,这么看来,不用试探了,有这么强的心腹,为什么不让她护卫在东文会大小姐的身边?而偏偏在现在赶来?” “她能在现在这个时间来到这里,说明在东文觉死之前,她就从东文会离开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如果她全力出手,赤青二鬼联手都讨不了好处!” “还有那把逆刃船中,一把逆刃刀,被嘱咐着随身携带,里面多半有猫腻,是给女儿保命用的东西吧?” “东文觉果真是想拉我下水!” “这么明显的破绽,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当我年幼可欺?” “你这么玩的话...那我可没什么心理负担了!” 上杉清心头有不同的念头闪过,并没有马上上去帮忙的意图--在他看来,这些黑西服短时间内奈何不了神澄。 这位妖刀的剑法看不出什么套路,只能隐隐的看出有一刀流的影子,但却要比主流的一刀流剑法吊诡许多,杀戮的效率极高。 就仿佛是把一个一点儿剑术都不会的孩子,直接丢到了残酷的战场,再给她一把剑,然后经历成千上百次血肉横飞的战斗,最后这孩子活了下来,用敌人的鲜血练就了这种杀人剑术。 很恐怖,很吓人,也很强。 强到上杉清都有些手痒。 围观的警察们都有些不知所措,留在这里的警察有二三十人,其中有不少都是精英刑警,有配枪的,但此时他们握枪在手,有些拔剑四顾心茫然的味道--他们不知道应不应该开枪。 看样子是一帮极道暴徒在追杀一位少女,但这少女时不时的就转身砍死一人,看上去可比极道暴徒恐怖多了。 在场的警察犹豫了片刻之后,纷纷将目光投到了一处,似乎在等待命令。 上杉清将目光也转了过去,发现还是熟人。 是那位被他吓得摔倒在地的年轻女警官,看样子她在警视厅的地位还不低,这些警察应该都听她的命令。 这时候,年轻女警官迎着部下的目光,有些纠结的左右扫视了一圈,发现了上杉清,顿时眼睛一亮,迈着小碎步就跑了过来。 人未到,声先至。 “上杉桑,您是工藤少爷的好友,对吧?” 上杉清听这个称呼,心中的八卦之火就开始熊熊燃烧。 工藤...少爷? 现在可不兴这么叫了。 工藤优一曾说过,他的父亲在樱田门说得上话,现在看来,这位好友的家庭似乎在警视厅位高权重,他直接吆喝警察为他办事,那些精英刑警连个屁都不敢放,如今这个看起来像干部的女警官,又口称少爷。 啧啧啧。 难道工藤优一是什么大财团,或者政团的大少爷? 警察系统是归哪儿管来着?警察厅? 警察厅如今是哪个政团做主的?哪个财阀提供的政治献金? 没怎么关注过这些事情啊,算了,下次问问优一吧。 上杉清心中盘算着八卦,面色却不显山漏水,他点了点头,表情中带点疑惑的问道:“嗯,是我,我和优一关系不错。” “有事么?警官?” 女警官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 “您好,我是警视厅刑事课特别案件调查组的山崎佳奈。” “是这样,上杉桑,少爷临走的时候交代过,这件案子的相关后续处理,可以询问您的意见,您不过问之后,我们再联系少爷处理。” “这些黑西服似乎和本案有关,我不太确定。” “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山崎佳奈使用了敬语,对上杉清非常恭敬。 上杉清看着这位女警官,装的有些迟疑道:“你叫优一是少爷?请问你们的关系是...” 山崎佳奈很明显了脸颊泛红,她稍微的低了低头,眼神有些慌乱。 “啊...啊!” “因为我们家世代都是工藤家的家臣,所以称呼有些奇怪,抱歉,在外人面前我是不会这么说的,但少爷跟我说,您是可以信赖的自己人。” “让您困扰了,抱歉...” 上杉清眼中的兴趣更浓。 这表情,含羞带怯,欲拒还迎的... 怎么感觉和杏子提起自己的时候差不多呢? 这是有故事啊! 这该不会是优一的小迷妹或者未婚妻什么的吧!下次见了面一定好好念叨念叨他! 上杉清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有人会热衷于八卦了...这可比砍人有意思多了! 不过现在的形式毕竟有些紧张,他压下了心中的杂念,声音清冷了起来。 “好吧,山崎警官,优一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冒昧的提出一个建议。” “你看,极道暴徒,光天化日之下,向一位柔弱的少女行凶。” “还有天理么?” “还有王法么?” “我建议,立刻击毙这些穷凶极恶的罪犯--警官,你们应该有开枪的权限吧?” 山崎佳奈眼神有些恍惚,她看着神澄大杀四方的身影,怎么也和“柔弱的少女”联系不到一块。 反而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像被割倒的麦子一样,一片一片的倒下。 一些场面话过后,上杉清压低了声音。 “那些黑西服不是正常人,放心开枪,不会出事,我会和优一说明情况。” “别伤到那位女剑士,那也是自己人。” “打光一个弹夹就行,然后把他们放过来,剩下的交给我,你们要是和那些黑西服起正面冲突,恐怕会折损人手。” “你们的枪法...没问题吧?” 山崎佳奈听到上杉清的语气正经了起来,也严肃的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上杉桑。” “我们拥有开枪权限,只不过事后手续麻烦一点…” “请放心,我们特别案件调查科都是抽调警视厅各课的精英组成的,这种距离的射击,不存在打偏的可能性。” 她得到命令之后,一改之前的优柔寡断,做事雷厉风行,迅速的将带着的麦克风拉近了嘴唇,低声的嘀咕了几句,然后毫不犹豫的抽出腰间的手枪,和她的同事们同时开火。 一时间,雨中响起了枪火的鸣奏曲。 山崎佳奈明明被上杉清提着一颗人头就吓得尖叫,但她开起枪来,可毫不留情。 她也确实没说大话,这些警察都站在路边,视野极好,不存在误伤神澄的可能性,一颗颗子弹向黑西服倾泻而去,钢铁之雨的威势甚至让天上的暴雨都失色了几分。 但... 效果非常一般。 这种程度的暴雨,确实会削弱手枪这种热武器的威力,你也不能指望这些刑警带几把自动步枪出来执法,所以也就将就用了。 更关键的是,那些黑西服们遭受了子弹的袭击,有的被击中了脑袋,心脏,或者骨关节这种要害,摇摇晃晃的倒下了,但更多的还是在悍不畏死的冲锋。 有些黑西服甚至身中数弹,却没被伤到要害,他们连奔跑的速度都没有减缓半分,仿佛那些子弹不是打在他们身上一样。 上杉清眯着眼,看到了他预料之中的结果。 这些秘仪者,虽然身体素质没有强到变态,距离横田野和赤青双鬼都有不小的差距,但这种无惧疼痛,没有感觉,不死不休的特性,却让他们有些难缠。 上杉清砍他们,都是直接卸四肢,斩首,或者一剑穿心,这也是他之前抢来的那把剑损耗那么严重的原因。 不过,他想要的效果达到了。 经过这轮枪火的洗礼,黑西服的追击之势稍微缓了一瞬,给了神澄一个喘息的时机。 “你们退开,去疏散群众。” 上杉清稍微活动着身体,调整了一下呼吸吐纳的节奏,嘱咐了山崎佳奈一句。 随后,他身如闪电而出。 经过神澄的一路屠戮,还有一波枪火洗礼,那些黑西服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剩下的也基本带着伤,挂了彩。 上杉清几步踏出,与神澄擦肩而过,矮身一记八极拳中的“铁山靠”,撞入了一个黑西服的怀中,硬生生的将他撞飞了数米,顺手夺下了他手里的肋差。 他持剑站定,背对着神澄有些妖异的血光潋滟的视线,轻声开口。 “东文小姐在我家休息,没有危险。” “我是上杉清,是东文会长为东文小姐安排的剑术老师。” “不啰嗦了,迟则生变,我左你右,先肃清敌人,再聊别的。” 用余光瞥见了神澄缓缓的点头,上杉清深呼吸一口,露出了一个带着血腥味的笑容。 对于这些被鬼神寄生蛊惑的秘仪者,他心中毫无怜悯。 手持一柄短肋差,上杉清迎面冲进了黑西服的人堆中,他精神集中,硬生生的用一把肋差砍出了一条血路。 他放弃了出刀的威力,而追求了极限的速度,如同幻影一般的几刀闪过,破坏了黑西服前进的姿势重心,让其只能被迫摔倒,然后再用肋差在敌人的心脏或者咽喉切开一道足以致命的口子。 这是日本战国末期,江户初期的大剑豪,宫本武藏所创的“二天一流”兵法书“五轮书”中,风之卷里,强击之小太刀的流派。 二天一流是二刀流,简单的讲就是统一左右两手的大小二刀的动作,由此达到战胜对手这一目的,所以二天一流中的小太刀之术,也颇为有名。 用连续技来给对方制造破绽,然后在敌人挥刀的间隙,将小太刀刺入敌人的胸膛,这是这种剑术的核心思想。 扑通扑通连绵不绝的身体倒地之声,就是这剑术威力的证明。 这些黑西服,对于现在的上杉清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威胁,他没费多少力气,就将对方的阵形凿了个通透,等他蓦然转身,就看到有少女持剑,仿佛在雨中起舞,带起血花纷飞。 神澄轻轻的将手扶住了她太刀的刀刃,微微用力。 一丝丝的鲜血从刀刃上滑落,却牢牢的吸附在刀身上,连暴雨都不能将其冲刷。 她弓起了身子,口中低声吟唱,脸上的笑容有些疯狂。 伴随着眼眸中的红光大盛,一声娇喝暴起。 “以吾之心,断汝之命!” “以吾之血,摄汝之魂!” “妙法村正,绽放吧!樱花丸!” 神澄手中的刀吞噬了主人的鲜血,也绽放出妖异的红芒。 一刹那间,神澄与手中的刀仿佛融为一体,带着一阵刺目的血光,与人群中一闪而过。 这动作快到上杉清都看不清。 一念之后,刀过刀收。 神澄冷着脸,做了个血振的动作,纳刀入鞘。 在她的身后,十几颗头颅应和着刀剑入鞘的剑吟声冲天而起,血如泉喷,勾勒出一幅惊心动魄的地狱修罗之景。 上杉清眨了眨眼,被这一剑惊艳到了。 这绝对动用了超凡能力,凡人是斩不出这一剑的! 不过,对付一帮杂鱼,用得着开大招么? 虽然视觉效果确实很唬人。 嗯,相比较起来,神澄...可能要比东文真希更适合“妖刀姬”的妖魂吧。 上杉清的脑中突然闪现了这么一个念头。 有那么一瞬间,神澄的身影和百鬼绘卷中的妖刀少女相重合,那股狷狂舞剑的气质,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没有多想,刚准备上去打个招呼,然后先带神澄去见东文真希再说。 他喂了东文真希那么多心灵鸡汤,就是想让这位大小姐振作起来,一是因为他的妖刀姬妖魂还在东文真希身上,二者来说,想要从东文会的变故中获利,这位东文大小姐更是必不可少的一杆大旗。 希望这位妖刀神澄,会带来一些好消息吧。 堂堂东文之蛇,总不能只给女儿留两把刀作为入局的资本吧? 心里琢磨着事情,上杉清刚走了几步,余光就瞥见身后隐有火光。 等他转身看去,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极了。 小巷里,他家所在的公寓楼,一楼。 不知为何,已经有浓烟烈火席卷,若不是天在下雨,恐怕还要点燃整栋公寓楼。 他一言不发,握刀在手,转身急奔。 家里还有凛,还有杏子,还有那位东文大小姐和她的跟班。 她们可不能出事! 第二十八章 好消息,坏消息 上杉清脚步不慢,他来到公寓楼前,不过用了数秒。 他家中有浓烟滚滚,还有火光闪烁,一股焦糊的味道混杂着汽油味突破雨幕,传到了上杉清的鼻腔内。 上杉清脸色阴沉的吓人,他低低的骂了一句,就想冲进楼道,先去救人。 他一步未迈,就听得公寓中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娇喝。 这是上泉凛的声音,他不会听错的。 下一秒,只听一声山崩似的巨响,上杉清公寓阳台的大门带着被拔出来的混凝土块,在一股巨力的驱使之下,撞碎了阳台的护栏,径直的摔在了小巷里,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木门上燃着的火焰被暴雨毫不留情的浇灭。 他的小阳台被上泉凛一腿崩碎了一小半! 接着,上泉凛依然有些雀跃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快,大家跳下去,这里是一楼,没事的,我负责断后!” 明明身处火海,上泉凛却浑然不觉,像是带着小朋友郊游的领队老师,有条不紊的安排着接下来的行动,声音甚至还有些兴奋。 首先出来的是东文真希,她背负着神乐,毫不犹豫的纵身而下,被跟在上杉清身后赶来的神澄搀眼疾手快的扶着,安稳落地。 一看到神澄,东文真希眼眶又红了,她有些哽咽的抽泣几声,却强行把泪水憋了回去。 神澄见到了东文真希果真没事,悬着的心放下,神色安定了下来,就任由大小姐伏在自己的肩头,眼神中带上了罕见的温柔。 下一个出来的野原杏子,她突逢惊变,吓得不轻,不过被上泉凛推到阳台上之后,又看到了在下面张开了双臂等着的上杉清,顿时内心涌起了巨大的勇气,也随之跳了下来,完成了一次出色的带球撞人,让上杉清温香软玉的抱了个满怀。 就在这边气氛有些旖旎的时候,一道黑影带着浓烟突破了火光,甚至在空中完成了很标准的三百六十度转身,最后一个金鸡独立,完美的落地。 最离谱的是,她手里还捧着一个木制的箱子,经过刚刚那个复杂的动作,这箱子已经有些不堪重负,露出了几本线装古籍。 上泉凛落地之后,单腿蹦着,高举着手里的箱子,向上杉清邀功。 “清!你看,我把这个抢救出来了,这是老爹的藏书吧?我好像见过。” 她一直单腿蹦着走路,看样子不是故意耍宝,另一条腿有些无力的耷拉着,可能是受了伤。 “可我还没吃完饭呢!” “啊,杏子太厉害了!” 上泉凛大眼睛里全是星星,有些期待的看着上杉清怀里的野原杏子。 “姜烧猪肉好吃,味增汤的味道也很好,就是量太少了,我还想再吃几口再跑呢,或者先抢救吃的,是杏子说会再给我做,这些书是清的宝物,不能丢,我才勉为其难的选择救这些书的。” 上杉清看到没什么人受伤,才松了一口气--上泉凛的伤他虽然有些心疼愧疚,但却不太担心,所谓的身体强度的提升,同样增强的就是伤势恢复的能力,换旁人可能伤筋动骨一百天,要是她的话,恐怕一天一夜就能好的差不多。 他先松开了野原杏子,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将声音放的很轻柔的开口。 “杏子,别怕,没事了,有我在。”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看到野原杏子的身体簌簌发抖,无声无息的在抹着眼泪。 “我...我没有害怕。”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上杉君,舅妈说我是个不祥之人,父母因我才早早去世,被舅妈收养之后,舅舅的工作就不顺心,在学校也没有朋友,舅舅更是发生了那种意外,最后还害得上杉君家被烧了...” “呜呜...” 说到最后,野原杏子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都是因为我,对不起,上杉君!” “我害上杉君失去了家...” 她生怕上杉清不要她了,又觉得自己刚迎来了梦幻的新生活,就遭此变故,可能是天意如此,一时间悲从心来,伤心极了--过惯了寄人篱下,遭人冷遇生活的野原杏子,极其的缺乏安全感。 上杉清有些哭笑不得,这小白兔揽锅的本事倒是不差。 这关她什么事。 他轻轻的拍着野原杏子的背,安慰道:“不关你的事,杏子,你舅舅的事情我和你解释过,那不是你的错。” “这些人更是冲我来的,害你陷入到了危险之中,我才要说对不起。” “还要感谢你提醒凛帮我保存下那些古籍呢,那是师父给我的剑道典籍,若是被烧了,我会很困扰的。” “我没有失去家,杏子,这只不过是个公寓,用来居住的地方罢了。” “有家人的地方才算家。” “我们会马上拥有更大的家的。” 上杉清温柔的眼神犹如磁石一般吸引住了野原杏子的目光,让她止住了抽泣,同时有些耳垂泛红的低下了头。 她没什么主见,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找个对自己好的丈夫嫁了,然后洗衣做饭,相夫教子,做个合格的全职主妇,她本来理想中的大学是东京女子大学,那地方一开始是专门接纳名门大小姐,培养高级家庭主妇--又叫豪门贵妇的地方,里面的课程甚至有全套的新娘修行。 如今她被自己中意的上杉清劝了几句,顿时觉得一切不幸都飞走了,心情立马转晴,只不过心中还是稍微有些后怕。 看野原杏子情绪稳定了不少,上杉清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立了大功的师妹。 “凛,腿没事吧?” 上泉凛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嗨,小伤,我之前和三太郎他们玩捉迷藏,从五楼掉下来的时候,伤的比这个重多了,睡一觉就没事啦!” 上杉清好悬没忍住吐槽的欲望。 从五楼掉下来算小伤? 行吧。 你力气大,你说了算。 “你解开枷锁了么?不对啊,凭你解开枷锁时候的身体素质,这么一腿伤不到你的。” 上杉清有些疑惑。 “啊,没有,事发突然,我没来得及解开枷锁,就全力踢了一腿。” “结果力量爆发出来了,但身体强度还被枷锁封印着,就受了伤,我没事的,清,不要担心我。” 上泉凛竖起了拇指,呲牙灿烂的笑着,像极了动漫里的热血笨蛋。 上杉清最终还是没忍住。 “你有空考虑先救饭菜还是先救书,甚至还想多扒两口饭,结果没时间揭下一张符咒是么!” “你长点心吧!” 看着上泉凛依旧没心没肺的笑容,上杉清无力的叹了口气。 他也不想多说什么,今天从各种意义上都多亏了这位铁拳无敌的师妹,否则事情可能向更坏的地方发展,他和上泉秀川名为师徒,情似父子,拿上泉凛更是当家人看待,也不必将感谢的话挂在嘴边,只是勉强的笑了笑,许下了让杏子给她做顿夜宵的承诺,就放弃了盘问这位重新喜笑开颜的师妹,将目光转向了东文真希。 “东文小姐,怎么回事,麻烦你跟我说说,凛那个笨蛋是说不清楚了。” “我倒想看看,是谁想把我破门绝户,斩尽杀绝!” 东文真希倒不愧是名门大小姐,她情绪稳定的很快,闻言立刻回应。 “上杉君,在你刚出门后不久,门外就传来了叮当作响的声音,还有刺鼻的汽油味。”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去门口查看,结果大门好像被人从外面钉死了。” “这些人在门上浇了汽油,准备烧了房子,门口的火燃的飞快,烧的又太旺盛,冲不出去,同时有人从窗户往公寓里丢燃烧瓶和汽油瓶,打算将我们烧死在这里。” “还好阿凛出手又快又准,将汽油瓶打飞了,燃烧瓶也只点燃了阳台的门,阿凛一腿踢碎了门和护栏,喊着我们跳了下来。”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 说完,东文真希郑重的鞠躬。 “上杉君,这些可能也是叔叔的人,真是抱歉...” 上杉清没在乎这个,他都砍死了双鬼组的大将,黑衣人也杀了近百,和东文宇早就是死仇了,被找上门来也不奇怪,只不过他总觉得东文宇一直驱使着秘仪者来做事,突然用一些凡人手段,有些不太适应。 他环视了一圈,隐忍着怒气问道:“纵火的人呢?都跑了?” 东文真希有些惭愧的点了点头。 “抱歉,我光顾着照顾神乐,没来得及去追人,否则应该能抓几个活口,那些纵火者好像都是普通人,并非超凡。” 上杉清冷着脸点头,心中大概已经有了数。 他刚想处理一下眼前事,就听到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转身一看,山崎佳奈带着两位警察,押着一个身形有些狼狈的青年人走了过来。 “上杉桑,这帮人慌不择路,往我们的岗哨方向跑了,可惜我们留守的同事太少,只抓住一个,应该是纵火犯之一。” “您要审问一下他么?还是交给我们来?” 刚刚的事情山崎佳奈尽收眼底,她自然知道上杉家被人纵火,损失惨重,如今抓了一个,就赶紧给上杉清送了过来。 上杉清皱起的眉舒展了一些,他很客气的点头示意,手中却一把掐着那个青年的脖子,粗暴的将他拽了过来,同时嘴里表示感谢。 “帮大忙了,山崎警官。” “我来吧,不必麻烦你了。” 狼狈青年被戴上了手铐,神色却有些放肆狂妄,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没几句好话。 上杉清没啰嗦,上来就给了他一耳光,把他的半边脸扇的肿了起来,顺便把那些骂人的话都给堵回了嗓子眼。 “谁让你来的?” 上杉清简简单单的问了五个字,语气冰冷,掐住青年脖子的手掌渐渐的用力。 “你他妈的疯了?你敢打我?我要投诉你们,我要找律师!我要找记者!” “警察打人了,虐待守法公民!” “你等着吧,老子非告的你身败名裂!” 这人看样子是个老油子,要是普通警察,搞不好还真能被他吓住。 警察打人加上媒体炒作,确实够断送一个基层警员的职业前途。 上杉清没有惯他毛病的意思,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虽然嘴上说着无所谓,但这里毕竟是他的家。 地方是他自己选的,合同是他和房东亲自谈的,房租是他辛辛苦苦一点一点挣来的。 结果就被一把火付之一炬。 他不能表现出愤怒或者悲伤的情绪,因为这种情绪很容易感染其他人,没那个必要。 但他压抑在心底的怒火并不会熄灭,反而会越来越高涨。 巧不巧的,就有个倒霉蛋送上门来给他泻火。 上杉清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咧嘴笑了笑。 “不说是吧?硬骨头?” 纵火青年红着脸破口大骂,吐出了一大段儿要被消音的话。 上杉清松开了手,从裤袋里掏出了手机,刚刚将手机借给东文真希打电话后,就顺手抄进兜里,倒是很幸运的没被烧掉。 他打开了相机,对准了纵火青年,森然道:“没事,不说就不说。” “来,笑一笑,别生气,对身体不好。” 纵火青年还当是上杉清被自己的威胁吓到了,更加的气焰嚣张,竟然真的笑了,口中的脏话不停。 咔嚓的一道快门声响起,上杉清看了看手机里破口大骂的人影,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须臾间闪电般的出手,摁住了纵火青年的脑门,脚下站了个马步,倾尽全身之力,让他的脑袋和身后的墙壁做了个亲密接触。 一声闷响,那人的脑袋就像摔碎的西瓜一样,在墙上炸开了花,红与白两种颜色在破旧的墙壁上蜿蜒爬行,又被雨水冲刷而下,只留下了令人反胃的味道,和一具声音戛然而止,身体轰然倒地的尸体。 以上杉清现在的力量,一拳打死人不是很困难的事,再加上有坚硬的墙壁做帮凶,就更加易如反掌。 他伸出了手掌,借着雨水稍微冲洗了一下手上被溅上的黏糊糊的血与脑浆,有些遗憾的对着纵火犯的尸体笑了笑。 “你看,我说的吧。” “生气对身体不好。” 甩了甩手,他转眸看向了山崎佳奈,开口道:“丢到外面,和那些黑西服一并处理了,算是同党。” “优一那里我会去说,不会让你们难做,多谢你了,山崎警官。” “还有事要麻烦你们,他们烧了我家,可能波及到了其余的住户,麻烦你们帮我处理一下后续事宜,至于赔偿,我之后会担负起来的。” 见山崎佳奈点头答应,上杉清点了几下手机,打开了line,在为数不多的好友列表里找到了工藤优一的名字,将刚刚拍下的照片发了出去。 然后,他直接拨了一通电话。 几秒种后,熟悉的男子声音在手机里传出。 “哟,清,你真是难得给我打电话,怎么着,刚分开没多久,你是想我了?” 这正是刚刚离开的工藤优一的声音。 “别闹,有正事。” “刚给你发了张照片,帮我查查这是谁的人,我觉得是东文宇的人,但不敢肯定。” “麻烦你了,他们把我家烧了,他们投之以桃,我得报之以李啊。” “你多费心,我怕有人想火上浇油,恶化我和东文宇的关系...你懂得。” 上杉清是觉得这有可能是东文觉布下的局。 以这位东文之蛇的事迹,做出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 反正这种火也烧不死超凡者,他女儿铁定没事,但要是杏子出了事,他就势必要砍了东文宇的人头报仇,以他的性格,这就是不能善罢甘休的血仇。 这推断合理,但可能性其实不高。 因为上杉清要是弄清了真相,这仇可就不仅仅是对着东文宇去了。 他嘛...睚眦必报。 谁对他动手,他绝对会报复回去。 就算是师父的好友...也不例外! 工藤优一脑子可比上杉清活络,他立马理解了上杉清的意思,声音变得有些严肃。 “我明白了,我马上去查,有结果了告诉你。” 上杉清沉吟了几秒,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我?我在回协会的路上,这些秘仪者的尸体我要押送回去。” “怎么?需要我去找你么?” 上杉清想了想,拒绝道:“不,不用了。” “我们应该一会儿会见面,那时候再说吧。” “先这样,挂了。” 对面的工藤优一听了这话,愣了半秒,语气突然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嗯,好,那...一会儿见。” 上杉清挂了电话,走到了东文真希的身前,组织了一下语言,皱着眉开口。 “东文小姐,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这位神澄小姐也到了,我保护你的义务已经尽到了。” “我是个有恩必偿,有仇必报的人,你父亲对我师父有恩,我谨记在心,师父欠的人情,我替他还。” “替你挡了一颗子弹,怎么也算两清了,我不欠你的。” “但....” “你要是想对东文宇复仇的话,等弄清楚今天的事情,我也许可以帮你。” “不过,在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必须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 “你能给我什么?”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理所应当的援手,这道理你应该理解吧?” 东文真希听完了上杉清的话,神色有些复杂,她一鞠躬,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单纯感谢的话已经说得够多了,再说显得苍白无力,索性没说出口。 大恩不言谢,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我明白,上杉君,这是理所应当之事,我会慎重考虑清楚的,期待与你的下次见面。” 上杉清微微点头,对东文真希的态度还算满意。 他见过太多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极度自我,被娇惯坏了,对别人的帮助觉得天经地义,事后连个感谢的话都不说,仿佛所有人都欠他一样。 东文真希虽然有些固执天真,但起码性格还不错,是个明事理的。 如果这处纵火的案子跟东文觉无关的话,那上杉清并不介意在捞点好处的同时,帮东文真希对付他叔叔。 他已经有了能达成双赢的计划。 上杉清没有再管东文真希,而是继续拨了一个电话。 很快,电话接通了。 “你好,上杉君,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好消息通知我么?” 上杉清听到这温和的男声,也轻轻的笑了。 “芥川桑,我家被烧了,算不算好消息?” 芥川龙之介明显被噎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无奈道:“看来是个坏消息。” “抱歉,怎么回事?” “我有什么能帮到上杉君的么?” “我还以为上杉君打我的电话,是有意加入我们收藏品协会呢。” 上杉清也没有否认。 “在加入之前,我们不妨谈谈合作的事情吧。” “芥川桑,我记得你说过,你和东文宇背后的鬼神,有仇?” “你说这不是巧了么,就在刚刚,我和东文宇也结了仇,不死不休的那种。” “我就想,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人多力量总是大的嘛...” “怎么样,芥川桑,我们找个时间谈谈?” “谈妥了,说不定...坏消息也会变成好消息呢。” 短暂的沉默之后,话筒里传来芥川龙之介带着些笑意的声音。 “上杉君,你在哪儿?” “嗯...在你家附近是么。” “请稍等片刻。” “我马上到!” 第二十九章 怪力乱神 东文真希带着神澄与依旧昏迷的神乐匆匆离开了。 今天的事情似乎对这位大小姐造成的影响非常大,起码在上杉清看来,东文真希整个人的气势比起第一眼看她的时候,要改变了不少。 同样是樱花,在温室中成长而成的观赏性樱花,与在风雨磨砺中依旧盛开的野樱花,是截然不同的风情。 上杉清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你要是说东文觉那种枭雄人物,一点儿底牌没给东文真希留,他是不相信的。 就算东文之蛇不乏赌性,但保命的东西,肯定会给女儿藏一些,上杉清现在没空管她,他要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东文觉起家,靠的是纵横术,聚弱抗强,一边与政府虚与委蛇,一边疯狂的吸纳壮大自己的力量,从而换取了势力飞快膨胀的机会。 上杉清要去做差不多的事,他单枪匹马,想要对付东文宇,难如登天。 但如果也玩玩借刀杀人,合纵连横的把戏,覆灭现在的东文会,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 换做一个月前,他肯定不敢想,他也有这么多的“势”可以借。 没有等待很长的时间,大约十几分钟之后,芥川龙之介的黑色轿车,已经停在了小巷口。 以现在东京都的天气和路况,这速度算很快了。 示意野原杏子和上泉凛都上车之后,上杉清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抱歉,拖家带口的,要麻烦芥川桑照顾一下了,我现在是在没有能放心安置她们的地方。” 芥川龙之介还是一身有些深邃的西装礼帽,外加精致的墨玉手杖。 他微微一笑,扬起的嘴角表示他心情很不错,语气也很柔和。 “没事没事。” “协会的本部很安全,在东京,应该没有【人】敢来协会的本部闹事。” “黑帮不行,警察不行。” “就算是新选组和平安京...也不行。” 芥川龙之介这话说的硬气极了,简直有几分无法无天的味道。 不过仔细的思量一下,应该也不算吹牛,一个拥有无数凡人“员工”做基础,体系完善而庞大的超凡者组织的大本营,应该是没什么人敢不要命的硬闯。 但上杉清听着刚刚那句话的意思,却琢磨出了不同的味道。 没有“人”敢来闹事... 那就是有“鬼”喽? 有意思... 他没问出口,也没多纠缠这个话题,而是礼貌性的扯了几句客套话,对芥川龙之介表示了感谢--今天收藏品协会的外勤特工还是为他解决了不少麻烦。 随即,他话锋一转,开始聊正事了。 “芥川桑,我一直有一事不明,希望你能为我解惑,当然,如果有冒犯的地方,就烦请你当我没有说过吧。” “你曾对我说,你和东文会双鬼组背后供奉的那尊鬼神...有仇?” “能详细的跟我解释一下么?关于那鬼神,还有你们间的仇恨。” 芥川龙之介听了这一问,也不意外,神色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起伏,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他开着车,稍微沉默了一会,仿佛在组织着语言。 “这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情,告诉上杉君也无妨。” “上杉君应该对那鬼神麾下的秘仪者,还有夺舍的鬼神交过手,你觉得他们的特点是什么?” 上杉清沉思片刻,回想起那死在他手里的横田野,黑西服,还有九鬼赤,心中有了隐隐的猜测。 “让我说的话...超乎常人的身体素质,非常强的物理防御力,对疼痛极为不敏感,非致命伤不会影响其行动,伤势愈合的速度也比普通人快很多。” “总的来说,一些疯狂且无感情的杀戮机器。” “那些干部似乎有不俗的眼光,九鬼赤甚至能精准的说出我的剑术,没几年的剑道修行是做不到这点的。” 芥川龙之介微微点头,认可了上杉清的话。 “没错,他们疯狂,暴戾,且拥有庞大的力量和强壮的肉体。” “他们是【鬼族】。” “那个【怪力乱神】的鬼族!” 在天朝,提起鬼这个字眼,可能会想起死者的灵魂,幽灵,黑白无常等等一系列的志异故事。 日本的鬼和天朝的鬼,意义并不相同。 而日本的“鬼族”与“鬼”,也是有区别的。 日本的鬼族,在古时候被描述成一种长相丑陋,但却拥有超凡的怪力,以人为食,不服皇威,霍乱人间的怪物。 到了近代,鬼的形象逐渐固定下来,它们极像人的形体,只是头上长着犄角,大嘴开裂到耳根,喜欢裸身,腰系虎皮,喜食人类,传说中鬼族具有不死之身,被切下的肢体只要放回原处便能愈合,弱点是被斩下了头颅,鬼便不能打斗。。 在上杉清这位百闻牌玩家耳中,听到鬼族这两个字眼之后,第一反应就是... “大江山之主,鬼王酒吞?” 瞬间,许多事情都在他的脑海中被串联在了一起。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的百鬼绘卷上,可是有一位烈酒入喉,狂啸长歌的酒吞童子。 当然,妖魂是残缺的。 无论是在日本传说里,还是在百闻牌的背景故事里,这都是一位十分强大的大妖怪,是大江山无数鬼族的首领,名副其实的“怪力乱神”之鬼王。 如果说双鬼组背后的鬼神,是鬼王酒吞的话,那倒是说的通很多东西。 赤鬼与青鬼也属于鬼族,横田野发生异变的时候,头上长角,符合鬼族的特征。 而且这么说来,他们选择横田家下手的原因也显而易见了。 这位鬼王酒吞...是想要妖魂吧! 野原杏子的身上有着莹草的妖魂,妖魂对上杉清非常重要,那么同样的...妖魂对于这些妖怪,会不会也具有很强的吸引力? 要知道,东文会的东文真希身上,也背负着妖魂,而酒吞童子偏偏选了东文会合作... 这里面没有猫腻,上杉清绝对不信。 唯一有些解释不通的--如果敌人真的是这个世界的大江山鬼王,那他应该与百闻牌扯不上关系。 那是日本传说中平安时期的著名妖怪,鬼族首领,“百鬼夜行”中最为人所熟知的妖王,他活跃在丹波国的大江山,截断了进出京都的必经之路,作恶生事,烧杀抢掠,给当时的统治者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最后被大将源赖光率众退治,更是被一剑砍了脑袋。 如果说酒吞童子还存在与这世上,那么他至少活了数百年,和一年前刚刚穿越的上杉清应该八竿子打不着才对。 这样一位鬼王,为什么会对百鬼绘卷的妖魂感兴趣? 是只有酒吞童子会对妖魂感兴趣,还是说那些妖怪出身的鬼神,都能感应到百闻牌的妖魂?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事情就难办了许多。 上杉清思绪飞转,眉头紧锁,虽然明白了敌人的身份,但接踵而来的,却是更多的困惑。 第三十章 罗生门 可能性有两个。 第一,百闻牌的妖魂,对鬼神有特殊的吸引力。 第二,鬼王酒吞是特殊的,甚至...有可能酒吞童子的妖魂,就附着在了这个世界的鬼王酒吞身上。 毕竟,妖魂能与人类链接,那么与鬼神链接,似乎也不是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这两个可能性,也许会同时存在。 上杉清刚刚那句“大江山之主,鬼王酒吞”是直接念出来的。 在他思考的时间里,芥川龙之介接过了话头。 “没错,酒吞童子的传说,在我国广为人知。” “民俗传说中三妖王之称,被最多人承认的版本,就是鬼王酒吞,崇德大天狗,九尾玉藻前。” “在历史上,酒吞童子也是确实存在的大妖怪,在平安时期的超凡者退治鬼神行动里,酒吞童子被剑豪源赖光一剑砍了脑袋,身受重创,遭到了封印,蛰伏在了梦镜之中。” “最近,他带着大江山之鬼族,有些蠢蠢欲动了。” 芥川龙之介的语气平淡,叙述着一个和传说故事里截然不同的事实。 上杉清若有所思的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但他随即又有些疑惑的开口。 “我明白了,敌人是鬼王酒吞,但...” “芥川桑,你为什么会和平安时期的大妖怪结仇?” “方便告诉我么?” 芥川龙之介微微一笑,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反问道:“上杉君对鬼族有了解么?我是指那些实力强大的鬼族妖怪。” 上杉清对日本传说了解的不算多,对于大江山的鬼族,只有两位他印象深刻。 “我只知道鬼族有两位鬼王,鬼王酒吞,鬼王...茨木。” “那...茨木童子的绰号,上杉君知晓么?” “我略知一些,他号称罗生门之鬼...” 这句话没说完,上杉清的话就戛然而止,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讶异的看着芥川龙之介,低头不语。 芥川龙之介的笑容变得饱含深意。 “上杉君果然很聪明,看来你已经想到了。” “你看,普通人一提到罗生门,会想起什么?” “茨木童子...还有芥川龙之介!” 茨木童子是传说中的罗生门之鬼,而大文豪芥川龙之介的代表作之一,就是“罗生门”。 “这就是死仇了。” “他弱我强,他活我死,我与茨木童子之间,水火不容,断然难以共处。” “而茨木童子又是鬼王酒吞座下的大将,所以,哼...” 芥川龙之介轻轻的哼了一声,叹了口气,继续解释。 “我知道上杉君有些疑惑,正常,你毕竟不是链接者。” “你看,对于链接者来说,假如链接的英魂是武力超凡的剑豪,或者有名的阴阳师,那么他们能获得超凡力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对于那些链接文人,普通武将,战国大名的链接者来说,他们拥有的超凡力量...是来自于何方呢?” 没等上杉清开口,芥川龙之介自己给出了答案。 “我们的力量,来自于【信仰】。” “虽然这描述不算完全准确,但你可以这么理解。” “上杉君,人类的认知,对于鬼神来说至关重要,对于链接者来说亦然。” “特别是使用扮演法的链接者,继承者反而不太受影响。” “鬼神降临人间,正常的途径有两种。” “第一种,夺舍,这种方法很危险,并不是所有的人类身体都能容纳鬼神的意志,而且就算成功率,鬼神的实力也会有极大的削减。” “第二种,降临。” “降临的仪式,需要超凡者的灵魂作为祭品,还需要信徒的【信仰】。” “对于鬼神来说,要想存在与现实世界,起码需要有忠诚的信徒,笃定的相信你存在与这个世上。” “人类的意志,是非常玄妙且强大的东西,许许多多人类的意志凝聚在一起,会发生恐怖的质变,这是鬼神最喜欢的饵食,也是他们重回世间的必要条件。” “就像那个童话故事,皇帝的新衣。” “本来皇帝的身上,并不存在那件新衣,但是随着这个并不存在的事实被一千遍,一万遍的重复,谎言变成了真理,虚无之物变成了真实。” “上杉君,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所以,我们对付那些强大鬼神最有效安全的手段,就是肃清他们在现实世界的教会,把他们的信徒全部铲除,让他们的存在渐渐的被人们遗忘。” “没有了人类的信仰和认知的支撑,鬼神不足为惧。” “同样的,人类的信仰,对于扮演者的实力也有很大的影响。” “那些英灵之魂,其实和享受香火的神明性质差不多,有越多的人们了解他们,供奉他们,他们的实力就会越强,能力就会越多样,同样,扮演他们的链接者,也会从中受益。” “我作为芥川龙之介的扮演者,核心能力之一,就是【罗生门】!” “这份信仰,如果被茨木童子夺走的话,我的能力就会减弱,甚至消失。” “还有可能会产生更严重的后果,本来扮演者的精神就比较脆弱,缺失了核心能力之后,与扮演的英魂契合度会极大的下降,导致精神崩溃,从此沉沦,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这是无法解决的核心矛盾,大江山的鬼族,我是一定要把他们死死的摁在梦镜中的。” 随着缓慢的震动,黑色的商务车渐渐的停下,看来已经到了目的地。 芥川龙之介熄了火,转身认真的看着上杉清。 “上杉君,从横田野开始,我就已经在调查酒吞童子的相关事情了,现在基本可以确认,他和东文会的东文宇,有着合作关系。” “他想依靠着东文会的影响力,聚集信仰,凑齐祭品,重返人间。” 芥川龙之介稍微顿了一顿,继续开口。 “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让他得逞。” 这话说的昂扬顿挫,让上杉清听到了如钢铁般的决意。 “我又不是笨蛋,上杉君来找我的目的,我完全可以猜的出。” “合则两利的事情,我没有拒绝的道理。” “合作,没问题。” “但...” “我希望上杉君能在合作之外,慎重的考虑一下加入我们的事情!” “相信我,上杉君。” “收藏品协会,是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三十一章 本部 “芥川桑,我今天既然来了,就会给你答复。” “难道我们要在车里谈正事么?” 芥川龙之介闻言,并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他轻轻一笑,指了指车座旁的雨伞,耸了耸肩。 “是我太着急了,我们到了。” 芥川龙之介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漫天暴雨在他头顶三寸之处戛然而止,一层薄而凝实的黑雾在他的周身淡淡的萦绕,风雨不侵。 他面对着眼前的建筑,眼中满是自豪之色。 “请吧,上杉君。” “这是收藏品协会东京都的本部,是我一手建立的。” 上杉清拿起雨伞,下了车,为野原杏子和上泉凛打开了车门,顺便很绅士的给她们撑起了伞,目光顺势看向了眼前的这栋建筑。 这是一栋看上去很普通的写字楼,这种办公用楼在东京有千千万万,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上杉清环视了一下周围,对所处的位置做了个基础的判断。 这里是台东区。 东京都二十三区之一,由原本的上野区和浅草区合并而成,北靠荒川区,南临中央区,西边是教育业兴盛的文京区,总体来说,处于东京都的中心位。 这栋写字楼的位置也挺不错的。 北边的上野公园遥遥可见,东西被东京大学和浅草寺包围,往南走不远就是秋叶原,在这地方拥有一栋大楼,已经是不小的手笔了,东京都的房价不是一般的高。 “位置不错啊,芥川桑,总部设立在这里,是为了以这里作为中心,将势力辐射到东京都的每一个区域么?” 芥川龙之介点了点头,笑道:“我有这个考量,但并不全是因为这个原因。” “具体的事情,一会我再解释吧,先进去再说。” 上杉清从善如流的领着两位少女跟在芥川龙之介的身后走进了这栋平平无奇的写字楼。 门口有几个保安在站岗,上杉清扫了几眼,发现这些人的精气神不像普通人,应该都是受过正经军事训练的精英,大概是外勤特工之类的员工。 几人一路走进了电梯间,迎面上杉清就看到了熟人。 工藤优一换了一身常服,正倚着墙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像是在等人。 听到推门声响,他一抬头,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 “哟,来了。” 上杉清点头示意,两人打了个招呼。 芥川龙之介等两人互动完,上前搭话。 “大侦探,你来的正好。” “上杉君就拜托你招待一下咯,我去准备一下手续,顺便找那个无赖拿一下钥匙。” 工藤优一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 “知道了,你快去快回,我时间有限,没空在这儿浪费。” 被工藤优一怼了一句,芥川龙之介也不在意,似乎已经习惯了被这么对待,他对这上杉清歉意的笑了笑,转身又走向了楼外。 上杉清没有什么意见,他来做客,自然是客随主便。 而且,比起芥川龙之介,他的好友工藤优一更值得他信任。 工藤优一等芥川龙之介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后,才放下了手机,站直了身体。 “清,让这两位可爱的小姐先去八楼休息吧,那里是被改造过的单间公寓,有浴室,餐厅,卧室--我让家里的女仆在那里打扫出了几间房间,等我们谈完了事情,你再去接她们也行。” 上泉凛一直单腿蹦着移动,走路的时候一对儿大兔子上下乱颤,让上杉清有些无奈,但又不好说她,只能示意野原杏子扶她一下,别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丢人。 现在听了工藤优一的建议,他想了想,觉得以上泉凛的实力,就算瘸了一条腿,也不至于会发生什么意外,这里是收藏品协会的总部,应该也没有什么危险,于是点了点头,转身询问两位少女的意见。 上泉凛听到了“餐厅”这两个字,眼睛瞪得发亮,她晚上还没吃饱,顿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而野原杏子对上杉清是百依百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自然也没有异议。 “杏子,帮我照顾好凛,别离开她身边,我一会去和你们会合。” 于是,在上杉清的叮嘱中,两位少女率先进入了电梯。 等电梯门合拢,上杉清与工藤优一对视了一眼,工藤优一也没说话,随手将手里的手机抛向了上杉清。 手机被上杉清精准的接住,他划开了屏幕,上下拖动了几下,定住了目光。 “你的效率总是能让我惊讶。” 上杉清颇为感叹的说了这么一句。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有些轻浮的青年人面孔,这张脸上杉清熟悉极了,他在半个小时之前,被自己锤爆了脑袋。 是那个烧了他家的纵火犯。 照片的下面是详细的资料。 “...” “这样啊...” “源会?” 上杉清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着,将手机递还了工藤优一。 “嗯,烧你家的人是源会的人。” “九龙组九条龙之一,源龙海的源会。” “源龙海是东京都臭名昭著的杀手头子,各党政要,财阀家主,极道会长,死在他源会手里的大人物不计其数。” “他的手段很多,远程狙击,枪杀,放火,下毒,死士强袭--杀人这活儿,他算是东京都最专业的一批。” “你杀了他唯一的弟弟,他和东文宇又有勾结,会派人来破你家,灭你门,也不是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 “要不是周围的警察多,他们去的可能就是枪手了。” 工藤优一解释了几句,上杉清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多谢。” 来到电梯间最中间的电梯前,工藤优一在旁边的数字键盘上摁下了几个数字密码,几秒种后,一阵机械摩擦的声音响起,在数字键盘的上方,翻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摄像头,对着工藤优一的瞳孔扫了几个来回,然后发出了一阵电子合成音。 “验证通过,iv级权限者【侦探】,欢迎回来。” 伴随着电子合成音,电梯的大门洞开,在工藤优一的示意下,两人一起踏入了电梯。 工藤优一摁下了地下九层的按键--刚刚上杉清在送野原杏子和上泉凛进电梯的时候扫过一眼,那部电梯并没有地下的楼层按钮。 地上是正常的写字楼,地下才是收藏品协会的大本营所在地。 上杉清瞬间就明白了这里的构造,确实,有些东西放在地下要更安全一点。 “优一,你确定这事是源会策划的?会不会和东文觉有关系?”上杉清皱着眉发问。 “嗯...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我查清楚了,这些人是临时接到的命令去对付你,他们甚至不算源会的精英,只是源龙海在荒川区临时聚集的杂鱼和炮灰,你应该也发现了,这都是些小混混罢了。” “如果这是东文觉的安排,情况绝对会比那时凶险很多。” “他完全可以把事情做绝,比如让你的杏子酱出点事,以你的性格,恐怕会一定要踏平东文会和源会,来为她报仇吧?” “做的隐蔽一点,让人查不到端倪,对于东文觉来说并不算很困难的事情。” “这么轻飘飘的来一下,有些画蛇添足的味道。” “又会打草惊蛇,又不够致命,做这种多余的事,不像他的风格。” “这是我的个人意见。” 上杉清对于这个观点还算认同,如果工藤优一的情报没错,那么这事看上去确实和东文觉扯不上什么关系。 “行吧,既然如此,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找错人就行。” 工藤优一看着上杉清变得有些恐怖的表情,很感兴趣的撞了撞他的肩膀。 “清,你打算怎么做?” 上杉清微微弯起了嘴角,一个有些让人毛骨悚人的危险微笑跃然在他的脸上。 “还能怎样,以血还血呗。” “他烧了我的家,想致我的亲朋好友于死地,我就百倍偿还回去。” “优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砍了的那个狙击手,源龙森,他是源龙海的弟弟?” 工藤优一理所当然的点头。 “一母同胞,亲生弟弟。” 随着一阵轻微的震动,电梯停下了。 上杉清微微抬眸,眼神里泛动着充满阴谋气息的光芒。 “他的尸体被你手下的特工收容起来了吧?” “借我用用。” “我去给这位源龙海大人...” “送一份大礼啊!” 第三十二章 会议室 对于这点小事,工藤优一连为什么都没有问,很随意的点了点头,同意了。 电梯门缓缓的向两面滑开,二人到了地下九层。 现在的时间应该已经是晚上七点多,这地下却是灯火通明。 首先映入上杉清眼帘的,是一条近百米的走廊,走廊上被打扫的光洁明亮,纤尘不染,整块地板是一块宛若一体的巨大镜面,上杉清踏足其上的时候,能在里面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倒影。 怎么说呢,现在来看没什么,这镜子不知道用了什么黑科技,虽然能映照出人影,却不反射灯光,让这室内不显得光线刺眼。 但如果有人在一片漆黑的情况下走这条走廊,恐怕会被镜子里反射的鬼影绰绰给吓死。 工藤优一发现了上杉清似乎蛮在意这块“地板”的,他在前面带着路,指了一下脚下的镜子,解释道:“这是一块超大型的传承之镜,当然,是被使用过的残骸,这玩意是芥川向总部申请来的好东西,它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超凡力量的侵袭,我们的基地在地下,敌人从地表直接杀进来不太现实,但直接来自地下的侵袭,还是不容易防御的,有了这东西,基地就会安全很多。” “传承之镜你应该知道吧,链接者觉醒超凡的必要材料,百分之八十的传承之镜都以镜子的形态存在着,和传承之镜中的英魂不契合的人就算拥有了传承之镜,也只能当普通的镜子用,而适格的链接者,对着传承之镜,则会映照出对应的英魂形象,契合度越高,镜像就越清晰。” 工藤优一简略的解释了一下,又指了指走廊上分部的平均且对称的门。 “这里面都是些...防御工事。” “嗯,你可以这么理解。” “第九层是基地的最底下一层,也是最重要的一层,会议室,封印之间,正仓院,都在九层。” “所以芥川下了大本钱,把这里打造的固若金汤。” “刚刚他不是说去拿钥匙了么,封印之间与正仓院连在一起,要想打开这两件屋子,需要所有收藏家的钥匙全部凑齐,少一柄,都开不开。” 说着话,工藤优一带着上杉清来到了走廊的尽头,微微用力,推开了一扇木质的古朴日式大门。 这里应该就是工藤优一口中的“会议室”,但上杉清万万没想到,超凡者的会议室,竟然和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同。 物理没有灯光,提供照明的是无数散发着温暖荧光的手臂粗细的蜡烛。 蜡烛伫立在近两米高的金黄烛台之上,居高临下,像是无数闪耀的星火,如梦似幻。 整个会议室的顶棚,是一块通透澄澈的玻璃窗,如同水晶一样,毫无瑕疵。 在这块水晶障壁之后,上杉清放眼望去,竟然是无穷无尽的星空! 这里是地下九层,天花板上,却闪烁着在光污染严重的东京都已经看不到的明亮星空。 烛台之侧,有无数看上去就古色古香,绝非凡品的古董饰物摆放,还有几尊高大且狰狞,栩栩如生的鬼神雕像列阵在旁,这些装饰品的正中心,则是一张犹如白玉铸成的圆桌。 这张圆桌有些像西方骑士聚会的圆桌,桌旁有整齐的墨色宽大座椅陈列,上杉清数了数,这里一共有九把椅子。 其中有三把椅子的面前桌上,摆放着用墨笔写就的汉字标牌。 分别是“罗生门”“侦探”“未遂之罪”。 这可能就是收藏品协会现有的三名收藏家的代号。 前两个,他都已经知道是谁了,所以才做出这种判断。 上杉清与工藤优一进入会议室之后,沉重的木质大门自动闭合。 烛光与星光交映,洒在白玉圆桌与鬼神雕塑之上,将气氛映衬的神秘而又暧昧。 工藤优一坐在属于自己的座椅上,舒适的放松了肩膀,表情变得轻松了几分,他对上杉清使了个眼神。 “随便坐吧,怎么样,这会议室是我设计的。” 上杉清沉吟片刻,很肯定的说了两个字。 “有钱!” 工藤优一翻了白眼,似乎有被冒犯到。 “这片无垠星空,是我直接从国家天文部截取的影像,直接投影在了这片水晶壁上,阴阳师擅长夜观星象,占卜吉凶,这是为了以后的收藏家中可能出现的阴阳师同伴准备的。” “那些鬼神雕像,是这些年来,我们剿灭封印的鬼神神像,他们用神像作为寄托,蛊惑信徒,引导仪式,被我们发现,消灭,然后将神像收容在这儿。” “这些蜡烛,都是协会那些科学家们研究的副产品,里面混着安神香,能提神醒脑,有助冥想,还有降低沉沦几率的功效,放在外面,可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 工藤优一颇为自豪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设计观念,不过看上杉清一脸敷衍的神色,就知道说了都白说了。 他语气一顿,换了个话题。 “清,你最近变了很多,小心不要沉迷在杀戮之中,那样很容易沉沦的。” 上杉清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道:“我变了...有么?” “当然有啊,你算没算过,今天你杀了多少人了?” “东文宇麾下的那些杀生级的秘仪者,基本都死在了你手里,这种程度的杀戮,非常容易让超凡者失去本心,被鬼神趁虚而入,你到现在都没有沉沦的征兆,简直就已经是奇迹了。” 工藤优一的话让上杉清若有所思。 他不是没有陷入过沉沦,而是被人从沉沦中拯救了出来。 他又想起了那道慵懒且随性,犹如出水莲花的倩影。 “杀戮,会加速沉沦?” 上杉清止住了心中杂念,看似随意的问道。 “不完全正确,但是有这种说法。” “凡人灵魂的恨意与怨气,会蒙蔽超凡者的灵感,让他的心防变得薄弱,所以这世上很少出现超凡者大肆屠杀普通人的事件,这对他们也没好处。” “在这方面,超凡者的灵魂效果要比凡人灵魂的还更好。” “所以,超凡者之间的战斗,就算分出了胜负,也要小心对方的最后反击,及时补刀,别像电影里的反派一样,说一堆废话。” “今天死在你手里的秘仪者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你以为我为什么不用灯光照明,而是点燃了安魂烛啊,我实在是怕你陷入沉沦,那种滋味可不好受。” 迎着工藤优一有些担心的眼神,上杉清微微的笑了。 “多谢关心,我没事。” “优一,我从未改变。” “可能是我藏的比较深,但我从没有说过...我是个好人啊!” 第三十三章 明心 工藤优一眯起了眼,似乎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好友。 他深深的看了上杉清一眼,垂眸道:“是这样么?” “在我的印象里,你可是个讲道理的人啊,当初远坂虎招惹了你,你不是也就打他们一顿就算了,可今天你杀伐果断的,不像当初那个你啊...” 上杉清毫不犹豫的开口。 “你知道我的,优一,人如何待我,我如何待人。” “远坂虎那些不良,说到底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之徒,他做的不是好事,但也讲道理。” “所以我也先和他们讲道理,实在讲不通,才动的手。” “今天我遇到的这些敌人,能和我讲道理么?” “我不杀人,人就杀我,我没得选啊。” “这世上总有些事身不由己,人活在世上,不能单单的为自己而活,那太自私了。” “今天救了东文真希,我可能惹上了额外的大麻烦,最后连家都没了,但我不后悔。” “因为我相信,今天换了师父在这儿,也会同样出手,师父不在,我这个做弟子的,理应代劳。” “杀人我是第一次,斩鬼我可是熟手了,也没什么不同,不是么?” “人知鬼恐怖,鬼晓人心毒。” “管他是人,是鬼,还是神,谁要杀我,我就先砍了他。” “这就是我学剑的初衷,我之本心,毫不动摇。” 他的话语隐含着锋芒,眼眸中仿佛藏着一柄刃光潋滟的利剑,就算是天塌地陷,覆海崩山,都难改他心意。 工藤优一默默的与上杉清对视了一眼,突然毫无征兆的愉悦的笑了。 “芥川曾和我说过,剑士多半都是些固执的人,因为他们要锤炼出一颗坚定的剑心,就必须在自己的道路上毫不动摇。” “现在我是见识到了。” “那么,这样的你既然来到了这里,是不是就代表你做出了决定?” 上杉清点了点头,他跟工藤优一没必要玩虚的。 “我在餐厅当过帮厨,也在便利店做过收银员,放假的时候还经常出去扮玩偶发传单--我并不抵触给人打工。” “我与师父请教过,他对平安京和新选组这种政府组织似乎颇有意见,对收藏品协会倒是并不算讨厌,所以,虽然芥川桑给我的第一印象蛮差劲的,但我也并不介意与他共事。” “为了生活下去,我做过更多勉强自己的事情,况且...收藏品协会的待遇,应该是我打过的工里最好的一个了。” 声音顿了一顿,上杉清表情变得更认真。 “优一,我这人记仇的,东文宇和源龙海,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而且,这种只能被动的防守反击的状况,我实在是受够了。” “我剑术还算拿得出手,但还到不了一骑当千的程度,我原本以为,这个世界就算危险,敌人也不过是那些鬼神罢了,一人一剑,安身立命也就够了。” “现在看来,最麻烦的还是人。” “既然如此,那我何必装淡泊名利的清高?” “东文觉能白手起家,建立起一个黑夜帝国...我就比他差么?” 上杉清深吸了一口气。 上辈子他开局血崩,到了最后有些起色,却也不算成功人士,只不过是个996的高级社畜。 这一世看似开局也是血崩,但却逢贵人相助,身上还有外挂般的百鬼绘卷蜃气楼,若是还平平庸庸,碌碌无为的过一生,未免也太浪费了。 之前,他不知道这个世界被超凡渗透的如此严重,他的目标还是爬到上层社会。 现在,他想要更多。 最起码,要强到无论人,还是鬼神,都不敢招惹自己。 心中念头转过,他直直的看着工藤优一。 “我愿意加入收藏品协会,我这把剑,可以为你们所用。” “但是,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优一。” “东文会正逢动乱之时,这是千载良机,虽然东文觉可能是诈死,但里面也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若是能借东文真希这杆名正言顺的大旗,趁机起事,击溃东文宇,那东文会的果子,恐怕大半会落入我们囊中,这足以让我少奋斗几十年。” “优一,我是个俗人,我也贪心。” “我没有谋夺师父旧友基业的意思,但是...我要是帮东文真希坐稳了东文会二代目的位置,她怎么也要有所表示吧?” “我听说东文会是走私起家的?” “嗯,黑帮的传统买卖,是吸劳苦人民的血,我不喜欢。” “但是走私,是吸财阀和政党的血,我不介意。” “我若是帮东文真希斩了那帮逆党,这走私的生意,分我一杯羹,是不是也不过分?” 工藤优一听了上杉清的话,默然半响,继而缓缓的点头。 “我就知道你打的这个主意,你想借用收藏品协会的势力作为后盾,来对付东文宇是么?” “哈,若是别的黑帮,恐怕芥川不会同意,超凡者介入凡人黑帮,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但是东文会...他视东文会背后的鬼神如同眼中钉,肉中刺,你们目的相同,利益与共,估计会谈得来。” “...” “你能与我说这些,说明你没把我当外人,我很高兴。” “放心,就算芥川不帮你,我也能帮上你。” “母亲的武装侦探社,现在基本都是我在管,也许那些强大的鬼神,我对付不了,但提供情报支援和解决一些喽啰炮灰,我还是绰绰有余的。” 上杉清心中有些感激,又有些疑惑。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他索性问了出来。 “优一,你帮我太多了...为什么?” 他话只说了一半儿,但工藤优一立马会意。 这位收藏品协会的侦探,看着上杉清,表情变得和煦到有些肉麻。 “你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帮你?” “嗯,你值得我投资,我知道你性格,现在我帮了你,以后我有用到你的时候,恐怕一句话就能收获一个超强的打手--这些都是套话,但我确实也这么考虑过。” “这不是主要原因。” “清,你知道我的能力是什么吗?” 上杉清思索了几秒,有些犹豫的说道:“超推理?” 工藤优一连连摇头。 “不,那只不过是个托词,我天生就具有【思维殿堂】,过目不忘,思考比普通人要快许多倍,智商也很高,这都不是超凡能力。” “这世界上人这么多,总有几个不同寻常的存在,我...就是其中之一。” “我真正继承自江户川乱步英魂的能力之一,叫做【明心】。” “明善恶,识人心。” “我能感觉到别人对我的善意和恶意,也能轻而易举的判断出这个人有没有对我撒谎。” “清,这个世界上谎言太多了。” “我的父母,我的亲人,我的同学,我的部下。” “各种各样的理由,或是微不足道,但却真实存在着的各种谎言,已经让我有些不堪其扰了。” “直到我遇到了你。” “也许你没什么感觉,但你从未对我说过谎。” “对我来说,这难得到珍贵的地步。” “我没有朋友,那些人情往来认识的人,我从没有把他们当过朋友。” “在我的观念里,只有不互相欺骗的人,才能称得上是朋友。”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清。” “我不帮你,我帮谁?” 第三十四章 君子之交 上杉清并不是个不会说谎的人。 他只是不喜欢对朋友说谎,尤其是工藤优一这种很擅长为别人考虑,很懂人情世故的朋友。 对敌人嘛,他百无禁忌。 有些时候,某些话他不想说,工藤优一就会止住话头,不去追问到底--这是一个成熟稳重,交往起来很舒服的人,他俩之间的交情,有点君子之交的味道。 谁都有秘密。 对于上杉清来说,所谓的朋友,就是能互相的容忍对方的缺点和秘密,在困难之时互相帮助之人。 仅此而已。 工藤优一说的也没错,这位大侦探算是把他的性格看了个通透,他受了工藤优一这么多照顾,若是某一天需要帮助的人角色互换,就算是刀山火海,上杉清也不会有二话。 他不愿意让帮助过他的人寒心。 “有些严格啊,优一,你这样会成为孤家寡人的。” “如果大家都撕破伪装,坦诚相待的话,这世上的人情往来,恐怕就不复存在喽。” 上杉清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了这么一句。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本来就是由无数谎言编织而成的,生活中,学习中,工作中,对于一些解释起来很麻烦,且无关紧要的小事,一个恰如其分的谎言,会省很多麻烦。 如果工藤优一连这种程度的谎言都忍受不了的话,那么所谓的“社交”对他来说可能是一种煎熬。 怎么说呢... 上杉清突然觉得工藤优一有些可怜。 工藤优一却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嗨,这么多年来,早习惯了,连我亲生父母都时不时糊弄他们的儿子我,我又怎么能指望所有的人都以诚待我呢?” “忍着呗,死不了人的。” “再说,不是还有你么?” “说实话,清,若是没有你,我不会在学校呆那么长时间的,我可没兴趣和那些高中生玩友情游戏。” “和你聊聊天,真的是我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了,你真是我的救命良药~” 上杉清听着这话都起鸡皮疙瘩了--情真意切是不假,但由一个男的说出来,也太恶心了。 他用嫌弃的眼神扫了工藤优一一眼,很浮夸的打了个冷颤。 “山崎小姐见过你这幅模样么?把你的深情用到正确的地方,正确的人身上,算我拜托你了,谢谢。” 工藤优一无所谓的耸耸肩。 “在佳奈酱的眼里,我是完美无缺的,就算他见到我最狼狈的模样,也动摇不了我在她心里的形象。” 上杉清眼神立刻变得暧昧了起来。 “哟!佳奈酱,真是亲昵的称呼呢,我说你怎么也对那些小女生的告白敬谢不敏,这是早就心有所属?” 工藤优一没有丝毫的尴尬与羞涩的神色,他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是啊,佳奈是我从小到大养成了好久,培养成与我性格最契合的未婚妻人选--我没跟你说过么?” “你说过个p啊!”--上杉清本来想这么吐槽的。 他脑筋一转,抓住了这段话的重点,临时改了口。 “从小到大?” “...” “你几岁?” “十六岁啊,我和你同级你不会忘了吧。” “...” “山崎小姐多大?” “二十四岁。” 上杉清听了工藤优一不假思索的回答,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非常怪异。 “你是从几岁开始进行你的【养成】的?” 工藤优一装模作样的掐指算了算,认真道:“大概是...七岁?” 上杉清顿时就惊了。 “你是变态吧?” 谁家孩子七岁就开始养成未婚妻啊!还是个比自己大七八岁的少女,你七岁的时候她都快上高中了吧! 工藤优一一副你大惊小怪的表情,有些不以为意的摇头。 “这种年龄差不罕见啊,我也没办法,清,我不是普通家庭,我对于自己将来的妻子具有选择权,但是选择的范围,是由我父母圈定的。” “我有能力去反抗,但我不能那么做。” “特立独行,叛逆行事不是什么好事,起码在日本不是什么好事。” “我生在工藤家,就一定要承担工藤家的责任,好多人都是如此--比如芥川,你以为他想扮演成另一个人么?家族传承,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将来要结婚,妻子一定要是门当户对的。” “我父亲在樱田门位高权重,我外公在警察厅人脉根深底厚,我高中毕业,应该会考东大,出来直接进行公务员考试,再去警视厅警察大学走走过场,然后进入警界,顺理成章的接过家族的资源。” 工藤优一的无奈的摊了摊手,虽然神色有些黯淡,却没有很抵触的表情。 可能他已经把这个当成了他的责任,他的义务。 “佳奈是未婚妻人选里我看的最顺眼的一个,性格和容貌都是上佳。” “于是,我就将自己优秀的一面展示给她看,让她对我产生好感,最后在与她的接触中,潜移默化的影响她的性格,让她成为与我最契合的类型--你情我愿,两情相悦,皆大欢喜,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先不提一个七岁的小孩子怎么让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产生好感,上杉清皱着眉思考了一会这段话,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是哪儿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 到了最后,他喃喃道:“嗯...总觉得你做出了渣男发言,但是我却挑不出你的毛病...” “这真的不算欺骗感情么?” 工藤优一和上杉清交情好,对于这种有些失礼的话不在乎,但并不妨碍他做出很犀利的反击。 “哦豁,明明没有接受人家告白,却金屋藏娇,开始和学院妻进行同居生活,还和师妹不清不楚的上杉君竟然说我是个渣男呢。” “这感觉还真是一言难尽呐,感觉有被冒犯到。” 上杉清被噎在当场,一口气没上来,好悬没憋死,他想了半天都没法反驳,到了最后只好有些无奈的摇头。 “我和凛可是清清白白的,你不要乱说!” 工藤优一诡异的一笑。 “这么说,前半句你不打算反驳了?” “啧啧啧。” “清可真是个好男人呢,值得我学习,放心,照这样发展下去,将来你被柴刀的时候,葬礼我肯定给你请最专业的的团队!” 工藤优一坏笑着拍着胸脯,上杉清虽然有些被堵得说不出话,但是对这种朋友间的揭老底并不反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位大侦探也没说错。 就在他想赶紧转移这个尴尬的话题的时候,几声敲门声响,随后,会议室的木门被轻轻推开。 芥川龙之介缓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容。 “打扰两位【好男人】的情感交流会了还真是抱歉。” “不过,先生们,时间宝贵,我们先谈正事,如何?” 第三十五章 收藏品 工藤优一不给面子的翻了个白眼,怼了一句:“芥川,明明是你耽误了时间,这么理直气壮的话,你是怎么说出来的?” 芥川龙之介见怪不怪的保持着微笑,坐到了写有“罗生门”标签的椅子上--这是主位。 东京都的收藏品协会,以芥川龙之介为首。 他从兜里摸出了一把有些朴实的钥匙,放在了桌子上。 “没办法啊,我们那位大将天天不着家,纸醉金迷的,我又管不了他。” “今天我运气好,只开了十分钟的车,就在他的第三任女友家里找到他了,钥匙运气不好,我把那位出没的地方逛个遍,你十二点前能见到我就算我动作麻利了!” “还好,我的苦日子怕是到头了,我们应该会有更加顾全大局的大将加入了。” 芥川龙之介意有所指。 上杉清却又是一口老槽卡在了嗓子眼。 听这意思,那位“未遂之罪”前女友得有一个加强连呗? 这啥组织啊? 收藏品协会? 怕不是渣男协会? 这芥川龙之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刚见面的时候,就恩威并施的探自己的底,给他的第一印象很一般。 他轻咳一声,止住了话题往不对劲的方向发展的势头,开始说正事。 “芥川桑,冒昧打扰,请多包涵。” “我这次的来意,想来你也猜的到。” “有优一在,大家都算知根知底的人,我也不跟你玩无中生有,空手套白狼的那一套了。” “长话短说,你要剿灭东文会背后的大江山鬼族,我要东文宇的项上人头,我们有共同的目标。” “虽然我势单力孤,但还有手中的剑可堪一用,东文会大小姐的虎皮大旗,我也能扯起来,这就是名正言顺发难理由。”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合作,各取所需,如何?” 上杉清这话说的可谓是相当的直白了,他并不是不会话术,但芥川龙之介恐怕对自己的情报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这时候再玩虚的,没必要,徒惹人厌烦。 他没想到的是,芥川龙之介的回答更加的直白。 “可以。” 芥川龙之介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变,吐出了掷地有声的两个字。 这可让上杉清接下来的说辞都憋回嘴里了。 “有没有上杉君,那些鬼族我都是要对付的,往小了说那是私仇,往大了说,我们收藏品协会就是干这个的,这属于公干。” “分内之事,上杉君愿意来帮忙,那我求之不得。” “这事就这么定了。” “那,上杉君,下一个话题,我提的建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芥川龙之介指的是“加入收藏品协会”这件事。 上杉清抿了抿嘴唇,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原来如此,芥川桑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嗯...” “可以。” 他回敬了相同的两个字。 收藏品协会其实有一个最吸引他的地方。 自由。 并不是绝对的自由,而是和其余的超凡组织相比之下,那额外难得可贵的自由。 日本政府是什么尿性,他可是略有耳闻。 政府机构的等级森严程度,比职场和学校还要严重千万倍,而且他师父的人脉,在平安京吃不开,在新选组也有限,恐怕也没什么优待,那么...从一个后辈踏踏实实的干起? 说实话,如果不选择入赘一个豪门华族作为晋身之梯的话,那就算他再天才,爬到高位的机会也渺茫,那种地方和这看上去有些松散只有的收藏品协会截然不同。 阶级固化,门阀林立,等级森严,有新锐冒头,要么被同化吸收,要么被联手摁死,这就是日本的现状,各个行业,各个领域的现状。 而收藏品协会,具师父所说,属于新兴的“舶来品”,和日本的大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也不知道有多大的后台,竟然也能在东京都站稳脚跟。 那选择这里,也不算很糟,反正一开始的合同也就只有三年罢了,三年后,他才十九岁,正是好年华,想跳槽完全来得及。 就算有什么变故,凭借师父的人脉和实力,也能给他兜得住底,想要脱身不难。 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绝对不是因为月薪太高了,还有赠品性质的见面礼。 听了上杉清肯定的答复,芥川龙之介长舒了一口气,露出了带着几分真心的笑容。 “这真是我这几个月以来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他站起身来,郑重的向上杉清伸出了手。 “欢迎你,上杉君,你是我们收藏品协会的第四位收藏家。” “请放心,收藏品协会,不会让你失望的。” 上杉清也站了起来,不过却没有伸出手。 “别急,芥川桑,我有个小小的条件。” 他轻描淡写的说道:“东文会陷入内乱,我想趁机捞点好处,具体怎么做,我会自己筹划,但是我需要收藏品协会的势力作为我的后盾--若是那东文觉诈死还生,阴我一招,把我应得的酬劳给吞了回去,我需要你们帮我。” 芥川龙之介微微皱眉,沉吟道:“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 “上杉君,十分钟之前,潜伏在东文会的外勤特工发回来线报,他们取到了东文觉尸体上的血样,经过了化验,与东文觉的dna完全吻合。” “也就是说,那个身首分离的,就是东文觉本人,东文之蛇,恐怕真的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上杉清和工藤优一都有些色变,但旋即又陷入了沉思。 “不过你得担心也不无道理,那个老狐狸很有可能留下后手,他不会那么白白死去。” “请放心,你既然加入了协会,就是自己人,我会动用芥川家的人脉来帮你。” 芥川龙之介露出了很有底气的笑容。 “芥川家深受夏目先生的提携,经过了近百年的经营,掌握的是日本的笔杆子--那些【国民教师】的话,没人可以装作听不见。” “这份人脉,能够辐射到各行各业,再加上我们的大侦探那边使使劲儿,就算他东文觉神机妙算,也得认栽!” “尽管放心去做吧,上杉君,现在的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与芥川龙之介对视了一眼,上杉清轻笑一声,伸出了手。 两只同样白皙而有力的手掌握在了一起,一触及分。 上杉清轻声道:“芥川桑如果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和我如此坦诚相待的话,这一幕可能会提前上演的。” 芥川龙之介带着歉意的笑了笑。 “嗯,我明白上杉君的意思,但是我之前并不算了解你,闻名不如见面,上杉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是要去试探一下,亲眼见一见的。” “待人接物,为人处世,言辞谈吐,心机城府--我总要做到心里有数。” “别怪我功利,上杉君,如果你只是单纯依仗武力的莽夫,就算你身后有上泉剑豪支持,我也不会对邀请你加入我们这么执着。” “一个天资超人的剑士固然难得,但还不至于非他不可,但一个处变不惊,进退有度,应变能力极快,对我的软硬兼施应付的滴水不漏的天才剑士,可真算是难得一见了。” “我真的很需要让人分担一下我肩膀上的重担,你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上杉清似笑非笑的反问道:“那芥川桑就不怕惹怒了我,对你敌视?” 芥川龙之介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倒不至于,我们的侦探说过,只要没有触及到上杉君的底线,你就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而且,这种程度的【意外】,应该不会影响你的主观判断。” “那天你的行为和你现在做出的选择也证明了这一点。” “...” “闲聊一会儿再说吧。” “大侦探,去领上杉君换一身儿行头,我正好先打开正仓院,等你们回来,就让上杉君选个满意的收藏品。” 上杉清闻言,心中微微一动。 这是... 要发装备了? 非正文,答书评问 非正文,可跳过,回答一些书评的问题。 书评我基本上都看过,有些问题我也认可,有的地方我也修过,当然,修哪儿了我没说,太琐碎了,修的程度也不值得重看一遍,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若是有新读者发现正文内容和间贴不符,应该就是修过。 不过主线大纲,人设,和女主应该是修不了了,这东西是铁打了,扑街也认了。 今天捡几个书评区讨论的最多的问题多嘴几句。 话说在前面,我不是第一次写小说了,我知道,那些提出问题的人,可能早就被我毒跑了,剩下的人,应该都是能接受我的文章的,彼之仙草我之毒药嘛,这道理我懂,我说这些可能都是无用功,没事,就当聊聊天。 首先呢,是主角渣男的问题,这个我认哈。 先不说我是感情戏苦手,严格来说,只要不是单女主或者无女主的文...那个主角不是渣男? 有不少读者拿海底的书和我的比,这是我高攀了,起点一共有两个作家我把他们所有的书都全订了,一个狗海底,一个三渣,领域不同,但都算是顶尖儿的作家。 海底的人物塑造和日常描写真的是厉害,可就算这样呢,北原老爷一生一世2.5双人不还是被喷渣男喷的不行了,我这离他功底差得远,被喷太正常了。 你该喷喷,我该写写,开头那几张就说过,不是单女主,我这可不算是欺诈啊。 顺便说一下,凛真不是雪里人设。 之前在间贴里看到一个说杏子优等生被霸凌不切合实际的,尤其是新学校,切不切合实际我不知道,我毕竟不是日本人,但在影视作品里,这种桥段不新鲜,被霸凌和学习成绩没什么关系,看人际交往和性格,至于新学校会重视这个,先不说日本的学校学生自治严重,学校管得没那么多,霸凌可不仅仅是肉体暴力,语言暴力和冷暴力谁能管?何况以那种胆小怕事,逆来顺受的性格,就算被欺负了,会去跟老师反映么?这个桥段我觉得不至于算的上毒点。 然后是芥川龙之介初登场的那段剧情,可能是我描写的有些偏了,我本意是芥川龙之介伪装成警部出场,试探主角的性格能力,没能得逞,最后开诚布公的揭示超凡世界的一角,向主角发出了邀请。 有读者说,这态度不太像邀请人的态度,但是我觉得你拉人入伙,不能只道听途说吧,亲自去探探底还是很有必要的,也许是我前面描写的太过用力,没铺垫好,气氛有些剑拔弩张?这一段儿等我有时间了好好修修,不过最近是没空了。 人设这个东西,真的是见仁见智,太容易被脑补带偏了。 我之前看了个书评,说是上泉秀川去威胁芥川龙之介,一点也不像个德高望重的剑豪。 我寻思这个德高望重不是完全是你脑补的么。 我啥时候加过这个人设了。 我一直有提,上泉秀川年轻的时候,也纨绔过,少年执剑,意气风发,结交各路好友,快意恩仇,踢馆和吃饭喝水一样,脾气可不算好,后来有了家室,安稳了许多,也变得善于经营人脉,但骨子里的东西没那么容易变。 当初女儿遇险,这人直接杀到梦镜世界,不管不顾,拔剑就斩。 这是个护短的,你动他衣钵传人,不拔剑直接砍了你已经算是克制了,你还指望他德高望重的和你心平气和的说话? 啧... 难顶。 有书评说我对话太多,剧情有些拖,这个我自己也发现了。 我之前是写同人的,同人嘛,不需要立人设,剧情脉络也清晰,和这本书的性质完全不一样,所以我写起来也有些患得患失,有些东西怕说不明白,立人设也怕不清晰,就有些啰嗦,对原创剧情的把控也有些力有未逮,我尽力学习尽量改吧,反正新人嘛,扑一本练练手再正常不过了,就当交学费。 至于水文...真不至于,没上架水文图个啥啊,我至今应该没写过跟主线完全无关的剧情,很多地方其实都埋了伏笔。 嗯,上泉凛的能力没有极限不是我突发奇想,也不是我设定脑瘫,她爹只说过她的能力,没有极限是她自己说的,话就说到这儿,后文会有解释。 不会出来一个妖魂就是女的,最后都收为后宫,女主角基本都登场完毕了,只是花费的笔墨不同,有的还没开始活跃罢了。 至于最后几双人,我不撒谎,真没想好。 还有,我记得有读者吐槽过,前期有一段儿设定抖得太频繁,看着有些烦,这个我在第一卷卷尾语里还特意提过。 在这里稍微解释一下。 那时候,我这本书快到十万字了,结果还没来试水推,可能有的读者不知道这是代表什么,要是一本书没有试水推,那就只能赶紧上架吃全勤,没有推荐,没有流量,没有读者,每天写个四千字吃低保,草草完结。 对一本书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推荐位,没有之一,质量都在其次,当然,有质量的书一般不会少推荐。 我当时十万字没来推荐,心里凉了半截,觉得这本铁定是扑了,寻思着就赶紧抖抖设定,然后把支线砍砍,写个五六十万字就完结算了,有始有终也不算太监,咱下一本又是一条好汉。 所以我就把以后慢慢抖的一些设定集中写出来了。 结果没曾想,没写几章,试水推来了。 我当时心情非常复杂,难以言说。 编辑大大都给推荐了,咱也不能这么随便的干活了,我就只好有些强硬的把剧情掰回了正轨。 我说这些不是找理由,只是表示抱歉,我觉得应该挺影响阅读体验的,能坚持到这儿的,都是真爱,感谢大家的包涵。 应该还有些想说的,但是想不起来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本来这些事儿应该放到第二卷的卷尾语的,但是不出意外,第二卷应该会在上架后才能写完,我就提前说了,提出问题的人能不能看见我管不着,但说不说,是我的态度。 更新的问题...我一天五千字真不算少了,我不是全职,每天回家七八点,吃完饭小九点,啥都不玩就开始码字,等到十一点能码完两章就算快的,最近还得攒稿子,自从写了这本书,我俩月没碰过百闻牌了,铃鹿御前的ssr我都抽齐了,也没机会去体验体验。 当然,上架是会爆更的。 最后,想建个书友群,不知道有没有愿意加的,如果有在这儿留个言,我看看数量,太少了我就不建了,没人加可太尴尬,有点丢人。 就这些吧,困了,去睡了。 嗯...最后感谢诸位的支持,请放心,这本书是绝不会鸽的,我能承诺的不多,但这个一定可以做到。 第三十七章 元明镜 正仓院是位于奈良的仓库,位置在东大寺大佛殿西北面,奈良时代的天皇崇尚佛法,将日常用品和珍藏物品交给东大寺保管,久而久之,就发展成了一个宝库的雏形。 收藏品协会的宝库既然敢叫“正仓院”,那绝对是有东西的,再加上收藏品协会的性质,正仓院里的藏品...恐怕并不是凡俗之物。 说实话,上杉清有些好奇,他看的书多,知道的杂七杂八的知识不少,但是超凡之物,他真的没怎么见过。 超凡之鬼倒是砍过不少了,也没见爆个装备啥的啊。 思虑之间,工藤优一起身,向上杉清甩了个眼神,示意他先跟自己走。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会议室。 出门,在镜子做地板的走廊上走了数十米,右手边第三扇门前,工藤优一停住了脚步。 他在密码锁上随便的摁了几下,将手掌按了上去,几秒种后,一阵绿光闪过,很有现代科技机械感的推拉门自动打开了。 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工藤优一率先踏进了房间内。 “这里是【衣帽间】,专供调查员与收藏家取用装备的地方。” 工藤优一伸出双臂,转了个圈,像是在跳圆舞曲一样,有些自豪的把这里展示给上杉清看。 四周是充斥着奢华气息的衣架,上面有各式各样的华丽衣裤。 “算上你,东京收藏品协会共有十七名调查员,四名收藏家,这里面的东西,你们有权限取用。” “选一套吧...算了,你的审美我不敢恭维,我没见过你穿除了运动服以外的常服。” “我帮你选一套,站着别动!” 工藤优一退了几步,用一种很暧昧的眼神打量了上杉清一圈,有些感慨道:“嗯,你这身材倒是个衣服架子。” “长得也还行,就是这双眯眯眼有点破坏形象啊。” 工藤优一一副大为可惜的模样让上杉清有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唯独你没有资格这么说我!” 之所以这么吐槽,是因为上杉清这位好友...是个和他一样的眯眯眼,他俩不相伯仲,难分高下。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嗯...你这身高能撑起这种衣服,不错不错,赶紧去换了给我看看!” 工藤优一没接上杉清的话茬,而是在衣架中穿梭,很快便选了一套行头,有些嫌弃的丢给了上杉清。 “那边有换衣间,你这身运动服赶紧丢了吧,穿着都掉价!” 上杉清懒得和工藤优一斗嘴,他抱着衣服,挤进了房间一角的换衣间。 两分钟后,换衣间的布帘被拉开,一个崭新的上杉清出现在了工藤优一的面前。 黑色的修身马裤紧贴在他修长的腿上,到了膝盖下方十公分的地方,被一双精致的皮质长筒骑士靴截断,整体给人一种飒然的严肃感。 上半身是一件看上去很简约的纯白衬衫,上杉清微微整理着衬衫的袖口,抬眸与工藤优一对视,神色有些满意。 刚刚他照了镜子,人靠衣装还真不是说说而已,这一身看起来就很昂贵的打扮,将他的气质与颜值又拔高了一截儿。 工藤优一更是啧啧有声的点着头。 “可以可以,你这模样去牛郎店,估计能免试录取,小嘴再甜一点,混个头牌问题不大。” “嗯...还缺最后一样东西。” 往前走了几步,凑到上杉清身前,工藤优一打开了手中的一个墨黑色的盒子,从中取出了一副精致的复古金丝眼镜--还配着一条金色的眼镜链。 这是一幅平光镜。 将金丝眼镜驾到上杉清的鼻梁上,工藤优一猛地一拍手掌,退后一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不知是什么原理,这明明只是个平光镜,但是上杉清的眼睛看上去却被放大了一些,让他的眯眯眼变得正常了许多。 “好了,这就是我们的制式装备了。” “你等着取再一套回家备用,以后出任务就穿这个。” 上杉清有些无奈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上辈子是戴眼镜的,对这个倒不算很抵触,只是有些不解的道:“你让我戴着眼镜去砍人?” 工藤优一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着上杉清。 “你就不能在打架的时候摘下来?随便往哪个兜里一放就行了,这东西看着娇贵,其实结实的很,坏不了。” “你这一身的衣服裤子加上鞋,都不如这一副眼镜值钱,你知道么?” “那些衣服是制式装备,流水线制造,这副【元明镜】可是先知者中的能工巧匠出品,纯手工制品,丢到外面的拍卖会上,有价无市,平安京和新选组都没有这种技术,在东京,我们协会可是独一份儿。” “...” 工藤优一看着上杉清的表情有些不以为然,有些怪异的说道:“你...该不会以为这都是些普通的装备吧?” “别闹,这都是协会的研究员花大量心血,不断完善改造的【纳灵型】装备,可不是那些专卖店里的观赏品啊。” “你把灵力灌注在这上面试试!” 上杉清有些默然的皱起了眉。 他可没有“灵力”。 看到了上杉清的反应,工藤优一恍然大悟。 “哦,是了,你们剑士是修行者,应该不叫灵力。” “恶鬼身上的叫鬼气,神明身上的叫神力,阴阳师叫灵力,链接者叫魂力,你们剑士应该叫...气?” “我叫灵力叫习惯了。” “反正都是一种东西,用来形容超凡力量的名词罢了。” “超凡者之所以与普通人有明显的区别,就是因为他们的灵感足够高,灵魂足够强大,可以用意念驱动这世上存在的超凡力量,纳为己用。” “你把气灌注到这衣服和眼镜上试试!” 上杉清有“蜃气”。 自从他的百鬼绘卷完全觉醒之后,他就已经能驱动蜃气楼中的蜃气,来达到一些简单的目的--比如遮雨防风,至于防卫刀剑嘛...现在他拥有的蜃气的量还不够。 被他灌注到百闻牌中,夺取自鬼神的蜃气并不会消失,而是会转化成百鬼绘卷中,他的自画像身边的鬼火。 鬼火的多少,就标志着他蜃气的多少,他使用犬神之卷的百闻牌的时候,身后那尊凶猛的犬神虚影,就是鬼火化为了蜃气,继而塑成的。 他只轻轻的往身上的衣服输出了一丝儿蜃气。 这一缕蜃气立刻犹如燎原之火一般,分散在他的衬衫,马裤和皮靴的各个位置。 “纳灵型的装备,对超凡力量的接纳度很高,能充分的发挥超凡力量的作用,虽然那些先知者里有不少企图用科学将鬼神彻底剿灭的疯子,但他们出品的东西,确实是难得的精品。” “只要你输入了足够的超凡之力,这件衣服就比坚固的铠甲防御力还要高,它甚至能抵御同样超凡力量的攻击。” 上杉清对工藤优一的话恍如未闻,他有些新奇的再次将一缕蜃气输入到了金丝眼镜当中。 一刹那间,他的眼前有一瞬的模糊,然后,在他眼里,工藤优一的身上就亮起的淡淡的白色荧光。 “元明镜的作用是侦测秘仪者和鬼神夺舍之人,也能探测出隐藏于人群中的超凡者,与人相关的超凡力量,在元明镜中显示的是白光,与鬼神相关的,则是红光。” 这东西的功能和上杉清的“心眼”重复了。 不过...戴着还挺好看的,这玩意儿让他整个人平添了一些儒雅的气息,有几分西装暴徒的味道。 不错不错,就说这里的福利待遇可以,工作服档次都这么高。 上杉清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三十八章 鬼神之器 等上杉清与工藤优一回到会议室的时候,一份薄薄的协议书已经放倒了上杉清的座位前。 同样摆在协议书旁的,还有一把有些古朴的青铜钥匙。 芥川龙之介已经挂上了悠闲的笑容,把玩着手里的墨玉手杖,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上杉清进来,他眼中一亮。 “不错,这一身很适合你,上杉君。” “合同我拟好了,请签字吧,旁边的钥匙是正仓密钥,希望你能妥善藏好,从明天开始,要打开正仓院,就需要四把钥匙了,而非三把。” 上杉清拿起合同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 大概是那种日本株式会社给员工用的最常用的劳动合同,只不过在后面加了一些合约和福利待遇,与芥川龙之介之前说的没有什么出入。 上杉清很痛快的签了字,问道:“芥川桑,这玩意儿对超凡者有约束力?” 芥川龙之介起身,摇了摇头。 “当然没有,你不能指望凡人的法律,去约束住超凡者。” “那...万一有人违约,怎么办?” 芥川龙之介意味深长的笑了。 “协会自然有协会的手段。” 他说了一句暗藏杀机的话,上杉清却不是很意外。 所谓的法律,也是在国家暴力机关的保障下,才能确实有效的实行的。 要想威慑超凡者,那么自然也需要更加强大的武力,他没有觉得被威胁,给人打工换报酬,他本来也没有违约的打算。 芥川龙之介走到了会议室的尽头,一扇和式障子门前,手杖一挥,门的中心位置就出现一个黑乎乎的小方盒。 几声齿轮转动声响,一个就九宫格形状的锁孔就露了出来。 工藤优一也走上前来,几秒钟后,三把青铜钥匙就被插入到了锁孔里。 上杉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透过燃着蜃气的平光镜片,他清晰的看到,那几把钥匙上,都闪烁着淡淡的荧光。 而这种光芒,在障子门被打开之后,瞬间变得猛烈了起来,让他微微的眯起了眼。 珠光宝气之色一阵乱晃,简直能迷乱人眼,惑人心魂。 “正仓院”内没有什么额外的建筑,只有无数个置物台,整整齐齐的排列着。 被置物台众星拱月围着的,是一个与这装饰风格有些格格不入的透明培养皿。 置物台上五花八门,陈列着各种看上去就上了年头的古董。 栩栩如生的画卷,女子用的铜镜,长枪与盔甲,奢华的珠宝钻石,带着天朝风格乐器,阴阳师的法器与和尚的佛器,文人墨客的文房四宝... 这里就像一个充满着日本历史韵味的博物馆,这个国家每个时期的浓烈色彩,都化为相应的收藏品,被安静的珍藏在这里。 即使是上杉清心志坚定,也不禁有一瞬的失神。 因为这些物品上,无一例外的都闪耀着闪耀的荧光。 这就表示,它们身上带有所谓的“超凡力量”。 “这是鬼神之器。” “我们称它们为--收藏品。” 芥川龙之介走到了上杉清的身边,淡淡的解释道。 “收藏品协会中的收藏,有两个意思。” “一为收容--我们收容为祸人间的鬼神与一切离奇诡异之存在。” “二为收藏--我们收藏超凡脱俗的鬼神之器。” “超凡者可以御使超凡力量,那么某些物品,在长期浸染超凡力量之后,也会发生难以解释的异变,拥有各种特殊的能力。” “打个比方,上杉君,以你的实力,假如几十年如一日的使用一把剑,那么在你的超凡之力的温养之下,你的剑会渐渐的变成鬼神之器。” “鬼神之器这个称呼的含义,就是...能斩灭鬼神的武器。” “这些收藏品,都能在不同的方面,极大的增强超凡者面对鬼神时的战力,这也是我们收藏品协会能够在东京都站稳脚跟的底气。” “也许我们人少,根基浅薄,但我们装备好。” “就是这个意思。” 上杉清没有被这些收藏品迷花了眼睛,他面带思索之色,沉吟道:“拥有这种数量的收藏品...” “呵,使用这些东西一定有什么限制吧,否则现在的东京都一定是由收藏品协会说了算才是。” “这数量太多了...给协会隶属超凡者一人配备几件,什么鬼神对付不了?还用费那么多功夫,去剿灭鬼神的信徒和教会?” 芥川龙之介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没错,确实有限制,但收藏品不能普及,也并不仅仅是限制的问题。” “这些东西虽然看上去多,但并不代表它们廉价。” “有不少先知者的毕生愿望,就是能实现量产鬼神之器的方法,你身上的纳灵型装备,就是他们一次次尝试中得到的副产品。” “但也仅此而已了,至今为止,并没有任何一个人成功过。” “每一件鬼神之器的形成,都要经历一段漫长的岁月孕育,一股足够强大的超凡之力的雕琢,各种意义上的成本都太高了。” “收藏品协会的主要超凡战力,是收藏家与调查员。” “其中收藏家在加入协会的时候,会获赠一件收藏品。” “而调查员拥有使用【绩效】来换取收藏品的资格。” “除此之外,这间屋子并不允许其他人踏进来。” 上杉清啧了一声,吐了个槽。 “绩效...这里是什么推销公司么?” 芥川龙之介虽然知道上杉清是在开玩笑,但还是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是收容鬼神的绩效,具体的换算方法,有专门的的规定。” “为协会做出贡献,就能换取各种收藏品,增强自己的实力。” “简单,直白,有付出就有回报,我觉得你会喜欢这里的,上杉君。” 上杉清再次打量了一圈置物台上的收藏品,呼出了一口闷气,嘴角弯起了一丝颇感兴趣的笑容。 “听上去很不错,不过看这里剩余的收藏品数量,恐怕换取这东西需要的绩效,不在少数吧?” “算了,不重要,我只是个新人,不想那么多。” “这些收藏品,有什么使用限制?” 上杉清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严格来说,没有什么限制,只不过...” “使用的时候,要注意,是人在用物,而不是物操控着人。”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工藤优一。 他从怀中摸出了一个怀表,摩挲了几下,有些慎重的说道。 “鬼神之器并不是【死物】,清,鬼神可以夺舍,鬼神之器未必不行。” “你应该见过东文会的妖刀吧?” “她手中的妖刀--妙法村正,就是一把凶戾的鬼神之器。” “据说那把刀的每一任主人,都被村正夺去了神智,变成只知道杀戮,给亲人带来无限苦难的不祥之人,这就是鬼神之器可能带来的后果。” “不如沉沦那么可怕,但也绝对不算轻松。” 上杉清若有所思的点头。 芥川龙之介上前一步,笑容轻松了几分。 “人类最重要的进化是学会使用工具,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上杉君,你也不必太过于担心。” “超凡者本来就时刻被悬与钢丝线上,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沉沦都能扛过来的话,区区一件收藏品,夺不去超凡者的心神。” “来吧,选一件吧。” “选一件你喜欢的,作为协会给你的见面礼!” 第三十九章 梦镜裂缝 上杉清没有假惺惺客气的打算。 这算是卖命钱,拿点好东西不过分。 他认真的环视了一周,对于那些琳琅满目的古朴器具视而不见,寻找起了心心念念之物。 他有特别急需的东西。 一把刀。 一把能摧金断玉,斩灭恶鬼的刀。 一把好刀对于剑士的提升,想必不用多说了,一名剑士的实力,九成都在刀上,没了刀,如何杀敌? 日本的刀剑不分家,刀也叫剑,剑也叫刀,经历过自幼的训练和师父的栽培,上杉清最熟悉的武器,还是传统的太刀。 也就是最正统的日本刀。 正仓院里收藏的各式兵器不少,日本刀也有专门的分类,上杉清打眼望了过去,默默的摘下了眼镜,一念之间,心眼洞开。 然后,他快步的走了过去,直直的盯住了一把刀。 那把刀身上蜃气缭绕,延绵不绝,和其余的刀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上杉清艰难的移开了目光,轻声问道:“我可以仔细看看么?” 芥川龙之介欣然点头。 “请便,上杉君,这里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上手仔细端详,不过就只能选一件,这是规矩,请谅解。” 上杉清有些急切的伸手握住了这把太刀的刀鞘。 一股阴冷之意缠绕着他的手臂袭向他的心口,却被他体内翻涌的蜃气同化吞噬。 他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另一只手掌顶住铭刻着百鬼的刀镡,轻轻用力。 一声清脆的剑吟响起,一阵耀眼的寒光绽放,一柄阴森而锋锐的利刃出鞘。 刀刃反射的森然寒光,比月光更刺眼,比雪光更冷冽,映照在上杉清的脸上,给他清秀的面孔平添了几分苍白之色。 “这刃纹有些夸张了吧...” 上杉清有些迷醉的伸出手指,轻拭着刀锋,感受着钢铁刀刃的寒意--他的手指仅仅在这把刀的刀刃上微微一触,就裂开了一个小口,沁出了几滴鲜艳的血珠。 轻微的刺痛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倒不是他意志不坚定,一把好刀对于上杉清这种实力的剑士而言,永远是语言和文字都无法形容的巨大诱惑。 刀刃长有八十公分左右,在太刀里算长刀了,直刃,刀身上的刃纹总体呈直线状,但细微之处却犹如大海的波浪一般,波澜起伏,在上杉清这种专精刀剑的剑士眼里,这是一种动人心魄的绮丽。 日本刀因为其覆土烧刃的锻造法,在淬火以后,刀背形成珠光体,刀刃部分形成马氏体,达到不折不弯刚柔相济的理想效果,而珠光体和马氏体之间的过渡区域,就是所谓“刃纹”。 这把刀的刃纹是最为常见的直刃纹,但是品相确实是上杉清见过的刀中最顶级的珍品。 他以前也没少关注过日本刀的行情,他也曾幻想过,等有了钱,一定要去买一把好刀,但是那些曾经他渴望的昂贵太刀,和眼前这把刀比起来,就有些不值一提了。 上杉清手中用力,将这把刀全部拔出,随手一挥,慢慢的调动蜃气,将其灌注在刀身之中。 很快,一种血脉相连,如臂指使的感觉就在上杉清的心头涌起,这把刀就仿佛他手臂的延伸。 这一刻,自然而然的,别的因素都不重要了,也不必再做考虑。 就是它了。 一个很标准的纳刀动作,利刃入鞘。 就在他在考虑去为这把刀配个剑袋,方便随身携带之时,此刀仿佛听到了他的心意,化为无数的灰黑色的蜃气,涌向了他的右手小臂。 等蜃气散尽,他轻轻的挽起了衬衣的右边衣袖,一个青面獠牙,头生双角,穷凶极恶的恶鬼头颅刺青已经盘踞在他的手臂上。 上杉清冥冥中有感觉,只要他一个念头,这恶鬼刺青就会化为利刃,重新跃入他手。 一直在静静观察上杉清动作的芥川龙之介看到眼前的这一幕,语气有些赞叹。 “说实话,上杉君,我猜到你会选这把刀,这把刀是正仓院里最好的刀了,也是对你最有用的鬼神之器。” “决定了么?选择它?” 上杉清很坚定的点了点头。 “这件收藏品我很满意,多谢你了,芥川桑。” “这把刀叫什么名字?” 芥川龙之介语气一顿,饱含深意的说道:“这把刀是...鬼切。” 上杉清眉毛一挑,问道:“鬼切?” “那把传说中的名刀,砍下过鬼王茨木的手臂,源赖光手下大将渡边纲的佩刀,斩鬼之刃--鬼切?” “不不不,那把刀也是鬼切,但不是这一把。” “这一把...是曾经斩过酒吞童子的头颅,沾染了鬼王之血,源氏大将军源赖光的御用名刀--童子切安纲!”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鬼切和童子切安纲不是一把刀,对吧?” “你错了,上杉君,鬼切并不是某一把刀的称呼。” “鬼切是源氏家传的一种锻刀之法--他们有一种超凡之术,能让斩杀无数恶鬼的名刀,在血与魂的刺激之下,蜕变成更为强大的鬼神之器。” “源氏的那几把宝刀--髭切,膝丸,童子切,都属于【鬼切】。” “你手中这把,是货真价实的童子切安纲,日本最出名的天下五剑之一,百分之百的真品。” 上杉清轻轻的触摸着手臂上的刺青,犹豫道:“可我听说这把刀应该在东京国立博物馆里。” “那把是假的,这把是真的。” 芥川龙之介的语气笃定,打消了上杉清的疑惑。 “上杉君,你眼光不错,这把刀与你非常契合。” “鬼神之器与超凡者契合的标志,就是能与超凡者融为一体,比如这样。” 芥川龙之介一顿手中的墨玉手杖,手杖就变成了一缕黑烟,附着在了他的脸上,化为了几缕玄奥的漆黑花纹,为他增添些神秘的色彩。 “鬼神之器与超凡者愈加契合,威力就会愈大,但也会更容易影响使用者的心智,请务必小心。” 上杉清慎重的点了点头,这种好意的金玉良言他听得进去。 “这把刀的能力是什么?” 他目前对于鬼切的了解,就是“锋利”和“容纳蜃气”,其余的,他一无所知。 芥川龙之介缓缓的摇头,苦笑道:“抱歉,我给不出你准确的答案,因为这件鬼神之器的上一任主人还是那位大将军源赖光,他死了数百年了。” “协会的先知者们研究过这把刀,得出的结论是--这把刀也许能突破梦镜与现实的隔阂,伤害到鬼神的真身。” “上杉君,鬼神是一种非常棘手的敌人,在某种层面上来说,他们是不死的。” “比如,当初八雷神在东京都设立仪式,准备在信徒的祈求下降临,选用的祭品是你的师妹,上泉小姐。” “那件事被东文会的东文觉知晓了,然后他动用了东文会倾巢之力,死伤无数,用人命拖延了雷神教派的脚步,让上泉小姐幸免于难,坚持到了你的师父上泉剑豪的到来,成功获救,这也是东文觉与上泉剑豪之间交情的由来。” “八雷神降临失败,临时夺舍,实力大减,不是上泉剑豪的对手,他夺舍之身被上泉剑豪随手斩为数段,但这对鬼神来说,并不致命。” “一般来说,像八雷神这种古事记中有名姓,现世之中有信徒的【神明】,是很难被完全杀死的。” “和你斩过的赤青双鬼这种小喽啰不同,那种层面的鬼神,只要名字还被人记起,真身就能在梦镜中永生。” “于是,上泉剑豪莽撞的接受了八雷神的【邀请】,进入其梦镜世界,一刀斩灭鬼神三十七,八雷神元气大伤,仓皇而逃,上泉剑豪威名大震,名动京都,这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 “强如上泉剑豪,想要伤害到鬼神,也要深入到敌人的主场--梦镜世界。” “但,如果有这把刀的话...” “也许...不用。” “我不知道这种能力是否真的有效,也不知道这把刀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能力,所谓的鬼神之器,变幻莫测,妙用无穷,上杉君,你还是慢慢摸索吧。” “我唯一能确认的是--世界上这把刀斩不断的东西...不多。” 上杉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了一丝浅笑。 从刚刚芥川龙之介的话里,他得知了一个大八卦的详情,也明白了这把刀可能具有的功效,也算颇有收获。 “我明白了,总之...” 上杉清抬了抬手,露出了半截鬼面刺青。 “我领情了,芥川桑。” 芥川龙之介欣慰的笑了笑,心情看上去不错。 “这是说好的事情,不必放在心上。” “这把刀给你,才是物尽其用,否则就是明珠蒙尘。” “好了,上杉君,我们出去聊聊关于我们敌人的事情吧,我先把正仓院关闭。” 上杉清点头答应,突然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芥川桑,我有些好奇,那是什么,那也是收藏品么?” 他指向了正仓院的正中心,那风格迥然不同的一个大培养皿。 培养皿是椭圆形的,外壁是透明的玻璃,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一道在轻微蠕动的裂缝。 就像镜子被摔破的缝隙活过来了一般。 芥川龙之介不经意的瞥了那东西一眼,应道:“哦,那个啊,那是梦镜裂缝。” 他没有停止往外走的脚步,等所有人都走出了正仓院,他才谨慎的把障子门锁死,将钥匙都妥善收好,才继续开口。 “梦镜裂缝,梦镜世界与现实世界的缝隙。” “我曾与你说过,这世间原本是有鬼神的,但是在世界意志的驱使之下,超凡者发动了战争,将鬼神尽数的封印在了梦镜世界之中。” “日本的那场战役,距今已经数百年了。” “封印不是一成不变的,世界之间的壁障,也不是坚不可摧的。” “时间是最强的腐化剂。” “有些实力强横,拥有大量信徒作为支撑的鬼神,在经年累月的力量积蓄之后,甚至可以在两个世界之间撕裂出一条缝隙。” 说到这里,芥川龙之介的神情凝重了几分。 “鬼神无法影响到灵感不高的凡人,但有两种情况除外。” “第一,有浸染这鬼神气息的物品被凡人日以继夜的拜祭,同样,这也是大多数秘仪者觉醒的途径,横田野就是这种人。” “第二,就是在梦镜裂缝附近。” “在梦境裂缝周边一定范围内,凡人会变得极为容易受到鬼神的影响,精神十分敏感。” “如果某位鬼神撕开了梦境裂缝,并日以继夜的对现世施加影响的话,那么被他蛊惑的凡人会呈指数增长,他的信徒会日益壮大,降临的速度会更快,风险会更低。” “我们收藏家的日常工作,就是消灭收容夺舍或者降临的鬼神,还有检查封印梦境裂缝。” “正仓院里的那道裂缝,是东京都最大的一道梦境裂缝,是天灾级的鬼神--噬梦之蛇耶梦加得的杰作,我们没有能力修补封印它,就只能让先知者们研究出一种特殊的置物台,汲取收藏品中的超凡之力,通过那个培养皿来镇压这道梦境裂缝。” “这是我们为什么把协会总部地址选在这里的最大原因,也是为什么我们会把宝库设置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的唯一理由。” “至于这道梦境裂缝的产生,就是一个更长的故事了,等大江山的威胁过去,我可以慢慢的说给你听。” 说着话,几人重新在圆桌旁坐下。 芥川龙之介见尘埃落定,上杉清终于变成了自己人,脸上的笑容都没断过。 他虽然名义上是东京都收藏品协会的会长,但他的处境...并不算好。 一位大将,并且背后有更大的靠山依仗的大将加入,就犹如雪中送炭,让他能松好大一口气。 “上杉君,协议已经签订,收藏品也已经赠与你了,因为我们和政府有合作关系,所以也有相关的证件,等下发之后,我会尽快的送到你手里。” “警视厅,警察厅,法务省,防卫省,乃至议院内阁,都多多少少的与我们有着业务往来,收藏家的证件与徽章,有时候比警官证更好用。” 说到这里,芥川龙之介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看我这记性,上杉君,我们收藏家对外都不用真名,这算是协会的规定,我们用各自的代号为名。” “我是罗生门,那是侦探。” “对应不同的代号,会为你制定独一无二的收藏家徽章,这是收藏家的身份象征。” “请想一个代号给我,我会立刻安排你的徽章雕琢,还有证件的下发。” 上杉清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加入收藏品协会的波澜,获得了一把好刀的喜悦,都尽数的掩盖在了静如止水的俊秀面孔之下。 短暂的几秒沉默过后,上杉清的目光有些深邃,似乎陷入了回忆。 他想起了很多东西。 第一次被恶鬼威胁时的恐慌,死里逃生后的后怕与变强的决心,蜃气楼中一次又一次凭借坚强意志坚持下来的剑道修行,明明无辜,却因为被鬼神盯上而惨死的横田夫妇,横行霸道,当街截杀东文真希的双鬼组。 这世间本不应该如此的。 这世界上也许有很多的不公,也许每时每刻都有人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惨死。 但他们不应该毫无抗拒的就被鬼神蛊惑,被当成祭品或者食粮,连反抗的权力都没有。 杀人者有法律制裁,鬼神又由谁来制裁呢? 恍惚间,上杉清大概明白初见那天芥川龙之介跟他说的那番话的含义了。 “我们预知灾难,我们收容鬼神,我们保护这个世界...” 这就是收藏品协会的主旨吧。 有些理想主义化了,但怎么也不算错误的。 入乡随俗,干一行爱一行,上杉清很有职业道德。 他抚摸着右手臂的鬼面刺青,肃然开口。 “拜托你了,芥川桑。” “我的代号...就叫【鬼切】吧。” “既然我加入了收藏品协会,还获得了这么多便利,自然也应该有所付出。” “...” “我愿以身为剑,斩尽世间的恶鬼,和人类如恶鬼般妄念!” 第四十章 一言为定 有些时候,话并不一定要说透说满。 上杉清是为人打工赚钱,又不是当牛做马的卖命,“鬼切”之名从他嘴中说出,就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态度很明确,芥川龙之介听得懂,也很满意。 一旁的工藤优一眯着眼,也嘴角带笑,他和芥川龙之介算是世交,但是对这个有些神经质的会长,却怎么也尊重不起来,而另一位收藏家又是个不管不顾,只顾自己潇洒的主儿,这整个收藏品协会,就没个他看的顺眼的人。 现在有了。 一时间,三人脸上都带着些许笑容,气氛变得非常融洽。 “上杉君,现在可以说说你打算怎么办了,对于东文宇和他背后的鬼王,你有什么好主意么?” 上杉清自然的交叠起了修长的腿,有些慵懒的斜倚在椅子上,手托着腮,金丝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夹在了鼻梁上,乍一眼看上去,倒有些文质彬彬的秀才之资。 这位秀才嘴中吐出的话却直截了当,饱含杀气。 “我刚救下了东文真希,按你说的,师父与东文会交情甚笃,我现在有了个很好的插手理由。” “...” “没什么好说的了吧,聚集力量,覆灭东文宇,杀人斩鬼,岂不干净利落。” 上杉清说的很简单,但这确实也就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政客互相攻讦,以势压人,商人运筹帷幄,以财动人。 黑帮就比较直截了当了。 兵对兵,将对将,以力服人。 就算是当初下了一局大棋的东文觉,也曾是个实力不错的剑士,不知道参与过多少场黑道火并,特别是在那个年代,黑帮之间的冲突导致成员的伤亡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暴力至上,喧哗上等,就算时代再怎么改变,极道的本质也不会变。 如今东京都庞然大物一般的黑夜帝国,每一砖一瓦都浸染着鲜血,有自己人的,也有无辜者的。 上杉清抛砖引玉,浅尝辄止,只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就等芥川龙之介的反应。 他和工藤优一不久前通过气,这位好友是支持自己的,现在就看芥川龙之介是什么态度了。 芥川龙之介摩挲着光滑的下巴,皱眉沉思了片刻,慢慢的点了点头。 “确实,如今也没什么良策,只能趁东文宇羽翼未丰,他身后的鬼族未曾降临,先下手为强,以绝后患。” 他说完这句话后,语气一顿,又沉默了几秒,有些为难的开口。 “上杉君,我不妨给你交句实底。” “斩鬼,我可以帮你,杀人,协会恐怕帮不上忙。” “收藏品协会现在的人员结构...很畸形。” “内勤的规章制度很完善,总部调派过来的先知者们虽然一个个都有些怪癖,但都是些有本事的人,管理人员有不少都是芥川家和工藤家的忠党,能力和忠心都没有问题,维持协会正常运转绰绰有余。” “但外勤的战斗人员,实在是不好招揽。” “先不提超凡者,协会的外勤人员,八成以上都是特工。” “特工...并不是电影里那种战斗人员。” “他们接受的训练偏向于间谍,在东京都各个区域里扮演不同的角色,监视可能发生的异常,收集灾害情报,上报给协会。” “然后由内勤人员分类统计,判断威胁程度,分派战斗人员前去处理。” “一般的杀生级灾害,由全副武装的特遣队就能处理,情况比较严重的,会出动调查员。” “区域级的灾害,多数交给拥有超凡力量的调查员去解决。” “天守级与国土级的...就得收藏家亲自出动了。” “说白了...这些活儿都是我来干。” 芥川龙之介的笑容带着几分无奈,有些长吁短叹。 “你来之前,收藏家只有三位,大侦探的能力很强,但却不是战斗能力,另一位战力无双,却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管不了他,结果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我亲自过问。” 他揪了揪发际线有些后移的头发,叹道:“我才二十三岁,都已经掉头发了,上杉君,我可是指望你来救救我啊!” 上杉清不置可否的思索了一会儿,反问道:“我明白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道理我懂,但...” “芥川桑,那些【调查员】,难不成都是超凡者?” “我听优一说,协会的调查员足有一十七位,你为什么不提拔一两位作为收藏家来协助你呢?” “难道是他们实力不足?我记得你说过,成为收藏家的条件,只需要能单独解决区域级的灾难,刚刚你也提过,一般的区域级灾难,多数交给调查员来解决的。” “这其中...有什么隐情么?” 芥川龙之介微微点头,目光变得有些深沉。 “隐情,当然有。” “成为收藏家的条件,有两个,第一是实力,第二嘛...需要有两位以上的收藏家作为担保引荐。” “上杉君,你觉得这两个条件,那个更难达成呢?” 上杉清微眯起眼,沉吟道:“难道...” 芥川龙之介很快接过了话。 “没错,我和工藤,并不信任那些调查员。” “十七名调查员,有十二位是总部派过来的,五位是总部从日本本土提拔上来的超凡者,十七人中,只有一位经过我的手,算自己人,但他的实力还不够。” “这些不知根底的人,我怎么把正仓院的钥匙交给他们?万一某位心怀鬼胎之辈破坏了正仓院的置物台,让那道梦镜裂缝扩大,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上杉君,我担负起收藏品协会会长一职的初衷,是为了守护东京都,将扰乱鬼神驱逐封印,当然,我也有私心,但我的初心,从没有变过。” “只要东京的收藏品协会还在我的手里,就只能为这个国家服务,而不是成为总部的一言堂。” “我们和总部的关系很微妙,总的来说,算是各取所需,但协会的发展,就只能靠我们自己,尤其是超凡战力的收纳,真的很不容易。” “更多的超凡者会选择政府组织,会去成为财阀的私人武装,偶尔有对我们感兴趣的,目的也是收藏品罢了,用心不良,不堪一用。” 芥川龙之介用一声苦笑结尾。 “总之,情况就是这样。” “你要对付东文会,我帮不上你忙,但是,我之前说与你合作,也不是糊弄你的。” “上杉君,我可以帮你三点。” “第一,对付大江山之鬼,我将与你并肩,在下不才,恐怕没有上杉君那么凌厉的剑术,但也有些手段,不会拖你后腿的。” “第二,如果,我是说如果,东文宇有什么超凡力量相关的底牌,我可以为你挡下,收藏品协会这么畸形的人员结构,都能在东京都站稳脚跟,自然有我们的底气,我也有一张大牌没出过,若是事情有变故,我不敢说能万无一失的全灭敌人,但绝对可以保证我们全身而退。” “第三,芥川家在日本经营多年,人脉网基本能串联起了整个东京都的各行各业,我听说你想趁机入主东文会?没有问题,这件事了,我会动用芥川家的人脉,全力助你坐稳那个位置,你能拿到多少东西,我保证别人夺不走。” 芥川龙之介眼神真诚的与上杉清对视,语气也很诚恳。 上杉清的嘴角慢慢弯起了一个有些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结果倒不是太糟糕。 他很干脆的点头答应。 “这就足够了,至于怎么去对付东文宇的那些黑帮属下,我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哼,我就不信东文觉没给他的宝贝女儿留翻盘的牌,这种事儿,总不能只有我们出力,喊打喊杀的,东文家的大小姐反而坐享其成吧!” “说真的,要不是顾忌到沉沦的可能...我和那把妖刀联手,就足矣在东文会的总部杀个来回!” “明天我去跟东文真希好好谈谈,如果谈拢了,我准备后天就动手。” “没问题吧?” 上杉清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场中余下的二人。 工藤优一摆弄了几下手机,轻声笑道:“你倒是会选日子,刚得到消息,后天东文宇在东文会的总部召集手下的大小头目,准备整合东文会的剩余力量,估计是一场鸿门宴,顺便还要举行继位仪式和大评定会议,这是个不错的一劳永逸的机会。” “那就后天,我去联系手下的武侦,看看能不能给你凑点人手。” 听罢此言,上杉清转过了头,看向了芥川龙之介。 这位收藏品协会的会长毫不犹豫,沉声道:“一言为定!” 第四十一章 即将圆满的犬神之卷 上杉清与工藤优一在一楼道别分开了。 三人间的简短会议已经散会了,大家目的一致,各自出一份力,战略简单粗暴,也没什么好仔细研究的。 收藏品协会的特遣队人手不足,也难以抵挡东文会的人海攻势--具工藤优一的情报,东文会下属的武斗派,少说有个三千人,上杉清索性就不让他们去送死。 反正他本来也打算玩斩首战术,给东文宇来一次桶狭间遭遇战,取了他项上人头,绝不跟东文会正面的硬碰。 说一千道一万,东文宇不过是个逆贼叛党,只要他人一死,东文真希登高一呼,那些墙头草估计会纷纷倒戈,要是损失太大,反而不美。 上杉清没打算彻底夺了东文会的基业,他吃不下,但是他觉得有必要手底下掌握一些力量,起码要有为他做事的人。 总不能事事都去求工藤优一或者师父的朋友。 一次两次还好,长此以往,再真挚的情分也会变了味。 论起超凡战力,其实上杉清这边并不缺少。 东文真希手里的那把妖刀,还有芥川龙之介,再加上他自己,实在不行,还有人形暴龙阿凛能顶上。 如果仅仅是一个东文会,这四个人绝对能一路杀进去,举手投足间踏平。 那毕竟只是凡人的帮派。 但考虑到东文宇背后的鬼族,就不得不多防备几手了。 虽然芥川龙之介话说的挺满,看似手里握着大牌,但上杉清觉得...这也未必就能吃定了东文会。 他总觉得,东文会背后的酒吞茨木,绝对和他的百鬼绘卷有关系。 如果他们也有百闻牌用的话,那实力可就不好预测了。 这两位本来都是几百年前活跃的大妖怪,名声在外的鬼王,再来点外挂,岂不是如虎添翼,难以对付? 如今的局面,也拖不得,如果让他们真的降临在东京都,那也是一场彻底的灾难,覆巢之下无完卵。 皱着眉思索着,上杉清乘着电梯来到了八楼。 这里是被改造成“客房公寓”的一层楼,野原杏子和上泉凛应该就在这儿休息。 上杉清拿着工藤优一给自己的钥匙,找到了对应的门牌号码,开门而入。 一进门就是一阵让人有些安心的锅碗瓢盆交响曲,他一眼望过去,厨房里有一道熟悉的背影正在准备晚餐。 野原杏子正在厨房忙活,听到开门声,心中一惊,匆忙回头,见到了上杉清心里才安稳了许多。 “上杉君,欢迎回来,凛酱说她吃不惯餐厅的饭菜,正好这里还有食材,我就给她做了一些...上杉君今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要不要也用一些?” 上杉清还真有点饿了。 他挤出一个和煦的笑,点头道:“辛苦了,杏子,给我随便做点吃的好了。” 野原杏子闻言心头一喜,兴高采烈的继续在厨房奋斗,仿佛能给上杉清做顿晚餐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一样。 上杉清关了门,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这间公寓大到离谱,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卧室至少有五间,住他们三个人绰绰有余,在解决掉东文宇这个麻烦之前,上杉清打算就在这儿住一阵了。 这里确实比外面安全。 上泉凛正瘫在沙发上玩手机,看到上杉清过来了,抬头傻笑了一声,给他让了个位置,又开始摆弄手机,时不时的还流着口水向厨房的位置看几眼,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上杉清问了她几句伤势的情况,得到了“明天就能好利索”的回答之后,也索性不问了。 他靠在柔软的沙发上,闭上了双眸。 意念下沉,灵魂脱离的现世,穿越了两个世界的阻隔。 随着一阵阵潮水拍岸之声,他再度睁眸,已经出现在了百鬼之町内。 今天他收割了大量的蜃气,大战在即,提升实力是当务之急。 不知道这些蜃气够不够直接把犬神之卷完全点亮,他记得犬神的“觉醒卡”拥有一个强到变态的能力,如果真的激活,那他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漫步到蜃气楼前,推门而入。 烛台,画卷,一切如初。 他直接走到了画卷之前,虚手为引。 一股沛然而出的蜃气在画卷上盘旋了几周,最后一股脑儿的涌入了犬神的画像里。 随着大量的蜃气投入,百鬼绘卷上的犬神肖像愈来愈栩栩如生,等到最后一缕蜃气犹如龙吸水一般的被百鬼绘卷吸收干净,犬神之侧的百闻牌,由原来的五张,又点亮了两张,变成了七张。 现在,就只有一张百闻牌还处于覆盖的状态,不见其貌了。 “一开始,随便一只小鬼提供的蜃气就能点亮三张,后来横田野那种程度的蜃气也能点亮两张,到了现在,赤青双鬼加上那么多秘仪者的蜃气,也不过点亮了两张...” “这玩意莫非越到后面,需要的蜃气就越多?” “那么应该越靠后的卡牌就越厉害吧?!” 没等上杉清去查看新获得的百闻牌,他就觉得身上突然传来了火烧火燎的感觉,似乎有一座活火山在他的身体里爆发,炽热的温度瞬间燃遍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汗水如泉涌,一阵阵疲劳感和重获新生的愉悦感在心头交替,让他的大脑有些错乱,他大口的呼吸着,脸涨的通红,不过心中却不是很惊慌。 这应该是常规的身体强化,由犬神的天赋带来的增益,这次动静比较大,可能是因为蜃气量太多,身体强度增强的幅度也提升了。 大概过去了七八分钟,上杉清身体一阵轻松,灼热感烟消云散。 他长舒一口气,缓慢的握了握拳。 身体充盈的力量感让他的心情十分愉悦。 “这...虽然没有全部点亮犬神之卷,但是身体强度的增强效果有些离谱!” “现在的我,恐怕也能做到乱拳把九鬼兄弟打死的程度吧!当然,跟凛那个变态力量可比不了。” “不过速度与反应速度应该也都加强了,比上次的效果还好!” “我现在绝对超过了人类的体能极限!这就是蜃气与犬神妖魂结合的作用么?!” “不错!如果现在和妖刀神澄对上,我的剑,可就比她快了!” 上杉清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手上也没闲着,他轻轻挥臂出拳,一阵有些刺耳的拳头破空声响起,他的拳几乎带上了残影,将空气迅速的挤开,发出了近乎于哀鸣的声音。 十分之一秒都不到,他就打出了一式标准的撑锤! “用这种速度打八极拳,恐怕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接下来的吧!” “那如果把这种力量和速度用在剑上,再加上刚刚到手的鬼切和犬神之卷的百闻牌...” “鬼王酒吞...也不是不能一战罢!” 第四十二章 心技一体 身体强度不是决定剑士实力的全部因素。 但,快剑就是比慢剑更难以对付,当对方的剑带着沛然巨力的时候,切落,弹反这种招架技根本用不出来,就算你能找准对方剑势的“弱点”,力量相差过大,这个“弱点”你也难以撼动。 先手无敌,力破万法,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选择修剑的修行者,在剑心觉醒之后,是可以调动体内的“气”,潜移默化的增强自己的身体素质的。 这是剑士...不,这是武者强大的根基。 上杉清可以使用犬神的“身心磨练”来利用蜃气强化身体,这对于剑士来说,已经是非常难得可贵的能力了。 不过,这个能力应该快到头了,犬神之卷已经被点亮了七张,当第八张也被点亮之后,犬神的能力就会被完全开发,能提升的身体素质也会达到极限,到那时候,上杉清就要选择第二幅妖怪画卷。 他本来还在纠结,他挨个试过,百鬼绘卷上目前能使用的妖魂,只有犬神一个,其余的要么是妖魂残缺,要么注入的蜃气就如石沉大海,没有反应。 但现在,他可能不用纠结了。 他是剑士,并且注定要在剑道上一路前行,那么他对于身体强度的需求是放在第一位的。 如果他没记错,并且百鬼绘卷和百闻牌也有关联的话,那么...大江山的鬼王,酒吞童子所拥有的百闻牌,就与身体强度脱不开关系。 那是一尊醉酒狂歌,愈战愈强的浴血战神。 如果酒吞童子真的身负妖魂的话,那么他接下的超凡之路也就有了着落。 在师父答应的剑心种子带回来之前,他能依仗的只有百闻牌,或许他也有链接者的资质,但无论是扮演者还是继承者,他都有些抵触。 而且适合自己的传承之镜也没那么好遇到。 上杉清没有着急退出蜃气楼,他一挥手,七张流光溢彩的百闻牌就很听话的在他指尖盘旋。 百闻牌分三种,战斗牌,法术牌,形态牌。 可以简单的理解为“招式”,“法术”和“特殊能力”。 犬神这七张百闻牌中,有三式战斗牌,分别为“心斩”,“恶即斩”,“守护”。 两攻一守,威力都不俗,两式主攻击的剑势,他都切身体会过,各有其妙用。 两张法术牌,“羁绊之价值”和“心即归处”。 这两张法术的效果,都属于“复活”与“重生”,这也是上杉清敢和大江山的鬼王硬碰硬的底气,实在打不过,他估计也死不成,脱身问题不大。 今天点亮的这两张,按理说应该属于形态牌。 但上杉清仔细端详的时候,却发现这两张形态牌,已经和原来的百闻牌一点儿沾不上边了。 这是全新的,与他记忆里的游戏截然不同的能力。 他轻轻的屈指一弹,百鬼绘卷的自画卷旁一朵鬼火悄然消失,无边的蜃气从他的骨血中涌出,在他身后缭绕幻化,聚成了犬神之形。 同时,他发动的那张百闻牌也化为流光飞散。 犬神之形--“心技一体”! 上杉清背后的犬神与平时截然不同。 他使用战斗牌的时候,身后的犬神虚影都是狰狞面孔,一脸的杀机决意,与他同挥剑,同披甲,同进同退。 但现在他身后的犬神,却是闭目沉思,毛茸茸的狗脸上一副平静安详之色,他拄剑而立,无数蜃气在他脚底萦绕,犹如水波一样,将其包围。 上杉清深呼吸了一口气,也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心技一体发动的那一瞬间,一种奇异的感觉就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能感受到身体的每一块肌肉与骨骼的律动,能听到血液在身体里潺潺流动的声音,能体会到他的心脏在强而有力的鼓动着,喷薄着生命之息。 同时,他脑中一片清明,学过的剑技犹如走马灯一般的闪过,一招一式,清晰无比。 他的心中也一片宁静。 就仿佛进入了深度的冥想一般。 这种状态对于剑士来说,简直是梦寐以求的--明镜止水之心! 不光是剑道,在具有匠人精神的日本,很多行业里都有这个说法。 所谓的修行,是修心,修技,修体。 三者合一,就是所学之道的最高境界。 修心是精神力的修行,修技是指技能的掌握,修体则是对身体能力的保持与使用。 剑道更是如此。 信念,技法,身体,是剑士实力的所有组成部分。 这张心技一体,简直是对上杉清的全面增强。 这种状态可能无法直接的增加他的身体强度,但是却能极大的增长他对身体的掌控程度。 刚刚他被蜃气加强过身体素质,按理说,应该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但是现在,他连一丝一毫的不适感都没有。 力量,速度,了然于心,进退随意,他想用多少力量,想斩出多快的刀,都尽在他的掌握,绝不会有任何偏差。 这就是掌控力。 对于身体力量的掌控力。 他可以用最少的体力消耗,来完成威力最大的剑招,就算不提单人战,在群战中,这种掌控力会让他的体能消耗大大的降低,以一当百恐怕也不是说说而已。 还有那种心如明镜的心态,会让他做出更为理智的判断,甚至可能挡住鬼神的意志侵袭,让陷入沉沦的速度变慢。 为了印证这奇妙的感觉,上杉清蓦然睁眸,虚手一握。 鬼切立刻跃入手中。 静气,凝神,弓身。 吐出一口浊气,一声龙吟似的剑鸣横空而起。 仿佛有两束闪电划过,那是两道惊鸿的剑光。 一出,一斩,一回。 半个呼吸后,刀又回鞘。 白驹过隙间,一式“送葬刀”行云流水,若是他面前是敌人,恐怕会在反应不过来的一瞬间,就被枭首。 纳刀之后,上杉清松了一口气。 同时,一股极度的心理疲惫和身体疲劳感不可抑制的在他心头和全身传递开。 他心念一动,脱离了这种极度专注的状态。 虽然身心俱疲,但上杉清脸上有不可抑制的喜色。 这种心技一体的状态,只要他想,就可以立刻的进入,形态牌是以被动的形式存在的,并不要额外的消耗鬼火。 但那种精神和体力消耗,他也有些吃不消。 付出的多,收获的就多。 就凭刚刚的那式比他平时要快上近一倍的送葬刀,这张卡的强度就不言而喻。 又多了一招压箱底的绝活。 上杉清调整了一下心态,准备看看剩余的那张百闻牌,然后退出蜃气楼,去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 他将最后一张百闻牌捏在指尖,仔细的感应着。 ...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犬神之形--心剑乱舞。 这不应该是一张形态牌么? 为什么... 是法术? 第四十三章 示之以诚 深夜,足立区。 足立在荒川以北,是一个比荒川区还要贫瘠混乱的区,这里的特产...大概是青皮混混? 也正因如此,这里鱼龙混杂,很难被某个势力完全的掌控在手。 一间有些破旧的日式庭院里,室内。 东文真希换了一身振袖和服,面色凝重的跪坐在一方小案之前。 她面前的小桌案上有一个被拆开的锦囊,她手里捏着一张信纸,上面是看上去颇有些风骨的文字。 妖刀神澄侍立在东文真希身后,犹如一尊美轮美奂的女神像,美中不足的是她脸上并没有带任何的表情。 东文真希面前,同样跪坐着一个低着头的中年男性。 这人体格健壮,穿着有些宽松的武士袍,腰间负剑,对东文真希一脸的恭敬之色,身形一动不动,静待东文大小姐发话。 东文真希看完了手中的信纸,眼圈有些泛红,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强行的压下了杂乱的思虑,用力的掩饰住了话语声中的哽咽,嘶哑着声音开口。 “龟山桑,这么说的话...父亲真的...” “抱歉,我失态了。” 振袖之下,紧紧握起的拳头青筋毕露,指甲都已经陷入到了肉里。 但是东文真希恍然未觉。 跪伏在地,被称为“龟山桑”的男子神情凄然的犹豫着开口。 “...是的,大小姐。” “我这边也刚接到消息,这事在东京传遍了,应该...不会有假!” “大小姐,会长曾经交代过我,如果您不想参与极道斗争,那么我和麾下的社中卫队,会倾尽一切力量,保护大小姐撤出东京都,会长已经为您安排好了后路,虽然可能要背井离乡,但危险会少很多...” 这话没说完,就被东文真希挥手打断。 这位风情万种的大小姐红着眼眶,还是有控制不住的泪水滑落,但脸上的坚毅之情没有减少半分。 犹如在风雨中盛开的樱花,坚强而美丽的绽放着。 “龟山桑,我父亲刚刚死于仇敌之手...你让我...逃?” 东文真希咬着牙,语气中的恨意满的都要溢出来。 她突然的握起了祖传的宝刀船中,拔刀出鞘,凝视着这把逆刃刀,心头自然而然的浮现起了某个眯眯眼的话语。 “仁慈与刃,根本就是反义词。” 东文真希喃喃自语,眼眸中残存的点点犹豫和柔弱被完全的驱除,剩下的,只有平静和杀机。 “今天之前,我选择的是仁慈之心。” “今天之后,为了父亲和那些因我而死,还有靠我庇佑的人...我要挥刃了!” 决心已定,船中归鞘,东文真希猛地抬头,与龟山对视。 她一字一句,像是在做什么宣言。 “龟山桑,这种软弱的话以后不要再提了。” “我是武家女,我是东文会的二代目,我是东文觉的女儿!” “我...宁愿死,也不会逃!” 龟山听闻此言,表情放松了一些,他再次伏身,语气有些激动。 “是!我明白了,大小姐!” “既然如此,我龟山拓真愿领社中队,拼死护卫大小姐的安全!” 说罢,他抬起了头。 “大小姐,除了社中队,我与藤村组和雨宫组的头目也有联系,他们都是忠于会长的派系,我马上就去通知他们,让他们聚集力量,为大小姐所用!” 东文真希沉静的点头,龟山拓真得到了同意,起身就想告退。 他没有转身,小碎步的后退,在退到门口之后,却被东文真希叫住。 “龟山桑,等等。” “我有个问题,我记得,社中队是父亲的亲卫队吧?” “为什么...父亲出事的时候,你们不在他的身边?” 不知为何,东文真希的话语有些冷冽,龟山拓真有些茫然的抬头,对上了那双美丽的眸,隐约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位东文之蛇坐在那里,严厉的询问着他什么。 一个恍惚,幻觉退散。 对着大小姐,龟山拓真微微低头,轻声道:“大小姐,会长出事的时候...我们在荒川区。” 东文真希秀眉一挑,有些讶然道:“荒川区?你们在我这里?” “那为什么你们不出手?!” “...” “社中队是父亲的亲卫队,只听父亲和我的命令,我遇到东文宇的狙杀,你们都不出手,肯定是父亲的意思...” 东文真希变幻着神色,声音低沉了下来,几秒种后,她挥了挥手,语气有些疲惫。 “我明白了,去做事吧,龟山桑。” “让藤村组还有雨宫组的首领立刻来见我,如果他们有什么异心...” 东文真希脸上有一丝狠色闪过。 “那就不要客气,杀人夺权!我现在需要人手,需要力量!明白了么?!” 她说出了之前的她绝对不会说出的话。 龟山拓真大声的应是,推出屋外。 沉默的气氛蔓延了开来,东文真希闭目沉思了一会,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对身后的神澄幽幽的说道:“神澄...父亲以前提过上杉君的名字么?” 有些清冷的声线立刻响起,神澄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从半年前,会长就关注着上杉大人,那是上泉大人的关门弟子,据说剑术惊人,会长对他评价很高。” “会长说他为人处世成熟,心怀利刃而不滥用,知恩图报,尊师重道,有其师之风。” 东文真希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一些。 “果然是这样么...父亲是故意把上杉君扯进来的?” “...” “神澄,你有上杉君的资料么,请给我看看。” 神澄默然的进入内室,半分钟后,就抱着一叠卷宗走了出来。 “这件事是神乐负责的,据闻一年以前,这位上杉大人还是个普通人,在剑道一途上拥有不俗的天赋,后来被上泉大人收入门墙,悉心教导了一年,期间曾斩灭过数位鬼神,实力提升极快,应该是被上泉大人传了衣钵。” “...” “今日一见,果然不俗,会长之前问我,与他相斗胜算几何。” “我那时没有见过他,只能说不知。” “现在看来,若光论剑术...胜负不过五五之分,我并无必胜他的把握,和那些闭门造车出来的剑士不同,他的剑并不拘泥与套路,反而更加的适合生死搏杀,根本不像个高中生,更像个经历过战阵厮杀的战士。” “至于真正的胜负,恐怕要打过才知道。” 东文真希回想着那道犹如鬼魅般收割着人命的持剑身影,对于神澄的看法深以为然。 她甚至亲眼看到过,一颗狙击枪的大口径子弹,都夺不走那个狐狸眼儿少年的性命。 他就像个战神一样,将自己面临的威胁一扫而空。 这么想来,也怪不得父亲想拉他下水。 阅读完了手里的卷宗,东文真希若有所思的抬起了头。 “父亲错了...” “他怎么会犯这种错?” “父亲曾教育过我,对不同的人,要有不同的交往策略。” “贪财者,诱之以利。” “好色者,动之以欲。” “身居高位者,惑之以权柄。” “像上杉君这种人...” “要示之以诚啊...” 第四十四章 清晨 东文真希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在一个无比优渥的环境中长大。 东文觉十分溺爱自己的独女,但是也没让她变成娇生惯养,娇蛮任性的大小姐。 从小到大,东文真希接受的教育水平都是顶级的,特别是在父亲行为作风的耳濡目染之下,再加上她本身的天资聪颖--她有些天真心软,但绝不是个笨蛋。 父亲被害这件事的个中原委,她稍微思考一阵儿,就得到了一个很接近真相的解释。 她唯一想不通的,是这件事的行事风格,跟父亲平时的习惯截然不同。 东文之蛇,白手起家,以纵横术在夹缝中崛起,拿捏人心洞若观火,他观察了一个人半年,岂会摸不透这人的性格? “难道...父亲是故意的?” “如果社中队在父亲身边的话,今天也未必没有一搏之力。” “...” “父亲是想把恶人做了,然后让我做好人么...” “可是...” 东文真希咬着嘴唇,眼神忽明忽暗,犹如风中摇摆的烛火,她沉默了良久,神色复杂,说不出话。 如果上杉清真的站在她这边,那绝对是极强的臂助。 就凭那凶悍无匹的剑术,在极道中,就是足以奠定一场战斗胜负的杀手锏了。 再加上那可以“死而复生”的超凡能力和新阴流背后的关系网,这人完全不能以寻常的少年度之。 极道和政团财阀不同,这里的阶级固化程度要轻一些,只要有实力,以下克上,完成逆袭,也不是罕见的事。 东文宇不就刚刚做了这种事么? 上杉清这种人,只要加入极道,获得地位,青云直上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尤其他还是超凡者,一个十六岁剑道天才,大剑豪的嫡传弟子,同时也是超凡之人,他的前途有多光明,不言而喻。 他凭什么来帮自己? “不过,在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必须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 这是上杉清的原话。 念叨着这句话,想着父亲去世的消息,东文会现在的乱状,少年剑士一往无前的身影,还有那些始终支持她的父亲的忠诚部下。 东文真希垂着眸,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 翌日,清晨六点。 雨未停,天气一如既往的阴沉,东京都已经久违的好几天都没见过太阳。 上杉清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他十五分钟之前就醒了,在野原杏子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把熨好的衣物放在他床头,并羞着脸痴痴的看了他睡颜五分钟的时候。 为了不让杏子太过于害羞,他装睡了一会儿,等她出去后才睁开眼。 昨晚从蜃气楼退出之后,他先给师父打了个电话,不出意外的没打通。 他也没太纠结,自己也不是小孩子,不用事事都请示师父,那个电话只不过是例行公事。 吃了点东西,洗了个澡,上杉清美美的睡了一觉。 这间公寓很豪华,也很舒服,工藤家的女仆日夜轮班在门口侍立,所有的生活用品只要他们一开口就会得到供给,上杉清还是第一次过这种大少爷生活。 感觉意外的不坏。 凌晨六点的雨天,屋外还是一片漆黑。 他先看了看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师父没有给他回电话,他也没在意,随手将手机放了回去。 枕头旁是白衬衫和马裤,昨天工藤优一为他选的制式装备。 这些东西的原料都是先知者们研发出来的分子材料,能吸纳超凡力量的同时,还有极强的柔韧性和强度,也不是凡品,这是工藤优一派人送来的备用品,现在已经被野原杏子又洗了一遍,烘干熨好,整整齐齐的放在了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伸了个懒腰,穿上了还残留着温暖的衣服,走到了落地窗边,拉开窗帘。 雨幕下凌晨的东京都没有了平时的灯红酒绿,繁华尘嚣,变得安谧了许多。 这天气很适合睡个回笼觉。 但他没有那个闲情逸致。 用力的拍了拍脸,驱散了残存的睡意,上杉清拿起了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嘟嘟的几声忙音之后,电话被接通了。 对面传来一个有些迷糊的娇柔女子声线。 “喂,你好,找谁?” 上杉清倒吸了一口冷气,被呛的咳嗽了几声,拉远了手机,看了看自己拨出的号码,确认了没有打错之后,才有些怪异的开口。 “山崎...小姐?” “嗯...我是上杉清,麻烦让优一接电话。” 短暂的几秒钟沉默后,上杉清就听到了女子的低声惊呼,还有兵荒马乱的嘈杂之声。 上杉清诡异的无声笑着,并没有出声催促,大概几十秒后,好友有些无奈的慵懒声线出现在了话筒里。 “我说,如果你不给我一个凌晨六点把我吵醒的过得去的理由的话,即使是你,我也会生气的哦。” 这话说的软绵绵的,可没有半点生气的迹象。 “...” “你昨天晚上亲口跟我说的,我今天去找东文真希的话,叫着你,你要用你那明辨人心的能力,为我把把关。” “工藤大少爷可有够健忘的哟。” 上杉清开始阴阳怪气。 “你去别人家登门拜访,从早上六点开始?” “知道的是访客,不知道的以为是寻仇呢!” 上杉清耸了耸肩,加大了输出的火力。 “我说,你不会忘了吧?” “今天是周六,明天就是东文宇举行继位仪式的日子,今天之内,我们要把一切事务都安排好,明天就得亮出刀剑来玩一把大的!” “你以为我们有很多时间么?” “当然,我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 “我知道,工藤大少爷日夜操劳,承受了很多这个年纪不应该承受的辛苦,现在估计起不来。” “这也无妨,让山崎小姐好好照顾你吧,我自己去也搞得定。” “不过啊,在朋友的立场上,我得劝你一句。” “优一啊,仗着年轻,做事没有尺度的话,等你老了,可能会后悔莫及的哦?” “浅尝辄止,来日方长嘛...” 他话没说完,就被工藤优一罕见的气急败坏的打断了。 “停!别念了!” “给我老老实实的等着!” “十五分钟后!协会楼下见!“ 第四十五章 条件 黑色的商务车一个漂亮的甩尾,带着四溅的水花,停在了路边。 车门大开,两道少年身影同时下车。 他们不约而同的撑起了黑伞,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工藤优一有点黑眼圈,面上憋着一股郁气,时不时的白上杉清一眼,明显还有些生闷气。 上杉清笑嘻嘻的陪着笑脸,也没有继续哪壶不开提哪壶,而是开始说正事。 “东文真希现在在这里落脚?她倒是会选地方,足立区那么乱,东文宇确实不好来搜捕她。” “不过...” 上杉清抽了抽鼻子,脸色凝重了些许。 工藤优一见他面色有变,不由也神色一正,问道:“怎么了?” “嗯...很浓的血腥味儿,看来这里也不算太平啊。” “东文宇明明在准备继位仪式,竟然还有空派人来追杀东文真希么?还是说...是他盟友的手笔?” 上杉清的五感被加强过,他轻易的捕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这里绝对死过人。 工藤优一倒是没觉得意外,他皱了皱眉,轻声道:“以东文宇的身份,替他做事的人要多少有多少,那些做着发财梦的底层雅库扎,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可以随时赴死。” “应该是东文真希的位置被东文宇发现了吧,这么说还幸亏你来的早,晚一点说不准她们就转移了。” “不过没事,以我家武侦的情报力度,只要她在东京,我就能找出她的藏身地。” 上杉清点了点头,也稍微的压低了声音。 “优一,如果真的是东文觉设的局,把我们套了进去,你有什么良策么?” 工藤优一微微一笑,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心里也有答案了吧?” “嘿,清,东文觉就算是诈死,他也不年轻了。” “他是老来得女,今年得有五十多岁了,他还是链接者,以他现在的状态,身体与精神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想掌控东文会,他肯定力不从心,否则也不用这么急着就把十几岁的女儿推到前台来。” “那么,解法就很简单喽。” “去搞定东文真希就行了,她一定会是东文会的二代目,这个傻姑娘和她父亲不同,据我所知,她好像还蛮感情用事的。” “你要是和她擦出些爱情的火花,那当然更好,你要是不愿意呢,那只要取得她的承诺就可以了。” “就算她事后反悔,我们也有了翻脸的理由--清,他们东文会势大,我们收藏品协会,也不是纸糊的,到那时候,有了机会发难,很多事都由不得他们了!” 工藤优一的话和上杉清想的一样。 和东文觉这个老狐狸角力,有点太累了。 那不如走捷径,直接和东文真希聊妥,对于这一点,上杉清还是挺有自信的。 这位东文会的大小姐,处境可不是很好,他带着收藏品协会的名义前来,绝对是雪中送炭,只要这不是个傻姑娘,就没有将这股来之不易的助力往外推的理由。 两人一前一后的信步来到了日式院门前,刚想敲门,门就突然的从里面打开了。 上杉清和一身大振袖的东文真希对上了视线。 仅仅一天不见,这位东文会的大小姐变了许多。 她的和服染血,手中的利刃船中也沾染点点的血迹,蹙着秀眉,脸色有些不虞,但是眼神却比昨天坚定了许多。 “冒昧拜访,来得急,没有带礼物,还请不要见怪。” 上杉清微笑着,说出了很寻常的客套话。 东文真希身后站着妖刀神澄和脸色苍白,看上去伤还没好的巫刀神乐,再往后是一队穿着武士服,像是古代浪客的剑士。 不算宽敞的庭院里,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还流淌着鲜血的寸头黑西装的尸体。 看上去就是极道中人。 东文真希愣了一瞬,很快整理好了表情。 她微微鞠了一躬,表情有些放松。 “上杉君,我还想着今天联系你的。” “我们换个地方谈吧,这里好像被东文宇发现了,今日凌晨,他们发起了一次袭杀,被我手下人击退了。” 上杉清玩味的打量着东文真希,答非所问。 “你...杀人了?” 东文真希神情一滞,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砍翻了几个敌人,我总不能看着他们屠戮我手下的人而无动于衷!” 上杉清一挥手,打断了东文真希的话。 “你不必和我解释,我随便问问。” “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东文小姐,这是迟早的事。” 说着话,上杉清踏入了庭院中。 “转移就不必了,我们先谈谈吧。” “你放心,如果东文宇再派人来,那正合我们心意,有你身后的那位妖刀在,这种程度的袭击,反而会削弱他们的力量。” “来多少,杀多少就是了。” 东文真希没有犹豫,就对神澄嘱咐了一句,领着上杉清和工藤优一往里走去。 室内。 三人分宾主落座,那些看上去挺厉害的武士在庭院里站了两列,在领头人的带领下,将他们拱卫在正中。 看上去像在演战国时期的电视剧一样。 上杉清没有再客套,他的时间有限,于是开门见山。 “东文小姐,我上次问你的问题,你有答案了么?” 东文真希正襟危坐,眼眸低垂着,让人看不清她的脸色。 在听到上杉清的问话后,她没有沉默太久。 她突然俯身下拜,身躯弓成了一条优美的曲线,语气诚恳。 “父亲曾让上杉君来教导我的剑术,想必对于上杉君实力人品,父亲也是认可的。” “我愿意拜上杉先生为师,行弟子礼!” 东文真希口中的称呼变了一变,用上了敬称。 “东文会现在落入了东文宇的手里,我无法做出太多的承诺。” “但父亲用来进行走私生意的两个公司,还都在我的名下--我愿意将其中一个写上你的名字!” “并且,等我夺回了布武印...” 东文真希略微抬眸,目光闪动着决意。 “我愿意将东文会一半的生意,交给你管理。” 上杉清心中惊讶,却面色不显--这是要和他平分东文会的意思。 他其实没想过要做到这一步,原因无他,只是因为他在极道中没有根基,只不过是孤身一人,东文会的人,多半只认东文真希,不会卖他的账,他本来打算能混个干部身份,然后从极道的利益中分一杯羹就足够了,比如那日进斗金的走私买卖,他不介意参一脚。 他对于东京都的极道来说,终究是个外人,就算要拿东文会开刀,也必须要扯东文真希的大旗。 现在,东文真希的诚意,他确实感受到了,她给的太多了。 他与工藤优一对视一眼,见到好友微微点头之后,就明白了,东文真希这些话是真心实意,并没有掺假。 工藤优一的能力“明心”,可以明善恶,识人心,辨真假,堪称人肉测谎机,此情此景,正是他发挥的时候。 上杉清面色柔和了很多,他柔声道:“东文小姐送了我一份大礼啊...” “那么,你想要什么?” 东文真希正起身来,目光灼灼。 “我希望你能站在我这边,帮我斩杀叛党东文宇,然后助我接手东文会的残局!” “公司与生意,我都可以让给你,但东文会的二代目,必须是我!” “那是父亲的毕生心血,也是他的遗愿,我不能让他死不瞑目!” “我要东文宇的项上人头,还要东文会重新回到我的手里!” “就这些!” 上杉清眯起了眼,面带微笑,轻声道:“东文小姐,你就那么...信得过我?” “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能帮你做到这些,你应该明白,东文宇他有些不对劲。” “他手下能有那种数量的秘仪者,估计已经投靠了某位鬼神,这已经不是平常的极道火并了...” “这是...向鬼神开战!” 东文真希的笑容变得有些惨然,却并没有变得绝望。 她的语气依旧平静。 “因为,情况不会比这再糟糕了。” “上杉君,我不傻,如果给东文宇足够的时间,等他彻底接手了东文会,我是斗不过他的。” “父亲给我留下的可用之人太少了,只有社中队,还有两个不以武力见长的组,他们也许能对付效忠于东文宇的黑帮,但是绝对无法应对那些超凡者。” “神乐受伤,现在我这边能威胁到东文宇的,也只有神澄罢了。” “神澄很强,但我不知道东文宇手下到底有多少超凡者,乃至于会不会有鬼神真身降临。” “独木难支!” “我见过你的力量,你已经是我能找到的最强的援军了。” “反正若是输了,这些东西迟早也会被东文宇吞并,与其那样,还不如送给你,算是报答了你的救命之恩!” “上杉君,你...意下如何?” 上杉清再次与工藤优一对视了一眼。 “嗯...我可以教你剑,但拜师这件事,还是等师父回来再说吧,虽然我有免许皆传,但收徒这种大事,还是要师父做主。” “不过...” “干掉东文宇这件事,我们可是志同道合呢。” “我答应了,东文小姐。” “我找了几个朋友,本来打算明天就去找东文宇算算账。” “算你们一份,如何?” 面对着上杉清的笑语盈盈,东文真希在短暂的愕然之后,坚定的点了点头。 第四十六章 太岁 东文真希的态度让上杉清还挺受用的,这是求人的态度。 在日本,某些行业正式的拜师之后,师徒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密切且严厉的。 举个最通俗易懂的例子,那种“三年学艺两年效力”的儿徒规矩,在日本各行各业的师徒中都能找到类似的,特别是剑道中的内传弟子,那基本都是被当成半个儿子养,是要传衣钵,耀门楣的。 比如上泉秀川与上杉清。 东文真希提出的拜师,基本算是最能拉进双方关系的一种途径了,再进一步,要不就是联姻,要不就是认个干爹。 对于她提出来的基本算是“半分天下”的条件,上杉清其实没怎么往心里去,他知道那不怎么现实。 隔行如隔山,就算那些黑道的生意给他,他也不一定会做,更没有把握做好,人脉,手下,门路,他都没有。 那家打着贸易的幌子,其实做走私买卖的公司,他倒是挺感兴趣的,那可是真金白银。 不过这不妨碍他先答应下来,具体怎么样,等事成之后慢慢谈,到时候说不准还能卖个人情,两全其美。 东文真希听到了上杉清的回答,想了想,问道:“上杉君,你有什么具体计划么?” 上杉清也没有卖关子。 “计划很简单。” “所谓的极道,究其本质,其实只不过是纯粹的暴力罢了。” “明天是东文宇的继位仪式,东文会的干部聚集一堂,冲进去,宰了他,当着那些干部的面,重新宣布谁才是东文会的主人。” “相信我,在用武力分出胜败之后,那些干部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可真的是简单粗暴的计划,不过这种简单的做事方法,反而更高效。 东文宇也是这么做的,成王败寇,人死了,什么就都没了。 东文觉在东文会也算积威深重,他一死,那些墙头草还不也是纷纷倒戈? 人类总是善于趋利避害。 东文真希的表情有些若有所思,她皱着好看的眉毛,轻声道:“上杉君,我手下的人手...可能不够。” 她这属于很委婉的说辞了。 她现在手下,有一队“社中队”,这是东文觉的亲卫队,不但剑术高超,对于热武器的掌握度也很高,带剑配枪,是一股上得了台面的战力。 但人数只有不到五十人。 至于还效忠她的雨宫组和藤村组,本职工作是给东文觉管理走私的生意,并不是以武斗派见长的帮派,他们能出的战斗人员,顶了天也不过一两百人罢了。 而东文会能动用的战力,在三千人以上。 那可是东京都极道最顶级的三巨头之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陷入内乱,也不会弱到哪里去。 正面摆开阵势,胜率是微乎其微的。 上杉清本来也没打算正面硬拼,他要玩桶狭间,也就是最经典的斩首战术。 以超凡者为锋矢,凡人为辅助,分几路杀入东文会的本部,找到东文宇和其背后的鬼神,将其一并斩杀。 那些没有超凡之力的敌人,上杉清并不担心,现在的他,有以一当百的信心,如果动用百闻牌,一般的枪械也威胁不到他。 给他充足的时间,他一个人就能把东文会的凡人屠戮干净--他担心的,是那些大江山之鬼。 鬼王酒吞,三大妖王之一,那诺大的名头总不能是空穴来风。 他不至于怕,但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人数差不必担心,你应该明白的,东文小姐,现在的情况,最重要的是超凡之争。” “如果东文宇没有投靠鬼神的话,我和神澄小姐联手,就足够给你父亲报仇了。” “现在我们最大的敌人,是那些鬼神,我不妨直说,东文宇背后依仗的,是【大江山的鬼族】。” “明天我们可能会和鬼王酒吞对上,那是彻彻底底的噬人之鬼,在日本流传了数百年的传说大妖怪。” 看着东文真希变幻的脸色,上杉清将语气放的舒缓而认真。 “所以,东文小姐,请做好觉悟吧。” “聚集起身边所有的力量,放手一搏,我会帮助你,但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动手的时间定在明天晚上东文觉的继位仪式举行之后,他的戒备必然会森严,对于我们的突袭,他估计也能想到,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拖不得了。” “如果东文会长给你留下了什么超凡力量的话,请不要吝啬的全部动用吧,东文会的存亡,在此一役了。” 上杉清言辞诚恳,东文真希抿着樱唇点了点头,凝声说道:“我明白了,上杉君,我本来也打算这么做。” “如今有你的帮忙,真的是胜算大增,你的恩情我绝对不会忘记,答应你的酬劳,也不会少的。” “至于超凡力量...” 东文真希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 “父亲留给我的书信上,跟我提过。” “如果需要的帮助的话,就去找【太岁】,只要能说服他,那么我们联手,就会拥有足以和东文会分庭抗礼的力量。” “在你来之前,我正打算去拜访他...” 上杉清愣了一愣,琢磨着东文真希提的这个名字,有些不明所以。 “太岁”...没听过。 不太像日本名字啊。 一直沉默着观察东文真希,辨别她话语真假的工藤优一听了这话,倒是有些微微色变。 “太岁?!” “东文觉竟然和他有联系?!” “...” “我说他为什么能把走私的生意做那么大,原来是搭上了太岁的那条线,这就说得通了。” 迎面与上杉清疑惑的眼神对上,工藤优一低声的解释了起来。 “东京都大小极道,上台面,有名号的共有二十九组。” “其中最鼎盛的,是九龙组,东文会,关东联合。” “九龙组底蕴深厚,东文会以小搏大联弱抗强,关东联合是暴走族出身,靠的赌博业起家,后来被资本涌入收购,抱了财团的大腿。” “这御三家之外,还有一些颇有实力的组织,之所以没有上升到这三家的地位,是因为一些难以逾越的桎梏。” “太岁帮的太岁,就是最典型的一个...” -------------------------------- ps,py时间,推一本朋友的书,海贼同人《海贼之特效大将》 简介:穿越海贼王,变成斯帕罗?道格,还绑定了款叫做最炫海兵的任务系统。 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系统。 道格:“正常人的羞耻度是有极限的,所以,我不当正常人啦,系统!” 就这样,整个海贼的画风开始被道格逐渐带歪。 轻松向欢乐流,脑洞很大,剧情很有趣,喜欢这个风格的读者老爷不妨去看看。 第四十七章 兰花换锦服 对于这些极道传闻,上杉清了解的还真不多。 他有些好奇的低声问道:“那这位太岁,为什么没有成为最顶尖的极道几人之一?” 工藤优一的目光有些幽远,表情也有些赞叹。 “那位太岁爷,可是传奇人物。” “命犯太岁,有来无回,他曾经在东京都也是凶名赫赫,只不过最近几年警视厅加大了对黑帮的打压力度,他才有些销声匿迹。” “清,他们是...华人帮。” 这三个字一出,上杉清立马会意。 因为某些不可控的原因,这些事情不能解释太多,但是日本极道中确实是有华人帮的,他们的成员多为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偷渡至日本的有案底的人员,亦有赴日留学的学生和打工者等等。 这些度日艰难的异乡之客,报团取暖,在鱼龙混杂的新宿等地区惶惶度日,自然而然的就走上了极道这条路。 不少人在变得一无所有之后,也无路可选了。 这些事情,上杉清还是有所耳闻的,虽然他没见过。 工藤优一这么一说,那所谓的“桎梏”,上杉清也能猜到。 这位太岁可能很有本事,带着手下的人能在极道混的风生水起,但是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恐怕很难,这里毕竟是异国他乡,不是他的主场。 “东京都的华人帮,唯这位太岁爷的马首是瞻,他在海对岸那里有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据说在俄国和东南亚也都有信得过的贸易伙伴,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不过在日本,他没有东文觉吃得开。” “估计东文觉的走私,靠的是这位太岁爷联系的货源,把日本的货运出去,也靠的是他的关系网倾销的。” “嘿,走私这事儿没那么简单,那些资本家的钱也不好赚,货源,销路,海关和偷渡的蛇头,怎么运进来,怎么带出去,倒腾点什么赚钱,都有讲究,需要打点的关系多得很。” “如果是那位太岁爷和东文之蛇联手,这买卖确实稳如泰山,同时跟那两位对上,哼...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上杉清很快抓住了重点。 “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超凡者。” 工藤优一秒懂上杉清的意思。 “这个你放心,清,在任何一个行业,只要达到一定的层面,超凡世界都不会是秘密。” “当初太岁的人能打的很,把那些本地的黑帮打得哭爹喊娘的,在武力上能和他叫板的,也只有那御三家,他们那儿有一位拳脚教头,实力深不可测,我琢磨着八成是...” 话未说完,上杉清心若明镜。 他有些期待的看着东文真希。 “所以,东文小姐,你能获得这位太岁爷的援助么?” 东文真希有些不确定的摇了摇头。 “父亲的原话,是让我去说服他,父亲和太岁,应该只是合作关系。” “我没有把握,但也只能尽力试一试,如今每一份力量,都难得可贵。” 上杉清心思电转,沉思片刻,做了决定。 “这样,那我们同去如何?” “与人谈合作,自然分量越重越好,你可以代表东文会,我嘛...可以代表收藏品协会,去和这位太岁谈谈。” “说起来有些惭愧,别看我这样,对于话术,我还是略有研究的,应该会帮上你的忙。” 东文真希自然没有不许的道理,她与神澄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站起了身,再度向上杉清珍重的鞠了一躬。 “那我们这就出发吧。” “上杉君,还要请你...多多指教了!” ... 同一时间,品川区。 品川的意思是“物品来来往往的河”,顾名思义,这里以前是作为港口使用的区域。 日本的海关就设立在这个区,濒临着东京湾。 靠海的街道,一间和四周建筑风格有些格格不入的中式大院的后院。 一名看上去四十岁左右,脸色有些苍白,面容清癯的中年人信步的在庭院间穿行。 雨很大,但是雨水在他头顶三寸之处,就仿佛遇到了什么不可逾越的屏障,被挤到了一边儿,他身上滴水未沾。 他顶着大雨,来到了有些清幽的小院里,灵动的嗅了嗅鼻子,便一头钻进了一旁的厢房。 不多时,他从厢房里钻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小蒸屉,嘴里叼着小巧的灌汤包,咬破了晶莹的面皮,有美味的高汤涌进了唇舌之间,让他惬意的从鼻孔哼了一声,囫囵的将包子吞了下去。 等他把注意力转移到院子里,眼珠子瞬时瞪得老大,他咳嗽了几声,手里的蒸屉差点丢了出去。 屋檐下的走廊,摆着竹制的躺椅。 躺椅上靠着一道美丽的身影。 身材玲珑有致,五官温柔似水,一身月白的旗袍将她还有些青涩的身躯硬生生的衬托出了几分不相符的成熟。 她拿着画本与笔,在这漫天大雨中,信手涂抹着。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副绮丽的美人图了。 中年人像是见了鬼一样,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旗袍少女一番,咽下了口中的食物,讶然开口。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的扶摇大小姐竟然这么精心打扮,还化了妆?” “嘿,你平时总是衬衫牛仔裤和帆布鞋,舒服比好看更重要--这是你的原话。” “...” “我的天,你这件旗袍不是你娘从国内给你带回来的十六岁生日礼物么?你说要等着嫁人的时候穿,今儿是什么好日子,你把这都置办上了?” 坐在那里眯着眼画画的,是和上杉清有过一面之缘的李扶摇。 她恍若未闻的继续舞动着画笔,用一副不带波澜的语气回道:“三叔,我熬了一晚上的高汤,化成皮冻,剁馅儿擀皮儿一共用了我三四个小时,最后出了这么几屉包子,味道可还入的了你的口?” 被称为三叔的中年人一愣,点了点头,连声夸赞道:“不错不错,你这手艺像你娘,非常好吃。” 李扶摇斜了三叔一眼,用有些清冷的声音道:“那么好吃的包子,都堵不住你的嘴,是么?” 三叔神情一滞,被怼的说不出话,这吃人嘴短,还是不要得罪这位姑奶奶的好,他讪笑的挥了挥手。 “好好好,扶摇大小姐你随意就行,我多嘴了--包子我带走了啊,老太岁也没吃早饭呢,我给他带点过去。” 李扶摇重新的低下了头。 “随你,不过要是让我知道,你大清早的就怂恿着我爹喝酒,那以后别说是包子,就算是干馒头,也没有了。” 三叔回去又取了几个蒸屉,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又不是酒鬼,真是的,管的比你娘还宽!” 小声的发了几句牢骚,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李扶摇稍微坐直了身体,举起了画本,端详着刚完成的素描画,满意的弯起眼睛,露出了笑意。 画中人穿着白衬衫与修身马裤,胸前戴着一枚利剑样式的勋章,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正在温柔的笑着,手中一把锋芒潋滟的太刀却兀自滴落着血珠。 他的对面,朦朦胧胧的有无数鬼影,各自狰狞着,咆哮着,却不能让他色变分毫。 合上了画本,李扶摇抬头,看着大雨倾盆而落的灰蒙蒙天空,轻轻哼起了歌谣。 “他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家中无富贵,口袋无财宝。 寒风终刺骨,勤为好仕途。 博得明月出,用兰花换锦服。” 少女的悠扬歌声中,几辆黑色的商务车,已经快要驶到大院的门口。 —————————— ps.嗯,二连py 《因为太怕倒霉就全点气运了》 被scp收容的倒霉蛋穿越了,却开局点满了气运。 玄幻无敌流,轻松搞笑为主。 这书我看过,文笔和剧情都过关,主要是主角颜值挺高的,估计各位帅逼能找到代入感。 感兴趣的不妨去看看。 第四十八章 各有千秋 “李太岁...” 上杉清滑动着手机,翻看着工藤优一刚刚给他发过来的情报,眉宇间若有所思。 同时传过来的,还有东文真希找到的一些资料,作为太岁帮的合作者,她们无疑要更加了解这个华人帮。 不过,比起在极道中声名大噪的御三家,这位太岁爷,确实也有些低调的声名不显,唯一广为传扬的,就是他手下武斗派称得上彪悍的战绩,但是现在的社会环境毕竟不比当年了,在警视厅严打,大家联合起来排外的情况下,武力再高,也只能守成,想要进取,可谓是天方夜谭。 再加上他的根基在海对岸,工藤优一手下的侦探也有些束手无策--他们的手没那么长。 所以,对于他们即将去的那个地方,在上杉清的心里还是蒙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看完了手机中的资料,上杉清微微阖目,大脑飞快运转。 他前一世挺早熟的,饱受社会的毒打,不说情商怎么样,起码他挺擅长察言观色,也习惯于说服别人。 “东文小姐...” 他话刚说出口,就被东文真希打断了。 这辆商务车是妖刀神澄在开车,副驾驶上坐着老神在在闭目养神的工藤优一,后排则是并排坐着商议对策的东文真希和上杉清。 “先生,请直呼我的名字即可。” 这位东文大小姐有些倔强,上杉清说了暂时不收徒,但她还是执著的叫上杉清为“先生”,语气也很恭敬,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姿态放的挺低。 上杉清还真吃这一套,他这个人,你对他好,他就对你同样好,你要是对他翻脸,他的剑绝对先砍到你身上。 特别是在实力大增的现在。 于是,他放缓了一些语气。 “好吧...真希。” “你想好了怎么和这位太岁交涉么?” “资料我都看过了,东文会和太岁帮顶多只能算是交易伙伴,并没有什么共进退,互相援手的约定,这些极道里的魁首,可别指望他们多讲【情面】。” 东文真希略微思索了片刻,有些犹豫的回答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有,诱之以利?” 大概的方向倒是没错。 上杉清微微点头,说道:“那,详细一点儿呢?” 他循循善诱,真有几分当老师的架势。 他有自知之明,没觉得自己能比得上那些驰骋极道的大佬们老谋深算,但教教这只粉嫩的萌新大小姐,还是绰绰有余的。 东文真希在东文会的变故发生之前,一直努力的方向是把东文会洗白,将那些脏活剔除掉,利用现有的资本,在财阀林立的日本为东文会正名。 这很难,但也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东文真希学习的东西,并不适用与极道中。 你如果问她日本经济未来的发展方向,她可能顺手就能写个几千字的论文,字字有理有据,但其他的方面嘛... 她支支吾吾的,有些尴尬的脸红了少许,她说的那些话都是父亲的教导,她稔熟于心,但是具体怎么用于谈判上,她真是一知半解。 如果她真的稍微会一点谈判的话术,也不至于直接承诺割了一般东文会的利益给上杉清,换个背后有实力,野心还大的,恐怕一口就把这位大小姐和她背后的肥肉吃干抹净了。 聊天都没有这么聊的。 “所谓的谈判,最起码的基础,就是要弄明白对方最迫切渴望的是什么,然后将其做成砝码,一点一点的抖出来,试探对方的底线,最后在尽可能保证自己利益的前提下,双方达成共识。” 上杉清看着东文真希紧锁的秀眉,叹了口气。 “算了,我来和他交涉,可能会让出一些利益作为筹码,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东文真希自然懂,她微微颔首,认真道:“是,我明白,拜托先生了。” 一时间,车里的气氛颇有些刘玄德三顾卧龙的味道,让上杉清有些不太适应。 还好,没过多久,商务车缓缓的停下了。 神澄侧身跨出车门,给东文真希撑伞,上杉清也紧跟着下车,在雨滴撞击伞面的清脆声响中,打量着不远处雕梁画栋,飞檐斗拱的中式传统建筑,心头泛起了一些莫名亲切感。 这栋建筑有些南方的园林风格,看得出来造价不菲,门口有两个穿着便服的青年在站岗,应该是安保人员。 上杉清扫了一眼,便领着众人走上前去,清了清嗓子,温声开口。 “劳烦二位通报一声,东文会的二代目东文真希前来拜访太岁爷,有要事相商。” 他说的是字正腔圆的中文,他这副打扮卖相也极佳,金丝眼镜往鼻梁上一架,像个儒雅的知识分子,再加上东文会的名头大,那两个便服打扮的青年互相狐疑的对视一眼,倒是也没有发难赶人,而是用带着点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回应道:“你稍等一会,我们请示一下上面。” 然后,其中一人就掏出手机准备拨号。 电话没有打出去,正门就被从里面推开了。 一把不沾人间烟火的纯白油纸伞,犹如无暇的白云,带着一道莲花般清雅的身影,由远及近的走到了上杉清的面前。 上杉清的表情不可抑制的呆了一瞬,有些不可思议的声音脱口而出。 “你是...扶摇?” 李扶摇巧笑嫣然的撑伞,不经意的瞥了东文真希一眼,在身后两个青年“大小姐”的问好声中摆了摆手,淡然开口。 “这是父亲的客人,你们不用管了,我来接待。” 说完后,她就迎着上杉清复杂的眼神,微微弯腰,腰身被旗袍勾勒出一个很诱人的弧度,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一刻,她的风姿完全不输给一身华丽樱色大振袖的东文真希,一者雍容华贵,一者飘然出尘,梅兰竹菊,各有千秋。 “李太岁...李扶摇?” “...” “原来是这样么?” “恐怕不是巧合吧。” 上杉清心中念头转动,表情渐渐的平静了下来,眼前的少女可是曾经救过自己一命,怎么也不算敌人,如果她是那位太岁爷的掌上明珠,说不准还是好事。 “又见面了,嗯...这次见面的方式,我倒是没有想到。” 他率先开口,两人用中文交流着,只有所学的比较杂且不动声色的工藤优一能听懂个大概,其余的众人都是一脸懵逼的状态。 李扶摇无声的笑着,回眸看了上杉清一眼,语气悠然,似乎对他的来访并不意外。 “没想到嘛?我可不觉的这很难猜哦。” “你啊,昨天和东文会的双鬼组亮了剑,见了血,明显要和东文宇对上喽,东文会与父亲的联系甚密,是不可或缺的生意伙伴,如果东文会有难,我们应该是首位求援的对象--我可是听说了,东文会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 “你身后的那位,是东文会的大小姐吧,果然名不虚传,和传闻中的一样端庄美丽呢。” “那么,清,你带着东文大小姐来我们这儿,总不会是想和我炫耀你新交的女朋友吧~” 她看似开玩笑的说了这么一句,脚步一顿,停在了一间小院儿的门口。 然后,李扶摇转过了头,眯着眼睛,有些认真的对上杉清开口。 “父亲是个老顽固,他讲规矩,不会对朋友落井下石,但你要让他出手帮忙,怎么也要给他一个说的过去的理由。” “从当年到现在,父亲手底下的那帮兄弟在东京过的都不算舒心,这里的排外性太严重了,他心中一直憋着一股郁气,你要说动他,可不容易。” “不过...”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在李扶摇理所当然的笑容中,上杉清终于展开了皱紧的眉,他长舒一口气,将心中不断涌起的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在脑后,浅浅的弯起了嘴角。 听着这不知为何对自己充满信心的语气,他心中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股豪气。 “我和真希是带着诚意来的,和东文会联手,对太岁爷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我相信我们会达成共识的。” 这话李扶摇根本没听进去。 她一手撑伞,一手背了起来,身体微微前倾,仰头看着上杉清,眼波流转,目光在上杉清和东文真希之间起伏不定,表情似笑非笑。 短暂的沉默之后,她的笑容更灿烂了。 “真希~呢,真是很亲昵的称呼,怎么?难不成这真的是你新交的女朋友么?” “咦!落难的公主和拔剑相助的侠客相知相爱,我看过不少小说话本里就是这么演的,真是天生一对呢。” “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说一声...恭喜呢?” 上杉清迎着少女眯起的凤眸中闪烁不定的微光,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背脊一阵发凉。 第四十九章 我既东风 还没等上杉清出口解释,就见李扶摇娇笑着摇了摇头。 “我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看你紧张的样子,你找女朋友,我又管不着,不是么?” “何况...你在某些方面,可是优柔寡断的很呢~” 她最后小声嘀咕了一句,没有再给上杉清说话的机会,微微一笑,对着一直默不作声跟在两人身后的东文真希,神澄,还有一脸姨母笑的工藤优一优雅的颔首鞠了个躬,用娴熟的日文开口。 “几位的来意我已知晓,父亲就在里面,想必各位的时间都宝贵,请吧。” 说完,在东文真希小声且礼貌的道谢声中,李扶摇推开了小院的木门,领着几人鱼贯而入。 院子并不大,也不算小,是很复古的走廊结构。 屋檐下,摆着一张高脚桌和两个石凳,两道人影正闲散的坐着,一人拿着一个小酒壶,一边吃着桌上的菜,时不时的滋溜顺一口壶中酒,颇有些惬意自在,一派逍遥。 现在的时间也就早上八点多,吃个早茶不过分。 不过大清早就喝酒的好汉,还真是不常见。 李扶摇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换成了满面寒霜。 她重重踏着步,摇曳着油纸伞,走到了那两道人影之前,用平静到可怕的声音开口。 “我的父亲大人,我至少嘱咐过你二十遍,不要在早晨饮酒--对胃不好,如果你还想多活几年的话,不妨听听我的话,毕竟我是你亲女儿,应该是不会害你的!” 小桌旁,坐在右边的,是大清早去李扶摇小院里觅食的三叔。 左边的,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他的实际年龄可要比看上去大得多。 他穿着一身有些宽松的墨色唐装,翘着腿,脚上是一双黑底布鞋,脸上已经被岁月的风霜雕剐出了些许的痕迹,却也不显得苍老,他的五官极具棱角,有些深邃,也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恐怕也是个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 看到李扶摇兴师问罪的走了过来,这位传说中的“太岁爷”面色一僵,随即反应极为迅速的把酒壶往桌子上一拍,指着对面三叔的鼻子就开喷。 “老三!你看看!我说别喝酒,别喝酒,你非不听!” “我家扶摇千叮咛万嘱咐的,我怎么就听了你的鬼话,大早上的破了功呢!” “明明说好要戒酒的!” “你就不能教我点好?!” 这顿劈头盖脸的话,可以说是相当不讲道理了。 对面的三叔反而一脸的云淡风轻,还龇牙咧嘴的对着李扶摇笑了笑,满是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摊了摊手,也不掩饰的又滋溜了一口酒。 “嘿,老太岁,你省省吧,你这闺女什么样,你心里没数?就你那几句瞎话,蒙的过谁啊。” 被酒友毫不犹疑的拆了台,李太岁面不改色,狠狠的瞪了三叔一眼,继而用一种讨好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女儿。 “哎呀,扶摇,这种雨天不小酌几杯,总觉的不得劲,就这一次,就这一次!” 李扶摇深呼吸了一口,扶着额头,默然了一瞬,放弃了继续纠结这件事情,冷冰冰的开口:“看在客人的份上,今天的事情就算了。” “东文会的大小姐来访,你正经点,别让人看了笑话。” 说完,李扶摇就退到了父亲的身后。 李太岁抽了抽鼻子,有些醉眼朦胧的面孔也稍微正色了起来,扫了一眼院中几人。 东文真希见这个机会不错,上前一步,用很礼貌的语气开口,作了一番无可挑剔的自我介绍。 “太岁叔叔,我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 最后她用一句直截了当表明来意的话作为结尾。 东文真希曾经跟着父亲见过这位太岁爷几面,虽然不熟悉,但是叫一声叔叔并不过分。 不过这几句听得上杉清眉头皱了皱。 姿态放的太低了,这可不是好事。 “东文觉那个老东西的女儿?” 李太岁摩挲着手里的酒壶,虚着眼打量着东文真希。 “嘿,我瞧着可不太像,那个满肚子坏水的老货,能生出你这么个懂礼数的乖女儿?” 上杉清在一旁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太岁爷的一大特点,就是说话不讲道理,没分寸。 这话听上去可真够损的。 像这样的人,活到这个岁数没被打死,要么就是运气好到逆天,要么就是拳头大到惊人。 东文真希被这么怼了一句,心中有些气恼,但是却又不知道怎么接话,她不想顶撞长辈,无奈之下,只好将目光投向了上杉清。 上杉清沉吟了一瞬,也没让她失望的挺身而出。 “太岁爷,我们这次前来,是有事相商...” 他话没说完,就被李太岁打断。 这位掌控东京都华人帮的太岁爷,在面对上杉清的时候,终于显现出几分上位者的气势,他眼眸半睁,目光有些睥睨,手指敲打着桌面,发出了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 “中文说的不错...但你小子又是哪根葱?” 话是挺不客气的,不过也许是因为听到了家乡话的原因,语气还不算咄咄逼人,上杉清基本已经明白他的脾性了,所以也没在意。 东文真希微微鞠躬,替上杉清解围。 “他是我的老师,太岁叔叔,他的话,可以全权代表我的意思。” 说完后,东文真希退后了半步,眼眸低垂,静耳聆听,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李太岁眼皮一跳,笑容变得有些微妙。 “乳臭未干的小鬼,能当东文会大小姐的老师,还能作为话事人和我谈事儿?” “...有意思。” 他呷了一口酒,畅快的呼了口气,歪着头,随意道:“行吧,我给东文觉面子,有什么话,说。” 上杉清可不怯场,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头顶的屋檐洒下一片阴影,将他的面孔衬的有些阴柔。 “太岁爷,我是代表东文会来谈合作的。” 这话一出,李太岁就嗤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微微抬眸,略有些沧桑的脸上是不以为然的神色。 “这话东文觉来和我说,我还能入耳。” “现在,东文会易主,他惨死在老巢,剩下残兵败将和一个小女娃,来和我谈合作?” “你当我老糊涂了?” 他语气有些不屑的顿了顿,继而道:“行了,咱老李也不是铁石心肠,一会儿我让老三给你们安排个客房,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在我这儿住下,随便住到什么时候。” “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那什么东文的狼啊虎啊豹啊的,绝对不敢踏入我这大院半步。” “当然,你们若是不愿意,觉得咱老李居心不良,随时可以离开,我绝不多留。” 李太岁带着点北方片子的中文虽然有些看不起人,但有一说一,这位太岁爷若是真能履行承诺,这份作为可以称得上是仁义了。 庇护东文真希,势必会得罪东文宇和他麾下的东文会,现在东文觉死了,为了旧情分能做到这一步,算是仁至义尽。 你来我就保你,你走我不挽留,一副心怀坦荡的作风,换了别人,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有良心了。 但上杉清可不是来请求庇护的。 他展颜一笑,又上前的半步。 “太岁爷重情重义,我们早有耳闻,如今见面更胜闻名,这份情谊我们心领了。” “可我们真的是来谈合作的。” 上杉清眼眸真诚,语气恳切。 “当初您在新宿起家,四面楚歌,那些对头联合起来排挤您,正当营生您插不进手,只能小偷小摸的干那些有难做又危险的活儿谋生,手下的兄弟们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不易,那时候是东文会长向您伸出的援手。” “这才有了后来的太岁帮。” “当然,我们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但从那以后,这么多年来,东文会和太岁帮联系密切,大家有钱一起赚,遇到难处,也一起扛着,同进同退,总有一份儿香火情在。” “如今,故友独女落难,您难道忍心看她被乱臣贼子欺压,东文会长半生打下来的基业尽丧么?!” 东文真希听着这话,心中一动,瞬间明白了,这是“动之以情”。 上杉清说的都是实话,但当初援手的恩情,李太岁也不是没还上,如今拿出来说,也就是打一张感情牌罢了。 李太岁手指轻扣桌面的动作顿了顿,沉声道:“欠东文觉那个老东西的人情,我早就还上了,你少拿这些压我。” “而且,我也说了,我可以庇护东文家的小女娃,做到这份上,咱老李心中无愧。” 这话滴水不漏,上杉清也不气馁。 “太岁爷,您该不会以为那东文宇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吧?” “东文会现在尽在他手,但最大的一块肥肉,可是流落在外边呢!您是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东文会长用来为走私作掩护的两家贸易公司,都在真希名下,东文宇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大的利润。” “要是真希败了,这生意落到东文宇的手里,以他贪得无厌的性格,您觉得...这份买卖还能长久么?” “这位东文之狼的胃口大,对华人帮的态度也不算好,这些您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您和他打交道,岂不是引狼入室,与虎谋皮?” “但要是不和他打交道,先不说他会不会纠缠不休,太岁帮七成以上的经济来源,靠的是咱两家手里的走私渠道,您停了这活儿,手下的兄弟们去喝西北风么?” “太岁爷...三思啊!” 李太岁脸上对上杉清的不屑和轻视已经渐渐消失了。 他皱着眉,微微摇头。 “小子,你倒是个知晓利害的,但这份生意,也不是非你们不可。” “在东京都混了这么多年,咱老李要是没点棺材本,那恐怕早让人阴死了。” “至于东文宇,他要是敢来惹我...嘿嘿...” 李太岁阴冷的笑了几声,很明显没有把东文宇放在眼里。 但在旁观的东文真希眼里,这位太岁爷的态度,已经和一开始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了。 他起码已经在“好好说话”了。 这是“动之以理”。 上杉清脸色一肃,抢声道:“您有什么退路,比这么多年的稳定合作伙伴更可靠呢?” “您既然完全不惧东文宇,为何不与我们联起手来,先将这个不稳定的威胁扼杀在摇篮中呢?!” “对您来说,这是举手之劳,不是么?” 他又上前了半步,站到了李太岁的面前,眼眸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显得十分有感染力。 “太岁爷,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 “如果这次您愿意和我们合作,事成之后,除了走私之外,其余东文会的买卖,我们愿意让出两成,作为您的酬劳。” “并不是单纯的利润,新宿和涉谷的店铺,只要是东文会名下的,您可以任意挑选两成,派自己人去经营,如何发展,全凭您的意愿。” “当初东京都的极道联起手来排挤您,到了现在,太岁帮也没多少明面上的正经生意,至于极道之外的领域,你们更是插不上手,联合排外,已经是东京都...不,已经是日本各行各业的潜规则了。” “但这个规则,我们愿意带头打破!” 上杉清露出了富有煽动性的柔和笑容。 “天朝有句古话,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盛衰兴替不定,世事变化无常!” “当初那些对头压着您打,这份气,您忍得了,吞的下?” “只要这次您帮了我们,从今往后,东文会将成为太岁帮的忠实盟友,我们会一直站在您的身侧,与您并肩,绝不背叛。” “那些曾经屈辱怨气,我们不妨联手,一点一滴的跟他们清算回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 东文真希的美眸中波光潋滟,看向上杉清的眼神里已经带着一些崇拜--异地处之,她如果是李太岁,恐怕会一口答应下来。 这是诱之以利,顺便摸透了这位太岁爷的性格,李扶摇说过,从当年到现在,李太岁在东京过的都不算舒心,一直憋着一股郁气,如今,这份郁气,也成为了上杉清话语中的武器。 李太岁眯着眼,死死的盯着上杉清,良久之后,吐了口酒气,轻轻一笑。 “好个伶牙俐齿的后生...要是咱老李年轻个二十岁,说不准真就让你说动了,跟你去干一票大的!” “我老了,没那么强的胜负心了,打打杀杀的事情,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话是这么说的,但在上杉清看来,李太岁已经明显意动了,否则他大可直接赶人,为何要说这种欲拒还迎的话? 他补上了临门一脚。 “太岁爷,男人这种【动物】...至死都是少年心啊。” “您这精气神,跟老可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再者来说,您老了,您手下的兄弟们...怎么办?” “他们要不要娶妻生子?他们要不要讨生活?他们的下一代...难道也要从最底层,一步一步的往上爬么?!”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 上杉清深呼吸了一口,眼神变得又热切了几分,整个人属于一种被点燃了的状态--一名说客,如果连自己都打动不了,打什么打动别人? 他声音高昂了三分,一挥手臂,颇有些慷慨激昂之感。 “太岁爷,这对你百利而无一害,我们完全能达成双赢!” “您真的觉得,太岁帮的极限就是现在这样么?您要在这个小院子里度过余生,像个寻常老人一样在沉寂中老去么?!” “恕我直言,这结局...不适合你!” “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 “单枪匹马,孤掌难鸣,诸葛孔明火烧赤壁八十万兵,还要靠着一场东风!” “一个人要成大事,总是需要一些运气,和一些朋友的。” “我是您的运气,也是您的朋友!” “更是您乘之扶摇九天的东风!”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太岁爷!这是老天送到您面前的礼物!” “您还在...犹豫什么?” 乌云遮蔽苍空,大雨呼啸而落。 身着白衣的少年掷地有声的话语,穿透雨幕,直达人心。 第五十章 秤斤两 上杉清并不算是精于话术的人--真正的谈判大师,不会利用浮夸的语气和动作来感染别人,他们只是娓娓道来,就足以摸透对方的心理防线,引起对方的共鸣,谈笑间就能达成共识。 他做不到这样,这两下子也只能算二流。 不过,现在这场面,二流也够用了。 这番引经据典的话,换个日本人来,还真够呛能听懂,不过李太岁听到耳里,却下意识的觉得有些赞同。 因为这些话...很有道理。 场中的气氛沉默了下来,只有雨滴敲打房瓦的密集清脆的声音依然在肆意鸣奏。 足足过了有一分钟,李太岁重新呷了口酒,抬眸静静的看着上杉清,嘴角渐渐的勾勒出带着些锋芒的弧度。 “这道理是说得通的,诚意我也看到了。” “哼...东文觉曾经拜托过我,如果哪一天,他死在某个旮旯角落里,让我帮忙照顾他的独女,因为某些原因,我答应了。” “我和那老货认识那么多年,虽然看不惯他的某些习惯,但情分总是有的。” “帮你对付东文会剩下的阿猫阿狗...也不是什么天大的难事。” “不过咱老李可不能给别人打白工,你总要给我个出手的理由,你这席话里的理由,足够充分。” 李太岁语气一顿,摇头笑道:“我可以帮你,但是在以后我需要你的时候,你真的能帮上我么?” 上杉清想都没想的点头,笑容变得自信了起来。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今日难关一过,日后若是太岁爷有什么差遣,无论是东文会,还是我本人,都不会有半点推脱。” 李太岁放下了手里的酒壶,稍微的坐正了身体,脸上也正色了起来。 “后生,我还没问你的名字。” 见到李太岁这副模样,上杉清心中一动,知道今天这事八成有戏,于是将语气放的更加谦逊有礼。 “晚辈...上杉清。” 他想了想,用了晚辈这个颇有天朝风格的自称。 李太岁晃了晃脑袋,皱眉道:“听你的口音,是天朝人?怎么是这个姓氏...混血么?” 这个问题上杉清不愿多纠缠,含糊的说了一句“算是吧”,李太岁倒是也没很在意。 “后生,你知道我的对头是谁么?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几个黑帮,就能把咱老李压着打,不敢插手各行各业吧?” “你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就敢这么许诺么?” 这个问题上杉清考虑过,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对于东文真希来说,您是她急需的臂助,现在这道坎都过不去,那管得了将来,所以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瞻前顾后的,成不了大事,您作为她的长辈,想必也不会坑她,让她故意去送死。” “...” “至于我嘛...” 上杉清将目光投向了李太岁的身后,对上了李扶摇纯澈的带着笑意的眼眸。 他也不自觉的笑了笑,凝声道:“也许您不知道,扶摇小姐救我过一条命。” “我这个人啊,没什么优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长处,也许就是知恩图报--就算没有这码事,您若是有什么吩咐,来知会一声,我也绝无二话。” 李太岁听了这话,转身瞅了女儿一眼,眼神在少年少女间来回扫动着,变得越来越奇怪。 不过他也没着急说什么。 沉吟了片刻,李太岁点了点头。 “这话说的对我胃口,是个好后生。” “不过...” 李太岁蓦然抬眸,眼神清冽的与上杉清对视。 “说,谁都会说,关键要看的是真本事。” “咱老李生平最看不起那种只会耍嘴皮子,搬弄是非,投机取巧之辈了!” “你能说会道可以,但也要有能做到说出的话的实力。” 并不显老的老人脸上已经没有了半点随意之色,他认真的盯着上杉清,沉声道:“你说要合作,就东文会那女娃剩下的残兵败将,实在是不入我的眼。” “合作也要讲究一个平衡,总不能光是我受苦受累,你们跟在后面捡桃子。” “你不像个蠢货,这种事情应该明白。” “而且,东文宇那个小崽子似乎鬼迷了心窍,跟不该招惹的东西搅和到了一块儿,这事要分个胜负,战斗可能就不是平常的层面了。” “我现在也实在好奇,凭什么东文家的女娃那么信你,万事都由你做主。” “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你应该不会告诉我...你只是个说客吧?” 闻弦歌而知雅意,上杉清不会连这种话都听不懂。 扯了半天,终于到他擅长的领域了。 他动了动嘴角,尽量让自己的笑容不要显得太失礼。 “当然不是,晚辈也略懂一些拳脚兵刃,若真和东文宇开战,我必为先锋。” 听了这话,李太岁有些畅快的笑了几声,突然转头对着三叔开口。 “这后生,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行,老三,你和他过过手,试试他的斤两,我看他顺眼,也别伤了和气。” 三叔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点头答应了下来。 李太岁的目光再次与上杉清对上。 “让老三跟你玩真的,算欺负你,我不需要你赢他,你如果能在他手底下撑过五分钟,就算你赢了。” “你要是赢了,那么今天你说过的一切条件,我都答应,我会立马聚集人手,助你一臂之力。” “你若是输了...” 上杉清很懂事的飞快接过了话。 “我若是输了,掉头就走,绝不纠缠,太岁爷就当我今天没来过好了。” 两人几乎同时一点头,上杉清缓步后退,退回到了小院里。 阵阵灰黑色的蜃气在他体表若隐若现,将漫天大雨隔绝在外,他退出足够远之后,微微鞠了个躬。 “请...前辈指教!” 他表情并没有很放松,那位“老三”,恐怕是个硬茬。 因为他在这栋华风大院里,根本没见过什么武装护卫力量--他一路走来,人都没见几个。 这根本不像一个黑帮首领的驻地,反而像个悠闲养老院。 他们一行人进来,也没人搜身,更没人让他们缴纳武器,那位东文大小姐和神澄甚至还配着刀剑--这怎么看也不正常。 也许是这位太岁爷对故友的女儿很信任,也许是因为李扶摇带路,免了这些繁文缛节。 但上杉清更倾向于第三种判断。 就是...这位太岁爷,有根本不怕敌袭的底气。 再加上他刚刚明显知道东文宇跟鬼神勾结,那么...恐怕太岁帮,也并不缺乏超凡力量。 他听工藤优一说过,太岁帮的人都很能打,还有个拳脚教头,没露过面,神秘的很,但教出来的学生却个顶个的凶狠。 说不定...就是眼前这位呢! 三叔摇晃着酒瓶,喝干了最后一口,顺便咽下了桌上最后一个灌汤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悠哉悠哉的踱步到了庭院中。 如同上杉清一样,风雨不能侵袭他身。 上杉清稍微动用了一缕蜃气,注入到了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之上。 然后,在他的视线中,一股显眼的白色荧光将那位三叔包围。 果不其然,这是一位超凡者。 三叔走到与上杉清相差五步的地方站定,扫了一眼他的手,挑了挑眉,淡淡的说道:“看你手上这茧,是用兵器的?” “你用什么?刀?剑?枪?让扶摇给你找一柄?” 上杉清犹豫了一瞬,虽然不想占人便宜,但也没把话说满。 “前辈不用兵器的话,我也先不用吧。” “拳脚方面,我还是有些自信的。” “当然,若是我敌不过您,恐怕要厚着脸皮用剑了,请勿见怪。” 上杉清心里面门儿清,这一架的目的,可不只是赢。 而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实力--这恐怕决定合作中的话语权。 既然如此,不妨让那位太岁爷看清楚,别让他觉得所托非人,并肩的伙伴是个弱鸡。 上杉清行了个剑道礼,摘下了眼镜放入口袋,脚下却扎了个三角马步,左手微微屈肘,护在胸前,右手略弯,握拳前伸。 双拳与双足遥相呼应,肩膀与胯连成一条起伏的线,膝肘隐隐相合,整个人都隐约的散发出一种充满侵略性的爆发力。 眼眸中是一片肃穆,心神合一,气定神闲。 这是八极拳最标准的架子。 可进可退,可攻可守。 上杉清自学的拳脚功夫也不少,他最擅长的,天赋最高的,就是八极。 八极拳简单粗暴,实战性强,他也愿意花功夫研究。 现在,他理所当然的用了出来。 先用拳脚试试,打不过就动刀呗,没什么丢人的,这是切磋,又不是生死战,他是这么打算的。 现在他的身体素质已经强的变态,绝对超出了凡人的极限,一拳一脚的威力,也未必比剑差,那位太岁爷都说了,别伤了和气,他也不想一上来就动刀动枪的,上纲上线。 三叔看了这个架势,顿时乐出了声,他转身意味深长的扫了李太岁一眼,若有所指道:“哟,看到没?” “八极小架,站马挺标准的,就是不知道手底下的功夫怎么样--老太岁,此子与你有缘呐!” 李太岁也面色古怪,但却没有聊天的心情。 “别废话,你今儿要是阴沟里犯了船,在一个后生身上吃了亏,以后出去可别说和我认识,我丢不起这个人!” 三叔呲着牙笑了笑,很明显没听进去。 他转过了身,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脚下站了个丁字,看上去有些松散,上身微微后倾,双掌一前一后,伸于胸前,微微合拢,却没有握成拳。 “行吧行吧,又得我忙活。” 他顿了顿,看向了上杉清。 “我姓叶,因为一些往事,爹娘给的名字不能用了,也懒得取新的,我在家中排行老三,朋友们就都叫我一声叶三。” 叶三轻笑着眯起了眼,左手掌,右手拳,抱拳为礼。 双手一触及分,又变幻成了拳架。 “咏春叶三--请!” 第五十一章 八极咏春 极道里解决冲突的最常见手段,就是动手。 有的黑帮间经常会举行“真剑决斗”来解决某些争端,说白了,就是由群架变成单挑,斗将来决胜负。 上泉秀川当时就是在真剑决斗中打响了名声,也认识了不少日后风头无匹的极道大佬。 所以,对于李太岁要求自己和他的人打一架,上杉清并不在意。 不过,当“咏春”这两个字吐出来的时候,他还是心中一紧。 人的影,树的名。 练咏春,还姓叶? 不是连接着英魂,就是家学渊源,肯定不是花拳绣腿。 咏春拳,当初上杉清在选择拳脚功夫的时候,也考虑过要不要学,后来被他否了。 原因无他--太难了。 没有老师教,对着拳谱自己练,小念头,寻桥,标指,木人桩--这些东西一层要比一层难,有些东西只可意会不能言传,他学拳没有学剑的天分,强行去练,性价比太低了。 所以他选择了难度较低一点的八极。 容易的不一定弱,但难的一般都强。 叶三静静的立于雨幕中,站桩的姿势有些奇怪,但却是咏春最标准的中线站桩,他虽然身体歪斜,但是双手却始终游离在身躯的中线上。 中线原理可说是咏春拳基本攻防技巧的核心,攻防皆由此生。 叶三没有先动,只是用一种带着几分审视的眼神看着上杉清。 上杉清知道,这是前辈在让先手,他也没客气。 先手无敌,并不只是剑道中的说法而已。 深呼吸了一口,吐纳之息蕴在丹田,上杉清的表情变得认真而慎重。 他整劲而发,足下扎马,气神合一,一式马步撑拳,势如流星,砸向了叶三的面门! 他不是跑过去的,是整个人撞过去的! 就像出膛的炮弹一样,拳头就是弹头。 他的身影犹如旱地行舟,硬生生的挤开雨幕,炸响了呼啸的破空声,将自身无与伦比的力量完完全全的迸发了出来。 脚下是跺碾步,手上是开门撑锤。 上杉清留了三分力,但这一拳打实了,恐怕也足以要了一个普通中年男性的性命。 看到这一拳,叶三和李太岁几乎同时眼中一亮。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起手一招看不出实力深浅,但是能看出上杉清的基本功扎实无比。 叶三并没有再傻站着不动,他脚下一个细碎的错步,身体堪堪的平移了一线,左手一拦,右臂顺势一膀,四两拨千斤,成功的将上杉清的重拳打得歪斜,正好和自己擦肩而过。 紧接着,他开始游动了起来--是真的“游动”,像一尾水中迅疾驰骋的鱼,又像风雨中飘零,却不肯倒下的浮萍,他脚下的步伐有些错乱,但有章法,整个身体时不时的歪成一个棱形或是三角形,却下盘稳固,脚步动的同时,他双手并用捏拳,拳自心口的位置而出,力发与肘,肘催于拳。 标准的连环日字冲拳,每一拳中都藏着不容小觑的寸劲。 叶三的整个人像风车一样在雨中轮转,以上杉清为中心,轮转着脚步,同时连环的日字冲拳延绵不绝而出,角度刁钻,一时间,上杉清只觉得铺天盖地的拳影袭来,如同置身于拳头组成的惊涛骇浪中一般。 “这也太夸张了吧!” 上杉清心中暗骂了一句,他一开始还试图招架,但接了几拳之后,就有些目不暇接,肩肘拳并用都无济于事,他的上身时不时的就挨上一拳,虽然以他的身体素质,这种拳头不足以把他击倒,但是...很疼! “这是...寻桥?” “我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寻桥!” 他不想被动的挨打,果断的做出了应对,拼着又挨了两拳,屈臂成肘,双肘并与胸前,迈开大步,往前一砸,突破了叶三的拳影,整个人突围而出。 叶三没有追击,反而退了两步,饶有兴趣的看着上杉清,原地站住,拂了拂衣袖,表情好整以暇。 神色平静的仿佛刚刚挥出了数十上百拳的人不是他一样。 上杉清没有犹豫很久,咏春是快拳,八极也不慢。 只不过刚刚一拳被破,失了先机,陷入了叶三的无穷后手之中,整个人宛若落入泥潭,一身本事也发挥不出来。 当然,他不是在找理由,说真的,刚刚那一拳撑锤,是他状态极好的一拳,又快又狠,能正面以柔克刚,脱开自己拳势的,易地处之,上杉清自问做不到。 这位叶师傅...好强! 但他可不想认输,以前就不想,现在更不想。 八极拳没有后退可言。 上杉清没有采取迂回的战术,而是再度欺身而起,将速度又提了三分,这次出的是左拳,袭向了叶三的胸口--他想破坏叶三的“中线”。 他没练过咏春,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对付咏春最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破坏对方拳手的中线,彻底打乱他的节奏。 叶三颇为惊喜的笑了笑,似乎对上杉清做出的选择很满意,但却没有中招--他故技重施,用拦手卸力,用膀手拍开上杉清的拳头,想要再次化解这威力不俗的攻势。 上杉清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无论是剑道还是拳脚,打架都是要用脑子的。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叶三的拦手揽住他的拳头之时,他眼疾手快,拳变为掌,猿臂轻舒。 一缠一带,犹如浮云流转,又如丝线缠绕,上杉清一把扣住了叶三的右手! 然后,他拼着挨了叶三一拳,毫不动摇的将藏于身后的右手屈臂成肘,顺势一抡,像安了弹簧一样,斜斜的砸向了叶三的心口。 同时,他左手也发力,往里一拉,将叶三的身躯拉向了自己。 八极,云手缠,接两仪肘。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电视剧里常演的那种,一拳把人打飞出去,力量被卸开,然后传导到墙上或者地上,敌人受到的伤害反而不高。 这种死死的固定控制住敌人的身体,继而再用力的砸上去,才是要命的杀招。 云手缠是八极拳中少见的柔招,利用巧劲锁住敌人的关节,素有“金丝缠腕”的美名。 两仪肘更是八极中的大杀器,八极拳最闻名的,就是“肘”的用法。 宁挨十拳,不挨一肘,挨了就是个筋断骨折的下场。 上杉清左手用云手缠锁住叶三的右手,将其用力的拉向了自己,脚下扎了个半马,右手屈肘顶砸,是标准的两仪肘架势。 叶三却还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他甚至有闲情笑了笑。 下一秒,叶三被钳制住的右手骤然发力,和上杉清的左臂纠缠到了一起,同时左拳从膀手化为托手,轻巧的迎着上杉清的肘尖,一掰一托,将这来势汹汹的两仪肘给托飞了。 紧接着,这位叶师傅退后了半步,往旁边一让,反而是上杉清差点被自己这一肘带了个跟头。 上杉清的表情有些默然,心中有些许不可抑制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他仓皇的站稳的身形,吐出一口浊气。 输了,胜负已分。 如果是生死战,刚刚够自己死八回了。 这位叶师傅明明看上去弱不禁风,但速度奇快,力量也不比自己逊色,若是生死相斗,绝对是一个噩梦般的对手。 是,咏春拳是实战性高,难学,也很强。 但也不能这么压着自己打,连口气都喘不过来吧? ... 还是自己在拳脚上的天分有限,技不如人,输了也就输了吧。 但...现在可还没到五分钟呢。 他还年轻,他不至于输不起,但不能输的这么毫无还手之力,最起码,得让这位叶师傅轻松的表情消失才行。 这也太伤人自尊了。 上杉清一个垂眸间的功夫,就调整好了心态。 他慢慢的抬起了头,轻声叹道:“叶前辈的咏春,我敌不过。” “我这人愚笨,练不好拳脚,雕虫小技,让您见笑了。” 他倒也光棍,输给前辈不丢人。 上杉清又退了两步,凝声道:“前辈,我要用剑了,还请勿怪。” 叶三点头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上杉清自便。 鬼切是不能用,那把凶刃是用来分生死的,可不是切磋用具。 黑檀木刀倒是适合现在的场景,但是上杉清没带。 略一思索,他转头道:“真希,船中借我一用。” 东文真希正皱着眉头关心场中的局势,刚刚两人两个错身之间,过了数招,也不过几十秒的功夫。 但是那不停交接的拳脚,却看得人眼花缭乱。 此时,听到上杉清说话,东文真希根本没思考,挥手就丢出了逆刃船中。 挥手将船中接在手中,顺势拔刀出鞘,一抹寒光在他俊秀的脸庞上一闪而过,他莫名的感觉到心安了许多。 果然啊,还是这从小就勤学苦练,已经形成肌肉记忆,稔熟于心的东西更可靠一点。 凭速成的八极和这位叶师傅玩,简直是找死。 上杉清剑尖斜指于身前,自信之色再次跃然脸上。 “叶前辈要不要用兵刃?” “刀还是棍?” 咏春有两门器械绝学,八斩刀刀无双发,六点半棍棍无双响,就是上杉清说的刀与棍。 叶三看着恍若换了一个人一样的上杉清,不在意的微笑着摇了摇头。 “后生,有自信是好事,可别太看不起人了啊。” “我练咏春,练了四十年了,气随心动,炁入骨髓,刀枪难伤,甲胄难挡。” “被这双拳头打死的人,或者比人更恐怖的东西,不知道有多少了。” “而你...就算打娘胎里开始练剑,能练几年?” “来吧,刚刚的八极有点意思,虽然只是皮毛,但都很扎实,是下过苦功夫的。” “现在,让我看看你这手上练出老茧的剑术,能给我多大的惊喜吧~” 看着气势如渊,深不可测的叶三,上杉清纳刀与腰畔,微微躬身,摆出一个再寻常不过,烂大街的居合起手式。 同时,他清亮的声音也在小院中响起。 “既然如此...” “新阴流内传--上杉清,请指教!” ----------------------------------------- py时间。 推朋友的书,《我在东京当犬神》,也是东京流阴阳师题材。 长得和我家上杉清一样帅的读者老爷们可以去看一看~ 第五十二章 胜负已分 如果将人生比作一场游戏的话,那么上杉清笃定,他一定有一个类似“剑类武器精通”的天赋。 他学剑学的快,用剑用的好,很多常人感觉晦涩难懂的剑构招式,他看一眼就能明白个七七八八,就像曾经学过无数遍一样。 而他在手上有剑的时候,精气神会与平时完全不同。 这三尺锋芒,就是他安身立命的底气,也已经渐渐的支撑起了他的信念和慢慢发酵的野心。 手指缓缓张开,又重新握紧了船中。 上杉清感受着这把有些触感和质量都陌生的剑,眸中寒光一敛,匣中剑芒出鞘。 他一个箭步,半步踏前,反手握剑,一记最朴实的袈裟斩就掠向叶三的脖颈。 但在叶三眼里,真的就是一瞬之间,璀璨的刀光就已经到了他面前三寸。 这一刀的速度,已经比常人的思维速度还要快上三分了。 换个凡人在这儿,恐怕还反应不过来,就要身首异处。 叶三自然不是凡人。 他瞳孔微微一缩,将这一剑划来的“线”完全的映入了脑海,在十分之一秒内,就有了对应之策。 身随心动,叶三像在跳交谊舞一样,以右腿为支撑点,身体划了个半圆,往右后方一甩,左脚后移了一米落地,同时矮身,左臂屈膝往上一顶,又变掌一拍,彻底打歪了这式居合。 其余的围观者没有什么异色,但一直侍立在东文真希身后的神澄却面色为不可察的一变。 她是用剑的,最知道剑士剑招的厉害。 刚刚上杉清一刀居合没有半点花哨,只有一点,就是快。 快刀总比慢刀难招架。 若是她对上这一刀,恐怕会选择用同样的快刀对攻,逼对方回防,搏一搏生死,而不会选择“切落”。 因为切落这种后发先至的当身技,决难招架住这种快刀。 正当她心中为这惊艳的一刀暗自赞叹的时候,更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看上去有些瘦弱随意的天朝拳师做了什么? 他生生的用一双肉拳挡下这刀居合? 就算船中是逆刃刀,这也太夸张了! 这哪里是肉体凡胎,这是什么怪物转世吧! 神澄心念一动,已经明白会长为什么会让大小姐来这里求援了...东京都还真是藏龙卧虎! 同时,她看向上杉清的神情里也有些担忧...和这种怪物般的拳师对战,真的有胜算么? 上杉清眼眸中却不见半点冗杂的神色。 他的一刀必杀居合被格挡了,他没有沮丧,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 有的只有波澜不惊的平静,还有平静中慢慢一点一点燃起的兴奋战意。 他的行动没有丝毫的停滞,虽然剑身上传来了一阵不俗的寸劲,将自己的居合打歪,但他力贯手臂,驱动着船中,硬生生的在半空回转,稳住了剑势,居高临下的用出了一式雷刀。 叶三微微一笑,表情比之前放松了一些。 抢攻? 抢攻和应付抢攻,都是咏春的绝活。 寻桥为什么叫寻桥? 这意思就是寻找对手的桥手。 桥手是南拳的一种称谓,这种手法用前臂防守的时候硬格硬架,用于攻击的时候硬砸硬打。 寻桥就是要锻炼好步法,以适应对方桥手的变化,掌控对手的进攻和防守节奏,寻机切入,一击克敌。 贴身短打,方寸游斗,那简直是正和叶三的心意。 是,上杉清手持船中,一寸长,一寸强,但在叶三眼里,那把剑,也不过就是手臂的延伸罢了。 就算你手臂再长,我找个破绽切进去不就行了? 但在拍落上杉清第七式雷刀的时候,他的想法变了。 叶三是李太岁的拜把子兄弟,太岁帮的双花红棍,他来日本有些年头了,这么多年的极道摩擦中,一双铁拳,一对八斩刀,不知道将多少剑士开过膛,破过肚。 其中也不乏超凡者,更不乏鬼神的爪牙。 上杉清的剑构他自然不会陌生。 新阴流的雷刀嘛,外传弟子就能学,不算烂大街,但也不算什么秘技。 随便找个修行古流剑术的修行者,怎么也能随手玩两招。 可现在叶三心中的想法,和半分钟前上杉清的想法如出一辙。 “这是...雷刀?” “我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雷刀!” 距离他格开那式居合不到三秒,他已经用寻桥防了上杉清七刀! 这少年出刀的速度比出拳要快! 雷刀的刀势,从天而降,连绵不绝,比这瓢泼大雨还要密,还要急! 叶三能预感到,这七刀之后,还有无数个七刀在等着他。 他的感觉没错,上杉清果然是这么做的。 年轻的白衣剑士就像感觉不到疲累一样,双手本能的挥剑,在保持速度和出剑频率的同时,尽量的压制着叶三的行动空间--他全神贯注,眼中只有叶三从眉心到胯间的那条中线。 斩破它! 斩破它,就赢了! 不管出到多少剑,只要手臂还能动,就...斩破它! 三个呼吸的功夫,叶三至少被他逼退了五步。 一时间,以短攻长,即使是咏春大师叶三,也陷入了短暂的困境中。 他被狂澜怒涛般的连环雷刀卷入了旋涡里,犹如风浪中即将倾覆的孤舟,在翻船的边缘不停试探。 有好几次,船中都是擦着他的衣袂而过,冰冷的剑身带着雨水,让叶三感觉到了短暂的凉意。 这... 叶三的嘴角兀自浮现出了一丝莫名的笑意。 上次被一名剑士压着打,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 七八年前了吧? 那次好像也没输吧? 真是久违的感觉啊... 手有些发痒,血液在逐渐沸腾,许久未曾体会的血脉偾张的感觉,在大脑中猛烈的炸开,迅速的传遍了全身。 一刹那间,叶三眉头一皱,双瞳不怒自威,懒散的表情消失的一干二净,脸上已经不见半点轻松。 这可不是能随手打发的后生仔喽... 这是值得他认真出手的“敌人”! 下一刀来临之际,叶三凝神,挥出了左手,架住了上杉清的船中,却没有一如既往的一触及分。 他用左手背贴着剑身,用了一招类似于单刀破枪的招式,生生的偏开了逆刃船中,脚下发力,身躯顺势往上杉清怀中硬切。 同时,叶三足下开马,肘部延伸,长桥发力,变拳为掌,同时屈肘,以手为刀,斜向上的砍向了上杉清的脖颈。 咏春十三手,杀颈手! 这可是不折不扣的杀招了! 上杉清反应也不慢,他手腕一抖,轻巧的错开了叶三的左臂,船中往下一拉一晃,由正手剑变为了反手剑,剑身几乎贴住了他的手肘。 下一秒,在叶三的杀颈手掠过反手剑上方的时候,上杉清抓准了时机,以手腕为杠杆,剑身飞弹而起。 船中与杀颈手做了个亲密接触。 叶三不可抑制的身躯一歪,上杉清却早有预料般的一个弧步错身,一刀就砍向了叶三的右臂。 居想无外流--切落技,玄夜刀! 一式贴身用的切落技,利用手腕的弹劲,驱动手中剑,格开敌方剑势的同时,发起反攻,这大概是半个月前师父布置的“课后作业”,正适合用在此处。 反击的一刀有些后劲不足,但也如雷霆般迅疾。 叶三的面色平静,恍如未觉。 他原本用来单刀破剑的左手犹如穿花蝴蝶般翻出,四指并拢朝天,大拇指微屈作为支撑点,像是鸟嘴一般,狠狠的啄向了上杉清的船中。 这并不是一指,而是三指。 咏春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快! 手臂几乎挥出了残影,三指几乎是同一秒点出。 咏春“小念头”中的“一摊三伏”--三拜佛! 船中被荡歪了三寸,紧接着,叶三右手不管不顾的甩了一记“标指”,袭向了上杉清的面门。 贴身短打到现在,双方都是避无可避,想要再撤招防守,是痴人说梦,天方夜谭。 上杉清只来得及略微仰了仰头,面上就传来一阵巨痛。 同时,他的船中也砍到了实物。 两道身影一触及分,分而站定。 上杉清的嘴角发青,有殷红的血丝慢慢的流淌了下来。 两人几乎同时转身,对视了一眼。 同样有些莫名的微笑浮现在他们的脸上。 就在观战者几乎已经认为胜负已分的时候。 一阵衣帛撕裂之声炸响。 叶三的右臂衣袖化为了漫天的碎布,飘零在雨中。 他赤裸的肌肤上,被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第五十三章 定计 赢了么? 未必。 上杉清虽然用的逆刃刀,但他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个初入超凡的少年了。 他随手一拳,也有开山裂石之威。 刚刚玄夜刀的折返一击,虽然因为仓促,未尽全力,还被三拜佛点歪了少许,但也结结实实的砍在了叶三的手臂上。 上杉清有自信,就算这一刀砍的是皮糙肉厚,抗击打能力惊人的职业相扑手,这条胳膊也必废,手臂骨头必折。 然而,叶三呢? 衣服破破烂烂的,手臂的肌肤上只有一条红痕,就这几秒钟的时间,红痕已经在渐渐的消失了。 这人的身躯就像钢铁铸就,无惧刀枪。 况且,刚刚虽然双方几乎是同时击中了对手,但旁观者看不清,上杉清能感觉的到。 叶三的标指要比他的刀快了一瞬。 只一瞬。 他的刀长,叶三的拳短,却被人抢了先手。 是,他要是用上鬼切,恐怕能卸了叶三的臂膀,但若是这位叶师傅不留手,能不能一指戳进自己的头颅,顺势将骨头捏碎,将脑仁都给扒拉出来呢? 要知道,咏春的标指,可是号称标指不出门,出手必伤人的,由一位身居超凡力量的咏春大师用出来的标指,真的就仅仅能把自己的嘴角打出血么? 这都是说不准的事,也无从考证了。 他是有百鬼绘卷的能力兜底,但这位叶师傅,就真的只有表现出来这几下功夫? 他刚刚可是说了,他能做到“气随心动,炁入骨髓,刀枪难伤,甲胄难挡”。 上杉清不觉得这种拳法宗师会信口开河。 刀剑难伤,甲胄难挡他见识过了,但...气随心动,炁入骨髓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他却一无所知。 将疑问和有些纷乱的心情压在了心底,上杉清轻轻的叹了口气,又行了个剑道礼。 “我输了。” 他面色如常,并没有失落与羞怒,只是简简单单的陈述着一个事实。 是,他完全可以把这个结果当做两败俱伤,算个平手,也没毛病,谁也说不出他的错来。 但他过不了自己心中那关。 叶三的拳就是比他的刀快,他用了兵器去敌人家赤手空拳,本身就不是什么十分光彩的事。 要是这位叶师傅用刀或者用棍,那他可能会更狼狈。 人,可以输,但不能输不起。 看着上杉清规规矩矩鞠躬的声音,叶三目放异彩,眼中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他刚想开口,就被人打断。 李太岁身后,一直笑眯眯的关注着战局的李扶摇轻飘飘的出言道:“三叔,五分钟到了。” 时间绝对没到五分钟,两人招式都快,一来一回,三分钟不到,就过完了手。 但叶三没什么异议。 他一耸肩,有些随意和轻松的神色又挂在了脸上,拂去手臂上的残存布片,努了努嘴。 “看,有人替你说话了。” “上杉清...是吧,有点拗口,叫你阿清好了。” “阿清啊,你的胜利条件,可不是拆了我这把老骨头啊,你莫非忘了?” “而且,刚刚顶多算个平手,你又没输,就别钻牛角尖了。” 叶三的口音带着浓浓的江南味道,却并无丝毫恶意,就像在跟晚辈谈心聊天的长辈。 他似乎有些感慨。 “我在你这个年龄,想的都是好勇斗狠,一身本事学在手,天老大,我老二,谁都不服。” “想让我服,行啊,先打躺了我再说。” “就算有时候输了,也会找一万个理由,心中狠狠的想,要不是怎么怎么样,赢得一定是我。” 叶三看着上杉清,目光闪动,有些怀念。 “不光是我,这种年轻人我见过太多。” “少年意气,热血上头,只争一口气。” 说着说着,叶三苦笑了一声。 “我就吃过这种亏咯,结果落得现在这么个下场--名字不能用,有家不能回,在异国他乡飘着,像无根浮萍,只能天天借酒消愁,苦中作乐。” 叶三随和的拍了拍上杉清的肩膀。 “你很不错。” “不骄不馁,后生可畏,未来可期。” “承认胜利容易,心服口服的认输很难,这是我三十岁后才明白的道理。” “输了只是输技,输不起可是输心...” “你比当年的我强。” 说完这些话,叶三才恍然回神,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你看我,岁数大了,就爱啰嗦。” “你既然在我手下撑下来,还让我这么狼狈,当然算你赢。” “你要真的心中纠结,那么等你事情忙完,尽管来找我再切磋切磋,到时候我这把老骨头豁出去了,也陪你正经玩玩。” 说完后,叶三轻声的笑了笑,转身回到了屋檐下,一屁股坐在小石凳上,美滋滋的喝了口酒,脸上神色如常。 旁边的李太岁满脸笑意,刚想开口取笑叶三几句,就被叶三先发制人。 “笑什么笑,不服你上去试试啊,你去也一样。” 李太岁颇有些不以为然。 “嘿,就这小子那几下粗浅的八极,咱老李三招就能给他打飞,让他好好拜拜祖师爷!根本就不会有后面那几出儿!” “哪像你,放水放到家了,没意思,没意思!” 叶三斜着眼,毫不示弱的和李太岁对喷。 “怎么着?人家孩子和你什么深仇大恨,你非得打废人家不成?”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你是让我称他的斤两,还是要他的命?” “我看扶摇说得对,就你这脑子,少喝点酒吧,要不迟早老年痴呆!” 李太岁的表情有些僵住了,他想不出用什么来反驳叶三,张大了嘴呆了片刻,转头看了女儿一眼,被那有些冷冽的眼神一刺,慌忙的轻咳了一声,神色一正。 他装作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 “行了行了,你小子功夫挺俊,倒不是个只会刷嘴皮子的。” “咱老李说话算话!” 李太岁摸了摸下巴,转向了叶三。 “手底下的那帮小崽子有多长时间没干过架,见过血了?还能动弹不能?” 叶三抿了一口酒,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闲着没事就去操练他们,一个个的功夫都没退步,正好上个月从毛子那边到了一批柴火棍,给他们配上,就东文家剩下的那些跳梁小丑,应付应付不成问题。” “你真当我老年痴呆了?” 李太岁啐了一口。 “还用柴火棍,你想让那些条子来烦死我?给他们配几条短狗就行了,哼,去端东文觉那个老东西的老巢,还是刀比较好用,那儿地形太复杂了。” 沉吟了片刻,李太岁再度开口。 “行了,去聚集人手吧,还是老规矩,来了生死有命,富贵在我,本事不济死了残了,我养他一家老小,保他余生无忧,不来也不强求。” “那些有了家室还去做正经营生的,谁敢来凑热闹,直接打折腿,让他们清醒清醒。” 他将目光投向了上杉清。 “后生,你想什么时候动手?” 上杉清没有犹豫,直言道:“事不宜迟,明晚就是东文宇的继位仪式,正是好时机。” “那就明天。” 李太岁更是斩钉截铁,没有半点犹豫。 “老三,你亲自去一趟?” 叶三无所谓的刚想点头,却被人抢先了。 “父亲,我去吧。” 李扶摇上前了一步,脸上的笑意有些奇怪。 李太岁皱了皱眉头,低声道:“扶摇,这可不是出去踏青,东文觉那老东西绝对藏的后手,明天的事情可能不会那么简单。” “很危险的。” 李扶摇面色未有丝毫变化,她与父亲对视着,认真说道:“父亲,从小到大,你和三叔教我学拳,练气,凝炁,莫非是想让我强身健体,做个乖乖女?” “杀人放火的事儿,我又不是没见过,你担心什么?” 李太岁不是那种死板脑筋,他思考了一会儿,心中倒是慢慢的认可了李扶摇的话。 这女儿从小懂事,做事很有规划,很少做没把握的事情,她提出这个要求,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李太岁看了叶三一眼,叶三立马会意。 “扶摇想去就去吧,我跟着,没事。” 得到了这个承诺,李太岁再无顾虑,坐正了身子。 “那就这么定了,有什么事你和扶摇联系就好,我这种老头子就不瞎掺和了。” “记住你说过的话,做出的承诺!” 上杉清鞠躬行礼,很礼貌的道谢。 “那...多谢太岁爷援手,需要立约为证么?” 李太岁不屑的摇了摇头。 “签个名,画个押,一纸空谈,有什么用?咱老李不信那个。” “你放心,我李太岁一言九鼎,绝不会食言。” “你要是反悔,打算过河拆桥...” “嘿嘿。” “那你欠我的东西,我就自己去拿。” “明白么?” 上杉清不卑不亢的点头,沉声道:“太岁爷放心。” “我这个人,平生也最恨食言而肥的人。” “既然如此,那请你期待明天的战果吧。” “我...不太擅长让人失望!” 第五十四章 龙雀台 李太岁饮尽了杯中酒,坐在石凳上,倚着墙壁,似乎有些微醺的眯起了眼。 他很随意的挥了挥手。 “那我就期待着--你给我的惊喜了。” “扶摇,去送送客人。” 他的语气渐渐的低沉了下去,似乎已经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上杉清呼出一口浊气,有些如释重负。 他对那些太岁帮普通的成员其实没有抱有什么期望--就算配上热武器,也不是奠定胜局的关键。 那“柴火棍”和“短狗”,应该是黑话,指的八成是枪支。 就算这样,也最多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但是这位叶师傅如果能到场的话... 那可是一张足以颠覆超凡战局的大牌。 今天的目的,算是完美达成。 虽然挨了一拳,但是收获真的颇丰,不说别的,就刚刚和叶三交手的那几分钟,他对于雷刀的领悟就又深了几分。 下次遇到这种擅长贴身短打的对手,要怎么对付,他也有了经验。 这种经验慢慢的累积,从量变达成质变之时,就是剑术大成之日。 将船中物归原主,上杉清与东文真希低语了几句。 然后,东文家的大小姐不失礼数的上前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最后礼貌的道别。 李扶摇娉婷而出,撑着她那把油纸伞,带着他们走上了来时的路。 小院的厚重的木门重重合上,脚步声渐远,雨声又在庭院中肆意跃动。 李太岁慢慢的睁开了眼。 他用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身侧的桌面,眉宇间似乎有思绪万千。 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 “老三,你看那小子如何。” 叶三也摆了个和李太岁相同的舒服姿势,歪着头,看着自己的右臂。 那道被上杉清划出的红痕已经消失无踪。 但是被利刃加身的冰凉刺骨感觉,现在仿佛还在他脑海中盘旋。 还有刚刚那久违的热血沸腾,棋逢对手的兴奋。 没有武者不喜欢这些的。 叶三轻轻的点着头,目光闪动,脸上的微笑中满是欣赏。 “头脑清晰,能说会道的,比咱俩都强。” “他八极应该是自学的,全是书本上的东西,有些死板,但没有任何派系的痕迹。” “已经很不错了,不过那剑法才更让我惊艳。” “虽然我刚刚留了手,但能在我身上留下刀痕的剑士...呵,这座城市也没几个。” “最重要的,他本心澄澈,身为武者,没有被胜负欲蒙蔽心境,能把持住自我,以他的年龄,真的很难得。” “不以胜骄,不以败馁,明了本心,知晓进退。” “这种人,在超凡之路上,才能走的更远,也更不容易走上歪路。” “他挺年轻的,应该和扶摇差不多大吧?不用多了,给他十年,未来不可限量。” 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李太岁摇头晃脑的想了半天,重重的叹了口气。 “说不定,这就是东文觉那老东西留的后路?” “他今天表现出来的实力与气度,倒是勉强够能压住东文会的排面。” “我看那东文家的女娃对他言听计从的,也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来路...” 叶三有些惊愕的一挑眉。 “不会吧?” “太岁爷你真老糊涂了?” “那小子的来历,你没看出来?” 他哭笑不得的拍了怕桌子。 “拜托,他都自报师门了,新阴流的。” “他用的居合起手,转雷刀,起手的居合有几分【送葬刀】的影子,后来更是用了居想会的【玄夜刀】来切落我的杀颈手--这些加一起,你想不出他是从哪儿学的艺?” “新阴流兴在柳生,但柳生三天狗传下来的柳生新阴流,都比较偏向于以正和,这种靠居合和快刀以奇胜,整个东京都也就一个人精通了。” 李太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你是说...上泉秀川的徒子徒孙?” “...” “那倒是说得通,上泉秀川那老纨绔和东文觉交情不浅,他为人虽然有几分随心所欲,但颇有侠气,而他独女的命都是当初东文觉用不少人命填回来的,在这紧要关头,他的弟子来伸出援手,也不奇怪。” 叶三虚着眼,语气有些诡异。 “嘿,你觉得只是伸出援手么?” “东文觉只有一个独女,现在他死了--不管他是真是还是假死,他死之前,肯定会为女儿铺好路。” “你说,女儿的终身大事,他会不会考虑考虑?” “东文会的魁首之位,一个女娃能坐得稳?要是有个未婚夫什么的帮衬着,是不是就靠谱了许多?” “他是不是需要一个足够优秀的人选?” “这么多年,我也见了不少年轻人,比阿清强的...” 叶三摇了摇头。 “他要比同龄人优秀太多了,各方面。” “你刚得知东文事变的消息就跟我说过,东文觉可能是诈死设局,为了让女儿成长,而东文宇,就是他留下的考题。” “我看啊,这东文觉留下这么个残局,与其说是给女儿的考题,倒不如说是给阿清的考题。” “毕竟你让一个小女娃,一夜之间就成长为极道魁首,那是白日做梦。” “心态和性格,可能会因为觉悟而变化,但应付各种事情的法度,可不是一蹴而就的。” “但是这个阿清啊...可就不一样喽...他本来就有做大事的资质。” “通过这场惊变,看清这个少年的心性,实力,气度,胆魄,然后决定要不要把女儿交给他。” “嘿,还别说,成了东文觉的女婿,还真能少奋斗个几十年,那个女娃也如花似玉的,一般的少年人还真难以拒绝这种诱惑。” “你看嘛,上泉秀川的徒弟,东文觉的女儿,门当户对,般配的紧呢...” “这一对儿要真是成了,生个孩子,不还流着东文家的血脉?把东文会交在他的手上,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东文觉那老东西,精明的紧。” 李太岁听得都坐直了身体。 他嘟囔着骂了一句,赞同道:“你别说,还真有点意思。” “在这种有些绝望的时候,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恐怕很难不让那个小女娃另眼相待啊。” “英雄救美嘛,虽然老套,但永远不过时的套路,当初我被宁宁看上眼,不也是...” “咳咳。” 可能是自觉失言,李太岁用一阵咳嗽声掩过了话头。 叶三白了他一眼,不想理他那些早就嚼烂了的八卦。 “东文觉这个人,心机深沉,他擅长借势,能把一件事物所有能利用的潜在价值都榨干个一干二净,这也是他能白手起家的原因。” “你看,他死...也死的很有价值啊...” “不过...哼!” 李太岁有些疑惑的看着叶三,不解道:“老三,我怎么觉得你还有点不忿?” “我说,我知道你一直有爱才之心,当教头惯了,对有前途的年轻人愿意提携一把,但人家有师门,说不准还有个准岳父,你可就别瞎掺和了吧?” 叶三很不以为然的摇头。 “这种事情又不是超市排队,还讲究先来后到,好东西么,谁先抢到,就是谁的咯。” 看着叶三逐渐变质的笑容,李太岁不知为何有些心慌,他急声道:“我说老三,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叶三摩挲着他的小酒壶,若有所指道:“老太岁,龙雀台演武...日子是不是快了?” 李太岁掐指算了算,沉吟道:“不算近在眼前,不过也确实不远了。” 叶三眼中精芒一闪,声音发沉。 “咱兄弟俩漂泊在外,回家的机会也就那一次,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我们的笑话呢,怎么,你想在那种盛会上对人低声下气,输了颜面么?” 李太岁呸了一声,双目圆睁,音调提高了几度。 “咱老李要是能低的下头,也不会成了现在这番模样,你这老三,别磨叽了,有话直说。” “听你这意思,想让那小子去龙雀台演武?” 他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 “不行,就算他去,代表的也是新阴流,上泉秀川又不是没上过龙雀台,他的弟子,对我们来说,是外人。” “而且...扶摇现在的功夫,也足以应付那场演武了,问题不大,不必多此一举。” 叶三看上去并不赞同这番话。 “龙雀台演武又不只是个人战,咱们熟悉的那些后生,也就姓刘的那小子有两下子,别的去了都是拖后腿的。” “那是各家小辈争脸面的台,咱这些老骨头也上不了场,要不何必这么麻烦。” “阿清要是去了,绝对是扶摇的左膀右臂。” 李太岁沉思了一会,还真觉得叶三说的有道理。 别的不说,上杉清剑上的功夫,他挑不出毛病,这番骤雨般的雷刀,实在是让人有几分惊艳。 “可...他是外人啊。” “我们强行拉了他来,就算他同意,也会让别人看笑话的,笑我们家中无人。” 叶三慢吞吞的啜饮了一口酒,似笑非笑的眯起了眼。 “是,现在是外人。” “呐,老太岁,你说...扶摇的夫君,算不算外人?” 李太岁一张脸当时就拉了下来,他指着叶三的鼻子就开喷。 “老三,你他么疯了?我告诉你,老子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她要嫁人,那必须要精挑细选,过了我这关!” “我可不会为了那些破事,耽搁了扶摇的终生幸福!” 叶三毫不留情面的嗤笑了一声。 “行了,你的家庭地位,我心里没数?你忽悠谁呢?” “这事儿你说了算?” “你们家扶摇做主,她娘次之,你就是个垫底的,可别在这装像了,有意思么?” 李太岁神情一滞,泄了一口气。 他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叶三挥手打断。 “行了,我真怀疑你这样的是怎么找着媳妇的。” “你看不出来么?扶摇今天是什么打扮?” “我今儿早晨还纳闷呢,这姑娘一向穿衣懒散,什么舒服穿什么,怎么突然拾掇的这么精致,那么正式的旗袍都穿上了,现在我是回过味来了。” “你听到了?阿清说过,扶摇救过他的命。” “老太岁,美救英雄,也是不错的套路啊...这俩之前肯定认识。” “我知道你没念过书,有句古话,叫女为悦己者容...你晓得不?” 叶三的神情变得暧昧了起来。 “我这么跟你说吧。” “今天来这几个人,那两个女娃是东文家的,剩下那个小子我认识,警视厅工藤家的,扶摇没正眼看过他一眼。” “她反而帮阿清说了话,我俩刚交完手,她就提醒我,时间到了,算阿清赢。” “你品,你细品。” “我看啊,扶摇这么打扮,多半是为了压那个东文家的女娃一头,哼,想来她也到了这种年龄了啊...” “老太岁,你女儿看中的夫君...我问你,你要不要和东文觉那个老东西抢一抢?” 李太岁吭哧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反而起身就往屋里走。 叶三高声喊了一句。 “你干嘛去?” “我给宁宁打电话!反正我说了不算,我不管了!!” 有些恼羞成怒的声音划破雨幕,让叶三哑然失笑。 第五十五章 最有趣的故事 李扶摇的身后,上杉清与东文真希并肩而行。 这位东文会的大小姐怀抱逆刃船中,脸色有些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杉清注意到了东文真希的不正常,目不斜视,却淡淡的开口。 “你脸色不太好,在想什么?” “对这个结果不满意么?” 他像是寻常聊天,没有避讳什么。 东文真希咬着嘴唇,偷偷的抬头看了上杉清波澜不惊的侧颜一眼,又旋即埋下了脖颈,语气有些低沉。 “没...先生辛苦了。” “能取得太岁叔叔这支援军,全仰仗先生的周旋。” “只是...” 东文真希的语气顿了顿,似乎有些不甘心。 “只是,我什么都没做。” 上杉清眉毛一挑,对这个回答倒是没怎么想到。 不过,他换位思考,也能理解东文真希的心情。 立志要夺回东文会,去做一个以前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一定经历过很复杂难捱的心路历程吧。 结果今天自己有些抢戏了。 但也没办法,上杉清不觉得李太岁会卖东文真希的面子,换了这位大小姐来当说客,文的武的恐怕都不行。 现在的东文真希,有了决心,但是阅历和想法,还都太浅显了。 没关系,虽然上杉清自觉得做不到东文觉那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凭一己之力搅动东京都极道局势的程度。 但为东文真希做个领路人,问题还是不大的。 上杉清犹豫了几秒,语气变得稍微柔和了一些。 “别想太多,你有大把的时间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过那要等到我们把东文会夺回来之后。” “时间紧迫,没有功夫给你大展身手了。” “你要真的想做点什么的话,一会儿回去,赶紧聚拢你手下的所有战斗力,做好动员,为明天的突袭东文会总部做好准备。” “明天...我们都输不起。” 东文真希有些惊讶的抬起头,自从第一次见上杉清开始,这位少年剑士在她心中的形象就一直是冷冰冰的,将残忍的现实和她应该走的荆棘之路赤裸裸的展示在她面前,说的话语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是却是她最需要的东西。。 她实在是很难相信,这种鼓励的话是出自上杉清之口。 惊鸿一瞥,将那张侧脸上的温柔印入心底,东文真希轻轻咬牙,点了点头。 在这种关头,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最紧要的,是赢下明天那局。 气氛又恢复了沉默。 没走几步,一马当先的李扶摇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带着油纸伞悄然转身,犹如在雨中淡雅绽放的青莲,对着上杉清露出了一个巧笑嫣然的笑脸。 “清,要不要进去坐坐?” “我有礼物送给你。” 上杉清愕然了一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直用目光徘徊在他与两位少女之间,眼神暧昧至极的工藤优一推了一把,踏前了一步,进入到了李扶摇油纸伞的笼罩之下。 “扶摇小姐,别借用我们的大将太久了哦,明天可是还有一场恶战。” “我们就先告辞了--清,门口等你。” 挑了挑眉,挤了挤眼,工藤优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拍了拍上杉清的肩膀,带着眼神复杂的东文真希扬长而去,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模样。 上杉清有些哭笑不得的瞪了工藤优一一眼,觉得他有些多管闲事,但是也没有很在意。 当一个朋友在你没有开口的时候,就动用自己的能力,帮你解决掉大部分难题,并且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有求必应,那么就算这个人时不时的和你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也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友情。 他与眯着眼笑着的李扶摇对视了一眼,微微点头道:“那...打扰了。” 有些古朴陈旧的木门被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和李太岁那个院子差不多格局的复古式走廊结构,东西各有一个厢房,房门都紧掩着。 李扶摇带着上杉清来到了正室门前,收起了油纸伞,随手搭在了屋檐下,轻轻的推开了门。 一股浓郁却让人清神醒脑的檀香铺面而来。 是似曾相识的味道,如果上杉清没有记错,李扶摇的那间书店里,也燃着同样的线香。 这股香气让他印象深刻,毕竟,不用香水,反而用这种熏香的女孩子,可真是少见。 跟在少女身后踏进门槛,动作很轻而不失礼的眼神左右一扫,屋内的结构就映入了他的脑海。 非常中式的传统房间,传统到现在在天朝,也没几个人住这种房间了,左面用屏风相隔,装饰淡雅,应该是卧室,右边是布置的古色古香的书房,墙上满是形形色色的水墨绘画,带着岁月沧桑痕迹的实木书桌上是文房四宝,还有不少线装书,紧贴着墙壁的几个大书架被各种典籍填满,窗台下的香案上燃着袅袅熏香。 正对着门,对称的摆着太师椅与一方小案,是供主人与客人落座之地。 李扶摇虚手一引,示意上杉清先落座,自己也施施然的坐在了他的对面。 桌上摆着一个珠玉圆润的小葫芦,大概有巴掌大小。 “别让工藤君和东文小姐等你太久,我就长话短说喽。” 李扶摇将桌上的小葫芦向上杉清推了一推。 “喏,这是礼物。” 上杉清顺势接过,在手中掂了掂,里面传来了液体晃动的声音。 他恍然道:“这难道是...凉茶?” 李扶摇的凉茶要比檀香还让他印象深刻,他曾经旁敲侧击过芥川龙之介,得到的结论是,能让超凡者脱离沉沦的药物,不少收藏品协会的真知者呕心沥血,都研发不出来。 一般来说,陷入鬼神的沉沦,除非靠自己强大的意志力挣脱,否则就等于慢性死亡。 但是李扶摇的“凉茶”,成功的把他从沉沦中拽了出来。 这绝对不是凡品。 李扶摇托着腮,微微点头。 “嘛,功能和凉茶差不多吧,这是药酒。”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应该会有鬼神挡路,你会需要这个的。” “清,陷入过沉沦的人,就算已经挣脱,也十分容易再度沉沦,你带着这个,以防万一。” 上杉清握着酒壶,面上神情变幻,目光有些复杂。 挣扎之色在眼瞳中酝酿了良久,他幽幽的叹了口气。 “你帮了我太多了,扶摇,我受之有愧。” “我不该收下这个的。” “但这又是...我需要的东西。” 他抬起了眸,直视着李扶摇清澈的眼神。 “虽然说谢谢有些太苍白了...但是,谢谢你。”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神色认真了起来。 “我从小一个人生活惯了,独来独往,没人帮我,过的艰难,所以,我孤苦无依时曾在心中许下过一个誓言。” “谁要是帮了我,我必数倍还之,不能让帮我的人寒心。”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得上你的,请只管开口好了,我绝不会推辞。” “刚刚在太岁爷面前的话,并不是场面话。” 对着上杉清诚挚的眼神,李扶摇眼神变了数变,有些同情,有些怜爱,也有些不忍,最终化为了温柔的星光,敛入了一双凤眸之中。 她轻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有一天,我沦落到那位东文小姐那种境地,你也会像帮她一样帮我么?” 上杉清想都没想,理所当然的点头。 随即,他有飞快的摇了摇头。 “不,不会的,只要有我在,我绝不会看着你变成那样。” 上杉清的目光中渐渐的透出一股带着自信的笑意。 “我的朋友不多,但我绝不会看着朋友在我面前遇难。” “否则,这一身剑术,岂不是白学了?” 李扶摇看着上杉清有些意气风华的脸庞,露出了有些缅怀的笑容。 “清,有没有人说过,你挺擅长骗女孩子的呢?” “刚刚这些话,说的我有些心动了哦~” 上杉清表情一滞,有些讪讪的略一低头。 “我这不是骗女孩子...” 他话没说完,就被李扶摇笑着打断了了。 “嗯~对。” “你不用骗女孩子的,当她足够喜欢你的时候,会自己骗自己的~” 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李扶摇轻身而起,没有给上杉清辩解的机会。 她走到了自己的书房中,环视着墙壁上挂着的水墨画,背对着上杉清,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清,我帮你,也是有原因的。” “我说过,我喜欢听故事。” “世间百态,人心炎凉,都是我的食粮。” 李扶摇轻轻的挥手,示意着这满屋的画作,转过了身,颇为自豪的看着上杉清。 “有趣的故事,我会画下来,让它流传百世。” “有些波澜壮阔的物语,泯灭在庸庸碌碌的凡尘,真是是很可惜的事情。” “我有预感。” “你...” “会是我笔下最有趣的故事~” 第五十六章 枪剑双绝 上杉清推开大门的时候,腰间已经挂了一个小酒葫芦。 他一眼就看到工藤优一站在墙边的屋檐下,独自一人撑着伞,另一只手上是燃了过半的香烟,正在毫无顾忌的吞云吐雾。 “法律规定,未成年人不能抽烟。” 上杉清开着玩笑,走了上去。 闻其声而知其人,工藤优一根本没回头,吐出了一个烟圈,笑道:“法律还规定,杀人要判刑呢。” “你该杀的时候,还不是照宰不误?” 他斜瞥了上杉清一眼,耸了耸肩。 “习惯一下吧,清,起码在这个国家,那些特权阶级的眼中是没有法律的存在的。” “...” “烟草有助于思考--来一根?” 上杉清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他不太喜欢那种又冲又呛的味道充斥鼻腔的感觉。 工藤优一也不在意,他眼神儿好使,早就看到了上杉清腰畔小巧的酒葫芦。 “这是什么?定情信物?” 围着上杉清转了一圈,俯下腰,仔细的端详了酒葫芦一眼,啧啧称奇。 “看起来挺复古的啊,古董?天朝人就是和东京的小女生不一样,送这东西不比表白信有用多了?” 工藤优一是在暗示他曾经帮大批女同学给上杉清送过告白信的事。 上杉清白了好友一眼,懒得与他争辩。 他已经回过味来了,看着工藤优一满脸暧昧的笑,上杉清有些不解的用力拦住了好友的肩膀,眉毛一挑,目光带着点玩闹性质的威胁。 “我是发现了,优一。” “当初言语间撮合我和杏子的是你,让我和东文真希变成一家人的也是你,如今你又想再给我牵一条红线是么?” “你这是何居心呐?” 工藤优一被上杉清一拍,疼的有些龇牙咧嘴,但是脸上的笑意都没有变过。 “当然是想看你被柴刀啊。” 他理所当然的说出了让人悚然一惊的理由。 随即,工藤优一打了个哈哈,吃了吐的否认自己刚说的话。 “开玩笑的,好了,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吧?” “说真的,清,我知道你剑术超凡,但没想到你那么强,你跟我说实话,刚刚和那个天朝人的战斗,你是真输了,还是在人家的地盘,有求于人,故意谦让?” 很生硬的转移话题手段,但这话却成功的转移了上杉清的注意力。 他露出了有些苦涩的笑容。 “能赢我可不想输,用刀打不过用拳的,要是让我师父知道了,估计会很失望吧,我对不起他的悉心栽培。” “确实是我输了半招,一开始我用拳脚和他打的时候,他给我的压制感,和我用剑与师父稽古时候差不多--完全是境界的压制,不是一个层面的武技。” “后来用上剑,勉强能拼一拼吧,也许我再快半分,赢得就是我了。” 工藤优一撇了撇嘴,微微咋舌。 “别谦虚了,那可是叶三。” “我是没想到,这位叶师傅竟然在太岁帮安安稳稳的当一个师范,他当初也是名动京都的传奇人物啊。” 工藤优一弹了弹烟灰,目光有些神往。 “大概十多年前吧,东京都的【修行者】圈子里,有两位靠真本事打出来的后起之秀,有人给他们起了个绰号,叫【枪剑双绝】。” “剑是新阴剑,枪是天朝的六合枪--对,说的就是你师父上泉秀川,还有叶三。” “叶三有多强,你类比一下你师父就得了,那位叶师傅,一杆六合枪,一对八斩刀,曾不知道让多少剑士饮恨当场。” “年代太久远了,具体的事迹我不清楚,但据说上泉剑豪和这位叶师傅也交过手,胜负未知。” “你才学了多久的剑,这种程度可以了。” “看来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出去吹嘘,我有一位剑豪挚友喽。” 上杉清听着这话,没有感觉到被安慰,反而皱了皱眉头。 “六合枪?你搞错了吧,你确定不是棍?六合枪可不是咏春的...” “等等!” “李太岁...姓李?” “不是吧...怪不得说让我拜拜祖师爷...” “那会六合枪也说得通...” 上杉清嘀咕了几句,倒是没很纠结这件事。 “他越强越好,明天的行动他会到场,有这么一位强者压阵,感觉我们的胜算会多很多。” “虽然我们现在能动用的力量并不少,但我总有些心绪不宁,那些大江山的鬼族,不知道会涌出多少,要是鬼王亲至,也是个大麻烦。” “超凡者的战斗,凡人很难插进手,就算已经做好了觉悟,但终归没有十足的把握。” 工藤优一轻轻地点头赞同。 “确实,这么说来,明天你有什么计划么?” 上杉清抬手一指,一丝丝灰黑色的蜃气缠绕在他的指尖,被他心念驱动着,在半空形成了一个简单的模型。 工藤优一早就见过这股力量,还以为这是上杉清修炼的“气”,所以也没有大惊小怪。 “这是东文真希给我的东文会总部的地形图。” “传统的日式院落,不同的房间层层相隔,虽然占地面积不算非常大,但地形也很复杂,若是他们早有防备,那也是一场硬仗。” “两个侧门,一个正门和一个后门,我觉得分四路而入比较好。” “那里的院落比较狭窄,大量的人手一拥而入也不一定是好事,就分兵打进去,然后以超凡者为刀尖,直接去把东文宇斩首。” “那些凡人就跟在我们身后,筑成防线,打扫战场,阻止对面的凡人援军杀入,撑到我们成功。” 工藤优一凝视着简略的地形图,若有所思的点头。 “你要来一次桶狭间突袭么,确实,如果东文宇死了,剩下的就是一片散沙。” “芥川那里应该能出几个有些本事的特遣队成员,我能给你调来一些精英武侦,但数量都不会多。” “更多的超凡者援军...一个没有了。” “警视厅那里我会打好招呼,虽然不能直接插手,但芥川会出动协会的调查员警戒,如果有别的超凡者组织来碍事,他们可以挡一挡,但绝对挡不了太久,我们在东京都,还是要受一些条条框框的约束。” “在这儿,谁也不敢说能一手遮天。” “总之,机会只有一次,不速战速决,后患无穷。” “你具体想怎么做?” 第五十七章 九龙 “正门会吸引绝大多数的火力,我带着你和芥川的人从那里进,别人我信不过,你放心,我会尽量把他们完好无损的带回来的。” “让东文真希带着她的两把刀,分两路从左右侧门攻入。” “太岁帮的援军人多,就堵住后门,顺便去占了他们的仓库,那里面八成有军火,别让他们动用大规模的热武器,否则会很麻烦的。” 上杉清点了点地形图的最中心。 “这里是东文会的评定之间,东文宇的继任仪式就在这里举行,我们打进去后,就在这里会合。” “斩了东文宇,和他背后的鬼神,我们就赢了。” 工藤优一想了想,没挑出什么毛病,这毕竟只算黑帮火并,又不是行军打仗,硬碰硬就完事了,谁先斩了对面的大将,就算谁赢,没什么好说的。 “行,我去协调人手,具体的回去再说,走吧,东文大小姐估计在车上都等急了。” 上杉清却摇了摇头,摸出了手机,点亮了屏幕。 “你让东文真希先回去吧,你也先去忙。” “给我安排辆车,帮我回协会取一样东西,我打个电话,然后去个地方。” “哼,我们的援军到位了,东文宇的援军...我得想办法给他掐断!” 工藤优一闻言,直直的看了上杉清一眼,突然愉悦的笑了起来。 “ok,没问题,那我先走了。” “清...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说话做事,越来越像一个...领袖了?” 上杉清愣了一愣,而后哑然失笑。 “别开玩笑了,那个词跟我不沾边。” “比起统筹大局,我还是更喜欢用剑说话。” 二人各怀心思的相视一笑,暂时分别。 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 涉谷,公园大道之旁。 上杉清乘坐的黑色商务车缓缓的停下。 他踏出了车门,一手拎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建筑。 这已经不能算是“日式庭院”了,这更像是一栋宫殿。 庭院宽敞,木架草顶,地板架空,出檐深远,柱梁涂赤,墙壁雪白,主干的道路两边有优雅的八重樱在风雨中盛开,大门口整齐的停放着足以组成一个车队的豪华车辆。 上杉清放眼望去,至少有数十位黑西服在大门外的两侧列阵站岗,也不打伞,就算大雨倾盆也不能让他们皱眉分毫。 “这才像个极道的大本营的样子嘛...那位太岁爷的小院也有些太特立独行了。” 上杉清叹了一句,步伐坚定的走向了这比宫殿还要辉煌几分的宅邸。 在东京都,能有这么一栋宅子,是地位和财富的象征。 在一群黑西服寸头职业化凶神恶煞的眼神中,上杉清旁若无人的走到了宅邸的大门前,准备推门而入。 这时,一位黑西服离群而出,来到了上杉清的身侧,非常有力度的鞠了一个躬,声音高昂。 “您好!请问是上杉桑么?!” 像是喊口号一样的话,让上杉清有些耳鸣。 他皱着眉点了点头。 “是我,我约了九世会长,请带路吧。” 黑西服狠狠的点了点头,为上杉清推开了门,一马当先在前面引路。 一路上,上杉清算是大饱眼福。 除去可以媲美公园的庭院美景,同样的寸头黑西服几乎无处不在,这是黑道的标准服饰,有不少身穿和服吴衣的,看上去像是干部模样的人物,腰间佩刀,说话大声而肆意,不经意间就会露出手臂上显眼的刺青,看人的眼神总是带着挥之不去的恶意,仿佛这已经是渗入骨子里的习惯一般。 其中有很多人看着这么一身稚嫩打扮的上杉清,目光都有些奇怪,谈笑中也毫不遮拦的猜测上杉清的身份,不过却很守规矩的没有人来拦路盘问他。 “今儿挺热闹啊,什么日子,这么多人齐聚一堂?” 上杉清缓步的走着,闲聊似的询问着带路的黑西服。 那黑西服也不疑有他,很快给他解释了。 “上杉桑,今天是九龙组的月末评定,九位组长难得聚首,正在评定间开会,总会长吩咐过,上杉桑来了,就让我们直接带您去评定间见他。” 上杉清心中了然,却面色不显的随意点了点头,一路赏花观景,足足走了五分钟,才来到一间有些肃穆沉重的大厅之前。 黑西服躬身退到了一旁,弯下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上杉清会意,毫不怯场的举步推门而入。 嗯,去太岁帮是去求援的,必须要规矩一点,给人留给好印象。 来这里,可是来追债的。 就不必那么守礼了! 屋内的光线明显要比外面昏暗了一些。 放眼望去,空旷感充斥着眼球,宽敞的屋子里只摆放着数座燃烧着火把的大型烛台,其余的家居和装饰品半个也没有。 以房间的中线为轴,两边对称的摆放着八个蒲团。 八道神色各异的身影,或是正坐,或是跪坐,或是盘坐,都安静的坐在了自己的蒲团上,没有出声。 与上杉清正对脸,坐在屋里的主位上的,是一位已经有些苍颜白发的老者。 他看上去得有六十多岁了,身材佝偻,须发皆白,脸上的皱纹是多年来风霜岁月留下的痕迹,有些浑浊的眼眸里,却时不时有寒光一闪而过。 他的背后正坐着一位看上去四十岁左右,风韵犹存的美妇人。 上杉清飞快的用眼神在屋里扫了一圈,将所有人的神态面貌都记在了心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突然心神一震。 久违的声音在他的心头响起。 “发现【雪童子】的遗失妖魂,请尽快回收。” 百鬼绘卷的意识流浅尝辄止的给上杉清一个提示,随即就消弭无踪,仿佛没出现过。 上杉清可不能当他没出现过。 他顺着感觉的方向,看向了坐在老者左手第二顺位的人影。 那里正坐着一位少年。 看上去不超过二十岁的年龄,一身西装衬的身形挺拔而修长,肤色偏古铜色,有些像经常出海的水手,上杉清着重观察了他的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前,却不难看出有一层厚厚的老茧。 上杉清手上也有同样的茧,那是练剑的附赠品。 这位少年人,恐怕也精通一门器械,剑,或者比剑更沉的武器。 上杉清看他的同时,那少年也同样的用颇感兴趣的眼神与上杉清对视。 目光一触而分。 上杉清知道现在不是冲上去研究“雪童子”妖魂的时候,而且,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他也有所猜测,以后免不得打交道,机会多得是。 他整理了一下心情和思绪,面不改色的提着礼盒信步走向前,在白发老者身前五步的距离停下,将礼盒放到了一旁的地上,微微颔首鞠躬。 “九世会长,我是之前联系过您的上杉清,冒昧来访,请勿见怪。” 白发苍苍的九世会长温和的对上杉清笑了笑,点了点头,咳嗽了一声,扯着嗓子开口。 “上杉君,初次见面,我是九龙会的会长,九世龙心。” 他的语气柔和的不像东京都极道龙头九龙组总会长,而像个看着上杉清长大的隔壁老爷爷。 很难想象,就这么一个慈祥的老头,以雷霆手段整合了山口组,住吉会,稻川会的余党,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就将其发展成东京都最大的极道黑帮。 不过看旁人也没有大惊小怪的意思,恐怕这位九世会长,平时就是这么一副慢吞吞的和蔼形象。 九世龙心拍了拍手,目光环视了一周。 “这位上杉君呢,是代表东文会来的,他是东文真希那孩子指定的话事,说有事要来见我,我想着正好趁此机会,让大家一起见个面。” “毕竟,九龙组的事,不光是我的事,还是在座诸位的事。” “上杉君,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 上杉清目不斜视的看着九世龙心,嘴角勾勒出一个有些棱角分明的笑容,若有所指的开口。 “从五年前开始,政府与财团联手,打压当时的东京都极道,出手没多长时间,效果斐然,大家都过的不如意,所以当时东京都最大的三个组进行了一次密谈,在共同的敌人面前,选择了暂时联手,共渡难关。” “九龙组,东文会,关东联合,这三家曾经签下过一份协议,上面有各家会长的印章,证实这份协议的有效性。” “其中有一条是--各个组的内务,别组绝不可擅自插手,否则就算犯了规矩,要受罚的。” “九世会长,我今天来只有一个问题。” 上杉清慢慢的抬起眸来,话语变冷了几分。 “我想问问您,还有在座的诸位。” “东文会的谋逆叛党东文宇杀兄夺位,还想将真希小姐赶尽杀绝,这件事,算不算东文会的内务?” 第五十八章 冲突 上杉清说的那个协约呢...确实是存在的。 但你永远别指望混迹黑道的帮派,把一纸合约看的那么重。 这几年来,守望互助中的守望,这三大帮会都做到了,他们都没有主动去沾染对方的生意,而是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应付樱田门的鹰犬身上。 因为政府和财阀给他们的压力确实很大,就算是抱上财阀大腿的关东联合,也被东家的对头隐隐打压,大家日子过得都不算好。 可互助嘛... 呵呵。 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是心地善良的大好人了。 不过呢,上杉清这个发难的由头,找的还真是挺好的。 帮派内部的权力阶层进行更迭的过程中,最忌讳外人插手,这是毁人基业,实打实的死仇。 若是出现这种事,苦主拼着鱼死网破,和插手之人同归于尽的先例,也不是没有过。 具东文真希所说,九龙组中的善信会和源会,都有直接参与到东文宇的谋逆一役中,源会更是派出了狙击手狙杀东文真希,他们绝对和东文宇达成过什么协议。 那么,明天这两家,会不会也去驰援东文宇? 或者趁着两败俱伤,去渔翁得利? 哪一种可能性都挺麻烦的。 上杉清这次来,就是想把这些可能会到来麻烦严重性降到最低。 他的话音刚落,九世龙心并未有什么反应,依旧笑容慈祥,不过在座的各位九龙组会长,面色可都没有刚刚那么平静了。 有的笑容意味深长,有的眼神变得冷冽,有的目光若有所思,有的眉头微皱,情不自禁的看向了在场的某些人。 看来,东文宇和九龙组的某些勾当,也不是什么秘密。 九世龙心还没开口,坐在他右手旁第一顺位的中年人长身而起。 他穿了一身有些花哨的暗红色西装,戴着浅色的墨镜,脸有些长,面相冷漠而凶恶,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恶意--他走在街上光看气质就能被一眼认出黑帮身份,一看就是在极道摸爬滚打数十年的老油条了。 上杉清认识他。 九龙组九条龙之一,最大的武斗派会长,善信会,善信吉龙。 他的善信会被警视厅划分为“暴力团”,并且严加监视,但这阻止不了他兴风作浪,他是最传统的黑帮,喜欢依靠武力威胁,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善信吉龙站起身来,狞笑一声,随手指着上杉清,语气轻蔑且不屑,就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 “啊...现在这世道,一个毛头小子都能在我们面前大放厥词么?” “谋逆叛党?赶尽杀绝?” “呵,真是天真到让我恶心的话啊...” “混账小子,你听好了,前辈今天就教教你,在极道里,是实力说话,喧哗上等,强者为尊!” “现在稳坐东文会的是东文宇,像丧家之犬一样外逃的,是你的那位大小姐,谁是叛党,谁是正统,不言而喻了吧?” “你在这里耍两句嘴皮子,什么也改变不了。” 善信吉龙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眸中有凶光闪烁,他是东文宇的盟友,自然是上杉清的敌人,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让敌人在自己的地盘肆意妄为。 “你刚刚说话的态度,是在质问在座的诸位么?你知道我们是谁么?简直是目无尊长,没有把我们九龙放在眼里!” “还等什么?拿下他,给年轻人一些教训,免得他...将来撞的头破血流!” 最后一句,善信吉龙微微转身,是对身后的随从说的。 在座的各位九龙组会长身后,烛台火把照不到的阴影里,都跪坐着两位随从,应该是他们的心腹手下。 能参加这种评定会议的,肯定也不是小角色。 善信吉龙一声令下,他身后的一位黑西服就立马起身,阴森着一张脸,快步的走向了上杉清。 这人是个秃子,身材不高,但满脸横肉,看上去极为强壮,腰间的西服之下,隐隐能看到别着的一柄肋差的刀柄。 等他走到善信吉龙身边的时候,听到了自己会长的低声细语。 “雄介,做了他。” 是的,善信吉龙没打算让上杉清活着再说出对他不利的话。 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让人闭嘴的手段,一向都这么暴力,虽然善信会和东文宇勾结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是毕竟没有摆在明面上,要是被这小子全抖出来,这可是原则问题,被总会长或者跟他不对付的几个会长逮着机会,拿他开刀,他可是会大伤元气的。 现在的九龙组,也是非常时期,九世龙心年岁已高,眼看就要卸任总大将的职位,下一任九龙会长,人选还未定,现在的九龙组,派系分明,各位会长都在暗中拉帮结派,勾心斗角。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善信吉龙才和东文宇一拍即合,他需要外界的支持,假如有整个东文会的支持,那么他就任九龙组总大将的可能性会提高不少。 所以,在他眼中,挡路的,都得死。 上杉清就首当其冲。 杀一个小毛孩,在这些极道大佬的心里,可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况且还是被赶出东文会的东文真希的家臣,事后顶多挨九世会长一顿骂,不行就把动手的雄介丢出去顶罪,自己脱开干系,这完全不是善信吉龙接受不了的结果。 雄介听到命令,脸上的表情狰狞了起来,脚步变得飞快,同时隐隐的握住了腰间肋差的刀柄。 他看似要去推搡上杉清,却在距离他三步的时候动作一变,悍然抽刀捅向了上杉清的心窝。 在外行人眼里,这一刀真是又快又狠,出其不意,显然出手的人手底下有几分真功夫。 但是在上杉清眼里嘛... 就这? 啥也不是。 从雄介走路的姿势,眼神的方向,肩膀抬起的角度,他就已经预判到,这人要突袭出刀,应该是直刺,目标是自己的胸口要害。 在这种名师传授出来的高徒眼里,雄介的剑,比小孩子胡乱挥舞差不了多少。 也许力量和速度都够,对付阿猫阿狗的所向披靡,但是碰上专业的剑士,就是个笑话。 上杉清很快也用冰冷的现实让他明白了这一点。 他左臂前身,沉肩屈肘,未卜先知一般的一记砸肘,硬生生的砸在了雄介握刀手的虎口。 让人牙酸的骨骼碎裂之声隐隐响起,雄介肥胖的脸上迅速的浮现出痛苦之色。 下一秒,他就解脱了。 上杉清挥手一揽,将雄介拉入了怀中,左臂死死的卡主了他的脖子,让他一张胖脸涨的通红,嘴中嗬嗬说不出话,同时,右手接住了从半空掉落的肋差,干净利落的一刀捅进了他的心脏。 就像他原本要对自己做的一样。 殷红的血液顺着刀刃一点一点的滴在地上,雄介翻着白眼,还没有立刻死去,他用力的挣扎着,但上杉清的手臂就像钢铁牢笼一般,将他死死的禁锢住,让他只能在绝望中感受生命的一点一点逝去。 三秒钟之后,在窒息缺氧,心脏破裂,大量失血的夹攻之下,雄介就已经失去了生机。 上杉清为了保险起见,手臂用力,又扭断了他的脖子,随手顺手将他往地上一摔,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他斜持着染血的肋差,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露出了一个像小丑一样惊悚可怖的笑容,配上尸体与血,显得分外诡异。 长出了一口气,上杉清轻佻的开口。 “既然善信会长不喜欢我耍嘴皮子,我就动手好咯~” “反正,我本来也就擅长这个。” 善信吉龙的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滴下水来,且不说他杀人灭口的计划失败,就刚刚这一出,他的颜面就基本在同僚面前丢光了。 极道中人,有的把面子看的比命还要重要。 特别在这个关头,他是要抢一抢九龙组大龙头的位置的,若是这件丢人的事被宣扬开了,那后果可不太妙。 “你这混蛋...竟然敢杀了雄介么...”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上杉清高声打断。 “我说,善信会长,现在换成你耍嘴皮子了是么?” “你说我没把九龙组放在眼里...我看没把九龙组放在眼里的,是你吧!!” “我在和九世会长说话,你却越俎代庖,怎么?莫非我记错了?现在的九龙组总会长,是你善信吉龙不成?” “发号施令的愚蠢样子,倒是配得上你的野心呢。” “九世会长身体还挺硬朗的,善信桑可不要...迫不及待啊!” “持刀来攻,就是九龙组的待客之道吗?我今天可是开了眼了!” 字字诛心,让善信吉龙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这兔起鹘落之间,变故突生,一个恍惚,就是一条人命,还真是让在场的数人有些微微色变。 九龙组的评定间,可是好久都没死过人了。 善信吉龙阴森森的笑了一声,没有答话,只是一挥手。 他身后的另一名随从会意,高呼了一声。 几个呼吸之后,评定间的大门就被悍然推开,带着寒意的风伴随雨水荡了进来,同时出现的,还有一片黑压压的人影。 是善信会的武斗派,个个藏刀佩剑,他们接到了命令,就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善信吉龙。 这也是日本极道的现状--我部下的部下,并不是我部下,对于这些善信会的武斗派来说,九世龙心的命令,绝对不如善信吉龙的一句话好用。 “砍了他。” 善信吉龙指着上杉清,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儿,带着滔天的恨意,恨不能将这个少年碎尸万段。 在座的组长们,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善信会的武斗派来势汹汹,隐隐的堵住了门口,绝了上杉清的退路。 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及发。 就在此时,九世龙心有些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吉龙啊,等等。” 总大将的面子,善信吉龙还是要给一些的,现在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他做了个手势,止住了手下人前进的动作,慢慢的回头,用阴沉的目光看向了九世龙心,声音有些嘶哑。 “会长...他杀了雄介。” “雄介跟我了二十年...你知道的...” “我不能让他活着走出这里,别说他是东文真希的家臣,就算他是东文觉的儿子...都不行。” “会长,你难道要帮着一个外人?” “现在,这是我和这小子的私仇,您还是不要管了的好!” 这话语气客气,言辞可不太友好,哪有半点下属和上司说话的味道? 九世龙心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收敛了起来,浑浊的目光变得清明,他看着善信吉龙,微微一笑,对他的冒犯不以为意。 “吉龙啊,别太着急了。” 一语双关,让善信吉龙脸色一滞。 “我可没有说不让你动手,我更没说要帮谁。” “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我没记错的话,你初次出阵,是十二岁?才这么点,就跟在我身后。” 九世龙心比了一个矮矮的高度,眼神有些缅怀。 “我是了解你的,吉龙,你脾气爆,这事不怪你。” “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知道他是谁么?” 迎着九世龙心的手指,善信吉龙看向了上杉清,冷笑着道:“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九世龙心晒然摇头。 “一个落难大小姐的家臣,没有让我见他的资格。” “他是新阴流的免许皆传,上泉秀川的内传弟子,衣钵传人。” 善信吉龙闻言,面色悚然一变,再看向上杉清的眼神,已经有些惊疑不定。 看到他这副反应,九世龙心微微摇头。 “看来东文家的那位,什么也没和你说啊,呵...” “算了,这事我不管,但我话说在前面。” “今天是你先动的手,你就要承担后果,就算你当场把这少年剁成肉酱,我也不拦你。” “但事后,上泉秀川要是闻讯而来,就算你是自己人,我也不会保你。” “吉龙啊,你都四十多岁了,应该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 “你也说了,这是...私人恩怨?” 说完后,九世龙心盘着腿,略一低头,不再言语。 善信吉龙手掌微微握拳,停顿了几秒,又不甘心的松开。 他倒退了几步,回到自己的蒲团前,一屁股坐下,死死的盯住的上杉清。 沉默的气氛大概持续了半分钟,他有些颓然的挥了挥手,驱退了闯进来的手下,默然不语。 上杉清眯起了眼,他以为会有一场硬仗要打,也做好了事前的安排和准备。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上泉秀川一个名字,竟然让九龙组赫赫有名的武斗派组长低头认怂。 师父当年...到底做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啊... 第五十九章 嚣张 上杉清目光流转,看了一眼垂着头的九世龙心,心中亮如明镜。 他今天表现的这么嚣张,当然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和善信吉龙起冲突,最好打起来。 刚刚他大略扫了一眼,九龙组的九位会长,在他鼻梁上的眼镜成像中,只有三位身上有明显的超凡者波动。 善信吉龙并不在其中。 所以,他心中并无顾忌--就那些只是普通人的武斗派,他随随便便能杀个来回。 至于九龙组其余几位组长会不会插手,他也早有预案,发生什么意外,也有应对之策。 可看九世龙心这个意思,似乎是不想让他和善信吉龙在这里起冲突,否则这位总大将完全可以在一旁看戏,不必抬出上泉秀川来让善信吉龙知难而退。 说来也是,要是九龙会的九条龙之一死在总部的评定间,恐怕下面的人心会大乱,而善信吉龙暴毙当场,他麾下善信会的势力也会瞬间瓦解,极容易让外人摘了桃子。 上杉清眼珠一转,打算做一波最后的努力,能成就成,不能成就出一口恶气也不亏。 他随手将肋差往雄介的尸体上一扔,迈着懒散的步伐走到了盘坐的蒲团上的善信吉龙面前,迎着他不善的眼神,似乎全无防备的俯身蹲下,目光与这位会长大人平齐。 上杉清表情随和,语气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有点杀人诛心的意思。 “实力说话?喧哗上等?强者为尊?” 他的腔调有些浮夸,听起来像个二流的喜剧演员在吟唱台词,但是在这副情景下,却显得极为讽刺。 “现在...谁更像丧家之犬一点啊?” “这就是前辈教我的道理吗?我真是学到了呢。” “前辈...” “你这幅模样,要怎么让我撞得...头破血流啊!” 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上杉清语重心长。 善信吉龙如果真的就是像他表现出来的那种不带脑子的火爆脾气,在极道中,他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 该强势的时候强势,该忍的时候,他也能忍。 他虽然面色不虞,但是只当上杉清的话是耳旁风,盘坐着闭目养神,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他是知道上泉秀川的,他是无比想宰了上杉清没错,但他要是真这么做了,让那位新阴流的剑豪得到了消息,自己的项上人头绝对保不住。 而且...上泉秀川的弟子,绝对是资质优秀的超凡者,善信吉龙可以肯定。 那他那些手下,还不一定够上杉清打的,他心中一瞬间就分清了厉害,自然不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正是因为知晓其强大,所以才会克制,才会恐惧。 上杉清幽幽叹了口气,知道今天在这里是打不开突破口了。 他轻轻的往前探身,拍了拍善信吉龙的肩膀,像个许久未曾见面的老朋友在寒暄一样,凑到了他的耳边。 “善信会长当起缩头乌龟来有一手嘛,我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想必你也明白,我是师父的弟子,可不是那些普通剑士,方寸之间,我随手就能取你性命!” “我给九世会长面子,这次不动你...” “今儿这仇,咱俩算结下了,我们来日方长...慢慢玩!” 上杉清没再啰嗦,他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面带微笑的来到了九世龙心面前,表情风轻云淡,仿佛刚刚出刀杀人不是他。 “九世会长,继续刚才的话题--如果东文宇的谋逆算是东文会的内务,那么我可否要一个承诺,一个九龙组不会插手东文会内务的承诺?” 九世龙心慢慢的抬起头来,脸上重新挂上了和蔼的笑容。 他不急不缓的环视了一周,将九龙组剩下的八位组长的表情尽收眼底,轻轻的咳嗽一声,点头道:“理应如此。” “九龙组向来以诚信立足于东京都,既然签过协定,那么我们当然会守规矩。” “东文会的事情,我们不管。” “诸位...有什么异议么?有的话,可以提出来,大家一起讨论。” 回应九世龙心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九世龙心明显的在偏向上杉清,说不准这位剑豪的高徒,就是九世龙心安排来的,来敲打敲打那些已经心怀鬼胎的组,比如善信会。 这时候,谁也不会当出头鸟。 上杉清得了九世龙心的承诺,微微一笑,鞠了一躬。 “九世会长果然是言之有信的豪杰人物,既然如此,在下就不打扰诸位开会了,先行告退。” 他退了几步,突然看到了自己带来的礼盒,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有些懊恼的开口:“刚刚善信会长气势逼人,吓得我有些惊慌失措,都忘了这茬了。” 他说着阴阳怪气的话,提着礼盒,身体转了个半圈,对上了九世龙心右手第四位末尾跪坐着的一位相貌普通,丢到人堆里极不显眼的中年男性。 上杉清的笑容带上了几分狰狞的味道。 这个人就算被烧成了灰,他也认得。 九龙组九条龙之一,源会会长,东京都最大的杀手头子...源龙海! 上杉清曾经挨过的一发大口径狙击枪,就是他的手笔。 “源会长,我有一事不明,还想请你为我解惑。” 源龙海阴柔的笑了笑,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上杉清也不在意,他摸了摸下巴,踱着步,旁若无人的开口。 “昨天下午,荒川区,我和真希小姐遭到了杀手的狙杀,不久后,我家的房子还被人烧了,我听说荒川区是源会长的地盘,不知道这件事源会长可有耳闻?” 源龙海面色不变,微微摇头。 “我没听过这件事,我昨天有事出门,并不在荒川区的本部。” 上杉清若有所思的点头,并未纠结这句话的真假,而是继续说道:“这样啊...那看来那些话都是谣言喽?” “我听说,源会长和东文宇沆瀣一气,为他提供了暗杀支援,一起来对付真希小姐,打算瓜分东文会的产业,这么说...这都是假消息?” 源龙海微笑不减的点头。 “上杉君还是不要轻信谣言的好,什么事都要眼见为实啊。” 上杉清深以为然,他随手打开了手中的礼盒,将一颗已经变得苍白无比的头颅提着头发揪了出来,毫不避讳的丢在了源龙海的面前。 “原来如此,那么说,这个人的身份也是假的?” “我听朋友说,这人是源会长的弟弟源龙森,东京都最厉害的狙击手之一,确实有几分本事,差点一枪送我魂归黄泉,不过多亏我运气好,躲开了子弹,反而奔袭千米,一刀砍了他的脑袋。” “现在想想,这恐怕是有心人想挑拨我们东文会和九龙组的关系吧,特意找一个和您弟弟很像的人来刺杀真希小姐,让我们两家结下死仇。” “多亏源会长的解释,解开了误会。” “真是...皆大欢喜呐...” 看着源龙海逐渐凝固住的笑容,上杉清言语中似乎有抑制不住的欢喜之意溢了出来。 源龙海低着头,和亲弟弟的头颅死不瞑目的眼神对视着,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昨天下午,源龙森出完任务后就失踪了,结合现场的情况,源龙海大概能猜到,源龙森恐怕凶多吉少。 但猜到,和看到,是两回事。 特别是被上杉清随后将兄弟的人头丢在了自己的面前,对上那不甘心又惊恐万分的遗容,源龙海似乎能脑补出弟弟临死时的痛苦。 心中的希望被彻底的掐灭,他大口的呼吸了几口气,合上了眸,将杀机藏于眼底。 上杉清看到他这副模样,毫不留情的落井下石,在伤口上撒盐。 “怎么,看源会长如此伤心,难道...这真是您的亲兄弟?源龙森大人?” 源龙海蓦然睁眸,冷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上杉清灿烂的笑了笑,朗声道:“不是的话,那是我唐突了,这么贸然来质问源会长,是我的不应该,我向源会长道歉,您大人大量,不会和我一个小孩子计较吧?” “但若是的话...” 上杉清面色瞬变,犹如寒潭之水,几近凝冰。 “如果是,那我当着九世会长的面,那也不能多说什么,更不能动手啦,这次呢,我就当做是误会,不计较了。” 他一副大度的表情,看的源龙海几乎恨得咬碎一口白牙。 “不过嘛...” 上杉清话锋一转,语气隐隐带着十足的威胁意味。 “以后的日子还长,发生什么事都是有可能的嘛。” “源会长...” “东京都最近乱的很,夜路黑,难走...” “你可要多加小心呐。” “不要撞了鬼...丢了命!” 第六十章 逼退 这种赤裸裸的威胁,源龙海并不陌生。 通常情况下,说这种话的角色,是他。 现在,两极逆转。 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来话。 善信吉龙不知道上杉清,他是知道的。 荒川区是源会的地盘,他想打听消息,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上杉清力敌百人,刀斩九鬼组组头的事迹,他全都知晓。 而且,他不觉得自己弟弟的狙击枪会打空,就算打空了,这少年能躲狙击枪子弹,也是一件更为离谱的事情。 他拥有超凡手段,这是毋宁质疑的事。 总结一下,就算不提他那个剑豪老师,这人自己也惹不起。 源龙海的脸像是打翻了调色板的画布,五颜六色轮换登场,一会儿红,继而变白,最后化为铁青色。 他心中愤怒,但更多的是惧怕。 他是杀手出身,有个道理他最明白,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 源会下属的杀手为什么刺杀成功率高? 有人心心念念的穷尽一切办法想杀你,是防不住的。 这么一位剑术惊人的超凡者盯上自己,以后还有好日子过? 没有沉默太久,顶着上杉清令人背后发毛的冷冽眼神,源龙海动了动嘴唇,面色灰败的默默站起身来,绕开了他,走到房间正中,对九世龙心微微鞠躬。 “会长,我身体有些不适,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九世龙心笑容有些莫测,也不言语,轻轻一颔首,算是同意了。 然后,源龙海掉头就走,足下生风,别说上杉清了,就算地上亲弟弟的头颅,他也没有多看一眼。 上杉清溢满着杀机的眼神如影随形的盯着他,让他如芒在背,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才松了一口气。 见有人带头,善信吉龙也坐不住了,他起身微微鞠躬,也不言语,一声不发的就往外走。 有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很快,评定间就变得空旷了起来。 最后起身离开的,是一位和服老人,他岁数看上去不比九世龙心年轻多少,头发斑白,步伐颤颤巍巍,经过上杉清身边的时候,还和善的和他点头打了个招呼。 上杉清同样点头回礼,心中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九龙会的九条龙,有三位是超凡者。 眼前这位和服老人,就是其中之一。 还有可能是最强大的那个。 随着一声大门关闭的沉重声响,纷杂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在场的九龙会组长,除了九世龙心,还有三位。 那位身负雪童子妖魂的少年,亦然在列。 除此之外,坐在他下首位,是一位穿着黑色西服,有些迟暮的老人,他戴着礼帽和手杖,一举一动彬彬有礼,不像个黑帮,倒像个精明的商人。 在两人对面,还有一位穿着银色西装,戴着墨镜,留着大背头的中年人,他见人都散了,有些不忿的呸了一口,转头向九世龙心抱怨着:“总大将!你看见了?善信吉龙那个混账哪有半点把您放在眼里?” “您还没说话,就敢让他的走狗在这里抓人,他是想干什么?造反么?” 嘟囔了几句,大背头又看向上杉清,很豪爽的比了个大拇指,有些赞赏的笑了,但他的面相有些凶恶,怎么看都像狞笑。 “你这小鬼说话办事够硬气,能让那两个混蛋颜面尽失,吃了个大亏,真是出了我一口恶气!” 他还想再说几句,被九世龙心瞪了一眼,就戛然而止,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九世龙心抬起头来,一扫之前的苍老颓然之色,眼神变得深邃而难以捉摸。 “行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快到日子了,我们九人本来也不是同根同源,他们心里有些其他的想法,也是应该的。” “上杉,这里没有外人了,今天辛苦你了,要陪我演这么一场戏。” “师兄的身体还好吧?” 九世龙心看着上杉清,目光中透露着不似作伪的亲近。 上杉清闻言,收敛了一下有些狂妄的表情,恭声开口答道:“前辈,师父身体安好,近日启程去九州参加旧友的聚会了。” “他临走的时候给我留了您电话号码,让我有难的时候可以求援,我这才冒昧叨扰,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日本人传统的礼貌性用语,上杉清的礼节周全,毫无破绽。 是的,这就是上杉清在九龙组的主场嚣张跋扈的最大底气。 这位九龙总会长九世龙心,是和他一条心的,他还怕什么? 上泉秀川临走,给他留了两个电话号码,其中一位,就是这位九龙组的大龙头,东京都极道的无冕之王,九世龙心。 他来之前,打了电话,说明了来意,这一老一少二人一合计,便定下了今天这一出,让早就对九龙组心怀异心的善信吉龙和源龙海忍气吞声而退,威望大跌。 具这位前辈说,他当初是投身到上泉家的新阴流中学艺,虽然学艺不精,但也是内传,与上泉秀川的关系,可以类比他和上泉凛。 那是同门学艺的师兄弟,感情亲厚。 上杉清原本可以叫九世龙心一声师叔的,但这样有些顺杆子往上爬,拉关系套近乎的嫌疑,于是他还是选择了“前辈”这个更规矩的称呼。 说实话,打惯了一手烂牌的上杉清,突然有了无数的资源可以动用,还有些不习惯。 不过,这一切都能让他如虎添翼。 上杉清客气的话没说完,就被九世龙心一挥手打断。 “你这孩子,何必这么客气,师兄至少救过我三次性命,他与我提过你,说你是他毕生所学的衣钵传人,你不用见外,把这里当家里一样就行。” 九世龙心说话暖心,上杉清可没全都往心里去。 也就是客套话罢了。 在这位九世会长的心里,恐怕维持九龙组的安稳,还是要比所谓的感情重要的,否则,刚刚就该给自己制造斩了善信吉龙的机会。 不过他也没有很在意。 这是人之常情。 上杉清刚想接着话茬,提出来意,结果坐在九世龙心身后的中年美妇人神色一动,微微俯身,凑到九世龙心耳边,低语了几句。 下一秒,有些暧昧的笑容就出现在了九世龙心的脸上。 他低声说了一句:“让她们进来。” 然后,他看着上杉清,笑着开口:“东文家的大小姐来了--你们为什么还兵分两路,这是怕你出事,来接应你的?” 九世龙心开了个玩笑,上杉清却微微皱眉。 没等他说什么,评定间的大门被缓缓推开,穿着更为华丽的十二单振袖的东文真希,表情端庄的踏了进来--这衣服算是日本女性最正式盛大的传统衣物了,光是穿估计就要穿半个小时。 她的背后,有白发的妖刀撑伞侍立。 两位少女,一者雍容风雅,一者英姿飒爽,倒是让阴沉的评定间添了几分温柔的气息。 东文真希来到上杉清身边,与他平齐站定,躬身向九世龙心行礼。 “龙心伯伯,贸然来访,如有失礼之处,还请勿怪。” 问好的话说罢,她轻轻抬头,明眸皓齿,盛颜如花,一时间,她的风采倒是和身边的身姿挺拔上杉清相映成辉,有几分般配的味道。 九世龙心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打量着面前站着的二人,一脸的意味深长。 “呵,我算是明白东文觉那个老东西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死掉了...” 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叹了一句,九世龙心摇了摇头,看了看坐在下首,身负雪童子妖魂的少年,目光有些幽远,也不知在想什么。 第六十一章 刘 “你怎么来了。” 上杉清目不斜视,低声问了一句。 东文真希抿了抿嘴唇,声音也压的很低,语气有些心虚,但是却没有沉默。 “我...我听工藤君说,先生来了九龙组,想来也是为了我的事情。” “...” “我想做点什么,我不想让先生独自一人奔波...” “我打过电话,但是没打通...” “如果我打扰了先生的计划...那我立刻离开。” 东文真希的眼神真挚,言辞恳切中带着些哀求,姿态放的很低,态度很好。 这让上杉清心中些许不满渐渐的消退了。 他是来做大事的,自然不能还开着手机振铃,至于东文真希来这里,也不能算是坏事。 东文会的大小姐亲自来到九龙组的核心本部,也更能显出诚意。 “没什么,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东文宇随时可能派人对你不利,在明天之前,你最好小心。” 东文真希的表情放松了一些,摇了摇头。 “有神澄跟着我,在那里也是一样的。” “而且,我觉得...只有在先生的身边,才算安全。” 听到这个回答,上杉清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抬头看向了九世龙心,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前辈说笑了,在您的地头上,我哪里还需要接应,真希和我的目的相同,她是觉得这种事还是亲自到场,才显得合礼数。” 说罢,上杉清不给九世龙心岔开话题的机会,紧接着开口。 “前辈,您吩咐我做的事情,我都做到了,现在善信会和源会颜面大失,今天的事传出去,他们人算是丢到家了,号召力绝对会受到影响。” “我的态度,您应该也清楚,事到如今,九龙组内,我只能站在您这边。” “那么明天能否请您助我一臂之力?” 九世龙心收回了暧昧的目光,悠然笑道:“你是想让我出手帮你对付东文宇?” “也不是不行,但是呢,如果我的九世会出手了,那事情可能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你想好了么?” “刚刚你也说过,这是东文会的内务,我如果插手了,开了先河,那么有无数人会紧跟着插手,事情会闹的很大--这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上杉清默然片刻,摇了摇头。 他仔细一想,也能理解九世龙心的话,九龙组的大龙头亲自下场,这是实打实的大动作,吸引整个东京都的目光也不为过。 有带头吃肉的,就有想来跟着喝汤的。 “可善信会和源会,恐怕咽不下这口气,明天肯定会暗中动手,我怕...” “这好办。” 九世龙心轻轻一笑,淡然道:“如果只有他们两个后辈做手脚的话,还不至于让我手下的人倾巢出动。” “这是我的义子,你们年轻人,应该有共同话题,你们聊吧。” “我老咯,现在的天下啊,是你们的啦。” 九世龙心扶着腰站起身来,向下面招了招手。 “行了,龙平,龙一郎,年轻人说话,你们别凑热闹了,扶着我下去歇歇,我这个老腰哟...” 黑西装的商人老者和银西装的大背头瞬间会意,起身来到九世龙心身后,跟着他和中年美妇一起缓步走入了内室。 上杉清有些愕然的看着他们的背影,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唯一留下的年轻人。 那位身负雪童子妖魂的少年。 二人目光相接,他长身而起,并不见外的走到了上杉清面前,先是用审视的眼神看了一旁的东文真希一眼,却向上杉清伸出了手。 “我是九世会长的义子,也是刘会的会长--刘龙人,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我的话能代表义父的意思。” 有些清冷的男中音,和那同样冷着的一张脸倒是绝配,上杉清犹豫了一瞬,伸手与刘龙人一握,就觉得有一股针芒般的寒意从对面的手指传了过来。 怎么说呢,这一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 九世龙心的义子,却是天朝名字,名字还那么奇怪,让上杉清有些费解。 “你是...天朝人?” 上杉清试探的问了出来。 刘龙人似乎对这种疑问见怪不怪了,随意的点了点头,开口解释。 “你不是第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一般这么问的,心里其实想的是【为什么一个天朝人会成为九龙组大龙头的义子】。” 他眨了眨眼,面无表情道:“义父膝下无子嗣,我是八岁被义父收养的,同时被收养的,还有我十四个【兄弟姐妹】,我们来自世界各地,不同的国家。” “现在,十年过去了,活着的只剩我一个。” “你还有疑问么?” 上杉清眼神一凝,脸色沉重的摇了摇头。 这几句话里透露出一股肃杀的血腥味。 有那么点宫廷剧里,皇子夺嫡的惨烈味道。 上杉清无意在九龙组的家庭关系上多费唇舌,他立马回归了正题。 稍微思考了几秒钟,他开门见山。 “那么,刘会长,我需要你明天帮我挡住源会和善信会的人马,别让他们打扰到东文会内部的纷争。” “可以么?” 刘龙人不假思索的开口。 “叫我刘就好,朋友都这么叫我。” “没有问题,这是义父本来就嘱咐我的事情,你放心,明天不会有任何一个现任九龙组的成员作为你的敌人出现在东文会的本部。” 他语气一顿,活动了一下手腕,有些跃跃欲试的道:“挡住他们的工作,可以交给我的朋友们,我本人也可以去帮你的忙,上杉君,别看我这样,我还挺能打的。” 这话上杉清相信,刘龙人也是九龙组三位超凡者之一,再加上他身上的雪童子妖魂...说不定已经对他产生了什么影响。 他手上冰冷的体温就是证据。 所以他的战力,也难以估量。 对方快人快语,上杉清也不藏着掖着。 他面露苦笑,叹道:“刘...你答应的这么痛快,反而让我有些心有疑虑啊...” 刘龙人并不意外上杉清会这么想。 他直言道:“我做事,条理会分的很清楚,这样有助于思考。” “你是自己人,原因有三。” “第一,你是义父师兄的弟子,义父信任你,我们也有共同的敌人,有这层关系,我愿意与你并肩战斗。” “第二,我看你顺眼。” 听到这个有些不像话的橘里橘气的理由,上杉清反而心里一动。 身负莹草妖魂的杏子对自己非常依恋。 怀有妖刀姬妖魂的东文真希对自己言听计从,十分恭敬。 如今,这位雪童子的妖魂持有者,又理所当然的说出了“我看你顺眼”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 这妖魂,到底是什么,难道能影响持有者的心念? 那百鬼绘卷和妖魂,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 他没来得及想出一个结论,就被刘龙人的下一句话惊得脸色都变了。 “第三...听说,你是扶摇的未婚夫?” 上杉清猛地一抬头,瞬间把名字对上了号,惊声道:“你何出此言?” 刘龙人嘴角微不可查的动了动,取出手机,划开了屏幕,向上杉清展示了一段不久前的聊天记录。 他又眨了眨眼,不知为何,语气隐隐有些幸灾乐祸。 “三叔说的。” 刘龙人如是的说道。 第六十二章 布武印 “叶前辈在开玩笑罢了。” 目瞪口呆的上杉清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 他和李扶摇才认识两天,传出这个未婚夫的名头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他挺欣赏李扶摇的,这是个无懈可击富有才华的优雅女子,但还不至于欣赏到非她不娶。 刘龙人不置可否的微一点头,拍了怕上杉清的肩膀,眼神奇妙。 那眼神的意思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都懂得。 很显然,他不认为叶三在开玩笑。 这目光让上杉清有些无奈,却也没什么话说。 虽然不知道叶三为什么会造这种谣,但他还是决定先扯开话题。 “你和叶前辈很熟么?” 他有些感兴趣的这么问道。 刘龙人毫不避讳的点头承认。 “我是华裔,但却生在日本,也是在这里长大。” “八岁之前时光,我是在太岁爷名下的华人孤儿院度过的,三叔和太岁爷偶尔会去教我们一些拳脚武术,强身健体。” “后来我被义父挑选中,成为了九世会的少主之一,我也未曾和太岁帮断了联系。” 说到这里,刘龙人嘴角微微动了动,扯出了一个散发着寒意的微笑。 “你觉得,我那些兄弟姐妹们的死,有多少和我有关?” “其中...太岁爷又出了多少力呢?” 对着这个饱含深意的笑容,上杉清一耸肩,瞬间明了刘龙人的意思。 眼前这少年在华人帮长大,后来被九世龙心看重,收为义子,最后凭借着华人帮的支持和自己超凡者的本事,成为了九世龙心认可的继承人。 听起来也颇像小说主角的模板。 虽然只是寥寥几句话,其中的凶险血腥与故事的波澜壮阔,他也能嗅到一二。 所以,有了太岁帮的关系,刘龙人对自己也很亲近,没当外人。 “九世会长知道这件事么?我是指你和太岁帮的联系。” 刘龙人转头,看向了内室的方向,轻轻的点了点头。 “义父知道的,我从未对义父隐瞒过什么,这也是义父信任我的原因。” “这些事没什么的,日本这个国家的正常运作,就是在庞大的关系网上匍匐前进。” “在他看来,人脉,后台,这些都是实力的组成部分,如果我作为九龙组的少主,能得到太岁帮的支持,这绝对是一件好事,而不是坏事。” “十年前,他给了十五个孩子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 “十年后,把握住这个机会只有我。” “我就是他的选择。” 上杉清微微点头,看向刘龙人的目光也变得郑重了起来,在他看来,能做到这一步,绝对不止一句“优秀”或者“运气好”可以评价得了的。 换了他异地处之,也未必能做的更好。 “所以,想要自立门户,或者对九世会长取而代之的善信会,源会,也是你的敌人?” 上杉清用的是问句,表情却很笃定。 “没错。” “他们和东文宇联手,正好让我有了发难的时机,明天他们要是敢动手,我就先断其一臂,让他痛的跳脚!” 刘龙人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我会帮你对付善信会和源会的成员,但我也有个要求。” 上杉清对此一点儿也不意外,他一拱手,说道:“但说无妨。” “此间事了,我要你帮我宰了善信吉龙和源龙海。” 刘龙人一出口就是满满的杀机,没有半点退路。 “不必一起宰了,影响太大,选一个下手就好,杀鸡儆猴,其余的徐徐图之。” “这件事我们可以联手去做,但我不能亲自动手杀他们,这样会落别人口实,对我继任九龙组总大将产生不良影响。” “毕竟内讧这件事情,无论在哪里也是忌讳,但你出手,就没有这种顾虑了。” “等你干掉东文宇,东文会重新回到这位东文真希小姐的手里,我需要你以东文会的名义帮我对付善信会和源会。” 上杉清不假思索的痛快点头。 “没问题。” “等明天大胜之后,我就开始谋划,帮你取了源龙海的人头。” “你做好接手他势力的准备,别让其他人摘了果子。” 对上杉清来说,这根本算不上帮忙,顺手为之的事情。 他极其的记仇,特别是生死大仇。 源龙海的弟弟在他胸口开了一个大洞,源会烧了他的公寓,这些事他一点儿都没忘。 他必要十倍还之! 别人他不管,源龙海,他是一定要杀的。 谁也保不了他。 刘龙人听到这种果断的回答,满意的点点头,本来有些冰冷的目光也变得稍微柔和了起来。 “好,事成之后,我也不会让你们打白工的。” “上杉君,以后合作的机会多得是,我们这就算是朋友了,对吧?” 刘龙人再度伸出了手,上杉清也会意的握了上去。 两位少年的手掌握在了一起,仿佛定下了一个不必用语言文字去约束的盟约。 “当然,刘,我们是朋友了。” “那,明天见,不出意外的话,晚上八点,我开始行动。” “到时候联系。” 刘龙人在心中默算了一下时间,答应了下来,随即开口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源龙海和东文宇合作,图的是钱。” “善信吉龙可不是,他想要的,是布武印。” “你小心提防,别让他得手。” “我送你们出去吧,省的善信吉龙找小喽啰来找你麻烦,耽搁了时间。” 刘龙人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在上杉清点头同意后,就带着他们走出了九龙组的本部。 一路风平浪静,和刘龙人挥手作别之后,上杉清坐进了东文真希的座驾后座。 神澄自然而然的坐进驾驶位,发动汽车。 紧闭的车门将雨声隔绝在外,给上杉清和东文真希制造出了一个静谧的空间。 上杉清问出了他早就想问的问题。 “所以说...真希,那个布武印,到底是什么?” “我记得你之前也说过,要夺回布武印,现在它在东文宇的手里?” 今天来九龙组的目的也圆满达成,唯一的小小疑惑,就是刘龙人刚刚提的布武印。 东文真希的表情有些黯淡,她今天虽然到场了,可是还是没有帮上忙,刚刚刘龙人只是扫了她一眼,却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而是直接和上杉清交涉。 虽然她也知道,现在来说,在做出决断这方面,她还是有些稚嫩,主持大局,一手组织起对东文宇攻势的,是眼前这位白衣少年,但这种无能为力被忽视的感觉真的不太好受。 听到上杉清的问话,她强打起了精神。 “先生,布武印是一方古印,是当年战国时期,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为自己定制的印章,隐含【以武力夺取天下】之意。” “那是父亲的收藏品,也被父亲当做私印使用。” “东文会走私那条线上的下属势力,只听命于父亲的手书,还有布武印,它对我至关重要,我一定要夺回来。” “...” “还有,父亲跟我说过,布武印里,可能隐藏着织田信长的...传承之镜!” 第六十三章 鬼王酒吞 “织田信长啊...” 上杉清琢磨着这个名字,面色渐渐的凝重了起来。 日本曾进行过最喜爱历史人物评选活动,而毋庸置疑,织田信长以绝对的优势取得了胜利。 这位战国时期三英杰之一,以武力挫败战国诸侯,几乎一统全日本的霸主,在国民中的知名度不言而喻。 芥川龙之介曾和上杉清说过,链接者的力量,来自于“信仰”。 特别是对于扮演者来说,有越多的人信奉,知晓他所扮演的英魂,那么他的力量就会越强。 当然,这也要看超凡者和英魂的契合度如何。 但总的来说,如果有人链接到织田信长的英魂,那么绝对不会是弱者。 上杉清微一沉吟,有些不解。 “为什么东文会长没有使用这枚传承之镜,如果有人成功链接到织田信长的英魂,那会是非常可观的战力。” 东文真希摇了摇头。 “父亲是链接者,神澄和神乐也都是链接者,就算是我,也已经链接过传承之镜。” “传承之镜所属的英魂越强大,它们挑选链接者的眼光就越挑剔,父亲很难再找到一个信得过的,与布武印契合度高的自己人来托付这份力量。” “...” “我曾经尝试过链接那枚传承之镜,但是却没有成功,我并不被它认可。” 东文真希猛然抬头,认真的看着上杉清。 “先生没有链接过传承之镜吧?” “如果我夺回布武印,我愿意将其中织田信长的传承之镜送给先生。”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可以掌控住那枚传承之镜的。” 上杉清想都没想就摇头拒绝。 “多谢你的好意,不必了,我没有打算成为链接者。” “剑之一道,就已经够我穷极一生了。” 上杉清给自己规划的超凡道路,是使用师父答应过的剑心种子,从而踏上剑道修行者一途。 他现在身体素质强到离谱,还有犬神之卷的剑术和法术辅助,都是他继续修行剑道的有力臂助。 而且,上杉清对链接者并不算认同,继承者还好,对于那些扮演者,他真的怀疑,那还能算是他们自己么? 面具戴久了,是摘不下来的。 等到最后,那具躯壳里的灵魂,到底是链接者本人,还是那亘古长存的英魂呢? 那么,这和鬼神夺舍重生,又有什么分别? 他一想到这种事,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自然而然的对链接英魂敬而远之。 就算那是提升实力的快捷通道,他也不在乎,因为但他的百鬼绘卷...也不差。 上杉清弄明白了布武印的重要性,将其暗暗的记在心里,转换话题道:“你也链接了英魂?” “我还真没看出来...” 东文真希面色一暗,有些垂头丧气。 “逆刃船中的刀身中,藏有【坂本龙马】的传承之镜。” “这是父亲能为我找到的契合度最高的传承之镜了,可我至今为止都没有链接成功,只能与其保持一种若有似无的联系...” “别说是扮演法,就算从其中继承到某项能力,我都做不到。” “可能我确实是没有才能的人吧。” 上杉清瞥了一眼逆刃船中,他还真没想到这把逆刃刀里还藏有传承之镜。 “变革者,坂本龙马么?” “和你倒是挺搭的...不要妄自菲薄了,你并不是没有才能,你只是没有觉悟罢了。” “我有预感,真希。” “明天才是你蜕变的时候...” 上杉清的语气笃定,让东文真希的目光也不再动摇。 她喃喃道:“明天...明天要死很多人吧?” 上杉清倚在车后座上,侧身看着窗外的雨滴砸在车窗上,蜿蜒的留下粉身碎骨的痕迹,又继而被新的雨水前赴后继的覆盖。 像极了极道中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就拼上性命,最后丢了一切,一无所有的暴徒。 他叹了一声,声音的变得清冷而有些严厉。 “是,会死很多人,有朋友,有敌人,有鬼神,对我来说,我已经把我能做到的准备都做到了更好,但谁也不敢保证一定会赢。” “谁都有可能会死,我会,你会,东文宇也会。” “不要纠结这种事了,你需要的只是慢慢习惯。” “...” “有人赢就会有人输,没有失败者的胜利是不完整的。” 上杉清微微敛眸,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东文真希诉说自己的期待。 “真希,成为你父亲那样的人吧。” “如果你真的想重新夺回东文会,并且带领着他们繁荣壮大的话,这是你必须要踏出的一步。” “你父亲的毕生事迹,我都了解过,精彩到让我叹为观止。” “用两句话就可以完美总结。” “顺我者功上枯骨,逆我者剑下亡魂--你这种无谓的喟叹,绝不会出现在他身上。” “这对你来说可能有些超纲了...那么我们就从基础做起吧。” “明天这场战斗中,我只希望你能坚定的做到这句话。”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千万不要心慈手软。” 上杉清与东文真希复杂的眼神对视了一眼,又一触及分。 “开车吧,先回去...” 车辆缓缓启动,很快的就消失在雨幕中。 同一时间,东文会本部。 这里现在已经完全被东文宇掌控,东文觉死后,不少墙头草纷纷倒戈,东文宇的势力空前膨胀。 一间有些空旷的独门小院里,东文宇撑伞负手而立,脸上的笑容有些狡猾。 这间小院明显被清理过,四周空无一物,只有正中间的地面上,搭建着简单的石制高台,高台之上,摆放着一尊犹如玉质的雕像。 大江山之主,鬼王酒吞童子的等身塑像,在雨中依旧桀骜不羁,犹如鬼神亲临。 就在东文宇微笑着注视着雕像的时候,隐隐约约中,灰黑色的雾气犹如滑腻的蛇一样从玉质雕像中蜿蜒爬出,萦绕在雕像身边,让其本来有些英伟的面相变得有几分诡奇狰狞。 下一秒,东文宇的耳中,一股仿佛压抑着怒火的绵长声音响了起来。 “东文宇,你要力量,你要我麾下的鬼族效力,我全部都给了你。” “现在,我麾下的鬼族眷属死伤殆尽,青鬼与赤鬼也没能幸免。” “而你答应我的祭品,却不见踪影?!” “你是在耍我么?” “你知不知道...欺骗我的下场,是什么?” 鬼王一念之间,漫天雨水仿佛都静止住了,整个小院似乎都被抽成了真空。 玉质的鬼王酒吞雕像之侧,半空之中,有一丝一丝微小的,蛛网状的裂痕渐渐蔓延开来。 就像是什么东西即将破碎的先兆。 这是大江山之主的怒火。 第六十四章 各怀鬼胎 不知为何,东文宇脸上并没有惊慌失措之色。 明明上次仅仅是承受鬼神之音,都让他有些异常狼狈。 现在,他却面不改色的慷然开口。 “阁下如果这么说的话,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了。” “我手下最能打的组,就是双鬼组。” “双鬼组最强的二人,就是九鬼兄弟。” “阁下说,要对他们举行仪式,赐予他们力量,我信了你。” “双鬼组的精锐和首领,我全都交给了你。” “然后呢?” “赤和青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根本不听我的命令,我想让他们镇守本部,先拿下东文觉,再做其他计划,结果他们带着你给我的【援军】,扬长而去,前去追捕东文真希。” “若不是我将计就计,利用他们的围杀,调开了妖刀神澄,事情恐怕还不会那么顺利!” “现在,阁下反而来质问我?” “我倒要问问你,你说了,要东文真希作为祭品,你手下的鬼族大将尽出追捕,结果呢?” “所谓的精锐【鬼族秘仪者】被人杀的七零八落,双鬼组硬生生的被砍散架了,最后却连个小姑娘都带不回来,现在那小丫头还活着,并且和大哥的旧部会合,事情又起了变故!” “她只要登高一呼,起码在义理上,她是占优的,底下的人肯定会蠢蠢欲动!” “这都是...托您的福啊!” 气氛沉默了数秒,随即,鬼王酒吞有些不可思议的声音响了起来。 “东文宇,你在质疑我?” “呵...” “区区凡人,你是想要和我翻脸么?莫非你以为,现在就到了过河拆桥的时候了?!” 这平静的语气,反而比刚刚蕴含着怒火的更可怕。 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心中惶惶不安,又无能为力。 东文宇的笑容变得愈加圆滑,他轻轻的摇摇头,舒缓了语气。 “阁下想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哪里敢和大江山的鬼王翻脸,您的威名,数百年前就在这片土地上流传。” 不大不小的拍了个马屁,服了个软,东文宇继续开口。 “我的意思是,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程度。” “阁下当初说了,给我三天的时间,明天才是第三天嘛。” “稍安...勿躁。” 东文宇原地踱了几步,眼神中闪烁着晦暗难明的阴沉光芒,他咧嘴一笑,胸有成竹道:“明天是我的继位仪式。” “东文会所属的大小头目,都会被聚集到这里,那时候就是我那可爱的侄女唯一的机会。” “她想夺回东文会,就要在明天,突破重重防卫,取了我的性命。” “这很难,但她一定会这么做,因为她还没有离开东京都,这就说明,她想和我斗到底。” 东文宇险恶的笑了笑。 “你看,鬼王阁下,小丫头会自投罗网的。” “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张网编织的更结实一点,省的小鸟儿带着老鹰来,把网撑破了!” “那个上杉清...可是硬的有些扎手啊...阁下,赤和青都死在他手里,大口径的狙击枪也夺不走他的命,传自与不败剑豪上泉秀川的剑术,还和收藏品协会的小鬼纠缠到了一起。” “这怎么看,也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我怀疑,这就是大哥留下制衡我的剑!” 东文宇在“我们”这个字眼上加重了语气。 他在提醒眼前的鬼王,他们目前还是联手状态。 酒吞童子竟然很给面子的没有计较东文宇之前的言辞无礼--要知道,再各种类型的神话传说中,这位都是暴躁性格的代名词,占据大江山,堵住了京都进出之路的大妖怪,岂是慈眉善目之辈? “...” “你想怎样?” 东文宇早有准备,不假思索的说道:“我需要阁下明天帮我对付我那侄女带来的超凡者援军。” “您不是正好想要真希作为祭品么,那么就请您亲自去取吧,就像您一直以来做的一样。” “活祭品,有秘仪者资质的黑帮中人,阁下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我们有相同的目的,都要东文真希死,这点是不可改变的。” 几秒钟后,意味深长的鬼神之音在东文宇耳边响起。 “呵,有意思,你怕了?” “你应该知道的,我们使用仪式转化的秘仪者,都是仓促间量产的劣质品,就算是赤和青,也是如此。” “没有虔诚的信仰和坚定的信念支持,秘仪者的力量会大打折扣。” “所以,赤和青被斩了,也不是什么耸人听闻的事,在大江山,他们俩还排不上号。” “你想要我继续支持你?可以。” “只要你的【材料】够,我的生产线,就可以正常运转...大江山之鬼的数量,可不会让你失望。” 东文宇合掌一拍,好像生怕酒吞童子反悔一样,大声开口。 “好,那就这么定了。” “材料,会按时送到。”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有个备用计划。” “我会准备尽可能多的活祭品,还有一具足够强壮的肉体,若是明天我们成功,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我们失败,那恐怕就要您想亲自夺舍,来到人间,肃清敌人了。” “如果夺舍之人的身体足够强大,并且以庞大数量的凡人之魂献祭,应该足以让您短暂的来到这世间。” “阁下...意下如何?” 这次酒吞童子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即使你已经掌控了东文会,大量的凡人在你的地盘上被献祭,你也会惹上麻烦吧。” “你舍得下这种血本?” “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东文宇。” 东文宇打了个哈哈,眼眸中没有半点感情波动。 “鬼王阁下,在我眼中,人和畜生,没有什么区别。” “能给我带来价值的,就是有用的,而能用死来给我带来价值的,也勉强不算废物--我不在乎那些的。” “东文会的帝国,就是失败者的累累尸骨铸成的,您难道当我是什么好人?” “怎么?莫非您有些心软,不忍心夺走那么多凡人的性命?” 东文宇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但是眼神还挺认真的。 “如果说人类是牲畜,那鬼神就是捕食牲畜的猛兽,你什么时候见过捕食者会怜悯食物?” “不必激我,我答应了。” “但是,东文宇,明天是我对你的最后一次容忍了,要是你还敢糊弄我,那么祭品中,也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东文宇微微一笑,并没有把这份威胁放在心上,他很优雅的一鞠躬,倒退着退出了小院。 良久之后,若有似无的鬼神低语喃喃响起。 “能容纳的了我的灵魂的身体...足够的活祭品...让我亲临?” “你就不怕我第一个宰了你?” “有意思,东文宇,你到底还有什么依仗?” “哼...” “我也不是一点后手都没留啊!” 与此同时,东文会本部的一间偏院里,一位穿着和服的侍女突然抬头,看向了鬼王雕像的方向,嘴角突然浮现起了诡奇的笑意。 她掩藏在和服之下的右臂,浮现出了些许带着极强渲染力的淡淡荧光。 东文宇出了小院后,就走在回书房的路上。 直到来到了属于他的私人空间,他才松了一口气,面色轻松的自言自语。 “哼,猛兽看不起牲畜么?” “被困在梦镜中的鬼神,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被圈养在动物园里的猛兽罢了。” “被圈养的猛兽,和被圈养的牲畜,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都是更强者的食粮罢了...” “东照神君在上...关八州永镇庇佑!” “大江山的鬼王,咱到底谁吃了谁,可说不准呐...” 第六十五章 东照宫 东文宇的书房内,他的书桌前,犹如静止的雕塑般伫立着两道人影。 他推门而入,这两人才微微转头,向他行礼。 左边一人是中年男性,身材有些矮小,但面色却带着些凶悍之气,他穿着吴服,腰间佩剑,看上去是位武士。 右边一人则是一位带着些成熟韵味的美丽女子,她穿着一身巫女服,外面是一件带着鹤松纹的千早,玲珑的身段被宽大的衣物尽数掩盖住了,看上去端庄秀丽,但又隐隐带着些别样的诱惑风情。 东文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略一沉吟,开口道:“一路奔波,二位辛苦了。” “没办法,现在本部祭祀着一尊酒吞童子的神像,我也不知道东京都那位鬼王有没有早就埋下的信徒棋子,为了防止变故,只能今天才匆忙中将二位唤过来。” “他答应了我的建议,明天我会给他提供一具准备好的身体,让这位鬼王亲临此地。” “那具身体,我会动手脚。” “来了,就别让他走了。” 东文宇眼眸中凶光一闪,阴沉的笑道:“我明天会尽量的平衡局势,让这位鬼王阁下和收藏品协会的那帮小鬼两败俱伤,但凡事都有可能出现意外。” “如果局面失控,那么...平八郎,就要靠你出手,消除那些【意外】了。” “大量超凡者的血肉灵魂,再加上一个实打实的鬼王,这份祭品,足矣让东照神君光辉再现,再度名扬世间!” “比起这个,那些丢给酒吞童子的饵,也不算什么。” 武士打扮的瘦小中年人很正式的鞠躬,回应道:“嗨,大人放心,不是全盛时期的鬼王,夺舍一具残躯,在下还是有信心应付的。” 东文宇欣然点头,转向了那名巫女,脸色温和了许多。 “阳明姬,一会儿我让铃木辅助你布下献祭之阵,你小心在那位鬼王的面前不要露了破绽,里面的献祭阵图不妨就用真的,外围的做些手脚,将献祭的对象引到东照宫,可以么?” 被称为阳明姬的巫女柔柔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宇大人,请放心,东照宫的神官,巫女,勇士,全体上下八百人,为了此刻已经准备了许久,绝对不会出现纰漏。” “明日阵势布下,献祭那些超凡者与鬼王酒吞的灵魂,同时,东照宫中的信徒会默念东照大权现之神名,二者合一,必然会让神君重新降临世间!” “到了那时,有了神君在背后为您撑腰,以东文会为起点,我们可以将东照宫的影响力飞快的辐射到日本的各行各业!” “就算是重建幕府...也未必不可能!” 娇柔的女声中带着些许慷慨激昂,让东文宇愉悦的眯起了眼。 恰在此时,敲门声响。 “进来。” 东文宇笑容一敛,恢复了淡淡的带有威严的声音。 推门而入的是东文宇的狗头军师,铃木组的组长铃木秀间。 他余光瞥见了这两位不速之客,却目不斜视,只是走到东文宇身前,很恭敬的鞠躬。 “会长,您叫我?” 东文宇一点头,用眼神示意了一旁的阳明姬,同时开口道:“铃木,这是我的客人。” “一会你跟她下去,她要什么东西,做什么事,你全部满足她,明白么?” “她的话就等于我的话,我手下人中,你办事最牢靠,这件事就全托付给你了,这可关系到我能不能坐稳东文会会长的位置,你千万不要懈怠。” 铃木秀间表情谦恭,但却有一抹难以言喻的凝重眼神在眉目间一闪而过。 他毫不犹豫的恭声应是,也不多问,在东文宇的吩咐声中,带领着巫女阳明姬先行离开。 随后,那名中年武士也被带下去休息。 书房里沉默的气氛中,东文宇缓缓握拳。 “逐鹿者不见山,放眼与鬼,结果却敌之以神。” “真希啊...真是很期待你明天落败后沦为活祭时仓皇的表情呢。” 东文宇一语说罢,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狰狞癫狂。 就像是...大功告成前一秒开始庆祝的疯子。 又像是即将觐见神明的狂信徒。 ... “什么?你也要去?你的伤好利索了么?你考虑清楚,这可不是寻常切磋。” 上杉清处于收藏品协会的公寓中,坐在饭桌前。 面前是一桌有些丰盛的美味佳肴。 野原杏子带着心情不错的笑容在旁边给他用公筷布菜填饭。 对面的上泉凛规规矩矩的坐在高脚椅上,很郑重的在给他鞠躬,头几乎都要埋到她的饭缸里--没错,她用的不是碗,是缸。 “放心啦,不过是崴了脚一样的小伤,早就好利索了。” “清,请让我也参与到明天的战斗中吧!” “这是我一生的请求了!” 上杉清有些无奈的抽了抽鼻子,虽然这位师妹加入战场,可能会成为很强的生力军,但是明天一战,他心中也没底,就这么让师父的女儿直接参战,他却没有能护其周全的底牌,让他心中有些忐忑。 虽然他也知道,这份担心多半是多余的,枷锁全开的上泉凛说不定比他还能打。 但这种担忧的感情,却始终挥之不去。 因为在乎,所以才有顾虑。 上杉清放下了筷子,敲了敲桌面,厚实的木质餐桌发出了几声起伏不定的声响,仿佛昭示着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没等他开口,上泉凛抢先抬头,用一双清澈的眼眸毫不退避的与上杉清对视。 “清,我是武家女,剑圣之魂的传承者,别把我当小孩子!” “明天你要去跟鬼神和秘仪者厮杀吧?” “当初因为我的缘故,让父亲与鬼神死斗,受了重伤之时,我立过誓言。” “要凭手中剑,斩尽天下鬼--这是我的剑心,也是我修剑的动力!” “不要让我违背我的剑心,清!” 上杉清被这几句掷地有声的话说的哑口无言,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我会和真希说,让她分些人手给你,你带一队人,攻一路侧门。” 上泉凛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不用了,清,我自己去吧。” “我会解开全部的【枷锁】,到时候可能会误伤自己人的。” “嘿嘿,你给我的地图我也看不懂,反正我明天冲进去,感应到你气息的大致方向,就去找你会合呗~” 上杉清顿时就惊了。 “你还能感觉到我的气息?” 上泉凛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当然了,不同超凡力量的气息是截然不同的,我能分辨的清楚。” “清身上力量给我一种很虚幻的感觉,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将这种能力归咎于师妹的天赋异禀,上杉清再度感慨,如果现实是一部电视剧,也许阿凛要比他更像主角。 可惜,现实不是电视剧。 上杉清微微一笑,结束了这段餐桌上的插曲,示意大家可以开动了,将担忧与顾虑尽数藏在心底。 该做的他都做了,能想的也都想的周全。 事到如今,不必多虑。 待到明日,用剑说话就是。 第六十六章 我喜欢 翌日,日曜日。 天气阴沉,大雨未息。 时间是下午六点左右。 品川区,李太岁养老的小院后门外。 这里黑压压的站着一片人影,粗略的看上去,估摸能有数百人,他们将附近的小巷挤得严严实实。 也多亏这附近都是太岁帮的产业,否则这种聚众行为还挺扰民的。 后院门口,李扶摇换了一身很普通的纯白色太极服,荷叶领紧贴着她修长白皙的脖颈,对襟盘扣束起了她玲珑的身段,这寻常的衣服,也掩盖不住她不寻常的优雅气质。 叶三懒散的站在她身后,为她撑伞。 李扶摇面前站着的就是太岁帮的三百青衣。 手持青面雨伞,一身青衣劲装,个个身强力壮,面色上皆未有一丝的紧张担忧,反而都带着隐隐的兴奋,一看就是经历过战斗的彪悍之辈,而不是初出茅庐的战场新手。 这是李太岁从故土带来的家底,李家的子弟兵,更是曾经打得东京都黑道之徒闻风丧胆的三百青衣。 李扶摇心中默算了算时间,知道时候倒了,就轻轻的咳了一声,幽幽的开口。 “在场的诸位叔伯兄弟都比我年长,见过的世面比我多,也经历过许多我想象不到的惨烈战场,想来现在也用不着我说什么振奋军心的话。” “不过呢,还请诸位听我啰嗦几句。” “今天,我们要去支援盟友东文会的讨逆行动,去新宿,攻下东文会的本部。” “此去凶险,来之前三叔应该就和诸位说明过。” “既然你们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你们已经做出了决定,把身家性命一如既往的托付给了李家,而我,会代替父亲出阵,也必定不会辜负诸位的信任。” “诸位应得的财富和荣誉,这次就由我来从敌人身上夺取。” “什么退后者,动摇军心者斩立决的话,我也懒得提了,那种事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战场上李家儿郎,没有后退可言。” 李扶摇柔弱却带着莫名感染力的声音音量抬高了几分,用力的一挥手,同时下令。 “出发,新宿,目标,东文会本部。” “蛰伏了好几年,今天就让东京都重新记起...以武乱法的太岁青衣吧。” 李扶摇的声音平静,并没有蕴含着强烈的感情,也不像演讲或者战前动员,但这些平淡的话语,却像打开了这些青衣众身上齿轮发条的开关一样。 她话音一落,没有激昂的呐喊,也没有嘈杂的讨论。 三百青衣面带着有些血腥气的狞然笑容,从容有序的分别从小巷的街头巷尾涌了出去。 像是百川归海一般,青衣背影带着决然的脚步声消失在了雨幕里。 沉默的小巷里,肃杀之气渐起,又随着青衣众离去的身影而消散。 李扶摇的脸上泛起了淡然的笑。 太岁帮还是那个太岁帮,青衣众还是那些青衣众。 “三叔,我们也出发吧。” “别误了时辰。” 叶三微微点头,忽有所感的回头看了一眼,剑眉一跳,带着些莫名笑意的话脱口而出。 “扶摇,我在巷口的车里等你,有人想和你说几句话,你听完了再走也不迟。” 话音刚落,他将伞塞进李扶摇的手里,脚下生风,一转眼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李扶摇轻轻一皱眉,不知道这三叔在卖什么关子,转头一看,笑容中立马带上了几分惊喜。 “母亲,你回来了?京都那边舍得放你走了嘛?” 李扶摇的眼中,在她身前不远处,是一位穿着振袖和服的美人儿,她容貌与李扶摇有个七分相似,那青莲般淡雅的气质更是如出一辙,温婉的笑容在她脸上浮现,撑着纸伞的身影莲步轻移,来到了李扶摇的面前,轻轻的将她揽入了怀中。 这是李扶摇的母亲,本应改名李宁宁,却因为某些原因,还未曾改姓的凤凰院宁宁。 随即响起的是如水般温柔的女声。 “京都那边忙,但我听说我家扶摇要做大事了,当然要赶回来看看呀。” “你父亲也真是的,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随便派几个人去做就是了,何必让你亲自去。” “女孩子家,还是要温柔娴静一点的好哟,否则将来可不讨男孩子喜欢。” 凤凰院宁宁话语中的暗示之意,聪明如李扶摇,怎么会听不出来? 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意有所指的道:“母亲,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比较任性,只做我喜欢的事情。” “你这次回来要是来劝我的,那女儿可听不进去哦。” 这也是一语双关。 凤凰院宁宁一脸宠溺的摇了摇头。 “扶摇,我知道你从小有主见,懂事的很,我不会干预你的决定的。” “我只是有些难以置信罢了。” “你从小就是个懒散的性子,怎么会突然喜欢这些好勇斗狠的事情?” 李扶摇歪着头,露出一个和她气质有些不搭的可爱表情。 “人总是会变的嘛。” 这话一点毛病没有,凤凰院宁宁也很认同,但她脸上的笑容却变得暧昧了起来。 “扶摇,我可是过来人了,人会变,但也要有动机。” “我当年做出改变的初衷,就是遇到了你父亲,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乖乖大小姐,变得不管不顾跟他从京都私奔到东京,为他操持一切琐事,还生下了你。” “扶摇,你的初衷是什么,愿意说给我听听么?” “是...” “为了那个男孩子么?” 凤凰院宁宁指的是谁,李扶摇心中也了然。 她没有被说破心思的害羞,也没有想逃避这个话题。 她只是轻松到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承认了下来。 凤凰院宁宁若有所思的眯起了眼,继续问道:“扶摇,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李扶摇想要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最终嘴里叹了口气,轻声道:“母亲,你就当是那样吧。” “反正在他的路到达终点之前,我一定会陪在他身边的。” 凤凰院宁宁把这句话当成了小女生委婉的欲语还休,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听上去怎么也算是相伴一生的告白宣言了。 她正色的凝视着女儿的眼睛,认真道:“扶摇,你真的决定了么?这世界上优秀的男孩子有很多,你还年轻,这世界很宽广,你应该多看看再作出决定,也许你会遇到更优秀的...” 这话没说完,就被李扶摇打断。 “母亲,如果你遇到一个比父亲还优秀的男性...你会抛弃父亲么?” 凤凰院宁宁皱了皱眉头,不假思索道:“当然不会。” 然后,她的神情一滞,温柔的笑变成了苦笑。 她知道了女儿是什么意思。 那意思是“我也不会”。 可凤凰院宁宁还是很费解,不过现在明显也不是详细的说这种事的时候。 她想了想,把疑问都凝成了一句话,问了出来。 “扶摇,你喜欢那位上杉君...哪一点?” “我稍微调查了他一番,虽然他是很优秀,但是...也不至于让你一见倾心吧?” “我的女儿,我了解的,你总不会因为他长得好看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了吧?” 凤凰院宁宁的话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但李扶摇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非常认真的点着额头想了想,李扶摇的嘴角弯起了有些甜蜜的怀念感动的笑容。 “非要说原因的话...他愿意为我而死,算不算?” 凤凰院宁宁愣了一瞬,失笑道:“扶摇,你可不要变成恋爱脑哦,男孩子的甜言蜜语,可不要都信了,就算是你父亲那种榆木脑袋,也是会变着花样哄我的。” 李扶摇飞快的摇了摇头,眼眸中的笑意几乎要溢了出来。 “不,不是的。” “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种话,他也不擅长那些甜言蜜语。” “他只是...” “这么做了。” 第六十七章 等你回来 同一个傍晚。 收藏品协会的写字楼下,停满了黑色的商务车。 东文真希从车上走了下来,旁边神澄立刻撑开了伞。 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面色有些煞白的神乐也走到了东文真希的身后。 再往后看,是数十名和服打扮的武士,领头的是社中卫队的首领,龟山拓真。 东文真希回首看了一眼身后家臣,稍微平复了一下有些心潮澎湃的情绪,转头对神乐关怀道:“神乐,你真的没事么?” “稍微休息一下也无妨,今天我们的胜算不低,你不必强撑着战斗的。” 一身巫女服的神乐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多谢殿下的关心,我没事的。” “这是对于殿下至关重要的一役,作为会长为殿下留下来的重要家臣,我绝不能缺席!” “...” “真是奇怪,我记得身上明明只有几道浅刀伤啊,为什么肋骨会骨折?难道是那位上泉小姐和九鬼兄弟的战斗波及到我了?” 神乐有些费解的揉了揉伤口,疼的龇牙咧嘴,却又马上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想让东文真希放心。 若是换了以前,东文真希多半会让这位从小一起长大,名为家臣,实为青梅竹马的好友好好休养。 现在的她不会做这种事了。 这是辜负神乐的一片情谊。 她现在需要做的,是保护好带伤神乐,还有那忠心为她厮杀的属下,然后取得胜利。 这是作为首领的义务和责任,也是上杉清教给她的东西。 她的目的,仅此而已。 正过身来,不再犹豫的东文真希深呼吸了一口。 娇美的容颜上是严肃而坚定的神色。 “走吧,去见先生。” 楼上的公寓里,宽大透明的落地窗前,上杉清在一个坐垫上盘膝而坐。 他坐在这儿两个小时了。 一开始,他短暂的冥想了一会儿,在心神暂时平静下来之后,他就在窗前看雨。 急促到仿佛永不停息的雨滴在落地窗上勾勒出一幅抽象的变换画卷,就像他心中翻涌的无数念头。 会赢么,东文宇到底还有什么底牌,鬼王酒吞和百鬼绘卷有没有关系,九龙的援兵真的能截断么,东文真希能成功的掌控东文会么。 未来由无数个未知点组成,使人难以窥得清楚。 人总是会患得患失。 上杉清也不例外,所以他才在大战之前静坐,调整心绪。 师父曾经教导过他情绪管理的办法,他用了两个小时,终于将冗杂的纷乱念头统统抛诸脑后,只留下了剑心与杀心。 恰在此时,野原杏子迈着小碎步挪了过来,在上杉清背后轻声道:“上杉君,工藤君打了电话来,说是东文小姐来了,是让她们上来么?” 上杉清豁然起身,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时针已经快指向了七点,窗外的天色漆黑,雨势磅礴。 嗯,是杀人斩鬼的好天气。 他的嘴角翘起,露出一个自信且温柔的笑容,让一旁的野原杏子看的一呆,随即羞红着脸低下了头。 “不必了,我下去找她们。” “凛,别吃了,走了。” 沙发上的上泉林捧着一大盒野原杏子为她烤的小饼干,啃的不亦乐乎,根本没有半点大战之前的紧张气氛。 这份心态甚至让上杉清有些羡慕。 上泉凛应答了一声,蹦蹦跳跳的走到门口穿上了鞋,轻而易举的拿起了一旁的沉重带鞘野太刀,背负在身后。 这把野太刀要比九鬼兄弟的野太刀还要长三分,是收藏品协会武器库中最大号的野太刀了,昨晚芥川龙之介很贴心的来询问这两位剑士要不要一把趁手的兵器,上泉凛就挑了这么一把。 上杉清仿佛能想象到,力大无穷,堪称人形暴龙的上泉凛手持这么一把大杀器,能掀起如何的腥风血雨了。 恐怕就是不折不扣的战场绞肉机。 上杉清也从刀架上取下一柄太刀,佩在腰间。 这不是鬼切,而是收藏品协会的制式刀剑,不属于收藏品的范畴,但是也算是名匠出品的良作。 鬼切要当做杀手锏用,不能轻易示人。 那些挡道之人,拦路之鬼,用这把刀就足矣应付了。 整齐衣冠,腰间佩剑,上杉清走出门外,转身朝着野原杏子露出了一个更加柔和的笑容。 “杏子,我去做事了。” 野原杏子双手不停的摆弄着衣角,脸色有些复杂,但终归没有把想说的劝阻的话说出口,只是一鞠躬,柔柔的说道:“请路上小心...” “还有,祝君武运昌隆!” “上杉君...我,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少女的眼圈儿泛红,只是为了不让上杉清担心,才强忍着泪。 关于鬼神的事情,上杉清没有隐瞒过她,上杉清觉得,亲叔叔一家死于鬼神之手,她有知情权。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杀了横田野,即使野原杏子得知了真相会怨恨他,他也无所谓。 他不想骗人。 所以,野原杏子很明白,上杉清此去,不仅要面对穷凶极恶的极道,还有可能会对上那些神话故事中才出现的不思议鬼神。 她很担心,担心到昨天晚上一晚上都没睡着觉,她很怕,万一上杉清出事,她该怎么办? 这是她苦难中的依靠,灰暗的人生中唯一的光,也是她第一次喜欢上的人。 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是熬出了黑眼圈,第二天,她还起得挺早,为上杉清做早餐,还给上泉凛做了许多零食。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她心中很想让上杉清不要去冒险,但是这话说不出口,在日本,家庭中的男性就该要出去拼搏的,女性的义务,就是在背后默默地支持她的男人。 野原杏子代入角色就很快。 她将担心全部藏在了心底,强撑着笑容,送上了祝福。 同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想法在心底油然而生。 如果我也变得像阿凛那么厉害的话,就能帮上上杉君的忙了吧... 上杉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眸低垂,轻轻摸了摸杏子的小脑袋。 “没事的,杏子,我很强,该担心的是我的敌人。” “等我回来吃夜宵~” 他尽量的将语气放的轻松,简单的说了几句之后,就不犹豫的转身,带着丝毫没有异色的上泉凛,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他不需要多说什么,只需要平安的回来,就会让野原杏子心安。 他有自信能做到这一点。 第六十八章 战局启 走出楼梯间,一楼大厅的沙发上,上杉清老远就看到了芥川龙之介正在与东文真希谈笑,工藤优一也在站在一旁陪同。 他与上泉凛快步的走了过去,与众人略一点头算做寒暄,直接开口问道:“都准备好了么?” 东文真希见到他来了,立刻没了与芥川龙之介交谈的兴趣,马上站起身来回话。 “先生,我已经聚集了手下所有可以信任的力量,神乐与神澄也都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出发。” 这是预料中的事情,上杉清将目光投向了芥川龙之介。 这位收藏品协会的会长大人很轻佻的一挑眉。 “别这么看我,上杉君,我可是很积极的。” 他一顿墨玉手杖,用眼神示意门外。 “一队曾经镇压过区域级灾害的精英特遣队,还有武装侦探社的资深武侦,这已经是去执行跨国特种任务都不寒酸的阵容了,现在用来对付一个黑帮,绰绰有余。” 顺着芥川龙之介的目光,上杉清看到了站在门厅里,一左一右经纬分明的两拨人。 左边的穿着西装和风衣,有的还带着面罩,给人的整体显得有些阴沉,但也算平凡,丢进人堆里很难仔细辨认出来,只不过现在一个个眼光闪烁,腰间鼓鼓囊囊的,显然是带着武器,。 右边的穿着特种部队的武装服,胸前还印有sat的标识,看来是假借日本特种部队的名头行事,也是全副武装,上杉清甚至看到他们的腰间挂着投掷物,也不知道是手雷还是催泪弹,烟雾弹等功能性武器,据他推测,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 就算收藏品协会再怎么有后台,在闹市区引爆手雷也有些过分了,容易惹麻烦上身。 “至于超凡者层面的战力嘛,有东文会的两把刀在,还有你我二人,只要那东文宇不丧心病狂的请鬼神真身降临,那都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应该不至于疯狂到那个份上,鬼神本尊是绝对无法轻易被人类操纵的,他要是敢如此做,最先被吞噬的,一定是他。” “况且,我方这阵容,就算是大江山的鬼王亲至,我们只要以雷霆手段扫清他的信徒,毁掉祭品,让他没有降临的凭依,最终赢的也会是我们。” “被封印了数百年的鬼王,没有信仰和人类生魂的滋润浇灌,恐怕也是强弩之末的状态了吧。” 芥川龙之介有些自信。 他做出的判断,怎么说呢...挺合理的。 但上杉清听着他不停的立着g,恨不得给他把嘴缝上,顿时就觉得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在心头萦绕。 他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芥川龙之介的话。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和九龙,太岁哪里约的都是晚上八点总攻,可不要失约。” “走吧。” 东文真希对上杉清自然是言听计从,而芥川龙之介也耸了耸肩,可能是被工藤优一毒舌拆台惯了,对于话被打断这件事丝毫不介意。 一行人在沉默中走出收藏品协会的写字楼。 门口,上杉清与东文真希对视了一眼,还是看出了她眼神中的些许不安。 他叹了口气,也能理解这种心情,就算是他自己,都有些患得患失,就别说这位“当事人”了。 “事到如今,就别想那么多了。” “对与错,正与邪,等赢了之后再分辨吧。” “成事在人,武运在天,功勋在脚下,目标近在眼前。” “真希,不要在现在止步不前啊。” “一会儿见吧。” 随口安慰了东文真希几句,他可不想这面他高举的“旗帜”萌生退意。 随即,三方人马便在收藏品协会的门口分开。 上泉凛强烈要求独自行动,芥川龙之介给她安排了一辆车,将她送往东文会驻地西侧门的附近。 东文真希带领的东文会成员,会从东侧门攻入。 上杉清则和芥川龙之介联手从正门打进去。 坐在车上,上杉清有些不解的皱眉看着身旁的好友,有些惊疑道:“你不是非战斗成员么?” “那你来凑什么热闹?” 工藤优一穿着考究的西装,外面还罩着一件英伦风的风衣,看上去像个中世纪的绅士,就差一个烟斗,就能直接去cos福尔摩斯了。 他听到上杉清的话,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不,清,我只是没有【战斗能力】,但并不是非战斗成员啊。” “指挥官也有偶尔上前线的时候呢。” “你放心,我有自保能力,你不用担心我。” 工藤优一把玩着一块古典造型的铜黄色怀表,脸上并没有对自己安危的担心。 坐在前面当司机的芥川龙之介也为工藤优一帮腔。 “没错,上杉君,你刚来,还不知道这位大侦探的恐怖之处。” “由【超推理】能力铸成的思维殿堂,很多次都帮我们兵不血刃的击溃了鬼神教会的信徒。” “嘿嘿,你可别被他这副表象给骗了。” “我们的大侦探,以凡人的罪恶为精神食粮,这种大型行动,正是他的狩猎场,他是不会缺席的。” 芥川龙之介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工藤优一瞪了一眼,讪讪的闭上了嘴。 上杉清知道所谓的“超推理”并不是工藤优一的能力,但他也没说破,现在他没有闲聊的心情,于是就抱着剑在车上闭目养神。 大概经过半个多小时车程,新宿灯红酒绿的繁华街头,车队缓缓的停下。 因为这场罕见的春季暴雨,新宿的街头有些反常的荒凉,当然,也有可能是被提前清过场。 作为地头蛇的东文宇,这点小事还是做得到的。 从这里隐隐能望见不远处戒备森严,占地面积极广的日式庭院。 那边几乎没有行人,门口还有黑西服站岗守卫,看来已经戒严了。 芥川龙之介开门下车,撑起一把黑伞,饶有兴致的看着东文会的本部,努了努嘴。 “看来东文宇早有防备,上杉君,怎么说?” 上杉清也随之下车,太刀已经悬与腰间。 他随意的瞥了一眼那些巡逻的极道之徒,并没有很在意。 “当然是该怎么办怎么办,来都来了,莫非我们是来观光的?” “东西呢?” 芥川龙之介一矮腰,从车里取出几个小巧玲珑的耳麦。 “可以抵抗鬼神精神干扰的小范围无线通讯设备,九龙组,太岁帮,东文会那里我都有送去,频道也调好了。” “我们用这个联系。” “还有这个,给你。” 芥川龙之介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将其打开,把其中的一枚徽章交到了上杉清的手里。 这枚徽章通体墨黑,晶莹剔透,看上去像是价值不菲的宝石,徽章的形状是一把典型的日本刀,细节方面与他的“鬼切”如出一辙。 没等上杉清开口询问,芥川龙之介就自己开口介绍。 “这是收藏家的徽章印记,带着这个,表示是代表收藏品协会行事。” “在东京都的上层社会,这枚徽章还是吃得开的,出任务的时候记得带上。” 上杉清将目光投向了芥川龙之介和工藤优一的胸口,果然看到了材质相仿的徽章。 芥川龙之介的是一顶礼帽,工藤优一的则是黑漆漆的烟斗。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顺手将徽章戴到了胸前。 “行了,让你们手下的人做好战斗准备。” “我先去开条道。” 伴随着上杉清的话语,他迈出了脚步,手扶着腰间太刀的剑柄,不急不缓的走向了不远处的东文会本部。 第六十九章 执刀仗剑破门入 芥川龙之介轻笑一声,通过无线电的耳麦,向各方下达了进攻的通知。 几道不同的声音同时给与了肯定的回应。 暴雨如瀑中,少年扶剑而行。 在这夜色中,此情此景怎么看都显得有些诡异。 同样,也很显眼。 东文会的门口有四个黑西服守门。 这四人精神抖擞,表情肃穆,腰杆挺得笔直,显然对于“看门”这项工作很上心。 想不上心也不行,现在的他们背后的宅子里里可是聚集了几乎东文会属下所有组的领袖,都是黑道中有名有姓的大人物,要是因为他们的失误,闯进了敌人,后果他们担待不起。 所以,在上杉清持续接近宅子大门的时候,这四名黑西服很快反应了过来。 “喂,哪里来的小鬼?停下!” 领头一人爆喝出声,同时手摸向腰间,那西服掩盖下的鼓鼓囊囊,应该是武器,或是刀剑,或是枪支。 上杉清自然不会听他们的命令。 他微微一笑,脚下发力,由闲庭信步,变成了极速狂奔。 他现在的冲刺速度,足以碾压世界上最优秀的短跑运动员。 数十米的距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他跨过。 那几个黑西服只觉得眼前一花,便有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 居合出鞘,由下往上斜撩,斩断了领头者已经掏出手枪的手臂,继而往旁边一送,插进了另一人的心窝。 紧接着,上杉清收刀一个利落的左右回旋,刀光起落间,又劈倒两人,一个呼吸的功夫,已经把守门的四人组尽皆砍到在地。 纳刀,血振。 殷红色的血花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夺目的弧线,继而被奔腾的雨水毁尸灭迹。 凄厉的惨嚎在寂静的雨夜中格外的刺耳,传出了很远。 上杉清明显的听到了有嘈杂的脚步声在门里传来。 他没有去管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的看门犬,而是回头与芥川龙之介对视了一眼。 芥川龙之介立马会意。 “三组留下,外围警戒,遇到异状立刻汇报。” “其余人,跟上我们的鬼切大人。” “必要的时候,允许杀死敌人,允许动用热武器,本次行动初步定性为准天守级灾害镇压。” “所以,行事手段,百无禁忌!” 芥川龙之介一挥手,做了一个前进的手势。 早就整装待备的收藏品协会特遣队与武装侦探立刻冲了出去,跟上了上杉清的脚步。 上杉清嘴角的笑容微微翘起,似乎有点享受这种感觉。 微微动用了一丝蜃气凝于脚底,毫不客气的一脚踢出。 木质的厚重大门遭受重击,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咯吱巨响,打着旋儿的与门轴骨肉分离,斜飞出了好远。 一路上甚至撞飞了不少听到惨叫声赶来查看情况的东文会成员。 上杉清放眼望去,就看到门内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 如出一辙的凶神恶煞的表情,毫无新意的大声叫骂。 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极道中人一样的虚张声势,但在气势上,确实蛮唬人的。 轻轻的叹了口气,上杉清笑容一敛,提剑前冲,目光中杀意四溢,抬手间剑光起,定有血光相随。 他没有等后续的援军支援,竟然抢先一步杀入了人群中。 今晚的行动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快。 快到各方都来不及反应,就解决掉东文宇,重新掌握东文会。 否则,等什么大小势力都闻着血腥味赶来,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而艰难起来。 如今的上杉清,有剑在手,对付普通人简直就是虎入羊群,肆意妄为。 东文会的第一层防备,只是一些普通人,大概是东文宇麾下的炮灰。 这种人在幻想一夜富贵,青云直上的极道暴徒中并不缺少。 这种敌人,就算来再多,也不过只能消耗上杉清的体力而已,是不可能对他造成实质性伤害的。 况且,在第一波冲击之后,他在人群中杀了个通透,后续的特遣队与武装侦探也跟了上来。 这些由普通人组成的防卫网根本没有耽搁上杉清几分钟,就已经从心理与生理上同时丧失了作战能力。 在战力上而言,他们明显比不过收藏品协会的精兵强将,战局是一面倒的碾压。 不久之后,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负伤倒下,不少已经魂归幽冥,即使有硕果仅存的幸存者,也已经被杀破了胆。 这个白衣少年就这么单人只剑杀了进来,举手抬足间就斩落一片残肢断臂,腥风血雨,那些身手不错身强力壮的同伴,在他面前像是割到的麦子一般连片倒下,即使他们都是极道暴徒,也不禁心头发憷,胆量和气魄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瞬间烟消云散。 镇压前院,大概只用了三分钟。 上杉清没有仔细的观察战果,他甩了甩剑刃上的血,面无表情的继续带人往里突入。 这里是前院,前院之后是正院,正院再往里走,就是东文会的评定间。 东文宇此刻应该在评定间举行就位仪式,在东文会麾下的头目的见证下,正式继任,成为东文会的二代目,统领全会。 没有浪费时间,上杉清几步就踏进了正院的大门。 然后,他的狐狸眼微微的眯起。 刚刚的极道中人只不过是餐前甜点,现在,他面前的可就算是开胃小菜了。 依然是黑帮制式的黑西服,只不过,在上杉清的眼镜中,这些黑西服的身上有隐隐约约的蜃气缠绕。 这种形态的敌人他太熟悉了,昨天至少斩过数十人。 这是东文宇麾下经历过鬼神改造的秘仪者,很有可能被灌注了大江山的鬼神之力,身体素质比起常人有不同程度的加强,无惧疼痛,无畏死亡,个个都是死士。 被黑西服拥簇在中间的,是一个上半身赤裸,穿着宽松的喇叭裤的白发雅库扎,他造型有些杀马特,裸露出来的肌肤全被大片的刺青布满,一头白发冲天而起,很是扎眼。 但上杉清却知道,这个杀马特的身上蜃气最浓郁。 非要以浓度来分高下的话,这个白毛恐怕要比昨天的赤青双鬼还要厉害一些。 上杉清无所畏惧。 他也不是昨天的他了,经历过再一次的蜃气洗礼,他的速度和力量已非吴下阿蒙。 现在的他,敢于直接和鬼神正面角力。 瞥见上杉清带人冲了进来,白毛雅库扎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有些兴奋的一拍手掌。 “来了来了。” “小鬼,你就是酒吞大人所说的强敌?青与赤就是死在你手里?” “看上去挺羸弱的嘛,那两个废物竟然连你都搞不定?” “也罢也罢,就让本大爷了结你吧。” “记好了,本大爷是大江山鬼族四天王之首,星熊童子!” 说话间,白毛雅库扎的笑容变得愈来愈诡异,他脸上的肌肤犹如皲裂脱落的墙皮一样细散的掉了下来,露出了淡红色的带着鲜血淋漓的肌肉组织在缓缓蠕动,像是新生的蛆虫,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背脊发凉,同时,他的额头有一根狭窄且细长的独角戳开了皮肤,闪烁着狰狞的寒光挣扎的涌了出来。 他的全身肌肉再次膨胀,将刺青的图案都撑的不像样子,也将他的身躯硬生生的拔高了数十厘米,像个小巨人一样。 “大江山四天王,星熊童子?” 上杉清默念着这个神话传说与神鬼志异中好像提到过的名字,扶住了剑,弓起了身,蓄势待发。 第七十章 八重垣 大江山的鬼族,在日本的民间传说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大将军源赖光讨伐作乱的鬼王酒吞,守护京都的故事,在日本的各个阶层中都广为流传。 其中比较出名的鬼族,自然是作为首领的鬼王酒吞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 稍微次之的,就是星熊童子。 在日本京都之外的大江山脚下,现在还有着以鬼为题材的纪念碑,纪念碑上的酒吞童子非常形象地手指着京城,茨木童子和星熊童子分别守护一侧、威风凛凛。 这是可以和当时皇室政权角力的鬼神,他们在大江山安营扎寨,堵住了京都的出入口,为祸一方,气焰滔天。 眼前这个肌肤龟裂,鲜血淋漓,头上生角的巨人怪物,自称是星熊童子,是史书上留有名姓的鬼神。 上杉清自然不敢有丝毫大意。 星熊童子的形态有些狰狞可怖,上杉清心中却不起波澜。 那只不过是需要被他一剑斩破的一堆烂肉罢了。 瞬息之间,脚步闪动,足尖发力,上杉清整个人如同一道魅影般弹射了出去,同时手中扶着的刀柄悍然出鞘。 雪亮的刀光犹如划破长空的闪电,带着剑吟,一往无前。 星熊童子咧嘴一笑,满不在乎的一挥犹如树干般粗壮的手臂,竟是要以血肉之躯与上杉清的刀剑硬碰硬。 上杉清眼睛一眯,心中瞬间便是千百般念头闪过,腰间一沉,身势矮了半头,错开了这已经有些畸形的拳头,手中剑化流光,径直砍向了星熊童子的大腿根。 新阴流,内传九箇之--八重垣! 这是专攻下三路的剑法。 垣是矮墙的意思,八重垣就是八重矮墙,这招式名字的含义,就是能一剑斩破八重矮墙,斩断其后敌人的双腿。 上杉清变招极为迅速,起码在速度上,他要比星熊童子更快。 与此同时,上杉清的剑刃上突兀的散发出淡淡的紫色荧光--那不是蜃气,是比蜃气更加锋锐的东西。 那是“鬼刃”,斩尽天下恶鬼之刃。 这是上杉清摸索出来的鬼神之器“鬼切”的基础能力,只要鬼切幻化的刺青还在他的身上,他就能为任何一把手持的利剑进行“附魔”,赋予其“斩鬼”的能力。 这紫色的华光,就是童子切安纲这把“鬼切”力量存在的证明。 鬼刃切进星熊童子的右腿根,一个回转,直接连肉带骨的卸下了他的右腿。 喷洒四溅的血液被紫色的鬼刃之光全部吸纳,让上杉清手中的剑身上泛起了血光涟漪。 猛地向前踏步,皮靴与地面相撞,用这股力量止住身形,上杉清猛然抬头,左手用力压住了右手中反握的剑柄,同时抬肩举剑上撩。 本身平行于地面的剑顺着上杉清的心意弹向苍穹,斩出了一个标准的直角,像一柄锋利的闸刀。 淡紫色与血红色交织的鬼刃没有丝毫停滞的切入了星熊童子肌肉虬结的右臂,并很快透体而出。 撤步回身,横刀与身前。 上杉清眸如止水,眼前的小巨人摇摇欲坠。 一息之后,失去了一手一脚的星熊童子还是没能支撑的住身体,在不可置信的惊恐表情里轰然倒地,激起了阵阵水花。 上杉清的嘴角微微扯动,露出了一个有些失望且不屑的笑容。 “大江山鬼族四天王...” “就这?” 面对着赤裸裸的嘲讽,星熊童子并没有反唇相讥,也没有垂死挣扎,更没有求饶。 他只是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盯着上杉清手中的刀,嘴巴张的老大,原本意气风发的得意表情已经荡然无存。 他的声音就像是待宰的牛羊,透露出一种沉重的犹如哀鸣的怀疑和绝望。 “怎么可能!” “这是...鬼切大人的鬼刃?!” “你...你到底是谁?!” 他似乎认出了上杉清的招式,鬼切之名脱口而出。 上杉清心中蓦然一惊,但却面色不显,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只是顺势一剑劈下,要取星熊童子的头颅。 鬼族的生命力极强,身体坚逾铁甲,力大无穷,生机绵长,很难被杀死。 若不是上杉清有鬼切,破防都是很艰难的事情,当初斩灭九鬼兄弟,他还动用了一张百闻牌。 鬼族的弱点是头颅。 只要将其头颅斩下,就会暂时的失去行动能力。 这是收藏品协会收集的情报。 利刃临头,星熊童子狠狠的一咬牙,爆喝一声:“鬼兵列阵!” 无数黑西服听到这一声令下,立刻奋不顾身的前仆后继,妄图阻拦上杉清的剑。 现在与当初不同了。 上杉清并不再是孤身一人。 收藏品协会的特遣队与武装侦探早就跟着他冲了进来,见到这副情景,纷纷抽出武器,上前应战。 论身体素质,这些凡人自然是无法与秘仪者相提并论的,就算这都是临时制造出的残次品秘仪者。 但是收藏品协会有一个特点--财大气粗。 这些凡人配备的装备,都是收藏品协会先知者倾尽了心血的科研产物,每一刀每一枪都是真金白银,能够最大化对鬼神的杀伤力。 比如他们的枪械,从枪身到弹药,都带着灵力的味道,甚至还有阴阳师的咒言加持,每一弹匣子弹的造价就有数十上百万日元,枪械本身的价值更高,这打的不是架,打的是钱。 枪火轰鸣,刀光剑影,硝烟味与血腥味齐飞,惨叫声与嘶吼声并起,这些人打得倒是你来我往,有来有回。 上杉清一剑落下,星熊童子目露凶光,一副破釜沉舟的表情。 他本身就四分五裂的脸庞变得更加凶奇诡异,口中喃喃低语。 “刀下留人,听我一言!” 同时,他握紧了仅剩的左拳,打算拼死一搏。 他的声音宛若一缕清风,似乎能吹进人的心扉,让其心智受惑,情不自禁的按照他的话语行事。 这是星熊童子压箱底的本事--惑神之言。 如果说茨木童子是鬼王酒吞座下一等一的猛将,那么星熊童子就算是军师的角色。 他虽然也有鬼族的莽撞,但是却工于心计,与生俱来的有一种能迷惑人类神智的能力,当初平安时期,死在他的“妖言惑众”之下,同室操戈的阴阳师也不计其数。 刀下自然不会留人。 上杉清眼神清明,没有丝毫被其蛊惑。 所谓的精神攻击,对于超凡者来说,其实就是直接攻击敌人“梦镜世界”的一种方法罢了,有没有效果,威力如何,要看两者信念的强弱。 上杉清作为剑士的信念坚定,剑心毫不动摇,这些暂且不论。 他的梦镜世界中,有一座蜃气楼,这是星熊童子这种货色决然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 蜃气楼中还有一幅百鬼绘卷。 想要用外力惑乱他的心神,一般的法术根本做不到,除非让他自己乱了阵脚,因为过多的杀戮蒙蔽了心神,自主的陷入沉沦状态,否则,他很难被人蛊惑。 手起刀落,一颗丑陋的畸形脑袋飞出数米,滚落到墙角根。 浓郁的蜃气升腾而起,尽数涌入了上杉清的体内。 上杉清纳刀入鞘,转头表情有些奇怪的看向了信步走过来的芥川龙之介。 “他刚刚这是在...求饶么?” 芥川龙之介也有些瞠目结舌,他作为东京都收藏品协会的会长,对这些鬼神的了解要比上杉清多的多。 他是知道星熊童子的“惑神之言”的,具一些古书记载,有不少出名的阴阳师曾栽在这招手里。 刚刚星熊童子出言的时候,甚至连相隔十几米的他都有些心神荡漾,产生了手下留情的想法。 所以,拿这招当做耳旁风的上杉清,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他张了张嘴,觉得现在说什么也不是,人与人的差距也太大了,嘴里有些发苦,索性叹了口气。 “也许吧...” “别管他了,本身他也不是以武力著称的鬼神,这里让手下的人顶着,你往里走。” “前面...就是东文会的评定间了!” 第七十一章 暗流涌动,界外之争 进攻是同时发起的。 这座宅邸里发生的是明面上的冲突,但是在此外的某些地方,也有数不尽的暗流涌动。 荒川区通往新宿的主干路上,数辆轿车组成的车队正在疾驰。 车上坐满了目露凶光的黑衣人。 这些都是源会的杀手。 源会,善信会与东文宇曾达成合作协定,他们各取所需,善信吉龙想要布武印,他想链接其中织田信长的英魂。 善信吉龙想掌握超凡力量,他眼界高,一般的传承之镜,他看不上,在他看来,他与那位天下霸主的第六天魔王正好相配。 源龙海这个人的欲望就比较简单了,他想要钱,想要东文会在荒川区的生意,想扩大自己的势力,将源会的业务重心转移。 他受够了一辈子做个阴沟里的老鼠般的杀手。 所以,今天源龙海和善信吉龙是一定会派人去东文会凑热闹的,无论是正常驰援,还是渔翁得利,他们都得到场,否则连口汤都喝不上。 源龙海胆子小,没有亲自来,只是派出了手下的精英杀手。 雨夜,路上的车很稀少,他们一路风驰电掣,速度很快。 骤然,前面的马路变得拥挤了起来,有不少的车辆堵在了路中间。 源会的车队很警觉的保持车距停下,他们这些杀手出身的,做事都谨慎。 很快,有几个源会的杀手便下车查看情况。 几分钟后,查探情况的人回来了,带回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前的路上有人设置了路障和阻车钉,有不少车辆中招了,现在堵成一团,前路不通。” 领头的杀手听着手下的报告,皱起了眉头。 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他可不信。 “立马掉头,绕路而行,快!” 源会的人行动效率蛮高的,有些庞大的车队井然有序的掉头,准备绕路。 就在此时,昏暗的雨夜中,几道刺眼的车灯明晃晃的穿破了雨帘,晃得源会的杀手们睁不开眼。 顿时,一股不祥的预感涌向了带队首领的心头。 下一秒,他的预感就成真了。 数辆看上去有些昂贵的跑车保持着超高的时速,犹如催命的死神一般,冲向了源会的车队。 他的最后一眼,看到了那些跑车的驾驶位--上面没人,这全是自动驾驶。 紧接着,车辆相撞声不绝于耳,短暂的数秒沉默之后,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响彻荒川区的夜空。 源会的车队被炸翻了天,像是一场盛大的烟花。 距离事发当地仅有数百米远的路边露天咖啡厅,宽大的遮阳伞下,一名有些壮硕,拥有小麦色健康肌肤的少年摘下了墨镜,看着连环相撞的车队,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像是在欣赏自己杰作的画家。 然后,他摸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刘,是我。” “嗯,搞定了,那些杀手一个也不会到场,我只不过损失了几台跑车,和一些炸药罢了,小事情。” “知道知道,你放心,我提前肃清了周围,不会伤到无辜的人,没有无辜者受伤,黑帮势力倾轧火并,那些警察不会管的,我都办妥了,会有人来收尾。” “行,我知道了,那我先撤了,有空再聚。” 壮硕的少年挂了电话,带上耳机,哼着嘻哈风的曲子,满不在乎的悠哉悠哉离开了现场。 他的背后,是在大雨中依旧顽强燃烧的火势,和源会手下的一片狼藉。 而电话的另一边,刘龙人也缓缓的收起了手机。 这位九龙少主穿着一身修身的黑西服,手中倒提一把泛着寒光的太刀,上面有连成线的血珠流淌而下,他面巾下的嘴角微微动了动,露出了一个不太显眼的笑容。 身上的西服有半边被鲜血浸染,他此时处于一条偏僻的小巷内,他的四周,是无数倒地的雅库扎。 有的已经失去了生机,有的缺胳膊短腿,还在呻吟,有的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最终无力的倒下。 而唯一一个还能站着的,是一脸阴沉的善信吉龙。 九龙组的九条龙之一,善信会的会长,冒着被抓小辫子攻讦的风险,亲自带人来驰援东文宇。 由此可见,他对布武印的渴望有多强烈。 不过,很可惜,他遇上了早就和上杉清达成盟约的刘龙人。 这位九龙少主早有计划,将他们堵在一条小巷里,黑巾蒙面,话也不说,拔刀就砍,仅仅不到五分钟,上百人的队伍,就剩他自己还能站着了。 刀剑不能加其身,枪火不能伤其命,以一敌百,毫发无伤,这就是刘龙人做下的事情。 善信吉龙虽然面色不虞,但是却没有失了风度,他勉强的抬手鼓了鼓掌。 “东文的妖刀,九龙的雏龙,刘龙人,你不愧是东京都极道年轻一辈中最强的两人之一,这都是跟我打江山的老部下,身经百战,还不够你一个人杀的。” “我该说...超凡者果然是凡人不可匹敌之辈么?” “但是...你动手之前,有没有想好...该怎么解释屠戮同僚的这件事情?!” “你就不怕九龙的家法么?!” 刘龙人甩了甩刀上的血水,淡淡的开口。 “第一,没有人能证明这些人是我杀的,除了你的一面之词。” “第二,就算你能把这事儿甩在我身上,你要怎么解释你手下的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集体出来遛弯么?跟东文宇勾结的你,和我比起来,是谁先犯了家法?” “第三,你也说了,九龙的法,是家法,而这个家的一家之主,是九世会长。” “他是你顶头上司,也是我爹。” “你说...他会偏向谁啊?” 刘龙人条理清晰的话每说一条,就让善信吉龙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别摆出那副脸色,你放心,善信会长,我不会杀你,起码今天不会杀你。” “九龙的九条龙,绝对不能死在自己人的手里,这是当初九龙会成立时候立下的铁律,也是父亲的坚持,所以,我不会对你本人动手。” 持剑少年猛地抬起了手中刀,用冰凉的剑身毫不客气的拍了拍善信吉龙的面颊,动作放肆,语气也变得有些狠辣。 “但你要记住,我不是杀不了你,而是不想杀你。” “九龙是父亲的九龙,也是我的九龙,你染指不了。” “你想要布武印,想成为超凡者?” “嘿...” “你想得美!” “善信吉龙,你以后如果还是我行我素,不把我放在眼里的话...这些人就会是你的下场。” 刘龙人指点了几下四周的一地伤残,猛地上前一步,一脚将善信吉龙踹进了血水与雨水混杂的水泊中,头也不回的就转身离开。 只留下瘫坐在水中的善信吉龙,眼神中有仓皇与不甘之色交替闪过,最后化成了一句充满着愤恨的话语。 “超凡力量...如果我也能踏入超凡的话...” ... 至此,东文宇极道中的所有援军,已经被尽数掐断。 能左右战局的,只剩下那座宅邸里还在战斗的人们,以及...莫测的鬼神。 第七十二章 妖刀巫刀 东文会本部的守卫,大体分为两部分。 那些东文宇麾下的雅库扎和被酒吞童子鬼神之力浸染的秘仪者黑西服。 其中守卫力量布置的最为雄厚的,是正门,后门其次。 两旁的侧门就比较薄弱了。 东侧门,守门的几个东文会成员甚至不是东文宇的亲信,只是几个本部打杂的下层人员。 他们看到东文真希那张脸之后,惊愕了一瞬间,甚至没有抵抗,就把门打开了。 这也是上杉清预料中的效果,东文家的大小姐,对于东文会来说,本身就是一面“旗帜”。 东文觉数十年如日中天的名声,并不会因为他的死就轻而易举的消除,也许那些东文宇的死忠派会毫不留情的向东文真希举起屠刀,但东文会里更多的是中立派,墙头草。 对于他们来说,效忠谁都无所谓,城头变幻大王旗,有口饭吃就行。 所以,东文真希一路可以算的上是畅通无阻,那些拦路的雅库扎要么被社中队的首领龟山拓真几句呵斥震慑的退下,有的更是立刻倒戈。 她们一行人停下脚步,是在一所偏院之前。 面前的敌人,和混迹黑道的雅库扎,在气势上已经有了根本性的差异。 即使是少经战阵的东文真希也看的出来,眼前这些黑西服和之前追捕他的黑西服属于同类,与正常的人类截然不同。 一直默然不语,侍立在侧的神澄已经半步踏前,将东文真希护在身后,手中的妙法村正已经出鞘半寸,身体如同紧绷的弦,下一刻就能拔刀斩出。 “看来是我中了大奖呢...”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偏院的正门里,挤出来一位身材壮硕的光头巨汉,他的脸庞布满了狰狞的笑意,一股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你就是酒吞大人点名要的小丫头吧,这一趟人间真是没白来呢...” 这光头龇牙咧嘴,肆无忌惮的狂笑,同时活动了一下筋骨,全身上下爆发出一阵炒豆似的声响。 “别害怕,小丫头,酒吞大人要我们抓活的,不过...你身后的这些人类,看上去都是细皮嫩肉的,诱人的紧嘛...” “成为我的晚餐吧!” “我乃大江山四天王,熊童子!” “沉溺在对我的畏惧中...死去吧!” 熊童子狞笑着向前狂奔,大手一伸,便要去拎东文真希的衣襟。 迎面而来的是一道雪亮的刀光。 嫣红色的光芒闪过,妙法村正一次居合拔刀,砍下了熊童子的半边小臂。 神澄瞪着比她高半个身子的熊童子,双目被有些吓人的血丝布满。 虽然一刀建功,但是这熊童子,状态却有些诡异。 他断掉的手臂横截面,以极快的速度衍生出无数的肉芽,继而飞速的蠕动成长,一瞬间的功夫,就变成了一条新的手臂。 “再生能力?有些难缠...根据挥动手臂风声可以推测出,他的力量也不小,我不能正面挨他的攻击!”神澄瞬间做出了判断。 熊童子嘿嘿冷笑一声,活动了一下手臂,面不改色的继续向东文真希扑来。 “神乐,带大小姐去找上杉先生!” 低声嘱咐了这么一句,神澄见到越来越多汇聚在此地的黑西服,皱了皱眉。 “社中队听令,为大小姐开道!” 社中队作为东文觉留下来的亲卫队,是真正能做到令行禁止的精英武士,他们面对犹如提线木偶一样,力大无穷,无惧疼痛的秘仪者,依旧展现出了极高的战斗素养,三三结阵,以队长龟山拓真为锋矢,悍不畏死的直插进了黑西服的阵型中,硬生生的开辟出一条路。 神澄的白发飞扬,一双瞳孔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她身形灵巧的躲避开了熊童子的攻击,又用手中的刀刃给其留下了几道伤口,但还是阻止不了那些伤口以极快的速度复原。 她抓住一个时机,欺身而入,再次举刀卸下了熊童子的一条臂膀,紧接着用力一撞,将这个两米多的巨汉撞到在地,才有空转头望向了东文真希。 “大小姐,这里有我挡着,请去和上杉先生会合吧!” “您有属于您的战场,而让您顺利的到达目的地,就是我的工作!” 东文真希已经不是几天那个优柔寡断的天真大小姐了。 这几天的经历,让她成长了许多,最起码,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 “神澄...小心!” 她低低的嘱咐了一句,有些担忧的看了神澄一眼,却没有再犹豫停留,在神乐的带领下,快步走向了社中队为她杀出的一条血路。 眼看煮熟的鸭子要飞了,熊童子当然不能乐意,他勃然大怒,嘶吼了一声,全身上下的衣物都被崩碎了,零散的挂在身上,身体长出了浓密的长毛,嘴中伸出了獠牙,面色变得铁青而依旧狰狞,额头有一根独角生了出来,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他整个人就像一辆疾驰而过的重型战车,横冲直撞,想要碾过面前的神澄,去抓住那个酒吞童子点名要的重要祭品。 神澄的及肩白发在风雨中飘然舞动,她的眼眸中全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妖娆血光,嘴角一丝妖冶的笑容轻轻的弯起,她深吸了一口气,弓身扶刀,表情变得有些癫狂。 像是濒临爆发的疯子,在强行崩住最后一丝理智之弦。 “不会让你过去的...” “你的能力是再生?我把你剁成肉酱...你还能继续再生么?” 神澄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抚上了妙法村正的剑刃,微微用力,顿时一丝血芒在刀身上蔓延开来,像是盛开的曼陀罗花,绽发出夺人心魄的瑰丽色彩。 同时,她口中轻声低吟。 “以吾之心,断汝之命!” “以吾之血,摄汝之魂!” “妙法村正,屠戮吧!杀生丸!” 闪动着血芒的妖刀展现出与之前用过的樱花丸截然不同的形态,与幻化出鬼神之身的熊童子碰撞,那数米高的庞大身影,被看上去有些瘦小的白发少女死死的拦住,不得有半步寸进。 ... 同时,东文真希前行的道路也并不算顺利。 她刚刚前进了没有多远,就被另外一人拦住了去路。 身着巫女服的娇艳女性,露出了一个温婉的笑容,站在了庭院的中间,用一种平静而深邃的眼眸盯住了快速奔行而来的神乐与东文真希。 两位少女的脚步渐渐的缓了下来。 神乐的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她双手一闪一抹,已经多了两把肋差反握。 “东照宫的阳明姬?” 神乐稍微前行了几步,严肃的开口。 阳明姬和煦的笑了笑,轻轻点头。 “看来不是第一次见面呀,上次神无月大祝的时候见过嘛。” “出云大社的英魂继承者?神乐?” “虽然这个请求有些难以启齿,但是...能把你身后这位漂亮的女孩子交给我嘛,让一位鬼王都垂涎的祭品,如果献给东照大权现的话...恐怕神明大人也会开心吧~” 听着这蕴含着恶意的话语,神乐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许多。 “东文宇竟然获得了东照宫的支持?!” “...” “东照宫已经堕落到要使用生祭来维持信仰了么?真是丢人现眼啊!” 讥讽了阳明姬几句,神乐微微转头低声道。 “殿下,接下来的路还请您自己走吧。” “评定间就在前面,上杉先生应该已经解决了正门的敌人,你们可以在那里会合。” “请务必转告他一句--小心东照神君!” “虽然因为缺少信仰与敬畏,他的神权已经岌岌可危,但那曾经也是享受众生香火的正神!” 只来得及说了这么几句,神乐柳眉一扬,看着阳明姬从怀中取出一枚小镜子,也不顾多说什么,身形化为缥缈的青烟,带着两柄利刃,急袭向这位东照巫女的周身。 上架感言 在起点的第一个上架感言,还挺有纪念意义的。 七月一号零点过后,这本书就上架了。 开书是四月份吧,现在七月,也有三个月了,三十多万字的漫长新书期,感谢诸位陪我走过来。 按套路来的话,上架感言是先要卖卖惨的,但我觉得,能点开这个上架感言看的,多半是愿意支持我个首订的,否则看到这个题目可能就跳过,或者直接下一章,也懒得仔细看。 所以,惨就不卖了,读者老爷看正版还是盗版这种事情不会因为我的几句话就改变,我也不多说了。 觉得这个故事和诸位心意,且条件允许的,不妨订阅支持一下,衣食父母,感激不尽,其余的,也不强求了。 还是说说这本书。 这本书的格局其实挺小的,当初撸大纲一共就用了一天半,用以前的废稿辟了一条主线,顺着主线撸了几卷支线剧情,想都没想就发书了。 我想讲的,就是修剑的少年在东京,晓前尘,知来世,修今生,剑断因果,刀斩鬼神,顺便撩撩妹或者被妹撩的故事。 日本,东京,刀剑,鬼神和恩怨分明的少年。 仅此而已。 饭要一口一口吃,青云路也得一步一步走。 黑帮,收藏品协会,大小只不过是主角的台阶罢了。 所谓的主角,可不是一辈子给人打工的角色,更不会low到给系统打工收集妖魂,反正这些后文都会一一揭示,诸位既然看到这里,那么多半也会看到我收伏笔,填坑,所以就不细说了。 主线明细完整,分卷也有大纲,不必担心我鸽了这本书,无非是完本的速度快慢和支线展开的多寡罢了,我不想来起点第一本就进宫,这点请诸位放心。 打了很多字,想了想,最后又都删掉了,觉得说的都是废话,无病呻吟就到这里吧,我还得去码字,就不为个上架感言费心血了。 最后说说更新计划。 明天上架,过了十二点会更个万字,分几章待定,4-5章的样子吧。 后续的更新就看成绩了,要是成绩好,首订入精,日万保持一个月我也能写。 不过基本是没戏的,这本书追读很差,三江都没上去,这都是编辑说的,预定的扑街一枚,我早有预料。 首订能过一千五,就日万一个周,之后每天六千字保底,时不时爆发,直到完本。 要是首订一千都不到...那就只好每天四千字吃吃全勤,砍砍支线,尽快完结,准备下本书的大纲了... 我不是全职作者,写书压榨的是我的娱乐时间,为的是赚点外快养家,上有老下有小的,我做不到为爱发电,大家互相理解一下。 要吃饭的。 最后,感谢所有看过这本书的读者老爷吧。 感谢你们愿意点进来,浪费你们宝贵的时间,读一段不成熟的故事。 感谢你们愿意陪一个菜鸡作者继续走下去,为他写的破文花银子。 没有君子不养艺人。 诸位,以后也请多多指教了。 以上。 第七十三章 四面楚歌 青灯夺魄 上泉凛毫无顾忌的背着巨大的野太刀,直接走到了东文会本部西侧门。 可能因为她一张有些天真无邪的漂亮脸蛋,那些看门的雅库扎并没有清楚的认识到她的威胁。 在他们上前盘问,却在一秒之内被巨大的带鞘野太刀击中,飞出老远,晕死过去之后,上泉凛脸上没心没肺的笑容荡然无存。 她伸手探进衣服下的小腹部位,撕掉了一张淡黄色的符咒。 符纸在雨中飘零,瞬间就被大风不知刮向了何方。 上泉凛的眼神渐渐的变得肃穆而沉静,她轻轻的嗅了嗅鼻尖,一双秀眉微蹙。 “果然,是秘仪者的味道。” “和五年前害父亲大人受伤的秘仪者味道相仿。” “这次...不会放过你们了!” 上泉凛轻轻的一推门,厚重的木质门板就仿佛遭到了什么重击一般,横空飞了出去,砸倒了门后一片无辜的吃瓜群众。 她取下了背负着的野太刀,也不出鞘,很轻巧的做了一个新阴流的起手式,没打招呼,持剑就往里冲。 这一路可真是鸡飞狗跳,尘烟漫漫。 她根本不是跑过去,而是“犁”过去的。 人剑合一,她的一举一动都能让风雨为之动荡,整个人轮转成大风车一般,在人群中所向披靡,手下无一合之将。 她的刀没出鞘,但挨了她刀的人...未必比利刃加身要好受。 被刀砍,和被沛然大力挥舞的铁锤重击,在某种意义上结果是相同的,都得痛痛快快的躺下。 几个呼吸过后,上泉凛的身边已经没有能站起来的人了。 她的杀性没有上杉清那么重,但手底下也不软,或者说...她很难抑制住自己的力量,想手下留情也做不到。 上泉凛呼了一口气,突然眼眸一凝,目不转睛的看着突然带人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一个面色僵硬,身材高大的灰衣男,神色竟然有些雀跃。 “大江山,四天王,石熊童子!” 灰衣男瓮声瓮气的自报名号。 上泉凛也很有武士精神的微微鞠躬。 “新阴流第二十三代宗家嫡传--上泉凛,请指教。” “嘿嘿~” “终于来了个...看起来耐打一点的呢~” 话音未落,巨大的野太刀就和石熊童子做了个亲密接触,这个足有一米八的壮汉就像被巨型卡车撞飞了一样,转着圈在地上轱辘着翻滚了出去,直到撞到墙角才停下。 等他翻身跃起,脸上已经满是惊惧。 咱俩...到底谁是力大无穷的鬼族? 这个离奇的念头在心中泛起的时候,在他瞳孔中不断放大的,是手持巨刃挥舞的少女英姿飒爽的身影。 ... 上杉清最后定的计划是围攻,原因有二,第一是因为东文会的庭院地形并不适合大规模的混战,第二,则是他不想放跑任何一个能对局势产生影响的变数--不管是凡人还是鬼神。 四面楚歌之局,一击定鼎成败。 而兵分四路攻入东文会本部的人马之中,最轻松写意的,其实不是一人当千的上泉凛,也不是刀斩星熊的上杉清。 是一身白衣的李扶摇。 原因无他--她带的人多。 人不但多,而且都是精锐。 当初跟随李太岁打天下的精锐。 说实话,就算是现在的东文会全体能打的齐上阵,不动用热武器,和这些青衣众真刀真枪的干一场,谁赢谁输还是未知之数。 就算是三千打三百,也胜负未知。 这可都是叶三亲自调教出来的真功夫,可不是花拳绣腿。 李扶摇悠哉的来到东文会后门的时候,青衣众早就把守门的东文会的下属清扫干净,大门也被洞开。 三百青衣悄无声息,仿佛雨夜作乱的鬼魅,不声不响的与敌人厮杀在了一起,局势毫无疑问的呈一面倒。 没用多长时间,青衣众就轻松的压制住了后门的战局。 这些青衣可不是善茬,一个个拳脚功夫了得,下手毒辣,腰间还别着带消音筒的手枪,该出手的时候根本不犹豫,比东文会的成员更加像极道凶徒。 嗯,他们本来也就是。 李扶摇撑着伞在东文会的后院闲庭信步,身后有叶三跟着,这爷儿俩的表情轻松的不像来打架,而像是来春游的。 “东文会的军火库在后院,小五,你带人去把地方抢下来,尽量不要让他们获得热武器的弹药供给。” “小九,你带些人去外围警戒,别让任何人接近这里,有警察或者其他势力插手及时回报。” “其余人,结成队伍去其余的方向支援,务必不要落单。” 随口指点着下达着命令,李扶摇带着潇洒写意的微笑,行走在这血污狼藉的日式院落,对这些敌人的生命逝去丝毫不以为意。 蓦然,她微微驻足,眼眉一挑,眯起的丹凤眼里有别有意味的光芒闪过。 一直探着头看光景,不说话也不出手的叶三轻咳了一声,看向了远处气势汹汹而来的黑西服,嘴角动了动。 “扶摇啊,我操练出来的小崽子打人可以,对付这些妖魔鬼怪可不算拿手,还是我来吧。” 他摩拳擦掌的,打算活动活动筋骨。 李扶摇不带烟火气的挥了挥手,阻止了叶三的动作。 她笑吟吟的说道:“三叔,您老人家歇着吧,让你出手也太浪费了,这里我来。” “大江山之鬼的魂魄...可挺难得的!” 而后低不可闻的呢喃了这么一句,李扶摇轻轻的吹了口气。 一瞬间,斗转星移。 四周的灯火,天上的星月,都黯然失色。 她的背后,有一盏提灯须弥间浮现在半空,闪烁着勾魂夺魄的青色光芒。 提灯柄上有青莲缠绕,灯罩之内有鬼火吞吐,是一派有些惊悚的鬼魅景象。 叶三皱了皱眉,想说点什么,但最终没有张口,只是叹了口气,后退了两步,对这副异像似乎习以为常。 身穿黑西服的秘仪者带着磅礴的鬼气,在为首者的带领下,疾奔而来。 人未至,声先至。 “本大爷是大江山四天王,金熊童子!” “你是何方神圣!报上名来!” 领头的金发男文绉绉的爆喝出声--他感受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妖气,所以才谨慎的开口询问。 在他想来,拥有这种气息的,一般都是自己人。 这股悠远而醇厚的妖气,他只在和鬼王酒吞齐名的大妖怪身上感受过。 妖怪何苦为难妖怪,他大概是这么想的。 他理所当然的猜错了。 李扶摇并未搭话,只是素手向前一指。 仿佛能响彻众人灵魂的声音从那些秘仪者的心底响起。 “岁月绵长,幽冥路远!” “青灯引路,魂魄同归!” 话语声毕,正在奔跑中的黑西服们就像突然睡着了一样,前仆后继的纷纷软倒在地,一动不动,失去了生息。 为首的金熊童子也声音一滞,紧接着就像被掐住了脖子待宰的公鸡,无力的跪倒在地,双手用力的抓着喉咙,再度看向李扶摇的眼神中已经满是惊恐。 “是...是你!” “百物语之主!” “为何...为何你要与大江山为敌!” “我们...明明...互不相犯...” 他的话终究没有说完,脑袋就低垂了下去,整个人瘫倒在地上,犹如三魂七魄尽数被抽离了一样,只余一具毫无生机的肉体。 与此同时,许多细小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青色萤火,纷纷聚拢到李扶摇背后的青灯当中,让其中的灯火光芒更盛了几分。 “扶摇,这种身外之力,你还是少用的好。” 叶三沉吟了片刻,还是语重心长的说了这么一句。 李扶摇巧笑嫣然的摇了摇头,弯起的嘴角在青灯的照耀之下显得神秘莫测。 “不必担心,三叔。” “这,就是我的力量。” 第七十四章 倒戈? 东文会,评定间,东文宇坐在主座之上,俯瞰着列席而坐的东文会干部,嘴角扯出了一个有些阴沉的笑容。 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可是朝思暮想,也是他接下去计划的必经之路。 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评定间的障子门就被人有些粗暴的推开。 他的心腹手下铃木秀间脚步匆匆的冲了进来,在他耳边低声汇报了起来。 “宇大人,本部遭受攻击,来敌强的离谱,手下人撑不住,那些秘仪者也顶不了很长的时间了!” “我从正门来的,那自称大江山四天王的星熊童子被一位少年剑士一剑斩了,现在他们正朝评定间来。” “我们该怎么办?” 东文宇脸色变了以变,沉声问道:“我们后院的那位【大人物】,降临了么?” 铃木秀间飞快的摇了摇头。 “没有!您吩咐我和阳明姬大人布下的阵势已经完成,那具【容器】我也按您说的动了手脚,放到了后院,但是却一直没有动静!” “大人,您说会不会是...我们被耍了?” 东文宇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不会的,大江山的鬼王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他一定会降临的,他对真希有一种奇怪的执著。” “而且,不会有鬼神会眼睁睁的放弃一个重新降临人世间的机会的,在梦镜中被遗忘,存在感消失,对他们来说,是不可接受的大恐惧。” “算了,我亲自去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秀间,你替我安抚住这里的人,我去去就回!” 说完后,东文宇匆忙的起身,快步走向了后院。 只留下目光闪烁的铃木秀间在喃喃自语。 “明知道敌人要打过来了,还让我在这里替你安抚人心么?” “宇大人,您可真是一如既往的无情啊...” “哼...看来我的死活,并不被你放在心上喽?” “罢了,预料之中。” 再度转身,面对已经在交头接耳的东文会干部,铃木秀间露出了一个非常公式化的笑容,清了清嗓,说这些有的没的废话,在拖延着时间。 另一边。 “这什么鬼族四天王...弱的有些离谱啊。” 上杉清随口对一旁的芥川龙之介吐槽般的说了这么一句。 芥川龙之介没说什么,反而是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工藤优一开口了。 “清,他们只不过是速成的秘仪者罢了,并没有信仰之力的灌溉,更像是承载鬼神之力的消耗品。” “还记的横田野么,比起这些人来,横田野那种的才算是真正秘仪者,虽然他的力量可能不如这些人强大,但是他拥有极高的成长潜力。” “虔诚的信仰,才是秘仪者力量来源。” “至于这些大江山之鬼嘛...哼,被封印的时光无时无刻不在消磨他们的意志与力量,夺舍一具人身,能有这些本事,我倒觉得他们已经超长发挥了呢。” “你需要担心的,只有那个有名姓的鬼王,酒吞童子之名响彻全国,他的存在绝对不会被忘记,他的力量...恐怕不会被削减很多。” 上杉清点了点头,也不知往没往心里去,他的眼前已经出现了一间和风的建筑。 “就是这里的吧...” 眼前的建筑和脑海中的评定间的地图相吻合,上杉清莫名一笑,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走到门前,飞起一脚,被雨水洗亮的皮靴将木质的障子门直接踹飞。 木块碎裂的清脆声响中,屋内的灯光如同水银般倾泻而出,映照亮他的半边笑脸,将他的笑容衬的忽明忽暗,神秘不凡。 上杉清迎着一屋子极道干部有些凶恶且不怀好意的眼神,一步踏入了屋中。 他先是环视了一圈,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因为他没有发现东文宇的踪迹,坐在主位上那个,明显不是东文宇,应该是他的手下。 不过他也没有着急,而是面带微笑的开口。 “诸位,晚上好。” 他微微弯腰,好像是在和老友问好一样和蔼可亲。 “在下上杉清,受东文会二代目--东文真希所托,前来讨伐逆党东文宇。” “请问...在座的诸位,谁能告诉我,这位弑兄夺位的不义之徒...躲到哪里去了?” 这些在座的极道干部,可都不是什么好脾气,其中更不乏将身家性命都压在东文宇身上的死忠。 当即就有个赤裸上身的花臂大汉猛的站起身来,一手指着上杉清就开始喝骂。 “哪里来的小鬼,敢在这里大呼小叫...” 东文会的评定,是不允许带武器的,要不开着开着会打起来,岂不是胡闹。 否则以这位的火爆脾气,恐怕就要掏枪拔刀,直接见血了。 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声枪响在评定间里回荡。 工藤优一和芥川龙之介本来就跟在上杉清的身后,欣赏他的表演,见有人想做杀鸡儆猴的鸡,没等上杉清悍然拔剑,工藤优一就很贴心的出手。 此时,工藤优一手中一把小巧玲珑的黑色手枪枪口正冒着袅袅青烟。 与此相应的,花臂男的额头突兀的现出了一个血洞,粘稠且殷红的血液随着他身躯的倒下,争先恐后的往外奔流,很快就染红了棕灰色的木地板。 几乎同时,已经处理完毕敌人的几小队收藏品协会的特遣队也追了上来,他们都手持枪械,很专业的将枪口架向了在场的东文会干部们。 不得不说,这黑洞洞的枪口,要比言辞有用的多。 硝烟味混着血腥味,让评定间的气氛变得紧张万分,在座的没有对枪械不熟悉的,这都是毋宁质疑的真家伙。 别看人数少,只要这几个持枪者毫不留情的扫一梭子,这评定间里就很难有活人站着。 他们可不是超凡者,归根结底,他们只是靠武力和好勇斗狠混饭吃的雅库扎而已。 面对冰冷的枪口和地上还冒着热气的血泊,很快,在场者对东文宇的忠心被真枪实弹给压了下去,有的人低头默然不语,有的人眼神慌张,有的人却看着上杉清一行人,若有所思。 没让上杉清等太久,就有脑筋活络的开始行动。 “喂,我们不是东文宇的嫡系,你的问题我们回答不了。” “他!他是东文宇的心腹,铃木组的组长铃木秀间,你的问题,他一定能回答!” 有人起了个头,几乎所有的人都纷纷应和,将矛头指向了坐在主位上的铃木秀间。 死道友不死贫道嘛,总得有个背锅的,否则这小子发起疯来,给在座的各位来个火力全开,岂不是死了白死? 在极道上身居高位,他们不太怕死,但也不想死的这么冤枉。 上杉清也随之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主位上的铃木秀间,似乎在期待他的回应。 铃木秀间迎着众人的目光,脸上并无悲喜流露出来,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仪表,平静的反问上杉清道:“我认识你,上杉君?” “真希大小姐在哪里?” 上杉清不知道这位被称为“东文宇心腹嫡系”的东文会干部为什么这么问,不过也不妨碍他随口答一句。 “我们是分头行动,她马上到。” 参与今晚一役的成员,都有收藏品协会分发的耳麦用来联系,以方便互相驰援,东文真希那边的情况,上杉清了解,有些坎坷,但也无大碍。 “不要扯开话题,这位铃木先生?” “你介不介意,带我去和东文宇见一面呢,我这儿还挺着急的。” 铃木秀间缓缓地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让上杉清有几分意外的畅快笑容。 “有何不可?” 他痛快的答应道。 痛快到上杉清反而有些惊疑。 第七十五章 东照宫,蜻蜓切 “我们现在出发?” 铃木秀间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半鞠躬弯腰,像个英伦绅士。 他看起来反而有几分迫不及待。 上杉清顿时都惊了。 你这临阵倒戈也没有这么快的吧,怎么不得拿捏一下,自抬身价,顺便找个台阶下? 莫非这是东文宇设下的圈套,想要给自己引入包围圈? 但你这也太明显了吧! 还是说,他是个东文宇的脑残粉,对其实力抱有百分百的自信? 没等上杉清想出个所以然来,哗然作响的雨声中,传来了由远及近的疾行脚步。 上杉清微微一回头,便看到风雨中,一朵樱色的云彩由远及近。 东文真希手中的逆刃船中已经出鞘,剑刃染血,全身被雨水淋透,秀发紧贴在额头上,模样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是眼眸中却仿佛有炽烈的火焰燃烧。 逆刃刀也是能杀人的。 她似乎用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东文会的大小姐,踏入了东文会的评定间,用有些冰冷的眼神扫了一圈在场的都有些眼熟的东文会干部,机械的挥臂,甩了甩剑上的血水。 几乎没有人敢和她对视,她目光所及之处,这些东文旧部,都有些面色尴尬的低下头去。 背主之徒,遇见故主,说不心虚是不可能的。 上杉清看到她这副模样,反而赞赏的翘起了嘴角。 这才像样子。 这副狼狈的姿态,要比无助的泪水强多了。 别人的帮助,可以比作是刀剑,但刀剑,还是要握在持剑人手中的。 “辛苦了。” 东文真希默不作声的走到与上杉清并肩的位置,船中斜持,上杉清轻轻的一拍她的肩膀,说了这么一句。 木然的摇头之后,东文真希咬着银牙,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先生也辛苦了...东文宇呢?!” 越是接近仇敌,心中仇恨的火焰,就会越剧烈沸腾,将原本的少女心事,燃成一片苦与恨的焦土。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经过了几天的酝酿,这份怒火已经完全的喷薄了出来。 东文真希来的路上,也出手斩了数个挡她路的敌人,她今生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她也是可以为了某些事情挥动刀剑,轻易夺取他人性命的。 有些事,开了头,后面就顺理成章了。 “藏起来了,不过这位先生说,能带我们找到他。” 上杉清耸了耸肩,如实相告。 东文真希深吸了一口气,先是和上杉清说了有关“东照宫”的事情,继而冷冷的扫了铃木秀间一眼,似乎认出了他,凛然开口。 “铃木?” 铃木秀间微微一笑,笑容中并没有其余东文会干部的尴尬和愧疚,而是淡然如常。 “大小姐,晚上好。” 他甚至还打了个招呼,就像他反而是东文真希的家臣一样。 东文真希此时心情有些不可抑制的激动,不想说废话。 “前面带路,带我去找东文宇。” “或者,死于我的剑下。” “选!” 听到这带着杀伐气息的果决之言,铃木秀间的微笑更加灿烂了。 “大小姐,请。” 他动作更利索,话音刚落,他便转身,径直走向了评定间的后门。 东文真希握着剑,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上杉清眯起了眼,闪烁不定的盯着铃木秀间的背影数秒钟,心中琢磨着东文真希刚刚说过的“东照宫”,又与身旁的芥川龙之介和工藤优一对了个眼神,也迈开步伐。 他不太怕敌人的埋伏,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这种“埋伏”说不定正遂了他的意,东文宇用来对付他的方法,肯定是大江山的鬼神。 或者是那德川幕府之神,东照宫的“东照大权现”? 都无所谓,那所谓的神明,在信仰淡薄的现在,不一定有鬼神的威胁大。 所谓鬼神,强者为神,弱者为鬼,鬼他斩得,神为什么斩不得? 没有这种道理的。 要是遇上了,就一并收容好了,这和收藏品协会的目的不冲突。 何况...谁还没有点保命的底牌? “让其余分队完成肃清任务后来这里集合,看押住这些东文会的干部,别让他们翻起什么波浪。” “有人敢动歪心思,直接开枪。” “明白么?” 芥川龙之介用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在场的东文会干部听到的声音嘱咐了收藏品协会的特遣队员几句,然后用不怀好意,带着些威胁性质的眼神看了在座的极道干部一眼,随即轻点着墨玉手杖,也跟了上去。 评定间之后,东文会的庭院道路就变得更为狭窄而崎岖,柳暗花明间藏着极具禅意的枯山水,若是白天来,可能会让人赏心悦目,但在这种雨夜里,造型诡奇的怪石和被雨水敲打发出瘆人沙沙声的竹林就有些让人心神不宁了。 没走几步,上杉清抽动几下鼻子,表情微变。 血腥味。 极其浓郁的血腥味。 他从正门杀进来,制造了无数的伤亡,也没有这么浓郁的血腥味,这种大雨都掩盖不了的味道,透露出不祥的气息,显得非常古怪。 上杉清看向在前领路的铃木秀间,手指轻轻的扶住了剑柄,眼神变得危险了起来。 如此看来,前路凶险。 等到了地方,就把这个带路党宰了吧。 想到这里,上杉清突然开口问道:“铃木桑,这里的味道,有些令人作呕啊。” 他毫不避讳的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铃木秀间也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是啊,东文宇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弄来了一批活人,当做囚犯关押了起来,。” “大概是那些...消失了也不会引起社会注意的人吧?东文宇总是有自己的一些关系网的。” “他想布置秘仪血祭,所以需要凡人的血与灵魂当作祭品--这是我猜的,不过就在昨天,我接待了一位东照宫的巫女,并且帮助她在本部布下了符咒,阵法,还有御神体与注连绳。” “都是些巫女神官用的法器,他们究竟是什么目的,我也不知道。” 铃木秀间犹如寻常闲聊,一个又一个劲爆的消息不要钱似的往外丢。 说着话,铃木秀间突兀的顿住脚步。 “大小姐,上杉君,前面就是【祭祀之间】了。” 几人的眼前豁然开朗,一座有些宽敞的独门独栋的小院,在这日式庭院中极其显眼。 院门口,有一名武士侍立。 站姿如松,身躯有些干瘦矮小,却手持一把比他身高还要高上数分,枪刃奇长,约有半米的长枪。 遥遥的,上杉清就将那柄长枪看的分明。 枪刃隐泛寒芒,枪身散落着青贝装饰,看制式,像是战国时期的古物。 “...” “蜻蜓切?” 芥川龙之介和工藤优一几乎同时报出了一个名字,让上杉清神情一动。 蜻蜓切? 所谓“战国第一猛将”--本多忠胜的...蜻蜓切? 第七十六章 我不会输的 东文真希的脚步根本没停。 仿佛那手持长枪侍立的武士,并不是拦路之虎,而是不自量力挡车的螳螂。 还是上杉清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才让她从一种不正常的精神状态中苏醒。 “稍安勿躁,真希。” 轻声安抚了东文大小姐一句,上杉清转头看向芥川龙之介。 “东照宫,德川幕府之神,加上蜻蜓切。” “链接者?扮演者?” 芥川龙之介点了点头,沉吟道:“八九不离十了,对于各个大社的消息,我们也有关注,神社这种地方,向来是鬼神降临的温床,东照神君的光辉已经日渐式微,绵薄的信仰根本支撑不住他的【存在】,他们寻找别的办法,比如与极道合作,扩大信仰,也是说的通的。” “东照宫是有真本事的神社,并不是那些骗香火钱的商业化景点,东照宫里供奉的是死后被奉为东照大权现,开创德川幕府的德川家康。” “本多忠胜是德川家康手下的第一大将,号称战国第一猛将,一生经历无数战阵,未曾受伤,作为东照宫所属的链接者出现,完全说得过去。” “看来...这次有意外惊喜呢。” “上杉君,怎么说?” 上杉清抽了抽鼻子,咧嘴一笑,手指敲打着腰间剑柄,晒然道:“什么怎么说?” “砍了就是。” 在日本人的心目中,本多忠胜的地位,可以类比天朝三国时期的无双温候吕奉先。 都是战神一般的人物。 但是无论你名声多么的大,想光凭一个名字就把上杉清惊退,那是不可能的。 他心中没有丝毫的惧意,甚至还有点点的兴奋。 今天一行,到目前为止,都太顺利了,顺利到他觉得有些无聊。 本多忠胜的链接者,应该不会太弱吧? 他思忖片刻,轻轻的笑出了声。 “要是这人真的是无可匹敌的强,那和东照宫合作的东文宇早就主动出击了,何必还要去和大江山之鬼虚与委蛇,玩借刀杀人的把戏?” “在这里守门的,能是什么无双猛将?” “鬼鬼祟祟的,用活人为祭,助纣为虐的神明...连同他的爪牙一并砍了,也没关系吧?” 芥川龙之介转动着手杖,却没有反对上杉清的说法。 “没错,如果真的有天守级以上的鬼神降临,协会的真知者绝对会提前侦测到的。” “现在的东照神君,可能没强到那个份上...但是也不可小觑。” “就算他不是东照神君,只是德川家康...也是个难以应付的对手啊。” 上杉清点了点头,他可没轻敌,只是手指紧握着剑柄,没再多说什么,而是举步走向了“祭祀之间”的门口。 那位手持蜻蜓切的武士,早就发现了这一行人,只不过并没有主动出击,而是静静的守护在门前。 上杉清还没走几步,突然耳朵一动,侧头望向了西方。 不光是他,几乎在场的所有人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异状。 脚下的地面像是地震了一样微微的颤抖,轰隆的巨响压过了雷鸣,从远处传来,一瞬之后,就变得近在眼前。 古朴且沉淀着历史沧桑感的日式庭院院墙毫无征兆的突兀被炸出了一个缺口,木屑与砖瓦齐飞,一团不可名状的物体以让人眼睛都难以捕捉到的速度激射而来,准确无误的砸到了上杉清面前十余米的地面上。 地面寸寸龟裂,犹如陨石撞击地球。 这玩意儿飞过来的威势,带起的风声,将院中的雨水都挤兑的停滞了一瞬。 上杉清费了好大的劲,才认出,那团不可名状的物体,是四肢都被打成软面条一样,筋骨寸断,已经没有一丝生机的“人”。 不,结合到他头上的锐角,称他为“鬼”更合适。 随后,一阵有些英气且耳熟的笑声就从墙壁开裂处传了出来,烟尘散尽,上泉凛兴致盎然的肩抗一柄未曾出鞘的野太刀,快步走出。 她轻飘飘的瞥了被她蹂躏的不成人形的石熊童子一眼,撇了撇嘴,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目光一转,看到了上杉清,随即露出了有些含蓄,与平时的她截然不同的娴静微笑。 尽管这种微笑与此情此景并不搭调,但上杉清还是扯了扯嘴角,回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这种纯粹的力量碾压,不管看几次,还是会给他一种难以言喻震撼感,让他有些赞叹,以及淡淡的羡慕。 对于武者来说,力量是最重要的素质之一。 “清~找到你了。” “这些人根本不禁打嘛,和父亲曾经面对过的秘仪者不是一个级别的,真是让人失望。” 她叹着气,用有些撒娇的口气,说出了抱怨的话。 之后,她不经意间的一抬眸,就看到了面色紧绷着,如临大敌的手持长枪的武士。 瞬间,上泉凛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就像是饥饿的猎食者嗅到了猎物的味道。 毫不犹豫的转身,手腕用力一抖,刀鞘落地,发出了沉重的声响,刀身映照着乌云中露出一角的月色,散发出阵阵银光,煞是好看。 将和一个正常成年男性高度相仿的野太刀轻松的拎在了手里,上泉凛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 “清对我最好了,这一定是你为我准备的餐前甜点,对吧对吧?” “我认识那把枪,是蜻蜓切,老爹经常念叨,他枪术不必剑术差,却没有一把好枪,把这个当做礼物送给老爹,他一定会开心的吧~” “清,把这个对手让给我嘛,好不好~” 可爱的师妹都说出这种话了,上杉清还能怎么办呢。 他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柔声道:“他可不是餐前甜点,他应该是战国名将本多忠胜的链接者,不要轻敌啊,凛,这至少也是道正菜。” “不过...上泉信纲与本多忠胜?” “上野一本枪对上三河飞将么?” 这倒是一场罕见的对决。 上泉凛虽然平时没心没肺的,但可是货真价实的上泉信纲英魂链接者。 虽然,她只继承了一个成长性的能力,但是上泉信纲对于剑与枪的才能,她也传承下来不少。 对于日本古代的武士来说,普通的太刀,只是决斗与暗杀时用的武器,真正上战场的时候,用的是长枪或者野太刀。 上泉信纲也擅长枪术,更是有上野国一本枪的美誉,知彼知己,上泉凛对于用枪的敌人,也不会陌生。 新阴流的内传里也有薙刀和枪术的传承。 上杉清虽然对这位本多忠胜的链接者有些兴趣,但是他现在更想面对的,还是传说中的鬼王酒吞。 淡淡的看了那位持长枪的武士一眼,上杉清便收敛起了目光,目不斜视带着东文真希走向了“祭祀之间”。 “凛,别输了啊。” 这句嘱咐的话里,没有多少担忧。 上泉凛并不仅仅是链接者,她是修行了近十年新阴流剑术,觉醒了剑心的修行者。 就算上杉清现在实力大增,也没有正面赢过这位解开枷锁的师妹的把握。 既然如此,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不会输的~” 上泉凛活力满满的连连点头,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而长枪武士却冷哼一声,神情一肃,手中蜻蜓切一抖一挺,宛若泛着寒芒的蛟龙,枪影一分为三,缠绕着点向了上杉清的前胸与肋下要害。 他没想把人放进祭祀之间。 上杉清面不改色,上泉凛眼神却猛地阴沉了下来。 她足跟用力一跺,脚下青砖瞬间碎成了粉末,她本人借着这股反冲之力悍然前冲,下一秒,她就来到了蜻蜓切的面前。 不比长枪逊色多少的野太刀虎虎生风的举起,又举重若轻的一架一挡,与蜻蜓切的枪杆架成了一个十字。 蛟龙伏威与猛虎之势,长枪被野太刀明显的压制住了。 木桶理论很明显不适用于超凡者的实力衡量。 当一位超凡者有一项能力突出,而其余的都是短板的时候,这叫片刻。 但如果这项突出的能力,优秀到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难以望其顶背的话。 那就叫--无敌。 在上泉凛有些轻松的表情中,蜻蜓切被一股沛然巨力支配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压向了持枪者的前胸。 那传承了本多忠胜之魂的链接者,面色变得像见了鬼一样,身形被顶的不停后移,双足甚至在石制的地砖上犁出了两条明显的槽痕。 “我不会输的!” 上泉凛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有些狂气的潇洒笑容跃然脸上。 第七十七章 变革者之魂 看了一眼战局,见到是如他所想的发展,上杉清安心的推开了小院的院门,将此起彼伏的刀枪碰撞声抛在脑后。 入目的景象却让他脸色陡然一沉,一双剑眉拧在了一起。 血腥味的来源找到了。 这里是犹如炼狱般的修罗场,有些空旷的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全是尸体。 人类的尸体。 不曾凝固的血液肆无忌惮的在地上流淌,在神秘力量的驱动下,勾勒出猩红色的刺目诡奇图案。 很诡异的,暴雨在露天的院子之上戛然而止,仿佛这里被什么看不见的屏障保护住了一样,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来不及去观察那些尸体,上杉清一眼就看见院子正中的那尊神像。 昂首的雄伟男子,带着狂放的笑意,赤裸着上身,仿佛啸天而歌。 心眼一瞬间洞开,在他的眼里,比那些“鬼族四天王”身上要更浓郁的蜃气在神像周身萦绕,凝而不散,犹如实质。 这应该就是...正主儿了吧! 神像的面前,低头跪着一道身材壮硕的身影,他一动不动,显得毫无生机。 而有些微胖的东文宇,正站在一旁与那尊神像对视,有些激动的说着什么。 在大门被推开之后,他眉头一皱,回首看了一眼,有些烦躁的不忿之色在他的脸上蔓延开来。 “酒吞阁下,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推脱什么...现在,敌人打上门来,你就满意了?” “就算强如鬼王,也不能隔着一个世界就随意出手吧?” “足够多的生魂,能容纳鬼王之力的身体,所有的准备,我都做好了。” “阁下如此畏畏缩缩...莫非是怕了?” 看来这酒吞童子有些油盐不进,让东文宇也有些头疼,甚至用上了低劣的激将法。 可惜,他仿佛在跟空气说话,那尊神像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东文宇愤恨的一挥衣袖,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突如其来的利刃破空声让他心头一紧,连忙一个侧身,躲开了气势汹汹袭来的利剑。 东文真希的面色潮红,双目不知何时转变成了妖异的绯红色,她一言不发,一个箭步就蹿了出去,手中的逆刃船中反握,一招突反,毫不留情的就砍向了东文宇的脖颈。 东文宇阴森森的笑了一声,随手一抬,一道绿芒闪过,无形之中架住了东文真希的逆刃刀,让其不得寸进。 上杉清微微皱眉,东文真希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劲。 她太着急了,虽然急于为父报仇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也不至于毫无思考的就冲在最前面。 刚刚这一下,若是东文宇有什么瞬间爆发出来的攻击手段,那么,上杉清很有可能救援不急,东文大小姐就得香消玉殒当场。 上杉清的余光瞥了一眼白玉神像,神色一动,发现自从东文真希踏入这座小院之后,那酒吞童子神像旁萦绕的蜃气变得愈来愈浓,已经让他有些看不清神像的面目了。 看来...这位鬼王的目标,果然是身负妖刀姬妖魂的东文真希。 那事情就有意思了... 东文真希一刀被阻,并未轻易放弃攻势,她的剑术造诣并不低,当初第一次见面时漂亮的切落能入上杉清的眼,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剑术水平了。 一击未成,她立刻刀势一转,手中一旋,船中由反握转为正握,身躯倾斜出一个陡峭的角度,刀光拉了一个弧线,用出了一招“燕飞斩”。 东文宇的反应有些慢,但他的“能力”却非常迅速的生效--一道与刚才一模一样的绿芒形影不离的缠绕住了逆刃船中,让其攻势停滞了下来。 东文真希再度收刀,身上和服的衣摆在风中飞舞,脸上的表情却有几分不同寻常的狰狞。 她似乎下定了决心,后撤了几步,背对着上杉清,握住船中的骨节都用力的有些发白。 “先生...” “请让我最后的任性一次...能把这个人交给我么。” “东文宇...绝对!绝对!绝对不可原谅!” 血红的瞳孔里是疯狂的光芒在闪动,东文家的大小姐,展露出了与平时端庄淑雅截然不同的一面。 不知为何,上杉清想起了百鬼绘卷里,挥舞着妖刀的狷狂少女。 形似三分,神似,已有了七成。 “...” “先生,若我死在这里,也是我咎由自取,我已经吩咐过了龟山,此战若胜,他会尊你为东文会的新任会长,协助你接手东文会的一切事宜。” “我不会让你白白帮我的。” “所以...” “请让我,亲手斩下他的头颅吧!!” 少女的娇躯微微颤抖,纤细的身体里,是复仇的火焰在燃烧,驱动着她,挥舞着剑。 看着那有些倔强的背影,上杉清很快释然了。 人与人是不同的,但设身处地,他也未必能比东文真希理智。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虽然这位大小姐有些天真,但对自己还是真不错的,就算到了最后关头,还是心心念念着不让自己打白工。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喽。 “去吧。” 上杉清的话掷地有声。 “我理解你的心情,尊重你的决定...所以,去吧。” “不必顾忌,你不会死在我之前,我保证。” 东文真希的身躯剧烈的一抖,随即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她蓦然抬头,整个瞳孔已经变为了耀眼的绯红色,像是凋零前奋力绽放的樱花。 “变革,总是要流血的...” “父亲大人,不孝女...要拔剑了!” “翱翔天际之龙,变革者之魂,请链接我身!” “船中八策,启!” 船中这把剑里,蕴藏的是“变革者”坂本龙马的英魂。 那位明治维新时代的维新志士,掀起倒幕运动开幕一角的英雄。 在坂本龙马提出“大政奉还”以后,德川幕府的统治在形式上结束了。 而恰巧,身负其英魂的东文真希,对手是和东照宫德川幕府之神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东文宇。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谁冥冥中算计到的必然。 曾经的东文真希,与这枚传承之镜的锲合度并不高,所以她始终没有成为真正的链接者。 而现在,在剧烈的情绪催化下,少女的觉悟化为打开门锁的钥匙,坂本龙马之魂的大门,对其敞开。 力量,源源不断的涌现了出来。 逆刃船中灿然的爆发出如同烟火般耀眼璀璨的光芒,无数光点犹如乳燕归巢,星星点点的尽数归敛入了东文真希的体内。 下一秒,东文会的大小姐双目怒张,倒持利刃,身化流光般飞袭。 东文宇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柄冰冷的逆刃就从他身后倒悬勾回,想要将他的头颅割下。 他神色大变,怒喝一声,碧绿色的光芒再度出现,却被这式传承自英魂的秘技“风回”给斩的粉碎。 东文宇惊怒的往一旁闪躲,身形踉踉跄跄,虽然躲开了致命一击,但是肩膀上也被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不要钱一般的往外喷涌,东文宇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局势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地方。 通过刚刚东文宇的动作,上杉清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位东文之狼体术差的离谱,根本不会打架。 也不知是在藏拙,还是真就如此。 他此刻只能用笨拙的动作,驱使着那不知是何物的绿芒,破绽百出的招架着觉醒了链接者英魂的东文真希吊诡的逆刃刀。 战局岌岌可危,只要一个不小心,他就要被亲侄女一刀断首。 很快,一声惨呼响起,东文宇一条手臂已经被斩飞出去,他惊叫着摔倒在地,满身血污,自己的血与地上的血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上杉清松了口气,手指摩挲着剑柄,迈过了地上已经汇聚成小溪一般的血泊,信步来到了那尊玉石神像之前。 他的眼神与酒吞童子神像有些睥睨的目光对上了。 想到身后那些惨死的冤魂,几分怒意就不可抑制的在他脸上掀起了波澜。 “大江山之主?” “呵,横田野是受了你的蛊惑?追杀真希的秘仪者,也是你的爪牙?这里的血祭,还是你的手笔?” 上杉清看上去是在自言自语,但他却笃定,这位鬼王,一定能听到他的话。 “我就当你默认了。” “那我们之间,就有恩怨要清算。” “...” “滚出来,我们...赌一把?” 第七十八章 双重罗生门 赌什么? 赌命。 赢得站着,输了的倒下,一目了然,清清楚楚。 上杉清这么说了之后,他明显的感觉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恶意从玉石神像的面孔之上渗了出来,就像在回应他的挑衅一样。 但...除此之外,还没有异变。 大江山的鬼王,是这么好脾气的鬼神么? 肯定不是。 那...他肯定别有所图! 上杉清立马有些警惕的扫动着眼神,关注着四周的动静,但这小院虽然挺宽敞的,可就这么点地方,实在是藏不下什么埋伏。 这院子里最多的,就是血液与尸体罢了。 ... 等等,尸体? 上杉清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骤然转头,目光变得凝重了起来。 此时,东文真希的绯红眼瞳里正闪烁着凶狠的光芒,她手持逆刃刀,想要去终结掉已经瘫倒在墙角的东文宇。 大仇得报的兴奋和夺回东文会的如释重负,再加上想起父亲的死而情不自禁涌现的悲伤,让她的心情五味陈杂。 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东文宇的身上。 只要这一刀下去,就结束了! 精神高度集中的她,自然没有发现,她身后趴在地上的一具尸体,手指微微的颤动的一下。 那是穿着和服的女性,她伏在地上,看不清脸,不过看服饰,像是东文会的侍女,这种侍女东文真希见的多了,也没怎么把一具尸体放在心上。 而正是这具尸体,刹那间就暴起发难! 她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动作从地上弹跳而起,就像没有骨头一样,扭曲着身躯,如同蜿蜒爬行的蛇一般,从东文真希的身后,扑向了她的后心要害。 那干枯苍白的手臂,仿佛地狱中伸出的锁魂之手,掐向了东文真希的脖颈。 上杉清感觉到身后玉石神像上的蜃气一阵躁动,似乎在嘲笑他一般,紧接着,蜃气脱离了神像,化为一团浓稠的雾气,如同幽灵一样,电光石火般激射向了东文真希。 一只鬼手,一团蜃气。 两边都是凶险要命的攻击。 上杉清只能挡得住一边了。 他来不及多想,咬着牙,手臂随念而动,雪亮的刀光瞬间就在那团蜃气面前绽放。 这从酒吞童子神像里脱离的东西,一定是个大麻烦! 刀剑与蜃气相撞,却发出了沉闷的金石交接之声,上杉清就像拔剑砍了一块石头一样,剑锋难以寸进。 那团蜃气也摇摇晃晃的退后了一段距离,却兀自不服输的重整旗鼓,速度不减的直奔东文真希。 他根本没有理上杉清的意思。 而另一边,就在那只鬼手即将摸到东文真希的樱色振袖的时候,一声懒洋洋的轻叹响起。 一柄漆黑的墨玉手杖斜刺刺的从一旁杀出,轻轻巧巧的架住了那只干枯且泛着白骨光芒的手臂去路。 芥川龙之介不知何时已经挡在那暴起发难的侍女面前,脸上是有些欠揍的嘲讽笑容。 “哎,被小看了呢,别看我这样,好歹也是东京收藏品协会的会长啊。” “你们的眼里只有上杉君,这可真的让我很受伤...我应该还没有弱到那种程度吧?” “莫非你们真当我是来看戏的?” “别不说话嘛,鬼王茨木阁下...我就是为你而来的。” “你收敛气息的方法很完美,能骗得过上杉君,可骗不过我,罗生门的味道,我可太熟悉了...” 墨玉手杖上弥漫着浓到化不开的黑雾,闪电般的一晃,点了一点,往下一抽,轻而易举的将那只干枯的鬼手打退。 芥川龙之介脸上带着潇洒的微笑,眼眸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他张开双臂,神情有些猖狂。 “我啊...一眼就看出来,你不是人啊!” 如同做出了什么宣言,猖狂的表情渐渐向癫狂发展,芥川龙之介的脸色有些扭曲,他的眼眸似乎也被黑雾浸染,变成了淡淡的灰色,比起原来要深沉了许多。 他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而有些沙哑。 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他笑容一敛,神情一肃,墨玉手杖一顿地面。 刹那之间,地动山摇,伴随着地面的摇晃,芥川龙之介身后的地面寸寸皲裂,现出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同时,一座雕刻着鬼面獠牙,犹如地狱入口一般的大门从中缓缓升起。 那发起突袭,面色如同死人一般苍白,双手干枯如鬼,额头生角的侍女攻势被阻,有些愤怒的呸了一声,也不甘示弱的右手握拳,狠狠的锤向了地面。 地泛红莲之火,紫红之焰熊熊燃烧,仿佛是用人间永远不会消失的罪孽作为燃料。 火焰之中,一扇同样的鬼面獠牙的地狱之门隐隐浮现。 芥川龙之介与夺舍侍女的茨木童子分庭抗礼,两座几乎一模一样的地狱之门遥向对立,小院里瞬间就是地火滔天,气氛变得一触即发。 这是“罗生门”。 罗生门在日本的传说中有很多释义,它最早是平安时期京都的一座城门的名字,茨木童子也曾在罗生门所在的区域内活跃,但罗生门最广为人知的含义,就是“地狱之门”。 那是链接者地狱与人间的通道,是凡人不可企及的地域。 茨木童子是“罗生门之鬼”,而芥川龙之介生平最广为人传送的名著短篇,就是揭示人性丑恶的“罗生门”。 他们一人一鬼遇到一起,就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这世上有且只能有一座罗生门。 一者强,另一者弱,一者生,另一者死。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几乎同时,两方都动了。 身着女装的茨木童子拔地而起,他右手挥动,无数深紫色的火焰被他凝于掌心,喷吐而出,在半空化为一只巨大的火焰手臂,一把抓向了芥川龙之介的身躯。 这一下捏实了,恐怕芥川龙之介就会立马变成肉酱。 很明显,收藏品协会的会长也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墨玉手杖轻挥,背后的罗生门洞开,黑色的阴影中,涌现出了无数通体漆黑的野兽般的生物,疯狂的前仆后继的扑向了茨木童子唤出的地狱之手。 “吞噬人性之恶所诞生的罗生罪兽...可是以地狱之火为食粮的啊!” “鬼王茨木,若是你本体降临,我还敬你三分,可你夺舍一具弱女子的身体,就想与我正面交锋...” “也未免有些太看不起人了吧!” 狰狞阴沉的笑容在芥川龙之介的脸上浮现。 他从罗生门中召唤出来的,如同活物一般的“罗生罪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地狱之手撕咬分尸,吞下了肚,然后,又目泛猩红之光,去势不减的冲向了茨木童子的方向。 第七十九章 真正目的 两座罗生门之间,是如火如荼的战场。 上杉清的剑下,是有些固执的想冲破他剑围的雾状蜃气。 他本身就能操控百鬼绘卷中的蜃气,但驱动蜃气化为实质御敌,他做不到。 虽然不知道这团蜃气的作用到底是什么,但上杉清心中隐隐也有猜测。 大江山的两位鬼王发起突袭的目的,肯定是东文真希,他们想要妖刀姬的妖魂。 至于是献祭,还是夺舍,亦或是降临...没什么区别。 那么,肯定不能轻易的让敌人的目的达成。 三尺剑围牢不可摧,那蜃气左突右进,却只能被精准的剑光劈退,它和东文真希之间不过数米的距离,但却仿佛咫尺天涯,遥不可及。 另一边,茨木童子的局势也并不妙。 他从大江山的梦镜中提前破界而出,暗中夺舍了东文会一位侍女的身体,隐藏在这里已经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了。 为的就是作为鬼王酒吞的后手,成为能奠定棋局胜利的至关重要的棋子。 可惜,就差一点点。 结果却天差地别。 东文真希也不是笨蛋,她虽然状态有些不对劲,但是基本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她清晰的辨别出,这些突然出现还声势吓人的敌人,是冲自己来的。 于是,她急速的抽身后退,持剑警戒,力求不成为上杉清的累赘。 这无形中让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的计划彻底破产。 收藏品协会的两位收藏家,铜墙铁壁般的伫立在他们面前,这都不是可以轻易解决掉的敌人。 何况...茨木童子只不过是夺舍的女人身体,酒吞童子更是神念操纵的一团蜃气。 突然发难也许有些胜算,正面对刚必输无疑。 “喂,茨木,别管那个小鬼,备用计划!” 虚无缥缈的男声在场中每个人的心头响起,如同寺院的暮鼓晨钟,震慑心魂。 正在和芥川龙之介缠斗的茨木童子闻言,恨恨的点了点头,放弃了手上的敌人,有些不甘心咬着牙飞快后退,用力撞破身后的院墙。 堂堂大江山的鬼王茨木,什么时候被这么指着鼻子的嘲讽过,这个芥川龙之介他记住了,等到大江山重现世间,第一个要杀他祭旗! 被撞倒的围墙轰然四散,院墙之外,是另一个战场。 上泉凛与本多忠胜缠斗正酣,作为本多忠胜的链接者,上泉凛的这位对手实力实在是一般,不过依仗着兵器锋利,同时扮演者要比继承者传承的能力更为完善这两点优势,暂时没露出败像。 此时,他身前浮现一件具足铠甲,协助他防御上泉凛势大力沉的斩击,同时,蜻蜓切毫不吝啬的与上泉凛的野太刀不停的交接,已经在其上留下了许许多多的裂纹豁口。 他的背后,隐隐有一尊佛像浮现--一身缁衣僧袍,无须无发,身负弓箭,腰胯长刀,不太像是佛陀,反而像是一尊武神。 仅仅与上泉凛交手了数分钟,这位链接者就已经手段尽出了。 用来防御的“不灭大铠”与本多忠胜英魂的力量源泉“八幡武神”,都是扮演英魂获得的力量。 战国时期,本多忠胜通称为“平八郎”,因为作战勇武,曾被视为八幡大菩萨的化身尊崇。 八幡大菩萨,自古以来被作为弓箭之神而被广泛信仰,自镰仓时代以来也被当作武神祭祀,神社遍布全国,而本多忠胜,就获得了八幡大菩萨的一部分力量。 正是这份力量,支持着他未曾落败--他心里也泛起了嘀咕,更有些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为什么作为东照宫第一战力的他...要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压着打? 他还没来得及想出一个所以然来,就突然听得身后劲风扑来。 面前有强敌,他那里有精力照顾身后? 茨木童子破墙而出,以有心算无心,手中地狱之焰火炽烈而燃,轻而易举的将毫无防备的八幡大菩萨的虚影燃烬,继而一把掐住了本多忠胜的后颈肉,手轻轻的一扭。 咔嚓。 这是颈骨断裂的清脆声响。 可怜这位本多忠胜的链接者,没来得及和名声不分上下的上泉信纲链接者上泉凛分个胜负,就被罗生门之鬼背后偷袭,一命呜呼。 茨木童子掐着本多忠胜还在微微抽搐的身体,面色一喜,想也不想的用尽全力,将这具刚死去的尸体丢向了白玉神像的方式。 用余光扫见这一切的上杉清心中一个念头闪过,立刻就明白这所谓的备用计划是什么了! 超凡者的灵魂要比凡人强韧的多,刚死去的超凡者,也足以成为祭品,供鬼神夺舍重生。 同样的,作为鬼神人间行走的身体,超凡能力越强,自然能发挥出鬼神更强的实力。 目前茨木童子刚刚抛过去的那具超凡者身体,虽不算顶尖强者,但也属于极难遇到的高素质身体,相比东文宇准备的材料,酒吞童子更倾向于自己来准备。 假意答应东文宇的联合起来对付上杉清一行人的要求,其实只是在拖延时间,拖延到东文真希来到这个小院,然后由早就潜伏在这里的茨木童子动手,夺取妖刀姬的妖魂,或者东文真希的身体。 前者足矣让酒吞童子破开空间壁障,短暂的降临此地,后者则能让酒吞童子夺舍登场的实力损耗降到最低。 而一位成名数百年的鬼王亲临,那恐怕至少也是国土级的灾难警报。 大江山在平安时代叱咤风云,搅动乾坤的鬼王,一度打到京都门口,差点支配整个京都的大妖怪,岂能真是个没脑子的莽夫? 就算失败了,他们还有nb,被东文宇打发守门的本多忠胜早就被这两位鬼王盯上了,这局身体当做备胎使用。 至于东文宇的想法,不在他们的考虑范畴之内。 即使效果不如东文真希好,但也绝对比使用东文宇提供的材料要强--酒吞童子从来没有相信过东文宇,正如东文宇也不曾相信酒吞童子一样。 他们之间脆弱的联盟关系,完全是建立在一个相同的敌人身上,等这个共同目标没有了,反目成仇是必然的事情。 比如现在。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一眨眼的功夫,那团雾气也变得雀跃了起来,随风而动,分裂成了数片柳絮状的云朵,分头涌向了本多忠胜的尸身。 上杉清只有一把剑,而那团蜃气却毫不客气的一分为八,齐头并进,让上杉清只能手忙脚乱的应付。 就在此时,后院,一声轻吟响起,身着白衣的少女恰到好处的踩着点赶到了祭祀之间。 她出现的时机,妙到恰到好处,再稍微拖延一会儿,说不准上杉清就会漏跑这份诡异的蜃气,让其繁衍再生,夺舍降临。 来人正是悠哉悠哉的在后院溜达了一圈,查封了军火库,顺便将东文组的成员全部击败看押的李扶摇。 她目睹了空中凝聚的蜃气罩向飞来的身体这一幕,手中轻掐了一个印,微微一笑,青灯闪现。 “明灯燃魂!” 闪烁着磷光的鬼火仿佛凭空而生,绽放出蓝紫色的光彩,与酒吞童子操纵的蜃气相撞,剧烈的燃烧了起来。 与此同时,上杉清很默契的配合了李扶摇的行动,他飞快的转身亮剑,迎向了砸过来的尸体,剑影闪动,身形一错而分,纳刀归鞘。 原本好好的身体,就瞬间变成了了七零八落的尸块--若是多给上杉清一点时间,他能给这位死于偷袭的倒霉蛋剁成饺子馅。 你总不能夺舍一堆尸块吧? 这几下是最基本的出刀练习,他做过千百遍,已经形成了本能反应,效果出人意料的好。 茨木童子女性化的脸上先是一阵惊愕,继而化为了无尽的懊恼。 蜃气与鬼火相撞,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燃烧之声。 大江山的鬼王,并没有准备第三个备用计划。 第八十章 断其一臂,斩其鬼手 “百物语之主!” 蜃气剧烈的燃烧着,有些缥缈的鬼神之音中,终于带上了几分情绪波动。 上杉清不会放过这种机会,他当仁不让的转身进步挥剑,寒刃的锋芒在空中划出了数道笔直的线,将燃着鬼火的蜃气团劈的粉碎。 身后是残肢断臂,血雨挥洒,身前是鬼火与蜃气碰撞,佐以刀光绽放的焰火。 一瞬间,危机解除。 而另一边,茨木童子的情况也很不妙。 上泉凛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有人抢她的食物。 对手,也被她视为“食物”的一种,一者是食欲的满足,一者是战斗欲的满足。 当她解开枷锁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被上泉信纲的英魂影响,她会变的有些好战。 人分远近亲疏,要是上杉清抢了她的对手,那她估计也就一笑了之,结果她与敌人斗至酣处,对方本事尽出,她也正要认真起来,分个胜负的时候。 敌人被抢了? 还是她最讨厌的鬼神?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上泉凛有些说不出的难受憋屈。 她的眼眸中泛动着怒火,看向茨木童子夺舍的侍女,眼神变得不善且险恶了起来。 上泉凛是行动派。 她一声娇喝,身如猎豹奔袭,双手紧握的野太刀在肉体力量与惯性的双重加持下,带着无与匹敌的威势,犹如奔雷一般,透过了茨木童子背后罗生门的虚影,斩破了紫红色的地狱之焰,不可阻挡的向其背心斩落。 茨木童子本身就有些懊恼,对于这次突袭根本没反应过来。 一道从背后右肩到左边肋下的巨大伤口,几乎要将这具女性的身体直接劈成两半。 茨木童子如同被重型卡车撞到了一样,面色扭曲的飞了出去。 上杉清回眸一瞥,双目眯起,眼神中杀机涌动。 就是你想偷袭东文真希,让我这几天的努力都白费? 是你...想抢我的妖魂? 他知道的,上泉凛这一刀看上去恐怖,却根本杀伤不了茨木童子。 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对超凡世界一无所知的小白了,弱小的鬼神夺舍凡人的身体,如果身体机能停止,那很可能神魂也随之消散,但这种有名有姓的强大鬼王,只是宰了他的夺舍之身,根本不会将其在根本上斩灭。 鬼神是一种非常棘手的敌人,在某种层面上来说,他们是不死的。 身死魂不灭,灵魂溜回梦镜世界,过不了几年,就又是一条好汉。 但现在,上杉清有了一种可以跨越梦与现实的壁障,重创鬼神的方法。 鬼神之器--鬼切。 淡紫色的赫赫华光与他的剑刃上跃动,与残留的血迹相映成画,呈现出一种妖异而瑰丽的诱人色彩。 凝神,展臂,挥剑。 一个呼吸间,一线紫芒划过半空。 面色扭曲的茨木童子毕竟也是大江山的鬼王,酒吞之下的最强战鬼,在上杉清出剑的时候,一股迅速在心头蔓延的危机感让他打了个冷颤。 地狱之焰迅速的在他右手燃起,同时,他飞快的举臂横到胸前。 他想用这只燃烧着地狱之焰的鬼手,挡住上杉清的剑芒。 挡不住的。 手臂应声而断,横截面整齐光滑,在一秒钟的停顿之后,才有鲜血飞溅。 似乎连他身上的血肉,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斩落的事实。 右臂齐根而断,背后被野太刀砍出一道狭长的刀痕,茨木童子的夺舍之躯无力的摔倒在地上的血泊里。 他用仅存的左臂支撑着身体,抬起了头,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竟然能伤到我梦镜中的真身??” “...鬼切的鬼刃?!” “你...” 他的话没说完,眼眸中的光彩就迅速的黯淡了下去,身体失去了支撑的力气,无力的瘫软了下来。 上杉清皱了皱眉,冷哼了一声。 “还是让他跑了么?” “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么...” 茨木童子没有被他直接斩死,他可以肯定,因为他没有收获那份作为战利品的蜃气。 不过,取而代之的,那只被他斩落的干枯鬼手,渐渐的化为一团团蜃气虚影,在半空中混着残留的地狱之焰,形成了手臂的形状,而后一股脑的涌入到他的身体中。 茨木童子的鬼神真身,被他跨越两个世界的间隔,斩下了一条手臂。 局势似乎尘埃落地。 在场的唯一威胁,似乎只剩下那尊玉石神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月光的映照下,那酒吞神像的狂放表情,也变得有些凝重。 看到如此局面,捂着伤口瘫倒在墙根下的东文宇狰狞的大吼,有些歇斯底里。 “酒吞童子!你还在等什么?” “给你准备好的身体还有一个!你就要这么灰溜溜的滚回你的大江山么?” “下次再想出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让你能够重新的恢复力量,你知道我聚集了多少属下为你祈祷么?!” “你这个混蛋,想让我们的心血都白废掉么!” 白玉所制的神像终于有了反应。 更多的蜃气如同海浪般翻滚的涌出,一声不响的注入到了神像面前跪伏着的壮硕男子身躯里。 上杉清眼神一凝,毫不犹豫的举步前冲,挥剑便砍,想要如法炮制,给这具身体来个分尸,看看这位大江山的鬼王,能不能夺舍一堆尸块。 这次,他稍微慢了一些。 或者说,酒吞童子的速度太快了。 利刃即将加身之刻,那道壮硕的身躯一个恍惚,便消失在了原地。 上杉清举目望去,发现他已经用有些机械化的动作后退了数米,不停地活动着手脚,似乎在熟悉这具身体。 这是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应该是东文宇为酒吞童子准备的夺舍之身--他曾经吩咐铃木秀间给这具身体动些手脚,结果这招被酒吞童子提防到了,酒吞童子打算借由茨木童子之手,选择另外的身体夺取,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 只要他成功的回来,那么一切的胜负都还是未知数。 能被尊为鬼王的大妖怪,能以一人之力,震慑京都的鬼族之主,实力绝不是那些小喽啰能比的。 与此同时,上杉清心中一惊。 他的脑海中,警铃声大作--这不是一个比喻,百鬼绘卷久违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同时伴随着一阵可以算的上噪音的铃声。 “发现【酒吞童子】之妖魂,请尽快捕获!” 上杉清略一思索,立刻发现了与往常不同的地方。 这次,百鬼绘卷用的词不是“回收”,而是...捕获! 第八十一章 意难平 东文宇的脸上浮现了一丝隐藏的很好的得意笑容,与刚刚的歇斯底里截然相反。 在他的目光下,酒吞童子操纵着身体,有些僵硬的做了一些热身运动,全身的骨骼都咔咔作响。 大江山的鬼王面无表情,眼眸中却有藏不住的压抑怒火。 他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今天的计划,已经基本全部被上杉清毁掉,他不可能不生气。 原本他可以借助妖刀姬妖魂的力量,重新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而不是使用这种羸弱的人类身体。 最不济,他也可以夺舍一具超凡者之躯,那他可以动用的力量,就不会这么少。 到了最后,他只能捏着鼻子,陷入了东文宇的圈套中--他不信任东文宇,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具身体一定有什么猫腻,这位东文之狼,绝对会防他一手,就像他用茨木童子防了东文宇一手一样。 但...他更不想放弃这次机会。 东文宇说的对。 他本身就没什么信徒,对现世的联系很薄弱,这次若不是东文宇主动送上门来,驱使黑帮中的属下供奉他的神像,同时为他麾下的鬼族准备祭品与身体,他也不会这么顺利的夺舍。 总之,还是要试一试的,反正作为大江山最强之鬼,他笃定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杀死他的东西。 当初的大将军源赖光,不也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将他封印进了梦镜,而不能将他彻底杀死。 最差的后果,就是再次被关到梦镜的囚笼中罢了,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上杉清惊于百鬼绘卷的异常反应,并没有先手出剑,而是摆了个中段的防守剑构,有些谨慎的观察着酒吞童子的一举一动。 可让他跟吃惊的是,酒吞童子突然一个踉跄,面露痛苦之色,平地摔一样的半跪在了地上,一手撑着地面,表情不似作伪。 “...” “这是诱敌之策么?太浮夸了吧,堂堂鬼王也不像这种妖怪啊?” 上杉清愣了一瞬,有些犹豫,怕是酒吞童子的诱敌之计,反而没有抢攻。 现在他背后能打的战力,就站着芥川龙之介和上泉凛,就算这位鬼王再强,他们也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完全没必要冒险抢攻。 三个打一个,怎么输? 实在不行,还有赶来的李扶摇和叶三兜底,现在,优势站在上杉清这边。 “东文宇...你这个白痴...!” 有些压抑的浑厚男中音在小院里响起,酒吞童子凛冽的目光投向了瘫坐着的东文宇,仿佛要将他刺穿一般。 “你对这具身体做了什么??” “为什么我一点力量都用不出来?” 东文宇睁大了眼睛,愕然的表情像真的一样,他惊声反驳道:“你在说什么?我完全是按你的要求挑选的,这具身体绝对能暂时的承载住你的力量!” 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在酒吞童子心头不断的翻涌,他浑身绵软,就像喝醉了的醉鬼一样,摇摇晃晃的站都站不稳。 酒吞童子是个酒鬼没错,但他是喝不醉的。 答案只有一个,这具身体有问题,问题还很大。 他已经被东文宇的愚蠢给气疯了,他想到东文宇会玩阴的,但在他想来,怎么也要让他和上杉清斗个两败俱伤,然后东文宇再发难。 一上来就这么玩,他一发狠,直接撤回到梦镜世界,大家一拍两散,他又不损失什么。 可东文宇...必死无疑。 东文宇看酒吞童子根本不像在演戏,心中也惊疑不定,他是动过手脚,但也不是见效这么快的手段啊。 他嘴硬道:“我有骗你的必要么!我都成这种样子了!” “鬼王阁下,你要是再不出手,我们今天都要完蛋!” 就在这时,一阵有些嘲讽意味的嗤笑声从一个角落传来。 在场的众人放眼望去,赫然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东文宇的心腹手下,铃木秀间。 他为上杉清一行人带路,来到了祭祀之间,竟然也没有趁乱逃跑,而是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津津有味的在观察着战局。 现在,他甚至笑出声来。 “宇大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您亲口吩咐的我,为这局身体种下【夺魂香】,想要控制酒吞童子,将其的灵魂封锁进这具身体里,不能逃脱...您忘了?” “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从那些阴阳师手里买到一点点夺魂香呢。” 没等铃木秀间继续往下说,酒吞童子愤然开口。 “不可能!” “就算是白狐之子亲自调配的夺魂香,也不可能锁住我的神魂!” “更不可能让我一点力量都用不出来!!” 铃木秀间轻巧的笑了一声,缓缓的摇头。 “我知道。” “所以,我换了料。” “在这具身体被带到这里之前,我喂了他足足一壶的【神便鬼毒酒】...这玩意儿,酒吞阁下不会陌生吧?” 几乎同时,酒吞童子与东文宇的脸色都变了。 “神便鬼毒酒”是传说中大将军源赖光用来醉倒酒吞童子,然后断其四肢,斩其头颅的毒酒,这酒凡人饮之,没有任何效果,鬼族饮之,就算有能纳江海的酒量,也会蒙头醉倒,不省人事。 就如同现在的酒吞童子一般。 “铃木秀间!你...背叛我?!” “十年前,你二十岁的时候,只是一个黑帮的小喽啰,是我看中了你的能力,提拔了你,让你有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为什么背叛我?”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我,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东文宇满脸的不可置信,大口喘着气,原本的得意笑容和装出来的惊慌全部变成了愤怒之色,在遍布肥肉的胖脸上悄然浮起。 铃木秀间迎着东文宇泛着怒火的目光和质问,笑容变得越来越放肆。 “宇大人,那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口中能力出众,替你打理大部分琐事的我...为什么当初只是一个小喽啰呢?还能恰巧被你看中?” “这是...巧合么?” 东文宇的表情呆滞住了。 铃木秀间发出了有些诡异的嗬嗬笑声,他的肩膀不停的耸动,似乎在强忍着笑意,只是脸上的表情变得愈来愈疯狂畅意。 “我十岁的时候,这条贱命就是觉大人救下来得,没有他,我早就死了!他培养了我两年后,让我离开他的身边,去当一枚暗子,以备后用。” “我在一个名不经传的小黑帮混了八年,最后终于被你看中,顺势而起,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到如今的位置...过去十年啦。” “你知道我这十年怎么过的么?” 一丝丝带着寒意的杀机在铃木秀间的嘴角荡漾开来,化为了幽冷的笑容。 “我无时无刻不想把筹划着谋逆觉大人的你...给碎尸万段啊!!” “为了觉大人的大计,我忍了。” “怎么,你以为你让手下供奉酒吞童子的神像,甚至在本部建造密室的行为,能瞒得过觉大人?” “他只不过是让你们暂时的得意几天而已!” “我...就是终结你们的利刃,是觉大人留下,走出将军一步的棋子!” “神便鬼毒酒就是觉大人寻觅到的,是真货,不必挣扎了!” “这就是名为酒吞之鬼神的克星!” “东文宇...你输了!” 铃木秀间猛地转身,几步走到东文真希面前,推金山倒玉柱般的跪伏在地。 他从怀中取出一方手掌大小的印章,双手高举,奉到东文真希的眼前。 “大小姐,请接印吧!” “这是觉大人留给您的东西!之前为了防止被东文宇夺走,一直由我保管!” “现在,物归原主!” “觉大人生前曾吩咐过,此物内藏第六天魔王之英魂,若是鬼王酒吞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以灵力引爆这方布武印,可以挡其攻势。” “夺舍饮下了神便鬼毒酒的身体,酒吞童子不可能有力气持续战斗!” 别说东文真希了,就算是上杉清,也被这变故惊呆了。 他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了工藤优一。 这位“侦探”的能力,可以辨别人心,认出谎言。 他的到的回应,是工藤优一也有些不可思议的微微点头。 这些话,是真的?? ... 果然,东文觉不可能什么都没给女儿留,就这么撒手而去... 酒吞童子咬着牙,用冰冷的目光扫了一圈,似乎想要把在场人的容貌都记在心中,紧接着,这具身体无力的倒下,玉石神像也显出了无数密集的裂纹,轰然倒塌。 他放弃了。 大江山的鬼王一向勇猛,但却不会留在这儿等死,迎接必然的失败,现在的他,连个凡人都不如。 鬼王之魂重归梦镜。 小院之上阻挡雨水的无形屏障烟消云散,暴雨如瀑而下,洗刷着地上的血迹。 芥川龙之介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收起了墨玉手杖,带着轻松的笑容踱步到上杉清的身旁,轻轻的拍了怕他的肩膀。 “恭喜,上杉君,我们赢了。” “一切都结束了。” 上杉清剑眉一跳,脸上可没有半点开心之色。 “我初来乍到...不太懂规矩,恕我直言,收藏品协会都是这么办事的么?” “这就算...结束了?” 芥川龙之介瞬间就明白了上杉清说的什么,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是这样的,上杉君,我们现在没有确实有效的直接消灭鬼神的方法。” “消除他们的信徒,折其羽翼,斩杀他们麾下的秘仪者和鬼神夺舍之身,断了他们与现世链接的媒介,让其只能龟缩在梦镜之中,这就是我们现在对付鬼神的最常用的手段了。” “虽然这么说我也不甘心,但我们只能做到这样。” 上杉清面如止水,表情不见晴雨,没有说话,只是信步走到了小院的四周,低下身来,一言不发的翻动着地上的尸体。 东文真希正在和铃木秀间小声的说着什么,同时用警惕的目光盯着东文宇,防止他逃走。 李扶摇嘴角噙着浅浅的温柔笑意,带着叶三缓步走来。 上泉凛有些不开心的哼哼唧唧的,但也没有抱怨什么。 没有人去打扰上杉清。 只不过,随着他的动作,他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差劲。 小小的院子里,恐怕有上百具尸体,他们就像装着货物的麻袋一样,被随意的丢到角落里,重叠在一起,只有殷红的血液不断的流淌而出。 将四周走了一个遍,上杉清的神色已经难看的吓人。 就在此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感向他袭来,在他面前半米之处,虚空之中,一点点的裂痕突兀的出现,并且缓缓的扩大着规模。 恍惚之间,上杉清的眼前仿佛有一座大山挡路。 天空是美丽且诡异的紫色,太阳是刺目的血红之色,一座巍峨陡峭的大山横于眼前,山上阴风阵阵,也有绿苗红叶,云海翻滚。 山脚下,立着一座界碑。 “大江山”! 上杉清心中一凛,立刻明白,这里是...鬼域! 大江山之主的梦镜世界! 下一秒,他脑中一阵清明,面前的幻境化为烟云消散,又重新回到了小院之中。 芥川龙之介一指点在他的额头,表情有些着急。 看他神智恢复,才长舒了一口气,有些如释重负。 “这是酒吞童子制造的梦镜裂缝,他在向你发出邀请,让你陷入他的世界。” “我说过,这邀请是可以拒绝的,上杉君,只要用你的意念,坚持【拒绝】这份信念,就不会深陷其中,这种强行拉人进入梦镜世界的方法,对于超凡者一般是不适用的。” 上杉清的目光深邃,呼出一口浊气,直直的看向了芥川龙之介。 “...” “我要是,不想拒绝呢?” 芥川龙之介愣了一瞬,不解的问道:“你在说什么?” 上杉清答非所问,问道:“我记得你说过,师父当年闯进了鬼神的梦镜中,将其重创,差点直接斩杀。”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如果我进入到酒吞童子的梦镜,把他砍了...他就会死?” 芥川龙之介瞠目结舌的看着上杉清,惊道:“喂!你不会是想...” 上杉清握紧了拳头,再次扫了一圈四周七零八落的尸体。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 “我刚刚去查探过,这些尸体...都不是黑帮的人。” “他们...只不过是一些普通人。” 上杉清指向了角落中俯仰的几具毫无生机的尸体,表情是晦涩难明的复杂。 “有的是来东京务工的工人,干体力活的,身上的肌肉都有些畸形了。” “有的不过是大街上四处可见的流浪汉。” “甚至还有孩子...比我还小的国中生...” “他们...不该死的。” 芥川龙之介也叹了口气,沉声道:“上杉君,你还不明白么,这个国家就是这样的。” “在这里,弱小就是一种罪,你不要钻牛角尖,把这些人的死,归咎在你身上。” 上杉清摇了摇头。 “我当然不会那么想,你放心。” “我也明白你说的道理。” 他的目光中带着点回忆的色彩,更多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愤慨。 “正因为我明白,弱小是一种罪。” “所以从我记事开始,我就努力,努力,再努力。” “没有接触到超凡之时,我想取得高学历,成为所谓的人上人。” “接触到超凡之后,我拼尽全力的修行剑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就是为了不像他们一样,落得这种下场。” “但...就算弱小是一种罪,他们也...罪不至死啊!” 上杉清的声音渐渐的高昂了起来。 “你说我突然犯圣母病也好,说我兔死狐悲也罢...这事儿没完!” “也许他们都身处于社会的底层,即使消失了也不会有人过问,也许即使没有今天的事情,他们也终究有一天会死的。” “死于生活的重压,在穷困潦倒中郁郁而终。” “但他们不该死在这里,因为所谓的【鬼神】一个念头,就被当做祭品,失去生命。” “这世界不该这样的!” “你明白么?” 芥川龙之介当然明白。 或者说...这其实也是收藏品协会建立的初衷,消灭鬼神,庇护人类。 但在一次又一次的鬼神灾害中,这种程度的牺牲,他已经看的麻木了。 对于鬼神来说,人类如同牛羊无异,只是一种“食物”。 人在吃肉的时候,会同情死掉的牛羊么? 同理,鬼神的眼中,人类的性命,不算什么。 “没人会管这些的...” 芥川龙之介的表情也有些低落,似乎被上杉清感染了。 他一开始遇到这种事的反应,要比上杉清还激烈许多,但司空见惯之后,热血凉却,心灰意冷,他做不到拯救所有人。 “没人管没关系,我管就是了。” “路见不平用剑来扫,平生只愿冤直有报。” “师父说,剑心,其实是一个人的信念,那么,这就是我的剑心。” “恩怨分明皆有报,今天这事既然被我撞见了,那他们的横死之冤,我替他们讨!” “大江山,我去一趟便是!” “正好,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看到上杉清如此冲动,芥川龙之介有些急切的阻拦道:“上杉君,冷静,梦镜是鬼神的主场,你凭什么...” 话未说完,就被上杉清打断。 “就凭我手中剑曾斩神鬼!” “芥川会长!” 上杉清的称呼变得正式了起来,语气无比的认真。 “记得我前几天说的么,我愿以身为剑,斩尽世间的恶鬼。” “我终究是...” “意难平啊!” “...” “这里拜托你照应了...我去去就回。” “我有脱身之法,你不必担心我,大江山的鬼王,也难取我性命!” 说罢,上杉清毅然决然的缓缓阖眸,眼前的景象再次模糊了起来,一片光怪陆离中,世界变幻。 他这个人缺点其实不少,其中一个就是...固执。 很难有人能动摇他做出的决定。 如今,三分怨,七分怒,已经尽数化为一腔孤勇,蕴藏进了沉如水的眼眸之中。 若饮一口酒,就能合着剑气,化为无匹的锋芒斩出。 斩灭这面前修罗场。 斩破这心中意难平。 第八十二章 织梦网 上杉清的身体一动不动,仿佛老僧入定。 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已经接受了鬼王的邀请,孤身前往“梦镜”之中,去与大江山的鬼神死斗。 芥川龙之介似乎还没从上杉清的一番话中回过味来,直到工藤优一凑过来顶了顶他的肩膀,才回过神。 “怎么样,你之前不是还跟我说,想给清做一个【考验】,看看他的信念与收藏品协会复合与否么?” “现在,还用得着么?” 芥川龙之介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就别挤兑我了,这是正常流程,加入收藏品协会的超凡者迟早都要做心理评定,检测他们成为秘仪者,堕入鬼神之道的可能性,这又不是我针对他。” “不过...” “斩尽天下之鬼么...” 芥川龙之介的眼神中,泛出了点点神往的表情。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啊。” “他比我强。” “这种有些不切实际的梦想,我已经想都不敢想啦。” 另一边,李扶摇的面色有些嫣红,美目中泛着难以形容的光彩,看着上杉清的侧脸,心情看上去愉悦极了。 “怎么样,三叔,很帅气吧~” 她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看着上杉清的眼神要比天上的星光还要明亮。 叶三似乎很少看到李扶摇这份小女儿姿态,有些惊讶,不过却依然点头承认,表情也有些赞叹。 “确实,不愧是上泉秀川那个老纨绔教出来的徒弟,这份侠气也与他颇像。” “路见不平用剑来扫,平生只愿冤直有报...哈哈。” “当初他师父就是这么干的,现在轮到他了,真是一脉相承。” “扶摇啊,眼光倒是不错嘛,这小子倒是勉强配的上你。” 李扶摇白了叶三一眼,努了努嘴,那表情就是在说--“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她没有犹豫,直接快步走到了芥川龙之介面前,毫不见外的开口。 “芥川会长是吧,你还愣着干嘛?” “难道收藏品协会的收藏家,都是这么看着同伴去孤军奋战的?” “定位,入侵,剿灭。” “这难道不是收藏品协会的拿手好戏么?” “如果说对面的鬼神小心翼翼,那确实你们拿他没办法,但现在清都已经进入梦镜了,你们已经有了【信标】,却还要在外面聊天看戏么?” 芥川龙之介被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有些惊愕的皱着眉,惊疑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他话没说完,又被李扶摇打断。 “你们收藏品协会,又不是什么绝密的机构,那儿有那么多秘密可言,芥川会长,可不要小看了天下人啊。” “若是你不想行动的话...我可要代劳了!” 李扶摇目光灼灼,言辞毫不客气,让芥川龙之介有些难以招架。 工藤优一似笑非笑的扯了扯芥川龙之介的手臂,轻声道:“芥川,我跟你讲。” “我父亲曾经忠告过我一个道理--不要跟女人吵架,那是必输的。” “赶紧的吧,我也有些担心清的安全。” 芥川龙之介一顿手杖,一脸的无可奈何。 他深深的看了笑容强势的李扶摇一眼,伸手调了调耳麦的频道,平缓了语气,有条不紊的开始下令。 “各部门注意。” “【鬼切】已经深入到鬼神酒吞童子的梦镜--大江山。” “寻梦者开始锁定坐标,织梦者做入侵准备,入梦者随时待命,梦镜坐标确认后,第一时间将我们送入酒吞童子的梦镜。” “时间有限,动作要快!” 几句话的功夫,芥川龙之介的神情已经变回常态。 “这位...李小姐,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收藏品协会收容鬼神的流程...不过,我们没有抛弃同伴的习惯。” “我们会去支援鬼切,不过,看你的意思,是想...” 李扶摇点了点头,负着手,轻轻点头。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们想搭收藏品协会的便车,毕竟你们的【织梦网】运作起来,要送超凡者进入鬼神的梦镜会很容易,当然,如果这对你们是一种负担的话,那么请与我共享坐标,我自己去,也可以。” 芥川龙之介眯起了眼,遮住了眸中有些震惊的思索眼神。 “拥有自主进入鬼神梦镜的能力?” “也对,听说她背后的人是当初与上泉剑豪齐名的叶三,上泉剑豪能一剑劈开梦镜,强行入侵鬼神之域,他应该也能做到...” “算了,不必计较,这种强者,卖个人情也不错。” 想到这里,芥川龙之介面露微笑,语气变得热忱了起来。 “哪里的话,你们是清的朋友,就是我们收藏品协会的朋友,这种举手之劳,我们怎么会不帮忙。” “请稍后,【织梦网】所属的真知者正在全力定位上杉君的位置,成功后,便可直接侵入到大江山的梦镜。” 李扶摇得到了一个让她满意的回答,微微颔首,不在说话,而是转头打量起了四周地面上血迹形成的诡异图画,若有所思。 同时,收藏品协会的作战指挥室。 半圆形的宽敞室内,整齐的摆放着各种看上去就充满了现代科技感的设备。 超过二十名穿着白大褂的人影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忙碌着。 在悬浮在半空中,虚空成像的显示屏前,站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人。 他面容清癯,耳朵里塞着收藏品协会的耳麦,听到芥川龙之介的命令之后,他迅速的点头,然后低声向身后的真知者们传达了指令。 如果一个超凡者组织拿梦镜中的鬼神一点办法都没有的话,那他们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阴阳师有式神,阵势,封印术能寻根究源。 剑心澄澈的剑士能一剑斩破梦镜的界限,强行突入到鬼神的领域。 收藏品协会的真知者,能够通过鬼神的“精神波动”,将其量化,建模,形成坐标,从而确定某位鬼神梦镜世界的位置。 然后,通过调整超凡者的精神波动频率,专精研究这项技术的“织梦网”小组,可以将一定数量的超凡者直接投入到鬼神的梦镜中。 当然,这项技术并不能随意的定位鬼神,精神世界茫茫之大,如同无头苍蝇一样的定位,是没有任何效果的。 他们需要一个“信标”。 而已经深入到大江山的上杉清,就是最好的“信标”。 第八十三章 大江山 上杉清睁开了眼。 天空是妖异的紫黑色,太阳泛起了血红的光芒。 面前的大山巍峨,却透露着一种阴沉的感觉,就连山上的红花绿树,也显得有些阴森。 狂风呼啸,吹动着树叶与草木,发出了有些瘆人的让人心烦意乱的沙沙作响之声。 握紧了剑,上杉清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的心情有些波动,他能感觉的到,自己刚刚有些不同寻常的愤怒。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份愤怒从何而来。 现在,他仔细的想一想,大概理解了刚刚的怒由心生从何而来。 他杀过人,斩过鬼,对人命的消亡,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上杉清怎么也算不上个舍己为人的好人。 他气愤的,其实是“鬼神随意的将人类当做牲畜一样宰杀”的这个事实。 因为一个献祭仪式,就有上百人死去,这种事情,上杉清不认同。 如果这些人死于意外,死于仇家的报复,死于饥寒交迫,死于疾病与战争,他可能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人各有命,那不归他管。 但是死于鬼神之手...他看不惯。 看不惯,就要管。 这份信念,就像与生俱来一样,铭刻在他的骨血里,鬼神杀人,他就杀鬼,没什么好说的。 何况,他也有必须要面对酒吞童子的理由...对于百鬼绘卷说的“捕获”妖魂,他可是很感兴趣,要知道,茨木童子出场的时候,这幅绘卷半点却反应没有。 酒吞童子,似乎是不同的。 上杉清握紧了手中的剑,面上古井无波,缓缓的踏出了走向大江山的脚步。 四周除了这座大山,全是一片荒凉,也没什么别的目标。 他刚踏出一步,一阵沉闷的犹如雷鸣一般的声音就从他心头响起。 “呵...你还真的敢来啊...” “坏我事的小鬼,现在想跑,可来不及了。” “想从这里脱身,只有一个方法。” “那就是...杀了我!” “我在山顶等你,你若有命来,我就陪你好好玩玩!” 酒吞童子的声音一闪即逝,眼前大江山的界碑之前,一道身影凭空而生,发出一声有些愤怒的咆哮。 子白发高束,赤角冲天,金色妖瞳摄人心魄,一身铠甲披挂在身,怒吼声中有令人望而生畏的大妖气势。 无数的地狱之焰在他身后缭绕,仿佛如臂指使一般。 大江山的鬼王--茨木童子。 他的右臂齐根而断--那是上杉清的杰作,而后果就是,他看向上杉清的金瞳里是滔天的怒火和杀机。 “鬼切,你这家伙...是又背叛了我们么!” “这是...第二次了!” “我一定要宰了你啊啊啊啊!” 伴随着愤怒之言,茨木童子仅剩的左手骤然一捏。 一阵山摇地动后,上杉清的脚底大地四分五裂,无数的黑色火焰化为一只巨手,从地下而出,探向了上杉清的身影,妄图将他捏成肉酱。 一念之间,飞身后退,“鬼切”的紫芒在剑身上悄然跃动,后跳的同时,上杉清力贯手臂,一剑斩出,与地狱之手轰然相撞,激起了漫天的烟尘。 烟尘散去,上杉清毫发无伤,竖剑与胸前,有些警惕的盯着茨木童子的身影,表情有些凝重。 因为,在那白发赤角的大妖怪身后,无数鬼影蠢蠢欲动,他们都身躯高大,头上生角,身上围着粗糙的兽皮,浑身的肌肉犹如钢铁铸就,眼神中是赤裸裸的恶意。 整座大江山都仿佛活了过来,鬼族的身影连绵不断的涌了出来,化为了拦路之虎。 大江山并不是酒吞童子一人的梦镜世界。 而是整个大江山鬼族的梦镜集合体--他们依附在酒吞童子麾下,结成阵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现在的上杉清,可谓是真的进了龙潭虎穴。 他微微皱眉,虽然没有被吓到,但局势确实不妙。 现在的上杉清,手段齐出的情况下,拥有可以杀伤鬼神的犬神之卷,也有能恢复伤势,甚至死而复生的手段。 一对一的单挑,他拥有极强的破坏力,即使面对鬼王酒吞,他也敢挥剑相搏。 但他的缺点,就是没什么续航能力。 在点亮犬神之卷后,他能用蜃气恢复伤势,但蜃气并不能及时的补充他的体力,虽然他的身体素质超出常人许多,但他会累,会疲惫,会挥不动剑。 这种人海战术,还真的是个麻烦。 “...” “冲到山顶斩首?不...不行,酒吞童子不是能轻易解决的对手。” “可这么杀过去的话...不说那个明显妖力磅礴的茨木,就是那些小鬼,我杀起来也颇费工夫。” “该死,人有些太多了,我缺乏大范围攻击的手段...” 上杉清清晰的发现了自己的短板,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事的时候。 “嘁,还是有些冲动了,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上杉清弓起身来,死死的盯住了气焰滔天的茨木童子真身,嘴角不自觉的就有嗜血的狞然笑意浮现。 “我不是鬼切,不过...我是斩你之人!” 他的话语声淡淡的在空中消散,足底发力,整个人像离弦之箭一般疾驰而出,手中闪烁着紫芒的太刀一往无前的斩向茨木童子的头颅。 人在渴望鲜血,刀在渴望咽喉。 茨木童子脸上的笑容同样狰狞。 “小鬼,这里可不是外面啊...” “这里是,我们的主场!” 他仅存的一只鬼手随意一挥,紫色火焰组成的风暴向上杉清席卷而来。 上杉清没有劈开火焰风暴的把握,他不想在这里动用百闻牌,因为他要留着鬼火给那位鬼王酒吞。 在他犹豫是否闪躲的时候,一声有些熟悉的轻笑凭空响起。 他胸前那枚太刀形状的徽章熠熠发光。 就像是领航的灯塔,指引着航线。 墨玉色的手杖与地面做了个亲密接触,一扇罗生门拔地而起,挡住了火焰风暴。 上杉清猛然后头,看到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酒吞童子应该没有“邀请”他们。 但他们却来了。 “茨木阁下,你们是想对我们的大将做什么呢?” “大江山的鬼族,就只会以人数取胜么?还真的是丢人呢。” 芥川龙之介信步向前,面对着鬼族的军势,脸上丝毫不见慌张。 他的身后,还站着同样表情轻松的李扶摇和叶三。 “上杉君,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既然你加入了我们,收藏品协会,就是你得后盾!” “这些小喽啰,就交给我了。” 第八十四章 援军 上杉清并不知道身后的援军从何而来,他对收藏品协会的“织梦网”一无所知。 但他知道现在并不是聊天的时候。 看到身后这几人的时候,他心安了几分,倒不是芥川龙之介的功劳,而是李扶摇和叶三。 李扶摇从容不迫的笑容,总是能让他莫名心情平静,而叶三曾和他交过手,他对这位天朝前辈的实力有着充分的认知。 他有不少的话想问,李扶摇操纵的让他眼熟的鬼火,芥川龙之介为什么会带人出现在这里,其余的人呢,外面的局势如何。 但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一句话。 “啊...拜托你们了。” 他转过身,手掌一开一合,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剑刃,一言不发的冲向了崎岖的山路。 茨木童子神色不虞的举臂,想要故技重施,但从芥川龙之介召唤出的罗生门中涌出的茫茫然的“罗生罪兽”,已经磨砺着锋利的獠牙,在芥川龙之介的驱使下,铺天盖地的涌上了大江山的地界。 从某种意义来说,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真的是非常全面且强大的能力,也怪不得他能坐稳东京都收藏品协会会长的位置,这些罗生罪兽不知从何而来,但是悍不畏死,牙尖爪利,数量和规模同样庞大,简直像一只军队。 与此同时,芥川龙之介也神色一变,有些诡异的肃然表情又重新的回到了他的脸上。 他再次的进入了“扮演”的状态。 这次,他竟然没有作为指挥官操纵罗生兽,而是手持墨玉手杖,像个战士一样,要去与茨木童子贴身短打。 让人诧异的是...他竟然没有落入下风。 随着手杖的挥动,数不清的犹如蜘蛛丝一样的丝线在手杖上若隐若现,这些蜘蛛丝强韧难缠,连茨木童子的地狱之火都难以将其灼烧赶紧。 仗着蜘蛛丝的限制,配上罗生罪兽的袭扰,就算芥川龙之介的体术是上杉清看了就辣眼睛的水平,但还是硬生生的将茨木童子死死拖住,让其不能分身。 上杉清深深的看了芥川龙之介一眼,没说话,只是默不作声的往陡峭的山路上疾行。 他领情了。 进入鬼神的梦镜世界,怎么想也不是什么儿戏的事情,风险十足,刚刚酒吞童子更是断言,想从这里出去的方法,只有杀了他一个。 但身后的这几人,还是义无反顾的来支援他了。 为人做事论迹不论心,这份情义,上杉清记在心里了。 芥川龙之介的罗生罪兽虽然来势汹汹,但是在数量上,还是和漫山遍野的鬼族比不了。 很快,上杉清的面前就有狰狞壮硕的鬼族拦路,他们头生利角,挥舞着简陋的钝器,迈着沉重的步伐,前仆后继,看上去让人头皮发麻。 上杉清冷笑一声,拔剑就斩,鬼切之力盈贯剑身,也没有什么章法,只是凭借着“快”与“狠”,想要杀出一条上山之路。 手起剑落,衣甲平过,血流如注,承载了鬼切力量的太刀,犹如砍瓜切菜一般,拦路者尽皆一剑了事,一时间残肢断臂与头颅齐飞,将本来就凄然的山景染上了丝丝血腥的颜色。 这些低劣的鬼族,对上杉清造不成任何威胁,只能够消耗他的体力。 但这也挺致命的了。 就在上杉清在思索破敌突围之策时,突然眼前一亮,压力一空,无数鬼影哇哇乱叫着平底飞起,四散的摔落在山林中,哀嚎着再起不能,仔细看去,却一个个是个筋断骨折的下场。 叶三还是一副闲散的表情,他手中却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黝黑的金铁所铸的长棍。 这棍要比寻常的齐眉棍长出太多,超过两米,比起古时候猛将用来上战场杀敌的大枪也不成多让。 然后,这长棍突兀的通体染上了纯白色的淡淡火焰,同时,棍随人动,一捻,一弹,一割。 棍响声如八方雷动,犹如疾雨打芭蕉,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所到之处,鬼仰马翻,让上杉清的面前豁然开朗,拦路之鬼少了许多。 “这就是...天朝武者修行的【炁】?” 上杉清瞬间就认出了那棍上的纯白火焰,应该是超凡力量。 叶三有些淡然的话语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阿清啊,你既然叫我一声前辈,那三叔就拿你当自家晚辈对待。” “有人要对付你,我可不能坐视不理。” “哎呀,我这一把老骨头,就勉强活动活动,为你开开路吧。” “去,让那劳什子的鬼王见识见识你的【冤直有报】!” “年轻人,总是需要磨砺的,所谓的武者剑士,可不能闭门造车,对手越强,就对你越有好处。” “放心施为,有三叔在...今儿个你死不掉。” 虽然是在一片尸山血海中,但叶三的神情竟然透着几分慈祥,语气却十分笃定。 这句话仿佛就是真理,绝无被推翻的可能性。 就算是没有李扶摇这份关系,叶三也非常看好上杉清,一个优秀,成熟,还懂规矩的少年郎,又不是敌人,这位太岁帮的总教头看了,爱才之心顿起,帮扶一下是举手之劳,根本不会在意。 就当这是投资了,按上杉清的脾性来说,这投资稳赚不赔。 上杉清与叶三对视一眼,一个恍惚愣神,仿佛站在那里慈祥的笑着的是他的师父上泉秀川。 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微微低头,满怀感激的低低道了一声“多谢”,便不再犹豫,抽身飞奔而出,几个起跃,身影就消失在山麓的苍茫红叶林中。 这时候,李扶摇也施施然的迈步走了过来。 “三叔,我跟上去看看,这里你照应一下。” 她也不等叶三回应,就足踩青蓝色的鬼火,白衣飘飘,满是仙气的拾阶而上,并没有把这座山与山上之鬼都放在眼里。 上杉清一路疾行,并不算非常顺利,他没走多久,层出不穷的鬼族又接连不断的涌了出来,像是飞蛾扑火一般,用尽生命也要阻碍他一分半点。 他微微皱眉,心中思索了起来--这有些不对劲啊。 这大江山,到底有多少鬼族? 光是作为秘仪者被他和神澄联手斩死的,就有数百之数,而刚刚拦路的,也几乎有四位数的数量。 有用这种实力的大江山,当初都被人完全封印进了梦镜世界。 那么当初封印他们的人呢? 那些阴阳师么? 可现在的阴阳寮,平安京,并不算强势啊? 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猫腻? 第八十五章 剑与鬼王 思维稍微的发散了一瞬,又很快的收敛了回来。 这些事,砍了酒吞童子,捕获妖魂之后,慢慢考虑。 眼前虽然还有拦路之鬼,但是已经不是足以累死他的数量。 他握紧了被血染的变了色的太刀--刀身上已经有了血多细小且密集的缺口,收藏品协会的超凡工艺,也撑不了多久了,这把刀今晚砍的东西太多了。 在这么用下去,很快就会卷刃,接着就是报废。 不过,敌方的大将也近在眼前了。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深入了这座据传地处丹波国的大江山,鬼族的巢穴,鬼王的领地。 四周遍地是苍白的骨骸,大地是暗红色,像是被鲜血浸透一般,让人有些反胃的恶心气味扑鼻而来。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这里都不算什么好地方。 特别是面前还有重重的鬼影。 就在他身形稍微停滞的时候,一身白衣出尘的李扶摇已经追上了他,也不知道这位少女哪儿来的那么快的速度。 李扶摇自然而然的和上杉清并肩站定,面容平静的看着密密麻麻如虫蚁般的鬼族,嘴角蔓延出一丝丝莫名的笑意。 “怎么了,有些头疼?” “嗯...任何一种超凡之力,都有优缺点的,要凭手中剑杀光这些鬼族,即使是你也要累趴下吧。” 这话要是换别人说出来,上杉清可能会觉得她在嘲讽,但是李扶摇说出来,那语气和表情,就下意识的让他觉得是寻常聊天。 “没关系,所谓的朋友,就是要互帮互助,取长补短的嘛~” “交给我交给我,清,去吧。” “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轻拂衣袖,修长白皙的手掌缓缓握拳,李扶摇的眼神中有点点青色的荧光逸散而出,与此同时,巨大的青色提灯虚影在她背后浮现成型,她并没有丝毫避讳上杉清的意思,也将上杉清复杂的表情尽收眼底。 少女嫣然一笑。 “我就稍微帮帮你好啦~” 她如是的说道,绣口一吐,刹那间,乾坤颠倒。 本来有些刺眼的血红色阳光变为了幽蓝之色,漫山遍野,都燃起了幽然的鬼火。 “幽光不灭,青灯不熄!” “懦弱的灵魂,没有存在的价值,化为百物语的养料吧!” 少女喃喃起语,青蓝色的鬼火一息之间猛然膨胀,扩散,由点到线,再到整个空间的面。 这个世界,在这一瞬间,被幽蓝色占领。 下一秒,幽蓝色的鬼火销声匿迹,同时无影无踪的,还有那似乎数不尽的拦路鬼族。 就好像那些活生生的鬼神,从未存在过一样,大江山上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在锲而不舍的呜咽。 与之前稍显不同的是,李扶摇身后的青灯幻影,仿佛又亮了几分。 上杉清剑眉一挑,眼中的惊讶毫不掩饰。 “百物语之主,大妖怪...青行灯。” 他下意识的就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错不了的,即使百鬼绘卷没有给他提示,他也能认出来。 那盏提灯,这笼罩山河的鬼火,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上杉清清楚的记得,百鬼绘卷之上,他的自画像身后,有一盏青灯浮于身侧,上面坐着一名看不清面目的蓝衣女子。 可...为什么百鬼绘卷没有提示?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来,这个曾经救过他,身世不凡的天朝少女,绝对和大妖青行脱不了关系。 没等他想出一个结果,李扶摇脸色一片苍白,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上杉清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了她的手臂,入手处一片温香软玉,他却来不及感受,只是有些关切的问询。 “扶摇...你!没事吧?” 李扶摇的笑容有些勉强,但这种虚弱的神色,却让她平添几分惹人怜爱的诱惑。 “我没事,消耗有些大罢了,虽然这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货色,但是数量确实有些多...” “别管我,清,我不是来绊住你的脚步的。” 李扶摇支撑着站了起来,微微用力的推了上杉清一把。 “去吧,去斩破你心中的意难平。” 李扶摇静谧且温柔的笑容落在上杉清的眼眸里,他觉的自己说什么似乎都没有。 这个女孩子,好像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 她知道,他心中有恨,天性执著,若是不除了这口气,恐怕以后的修行路上也会郁郁寡欢,有一道门槛。 所以,她倾尽全力,毫不避讳的为自己铺了一条路。 她用力的推了本应该扶住她的自己一把,让年轻的剑士,去斩破心中的妄念。 上杉清嘴唇蠕动着,却被李扶摇的轻笑声打断。 “不客气。” 她未卜先知,将上杉清感谢的话堵了回去。 “去吧,别让堂堂鬼王等你太久。” “如果你真的要谢我...就用胜利作为给我的礼物吧。” “我也是武家女,我还喜欢收集故事。” “让我把你得胜而归的故事,写进我的物语里吧~” 上杉清眼眸中明灭变幻了几次,从喉咙中含糊的应了一声,嘴角微微抽动着,也不知该哭该笑,只是背过身去,心中一狠,将所有的情绪,都转化为了对那位还未谋面的鬼王的战意。 “等我回来。” 说出这句话后,上杉清突然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眼熟,但身体已经比反应更快,驱动着他,向着山巅一往无前而去。 李扶摇兀自强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脸上的笑容却比任何时候都明媚。 “清,要凯旋而归啊。” “就像你曾经无数次为我带来胜利的故事一样...” 她缓缓的稳住了身形,眼神看向大江山的山巅,继而又仿佛穿破了空间的限制,看向了另一个世界。 笑容蔓延开来,却不自觉的染上了几分妖异,在她现在有些病态神色的脸上蜿蜒成画,衬的她整个人都有些娇狂。 玉掌微合,青灯明灭。 李扶摇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许下什么誓言。 “清...” “这一次,我不会让你死在我之前了...” “我!发!誓!” 少女的决然的话语悄然落下之刻,上杉清若有所感的抬头。 路走到了尽头。 四周是残垣断壁,面前是一座破落的不成样子的佛寺。 佛寺的大门洞开,残旧的铜钟不知被谁摆在了院落的正中。 铜钟之前,一道英姿雄伟的身影席地而坐。 一头恣意红发,背着巨大的鬼葫芦,王者之风狂然肆起。 他拿起了巨大的酒碗,将殷红色的酒液一饮而尽,然后漠然的抬头,充满了狂气的眼神与上杉清的心如止水之眸悄然相对。 一眼之后,他晒然长笑,笑声中有杀机与愤怒隐隐相伴,甚至都震得铜钟吟吟作响。 “你终于来了。” “坏了我大事,庇佑着妖刀姬,获得了百物语之主青睐的剑士。” “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你...是错觉么?” “烦死了...之后的事情之后再想好了!” “既然你抢走了本大爷的祭品...那么就用你来顶替好了!” 话音未落,大江山的鬼王长身而起。 剑已出鞘,满怀战意的少年,却已经先一步出剑! 第八十六章 佛陀神子 上杉清懒得废话。 什么无辜者的血债啊,什么横田家的人命啊,什么扶摇的一片鼎力相助啊。 这些都不必说。 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无匹的动力,藏在这一剑之中。 夜风在空中呼啸,声音阴森而惨厉,大江山的穹顶,不知何时,血红色的日掩入云中,换成了一盏金钩冷月高悬。 月光下,有刀光与其争锋芒。 一瞬而过,遏流云,惊长空,酒吞童子刚刚站起身来,刀锋就已经到了他面前三寸。 有些残败不堪的剑身上吞吐着来自鬼切的淡紫色微芒,仿佛捕猎的毒蛇。 隐蔽,高效,迅疾,不起眼,却夺命。 二天一流,五轮书,水之卷,太刀法。 狂攻--虎岚入。 虎,凶猛,残忍,山中之王。 岚,是暴风雨的意思。 如虎似岚,倾巢而入,这招是舍身技,也是上杉清学过的最凶狠的一招舍身技。 二天一流是剑圣宫本武藏创立的剑道流派,以二刀流闻名,但也不乏太刀之卷。 而他的太刀技,就以舍身技闻名。 “谁能阻止少年武士赴死呢?”这是宫本武藏说过的一句话,这句话被他完美的融入到了剑道之中。 上杉清眼中燃着的,是决死之意。 这一刀是中段架构,取的是酒吞童子的前胸要害,后续上杉清至少准备了三式变招,五种连续技的接合,能分取其咽喉,小腹,下阴,就算这一刀未成,后续的剑招也会像狂风暴雨般来袭。 至于对方的反攻,他没打算管,就算敌人一拳打爆了他的心脏,他也要先一刀砍下酒吞童子的头颅。 剑道,气势很重要,开头第一式更重要。 酒吞童子目睹了这一剑如星光般灿然来袭,面露讶然。 “真是...让人眼熟的气势,还有让人眼熟的剑...” 他毫不犹豫的化掌为刀,狞然一笑,一掌砍在了奔袭来的剑身之上。 强弩之末的太刀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顷刻间化为金铁碎片,四散而开。 紫色的微芒锲而不舍的在酒吞童子的手臂上纵横切割,倒是战果斐然,那一条强壮的臂膀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但看酒吞童子的表情,却根本不在乎。 大江山的鬼王酒吞,是生活在烈酒与战斗中的大妖怪,这种小伤,家常便饭。 上杉清神情一滞,却并没有惊慌失措,他果决的弃剑,不舍不弃的继续前冲,撞进了酒吞童子的胸前,手臂抡的浑圆,左拳锤在了他的小腹,右臂屈肘,雷霆般的顶到了他的左胸。 八极的炮锤和顶心肘。 这本来就是不得已的变招,上杉清并没有报以很大的期望,但是结果却仍然让他有些色变--他仿佛不是打在肉体凡胎之上,而是打在铁板上。 酒吞童子雄壮的身躯巍然不动,上杉清的虎口却被震得生疼,他心生警觉,双臂护于胸前,挡住了酒吞童子随手一拳,然后脚步错乱的退后了数步,拉开了距离。 “别藏着掖着了,鬼切的力量...” “你拥有的是那一把鬼切?” “髭切?膝切?还是...狮子歌歌?” “该不会是...” 酒吞童子甩了甩血肉淋漓的手臂,笑容狂放,眼眸中战意翻涌,一副来了兴致的样子。 上杉清没有答话。 他扫了一眼酒吞背后的鬼葫芦--那里面似乎装着他的美酒,葫芦低端咧开了一张狰狞的大嘴,不过却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芥川龙之介曾经给上杉清普及过酒吞童子的战斗方式--这位大江山的鬼王除了一身的蛮力和刀枪不入的身体,还可以驱使背后巨大的酒葫芦中的瘴气与狂气,前者攻敌,后者护身。 但刚刚一交手,上杉清只看到了蛮力,那个酒葫芦形同虚设一般。 他心中一动,眯着眼,笃定道:“神便鬼毒酒...还在影响你?” 酒红色的长发随风飘扬,酒吞童子根本没有隐瞒的意思,他不屑的皱了皱鼻子,一双金瞳中是满不在乎的眼神。 “那种酒是我的克星,我作为【鬼】的能力,被死死的压制住了。” “但是,我可并不仅仅是...鬼啊!” “我是伊吹山的神子,大江山的鬼王!” 随着酒吞童子的咆哮,阵阵梵音从寺庙的深处隐隐回荡而出,酒吞童子的手臂上一阵金黄色的佛光闪过,伤口血肉涌动,一瞬完好如初。 传说,平安时期,酒吞童子原本是伊吹山中佛寺的少年僧人,被人称为伊吹山神之子,任由时光雕磨,身躯不老,容颜不变,也曾日日端坐佛寺廊上,为善男信女祈福祷告,修习佛法,度化世人。 之后,在人与鬼的一次战争中,他被无数冤魂的怨恨缠上,终究堕入了鬼道,成为了大江山的鬼王。 用更浅显的说法来讲--他沉沦了。 超凡者沉沦,会变成鬼神的饵食,但强到一定程度的超凡者沉沦,则会变成鬼神。 屠龙者终成恶龙。 神便鬼毒酒是天生克制酒吞童子的超凡之物,即使他已经脱离了那具身体,但神魂依然受到了侵蚀,将他力量中属于“鬼”的一部分死死的压制住了。 他的鬼王之力和鬼葫芦根本不能动用,不过这金刚之身和怒目降魔之力,他还用的出来。 酒吞童子狂笑着,大步前冲,毫无花哨的一击直拳,就想给上杉清打得脑浆迸裂。 上杉清闭目一瞬,然后猛地双眸圆睁。 心,技,体,精,气,神,六合为一。 明镜止水之心,心技一体! 他的右手手臂上,青面獠牙的恶鬼头颅刺青闻风而动,像液体一样在他手臂上涌动,脱落,挤入了他手掌里。 一瞬间,一把太刀在他掌中成型。 百鬼夜行为刀镡,刃纹如海浪般绵延不绝,一股血肉相连的感觉跃然与心头。 鬼切--童子切安纲,终于露出了它的锋芒。 酒吞童子金黄色的眼瞳一缩,不出所料的嘿嘿笑了一声,动作却并没有停下。 “今天真的是见到不少老物件啊...” “源赖光的刀,源赖光的酒...” “今晚就好像当年那一幕重演一样啊...” “但本大爷可不是当年那个酒吞童子了啊!” 泛着金光的拳头,带着凛冽的风声破空而来。 上杉清心如止水,踏前一步,一刀斩下。 人鬼错身,刀与拳交接,发出了如同金铁交鸣般的声响。 上杉清仓皇的斜退了几步,脚下一撑,堪堪站稳。 酒吞童子一头红发被削去了大半,握拳的右手,已经金光不复,汩汩鲜血蜂拥而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跃然于他的肌肤之上。 鬼切饱饮了神子鬼王之血,剑刃上波光艳艳,似乎一头凶狠的饿兽,在舔舐自己的獠牙。 酒吞童子蓦然转身,笑意荡然无存。 他阴沉的眸中,满是疯狂与愤怒的神色在雀跃着。 略显低沉的男中音变得有些沙哑,却威势不减。 “百鬼夜行!” 第八十七章 百鬼夜行,心剑乱舞 酒吞童子的伤口之上,一层闪烁的紫光不停的跃动,阻止着血肉的愈合。 同时,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在伤口处传来,让酒吞童子的大脑变得有些不受控制。 这种感觉他不陌生。 这把童子切安纲本身就是当初源氏的源赖光穷极源氏一族所有的大工匠,精心打造出来,又用人与鬼的魂魄献祭,特意为了针对鬼王酒吞而铸成的一把刀。 再加上那来自于高天原神明的“神便鬼毒酒”。 今天的一切,就像有人策划好了一般,将酒吞童子的实力压制到最弱。 是那个东文会的会长干的么?叫...东文觉来着? 酒吞童子胡思乱想着,下一刻就不耐烦了。 成百上千年的梦镜囚禁,并不能让他的脾气好上半分。 现在的上杉清,手持鬼切后,凌厉的斩击已经能对他造成威胁。 酒吞童子不想输,或者说,他极其讨厌输掉这件事。 所以...他动用了能速战速决的招式。 酒吞童子属于“鬼”的能力被全部压制住了,但唯独有一项,是神便鬼毒酒也无可奈何的。 那就是--鬼王的“百鬼夜行”! 酒吞童子一声令下,整个大江山的声音仿佛都被磁石给吸了进去,变得寂静。 山脚下与芥川龙之介颤抖的鬼族,被叶三拦下的鬼族,山中被上杉清砍伤的鬼族,以及看不见,找不到的不起眼的角落,存在的任何鬼族。 他们同时化为虚影消失。 茨木童子面现惊色,看向了大江山的山巅,不敢置信的脱口而出。 “竟然能逼得他用出百鬼夜行?!” “该死,难不成是源赖光那个混蛋又活了么?!” 他一咬牙,白发飞扬中一个转身,就想赶往山顶。 芥川龙之介不急不缓斜插一脚,阴魂不散的挡在他的面前。 “茨木阁下...那是大将的战场,我还没有尽兴,你还不能离开。” 茨木童子恨恨的啐了一声,只能无奈的驱动着地狱之手,想要先干掉这个难缠的对手。 大江山顶峰,破旧的寺院门前。 酒吞童子的背后,无数凄厉的鬼魂如同虚影一般时隐时现,随着时间的推移,越聚越多,形成了庞大的规模。 那是由怨灵组成的海洋,是大江山之鬼族的意念集合体。 酒吞童子甩了一把手臂上的鲜血,竖指向前。 身后嘶吼着的百鬼之魂如同得到了命令一样,带着能令天地为之变色的庞大声势,从四面八方侵袭向了上杉清。 梦镜世界本来就是“意识”组成的世界。 酒吞童子的百鬼夜行,是驱动手下百鬼,蜂拥而出,用庞大的数量碾压对手的意识,撕裂他的魂魄,让其瞬间魂飞魄散的强悍能力。 值得一提的是...这是无差别的大范围攻击。 鬼族之魂在山顶肆虐,飞沙走石,日月无光。 上杉清双手持剑,凝神静气,脸上并无惧色,甚至嘴角微微翘起一个轻微的弧度。 他心念一动,蜃气楼中的百鬼绘卷立刻绽放出了微芒。 在他的面前,一张带着丝丝蜃气的百闻牌与虚空凝实,现出真身。 百鬼绘卷上,他的画像之旁,三朵鬼火齐齐熄灭。 磅礴如海的蜃气,从他体内翻涌而出,凝在他的周身,但更多的,在他背后幻化成型。 一尊狰狞雄伟,气势盎然的犬神立于半空,与酒吞童子和身后的百鬼夜行遥遥对视,不落下风。 上杉清轻声念了四个字。 “心剑乱舞!” 这是他最后点亮的一张犬神之卷百闻牌,也可能是最强的一张,是一张法术牌。 “消耗三朵鬼火,发出五次连续的斩击,每一斩中都带有【心斩】【恶即斩】【守护】的特性。” 简单而粗暴的效果,是足以奠定战局胜势的杀招。 心斩,恶即斩,还有上杉清没用过的“守护”,都是犬神之卷中的剑技。 杀其心,斩其恶,护己身。 心技一体的状态下,上杉清透支了体力与精神,全神贯注,身影一闪即逝,化为流光侵袭,手中童子切安纲在鬼族怨灵之海中乘风破浪,不可阻挡。 第一刀,广阔无边的百鬼夜行,被他硬生生的斩开了一个缺口。 心斩与恶即斩,都是能有效的杀伤鬼族的招式,心斩是作用于意识的斩击,恶即斩更是对鬼神的特攻。 璀璨的剑光碰上鬼族的冤魂,犹如艳阳高照,融化冰雪,所向披靡。 第二刀斩下的时候,上杉清距离酒吞童子,已经不到三米的距离了。 他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动用了第三刀开路,将他面前不停涌现的鬼魂怨灵荡空。 上杉清的每一刀,都有犬神出刀相随。 二者相呼应和,披荆斩棘,效果可不止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威力完全呈几何倍数增长,完全没有将这声势浩大的百鬼夜行放在眼里。 在酒吞童子错愕的看着犬神虚影的时候,上杉清已经毫不犹豫的劈出第四刀。 这一刀,不偏不倚的横斩酒吞童子的咽喉。 大江山的鬼王毕竟身经百战,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上杉清的刀刃。 鬼切的斩鬼之力与犬神的斩恶之力交替的在酒吞童子的手掌中肆虐,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却不足以让他松手。 他狞然一笑,佛陀神子的沛然巨力随行而动,竟然一把将上杉清的童子切安纲夺了下来,然后迫不及待的松手,那把斩鬼之刃飞向了高空。 酒吞童子看向上杉清的眼神,已经是赤裸裸的得意。 他赢了。 这眼神仿佛是再说“没有了剑的你,要怎么斩了我呢?” 上杉清低垂着眼眸,面上无悲无喜。 只是微微上翘的嘴角,昭示着他并没有陷入绝境。 “地狱之手,持斩鬼之刃!” “鬼刃,罗生门!” 猛地抬眸,上杉清低念一声。 他周围凝而不算的蜃气翻涌着,形成了硕大无比的鬼手形状。 鬼手干枯,修长,指甲锐利,让酒吞童子看着眼熟极了。 这是... 茨木童子被斩下的鬼手! 这只鬼手,被上杉清的蜃气楼纳入其中,现在,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鬼手高抬,轻而易举的接住了半空中的童子切安纲。 心剑乱舞的第五刀,由持刃鬼手斩落。 血花飞溅中,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短暂的沉默之后,鬼王之躯轰然倒下。 第八十八章 不死之鬼,百鬼绘卷 这个世界的时间仿佛静止了。 酒吞童子的头颅飞在半空,眼中全是愕然的神色,他看着那燃烧着紫黑色火焰的鬼手,以及鬼手中的童子切安纲,尘封的久远记忆被唤醒。 被这把刀斩首,不是第一次了。 上次,做这件事的那个名叫源赖光的武士身后,也跟着一位操纵地狱之手的鬼神,他曾经的同伴,大江山之鬼--鬼切。 这难道是...宿命么? 上杉清大口的喘着粗气,精神上的疲劳如同浪潮一般的涌来,额头上豆大的汗水接连不断的滴了下来。 本来,维持心技一体的“明镜止水之心”,就极其耗费心神,在这种状态下,他连斩五刀,劈开了鬼王的百鬼夜行,又御使鬼手,出其不意的接刀斩其首级,他现在已经有了几分强弩之末的味道了。 还好,成功了。 如果这招失败,那他也只能拼命了,本来,他是有脱身之策的,但身后有了同伴的支援,他不可能自己脱身,唯有死斗。 现在说这些没意义。 就在他调整呼吸,恢复体力的时候,有些讶然的男中音却传了过来。 “只有大江山的鬼族,才能御使沾染地狱之焰的鬼手。” “你身上的味道,我嗅的分明,虽然不知为何有驳杂的妖气,但你绝不是妖怪,更不是鬼族...” “我本来以为,你是源氏中继承了鬼切的剑士,但仅仅继承了鬼切之刃,是绝对不可能操纵茨木的鬼手!” “你...到底是什么人!” 酒吞童子的头颅悬在半空,鬼王之血滴滴答答的,染红了大江山的土地,但他却兀自像个没事人一样,面不改色的开口。 上杉清心中一惊,反应极快,一伸手,接住了鬼手中的童子切安纲,反身一剑,就捅进了酒吞童子无头尸身的心脏中。 随着他这一剑,无数淡紫色的纹路在酒吞的躯体上蔓延开来,仿佛什么玄奥的符文一样,将鬼王之躯死死的束缚住。 但那鬼王之首,却依然没有消亡的势头。 酒吞童子的头颅甚至很形象的在半空摇了摇,有些讥讽的看着上杉清的动作。 “没用的,小鬼。” “输了就是输了,我认可你的实力,但...你是杀不了我的。” 酒吞童子是个纯粹的鬼神--他没有输不起的心态。 即使他饮下了致命毒酒,狂气与瘴气都不能使用,越受伤就越强的鬼王之躯也被压制住,一身实力去了个五成以上。 即使他面对的是专门为了克制他打造的童子切安纲,能够轻易的斩破他的妖驱,让他一身铜皮铁骨毫无作用。 但...这都不是借口,赢就是赢,输就是输。 你不能指望战场上的对手,给你所谓的“公平”。 没什么不服气的,现在被砍下头颅的是他。 “别拿我和那些下三滥的跳梁小丑比,我是大江山的鬼王,不死之酒吞。” “杀死我这件事,当初白狐之子试过,源赖光试过,甚至高天原的神明也试过。” “可我还是能活到现在。” “我是大江山鬼族的王,这世界上所有的鬼族中,最强大的一个。” “你明白么,我拥有鬼族最强横的生命力,再加上鬼神的特性,只要这世界上还有一个生灵知晓鬼吞童子的名字,我...就是不死的。” “我可能会输,可能会变弱,可能会像个囚犯一样被禁锢。” “但,杀了我?” “除非你宰了这世界上所有知晓酒吞之名的凡人。” “否则,痴心妄想!” 残缺不全的酒红色长发在风中飞舞,这位鬼王的表情依旧不羁而狂放,似乎对如今的困境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也确实有这么狂妄的底气,如果真如他所说的话,那么这位大江山的鬼王,在某种意义上,是真正的立于不败之地。 不死之身啊... 多么让人羡艳的能力。 上杉清并没有很怀疑这话的真实性,其实有很多蛛丝马迹和芥川龙之介为他普及的知识可以证明这一点。 强大的鬼神,几乎是不可能死掉的。 即使强如上泉秀川,全盛时期,也不过是将鬼神击伤,可还是让其逃窜了。 鬼神这种存在,镇压,封印,也许并不算难,可要是彻底消灭他们,那就不是一日之功了。 只要有“信徒”的支持,他们就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特别是酒吞童子这种闻名天下的大妖怪,不知道有多少凡人听过他的名字,对其有尊崇,惧怕,敬畏...这种念头的凡人,在某种意义上,就算是他的泛信徒。 虽然没有多少信仰,但是...数量太多了。 还不算那些漏网之鱼的鬼族,在鬼族的心目中,酒吞童子就是毋宁质疑的最高神。 想要完全消灭酒吞童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上杉清木然的抽出童子切安纲,转过了身,目光与酒吞童子的头颅相接。 良久的沉默之后,他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强大的鬼神,也是最难缠的对手。” “但,你真的觉得我拿你没办法么?” “是,也许你真的很难被杀死。” “那么...我【捕获】你,不就好了?” 童子切安纲化为流光,重新依附到了上杉清的手臂之上。 取而代之,无数蜃气蔓延了开来,一幅卷轴在上杉清面前由虚凝实,渐渐成型。 卷轴缓慢且均匀的舒展而开。 上面有淡淡的青蓝色荧光在不停地闪烁,仿佛已经迫不及待了一样。 酒吞童子初时还有些不以为意,当等他看到这副画卷的内容时,他蓦然色变。 “妖怪名册,百鬼绘卷!” “你明明是个人类,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等等!你!!!” 他的话没有说完,百鬼绘卷便初露峥嵘。 一股庞大的洗扯力从画卷中发出,地上的无头鬼王之躯,半空的酒吞之首,被这股力量牵动着,渐渐的变得扭曲了起来。 就像是一副抽象派的绘画,慢慢的随着色彩的晕染,失去了他本身的形状,最后变成了与蜃气相差仿佛的灰黑色雾气,马不停蹄的被百鬼绘卷吸纳了进去。 数十秒后,百鬼绘卷迅疾的收拢,摇摇晃晃的,仿佛喝醉酒了的醉汉一样,跌跌撞撞的撞向了上杉清的胸口,随后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 大江山的地面,开始了轻轻的摇晃。 晃动的感觉变得越来越剧烈,最后仿佛地震了一样,大地片片龟裂,树木和建筑轰然倒塌,血红色太阳和金黄色的月亮在苍穹之上都摇摇欲坠。 这片空间,迎来了灭世之灾。 上杉清甚至眼睁睁的看着,在不远处的虚空中,诞生了点点细微的裂痕,就像传说中的空间裂缝。 这个梦镜世界,失去了主人,要崩塌了... 第八十九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酒吞童子妖魂,捕获成功。” “神性提取收纳中...” “提取成功,尝试构筑【神坛】。” “神性不足,构筑失败...” 百鬼绘卷传来了几道莫名其妙的意识流,但上杉清没有时间管它。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飞奔下山,没用多长时间,就看到了娴静的站着,并没有惊慌之色的李扶摇。 “你回来啦~” 她就那么面色平静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像极了一位忙碌了一天的家庭主妇,在迎接辛苦工作的丈夫回家。 被李扶摇的笑容感染,上杉清有些急躁的心情也沉静了不少。 他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回应道:“我赢了。” “但这里好像要崩塌了,我们要怎么出去?” 他下意识的觉得,李扶摇会有办法,在认识这位少女之后,无论什么问题,她好像都有办法,像个未卜先知的预言家。 李扶摇努了努嘴,示意山脚下。 “芥川桑有让我们脱离梦镜世界的办法,收藏品协会的【织梦网】可是鼎鼎大名,攻破这个没有了主人的梦镜世界,还是小菜一碟的。” “我们下去和芥川桑会合就是了...” 说着话,李扶摇便想转身下山,但地动山摇之下,再加上她似乎因为动用了数量太庞大的鬼火,体力不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上杉清眼疾手快的赶上前了一步,扶住了她。 “...” “得罪了。” 上杉清来不及多做解释,犹豫的神色一闪而过,便将李扶摇揽入怀中,用一个标准的公主抱的姿势,带着她飞快的向山下赶去。 李扶摇没有半点见怪的意思,脸上的笑容反而变得更灿烂了。 她抓住了上杉清的衣襟,眯了眯眼,仿佛要在这颠簸中睡着了一般。 这让解决了拦路之鬼,一直坠在李扶摇身后,准备随时支援上杉清的叶三瞠目结舌。 从小练拳练炁的李家大小姐,哪里有那么娇贵? 那种鬼火是李扶摇与生俱来的能力,就算全部用光,也不过是精神上的疲累,她的身体不会受到丝毫影响的。 现在的女孩子啊... 啧啧啧。 叶三表情复杂,脚下却没停,身影也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虽然不知道上杉清用了什么方法,但酒吞童子应该确实败了。 现在只要离开这里,今晚上的战斗,就能划下一个休止符。 大江山,山脚下。 正在和芥川龙之介缠斗,被罗生罪兽围的水泄不通的茨木童子看到这天地异状,身形猛地一颤,表情呆滞住了。 “不可能!” “酒吞...死了?!!” 他不可置信的嘶吼了一声,脸色瞬间变了数变,随后一咬牙,仅存的一只鬼手用力的锤向了地面。 一座罗生门应声而起,在他身后浮现。 “罗生门开,魂归炼狱!” 茨木童子有些不甘心的低吟了一句,那古朴的罗生门随之而动,大门顷刻间洞开,无数地狱之焰沸腾而起,为这末日景象又添了一把火。 他深深的看了芥川龙之介一眼,又转头看了看大江山巅,不知为何,脸上倒没有多少伤心和愤怒的表情,身形一退,便没入了地狱之门中。 大门随后关闭,罗生门渐渐消失。 这位以勇猛闻名的大江山鬼王茨木,竟然...撤退了。 芥川龙之介也松了一口气。 织梦网拥有定位梦镜世界的技术,自然也有接他们出去的办法。 随手调了调耳麦的频道,这种收藏品协会的技术产物,竟然在梦境中也能使用。 “作战成功,收容失败,酒吞童子已被【鬼切】剿灭。” 虽然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但是芥川龙之介还是这么说了。 “织梦网所属,准备【回梦】,接引我们回去。”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几道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而来。 芥川龙之介脸上的阴霾尽数消散,在他看来,今晚的行动大成功了。 最大的威胁,鬼族之主酒吞童子的梦镜世界崩塌,鬼族没了王,不足为虑,茨木童子落荒而逃,虽然没能将其消灭,但他的力量也会大减,而他的罗生门之力,则会水涨船高。 就在他想笑着迎接功臣们回来的时候,他面色一变,若有所感的看向天边。 那里的天空,裂开了一道缝隙。 就像舞台上的幕布被锋利的剪刀剪开了道口子,无数有些违和感的绿色光芒倾泻了进来。 半边天空都被染成了绿色。 芥川龙之介的眼神好,他看到了朦胧的绿光中,有一道人影。 有些眼熟的人影。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中,耷拉着脑袋,瘫坐在墙角的东文宇脸上闪过了一丝莫名而诡谲的笑意。 他缓缓的闭上了眸,和服的衣襟中,露出了一本古书的一角。 上面隐隐写着几个汉字--《贞观政要》。 这上面记载着唐太宗李世民与他的几位宰相的君臣问答,是一部治国之良策,这本书在战国时期传入日本,据传是德川家康最喜欢也最看重的书籍。 现在,这本古书上熠熠生辉,无数绿芒从中蔓延了出来,渗入了东文宇的身体内。 他的手臂断了一条,但脸上的神色却全是大功告成的喜悦与疯狂。 他进入到了酒吞童子的梦镜世界中,那方即将崩塌的世界。 身体悬浮在半空,看着天上地下的末日景象,东文宇口中啧啧称奇。 “这个小鬼竟然真的将鬼王斩与剑下了?大哥真是有一手,竟然能找到这种厉害角色辅佐真希。” “亏我还留了一手,看来也用不上了。” “但...就算你能做到这种程度,那又有什么用呢?” “鬼神的神魂,那些超凡者消化不下,就算是收藏品协会的小鬼,也只能带回去收容起来罢了。” “我链接德川家康的英魂,让阳明姬布下了生魂血祭,召唤东照神君真身...就是为了此刻啊!” “吞食掉鬼王的神魂,再加上那些凡人的血肉生祭...” “足以让东照神君降临到现世了!” “幕府倒台之后,东照神君的信仰四分五裂,神念分崩离析,只剩下庞大的神力和神明真身,算是无主之物!” “链接了德川家康之魂的我,可是拥有入主东照宫的资格呢!” “东文会,大江山的酒吞童子,还有东照宫...” “都不过是我的踏脚石,是我的成神之路的一部分罢了!” “哈...哈哈哈哈!” 东文宇肆无忌惮的狂笑,他高举双手,神念闪动,片刻之后,他的笑容像是被掐住脖子一样戛然而止。 震惊而愤怒的神色在他脸上不可抑制的浮现。 “不可能!” “酒吞童子的神魂去哪里了?!!” 第九十章 黄雀拦路 在许多超凡者看来,人类的灵魂,是驱动其意识思考,思维存在的根源。 特别是“梦镜世界”这个意识体存在的空间被证明其真实性之后,超凡者中的真知者,那些疯狂的科学家,对于“灵魂”做了深入的研究。 许多真知者出品的超凡之器被称为“魂器”,也是这个原因,启动它们,需要强大而坚韧的灵魂,毫不动摇的意志。 对于鬼神来说,其灵魂要比凡人强上太多,他们的灵魂被称为“神魂”,是其超凡力量的来源。 鬼神之间,经常互相厮杀,最大的原因,就是猎食其神魂,那是他们变强的食粮。 东文宇是链接者,他隐藏的很好,这么多年来,就算是他的心腹手下铃木秀间,也不知道他曾经获得过一本“贞观政要”,勾连了德川家康的英魂。 要是东照神君的信仰没有坍塌干净,那么作为德川家康的链接者,东文宇恐怕只有沦为东照宫的傀儡这一条路走。 他运气不错,现在的东照宫,神明的意志消散,只留下丰厚的遗产,而身为德川家康链接者的他,拥有打开这份宝藏的钥匙。 东文宇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窃取东照神君的神权,由“人”成“神”。 对别人来说,这是痴心妄想,但是对他来说,这并非不可能。 联系东照宫,以信徒的身份取得东照宫神官巫女的支持,东照宫也正好是没有主心骨的状态,和东文宇一拍即合,以复苏东照大权现的大义为名,东文宇取得了东照宫的效忠。 勾结大江山之鬼,利用鬼族的力量,夺取大哥的东文会,之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将鬼王酒吞童子的灵魂献祭给东照神君,让其真身从梦境中降临到现世。 最后,利用德川家康链接者的身份,慢慢继承东照神君的力量,最后利用东文会庞大的雅库扎为中心,辐射东照神君的信仰,慢慢的将东照神君的神像,换成“东文宇”。 你说东文之狼是个无谋之辈,真的有点冤枉他,这一套计划也算是老谋深算,没什么大纰漏。 久而久之,不出十年。 东文宇恐怕真的能以凡人之身,化身神明。 鬼神能夺舍人类,人类也能想方设法反夺鬼神的神力,这种事,不稀奇。 可如今...事情出了大岔子了! 东照神君毕竟是“神明”,换算成收藏品协会的威胁等级,最起码也是天守级的灾害。 想要让其降临,就算再多的凡人生魂,也是不够的,需要一份有分量的祭品才行。 酒吞童子与大江山的鬼族之魂,是东文宇实在必得的东西。 现在,整个大江山空荡荡的,他神念扫了四五圈,一点儿鬼王之魂的踪迹都没有找到,他当时心态就有些爆炸。 筹划了十几年的大计,眼看就要成功,在这个节骨眼出了乱子,你让他如何甘心? 当即,东文宇看到了不远处正在集结的上杉清一行人,他阴狠的咧了咧嘴,再也不掩饰自己的超凡者身份,身躯摇曳着绿芒,向着上杉清便激射而来。 上杉清刚刚将李扶摇轻轻的放下,小心的扶着她,因为她的脸色依然很苍白,苍白到有些病态。 芥川龙之介已经脱离了“扮演”的状态,联系好了“织梦网”的成员,为这方梦镜世界打开“出口”。 就在这时,芥川龙之介发现了东文宇的踪迹。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道身影就已经到了眼前。 上杉清目光一凝,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的举步前冲,恶鬼刺青跃然手中,化为童子切安纲的剑刃,他迎着气势汹汹的东文宇,一记标准且迅疾的袈裟斩就斩了出来。 他现在的状态不太好,体力,精神,都算半透支的状态。 但他真的不是区区一个东文宇能够匹敌的人物--这位东文之狼就算身为德川家康的链接者,实力也不算强,一身本事都在防御上,想要击败虚弱状态的上杉清,有点为难他了。 东文宇见到这道璀璨的剑光,脸色一变,一个急刹车停下,将手一挥,碧绿色的荧光凝与身前,堪堪的挡下这一剑。 也就是上杉清此刻有些气力不支。 否则人强刀利,恐怕要让东文宇人头落地。 “芥川,带人走,这里要崩坍了!” 上杉清是个初出茅庐的超凡者,但他也知道,若被困在一个崩塌的梦镜世界中,必死无疑。 这里过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崩坏,化为虚无,其中的超凡者或者鬼神,都会一起覆灭。 在这里和东文宇缠斗,并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 等到了现世,这种货色翻不起半点风浪。 东文宇察觉到了上杉清的意图,他有些癫狂的咧了咧嘴,不顾一切的一个闪身,挡在了众人的身前。 在他的身后,一个泛着荧光的旋涡慢慢的复现。 芥川龙之介脸色一变,低声道:“他挡住了织梦网编织的出口...” “上杉,你休息一下,我搞定他!” 上杉清不置可否的让开了身位,他今晚也算见识到了芥川龙之介的实力,这位收藏品协会的会长,能力强大且多变,也是个狠角色。 若是拉开距离,就算是他,恐怕在那罪兽海中也会手忙脚乱。 芥川龙之介手杖一顿,罗生门在这四分五裂的世界升起,罗生罪兽应声而出,想要将挡在面前的东文宇撕的粉碎。 “交出酒吞童子的妖魂,否则...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东文宇声音尖锐的怒吼了一声,捏碎手中的一枚勾玉。 这是他的底牌。 能够让他能够渔翁得利的底牌,原本在他的设想中,就算上杉清被酒吞童子宰了,也无所谓,等酒吞童子进入了被他动了手脚的身体里,他就大功告成了。 当然了,为了防止意外,必要的武力是不可或缺的。 勾玉,是日本神明最广为流传的神器之一,勾玉,剑,镜子,这是日本赫赫有名的三神器,很受神明的青睐。 这枚勾玉,就是东照宫代代相传的宝物。 可以暂时的借用东照神君神力的宝物。 刺目的绿色华光闪耀不停,无数的罗生罪兽被绿芒弹飞出去,这面前的绿光就像铜墙铁壁一般,不可逾越。 等光芒散尽,东文宇已经身着兜盔具足,金光闪闪,散发出一种莫名的威势。 他之前一直局限于“继承”德川家康的英魂,而非扮演。 因为他怕迷失了自我。 但在这种危机关头,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他有些生疏的进入了“扮演”的状态,借助东照勾玉的作用,暂时的接引东照神君的力量于己身。 现在的他,已经一只脚迈进了神明的境界。 第九十一章 变故 神明强么? 不一定。 日本这个国家,万物皆可成神明,所谓的神明,也是有强有弱的。 十年前妄图在东京降临的八雷神,也是货真价实的神明,还不是被上泉秀川一剑劈的伤筋动骨,蛰伏了起来,不敢露面? 那也不过只是天守级的灾难而已。 东照神君的全盛时期,肯定要比那尊八雷神要强,虽然八雷神也是古事记中有名姓的神明,但是比起庇佑德川幕府数百年的东照大权现,肯定要略逊一筹。 但强,也强不到哪里去。 而且,东文宇也只不过借用了东照神君的一部分力量罢了。 如果他这张底牌真的强到一定的水准,那么何必筹划那么多阴谋诡计,直接碾过去就是了。 上杉清看着眼前挡路的东文宇,皱了皱眉头,他已经感觉到身体里的蜃气在沸腾,似乎要破体而出一般。 这方梦镜世界坚持不了多久了。 他转过头,对着不声不响的叶三,有些恭敬的开口。 “三叔,拜托您了,我们比较赶时间。” 叶三表情不慌不忙,只是抱着肩在看戏,这时候看上杉清这么说了,挑了挑眉,点了点头。 他也不言语,也不用长棍,将兵器往地上一矗,一步踏出。 上杉清没看清这一步跨越了多远,只知道下一刻,叶三就来到了东文宇的身前。 他也没有蓄力,只是轻飘飘的一拳递出。 比太阳还要炽烈的光芒在他的拳头上骤然迸发了出来,带着不可一世的锋芒,这一拳砸向了东文宇的心窝。 绿芒一触即溃,金光闪闪的铠甲具足一碰就碎。 东文宇面露惊骇之色,伸手去挡,但他仅存的一只手臂,仅仅一碰到这燃着“炁”的拳头,就被崩的血肉横飞,四分五裂。 他的肉体在这光芒的照耀下,迅速的消融,塌陷。 等叶三收拳,他的胸口已经被洞穿了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 “寸劲,崩山。”李扶摇目泛异色,轻声念叨了一句,落入了上杉清的耳中。 “寸劲...”上杉清默念着这两个字,表情也有些赞叹,咏春中确实有寸劲的发力方法。 但是刚刚这一拳,很明显是有超凡力量的加持,但是寸劲,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 东文宇的身体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的倒下,叶三神色不惊的拍了拍手,回头一笑。 “解决了,走吧。” 说罢,他一马当先的走进了空间漩涡中。 芥川龙之介被叶三这一拳之威惊了一跳,但也没多说什么,也抽身前行,上杉清并没有很意外叶三的实力。 能和他师父齐名,肯定不是弱者,这东文宇虽然看上去声势唬人,但他如果是全盛状态,进入心技一体的状态,使用心剑乱舞,也能轻松的把他斩成个数段。 只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打铁还需自身硬,实力不济的下场,就是谋划皆成空,化为白骨累累。 他扶着李扶摇,也没停留,一步踏入了梦镜的出口中。 他没看见的是,倒下的东文宇身上,一本古书在明晃晃的闪动着,仿佛要活过来了一般。 陷入漩涡之中,刹那间,天旋地转。 上杉清睁开眼的时候,天上的雨水在他头上的伞面上此起彼伏的敲打,沁人心脾的凉意在全身蔓延,让他神智一清。 随意,剧烈的疲劳感和肌肉酸疼就在他身上肆虐开来。 梦境中的伤害,也能映射到现世。 他皱着眉头,忍着身上的不适,回头看去。 芥川龙之介活动了一下筋骨,工藤优一向他露出了关切的笑容。 东文真希在为他撑伞,就站在他的身旁。 李扶摇也回到了现世,她明媚的眼神带着笑意与上杉清交接,一触及分。 叶三慢悠悠的叹了口气,仰头望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家都没事。 上杉清心中大石落地。 恰在此时,神澄与神乐联袂赶到,大江山都已经不曾在了,那些鬼族附身的秘仪者自然也都尽数倒下,东照宫的阳明姬不敌神乐神澄联手,没撑多久就一命呜呼。 看上去是大获全胜了。 上杉清勉强的笑了笑,刚想要说点什么,突然,墙角瘫倒的一具身体微不可查的动了一动。 他立刻发现了端倪,飞快的将目光投了过去。 那是...东文宇的身体。 “他还没死?” 上杉清的眉宇间闪过了一丝惊讶--且不说叶三那一拳绝对在梦镜中把东文宇力毙当场,就算是他侥幸活下来,也会随着大江山的梦镜世界消亡。 “算了,没死就补一刀...” 随手在地上捡了把有些残破的刀剑,上杉清对着东文真希微微一笑,推开了雨伞,一步步的走到了东文宇低垂着头的身体面前。 手起刀落,仓啷一声。 刀砍在东文宇的脖子上,发出的是沉闷的声响,像砍在了石头上一样。 那低垂着头的有些臃肿的身躯猛地一抬头。 肥肉堆砌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分外诡异的笑容。 他断臂的伤口之处,无数肉芽互相缠绕着攀爬出来,组成了新的手臂。 他骨节僵硬的直挺挺的从地上弹了起来,仿佛大梦初醒一样,随手推开了上杉清的刀,自顾自的伸了个懒腰。 一枚青绿色的勾玉从他怀中掉了出来,摔在地上,化为了粉末。 同时化为飞灰的,还有一本古书。 “东文宇”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伸出如获新生一般的双臂,感受着雨水滴落在身上的感觉,脸上的笑容变得越来越肆意。 “啊...” “多少年了。” “在梦镜囚笼中呆了几百年,又在东照勾玉中沉寂了几百年...” “终于能...重见天日了啊!” “嗯...好多凡人的枉死魂魄,是特意为我准备的餐前甜点么?” “那我就不客气了!” 自言自语着,“东文宇”吸了一口气,他的肚子猛地涨了起来,就像是个快要炸掉的气球。 随着他的动作,仿佛有无数的冤魂凄惨的叫声在院子里回荡一般,鬼哭神嚎之音在众人的耳中回荡着。 “东文宇”打了个饱嗝,将目光投向了在场的众人。 “啧,超凡者的魂魄...” “这可是难得的佳肴啊...” “我就,不客气了!” 上杉清本应该对东文宇的异状有所反应的,但他此时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了。 他有些痛苦的弯下了腰,捂着额头,无数鬼神的窃窃私语在他脑海中嗡嗡作响。 他... 陷入了沉沦的先兆。 与此同时,芥川龙之介面色大变。 “该死!这是神明的气息!” “东照神君降临了?为什么?!” “工藤,叫人!” “联系总部,天守级灾害警告发布,立刻动员收藏品协会所有力量来此!” “收容...神明!” 第九十二章 不义之神,亦可斩之! 收容神明的事情,收藏品协会做过不少。 日本毕竟号称有八百万神明,其中堕为鬼神的,也不在少数。 可自从东京的收藏品协会建立以来,天守级的鬼神灾害预警,只发布过三次。 这是整个城市都危在旦夕的讯号。 跟鬼神打交道,是超凡者组织的本行,几乎同一时间,东京都大大小小的超凡者组织,监测机构都检测到了东文会驻地突然掀起的诡异能量波动。 拥有信仰的神明真身降临,拥有的超凡力量,与普通超凡者的超凡力量是截然不同的。 并不是强度的问题,而是性质的问题。 神明的力量组成中,多多少少都混杂着信徒的信仰之力,那是许多普通人类信念的集合体,经过神明发酵,转换成的超凡之力,与普通超凡者来自于英魂,来自于自身,亦或者来自于“意念”的超凡之力根本不是一种东西。 总之...非常显眼。 且不说阴阳师和壬生狼们东京分部内部如何躁动。 东文会的本部,祭祀之院。 工藤优一的脸色就变得非常难看。 三次天守级的鬼神灾害预警,除了第三次,被东文会和大剑豪上泉秀川插手,完败八雷神之外,剩下的两次,都让收藏着协会损失惨重。 如今,眼前的“东文宇”,就是第四次。 他毫不犹疑的调整耳麦,语速飞快的下达了命令。 整个收藏品协会的齿轮被拨动,庞大的超凡者机构高速运转了起来,无数凡人或者超凡者,在向东文会本部前进的路上。 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整个院子中的气氛,变得粘稠而沉重。 在场的众人,心上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这不是心情的形容词,而是一种心理反应。 起码,芥川龙之介就觉得诺大的压力浮现在心头,连行动都变得迟缓了起来,勾连“罗生门”的力量,也随之变弱了许多。 而上杉清的状态就更差了。 他巧不巧的陷入了沉沦。 刺痛的感觉在脑海中迸发,就像有人用一根锥子在搅动他的脑浆一般。 耳中一片轰鸣,双目变得漆黑,眼前无数鬼影闪过。 隐隐约约的,看那些眼熟的面目,好像都是他的剑下之鬼。 鬼神的呢喃若有似无,凝而不散。 所有的一切,都在撩拨他心中那根“杀伐”的弦。 理智的堤坝在鬼神的恶意侵袭之下摇摇欲坠,苦不堪言。 上杉清嘴唇都咬出了血。 这幅姿态理所当然的引起了“东文宇”的注意。 他随意的扫了一眼捂着额头,弯着腰的上杉清,随即眼中一亮。 “咦?这具身体对神力的契合度为什么这么高?” “这难道是上天送给我重见天日的礼物么?” “嗯...神魂如果寄宿在这具身体里,恢复实力的速度恐怕会极快的加强吧?” “东文宇”自言自语,伸出新生的手臂,一把抓向上杉清的肩膀。 不远处的叶三早就皱紧了眉头,一双拳头捏得紧紧的,看到这一幕,就想去给这位不知为何,也不知是夺舍还是降临到东文宇身上的东照神君来一套咏春八手,给他来一顿毒打,让他醒醒脑。 上泉秀川能一剑惊退天守级的鬼神,叶三自然也不打怵一个不知道能有几成实力的东照神君。 那一身融金化铁的“炁”,可不是白练的。 他刚踏出一步,就被李扶摇一把拽住了衣角。 “三叔,别多事。” “你可别砸碎了清的踏脚石。” 叶三有些愕然的与李扶摇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的低声道:“扶摇,你可想好了,那是货真价实的神明,可不是那些随手可斩的阿猫阿狗。” “你的小朋友要是出了事,立刻就后悔莫及了。” 李扶摇脸上并没有任何担心的神色,有的只有淡然和一丝丝的期待。 “别闹了,三叔。” “一只为了越狱,不惜放弃千百年的积累和信徒的信仰,只求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老乌龟的虚弱神魂罢了。” “收藏品协会的人没见过世面,兴师动众的样子,你可别学他们啊。” “看着吧,看着清是怎么斩碎他的...” 一旁的芥川龙之介一脸黑线。 “喂,我可听着呢...李小姐,这话位面太看不起人了吧?” “永远不要小觑任何一位神明啊,经历过无穷岁月的洗礼,他们可不是易于之辈。” 李扶摇轻轻的白了芥川龙之介一眼,满目的不以为然。 “我又没阻止你们的行动,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呗。” “我不是你们的老板,管不了那么宽,请自便。” 芥川龙之介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放弃了在这个时候和李扶摇斗嘴的打算。 “工藤,通知我们那位大少爷了么?” “防护,削弱,控制,收容。” “没有了他的【削弱】那一环,我们的胜算不大!” 工藤优一黑着脸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了一块暗金色的怀表,拨开了表盖,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就在新宿的歌舞町,马上就能到,情况我跟他说了,他分得清轻重缓急。” “先去帮帮清!” 就在这几句话的功夫,上杉清已经与控制东文宇身体的东照神君过了数招了。 他大脑昏昏沉沉的,灵台也不清明,但是多年来习剑的本能还在。 东照神君可能刚刚接管这具身体,动作还有些僵硬--他为了脱离梦镜世界,强行将自己的神魂削弱,封印到本命的神器勾玉之中,等待有适格者使用这块勾玉,他就能趁虚而入,完成初步的夺舍。 这是他准备了许久的计划,勾玉中的力量可以洗涤附身者的身体,将其改造的更加适合他神魂的降临,而恰好东文宇又链接了德川家康的英魂。 两者合一,梦境中的东照神君,成功的脱困而出。 他不需要信徒的祈祷,也不需要大量的祭品,成功的回到了现实世界。 上杉清手中残破的刀剑被东照神君一双肉掌捏的粉碎,胸口又不慎中了一拳,整个人像是飞起来了一样,被击退了很远,有些艰难的支撑着身体,没有倒地。 内外夹击,沉沦的现象越来越严重了。 嗜血的欲望从心中一点一滴的积累了起来,即将长成参天大树。 上杉清与东照神君的距离拉开了,给了盟友们插手的机会。 芥川龙之介毫不犹疑的倒提着墨玉手杖,挺身而出。 同样拔剑前冲的还有刚刚赶到的妖刀神澄,以及刚刚坐在墙角打瞌睡的上泉凛。 漆黑的墨玉手杖缠绕着晶莹的蜘蛛丝,角度刁钻的点向东照神君的胸口。 一把妖刀从左斜撩,一把野太刀从右侧居高临下的劈了下来。 三人都没有出声,却很默契的形成了合击之势。 收藏品协会的会长,东文的妖刀,剑圣的链接者。 都不算弱者。 但随着一阵绿芒闪动,手杖与刀在东照神君身前半米出就戛然而止,不得寸进。 仿佛击中了坚固的城墙,被完全的抵挡住了。 芥川龙之介啧了一声,暗骂了一句“好硬的乌龟壳”! 收藏品协会中有东照神君的能力相关记载,虽然不算全,但也有基础介绍。 这位东照神君,以“防御”和“再生”能力见长。 若隐若现的绿芒,与东文宇曾经使用过的能力天壤之别,这就像一道天堑,让众人的攻击烟消云散。 东照神君稍稍歪了歪脑袋,眼中带了点兴趣,感慨道:“喔,现在的修行者中,竟然也有如此实力的人类存在了么?” 他其实说错了,现在他面对的三位超凡者,全部都是链接者,只有上泉凛明了剑心,踏入了剑道修行之路,算是修行者。 “嘛,算了算了。” “本来想随便陪你们玩玩的,可你们竟然能轻微的撼动【武家诸法度】。” “我可不想冒险...” 叹了几句,东照神君诡异的笑了笑,突然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身体飞快的膨胀了一圈。 原本东文宇一米七左右的身高,猛然攀升到了快三米的高度,他的全身都变得鼓鼓囊囊的,随意的举手投足,都能震颤大地。 东文宇有些不满意的再次深呼吸了几口,他的体型再次的暴涨,已经高达五六米的高度。 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变成了一个小巨人。 上杉清勉强的摸索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伸手,颤抖的在腰间摸出了一个小巧的酒葫芦,轻轻的剥开壶嘴。 一股带着清凉气息的馥郁酒香在小院里爆发了出来。 叶三嗅了嗅鼻子,眼神一亮。 “好酒!”他脱口而出。 等他再嗅了嗅,表情变得有些不可思议。 “是药酒?不对啊!扶摇,我闻着这味道,莫不是你出生时老太岁埋下窖藏的,等你嫁人的时候再拿出来招待亲朋的女儿红?” “你背着你爹送给这小子了?” “你你你!!” 叶三有些痛心疾首的指着李扶摇,手指都微微颤抖。 “你有没有给我留一点?!” 李扶摇翻了个白眼,没有答话,似乎并不惊讶叶三的语出惊人。 这位叔叔什么尿性,她太清楚了。 一壶酒咕咚咕咚的饮尽。 香醇且温暖的气息在胸口回荡,一股清凉之意顺着咽喉,长驱直入,贯穿了他的大脑。 这葫芦李扶摇赠予的药酒,就像是难得的良药。 专治灵魂沉沦。 鬼神的窃窃私语一扫而空,面前的重重鬼影荡然无存。 精神变得集中了起来,而血液也沸腾着,加快了流动的速度,上杉清的脸上攀上了几分嫣红之色,也不知是怒意,还是醉意。 工藤优一快步来到了好友身边,看他神色渐渐恢复正常,才放弃了搀扶他的打算。 上杉清没说废话,他目光灼灼的盯着东照神君已经膨胀的身躯,皱眉道:“优一,这是什么玩意。” “他在干什么?” 工藤优一握紧了怀表,苦笑道:“这是【神明】的拿手好戏...” “他们可以利用自己的力量,来改变身体的形态。” “你别小看这种能力...当神明的体型增大到一定的程度,很多攻击对他们的效果就变得有限了。” “打个比方,清,你能轻而易举的斩开一个人的身躯,但若是斩开一座高楼...恐怕就很困难了吧。” “在对付实力不如自己,但是数量众多的敌人之时,很多鬼神都会选择这种办法,倍化身躯。” “量变会引发质变的,而拥有这种能力的鬼神,才会被我们评为【天守级】。” “你看过特摄片吧...” “就像奥特曼里面的怪兽一样...” “等他们的身躯庞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毁灭整个东京也是轻而易举。” “任由他这么成长下去,恐怕成为国土级的灾难,也不是不可能的。” “你要知道,神明是可以借由【信仰】,或者更直接的【灵魂血祭】,通过吞噬凡人的灵魂,来转化为自身力量的。” “3700万东京圈居民,都是降临神明的饕餮大餐...” “我不知道这位东照神君想做到什么程度,但是...我们赌不起。” 上杉清看着还在膨胀的东照神君的身体,眉头紧锁。 事情总是没有变化快。 他相信,就算是算无遗策,在弟弟身边埋下暗子的东文觉,也绝不会预料到眼前的这一幕。 本来尘埃落定,可是又突生变故。 这就是...变化无常的命运吧。 “可以毁灭整个东京么?” 上杉清抿了抿嘴唇,眯起了眼。 芥川龙之介的体术一般,但是在竭力的与东照神君庞大的身体纠缠,他已经脸色苍白,看上去体力不支了。 看得出来,他是强弩之末,因为他连罗生罪兽都没有召唤,显然是能力动用的过多。 神澄的双目血红,本能的出刀,却难以撼动东照神君身前的碧绿屏障。 上杉清看着战斗中的阿凛,回眸是面带担忧之色的东文真希。 李扶摇眼神中全是期待,对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仿佛有他在,就无比的安心,这是一份沉重的信任。 他身后是他的亲朋好友。 他家里还有野原杏子提心吊胆的等他回来。 整个东京有无数与他不曾相识的凡人,但那都是活生生的性命。 而眼前的这个所谓的“神明”,想要把他们...全部夺走? 从穿越开始,就一直努力,努力,再努力。 好不容易有了把天胡的开局,有外挂一般的百鬼绘卷,有恩师相助,他的路算的上一帆风顺。 可如今,就要因为这突然冒出来的鬼神,一切都有覆灭的危险? 血丝在上杉清的眸中蔓延了开来。 酒气与胆气一起翻涌,愤怒与战意在胸中燎原。 他用力的握紧了右手。 鬼切随他心意,瞬间在掌心化形。 握紧了剑,上杉清抬起了头,注视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他张开了口,像是在自言自语。 “人生在世,芸芸众生,无论贤愚,皆是他山之玉,唯我手中剑,毫不动摇,乱我心者,尽数斩之!” 闭眸一瞬,双目轻启。 决意已毫不动摇。 “不义之神...” “亦可斩之!” 第九十三章 犬神觉醒,神明之躯 光是体型庞大,其实不可怕。 但体型庞大的同时,能够动用等同其体型的超凡力量,那就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了。 附身在东文宇身上的东照神君,就是如此。 支撑他的,是地上这些被选为祭品的人类灵魂。 凭上杉清现在的状态,是决然对付不了这种敌人的。 于是,他意念沉入心间,灵魂浸入梦镜。 熟悉的海岛,连绵的海浪声。 金钩银划横空,夜色安谧,没有一丝人气的百鬼町。 上杉清一步踏入蜃气楼内。 依旧是一如既往的空旷,不过,此时,蜃气楼内的蜃气浓度已经有些惊人,上杉清几乎目不能视物。 这全部是酒吞童子的馈赠,大江山的鬼王,遗产颇丰。 依靠这记忆,他来到了百鬼绘卷之前。 与以往不同的,有一只被蜃气滋润着的,燃烧着紫红色火焰的鬼手,凭空漂浮在百鬼绘卷之前。 鬼手中,紧紧的握着鬼切。 上杉清看向手臂的时候,果不其然的发现,恶鬼刺青已经不翼而飞。 这是茨木童子的那只罗生门之手,现在被他夺走,似乎和鬼切那把刀的相性很高,也不知道会不会产生什么奇妙的变化。 他没空想这些。 目光投在百鬼绘卷之上,上杉清一眼就看到了,在画中他的身后,相隔有些远的地方,一位红发男子席地而坐,痛饮美酒,他身后有鬼葫芦咧开了血淋淋的嘴,不断地吞吐着瘴气与狂气。 一笔一划,栩栩如生。 仿佛这不是画卷,而是活灵活现的真人。 上杉清只犹豫了一瞬,还是移开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犬神。 犬神旁边的八张百闻牌,只有一张还处于覆盖状态了,根据上杉清总结出来的规律,这张,很有可能是最强的一张。 按照游戏的里的规则,剩下这一张,只可能是“犬神·觉醒”,但很明显,他拥有的这犬神之卷,绝对不能完全以他曾经玩过的手游来类比了。 所以,他更愿意将蜃气投入到这里面。 他要赌赌看,看看着最后一张犬神之卷,能不能给他一张翻盘的牌。 能的话,就把那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东照神君给砍了。 战国时代的亡魂,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神社里的好。 如果赌输了,也无所谓。 犬神之卷的最后一张百闻牌,必然会再次的让他的身体素质提升一个台阶。 到时候,他和收藏品协会的众人联手,还有实力他看不透的叶三兜底,大家真刀真枪的碰一碰,他们这方也未必会输。 心意已决,上杉清毫不犹豫的挥手一引。 如大海般澎湃磅礴的蜃气随着他的意念一动,飞快的蜂拥入了百鬼绘卷中。 那尊侍立在他身后犬首人身持剑妖怪,被海量的蜃气注入,有隐隐的流光溢彩在起身体表面游动着。 整座蜃气楼的蜃气,这些斩杀了酒吞童子的战利品,足足消失了一半,但犬神之卷却还仿佛没有吃饱一样,吸纳蜃气的速度没有丝毫的减缓。 上杉清有些惊讶,但咬咬牙,并没有停止蜃气的注入。 十几秒后,本来浓厚到可以遮挡视线的蜃气,只余下淡淡的几缕。 蜃气楼中的场景变得豁然开朗。 上杉清眉毛一挑,目露讶色。 百鬼绘卷上的犬神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尊像雕像一样的犬神之躯,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 犬首人身的武士闭着眼,背着沉重的犬屋敷,腰间跨刀,透露出一种隐隐的压迫感。 上杉清抬手轻轻的触碰了犬神的身体,触感与常人无异。 这是...百鬼绘卷中名为“犬神”的鬼神,具象化了? 没等他想出个结果,一阵如同火山迸发般的热浪从他的四肢百骸同时的爆发了出来。 他的血管里仿佛被岩浆给填满,带着炽烈温度的血不断的冲刷着他的全身,痛苦中,有崭新的生机在悄然诞生。 上杉清大口的喘着粗气,汗珠如雨般的从额头滴下。 他在洗精伐髓,脱胎换骨。 通过“犬神”的超凡力量,蜃气正在改造,强化他的身体。 这是最后一步了,也是犬神能做到的极限。 这种身体强化的感觉,上杉清不是第一次接触到了,所以他并没有过激的反应,忍耐痛苦,也是他的特长之一。 有些道理,他早就明白。 变得强大从来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那只是一个痛苦的过程罢了。 之所以有人觉得那很困难,那是因为他们被痛苦和懒惰击倒,并且懦弱的一蹶不振。 上杉清,是可以击倒痛苦的人。 灼热的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 似曾相识的,充满力量的感觉再度回到了他身上。 缓缓的握拳,他心中涌现出一种错觉--就算挡在他面前的是一座山,他也能一拳开出一条路来。 不,这可能不是错觉。 当然,他的收获远不止这样而已。 上杉清面对着犬神的身躯,心中慢慢的下达了一个包含着命令的念头。 “睁眼,向我出剑。” 下一个刹那,恶风扑面,高大雄壮的犬神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一刀斩在了上杉清的脖颈之处。 刀刃在他的皮肤上静止,令人遍体生寒的凛然之意让他都起了鸡皮疙瘩。 上杉清瞳孔微缩,心头狂跳。 这... 太快了! 快到他根本都反应不过来。 可能是囿于自己算是这尊犬神的主人的原因,这一刀没砍下去。 要是砍下去,他说不准就要用一张百闻牌来恢复伤势了。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抬眸看向犬神的眼睛。 那是一双兽瞳,瞳孔中尽是浑浊的茫然之色,并没有智慧生物的灵光闪动。 “没有神智么?” “他凭本能出剑,就能做到这种程度?!” “等等,如果这样的话,假如我能操作这具身体...” “原来犬神之卷的最后觉醒,就是让我变成替身使者么...” 上杉清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替身”是上杉清前世看过的一部漫画中的能力,是生物体内的精神能量的凝聚体,拥有强大的力量。 那部漫画火的不像话,这里就不多提了。 就在此时,一股驳杂的信息流从百鬼绘卷中涌入了上杉清的脑海。 他再看向犬神的眼神,就变的震惊了许多。 “这是...” “神明之躯??” 第九十四章 人头落地 日本的神明很廉价。 犬神是妖怪,是鬼神,假如被供奉,称之为神明也不算错的。 但是上杉清明白,百鬼绘卷中说的神明之躯,绝不是那种烂大街的神明。 “东照神君也不过是刚刚苏醒的神明罢了...” “既然如此...” 上杉清眼眸中目光微动,现实中的他睁开了眼。 蜃气楼中时间流速与现实不同。 刚刚他觉醒犬神之卷用了几分钟,现实中也只是过去了几十秒。 现在的他,状态拉满,身体强度大幅增加,已经与刚刚不可同日而语。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后仿佛来自异世界的战神一般,犬首人身,执剑横刀的犬神。 与以往的蜃气化形不同,这次出现在他身后,与他形影不离的身影,任谁看上去,也是实体。 上杉清没说废话,他顶着工藤优一惊愕的眼神,飞快的开口问道。 “我们收藏品协会一般是怎么对付这种能够倍化身躯的天守级鬼神灾害?” 工藤优一只是惊讶了一瞬,立刻回过神来,解释道:“防护,削弱,控制,收容。” “这是直接与鬼神交战的常规步骤。” “由芥川的罗生门负责防护,杜绝灾害蔓延到周边地区。” “由【未遂之罪】的能力,负责削弱鬼神的力量。” “由我的鬼神之器来控制住鬼神的行动。” “最后,利用一些大家伙,来给鬼神最后一击,击溃或者将其收容。” “未遂之罪”是上杉清素未谋面的收藏品协会最后一位收藏家,听了这话,他立刻明白了,这位未遂之罪的能力似乎也很强大。 上杉清握紧了鬼切,看向眼前正在膨胀的东照神君,嘴角弯起了一个冷冽的笑。 “你们还挺熟练的嘛。” “所以,你们用来给与致命一击的大家伙,是什么?” 工藤优一耸了耸肩,报出了两个字节。 “aim—9或者aim—5。” 上杉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们...用对空导弹来对付神明?” “...” “倒是像你们的作风,你们竟然能在政府的眼皮子底下搞到这种东西么...我现在优点好奇,你们的总部,到底有多大的能量了。” “不过,在这里不可能动用那种热武器吧?” 工藤优一说的那两样东西,都是对空导弹,响尾蛇与不死鸟,型号不算新,但胜在实用性高。 他沉重的摇了摇头。 在新宿用这东西,简直就是在挑战日本政府的底线,就算最后能消灭掉鬼神,后续的麻烦也会比鬼神还要大。 上杉清叹了口气。 “我来吧。” 工藤优一疑声道:“你来?你是指?” 上杉清微微点头。 “我是指--最后一步的【收容】,交给我吧。” “相信我,优一,我的能力与我手中的剑,不会比那些大家伙逊色。” 工藤优一瞥了一眼那尊静止却威势赫人的犬神,果决的点了点头。 “我一直相信你的,清,不过...要等那个花花公子来。” “没有他的削弱,收容的难度会增加很多。” 他话音刚落,有些轻浮的脚步声就从小院之外传来。 大雨滂沱中,满地尸体旁,一道人影闲庭信步的踱了过来。 他穿着有些邋遢的西服,一张充满颓然之色的脸却算的上英俊,属于那种稍微笑一笑,就能勾引无数涉世未深的小女生尖叫上当的类型。 只不过,他的眼眸中,是显而易见的漠然,与淡淡的愁绪。 这个人,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哟,工藤君,好久不见。” 他双手插在西服的兜里,对东照神君的威胁视而不见,反而勉强的笑了笑,先和工藤优一打了个招呼。 工藤优一看到这道人影,长舒了一口气,安心了许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针对鬼神,眼前这人的能力,才是最有效的。 收藏品协会的第三位收藏家,“未遂之罪”--太宰治。 三位链接了文豪之魂的少年,支撑起了协会应对鬼神的所有工作。 “我说,太宰...” “现在不是这么悠闲聊天的时候啊...” “老规矩,目标是东照宫的东照神君,你没问题吧?” 太宰治,也是闻名全国的一代文豪,是日本文学的巅峰人物,他笔下的颓废叛逆,与毁灭意识,还有绝望中仅存的一丝永不放弃的思想,吸引着许多读者为止疯狂。 眼前的颓废少年,应该就是太宰治英魂的链接者。 毫无疑问,他用的绝对是扮演法。 现在不是自我介绍和叙旧的时候,上杉清也没有打招呼,工藤优一在太宰治默然点头之后,就向着芥川龙之介大声吼了起来。 “喂,芥川,启动收容计划。” “快!开启防护!” 芥川龙之介对于工藤优一似乎十分信任,听到这话,毫不犹疑的抽身一退,银牙紧要,墨玉手杖用力的往地面一顿。 祭祀之院的周围,四道巨大的罗生门拔地而起,像是摩天高楼一般,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门页上的鬼面獠牙隐隐泛着金铁之光,坚愈城墙。 这是“防护”。 对于这一套流程,收藏品协会的收藏家们似乎轻车熟路。 匆匆赶来的太宰治抬起头来,黯淡的眼眸中流露出深沉的悲哀。 他踏前了一步,缓缓的鞠了一躬,语气沙哑而绝望,带着吸引灵魂的魔力。 他说。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所谓世人...” “也就是你啊...” 淡漠黯然的声音在罗生门间回荡,传入了东照神君的耳中。 这位东照大权现神色一滞,变得难言的哀伤,随后,他全身上下的绿芒都渐渐的消沉了下来,弱到几乎看不见。 他的能力,被太宰治的“人间失格”给削弱了,鬼神,被拉到了凡人的层次。 工藤优一抓住了机会,啪的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怀表。 “这是属于侦探的时间...” “进入我的...思维殿堂吧!!”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上杉清立刻发现,东照神君的动作变得像灌了铅一样,极其的缓慢。 “快!清,我迟缓了属于他的【时间】!” “这是借助名侦探的怀表才能做到的,持续不了多久...快!” 上杉清闻言,立刻毫不犹豫的前冲。 他身后的犬神,也紧跟着他的步伐,迈步向前。 犬神的身躯迎风而涨,上杉清一狠心,将仅存的一朵鬼火与蜃气楼中所有的蜃气,都齐齐的灌注到了犬神的身体里。 下一秒,犬神就像一尊持刀的修罗,在体型的大小上,已经变得与东照神君势均力敌。 这是庞然大物间的战斗。 如今的敌人,防御被卸,时间被减缓。 正是斩首良机。 上杉清毫不犹豫的出剑。 朴实的一击正劈唐竹,是无数个日月勤学苦练的精髓一剑。 已经三四层楼高的犬神真身也做出了相同的出剑动作。 斩舰刀一般大小的太刀在半空划过了惊艳的寒芒。 满天的大雨,也停息了一瞬。 雨幕被斩开,夜色被劈的零落天上的星空也黯然失色。 东照神君瞪大了眼,有些难以置信的嗬嗬呢喃了几声。 犬神狰狞笑着的兽脸,是他见到的最后一幕画面。 随后,人头落地。 第九十五章 神坛雕像 倍化的神明身躯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东文宇最后落得了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上杉清的体力与精气神被刚刚斩出的这一刀完全抽干,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而他身后的巨人一般的犬神之躯却凶狠而畅意的笑了笑,似乎对有神明殒命与剑下这个事实非常满意。 然后,他化为流光涌入上杉清的身体中。 上杉清以剑拄着地面,手臂都在微微的颤抖。 不过他脸上还是带着有些惨然的笑。 不管怎么说,赢了。 虽然并不算单打独斗,但他面对的可是活跃在战国时代,开创了德川幕府统治的东照神君。 这是实打实的神明之身,可不是他以前匹敌的那些鬼神可以比拟的。 血肉之躯,斩杀神明,怎么也算得上是足矣写进传说故事里的事迹了。 随着东照神君的躯体溃散,如同山崩海啸一样的空气波浪爆炸开来,甚至将芥川龙之介用来防护的罗生门都吹的岌岌可危。 隐隐约约的,有无数凡人的灵魂从中脱出,随后面色安详的消散在这世上。 这是东照神君吸纳作为祭品的灵魂,如今全部吐了出来。 虽然起死回生已经不可能了,但他们总算可以成佛,奔赴来生。 芥川龙之介,工藤优一,太宰治的脸色都轻松了几分。 虽然他们不说,但是毕竟是天守级的鬼神灾害,他们早就做好了用人命填的准备。 收藏品协会的成员福利待遇好,危险性也高,这世界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风险都是和收益成正比的。 就在几人松懈的一瞬间,一道灰色的魅影猛然从半空浮现,其中隐约能看见一张老者狰狞的脸。 “竟然能斩破我的神明之躯??” “放肆,既然如此,那么你的身体,我就收下了!” 灰黑色的魅影,仿佛幽灵一样,发出桀桀的笑声,飞快的激射向上杉清的面门。 那是东照神君的神魂,他没有了可以寄托的身体,又被上杉清用出的携带犬神斩恶辟邪之力的一剑给重创,已经有些濒临消散了,此时他只好放手一搏,想要夺取上杉清的身体。 若是成功,那么这具跟他的神明之力相当契合的身体,会发挥出极强的威力,那些剩下的小鱼小虾,也阻挡不了他。 如果失败,那大不了再回梦镜世界蛰伏起来,等待机会。 德川家康,本来也是以隐忍出名的枭雄,他生生的熬到丰臣秀吉去世,才以气吞山河之势夺取了天下,成为了战国时代的最大赢家。 这一幕事发突然,几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上杉清亦然,他现在神智都有些模糊了,仅仅站着就很费劲。 东照神君心中大喜,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突然,他眼前一花。 一幅绮丽的画卷突兀的凭空出现,一瞬间就展开了画面。 就像是山中之王张开了血盆大口,他就是那自投罗网的牛羊。 连一声惨呼都没来得及发出来,东照神君的神魂被百鬼绘卷席卷而入,没入其中,失去了声息。 百鬼绘卷吃了一顿大餐,似乎有些吃撑了,五颜六色的华光闪烁了一阵,摇摇晃晃的一头扎进了上杉清的眉心。 而上杉清也到了极限。 鬼切重新化为刺青,没有了剑的支撑,他身体瘫软的向后倒下。 工藤优一心中一惊,想要去扶住上杉清,但他眼中看到东文真希已经快他一步的时候,嘴角露出了莫名的笑意,顿住了脚。 没曾想,东文大小姐没走几步,一道白衣身影已经后发先至,展臂将上杉清的身体接入了怀中。 李扶摇一挥手,淡淡的青蓝色光芒辟开了漫天雨幕,她看着上杉清陷入昏迷依然紧紧皱起眉头的面孔,有些温柔的笑了笑。 伸手将那紧皱的眉心抹平,李扶摇轻轻的拥了拥上杉清的身体,让他不至于滑落倒地,嘴唇凑到了他的耳边,像是在说悄悄话一样。 “你果然做得到,清。” “我们已经踏出了第一步...” “接下来的路,我也会守在你身边,陪你一起走的...” “这次,你不会输!” 且不说脸色复杂的东文真希,一脸宠溺的李扶摇,如释重负的收藏家们。 距离东京千里之外的东照宫。 神社的本殿,东照神君的“神体”之前。 即使已经到了深夜,也有虔诚的神官巫女在祈祷参拜。 然而,随着一声惊雷鸣响,在神官巫女们惊恐的眼神中,东照神君的神像轰然崩塌。 战国的终结者,东照大权现,德川家康。 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上杉清的梦镜,蜃气楼中,百鬼绘卷毫无感情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捕获未知神魂,检测曾写入记录...” “匹配成功,东照神君,德川家康。” “此为白名单之外神明,开始提取神性。” “神性提取收纳中...” “提取成功,尝试构筑【神坛】。” “构筑成功!” 话音落下,异变突生。 墙上的百鬼绘卷之前,青石地面悄然裂开,一尊雕像缓缓的升起。 非金非玉,非石非木。 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神像,雕刻的是一位少年。 身上是吴衣和服,腰间是剑器煌煌,眼神微微上扬,视向苍穹。 正是上杉清的本人! 同时,一缕乳白色的微芒,带着与蜃气截然不同的气息,没入了少年雕像的身体中。 静静站着的“上杉清”眼眸中闪过一道浅浅的神采,随后又重归寂静。 与此同时,百鬼绘卷上的犬神画像眼神一亮,竟然直直的从画中走了下来,踱步到上杉清雕像的下首,规规矩矩的站好,也化为了一尊雕塑。 本来有些空旷的蜃气楼,多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景色。 ... 上杉清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妖怪。 是犬神。 那是行走在山川丛林中的独行妖怪,为了讨伐“恶”,刻苦的磨砺自己的剑术。 为恶之人,斩,为恶之妖,斩,为恶之鬼神,亦可斩。 在数不尽的战争中,他不停地消灭着敌人,在不知道斩掉了多少人和鬼之后,他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活着。 周围已经是血海尸山,没有任何的活物。 莫名的孤寂感觉涌上了心头。 这份杀戮,毫无意义,剩下的只有空虚与孤独。 凭借单纯的杀戮,真的能够斩尽世间的恶么? 斩的完么? 渐渐的,犬神变成了只会用手中的剑施暴的恐怖妖怪,他的名声也渐渐的染上了恶名。 对于不可控制的强者,人们往往不吝啬以最大的恶意揣度。 斩恶之妖恶名昭著。 犬神浑浑噩噩的活着,机械的挥剑,习以为常的杀人斩鬼。 他一直在血腥味中生活着。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救赎”。 第九十六章 登神之阶 梦不清晰,醒的也很快。 上杉清是在蜃气楼中惊醒的。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但他的灵魂已经苏醒,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回到现世。 他晃了晃脑袋,梦里犬神的故事,已经记不太清了。 他本来想仔细的回忆一下,可眼前不同的景色,让他暂时的转移了注意力。 “这是...” 犬神之躯,他曾经见过,自从点亮了所有的犬神之卷后,那八张犬神百闻牌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尊活生生的犬神,出现在了上杉清的蜃气楼中。 他现在使用犬神的招式,已经不需要受到“百闻牌”的限制了,只要他的“鬼火”足够,他能够随心所欲的使用犬神的剑技与能力。 同样,他还能唤出犬神真身,协助他作战,这犬神真身简直像高达一样,能比肩高楼,属实算是了不起的杀器。 不过启动犬神真身所需要的鬼火和体力,精神力,都庞大到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而且,根据百鬼绘卷传递的信息,他现在还没有与犬神完全的契合,这尊名为犬神的鬼神,还有更大的潜力可以挖掘。 但是,这他自己的雕像,是怎么回事? 在他疑惑的时候,一股驳杂的信息流粗暴的一股脑挤进了他的脑海中。 他有些痛苦的捂着额头,仔细的分辨阅读了一会后,才有些不可置信的张开眼,看着眼前的雕像,喃喃的自言自语道:“什么?” “这是【神坛】?【神坛】上是【神体】?” “那不是神社中拜祭神明时候用的说法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蜃气楼中?” 他在自言自语,但是...却有人回答他了。 “你竟然不知道那是什么?” “那可是...登神之阶!” 上杉清心中一惊,骤然回头。 说话的不是人,而是画像。 百鬼绘卷以壁画的形式遍布在蜃气楼的墙壁上,上面全是妖怪与鬼神的画像,上杉清背后的墙壁上,自然也有图画。 说话的画像上杉清眼熟极了。 红发冲天,气宇轩昂,身躯雄伟,背后有鬼葫芦相伴相随。 是酒吞童子! 他愣神的功夫里,酒吞童子竟然一步踏出,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上杉清的面前。 “妖怪名册,百鬼绘卷,还有登神之阶,神明之像...” “你的野心可真不小啊...” 上杉清脸色有些凛然,他皱眉沉声道:“酒吞?你没死?” 酒吞童子晒然一笑,盘腿坐下,一点也不见外,一伸手一只酒碗凭空而现,背后的鬼葫芦屁颠屁颠的晃动了几下,倒出了一碗橙红色的酒液。 一饮而尽杯中酒,酒吞童子呼出一口酒气。 “我说过,我没那么容易死。” “鬼神,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 “虽然挺想这么说的...” “但这次我还活着,其实是托你的福,你的百鬼绘卷诡异极了,竟然能让还有信徒存世的东照神君魂飞魄散,打乱他的神魂,将神力全部收归己用。” “这种恐怖的能力,我真的从没见过。” “按理来说,只要这世间还有一个人知晓东照神君的名字,他就不会消亡,但在你这儿,这个规矩好像不适用。” “我本以为我也会落得相同的下场,结果那幅绘卷竟然放我一马,只是将我封印。” “甚至连我的自由,它都没有囚禁,你看,我还能出现在你面前。” 上杉清不露声色,心中却翻江倒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疑惑极了,却不能问出这话。 “妖怪名册,百鬼绘卷到底是什么?” 上杉清一挥手,紧握着鬼切的地狱之手悄然浮现在身后,他神情戒备的盯着酒吞童子,如临大敌。 酒吞童子又饮了一碗酒,根本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省省吧,我现在力量全无,只剩下一缕神魂,还被封印在你的百鬼绘卷里,我对你造不成威胁。” “但同样的,你也杀不了我。” “除非你能毁了你的百鬼绘卷,否则,你伤不到我。” 酒吞童子在自斟自饮,上杉清将信将疑,他可不会轻信曾经敌人的话。 沉吟片刻,他目露凶光,伸手一指,地狱之手上烈焰熊熊,童子切安纲飞快的向酒吞童子斩落。 酒吞童子丝毫不惊讶,只是微微抬头,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童子切安纲顺利的将他劈成两半,但下一秒,他的身体又化为了蜃气,重新的组合在一起。 没有停下斟酒饮酒的动作,酒吞童子撇撇嘴,不以为意的道:“现在信了?” 上杉清挑了挑眉,也不知心中如何想的,收拢了背后的鬼手鬼切,勉强的笑了笑。 “我在问你,你说的妖怪名册,百鬼绘卷,到底是什么。” “还有,登神之阶又是什么?” 酒吞童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上杉清一眼,放下了酒碗。 “看你的表情,你似乎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 “那就有意思了,我本来以为你是那个人的轮回转世,看来另有隐情。” “难道你是他的继承者?” “...” “算了,我跟你说说也无妨。” 酒吞童子站起身来,悠闲的在蜃气楼中漫步,欣赏着墙上的壁画,目中有些怀念的神色闪动。 “妖怪,是鬼神的一种,但又与鬼神有些不同。” “日本的妖怪,基本都是群居动物--他们以族群,帮派等方式拉帮结伙,汇聚力量,对付人类,或者敌对的妖怪势力。” “抱团取暖才更容易在乱世中生存下去。” “久而久之,在妖怪中便出现了妖怪名册,这其实就是一张花名册,上面记录着臣服某位妖王的所有妖怪名字。” “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妖王的能力日益增长,而妖怪对于首领妖王的敬畏渐渐的转化成了习惯性的信仰。” “像是信徒与神明一样。” “这时候,妖怪名册沾染了信仰之力与妖王之息,就会成长为【百鬼绘卷】。” “只要被画入百鬼绘卷中,就代表这隶属与某位大妖怪的势力,会获得他赠予的力量,但同时要为他效忠。” 酒吞童子说到这里,将手一抖。 他的身后,也浮现除了一张有些发黄的破旧绘卷。 绘卷中,红发酒吞傲然而立,茨木童子与星熊童子分立左右,熊童子,石熊童子,金熊童子各自带领着无数鬼族排列成阵,鬼兵列阵之前,有赤鬼与青鬼一马当先。 “这是我的百鬼绘卷,记录的是我麾下的百鬼夜行。” “这墙上的,是属于你的百鬼绘卷。” “哼,留我一条残魂,你是想让我臣服于你,成为你百鬼夜行的一员么?” “也不是不行...” 酒吞童子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上杉清的雕像,转过头,有些郑重的开口。 “喂,小鬼,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人?是鬼?” “还是...神明?” 第九十七章 鬼王入画 蝮蛇托孤 刚刚酒吞将上杉清问得问题如实相告,现在上杉清也懒得故弄玄虚,遮遮掩掩。 但这个很像骂街的问题,着实是有些尖锐。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者--他的潜意识里,总觉得这是他最大的秘密。 说出来,可能会有很不详的事情发生。 这并不是他矫情,或者疑神疑鬼,他的思想里,存在类似于第六感,或者心理暗示在无时无刻提醒着他这件事。 融入这世界。 就像你生于此地。 于是,他正了正神色。 “说起来还没有自我介绍过,我叫上杉清。” “剑士,新阴流免许皆传,初入超凡,目前是收藏品协会的第四位收藏家。” “请多指教了,鬼王阁下。” 酒吞童子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道:“你知道我不是问你这个。” 上杉清也不介意他的态度有些恶劣,伸手一指墙上的壁画。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给不了你回答。” “这里的一切,都是我觉醒超凡之后,自然而然的出现的,这儿是我的梦境,是我的世界,它们仿佛一直呆在这儿,直到我发现他。” “妖怪名册,百鬼绘卷,登神之阶。” “都是这样。” “你对我讲话痛快,我也不瞒你,我可以从这里获得力量,但我确确实实的是人类。” “我非鬼神,亦非神灵。” “非要说的话...” 上杉清回想起今晚的战斗,先斩鬼王,后斩神明,嘴角的笑容变得自信且放肆了起来。 修炼让人的肉体变得强大,胜利让人的精神变得强大。 “我乃斩鬼弑神之人!” 上杉清看向酒吞童子的眼神认真,说出的话掷地有声,并不仅仅是一个回答,反而像许下了什么宏愿。 听到这话,酒吞童子愣了一瞬。 紧接着,为了掩盖自己的失态,他饮下一口酒。 沉默了许久,他才淡淡的重新开口。 “真是耳熟的话...你知道我上次听这话是谁说的么?” 没有等上杉清开口,酒吞童子自问自答。 “是你身后百鬼绘卷的第一任主人。” 听到这个上杉清可来了兴致。 不用他追问,酒吞童子自顾自的就打开了话匣子。 “你背后百鬼绘卷上的鬼神,我眼熟的太多。” “平安时期,他们都隶属于某人的手下--你没听错,这些妖怪,听命于一个人类,并且算是他麾下的百鬼夜行。” “你知道么,上杉清,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反应,就是...” “你莫非是他的轮回转世?” “虽然他当初应该是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但我总觉得,那种人没那么容易死。” “同样用剑,可以使用鬼切,能御使大江山的地狱之手,很讨妖怪的喜欢--那个身负妖刀姬之魂的小姑娘,看上去很依赖你啊。” “还有百物语之主...” “当初她是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的大妖怪,一盏青灯纳亡魂,那可是敢和冥界那位阎君叫板的青灯之主,心高气傲,能入她眼的鬼神都没有多少。” “这幅百鬼绘卷的主人,算一个。” 酒吞童子喝了酒,就变得比较啰嗦,他双目有些迷离,不知道是想起了当年的刀光剑影,还是已经阴阳两隔的旧友。 “我要知道他的名字。” 上杉清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他很笃定,自己不可能是谁的轮回转世--轮回转世这个说法他可以接受,因为他就是穿越过来的。 他也算是有前世。 也正因为如此,他清晰的记得,他上辈子是个勤工俭学奋发图强的名校高材生,学的还是通信工程这种苦逼专业,毕业后硬件软件都能玩两手,校招进了一家大公司。 这些过往,历历在目,恍若昨日,绝不可能是虚假的。 所以他要一个名字。 谁知道,酒吞童子的脸色突然变得迷茫了起来,同样浮现的,还有丝丝的痛苦。 “名字...” “对,他的名字,我应该记得的...” “可我为什么说不出来?” “...” “竟然有人能篡改我的记忆?!不可能,我不可能忘了那个人的!” “没有谁会忘记他的!那种强者!” 酒吞童子不知为何,突然面色狰狞,他大口的喘着粗气,捂着脑袋,像是个发酒疯的醉汉。 嘶哑的鬼王之音在空旷的蜃气楼中回荡,凸显出了几分诡谲之气。 “不会忘,不会忘!” “七角山不会忘了他,黑夜山不会忘了他,荒川不会忘了他,我们大江山更不会忘的!” “那是率领着百鬼夜行,压服铃鹿山,以一己之力,剑断逢魔之原的百鬼之主!” “他是谁?!” 这人怎么在问自己? 上杉清心中疑云顿起,他看酒吞童子并不像是在装疯卖傻。 他要是不想说,一开始就可以闭嘴,在墙上当壁画,完全没有必要来这么一出。 这更像是他的真情流露。 那种压抑着的痛苦,是做不了假的。 那这事儿就奇怪了,听酒吞童子所言,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这副百鬼绘卷,它的第一任主人,似乎是平安时期大名鼎鼎的人物,能让这位鬼王折服。 可他的名字,却偏偏被酒吞童子忘却了。 鬼神的记性,可没有那么差,其中必有隐情。 莫非...我穿越过来的这具身体,曾经是某位大人物的轮回转世? 那也说不通,那种人杰,怎么可能死于一只小小的鬼物之手,让他有了可趁之机? 一时间,上杉清心里疑窦丛生,思绪万千--还不如没听过这些事呢,起码心绪安宁。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突然心神一动,他感觉有人在触碰他的梦镜。 这感觉很奇妙,就像是在家时,有人敲门一样。 有超凡者在敲门,想要访问上杉清的梦镜,这种事不难做到,起码芥川龙之介就曾经给上杉清科普过“拜访他人梦镜的方法”。 只要双方达成共识就可以,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上杉清就被芥川龙之介邀请到了梦镜中,聊了很久。 “有人来了...在这个时候?” 上杉清心念一动,目光透过虚空,观察到了触摸他梦镜之人的样子。 “...竟然是他?” 他皱了皱眉,决定接待一下客人,他看向了酒吞,高声道:“发酒疯的话你还是回墙上待着吧。” 上杉清态度并不算好,他记仇,就算他知道了,那些用来祭祀的凡人全是东文宇的手笔,但横田一家的血债,总要算到酒吞童子头上。 他和这位鬼王,从来就不是朋友。 只不过他现在也拿酒吞童子没什么办法罢了,具体怎么处理这位鬼王,等他研究透了百鬼绘卷在做分说,不急于一时。 酒吞童子听了他的话,突然面色一肃。 “上杉清,我告诉你,你听好了。” “我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但我知道,他是源氏三杰之一,在江户扬名的剑士。” “你要是感兴趣,自己去寻觅吧...” “如果你找到了他的姓名,请告诉我一声,那种人,不应该被忘记。” 话音刚落,鬼王长身而起,化为一道红光,飞入墙中,重新变成了栩栩如生的画像。 只不过,现在的酒吞画像,脸上多了几分哀色。 “源氏三杰,平安时期?” “该不会和封印鬼神那一役有关系吧...” “可恶,这种话说一半的人最讨厌了...”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上杉清还是无奈的摇摇头,暂时将疑问压在心底,准备去问问朋友。 现在,先去迎接一下客人。 他随意的一挥手,蜃气楼大门洞开,百鬼町的肃杀景色映入眼帘。 信步的走了出去,没过多久,长街上,迎面便有一道人影走了过来。 那是上杉清放进来的“客人”,是他未曾见面,却如雷贯耳的一位枭雄人物。 两人相隔数米,在百鬼町的商业街上站定,蜃气楼中秘密太多,上杉清不想请人进去。 他率先开口。 “你果然没死...哼,真是好算计,不愧是合纵连横的东文雄主,借我和收藏品协会的手,诛杀自己的亲弟弟,好绝情的手段!” 上杉清面无表情的,说的话不怎么客气。 来人一身黑色的和服,蓄着有些狂野的络腮胡子,面色并不显老,但是精气神却有些垂暮。 这张脸,上杉清见过。 在梦境中,超凡者会保持自己原本的相貌,这张脸做不得假。 东文之蛇,东文觉。 东文觉柔和的笑着,并不介意上杉清的质问,摇了摇头,温声开口。 “初次见面,上杉君,我在秀川的口中,可是时常的听到你的名字。” “有一点你说错了...我确实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在这里和你说话的,只是我的一缕残魂罢了。” “我链接的是美浓蝮蛇斋藤道三的英魂,我扮演了一条蛇,用了一辈子,自然能得到一些好处。” “蝮蛇的其中一种能力,可以让我人死后魂魄不散,短暂的停留在这世上一段时间,于是,我将自己的一缕残魂封印在布武印中,准备将这当做保护真希的最后手段。” “今晚的战斗我都看在眼里,我很庆幸,我的后手没有用上,得益于此,我也可以来和你聊上两句。” 说实话,这些话上杉清心中是不太信的。 东文觉的话,信了的,很难有善终。 他漠然的摇了摇头,冷声道:“人死了,就该去死人该去的地方,我听说这世上有冥界,也有地狱,那里才是你的归处。” “盘桓着不成佛,是会给别人添麻烦的。” 他对东文觉没什么好感,但也不至于厌恶,毕竟是师父的好友,还救过阿凛的命,虽然算计自己让他很不爽,但也不会上来就拔刀相向。 不过,你要是让他像对待长辈一样对待东文觉,那就强人所难了。 东文觉脸上的笑容不变,他微微的踏前一步,语气更加诚挚了几分。 “成佛...我还是算了,我这种人,确实应该下地狱。” “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事情要和上杉君谈一谈,我长话短说,还要留点时间去和真希告别。” “...” “上杉君,你想入主东文会么?” 听到这突然直截了当的问句,上杉清剑眉一挑,眼眸微微眯起,揣摩着东文觉的想法。 “真希答应过我,我帮他斩了东文宇,就将东文会一半予我...东文会长,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他心中念头转头,口中也没停,针锋相对的问了这么一句。 东文觉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连连摇头。 “不,上杉君,你误会了。” “我是说,全部的东文会。” “我心甘情愿的死于阿宇的手里,目的有三。” “首先,我需要一个契机,将东文会的顽疾给割掉,那些见不得人的突破政府底线的生意,曾经的东文会来者不拒,现在可不能生荤不忌了。” “政府看的紧是一个方面,但最大的原因,是那种罪恶与欲望交织的环境,太容易滋生鬼神的信徒了,我不止一次为了那种事忙的焦头烂额,底下的人被鬼神蛊惑寄生,乃至于夺舍,都不是罕见的事,阿宇都被鬼族之王的雕像搬到本部了,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然后,我要真希看清楚自己的内心--我总归是要死的,而且必然不得善终,就算没死在阿宇的手里,也会死在某个对头的手里,这一点,我早就看透了。” “真希早晚要面对这种情况,所以,是走是留,我要她自己做出选择。” “最后...这是我给你的考题,上杉君,一百分的卷子,你答了一百五十分,我很满意。” 东文觉看向上杉清的眼神变得更柔和了。 “上杉君,你想不想成为东文会的主人,这会让你一步登天,省下数十年的努力。” “作为代价,你只要...”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上杉清打断。 “抱歉,多谢你的好意,我拒绝。” 东文觉有些愕然,他皱眉道:“你都不听完我的话么?” 上杉清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叹道:“不是我自作多情,你接下来的话,大概就是那一套了。” “与真希结婚,生下的孩子改姓东文,保证对真希不离不弃,然后就可以继承你的庞大遗产。” 看东文觉的表情,上杉清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东文前辈--看在师父的份上,我这么称呼你。” “你要是想招赘婿,东京都有无数豪族的公子哥可以供你挑选,在下才疏学浅,没有入赘别人家的意向,还请另寻高明吧。” “我只要真希答应过我的一半--你给我,大家合作愉快,和气生财,你若留下手段,不想给我...” 上杉清目露寒芒。 “那我就...自己取。” 东文觉足足呆滞了十秒,才回过神来。 他有些不可置信,急声道:“我没有蒙骗你的意思,也不用你入赘,上杉君,我只是想给真希找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夫君。” “那些大家族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我保证,等他们确认我死了,东文会就会变成别人口里的肥肉,那些豪族不会放过到嘴里的鸭子。” “你不同,上杉君,你没有【家族】作为牵绊,又正好需要支持,这是双赢的办法,你为什么要拒绝。” 上杉清木然的摇头。 “且不说你没有考虑真希的想法--也许是因为在你的观念里,为女儿挑选夫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那与我无关。” “我再说一遍,我拒绝。” “东文前辈,我会找到一个我钟意的女孩子作为一生的伴侣走下去,但目前来看,不会是真希。” “也许婚姻对你来说,只是获取支持的工具,但是对我来说,不一样。” “我们三观不同,这个问题不用再提了。” “顺便说一句...” 上杉清蓦然睁眸,眼中目光灼灼,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我已经不是那个需要别人帮衬,才能面对鬼神的弱小之徒了。” “我有师父,有朋友,还有收藏品协会作为后盾。” “今天晚上,我第一次作为纽带,组织起这么大的攻势,夷平东文宇的势力,同样的事,我就能做到第二次。” “我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上杉清毫不退让的与东文觉对视。 “你说东文会能让我少奋斗几十年,我承认。” “但是,东文前辈,你白手起家能做到的事,我一手好牌,自然也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最起码,我自己觉得...我并不比你差!” “你能登临东京都极道的顶点,但我能达到的高度,也许比你还高!” 东文觉有些无言以对的与上杉清对视了良久,继而晒然一笑。 “这犟脾气倒是随你师父。” “罢了罢了,强扭的瓜不甜。”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啰嗦了。” “我相信,你的将来必定不平凡,只是不知道要便宜那家的小姑娘了,真希没有福气,我不强求。” “只是...” 东文觉突然一个九十度的鞠躬,行了一个大礼。 “上杉君,希望以后真希有难,你能多帮帮她--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上杉清坦然受之,点头答应了下来。 “东文前辈,放心吧。” “我们新阴流有个传统...都挺护短的!” 第九十八章 事了半日闲 阴沉的午后,上杉清如梦初醒的缓缓睁开了眼。 风雨从窗外路过,顺手敲打着透明的窗玻璃,奏出一曲清脆的叮咚作响的乐章。 雨,还没停。 这是东京都大雨倾盆的第五天,也是上杉清刀斩鬼神,帮助东文真希重新夺回东文会的第二天。 四周有些静谧,只有笔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在他耳边抓痒似的响个不停,不过这感觉不算讨厌。 嗅了嗅鼻子,墨香,檀香,女儿香,交织成一种并不浓烈却极其诱人的味道,让他刚刚睡醒的精神为之一振。 皱了皱眉头,上杉清从轮椅上直起了腰,顺手将膝盖上的毛毯往上拉了拉。 雨天的春风有些陡峭,木质的大门开了一条小缝儿,带着湿气的空气撒着欢的往屋子里挤,带来了清新的空气,与之同行的自然还有阵阵寒意。 嗯,没错,上杉清坐上了轮椅。 虽然这并非他本意,不过,之前在答应了东文宇托孤之请后,东文之蛇匆匆告辞,他也驱动着灵魂,从梦境中醒来。 四周的环境自然是安全的,他们已经获得了彻底的胜利。 赶来的阴阳师和壬生狼被倒出空来的芥川龙之介好一顿冷嘲热讽,没办法,收藏品协会抢在他们之前,以极快的速度消除了一起天守级的灾害,这可是以前没有过的彪悍战绩。 大家都是在东京都讨生活的,知根知底,你收藏品协会有几分本事,别的组织也门儿清,是,三位文豪链接者各有其特殊且强大的能力,但收藏品协会一直缺少能够一锤定音,给鬼神造成巨大杀伤的手段。 你不能指望文豪之魂的链接者撸起袖子去跟鬼神拼命。 现在,上杉清的到来,补全了这块短板,也让阴阳师和壬生狼们对收藏品协会多了几分忌惮。 东文会已经被东文真希带领着手下完全接管,东文觉留给东文真希的几位家臣都是很有能力的人,社中队的龟山,当了十年卧底的铃木,他们两个一文一武,用极快的速度将东文会的骚乱压了下来,在超凡的战力上,也有妖刀与巫刀在侧,再加上东文真希觉醒了坂本龙马的变革者之魂,完全的继承了逆刃船中,其实论起总体实力,东文会也没削弱多少。 假如夜战东文是一个副本的话,那么上杉清的小队,至少也达成了s评价。 美中不足的是...这位队长大人倒下了。 驱动犬神觉醒之躯需要太多的蜃气了。 上杉清现在也大概明白蜃气是什么东西--修行者中,阴阳师的超凡力量,叫做灵力,他们的灵力来自于用强大的精神力吸纳大自然甚至是宇宙中的灵气,化为己用。 具体可以类比天朝的练气士,或者妖怪传说,引天真地秀,日精月华为己身,最终踏入超凡。 而武士则是截然不同--他们磨砺肉体,通过压榨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结合灵气为引,锻炼出武士的“气”。 这种超凡力量,一般作用在肉体强化上,比起阴阳师的灵气要笨重许多,但威力要更胜一筹。 蜃气,是鬼神拥有的力量,比前两者要高一个层次,在效果上,可以视为是两者的结合。 上杉清的鬼火,则是海量的蜃气压缩在一起,诞生的性质变化所产生的鬼神之火--吸纳蜃气,凝聚鬼火,是百鬼绘卷的工作。 所以,在身体被掏空之后,上杉清并发了一些后遗症。 他精神萎靡,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精疲力竭,这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他浑身上下都陷入了一种连绵不绝的疼痛中。 并不是他不能动,只是一动就会痛。 贴心的芥川会长立刻给他送来了收藏品协会出品的高科技轮椅,这玩意外形看上去像是随时能变形金刚变身的模样,充满了金属质感与未来感的外观设计有点显眼,坐在上面有些羞耻,但上杉清毕竟不是抖m,他还是接受了芥川会长的好意。 上杉清此时身处在李扶摇的书店中,是那间百闻馆。 他还是暂时借住在收藏品协会的本部,因为他现在多了不少仇家,贸然搬出来住,他不太放心身边人的安全,至于住处么,他倒是不愁。 东文觉别的不说,还是挺大方的,他送了上杉清一座道场。 比他师父的道场还要大的道场--当然,不是寸土寸金的港区,而是比较偏僻的荒川区。 就像东文觉早就知道上杉清的房子要被烧一样。 地段再偏僻,也是东京,东京的房价,不必谈了。 那座道场就在百闻馆对面不远的地方,距离上杉清以前租住的公寓也不远,他来这里之前,去哪里溜达了一圈,环境他还挺满意的。 可能是受他师父的熏陶,拥有一座道场,开宗立派,将技艺传承下去,他觉得也不是一件坏事。 上杉清在这儿睡了个午觉,醒了后,就呆呆的透过朦胧的窗,看外面的雨。 李扶摇又换回了平常普通的衬衫和牛仔裤,此时手持一支炭笔,正在书桌前描写。 她发现上杉清醒了,望了那张侧脸一眼,会心一笑,没有破坏这安静的气氛,又开始用炭笔描摹着图画。 她的笔下,有少年剑士,鬼切在手,犬神在后,逢恶必斩,无论鬼神。 上杉清来这里,其实有一肚子问题想问李扶摇的,但是真的见了面,他反而问不出来了。 他想知道的很多。 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李扶摇到底和大妖青行灯,百物语之主有什么关系? 但他自己仔细想想,又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没有必要问。 肯定是身负妖魂之人,否则没法解释那盏吸魂夺魄的青灯。 不过,与野原杏子和东文真希都不相同的是,李扶摇可以自行的使用青行灯的能力,并且,他的百鬼绘卷上明明有青行灯的画卷,却并没有提示回收妖魂。 这些问了也白问,百鬼绘卷在自己身上,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外人,能知道什么? 所以,愣愣的看着暴雨如注,上杉清的疑问到了嘴边,打了个旋,换了个问题。 “扶摇,你看的书多,见多识广,听说过...源氏三杰么?” 李扶摇没有停下手中的笔,语气并没有起伏,随意回道:“源氏三杰?” “你是指平安时期崛起的源氏?是清和源氏的那支,确实出了不少大人物。” “不过...清。” “你是不是记错了?” “大将军源赖光,长秋卿源博雅。” “源氏只有双雄,没有三杰啊...” 第九十九章 你太着急了 这回答没有出乎上杉清的意料之外,他醒来之后也没闲着,百鬼绘卷的第一任主人,可是非常值得重视的情报。 他通过收藏品协会调查,还有自己搜索出来的结果,与李扶摇说的无异。 收藏品协会的情报还要全一些,囊括了超凡世界的一些讯息--平安时期,源氏闻名天下的超凡者,有两位。 曾砍过酒吞头颅,上杉清手中鬼切的主人,大将军源赖光。 还有擅长棋艺,精通音律,号称雅乐之神,白狐之子的挚友,源博雅。 源氏双雄,镇压鬼神,力保平安京的安稳。 除此之外,还有些封侯拜相身居高位的源氏族人,基本都是凡人。 百鬼绘卷的主人不可能是凡人,那所谓的“源氏三杰”,仿佛一个谎言,从来不曾出现在这世上。 看到上杉清眉头紧锁,李扶摇放下了手中的笔,拉过了椅子,与上杉清并排对着门口而坐,一同望向了窗外雨,嘴角弯起了温婉的笑。 “怎么,你要找人?是对你很重要的人么?” 上杉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沉吟片刻,终于有些释然的笑了笑。 “算重要吧,其实也无所谓。” “不管如何,这力量现在在我掌中,我要做的,是握紧它,使用它,而不是瞻前顾后,提心吊胆。” “只是,总归心中会想着这件事,有些放不下心。” 他说的云里雾里,但李扶摇娴静的点了点头,好像完全听懂了一样。 “清说的很有道理哦,但是我觉得呢,作为剑士,还是要更多的依靠自己的力量才行呢。” 上杉清心神一震,听出了李扶摇的若有所指。 和那温柔的笑脸对视了一瞬,他默默的偏过了头。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一名剑士,他的力量来自于剑心,来自于“气”。 毕竟,在性质上,蜃气与“气”也有共同之处,而他身后的犬神虚影,则有些像是阴阳师唤出的“式神”,这些都可以用超凡者之间的常识来解释的通。 所以,就算芥川龙之介也没有对上杉清的能力与力量产生什么疑问--上泉秀川的关门弟子,没几手压箱底的本事,才不正常。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超凡剑术和剑心,上泉秀川还没来得及传授。 听这话李扶摇似乎知道,上杉清的力量来自于外物,而并非源于自身--就算百鬼绘卷扎根在他的梦镜中,那也始终是外物。 他嘴唇蠕动了下,又沉默了下来。 李扶摇倒是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你看,就像那些链接者一样,他们的力量来自身以外的东西,所以他们的实力就不稳固,久而久之,陷入沉沦的几率就会大增。” “尤其是使用扮演法的链接者,可没有几个善终的。” “没有什么力量,是不需要代价就可以获得的” 上杉清闻言,又是一惊。 不知为何,他猛然想到自己前几次陷入沉沦的状况。 他陷入过三次沉沦,第一次是野原杏子用莹草安神的特性救下了自己,第二次第三次全是托了眼前少女的福。 现在想想,他陷入沉沦之前在干什么? 在横田宅,动用心斩,斩杀横田野,吸纳蜃气。 在家门口,动用恶即斩,斩杀九鬼兄弟,吸纳蜃气。 还有--在大江山,动用心剑乱舞,击败鬼王酒吞,直接吞下了他的神魂。 这是 巧合么? 现在想来,这恐怕就是使用力量的代价吧 动用百鬼绘卷,或者吸收蜃气,这两种行为,必然有一种能够让他加速沉沦。 上杉清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酒葫芦,里面已经又被填满了药酒,这可是救命的东西。 他看向李扶摇的眼神里带上了感激的神色,不管如何,李扶摇已经帮他太多了。 所以,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上杉清绝不会把她当做敌人,就算她有事情隐瞒自己,他也无所谓。 要是李扶摇要害他,他恐怕现在尸体都臭了。 就在此时,几声有节奏且礼貌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 李扶摇微微提高了声音,答应了一句。 “打扰了。” 一声问候之后,门被缓缓推开。 樱色的振袖跃和服入眼帘,身后有白发妖刀撑伞,东文家的大小姐带着神澄走了进来。 东文真希刚一进屋,就有些发怔。 李扶摇一身白衬衫牛仔裤,上杉清也穿着收藏品协会的制式衬衫,膝盖上盖着毛毯,两人都坐在椅子上,甚至连姿势都差不多,这都不是情侣装的问题了,刚刚东文真希的第一反应是--般配。 随即,她心中就有点泛酸。 倒不是争风吃醋,毕竟她能顺利的夺回东文会,上杉清功不可没,这几天跟在他身边,又觉得学了不少东西,如今猛然见到这一幕,有种自己的宝物被抢走了的感觉。 然后,她想到了昨天在梦镜中见到父亲残魂,最后他嘱托的话语,脸色有泛起了桃红,一时间有些娇艳,这变幻莫测的神情看的上杉清有些莫名其妙。 东文觉可不是个容易放弃的人,他跟女儿说的话,也无非是那一套--上杉清是我为你选的夫君。 就这一句,就足以让东文真希乱了心神了。 从小在东文会长大的她,连同龄男生都很少遇到,现在直接跃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还是在绝境中对自己伸出援手的先生 和父亲再度相逢的喜悦,后来发现只是遗言之魂的悲伤,还有被提及婚事,不可抑制的害羞,百味陈杂。 昨天一晚上东文真希都没有睡好,甚至都有了淡淡的黑眼圈。 她有礼貌且疏远的向李扶摇问了声好--自从昨天李扶摇抢在她前面,亲昵的抱住上杉清之后,她心里对这位曾经见过几面,同为极道大小姐的天朝少女就有了几分莫名的敌意。 将目光转向了上杉清,东文真希疏远的神情变得温柔了起来。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捏在手里的文件夹,递给了上杉清。 “先生,这是我做出的东文会未来的规划,如今布武印重新拿回来了,父亲的那两家出口公司可以重新启动,我想借这个机会,彻底的将东文会转型。” “我说过,我愿意将东文会的一半交给先生管理,我是来征求先生意见的。” 听到这话,上杉清的眉头紧锁,接过文件夹来,翻看了几眼。 他看书快,记忆里好,扫了几眼,就明白了个大概。 皱起的眉头没有舒展开。 上杉清叹了一声,深深的看了东文真希一眼。 “所以说,这是变革者之魂的后遗症么?” “这种大刀阔斧的改动,会让东文会伤筋动骨的。” “所谓的变革,为必要轰轰烈烈,很多时候,润物无声的效果会更好,也会更顺利。” “真希你太着急了。” 将手中的文件合上,上杉清想起了东文觉向自己鞠躬托孤的场景,又想起已经属于自己的道场,和做事前先来征求自己意见的东文真希,再次叹了口气。 “算了,谁让你叫我一声先生呢。”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看看。” “也许你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第一百章 先生懂得真多 与李扶摇对视了一眼,微微颔首,算是告别,上杉清的轮椅被东文真希亲自推着,走出了百闻馆的大门。 “清,明天你还来么?” 身后的李扶摇蜷缩在椅子上,用一种明媚的眼神看着上杉清的背影。 “会...吧。” 上杉清也没回头,淡淡的应了一句。 在百闻馆里...或者说在李扶摇身边,他的心神会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那混着檀香味的女儿香,似乎能让人上瘾。 在这儿养伤,顺便思考一些事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扶摇只是这么问了一句,就没有了下文,任由厚重的木门关上。 门外站着一道人影。 是个看上去五六十岁的老年人,穿着合身的西装,满头银丝打理的一丝不苟,手上带着白手套,面容清癯,腰间挎着和他装束风格差别有些大的古朴日本刀,正打着一把黑伞,静静的默立在雨中。 上杉清昨天之前没有见过他,这是芥川龙之介的“家臣”,当初收藏品协会的收藏家倾巢而出,夜战东文会本部,留守收藏品协会,带领“织梦网”为芥川龙之介锁定大江山的梦镜位置的,就是这位老人。 他叫上野三石,是个剑士,北辰一刀流内传皆传,属于修行者,同时也是收藏品协会的“调查员”,今年五十六岁。 上野家为芥川家服务已经有三代的历史,上野三石的父亲是当年大文豪芥川龙之介本人的家仆,他的儿子也为收藏品协会服务。 这也是上野三石深受芥川龙之介信任的原因,不过因为这位老人家的资质实在有限,剑术很一般,所以多数时间在帮芥川龙之介处理一些协会的杂事,而不是直接参与战斗。 这不,为了表示对上杉清的重视,这位上野三石就被芥川龙之介打发来在上杉清受伤的期间为他做一些琐事。 上野三石虽然岁数大了,但是为芥川龙之介做了这么多年类似于管家的工作,自然也有他的“工作经验 ”。 看到上杉清被推着出了门,他马上微微鞠躬,温声问道:“上杉君,要去哪里?我去开车。” 上杉清看了看没有放晴欲望的天空,随口道:“上野前辈,去花月町!” 花月町在港区,地段比较偏僻,环境有些嘈乱,并不是港区一贯的干净整洁的形象。 这里是靠海的老街道,几十年前,在这里扎根生活的,是码头上的苦工和穷苦水手,这也是这里房屋破旧的原因,以这种阶层的居民的经济条件,也盖不起豪华的住宅。 过了几十年,这里的居民换了一代又一代,也有不少新兴产业在这里发扬光大。 比较出名的,是麻将馆和风俗店。 花月町是“花月组”的地盘,而花月组隶属于东文会,花月町的每条街上,都有一些小团体,做一些黑帮常见的营生,他们赚的钱,会向花月组纳贡,当然,这并不是花月组最大的经济来源收入,他们的产业是那些麻将馆和风俗店,日进斗金算不上,但衣食无忧没有问题。 下车后,上杉清重新坐上了轮椅,东文真希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他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就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生意的地方。 她脸微微一红,又强行压了下去,她相信上杉清不至于做出带她来逛风俗店这么离谱的事情。 在日本,风俗店是不违法的,但是***违法--不过,在这些黑帮经营的店里嘛...嘿嘿嘿。 钱给到位,你情我愿,法律也管不了那么宽。 出身极道的东文真希不会连这些都不懂,东文会本部旁的新宿歌舞伎町,就是无数男人醉死的温柔乡。 上野三石挺着腰站的笔直,和神澄一起,一左一右的为上杉清和东文真希撑伞。 东文真希推着上杉清,行走在因为暴雨而有些人烟稀疏的花月町街道上。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三四点种,因为雨天,天空是阴沉的,街边的风俗店和歌舞町有不少已经点亮了暧昧的霓虹灯,随处可见袖口露着刺青的大汉抱着肩聚在路口,目光锐利的扫视着来往的行人,这应该是花月组出来看场子的“舍弟”。 也有不少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小姐姐打着伞,画着精致的妆容,却神色疲惫的行走在路边,然后一头扎进了某间风俗店。 寻欢作乐的客人也不少见,即使是大雨,也不能浇灭男人心头的欲望,不过自从东文真希来到这条街上后,基本已经吸引住了所有男性的目光。 她本身长得就极美,一身樱色振袖也引人注目,在总领东文会后,神情中有带上了淡淡的威严,这些加在一起,很能激起男性的征服欲。 若不是身后一左一右的护法看上去很唬人,恐怕早就有上来搭讪的了。 有不少黑西服的雅库扎看到了这个很有回头率的组合,都神色各异,那种脑袋灵活的,拔腿就走,神色匆匆,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了。 走了半条街,东文真希还是没忍住,低声问道:“先生,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上杉清饶有兴趣的环视四周,这种地方他也是第一次来,还挺感兴趣的。 听到东文真希的问话,他随口答道:“嗯...” “我带你来看看,这尘世烟火。” 说罢他扭过头看着东文真希,若有所指道:“你给我的计划书里,要取缔的东西太多了。” “按那里面的标准,花月组应该算是被你放弃的那部分,他们做皮肉生意,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我来带你看看,如果你放弃花月组,这里会变成什么样。” 上杉清转头向上野三石耳语了几句,要了一包香烟,然后按了轮椅上一个按钮,带着晃眼银光的轮椅加快了前行的速度,东文真希也只好加快了脚步。 几秒种后,上杉清在一个路口停下,这里三五成堆的聚着一个雅库扎小团体。 领头的人高马大,满脸横肉,面相凶恶,小弟给他打着伞,他抽着烟,像是监视领地的野兽,看到上杉清与轮椅这种奇怪的组合冲他来了,他有些不解,但也没说什么。 直到上杉清出口问他话。 上杉清从递出烟,表情很和善,语气也很礼貌。 “这位大哥,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也许是上杉清好看的皮囊太具有欺骗性,也许是这位雅库扎觉得一个坐轮椅的少年,实在是没什么威胁性,他咧嘴笑了笑,虽然笑容也有些凶,但还是接过了上杉清递出的烟,顺手把抽完的烟屁股丢到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又抽出一根香烟点上。 吞吐了一个烟圈,这位雅库扎才粗重嗓子开口。 “小鬼,这里可不是你这种大少爷该来的地方。” “不要因为好奇就惹上不该惹的麻烦,我们这儿不对未成年人开放的。” “看在你的烟的份上,只是问一个问题的话,说吧。” 这个雅库扎很明显把上杉清当成了出来寻欢作乐的富家子弟,这种人他也不是没见过。 只不过这个小鬼背后带的侍女颜值有些惊人啊,在花月町这么久的时间,他还没见过比东文真希漂亮的女性。 上杉清语出惊人。 “嗯...那我就不客气了。” “如果你有一天不在极道中讨生活了,你会做什么?” 这个问题让领头的雅库扎身后几个小弟都勃然色变,眉头紧皱。 抽烟的首领倒是面色不改,只是随意的笑笑。 “这就是你的问题?” “听好了,小鬼,我会一直为花月组效力,直到我死了,或者变成了一个没用的残废。” 他深深的看了上杉清一眼,幽幽的叹了口气。 “小鬼,你不懂的。” “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十二岁就跟大哥出门砍人争地盘,我今年三十六岁,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啊...洗不白了。” “这一行就是这样,进来容易,出去难。” “所以...离我们远点,听明白了么?小鬼?” 这个雅库扎用词和语气有点无礼,但却不算个坏人,甚至在极道中算个脾气好的,可能是拿人手短,也没有骂骂咧咧的。 东文真希皱了皱眉头,不解的开口。 “所以,你为什么要混黑道?为了钱么?” “你身强力壮,做什么也能谋生啊,实在不行,去做点小生意,也比在极道中摸爬滚打,冒着随时受伤或者死掉的风险赚钱强吧!” 那高大的雅库扎抽着烟,看着东文真希的眼神有些不屑。 沉默的抽了两口烟,他冷哼了一声。 “小姑娘,你没有听懂我刚刚说的话么?” “这一行,进来容易,出去难啊!” “我早就赚到了我这辈子花的钱,可这又能怎么样呢?” 他猛然转头,朝一个小弟呼和了一声。 “喂,文吉,三郎那小子前几天让人砍了一根大拇指,握不了刀了,大哥不是说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回去自己某个营生么?” “他怎么样了,和这位大小姐说一说。” 被称为文吉的花月组舍弟阴沉着脸,狠狠的呸了一声,怒声道:“头儿,还能怎么样!” “三郎在东街开了家关东煮的摊子,结果三天内没一个人上门,大家都知道他混过黑帮,还被砍过手指头,路过他的摊子都对他指指点点,说的话难听到我都听不下去,更别说去照顾他的生意了!” “昨天,三木组的几个小子还去把三郎的摊子掀了!当初他们的大哥被三郎砍过一刀,这是来寻仇的,要不是我带人去得快,恐怕三郎得受点苦!” “大哥今天刚让我把三郎接回来,让他在本部干点杂活,发他一点薪水,总比出去遭人白眼强!” 这个舍弟说话滔滔不绝,语气有些愤愤不平,上杉清却古井无波。 平民歧视雅库扎,对其敬而远之,这是日本的社会现象,在他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 就算再怎么用冠冕堂皇的辞藻来修饰,黑帮就是汲取普通人的血汗为生的,有因就有果,这就是报应。 就像那个领头的雅库扎说的一样--这一行,进来容易,出去难,也没那么好做。 你平时收着人家的保护费,金盆洗手了还要人家不歧视你,这未免想的也太美了。 东文真希好看的秀眉蹙在了一起,双拳紧握,凝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上杉清轻笑了一声,也没说话,就让她自己思考。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带着几个黑西服雅库扎,神色匆忙而惶恐的疾行了过来,在看到东文真希和上杉清的脸之后,他面色一变,惊色更浓,一路小跑,来到两人身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同时口中大声问好。 “大小姐...不!会长!您好!” “我是花月组组头花月京,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您恕罪!” 花月京的额头几乎都能触到脚尖,额头有冷汗止不住的往下滚落,他偷偷的瞄了上杉清一眼,看到这个杀星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自己,心中更慌张了。 昨天晚上,花月京就在东文会本部的评定间。 他是亲眼看到上杉清带人杀了进来,刀下斩人无数,极道的大小干部,在他面前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话。 “大小姐怎么领着这个杀星来了...莫不是怪罪我没有提前站队,来兴师问罪了?” “不是吧!没站队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找上我!我最近也太倒霉了,今天要是能在那个杀星手下活下来,我一定要多去拜拜佛,去去晦气!” 花月京心中惊疑不定,而那个高大的雅库扎也惊呆了,他反应不慢,跟着自己的大哥也鞠了一躬,大声的问好。 东文真希正在出神,上杉清抬了抬手,示意花月京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花月京知道上杉清和自家大小姐关系非凡,自然从善如流的站直了身体,同时轻声问道。 “上杉大人,您和会长这次前来,是有什么要事么?花月组的本部就在前面,请进去说吧!” 上杉清摆了摆手,笑道:“不用了,花月组长别误会,我可是听说了,东文前辈很器重你,说你懂规矩,明进退,该赚的钱赚,不该赚的点滴不碰,是个有法度的人。” “所以,我带真希来看看,花月町到底是什么样的。” “如有打扰,还请勿怪啊。” 花月京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陪着笑道:“上杉大人谬赞了,这都是应该的,应该的,您想看什么,随便看。” 敲了敲轮椅的扶手,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在雨中回荡,也让东文真希回过神来。 上杉清口中问着花月京话,眼神却直直的与东文真希对视。 “花月组长,我是说假如。” “假如东文会不再庇护花月组,会有什么后果发生呢?” 花月京闻言大惊失色,甚至说话都有些破音了。 “啊?!!” “上杉大人,我们做错了什么吗?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是因为我去参加东文宇的评定了么?会长,请您听我解释,那并非我的本意,我当时只是想去敷衍过去罢了,当时和我想法差不多的组有不少--毕竟我们手底下还有一帮兄弟要吃饭,得罪了东文宇,我们这种弱小的组,随时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啊...” 他诉苦的话没说完,就被上杉清打断。 “我在问你问题,不是你在问我问题。” 他说这话的语气严厉了几分,花月京不敢违逆上杉清的意思,只好苦着脸,语气低沉。 “在东京的极道,像我们这种组,都是托庇在大型的极道麾下的。” “如果我们被东文会驱逐的话,应该很快就有九龙,或者关东联合的人上门吧,让我们臣服,上缴收益。” “不答应的话...恐怕就是武力手段,我们不可能与他们抗衡的。” “觉大人对我们很好,收益只让我们上缴两成,但九龙或者关东联合的人恐怕不会那么仁慈,恐怕至少也会要去一半...” “羊毛出在羊身上--上杉大人,您知道的,我们花月组虽然做些情色生意,但那讲究你情我愿,逼良为娼的事情我们是不做的,我们有这个底气,正是因为觉大人待我们宽厚,所以我们有余钱,不至于做哪些没有底限的事情。” “可如果这里被别的黑帮支配,如果每月达不到他们要的上缴标准的钱数,我们可就要遭罪了,手下的兄弟们过不好,店里的游女们也会苦不堪言的!” “说不定这份基业,就要丢在我手里了!” “上杉大人,请您向会长说说情吧!我们花月组对东文会并无二心啊!” 上杉清挥了挥手,示意花月京闭嘴,然后对着有些迷茫的东文真希开口。 “这种结果,你想看见么?” “你父亲真的是深谋远虑,为你留下了不少家底清白的组,花月组就是一个,但我没想到的是,那几个可堪大用的组,有不少在你的肃清清单上...” “真希,有光就有影,这世上,有些事,总归是要有人去做的。” “你不做,总有别人做,花月町城头变幻大王旗,但里面的买卖,不会变。” “你不管这里,独善其身,你想过这里的人会怎么样么?” “且不说那些极道中人会失去庇护,失去工作,失去经济来源。” “在风俗店工作的女性,有不少都是迫不得已,因为各种原因,欠下了巨额的债务,才沦落到这一步的。” “你让她们去打零工,她们一辈子也还不上债务,只会在穷困潦倒中死去,活的比一条狗都不如。” “这种事,我见得多了。” 上杉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声音凝重了几分。 “真希,你现在是一会之长,手下有无数人指望着你吃饭,你的一言一行,关系到很多人的切身利益,身家性命。” “所以,你做事之前,一定要谨慎考虑,思考周全后,再下决定。” “有些事做了,是没有后悔药吃的。” “就像这里,你如果放弃了花月组,这里被别的极道接管,发生了更加黑暗的事,那些游女被剥削,成为赚钱的工具,这就是你想看到的么?” “这份责任...谁来付呢?” “你是东文会的会长,但东文不是你一个人的东文。” “你...好好想想吧。” 东文真希明白了上杉清的意思,脸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先生...我太着急了,我会回去反省。” “不过...” 东文真希猛地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上杉清,眼眸中泛着奇异的色彩。 “先生懂得真多呢...” “先生是怎么知道,风俗店的小姐姐们都是迫不得已,因为各种原因,欠下了巨额的债务,才沦落到这一步的呢?” “您莫非常来这种地方么?” “嗯...杏子小姐知道这件事,可是会伤心的哦。” 这回轮到上杉清懵逼了。 他有些瞠目结舌,目光中全是茫然。 重点是...这个么? 第一百零一章 鱼上钩 下午五点多钟,天已经彻底的黑下来了,雨势小了一些,却完全没有停止的征兆。 荒川区,一处并不算热闹地脚的居酒屋内,靠窗的卡座,上杉清坐在轮椅上,面前是一份热气腾腾的牛肉丼,配菜有炸至金黄的天妇罗,一小碟煎饺,还有面善和蔼的老板赠送的一碟渍物。 那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叔老板还兼职厨子,看向上杉清的眼神里满是怜悯和同情,还有一丝丝的惋惜。 “多好的小伙子,怎么就残废了呢?” “就算这样,女朋友还是不离不弃的照顾他,真是感人啊!” 这是上杉清从老板的眼神中读出来的东西,他懒得分辨,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望着窗外的雨出神。 对面坐的是东文真希,面前是一杯冰激凌。 这家居酒屋出售的菜色可真够杂的,卖啤酒饮料的居酒屋上杉清见过,买冰激凌的可实属罕见。 一下午的时间,上杉清领着东文真希逛了逛花月组的地盘,还有附近几个隶属与东文会的极道组织的地界,东文大小姐还是第一次见到最底层的雅库扎的生活坏境。 有的可怜,有的可恨。 他们从港区一直转悠到了荒川区,横跨了半个东京,到了饭点,上杉清便提出先找个地方垫垫肚子。 他最近食量大增,在饭桶这方面,几乎可以赶超上泉凛了。 这点东西不过是开开胃,家里杏子还给他准备的丰盛晚餐。 下雨天,居酒屋的生意一般般,客人没有多少,只有零散的几桌客人在用餐,比较显眼的是两桌年轻人--他们一个个打扮的有些特立独行,有些像不良,反正应该不是正经黑帮。 正规的黑帮可不会奇装异服,让老大看到是会挨骂的,除非实力突出能力出众,否则乖乖的穿黑西服,留个寸头就完事了。 上杉清尝了尝面前的牛肉丼,暗暗点了点头。 味道一般般,不过用料不错,肉质很靠谱,跟价钱比起来,是良心店家了。 他抬头看到东文真希心不在焉的摆弄着面前的冰激凌,随口问道:“在想什么?真希,你有点心神不宁啊。” 东文真希其实还处于今天下午的见闻带来的冲击中,她以前一直觉得,黑帮就是坏的,就是应该被废除的,东文会应该变革,应该沐浴在阳光下,成为正规的企业会社。 可今天的所见所闻和上杉清说的话,却让她感触良多。 不光是她,很多人都是身不由已的。 身为首领,要背负起属下的身家性命。 这都是逆耳忠言。 不过她不想让上杉清看到自己原本天真的一面,她认真的歪头想了想,罕见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我在想先生和风俗店小姐姐的事情。” 上杉清一口饭卡在喉咙,差点没噎死他。 下午的时候随便糊弄过去了,合着没完了是吧。 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明明有的时候非常健忘,有的时候却对某些事情揪着不放。 他放下了勺子抬起的眸中有些无奈。 擦了擦嘴,上杉清叹了口气。 “好吧,跟你说说也无妨,也不是什么有新意的故事。” “你知道的,我之前住在荒川,很便宜的公寓,住户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之前我对门就住了一位从事...这种行业的女性。” “九州人,欠了钱,来东京淘金的,结果追债的人不依不饶,父亲公司破产,欠下巨额的债务,母亲三番五次的自杀未遂,在医院躺着,医药费又是一笔负担,还有个上国中的妹妹,要她一个人养。” 上杉清表情有些沉重。 “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子,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又是怎么背负起这些的呢?” “白天去打好几份工,晚上要去陪酒,赚来的钱除了还债,所剩无几,一家人拮据度日。” “在歌舞伎町的工作,占她所有收入的大头。” “如果她失去了风俗店的工作...她和她的家人怎么办,就活该饿死吗?” 上杉清的问话,让东文真希无话可说。 沉默了良久,她才轻轻的问了句话。 “后来呢?” 上杉清摩挲着轮椅的扶手,眼眸中满是回忆的神色。 “后来?后来她搬走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挺佩服她的,虽然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可惜我当时是个穷鬼,也帮不了她什么。” “大概半年前吧,因为她的工作性质,那座公寓里有些下九流的混混经常对她动手动脚,嘴上花花的,有一天,他们堵住了那个女孩,污言秽语变本加厉。” “那勉强的赔笑,满脸的委屈,我实在是看不下去。” “我动了手,把那些混混教训了一顿,下手有些重,可能吓到她了,不过她还是很礼貌的向我道谢,给我送了谢礼--一些不值钱的和果子,但心意我领了。” “后来也许是怕那些混混记仇,来找她的麻烦吧,没过多久,她们就搬家了。” 上杉清转过了头,与东文真希对视着。 “这种人,太多了。” “真希,有很多人,仅仅是活在这个世上,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所以,他们不应该再被鬼神视为猎物,随时可能丢了性命,理由就是被选为了祭品--这太荒唐了。” “...” “抱歉,我有些失态,跑题了。” 东文真希抿了抿嘴唇,秀眉紧蹙,低声道:“先生,我可以帮她的...” 上杉清哂笑一声,摇了摇头。 “你帮不过来的,这种人茫茫多,东文会又不是慈善组织,我们可是黑帮...” “好了,只是一些过去的旧事罢了,我看你这么好奇,就说给你听听,吃饭吧,一会儿你回去好好想想,东文会下一步的规划到底该怎么办。” 上杉清收敛了眼神,专注的对付起了面前的食物。 就在此时,嘈杂声在店里响起。 东文真希转头看去,不远处的两桌不良少年似乎吵起来了。 两帮人针锋相对,大声呼喝着,推推搡搡的,眼看就是要动手的样子。 奇怪的是,许多食客对此视而不见,仿佛司空见惯。 一转眼的功夫,两帮不良少年就扭打在了一起,碗筷桌椅噼噼啪啪的摔了不少。 东文真希皱了皱眉,就想起身去阻止他们。 然后,她就被上杉清按着肩膀坐下了。 少女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盯着上杉清,上杉清却只是斜眼瞥了瞥。 “我说的话你总是记不住啊...我和小姐姐的故事你倒是惦记的清清楚楚。” “我说了,做事前多考虑考虑。” “这条街也是东文会管的,那两帮不良也给东文会纳贡,这条街是他们的地盘,现在看来...似乎他们有些不和。” “算了,那不重要,你看看老板的表情。” 东文真希闻言,立刻转头看向了胖乎乎的中年居酒屋老板。 她有些惊讶的挑了挑眉。 老板的脸上有些无奈,却并没有什么紧张的神色,反而在一旁大声,似乎在劝架。 胖老板的劝架没什么效果,很快,这两帮不良就分出了胜负。 赢得一伙,首领是个黄毛,他们今天人多,对面的不是他们的对手,被打了个惨。 “文太,你这家伙,我让你嚣张!” 黄毛骂骂咧咧的,拳脚挺利索,不太像经过系统训练,但应该是个街头斗殴的好手,他的对手嘴角挨了一拳,都出血了。 见到这种状况,胖老板心一横,猛地挥舞着手臂,插入到了战场,拦住了想要痛打落水狗的黄毛,大声喊道:“好了好了!阿蛇,你还让不让我做生意了。” 黄毛被胖老板抱住,象征性的挣脱了几下,倒也没有不分青红皂白的连他一起揍了。 与此同时,胖老板转头对趴在地上的文太使了个眼色,小声道:“快,快走,后门开着。” 地上的不良动作麻利的翻身起来,狠狠的看了黄毛一眼,招呼着小弟战术性撤退了。 随即,黄毛不良团体爆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又继续坐了回去,还分出了几个人收拾着摔在地上的碗筷桌椅。 黄毛大大咧咧的对胖老板挥了挥手。 “三井大叔,你总是偏帮文太那小子,算了,今天我给你面子--打坏了的餐具算在餐费里就好了,再来一扎啤酒!” 胖老板无奈的摇了摇头,回到柜台打了一扎啤酒,送到了黄毛的桌位,无奈的叹道:“好好好,这一扎算我送你的,谢谢你给我面子--阿蛇啊,你和文太住一条街,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何必闹着么僵呢?” 黄毛不以为意的挥挥手。 “嗨,三井大叔你不懂,快去忙你的吧。” 胖老板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也没多说,去忙自己的生意去了。 这一切仿佛就只是一个小插曲。 上杉清看东文真希一脸的若有所思,几口扫荡干净了面前的食物,挥了挥手。 “老板,结账。” 胖老板脸上挂上了笑容,快步走了过来,算了算价格。 “承惠一千二百円。” 这真的挺便宜,上杉清痛快的掏钱,顺便像是闲聊一样,努了努嘴。 “老板,那些客人是怎么回事?” 胖老板是个健谈的人,苦笑的打开了话匣子。 “哦,你是说阿蛇和文太么?哎,他们都是住这条街上的孩子,我是看着他们长大的。” “当初明明是很好的朋友,不知道为什么,某一天就突然闹掰了,叫嚣着这条街只能由一个人罩,结果天天打架...唉...” “不过,两个人都是好孩子,之前这里是生田组的地盘,据说是隶属于九龙源会的大黑帮,天天来收高额的保护费,阿蛇和文太领人把生田组赶走了,然后找了靠山,好像是个叫东文会的组,只是象征性的收我们一点保护费,还帮我们赶走那些来惹事的人,帮了大家不少忙呢。” “客人,不要看他们很可怕的样子,其实都是不错的人,阿蛇家里经营街头的汽修店,文太家在街尾开杂货店的,多少年的老邻居了,他们不是那些讨厌的雅库扎。” 看到东文真希一脸的若有所思,上杉清没有多聊的兴致,含蓄的笑了笑,付过账后,就被东文真希推着,走了出去。 “好了,我要回协会了,你也回去吧,明天开始,我陪你走走东文会的地界。” “用眼去看,用心去聆听,用大脑思考。” “对错是非,黑白阴阳,自己判断。” 上杉清挺苦口婆心的,现在的东文真希,虽然已经摆脱了一些雏鸟的稚嫩,但还是有些天真。 也不到这份天真完全的被俗世洗净,对她来说是好是坏。 但这世上,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上杉清本人的三观,未必有多正确,他只是将自己的意见说出来,听不听得进去,未来的路怎么走,还是要东文真希自己决定。 第二天,上杉清上午去百闻馆蹭了会儿书看,下午如约的和东文真希巡视东文会的地盘,时间过得很快,晚上,他们又去了同一家居酒屋,随意的吃了点东西。 上杉清似乎很中意这里的牛肉丼。 然后,他们又看了场好戏。 昨天打赢了的黄毛被文太带人堵了,这次他们人少,被一顿好揍,最后的亏又是老板出手,拦住了架。 “阿蛇,后门开着呢,快走快走!” “文太!住手!” 与昨天差不多的剧情,只不过今天从后门落荒而逃的,是昨天赢了的黄毛。 上杉清没有在意这场闹剧,反而若有所思的盯着居酒屋的门口,时不时看着半掩的门,脸上经常浮现思索的表情。 一夜过去,第三天的傍晚,同样的居酒屋。 胖老板已经和上杉清混熟了,看他来了,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就连牛肉丼里的牛肉也比以前多了几片,这已经是熟客的待遇了。 今天黄毛和文太一伙人都没在这里吃饭聚会,店里有些空旷,只有上杉清一桌客人。 饭吃到一半,上杉清余光瞥见了门口的人影,眯起了眼,嘴中念念有词。 “哈...果然是这里。” “芥川和优一的情报还是挺准的,也不枉我等了这么多天。” 东文真希顺着上杉清的目光看向门口,映入眼帘的是一水的板寸黑西装,标准的黑帮雅库扎打扮。 领头的人带着墨镜,袖口露着大片的纹身,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进来明显不是吃饭的,冲着胖老板就直接去了。 “哟,三井老头,还记得我么?” 墨镜男说话的声音很大很放肆,大马金刀的拖了个椅子坐下,身后一排小弟站着,倒是架子挺大。 胖老板见到这人,脸色变了一变,陪着笑小跑出来,声音有些勉强。 “生田桑,真是好久不见,难得您大驾光临,随便点,这一顿我请。” 被称为生田的墨镜男阴森的笑了笑,很没有公德心的往地上吐了口痰,清了清嗓子,语气满是讥讽。 “怎么,把我当成乞丐了?” “难道我是来你这儿要饭的流浪汉?” “三井,你少给我打马虎眼,从现在起,这条街重新归我们生田组管,保护费还是以前的数目,先交三个月的!” “要是不交的话...你知道下场的。” 胖老板一脸的为难,压低着声音道:“生田桑...可是我已经给东文会交过保护费了啊...” 墨镜男生田听了这话,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的都玩不起腰,等他的笑声渐歇,狠辣的表情很快攀上了脸庞。 他猛地站起身来,一巴掌打在了胖老板的脸上,生生把他打退了几米,扶着柜台才没摔倒,鼻子和嘴角都有血液涌了出来。 “什么东文会,一帮小鬼,找了靠山,只不过赢了我们一次,就敢这么嚣张?自称是东文会的人?” “我告诉你,我这次回来,就是找那帮小鬼算账的!” “东文会现在乱着呢,自顾不暇,还会有空管你们这些小鱼小虾?!” “三井,今天你交不出钱,我就好好伺候伺候你,权当杀鸡儆猴,让他们看看得罪我们生田组的下场。” 这才是绝大多数雅库扎的生存方式。 不讲理,蛮横,靠拳头说话,靠压榨平民为生,同情心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这种人,也正是东文真希最痛恨的。 少女长身而起,想要做点什么,却又被上杉清按住了。 上杉清眼尖,那些雅库扎刚进门的时候,他就看到有几个眼熟的不良在门口探头探脑,有一个撒腿就跑,是去报信了。 “真希,稍安勿躁,这事有人管。” “鱼好不容易上钩了,别让你吓跑了。” 东文真希有些不明所以,但她内心深处是无条件相信上杉清的。 于是,她缓缓的坐下。 不多时,砰的一声,居酒屋的大门被粗暴的推开。 大批的不良成群涌了进来,领头的是上杉清曾经见过的黄毛和文太。 墨镜男生田明显是有备而来,在人数上并不处于下风,有些雅库扎腰间鼓鼓囊囊的,可能还带着武器。 他看到这群不良冲了进来,一脸的畅意笑容,是大仇即将得报的表情。 胖老板捂着肿了半边的脸,有些痛苦的大喊:“喂,阿蛇,文太,快走!去报警!” 他这话没人搭理。 文太和黄毛脸上都有伤,都是出自对方之手,可现在,他们却站在了统一战线。 文太阴恻恻的笑了一声,怒道:“走什么走,走了留你在这里挨揍么?去把大门关了!” 他一声令下,有几个小弟听话的关上了居酒屋的大门。 黄毛也不甘示弱的踏前了一步,面对着人数不少的半寸黑西服,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半点示弱的意思。 “好啊...手下败将们又回来了,还敢动手打人?” “艹!” “...” “三井大叔!今晚,你家的后门,不用开了!” 话音未落,这个黄毛小子利箭般的蹿了出去,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在了墨镜男的肚子上,将他踢飞了老远,撞到了一片桌椅。 雅库扎们都没反应过来。 他视那些黑西服如若无物,根本没在怕的。 等生田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已经一脸狰狞,头破血流。 然后,混战爆发了。 热血上头的不良和居心叵测的雅库扎在居酒屋里打了起来,一片鸡飞狗跳。 迎着东文真希问询的眼神,上杉清微微笑了笑。 “他们是生田组,隶属于...源会。” “源龙海的手下。” “我跟源会有仇,我也答应过刘龙人,要帮他干掉源龙海和善信吉龙。” “宣战,是需要一个借口的。” 上杉清将目光投向了愤怒咆哮着的墨镜男。 “东文会经历了变故,肯定有满怀野心之人想来试探试探,有没有油水可以捞。” “再加上我受伤的消息传了出去,天天坐轮椅也被不少人看见...” “有人会按捺不住的。” “优一给过我情报,说源龙海对于荒川区东文会的几条街有些觊觎之意,最近蠢蠢欲动。” “那是个脑子里只有钱的蠢货。” “他们想要动手,肯定选个最弱的地界试探,看看东文会的反应。” “如果踢到铁板,就认怂,如果欺负到软柿子,就扩大战果--传统的黑帮生存法则。” “喏,就是这里了。” 上杉清转动了轮椅,正对着一片混乱的战场,眼中的笑意意味深长。 “真希,有鱼上钩了...” 第一百零二章 了却恩怨 战局有些焦灼,这些不良身手不错,那些雅库扎也不都是炮灰,两帮人打得有来有回的。 不过继续打下去,这家店恐怕要遭殃了。 上杉清敲了敲轮椅的扶手,悠悠道:“差不多是时候,毕竟那些不良也挂的东文会的名头,让人知道了东文家的大小姐看着自家人被欺负,不太好。” “门关好了,鱼跑不掉。” “真希...你去。” 他淡淡的交代了一句,东文真希早就坐不住了。 东文的大小姐现在和当初也截然不同了,继承了变革者之魂,东文真希也同样继承了坂本龙马最擅长的北辰一刀流剑术。 逆刃船中她向来是随身带着的。 少女一身樱色振袖飞舞,如同一只翩然的蝶,手中锋刃出鞘,脚步进退间,避开了那些雅库扎的无差别攻击,顺手就撩到了一片。 屋里的雅库扎,一共不到二十人罢了。 超凡者的战力跟普通人比起来,差距太大了,这简直就是在欺负人。 正在和黄毛打得不可开交的生田就是下一个被欺负的。 东文真希就是冲他去的。 袖手一推,船中一击迅雷般的直劈,径直的命中了生田的后心,他吃痛惨叫一声,半跪在了地上。 船中架上了他的脖子。 感受着脖颈处传来的阵阵凉意,生田惊慌失措的抬头,对上了东文真希沉静的眼眸。 随即,上杉清悠然的驱动着轮椅,挪了过去。 他俯下身,将周围人或是惊愕,或是愤怒的眼神视而不见,只是淡然的开口。 “生田桑,对吧?” “知道我是谁么?” 生田的眼神就告诉了上杉清答案,他明显不认识上杉清。 也对,东文一役,上杉清的名头在极道中算是响彻,但也不是一个小炮灰组织的首领都能认得他的。 于是,他换了个问法,指了指东文真希。 “那你认得她么?” 生田的眼神也有些茫然,不过他看到了樱色振袖上的东文家纹。 震惊的神色不由自主的浮现,惊讶的话脱口而出。 “东文家纹...你们是东文会的人。” 上杉清举重若轻的气势,让围过来的不良和黑西服都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他语气轻飘飘的,眼神却有些深邃。 “啊,那就自我介绍一下,她是东文真希,我嘛...我叫上杉清。” “东文家的变革者和剑鬼!!” 这话让上杉清皱了皱眉头。 “剑鬼啊...” “真是有些无聊又中二的绰号。” 他叹了口气,突然没了聊天的兴致。 “我问,你答。” “源龙海让你来这儿滋事的?” 生田知道自己这会撞上的茬硬到能扎死他,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他这种层次的人,不知道超凡者界面发生的事。 但东文会的少年剑士,率众攻入东文会本部,肃清叛逆,亲手斩杀东文宇,这种传说已经在极道中流传开来了。 就是眼前人! 上杉清努了努嘴,向东文真希递了个眼色。 于是,船中带刃的一面,深入了生田的皮肤,瞬间就血流如注。 鲜血流逝带来的冷意让生田头皮发麻-人总是怕死的。 他咬了咬牙,点了点头。 “是...是源大人让我们来收回被东文会夺走的几条街!” “我们...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上杉清要的就是这句话。 他摆了摆手,示意东文真希放下船中。 和颜悦色的点了点头,上杉清心情看上去不错。 “可以,你挺痛快的,那我也不为难你。” 上杉清环视了一圈,眼神诛心夺魄般的锐利,与他对视的雅库扎纷纷低下头去。 “你这些臭鱼烂虾,我也留他们一条命。” “你回去给源龙海带个话。” “东京都极道御三家,想向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和气生财。” “既然他源会对东文会先下手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听好了,从今天起,东文会和源会正式宣战--我一定会砍了他的脑袋,送他去见他那个短命的弟弟。” “听明白了么?” 生田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形势比人强,这位东文家的大小姐强的跟鬼一样,那位名副其实的剑鬼还没出手,就自己带这些人,完全不够看。 大人物的事情,让大人物解决,他这种小人物,跑腿传个话就是极限了。 忙不迭的点头,被上杉清驱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生田站了起来,带着手下拔腿就跑。 等他们出了居酒屋的大门,上杉清看着胖老板肿了半边的脸,才如梦初醒,向东文真希问道:“啊,我把他打人这茬忘了。” “...” “回去报信,应该用不着手臂吧?” “他是那只手打得这位老板来着?” 东文真希面不改色的接道:“右手。” 上杉清了然的点了点头,提高了音量。 “听到了?神澄,我要他留下右手。” 话音未落,负手站在居酒屋门外,和上野三石一起站岗的神澄眼神一变,有些凶戾的气息弥漫开来。 腰间妙法村正一瞬出鞘,片刻便归。 跑出数十米远的生田身形一滞,一道红线在胳膊上裂开,一条右臂整齐的被切了下来。 他大叫了一声,痛的流出了眼泪,也不敢回头,弯腰捡起了断手,掉头就跑,狼狈极了。 上杉清拍了拍手,饶有兴趣的转头看着东文真希。 “呵,我以为你会阻止我的,毕竟按你以前的理念,这人罪不至此。” 东文真希抿嘴露出了一个不显眼的笑容。 “先生,他是敌人,这里的是朋友,我不至于连这点都分不清。” 上杉清满意的微微颔首,嘱咐道:“那这里的善后事宜你处理一下,我有点事,先回去了。” “这几天下来,东文会的地盘我们也转了一个圈,接下来怎么办,你应该心里有数。” “加油吧,真希。” “不要怕出事,我会帮你兜着的,毕竟...现在我和东文会,可是难以分割了呀...”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东文真希俏脸一红,继而坚定的点了点头。 上杉清没再啰嗦,顶着不良们崇拜和忌惮的目光,操控着轮椅,在上野三石的陪同下,扬长而去。 半个小时之后,荒川区,一条偏僻的小巷。 上野三石打着伞,上杉清在伞下眯着眼打盹儿。 引擎的轰鸣由远及近,十几秒后,车在巷口停下,一道修长的身影就踱步进了小巷。 上杉清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睁开了眼。 “哟,刘,来的挺快嘛。” 来的正是九龙的少主刘龙人。 刘龙人耸了耸肩,惜字如金道:“你找我,肯定有事,不必客气,说吧。” 上杉清微微点头,开门见山。 “我有事跟你说,电话里说不安全。” “...” “我今晚要去砍了源龙海,你做好准备,接手源会的遗产,别让别人摘了桃子。” 刘龙人剑眉一挑,目露讶色。 “你...?” “你不是受伤了?” 上杉清展颜一笑,轻松的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痛快的伸了个懒腰。 “虽然运动一会儿还有些疼,但是已经没有大碍了。” “东京极道都知道我受了伤,源龙海正好对我疏于防备,我今晚抓住了他的小辫子,已经代表东文会跟他宣战了。” “事不宜迟,夜长梦多。” “我知会你一声,让你有个准备。” 刘龙人默默的点了点头,开口道:“行,我陪你去,要多少人手?” 上杉清连连摇头,并没答应。 “开什么玩笑,你去了还要我做什么。” “你不是说了,九龙组不能容忍同门相残么,你别被人抓着由头打下来。” “你啊,今晚就高调一点,在公众场所露个面,权当不在场的证明,这活儿,我去干就行。” “你放心,我查清楚了,源会没什么超凡者,你的人手我不需要,我摸进去,直接宰了他也不花什么功夫。” 刘龙人皱了皱眉,不太放心的说道:“你的实力我自然知道,但是斩杀那么多的凡人,你就不怕沉沦么?” 上杉清神秘的笑了笑。 “哈,我也不是孤家寡人了啊...” “没必要什么都亲自动手嘛。” 看上杉清信心十足,刘龙人也没有反对的理由,这本来就是他们的约定。 “那就多谢了,我先回去。” 上杉清一挥手,算是告别。 “谢什么,你替我挡下善信会的人,我也没跟你道谢啊。” “这是说好的事情,我这人优点不多,讲信用,算一个!” 夜色已深,大雨未息,不见月色。 夜黑风高暴雨,完美的杀人夜。 上杉清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个祭典上用的狐狸脸儿面具,戴在了脸上,和他的一双狐狸眼儿真是相得益彰。 他慢悠悠的,像是遛弯一样,走到了一栋独门大院门前,仰头看着门上的标志,砸了咂嘴,左手下意识的抚上了右手小臂上鬼面刺青。 有几个看门的黑衣人,正打算来驱离上杉清,结果没走几步,就被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青衣人从身后突袭制住,随后干净利落的被绞首,晕死了过去。 这是上杉清向李扶摇借的人,他本来想动用一些收藏品协会的人手,结果芥川龙之介手底下的人不太精通暗杀,干活的动静太大,不太适合今晚的工作,反而是太岁帮的青衣众,在叶三的调教下,算是全才,可堪大用。 这不,源会本部的守门人,也算是黑帮中的精锐了,不声不响的就被铲掉。 上杉清毫不犹豫的踏门而入。 源会本部的深处,生田捂着缠着绷带,已经做过简单处理的手臂伤口,面如死灰的跪坐在源龙海之前。 源龙海本来就阴沉的脸,变的更加难看了。 “宣战?他真是这么说的?” “...” “他一个坐轮椅的残废,凭什么说这种大话,四分五裂的东文会,为什么敢和九龙叫板?!” “哼,现在的东文会和九龙组起正面冲突,输的一定是东文!” “你先下去吧!去治治伤,看看能不能接回来。” 源龙海倒是没有拿手下撒气,生田如逢大赦,灰溜溜的退了出去。 源龙海坐在日式房间的蒲团上,眉头紧锁,思虑着对策,咬牙切齿的念着上杉清的名字。 他不想,也不敢跟东文会彻底翻脸,一个源会,代表不了九龙组。 在他念到第三遍的时候,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开门声打扰了他的思维。 他头也不抬,有些愤然的说道:“不是让你去治伤么?还回来干什么?” 他下意识的以为生田又回来了,态度变得恶劣了几分。 源龙海本来就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直到明晃晃的刀光晃得他眯起了眼,他才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 猛地抬头,入目的是带着狐狸脸儿面具的少年轻笑的脸。 他看不真切面具下的容貌,但是根据身上的打扮,气质,还有手中的剑。 一个人名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上杉清!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出口,他才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冷汗密密麻麻的沁满了额头。 “你想干什么!” 这话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色厉内荏。 上杉清咧嘴一笑,理所当然的开口。 “源会长真是说笑了,我当然是来报仇的。” “想喂我吃枪子,还烧了我的家,您该不会以为我转眼就忘了吧?” “我这个人啊,心眼小,记仇!” 他挥了挥手中的剑,笑容变得越来越充斥着恶意。 “我说过,源会长。” “东京都最近乱的很,夜路黑,难走...” “今天算你倒霉!撞了鬼,要丢命了!” 源龙海面皮一跳,毫不犹豫的从腰间掏出手枪,砰砰砰三声枪响。 上杉清手中的鬼切微微一动,也是三道雪亮的刀光斩出。 以他的身体素质和反应速度,普通手枪的子弹,不难拦下来。 火药味似乎是挥剑的预兆。 随即,他进步上前,轻巧的一击袈裟斩,源龙海拿枪的手臂被齐根斩落。 上杉清的衣衫上沾染了点点血迹,他却根本不在乎。 弯腰捡起了源龙海的手枪,上杉清歪了歪头,很正经的对源龙海说道:“源会长,我这个人,讲道理,别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 “你让人打了我一枪,还烧了我的家。” “我还你一枪,然后也烧了你的老巢。” “我们这就算扯平了,恩怨两清,童叟无欺。” “你看如何啊?” 没等有些惊慌的源龙海说话,上杉清一弯腰,手枪顶到了源龙海的嘴里,直直的摁下了扳机。 子弹从后脑贯穿出来,红的白的流了一地,难闻的味道蔓延开来。 随后,一阵汽油味把血腥味给压了下来。 上杉清把手枪一丢,收起了鬼切,甩了甩手,信步走出了屋子。 门外,数十位幽灵般的青衣人肃然而立,他们中有不少人手持着油桶,正在往四周的建筑上泼洒汽油。 有些索然无味的叹了一声,上杉清轻声吩咐了一句。 “烧了吧,这里是独门独院,又下雨,火势蔓延不开,应该不会波及到他人。” “让整个东京都看看,对我,对东文会出手的下场吧...” 上杉清背着手,眼眸微抬,看向了深沉的夜色,眼中狠戾的光芒一闪而过。 他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 师父说过,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须功毕一役。 他现在已经和极道搅和在一起了,虽然有收藏品协会和不少盟友作为后盾,但后续的麻烦,肯定不会少。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人怕他。 极道中,最重要的,是敬畏。 弱肉强食的法则,体现的淋漓尽致。 而且,他和源龙海本来就有仇。 杀身破门之仇。 此仇不报,怨气难消。 火光冲天而起,上杉清与雨中离去。 今夜,偿还因果,了却恩怨! 第一章 委托 今天又是周五。 下午三四点钟,应该是下午茶的时间。 上杉清确实在喝茶,不过不是红茶,是...凉茶。 他最近基本赖在百闻馆里不走了,他发现,李扶摇简直是百科全书,比什么搜索引擎好用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搜索引擎不会告诉他平安时期纵横天下的妖王有那几位,不会告诉他逢魔之刻引起的梦镜潮汐波动,不会告诉他有多少恶鬼曾披上神袍,又有多少神明已堕为恶鬼。 当少女托着腮,轻描淡写的说出许多史书上都没有提及的秘辛之时,上杉清总会觉得三观一次又一次的受到了冲击。 今天也不例外,百闻馆的门开了一半,屋外斜风细雨,不见夕阳。 啜饮了一口提神醒脑的茶,上杉清有些百无聊赖的倚在轮椅的背上。 从上周末到这周五,可能是他两世加起来最悠闲的几天。 悠闲到他都快懈怠了。 上个周的这个时候,他和东文真希第一次见面,与大江山的鬼族手中将其救下。 而现在,他说的话已经在东文会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了。 命运和生活,都是很奇妙的东西。 李扶摇还是搬着椅子,坐在上杉清的旁边,慵懒的蜷缩在宽大的椅子中,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看着手中的书--上杉清不知道那是什么书,上面的文字他不认识。 两人间的气氛很和谐,甚至透着几分温馨。 就在他以为今天也会在平静中度过的时候,有些熟悉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上杉清皱了皱眉头,轻咳了一声,装作随意道:“扶摇,有些冷,关上门吧,最好锁上。” “好不容易偷几天懒,可别有不速之客来扰我清闲。” 李扶摇挑了挑秀眉,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调笑意味的笑容,虽然准备站起身去关门,不过动作却很慢。 然后,就听到了屋外的脚步声骤然加快,紧接着,一根墨玉手杖就先映入了上杉清的眼帘。 “我说,上杉君,你这指桑骂槐的,我可听得懂。” 芥川龙之介苦笑着象征性敲了敲门,踱步而入,微微颔首跟李扶摇打了个招呼,就把目光投向了上杉清。 “也亏你能坐的住,东京都的极道都乱成一锅粥了。” 上杉清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极道乱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是指昨天真希开始精简东文会的事情么?我看过了,被肃清的都是些鸡肋和毒瘤,有害无益,早早丢了是好事。” 芥川龙之介拍了拍大衣上并不存在的雨水,虚着眼,摇了摇头。 “我在说什么,你不知道么?” “我是在说,九龙源会会长源龙海昨日深夜被枪杀在本部,源会化为一片火海这件事。” 上杉清连眼皮都没抬,看着青花瓷的茶杯,仿佛能看出花来一样。 “喔,那可真是大快人心哟,善恶终有报,公道在人间,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他这话的语气是没有丝毫欺负的棒读,简直是将不在乎这三个字写在脸上。 芥川龙之介心中的无奈之意更浓。 难道收藏品协会的收藏家...就不能有个正常人么! “...” “算了算了,随便你吧。” “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九龙组总会长九世龙心称病不出,源龙海的家底被刘会火速接手了,善信吉龙在九龙评定上借此发难跟刘龙人针锋相对,结果被那位九龙少主罗列出了源龙海的罪状--他本来就不干净,如此反击之后,善信吉龙暂时拿刘龙人没办法,九龙组的局势渐渐稳定了下来。” “不过,善信吉龙居所的防卫加强了许多,应该是防着你呢。” 上杉清木然的点点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而是下了逐客令。 “嗯,我知道了,传话辛苦了,没什么事你就先去忙吧,别挡着我看雨景。” 芥川龙之介有种错觉,上杉清跟他说话的语气,已经跟工藤优一越来越像了。 他可不能这么走了,连忙开口。 “不,还有一件事。” “上杉君,你也休息一个周了,帮我做点事怎么样?” “这雨已经下了一个星期了,你不觉得...有点奇怪么?” 这话稍微提起了一些上杉清的兴致。 “哦?你的意思是...这场雨,有猫腻?” 芥川龙之介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文件夹,点了点头。 “有猫腻,猫腻还不小--东京此前从没有在这个季节有过这么大的连绵不绝的雨势。” “事有反常必为妖。” “七天的大雨,已经快要达到东京排水系统的极限了,现在东京各个区都积存了程度不一的积水,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普通人的工作学习,政府很着急。” “这种程度的雨,那些人工停雨技术根本不管用,不过公务员也不全是笨蛋,他们找到了平安京东京分部的阴阳师,想让他们把这场雨停了。” 阴阳师最早的本职工作,就是天文立法,占卜祭祀,对于那些有真本事的修行者,求个雨,唤个风是老本行,随手为之的事情。 上杉清看了一眼屋外不见小的雨势,幸灾乐祸的笑了笑。 “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芥川龙之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也不能说完全失败...” “你没发现今天的雨势小了一些么?” 上杉清伸长了脖子看了看没完,干脆的摇了摇头。 “没感觉,我觉得没什么变化。” “问题就在这里。” 芥川龙之介脸上也浮现了一丝疑虑。 “东京二十三区,别的区的雨势都有不同程度的缓歇,只有荒川区,依旧是暴雨如瀑。” “那些阴阳师都和见了鬼一样,不禁丢了面子,都有些怀疑人生了。” “可以解决区域级的精英阴阳师亲自出手,设坛画符,引动风雨,结果无功而返。” “他们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有鬼神作祟。” “虽然有几分推脱责任的意味,但我觉得他们说的有些道理,这样的话,事情性质就变了。” “政府负责跟超凡组织接洽的负责人挺干脆的向我们发起了委托,让我们解决这件事。” “他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上杉君,这场雨下的荒川主流的水位线都上涨了不少--如果这雨再下一段时间,荒川决堤,整个东京恐怕都要被淹了。” “新选组不擅长做这种事,阴阳师又碰了壁,政府找到了我们,想让我们处理这件事。” “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 上杉清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我爱莫能助啊,芥川,我受了伤,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动就全身疼,实在干不了这个活,你去找优一吧,他脑子活络,随便推理推理,就把这事解决了。” 他只是想出言挤兑挤兑芥川龙之介,当初这位芥川君可是得罪过他,他这人心眼不大,逮着机会就想报复一下。 若是芥川龙之介真没办法,这事他肯定会管的。 毕竟收藏品协会在夜战东文一役中,是切实的站在他身后的,芥川龙之介敢冒着风险,来梦镜为他助战,这份情他领。 芥川龙之介幽幽的叹了口气,并不意外上杉清的回答。 “好吧好吧,确实是我欠考虑了,大战过后,你休息几天也是应该的事。” “工藤最近和他的那个女朋友打得火热,太宰又去花天酒地,我最近忙着检测东京都还有没有大江山鬼王的信徒,实在是找不到能处理这件事的人了。” “我回去问问调查员里有没有敢接受这个任务的人吧,如果没有,我就把这个委托推给别的超凡者组织,希望他们能搞定。” “就是可惜这三千万的佣金了...那些政府的吝啬鬼难得的大方一次,以往他们可都扣得令人发指,恨不得白嫖我们的超凡战力。” 上杉清的动作顿了一顿。 “等等!” 芥川龙之介转身离去的动作被上杉清喝止。 坐在轮椅上的上杉清眼珠一转,沉思片刻,突然问道:“我记得我当初签的合同里有提过,如果完成协会的任务,除了【业绩】,还能获得佣金的抽成?” “比例是多少来着?” 芥川龙之介立马会意,口中飞快的回答。 “调查员是百分之十,收藏家是百分之二十,如果是你的话...我给你百分之三十。” “协会的账是我管的,我说多少就是多少。” “...” “三千万的百分之三十啊...” 上杉清摸了摸下巴,突然利索的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一把夺过了芥川龙之介手里的文件夹,随手翻看了起来。 这里有政府提供的一些情报,还有芥川龙之介简单的调查结果。 “是这样啊...” “你怀疑有鬼神的信徒在准备仪式,这场雨就是征兆?” “也不是没有道理...” “行了,东西放这儿,你回去吧。” “我顺手就给你解决了,哎,闲久了,人都快生锈了,活动活动筋骨也是不错的嘛。” 芥川龙之介听到上杉清的口风松了,并没有太高兴,而是有些挫败感。 合着...他堂堂东京收藏品协会会长的面子,芥川家下一任家主的身份,还不如几百万円日元有价值? ... 太欺负人了!! 第二章 上野家 可能是被毒舌的工藤优一特训出来的结果,芥川龙之介并没有纠结很久。 “喂,我说,你现在和以前又不一样了,不必那么在乎钱了吧!” “东文会的一半收益不是被那位大小姐送给你了么?你也算是东京的有钱阶级了吧!” 他还是吐槽了一句。 上杉清翻了个白眼,随手将轮椅推向了芥川龙之介。 “你没穷过,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懂什么人间疾苦。” “饿肚子的感觉你体验过么?” “这玩意还你,用不上了,短时间内我不对善信吉龙下手,用不着装残废了。” 芥川龙之介接过了看上去来一套汽车人变身都不过分的超现代化轮椅,无奈的摇了摇头。 “好吧好吧,你愿意接这活就好。” “你现在有收藏家的正式权限,除了那些调查员,你可以随意动用收藏品协会任何下属成员,不用和我打招呼,有需要你直接让上野联系就好。” “他为芥川家服务了一辈子,,资历够,能力强,那些琐事他会帮你处理好。” 上杉清深以为然的点头。 上野三石被派来照顾了他五六天,确实做事很周到,让他体验了一把有管家使唤的少爷生活。 不得不说,还挺爽的。 “行,那这件任务就算我和上野前辈合作喽。” 芥川龙之介看上杉清痛快的答应了,松了口气。 这场不同寻常的暴雨,虽然到目前为止,没造成什么人员伤亡,但就像是压在他心头的阴云--他总觉得这场雨里透着蹊跷。 那些阴阳师们把责任推脱给鬼神,恐怕歪打正着了。 “上杉君,上野他岁数大了,实力也并不算出众,要是发生战斗,你多照顾他下,他那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伤病了。” 上杉清听了这话,饶有兴趣的盯着芥川龙之介,口中啧啧称奇。 “看不出来么,芥川,你原来是一个这么体恤下属的人么?” “明明当初想招揽我,还先给我来个下马威,我还以为你是个利己无情的资本家呢。” 芥川龙之介扶额长叹,没有辩解的意思,只是眼神中有些怅然。 “无情的资本家?这点我并不否认,上杉君,我也不跟你说冠冕堂皇的话,我是很功利的人,有才能,有背景的人,在我这儿就是有很高的评价,比如你和工藤,无能者在我这草芥不如。”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但上野...他是不同的。” “上杉君,上野一家,都是为芥川家生,为芥川家死的。” “上野今年五十多岁了,妻子早逝,自己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看着他娶妻生子,本应有个不错的晚年。” “可当初我与收藏品协会总部接洽,准备以芥川家的名义,在东京建立收藏品协会的分会之时,他让儿子来帮我忙,那位上野君确实是个人才,将特遣队和特工打理的井井有条。” “东京的收藏品协会从无到有,他功不可没。” 芥川龙之介的手掌猛地握拳,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结果,在一次对鬼神的收容行动中,因为我的失误,没有发现他儿子被鬼神蛊惑,陷入了沉沦这件事...” “没过几天,他儿子在家中发生异变,被鬼神夺取神智...失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最后被赶到的调查员击杀...” “那天以后,上野就变得沉默寡言,很少笑了...” 芥川龙之介的脸上露出了非常罕见的悲伤表情,让上杉清有些讶然。 “他不怪我,甚至还宽慰我,但我很内疚。” “上野把儿子交到我手上,说是要为芥川家,为我尽忠的时候,我拍着胸膛承诺过,我会保证他的安全。” “我...食言了...” “上野什么都没说,接替了儿子的工作,替我继续打理收藏品协会的事宜,作为调查员亲自上阵与鬼神搏杀,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当初总部派来了不少调查员,想要从我这里分权柄,被我们俩联手全部压了下来。” “现在,我翅膀硬了,也该让他休息休息了,所以才让他跟着你。” “你也说了,我不像是什么好人,可能人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是喜欢什么。” “上杉君,在我见过的人里,最能担当的起好人两个字的,就是上野了。” 芥川龙之介的目光深邃,陷入了回忆当中。 “上野的儿子给他留下了一个孙女,现在是他们爷儿俩相依为命。” “我感念上野一家的忠义,给他开的薪水是按收藏家的标准给的,可他至今仍然过的贫寒,他住在荒川区,因为这里的房租便宜,每天坐电车上下班,一点路费都要节省。” “他用所有省下来的钱,在东京开办了一所孤儿院--相关的手续还是我帮他搞定的,他无偿的接济,收容那些因为在鬼神灾害中失去了亲人,无家可归的孩子。” “他说,他的孙女失去了父母,还有他。” “可那些因为鬼神肆虐,而失去所有亲人的孩子,又能依靠谁呢?” “就让我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这是他的原话。” “我曾想在资金上给他支持,但数额过大的时候,他就不接受--他挺固执的,坚持无功不受禄,我拿他也没办法。” 芥川龙之介深吸了一口气,退后了一步,很正式的鞠躬。 “上杉君,上野岁数大了,但他不愿意离开收藏品协会,不想退休,他很坚决的说,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就要和那些夺走他儿子性命的鬼神斗争到底。” “我劝不了他,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他跟着你。” “你很强,能保证他的安全,你的信念也和他符合--斩尽天下恶鬼,这也是他的夙愿。” “上杉君,我的家臣就拜托给你了,请帮我照顾好他吧!” 上杉清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半晌,他才抬头微微一笑。 推开门,透过雨幕,他对着坐在不远处,轿车驾驶室里的满头银发的上野三石喊了一声。 “上野前辈,芥川给我找了个活儿,明天你陪我去做事。” “这任务酬金很丰厚,事成之后,我分你一半,如何?” 上野三石听到上杉清喊他,还以为是有什么吩咐,很麻利的撑伞下车,等他听清楚这几句话,有些愕然回应道:“上杉君--我分您的酬金,这不符合规矩...” 他话没说完,对上了上杉清清澈的眸,又看了看挂着浅浅笑容的芥川龙之介,似乎明白了什么。 嘴唇嗫嚅了几下,这位年岁已高的剑士没有拒绝,只是深深的鞠了个躬。 “是,我明白了,我会做好的。” 上杉清轻笑了一声,挥了挥手。 “行,上野前辈,今天你先回去吧,我搭芥川的便车回协会,多陪陪你家孙女,从明天开始,我们可能会很忙的。” 片刻后,上杉清回到百闻馆中,伸了个懒腰,拍了拍芥川龙之介的肩膀。 “难得你这么多愁善感。” “你放心吧,好人,就该有个好结局。” “有我在,不会出事的。” 第三章 荒川 在东文真希彻底的掌控东文会那天晚上,妖刀姬的妖魂,已经悄然归位。 百鬼绘卷上,手持妖刀狷狂而舞的少女,形影已经渐渐清晰。 而在捕获了酒吞童子的妖魂之后,上杉清画像旁,蜃气凝聚而成的鬼火已经来到了六朵的数量。 这表示他可以使用两次“心剑乱舞”,必要时,还能动用犬神真身,作为底牌,那人形高达一样的巨大神明之躯,是可以正面硬撼东照神君的存在,一般的牛鬼蛇神,他现在完全不惧。 现在,他的自信心比以前强了许多。 将装着调查资料的公文袋收了起来,上杉清打发上野三石先回去休息之后,理所当然的蹭芥川龙之介的车先回收藏品协会了。 既然明天要去干活儿,那么今晚他要仔细的梳理一下上次大战之后的收获。 那尊神坛神体,登神之阶,他虽然研究了几天,但是却没发现具体用途,他打算回去再尝试一下。 顺便,吞噬了酒吞童子的神魂之后,他已经开启了“鬼王酒吞之卷”以及“妖刀之卷”,现在缺少的,就是海量的蜃气将其点亮。 这场大雨的幕后黑手,说不准就是恰好送上门的经验宝宝。 上杉清巴不得这是神明作祟。 他冥冥中有所感应,似乎神明之力,对于他的登神之阶,更有裨益。 与李扶摇打了个招呼,上杉清离去之后。 百闻馆的主人微微抬眸,眼中青蓝色的微芒一闪而过,脸上若有所思的笑容变得有些灿烂,她轻轻的翻动着手中的书卷,口中自言自语。 “荒川的水位高涨,有淹没东京之危?” “呵呵,敢在荒川的流域动手脚...真是胆子大的很呢。”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鹰犬,这么不懂事,难道是外来户?要是本地人,应该不会触那一位的霉头。” “那位脾气暴躁,睥睨无双的河川之王,荒川之主...可还没有消失在这世上呢!” ... 荒川区,距离百闻馆并不算远的一条僻静街道,街道的两旁,是档次看上去不高,但颇为幽静,有年头的公寓楼。 这里是上野三石目前的居所,濒临着荒川途径东京的河流,这片公寓楼的环境有些潮湿,不过胜在性价比高,也成为了许多囊中羞涩之人租房入主的首选。 同样住在这里的,并不止上野三石一家。 路边,有一名青年撑伞而行。 这人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年纪,长得可以称得上俊秀,但面色冷漠,甚至有些凶相,他身材修长,穿着一身有些陈旧,却打理的很干净的青色吴服,腰间挎着剑袋。 剑袋中应该是一把真家伙。 一般来说,在东京这种打扮的人,一眼看上去,就是剑道场的工作人员,或者是cosy的爱好者。 这青年很明显是前者。 他叫鸣海信吾,在荒川区一家古流剑道道馆担任教习,能拿一份不算微薄,但也没多富裕的工资。 他从高中毕业就开始干这份工作,到如今已经有十年了,也算是这行里的佼佼者,更是土生土长的荒川人,几乎没有离开过这片土地。 在暴雨的影响下,这几日,道馆来修业的门徒并不是很多,所以他下班的早,下午四五点,就已经快到家了。 没曾想,走在半路上,他突然被人拦了下来。 身为剑士的本能反应,他下意识的握住了腰间的剑柄,在看到来人之后,才慢慢的松开,只不过有些秀气的眉已经紧紧的皱了起来。 拦路的是一男一女,都西装革履,不过看上去是廉价西装,脸上挂着营业性的假笑,这种雨天也没有打伞,任由暴雨把他们淋了个落汤鸡。 这一男一女先是一个很正式的鞠躬,然后双手递上了一张花花绿绿的纸,送到了鸣海信吾的眼前。 鸣海信吾下意识的接过来,眼神一凛,就被标题吸引了注意力。 “请加入荒川教派吧!” 有些滑稽的花体字,突兀的红色颜料,让这条信息深刻的刺入了他的脑海中。 “...” “是拉人入教的教派成员?” 这是鸣海信吾的下意识反应。 日本是个信仰自由的国家,这里教派林立,神道教,佛教曾经平分江山,但是到了近代,很多五花八门的教派如雨后春笋后冒了出来,屡禁不止。 这种教派说是“教”,不如说是一种“敛财工具”。 他们专挑文化水平不高的家庭主妇,或者老年人下手,用话术引诱,进行半洗脑性质的演讲宣传,最终目的并不是为了给所谓的神明收集“信仰”,只是为了将信徒的家财纳入口袋,条件优秀的,兴许还会被骗个色,这种事情在日本并不算少见,因为这些教派骗钱骗色而分崩离析的家庭也不在少数。 财团,政党,黑帮,教派。 这是日本各行各业都避不开的四座大山。 势力庞大的教派,与黑帮勾结,为某些政党提供政治献金,欺下媚上,花言巧语惑民,混的风生水起,规模日益膨胀,也不是一股可以小觑的势力。 最离谱的是,很多这种性质的教派,还是政府登记,是“合法”的,进行纳奉和“身体侍奉”,也是信徒自愿的,若是有人幡然醒悟,想要走法律途径挽回损失,在那些教派重金豢养的讼棍律师手里,他们胜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已经是危害社会安全的毒瘤产业了。 鸣海信吾觉得眼前的一男一女,恐怕就是这种教派的成员,第一步宣传教义,拉人入伙,掏空家产,然后榨干最后一丝可以利用的价值,最后丢弃掉。 这种套路他是司空见惯,屡见不鲜,荒川区的居民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鸣海信吾见识的多了。 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想要绕路离开,结果西服男锲而不舍又拦在他的面前,继续鞠躬,大声道:“先生,请了解一下我们教派吧,花不了您多长时间的。” “我们信奉的,是统御陆地河流,荒川流域的主宰者,守护者--荒川之主大人啊!” 鸣海信吾眼神一变,脸色有些在意。 荒川,源起甲武信岳,引入秩父山,经盆地,过长瀞溪谷,北行带大里郡、寄居町入关东平原,下游于熊谷转东南向,流入间川于川越市,过琦玉后再度东流,出隅田川,终入江户湾。 江户湾,就是现在的东京湾。 坊间传说,平安时期,荒川有水妖作祟,河流蔓延,覆没农田,民不聊生。 后有大妖横空出世,性情暴烈,实力惊人,以一己之力,压服荒川流域的水妖,使其不敢兴风作浪,让荒川流域沿途恢复了平静,人们得以安居乐业。 更有传言,干旱之年,荒川几度将竭未竭,农户将要颗粒无收,最后全赖荒川之主术法所救,百姓得以安度生活。 所以,荒川岸旁以居之人,将之奉若神明,祈求保佑。 其名为--荒川之主。 传闻荒川之主性格暴戾乖张,行事只凭个人喜好,但却一心镇一方水土,将便利给予施行水利,造福荒川之人。 听上去,也不是恶神。 荒川区的人,很少有没听过荒川之主的名号的,老一辈口口相传,流传甚广,甚至电视剧里都有他的踪影。 不过,在信仰淡薄的今天,到底有多少人真的信奉这位神明,就是个未知数了。 看到鸣海信吾神情有变,西服女心中一喜,踏前一步,滔滔不绝的开始介绍了起来。 “这位先生,荒川之主大人的传说,想必您也听过,我们教派谨遵吾主的信念,保护荒川之流域。” “人类的过度开发,已经让荒川遭到重创了,河里的水质遭到污染,鱼虾发生病变,过度的使用也让荒川有些枯竭的征兆,长而久之,这条一直以来都庇佑我们的河流,会渐渐消失的!” “我们的宗旨是--保护河流,保护荒川,保护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 “先生您也是荒川人吧,难道您要眼睁睁的看着荒川继续被这么破坏下去么?” 鸣海信吾手指敲打着剑袋,面上不见晴雨,看不出他的喜怒。 这西装女说的话,倒是冠冕堂皇,听上去像个环保组织。 也正是这种颇具正义感的话,能让许多人放下心防,深以为然,这也是他们被攻陷的第一步。 鸣海信吾没那么蠢,他飞快的扫了一眼手中的传单,基本都是荒川之主的一些事迹传说,还有最近荒川河流被破坏的惨状,以及长此以往下去会产生的严重后果,倒是字字触目惊心。 他稍微犹豫了几秒,还是将传单塞进了西装女的手里,冷漠的摇了摇头。 “抱歉,我不信教。” “别挡路。” 他用肩膀撞开挡路的西装男,想要离去。 西装女有些锲而不舍的苦口婆心:“先生,请再考虑一下吧,我们每天会在附近开设免费的演讲,您有时间不妨去听一听,我们是得到政府承认,登记在册的正规教派,并不是无良骗子,宣传页上有我们的官方网站,您可以上去验证一下...” 说着话,西装女又将传单塞进了鸣海信吾的手里。 鸣海信吾皱了皱眉头,为了防止他们死缠乱打,没有将这张纸丢掉,而是捏在了手里,脚步却没停。 可能是被鸣海信吾撞了一下,西装男有些火气,他冷冷的看着鸣海信吾的背影,脸上突然浮现了诡异而癫狂的笑意。 “你根本不懂的!” “这场雨!这场雨就是荒川之主大人给人类的警示!” “如果人类不停止滥用水利,破坏河流的暴行,荒川之主大人会召唤暴雨,驱使荒川,将整个东京变成一片沼泽汪洋!” “这是报应...这是报应!嘻嘻...哈哈哈!” 有些吊诡且奇腔怪调的笑容,让鸣海信吾回头看了一眼。 西装男狂热的眼神和诡谲的笑意,让他心中一突,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他转过了头,脚步匆匆的直接离去了。 三步两步,他来到了居住的公寓楼下。 刚踏入楼道,他眼前就浮现了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 鸣海信吾眼眸一动,主动打了个招呼。 “上野前辈,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他面前正是被上杉清安排回来休息,准备明天工作的上野三石。 上野三石穿着一身工作时的西服,一头银发让他显得有些老态,但是精气神还不错,并不像垂垂老矣的腐朽之人。 他此时正弓着身子,在楼道拐角摆放的一出小小神龛之前,放了一碟水果,当做贡品。 日本的水果非常昂贵,这算是诚意满满的贡品了。 听到有人和他打招呼,上野三石闻声回头,露出一个一闪即逝的笑容,回道:“啊,是鸣海君,道馆的工作完成了么?” “今天情况特殊,下班的早,从明天开始,就要忙喽,到时候小兔就要拜托信吾君照顾了。” “小兔”是上野三石相依为命的孙女,上野兔,今年刚上国中,是一只小萝莉。 上野三石和鸣海信吾的关系很不错,他们做了很多年的邻居,上野三石知道这位少年的脾性,是值得信任的人,就连鸣海信吾在道馆的工作,都是上野三石找熟人求来的。 鸣海信吾的剑术很不错,两人经常在一起切磋交流,算的上是忘年交。 看到神龛中供奉的神明,鸣海信吾神色一动,下意识的掏出了手中捏成一团的传单,轻声道:“上野前辈,我记得你经常供奉荒川之主的吧...你也信奉这个教派么?” 上野三石有些茫然的看了鸣海信吾一眼,接过传单浏览了一遍,一丝怒色在眉宇间浮现。 没过多久,愤怒就变成了无奈。 他喟然长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传单上也有那西装男说的,对于这场雨的猜测,这是荒川之主给人类的警示,是东京沦陷的先兆,诸如此类的话。 “这都是假的,骗人的把戏罢了。” “鸣海君,我是从小听着荒川之主的传说长大的,这位神明,护佑一方水土,镇守妖物,造福苍生,绝不是能做出水淹东京这种事情的恶神...” “这场雨,是有蹊跷...但...” 上野三石再度叹了一声,没有往下说,只是露出了苦笑,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 “我相信鸣海君不会被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蛊惑的,这些人难缠的很,走法律途径他们不怕,勾结黑帮,贿赂政府,像个刺猬一样浑身是刺,害人不浅,真是可恶!” “...” “等我手上的事情忙完,我去求少爷,让他帮忙处理一下这帮蛀虫!以神明的名利哗众取宠,骗取财物,也不怕神罚么!” “哎...” 说到这里,上野三石话锋一转,突然道:“对了,鸣海君,我最近认识了一位少年剑士,剑道水平真是出神入化,完全不像他那个年龄段的人。” “据说他是新阴流当家,上泉秀川之徒,等有时间,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你的剑法暴烈刚猛,我都应付不来,但他说不准能和你棋逢对手,分个高下呢。” 鸣海信吾眉毛一挑,露出了有些兴趣的表情,点头答应了下来。 “嗯,等这场雨停,有机会的话,劳烦上野前辈引荐一下了,强大的少年剑士...有趣!” “哦,对了,小兔应该在和信奈一起玩,一会儿就会回来,等她回来了,我会送她回家的,请您放心。” “信奈”是鸣海信吾的妹妹,鸣海信奈,高中生,是个人来疯,孩子王,经常带着上野兔到处疯玩,不过她人小鬼大,为人处世成熟,也能让人很放心。 上野三石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迈着步,上楼回家了。 沉默半响,鸣海信吾弯腰,拿起了神龛前碟子里的一个苹果,随手擦了擦,咬了一口。 甘甜的味道充盈着口腔,他的脸上却没有因为甜味而露出的愉悦表情。 取而代之的,是抹不去的阴戾之色。 他看着粗制滥造的传单,口中喃喃自语。 “哈?真是有意思...” “如果人类不停止滥用水利,破坏河流的暴行,就会召唤暴雨,驱使荒川,将整个东京变成一片沼泽汪洋?” “我可不记得...” “我说过这种话啊!” 第四章 人类的方法 恰逢闪电划过天空,惊雷随之响起。 一闪而过的雷光将鸣海信吾的脸色映照的晦暗不明,不过那一丝丝有些锐利的肃杀之气,是做不了假的。 他有些...生气。 空气中的潮气翻涌,仿佛凝成了实质的水珠,腰间跨着的剑袋被手指用力的握紧,骤然收缩,露出了一截剑柄。 上面铭刻着有些古朴大气的三个字。 “海国作”! 忽然,鸣海信吾耳朵微微一动,他眉头微皱,阴霾的脸色换成了古井无波的冷漠。 本来有些沉重的气氛骤然一松。 公寓楼道的门外,有些急促且纷杂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同样随之而至的,还有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一大一小两只萝莉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当前一只小萝莉看上去就像小学生一样,留着很传统的公主切发型,一张小脸有些婴儿肥,肉嘟嘟的十分可爱,她欢快的笑着,飞一样的跑进了公寓楼内。 背后一只大萝莉就有些狼狈,她要费心给小萝莉打伞,还要跟上这狂奔的小兔一样的速度,所以理所当然的淋成了落汤鸡。 不过那一头如瀑的长发和精致的面容,即使被大雨扑面,也难掩她的美丽。 “兔酱,慢一点!不要跑那么快,很危险的!” 大萝莉苦口婆心,在看到鸣海信吾的身影之后,声音渐渐低沉,噘了噘嘴,没有说话。 小萝莉反而很开心的指着鸣海信吾,大声的打起了招呼。 “啊!是信吾哥哥!” 她几步冲了过去,抱住鸣海信吾的大腿,在他的吴服上蹭了蹭湿漉漉的头发,笑眯眯的道:“信吾哥哥答应要教我学剑的,今天是特意在这里等我么?” “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哦。” “说谎的孩子,要吞一千根针~” 鸣海信吾扯了扯嘴角,勉强的扯出了一个刚刚好不至于吓哭小孩子的笑容,声音柔和了一些。 这是上野三石的孙女上野兔,他是看着这只小萝莉长大的,自然对她的态度很不错。 “兔酱,我刚刚和你爷爷聊了会天,他说准备了你最爱吃的和果子哦。” “你要跟我练剑,还是要回家吃点心呢?” 上野兔闻言,马上一个后跳,摇摇晃晃的站稳,脸上的表情之纠结了一瞬,就很夸张的张开了双手,一副兴奋的样子。 “吃点心!吃点心!” 念叨了两句之后,她转身就往楼上跑,跑到一半才好像想起了什么,猛然回头。 “信吾哥哥,信奈姐姐,要不要来我家吃点心呀~” “爷爷做的点心相当美味~” 见到这兄妹俩如出一辙的摇头之后,上野兔也没强求,刚上国中的她到底抵御不住点心的诱惑,蹦蹦跳跳的就上楼去了。 等开门声和关门声都响起后,鸣海信吾才微微转头,俯视着大萝莉,挑了挑眉,平静的问道:“你又领着小兔去哪里疯玩了?最近附近很危险,多了很多鬼鬼祟祟的人。” 这只大萝莉是鸣海信吾的妹妹,鸣海信奈,高中生,但是个子出奇的矮,也就比小兔高一点。 鸣海信奈满不在乎的仰起头,回道:“去河边了,兔酱非要看看雨天的鱼儿是不是会比平时更开心,我就陪她去了。” 听到这话,鸣海信吾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河边更危险,我听说了,荒川的水位上涨,小兔那么小,她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和上野前辈交代?” 鸣海信奈想要反驳几句,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幽幽的叹了口气。 “傻大个,什么时候...荒川河边,对我们来说,算是危险的地方了...” 鸣海信吾摇了摇头,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的道:“现在不比当初了。” “而且...你应该叫我哥哥,小矮子!” 鸣海信奈柳眉一竖,毫不客气的疯狂摇头。 “我凭什么叫你哥哥!哼,傻大个,你又不是我亲哥哥!你是妈妈捡来的!” “...” “哦?是这样么?” “下周的零花钱,你是不想要了?” 鸣海信吾眯着眼,一箭穿心。 大萝莉听了这话,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蔫儿了下来,有些恨恨的咬着牙,贝齿微露,仿佛生气的仓鼠,但还是很从心的低声叫了句“哥哥”。 没办法呀! 最近出了好多新游戏,没有零花钱的话,会很困扰的! 等我玩腻了新游戏,一定要这个傻大个好看! 心中闪过了自我安慰的念头,鸣海信奈的嘴噘的老高,整张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三个字。 鸣海信吾没有管她,只是背过身去,轻轻道:“别闹,回家了。” 没曾想,他这一转身,手中花花绿绿的传单被鸣海信奈看了个正着。 她眼珠转了几圈,有些好奇的一把夺过了传单,没看几个字,就有些愤怒的压低了声线。 “这...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从哪里来的?” “喂!你为什么能容忍这些人抹黑荒川之主的名声?!” 鸣海信吾木然的转身,漠声问道:“不然呢?你想让我怎么做?” 少女狠狠的挥舞着手臂,一脸的义奋填膺,慷声道:“当然是去剿灭他们啊!” “犯我荒川者,以巨浪将之粉碎!” “就像你以前无数次做过的事情一样!” 鸣海信吾眼光复杂,沉默了半响,叹了口气,狠狠地敲了一下妹妹的脑门。 他看着捂着脑袋,面现不满的鸣海信奈,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 “我说过,现在不比从前了。” “小矮子,我们现在只是人类,只有血肉之躯,呼风唤雨,乘风破浪的妖力,已经不在我们身上了。” “换做以前,我一个浪头,就能让那帮鸡鸣狗盗之辈尝尝冒用我名的苦果。” “但现在...” 他的话没说完,但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可...你还有海国作!我还有海虎丸!” “我们又不是一点儿力量都不剩了,为什么要容忍这种事?” 手中紧了紧腰间的刀,鸣海信吾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显眼的冷笑。 “哼,我们拥有的超凡力量,现在可比不过那些人类中的超凡者,如果这场雨真是那个教派的手笔的话,他们背后一定有超凡者坐镇,甚至可能有鬼神在谋划着什么...” “不过...” “容忍?谁说我要容忍了?” “你还小,你不懂。” “我们可以...用人类的方法,解决这件事啊...” 第五章 何为登神 上杉清回家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他现在还是暂时住在收藏品协会的公寓,那间属于他的道场已经派人去打扫了,用不了几天,应该就能入住。 野原杏子踩着小板凳,在厨房忙碌,听到开门手,匆忙的回头,看到自己想看到的那张脸后,给了上杉清一个甜甜的笑脸,柔声道:“欢迎回来,上杉君--晚饭马上就好,请稍微等一下吧。” 上杉清有些疑惑的看了野原杏子一眼,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疑声道:“杏子,今天这么早就放学了么?” 他最近没有去学校的打算,借着受伤的机会,在家里休养,虽然他还是对文凭有些执著,不过被蜃气强化过的记忆力,让他根本无惧任何考试。 野原杏子不一样,这个小姑娘执著的想要去上学。 上杉清不知道的是,在野原杏子的心中,只要她变得更好,才能配的上优秀的上杉君--名校的毕业证,也是不可或缺的。 这又不是很过分的请求,上杉清思量了一会儿,就做出了决定,他托芥川龙之介找人把野原杏子转学到了上泉凛所在的女校,拜托阿凛帮忙照看一下她。 毕竟野原杏子身上可是身负妖魂的存在,谁知道会不会吸引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上门。 有了阿凛在一旁照应,那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上泉凛答应的很痛快,现在的野原杏子在她眼里,就是一个行走的美食制造机,这几天下来,她的嘴早就被野原杏子养刁了,天天嚷着自己得了一种“不吃杏子做的菜就会死的病”,对于野原杏子的安全,她比谁也上心。 理所当然的,蹭饭就成了她也赖在这儿不走的理由。 上杉清倒是没感觉什么不妥,这间公寓大的很,不是之前他的小蜗居,房间多得是,也不会出现什么同居的尴尬场景,而阿凛也是帮他挡住了不少鬼神的功臣,更是活劈了茨木童子的夺舍之身,给她投食点好吃的也是应该做的事情。 “啊,学校放假了,因为雨太大了,下周也不用去学校,什么时候恢复上课要等通知。”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眼巴巴看着厨房的上泉凛抢答了问题。 “都影响到正常上课了么...” 上杉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怪不得政府坐不住了,学校都被暴雨逼得停课,下一步工厂,商户,岂不是都要歇业,这样下去,东京可撑不了太久。 而且,如果荒川真的水位上涨,发生水灾,那对于整个关东平原来说,也是罕见的灾难。 面色沉重了一些,上杉清习惯性的来到沙发上坐下。 上泉凛举着一盘点心,献宝一样的捧到了上杉清的眼前。 “清,尝尝这个,味道很不错~” “是白头发爷爷送的。” 上杉清眼前瞬间浮现了上野三石的身影。 “是上野前辈送来的么?”他顺手拿了一个塞到嘴里,味道确实不错。 已经在往餐桌上摆放碗碟的野原杏子小声的接过话头,肯定道:“是的,上杉君,上野桑人很好,经常给我们送一些礼物,我们缺少的日常用品,也是麻烦他帮忙买回来,转学的事情也是他出面办理的。” 上杉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没在这个话题上深究。 晚饭过后,他盘腿坐在落地窗前,心神渐渐的沉入梦镜之中。 回到了熟悉的蜃气楼里,他站在自己的雕像前,苦思冥想了好久,但是还没想出这“登神之阶”的用法。 “明明能感受到到里面那股不同寻常的力量...” “可为什么用不出来?” 他喃喃自语,茫然的看着百鬼绘卷,又看了看自己的雕像,表情很是苦恼。 “怎么?你竟然不会用这玩意么?” “他当初没给你留使用说明书?” 略带讥讽的男声在蜃气楼中回荡,对于这神出鬼没的插话,上杉清这几天也有些习惯了。 他连头都没回,红发鬼王自己从画中踏出,几步走到上杉清跟前,与他并肩站定,看着上杉清的雕像,笑容很是深沉。 上杉清耸了耸肩,叹道:“我没有和你斗嘴的兴致,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快点说,你要是不想说,就回去呆着。” “你知道的,我虽然不能将你彻底消灭,但是将你封印画中,还是做得到的。” 酒吞童子皱了皱眉,有些无奈,他何曾尝过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他现在只能维持现状。 “这神像是要和百鬼绘卷结合起来用的。” “喂,上杉,我们做个交易吧。” “在这里呆了几天,本大爷全身都要生锈了--我告诉你这个的用法,你要是遇到了敌人,不妨让我出去放放风。” “唤我真身,引我神魂--你做得到吧?” 上杉清做得到,但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在吞噬了酒吞童子的神魂之后,上杉清可以短暂的召唤酒吞童子降临在自己身上,从而使用他的一部分力量。 但他从没有试过这项能力。 太危险了... 那可是曾经与他为敌的鬼王,贸然行事,谁知道会不会出差错。 上杉清皱眉想了半响,微微摇头。 “我不可能让你附身在我的身上,不过我有别的办法。” “我能让你出现在现世战斗。” “你要是相信我,这交易就做了,你要是不信,那没得谈。” 酒吞童子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你不像个说谎的人。” “你听好了,这是登神之阶。” “所谓的神明,必须要有信徒的支持,没有信徒的神明,是不完整的。” “这座神像,就像一个信标。” “在梦镜的海洋中,指引着信徒意念,来到你这里的信标。” “不过...你这个神像,应该还有别的作用。” “按理来说,你继承了百鬼绘卷,也继承了那个人身后的百鬼夜行。” “那么,这副画卷上的鬼神,理应都是你的信徒。” “沉下心神,利用神像作为媒介,联系妖魂。” “你就会明白...” “这为什么,叫登神之阶!” 第六章 星海 看着振振有词的红发鬼王,上杉清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在思考。 听酒吞童子的意思,这座神像,就是“神明”用来聚敛信仰的工具,也是“神明”与普通鬼神最大的不同之处。 对于“神明”,上杉清现在确实有些兴趣--以东照神君为例,是要比寻常的鬼神强上一截。 而听酒吞童子这么如数家珍,恐怕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尊“神明”。 大江山无穷无尽的鬼族,就是他信仰来源。 这可能也是他能在梦镜中孤寂的呆了成百上千年,还能保持神魂不灭的秘诀? 他皱着眉,摇头道:“可是,我并没有信徒。” 酒吞童子瞥了上杉清一眼,一脸的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 “不,你有。” “你以为所谓的【信仰】,到底是什么?” “爱恋,崇拜,感激,信任,亲情...诸如此类,人类...不,生物之间的感情波动,你们口中的那些【羁绊】,就是信仰的产生来源。” “能被称为神明的鬼神,都是掌握了将这份感情转变为力量的方法。” “你们人类所谓的超凡之力觉醒,都有一个必要条件,就是剧烈的情绪波动,因为在那种情绪下,人类的精神力会突破某个壁障,打破凡俗,成为超凡。” “超凡者与凡人最大的区别,就是信念与觉悟,这是御使超凡之力的基本条件。” “你是剑士,应该懂得,所谓的明剑心,不也是坚定信念,突破超凡的途径么?” 酒吞童子退后了几步,也不讲究的盘腿坐下,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酒碗,背后的鬼葫芦就像取之不尽一样,倒满了橙红色的酒液。 “越是强大的灵魂,提供的【信仰】就越庞大,也越有用。” “若不是有大江山之鬼的支持,本大爷也算不上什么鬼王。” “上杉...你小子身上牵连的超凡者之魂,数量可不算少。” 一口饮尽杯中酒,酒吞童子很畅快的呼出一口酒气,抬眸中醉意朦胧。 “去,想象自己与这神像化为一体,感受那些驳杂但是与你割舍不开的意念,接纳他们,分辨他们,然后...将其凝成你的力量!” 上杉清有些将信将疑,但其实却并不认为酒吞童子在骗他。 这位大江山的鬼王,现在妖魂被囚禁在百鬼绘卷中,自己只要一个念头,就能让他进壁画里关禁闭,他对自己没有威胁。 而这神像,应该对自己也没什么害处,百鬼绘卷从来没做过不利于他的事情。 上杉清打算稍微尝试一下,浅尝辄止,老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他扫了酒吞童子一样,也没有避讳他,缓缓阖眸。 按照鬼王所说的方法,上杉清将自己的“意念”,慢慢的与神像联系了起来。 他在想象,想象自己处于那高台之上,亘古长存,享受凡人的参拜,与善男信女的香火。 在灵魂契合的一个瞬间,上杉清眼前一黑。 他仿佛在下沉,失重感涌上心头,让他有些烦闷恶心。 无形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水压,又好像不是。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一秒,也许是无穷的时光。 四周的莫名压力倾泻一空。 他蓦然睁眸,入目之处却还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这里是哪里? 海底么? 一个念头在上杉清有些浑浑噩噩的脑袋中浮现。 下一秒,他知道自己错了。 些许微光,从四面八方渐渐亮起。 犹如萤火,也如星辰。 星星之火,燎原之势。 意识一瞬间清醒。 这里不是海底... 这里是星空! 那点点荧光,是距离他极为遥远,但却真实存在着的“星辰”! 光芒强弱不一,有的就像锁链,有的只是丝线,不断的延伸,从星辰之上,系在了他的身体中。 光的颜色也都不相同,有的是纯净的白色,有的是柔和的黄色,有的是刺目的红色。 而在他目光不能及的极远之处,又有隐隐约约的光点闪烁,仿佛那是另一片星海。 远处的事情,上杉清没有去管。 他仔细的感受着那光芒,许多纷杂的念头一齐的涌入了他的脑海。 他选择了光芒最为纯白的一条线,这条线,也连接着一颗有些黯淡的星辰。 “今天晚上上杉君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呢...” “只吃了一碗饭,是今晚上的菜不合他的口味嘛?” “唔...明天做寿喜锅吧!上杉君挺喜欢牛肉的,正好上野桑之前送来过品质不错的神户牛肉!” “说起来,明天是周末了呢,不知道上杉君的身体怎么样了,如果上杉君出门能带着我的话...” “不不不!杏子,不能打扰上杉君工作哦,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上杉君似乎加入了一个很厉害的组织呢!” “可是...” “我也想能帮上上杉君的忙呀...有时候真的很羡慕阿凛呢...” 挤入他脑海的是有些熟悉的少女心事--这是野原杏子的心中所想? 上杉清马上对号入座,少女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回荡,辨认是谁轻而易举。 “不...也不是能窥视别人内心的程度,我只能知晓她心中提及到我的想法...” “原来如此...这就算是...祈祷?” 上杉清有些啼笑皆非,这稍微有些随意和离谱,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难理解。 他在野原杏子的心里,形象应该和神明差不多高大,他说什么,这只小白兔估计就能信什么。 类比成神明的信徒,那是不折不扣的狂信徒,给她个大主教当当都不为过。 他心念一动,意识随着那道光芒组成的线,飞向远处的星辰。 下一秒,他的眼前光芒大盛。 他回到了公寓里,现在身处一间粉色调的,一看就是少女的房间内。 他在用...野原杏子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 上杉清心中一惊,有些担心会对野原杏子造成什么影响,心中一跳,下意识的浮现了“回到蜃气楼”的念头。 然后,他就真的回到蜃气楼中了。 身后的红发鬼王依然在自斟自饮,面前的神像岿然不动。 一切如梦似幻。 如果他怀里没有多一只大胸小白兔的话...他说不准还以为刚刚是做了一个梦! 第七章 神与凡,船与锚 是的,没错。 野原杏子非常突兀的出现在了上杉清的怀中,在这他的梦镜世界,独属于他的领地--蜃气楼里。 他刚刚收回意念,似乎带回了礼物。 野原杏子吓了一跳,明明前一秒还在卧室边看书,边胡思乱想着,但眼前一黑,就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 蜃气楼中鬼气森森,烛火明灭,壁画瑰丽,但是却略显诡奇,看起来并不像什么好地方。 特别是对面还有个赤裸半身的鬼王在大口饮酒,用奇异的眼神盯着自己的时候。 野原杏子几近失声,手忙脚乱中抱住了上杉清的腰,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她心中稍安,慌忙中抬头,就是上杉清微笑着的脸庞,让她心中的惊恐消去了一大半。 “上杉君...!” “这里是哪里啊?我...我为什么...” 她声音有些嗫嚅,话没有说完,语气就低了下去,缩了缩小脑袋,躲在了上杉清的身后,用余光谨慎的打量四周的环境,不敢和酒吞童子对视。 上杉清抚了抚野原杏子柔顺的秀发,斜着眼瞪了酒吞童子一眼,皱起眉头,有些不悦道:“你别吓坏了小孩子!” 他这话一说,酒吞童子没什么反应,反而是野原杏子脸色变得红润了一些。 她稍微退后了一步,离开了那个有些温暖的怀抱,下意识的挺了挺胸膛,有些不服气的小声嘟囔着。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 “我的年龄都够结婚了!” 野原杏子今年十六岁,日本法律曾经规定女性的结婚年龄是十六岁,不过在前几年就修改成十八岁了,但野原杏子估计不关心这种新闻,所以并不了解这个变动。 所以这话她说的理直气壮,不过没过多大一会,她就反应过来自己做了多大胆的宣言,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去,连害怕也顾不上了。 酒吞童子没空理会小女儿的心思,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野原杏子,口中喃喃出声。 “果然如此,果然是你!” “荒川之侧埋骨地,幽然而生萤光草...” “这光芒,错不了的。” 上杉清转过了身,将野原杏子挡在身后,冷眼看向酒吞童子,哼了一声。 “你不早就知道她是谁么,对横田野下手,你不就是为了她?” 这话中蕴含的怒火显而易见,酒吞童子不是聋子,他自然不会听不出来。 “你在生气?” “哈,为了一个凡人,生气?” “...有趣。” “小鬼,你听好了,秘仪者皆有取死之道,如果内心无懈可击,那么即使是鬼神,也难以惑其心神!” “我被封印在梦境中这么长时间,能影响现实的力量,已经微乎其微了,可还是能蛊惑到那个凡人...你以为他就是什么好人么?” “...” “算了,我何须向你解释。” “你若有怨,等你想到能杀死我的方法,来试试就是,不过,我可不会坐以待毙!” 酒吞童子满不在乎的应付了几句,面上醉意涌现。 “我要回去睡一会了,你有什么话,赶紧问,这算售后服务。”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上杉清也暂时压下了有些起伏的心情。 “那幅星图,到底是什么?那些不同的光芒,又是什么?” 酒吞童子闻言,剑眉一挑,面上似笑非笑。 “哦?你竟然到了那一步?也对,如果没到那一步,你也不能把其他人轻易的拉入自己的梦镜中。” “登神之阶上面,自然是...神国!” “那是属于你的诸神星海,那里面的每一颗星辰,都是与你有联系的生灵。” “光芒代表对你的【信仰】。” “凡人的信仰,想要具现在星海中,需要极为虔诚的信奉,而超凡者的灵魂强大,即使信仰并不算虔诚,也能体现在星海之上。” “我不知道那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原本属于他的登神之阶和神坛神体竟然能被他封印在百鬼绘卷中,直接交给你继承,这不合常理!” “不过...他也一向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 “喂,小鬼,记得我的大江山么?” “明明是我的梦镜,但是茨木和我麾下百鬼,也能在其中活动自如。” “这就是踏上神阶的效果之一--你的梦镜,可以对信徒生效。” “无论距离多远,他们都能借由与神明的精神联系,在你的梦镜中出现,比如这个小姑娘。” “如果作为凡人,她自然不够格...但,她是不是凡人,你比我清楚!” “勾连【神】与【信徒】,这是踏上登神之阶后,最基本的能力。” “至于更进一步的,我没法跟你说,你和我,并不一样,百鬼绘卷不一样,百鬼夜行不一样,诸神星海也不一样。” “后续的【能力】,自然也不同。” “自己摸索吧。” 说罢,酒吞童子长身而起,信步迈向了身后的壁画。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的星海中,星辰的光芒颜色不同,又代表着什么?” 上杉清又问了一句。 酒吞童子脚步一顿,回头的脸上浮现了意思疑惑。 “颜色不一样?” “这我可没听说过。” “哼,你的情况特殊,这一切都来自于那幅百鬼绘卷,具体的细节,不要问我,我又不是无所不知。” “对了,你不是跟那位百物语之主关系不错么?去问她!这世上少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上杉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疾声继续问道:“最后一个问题,那些信仰凝成光芒,到底有什么作用?” 这个问题让酒吞童子神色一动。 “有什么用?很多神明,可以将那份信仰凝成神力,当做一种高阶的超凡力量使用,配合神明的能力,又有不同的变化。” “我的百鬼夜行,你也见过,从某种意义上说,那就是借助了大江山之鬼的魂魄,也算是信仰之力的一种用法。” “不过...这不是主要作用。” “你见过大海中的船么?” 酒吞童子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上杉清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却下意识的点头--他当然见过。 “梦镜,其实算是【精神世界】,是这个星球的【意识海】。” “那么,在这片意识海中,神也好,鬼也罢,都不过是一叶孤舟。” “船要停稳,需要【船锚】。” “那份信仰,从生灵身上而起,自你魂魄中而终,聚拢在一起,就是属于你的...船锚!” “来自于现世,穿越两界,牢牢固定住你灵魂的船锚!” 酒吞童子纵身一跃,变成了栩栩如生的画像,只留下他的声音在蜃气楼中回荡。 “至于船锚的作用嘛...你沉沦过么?” “沉沦,就是大海中的风雨,来自于兴风作浪的海兽,亦或是喜怒无常的苍天。” “但,如果船锚最够沉重的话,即使最猛烈的风雨,也无法将你的船掀翻!” “这就是...为什么所有的鬼神,都渴望成为【神明】的原因啊...” 第八章 杏子与莹草 上杉清算是个学霸。 学霸的联想与思维拓展能力一般都很不错。 刚刚酒吞童子的比喻,他听懂了--如果信徒达到一定的数量,就能将自己的灵魂锤炼的更加坚韧,从而避免沉沦,大概是这个意思。 嗯...也不难理解,通过“信仰”,来壮大“神明”的灵魂。 这么一想,神明需要信徒的祈祷,才能降临的理由,也能推断出来--因为这会让他们的灵魂更为强大,足够冲破梦镜与现实的桎梏。 唯一引得上杉清深思的,只有那句话。 沉沦,就是大海中的风雨,来自于兴风作浪的海兽,亦或是喜怒无常的苍天。 兴风作浪的海兽,可以理解成虎视眈眈的鬼神。 那喜怒无常的苍天...代表着什么呢? 他总觉得这句话饱含深意。 还有,扶摇她...真的连神明之事都了如指掌么? 要不,明天还是去问问吧... 上杉清最受不了这种满心疑云的感觉,他心里总是和猫爪挠似的,难受极了。 等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身前的野原杏子上。 此时的野原杏子,正偷偷的观察蜃气楼四周的壁画,他的注意力重点放在一身吴服,腰间跨刀,脸上笑意神秘莫测的上杉清自画像上。 还有那身边穿着淡雅蓝色浴衣,容貌像极了她的少女。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幅画面,她的嘴角就忍不住翘起,心情变得非常愉快。 也许是...和上杉君在一起的原因?虽然只是画像。 但是,只要看到这一幕。 那些有些凶恶的妖怪也好,光怪陆离的景象也罢。 都不重要了。 她的眼中,再没有其余任何事物的容身之地。 野原杏子少女的幻想,被上杉清有些残忍的打破。 上杉清很费劲的组织着语言,想要和野原杏子解释超凡,鬼神,梦镜,与神明。 不过,说到一半,他看到野原杏子毫不掩饰的茫然,就很干脆的放弃了。 算了,我弄那么麻烦干什么。 那是杏子啊。 重新整理了下思路,上杉清露出了浅浅的微笑,换了种轻松的语气。 “杏子,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刚刚是我邀请你来做客。” “你知道的,我有很多不寻常的能力。” “那个红毛怪人你不要理他,当他不存在就好了。” “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的客人来到这里,杏子要留在这里帮我吗?” 野原杏子果然疯狂的点头。 她心中更多的是小小的雀跃。 上杉君邀请我来这么重要的地方做客...是不是没有把我当做外人呢? 她没有去想这里到底是哪里,她是怎么来的,刚刚的鬼王酒吞又是什么人。 上杉清说什么,她就信了,然后很乖巧的顺着上杉清的意思,没有半点违逆的想法。 野原杏子身上具有一切日本传统女性该有的优点,单纯,温柔,勤劳,并且以自己喜欢的人为中心,哪怕隔绝整个世界。 这些放到现在的社会,未必都是值得提倡的,但是却很讨人喜欢。 起码上杉清很喜欢。 眼见着野原杏子柔柔的跟在她的身后,低着头,红着脸,也不说话,明显进入了害羞的小媳妇状态,上杉清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摸着下巴,看着雕像,开始琢磨怎么能把这玩意的作用最大化。 假如野原杏子能进来的话...那么拥有背负妖魂的人,多半也能被他拉进蜃气楼。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他再次陷入了灵魂同调状态,重新进入诸神星海。 这次,他仔细的辨别着那些星辰光芒中传递过来的意念。 熟人真的不少。 毫无疑问的有东文真希和刘龙人,这两位身负妖魂之人。 不过,东文真希的光芒,是淡淡的乳白色,刘龙人的则是橙黄色,上杉清感受了一下,只要他想,恐怕能轻松的将此二人拉入自己的梦镜中。 他没有去尝试,而是开始感应那些泛着红光的星辰。 意念如石沉大海,一无所获。 他并没有钻牛角尖,而是很快的转移目标,开始详细的感应着这漫天的星辰。 就如酒吞童子所说,信仰丝线最为结实,看上去就不同寻常的,基本都是超凡者。 熟人不少。 得益于妖魂的东文真希,刘龙人,还有小杏子。 应该是用友情和信任链接起来的工藤优一,芥川龙之介,甚至还有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太宰治--上杉清只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但那不起眼的丝线确实存在着。 再往下数,就有些多了,东文会的两把刀,那些东文觉亲卫队的成员,见识过上杉清威势的黑帮雅库扎,最近追随他的上野三石,甚至还有前几天,他和东文真希露了一手,震慑源会,顺便镇住的几个不良少年。 从耀眼,到黯淡,无数闪耀的丝线,织成一张紧密而又无所不在的网,仿佛将这宇宙包裹在其中。 沉下心,静下神。 眼眸睁开,星光敛入其中。 仅仅是一会儿,那有些庞大的驳杂混乱的念头,都要把上杉清逼疯了。 他毫不怀疑,若是他敞开心神,接纳星海中所有的生灵之念,他绝对会一秒钟之内就被冲击成白痴。 没等他缓一口气,他就听到了野原杏子的惊呼。 他匆忙后头望去,就看到了让他意外的一幕。 橙色,蓝色,青色的光芒,在野原杏子身上交替。 她此时正站在百鬼绘卷的壁画之前,与上面的“莹草”画像面对着面。 一刹那间,百鬼绘卷之上的莹草画像消失无踪。 野原杏子俏脸有些惊慌失色,本来的一身居家服,在流光溢彩之中,换成了一身合身的浴衣。 与之前上杉清在百鬼绘卷中见到的莹草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上杉清有些着急的向前走了几步。 等他来到野原杏子身边的时候,他的面色变得古怪了起来。 他感觉到了勃勃生机,充盈的力量,和犹如实质的蜃气。 恰好的对应了莹草身为妖怪,凝聚的百闻牌能力。 他愣了一会儿,眼神复杂的看着野原杏子,又看了一眼那登神之阶上的雕像,呼出一口浊气。 “原来如此...” “这玩意儿,是这么和百鬼绘卷配合用的?” 第九章 调查 翌日。 土曜日。 雨势有了反复的迹象,上杉清深有感触,他的马靴出门后,至少有半截没入积水中。 东京都的下水道系统遭到了巨大的考验,这几天道路旁甚至可以见到被泡坏发动机的损坏车辆。 日本是个岛国,东京也经常遭受台风暴雨的侵袭,这里的排水系统是投入了大量资金,世界顶级的水平,但如今...也快撑不住了。 出门之前,开着的电视里,也不间歇的播放着这场雨的有关新闻。 各种专家轮番上阵,不靠谱的猜测层出不穷。 甚至,上杉清还在某位不知道是干嘛的专家口里,听到了一种很危险的说法。 他说,这是“神明的怒火”。 虽然这应该只是个玩笑,但是上杉清却想到了更多。 将这场雨推到风口浪尖,吸引社会舆论,让更多的凡人关注到这里,是不是就是始作俑者的最终目的? 冥冥中,上杉清想到了星图中虽然细小但数量庞大的丝线。 如果把这场雨当做神迹,来给普通人的心中埋下“敬畏”的种子的话,那么将他们转换成信徒,也会容易很多吧? 还有,若是在大雨即将冲垮东京之际,有一位“神明”所属的教派占了出来,平息大雨,拯救这座城市... 那他们,恐怕会成为英雄吧? 就算大多数人不会相信那么离谱的事实,不会相信这场雨会因为人力而停止,更不会相信这是神明的手笔。 但...只要有一小部分人上当就够了。 乘以东京圈将近四千万的居民基数... 那也是很恐怖的数字了。 想到这里,上杉清的脚步莫名的加快了一些。 在其位,谋其政,食其禄,忠其事。 作为收藏品协会的收藏家,他也不能允许这件事发生。 上野三石西装革履的撑伞等在了收藏品协会楼下的门口,看到等的人出来,他很迅速的将伞撑到了上杉清的头顶,快步的与他一起来到了车前,弯腰打开了车门。 上杉清其实很不习惯这种事事要人照顾的感觉,不过这么多天来,这是上野三石的坚持,他也不好说什么。 可能...大家族出来的人,都是这么规矩森严? 嗯,芥川家算是大家族了,几乎执掌了半个日本的喉舌--笔杆子是能杀人的。 坐进了驾驶位的上野三石微微侧头,低声问道:“上杉君,我们去那里?” 上杉清略一沉思,斟酌着词句。 “嗯...昨天我就动员了荒川区的外勤特工,到刚才为止,也陆陆续续的受到了不少汇报讯息。” 手机被随手划开,微弱的光芒中,一条条文字不停的闪过。 “值得注意的信息确实有几条。” “荒川区北部,这几天发生了连环杀人案件,引起了不少的轰动,凶手都是在深夜挑人下手,杀掉被害人后,会将其开膛破腹,取走内脏,现场血腥,手段残忍,且充满了仪式感,警察无可奈何,外勤特工也没发现端倪,这算是一个疑点。” “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生的凶杀案,应该不是巧合吧。” “中部--哦?这个有意思,是在我家附近,那里的居民有人在深夜听到河中有奇异的声响传来,像是海豚啼叫,声音诡异,怀疑是妖怪作祟,报警后不了了之。” “但是外勤特工前去查看呢,发现在河道里有明显的大型鱼类经过的痕迹--至少有成年鲨鱼那么大,荒川中不应该有那种东西的,这是第二个疑点。” “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 上杉清倚着座位,闭着眼,看似漫不经心,皱起的眉却说明他很在意。 “我听说,在荒川区,最近兴起了一个教派?” “他们自称荒川教派,不但不敛财,还大肆的发放福利,诱惑很多人去听他们的宣讲,据说已经有了不少的信徒,打着保护环境的幌子,供奉着荒川的神明。” “外勤特工混入了教徒中,传来汇报,这些人的洗脑能力挺强的,那些家庭主妇,老年人,还有一部分小孩子都已经渐渐的产生了信仰,并且...他们宣称这场雨,就是对人类的神罚。” “真是应景出现的教派啊...你说他们不是蓄谋已久的,我都不相信!” 上野三石的脸色也有些凝重,他沉声问道:“上杉君,需不需要调动人手支援?我和几位调查员关系还算不错,可以请来帮忙,你有芥川少爷的同等权限,也可以调动特遣队的协助,武器库的热武器也可以任由你调用,请做决定吧,我会去安排。” 上杉清摇了摇头,笑容一冷。 “不急,八字没一撇,不必兴师动众。” “让织梦网待命,外勤特工随时注意荒川区的动向,我们先去挨个看一看这几个地方,看看有没有得意忘形的小鬼再说。” “要是让我抓着机会,就让织梦网直接撕开作乱鬼神的梦镜,我进去砍了他就是,何必那么麻烦。” 上野三石很懂分寸,他只是提出建议,并不是替上杉清做决定,他从善如流的点头,问道:“那...上杉君,我们先去那里?” 上杉清沉思片刻,嘴中吐出了一个地址。 “嗯...先去百闻馆!” ... 另一边,荒川区。 鸣海信吾穿着与昨天一模一样的装束,信步走出了公寓楼。 大街上人影稀疏,受到暴雨的影响,不少店铺都已经暂时歇业了。 他不急不缓的踱着步,穿着很古式的木屐足袋,但是很诡异的是...这一地的积水,竟然不能打湿他的鞋子与足袋半分。 他撑着伞,拐进了一条小巷。 小巷里,林林总总的站了几个黑衣人,廉价的西服,显眼的刺青,燃烧的香烟和寸头,简直是把他们的身份写在了脸上。 这几个人见到鸣海信吾进来后,立马恭敬的鞠躬。 “师范!您辛苦了!” 他们一个个的表情很严肃,像是见了老师的小学生。 鸣海信吾点了点头,开门见山。 “这么大的雨,把诸位叫来,真是不好意思。” “事情我在电话里讲了。” “总之,去闹出点事情来,给那个教派一些难堪,也不要太过分,害的你们进局子就不好了。” “事成之后,我会给诸君一些薄礼的...” 他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师范!请放心吧!” “礼物就不必了,我们的剑术都是师范教的,为您做点事理所应当。” “而且...一个三流的教派罢了,找个理由敲打敲打他们,本来也不是难事!” “请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说完,黑西服们匆匆离去了。 鸣海信吾低垂着眸,喃喃自语。 “来吧...让我看看你们的...反应!” 第十章 江户源氏物语 鸣海信吾在一家剑术道场里担任师范,至今也有个五六年了。 他任职的道场,是上野三石联系的,那肯定不是那种教花架子的盈利性质道场。 那是教真本事的地方。 而如今的社会,用到剑道最多的两个职业,就是黑帮和警察。 鸣海信吾虽然性子冷淡,但是剑术是一等一的强,话虽然少,教授门徒也尽心尽力,久而久之,自然认识了不少熟人。 有警察,更多的是极道暴徒。 仗义多是屠狗辈,这些极道中人,虽然并不值得推崇,但他们崇拜强者,对于有师徒名分的鸣海信吾还是非常尊重的。 所以,鸣海信吾只是打了几个电话,就联系了几个信得过的黑帮中人,让他们帮一点小忙。 去搅一搅那个所谓的“荒川教派”的局。 恶人还得恶人磨,黑帮上门收保护费,在日本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借机生事,也容易的很。 这些极道中人,本来也看不上花言巧语骗钱的无良教会,在鸣海信吾的委托下,他们一拍即合,当即答应去找一找荒川教派的麻烦。 当然,鸣海信吾并没有指望几个雅库扎就能把这个教派驱散,他的目的也不在此。 他想看看,被麻烦找上门来之后,那个荒川教派的反应是什么。 如果只是个普通的骗子教派,目的是敛财,那倒是没什么,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算他强行介入,有的受害者也会恨他入骨,以为他挡住了信仰神明的道路。 要是这种情况,鸣海信吾没打算继续管这事,被败坏了名声,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不比当初了,他没有那个余闲去管这种闲事。 但...如果这个教派没那么简单的话... 他说不得就要掺一脚了,盗用一位神明的名义,可是所图甚远。 他们...想打着荒川之主的名义,做什么呢? 这是鸣海信吾想要搞清楚的事,如今,他双管齐下,打算先摸摸这个教派的底,然后再做应对。 若是逼不得已... 他手中的海国作,也不是不能杀人的! 另一边,上野三石驾驶的轿车,在百闻馆的门口停下。 上杉清轻车熟路的推门而入,就看到蜷缩在椅子里打瞌睡的李扶摇。 她在睡梦中似乎是卸下了防备和经常挂在脸上的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淡然,变得更像一个普通的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轻轻皱着的秀眉看上去惹人怜爱,像是一只休憩中的小猫咪。 不过,在听到脚步声后,小猫咪警觉的睁开了眼,在看到上杉清的脸之后,眸中又带上了些许睡意。 她慵懒的开口道:“今天怎么这么早?” 没有等到上杉清回答,她就迅速的点了点头,自问自答了。 “哦,对,你今天要去做事,调查这场雨,怎么?遇到麻烦了?” 上杉清耸了耸肩,摇头道:“还好吧,收藏品协会的特工还算能干,情报都很有用,有不少疑点,挨个去查查就是了。” “我不是为了这个来的--扶摇,你对【神明】,有研究么?” 对于这个问题,李扶摇似乎并不意外。 “清,你要明白一点,这世上所有的【超凡】,都是基于精神层面的强大,或者更彻底一点,超凡与否,是灵魂上的区别,就算是以肉体力量见长的武道修行者,也是要以信念驱动超凡之力,反哺身体强度的。” “神明亦是如此。” “这世上本来没有神明,当某位超凡者得到的敬畏与崇拜达到了一个界限,他们的梦镜世界发生了异变,突破了【人类】的壁障,眼界变得很高,许多人的梦镜,在他们眼中,幻化成了星辰,囊括了所有生灵的整个梦镜世界,变成了他心中的星海。” “而通过信仰,许许多多的星辰似的梦镜联系在一人身上,驳杂的超凡之力聚集,被他精炼,提纯,变成了比常见的超凡之力层次更高的力量--那股力量被称为【神力】。” “这就是最初神明的由来,特别是在日本,万物皆可为神,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只要有人信奉,那么神明就长存不灭,历史上闻名的大名,天皇,武将,山野中的魑魅魍魉,甚至独特的天气现象,在得到人类的祭祀与信奉之后,亦可诞生神明的雏形。” 李扶摇轻掩朱唇,打了个哈欠,眼神悠然,话语意有所指。 “神明,并不一定都有多强,但基本都有难缠的手段。” “那天被你斩与剑下的东照神君,他毕竟是人类之身成神,他在被奉为东照大权现之前,实力一般,水平有限,只是作为领导者存在,他的手段粗浅,连神明之躯都玩不明白,被你一刀了结,也是他命数如此。” “但并不是所有的神明,都弱成那样的。” “哦...对了,超凡者中的链接者,其实就算是神明的雏形,他们的能力来源,也类似于信仰之类的东西,所以我不太建议你链接英魂,就算那会暂时的提高你的实力。” “清,只有自身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如果上杉清没有记错,这是李扶摇第二次说这话。 他若有所思的点头,这趟倒不算白来,现在神明的概念,在他脑海中已经有了雏形。 聚集信仰,化为力量,不一定都是强者,但都有难缠的手段。 这么听起来,也没什么。 上杉清心中本来就对神明寡淡的敬畏已经完全烟消云散了。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上杉清心中一动,突然道:“我要去荒川区到处逛逛,你要不要一起?” 李扶摇的眉眼马上弯了起来,脸上带着有些暧昧的笑意,柔声道:“呀,这算是约会邀请嘛?真是突然呢~” 上杉清苦笑了一声,想要说点什么,可惜却又被堵了回去。 “虽然很想答应下来,不过今天不行呢。” “我妈妈之前从京都来东京看我,我好几天没有陪陪她,今天下午他要回京都了,我中午要和她一起吃个饭,今天没有时间哦。” 轻描淡写的说了个理由之后,李扶摇在书桌上翻了几下,取出一本古朴陈旧的线装手抄本,递给了上杉清。 “诺,这算是补偿吧。” “你不是在找什么源氏三杰?” “这本书应该对你有帮助。” 书的封面隐隐约约的能看清楚几个模糊的字迹。 《江户源氏物语》。 第十一章 丈母娘看女婿 《源氏物语》是一本书,平安时期三大才女紫式部所著的长篇小说,上杉清读过一些。 但是前面加上了江户两个字,他就没听说过了。 古时候的江户,就是现在的东京圈。 他大体翻看了几页,书的内容残缺不全,但是看上去像是一本日记。 将这本书收了起来,打算回去好好看看,上杉清很诚恳的道谢。 “多谢了,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替我向伯母问好。” 在李扶摇点头之后,上杉清就告辞出门,打算先去处理今天的工作。 他刚出门,没走几步,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的停在了他的面前。 驾驶位的车窗摇了下来,叶三熟悉的脸出现在上杉清的面前,他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对着上杉清做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上杉清还没回过味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副驾驶的车门打开,李太岁穿着墨色唐装走了出来,斜着眼瞥了上杉清一眼,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他,反而殷勤的撑起了伞,打开了车后座的门。 一位穿着振袖,温婉如水的美人被李太岁扶着下了车,露出了真容。 上杉清心思一滞,看到那张与李扶摇有个七八分相像的脸,瞬间就得出了结论。 这就是李扶摇的母亲大人吧? 听优一提起过,这好像是一位大家族的小姐,叫...凤凰院宁宁? 嗯...应该是的,看着李太岁对着这位美人眼中的拳拳情意,上杉清肯定的点了点头。 他没有愣着,而是冒着雨上前鞠了个躬,行了个晚辈礼。 “太岁爷,您好,最近受了伤,事情还多,没能登门致谢,还请勿怪。” 上杉清指的是太岁帮出人手帮他那件事。 紧接着,他将目光投向了凤凰院宁宁,语气更加的柔和恭敬了几分。 “伯母您好,初次见面,我是上杉清,是扶摇的朋友,受到了她颇多的照顾,不胜感激...” 他话刚说完,李太岁又重重的哼了一声。 “登门致谢就不必了,你小子离我家越远越好,最好再也别来!” 最近上杉清老是蹭在百闻馆里守着李扶摇的事情哪能瞒得过他的耳目?他心里憋着一股邪火呢,感觉自家水灵灵的大白菜,即将被这头狡猾的小猪拱掉,郁闷的很! 话音刚落,冷哼变成了闷哼。 上杉清眼见着凤凰院宁宁的纤纤玉手自然而然的摸上了李太岁的腰间,继而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旋转。 他看着都觉得疼! 不露声色的瞪了李太岁一眼,凤凰院宁宁脸上的笑容变得亲近了起来。 她上前一步,仔细的端详着上杉清,柔声道:“啊,你就是上杉君么,我经常听扶摇提起你呢。” “扶摇他爹这个人呢,不会说话,脾气古怪,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就是开个玩笑,什么时候有时间,欢迎来家里做客呀,嗯...有机会的话,跟扶摇一起去京都玩玩也不错,京都的风景,可和东京完全不同,值得一观呢。” “上杉君果然是一表人才呢,你是来找扶摇的么?我会不会打扰到你们了?嗯...上杉君今天中午有时间么?要不要一起吃个便饭?” 凤凰院宁宁对于上杉清的态度和李太岁截然不同。 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知道,李扶摇认准了的人,恐怕不会轻易的改变,女儿明显对这少年情根深种,那这位多半就是自家女婿了。 更多的原因是...她这几天看了上杉清的履历,平心而论,放到整个东京,也称得上优秀二字。 她是站在超凡者的角度来做出评判的。 而且,对于女儿的男朋友,父亲和母亲的态度,本来也会有微妙的不同,现在就体现的淋漓尽致。 上杉清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惊了一跳,不过却没有失礼,而是立马做出了应答。 “多谢伯母的好意了,我今天还有公事,恐怕要浪费您的好意了,下次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去京都拜访您。” 凤凰院宁宁倒是没有坚持,她笑着点了点头,认同道:“嗯,男孩子嘛,事业是要比较重要一点,但是有很多别的事,也不要不放在心上哦。” “上杉君小小年纪,就有了自己的事业,这很难得,我和芥川家那孩子的父母都有过往来,工藤家那两位我以前也打过交道,都是风评不错的名门,适合你多多交往,朋友总是越多越好。” “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呢,让扶摇联系我,凤凰院这个名字,虽然远在京都,但是在东京还是能起点作用的,千万不要客气哦。” 这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实在是看的上杉清有些心里发虚,再加上李太岁那黑着脸的怒目而视,上杉清尴尬的笑着应付了几句,就找了个借口先溜了。 凤凰院宁宁微笑着向上杉清挥手致意,看着他钻进了车中,等到车子消失在街道的拐角,才收回了目光。 旁边的李太岁有些不忿的嘟囔道:“宁宁,你对那小子的态度也太好了吧!” “你别看他面上彬彬有礼,其实也会不少花言巧语,当初在我面前一套一套的,肚子里坏水多着呢!” “哼,我听说他身边还有不少女孩子绕着,一看就是个花花公子,可不是扶摇的良配!” 凤凰院宁宁收敛起了笑容,没好气的白了李太岁一眼,轻飘飘的道:“怎么?都学你一样,嘴笨的不行,又犟得要命,就是好孩子了?” “我看这孩子不错,懂礼貌,相貌比你要强多了,叶师傅不是说他实力也不错?应该能保护好扶摇,小小年纪已经算是身居高位,朋友里有不少大家族的子弟,师父那儿还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配我家扶摇算是门当户对。” “至于身边的女孩子...” “哼,我当初在京都,身边不是也有不少追求者?最后我还不是背着家族,跟你私奔了,怎么,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么?” 凤凰院宁宁的眼神瞬间危险了起来。 李太岁悚然一惊,背脊发凉,有些着急的怒声道:“不!这不一样!” “你懂什么,实力强也不一定是好事!那个收藏品协会,也未必是什么好地方,这小子可没看上去那么乖巧!” 李太岁吹胡子瞪眼的,有些生气。 凤凰院宁宁看着他,一撇嘴,眼眸中蒙上了一层雾气。 “你凶我!” 李太岁心中咯噔一声,嘴硬的一横脖子:“我没有!” “你就是凶我!” 这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几分哭腔。 “我没有...” 李太岁已经明显的底气不足了。 “好,好,好!” “当初在京都,追求我的人那么多,我怎么就看上你了,跟你背井离乡,连家族都不要了,为你打理生意,生儿育女,现在回家都要受人白眼,现在我成了什么都不懂了?” 李太岁一张老脸立马垮了下来,有些哀求道:“宁宁...我真没有...” “嫁给你之前,你这榆木脑袋还会说两句甜言蜜语哄哄我,现在结婚这么多年了,你就对我这种态度,再过几年,是不是就要和我离婚,重新再娶一个什么都懂的女人啊?” “宁宁!宁宁!你别生气,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李太岁脸上的桀骜和不忿早就不翼而飞,留下的全是讨好的笑容。 “那里以后还凶不凶我了?” “不了,不了,我不敢了!” “...” “那你就是承认你刚刚凶我了?” 等李扶摇觉得门外有些吵闹,推门而出的时候,看到的是父亲举手发誓,一脸的欲哭无泪,许下了一连串的不平等条约的场景。 她无奈的笑了笑,好心的为可怜的父亲解了围。 “母亲,别在外面淋雨了,寒气重,对身体不好,进来说吧。” 凤凰院宁宁很给女儿面子,横了李太岁一眼,暂时的放过了他。 李太岁长出了一口气,感激的看着女儿,但是看着李扶摇面上和她母亲如出一辙的古灵精怪之时,突然一怔。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同情上杉清了。 第十二章 好快的刀 上杉清坐进车里,迎着上野三石有些暧昧不明的眼神,轻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有些狼狈的表情,淡然道:“走吧,上野前辈,该干活儿了。” 上野三石转过了头,发动车子,没有询问八卦,而是正经道:“好的,那么...上杉君,我们先去那里?” 上杉清思虑了片刻,自言自语道:“逮捕杀人犯不是我擅长的工作,这件事等我找优一帮忙,他应该对这个感兴趣。” “至于荒川中的大鱼痕迹,协会的那些专家都看不出结果,我去了恐怕也没什么用。” “那...先去看看那个荒川教派吧。” “荒川之主...有意思,真是有些耳熟的名字啊...” 上野三石了然的点头,一踩油门,黑色的轿车缓缓离去。 收藏品协会毕竟是超凡者组织,又有不俗的财力支撑,他们麾下的外勤特工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再加上工藤家的武侦协助,关于情报这方面,东京都很少有能瞒得过他们的东西。 那所谓的荒川教派,虽然不至于被查的底儿朝天,但是主要活动的据点,早就被标记出来了。 之所以还没有人行动,只不过不想打草惊蛇罢了。 都在荒川区内,没过多久,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一栋有些年头的写字楼门口,大雨天,天气阴沉,这栋写字楼只有二楼亮着点点灯光,显得有些诡异孤僻。 上杉清刚打算下车,就看到几个黑西服匆忙的从写字楼里跑了出来,他们连伞都没来得及打,嘴里骂骂咧咧的,奔向了不远处的小巷。 “唔,黑帮?” “是来找麻烦的,还是勾结在一起了?嗯...荒川原来是源会的地盘,后来应该被刘会的人接手了,上野前辈,给九龙那边的负责人去个电话,问问怎么回事。” 上杉清的话音刚落,上野三石的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他现在反而不着急了,人就在楼上,也跑不了。 四周隐蔽的小巷里,时不时闪过穿着雨衣,目光警惕的黑衣人,那都是收藏品协会监视这里的特工,上野三石申请的两个班特遣队增员也即将到位,这是为了镇压那些可能被洗脑的教徒用的。 这位上野前辈,真是是一位很有经验,并且思虑周全的人,这些全部不用上杉清的嘱咐,他已经面面俱到的提前准备好了。 没等多长时间,上野三石挂了电话。 “上杉君,那边说不知道这件事,这种小教派,他们根本懒得管,九龙组最近组内动荡,刘会的会长,九龙的少主为了继位做准备,他们很少做这种多余的事。” “不过,看他们的表情,我觉得这些雅库扎和这个教派不像是一伙的。” 上杉清也深以为然。 正当他随手握起平放在后座的刀,打算下去一探究竟的时候,他看到一个西装男的身影在写字楼的门口一闪而过,身形如鬼魅般的加速,尾随着那些雅库扎而去。 可能是这个西装男没有注意到坐在车里的上杉清,他根本没掩饰自身的速度,所以上杉清很轻易的可以断定...那不像个普通人。 那速度都快赶上百米飞人了,在超凡者眼中,可能不算什么,但是放在凡人的标准里,可是十分罕见。 “让特工盯住这里,上野前辈,我们去看看,有意思,还没有下钩,鱼儿就自己跃出水面了呢...” 这两人的行动效率也很高,各自拿起了日本刀,丝毫不慢的坠在了那道人影身后。 那些雅库扎呢,就是鸣海信吾委托来惹事的黑帮成员了。 大概是十分钟之前,这些雅库扎气势汹汹的就冲着写字楼去了。 一个民间教派,这些黑帮成员还没放在眼里,在瓜分日本社会资源的四个团体里,其实所谓的教派,是最弱势的一方。 财团掌握着这个国家的经济命脉,政团则是操控民意和维持这个国家机器的正常运行,社团黑帮盘踞在阴影中,在灰色产业缔造黑夜帝国,手底下也掌有一定的武力保障。 唯有教派,主要的手段是骗与愚民,虽然在敛财的方面,也许并不甘示弱,但他们只能依附在这三座大山之上,唯唯诺诺求生。 所以,即使这些不受待见的雅库扎,在鄙视链上,也高于这些教派一层。 一帮无良骗子而已。 于是,就这么五六个雅库扎,长驱直入,直接杀到了写字楼的二楼。 曾经和鸣海信吾有过一面之缘的西装男和西装女此时正在一间布置的像教室一样的大房间里慷慨激昂的“授课”。 无非还是那老一套的说辞。 什么拯救荒川,保护环境,供奉荒川之主,庇佑信徒风调雨顺,心想事成--一般只要受过教育的正常人,都不会把这些老掉牙的把戏放在心上。 不过,随着那老套的话语,一股股奇异的音调混杂在其中,让在“听课”的信徒纷纷眼神渐渐迷离了起来。 像是摇篮曲,轻柔,催眠,慢慢的渗入人的思维,润物无声。 他们眼眸中的灵光渐渐的消失,迷茫在其中蔓延开来,似乎听得津津有味。 那不像是人,在座的反而像是一个个的木偶。 这一切,随着那几个极道中人的破门而入戛然而止。 几声呼和之后,领头的雅库扎二话不说,上去一拳把西装男撂倒在地,在所有人惊愕的眼神中,一脚踩在了西装男的胸膛上,根本没打算给他开口的机会。 论惹事,他们是专业的。 鸣海信吾的委托,是尽量的让这个荒川教派丢尽颜面,阻止他们传教。 所以,这些雅库扎选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在信徒面前,把这些教派中人打一顿就是了。 这足以让他们颜面扫地。 确实,看着这暴力的一幕,几乎所有的信徒都如梦初醒,有的惊恐的起身逃离,有的拿出手机,似乎是报警了,有的在原地看热闹,还有一部分有些义愤填膺,但迫于极道中人的威慑力,也不敢前去伸张正义。 那西装男挨了一顿毒打,他倒也硬气,一声不吭,护住了周身要害,像个沙包一样,也不反抗。 西装女反而见机行事,打出了一通电话,便大声的抗议者,挡在了西装男的面前,用力的和那些雅库扎推搡了起来。 很明显,她不是这些壮汉的对手。 这些雅库扎原本是属于源会手下的组,最近被刘龙人收编,可不算什么好人,他们本来也是来“做坏事的”,看到这西装女姿色还不错,不免调戏了几句,不过他们上面也有头目压着,太过分的事情不敢做,所以也没有将事情发展到avi的程度。 西装男看到这一幕,眼中怒火中烧,脸色狰狞的瞪着这帮雅库扎,双拳紧握,对这无妄之灾莫名其妙,同时也有些爆发的迹象。 不过他被西装女一个凛冽的眼神制止了。 他读懂了这个眼神的意思。 这是在市区,大庭广众之下,闹大了,不好收场。 不能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没过多久,望风的雅库扎跑了进来,招呼了领头的人一声,据说是听到了警笛,于是这帮暴徒非常娴熟的转身就溜,他们也不想正式和警察起冲突。 所以才有了上杉清看到的这一幕。 这些雅库扎前脚刚走,西装男就跳了起来,满面血污的他和西装女对视了一眼,拔脚就跟了出去,留下西装女一个人在安抚人心。 看起来,他是想要报复。 而西装女也默认了他的行为。 等上杉清跟着这一行人,转到一条小巷内的时候,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见一道璀璨的刀光乍起,让人为之惊艳。 “好快的刀!” 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第十三章 鱼人 时间稍微倒退个一分钟。 一帮雅库扎快步的赶到小巷里。 这里就在写字楼的附近,鸣海信吾和这些黑帮成员也算有交情,没打算让他们去送死,如果那些荒川教派真的有问题,他也方便出手救人。 不过,既然他们回来了,就说明事情很顺利。 领头的雅库扎虽然淋了雨,但心情似乎不错,毕竟对于大多数的人类来说,欺压弱小或多或少的都能给他们带来一些快感。 他将情况如实的简单想鸣海信吾叙述了一遍,没有夸大其词,但也没有谦虚。 这表示他们把事情办好了,他们很尊重鸣海信吾,如果这位师范一高兴,教他们几手秘技,以后极道火并也多了几分保命的本钱,这是至关重要的事情。 鸣海信吾面色不变的听完了领头人的汇报,悄然皱起眉头。 很明显,虽然事情顺利,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就在他想把这些雅库扎打发走,再想想别的办法的时候,他听到了迅疾的脚步声。 鸣海信吾脸色一变,反而面现笑意,他听出了这脚步的不对劲,这频率有些快的吓人。 “走!” 这是对那些雅库扎说的。 虽然不知道鸣海信吾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不过对于师范的话,他们还是愿意的听的。 而就在这些雅库扎不紧不慢的告辞,走到巷尾的时候,鸣海信吾的眼前一黑,一道朦胧的身影已经挡在了他面前的巷子口。 平平无奇的刀鞘在剑袋中慢慢的露出真容,鸣海信吾拇指顶住刀镡,一缕金色的寒芒渐渐绽放出奇异的光彩,几欲脱鞘而出。 而面容已经扭曲的不像样的西装男,嘴中发出嗬嗬的诡异声响,死死的盯住了远处雅库扎的背影,不过很快,他就把目光转移到了鸣海信吾身上。 “是你...” “渎神者!” “是你干的!” 西装男口齿有些不清,他说的话含糊其辞,只能勉强让人听懂。 很明显,他认出了鸣海信吾,这个昨天没有接受他传教的少年让他印象深刻,并且还给他扣上一个“渎神者”的名号。 鸣海信吾的情绪没有什么波动,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 他们信奉的神明是荒川之主,那么...他就是亵渎荒川之主之人? 这算什么? 我骂我自己? 真是有够好笑的呢。 鸣海信吾脸上讥讽的笑意,是让西装男怒火喷薄而出的导火索。 他的喉咙涌动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有些像是海中的鱼在吐泡泡,又像是溺水的人即将被液体倒灌进气管发出的绝望哀鸣。 西装男的身体在发生诡异的,离奇的,让人望而生畏的变化。 他脸上的肌肉渐渐的蠕动着,像是有无数小虫子在肌肤之下翻腾,他的眼眶深深的凹陷了下去,眼珠变得硕大且突了出来,他的肤色变得灰暗且发绿,体表渐渐的变的光滑,被大雨一淋,似乎都熠熠发光。 他的嘴角几乎扯到了耳根,牙齿外翻,脖子之上,嘴巴之下裂开了数道不规则的缝隙,不见血液流出,有点像是...鱼鳃。 同时,他五根手指几乎连在了一起,手指间长出了坚韧的薄膜,像是两栖生物的蹼--他从生理上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这人乍一看上去,像极了西方玄幻故事中的鱼人,披着西服的鱼人。 鸣海信吾将这异变尽收眼底,眸中也泛起了疑惑之色。 “这是什么...是水妖?” “不可能,这荒川还能有我没见过的水妖?他身上也没有妖气,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按理说,这么弱小的妖怪,理应被死死的封印进了梦镜中,怎么会脱离出来?” “难道他们是某位神明的神使?不...不会的,那他们不可能抛弃自己的神袛,转而供奉我的名号!” 对面的“鱼人”并没有给鸣海信吾太多的思考时间。 “撕碎你...撕碎你!” “你的内脏,是献给吾主的礼物!” 嘶哑到犹如铁片摩擦的刺耳声线,在这寂静的雨天响起,显得分外惊悚。 鸣海信吾却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别献给我了--人类内脏,可不在我的食谱之中。” 鸣海信吾冰冷的声音响起,同时鸣奏的,还有刀剑出鞘的慷慨之音。 那鱼人似乎在这种天气里如鱼得水,他裸露的皮肤上布满着鳞片,与大雨浑然一体,滑溜的像泥鳅一样,狞笑着向鸣海信吾扑了过来。 尖锐的蹼上闪耀着寒芒,速度快到拉出了残影,他是真的想要把鸣海信吾开膛破腹。 迎接他的是一道鎏金刀光。 鸣海信吾手中的海国作与一念之间出鞘,并没有什么花哨的“蜃气”或者“超凡之力”。 只是肉体凡胎用单纯的“力量”催动着这一刀。 如果说这一刀有什么特点的话...那就是快与准。 刀横切而出,直直的将那两只“蹼”削掉了半截,然后与带着鱼鳞的灰绿色皮肤做了个亲密接触,毫无阻碍的透体而入,轻而易举的将这“鱼人”的上半身横斩成两半,蓝色的诡异血水挥洒了一地,渐渐的融入了雨水中。 那看上去唬人的鳞片与尖锐的蹼,就像纸糊的一样,并没有半点作用。 上杉清看到的,就是这一刀。 他是行家,自然知道斩出这么一刀有多难。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以刚刚他看到的那一幕,能应付那种速度的突袭,悍然出手,将敌人一刀两断,他见过的剑士里,只有两个人能做到这一点。 东文的妖刀,还有他的师妹阿凛。 换个寻常剑士,恐怕没回过神来,就会被那怪物取剖开心腹,五脏六腑流了一地。 鸣海信吾不会。 荒川之妖自古以来性情暴烈,喜好厮杀,血战常起,妖怪生灭不息。 而荒川之主,是其中的至强者。 不知道斩过多少水妖磨练出来的,只为厮杀而生的剑术,高效且威力惊人。 在上杉清的惊叹声中,鸣海信吾收敛起若有似无的杀意,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接。 然后,两人几乎同时愣住了。 鸣海信吾之所以有些发呆,是因为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皱眉打量着上杉清,沉吟了半响,才低声叹了一句--“有些熟悉的味道,但是这张脸,我应该没见过才是。” 而上杉清顿住的原因很简单。 “检测到未知神魂波动--匹配中。” “匹配完毕。” “此为神明,位列白名单,捕获行动取消。” “其名为--荒川之主!” 第十四章 一闪 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意... 上杉清现在对这副百鬼绘卷作妖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一开始心中还没觉得奇怪,小说里不都那么写的,主角穿越重生,获得金手指外挂,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既然他完成了穿越重生这一步,那么再来个金手指傍身,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可随着他对于超凡的了解与触碰愈加的深入,他发现百鬼绘卷...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 酒吞童子说过,所谓的百鬼绘卷,是鬼王的象征,是百鬼夜行的花名册,是“妖怪”的信仰聚集之物。 根据他的只言片语,能够推测出,上杉清的百鬼绘卷,似乎曾经在平安京,属于一位大人物。 那么问题来了。 这百闻牌游戏一样的模式,那么程式化,现代化的提示语,还有那所谓的白名单... 怎么看也和平安时代不搭调。 难不成这玩意也会与时俱进? 看来弄清楚百鬼绘卷的前一任主人这件事要急于提上日程了。 希望那本江户源氏物语能给他带来一些惊喜。 鸣海信吾的脸上本来还有一丝警觉和敌意,不过在看到跟在上杉清身后的上野三石的时候,扶住刀柄的手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上杉清倒是没有咄咄逼人,他的目光紧接着被鸣海信吾手上的海国作吸引住了。 “好刀!” 剑士都是爱刀的,上杉清也不例外,。 这把海国作不知是何材质所制,剑身上波光粼粼,似乎有水纹在流动,隐隐又有金芒糅杂其中,若有似无的增添了一些神秘感,在这大雨的冲刷下,如梦似幻,卖相极佳。 上杉清见过的刀剑里,能与其匹敌的,只有他手上的那把鬼切。 看了看刀,又看了看人。 上杉清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容。 “我在荒川住了这么久,也没发现这里这么卧虎藏龙啊--你这种实力的剑士,怎么会籍籍无名?” “啊,失礼了,没有自我介绍,新阴内传,上杉清,请多指教。” 颔首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上杉清的语气与表情,都在释放善意。 百鬼绘卷认同的,应该不会是他的敌人,杏子,真希,刘龙人,都证明了这一点,就算是被下达了捕获命令的酒吞,在被自己击败之后,也算老实,没有玩那些多余的手段。 鸣海信吾用一如既往的淡漠语气回应了半句。 “鸣海信吾,请...” 后面的字没有说的出来,只见上杉清眼神一凝,瞬间躬身。 他的身影一个诡异的模糊,似乎被大雨冲刷而去,瞬间消失。 下一秒,他与鸣海信吾擦肩。 这并非是“速度”太快而导致眼睛捕捉不到他行动的踪迹,更像是用了什么法术的“瞬移”。 同时,腰间刀顺势拔刀而出。 刀锋劈开了雨幕,带起了呼啸的风声。 蜃气在刀身上雀跃沸腾,继而转化为炽烈的红芒。 上杉清的背后,犬神的虚影一闪而过。 “恶即斩!” 本来被鸣海信吾斩成两段的“鱼人”,身体在水泊中很诡异的融化,变成了粘稠的液体,继而重新组合了起来,渐渐的形成了原本的形状。 他无声无息的裂开了细密尖锐的牙齿交错外翻的嘴,一双手臂犹如跗骨之蛇,直取鸣海信吾的后心。 他迎上了一柄同样锋利的剑。 恶即斩是专斩鬼神之剑,这刺眼的红芒与鱼人的身体交接,顿时犹如冰雪得遇烈焰,飞快的消融。 上杉清一剑斩出,随后剑锋回转,做了个血振的动作,身体站直,归剑入鞘。 那鱼人的身体大半也已经被“恶即斩”附带的斩恶辟邪之力给蒸发了。 只留下有些残缺的尸块,在雨水中仍然具有活性一样的时不时跳动一下,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上杉清的百鬼绘卷,重新点亮了两幅图画。 妖刀姬与酒吞童子。 这是妖刀之卷的百闻牌,也是妖刀姬妖魂归位后,目前唯一点亮的一张。 这一刀,明叫“一闪”。 刀如其名,一闪而过,与敌人瞬息之间拉近距离,分胜负,决生死。 这招没有什么特效,也没什么特攻,只有将速度提升至极致,达到了短距离的“瞬移”效果。 上杉清极其喜欢这一招。 对于他来说,与敌三尺之内,人尽敌国。 并且,这招还有一个好处--它不消耗鬼火和蜃气,只是会暂时的透支上杉清的体力,所以他不能频繁的施展这招,但这几乎是白嫖。 他第一次用一闪作为实战招数施展,现在看来,效果斐然。 上杉清好整以暇歪了歪头,与皱着眉的鸣海信吾对视了一眼。 “你这种实力的剑士,应该不至于察觉不到背后的杀机,怎么,是我让你分神了?” “这就当做是赔礼吧。” 鸣海信吾嘴唇动了动,微微叹息了一声,转头看着地上残缺的尸块,眉头皱的更深了。 “无惧刀剑?死亡重生?” “唔...这人剑上的力量也有些熟悉,辟邪镇恶之力?” “嘁...明明之前还挺安分的,为什么荒川突然多了这么多居心叵测之徒?” 鸣海信吾心情不太妙,但还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多谢了。” “你有点像我之前的一个熟人,我有些走神了...” 上杉清眉毛一挑,有些在意的问道:“像你的熟人?长得像么?” 鸣海信吾沉思了几秒,摇了摇头。 “不...你和他长得一点儿也不像。”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可能是错觉吧...非要说的话...” “出剑时的表情,很像。” 上杉清轻笑了一声,意有所指的问道:“啊,是么,那我们算是有缘分呢。” “那么...你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我可否有幸和他认识一下?” 鸣海信吾张了张嘴,表情渐渐凝固,呆了将近半分钟,才有些匪夷所思的摇了摇头。 “不...抱歉。” “可能是太久没见面了,我忘记了。” 至今为止,上杉清与鸣海信吾的对话,都算礼貌客气。 上杉清微微眯起了眼。 忘记了么... 呵... 堂堂的荒川之主,也是这样么? 上杉清冥冥中觉得,鸣海信吾口中那个朋友,应该就是百鬼绘卷的前一任主人。 大江山的鬼王,荒川的妖王,竟然都会忘记一个人的名字? 有意思... 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转而问道:“鸣海君在哪儿高就?若有闲暇,我必然登门拜访,关于剑道,我们应该有些共同语言。” 刚刚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直到现在,上野三石才插进话来。 他用有些复杂的眼神看了鸣海信吾一眼,语气和蔼的轻声道:“上杉君,鸣海君是我的邻居,他在一家剑道馆担任教习师范--我是看着他长大的。” 上野三石的言下之意是,这人可以信任,让上杉清不要为难他。 上杉清听懂了,他本来也没打算与鸣海信吾交恶。 且不说那荒川之主似乎和百鬼绘卷也有联系,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位鸣海君明显也跟那个荒川教派不对付,至少在这件事上,他们站在一边。 “在剑道馆担任教习么...” 上杉清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容更加热切了几分。 “鸣海君,你有所不知,我在荒川也有一家道场,快要建成了。” “可事到如今,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呢。” “鸣海君有没有跳槽的打算?” “唔...” “那边给你多少的薪水,我出两倍,如何?” 第十五章 深潜者 鸣海信吾很明显的愣了一瞬。 现场挖墙脚,他是万万没想到的,现在怎么想,也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吧。 旁边的上野三石也是一脸懵逼。 最离谱的是... 鸣海信吾还真的有些意动了。 他现在的处境,比之前的上杉清也好不了多少。 住廉租公寓,独自照顾一个拖油瓶的妹妹,生而为人,失去了曾经的大部分力量,再也不是那个执掌巨浪的荒川之主,而成了半个辛苦谋生的社畜。 不过,这也有好处。 他暴烈的性子,已经被生活的磨的圆润了许多,换了当年的他,可不会想让黑帮来试探试探,引蛇出洞这种把戏。 一人一刀,杀上门去,挡路者死。 盗我神名,行荒唐事,一个不留。 这才是荒川之主该干的事。 若是当年,他自然觉得这么做没什么错,但自从因为这脾气吃过一个大亏之后,他也渐渐的...改变了很多。 做事不应畏惧,但要考虑后果,你不能只为自己,只为逞一时之快而活着。 “这...” “盛情相邀真是感激不尽...但请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吧。” 并不出上杉清意外的回答。 刚刚的邀请,虽然是一时兴起,但上杉清现在突然觉得,这个主意挺不错的。 他也需要距离和时间,来看看这位似乎已经是人类之身的“荒川之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是可以为友,还是...分道扬镳。 对于鸣海信吾剑斩那只怪物鱼人的事,上野三石并不算意外,他知道鸣海信吾的剑术惊人,他们闲暇时经常切磋,是忘年交,而且刚刚鸣海信吾并没有展露出明显的超凡力量,只是一记精妙的快刀而已。 这并不足以让上野三石惊讶。 至于那只鱼人...与寻常鬼神也不同。 最明显的差别,上杉清并没有在他身上汲取到一丝一毫的蜃气。 至今为止,凡是上杉清遇到过的鬼神,多多少少的沾点蜃气的味道,那仿佛是作为鬼神的力量标配,就算是东照神君也不例外。 可眼前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玩意儿...却有些与众不同。 上杉清没有穷追猛打,他轻轻的踢了一脚地上的鱼人狰狞且遍布蓝色粘液的头颅,向上野三石递了个眼色。 上野三石会意的打了一通电话,没过多久,就有穿着白色雨衣的收藏品协会外勤人员鱼贯而入,用银白色的金属容器将这些尸块全部的收容了起来。 “那些黑帮,是鸣海君联系的?” “这个怪物,是从一个名叫荒川教派的宗教传教之地溜出来的,我看他行踪诡异,就跟上来看看,不过看起来好像用不到我。” “怎么,鸣海君和这个荒川教派...有仇怨么?” “我听说那是供奉荒川之主的宗教团体,我也在荒川区住了不短的时间,所谓的荒川之主,在荒川区,似乎挺受欢迎的。” “甚至上野前辈都时不时的供奉他的神龛,祈求他护佑这一方水土--对于这件事,鸣海君怎么看?” 鸣海信吾总觉得上杉清意有所指,他是知道上野三石的身份的。 收藏品协会,对于超凡者来说,并不是什么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组织,那么上杉清,在他心里,大概是收藏品协会的“干部”。 刚刚一个错身,闪电般的一剑,他对上杉清的实力也有了几分明了,这不是个花架子。 对于强者,他总是高看一眼的。 “昨天有几个传教的人来骚扰我,还想拉我妹妹入教,为了防止他们来干扰我们的正常生活,我不得不拜托了一些朋友,去给他们一些教训。” “这些打着宗教的幌子骗钱的人我见得多了,欺软怕硬是他们的本性,我本来以为吓唬吓唬他们就能让他们收敛一些,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鸣海信吾随便扯得一个理由倒是有几分可信度,上杉清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信没信。 他话锋一转,意味深长道:“我明白了,鸣海君真是胆气惊人啊...明明是这种怪物一样的东西,竟然毫不畏惧的出剑,难道...你之前见过类似的东西么?” 鸣海信吾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微微弯起了嘴角,笑容有些冷冽而杀机盎然。 “没有,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不过,上杉君,你会怕地上的虫蚁么?” 看到上杉清的下意识摇头,鸣海信吾紧接着道:“所以,我也不会怕一个会被我轻松一剑劈倒的怪物,即使他长得有些...奇怪。” 上杉清陷入了沉默,半响之后,他蓦然抬头,似乎做了什么决定。 “嗯...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鸣海君,这个荒川教派,我要把他们连根拔起,看看能带出什么样的淤泥。” “你有什么建议么?” 似乎是不明白上杉清为什么问自己这个问题,鸣海信吾很随意的一耸肩。 “...请便吧,看你的样子,像是个大人物,应该不用向我请示什么吧?” 上杉清当然不是在“请示”。 他想看看那个荒川教派到底和这位荒川之主有没有关系。 现在看来,好像是没有。 他了然的点了点头,心思一动,突然开口道:“那...鸣海君要不要一同前去?” 鸣海信吾有些愕然,他有些怀疑的说道:“...我一个外人,也能参与到你们的行动中么?” 看那些白雨衣训练有素的样子,鸣海信吾就能断定,这个他听过名声的“收藏品协会”绝对是一个拥有完善的应对超凡灾害制度的大型组织,不是那种临时的一盘散沙一样的超凡者小队。 上杉清轻轻一笑,答应道:“无妨,我说话还是管用的...如果鸣海君想来的话,就跟上来吧,我要去抓人了。” 说罢,他转过了身,就要离去。 上野三石有些焦虑的凑到上杉清的身边,轻声道:“上杉君,敌人的灾害等级还不明确,鸣海君虽然剑术不错,但毕竟只是普通人,让他参与进来...会不会...” 上杉清用玩味的眼神看了上野三石一眼。 “普通人?” “...” “上野前辈,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程度。” 上杉清指了指已经被装进容器里的尸块,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 而鸣海信吾思考了数秒,竟然真的也跟了上来。 对他来说,那个荒川教派,如果只是单纯的欺骗愚民的宗教,他倒是可以置之不顾。 但明显不是。 其中绝对混杂着超凡力量的介入,并且,根据刚刚那个化成鱼人的西装男的话,他们应该真的在祭祀某位神明。 “你的内脏,是献给吾主的礼物!” 这是他的原话。 那么...荒川之主的本尊,在这里,他们祭祀的那位假货,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就有些引人深思了。 正好有势可借,鸣海信吾当即决定去看看情况,刚刚也算承了上杉清的情,要是有机会,还回去也不错。 几人刚刚走出小巷,迎面就撞上了行色匆匆而来的撑伞少年。 “唔,你们果然在这里。” “清,我听说你逮到不得了的东西了?在哪儿?我看看。” 能和上杉清这么熟稔说话的,只有工藤优一了。 这位高中生大侦探也不知道哪儿得到的消息,来的匆忙,衣衫都有些不整,他也没等上杉清答话,自顾自的拦下了白雨衣,掀开了密闭的金属容器。 他和一颗鱼头看了个对眼。 工藤优一神色微变,扬眉看向上杉清,凝声道:“果然是这玩意,清...你中大奖了。” “这些,是外神的爪牙啊...” 第十六章 外神 工藤优一再度看了那颗鱼头一眼,随手关上了金属容器的盖子,吩咐白雨衣道:“送去鉴定科,甄别他们来自于哪儿,是本土物种感染,还是外神仆从入侵,出了结果第一时间通知我。” 然后,他看了看周围,把目光定到了不远处有些荒凉的写字楼,摸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芥川,清在荒川遭遇到了深潜者,我怀疑这场雨与那些【外神】有关,立刻派出特遣队,把这里围住,发出区域级灾害预警,随时做好灾害等级提升准备。” “别管你那些破事了,我刚接到消息,山本家那个处处和我作对的小混蛋往这边来了,我怕他坏了清的事,就想过来看看,结果让我遇到这种事,真是晦气!” 抱怨了几句,工藤优一挂了电话,叹了一口气。 上杉清这时才凑上前去,皱眉问道:“怎么回事,你这表情有些吓人。” 工藤优一张口欲言,结果看到周围人多嘴杂,又憋了回去,摇了摇头。 “详细的回去再说吧...简单来说...” “清,我想你应该见过,很多鬼神,都是可以沟通的,他们也有思维,有自己的主见,有的甚至不会与人类为敌,只是想安静的过自己的生活,这些我都曾经见过。” “但是那些外神...可不一样。” “无序,无状,无名,无目的,本性晦涩难明,恶意毫不掩饰...” “祂们是世界的入侵者...” “...” “你曾见过我梦镜中的耶梦加得吧?” 上杉清想起了那蛇与章鱼的结合体,节肢蜿蜒,浑身长满了肉瘤,看一眼就会头晕目眩,不可名状的邪神之躯,身体微微的发颤。 他没有在害怕,只是...下意识做出了反应。 “原本的耶梦加得,不是那个样子的,祂是尘世之蟒,是沉眠在梦镜海底的巨大之蛇,他原本并没有那么狰狞可怖的外形,只是一天到晚都在睡觉,并不算有害的鬼神。” “祂之所以会变成那样,是因为曾经与某位试图入侵祂梦镜的外神发生了冲突。” “千面之月--海德拉。” “也许是耶梦加得被外神侵入感染,也许是祂吞噬了外神之后,变得狂暴易怒,自从那次战斗后,耶梦加得就频频的向现世发起试探,在世界各地蛊惑吸纳信徒,妄图重返这个世界...” “天灾级的鬼神,都抵挡不了外神的影响,我们更不行...” “所以,对于收藏品协会来说,只要与外神有关的任务,等级都会提高,并且作为第一优先级处理。” “有关于外神的信仰,祈祷,宗教,都要第一时间剿灭和取缔,你刚刚干掉的鱼人,应该是那些外神的下级仆从中的一种。” “深潜者--他们侍奉的母神,就是海德拉!” “我怀疑这件事与耶梦加得也有关系,清,不可大意!” 上杉清消化着突如其来的情报,面色也严肃了起来。 他是相信工藤优一的,既然这位好友都说的这么严重了,那他不能不重视。 “那就动作快点吧...先去抓人,他应该还有同伴。” 工藤优一赞同的点头,同时说道:“这个荒川教派可能和警察机构里的人有勾结,我就是听说有个和我不对付的白痴突然带队出警,往这边来了,所以才赶过来看看的。” “我和你一起去,如果有警察碍事,交给我,你负责对付那些邪教徒就好。” “一定别放跑他们!” 两人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 来到写字楼下,有监视这里的特工前来汇报。 “什么?已经有警察进去了?” “是因为有黑帮来闹事才报警的,我知道,但这次来的可是一位警视...还是那种下来镀金的警视,他可不会对这种小案子这么关心,果然有猫腻么?” “哼...要是跟外神信徒扯上关系,可真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工藤优一低头喃喃自语了几句,一挥手。 “特遣第二大队,第三组,第四组,跟我上去。” “必要时允许开火,允许动用暴力手段,听我的命令行事。” 嘈杂的脚步声响起,有些肃杀的风雨中,这栋写字楼隐隐的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几队全副武装的收藏品协会特遣队警惕的跟在了上杉清一行人身后,摸进了大楼。 二楼,一扇有些残破的大门前。 上杉清摸了摸腰间的剑柄,皱着眉头,并没有客气,一脚下去,被雅库扎摧残过一遍的大门彻底的四分五裂。 屋里的人影还有不少,看来这个荒川教派,在忽悠信徒这方面还挺有一套的。 那西装女正不自然的媚笑着,贴着一个穿着黑西服,有些虚胖,肤色白皙的青年人身侧,神情和动作都像极了一只舔狗。 同时,屋里有不少穿着警服的警察。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破门而入的少年给吓了一跳。 更让他们吃惊的,还是随之涌进来的,全副武装的特遣队。 那黑洞洞的枪口可做不了假,顿时,信徒中就起了阵阵骚动。 西服女也面色微变,不过那青年人似乎对她说了什么,让她神色稍安。 “全都不许动,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特遣队员得到了工藤优一的授意,很娴熟的大喊着,同时用手中的枪支增强了“说服力”。 同时,上杉清脚步不停,径直的走向了西装女,脸上带着有些冰冷的笑容,站定之后,朗声道:“我接到举报消息,说是这里有邪教聚众传教,你就是领头的?” “逮捕!” 他的话语严厉,配上身后的武装部队,更是底气十足,让西装女面现惊色,同时眼中浮现了几率疑惑。 这也太巧了吧,刚有黑帮上来闹事,随后就有警察找上门来? 她下意识的把上杉清当做了警察。 没等西装女说话,她身边的青年先挡在了她身前。 “你们是什么人?” “我可没听说警视厅有你们这些编制,竟然持有热武器,你们想干什么?对东京进行恐怖袭击么?” 青年人说这话,迅速的从腰间掏出手枪,顶在了上杉清的脑门上,一副擒贼擒王的得意神情跃然在脸上。 工藤优一皱了皱眉,踏步而出。 “山本凉介,动动你的猪脑子,看看我是谁。” “收藏品协会做事,没你插手的份儿,带着你的人,立马滚蛋!” 山本凉介眯着眼扫了工藤优一一眼,不屑的笑了笑。 “我当时谁,工藤家的大少爷?” “怎么,难不成在东京,你们工藤家能一手遮天?” “什么收藏品协会,我没听过。” “你听好了,这是我的辖区,这里的事,我管,你们才是应该滚蛋的那一个!” “想要管这里的事,你爹来还差不多!” 他话音刚落,上杉清有些阴沉的嗓音响了起来。 “你说够了?” “我讨厌别人用枪指着我...” “还有...” 他手指轻扣剑柄,寒光乍泄三分。 “你在教我做事?” 第十七章 党争 天朝有句话,叫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相同的,在日本,“党争”这种东西无处不在。 这个国家的人真的很奇怪,在心中幻想憧憬着极端的个人英雄主义,以此为主角的漫画小说大行其道,但是在现实中,他们又纷纷抱团取暖,坚信集体的力量是要大于个人的。 在各行各业中,存在着大量的“小团体”存在,不融入其中,就会被挤死。 警界亦是如此。 从工藤优一的爷爷那一辈,不知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历经了多少腥风血雨,才把工藤优一的父亲推上了东京警视厅警视总监的位置。 这位置不是那么好做的。 下面的人当面笑脸逢迎,背后就是磨刀霍霍。 权力,银子,女人,这三样东西,足矣让绝大多数男人失去理智。 而在日本这个国家,高位者绝大多数都是男人。 所以,工藤优一的敌人,并不少,而且并不仅仅存在与“鬼神”当中。 上杉清只是琢磨一下两人的表情,就明显看得出来,这两位似乎颇有恩怨。 新阴流有个不算公正的习惯,让上杉清学的淋漓尽致。 在大多数时候,他是讲道理的。 但是在某些时候,他更倾向于帮亲不帮理。 他又不是圣人。 拇指顶开了半截腰间剑柄,剑刃的锋芒一闪而逝。 脑袋上的枪口,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就这个距离,只要他想,对面这个有些虚胖的青年拇指扣动扳机之前,他就能让那只手不再属于他。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脑袋真的中一枪,他也不会有事,顶多花费一朵鬼火罢了。 超凡之躯,凡俗之器终究难伤--说到底,还是火力不够。 他瞥眼用余光扫了工藤优一一眼,只要好友给他一个讯号,他腰间这把收藏品协会的制式太刀,就先卸了面前这人一条手臂再说。 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是,不知何时开始,“伤害他人”对于上杉清来说,已经不是需要“考虑”才能做出的决定了。 就算他反应过来,也未必在乎。 工藤优一也看了上杉清一眼,他俩交情好,对上杉清了解很深。 这一看就是快要拔刀砍人的状态,工藤优一啧了一声,踏前了一步,与上杉清并肩。 “啊,清,消消火,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 “这里我来。” 说罢,工藤优一咧嘴一笑,伸手一探,抓住了山本凉介的枪口,将其慢慢的扳开,挪到了自己的额头上。 同时,笑容变得愈来愈放肆和轻蔑。 工藤优一舔了舔嘴唇,使劲的将手枪顶住了自己的脑门,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发闷。 “山本警视,好大的官威啊...” 他眸中根本没有惧色,仿佛那不是枪械,而是一根无用的烧火棍。 “别对我兄弟大喊大叫,来,冲我来。”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今天我给你个机会,一枪崩了我,一了百了,以后你的青云路肯定能顺畅许多。” 工藤优一的身后,是收藏品协会的特遣队,山本凉介背后,也是隶属于他麾下的下属警察。 这是大庭广众之下,要是山本凉介敢开枪,崩了警视厅警视总监家的公子,那事情就完全脱离“杀人罪”这个层次了。 山本家也有来头,但是工藤家更不是泥捏的。 这得掐的头破血流。 山本凉介没那个胆子,他虽然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但能力实在不算出众,只是有个好爹,家门高人一等,山本家在警界也是有些底蕴,用那雄厚的资源堆,就是一头猪,也能被他们推上高位。 他的额头已经有些许冷汗浮现了。 他没想到工藤优一这么咄咄逼人。 “工藤...你这混蛋,少来这套!” “你在我的辖区抓人,还这么理直气壮,是想干什么?你还讲道理么?有没有规矩?!” 工藤优一都让他说乐了。 他叹了口气,看着山本凉介的目光里充满着怜悯。 “你的老父亲扶持你这种废物坐上警视的位置,想想他也应该挺绝望的吧?” “你拿枪对着我,还想我跟你讲道理,守规矩?” “你这种废物,没你爹护着,恐怕尸体早就被沉了东京湾了吧?” “什么是道理?” “这就是道理!” 工藤优一拍了拍黑漆漆的手枪,笑容变得有些诡奇。 “想一想,你今天要是在这里杀了我,你的下场会怎样呢?” 山本凉介拿枪的手都有些抖。 大庭广众之下枪杀警视厅警视总监的独子,那简直是和工藤一党全面开战。 这个后果,他绝对承受不起,说不定会被当做替罪羊交出去,他的父亲他最清楚,那个男人绝不会为了他而与工藤家撕破脸的。 而在此时,工藤优一邪邪一笑,伸手帮助山本凉介扣下手枪的扳机。 上杉清眉目一凝,剑几近出鞘,可没等他挥剑,就愕然的发现,那山本凉介就像拿着烧红的烙铁一样,惊叫着将手枪丢在了一边,后退了一步,惊怒交加的盯着工藤优一,长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来,似乎被吓得不轻。 工藤优一放声大笑,都直不起腰。 他边笑边叹气,言语间极尽嘲讽。 “就你这胆子,当什么警察啊,风俗店的牛郎,胆子都比你大哟。” “山本警视?你的官威哪儿去了啊?原来是个色厉内荏的绣花枕头?” “就你这点胆色,我觉得你胜任不了警视一职,我会向上反映的。” 山本凉介面色变了数变,一会儿红一会儿青,最终恨恨的一咬牙,知道丢了面子,今天也找不回来了,心中已经萌生退意。 这个什么荒川教派确实跟他有来往,这在日本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这种灰色地带的宗教组织,必须要有靠山,不过难以生存。 当时西服女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找到山本凉介,许诺了不斐的献金后,他其实就很心动了。 谁会嫌自己钱多呢? 而在西服女用美人计,陪他缠绵了几天后,他就已经把这个荒川教派视为自己麾下的力量了。 山本凉介身上缺点遍布,最大的一个,就是有些好色。 寻求他父亲庇护的宗教组织也有不少,他做得,我怎么做不得? 有钱入账,还有美人送上门来,这个教派还承诺会让以后吸纳的姿色不错的信徒来侍奉他,这是多么有诚意的条件? 山本凉介就是这么想的。 但...他没想到的是,因为这么一个小小的教派,竟然撞上了工藤家这块铁板。 第十八章 威胁 “走...” 无视了西服女求助的眼神,山本凉介连掉在地上的枪都懒得捡,抬腿就走,像是逃命一样。 对于这个穷追猛打的工藤少爷,山本凉介还是很忌惮的,虽然他只是个高中生,但是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工藤家和山本家也一向是政敌的关系。 他没踏出几步,就听工藤优一淡淡的喊了一句。 “站住。” 山本凉介尽力的收敛了惊慌的表情,转头怒视着工藤优一,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工藤...你还想怎样?” 工藤优一根本没把他的愤怒放在心上。 “这么就想走?” “呵...你刚刚用枪指着清的时候,不是挺嚣张的?” “你不觉得你应该道歉么?” 山本凉介咬牙切齿的,表情有些狰狞。 “工藤...你可别太过分了!” “我凭什么要和一个小鬼道歉?” 工藤优一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不道歉的话,我就连你一块抓,理由就是...妨碍公务?” 山本凉介冷笑了一声,转头就走,显然没有把工藤优一的话放在心上。 虽然那些特遣队真枪实弹,但他也有自信,他们不敢拿自己怎样。 工藤家和山本家没到翻脸的时候。 对于他的这种反应,工藤优一也猜到了,他轻轻一笑,随口的一句话,却是让山本凉介顿住了脚。 “山本,你昨天晚上...在哪儿过的夜啊?” 莫名其妙的话,却是让山本凉介的额头再度渗出了冷汗。 “你什么意思!” 不知不觉的,山本凉介的语气软了许多,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工藤优一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的说着话。 “我听说了,山本,你和池田家的大小姐刚刚定下了婚约?” “嘿,我说你那个老爹最近怎么突然底气足了起来,敢和我家老头子掰掰腕子了,是啊,池田家在法务省的根基根深蒂固,在某个党派中也有不俗的地位,池田家和山本家合作,是能让我家老头子头疼一阵儿了。” “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也是你这么快升到警视的秘诀吧?我看要不了多久,你还能更进一步,仕途前景一片大好呀...” 工藤优一没有好心到夸山本凉介的程度,下一句就是转折。 “我也听说了,池田家的大小姐性子泼辣,思想比较前卫,从国外留学回来,也挺有主见的,对这门婚事本来就极度反对...你说,要是她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天天出入银座的高级风俗店,一次点好几个风俗娘一起寻欢作乐,夜夜笙歌,她会是什么反应呢?” “你知道的,山本,我家的侦探社还算有名,巧不巧的,昨天我家几个侦探闲着没事去风俗店解解压,恰好碰上了你和那几个俄罗斯辣妹整的那段好活儿,要不要我帮你温习一下?” 工藤优一伸手举起了一部手机,打开了外放音量,淫秽的娇喘和男性的压抑嘶吼顿时响了起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神色微妙。 这种可以直接拿去当av卖的小电影,怎么可能是“恰好”拍到的? 恐怕是房间里被人下了摄像头,这位山本警视还没发现吧! 说实话,这并不算是什么过错,放在平时,若是工藤优一用这个来攻讦他,山本凉介估计只会报以嘲笑。 太容易解释了,你情我愿,怎么也做不成罪名。 但是在他刚刚和池田家的大小姐订婚的这个节骨眼,两家合作的关键时刻,若是他传出这种不良新闻,那他爹能打断他的腿--三条都打断。 黄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滚落,山本凉介的脸上愤怒与羞愧交织,犹如打翻了的颜料盘,五颜六色。 工藤优一随手将手机抛给了山本凉介,不急不缓道:“诺,自己拿着看吧,别着急关掉,后面还有我为你准备的小礼物,希望你喜欢。” 山本凉介颤抖着关闭了视频,滑动了几下手机,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后面的照片,资料,基本全是他的软肋黑历史。 与黑帮勾结牟利,为不法宗教提供庇护,给几宗du品交易打掩护,与某些三流女明星有着情色交易,与房地产公司串通一气,威逼利诱的拿下了好几块地皮,甚至将几个小企业的老板逼得破产自杀--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他根本就是个纨绔,经不起查的。 如果只有一件,他家里怎么也能帮他压下来,但是这么多罪名堆在一起,再加上和池田家的翻脸...别的不敢说,他的仕途恐怕是到头了。 以他对自己父亲的了解,丢卒保帅这件事,他绝对做的出来,就算再生一个养大,也比帮他脱身要容易。 “生气么?可以摔了手机解解恨哦,相同的备份,要多少我有多少。” “山本,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朋友一场,我明天就让你上上电视,见见报,我认识几个不错的黑客,明天晚上八点,我让东京都的一半电视台都播放你的*****,你看怎么样?” 山本凉介一言不发,默默地走到上杉清的面前,鞠了一躬,声音颤抖的大声道歉。 “对不起,请原谅!” 作为大家族的子弟,虽然是个纨绔,但是能屈能伸的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要是权势没了,他的下场可能会比死还惨。 他的仇人,可不算少。 工藤优一砸了咂嘴,轻飘飘的来了一句:“道歉的时候要跪下,难道不是常识么?” 山本凉介面色一红,继而一白,咬着牙,扑通一声跪下,来了个土下座。 “对不起,请原谅我!” 上杉清反而有些傻眼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己的好友这么锋芒毕露,咄咄逼人的一幕。 与工藤优一玩味的眼神对上,他心中一凛,觉得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于是,上杉清后退了半步,给工藤优一让出了空间。 工藤优一笑着走了过来,蹲下,轻轻的拍打着山本凉介白皙的脸,发出啪啪的声响,清脆悦耳。 “早这样不就好了?现在有点晚了吧?” 山本凉介蠕动着嘴唇,还没说话,就被一个耳光打了个结结实实。 工藤优一森然的笑道:“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呢?” “这个到底,你应该懂的吧?山本...警视?” 话音未落,就是一阵让上杉清看着皱眉的拳打脚踢。 山本凉介像个沙包一样,蜷缩在地上抱着头,之前的嚣张和飞扬跋扈半点儿也不见,只是被工藤优一无情的蹂躏着,很快就头破血流,衣衫褴褛。 过了半分钟,工藤优一一脚踩上了山本凉介的胸膛,他好像是打累了,喘着粗气,低声道:“山本,这次放过你。” “这些东西在我手上,以后我让你做什么,别跟我打马虎眼。” “你想好了,我想毁掉你,太简单了,之所以我至今没动你...是因为山本家很难找到比你更纯的人,你这种对手,挺让我省心的。” “...” “滚吧!” 山本凉介如逢大赦,从地上一个轱辘爬了起来,掩面就跑。 上杉清皱着眉,看着工藤优一的表演,心中疑惑万千。 且不说今天的工藤优一有些不对劲--他给上杉清的印象,一向是偏向于“脑力型选手”,劳心不劳体,温文尔雅。 很难将他和今天这个抓住敌人的把柄就是一阵猛攻,接着痛打落水狗的果决人物联系到一起。 而且,他今天做的事也有些不妥。 威胁山本凉介没问题,但是不应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啊。 人多嘴杂,万一有人说漏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歪头想了想,上杉清沉声道:“优一,你这么不留余地,不怕他撕破脸,对你不利?” 工藤优一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会意的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哈...我就希望他能对我不利啊...” “希望他能有这个胆子吧...否则,我刚刚的一片苦心,可都就白费了呀...” “行了,清,我的工作结束了。” “接下来该你了。” 工藤优一耸了耸肩,后退了几步,露出了一直表情娇弱紧张,有些无辜的西装女。 上杉清再度握住了剑柄,欣然道:“好,交给我吧!” 第十九章 让她先逃一会 在场的平民,上杉清并没有多少顾忌,收藏品协会有一套甄别秘仪者与普通人的手段,带回去检测一遍,保证不会冤枉了他们。 虽然不知道芥川龙之介是怎么做到的,但收藏品协会在东京都有着不次于警察的执法权。 现在碍事的人也被工藤优一用很直接的手段驱散了,剩下的,就只有正主儿了。 扶着剑稍微的踏前一步,上杉清挡在了西服女的面前,微微一笑,眸中有点点杀机掠过。 “你是束手就擒呢,还是象征性的反抗一下,像你的同伴一样,被我剁了鱼头?” 声音冰冷,且带着毋宁质疑的威严。 这几日以来,随着葬送在上杉清手中的鬼神愈来愈多,他的举手投足之间,已经隐隐带上了些许的杀伐之气,他现在说话做事,即使彬彬有礼,也会下意识的让人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锐利气息。 这也让他面前的西服女神情有些畏缩,不敢与他直视,不知是不是装出来的。 “警官...你在说什么?” “我们是正规的教会,在相关部门有过报备,并且我们也没有做违法的事情...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西服女的声音很娇柔,又软又甜,很容易引起男性的好感,恐怕这也是在这里听课的教徒座满的原因之一。 不过,上杉清很明显不吃这套。 他敛起了笑容,冷哼了一声,看似无意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既然你这么自信,那么跟我们走一趟好了,若是查明你们确实是清白的,那么我会亲自向你们道歉--不过,我个人觉得,我恐怕等不到那一幕了。” 用一个透着血腥味儿的嘲讽眼神结束了这短暂的会话,上杉清一挥手。 全副武装的特遣队立刻应声上前,他们甚至动用了束缚带,把这西装女捆得结结实实。 很让人意外,她并没有反抗。 那女人低垂着头,刘海从额头垂下,遮住了她的眼眸,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似乎已经放弃了辩解和反抗。 上杉清眯着眼退了几步,用余光注意着西服女的动作,口中也没闲着。 “出乎意料的顺利么...行了,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刚刚为什么要对那个纨绔大打出手了吧?” “在我的印象里,你要是选择对付他,恐怕几个电话,就能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亲自动手,有失风度啊,你还抓住了他的软肋,就算是那种货色,被逼到绝路,恐怕也会狗急跳墙的。” 工藤优一倚着窗户,侧头看着窗外的风雨,脸上的笑意耐人寻味。 “我怕他不跳啊...” “清,你知道我这几天在干什么?” 上杉清挑了挑眉,试探性的问道:“陪你的小...哦,不对,大女朋友?” 工藤优一脸色显而易见的僵住了,他眉头跳了跳,面无表情的道:“我和佳奈是同居状态,我需要天天腻在她身边么?用脑子想一想,我们可算是青梅竹马!” 上杉清一耸肩,很痛快的卖了芥川龙之介。 “芥川说的,说你忙,才把荒川这事推给了我。”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 “我在准备考试,考大学!” “我家老头子让我赶紧考东大,去混个文凭,然后去警视厅帮他,他有些应付不来了。”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工藤家的那些政敌都挺活跃的,山本家那头蠢猪蹦跶的最欢,还和池田家联姻,明摆着要联手动我们家的蛋糕。” “我为人子女,也应该做点什么,否则看着家里的老头儿一天天的头发都白了,我那暴脾气的母亲大人在和他干几仗,我就永无宁日了。” “所以,我就费费心...先把山本家摁死吧,杀个鸡,儆群猴!” 上杉清眉目一凝,心中峰回路转,瞬间就明白了工藤优一的意思。 “你是想逼着山本凉介对你出手,抓住他的破绽,然后以此发难,让山本家伤筋动骨?” 肯定的点了点头,工藤优一从怀中摸出一盒香烟,娴熟的吞云吐雾。 “山本凉介这个人劣迹斑斑,但这些都不致命,我收集了许多他的黑历史,这些足够让他从仕途中滚蛋,但山本家不会元气大伤。” “他们完全可以扶持另一个代言人,山本家是大家族,从分家过继个儿子来,不难。” “不过...要是山本家的大少爷贸然向我下死手的话...” “嘿...” “这可不是能轻易善罢甘休的事情啊...我们工藤家人丁稀少,我这代是独苗,这可是...灭门的大仇!” 上杉清牙疼似的抽了抽嘴,了然道:“所以你才三番五次的试图激怒他,让他开枪打你--你就不怕真的被打死?” 工藤优一瞥了他一眼,笑容变得成竹在胸。 “别开玩笑了,你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被打死的。” “可惜,那混蛋胆子太小了,否则在大庭广众之下试图枪杀工藤家的继承人,哼,这事儿捅出去,他们家根本不占理,就算不能彻底扳倒山本家那个老狐狸,也能让他们付出肉疼的代价,消停一阵。” 上杉清皱着眉想了一会,突然道:“那他要是认怂,始终不出手,怎么办?” 工藤优一的笑容突然变得充满了恶趣味。 “那我就逼他到忍无可忍为止啊。” “清,人类这种生物,是不可能没有弱点的,区区一个山本...并没有那么难算计。” “说来惭愧,我在惹人生气这方面,还是挺有心得的。” 他俩正愉快聊天的时候,突然,押送西服女往外走的队伍发生了一阵骚乱。 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紫色烟雾爆炸开来,将西服女的身形淹没其中。 特遣队的成员都是血肉之躯,被那似乎带有强烈腐蚀性的烟雾一冲,迫不得已后退。 上杉清回头一瞥,毫不犹豫的隔着数米的距离拔刀斩出。 他没有掌握师父那种“剑气”的使用方法,但仅仅是这一刀劈出带起的刀锋,就将紫色的烟雾斩开,露出了西装女的身影。 她像一条滑溜的蛇一样,柔弱无骨的一阵扭动,就从束缚带中脱身而出,随后毫不停歇的用力撞向了一边的窗玻璃。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响,西服女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上杉清好整以暇的收刀入鞘,工藤优一吐出一个慢慢扩散的眼圈。 “啧,果然跑了呢。” “是啊,果然跑了呢。” 两人交流的语气没有惊怒,更没有慌张。 反而是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鸣海信吾有些不解的皱起了眉头。 他一直作为旁观者,在观察上杉清和工藤优一的做事手段,这里的事显然已经用不着他出手,那么看看热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反正他来的目的也是弄明白这个教派的真正目的,然后确保他们会被剿灭。 所有的一切都挺顺利,就连他也有几分松懈的时候,唯一的活口竟然轻松的逃掉了。 这两个干部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一点也不着急上火。 “我说...两位,你们的目标逃掉了,难道不需要去抓捕她归案么?” 上杉清微微一笑:“抓,但是不急。” 工藤优一脸上的笑和好友如出一辙。 “这位老兄,莫着急嘛。” “整个荒川区活跃的荒川教派,领头的只有这一男一女二人。” “男的已经死了,如今只剩下女的了。” “我可不相信,这么大规模的行动,就凭两个人就能搞定,他俩多半是先遣军罢了。” “让他们做大,钓鱼上钩,我们不敢,涉及到外神的信仰传播,风险太大。” “但是...顺藤摸瓜,去探探他们的老巢...” “也是顺手而为的事情嘛。” “别急,让她先逃一会儿。” 第二十章 草率了 鸣海信吾可不是个笨蛋,他领会了工藤优一的意思。 让这些人继续做大,可能会有无数普通人遭殃,也会让邪神信仰传播,这样得不偿失。 但是放跑一个漏网之鱼,跟踪上去,查查她有没有同党,这风险不大。 “你们早有计划?”明海信吾思来想去,也没觉得这两个心机深沉的少年有什么交流的机会。 “啊,来的路上想了一些,觉得可以操作试试,于是就这么做咯~” 听了工藤优一的话,鸣海信吾疑惑的看了一眼上杉清,刚刚这位也是稳坐泰山。 上杉清看出了这目光的询问之意,笑了笑。 “优一这个人啊,做什么事情,都至少有三套备用计划,刚刚出现意外,他还表情不变,肯定是早有安排,我稍微猜测一下,大概能明白他想干什么。” 工藤优一笑嘻嘻的掐灭了香烟,顶了顶上杉清的肩膀。 “心有灵犀呢,清。” 上杉清打了个冷颤,有些嫌弃的离这个给力给气的人远了一些,看了看窗外,说道:“...差不多了吧,也别太假了。” 工藤优一点了点头,打了个响指。 一瞬间,一阵若有似无,从小到大的嗡鸣声突然响了起来。 他们正对着的窗外,一架小巧玲珑,造型简约,但却充满了流线性和美感的无人机匀速的浮到了窗前。 “收藏品协会最有力的检测手段之一--百目系统,上千台真知者出品的,对超凡力量有一定抗性的尖端无人机,能在短时间内监视某个大区的一举一动。” “百目之下,法网难逃!” “放心吧,她跑不了!” “清,定位发到你手机上了,你先走,我带人随后就到。” 上杉清微微点头,向鸣海信吾递了个眼色,推开了门窗,毫不犹豫的一跃而下,紧接着身影犹豫雨夜中的幽灵,一闪即逝,瞬息就出去了老远。 在荒川这个地界,他在高楼大厦间纵跃而行,凭他的速度,要比车队快上许多。 带上了耳麦,接收手机中的定位语音信息,上杉清一马当先。 而后,鸣海信吾踌躇了半秒,也随之跃出。 他读懂了上杉清那个眼神的意思--跟我来吧。 这位曾经的荒川之主,在大雨中如鱼得水,速度丝毫不必上杉清慢,转眼就失去了踪影。 雨势似乎变大了一些。 上杉清突然脚步一顿,眉头皱起。 不太对啊...这个方向... 前面,就是荒川。 这条河因为最近的暴雨,水位上涨的严重,放眼望去,满是奔腾而过的江水,看上去有些吓人。 那女人是往荒川去的! 上杉清沉思片刻,眉宇一沉,喃喃道:“不会吧...她难道要...” 紧接着,他脚步一紧,速度再度加快,也不管顺藤摸瓜了,就想把人截下来。 没几步的路,他就到了荒川河畔。 面前已经能看到西服女有些扭曲的背影了--她爬在地上,四肢并用,像蛇一样蜿蜒而行,跑的飞快,即使上杉清要追上她也有些吃力。 算了算距离,上杉清知道不能再让她跑了。 这女人要下水! 下了水,无人机可就没什么用了。 “...一闪!” 一刹那,他做了决定。 数十米的距离一闪而过,他再度发动了妖刀之卷的一闪。 这招对他来说并没有使用次数限制,只是不能短时间内连续的使用,并且会消耗大量的体力。 现在不是计较这些事的时候。 天涯咫尺,一剑到。 西服女听到耳根后剑风呼啸,面色大变,从地上弹射而起,身体像蛇一样的扭了个s形,竟然将这一剑完全避开。 她匆忙中猛地张口一吐,从她嘴里爬出了无数细密而又狰狞的小蛇,向上杉清的面门激射而来。 剑光寒,剑气近。 手中刀剑一转,轻易的一个变招,那数不尽的细密小蛇尽数卷入一团银白剑光之中,纷纷被碎尸万段。 西服女一声惨呼,腰腹被划出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她双目血红,咬着牙,牙齿变得细密而尖锐,左右环视,突然眼前一亮。 不远处,有一只大萝莉正在带着小萝莉趴在河道的护栏上,撑着伞在看奔腾的河水。 情急之下,西服女病急乱投医,凄厉的嚎了一声,从她的衣服里爬出了更多的紫色小蛇,全部袭向了不远处一大一小的两只萝莉。 在她想来,眼前这少年是警察,也许还是那种专门处理超凡事务的警察。 那他应该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平民在他眼前被杀死吧。 上杉清目似电转,与一脸惊愕的表情看着这边的大小萝莉看了个对眼。 他暗叹了一声,知道赶过去来不及了,袖手一挥,灰蒙蒙的蜃气从他身体中倾巢而出。 蜃气凝聚成了一只有些吓人的干瘪手臂,这条手臂手持一柄寒光潋滟的利刃。 鬼手现,鬼切舞动,像正在运行的绞肉机一样,把漫天扑过来的小蛇都挡了下来。 可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西服女一头扎进了荒川之中,几个起伏就失去了踪影。 上杉清收剑,表情木然,没有生气的迹象,也看不出开心。 这时,鸣海信吾才姗姗来迟--他先是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大小萝莉,有些惊疑,但看到上杉清面前的一片狼藉,还是先凑了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恰在此时,引擎声轰鸣,急刹车声响,工藤优一从一辆轿车上飞奔下来,在上杉清的身边站定,打量着周围的那些还在蠕动,仿佛没死透的小蛇,又看了看眼前翻涌的河水,目光深沉,也不知在想什么。 上杉清倒是很光棍的摊了摊手。 “跑了,她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下水,优一,我们应该想到的,她的同党是个鱼人,她说不准也是个鱼人,鱼进了水,可就不好抓咯...” “啧,怪我,太得意了。” “草率了啊...” 上杉清的表情终于有些变化,他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一脸责怪工藤优一的样子,好像在说“这都是你的责任一样”。 “不是鱼人,是蛇。” “是啊,草率了,我也没想到。” “不过主要的锅还要你背,大名鼎鼎的收藏品协会的【侦探】,竟然被这种玩意儿摆了一道,真丢人!” 看上杉清似乎来劲了,工藤优一脸色一垮,翻了个白眼。 “行了行了,差不多行了啊。” “别装了。” “我眼睁睁的就看见你拍了拍那女人的肩膀,指尖夹得是个【显形针】,那东西是我给你的,我又不瞎,看不错。” “你也早有后手,在她身上留下记号了吧?” “哼,说不准这人是你故意放走的...” 鸣海信吾听着有些懵逼。 “显形针”是什么东西? 他想到了,就问了出来。 工藤优一摆了摆手,解释道:“收藏品协会的制式装备,纳米级别得追踪材料,注入人类这种大型生物的体内会让他们毫无察觉,有了那玩意,被显形针刺中的生物体位置就会显示在专业的追踪仪器上。” “防水,放火,耐腐蚀,造价昂贵,但是质量一流。” “清,我没说错吧?” 上杉清也不演戏了,微微颔首。 “嗯,没错,可不光是你想要顺藤摸瓜啊,我有机会接触她,就顺便用上了手段。” “正好,这漫天的无人机也会引起她的注意,她警惕心提起来,恐怕不会轻易的回老巢。” “现在嘛...嘿。” “脱离追捕,鱼入大海,她【自由】了。” “那她...应该不会顾忌太多了吧...” 鸣海信吾看了看工藤优一,又看了看上杉清,眨了眨眼,心中叹了口气。 他可没想过这么多弯弯绕绕。 论起阴谋诡计,还是人类比较在行... 在心中感慨了一句,鸣海信吾终归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回头,与岸边的大萝莉对视了一样,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大萝莉点了点头,微微的动了动手指。 奔腾不息的荒川中,隐隐有巨型鱼类生物的剪影一闪而过,消失在了浪潮中。 嗯... 大小恐怕要比成年的鲨鱼还要大一些。 第二十一章 毒牙 工藤优一撇了撇嘴,懒得和上杉清斗嘴,他走到了河边,蹲下身去,捡起一根小木棍,拨弄起了地上的蛇尸。 这是紫色的袖珍小蛇,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这看上去并不是用某种“能力”幻化出的能量体,而是真实存在的活生生的生灵。 被上杉清横剑而断的横截面上,有小蛇清晰的内在器官,血淋淋的有些恶心。 不远处传来了引擎的轰鸣,上野三石领着收藏品协会的外勤人员也纷纷赶到了,他们来的稍微慢了一些。 不少白雨衣下车就奔赴现场,开始小心翼翼的收容蛇尸。 工藤优一啧了一声,问道:“这玩意从哪儿来的?她召唤出来的?” 上杉清摇了摇头。 “不,她从嘴里吐出来的。” “嗯...不像是法术,更像是...她把蛇养在了这具身体里。” “你认识这是什么东西么?” 就在下一秒,地上的那条只剩半截的小蛇突然目现寒光,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样,身体一弹,向着工藤优一激射而来,它口中的毒牙寒芒闪闪,让人不寒而栗。 上杉清反应极快,闪电般的探指,精准的捏住了半截小蛇的七寸,将其直接捏瘪。 “小心点...” 上杉清不咸不淡的叹了一句,将已经彻底死透了的蛇尸随手丢到了地上。 “死了还能咬人啊...超凡生物?” “嗯...是蛇的话,也不奇怪。” “耶梦加得是蛇类,海德拉的原型众说纷纭,有人说祂是九头怪蛇的化身,有人说祂是深潜者的母神,是巨大的节肢动物,有人说祂是千面之月,是吞噬生灵大脑与灵魂的邪恶生物。” “这位外神神袛千变外化,极难揣度,但...多少都跟蛇沾点关系。” 工藤优一并没有惊慌失措,仿佛早就笃定上杉清不会让他受伤,直接长身而起,嘟囔了几句话,望着荒川河水出神。 “蛇有可能是他们的图腾...” “不太妙啊...来者不善。” “清,我甚至怀疑他们得到了某些财阀政党的支持,你说莫名其妙的,这个女人怎么会找到山本那头蠢猪合作?” “别看山本不成气候,但好歹也是山本家的嫡系,一般的小教派,可寻不到他头上。” “我觉得山本家那个老狐狸有也些不对劲,突然高调的对我家老头子发难,这根本不是他的风格,太匆忙了,还有那更离谱的联姻...这次对那头蠢猪出手,我也是想试探下他,毕竟...山本凉介是山本家最好的突破口。” 工藤优一看着上杉清一脸不感兴趣的漠然,无奈的笑了笑。 “好吧好吧,我去处理这些事,不啰嗦你了...不过要你出手的时候...” 上杉清一挥手,打断了工藤优一的话。 “用到我的地方说话就行--我对你们这些政治家的党争不感兴趣。” “有那功夫我不如多练练剑。” “本部那边怎么样?追踪生效了么?” 工藤优一点头道:“生效了,刚接到消息,她顺着荒川在往入海口快速移动,你放心,丢不了。” “卫星定位,无人机追踪,实在不够用我把那几艘深海探测器也派出去。” “...” “这就好...赶紧搞定这事儿,天天打打杀杀的,搞得我有点怀念平凡的高中生活了...” “哎...前几天教导主任还打电话催我回去上课,让我推脱了,要不是有芥川把这些事推给我,我说不定就答应了。” “对了,你要去考东大?家里有关系么?你这个年龄就能去考?不用等高中毕业么?” “带我一个怎么样?” 他这边都开始聊天了。 另一边,异变突生。 鸣海信吾饶有兴趣的在聆听上杉清和工藤优一聊天,上野三石却是急匆匆的赶到了那一对儿萝莉的身边。 那正是鸣海信吾的妹妹信奈,带着上野家的孙女儿上野兔在河边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鸣海信奈也算是“荒川之主”,这条河里还有她的伴生“宠物”,她根本不怕上野兔能遇到河中的危险。 在荒川之中,就算她现在妖力薄弱,但是有“海虎丸”的协助,等闲的妖魔鬼怪,她也不怵。 可就在上野三石低声的嘱咐上野兔,让鸣海信奈赶紧带着她回家的时候... 地上几条紫色小蛇的身躯不自然的扭动着,紧接着目泛寒芒,展露獠牙,不管不顾的想要咬上两只萝莉一口。 鸣海信奈面色一变,手指微抬,但她现在能动用的妖力实在是微薄,本来的御使惊涛巨浪之力,现在也就能泛起个小水花。 但有人反应比她快。 上野三石虽然资质有限,在剑道一途上已经达到了终点,再难寸进,但他毕竟是老练的剑士。 他修剑已经几十年了,一些本能反应,他信手拈来。 撤步,回身,拔刀,斩!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可惜的是...他毕竟老了。 七八条小蛇的尸身,被他拦截下了不少,但还有一条漏网之鱼,锲而不舍的袭向了上野兔。 上野三石面色一变,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速度突然爆发,猛地后退,仓促之下伸出了手,挡住了毒蛇的利齿。 兔起鹘落之间,他就挂彩了,上杉清那边看到这里发生变故,急忙赶了过来,那些白雨衣也谨慎的加快了收容速度。 连超凡者都能中招...那么如果凡人遇到这种小蛇,恐怕会没什么还手之力。 “没事吧?上野前辈?” 上杉清关切的开口,他这几天颇受这位长辈的照顾,看他受伤,自然有些担心。 伤口的毒蛇牙印处已经有些发黑发紫,没有血液流出,只是肌肉皮肤肿的发胀,看上去有些吓人。 “快!医疗组过来紧急处理,抬上车,送回总部,那些真知者有办法对付这些毒素,他们是专家。” “别磨蹭!你们带的血清吧?赶紧注射,先顶一阵,动作快!” 工藤优一倒是没有惊慌,有条不紊的下达了命令,很快,几个白雨衣便抬着担架来了,他们训练有素的将有些无力发晕的上野三石扶上了担架,迅速的将他移动到车上。 在场的人只能看着专业人士施救,都有些面色凝重,但也没有办法。 鸣海信吾的一张脸更是黑了下来,不自觉扶着剑的手指节都捏的发白,看上去是在竭力的压制怒意。 有些婴儿肥的小萝莉上野兔更是没从这变故中反应过来,等她看着爷爷被抬上了担架,才意识到了什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上杉清看了工藤优一一眼,工藤优一会意的点头道:“别担心,没事的。” “蛇毒并不算难应付,上野前辈最多遭点苦头罢了,我们遇到的和蛇有关的怪异鬼神可不少,那些真知者的应对治疗方案至少有十几套,虽然他们都是些不可理喻的疯子科学家,但是也是有本事的人。” 听了这话,上杉清悬起的心才放下了一些。 要是上野三石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他一定hui自责,更会为之愧疚。 他当初拍着胸脯对芥川龙之介说了“有我在,不会出事的”这种承诺,结果现在变成这样,他可没法跟芥川龙之介交代。 万幸,事情没有糟糕到那种程度。 上杉清松了口气,微微俯身蹲下,直视着上野兔可爱的小脸,温柔的拍了拍的她的脑袋,用出了哄小孩子的绝技--摸头杀。 他刚刚听到了上野三石嘱咐孙女的话,知道了这是爷孙二人,于是就开口安慰。 “别担心,你爷爷没事的,只是一点小伤,医生会很快的治好他的。” 上野兔泪眼婆娑的看了上杉清一眼,可能是那张颜值不错的脸博取了小萝莉的好感,哭啼声渐歇。 “大哥哥...你说的是真...真的么?” 上野兔毕竟只是个刚上国中的小孩子,遇到这种事情,哭是她的本能。 但有人告诉她事情没有那么糟,她也理所当然的信了。 这个大哥哥长得好看,又笑的温柔,还和爷爷一起来的,应该不会骗我吧。 她是这么想的。 上杉清的笑容变得更加的轻柔温暖。 “嗯,你爷爷那么厉害,是不会被一条小蛇击倒的。” “我保证,你爷爷会没事的。” “这次没事,以后也会没事,哥哥我啊...是你爷爷的同伴,我一定会保证他的安全的。” 刚刚上杉清与“怪物”对战,挥剑劈斩了无数的小蛇那一幕,已经全部落入大小萝莉的眼中。 他的形象在上野兔的心目中十分高大--这是“强者”,或者说是“英雄”。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憧憬英雄的。 上野兔胡乱的抹干净了眼泪,瞪着通红的眼,怯怯的伸出了小手,弯起了小拇指。 上杉清立刻会意,笑着也伸出了手。 一大一小两只手勾在了一起。 “那...大哥哥,爷爷就拜托你了哦。” 上野兔煞有介事的郑重开口。 在得到了应承之后,前一秒还在哭的脸上就云消雨散。 “那么...勾指约定了哦!” “说谎的孩子,要吞一千根针!” 稚嫩的童音之下,上杉清的表情,却是严肃的。 这种大意的错误,他会引以为戒。 绝对不会犯第二次。 第二卷卷尾语 嗯,久违的总结,算是第二卷的卷尾语吧。 之前第二卷结束那阵,工作忙,成绩又差,没什么心情写,之前我还挺爱写ps的,后来也断了。 今天阴阳师抽新老婆,一百五十抽强娶的,攒的资源空了,心态也有些炸裂,摸鱼不写正文了,写个这个吧。 第一卷呢,写的是步入超凡,那么第二卷后,上杉清交到了几个朋友,斩了几尊鬼神,百鬼绘卷又亮了几幅,实力强横了一些,金手指的伏笔也抖了一些出来,同时,也和某些势力达成了协议,获得了支持。 他更加深入的接触到了另一个世界,在东京也已经有了安身立命之资,已经不是那个孤身面对鬼神的独行剑士了。 至于为什么要写黑帮嘛...是因为在日本,你要白手起家,黑帮是最合适的,别的行业想这么玩有些天方夜谭了,日本各行各业的垄断都挺严重的,很难容得下无依无靠的新人。 同时呢,黑帮也是很不错的“信徒”发展之地。 第三卷写的什么,等第三卷的卷尾语再说吧。 总结就到这里,接下来的是卖惨时间,负能量爆棚,现在点出去还来得及。 这本书成绩真的挺一般的,我也能预料到,因为本来追读就不行。 首订五百多,均订八百多,目前追订三百左右,高订一千二吧,大概这样。 这惨到啥样,懂的都懂。 收订比五十比一,说实话,有些刷数据的收订比都比我高,我预料到会扑街,可没想到扑的这么惨。 赚钱是指望不上了,不是我吹牛,我要是把写书的时间用来加班,赚的钱要比这多好几倍。 现在就是为爱发电罢了,我不想在起点的第一本书就进宫,咬着牙我也得写完。 当初上架那天我兴冲冲的建了个书友群,等首订数据出来之后,默默的又解散了,想来这种成绩,书友群也没啥存在的必要。 总之,我说过,这本书的成绩还没有差到让我觉得接受不了的地步,因为我本身的期望就不算高,所以我能坚持,这本书的主线不会动,顺着大纲码,有些太冗长的支线我能砍就砍掉了,反正也有不少人嫌我啰嗦,我尽量加快节奏吧。 嗯,加更是不太可能了,没什么动力,每天保底五千字左右还是能做到的,这个月我码了十五万,不算少了。 书确实有各种问题,大家的评论我也有看,不过这本书都这样了,说什么也晚了,下本书我一定吸取经验教训,希望能更好吧。 如果有下本书的话。 以上。 第二十二章 杀心 黑色的轿车在主干路上驰过,速度却不是很快。 东京的积水太严重,就算东京都的下水道系统在世界范围内也算数一数二的,但是这场雨...很明显越过了某条警戒线。 工藤优一坐在副驾驶上,从刚刚开始就在摆弄手机,从那表情上杉清就能看出他一肚子的坏水,估计在算计某位山本家的少爷。 他坐在后座,身边坐着一只乖巧的小萝莉。 荒川出现那种事情,上杉清自然不放心上野兔一个人回家,就算那位疑似荒川之主的剑士隐晦的表明他们能保护小兔的安全,也不行。 因为他的大意,已经让上野三石受伤了,要是还照顾不好他的孙女,那上杉清真的无颜面对他,反正收藏品协会那么大的地方,不会少一只小萝莉的容身之处,而且上野三石现在正在被急救,上野兔也很担心,不妨就让她去等着爷爷伤势好转就好,工藤优一都那么承诺过了,估计上野三石没什么生命危险。 他倚着椅背,闭目养神,心中却是转动着今天经历的事情。 这场不同寻常的雨背后有鬼神布局,这是他可以预料到的事情,说实话,他一开始觉得荒川之主有不小的嫌疑。 但...既然百鬼绘卷已经认定那位荒川之主已经转世为人,还与那个教派敌对,那他的嫌疑就小了很多。 鬼神,妖怪,是怎么变成人的,上杉清不知道,但是类似的事情,他见了太多了。 莹草,妖刀姬,雪童子,还有...青行灯。 这对他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 刚刚他和鸣海信吾留了电话,并且提了提之前他的提议--指聘用鸣海信吾这件事。 并没有逼迫的太急,随后他就和工藤优一告辞离开了。 那个像蛇一样诡异的女人行踪在收藏品协会的监视之下,至今还在荒川的河道里乱窜,似乎还有去江户川串门的趋势,上杉清并没有急于收网,今天这么一吓,想让他们露出马脚,也是个水磨工夫。 不过,荒川区的这种性质恶劣的教派已经被工藤优一吩咐人彻底取缔了,收拢不到信徒的他们,必然会采取别的手段,那就是趁机发难的最好时机。 另一边,一辆警灯长鸣的警车内,驾驶座上,山本凉介愤恨的擦了擦嘴角的血,怒气冲冲的一拳砸到车门上,发出了轰然巨响。 “该死!工藤家的那个小鬼!欺我太甚!” “他既然收集到了我做下的那事情的证据...这个人,不能留!” 山本凉介眼眸中杀机涌动,显然是动了杀心。 这些事,其实都是一些小事,要是被工藤优一捅出来,顶多葬送他的前途,动摇不了山本家的根基。 不过,很明显,这位山本少爷并不是个舍己为人的人,家族兴衰和个人利益,他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要是被家族抛弃,那他的下场要多凄凉,他已经可以想象得到。 作为一个飞扬跋扈的纨绔,就算这几年有所收敛,以前也得罪了不少人,等他落难,落井下石的人肯定不在少数,他的小命都很难保的住。 被他勒索敲诈过的黑帮一只手都数不过来,没有了这身官皮做保护伞,他又算个什么东西? 这道理他自己比谁都明白。 他父亲就是个漠然无情的老狐狸,他半点好处没学,阴损毒辣算是一脉相承。 摸出手机,只犹豫了一瞬,山本凉介就摁下了一个号码的拨号键。 漫长的忙音之后,电话悄然接通。 对面是一个有些疲惫低沉的男性声音。 “山本少爷...真是稀客,怎么,是来嘲笑我们的么?” 山本凉介轻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别废话,源弘树,帮我杀个人!” 对面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有些惊讶,短暂的沉默后,他才叹了口气。 “别开玩笑了,山本少爷,源会已经散了,会长被那个东文会的剑鬼取了性命,产业被刘会的雏龙掠夺了个干净,整个源会,就只有我带着一帮兄弟苟延残喘,自顾不暇,哪里有闲情逸致帮你杀人?” 对面的身份显而易见,都是毁在上杉清与刘龙人手里,九龙会源会的残党。 “跟我就别装了...就算你们再不济,也是源氏分家的后裔,怎么,就打算这么算了?” “你们这一支,族长就是源龙海吧?” “族长兄弟二人全部死在收藏品协会的手里,你们就要忍了这口气?” “...” “你忍得了...你们家少主,忍得了么?” 山本凉介脸上的狠辣神色已经荡然无存,余下是的森冷的笑。 他刚刚还说不知道什么收藏品协会,现在说起这些事情,却是如数家珍。 能和工藤家掰腕子的大家族,如果说不知道超凡之事,未免也太假了,刚刚山本凉介只是不想让工藤优一压过了他,不过后果就是挨了一顿毒打。 现在,这问题不是一顿毒打能解决的了的。 借刀杀人,能阴死工藤优一更好,阴不死,也跟他没关系,暂时装装孙子,总有一天会干掉那个讨人厌的小鬼。 他是这么想的。 在日本,这种“暗杀”的把戏实在是太多了,特别是在跟极道有关的行业中,那些小组织的头目,基本是一茬接一茬的换,死于暗杀的不计其数,在商界,这种事情也层出不穷。 源会是靠这行当起家的,可见有多赚钱。 最讽刺的是,在政界,这种暗杀行为反而少了。 因为...没什么用。 那些某个党派的领袖,往往只是被推选出来的代言人罢了,某个家族的族长,也会有不少继任者虎视眈眈。 在政界,“领袖”的身份并不算十足重要,重要的是“领袖”聚集起来的力量是否惊人。 对于对付工藤优一这件事,万一成功了,那隐患就成功清除,为家族除去政敌家前途无量的继承人,也算立功,他的那些黑历史,也多半会随着工藤优一的死烟消云散。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被公布出来了,那也无所谓,唯一的继承人死了,工藤家估计会遭到重创,他山本家水涨船高,这种小事,压的下去。 山本凉介虽然纨绔,但也不算个彻头彻尾的蠢蛋,他心中算盘打得精明。 只是...他忽略了一点。 如果收藏品协会的收藏家那么好杀的话... 工藤优一怎么能活到现在? 第二十三章 鬼火为匙 “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住处,食物,保证没有警察去找你们的麻烦,热武器我也能搞得到。” “这些我都可以无偿提供。” “我要你们帮我杀一个人--工藤优一,我要他死。” “怎么样?他也是你们的敌人吧!” “这是双赢的买卖,有什么可犹豫的?” 这个名字,电话对面的源弘树并不陌生,黑道和警界,本来就有纠缠不清的密切关系。 源会树倒猕猴散的时候,也正是工藤家添了一把火,有不少成员被逮捕,冠上了虽然不冤枉,但却曾经被忽略的罪名,锒铛入狱,成为了工藤一派不少附庸的干部向上爬的功绩。 听得出电话对面人的呼吸中显而易见的心动和犹豫,山本凉介加了把火。 “我今天见到东文的剑鬼了,他和工藤优一关系密切,我们俩个的目的是一致的。” “好好考虑考虑吧!现在你们在东京都是过街老鼠,能帮你的...只有我一个罢了!” 更漫长的沉默之后,电话对面的男人沉重的呼吸声渐渐的变得轻盈了起来,似乎是做出了决定。 “山本少爷,我不能答应你。” “不瞒你说,少主...要回来了。” “在少主回来之前,我们源会都将收敛羽翼,蛰伏起来。” “不过...等少主回来,我可以将你的要求跟他提一提--也许我们能联手也说不定。” 山本凉介神情一动,惊声道:“源晴也回来了?什么时候?” “...” “好!他的性格我了解,杀父之仇,岂能不报!” “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咯。” 挂了电话,山本凉介面色变了数变,最终狞笑了一声。 “源晴也竟然要回来...” “哼,看来是个大孝子呢...” “有趣,工藤优一,这是天要亡你啊!” “源龙海那个守财奴,攒了一辈子的钱,就是为了供给他那个儿子在京都源氏的本部修行所需,据说源晴也有名师教导,习剑修心,已经是可以剑斩神鬼的高明剑士了!” “要是有他帮忙的话...” 沉思了片刻,山本凉介的脸色有浮现了一丝不甘。 “可恶,如果我也是超凡者的话...何须假人之手?!” “为什么...我就没有资质呢?” “这真是个...不公平的世界啊!” 这世界从来是不公平的。 如果是凡人被那诡异的小蛇咬中,恐怕早就横死,可上野三石被救治的及时,昂贵的血清生效的很快,真知者领衔的手术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具医生讲,这位已经岁数不小的老人并无大碍。 收藏品协会本部,医疗署,手术室外,上杉清坐在长椅上,听到这个消息后,终于完全放下了心。 上野兔被野原杏子接到了公寓里暂时安置,杏子好像很喜欢小孩子,看到上野兔的时候,眼眸柔和的发光。 上杉清打算等到上野三石的手术完毕后看看什么情况再说,他现在倒是有些闲暇。 他之前休息的够久了,皱眉想了一会,他恍然大悟的从蜃气楼中取出了一本书。 正是那本“江户源氏物语”。 没错,这本书能被收入蜃气楼中,这说明...这至少也是一件“鬼神之器”。 上杉清翻开了扉页,入目的是一枚散发着淡淡檀香味的书签。 书签上是字迹娟秀的汉字。 “你想找源氏三杰,可我只听说过源氏双雄,那么...消失的那个,应该就是你想找的目标。” “我翻遍了古书,倒是寻到了一些端倪,似乎在平安时代的源氏中,有那么一位族人,鲜有被提及,甚至连名姓都没有传下来,但是从各种痕迹中,我又能推断出,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 “这本书,极有可能就是他写的,只不过...这上面的文字...有些难以辨认。” “嘛,我只能为你做到这儿了~” 看着这几行字,上杉清几乎都能想象的出李扶摇俏然的笑容。 他摇了摇头,微微一笑。 然后,当他翻开书页之后,他的笑容就僵住了。 他终于明白,李扶摇说的“难以辨认”是什么意思了。 这根本就是鬼画符! 中文,英文,日文,上杉清勉强算是三语精通,但这文字,绝对不属于这三者中的任何一种。 他甚至怀疑...这根本就不是“人类”的文字。 字迹蜿蜒,墨色深沉,灰蒙蒙的一片墨迹在淡黄的纸上显得格外黯淡,让人看上去有些不舒服。 上杉清一对眉毛锁在了一起。 这是什么玩意?! 如果这不是李扶摇给他的东西,他甚至都怀疑这是某个孩童的恶作剧。 可如果这是李扶摇送他的...他就莫名的有几分信任。 那个女孩子不像个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 漫无目的的往后翻阅着书页,无一例外的鬼画符,直到末页。 “啧...亏我之前还抱有希望,果然是一无所获么...” 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上杉清正打算将书收起来,以后研究,突然看着书的末页一片模糊的墨迹有些眼熟。 那些线条勾勒,墨色晕染,仿佛...仿佛一朵火焰一样。 燃烧的火焰... 鬼火?! 上杉清灵机一动,一个想法在心中不可抑制的浮现。 如果这本书中蕴含着的信息是一座宝藏的话... 那么他的钥匙会是什么呢? 打开这些鬼画符构成的门锁的钥匙... 会不会是... 鬼火?! 他的鬼火,来源自百鬼绘卷,这本书似乎也跟百鬼绘卷的主人有所关联。 想到这里,上杉清目色一凝,变得认真了几分。 他深呼吸了一口,悄然运起,淡淡的蜃气烟雾在他身上弥漫开来,一朵细微却显眼的青蓝色火焰突兀的在他指尖浮现。 然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鬼火的火苗微微一动,像是被什么吸走了一样,雀跃着和书页做了个亲密接触。 紧接着,上杉清体内的鬼火蜃气就一发不可收拾的灌注到了这本书中。 同时,书的扉页也散发出淡淡的荧光。 《江户东京物语》这六个字悄然隐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有些栩栩如生的图画。 一柄剑。 第二十四章 日记 上杉清再度翻开了书页,那些鬼画符已经无影无踪。 青黑色的墨迹仿佛活过来了一样,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毫不客气的冲进了他的脑门。 他精神一震,只觉得脑海中多了一些文字浮现。 同时,一股信息流在他思维中横冲直撞,留下了不可忽视的痕迹。 “...” “承平四年,七月十一日。” “今天晚上大哥约我去喝酒,说是朱雀门旁新开的酒家,颇受欢迎,盛情难却,我只好推迟了晚课练剑的时间,去陪大哥喝两杯。” “夜深之时,月黯星稀,妖风阵阵,有鬼物作祟。” “我见到了熟人,是阿赤--这是我给她起的名字,也许是因为那身红甲,也许是因为那把炎刀。” “她似乎是兵器化身的鬼神,妖气锋利无匹,剑技惊人,住在罗生门外十里的竹林中,我经常去找她切磋剑技。” “阿赤不会说话,每次都只是静静的望着我,她妖力磅礴,但不用妖力,我与她胜负难分,是个不错的对手。” “久而久之,她连我的剑法都学了一些。” “阿赤应该是来找我的吧?这几天我剑技遇到了瓶颈,在家中冥想静心以图突破,所以没有去寻她,她着急了?” “酒酣饭足,要是能过过招,也是不错的事情,大哥醉了,人事不省,大街上没有人烟,我给足了酒资,打发老板回去,避免吓到他,想去跟阿赤打个招呼。” “可源赖光那个混蛋突然出来搅局,他大概看出了阿赤鬼神的身份,带着他的鬼兵卫,想要抓捕阿赤。” “源赖光总是这样,遇到他的妖怪鬼神,基本只有死路一条。” “平安京明明被那些阴阳师布下了结界,杀过人的恶鬼,是绝对不可能入内的,阿赤虽然身为鬼神,但身无怨气与血腥气,她不是那种以屠戮为乐的恶鬼。” “她是我的朋友,我没有眼睁睁的看着朋友被抓走的习惯。” “于是,我试试了大名鼎鼎的源氏英杰之首,源赖光的斤两。” “我早就看他不爽了,一副自诩正义的模样,真是自大之辈!” “结果,哼...他也就那样的水准罢了,若不是顾忌阿赤在场,我砍爆他的狗头!” 上杉清梳理了一下文字,排成了连续的语句,心念一转,有些愕然的发现...这是一本“日记”? 仅仅从这一段上来看,日记的主人恐怕是平安时期源氏一族的“超凡者”,极有可能就是那位百鬼绘卷的前任主人本身。 文字还没有完,上杉清接着看了下去。 “七月十三日,左中将设宴,邀请了大哥,大哥也带着我去,正好碰见源赖光了,哈,我当时一拳给他一只眼砸肿了,现在都没有恢复,今天的宴会可是让他丢了面子,想想就觉得痛快!要不是我腮帮子的肿胀没消,说话不利索,我非去嘲讽他几句不行!” “七月十九日,大哥今天回来有些忧心忡忡,他今天被任命为中务大辅,正式踏入仕途,应该开心才是啊?” “后来,大哥说,他听说源赖光放出话去,要报复我,哈...我怕他?” “别开玩笑了,手下败将的乱吠我可听不进去!” “...” “八月七日,源赖光那个混蛋玩阴的...” “今天我去找阿赤切磋,他带人埋伏我,他手下的人奇奇怪怪,没什么杀心,我正觉得有蹊跷呢,阿赤突然出手了,虽然没杀人,但是打伤了好几个。” “我能读懂她的眼神,她怕我受伤。” “源赖光很邪门的没有纠缠,只是带着伤者离开了,临走时看我的眼神让我有些发毛--他应该不好男风才对吧?” “八月十七日,源赖光果然是玩阴的...” “他去请了天皇赦令,要缉拿我归案,说我暗通鬼神,为源氏之耻,犯下了皇家戒律,理应问罪。” “阿赤打伤的那几个随从就是人证,我无话可说。” “源赖光还诬陷我和大江山的鬼神有勾结,祸害京都,残杀生灵,真是一派胡言!我长这么大,连平安京的门都没出过好么?!” “可恶,我被禁足了。” “八月十九日,源赖光要带人去竹林抓捕阿赤,大哥告诉了我这个消息,他看着我的眼神很复杂,也不知道想不想让我去。” “但我还是去了。” “我不明白,阿赤为什么该死?” “是,那些食人恶鬼,死上多少都不嫌多,但与人类无妨碍的鬼神,也没有存在的资格么?” “他们的取死之道,只是因为身为鬼神?”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我可以理解,但不认同。” “我打伤源赖光的不少心腹,帮助阿赤逃走了,我左腿中了一剑,源赖光的右臂也被我开了条口子,想赢我,凭他可不行。” “不过...以后应该没什么机会写日记了吧?” “源赖光就是想用这个为借口,来对付我,对付大哥,对付父亲大人罢了,都是源氏一支,都是皇族后裔,我们家挡了他的路。” “否则,他要真的狠下心来,我来不及去救阿赤的。” “这样也好。”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就和他死磕到底了!” “...” “...” “十二月三日,关于我暗通鬼神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父亲毕竟贵为亲王,我也不会像庶民一样,被随随便便的定罪砍头,我也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父亲为了这件事受到了责骂,大哥的官位也降了,源赖光趁机侵吞了不少朝中势力,这恐怕就是他的本意吧...” “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已经被剥夺了入仕的机会,也被赶出了平安京,源赖光暗中操作,要把我发配到武藏国...” “走一步看一步吧...” “...” “十二月二十一日,走了十几天,终于到了武藏国境内。” “本来就是几天的路程,却硬生生的走了这么久,真的是全靠源赖光的【照顾】啊!那些来截杀我的武士,用屁股想也知道是他的人!” “他就那么想我死,就那么怕我回去?” “我还就偏偏死不了,我一定会回去!” “源赖光...我们俩的仇算是结死了,总有一天,我会砍下你的项上人头,作为今日之事的报还!” “算了,不想这些了。” “武藏国这里也太破旧了,小渔村遍地,先找个地方安家吧...” “哎,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阿柴还在吠叫,它恐怕也饿了,不过干粮已经吃光了,我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说来也真是讽刺,我在家里人缘还真是差,到了最后,愿意陪我一起走的,只有阿柴,还有我的剑。” “这算什么?开局一把刀一条狗?” “真是太难了...” “哦,对了,大哥还给我带了个侍女,但她整天不说话,存在感太弱了,我都把她忘了...” “算了,先睡觉,安身立命,赚钱填饱肚子的事儿...明天再说!” 上杉清有些意犹未尽的回过神来。 怎么说呢...挺精彩的。 有当初国产玄幻小说那味儿,开局被流放,蒙受不白之冤,苦修本领,将来打脸打回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后面应该是这个剧情吧? 这么想来,这本日记的主人是源氏三杰之一的概率很大了。 能和源赖光不分上下的实力,在当时的平安京也算屈指可数了吧? 这就是个开头,接下来会不会讲述这位传奇人物的生平?顺便介绍一下百鬼绘卷和当时的鬼神志异,风土人情呢? 上杉清有些迫不及待的翻了一页。 然后,他愕然的发现... 下面没有了?! 不是吧?! 我刚来了点兴趣,你给我断章了?! 第二十五章 上野家的夕阳红 无论上杉清怎么努力,他从这本日记中再也得不到任何一点信息了。 日记的封面依旧是一柄有些朴素的剑,里面的前两页,已经化为了整齐娟秀的墨字,写的是他刚刚浏览的信息。 后面的书页要么是空的,要么都是青黑色的墨水晕染,杂乱无章的鬼画符,甚至还有明显被撕扯下好几页的痕迹。 上杉清的鬼火已经挥霍一空,但他尝试着往这本日记里输入了一丝丝的蜃气,却犹如石沉大海,了无声息。 “是后续的内容已经没有了,还是鬼火的量不足以激活下面的内容?” “嗯...明天再试试吧,也不算一无所获,起码知道了这本日记的主人,是源赖光的敌人,他的父亲是一位亲王,有个身居高位的大哥,这么下来,遴选的范围就缩小了许多。” 随手将日记本丢进了蜃气楼中,上杉清睁开了眼。 他们是中午才回的协会,今天算是奔波了一天,现在时针已经指向了下午四点。 说来也奇怪,他只是阅读了几篇日记,时间竟然过了一个多小时。 他现在坐在医疗署门口的长椅上,时不时的有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专业人士进进出出,他随便逮住一个问了几句,得知了上野三石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的消息,完全放下了心。 放跑的鱼饵有工藤优一盯着,上野三石身体无恙,荒川区被收藏品协会的无人机提高了监视部署的等级,一切似乎都在有条不紊的按计划进行。 就在他打算去收藏品协会的修炼场去练会儿剑,然后回家吃饭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阵有些嘈杂的声音。 放眼望去,领头的正是工藤优一。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叽叽喳喳的小孩子,这些小孩子脸上都有些忧色,有的能明显看出刚哭过,队伍的最后是一位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 上杉清眉毛一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随意道:“这是什么意思?改行了?幼儿园老师工藤君?” 工藤优一笑了笑,没有搭理他,而是伸手往医疗署里一引。 “秋山院长,上野桑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普通的毒蛇咬伤,没有生命危险,他就在左手边第二个病房,刚做完一个小手术,正在休息,你可以带孩子们去探望一下。” 被称为秋山院长的中年女性表情里的担忧和急切上杉清一眼就能看出来,怎么说呢,这种关心程度,他个人觉得,已经超越了“普通朋友”的界限,不过他很识趣的什么也没说。 “多谢了,工藤君,麻烦您来接我们这趟,我先带孩子们去看看上野,多有打扰了。” 很客气的说了几句客套话,秋山院长急匆匆的带着一群小孩子走进了医疗署。 等推拉门彻底关上,工藤优一才在上杉清身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自然而然的点了根烟。 “那都是上野前辈收养的小孩子,你知道的吧,他自己投资建设了一间孤儿院,收容那些在鬼神灾难中失去家人,无依无靠的孤儿们,那位女性就是孤儿院的院长,秋山雅子,当初我就派人查过她,护士出身,心地善良,经历过一段不怎么愉快的婚姻,现在是离异单身状态,在某次社区活动中和上野前辈认识了,自告奋勇的负担起了照顾孤儿院的孩子这份责任,如今已经有五六年了吧。” 上杉清了然的点点头,想了一会,笑容突然变得有些八卦。 “嘛,看不出来么,上野前辈的男性魅力还是挺...厉害的么!我看那位秋山院长的表情,对上野前辈好像可不是普通朋友。” “莫非里面还有一段夕阳红的故事?” 工藤优一吐了个烟圈,笑容也渐渐微妙了起来。 “怎么说呢...妾有情郎无意吧...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嗨,这位秋山院长的暗示连瞎子都看的出来,结果上野前辈还是无动于衷,我曾经问过他这件事,他说害怕将其卷入鬼神事件当中,不想和她有太多的牵连。” “工藤君,我这种人啊,活了大半辈子,如今已经行将就木,垂垂老矣,没几年好活啦,我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多斩几尊鬼神,多救下几个不该死的人,情情爱爱什么的,是年轻人该考虑的,我过了那种年纪了,退一万步说,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要有多危险,我已经失去了儿子和儿媳,我不想让秋山桑也在某一天失去丈夫,甚至卷入了莫名其妙的危机状况中...所以,还是算了吧...” “这是他的原话。” 上杉清眨了眨眼,目光有几分莫名的感慨。 确实,这位上野前辈,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这么想想...他其实活的也很累吧... 抽完了一根烟,工藤优一掐灭了烟蒂,丢到垃圾桶里,起身道:“我们也进去看看吧,那些先知者医师发话了,应该没问题了。” 上杉清没有反对,两人走到病房前,轻轻的敲门,得到了“请进”的回答后,推门而入。 小萝莉上野兔正坐在病床前,应该是得知了爷爷伤势好了的消息,第一时间赶到这里的。 一群小孩子围着上野三石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慰问的话,稚嫩的童音中有些激动和欣喜,脸上的笑容像是雨后初晴,气氛十分融洽。 上野三石并没有躺在病床上,他已经穿好了自己那套一丝不苟的西装,而不是病号服,手臂处被固定了夹板,但精气神不错,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他此时的脸上,也浮现着发自内心的笑意,看着那些小孩子,脸上的表情很是温柔,甚至让一旁的小兔都有些吃醋。 看到二人进来,上野三石连忙站了起来。 “工藤君,上杉君,让你们担心了,我已经没问题了,不会影响明天的工作的...” 上杉清一挥手道:“上野前辈,受伤了就别想工作的问题了,我放你两天假,休养好了再说工作的事,有我在这儿盯着,问题不大,你等我的电话就好。” “你放心,带薪休假,工资照发。” 上野三石推脱了几句,但是拗不过上杉清,只好有些勉强的接受了这份福利。 “嗯...要不上野前辈你就带小兔在协会住几天?等这件事了再回去?” “杏子很喜欢小兔,有她陪着,小兔不会寂寞的。” “这样也方便医生来复查你的伤势,毕竟是蛇毒,不能排除复发的可能性,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这安排上野三石却很执着的没有接受。 “上杉君请不要担心我,我再怎么说,也算是剑士,不会被这种小伤击倒的,因为我的原因耽误工作,我已经心有愧疚了,怎么还能再给你们添麻烦呢?” “...” “而且,上杉君,你也知道,荒川区不太平...我要回去保护这些孩子啊...” 上野三石这么一说,上杉清也不好再劝,他本来想说让他带着这些孩子一起在协会避避难,但一个超凡者组织,秘密太多,让这些孩子来探望还好,长期住着,也未必是好事,并且看那些小脸上望着他的怯然之色,这些孩子恐怕都挺怕生的,未必在这里住的惯。 “那一会儿让优一派人把你们送回去,上野前辈,好好休息,这里有我,不必担心。” 沉吟了片刻,上杉清接着说道:“别怪我啰嗦,我总觉得那些荒川教派的人不会那么善罢甘休,诺大的荒川区,怎么也不可能只有两个人负责。” “上野前辈,遇到危险请务必联系我,我会马上赶到...” “嗯...如果来不及的话...” “假如我没记错,你和鸣海君是邻居?” “那不妨去找他帮帮忙。” 上野三石皱着眉,有些不解的说道:“鸣海君?上杉君,鸣海君的剑术是不错,平时切磋,我都很难赢他,都是他略胜我一筹,但他只是凡人,能斩杀那个深潜者,也许是机缘巧合罢了,况且你也看见了,他没有彻底消灭那玩意的力量。” “这不是给他惹祸上身么...?” 上杉清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只是凡人?” “嘿...” “上野前辈,你们平时切磋,应该没有动用超凡力量吧?” 他们的聊天没有避讳这些小孩子,经历过鬼神灾害的这些孩子,对于超凡世界,也不是一无所知,甚至在他们之中,因此而觉醒超凡力量的也不在少数。 听到上杉清的问话,上野三石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平时切磋当然犯不上用超凡力量了,剑士的“气”,附着在剑上,会让斩出的剑威力倍增,绝不是一个凡人可以应付的,上野三石和鸣海信吾关系很亲密,又不是生死搏杀,自然不会全力出手。 上杉清一摊手:“那你回去不妨再和鸣海君切磋一下,上野前辈,这次你试试用上你的全力。” “我保证...你也会惜败,他会【略胜一筹】。” “鸣海信吾这个人...可比你想象的要强的太多啊...” “有他照应,我还挺放心的。” 上野三石一脑门的问号,但他的性格也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那种,没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应了下来。 接下来,工藤优一和上杉清与上野三石随意的聊了几句,也没有继续打扰他们,很快就离开了。 他们看不到的是...在他俩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外后,上野三石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晦暗的紫色光芒。 他自己似乎都没察觉到这一点,而是继续和身边的小孩子们聊着天。 但一旁站着的秋山雅子眼中,担忧的神色却悄然浮现。 第二十六章 让他来 上杉清觉得里面有些其乐融融的气氛不太适合他。 在人际交往方面,其实他一直挺被动的,因为前世的身世导致的历史遗留原因,如果抛去他身上的光环来看,他是有些孤僻阴沉的。 该说话交涉的时候,他不怯场,有条有理,但是要真心找几个同龄人做朋友...对他来说有些太为难了。 简而言之--有代沟,所以人缘不算好。 他高中上了一个学期,能说的上话的朋友没几个,而关系尤其好的,就只有工藤家的少爷。 回到医疗署门口的长椅上坐下,看到工藤优一又掏出了烟盒,他皱了皱眉。 “我说,以前没看你烟瘾那么大啊,怎么回事?” 他倒是没有说什么劝阻的话,工藤优一了解他,他也了解工藤优一。 论起自律这一块,这个好友并不比他差,他做什么事,不需要别人指点,必定有自己的理由,而且会浅尝辄止。 工藤优一听了这话,反而没有点火,只是将香烟叼在嘴里,叹了口气。 “你说怎么回事,最近压力大呗,哎...我还不到十八岁呢,妥妥的未成年,为什么就要帮家里的老头子干处理政敌这种事啊,这是一个高中生该干的事儿么!” 上杉清不吃这套,他斜着眼,毫不客气的揭好友的底。 “怎么?早上六七点钟还赖在女朋友的被窝里,享受没羞没臊的婚前同居生活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你是个高中生了?” 工藤优一面色一滞,皱了皱鼻子,横了上杉清一眼,顿了一顿,暧昧的笑道:“哈,唯独这件事你没有资格说我吧?” “要我算算你招惹了多少女孩子了么?” “死心塌地跟着你的小白兔,恩师独女,东京都未来的极道女王,嗯...还有那个我都看不透的漂亮书店老板娘。” “死渣男,你说我什么呢?” 上杉清砸了咂嘴,虽然对他把上泉凛和东文真希算到“招惹的女孩子”里有些不忿,他可没对这两位干什么,但他转念一想,突然觉得自己对于李扶摇和野原杏子似乎有种习惯性的认可,他又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 就在他楞在长椅上发呆,脑海中两个女孩子娇艳的面孔在交织着出现的时候,有些嗫喏温柔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上杉君...你...你回来啦。” 转过头去,果然是野原杏子俏生生的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食盒。 也许是因为最近的一日三餐营养充足,生活条件变得优渥,心里也有了依靠,野原杏子的脸色已经不复她刚认识上杉清时的苍白,略微有一点婴儿肥的小脸珠玉圆润,柔顺的长发简单的扎在一起,几乎及腰,穿着一身像是家居服一样的便装,还围着围裙,看起来像现在只能存在于影视作品中的“学院妻”。 “我...我听说上杉君今天忙了一天,应该没顾上吃饭吧,正好我做了些茶点,上杉君要不要尝尝?” 即使已经习惯了上杉清的存在,野原杏子和上杉清说话的时候依然会微微的脸红,显得她更为娇艳,她的头微微低着,不敢看上杉清的脸,几乎要埋进她那超模发展的一对儿欧派里。 “辛苦了,杏子,我正好有些饿--过来坐吧。” 他挪出了一点地方,往旁边靠了靠。 工藤优一本来想调侃两句,可突然来了个电话,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撇了撇嘴,先转身去接电话了。 野原杏子很顺从的在上杉清身边坐下,很自然的打开了手中的食盒。 甜腻的气息扑鼻而来,食盒被分割成两半,一般是雪白的麻糬,另一半是褐色的羊羹。 都是常见的茶点,上杉清一闻就知道这是野原杏子亲手做的,这只小白兔最大的爱好就是钻研厨艺,她以手托腮,柔柔的笑着,看自己吃她做的东西的时候,会绽放出让上杉清有些为止心动的灿然笑容。 投食上杉清似乎能给她带来巨大的成就感。 而在和上泉凛熟络起来之后,上杉清发现野原杏子对于投食上泉凛也抱有相当积极的热忱,他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野原杏子天生就喜欢投食这件事。 反正现在上泉凛见到野原杏子亲昵的要命,天天跟在野原小白兔的身旁,经常能得到各种投喂,十分乐在其中。 上杉清刚刚没有在客气,他是真的有些饿,不知怎么,他最近的饭量大增,这一天忙下来,有事做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胃中抽搐起来,也让他眉头微皱。 随手捏了一块羊羹塞进嘴里,咀嚼了几下,有些咸甜的红豆沙的味道在唇舌之间蔓延开来,让他的心情变得平静了不少。 人类对于糖和油脂这种高热量食物的渴望是镌刻在骨子里的,这来源于远古狩猎时代没有食物就会死的物竞天择遴选,很少有人可以避免。 正当上杉清有些惬意的享受茶点,野原杏子出神的望着心里钟意的人,一幅带着些美好气息的画卷即将展开的时候,工藤优一不负众望的前来搅局。 他挂了电话,走了过来,毫不见外的笑嘻嘻的捏了一个麻糬塞到嘴里,然后惊叹着对野原杏子竖起了大拇指。 这几天工藤优一和野原杏子也经常见面,她知道这是上杉清的至交好友,只是害羞的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去,是不是的偷偷看一眼上杉清的侧脸,面上是一本满足的模样。 上杉清扫了工藤优一一眼,咽下了嘴里的差点,似乎看出了什么,若无其事的问道:“怎么?谁的电话?出事了?” 工藤优一摇了摇头。 “出事算不上,鱼儿咬钩喽~” “我当初特意留了源会的残党,结果山本家那小子真的傻乎乎的凑上去了,他之前就和源会有些交情,现在倒是废物利用,一点儿剩余价值也不放过。” “我监听了他们的电话,他和源会的残兵败将达成了协议,想要对付你我。” 上杉清虽然极力忍耐,但是不屑的嗤笑还是浮现在了脸上。 引用刚刚那本日记里他比较赞同的一句话。 “手下败将的乱吠,他可听不进去。” 将他这副表情,工藤优一难得的神色凝重了几分。 “喂,源会还有位少爷,源龙海的独生子,从小就在京都修行剑术,二十多岁吧,正值当年,据说实力不俗,明天估计就到东京了,估计是奔着替父报仇来的。” “我设个套把他们骗出来...你能行不,别咱俩一起折他手里!” 这半是激将,半是玩笑的话没让上杉清动容。 他又捏了一块羊羹送到嘴里,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眼眸望着窗外雨幕,一缕寒光一闪而过。 “剑士?” “让他来。” “你看我砍不砍他就完事了。” 第二十七章 背后之势 上杉清说这话的时候自信十足,脸上浮现了一丝很难看见的桀骜,剑士的凌厉气势一闪即逝,却也让正沉迷在上杉清侧颜里的野原杏子眼睛里冒出了小星星。 工藤优一倒是见怪不怪了,有实力的人说话狂妄一点,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行,明天我去东大拜访几个父亲的老朋友,不带手下的人去了,你陪我去,我们稍微绕一点路,今晚我再找人把消息散出去。” “山本家那头蠢猪和源会的残党都不是什么耐得住性子的人,估计糊弄他们咬钩问题不大。” “喂,你可做好准备啊,我的身家性命可都托付给你了。” “且不说明天他们可能会动用热武器,你也别小看源晴也了,那也不是简单人物。” “源龙海就算再怎么废物,也是源氏的一支,虽然是分家中的分家,但他也有姓源的资格。” “他敛财敛了半辈子,基本都投在他这个儿子身上了,源晴也自小被检测出了超凡资质,就被他父亲送到京都的源氏本部修行,一年也回不了东京一次,你应该知道,修炼身体的修行者还算依靠【资源】,某些超凡之物更是价值不菲,但总归用日元可以买到。” “在他亲爹的全力支持之下,源晴也在京都也有不小的名气,在源氏的年轻一辈中也排的上名号。” “我甚至听说...他被赋予了某把【鬼切】的使用权。” “源氏本来就以锻造鬼切的技艺见长,配合上他们一族的剑术,还有神秘莫测的鬼兵卫,是个棘手的对手。” 工藤优一苦口婆心,上杉清抓住的重点却不在这里。 “被赋予了...【鬼切】的使用权?” 又吞下了一个麻糬,上杉清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这也太客气了。” “来就来吧,你说还带什么东西啊...” 这没头没脑的话工藤优一秒懂,上杉清这是把战利品的的获取都打算好了,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却也没说什么。 刚刚只是他例行的善意提醒,说实话,在见识到上杉清剑斩神明之时,他对于这位好友的“战力”就没什么疑惑了。 而京都的“源氏”跟收藏品协会本来也算不上朋友。 沉吟了片刻,上杉清似乎想到什么,皱眉道:“源氏是个古老的家族吧?他们会不会通过别的渠道出手?比如...政界?” 上杉清的担心不无道理,源氏是日本最不可轻视的姓氏之一,它是日本皇族降为臣籍的时候所赐予的姓氏之一,通常是下赐给被降为臣籍的皇子皇女,意为系出同源,镰仓幕府创立者源赖朝,室町幕府的足利氏。甚至江户幕府的德川氏,其来源也都可以上溯至清和源氏的一支。 这是不折不扣的“贵族”姓氏。 而日本这个国家本来也是“特权阶层”横行的国家,从古至今,俱是如此。 工藤优一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笑道:“上杉大人,时代变了。” “如今的日本,是财阀的日本,可不是贵族的日本了。” “这个国家现在说了算的,是那些翻身做主的大商人,之前的四大财阀,如今的六大财阀,瓜分着任何一个行业的利润,那些贵族,华族,政治家,在金钱力量的面前,也得低下头颅。” “要吃饭的嘛。” “源氏,藤原氏,平氏,橘氏...这些都是老古董了,我们没必要怕他们。” “就算是他们掌握着一定程度的超凡力量...那也不足为惧。” “财阀和政党把平安京和新选组牢牢的掌控在手里,不就是为了防备他们?他们受到的束缚多了去了,没有你想的那么麻烦。” “要是那一二三四组团来找事,我们收藏品协会还有些忌惮,这些时代的眼泪...不要放在心上--有事芥川会顶着的~” 不知情的情况下,芥川龙之介又顶了一口大锅。 上杉清饶有兴趣的继续问道:“一二三四...是什么东西啊?” 工藤优一先是有些不解,随后略一抚额,恍然大悟道:“是了...你平时和这种庞然大物不打交道,不了解也正常。” “这个国家的顶级财阀之前是四家,他们个个都有渊博的历史,有的是传承已久的大名御用商人,有的把持船运,海盗出身,有的战后大发战争财,以军工起家,转行别的产业,风生水起。” “在经历过经济大萧条之后,又有两家财阀乘势而起,与这些老牌财阀分庭抗礼。” “那些历史悠久的豪门姓氏很有趣,连起来正好是一二三四,也不知道是不是命运的安排。” “一之濑,二阶堂,三井,四宫。” “后起之秀则是凤凰院与御手洗。” “这六个姓氏,在这个国家基本就代表着一切--日本,是财阀的国家。” 工藤优一重复了一遍这话。 上杉清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那么收藏品协会的背后...” 对于上杉清的思维反应速度,工藤优一也不奇怪。 他嘿嘿一笑:“这也不是什么机密,也不瞒你,其实收藏品协会和东文觉的崛起之路差不多,都是借势而起,乘的东风!” “当初收藏品协会总部找到在文学界有巨大影响力的芥川家的时候,他们只肯出【技术】,现在协会的那些真知者大部分都是总部派过来的,但除此之外,他们并不给我们什么支持。” “恰好,那时候超凡者组织刚刚兴盛,新选组和平安京最早都属于【官方力量】,毫不意外的被政党和财阀渗透了进去,而新兴的两个财阀呢,被他们排斥在外,于是他们就像扶持一股力量与其对抗。” “对于超凡力量,他们都尤其重视。” “正好,我家老头子所在的党派,就是接受凤凰院和御手洗这两家的政治献金支持的,那是金主爸爸。” “我和芥川从小认识,私交还算不错,我俩商量了一下,一拍即合,准备玩一票大的。” “我家的势力范围是东京警视厅,警视厅和警察厅不一样,警视厅行政上属于地方政府所辖,由日本国家公安委员会监管,这个委员会直接对内阁负责...” 他看着上杉清开始迷糊的眼神,叹了口气。 “反正...警察厅下属的超凡者组织是新选组,基本已经算是那几家老牌财阀的鹰犬了,后来兴盛的这两家财阀为了扶持超凡力量以及政治力量与之对抗,便站在了我们的背后。” “够简练了吧!” 上杉清吃光了茶点,接过了野原杏子一直捧在怀里的保温杯,痛快的喝了半杯水,长舒了一口气,口中却喃喃自语。 “凤凰院啊...” “这姓氏怎么有些耳熟?” 第二十八章 山本宅 这个姓氏在他脑海中转了两圈,一张娇艳成熟的美人面孔就浮现在上杉清面前。 温柔娴静,与李扶摇有个七分形似,九分神似。 “艹!” 他猛地从长椅上站了起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不会错了...常年在京都,夫妻分隔两地,即使手下有叶三那种高手,也不能去和妻子长年厮守,只能在东京守着女儿养老,还碰不了其他行业的领域... 这其中必然有天大的阻力,但谁能挡得了那位麾下有青衣拥簇,好兄弟本领高超的太岁爷呢? 这简直都是小说里的主角模板了。 凤凰院财阀,有这个资格。 当然,他不是因为李扶摇的母亲,那位名叫“凤凰院宁宁”的长辈而惊讶,更不是吃惊于李扶摇背后还有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 他吃惊的是... 那位太岁爷,被赶出国门,在日本混了几年,他妈的竟然拐走了堂堂六大财阀之一,凤凰院家的女子私奔,而且人家还心甘情愿的为他生儿育女,一颗心都挂在他身上。 那个容颜苍老的小老头...看不出来啊! 他凭什么啊! 上杉清心里有些戚戚然,倒不是酸,只是觉得这对他的三观产生了一些冲击。 嗯,他这种思维其实就是只看贼吃肉,没看贼挨打,要是他知道太岁爷的家庭地位,那恐怕也不会产生这种想法。 不过...如果李扶摇的母亲大人真的是那个凤凰院的话,李扶摇表现得对收藏品协会的织梦网了如指掌也说得通了,啧...她果然没那么简单。 至于收藏品协会背后有财阀的支持么...上杉清早有预料。 他对日本的财阀是有概念的,前世的日本也是这样,区别只是财阀的名字不同而已,在这个国家,你的生老病死,衣食住行,都离不开财阀的掌控,可以这么说,没有了政府,也许这个国家会陷入混乱,但没有财阀,这个国家会停止运作,进入灭亡的倒计时。 你要知道,连医院,铁路运输等等这种重要部门都大部分把持在财阀手中的国家,政府又能有多大的能量呢。 工藤优一被上杉清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手里的麻糬都掉地上了,他看着沾染了灰尘的半个麻糬,又看看已经光溜溜的食盒,眉头狠狠的跳动了一下,虚着眼不满道:“我说,你至不至于,不就吃你点东西么,怎么还吓唬人呢?” 上杉清的惊讶来的快,去的也快,他和工藤优一说话没什么顾忌,横了他一眼,不在意的道:“怎么,饿了?来家里吃饭啊。” “反正添一双碗筷又不费劲,就是不知道工藤少爷今晚有没有约会,我琢磨着都同居了,家里应该有人翘首以盼等着某人回去吃晚饭吧?” 工藤优一又被噎了一句,只是无奈的笑了笑,捡起掉在地上的食物丢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拍了拍手,转身就走。 “得,我不当电灯泡,上杉少爷你就趁被柴刀之前好好的享受一下生活吧,我等着看你的笑话。” “明天上午我来找你,等我的电话,别睡过头了!” “那个被你故意放走的鱼饵有我盯着,你放心。” 虽然工藤优一这后两句话让人挺安心的,但上杉清还是冷哼了一声。 “看我的笑话...你想得美!”他喃喃自语着,但是想想李扶摇,又看看身边的野原杏子,他总觉得心里莫名的有些发虚。 沉默几秒后,他拍了拍野原杏子的小脑袋,强撑了个笑容。 “走了,回家了。” 虽然只是普通的一句话,却听得野原杏子心里甜丝丝的,她柔柔的应了一声,仔细的收拾好了食盒和保温杯,亦步亦趋的跟在了上杉清的身后,脸上慢慢弯起了有些甜蜜的笑容。 “有点像一起回家的新婚夫妇呢~”野原杏子心里悄悄的这么想着,脸又慢慢的红了起来。 她喜欢为上杉清做三餐,茶点,还有夜宵,即使有些花样菜又麻烦,又费时间,能让她天天在厨台间忙碌。 她喜欢哼着歌把上杉清的衣服洗好,晾干,熨平,然后看它们被上杉清整整齐齐穿在身上的样子。 她喜欢打扫干净公寓的每一个角落,因为虽然是暂时的,这也算是她和上杉清共同的“家”。 她更喜欢就这么偷偷的看着上杉清的背影,因为那并不算宽厚的后辈,能给她一种几乎上瘾的安全感,让她可以忘掉一切的烦恼忧虑。 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喜欢。 仿佛日出东方,潮水涨落,月有阴晴圆缺,她钟意上杉清--这世界就该如此。 ... 一间外表看上去算不上豪宅的复式一户建,山本凉介面无表情的推门而入。 这里虽然不起眼,但确实是山本宅,住这种低调的小房子,是山本家主人的个人爱好。 山本凉介其实早就不和父母住在一起了,这次回来其实是想探探父亲的口风。 山本凉介的父亲山本雄人如其名,是称得上“雄”的人物,他的警衔是警视监,是警察厅的次长,这个职位其实挺尴尬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做出什么样的政绩,说到底还是要看背后的资源。 山本雄左右逢源,长袖善舞,在警察厅混的风生水起,与某些黑帮和党派都有紧密的联系,又成功的和新选组拉上了关系,还和三井财阀的高层来往密切,在这一切的帮助下,他是有着实权的警察厅次长。 毫不客气的说,假如这届警察厅本部长退位让贤,那么下一任警察厅长官的肩章,基本板上钉钉的要落在山本雄的肩膀上。 那是独立于警察体系职介之外的超然地位,全国数十万警察的真正领袖,同样也可以压工藤家的老对手一头。 山本凉介黑着脸,来到客厅坐着看报的父亲身边坐下,他其实心里有些奇怪,自己的这位父亲大人平时忙得要命,经常不着家,结果为什么今天突然这个时间点就在客厅悠闲的看报? 简直像是在特意等自己一样。 山本凉介没想太多,梗着脖子,露出了脸上的红肿,用一种竭力压制的平静语气说:“我今天吃了工藤家那小子的亏!” 虽然语气挺横,但这听上去,怎么也像是被人欺负了的小孩回家找家长哭诉。 山本雄连眼皮都没抬,只是淡淡道:“哦?你被一个十几岁的小鬼教训了,还挺理直气壮的?” “怎么?你要不要哭两声,说不定我一时心软,就去找工藤家那只老狐狸去讲讲理,为我儿子讨一个公道?” 山本凉介被父亲讥讽的脸涨的通红,随后又变得铁青,他深深的看了父亲一眼,觉得已经得到了答案,心中恶狠狠的下了最终决定,明天不管什么家族反应,一定要把工藤优一整死,面上却只是气哼哼的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往楼上走。 山本雄抖了抖报纸,抬眸看了儿子的背影一眼。 眼中尽是冷漠,并没有丝毫的感情,仿佛那是一只行走的两脚兽,并不是他的血脉至亲,亲生儿子。 同时,他的眼中,一丝不易察觉的紫芒一闪而过。 第二十九章 上杉必须死 “等会!” 山本雄颇具威势的声音响了起来。 可能是父亲从小到大的威严作祟,山本凉介打了个莫名其妙的寒颤,顿住了脚步。 “工藤优一今天是为什么找你的麻烦,详细和我说说。” 山本凉介收起了有些惊慌的表情,装作不耐烦的转头嘟囔道:“因为荒川区一个小教派,谁知道他发什么神经,我觉得那个教派也没什么问题,他突然带着收藏品协会上门,抓走了不少人。” 山本雄平静的看了儿子一眼,继续问道:“荒川教派,我知道,那个教派有一男一女两个负责人,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山本凉介歪着脑袋想了想,那个男负责人他根本没注意,那个身材火辣的妞儿他倒是印象深刻,那天春宵一度他现在想想还是回味无穷,那个女人的一双大长腿像是蛇一样,将他缠的喘不过气,欲仙欲死,所以荒川教派出事后他才会那么快的赶到现场,也那么上心。 “男的不知道,没见过,那个女人好像逃走了。” 皱了皱眉,山本雄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略微提高了些声音:“你不是在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山本凉介不知为何,听了这话怒气上脑--我好歹是你亲儿子吧,这种事发生了,你不嘘寒问暖也就罢了,为什么逮着这种无关的小事追问? 他态度更恶劣的说道:“我不知道!我都被工藤家的小鬼踩着脸面打了,还留在那儿给他当出气筒么?” 撂下这么一句话,山本凉介没了上楼的心情,转身快步走到玄关,穿上鞋就推门离去,再也没有看父亲一眼。 沉重的摔门声响起,山本雄无动于衷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带着点愤怒的情绪波动。 “这个废物...” “收藏品协会已经插手了么,他们的情报果然灵通,这次试探也失败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查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山本雄突然剧烈的咳嗽了几声,面色有些不健康的嫣红,恰在此时,他桌子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看了看来电显示,山本雄犹豫了一瞬,还是接了起来。 “喂...是我。” “是,出了点麻烦,不过应该没问题,这只是一次试探罢了,看看收藏品协会那些小鬼的敏感度。” “我们的倚仗还是这场雨,你不要顾此失彼!” “...” “这就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怎么,你觉得你们雷神众除了我...还有什么人可以借力么?!” “闭嘴,给我好好的在那里呆着,等我的消息!” “能出手的时候,我不会落下你们的!” “听好了,不听话的合作伙伴...我不需要,你下次如果还这么对我指手画脚,我就先把你和你背后的神...一起先吃掉!” 一开始的语气还算平缓,到了最后,山本雄已经是在不折不扣的威胁了。 听这些内容,电话的对面似乎是“合作伙伴”,不过这个态度着实不是对待朋友的态度。 冷冷的斥责声后,电话毫不意外的挂断。 山本雄闭目养神了良久,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看着报纸里夹杂的一张纸,面色复杂的挣扎了良久,最后将那张纸丢在一旁,脸上的表情不再犹豫。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啊...”他喃喃的道了一声,缓缓的站了起来,佝偻着身躯,走向了书房。 ... 翌日。 清晨五点,大雨未息。 荒川区一处偏僻的民宅公寓楼前,一辆轿车缓缓的停下。 纯黑色的雨伞先探出了头,随后下来的身影能明显看出这是一位岁数不大的少年人。 二十多岁,容貌普通,五官寻常,但却隐隐含着一股不容小觑的锋芒之气。 他面上不见晴雨,一手撑伞,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剑鞘华丽的太刀。 他刚下车,就看到了在雨中静立的一位穿着黑西服的中年人,那人面上有一道贯穿的刀疤,并且半边脸都有很严重的烧伤痕迹,半个脑袋缠着纱布,纱布之下甚至还有血迹隐隐的渗出。 “少爷,您回来了!” 中年人的声音有些激动,他的眼眶甚至都有些泛红,给少年人鞠躬行了个大礼,随即就被对方扶了起来。 “弘树桑,辛苦你了。” 简单的一句话,仿佛触动了源弘树心中悲伤的阀门,他咬着牙,低声道:“少爷,是我们没用...会长他...” 他话没说完,少年人一挥手,深吸了一口气。 “不必说了,父亲也是武家出身,踏入极道这条路,他也应该早有预料到自己的下场,他这一生不算好,但也绝不算坏,此时归去,时也命也,你们不必介怀。” “只是...” “我源晴也身为人子,若是对杀父之仇无动于衷,我心里那道坎...过不去!” 源弘树抿了抿嘴唇,犹豫道:“可是京都宗家那边...” 源晴也自幼被送到京都源氏宗家本部修行,颇受器重,源氏毕竟是古老的姓氏,也是规矩繁多的家族,他这时候前来东京,虽然说上去是为父报仇,但落在有心人眼里,难免会拿捏着做文章。 将手中剑悬与腰间,源晴也摇了摇头。 “那些家老不同意与收藏品协会正式撕破脸,源氏现在不比当年,做事要看人脸色,收藏品协会背后有御手洗和凤凰院两个姓氏支撑,不是那么好动的。” “父亲不该与超凡惹上关系的...那东文会的残局,那里那么好插手,我当初嘱咐过父亲,但他还是固执的不听...” “算了,现在说这些没用。” “我是没经过同意独自赶过来的,临走还带上了【膝切】,这件事让宗家的家老发现,估计我会被直接逐出家门。” “不过,无所谓。” “京都,我本来没打算回去,这次我若是死了,也算死得其所,对得起父亲对我的付出,我若是活下来,我会留在东京,整顿源会,父亲的心血基业,我不能让他荒废。” “毕竟都挂着源氏的姓氏,我们如果成功了,宗家不会多说什么的,我们要是失败了,也就没有再看人脸色的机会。” “所以...” “无牵无挂,破釜沉舟罢。” 源晴也低垂下了眼帘,在源弘树看不见的角度,有些狰狞的神色悄然在脸上浮现。 “血债还要血来偿...” “那个上杉...必须死!” 第三十章 我的回合 必须死的上杉君难得的睡了个懒觉,八点多钟才晃晃悠悠的起床。 他昨天晚上过了十二点在蜃气楼里研究了半天那本日记,可惜没有什么结果。 任他软磨硬泡,后续的内容,他是一点儿也看不到了。 无奈之下,他沉沉睡去,又在雨声中自然醒,去洗漱之后,在两位美少女的陪伴下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正当他有些感慨最近生活是不是过于腐败了的时候,电话铃声恰到好处的响起。 看了看来电显示,上杉清连接都没接,而是整理了一下衣物,走到门口,穿好了特制的马靴,顺手将一旁挂在墙上的一柄制式太刀取了下来,挎在腰间。 “我出门了,凛,照顾好杏子。” 上泉凛随意的挥了挥手,可能是因为正在吃第五碗饭的关系,没空搭理上杉清,也不知道听没听的进去。 上杉清没有说反,这种关头,收藏品协会的总部也不一定安全,只有这位师妹是绝对可以信任,且武力值过关的,可以托付的存在。 对于上泉凛的回应,上杉清也见怪不怪,这位暴力美少女一直是这样,看见吃的比亲爹还要亲,吃饭的时候休想让她听进别的话。 他接过野原杏子递过来的眼镜,架在了鼻梁上,衬的有些文绉绉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我中午有点事情,晚上回来。” 然后,他就在野原杏子糯糯的“路上小心”的声音里,走出家门。 野原杏子虽然表情与一往无异,但其实心里却有些担心。 她看的出来,上杉清多半是要赶赴一场厮杀。 她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蠢女人,这一路走来,上杉清杀人斩鬼,基本很少有避讳她的时候。 在上杉清的身边,她不怕鬼神,也不怕恶人,称得上是无忧无虑,但每次看到这位意中人带着淡然的笑容,提剑奔赴战场的时候,她的心总是会莫名的悬起来,直到看到他平安回来,这份不安才会消失。 她怕的,是有一天,上杉清回不来了。 就像父母某一天突然没起床一样。 接下来的事,她不知道,也没敢想。 关上了门,额前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帘,半响后,才传来一声幽幽的轻声叹。 “我要是...能帮上上杉君的忙该多好啊...” “就像阿凛一样。” 她转头看向上泉凛的背影,眼中全是羡慕。 一颗不寻常的种子,在野原小白兔的心里悄然发芽。 ... 上杉清在一楼的大厅里果不其然的看到了工藤优一,两人对视一眼,打了个招呼,像寻常一样互相损了几句,并肩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工藤优一坐在驾驶位,其余的位置空无一人。 上杉清略一皱眉道:“喂,连个司机都不带么,你这也太明显了吧?” 他的意思是...这么简单的出行,怕人看出端倪,打草惊蛇。 工藤优一不以为意的发动了车子,摇了摇头。 “又没打算彻底玩阴的,这是阳谋,爱来不来,不来的话...下次可就没有那么好的机会咯。” “想想,击溃源会的罪魁祸首难得聚在一起,还没有任何帮手,这不是天赐良机么?就算明知是陷阱,源晴也也会跳的--据我所知,那个人自持武力,有些自大,他是不会惧怕【埋伏】的,” “刚从京都来的消息,源晴也与源氏家老闹翻,分道扬镳,偷了一把好刀,只身赶回东京都为父报仇,你说这种人...能忍得了这种机会从眼前溜走么?” “大部分的剑士,可都是机会主义者。” 上杉清用剑的时候也算的上是“机会主义者”,但他其实不是完全赞同这个观点,不过看工藤优一说的笃定,也不好反驳,只是努了努嘴,没有接茬。 自持武力的不止源晴也一个人。 上杉清目前对于自己的实力,也算满意。 他这一世是个不折不扣的剑术天才。 天才是什么样的? 你考六十分,他考九十分,这不叫天才,这叫优秀的同龄人。 而那种平时不学习,考前翻了几页书,考试时提前半个小时交卷就走,最后拿了满分的,才叫天才。 在剑术一道上,不论超凡力量,能用剑技压制住他的,目前唯有他师父一人。 每经历一次血战,一次与鬼搏命,他对剑术的理解就又增加几分,再加上明镜止水之心的加持,他一剑出,无所畏惧,也少有破绽。 技巧有了,剩下的力量,百鬼绘卷也能帮他补齐。 所以,他还真的没把那个什么源晴也放在心中。 一路无话,轿车不急不缓的行驶在前往文京区的路上。 工藤优一故意绕的路,走的地方有些偏僻,本来就没多少人烟,再加上暴雨倾盆,平时熙熙攘攘的东京,竟然寂静的像座鬼城。 就在前方的道路之中出现了几个路障的时候,工藤优一有些兴奋的笑了笑。 “来了。” “我猜他们也会选这里,道路狭窄,容易逼停,周围路况复杂,不易逃离,还没多少人,有充足的时间完成袭杀。” “喂,清,干活了!” “我可全都指望你了啊!” 轿车缓缓挺稳,上杉清一言不发的下车,拇指一顶刀镡,日本刀出鞘三分,另一只手也握住了剑柄。 说起来有些玄乎,但自从踏入超凡之后,他对于“杀机”与“杀气”,真的是有所感应。 那是一种莫名诞生于心中的凶兆,预示着危险与灾厄。 果不其然。 半秒钟之后,心有所感的一个刹那,上杉清拔剑而出。 一声晦涩且喑哑的金铁交鸣声响起,蜃气在刀锋上蔓延,增强着这把刀材质的强度,火光一闪即逝,大口径的狙击子弹被闪电般的一刀斩为两段,小范围的爆炸在上杉清的面前轰然炸响,方圆数米内的雨水都略一停滞。 叮铃一声脆响,焦黑且被劈成两半的弹头掉在地上,被雨水淹没。 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一声不太明显的枪响才幽幽的传了过来。 是狙击手的狙杀。 兔起鹘落之间,这一刀比声音还快。 不久之前,面对着大口径的狙击步枪,上杉清还被打烂了半边身子,依靠百闻牌才能苟住性命。 而现在,他全神贯注之下,能一刀劈开这种袭来的狙击枪子弹。 他的成长速度,已经碾压的这世上大部分的超凡者。 “源会就只会这么一招么,真是无趣啊...” 现在的上杉清不放心把工藤优一独自丢在这里,前去斩首狙击手,所以他选择暂避锋芒。 他已经瞄到了远处狙击手的位置,于是拉开车门,将工藤优一拽出来,准备转移阵地。 没走几步,堪堪避开了狙击的角度,他就觉得工藤优一的笑容有些异样。 用询问的眼神看过去后,工藤优一笑道:“车子是防弹的,但是防不住那种大口径穿甲弹。” “这一枪能杀人,击碎车身像是铅笔戳穿白纸一样简单,可绝难狙杀超凡者,他们的目的,恐怕是把我们引出来。” 话音未落,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 大街小巷中,数十位一身黑色雨衣的枪手蜂拥而出。 手枪,冲锋枪,自动步枪。 这些源会残存的杀手没有丝毫犹豫的扣动扳机。 枪声比雨声更密集,子弹比雨点更急骤。 工藤优一脸上的笑容好像在说“果然如此”。 这种程度的火力覆盖,即使是超凡者也难以应付。 上杉清却没空变幻神色。 他剑眉一挑,毫不犹豫的竖剑与胸前,左手并剑指于剑身一抹,一缕蜃气缠绕不散,继而飞快的膨胀,化为一朵鬼火,纷然炸裂后,无数火花席卷了上杉清的身前。 他的身后,一尊犬首人身的神明虚影若隐若现。 他的身前,鬼火与蜃气组成的屏障列阵在先。 犬神之卷有三式剑技。 心斩斩心,恶即斩斩恶,都是各有奇效的杀招。 “守护”却是罕见的防御剑式。 不,与其说是剑式,不如说这是“犬神”这种妖怪心中的执念,他们特殊的御使蜃气的技巧。 上杉清曾经做过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尊犬神,在乱世斩鬼,斩那些比鬼还要可恶的人,直杀到血流成河,生灵涂炭,眼前尽是累累白骨。 可在某一天,犬神遇到了救赎。 是什么救赎,他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从某一天之后,犬神的剑,便不在为了无所谓的杀戮而挥动。 取而代之的,是守护某个人,某件事物的信念。 那把犬神之刃,为守护而挥动。 所以,犬神最强的,不是攻,而是守。 从剑身中逸散出的蜃气凝聚成若有若无的阵势,仿佛铜墙铁壁。 漫天的子弹,在这蜃气墙中减速,停滞,犹如时间被静止了一样。 有个别子弹突破了这蜃气墙壁,也纷纷无力的滑落在地,失去了前进的动力。 子弹暴雨,迎来了一面坚不可摧的遮天之伞。 这一区枪炮鸣奏曲无功而返。 枪声渐歇,在那些黑雨衣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愕然表情中,上杉清咧嘴一笑。 “你们完事儿了?” “那现在...是不是轮到我的回合了?” 第三十一章 你想救人? 不知为何,上杉清面对战火硝烟,心中从未有过紧张。 他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就手刃过鬼物,只要确认过是敌人,手中的刀从未留情,杀伐果决的根本不像一个高中生。 当然,他的心理年龄也确实不算是一个高中生。 鬼火也是有消散的时候,这一式守护剑势,自然也有时效。 上杉清不急不缓的一手垂剑与身侧,另一只手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巧的酒壶,浅浅的啜了一口。 自从他怀疑动用鬼火可能加速他的沉沦之后,他每次要动用百鬼绘卷之前,都要饮一口李扶摇送他的药酒。 这玩意儿就像救命良药一样,效果斐然。 琥珀色的清澈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出了少许,随后又被大风吹起,飘零破碎在风雨中。 就仿佛下一秒,那些黑雨衣枪手支离破碎的身躯。 淡淡的蜃气被闪电般的身影冲破,一个刹那,上杉清鬼魅般的消失在原地,紧接着就有沉闷的噗通声和压抑的无意义低呼在雨中响起,又很快被雨声掩去。 刚刚那段短暂的空档期,已经足够让上杉清记下所有枪手的位置。 然后,用了一式“一闪”拉进距离之后,事情就简单了很多。 二十多名枪手,二十多下挥刀罢了。 以他现在的状态,挥二十刀用不了五秒钟。 雨水与血水飞溅,少年剑士的身影闪动间,有些狰狞可怖的一颗颗人头悄然落地,尸体倒在水泊中的声音沉闷而连绵不绝,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枪手的队列就被上杉清杀了个通透。 “最后一个了。” 眼前的人上杉清隐隐约约的感觉有些眼熟,面上有严重的贯穿伤的疤痕,半边脸都被烧的不像样子,虽然死到临头,但是看自己的眼神中依然是不甘,仇恨,与疯狂,唯独没有惧怕。 这是源龙海的死忠,源会若头源弘树。 “唔...是不是去让源龙海偿命的那天晚上,砍过这么一个人来着?” “竟然没死么?命还真大。” 诸如此类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不过手中的刀剑并没有因此停滞半分。 那就再杀一次吧。 电光火石之间,利刃即将吻颈之时。 有些凌厉的破空声响,一道残影斜插而入,堪堪的架住了上杉清的刀。 上杉清看清楚了,拦路的也是一把刀。 未出鞘的刀。 上杉清手中的虽然是收藏品协会的制式太刀,但这并不代表这把刀就是什么残次品,放到外面,这也是削铁如泥的宝刀。 但他竟然连对方的刀鞘都没有斩断。 并且,上杉清隐隐的觉得,自从对面这把刀出现之后,他右臂上的鬼面刺青就有些滚烫发热,似乎在躁动不安,这股不同凡俗的温度在冰冷的雨天更为明显。 童子切安纲在兴奋... 那把“鬼切”,似乎迫不及待要被主人捏在手里,展露锋芒。 目光一转,对上了一双有些死寂的眸。 面相普通的青年穿着得体的剑道服,手腕稳稳的撑住了带鞘刀,架住了上杉清必杀的剑势,他眼神犹如止水,不过仔细分辨,还是能隐约的嗅到一丝丝不可释怀的恨意。 上杉清心中一片雪亮。 源氏的那个剑士,恐怕就是此人了。 看来他的剑道修行倒也不是白费功夫,挥剑的时候,他能敛起心中的一切复杂情感,甚至平静的面对杀父仇人,让自己的剑不受影响,让持剑的手稳若磐石,这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不过,上杉清没有夸赞敌人的想法。 “源晴也?” 疑问的语气,上杉清嘴里吐出一个名字,但心中却已经笃定。 “你想救人?” 他的嘴角弯起了一抹浅浅的,带着些杀机的笑容。 然后,就在源弘树死里逃生的喜悦还没有在脸上消逝的时候,紫灰色的蜃气突然在上杉清的身后暴涨,瞬间成型,化为了一只硕大但有些干枯的鬼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一巴掌将源弘树死死的摁在了地上。 火焰燃烧肉体的焦臭味很快传了出来,源弘树的脑袋和泊油路做了个亲密接触,在鬼手毫不留情的“拍拍”之下,变成了一碗被打翻的豆腐脑--红的,白的,破碎的,都流了一地。 这人死透了。 源晴也的眼皮狠狠一跳,平静的眼眸中有丝丝波澜荡漾开来。 上杉清无所顾忌的撤剑,笑容变得愈发讥讽。 “如果是我,绝不会连个人都保护不了。” “连手下的一条狗都守不住,你练剑干嘛?不如去学跳舞好咯?” “源氏的剑士,就这水平?” 话不算阴毒,但结合此情此景,却已经让源晴也心中怒火慢慢燃起。 源弘树是源龙海的左右手,也是看着源晴也长大的“老臣”,本来源晴也知道他没事的消息,还长舒了一口气,有些庆幸,但这一转眼的功夫,就已经是阴阳两隔。 刚刚他要是反应能再快一点的话...源弘树是不用死的。 如果他能挡住那只鬼手的话... 等等! 鬼手? 源晴也猛地后退数步,看着回到上杉清的背后,肆意握掌的鬼手,源晴也面色剧变。 同时,他手中的那把带鞘刀仿佛在回应他一样,也微微的颤动着,发出了一阵清脆剑鸣声。 源氏的“鬼切”,是大江山之鬼的宿敌。 源晴也的手上,是这世上仅存的几把鬼切之一--大将军源赖光的佩刀“膝切”。 上杉清的背后,是来自于大江山的鬼王茨木所留,货真价实的地狱鬼手。 两者相逢,针锋相对。 “大江山的鬼族气息,东文会的东文宇背后站的就是大江山!” “难道...整个东文会事变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圈套,就是为了引父亲上钩?” “你这混蛋...” 思想逐渐迪化的源晴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东西,瞬间眼睛就红的和兔子一样,原本的心平静气已经完全消失不见,愤怒逐渐占据了他的脑海。 上杉清皱了皱眉,不知道这人在说什么,不过还是微微摇头,没有了嘲讽的兴致,毫不犹豫的挥剑就斩。 这一刀是横斩,因为没有多少空间给他蓄力,所以只是一套组太刀的开头一式。 下一式是切是退,是劈是回,他都心中有所预料,这是新阴流雷刀的一贯宗旨,接下来就是疾风狂岚般的快刀。 源晴也见到这一幕,银牙一咬,也愤而拔刀,他手中的“膝切”呛啷啷的出鞘,带出了一抹寒光,夹杂着主人的怒火,迎向了上杉清的太刀。 短促的金铁交鸣声后,两道身影错身而过。 上杉清面色微变。 并不是因为他手中的剑被斩断,金属碎片哗啦啦的掉了一地,更不是因为他手臂被剑气划出的血痕。 而是... 刚刚这一刀,为什么那么像新阴流的...“一刀两断”? 第三十二章 鬼兵部 这个一刀两断后面,自然不可能接什么如意神剑。 这是新阴流内传参学兵法目录的第一编,入门剑技。 松腰送肩,用从上到下的刀势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斩落,目标可以是对方的刀剑,也可以是对方的手腕。 新阴流基础剑技,光这一式,上杉清每天都要练习个数十遍,当然,是在蜃气楼里。 他简直是稔熟于心。 “不是说修的是源氏家传剑术么?为什么愤怒之时会下意识的使用新阴流的招数?” “还是说这其实是源氏剑法,与一刀两断有些相像?” 用剑之法是有穷尽的,在日本的古流剑术中,找出相仿的招式也不算难,很多招式核心宗旨没变,去了另一个剑道流派,就换一个名字,这也很常见。 但...太像了。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种事的时候。 上杉清拍了拍衣袖,收藏品协会的“制服”被这一剑划的零碎,甚至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数道深浅不一的血痕,同时,他手中的剑也只剩下了半截。 不得不说,源晴也的那把刀,是真的不错,寒光潋滟中敛藏的是锋利无匹的锐利。 不过... 同样锋锐的刀,他也不是没有。 工藤优一曾经说过,剑士都是“机会主义者”,这其实挺准确的。 两位剑士拼剑,通常都很难演变成缠斗,生死往往一瞬既分,所以...合格的剑士都会把握住稍纵即逝的机会。 比如现在,趁他病,要他命,源晴也一抖手中的刀,毫不犹豫的欺身而上,一记斜撩的袈裟斩就想砍了上杉清的脑袋。 剑未至,剑气先至。 无形的剑气带起了呜呜作响的风声,斩碎了漫天雨幕,先袭向上杉清的左胸。 超凡者中的剑士,修的是“气”。 而“气”有两种作用,第一呢,是强身健体,改善身体素质,这也是超凡与凡人的本质区别。 第二呢...就是可以依附于剑上,亦可脱剑而出,成为一股无坚不摧的力量,弑人斩鬼,所向披靡。 上泉秀川曾经为上杉清展示过剑气的力量,他随手一挥木刀,就击碎了十几米外的物体。 所以,虽然剑气无形,但上杉清根据那切开风雨的轨迹,就能大概判断出威力如何,来的方向又在哪儿。 心中犹豫了一瞬,他还是放弃了动用鬼火与百鬼之卷的打算。 就这种货色,实在是配不上大动干戈。 微微侧身,剑气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割断了他几根头发,泛着寒光的“膝切”接踵而至。 用无刀取么?一双肉掌来接这把超凡之刃,那未免有些太狂妄自大了,不过...无刀取也不是一点用没用。 说到底,这招新阴流的奥义,训练的是把控敌方剑势前来的时机。 夺刀法亦有三势,有简单粗暴的空手入白刃,亦有格其剑,伤其腕,继而夺剑的方法。 上杉清这时用的是后者。 源晴也这一剑的来路,已经被他尽收眼底。 脚步一撤,身躯像不倒翁一样的歪斜,拉出了一个很诡异的角度,让源晴也来势汹汹的一剑落空,随即,上杉清的左手犹如灵蛇出洞,吐芯而行,死死的钳住了源晴也持剑的右手,自己的右手屈肘,火箭般的弹射而出,直直的砸到中源晴也的左胸。 一旁的工藤优一都看的牙酸,他仿佛能听到骨骼碎裂声响起。 他是看上杉清做过力量测试的,现在的上杉清,即使比不上上泉凛这种人形暴龙,但绝对也是怪物型力量,绝对突破的人类的极限。 胸口遭到重创,源晴也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停止流动,他的呼吸变得困难,双腿有些无力的发软,差点没倒在地上。 上杉清也是剑士。 他不会给对方翻盘的机会。 伸手虚握,手臂上鬼面刺青纷乱的色彩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在他的手臂上蜿蜒流动,最后汇聚到掌心,百鬼为刀镡的童子切在他手中有些雀跃的颤动着,映射着刀身的寒芒。 没有丝毫停顿,挺刀直刺,上杉清的“鬼切”干净利落的传统了源晴也的胸腔,带起了一蓬血水。 两次错身,一个起落,胜负分,生死决。 来自源氏的天之骄子带着些不甘心的神色,软软的瘫倒在地。 工藤优一探头探脑的瞅了瞅这边,试探着走了过来,啧啧出声道:“这就完事了?” “不是吧,这可是源氏年轻一辈中能排进前三位的剑士啊,斩过的鬼神也不在少数,就这么被你两刀劈死了?有些夸张了吧...” “明明和你岁数差不多,各种条件也挺像的,我还指望着他能给你造成点麻烦,看你吃瘪的样子呢...” 上杉清扫了一眼前胸后背被他开了个大口子的源晴也,耸了耸肩。 “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论,这货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也不过是个废物罢了...” “他凭什么能称得上源氏年轻一代排名前三的剑士?不是我看不起他,都不用阿凛出手,光论剑术,真希来都能给他上一课。” “太粗糙了...那一式一刀两断,换我来用,绝不会只划出几道血痕--至少也得废对面一条手臂...” 上杉清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着,甩了甩刀上的血水,做了个血振的动作。 他并非目中无人,只是觉得有些没尽兴。 说实话,这源晴也被工藤优一吹的实力惊人,再加上从日记里得知的“源氏”是个古老的超凡者家族,他下意识的就对源氏有些不少的兴趣,内心产生的期待。 结果今天见了面,交了手,发现是个一碰就碎的三流剑士。 他心里的失望溢于言表,满脸写着不愉快。 正在迈步前行的工藤优一突然一顿,脸颊的肌肉挑了挑,以极快的速度退了回去。 同时,他高声喊着:“哈...他为什么算是源氏中的高手,你马上就知道了。” “清,搞清楚,你面对的是超凡者,可不是剑士对削...你以为你赢了么?” 上杉清若有所感的回头,就目睹了源晴也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低着头,却飞快的将手中的“鬼切”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这是干嘛?不想死于敌人之手而自尽了么?” 一个念头的功夫,源晴也身上异变陡生。 鬼切插进了他的胸膛,就像是钥匙插进了门锁一样。 一扇匪夷所思的大门...被打开了。 源晴也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像是角质化了一般,变得漆黑且反射着幽然的光,身上的剑道服寸寸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从他身体里莫名其妙的渗出,像是分泌物一样的黑色浓稠液体组成的铠甲。 一眨眼之后,源晴也的形象大变。 他全身上下被一套风格古老的兜铠给包裹了进去,他就像个战国时期的武将,全副武装。 那把插在胸前的鬼切不知道何时来到了他的手里。 负甲持刀,胸前一个“鬼”字纹章夺人眼球,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上杉清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有些熟悉的词儿。 “源赖光的亲卫,鬼兵部,鬼兵卫!” 第三十三章 鬼王与鬼兵 “这是什么玩意儿...” 他念叨了一句,手中的动作却没停,一个闪身急步前踏,双手握剑,力透剑身,相雷刀八势行云流水的使了出来,整个人像是一团旋风,卷向了站着不动的源晴也。 他没那个雅兴等对面来个“变身”,战力爆表后再和他玩,这是什么东西,等他变成尸体之后再慢慢研究就是了。 叮叮咚咚,如同急雨敲窗,源晴也身上的黑色铠甲出乎意料的坚硬,向来吹毛断发的鬼切--童子切安纲竟然也只能在其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划痕,想象中的破甲戮身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上杉清眉头一皱,心中有两个应对的方案。 要么用恶即斩试一试,要么直接唤出犬神真身,把这鬼东西拍成小饼饼。 没等他做出决断,源晴也被面甲覆盖下的眼中突然红芒大盛,黑色的光焰一阵暴涨,连带着手中的膝切上也泛起了黑色的涟漪,这威势竟然生生的将上杉清逼退了几步。 工藤优一躲在车后面,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源晴也,口中没闲着。 “这应该是源氏引以为豪的鬼兵部,源氏掌握着锻造【鬼切】的方法,也掌握着锻造【鬼兵部】的方法,据说这是平安时期的大将军源赖光从阴阳术中得到的启发,传下来的秘术。” “鬼切,是能够斩鬼的利刃,而鬼兵部则是能抵挡鬼切的坚甲。” “源氏隐世不出太久,收集到的资料有限,这两种秘术,都是将人类或者妖怪锤炼成武器的方法,据说其中还要用鬼神之血作为辅料,成功率极低,不过一旦成功,受术者的实力会实现一个质的跃进。” “哈,我明白了,怪不得源晴也好几年也不回家,他恐怕和源氏珍藏的某一件【鬼兵部】相性极高,所以被选中成为其的持有者。” “平时源晴也可以用鬼兵部的力量御敌,但你的刀太快,他没有反应过来就一命呜呼,结果触发了鬼神之器的护主特性,他就成了这个样子了。” “可以啊,清,加油~” “今天要是赢了,掉的装备可不算少,大丰收喔~” 工藤优一并没有半点紧张的神色,说话都是笑嘻嘻的。 上杉清甩了甩剑上的雨水,眉头皱的更紧了。 “专门针对鬼切的铠甲?这源氏是有病么,自己锻造出鬼切,自己也要防一手?” “...” “莫非他们还担心兵刃会反叛不成?” 心中吐了个槽,上杉清叹了口气,微微凝神。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恶即斩有效的几率就少了不少,那毕竟是剑法,要依靠于剑才能施展,而鬼兵部能抵挡鬼切的锋芒,自然也能压制恶即斩的威力。 想到这里,在上杉清的一念之下,一朵幽幽燃烧着的鬼火在他面前悄然浮现。 要动用犬神真身,至少要用一朵鬼火作为代价,根据其存在的时长,上杉清还要供给更多的蜃气与鬼火。 不过... 对面的鬼兵部身躯已经膨胀了一圈,像个高达一样,手中的剑也寒光奕奕,看上去威势逼人。 要用高达打败高达。 须臾间,仿佛有一声怒吼响彻与这片天地。 鬼火塑形,蜃气化身,战意为魂,剑刃为骨。 犬首人身的蓝衣武士一脚踏出,大地都仿佛为之震颤。 凝成实质的犬神在上杉清的背后蓄势待发,只要他一声令下,就可以斩碎对面的衣服架子。 上杉清呼出一口浊气,嘴里喘息声有些急促,又饮了一口酒,才慢慢平复下来。 消耗还是太大了... 速战速决吧! 上杉清心意已决,便想挥剑而出,与犬神并肩而战,将对面套着一层乌龟壳的源晴也彻底斩与剑下。 就在此时,一声有些桀骜的男中音淡淡的在上杉清的脑海中浮现。 “喂,上杉,你答应过我的,如果有机会,让我出来放放风。” “我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是不是源赖光手下的那些人形兵器?” “这里让我来怎么样?你说过你有办法的。” “无论是鬼切,还是鬼兵部,都是用大江山之鬼的血肉之躯凝练成的,我就算败于你手,也是大江山的鬼王,可不能让这种东西在我眼前耀武扬威啊!!” 这是一直寄宿在上杉清梦镜中的鬼王酒吞。 “他竟然可以主动联系到我?” “...” “而且还要主动替我迎敌?这不太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吧...” “奇怪...” 心中念似电转,但上杉清确没有食言的打算。 人不负我,我不负人,这是他答应过的事情。 于是,缓缓的收剑,上杉清略一昂首,示意背后的犬神。 “这是货真价实的神明之躯,绝对可以承载你的神魂,我不介意借你用用。” “不过...你要搞快点,太慢的话,我可撑不住。” “...你让我附身一条狗身上?”酒吞童子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满。 上杉清却没有惯着他的想法。 “首先,这不是一条狗,这是犬神,不知道救过我多少次的...犬神!” “其次,我不是在和你商议,你爱来不来,没有你,我也能砍碎那个乌龟壳,你信么?” 沉默了一瞬,鬼吞童子喟然长叹。 “好吧好吧...那就这样吧。” “放我出来,我的名字和画像都镌刻在了你的百鬼绘卷中,你应该能控制我的神魂才对。” 上杉清没有说话,只是伸手一引。 顿时,四周妖风突起,一股赤红色的烟雾从他的身体剥离,毫不客气的冲进了他背后的犬神之躯内。 警惕的打量着鬼兵部的一举一动,上杉清一个侧身,走了两步,让出了一条路。 犬神的神明之躯在融合了赤红色的神魂之后,发生了化学反应一样的剧烈变化,黑灰色与红色的烟雾弥漫,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不过没过多久,烟尘尽散。 底部张开血盆大口的鬼葫芦一马当先而出,重重的砸在了鬼兵部的左胸,将上面鬼字纹章和源氏龙胆家纹都砸塌陷下去一块。 而后,有节奏的脚步声响起。 红发赤裸上身的雄壮男子慢慢的走了出来,他身上鬼气缭绕,一举一动都仿佛有冤魂呼啸跟随,面容冷峻,眼眸中是冰寒的杀意。 “果然是鬼兵部,为了克制鬼切而被制造出来的铠甲...” “哈,当初为了锻造鬼切和鬼兵部,源赖光那个混蛋不知道屠戮了多少鬼族...” “现在...就让我先报还一部分吧!” 第三十四章 防具加一 上杉清退了几步,对酒吞童子抢了自己的对手并没有很在意。 倒不如说,他对酒吞童子与源赖光的恩怨,也颇感兴趣。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就算他和酒吞童子之间的关系也很紧张,但起码能互相利用。 要知道,仅仅从那本日记中来看,百鬼绘卷的主人与源赖光可是不死不休的大仇,那么源氏的宗家,恐怕对他来说,也不会报以什么亲近的态度。 特别是将来他的百鬼绘卷瞒不住人了的时候。 现在,他能确定知晓自己百鬼绘卷存在的,只有李扶摇。 可以后...谁能说得准呢。 工藤优一见状,偷偷摸摸的蹭了过来,朝场中努了努嘴,有些兴奋的问道:“喂,这是怎么一回事。” “芥川跟我说过,大江山的鬼王被你一剑斩之,已经神魂俱灭,连梦镜空间都坍塌了,他当时跟我吹了足足有三分钟,我耳朵都起茧了。” “现在看来...他好像是在胡说八道啊。” 上杉清翻了个白眼,解释道:“鬼神那里有那么容易被完全杀死,这不是你们告诉我的么。” “其中的原因复杂,我解释不清楚,总之,大江山的鬼王被我封印在了我的梦镜中,以一种诡异的形式和我共生。” “我杀不死他,他更奈何不了我,于是我们心平气和的谈了谈,达成了一些协议,暂时不急于打个你死我活。” 工藤优一了然的点了点头。 “这也是你师父教你的么?听起来像阴阳师的手段啊...这不是和式神一样么?” 上杉清表情一变,有些若有所思。 他被工藤优一点醒了。 是啊... 这像阴阳师的手段啊。 现在酒吞童子对他来说,岂不是像式神一样的存在? 莫非,那幅百鬼绘卷上的鬼神妖怪... 他想了想,摇了摇头。 “师父没有教给我这些,这是...我的手段。” 工藤优一玩味的笑了笑,略一点头,没有深究,也没有继续说话。 反而是上杉清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道:“我去去就回,你躲好啊。” 话音未落,人影已经冲了出去,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工藤优一耸了耸肩,没出现什么意外的神色,只是津津有味看依附在神明之躯上的酒吞童子狂笑着迎向了鬼兵部,两者乒乒乓乓的打在了一起。 大概过了半分钟,上杉清就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个身材瘦小的蒙面人的身体,很粗暴的摔在了工藤优一面前。 “这是那个狙击手,你说过要把这场刺杀引到山本家的头上,刚刚没想那么多,没留手,这个是活的。” “我想,这也许对你有用吧。” 工藤优一踹了这人几脚,见他没有反应,满意的点了点头。 “啊,其实用不到的,他们的电话我有录音,山本家的黑料我也准备的很足,伪造的证据也早安排好了,这口黑锅他是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不过,有个活口确实方便不少。” “谢了,难得你这暴力狂手下留情。” 上杉清剑眉一竖,眼睛一眯,下意识就开始反驳。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别造谣啊,我向来菩萨心肠,待人以善,是个讲道理的人,什么暴力狂,纯属污蔑,再让我听见小心我砍你。” 工藤优一知道上杉清在耍宝,叹了口气,望了望对面的一地残肢断臂,无话可说。 就在他俩聊天的这会儿功夫,场中的战局已经一面倒了。 源晴也所化的鬼兵部手中的鬼切被酒吞童子的鬼葫芦的一张大嘴死死的咬住,根本挣脱不开,而这位大江山的鬼王很没形象的一个膝顶把这尊机甲一样的铠甲怪物击倒在地,用膝盖压住了他的另一只手臂,双手连环的对其脸部饱以老拳。 咣咣的声音犹如锣鼓震天,惨烈的场景好像酒鬼掐架,看的上杉清是直皱眉。 他可以理解,只是难以接受。 酒吞童子的梦镜--大江山崩塌了,他的实力肯定受到影响,那曾经给他带来大麻烦的“百鬼夜行”应该是没法用了,现在他依仗的,应该就是那个鬼葫芦还有鬼族强悍的体魄。 而体术嘛...说到底就那么回事,有些堂而皇之的招数不一定有插眼,膝顶,撩阴好用。 起码在上杉清的眼中,那鬼兵部的气息,实打实的随着酒吞童子的一顿老拳逐渐的微弱了起来。 就是...这有点太朴实无华了。 和流氓打架也差不了多少,上杉清曾经和东文真希一起看过两伙不良干架,这种招数屡见不鲜。 他皱眉看了一会,倒是放下心来。 鬼王就是鬼王,就算已经将近穷途末路,也还是鬼王。 他当初如果没有喝下那神便鬼毒酒,恐怕上杉清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就能取胜。 气势汹汹的鬼兵部在他手底下不堪一击,根本没什么反击的余地。 “喂,酒吞,我说过吧,搞快点,这东西对我来说消耗太大了!” 酒吞童子似乎打得兴起,他想把这几天心中所有的郁气都发泄出来,才用了这么粗暴直接的手段。 听到上杉清催促,他有些不甘的啐了一口,恶狠狠的一拳,直接捣碎了鬼兵部的面甲,伸手从里面掏出一团灰蒙蒙的雾气,微微张口,犹如鲸吸水一样吞了进去。 而后,他长舒了一口气,表情有些放松,伸手一指,鬼葫芦受到命令,发出一阵怪异桀桀笑声,大口的啃在了鬼兵部的铠甲上。 由上而下,没过几秒钟,那活蹦乱跳,大有来头的鬼兵部,已经被这位大江山的鬼王生吞活剥了。 上杉清啧了一声,嘴唇挪了挪,还是没出声。 源晴也是敌人,敌人再惨的死法,他也不会同情。 反而是工藤优一有些惊讶的看着上杉清,高声道:“你不去拦一拦么?” 上杉清疑惑道:“啊?这个你也要活口?你有用?” 工藤优一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我的上杉少爷啊...那一身儿装备可是货真价实的鬼神之器,鬼兵部在外界从未流传,每一件都是源氏的珍藏,你要是搞一件来穿上,配合鬼切,那可真是进可攻,退可守,实力倍增不过分吧?” 上杉清闻言,面颊狠狠的抽动一下,几步走上前去,大喝道:“住手!” 可他看到的,只有和嚼零食一样活动着嘴巴的鬼葫芦和一地的黑色残渣。 “我说,鬼王君,你这么败家,是怎么维持大江山那么多年的?” “我听说平安时期你们可是能堵着平安京门口的猖獗鬼神啊...你们就这么对待战利品的?” 酒吞童子伸了个懒腰,很痛快的舒展了一下手臂,斜了上杉清一眼,也许是心情不错,竟然解释道:“别想了,源赖光是用源氏的咒文锻造的鬼兵部。” “鬼切也许外人还能用,但鬼兵部源氏血脉之外的人不可能使用的。” “你言而有信,我也不会让你吃亏,我就受点累,帮你把源氏的咒文拔除。” 说着话,酒吞童子一挥手。 鬼葫芦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张嘴一吐,吐出了一件袖珍铠甲。 古式的日本兜盔,与刚刚源晴也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源赖光弄得这些东西都邪门的紧,糅杂了阴阳师的咒法,印有阴阳之阵,还有源氏的家传咒文,再加上鬼神之血与鬼神之魂为祭品,最后为其挑选一个主人,用主人的心魂温养兵刃和铠甲,保证这些鬼神之器可以日益变强。” “作为代价,鬼切和鬼兵部的主人,除了那些惊才艳艳的强者,基本都是短命鬼。” “你要是想用它防身,还是考虑清楚吧!” 说完这些,酒吞童子的身形一动,化为赤红色的烟雾消散。 上杉清有些嫌弃的捡起了上面沾满了不明粘液,就像是鬼葫芦的唾液一样的袖珍铠甲,打量着这件“鬼兵部”,神情闪烁。 “我可不觉的一件铠甲能斗得过我...” “况且,我和源氏...已经不算是半点关系也没有了啊...” 第三十五章 出气 “行了,收工了。” 上杉清将袖珍甲胄很嫌弃的用雨水冲了冲,擦了擦,放进口袋里,随口对好友这么说道。 没曾想,工藤优一耸了耸肩。 “帮人帮到底嘛,上杉少爷,去帮我逮个人呗?” 工藤优一随手一指,上杉清顺着那方向看去,不远处的一座高楼三楼的落地窗后,有一道面色惶恐的身影。 “山本家的少爷和你一样,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能看我横死当场的机会,他不会错过,今天这一切,恐怕都是他出的力,否则,我的路线不会那么容易泄露,那些热武器也不太好搞。” “以他的性格,绝对会找个不错的角度,亲眼看着曾经羞辱他的仇人...死于他的设计之下。” 上杉清一皱眉,表情有些不爽。 “会说话么你,我怎么就睚眦必报了,我那是恩怨分明!” 工藤优一虚着眼,看了看面前源会余党的尸体,又想了想那天晚上源会总部的漫天大火,很违心的假笑着点了点头。 “那么,恩怨分明的上杉少爷,搭把手吧,那蠢货要跑了。” 上杉清回头一眼,果然看见山本凉介急匆匆的想要离开。 “这倒没什么,不过...你一个人没事吧,这里不一定安全。” 伸手从领口拽出了一个古朴的怀表,工藤优一敲了敲表盘,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幽鸣声。 “别小看我啊,清,我也没那么容易死。” “总之,如果今天擒获山本凉介那个蠢货的话,对付山本家的底牌就又多了一张,是锦上添花...” 他话没说完,上杉清的身影一阵模糊,已经消失在原地了。 “那行,我去看看,地上那把膝切你给我收着啊!我最近在研究二刀流,正好缺一把辅刀!” 只留下他的话语在风雨中回荡。 山本凉介此时的脸色阴沉的堪比天上的雨云。 他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骂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面上的表情已经有些难看了。 倒不是怕上杉清的武力,他不信上杉清和工藤优一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了他,那等于和整个山本家翻脸。 他和那个被源氏扫地出门的大少爷可不同,他背后可是有在警察厅根深蒂固的山本家作为后盾。 他担心的,是这件事如果被工藤优一抓住把柄,联合他那些黑材料一起捅出去,那他可能真的会被无情老爹彻底抛弃。 那个糟老头子在外面情妇可不少,私生子说不准也有一大把,随便扶持一个上位,也未必有多麻烦。 到时候自己现在的地位,享有的资源,可都是别人的嫁衣了。 眉头紧锁,面色难看的山本凉介几步走到了一楼的后门,刚推开门,就看到上杉清好整以暇的抱着剑,玩味的看着他。 “...” “让开!” 山本凉介犹豫了一瞬,将“滚开”换成了比较客气的“让开”。 收藏品协会他是有所耳闻的,但是对于这些超凡者,他是又羡慕,又看不起,处于一种又酸又嫌弃的心态。 这很正常,他是大家族的少爷,养尊处优,生下来就站在了别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他看别人的目光,总是高高在上的,就算他知晓了上杉清的实力,其实也并没有多惧怕他。 因为他心中有“底气”。 山本家就是他的底气,这也是大家族出来的政客通病,他们总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待事情与人,就算掩饰的再好,那股优越感也藏不住。 就像现在,山本凉介笃定上杉清不会对他做什么,财阀和政党交锋,玩的是手段,而不是拳脚,私底下的招数再阴毒,也是常事,但大家见了面,肯定是笑嘻嘻的,互相给面子。 当然,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论。 昨天工藤优一锤他那一顿他还记忆犹新,所以现在才这么客气。 只不过...他这客气的话,在上杉清的眼里已经基本属于“挑衅”了。 上杉清当然没有让开,他昨天仔细的看了看山本凉介的“英雄事迹”,此时看向他的眼神,已经锋利如刀。 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上杉清都自认不是一个好人--起码不是一个良善之人。 你见过谁家好人这么毫不犹豫的动手砍人? 但他也有底线。 山本凉介,就是一个明显逾越了他底线的人。 “我听说,你为一些无良黑帮提供庇护,贩卖du品,骗一些小姑娘吸食成瘾,然后以此为把柄,让她们成为你的玩物?” “最可恨的是...你玩腻了,就把她们打发到那些黑帮的手里,要么接客,要么拍片,成了你的敛财工具?” “鬼神食人,你这种渣滓,比吃人的鬼神,也好不到哪里去么,都是该死的货色啊...” 上杉清摩挲着手里的剑柄,语气幽冷,杀机盎然。 他并不是替天行道,只是眼前这个纨绔少爷的罪行,让他很不爽。 山本凉介面无表情的打量了上杉清一圈,冷声道:“别说废话,你是警察还是我是警察?” “你说这么多,有证据么?” “有证据的话,去告我啊!” 这是再寻常不过的和稀泥的言辞,但...如果是一个平民百姓去以这种事情起诉山本凉介,那多半会无功而返。 他做的那些事情,有很多都是擦边球,自身隐与幕后,而且算“双方过错”,请个精英律师团,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上杉清微微一笑,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看来你不怎么了解我...” 他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山本凉介没有听清,疑惑道:“你说什么?” 迎面而来的是快到他看不清的一巴掌。 上杉清全力出手,山本凉介如遭雷击,整个人被一巴掌打飞了出去,半边脸像是吹起的气球一样鼓了起来,张嘴一吐,带着血沫的几颗碎牙被吐了出来,紧接着是被血水呛得一阵咳嗽。 他蜷缩着身子,在雨水中支撑着俯身没有倒下,嘴中发出了无意识的痛苦呻吟。 他整个人好像都被打懵了。 上杉清不急不缓的踱步过去,脸色变得越来越狰狞。 “报警不是我的风格,我喜欢更直接一点的方法。” “呐,优一是要个活的没错,不过...我给你留一口气,打一顿泄泄火,应该没问题吧?” “我今天就要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欺辱一个仗势欺人,作恶多端的官二代,上杉清自然没什么心理压力。 他对于力量的把控已经能够随心所欲,此时上前一顿拳打脚踢,也能保证不要了山本凉介的性命。 不过...这位官二代山本警官身上的伤势却越来越重了。 就在这时,上杉清微微一顿,突然停下了动作,眼神一变。 山本凉介遍体鳞伤的身体,突然有了明显的变化。 他的伤势飞快的痊愈着,血肉模糊的伤口突然泛起了妖异的紫光,随后长出了一层薄薄的鳞片。 就像是... 刚蜕皮完毕的...蛇! 第三十六章 惊喜 “哟,看起来有意外收获,看来正义的伙伴总是得到命运的眷顾嘛...” 上杉清自言自语的一句,没有继续动手,而是稍微后退一步,兴冲冲的看着山本凉介身上的异变,同时手已经扶上了剑柄。 他现在的状态可不错,山本凉介身上的气息不能让他感到半点凝重,甚至不如那个已经逃走了,但是身上有追踪器的蛇行女性。 “这是什么?” “他被转化成了秘仪者?” “不...不对,他可不像某位神明的信徒,他根本没有敬畏之心,就是个纨绔富二代。” “难道是酒吞童子制造出来的那种...依附鬼神之魂的廉价炮灰秘仪者?” “也不对啊,他的神智清楚,做事有理有据,不像是没有理智的样子。” “有意思...有意思!” “这难道就是那些外神的手段?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就在他思考的时间里,山本凉介已经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冷血爬行动物的竖瞳,身上的衣衫褴褛,是被上杉清打得,淤血和青紫色的皮肤已经开始片片龟裂脱落,淡而薄的紫色鳞片飞快的攀爬满了他的全身。 山本凉介大口的喘着粗气,似乎没有感受到这一切的发生,只是用饱含恨意的眼神看着上杉清,咬着牙道:“你出完气了,我可以走了么?” 他倒是能屈能伸,好汉不吃眼前亏。 上杉清一耸肩,指了指地上的水泊,没说话。 山本凉介随意的看了一眼水泊,随即愣在了当场。 他的目光从恨意,到惊讶,再到慌乱,最后变成了惊恐。 双手摸着脸,感受着鳞片的粗糙感觉,他有些歇斯底里的怒吼了一声。 “我...我这是怎么了!” “你,你对我干了什么?!!” 重新将目光投向了上杉清,山本凉介的眼眸中理智的神色已经一点一点的被恐惧和疯狂淹没。 兽瞳中有些猩红的光芒亮起,山本凉介无意识的握着手掌,张大了嘴,露出了变得细密而锋利的牙,以及变得细长的舌头。 他这时候更像一条直立行走的蛇。 上杉清看着他惊惧的表情,不知为何有些心情舒畅。 这才是恶有恶报吧。 “你自己造的孽,我可给不了你答案。” “也许...你本身就是个怪物呢?” 这句话触动了山本凉介最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从人变成怪物,这已经让他脆弱的神经负重累累,这句话就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理智的弦崩坏,不可理喻的破坏欲在心中高涨,无穷无尽的力量自身体里涌现。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刚刚山本凉介的话还算通顺,现在已经变成了有些含混不清的呢喃了。 “杀了你!” 嘶吼的呜咽从喉咙里挤了出来,山本凉介化身的鬼魅放弃了交流,全身的骨头诡异的扭曲着,驱动着有些看着瘆人的身体,向上杉清扑了过来。 “嗯...速度一般,力量还可以,牙齿上似乎有奇怪的颜色,该不会是毒吧?” “感觉比不上那个女人实力强,但...要比酒吞手下的虾兵蟹将强一点。” “所以说,这是秘仪者?” “他还是保有一定的理智啊,这是什么道理,没有信仰,还能保持理智的秘仪者?” “真有这种方法的话,岂不是人人皆可超凡?” “算了,带回去让优一和芥川研究研究,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操什么心。” 上杉清沉静的看着由远及近的身影,心中盘算着乱七八糟的念头,并没有什么危机感。 这世上的力量,很少有不劳而获的。 就算是他动用的百鬼绘卷,也会有陷入沉沦的危机,莫名其妙的就变强,是不太现实的事情。 以山本凉介的本事,就算把他榨干了,这二百多斤肥肉和灵魂都作为代价献祭了,也换不来多庞大的力量。 他更感兴趣的,是这异变发生的原因。 有一说一,比起普通人类,这时候的山本凉介可是碾压性的强,他的速度要比那些百米飞人还要快上一些,扑过来的动作还威势赫赫,看上去有些吓人。 上杉清连剑都没出。 布满了鳞片,有些尖锐的手掌双臂并用,掐向他脖子的时候,他轻巧的一个错身,正身变侧身,肩膀一晃一顶,荡开了那两条绵软的手臂,一肘顶到了山本凉介的左胸。 接着,他迅疾的反身掐住了山本凉介的后脑勺,将他往下一按,与自己的膝盖做了个亲密接触。 泰拳中常见的袭击。 并没有预料中的筋骨折断之声,他就像一膝顶到了淤泥堆里,力量被卸开了大半。 “还有这种能力?让我的评价稍微提高了一些了...” 转念一想并没有耽误上杉清多长的时间,他没有再给山本凉介挣扎的机会。 在山本凉介的身上一借力,他翻身腾空而起,利用全身的重量将其压服在地,重重的摔在水泊中,足下一踢,手中寒光一闪。 山本凉介的两只手被他踢到了一起,然后被鬼切贯穿,钉在了地上。 随后,他闪电般的出腿,踢碎了这怪物的膝盖,上杉清想了想,从衣服内袋中掏出了电话拨了出去。 半分钟后,工藤优一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他看到在地上扭动着身躯,不像人样的山本凉介,目光惊奇的问道:“这是什么?荒川教派的余党?” 上杉清摇了摇头,没卖关子。 “这是你要的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变成这样了。” 工藤优一语气一顿,沉吟片刻,突然哈哈的笑了起来。 “这样啊...山本家的少爷变成了怪物,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啊,山本雄,你这个老狐狸这次是要彻底折在我手里了!” “我看你怎么解释!” 眸中阴谋的光芒闪烁,工藤优一的笑容变得有些莫测了起来,同时还带着点不怀好意。 上杉清不想管他的阴谋诡计,他摆了摆手,打断道:“行了,我这算是交差了啊。” “忙活了这么久,工藤少爷不意思意思?” 工藤优一闻言,扬眉笑道:“啊哈?怎么,钱花光了?这都算任务的,芥川冤大头会给你报酬,嗯...应该还算【业绩】。” 上杉清拍了拍手,答非所问道:“我在【正仓院】里选择鬼神之器的时候,见到了几个不错的东西,不过我一个萌新,换不出来。” 工藤优一顿时了然,很大气的一挥手。 “这样啊,你早说啊,我之前就说可以帮你换的,我可是协会元老,能力又用不上鬼神之器,攒起来的业绩点数不要太多,你说吧,看上什么了,我换出来送你。” “不过...我记得正仓院里没有什么入流的刀剑了啊?那把童子切安纲已经是难得的珍品了。” 上杉清没啰嗦,打了个响指。 “我要那套《富岳三十六景》。” “没问题,小事儿,等我跟芥川打个招呼。” “等等,我没说完呢...”上杉清接着说道:“还有那本《枕草子》。” “这算我借你的,之后还你。” “多谢了,我帮你把这玩意押回协会吧,我觉得他变成这样,和那个荒川教派脱不了关系,我是看不出什么,但是协会的真知者...说不准能研究出什么。” 工藤优一先点头认可了上杉清的建议,又没所谓的摇摇头。 “我知道,你放心,我会利用好山本少爷送我的大礼的。” “至于正仓院的东西...嗨,什么借不借的,咱俩不至于把账算到这份上。” “不过...又是书,又是画,你要那个干嘛,这两个虽然也算鬼神之器,不过对你来说应该没啥用,难不成你要往文艺青年的方向发展了?” 上杉清瞄了一眼地上像蛇一样扭动的鳞片怪物,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露出了一个莫名的微笑。 “我是不喜欢...” “但有人喜欢啊。” 第三十七章 钢铁直男上杉清 从某些方面来说,收藏品协会确实是一个规章制度完善,拥有不俗的应对紧急事件能力的超凡者组织。 当然,这一切的背后,也有资本和财阀的支持,那神秘莫测的“总部”,更是功不可没。 协会的外勤特工出现场很快,洗地更是轻车熟路,满身鳞片,变成怪物的山本少爷被几个白大褂用一种很不同寻常的钢叉一样的器具在身上一点,就一阵痉挛,晕死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然后,他就被五花大绑,像是待宰的肥猪,被压上了协会的押送车。 为了防止产生意外,上杉清亲自随车押送,和工藤优一一起先回了协会总部一趟。 工藤优一做事的效率是没的说,一共花了大概半个小时,就找了个规格外的囚室,给山本凉介暂时安了个家,顺便打了几通电话,要来了两把钥匙,打开了正仓院的门,取出了两个古色古香的盒子。 一大一小,一幅画,一本书,皆是名家珍品,富岳三十六景,枕草子的原本,放到拍卖会上,是有价无市的行情。 上杉清随意瞄了一眼,找了个袋子装好,和工藤优一打了个招呼,就自顾自的离去了。 工藤少爷接下来忙的很,估计要对山本家发起总攻,政治场上的不见血的硝烟味,也未必就比真枪实弹的战场差,这一仗要是赢了,估计工藤家在警察系统中就彻底的站稳脚跟,隐隐的有门阀的雏形了。 芥川龙之介这几天不知道在忙什么,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是考虑到他大小是个会长,上杉清也没有管闲事的想法。 他现在可不是没事忙。 上野三石在家养伤,他也懒得再找人开车,索性自己坐进了驾驶位,驱动着黑色的轿车远去。 一路无话,上杉清这辈子是没有驾照的,但是前世有,虽然日本的车是右舵车居多,不过以上杉清现在的反应能力,也不怕发生什么车祸。 娴熟的停车靠边,难得的打了一把伞,防止手里的传世名品被这场雨淋湿,上杉清快步的走进百闻馆的大门。 熟悉的檀香味道立刻萦绕在鼻尖,如画的少女依然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动着线装书的纸页,屋内有些昏暗,从窗户里洒下了几道不明显的光洒在少女的身上,将她衬的朦胧且神秘,犹如画中美人,只可远观。 虽然已经看的熟了,但上杉清还是下意识的呼吸一滞。 现在这世道,容貌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就算是多么美艳的脸,在三大邪术的加持下,也不难复制。 但是“气质”这个东西,却是与生俱来,虽然有些虚幻,但是决难模仿伪装的东西。 李扶摇就有一种不似人间浊物的气质,上杉清总有种感觉,就算眼前的人儿在某一个瞬间飞仙而去,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 她不属于凡世。 轻咳一声,上杉清没有像往常一样,找个地方坐下,寻一本闲书翻看,而是拉了张椅子--他的固定座位,在李扶摇的书桌对面坐了下来,将包装有些寒酸的礼物轻轻放在桌子上。 直到这时,李扶摇才微不可查的一抬眸,丹凤眼微微眯起,扫了上杉清一眼,嘴角弯起了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没客气的素手轻舒,将一大一小两个盒子打开,眼眸一亮。 《枕草子》被她信手翻了翻,就随意的丢在了一旁,看上去没怎么放在心上,那尺寸不小的富岳三十六景却被她仔细的取了出来,仔细的端详着。 上杉清眉毛一挑,问道:“怎么?那是假货?” 李扶摇微微摇头:“正仓院里的东西可少有假货。”她一语道破这些东西的来历。 上杉清将目光投向了那本枕草子,眼神带着些疑惑,却没说话。 李扶摇却立马会意。 “这本书没什么意思,文笔细腻,辞藻华丽是没错,但不过是女子的伤春悲秋罢了,我看来实在是乏味无聊的紧,还不如我之前淘到了那几本安徒生原本童话有趣。” “不过,也不算一无是处,如果我没感觉错,这里面应该藏着那位清少纳言的英魂,这是一枚传承之镜。” “嗯...有些收藏价值。” “这个就不一样了。” 白衣少女兴致盎然的将画卷在桌子上摊开,有些满意的欣赏着,同时也没忘了讲解。 “富岳三十六景虽然名字是【三十六】,但其实是四十六张画,葛饰北斋的晚年作品,浮世绘中的经典,想来不用我多介绍了。” “这是货真价实的鬼神之器。” “四十六幅浮世绘,以咒文隐隐相连,大部分作为【基石】,用来供奉那几张【瑰画】,那位葛饰北斋,也算是个天才人物了。” 李扶摇轻轻一弹指,一朵鬼火隐没在一幅画卷上,那是富岳三十六景中的“凯风快晴”。 只听得这一瞬间,屋外的雨势渐歇,阳光的强度变得亮了不少,只可惜过了几秒钟,又恢复成了连绵的阴雨。 “凯风快晴,神奈川之浪,山下白雨,砾川雪...” “啧啧啧,这个的价值比那本闲书要高多了。” 上杉清把话都听在耳朵里,但其实却只理解了一小半,他对这些书画着实不感兴趣。 “你喜欢就好。” 他只是笑着回了这么一句。 李扶摇站起来,俯着身,小心翼翼的将这些画都收拢了起来,再次打量了一眼,心满意足的又坐回了椅子上,脸上比之前平添了几分笑意。 “送我的?” “清~你知道么,在我的故乡,一般求人办事才送这么重的礼呢。” “你这投其所好的礼物选的不错,有什么事说吧,不是太过分的话,我都可以答应哟。” 说着话,李扶摇的脸上多了一丝妩媚之色,让她的气质终于被拉回到了她应该属于的这个年龄段。 只不过...她还是小看了上杉清的直男程度。 “唔,我只是想借此来减轻我的一点...负罪感?” 他斟酌了半天,才用了这么一个有点不伦不类的词。 说罢,他也觉得有些不得劲,讪笑了几声,叹了口气。 “我啊,自小孤苦伶仃的,鲜有人对我好,所以一旦承了别人的情分,总是想及时报还回去,这种习惯都快成了一种心病了。” “师父对我好,我替他将新阴流发扬光大,照顾阿凛,对他的吩咐,一向尽心去做,他好友的女儿,我都拼命去帮,虽然难以偿还授业之恩万一,但也算尽心尽力,心中无愧。” “优一对我好,他让我帮的忙,我从无二话,就算对上那些财阀豪门,我也敢为他挥剑,心中无惧,亦不推脱。” “...” “你对我也好...三番五次救我于水火,点拨我一些我不懂的事情,但...” “你用不上我。” 说到最后,上杉清的五官都快扭到一块去了,表情十分纠结,龇牙咧嘴的,好像强迫症患者犯病了一样,甚至还有点委屈。 这只看的李扶摇心中发笑,回过味来,又觉得眼前的少年分外可爱,和战斗时的淡漠冷血,平时的古井无波完全不同,十分有趣。 嗯...一如既往的有趣。 “看来指望你说几句甜言蜜语的我还是太天真了。” 李扶摇并没有客气,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表情却不见半点真的生气的征兆。 这份礼物虽然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用出,但总归是用心的,虽然这也是上杉清一贯做事的风格,但还是让李扶摇的心情变得开心了许多。 上杉清歪着脑袋想了想,一本正经道:“你要是想听甜言蜜语的话...我也...略懂。” 李扶摇很可爱的瞥了瞥嘴,很明显对这种生逼硬挤出来的结果不感兴趣,转化了话题。 “好了,东西我收下了,正好最近在研究浮世绘的画法,你这也算雪中送炭。” “那么,善解人意的上杉君,如果真的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可要关门喽~” 上杉清讶异的瞄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皱眉道:“今天这么早?” “嗯,今天回家收拾东西,过两天要去一趟京都,你可能会有一段时间都看不到我哦,所以有事不要藏着掖着。” “我会给你带礼物回来的~” 听到了这话,上杉清抿了抿嘴唇,下意识问道:“去京都?去京都干嘛?” 李扶摇没在意这个问题比较隐私,随口道:“妈妈那里有点事要我去处理,嗯...还有一个同学会要出席,顺便还要去拜访一些老朋友,这么一说,好像还挺忙的呢。” “花费的时间也可能比较长吧,事情办完应该就会回来。” “有急事的话...电话联系。” 上杉清与李扶摇之间的语气就像寻常好友即将远游一样,并无不妥,但是上杉清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却总归有些心烦意乱。 这几天老是过来这儿消磨时间,似乎那淡淡的檀香他已经习惯了,骤然闻不到,还有几分想念。 不过他并没有把这种情绪展露出来,而是收敛住,微微一笑。 “嗯,我知道了,路上小心。” “不过,你既然要远游的话...” 上杉清从腰间取下的酒壶,有些不好意思的放到了桌子上。 “我这儿弹尽粮绝了,如果你方便的话...帮忙补充一点儿如何?” 他这几天消耗蜃气的时候,都会佐以药酒辅助,效果显著,沉沦的感觉已经好久没有侵袭他的意识了。 不过作为消耗品,李扶摇送他的小酒壶已经见底了。 这个要求并没有出乎李扶摇的例外,少女巧笑着,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往酒壶上一弹。 一声清脆的交鸣声响起,咕咚咕咚的水流声凭空而现,不多时,那小酒壶竟然已经满了。 这手无中生有让上杉清略微动容,他现在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他的蜃气楼倒是可以储存一些超凡之器,但这种药酒,他怎么也收不回去,不过这位他已经笃定“青行灯”之魂身份的少女,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他也不奇怪。 冥冥中,上杉清就有感应。 这位看上去娇弱的少女,真打起来,恐怕自己也不一定是对手。 她身上的秘密,更是比身为穿越者的自己还多。 只不过现在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有些暧昧且微妙,那些“秘密”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避而不谈,有些事情一旦开诚布公,且不说会不会顺利,他们之间这种舒服且和谐的氛围,一定会被尴尬代替的。 上杉清也不是好奇宝宝,李扶摇不说,他真能憋着不问。 给上杉清补充好了“弹药”,李扶摇叮嘱道:“这东西没什么副作用,但是你也要适量饮用哦,小心染上酒瘾,变成一个酒鬼。” “这种我自酿的花雕女儿红可是很容易让人上瘾的,三叔就是这样,喝过一次后,喝不到了就和猫爪闹心一样,难受的很。” 上杉清眨了眨眼,不知为何想到了刚刚李扶摇说的“甜言蜜语”,几句话就突然涌到了嘴边儿。 “上瘾啊...” “嗯,我觉得比起酒来,还是酿酒的人,更容易让我上瘾呢。” 覆水难收,他话出口,才觉得有些轻佻,但是已经收不回来了。 对面的李扶摇明显楞了一下,也学着上杉清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灿烂了几分,恰到好处的掩盖住了那一抹不易察觉的晕红。 “你啊你...有时候像根木头,有时候也会讨女孩子欢心嘛~” 第三十八章 此乃神明 花言巧语骗女孩子,上杉清是没什么实战经验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的时间都安排的十分紧凑,谈情说爱都很难挤进他的计划里。 刚刚情不自禁的话说完之后,他沉默了许久,最后苦笑着说了声:“抱歉。” 李扶摇眉眼弯弯的笑着,站了起来,走到了上杉清的身边,俯下身,仔细的端详着他的表情,笑语盈盈,心情看上去很不错。 “你看,又变成木头了。” 接着,她在心中补充道:“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不会到处招惹女孩子了吧?” 这话她肯定不能说出口,于是话到了嘴边,变成了“啊,真是可爱呢~”。 语气轻佻,她倒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公子哥。 在之前的人生中,上杉清经常被称赞,有人夸赞他的容貌,有人对他的学霸属性服气,有人被他一柄木刀打得喘不过气,憧憬他的强大,但被人说“可爱”,这还真的是头一遭。 他想反驳,但又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得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一副认命的样子。 李扶摇的俏脸离上杉清的嘴唇只有三寸,那吐气馥郁如兰到他直接能清楚的嗅到,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就听李扶摇轻轻的撂下一句话,让他心神一震。 “嘛,清,刚刚的话我就当做赞美收下了喔。” “不过...” “我和你家里的小白兔比起来,谁更能让你上瘾呢~” 上杉清都不用去想,就知道李扶摇说的是谁。 肯定是野原杏子。 现在跟他有牵扯的女孩子不少,但如果这里出现的是别的名字,例如东文真希和上泉凛,他肯定问心无愧的立马在心中就能做出判断。 起码,到现在为止,他对师妹和东文家的大小姐并没有什么逾越的想法,只是当做“兄妹”和“师徒”的关系在相处。 但是野原杏子嘛... 上杉清这种胜负欲强的人,内心多多少少带点大男子主义,而野原杏子从各种方面来说,都是成为一名日本传统妻子的完美人选。 对他言听计从,从来不会拒绝上杉清的要求,家务全能,懂事守礼,颜值身材都是规格外,又一颗心全部系在他的身上... 最近这段时间,上杉清已经逐渐的习惯了这只小白兔在自己的生活中存在的痕迹了,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离开,那他恐怕会难以接受。 说起来,他最初对野原杏子的感情,只是怜爱。 由怜到爱,似乎也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所以,他现在还真有些心慌,有种被捉奸当场的感觉,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种想法莫名其妙。 他可还没来得及对小白兔下手,而李扶摇也没有立场说这话。 好在李扶摇只是轻轻一点,又轻轻放下,自己换了个话题,似乎也没想在上杉清这儿得到答案,这让他松了口气。 “好了,还有事么?没事的话我可要关门了。” “嗯...雨好大,你送我回去吧?” 上杉清巴不得从这种尴尬的氛围中脱身,他连忙也站了起来,可没走几步,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扶摇,你对于...神明,了解的多么?” “我是指那片星海...” 听到这话,李扶摇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表情终于严肃且认真了起来。 “这样啊...你终于也走到那一步了么?” 上杉清很会抓重点,这句话的关键词是“也”。 “想想也是理所当然的,成为神明,其实才是抵抗神明的唯一方法吧...” 李扶摇没有给他插话的机会,自顾自的又叹了一句,伸出了纤纤玉掌,轻声道:“这个问题说的话,很难解释的清楚。” “我来带你看看吧。” 上杉清自觉的握住了李扶摇伸出的手,没来得及感觉那温润如暖玉的触感,他就眼前一黑,斗转星移一般,眩晕感不停的从胸口涌到大脑,让他有些难受。 好在这种感觉只持续了十几秒。 很快,黑暗散去,上杉清恢复了五感,眩晕感也不翼而飞。 他下意识的打量了一圈四周,发现还在百闻馆内。 不过...与之前有些不同的是,百闻馆的四周,不知何时多了一些明晃晃的烛台,上面有深蓝色的蜡烛在幽幽的燃烧,发出青蓝的光芒,犹如阴间鬼火。 他没有惊慌,因为他还牵着李扶摇的手。 烛台密密麻麻的,将百闻馆的空间完全占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上杉清总是觉得这里比之前的百闻馆要大上一些。 蜡烛无声的燃烧,袅袅的青烟四散。 檀香味和少女身上好闻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却止不住上杉清的胡思乱想。 窗外的雨声...没了。 屋里的光线变得更暗了。 再加上之前的种种迹象,他应该是换了个地方。 这里...莫非是... 李扶摇轻轻的捏了捏上杉清的手掌,吸引过了他的目光,继而嫣然一笑。 “清,欢迎来我家做客啊。” “这是百闻馆真正的样子,也是...我的梦镜。” 说着话,李扶摇素手一挥,四周的墙壁突兀的消失了。 没有了雨中沉默的街道和荒川区不变的景色... 屋外,是一片茫茫星海。 就如同上杉清在蜃气楼中通过登神之阶感受到的星海一样! 紧接着,李扶摇伸手一指。 一本墨色封皮的线装书籍就凭空而现,漂浮在空中。 随着它的出现,四周蜡烛的火光疯狂的跃动着,像是要活过来一般。 与此同时,星海中某些星辰突然光芒大作,刺的上杉清有些睁不开眼。 等光线尽敛后,上杉清面色一变。 四周变得人影绰绰。 围绕着蜡烛,有无数看不清面孔的青衣人正在围绕着行走。 他们不知从何而来,却面色虔诚。 他们跪伏,他们叩首,他们顶礼膜拜。 对象是那些蜡烛,那本线装书,还有那如画的少女。 他们陷入了有些让人悚然的狂热。 他们一身青衣,嘴中念念有词。 像是禁忌的祈祷文,又像是献祭仪式的咒语。 但上杉清总觉得...他们在讲述一个...或者许多个故事。 随着听不清的呢喃声渐渐停歇,蜡烛突然无风而灭。 上杉清刚刚扫了一眼,心中了然,这里有一百个青衣人,一百根蜡烛。 蜡烛熄灭的速度越来越快,没过多长时间,就只剩一根风中残烛,摇晃不定的燃烧着。 青衣人尽数跪倒在地,寂静无声。 星芒幽寒,烛火摇曳,气氛诡秘而离奇。 李扶摇终于松开了上杉清的手,上前了几步,伸手抓住了那本线装书,露出了封页上“百物语”三个大字。 而后,她一口气吹熄了仅剩的蜡烛。 蓦然间,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 仿佛所有的光线都被黑洞吸入,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在上杉清的心头徘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秒,也许一分钟,也许是一个小时。 一盏青灯悠悠的在上杉清面前亮起。 李扶摇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华丽的青白色振袖和服,手提一盏青灯,笑容神秘莫测。 青灯散发出来的光芒,重新照亮了四周的景与人。 李扶摇玉指一点,对准了那些青衣人。 “此乃信徒。” 她的手指划了个圈,示意信徒呢喃的这个过程。 “此乃仪式。” 然后,她举了举手中的百物语。 “此乃神器。” 他又指了指在四周像萤火虫一样飞舞的青色光芒。 “此乃信仰。” 最后,她抬起手,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笑容突然变得魅惑了起来。 “此乃神明!” 第三十九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就算是比起百鬼绘卷里上杉清英姿风发的自画像,眼前的李扶摇也更像一位神明。 神与凡最大的区别,是“强大”与“神秘”。 别的都排在其次。 人总是敬畏神秘的,不在其理解范围之内的东西。 青白色的振袖似乎也在熠熠发光,青灯中仿佛有无数亡魂萦绕,明明只是少女稚嫩的脸庞,却有几分威严不可侵犯之感。 说上一句字面意义上的“女神”,真的不为过。 上杉清没有发呆很久,大风大浪见得多了,这种场面已经很难震撼到他。 他看着面前少女突然的变装,还有那涂着淡淡青色唇彩,充满了诱惑力的唇,轻笑一声,微微点头。 “如果单论美貌的话,你确实称得上是神明的级别。” 李扶摇想说的话被上杉清的突然发言堵了回去,她秀眉微扬,被这句话击中了心事,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所以,你是怎么在一块木头和油嘴滑舌之间反复横跳,切换自如的?” 看着微笑不言,似乎比在现世放松了许多的上杉清,李扶摇还是觉得心中微甜。 女孩子被钟意的对象夸赞容貌,总是值得开心的事情。 她轻轻的一挥手,言道:“散了罢。” 百名青衣人应声而散,化为了青色的星芒,纷纷涌入了星空中不同的星辰之上。 露天的百闻馆里寂静一片,只有两人的心跳声依偎着跳动。 这一幕上杉清也不惊讶。 刚刚李扶摇给他做的演示,已经基本把神明变强的途径原原本本的告诉他了。 发展信徒,汲取信仰,举行仪式,供奉神器,从而在神明的道路上迈出下一步。 他曾经也在蜃气楼中成功的将野原杏子唤出,那可是对他死心塌地的“信徒”,估计和李扶摇唤出这些青衣是一个原理。 关于“信徒”这一部分,他了解的七七八八,那漫天的星辰,就代表着生灵的“意识”,其中有超凡者,更有普通人,甚至还有数不尽的花鸟草木,飞禽走兽。 假如某个生命对神明产生了信仰,就会产生光线将这两颗星辰链接在一起。 久而久之,每个神明,都拥有一张星光织成的网,代表着他信徒信仰的强弱。 至于“仪式”,他确实缺乏一些了解,不过收藏品协会里肯定会有相关的资料,所[笔趣阁.biqugetv.co]以他也心中有底。 “神器”他也有,鬼切,鬼手,鬼兵部,现在这三种鬼神之器,都在他的蜃气楼里安安稳稳的放着,可攻可守,足够他用了。 如果用信徒的信仰之力祭祀这些鬼神之器,说不定还有惊喜的变化在等着他。 “所以,我欠缺的,只是一种【仪式】是么?” “因为登神之阶,我已经拥有了勾连自己和信徒意识的能力,成为神明的最低一道门槛,我已经达到了。” “所以...我接下来的目标...是成神?” 虽然他和初来乍到这个世界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但是这种想法还是让他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神明啊... 即使在神明不怎么值钱的日本,这个词语也仿佛有一种莫名的魔力,会让人心生神往。 “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李扶摇看上杉清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知道自己这番苦功没白费,他一向聪慧,很多事情一点就透,不必多言。 上杉清沉吟了片刻,伸手指着漫天的星海,迟疑的问道:“所以,这片诸神星海...” “这片星海,就是梦镜世界的缩影,也是神明的战场与棋盘。” 李扶摇自然而然的接过话来。 “人死后会变成星星,这种说法在很多童话故事里活跃着。” “其实也不算错。” “每个生灵,都拥有自己的梦镜,超凡者可以自由的进入自己的梦镜,但那些凡人,也是会做梦的。” “梦中景,镜中人,就是意识世界。” “通过各种途径成为神明之后,就拥有了宏观观察梦镜世界的能力,而旁人的梦镜,就是这一颗颗的星辰。” “其实,神明的这项能力,基于其比超凡者还要强大的精神力。” “亦或者将其成为【灵魂强度】。” “只要你的灵魂足够强大,你甚至能够在这星海里徜徉,去别人的梦镜中串门,达到类似的【托梦】效果,当然,也可以强行闯入敌人的梦镜,将其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这些对上杉清来说可都是新知识,默记于心中之后,他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 他这人略微有些强迫症,那种弄不明白的东西压在他心头,就会让他有些抑郁,特别是对于自身实力有关的事物。 两世的经历,这世界的危险,让他对于自己的实力十分看重。 “谢谢...” 他道了句谢,是为了感谢李扶摇对他说了这么多。 提着青灯的少女笑颜如花,摇了摇头。 “这是最后一次了。” 上杉清有些愕然的皱眉,试探的问道:“最后一次帮我么?” 青灯中光芒明灭,如水的眸中似有深情万种。 “不...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你对我说谢谢了。” “在我的家乡,家人之间互相扶持,是不必道谢的。” “我帮你,不是为了让你回报。” 这话语仿佛带着暖流,让上杉清的心狠狠的触动了一下。 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皱了皱鼻子,感受到这毫不掩饰的善意与情愫,有些慌乱的转过头去,随意的换了个话题。 “那...扶摇,你可以做到么?” “我是指,闯进别人的梦镜这件事。” 李扶摇抿了抿嘴唇,不以为意的笑道:“这要看对方的强弱。” “弱者自然摧枯拉朽,破门而入,强者的话...就要敲敲门,看主人给不给机会了。” “收藏品协会拥有自己的一套设备,还有专门的【织梦网】小队,配合他们,会增大闯入其他人梦镜的成功率。” “嗯...算了,就给你演示一下吧。” 说着话,李扶摇从袖中伸出玉臂,做了个敲门的动作。 肉眼可见的青色光芒从百闻馆里发出,化作一道流星,驰去了星海中的远方。 与此同时,他心中剧震,似乎在蜃气楼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他。 抬起眸来,正对上了李扶摇笑意盎然的眼神。 他心中顿时了然,放开了心防,凝神静气。 眼前一黑,又是熟悉的天旋地转。 温暖的小手自觉的重新捉住了他的手,让他倍感心安。 再度睁眸,眼前已经是熟悉的景色。 荒无人烟的古式日本街道,有些阴森的城下町和商业街,天上一轮金钩倒悬,海浪声此起彼伏,一座高楼耸立,不远处甚至能隐隐的看到海岸线。 上杉清的面前是厚重的大门。 门后是他所有的秘密,这些秘密他连野原杏子都不曾明说,那只小白兔估计也看不明白,但李扶摇不同,上杉清毫不怀疑,只要李扶摇来这里逛一圈,他的底细就会被这位神秘莫测的少女摸得清清楚楚。 赖以生存,且让他不断变强的百鬼绘卷,蜗居在此的酒吞童子,登神之阶的神明之像,还有墙上瑰丽的图画,和一张张效用神奇的百闻牌。 但,这位提着青灯的少女,是可以坦然的说出“我帮你,不是为了回报”这种话的人。 脑海中似乎有走马灯闪过,从认识李扶摇开始,一点一滴的经历全部涌了上来。 那从初见开始,就仿佛从来不会惊慌失色的淡然且美丽的脸,那身惊艳过他的旗袍,大江山中,倾尽全力为他开辟道路的娇弱背影,执掌青灯,高高在上的女神。 檀香混着酒香,似乎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里,难以磨灭。 如果连她都不能信任的话... 我还能信任谁呢? 这种念头在上杉清的脑海中一旦浮现,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有些释然的笑意在嘴角弯起。 伸手抚上蜃气楼的大门,微微用力。 门锁落下,门扉悄然开启,淡黄色的温暖光芒像水银一般倾泻了出来,照在还牵着手的两人身上。 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不外如是。 “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欢迎来我家做客啊,扶摇。” 第四十章 百物语 自从发现了诸神星海,踏上了登神之阶后,蜃气楼已经经过了上杉清的一些改造。 这座高楼的顶部已经被他掩去,化为了无穷无尽的星空,乍一眼看去,倒是和收藏品协会的议事厅感觉差不多。 那是属于他的星海。 四周的壁画依然像往常一样,各有千秋的妖怪形象栩栩如生,配上黄铜灯台上的烛火,美轮美奂,又给人不同寻常的奇异感觉。 那座他本人的雕像也端坐在壁画浮世绘之前,昂首扶剑,一片睥睨天下的灼灼风华,看上去要比他本人还要霸气几分。 在看到那雕像的一瞬间,李扶摇的眼眸中,一股复杂的缅怀之色就一闪而过,继而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她就像来好朋友家做客一样,脚步轻松,有些好奇的四处打量,将整座蜃气楼尽收眼底。 “嗯...挺像你的风格的,你平时是在这里苦修剑术么,我看地面上有不少剑痕...” “不过,这也太苦行僧了吧,你连一套座椅都不准备么?” “这样子可没法招待客人哦,而且...只是这样的话,被你召唤而来的信徒,可能也会对你缺乏一些敬畏。” 将手一挥,楼门紧闭。 上杉清听了李扶摇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我也是刚刚获得了一些有关【神明】的能力,你也看到了,在斩灭东照神君之后,我似乎获得了一些好处。” “至于这些浮世绘...” 上杉清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就看到李扶摇已经围着墙壁转了一圈,很随意的接话。 “百鬼绘卷嘛,妖怪名册的进阶产物,链接,聚拢妖怪信仰的一种特别的鬼神之器,算是妖怪成神的命门,平安时期不算是多罕见的东西。” 等她看到上杉清看她的表情愕然的时候,不禁微微一笑,声音放的很轻柔。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啦,这世上的东西,少有我认不出来的。” “再者说来...百物语,也算是妖怪名册的一种啊。” “就是刚刚你看到的那本。” “这种东西并不算是孤本,有名有姓的鬼王,多半都会保有一本妖怪名册,其中绝大多数都带有契合主人的某些强大的能力,有点像天朝那边练气士的说法。” “不过,相比起来,你这幅百鬼绘卷,无论是内容,还是规模,都有点吓人啊...” 看着一脸惊叹的李扶摇,上杉清苦笑着摇了摇头。 “唉...怎么说呢,一言难尽吧。” “这不是我的东西,但我至今为止,之所以在剑道中取得成就,都与它紧密相关,甚至我对付鬼神的力量,也多半来源于此。” “一次两次还好,等时间久了,我有时候总是会想,这种【取巧】得来的力量,会不会是空中楼阁,在某个时候就轰然坍塌呢...” “我现在甚至都没有踏入修行者的大门...” 他其实平时没这么多愁善感,但是在李扶摇的面前,有些心里隐秘的话就不自觉的说了出来。 李扶摇灿然一笑,眉黛春山,秋水剪瞳,红唇轻启,似乎并不认同上杉清的说法。 “力量,就是力量。” “百鬼绘卷再强大,也不过是一件死物,它属于一种特殊的鬼神之器。” “就像你的鬼切一样。” “你是剑士,当你挥剑杀敌的时候,手中的剑太锋利,难道会成为你的桎梏么?” “关键的,不还是使用剑的人?” “所以,你要是实在担心,也可以辅修一些修行之术啊,我记得新阴流有一套活人剑,是搭配杀人刀的练气功夫,吐纳心法,你师父难道没有传你?” 上杉清有些出神的望着自己的雕像,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师父说要去给我寻一枚最好的剑心种子,再让我踏入修行之途,他似乎对此不是很着急,相必也有他的道理吧。” 李扶摇了然的点头。 “剑心种子?应该是明心镜了。” “没错,修行者踏入修行之路,须要向问心,明心,才能忠于本心,激发出属于自己的超凡力量,我当初练炁的时候,也用过类似的手段。” “上泉剑豪看来很重视你呢,明心镜的质量越好,效果就越好,入道后的本心就会越坚定,不但陷入鬼神沉沦的几率会降低,在超凡之路上也会走的更远。” “那种品质上佳的明心镜,就算放到这个世界的范畴来看,也是有价无市的。” “上泉剑豪既然不着急,那么他就是对你的资质有把握。” “清,你不知道,超凡者的道路,几乎没有公平可言,修行者亦是如此。” “天资好的,一日筑基,修气练神,不用多久,就可以拥有比肩神明的战力。” “天资差的,问道数次,不得本心,囚与门槛之外,郁郁寡欢,对付个寻常小鬼都费时费力,这种人太多太多了。” “上泉剑豪应该是确定以你的资质,只要过了问心的那道门户,就会鱼跃龙门,直上青云,所以才不着急吧,这种东西不像是武道修行,赶早不赶晚,需要的是勤奋。” 上杉清对这些不太懂,但既然李扶摇都这么说了,那基本就是事实了。 他颇有感触的点点头,低声念道:“是...师父一向对我很好...” “所以,我也不能被外物的力量迷惑住眼睛啊...我可不能丢他的人...” 短短的几句话,他的眼神清明了几分,嘴角的笑容也悄然弯起。 看到他这副表情,李扶摇的笑容也变得愈加温柔。 她看看那座雕像,又看看望着雕像的上杉清,两道身影重合,宛若身与影,浑然一体,密不可分。 “你不问我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么?”上杉清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意有所指的问了这么一句。 李扶摇并没有在意,只是摇头。 “重要么?” “你不是也没有问我...我的百物语是从哪里来的么?” 上杉清歪着脑袋想了想,轻笑了一声,点头重复道:“重要么?” “嗯...是不重要。” 他精神振奋了一些,话题引向了正事。 “扶摇,我有事要请教你。” “可能是因为接受了前人遗产的原因,所以我拥有一些...特殊的【信徒】。” “但我对怎么使用那份信仰之力一窍不通。” “你说的,信徒,神奇,信仰,我都接触过,唯独【仪式】,我不明白,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说到了正事,李扶摇也严肃了起来。 “怎么使用信仰之力,我帮不了你,每个人的路不同,我不可能代替你走完。” “不过...仪式是什么,我倒是可以详细给你解释解释。” “你听过百物语的传说么?” 这问题上杉清可以回答,在初来乍到的那个时间段,他对于各种鬼怪志异特别感兴趣,曾经特意搜集过,百物语的传说在日本盛行,光是网上就有数个版本。 其中流传最广的,是:百物语是日本民间的一种习俗,多半发生在夏天的夜晚,它起源于何时以不可考,但兴盛于江户时代,是一种集体召唤鬼魂的游戏。 游戏一般在暗室内进行,大家点燃一百支蜡烛,一起讲关于鬼神的怪谈,直到说完第九十九个怪谈后,剩下最后一支灯芯。 相传这时若有人吹熄最后一根蜡烛就会引来鬼魅,所以往往说故事的人会心里有个警惕,轮到自己说故事的时候,千万不要变成最后一个,因为不知道说完第一百个故事的时候,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每次说到第九十九个,就会立即打住,没有人敢再继续说下去。 “青行灯”就是进行“百物语”游戏所使用的罩着青蓝色灯罩用以渲染恐怖气氛的灯,据说她是地狱的使者,冥界的鬼怪,会变成各种不同的样子,诱引许许多多的人们玩名为“百物语”的游戏,也许这是一种爱好,也许这就是她的力量来源。 还有其他纷纭不一的说法,但无一例外的,“青行灯”都是与“百物语”密切相关的,广为人知的大妖怪。 虽然心中早就有了猜想,但是上杉清还是难以把大妖怪的形象和眼前的女孩子联系在一起。 “看你的表情,你似乎是听过咯。” “百物语,就是一种仪式。” “仪式,就是让信徒的星辰,在诸神星海之中,链接到神明星辰的一种途径。” “仪式,法器,咒语...诸如此类,殊途同归,目的都是一样的。” “一个复杂的献祭仪式,一段冗长难懂的祈祷文,亦或是一座沾染着神明气息的神像,都能达到相同的效果。” “简而言之,就是把神明的形象在信徒心目中树立起来的一种手段,只有这样,才能让信徒拥有称得上的信仰之力的情绪波动。” 上杉清略一思索,就理解了。 只要是玩过百物语这个游戏的人,对于那盏烘托恐怖气氛的青灯肯定会印象深刻,很多年后,就算是鬼故事忘得差不多了,那盏灯也会牢牢的刻在记忆里。 假如在百物语的环节过后,再发生一些奇怪的,让人惊慌的事情,那么这种效应就会变得更加严重。 酒吞童子曾经说过,只要天底下有一个人还记得酒吞之名,他就不会彻底的死亡,与此同理,只要青行灯的名声随着百物语的故事传遍天下,那么名为青行的大妖怪,实力恐怕也会水涨船高。 而他之前在李扶摇的梦境中经历的那些青衣人的狂欢举动,应该是更加具有针对性的一种祭祀活动,目的就是让青行灯的形象,在信徒心中根深蒂固。 上杉清皱眉苦思了许久,最后无奈的摇头。 “啊...什么仪式,咒语,祈祷词,对我来说都太陌生了。” “难道没有别的方法么?” “要我一点一点摸索着创造仪式,也未免太难为人了,这可比数学题难多了!” 对于所谓的“传播信仰”,上杉清非但没什么抵触,心里还挺想试一试的。 试试成为“神明”的感觉。 他总觉得这“登神之阶”,才是百鬼绘卷存在的最重要的意义,要比那些百闻牌,蜃气,还要重要一些。 他有些抱怨的话刚说完,另一道声音回答了他。 “上杉,你真是死脑筋啊。” “百物语之主都说了,方法有很多,你可以选一个最简单直接的嘛。” “比如,一座带有神明气息的神像。” “这个我可熟,你需要帮忙么?” 红发的大江山鬼王破画而出,倚着墙壁,带着难以言喻的神秘笑意,突然开口。 上杉清盯着突然大献殷勤的酒吞童子,没有立刻答复,而是陷入沉思。 第四十一章 送我回家 上杉清是相信酒吞童子所说的话的。 能只凭一个神像,就把一个普通人变成工藤优一口中“上得了台面的秘仪者”的大江山鬼王,在活过的漫长岁月中拥有再多的诡奇手段,也不至于令人意外。 他犹豫的是...他想要的不是秘仪者。 横田野的死状他至今历历在目,那种不由分说,就让凡人付出生命的行为,他很厌恶。 他学剑变强是为了防身,为了和听不进道理的人讲道理,而不是一意孤行,持枪凌弱,为了一己私欲滥杀无辜。 这也是他如今依旧处心积虑提防着酒吞童子,且心中杀意未熄的根本原因。 东文会的祭祀仪式可以说不是他做的,那是东文宇与东照神君的阴谋,但那些转化的秘仪者,总归跟酒吞童子脱不开干系。 “呵...你是说那些秘仪者?” “你要我把未曾谋面的凡人转化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那我和那些吃人恶鬼有何区别?” “那种神明,不做也罢!” 红发鬼王一耸肩,对上杉清有些冰冷的言语和毫不客气的态度也不介意,只是自顾自的喝着酒,摇摇头。 “哼...你年纪小,见识浅薄,我不与你计较。” “我且问你,全日本上下神社有千万家,其中供奉真神的,也十有二三,那些信仰,侍奉神明的巫祝,神官,巫女,更不在少数,他们也是超凡者。” “但,他们的力量,并不来自于自身的修行,按照你们收藏品协会的划分标准,那些也是【秘仪者】!” “他们的力量,来自于神明的恩赐。” “那么...信奉鬼神来获得力量的人,和信奉神明来获得力量的人,又有什么本质区别么?” 上杉清挺固执的,一般这种人,都很难被言语所动。 “我可不记得谁家神社的巫女神官以活人为祭,以杀戮为常,借此祭祀神明,来换取力量的。” “弱肉强食,有鬼吃人,就有人斩鬼,我都可以理解,可你要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拉着别人下水,也未免有些太强词夺理了。” 酒吞童子砸了咂嘴,他有些不善言辞,突然开口也是有所图,上杉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顿时词穷。 “没什么不同的,都是付出代价,区别只是代价不同而已,那些神官巫女,说好听点是笼中鸟,说难听点,就是两脚羊,只不过是用信仰换取力量的贪婪之辈罢了!” 上杉清嗤笑一声,猛地挥手。 “这区别可大了!” “利己和损人利己,是完全的两码事。” “我就是利己主义者,这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但...损人利己,就是活该遭报应的事了!” “没有人无缘无故的就该被杀掉,成为什么祭品,什么饵食,这世上没有这种道理的!” 酒吞童子彻底哑火,只是悻悻的大口饮酒,略过了这个话题。 这种事情,人与鬼神的立场不同,达成共识是很艰难的事情。 “算了,人在屋檐下,我不和你争论,我制造秘仪者的方法,只对鬼族有效,人类用了的话,就会变成鬼族一样的怪物,我也没说要给你这种方法。” “我只是教给你将鬼气附着在物体上,勾连信徒和鬼神的术式罢了,这术式比什么咒语仪式简单粗暴多了,就是花费的鬼气有点多--你是剑士,你有那么多沾染自身气息的【气】来供你挥霍么?” 上杉清想了想那每天自动回复的鬼火,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还真有。 不过...无事献殷勤,这事儿可有点奇怪。 上杉清打量了一圈酒吞童子,眯起了眼睛,盯着他身旁的鬼葫芦,突然开口道:“看样子,吃了那个源氏的三流剑士,对你大有裨益啊。” “我可想不出什么你对我示好的理由,除非...你尝到了甜头,并且还想更进一步。” “我记得源氏那个废物被你的鬼葫芦囫囵吞了,鬼兵部你虽然交给我了,那么大一人可凭空消失了啊。” “你说...他哪儿去了呢?” 张着狰狞的血盆大口,鬼葫芦左摇右晃,似乎看到了酒吞童子的酒碗已经空了,自动倾斜身体,顶端的葫芦嘴里流淌除了散发着浓郁酒香的液体。 晶莹如玉,橙红如血,看第一眼可能会有些惊艳,但是第二眼往上去,那些酒液的颜色,就有些瘆人了。 好似窖藏的鲜血,浓稠而深邃。 酒吞童子也没有遮遮掩掩的打算。 “鬼兵部和鬼切,和我们大江山有密不可分的联系,那源氏剑士与鬼兵部契合度极高,对我来说,就是不错的补药。” “怎么?正义使者要来批判我这食人恶鬼么?别忘了,一刀劈了他的...可是你啊!” 上杉清不为所动:“我没那么无聊,他是我的敌人,死了活该,没死我也得补一刀。” “至于你说的术式么...” 他的眼神不自觉的就转向了静静立在一旁的李扶摇。 看到那手提青灯的少女微微点头之认可后,他才移开了目光,继续道:“这笔交易也不是不行...你要什么?” “我可不信你送我这个是为了感恩。” 酒吞童子轻轻的拍了拍手掌,似乎忘了两人刚刚相争的不愉快。 “我的要求也不高,上杉,源氏是一个非常护短且不讲道理的家族,你杀了他们的人,麻烦绝对会接踵而至。” “那么,如果以后源氏的人来找你麻烦,假如有我中意的对手的话...能交给我来对付么?” “就像今天一样。” 酒吞童子的眼眸中只有三分狂妄,三分醉意,剩下的皆是晦暗不明的颜色,让上杉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个要求确实不过分,非要说起来,还算是上杉清省事,占便宜了。 他看李扶摇并没有出言反对,自己也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于是就缓缓的点了点头。 “可以...成交。” 酒吞童子二话不说,一打响指,一股薄而淡的红色雾气就涌入了上杉清的眉心,许许多多的记忆凭空而生。 等上杉清暂时消化了这些突如其来的记忆,酒吞童子早已经重新入画,他全程没有看李扶摇一眼,仿佛这位青行大妖不存在一样。 “扶摇,这东西...有用么?” 上杉清随意的挥手,丝丝的蜃气如星芒,如尘缕,自四面八方汇聚在他的手中,塑成了一座袖珍的剑士雕像,与蜃气楼中的登神之阶,神明之相一模一样。 李扶摇扫了墙上的壁画一眼,微微点头。 “有用是肯定有用的,只不过,要加点东西。” 说着,她素手轻挥,一朵鬼火诞生在她的指尖,继而随着她的轻点,覆盖到了袖珍雕像的脸上,化成了一个祭典上常见的狐狸脸面具。 “我说过了,要保持神秘,对于神明教派,其实很多超凡者组织都持有暧昧的态度,据我所知,收藏品协会就捣毁了不少不正规的神社集会,你作为收藏家,如果这张脸出现在某个教派的神像上,可就大为不妙了。” “而且,神秘感会增强信徒的虔诚程度,更容易取信于人--你看,这卖相是不是就好多了?” 随着这白狐面具画龙点睛,整个上杉清的雕像确实好似活过来了一般,扶剑的动作凌厉而霸气,眼眸中漠然的神采有些让人望而生畏,神秘的白狐面具,更让他变得难以捉摸,气质有些缥缈了起来。 “嗯...我想想还有什么交代你的。” 李扶摇抱着肩,歪着脑袋在苦思冥想,随着她的动作,少女曼妙的身姿在振袖的衬托下,胸怀中划出了一道显而易见的波澜,看的上杉清有些脸颊发热,目光有些游离。 “嗯,对了,没有咒语和仪式的话,去取信普通人实在是有些难,现在的人可不太好骗,你不妨从超凡者入手,一个超凡者信徒,比上百位凡人信徒还要重要。” “就采用小型集会的模式吧,你也可以再缔造一个伪装的身份,不以神明的名义掺和进去,而是伪装成你自己的信徒,这样就算你的存在被人发现,你也好脱身,不会吸引太多的注意力。” “还有,你不是跟东文家的大小姐关系不错么?我听见她叫你先生了,你可以用东文会的名义,在社团里推广教派信仰,这在黑帮里不罕见,这个国家的极道迷信的很。” “另外,最好取得一些财阀的支持,你也可以去问问你的那个死党,他家在警视厅家大业大,成立正规教派的程序,他肯定懂,现在这世道,披一身官皮,总是好行事的,反正你的行的正坐得直,也不怕人查,用官方的身份作为遮掩也行。” “对了,以你为原型的神明之名和神权你也得好好想想--比如【统帅鬼族的大江山鬼王】,【青灯渡魂的百物语之主】...名的意义在阴阳术中就至关重要,对于神明亦是如此,你要仔细斟酌。” “...” “大概就这些吧,有遗漏的地方想起来再跟你说,反正...神明也不是那么好做的,收益越大,风险和付出就越多,这道理想必你也明白。” “最后...” 李扶摇沉吟着,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一双秀眉也蹙在了一起。 她再度横了酒吞童子的浮世绘一眼,也不避讳能不能被听见,直截了当的说:“那位大江山的鬼王,你还是小心一点。” “我可不记得他是个屈居人下的性子,书上就有记载,平安时期,源赖光带手下鬼兵部讨伐大江山,欲将围困京都的鬼族灭绝,最后与鬼王酒吞激战数日,曾几度试图招降鬼王,让其效忠,却求而不得。” “大江山原本鼎盛的鬼族在那一战中元气大伤,十不存一,鬼王酒吞重伤垂死,但源赖光没有击杀他的方法,只好将大江山的残余鬼神与鬼王一起封印在了梦镜之中,让其不得见天日。” “最终,大江山只有战死之鬼,从无投降之鬼。” “但现在看来,他对你的态度...有些奇怪。” “反正,他若是惹出事端,可能会是天大的麻烦。” 上杉清默默地点头,这观点倒是跟他不谋而合。 “哎...百物语之主也太过于妄自菲薄了,不用说那小子的剑,只要堂堂青行大妖出手,就够我喝一壶了,何必出言试探?” 低沉的男中音应声而起,虽然叹了一声,但却并无多少丧气之意。 李扶摇这时才展露笑颜,轻飘飘的回道:“最好是我多想了。” “希望我这盏青灯,别在某一天渡了鬼王之魂!” 语气轻柔,话语却杀机四溢,带着丝丝的火药味。 酒吞童子轻笑一声,也不知是不在乎,还是不屑于继续嘴炮,竟然沉寂了下去。 李扶摇也没有穷追猛打的打算,她抿了抿涂着青蓝色唇彩的唇,稍微一低头,走前了两步,自然的握住了上杉清的手。 “好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种事情其实很私人,我帮不了你太多。” “剩下的靠你自己了。” “我们走吧~” 上杉清这时候脑子里涌入的新东西太多了,被搅的像浆糊一样,下意识就问道:“走?去哪儿?” 穿着青白振袖的少女神明双手背在身后,手中青灯微微摇晃,身体前倾,脸上的笑容明媚,嘴唇距离上杉清的脸只有两三厘米,如兰的吐息一个劲儿的钻进了上杉清的鼻孔里,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我不是说了嘛,今天没人来接我啊。” “送我回家~” 第四十二章 从不吃亏上杉清 沉重的木门大开,潮湿的空气被寒风席卷,直往人的衣襟里灌,这初春乍寒的凉意与大雨带来的降温,已经让这温度比起冬季都不逞多让了。 上杉清挥手撑伞,并不算高大的身躯御住不休的风雨,快走了几步拉开了车门,又回到门口,将雨伞遮在了李扶摇的头顶。 李扶摇只是一动不动看着他的动作,嘴角的笑意浅而舒缓,像是含苞待放的荷花,虽然清雅,却也能看出淡淡的喜气。 眸中深情,就算眼瞎了用鼻子嗅也能闻出来。 上杉清逐渐僵硬的动作就证明他比瞎子要强上一些。 “杵这儿干嘛呢,雨这么大,小心风寒。” 这语无伦次胡说八道的话就看出他现在有多慌张了,堂堂大妖青行的妖魂持有者要是能受寒感冒,那恐怕全日本的雪妖都来施法也欠点火候。 李扶摇没有在意,只是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轻声道:“啊,想起了一个故事。” “白蛇传你看过么?” “西湖边,断桥畔,雨中相逢,借伞定情~” “多有趣的故事。” 上杉清不蠢,这暗示他听得明白,白蛇传不是人妖恋的故事吗,在天朝大名鼎鼎,他可不能没听过,不过他仔细一想,角色一带入,又觉得不对味。 现在分明是他在为这位大小姐撑伞。 “这里没桥,没湖,也没有白娘娘--给你打伞的可是我,难不成你想客串许大官人?” “李大小姐,闲话车里说吧,就算你不惧风雨,在这儿聊天也有点不像话。” 只有这两人的时候,他们聊天通常是用的中文,这几句还带着口音的话听得李扶摇心中发乐,突然转变风格,可爱的吐了吐舌头,脚步轻快的迈步钻进了上杉清的轿车里。 仰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与连绵的雨,心头莫名的有些压抑,上杉清叹了口气,收伞,也坐进了驾驶位。 娴熟的发动车子,摁了几下定位,确定了目的地,他看似无意的说道:“说实话,我其实挺讨厌许仙的。” “冥顽不灵,食古不化,是非不分,愚昧无知,宁愿信那些外人,也不相信自家的娘子,留下一堆烂摊子让别人收拾,半点担当也没有,我是最看不起这种人。” “我可不想当那种吃软饭的小白脸,废物极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李扶摇坐在后排的车座上,手托香腮,倚着车窗,出神的望着窗外的雨,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开口。 “那...你要快点成长起来啊,清。” “时间...不多了。” ... 上杉清车技一般,但好在雨天人少,道路不堵,车上的又不是凡人,他毫无顾忌,马力全开,仅仅不到半个小时,他就从荒川赶到了品川,跨越了小半个东京。 在李太岁的中式豪宅的大门口停下,上杉清很绅士的下车为李扶摇开车门,顺便撑伞,礼节无可挑剔,不逊色与电视剧里常见的暖男。 巧不巧的,宅子的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穿着一身唐装的李太岁黑着脸,背着手,溜溜达达的就踱步了出来,那眼神丝毫不离上杉清的周身,表情更是有些惊悚,看起来恨不得把上杉清吃了一样。 上杉清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哪儿就是巧合了,他刚刚明明感应的到,这位太岁爷趴在门后,开了一条门缝,瞄了许久了,看上去是在等女儿回来。 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儿奴,还是家庭地位极低的那种,那位凤凰院夫人似乎把在极道叱咤风云的太岁爷吃的死死的。 李太岁绕着上杉清来回转了两圈,与扶着上杉清的手臂出来的李扶摇对上了眼,又狠狠的瞪了一眼两人肢体交接的部分,嘴里不忿的哼哼了几声,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挤出一副笑脸。 “扶摇啊,你怎么才回来,我刚刚接到你妈妈的电话,京都那边出了点急事,好像凤凰院家有几支蠢蠢欲动,想对咱家的产业下手,还要提前召开年中评定--这才刚过完年没多久啊。” “我看是善者不来,你快去收拾收拾,这次我带着你三叔跟你一起去,为你妈妈撑腰,我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宁宁下手,真当咱老李提不动刀,杀不了人了是么!” 一开始李太岁还是一副慈父的宠溺模样,说道最后,他剑眉倒竖,有些苍老的脸上须发怒张,一双有些浑浊的眸中精芒一闪而过,如同捕猎中的苍鹰,桀骜和狠戾的味道再也遮掩不住。 很显然,太岁爷动了杀心。 不知道谁要倒霉咯,上杉清有些幸灾乐祸的想着,别的不说,那位叶三师傅可是与他恩师齐名的修行者,也是鬼神见了都头疼的狠角色,再加上这深藏不露的太岁爷,还有这盏不灭的青灯,这阵容...谁碰也得碎。 李扶摇听了父亲的话,面色不变的点点头,也不着急,只是转身对上杉清露出了温柔的笑。 “看来等不到明天啦,一会儿我就启程去京都,你在东京多加小心。” “我去荒川查探过,你要解决的那件事,恐怕并不简单,外神多诡谲,但光凭外神,是不会布下这么长久且连绵的雨,一定有别的角色暗藏其中。” “我见过你出剑,你现在已经很强了,但...山外有山,任何人或事,都有克星,大江山的鬼王也是无双之姿,但一壶酒,就能废了他七八成实力,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有些事情不得不防。” “要是遇到困难,请一定先联系我,我一定会赶回来帮你的。” 李扶摇像个唠叨的老妈子,温言细语的嘱咐着上杉清,眸中柔情似水,看的李太岁一双眼珠子都快要蹦出来了,他脸上五味杂陈,看着上杉清的眼神已经多出了几分毫不掩饰的杀机。 上杉清对这种纯粹的善意没什么抵抗力,他只是连连点头,脸色也柔和了许多,与李扶摇的眼眸对视着,不自觉的嘴角也弯起了温柔的笑意。 “对了,还有这个。” 李扶摇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从细腻如玉的雪白脖颈上提起了一根红线,带出了一块青蓝色的玉佩,玉佩是一盏青灯形状,在这阴暗的环境中,仿佛散发着荧光。 她将这玉佩摘下,轻轻的踮起了脚尖,上杉清很配合的低头,带着少女香气的贴身之物就这么转移到了上杉清的脖子上,垂在了他的胸前。 也不知是本身如此,还是少女的体温,这块玉是暖的,让上杉清的心也变得炽热了几分。 “这是我的贴身之物,你可以用它来联系你刚刚见过的那些青衣--他们对我是绝对的忠心,对持有玉佩的你,也会言听计从。” “这多多少少是一股超凡力量,会帮上你的忙的。” 抿了抿嘴唇,上杉清想说一句谢谢,可又想到那句“这是我最后一次听你对我说谢谢了。”心中更为触动。 他的信念是恩仇分明,善恶有报,这已经执着成了本能,可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值得回礼的东西。 那是女孩子的贴身之物,除了“青行灯”的象征,恐怕还有更加私密的含义。 他思来想去,灵机一动,右手一握,蜃气萦萦绕绕的从手臂上的鬼面刺青中弥散了出来,凝成一把古朴且典雅的日本刀。 鬼切--童子切安纲,日本国宝天下五剑之一,这回礼怎么也不会掉价。 “听起来你这趟京都之行也有凶险,我还有事要做,不然也能陪你一起,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把剑虽然跟我不久,但确实是一把对付鬼神的利器,你带着防身吧,总归有用上的时候。” 看到这一幕,就算是一旁龇牙咧嘴,双目几欲喷火的李太岁也神情减缓。 他知道上杉清是剑士,师承上泉家,新阴流内传嫡系,是个真正的传统古流剑士。 这种人,是把剑看得比生命还重的。 特别是一把好剑,那真的是能救命的东西,说是剑士的第二条命也毫不为过。 这小子竟然舍得将贴身佩剑送给扶摇,而且还是一柄鬼神之器,国宝级的名器,也算他心诚。 不过看到两人一副浓情蜜意,交换定情信物一般的模样,李太岁又是一阵心绞痛--这养了十几年的小棉袄要飞到别人身上了,你让他如何不心痛,此时他心里又苦又酸又涩,比起嫁女儿的父亲的心情也不差到哪里去了。 李扶摇柔柔的笑了笑,灿若莲花的笑脸带着几分雀跃,似乎对上杉清的回礼很满意,手上却把剑推了回去。 “我不是剑士,我要这个没用,这种鬼兵不应蒙尘,你才是它最好的主人。” “君子不夺人所爱,我送你东西,也不是指望着你回礼。” 李扶摇眼珠一转,笑容多了一丝狡黠。 “不过,你的性格我是知道的,你不送我点东西,恐怕会又纠结,又亏心,我可看不得你难受的样子。” “这样吧,这个东西...就送我了吧。” 李扶摇素手轻舒,给上杉清整理了下衬衣的衣领,顺手将衬衣上的第一颗扣子轻巧的拽了下来,握在了手心。 “好了,这个礼物我很喜欢,你也别在这发呆了,不是还要去做事么?” “快去吧~注意安全。” 李扶摇最后的回眸一笑,百媚丛生,她没有给上杉清说话的机会,就一蹦一跳的,用很不符合她一贯娴静典雅气质的走路方式消失在了上杉清的视野中。 上杉清摸了摸衬衣缺失的纽扣,一脸茫然--就算这是收藏品协会出品的“魂器”,但一颗纽扣...怎么也不像值钱的东西吧。 为什么她这么高兴? 没等到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就突然被一阵蕴含着怒火的做作咳嗽声惊醒了。 “人都没影了,你小子看什么看!” 等他抬起头来,李太岁已经板着脸站到了他跟前,不算太高的身躯却给他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脸上虽然是笑容,但怎么看也像是狞笑,仿佛电视剧里即将大功告成的反派。 李太岁皱着鼻子,眉毛拧巴在了一起,嘴里嘟囔着带着口音的骂骂咧咧的话,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气,眼中凶光大作,但却又没什么实际动作,就连上杉清都能看出他的纠结。 这么磨叽了半天,李太岁突然长叹了一声。 “算了!早他妈知道是这结果,当初老子就不该让你进门!把你和东文家那丫头一起轰出去,省的你祸害我家扶摇。”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的事老子懒得管了。” “但是...你小子记好了。” 李太岁突然严肃了起来,气势也变得犹如寒渊,没点底气的普通人恐怕会被他瞪一眼就吓倒在地。 “要是让老子知道你欺负了扶摇一指头...” “什么收藏品协会,东文会,还有你那个剑豪师父...” “统统都保不住你!” “老子一定一拳打碎了你的脑瓜子!” “咱老李话就撂这儿,不信你只管试试!” 李太岁这时候的表情有些唬人,不过上杉清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大概能明白李太岁的舔犊情深,只是报以微笑,什么也没解释。 他微微点头示意,坐回了驾驶位,看着一本正经,强压着怒火的李太岁,突然玩心大起。 他可很少吃亏,有仇一般当场报,不带隔夜的,刚刚被威胁了,岂能这么算了。 “太岁爷的话,我一定谨记。” “不过呢,我这人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了,虽然您是长辈,但我还是心中有气,我这人记仇呐。” “您要是真的想要一拳打碎我脑瓜子...” “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作为报复,我就让您提前抱外孙...怎么样?” “不信,您只管试试~” 十分轻佻,已经近乎耍流氓的话说完,上杉清毫不犹豫的一脚油门到底,黑色的轿车弹射起步,一转眼就没影了。 只留下了在雨中呆滞了数秒的李太岁,突然反过味来,跳着脚骂街,但对已经溜之大吉的上杉清毫无办法。 而在大门的内侧,倚着墙,李扶摇手中捏着一颗黑底鎏金的纽扣,听着气急败坏的父亲的喝骂,脸上的笑意浓的化不开。 良久之后,她重新的将纽扣握在了手里,笑容渐渐的收敛了起来。 “清这边应该没问题,有青衣协助,出不了大事。” “但是...京都那边,就有些棘手了...” “当年的老朋友,有些可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跳出来了呢...” 第四十三章 你信教么? 时间还早,虽然下着大雨,但是东京繁华的那几个区,还是有不少冒雨而行的行人。 人总是要活着的,就算雨再大,有些工作还是要做,不做的话,可能就有人会饿肚子。 东京这个看上去纸醉金迷,充斥着欲望的都市,也离不开这些社会最底层的劳动者血汗筑成。 开了一会的车,他竟然不知不觉的开到了学校的附近。 他目前是请假的状态,不过根据新闻报道,因为这一个多星期的暴雨,东京有将近一半的学校选择暂时的放假,特别是国立和公立的学校,就算有些追求成绩的私立学校,也在这恶劣的天气下低头--谁知道海上是不是酝酿着风暴,这时候还是在家待着安全。 野原杏子和上泉凛的女子高中就放假了。 不过上杉清所在的海城中学可挺拼的,竟然还在正常上课。 在路边停下车,发了半分钟的呆,上杉清决定还是进去看看。 现在还不到中午,正是上课的时候,再加上大雨,学校里根本没有人影,只有他自己孤零零的在雨中撑伞而行。 他倒不是来体验学校生活的,事实上,现在所谓的学院生活,已经对他没有什么吸引力了。 刀锋间起舞,与鬼神的生死搏杀,揭开超凡世界所有的面纱,了解哪些诡奇而新鲜的人,鬼,妖。 这一切可比念书有意思多了。 他努力学习的目的非常功利化,就是在事业上获得更高的起点,在争夺地位,权力,财富和伴侣的时候,会拥有更多的筹码和底气。 很俗气,也很现实。 所谓的社会,也不过是被粉饰过的弱肉强食罢了,那些丛林法则,照样适用。 所以,在他发现那所谓的学历,知识,在鬼神的面前半点用也没有之后,他才会锲而不舍的用尽一切方法,挤进超凡的门扉。 两世孤寡,心火不灭,他非但要活着,还一定要比大部分人活得好--这是他踏入超凡之前最强烈的愿望。 上杉清没有去教室,他在学校里没多少朋友,而经历过蜃气的洗礼的敏捷思维,加上前世的学习经历,高中的课程对他来说已经连入门级的都算不上。 他之所以来这儿转悠转悠,是因为前几天工藤优一的提议着实提起了他的兴趣。 去考个东大...是不是个好主意? 假如把人生比作一场游戏的话,对于出生在日本区的玩家,“考上东大”的成就,最次也是个钻石级的,含金量十足,那是光宗耀祖的排面,也是穷苦人家孩子逆袭的不多的出路之一。 当然,因为教育资源的差异,穷人家的孩子要走这条路,真的要比那些家境优渥的孩子难太多。 上杉清有幸重活一回,依着他那个争强好胜的性子,这种成就顺手刷了也就刷了,白给的为嘛不要。 现在他也算半个身子挤进了东京都的“精英阶层”,认识与接触的人都是大人物,他又不是去徇私舞弊,找学校的老师安排安排,参加一下明年春天的统考,不过分吧。 顺便再商量商量出勤率的问题--他不太想在学校浪费时间,练练剑,抓抓鬼,看看书,利刃在手,美人在畔,怎么不比在学校舒服。 这一路倒是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学校的老师对于优等生还是十分优待的,特别是上杉清给他表演的一套绝活,随手抽了两张他请假期间的小考卷子,五分钟内,用比抄答案还快的速度做完,并且毫无错漏的时候,他的班主任和闻讯而来,特意见见这个好不容易来学校的优等生一次的校长大人都惊呆了。 海城中学是个私立学校,私立学校要的是名声和成绩,这里的小考试卷可比公立学校难上不少,而且还有相当一部分超纲的题目。 在上杉清“假如海城中学出了一个高二年级就考上东大的学生的话...一定会声名大振吧”这种直戳校长大人心窝子的前景描绘下,他甚至没有让工藤优一托人办事,就敲定了出勤率和参加明年的全国统考这件事--今年的已经考过了,只能等到明年。 谈完了事情,谦和有礼的陪着对他抱有殷切希望的老师聊了一会,他就告辞了。 虽然说他现在有些闲暇,不过只是暂时的。 前几日那个西服女的定位已经进了日本海,虽然依然在收藏品协会的检测范围内,但他始终觉得有些难以心安,那些人的老巢该不会在海里吧? 那他可是鞭长莫及了。 还有,既然那些外神信徒已经被赶走了,为什么这场雨依然不停? 之前荒川区发生的那些意外--凶杀案,河中的巨大生物之影,都指向了那个荒川教派,幕后黑手应该就是他们,没跑了。 但更奇怪的是...百鬼绘卷认证的正派荒川之主前不久才和上杉清碰过面。 那么...那个教派信奉的是谁? 工藤优一所说的外神? 可是信仰这个东西做不了假,既然以荒川之名忽悠信徒,那么那些信仰之力也不会流入别人的口袋,那些人图什么? 做好事,打白工么? 疑问还是一圈一圈,上杉清无奈的揉了揉脑袋,也没什么好办法。 现在他们的处境有些被动,不过也不算一无所获。 被逮住的山本少爷,还有放走的那个西服女,都会是不错的突破口。 正在他心中盘算着对策,漫步撑伞走在雨中的时候,剑士的灵敏嗅觉让他感觉到有人挡到了他面前。 有些随意的抬眸一看,上杉清略微楞了一下。 嗯...有点眼熟啊。 头发都是五颜六色的,像是被打翻了的调色盘,有些乖张的彰显着“个性”,校服敞着扣子,表情流里流气,为首的一个人高马大,面色有些凶狠,当然,也让上杉清有些眼熟。 嗯,标准的不良少年打扮。 虽然是上课时间,不过这些不良的任务可不是上课,上杉清正好经过了社团活动楼的门口,被几个眼尖的不良瞅见了,报告了他们的老大。 挡在上杉清面前的这位的,就是海城高中不良的顶点,也是社团活动楼整个一楼的使用者,他成立了一个名叫“斗武罗”的社团,聚集了一帮不良,倒也不去惹是生非,闲着没事就握在活动室里练拳,对打,锻炼身体,用他的话说,就是“增强实力”。 因为这也算安分守己,所以也没什么老师瞎操心去管他们。 至于他的名字,就在上杉清的嘴边儿转悠,可终究没想起来。 这人上杉清绝对认识的。 他初见野原杏子的时候,就和这个不良朝过面,他问野原杏子收过保护费,上杉清对于这种潜规则一样的规矩并不算十分抵触,试图息事宁人,结果这不良不识相,非要找茬,结果被他赏了几拳,丢了面子,伤了里子,狼狈而逃。 上杉清本来以为他以后可能会报复,毕竟据说是极道世家,但最后也不了了之了,再往后,他忙于收藏品协会的事情,野原杏子也被他拜托工藤优一找人办理了转学手续,去和阿凛作伴,这个人就渐渐的被上杉清淡忘了。 如今再见,他还颇有几分感慨。 若是没有他,搞不好他还不能和野原杏子相逢呢。 不过看他气势汹汹的架势,难道是来报仇的? 这就有点没意思了。 上杉清有些无奈的这么想着--他现在和这些不良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他对付这些不良,比起人踩死蚂蚁,困难不了多少。 正当他用玩味的表情扫着眼前不良的脸,有些尴尬且不失礼貌的笑着,绞尽脑汁的想着他的名字的时候... 那人高马大的不良头子突然爆喝一声。 “上杉桑!您好!” 他一个标准的九十度深鞠躬,两手掐腰,声音洪亮,丝毫不顾暴雨将他淋了个通透。 这架势上杉清太熟了。 东文真希手下的黑帮,在见了他这位“东文的剑鬼”之时,就是这么问好的。 这是极道中的规矩,声音越大代表你越尊重老大,这不良学的有模有样的。 上杉清被这下整的有点懵逼,他依旧尴尬的笑着,迟疑道:“啊...你是...” 那不良头子听出了上杉清的犹豫,连忙抬起头,满脸横肉的脸上堆砌出了有些浮夸的笑容。 “在下远坂虎,我们曾经见过面的,上杉桑。” “喔!远坂,啊...真是好久不见。” 看这样子,也不是来打架的,伸手不打笑脸人,上杉清揣度着远坂虎的来意,随口寒暄着。 “是,我们曾经在校门口见过面...” 这话没说完,他就看到远坂虎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请不要再提那件事了,上杉桑,那是我的不对,冲撞了您,请您原谅。” “而且,那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上杉桑...您可能没有注意到我。” “但...您单人只剑杀进东文会本部,以铁血手腕镇压评定间的极道干部的时候...我也在场!” “...” 上杉清一拍脑袋,有些模糊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只不过当时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对这种小事没有关注罢了。 可他马上皱起了眉,疑惑道:“远坂...以你的年龄,竟然也能去参加东文会的评定?” “你们家是东文会下属的组?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不过...怎么说去的也应该是你的父亲吧?” 大高个远坂虎苦笑了一声,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让你见笑了,上杉桑,实不相瞒,那时候东文会的局势动荡,我家的远坂组也受到了波及,我父亲被人袭击,受到了多处刀伤,意识昏迷进了医院,远坂组被我叔叔代理。” “叔叔一向和父亲不和,其实...父亲被暗杀这件事,我总觉得...” “算了,我也没有证据。” “叔叔是个胆小的人,他觉得东文宇召开评定,宴无好宴,就打发我去参加,我也不情愿,但总不能让父亲的远坂组遭人看不起,就咬牙去了。”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我不起眼,坐在角落,离窗户近--您从外围一路杀进来,砍到了无数黑衣怪人的场面,被我有幸见到了。” “您真是犹如鬼神般的勇猛,东文的剑鬼名不虚传!” 恭维话过滤过去,其余的话说出来,上杉清顿时就脑补出不少剧情。 也怪不得远坂虎还窝在学校里,父亲住院了,远坂组被叔叔控制,他估计受了不少排挤,说不定还有暗杀,只能待在学校里,像只丧家犬。 上杉清并没有露出多少感叹之色,极道中人受伤被杀太正常了,君不见一代枭雄东文觉,依然免不了横死的命运。 他正打算随便应付两句,赶紧回家的时候,突然见远坂虎一咬牙,轰然的跪倒在地,给他来了个更标准的土下座,咬着牙闷声开口。 “抱歉,上杉桑,虽然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无理,但...只有您能帮我了。” “请您救救远坂组,救救我父亲吧!” 上杉清摸着下巴,眯起了眼。 “我知道您是大小姐的剑术指导老师,也多亏了您,东文会才会再度回到大小姐的手里,如果是您说话的话...一定可以让叔叔知难而退的!” “父亲在医院里的情况已经越来越糟了,我觉得其中可能有叔叔动的手脚,但我却无能为力。” “我...我...只会打架而已!” 远坂虎再次的俯下身子,额头贴到了冰冷的雨水中。 “请您帮帮我吧,我愿用这条性命的余生,来为您效忠。” 说实话,这话说着远坂虎自己都有些亏心。 他和上杉清算是有仇的,但事到如今,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父亲生死未卜,叔叔虎视眈眈,倒是有点像当初东文真希的处境。 有家不能回,有一身蛮力,但却只能无能狂怒,这一切都让远坂虎的心态处于崩溃的边缘,只能在学校的社团活动室,用沙包发泄着心中的苦闷。 巧不巧的,他正好看到了难得来学校一次的上杉清。 知道他身份地位和实力的远坂虎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管他成不成,先来求了再说。 有一点他没有夸张,在他心中,一人一剑杀进东文会的上杉清,真的是勇猛的像鬼神一样,他们这些不良崇拜强者,就吃这一套。 上杉清听完了这个不算有新意的故事,其实没想管闲事。 他又不欠远坂虎的,远坂虎又不是身材爆表,家务全能的合法萝莉,他操那份心干嘛。 他只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初入超凡的萌新剑士,又不是大慈大悲观世音,普度众生。 这世上比远坂虎惨的人要多的多,他还能每个都帮衬帮衬? 不现实的。 可他突然转念一想,心中冒出个主意。 他的声音变得很平静,俯视着土下座的远坂虎,也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 “远坂,我听说...你的人缘不错?” 远坂虎抬起头来,听着这语气,似乎觉得有戏,忙不迭的点头。 “是,上杉桑,别看我这样,整个东京都的不良,我基本都打过交道,那几所东京排的上号的高校,我都有说得上话的人,如果有什么我能够为您效力的地方,请不要客气的吩咐我吧。” “如果您能帮我渡过这关,远坂组愿意成为您最忠实的爪牙。” 后半句上杉清其实不在乎。 他不需要一些三流黑帮作为爪牙,没什么用。 不过... 摩挲着脖颈上挂着的青灯暖玉,上杉清的笑容也变得神秘莫测了起来。 “嗯...” “远坂...” “你...信教么?” 第四十四章 百鬼之主 在日本,信教并不是什么特立独行,与众不同的行为。 基督教,佛教,神道教,都有广泛的受众与信徒,连那些随便编造教义,敛财偏色的小教会都能吃得开,由此可见,在日本宗教的普及程度。 不过...你指望一些不良少年信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所以当远坂虎茫然摇头的时候,也没出上杉清的意外。 蜃气楼中的登神之阶,神明之像,需要信仰,这已经是毋宁质疑的事实了。 但他可不是个当神棍的料子,让他砍人,他还挺有心得的,让他去忽悠人信教,信奉某位神明,这不是他擅长的范围。 之前他也想过一些办法。 比如李扶摇提过的,借用东文会的力量,来推广信仰,塑造神明形象,但...多做几手准备总是有备无患的。 他现在没有尝到成为神明的甜头,但之前看到过李扶摇的真身,他冥冥中就觉得,“登神”这条路,恐怕是他以后必经的门槛。 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 上杉清瞥了一眼躲得老远的远坂虎的几个跟班,那几个杀马特不良立刻懂事的溜回了活动楼里。 他的表情变得和颜悦色,把远坂虎扶了起来,用雨伞遮了他的半边身子,替他挡雨。 “远坂,我想有个道理你一定明白,这世上没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远坂组,我隐隐约约的记得,我在真希递给我的文件上看到过这个组的名字,风俗业起家,也做高利贷,积攒了本金之后,又入主了一些贵重金属和矿物的生意--你父亲是个有头脑的人。” “但你那个叔叔,好像是个纯粹的雅库扎吧,这份基业交到他手上,可就毁于一旦了。” “不是我说大话,远坂组在东文会眼里,实在是有些微不足道,让你叔叔那种人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之前我们之间的事情呢,我可以既往不咎,你对杏子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后来也算识相,我不至于那么小心眼。” “不过,现在让我帮你,总要给我个说的过去的理由。” “什么用余生为我效忠这样的话,就不必提了,我现在振臂一呼,有的是人会叫嚷着为我效忠,嘴里说着的话,我不稀罕。” “我要--行动!” 远坂虎当初只不过是个脾气火爆,性格冲动的不良。 但是,不幸与灾祸,是驱使人类成长的最佳催化剂,家逢巨变,事事都要小心,已经将他的心性磨砺的坚定且沉稳了许多。 他其实想过了上杉清许多的反应,比如揍他一顿出气,直接拂袖而去,或者对他视而不见。 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如今形势比人强,他也不会放不清自己的位置。 可听这意思...似乎有戏? 他也不是没有脑子的笨蛋,上杉清的弦外之意,他能明白,需要他去做一些事情,当做等价交换呗。 远坂虎的表情立刻变得更为恭敬了,他微微佝偻着高大的身躯,低声道:“上杉桑,有什么事情,请您吩咐吧,我一定替您办好。” 上杉清沉吟了良久,才缓缓开口。 他没有立刻对远坂虎说什么,而是摸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真希,是我...” “哦...是神澄啊,真希在开会?” “算了,不是什么大事,你去查查远坂组的前任组头现在位于哪个医院就医,给他调到东文会名下的医院里,派人护着,别让他死了。” “嗯,就这样。” 简单的说了几句,上杉清就挂了电话。 然后他对上了远坂虎有几分感激的眼神,轻声道:“我不喜欢让人打白工,这是我的诚意。” “我更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说话,我要在东京普及一个教派,这件事我想交给你去办。” “当然,没让你做到多大,也不是全由你负责。” “你的目标是【学生】。”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除了一些资金,我也不会给你什么援助,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国小,国中,高中,甚至大学。” “越多越好,越快越好,传播信仰,传颂吾主神名。” “手段,只要不伤天害理,怎么做都可以,出了事,有我替你担着,警察或者黑帮,我都搞得定,你不必有任何顾虑。” 上杉清将雨伞塞到了远坂虎的手里,伸了个懒腰,眼神变得有些捉摸不透。 “你今天找到我,算你的缘法,你父亲我会让人护着,既然这事被我撞见了,那么东文会下属的组,就不会发生组长横死而我们不闻不问的情况。” “但,你要想重新把远坂组夺回来...” “去完成我说的这件事,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你可能...还会得到更多。” “当然,你可以拒绝,就算你拒绝了,我也会保证你父亲的安全,不过...你的事,我不会再管,以后我也不会常来学校了,只能祝你好运。” 信仰之力的作用,上杉清已经摸索出一些。 它不光可以代替蜃气,作为使用超凡能力的消耗,还能够作为高效的“燃料”,驱动犬神的神明之身。 这看上去似乎和蜃气的作用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是作为能量的效率各异罢了。 但,那座登神之阶告诉了上杉清,所谓的信仰之力,还有更重要的作用。 它可以...缔造“超凡”。 神明,在远古时代,人类愚昧无知之时,被当做造物主来尊崇。 相对应的,他们也有“造物”的奇妙能力。 但现在上杉清拥有的“信仰”微乎其微,还没有达到可以使用的量级,所以更多的秘密,他还无法探寻。 这也是他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的初衷。 日本宗教最广泛的受众,就是老人,孩子,还有家庭主妇。 远坂虎的交际面,让他能在“学生”这个人群中产生一定的影响力,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他当初是收保护费的,那么如果将供奉“金钱”变成供奉“信仰”,那恐怕有很多被校园暴力困扰,寻求庇护的弱者会乐意如此吧。 毕竟大部分寻求不良庇佑者,都不算有钱。 远坂虎作为不良少年来说,还挺有名的,家里还是东文会的下属组,也算知根知底,当初上杉清也让工藤优一查过他,虽然有些蛮横不讲理,但也没做过什么坏事,算是个中规中矩的“传统型”不良,如果不出意外,高中卒业后他应该就会加入家里的组,成为极道成员,然后将家业发扬光大。 但家里发生变故之后,他就会变得多了一个值得为之“拼命”的理由。 说实话,如果没有他叔叔搞鬼,父亲生死未卜这件事,上杉清还不一定会选择远坂虎。 在他看来,仇恨这种执念,是人变得更强的最强动力之一。 果不其然,远坂虎根本没有思考,就重重的点头。 “是,我明白了。” “请您放心,我曾经有朋友被某个小宗教洗脑,是我带人去救他出来的,那套蛊惑人心的套路,我也有所了解。” “啊...抱歉,我失言了...我并不是说您的教派...” 远坂虎有些惴惴不安的抬头看了一眼上杉清,他刚刚这句话有讽刺上杉清蛊惑人心的嫌疑,在他的记忆里,要是有下属敢这么跟他老爸说话,那估计一顿拳打脚踢都免不了。 上杉清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神秘的笑了笑。 见他似乎没把自己的失言放在心上,远坂虎松了口气,不敢多言,直接问道:“上杉大人,那么...” “我们的教派叫什么名字?信奉的又是何方神明?教义的主旨又是什么?还请您示下。” 上杉清做出这个决定,也并非心血来潮。 他思考这件事好几天了,这些问题心中也有所准备。 稍微运起了几分能惑人心神的蜃气,带着笑意的唇角轻启,少年的声音在雨中显得有些缥缈出尘,仿佛来自天外。 “凝神,听我之言。” “祂是东京都的主宰。” “祂是执掌刀剑与生杀的无冕之王。” “祂是弱者与向善者的庇护羽翼。” “祂是鬼神与为恶之人的告死之钟。” “...” “祂长存于镜花水月之中,是蜃景之上的永恒。” “祂是掀起百鬼夜行之盛景,斩尽魑魅魍魉的...” “剑中之圣,百鬼之主!”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这段话可能有些中二且莫名其妙,不过翻阅了收藏品协会不少资料的上杉清却明白,这并不是随便说说的话。 这是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祈祷词。 相比起佛教或者基督教,这些祈祷词有些简陋,但它们的基本原理是差不多的。 这是指引信徒的信仰之力到达神明星海的灯塔,也是长存的领航标。 这些话,其实形容的是上杉清的“本身”。 他做事还算小心谨慎,所以在第一句就加了个限制--他把区域范围,恒定在了“东京都”之内。 所以,当有信徒念诵这段祈祷文的时候,不会引起东京之外领域的神明注意,“外地人”对“本地人”的影响还是有限的。 “执掌刀剑与生杀”自然是指着他一身剑术和所经历的生死厮杀。 而庇佑弱者,惩戒恶人,则是他定下的一个初步的教义--倒不是他正义感泛滥,而是这种教义在平民阶层普遍受到欺压的日本,比较吃得开。 其中也隐含了他斩鬼的事迹。 “长存于镜花水月之中,是蜃景之上的永恒”代表的位置是指梦镜世界,蜃气楼中,这是上杉清的“根基所在”,以后如果计划真的顺利的话,这里极有可能拓展成他的“神国”。 至于最后一句,指的是百鬼绘卷之力,与他麾下统御百鬼,还有对抗鬼神的前景展望。 他想不出什么高大上的神名,于是就用上了自己最初学剑的梦想--成为剑中圣者,再加上百鬼绘卷主人的身份。 所以... 最后他化身的神明,即为东京都的剑中之圣,百鬼之主! 以后若是他的计划真的成功,这段祈祷词可能还会增添不少的词汇,用来形容他“拥有的力量”与“战绩和名望”。 上杉清稍微动用了一些蜃气,并不是为了蛊惑控制远坂虎,他不屑与做这种事,而是为了将这份信念与气息铭刻在远坂虎的脑海中,让他印象深刻。 在远坂虎有些幽远且带着点点迷茫的眼光中,上杉清伸出了右手,朦胧的蜃气翻腾起舞,汇聚成海,又慢慢的现出真形。 一座袖珍的雕像出现在了上杉清的手中。 修身的吴衣衬出了挺拔的身姿,腰间的刀剑煌煌,握住剑柄的手指修长而有力,整个人蓄势待发,有一种莫名的威严。 雕像的脸[笔趣阁.sbiquge.co]上被一张红白相间的白狐面具挡住了大半,只露出了微微翘起的唇角,似乎是透露着成竹在胸,胜负在手的自信笑意。 灰色与黑色的雾气萦绕着,将这雕像的意境烘托的神秘且诡谲,让人一眼望去,就印象深刻,难以自拔。 远坂虎下意识的接过了雕像,嘴中不断地呢喃着。 “剑中之圣...百鬼之主...” 他不过是个高中生,也只是个中二少年罢了,刚刚上杉清说的话,施展的无中生有的神奇手段,恰到好处的满足了远坂虎曾经有过的对“超凡”的幻想。 他现在一点儿也不觉得这个教派是忽悠信徒的敛财组织了。 说来也是,那位东文的剑鬼,肯定不会无聊到创建一个骗钱的教派啊! 这难道是...真正的神明? 上杉大人这身本事,莫非就是神明大人所赐?他是神明大人人间行走的神使么? 乱七八糟的想法一股脑的涌进了远坂虎的脑海里,让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足足过了半分钟,他才缓过神来。 郑重的一鞠躬,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起了这尊袖珍雕像,远坂虎决然的说道:“我明白了!上杉大人,感谢您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 “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在这番恩威并施之下,看远坂虎的表情,他已经恨不得为上杉清赴汤蹈火了。 上杉清也没再啰嗦,随口报出了一个电话号码。 那是上野三石的电话。 “嘛,以后有什么问题直接找这个人,小麻烦他会给你解决,出了大事他也会报给我。” “加油吧,远坂君。” 上杉清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饱含深意的拍了拍远坂虎的肩膀,将雨伞留给了他,自己大踏步的离开了,毫无担心和犹豫。 怎么说呢...这计划,其实是零成本的。 唯一付出的那个雕像,只要上杉清的蜃气足够,他一天就能凝出两三个来,那是酒吞童子传授给他的方法,制造蕴含着自己气息的神像,作为联系信徒的快捷手段。 既然是零成本,那么自然也不用担心收益多寡,有效果就是血赚,办砸了也不算亏。 但从他背后远坂虎坚定到有些狂热的眼神来看。 似乎这位不良头子,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并不是那么随意。 第四十五章 述职 上杉清没怎么把刚刚遇到远坂虎的这件事放在心上,只不是随手伏下的一枚子,任其自由成长就好。 具体的信仰之力的推广,还是得靠财阀和资本的推动,在这个国家,只有这条道行得通。 他出了校门,坐回了车里,又开始发呆。 他突然发现自己没什么地方可以去了。 看了看表,快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他干脆一脚油门,准备先回收藏品协会。 工藤优一安排的人盯着那个放出去作为鱼饵的外神信徒,他想去看看情况,之后嘛...去协会的练功房练练剑也不错。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经历过的每次战斗,都会让他的剑术略微精进。 并不是那种单纯的作战经验的增加,而是每一次厮杀之后,他对于剑的理解就会更加深入几分,一些晦涩的剑招也会用起来得心应手,应付敌人的变招会不自觉的多几分变化,犹如本能一样。 这种情况让他很费解,打怪升级他能理解,可是打怪还能提升技能等级,这可是了不得的天赋了。 也许他真的有这方面的才能吧。 港区距离收藏品协会的本部并不算远,等上杉清确认了那鱼饵还在日本海里转悠之后,就有些无奈的回到了他暂时居住的公寓。 “我回来了。” 刚打开门,上杉清就得到了回应。 “欢迎回来,上杉君。” 野原杏子正踩着小板凳在厨房不知道忙活着什么,上杉清算是明白了,这小白兔日常呆的时间最长的地方就是厨房。 听到开门的动静和上杉清的话,她连忙小跑着来到了门口,从鞋柜里取出了上杉清的拖鞋,给他周周正正的放在脚边,然后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我做了鳗鱼饭和牛肉杂烩,味增汤里加了一些北海道特产的高档昆布,上杉君一定会喜欢的。” 上杉清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却有些双目发直的看着公寓的客厅,眼神有些迷茫。 “辛苦了...杏子...” “这是怎么回事?” “家里是遭了贼么?谁那么大胆子,敢来这儿闹事?协会的安保人员都是干什么吃的?” 上杉清有些发怒,因为客厅的沙发不知道惨遭了什么蹂躏,已经塌了一半,露出了褐色的木质结构,地上还有一地木屑,看上去有些凌乱。 “啊!这个!” 野原杏子表情有些慌乱,低着头捏着衣角,飞快的摇着头。 “抱歉,上杉君,这个...是我不小心弄坏的,真的很对不起,因为着急做饭,所以还没有收拾好。” 上杉清一挑眉,思绪在脑中飞快的转了一圈,就回过味来了。 看来不是别人干的,因为杏子在抢着背锅。 “以你的小身板,就是把沙发当蹦床玩,在上面跳舞,也不可能损坏到那种程度--阿凛呢?” 他目光飞转,很快就锁定了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往外探头探脑的上泉凛。 论起拆家来,上泉凛可丝毫不逊色于雪橇三傻,也就是师父家大业大,一般个工薪阶层,可能真顶不住上泉凛的拆家速度。 她倒不是故意的,只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力量,就很容易造成家具的损坏,师父的道场地板隔几个月就得换一遍,附近的装修公司看到上泉秀川就和看见财神爷一样,上泉凛居功至伟。 “出来,说说怎么回事。” 上杉清抽了抽嘴角,无奈的叹了口气。 上泉凛讪笑着,耷拉着脑袋,小碎步从房间里挪了出来,不情不愿的蹭到了上杉清的面前,时不时的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野原杏子。 野原杏子也是个逆来顺受,以夫为天的传统日本女性的性子,她可没有忤逆上杉清的念头,只是眨着大眼睛,有些为难的没说话。 这段表演给上杉清都看乐了。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以他现在的身家,也不在乎一个沙发的事儿了,难不成芥川龙之介还得因为一些家具问他要补偿? 要他也不给! 此情此景,让上杉清想到了当初学艺的时候,上泉凛在外面疯玩回来,随随便便的踩碎了好几块地板,让师父逮着一顿臭骂,然后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自己期盼自己去救他的场面。 他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心却软了下来,上泉凛虽然性格有些大条,但是对于他一直以“师兄”相待,其实挺乖的,也没什么任性的小性子,从本质上来说,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俩之间的感情更倾向与亲情。 哥哥带着妹妹吧...不,也许爸爸带女儿更贴切一点。 他没有去计较一个破沙发,而是有些担忧的问道:“怎么回事,之前师父临走前还和我说过,你的封印枷锁已经趋于稳定,不会影响力正常生活,踩碎地板的事情已经好久没发生过了,今天怎么突然这样?” “你身体没问题吧?” 上杉清担心的是这个。 上泉凛的一身怪力被一枚小小的符咒禁锢在的身体的深处,在上杉清看来,这可不是好主意。 自古以来,要控制某种东西,向来是堵不如疏的,更何况是跟人体息息相关的力量。 对于上泉秀川请阴阳师出手,将上泉凛的一部分力量封禁起来的做法,上杉清有些想不通,而且对于那将大部分意识一起封印,用来压制那部分力量的操作,他就更是纳闷了。 不过,这么长时间来,他也有所发现。 据他所知,只要是超凡者,都多多少少会陷入沉沦危机,鬼神对这些夺舍重生的备胎身体向来是锲而不舍,紧紧相逼,光是他自己,就多次差点沦陷。 但上泉凛从来没有这种经历。 他就没看见过这傻姑娘陷入鬼神的邪念侵袭--这可不像傻人有傻福,现在想来,那份枷锁和诡异的封印,可能也不简单。 上泉秀川对他一个关门弟子都那么照顾,肯定不会坑亲女儿。 上泉凛傻笑着,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嗯...可能是最近的架打的太多了,没事的没事的,我会尽力控制的!你要相信我啊!清!” 上杉清信她才有鬼! 他仔细的考虑了一会,回想起最近上泉凛没有父亲节制,外加野原杏子的纵容而变得无比恐怖的胃口,似乎发现了事情变成这样的原因。 “...” “什么打架多了!我看是吃多了吧!” “你最近力量增长的幅度是不是又增快了?” “该死,我就知道...” “从今天开始,每顿只许吃两碗饭...听见没有!” 上杉清眼睁睁的看着上泉凛的脸上从傻笑变成了绝望,她嘴巴一张一合的,眼眸中是呆滞和不可置信,几秒种后,才发出一声惨呼。 “不要哇!清!” 她说着话就像扑向上杉清的身上,被眼疾手快的少年剑士一把摁住了脑袋--以他现在的力量,都被撞得后退了数步,险些仰过去。 这他么的比大象都猛啊! “别啰嗦,求饶无用!你这样无节制的吃下去,又变成以前那幅模样,我怎么和师父交代的!” “师父当初可是把你托付给我照顾了!我不能让他失望!” “以后减少进食的量,增加剑道的练习量,尽快的掌握增加的力量!听到了没有!” 随着上杉清的语气变得严厉,上泉凛也放弃了抵抗,无力的垂着脑袋,眼泪汪汪的噘着嘴,自暴自弃的往已经坏了的沙发上一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上杉清没去管她,他知道,阿凛这副伤心的表情一般不会保持超过五分钟,这是个不折不扣的乐天派。 他换好了拖鞋,对着野原杏子笑了笑,脸上温柔了几分。 “不关你的事,杏子,你也不要那么宠她了,以后不要随着她的心意给他饭菜,她不能吃那么多的。” 野原杏子用有些歉意的眼神看了瘫倒的上泉凛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抬眸时目光一扫,突然看到了上杉清的衬衣领口。 “啊,上杉君,你衣服的扣子掉了。” “我来替你补一补吧,嗯...不知道有没有相同款式的纽扣呢...” 上杉清心中猛地一突,想起了李扶摇拽走自己纽扣时暧昧的笑意,突然就有些心慌,有一种在外拈花惹草被家里的妻子抓到的奇妙感觉。 使劲的甩了甩脑袋,将这种想法狠狠的从脑海甩了出去,他尴尬的笑了笑。 “啊...不用了,这是协会的制式装备,是应付战斗的防具,一颗纽扣不碍事的,你不必费心了。” “我也有些饿了--饭做好了么?” 野原杏子不疑有他,只是顺从的点了点头,转身就想去厨房继续准备午餐,她走到一半,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路小跑,从茶几上拿起了一个牛皮纸信奉,递给了上杉清。 “上杉君,这是工藤君送过来的东西,说是给你的,我没有打开。” 上杉清闻言,随手接了过来,直接撕开了信封。 入目的是一张银行卡还有一叠给人一种无比安全感的万円钞。 这应该是“工资”--芥川龙之介曾经说过,收藏品协会没别的好处,就是钱多,这几天他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这事儿应该是工藤优一办的,他一向细心,便于使用的纸钞和银行卡分开,是他的风格。 将银行卡揣进兜里之后,他抽出那一叠厚厚的福泽谕吉,直接塞到野原杏子的手里。 “诺,杏子,这是...嗯,你就当是家用吧。” 野原杏子一向对金钱没什么概念,她也没有接触过这么多钱,不过...这不重要,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一句“这是家用”。 在日本,丈夫给妻子的才叫家用。 她心里顿时小鹿乱撞,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脸庞涨的嫣红,水灵灵的眼睛里是快要溢出来的情意,怯生生的看着上杉清那张好看的脸,越看越是害羞。 “这这这!” “上杉君给我家用是什么意思呢!” “难道是终于接受我的意思么?” “我我我!!!” “那...下一步是不是...” 她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已经连第二胎生儿子还是女儿都想好了,放到漫画里可能就是夸张的头冒蒸汽的场景,可爱极了。 上杉清却没注意这么多,他抖了抖牛皮袋,抖出了一把钥匙,神情一愣。 这把钥匙他认识,今天他还见过,这是正仓院的钥匙,他手里这把,应该属于芥川龙之介。 为什么会被工藤优一送给他? 他懒得费脑筋想,一个电话就直接给工藤优一拨了过去。 “我说...优一,你这是开了窍了要手掌大权,推翻芥川的腐朽统治,黄袍加身加冕称王?让收藏品协会彻底姓工藤?” “这正仓院的钥匙不是说都由收藏家贴身携带么?你送我这枚是怎么回事?” “要我猜猜,可怜的芥川桑已经被你剁碎了裹在水泥里沉了东京湾了是么?为他默哀...” “有这好事你怎么不叫着我看看热闹呢?” “我可是无条件支持你啊,你发达了,怎么也带带兄弟我。” 一套组合拳打得工藤优一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是苦笑着骂了一句。 “行了,别贫了,你心情是得多好,以前我怎么没见你这么多话。” “别啰嗦,给你你就拿着,正仓院的钥匙只能由收藏家保存,这是铁律。” “至于芥川嘛...他确实不在东京了。” “今天上午,给你选完了【礼品】之后,他突然接到了总部的消息,每年的【述职日】被定在了下个周末,地点是京都,他今天就匆忙先去大阪了,这可是大事,得好好准备。” “你应该知道的,收藏品协会是有【总部】的,虽然东京的分会并不算受到总部的钳制,但是总归不能撕破脸,面子功夫还是要做。” “我最近忙着争权夺利,你又要处理荒川区的事情,芥川拽着那位【生而为人我很抱歉】的老抑郁家就急急忙忙的走了,临走把一摊烂事儿都托付给我,烦死我了都。” “他俩的钥匙留下了,我们一人一把,正仓院里有收藏品协会防御机制的开启阀门,这东西不能离开东京都。” “就这样,有事儿一会说吧,我先审一审山本少爷,他恢复意识了,我可是撬出了点有意思的情报。” “你要是闲着没事,可以下来旁听--在地下三层的审讯室。” 说完,工藤优一就挂了电话。 上杉清确实泛起了几分兴趣。 那位浑身鳞甲,变成怪物的山本凉介--竟然真的还保有理智,能够被审讯出讯息? 这可是很有趣的消息... 第四十六章 剑与甲 挂了电话,上杉清也没有着急去凑热闹。 收藏品协会可不是电影里随便就能越狱的监牢,这是个擅长“收容”的组织。 进来容易,出去没门。 他余光一扫,发现自己的剑架上多了点什么。 一柄刀。 “这是哪儿来的?” 一旁胡思乱想的野原杏子被他的问话拽回了神,但大脑还是一片空白,双目茫然,小嘴微张着,很明显一时半会很难给他回答。 躺在沙发上装死的上泉凛听到这个,一个鱼跃就蹿了起来,脸上的失落一扫而空。 “对对对!清,那把刀是哪儿来的?” “很锋利,血腥味儿透着鞘我都能闻到,刀纹就像大海惊涛,是上品中的上品--父亲的那柄村雨也未必就一定能胜过这把刀啊!” “可惜,就是太小了,要是大太刀多好啊...那就是把打刀,我用不惯。” “你回来之前我玩了一会儿,用起来很舒服,刀刃比一般的打刀还要短一截,应该是贴身短打时候用的吧?” 阿凛这么一说,上杉清想起来了。 这是那把“膝切”--那个横死在他剑下的三流剑士源晴也的佩刀。 那人不太行,剑法更不太行,但这把剑却是货真价实的“膝切”,源氏的传家宝,为数不多硕果仅存的“鬼切”。 据传,这当初也是大将军源赖光的佩刀,更是源赖光的父亲源氏多田满仲保卫天下的两把名刀之一。 源赖光有三把名动天下的刀,这把膝切就是其中一柄,当初源赖光讨伐酒吞童子,覆灭大江山之后,被妖怪施法暗害,得了疟疾,重病垂死,等到施法的大妖怪“土蜘蛛”前来索命之时,虚弱的源赖光从枕头底下抽出膝切,将其斩成两半,这把刀因此又被成为蜘蛛切。 传说只是传说,不过...如果这个传说是真的,重病状态下的源赖光都能斩杀土蜘蛛这种大妖怪的话...那么他的巅峰实力,恐怕是一个很恐怖的层次。 上杉清虚手一引,蜘蛛切好像受到了召唤一样,一阵剧烈的震动之后,顺从的飞跃到了上杉清的掌心。 一股淡淡的灰黑色的雾气从中涌出,与上杉清身上的蜃气合为一体。 几秒种后,一阵流光闪过,这把蜘蛛切消失无踪。 于此同时,静静的躺在蜃气楼中的鬼兵部,那件缴获自同一人的铠甲也感觉到了什么一般,微微的颤动着,化为黑烟而散。 上杉清右臂上童子切安纲所化的鬼面刺青也发生了一些变化--鬼面人的身形变得渐渐清楚,身上渐渐的浮现一件阵羽织的衣物模样,那是古时候武士上阵时穿的衣服,配合盔甲一同使用,算是档次比较高的制式装备。 鬼面依旧狰狞,但这身着羽织的恶鬼,腰间却隐隐的挎着一长一短两把利器。 细细看去,正是童子切安纲以及蜘蛛切! 一股若有似无的联系,从鬼面刺青里延续了出来,系在了上杉清的心头,仿佛他一个动作,就能够驱动这带刀恶鬼一样。 这里是他家中,身边又是信得过的人,他自然无所顾忌,心念一动,鬼面怒目。 灰黑色的蜃气翻涌而出,犹如旋风一般,覆盖了上杉清的身体每一个部分,他只觉一阵难以言喻的畅快感觉之后,身上猛的多了什么东西。 微微侧头,阴暗的天气里,客厅的落地窗犹如一面明镜,将他此时的身影呈现了出来。 黑白两色的阵羽织十分合身得体,内衬的软甲似金似玉,是他见过的鬼兵部的材质,胸口一朵血色的龙胆花盛开,张扬而又夺人眼球,仿佛鲜血铸就一般。 腰间一长一短两柄名刀安静的休憩着,暂敛锋芒,蓄势待发。 好久没有剪过,有些长的黑发披散在肩膀上,眸中剑光闪烁,嘴角恰到好处的笑容让他的容颜平增三分魅惑。 就连微微眯起的狐狸眼也分外的相得益彰。 同时,他的背后,一只燃着紫焰的干枯却有肌肉虬结的鬼手在随着一种奇异的节奏律动着,诡奇而又危险。 他呼出一口浊气,伸手扶住了腰间的剑柄,觉得自己的状态似乎达到了巅峰。 甲坚,刀利,鬼手如臂使指,蜃气充盈万分,甚至连五感都变得敏锐了起来。 两柄鬼切,一件鬼兵部,以及斩下的茨木童子的炼狱鬼手,糅合在了一起,就组成了他现在的形态。 他不知道这些变化是由何而生,但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却觉得无比顺眼--我本应该就是这样,这种感觉在他的心头疯狂的闪动。 莫名的思绪还在脑海中蔓延,他的目光变得深沉而悠远,但没坚持几秒,就被气氛杀手阿凛打击到溃不成军。 “清!好帅!” “这变身是怎么回事,你是哪里来的假面骑士嘛!” “我也要玩!我也要玩!” “脱下来给我穿穿嘛!老爹也有一件阵羽织,还有一套兜盔甲呢,但他说传男不传女,从来也不给我穿,真是讨厌!” “我还想着等将来老爹要是把那套装备传给你,向你借来穿穿呢。” “真的好潇洒呀!果然,刀剑和铠甲才是这世上最美妙的东西!” 上泉凛长大了嘴,满面惊讶,眼睛里都快能冒出小星星了。 她是武家女,自幼受到父亲的熏陶,爱好也有些独特,这种武具很受她的喜爱。 此时上杉清这一套装备,卖相极佳,甲胄与刀剑齐全,再加上他身姿挺拔,个头也不算矮,是个合格的衣服架子,完美的撑起了这套阵羽织,去演个大河剧可能都不用化妆,看的上泉凛眼热无比。 上杉清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伸手打了个响指。 甲胄与刀剑烟消云散,他还是一身衬衫马裤的装扮,刚刚的一切如梦似幻,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但他心里清楚的明白。 鬼切与鬼兵部,以及蜃气楼中的鬼手,似乎产生了微妙的化学反应--这种变化毫无疑问是对他有利的。 剑士战斗,也无非是攻击和防御。 万变不离其宗,我砍死你,而你砍不死我,我自然也就赢了,就是这么朴实无华的道理。 刀剑之利有多重要自不必说,但假如他身上的那件阵羽织有源晴也使用鬼兵部时候的防御力的话...他恐怕就是猛虎添翼,底牌又多一张了。 他拥有妖怪“犬神”的所有能力,本来身体素质就被蜃气增强的不像话,还有很夸张的再生能力,再加上这一件盔甲... 丢到古代,这恐怕就是杀人机器,一人当千也不过如此。 “行了,别闹了,这是鬼神之器,怎么借你玩?” “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去给你【讨要】一套,现在去吃饭,吃完饭我还有事,你在家好好呆着,不准吃零食,给我练剑,回来我检查,要是你剑术退步了...” “你以后连两碗饭都别给我吃了!” 上杉清说的话对上泉凛还是很管用的,这二哈少女耷拉着眉,瞬间变得无精打采,有些不开心的扭着步走到餐桌前坐下,闻到饭菜的香味之后,那些不愉快立刻就一扫而空。 看到这副场景,上杉清叹了口气,之前的想法又浮现在了脑海里。 “鬼兵部...竟然对我有用。” “可是...” “那不是只有源氏的血脉才能用的鬼神之器么?” “优一可是说过...就算再源氏一族中,也只有凤毛麟角的佼佼者,才能与鬼兵部适格,使用这件铠甲啊...” “但我怎么觉得...” “这玩意就和为我量身定做的一般?” “...” “是巧合么...” “天底下可没有那么巧的事情...” 第四十七章 审讯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 上杉清心事重重的样子,连带着野原杏子的眼眸中也带上了少许不安。 上泉凛还沉浸在看着一锅饭而只能吃两碗的悲痛之中,一粒一粒的吞咽着米饭,恨不能一粒摆开当做两粒吃,根本没有说话的心情。 看到上杉清绞在一起的眉,野原杏子心中也有些难受,恨不得用手将他的困扰拂去,将他的眉毛舒展开,即使面前的饭菜再丰盛,她也没有半点食欲。 她纠结了好久,衣角都快要揉烂了,才鼓起勇气小声的问道:“上杉君,是遇到什么困扰了么?” “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说给我听哦!” “虽然我很笨,也没什么用,帮不上上杉君的忙,但...事情憋在心里,是不会解决的,我可以做上杉君的倾听者。” “看到上杉君这么消沉的样子...我...我...” 上杉清有时候真觉得野原杏子是水做的,这没说几句,她眼眶已经有些红了。 他刚刚表情是有些凝重,因为他总觉得最近的事情发展有些奇怪,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都理所当然的跟自己扯上了关系,让他有一种成为他人棋子的感觉。 这让他有些不甘和不安,为人傀儡,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但当他把最近的事情梳理一遍后,又发现不了什么明显的痕迹证明这一切都是有人在幕后推动安排的。 好像都是巧合,很多巧合重叠在一起,让事情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世上不会有这么多巧合的。 不过现在,他显然不准备继续纠结这件事了,这么胡思乱想,也想不出结果,这种事,等他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蜃气楼里慢慢梳理,查询疑点,然后调查一番,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他扯出了一个寻常笑容,微微摇头。 “工作上的事情,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有点麻烦,不必在意,快吃饭吧。” 对于野原杏子的关心,他还是有些感动的,之前可没有过任何一个人,因为他的心情变幻就变得吃不下饭,这种感觉意外的还不赖。 或者说,在习惯了野原杏子在身边之后,他现在的日常行为和心情起伏波动,都有了写不易察觉但确实存在的改变。 野原杏子一向很好哄,看到他展露的笑颜之后,相同的笑意也浮现在了她的脸上,她无条件的相信着上杉清的话,小口的吞咽着饭菜,像只可爱的小松鼠,眯起的眼睛让她平添了几分娇憨可爱之色。 上杉清扫了野原杏子一眼,微微皱眉。 “杏子...这衣服也太旧了。” “你没带新衣服来么?” 野原杏子在上杉清眼中的形象永远是一身校服,至于常服,就那么几套,不仅破旧,而且大小还有些不合适了--穿着和紧身衣一样,倒是让上杉清大饱眼福,但这可不能穿着出门。 他看野原杏子支支吾吾的表情就知道她可能不像别的女孩子一样,有满衣柜的衣服可以挑选。 轻轻的叹了口气,他的笑容中多了几分怜爱。 “好了,正好过几天我们要搬家,到时候去给你买衣服吧。” “嗯...等雨停就去。” 上杉清说的是要搬到道馆里那件事,野原杏子也没问为什么要搬家,搬到哪里去,只是顺从的点了点头,眼中有幸福的光芒闪烁着。 “上杉君在为我着想呢~” 想着这件事,她的心情越来越好,似乎连绵的阴雨都盖不住她晴朗的微笑。 她只要这么一点点的温柔,就能够窃喜很久了。 吃过了饭,给上泉凛打发到练功房练剑,并且严禁她吃零食之后,上杉清思考了一会儿,从剑架上取下了一柄收藏品协会的制式太刀,跨在腰间,溜溜达达的就去往了工藤优一说的那个方位。 地下三层,“秘仪者收容所”。 纯白色的金属制成的墙壁时不时的闪过一丝银灰色的光芒,充满了科技感的走廊干净的一尘不染,时不时有全副武装的收藏品协会守卫巡逻而过,他们在看到上杉清,确认了他胸前的剑形徽章之后,立刻会恭敬的行礼,然后继续自己的巡逻任务。 行走在地下三层,上杉清觉得体内的蜃气都凝滞了几分,这不是错觉,工藤优一曾经说过,这里的建筑材料混杂了一切协会先知者研发出来的抑制材料,能对秘仪者的鬼神之力造成很大的压制效果,上杉清体内的蜃气可能也受到了一部分影响,变得不太活跃,但还不至于完全失效。 走到了一扇半透明的玻璃门前,上杉清退后半步望了望门牌号,确认无误之后敲了敲门。 没过几秒,玻璃门自动滑开,工藤优一的笑脸出现在上杉清的面前。 “喂,有点太慢了啊,我以为你会马上过来的,都等你半天了。” 上杉清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我说,资本家的少爷,我也是人,要吃饭的,理解一下好不好?” 工藤优一没有继续扯淡的欲望,示意上杉清跟他进来。 这是一间看上去很普通的审讯室,屋顶的死角安装着摄像头,屋内没有任何家具,只有正中心有一张棱角都被布包裹起来的桌子和几张如法炮制的椅子。 电视剧里常见的审讯桌。 桌子的对面,坐着无精打采的山本凉介。 他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人类的模样,面容有些枯槁,脸色苍白,双目中布满了血丝,但是眼眸中的灵光却未散,上杉清很确定,他是“清醒的”拥有“自主意识”的存在,和之前的横田野,还有被大江山的鬼神之力侵蚀的黑西服秘仪者截然不同。 所谓的秘仪者,大多数都是妄图用鬼神之力增强自身,获得超凡的蠢货,他们的力量速成而来,可能会在某一个时段空前的强大,但物极必反,在合适的时机,那些赐予他力量的鬼神,就会成为追魂索命的丧钟。 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到时候灵魂被鬼神之力污染,身体成为鬼神降临的备胎,神智缺失,成为了只知道杀戮和执行任务的傀儡,简直是生不如死。 “喂,山本,人到齐了,你可以交代你之前想说的话了,你放心,我说话算话,你说了,我就放了你。” 工藤优一大马金刀的坐下,坐姿很好的诠释了嚣张二字的含义,上杉清抱着肩,跨着剑站在了一旁,目光灼灼的盯着山本凉介,并没有一起坐下的意思。 山本凉介微微抬头,用有些绝望的眼神扫了两人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蠕动了下嘴唇。 “呵,无所谓了。” “反正我现在已经...不能算人类了,是吧?” “工藤家的混蛋,你给我听着,我没有别的要求。” “那个女人...一定要替我宰了她!” “我会变成这样...都是拜她所赐啊!” 第四十八章 蛇毒传播 工藤优一对山本凉介的粗口并不介意,他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手指敲打着金属制的桌子,眯着眼睛,饶有兴趣的追问道:“那个女人?” “是荒川教派里那个女人?跑掉的那个?” “怎么说?她对你做了什么?” 山本凉介木然的抬头,咧嘴一笑。 “她把我睡了。” 这话说出来,配合他那委屈绝望的表情,简直让工藤优一想笑,上杉清憋笑也憋得很辛苦。 “我说,山本...你真的知道你睡了一个...什么东西么?” 回想起那个女人蛇一样的身体,锋利的口器,和扭动着的躯干,上杉清对眼前的纨绔少爷的敬仰就犹如滔滔荒川水一般--牛逼啊。 日本的许仙不过如此,那可是一条真真切切的毒蛇。 山本凉介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激动,他的手被特制的手铐束缚住了,身体也被束缚带绑在了椅子上,所以也只能对工藤优一怒目而视。 “我说了!是她把我睡了!” 眼看着山本凉介这么激动,工藤优一只好手掌下压,暂时安抚他的情绪。 “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不该打岔,你接着说。” 山本凉介咬着牙,重重的锤了一下桌子。 “那个女人是自己送上门来的,通过一个掮客,那种联系黑帮与警察之间的掮客,这种人在东京都有很多。” “因为这个掮客和我们家有些关系,他和我父亲认识,算的上半个自己人,所以我也没怀疑什么。” “那个女人说,要在荒川建立一个教派,有政府许可,说的冠冕堂皇--这种事我见得多了,骗钱骗色,无非是这种事情罢了。” “无所谓啊,只要给钱,我可以庇护他们,嘿,工藤,你家也是警界的豪门,这种事恐怕也司空见惯了吧。” “那女人给了我一笔不算多,也不算入不了眼的献金,这对我来说有些少,我本来打算打发她走的,我可不想为了这点钱担风险。” “结果...她说可以陪我找点乐子。” “嘿...一男一女,能找什么乐子?” “那女人身条诱人的紧,长得也在水准以上,有这种女人投怀送抱,我又不是太监,还能往外推不成?” “我们寻欢作乐了好几天,说实话,我都有点迷上她了,那女人的床上功夫真的让人欲罢不能,那双大长腿像是蛇一样,缠的人喘不过气来。” “我都想找个地方养着她,可惜她不同意,在我给她提供一些便利之后,就走了” 看着山本凉介的目光变得有些迷醉,上杉清和工藤优一无奈的对视了一眼。 “差不多得了啊,我们不是来听色情小说的,你也别接着往下说了,下面的尺度夜间节目都播不了。” 工藤优一无奈的打断了山本凉介,阻止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山本凉介又无声的笑了,露出了森白的牙齿。 “你不是想知道我变成这样的原因么?” “我可全交代了--我最近最出格,最反常的行为,就是被那女人睡了几天,除此之外,我没做过什么值得怀疑的事。” “你不是说了?那个女人的教派不对劲?” “我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她吧!” “我知道,你们收藏品协会对这种事很在行...我是不是没救了?” “...” “嗬嗬...” 山本凉介磨着后槽牙,竟然还在笑,只不过笑容有些诡异和狰狞。 “工藤!替我宰了她!宰了她!” “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 山本凉介变得有些癫狂,也不知道是不是变为怪物的后遗症。 工藤优一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看向了上杉清。 “我找人化验过了山本的血液标本,检测的结果...他现在比起人类,基因结构更像一条蛇。” “他遇到那个女人也没几天,结果就变成这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个女人催化秘仪者的方法,可比大江山的鬼王厉害一些。” “至于他现在还有意识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属于外神的秘仪者吧。” “所谓外神,是这个世界的入侵者,这个世界的规则对他们不适用,任何常理都不能套在他们身上,也许他们有手段能做到这一点,原理现在还分析不出来。” “你怎么看?” “我可不认为性传播是那个女人催化秘仪者的途径,这可太麻烦了,肉身布施的效率太低,也太恶趣味。” “啧,我刚刚再用我的能力监视他,他没说谎。” 工藤优一的能力是“分辨人心”,这种能力用来审讯简直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根本没有能瞒过他的事情。 “所以说...一点有用的情报都没有了么?” 上杉清皱着眉问了这么一句,换来的是工藤优一无奈的耸肩。 “我也不是万能的呀,清,只能这样了。” “山本少爷,你还真是没用的,明显是那个女人蓄谋已久盯上你了,你恐怕还全程以为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吧?” “真是...可悲。” 山本凉介对工藤优一的冷嘲热讽并没有反应,只是喃喃道:“怎么会...这些对你们没有用么?” “不行!不行!你们一定要帮我宰了她!” “我想想...我想想!” “...” 一段沉默之后,山本凉介挣扎着,差点掀翻了桌子。 “对了!我想起来了!” “我和她每次一起睡后,都有种被蛇咬了的感觉,但醒了之后身上却没有伤口,我还一直觉得是错觉...” “这...” 他的话没说完,就看到上杉清的脸色剧变。 工藤优一也差不多。 面色凝重的二人对视了一眼,上杉清先开口了。 “被...蛇咬?” “优一,上野前辈...现在在哪儿?” 工藤优一也是眉头紧锁,起身紧张的踱步。 “他回家了,那个他的老相好在照顾他,我就放心的让他们走了。” “通过蛇毒来传播鬼神之力么...这个办法倒是廉价,可行性也很高!” “喂,清...” 上杉清一挥手,转身就走。 “我知道了,我去上野前辈家里先看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小兔还和上野前辈住在一起呢!” 工藤优一自然不会阻止上杉清,他往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串钥匙,直接丢给了上杉清。 “你那辆车太慢了,地下车库我的停车位,我刚改的川崎忍者,你骑那个。” “我马上召集收容班和医疗组行动,你先去!” “万事小心!” 话音未落,上杉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工藤优一的视线里。 第四十九章 荒川旧事 现在差不多是吃午饭的时间,鸣海宅里同样也在用餐。 只不过鸣海信吾和鸣海信奈兄妹的午餐就有些寒酸了,昨晚买的便利店的打折便当,放在冰箱里,中午又拿出来热了热。 这种食物已经跟好吃扯不上任何关系了,充其量只有个填饱肚子的作用。 鸣海信吾作为剑道师范的工资其实并不算很低,只不过...他和妹妹两个人,对于食物的品质都没有什么要求。 “喂,小矮子,海虎丸已经出去一天一夜了吧,怎么样了?” 鸣海信吾吃一份便当只用了不到两分钟,十分高效,于是有空发问。 餐桌的另一边,大萝莉鸣海信奈正在扒拉这面前的一份亲子盖饭--就是鸡肉,鸡蛋,洋葱制成的盖饭,在日本很常见。 听了哥哥的话,她皱了皱小鼻子,慢慢闭上了眼睛。 几秒种后,她睁开了眼,摇了摇头。 “那女人进日本海了,在没头没脑的闲逛,海虎丸为了防止被她发现,只能在后面远远的坠着她。” “海虎丸发现了几个似乎有人操控的小东西,坠着那女人的不光我们。” 鸣海信吾微微点头,眉头紧锁。 “区区外神信徒,竟然能在海中畅行无阻,那些海妖都死绝了么?” “哼,换了当初,那女人连海岸线都出不去,就会被巡逻的海妖撕成碎片。” 鸣海信吾轻轻的抚摸着身旁的金色太刀,眸中深沉之色一闪而过。 “海妖沉寂不出,莫非...是你死了么?” “千万别啊...犯我河域,毁我肉身,屠我子民...这份仇,我还想亲手讨回来呢!” 鸣海信奈没听清他的低声呢喃,拿着勺子的手都顿住了,她看着哥哥一脸的杀机,表情满是好奇。 “傻大个!你怎么了?是想起什么事情了么?” “快!讲给我听听~” 鸣海信吾皱着眉,挥了挥手。 “没事...那些你说的【小东西】应该是上杉手底下的人派出来的,他们是【收藏品协会】,是超凡者组织,上野前辈应该就在那个协会里工作,不算敌人。” “别管他们,盯好了那个女人。” “我倒要看看,盗我神名,到底是想干什么?!” 鸣海信吾的与众不同,似乎不用特别解释了。 他是平安时代,威震一方的神明--荒川之主的轮回转世之身。 因为某些原因,他的一身神力所剩无几,但记忆却保留了绝大部分,这算不幸,但也算一种幸运。 他的妹妹当然也不是普通人,她前世也是荒川中的妖怪,虽然实力不如荒川之主那么惊人,但也绝非那种炮灰似的小妖--她是荒川的金鱼姬。 “海虎丸”就是鸣海信奈伴生的一只“宠物”,那是一条巨大的,不知道是何品种的鱼类生物,善于隐匿行踪,拥有不俗的攻击性,在水中速度极快,鸣海信奈的大半战力,都来自于她御使的“海虎丸”。 “别管那些了!傻大个,你刚刚说的【他】是谁啊?跟我说说嘛!” 鸣海信吾微微挑眉,做出了个相当虚假的笑容。 “想听?叫哥哥。” 一向严肃的他,似乎对于欺负妹妹情有独钟。 鸣海信奈噘着嘴,很不情愿,但是心中实在好奇,最后还是小声的开口:“欧尼桑...” 随后,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凶狠--奶凶奶凶的。 “好了!快说!” 鸣海信吾倒是无所谓,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当个故事讲也好。 “还能是谁,那人你也见过...铃鹿山的双王之一,伊势国的恶路王,大岳丸。” “这把海国作,就是我从他手里夺过来的。” “那时候我还年轻,总觉得荒川不是我该待一辈子的地方,于是便顺着河川四处流浪,见识一下更广阔的天地,也想与更强的人交手。” “我想征服大海,让每一片水域都刻上我的名号,我想要成为天下水妖共主--这是一个少年人的梦想。” “倒不是我吹嘘,年轻的我,还蛮强的,无论是水妖还是海妖,难有我的一合之将,慢慢的,我的名号,在荒川之外流传开来。” “直到我在伊势海边遇到了那位名为大岳丸的大妖怪,他是海国的半个主人,也是个值得我全力以赴的对手。” “我毕竟当时年轻,脾气比现在还要差,他挡我的路,我自然要试试他有没有资格挡我的路。” “于是我出手与他激斗,打了多久我忘了,也许三天,也许五天,反正那片海滩都被打得粉碎,海浪悬空,日月无光。” “最后还是胜负难分,他在我的身上留下了几道刀疤,我也夺了他一柄剑。” “我们两个没有死斗的理由,于是不约而同的罢手,聊了几句后,我觉得他是个可敬的对手,也是个不错的朋友。” “他把那把海国作送给了我,我们也约好了,他会来荒川登门拜访。” 鸣海信吾沉闷的声音将一段过往娓娓道来,表情有些晦暗。 “可我...万万没想到,再次见面,就是生死相向的死斗了。” “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大岳丸率领四海之妖意图攻打平安京,荒川就是他的踏脚板,首当其冲之地。” “荒川的水妖,都闲散惯了,有我庇护,他们的生活安逸,战力与骁勇善斗的海妖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差距实在过大,我只好孤身挡住他们,将荒川之主的名号传给了你--我想让你带领着荒川的子民活下去。” 对面的鸣海信奈的目光也变得有些晦暗不明,似乎那段尘封的过往激起了她不愿回想的心事。 “对!然后...我就听到了你战死的消息...傻大个,你这个骗子,你明明没有死,魂魄尚在,神国也尚在,还骗我哭了好几次。” 鸣海信奈有些气呼呼的这么说着,抹了抹眼睛,表情有些委屈。 鸣海信吾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我没有骗你。” “我一人只身,挡了海国的军队三天,已经精疲力竭,神力干涸,气力不支,已无再战之力了。” “大岳丸不知道犯了什么病,连自己身为强者的尊严都丢到一旁,与手下海妖围攻与我,我确实是重伤垂死。” “不过...算我运气好。” “那一战动静太大,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有人到场救了我一命。” “那人你一定也听过...源氏出身的剑士,号令武藏国境内群妖的百鬼之主,剑法强悍无匹,以肉体凡胎,可以和鬼族角力,镇压了武藏国的所有大妖,自立为王,庇护麾下众生。” 鸣海信奈猛地点头,但却很纠结的开口:“对!我知道他...但...” “他叫什么来着?” “可恶,我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鸣海信吾冷笑了一声,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 “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了啊...我也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史书,野史,阴阳师的传记,民间传说--这个人的名字完全的被从历史上抹去,仿佛没有存在过一样。” “那种实力的人中之龙,剑道豪杰,怎么会泯然众人?” “肯定是...有人搞鬼!” “无妨...我已经找到了些眉目,应该快能搞清楚事情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当初他用来统御百鬼的那幅绘卷,我找到了他的现任主人。” 鸣海信奈闻言抬头,疑惑道:“怎么?他也轮回转世了么?” 这句话换来的是鸣海信吾的摇头。 “当初我重伤濒死,是他持剑赶到,一剑逼退万千海妖,麾下百鬼列阵,将来犯之敌挡在荒川之外,即使是那铃鹿山的妖王,也拿他毫无办法。” “明明只是人类,明明只是一把剑,却仿佛铁石铸成的城墙,剑围之内,血肉横飞,绝无生还之鬼。” “后面的事情我不知道,当时我见有援军到,再也支撑不下去,油尽灯枯,是他传我秘术,让我保有一丝真灵,得以轮回转世,我作为荒川之主,积累的信仰之力和神力也带不走,于是全部送给了他。” “他这人很有意思,天降横财他也不要,只是告诉我,这份力量他会为我存着,下次见面的时候,会还给我的。” “我自从前世的记忆觉醒之后,就一直在打探有关他的消息,如此大恩,如果不报,我寝食难安,我最讨厌欠人人情了。” “不过...” “从我收集到的情报来看,他好像...已经死了。” 鸣海信奈有些惊讶的抬高了音量:“死了?” “不会吧,他那种级别的存在,肯定梦镜世界打造的坚固无比,只要声名还在世界上传播,就是不死之身啊!” “除非他也像你一样,力量极度透支,灵魂干涸衰退...这种情况,十分罕见。” 鸣海信吾的笑容更加的冷冽了。 “对,你说的没错,所以...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 “他的名字,已经不存在这世上了。” “连我都忘了--我可不是老年痴呆,没那么健忘!” “这恐怕...是有人怕他死的不彻底,所以故意为之的!” “平安时代的最后一战,血战平安京一役,他死于那场混战之中。” “这是我能搜集到的消息。” “那可是名副其实的大乱斗,大妖满地走,神明不如狗,善于玩弄灵魂的存在,参战的也不在少数。” “逢魔之原的九尾狐,冥府阎君,黄泉河畔的花田之主,一盏青灯渡幽魂的百物语执宰,高天原的荒神,白狐之子,源氏大将军,藤原氏的凤凰...” “那个时代的人,神,鬼,最优秀的一批,都打成了一团,平安京乱成了一锅粥。” “从那之后,那位百鬼之主,就销声匿迹了。” “虽然我承认他的实力,但...他恐怕也很难在那种级别的混战中幸存,再加上他的名号消失无踪,所以...我觉得他死了的概率很大。” “之前遇到的那个上杉,你记得么。” “我看他眼熟极了,无论是剑法,还是神态,亦或是为人处世的态度,都像极了当初的百鬼之主。” “要么是他的百鬼绘卷继承者,亦或是他的【链接者】--他的灵魂碎片可能会残存与世,成为传承之镜也说不定。” “反正,那个上杉,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 “这份恩情,说不定就报还在他身上了。” 鸣海信吾看着妹妹小嘴微张,目瞪口呆的样子,不由有些好笑的重重的拍了拍她的小脑门。 “发什么呆呢,故事讲完了,赶紧吃饭,吃完了去买点水果,探望一下上野前辈,我们平时可收到他不少照顾,这点礼节可少不了。” 这位曾经的荒川之主现在作为人类,该有的礼节可是一点儿不缺。 鸣海信奈有些不忿的捂着通红的脑门,气哼哼的埋下了头,却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她平时也没少去上野家蹭吃蹭喝,此时确实有些挂念上野三石还有上野兔。 只不过,她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小声念叨着。 “哼,傻大个,你根本都不知道。” “当初我领着荒川之妖迁徙,也是多亏了他的照顾,才能寻到水域安身,那个人我见过。” “他可不像是那么容易死的人!” “你自己都承认,他比你强,你都还活着呢,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死掉了!” 鸣海信吾今天叹的气比这辈子加起来的都多,他再次喟然长叹。 “你懂什么,小矮子,你要搞清楚,他的对手,可比我当初的对手要恐怖太多了。” 说到这里,他有些欲言又止,看着妹妹倔强的表情,他还是低声道:“他啊...” “可以说,是在与这个世界为敌啊...” “举世皆敌,一剑当之...这种魄力,我不如他...” “这是我从那些大妖怪遗留的文书中提炼出来的只言片语,推测出来的事实。” “我也希望他没事,那种人如果魂飞魄散,这世上就真的无趣了很多...” 他话没说完,突然耳朵一竖,皱着眉站起了身。 “喂,小矮子,不对劲。” “隔壁传来的动静有些奇怪...” “难道不是秋山桑在照顾上野前辈么?” “为什么我听到了拔剑声?” “...” “你在这儿待着!我去看看!” 第五十章 侵袭沉沦 上野家和鸣海家居住的公寓环境非常一般,但却远远算不上贫民窟。 上野三石毕竟有一份很不错的工作,他还带着孩子,虽然经常花钱资助那些孤儿,孤儿院还需要大量资金,但他也不能让小兔的生活环境太过于恶劣。 上野宅,上野三石有些虚弱的躺在床上,有些花白的眉毛紧皱着,剑就放在一旁。 他自小学剑,经过名师的指导,虽然资质一般,但胜在有恒心,有毅力,勤学苦练,终于修了一身剑道,踏入超凡之境,在凡人中,算是佼佼者。 今年他快六十岁了,但他的身体并不算差。 修行者,引气入体,将身体当做兵刃一样锤炼,身体素质比起常人要远胜许多,更是少有病痛,他们的寿命都要比普通人长久一些,虽然没有玄幻小说里那种好几百岁的老怪物存在,但是只要不死于意气之争,鬼神之手,活个上百岁不成问题。 一般来说,一名修行者剑士,身体要等到六十岁之后,才会逐渐的衰退,这个时间也要比普通人晚很多。 被蛇咬了一口,对上野三石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值得一提的伤势,他当初为了芥川家赴汤蹈火,收藏品协会成立初期,与鬼神厮杀之时,受过更严重的伤,鬼门关都转了几圈。 但他现在感觉有点奇怪。 明明那些协会的先知者医师已经确认拔出了他体内的蛇毒,但他总觉得全身上下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虚弱感,就像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一样。 头发晕,脑子像是被泡的浮肿了一般,凝起精神来都是一件费劲的事情,昏昏沉沉的,让他难以思考。 他粗重的喘着粗气,额头青筋毕露,双手紧紧的攒成拳,用力的抓紧了床单。 眼中的光芒越来越黯淡,上野三石只觉得四周的环境在不停的变暗,像是深夜,又像深海,更像无垠的外太空。 熟悉的家具一点一点的消失,本来窗外连绵不绝的雨声也渐行渐远,一片朦胧之中,好像有什么别的嘈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始于耳边,贯穿脑海。 是轻语,是呢喃,或者是...鬼神的鱼饵。 那是一种奇异的沙沙声,像是风吹动枯叶,但却愈演愈烈,到了最后,仿佛像无数的爬行动物在地面上蜿蜒而过一样,那滑腻的肌肤与粗糙的泥土接触,摩擦,发出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噪音。 “我这是...陷入沉沦了么?” “为什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一点灵光未灭,上野三石竭力的保持着意识的清醒,将那诡异的声音努力的抛出脑外,但效果有限。 他踏入超凡这条路已经好多年了,这种症状他不陌生,他见过,体验过,甚至...他的儿子,就死于这种症状。 这是--沉沦。 是梦镜中的鬼神再向凡人抛出诱饵,猎取他们的灵魂,夺走他们的肉身。 这也是每个超凡者多多少少都会经历的一步,踏入超凡,就是时时刻刻的身处鬼神的角斗场,稍有松懈,可能就是一命呜呼,魂魄无存。 上野三石在沉沦的边界挣扎着,不过从他眸中的紫光来看,似乎沦陷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就在此时,他的卧室门被敲响。 有些担忧的女声传了过来。 “上野桑,我做了午饭,小兔已经吃完了,要我送一些到你的房间么?” 这声音上野三石太熟悉了,是他的“朋友”,现在替代他照顾孤儿院的孩子们的秋山雅子。 上野三石张了张口,却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传了出来,他的声带仿佛停止了工作,冰凉的空气灌进了他的肺里,却无法让他清醒半分。 “不行...” “不能让雅子进来,要让她带着小兔先走!” “如果我陷入沉沦的话...是会丧失理智,无差别攻击身边的活物的!” 这一点,上野三石比谁都清楚。 沉沦的超凡者,做出什么样的疯狂举动都不奇怪。 也许是多年来学剑锻炼出来的坚韧心智起了作用,他双手胡乱的抓着,巧不巧的摸到了床边的佩刀。 他双目圆瞪,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歪歪斜斜的拔出了佩刀,咬着牙,狠狠的一刀扎向了自己的心脏。 上野三石无惧死亡--他想自杀。 他若是死了,起码秋山雅子和上野兔就会变得安全,他现在也顾不得自己为什么会陷入沉沦了,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纠结这种事情,没有任何作用。 可惜,事与愿违。 本来他的手臂就颤颤巍巍的,全身的力气十去八九,当他心中产生“自杀”的念头之后,脑海中诡异的沙沙声猛地加重,连带着他手腕一松,剑刃划过了他腰肋的位置,划出了一条深深的血痕。 他闷哼一声,剧烈的疼痛却暂时的让他恢复了意识。 “别进来!雅子!带着小兔走!” “快!别问为什么!” “去找芥川少爷!去找上杉君!现在!立刻!马上!” “远离这里!” 苍老的声音在怒吼着,显得悲壮而绝望。 秋山雅子并不是普通人,她经历过鬼神之灾,此时听到这话,心中一突,顿时变得心慌意乱。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曾经的惨状在眼前走马灯般闪过,银牙紧咬,她的眼神中恍然中带着深深的迷茫和不甘。 但她做出的决定,却并不愚蠢,她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跑,去餐厅抱起上野兔,就想夺门而出。 可是...终究晚了一些。 上野三石突然沉闷的怒吼了一声,身体内的某根弦轰然断开,眼眸中紫光大作,他随手丢出了自己的佩刀,带着凌厉的风声钉在了大门上,挡住了秋山雅子的路。 理性的灵光,彻底的从那双眼睛中湮灭。 上野三石机械化的跳下了床,低垂着头,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但速度却并不慢。 上野兔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兴高采烈的叫到:“爷爷,你身体好啦~” 秋山雅子此时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从眼前的上野三石身上传来,仿佛她面前的不是人类,而是一条饥饿的毒蛇。 阴翳的紫色眼瞳中杀机闪动,僵硬的四肢却充满了力量。 仅仅几个小时之后,感染了蛇毒的上野三石,已经彻底的被初步夺取了神智。 秋山雅子焦急的环视四周,看到厨房的窗户后,又看了看怀中的上野兔,咬了咬牙,打算跳楼求生。 眼前的上野三石,绝对已经不是正常的人类了。 他曾经无数次的和自己说过,若是有一天,他陷入沉沦,那么赶紧跑,跑的越远越好。 他一直对自己疏远,也许就是出于这方面的考量。 “一群不知道何时就会死于鬼神之手的可怜人,除了活着之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奢求的了。” 这是上野三石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秋山雅子没想到,或者不愿意想到,现在真的有这么一天。 在她思考的这几秒间,上野三石的身影陡然加速,花白的头发无风而动,整个人仿佛一道鬼魅之影,双手的指甲闪烁着危险的紫色光芒,袭向了一脸天真的上野兔。 秋山雅子在绝境中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她迅速的把上野兔往身后一推,吼道:“小兔!快走!” 时间也就允许她说出这几个字了。 然后,她下意识的紧闭双目,等待死亡的降临。 也许... 死在上野三石的手里,对于她来说,也不是什么糟糕透顶的事情吧。 她等了他十多年了。 要结束了么。 一刹那间,一声轰然巨响凭空而起。 上野家的钢铁防盗门直接飞了出来,机敏的上野三石身形一滞,让过了已经扭曲成一团铁疙瘩的房门,警觉的望向了门口。 一柄金黄色的太刀先至,随后鸣海信吾及时的闯门而入,横身拦住了上野三石的道路,眼神也很凝重。 “神魂寄生?强制殖入秘仪之力?这就是那些外神的手段么...” “...是通过那些小蛇?” “这下可难办了啊...” 第五十一章 恶化 如果超凡者之间有鄙视链的话,秘仪者一定是最底端的存在,绝难翻身。 且不说最稀少的,很少有人见过的能力天生的天命之子。 修行者修心,技,体,是实打实的真本事,真知者穷极毕生追求真理,渴望用属于人类的力量比肩鬼神,在这一领域颇有建树,链接者取得力量,也要看天资是否与连接的英魂契合,自己能否承接的了那份力量,同样需要一个觉醒的时机。 唯独秘仪者,就像是量产线上的劣质产品,付出信仰,获得力量,当然,久而久之,付出的可能不止信仰,还有命与魂。 但不可否认的是,成为秘仪者有个显而易见的好处,速成,且门槛低。 别的国家暂且不论,在日本,大大小小的财阀,只要有一定的经济实力,没有对“秘仪者”这条超凡之路不起兴趣的。 是,这条路是副作用巨大,但如果能够摒弃其中的副作用...那是不是就获得了一条便捷,掌控在财阀这类统治者手里的超凡之途? 要知道,层不出穷的超凡者,和他们这几年来的活跃,已经成了压在财阀政党头顶的一座大山,即使成气候的超凡者组织,都与这两方势力脱不了干系,但盟友,和下属,依然是两种身份地位。 上野三石现在,其实并不是“沉沦”状态。 他是受到了某位鬼神的“蛊惑”,被难以匹敌的神明之力强行占据的脑海,影响着他的记忆,他的情绪,他的态度,并且会在最后摧毁他的记忆王国,重塑成一个鬼神听话的傀儡。 这么做的鬼神太多了,有点经验的超凡者,一眼就能分辨出上野三石的状态。 鸣海信吾可要比普通的超凡者见识超出了好几个层次--换到当年,那种蛊惑秘仪者的鬼神,他也不是没有斩过。 上野三石从来来是和蔼的面孔变得狰狞且凶戾,紫色的光芒犹如小蛇一样在他眸中游动着,仿佛有生命一样,提醒着他现在的意识已经不属于自身。 修剪到整整齐齐的指甲无故伸长,平增了几分锐利,像是狼的利爪,蛇的毒牙。 他见鸣海信吾突入拦路,根本没有惊讶或者愤怒的表情。 他只是扑身飞跃,犹如飞天的鹰隼,目的是撕开鸣海信吾的胸膛。 “...这种速度?!” “这可比那个鱼头脑袋强很多--怎么回事?” “难道以修行者的身份堕成为秘仪者后,能力也会倍增么?我可没听说过这种事!” “啧...” 脑中想法如同电转,鸣海信吾手中的动作可没有半分停滞。 他侧身一让,抡圆了一个肘击,身体在空中很优美的一个转身,半边身子的重力压榨着贯穿臂膀的力量,倾注到了上野三石的身上。 鸣海信吾瞄准的是肩膀,并不是致死的部位,所以这一下他没留手。 或者说,他现在已经不能考虑留手的问题了。 上野三石明显已经被鬼神之念寄生,完成了初步的秘仪同化,这种状态就像是电影里的丧尸病毒感染,无路可退,无头可回,无药可医。 就算以鸣海信吾曾作为神明的见识来看,他也想不到什么能拯救上野三石的办法,事到如今,只能先让他失去战斗能力,接下的事情,之后再说。 其实,如果变成这样的不是上野三石的话,他早就一刀砍了,不会费这些功夫。 拥有两世记忆的荒川之主,对于战斗的感觉犹如本能,这一下肘击迅猛且威力十足,看上去没什么章法,却是可以一击毙敌的杀招。 上野三石疾扑的身影突逢重击,非常诡异的在半空折了一个尖锐的角度,狠狠的砸在了地板上,整座楼都在微微晃动。 按理说,这一下足够让一位超凡者失去战力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荒川之主的神力已经遗失了大半,剩下的这点儿,也不是上野三石一个资质平平的剑士可以承受的了的。 但... 那道苍老的身影摇摇晃晃的,像个没事人一般,矫健的从地上翻身而起。 “肩膀不算灵活,但却面无表情,应该不是超速再生能力--没有痛觉了么?” “这...怎么会这样!” “他和那些外神信徒才接触了几个小时,结果就变成这副模样,不对劲,他们要是有这种本事,早就把东京都变成放牧牲畜的牧场了!” “是...那条蛇不对劲!” 鸣海信吾立刻回想起了上野三石被那条小蛇咬住的那一瞬间--这可是那个外神信徒为了保命放出来的东西,可能并不是可以轻易扩散开的量产[天籁小说.23txt.xyz]品。 “压箱底的货么...” 眉毛几乎拧在了一起,鸣海信吾心中莫名的烦躁,这是人类在面对自己无能为力的事物时泛起的第一情绪。 上野三石木然的转动着眼球,似乎对鸣海信吾有些忌惮,他不含有任何感情的目光瞥向了缩在墙角的秋山雅子和上野兔。 上野兔此时一脸的仓皇,她死死的咬住发白的嘴唇,毫不示弱的与爷爷对视,只不过眸中的绝望已经遮掩不住。 又是这样... 年幼时的梦魇,重新的从心中滋生。 不知道多少年前。 也是相同的雨天,一直都很温柔的爸爸突然变得狂躁而痛苦,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眼神变得陌生而凶狠。 他破坏了目中的所有一切可视之物。 妈妈为了保护自己,被深爱着的爸爸杀死了。 要不是爷爷及时赶到,她也许也活不成。 现在...自己唯一的亲人,也要变成这样了么? 上野兔年纪很小,平常总是天真无邪的模样,但并不代表她真的幼稚。 一个见证了父母双亡,鬼神肆虐的孩子,永远也不会和天真这两个字沾边的。 她的笑容,只是为了让爷爷安心的保护色,她和上野三石,是这世上仅存的,互相活下去的动力。 但如今... 鸣海信吾扫了一眼上野三石,变看出了他的意图。 这是要对老幼下手。 现在的他,行动已经完全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中。 他并未犹豫,高喊一声。 “信奈,来带着秋山桑和小兔走。” “你看好她们。” 一直倚着门框探头探脑的鸣海信奈脸色也不好看,她低低的应了一声,拉起秋山雅子和上野兔,快步离开了已经一片狼藉的现场。 上野三石意图上前拦住,被鸣海信吾一个箭步前冲,错身的一拳砸在了前胸,整个人像炮弹一样飞了出去,落在了楼外的雨幕中,冰冷的水泥路面上。 雨天稀少的行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惊叫出声,有不少都已经打开手机录像。 就在此时,一阵引擎声轰鸣由远及近。 墨绿色的机车,工藤优一亲自改装的川崎忍者性能是对得起它价位的优良,就像雨夜中的鬼魂魅影一样,上杉清一个漂亮的甩尾急刹,顿住了车身,停在了上野三石的身后数米处。 他的头发被雨水淋湿,耷拉着贴在了额头上,让他的眼眸都被挡住了一半。 不过,通过他那沉闷的嗓音可以听得出来,他的心情似乎也不是很美丽。 “我终归是来晚了...是么?” 他不是瞎子,眼前的状况,他一眼就搞的清楚。 上野三石挣扎着站起来的身躯扭曲的不像正常人,那眼中的紫色邪光更是万分瘆人,与变成鳞甲怪物的山本凉介一模一样。 鸣海信吾手持金色的海国作,与楼上一跃而下,和上杉清一前一后,堵住了上野三石的退路,声音与他相同的沉闷。 “...” “来了就好,多说无益。” “先控制住上野桑吧...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那些真知者,说不定有办法救他。” “我恐怕...无能为力。” 上杉清动了动嘴角,嘴中酝酿的话盘旋了一圈,还是没有出口。 没有办法的。 让已经秘仪化的人类,恢复正常,起码收藏品协会的真知者们...办不到! 第五十二章 无愧于心 眼前的这幅场景,在出发之前,上杉清心中就预料到了几分。 但亲眼看到之后,他的情绪还是会翻涌不定,复杂难明。 其中有些愧疚,有些不甘,但更多的是怒火。 其实他早来一些时间,也无济于事,上野三石被毒蛇咬到的那一瞬间,剩下的事情,就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 秘仪者的转化,是鬼神压箱底的本事,不是那么好预防和制止的。 可是,退一万步来说,作为“领袖”,下属遭到了暗算他却不查,以他一向要强的性格,也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 “这里还是你来吧。” “我可没有你那种官面上的身份,大庭广众之下亮剑行凶,恐怕声名不保--虽然我觉得你不会这么做,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得问一句,你应该不会对上野桑痛下杀手吧?” 鸣海信吾看到了四周已经聚拢的人群,啧了一声,耸了耸肩,退后了几步,低声的道了这么一句。 上杉清想回句话,但起伏的心绪让他心头火起,摁着剑柄的手青筋毕露,实在是难以说出口一句完整的平和的话。 “不会。” 他只是咬牙切齿的吐出了这两个字,然后微微阖眸,平复心情,用一瞬的冥想入定,强行的压下了心中的杂念。 再度睁眸,他已经面如止水。 “我没有对自己人出手的习惯--先控制住上野前辈吧,不能把他丢在这里,小兔没事吧?” 鸣海信吾闻言微微点头。 “没事,信奈在看着她们--小心!”鸣海信吾出声示警。 他俩说两句话的功夫,上野三石已经站稳了身姿,眼中的紫芒愈来愈胜,闷哼一声,几乎四肢着地,狂奔着袭向了上杉清的方向。 而上杉清眼中的表情,与其说是凝重,倒不如说是挣扎。 昨日还辛苦替他跑腿分忧,做事谨慎完美的上野三石,今天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人不人,鬼不鬼,变成了鬼神的一个工具,一具傀儡。 为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要遭这种罪,要落得这种下场? 上杉清心中一万个想不明白,但显然,现在不是纠结这种事的时候。 他只犹豫了一瞬,就拔刀出鞘,用刀背往上一挑,手腕紧紧的握住了靠近刀镡的那一侧,以其为支点,气力爆发。 收藏品协会的制式太刀犹如鞭子一样抽了出去,穿过了上野三石的肋下,让他本来就有些不灵活的右肩再逢重击,随即,上杉清左手运起了八极中的柔招“金丝缠手”,拧着旋儿盘上了低垂而下的上野三石的右臂,同时左手接过太刀,横了出去,架住了他的后颈,整个上半身像一把绞索一样,将上野三石紧紧的锁住,让其只能徒劳的怒吼,而不能行动分毫。 同时,上杉清足下一踏一弯,用上了摔跤中的技巧,别住了上野三石的小腿,彻底的控制住了他的身形。 这一路走来,虽然上杉清本人有些恍然未觉,但他已经早就不是那个对付一只小鬼都要宁心静气,全力以赴的少年人了。 厮杀令他成长,而百鬼绘卷,更是让他在超凡一途中越行越远。 现在的他,如果不留底牌,足矣和天守级破坏力的鬼神角力,并且有很大的概率胜之。 剑士的杀招,绝不容小觑。 特别是以神明之躯驱使的剑招,其中的威力,上杉清可曾经见识过。 上杉清虽然没有根治上野三石的方法,不过他这几天也没有闲着,那座他的雕像里,来自于几个亲友的“信仰之力”,被他摸索着,发现了某些作用。 其中的一个效果,就是“赋予”。 是的,他可以汲取鬼神的蜃气,用来点亮百鬼绘卷中的百鬼之魂,获取百闻牌,来使用各种神奇的能力。 而他获得的信仰之力,其中的一个用途,则是可以让他把这些能力暂时的“借”出去。 简而言之,就是“吾之信徒,吾自庇佑!”。 当初野原杏子被他召唤到蜃气楼中,变成了莹草的模样,能够使用一部分莹草的能力,就是得益于此。 当然,并不一定要是笃定的信仰,酒吞童子曾经说过“爱恋,崇拜,感激,信任,亲情...诸如此类,人类...不,生物之间的感情波动,你们口中的那些【羁绊】,就是信仰的产生来源。”。 而上野三石,很明显符合这个条件。 上杉清此时神像中的信仰之力十分的微薄,其中最大的功臣应该是野原杏子,她对于上杉清的感情十分的真挚,甚至可以说的上是虔诚,那随着星光丝线而传递过来的信仰之力十分的澄澈。 咬了咬牙,上杉清心念一动,蜃气楼中的神像身上,本来淡淡的乳白色荧光迅速的消耗一空。 同时,他口中低声念道:“百鬼绘卷,犬神之卷。” “心技一体!明镜止水之心!” 这是他想出来的方法。 这张隶属于犬神之卷的百闻牌,可以让使用者心神宁静,明镜止水,曾经让上杉清脱离沉沦之中,对付眼下这场面,可以说是对症下药。 可惜...这效果只是暂时的。 上杉清四肢锁住了上野三石,只好一头嗑向了他的脑门,这一下看着就疼的重击之后,一张小巧玲珑的卡牌随着犬神的虚影一闪而过,让上野三石眼神一滞,紫色的光芒剧烈的挣扎着,沸腾着,最后却带着些不甘的暂时消退了。 而后,被鬼神的秘仪之力压制住的痛楚和身上的创伤之疼一股脑儿的涌到了上野三石的心头,瞬间让他脸色刷白,闷哼出声--他死死的咬住牙关,嘴唇都淌出了鲜血,才压抑着没有当场惨叫。 不过,他的脸上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谢谢你...上杉君。” 心技一体可以暂时的让上野三石恢复神智,对于百闻牌的效力,上杉清一向信得过,所以他慢慢的放开了上野三石,稍微的后退了一步,目光复杂的与上野三石感激的目光对视着。 “还有你...鸣海君,真是多亏你了,否则我恐怕要铸成大错,上杉君说过,你的实力很强,我当时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是我这把老骨头看花眼了。” 上野三石一身创伤,须发凌乱的披散着,衣衫破破烂烂的,但嘴角的笑容却恢复了往常一样的和蔼。 鸣海信吾低着头,抿了抿嘴唇,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说话。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上野三石也没在意,只是转回头来,目光清澈的看着上杉清绷着的脸。 “不要这么严肃,上杉君,真的很感谢你,能让我还能享有片刻的宁静,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如果是被芥川少爷如此推崇的你...做到这一点,也不奇怪。” “也不用安慰我,我明白的,我没救了。” 上野三石的笑容并没有黯然和惨淡,只有一如既往的平和。 “替我感谢芥川少爷这么多年来的照顾之恩,上杉君,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如果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话...请你以后帮我多照顾照顾小兔,可以么?” 迎着那平和的目光,上杉清不自觉的就点了点头。 看到这一幕的上野三石长舒了一口气,缓缓的仰头看天,天空是灰蒙蒙的,雨雾弥漫,不见天日,像是无底的深渊。 但上野三石却着迷一样的看着那里,沉默了良久后,才缓缓开口。 “事到如今,我老头子多啰嗦几句,如果惹上杉君的厌烦,还请多多见谅啊。” “有些话,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憋着走。” 他语气一顿,变得有些肃穆,像是信徒的临终祈祷。 “上杉君,我不是你这种天才,我十岁就摸剑了,二十八岁才踏入超凡的大门,明本心,修剑气,我如今五十三岁,论起战斗的本事,离你相差太远,天壤之别。” “我是个庸才,也是个蠢材。” “上野家世代都是芥川家的家臣,我自幼就为老爷服务,后来又被派给少爷使唤,这么多年来,不敢有半分懈怠,我是看着芥川少爷一点一点的成长起来的。” “年轻的时候,我忙于公务,对家庭关心不够,我的妻子染上不治之恶疾,我得知的却很晚,差点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作为丈夫,我不合格。” “等我岁数大了一些,我固执的把儿子培养成比我优秀的超凡之人,让他替我为芥川家效命,这其实并不是我儿子的初衷,但他依旧甘之若饴的接受了,扛起了上野家的旗帜,代替我为芥川家尽忠,成绩斐然,但最后,我没有保护好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作为父亲,我不合格。” “到我老了的时候,我心中的依然有执念,我要为儿子报仇,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要与噬人的鬼神斗到底,我为了照顾那些同样在鬼神灾害中失去家人的孩子们东奔西走,却冷落了小兔,她的童年少有我的陪伴,过的并不快乐,但她却总是带着笑容,那是为了减轻我的负罪感而特意露出的笑容,我都明白...作为爷爷,我也不合格。” 纷乱的风吹动着上野三石的白发,露出了那沟壑纵横,皱纹满面,格外苍老的容颜。 下一秒,他的脸上突然涌起了一股骄傲的精气神,连身板都挺直了几分。 阴霾暮气一扫而空,犹如回光返照,他反而有些神采奕奕的模样。 “但是,我作为家臣,尽忠尽力,事无巨细,经手之事尽皆圆满,未曾出过一丁点的纰漏,对得起芥川家给我的俸禄,对得起当初的知遇之恩!” “我作为超凡者,从未畏惧过什么,身临绝境亦敢出剑,斩恶鬼,护凡人,从未退缩,剑心未曾动摇,也对得起【超凡者】这个称号。” “我能力有限,只能为这世上的可怜人尽一点绵薄之力,让这世界上少几个没有家的孩子,虽然不敢居功,但也敢说未曾有过私心,对得起【人类】的身份!” “命数如此,已无什么奢望,是非功过,后人评说罢。” “上野三石这一生,虽有诸多遗憾,但当得起一句--问心无愧!” 沧桑的声音有些颤抖,听得上杉清眼眶泛酸。 老人遗言一样的话语,每说一句,都让他的拳头更握紧一分--这种人,不该死的。 难道该死的不应该是那些让他变成这样的鬼神么? 老天瞎了眼么?! 上野三石面色有些不健康的潮红,他有些急促的呼吸了几口,双目圆睁,有几分不怒自威。 “上杉君,现在我有最后一个请求了--请杀了我吧。” “我不想变成鬼神的傀儡,不想变成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上野三石无惧一死,今天给你们造成的麻烦,我很抱歉,只不过...可能没有机会补偿了。” 说着话,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解脱般的灿烂笑容。 “上杉君,死在你的剑下,我很满意,这对我来说,是个不错的结局。” “请...动手吧。” 上杉清的眼帘渐渐的垂了下来,他没说话,也没有做出什么动作,只是低着头,拳头微微的颤抖着,整个人的身边,都遍布着恐怖的低气压。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将近一分钟,上野三石的眼中已经有了几分焦急之色。 刚刚被压制驱散的紫芒,有些阴魂不散的在他的瞳孔里死灰复燃,让他的表情变得有些狰狞。 “快啊!上杉君!你在等什么?” “你是收藏家!你有远大的前途,你以后的人生中,会遇到无数种这样的情况,你不能心软!” “这不是害我!这是赐我解脱!” 慢慢的,上野三石佝偻下了腰,口中呜咽着,话语又变得有些模糊。 “求你了...上杉君...” “不要...不要心软啊...” “我不想变成那样...对不起,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我现在实在是没有自杀的力气了...” “我明白的...” “我明白的...!” “十年前,我亲手把剑送进一雄胸膛的时候,也是这样,犹豫,愤怒,愧疚,不忍...” “这十年,我背负着沉重的愧疚度过,是生不如死的日子,我不应该让你也背负这种东西...我不该...”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上野一雄是上野三石儿子的名字,收藏品协会的开疆之臣,与十年前,在某次收容行动中被鬼神蛊惑,种下了秘仪种子,陷入沉沦,沦为了没有理智的秘仪者,最后被赶到现场的上野三石亲手斩杀,救出了当时年幼的孙女。 一张心技一体,只让上野三石清醒了不到五分钟,由此可见,那些外神信徒的手段,果然有些邪门。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眼中的理智神采,又已经濒临消失了。 他嘶吼着,央求着,俯下了身子,显得孤寂无助,看上去绝望到无可救药。 终于,上杉清长叹了一声,一手抚到了上野三石的后颈。 一股淡淡的蜃气发散出来,上野三石翻了个白眼,干脆利落的晕了过去,被上杉清眼疾手快的扶住。 “睡一会吧,上野前辈...会没事的。”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沉默的转身,搀扶着上野三石的身体,就想把他先送回收藏品协会再说。 然后,他就和工藤优一看了个对眼。 工藤优一似乎已经到了很久了,他身后横七竖八的停了几辆收藏品协会的车,几队黑雨衣在驱散群众,一队白雨衣手中有各式的医疗器械,已经就位了。 但看这场景,工藤优一明白,医疗班恐怕没什么用。 于是,他就没有打扰两人的对话。 现在,看到上杉清转身,工藤优一犹豫着蠕动了下嘴唇,压着声音说道:“清,你真的要这样做么?” “收藏者协会有规定的,陷入秘仪之力感染的成员,要尽快处决,避免秘仪之力扩散--这玩意像传染病,是能够通过某种途径在人群中扩散的,危险性很高。” “你这么做,不合规矩。” 上杉清只是面无表情的吐出一句话:“你要站在规矩那边?” 工藤优一根本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摇头。 “说什么傻话--我当然站在你这边。” 他快走了几步,替上杉清扶着上野三石,口中不停的道:“收容所里有真知者研发的抑制设备,应该能压制秘仪之力,我先把上野桑送到那里去。” “你别急,冷静,山本凉介都没有失去意识,说不定上野桑也不会彻底陷入疯狂。” “虽然我是没见过秘仪化的人类恢复正常,但...清,你是善于创造奇迹的人。” “我说过,我会站在你这边!” 上杉清的脸色终于变得放松了一些,他点了点头,拍了拍工藤优一的肩膀,有点像在嘱咐什么,但更像是在发下一个誓言。 “这些事你来安排,救人的办法由我来想。” “芥川临走把上野前辈托付给我,让我多关照他,我可不想把他关照成这副模样。” “我这人啊,优点不多,说话算话是一个。” “我答应过芥川,我就一定会做到。” “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上野前辈去死!” “他的命,旁人夺不走...” “鬼神不行,那什么乱七八糟的外神...更不行!” 第五十三章 妖的方法 上杉清甩了甩剑身上的雨水,归刀入鞘。 他转身望了鸣海信吾一眼,微微点头。 “我要先带上野前辈回协会,小兔和那位秋山桑,我会一起带回协会,暂时保护起来。” “你怎么说,鸣海君,要一起么?” 鸣海信吾早就收剑入鞘,金黄色的海国作敛去了锋芒,不起眼的横在他的腰上,从刚刚为止,他就一直在屋檐下袖手旁观,虽然脸色凝重,面色不虞,但也没有擅自插手。 此时听到上杉清的招呼,他慢慢的摇头。 “不,不必了。” “你忙你的,我也有事要做。” 上杉清眉头一皱,明白了鸣海信吾的意思,有些不解道:“你要单独行动么?没有必要吧?” “我以为...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们是一边的。” 鸣海信吾摩挲着海国作的剑柄,眉眼低垂,轻轻的笑了一声,眸中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们是一边的,不过...我有我们的方法。” “与你们截然不同的方法。” 上杉清的狐狸眼儿眯了起来,沉默了数秒,才笃定的道:“啊...我忘了,这里是荒川。” “他们打着荒川之主的幌子,在荒川之畔做出这种事,想必你也在压抑着怒火吧?” “呵...以己度人,我忍不了。” “好,那我不多嘴了,让我看看...荒川之主的做法吧...” 荒川之主四个字,让鸣海信吾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而后,有些莫名的笑意就在他的嘴角蔓延开来。 “啊...你果然认出我了。” “也对,如果是你的话...” 话没说完,就被鸣海信吾岔开了,他感慨了一声。 “荒川之主啊,多少年没人这么叫过我了,久到...我都快忘了这个名号应该承担的责任了。” “这样可不行。” 自言自语着,鸣海信吾只留给了上杉清一个背影。 “我有神名,却是妖怪出身。” “虽然此世为人,但草莽习气恐怕难改。” “你知道么,我在荒川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类,有的懦弱,有的狠毒,有的妇人之仁,有的自私至极。” “上野桑是我看着最顺眼的一个。” “用人类的价值观来评价,他是不折不扣的好人。” “而且,他是【荒川之主】的信徒。” “他本来就不算多有钱,但是给那明明已经不能庇佑他的神明,依然供奉昂贵的新鲜水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停歇。” 鸣海信吾踱了几步,走进楼道里,在地上的小小神龛前停下。 神龛之上铭刻有“荒川”二字,神龛之前是一碟摆放整齐的苹果。 风雨飘摇中,这神龛却并不显得破败,显然是经常有人打理供奉,经受香火。 这当然是上野三石的手笔,他家里就世代生在荒川,长在荒川,是伴随着荒川之主的传说长大的,对其也有虔诚的信仰和敬畏。 不过这苹果看上去并不算很新鲜了,上野三石这几日与上杉清一起奔走,又受了伤,看样子没有时间来神龛前供奉。 鸣海信吾也不嫌弃,他拿起一个苹果,随便用衣袖擦了擦,咔嚓的咬了一口。 咀嚼了几下,咽下口中的苹果后,他侧过了半边身子,一双瞳孔中已经满是暴戾的血红色。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神明其实也是这样。” “有人虔诚信你,日夜供奉与你,他遇到灾难危险,那就不能袖手旁观啊...” “这话...还是你当初与我说的呢...” 上杉清前面还认同的点头,到了最后,有些讶异的疑道:“你说什么?” 鸣海信吾没有重复说过的话的打算。 “信奈,把小兔交给这位上杉君,我们要去做事了。” 鸣海信奈牵着上野兔的手,急匆匆的从楼道中跑了出来,用力的把上野兔的小手塞到了上杉清的手中,自己兴冲冲的凑到了鸣海信吾的身边,小声念叨着什么。 “喂!傻大个!终于要对他们动手了嘛?” “哼,你前几天还说要用人类的手段解决问题,没几天就反悔了,真是反复无常。” “...” “你好啰嗦,对付人类,要用人类的手段,对付犯我之鬼神,稍微过分一些,也无所谓吧?” “走吧...” “你不是说过,要用巨浪将那些虫子碾成粉末么...” “这次就例外让你跟着好了。”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带着同样有些兴奋肆意的笑容,就这么渐渐的消失在了上杉清的视线中。 看着那两道背影,上杉清莫名的就觉得,招惹到他们的人,可能要倒霉了。 他没来得及多想,就觉得握住自己手的小手有些颤抖。 低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上野兔哭的有些红肿的眼睛。 “上杉哥哥...我...我是不是个灾星啊...” “爸爸,妈妈,爷爷,都变成了这样,我...我,我好怕信奈姐姐也因为我而遭到厄运。” “上杉哥哥也离我远一点吧!不要让我身上的灾难传染给你,呜呜...” 年幼的小姑娘哽咽着,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让上杉清有些心酸。 他半蹲下身子,用经常来对付野原杏子的摸头杀摸了摸上野兔的小脑袋,尽量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小兔,不要乱想,这与你无关,错的人不是你。” “放心,你爷爷会没事的,我与你约定过,你还记得么?” “现在,我带你回我家,让杏子姐姐陪着你,我去把你爷爷救回来--我保证,他不会出事的。” “我们拉过钩的。” 也许是上杉清的温言细语让上野兔感受到了安全感,也许已经到了这种境地的小兔,只需要一点点安慰,就能够抓住仅有的希望火苗,有些稚嫩的抽泣声慢慢的停住了。 拍了拍小兔的背,给她顺了顺气,上杉清领着她走向了车队的方向。 安顿好了上野兔和秋山雅子上车,简单的几句话,稍微宽慰了一下她们,上杉清沉着脸,坐进了工藤优一后面的座位。 他的身边,就是昏迷不醒的上野三石。 越是平静,心火就越烧越烈。 刚刚鸣海信吾的态度,也燃起了他的愤怒。 他现在一闭眼,就是当初在东文会总部横死的无数尸体,就是被寄生后丧失意识的秘仪者,就是紫芒满目的上野三石。 在这漫天大雨中,他的眼眸里,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第五十四章 山本与蛇 妖怪解决问题的方法是什么? 刀剑,爪牙,利齿。 事情必然以血与火收场。 “把海虎丸叫回来,那个女人让上杉那边盯着就行了。” “那个荒川教派,绝对在东京有另外的据点,海虎丸在水中的嗅觉敏锐,它应该记下了那些爬虫恶臭的味道。” “让他回来找。” “那条大鱼我们不钓了,找些小鱼小虾,顺藤摸瓜,也未必不能找到正主!” “上杉想的是救人,那么报仇这件事,就让我来做吧!” “他伤我信徒,我就屠了他一门...不过分吧?” 鸣海信吾大步的走着,随口说着血腥味很浓的话。 鸣海信奈大点其头,但却有些忧虑的开口:“喂,虽然我也很想去教训教训那些打着荒川之主名号招摇撞骗的爬虫,但是...你没问题吧?” “你的神力还没有恢复--你不是说过,你的神力被寄存在百鬼绘卷的主人那里么?” “那个上杉君不就是?” “为什么不去要回来啊,这样胜算也会增加吧?” 脚步突然一顿,鸣海信吾微微摇头。 “小矮子,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要打着荒川之主的名号做事,比我有名的神明,可太多了。” “用我的神名做事,信仰之力是不可能流到别人那里的,名号对于神明至关重要,只要那些信徒信奉的是荒川之主,那么就算他们指着另外的人,告诉那些信徒,这就是荒川之主,信仰之力也不会落到那个假冒我之人的身上。” “他...不是荒川之主,我才是。” “所以,那些信仰,只会在我恢复力量之后,流到我身上。” “那么...他们图什么?” “慈善活动么?” “会不会...他们就是想要勾引出荒川之主的神力,然后对其有所企图呢?” “不得不防,那份力量,还是交给上杉暂时保管吧,不到迫不得已,不要去讨回来。” “对付这种货色,我一柄剑,加上海虎丸,够用了。” “嘿,说起来也讽刺,现在身为人类,梦镜中的鬼神真身反而威胁不到我们了,至于那种喽啰,哼...” 鸣海信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同时兴奋道:“还有我的金鱼巨舰!嘿嘿!就让你看看我这些年来的成长!” 两人相视一眼,会心一笑,身影渐渐在雨幕中模糊。 收藏品协会,地下三层,收容室外。 上杉清有些烦躁的放下了手机。 屏幕上是“李扶摇”三个汉字,听筒里传来的只是忙音。 上杉清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百科全书一样的女孩子,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人能破这种死局,那么恐怕非她莫属。 但是...电话打不通。 重新把手机揣回兜里,上杉清来回踱着步,眉头越皱越深。 收容室内,已经有不少穿着白大褂的协会工作人员进去忙碌,他们正在检测上野三石的身体状况。 得出的结论,并不是好消息。 他的基因序列,已经有了变异的征兆。 也就是说...他可能也会像山本凉介一样,失去人类的身份,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在这一点上来说,那些外神确实要比鬼神强,据那些真知者所言,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所谓的秘仪之力,能改变人类的心智,意识,能增强他们的身体强度,但改变基因序列,将人类变异成另外一种生物,真的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就在他冥思苦想之时,一阵脚步声从外传来。 抬起头,就是工藤优一同样挂着难看脸色的面孔。 “怎么了?你怎么这副模样?” 听到上杉清的问话,工藤优一烦躁的挥了挥手。 “不太对劲,什么事儿都挤到一起了。” “山本凉介被我抓了,我是想用这张牌来干掉他父亲的,山本雄--工藤家在警界唯一的绊脚石。” “但我都抓了他这么久了,山本家没有一点反应。” “太奇怪了,他们连一个态度都不愿意做的话,是很丢面子的行为,我觉得山本家可能藏着什么猫腻,就派人去我妈那里的侦探社,仔细的调出了山本家最近这段时间的情报。” “我在记忆殿堂中好好的整理了一下,果然有发现。” “你还记得么?山本凉介说了,是有个掮客介绍那个外神信徒和他认识的。” “我去查了查那个掮客,不出意外的已经死了。” “但从他生前的事迹来看,这是山本家麾下的一枚小棋子。” “我通过他之前接触过的人一一排查,结果发现...在这个掮客接触山本凉介和那个外神信徒之前,曾经通过一层层的关系,接到了山本雄的某些命令。” “我不确定,但是十有八九!” 工藤优一口中的十有八九,基本就是铁一般的事实。 烦闷的抽出一支烟,咬住了烟蒂,工藤优一又有些不爽的将香烟丢到一边,狠狠的踩了一脚。 “我觉得山本凉介与外神信徒的见面,有山本雄做的手脚!” “我没有证据,但第六感是告诉我的!” “于是,我就去查山本雄,结果发现他近几年会在固定的时间出国,虽然他的行程挺隐秘,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刚刚跑了一趟,用能力试探了下山本雄的私人司机,结果得出一个情报,他是出国看病的。” “什么病,不能在国内看?” “顺着这条线,我挖出了他当初隐藏的很好的一次会诊记录。” “可真是让我开了眼...” 工藤优一猛地抬头,有些不可置信的摇头道:“他...得了绝症。” “他身上超过一半的器官都在加速衰竭与衰老,这种病前所未闻,所以也没有治疗之法,山本雄如果不想办法的话,他恐怕没几天能火了。” “解决这种犹如正常生老病死一样的衰竭,绝对不在医生这个职业的能力范畴之内。” “你说...一个大门阀的家主,警界的半壁江山,得知自己活不了多久的时候,会做什么?” “会认命么?” “恐怕...不会吧!” “这事发生没多久,荒川就开始下雨,外神活跃,山本家的公子被秘仪之力寄生,山本家的地盘上有奇怪的宗教在传教!” “这都是巧合么?” 上杉清深呼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所以...你是说,幕后黑手是山本家的那位家主?” “目的...是治疗绝症,然后活下去?” “是个不错的理由,但是,他未免也太过小心了吧!” “只扶持了两个怪物来传教,还拐弯抹角的让儿子中招,自己置身事外,这一手我看不懂。” 工藤优一连连摇头。 “我去取了那感染秘仪之力到上野桑身上的蛇毒样本。” “海德拉的秘仪之力,确实是通过蛇毒传播的。” “有了样本,我就去对比。” “你猜怎么着?在这场东京的大雨中,我检测到了稀释的蛇毒成分--这场雨根本不是为了忽悠信徒入教!” “他想批量的制造信奉外神的秘仪者!” “这种秘仪者,就是外神复苏的武器,是他们信仰传播的保障。” “收割信仰,转化同类...这场雨,必须要让它停了!” “我找人计算过,最多再过一个星期,雨水中积累的毒素,就有让普通人秘仪化的危险。” “凡人不是超凡者,不可能抵抗那么长时间的,整个东京,现在都笼罩在危机中!” “至于山本凉介...” “哼,他恐怕是他那个绝情老爹的试验品吧!” “比如...山本雄想要融合秘仪之力,又担心出现异常情况,就让儿子先试验一下。” “那毕竟是与他最接近的血脉,要比随便抓个路人来做实验有效果的多...他做得出这种事的!” “喂,清,我可能不能陪你了。” “山本雄明天要召开记者会,邀请了很多在警界举足轻重的人物,打着的幌子是要声讨我扣了他儿子这件事,但我觉得宴无好宴,他恐怕会动手。” “我要去...” “干掉他!” 第五十五章 秘仪寄生 “明天...” 上杉清有些为难的皱着眉。 上野三石这边情况十万火急,他要赶紧想个办法救人,就算没有十足的把握救回他,也要尽自己的全力。 他很认同上野三石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做人,问心无愧就好。 流过血,拼过命,就算心怀愧疚,也能释然,但就这么干看着,他于心难安。 工藤优一看他揪心的样子,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了,别自己纠结了,我去会会他好了,一个老东西,翻不起什么波浪。” “我说过,我有自保之术,你不要担心我,只不过...这里就要靠你了,我恐怕难以两相顾,帮不上你。” “哎...还是我失算了,动了他儿子,把那个老东西逼得太紧了,我也没想到这山本少爷混的如此惨淡,连弃子都谈不上,只不过是个炮灰试验品...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想,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但明天我是一定要到场的,我家老头子也要去,我要去护他周全。” 上杉清点了点头,声音中也带着点歉意。 “我明白了,你忙你的,这里有我。” “出事联系我,我马上到--你多带点人吧,我这边用不到协会的战斗人员,我能找到人帮忙。” “...” 上杉清话都没说完,收容室的大门吱呀的开了。 一位金发碧眼,戴着口罩,只露出高挺鼻梁的白人男性,很随性的在白大褂上擦了擦橡胶手套上的血迹,信步迈了出来。 他用不带感情的眼神横了上杉清与工藤优一一眼,很没礼貌的强行插入了两人的谈话。 “打扰了,我亲自给实验体做的检查,已确定极度剧烈程度的基因变异,神经系统紊乱,脑电波域中有明显的外来信号干扰,沉沦危险s级别,秘仪感染确认,是否会成为新的感染源未知。” “我这边的建议是--即刻处死,起码对他进行脑死亡处理,摧毁其精神域,杜绝实验体暴走的可能性。” “工藤先生,按照规定,我们有权对这种实验体进行研究--活体的外神秘仪者,真的很罕见,这是百年难得的实验素材,说不定【如龙】计划能够在他身上取得阶段性的进展,我申请实验体尸体的研究权,我会亲自带队,不会白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的。” 这个白人说日文很地道,但也很机械化,有点像是智能ai播报的感觉。 他几句话说出来,上杉清的脸立刻就黑了,他的手不自觉的摩挲着剑柄,若不是眼前这个白人是收藏品协会的编内成员,这一刀恐怕早就吻颈。 无论是把上野三石叫做实验体,还是处死上野三石的建议,亦或是那藐视生命的无情,都让他无名火起。 但上杉清却强行忍住了砍人的冲动--这洋鬼子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给出了一个符合规章制度的建议,并且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也没有一意孤行,擅自行动,他实在是不能因为这种事就不讲理的动手。 当然,更多的原因是...这个白人叫“爱德华”,是收藏品协会,真知者组织“衔尾蛇”的负责人,总指导,也是科研部的部长。 上杉清一身的装备,除了那些进的了蜃气楼的鬼神之器,都有他的功劳。 在上杉清的计划里,如果非要找出一个能够对上野三石的状况有所帮助的人,就只有眼前这个金发碧眼的货了。 在超凡领域,或者说,在用“科学”来阐述超凡的领域,他是专家。 上杉清与爱德华见过几面,打过一些交道,怎么说呢,这个人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人,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对“超凡”的研究中,目前东京收藏品协会的几个重要研究项目与课题,都由他一手起草,事必躬亲的投入。 他就像一座精密而无情的机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完成某个目的,其中绝不会夹杂个人情感。 上杉清不至于去和一台机器置气。 “爱德华教授...半个小时之前,我就和你说过,我要的是治疗上野前辈的方案,而不是这种病危通知书似的宣言,我更不是给你们提供实验素材的。” “我只想要遏制住上野前辈秘仪化的方法,和让他恢复正常的途径。” 爱德华碧绿的瞳孔中浮现了一丝很不易察觉的无奈。 他大摇其头道:“不可能的,上杉先生,你不明白秘仪化的过程和原理,所以我理解你为什么会说出这种无知的话。” “普通鬼神的秘仪过程,都是很难打断,且不可逆的,因为人类的精神域,或者叫意识空间,在被秘仪化之后,是被鬼神的精神波动侵入,且包裹起来的。” “有点像是寄生虫一样。” “你听说过蟹奴么?那是一种藤壶类的寄生虫,生长在螃蟹体内,它们延展出细丝一样的组织器官,进入宿主的体内,汲取营养,到了最后,它们可以入侵宿主的神经系统,控制它们的行动,甚至能改变它们的性别。” “这个时候,你如果将蟹奴从螃蟹体内拔出来的话,螃蟹也会很快死亡的。” “它们已经浑然一体,密不可分了。” “上野先生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鬼神通过秘仪之力,感染转化人类,我曾经做过详细的研究。” “我把这个过程分为三个阶段,分别是渗入期,寄生期,爆发期。” “从蛊惑勾引,到进行寄生,再到转化完成,这个过程只要一开始,外人是插不进手的。” “除非宿主的意志格外坚定,能够抵抗鬼神秘仪之力对精神的侵袭感染,坚持到这三个阶段结束,还能拥有自我意识,那他就会成为真正的秘仪者--不被鬼神之力左右之人。” “这种人,我没见过,而且上野前辈这个年龄...恐怕很难做到这种事,就算他的意志力允许,他的身体也撑不住了。” “如果说上野先生能够复原,那真是奇迹发生一样的概率--我不相信奇迹这种小概率的事件。” “因为这次的秘仪感染事件,和以往也不同,上野先生的基因序列都在发生改变,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秘仪之力能浸染精神层面,我能理解,但改变身体塑造,基因序列...这也太恐怖了。” “要是这项技术可以被还原的话...” 说到这里,他警觉的停住了话头,看着上杉清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歪着头想了想。 “抱歉,上杉先生,我已经尽力了。” “虽然这些话有些不合时宜,但是,这是我的恳求,如果上野先生真的撑不住,请给与我们他的遗体使用权,这对我很重要。” “当然,我不会因为这种事就拒绝对上野前辈进行治疗,请相信我的职业道德--我是学医出身。” “我已经不计成本,为上野先生注射了大量的安神香提取液,并且用织梦网的梦镜调解仪稳定住了他的思想波动,他现在已经暂时的恢复意识。” “你可以进去与他对话,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我会全程陪同,如果有什么意外,我会第一时间救治。” “大家都是为协会做事,请你理解我的请求,不要让我为难。” 上杉清抿了抿薄薄的嘴唇,沉默了数秒,叹了口气,随即打起了精神。 他的目光透过了半透明的玻璃窗,看着穿着病号服,面容枯槁,呆坐在病床上的苍桑老人,双拳紧握。 “你有你的理由,我有我的原则。” “身后事,身后再说。” “我是不会让上野前辈那么容易就死掉的。” “爱德华教授...” “你不相信奇迹,我也不相信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 “我相信我自己。” “我做得到!” 第五十六章 你怎么不早说?! 说了几句像是给自己激励,却实在有些空洞的话,上杉清推门走进了收容所。 他与上野三石对视了数秒,有些不忍的别过头去。 上野三石心态倒是还不错,笑呵呵的给上杉清打了个招呼,只不过他面色苍白,笑容有些吓人。 “上杉君,抱歉,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对了,刚刚爱德华教授向我提了捐献遗体的事情,我答应了,我一个将死之人,如果死后还能为协会做点贡献,那是我的荣幸。” “我知道你的脾气,上杉君,不要因为这种事和爱德华教授争吵,我看你们刚刚在外面有些不愉快?” 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上野三石依然笑眯眯的,像个老好人一样,在缓和上杉清和爱德华之间的关系,并且轻描淡写的做出了能让他“死无全尸”的承诺。 他越是这样,上杉清就越难受。 拖过一张椅子坐下,上杉清的神色有些抑制不住的悲凉,他欲言又止了很久,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反倒是上野三石宽慰起他了。 “上杉君,不要为我一个老头子难过。” “我都这个岁数了,经历过太多悲欢离合,人间冷暖,也活够了。” “死就死吧,不枉这世上走一遭。” “说实话,我已经比这世上大多数的人类要幸福了,我很满足。” “此去黄泉,也没什么遗憾啦。” 上杉清抓着病床的铁栏杆,似乎想要把这金属制品攥出水来。 “那小兔呢?” 他声音低沉的说了这么一句。 上野三石的面容一滞,渐渐地浮现了愁容。 “小兔这孩子调皮,又爱胡思乱想,没什么朋友,以后可能还要上杉君和芥川少爷多照顾了。” “她还小,总会长大,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 “悲伤只是暂时的,总有一天,她会忘了我,坚强的独自生活下去--上野家没有懦夫。” 上杉清猛地抬头,音量提高了一截。 “没有懦夫!?你就是懦夫啊!上野前辈!” “现在的你,满脑子都是去死的念头,说话就像交代遗言一样!这像什么样子?!” “小兔会长大,会成熟,但这些,你不想亲眼看到么?” 上杉清的话对上野三石是个不小的刺激,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渐渐的消失了。 “上杉君...能活着,没人想死的。” “我也不忍心让小兔就这么孤苦伶仃一个人在这世上,但...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从上野三石的眼中,上杉清只能看到浓厚到化不开的,漆黑如墨的绝望。 他猛地站起身来,转身向爱德华问道:“爱德华教授,以上野前辈的身体状况,动用协会所有的手段治疗,能保证他的身体稳定几天?” 爱德华反应很快,立刻答道:“最多三天--他是超凡者,比隔壁你们捕获的那个凡人秘仪化的实验体要顽强的多,基因序列也稳定不少,以现在的秘仪化速度来看,再加上我的辅助,最多三天后,他就会发生基因突变,那时候...他就不算是人类了,就算神明亲至,也无能为力。” 上杉清狠狠的一砸也是金属制的墙壁,发出了一声闷响。 “三天,上野前辈,你听到了。” “给我三天,我治好你,如果我失败了,你再认命去死也不迟。” “这三天,你好好的休息,配合治疗,等我的消息!” “怎么样?” 上杉清之所以说这话,是为了防止上野三石自杀--这位老人已经明确的表现出这种自杀倾向,对于他来说,与其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还不如死了痛快。 上野三石有些感动的点了点头,他明白上杉清的意思,就算是为了这个对他的安危这么执着的晚辈,坚持几天,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只不过爱德华有些无奈的忍不住泼了一盆冷水。 “不可能的,上杉先生,我从事超凡研究二十年了,秘仪者的转化,我就出过十篇以上的权威论文,这个过程是绝对不可逆的,不是人类能够插手的,就算是超凡者,也不行。” “哈...” “你如果妄想干扰这个过程,那除非秘仪之力的主人,那尊鬼神烟消云散,彻底的消失在这世上了。” “这是不可能的,能够催化秘仪者的鬼神,都是不死不灭之身,梦镜不灭,他们就是永恒。” “这不可能!” 他话音刚落,就见得上杉清一个急迫的转身,双目圆瞪,有些激动的看着自己,急声开口。 “你说什么?” 爱德华呆了一呆,迟疑道:“我说...这不可能。” 上杉清狠狠的摇头:“不对,我说前一句!” 爱德华努力的回想了一下:“我说能转化秘仪者的鬼神,都是不死不灭之身。” 上杉清几乎是吼出了这句问话:“再前一句!” 爱德华似乎被发怒的上杉清吓住了,愣了几秒,才重复道:“...我说要阻止秘仪之力感染的过程,就要彻底杀死秘仪之力的主人...” 激动的一挥手,上杉清甚至爆了粗口。 “艹,你tm怎么不早说!” 他与工藤优一对视了一眼,工藤优一也立马反应了过来,苦笑了一声。 “对...是这样的,清,我们钻牛角尖了。” “主要是...在你来之前,我们没有彻底灭杀鬼神的手段,只能收容,所以这已经是一个误区了,被秘仪之力感染,就是不治之症,大家都这么想...” 上杉清一摇头,一挥手:“别说这些废话了,织梦网你能够调动么?” “那些外神信徒,绝对不可能在东京没有落脚处,他们肯定也会祈祷,只要他们向外神祈祷,那是不是...” 工藤优一立马接口道:“没错!” “只要有迹可循,织梦网就能在梦镜空间定好维度,撕开一个口子,把你送进梦镜中!” “织梦网随时都在待命,他们没有问题!” 上杉清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浊气。 “...” “真不容易,事情终于到了我的能力范畴之内了...” “我可能解决不了问题,但我能解决制造问题的人啊...”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上野三石,掷地有声的开口。 “上野前辈,我斩过鬼神,东照大权现,德川家康,那也是有能力制造秘仪者的神明,他被我一刀斩了,梦镜坍塌,神社毁坏,现在世人依旧知晓德川家康之名,但东照大权现,却回不来了。” “我有斩杀鬼神的能力,即使他们的存在还被人知晓,信仰未曾泯灭。” “我让他死,他也得死!”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给我三天,我一定把罪魁祸首揪出来,挫骨扬灰,让他魂飞魄散!” “到时候,困扰我们的问题就不存在了。” 上野三石有些茫然的抬头,似乎没跟上上杉清的思维节奏,只是下意识的说道:“上杉君...你要梦镜中与鬼神正面搏杀么?” “那太危险了!为了我不值得!” “而且!外神和普通的鬼神是不一样的,他们的梦镜中毫无法则可言,地势千奇百怪,你去那里战斗,实在是太凶险了--你还年轻,再给你十年,恐怕会让那些鬼神闻风丧胆,你前途无量!不要自误!” 上野三石没有思考,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他是全心实意为上杉清考虑的,在他的观念里,只身杀入梦镜,对付鬼神,还是全盛时期的外神,简直就是送死。 他不想死,但也不想让上杉清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一线生机。 上杉清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个有些桀骜的弧度。 他从上野三石遇险后,就一直愁眉不展的脸,终于舒缓开了。 就像他说的,现在事情到了他擅长的领域--他砍人贼猛。 “外神,鬼神,有什么区别么?” “呵...我当初学剑的时候,就曾立过剑心之誓--手中之剑,绝不动摇,乱我心者,尽皆斩之!” “我不管对手是什么,他对你出手,我就帮你砍了他!” “海德拉?外神?与耶梦加得匹敌的恐怖存在?海中霸主多头蛇?” “呵..嘿嘿...哈哈哈!” 有些畅快的笑了一声,上杉清表情一敛,神色肃穆中锋芒毕露。 “碰一碰呗,看看谁死谁活?!” 第五十七章 召集 上杉清曾经仔细的调查过“海德拉”的资料,他还挺喜欢泡在收藏品协会的档案室里。 收藏品协会的卷宗里有过记载,海德拉被称为“千面之月”,是丝毫不可以常理来衡量的一种原生质一般的诡异生物,祂的本体是一片灰黑色的海洋,海洋中有无数人类头颅一样的点缀--这是祂吞噬的人类魂魄,这些脑袋还像活着的时候一样,发出悲恸的哀嚎,留下绝望的眼泪,但如果你有丝毫的同情,想要解救它们,就会被它们狰狞的獠牙咬下脑袋,化为它们的一部分。 收藏品协会对于千面之月海德拉的完全体,评级为“国土级”之上,达到“天灾级”界限,是全盛时期能威胁到整个日本岛的强大鬼神。 但...所谓的外神,其实是这个世界的不速之客,这些神明一般的存在,虽然能力强大,且超出了这个位面的界限,但也要受到位面法则的压制--光凭意识形态,这些外神是很难存活于世的。 令人费解的是,海德拉在初临这个世界的时候,找上了同为天灾级的鬼神“耶梦加得”。 也不知目的为何,千面之月与尘世之蟒有一场在梦境中天翻地覆的血战,从那之后,尘世之蟒便一直陷入了沉睡,海德拉则变得多以“蛇类”的形象示人--耶梦加得,就是一条蛇。 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至于现实世界,上杉清收集到的各种传说,大海的女皇,多头蛇的母神,海洋的放牧者,瘟毒之神,巨龙之女--这些多多少少都能找到这个外神的影子。 估计是为了搜集信仰,所犯下的恶事,结果被超凡者或者本土的神明压制,留下的如此传说吧。 不过,在近代史上,这种神话传说中的存在,已经鲜有人目击到了,都销声匿迹,似乎不存于人类的社会。 而人类对于这些神明的敬畏,随着科学和社会的发展,人类的能力不断膨胀,也降到了历史的最低点。 即使如此,那也是被判定为“国土级”以上的鬼神,并不是收藏品协会的某个收藏家能够轻易干掉的--就算倾尽东京收藏品协会的所有力量,也不一定就能成功收容。 爱德华看着上杉清的眼神,已经像是看疯子一样了。 上野三石的神情也没好多少,虽然不至于流露出太多难看的神色,但是明显的存疑还是挥之不去。 只有工藤优一皱了皱眉,轻声道:“清,海德拉可不是东照神君那种二流货色,其实...日本本土的神明,都挺廉价的,实力比起那些外来户,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八百万神明,量上去了,质就会下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即使是你,在海德拉的梦境中,想要斩掉祂...恐怕也...” 上杉清自己却并没有面露异色,表情异常的自信,摇了摇头。 “能不能赢是我的事,你去忙你的吧。” “爱德华教授,我回来之前,请帮我照看好上野前辈。” “...” “优一,把那个女人的行踪定位发到我手机上,让织梦网随时待命,听我指挥,别的支援我不需要。” “别看我这样,也是有几个朋友的,东文会一战后,我也能聚拢起一批不凡的超凡战力了。” “相信我,我可能不会赢,但绝对不会死。” 拥有完整的犬神之卷,魂与体皆能具有重生能力的上杉清,很有底气的说出这种话。 按工藤优一的性格,不会多劝,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摆弄了几下。 “行,明天的山本雄召开的会议我也要去准备准备,你小心,万事安全第一,上野桑有句话说得对,你还年轻,你还有更光明的未来,不要在这里止步...” “你尽管按你的想法去做事,后勤方面我会为你搞定,不会有人干扰你。” “正好,我要去找我家老头子说说这场雨中蕴含着蛇毒的事,不出意外,未来的几天我会通过各种渠道尽量减少东京居民的外出,趁这个时间段,我们一起和他们做个了结吧!” “反正这些鬼神之辈也图谋不轨,妄图颠覆东京,和我们收藏品协会,已经是死敌,提前对上,也没什么不好。” 有了这句话,上杉清再无后顾之忧。 他深深的忘了上野三石一眼,笑容让人感觉莫名的心安--他扶着腰间的剑,毫不犹豫的推门而出,大步远去,背影不多时就消失在长长的走廊上。 而收容室里,上野三石的眼眸中,已经焕发出一丝丝微不可查的...对活下去的...渴望! 上杉清出门后,手机就拨通了一个号码。 几声短暂的呼叫铃后,电话接通,一声有些寒意的男声响起。 “哟,刘,在忙?” 另一边,一间有些昏暗的会议室里,四周是猩红的血迹和四仰八叉倒伏的尸体,刘龙人一脚踢开了主位的死不瞑目的和服中年人的尸身,自己毫不介意那些血渍,自然而然的坐到了椅子上。 “忙...倒也不算忙。” “说起来还要谢谢你,东文会那些不要的生意,真是便宜我了,不过这些新来的有不少口是心非,心怀鬼胎之辈,我这几天就找了几个典型,打算杀鸡儆猴,让他们知道我们九龙的手段。” “嗯...效果不错,估计能休息几天了。” 刘龙人将手边的一柄泛着月白色寒光的日本刀潇洒的纳刀入鞘,语气毫无波澜。 就像这一地的尸体,不是他的杰作一样。 这位背负着雪童子妖魂的少年人,是个非常正宗的日本传统黑帮,是九龙会的大龙头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对待敌人时候的心狠手辣,比上杉清更要果决。 覆灭一个两个不听话的帮派和把乱咬人的狗宰了做成狗肉火锅,在他眼里没什么区别。 “嗯...”上杉清犹豫了短短的几秒,还是决定直接开口。 “这几天有空么?” “有些人招惹了我,我打算报复回去,对手可能是很强大的鬼神,也可能有很多的信徒为他们助阵,我现在情报匮乏,需要朋友的帮忙,你...” 他的话没说完,就听到电话对面刘龙人的语气变得提起了兴致。 “哈?我真的很难想象你这种人主动求援,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样的强敌啊。” “当初干掉东文宇,你也只是说合作罢了。” 刘龙人站了起来,修身西服上沾染了点点的血痕,犹如墨中梅花,反而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妖冶。 “行,我还欠你情,你有困难,我怎么也要去凑凑热闹。” “给我电话就好,我随叫随到--你需要人手么?” 这种程度的行动,普通人只能添乱,所以上杉清很果断的拒绝了这个提议。 “不必了,最早今晚,最迟明早,我通知你去哪儿,对付谁,你能来就好。” “或者你认识实力与你仿佛的高手,也不妨喊来帮帮忙,虽然这么说有点俗套,但...我会付报酬的。” “就这样,我要去联络别的朋友了,等我电话。” 匆匆的挂了电话之后,上杉清已经走到了收藏品协会的大门口。 他伸手从脖子上取出了一块温润的玉佩,看着那盏青灯发了会呆,随即摇了摇头,凝神静气,一缕意识就探入玉质青灯之中。 李扶摇临走之前教过他使用的方法,这块玉佩,只要上杉清一念之间,就能催动,用它来呼唤百物语之主的信徒。 果然,他刚刚将意识沉浸进去,就有无数回应响起。 冥冥中,他好像站在一颗青蓝色的幽冷星球之上。 而在广阔无垠的星空宇宙中,无数青色流星由远及近,纷纷赶往他所在的位置。 不过时,一阵青光闪过,他的面前显露出一道婀娜的女性身影。 一声青衣,青巾蒙面,身上是让上杉清看着有些眼熟的中式劲装--好像太岁帮的青衣众就穿着这种衣服。 果然,她一开口就让上杉清心神一震。 “青衣统领--小姐赐名【青莲】,见过姑爷!” “小姐吩咐过,在小姐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听从姑爷的命令!” “李家青衣众三百,能够契合小姐的秘仪之力者一百三十二名,尽数在此...请姑爷下令!” 这几句话听到耳里,上杉清差点没当场歪嘴。 怎么有一股浓浓的赘婿剧情的画风啊--这还没怎么着呢,怎么就成了姑爷了? 他连李扶摇小手都没摸过呢! 嗯... 有点冤! 虽然心里这么想的,但是他肯定不能把这些体现在脸上。 “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现在你们出发,去这个地址,来的报我的名字,等我回来。” 上杉清说出了收藏品协会的地址,一挥手。 “扶摇说过,你们都是她的心腹手下,也同样是她的虔诚信徒,能够借用她的力量。”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了。” 面前身姿婀娜的蒙面女子很干净利落的点头,诺了一声,便身化青芒飞散。 上杉清也神归于身,睁开了眼。 他歪头想了想,几步走出了大楼,不顾雨水,直接迈上了工藤优一借他的川崎忍者,一脚油门,直奔东文会的驻地。 第五十八章 鸿门宴 阴暗逼仄的房间,窗户是开着的。 带着潮气的冷风呼啸着灌了进来,发出鬼怪咆哮一样的可怖呜呜声,像是在张牙舞爪的凶兽。 房内十分空旷,只摆着一只蒲团。 蒲团前面,是一座小小的,放置在高脚桌上的神龛。 神龛有些残破老旧,木质的,时间在它上面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雕刻痕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雨天的缘故,整座神龛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蒲团上跪着一道人影。 他穿着一身日本上班族常见的西服,打理的一丝不苟,有些花白的头发梳拢在脑后,五官深邃,面目严肃,胸前佩着一枚徽章,那是他身为政府公务员的象征。 只不过... 他的脸,左半边是如同青年人的红润有气血,右半边是犹如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的皱纹遍布,面容枯槁。 半边红颜半边骨,一眼天真一眼枯。 他就像是两个不同年龄的人,各取了半边身子,又粘合到了一起,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空可怖的突兀感。 像是疯子科学家用尸体拼凑的杀人怪物,又像是在负隅顽抗时光摧残的异种。 这道人影只是在不停的机械状的进行着拜俯的动作,对着那个潮湿阴暗的神龛,口中念念有词。 “你是海洋的阴影,你是无底深渊之主...” “你是亘古长存的古邈神祇...你是无惧岁月的不朽之王...” “你是大海生命的源泉...你是明神大人的星之眷属...” “无上之陀罗尼权限,灰罗堂观音...” “我愿去你的神国深海,献上我的灵魂与躯体,祈求永生...”、 一段晦涩且玄奥的祈祷词,被参拜者重复的念诵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随着他的念诵,神龛上的湿气越来越重,不多时,已经滴答滴答的滴水了。 滴下来的水珠是暗绿色的,像是霉化了的青苔,又带着些乳白色的黯淡光芒,让人看一眼就能跟肮脏扯上关系。 祈祷者是在警界根深蒂固,警察厅与警视厅都有党羽,更是背靠民x党,一路官运亨通,在警察厅里有着举足轻重位置的山本雄。 他的半边身体苍老异常,另外半边,却很正常,这也许就是工藤优一查出来的他患有的某种绝症。 也怪不得他四处奔波求医而不得,这种诡异的症状,确实不是普通的医生能解决的。 骤然,祈祷声猛的加速,话语声几乎连成了一条线,而神龛里漆黑的不可名状的神像也随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无数暗绿色的液体汇聚到了山本雄的面前,化成一滩凝而不散的小水洼。 山本雄虔诚的叩首之后,双手捧起了这一摊可疑的液体,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随即,他的表情就变得狰狞无比,野兽般的嘶吼从嗓子眼中压抑的传来,不过这过程没有维持很久,山本雄就发生了如获新生般的变化。 他的肌肤上的皱纹慢慢舒展开,像是被熨平的衣物,半边苍白的脸恢复了血色,甚至有些红润,有些皮包骨的模样一去不返,他整个人好似年轻了十岁--他今年快六十了,但看上去就像个四十岁左右的壮年人。 用力的握紧拳头,感受着力量充盈的感觉,长舒了一口气,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山本雄缓缓的站起身来,又拜了几拜神龛,继而恭敬的关上了神龛的门。 再度转身,他的脸色已经变得阴沉而狠戾。 恰在此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他木然的接起了电话。 “山本大人...我们收到了一段视频,是...山本少爷的。” “是工藤家的小鬼发过来的。” “我们不敢擅自恢复,请您过目。” 这个语气,明显就是手底下的狗腿子。 “发过来。” 山本雄语气中缺乏感情,吩咐一句后,就挂了电话。 几秒钟后,一声震动过后,他划开了手机屏幕。 一段视频被发了过来,从山本凉介对工藤优一下手,到失败,再到变成鳞甲怪物,最后被收押在收容室,一应俱全,事无巨细,全部清清楚楚的被录了下来。 山本雄快进着看完了视频后,面色毫无波澜,好像视频里的不是他儿子一样。 最后,一张照片突兀的弹了出来。 上面突兀的用印刷体印了几行日文。 “背弃人类的身份,私自与鬼神勾结,将秘仪之力当做获得超凡之力的捷径,所有的证据,我都有哦。” “山本先生,明天的记者招待会,如果你要如约举行的话,那么...” “这一切,我都会公布与众的。” “到那时候,还会有多少人坚定的站在山本家那边呢?” 这几句话没头没脑,山本雄只是扫了一眼,冷笑了一声,根本没放心里去。 这些当然是工藤优一的杰作。 他送这些东西来,当然不是为了让山本雄知难而退,他只是想给上杉清打个掩护罢了。 这样,山本雄的注意力,可能就会集中到工藤家来,会为明天的众多警察机构的高官参加的记者招待会煞费苦心,会将主要的矛头对准收藏品协会,那么上杉清那里,压力就会减小很多。 这就是工藤优一的目的。 他这个目的达到了。 山本雄沉思了一会儿,拨出了一个号码。 几声振铃之后,电话接通。 对面人的声音是低沉的,好似阴雨天的闷雷,听着让人有些不舒服。 “山本桑...有事么?” “没事的话我给你打电话联络感情么?” “哼...” “帮我准备【眷属之蛇】。” “美鳞回来了没有?没有的话让她赶紧回来。” “我明天在荒川之畔的公馆举行记者招待会,会召集那些警察体系的高层,我要用眷属之蛇将他们全部感染,让他们变成吾主的仆从!” “顺便再将荒川之水决堤倒灌,混进高浓度的秘仪之力,至少暂时污染荒川区!” “凉介被抓住了,徐徐图之已经不管用了,只能雷霆出击。” “正好收藏品协会的小鬼会长去京都述职,新选组的东京分队长也被我调走,整个东京都的超凡力量很薄弱,正是起事良机!” “你带着你的人守好祭坛,千万别出了差错!” 那闷雷声顿了一顿,答应道:“太着急了吧...好吧。” “我会准备的...” “不过,你别忘了答应我们的事情!” 山本雄冷着脸,肃声道:“放心,忘不了。” “身体...是你的,但信仰...是我的!” 第五十九章 新的东文 东文会的驻地之前被上杉清带人突入,又和大江山之鬼死斗,墙塌地陷,遭到了程度不一的损坏,不过在财力的支持下,这里修复的很快。 日式的庭院变得一如既往的幽深且禅意满满,特别是这满天的雨,又让这座大院变得肃穆且寂寥。 门口依旧有一队黑西服列队--这是守门人。 也许是因为发家的路子都不太正,上不了台面,日本的黑帮在某些场景,特别注重排面。 上杉清一路风驰电掣的马力全开,没多长时间就到了东文会驻地的大门口。 下车,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他快步的踏进东文会的大门。 随意的扫了一眼,门口的那些黑西服没几个他脸熟的,这倒也可以理解,新王登基,总要提拔亲信,特别是东文真希还立志改革东文会,把这份父亲留下的产业彻底洗白,完成从雅库扎到门阀的转变--其实这说难也不难,但更谈不上简单,需要时间,机遇,和优秀的掌舵者,缺一不可。 门口眼生黑西服们看到上杉清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刚整理出一副凶恶的脸庞,想要上来赶人,结果立马被领头的墨镜男瞪了一眼,生生的瞪了回去。 那个一丝不苟板正的站在门边的墨镜男似乎认识上杉清,他满脸横肉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了几分谄媚的笑,凑了上了,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大声的问好。 “上杉大人!您好!您辛苦了!” 有人带头,那些黑西服如法炮制,一时声势惊人。 上杉清皱了皱眉,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他接触黑帮多了,现在对这些规矩也慢慢习惯了,这时他要是谦和一点,那么估计这些黑帮成员会心慌意乱,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变得惶恐至极。 他没客气,指了指自己的机车,示意这帮雅库扎帮忙停好,然后随口问了几句。 “嗯...你也辛苦了...你是...雨宫组的?” 上杉清看着墨镜男有些面熟,可能有过几面之缘,藤村组和雨宫组都是危难之际依旧拥簇东文真希的东文觉嫡系手下,现在在东文会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成了东文真希的亲信,上杉清可能在某个时间见过这个墨镜男也说不定,不过他这种小角色,他肯定不能一一记牢。 那墨镜男有些受宠若惊,将腰弯的更低了,恭声回话:“是,我是雨宫组山田!曾经目睹过您挥剑的英姿。” 不置可否的再次点头,上杉清接着问道:“真希呢?我找她有事,组里现在怎么样?她最近都在忙什么?” 墨镜男山田看来是个做过功课的,并不是混日子的雅库扎,整理了一下语言,便有条有理的回应。 “上杉大人,大小姐这个时间段一般都在书房,最近组里舍弃了许多上不了台面的生意,剩下的组资产和经营方式也要慢慢改革,这都是大小姐一手操办的,因为大小姐的方案割舍了本家的一部分利益,让底下人不至于因为变革而骤然经济受损,推行的手段也很温和,所以现在还没有反对的声音。” “不过...依在下的拙见,还是之前突袭本部一役,您的战力太过于耀眼--东文的剑鬼,现在已经超越了【雏龙】和【妖刀】,在极道中成为了强大的代名词,迫于您武力的震慑,那些下面的人也不敢心怀鬼胎。” “上杉大人,大小姐经常念叨您呢,只不过最近实在太忙,无暇分身--看到您来了,大小姐一定很开心的。” 最后一句上杉清没放在心上,一个看门的小头目,能看出东文真希的心情么,估计是随口拍的马屁。 不过,看起来自己这个便宜学生,倒是没有偷懒,很快的从丧父之痛中走了出来,开始为自己的梦想努力了。 全力奔跑的逐梦人,上杉清是很欣赏的,因为他也是这种人。 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他经车熟路的绕了几个弯,在迷宫似的日式庭院中饶了条小路,直奔书房而去。 看到上杉清渐渐远去的背影,一个黑西服壮着胆子凑到墨镜男山田身边,压低了声线问道:“山田桑...那位大人难道就是...” 山田很故弄玄虚的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看左右没有外人,很自得的清了清嗓子,一副循循善诱的模样。 “哼,你们这些新来的,可要牢牢地记住那位大人的相貌,那就是单枪匹马,凭一柄剑就杀入逆党东文宇的老巢,斩敌无数,刀剑甚至枪火都不能近身的强大剑士,据说是新阴流的剑圣嫡传,被誉为东文剑鬼的上杉清,上杉大人!” “别看他年纪不大,可论起厮杀的本领,就算你们几个一起上,也不够他挥一挥剑的!” 一群小弟的震惊表情让山田很受用,他想了想,还是把剩下的话憋了回去,防止祸从口出。 可能这几位当事人不知道,但是东文会的上下成员,那个心理没有点猜想? 上杉大人的实力自不必提,师承与老会长还有渊源,家世清白,又数次救大小姐于水火,大小姐更是将麾下几家公司的所有权都转让给了他--那可不是小公司,那是主管海运与对外贸易,为东文的核心经济来源,走私提供便利的重要公司。 这摆明了就是招婿的待遇啊! 而且两人郎才女貌,年龄也合适,真是般配极了--说不定以后这东文会谁说了算呢! 要不他何必这么恭敬?他好歹也算个小头目,还是有功之臣,在东文会也是可以挺直了腰板说话的! 几分钟后,上杉清来到了独门独户的书房门口,想了想,还是礼貌的敲了敲门。 “请进。” 婉转悦耳,但却能明显听得出疲惫之感的女声随之响起。 上杉清推门而入,微微一愣。 屋里的灯光是柔和的橘黄色,摆设是很传统的书房样式,四周都是古色古香的书架,屋子的正中是一张极为宽大的书桌,书桌上有些散乱的堆放这许多整理成册的文件,笔记本电脑散发出荧白色的微光,倒映在如画般绮丽的少女面庞上,为她有些憔悴的容颜镀上了一层微弱的光芒。 东文真希好像是和服的狂热爱好者,上杉清除了振袖,很少看到她穿别的衣服,不过他那张千娇百媚的日式传统美人的脸,也让华贵的衣服与她本身相得益彰。 年轻的东文之主在伏案写着些什么,连眼皮都没抬,只是淡淡的问道:“有什么事么?” 可能她把来人当成了来汇报工作的属下,短短几天没见,少女的声音中已经多出了几分之前不存在的威严,看来作为东文会的二代目,角色代入的很成功。 上杉清没说话,目光往旁边扫了一眼,与穿着一身武士服的妖刀神澄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就当是打过招呼,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东文真希,心中有些感慨。 人果然都是会成长的,而灾难就是成长的催化剂,东文觉老谋深算,真的没白死,现在眼前的少女,已经和与他初次见面时的傻白甜截然不同了。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有得到回应,东文真希皱起了秀眉,眉宇间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味道,抬眸正色,刚想说点什么,那微怒的脸色就转变成了惊喜。 非要用比喻的话,就是生日当天,发现所有人都忘记了自己的生日,但是在晚上却来到了亲朋好友准备的惊喜派对,收到了最心水的礼物的小女孩,眼眸中的欢喜都要溢出来了。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神态有些不妥,东文真希很自欺欺人的强行收敛了一脸的喜色,有些矜持的站起身来,只是语气中的欢欣还是遮掩不住。 “先生,你来啦。” “为什么没事前通知我呢?先生用过晚饭了么?我去让人准备--你先坐一会,神澄,去泡茶。” 东文大名鼎鼎的妖刀被当做了丫鬟使唤,却也没露出什么不忿的神情,只是很听话的去准备茶具,竟然真的准备泡茶。 上杉清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也没客气,在书桌的对面坐下,随意的扫了一眼那些文件,看到了许多深奥且复杂的企划案题目,不由有些感叹。 “嗯...有些急事,电话里说不明白,我就直接过来了,没打扰你的吧?” 东文真希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微微摇头道:“没有,先生,这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不过我刚接手东文会的事务,所以才亲自处理的比较多,也是存了学习的心思,否则这些都可以丢给手下人去做的。” “不提这些,先生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么?难道是终于想起来我还算先生的弟子,要来传授我剑术了嘛?” 她开了个小玩笑,其实看上杉清的表情,她就知道肯定不是这么回事。 虽然上杉清算是能藏得住事儿的人,但是他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中的凝重,东文真希能明显的感觉得到。 他好像背负着什么沉重的负累一样,虽然是笑着的,但也并不是彻底的展颜,有点像当初身负血仇的自己,心里总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 东文真希一向聪颖,明白大概是出事了,于是也没扯开话题,准备先听听上杉清怎么说。 果然,上杉清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敲打着桌面,组织了下语言,闷声道:“虽然这时候来麻烦你不太好,东文会也是百废待兴,但我这事情实在有些着急,而且我没多大把握,只能动用所有的力量来应对了。” “是这么回事...” 他一五一十,毫无隐瞒的把事情向东文真希说了一遍,从这场雨的突兀离奇,到收藏品协会接到的任务,再到深入的调查,荒川之主的教派,深潜者与外神的牵扯,还有上野三石的秘仪传染,最终把他的计划原原本本的说给了东文真希听。 “也就是说,先生要与某位神明宣战?” “还是...所谓的【外神】?抱歉,我不太明白这个概念,但是听起来...似乎比那位亡于先生剑下的东照神君要强大不少吧?” 东文真希听了事情的经过,脸上没有惊讶,也没有慌乱,有的只是浓浓的担忧。 “嗯...没有什么可比性,你知道收藏品协会的灾害判定标准吧,当初的东照神君,顶多只是天守级的灾害,也只是一城之力,这次的对手,可能拥有国土级的破坏力--那位神明,在自己的梦镜神国中,也许拥有颠覆一国的能力也说不定。” 上杉清点了点头,如实的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但,先生是一定要斩了它...是么?” 东文真希直视着上杉清的眼睛,虽然是问句,表情却很笃定。 上杉清没说话,只是默然的点头。 东文真希皱着的眉头渐渐的舒展开,嘴角的笑意变得越来越明显,甚至轻笑出声。 “正因为先生这样,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跟在你身后吧?” “这种可以为了并不算亲近的人拼命的身姿,真的很帅气呢。” 她出神的说了这么两句,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越来越柔和。 上杉清微微一愣,飞快的摇头。 “别说傻话...我可不是什么圣母,我可没有为不相干的人拼命的心思,上野前辈是芥川托付给我的家臣,也帮我不少,而且--他是个好人,好人不该横死,我见到了,就得管!” 这话没出东文真希的意料,穿着樱色振袖的少女双手托腮,丢下了手中的笔,灿烂的笑着,红唇轻启。 “是啊,你见到了,你就要管。” “就像之前在你的家门口,见到无助将死的我一样--你就那么挺身而出救下了我,不是么?” 上杉清啧了一声,觉得有些思维混乱,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潜意识深处,总是在抵制自己被当做一个好人的事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不想承认他会发善心。 于是,他开始嘴硬。 “你不一样的,东文会和我家师父关系密切,我也接受了师父的委托,暂时做你的老师,哪有老师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弟子横死在当场的?” 东文真希嫣然一笑:“也不是所有的老师,都会为弟子挡子弹罢?” 说完,她没等上杉清的回答,就自顾自的接着发问:“好吧好吧,先生这么说,我就当做是这么一回事吧。” “不过...那位杏子小姐,不也是得益与先生的善心,才过上现在的生活吗?” 上杉清听到东文真希提到了杏子的名字,有些心慌--他和杏子的事情又没有保密,随便一查就能查的门儿清,对于东文真希知道他们之间暧昧的关系,他倒是不意外。 他只是觉得有些莫名的心悸--当一个女孩子笑嘻嘻的当着你的面询问另一个女孩子的事情的时候,那么你的回话很可能就会决定你接下来的时间是会在你追悼会的现场还是康复的病房度过的决定性因素了。 不过,上杉清还是不改直男本色,他清了清嗓子,拿出了作为师父的威严,竖着眼睛,有些迟疑道:“那...你就当我是见色起意吧!” 东文真希听到这话,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真个是连百花都黯然失色的绝美笑颜。 她用衣袖掩住了嘴,低低的笑道:“见色起意么?可是...先生的眼里,就从来没有过我呀...” 她对于自己的“容颜”,是有着绝对自信的,不是她自大自恋,只不过这张脸,确实是美玉难寻其瑕。 但对于不钟爱美玉的人,再无暇也没有用啊。 第六十章 突然的告白 自古君子佩玉,也配美人。 上杉清虽然自己不愿意承认,但他其实还挺大男子主义的,在他这儿,野原杏子这种对他百依百顺的传统女性比较吃香。 主要原因是...在超凡这项事业上,能帮助他的人已经不多了,还是得靠自己--嗯...或许可以去吃李扶摇的软饭? 摇了摇头,立刻打消了脑袋中这危险的想法,他扯了扯嘴角,笑容开始变得有些僵硬。 刚刚东文真希的声音稍微有些小,但是以他现在的五感敏锐度,这屋里这么狭窄的空间,就是一根针掉落在地,声音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无比的想装傻糊弄过去,因为也不知道是不是自作多情,他觉得现在眼前东文真希的神态表情和之前学校里因为他一张颜值不错的脸就疯狂向他表白的女同学差不多。 当然,东文真希的理由应该不至于这么肤浅,可能是因为所谓的“恋爱吊桥效应”? 心里学家认为,当人和异性一起过吊桥时,因为环境的危险,人处于紧张,心跳加快的情况下,会更容易滋生爱情,这也是英雄救美的套路能在这个世界上经久不衰的原因。 上杉清与东文真希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可比过吊桥要刺激多了。 所以,如果说他在东文真希的脑海中已经树立起一种高大伟岸的形象,并且这个并不算年长的女孩子把这种形象美化成了爱情,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上杉清不停敲打桌面的手指停住了,对面的东文真希掷出了一发直球,就低垂着眉眼,没有再看向他,也让他捉摸不透面前的美丽女子的心思。 “哎...前辈们的话果然有道理啊,女孩子的心思要是能猜透,那得是多高阶的海王啊...果然我还差得远。”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脸庞,活动了一下嘴边的肌肉,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总觉得你在暗示什么啊--你还挺羡慕杏子的是么?怎么,堂堂东文家的大小姐,也想要来我家为我洗衣做饭,当个全职主妇不成?” 东文真希略一扬眸,面颊有些绯红,不过眼神却很认真。 “嗯...虽然有些不甘心,不过如果是先生的话...我可以的哟。” 本以为会知难而退的乖徒弟对自己的意有所指视而不见,反而又将一军,顿时让上杉清嗓子眼发堵--这是怎么了?最近是命犯桃花么?怎么之前那段时间就平平淡淡的,结果现在变成这样? 说起来...都是从百鬼绘卷生效那天,才发生这种改变的吧? 都tm赖百鬼绘卷! 很无理的把锅抛给了自己的金手指,以减轻一些负罪感,上杉清苦笑道:“所以,父亲的遗愿,东文的前途,信赖你的下属,都比不过我一个人是么?” “说实话,深感荣幸...不过,真希啊...我们才认识了这么几天,你心中的想法,真的是真实的,遵从本心的么?” “虽然这些话我来说,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不过,一个错误的开始,必然会导致一个错误的结局的,吊桥上的心跳加速,并不一定就真的是怦然心动。” 东文真希并没有因为这明显有些拒之千里之外的话而神情沮丧,她依旧保持着微笑,等上杉清说完,才抿了抿红唇,吐出了一个名字。 “是扶摇姐姐么?” 上杉清楞了一下,讶然道:“什么?” 东文真希没有理上杉清的惊疑,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在太岁帮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扶摇姐姐看先生的眼神很不对劲...” 李太岁应该和东文觉打过交道,也是走私贸易的合作伙伴,东文真希和李扶摇见过面,也认识,所以这声扶摇姐姐喊得很亲切。 不过接下来的话就不算很亲切了。 “不要反驳我,先生,听我说完。” “女孩子对这种事情总是很敏感的,扶摇姐姐看着你,都恨不得把你掰碎了,揉进自己的眼睛里一样,我又不是瞎子,看得出来。” “...” 东文真希停顿了一下,眨了眨眼,表情终于冷了下来。 “明明是我先来的...算了,这种事情也不讲究先来后到。” “不过,先生,我本来也没有想那么多,不过,那一晚,父亲的残魂与我在梦镜中相见,和我说了很多。” “他跟我提过,说先生是为我挑选的最好的夫君人选...我很为难,因为我知道,这种事情先生是不会同意的,依你的性子,恐怕很讨厌这种联姻性质的婚约,利益交换你肯定也嗤之以鼻,而且以先生的实力,想必再过几年,就算再缔造出一个和东文会同样规模的黑帮,也不是难事。” “可是...我总是会胡思乱想的。” “我从小被关在家里,因为...外面很危险,有居心叵测的劝诱,毫不留情的暗杀,父亲的敌人遍布东京,而我在他们眼中,就是父亲身上最大的弱点。”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先生,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同龄男性。” “父亲那晚与我谈话,说了很多,之后我也想过很多,那是我第一次想这种事情--我以后如果会嫁人的话...丈夫会是怎么样的呢?” “可我怎么想,眼前都是先生的影子。” “初见时挡在我面前的安全感,半边身子被本应该击中我的子弹轰的粉碎时的愧疚,说着【哭有什么用】的时候激起我的觉悟,还有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站在我身边的感激...” 说着话,东文真希略一昂首,露出了修长白皙的脖颈,像一只骄傲的小天鹅。 “小女子不才,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情,但是,如果要让我挑一个人相伴终生的话...我希望是先生你。” 上杉清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刚刚就装傻糊弄过去多好!现在岂不是骑虎难下? 年轻...还是年轻了! 他犹犹豫豫的,一点也不见挥剑时的果决。 “真希...你也说过,我只不过是你了解的第一个同龄男性罢了--你将来...” 他话没说完,就被东文真希蛮不讲理的截断。 “父亲教过我,把握现在,再想将来。” “先生就是我想握住的【现在】。” “...” “先生不要误会,我说这些话,不是想逼着先生做出回应,是我失礼了。” “只不过,话我说在前面。” “东文家的女儿,绝不会唯唯诺诺的,眼睁睁看着心中所想从面前溜走。” “父亲还说过,天上不会掉馅饼,想要的,就要去拼,就要去抢!” “如果我的情报没错的话,先生好像还没和某位女性确立交往的关系吧?” “那么...无论是杏子小姐还是扶摇姐姐...” “真希恐怕都要...与她争上一争了!” 第六十一章 议定 说实话,现在上杉清是目瞪口呆的状态,东文真希一直以来给他的印象,都是很有大家闺秀风范的乖乖女,也是个渐渐蜕变为合格领袖的女强人。 可刚刚的那些话,真的一丁点儿都不想是东文真希说出来的。 该怎么说呢...这就是女孩子之间的共性么? 被表白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被这么突如其来的表白,上杉清一时间还是有些没回过神来。 等他反应过来,东文真希已经表情恢复之前娴静淡雅的笑容,仿佛刚刚的劲爆发言不是自己说的一样。 “好了...题外话就说这么多,先生这次前来,是想要人手支援么?” “没问题,社中队我可以全部调拨给先生指挥,还有神澄神乐,她们的战力也不容小觑,一定可以帮得上先生的忙。” 东文真希一直称呼上杉清为“先生”,她其实有很多其余的称呼可以选择,但她始终钟情于这个。 大概是因为...在隔壁的国家,“先生”这个词,也是妻子对于丈夫的别称吧。 听了这话,一直在一丝不苟的泡茶,对于这边的八点档剧场似的惊天八卦都不闻不问的妖刀神澄不干了。 她豁然转身,连连摇头。 “不行,大小姐,这样的话就没人负责你的安全了!” 东文真希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问题,微微一笑道:“没关系的,神澄,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要小看我啊...我可是【变革者】的链接者,可不是当年那个只会躲在先生身后的弱女子了哦。” 她抚了抚身旁的逆刃船中,眼眸中竟然流露出丝丝剑意,显然是剑道登堂入室的表现。 这个回答看样子让神澄很满意,这位飒爽的剑士又重新回头,沉浸到了泡茶的工作中。 不得不说,在超凡者中,链接者是仅此于秘仪者的高效率变强途径--只要一次觉醒,就能跨越凡人的界限,比起修行者日夜的苦功,也太简单了一些。 眼看着东文真希在一波连珠炮的直球后,把问题归咎与“女人的战争”,他反而有些摘出来了的上杉清脑子有些乱,索性也先不想那么多。 为什么一碰到这种事他就犹犹豫豫的了! 别闹了,他可是剑斩鬼神的大猛男! 女人有什么好怕的!不怕!将来闹大了,顺着自己的本心选就是了!难道自己还能被柴刀了不成? 哼,有人喜欢,总比没人爱要强吧! 反正他这个人一向有原则,我全都要这个结局应该是不会的...吧? 上杉清自己都给自己打了个问号。 猛地摇了摇头,他苦笑着顺着东文真希岔开了话题,人家女孩子都没当回事,他也不能太矫情了。 “是啊...我就是想来问你要社中队来着,当初对付大江山之鬼的时候,那些武士的战力我看在眼里,应该都摸到了【气】的门槛吧,还有他们的佩剑,似乎有些不同凡响,对鬼神也能造成杀伤,我现在就缺这种人手。” “接下来的事,凡人掺和进来就是找死。” “不过...你真的也要来么?接下来的战斗会很危险,那所谓的【外神】我也没有接触过,不知底细,胜算未知,只是凭一腔孤勇在行动...” “你...” 上杉清这话的本意只是关心,东文真希也听得出来,她很受用的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先生,我有自知之明,以这把逆刃船中为证,我绝不会拖你的后腿的。” “我最近莫名其妙的学到了一些有些奇异的新招式,请你期待我在战场的活跃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振袖少女眸中的决意不可动摇,上杉清也索性不多费口舌。 他沉吟了片刻,慢慢的站起身来,饮了一口神澄终于泡好的茶,表情变得郑重了起来。 “好,你也是武家女,我不会劝你远离战场,说实话,你站在了这个位置,以后和这些东西打交道的机会多得是,这次就当是长长见识了。” “只不过,真希。” “最近我颇有感触,也许是我胡思乱想无中生有,但是上野前辈的遭遇,实在是让我有些心惊。” “仅仅是被鬼神的一次侵袭,就会变成那副模样,若是彻底沉沦,恐怕要比那还严重。” “其实,在我眼里,秘仪者和链接者,没多大分别。” “只不过一个的力量来自于鬼神,一个来自于英魂罢了。” “继承者还好,扮演者却着实危险--我希望你掌握力量,而不是被力量束缚,变成另一个人。” “链接者的力量,还是少用的好,剑术我会教你,还有,等这件事结束,我说不定还能传授你一些其他的能力...” “真希...与恶魔缠斗过久,自身亦成恶魔,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务必小心...” 嘱咐了几句,上杉清说的“其他的能力”是妖刀姬的百鬼绘卷,最近他比较忙,没有什么蜃气来源,妖刀姬之卷自从因为东文真希与他的“好感度”而点亮之后,就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有孤零零的几张原本就有的卡牌亮起。 他现在弄明白了信仰之力的用途之一,在他想来,假如积攒的信仰之力够一定的程度的话,那么能不能把妖刀姬的能力返还给拥有妖刀姬之魂的东文真希使用呢? 在他来看,这大有可为。 百闻牌对于超凡者的帮助有多大,他可感同身受,一名普通的剑士,如果给他完整的犬神之卷,那绝对会成为一个极其棘手难缠的存在。 东文真希听了之后,也肃然的点头。 “先生请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份力量而迷失自我的--现在我已经有了非常充分的作为【东文真希】存在的理由。” “...” “那我先走了,你等我的消息,最快今晚,最迟明早,找个地方碰头。” 撂下这句话,上杉清急匆匆的转身就离去了,背影好像个仓皇的逃兵。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东文真希的脸色才突然变幻,变成赤红一片,就像能滴出血来一样,她将小脸深深的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发出了很意味不明的呻吟声音。 “真的...真的说出来了...” 她现在整个人就像是要爆发的火山,四周的温度都升高了不少。 就在这时,门外穿着巫女服的神乐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强行晃了晃东文真希,与正处于极度害羞状态中的东文真希看了个对眼。 然后,她就很豪爽的比了个大拇指。 “看吧,殿下!我就说嘛,上杉大人这种男孩子,就是要用直球把他砸晕嘛!” “也不枉我这几天恶补少女漫画和感情节目!你看,我的办法有效吧!” “殿下放心吧!” “觉大人专门在梦镜中拜托过我,说他的遗愿就是看到殿下和上杉大人喜结连理--我!神乐!觉大人的忠诚家臣,是一定要帮他完成这个愿望的!” “我会亲眼见证这段美好的婚姻缔结的!” 看着已经有些迷乱的东文真希,大包大揽的神乐,神澄饮了一口泡好的茶,有些无奈的抚额叹了一声。 觉大人...你把这种任务交给神乐,真的不是在添乱么? 不过... 今天上杉君的反应,确实有点意思。 难不成...这就是傻人有傻福么? 第六十二章 美鳞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天色越来越昏暗。 等到晚上六点之后,得益与这糟糕的天气,天已经完全漆成墨色,显得压抑而密不透风。 雨没有停,反而愈演愈烈。 上杉清已经回到了收藏品协会,他居住的公寓。 上来之前,他特意去看了看上野三石的状况,这位被秘仪之力感染的老年剑士被打了一针镇定剂,协会的各种上杉清看不懂的高端仪器在监测着他的精神波动,总体来说,还处于一个平稳的状态。 但,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开门声响,软软的窝在大沙发里看书的野原杏子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一双大眼睛飞快的晃到了门口,等看见熟悉的身影后,才安心的拍了拍有些波澜壮阔的胸脯,一双眸弯成了月牙状,满是笑意的小跑到了门口,很娴熟的把上杉清的拖鞋给他拿了出来,同时弱弱的打着招呼:“上杉君,欢迎回来,工作辛苦了。” 上杉清却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是啊,我挺辛苦的,辛苦了半天,可能又给你制造出一个情敌了,小杏子。 他摸了摸杏子的小脑瓜,看着她乐颠颠的跑去给自己端茶倒水的背景,负罪感不停的涌了出来。 就在他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在沙发上躺尸的上泉凛突然一个高蹿了起来,一副垂死病中惊坐起的模样,双手捂着嘴,腮帮子还不停的蠕动着,像是在储存粮食的仓鼠。 上杉清立马心头火气,转移了注意力。 “阿凛!我是不是说过你不准吃零食了!” 上泉凛用力的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含糊不清的摇头,一脸的天真无邪。 “这不是零食!是杏子酱给我做的下午茶!不吃就浪费了,凉了也就不好吃了,我也是迫不得已!” “而且,我今天有去练剑嘛...清,不要生气~” 上杉清有些伤脑筋的叹了口气,还是没继续往下说--除了自己亲自看着,恐怕也没人能管得住阿凛。 “行了,下不为例。” “你准备准备,一会儿跟我出去一趟,有点事需要你的帮忙。” 听了这话,上泉凛顿时来了兴致,她兴冲冲的跑到上杉清身边,围着他打量了一圈,眼中绽放出惊喜的光芒。 “好重的杀意--清,是要去打架么?” “带着我!带着我!” “天天在训练场砍木头桩子太无聊了,还是砍起活物来有趣!和清在一起,总是能碰到很不错的对手。” 上杉清去翻箱倒柜了一阵,取了两本书,瞥了上泉凛一眼,对她的兴奋也不以为意,只是柔声对奔向厨房野原杏子开口:“杏子,不用麻烦了,我这几天有事,不一定什么时候回家。” “抱歉,上野前辈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我们要去想办法救他,至于小兔就拜托给你照顾了。” 听到上杉清马上就又要出去,野原杏子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不过在听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还是打起精神比了个打气的手势,很认真的道:“上杉君放心,家里就交给我吧!” 不知为何,带着一股资深家庭主妇的气势--不,与其说家庭主妇,不如说是“管家”更加恰当一点。 一瞬的恍惚之后,上杉清打消了乱七八糟的想法,深呼吸了口气,对着上泉凛招了招手。 “凛,快去收拾。” “我约了人...你想打架,一会儿给你打个够。” 上泉凛手忙脚乱冲向房间里换着衣服,上杉清像个老父亲一样无奈的摇头叹气,而野原杏子则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别说,还真有些一家三口的味道。 另一边,荒川之畔。 这里处于荒川区与足立区的交接,再往北走,就快要到埼玉县的地界了。 大雨的傍晚,河边一个人影也没有,滔滔的河水挟着滚滚的威势奔腾而去,在壮观的同时,又增加了几分危险性--被这种浪涛卷走,那是铁定的十死无生。 突兀的,河边的台阶上,一只湿漉漉的手掌从河水中伸了出来,重重的拍在了石质的台阶上。 这只手掌遍布着紫色的鳞片,手指比普通人类要更加的狭长,指缝间还有坚韧的薄膜联系在了一起,有点像是两栖生物的蹼。 几秒种后,凭着这条手臂的支撑,一道湿淋淋的人影猛地从水中钻了出来,有些没力气的瘫倒在了河边的草坪上。 身条很曼妙,看得出是女性,不过一身紫色的鳞甲却让人望而生畏,直起鸡皮疙瘩,她似乎精疲力竭了,大口的喘着气,一双蛇一样的竖瞳里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正是差点被上杉清一剑活劈了的外神信徒,她叫“美鳞”,是域外之神“海德拉”的忠诚信徒。 其实在人类的历史上,这种外来物种没少兴风作浪,只不过他们的恶迹,在不同的国家,会作为不同的传说故事流传下去。 “海德拉”在日本史里,也不是无名无姓之徒。 美鳞是一位秘仪者,更是一位狂信徒,她被赋予的秘仪能力,就是“感染”。 她整个人,就是一座生产蛇毒与蛇毒载体的工具,当初在河边放出的紫色小蛇,就是她的搏命技,所以上野三石中招后才会转化的那么快--否则以山本少爷都能支撑好几天的程度,上野三石作为超凡者,理应还能抵抗一阵才是。 她本来在日本海里兜圈子,是想与另一伙外神的信徒取得联系,算是求援,但她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后面跟着尾巴,于是在大海里绕了几圈后,彻底的甩掉了尾巴,又接到了山本雄的召集命令,只好急匆匆的赶回来了。 山本雄是她的直属上司,也是本次“观音众”行动的总指挥,主的信仰能否洒满这片土地,就要看此次的成败了,他的命令,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虽然中途出了点事故,但不碍事--她们费劲了心机,才蛊惑到了山本雄沉沦堕落,坠于秘仪之力当中,所得到的好处也是巨大的,以他的身份地位,能干的事情要比传教有用多了。 本来打算徐徐图之的,既然有人搅局,那用雷霆手段也无妨,反正目的是一样的。 歇了一会之后,美鳞扭动着身躯,步履蹒跚走进了河边下水道的排水管,也不嫌脏,直接钻了进去,对迅疾的水流视若无睹。 就在她刚刚钻进排水管没多久,荒无人烟的岸边传来了脚步声。 “喂...这里都快要出荒川的地界了,你确定真的是这里么?” “海虎丸是不是没吃饱,嗅错了味道?”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河面缓缓走来,同时,荒川之中划过了一片庞大的阴影,就像有什么巨型的海兽过境一样,河水猛涨了一截。 这正是独自行动的鸣海家兄妹,也算是此地的两任荒川之主。 “不可能,海虎丸对于味道的分辨从没出过错!” “就在这附近,有哪些爬虫出没的味道!” “...” “什么?” 鸣海信奈侧耳聆听了一阵,突然面色一变。 “喂,傻大个,海虎丸说了,它嗅到了那个女人的味道!” “就是一直带着海虎丸在海里兜圈的那个蠢货!她好像甩掉了上杉那边的监视,又回到东京都了!” “她刚从这儿经过!刚走不久!” 鸣海信吾听这话,嘴角微微翘起,血红色的眸中闪过一丝嗜血的杀机,捏了捏腰间的海国作刀柄,嘿嘿的笑了两声。 “这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么...” “荒川的水土果然会庇佑我们的...” “走,小矮子,跟我追上去,我倒要看看...” “这群盗我神名的杂修,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他来到了排水管的出水口,只是一顿足。 水流停滞,继而倒悬,然后分成两列,像是迎接凯旋帝王的士兵一般列阵。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就这么施施然的追了进去,甚至连滴水都未沾身。 第六十三章 地下五十米的浪涛 日本是个岛国,东京是个沿海城市,自然避免不了台风与暴雨的侵袭,每当到了这种时候,周围的利根川、江户川、荒川等多条大型河流水位暴涨,淹没周围的居民区,造成灾难级的后果,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所以,政府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和人力,甚至专门成立了下水道局,用来专门经营,建设,维护东京都市圈的城市排水系统。 东京的下水道系统可以大致的分为“内圈”与“外圈”,其中内圈涵盖了文京,涉谷,千代田,港区,中央区等几个繁华的区域,而外圈则是围着东京的“郊区”绕了一个圈,甚至一杆子能打到东京以北的埼玉县。 整个东京圈排水系统从开始建造完善到竣工,花了将近十五年,总投资超过两千四百亿円,平均排水管道的内径在十米左右,有多处又深又大的储水坑,甚至还建设一处人造地下水库,就是为了防止暴雨来袭,无处排水。 而东京的雨水有两种渠道可以疏通,靠近河渠地域的雨水一般会通过各种建筑的排水管,以及路边的排水口直接流入雨水蓄积排放管道,最终通过大支流排入大海。 鸣海兄妹走进去的排水管,就是某处应急用的泄洪渠道,平时一般是密闭的,只有在这种暴雨天气,才有人去打开使用。 为了保证排水道的畅通,东京下水道局规定,一些不溶于水的洗手间垃圾不允许直接排到下水道,而要先通过垃圾分类系统进行处理,所以这管道里并没有什么惊人的恶臭,或者不堪入目的污渍,只有汹涌的雨水迎面而至,又在两人面前很乖巧的分道两边。 走了许久,期间甚至下了一口足足数十米深的竖井,随着四周的环境越来越幽暗,积水也越来越深,他们已经离地面越来越远了。 这二人走的闲庭信步,仿佛怀揣什么避水珠一样的宝物一般,雨水和积水都不能沾湿他们分毫,可就在走到一处分叉口的时候,在前面领路的鸣海信奈突然脚步一顿。 鸣海信吾也随之停下,扶住腰间刀柄,目光睥睨的扫视了一圈四周,皱着眉轻声道:“怎么了?” 鸣海信奈有些讶异的伸手取下了不知何时别在头发上的一枚卡通金鱼形状的发卡,双手捧住,喃喃道:“不对劲,海虎丸说它嗅到了...嗅到了好多爬虫的味道。” “还有别的味道...血腥味,海风的气息,焦糊的味道...” “等等,海虎丸感受到了【神性】!” “我们果然来对地方了!” “这里恐怕是那些信徒拜祭神明的场所,也就是...【祭坛】!” 鸣海信吾不以为意的略一点头。 “嗯,早就料到的事情,不过把老巢安放在这下水道里,可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只不过阴沟里的老鼠当的久了,我怕这些被祭拜的神明,也惶惶的成为过街之鼠,不堪一击啊...” “有很多爬虫的味道也说得过去,都到了这里了,肯定不止一个秘仪者守护。” “继续走吧,不用担心,如果只有那天见到的那女人的实力水准的话,来多少,我杀多少。” “荒川之主即使已不在神位...亦不是什么三流货色就能轻辱的!” 鸣海信奈的表情变得更疑惑了。 “我没在怕的啦,你不用跟我说这些!” “只不过...前面就是岔路口。” “那些爬虫的聚集地,和神性味道泄露的地方,并不是一个地点。” “喂,怎么选?” 这话听得鸣海信吾一怔,随即眯起了眼。 “那些鹰犬般的秘仪者不足为惧,有神性泄露的地方,一定有可以沟通神明的渠道,那恐怕是他们献祭的地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那里吧?” 鸣海信吾随手一指,换来旁边大萝莉连连点头。 “对!没错,你怎么知道的?” “...” “果然如此...” “从刚刚开始,我就觉得这条路的尽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我,这给我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我当初在外游历,败尽妖怪,神明,豪杰之后,再度回归荒川--这方水土,就给我这种呼唤的感觉。” “那里一定有什么我熟悉的东西。” “...” “走吧,去看看,如果是我们的东西,就拿回来。” 大萝莉信奈抿嘴一笑,意味深长的问道:“那如果不是我们的呢?” 鸣海信吾微微昂首,一脸的笑容理所当然。 “那就...抢过来喽。” 四周是带着锈迹的钢铁丛林,冰冷的铁丝网与钢筋骨架被雨水锈蚀,与出水口不同,在这地下深处,下水道里的积水反而没有那么多。 毕竟那么四通八达的管道将排水的压力完全的担了下来,一个星期的雨,还不足以填满这座斥巨资打造的东京“地下宫殿”。 就在这么一个幽深,荒凉,理应无人问津的下水道角落里,匍匐着一团可疑的生物。 之所以说它们是“生物”是因为它们的身躯在微微的耸动着,有明显的生命特征,而之所以用“它们”,是因为无论从那带着粘稠粘液的光滑皮肤,长着疙瘩肉瘤的脑袋,还是蹼状的四肢,以及那个鱼类生物的脑袋来看,这些玩意儿绝对算不上“人类”。 叫他们“鱼人”更加的贴切一点。 突然间,这些“鱼人”的动作顿住了,它们转过身,露出了满脸鲜血的,像鱼,又像青蛙,还带着一点点人类特征的狰狞面孔。 它们的嘴里还有血肉残渣,借着墙壁上荧光灯的幽暗光芒,能看到地上是一具残缺的人类尸体,已经被啃食的血肉模糊了。 打扰它们进食的,是一阵突如其来的脚步声。 一大一小,一前一后。 穿着剑道服,扶着剑的少年,和一只别着可爱发卡的大萝莉,对这副血腥场景熟视无睹的有远走近。 “喔,见到了,是他们。” “前几天我也斩了这么个玩意儿,它们无惧刀剑,遇水重生,有些难缠。” “不过...似乎超凡力量能够对它们进行粉碎性的打击。” “我负责砍到它们,你帮我收尾。” 鸣海信吾低声吩咐了几句,活动了下脖子,咧嘴一笑,露出了有些细密的尖锐牙齿,眸中红芒大盛--他这幅模样其实也不必鱼人好看和蔼多少。 下一秒,金黄色的刀光随着一声好听的刀剑吟响声一同迸发,在这昏暗的下水道里,像是金色的闪电,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在地上匍匐的几个“鱼人”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一瞬间,名刀“海国作”已经吻颈。 踏出了七步,刀剑变幻了四闪,精妙至极的操控力,让鸣海信吾没有浪费一丁点的力气,甚至没有动用半分超出人类极限的力量,四颗凸着眼珠的鱼人脑袋就应声落地。 然后,鸣海信奈和哥哥配合极好的娇喝了一声。 “去吧!海虎丸!这是加餐!” 她头上的发卡伴随着话语声坠落,在半空不停的涨大身子,一个鱼跃,划出了一条不规则的曲线,金鱼发卡竟然变成了几乎将整个管道填满的庞然大物。 极为锋利的牙齿,暗黄色的冰冷眼珠,如刀斧般锐意的鱼鳍,还有那张到极限的血盆大口。 就像是乞食的小狗,“海虎丸”毫不犹豫的将这四颗鱼人脑袋吞进肚里,有些吓人的金鱼脸竟然能看出几分满足感。 被海虎丸吃下肚,这些鱼人怎么也不可能再度重生了,它们失去了脑袋的身体迅速的融化,变成了粘稠的液体,四散在水里。 紧接着,海虎丸就再次摇身一变,却没有变成发卡,而是身躯缩小了无数倍,在四下的积水里欢快的游动着,像是饭后溜达消食的老大爷。 鸣海信奈皱了皱眉头,斥责道:“这里的水好脏的,海虎丸!你不洗干净,不准变成发卡了!” 小型金鱼比起巨型金鱼,就显得有些可爱了,海虎丸摇头晃脑的,发出了婴儿啼哭般的声音,一副讨好的模样,哄得鸣海信奈也咯咯的笑了起来。 鸣海信吾却没露出笑意。 他瞥了一眼四下散落的残缺人类尸身,光是骨骼上还挂着血肉的,就有四五具之多。 其余的累累白骨,沉淀在脏兮兮的污水里,仿佛一张张死不瞑目的脸,骷髅头中的空洞眼眶无神的透过水面,向上看去,却看不到天空。 这距离东京地面五十米的地下,不知道深埋了多少枉死之人的尸骨。 这些鱼人一样的“深潜者”,似乎对人类的血肉有着超乎寻常的喜爱。 并且,根据鸣海信吾在上杉清那里听来的消息,它们似乎还会用人类的血肉,脏器,来祭拜它们的神袛。 闭上眼,鸣海信吾几乎可以想象得到,深夜之中,这些鱼人怪物外出猎食,瞄准了落单的人类,将其扑杀后,拖到下水道的深处,这些“猎物”或是成为了神明的祭品,或是成为了它们同类的饵食。 这种事情,应该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 “...” 血红的眸中,血色并未消退。 鸣海信吾本来有些俊秀的脸,已经杀机四溢,这副表情无论怎么看,都是“暴躁”到了极点。 他在生气。 “这里是荒川...” “这都是荒川的子民...他们的祖辈,都曾经信奉着能给他们带来风调雨顺,丰收之喜的荒川之主!” “你们这些愚昧的杂碎...竟然敢在我的地盘,用我的神名,做出这种事情?!!” “该死!该死!” “你们...还有你们背后的神!” “一个都别想活!” 自言自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竟然震得下水道圆形的墙壁都嗡嗡作响,甚至盖过了水流潺潺的声音。 鸣海信奈见状,刚想上去安慰一下自己的便宜哥哥,却见他突然转头,看向了隧道的深处。 那双燃烧着愤怒火焰的眸子,侵染上了一丝丝疯狂的笑意。 “啊,还有一个。” “看你这幅模样,似乎和这些蠢蛋不太一样?” “无所谓了...先砍了你在说!” 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过于昏暗,但鸣海信吾一双血眸,却仿佛能黑暗中视物,死死的盯住了隧道深处的另一道身影。 非要说的话,那也算是“鱼人”,只不过他的脑袋非常拟人化,只有那硕大离谱,凸出眼眶的眼珠子,让他看起来和这些深潜者有些像。 他穿着有些破旧的衣服,体表是细密的鳞片,手足依然是蹼状,一只手拄着一根拐杖,另一只手里抓着一块还滴着鲜血的血肉,看起来也在大快朵颐。 只不过这场进食派对,被不速之客打乱了。 鸣海信吾怒火攻心,哪里肯说废话,身形犹如一缕轻烟缥缈,万钧之势的刀锋顷刻间就到了那深潜者的眼前。 没曾想,一往无前的刀锋,却骤然停滞,鸣海信吾的面前,浮现了一道淡淡的碧蓝色的薄膜,有些勉强,却依然坚定阻止住了他的刀势。 那类人度极高的深潜者无声的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嘴残次不齐,站着血迹的锋利牙齿,手中的拐杖狠狠的一顿地面,溅起了无数水花。 而这些水花并没有飞散,而是腾空而起,带着凛冽的破空声,像是弓箭一样,射向了鸣海信吾的周身要害。 要是上杉清在这儿,可能会吐槽一句--终于碰到一个形象和攻击方式都像“法师”的敌人了,这个深潜者,有些像某些西方奇幻设定里的“施法者”。 身体羸弱,但是具有施展“法术”的能力。 那淡蓝的薄膜,还有威势不小的水箭,换一个初出茅庐的超凡者来,绝对要当场翻车,没有实战经验,只会被这种突袭砸麻了爪。 鸣海信吾有实战经验么? 呵... 只见他根本不见慌乱之色,只是同样露出一个狰狞的笑,与那面相丑陋的深潜者对视了一眼,吐出一句让他不明所以的话。 “你用...【水流】来对付我?” “哈...哈哈哈!” 他笑的浑身颤抖,同时轻轻的一挥手。 “你知道何为荒川之主么?” “征服大海,御使巨浪,天下水妖共主,舍我其谁?!” 一声怒吼,顿时,整条管道里的时间仿佛都凝固住了。 所有的水流一滴一滴,一缕一缕,一团一团的倒悬半空,以一种摁不住牛顿棺材板的奇怪轨迹,集结成浪涛之势。 是的,在这距离地面五十米的下水道里,一道巨浪凭空而现。 浪涛翻滚着涌了过来,巧妙的避开了鸣海兄妹,毫不客气的将那些淡蓝色的薄膜啊,水箭,一起席卷,又将那深潜者一个浪头拍下。 大概三四秒钟之后,鸣海信吾呼出一口气。 浪涛四散,化为水流重新遍布在整条管道的每一个角落。 但眼前的拦路鱼人,已经消失无踪了。 他被蕴含着荒川之主妖力的一个浪头打得粉碎,连半句遗言都没交代,直接魂飞魄散,人间蒸发。 同样,这浪涛也洗涤了整条通道。 鸣海信吾目光灼灼的看着通道的深处,远方一扇紧闭的铁门上涂鸦似的图案,脸色渐渐起了变化。 “...” “火柱,电光缠绕,数为八...” “这个徽记...” “雷法?” “火雷神?” 第六十四章 蓄势待发 时间稍微倒退一些。 夜已经深了。 荒川区的一座古典和式风格的道场内,上杉清坐在障子门外,正室的大门就那么敞开着,现出了里面的人影。 这里是东文会的房产,已经转让给上杉清,目前还在装修中,现在被上杉清选为了集结的地点。 因为这里就处于荒川区,上杉清冥冥中有种感应--一切从荒川开始,也会从荒川结束。 他此时正在看书,有些古朴的线装书,隐约能看到卷首的一行汉字--“五轮书”。 障子门外的木地板上,上泉凛怀抱着一柄比她本人还要高上一截的野太刀,伸出手来拨弄着从天而降的雨点,玩的不亦乐乎。 背后的室内,一身黑西服,也佩着一把刀的刘龙人正悠哉的绕着圈,打量着室内的装潢,不知在想什么--他的周身数米之内,连空气都会变得寒冷了几分,有些肃杀之意。 东文真希依然是一身樱色的振袖,规规矩矩的正坐在上杉清的左后方,用一种含情脉脉而又不显得失礼的眼神一直望着上杉清的背影,嘴角不可控制的微微翘起,笑容甜蜜。 不过上杉清却被看的背后发毛。 这位大小姐是破罐子破摔,毫不收敛了啊! 东文的妖刀,巫刀,以及社中队的成员也很板正的坐在两人的身后,全部低垂头颅,一言不发。 气氛很紧张。 因为上杉清的右后方,也坐着一位女性。 曼妙且凹凸有致的身体被一袭青衣遮住,蒙面青巾挡住了半张脸,露出的眼睛有些娇媚,但是看着上杉清的目光却不敢有半分愉悦。 这是李扶摇信徒的统领者,代号“青莲”。 她的身后,也坐着数量不在少数的青衣众--这些人的坐姿就不像社中队那么规矩了,不过依然令行禁止,没说话。 只不过,这两伙人不经意间对在一起的眼神,总是仿佛能擦出火花一样。 沉默是由东文真希打破的。 她看了看表,时针已经过了九点,看上杉清一本书快翻完了,她才开口。 “先生最近在看宫本剑圣的兵法书么?我记得先生用的是双手剑吧?” 在日本,双手持剑才是主流,当初宫本武藏草创二天一流的二刀流之时,被剑道界百般嘲讽,视其为异端,知道后来用战绩说话了,才让不少人闭上了嘴--不过还是有很多人私底下看不起他,觉得他是背弃了传统的败类。 其实,放到现在来说,双手持剑的传统剑道和单手持剑的二刀流来比较,也是各有优劣,谁都不能一棍子打死。 二刀流刁钻吊诡,剑覆盖的角度更广,更加难以防守。 但你若是单手持剑,力量不足的话,会很容易被对手用双手剑格开剑势,趁虚而入,一刀正劈结果性命,这种例子数不胜数。 不过,这些对于上杉清来说不算什么问题。 他现在虽然看上去体型没什么变化,但也算拥有怪兽级的力量,他的剑没有那么容易脱手。 “嗯...最近又淘换了把好刀,不用的话有些浪费,正好我的臂力也有增长,所以研究研究二天一流--不得不说,宫本武藏是当得起剑圣之名的传奇剑士,这本书确实写的朴实中肯,你要是感兴趣,不妨也研读一下。” 上杉清顺手将手中的五轮书递了过去,这可不是那些大路货的抄本,这是他恩师钻研过,写过批注的。 东文真希结果书,随手翻了几页,就放在了一旁,摇了摇头。 “我不用看,我等先生教我。” 上杉清只觉得一阵牙疼--这撒娇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大小姐啊...你是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人设突变了么?以前的东文真希不是这样的啊。 怀念... 他没接话茬,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个app的图标,瞄了几眼,又关上了。 “啧...明明回东京了,结果还是在跑个不停,为了不打草惊蛇,还不敢先派人去看...连无人机都不敢调遣,也太窝囊了...” “这些混蛋,跑个什么劲啊!” “赶紧回你的老巢吧!明天优一参加的那个什么会不是还要举行了么,难道你们就不去做点准备?” 他自言自语着,表情有些罕见的不耐烦。 美鳞作为秘仪者,确实有自己的本事,她在大海中甩掉了收藏品协会的监视潜水器,但她体内的纳米定位材料,她却怎么也处理不掉,根本恍若未觉。 所以,她现在的位置,在上杉清的眼里,是非常明确的。 他眼睁睁的看着不久之前,这个在日本海里绕圈的女人终于顺着荒川返回了东京,甚至根据地图坐标定位显示,她已经进入了市区。 不过,上杉清调用协会的无人机高空侦查,却没发现那个女人的踪迹,而让特工去实地勘察,或者降低无人机飞行的高度,他又怕惊扰了猎物,无奈之下,只得稍等--起码等到那个女人停止移动。 东文真希见状,有些担忧的抿了抿红唇。 “先生很少露出这种表情呢...怎么?这次的对手真的强大到那个份上么?” 上杉清思考了几秒,摇了摇头。 “那倒不至于...不,怎么说呢,也挺强的吧。” “优一跟我说过,在自己的梦镜领域中,海德拉可能有撼动一国之力,但我担忧的却并不是实力差距。” “而是情报啊...我对那些东西了解的太少了,协会的情报也实在有限。” “知彼知己都做不到的话,打仗可是很难赢的...” 东文真希恨不得扑上去把上杉清紧皱的眉抚平,但她对于上杉清遇到的难题,并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只能闷闷的应了一声,低下了头,兴致不高。 一旁坐着的青莲听到这里,眯起了丹凤眼,若有似无的瞥了东文真希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明显的挑衅。 “姑爷...为什么不问问大小姐呢?” “百闻馆,收录天下典籍,百物语,谱尽众生故事,这天地下很少有大小姐不知道的事情。” 上杉清叹了口气,道:“我打过电话了,一直打不通...也不知她在忙什么,算了,我也不能事事都麻烦她。” “我自己搞得定。” 青莲轻笑一声,摇头道:“姑爷,您和大小姐之间,不必用电话这种通讯方式啊。” “我听大小姐亲口承认过,她与你命星相连,心意相通--您在星海中给她递过一个念头,她就会回应你的。” 上杉清表情一滞,琢磨了一会,眼神渐渐发亮。 似乎是这个道理啊! 就像当初他们互相进入梦镜一样。 他怎么之前就没想到呢! 没有犹豫,他凝神静气,一秒就沉入了梦镜之中。 而他的身后,东文真希看向青莲的眼神,已经变得危险且冰冷了起来。 第六十五章 灰堂罗观音 “让我看看...” “诸神星海,命星相连,说的没错,我曾经感应到过扶摇的星辰。” “那么...” “尝试一下!” 刚刚说过这次我搞得定的上杉清一秒之内就当场真香。 蜃气楼里,他闭目仰头,看向了那片穹顶之上的星空,默默酝酿着念头。 下一秒,一声轻笑由远及近,在耳边奏响。 “怎么,这才一天,清就想我啦?” 他再度睁开眼,一身青白相见和服摇曳生姿,李扶摇提着青灯,已经在他眼前了。 “唔...” “还真的有效啊...嗯...我打不通你的电话,你没事吧?在京都有麻烦的话,不要客气,通知我啊。” 不知为何,本来打算问得话被突然涌起的这两句代替。 李扶摇轻笑着摇了摇头,虽然很受用这份关心,但还是拒绝了上杉清的好意。 “没事啦,妈妈那边的家族会议太多了,那些老古板不让带手机,为了不让妈妈难堪,我就暂时做个乖乖女咯。” “哼,过不了多久就给他们点厉害看看!” “我没问题,倒是你,怎么回事?” “不要骗我哦,你眉宇间的杀意都快凝成刀子了,谁惹你生气了么,动这么大的肝火。” 上杉清这才想起事情的紧急,不由抛开了其他的念头,郑重道:“是,有些麻烦。” 他吧荒川之事的始末大致说了一遍,脸色有些难看的问道:“所以,这个【海德拉】,你了解么?” 李扶摇抱着肩,扶着下巴,歪头沉思了片刻,轻轻的点了点头。 “唔,原来是那条蛇啊...” “怪不得...” “海德拉并不是祂的原名,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尊神袛,海德拉只不过是祂的凶名传递到西方后,那些国家给祂冠的名号翻译过来的音译罢了。” “祂在日本也有名字的,也曾经兴风作浪,但却没成什么大事。” “据古文书[和寇草子]的记述,大海的深处有两位神明,分别是陀罗尼权现与灰堂罗观音,他们被神秘教团“观音众”崇拜者,并且共同侍奉着一位【居住在龙宫的九头龙明神】。” “也就是说,陀罗尼权现与灰堂罗观音,也不过是某位神袛的属神。” “其中的灰堂罗观音,其实就是西方神话故事中的海德拉,长以九头海蛇的形象面世,但其实本体却是一团腐朽的灵魂聚集体。” “陀罗尼权现其名为大衮,有的地方也会翻译成【达贡】,被信徒誉为君临大海之神,据说掌管着【海洋】与【生命】的神权--这说法有些离谱,但大衮应该确实拥有一些可以操纵生命之力与海洋之力的秘术。” “他们的信徒【观音众】,其实就是收藏品协会中收录有资料的【深潜者】,鱼人状的怪物,多为深潜者与普通人类杂交而来,觉醒了异族血脉之后,就会变成鱼人的样貌,以人为食,天生拥有一定的超凡之力。” “不过...如果只是观音众的话,我留下的青衣众足以抵挡。” “你刚刚问了海德拉,就是说...你和观音众对上了?” 上杉清消化着大量涌进脑海的讯息,苦笑着道:“不...因为某些原因,我必须要斩了海德拉,也就是你说的灰堂罗观音。” 接着,他就把上野三石被秘仪化的来龙去脉跟李扶摇说了一遍。 “这样啊...果然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情~” “安啦,安啦。” “那条蛇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恐怖。” “外神,是域外之神,是这个世界的入侵者,他们本来就要受到世界法则的压制,当初海德拉刚刚入世,就惹上了【尘世之蟒】耶梦加得,被教训了一顿,只能靠着观音众这种异族血裔的信徒才能维持本身的存在,要是光论战斗力,那条蛇不足为惧。” “而且,祂也有弱点,对【灵魂】杀伤力巨大的招数,会对祂造成极大的伤害。” “我担心的是...祂的梦镜恐怕会有古怪。” “外神的难对付之处,主要体现在与这个世界的规则不同,这种不同,可能也会在梦镜中作怪。” “不过...” “我相信你,清,你会赢的。” 李扶摇捏紧了小拳头,说着加油一样的话,眼神却瞥了一样百鬼绘卷上,正在饮酒的酒吞童子画像一样。 上杉清没有察觉到的是--随着这一眼,栩栩如生饮酒的酒吞童子,脸上就浮现了为不可察的苦笑。 “借你吉言吧...哎...” “这些破事没完没了的,好了,先不和你说了,我去做事了。” 闻言,李扶摇挥了挥手,很乖巧的和上杉清作别,一个转身,身影就消失无踪。 上杉清也没有犹豫,睁开双眸,回归现世。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 划开手机,点开app,地图上,一个红点停止不动了。 上杉清面色一变,豁然起身。 “她停了。” “不能再等了,出发吧。” “不管怎样,想抓住她再说!” 在场的人,以他为首,一声令下,四方皆动。 不多时,引擎声震天响,成群的车队蜂拥而出,纷纷汇集向了荒川区边缘的一个坐标。 十分钟后,立于人烟稀少的街道上,上杉清撑着伞,眉头紧锁的打量着四周。 “奇怪,明明是这里啊...” “不可能,如果她在,不可能脱离元明镜的检测,也不可能逃得了我的感应。” “难道她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 “等等,上天不行,入地的话...” 他再度确认了一眼手机,盯住了不远处的下水井盖。 接着,他点开了手机里的邮箱,翻出了最新的一条消息。 署名是“鸣海信吾”,信息只有一个词--“下水道”。 “原来如此么,在下水道里藏着呢?” “他们已经先到了啊...堂堂荒川之主,应该没问题吧?” “有意思...” 他在自己的耳麦上摁了几下,沉声道:“喂,是我,【鬼切】。” “以我为中心,给我调出四周东京地下排水系统的3d模型图,越快越好。” 几秒钟后,有些耳熟的漠然男声响起。 “上杉君,你要模型图已经发到了你的元明镜中,请自行查看。” “你怀疑那些外神信徒窝藏在下水道中?” “有可能,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们祭祀的地点,多半只有一个。” “那座地下储水库。” “那里的环境,格外的适合【降神】。” “正好,那里离你那儿不远,或者说...就在你脚底下。” “通往那里的路线图,我已经标注出来了,请查收罢,请你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情,如果你失败了,请允许我研究上野的尸体。” “作为报酬,本次行动,我会全力配合你--请相信我,一位外神,也是非常不错的研究材料,如果可以的话,请务必给我带回一些有研究价值的东西。” 说话的这是收藏品协会,真知者组织“衔尾蛇”的首领,爱德华。 本次行动的后勤支援,看来是由他全权负责的。 上杉清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轻轻的点了一下金丝眼镜的镜框。 滴滴一声响后,下一个瞬间,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准确度极高的3d地图模型成像。 那座地下水库的位置,与他现在的位置完全重合,并且也与手机里定位的位置一模一样。 “就是这里了,错不了。” 他转过头,对上了身后无数双默然听令的眼睛,突然展颜一笑。 “地点确定了,就是有点脏乱,各位忍一忍吧。” 上杉清一跺脚,示意脚底下。 “让我们去...把这些藏在地底下的蛇虫鼠蚁...都揪出来!” 第六十六章 三人行 “地下水道的地图我已经发给你们了。” “时间有限,地方太大,迫不得已,只能分头行动了。” “东京的排水系统一共有五处比较大的储水坑,还有最大的一座蓄水库。” “地下水库那儿我去。” “另外两个地方,就拜托你们了,保持耳麦畅通,维持联络,若不可敌,撤退优先。” “我们是来寻找撕开海德拉梦镜的方法的,并不是来和那些邪教徒玩命的,务必牢记!” “我已经联系了协会的公关部门,他们已经与下水道局沟通完毕,以我们为中心,附近的地下水路他们会进行一定程度上的调度,尽量保持我们选定的这三个区域不被雨水淹没。” “外勤人员也做好了驱散人群和隔离的工作。” “万事俱备,诸位,大闹一场吧。” “不必留手,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耳麦里传来了上杉清压得很轻,却清晰无比的声音。 阴暗的下水道,常年不见天日,却在今夜迎来了不少不速之客。 青莲领着青衣众走了一路,东文真希与社中队走了一路,分别前去探寻附近的储水坑。 具爱德华教授所言,海德拉,也就是灰堂罗观音,与“水”的关系密切,祂若是要降临,一定要一个能够储存大量水的地方。 这么说起来,下水道真的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果然是蓄谋已久的吧... 操控了山本家,通过其在警界的影响力,顺便操纵一下并不是很吃香的下水道局,也是举手之劳。 同样的,那些作为深潜者食物的人类失踪案件也许就是山本雄帮着压下去的。 脉络逐渐的清晰了起来,上杉清琢磨着事情的经过,有些拨的云开见月明的意思。 可惜,现在没什么用。 无论怎么说,他今天都要去想办法找到那些信徒祭祀海德拉的仪式现场,与那外神的梦镜取得一丝联系,然后运用“织梦网”的技术,撕开其梦镜壁障,突入其中,斩灭那实力未知的神袛。 听起来足够作为一场史诗级电影的主线任务了,他却要在一晚上之内完成。 有点困难,但却不足矣磨灭上杉清的斗志。 皮靴践踏着下水道里的污水,匆匆的脚步声在漆黑的通道里回荡。 上杉清带的人出乎意料的少,只有两个。 背着野太刀蹦蹦跳跳的上泉凛,还有冷着脸,怀抱一把带鞘太刀的刘龙人。 双刀出鞘,两把协会制式太刀倒提在手,上杉清在前面开路,身后两人隐隐封住左右,再断后路,一个很简单的三角阵,却因为这几把剑显得牢固异常。 对那些深潜者,上杉清也有了一些了解,实力实在不怎么样,所以他也不担心就他们几个人够用与否,他担心的,是他们扑了个空,其他的地方是海德拉的主祭坛,然后那些秘仪者与狂信徒施展什么奇怪的秘法,召唤出神明本体来拼命,从而对他的朋友们造成减员。 这个他不能接受。 曲折的通道中,走了没多久,下了深井,上杉清耳朵一动,眯起了狐狸眼。 他携带有收藏品协会出品的手电筒与荧光棒,都是照明的优质选择,这地下的黑暗没给他们造成麻烦。 所以,他很轻易的就辨别出,那些不远处蠕动的是曾经砍过的,鱼人模样的“深潜者”。 用李扶摇的叫法--它们是“观音众”,是与生居来的灰堂罗观音的狂信徒。 光滑的粘稠皮肤,不成型的粗糙鳞片,凸起的巨大眼珠,细密的利齿,还有满嘴的血肉。 上杉清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他随手丢出一个照明效果拉满的冷光荧光棒,前面的地狱场景被映照的清清楚楚。 上杉清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他仿佛想起了那天在东文会驻地,见到东文宇在祭祀东照神君的那幅画面。 人类的尸体,就像杂乱无章的垃圾一样,被丢的到处都是,有的已经是累累白骨,有的血肉模糊,上杉清甚至还看到,有的心脏还有微弱的起伏--但看他断掉的四肢,止不住的鲜血,明显就是活不成了。 这里,是异族鬼神的游乐园,是人类的屠宰场。 见到这一幕,很明显的,连一向大大咧咧的上泉凛都收敛起了笑容。 刘龙人的眼眸里,早就寒芒密布。 人类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即使人类最大的死亡原因,来自于他们的同类,但是看到同类被异族屠杀之时,怒意和正义感也会迫不及待的涌上来。 没有任何沟通,上杉清只是叹了口气。 他足尖轻点,淡淡的蜃气萦绕周身,一击“一闪”瞬间发动。 近百米的距离一个呼吸间掠过,两把太刀闪耀着夺人心魄的寒光,手起刀落,身影回转,仿佛在跳舞一样,刀刃回旋的功夫里,已经有数颗鱼人脑袋滑落在地上充斥着血红色的污水里。 剑身上不但逸散而出的蜃气,对于这些深潜者就像剧毒一样,它们本应该具有的强大愈合力似乎被一缕缕细微的蜃气完全抑制,整个身体化为有些恶心的青绿色液体,溶于水中。 越是靠近,血腥味就越扑鼻。 “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啊...” “山本雄是么...这笔账就先记在你身上了,收藏品协会没有察觉到这件事,也是失职,就让我来...弥补吧!” 上杉清低声的呢喃了几句,并没有止住前冲之势,他运起二天一流中的“双刀阴阳”之理,左右齐攻,刀剑与恶心的鱼人皮肤接触,然后切入,最后带起了一阵阵凄厉的哀嚎。 未过三个回合,他已经犹如虎入狼群,砍倒了敌人无数。 比起鸣海信吾遇到的那些零散深潜者,上杉清这里遇到的数量要多得多,这可能也昭示着,他找对地方了。 短暂的停顿之后,冷着脸的刘龙人与一脸严肃的上泉凛也紧随其后,各出手段。 在这狭窄的管道中并不好施展的大太刀,却在上泉凛的手里舞动的异常轻巧,刀刃上时不时席卷的一道道微弱剑气,也痛快的将被斩于剑下的鱼人尸身震得粉碎。 刘龙人就显得专业多了,他脚步精妙,犹如一条游鱼在水中嬉戏,手中出鞘的刀每次出手,都无落空,而被他砍中的鱼人,却很诡异的身体僵硬,摔倒在地,甚至体表结出了冰碴,一动不动,显然是死透了。 同时,阵阵寒风凭空而起,甚至让挥剑的上杉清都为之侧目。 “...” “为什么他就不一样?这是雪童子的能力吧?” “他为什么就可以用?杏子一开始就不行?” “...”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挥剑的动作并没有减缓。 九龙会的雏龙,新阴流当家之女,还有身负鬼神之力,蜃气妙用无穷的上杉清。 这种组合,确实是可以直面一些弱小的神明,甚至战而胜之。 这些只不过比凡人强大一点,拥有的能力还被几人完全克制住的异族鱼人,那里挡得住这种抢攻。 他们本来在成为异族之后,智慧都会退化,对杀戮,进食的渴望,对神明的信仰与言听计从,都会代替他们原本自由思考的意志。 如今被含怒出手的上杉清一冲,顿时七零八落,溃不成军,剩下的只有求生反抗的本能。 野兽能捕食人类,猎人亦能捕猎野兽。 明明有近百的数量,密密麻麻的盘踞在管道中,放到现世怎么也算区域级灾害的“观音众”,连三分钟都没抗过,就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碧绿色的血液,淡蓝色的粘液,与人类的尸骸鲜血混杂在一起,让本来不算好闻的气味变得更加微妙了起来。 上杉清却恍然未觉。 他环视了一周,握着剑的手又紧了紧。 “杀身之仇以报,请安心成佛吧...” 并不算祈祷,他低低的念了一句,忽然一个抬眸,横剑一劈。 一条不到十厘米长,紫红色,露出显眼獠牙的小蛇,被他凌空劈成两段。 “喔...这爬虫可真面熟。” “看来...中奖的是我?” 第六十七章 窃神之身 “火雷神?那是什么?” 上杉清一行人刚刚深入这地下宫殿般的水道中,同一时间,鸣海信奈有些疑惑的抚摸着锈迹斑斑的大门上,八条犹如火焰灼烧过的可怖痕迹,满脸问号。 “...” “八雷火柱,这是神明徽记,就像我的衔尾双鱼一样...是神明庇佑此地的象征。” “徽记这种东西,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用得起的,人类的家纹,鬼神的徽记,都是标志领地的东西,能和本人起感应的,实力没到一定的层次,光是画个图,是没用的。” “有意思...你看看这徽记之下,原本画的是什么。” 紧闭的生锈铁门之前,鸣海信吾盯着那蜿蜒漆黑,散发着焦臭味的图案,若有所思。 “原本画的什么?” 鸣海信奈上前一步,随手一挥,一股水流自平地而起,飞快的将那焦黑的锈迹洗涤赶紧。 而后,大萝莉的杏眼圆睁,不可置信的呆住了。 “这...这!” “这是...” 双鱼衔尾,如同阴阳一般,不过这两条衔尾之鱼都是黑色的,圆形的图案栩栩如生,犹如活物,仿佛下一秒,这两条鱼就会从铁门上游下来! “对啊...是我的衔尾双鱼。” “能在荒川铭刻的徽记,就只有荒川之主。” “我的衔尾双鱼可以,你的金鱼战舰,也勉勉强强。” “可刚刚的火雷八柱,就是外来者了。” “我认识那个徽记,数百年前,也有过一面之缘。” “那是火雷神,又叫八雷神,是高天原雷神【建御雷】的属神,本事一般,不过有些出身,所以行事飞扬跋扈,当初就被白狐之子教训过,这次转世重生,我也嗅到了八雷神的气息,那是数年之前了,你还小,某个夏夜,东京都电闪雷鸣,应该是八雷神的信徒在准备降临仪式,那股火焰灼烧的焦臭味即使隔了半个东京,我也能嗅到。” “结果,打雷打了半夜,突然虎头蛇尾的戛然而止,后来我暗中打听,才隐隐听闻,据说有个成名的剑豪,只身杀入了那八雷神的梦镜老巢,剑斩神明,八雷神八兄弟死了四个也不是三个,剩下的也重伤,迫不得已,只能蛰伏。” “没想到...蛰伏到这里来了...” “将他的徽记覆盖在我的徽记之上,又盗用我的神名...我大概能猜到他们想干什么了...” 说这话呢,鸣海信吾飞起一腿,力贯脚背,一声咔嚓巨响,锈迹斑驳的铁门猛地往里凹陷了一块,随即就像刑场上的死刑犯,有些不甘的轰然倒地。 比外面还要浓郁的焦臭味道扑鼻而来,鸣海信吾却恍然未闻。 他倒提手中金黄色的长太刀,踏步而入。 铁门之后,是稍显空旷的房间,这里占地极大,四周的钢铁管道与铁丝网密布,充满了三十年前的工业感,正对着大门,是围着栏杆的,长与宽都大概有五十米左右的蓄水坑。 里面充斥着浑浊的雨水。 足足有两个游泳池大的蓄水坑的中央,朦朦胧胧的伫立着一尊像神社里神像一样的雕像。 水汽缭绕,环境昏暗,让人难以分辨神像的样貌。 不过鸣海信吾却是一眼看破。 足踩一条硕大的黑鱼,身穿一身和风战袍,银白色的头发冲天而起,肤色深青,眼眸金黄,嘴角是笑着的,不过那暴烈的喧嚣杀气却不经意的逸散出来。 这幅面孔,他可太熟悉了。 这是...他本身。 数百年前,他就是带着这副模样,走遍的天下的水域,败尽了无数水妖,与厮杀中练就磅礴的剑术,磨炼无可匹敌的妖力,最终触摸到了神明的门槛。 最后,他就这样回归了故土,庇佑一方水土,修成正果,踏入神明之域。 如今,他的神像,却时隔多年的被摆在了这里。 并且...神像上很诡异的挂着几团不明的阴影。 鸣海信吾放眼望去,定睛一看,眉头紧皱。 那是四条如同蛆虫一样的生物,他们的表面有这雷霆状的褶皱,身躯不停的蠕动着,缠绕着神像的四肢。 肉眼可见的乳白色的波动不停的从神像上渡到蛆虫身上,它们就像寄生虫一样,贪婪地汲取着宿主的养分。 同样的情景,鸣海信奈也原原本本的看在眼里。 “那是什么?!” 大萝莉惊呼出声。 “不要大惊小怪,那是火雷神的本体相貌...” “《古事记》曾有记载,八雷神诞生于伊邪那美的尸身,伊邪那美可是日本神系中的母神,是黄泉污秽之女,八雷神从名义上来说,算的上是母神之子。” “当初伊邪那美被火神迦具土烧死之后,堕入黄泉,尸身腐烂,身躯上布满了蛆,头部被大雷盘据、胸部被火雷盘据、腹部被黑雷盘据、下阴被拆雷盘据、左手被若雷盘据、右手被土雷盘据、左足被鸣雷盘据、右足被伏雷盘据,共有八雷神绕缠其尸身。” “按理来说,八雷神是火雷之气,本体并不是蛆虫,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人们的心中,八雷神与蛆虫时而联系在一起,他们的本体就渐渐的变成了蛆虫模样。” “当然...现在的八雷神,应该也被封与梦镜之中,这些要不就是他们选出的降临之身,要不就是神力投影。” “哈...你看那些愚昧的信徒在干嘛?” 围绕着蓄水坑,约有近百人规模的穿着一身黑色长袍的人类正在虔诚的跪拜,他们口中念念有词,近百人的祈祷在这空旷的空间里糅杂,回荡,汇聚成一曲诡异的交响,让人听了有些心烦意乱,头昏脑涨。 让人觉得不可理解的是,这些祈祷词中,出现最多的词汇,是“荒川之主”。 他们在祭祀“荒川之主”。 “喂,那神像到底是...” 面对鸣海信奈的疑问,鸣海信吾摇了摇头,握紧了手中的剑。 “那不是神像啊...你认不出来了么?” “那是...我的身体啊!” “当初我重伤身死,神魂被百鬼之主护下,获得了轮回转世的机会,但是神明之躯却带不走。” “神明的躯体,是不会那么容易损坏的。” “不知为什么,这具神躯被八雷神的信徒得到了。” “作为伊邪那美之子,八雷神有些秘术手段,也不奇怪。” “他在...汲取我的信仰之力,从而借此试图冲破梦镜的枷锁。” “怪不得...他要假借我的名号传教,他的名字估计上了东京超凡者组织的黑名单,用我的名号,反而不起眼。” “并且...我那累积了数百年的信仰,就便宜他了...” “好打算...” “可惜...” “苦主找上门了!” 第六十八章 鱼与雷 有人破门而入,正在祈祷的黑袍人中自然掀起了一阵骚乱。 数双闪动着诡异红芒的眼睛齐齐看向了门口。 鸣海信吾随手转了一圈手中的海国作,盯着蕴含着莫名恶意的目光,信步前行。 值得一提的是,这座房间里的温度要比外边高很多,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鱼人模样的“深潜者”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但...那些黑袍信徒,似乎也不是什么善茬。 其中一部分依旧在执著的祈祷,对外界的变化不理不睬。 而另一部分,却凶神恶煞的快步包围向了鸣海信吾。 鸣海信奈见状,自然知道哥哥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被这些杂鱼打扰。 于是,大萝莉秀发飞扬,重重的前踏一步,双手合十,低喝了一声。 “灵鱼吐蕊,海虎吞渊!” 本来有些袖珍可爱的海虎丸不知从何处鱼跃而起,随着鸣海信奈的话语,身形迎风暴涨,像一辆横冲直撞的坦克车一样,直接扎进了黑衣信徒的人堆中。 海虎丸张大的血盆大口不停的开合,细密锋利的牙齿犹如绞肉机一样高效,猝不及防的黑衣众就像是锅里被铲子铲起的饭菜一样,一股脑儿的进了海虎丸的肚里,化为了肉糜。 这下祈祷仪式可进行不下去了。 愤怒的嚎叫在空旷的房间里奏响,不少黑衣人的身上闪烁着火光与电光,交织的闪电与火焰有一搭没一搭的袭向了作威作福的海虎丸,却在它体表一层淡蓝色涟漪的屏障处折戟。 “喂,你快一点!现在不比以前,我的妖力没剩多少,他们人太多了,凌波之护撑不了多久!” 大萝莉双手合拢,表情有些狰狞,海虎丸的催动,变大,吞食敌人,以及体表的那层屏障,都是她的杰作,这对她来说,消耗非常大。 “嗯...知道了,辛苦了。” 鸣海信吾点了点头,脚步加快,飞奔了起来。 有不少黑衣信徒妄图阻止他,都被金光一闪而过的利刃斩倒,鸣海信吾毫无阻碍的进入到了蓄水坑里。 他踏水而行,如履平地,速度比在平地上还快,几秒钟后,已经冲到了神像之前。 毫不犹豫的举刀,一记威势无两的斜劈,他竟然要把那自己曾经的身躯直接劈碎! 四条黑峻峻的大型蛆虫没让他得逞,只见它们从荒川神躯上弹跳而起,身体表面的雷电褶皱光芒大盛,无数夹杂着火焰的雷电从它们身体里迸发而出,仿佛一张铺天大网,盖向鸣海信吾的周身。 海国作往地上一顿,金黄色的太刀诡异的伫立在了水中,鸣海信吾冷笑一声,屈膝半跪,双掌伸开,按于水面之上,血红色的瞳孔中明显的墨玉黑色涌动着,散发着惊人的杀意。 “挣扎沉沦,葬身鱼腹吧!” “鱼群!逆流而上!” 水面在一瞬间沸腾了。 本来有些污浊的雨水剧烈的泛起了连绵不绝的泡沫,无数墨色自鸣海信吾的脚下蜿蜒深入水底,仿佛为之呼应一样,大片的黑色鱼群飞快的游动着,纷纷破水而出,悍不畏死的迎向了八雷神的蛆虫化身。 紫青色的雷电占据天空,黑色的鱼群来自水面,半面光影闪烁,半面水花四溢,两股超凡能力相交,妖力凝水而成的鱼群被火雷之力蒸发,无数滚烫的水蒸气迅速的蔓延四周,让本来就撑不住的黑衣信徒们雪上加霜。 烟尘散尽,几秒种后,鸣海信吾再次手持海国作,有些缅怀的望着眼前自己曾经的身躯,浑身上下并无任何伤势。 而那四条蛆虫却有些忌惮的悬与半空,距离鸣海信吾大概有十米开外,对他虎视眈眈。 “呵,好歹是高天原的真神,伊邪那美之子,建御雷之属神,当初还威风凛凛的八雷神,怎么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曾经被白狐之子教训也就罢了,几年前,一位凡人剑豪,也能突入你们梦镜,斩碎你们的神躯--丢不丢人?” “如今缩到臭水沟里,苟延残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打算与外神勾结,妄图恢复创伤,东山再起?” “你们难道不知道,与外神勾结,是神明的大忌?这事如果让天下人知道,你们还回得去高天原么?” “可惜,你们也没成功,今天撞我手里了。” “懒得与你们说废话,告诉我,我的神躯你们从何得来的,今天我给你们个痛快,送你们回梦镜继续关禁闭。” 鸣海信吾的语气淡然,似乎完全没把这些神明分身放在眼里。 有些尖锐,仿佛两片绣铁皮摩擦一样的金属质感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这种语气...是你!荒川!” “你果然没死!” “桀桀...” 难听至极的笑声响起,黑色的蛆虫扭动着身子,像是在跳舞一样,显得有些激动。 “真是运气好!只要吞了你!就能完全夺走你的神力!不必这么一点一点的汲取了!” “在海国之妖的手里逃得性命,结果却要葬送在我们手里,这就是你的命数!” 鸣海信吾微微回眸,不屑的笑了一声。 “哈,如果你们真身降临,八兄弟齐聚,是完全形态,我如今是人类之身,妖力远不如前,自然只能退避三舍。” “可...” “只能御使一些蛆虫做事的你们,在嚣张什么啊!” 话音未落,身影如电闪过。 海国作带着一层漆黑的光芒,精准无比的斩中了一只在怪笑着的蛆虫,将其均匀的分成了两半。 蛆虫的身体被平分之后,立刻停止了扭动,像是燃烧到极限的纸张一样,化为飞灰而去。 没有给八雷神任何喘息的机会,鸣海信吾的动作接连不断,海国作上黑色的妖力锋芒毕露,蛆虫的身体应该是被之前黑色的鱼群重创了,行动变得缓慢,并且一碰就碎,很快,鸣海信吾的身边就没有聒噪的虫子存在了。 见到这一切的黑衣信徒基本都愣住了,继而变得满面惊恐,不敢置信的跪地,不停的拜服着,像是无头的苍蝇,变得不堪一击。 纳刀入鞘,鸣海信吾突然神情一滞。 他的嘴角弯起了一抹凌厉的弧度。 “这样啊...不甘心,所以邀请我?” “我能在这里斩了你,梦镜中,就能再斩你一次!” “荒川的神明面前,绝无畏惧可言!” 第六十九章 黄泉比良坂 神明与妖鬼的交锋,绝不仅仅是现世的斗法,而是梦镜的胜负。 自从平安时期那密封于史诗中,许多知情人都闭口不谈的一役之后,鬼,神,妖,绝大部分都被封印在梦镜中,即使能通过夺舍或者降临的方式来到现世,他们化身的力量与完全体也不可同日而语。 超凡者的梦镜,对应着神明的“神国”。 那是神明的主场,假如有某位神明在自己的神国中被人突入,然后重创,那绝不是他们的神国太弱--而是入侵者太强了。 主场是毫无疑问的有战力加成的。 鸣海信吾冥冥中感应到了一股莫名的呼唤感觉,就像他刚刚在外面感受到的一样。 现在他明白了,刚刚在远处,他感应到的熟悉感觉,就是这具他曾经的神明之躯。 而现在他感应到的,则是八雷神的“邀请”。 似乎是不甘于被自己斩灭化身,也许是不愿这么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更可能是单纯的想吞噬掉荒川之主的神魂,完成涅槃重生。 那急切的欲望让鸣海信吾感受的清清楚楚。 但他并不想退缩。 如果说之前他的愤怒,只是对于自己的神名被盗用,荒川的子民被屠杀,那么现在的他怒火中烧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有人在窃取他的信仰之力,亵渎他的身躯,妄图玩一手鸩占鹊巢,将那份沉甸甸的名号与责任一起夺走,并且毁掉。 这是他绝不容许的。 他庇佑这方水土,已经数百年了,许多习惯,像是浸透到骨血中一样,难以忘怀。 而且,荒川之主,从来也不是个心慈手软,和言善气的神明。 他留下的,只有暴烈的脾气和无双战力的传说。 转身与鸣海信奈对视了一眼,鸣海信吾看到了熟悉的坚定--那眼神仿佛再说,你放心去做,这里有我。 海虎丸也已经完全的压制住了那些群龙无首的黑衣信徒,于是,鸣海信吾没什么负担的闭上双眸,意念沉于星海。 熟悉的失重感传来,下一秒,再度睁眸,已经不在此世间。 阴风阵阵,天空是灰蒙蒙中带着点污浊的黄色,四周一望无垠,没有什么空间感,入目尽是满目疮痍的大地,遍地都是雷火灼烧的痕迹,鸣海信吾正踏在一条崎岖的小路上。 粉尘弥漫,荒凉的环境,浓稠的压抑感,和让人有些不安的阴霾,都不足以让他变色。 “...” “果然没什么新意,黄泉比良坂么?” “怎么,要不要再唤出你的黄泉军助助兴?” “冥府的阎君我都见过,你这种废物纨绔一般的弱小神明,也敢跟我故弄玄虚?” “找死!” 轻轻的挥动着手中的海国作,墨色的妖气在周身不可抑制的萦绕,鸣海信吾的五官变得有些深邃,面色也有些发白,但却并没有惊慌失措之色。 八雷神在《古事记》中初登场之时,就诞生于伊邪那美的尸体,后来更是率领一千五百黄泉军,前去追捕伊邪纳岐,他作为神明的本性,与“黄泉”二字脱不开关系。 而这里,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黄泉比良坂”--通往黄泉冥府之路。 鸣海信吾的话音刚落,天空中就想起了震耳欲聋的猖狂大笑。 “你竟然真的敢来?!” “哈哈哈哈!你才是找死吧!” “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那个天下水妖共主,荒川不朽神明么?” “你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吧?你能动用的妖力,还有多少?” “从棋手变成棋子的感觉如何啊?” 不可一世的刺耳笑声,在天地间蔓延。 鸣海信吾不屑的扯了扯嘴角,竖剑指天。 “你是让我进来聊天的?” “我倒是不介意,反正你那些费尽心思留存下来的信徒,恐怕难以招架海虎丸的一轮碾压...” 这话一出,笑声明显的停顿了半拍。 而后,有些恼羞成怒的声音气急败坏的响了起来。 “我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烬火炙雷,灭亡之路,黄泉军,起!” 火与雷,在古时候,都跟“寂灭”一词沾点关系,火焰焚烧留下的是灰烬,雷电又是人类认知中破坏力最大的大自然武器之一,火雷神,司掌的是“毁灭”。 正好,黄泉也象征着“生命的终点”,这与火与雷的含义莫名的吻合。 黄泉比良坂,就是八雷神最适合发挥的地域,也是他的神国。 一念起,八方雷动,黄云盖顶,大地震颤。 焦黑的土地开裂,露出了无数的缝隙,数不清的累累白骨像是亡灵天灾一样,挣扎着从地底爬了出来。 晃晃悠悠的骨头架子泛着森白的光,空洞的眼洞里,燃烧着碧绿的鬼火。 他们前仆后继的破土而出,以一种不快不慢,却很具有压迫感的速度向着鸣海信吾行军,带起滚滚烟尘。 “无聊的把戏,除了那谁都烧不死的火,什么都夷不平的雷,还有这些骨头架子,你就是个废物。” “...” “住口!死到临头还如此狂妄,这可是黄泉军!不死之军!” “都到了这种绝境,赶紧想想遗言吧!” 反驳的话并没有让鸣海信吾在意半点,无数皑皑白骨之前,四道突兀浮现的黑衣人影桀桀的怪笑着,换来的只是他饱含深意的笑容。 “到了绝境的...到底是谁啊?” “之前呢,我寻思你们可能有什么不可揣度的阴谋,打着我的名号,可能是想要钓我上钩,所以呢,我虽然找到了寄存力量的老朋友,但是却并没有取回那份神力。” “现在,我弄明白了。” “大概是外神与不入流的神明勾结,一者窃取信仰,一者盗我神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应该是这种故事。” “那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怎么?你以为...只有你有神国么?!” 狠狠的挥动着海国作,利刃破空声响起,鸣海信吾身陷重围,却自顾自的闭上了眼。 “以吾荒川之名,重履当年之契!” “愿效忠勇,为神之属,剑中之圣,百鬼之主,请回应吾之诉求!” “荒川之主,神魂归位!” 在梦镜中念出几句晦涩难明的话,与此同时,挥剑斩断了数条不知从何处涌出来的小蛇的上杉清若有所感。 他感应到了强烈的呼唤。 面前的大门还没开,这些零散的蛇上泉凛和刘龙人也应付的来,他遵循着内心的本意,一个眨眼,就出现在了蜃气楼中。 而此时,百鬼之主的神像之前,竟然站着一道若有若无,极其虚幻的人影。 上杉清能勉强辨认出,那是鸣海信吾的模样。 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到来,鸣海信吾微微转身,笑容有些潇洒。 “又见面了...上杉。” “不...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百鬼之主阁下?” 上杉清面色一动,迟疑道:“你...?”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鸣海信吾打断了。 “先听我说,我那边情况有些紧急,我此时能出现在这里,全凭我们当初定下的契约。” “属神之契,也是唯一能够轻松穿越梦镜世界联系的契约。” “长话短说,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数百年前,我曾经和百鬼绘卷的主人有过一个约定,我将荒川之主的【神力】与部分【神魂】交给他帮我保存。” “现在,百鬼绘卷在你手里,那我寄存的东西,就要向你讨要了。” “请还给我吧,我现在有不得不用它的理由。” “与此对应的,我也会履行当初我立下的约定。” 鸣海信吾有些凝重且严肃的话,让上杉清没有多问。 “我...该怎么做?” 他只能这么问了一句,因为之前还挺活跃的百鬼绘卷所属的电子合成音并没有响起,并没有人指引他。 鸣海信吾一点头,直言道:“你只要【同意】,就好了。” “简而言之,相信我。” 上杉清微微歪头,深呼吸了一口,不知为何,许多残缺的剪影画面在脑海中走马灯般的闪过。 最后,画面定格。 一位穿着和式战袍的雄武男子,遍体鳞伤的半跪在地上,而他,挡在了这男子的前面。 对面是什么,他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他也看不清。 但是身后那雄武男子的脸,与鸣海信吾一模一样。 刹那间,上杉清回过神来。 有些陌生的熟悉感,还有似乎相识已久的信任感,源源不断的从鸣海信吾身上涌现。 他面色一肃,一字一顿,语气变得莫名的笃定。 “我相信你啊,一直相信你。” “鸣海君...不,荒川!” 一言出,光芒乍现。 百鬼之主的神像中,碧蓝的光芒迸射出来,像是绽放的烟花一样,尽情的释放着瑰丽的色彩,最后尽数敛入了鸣海信吾的虚影之中。 随着这一切的发生,鸣海信吾的虚影变得渐渐的凝实,他身披战袍,袒露出来的肌肤上有着冷峻的黑色刺青花纹,眼眸血红中透露着几分畅意,笑容也变得放肆了起来。 “谢了...” 闷闷的说了一句,鸣海信吾踏前了一步,似乎想要离开。 可他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背着身子,低声问了一句。 “你曾说过,你的剑道馆缺个教习师范?” “你能给我开多少薪水啊?” 上杉清闻言一愣,随即若有所感的笑了起来。 “你这种有才能的人,想要多少,我就尽力给多少咯~” 鸣海信吾无声的点了点头,大踏步的买入虚空,身影虚化。 同时,他的声音也幽远的传了过来。 “此间事了,我去找你报道。” “...” “多谢你了,这次是,上次也是。” “从今往后,荒川之妖必为你手中利刃,披荆斩棘...请看好吧。” 就在上杉清有些头疼迷惘的看着鸣海信吾消失的时候,八雷神的梦镜,黄泉比良坂之中,鸣海信吾扬天长啸一声,猛然睁眸。 漆黑的妖气沸腾一样的冲天而起,他的身形渐渐变得高大了几分,一身合身的战袍自然而然的披在了身上。 海国作倒握,四周因为黄沙,雷火,骨骸而变得有些干燥的空气不知何时变得潮湿了起来。 “终于...拿回来了...” “好怀念的感觉啊...” “这股力量!” 荒川之主也是庇佑一方的神明,他也有属于自己的梦镜,不过,在神魂缺失,神力不在身畔,对敌只能用半吊子的妖力的现在,他已经不能轻易的开启自己的梦镜了。 一切问题在刚刚的那一瞬间得到了解决。 沉寂已久的“荒川水国”,立刻与鸣海信吾取得了联系。 “黄泉比良坂?” “我今天就让你这黄泉,变成真正的滔天泽国!” 第七十章 游龙归海,吾归荒川 对四周的白骨军势视而不见,披着战袍的少年将金黄色的佩剑狠狠的插入了大地之中,澎湃如海的妖力狂涌。 同时,威严而充满着战意的声音从他嘴中念了出来。 “游龙归海!吾归荒川!” 这句话,仿佛是开启一扇大门的钥匙。 昏黄的天空,似乎承受着什么不可负担的压力,犹如玻璃破碎一样的裂纹,在这空间的壁障处不可抑制的冒了出来,并且以野火燎原的速度飞快蔓延。 “游龙归海,吾归荒川。”这句话,是荒川之主正式从“妖怪”蜕变成“神明”的开端。 鬼,妖,甚至...人,当然,是指踏入超凡之人,其实本质上是一样的。 强者为神,弱者为鬼,弱肉强食的道理,在哪儿都行得通。 但是,并不是每个超凡世界的生命,都拥有成神之资的。 机缘,才能,强大的力量,坚韧的灵魂,数量足够的信徒,以及庇佑一方,或称庇佑一个种族的决意,都是缺一不可的。 而那句话,就是当初荒川之主游离天下,与强者尽情厮杀,终于厌倦了争斗之后,怀念故土家乡,说出的话。 那一天,他击败了一条在河中作乱的蛟龙,眼睁睁的看着它狼狈的逃回大海,心中莫名的回想起许久未归的家乡。 那里的妖怪是不是还整天打架?那附近的人们是否风调雨顺,有个好收成?...那个整天叫嚣着要征服世界的小矮子,有没有成长的成熟一点? 万般挂念涌上心头,荒川之主踏上了回家的路,并且萌生了守护荒川的决心。 这是妖魂蜕变为神魂,接受信徒信仰的启始。 同样,这也是荒川之主“神国”开启的钥匙。 无垠的诸神星海,一颗星辰之中。 这里,被一片漆黑的死寂笼罩,了无生机。 但,随着突然响彻的一声男子嗓音,死寂的空间,好像突然活泛了起来。 “游龙归海!吾归荒川!” 蛋壳一样的空间壁障,被龟裂的纹路爬满,透露进来微弱的光芒,也给这方空间带来了一丝生机。 与此同时,借着这缕光芒,也可以看到这里的全貌。 这是一座泽国水城,平静的水面本是波澜不惊,但随着这句响彻的话语,像是沸腾了一样的水下,突然冒出了无数细小的泡泡。 与之相伴的,还有渐渐浮现的闪动着野兽光芒的瞳孔在水下浮现。 一双,两双...无数双。 紧接着,破水之声响起。 无数的身影自水中立起,他们基本都是人形,但身上总是带点稀奇古怪的水族特征。 有深埋在身体里的鱼鳞,有游动着的鱼尾,有未曾消失的腮,也有不像人类双手的蹼型上肢。 这些,是“妖”。 荒川之妖。 酒吞童子统帅大江山的鬼族,荒川之主的麾下,是荒川之域的水妖。 数百年前,这些水妖被一并的封印在了荒川之主的梦镜--荒川水国中,一直到今天。 如今,他们从沉睡中惊醒,因为听到了熟悉的呼唤。 那声音的主人,在海国之妖率众入侵荒川之时,千军一剑挡,以自己的命,换来了荒川水妖的撤退,这里的妖怪,能够活到现在,全是那位大人的功劳。 那是他们的主人,荒川的神明。 如今,神明在呼唤他们。 从一开始的迷茫,疑惑,到不可置信,最后到满脸的狂热。 无数的水妖,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欢呼。 最后,本应该性格暴戾的妖类,却纷纷在水中低头做祈祷状。 他们在祈求,在奉献自己的信仰,虔诚无比的面孔,透出一些隐约的疯狂。 正在黄泉比良坂中的鸣海信吾似乎同时感应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意肆意的蔓延开来。 他得到了回应。 荒川水妖的信仰,时隔久远的重新灌注到了他的梦镜神国之中,与他不可分割的联系到了一起。 他身上的妖力褪去黑色,化为了晶莹的玉色。 同时,黄泉比良坂的“边界”,终于不堪重负,彻底的碎裂出了一个个让人触目心惊的裂缝。 这里就如同质量低劣的房屋,暴雨天漏水了一样。 水流如注的倾入,像是无数壮丽的瀑布。 不多时,黄泉之路已经有半边化为了汪洋。 那些苍白的骨头架子,明显不是水生生物,即使水流杀不死他们,这湍急的潮流也让他们站不稳身子,被冲的七零八落。 黄泉军刚刚成型,还没逞威,就遭到了当头一棒。 此消彼长,顺着水流一起进入到黄泉比良坂的水妖们,在挥霍着挤压了数百年的怨气,他们在水中行动自如,在确认了那道身影是熟悉的灵魂味道之后,个个仿佛吃了药一样勇猛,手撕白骨,不可一世。 一千五百之数的黄泉军,就像是玻璃做的,一碰就碎,一触即溃。 鸣海信吾说到做到了。 黄泉变泽国,形势顷刻逆转。 就在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里,那四个黑袍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就已经溃败了。 鸣海信吾甚至没有给八雷神任何反应的时间。 他一手持刀,另一只手微微一抬。 荒川之水应声而起,半空凝形,化为了四条巨大的黑鱼,张牙舞爪的一个浪头,便将四道黑衣人影齐齐淹没。 这已经不是势均力敌的战斗,而是完全的碾压。 鸣海信吾又是将手一招,水流像是活过来一样,完全听他命令,将四道黑衣人影运送到了他的面前,狠狠的摔到地上。 “怪不得都与外神勾结上了...你们,真的好弱啊。” 鸣海信吾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轻蔑,而是真正的有些不解。 “我记得你也有神社供奉,司掌火雷,为建御雷麾下属神,坐拥黄泉军,出身高贵,在高天原也有薄名。” “为什么现在成了这副模样?” “怪不得一位超凡剑豪就能斩灭你们的火雷真身--如果我全盛时期对上现在的你们,只要一个念头,你们就会被巨浪碾成飞灰!” 这话鸣海信吾说起来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疑惑,但是听在八雷神的耳朵里,就是赤裸裸的讥讽了。 不过,毕竟也是曾经的高天原正神,并没有嘴硬的毛病。 “技不如人,命不如天,如此下场,是我们咎由自取,我们认了。” 其中一名黑衣人费劲的昂首,面色有些不甘,但也没有纠缠不休,只是喃喃开口,像是发泄,更像是问自己。 “...” “荒川...” “我们...只是不想消亡罢了...” “我们错了么?” “高天原早就不复存在了,你以为当初那一役,没有波及到神明么?!” “别说是我,就算是建御雷大人...或者是母神大人!都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你说神社供奉?哈...如今的日本,全国上下,只有一座神社在供奉我!” “八雷神这个名字,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我不想坐以待毙,我想活下去...所以,我就要借用你的神力苟延残喘,破壁到现世,降下神迹,唤起人类对我的回忆...” “你说...我们错了么!” 八雷神,八位一体,一人说话,就代表他们所有人的意愿--虽然他们兄弟八个只剩一半了。 鸣海信吾只是无动于衷。 “说这些话有什么用?你要辩论?那么因为你们和外神的勾结,葬身于异族之腹的人类,又做错了什么?” 八雷神面色一暗,变得有些狠戾的道:“他们啊...他们弱小!就是错!” 鸣海信吾哂笑一声,一脚将黑袍人踹飞了数米。 “对,这点我认同...你们弱小,就是错!” 挣扎着爬起来,有些语塞的八雷神似乎终于有些崩溃,他音调渐渐提升,愤怒道:“那又怎样!” “你们杀不了我!我也是神明!只要我还没有彻底被遗忘!你们就杀不了我!” 笑容渐渐的变得诡异了起来,鸣海信吾纳刀入鞘,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 “是,我杀不了你们。” “但...也许有人可以。” “正好,就把你们当做再次重逢的...见面礼吧!” 说完,他不再啰嗦,信手一挥。 浪涛将此地席卷,这处神国,竟然被他吞并。 无数水妖情不自禁的高声呐喊之中,鸣海信吾踏浪而起,面容变得肃穆。 沉默了良久,他终于吐出一句话。 “诸位...久等了。” “荒川之主,回来了!” 第七十一章 向神求救 上杉清睁开了突然紧闭的眸,目中尽是若有所思。 他刚刚惊鸿一瞥,已经看到了百鬼绘卷中,一位身穿战袍,脚踏黑鱼,驾驭巨浪的雄伟男子画像渐渐的被涂抹上了色彩,焕发了生机。 那是荒川之主,他如此笃定的认为着。 转身,将目光投向远方,透过了锈迹斑驳的墙壁,他仿佛有所感应。 沉寂了数百年的豪杰以另一种身份重临这个世间。 他的对手...是谁? 除了这个问题,同时,他的心中飞快的联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 “鸣海信吾是货真价实的人类没错...” “但是,他却觉醒了作为荒川之主的力量...” “这不就等于荒川之主重临世间了?” “这难道是什么取巧的方法么?鬼神突破梦镜,降临现世的方法?” “听他所言,所谓的轮回转世,百鬼绘卷的主人还起了不小的作用...” “刚刚那个眼神,如果我没感觉错的话,他把我当成了他的【故人】了。” “那种人,应该不会轻易的认错人吧...那么说...我...” 谜团一个一个的缠绕在了一起,仿佛一个巨大的杂乱无章的毛线团,让上杉清无从下手去解。 “嗯...看来只能指望那本日记能给我一点讯息了...”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但是不能确定是不是真实的...” 摇了摇头,摒弃杂念,回应了身后二人有些担忧的眼神一个笑容,上杉清按了按耳中的耳麦。 “青莲...真希,回来吧,来我的方位,我应该是找到正主儿了。” “地下水库有一面厚墙,三个出口,正好一人一个,位置我给你标出来,包围过来,堵住口子,别放跑了他们。” “我应该是被发现了,动静太大,我先进去探探情况,你们尽快。” 随口交代了几句,得到了肯定的回应之后,他蓄力的一拳砸在了大门之上。 沉重的铁门被一拳砸开,难闻的腥臭味混杂着血腥气扑鼻而来,让上杉清皱了皱眉。 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多出人意料的场景。 无数的鱼人脑袋人头攒动,空气潮湿极了,漫天尽是水汽,地上有很恶心的粘液散落着,这里就像一个异族聚集的部落一样。 这里的空间极其宽广,那个用来泄洪存水的地下水库长有两百米左右,宽也有近百米,深度超过二十米,已经算是一个小型湖泊了。 有些眼熟的人影,正跪伏在水库的岸边,头触地面,正在念念有词。 是那个上杉清放出的诱饵“美鳞”。 上杉清双目一扫,转了一圈,心中已经有数了。 收藏品协会的卷宗记载过,所谓的“深潜者”,也就是日本古书记录的“观音众”,这些两栖类的鱼人,就是“海德拉”与“大衮”的忠诚信徒。 他们多来自于深潜者与普通人类的杂交,在成年之前会以普通人类的状态存活,但一旦遇到“特殊情况”,就会渐渐的化身为拥有两栖类特征的“深潜者”,同时拥有一些本能般的超凡能力,性格变得暴戾无常,嗜血凶狠,以人为食,丧失理智。 这些特殊情况包括且不限于“精神刺激”,“心理压力”,“接触同族”,“神明召唤”。 这间房间里数百的深潜者,应该就是观音众在东京努力这么久的所有存货了。 这些踏入了超凡之门的生物,提供的信仰,对于神明来说,是一剂难得的补药。 正如上杉清所看见的,这些鱼人正跟在美鳞的身后,有模有样的跪地祈祷。 而在水库的正中央,一座栩栩如生的九头蛇雕像傲然伫立,高高在上,仿佛在俯瞰这人间。 上杉清很明显的感觉到,他刚刚一踏入这里的时候,那九头蛇的雕像眼睛好像活过来一般,十八只蛇瞳齐齐看了自己一样,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看来,已经被彻底发现了。 心中一个念头转过,上杉清立刻就作出决定。 怎么让敌人难受呢?他想干什么,别让他干成就是了。 这是在聚众祈祷,收集信仰? 那我就把你的信徒杀光,破坏你的集会,砸烂你的神像,看看你...还忍不忍得住咯。 万一忍不住,梦镜坐标泄露,收藏品协会的织梦网可不是吃白饭的,分分钟锁定目标,将上杉清送入海德拉的梦镜中,那么事情就被精简化了。 剩下的部分,用剑来解决。 逻辑通顺,步骤明确,没什么好说的。 上杉清一挥手。 “我去找那个领头的麻烦,左右的鱼人,你们帮我肃清,不要留手,这种玩意儿,我不要活的。” “杀!” 这一个字仿佛在鲜血中浸泡了三天三夜一样狠戾果决,上泉凛对“师兄”言听计从,刘龙人本身也是来帮忙的,对于干掉这种本来就不是人类的深潜者也颇感兴趣,此时领头人发话,他们二人不做分说,一把太刀,一把野太刀分居左右,带着闪耀的剑光飞奔而去,如同两根疾驰的利箭,扎入了深潜者聚集的人堆中。 一边霜寒漫天,一边剑光纵横。 骚乱立刻诞生,并且愈演愈烈,祭祀的仪式被迫中断,美鳞像蛇一样的扭曲着身子站了起来,带着满目的怒火,金黄的竖瞳死死的盯住了上杉清的脸。 满屋子的鱼,就她一条蛇,明显她是首领。 海德拉一般也已“蛇”的形态存于世,这个女人就是蛇,她至少也是个大祭司之类的存在。 换句话说,她应该有沟通“神明”的能力。 上杉清对于左右惨烈的屠宰场视若无睹,不急不缓有节奏的一步一步走向了水库的边缘。 他的身后,一只灰蒙蒙的干枯鬼手骤然而现,带着充盈的蜃气,将所有敢挡住他路的鱼人脑袋全部捏了个粉碎。 不知为何,上杉清对于这只来自于茨木童子的鬼手能够做到如臂指使,用来对敌屡试不爽,好用极了。 他慢悠悠的,走了半分钟,才踱步到美鳞的面前。 无视掉四周横流的血液,还有不怀好意的鱼人目光。 上杉清微微抬眸,面色平静,叹了口气。 “地底五十米,手机是肯定没有信号的。” “我来之前呢,吩咐了内勤组,截断四周所有的电子通信波动的频率,除了我们的内部频道,你们的消息,通过电子手段,是绝对传递不出去。” “指望山本家那张牌来救你们,是痴心妄想了。” 他稍一转头,看着割麦子般成片倒下的鱼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种规模的异族,你们在东京经营了很久吧?” “损失一个,你是不是都很心疼?” “这可是天生的狂信徒,为你们的神明开疆扩土的忠实炮灰。” “怎么样...” “要不要...向你们的主子,求救试试啊?” 上杉清微微笑着,表情活像一个引诱人类堕入深渊的大恶魔。 第七十二章 送你上路 上杉清说的话并没有错。 “观音众”在东京经营了许久许久,甚至比收藏品协会的历史都要悠久一些。 海洋,对于人类来说,还有许多的未解之谜。 而深海中的牛鬼蛇神,从未放弃盘踞陆地,将人类作为畜生蓄养的目的。 邪神的触须,早就在不知不觉之间渗透进了沿海的城市,并且锲而不舍的向前推进。 比如东京都的下水道里,就存有信奉外神的“观音众”,就算是收藏品协会的耳目众多,也总有藏污纳垢之地是他们监视不到的地方。 甚至连警察厅的高官都被发展为信徒,这份势力,已经不容小觑了。 而其中最为根基的,就是这些鱼人,这是海德拉与大衮“创造”出来的种族,天生就是他们的狂信徒,这份信仰,要比人类的信仰重要的多。 所以,上杉清其实对于此次行动,把握还是不小的。 因为他觉得,他能抓住海德拉的痛脚,逼他现身--至于打不打得过,那是另一回事,总不至于无功而返。 果不其然,眼前的美鳞已经面沉似水,不停开合的嘴中露出细密的闪烁着紫色幽光的牙齿,细长的舌头在口腔里滑动着,像是蓄势待发的毒蛇。 上杉清却一点压力也没有。 这里能让他放在心上的,只有“神明”,其余的土鸡瓦狗,他甚至觉得收藏品协会的凡人武装部队就可以对付。 除神之外,皆是杂鱼一样的炮灰。 眼前这个女人,只要敢轻举妄动,三分之一秒内,利剑就会吻颈,上杉清会毫不犹豫的砍了她的蛇头。 当然,他现在没有行动,就是为了引蛇出洞,想让这个女人联系她的神,顺藤摸瓜,杀进梦镜,斩草除根。 这是拯救上野三石唯一的办法。 这些鱼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也算是“秘仪者”,对于海德拉的秘仪者,上杉清目前见了两种,一种是这种没什么智慧,看上去和鬼神秘仪者相差仿佛的鱼人,另一种则是拥有正常的神智,表现的根本不像秘仪者的美鳞,还有山本凉介,以及已经中招的上野三石。 也就是说,分别是“蛇”与“鱼”。 前者看上去是小首领般的存在,后面的则更多的负责脏活累活。 如今,看到手下人以极快的速度被屠杀着,这小头领肯定坐不住了。 不过,上杉清这副悠哉的样子,又让她忌惮极了,她见识过上杉清的剑,那柄剑要取自己的性命,也就是一个呼吸间的事情。 他如此这般姿态,必有所图。 但现在这情景,又是光明正大的阳谋,无动于衷的话,且不说自己的性命能不能保住,好不容易繁衍出来的“观音众”族群一定是灭顶之灾,那一男一女两个剑士简直像是久经沙场的无情刽子手,就她思考的这半分钟,数百的鱼人群已经被冲的七零八落,鲜血与惨叫齐飞,残肢与内脏散落。 留给美鳞思考的时间,并没有很多。 再迟疑下去,根基被毁,万事皆休。 上杉清不知道的是,这些鱼人脑袋对海德拉的作用,要比他想的重要的多。 所谓的外神,是“这个世界之外”的神。 这种神明,很难融入这个世界,本土的人类对他们的信仰,也与他们本身很难洽和在一起。 但是,这些他们“创造”出来的种族,却没有这些限制,能给他们提供充足的信仰之力。 神明之间的战争,信仰之力就是粮草弹药,这么说吧,这就好比一场fps游戏,就算有的对手枪法神准,能够一枪爆头,但是面对火力网压制,他也难以发挥。 量变,是能引起质变的。 特别是外神的降临,这种自己“族群”的信仰,更是不可或缺的。 咬牙切齿的女人恨恨的瞪了上杉清一眼,无声的嘶吼着,一道紫芒向着上杉清的脑袋激射而来。 本能反应的一记拔刀,闪电般的刀光转瞬即逝。 紫色的蛇尸被平分两半,滑落在地。 “老套的把戏...” 随口念叨了一句,上杉清却是看到美鳞转身入水,身体灵活的扭动着,像是一条水蛇,奋不顾身的游向了水库正中央的九头蛇雕像。 他没有阻拦,只是几步走到了水库的边缘,嗅了嗅鼻子。 有些腐臭的味道传到了鼻腔里,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嗯...这些水有问题。” “感觉和外面的雨水味道有些像--该不会那场雨的来源就是这里?” “被稀释过的混有海德拉神力的雨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秘仪者的催化剂...” “这么说来,那尊爬虫雕像,恐怕真的是他们的祭祀对象。” 自言自语的轻声念了几句,上杉清有些兴奋抬起了头。 看样子挺顺利的,面对着无法抵抗的对手,作为神明的信徒,想到的方法,应该只有请求神的帮助了。 一旦海德拉的梦镜敢于此地相连,那么就会犹如黑夜中的明灯,绝对无法遁形。 美鳞的手脚挺麻利的,刚刚有人突入到这里的时候,她就尝试过联系山本雄,当然,毫无疑问的失败了。 她心里明白,这次,没有人能帮她。 事到如今,只有动用一张底牌了--祈求神明,让神力降临到自己身上,以神之力,对敌凡人,也许能压制住那个少年剑士。 她是这么想的。 没用多长时间,扭动的女人身体就已经攀附上了水库中央巨大九头蛇神像的底座。 她就那么跪在那里,以头触底,嘴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喑哑声音。 不多时,肉眼可见的紫色光芒渐渐的从九头蛇雕像的蛇瞳里亮了起来,与此对应的,那女人的容颜却变得越来越苍老,甚至头发都变得花白。 “献祭生命?倒是够狠...” 将耳麦的频道稍微调了调,上杉清低声问道:“织梦网,干活了。” “不出意外的话,她在祈求【海德拉】。” “定位,然后给我撕开个口子,把我送进去。” “能做到么?” 低沉的男性嗓音给与了他肯定的回答。 “上杉君,请放心吧,织梦网的程式是我一手设计的,耗费了我五年的心血,绝对不会让你失望了...” 爱德华教授信心满满。 “锁定超凡力量波动来源!” “构建梦镜模型!定位星海坐标!” “检测中...” “定位成功!” “调整入梦频率--上杉!给我两分钟,我马上把你送进去!” 上杉清点了点头,毫不迟疑的足踏水面,身形一闪,咫尺天涯般的闪现到了美鳞的身后。 手起刀落,死不瞑目的女人头颅滚落在水里,惊怒的望着她。 上杉清咧嘴笑了笑,表情有些狰狞。 “别这么看我...” “你没用了,送你上路!” 第七十三章 入梦 东京都地下排水系统最大的蓄水水库,号称可以扛过台风暴雨的降水量,自然能容纳体积极为庞大的水。 这水库足足有二十多米深,高度比起普通居民楼也不逊色。 可这水库的正中间,却耸立着一尊九头蛇的雕像。 上杉清站在雕像的基座上,歪了歪头,观察了一眼水下,皱起了眉。 这雕像并不是建在“柱子”上,自水底而起的。 不,这么说并不恰当,这尊神像的基座底下,确实有着承载它的载体存在。 不过,在上杉清的眼中,这“载体”,有些不对劲。 漆黑的一片,却是活的,像是蠕动的墨色巨大的章鱼触须,上面的雕像却很稳定,并无晃动分毫。 上杉清就踩在这段“活物”之上。 “...” “这是什么?活的东西?” “这颜色很危险啊...泡在水里,腥臭味这么大...” “有点像【毒】的源头啊...这东西是不是和这神像相连的?”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变得危险了起来。 收剑入鞘,略一抬手。 身后的鬼手骤然凝实了不少,随着他心念一动,巨大的鬼手横空拍下,不可阻挡的砸在了九头蛇神像之上。 并没有预想中的坚不可摧,那神像像是什么偷工减料的残次品一样,遇到了蜃气就吱吱作响,被鬼手一拍,立刻分崩离析,碎片如雨而下,散落在了水库中。 同时,地下的墨色触须也剧烈的颤抖着,水面仿佛沸腾了一样,整个房间都是一阵地动山摇。 上杉清眼睛一眯,蜃气聚于脚底,踏水而行,飞快的抽身后退,几步就撤回了岸边。 接着,他就看到了眼前的水库里的水渐渐的变得更为浑浊,不可遮掩的腥臭味道弥漫开来--这个东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像是浸染着剧毒。 “得联系协会的人把这些东西清理一下...爱德华教授大概会对这玩意儿感兴趣吧?” 与此同时,房间的几道铁门几乎同时被破开。 之前分头行动,又被上杉清叫回身边的社中队与青衣众鱼贯而入,一言不发就拔刀杀戮。 随着九头蛇的雕像倒塌,那些鱼人突然像吃了药一样,双目血红,攻击性大增,甚至有些悍不畏死,只剩下上半身,还对上泉凛与刘龙人发动攻击。 而伴随着生力军的加入,这些鱼人的反扑也很快的被压制了下来。 局面渐渐的稳定下来,上泉凛还在那儿与鱼人厮杀的不亦乐乎,看她的表情,似乎把这当做一份娱乐运动。 刘龙人却早早的收剑,一言不发的站在上杉清的身后。 他心里隐隐有感觉,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的结束。 特别是上杉清鬼手一拍,将那尊看上去诡异的神像拍碎之后,一种若有似无危机感渐渐的在刘龙人的心头萦绕着--这是他作为剑士的本能感应,曾经救过他无数次的性命,不会出差错的。 真正的“大boss”恐怕要出来了。 几十秒的沉默之后,几人的耳麦中,爱德华长出了一口气。 “上杉君,定位成功了。” “不过...这个坐标很奇怪,外神的梦镜,我也没有见识过,很可能会有各种的突发状况,危险系数难以测定。” “你自己做选择吧。” 上杉清剑眉微挑,手掌不自觉的握拳,莫名的笑意弯起在嘴角,眼眸中有兴奋的火焰渐渐的燃起。 他的心中没有怕,甚至还有些期待。 不知道怎么了,他在战斗前,经常能进入这种状态,就像是他久经战场,将每一场战斗都当做来之不易的游戏一般。 “别废话了,时间有限,这边完事,我还有去看看优一--撕开道口子!把我放进去!” 爱德华教授也是个工作效率很高的人。 “小事一桩--你要自己去么?” 听了这话,上杉清略一思索,同时转过头去看了身后的人一眼。 上泉凛的能力,在梦镜中并不算好用,她拥有的是极致的“力量”,还有传自新阴流的剑术,这种单纯的“物理”手段,很容易被克制。 东文真希的实力,虽然在成为链接者之后得到了提升,但是毕竟没经历过几场厮杀,突然就让她面对一位神明,还是有些为难。 那位青莲也是同理,比起她来,上杉清甚至觉得东文真希还能强上一些,毕竟她肩负有妖刀姬之魂,如果妖魂觉醒,那说不定会实力暴增,变成鬼王一般的存在。 他还没下决心,就看到刘龙人突然抬了抬眸,面无表情的道:“我去帮你吧。” “别看我这样...其实,对于梦镜中作战,我不算陌生。” 上杉清与刘龙人认识的时间并不久,对他的认知,也只不过是“心狠手辣,剑术过人的极道少主”还有“雪童子之魂”这两种罢了。 不过,以这段时间的交往来看,这个人作为朋友来说,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很讲义气,说话虽然直,但经常切入重点,从来不做没有目的的事。 听到他突然请战,上杉清还有些不解。 他其实都做好了孤身前往的准备了,他们交情不算深,这种拼命的事儿,犯不着拉人陪葬。 可看着那认真的眼神,上杉清一句“为什么”愣是憋在嘴里,没有说出来。 但刘龙人好像是看出他的疑问,轻声道:“我对这东西稍微有些感兴趣--外神之名,我曾听过,未曾见过,想长长见识。” “而且...” “说出来可能有些奇怪,我总觉得你自己去会很危险,而我,不想看到你死。” “就这样。” 上杉清沉吟着,默念着“有危险”三个字,垂下眼帘,几秒种后,他抬头点了点头。 “行,那就麻烦你了。” “真希,我们沉入梦镜之后,肉体基本是不设防的状态,安全就拜托你了。” “这里也需要你的统筹,清理的差不多了之后,让协会的收容队下来,清理这些东西他们专业。” “还有阿凛--帮我照看她一下。” 看到东文真希沉默的点头后,上杉清转向了青莲,沉声道:“如果有什么意外发生,我没能及时出来的话...联系一下扶摇吧。” “也只有她能帮我了。” 说完这话之后,上杉清不再迟疑,闭上了眼眸。 “爱德华教授,开始吧,我和刘两个人,请定位。” 他话音刚落,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再度睁眼,已经不再那昏暗的地下水库了。 他的四周,是波涛汹涌的无垠大海! 第七十四章 蛇瞳 梦镜,取的是“梦”与“镜”两个字眼造的词。 这其中也饱含深意。 梦,代表着幻想,也代表着鬼神对于梦镜的改造。 镜,代表着现世的倒影,万变不离其宗,就算鬼神拥有再强大的伟力,他们的梦镜,也是要基于现世来改造的。 也就是说,你想在梦镜中具现出与众不同的环境,你起码要对你具现出来的环境熟悉无比才行。 酒吞童子的大江山,荒川之主的荒川水国,八雷神的黄泉比良坂,乃至于上杉清的东京湾上百鬼町,百鬼町中蜃气楼,都脱离不了这个“规则”。 但是,在这海德拉的梦镜中,入目的只有茫茫的海水。 天上有一弯血月,海水无边无际,没有岛屿,没有陆地,只有无尽的海,还有不远处一团巨大的黑雾集合体。 那团巨大的黑雾集合体,就像是缓慢移动的龙卷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甚至连海水都倒卷其中,不过却无声无息,极为安静。 上杉清一个踉跄,足下不稳,身躯一沉,还是他反应极快,运起蜃气聚于脚底,才勉强浮于水面之上,没有沉下去。 他现在自持武力,有不少压箱底的手段傍身,面对神明也能悍然拔剑,但有些门槛,他还是跨不过去。 最简单的...他不能“飞行”。 他可以用蜃气的爆发,实现暂时的滞空效果,但是无法在空中行动自如。 然后,他的水性不错,这身体速度游泳一等一的快,但他也不能像鱼儿一样在水中如履平地。 他可以调集蜃气,聚于足底,踩水而行,但这也只是一时之计,并不代表水面对他来说犹如平地一般。 最实在的一个道理,他在水面上难以发力,剑招的威力绝对大减。 所以他的眉头一直是紧皱的,天时地利人和,光是地利这一块,他恐怕就要吃大亏。 不过他身后的刘龙人却没被这大海困扰。 梦镜中的刘龙人,与现世没什么分别,他一身黑西服,面色冷酷,手持一把带鞘日本刀,不过足底不停的绽放着霜花,冻结脚下的海面,让他得以有一块立足之地。 雪童子,是日本很出名的妖怪,他并不算强大,生活在遥远的雪国,冬天来临之时会来到孤独的人们的家中,给他们带去欢笑,而在春天到来之时就会消失。 他们的生命短暂,也没听说有什么闻名的事迹,就连阴阳师也很少驯服雪童子作为式神。 但...刘龙人身上的雪童子之魂,似乎不一样。 上杉清很笃定,他御使霜雪的能力,绝对不次于那些鬼神。 “这梦镜...有些奇怪啊。” “给我一种很沉闷的压抑感。” 刘龙人走到与上杉清并肩,面色凝重的看着不远处的墨色龙卷风,轻声这么说道。 上杉清有些意外的瞥了他一眼。 “听你这意思...似乎是鬼神梦镜的常客?” “九龙组已经强到这种地步,能够将鬼神的梦镜作为游乐园么?” 刘龙人摇了摇头,解释道:“不...跟九龙没关系。” “可能是我的问题,从我五六岁的时候,就经常在睡着后进入鬼神的梦镜了,我不知道那里是哪儿,只见得到昏黄的天空,日月同辉的苍穹,干枯的连绵草木,还有无数骸骨。” “那应该是某位大妖的梦镜,但我却不知道那到底是哪里。” “不过,我发现在那里修炼,会让我的肉体强度和精神强度都迅速提升,所以...我便乐此不疲的在其中修行。” “等我十五六岁的时候,突然有一次,再度进入梦镜的时候,场景变了,还出现了敌人。” “是鬼魂一样的生物,极具有攻击性,不过不是我的对手。” “我就把他当做练功的靶子,几刀砍了,谁知道...砍死那鬼魂之后,我突然掌握了...操控冰霜的力量。” “从那以后,每隔几天,我都会坠入不同鬼神的梦镜,与之厮杀,久而久之,就练成了现在的本领。” 上杉清面色有些惊愕,念头在脑海中转了一圈,他赫然发现,刘龙人的经历好像和自己差不多。 他比刘龙人多的,可能只是百鬼绘卷这个“金手指”。 在联想到他之前的那些猜想...这位雪童子的妖魂持有者,该不会也是“轮回转世”的吧? 摇了摇脑袋,把这些想法暂时压下,他沉声道:“这毕竟是神明的神国,有压抑感也正常。” “刘,想个办法,在海上,我用不出全力。” 刘龙人眉毛一挑,并没有犹豫,手中利刃出鞘,径直的插入足下的冰层中。 “我就觉得我能帮得上你...我暂时动用我的能力,冻结这一片海面。” “不...这里不算是海,我感觉这里的水是死水,冻上这层水面,对我来说并不难。” “不过...这要消耗我很多力量,我可能就无力帮你对付那个大家伙了。” 刘龙人说着话,无数霜花从足下蔓延,方圆数里的海水仿佛凝固了一般,很快的凝结了薄薄的冰层,虽然看上去有些不结实,但是已经比水面要好太多了。 上杉清踩了踩冰面,有些滑,不过他穿的长靴也是收藏品协会精工出品的好货色,防滑也有考量,倒也不算影响行动。 “辛苦了...你与我保持距离,相互照应,保证自己的安全优先。” “这已经帮大忙了。” “我去探探那所谓的外神老巢吧...” 一个心头大患被解决,上杉清稍微松了口气。 虽然比不上陆地,不过这冰面要比水面好借力太多了。 起码不会太影响他剑术的施展,否则连纵横腾跃都费劲,还砍什么人? 上杉清足下发力,与刘龙人保持一前一后,快步接近着远处的墨色龙卷风。 行至将近,上杉清渐渐凝眉。 他已经能看清那龙卷风旋涡的全貌了。 是九头蛇。 与那尊九头蛇神像所差无几的九头蛇。 九条蛇身,都是漆黑如墨,犹如触手一般的蠕动,与他在水库中见到的那承载神像的柱子一模一样。 看上去坚固的鳞甲覆盖着蛇的肌肤每一寸,十八只蛇瞳是紧闭的,同时,蛇的皮肤表面,时不时的有肿瘤一般的凸起浮现。 仔细看去,那是一张张的人脸形状,人脸的表情绝望而悲伤,仿佛被禁锢在蛇身中的囚徒,用力的想要打破枷锁,结果却被一层鳞甲紧紧锁住,不能脱身。 九头蛇的身体表面,全是这些浮现的人脸。 同时,上杉清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并不是刘龙人的冰层所至,也不是那道那些诡异人脸散发出的恐惧气息,而是一种不知从何而生的,贯穿灵魂的寒意。 墨灰色的浓雾在蛇身上萦绕,混杂着污浊的海水,让这九头怪物朦胧不清,但在一轮血月的映照之下,又显得诡奇而虚幻。 “千面之月...原来如此,所以才叫【千面之月】?” “这些应该就是海德拉吞噬的【灵魂】,都被禁锢在了自己的体内?” “...” “别的不说,这种体型...不太好下刀啊,恐怕又要用犬神的神明之躯了吧?” “哼...” “无妨,我还藏着一招绝杀,就拿你开开刀好了!” 上杉清进入状态的很快,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肢解面前的庞然大物,将其物理性的超度。 他现在的计划,是先砍了那九个脑袋,试试他的百鬼绘卷,能不能也想消灭东照神君一样,把这外神也一并赶尽杀绝。 就在他思路渐渐清晰的时候... 十八只蛇瞳,突然齐刷刷的睁开,明黄色的竖立蛇瞳,带着一丝丝危险的笑意,与掩盖不住的恶意,一同盯紧了上杉清。 上杉清并没有被吓到,只是咧嘴一笑,双手一挥,两把“鬼切”已然入手。 他微微昂头,下意识的狞笑着吐出一个可能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问句。 “你瞅啥?” 第七十五章 虎振 巨大的九头蛇怪物,足足有十几层的大楼那么高,身上的每一片鳞甲,恐怕都有一个人类孩童的大小。 竖立的蛇瞳,有晦暗的橙黄色充盈其中,眼瞳的墨黑,犹如深渊一样深邃。 上杉清与这九头巨蛇对上眼后,即使嘴中说着狠话,还是有一种不可抑制的毛骨悚然感觉从心中激荡而出,又被他早就沉入的“明镜止水之心”横空截断。 他经历过如此多的厮杀,又被师父教导,冥想养神,精神坚韧,神智坚定,看这玩意儿一眼,都有片刻的心神恍惚,那如果普通人看一眼呢? 恐怕脆弱的神经会立刻绷断,信仰的高墙顷刻在心中竖起,成为一句任人摆布的木偶,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 这是在上杉清见过的鬼神身上都没有发现过的一种奇异特制,眼前这庞然大物的存在,仿佛就是对于人类的毒药,不可阻挡的精神污染。 上杉清反应很快,心神很快吻合,双手一挥一拢,两把太刀倒提,身体已经呈现弓形,像是蓄势待发的炮弹一般。 他脑中已经勾勒出接下来的战斗计划--以这巨蛇的身躯借力,顺便用手中鬼切试试这身鳞甲的硬度,盘旋而上,聚力与剑刃,用一记恶即斩,先劈一颗蛇头的七寸,探一探这外神的深浅。 不一定会奏效,但是根据得出的结果,敌人的反应,他也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是连绵不绝的抢攻,还是直接动用耗费海量蜃气的犬神之躯来迎敌,是一个并不太容易做出的选择。 可还没能他行动,眼前的巨兽突然崩塌了一般,烟消云散,幻化成一团团四溢的灰黑色雾气,将周围团团笼罩。 上杉清的警惕心已经提到了最高,他双剑一左一右护住周身,心眼洞开,将附近的风吹草动都尽收眼底。 烟雾弥漫着,冰层发出嘎吱嘎吱的细微声响,寒冰之下的海面依旧有水流涌动的声音,刘龙人的呼吸声若有似无,昭示着他的状态还不错。 与此同时,一阵脚步声渐渐的从武器中传了过来。 上杉清凝神看向了脚步声前来的方向,等看清了那道身影,先是眉目一滞,而后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看到的并不是什么掉san值的东西,非要说的话,可以用“香艳”来形容。 那是一位浑身赤裸,只在关键部位覆盖了几片鳞片的成熟人类女性,她的面孔有些西方人的特征,也不乏东方美人的特点,一头长发柔顺的披散在身后,身材婀娜火爆,足以让任何男性看一眼就血脉偾张。 不过...上杉清明显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倒不是说他有多么柳下惠--这也算他的一向才能,只要进入“战斗状态”,就算没有“心技一体”的明镜止水之心加持,他的精神也会高度集中。 他会愤怒,会激动,甚至也会疯狂,但这些都基于一个前提--杀死敌人。 别说一个不着寸缕的美人,就这种货色在给他来一打,他想的也是如何斩下她们的头颅,而不是这妖娆的身段儿有多销魂。 更别提...他大概知道眼前的是什么玩意。 “千面之月”海德拉。 他没做什么反应,就听得一声银铃般的娇笑。 “小弟弟,不要这么凶神恶煞嘛。” 这并非是世上的任何一种语言,但是这句话的意思,明明白白的传递到了上杉清的脑海中,声音惟妙惟肖,犹如耳边。 上杉清嘴角挂上了讥讽的笑容,有些提防的戒备着四周--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本来做好了和一只怪物鏖战的准备,结果突然对手换了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说是其中没有变故,鬼都不信。 “...” “我可不想被不知道活了几万年的老女人叫做小弟弟...所以,如果我没来错地方的话,千面之月阁下,穿成这样,是出来营业么?” 嘴里随意的应付着,上杉清手中握紧了鬼切,眼前的女人给他一种凝重的压迫感,他心中有所预兆,此时出手,未知敌人虚实,恐怕难以建功。 同时,他也观察着来人的那双竖立的蛇瞳--无尽的灰色雾气敛入其中,像是能吸入人意识的旋涡一样,深不可测。 “小弟弟,不要这么紧张,若不是你来了,换了别人,恐怕早就成为我身体里的一部分了呢~” 听了这话,上杉清莫名的想起了九头蛇身体内绝望的冤魂。 “好了,看你这么严肃的表情,我也不废话了,小弟弟,要不要考虑一下,做我的信徒?” 嗬,这可真有够直截了当的。 说实话,这位千面之月竟然能化身为人出现在这里,还是挺出乎上杉清的意料的,因为他总觉得,那些所谓的“外神”,应该满身的章鱼触手,满脑子的杀戮欲望,恨不得毁灭世界,将人类变为奴隶。 其实看他们干的事儿来说,也差不了多少。 结果突然出来一身材火辣的姐姐来劝降,可就惊了他一跳。 虽然他自持武力,但也有自知之明,他这不显山不露水的,为什么能吸引一位外神的关注? 心中这么想,嘴上可没含糊。 “...所以说,这就是你发展信徒的方式?色诱?肉身布施?怪不得那些观音众族群稀少,是不是我们尊贵的灰罗堂观音亲自下场,【制造】这个恶心的族群,用来维持自己的信仰?” “这么说,我刚刚宰掉的那些鱼人脑袋,都是你的子子孙孙咯?怪不得这么气急败坏的就让我摸到了梦镜的门槛。” 上杉清这话说的有些阴损,但其实也正中下怀。 他是奔着激怒敌人去的,但是随口之言,与真相相差仿佛。 严格意义上来说,所谓的深潜者,就是海德拉与大衮的“子嗣”,而那些衍生的族群,就是他们的子嗣与人类杂交的结果。 神明,是很难有人类的喜怒的。 海德拉歪了歪脑袋,脖子呈现出一个很诡异的角度,惨笑着,表情有些瘆人。 “唔...好重的敌意。” “我能感受的到,为什么你这么生气?因为那些被我的小可爱们当做食物的人类?” “不会吧?” “弱肉强食,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你看,我的小可爱们被你屠杀光了,我也没有很生气啊。” “只要你信奉与我,我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还可以给予你...世界规则之外的力量!” 这些话没有让上杉清动心,他冷笑了一声,有些按捺不住。 “所以...说出这话的你,只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罢了。” “而我,却是人类!” “道不同不相为谋...” 话没说完,突然被打断。 “不...你可不是什么人类!” “严格来说,我们是【同类】呢,小弟弟~” 上杉清只当她在胡说八道,一双锐利的眸瞄准了眼前女人的周身要害,身位渐渐沉了下去。 他刚刚还在苦恼无法对付庞然大物呢,结果她就变小了,真是贴心,方便他下刀了。 看他这副模样,化为人形的千面之月无奈的叹了一声。 “所以说,还是要打架吗?” “我不知道生存了多久的年岁,与神明角力的次数也不知几何,虽然我不喜欢争斗,但...没输过。” 收藏品协会收藏的案宗里,这位海德拉确实没吃过大亏,和耶梦加得纠缠一番,也全身而退,似乎这话也不算说谎。 上杉清从牙缝中挤出了最后一句话。 “呵...” “我就不一样了,我...十七岁,学剑没养住性子,酷爱厮杀,斩过人,斩过鬼,亦斩过神,到现在...没死过!” 话音未落,剑如蛟龙而出。 一入腰腹,一入胸膛,面对美色,上杉清狰狞一吼。 “二刀流!虎振!” 犹如猛虎翻身,虎爪撕破猎物的胸膛。 眼前的人影,被一双利刃,一瞬间一分为二! 第七十六章 千面 预想中的血肉横飞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犹如深渊中传来的刺耳娇笑,还有猛地弥漫开的灰黑色烟雾。 赤裸妖娆的女性娇躯,就像一个被刺破的气球,猛地膨胀开来,然后泄了气。 以上杉清为中心,形成一个庞大的圆形地域,被蜂拥而出的灰雾遮的严严实实。 无数张人脸状的冤魂,在灰雾中四窜咆哮,声音凄厉而凶狠,又带着一些不可抑制的放肆,像是久经囚禁的暴徒,突然获得了自由,疯狂的破坏着眼前的一切可以摧毁的事物。 “千面之月”,此为“千面”。 狰狞的不成人样的人脸冤魂,随着女性的笑声,齐齐转头,像是突然找到了目标的猎手。 上千只眼睛,带着亡魂特有的狠戾与浓郁到化不开的怨气,一同注视着上杉清,换来的却是一声清亮的笑。 “如果这就是你压箱底的手段的话,那么今天过后,我的刀镡上,恐怕又要铭刻一位斩与刀下的神明姓名了。” “你连正面与我对抗都不敢么?” 这话倒也不完全是激将。 也许是用人形出现的威慑力不够,再加上这些人脸冤魂根本不能给予上杉清足够的压制力,刚刚初见时内心泛起的莫名危机感已经烟消云散。 可能海德拉无愧于神明的称号,但是她的这些“眷属”,还是不够上杉清重视的。 “嘻嘻...大话还是等到你能解决掉我的小可爱们再说吧。” “年轻...哦,不,不算年轻的小弟弟呀。” “既然你拒绝了我的好意...” “那么,变成傀儡,还是变成千魂之海的养料,可都是你咎由自取咯。” “来吧...让我看看,你还能带给我什么惊喜!” 一声冷哼后,双手中剑变一正一反而握,耳朵微微一动,缓缓的闭上了眼眸。 这无尽的黑雾遮蔽了他的目光,让他的视觉毫无作用。 不过,即使这样,凭他现在敏锐的五感,光靠听觉,也不难对付这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威胁的幽魂--这种货色来对付对付普通人也许还能效果拔群,用来应付超凡者可有些异想天开了。 上杉清唯一担心的,是他被这茫茫一片的幽魂给耗死。 他曾经做过自我剖析,分析自己的战力组成部分,得出的结论是,作为“剑士”,他是绝对合格的。 突袭,拔刀,切落,弹反,正面抢攻,偏门奇招,甚至辅助剑术的体术,他都天赋异禀,学的极快,成绩斐然。 如果让他和任何人来一场剑术对决,他绝对不会有任何一点发憷,这是他在专业领域的自信。 但...超凡之间的战斗,并不是比武那么简单。 算上超凡战力,上杉清现在可以御使“犬神之卷”,一部分的“妖刀之卷”,还有两把斩鬼凶刃,和一只炼狱鬼手。 这些单独拎出来,都不算弱,甚至可以称得上强。 可上杉清有些偏科。 假如给他制作一张能力六芒星图的话,其中有一项他肯定是直接见底的。 他没有“群攻”的手段,对付复数的敌人,他只能一剑一剑的去砍。 这也是他和传统剑士的不同之处,他的超凡力量,大多来自于百鬼绘卷,剑豪级别的剑士修行者能够熟练掌握的“剑气”,他用不出来。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带人来剿灭海德拉,而不是像小说里的侠客一样,单人只剑赶赴敌巢,若是有人用人海战术来欺负他,耗干净他的体力,精力,他还真没什么办法。 眼前的情况,就大致如此了。 可他只能咬着牙上,都到了这里,可没什么回头路。 从万千种声音里,辨认出幽魂的哀嚎和风声的呼啸,闭着眼的少年足下一动,悍然出刀。 犹如一朵青莲在淤泥中绽放,两柄太刀舞成一团圆盘般的光影,狠狠的切割开了浓稠的薄雾。 刀尖上萦绕着淡淡的蜃气,这股力量似乎对那人脸冤魂有很好的克制作用,带着蜃气的刀剑加身之后,那些冤魂很快犹如冰雪得遇烈焰,飞快的消融瓦解。 可...数量太多了。 茫茫然的幽魂,简直如同脚下的大海一样无边无际,它们根本没有人类的感情,不像那些东京都的黑帮,被上杉清冲杀一个来回,就心态炸裂,土崩瓦解。 就算上杉清一个来回,剑舞狂澜,成功的斩灭了无数千面亡魂,但剩下的依然悍不畏死,若有若无的身躯直挺挺的冲向上杉清,发动自杀袭击。 每被这千面亡魂命中一次,就有一种彻骨的冰寒从心底里传来,同时,上杉清的动作也会变得迟缓。 若是被所有的亡魂成功袭击,那么他的灵魂估计都会被冻彻,现实中也许会脑死亡。 虽然他有逃命的招数,但是就这么被喽啰给逼退,他实在是不甘心,而且才一交手就落荒而逃,他也对不起师父的教导,心中这道坎也过不去。 时间一秒一秒的流逝,在灰雾的笼罩之下,刘龙人想来驰援都费劲,他还要维系这片冰层,给上杉清创造落脚点,也不算容易,战局渐渐的僵持住了。 在梦镜中,没有体力的说法,消耗的都是精神力,而上杉清即使精神坚韧,也扛不住这般轮番群战。 剑士的全力出剑,在现实中,是极其消耗体力的运动,发劲的一剑,足以让普通的没经过训练的人脱力,而在梦镜中挥剑,对上杉清也是很大的负担。 他这一会儿的功夫,战果累累,千面亡魂足足被他斩灭了十分之一左右,可剩下的依然遮天蔽日,密密麻麻。 反倒是海德拉的本人,反而销声匿迹,再无声息,可能是就打着用这千面亡魂来把上杉清耗死的主意。 回身跃起,一个燕回斜斩,劈散了数道亡魂的影子,上杉清再度落地,只听得咔嚓一声,本身就不结实的冰面已经开裂了。 破碎的冰层不光只有这一点,触目可及的冰层,都已经坑坑洼洼,残破不堪了。 上杉清的力,对于这种冰来说,还是太大了一些。 “...” “不能再拖了,冰层扛不住,我也会力竭!” “该死!一上来就要逼出犬神之躯么!那招用了之后,蜃气枯竭,我难以再和海德拉周旋了!” “她刚刚那巨大的九头蛇形态,绝对是她的神明之躯!” “我还想用犬神之躯催动那一剑,用来绝杀她的神躯...” 思量之间,云层般的幽魂再度聚集,黑云压城。 上杉清早就唤出了鬼兵部防御,一声白色的战袍猎猎,双手鬼切紧握,面色凝重。 又是一轮战端将启。 就在此时,有些磁性的男性声音突然从上杉清的脑海中响起。 “呵...” “看来,你需要本大爷一点小小的帮助?” 第七十七章 鬼王之姿 这声音上杉清还算熟悉,是那位大江山的鬼王。 他始终心里提防着这位他无可奈何的鬼王大人,但这么长时间以来,这位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反而为他出了些力,所以也不至于见面就呛火药,敌意十足。 “上次请战是假借好战的借口,想要吃了源氏的弟子,汲取鬼兵部的力量,这次你又是图什么?” “这可是外神,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胃口应该没那么好,能吞的下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与外神相关的一切,上杉清都很厌恶,因为他无法从他们身上获取蜃气。 打怪没经验,这个游戏就没法玩了。 假如连百鬼绘卷都没办法,他可不相信酒吞童子有一副好肠胃,能够连外神一起吞噬。 “哈?本大爷只是看你狼狈,在你的蜃气楼里借住,想着也不欠你人情,帮你一把罢了。” “别怪我泼你冷水,你的实力本大爷认可,但是你一刀一刀的砍过去,这些冤魂足够耗到你灵魂之力枯竭,等到那时,心理防线降低,被这爬虫的神念入侵,陷入沉沦...后果你自己想!” 这句话给上杉清敲响了警钟。 决定修剑,第一次斩灭厉鬼之时,他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他的师父曾经教导过他,作为剑士,拔剑之后,就要有决死的觉悟,这样才会劈出一往无前的剑。 他不怕死,但绝不想变成这种恶神的傀儡。 “好...有话快说,如果还是想借用我的身体,你就闭嘴吧,我无法完全信任你,酒吞童子!” 上杉清话不客气,但直截了当,也算对酒吞童子的胃口。 大江山的鬼王哈哈一笑,不以为忤,淡然道:“知道你脾气犟,放心。” “托你的福,吞了那鬼兵部上的鬼气,又用源氏的生魂补了补,我现在可比当初强了不少。” “这次,换我把力量借给你好了。” 上杉清皱了皱眉,有些没想明白,如果按照穿越过来的游戏中的印象来看,酒吞童子最强大的特性,就是可以免疫死亡的“不屈”,还有受到任何伤害的时候都愈战愈强的“战意”。 可他与酒吞童子交手那次,对方中了剧毒,这些配合起来威力倍增的特性,他没有体验到,但是身为鬼王,御使大江山之鬼的“百鬼夜行”,他确确实实的体会到了,那肯定算一次超大范围的无差别攻击,应付眼前的情景应该不成问题。 “现在的你,没了大江山的鬼族拥簇,也能用出百鬼夜行么?” 手中的剑没有停歇,应付着来袭的千面之魂,心念却开始于酒吞童子交流,这说明他真的相信了酒吞童子有破局的方法。 “首先,大江山的鬼族并没有灭绝,其次,我说的也不是百鬼夜行--以我现在的状态,若是用百鬼夜行,威力肯定不如当年。” “喂,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现在已经入了你的百鬼绘卷,名字在你的妖怪名册之上,暂时勉强算你的手下,我的力量可以借给你,通过你的神阶。” 这话透露着一股浓浓的不情愿。 “神便鬼毒酒之所以能克制住我的力量,是因为它能封锁我的两种【形态】。”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鬼族的王,大江山之主,真的就只会一些体术,还有一招百鬼夜行吧?” “我拥有两种可以随意切换的形态,用来补强实力。” “一名【鬼王】,一名【神子】!” “大江山鬼族之王!伊吹山山神之子!” “鬼王带来的是愤怒的火焰,神子带来的是肃穆的不朽。” “专门针对我的神便鬼毒酒,恰好能封死我鬼与神的特性,所以才会让我实力大减,全身巨疼,实力十不存一。” “如今的我,虽然使用【神子】形态还太勉强了,【神性】也丢失了,但不管怎么说,我依然是大江山的【鬼王】。” “...” “来自炼狱的业火,正适合屠戮这些不肯成佛的冤魂!” “而且...这条爬虫,我曾经见过。” “数百年前,海妖无故举兵,自荒川而进,以其为跳板,同时分兵取逢魔之原,黑夜山,大江山,妄图包围京都,那一役中,那些海妖的背后,绝对有这条爬虫作祟!” “那恶心的腥臭味,即使再过几百年!我也忘不了!” “当初那一役,大江山可是损失惨重...新仇旧恨,我也要和这条爬虫清算一下!” “喂,你不要被她吓到了,她只不过是空架子罢了,她好像有个狼狈为奸的对象,长得像个大蛤蟆一样,那是个劲敌,这条爬虫只会一些偏门的手段,成不了气候!” 上杉清踩在一块浮冰之上,挥剑剿灭了一团冤魂,喘息着回道:“我当然不会怕!你有办法就快说!” 与此同时,上杉清突然表情一滞。 就像学习犬神之卷的百闻牌一样,一股异样的记忆,突然闯进了他的脑海。 大江山上,尸横遍野。 洪水蔓延在山下,鬼族的巢穴,变成了海中的孤岛。 无数奇形怪状的海妖,呐喊着,毫不客气的屠戮昔日不可一世的鬼族。 大江山的鬼王不惜一战!但...敌人太多了。 太多太多了! 带着鱼,蟹,贝壳等各种特征的海妖,就像是无穷无尽一样! 他们的兵刃,铠甲,也更加的精良。 他们来自宝藏之国,财富之山--海国铃鹿山! 红发的雄壮鬼族男子,被无穷无尽的海妖淹没,即使所向无敌,也难以影响大局。 子民的死亡,遍地的鲜血,让他睚眦欲裂。 成神之路,需要庇护一方,或者庇护一个种族的决意。 这一刻,酒吞童子胸中的热血被怒火灼烧着,变得滚烫。 “大江山的鬼王!绝不容许他的子民,在他面前被如此屠杀!” 不屈的斗志自战火中燃起,大江山鬼王的豪情让他从强弩之末重整旗鼓。 血液在沸腾,在燃烧。 他的身体,就像是火山爆发的前一刻,被岩浆即将突破的地面一样,片片龟裂。 裂口涌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冲天而起的烈火! 红发鬼王不羁的笑,狂笑声震动天地。 “只要能守住大江山!就算烧成灰烬也罢!” 成神之念伊始,鬼王之火重燃! 铺天盖地的海水,顷刻间被炼狱的业火蒸发,海妖在火焰中惨叫着,被灼烧成灰。 势不可挡的海妖军势,被一人挡下。 红发变得苍白,火焰遍布全身,鬼葫芦化为一对鬼手,依旧相随。 “这无穷无尽的烈火,会吞噬我最后一丝动摇!” “也会是大江山之敌的告死丧钟!” 如获新生的鬼王饮下了燃着火与血的酒,然后将酒碗摔得粉碎。 接着,海妖的军队,就遭遇了他们此生再也不想经历的噩梦! ... 一个激灵,上杉清从恍惚中回神。 他简直不敢相信,那豪情万丈,以一当千的鬼王,竟然是曾经那个窝在梦境中,甚至被他击败的酒吞。 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酒吞童子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好了,妖魂同步,接下来,你要做的是【启动】。” “启动鬼王之姿,需要的是愤怒。” “看你的了...上杉!” 上杉清福至心灵,脑海中画面陡然浮现。 上野三石一身孤苦,被毒蛇咬中,差点变成怪物,将孙女亲手扼杀,如今依旧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东京的下水道,变成了异族的游乐场。 残缺的尸骸遍布,人类成了鬼神的口粮。 无数的千面冤魂,对应的,应该是同等数量的枉死者。 愤怒水到渠成的在胸中蔓延开来。 一口气,意难平。 我之族类,怎能为他族口中食粮? 我之亲友,怎么成鬼神手下傀儡? 若放之任之,手中三尺寒芒又有何用? 这一刻,他的心境与想要守护大江山的鬼王莫名的契合。 剑御该护之人,灭鬼斩神!挡我者死! 上杉清猛地睁眸,双目变得血红,但却没有丧失理智的灵光。 他的鬼兵部上,犹如野火燎原,一点点的星火渐渐燃成连绵不断的火光。 这火,却与他分毫无损。 火光的映照下,一张清秀的脸变得凶狞且肃杀。 两柄鬼切之上,除了萦绕的蜃气,炼狱之火攀附而上,相映成辉。 火焰与鬼切十分契合,犹如一体。 上杉清有那么一瞬间凌空而立,目光睥睨无匹。 面对着四面八方扑来的千面冤魂,他只是轻轻的抬手挥剑。 一个呼吸的功夫,双剑交叉急速斩出。 带着蜃气的十字形火焰飞快的扑了出去,迎风而涨,浑浊的海水根本浇不息。 灰黑色的雾,遇到鬼王的炼狱业火,如同脆弱的纸张,被瞬间灼烤殆尽,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就像是困兽的哀嚎。 吞噬了灰雾的业火仿佛吃了大补丸一般,火势再次暴涨。 这已经不是燎原之火了。 冲天之火,焚山,煮海。 冰层连带着海水不停消融,甚至海面都下沉了少许。 扑面而来的热浪,让这方梦镜的温度骤然升高。 上杉清漠然启唇,表情冰冷的根本不像他。 他的声音也变得奇怪。 有点像二重奏一样,红发鬼王的低沉磁性的声音也混在其中。 “怒焱绽放!焚天红莲!” 这仿佛是一个讯号,是开启某扇门的钥匙。 无穷无尽的业火一瞬间舞动了起来,舔舐着火舌,将有些溃不成军的千面之魂尽数吞噬。 同样消散的,还有遮蔽苍穹的灰雾。 烟消云散,就连天上的血月也为之黯淡。 上杉清足踩烈火,悬于水面之上,四周再无冤魂纠缠。 只是,他的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座如山般的九头巨蛇的身影。 第七十八章 荒川助我 巨大的海兽耀武扬威,扬起了声势浩大的海浪,继而被无穷无尽的火焰灼烧成水蒸气。 只在神话故事中被人传颂的生物,摇晃着九颗脑袋,一个呼吸,就将海面上残存的灰色雾气吸入腹中。 而后,带着些蔑视笑意的蛇瞳,齐刷刷的转向了足踩火焰,浮于水面的上杉清。 上杉清此刻白袍火染,眼眸血红,双剑伏于双手,嘴角不自觉的弯起了些许弧度,带着些狂放不羁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他就仿佛那个只身覆灭一支海国军队的大江山鬼王重返世间,举手投足,就是拳拳的火焰绽放。 面前的巨型身影,千万倍大于上杉清。 但此刻他心中的负面情绪似乎已经全部被天火怒焱灼烧殆尽,留下的只有战意与杀机。 很诡异,他的“明镜止水之心”依然在生效,让他不至于在这愤怒的火焰中迷失自己。 “...” “喂,你有对付这玩意儿的办法么?” 一道意念传出,很快得到了回应。 “我说,你不是有那条小狗的神明之躯么,用啊!” “犬神的斩恶之剑,搭上我的鬼王火焰,怎么也能和这种货色斗上一斗!” “...别闹,以我现在体内的蜃气,只能够驱动犬神之躯一次,一次失手,可就全盘皆输了!” “而且...你这火焰融化了冰层,我现在连个借力的地方都没有,你确定我唤出犬神之躯不会直接沉入海底?那东西的体型可不小!” 声音顿了一顿,酒吞童子满不在乎的回道:“你干架之前还要想这么多么?别管了,砍了再说!” “说不定一剑就砍死了这爬虫,也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很有莽夫风格的话让上杉清暗暗的叹了口气,但也确实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巨大的九头海兽已经吞吐着灰雾,蓄势待发。 留给上杉清的时间并不多。 长叹一声,抚剑低眸。 蜃气楼内,他的自画像身边,一朵朵的鬼火疯狂的跳动着,闪耀着,却又突兀的消失。 而犬首人面的雄伟武士,表情变得活灵活现。 下一秒,上杉清的身后,一声犹如来自虚空的兽吼震耳欲聋。 全副武装的上杉清背后,一尊犬神的身影渐渐的复现,随着鬼火的不停注入,他的身躯不停的膨胀,最后变得像个小巨人一般。 不过...比起对面的巨大海兽,还是像个孩童一般。 “犬神之卷,神明之躯,启动!” 犬神凶狠的笑着,拔出了腰畔的佩剑,做出了和上杉清一模一样的动作。 鬼王之焰从上杉清身上,蔓延到了犬神的身上,并没有灼烧他的体躯,而是衬的他犹如地狱中走出来的魔神。 换了别的地方,这可能是不俗的战力。 但...这是海面上。 上杉清光是稳住犬神之躯,就竭尽全力了,鬼王之焰虽然凶狠,但是这无边的海水,也让它弱了三分的威力。 就在他要殊死一搏之时,外界,地下水库之旁。 这边已经尘埃落定。 在几股超凡力量的联手绞杀之下,那些鱼人无一幸存。 闭着眼睛,木然站着的上杉清身后,东文真希担忧的看着他的背影,手指捏着剑柄,捏到发白。 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上泉凛,也面色凝重。 “...” “不行!已经三个小时了!爱德华教授,请将我送进海德拉的梦镜中!我要去支援先生!” “时间拖了这么久,他一定遇到了麻烦!” 东文真希忍不下去,终于焦急的对着耳麦这么说道。 上杉清那边,只是短短的交手几个回合,外界却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 海德拉的梦镜中,时间的流速和外界不同。 “东文小姐,请谅解,现在海德拉的梦镜中正在经历灾害等级极高的战斗,我无法再次精准定位梦镜坐标,更无法将你的精神频率和海德拉的同调。” “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不带感情的生硬日语给东文真希的心情火上浇油。 她豁然转身,盯住了青莲。 “先生遇到危险,你竟然坐得住?你联系不上扶摇姐姐么?!” 青莲的表情要舒缓很多,她轻描淡写的瞄了东文真希一眼,轻声道:“一条小爬虫而已,威胁不到清的安全,我之前和清体内的租户打过招呼了,清要是死了,他也活不了,他会卖力的。” “百鬼之主,大江山鬼王,再加一个荒川之主,若是连这么一条蛇都收拾不了的话...那未免也太不切实际了。” “...” “这是大小姐的原话,她对姑爷的信任,可比东文小姐你要深的多哦。” 不忘讥讽了东文真希一句,打压一下大小姐的情敌,青莲的表情轻松,并没有被东文真希急切的心情感染。 对她来说,大小姐说的,就一定是对的。 正在此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喔...我可是听到有人在议论...荒川之主还是什么的?” “怎么,这里是出什么事了么?” “唔,收拢神躯花了一些时间,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鸣海信吾一马当先,领着妹妹,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一进来就被上杉清的身影吸引了注意力。 他剑眉一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也不等有人答话,举步上前,凑到了上杉清的身边。 “...” “这是大江山鬼王之火的味道--说起来,我确实在他的百鬼绘卷上见到过那位鬼王阁下。” “他在借用鬼王之力对敌?” 环视了一周,鸣海信吾恍然大悟。 “我就说看这些鱼人有些眼熟!” “灰罗堂观音?!” “以毒与重生闻名的海上巨兽,当初海妖入侵荒川,也有她一份【功劳】!” “既然如此...我就不能放着不管了啊...” 鸣海信吾冷哼了一声,海国作重重的往地面一顿。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回想起当初用毒血污染荒川,造成伤亡无数的巨型海兽,他的怒火就抑制不住的喷薄而出。 “契约已立,神念想通,那么...我祈求!” 鸣海信吾缓缓的闭上眼睛,沉入了无边的星海之中。 他毫不费力的就通过一丝丝的光线链接,寻到了上杉清的方位。 “梦镜闭合,我闯不进去...” “不过,这份作为【属神】的力量,可不会受到规则的限制!” “哼,想想也知道,那九头蛇的梦镜一定是大海吧,在海中面对海妖,即使是你也有些为难了。” “没事!就让这荒川的波涛之力,来助你吧!” 第七十九章 登龙雀 而此时,梦镜中的上杉清一个激灵。 鸣海信吾的声音骤然从他心底响起。 “上杉,有些狼狈么。” “看来鬼王之焰对付海兽,还是差点火候?” “无妨,既然决定为你打工,那么...这就是我出力的时候了!” “接好了!这把剑!” 这席话说完,现实中,金光闪闪的海国作一闪而逝,突兀的出现在了上杉清的面前。 上杉清眉目一凝,将左手蜘蛛切向后一丢,被干枯的鬼手稳稳的拿住,随后将手一探,紧握住了分量不轻的海国作。 握住这把剑的同时,一阵难以言喻的清凉之意从眉心开始,传遍全身。 此时,他身躯下沉,踩在水面之上。 如履平地,毫无违和感可言。 水流的韵律,大海的流动,都尽在心中。 “水”与他变得无比亲和,就像人类会说话走路一样,他也可以号令水流,掀起巨浪。 海国作一引,巨浪滔天而去,竟然将巨大的九头海兽打得身形一滞,停歇了半分。 “...这是,荒川之主的力量?” “可以!起码现在,地利这项因素,不能限制我了!” “还有这掌控巨浪之力...” “融入到剑中试试吧!” 侧身,撤步,弯腰,躬身,握剑。 右手童子切,左手海国作,身后的鬼手一把蜘蛛切在握。 三柄剑绽放寒芒。 犬神与上杉清的动作同步,也摆出了一式蓄势待发的剑势。 令人称奇的是,犬神之躯的背后,也不知为何凭空而现一只巨大的鬼手,而犬神手中剑,与上杉清手中剑近看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上杉清的力量,通过手中的超凡之器,完整的投射到了犬神之躯的身上。 接下来,就是将这力量“释放”出去。 一瞬间闭目,脑中走马灯的闪过一位犬首人身的武士高大身影。 那是曾经上杉清的梦。 关于犬神的梦。 他将“斩恶”作为自己的准则。 他与尸山血海中厮杀,他与妖魔之恶为敌,与人类之恶为敌,与一切的挡路之恶为敌。 渐渐的,他被杀戮的血色迷失了眼睛。 他的恶名昭著,被人称为杀人恶鬼,冷酷凶妖。 无情,残酷,活在血腥中,活在杀戮中,活在孤寂中。 以战为生,戮恶为食,浑浑噩噩,终此一生。 也许,他的命运轨迹会是这样吧。 终于,在某一天,他在一场浴血的厮杀之后,躺在地上无力的舔舐着伤口之时,遇到了改变他命运的“奇点”。 那是一只麻雀,踩在了他的肩膀上,费劲的用自己的喙理顺着他染血的绒毛,伤口的沙砾杂物。 也许是重伤垂死的灵光乍现,也许是魂归冥府前的最后一丝清明。 他突然觉得,这只叽叽喳喳的叫着的麻雀,也没那么惹人心烦,在生命的最后一段历程里,被陪伴着,哪怕是一只鸟,也让他聊以慰藉。 大概是身为犬神妖怪的强大生命力,也有可能是他心中的信念让他支撑了下来。 最终,犬神还是活了下来。 他没有死于刀剑之中。 不过,从那以后,他的肩膀上多了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他建造了一个木屋,让麻雀住在里面,就像是一个家一样。 对他来说,这只麻雀应该是...吉祥物? 背上了沉重的犬屋敷,犬神第一次觉得,他的生命在杀戮之外,还存在着其他的东西。 比如一直对他不离不弃的小麻雀。 从那以后,他的性格渐渐的收敛,嗜杀的渴望也没有那么浓烈,虽然依旧会斩灭不平之恶,但是对于那些卷入其中的无辜小妖怪,或者无辜之人,也能随意的放他一马。 因为在他拔刀的时候,麻雀总是会叽叽喳喳的乱叫,像是激烈抗议一样,只有在收刀后,它才会安静下来。 就这样,犬神度过了一段比起之前的生活,算的上平稳安定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麻雀死了。 它不是妖,只是一只普通的麻雀,生老病死,对它来说是不可抗拒的自然法则。 犬神沉默的安葬了这只雀,但是那作为它的家的犬屋敷,却从没有放弃,而是一直背着。 就算木屋里再也没有了家人,他依然背着这个木屋,因为他把它当做了家,找到了归属,找到了真正真实的“自我”。 他猛然醒悟。 剑不是为了杀戮而挥动的,而是为了“守护”。 如果这世上没有值得你守护的存在,那么剑再锐利,斩灭的恶再多,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把剑,从此以后,会为了“守护”而挥动。 经年累月,背着犬屋敷的犬神,游历遍了山河,经历了许多事情,也保护了许多不应该横死的人与妖。 对于这种生活,他早就习以为常,即使最后得到的是惊惧疏远的眼神,他也不会介意,该出手救人,他就会出手。 这世上,总有些东西值得守护。 不知为什么,有一天,犬神来到了一处山涧的树下,坐在了石头上,他擦拭着剑,嘴中叼着烟斗,像个人类中年大叔一样,面色古井无波。 他回到了这儿。 这里,是他埋葬“雀”的地方。 可没等他擦完了剑,一阵熟悉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就骤然浮现在他的耳边。 不敢置信的回头,他看到犬屋敷里,多了一只眼熟的麻雀。 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直到他收起了剑,才闭上了嘴,安静的卧着,梳理羽毛。 它的全身散发着荧光,绝对不是普通的生命。 是化身为妖?还是转世重生?亦或是死后魂不灭,重返世间? 犬神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雀能够回来,一定有坚定的,不可动摇的信念。 大概是...守护他吧... 深沉的笑着,吐出一个烟圈。 莫名的情感,在胸中升腾着,犬神的身上,突然感觉到无比的轻松。 成神的开始,就是“庇佑”与“守护”的信念。 而这只雀,是拯救他的开始,也是他登神的第一步。 无数感触在胸中翻涌,携着始终不变的斩恶之心,最终凝成了一式剑。 雀吟,犬神动,剑出,斩尽恶徒,蛟龙伏首。 斩该斩之恶,护该护之人。 犬神之卷,秘奥义,穷极犬神毕生之信念斩出了一剑。 “登龙雀!” 第八十章 我和你,不一样 蓝衣犬首的武士无声的咆哮着,上杉清的表情与他一样狰狞。 先挥动的是右手。 童子切安纲凌空而出,迎向了来袭的海蛇头颅。 高大的犬神,同样巨大的剑,在空中幻化成三。 一为剑气,一为火焰,一为怒涛。 三股力量缠绕着,继而四散,一剑分出三道剑影,伴随着一阵阵嘹亮的雀啼,燃烧着的滚滚蜃气,分袭着九头海蛇的三个头颅。 这是上杉清全力的一击。 鬼火蜃气消耗一空,动用了犬神之卷的最终奥义,为守护斩出的最强一剑。 一式“登龙雀”,已经在这个空间里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这一剑,成果斐然。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九头海蛇,有九首,擅剧毒,能复生,麾下千面之魂肆虐,为其爪牙。 这是硕果仅存的对“灰罗堂观音”的描述。 九颗头颅已去其三,并不足以奠定胜局。 可上杉清已经是强弩之末,力之将竭了。 “漂亮的一剑啊!上杉!不愧是你!” “带着这种气势!干掉这只爬虫吧!” 大江山的鬼王有些兴奋的叫嚷着,浑然不觉上杉清身上的鬼王之焰都消退了不少。 “...” “你只能斩出一剑?是么?” 鸣海信吾倒是冷静的发现了端倪。 “...” “算了,上杉,听我一句,莽撞行事的下场,我深有体会,先撤回来吧,留得青山在,总有干掉这货的办法,不要盲目的送了性命!” “上野桑也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灰罗堂观音再生能力极强,只是斩掉几颗头,这不算致命伤!” “别随便把命丢在这里!你还带着同伴吧?” 很难想象,这种话会是性格暴虐的荒川之主说出来的。 上杉清紧皱着眉,大口的喘着粗气。 被他一剑斩退的九头海蛇嘶吼着,盘旋着,准备卷土重来。 这种级别的战斗,远处的刘龙人已经完全无法插手了,他引以为豪的冰霜之力,对战斗没有丝毫帮助。 不甘的感觉充盈着胸口,倒是让势弱的鬼王之焰平添了几分威势。 这也昭示着,上杉清心中的怒火有多么滚烫。 他那里能甘心?! 他是来救人的,救人的办法,就是斩了眼前的怪物。 可他引以为豪的战力,并没有一如既往的帮助到他。 还需要...更强。 大量的蜃气消耗,执念的浮现,引动了上杉清心中最脆弱的弦。 他又渐渐的又陷入沉沦的征兆。 ... 现世,四百公里之外。 京都,岚山以西,小仓山中深处。 一处古色古香的日式传统小院内,屋里的榻榻米上,两道人影对面而坐。 小矮桌上是散发着幽香的茶叶,端坐的两道人影,皆是同样国色天香的和服美人。 其中一人,正是一脸淡然的李扶摇。 她面色寻常,就好像深夜三点多,在深山老林里,找一位同样漂亮的大美人喝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屋外的庭院里,是漫漫盛开的鲜花。 颜色鲜红,花叶同根,永不相见,一缕缕的花瓣娇艳如血,在无声的夜里,霜凉的月光下尽情的绽放着。 “所以,你就一定要守着你的一亩三分的花田过日子?” “彼岸花虽然美,但是被战火熏扰,也盛放不出来罢!” “这里可不是三途川畔,你若是想与世无争,恐怕来错了地方。” 对面的美丽女子穿了一身黑红相见的大振袖,和服上有显眼的彼岸花家纹。 彼岸花是“死人之花”,在日本,没有那个家族把这玩意儿当做家纹的。 除却眼前之人。 “...青行,你关心的事情,我不关心,人类总是把誓言和承诺挂在嘴边,变成人类的你,也不例外呢。” “让我猜猜,接下来你会与我立约,为我画饼,让我帮你去打生打死,对付当初那件事的幕后黑手?” “别闹了,我还想过点安稳日子,你要是再来烦我,我就回冥界了。” 李扶摇眉头微皱,刚要说话,突然面色一滞。 “清...动用蜃气过多,再次陷入沉沦了?” “不对劲啊...海德拉当初就被耶梦加得重创,后来鼓动海妖,又被当时的大妖怪们联手打成重伤,虽然逃得性命,但也只能蛰伏梦镜,怎么会逼得现在的清力竭?” “他应该已经完全重新掌握了犬神之力才对啊...阿柴可是享受香火的正经神明,哪里有那么不堪?” “...算了,清应该已经察觉到了,我也不必再瞒着他...” 她斜瞥了眼前的和服美人一眼,叹了口气,自顾自缓缓的闭上了眼眸。 下一刻,梦镜中,上杉清突然觉得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注入了四肢百骸。 蜃气楼中,无数的鬼火蜂拥而出,映的上杉清的画像熠熠发光。 “一剑不够,就再斩一剑吧...” “清,驾驭百鬼的力量--这本身就是你独有的能力,不要犹豫,不要失去理智。” “我说过,这次...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的!” “我有明灯千万盏,皆为你挥剑之力!” 熟悉的话语声响彻耳畔,将上杉清蓦然惊醒。 随后,他感觉像是被温暖的怀抱拥抱过了一样,有些力量枯竭的身体重新焕发了生机。 眼熟的鬼火争相恐后的凭空而现,飘荡在他的身旁,随后注入了他的体内,化为了无穷无尽的蜃气。 来不及想太多,下意识的继续挥剑。 他有三把剑。 童子切之后,海国作挟着巨浪而至,巨浪奔袭而过,硕大的鬼手握紧了蜘蛛切,一刀劈下。 足够量的蜃气支撑下,三式“登龙雀”,如约而至。 三三为九。 犬神,鬼王,荒川,百物语。 四份不可小觑的超凡力量,融于同一名剑士身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 本来肆虐咆哮着的海兽,狂妄的眼神凝固在了蛇瞳之中。 手起,刀落。 斩恶剑气,鬼王之焰,荒川之浪,在无数鬼火的支持下,将这不可一世的海兽轰然瓦解。 上杉清眼神一凝,飞快的在水面上狂奔,冲着轰然倒下的九头蛇身体冲去。 他是想补刀的,但是等走到近处,却发现,这九头海兽残缺的蛇身被蜃气飞快的腐蚀着,杜绝了肉体的重生。 就像他当初彻底斩灭东照神君一样,灰罗堂观音,在他手里没有讨到一点儿便宜。 神明不可亡,这条法则对他一点儿也不适用。 也许是感应到了他的近身,巨大的海兽突然沉入海底,烟消云散,有些妖娆的女人身影出现在了原地。 她并没有歇斯底里的绝望,更没有困兽死斗,只是放浪的笑了。 “嘻嘻,嗬嗬。” “这就是...你的力量,我确认过了。” “你以为你赢了么?别天真了,小弟弟。”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无法杀死我!” “我会被驱逐,会返回星界,但...也会给吾主带去你的消息。” “你已经进入了吾主的视线...” “恐惧吧,享受你所剩无几的...余生!” “记住了!来自异世界的魂灵,你与我一样!都是外来者!都是...外来者!” 话音未落,刀光一闪。 熟悉的一式“虎振”,两把利刃穿胸而出,将人形态的海德拉胸腔撕得粉碎。 “废话真多!” 面色阴寒,被道破了最大秘密的上杉清,悍然出手。 这一次,再也没有喧嚣的声音响起。 同时,大海在颤动,海啸自远处诞生,掠向大海中央。 海水在沸腾,就像海底的火山爆发。 这个世界在坍塌。 这是神明陨落的征兆。 上杉清呼出一口浊气,心中默念着一段话,不久之后,一道裂痕在他面前诞生。 他联系到了织梦网,在梦镜的主人死亡之后,这片空间就变得不是那么牢不可破。 “刘,走了。” 似乎只是打了个酱油的刘龙人和上杉清快步迈入了深邃的空间裂缝里。 下一秒,天旋地转,上杉清在现世睁开了眸。 他的表情阴沉的有些可怕,直到上泉凛惊喜的叫着扑了上来,东文真希有些激动的拉住了他的衣角,鸣海信吾对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心中的大江山鬼王很痛快的吼了一声。 这一切发生之后,他的表情才渐渐的舒缓过来。 回头,望着地下水库里坍塌的九头蛇雕像,沉默了良久,再回头看了看这已经与他产生了交际,密不可分的“同伴”们。 上杉清突然展颜一笑,目光变得坚定。 “我和你...不一样!” 第八十一章 彼岸花 “喔!上杉!你做了什么,你真的把外神干掉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不可能...只有外神,才能杀死外神!” 上杉清摆弄了几下重新生效的耳机,淡淡道:“我没干掉她,她跑了。” “听那意思,是返回一个叫做【星界】的地方--那是哪儿?” 爱德华教授恍若未闻的自言自语。 “跑了?对...外神离开我们的世界,会将自身留下的影响力降到最低,倒是和死去的征兆差不多...” “星界啊...这是一个统称,我们的世界之外,被总称【星界】。” “西欧和北美有一帮疯子在研究星界学识,我和他们谈不来,与其那么好高骛远,不如研究点实际的东西管事儿。” “行...海德拉返回星界,再想降临到这个世界可就加倍困难了,本次行动大成功,仪器显示,上野的生命体征已经趋于正常,细胞的变异也停止了,且正在被他本身的超凡力量修复着。” “不错,这次拔掉了东京的一个大钉子,报到总部,也算了不得的成绩,这种外神最难对付,最为棘手,也是我们收藏品协会最不愿意面对的敌人。” 上杉清深以为然。 他赢的看上去轻松,一瞬出剑,剑气分化,斩首一念之间,可这里面他的功劳可不多。 这是四位平安时期就名动天下的大妖怪同心齐力,才产生的效果。 若是只给他一人一剑,面对那种怪物一般的海兽,他说不得只能落荒而逃。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上杉清瞄了一眼浑浊的湖水,低声道:“海德拉似乎有一部分身体组织投影到了现世,这是他污染水源,制造降雨的工具,现在泡在这水库里,你若是感兴趣,就过来看看。”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深潜者,观音众,我留了几个活的,已经控制住了。” “他们也没什么别的货色留下,你感兴趣的东西,应该只有这些。” “我们算是...合作愉快?” 对面爱德华教授平静的声音中似乎也能听得出欣喜。 “上杉君,合作愉快--外神的身体组织...难得的素材!真是迫不及待呢!” 话音未落,耳机里就只有忙音传来了。 科学家大概都是古怪的急性子吧。 而上杉清伸了个懒腰,重重的叹了口气。 内心的紧张感一扫而空,悬在头顶的利刃,终于消散。 他终究是护住了,一身屠龙技,也不算白学。 他现在比较在意的,是之前冥冥中听到的李扶摇说的话。 “驾驭百鬼的力量--这本身就是你独有的能力。” 这是百物语之主的原话。 上杉清之前并没有想过那么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上,获得“金手指”,踏入超凡,水到渠成。 你每天都会看到太阳,但很少会主动去想,太阳为什么从东方升起。 上杉清就是这样,他看过许多的“穿越”故事,在潜意识里,穿越,获得金手指,掌握力量,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并没有过多的考虑这份力量是从何而来的,这份力量又意味着什么。 可是,如果驾驭百鬼--他是指借用那些鬼王之力是他本身的力量的话... 那百鬼绘卷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它选中自己,真的是巧合么? 犬神真的和他之前玩过的游戏有关么? 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首先觉醒的是精通剑术,与用剑的他相性匹配的犬神? 为什么,身负妖魂之人,接连不断的聚集在他的身边。 其实,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想,只不过这个答案太过于离奇,他不愿意相信罢了。 一片狼藉中,有些狼狈,却神情平静的少年,略扬起了头,透过沾染着苔藓和污垢的砖石天花板,仿佛目光穷尽了苍穹星空。 有些事情,也许是命中注定,也许是早有因果。 但是,上杉清可不会成为任人摆布的傀儡木偶。 任何时候,都不会。 另一边,京都。 李扶摇猛然睁眸,额头见汗,呼吸也粗重了少许。 对面的美丽和服少女满目的意味深长。 “哟,看来你也挺忙的嘛,你竟然把青行明灯的火焰都借出去了--我的印象里,能获此殊荣的人,肯定不超过三个。” “是谁?你寻到了谁?” 李扶摇很快整理好了表情,又恢复成那出尘仙气的模样,一挑秀眉,用同样调笑的语气道:“喔...我以为如果是你的话,能猜得到呢。” “当初为了他的事,我去三途川求了你多少天,你忘却了么?” “三途川的黄泉花海之主...彼岸花阁下?” 被称为“彼岸花”的女子巧笑了一声,目光却有些深远。 “果然是他...你没说我还想不起来呢,堂堂百物语之主低声下气求我的模样,可真是难得。” “不过,我也不敢居功,当初那位能轮回转世,魂灵不灭,是阎君大人开的口,出的力,我只是帮了几句腔,可当不得青行灯大人的感激。” “行了,话已经说尽,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我只想经营我这片花田,你们的宏图大业,阎君大人也许会感兴趣,我不会。” 李扶摇也没有坚持,她仔细的端详了对面女子的表情,轻轻的笑了一声,优雅的站起身来,微微躬身,表示告辞。 “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了,感谢你这杯黄泉花茶,是蛮怀念的味道。” 她娉婷的小步走出了庭院,在这与山野不太搭日式小院的门口,顿住了脚步。 “即使由妖变成了人,有些事情,也是逃不过的。” “你以为当初那些【存在】针对的是妖怪,亦或是鬼神么?” “不是的,它们针对的,是不听话的【棋子】。” “修行一世,我不愿做人棋子,他也不愿,阎君大人不愿,很多人,鬼,妖...都不愿。”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彼岸花,你好好想想吧,想想在这深山老林里,能不能趋吉避凶,逃得安宁!” “若是这里被搅合了?你还能去哪儿?回黄泉么?” “你现在...回得去么?” “是把它们变成花田的肥料,还是看着你的彼岸花海渐渐枯萎...” “自己选吧!” 第八十二章 求救 上杉清第一次觉得,收藏品协会也有些不完善的地方。 能管事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收藏家只有四位,正经管事的,也就两位,至于他,基本只负责砍人,收尾工作他并不擅长。 但现在没人能顶着,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干了。 所幸,收藏品协会的成员工作素质都不低,地下水域的清扫,下水道侦查,乃至于打扫战场,都干的井井有条。 特别是在爱德华教授带了一帮狂热的白大褂到来现场之后,他们更是恨不得刮地三尺,把每一份战利品都带走,为上杉清省了不少事。 饶是如此,等到他走出味道不算太好闻的地下水道,重新站在地面之上的时候,时针也已经快指向数字九了。 是早上九点,海德拉的梦镜中,时间流速似乎比现世要快很多,比起上杉清能减缓时间流速的蜃气楼截然相反。 雨,停了。 太阳恍如隔世的与东方冉冉而起,驱散了阴霾与寒冷,让清晨的东京比起前几天的阴冷,平添了几分活泛的气息。 街上重新有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喧闹声传入上杉清的耳中,不知为何让他觉得初春的风也有了些许暖意。 深呼吸了几口,并不算清新的带着些冰寒的空气灌入了胸腔,让他感到一阵清醒,原地思考了两分钟,他慢慢的摸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拨出了一个电话号码。 忙音并没有响很久,几乎是第一时间都被接起来了。 不过,话筒里传来的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沉默了几秒,上杉清嘴角还是不自觉的弯起了微笑,他将声音放的很轻。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我听说我在和那外神死斗的时候,正是半夜,现在都这么久了,你还没休息么?” 对面的呼吸似乎停了一瞬,随即传来了银铃般的愉悦笑声。 “你关心的竟然是我有没有休息嘛?在我这儿评价又高了一点哦,清~” “之前是去拜访了一位老朋友,她性格古怪,昼伏夜出,只能半夜去见她。” “安心啦,睡眠对我来说更像是一项娱乐活动,而不是生存的必须条件。” 李扶摇倚在一张华丽的大床上,身处一间装潢的富丽堂皇的卧室里,捧着电话,只是听着上杉清的声音,本来就不算大的丹凤眼都笑的眯了起来。 “好了好了。” “我还不知道你,一肚子问题想问,又怕问出来唐突,让我介意,就吞吞吐吐,犹犹豫豫,你挥剑时的果决半点也不见。” “有话就说呗,你还要跟我客气么?” 上杉清抿了抿嘴唇,苦笑了一声道:“不...果决也是要分人的,面对别人和面对你,当然不能一概而论。” 他想问的问题不少,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没有必要。 如果有些事情能对他说,那么李扶摇没有隐瞒的理由,而她不说,肯定也有她的难处。 既然如此,他也不想步步相逼,而且这种事情电话里总归是说不明白的。 “...” “我只是想问,我们之前认识么?”千言万语汇成如此一句话。 李扶摇根本没有犹豫,就很痛快的答应了一声。 “嗯,没错哦。” “我是最早认识清的哦。” “我看着你成长,看着你变强,还看着你...” 最后一个词汇被李扶摇模糊了过去,让她的声音有一瞬间变得有些伤感,上杉清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错觉。 “总之,非要说的话,我可算清的【青梅竹马】。” 听了这话,上杉清有些哭笑不得想起突然就跌跌撞撞闯入他生活的李扶摇,嘴角的笑意越来越灿烂。 这句肯定的回答之后,他心中的很多猜测基本都有了定论。 于是,他的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 “这么说,你岂不是天降系青梅竹马,这可是无敌的标签。” 李扶摇明媚的笑了笑,理所当然道:“就是如此~所以,我是输不了哒~” “还有事么?刚刚那场战斗一定不轻松吧?你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会,再怎么说那也是神明,就算赢了,也用尽手段了吧?” 这话说得一点儿没错,上杉清此时确实有些身心俱疲,不过倒也没和上次动用犬神之躯时候一样,脱力瘫痪,像个残废。 毫不夸张的说,他现在的状态,再和神明打一架也没问题--就是不一定保证能赢。 “嗯...托你的福,这次没有陷入沉沦。” “不过...有件事我很在意--那个灰罗堂观音,哦,就是海德拉,怎么说呢...” 上杉清沉吟着组织话语,却被李扶摇接话了。 “你觉得她,弱得离谱?” “唔,这倒是说不上...只不过总觉得没有那么强罢,比起那个东照神君,也没有很耐打。” “虽然这次也不是我出的全力,可...也未免有些太顺利了。” “说出来也不怕你取笑,我是抱着死的决意来这里的,可这虎头蛇尾的...结果反而没费多大力气,总归有些奇怪。” 这种乱七八糟的情报,可是李扶摇专业的。 天底下百物语之主没听过的故事可不多。 “这个我可以跟你详细说说。” “日本是个岛国,四面环海,觊觎这片土地最久的外神,就是海中的星之眷属,海德拉与大衮。” “后者先不提,外神来自于【星界】,他们的力量规则与我们截然不同,对付起来蛮棘手的,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强】。” “他们的特性,是能够用某些手段,蛊惑人类,但对于超凡者,就没那么顺利了。” “当初海德拉破开世界壁障,入侵我们的世界,海德拉非常自大的找上了尘世之蟒耶梦加得,想要降服这条吞噬世界之蛇,作为属神,两者鏖战了一番,结果你也知道--海德拉跑了。” “你不知道的是,他被耶梦加得剥夺了很大一部分【驭魂】的能力。” “若是她全盛时期,你面对的恐怕就不是千面之月了,她操控的幽魂,足以填满一个小世界。” “而后呢,海德拉几经辗转,蛰伏到了日本附近。” “她也蛮可怜的,被耶梦加得打怕了,从靠近北美洲的太平洋鼠窜而出,到了西欧,又被一位超凡大力士砍了几个脑袋,落荒而逃,曾经还想入侵华夏,结果连国门都没进去,就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飞剑削灭了好大一块神魂,要不是逃得快,差点变成白痴神明。” “最后迫不得已,她只好来日本附近安家。” “清,你要明白,起码在当今的世上,单论超凡力量,日本是最弱的国家和地区之一。” “这里的神明和鬼神,本来就不算强势,在几百年前的一场战役中,许多佼佼者又死的死,伤的伤,失踪的失踪,从此在超凡力量的层次上,日本很弱。” “所以,这里也成了许多不怀好意的鬼神肆意施展阴谋的温床。” “当初那一战,海德拉也参与其中,结果犯了众怒,被许多大妖怪联手重创,又丢失了大部分的【毒】的能力。” “现在的她,也只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否则哪里用潜伏在臭水沟里。” “我本来以为你能轻松的斩杀掉她的...可我没想到,她的力量竟然恢复了不少,竟然逼得你动用了那么多力量,还搭上了我的明灯...” “这件事很奇怪...嗯,等京都这边事了,我会去好好查一下。” 上杉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没多问,只是和李扶摇随意的又聊了几句寒暄的话,就挂断了电话。 这件事,他也打算去查一查,说不定拔出萝卜带出泥,能找到一些意外之喜也说不定。 这边电话刚挂,铃声就紧接着响起。 看了看来电号码,有些陌生,上杉清接起后,很礼貌的问了个好,就听到一道带着哭腔的耳熟女声从听筒里传来。 “上杉君...是上杉君么?” “我是山崎,山崎佳奈!” “请你...请你救救优一吧!” 第八十三章 一起搅合了 山崎佳奈这个名字在上杉清的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圈,他才反应过来这是谁。 当初见过几面的女警官,工藤优一的光源氏计划杰作,应该也是正牌女友。 “…山崎,是我,请冷静,出了什么事?” 上杉清虽然眉头紧皱,但是还能保持冷静,并没有乱了方寸。 那位总是玩世不恭,笑眯眯成竹在胸的“侦探”,在上杉清的印象里,是很少将自己置于死地的。 话筒那边女人的声音哽咽嘶哑,断断续续的叙述着事情的经过。 “今天早上,山本雄联络了警察厅,东京警视厅,还有国家安全委员会几乎所有的高层干部,警察机构背后的党派中坚,声称要开记者会,先行谢罪,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引咎辞职,辞去在警察厅的职务。” “这消息一出,引起了轩然大波,优一今天带着工藤家的支持者们亲自来看看山本雄到底想干什么。” “优一和山本雄说了几句话,然后表情就变得奇怪,他嘱咐我,如果他进去一个小时还没有出来,就联系你…让你来救命!” “这是他的原话,上杉君,我从来没看过优一那么凝重的脸色,我一直心绪不宁,他可能遇到危险了!” “刚刚时间到了,我打你的电话没打通,急的我都想联系收藏品协会的内线…上杉君!请来救救优一吧!” 上杉清脑中念似电转,最终却只吐出两个字。 “位置!” 山崎佳奈好像终于舒了一口气,急匆匆的报了一个地址。 “稍安勿躁,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之后,上杉清呼出一口浊气,疾步走向了停在警戒线内的一辆收藏品协会的制式轿车。 他的身后,也跟出来的他的“同伴”都听到了他通的电话。 “出什么事了么,先生,需要召集人手么?” 先说出这话的当然是亦步亦趋跟他寸步不离的东文真希。 此时东文大小姐正用殷切的眼光看着上杉清,期盼还能有和他一起行动的机会,却被上杉清很不解风情的拒绝了。 “没事,真希,我要去的地方都是警察,黑帮不太适合去。” “你去帮我盯着下面的清扫活动,将下水系统彻底清剿一遍,那些鱼人一个也别留,收藏品协会被芥川带走了一批超凡者,人手不足,这里就拜托你了。” 虽然不能继续跟在上杉清身后了,但为他力所能及的做一点事,东文真希还是很痛快的点头。 “青衣众也帮帮忙吧,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 “…” “刘,这次多谢你了,时间紧迫,这边事情结束,我再去找你聊,到时候…送你点礼物。” 刘龙人还是一副冷漠的表情,不过神色里却有了些难以言喻的无奈。 “别这么说,我没帮上什么忙。” “你去做事,不必管我,事后联系。” 交代完了这边的善后事宜,上杉清没再犹豫,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席。 他刚发动起车子,后车门就被拉开,两道人影闪了进来。 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上杉清轻笑了一声。 “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们去干什么了呢…看上去也挺狼狈的,不去休息下么。” “刚刚真是多亏你了,要不我可能没那么轻松。” 这一左一右坐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鸣海家的兄妹。 “别这么说,上杉,没有你的帮忙,我今晚也许不会那么好过。” “契约已立,对于我来说,你可不是外人。” “我们不是黑帮,也不是警察,你要去做事,我们帮你一把就是了。” “怎么,看不上我们么?” 上杉清能听出好赖话,这明显是鸣海信吾在开玩笑,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那就…继续辛苦你了。” 话音刚落,一脚油门到底,黑色的轿车犹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出。 东京的交通规则被上杉清视若无物,以他现在的反应力,限制他车速的只有车的性能,清晨的东京大道上,鬼魅般的黑色影子一路畅通无阻,很快身后就坠上了几辆警车,并且有愈演愈烈的征兆。 上杉清没管这些尾巴,一路马力全开,不久之后就来到了山崎佳奈说的目的地。 这是一栋看上去中规中矩的大楼,楼不高,只有五六层的样子,地点并不在荒川区,不过旁边就是荒川的支流,因为刚下过雨,隔着河流很远,都能听到奔腾的水浪声音。 “真是会选地方啊…” 下了车,上杉清瞄了一眼大楼,如此喃喃说道。 大楼的附近安保工作做的好极了,聚成堆的警察将这座大楼围的铜墙铁壁,不过在上杉清看过去,却是泾渭分明的两伙人。 正门门口,有些眼熟的女子身影,正在焦急的翘首以盼,而她的对面,则站着一位打扮的西装革履,眼神却有些不怀好意的中年男人。 看到上杉清下车,心情焦躁不安的山崎佳奈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面色一喜,快步的迎了上来。 上杉清却没有先管她,而是仔细的端详着这栋不算高的大楼。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地方有些不对劲。 这里总的来说,给他一种分外阴沉的感觉,他运起心眼看过去,甚至能看到窗户里逸散出了淡淡的灰黑色雾气。 这雾气他眼熟极了,刚刚海德拉的梦镜中,铺天盖地都是这种奇怪的雾气。 不能被吸收,甚至有些许惑人心智的邪门作用,这铁定跟外神有关。 一般的神明或者鬼神,被上杉清斩了之后,都会或多或少的提供一些蜃气,有的比较大方的,还会提供与神明相关的力量,上杉清的登神之阶,就是在斩杀了东照神君之后开启的。 百鬼绘卷对于这世间的鬼神力量有着极强的收拢吸纳作用,也是上杉清蜃气提升的根本,让百鬼绘卷无动于衷的力量,这种外神身上的奇怪雾气还是第一种。 一旁一直与平时的活泼截然相反,保持安静的鸣海信奈突然皱了皱鼻子,低声道:“不对劲,海虎丸说,他嗅到了仪式的味道。” “不是在楼里,而是在这条河支流的河水中,应该是有人动了手脚,做了驱使河水的阵法,仪式之类的手段。” “这腥臭味太熟悉了,是刚刚地下水库里污水的味道,里边混杂了那条蛇的毒液,恐怕对于凡人来说,是致死量的杀伤,碰到这些水流,运气好的可能会异变为秘仪者,运气差的...应该会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奇怪...那条蛇不是死掉了么?他的毒液还有用么?不应该啊...” 鸣海信奈此时的正经表情让上杉清对她的话可信度大增。 “蛇是死了,但是这条蛇,好像还有【配偶】。” “应该是大衮,日本神话里将他称为【陀罗尼权现】,现在想来,应该和佛教有关?” “又是观音,又是陀罗尼...外神怎么会和那些和尚扯上关系,真是麻烦!” 上杉清皱着眉,自言自语了几句。 “该不会宰了一个,还有一个吧...我现在的状态可用不出【登龙雀】了。” “啧...也不能放着优一不管...” “如果山本雄真的是海德拉的信徒,那么他的神明被我送回了老家,他应该力量全失才是,这么说,他应该是【大衮】,也就是【陀罗尼权现】的信徒?” “所以,他想双管齐下,地下的仪式和这里的记者会同时进行,做一个双保险?倒像个老练的政客手段,不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 “...” “原来这儿还有一出戏。” “行吧,管不了那么多了,那就...一起搅合了!” 第八十四章 闯门 几句话的功夫,上杉清理清了思路,手指敲打着腰畔的刀柄,表情中寒意已经若隐若现。 而山崎佳奈已经小跑了过来,语气急促道:“上杉君,优一八点半进去的,现在已经过了九点半了,我给他发消息他也不回,我想进去看看,结果山本派系的人挡住公馆大楼的门,谁也不让进,我只好先联系你。” “优一交代过,遇到变故,由你拿主意。” 上杉清遥遥的望了门口扎堆的警察一眼,剑眉微皱,锋芒毕露。 “你不是也带着人?他不让进,闯进去就是了。” “算了,里面的东西你们不一定对付的了,暂时按兵不动也不是坏棋,行,这里我来。” 说罢,上杉清转身与鸣海信吾对视了一眼。 鸣海信吾微微点头,低声道:“没事,这里毕竟是荒川的支流,河里的手段我有办法--信奈,你留在外面,别让河水掀起不必要的波浪。” 他吩咐一声,大萝莉很少见的没有顶嘴,比了个ok的手势,急步走向了河流岸边。 她一伸手,河中便有硕大的鱼类阴影隐隐游动,湍急的河水也变得缓和了起来。 上杉清向鸣海信吾投去了疑惑的目光,他的本意是让荒川之主出手,先除外患,并不是要使用童工,让这大萝莉去干这不轻松的活儿。 鸣海信吾的表情轻松,嘴角翘起为不可查的笑意,看着鸣海信奈的背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明白上杉清的意思。 “放心吧,上杉,你知道么...荒川之主,有两个。” “我,与她。” “这里是荒川,在荒川之主面前搬弄荒川的浪涛,是天底下最愚蠢的行为。” “聆海听涛,信奈对于荒川之力的掌控,并不比我差多少,这里你放心交给她就是。” “我跟你进去。” 鸣海信吾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上杉清也没有异议,他扶着剑,阴沉着脸,一路走向了大楼的正门。 他之前看到的西装中年人不出意外的挡在他面前,身后不少穿着西装和警服的警察严阵以待,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拦住了路。 上杉清微微抬眸,瞥了那中年人一眼。 有些平凡的脸,表情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趾高气昂,这是身居上位的特征,看着上杉清的眼神轻蔑,看着山崎佳奈的眼神不屑中带着些贪婪的色欲,配合身后的大批人马,倒有几分不可一世的感觉。 山崎佳奈连忙凑到上杉清的耳边。 “上杉君,这是山本大治,山本雄的嫡系,警察厅刑事部的部长,警视监衔...” 她话只说到一半,上杉清就打断了她。 “滚开。” 只是冷冷的对拦路者说了两个字,上杉清就看到面前的山本大治脸上隐隐有怒气浮现,养气功夫明显不到家。 “没有教养的小鬼...你以为这里是哪里?你以为我是谁?” “你是想进局子里度过余生么?” “可笑...山崎,这就是你期待的救兵?” “你还是想一想...等到工藤家大势已去之后,你的下场吧!你刚刚竟然想引起警察内部的大规模冲突,这笔账,我给你记着了!” 山本大治说的大概是山崎佳奈想要闯入公馆的举动,且目光不可抑制的变得淫邪了起来,像极了电影里离死不远的反派。 按理说,身居如此高位,应该不会是这种无礼之徒,可上杉清看他眸中的血光,便大概心中有数,这个人应该被山本雄做了手脚,神智受了影响,才会如此言行孟浪,至于有没有超凡力量,就说不好了,反正他现在没感受到。 上杉清有些不耐烦,刚欲动手,却没曾想,有人比他还要快。 鸣海信吾看了一眼上杉清的脸色,笑容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他迅速的侧步而出,一个身影闪现,猿臂轻舒,左臂就轻巧的卡住了山本大治的脖子,右手的海国作紧接着架了上去,吹毛立断的宝刀,立刻在山本大治的脖颈开了道口子,鲜血止不住的流淌了下来。 一切只是电光一闪,兔起鹘落间,这气焰嚣张的刑事部部长,权倾警界的警视监就受制于人,并且挂彩了。 “你...你疯了!你是要和警察厅开战么?!” “山崎佳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山本大治反应也不慢,他虽然被鸣海信吾钳制住了,利刃加身,但还是这么叫嚷着,他不敢和拿剑逼着他的鸣海信吾与上杉清对视,只是柿子挑软的捏,自顾自的和山崎佳奈怒吼。 上杉清面色没现出意外,只是歪了歪头,轻声对山崎佳奈道:“愣着干嘛,叫你的人去卸了他们人的枪,全部给我扣押了。” “有人敢动半分,我就让这个油腻的中年大叔人头落地。” 他的语气淡然,仿佛在讨论午饭吃什么一样轻松。 山崎佳奈却面露惊愕,有些难以置信的道:“上杉君!这!这!” “这与规矩不符!” “你这样会闯大祸的!这么做的话,就算是工藤家也保不住你...” 这也不算是很难以预料的反应,或者说,这才是体制内人员遇到这种事的正常反应。 长久的生活在规则的束缚下,就已经习惯了规则的限制,并且将超出这个限制的行为视为离经叛道,一时难以接受。 上杉清斜着眼,轻飘飘的瞅了山崎佳奈一眼,叹了口气。 “你是优一的女友,你应该了解超凡相关的事情吧。” “你知道么,我昨天晚上九点开始准备一场死斗,纠集人马,在东京都五十米深的地下,和一个有可能拥有毁灭东京力量的怪物玩了一场费时一夜的角力,费劲了力气,才勉强把她击败,现在大战刚过,接到你的讯息,我就匆匆赶来这儿。” “而这里面,可能有一个危险度和我的对手差不多的怪物,在兴风作浪,优一正独自面对他。” “...” “你的男人在里面拼命,随时可能一命呜呼,你却在这里跟我扯什么法律规定,说什么工藤家护不住我?” “你确定要这样么?” 给了山崎佳奈几秒钟的反应时间,上杉清提高了音调。 “给我把他们的枪械下了!扣起来!马上!” 仅仅两秒,上杉清就欣赏了一场变脸大戏。 山崎佳奈终究没让他失望,这位女警官咬着牙,一挥手,悍然下令。 “动手,下枪,抓人!” 她身后的警察,都是工藤派系的嫡系,只对工藤家负责,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自然对命令言听计从,一窝蜂的冲了上去,非常娴熟的下枪拿人。 而首领被制住的山本派系的警察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这才对嘛...还不算蠢到家。” 上杉清低语了一句,就听得山本大治扯着有些变音的嗓子嘶吼。 “山崎佳奈!你疯了么!你要造反么...” 他话没说完,山崎佳奈就阴沉着脸踏前了一步,迅速的从腰间抽出了配枪,顶着山本大治的膝盖,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一声沉闷的枪响伴随着男人的惨呼一同迸发了出来。 山本大治的膝盖被开了个血洞,鲜血肆意横流。 这条腿估计废了。 可能是上杉清的话对山崎佳奈是个极大的刺激,也可能是“工藤优一随时可能一命呜呼”这句话是压垮她精神状态的最后一棵稻草。 山崎佳奈的表情已经有些疯狂了。 她的嘴唇都咬出了血,不依不饶抽出配枪,直挺挺的塞进了山本大治咧开嚎叫的大嘴里,手指在扳机上颤抖着,表情犹如疯虎,狰狞异常。 她下一秒开枪,也毫不令人意外。 身躯激动的颤动着,低沉的女性声音一字一句的从喉咙里压抑的抖了出来,山崎佳奈的眼眸中已经全是杀机涌动。 “山本大治...你给我听好了...” “别人,我管不了..” “但今天要是优一出事了...” “你!活不成!” 歇斯底里的女人,恐怕是所有男人的噩梦,山本大治颤抖着,连哀嚎都忘记了,只是抖如筛糠的粗重呼吸着,不住地点头,生怕满了少许,就被一枪爆头。 口腔中金属的冰冷温度与苦涩味道,都让他本来高涨的气势犹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飞快的消逝着,死亡从来没有距离他如此之近过。 这才是“工藤家的少夫人”该有的决断和手段,起码上杉清是这么认为的。 当然,上杉清也不想把工藤优一的正派女友逼疯,他放缓了声音,抚摸着胸前的剑状徽章,柔声道:“好了...我只是在教你这种状况下,应该怎么做事。” “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收藏品协会的徽章与收藏家的命星相连,能够感应彼此的安危。” “优一的灵魂波动稳定,并不像是身陷重围的样子,事情也许没那么糟。” “今天过后,工藤与山本两家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这时候还担心什么法律法规,胜者为王才是正道。” “史书有胜利者书写,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 “你看好这些人,布置隔离带,疏散附近的群众。” “我...去把优一带出来!” 第八十五章 鸿门宴 一个小时前,同样的地点。 工藤优一拍着山崎佳奈的肩膀,郑重的嘱咐了几句话后,就懒散的踱着步,走向了大楼的大门。 这个地点很奇怪,一般来说,政府部门召开记者会,或者别的什么会议,都有专门的机构与地点,规章制度也很正规,那些混迹官场的老油子们在熟悉不过了。 这种私人地点的会议,怎么看都透着邪门。 工藤优一今天穿了一身合体的小西服,甚至打了领带,胸口挂着保养的金灿灿的怀表,背着手,倒是有几分青年才俊的卖相。 一路上,已经有不少认识他的人与他点头致意了。 得益与工藤优一的父亲大人雷厉风行的性子,虽然今年年纪不大,但是工藤优一在警界也算崭露头角,不少涉及到超凡者的大案子都是他解决的,以他洞察人心的能力,对于刑侦又是信手拈来,所以这位工藤家的大少爷,在警视厅素来有着“天才少年”之类的美名。 虽然工藤优一自己并没有把这当回事。 他脚步轻快,像是个遛弯的老大爷,目光闪动打量着四周,心中更是笃定这是一场鸿门宴。 这附近哪有记者的痕迹?警察厅与警视厅掌实权的大佬倒是来了不少,还有些党派领袖,民意代表,以及公安委员会的委员。 换句话说,整个日本警察系统的精英骨干,恐怕尽数聚集在此了。 负责安保的是刑事课的人,工藤优一不太放心,就让山崎佳奈带着自家人也拱卫住这里,最起码也有个监视的作用。 说起来,山本雄这招釜底抽薪倒是用的恰到好处,山本家这么多年的经营,在警界势大,如今放出话了,说要引咎辞职,那么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肯定都想来一探究竟。 他要是想在这里动点什么手脚... 工藤优一正琢磨着呢,突然眼前一亮,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加快了速度,几步凑了上去,面上笑呵呵的,甚至非常礼貌的鞠了个躬,行晚辈礼。 “哟,这不是山本老爷子么,您辛苦,开个会还亲自来?我寻思安排两个秘书过来宣布一下辞职消息就可以了,毕竟现在非常时期,大家都很忙。” 一脸严肃的山本雄正板着脸从轿车上下来,整理了下衣襟,目光深沉的看了一眼大楼,然后准备进场,就被恰逢其会的工藤优一截住了。 他淡淡的看了看工藤优一,咧嘴无声的笑了笑,眼神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工藤优一...你还真敢来,我以为这种场合你只会躲在工藤勋的后面瑟瑟发抖呢...” “怎么样,现在逃回家还来得及。” 山本雄这语气就是一点也没把工藤优一当做“后辈”来对待,而是针锋相对的政敌。 工藤优一闻言,哈哈的大笑了几声,笑声孟浪,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他却满不在乎。 “您说笑了...我有什么不敢来的?” “我还要亲眼看着山本家的覆没呢...” “倒是您老人家如今竟然有这份底气,实在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 “您没发现么?” “雨...停了啊...” 今天清晨,袭扰了东京都将近半个月的降水天气云消雨歇,暖阳重见天日,雨确实停了。 这场雨停,工藤优一心中明镜似的明白发生了什么。 上杉清一剑功成,海德拉溃败,通过雨水污染东京的计划搁浅,山本雄背后的倚仗锐减。 所以这也是他现在如此气焰嚣张的原因--好兄弟给他打出来的天时地利,这气势可不能输了。 山本雄动了动嘴角,眼眸变得更加浑浊不清。 沉默了许久,他嘶哑的笑了一声。 “这场雨停了,下一场雨还会来的。” “工藤优一...不要小看了前辈啊!” 只是若有所指的说了这么两句,山本雄挺直了腰板,再也不理工藤优一,自顾自的扭头就走。 工藤优一也明白山本雄在说什么,无非是说,他还有后手没用。 “这场雨怎么停的,下一场雨,也会怎么停。” “山本...前辈!可不要不服老啊!” 唇枪舌剑到此为止,工藤优一舔了舔嘴唇,摩挲着胸前的怀表,脸上是兴致满满的表情。 刚刚他感受到的山本雄心里的负面情绪,简直已经满的要溢出来了。 这些罪恶,就是他的食粮,也是磨砺他能力的磨刀石。 没等他兴奋劲过去,忽然有人在他身后拍了怕他的肩膀。 警惕的转身,表情忽的放轻松下来。 “父亲大人,您走路能不能发出点声音?这么玩是要吓死谁吗?” “我不是说了,这里我来就行,山本家的老鬼不怀好意,咱爷儿俩可别让人一窝端了。” 拍工藤优一肩膀的,是他的父亲,也穿着一身修身西装,面容清癯,没有留胡须,五官隐隐可见风骨,退回二十岁,恐怕和工藤优一一模一样。 他是统领东京警视厅的工藤家家主,工藤勋。 “优一,你是我半生的心血,工藤家是要交到你手里的,你要是折在这里,我一把老骨头,也没什么用,所以也不必在家呆着。” “你想清楚了?” “这一步踏进去,可就不能回头了,若是退了,还有机会与他周旋,这老东西绝对打得是破釜沉舟的主意。” “他挑的这时机就绝佳,你们协会的会长去京都叙职,带走了一批收藏品协会的骨干成员,东京新选组驻守的几个番队队长也纷纷赶赴东京了,他们要为马上到来的御前试合做准备,而平安京的阴阳寮根本就没开在东京,现在这个城市,超凡力量分外的薄弱。” “山本雄要是此时发难,真的有机会一锤定音,用些手段控制住警察体系的高层,从而在警界一手遮天。” “...” “咱家也不是没有根基,不冒这个险,到时候还有回转的余地,等到你们会长回来,再向京都新选组求援,把今天的场子找回来就是了,这种事,不丢人。” 工藤勋皱着眉,语气语重心长,说的都是掏心掏肺的话,似乎对儿子来这儿凑热闹很不满。 工藤优一根本没把这些话放到心里去。 他神秘莫测的笑了笑,摇了摇头。 “行了,父亲大人,你我都明白的,若是让山本雄计谋得逞,警界绝对会面临大洗牌,到时候不光是我们底下人的地位动荡,还可能给别的党派可趁之机,那可就糟了。” “放心吧,你儿子也不是泥捏的...我有个朋友,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来驰援我,他是我最信任的一张【武力保障】。” “今天是个坎儿,也是个机会。” “换作平常,想要扳倒山本雄,那可是需要长年累月的算计,数不清的政党较量冲突,牵扯甚大。” “但今天,只要他敢露出马脚,事情再被我破坏,那么山本家就会顷刻间分崩离析,再配合上我另一张牌用...” “从此以后,警界不会有除了工藤家的第二个声音了。” “...” “而且,退一万步说,我是收藏品协会的收藏家。” “明知道有鬼神灾害即将发生,还无动于衷,这可不是收藏品协会的态度。” “预知,收容,保护。” “这是我们的职责。” 转过头,对着儿子闪烁着莫名光芒的眼眸,工藤勋欲言又止,最终长叹了一声。 他无声的摇了摇头,再度拍了拍工藤优一的肩膀,沉默的举步前行。 工藤优一无声一笑,抬头望了望放晴的天空,一挥衣袖,不再多言,也快步追上了父亲的脚步。 第八十六章 他来了 一进大楼,是一条幽长的长廊,长廊的尽头是一扇紧闭的大门,推门进去,是有些像西方法庭一样的宽敞会议室。 如今,这里已经七七八八的坐了不少人了。 说到底,这次并不算是一个正规的,官方的集会,只能算是山本雄利用自己的关系人脉与噱头举行的一个“私人聚会”。 所以大家都有些随意,会议室里的声音也有些嘈杂。 不过拉帮结伙是显而易见的,整个会议室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三部分,山本家,工藤家,还有极少的一部分中立派。 工藤优一和他父亲工藤勋算是最后一批落座的,就坐在最前排,距离正中间的演讲桌不到五米的距离。 桌子后面,山本雄表情肃穆,低垂眼眸,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他看到自己的“老对手”工藤勋落座了,眼角跳动了一下,慢慢的抬起头来。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会议室的大门无风自动,紧紧的闭合在了一起,同时门缝里渗出了些许灰黑色的雾气,像是锁链一样,把房间完全的密封。 山本雄轻咳了一声,屋里的嘈杂声音立刻小了很多,他的面子,在场的许多人都要给。 几代经营,一生心血,爬到的这个位置,在警界可是高高在上,就算是在内阁里,也说得上话。 不过,总有些人不会把这些东西当回事。 工藤优一很随意的倚在椅子上,对于有些庄严肃穆的环境和那些政界与警界的大佬视而不见,张嘴就来。 “怎么,山本桑,不是说要因为贵公子的事情引咎辞职,还请了记者问答么?” “我可是特意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前来看的热闹...可我也没见着记者啊?” “这是干什么?我怎么看着一副竞选演讲的架势?” “我知道您垂涎国家公安委员会委员长的位置已经许久了,不过也用不着在这儿宣讲啊,何况...在座的您的竞争者也不少吧?” 日本的警察体系有些奇怪,他很突兀的分裂成两部分。 一个是内阁直辖的国家公安委员会,其实就是所谓的“警察厅”,这里的最高长官是国家公安委员会委员长,属于内阁国务大臣,权势滔天,是执掌日本政权的数人之一。 另一部分,就是“东京警视厅”。 放天朝来看,就是“公安部”和“首都公安局”,但在日本,这两个部分却隐隐的有分庭抗礼的意思。 警察厅是不能完全的钳制住东京警视厅的,而东京警视厅的最高长官,也有和国家公安委员会委员长拍桌子叫板的资格。 说到底,还是看背后的党派与家族的资源。 山本雄是国家公安委员会的委员,在这里经营了许久,在警察厅人脉无数,理所应当的觊觎着委员长的位置,现在的委员长是个平民出身的草根政客,是当初山本家和工藤家斗的不可开交,临时顶上去背锅的倒霉蛋,和日本的“一年首相”意思差不多,并没什么根基,更没有实权。 而下一任的委员长竞选,就近在咫尺了。 工藤优一的突然发言,让很多人侧目而视,但是山本雄却没有理他。 这位看上去已经年过半百,鬓角带霜的老者,突然挺直了身板,眼眸中透出一股执拗的狂热。 他整理了下面前的麦克风,低沉的声线沙哑,却也有些疯狂。 “人到齐了,抱歉,突然在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 “诸位都是警界的骨干精英,时间宝贵,我也长话短说,不浪费诸位的时间。” “今年年底就是委员长的换届了,但...因为我的个人身体原因,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这话一出,下面的人各有反应。 这听上去确实是隐退的话,而身体原因也确实是政客隐退时候用的最多的理由,一般来说,下面就是一些套话,交接一下权力,做个体面点的过场,然后金盆洗手,退出政坛。 山本派系的官员们脸色都有些难看,而工藤派系的多多少少都带着些得意。 警察厅的山本倒了,警视厅的工藤就是一家独大,他们也有好处。 可没曾想,山本雄的下一句有些石破天惊。 “所以,我现在就要接任国家公安委员会委员长一职位,今天这个会议,就是通告诸位此事的。” 这句话引起了轩然大波,会议室变得和菜市场一般,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一副惊愕的脸色。 反而是工藤优一父子俩可能是全场最镇定的人了。 最先出头的并不是工藤派系的人,反而是那些中立派的官员,他们多数是草根出身,明哲保身为主,但是也难免有些嫉恶如仇的莽撞新人。 一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穿着西装,带着警察厅徽章的中年人就冷笑着高声道:“你疯了么?山本阁下,一句话就像就任委员长,你以为你是谁?首相都没有你这种权力!” 这话说的还真没错,在日本,首相的权利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就算这次大选你赢了,坐上了这个位置,只要背后的拥护者们不给力,那么在野党派的实权人物完全可以给你甩脸色。 山本雄冷冷的看了出头鸟一眼,一拍桌子。 一道紫芒乍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那中年人的脖子做了个亲密接触。 两秒钟后,短促的惨呼变成了痛苦的嚎叫,那中年男子捂着喉咙,一条细长的紫色小蛇在他的脖子上摇头摆尾,而他双目圆瞪凸出,舌头伸的老长,脸色变了数变,竟然有角质化的鳞片渐渐的生成。 “如果诸位同意,那么...大家和平相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切照旧,我不会动诸位的蛋糕。” “但如果有人不同意...那就是下场。” 山本雄语气平静阴冷,声音盖过了场中的哗然声,显得有几分诡异。 在场的人,都是警界的中坚力量,而日本跟超凡力量与鬼神打交道最多的部门,就是警察了。 所以,他们对于一些超凡灾难,都有所耳闻与了解,与那些被媒体愚弄的普通民众不同。 对那出头的倒霉蛋的下场,他们心中立刻有了个判断,这恐怕是他们触及不到的“超凡力量”。 那么,事情很快就明了了,这简直是...政变! 山本雄似乎真的赶时间,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地下的变故,目光灼灼的盯着坐在前排的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疾声问:“大友阁下,你意下如何?” 这老人叫大友秀众,是目前警察厅的最高长官,内阁成员之一,他倒是神情平静,对于山本雄的放肆发言和行为没有出言指责,只是老神在在的闭着眼,听到被叫到名字,眼眸才眯开一条缝。 “唔...山本君想要坐我现在的位置?” “我替在场的诸位问一句,如果我们答应如何,不答应...又如何啊?” 山本雄面无表情道:“如果我们能够达成共识,那么我会在诸位身上留下点记号,以防各位反悔,放心,那对你们的身体不会造成任何的损伤,甚至...可能会让你们踏入超凡的门槛也说不定。” “要是...有人反对。” “哼,我在窗外的河流中布下的阵法,顷刻间就能引动荒川之水倒灌进这栋大楼,水里这种毒蛇数不尽数,被咬上一口,下场如何,不用我多说了罢?” 这真就是明着的粗糙手段,最简单的威胁。 说话间,有不少配枪的武斗派警官想要掏枪反抗,可没等他们握住枪械,就是一道紫芒闪过,随即也加入到了哀嚎的队列中。 无数的小蛇从屋子的各个角落扭动着身躯怕了出来,茫茫然的一片,直教人看的起鸡皮疙瘩。 大友秀众微微一笑,扫了一眼屋里的一片狼藉,意有所指的道:“我这个岁数了,退位让贤自然没什么不好。” “只是...我原本是想让工藤君接我的位置,既然山本君也感兴趣...那你不妨问问工藤君,如何?” 这一句话,场中的气氛瞬间就剑拔弩张了。 这个大友秀众也是个聪明人,他对付不了,不一定别人对付不了。 山本家和工藤家的仇那可真是经年累月,已经解不开了,而委员长的位置只有一个,工藤勋也筹谋本届选举很久,现在山本雄突然闹这么一出,最着急的肯定是工藤家。 再者说来,工藤家的少爷据说是收藏品协会的高层之一,本身也是实力不俗的超凡者,如今能制得住山本雄的,恐怕只有他了。 果然,听了大友秀众的话,山本雄的目光立刻平移到了工藤父子的身上。 工藤优一依然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将想要站起来的父亲摁在了椅子上,自己慢慢的长身而起,慢悠悠的摘下了胸前的怀表。 “知道你有后手,老东西,你以为我就是个花瓶不成?” “我不同意,你要如何?” 话音未落,紫芒暴起。 蛇蟒如海,奔腾疾行。 工藤优一啪的一声,打开了手中古旧的怀表。 淡黄色的光芒绽放,时间仿佛凝固住了。 无数紫黑色的小蛇在半空悬停,蛇瞳中的狞色都一览无余,身体却半分也动不了。 下一秒,工藤优一拨动了手中怀表的指针。 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后,悬停的小蛇纷纷变得“枯萎”,像是油尽灯枯一样,无力的落在地上,只剩下皱巴巴的蛇皮。 工藤优一嘴角慢慢的扬起了一丝笑容。 “就只有老一套了么?山本雄,不要太小看收藏家了啊!” “你的【蛇毒】,我们的真知者小组已经完全破解,如果海德拉依然存于此世,我可能还没有办法,但是她都已经消亡了,你这手段,我分分钟就能解掉,赶紧收起你的小可爱吧!” 山本雄不为所动,但头发以极快的速度变得斑白,一半脸庞也飞快的垮了下来,就像一个八九十岁,垂垂老矣,即将死去的老人一样。 这面孔在常人眼里,是难以接受的惊悚。 山本雄却浑然不觉,只是机械的开合着嘴唇,半面正常,半面苍老的脸上,笑容变得诡异莫测。 “...” “收藏品协会的侦探,我怎么会不调查你?” “你并不是武斗派,也不是战斗成员。” “你的能力神秘,现在看来,也有些棘手。” “但...这种能力,你能施展几次呢?” “我的小宠物...可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仿佛是为了印证山本雄的话,铺天盖地的紫色小蛇以更加庞大的规模涌了出来。 工藤优一并没有被拿住痛脚的懊恼,只是也神秘的笑了笑。 “虽然这么说有些懦弱...但,我不需要再施展多少次。” “山本雄,我不是武斗派,可我只要撑到武斗派赶到,不就行了?” “是,芥川带着那张底牌去京都了,这些事瞒不住人,但你怎么知道...我们就没有新的底牌呢?” 说话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门外的远方响起,清晰的传到屋内。 工藤优一的笑容越来越畅快,他指着山本雄的鼻子,放声大笑。 “他来了。” “斩灭你信奉之神的人来了。” “你...怎么活?!” 第八十七章 斩龙收官 日本真的是个蛮奇怪的国家。 政府,财阀,二者结合起来,才是所谓的“领袖阶层”。 所以,时常会看到政府高官被媒体一个劲的打压,爆料,这并不是那些媒体找死,而是媒体背后的财阀支持,对付他们支持的政党政敌罢了。 但是,如果政府和财阀在某个方面联手,达成共识,那么普通的民众就会被蒙在鼓中,彻底愚弄,这并不算难。 最为典型的就是在针对“超凡力量”与“鬼神”的态度上。 财阀政党从来没有放弃对于鬼神与超凡的研究,更是成立许多超凡者组织,但是这些消息,普通民众被瞒的死死的。 当然,这种政策并不仅仅在日本一国横行,这种不安定因素如果突然放出来,就像个不定时爆炸的炸弹,恐怕会在一定程度上对社会制度造成损害。 想象一下,如果有一天,生活在平凡世界的普通人突然知道,自己身边潜伏着很多为止的,不可预防的威胁,并且人类中有很多“独特”的存在,也可以轻易的斩杀普通人,那么他们一定会畏惧,恐慌,这种情绪累积到一定程度,就是游行,暴乱,最后势必犹如燎原火,焚烧整个国家。 所以,整个世界范围内,都达成了一个不必说出来的默契,鬼神由超凡者解决,凡人由超凡者守护。 如果在座的都是一些凡人,山本雄的计划很容易就会成功,那些紫黑色的小蛇,对付凡人就是一口的事,有了前车之鉴,这不必怀疑。 可是...警察这种国家暴力机关里,怎么可能全是凡人。 有数道人影已经缓缓的从会议席中站了起来,或是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短刀,或是口中念念有词,背后式神的身影隐隐浮现,或是挥掌投足见,火焰与雷电隐现。 各有各的本事,很明显是“超凡者”。 可惜的是... 山本雄要更胜一筹。 他本面尽显,半面枯骨,半面血肉,对于工藤优一消灭紫色小蛇的手段视而不见,而是先眯着眼睛,看向了蠢蠢欲动的其余超凡者们。 在场的,都不是易于之辈,一个个可都算是位高权重,还是在比较重视“实力”的警察机构,单纯的靠“威吓”,山本雄很难实现自己的目的。 再加上远处若有似无的脚步声威胁,他心情有些急躁。 今天他是一定要成功的,破釜沉舟,这是最后一手了。 要么斩龙收官,要么弃子认输,已无第三条路。 所以,他行事格外的雷厉风行,只见他一伸右手,西服袖子立刻被撑破,化为了漫天碎片,而展露出来的却不是人的手臂--那是一条沾满了粘液的,像是鳗鱼,又像是软体动物,更像是“章鱼触须”的触手。 触手上隐隐可见有不停张合的吸盘,吞吐着紫色的烟雾,而随着它的不断延长,触手像是活动的蛇类生物捕杀猎物一样,飞快的袭向了敢于站起来的人。 并没有想象中的势均力敌,看上去软绵绵的触手,实际上却硬逾钢铁,再加上那迅雷般的速度,那几个出头的超凡者,没等到反应过来,就被接连二三的洞穿,像是传糖葫芦一样,刺鼻的血腥味迅速的弥漫开来,暗红色的血液从台阶上滴答滴答的淌了下来,聚集到山本雄的脚底。 很快,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响了起来。 也许是对于这种鬼神灾害并不陌生,在场的警官眼里,比恐惧燃烧的还炽烈的,是憎恨与愤怒。 因为,这时候站出来的,其实有不少都是山本派系,或者说是亲山本派系的人,工藤派系有自家少爷顶着,没有命令,没人急于出头。 可这些下属,或者说同伴,就这么被山本家的领袖毫不犹豫的击杀,就像宰鸡屠狗一样,丝毫没有心理负担。 “山本雄!适可而止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想毁了我们所有人的努力么?!” 山本派系扎堆的聚集地中,一个看上去有些威严的中年人怒然出声。 没错,其实现在场中最崩溃,最愤怒,最觉得不能接受的,是山本派系的人。 因为山本雄是在自毁长城。 他成为了外神的信徒,愿意为神明,为了剩下的生命疯狂,但是他的那些盟友们,并不愿意陪他死。 是的,这种行为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就和作死没什么两样。 在场的人,几乎都对于国家超凡机构有着一定的了解,且不说收藏品协会这种地头蛇,就拿他们最熟悉的新选组来说,出动两个番队,绞杀山本雄,简直没有任何难度。 现在,在山本派系人的心里,已经是雪上加霜了,领头人疯了,这件事最后就算能安然度过,山本家也必然倒塌,失去了主力军,这个政党小团体势必会被打压削弱,权力与利益会离他们远去,正如那句话“他会毁了所有人的努力”,有的甚至是几代人的努力。 不过,现在的山本雄,明显不是可以交流的状态。 他阴森的一笑,故技重施,蟒蛇一样的触手横扫,眼看着就要把说话的人砸成肉泥。 山本雄铁了心,要用铁血手段镇压这些警界干部,再用秘仪之术控制他们,把警界变成他的一言堂,让后以此为根据地,为外神教派的发展提供便利环境,积累信仰,最终召唤神明。 而那时,他就能摆脱垂垂老矣的身躯,获得“永生”。 他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工藤优一见状,微微一笑,手指猛地一敲手中的怀表,一阵金铁交鸣的悦耳声音猛地迸发了出来。 而来势汹汹的触手猛地一滞,艰难的蠕动着,停止在了半空。 工藤优一也不轻松,额头见汗,一步步的走了出来,挡在了山本雄的面前。 “喂,老东西,要是让你把人杀光了,警视厅和警察厅可都要停止运作,这可不行。” “给我...老实点!” 他一抬手,一道电光雷霆闪过,一枚圆形的像是“手雷”一样的道具被他抛了出来,贴在山本雄的触手手臂上,下一秒,点光大作,吱吱声不停的响起,诺大诺长的触手被从中截断,断口处有紫色的恶心液体不停的渗出。 这是收藏品协会的“蓄电手雷”,算是价值比较高的道具,运用超凡手段,将超高电压的雷霆聚于小小的道具中,使用时威力尽数绽放,破坏力不凡。 这些超凡道具,也是收藏品协会对付鬼神的主要手段。 工藤优一一招得手,微微挺胸昂首,气运与胸,高声开口。 “诸位,山本雄已经丧心病狂,无可救药,踏入鬼神之道,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我不愿对同类出手,但也不想无辜者牺牲。” “以收藏品协会收藏家的名义,我正式对山本雄发起逮捕命令,撤销他的警衔,停止他作为警察的一切权益,即刻收容,以防后患。” “诸位,意下如何?” 刚刚发言的中年人似乎在山本派系中地位很高,他低下了声音道:“...承你的情了,工藤少爷。” “我们没有意见,我要声明,这是山本雄的私人行为,我们与他...并不是一路人,请不要误会我们警察厅的其余同僚--就算政见不同,我们也不是向鬼神低头伏首的败类1” 这话说的蛮漂亮的,工藤优一笑了笑,也不知信了几分。 就在他说话的功夫里,一阵如同海水沸腾的咕噜声响了起来,无数紫色的小蛇飞射扑向了山本雄,涌入他的手臂,化成了新的触须的一部分。 顷刻间,那条触须就被修复完成,然后挟带着万钧巨力,径直的砸向了工藤优一的面门。 工藤优一心中一慌,他本身的战斗能力有限,能够依仗的是手中的收藏品“名侦探的怀表”,配合上思维殿堂,暂时的停止敌人的时间。 他的战斗经验极其有限。 匆忙中,他的能力再次发动,不过那触手似乎对工藤优一的能力有了一定的耐性,虽然来势一缓,但还是命中了工藤优一的肩膀。 一阵剧痛传来,血花四溅,工藤优一面色难看的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倒吸了一口凉气,抬起眼,对上了山本雄狰狞的眼神。 “别白费力气了,也别想着救援。” “你以为我是傻子么,工藤小鬼,这间屋子被我用吾主的力量包裹了起来,整个都被结界封印了。” “就算有人能打破结界,那蜂拥而出的海洋之力也会把这屋子瞬间挤爆,大家是同归于尽的下场!” “救兵?不存在的!” “今天要么顺我者昌,要么大家一起共赴黄泉,没有退路可言!” 这话并没有动摇工藤优一的心智。 他笑的反而更为的猖獗张狂。 “别废话!” “我信任清,就如他信任我一样!” “我只要在他来之前...尽力的拖住你就好,老东西...尽管放马过来吧!” 话音未落,一声轰然巨响响起。 会议室的大门似乎遭逢了重击,扭曲变形,然后又是一阵巨响,不堪重负的门板终于横飞了出来,砸起了满地的烟尘。 两道脚步声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少年有些清冷的声音。 “...我好像听到有人再叫我的名字,也不知道我来没来晚呢...” “抱歉,那边收尾花了太多的时间,应该没有错过好戏吧?” 上杉清与烟尘中现身,虚手一引,两把鬼切跃然手中,眼眸中满是冷冽的杀意,斜着头打量了一遍现场,最后将目光定格到了狼狈的工藤优一身上。 工藤优一毫不顾忌形象的放声大笑,咳了几声,道:“一点也不晚,来的正好呢!” “这口出狂言之徒,刚说完话就被打了脸,丢人不丢人?!” 山本雄一直僵硬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疑。 “怎么可能...覆水结界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被破掉?” 拍了拍手,一道身影自上杉清身后走出。 扶着海国作,鸣海信吾信步的走到与上杉清并肩,眼眸中尽是轻蔑。 “这种程度的结界,真的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么?你们这些海妖...唔,说错了,你们这些与海妖相伴的人,用起力量也是那么粗糙。” “破除这垃圾东西,连五秒钟都不用呐...” “别小看荒川之主了啊!渎神的无礼之徒!” 看到鸣海信吾的身影,山本雄很明显的瞳孔一缩,满脸的不可置信。 “荒川之主!你不是死了?!” “...可恶!” 上杉清却没理那个疯子一样的山本雄,只是快步走到工藤优一的身边,微微俯身,皱眉道:“你受伤了...没事吧?” “我跟你说过,等我解决了那边,我陪你来就是,何必如此冒险。” “吃了苦头了吧?” 工藤优一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 “嗨,清,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去送死,作为收藏家,总是要护上一护的,那些山本派系和中立派系的警察,也是人类,也没犯过什么大错,他们不该就这么被山本雄控制利用。” “别说这个了,这是小伤,你看,现在结果不是挺好么?” “该你登场了,英雄!” 上杉清无奈的摇了摇头,再度转身,盯着山本雄的眼中已经满是怒火。 他的脾气似乎变得有些易怒,工藤优一鲜血淋漓的样子触动了他的神经,更是越过了他的底线。 “看看你做的好事啊...” 话音未落,身影爆闪。 电光火石间,利刃加身。 山本雄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刚刚恢复好的触手就被拦腰截断,而后又是连环一剑,送入了他的前胸,剑身一拧一旋,脆弱的心脏立刻变得粉碎。 这还没完,盛怒的上杉清又是回身一剑,半面生,半面死的脑袋带着些不甘心的神情,冲天而起,跌落在地。 无头的身躯摇晃了几下,终于倒下。 冷哼一声,上杉清收剑回身,可没走几步,耳朵一动,猛然回头。 接着...他看到了让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血肉在蠕动,紫黑色的雾气聚成了一团,将山本雄的身体笼罩,无数小蛇前仆后继的扎进了雾气团中。 没过几秒,雾气散尽。 焕然一新,如同新生的山本雄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上杉清面色不变,只是饶有兴趣的“哦”了一声。 然后袭来的是更为迅疾的刀剑。 也许山本雄可以在那些超凡者警察面前逞凶,但是在已经斩灭复数的神明,鬼切在手的上杉清面前,不太够看。 更别提还有一位荒川之主压阵。 这把剑,可是连他信奉的神明都能斩灭。 一个愚昧的信徒,算什么? 刀光四起,如一轮圆月,细密而绵长。 鸣海信吾看着热闹,突然哭笑不得的啧了一声。 因为他想起了厨子切菜的刀法。 上杉清这次的快刀,并没有什么花哨,只是用起了雷刀的基本功,突出一个“快”与“狠”。 他与其说是砍人,不如说是切菜,他就是想把山本雄砍的稀碎。 用天朝的话来说,就是“细细切做臊子”,最后的成品,和饺子馅差不多。 漫长的十秒钟过后,上杉清后退两步,一甩刀上的血水,歪了歪头,对自己的杰作有些满意。 而在场的警官们,即使有的见过很残忍的犯罪现场,也不禁有些面色难看,干呕出声。 有点难以接受的是,他们面前的那一堆肉糜,在几秒钟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事到如今,上杉清可不忌讳把事情做绝。 他打了一个响指,燃烧着火焰的鬼手悄然浮现,一个下压,摁住了那摊肉糜。 炼狱的鬼火熊熊燃烧,几秒钟后,竟然有肉香味传了出来,更是让在场的警官们面色一变,脸都变绿了,纷纷屏住呼吸。 上杉清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对工藤优一耸了耸肩。 “搞定收工。” “我说,优一,你未免也太弱了,你的能力明明很强,洞彻人心加上操控时间,这对于战斗都帮助巨大啊。” “怎么样,要不要来跟我学剑,就不用被人打得这么狼狈了。” “我最近对剑术又有新的见解,实力比以前更进一层了。” 工藤优一无奈的打断了好友的话。 “你这是迫不及待的为道馆揽生意了么...这件事再说吧,我不擅长运动。” “你先看看后面...” 上杉清有些疑惑的转身,他不太相信山本雄还能再度重生。 力量是有限度的,就算再生能力再强,你不能由一滩烤肉糜重新再生成人吧? 入目的不是蛇,那些小蛇已经随着山本雄的暴毙而停止了蠕动,失去生机。 映入眼帘的,是一团黑紫色的雾气,这雾气变幻着,嘴中凝实成了一道诡奇的影子。 它隐隐的有着深潜者的模样,不过脑袋上,手臂上,腿上,都有数条蜿蜒的触手狂乱的挥舞,非要形容的话,它就像是一只章鱼,头颅换成了满是棱角,利齿锋利的鱼人脑袋。 低沉的声音犹如来自无尽的深渊,那并不是这世上任何一种语言,但是却响彻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底。 “凡人...” “你...胆敢...” “忤逆...神的旨意!” 震耳发聩的声音,让在场的不少警察已经面色难看,表情诡谲而狰狞,整张脸皱成一团。 他们已经受到了影响,仅仅是一句话。 “这是...神明降临?” “不,没有身体,应该只是投影。” “他是从哪里投影过来的?梦镜?还是...现世?” “海德拉确实已经亡于我手,这是...大衮?” 脑中念似电转,上杉清左右看了一眼,眉头紧皱。 他倒是不怵这玩意,但是那些凡人明显扛不住这恶魔般的话语。 上杉清没有犹豫,怒喝一声。 “闭上嘴!” “你也配...自诩神明?” “海德拉已被我斩与剑下,你是要当下一个么?深潜者的父神,名为大衮的外来者?!” 他一口道破那道黑影的身份,很明显的让它气势一滞。 上杉清乘胜追击。 “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也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在梦镜中也好,在大海里也好。” “乖乖的在你那一亩三分地趴着,别出来兴风作浪,我就当你不存在。” “东京...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你想支配这里?超凡之人还没死光呢!” “记好了,你伸过来的爪子,我会给你斩断,你渗透来的信仰,我会给你毁灭,你送过来的信徒,我会全部灭杀。” “碰上我,算你倒霉!” “我叫上杉清,记住这个名字...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剁了你的脑袋,就像剁了你【配偶】的九个脑袋一样!” 话毕,剑出。 燃着蜃气鬼火的鬼切,没有再给那黑影说话的机会。 一横一竖,十字斩出。 大衮的投影怒嚎着烟消云散。 上杉清收剑而立,眸中似有剑气涌动,绝无半分迟疑。 信手斩龙,这场雨中棋局,终于收官了。 第八十八章 分赃 书说虽长,但其实一切只是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起码在工藤优一眼里,破门突入,二度斩人,威吓神明,破其化身,只是发生在一分钟之内的事情而已。 他有些费劲的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血污,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感觉真的不错,工藤优一本身就不算是武斗派,他做的最多的工作,其实是布局与指挥。 自从认识了上杉清之后,他的手里就像多了一张压底的王牌一样,无往不利,这位好友从未让他失望过。 比如今天,他也不是没有最后一搏的手段。 工藤优一是侦探,不是赌徒。 他是江户川乱步的链接者,但并不是扮演者,他是继承者,他继承了那位侦探文豪洞察人心,知晓善恶的能力。 但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自主的陷入扮演的状态中,完美的模拟出江户川乱步的性情和行为习惯,到那时,他的能力会暴涨,也会拥有不俗的战力。 代价就是…失去“自我”。 还好,没到那一步。 “那是什么?另一尊神明么?” 工藤优一凑到上杉清身边,若有所指的问道。 “应该是吧,我查到的消息,这件事幕后之神有两位,海德拉与大衮,他们是深潜者的神明,来自星界,在日本海附近蛰伏,休养生息,可能这次把东京选作了进军陆地的第一步吧。” “那条爬虫类已经被我送回老家了,她的梦镜都已经破碎,绝无逃脱的可能,山本雄之所以还能有这份超凡之力,应该是得益与另一位深潜者的神明【大衮】。” “大衮的梦镜,协会定位不到,爱德华教授根据已有情报作了分析,跟我说大衮极有可能存在于现世,蜗居与深海,并不是梦镜中的鬼神,这个说法存疑,我也没工夫考证,这边的善后事宜就有够焦头烂额了,以后再说吧。” “反正这些爪牙的老巢也被我一锅端了,他们的计划付诸流水,日后加紧防范就是。” 上杉清的解释很清楚,工藤优一点了点头,嘴角挂上了果然如此的笑容。 “嘛,虽然我是对你很有信心啦,但是连外神都能击败驱逐,清,看来我交朋友的眼光很不错,抓到一张大牌了。” 工藤优一开玩笑似得拍了拍上杉清的肩膀,伸了个懒腰,看了看这一地的血肉狼藉,若有所思的走了几步,到了演讲桌前,拍了拍麦克风,习以为常的玩世不恭笑容重新浮现在脸上。 “好了,诸位都是见过世面的大人物,不要做出这副表情。” “罪首伏诛,危机解除,雨过天晴,完美结局。” “别哭丧着脸啊。” 语气轻松的扯了几句,工藤优一没啰嗦,直接切入正题。 “放心,这是山本雄一人的事,现在的世道就是这样,一有不慎,堕入鬼神的怀抱,下场就是这样咯。” “就算今天他得逞,又能怎么样呢?” “收藏品协会总能反应过来的,而且...没有我们,也有新选组,有平安京,总会有人站出来。” “政见也好,利益也罢,人类就是这种复杂的动物,我们之间总会有分歧。” “可是...谁要是觉得生而为人并不满足,妄图去获得一些不该得的东西...还要通过牺牲同类的这种残忍手段的话...” “...” “除非收藏品协会的人死光了,否则...绝无可能!” “山本雄...就是下场!” 上杉清很应景的将已经收入鞘的鬼切顶出三寸,刀光映射在墙壁上,寒意陡生。 也许工藤优一的话,这些人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山本雄刚刚在这里肆虐到不可一世,但却被轻易斩杀一事的“元凶”,他们就不得不重视了。 在这些警界高层的眼界里,那些出头的超凡者,并不算弱茬,能虐杀他们的山本雄,更是强大,而几十秒内,就把山本雄剁成肉酱的上杉清,那简直是惊世骇俗的存在了。 已经有不少人在打听上杉清的情报--“收藏品协会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杀星”诸如此类的对话此起彼伏。 而上杉清的情报也不算什么绝密,东文的剑鬼,新阴流上泉秀川关门弟子,这种称呼接二连三的往外蹦,有不少聆听者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仿佛找到了上杉清强大的理由。 确实,对于这些警察来说,东文会的毒蛇,新阴流的剑豪,这都是如雷贯耳的名号,如果上杉清是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他们可能还有些惊疑不定,但是一听这师承来历,顿时心下了然,对他没了多少戒备。 起码,这不是可疑之人,在某种程度上,这甚至算是“自己人”。 两位少年人一人红脸一人白脸,戏唱的倒是不错,底下虽然议论声嘈杂,但是也没有唱反调的。 工藤优一满意的点了点头,眉毛一挑,装作不经意的抛出了一个难题。 “好了,别怪我话说的难听,这是原则问题,我不希望在座的诸位成为人类这个种族的叛徒。” “接下来,有个迫在眉睫的问题需要解决。” “山本雄是警视监衔,警察厅的次长,国家公安委员会的委员,他死在这里,虽然是罪有应得,但是这个位置...却空了出来。” “择日不如撞日,这也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不如就今天解决了--诸位有什么建议么?” 这话一出,场中真是鸦雀无声。 在“利益相关”的时候,很多人为人处世就会变得小心许多,说话亦是如此。 在场的,都是混迹官场的老油条了,对工藤优一的言下之意怎么不明白? 这时候说出这种话,明显是站在工藤家的立场,无论是警察厅的次长,还是警视监的警衔,亦或是国家公安委员会的委员职位,这都是不少人一生奋斗的终点。 在山本雄死了之后,可能再也没人能和工藤家在警察体系内争权夺利,工藤勋的崛起已经板上钉钉,当时让他们这时候表态,纳头就拜,那是不可能的。 一切还没尘埃落定,什么事都说不准,政团如战场,瞬息万变,没笑到最后,不算赢家。 这幅场景也没有出工藤优一的意外。 他轻笑着,拍了拍桌子。 “嗯...” “没有先发言的话,我就抛砖引玉咯。” “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诸位,且听我一言。” 第八十九章 权柄 也许是大敌已去,也许是工藤优一毕竟年纪还小,态度也不错,所以场下的人,面色都好了不少。 听到工藤优一如此的说,不禁有人皱着眉开口。 “抱歉,稍微打断一下,工藤君,这次多亏你了是没错...” “但是,这种事情,你要在这里做决定么?” “况且...你要说的人选,该不会是工藤警视总监吧?” “你要明白,工藤总监已经统领警视厅了,再兼任警察厅的次长,这没有先例。” 说话的人语气平缓,也算守规矩,措辞严谨,没把人得罪到家,明显没什么敌意,只不过不想看到工藤一家独大的局面诞生罢了。 工藤优一也是笑脸以对。 “三井桑,稍安勿躁,当然不是父亲大人,父亲大人常对我说,年龄大了,力不从心,光是警视厅这一摊事儿就够他忙活了,再接任警察厅的事物,岂不是要累死他?” “我这做儿子的,也得有几分孝心,替他分担一下才是。” 听这话,底下的哗然声更盛。 被称为三井的中年警官一愣,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既然已经说话了,也不唯唯诺诺,直言道:“听工藤君的意思...难道你要出任山本雄留下的位置?” “...” “工藤君,并不是我忘恩负义,刚被你救了性命,就与你唱反调,这...不符规矩啊。” “你的年龄,资历...甚至学历,都差的太多了。” “要是十年后,你做这个位置,我绝无二话,现在的话...有些...”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是也不言而喻了。 工藤优一没有被反驳的不耐神色,只是继续摇头。 “各位前辈言重了,我在收藏品协会呆的挺好,暂时没有转行的想法,我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更不可能坐那么高的位置,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我只是想说句公道话罢了。” “警察厅次长的位置,我有一个提议--就让石田前辈担任,如何?” 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一位坐在前排,西装革履,头发有些斑白,面色却不显老的中年人身上。 刚刚山本雄逞凶威的时候,就是他悍然出身,对其怒斥,别的不说,胆色算是一等一的。 这位石田,在山本派系里,算是山本雄的副手,总务部和警务部基本是他的一言堂,也算是位高权重,只是出身的限制,让他只能屈居人下,虽然算是山本一派,但和山本雄的关系也没那么融洽。 如今他的职位是总务部的部长,在警察厅也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再进一步却是千难万难了。 他也没想到,这好事能轮到自己身上。 别看只是口头说说,如果工藤家的少爷说了这话,再加上他的人脉积累,在山本雄倒了的情况下,这话就和圣旨差不了多少了。 无论在那个部门,屹立于权力最顶峰的,只有那么几个人罢了。 石田低头垂眸,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 工藤优一浅浅的一笑,话锋一转。 “警衔什么的,在场的都不是外行人,那不重要。” “其实,职位也不重要,如今日本的形势就是这样,说的话要多管用,要看背后的党派与财阀。” “山本雄为什么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他背后有mz党的支持,山本家世代都是mz党的鹰犬,这个家族就是mz党扎在警察体系里的一根钉子,这件事,不用我多说了吧?” “至于mz党背后有多少财阀支持,那就错综复杂,不是我能揣度的事情了。” “所以,有一件事我能够确定。” “警察厅的次长,警视监的警衔,在mz党的大老爷们眼里,不值一提。” “但是国家公安委员会委员的位置,可就不一样了。” “这是能参与内阁议政的重要位置,是能投票的,代表着【话语权】,绝对不可能让外人插手。” “所以...这个位置,石田前辈就稍微的谦让一下吧?” 石田听了这话,微微抬眸,眼神深沉,并没有多少恶意,毕竟刚刚得了一个大便宜,而且工藤优一说的都是实话,他没什么好反驳的。 “工藤少爷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你放心,我不是不会审时度势的人,也不是贪得无厌之徒。” “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不会做傻事。” “但是...” “恕我直言,工藤少爷,你们工藤家...跟新晋的那个财阀走的很近,和mz党也不是一条心,你们要想染指这个席位,恐怕也艰难啊...”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隐隐有些替工藤优一着想的味道,不愧是政客的发言。 工藤优一却明显没领情,只是轻轻的摇头。 “当然,我知道。” “工藤家也没想占这个位置。” “国家公安委员会委员的位置只有五个。” “父亲大人已经占了一个坑了,再占一个,绝无成功的可能。” 说到这里,其实就要提提所谓的国家公安委员会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能和警察厅划等号,因为它拥有管辖警察厅的职能。 这个委员会设立的初衷是为了免受政治压力力量,并确保警察系统的中立性,他负责管理日本国家警察厅,并有权聘任或者解聘高级警官。 但是,发展到现在,这个委员会早就被各方豪强渗透进去了,所谓的保证中立,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这都是政客弄权的工具。 但这个席位的重要性,真的不必多提,“有权聘任或者解聘高级警官”,就已经天大的权利了,而且它隶属与内阁办公室,地位超然。 所以,石田也是一头雾水。 工藤优一没让他等太久,他抑制不住的畅快笑了几声,后退了几步,拍了拍桌子,压低了声音。 “该你出场了,我的...朋友。” “我们谈妥了...对吗?” 一直低着头,对所有的事情都不闻不问的,坐在工藤家小团体中间的穿着西服的男人猛然抬头,露出了有些憔悴的脸。 他眼神复杂的看了一样房间中心的尸体残骸,又与工藤优一对视了一眼,缓缓的点头,站起身来,几乎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脸。 有些失礼的惊呼声渐渐响起,工藤优一有些得意的回到了演讲台上,语气变得急促。 “这次事件,是山本雄一人所为,与山本家无关,与警察厅无关,当然,也和这位山本凉介无关。” “多亏了山本少爷及时与我联系,大义灭亲,举报了山本雄丧心病狂的行为,我才能早做准备,覆灭这次阴谋。” “这是大功一件!” “山本少爷的年纪,学历,资历,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而且...他姓山本!” “我提议,山本凉介接任山本雄国家公安委员会委员的席位,我会立刻上报委员会主席,在此之前,我要征求大家的同意。” “诸位,意下如何?” 工藤优一这么说,其实只看两个人的意见。 一个是石田,一个是大友秀众。 一位是山本派不容小觑的核心人物,一位是现任的警察厅最高长官,虽然没有实权。 大友秀众没所谓的点头,眼都没睁,随意道:“我没有意见,工藤君决定就好。” 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石田反应就大了一些,他面色变了数变,脑中权衡了许久的利弊,最后苦着脸,皱着眉,还是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他也没办法,mz党是绝对不会放弃一只已经熬熟了的鹰犬来用他的,他连给人当狗的资格都没有。 话难听,但就是这个道理。 在日本,家臣文化根深蒂固,一个姓氏,就能决定很多问题。 事已至此,工藤优一不动声色的出了口气。 别的不谈,今天他的谋划,已经成功了。 今天往后,日本警察体系的权柄,已经尽数握在工藤家的手里了! 第一章 礼物 夜空澄澈,弯月当空,星光皎洁。 上杉清的梦镜中,似乎永远是黑夜,他从未在这里见过阳光。 四周是静谧的东京城。 遥遥望去,东京湾的海面上,一座若隐若现的小岛,被朦胧的雾气笼罩着。 上杉清再次回到了梦镜里。 他心念一动,身影穿梭,不多时,已经来到了百鬼之町内,蜃气楼前。 推开门,走了进去,看了看四周,他发出了一声有些感慨的叹气声。 比起一开始的空旷,这里已经算是很充实的房间了。 四周瑰丽而栩栩如生的壁画,穹顶的诸神星海投影,成百上千散发出温暖光芒的烛台,朴实无华的会议桌与高脚椅,还有那与他一模一样的神像和犬神雕像,与火焰中挥舞跳动的鬼手,墙角武器架上的两柄鬼切与鬼兵部。 他获得了许多,自身更是今非昔比。 当初只能苦练剑道对付恶鬼的初学者,已经是可以怒斩鬼神的成名剑士了。 仅仅几十天,他却仿佛过了十几年一样漫长,这期间一场场的搏命厮杀,都清清楚楚的印在他的脑海里,成为他增长实力的养料,而遇到的强敌,也是督促着他脚步不停的动力。 除此之外,他的身边,也聚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这可能才是他最宝贵的财富。 如果说,之前他更多的是独来独往的剑士,那么以后,他可能要学着做一个领袖了。 胡思乱想着,在长桌的主位上坐下,扫了一眼墙上的酒吞童子壁画,看他没有出来聊天的兴致,索性也没搭理他,只是自顾自的敲打着椅子扶手,若有所思的闭着眼小憩。 不多时,他眼皮一跳,睁开了眼,将手一挥。 蜃气楼的大门洞开,一道人影拖着一个麻袋似的物体,步履轻松的走了进来。 “...” “到底什么事非要在梦镜中说?你带的什么?” 上杉清扫了一眼门口,有些不解的问道。 来人一身剑道服,腰间别着一把金灿灿的太刀,面容英伟,笑容莫测,正是已经恢复“神力”,收拢“神躯”,距离恢复全盛实力只需要时间的荒川之主--鸣海信吾。 “这东西没法在现世给你,只能在你的梦镜里碰头了,别板着脸,我给你带来了礼物,就当是你帮我寻回力量的谢礼。” “你应该需要这个。” 鸣海信吾将手中东西往前一丢--他真的提了一个麻袋,这麻袋摔在地上之后,口子松开,爬出了数条蜿蜒扭动着身子的蛆虫一般的生物。 上杉清眉目一凝,手一挥,站起身来,墙边的童子切已经自动的飞到了他的手里。 他感受到了“威胁”。 自从登神之阶启动,他能够收集信仰之后,虽然他没有从信仰之力中得到切实的好处,但是对于那些同为神明的存在,他已经有了基本的感应。 如果他没有感觉错,眼前这几条扭动的虫子,身上具有神性,更有不菲的信仰之力,甚至...他感应到了浓浓的蜃气。 这可是稀罕东西。 上杉清已经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汲取过新的蜃气了,他之前斩杀的鬼神,或多或少都有收获,而蜃气也有不少的作用。 但是自从接了对付那些外神的活计之后,干的是最累的活儿,蜃气是半点也没入账。 那些外神使用的力量,百鬼绘卷吸收不了。 不过...眼前的这几条虫子,可是不折不扣的大肥羊。 同时,许久未闻的电子合成音突然在耳边响起--百鬼绘卷起反应了。 “检测到未知神魂波动--匹配中。” “匹配完毕。” “此为神明,位列灰名单,建议捕获。” “其名为--八雷神!” 这个名字上杉清可再熟悉不过了,他老师的成名一役,就是刀斩八雷神,一人敌神,战而胜之。 “这是八雷神,别看他这样,可是有来历的,他算是伊邪那美的子神,是雷神建御雷的属神,在高天原也算一号人物。” “日本的神话里神明太多了,要说能打的,建御雷绝对排的上号。” “伊邪那美就不必提了,黄泉之女,诸神之母,就算是冥府的阎君,也要卖她几分面子,是个不好招惹的人物。” “这不长眼的东西打算借我之名,盗我身躯,自己借尸还魂复生,被我撞破,我怒火攻心,也没想那么多,与你讨回了荒川之力,打开荒川水国,淹了他的黄泉比良坂,同化了他的梦镜,还生擒了他。” 鸣海信吾语气轻描淡写的,听得上杉清一愣一愣的。 他其实觉得自己的战果已经够彪悍了,可现在看来,这位荒川之主...似乎也是个狠角色啊。 “我拿他没办法,荒川之力虽然磅礴,但是也不足以完全消灭一尊名声响彻天下的神明,所以我就把他给你送来了。” “你应该能斩了他,并且...吸纳他的力量吧?” 这话一听,上杉清面色微变,抬眸却对上了鸣海信吾的灼灼眼神。 随即,他好像明白什么了一样,沉默的点点头。 鸣海信吾笑了笑,道:“别这副表情,百鬼绘卷的前一任主人,就拥有这种能力。” “彻底斩灭鬼神,吸纳鬼神之力,继承了百鬼绘卷的你,理应也能如此,我是这么猜测的。” “既然如此,这个就交给你了。” “放了也好,杀了也好,凭你喜好。” “...” “若是事后建御雷或者黄泉之女找上门来,你只管说我的名字,人是我抓的,不用你替我抗--这是我的恩怨。” “你放心好了。” 上杉清皱了皱眉头,不满道:“你这说的什么话?” “喂,我们至少并肩战斗过了,这样可太见外了!” 说这话,上杉清动作可一点不满,他转身就是一剑,把几条蛆虫串成了一个糖葫芦。 在鸣海信吾果然如此的眼神中,那漆黑的,布满着雷电皱纹的蛆虫不停的扭动着,却不可抑制的一点点缩小,萎靡,最终化为飞灰,消逝在空气中,半点痕迹都没落下。 而上杉清却像吃了大补药一样,满面红光,甚至他的神像都散发出微弱的荧光。 蜃气山海般的涌入体内,继而冲进了他背后壁画上的自画像里。 原本一朵一朵的鬼火被蜃气一冲,立马融在了一起,像是一团被挤压的橡皮泥一样,最后化为星光飞散,尽数没入上杉清自画像的身体里。 鬼火的桎梏...被打破了。 因为这次获得的蜃气的量实在是太大了,这位八雷神该说不愧是古事记上有名号的正神,且不说那些被神像汲取过去的信仰,单单是蜃气,就超过了上杉清之前吸纳的所有蜃气量的总和。 量变,会引起质变。 气体,会变成液体,也会变成固体。 鬼火涌入了上杉清自画像的体内,但是他的画像空着的那只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朵青色的莲花。 每一片花瓣都如同实物一样,仔细看去,还有青色的液体在其中涌动一般,流光溢彩。 他一感应,得到的结果吓了他一条。 之前要消耗一朵鬼火的犬神剑术,现在甚至不用花费一个花瓣。 这朵青莲可是重瓣,花瓣的数量绝对是两位数。 他终于不用和奥特曼一样,打个几分钟就要亮红灯了--之前的必杀登龙雀,他估摸着现在自己怎么也能斩出三五剑。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 上杉清扫了一眼或明或暗的壁画,嘴角弯起了满怀期待的笑容。 时隔多日,他终于又可以点亮百鬼绘卷了。 第二章 快递 可能是因为那场连绵一个多星期的大雨,所以本来应该初春乍暖的天气变得有些凉意。 荒川区,一间比较幽深,但占地面积不算小的古式道场内,上杉清坐在蒲团上,目光低垂,落在了身前放着的一把剑上。 这把剑看上去是一把中规中矩的太刀,刀鞘是白色,刀柄亦是雪白,刀鞘上有些露水,正在不停的凝成霜花,散发着让人有些在意的凉气。 这间道场很大,正是东文会赠送给上杉清的那间。 如今道馆已经彻底的收拾好了,地板都被打扫的发亮,而寻常剑道道馆里的护具,器材,这里一样不缺。 桌明几净,看上去一片舒爽。 上杉清已经搬进来好几天了,前面是道馆,后面是私人住宅,还有不算小的日式庭院当做后院,出了后院的院门,就是荒川之水--这里坐落在河边。 总的来说,上杉清对这个新家很满意。 只不过这道馆还没有开始营业,只是闲暇时候,上泉凛会带着那帮从港区就陪着她玩的童子军来这里练习剑道。 这可不是过家家,上杉清看过,他们的训练一板一眼,规矩极了,也真难为了那些小孩子,坐那么久的电车,从港区来这里学剑,当然,这也能衬托出上泉凛当仁不让的孩子王的地位。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半,上泉凛已经放学了,又习以为常的领了一帮童子军过来,给他们换上剑道服,领着在一遍呼呼喝喝的练剑。 比起师父家的私人道馆,上杉清的道馆才像个普通的剑道馆。 以上杉清为中线,他的右边是一帮小孩子在练剑,他的左边则是他高薪聘请来的剑术教习正在闭目冥想。 鸣海信吾自从荒川一役后,就辞去了以前的工作,来上杉清这里报道,虽然这间道馆没有对外营业,但是上杉清还是给开的工资--堂堂荒川之主,可不能怠慢了。 上次战斗之后,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了,有工藤优一在,善后的事宜也没用他费心,不过最近工藤优一忙得很,他都没见这位好友几面,应该是工藤家的现任家主正在准备今年的选举,所以很多琐事都落到了工藤优一身上,这种麻烦事上杉清懒得去问。 他也好好的休息了几天,说实话,动用了那种量的蜃气,他也有些陷入沉沦的征兆,不过好在他有“专用药”傍身,没出什么事,那壶药酒除了度数挺高,也没什么别的毛病。 而他今天在这里看着一把剑发呆,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这把剑,并非是普通的剑,至少是一柄“鬼神之器”。 因为这把剑...是他从自己的百鬼绘卷中取出来的。 之前的那些蜃气,他当然没有浪费,目前他的百鬼绘卷完全点亮的只有犬神之卷,但是可以点亮的绘卷,其实有不少。 妖刀之卷,莹草之卷,还有...在上次战斗后,突然解锁的“雪走之卷”。 不出意外的话...这对应的应该是拥有雪童子妖魂的刘龙人。 也许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情义,也许是有感于上杉清剑斩鬼神的实力,刘龙人似乎在某方面认可了上杉清,与此同时,雪走之卷也处于可以点亮的状态。 现在上杉清百鬼绘卷上的鬼神大概有三种。 被束缚在其中,可以“召唤”出来当做打手,也能借助其力量的--酒吞童子。 通过某种契约联系,大概是从属关系,也可以借助其力量的荒川之主,鸣海信吾。 剩下的就是神魂完全处于百鬼绘卷之中的,莹草,妖刀姬,犬神,还有这新冒出来的雪童子。 前面两种上杉清不用费心的花费蜃气,因为一点用也没有,借来的力量强弱,要看鬼神本身的实力。 但是最后一种,就要看他花的本钱够不够了。 他获得海量蜃气的第一时间,其实想点亮的是妖刀之卷。 因为妖刀之卷的八张牌,有几张是生来就点亮的状态,有了犬神之卷的前车之鉴,他现在很期待完全点亮另一卷百鬼绘卷会给他带来什么惊喜。 无论是犬神之躯,还是“登龙雀”,都是他现在压箱底的手段,是能定鼎战局的杀招。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妖刀之卷需求的蜃气量比起犬神之卷成倍增长,来自于八雷神的蜃气全部灌注进去之后,还有三张牌固执的黯淡着,对他毫无回应。 每幅妖怪绘卷,都有八张卡片,八张全亮,可能会有不可思议的变化,这个是有先例的,但犬神毕竟不是现世存在的神明,可...东文真希却是真实存在的啊。 妖刀之卷的变化,能不能同步到东文真希身上,上杉清也很好奇。 可他再怎么好奇,蜃气的量不够,他也不能无中生有,只能等着以后狩猎鬼神之后,再补上。 无奈之下,剩下的蜃气被他转进了雪走之卷里,因为实在是不想让野原杏子上战场,莹草之卷他丝毫没考虑过。 结果...在蜃气用光之前,他终于点亮的雪走之卷的第一张卡片。 “剑势--雪走”。 雪走是一式可以引动霜雪之力的剑法,对上杉清来说算是有用的,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点亮了“雪走”之后,蜃气楼内突然多了一柄剑。 一柄剑类的“鬼神之器”。 这剑他用不了,剑柄上的寒气太重,甚至能冻伤他的手,他用这把剑,实力十不存一。 在他想来,这东西既然来自于雪走之卷,那么肯定和刘龙人有关。 于是,他约了刘龙人,准备把这把剑送给他。 既然他的百鬼绘卷里都存有雪走之卷了,那么刘龙人自然算不得外人,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他也不心疼。 思量之间,门突然被咚咚咚的敲响了。 上泉凛十分热情的一蹦一跳的去开门,人未到,声先至。 “谁呀~” 声音一如既往的元气满满。 屋外传来了一声有些陌生的男声。 “您好,打扰了,这里是上杉清先生的居所么?我是...来送快递的。” 听了这话,上杉清猛地一挑眉,面露疑色。 “阿凛,你去忙,我开门。” 嘱咐了这么一句,上泉凛很听话的转身跑了回去,继续“好为人师”去了。 上杉清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走向门口。 他可不觉得...这个家有人会收到快递啊! 第三章 柳生 日本远不像天朝,快递行业没那么发达,何况上杉清这是新换的住址,他又没有网购,除非有心人特意打听,否则哪有那么容易找到这里。 不紧不慢的走到门前,握住门把,推拉式的障子门被他轻轻的拉开。 迎面而来的是一道雪亮的刀光。 上杉清并无惊疑,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瞄了一眼袭来的刀。 “唔?未开刃?” “稽古用的试做刀?这玩意只有古流剑道中才会用吧,现代剑道都用木刀竹剑...” “看起来不像是来找茬的啊...剑中没有觉悟,更嗅不到半点杀意。” 一个念头,他就想了这么多。 但是手中却丝毫不慢。 战斗,已经渐渐的浸入了他的身体本能,就像人类遇到疼痛会皱眉,眼睛遇袭会眨一样。 甚至不用去思考,身体就自主的做出反应。 “未开刃的刀...夺了!” 说实话,他也有许久没有和像样的对手来一场剑道试合了,此时他不仅不怒,反而见猎心喜。 双掌合十,迎面而上,眼中只有刀刃。 新阴流的“无刀取”,传下来的有三式,又被称为“夺刀法,三势”。 这三式,上泉秀川亲身示范过一式,以肉掌夺刀,一拧一挑,用巧劲四两拨千斤,下敌兵刃--这是最难的一式。 剩下的两式写了能有几十页纸,其中有一式比较离谱,说的是“话术”...那意思是舌灿莲花,不战而屈人之兵,简而言之就是嘴炮,上杉清看都没看,直接略过。 最后一式则是双掌抢攻,切敌内怀,击其握刀的手腕,然后夺刀。 如今这境地...都可以用! 一般来说,肉掌夺刀在现实中是做不到,因为双掌的摩擦力很难能阻挡得住重力下劈的刀刃,即使用上侧拧的巧劲,大多数人也力有未逮。 可...上杉清不是普通人啊! 他现在的双掌,足有千斤之力。 白刃入掌,身躯一弓,浩然大力从虎口而出,带着那把未开刃的剑开始摇摆不定,若是换个普通人,恐怕就虎口发麻,剑握不住,脱手而出了。 可...这个对手握剑非常稳。 稳到上杉清没有如愿的抢下兵刃来。 眉头一挑,他心中兴趣更浓了。 这力量肯定是踏入超凡之人,而且握剑如此之稳,绝对是受过系统训练的剑士,古流剑道的许多流派都是老古板,提倡“剑在人在”,想从那些剑士手里夺剑,简直比登天还难。 一击不成,上杉清立刻变招,撤一手变掌,横拍剑身,同时足下发力,撞入来人怀内。 另一手变拳,拦砸在来人持剑的虎口,足下立马,力贯腰身,传至肩肘,同时口中低声重喝。 铁山靠,八极中最为硬碰硬的一招。 来人似乎反应也不慢,一个侧身,想要躲闪,但却已经来不及了--上杉清进步一撞,那道人影立刻像是炮弹一样,带着凛冽的风声撞了出去,砸在了院中。 上杉清收了三分力,要不这货不死也得进icu。 饶是如此,那人在地上喘着粗气,嘴里都往外吐血沫了,一个劲的捂着胸口咳嗽,好似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上杉清施施然的上前了几步,扫了那人一眼,目光转到了手腕。 他的手腕已经乌青发紫,上杉清的一记重拳可没那么好接下,可就算这样,手中的剑还没丢。 真的是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这种人,现在已经很少了。 上杉清面色不动,心中却是有些欣赏,不过语气却没缓和,还是带着些寒意。 “看在你剑术的面子上,给你三句话,三句话后,进急救室还是进太平间,就有结果了。” 被上杉清放躺在地上的人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运动服,长相也极其普通,丢到人群里一眼认不出来,就像个随处可见的上班族,三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已经有些一些岁月沧桑的痕迹,一头短发挺精神的,非要说优点的话...身材不错。 他这时候正苦笑着,仰着头看着上杉清,面色复杂。 “果然...三招之内打倒我,还真不夸张。” 他喃喃自语,眼神中没有恨意,也没有怨气,只是有些失落和沮丧。 上杉清歪了歪头,吐出三个字:“第一句。” 那人恍然大悟,急忙道:“我说过,我是来送快递的,上杉君。” 上杉清不为所动,冷声道:“你还有最后一句。” 看着这少年的神色不似作伪,勉强支撑着坐起来的那中年剑士眉头紧皱,思考了两秒钟,急声道:“这是上泉前辈送给你的东西!新阴流的当家剑豪!上泉秀川!” 这话一出,上杉清终于略微变了脸色。 师父已经出游快一个月了,电话打不通,自从东文会那件事后,就没有联系过师父,上泉凛这个当女儿的没心没肺,一点不着急,上杉清这爱徒可略有担心。 当然,他对师父的实力有自信,他现在是能斩灭神明不假,但是同样的事情,师父七八年前就做过了。 这天底下如果有能伤的了上泉秀川的人,或者鬼神,那么他担心,也于事无补。 可如今,突然听到的消息还是让他有些讶异。 地上的剑士伸手一指,指向了放在上杉清门边的一个漆黑的保险箱。 上杉清将信将疑的转过头来,就听得那剑士继续苦声说道:“我今天早上刚到的东京,根本没顾得休息,先去拜访了上泉前辈的道场,发现没有人。” “问了问邻居,说是好久没见过道场开门了。” “我又四处打听,没有的到有用的消息,最后托警视厅的朋友问了问,才知道上杉君这段时间来做的大事,他们告诉我,你现在住在荒川的一个道场,我急匆匆的就来寻你。” “我是奉了师父的命令,要将上泉前辈托付的重要物品亲手送到他的关门弟子,上杉清的手上,除了上杉君之外,任何人都不能代收。” “阿凛师妹也不行...” 他说到这儿,上杉清其实已经信了几分,不过还是要最终确认一下。 哪有来送东西的上来就砍人? 这是,那剑士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勉勉强强的鞠了个躬。 “抱歉,忘了自我介绍了。” “我是柳生健,柳生家家主柳生徹平的义子,亦是长徒!” “这次我送来的东西...” “是能让剑士觉醒超凡的--剑心种子!” 第四章 赌约与剑心种子 上杉清瞳孔一缩,皱着眉思考了一会了,悄然点点头,向地上的人伸出了手。 “...” “下手有些重了...柳生...师兄?” 迟疑的叫出了一个名字,上杉清简单的与柳生健握了握手。 他并没有彻底的相信这个人,他可没那么天真,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只不过...这人打不过他。 家里有个力量暴龙级的野太刀剑士,还有镇守荒川数百年的荒川之主,体内还藏有大江山的鬼王。 就柳生健这种货色,不是他吹牛,来上一队,他也不怕。 刚刚的过手,他没有用丝毫的超凡能力,只是用了肉身之力,甚至都没用剑。 他现在的剑,比起当初也不可同日而语。 往犬神之卷中注入蜃气,可以提高上杉清的身体素质,往妖刀之卷中注入蜃气,提高的是上杉清对于剑的理解与使用的能力。 同样是握笔,有的人写字松松垮垮,宛若狗爬,有的人书法苍劲,犹如松柏,这其实也可以算作对于笔的理解与使用的能力不同。 简而言之,就是“熟练度”。 上杉清本来就是剑道天才,而加上妖刀之卷的辅助,更是如虎添翼。 他刚刚能精准的空手入白刃,亦能寻到柳生健的剑招破绽,趁虚而入,也有这突飞猛进的剑术理解的功劳。 这么想来,刚刚柳生健的剑招,确实是带着些新阴流“一刀两断”的味道,不过速度比起新阴流的稍微慢了一些,力量却大了不少。 可能是柳生新阴流的改良吧。 想到这里,上杉清对于柳生健的身份更加相信了几分,剑术,是骗不了人的。 将人请到屋中坐下,对着已经握刀的鸣海信吾使了个眼色,上杉清也坐了下来,装作随意的开口。 “唔,柳生师兄,来送东西,我可以理解,可是...一见面就刀剑相向,是何道理啊?” “虽然是未开刃的刀,但也是吓我一跳呢。” 听了这话,柳生健的笑容更苦涩的了,甚至脸都有些红,像是羞的。 “这...” “这...哎...” 他愁眉苦脸的,上杉清的脸色却越来越冷,要是给不了他一个合理的答案,他可没那么好糊弄过去。 也许是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柳生健叹了一声,破罐子破摔一样的开口了。 “上杉君,是这样的。” “家师也是居想会的成员,与上泉前辈一同参加阿苏山的剑士聚会,柳生新阴流与新阴流的起源关系,想必不用我多说,两位剑豪一早就认识,十分熟捻。” “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嘛...就有些...难以言说了。” “就...欢喜冤家吧。”柳生健有些心虚的想出了一个很恰当的形容词。 “家师藏有一枚品质极高的剑心种子,这是居想会的前辈们都知道的事情,上泉前辈一去,就向家师讨要这枚剑心种子。” “剑心种子的品质决定觉醒剑心,踏入超凡的成功率,同样也会增加剑心的澄澈度,减少鬼神邪道的侵扰,所以一枚好的剑心种子,万金难求。” “两位老朋友争论了半天,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最后家师还是把那枚剑心种子给了上泉前辈,但是他老人家性格要强,说话没什么遮拦,就嘟嘟囔囔的,说【你可别把我的宝贝送给一个废柴,白瞎了好东西】。” “上泉前辈也是脾气火爆,反口就来了一句【废柴?我那宝贝徒弟对上你家首席,三招之内放不倒他,从此以后见着你我绕着走!!】” “两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最后有几位前辈来劝架,两人才定了个赌约。” “家师的意思是,让我和上杉君比斗一场,分个胜负,毕竟听上泉前辈所言,你年龄还小,只要实力过得去,这枚剑心种子送你无妨。” “可上泉前辈执意不肯,说家师太看不起人了,他说【你这义子首席什么水平,我清楚,有些天分,但也只是有些天分,勤奋用功,但勤奋用功解决不了所有事情,不管他用什么办法,突袭也好,偷袭也罢,只要能击败清,这枚剑心种子我不要了,之前答应你的条件,我还照办!】” “所以...” 说着说着,柳生健低下了头,恨不得地上有个地缝让他钻进去。 他别说击败上杉清了,他有剑,敌人无剑,一招就倒,这也就是没人看见,若是宣扬出去,恐怕柳生新阴流的名声就被他败坏了。 “抱歉!上杉君,我也是不想师父输!不想丢了柳生新阴流的面子,所以才出手偷袭!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想赢下来,这枚剑心种子还是给你,起码师父的脸上有光!” “我的手段有些不光彩,也尝到了恶果...真的很抱歉!” 这柳生健倒是个实诚人,一个劲的跪坐着鞠躬道歉,上杉清都有些坐立不安了。 他还是比较欣赏这种坦诚的人,于是连忙扶住柳生健,轻声道:“柳生师兄严重了,我们只是切磋,胜负都是小事,不要伤了两家和气。” 说罢,他看了看左右,再度压低了声音。 “不要担心,这里都是自己人,不会有人嚼舌头的,我和师父也都不爱出风头。” “师父他老人家在我身上灌注了太多的心血,脾气还犟,所以听不得别人说我的不好,这点我心里明白,他说话可能有得罪人的地方,我出手也有些重了,我向师兄道歉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对敌人上杉清毫不留情,对朋友他也能滴水不漏,这番话说的就没什么毛病,把柳生健都快感动哭了,似乎觉得胸口的伤都不疼了。 “...” “哎,这种小伤没什么。” “上杉师弟--我托大,叫你一声师弟。” “我四岁被师父收为义子,六岁启蒙学剑,十二岁就踏入超凡,今年我三十四岁了。” “几十年的苦功,也在剑道圈里挣了几分薄名,实在不瞒你说,上泉前辈说师弟你能三招把我放倒的时候,我心中也是气愤的。” “这话要是说的是上泉前辈自己,我自然没话说,但是他的一个没教几年的关门弟子就能轻松败我,也未免有些太看不起人了。” “人外有人果然不假,现实真的是狠狠给了我一巴掌,你甚至没有用剑...哎...” 老实人柳生健面色灰败,显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不过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突然表情一振。 “算了算了,就如同上泉前辈说的,我只是有点天分罢了,和你们这些怪胎般的天才比不了。” “虽然现在说这些话有些难堪,但是,上杉师弟,我只是师父的首徒,也是首席,但却绝不是柳生新阴流最强的。” “这代弟子里,柳生新阴流能当得起魁首的称呼的,是师父的亲子,柳生莲。” “他长你两岁,剑道实力出神入化,颇有当年柳生三天狗的风范,如果有机会,真的期待你们两个交手,那一定是一场精彩的较量!” 上杉清微微一笑,没把这番话放在心上。 剑士? 呵... 除非到了师父那个层次,剑气纵横,鬼神莫当。 否则以他现在的手段,神明之躯降临,蜃气为燃料,鬼王之焰与荒川之力并处,斩出一式登龙雀,什么肉体凡胎扛得住? “下次一定!” 简单的给了柳生健一个回复,上杉清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保险箱--这东西挺沉的,这位柳生师兄一路带着,看来超凡者的体质果然和普通人不能相提并论。 柳生健看到这眼神,瞬间懂了上杉清的意思。 他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插入了保险箱的锁孔,又摁了几个密码,吱呀一声,保险箱的门就开了。 里面的空间很狭长,摆了两样东西。 一柄剑,一块...镜子。 第五章 师徒重逢 旁边上泉凛早就偷偷凑了过来,他似乎认识柳生健,这也打消了上杉清最后的一些怀疑。 “呀,是健师兄!上次去拜访时候你送我的羊羹很好吃!我记得你!” 上杉清一拍脑袋,摇头叹气。 你说多好的一姑娘啊,可惜长了张嘴。 成天脑子里除了吃的什么也不寻思,也真是世间独一份。 柳生健的笑容也很尴尬,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名字被人想起来还得靠羊羹。 只是和柳生健打了个招呼,上泉凛就探着脑袋往保险箱里瞧。 上杉清敢打包票,她绝对不是好奇,就是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吃的。 果不其然,扫了一眼,上泉凛就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什么啊,我还以为是好吃的,是村雨和剑心种子啊!” “村雨...” 上杉清默念着这个名字,不自觉的伸手拿起了那柄包裹在刀鞘内的太刀。 一股凉意从他的手掌浸入上杉清的体内--并不是寒冷,只是“清爽”。 与那把雪走不同,这把村雨并没有很强的攻击性。 这把刀是上泉秀川的佩刀,可就算作为爱徒的上杉清,也从未见过师父挥舞这把刀的样子。 反而是上泉凛老是提起这柄刀,明显是觊觎许久,不过上泉秀川并没有将这把刀传给上泉凛,让她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如今,看到上杉清拿起村雨,上泉凛双手不停的握紧松开,手痒极了,但是却只是规规矩矩的跪坐着,不敢伸手讨要。 上杉清稍微屈指,顶出了三寸刀锋,寒影乍现,水光潋滟,刀身上竟然凝了一层薄薄的雾水。 村雨这把刀在日本传说故事上有被提及,被称为“镇魂之刃”,因为他饱含杀气的刀锋在斩杀对手后,会有如同雨水般的水滴清洗血迹,如同安抚逝去的亡魂一样,玄奥非常。 别的不谈,这把刀的品质确实能与上杉清的童子切与蜘蛛切相其并论,绝对称得上一把传世名刀。 “老爹相当宝贝这把刀,这可是新阴流的家传宝刀,意义非常,之前我一直以为老爹会把它传给我,可是听他之前的意思,是想把这把刀传给你--清,可以给我摸一摸嘛?” 上泉凛不安的扭动着身子,像是屁股底下着火了一样,伸长脖子,就差流口水了,盯着那拥有美丽刃纹的刀身,满脸热切。 上杉清被从沉思中叫醒,哑然一笑,把村雨递给了上泉凛,然后就看到这位师妹像是突然进城的乡下姑娘一样,捧着村雨左看右看,一副痴女的模样,双眼直放光,比起看到吃的时候的表现也不逞多让了。 没有去管上泉凛的失礼行为,这本来就是上泉家的刀,让阿凛随便玩就是了,上杉清更关注的,是那面镜子。 说是镜子,其实是玉石质地,入手温润,竟然有几分人体肌肤的感觉。 这枚“剑心种子”的表面确实光滑如镜,映照出了上杉清的面庞。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上杉清觉得这枚镜子里的自己...有些不同。 多了些沧桑,少了些稚嫩,多了些威严,少了些少年意气。 “上杉君,上泉前辈嘱咐过我,让你收到这东西之后,立刻使用。” “具体的使用方法,我可以为你讲解--算了,还是让上泉前辈亲自和你说吧。” “他和师父那边的聚会应该告一段落了,之前在深山里,手机没有信号,现在应该已经到熊本县了。” 老实人柳生健自言自语了几句,行动力很强的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上杉清没有阻止他,只是茫然的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垂眸盯着剑心种子发呆。 仿佛魂魄都被那枚青蓝色的镜子吸纳进去了一样。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起来了。 智能手机屏幕微微发亮,柳生健拨的是视频电话。 摄像头的角度被稍微调整了一下,手机里浮现一张有些威严的中年人国字脸。 看到这张脸,拿着手机的柳生健慌忙鞠了一躬。 这是柳生新阴流的当家剑豪--柳生徹平, “师父,我已经到了东京,东西送到了,因为上泉前辈嘱咐我要让上杉君直接使用剑心种子,所以我才联系您--方便让上泉前辈接一下电话吗。” 电话那边的中年人皱了皱眉,没接柳生健的话茬,反而问道:“阿健,你赢了还是输了?” 听到这话,柳生健脸都绿了,他还想能不能把这事糊弄过去,谁知道师父这么关心,开口就问。 他有些迟疑的结巴了几句,却听得电话里传来一声轻飘飘的男声。 “嘿,你这话可问错了,你没看你那徒弟的脸色么?” 几秒钟后,有人把柳生徹平挤到了一遍,上泉秀川胡子拉碴,却依然有些风骨的脸挤到了屏幕里,有些不怀好意的挑了挑眉。 “怎么样,阿健,在清的手里撑了几招啊?” “不是我打击你...要是换了徹平的那个小儿子,可能还能和阿清过过手,你嘛...脑筋死板,只知道下苦功,练剑不是体力活儿,用的是脑子,你不是清的对手。” 上泉秀川这么说了,柳生徹平肯定不能善罢甘休,一来二去,两位足以镇守一方的超凡者,两个流派的当家大剑豪,竟然自顾自的斗起了嘴。 柳生健头都要炸了,有些无奈的举着手机,也不敢劝,只能愣愣的等着。 他是很传统的古流剑术弟子,视师父为天,更别说柳生徹平还是他的义父。 足足斗了五分钟的嘴,电话那边才缓和过来。 不过,柳生徹平这火自然而然的就发在了徒弟身上。 “别愣着!说话!你是赢了还是输了?!” 柳生健低着头,不敢看屏幕,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输了...” 柳生徹平一听这话,脸立马垮了下来,反而上泉秀川一副淡然的模样,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中。 “说吧,撑了几招?” 这是上泉秀川问得。 柳生健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觉得那两式夺刀行云流水,也不像两招,只能以更尴尬的语气回应。 “一招...是无刀取。” 柳生徹平都愣住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招把你制住,用的还是无刀取?!” “他都没用剑,就把你打倒了?!” 他的语气里就透着不可置信。 而柳生健一张脸红里透黑,简直无地自容。 这时,上杉清终于回神了,他长身而起,来为柳生健解了围。 “柳生前辈,是我用的奇招,这位师兄没有反应过来罢了,这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事情,如果正式试合,胜负还未可知。” 谁都知道这是客套话,但是大家就是喜欢听客套话。 柳生徹平听到上杉清没有和他师父一般的趾高气昂,脸色好了不少。 而上杉清则是一个鞠躬。 “师父!好久不见!”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顿住了,竟然一时语塞。 整个东京都,跟他最亲近的人,就是这位授业恩师了。 冷不防的几个月没见师父,他心中说是不想念,是不可能的--他甚至想过,若是师父在此,他何必与鬼神斗的如此艰难? 师父一定不会对自己不闻不问的,届时师徒联手,神明尽可斩之。 看到了上杉清的脸,上泉秀川有些锋锐的眉眼也肉眼可见的变得柔软了许多。 “清...你没让我失望。” “我今天刚刚从阿苏火山里出来,收到了东文家发来的简讯,独自面对那种敌人,辛苦你了。” “不过,既然能赢,这说明我当初没有看错你...你天生就是为剑而生,遇强则强,敌人只是你成长的养料!” “我接下来陪几个老朋友去做件事,然后就回东京了,你莫要担心。” “现在,你先把那枚剑心种子用了。” “我要亲眼看着你...觉醒剑心!” 第六章 镜中人 “啧啧啧。” “我敢打包票,你这个老流氓就算有个儿子,也就如此宠着了,我可没见过新阴流的大剑豪如此慈眉善目的时候。” “我说怎么对上阿健如此有信心,你这个关门弟子看来是你的命根子啊,舍了面皮来问我求剑心种子,就是为了给他吧。” “那倒是不算浪费了我的宝贝...” 柳生徹平不是输不起的人,何况他和上泉秀川看上去不和,实际是损友,当初是一起干过架,砍过人的过命交情,虽然赌约输了,但是阴阳怪气一点没落下。 上泉秀川翻了个白眼。 “别废话,你输了,记得你答应我的话,柳生新阴流的月之抄原本,你要借我一段时间!” 柳生徹平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给你给你,这也是为了那个小子准备的?” “...可以啊,秀川,御前试合的日子快接近了,御前试合决出的,是登龙雀演武的资格,你莫非...” 上泉秀川得意的点了点头。 “没错,今年的御前试合,我准备让清去,不是我狂妄自大,和他同辈的剑士,在我眼里,没有人能稳赢他。” “你那个吹上天小儿子也不行。” “我的择徒标准你知道的,我首先看中的,就是天赋。” “努力在我眼里不值一提,因为那是基本功!” “庸才可以用功,天才就不能么?可天赋的差距,是绝对无法弥补的!” “你知道清跟我学了多久的剑么?不到一年!” “他三天就学会了无刀取,新阴流的秘技已经学全,一个月后的今天,他就能用无刀取一式制敌,拿下你坐下首席!你那个小儿子,做得到么?” 柳生徹平眉毛狠狠的跳动一下,惊愕的看着上泉秀川,看他不似开玩笑的神情,只能闷闷的摇了摇头。 “莲是我从小调教的剑术,要是这么比,是你这个徒弟赢了...” “哼,看来莲以后的剑道生涯不会寂寞了呢...他一直跟我抱怨,没有个像样的对手。” 上泉秀川再次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结束了闲聊,正色对上杉清开口。 “清,我知道你有些超凡能力,但是应该还没有觉醒剑心。” “这枚剑心种子是徹平那吝啬鬼的珍藏,是日本目前现存的质量最上乘的一枚剑心种子--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的了。” “我走的急,有些事情没和你说,在这里补上,我们剑士觉醒剑心,都要借助剑心种子。” “而剑心种子的作用,是让剑士【直视本心】,品质越好的剑心种子,越能让剑士看到最真实的自己。” “超凡者的超凡能力都是来自于【精神】,剑士亦是如此,剑士的【气】,也是精神力量爆发,结合身体细胞中的能量,凝出来的一种超凡力量。” “要觉醒剑心,觉醒体内的【气】,需要剑士在精神的层面,深刻的认识自己,坚定自己的信念,斩尽心中杂念心魔。” “这枚剑心种子,就是让你面对自我的工具。” “如果有的人精神力量强大,甚至能被剑心种子勾起前世记忆,双重精神力爆发,觉醒后的力量也会更强大。” “这个过程会有危险,所以我把村雨送了回去,你拿着那把刀,那把刀有镇魂,灭魔,斩鬼,安神之效,能够让你觉醒的过程顺利一些。” “找一个宽敞的地方,让阿凛和阿健为你护法,你准备一下,事不宜迟。” “阿健,你带的试刀石吧?” 柳生健忙不迭的点了点头,看向了上杉清。 上杉清沉思了片刻,起身走向了后院,这道馆的后院很宽敞,想必觉醒个剑心,也不至于惊天动地吧。 “信吾,你帮我看着前面,要是刘来了,把这把雪走交给他,阿凛,你陪我去一趟后院。” 吩咐了两句,交代了些事情,几分钟后,道馆后院的日式庭院内,上杉清不顾青石地板上有些露水,直接盘膝而坐,双手交叠,掌心向天。 那枚剑心种子被他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 村雨被摆放在他面前伸手可及的地方。 而在村雨前面,摆放着一块非金非玉的黑色石头。 柳生健作为一个工具人,正尽职尽责的举着手机,调整一个合适的位置,让那边两位剑豪能够看到上杉清的全身。 “清,那是试剑石,剑士觉醒之后,都会斩出带着觉悟的一剑,那一剑是信念的爆发,它的威力,决定你在剑道上的潜质。” “试剑石有三尺,刀剑不入,只有剑士觉醒之时的觉悟一剑,能够斩入其中,能斩多深,觉悟就有多强烈,操纵气的能力就会越强,在超凡剑道一途上,也能走的更远。” “不要紧张...清。” “我看人一向很准的,你比我这个三流的剑士要强。” “我达不到的高度,你也许能够触摸的到。” “我老了,有些事情,就看你了!” 上泉秀川说道最后,面色复杂,感慨万千。 上杉清盯着师父已经不复年轻的脸,抿了抿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也想知道,这枚剑心种子会给他带来什么。 他最关心的...是“能被剑心种子勾起前世记忆”。 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的前生记忆,他记得一清二楚,但是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他不确定了。 那个他记忆里的,地球上的靠努力逆袭的贫苦少年,真的是他的前世么? 那些栩栩如生,不似作伪的记忆碎片,真的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么? 他...是谁? 也许答案就在手中。 吐出一口浊气,沉心静气,用师父说的方法,将意识海与镜子似的剑心种子勾连。 慢慢的,昏昏欲睡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四周变得出乎意料的温暖,就像在母亲的怀抱里...让他舒适到几乎呻吟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上杉清浑浑噩噩的,意识仿佛融化了一样。 在某一个时刻,温暖如潮水般退去,上杉清一个激灵,猛地睁眸。 四周是无穷无尽的黑暗,触目之处空无一物。 只有上杉清的面前,竖立着一面落地镜。 镜子里,是看上去熟悉极了的“他自己”。 没等他回过神来,他就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嘴角勾勒出一抹诡谲的笑容,举起了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你好呀,上杉清。” 镜子里的他如是说道。 但他...双手垂于腿侧,根本纹丝未动,更没有说话! 第七章 我是谁 一片漆黑中,寂静无声,但是却目能视物。 一面镜子里,自己活灵活现,却诡异的笑着与自己打招呼。 此情此景,恐怕足矣让胆小的普通人惊叫出声,肝胆俱裂。 上杉清只是下意识的往腰间摸去--他要拔剑。 这是剑士的本能反应。 他不出意外的摸了个空。 这他并不意外,意念一动,他呼唤着“鬼切”的名字。 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秒,童子切与蜘蛛切就会跃然手中。 然后...四周依然漆黑一片,上杉清手中空无一物。 等他仔细感应,却赫然发现...他感应不到蜃气楼了。 梦镜,蜃气楼,鬼切,乃至于百鬼绘卷,似乎全都离他而去。 一瞬间,他的额头就浮现了一层冷汗。 猛然脱离战场,回归和和平的老兵,突然失去了枪械,会经常被一种莫名的危机感笼罩,因为他们失去了杀敌救命的“力量”。 上杉清现在的状态,就差不多是这样。 他现在手中无剑,与梦镜断开连接,结果他突然发现,现在的他,离一切“超凡力量”都远去了。 那让他与鬼神角斗的力量...看上去其实远没有那么扎实。 久违的惶然用上心头,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深呼吸了一口气,上杉清的心情慢慢的平静下来。 就算如此,他也不会像个懦夫一样惧怕,因为丧失了力量而声嘶力竭,当初他初来乍到,手无缚鸡之力,还不是敢掏出一把水果刀就和厉鬼拼命? 等他再度凝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镜中人的笑容变得玩味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会恐慌,会畏惧,会失态,会...变得像个弱小的凡人。” “现在看来,该怎么说呢,不愧是我?” 镜中人的声音,都和上杉清一模一样。 上杉清微微眨了眨眼,没有废话,单刀直入。 “你是谁。” 他问出了一个最关心的问题。 本以为对面会故弄玄虚一阵,蛊惑他的心神,毕竟那些恐怖电影不都这么演的? 没想到,镜中人回答的十分干脆。 “我?” “要我给你背一遍简历么?” “我叫李清,天朝人,自幼父母双亡,由远房亲戚抚养长大,从高中开始勤工俭学,考入了xx大学,毕业后参加xx企业的校招,很顺利的进入了一家国内一流的大企业...” “后来的事情,还要我说么?” 镜中人眨了眨眼,语气舒缓,却带着一点点调笑的意味。 这说的是上杉清穿越前的经历,他听得耳熟极了。 面颊上的肌肉微微的跳动了一下,昭示着上杉清的心情并不是很平静。 不过他倒是没有发作,而是耐心的继续提问。 “好...那,我是谁?” 镜中人愣了愣,突然仰头大笑。 “你也太有意思了,你问我,你是谁?” “你是谁,你自己不知道么?” “上!杉!清!” 最后一句,镜中人一字一顿,似乎在提醒上杉清什么。 上杉清本来对这句废话不以为意,但是当他对上镜中人似有深意的眼神时,他的思维凝固了一瞬,脑中浮现一种很离奇的可能性。 “他是李清...我是上杉清...” “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 名字,是作为人的代号存在的,一个名字,对应着一个人--一个独一无二的人。 李清对应着那个前世出身寒苦却努力奋发的少年人。 那么上杉清对应的是谁呢? ... 答案呼之欲出。 那个来自于北海道的,同样家庭贫苦,失去双亲,孤身来到东京求学的日本高中生,这具身体的原主人。 上杉清的记忆一直告诉他,他来自与天朝,穿越而来,夺舍了一具身体,重获新生。 他一直没去想,或者说不愿意去想。 夺舍,真的是那么一件简单的事情么? 神明夺舍重生,都要通过祭祀仪式,还要和夺舍的身体拥有非常高的契合度。 那么当时穿越过来,身为一缕幽魂的他,又凭什么能重生? 难道是凭撞大运么? 眼看着上杉清的眉宇间被迷惘和茫然填满,他半蹲着身子,大口的喘着气,双手捂住了脑袋,眼中渐渐的布满了血丝。 镜中人无声的笑了,但笑容中没有阴谋得逞的得意,也没有轻佻与讥讽。 只是充满了莫名的感慨。 即使上杉清自诩神智坚定,性情坚韧,轻易不为外物所动,现在他还是有些惶惶然。 他有一种人生完全被否定的感觉。 在他的印象中,“上杉清”的人生,只不过是突然灌输进来的记忆片段,像是曾经看过的一场印象深刻的电影,可能有些感同身受,有些感叹,有些自己的想法,但是...却与自己无关。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李清”,那些在前世发生的事情一点一滴,根本不似作伪。 不知沉默了多久,上杉清猛地抬头,露出了血丝密布的眼眸。 他咬着牙,声音中带着些凛然的寒意,凝声道:“...我差点因为你的一句话,就钻了牛角尖--你还真是能抓住我的痛脚,知道什么是我最关心的东西...” “不过,我可没那么软的耳根,你说什么...难道就是什么吗?” “别胡说八道了!我是上杉清,也是李清,我度过的春夏秋冬,每一个日夜,都记得清清楚楚!” “你休想扰我心境!” 听了这话,镜中人噗嗤的一声笑了。 “你那么大反应干嘛?我有说过上杉清不是李清这句话么?” “我只是说,你是上杉清而已。” “剩下的,全是你脑补的吧?你脑补出什么,就代表你潜意识里,最担心的某种情况,与其和我大呼小叫,不如斩却心魔,才是上策。” 上杉清微微一愣,怒由心生,同时又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我不是我”这种事还是太惊悚可拍了。 “你在玩我么?!” 他气冲脑门,就是手边没有趁手的家伙,否则一剑下去,定要让这镜中人知道厉害。 镜中人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只是在提醒你,你现在叫上杉清。” “你要把李清这个名字埋在心底,永远也不要提及,跟谁都不要说你来自于另一个世界这件事。” “否则...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看镜中人煞有介事的样子,上杉清暂时平息了怒火,疑声道:“为什么?” 镜中人耸了耸肩。 “我的回答就到此为止。” “剩下的,你问你身后的那位呗?” 上杉清闻言,猛然回头,接着呆立在了当场。 第八章 前世今生 一身白色的带甲战袍无风自动,腰间三柄长短不一的刀剑交错悬挂,到肩膀的头发被丝带系了起来,眉眼间如同有剑光流转,整个人露出一股异常锋锐的气息。 如同出鞘利剑,锋芒不可遮掩。 上杉清的身后,也有一面同样的镜子。 镜子里,是这么一道身影。 这道身影他同样也很熟悉。 全副武装,战斗时的他,就长这样,或者说,蜃气楼中,登神之阶,那座百鬼之主的雕像,就与镜中人影一模一样。 两面镜子,如同轮回流传,一前一后,将上杉清夹在了中间。 他的呼吸都有些停滞了,只是瞪大了眼,看着身后镜子里的人影。 那道人影,也同样不发一言的看着他。 过了许久,闭了闭眼睛,上杉清长叹了一声。 “原来如此。” 他吐出了四个字。 对面的镜中人面色古井无波,只是冰冷冷的说道:“你似乎不惊讶?” 上杉清点了点头,面色复杂。 “预料之中吧,你的存在,之前我倒是就有过猜想了。” “这天地下没有那么多巧合,有的只是故意为之。” “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不觉得我有那么好的运气,穿越过来,就能拥有一件鬼王专属的【百鬼绘卷】作为金手指,不知道这东西意味着什么之前,我还能不当一回事,但是我越清晰的了解超凡,就越能明白,我掌握的这副百鬼绘卷有多么的强横。” “更别说,自从觉醒了百鬼绘卷之后,拥有妖魂的人像是冥冥中注定一样,纷纷聚集到了我的身边。” “到了最后,甚至连身为神明的百鬼之主的力量,我也能随意的使用,并没有任何的排斥反应。” “这太离谱了。” “后来呢,我就想...荒川之主能转世,难道百鬼之主就不行么?” “不能怪我有这么荒诞的想法,鬼切,鬼手,鬼兵部,鬼神之力,我都如臂使指,可以随意运用,简直就像为我量身打造的一般。” “我不得不怀疑了...” “要么我就是什么小说里的天选之子,要么我就和当初的百鬼之主脱不了关系。” “我想过很多阴谋论的可能性,比如...你是在培养一具用来夺舍的身体,又或者你是在利用我发展信徒,妄图重生。” “我也想过...我会不会是你的轮回转世呢?” “但唯一让我费解的,就是,我记得我的前世,我是穿越者,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你应该和我一点关系都挨不上的。” “可是,自从我看到那本日记后,就发现了更多的奇怪之处了。” “你写下那些文字的语气,绝对不像一个日本古代人,开局一人一条狗那种话都说的出来,真是让我纳闷。” “而且,还有百闻牌。” “百鬼之主的绘卷,为什么和我前世玩过的游戏一样,还设置的技能卡片,好像生怕我玩不明白。” “这简直是一部教导我踏入超凡的教材。” “怎么,平安时期的人,还为我做了一部新手指导?” “怎么看都是有备而来吧?” 说着话,上杉清略一回头,又转过身来。 这空间里,存在有三个自己。 皆是前世今生。 “如今,不管是什么可能性,我都接下了。” “告诉我吧,百鬼之主阁下。” “你是谁?我又是谁?” 白衣身影略一昂首,露出了一个冷冰冰的微笑。 “你很聪明啊...” 上杉清报还了一个同样冰冷的笑容。 “你这算是...自卖自夸么?” 镜中白衣人摇了摇头。 “你既然都说出这种话,那么代表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啊。” 只有自己夸自己,才是自卖自夸。 上杉清歪了歪头,执著道:“我要你承认。” 镜中人影与上杉清对视了数秒,终于点了点头。 “你来到这里,这些本来就要对你说的。” “你应该用了明心镜,进入到了灵魂觉醒的状态里,这种手段平安时期就常见了,不过很多人不知道,陷入这种状态的人类,是最为【安全】的。” “他们的思维,不会被任何外界因素窥探。” “所以,我们才在这里等你。” “至于你的问题么...” “嘿,你猜的,大差不差吧。” “那是我的前世。”镜中白衣人指了指对面的镜中人。 “而我,是你的前世。”他又指了指上杉清。 “我们之间,就是如此的关系。” “这个回答,你满意么?” 上杉清握紧了手掌,并没有放松心情。 “所以,到底为什么这些事情,要在绝对【安全】的地方说?” “直接写在百鬼绘卷中很费劲么?为什么要瞒着我?” “还有...上杉清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没有你的记忆,甚至记不清你的名字?”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身白衣的百鬼之主默然了几秒,淡淡的开口。 “因为我们当初的敌人,可能会侦测到我们费尽心血布下的手段,只有在这里,才不会被他发现。” “这里是你的内心最深处。” “同样的理由,这种事情绝不可以写成文字,更不可能留下痕迹。”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 “我们只是一道残魂,是开启你遗失记忆的钥匙,今天过后,我们就烟消云散了!” “所以,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能和你说的,我就会说,不能说的,以后就要靠你自己寻找了。” “至于上杉清...你不必介怀,那就是你。” “只不过上杉清对于超凡与前世的记忆,都被我封锁了,我设定的是...只有在遭遇到超凡之后,他才会想起来。” “会想起自己是个穿越者,会觉得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同时,也会开始准备百鬼绘卷的启动。” “三世筹谋,无数人的心血付出,只为了你的成长...” “简而言之,就是这么一个故事。” 上杉清皱了皱眉,还想再问,他心中的疑惑太多了。 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所谓的残缺记忆又怎么取回来,当初的百鬼之主怎么死的,还有李扶摇...李扶摇是怎么一回事? 细节上他有太多的不解。 可镜中人没跟他啰嗦。 “剩下的,自己去看!” 百鬼之主一伸手,从镜中探出身来,竟然直接把上杉清拉进了镜子里。 下一秒,天旋地转。 上杉清干脆的晕了过去。 第九章 杏 朦朦胧胧,寒意侵袭着上杉清的身体,让他情不自禁的打个冷颤。 等到意识混混沌沌的回归身体,他猛地坐了起来。 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在大脑里回荡,就像是有人伸手进他的脑袋里搅了几圈,然后狠狠的捶了几拳一样。 可随即涌上来的记忆,却让他强忍着疼痛,睁开了眼。 他清楚的记得,之前他处于一处漆黑的秘境之内,一前一后,两面镜子,三个自己,在诉说着他的前世今生。 原来,一切都不是偶然。 可是,等他被拉进镜子里,昏迷醒来之后,却已经身处另外的地方了。 这是一间看上去就很破旧,连家具都没有多少的狭窄房屋,上杉清在脑中过了一遍,觉得这应该是日本古式的“长屋”。 “长屋”是集合住宅的一种,一般主要为一层的一户建,在日本古代,是“下町”,也就是平民区的老百姓住的住宅, 这是为了契合的狭窄的小巷而建造的木造住宅,虽然古式的日本算是地广人稀,但是适宜人类居住的环境城池,其实也很稀少,加上古代的居民居住地一般都是依靠着“城”的“城下町”,面积有限,为了尽量多的塞进去居住民的数量,这种长方形的,狭隘但适用性很高的平民住宅就大行其道,它其实只有一个房间,入门过了玄关就是住宅的全部空间了。 上杉清躺在窗边,身底下的被褥倒是柔软暖和,但是离他不太远的地方却铺着一床草席和绵薄的被子。 很难想象,那么粗糙的东西,是给人睡觉用的。 屋子的正中有一口一半埋在地底下的锅灶,四周零散的摆着几个草席编织成的塌塌米坐垫,角落里放着几口箱子,这就是全部的摆设。 “真是寒酸啊...” 上杉清叹了一句,拍了拍脑袋,拉开被子,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身体状况倒是还算不错,应该是自己的身体,并非又附体在别人身上,他站起来之后,一眼就看到窗边放着的一把通体黝黑的太刀,顺手就取来挂在了腰畔。 虽然还是没有和蜃气楼,百鬼绘卷取得联系,但是一身剑术总没有丢,有把剑傍身,他顿时多了几分底气。 踩上木屐,推开了长屋的房门。 迎面而来的有些瑰丽的晚霞,在淡淡的炊烟中灿烂的燃烧着,入目的巷弄有些狭小,却也时不时的有人经过,并不荒凉。 上杉清深呼吸了一口,空气清新,并不像是在环境中,反而犹如现实。 他大概明白现在在哪儿,自己是谁了。 他扮演的应该是数百年前,平安时期的自己,那位“百鬼之主”。 通过之前的那本日记记载的事情,上杉清能猜出他现在在哪儿。 那位源氏的百鬼之主犯了事,被流放出京都,来到武藏国--嗅着空气中的淡淡海风味道,这里应该就是处于海边的武藏国。 他现在,应该接在那本日记记载的事情之后,处于被流放状态。 百鬼之主说了,有些事情,让他自己看。 这恐怕就是让他“看”的方法。 饶有兴趣的左右环顾着,上杉清压力不是很大,因为他明白,这里应该不是“现实”,而是“虚幻”出来的梦境,这一切,应该影响不了他。 他反而开始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正当他沉思的时候,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上杉清放眼望去,就看到小巷的街尾转过来一道有些匆忙的身影,急匆匆的奔向他的方向。 他稍微愣了几秒,而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那道人影跌跌撞撞的扑了过来,脚下一崴,跌入了上杉清的怀中。 上杉清没有避让,反而小心的接住了她。 因为这张脸,他实在太熟悉了。 “杏子...你没事吧?” 他下意识的就关怀出声。 怀中的少女整个就是一个大一号的野原杏子,一张精致可爱的小脸一模一样,波澜壮阔的胸怀也如出一辙,只不过比起还在上高中的野原杏子,怀中人稍微成熟了一些,身高也高了一点,不过在上杉清的怀里,还是显得有些娇小。 听到上杉清的话,与野原杏子一模一样的少女羞怯怯的抬起头来,看了上杉清一眼,又像受惊的小兔一样挪开了视线。 她嗫喏着低声道:“家主大人...我是杏呀,不是杏子。” 同时,杏的心中又羞又喜--她是源氏的“家生子”,甚至连姓氏都没有,只有一个名字,她家里祖祖辈辈都是源氏的仆人,而她也被选为眼前之人的贴身侍女,这代表着她这辈子都和这位源氏的贵公子密不可分了。 即使被安排配着他一起流放,杏也甘之若饴,因为从小陪着眼前人一起长大,杏对他有着近乎狂热的信心--他绝不会一辈子屈居在一个小地方的。 那是连源赖光大人都敌不过的京都大剑豪啊! 上杉清听了这句柔柔的,连声音也和野原杏子一模一样的话之后,神情一滞,口中念念有词。 “杏...杏子...” “原来是这样么...可...她又是怎么和莹草扯上关系的?” “这绝对是人类的身体没错啊...” 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上杉清还下意识的在怀中少女的身上摸了几下,只把杏给摸得小脸通红,像是能滴出血一样娇艳。 等上杉清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点流氓,想要道歉的时候,突然,几声狗叫传了过来。 上杉清一抬眸,就看到一条柴犬撒着欢的跑了过来,在上杉清的脚边狂吠着绕圈,一张狗脸上竟然浮现出很人性化的讨好的笑容。 杏看到这一幕,急促出声道:“阿柴!安静,不然没有晚饭吃哦!” 她有些生气,因为这条柴犬一打岔,她已经从上杉清的怀抱里脱离开了。 上杉清蹲下了身,与那条被叫做“阿柴”的柴犬对视着,眼中的惊愕慢慢的转为了若有所思。 在上杉清眼里...这条狗的模样,怎么和犬神的脑袋一模一样? ... 难道那剑术超人,拥有近乎不死之躯的勇猛鬼神,就是...眼前这条滑稽可爱的小柴犬? 上杉清站起身来,舒了口气。 这算什么啊。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么? 不过,他也慢慢的理解了一些事情。 为什么他第一眼看见杏子,就会心软,想要保护她,甚至出手为了她教训了一帮不良。 “嗯...是命中注定如此啊...” “我就说么,才不是我见色起意!” 第十章 角色扮演与选择 慢慢的理解了现状,上杉清回过神来。 “...杏,抱歉,我刚睡醒,有些糊涂了。” “你去干嘛了?” 听到上杉清的问话,杏小脸上慌张的神色一闪而过,继而有些勉强的转移话题。 “您!您不必向我道歉的!我可是您的侍女啊!” “啊,我们刚到武藏国,一路辛苦家主大人了,遇到刺客截杀,您还要保护我的安全,真是抱歉!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她慌慌张张的,语气绵软可爱,看的上杉清心中一荡,想起来现世的野原杏子,目光变得更加温柔。 连性格都是一模一样的。 “说起来,杏为什么叫我家主大人?” 他随意的问了一句。 杏眨了眨眼睛,不疑有他,直接到:“是因为您的父亲大人的分家令啊,没有人能流放一位源氏贵胄,所以亲王大人就让您分家,来武藏国创立新的源氏一支,同时担任国司一职,暂时离开京都,任免状与文书还在行李里放着呢。” “怎么了?大人您都忘了这些事么?” 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都是关心之意。 上杉清挥了挥手道:“没有,只是有些睡糊涂了。” 他用了一个很随意的借口,杏非常好糊弄,也没有追根究底,只是微微鞠躬,准备进屋。 正在这时,有些苍老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阿杏!我不是说过了么,你不要去抛头露面啊!” “有什么事情,让我们家老头子帮你去做就是了!” “哎...你不知道,你的美丽会害了你的!” “我刚刚看到了,你用首饰去换粮食了么?” 一对儿老夫妇弓着腰,从旁边的长屋里探出了身子,看到四下无人,便来到上杉清的家门前,其中的老妇人有些责怪的对杏这么说道。 上杉清眼眉一挑,看了杏一眼,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啊...原来曾经的他还有那么惨的时候么? 住在下町,需要侍女去用首饰换粮食度日,简直像个无能的落魄纨绔少爷。 不过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 上杉清这个人,无论放到那个时代,也不会甘心的去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应该有什么缘由吧... 杏忐忑不安的看着上杉清的脸色,她有些慌,因为这件事她自作主张了,以当时的社会状况,换了那种暴戾的主子,说不定要挨一顿毒打,但她觉得上杉清没有发怒的征兆,才放下心来,低头对那对老夫妇开口:“村下婆婆,没事的,我只是出去了一会,很快就回来了。” “而且...大人会保护我的!” 被称为村下婆婆的老妇人有些焦急的摇了摇头,眼睛时不时的瞄向巷子口。 “你和这位大人刚来此地,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啊!” 他对上杉清很客气,虽然这一对少年少女是昨天刚搬来此地,但是这位少年器宇轩昂,衣着华贵,还配有刀剑,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家,应该是落难的贵族公子吧,反正肯定要比他们这些平头百姓高贵的多。 也只有贵族公子才能有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作为侍女吧,他们是上杉清的邻居,可是很清楚的了解,杏是以侍女自居的。 上杉清看到眼前的老妇人一脸急色不像作伪,心中一暖,这种为他人着想的善良人,理应被善待。 他和善的道:“婆婆,别着急,慢慢说。” “杏只不过是去换了点东西,会有什么麻烦么?” 村下婆婆唉声叹气的,表情中渐渐泛起了哀伤。 “这座城,是武藏国内最大的城,武藏国的国司就驻扎在城里,而城下町,全都是那位国司大人的耳目啊。” “商人,武士,士兵,都是听命于那位国司大人的。” “那位国司大人和他的儿子...都极好女色,这几年来,底下人纷纷进献美人,以求讨得他们的欢心啊!” “武藏国的士兵,都在那座城里,那位国司大人兵权在握,就是武藏国的主宰,谁敢忤逆他的意愿啊!” “听话的女人只是遭到那些混蛋的蹂躏,不听话的...都会被随手杀掉的啊!” “哎...这町里的老百姓,可都遭了殃,我家可怜的阿桃,就被那些走狗武士掳走,都过去了好几年了,生死未知,现在想来...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说着说着,村下婆婆目泛泪光,用粗糙的手背擦了擦眼睛。 上杉清叹了口气,有些同情。 是老套的欺男霸女的故事,但多半是真实发生的。 日本的古代,是非常混乱的,底层的人民,过的就是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 特别是武藏国这种地方,换了后世,自然是经济中心,东京所在,但是在当初,距离京都路途遥远,算是天高皇帝远,这里的“国主”,也叫“国司”,作为武藏国的最高长官,就是实打实的统治者。 高额的赋税,以及各种欺压,是这些市井小民绝对不能反抗的。 那位“阿桃”,多半是这位村下婆婆的女儿,或者孙女之类的人,估计也是运气不好,被人掳走,恐怕下场不会很妙。 没等到这对老夫妇哭诉完,嘈杂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上杉清眯着眼,手掌下意识的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呼喝声由远及近,一队穿着足轻铠甲的士兵拥簇着一位穿着华贵服饰的贵公子轰然而至。 气势汹汹的足轻把小巷围的水泄不通,那些平民连热闹都不敢看,纷纷紧闭家门,生怕大祸临身。 上杉清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这一幕,心中哭笑不得。 他低下头,捏了捏杏的小脸--他现在完全把杏当做了杏子,做一些亲昵的动作没什么负担。 “想不到啊,杏的魅力这么大么,这么快就有【仰慕者】上门了啊。” “嘿,这种情景我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冷不防的亲身经历,还真有些期待呢...” 杏已经是满脸惶然,根本没听清上杉清说了些什么,还是上杉清镇定的脸色给了她一些勇气,让她不至于六神无主。 “大人...对不起!我...我好像又惹麻烦了。” 上杉清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没事,这不算麻烦。” 他抬头看着被晚霞染红的天空,喃喃自语。 “我还以为你会给我看一部电影,让我知晓百鬼之主的一生。” “可我没想到,你给我的是一个角色扮演游戏。” “呵...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 “同样的境地,你想看我的选择。” “特别是,在没有百鬼之主记忆的前提下,你想看【上杉清】的选择。” “好!” “我就给你看看,我的选择!” 第十一章 杀尽 上杉清联系不到百鬼绘卷,不能动用上面的各种鬼神之力,但是有一样东西并没有消失。 他那已经被犬神之卷强化过的,不似常人,力能破军,疾如风雷的身体素质。 所以...对于几百年前的一个小小国主的私人部队...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日本古代的战争,在不少天朝人的眼里都上不了台面,戏称为“村长打架”--其实真实情况就是这样。 一共那么大小的弹丸之地,还分六十六国,武藏国只是六十六国之一,就这样,这武藏国还分许多的“城”,每个城下拥簇着不少田地庄园,城下町,由各个城主统治,城主听从于“国主”的命令,而国主一般是京都的大人物任命的。 所以...两个城池之间的交战,真的就是村长打架,战国时期的大名之间决战,倒是规模能大一点,但充其量也不过是千人级别的战场罢了。 给你五十人,去给我夺下xx城,这种儿戏一样的命令,真的在日本的历史上发生过。 武藏国不算个小国,但这里的常驻兵力...上杉清估摸着有个五六百,就已经顶天了,绝对到不了四位数。 因为以古代日本的生产力,也养不起这么多兵。 至于那些战斗时候强行征用的民夫,根本算不上兵卒,一冲即散的炮灰罢了。 而上杉清目前所处的这座城的天守阁,就算用人塞满,满打满算能填进三百个人就极限了 。 以古代人的身体素质,上杉清这种怪物能提着剑杀他三四个来回,不带脱力的。 他思考的功夫,那穿着一身华服的青年已经急步的走过来了,一副纵欲过度的苍白面孔,黑眼圈深陷,哈口气都有浓浓的酒精味道,真是吧“纨绔子弟”四个字写在脸上。 这种人其实在平安时期蛮少见的,平安时期的日本贵族受到佛教的影响,将**和口腹之欲都视为羞于启齿的东西--你私底下爱怎么玩怎么玩,但是摆在明面上,就是丢人了。 不过可能这里山高皇帝远,也没有人管着,这位看上去是“国主公子”的青年并没有遮遮掩掩,他看到躲在上杉清背后的杏的时候,已经两眼放光了。 这倒是可以理解,毕竟是来自京都的源氏女,就算是侍女,也比这乡下的大多数女人要美丽的多,不用说别的,就那细腻犹如羊脂般的肌肤,都不是这种小地方的女子能拥有的。 那华服青年眼都直了,倒是没像电视剧里的反派一样废话一堆,也没玩什么前戏,只是将手一挥。 十几个足轻看来也是没少干这种伤天理的事情,很默契的团团围住了上杉清一行人,纷纷的拔出的刀剑。 足轻,就是日本的步兵,穿轻甲,一般使用长枪或者薙刀,是战场上的主力。 但是...这些足轻看来是精英,用的都是更适合于巷战的刀剑--别小看了刀剑,刀剑虽然不适合战场,但是在古代是奢侈品,一般的炮灰级别的步兵哪里有刀剑用,只能用个木杆长枪凑数。 这反而对上杉清有利,若是这些足轻摆个长枪阵,他只有一把剑在手,没有超凡能力,可能还真的有些麻烦,一寸长,一寸强不是白叫的。 面对这些凶神恶煞的足轻兵卒,村上婆婆已经面如土色,但她猛地一咬牙,可能新仇旧恨一起涌上了心头,也不愿意这么可爱的杏横遭毒手,用力的推搡着上杉清和杏,急声道:“从房子后面的小道走!” “赶紧出城,逃出武藏国,不要回来了!” “这里我和老头子帮你挡一会!我们一把年纪,也活够了...快走啊!” 她那里推的动上杉清。 而杏对上杉清是唯命是从的,上杉清不动,她自然也不动半分。 反倒是那些足轻有些恼羞成怒,看来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看到一个老太婆敢坏他们的事,不禁大声喝骂着,举刀就劈。 上杉清眉头微皱。 可能是现代人的思维吧,他对于这种行为及其的看不惯。 身为领主,不庇护辖地的子民,反而随意屠杀--这一刀,就是一条人命。 这种不将人命当回事的行为,让他心中杀心大起。 若是战场对敌,敌我分明,随意搏杀,自然谁都没话说,这种为了一己私欲,滥杀平民,又算怎么回事? 上杉清冷哼一声,踏前半步,一伸手。 他只用了两指,便夹住了那劣质的刀剑。 千钧之力,并不是虚指--上杉清现在随意的一拳,他身后的长屋得塌一片。 双指用力,一别一夹,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响,成色很一般的打刀剑锋被上杉清一指截断。 那些足轻都看傻了。 他们那儿见过这个,平时上战场,倒是有刀剑被刀剑砍断的情况,但是...肉指断利刃? 开玩笑吧! 一松手指,残刃落地,叮当一声轻响。 上杉清再度踏前了一步,将村下夫妇和杏都挡在了身后。 他弹了弹手指,像是在弹去灰尘一样,但另一只手,已经扶住了腰间的刀柄。 躬身,拔刀,斩。 上杉清更没有半句废话,他一开始就没打算从长计议。 百鬼之主给自己出了个题目,要看看自己在这种境地,碰到这种事情,会如何做。 他给出了回应。 回应,就是出鞘的刀光。 刀光收,血光起。 三名正面的足轻,喉咙处同时浮现了一条血线。 半秒的停滞后,血泉冲开伤口,掀起了三颗斗大的头颅。 上杉清没有停,剑在手,他脸上浮现了一丝丝嗜血的笑容。 左突右冲,刀剑闪回,几式雷刀过后,场中已经没有能站着的人了。 血流成河,尸身满地。 活着的敌人,除了那个脸上已经带了些恐慌的华服青年,就只有青年身后,穿着武士服的一位中年男子。 那青年可能真的是被娇惯成废物的纨绔子弟,看到此情此景,竟然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同时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嘟囔着。 “风魔!风魔!杀了他!杀了他!” 上杉清皱了皱眉,觉得这人的心智好像有点问题。 不过,那位穿着武士服,被称为【风魔】的男子却面色凝重的拔出了剑,直视着上杉清。 可一个恍惚间,上杉清已经来到了风魔的身前,在他惊惧的眼神中,一刀削掉了那华服青年的脑袋。 而后,他歪着头,微笑着对风魔打了个招呼。 “唔,你好,初次见面,看样子你是个头目?” “我要去那个天守阁,见见武藏国的国司--就是国主。” “带个路,我饶你一条性命,如何?” 第十二章 第一幕 风魔,是一位“志能便”,还是叛逃组织的“志能便”。 这个名字可能有些陌生,不过,他的后世称呼许多人都耳熟能详。 志能便是平安时期的称呼,从江户时期开始,志能便就被称为“忍者”。 风魔有些勇力,学过剑法,擅长暗杀与隐秘行动,他叛逃了家族,来投武藏国主,期待大展拳脚,却被打发给武藏国主的儿子当贴身保镖,还得看他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本来就憋着一股火,想要他为这个纨绔小子卖命,那他一万个不愿意。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刚刚上杉清一出手,他手心就冒汗了。 这人的剑法,要比他的师父还要高超,该不会是外出游历的大剑豪吧? 这么年轻的大剑豪? 他迟疑道:“您...您是?” 他不相信这种高手是无名之辈。 上杉清撇了撇嘴,叹道:“我给过你机会了,看样...你不太珍惜。” 风魔立马高举双手,冷汗直冒,急道:“大人!我愿意为您效劳,我无意冒犯!” 上杉清拍了拍风魔的脸,与他对视了几秒,直到这个忍者剑士眼神都有些涣散了,他才咧嘴一笑。 “那就带路,我赶时间。” “...” “杏,走了。” 上杉清可不放心把这只小白兔放在这么混乱的地方。 杏有些害怕的没敢看这一地血腥,转身跟村下婆婆鞠了一躬,道了个别,就乖巧的跟了上去。 只留下一对儿老夫妇,眼神惊愕的看着那几道背影,眼中有忧有喜,复杂极了。 走在傍晚的城下町中,上杉清沉默不语。 “...你的行动效率倒是挺高,这就要杀上门去了是么?” 有些耳熟的声音在心中响起,上杉清微微一愣,嘴角弯起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是那位“百鬼之主”在与他交流。 “你说这话挺奇怪的...你被流放出京都,来到武藏国这种小地方,却待在下町的长屋,难道打着隐居的主意么?” “肯定在收集情报,准备杀上门去吧?” “我历史学的不错,平安时期是藤原和源氏的天下,六十六国的国司,基本都是这两族的麾下,你得罪了源赖光,就算武藏国的国司是源氏中人,也不会向着你的。” “天高皇帝远,听调不听宣,说不定源赖光同意让你来武藏国,就是打着借刀杀人,用这武藏国主宰了你的意图。” “所以你才这么谨慎小心。” “我只不过做了你想做的事情罢了...我有些想不通,几百兵卒而已,当时的你,已经是能斗赢鬼神的超凡剑士了吧,为何不快刀斩乱麻,一锤定音?” 气氛沉默了几秒,上杉清心中传来一声喟然长叹。 “你说起来倒是轻巧,别忘了,即使你不承认,现在的你,心性也是三世磨炼,你不觉得你杀人斩鬼的时候毫无负担,根本不像初次经历杀戮的新人么?” “你以为这份基础,是谁帮你打下的?” “哼...我当初刚来这里没多久,练了一身杀人术,心肠却软,总想着能不杀人,就不杀人...我甚至还打算去找那武藏国主谈判。” “不过...后来查清楚他做的那些荒唐事之后...我就忍不了了。” “鬼神食人,尚且只为了果腹,他却为了淫乐,让无数家庭家破人亡,无数少女丧了性命。” “该杀!” 上杉清听这话没什么感觉,只是笑了笑。 也许百鬼之主说的是真的,但他真的对于杀戮没什么心理负担。 不过,他也能理解百鬼之主说的,他当时的那种心态。 “所以...你还要看接下来的戏么?” “倒不是我自大,不过...一些凡人军队,对现在的我,没有威胁。” “开始下一幕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应该不会让我体验你的一生吧?那可太浪费时间了。” 几秒种后,回应传来。 “稍安勿躁,有始有终吧,程式已经设定了,你就安心的演完。” “放心,这场戏一共只有三幕。” “崛起,觉悟,与陨落。” “对应着我并不算长命的一生三个阶段。” “武藏国内斩国主,只是崛起之章罢了。” 说话间,上杉清已经被风魔带着,来到了内城的门口。 町是拱卫着内城建立,内城的正中,是天守阁。 天守阁是城主的居所。 内城门旁,有两列足轻正在站岗,看到有人前来,似乎是认出了风魔,竟然也没有上前盘问,就这么直接放他们进去了。 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之后,他们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天守阁的门前。 这里的戒备就要森严的多。 “风魔大人!请留步,您不是陪少主出去了么?少主何在?” 守门的可能是个将领,对风魔说话就随意了许多。 风魔眼神一转,恭声道:“少主的脾气您也知道,他起了玩心,还在町中闲逛,有一队足轻跟着,不会出事的,这里可是我们的大本营。” “这位是京都来的大商人,要向国主大人进献美人,我在城外遇到了,便领他前来拜见,若是国主大人开心,说不定还能讨点赏赐。” 那守门将领扫了一眼上杉清,又看了一眼杏,眼神了然,他烟波一转,突然大笑着拍了拍风魔的肩膀。 “行了,那我带他们进去吧,你也辛苦一天了,去歇歇。” 风魔也不是笨蛋,他瞬间就知道这位门将怎么想的。 他看杏生的美丽,姿色上乘,觉得会讨国主的欢心,说不定他这领路人会混点功劳,浑不知这只是风魔编的一个理由,他带进去的,是一尊杀神。 风魔看着门将的眼神简直像看傻子一样,他忐忑不安的与上杉清对视了一眼,见他微微点头,才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转身离去。 他跑的飞快,如同背后有猛兽追他一样。 他心里明白,武藏国的天,恐怕要变了。 古时候,消息的传递慢的出奇,上杉清杀完人,就直接赶到了这里,准备赶尽杀绝,所以城外的消息,还没有传进来。 猛将毫无防备的领着上杉清进入了天守阁,来到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内室之外。 然后,一柄利刃,就贯穿了他的胸膛。 第十三章 蜘蛛 “我寻思你这儿不是国主居所么?怎么这么随便呢?” “进门连我的刀都不下么?他今天死这儿真是活该。” “还是说看到我家可爱的杏,已经神魂颠倒了?” 上杉清现在是完全把这一切当做一场游戏,反而越来越来了兴致。 他其实算挺多疑的一个人--想的多的人,都多疑。 不过...百鬼之主说的那些事情,他却信了个八分。 因为这是最好的解释。 那么,当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就尤其让他感兴趣了。 到底是什么缘由,能逼得源氏的贵胄,一位真正的神明,仅仅用一些遗产,就能让自己获得超绝的超凡之力的存在,迫不得已殒命身死,偷偷摸摸的轮回转世,而且说个话都不能明目张胆,还要接着剑心觉醒的契机,才能把消息传递给这一世的自己,就像是做贼一样? 答案可能就在这个角色扮演游戏里。 杏一直跟在上杉清的背后,看到中刀倒下的尸体,虽然有些花容失色,但是倒也没有过激反应,比起那个废物纨绔少爷都要强上不少。 毕竟是源氏女,源氏是这个国家的王室血脉,家族里的明争暗夺可不少,就是一位亲王的侧室之间斗争,都比得上天朝的清宫大戏--脸色发青或者发白被送出去的侍女尸体,杏从小到大也见的多了。 说实话,若不是她运气好,被选做了面前这少年的贴身侍女,恐怕也会在某一天,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埋在不知道何处的土地里。 想到这里,她看向上杉清的眼神更加热切了。 那个年代的人,是将崇拜强者的习性刻在骨子里的,其实不光那个时代,现代的日本人,也是这样。 调笑了杏一句,随意一脚踢开了那门将滑落到一旁,还在嗬嗬作响的尸体,上杉清随意的拉开了那华丽的障子门。 有些腻的脂粉香气弥漫了出来,冲的上杉清鼻子发紧。 他在意的不是这个。 稍微嗅了嗅鼻子,上杉清的表情变得有趣了起来。 “这股香气...是用来遮掩血腥气的啊...” “这么浓的鲜血味道,这里可是评定间,不是屠宰场吧?” “啧...” “莫非这个武藏国主是个什么重口味的变态?” 心中念叨着,上杉清毫不犹豫的举步踏入房间内。 他的手轻轻的搭在剑柄上,稍有风吹草动,就是一剑斩出。 这里是一间非常普通的,平安时期就有,战国时期大名特别喜欢用的评定间,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给手下开会的地方。 大概就是首领的会议室。 不过,在一进门,正对着上杉清有一扇屏风挡住了他的视线。 屏风是半透明的,隐隐约约能看到那之后有一张大床的形状,床上有几具躯体的虚影在纠缠,看的上杉清眉头一皱。 “哟呵,白日宣淫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平安时期这种行为被宣扬出去,名声可就臭了,会有无数的大师来谴责你,在京都的贵族圈里风评也会大跌,仕途危险啊。” “能执掌一国之地--虽然按土地大小,可能就是个县长,但是在现在的日本,也是个大人物了,应该不会这么管不住下半身吧...” “还有这血腥味...” 稍微思考了几秒,上杉清提高了音量。 “国主大人,有京都来的商人献上了美人,我给您送过来了!” 他说着话,手中的太刀已经反手握在了手中,不顾对面的应答,示意杏跟上,同时走向了那扇半透明的屏风。 越是接近,血腥味就越刺鼻。 听到上杉清的问话,屏风后的男声闷哼了一声,发出了一阵正在兴头上被打扰的不爽粗重呼吸,听得上杉清心中暗笑。 他没有等待答话,只是骤然挥剑,一剑将那屏风斩成两半。 而后,他稍微愣了那么一瞬。 虽然说也不是没有预想到,但是实际看到的时候,他的脸色还是有些难看。 床上有女人,赤裸的,白花花的身子--不过明显与那些传言不同。 这些女人并不是为了满足这位国主大人的“色欲”。 用“食欲”来形容更为贴切。 足够五六个人躺成一排的巨大床帏是鲜艳的红色,并且湿哒哒的,有粘稠而浑浊的血水顺着床单滴了下来。 那些白花花的女人身体,被血浆勾勒出一道道的蜿蜒痕迹,像是古代部落的刺青,显得神秘而诡异,场面血腥极了。 这些女人,并不是完整的。 他们像是拼装玩具一样,四肢被扭了下来,躯干孤零零的,看得出有几分姿色的脸上是惊恐的表情,伤口露出了白森森的骨茬,还有凝固的血浆。 明显死去多时了。 “原来是这样啊...” “因为不是人,所以人类的风评,并没有所谓了,是么?” “我还在纳闷呢...村下婆婆家的阿桃,被领主看上,怎么想也不是糟透了的事,像这种人物,就算是做个侧室,对于平民百姓来说,也不至于那么哭天抢地吧,更别提...竟然一去不回?” “能把女人玩死,这也是了不起的本事啊...” “现在我大概明白了...” “她们并不是淫乐的工具,而是食物啊...” “怪不得你那个儿子神经兮兮的,和个白痴一样,也是个妖类?” “可惜啊...他没说话,就让我一剑砍了脑袋。” 上杉清自顾自的说这话,眼眸中的杀机涌动着,仿佛在酝酿着风暴。 就算这是虚构的世界,就算这只是一场游戏,可看到妖魔以人为食,他还是非常不爽。 盘踞在床上的“国主”确实并非人类,那是长着人的脑袋,蜘蛛的身子,带有八条锋利且巨大的节肢昆虫腿的怪物--他体型很大,几乎覆盖了整张床,此时正辛勤的啃食着那些零散的血肉。 “妖怪混在人中,身居一国之主的高位。” “这个平安时代的大环境...可窥一斑了...” “好了...你这个杂碎!吃够了没有!” 上杉清箭步前冲,怀着怒意的剑悍然出手。 可剑身上传来的失重感,却让他悚然一惊。 第十四章 武藏源氏之主 没有刀入肉的爽快感,也没有与坚硬物体相交的撞击感。 泛着寒光的刀刃,透体而过,砍翻了大床,可那人面蜘蛛却毫发无损。 上杉清心中一惊,一个后撤步倒退,将杏护在身后,皱起了眉头。 “什么品种,砍不到?” “络新妇?土蜘蛛?” “出名的蜘蛛妖怪,就这两种了吧?” 他心头念起,立刻有了回应。 “别猜了,他是鬼面蛛。” “流落在冥界与现实的夹缝中的一种蜘蛛妖怪,人面蛛身,以人类血肉为食,也吞噬魂魄,别的本事没有,保命的本领是一等一的。” “我当初是被流放的,但是父亲为我争取到了一纸任命状,是武藏国国司的任命状,当时我已经被源赖光陷害,剥夺了入仕的机会,父亲为了那张薄纸,费尽了脸面,我也不能让他蒙羞。” “这个武藏国国主的位置,我说什么也得坐一坐。” “当时我来到武藏国,在下町住了几天,就觉得不对劲,为什么供奉给国主的女性竟然会一去不返,再无音讯?” “这么多年,那些下臣奉上的女子,足够填满好几个后宫了,结果这人还是不满足,色中饿鬼不过如此了吧?” “于是我假借京都来的行商之名,说要献上美人,混进天守阁,见到的,就是你眼前这一幕。” “他早被李代桃僵了,武藏国的国主,并不是人,而是妖。” “愚弄臣属,作威作福,掌控属于人类的权柄,将人类当做畜生豢养,肚子饿了,就取一些来食,反正武藏国万户之众,他就算敞开肚皮吃,短时间内也吃不干净。” “他还被惯出毛病了,只喜欢吃豆蔻年华的少女,口味极其挑剔。” “我当时想斩了他,却有些力有未逮,我剑术虽成,但剑心觉醒没多久,剑气的质量不足以撕开冥界与现世的裂缝,这只蜘蛛遇到危险,就苟到冥界夹缝里,剑砍上去的效果,就是你刚刚那样。” 百鬼之主的声音幽幽响起,语气有些怀念。 “...所以你不送我一份攻略么?” “你可是把我的【装备】都收走了啊,若是百鬼绘卷还在,不用【登龙雀】,一式【恶即斩】,我保准他死的透透的。” 上杉清平静的聊着天,也没把那只大蜘蛛放在眼里。 “说什么傻话,这时候阿柴都只是一条小狗,你哪里来的恶即斩可以用?” “我当时与你现在的状况差不多。” “一身勇力无处施展,对付这种特殊的妖怪,有些束手束脚。” 百鬼之主否定了上杉清的要求,轻飘飘的又扯了几句。 转身抱住杏,一个纵跃,横移数米,躲开了鬼面蜘蛛利刃蛛腿的刺击,上杉清啧了一声,有些不耐。 这种打得过,却打不着的敌人,最烦人了。 “所以...你还要考验考验我,让我破局?有必要...” 最后一个疑问词还没说完。 上杉清就知道自己错了。 自己考验自己,是完全没有必要的行为,百鬼之主不会做这种无用功。 不知何处来的冷风呼啸,上杉清顿觉得遍体生寒。 一刹那之后,他恍然大悟。 不是风让人发寒,而是“剑光”让他发寒。 鬼面蜘蛛的背后,一道赤红色的剑光驰骋而至,劈开了的脆弱的窗棂,斩碎了天守阁的支柱,余威不减的带着炽烈犹如火焰的红芒,狠狠的砸在了鬼面蜘蛛的身上。 一声“吱吱”的惨叫,魂灵组成的支柱身躯剧烈的燃烧着,那人类脑袋扭动着,凄厉的吼着,却无能为力的渐渐化为了飞灰。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道剑影,瞬杀了这只有些棘手的鬼面蜘蛛。 火光散尽,一阵脚步声响起。 上杉清定睛望去,眉毛一挑,有些惊讶的喃喃道:“...真希?” 迎面而来的是一位少女,她穿着有些残破的兜铠战袍,看上去沉重的铠甲没有减缓她的脚步半分,一头秀发束成长马尾,披散在身后,一双眼眸是澄澈的红色,头上长着像是鬼族一般的长角,腰间挂着两柄狭长的剑,同时,手中还握着一柄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太刀。 那张精致的俏脸,和上杉清的便宜徒弟东文真希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少女一步一步的,踏过了血污,踏过了灰烬,在上杉清的面前站定。 然后,如同霜雪覆盖的冰冷脸庞上,轻轻的弯起了细微的弧度。 她像是在笑,又笑的极其收敛,若不是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不过,这笑容就出寒冬中的百花盛开,给人一种反差极大的美丽。 “找...到...你...了。” 她如是的说道,眼神中是一种罕见的如释重负。 “真希...不,不是,你是...阿赤?” 火甲赤刀,剑气如同纵横之风,凛冽而暴烈。 那本日记中,提及过这么一位少女。 百鬼之主被驱逐出京都的导火索,一位擅长用剑的鬼神。 看来,百鬼之主当初付出的感情也没有白费。 他为了阿赤,与源赖光死斗到底,而如今,距离京都千里之遥的武藏,阿赤不离不弃的跟他来了。 并且出手就斩了让他觉得有些棘手的鬼蜘蛛。 刀剑不能斩的,如此浓烈的妖气催动下,就挥手可灭。 上杉清深深地看了阿赤一样,将那与东文真希一模一样的脸庞记在了心里,低低的叹了一声。 “原来如此,所以...真希才是【妖刀姬】么?” 下一瞬间,整个世界凝固了。 人,物,景色都变成白灰色。 一切都停止了运动,像是时间永远的停住了一样。 上杉清若有所感的转身,看到了身穿白袍的自己。 他口中打趣道:“所以,我身边这么多女孩子,全是拜你所赐啊,你欠下的风流债,为什么要我来还?” “不过...从异性的质量上来说,你可是天胡开局啊。” 上杉清指的是“杏”和“阿赤”。 百鬼之主轻笑了一声。 “我看你乐在其中嘛...而且,如果说风流债的话,最大的那一笔,我现在还没提。” “我就是你,怪我就是怪自己,别说这种废话了。” “这就是...百鬼之主的崛起。” “阿赤来帮我,她强的离谱,助我扫清了武藏国内大部分作乱的妖怪,百姓安居。” “同时,摄于我的武力,还有源氏的名分,旧主已死,那些武藏国的豪强,即使只是表面功夫,也对我臣服。” “从这天起。” “我不再是一个京都的贵公子了。” “我是武藏源氏的家主,武藏国的国司!” “同时,也是数万人侍奉的...主上!” 第十五章 贤王 面前身穿白袍的自己略一挥手,四周的景物飞快的化为泡沫消散,重组。 等混沌归化为秩序后,眼前已经变了一番景色。 同样的城池,景象却已经大不相同。 在天守阁的最高层放眼望去,村庄拱卫着“町”,町拥簇着“城”,城里驻兵,守护着“天守阁”。 这也是日本古代城池的基本结构,与天朝还是有些不同的。 之前的城池,虽然也有人烟,但却透露着暮气,人来人往的平民脸上都或多或少的有愁苦哀色,士兵飞扬跋扈,武士不可一世,将“剥削”二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但现在,已经大不相同了。 生机与喜气在每一张脸上蔓延,巡逻的足轻数量明显少了,不过却严肃了许多,偶尔来往的武士脚步匆匆,面上都带着一种莫名的使命感。 总而言之,是一片勃勃生机,奋发向上之景。 百鬼之主张开双臂,眼眸中有藏不住的骄傲。 “嘛...虽然在这弹丸之地称王有些可笑,但...如果评价我的作为的话,我绝对可以称得上【贤王】。” “从妖魔的狩猎场,到现在的江户城,我只用了三年!” 上杉清眉毛一样,发现了华点。 “喂,我说过我的历史不错吧,这里现在可不叫江户城。” 百鬼之主转身,缓缓的摇了摇头。 “是,这是几百年后的江户,千载后的东京,但我给他改名为江户城了。” “只不过,我死之后,我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全部痕迹,都几乎被抹去了,所以,这个名字才在几百年后才被提及。” “他们...就忌惮我,忌惮成这样,生怕我从这个世界的那个犄角旮旯里再度跳出来,搅个天翻地覆!” 说这话时,百鬼之主微微上扬的嘴角,勾勒出一抹睥睨的微笑,他深沉如墨的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寒光,让上杉清心中一跳。 虽然这么说“自己”有点自恋的嫌疑,不过眼前人刚刚的神态气质,真的有一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感觉,在这天地棋盘中,不像棋子,而像棋手。 没等上杉清接话,百鬼之主自顾自的扯开了话题。 “三年,不长不短。” “我毕竟来自于现代,见识和这些古人不能相提并论,而且日本古时候,也不算个发达的地方。” “虽然专业不太对口,但我好歹是个优等生,看过的杂书也有不少,能用的上的方法,我都用了。” “改革耕具,推广畜力,普及肥料,兴农事。” “背割下水,防止暴雨汛期,重筑内城天守,让整座城固若金汤。” “施行刀狩之策,农兵分离,遣散了那些老爷兵,削减数量,将农民和士兵彻底割裂,以弄养病,虽然人少,但是我手下的足轻,训练出来的战力不必那些源氏的精兵弱。” “还有促进婚姻,鼓励生育--历史课本上见过的治国之策,我都寻摸着用上去了,我不是文科生,要不成果能比现在还好。” “三年过后,武藏国大盛。” “那些占据土地的豪强一开始摄于我源氏的名头,还有斩杀上任国主的武力,不敢对我的决策有异议,等到我手下豢养的兵卒成型,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刚刚那个风魔,剑术还不错,他看我城头王旗变幻,前来投我,我不计前嫌用他,甚至拉起了一直斥候忍者小队。” “一时间,关东八国,武藏最为盛强,” 慷慨激昂的叙说了自己的丰功伟绩之后,百鬼之主的眼神阴沉了下来。 “你真的理解这个时代是什么样的时代么?” “你觉得一国之主是妖怪,就是最惨的事情了么?” “不是的...” “当时这个国家的大部分人口是居住在城与町的周围,但是在这里农作,是要交税的。” “有不少农民为了逃避高额的赋税,在荒野中开垦田地,形成以家族为中心的村落,按理说,久而久之,应该也会繁荣吧。”= “可惜...不是这样的。” “那些村落,通常寿命只有几年。” “因为...漫山遍野,都是食人的妖怪,还有比妖怪更可怕的东西啊!” “我从东京到武藏,一路上,光是强盗,就杀了不下百人。” “这些强盗,就是以洗劫那些村子为生的,没有城与町的庇护,也没有武装力量的驻扎,那些凡人,就是任人屠宰的羔羊。” “鬼神妖怪以他们为食,强盗来烧杀抢掠,甚至有不少披着官皮的正规军,也被这些流民视为肥肉--这脑袋可以当做剿匪的军功,粮食和财富,自然进了个人的腰包。” “肃清武藏国的强盗,作乱的妖怪,耗费了我和阿赤太多的精力,不过...成果斐然。” “我收拢了流散人口,降低了赋税,附近国的流民纷纷来头,因为这里安全,有武藏的源氏庇佑,他们的生活能平稳很多。” “这名号,就渐渐的打出去了。” “不过,可惜,好景不长。” “妒忌,是人类本心中最不可避免的原罪。” 幽幽的一叹,叹息声中有金戈铁马之意,很明显的,他想起了有关于杀伐的往事。 “关东有八国,八国国司各不相同。” “巧不巧的,隶属于源氏的国司,只有武藏国原本的那个妖怪而已。” “那些国主,或是藤原氏的走狗,或是与占山为王的寇匪勾结,只为了压榨民脂民膏,直接被鬼神取而代之的,也有。” “他们见我日益壮大,不想看到这一幕,便起兵来伐。” “结果...你猜怎么着?” 百鬼之主卖了个关子,上杉清却没给面子,理所当然的道:“你当然赢了,那种层次的货色,该不会能欺负到你头上吧?” 点了点头,百鬼之主轻声道:“我和阿赤兵分两路,只用了三天不到,就取了七位国司的项上人头。” “群龙无首,一盘散沙,我的兵势一路摧枯拉朽,长驱直入,当地的百姓都知道我的仁政,夹道欢迎。” “不到一个月,关东八国易主。” “整个日本八分之一的领土,已经都归我所有了。” “我的名声传到了东京,关东源氏也在京都的贵族圈中炙手可热,父亲得益与我的事迹,腰杆也能挺直,甚至压过了源赖光的那一支。” “一切都步入到了正规,就在我以为接下来都会顺利的时候...” “灾难...来了。” 第十六章 地震 随着语气变得有些悚然的话语,上杉清四周的景色一边,来到了一座高山之上。 山上有神社,上杉清一眼就能分辨的出,这里是稻荷神社。 稻荷神在日本传说中流传度十分广泛,即使在现代,她的神社也是出名的大社。 因为,稻荷神是日本神话中的谷物和食物神,主管丰收。 民以食为天,掌管丰收的神明,什么时候也不会缺少信徒的。 在日本,狐狸在神话志异中占据着不低的地位,狐狸分为“善狐”和“恶狐”。 恶狐很典型,三大妖怪之一,九尾玉藻前,基本背了不少黑锅,被选为了“恶狐”的代表。 若是说起“善狐”,就是稻荷神了。 看着神社中随处可见的狐狸雕像,大红色的鸟居,和鼎盛的香火,上杉清微微皱眉。 “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百鬼之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上杉清没有等太久。 没过多长时间,他突然觉得一阵心慌发颤。 过了好几秒钟,他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在发颤,是大地在发颤。 脚下的高山,在抖动...并且幅度越来越大。 “地震了?!” 上杉清双目圆瞪,倒吸了一口凉气。 地震,就算在现代,也是一种能对人类社会造成毁灭性打击的灾害,日本从古到今都是火山地震的多发带,这种事情,他不陌生。 目光凝重的看着这座山,还有山下延绵出去的村落,上杉清咬紧了牙。 这座山...说不定会塌的! “你经历的,就是当初改变我觉悟的一件事。” “没错,地震了,不过...不是天灾。” “你看那里。” 百鬼之主一指稻荷神社之后,目光中蕴含怒火。 上杉清定睛一看,马上用在收藏品协会中恶补过的妖怪知识里找到了相关的定位。 “这是...地震鲶?”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地震鲶??” “他是要震塌这个岛国么!” 上杉清的表情已经有些失色了。 相传在日本古代,民间乡村的泥泞水池中生活着一种鱼,平时从来不动,你打它踹它都不动,但只要他一动,就预兆着地震不久就要来了,许多人都说它是预测地震的动物。 但是更多愚昧的凡人,视它为灾星,认为它是带来地震的不祥预兆,对其大肆捕杀。 这种鱼类,就是地震鲶。 或者说...被捕杀的鲶鱼,冤魂不散,聚集在一起,经历了长时间的酝酿,诞生的能操纵地震的妖怪,叫做“地震鲶”。 古书记载,地震鲶小的有三指之长,大的不过一人高矮,根据体型的不同,他们能操纵不同程度的地震。 但,上杉清眼里的这条鲶鱼,恐怕体型直逼海中霸主蓝鲸。 这种大小的地震鲶,足以制造出毁灭关东八国的地震。 它奋力的扭动着身躯,发出了喑哑的嘶吼,带动着整个山体,这片大地,都在不安的躁动着。 来稻荷神社参拜的民众惊恐的四散而逃。 他们有不少看到了上杉清伫立在这里的身影,绝望的眼神中迸发出强烈的希望。 “源大人!源大人!请救救我们吧!” “妖怪!是地震妖怪!” “大人!我们的田地和村落都在山下,要是地震来了,我们的命根子可就毁于一旦了啊!” 哭天抢地声不绝于耳,这些哀求,汇聚在上杉清的耳朵里,变成的一副重担,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转头一看,百鬼之主已经消失无踪了。 他瞬间就明白了,如果,刚刚的江户城斩妖是第一幕的话,这里,就是第二幕。 他要做出自己的回答。 面对着那些灰头土脸的平民殷切的目光,上杉清咬着牙,重重的点了点头,也不说话,直奔向稻荷神社的后院。 越是靠近,上杉清就感觉到了沉甸甸的压力。 这种庞然巨物,若是现实中遇到,他恐怕也只能催动犬神之躯,给他来几剑必杀,以求速战速决。 现在的他...又能怎么样呢? 来不及多想,上杉清已经来到了那条躁动的鲶鱼之前。 拔剑的他,显得极为渺小。 “给我...停下!” 他怒吼了一声,却于事无补,浑身是土,青苔遍布的鲶鱼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山岩,一股奇妙的韵动在它和土地之间产生,大地的震颤感,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可恶啊...” 上杉清不再犹豫,力贯剑身,一剑就看到了这地震鲶的身上。 倒是没有什么坚不可摧的防御,他全力一刀,立刻切入到了巨大鲶鱼的身体里。 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出。 对于体型庞大的地震鲶来说,这就是被蚊子叮了一口,不伤筋不动骨,依旧我行我素。 “这时的我,已经在超凡剑道中前行许久,剑气修得小成。” “沸腾觉悟!用剑气!” 百鬼之主的声音在上杉清的心头回响。 福至心灵,上杉清的信念猛然爆发。 要是他只是个凡人,自然不会去拼命。 但是,他现在是超凡者,他扮演的是关东八国之主,那些子民的王。 他一步都退不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就是王冠的重量。 “守护”的信念在心中疯长,精神力无尽的眼神,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仿佛与大脑思维完成了同调。 上杉清手中太刀的刀刃上,无中生有的华光暴章,在地震鲶的身上纵横切割,造成了累累的伤口。 那鲶鱼可能吃痛,可非但没有学乖,反而变本加厉的开始了跃动--它甚至一个鱼打挺,翻滚着就滚下了山去。 上杉清直接愣住了。 他没想到结果是这样。 举步想追,可就算追上了,又能怎样? 他阻止不了地震鲶作乱。 下山疏散群众? 不行...太晚了。 呆呆的站着,看着无数的平民被卷入了山石的洪流中,被地震鲶挟持着奔向山下,然后在半路上被碾成肉泥。 他就只能在这里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他单独面对鬼神的时候,从来没有这种无力感,就算对方再强大,无非是搏命一战,只求个心中无憾。 可一旦他想守护点什么的时候,就变得束手束脚。 “变得更强”这个想法,在上杉清的心头野火般的窜起,并且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第十七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随着画面的跳跃,变动,高山崩坏,大地塌陷,人类的哀嚎和岩石坠落的声音混合着,奏响了一曲鲜血与生命谱写的哀歌。 煌煌天灾之前,人类的力量,显得渺小,而微不足道。 上杉清站在摇摇欲坠的山巅,咬着嘴唇,眸中如同酝酿着风暴。 他一口银牙咬碎,嘴唇都渗出了鲜血。 在目睹这场灾难的同时,如同涓涓细流般的记忆,从他的脑海深处涌了出来--与之前粗暴的接受犬神记忆不同,这次的记忆碎片涌现,要缓和得多。 一张张死于地震的面孔,在他脑中浮现,变得熟悉了起来。 孤身流放,斩妖魔,取而代之,苦心经营领地,四面皆敌,战而胜之,关东雄主... 刚刚百鬼之主所说的事情,渐渐的变得清晰,如同亲身经历。 他猛地抬头,却看见白袍的自己,与他并肩站定,眸中也是深沉似水,又有愤怒的火焰在蔓延。 “啊...即使明知道这是幻影,这是假的,但是每每看到这一幕,总是压抑不住怒火啊...” “做一个无能为力的弱者...感觉如何啊?” “...” “不怎么样!” 上杉清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四个字,字字如刀。 百鬼之主耸了耸肩,脸色也好看不了多少。 “你只是看过,然后解封了一段记忆。” “而亲身体验过一遭的我,要比你痛苦的多,你有气,不要往我这儿撒!” “你知道么,在这个时代,什么最重要?” “人口!固定的人口,是一切发展的基石。” “我说过,我颁布过鼓励婚娶与生育的法令。” “武藏国一共就那么大的地方,户不过万,谁家有婚娶喜事,我若不是实在忙的无暇抽身,都会备一份礼物,上门贺喜,你可能不知道这个时代人们的思想--他们将那视为极高的荣誉。” “国主的亲临贺喜啊!” “他们殷切的招待我,新人得到了我的祝贺,一个个喜笑颜开,对未来的生活都充满了希望。” “因为,相比于之前的妖怪,我作为领主确实要强上不少。” “他们叫我国主大人,叫我源大人...对我毕恭毕敬,言听计从,视我犹如神明。” “这是我的子民。” “当初七国来犯,我都没有颁布战时征兵令,前来志愿参军的青壮都踏破了军营的门槛。” “他们不想我输,不想家园被毁,愿意为我抛头颅,洒热血啊...” “可我呢?” “我没护住他们...” 深呼吸了一口气,百鬼之主的语气变得低沉。 “千里沃土毁于一旦,江户城塌了一半,武藏国内的万户平民,伤亡了七成有余。” “我这几年的心血荡然无存。” “只因为一场地震,只因为一只能够引起地震的妖物!” “也许是因为那该死的现代思想,我对于妖怪没什么物种上的抵触,我一向觉得,人有好坏,妖有善恶,坏人该死,善良的妖怪,为什么不该活着?” “但这一次,是我生平第一次如此的痛恨一只妖怪。” “我恨不得...把它挫!骨!扬!灰!” “事后,我查过这件事,这地震鲶是稻荷神社的守护灵,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发狂,不惜一切的掀起的地震。” “我与阿赤在海边堵住了它,与他鏖战了三天三夜,生生的耗干净它最后一丝力气,活剐了它!” “他发狂的理由,我管不着了,找到它背后的正主就行。” “打个比方,阿柴要是出去乱咬人了,我是要负责任的,同理,那稻荷神社,休想置身事外!” “从那以后,凡是我的领土,一律不准祭祀稻荷神,稻荷大社我看见一个拆一个,白狐雕像有一个我砸一个。” “我的举动甚至惊动了高天原的神使,他们来找麻烦,也被我几剑惊走,吓了回去--这都是后话了。” 上杉清斜了斜眼,虽然觉得此举有些冲动,那稻荷神社也未必就是罪魁祸首,但是此情此景,他只觉得解气。 他一直是个以恩报恩,以血还血的人。 吃了亏,就得打回去。 “这场地震只是个开始...” “人员伤亡虽然严重,但是这场地震也只是武藏国的范畴,我当时已经统领了关东八国,这种伤亡,虽然痛心,但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人口的损失,可以慢慢的恢复元气,土地被毁,可以再度开垦,城池坍塌,重新修筑就是。” “可...”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百鬼之主一跺脚,斗转星移,景物变迁。 给上杉清极大压力的灾祸现场一变。 他此时处于一顶军帐之内。 日本的军帐,叫做“阵幕”,由布制成,用幕串固定连接,上杉清身后的阵幕是黑底,上面绣满了灿烂开放的龙胆花家纹。 这阵仗,来人远远一看,就知道是源氏的军队,是敌是友一眼分明。 此时的天空是浅灰色的,阴沉的积雨云在穹顶上堆积,蔓延,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空气潮湿,且能嗅到明显的海腥味。 风雨欲来。 上杉清坐在主位上,明显能感觉到氛围不太对。 血腥气浓郁到化不开,入目的足轻或者将领都铠甲残破,战袍染血,阵幕上的血色龙胆纹也有些污秽,显然这里经历过一场大战。 他的近前只有两人。 一位是之前见过的忍者“风魔”,另一位是与东文真希长得一模一样的妖刀“阿赤”。 风魔左臂做了个简单的包扎,明显受伤不轻,向上杉清鞠了躬,一眼不发的走了出去。 阿赤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也没有开口的欲望。 此时,百鬼之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如你所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还没来得及赈灾救难,复兴武藏国的城池与农田,就收到了一个极为糟糕的消息。” “沿海的渔村,斥候们反映...发现了妖怪的踪迹。”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即刻前往查证。” “那斥候所言不假...” “整个关东的海岸线,都有大量妖怪活动的踪迹,已经有许多渔村遇袭。” “...” “是海妖。” 第十八章 我不做人了 “海妖...” 这个词,上杉清可不陌生了,他从荒川之主的口中听闻了许多海妖的情报。 包括当初海妖入侵的战役,还有那些恩怨。 他眉头一皱,凝声道:“海妖大肆入侵了?” “不对吧...时间点不对啊!” 百鬼之主摇了摇头,道:“大肆入侵算不上,只是一次【试探】。” “当时我不清楚,现在我想明白了。” “人类之中,并不是没有超凡力量的。” “就拿京都来说,内有内务省的阴阳寮,白狐之子坐镇,妖魔不侵。” “外有源氏,藤原氏拱卫,这两家,都有超凡剑士和阴阳师编制的军队,足够镇压住平安京。” “所以...海妖之主也没蠢到家,不敢孤注一掷,大肆来攻,只是派出了先遣队,选了关东登陆,想要试试人类的反应。” “这可就苦了我了...” “单论个体的超凡力量,当时的我,并不算差,但超凡军队,我怎么可能有?” “我麾下的兵卒,对上凡人,算的上精良的军势,对上海妖,怎么赢?” “那是妖!食人的妖!” “一触即溃,死伤无数!” “迫不得已,我只好仓促间组织平民迁徙,往西走,我带着军队断后。” “结果,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我在多摩驻扎,挡了七波海妖的攻势,撑了两天。” “手底下的兵,几乎人人挂彩,死伤惨重。” “我与阿赤的实力,足够轻松斩杀一般的海妖,但是对面的数量...太多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妖怪聚集在一起,列阵前进,井然有序。” “本来打算的斩首战术也没法实施--那数以万计的妖怪,足够把我们淹没,根本杀不穿,冲不透。” “很可笑吧?” “本来踌躇满志,觉得剑术小成,意气风发,领地在不断的发展,结果...就给我来如此的当头棒喝。” “那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事情,几乎都在提醒我一件事。” “就算我剑术修炼到家,剑气纵横能斩妖魔,也不过就那样罢了。” “我对天灾无可奈何,对海量的妖魔无可奈何,那我修这剑,又有什么用?” 上杉清陡然抬头。 “你不会放弃吧?” “...不,不会,反正我是不会放弃的。” 他自问自答着,似乎胸中早有了定论。 百鬼之主点了点头,眉宇间阴冷之色一闪而过。 “我没有放弃,只是改变了想法。” “你我的记忆相同,应该也会理解吧?” “我越是成长,越是修行剑道,越是深入的了解那些超凡的存在,我就会深刻的明白一件事。” “人类这种生物...是有极限的。” “我没有在玩梗,也没有开玩笑。” “你听我说--京都最强的阴阳师,白狐之子安培晴明,依靠的战力,是【式神】。” “式神是什么?是降服的鬼神!” “源氏的大将军,源赖光,剑法还不如我,他的资质也就那样,他依仗的是什么?是【鬼兵卫】!” “一种炼器为妖,练妖为器的手段!” “鬼切,鬼兵部,你应该都了解了一些,你知道的,我所言不虚!” “他们也都算是天才人物,在超凡一途上遥遥领先,可也脱离不了这个桎梏!” “名为【人类】这个物种带来的桎梏!” 百鬼之主的声音在上杉清面前浮现,他与上杉清面对面,眼对眼,神色肃然。 “我决定,我不做人了。” 这句话掷地有声,十分荒唐,却让上杉清笑不出来。 “即使堕为鬼神也无所谓,即使死后在冥府永不超生也无所谓。” “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子民白白的殒命,这件事,我决不允许了!” “京都的贵族老爷也不完全是蠢蛋,还有父亲在其中斡旋,很快,京都的援军到了。” “白狐之子听闻事态严重,亲自带了不少的阴阳师赶赴战场,他倒是个知晓大义的,再加上京都的援军,海妖试探性的攻击被挡下,他们退却了。” “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关东。” “我无颜回京都面对父亲,于是就留在关东收拾残局,并且想尽一切办法,在找寻两条路。” “第一条,我在找突破人类极限的方法,成为神明也好,堕为鬼神也罢--只要能成功,我就敢去尝试。” “第二条,我在寻求凡人突破超凡的捷径,阴阳师那条路,需要凡人的资质,而源赖光的鬼兵卫养成之术,又太血腥,我看不惯。” “我想找个折中的办法。” 画面一转,四周的战场氛围骤变。 上杉清处于一间书房之中,四周全是散乱的书籍。 神怪志异,野史传说,阴阳术篆录,剑气修行心得。 什么都有。 他看到,一个“自己”端坐在矮案之前,双目血红,黑眼圈深陷,苦思冥想,神情憔悴。 同时,那个“自己”还在喃喃自语。 “犬神的祭炼方法?” “犬神是狗死后留在世间徘徊不去的魂魄,可以附在人身上,使人发烧,产生幻觉,精神失常,做出一些匪夷所思,十分邪门的事情...” “听上去倒是算超凡力量,也许对妖魔也有用...” “我看看方法...” “靠海之地,有的人家里养着不听话的恶犬,主人不忍心亲自杀了它,就把它遗弃在海中的岩石上,让他悲鸣着饿死,在机缘巧合之下,这恶犬的魂魄,就会化为犬神作祟。” “阴阳师们制造犬神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将一只忠犬从小养到大,培养感情,等到忠犬成年后,将其头颅割下,埋在道路之下,借由千万人的踩踏,增加它魂魄的怨气,让其能获得俯身人类,操纵人类的能力。” “第二种,是把忠犬活埋在地下,只露出头颅,把食物放在它面前,让它只能看,不能吃,在它快要饿死的时候,将其头颅砍下,那颗头就会飞出去。” “将这颗狗的首级烧到只剩头骨,投入皿中供奉起来,即可驱使它为施术者服务。” “注:犬神的形成和犬类的怨气有关,成功率极低...” “...” “又是这种邪门的方法!还成功率极低,那些阴阳师就不能长点心么?” “这可是我向白狐之子讨要的阴阳篆术真解,为什么里面全是这种三流的手段?!” “那混蛋不是在耍我吧?!” “哎...罢了罢了。” 用力的扯着头发,“上杉清”长叹了一声。 “还是从长计议吧...只是,那些海妖卷土重来,不知道要多久...” “留给我的时间,可不多了啊...” 第十九章 心如死灰 那本书的封面,赫然写着“金乌玉兔集”五个汉字。 这书可大有来头,据说是安培晴明亲著,是他阴阳术的核心法解,未曾传世。 上杉清突然一阵恍惚,再度回过神来,已经变成了“自己”。 记忆依然在不急不躁的解封,他看了看那本金乌玉兔集,发现里面基本都是制造“式神”的方法。 这些方法,说是邪道,其实倒也不能一棍子打死,但总是处处透着邪门,绝非正道。 因为,每一个“式神”的诞生,势必要伴随着“生灵”的死亡。 有生有灭,倒是符合阴阳术的理念。 上杉清自问不是什么道德圣人,但是你让他用人命来换“式神”,他做不出这种事。 接下来,角色代入的上杉清度过了极其煎熬的几天。 他翻看了许多的平安时期典籍,奇怪的知识增长了不少,但是目的却根本没有达到。 想想也是,“让凡人迅速的无副作用的踏入超凡”,是无数真知者梦寐以求的目标,那些疯子科学家们倾尽心血,花了几十年甚至一辈子的时光都没有完成的课题,要是能被上杉清几天攻克,那才叫邪门。 他用功读书的生活在某一天戛然而止。 暗无天日的书房里,门被推开了。 这几天,倒也不是没有人进来过,杏会给他送来一日三餐,阿柴会时不时的带着谄媚的笑容来蹭他的衣角--这狗东西蛮通人性的,它从小就是百鬼之主养大的,跋涉千里,名为赴任,实为流放的旅途,百鬼之主也要带上这条狗,足可见阿柴在百鬼之主心中的重视程度。 而杏就不必说了。 按照上杉清脑海中缓缓解封的记忆,他成为国主,一统关东的那几年,身边亲近的亲信,是两位少女,还有...一条狗。 一直侍奉在他身边的杏,还有一柄赤刀,武力冠绝江户城的阿赤,以及“忠犬”阿柴。 他明显精神状态不对劲,处于一种极其压抑的状态,那些家臣也不敢来劝,只能旁敲侧击的让杏来探探上杉清的口风。 杏不太擅长干这个活,只是按时的来送一日三餐,他看上杉清神神叨叨的,犹如疯魔了一般,也不敢劝,壮起胆来劝了几句,上杉清也听不进去,只好配着他一起忧心。 只不过,这次进来的,不是来送饭的杏。 最早投入百鬼之主麾下,元老级的家臣,忍者剑士“风魔”步伐沉重的走了进来,站在上杉清的面前,有些艰难的开口。 “大人...出事了,您最好去看看。” 上杉清此时处于被百鬼之主的记忆浸染的状态,心态与当时的百鬼之主十分吻合,根本没搭理风魔,只是自顾自的研究着手中的书籍。 风魔见状,咬了咬牙,继续道:“大人,您的爱犬...出事了。” 骤闻此言,上杉清猛地一惊,抬起头来,露出了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对于阿柴有一种莫名的好感,这好感并完全非来自于前世记忆,而是因为现世的他,如果没有犬神的能力兜底,早就死过无数次了。 说句大实话,他的整条命,都是犬神给的。 听到这个有些不妙的消息,上杉清反应了几秒钟,一言不发的起身就走。 风魔见状,连忙在前领路。 几分钟后,天守阁靠近后门的小路上,上杉清直接呆住了。 一个土坑里,平时总是憨笑着,在自己身边蹦来蹦去的阿柴,静静的躺在里面。 它的脸上还挂着笑,不过笑容已经僵硬了,它的额头鲜血崩流,也都已经凝固,上杉清颤抖的摸了摸它的身体,冰凉的感觉告诉他,眼前的阿柴,已经一命呜呼,死去多时了。 漫长的沉默,让身后的风魔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上杉清身上传来的,极其庞大的威圧感,让他如坐针毡。 良久之后,上杉清转身。 他的一双眸子几乎已经变得血红。 “谁...干...的!” 从嗓子眼里挤出了沙哑的三个字,手指已经不经意的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愤怒就在心头燃烧成火焰,难以熄灭。 风魔咽了口吐沫,有些不可控制的哭丧着脸道:“大人...根据目击到的小姓交代--是它自己撞死在这个坑里的。” “甚至这个坑,都是它自己刨的!” 上杉清抑制不住的勃然大怒。 “你在耍我么!!混蛋...” 他直说到一半,突然,一个念头闪电般的在心头划过。 他骤然转身,盯住了阿柴的尸体。 一段他自己念过的话,在脑海中浮现。 “犬神是狗死后留在世间徘徊不去的魂魄...” “将一只忠犬从小养到大,培养感情,等到忠犬成年后,将其头颅割下,埋在道路之下,借由千万人的踩踏,增加它魂魄的怨气...“ “这听上去倒是算超凡力量,也许对妖魔也有用...“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弯下腰,观察了一圈土坑的周围。 血迹斑斑的地面,有些触目惊心,这是他的天守阁,后院的泥土都十分夯实,绝不是外面那种松软的土地,像在这里掘出一个坑,以一条狗的能力...难! 阿柴的爪子血肉模糊,土坑里爪子刨过的痕迹,头颅上的致命伤,脸上僵硬却依然存在的笑容。 上杉清深深的握紧了拳头,指甲深陷到了肉里,疼痛在掌心蔓延,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心里依然觉得这事匪夷所思,但是事实摆在面前,却又让他不得不信。 阿柴自己撞死在这里... 为什么呢? 他也能猜到。 阿柴自小通人性,能理解他的意思,而他前几天的焦躁且烦闷的表情,都看在这条小狗的眼里。 它可能是像为主人做些什么。 在听到被上杉清叙述出来的,关于犬神妖怪的资料之时,它明白自己能做什么了。 主人需要力量,而身为狗的它,帮不上忙。 犬神可以。 那么...我就化身为犬神吧... 阿柴是这么想的。 它理解不了上杉清说的,关于犬神的所有资料。 但它记住了重点。 犬神是狗死后留在世间徘徊不去的魂魄... 怀着强烈的愿望,它亲手刨出了自己的坟墓,直到爪子鲜血淋漓。 它一头撞在土堆上,忍着剧痛,锲而不舍。 直到它再也不能站起来。 可它脸上还是挂着笑容。 因为...可能在它生前最后的一个念头。 是... “我终于,能帮上主人的忙了吧..” 这一切,并非上杉清的臆想。 脑海中自然而然的冒出这些记忆,让他深信不疑。 他全身都在颤抖,不知是气,是悲,还是痛。 他只觉得,从来没有想现在这么嫌弃自己。 重重的一拳砸在地上,整个天守阁都仿佛摇晃了一瞬,他的拳头立刻皲裂出血。 可他根本想没感觉到疼痛一样。 小时候的阿柴,陪他练剑的阿柴,与他一同走过千里的阿柴。 这条摇头摆尾,总是谄媚笑着的小狗。 已经... 再也不能对他笑了。 上杉清发出了有些喑哑吊诡的笑声,仿佛喉咙都被扯开。 他低低的叹。 “我啊...” “连一条狗,都护不住么!!!” “我还要...让它来保护我?为了我死?!” “你这个废物...自诩剑道天才,活了这么多年,到底他妈的活到哪里去了!” 积压的郁气与愤怒,混杂着爱犬逝去的悲伤,终于爆发了。 上杉清大口的呼吸着,只觉得大脑一阵阵的眩晕。 他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脚步踉跄。 阿柴想要变为犬神,为他效力。 但是...这谈何容易? 最根本的...阿柴身上,哪里有一丁点的怨气? 它是含笑而终的。 如果阿柴真的变为犬神,那么其实也不算坏事,犬类的寿命是有限的,但是鬼神的束缚就要少了很多。 但是...这条傻狗!怎么能变成犬神? 上杉清束手无策。 浑浑噩噩的,他看了一眼守在一旁的风魔,下意识的问了句:“你把阿柴的尸体收敛了...” “杏呢?” 风魔见到上杉清终于开口说话,不由长舒了一口,低声回到:“大人,节哀。” “我不知道杏夫人在那里,要我派人去寻她吗?” 杏,在江户川的家臣眼里,至少也是这位国主的侧室夫人,地位极高,他们哪里敢打听主母的行踪。 听到风魔如此回应,上杉清摆了摆手。 “算了...不必了。” “你去吧,我自己待一会。” 上杉清就这么盘坐在阿柴的尸体旁,双目无神的望着并不晴朗的天空,呆呆的出神,根本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他经历的“挫折”,实在是太多了。 地震来袭,海国入侵,万民水火,好不容易有了一时半刻的喘息机会,从小陪自己到大的阿柴又以这么一种荒唐的方式离他而去了。 即使是心智算的上坚韧的上杉清,也有些心头一片灰暗。 天渐渐的阴沉了下来。 日落月升,已经是晚上了。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风魔火急火燎的走了过来,这次面上真的是如丧考妣。 他浑身上下都头颅出一股怨气,似乎在埋怨老天的不公,怎么什么苦差事都落到了他身上。 但还是没磨蹭的走了过来。 他吞吞吐吐的开口:“大人...” “杏夫人她...” 上杉清猛地抬头,眼眸犹如兽瞳,杀气肆意。 他有很不详的预感。 他一字一顿,哑着嗓子说道:“杏...怎...么...了!?” 风魔大口的喘了口气,脸涨得通红,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 “杏夫人去神社为您祈福...不慎落水,已经...溺死了...” 上杉清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如同被万钧巨锤击中一样。 他不是没经历过生离死别,他记得,身为天朝人的自己,在父母离世的时候,是如何的悲痛,又如何的咽下悲恸的眼泪。 但是,“杏”的形象,已经和“杏子”的形象混在一起,在他心中铭刻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了。 他无法想象,那个总是对他甜甜的笑,言听计从,总是在厨房里忙活,只是看着他,就能露出幸福笑容的小白兔,有一天会离他而去,离这个世界而去。 呼吸困难的感觉涌上了大脑,上杉清觉得心脏跳动的频率在不停的加快,浑身的热血倒灌,要冲垮他的神经。 “杏出门,没有随从跟着?” 他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但是...却仿佛火山爆发前的片刻宁静,让人闻之丧胆。 风魔不敢抬头,迅速回答:“有人跟着...大人,那些随从也都溺水而死了。” “那个神社很邪门,坐落在水边,杏夫人和那些随从的尸体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已经腐烂了,就像埋在土里好几个月一样...” “等我调集人手去看的时候,那神社消失了。” “这里面恐怕有妖怪作祟!” “抱歉!大人!是我的疏忽失职!请您责罚我吧!” 对于这些,还有风魔的请罪,上杉清根本没听进去。 “滚!” 他一声怒吼,风魔忙不迭的退步往后,如逢大赦的退下了。 风魔知道,那位“杏”在上杉清的心里有多大的分量,当初这位杀星可是为了那小姑娘随意的就斩杀了国主家的公子,在关东遭逢重创的这时候发生这种事,雪上加霜,他不疯掉已经是心里非常强大了。 “...” “阿柴...” “杏...” 念叨着含糊不清的话,上杉清摇摇欲坠的摇晃了几下身躯,终于撑不住了,眼前一黑,往地下一头栽倒。 四周一片混沌,浓稠的黑暗犹如潮水般来袭。 上杉清意识模糊,像是做噩梦一样,面色狰狞。 “醒来!” 一声大喝,他猛的坐了起来。 他的面前,是一面镜子。 镜子里,是一身白袍的自己。 他回到了最初的空间。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仿佛一场旧梦,可却如他亲身经历,不似作伪。 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上杉清喘了几口粗气,死死的盯住了镜子里的百鬼之主。 “别这么看我,这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你能理解...我当时的绝望么?” 上杉清闭上眼,点了点头。 “啊...” “我体会到了。” “那种无力感,超过任何一种感觉,让我无比的厌恶。” “后来怎么样了?” “百鬼绘卷中有犬神,也有莹草。” “他们...没有死?” 上杉清的脑子还是转的飞快,他立刻联想到了百鬼绘卷,觉得事情还有转机。 百鬼之主默默地点了点头,眼神极其复杂的看了上杉清一眼。 “是啊,我不会让他们就这么死去。” “你应该知道,那种状态下的我,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都不会让人意外。” “于是,我和【恶魔】做了个交易。” “也踏入了万劫不复的陷阱。” 第二十章 最后一幕 上杉清静静地站着,等着百鬼之主的下文。 他隐隐觉得,戏肉就要来了。 他刚刚的经历的“剧本”,与之前的日记完全可以接的起来。 这就是一个经典的穿越逆袭剧情,流放,低谷,崛起,挫折,再度崛起。 市面上百分之八十的商业电影的核心都是这个套路。 而与电影不同,百鬼之主显然是坏结局。 所以,那个“交易”,就是一切的转折。 不过上杉清能理解自己当时做的决定,换了他,也会去做。 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死。 如果换了现世,杏子横死,他绝对会不顾一切的挽回。 沉默持续了好几分钟,等到上杉清都有些不耐烦了,镜中的自己猜咧嘴一笑,有些恶趣味的语气轻佻。 “别等了,你该不会以为我会告诉你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吧?” “自己悟吧,小伙子。” 上杉清抿了抿嘴,握了握拳。 “有没有人说你很欠揍?” “你这种的去写小说,绝对会被寄刀片的。” 他一副要打人的表情,镜子里的自己却不以为意。 “要是能说,我早说了。” “为什么让你那么沉浸式的体验我的一生--你以为我闲的?保存这种环境,可费了我不少精神。” “目的就是...接下来的缺口,你自己补全。” “你听好了,那个交易的对象,就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我之所以身死,我那一支江户源氏之所以覆灭,都是拜它所赐。” “我说过,李清的名字你不要再提,牢记住...你是上杉清,也是因为他。” “他的存在,我一口也不能提,只要一提,他就会发现。” “这绝无幸免之力。” “我的名字,我的事迹,你也要守口如瓶,尽量不要外泄,你以为我为什么非要在剑心觉醒的空间里与你交流?” “我在...躲开他!” “只要不提及,就没事,你上杉清做出再放肆的事情,也没事,但如果李清,或者我,再度出现在人世间,会马上被盯上,然后...” “这一切都是一场豪赌,如果你甘于平凡,一辈子都不主动踏入超凡,只是沉溺与百鬼绘卷带来的力量,你这辈子都不会发现这些。” “但我觉得,我不会堕落至此。” “显然,我赌赢了。” 百鬼之主的语气突然变得急促起来,肉眼可见的,他的身影也变得有些缥缈,像是随时可能消失一样。 “好了,最后一幕,一会儿给你看。” “有些话,我叮嘱你一遍,我余下的时间不多了,但我不能不说,我了解我自己的性格,我要不说,你可能会留下心魔。” “听好了,我没有在操控你的一生。” 百鬼之主的第一句话,就让上杉清眉头一挑,皱了一皱,面色有些晦暗。 他是介意这点的。 虽然来自于百鬼之主的记忆,被用了不知道什么秘法,温和的渡入自己的脑海,但他还是介意的。 他总觉得,自己的坚持好可笑。 原来自己有前世今生,原来他遇到的这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 如果说,做出这一切是自己的话,他倒不是不能接受,但...心里总会有芥蒂。 可这句话,却让他的心神一动。 “就知道你在想这个,我们都是固执的人--你遇到的一切事,都不是我安排的。” “我做的事,只有一件,我留下了一些【遗产】。” “首当其冲的,就是百鬼绘卷。” “那是我封神之后的心血,也是记载我麾下百鬼的重要神奇,我总要给自己的转世留下点保命的玩意儿。” “这东西的启动条件,是你年满十六岁,或者...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到了那一刻,你会回想起身为天朝人李清的记忆,并且进行思维融合,主人格变为更加成熟的李清。” “因为这些事情,要等你具有基本的判断能力之后,才能告诉你。” “除此之外,我没有策划任何东西。” “有些相遇,是命中注定,有些对手,避无可避,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逃不了的。” “珍惜眼前人吧...上杉清!” 有些感慨的叹了一句,百鬼之主话锋一转。 “我留下了这道残魂影像,目的只是告诉你你应该知道的事情,但没有逼你去按照我的意愿活下去。” “今天过后,我会烟消云散,这世上只余上杉清,你的所作所为,全凭自己做主。” “你全部当做耳旁风,宁愿做一个凡人生活也好,继续按你的轨迹,踏入超凡之巅,不理这些故事也好,还是你想查明真相,一泄心中意难平。” “全随你愿。” “我只有一点求你。” “杏与青行,我欠她们太多,你要好好对她。” 上杉清有些难受的活动了下脖子,有些不爽。 这自己对着自己托孤,感觉好奇怪。 他很敷衍的点了点头,急切的岔开了话题。 “我明白了...我没怀疑你。” “你...还有什么交代么?” 百鬼之主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没有了吧,我这一生纵然有憾,但也无悔,所作所为,对得起信我之人,也对得起本心。” “我心澄明如镜,所行皆为我之正义。” “我在平安京--现在是叫京都吧,那里我给你留了礼物,你若有闲暇,可以去取,虽然不至于让你一步登天,但也绝对对你大有裨益。” “...” “后退的理由,可能会有一百个,但让你前进的理由,一个足矣。” “上杉清,我不想逼你去成为一个什么人,并非我大公无私,只是因为你我本是一体,我太了解你了。” “你会是那个用一个理由证明自己的勇士,绝不是那个用一百个理由后退的懦夫,否则,你也修不成剑。” “走下去吧...” “莫回头!” 话说到最后,百鬼之主的身影已经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化为轻烟飘散一样。 “好了,我的使命完成了。” “接下来的最后一幕,我没法让你身临其境的体验。” “我的力量不足以模拟那种程度的战斗。” “你就当是一场特效电影吧。” “那天,我举世皆敌。” “决战与--平安京!” 第二十一章 前来赴死 话语声戛然而止。 镜子里风云变幻,渐渐的有了色彩。 像是投影屏幕一样,上杉清的面前,画卷摊开。 白衣剑袍,负甲的少年,竖着发,一言不发的走在夯实的土路上。 他的腰间挂着三柄太刀,目光沉稳,面色坚毅且决然,随着步伐的迈进,一股巍峨的气势,不自觉的从身上散发出来。 真的是一眼望上去,就会被吸引目光的那种气质与气势。 那是脸庞已经成熟了许多的“上杉清”。 他的面前,蜿蜒道路的终点,是一座城池。 市区房屋依盆地山坡而建,街道上下起伏,城池看上去工整,以中轴的街道为对称线,左右分明,人声熙攘,景色繁华。 这是“平安京”。 平安时期的绝对经济与政治核心城市,后世的京都。 源氏的大本营,百鬼之主的“故乡”。 现在,他回来了。 不知何时,他的身边多了一道倩影。 青蓝色的和服,婀娜的身姿,面纱半掩住了面庞,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眸,上杉清却一眼认出,那是李扶摇。 或者说--“青行灯”。 紧接着,一阵对话声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你就这么自己来了?” 声线与李扶摇一模一样的声音,甚至勾起了上杉清对于李扶摇的几分思念。 说起来...他也有半个多月没见过她了。 还真是有些心心念念的放不下。 百鬼之主似乎不意外身边突然多了个大活人,或者说,已经习惯了青行灯的神出鬼没。 他飒然的笑了笑,摇了摇头。 “反正都是送死,我何必拖着他们一起?” “选择是我做的,路是我选的,他们只是跟在我身后,没必要为我去死。” 面对有些淡然的百鬼之主,青行灯的眸中浮现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但很快,又被她飞快的压了下来。 “算了,跟你这个固执的混蛋多费口舌,真是我错了。” “你之前与我说的事,我答应了。” “所以...” “你可别真死了!” 这语气,与其说是责怪,不如说是少女的娇嗔。 百鬼之主笑的极为愉悦,不过眼神却深沉的犹如暴雨前的积云。 “好,我答应你,会尽力...留一线生机。” 话没说完,百鬼之主面色一变。 他抬眸看向了平安京的方向。 风云变色,日月无光。 一时间,飞沙走石,面前犹如人间炼狱。 “来了...” 上杉清喃喃自语。 平安京,罗生门大开,阵列分明的身影列阵而出。 上杉清看到了熟悉的家纹。 源氏的龙胆,藤原氏的藤纹。 “藤原道满...” “源赖光!” “那些阴阳师...贺茂家的?还是芦屋家的?” “呵...倾巢而出了呢,平安京的超凡力量,为我一人?” 他话没说完,天上霞光大作,继而变得昏黄。 云端之上,有巨大的身影浮现。 “唔,高天原的荒神?是因为我拆了稻荷神社来报复我?” “还有那个...那是黄泉之水啊?” “该不会是...伊邪那美?” “真是大阵仗。” 百鬼之主面色如常,并没有丝毫的担忧。 这还没有结束。 平安京中,黑烟四起,隐隐的铸成一条大蛇的虚影。 蛇的虚影之后,有淡淡的白色火焰燃烧。 “八俣远吕智...” “八岐大蛇也来了啊,真是有趣。” “还有那狐火,玉藻前啊...” 青行灯有些狠狠的瞪了百鬼之主一眼,怒道:“你还笑得出来么?” 百鬼之主耸了耸肩,不在意的道:“我有什么笑不出来的。” “这些人,鬼,神之间,关系错综复杂,现在,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就是我。” “但,只要我一死,他们之间会怎么样呢?” “矛盾会瞬间爆发。” “呵呵,哈哈哈哈。” “我明白了,终局的地点为什么选在平安京,因为在这里,那些人类中的翘楚,会更加拼命啊!”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我是第一个,但却绝不是最后一个。” “他们啊...一个都跑不了。” “比起他们,我活下来的可能性还要大一些--这个难道不好笑么?” 青行灯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对面魔焰滔天,这个时代,人间的最强战力,基本都聚集于此了。 百鬼之主深呼吸了一口气,踏出了一步。 就在此时,连绵不断的脚步声响起。 他微微皱眉,侧目一看,却愣住了。 原本空无一人的道路,远处出现了欺负的黑点,那是一道道行走着的人影。 为首者走的极快,还让上杉清极为眼熟。 赤裸上身,神态豪放,一头红发的鬼王饮着酒,高歌而行。 他踏过了百鬼之主的身边,并未停留,也未搭话,只是大喝一声。 “新仇旧恨,一并清算--大江山的鬼族听令,攻入罗生门,就在今天!我要源赖光的项上人头!” 百鬼之主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个有些奇怪的笑容。 “这就是傲娇的做事风格?” 他刚想进行吐槽攻击,就听得天边风声呼啸。 转头望去,黑压压的乌云遮蔽天空--那并不是云,而是鸦羽。 在这个瞬间,白天恍如黑夜,鸦羽遮天蔽日。 如闪电般的,一道人影自天而至,肋生双翅,身穿华贵的和服木屐,带着一个有些狰狞的面具。 “哼...如此大规模的聚会,也不通知我一声,太不够朋友了。” “黑夜山的天狗之主,来助你一臂之力罢!” “那条蛇...我早就看他不爽了!” 黑夜山的大天狗,日本从古传到今的三大妖怪,妖力磅礴纵横,站在了百鬼之主的身边。 没有寒暄的余地,在那天狗妖怪的军势之后,浪涛声如影随形。 一只蓝色长发的大萝莉,足踏金鱼巨舰,顺着“桂川”的水道逆流而上,背后水妖随行,水汽翻涌。 “你救了荒川,这次换我来救你。” “我为荒川之主,绝不是恩怨不分之徒。” “聆海听涛,荒川之妖听令,敌在平安京!” 水妖之后,又有猛兽从山林中探头,露出了狰狞的爪牙。 青行灯抿了抿涂着青蓝色唇彩的嘴唇,释然一笑。 “大江山的鬼王,黑夜山的大天狗,七角山的山君,新任的荒川之主。” “你的人缘倒是不错。” 百鬼之主也笑了笑,不过是苦笑。 但是,很快,他就收回了笑容。 “所以,这也证明了,我这辈子的努力,没有白费啊。” 他再度深吸了一口气,吐气开声。 “源氏剑圣,关东八国主君。” “统帅魑魅魍魉之王,江户城的百鬼之主...” “源清雅!前来赴死!” 声震寰宇,意冲九霄。 身前众神肃静,身后百鬼夜行。 第二十二章 英雄末路 罗生门是平安京的城门,它将城内外完全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穿着钢铁铠甲的鬼兵卫,藤原氏的阴阳师,浩浩荡荡的越出平安京,列阵在前。 天上的神明高高在上,诡谲的鬼神潜伏在旁。 白衣剑士一马当先,虽然只是踏步,却如同缩地成寸,斗转星移。 他握住了剑柄,已经站在了最前面。 对面的军势之前,为首者肃然而立,看向上杉清的眼神都极为复杂。 源氏之首,身穿一身漆黑的铠甲,腰间如同百鬼之主一样,悬着三把太刀,面容英伟,甚至可以称得上英俊,他年龄不大,却已经是万军之首。 源氏,大将军,源赖光。 鬼兵卫的首领,麾下四大天王武力显赫,斩妖除魔的事迹远传八方,是源氏最负盛名的年轻一代。 源赖光的身边,站着一位一身狩衣,身带藤纹的阴阳师。 “藤原道满,这个距离了,你麾下的阴阳师还不施展咒术,召唤式神么?” 被称为藤原道满的阴阳师斜着眼瞥了一眼源赖光,冷哼了一声。 “源清雅是克明亲王第三子...你知不知道,他的母亲出嫁前姓藤原?” “他要叫我一声表兄!” “今日来此,非我所愿,但若要我兄弟相残,真是痴心妄想。“ “何况...我们藤原家的阴阳师,也不是你们的炮灰!” “你若着急,让鬼兵卫冲锋在前呗,反正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鬼兵卫,死了你也不心疼。” 藤原道满的字句如刀,每个字眼都在挤兑源赖光,看起来并不是想来与百鬼之主--源清雅为敌的。 源赖光也不动怒,只是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天上隐隐的神明虚影,旁边伺机的鬼神之形,动了动嘴唇,低声骂了一句。 “你不想来,我就想来?” “源清雅是我的敌人,我恨不得取他性命。” “但我取可以,这些妖魔也想插手,真是让我心中烦闷...” “你要搞清楚,藤原道满,我们是臣。” “天命不可违!” “不是我要杀他,这命令是谁下的,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他得罪的存在太多,是天要杀他!” “你保不了他,你若是出工不出力,等时候上面怪罪下来,你藤原氏就算权柄再重,恩宠再盛,吃罪的起么?” 藤原道满阴着脸,没有说话,也没有继续搭理源赖光。 源赖光自讨了个没趣,也不再继续言语,只是沉默着看着那身后百鬼追随的身影,默默的挥了挥手。 一瞬间,他身后成千上百的身穿奇异铠甲的武士仿佛被摁下了启动的开关,机械性的一致摸剑,拔刀。 然后,悍不畏死的开始冲锋。 藤原道满抿了抿有些苍白的嘴唇,叹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自言自语。 “清雅死了...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啊...” 源赖光也自言自语似的回了一句。 “没办法啊...谁让他要逞英雄。” “英雄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在赴死的路上啊...” ... 接下来,兵锋交接。 数量庞大的妖怪与鬼兵卫和阴阳师迅速的撞在了一起,响起了超凡力量狂欢的火花。 一时间,刀剑乱舞,鬼神齐吟,各色式神层出不穷。 其实,局势像是均势,知道...那些更为强大的存在插手。 天色已暗,八颗脑袋的大蛇凭空而现,蛇眸中是冰冷的杀机,它一探头,就有一片妖怪亡于它口。 同时,黄泉之水从天而降,带着雷光,犹如天罚。 无论是鬼族,还是妖怪,碰上这种力量,都是一触即溃,不敢掠其锋芒。 神明与鬼神,齐齐插手了。 日本的八岐大蛇,是名声响当当的大妖怪,此时现出真身,自然无往不利。 而黄泉之女,伊邪那美亲自出手,也不是什么小鱼小虾能够挡得住的。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鬼与神不计前嫌的联手。 可能是...为了消除更恐怖的威胁? 此时,百鬼之主终于出手。 他蓄力拔刀,嘴角挂着冷笑,一记看似普普通通的拔刀斩就用了出来。 不过... 与普通的拔刀斩不同。 随着刀锋斩出的,是一道浩然无匹的银色剑气。 这剑气摧枯拉朽的逆着黄泉之水而上,无可阻挡,余势不减的充入了云堆。 一声清清楚楚的闷哼响彻了战场。 与此同时,黄泉之水的威力大减,百鬼联军得到了暂时的喘息时机。 源清雅怎么能斩出一刀就罢休? 他步踏虚空,踩在并不存在的台阶上,登云梯一般,飞快的闪向天上昏黄色的云群。 在他的判断里,威胁最大的,其实是这些高天原的“神”。 与妖魔不同,享受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香火的神明,总归是要比山野的鬼神难对付一些的。 既然如此,他就先“斩首”好了。 反正,他也抱着必死之心,却无低头之意,杀一个不赔,多杀几个就赚了。 当然,他也知道,这种层次的存在,不可能轻易的被杀死,只要还有信徒,就会亘古不灭。 但... 他与常人也不同。 百鬼之主,是拥有彻底斩杀神明的能力的。 这能力,来自于更高阶存在的赋予,却已经被源清雅用的炉火纯青。 这其实也是他举世皆敌的原因之一--鬼神,神明,本就不死不灭,很难彻底被杀死,这时候出来一个克星,他若不死,这些鬼神寝食难安! 见白衣剑士来势汹汹,昏黄的云霞中,有些焦躁的女人声线蔓延了出来。 “你们都在等什么?” “人类!你们要违背神谕么?!” “还有你,玉藻前!” “你在看戏么?你就不怕,此间事了,我去与你算总账?” 很明显,她急了。 同时,一位女子的朦胧身影在云霞中浮现。 “荒!你在等什么?” “速速出手,灭杀此獠!” 可她没有得到回音。 反而是少年剑士的冰冷声音传到了她的耳里。 “堂堂高天原的母神,这么气急败坏,就只会讨援军么?” “你要不要回去把你的男人叫过来?” “哦...我忘记了,你男人看到你腐烂的真容,已经吓跑了,咱们的黄泉之女,可是单身啊?” 源清雅真的是言语刁钻,很擅长抓人痛脚。 按照《古事记》中记载的故事,伊邪那美确实算是被他的丈夫嫌弃,抛弃,甚至吓得转身就跑。 这也是她的奇耻大辱。 可惜,她没有更多的时间来反唇相讥,因为,剑锋已经到了。 同时,混乱的战场中,一声幽幽的轻叹传来。 一身华丽和服的美丽身影突兀的浮现--他手中有折扇轻摇,面上有狐狸脸儿的面具,声音婉转,但却让人分不清性别。 只不过,在他的身后,九条狐狸尾巴肆意的舞动着,带起了冲天的妖气。 “真是麻烦...若不出手,逢魔之原就永无宁日了,我的计划也会被这些该死的神明破坏。” “...” “罢了罢了,源清雅,你死了可不要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你可是晴明那孩子...为数不多的朋友啊...” 轻叹过后,由点,到线,在延伸成面。 青蓝色的,诡异的火焰编织成一面巨大的罗网,蓄势待发。 只不过,火网未出,就半路折戟了。 天色骤暗,狂风渐冷。 无数雪花飘零。 九尾狐玉藻前面前,一道有些娇小的身影踏冰而行,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铺面的寒风血花,浇灭了炽热的狐火。 等风雪渐渐停歇,露出了一张有些过于年轻的脸。 那张脸,与刘龙人有个八成相似。 “不会让你过去的。” “以这把雪走起誓。” 少年的话语也如同雪花一样冰冷,他手持一把等同于身高的太刀,斜指着九尾狐的咽喉。 而雌雄莫辨的玉藻前愣了一瞬,继而开心的笑了。 “哟...雪童子...” “真是好久不见。” “果然,比起我这个曾经的主人,还是你的朋友更重要,是么?” “这可真让我伤心呐。” “你应该没忘记吧,这把雪走...可是我曾经的佩刀啊!” 雪童子根本不为所动。 “这是...两码事。” “清雅前辈让我明白了...身为妖怪存在的意义。” “和你这种随意抛弃我的【主人】...不一样!” 玉藻前眉目一转,突然魅惑的嘻嘻一笑。 “好好好...坏孩子,那我们就好好地玩一玩吧~” 说着,他驱动着狐火,迎向了雪童子的雪走。 开始了...明目张胆的打假赛! 另一边,巨大的八岐大蛇,正在被围攻。 足踏巨舰的金鱼姬,凌空而起,掌控风暴的大天狗,以及一名面上涂抹着野性油彩,沉默寡言的少年剑士。 这三位,与犹如一座小山一般的八岐大蛇斗的难解难分。 而其中的主力,自然是那位肋生双翼的天狗之主。 他一手扇子,一手笛剑,双翼挥动,无数羽毛犹如利剑,扎的八岐大蛇遍体鳞伤。 但这种伤害,并不致命。 足踏金鱼巨舰的现任荒川之主毕竟还算年幼,只能辅助攻击,倒是那位不声不响,闷声出剑的少年剑士,每一剑出,都能在八岐大蛇的身上留下一道伤痕。 这边陷入僵局,人类的军队倒是陷入了苦战。 大江山的鬼神,也是一样的悍不畏死。 酒吞童子看到了源赖光,立刻双目发红,毫不犹豫的进入了鬼王形态,赤炎滔天而起,将那些鬼兵卫瞬间融化,威势无两。 源赖光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眉目如刀的扫了一眼鬼族的军阵,冷笑一声,拔刀便好不胆怯的冲入了鬼族的阵势之中。 同时,藤原家的阴阳师,也开始了动作,他们准备咒法,召唤式神--面对半个自家人的源清雅,他们可以放水,但是面对这些鬼族,他们没有放水的理由。 ... 这可能是上杉清见过的规模最大的鬼神混战。 他作为旁观者,也能感受到战争的惨烈。 那种实力低微的妖怪,可没有不死不灭的能力。 它们被杀,就会死,如同人类一样。 局势一开始还算僵持,但是很快,百鬼之主的妖怪联军产生了压倒性的劣势。 因为...越来越多的神明,下场了。 伊邪那美贵为黄泉之女,麾下属神无数,自然不是光杆司令。 而那些享受众生香火的神明,也确实实力不凡。 但是,举剑登天,与“神母”鏖战的源清雅,却是优势。 那显出本体的伊邪那美操控着黄泉之水,勉强的应付着凌厉的剑势,身影摇摇欲坠,让人毫不怀疑,她可能会在某个时间点,就被人一剑劈死,斩了头颅。 就在某一个瞬间。 上杉清突然双目圆瞪。 他诧异的发现,画面中的百鬼之主,非常诡异停滞了挥剑的动作。 就像他的时间被停止了一样。 他没动,黄泉之女可没闲着。 伊邪那美抓住了一个良机,眼睛一亮,驱动着无数的黄泉之水,重重的击在了百鬼之主的胸膛。 少年单薄的身影应声而落,坠到了地面上,激起了无数烟尘。 与此同时,那边苦战中的八岐大蛇突然发狂似的嘶吼,不管不问的吐出一团漆黑的雾气,雾气中,一条八个脑袋的小蛇激射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贯穿了源清雅的胸膛。 伊邪那美随后紧跟而至,她美丽的脸变得狰狞无比,伸手一引,一柄闪烁着荧光的太刀便握在了手中。 她不算会用剑,但是,源清雅已经失去了活动的能力了。 一刀斩下,刺入胸腔,人体脆弱的心脏瞬间炸裂,鲜血犹如浪涌。 她还想继续补刀,便听得一声凄厉的哀嚎。 而后,无数鬼火铺天盖地而至。 青行灯闪身到了源清雅的面前,俯身抱住了他的身体,回身一挥手中提灯,就把伊邪那美震退数百米。 她面色哀伤,有些颤抖的俯下了身,轻轻的吻了下源清雅的嘴角。 “它还是出手了...你...” “你...” 话没说出口,已经泣不成声。 源清雅却没有什么遗憾的神情,他伸出了手,抚摸了下青行灯的脸庞,低声叹了一句。 “接下来就靠你了...辛苦你了。” “我们...” “一会儿见吧。” 第二十三章 最后的日记 接下来就没有什么好看的了。 简直犹如一场荒唐的默剧,失去了主心骨的百鬼被接二连三的冲散,有的死战不屈,被压制封印,有的见大势已去,掩护麾下妖怪撤离。 总之,溃不成军。 上杉清看着觉得很窝火。 怎么形容呢,就比如你在玩一个rpg的网游,正在和敌对工会打生打死,结果突然gm出手,把你们这边会长的号给删掉了--这谁能服气? 现实就是这样的。 虽然这么夸自己可能有些不要脸,但是上杉清刚刚以剑士的角度观察战局,百鬼之主获胜的几率,其实高的离谱。 原因很简单,他的敌人们都是貌合神离,出工不出力。 那妖气冲天的玉藻前和一只长得与刘龙人有个八分相像的小正太打得不可开交,简直就离谱。 藤原家的阴阳师根本是以防守为主,就算是源氏的鬼兵卫,也只是与大江山的鬼族颤抖。 另外一只阴阳师根本没出手,只是过来观战,走个过场。 高天原的荒神,从头到尾,除了神力的霞光,面都没露。 虽然伊邪那美作为日本神话中名副其实的神母,掌控黄泉污秽之水,但是她在与百鬼之主源清雅的战斗中,很明显的处于下风。 那柄剑,简直就如同无孔不入的毒蛇,游走在伊邪那美的周身要害,剑上光华流转,黄泉之水不能污染,神力不能粉碎,无坚不摧,剑势吊诡且捉摸不透。 这真是让上杉清大开眼界。 他在与剑士的对招里,也可以做到这一点,预判对手的出招,从而后发先至,用剑势封住敌人的行动路线,让其处处受制。 但是在涉及到超凡力量的斗争里,他做的更多的,还是用“力”压人。 来自于百鬼绘卷的百闻牌,还有浩瀚的蜃气,都是他制胜的法宝。 反而是剑术的技巧,他用的很少。 因为你能预判到剑士的出招,但却很难预判到一位超凡者,或者是鬼神能力的变化。 但...百鬼之主可以。 黄泉之水的动向,被他精准料到。 上杉清可以笃定,最多半个小时,伊邪那美必败。 然后...百鬼之主就非常突兀的停止了动作,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 继而被一招重创,命归黄泉。 这个结果,他不能接受。 因为...那是他自己。 他思考的时间里,身前身后的两面镜子同时黯淡了下来,回归虚无。 淡淡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脑海。 “就这样了,我的力量耗光了。” “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不过,这也不是我该关心的了。” “还有些事,我没有提,都全部的写在那本江户源氏物语里了,那是我留下的记忆的【备份】。” “能给你看的,都在里面解封了,没解封的,就是你不能知道的,那些,会在你明白我们的敌人是谁的时候,自动的浮现在那本日记上。” “...” “我终于解脱了...上杉清,接下来,看你的了。” “保重吧...” 上杉清回过神来,那本《江户源氏物语》,已经不知何时被他握在手里了。 下意识翻开封面,带着荧光的汉字在纸上闪烁着荧光。 “百鬼绘卷里的百闻牌,是我设计的,你应该没忘记我们在天朝时的老本行吧,写点逻辑程序,我还是挺拿手的。” “为了防止没有前世记忆的你,踏入超凡也没有领路人,所以我设置了百鬼绘卷作为指引,让你变强就像玩游戏一样简单,杀怪升级,不难理解吧?” “嗯...” “可以使用麾下百鬼的力量,并不是我们的专长,那些鬼王,多多少少都能使用属下的力量,这取决与契约,总之,那些力量对于你,是没有坏处的。” “汲取蜃气变强,是我从我们的敌人那里获取的力量,之前源清雅用的时候,是有副作用的,但是我用了一些手段,上杉清用的话,副作用已经压到最低了。” “怎么说呢,这种能力就像斩灭鬼神的能力一样,十分显眼,那些平安时期的鬼神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多多少少也有这种原因。” “你想想,有个能随意斩杀他们的存在,还能把他们毕生的积累吸纳,转化为自己的力量,换了谁,恐怕都心下惶惶然,不得安宁。” “所以,当这个消息被人故意传播开的时候,我就已经是举世皆敌了。” “那天决战平安京,是我去的快,他们没有反应过来,否则,我面对的,恐怕就不止那些敌人了。” “算了...说这些无用。” “记忆与剑心,我是一并封印的,这剑心觉醒对你根本没用,千年之前,我就做过类似的事情了。” “所谓的明心镜,剑心种子,不过是激发觉悟的一种道具,无限的放大内心的渴望,从而让精神力产生质变,不是什么高深的办法,不过胜在高效简单,所以用的人不少。” “等你回归现世,我的剑心,剑意,以及气,都会被你原封不动的继承,有了之前百鬼绘卷给你增强的身体强度和系统性的剑术学习,这份力量,你应该承接的起。”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遗漏...这种遗书似的东西,我还真没写过,没啥经验,想一茬是一茬,你凑合看吧。” “哦...对了,我在京都给你留了东西,阿柴在那里帮我守着,应该不会丢,你要是去拿,多关注【犬神】的相关讯息,应该可以找到。” “还有,斩杀鬼神的能力,和汲取蜃气的能力,之前确实有副作用,现在应该已经没什么了,你放心用吧,但也别太依赖这些,最重要的,还是自身的强大。” “...” “如果说还有什么的话...多交些朋友吧。” “当初,我没有能抵御大量鬼神妖怪的手段,虽然自身成神,但却依旧束手无策,于是,我改变了策略。” “我索性直接去结交鬼神。” “效果...斐然啊!” “有的鬼神,真的比人类要善良,守诺,忠义。” “我们要做的事,如果没有很多朋友的帮忙,是做不成的,独狼难以成事。” “好了,啰啰嗦嗦的就到这里。” “日记里还封存了三页单章,讲的是杏,阿柴,还有青行与我的故事。” “你有闲暇,可以看看。” “...” “永别了,上杉清。” “愿你...不忘初心。” 第二十四章 剑气 现世。 上杉清道馆的后院。 气氛空前的凝重。 压力来自于柳生健高举的那个智能手机。 上杉清闭目跪坐,身前摆着一把水汽朦胧的剑,再往前,是一块三尺见方的试剑石。 他的旁边,上泉凛规规矩矩的正坐着,警惕的环视四周,尽职尽责的护法。 手机屏幕上,已经凑过来好几个看上去都不太年轻的脸庞。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上泉秀川和柳生徹平。 除此之外,还有几位明显穿着剑道服的中年男子,也凑在他们身边。 外人可能看不出来,不过上杉清如果现在醒来,一眼就能认出,这绝对都是成名的剑士,马乃至于镇压一方的剑豪。 眸子里激昂的剑意,是做不了假的。 特别是超凡剑士,那些玄之又玄的剑意,杀气,是真真正正的能被察觉到的。 此时,上泉秀川和柳生徹平的面色都不算太好看,都非常严肃。 旁边一位中年剑士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这都...三个小时了吧?” “喂,伊藤,你当初觉醒剑心用了多久?” 一旁被叫做伊藤的剑士沉思了几秒,轻声道:“我资质有限,只经历半个小时的剑心磨砺。” “按理说,经历的剑心磨砺越久,觉醒的剑心就越澄澈,觉悟就越炽烈,前途也会更加的光明。” “但是...三个小时。” “这未免也太久了,会不会出了乱子?” “要知道...目前为止,即使是古今历史上最优秀的剑士,剑心觉醒也没有超过一个小时的。” 听了这话,上泉秀川脸上的肌肉狠狠的跳动了一下,沉默着没说话。 反而是柳生徹平轻轻的推了推上泉秀川的肩膀。 “喂,秀川,那枚剑心种子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你怎么还坐得住,你明白的吧,人的精神是有限度的,觉醒的过程中,脑域被过度开发,是容易大脑受创,轻则变成白痴,重则当场毙命!” “差不多了,叫停吧。” “你赶紧回去看看,这里面一定出了什么问题,按理说,你调教了这小子这么久,不可能连剑心觉醒都通过不了的。” “否则,你也不能那么看重他。” 上泉秀川下意识握紧拳头,又慢慢的松开,露出了被冷汗浸透的手心。 他面色不显,但是心里已经紧张极了。 如果因为他的决定,让上杉清受到重创,他这辈子都会陷入愧疚与自责中的。 那是他的衣钵传人,最后一位徒弟了。 新阴流的当家剑豪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神有些阴沉不定的点了点头,刚想说些什么。 他还没开口,就看的平静坐着的上杉清陡然睁眸。 与爱徒对了个眼神,上泉秀川短暂的楞了一瞬,继而有些狂喜。 那眼神里是什么啊。 三分怒意,三分不甘,三分哀伤,以及一分遏制住情绪爆发的理智,汇聚成了这一双剑意充盈的眸。 上泉秀川不了解内情,但他知道...成了! 这就是剑心觉醒后的常规现象,情绪被调动到极限,从而突破到超凡。 当然,上杉清这样,只是因为他回想起了太多的记忆。 怒意是因为他不明不白的死去。 不甘是因为麾下百鬼死伤殆尽。 哀伤是响起了横死的阿柴与杏。 最后的冷静,让他分清了现世与虚幻的区别。 朦胧中,他的意识还有些模糊。 只听到师父熟悉的声音。 “清!出剑,用村雨!” 处于对师父的信任,上杉清长身而起,顺手就将面前的村雨握在了手里。 剑出鞘,气盈胸,剑光如霜,剑气如虹。 自然而然的,上杉清的身体内每一个细胞,都贡献出一丝丝的生命力量,在高强度的精神力的统辖之下,汇聚成一股突破界限,踏入超凡的能量,一股脑的注入到了村雨的剑身中。 刀剑嘶鸣,犹如风雨呼啸。 村雨仿佛在回应上杉清,不停的颤抖着,阵阵剑吟声连绵不断的传来。 本能的意识,驱使着上杉清出剑。 他的心里,其实还在回味着刚刚经历的那一切。 关于“剑气”与“气”的记忆,恍如隔世的在他脑海中翻涌。 堂堂的百鬼之主,一柄剑斩尽敌酋,将这两样东西算是修炼到家了。 虽然囿于某些原因,这份力量不能完整的传承下来,不过...上杉清得到的,也绝对够用。 “情绪的调动,力量的驱使,一往无前的觉悟。” “糅杂在一起。” “斩出去!” 闭眸,睁眸。 一个眨眼。 剑如烈风,呼啸而至。 泛着氤氲水汽的村雨,与非金非玉的试剑石,做了个亲密接触。 并没有想象中的坚硬到难以切入,也没有顺利的一斩两半。 那块“试剑石”,可以感应到剑心觉醒的剑士觉悟强弱的神奇石头,在于上杉清的村雨接触的第一个瞬间,就轰然破碎,炸成齑粉。 烟尘散尽,上杉清一剑斩在了面前的石板路上,大地颤抖着开裂,一道数十米长,半米见宽的地缝,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柳生健身手矫健的往旁边一躲,嘴巴咧的老大,一脸的不敢置信。 他手中的手机里,传来了一片哗然。 柳生徹平刚刚在端茶喝水,看到这一幕,终究没忍住,一口茶水喷在了上泉秀川的衣襟上。 上泉秀川那里还顾得上这个,他激动的站起了身,口中低低的不知道念了句什么,突然扬天大笑,笑声酣畅淋漓。 那些围观的剑豪们,也炸了锅。 “这...这是什么?” “试剑石碎了?!!” “喂,柳生,这不是什么劣质产品吧?” 柳生徹平回头呸了一声,面容有些扭曲。 “闭嘴吧!我们用的试剑石,都是天朝进口的,从三十年前,超凡剑士都用试剑石来测试剑心觉醒的成绩如何,迄今为止,从未出过差错。” “伊藤,我问你,现存的...最好的成绩,是多少?” 伊藤剑豪摇了摇头,眼睛已经瞪得像铜铃一样。 “如果我没记错,我们这一辈中,成绩最好的是上泉兄,他一剑斩入三尺试剑石,入石一尺八。” “你那个小儿子,莲,确实天赋异禀,一剑破石二尺四,已经是前无古人的成绩了。” “...” “可...” “上泉秀川这个老混蛋,到底找了个什么怪物徒弟?” “三个小时的剑心觉醒还则罢了...” “一剑将试剑石斩为粉末!这简直闻所未闻...他觉醒的剑心,要有多强?!!” 上泉秀川有些兴奋的一挥手,急促的呼吸了几口气,面色有些潮红,笑容变得愈发得意。 “哼...我就知道,清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之前我提这件事,你们还笑我说大话,现在又如何啊?” “我说过。” “如果这个国家现在有一个人能够问鼎剑道的巅峰...那一定是清!” “还有谁觉得我吹牛?” “也去斩一块试剑石试试啊!” 在几位剑豪有些喧哗的赞叹声中,上杉清呼出一口浊气,明眸睁目。 他的眼神,已经回归平静,剑意内敛,看不出喜怒。 他将村雨收归剑鞘,略一鞠躬,对着高高举起的手机屏幕行了个礼。 “师父,弟子成功了。” 说着话,他一探指。 修长的指尖,三寸锋芒透体而出,闪烁着淡淡的却确实存在的乳白色光芒。 而后,他将手一甩。 三寸剑芒甩出,打在不远处的假山上,生生的削去了半截山峰。 见到这一出,那边的剑豪们又是一阵嘈杂喝骂。 “上泉秀川!” “你这徒弟是人?” “刚觉醒剑心,就能剑气离体,百步杀人?” “...” “我他么现在用这招都没他这么娴熟!” 第二十五章 艳羡 这句话呢,上杉清听到耳里,却只当做一句玩笑话。 别的不提,当初师父施展剑气给他看的时候,他瞧得明明白白。 虽然破坏力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师父对于剑气的操控力,是现在的他望尘莫及的。 举手投足,气凌于剑,瞬息而出,须臾千里。 有点像天朝仙侠小说里的剑仙手段,起码在视觉效果上能给人极大的冲击。 他猜的也没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上泉秀川相熟的那些剑士,基本都有剑豪之名,至少也是某个流派的当家,实力雄厚,资历更老,都是在超凡一途中摸爬滚打了十年,甚至数十年的老油条。 他们这么大惊小怪,只是因为刚刚上杉清的那道剑气确实太过惊艳了。 毫不客气的说,这一招不用打磨,放到实战中,就是能决胜的杀招。 完全不像一位刚刚觉醒的少年剑士能随手用出来的招儿。 “好了,都闭嘴。” “哼...当初我能压你们一头,我的徒弟,就能压你们家那些小崽子一头!” “徹平,我这关门弟子,比你的小儿子如何?” 上泉秀川不易察觉的在衣襟上抹去手心的汗,左右推搡了几下,举目四顾,眼梢眉角里尽是溢出来的得意与欣喜--他当初刚刚觉醒剑心的时候,都没这么高兴。 而后,他一句话就顶到了自己的老朋友那儿。 柳生徹平愣愣的看着上杉清,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 “莲是有天分不假...但是他觉醒剑心后,也是修行了数个月,才能初步掌握剑气的使用方法。” “像你徒弟这种程度,完全可以去摘一个剑豪的头衔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京都的那些官老爷评判超凡剑士是否踏入剑豪境的标准,就是剑气离体百步,凝而不散,保持杀伤力。” “在座的,应该都经历过...刚刚那道剑芒,绝对比我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这老东西,走了什么狗屎运,捡到这么一块宝贝!” 柳生徹平一开始还是感慨,最后看着上泉秀川却是眼都红了。 “喂,秀川!让你弟子来我们奈良修行一段时间吧!” “我们柳生新阴流的秘技,全部可以对他开放。” “杀人剑,活人刀,无刀取,月之抄,他随便学。” “嗯...我也可以教导他柳生新阴流的奥义--只要他叫我一声师父就行。” “正好,阿莲也需要一个伙伴一起切磋成长!目前同龄人中,除了阿莲,我想不到有人能和你这徒弟过手。” 上泉秀川盯着柳生徹平,笑了笑,露出一嘴大白牙,吐出了两个字。 “滚蛋!” “你们柳生新阴流会的,我新阴流就不会?” “你能教的,我就不能教?” “少跟我来这套,这是我的关门弟子,谁敢来抢,先和我过过招!” 上泉秀川一眼看破了柳生徹平的本意。 见忽悠不了这位好友,柳生徹平啧了几声,耸了耸肩,没有接茬。 他倒是没多少羡慕的,他家的小儿子柳生莲,被誉为年轻一代的最强剑士...当然,是在今天之前,不过即使看过了上杉清的本事,柳生徹平也不觉得自己的儿子会输。 这是父亲对于儿子的信心。 上泉秀川很得意的显摆了一圈,享受尽了老朋友艳羡的目光后,轻咳了一声,正了正声色。 上杉清一直低垂眉目,没有去看前辈们的打趣,脸上不见笑容,目光深远,在想着前世今生的事情,不过这一切,在那些剑豪们的眼中,就是不骄不躁,心性沉稳,评价又高了一层。 “清。” 听到师父叫自己,上杉清微微抬眸,露出了一丝笑意。 “师父,弟子在。” 上泉秀川点了点头肃声道。 “今年之内,去京都,参加御前试合,给我拿个剑豪的名号回来。” “不许输。” 上杉清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是,师父。” 他没问具体的流程,也没问什么是御前试合,要去和谁对战,竟然还涉及到胜负。 他只知道,师父让他赢。 那就赢。 而且,去京都...那不是顺便的事么。 上泉秀川看到弟子的神情态度,面色更为满意,又嘱咐了几句。 “嗯...也不用着急。” “我和老朋友们的研讨会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我们会一起出趟门,应该花不了多长时间。” “等我回东京,陪你一起去也好。” “省的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上泉秀川一副慈父般的神态,让柳生徹平嗤之以鼻。 “行了行了,别装了。” “隔老远就能看到你翘起来的尾巴了--你想干嘛,我还能不知道?” “你就是想让京都那些老顽固也开开眼,让天下都知道你上泉秀川有个变态徒弟!” “还不放心...别的不说,就这一手剑气,你这徒弟去哪里你不放心?” “剑霄开路,神鬼莫当!” “别装了!恶心死我了!赶紧的吧,别啰嗦了。” “樱井不是说还有事要说么?” “你可别忘了,我那块剑心种子可是樱井用家传的明霞丸和我换的,然后转赠给你,你可要承人家的情!” 上泉秀川一脸的不耐烦,但是却慈眉善目的对上杉清笑了笑。 “好了,有人聒噪,想和你聊聊天都不行,现在的人啊,素质越来越低了。” “你刚觉醒剑心,好好的磨炼心性与力量,每天的冥想必不可少,也要注意--这个时候很容易被邪念入侵,那些暗中的鬼神,最喜欢你这种刚刚踏入觉醒的雏鸟。” “我听说东京尘埃落定,没什么风浪,你安稳一段时间,等我回去。” 上杉清微微鞠躬,表示了解,看到师父似乎想要挂断电话,匆忙开口。 “师父,您要去做的事情...需要弟子帮忙么?” “我现在,帮得上您了!” 在外人面前,上杉清对师父从来都用敬称,这种细节他从未落下。 上泉秀川哑然失笑。 “别替我担心了...清,我没有老到拿不起剑。” “我们几个老东西一起去活动活动筋骨,你别来凑热闹。” “...” “凛!好好的听清的话,我看你又胖了,是不是清惯着你!没控制你的饭量?!” “哎...清,阿凛你多看着她点,该揍就揍,别心软。” “你算她师兄,她敢不听话,回去我收拾她。” 明明是个女儿奴,上泉秀川却说得极为硬气,真的像个严父一样。 上杉清也给师父留面子,应声答应了下来,而上泉凛已经像个鹌鹑一样躲在上杉清的身后了,她还是挺怕这个老爹的。 几秒种后,电话挂断。 上杉清长舒了口气。 他凝视着指尖随着心意转动的剑芒,眼波流转。 力量...又增强了啊。 那么... 这份力量背后的真相,他是不是也应该知晓呢? 第二十六章 相亲会与狐火 另一边,几位穿着剑道服的剑豪扎着堆,大声的讨论着上泉秀川的爱徒,一点儿形象都没有漫步在一家温泉旅馆的走廊里。 这家温泉旅馆似乎被包场了,没有人烟,甚至连工作人员都没有。 上泉秀川强行绷着脸,被拱卫在中间,成为了话题的焦点。 一旁的柳生徹平哼哼唧唧的,时不时的阴阳怪气几句,表情像个柠檬精一样,还是能看出酸味的。 突兀的,一位蒙着眼罩的剑豪似乎掀起了一个有趣的话题。 “我说,秀川,你那弟子多大年纪?我看应该不过二十岁吧?” 上泉秀川歪头想了想,道:“清应该过了十六岁生日了吧...这孩子气质沉稳,心性成熟,但其实还年幼,少年老成罢了。” 那蒙眼剑豪露出的一只独眼微微一亮,往前一挤,把上泉秀川旁边的人挤到一旁,自己凑了过去,和上泉秀川勾肩搭背的,压低了声音,竟然一副说悄悄话的架势。 “我说,秀川,我们长谷中条流的家世如何,你也清楚。” “我有个孙女,今年刚好也十六,也学的家传剑道,二十岁之前绝对能踏入超凡之境。” “我们家阿桃长相那可是没得挑--你要不要考虑考虑,把两个年轻人往一起凑凑?” “万一成了呢?!” “你放心,我不要你那徒弟入赘,将来他们二人生了孩子,选个男孩,交给我调教,我们长谷中条流的剑术,全部传授给他!” 蒙眼剑豪话没说完,就被许多恍然大悟,似乎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剑豪们抢过话头。 首先发生的是那位叫做“伊藤”的剑豪。 “别听长谷那小子胡说八道!秀川啊!他就是想当你爸爸辈的,占你便宜!你别上当啊!” 这话说的倒是在理,要是那事儿成了,上泉秀川还真的平白无故的矮了一辈。 说罢,伊藤剑豪话音一转。 “我家就不一样了...我们伊藤一刀流,家底如何不用多说了吧?” “我有个小女儿,嗯...今年才十四岁,不过没事,再过两年,两人年龄不就般配了嘛。” “什么时候安排他们见一面?” 剑豪聚会瞬间变成中老年人为儿女相亲现场。 这幅场景,也是有缘由的。 超凡者的结合,诞下的子女,确实踏入超凡的机会更高,资质更好。 可能是基因发展的优胜劣汰,以上泉凛为例,不提那链接了先祖之魂的吃货力量,单说剑道资质,阿凛也是顶尖的水平,也曾自己觉醒剑心--阿凛可是也才十六岁。 道一声天才毫不为过。 可阿凛与上杉清一比,就明显有些光芒黯淡了。 这是天才,那是变态。 这要是讨来做自家女婿,那子孙后代岂不是一代更比一代强? 上泉秀川一脸惊愕,似乎还没反过味来。 这些剑豪都是古流剑道圈子里的人,知道这一行的门道,收的都是儿徒,能入门,这师父在徒弟心中的位置自然稳固。 那么,这个缺口自然要从上泉秀川那里打开。 说实话,以日本的社会现状,到了他们这种身份层次,嫁娶婚事也讲究门当户对,那种不顾一切追求爱情的有,但也少。 所以,在场的剑豪们都没觉得这个话题有什么不对。 反而是一直冷眼旁观的柳生徹平不屑的扬了扬嘴角,抬高了音量。 “行了,一帮老不羞,知道的明白这是居想会的研讨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家婚介所呢?” 很多剑豪也没给柳生徹平留面子,同样阴阳怪气了回去。 “柳生,我知道你家儿子多,没女儿,这儿你就别掺和了,这么着吧,我家小女儿要是秀川家的那个徒弟看不上,就勉为其难的和你家阿莲凑一对吧,怎么样?” 柳生徹平眼瞅着战火蔓延了过来,有些气急败坏的道:“少来这套,你们都省省心吧!” “一个个的练剑把脑子练木了?脑浆子都练成肌肉了?” “上泉秀川这个老东西没有女儿?刚刚他家阿凛躲在哪个上杉的身后,就差往怀里钻了,郎情妾意的,你们这些妖魔鬼怪插什么手?” “自己养的好徒弟,还能肥水流了外人田?” “别做梦了!丢人不丢人?” 这话一出,议论声戛然而止。 几位剑豪有些愣神的互相看了几眼,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个理。 瞬间,气氛就冷淡了下来。 反而是上泉秀川愣在当场,慢慢的琢磨了下柳生徹平的话,眼眸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徹平...你说的有道理啊!” “我他么怎么没想到?!” “一定是阿凛和清平时的相处的太熟悉了...看上去太像兄妹,我都没往这处想...” “我还一直犯愁呢...阿凛以后怎么办,她那个脾性,以后我托付给谁啊!” “不,也不行...我可不能随意插手清自己的生活,我记得清有个小女友来着,我也见过。” “嘶...柳生徹平,都怪你这个混蛋,你多嘴什么?!” 很快,上泉秀川一脸的纠结,直接朝着柳生徹平开火。 柳生徹平翻了个白眼,没理他,快走了几步,推开了走廊尽头的一扇门,自己先进去了。 眼看到了地方,这些平时在外都德高望重的剑豪们稍微严肃了一些,停止了讨论,纷纷进门落座。 这是一间不大的和式居室,房间的正中,蒲团上坐了一位看上去很年轻,可能只有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 霞流的当家剑豪,樱井虹,年纪确实不大,今年三十二岁,不过实力却不容小觑。 他看到人到齐了微微一笑,开口道:“我听前辈们讨论的热切,想来秀川先生的那位爱徒应该觉醒成功了吧?” “花费的时间可不少。” “好了,大家的时间都宝贵,我也不说废话了。” “把大家叫到这里来,是有一事相求。” “我们霞流有一支分支,在海边开馆,不久之前,他们找到了我,跟我说了一件怪事。” “海中的离岛上,经常在夜晚看到火光漫天,甚是诡异,警察去查看了,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但是我们家的剑士认出了,那似乎是一种火焰的痕迹。” “我想请诸位和我一起,去哪里探索一番。” 伊藤剑豪皱了皱眉,疑声道:“樱井,你小子人缘好,在座的都受过你的恩惠,你如果有难,我们一定不会推辞。” “不过...这种小事,用我们几个老骨头一起出手?” 柳生徹平也有些疑惑的点了点头。 “没错,樱井,全日本有六千多个离岛...你说的是那一个?” “难道是有妖魔作祟?什么样的妖魔,你对付不了,还要向我们求助?” 樱井虹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就被上泉秀川接过了话。 “别在这儿彰显自己的无知了。” “徹平,离岛,海上的妖怪,火光。” “你那愚蠢的脑子,还联想不到么?” 柳生徹平唔了一声,皱着眉头,轻声自言自语。 “唔...海上...火焰?” “不对啊,如果真的是那些妖怪的话,她们应该都早就被封印住了啊。” 上泉秀川稍微提高了一些音量。 “海上的火焰,我能想到的,上得了台面的,只有两种妖怪。” “不知火,亦或是...凤凰火。” “直说吧,樱井,你遇上的是哪一种?” “这两位都是历史上有名姓的大妖怪,确实不太好解决,可不能大意。” 樱井虹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秀川先生说的,我也想到过。” “我亲自去勘察了一番,迫不得已,才回来请的救兵。” “不是不知火,也不是凤凰火...” “那火焰...是狐火!” 第二十七章 复仇者 剑豪们的私人聚会在继续着,上杉清这边却是已经结束了所谓的“剑心觉醒”。 他终于从跪坐的姿势站了起来,长舒口气,看了看四周,却有些恍然。 大地开裂,假山倒塌,原本很富有禅意的后院,变得一片狼藉。 有些肉疼的皱了皱眉毛,上杉清一拍脑门。 “草率了...应该去河边的。” “算了...河边人太多,等让优一找人来给我修护一下,这算是工作必要的支出,应该...没问题吧?” 上杉清转念一想,觉得有人报销,瞬间就不怎么心疼了。 他站起来后,对柳生健微微颔首,轻声道:“辛苦柳生师兄看护我了,这柄剑,还要劳烦你带回给师父。” 上杉清豁然将村雨入鞘--这柄村雨真的不愧是青史留名的名刀,别的不提,静心安神的作用是一等一的,刚刚只是斩出了一剑,上杉清心情就平复了许多,一股清凉的感觉游走全身,让他不至于被暴躁的负面情绪困扰。 柳生健此时的表情还残留着震惊,他实在是接受不了,一位刚觉醒剑心的剑士...竟然比自己强。 是的,他无法如同上杉清那么轻而易举的操纵剑气,他现在能做到的,只是将剑气附着在刀剑上,进行更有威胁的斩击罢了。 他现在终于有些明白了上泉秀川的那句话。 “天赋的差距,是绝对无法弥补的。” 真的有人能用一瞬间,超过他半生的苦功么? 不知道上杉清继承了前世遗产的柳生健有些失魂落魄,即使在家里被小师弟打击惯了,可猛地看到这么一个怪物,他还是不太能完全释怀。 好在他还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 听到上杉清的疑问,他连忙摇摇头。 “上泉前辈有言,这把剑暂时交给你保管,持此剑,你所作所为,皆可代表新阴流的意愿,若有人敢欺辱于你,便是新阴流死敌,上泉前辈回一一去讨回来。” “这是他老人家的原话。” “上杉师弟,此间事了,我也要先告辞了,你记一下我的联系方式吧。” “我负责柳生新阴流在京都的开关授徒,你若是去京都参加御前试合,联系我就好,我会安排妥当的。” “当然...也不要着急。” “所谓御前试合,并没有那么容易通过,参加御前试合,必然会面对一位剑豪级别的超凡剑士,并且要得到他的承认。” “实际上,这也是获取【剑豪】称号的必经之路。” “天色不早,我要赶回京都,我们就此别过了。” 柳生健神色匆匆中带着些颓唐,让上杉清连挽留的话都没说出口,就夺门而去,像是逃命一样。 上杉清努了努嘴,伸了个懒腰,却感觉背后一阵发痒。 他转过头去,就看到了上泉凛满是星星的大眼睛。 “清!你不是有两把非常锋利的剑了嘛?” “打架应该够用了吧?” “村雨能借我玩几天嘛!就几天,我会还给你的!” 阿凛的眼神一直不离上杉清手中的村雨,眼睛眨呀眨的,渴望度直逼食物。 上杉清看着撒娇的上泉凛,有些无奈的递过了村雨。 给阿凛保存着这把剑,才算是理所应当,他才姓上泉。 况且,阿凛战斗的时候惯于用大太刀,这柄村雨她用不惯的,只是暂时寄存在她那里罢了。 “你拿去用就好了,切记,别出去闯祸。” “也别弄丢了,这玩意对新阴流意义重大,你应该比我清楚。” 看到上杉清首肯,上泉凛原地蹦了个高,一把夺过了村雨,抱在怀中,挤得胸前一对木瓜颤颤巍巍的狂奔而去,让上杉清有些头疼的扶额长叹。 虽然场面很震撼没错,但是这可怜的师妹平时也太不着四六了吧... 那封印着力量的,也压制着思维的封禁,是不是有办法完善一下? 他现在可不是上杉清了,他传承了庞大且纷杂的讯息,他继承了百鬼之主源清雅相当一部分的记忆。 仔细的寻找一下,说不定有所收获,但现在并不是最佳的时机。 摇了摇头,也没有管撒着欢跑远了的师妹,上杉清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双腿,摇摇晃晃的走到了道场里。 他的剑道馆已经关门了,上泉凛带着的那帮童子军被她遣散回家了,只留有鸣海信吾在道场里静坐。 他似乎在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也没回头,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 “成功了?” “我是不是接下来又能见到那辟邪斩鬼,神明悚然,一剑曾当百万海妖的剑气了?” “上杉...清?” 上杉清微微一笑,走到鸣海信吾身边,也盘腿坐下,反问道:“你好像并不担心我?” 鸣海信吾差点笑出声,睁开了眼,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上杉清。 “你剑心觉醒失败的可能性,要小于我在荒川里淹死的可能性。” “别闹了,百鬼之主当初可是赫赫有名的平安京剑圣。” “他一颗剑心澄澈,不可动摇。” “怎么可能连最基础的门槛都踏不过。” 上杉清默默的点了点头,道:“你似乎很笃定...我的身份。” 鸣海信吾摇了摇头,喟然道:“不,我并不是笃定。” “我只是希望如此罢了。” “有的人,死掉真的是可惜了。” “你就是其中的一个。” “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在观察你,上杉清,你就是他,神情,性格,甚至握剑时的气势,都分毫不差。” “我好歹当初也和你并肩过,是不会认错的。” 上杉清低着头笑了几声,再抬头的时候,表情复杂极了。 “怎么说呢,总觉得现在心情有些难以言说。” “恍如隔世?” “我啊,本是个俗人。” “现在呢,似乎变成了【复仇者】。” “敌人身份未明,记忆残缺不全,浑浑噩噩像个木偶,真是难受。” 鸣海信吾闻言,略微眯起了眼,看上去并不同意上杉清的看法。 “虽然被你选为倾吐心声的对象,我并不介意。” “但是,别这么丧,好么?” “【复仇者】,我也是啊?” “作为领袖,就是要背负这些的。” “那毁我荒川的海妖,我无时无刻不想将他们碎尸万段,即使转世重生,此愿不变。” “人活在,总是需要一个念头支撑的。” “上杉清,支撑你活下去的,是什么?” 第二十八章 生生世世 鸣海信吾这哲学式的发问让上杉清若有所思。 他没有沉思多久,就晒然一笑,表情放松下来。 “感谢你尽力的安慰了,信吾君,我不是那么容易钻牛角尖的人。” “杀身之仇,不能不报啊。” “想那么多也没用。” “总之,以后还请多多指教了。” 两人对视一眼,鸣海信吾轻哼一声,没有接茬。 上杉清却觉得已经得到了回应。 感慨着自己给自己留下的遗产似乎并不全是物质方面的他,看了看表,疑声道:“说起来,信吾,你看到杏子了吗?” “为什么阿凛回来了,她还没回来?” 鸣海信吾眼都没睁,回道:“信奈和杏子一起去买食材了,有信奈跟着,没事的。” 上杉清听到鸣海信奈这个名字,总是不自觉的想起那个足踩金鱼巨舰,身后荒川水妖随行,面对也神色不变,毫不畏惧动手的蓝发大萝莉。 他真的很难想象,那个整天跟哥哥较劲,最大的爱好是打电动的小姑娘,竟然是当初撑起一方的继任荒川之主。 “嗯,杏子回来叫我声吧。” “我冥想一会,信吾师范,你看着门哦,别走神。” 调侃了一句,上杉清盘膝坐下,意念沉入梦镜。 几乎一瞬间,他就来到了蜃气楼中。 自从觉醒了那份百鬼之主的记忆,他再也不用在百鬼之町里费劲的跋涉了,他在这座町里,甚至能做到“瞬移”。 这里,是他的领土。 蜃气楼中,也已经大变样了。 不知为何,很有古代风韵的日本传统饰品将整个蜃气楼填的满满的,让这里看起来有点像大河剧里的“评定间”。 只不过坐垫换成了桌子。 通透的穹顶依然有星光洒下,四周的烛火光芒还是那么温柔,鬼神的雕像壁画栩栩如生。 上杉清对这副情景也没在意,这里和他记忆中,江户川的评定间,确实一模一样。 他走到了主位上坐下,虚空中伸手一探。 一本日记出现在他的手里。 “唔,让我看看你留给我的,还没有启封的记忆吧。” “犬神之卷,莹草之卷,还有...青行灯...” 有些期待的翻开日记。 熟悉的感觉涌了过来。 又是似曾相识的沉浸式体验。 上杉清站在一座与蜃气楼有个八成相似的评定间里,面容有些憔悴,黑眼圈很深,眼窝深陷。 上杉清站着拍了拍手,表情虽然有些虚弱,却带着几分喜色。 随着他的拍手,屏风之后,一道雄伟的人影走了出来。 犬首人身,蓝袍覆体,身体格外的强壮,看上去十分威武。 上杉清对于这在熟悉不过了。 这是“犬神”。 只不过,此时的犬神眼睛里没有犬神之卷里的凶狠霸道,有的只有带着几分憨气的讨好笑意。 他像人类一样走了过来,有些别扭的跪坐在上杉清面前,带上了一顶斗笠,仰头隔着一层薄纱看着主人,伸出舌头喘着粗气,没有说话。 “犬类的生活习惯还改不过来么?” “算了...这非一日之功。” “阿柴,你听好了,我教了你一个月的剑,也让手下人教导了你怎么在人类的社会中生存。” “现在,时间到了。” “我咨询过白狐之子,他说过,式神如果想要彻底的挣脱妖怪身份的束缚,需要去寻找自己的【名】。” “他说的云里雾里的,我听着的大概意思,就是你要独自出去历练。” “你现在的意识清晰,是因为在我身边,我的力量刺激着你的神念,让你不至于像狂野的妖类一样,滥杀无辜。” “但这只是一时之策。” “你只要离开我,就会变成只知道杀戮的妖物。” “从今天起,你便出去游历吧。” “阿柴,你离开之后,会忘掉我,忘掉江户城,忘掉来自何方,要去何处。” “你能记得的,只有我赋予你的一种信念。” “现在,我告诉你。” “我赋予你的剑心,是【斩恶】!” “斩尽天下之恶,不行不义之事。” “我不算好人,但绝不想做恶人,我百鬼之主麾下,不允许存在作恶之妖。” “记好了,斩恶!” “然后...活着回来。” “等你找到自己的路,寻到自己的名字之后,弄明白你想守护什么,那时候你会想起我。” “那时候...你才是犬神。” “是...神!” 上杉清语重心长的嘱咐了阿柴一番话,最后背过身去,挥了挥手。 他的面容晦暗不清,但是很明显的在咬着牙,做的决定也并不算轻易。 阿柴神情有些哀伤,他能听得懂主人的话,呜咽了几声后,知道主人心意已决,磨磨蹭蹭的直立起来,向上杉清鞠了一躬,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 上杉清虽然不至于哭出来,却眼圈泛红。 等到阿柴的脚步远去,大门关上后,上杉清好像被抽空了一样,身体摇晃了几下。 此时,一道有些虚幻的身影突然在上杉清身旁绽放。 蓝白二色相间的和服袖子里,伸出了一只纤纤玉手,扶住了上杉清。 “上杉大人...您好些了么?” “您最近太过于劳累了。” “请不要为阿柴担心,他一直很懂事,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明明只是平常的安慰之言,还用着有些正式疏远的称呼,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总是能让上杉清心神安定。 上杉清被扶着坐下,看着身边的身影,有些欣慰。 “啊...我的付出,总是有收获的。” “杏,至少你和阿柴...都回来了。” “抱歉,我能为你做到的只有这些了,杏,你以后可能只能以莹草妖怪的存在活下去,不能变回人类了。” 依靠在上杉清身边的杏微微一笑,有些娇憨的摇了摇头。 “没有的事,您不用对我说抱歉的。” “若是没有上杉大人,我不敢想我如今会是什么样子。” 杏满目柔情,眼神里全是对于面前男子的贪恋与爱慕,哪里有半点责怪之意。 上杉清低垂眼眸,与杏对视了良久,最终释然一笑,打趣道:“唔...可是,杏,你这样的话,是没法给我生个小宝宝哦。” 这句话似乎对杏的创伤很大,她面色剧变,简直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最后,还是在上杉清的目光下,故作坚强的摇摇头。 “我...我只是您的侍女,连个侧室夫人都算不上,哪里有资格给您生...生小宝宝呢!” 话里满满的言不由衷。 上杉清有些心酸的摸了摸杏的小脑袋,将她揽入怀中。 “抱歉,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啊。” “你就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了。” 杏眨了眨有些泪眼朦胧的眼睛,有些嗫喏的轻声问道:“可以一生一世的陪在您的身边么?” 上杉清将杏揽的更紧了,将唇凑到了杏的耳旁,声音温柔缠绵。 “生生世世。” 他如此说道。 第二十九章 拥抱 紧接着,一片混沌闪过。 许许多多的记忆画面残片,在上杉清的脑海雀跃着盘旋,挤进了他的思维殿堂,按部就班的寻到了自己的位置,完成“归档”。 游历三年后,背着犬屋敷,肩膀上停着一只小雀的犬首武士回归。 他再也没有像条傻狗一样的憨憨笑容,他眼神坚毅,剑法凌厉,出手更是毫不留情,为百鬼之主奋勇作战,立下汗马功劳,是一等一的大将。 但是上杉清看着看着,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那有些天真的傻笑,他再也看不到了。 终究有人替他扛下了一些东西。 腐草为萤,萤火之光虽然微弱,却自始至终奋力的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光芒。 杏就是这样的。 重生为妖怪的她,也拥有了超脱于凡世的能力,但是由于对于杏“死亡”的愧疚,百鬼之主到死前的那一刻,都把她保护的很好。 杏一直陪着她,作为“妻子”该做的事情,她比谁做的都好。 她的身边,也是百鬼之主为数不多能在焦头烂额的各色事物中,寻到短暂宁静的港湾。 但是。 听闻到源清雅身死的消息之后,当时已经拥有莹草之力,生机不绝的杏,与江户城的天守阁毫不犹豫的妖力逆转,自断心脉,殉情而死。 不过,犬神与莹草的一身,与百鬼之主有交集的那些往事,上杉清已经全都记起,就像本来就存在于脑海中那样。 他再度在蜃气楼中睁眸,面色绝对称不上好看。 按照源清雅给他解开的记忆,当初的百鬼之主,为了阿柴和杏,对某位“神明”妥协了。 可这妥协,终归没救的下他们的命。 等他平复了心情,想去继续触摸那单独一卷的“青行灯”的时候,他神念一动。 现世的呼唤,让他回过神来。 念归于体,他睁开了眼。 道馆的障子门被拉开,穿着一身校服的杏子抱着大大的一袋牛皮袋走了进来,里面应该全是食材。 现在上杉君吃饭的嘴多了几张,她做饭也要辛苦一点了。 以前的上杉清还没有感觉,只不过,当他回想起前世今生后,再度见到杏子的脸,他的心中却突然掀起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冲动。 将这只可爱的小白兔拥进怀里的冲动。 他,上杉清,百鬼之主,行动力极强。 “杏子,过来。” 他轻轻的唤了一声。 野原杏子懵懂的抬起了头,见到意中人在向她招手,根本没想太多,将手中的袋子堆在门口的架子上,很细心的换下鞋,一路小跑就赶了过去。 她站在上杉清的身前,上杉清盘坐着,两人的高度其实都相差无几。 以上杉清的角度,他穿过野原杏子胸前的巍巍峨峨,入目的是那张熟悉的,眉眼带着柔顺的脸庞。 野原杏子被他看得害羞,小声道:“怎么了上杉君?” “有...有什么事么?” 上杉清豁然站起了身,十分突然的将野原杏子拥入怀中。 温香软玉在怀,他没有什么旖旎的念头,有的只是非常熟悉的安心感。 今生不论,单说从前,这只小白兔,可能是陪伴自己时间最长的人了。 从他记事起,她就是他的侍女,等他一命呜呼,她也共赴黄泉。 同生共死,无怨无悔。 而在上杉清的印象里,虽然全江户城都知道,她是他的杏夫人,可他却连一个名分都没有给她。 虽然,那时妖魔横行的局势,让他无暇顾及这些儿女情长。 但是,源清雅那句话说的没错。 他,欠她太多了。 野原杏子那里经历过这种事情。 从小到大,她和陌生男性说的话都从来不超过三句的。 别说恋爱了,她连正常的与男性的交流都屈指可数。 骤然被日思夜念的意中人抱住,她的大脑一瞬间就刷的一下一片空白。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上杉清有些疲惫的声音在野原杏子的耳边响起,惊醒了发呆状态的小鹿。 她一张可爱的小脸立刻变得通红,如同朝霞晕染。 想要推开,但舍不得。 想要享受,但很害羞。 两种念头在脑中打架,身体却不由自主的踮起脚尖,有些费力的用小手拍打着上杉清的后辈,像是在宽慰他一样。 紧跟在野原杏子身后进来的鸣海信奈一进门就看到了如此劲爆的一幕,眼珠子都差点没瞪出来,她非常敷衍的用手遮住眼,透着手指缝瞄着这个非常突然的拥抱,磨磨蹭蹭的走到哥哥身边,用一种充斥着好奇心的语气发问。 “喂,他这是怎么了。” “上杉一向像个木头一样,对杏子酱不假辞色的,怎么突然开了窍了。” 鸣海信吾淡淡的瞥了妹妹一眼,并没有很用力的一敲她的小脑袋瓜。 “他想起来了。” “别装傻了,你也早发现了吧,你看着杏子的眼神就不对劲,对她也极为亲昵,根本不像第一次见面。” “你认识她。” 鸣海信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当然认识了,我又不是你,一死了之,什么也不管,诺大的荒川之妖,丢给我统帅,要不是灯姐姐和杏姐姐,我可熬不过来。” “算了算了,看在你回来了的份上,原谅你好了。” “走啦!” “你要在这里看人家小两口亲热嘛?” “我告诉你,我是铁打的杏党,这对cp谁拆,我就让他尝尝金鱼巨舰的威力!” 鸣海信奈耀武扬威的朝着哥哥使劲,让鸣海信吾无奈的摇了摇头,被妹妹推着走向了后院。 他边走还边嘀咕。 “明明你看的最起劲来着...” 等到野原杏子的羞耻心濒临极限的时候,上杉清才如梦初醒的堪堪放开了她。 此时,她的脸已经娇艳的犹如滴血,垂着头,收起来的双手不停的摆弄着衣角,眼神慌乱的四处乱瞟,就是不敢和上杉清对视。 她只觉的自己快要昏死过去了。 这是... 上杉君... 给自己的... 主动的,拥抱! 难道...难道我终于得到上杉君的认可了嘛? 拥抱这种事情,怎么想也是男女朋友间才会做的吧! 野原杏子胡思乱想着,上杉清却越看她,心情越是愉快,刚刚被前世记忆洗礼带来的阴霾都消散了。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的轻声道:“杏子,有什么愿望吗,我可以帮你实现哦。” 上杉清,想在面前这张美丽可爱的脸庞上,看见幸福的笑容。 所以,他不自觉的就这么说了出来。 杏子被这么一说,激动的猛地抬头,结结巴巴的道。 “什么...什么愿望都可以嘛?” 上杉清正在微微俯首,野原杏子努力的昂头。 她的鼻尖萦绕着上杉清衣襟上传来的淡淡阳光味道,入目的是温柔如水的少年双眸。 他居高临下的将少女脸上的紧张,兴奋与娇羞都收入眼底,扑鼻而来的浓郁的草木清香。 与上杉清对视着,野原杏子突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想和上杉君以结婚为前提交往。 想要做比拥抱更进一步的事情。 想要变成...上杉杏子。 都被她抛在了脑后。 愣愣的,她抿了抿嘴唇,用一如既往的柔柔的声音开口。 “别...别丢下我。” 以往的回忆涌上了心头,父母死后的伤心欲绝,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被校园暴力的孤苦无依,夹缝中求生存的绝望。 直到某一天。 一束光照进了他的世界里。 她想要的,只是这束光不要离她而去罢了。 因为... 这可能是她唯一拥有的东西了。 “别...别丢下我!上杉君!” “我会很乖的,不会惹你生气,我会好好学习,去考最好的大学,我会学着做你最喜欢的菜色,努力干家务,慢慢的...慢慢的成为一个配的上上杉君的人。” “请...请不要丢下我。” “今生今世,请让我陪在上杉君身边吧!” 说着说着,语气里就带上了哭腔。 似乎这是她描述的,是她十分惧怕的场景。 上杉清眼看如此,心中一痛,不由自主的微微俯下身来,摸了摸杏子的小脑袋。 似曾相识的,他将唇凑到了杏子耳边。 “杏子,光有今生今世可不行。” “要...” “生生世世。” 第三十章 变故 这句话就像是拨动野原杏子心中齿轮的最后一根弦。 不知道为什么,委屈,喜悦,还有不知如何形容的感动都搅和在了一起,最后化为眼泪涌了出来。 她想说点什么话,却更咽着说不出来,只是用雾蒙蒙的大眼睛看着上杉清,依靠在他身上,小声的抽泣着。 野原杏子脑子一片混乱,但总觉得夙愿得偿,现在让她死了都甘心。 这句“生生世世”,就像打开了杏子情绪的宣泄口一样,让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情。 上杉清拍了拍杏子的后背,想安慰她几句。 他并不是被人强塞进一段记忆在脑子里。 而是他尘封的记忆启封了。 所以,他看杏子,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的生分,因为,他曾经和眼前的少女度过了半生那么长久。 可他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突然眉毛一挑,看向了门口。 有些无奈的扯动了下嘴角,上杉清压低了声音。 “好了,杏子,我把你惹哭了,抱歉。” 上杉清知道怎么让这眼泪止住。 果然,听到上杉清这么说,野原杏子飞快的摇着头,手舞足蹈的擦干眼泪,迅速的咽下了喉咙里的呜咽声,语气非常用力的开口。 “没有!不是上杉君的错,我没有哭,我只是太开心了!” 上杉清再度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微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杏子...我饿了。” 野原杏子立刻后退了几步,大声道:“嗯!我去做饭。” 说完,她转身抱起了地上的牛皮袋,不好意思的别过脸,不敢再看上杉清,晃动着小短腿,飞快的跑向了后院。 等野原杏子的背影完全消失了,上杉清才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有些讪讪的开口。 “呀,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他话音刚落,道馆的门被再度拉开,穿了一身正装西服,甚至衣襟上还有些血迹的刘龙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唔...我不是有意的。” 刘龙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不是个八卦的人,只是恰巧来到了门口,看到了一场言情大戏。 这是上杉清叫他来的,他就如约而至。 可能是两世记忆的觉醒让上杉清的脸皮厚了很多,也可能他没觉得和杏子的一个拥抱有多逾越,他也没太在意,只是打量了刘龙人一样,点了点头。 “看样子,九龙的雏龙,最近忙的很?” 刘龙人衣襟上星星点点的血迹,足以说明他是从某个激烈的战场赶来的。 说真的,现在上杉清的力量已经能碾压刘龙人了,但是,这当初怎么说也是和妖刀神澄齐名的雏龙,一身武艺本领在凡人中是所向披靡的,要是寻常十几个人围他,他绝对能轻松砍干净,身上纤尘不染。 果然,刘龙人也点了点头。 “嗯...你应该知道,东文会的那些脏活都丢我了。” “我清洗了一遍,发现有不少与鬼神勾结的秘仪者的痕迹,就加大了检察力度。” “啧...越是脏的活儿,就越容易引起鬼神的注目,我算是明白了,东文毒蛇为什么把这些脏活丢了,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这几天好悬没把我累死,敌人倒是不强,就是数目...太多了。” 上杉清耸了耸肩,提出了个建议。 “我借你点人?” “唔,别看我这样,我能动用的超凡力量,还是有一些的,或者...我亲自去帮帮你?” 刘龙人不以为意的摇摇头,拒绝了这份好意。 “算了吧,不能每次都让你帮我,组里的那些老东西会有弹劾我的理由的,他们现在也只剩下在义父耳边说我坏话的力气了。” “晚上我有个评定,不聊了,你有什么事,说吧。” 上杉清见状,灿然一笑,伸手往后一引。 放在地板上的雪走应声而起,像是有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一样,落到了上杉清的手里。 而后,上杉清一挥手。 雪走被抛向了刘龙人。 伸手接过这把刀,一股有些奇怪的血脉相连的感觉就从刀身上传递到刘龙人的心里。 他迟疑着看着这柄刀剑,声音变得有些疑惑。 “这...这是?” “这是我机缘巧合下获得的一把剑,我的剑够多了,我觉得它的气质和你很符合,就借花献佛,送给你喽。” “它名【雪走】。” “送你了,就当是你之前帮我的谢礼吧。” 刘龙人顶开刀鞘,望着如同一泓秋水的刀身,喃喃道:“我帮你可不是为了谢礼。” 上杉清撇了撇嘴,回道:“我送你这玩意儿也不是为了感谢你...客气客气就是了。” “它适合你,我用不上,你拿着用。” “说不定...它会让你变得更强呢。” 上杉清意有所指的话让刘龙人回过神来。 他依然面容冰冷,但话语中却有了几分暖意。 “多谢。” “...” “哈,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但是,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看你顺眼。” “上杉...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 “我下意识的觉得,帮你办点事情,收你礼物是挺过分的事儿。” 上杉清咧嘴一笑,语气轻快的道:“嘛,谁知道呢。” “也许...我们上辈子是关系很好的兄弟也说不定。” 两人聊着天,上杉清的手机铃声有些不合时宜的响了。 刘龙人见状,微微向上杉清一颔首。 “东西我收到了,晚上还有事,我先走了。” “有事联系我,不必客气。” 上杉清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优一”两个字,微微皱眉,向刘龙人点头示意。 “嗯,优一的电话,我问问他什么事。” “你去忙罢,这句话还给你,有事联系我,不必客气。” 说着话,上杉清接起了电话。 “哟,工藤少爷,不忙着接手你家的家族产业,在警界飞黄腾达,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哎...这几日我在家里偷懒,都还得找时间看协会的文件,也不知道是托谁的福啊。” 工藤优一的声音一顿,才伴随着苦笑一同传来。 “好了好了,不就是让你帮我批改了几份文件么,别置气了。” “清,京都那边出了点变故,你要是有空,先来一趟协会吧。” “太宰从京都回来了...” “躺着回来的!” 第一章 遇袭 “...” “怎么,他又去京都发展壮大他的女朋友团体,被榨干了?” 上杉清虽然打着趣,表情却正经了起来。 要真是这么回事,工藤优一就不会着急给他电话了。 他最近可是大忙人,被老爹抓了壮丁,活跃在警视厅,到处露脸,上杉清甚至在电视上不止一次看到他演讲,看来是要在仕途上发力了。 什么工藤家的天才少年,跳级准备报考东大,警界之星,帮助警察破获多起悬案--反正能吸人眼球的东西,报道都没少报。 “别开玩笑了。” “重伤,浑身上下没几块骨头是好的,神智都有点模糊,也就是他链接的【人间失格】是个偏以精神力见长的英魂,否则...恐怕会变成的白痴。” “外伤方面,协会治得好。” “不夸张的说,爱德华先生亲自出手,就算他骨头都被碾成了粉末,也能治好,协会也有偏向于治疗能力的超凡者,所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不过...他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劲--精神重度衰弱。” “我给他做过检测,倒是没有沉沦的现象...算了,总之你先过来吧。” 上杉清答应了一声,很利索的挂了电话,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超凡者受伤,再寻常不过了。 他还不是曾经伤的只能坐轮椅。 但是,一位收藏品协会的收藏家,陪着东京收藏品协会的会长去京都“述职”,被打成重伤,送回东京。 这么整体一想,就透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招呼都没来得及打,跟杏子发了条简讯,上杉清连衣服都没换,穿着一身剑道服,飞奔出门,跨上了被他贪墨来的,属于工藤优一的川崎忍者。 机车引擎声轰鸣,墨绿色的魅影在东京的夜色下狂奔。 就算紧赶慢赶,上杉清也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赶到协会的总部,现在不比以前了,之前东京大雨,路上没有什么行人,现在嘛...堵得他头昏脑涨的。 也就是机车灵活,若是汽车,他恐怕还堵在半路上呢。 看了看表,指针已经指向六点了。 下车,走进协会大楼的大厅,在安保人员有些恭敬的目光中,上杉清进入电梯,摁下了向下的按钮。 五分钟后,他已经来到了医疗组的病房外。 他一眼就看到在大厅落地窗前皱着眉抽烟的工藤优一。 上杉清疾步走了过去,人未到,声先至。 “你愁眉苦脸的样子可真是少见,出什么事了?” 工藤优一斜了他一眼,看到好友来了,神情稍微舒缓了一阵。 “是麻烦事。” “芥川是去述职的,你应该知道,我们收藏品协会的【技术支持】来自于国外,【资金支持】来自于凤凰院财阀,凤凰院财阀的大本营就在京都,芥川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去京都述职,一是应付应付金主老爷,二是和总部的使者沟通交流一下,汇报下工作情况,顺便看看能不能扣出点好处。” “这传统有四五年了。” “相比起东京,京都要安全许多,我是指在鬼神的层面上。” “平安京的阴阳寮,新选组的总部,都安家在京都,还有那无数寺院,大隐隐于市的武家,国家剑道研讨会本部...” “超凡者人才济济,鬼神不敢随意肆虐。” “但是...” “在接手凤凰院财阀的一项委托的时候,芥川和太宰中了埋伏。” “有鬼神设伏,调查员死了三个,特工死伤无数,太宰变成这副模样,芥川也挂了彩。” “说对面强到这份上,也不至于,只不过有心算无心,他们没反应过来,遭了重。” “这事一出,京都草木皆兵,芥川安排人护送太宰先回来,刚给我通电话求援。” “我打算去一趟,清,东京这边你照看一阵吧...” 上杉清迅速的消化了这段话,皱了皱眉,有些不满。 “怎么,你跟我说话还要拐弯抹角么,你去干什么?这么说是激将我么?” 工藤优一苦笑着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烟。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真不是这意思。” “我知道你能打,你一个顶我十个八个没有问题,但是有些事情,不是能打可以解决的。” “这件事里有财阀的暗流涌动,京都也是是非之地,各个超凡者势力鱼龙混杂,纠缠在一起,就是个深不见底的旋涡。” “新选组和平安京跟上泉剑豪都不对付,估计看你也不顺眼,我们靠山的凤凰院家...哼,这件事背后没有他们的身影,才叫奇怪!” “总而言之,京都四面八方尽是敌寇,你去的话,也未必掌握的了局势,你平时看点政治新闻都头疼,所以还是我去吧。” “我帮芥川和那些混蛋周旋一番,要是有转机,就报了这番冤仇,若是事不可为,大不了撤回来,日本的财阀又不止一家,我就不信,他们还敢堂而皇之的对收藏品协会下手!” 工藤优一说的挺有道理的,上杉清却固执的摇头。 “算了吧,太宰的能力,我记得效果是消除超凡者的【超凡】。” “他和芥川的罗生门配合起来,都被打成这样,你一个非战斗成员,去了送死么?” “没有武力的保障,单纯的计谋是成不了事的,这道理你应该懂。” “别废话了,我去京都转转,你放心,绝对把我们的会长活着带回来。” “顺便让算计我们的人...付出代价。” “我正好有事情要去京都,御前试合你听说过么?师父让我去讨一个剑豪的名号回来,师父有令,我不得不从,早晚的去,不如并在一起。” 上杉清说这话的时候,眸中精芒一闪,如同出鞘的利剑一般,让工藤优一心中一惊。 他暗暗称奇--几天不见,清的气势好像又强了一点。 这也太变态了吧...过几天就能明显变强一些的超凡者,可真是闻所未闻,谁不是水磨工夫,日积月累? 不过,上杉清都说到这份上,他自然也不好坚持。 其实,他也确实走不开。 “唔...御前试合,这样么,上泉剑豪觉得你已经摸到...剑豪的门槛了?” “真是离谱,十六岁的剑豪么,你已经能追平历史上不少大剑豪,甚至那几位剑圣的事迹了。” “行,既然如此,我不拦你,等我给你安排行程。” 上杉清点了点头,摸出两把钥匙,丢给了工藤优一。 “诺,这个托付给你了。” “我明天就启程,等到了后我联系芥川,你留下看家就好。” “别担心,我让你失望过么?” 望着上杉清嘴角翘起的自信笑容,工藤优一也有些释然的笑了笑。 “行吧,那就辛苦你了。” “我会帮你向芥川讹诈...不,申请更多的活动资金的,毕竟是去救援他的嘛。” “也该让他出出血。” “你去看看太宰吧,我去安抚一下底下人,然后要去警视厅...” 说着话,两人对了一拳,工藤优一有些匆忙的转身。 他没走出几步,豁然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上杉清。 “清,我知道你要强,但是...京都的水,真的很深。” “丢面子也好,折损人手也罢,都不要紧。” “你...” “活着回来。” 回应他的是上杉清飒然的笑容。 穿着剑道服的少年拍了拍胸膛,目光中尽是这个年龄应有的傲然,一片风华正茂。 “放心。”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取我人头的!”1603381935 第二章 拜托你了 上杉清与工藤优一分别之后,信步走向了病房。 他和太宰治只有过几面之缘罢了,但这怎么说也是同伴,或者说“同事”。 他们的立场相同。 这位未遂之罪,在斩杀东照神君的时候,上杉清和他合作过,那种暂时剥离敌人超凡力量的能力,确实非常棘手。 如果再搭配上芥川龙之介的罗生罪兽,两人联手,就算是上杉清也得小心应对。 当然,前提是“未遂之罪”真的能消除上杉清的“超凡”。 上杉清没想太多,直接推门而入。 然后他的鼻尖就充斥着各色的香水味道。 这哪儿是病房,简直是什么夜总会吧? 莺莺燕燕之声不绝于耳,五六位各色的美丽女性在忙前忙后,太宰治被众星拱月一般的供在病床上,虚弱的脸上洋溢着轻佻的笑容。 上杉清都惊呆了。 有没有搞错啊,大佬,这里不是医院啊,是超凡者协会的根据地! 你把你的女朋友们都叫来,这是闹哪样? 乍一看上杉清还以为他进了什么av拍摄现场了! 最恐怖的是...她们为什么没有打起来! 不科学啊... 难道不应该是修罗场,柴刀局,天台见的剧情么? 为什么大家这么和和气气,你也稳坐钓鱼台。 迎着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目光,太宰治似乎明白了上杉清的疑问。 “啊,上杉,好久不见。” “伤成这样,让你见笑了。” “没事的,协会地下五层往上,都是公共区域,而且...她们也不是外人。” 果不其然,看见上杉清进来,五位女性中站起了三位。 “协会医疗骨科第三组,绫小路雪奈,见过鬼切大人!” “外勤特勤第三队,五组组长,明川千美,见过鬼切大人。” 最后站起来的是一位金发碧眼,身材火爆的美人,用一口不太熟练的日语打招呼。 “叫我伊娃就好,总部外派,a级调查员,你好呀,鬼切大人,我常听闻您的英勇战绩。” 这下上杉清惊讶张开的嘴更加合不拢了。 合着...你这兔子专啃窝边草? 协会成员你都不放过,一个劲的霍霍? 你是怎么做到活到现在的? 别扯什么英魂来背锅啊!太宰治没你这么百无禁忌! 在心中疯狂的呐喊,迫于礼貌,上杉清轻咳了一声,面色不显的整理了一下表情,扫了剩下的两位女性一眼。 剑道服,制式西服。 政府部门?还是剑道场,该不会是新选组的人吧? 牛逼啊! 在心中对于太宰治的评价已经无限拔高的上杉清勉强的笑了笑,对着几女点点头,清了清嗓子,道:“啊,是我冒昧了,以为没人,就没敲门。” “你没事吧?” 太宰治温和的笑着点头,目光一闪,道:“谢谢你的关心,目前还死不了。” “既然是你过来的话,那么,驰援芥川的人,就是你了?” “嗯,工藤倒没固执到家,他去反而没用,芥川现在需要的是强大的武力保障。” “你这位【封魔剑魂】去,恰到好处。” 上杉清好悬一口气没喘上来。 什么玩意? 东文剑鬼还则罢了,封魔剑魂又是什么鬼东西。 你怎么不叫我疾风剑豪?反正现在剑气一出,如同疾风般席卷面前的障碍,我也做得到! 上杉清心里吐着槽,当着别人的面,又不能真说,憋得有些难受。 “嗯?怎么,你不知道么?” “我在京都都听说了。” “独身斩灭外神的天才剑士,收藏品协会最锋利的一把剑,新阴流的嫡传,鬼神的克星。” “能单独杀死一尊外神,这战力已经是战略武器级别的了,凡人可能不清楚,但是你得大名在超凡者的世界已经传遍了。” “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 “你是剑士,可又还没有剑豪的称号,又因为你斩妖除魔的事迹,所以他们都叫你【封魔剑魂】--上杉清。” “总比剑鬼好听一点吧?” 上杉清苦笑着摇头。 “真不怎么样,让我有些出戏...算了,我不是来纠结这个的。” “如果方便的话...和我说说你是怎么伤着的吧。” “情报还是越详细越好。” 太宰治听到正事,也收敛起了笑容。 “嗯...具体的我也不晓得,委托是芥川接的,凤凰院财阀的高层拜托他去处理一起超凡事件,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 “事前调查,确认情报,制定计划,执行行动。” “一切都按部就班,芥川亲自坐镇,没什么差错。” “可是半路上,我们遭到了伏杀。” “被连累的,还有无数的凡人,外勤特工损失惨重,参战的调查员也有几个没回来,我的能力似乎不能完全的封住那些敌人,我被人近身,挨了一顿揍,就变成这样。” “若不是芥川的罗生门护着我,我恐怕就死在那儿了。” “芥川也伤的不轻,后来是动静惊动了别的超凡者,敌人警觉撤退,我们才得以喘息。” “你知道的,我不管事,我只管干活,具体事情,你得去问芥川。” “我能告诉你的...我想想。” “对了,打伤我的,是个秃子。” “他围着蒙面巾,能力很奇怪,像是精神攻击,但是被我封锁了超凡能力之后,肉体也非常强横,足以手撕罪兽,砸穿罗生门,直接伤到我。” “大概,就这么多吧。” 上杉清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凝声问道:“是人是鬼?” 这很重要,鬼神和秘仪者,或者是超凡者,都会直接让事情的性质变味。 太宰治摇了摇头,沉思了一会,不太确定的说道:“我觉得,像是人。” “超凡者。” “应该不是鬼神,秘仪者也不太像,总觉得他神智很清楚,出手也有章法,撤退的更是果断,似乎没有和我们死斗的意愿。” 上杉清眯着眼睛,脑海中念头翻涌,最终点了点头。 “行,你的情报我收到了。” “好好养伤吧,我不打扰你了。” “...” “你放心。” “当初在东文会,你来援手,我铭记在心。” “这次你出事,我义不容辞。” “我一定把伤你的人头颅砍下,替你出一口恶气。” 上杉清与太宰治对视了一眼,看到那充满了决意和丝丝怒气的眼神,太宰治有些文弱且精致的脸上渐渐浮现了愉悦的笑容。 “能听到这种话可真是太好了,怎么说呢,上杉,我这个人啊,还挺记仇的。” “他下手太黑,疼死我了!” “那就...” “拜托你了!”1603382132 第三章 上杉家的晚餐 上杉清皱着眉,出神的琢磨着这突发事件,溜溜达达的走出收藏品协会的大门。 “凤凰院...” “扶摇去京都,说的也是母亲家族那边出了点事,要去解决,结果这么久了,还没回来。” “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 “扶摇知道我和收藏品协会的关系,肯定不会是她指使...但,凤凰院家,好像怎么也脱不了干系。” “借刀杀人?” “哼,是在跟协会示威么...” 上杉清想了许多东西,数种猜想立马跃然于脑海。 惊醒他的,是一声呼唤。 “上杉君,车备好了,明天一早我去家里接你,京都那边我也联络完毕,请放心。” 上杉清猛然一惊,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有些苍老的面庞。 他愣了愣,随后便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上野前辈,你身体完全好了?” 上野三石依旧穿着得体的西装,满头银发一丝不苟,彬彬有礼的站在协会的大门门口,看样子是专门在等上杉清。 “上杉君,没事的,我可不是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虽然在你面前说这话有些惭愧,不过我好歹也是踏入超凡的剑士,不至于经历那么一点挫折就爬不起来。” 光从说话的这语气来看,上野三石的身体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了。 收藏品协会的医疗手段确实有一套,只要剥离了外神对上野三石的精神侵袭,剩下的异变竟然真的能轻易解决。 这才过去不到半个月,当初几乎垂死的上野三石,就已经像个没事人一样,甚至能重新工作了。 “工藤君跟我提了,上杉君是要去京都?” “行程我都安排好了,我还挑了几个信得过的,京都出身的特工随行,顺便调遣了一队医疗组,以防万一,这是超凡行动的基础配置。” “工藤君说,这次行动,危险系数暂定为天守级,由上杉君全权负责,我们会配合你行动。” 上野三石作为“管家”的职业素养,上杉清是很清楚的,当初芥川把这位老前辈派来在他身边,上杉清可是享受了一番少爷生活,他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外事有上野三石打点,回家有杏子伺候着,封建时期的王室贵胄,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上野三石的身体。 “上野前辈,此去有些凶险,你算是大病初愈,还是不要去趟这趟浑水了,我听说京都有些不太平。” “小兔也离不开你吧?我这次去,不出意外,是要叫上鸣海君的兄妹,这里可没人能照顾小兔了。” 上野三石似乎早就料到上杉清会这么说。 “上杉君,请不要挂心,我已经把小兔托付给雅子了,我不在东京这段时间,她们会暂时在协会生活,我不是很担心这个。” “至于我这个糟老头子嘛...” “上杉君,我本应死的,是你从三途川之前,硬生生的把我捞回来,我都听闻了。” “你为了我,去计划袭杀了一位神明。” “我真是后怕--我死了,死不足惜,上杉君,你这么优秀的剑士死了,可是太让人痛心了。” “我不值得你为了我去冒险的。” 上杉清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别这么说,上野前辈,你为我做事,我理应为你的安危负责。” “何况...我也不仅仅是为了你吧。” “你就当是我心中一口气未出,意难平罢...” “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兔真的变成孤家寡人,这时候我要是不做些什么,一身本事修来作甚?” “冷血久了,就会变得不近人情,若是不近人情了,那和野兽畜生,又有何异?” 上野三石看向上杉清的眼神里满是感激和认同--这理念与他相仿。 “如你所说,这世间总有人情冷暖的。” “所以,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如今要远赴京都,我如果无动于衷,岂不是这张老脸都不要了?” 换位思考,设身处地的想了想,上杉清也没再纠结,点了点头。 “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去的人可能有点多,你多备几辆车,我们清早就走,中午之前赶到,芥川一个人可能撑不太住,赶紧去帮他一把。” “顺便,去了以后,把特工撒出去,尽量收集一下事情发生那天的情报,我也会联系我的朋友问问。” “这事拖久了,是协会丢人。” “作为协会顶级战力的收藏家,在京都遇袭,我们没有作为,甚至忍气吞声,夹着尾巴逃走...哼。” “恐怕有不少人会笑掉大牙吧。” “这会不会也是敌人的目的呢?...” 上杉清念了几句,晃了晃脑袋,还是止住了思维的扩散。 现在猜来猜去没意义,去了再说。 与上野三石告别后,他就骑上心爱的小摩托,一路风驰电掣的回家。 结果,在道馆门口,他就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妖刀神澄正倚在道馆的门口闭目养神,看到他来了,微微睁眼,稍一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上杉清也点头回礼,问道:“唔,真希来了?” 这两位应该是形影不离的,东文真希要是来他这儿,神澄一准儿在门口看门。 神澄有些清冷的回应音响起。 “大小姐等候您多时了。” 习惯了神澄这么冰冷的态度,上杉清也不以为意,只是自顾自的换了鞋,推门进了道场,直奔后院。 这座道场真的挺大的,前院是剑道场,中间是日式庭院,后面的空间,还足以修建好几间复式的一户建。 当然,上杉清不至于蠢到在自家后院建日式一户建这种拉低格调的东西。 在他的授意下,这里修建的,有点像...神社。 只不过他把这里用来作为日常生活的区域罢了。 经车熟路的穿过了迷宫一样的走廊,来到了餐厅门口,拉开障子门。 不大不小的和室已经坐了不少人。 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数道眼神几乎同时注视着他。 他露出了一个有些安心的笑容,大步的走了进来。 杏子,阿凛,两位荒川之主,还有板板正正坐着的东文真希以及像个侍女一样与东文真希错开半身的神乐。 上杉家的晚餐,已经比以往热闹许多了。1603468630 第四章 我也要去! 来到主位坐下,跪坐在一旁的野原杏子立刻给他添了慢慢的一碗饭,上杉清没有急着动筷,而是先看向了从刚刚起就一直盯着他的东文真希。 “真希怎么今天有时间来我这了,我听说你最近可是忙昏了头。” 东文真希正在发呆呢。 她今天来拜访上杉清,一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太对。 野原杏子活泼的有些过头了。 她是见过野原杏子的,当初与上杉清的第一次见面,她就见过这位借住在上杉家的小白兔。 当时,她还以为这是上杉清的女朋友。 不过,后来她调查了一番,才明白这位女朋友还没有上位,大概要在称号前面加个“准”字。 既然如此,她就没打算客气,男人嘛,总不能拱手让人,大家一起抢啊。 虽然杏子很可爱善良,总是用一种格外惹人怜爱的眼神看自己,让她升不起敌意,但是总不能看着先生就这么落到别的女人怀里吧。 这个总是在她遇难时挡在她身前,给她一种像父亲一样的安全感,护她周全的少年剑士,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了。 特别是在父亲去世之后,她举目无亲,每每为了东文会的事务忙到半夜的时候,只有想起那张对她不苟言笑,却分外可靠的脸,她才能心安几分。 野原杏子的异样,她自然看的出来。 她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眼睛里全是化不开的蜜糖,简直是要把“我恋爱了”四个字刻在脑门上一样。 以往杏子可不是这样的。 东文真希心一下都悬了起来,该不会是被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吧! 早知道就不先顾忌东文会的那些杂事了! 那些事什么时候都能做,先生被拐跑了可怎么办!! 东文真希心情十分复杂,她都忘了是怎么被邀请到饭桌旁坐下了,从上杉清进门,她警惕的眼神就一直在上杉清和野原杏子身上来回的扫,想要发现什么端倪。 以至于上杉清叫她,她都没反应过来。 “真希?” 还是上杉清加重了语气,东文真希才如梦初醒。 “啊!先生,抱歉,有些走神。” “我其实也不算忙,先生答应过我,周末会抽时间教我剑术的。” 上杉清自然不会对东文真希见怪,他挑了挑眉,有些疑惑的道:“我是这么说的没错,但是...明天是周末么?” 这时,一旁的野原杏子对上杉清甜甜的笑了笑,小声道:“上杉君,明天放春假了。” 上杉清皱着眉想了一阵,才恍然大悟。 他也是好久没去学校了,把这茬都忘了。 日本的学生一年中一般有三个假期,春假,暑假,寒假,其中春假和寒假都是两周左右,上杉清是一月份开学的,如今几个月过去了,确实到了放春假的时间了。 不过,他带着些调笑的意味看着东文真希,问道:“东文二代目难道还有春假可以放么?” “嘛,算了,不提这个了。” “你来的正好,我明天要去一趟京都,不知道要在哪儿呆多久,剑术课程就先停一停吧。” “反正以你现在的剑术水平,我也教不了你什么东西了,最多是一些经验的积累罢了。” 这话上杉清并没有夸大。 东文真希,就是当初阿赤。 兵刃化形之妖,执掌杀伐,擅饮鲜血,锋锐无匹。 她是妖刀姬。 就像上杉清此世的剑道天赋超出常人一样,这些前世的积累,并没有那么容易消散,而是会犹如本能的继承下来。 而且,东文真希还链接了英魂--坂本龙马,那也是相当出名的剑士。 她现在的剑术水平,已经一日千里,远非当日的稚嫩少女剑士了。 上杉清这话一听,东文真希立刻警惕心拉满。 自从那一天,对上杉清发出一记直球,做出了毫不避讳的追求宣言之后,她就时刻的关注着“情敌”的动向。 阿凛,杏子,还有...李扶摇。 其中,对她威胁最大的,就是李扶摇。 这位有过几面之缘的太岁帮大小姐,每当看到她看着上杉清的眼神,东文真希就会觉得心中一阵烦闷。 那胸有成竹的,仿佛吃定了上杉清的目光,总是让她心里极为不舒服。 现在,她知道的,李扶摇就在京都。 没等她出身询问,上杉清就自顾自的道:“芥川在京都遇到了些麻烦,我去帮把手--信吾,你带着信奈和我一起吧。” 鸣海信吾扫了上杉清一眼,不动声色的点头,鸣海信奈眼巴巴的看着桌上的饭菜,一边点头,一边嘟囔着:“知道了,混蛋上杉,就知道使唤人,赶紧开饭啊!” 上泉凛一阵猛犬点头,似乎非常赞同鸣海信奈的看法。 这两只吃货看样子是饿极了。 上杉清一拍脑袋,哑然失笑。 是有这样的规矩,他一家之主没动筷,别人也只能饿着。 “好吧,是我疏忽了,我开动了。” 端起碗筷示意大家不要客气,而后两幅猛虎扑食图就在他面前呈现。 上泉凛和鸣海信奈棋逢对手,桌上的食物以极快的速度消失,两人抽空对视了一眼,上杉清竟然还看出了几分惺惺相惜。 “慢点!” 几乎同时,两发手刀几乎同时斩到了上泉凛和鸣海信奈的脑门。 这边是上杉清出手,那边自然是鸣海信吾。 被揍了一下,这两只吃货才不情不愿的放缓了吃饭的速度,变得规矩了许多。 “那个...上杉君要出远门么?” 听到这个消息的野原杏子有些神情沮丧,她觉得好不容易自己获得了上杉清的承认,正是培养感情的好机会,她正用未经世事的小脑袋瓜绞尽脑汁的苦思冥想怎么展现自己的女子力,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更进一步,要是能一步到位就更好了,结果就听到这个消息,未免就把失望写在了脸上。 上杉清有些心疼拍了怕野原杏子的小手,柔声道:“没事的,反正放春假了,杏子跟我一起去吧。” “阿凛也去吧,我们全家一起去,就当是去旅游了,我现在不比当初了,能护得住你们。” 上杉清这么说着,其实心里没打怵什么。 两位荒川之主,加上暴龙级的大太刀剑士,还有他这个虽然记忆残缺不全,但战力尚可的百鬼之主。 区区一个京都,不至于成为什么龙潭虎穴。 东文真希一直在无意识的扒拉碗里的米饭,脸色凝重的不像话,刚刚看到了上杉清和野原杏子之间的小动作,更是心中一悬,下意识的就大喊出声。 “先生!我也要与你一起去!” 等她反应过来,坐在桌旁的人都已经用惊愕的眼神看着她了,只有她身后的巫刀神乐喜上眉梢,握紧了小拳头,对东文真希做了一个打气的表情。 简直就像再说:“殿下!干的漂亮!” 东文真希也觉得自己大声讲话有些失礼,面上一红,嘴里却依然坚持。 “先生,东文会在京都也有合作的伙伴,你要去京都办事,会用的上这些三教九流了。” “而且我最近剑术略有心得,想要展示给先生看,却一直没有机会,这次我想随先生一同出阵!” 上杉清既然是公干,那么厮杀是免不了的东西。 这里有倒也算有条有理。 “...我倒是无所谓啦,不过,东文会的事务...” 东文真希一挥袖,斩钉截铁道:“会里没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我亲力亲为了,如果有,神澄和神乐也能帮我搞定!” “我自己随先生去就好!” 她暗暗的握紧拳头。 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真希! 你看看,因为你的大意,已经把先生向别人推了一大步了! 接下来...我一步也不让! 身后的神乐望着东文真希的背影,眼神忧喜参半。 大小姐勇敢的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是好事没错啦... 但是书房那摞成山的文件,难道要自己处理吗? 不会吧!会死人的啊!1603468626 第五章 鸣神剑气 对于东文真希的请求,上杉清想了一会,欣然的点了点头。 只要东文会那边没有问题,他当然也没有问题。 此去京都,多半是要打架的,他冥冥中觉得,会遇到很多“老朋友”。 那么随行的人越多,越强,肯定是越好。 况且东文真希可是名列百鬼绘卷,更是深的百鬼之主信任的妖刀姬转生,上杉清自然没有拒绝她的道理。 她现在可是能打的很。 而且,说不定去了京都,真希也能像她一样,觉醒一些前世的记忆呢? 这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他一直都有这种想法,你看,荒川之主也是轮回转世,结果就记得他,杏子和真希反而忘得一干二净,这不太合理。 所以,这些也许都是可以找回来的。 当然,上杉清没有强行去做这件事的打算,顺其自然罢... 现在,他身边的是野原杏子和东文真希,而不是杏,和阿赤。 前世今生,已然隔世。 “好吧,那你处理好东文会的事宜,明天早上来找我吧。” “大概七点左右就出发,别迟到了。” 交代了几句后,上杉清便没有再说这个话题。 他一遍扒拉着饭,一边神飞天外的想着这几天解封的记忆,还有京都的突发事故,一时间有些出神。 ... 翌日,清晨。 上杉清坐在商务轿车的副驾驶位置上,正在闭目养神。 车后座坐的是野原杏子和东文真希。 大家都是很准时的人,上野三石安排的车队,七点钟缓缓启动。 东京到京都,大概要走五百公里的路,坐车的话,差不多要七八个小时,就算开的再快,五六个小时的路程也是免不了的。 若是平时去,坐新干线或者直接坐飞机,要快许多,但是这种公干性质的外出,有很多设备是进不了车站和飞机场的。 而收藏品协会也没有自己的私人飞机,所以他们只能坐车出行。 得知要去京都,自己还可以跟着去的杏子非常兴奋,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光收拾东西都收拾了几大包,上杉清也很宠溺她,不仅没说什么,还多安排了几辆车,把这小白兔搬家似的行李都塞进去了。 杏子自小在北海道长大,之后来东京上学,根本没去过别的地方,天天就是学校和家里的两点一线,自从来到上杉家,可能变成了学校,超市,家的三点一线,别说出去旅游了,她连远门都没出过。 所以这次有这种机会,还跟上杉清一起,她自然免不了激动--她对超凡者的世界,对于上杉清的工作都没什么概念,她昨晚想着想着,思维就拐到“新婚旅行”这件事上去了。 这也是她今天早上起来非常疲惫的原因。 一上车,野原杏子的就撑不住的合上了眼,摇摇欲坠的靠在座椅上,不久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看来已经陷入了浅层睡眠。 东文真希也不是个多话的性子,只是看着上杉清的侧脸出神。 她最近精神状态也不太多,不知道为什么,晚上总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她会梦见自己穿着有些古代感的铠甲,手持堪比野太刀规模的刀剑,在浴血的战场中肆意的厮杀。 残肢横飞,血流成河,人,鬼,妖,神,成片的倒在她的面前,而她的意志变得越来越模糊。 渐渐的,杀戮的冲动,盈满了整个脑海。 在她即将压抑不住心中的狂暴杀意的时候,上杉清波澜不惊的面孔,总能及时的出现在她的面前,为这场噩梦划下休止符。 这其实也没什么,超凡者精神强度超出凡人太多,经常能链接到莫名其妙的鬼神的精神波动,尤其是做梦的时候,感应到一些杂乱的画面再正常不过了。 只不过...很诡异的,每次做完这种杀戮之梦,东文真希的剑术都会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暴涨。 对于剑招的掌握,速度与力量的提升,以及...纯粹的杀人技。 就像是铭刻在她的脑子里一样,她应该生来就会这些东西。 因为说出去太难以置信,所以这些事,她还憋在心里,没有跟别人说。 这次跟上杉清一起来京都,她也是准备找个机会和上杉清坦白这件事,看看他能不能帮上自己。 后面两位少女各怀心事,上杉清更是不会浪费一丁点的时间。 开车的是上野三石,他完全放心,等车辆缓缓启动的时候,他的意识就沉入了梦镜中。 蜃气楼里,他的身影跃然浮现。 他没有去练剑,也没有趁此时间熟悉刚刚掌握的剑气,他这次直接走到了百鬼绘卷--那些壁画的面前,找到了那位酒红色头发的狂放男子,在他身旁驻足。 “...” “我要去京都了。” 此言一出,酒吞童子眼眸一动,身体一阵不自然的扭曲,一步踏出,自画中走了出来。 他自顾自的捧着酒碗喝着酒,抬起眼斜了上杉清一眼。 “没事去那里干嘛,京都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哼...” “那里鱼龙混杂,可能是这个国家超凡力量最聚集的地方了。” “千载平安京,岂是浪得虚名?” “你现在去,还太早了,再变得强一些吧。” 上杉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果然,你好像知道点什么。” “有一点,你说错了...看样你也不能时刻的通过我观察现世,你的情报过时了。” 上杉清将衣袖一甩,手并剑指,指尖锋芒渐起。 锋锐的剑气割裂空气,发出嘶嘶的吟唱声,让酒吞童子眉目一凝,面现惊讶之色。 这道剑芒堪堪出现,他就觉得脸颊想被针扎一样的具体,仅仅是它的存在,就足以酒吞童子感觉到威胁。 “...” “鸣神剑气...” “你...” 酒吞童子与上杉清对视了一眼,闭上了嘴,没有说话。 上杉清则是学到了个新词。 “鸣神剑气?哦豁,我都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你竟然知道?” “说说吧,鬼王大人。” “当初,你不好好在梦镜中带着,非得借助东文会的力量,想要出现在现世的理由,是什么?” “应该不会是毁灭东京,捕食人类这种理由吧--我看你也没要过什么活祭。” “顶多只是帮助东文会制造了一批灌注大江山鬼神之力的秘仪者。” “那么。” “你,为什么这么费尽心机的要来到现世?” “该不会是...” “为了...我?” 第六章 青行灯之卷 上杉清一直紧盯着酒吞童子的表情。 不过,很可惜。 或了几百上千年的鬼王,即使是个暴脾气,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喜怒形于色的。 他只看到了丝丝醉意,别无其他。 听着他质问的话语,酒吞童子饮尽杯中酒,倚着墙盘腿而坐,目光阴翳的摇了摇头。 “我是为了一个约定。” “呵,至于什么约定,我也忘记了。” “别这么看我,我懒得骗你,也没必要。” “当初海妖入侵大江山,我唤醒鬼王神子之姿,与海妖死斗一场,本就受了不轻的伤。” “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我似乎又带着大江山之鬼冲击平安京,与源赖光清算了旧账。” “我应该是输了。” “因为最后的结果,是我被封印进了梦镜,大江山之鬼也尽数离散。” “但是,我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我去平安京干架的原因了。” “好像是...为了去帮一个...朋友?” “先是透支力量,然后又是恶战,再被封印,那些阴阳师下手可挺黑,我的神魂被打的几欲崩散,记忆残缺了不少,神识也浑浑噩噩。” “神子之力与身躯被夺走了,鬼王之力枯竭,在梦镜中的大江山苟延残喘,活的连条狗都不如。” “我能记得的,就是我应该和当时的一个朋友有过约定。” “我们约定过。” “下次天地洗礼之前,梦境崩塌,百鬼欲出之时,我会提前降临现世,帮他的忙。” 酒吞童子有些痛苦的捂着脑袋,大声的喘了几口粗气,有些愤怒的狠狠敲了一下地板。 “什么都想不起来!可恶!” “上杉,本大爷一诺千金,我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我要找的人,和你的百鬼绘卷有关系。” “说不定...就是你呢。” “所以,我才会把力量借给你,就算暂时栖息在你的梦镜中,也无所谓。” “我总觉得,你不是我的敌人。” 上杉清的目光渐渐的柔和下来。 他想起那与他擦肩而过,率领着已经所剩无几的鬼族,向着平安京前进,高声呼和,替自己拦下了源氏鬼兵卫的红发鬼王。 两者的印象重合,化为一体。 上杉清半蹲下,拍了拍酒吞童子的肩膀。 “我大概能理解你的感受,我的记忆也被动过手脚,想起一茬是一茬,有点难受。” “总会好的。” “大江山就在京都附近吧,你要回去看看么?” 酒吞童子意味不明的看了上杉清一眼,慢慢的摇了摇头。 “大江山没什么好去看的,不过,你如果掌控了鸣神剑气,那么京都倒是没有几个能威胁到你的东西。” “鬼神你来对付,如果有人类你对对付不了,大可以唤我出去。” “正好也解解闷。” “如果你真的想帮我的话...” “我的神躯应该流落在京都,如果有机会,帮我找回来吧。” “那样,我就不用寄居在离这里了。” 闷闷的说了几句话,酒吞童子再度深沉的看了上杉清一眼,一转身,投入了画卷之中。 上杉清没有拦他,只是若有所思的捻着手指,触碰着锋锐的剑芒,口中喃喃有词。 “鸣神剑气?” “唔...鸣神是祈求神明的意思。” “这是我祈求神明获得的剑气?” “不...以我的性格,不会起那么软弱的名字。” “大概是,遇到这剑气,就祈求神明的原谅吧!以此命的名吧。” “刚刚酒吞的表情明显不对劲,似乎对这剑气很忌惮,这该不会就是百鬼之主能彻底灭杀鬼神的关键?” “他刚刚说的话倒是不像假的。” “再怎么说,千年前,他也是站在我这边的人,应该不至于糊弄我。” “嗯...” “算了,还是去当面问问扶摇吧。” “她也在京都,有些事情,她应该最清楚吧!” 上杉清想起了许久未见的李扶摇,将她的面孔与记忆中的青行灯慢慢的重合在了一起,嘴角不自觉的就浮现起笑容来。 抛去前世的记忆来说,单单今生的李扶摇,他就很喜欢。 性格,长相,气质,以至于...能力。 如果没有遇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没有遇到杏子,上杉清估计会毫无顾忌对李扶摇展开追求。 她很符合自己心目中的完美妻子的条件。 而当李扶摇和青行灯的形象重合之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一种难以言说的,对李扶摇不自觉的思念,就经常涌上心头,不可抛却。 他溜达了几步,看了看自己自画像手中的一朵青莲,笑出了声。 这朵青莲,是他现在能动用的蜃气的集合体。 从蜃气,到鬼火,再到青莲。 “这大概是扶摇的手笔吧。” “我能转世这件事,应该就是托她的福。” “举世皆敌,所有人都要杀我的情况下,她是怎么做到把我的神魂就出来,还送到轮回里的...” “感觉是我俩一起制定的计划,可惜我都想不起来了,真是该死,到底什么样的敌人,能让我小心到这种地步,一点破绽也不愿意露出来。” “相关的记忆全部剥离了...” “据说管【轮回】这事的是冥府的阎君?” “有机会还是要去搞清楚事情的原委...” “我当初到底干了什么,拥有了何等的力量,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总感觉扶摇也不会告诉我这些。” “...” “让我自己去悟!我猜谜么?!” 莫名其妙的,上杉清心中一片烦躁。 弹指消弭了指尖的剑气,他闷闷不乐的来到蜃气楼正中间长桌的主位上坐了下来。 他伸手一划,一卷书卷就落在了手中。 “算了,那种事以后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总不能自己坑自己。” “总之,先把所有的可以解封的记忆解开吧。” 他手中的书卷上,赫然写着“青行灯”三个字。 这是那本江户源氏物语中,有关于青行灯的点点滴滴回忆。 马上要去见李扶摇了,上杉清总不能还对青行灯的事情一点都想不起来。 他心中也很好奇。 他和百物语之主,到底有什么恩怨情仇。 能让她时隔千年,都不离不弃的守在自己身边。 第七章 初遇 天色昏黄,上杉清,不,应该说是源清雅,站在一片旷野之上。 风挺大,不知季节是秋是冬,四周很是荒凉。 但是,举目远眺,源清雅能看到远方隐隐的炊烟。 现在,上杉清以一种很奇妙的状态,存在于这具身体中。 他不能控制这具身体,但是却能看,能听,能感受到。 就像做了一场梦。 这种状态他也不陌生,只是既来之,则安之。 源清雅穿着一身武士服,腰间跨剑,孤身一人,顿足看了看远处的炊烟。 “嗯...那里应该有村庄,应该是这一片的最后一个零散村庄了吧?” “总之,去看看。” 自言自语了一句,源清雅举步奔向了那村庄的方向。 他脚程快,虽然在这旷野之上,望山跑死马是正常的事,但是这种距离,对于源氏最强的剑士,不成问题。 一段不长的旅程之后,源清雅来到了这个村庄的周围。 日本历史上,从奈良时期开始,一直到平安时期,土地兼并非常严重,目前源清雅所处的时代,农民是几乎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土地的。 庄园土地制大行其道,国家的财富聚集在贵族手里,农民大量破产,民不聊生。 再加上日本古代一向严苛的赋税,这里的平民,真的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当初源清雅之前,武藏国的国主,定的赋税是七公三民。 七成的税。 这中苛税足以压垮大多数的农民家庭,他们辛苦耕耘一年,还要饱受饥荒,甚至饿死,这都是常有的事。 所以,经常在荒野中看到一些零散的村庄,他们耕耘未被开垦的土地,藏在荒山野岭之中,虽然惶惶不可终日的度日,但收成起码都是自己的,能吃饱肚子。 当然,他们也会成为鬼神和盗匪的目标。 所以,一般这种村庄的寿命都不是很长。 源清雅继任武藏国主之后,事必躬亲,逐次减税,吸引流民以及这种村庄,更是亲自去各地考察,游说游民首领去江户城附近开垦良田,增加人口。 这里,应该是他最后一站了。 上杉清刚踏入这个村子,就遭到了许多不同的,意味复杂的目光。 有惊讶,有艳羡,有敌意,还有深深的恐惧。 那是“民”对于“官”,在这个近乎奴隶制的社会下,铭刻在骨子里的畏惧。 上杉清一身华丽的武士服,腰间胯剑,气势十足,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自然而然的就把他归咎与“大人物”的行列。 妇女和小孩都紧张的回茅草房里家门紧闭,村里的男人纷纷聚集了起来,不敢靠近,远远地打量着源清雅,都在窃窃私语。 源清雅对这种目光很熟悉,每一个游民的村庄,都会用这种目光来迎接他。 拜访了许多村庄的他,也已经轻车熟路,没有说废话,只是高声道:“村长是哪一位,我有事拜访。” 很快,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明显的苍老,脸上遍布皱纹的老人就以并不慢的速度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表情恭敬的对源清雅鞠躬。 “这位大人,我是村长...您有什么吩咐。” 上杉清能从这老人的眼中,看到丝丝的凶光。 他也不意外,在这荒野谋生,对外人的善良,是最致命的毒药,这种凶光他也见过太多了。 “行了,不要这么忌惮我。” “我不是盗匪,也不是税务官。”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建造村庄,那种严苛的赋税,换了我,也想逃。” “但是...凶险也不少吧?” 看了看人丁凋零的村庄,源清雅耸了耸肩。 “不出意外,你这村子撑不了几年了,如果有路过的盗匪,游荡的妖怪,这个进程可能还会加快。” 这番话一说,那苍老的村长眼神立马变得有些悲切。 这些道理,他自然也明白。 可人总是要活着的。 源清雅故意的顿了顿,继续道:“我带来的是一则好消息。” “武藏国新任的国主大人颁布了仁政,减轻赋税,从今天起,武藏国的赋税为公三民七,江户城周边的良田已经全部被国主大人收拢,会统一分配,没有分到土地,也可以自行在江户城周围寻觅荒田开垦,新田五年内没有赋税,还有许多新的法令,我就不一一细说了。” “我是个传令官,话我传到了。” “信不信,由你们,但这里距离江户城也不算远,你们信不过我,派个人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知道,活着都不容易,大家都像过好一点,对吧?” 源清雅深韵怎么应付这些并不算善良的农民,只要以利诱之,他们就会心甘情愿的按你的指示去做。 因为他们过得实在是太苦了。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哗然一片。 三成的赋税,对于这些苦哈哈的农民来说,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 起码,再也不用有人饿死了。 在城的附近安家,安全也有保证,町里交易更方便,日子要比在荒野飘零好上无数倍。 源清雅没有理这嘈杂的讨论声。 不如意外的话,过几天,就会有人去刺探情报,再过几天,整个村庄就会迁徙,拥簇到江户城的周围。 现在的日本,称得上地广人稀,没开垦的田地应有尽有,反而人口稀缺是个大问题。 源清雅刚想转身离去,突然嗅了嗅鼻子。 “奇怪的味道...” “这是什么,妖气么?” “不太对,和普通的妖气不同,没有血腥味。” “不伤人的妖怪?” “也不太像,这股妖气太微弱了...” “藏在这个村子里?” 源清雅再度扫了一眼这个村子,犹豫了一瞬,叹了口气。 “算了怎么也几十口人,得有近百的劳动力,这么放着不管,被妖怪吃掉,损失的可是我。” “当【领导】可真累...” 他顿住了足,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天色。 时间确实临近傍晚,夕阳洒下晚霞,暮色深沉。 “唔,这个时间了,我估计也回不去城里,你这儿方便给我找个地方借宿一晚么?” “我明天一早就走,还有...我会付钱的。” 源清雅从袖中摸出了十几枚“渡来钱”,摊在手里,伸了出去。 日本的货币发展很曲折离奇,这里就不细说,在平安时期,因为国家铸造的钱币质量太差,货币的购买力其实大打折扣。 反而同一时期从天朝传来的“渡来钱”成为了硬通货。 源清雅给出的这些铜钱,不算多,但也绝不算少。 虽然许多村民眼神中都闪现了贪婪的光芒,但是没有一人敢轻举妄动。 他们对源清雅还是心理有深深的提防忌惮。 打个比方,现代,假如你居住在荒野的小村庄,突然来了一位配枪的支撑是警察的外来人,想来寄宿一晚,并且给出一笔并不算丰厚,也不算微薄的报酬,你敢收留么? 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收了危险,不收可能翻脸。 这个时候的刀剑,就等同于后世的枪械。 那上了年纪的村长面色也皱的发苦,要是平时,他可能直接就拒绝了,反正天高皇帝远,大不了村子迁徙罢了,至于见财起意谋害源清雅,他是不敢的,就算他们敢,也不一定打得过。 就村里那些老弱病残,再加上那些耕田都费事的农具,面对一位训练精良,手持刀剑的武士,真的很难留下他。 沉思了许久,村长的眼睛一亮,面色变得更为恭敬。 “大人,没有问题。” “阿青,阿青!” “让这位大人在你家住一晚吧!” “这位大人愿意出不少【渡来钱】,够你买不少书了吧?” 源清雅顺着村长的眼神望去,眉毛一挑,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那是一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女,可能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面黄肌瘦,面容算是姣好,但却并不算惊艳,可眉目间竟然有一股挥之不去的书卷气,让源清雅甚至想起了平安京,宫中的女官。 她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之外,似乎饱受排挤。 这也并不难以理解。 因为她有一头苍白的头发。 在古代,异于常人的面容特征,经常是被排挤孤立的开始。 比如现在,麻烦上门,这位村长第一时间就推给了她。 因为她可能是那种“损失了也不心疼”的类型吧,对于这个村子而言,她是局外人,是可以舍弃的部分。 就因为那一头白发? 源清雅表面有些迟疑道:“男女有别...这不好吧?” 那村长连忙摇头,解释道:“大人,我们这种小地方,不讲究这个的!” “您是城里来的大人物,总不能让您露宿荒野,我们一定听从国主大人的命令,去城里赴命,希望到时候您能多帮我们美言几句,争取到可以耕种的土地。” 一些寻常的客套话,话里诚意全无。 “喂,阿青,你没有意见吧?” 村长瞪了那少女一眼,语气变得有些严厉。 那少女面无表情的看了村长一眼,又打量了一圈源清雅,默默的点了点头。 “请跟我来吧。” 清冷的说了这么一句,她便转身离开了。 源清雅也没有在推辞,因为他似乎找到了那淡淡妖气的根源。 他对这村长微微的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这个村庄是由有些简陋的木栅栏圈在一起的,只是几十户人家的暂时聚集地,栅栏外有开垦的很烂的农田,可能因为会随时迁徙,所以他们在农作上也没下功夫,相比而言,这种村落食物的最大来源可能是狩猎和鱼获。 武藏国靠海,这里距离海边也不算远。 这位被称为阿青的少女,住的十分偏僻,远离人群。 源清雅悠哉悠哉的跟在阿青的身后,在这间简陋的茅草房前站定,有些若有所指的道:“你似乎人缘很不好啊?” “我看的出来,我对于这个村子,是个不安定因素,他们都怕我。” “怕我的身份,也怕我的人,更怕我手中的刀剑。” “他们忌惮我,像是忌惮盗匪一样。” “所以才把我推给了你...你为什么会答应?” “你不怕么?” 阿青闻言,慢慢的转过头来,有些柔弱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堂堂武藏国的新任国司大人,应该不会突然发狂,对你的子民大开杀戒吧?” “收留您一晚,我还能赚点零花钱,何乐而不为呢?” 源清雅面色骤变,呼吸都停顿了一拍。 而后,他突然有些开心的笑出了声。 “有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阿青撇了撇嘴,理所当然道:“国司大人,下次出门前,把衣服上的家纹去了如何?” “龙胆纹,除了源氏,谁敢用?” “你也说过喽,新任的国司,是源氏族人,你又穿着源氏龙胆纹,在东奔西走,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村子忙碌。” “然后...还用继续说下去么?” 源清雅挑了挑眉,继续问道:“喔...我就不能是国司的亲信,同为源氏的族人,也是来为他办事的?” 眼前的女孩子已经彻底激起了他的兴趣。 她叫源清雅是“国司”,这是官职的名称,而非像那些愚昧的村民一样,直呼国主大人。 她看出了源清雅身上的龙胆纹,并且知晓这是源氏的家纹。 这对于当时的平民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知识了。 阿青摇了摇头,盯着源清雅道:“不会的,不会有源氏的贵族老爷亲自来这种小村子传信的,他们有大把的随从可以吩咐使唤。” “能做这种事的人,只有你一个罢了,因为这是你的政令,你要亲自看到这政令被传递到每个游民聚落中。” “当然,你足够强,所以不用带随从,你也很聪明,知道这些愚民听到一丁点儿的小利,就会飞蛾扑火一般的凑过去。” “所以,你的政令会被完美的执行。” “而且...你让出来的赋税,也不能算是蝇头小利,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轻的赋税。” “挺有眼光的嘛,和那些把贱民的命不放在眼里的大老爷们不一样,在这乱世,人口和劳动力是最重要的保障,你很清楚这一点。” “让我猜猜,原来的城主大人被你干掉了?” “否则你减轻赋税的政令不可能被这么轻易的就颁布。” “嘛,怎样都好,算是你给的报酬回礼,我要提醒你一句。” “民与官,始终是对立的两侧,你亲近民,那些贵族阶层的小团体,就会自然而然的排斥你。” “你定的赋税是很低,但是靠近城的良田,都隶属于武藏国各个豪族的庄园,他们完全有权利私自向耕种土地的人收税,而那些平民,也只能敢怒不敢言罢了。” 源清雅看着阿青的目光有些赞叹。 “你说的我有考虑过,所以,这件事我准备了好几个月呢。” “现在,江户城的土地,已经全部是源氏的了。” “我没有后顾之忧,也不担心会被人从总作梗。” 这下换阿青有些不可思议了。 “怎么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些豪族怎么会对你言听计从?” “土地可是他们的命根子,他们扎根武藏国数百年,根基雄厚,你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任国司...怎么斗得过他们?” 源清雅很随意的耸了耸肩。 “很简单啊。” “听话的留下,不听话的宰了。” “最难管的,是那个...叫什么来着,大友家?” “不过,当他们十天内,三任家主都接连毙命的时候,他们就不敢对我的命令阴奉阳违了。” “这些不把人命当回事,满脑肥肠的尸位素餐之辈,我巴不得他们全跟我对着干,我也能多一个收拾他们的理由。” “...” “不说这个了。” “你是叫...阿青?” “有没有兴趣来我这儿做事?” “身边的蠢货太多,能帮上我忙的太少了,你这种聪明人,真的很罕见啊...” 第八章 博学如此 阿青淡淡的看了源清雅一眼,似乎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她推开了自家的房门,示意源清雅跟上来。 这种小村落的房子,连长屋都算不上,勉强算是木质结构,屋顶是一层茅草和砖石,绝对夏暖冬凉,生活环境极其恶劣。 在山野之中,这种小茅草房也比风餐露宿要强。 屋子里挺空旷的,墙边铺着床铺,正中有一座半埋在地下的炉火灶,十分简陋,也支持不了很复杂的烹饪工艺,但这就是那个时代最常见的家具结构了。 稍微有些不同的,是这屋子里充斥着大量的“书籍”。 平安时期的书籍,是“奢侈品”,虽然不至于只有王公贵族才能读得起,但是却绝不是一个小村子里的柔弱少女能买的起的。 “请坐吧,国司大人,抱歉,我只有一床被子,您应该不至于让我这个弱女子睡冰凉的地板吧?” 对面淡然自若的少女眼中对源清雅没有半分的畏惧,反而让他感觉到有些亲切。 那些畏之如虎的眼神,时间久了,也是有些厌烦了。 源清雅靠着墙盘腿坐了下来,眯着眼打量着那一堆堆的书籍,一摊手。 “客随主便,我不会反客为主。” “请放心吧,我没有恶意。” 阿青走到柜子旁,不知道忙活些什么,有些意有所指的道:“喔?是这样么?” “我可不这么认为。” “说实话,这里距离那座...江户城并不算远,只不过隔了几座山丘,山路崎岖,有些难走,但对你来说...应该不至于赶不回去吧?” “堂堂一国之主出门,竟然连匹马都没有?” “但你非要呆在这个对你来说一点都不起眼的小村子里,还提出借宿--你应该明白吧,这种麻烦事,几乎一定会落在我头上的。” “你不是个蠢货,你看到我这白发,应该就猜得出,我在这里过的并不如意。” 源清雅略一愣神,笑容变得有些微妙。 竟然...被看透了呢... 但他也不能实话实说--这位姑娘,你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妖气,让我给你做个身体检查--这绝对会被当成变态的。 想及此处,他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 “这个村子的收成应该不怎么样吧,你竟然买得起这么多的书籍?” “在江户城,一本书能换不少粮食呢...” 虽然知道是岔开话题,阿青也不怎么在乎。 “想看就看罢,那不是买的。” “书是贵,因为印刷很费时费力,但是纸张却并不太贵,那都是...我写的。” 源清雅也不客气,低头翻看了几本书,顿时表情变得有趣起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确实是眼前的少女写的。 纸是黄草纸,笔是炭笔,字字句句却娟秀,让人赏心悦目。 每本书都用针线细细的装订在了一起,规规矩矩的放成一摞一摞。 源清雅随手抓起一本,翻了几页,稍微一读,发现是一则寻常的鬼怪故事,讲的是墓地中的鬼火吓人,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他将书放回原处,再度抓起了几本。 越是看,他心中越是惊讶。 鬼怪故事,言情小说,神话志异... 这些都还算正常。 但是,《本草经集注》,《斗战经》,《四月民令》...这种书,怎么也不应该是这个年龄段的少女感兴趣的吧? 忙碌的少女未卜先知,自顾自的开口。 “我只有一个爱好” “我喜欢听故事,更喜欢读书。” “我很喜欢听故事的感觉,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通过语言和文字表达出来,跃然于脑海的感觉,真的很棒。” “道听途说,如我亲临。” “托这个爱好的福,我可能要比村子里的大部分人要聪明一些,村里每个月都会组织人手去城附近的町里用粮食交换日用品,我每次都会跟着去。” “我没什么特长,身体也弱,种点谷物和荞麦,顶多够我一个人吃,幸好我吃的也少,好养活,所以也不至于饿死,没办法,爹娘走得早,就只能靠自己了。” “所幸,也许是天赋吧,我似乎有些绘画上的才能,我写的故事,也有不少町里的商人和大家小姐感兴趣,所以每次,我都能去赚点小钱,用来购买一些纸笔,然后还能有闲暇在书屋里蹭书看。” “这些,都是我一点一点背下来,然后摘抄下来的,可能有错漏吧,没办法,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源清雅眉毛一挑,有些不可置信的喃喃道:“你才多大啊...你要去几次书屋,才能抄下这么多书?” 青衣的少女转身,露出了一个有些理应如此的笑意,答道:“三次吧。” “因为出行太危险了,所以我出门也少。” 源清雅眼皮一跳,脱口而出了一句话。 “你...能过目不忘?” 少女沉默,在源清雅看来,是默认了。 他心中啧啧称奇。 说不定...这次捡到宝了。 于是,他装作无意的开口道:“你看书这么多,我有问题要请教你。” “江户城附近有田,但收成不佳,有些荒废,那些官员武士,不是蠢蛋就是废物,能帮得上忙的半个也无,我虽然聚集了不少人口人力,但是粮食产量上不去,终究是一纸空谈。” “你有什么办法能帮我么?” 少女没有回头,张口就来,侃侃而谈。 “唔,种田么?江户城附近,应该种的稻米居多吧?不像我们这里,土地贫瘠,作物都是谷物和荞麦。” “农事要盗天地之时利,因地制宜,天时不足,人力来补。” “凡耕之本,在于趣时,和土,务粪泽,早锄早获。” “总而言之,要顺应气候,勤于施肥,预防灾害。” “若是具体一些的话,单说稻田,就有,早稻田、晚稻田、山区冷水田和平原稻田,这些特点都各有不同,你想听那一个?” 青衣少女一挥手,就看到源清雅捂着脑袋,有些头疼的站了起来,看向自己的眼神却熠熠发光。 虽然知道这位年少有为的国主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她还是下意识的有些发慌,眼神也变得有些慌乱。 源清雅没管那些,他强硬的挤出了一个非常做作且甜腻的笑容。 “我说...阿青小姐。” “拜托了,请跟我回家吧。” “你不应该在这个小山村里浪费你的才华!” 第九章 利诱 源清雅因为阿赤的事情,对于人妖之别本来就不算很看重,这几日,他刚适应了“国主”的身份,颁布政令和法令,试图改变武藏国的现状,正是他焦头烂额的时候。 治国真的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当昏君容易,当贤王,难上加难。 这里本来就是个烂摊子,他骤然接手,还没什么帮手,只是依靠武力镇压,本来就隐患重重,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 他现在可不管眼前的少女是不是妖怪了。 能帮他打理武藏国,是妖怪,他也小心翼翼的护着,谁敢动,他就敢拔剑。 反正他有一位阿赤了,再来一位阿青也挺般配的,强迫症爱好者喜极而泣。 青衣少女叹了口气,对着耍流氓一样的直白话语没放在心上,捧着两个粗瓷碗,走到源清雅的面前,施施然的坐下。 “粗茶淡饭,不成敬意。” 源清雅也觉得有些失态,讪讪的坐下,为了掩饰尴尬,端起了碗。 扑鼻清香传来,这真的是粗茶淡饭。 茶泡饭,当时民间最普遍的“主食”,制作方便,取材简单。 不过...稻米在当时也是很值钱的东西,并不是平民能顿顿吃得起的。 面对源清雅有些迟疑的眼神,阿青努了努嘴。 “抱歉啊,这是家里最好的食物,应该配得上你给的那些钱了吧?” “我对厨艺还是有些自信的。” 尝了一口,源清雅点了点头。 料理很简单,味道确实不错,咸淡适中,茶水的香气充盈每一粒米饭,海苔的口感很脆,也吃不出腥味和苦味。 他晃了晃脑袋,想起了自己的本意。 “多谢款待--你真的不要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么?” “还是说,你对我没信心?” “倒不是我自大...武藏国这弹丸之地,我一柄剑就足够镇压,那些武家豪族,翻不起波浪,这是你大展拳脚的好地方啊。” “学得文武艺,不就是要施展出来才有意义么?” 阿青带着些许不屑的眼神斜了源清雅一眼,哼了一声,摇了摇头。 “拜托,不要以己度人好么?” “操心那么多事情,又累又不讨好,有什么意思。” “我更想的,是走遍世界的每个角落,倾听故事,描绘图画,然后写成书卷,流传于世。” “除此之外,就算是登王拜相,我也不感兴趣。” “我知道,你因为【暴政】,得罪了一批人,在江户城无人可用了吧?别想把我拉下水!” “能发布那么仁慈的赋税法令,我想国司大人应该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吧,可不要逼小女子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喔。” 这话给了源清雅当头一棒。 他确实有些思维固化了,这话哄哄那些意在仕途的人还好,对眼前的少女,似乎没有吸引力。 不过,他也不是笨蛋,虽然他不能事无巨细,什么都懂,但怎么“劝说”别人,他二世为人,可还算懂一些。 只不过是“威逼利诱”四字罢了。 威逼眼下肯定不能用。 所以,他眼珠一转,笑容变得高深莫测了起来。 “我叫源清雅,家父贵为亲王,我大哥成年后,我们兄弟几人都被下放臣籍,归入源氏。” “我二哥源正雅仕官与内务省,担任内务大辅。” “你读书那么多,应该知道内务大辅管什么吧?” “内务省统领中宫,其中一个下辖的部门,是...图书寮!” “这个国家的藏书,只有存在与这个世上,图书寮里,就一定有存本。” “你来帮我,我向你承诺,只要我有机会回到平安京,绝对把你带进图书寮--你想怎么看书,就怎么看书,想看什么故事,就看什么故事,你就算想一车一车的往家里搬,我也能做主。” “如何?” 青衣少女本来淡然的眼神无影无踪,她愣愣的看着源清雅,眼都直了。 纤细的手放下了瓷碗,有些无意识的绞在了一起。 “你...好狡猾。” 源清雅得意的笑了笑。 “这话我就当做是夸奖收下了。” “别这副表情嘛,我这里又不是什么人间地狱,你怎么像是要跳火坑一样。” “虽然我也没有多富裕,但是字面意义上的【锦衣玉食】的生活,还是能提供的啊。” “总比你在这里小心翼翼的度日要好吧。” “也就是你运气好,这种村子,被妖怪盯上,或者遭遇盗匪的洗劫,一瞬间就会破灭--你要是死掉,就真的太可惜了。” 阿青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咽回去了,闷闷的点了点头。 “好吧好吧...狡猾的国司大人。” “平安京的图书寮啊...” “真的好想去看一看...” “喂,你应该不会出尔反尔吧?” 源清雅迫不及待手掌朝天起誓。 “若我有半句谎言,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毒誓发出来,阿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翻动着手指,低声道:“倒也不用这样啦。” 源清雅乘胜追击,问道:“那...明天一早你就跟我走吧?” “我的天守阁里空旷的很,有的是房间,你的书等我派人来帮你搬就好,怎么样?” 阿青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用那么着急吧?” “我...我还有点事情,反正村庄也要迁徙,等到时候我去找你不行么?” “应该不急于一时吧?” “我答应了村里的孩子们要给他们讲故事,再过几天,就是第一百个,也是最后一个了。” 少女的眼神清澈,让源清雅有些愣神。 这个要求不算很过分。 “唔,也不是我着急,只是你在这里太危险了。” “罢了...我明天回去,让风魔带一队人来这里附近驻扎,暗中护着你罢...” 源清雅自言自语了几句,很快定下了计划。 有始有终也不是坏事,她既然喜欢讲故事,那就成全她好了。 这可是个宝藏女孩!要惯着! 武藏国能不能顺利的发展下去,还得看她呢!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聊了几句,但她绝对比那些城里的死板文官们要博学的多,源清雅穿越过来又没啥金手指,他也不是文科生,更不学农业知识,能想起来的利民政策有限,而且并且不知道用起来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下有个人出谋划策,他就轻松多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再度见到眼前少女的时候,是在一场滔天大火中。 第九章 火光 一夜之后,源清雅睁开双眼,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天色蒙蒙亮,四周一片静寂。 他靠着墙壁,打坐冥想了一整晚,丝毫不觉得疲累。 他身前不远处,有少女侧卧,呼吸均匀,单薄瘦弱的身躯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很惹人怜爱。 源清雅却能感觉的到,她醒了。 那突然变得有些混乱的呼吸节奏就是证明。 源清雅玩心大起,他轻手轻脚的一步步走到了阿青的背后,慢慢的蹲了下来,听到少女变得愈来愈急促的呼吸声,笑容变得恶趣味了起来。 就算眼前人读书再多,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罢了。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同龄的异性,还是在床榻之间,很快让那张娴静的睡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起来。 源清雅也不起身,也不说话。 他只是在那里看着,直到他估摸着少女的羞耻心已经快到极限之后,才慢条斯理的开口。 “我要走了哦~” 少女冰雪聪明,那里还不知道他是故意整蛊,一个轱辘爬起来,用被子紧紧的裹住自己,眉目含羞带怒。 “你...你这个人啊!!” 她又说不出骂人的话,眼前的少年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可就是让她有一种被调戏了的感觉。 源清雅浅尝辄止,正了正声色,义正言辞的道:“我怎么了?我是来道别的。” “所以,你真的不要跟我走么?江户城百废待兴,刻不容缓啊。” 阿青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明显的怒气未消。 “你怎么这么啰嗦!” “这里好歹是我的故乡,你催那么急做什么?” 源清雅听了这话可是有些吃惊。 “...游民也有故乡这一说么?” “别这么一副恋旧的样子啊...他们对你可不算好吧?” 阿青眼神变得有些黯淡,缓缓地摇了摇头。 “游民也有家的啊,也是有根的。” “这个村子几经辗转,得有几十年啦,大家都是互相扶持过来的,即使我天生白发,也没有抛下我啊。” 源清雅有些讶然的抬眸。 “几十年...这种游民的村子能维持几十年?” “该怎么说呢...运气足够好?” “...也不是运气好,也是会死人的啊,爸爸妈妈就死于强盗之手,很多乡亲都死在野兽,妖怪,甚至武士老爷的手里,村子的规模一天一天的缩水,但侥幸还存在。” “不过,他们也算运气不错,遇到了你这么位国司大人,应该会有好日子过吧...” 源清雅无所谓的站起了身。 “好吧,随你的愿就是了。” “不是我以最大的恶意揣度这些人,他们看你的眼神,除了嫌弃,就是厌恶,哪里有半点温暖可言?” “穷山恶水出刁民哟,在这种恶劣的生存环境下,不存在所谓的好人的。” 阿青似乎不喜欢这个话题,别过头去,答非所问的道:“喂,你可算是聘请我去仕官的,你要给我个什么职位啊。” 源清雅看出她扯开话题的意思,耸了耸肩,开了个玩笑。 “职位?” “城主夫人如何?我至今还未娶妻,正室空悬,我愿意扫榻以待。” 不知道为何,源清雅跟这位博学的少女相处起来感觉不错,挺有共同语言。 也可能是平时遇到的人,除了与他为敌,就是姿态很低的属下吧,这种平等状态的交流,自从离开了平安京,告别了那几个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就没有过了。 这玩笑倒没有让少女动怒。 “哼...别油嘴滑舌了,平安京来的源氏贵胄,能看得上我这种乡下野丫头嘛?” “那些个贵族大小姐才是你的良配。” “我长得又不好看...” 最后一句声音被压得很低,不过源清雅还是听到了。 “腹有诗书气自华嘛,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我觉得你比平安京的那些病痨大小姐们要可爱的多。” “她们可没你懂得多。” “说正经的,只要你能帮上我,江户城...不,武藏国内,除了我,你说话就最管用。” “如何?” 阿青似笑非笑的扫了源清雅一眼,神色还算满意。 “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还算有诚意。” “那...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源清雅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有些温柔的微笑。 “放心,我这个人很守诺的。” “那就...” “一会儿见。” ... 源清雅姑且还算一国之主,也不能天天在外面奔波劳碌,他回到江户城后,吩咐了一句风魔,让他带领几个身手过得去的手下去护住找到的宝藏女孩,然后就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了。 可他等到的,不是迁徙到江户城的游民,而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噩耗。 没过几天,正午。 源清雅用过了饭,打算去町里看看最近为了暴增的人口数量而建设的临时住所进度如何了。 他刚一出门,就觉得眼前一花,一名黑衣人身手矫健的从街口蹿了出来,来到他面前单膝跪下。 源清雅认识这人,这是风魔麾下的弟子,学的是忍者那套东西,战力有些平平无奇,但是刺探军情,收集情报是一把好手。 “报,源大人,师父有讯传来,远郊有变,请您火速赶往。” 源清雅眼神一冷,毫不犹豫的命人备马。 风魔说有变,那就是他的宝藏女孩出事了。 他倒要看看,他好不容易寻到的一位左膀右臂,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对她动手! 武藏国本身不大,他的马又快,不消多久,他已经遥遥能看到那个小村落的虚影了。 那隐隐约约的火光,让他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催马快行。 等他到了村口,早已经等候多时的风魔对他躬身行礼,语气急促。 “大人,您进去看看吧...” “您让我们照看的那位小姐,似乎...出事了。” 源清雅漠然的疾步前行,等他看清楚这里发生什么事之后,他下意识的握紧了腰间剑柄。 江户城的足轻正在和那些游民对峙,将阿青护在中央。 而青衣白发的少女,无助的跪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眼神空洞。 她的背后,有火势汹汹的火堆在剧烈的燃烧着,就像中世纪的火刑架。 阿青似乎感应到了源清雅的到来。 她用无神的眼神扫了源清雅一眼,眸中全是泫然欲泣的泪水。 她惨烈的笑,像是夏日即将消逝的焰火。 “喂,国司大人。” “我变成妖怪啦。” “你说的话,还算数嘛?” 第十一章 青行灯 “阿青整天神神叨叨的,那头白发那么吓人,有喜欢怪谈故事,一定是什么异类!” 这种传言,在这种小村子里已经不是秘密了。 白发少女的处境确实不算好,她只不过是自得其乐,装作没有察觉罢了。 至少,村里的孩子们,还是对她的怪谈感兴趣的。 于是,向这群孩子们分享怪谈故事,已经是她生命中最大的乐趣之一了。 但这种行为,在那些视她为异类的家长眼里,自然是不可理喻的。 “她是吃人的妖怪,专门编故事,骗小孩子然后吃掉。” 不假思索的冷言讽语落在她的身上。 慢慢的,愿意来听她的故事的孩子们,也越来越少了。 所以,在遇到源清雅的那天,她心中也有些庆幸。 也许,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也不错。 至少可以读到更多的书,写出更多的故事了。 而且那位京都的俊俏源氏少爷,身上的故事,似乎能够写成一本长长的书呢。 她是这么想的。 在跟孩子们讲完约定好的第一百个故事之后,她就决定离开了,离开这个她成长起来的地方。 就算她的故事已经很少有人听了,就算她只是无用功的白费口舌,改变不了人们对她的看法。 但... 听众只要还有一个,她的故事就会持续到完结。 那天晚上,她在叙述最后一个故事。 是海上明灭的凤凰火的故事。 听众寥寥无几,更多的是趁着父母睡后,偷跑出来的小孩子。 她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等她反应过来,天已经亮了。 听众走的一个不剩。 她不疑有他,跌跌撞撞的推门而出。 太阳无比的此言,空气有些灼热,无数视线投在了她的身上。 “终于现出原形了。” 看着她长大的村长爷爷面色冷厉,如是的说道。 “把她绑起来,烧死吧!” “我说过了,她一定是不详的征兆,我就没见过那么恐怖的白色头发!” “她出生不久,父母就死在盗匪手里,说不定就是她克死的!” “这么说起来!我们村子这几年流年不顺,一定是因为这个妖物吧!” 事实板上钉钉,流言蜚语肆无忌惮,变得理所当然,千夫所指之下,身体柔弱的少女无力的跌倒,被押送到火堆之前。 她很聪明。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很冷静。 因为以她的性格,生死也不是什么大恐惧。 这副平静的面孔,持续到她的手稿被人搜了出来,收集到一起,准备丢到火里一块烧掉。 她的表情变得躁动,她挣扎的脱开了村民的束缚,挡在了书稿之前。 那是她最珍视的东西,远超她的性命。 “你们要干什么?不要烧掉我的书!” 愚昧的人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反抗而醒悟,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刚刚机缘巧合中完成转化成妖物的仪式,半人半妖,身体虚弱的她,根本不可能阻止噩梦的发生。 浸染着她数不清个日日夜夜的心血,她一笔一划誊抄,创造的书稿,被付之一炬。 那一刻,她比“死”,还要难受。 “书...是无辜的啊...” 她幽幽的叹着,瘫倒在地,无力的望着天空。 在浓烟的扭曲下,苍穹依然是蔚蓝色的。 但这天空,她以后大概看不到了吧。 源清雅信任的风魔,也不是酒囊饭袋,他毕竟是忍者出身,动作极快,他发现了村里的情况,第一时间派人去找主上,然后立刻冲了进来,阻止了那些愚民。 可是,烧成灰的书稿,回不来了。 对于这些腰间佩剑的武士老爷,那些愚民敬畏更甚于妖怪。 于是,他们等到了源清雅的姗姗来迟。 神色仓皇,憔悴无助的半妖少女,望着江户城主惨笑着,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开口发问。 “你说过的话,还算数么?” 源清雅几乎一瞬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嗅到了变得极为明显的妖气。 心中悔恨交加,他有些恨自己没有想到这种情况,确实,眼前的少女早就被妖气浸染,有着化妖的可能性。 他却没放在心上。 这是他的失职。 快步走了过去,半跪在地上,他直视着青光涟漪,不似凡人的白发少女,语气极尽温柔。 “当然算数了...” “妖怪怎么了,我家已经住了一位大妖怪了,再添一口人,也吃不穷我。” 白发少女的猛地抬头,死寂的眼神中焕发出一丝丝的生机。 她就算再博览群书,也受到“时代”的禁锢,理念是被囚禁在一个牢笼中的。 源清雅则不同,他来自千年之后的现代社会。 他真的不歧视所谓的“妖怪”,只要不作恶,它们与人类,也每什么分别。 但这个时代几乎所有人,都不是这么想的。 妖怪,如同吃人恶鬼,洪水猛兽,不问缘由尽可杀之,斩草除根势在必行。 白发少女幻想过她的结局,嘛...当众斩杀作恶的妖怪,也算是一件振奋民心的大事吧。 要是能死在他的手里... 总比被烧死要强很多吧? 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早点遇见那个人,是不是我的人生轨迹,就会与现在不同。 胡思乱想着,她听到了温柔如水的回答。 抬起头,入目的是平静且关怀的眼眸。 心中的委屈决堤,她再也绷不住了。 下意识的依靠在少年的怀里,眼泪一滴一滴的涌了出来,难以平息。 “书...我的书,全部没有啦...” 源清雅轻拍着她的后辈,柔声安慰。 “没事,我给你买新的。” “我会去就联系二哥,让他先给你运几车书来,不哭,一些死物,不值当你流眼泪的。” 说着话,他搀扶着白发少女站了起来,目光冷冽的环视四周。 入目的是一张张愚昧,惊恐,不可思议,深恶痛绝的脸。 在他们的心中,自己应该也和妖怪划等号了吧。 与妖怪为伍的人? 源赖光那张讨人厌的脸突如其来的浮现在他的面前。 “一群无知无理之人...都一个蠢样!” 缓缓的握住剑柄,还未发作,就被半倚在她怀里的少女摁住。 “你...你想干什么?” “不...不要杀人。” 源清雅啧了一声,看着那梨花带雨的脸,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我只是想教训他们一顿,杀人不至于...” “罪不至死。” “再者来说,愚蠢不是错误,我也代表不了正义,在他们眼里,可能我与你是错的。” “但...” “我不这么觉得。” 白发少女听了这话,愣了一瞬,有些悲伤的脸上,突然诞生了一丝笑意。 “你...你不这么觉得,就够了。” “够了...” “我们走罢,离开这里...” “喂,以后我就要依靠你了,请多指教了,国司大人。” “嗯....” “从此以后,我不是阿青了。” “阿青死在了这里。” “我是...” “收集怪谈的百物语之主。” “青行灯!” 第十二章 阴阳师 源清雅终究没有把心中的郁气撒在那些村民的身上。 他们即使迫于刀剑在手的足轻威压,诚惶诚恐的跪下,却依然喋喋不休的叫嚷着,要求这位武士大人,把妖怪丢进火里,焚烧干净。 源清雅无动于衷,只是用冰冷的眼神扫了他们一眼,就一言不发的领着手下撤出了这个村子。 他扶着青行灯上马,自己牵住缰绳,漫步的走着,表情凝重而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风魔带着弟子和护卫远远的坠在他们身后,不敢上前打扰。 就这么走了良久,青行灯才打破了沉默。 “你救走妖怪这件事情,会被那些村民传播开来,你的名声会被我败坏掉的。”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源清雅翻了个白眼,将身后马背上的少女眸中的紧张之色一览无余。 “放心,我和他们不一样。” “你知道我为什么被从平安京赶出来了么?” “因为我...” “勾结妖魔,残害人类,罪大恶极,源赖光那个混蛋,原本想直接弄死我,幸好我父势力也不容小觑,才换的我外派出京,说是外派,实则流放,真是可怜极了。” 说这话的时候,源清雅的脸上只有咬牙切齿的恨意,并没有一点可怜的样子。 青行灯倒是被他这副孩子气的表情给逗笑了,连脸上的烦闷都消去了不少。 她掩嘴微微笑了一阵儿,突然在马上回头,遥遥的望见那个在之前的生命里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眼神变得迷茫起来。 “我啊...回不去了。” 源清雅没有回头,哼了一声。 “我也回不去平安京了。” “那又怎样?换个地方安家就是,总有新的故事,在未来等你。” 青行灯神情一怔,看着少年牵马而行的背影,笑容突然愈来愈胜。 “是啊...” “总有新的故事在等我。” “那会是你么...” 声音微不可查,笑容发自内心。 ... 很多人都叫嚷着平等,公正,但是这个世界上,哪里有真正的公平。 人类最不公平的东西,叫做“天赋”。 人也许在地位上不应该分三六九等,但是人的天赋,是绝对可以按照等级划分的。 比如源清雅的剑道天赋。 他孑然一身穿越,身无长物,根本没什么金手指,只能靠自己。 “如果此生终了,我还能穿越一次的话,我一定要给自己做个金手指带上!” 自力更生的源清雅这么想着,开始磨炼自己的剑术。 源氏是降为臣籍的皇室,他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这显赫的家世。 从小到大,他算是锦衣玉食,想要什么,他的父亲都能供给他,在剑道一途上亦然。 而他也展露出了极其恐怖的剑道天赋。 他天生就跟剑的契合度高,七八岁的时候开始学剑,三年后,源氏他那一支最好的剑道师范,都没什么可以教他的了。 号称源氏第一豪杰的源赖光,比他大两三岁,与他持剑械斗,不过胜算各自五五,源清雅有把握再练几年,单对单就能取了源赖光的狗头。 可是,要是论起其他方面的天赋来,比起自己好运捡回来的宝藏女孩,两世为人的源清雅简直羞愧的无地自容。 她自称“青行灯”,源清雅唤她“青行”。 住进江户城的天守阁一年之后,满城上下,见到她都得毕恭毕敬的叫一声青夫人,对她尊重甚至更胜于源清雅。 因为江户城的大小事宜,大到练兵,垦田,水利,税收,小到城主府的吃喝用度,都得她点头。 而青行灯在这些事情上的天赋,足以让当时绝大多数的能吏自惭形秽。 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开渠兴水利,依山垦良田,组织规模庞大,抵御海上风雨的捕捞队,制定合理且促进武藏国良性发展的赋税与减税政令。 源清雅被完全的“架空”了。 但武藏国欣欣向荣。 源清雅当时和上杉清吹嘘的那些贤王事迹,竟然全都不是出自他的手笔,全部是仗着捡到了个宝藏女孩。 当然,你要非说他有识人之能,他也绝对厚着脸皮的承认下来,因为换了旁人,青行灯恐怕早就香消玉殒了。 这天,用过了午饭,源清雅靠在书房小憩。 他其实挺闲的,一切事务都有家臣眼里的“青夫人”帮忙打点,他这个国主,平常干的更多的事情还是修行练剑。 就在他睡得朦朦胧胧的时候,几声犬吠惊醒了他。 是阿柴在叫。 这时,他刚来江户城落脚一年有余,阿柴生活的还挺滋润的,整天就是撒欢的到处乱跑,不过不会离他很远。 他睡觉休息的时候,阿柴就会守门,若是有人接近,势必会狂吠示意。 不过,这几声犬吠却不怎么激烈,反而听上去有些喜悦讨好。 这应该是遇到熟人时候的叫声。 “杏来了?还是青行来了?” “不对啊...町里新开了一条商业街,是她大力推动了,她还亲自去给那些商家做宣传,推动贸易,杏也跟着去了吧?” “阿赤好像去海边练剑了,也不在城里啊?” “除了她们,阿柴对谁可都不是慈眉善目的啊。” 没等他想明白,脚步声就急促的传来。 来人非常没把自己当外人的一把推开了源清雅书房的门,爽朗的笑声在人影出现之前就传到了源清雅的耳朵里。 “我说,三儿。” “我这一路,可真是大饱了眼福啊!” “我在京中听闻,武藏国可是不毛之地,但你的治下,田地肥沃,人口众多,町里繁荣不必平安京附近的那些城下町要差啊。” “我就说嘛,我们家三儿无论在那里,都不可能泯然众人的!” 一张看上去和源清雅有个七分相似的身影大踏步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源清雅揉了揉眼睛,脸上带惊含喜。 “二哥...” “你怎么来了?!” 当今天皇亲弟,克明亲王有四子一女,源清雅排行第三。 眼前人是他的二哥,宫里的内务大辅,源正雅。 源正雅似笑非笑的盯着亲弟弟,眼神中满是欣慰。 “怎么,我来看看我弟弟,还要先经过你的允许是怎么着?” “哼,不是你写家书来,让我在图书寮里给你寻一些珍藏的孤本,带来给你么?” “奇怪,我记得你不怎么爱看书啊。” “我家三儿流落在外,孤苦伶仃的,这么点要求,我这作为哥哥的,当然要尽量满足了。” “我给你运了三车书来,又寻了个由头,告了几天假,索性一起来看看你。” 源清雅也有些感动,他和家里的兄弟感情都不错,特别是大哥二哥,都是宠着让着他的。 “堂堂内务大辅大人,应该也是个大忙人,竟然百忙之中来看望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源正雅嘿嘿一笑,挥了挥手。 “别贫嘴。” “我可是知道,武藏国已经基本被你小子握在手里了,父亲前几日上书,表你为【武藏守】,弹压武藏一国,估计不会出差错。” “到时候,我们都是从五品,你可不能叫我大人!” “对吧,武藏守大人~” 源清雅笑的非常开心,千里之外来亲哥哥探亲,他不由想起了在平安京的许多事情,一时间感慨万千。 “辛苦了,二哥,家里还好吗?” 他问出了大多数游子逢亲会说的话。 “家里能出什么事,父亲的身份摆在那里呢。” “虽然现在皇亲国戚不值钱啦,我们都是源氏臣籍。” “大哥在宫里如鱼得水,四儿也努力修行,说是要学好剑术,来帮三哥的忙。” “我嘛...你知道的,内务府是个闲职,没啥忙的,随便告个假就出来了。” “父亲身体还好,母亲的肺病倒是又重了,他俩总是念叨你...三儿,有空回去看看吧。” 源清雅想起亲人的脸庞,眼眶不可抑制的一酸。 穿越过来的这十几年,也是这一世的父母把他养到这么大,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 “我找机会吧,京都我难回啊...源赖光那混蛋下了决心要和我死磕到底了。” “再回平安京,恐怕就是我俩分个生死的时候了。” “...” “算了,不提这些。” “二哥来住多久?我备好酒宴,我们一起好好喝几杯!” 源正雅不见外的盘腿坐在源清雅的身边,一点也看不到宫里的规矩,阿柴兴奋的绕着他俩转着圈。 边逗着狗,边看着弟弟的脸,源正雅的表情变得有些柔和。 “怎么也能住个十天半个月的吧,那边又用不到我,我也只不过是去混资历的,过几年,这官职还能往上提提,到时候闲暇时间就少咯。” “对了,说起来...” “我这一路可听说了。” “你出来一年,侧室夫人倒是讨了不少嘛...” “杏是母亲安排给你的,本来就是塞给你的侧室,不过那赤夫人和青夫人是什么鬼,我都以为是什么妖怪小说的大魔头呢...” 源清雅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谣言总是止不了的。 在他的手下人眼中,能住进天守阁,深的他信任的女性,就只有一种身份啊。 不是夫人是什么。 所以,杏,青行灯,连带着阿赤,基本都被奉为主母对待了。 源清雅也懒得和哥哥辩驳,这东西越描越黑,他只是摇头道:“嘛...我毕竟...到了这个年龄了嘛。” “怎么,母亲大人又催你娶妻了?你可别把战场转移到我这儿,我可比你进度快!” 源正雅无奈的笑骂了源清雅一句,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弟弟突然面色一变。 “怎么了?” 他下意识的发问。 源清雅转头看向了屋子里,他当书桌用的矮案旁的一盏孤灯。 灯罩是青色,火焰也是青色。 虽然是白天,这盏灯依然亮着。 不过... 灯火已经有些晦暗不明,隐隐有熄灭的趋势了。 “...” “她在动用妖力?处于战斗中?” “她这一年都在帮我经营城池领地,哪里有时间修行,妖力弱的可怕,能对付的了谁?!” 念头一转,源清雅心急如焚。 “二哥稍坐,青行出事了,我去看看,马上回来!” 话音刚落,源清雅已经跑的不见人影。 源正雅不以为忤,背着手溜达出了书房,在天守阁的栏杆上倚着,居高临下的看着一人一马绝尘而去,笑容玩味。 “是那位青夫人?” “倒是挺得宠的嘛...我这三弟,竟然还有女人降的住他?” “想不到...想不到呐。” “不过,这也是好事吧。” “只是希望,这位青夫人别是什么居心叵测之徒...还是去查查她的底细吧!” 另一边,距离江户城以及城下町都有一段不短距离的荒野。 已经形象大变的青行灯手持提灯一盏,身边鬼火萦绕,面容冷峻高傲里却隐隐藏着一丝不安。 她和当初的瘦弱小丫头已经完全不同了。 可能是妖力有美颜的效果,也可能是源清雅提供的生活条件确实优渥,现在的青行灯,被养的白白胖胖的,身材恰到好处的匀称,一身书卷气未有半分削减,反而因为常年发号施令,自带了几分威严,遥遥看去,正是一位容颜与气质都绝佳的美人。 此时,美人含怒,青灯勾魂。 她被包围住了。 围住她的人,自然不可能是不长眼的凡人。 身穿狩衣,顶戴乌帽,手持符咒,口念律令。 是阴阳师。 五位阴阳师将青行灯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位,看着她,就像看着猎物的猎人一样,眸中尽是欲望。 并非“色欲”,而是“贪欲”。 “我真是运气好啊...初生的青行之妖?” “若是好好培养,岂不是可能诞生一位百物语之主供我驱使?” “列阵,结法,施印,唤式神!” “天赐宝物,怎能不取?” “明明只是替源赖光那个暴力狂来做点事情,结果竟然有这种意外收获。” “贺茂家此代,理应我为当家!” 十五六岁,穿着狩衣的俊俏少年有些狷狂的笑着,眼里的青行灯,似乎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青行灯的情况确实也不算好。 她为了防止町里被这些不闻不问,上来就开打的阴阳师破坏,也为了别让杏被卷入骚乱,自己孤身引诱这些突如其来的敌人出走了很远,直到荒山野岭。 而在那些零星的符咒攻击消耗下,她本来就不算熟练掌握的妖力已经所剩无几了。 这几位阴阳师明显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看上去恐怕是派出来保护大家少爷的护卫,个个面色沉稳,位居四方,结阵施法,将青行灯死死的压制住。 沉寂了一年的绝望,慢慢在心里蔓延开来。 青行灯咬着牙,喘息有些急促。 “我...弱到这个程度么?” “失算了...不应该在外物上浪费太多的时间,若是我多磨砺磨砺妖力,多去收集一些怪谈,也不会如此狼狈。” “罢了...拼死一搏吧!” 念头都没转完,远方马蹄声响。 源清雅房里的那盏青灯,与她神念相连。 在町里,她刚开始和那些阴阳师交手的时候,源清雅便发现了端倪,此时循着妖力波动一路寻来,根本不废多少工夫。 那领头的少年阴阳师看到有人气势汹汹的敢来,面色不屑,似乎飞扬跋扈惯了,一挥手,洒出了一个纸人。 纸人在半空迎风而涨,化为一尊巨灵神一般的武士,张牙舞爪的挥动着巨剑,斩向了御马奔来的源清雅。 他竟然不问缘由,就要把来人连人带马斩为两半! 源清雅见状,冷笑一声,目光阴沉的可拍,他足下微微发力,身体猛然跃起,拔剑,转身,斩下。 剑气四溢,剑芒煌煌。 纸人所化的大将被斩的七零八落。 等源清雅落地之后,便已经站在了青行灯的前面。 他习惯性的挥动了几圈手中的剑,做了个杀戮之前的热身运动,盯着对面的少年阴阳师,突然露出一个有些恐怖的笑容。 “哪里来的小兔崽子,学了几招装神弄鬼的把戏,欺负到我家大总管身上了。” “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也好,既然来了。” “就别走了!” 第十三章 四灵 源清雅其实是认识眼前人的。 平安京就那么大,源氏,平氏,藤原氏,这三家是跟皇室沾亲带故的豪族,家中子弟仕途平步青云,圈子其实也不大。 除此之外,还有一族,也算是皇亲国戚。 贺茂家。 贺茂家,以阴阳术闻名,日本史上的阴阳师鼻祖“役小角”就是贺茂家的祖先。 贺茂役君小角,身处飞鸟时代和奈良时代之间,是当时的咒术家,通称役行者,也是阴阳师的开山鼻祖。 他是开化天皇皇子彦坐命的子孙,贺茂家也是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再加上阴阳道的嫡传,把控着阴阳寮已经数百年,也是一方豪强。 当今最负盛名的阴阳师,白狐之子安培晴明,他的师父就是贺茂忠行,当今贺茂家的中流砥柱,在阴阳寮中担任要职,也是能镇压一方妖灵的大阴阳师。 而源清雅对面的这个看上去有些纨绔的少年阴阳师,名叫贺茂义元,是贺茂家家主第三子,阴阳正统嫡传,属于“宗家”。 出门都能带几个阴阳师作为保镖,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在平安京也没有几人了。 贺茂义元阴沉沉的一笑,活动了一下脖颈,甩手便捻出两道黄符,有些冷冽的眼神盯着源清雅,仿佛看着什么生死仇敌一般。 “源清雅...你果然还活着啊。” “不要紧,这次我就是来取你性命的。” “哈...你知不知道,当初你在平安京救走的那刀剑妖怪,是源赖光为我寻觅的剑坯?!” “他答应我,要为我量身打造一把鬼切,材料都选好了,结果被你搅了局!” “你该死!” “还好,只要我来宰了你,夺走那柄妖刀化形的妖怪,谅源赖光那个暴力狂也不敢赖账!” “上次败于你手,我已经苦修三年,这次绝对要把你踩在脚下啊!!” 那少年阴阳师贺茂义元看着源清雅双眼发红,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样子。 源清雅却是波澜不惊。 他和贺茂义元之间的仇恨,也绝非这么一点小事,贺茂家和源氏的关系,特别是源清雅这一支,本来也不算和平。 这种荒山野岭遇到,就算贺茂义元不发难,源清雅也不介意砍了这小鬼的头,为贺茂家添一添堵。 更别提他竟然对自己的宝藏女孩下手。 她现在可是源清雅的命根子,武藏国的灵魂人物,这里缺不了她一天。 少年阴阳师阴狠的话语声未落,那几名随从就悍然出手。 灵符燃烧,化为雷电火雨,又有两具高大的鬼面骷髅被召唤出来,手持巨刃而至。 源清雅只是冷笑。 在凡人看来,这似乎是神仙手段,但是在源清雅的眼里,雕虫小技罢了。 阴阳师最恐怖的式神,永远是那种代代相传的家族守护灵,经历了数百年的时光和培育,有的甚至可以比肩神明。 这种臭鱼烂虾般的炮灰,他都懒得多看一眼。 源氏的天才剑士,可不是浪得虚名啊。 踏步,弓身,低喝一声。 流光溢彩的剑芒在刀锋上吞吐,犹如蛰伏的雏龙,下一刻就要困龙升天。 他只是一并指,一道为不可查的剑气就破体而出,揽尽星河般的迎风而涨,化为一道剑幕,将雷火劈散。 而后,一剑出。 剑气纵横间,两尊式神被绞成了粉末。 源清雅身影犹如鬼魅,剑光流转,毫不留情,步伐轻飘飘的交错,四式剑毕,四名阴阳师的喉头都有一丝血线迸发,随后便是人头落地。 他挥了挥剑上的血水,挑了挑眉,扫了贺茂义元一眼,笑容变得险恶了起来。 不过,贺茂义元也没有惊慌失措。 “你挺得意么...取了几个下仆的命,你就那么开心?” “你觉得,以我的身份,就带这些废物,就能放心出门?” “今天...你一定会死在这里的!” 将手一伸,贺茂义元从袖中滑出了一枚小巧的罗盘。 源清雅却面色骤变。 “四象蕴灵盘?你竟然把这东西带出来了?!” “这是镇压平安京气运,能唤出四灵的珍宝...只不过暂时由贺茂家保管罢了,你动他,事情若是败露,你想过家族的处境么?” 这件法器具体是什么玩意,源清雅并不是完全了解,但是他知道,这是贺茂家的传家宝,能够唤出四灵的罗盘。 日本文化受天朝影响甚多,甚至平安京的布局,都是仿照长安和洛阳建设的,唐宋时期天朝的文化入侵,几乎浸进了日本社会的每一个角落。 天朝的四灵,日本也有。 后世相传,安培晴明有十二式神,名为:天一、腾蛇、朱雀、六合、钩镇、青龙、天后、太阴、玄武、太常、白虎、天空。 随便扯出一个,都跟天朝的神话能扯上关系。 这枚罗盘里的四灵,是不是传说中的神兽,源清雅不知道,是不是后世流传的安培晴明的式神,他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玩意儿多半不好对付。 思虑间,贺茂义元划破手指,血染黄符,镇于罗盘之上。 一刹那,龙吟,凤鸣,虎啸,龟磐。 青白红玄,四色光芒从罗盘盘旋而起,在空中打了个旋儿,便寻找到了目标。 不是源清雅。 而是... 青行灯! 贺茂义元不是傻瓜,他灵力薄弱,根本不能随心所欲的驱使这枚罗盘,用来攻击源清雅,恐怕有难度,容易被他躲开反杀。 既然如此,那新生的青行灯,就是目标了。 看样子...源清雅还挺紧张那妖怪的。 那么... 你救是不救? 若是救,必定破绽百出,就是命丧之时。 书说虽长,其实只是数息之间。 四道色彩艳丽的光芒铺天盖地而来,锁死了青行灯躲避的各个角落。 这是必杀之局。 源清雅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做出了本能反应。 他脚步灵动,身形一闪,眼疾手快的把青行灯推出数米。 而他,举剑迎向了气势汹汹的四色光芒。 他有所准备...但是,太快了! 红色的光芒贯穿他的右胸,带出一蓬血花,隐隐有皮肉烧焦的气味传了出来。 青色的光芒击中了他的腹部,一阵让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传来,他的肋骨估计断了一片。 玄色的光芒重重的砸在了他左腿的膝盖上,一声砰然巨响之后,他不受控制的左膝跪地,左腿扭曲成了一个很诡异的形状。 这些,都无所谓。 最致命的,袭向他胸口的白芒,在他微微眯起的眼神中变得无比缓慢。 举剑,下斩,心神合一! 中! 一声大型猫科动物的哀鸣声炸响在荒野之上。 源清雅的刀尖穿透白芒,将他死死的钉在了大地上。 第十四章 渔翁得利 年轻的剑士剧烈的喘息着,呼吸像个破旧的鼓风机在不甘的嘶吼。 但他的眼神,依然冷静...甚至说的上冷酷。 源清雅判断的很快,也很准,宝物虽然难得可贵,但也要看拿在谁手里。 给三岁孩童一把利刃,他也难以伤人。 贺茂义元的本事明显没有学到家,源清雅曾经听闻过四象蕴灵盘的传说,如果有大阴阳师,在平安京内施法布阵,催动这宝物,是能够唤出镇守平安京的“四灵”助战的。 虽然这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可能是从天朝学来的阉割版,但毕竟是传说中的神兽,威力绝对不凡。 可刚刚贺茂义元做了什么? 他驱使四灵之魂做出了一次非常粗糙的攻击。 威力确实巨大,但是并不足以置人于死地。 朱雀火焰炙热,玄武重逾万近。 青龙摧筋断骨,白虎锋芒毕露。 最致命的,当然是执掌生杀的“白虎”之灵。 而如今,这道意图粉碎他心脏的白虎之灵,已经被束缚在源清雅的剑下。 那有些愤怒和恐慌的虎啸声平地而起,经久不散。 源清雅慢慢的抬起眼眸。 剧烈的疼痛根本在他脸上掀不起半点涟漪,那里存在的,只有无穷尽的杀意。 而贺茂义元当时就愣住了,满脸的不可置信。 似乎在他的印象里,这宝物就应该是无往不利的,源清雅就应该配一碰即碎,然后他就带着妖刀阿赤和青行灯反回京都。 有了她们的协助,他的实力绝对可以突飞猛进,笑傲同辈。 到了那时候,下一任家主的位置,舍他其谁? 美梦还没有做完,就戛然而止。 喉咙一凉,贺茂义元此生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那锋利如刀锋的眼神。 源清雅动作毫无停顿,从腰间的三把太刀中拔出第二把,余力灌注,像丢标枪一样将太刀丢了出去。 呼啸的破空声后,贺茂义元喉咙被利刃贯穿,身体被巨力带飞了数米,洒落了一地血痕,等到落地,已经全无声息了。 而随着他的死,击伤了源清雅后,在半空飞舞的三道光芒也变得有些慌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晃,最后竟然对寄身的罗盘都不管不顾,向平安京的方向飞驰而去。 源清雅实在没有力气去管那些了。 他剑下的白虎之灵似乎也想效仿,那白芒已经化成了一只袖珍的老虎模样,在源清雅的剑下有些奋力的挣扎了起来。 而源清雅二话不说,抡起膀子就是一拳,砸在了白虎的脑门上。 “你再动,你就死。” 犹如九幽传来的冰冷话语,让白虎之灵悚然一惊,竟然真的趴在地上,即使被利剑穿了个对穿,也不敢动了。 源清雅刚想支撑着起身,就听闻又是一阵马蹄声响。 他放眼望去,看到了源正雅策马而来,看到他的狼狈模样之后,更是一脸惊怒。 飞快的下马,上前扶住了源清雅,源正雅怒声道:“怎么伤成这样,你是招惹了什么鬼王了么?” 源清雅苦笑着,用眼神示意了面前的一地尸体。 源正雅目光扫了一圈,眼神变了数变。 “...贺茂家的,冲你来的?”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公然截杀源氏子弟,他们是要造反么!一帮算卦的神棍罢了,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好...既然他们撕破脸,那我们也不客气了,三儿,你放心,回去我就联系大哥,贺茂家的小崽子,落在我们手里,我们就让他们好好知道一下人间的疾苦!” 源正雅脸上阴沉的像是能滴出水来,一言一行都暴戾无比,完全不见方才和弟弟重逢时的斯文儒雅。 源清雅被二哥扶着,轻松了一些,喘了几口气,嘶哑着出声。 “嘿,一个被家族宠坏了的纨绔小子罢了,贺茂家啊...离败亡不远了。” “你看那里,他把什么带出来了?” 源正雅目光一转,随后眉头一皱,不知是悲是喜,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四象蕴灵盘?” “他怎么敢把这个带出来,他又怎么能把这个带出来!” “这是贺茂家的传家宝,但其实不属于他们家,这是皇室重宝,镇压平安京气运的四灵栖身地,他竟然拿出来私用??” 源正雅这么一说,源清雅也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没来得及多想,就听他二哥继续说道:“好,这下可好了。” “三儿,这具尸体我带回去,这罗盘我也带回去。” 源清雅微微摇头。 “二哥,四灵神智不必人类要差,他们看到使用者身亡,已经逃走了,现在估摸着都到平安京了。” “你也说了,这是镇压平安京的四灵,不是那么好染指的,这罗盘没有四灵栖息,也算个废物。” “不过...我倒是留下了点东西。” 源清雅重重的砸了一下袖珍白虎之灵的脑袋,努了努嘴。 “贺茂家的蠢蛋实在是太弱了,四灵被他驱使,根本发挥不了十之一二的力量,这道白虎之灵来袭我的心脏要害,被我一刀斩落,囚与剑下,它挣不脱了!” 源正雅眯了眯眼,摸了摸下巴,突然计上心来。 “那现在,贺茂家的处境...岂不是很艰难?” “贺茂义元恐怕死了也是白死,他私自偷取关系到平安京气运的宝物,若是捅出去,就是砍脑袋的大罪,贺茂家也会遭到牵连。” “如今物证齐全,人又死了,我们岂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三儿,我这就准备启程回京,那罗盘没用了,我就带走了,我回去和大哥好好商量商量,布个局,这次非得扒贺茂家一层皮!” 源清雅没有说话,已经从突如其来的灾厄中逃出来的青行灯却突然开口。 她一直默默的低着头,没有说话,但听到源正雅这么说,却忍不住插嘴了。 “这位...大人。” “我听清雅说过平安京里的局势,你不觉得这事透着蹊跷么。” “这些阴阳师就是冲着清雅来的,通过他说的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目的应该是...阿赤吧?” “他还说过,【明明只是替源赖光那个暴力狂来做点事情】这种话。” “那么...他此行会不会有源赖光在推波助澜?” “镇压平安京气运的宝物,一个纨绔子弟当然偷不出来,但是,如果有已经位高权重的源赖光的帮忙呢?” “如今贺茂家的宗家弟子惨死清雅手里,你又想布局,让贺茂家吃个大亏,这么下来,清雅这一支源氏和贺茂家,就是死仇了。”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贺茂家元气大损,恐怕你们也不会很轻松的就取胜吧?” “这样的话,渔翁得利的,又是谁呢?” 源正雅被条理分明的话语理清了头绪,咬牙切齿的吐出了三个字。 “源赖光!” 第十五章 别离 仅仅是一些只言片语,便被白发的少女剥丝抽茧的提取出许多信息,并且描绘出一个阴谋的轮廓。 源正雅看着青行灯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对劲。 他转过头,深深的看了弟弟一眼,莫名的干笑了几声。 “唔,怪不得你那么紧张她。” “我弟弟眼光倒是不错,虽然...口味有些独特。” “我记得当年你和源赖光彻底闹掰,也是因为一位妖怪少女?” 源清雅有些无奈的一耸肩,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咳出了几丝血沫。 “...” “您是...正雅大人,我听闻过您的名字。” “您的话,我就当做夸奖收下了,现在,能不能让我单独和他说几句话呢?” 青行灯并没有客套的意思,她直言直语,让源正雅一时间有些错愕。 看着弟弟甩过来的眼神,源正雅呲牙一笑,也不言语,背着手就溜达到远处,检查哪些阴阳师的尸体去了。 虽然伤势不致命,但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摇摇欲坠的身体即将倒地,青行灯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从满目的鲜血和伤痕中回神,有些心焦的扶住了源清雅,让他不至于摔在地上。 胸前,肋腹,大腿。 三道伤口翻涌出无休止的血,染红了源清雅的衣衫,也红了青行灯的眼。 她想触摸,又不敢,畏手畏脚的触摸着源清雅破烂不堪的武士服下裸露出的肌肤,低垂眉眼,最终幽幽的叹。 “你...有没有事。” 在她自己听起来都极其无用的废话,被她说了出来,让她心中一阵阵的绞痛。 源清雅没想那么多,勉强的笑了笑。 “没事,死不了。” 他没有逞强,他这等级的剑士,没那么容易死的。 剑士的超凡力量,是气。 相比于其余的超凡力量,气要独特一些,他是身体力量与精神力量的结合,从而升华的一种能量,气的作用,其中甚至包括驱邪去病,强身健体,消弭毒素,还有...愈合伤口。 源清雅现在一身伤势有些吓人,换做凡人,在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下,如果没有超凡力量的介入,就是必死无疑。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的伤势,以他现在的气的修为程度,在床上躺几天,这种伤就痊愈了。 伤痕不足为道,但是却成为青行灯心头的不可磨灭的裂痕。 伤在源清雅的身上,痛在白发少女的心扉。 她的手指滑落,扯住了源清雅破烂的衣角,沉默了良久,才用有些哭腔的口音开口。 “我...我要离开。” 源清雅似乎没听清青行灯说什么,呆呆的问:“你说什么?” 白发的妖怪少女抬起了头,眸中决意渐渐升起。 “我说,我要暂时离开你了。” “我要去搜集故事,去网罗怪谈,成为真正的百物语之主!” “我要变得更强。” “而不是事事都躲在你身后!” 源清雅惊讶的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摇了摇头。 “你管好城里的事就可以了啊,打打杀杀的,有我呢。” “我这个人,讲究恩怨分明,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当然会保护你!” “今天是意外,是我疏忽了你的安全,抱歉,以后我会注意...” 他的话没说完,被青行灯有些恼火的截断。 “我不是说这个!” “源清雅,可能你喜欢事事都躲在你身后的女人,像是杏一样的...但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不想躲在你身后,看着你拼命,而我只能掉眼泪!” “那对我是折磨!” 指甲深陷在柔软的掌心,刺疼的感觉压不住心中愤怒,愧疚,与悔恨交织的复杂心情。 但她看着源清雅有些惊煌的脸,最终语气还是柔了下来。 “对不起,是我心情有些差,不该吼你的...” “你愿意替我去死,我很感动,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 “但是你不能次次都为我去死。” “你愿意,我也不愿意!你知道我刚刚有多难过么,看着你的身体贯穿的时候?!” “我又不是只能躲在你的身后,我能变强的。” “百物语的编撰之术,与生俱来的在我脑海里,这也算得天独厚,我如果用心去做,成果绝对不会让我失望...” “城里和武藏国的事情,已经踏上了正轨,只要按部就班,不会出什么差错。” “经过这一年的经营,你的领土并无内忧,只是外患你要小心,关东八国,其余七国,都对你虎视眈眈。” “我只是暂时的出去游历,寻觅怪谈故事,让我的妖力升华凝实...寻找登神之阶,看看有没有转为神明的办法...” “身为妖类,总是受到那些阴阳师的觊觎和压制,” “我会回来的。” 说罢,青行灯退后了一步,目光直直的看着源清雅,嘴角突然绽放出有些灿烂的笑意。 她笑着,看着这个未曾让她失望过的男人,满目的眷恋不舍,恨不得把他揉碎在一泓秋水似的烟波里。 她不想走的。 待在源清雅的身边,她有一种非常踏实的安全感,他从来不用那种异样,厌恶,嫌弃的目光看自己,明明是重要的决策,却放心的交给自己去决断,她喜欢书籍,他的天守阁就划出了好几个房间,当做她的专用图书室,当她埋头处理政务到深夜的时候,一抬头,就能看到他在旁边入神的看兵法书--他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但却会陪着她,直到夜尽天明。 往日种种,如细雨丝丝,浇灌心田。 有时候,青行灯也会不可抑制的想--我也许以后再也遇不到对我这么好的人了吧。 还是说,他果然是老天赐予我的宝物,是我此生注定要写完的故事呢? 也许长此与往,某一天,某一时刻,水到渠成,她真的会心甘情愿的做他的青夫人,为他谋划江山,抵御外敌,无微不至,一颗心都系在他的身上。 但如今,她必须要离开。 百物语之主的觉醒,需要的是游离与寻觅,需要增长见闻,写出更多的,亲身经历过的故事。 抽了抽鼻子,摸了摸眼角,纤柔的少女手掌,轻轻的覆盖住了源清雅的半张沾满血污的脸庞。 “源清雅,你愿意为我而死,我余生就愿意为你而活。” “待我归来之后,绝不让你再身陷囫囵,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我发誓...” “青行灯会...站在你身边,而非躲在你身后。” 少女的话语掷地有声,源清雅几度欲言,最后还是强行咽了下去。 他没有反驳的理由,更没有留下她的借口。 毫不夸张的说,眼前的妖怪少女,是源清雅穿越过来之后,发现的与他思维方式最相近的人。 她的思维,有些超出时代,和源清雅的一些想法莫名的契合。 自从捡回了宝藏女孩之后,源清雅最喜欢干的事情,除了练剑,又多了和他的大总管聊天。 被她不耐烦的毒舌,毫不留情的吐槽,口不由心的抱怨,还有若有似无的撒娇,最后看着她全神贯注的工作时认真的侧脸。 这些总是能让他乐在其中。 现在想想,当你能看到一个女孩子,就会情不自禁的笑出来的时候。 这可能就是... 喜欢吧。 源清雅低着头,不敢去看青行灯的脸,闷闷的说:“那我派人保护你...或者干脆我陪你去...” 他试图挽留,只是语气有些贫弱。 “算了吧,你的领地和子民不要了?” 果不其然被拒绝了。 “可是你一个人很危险的!你看今天,这些阴阳师就是盯上你的,他们这种人,外面数不尽数,你若是出事了怎么办!” 源清雅的话中已经带上了三分怒腔。 青行灯不闪不躲,只是看着源清雅,字字句句如刀,似乎想要把心中的留恋不舍尽皆粉碎。 “那就是我命浅福薄,你我就来生再见罢” “我不想和你来生再见!” 源清雅几乎是脱口而出,剑眉紧皱,猛地抬头,被扯动了伤口,又是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青行灯连忙扶住他,撑住了他有些透支的身体,眯着眼,轻声开口。 “哦~你就那么讨厌我,下辈子不想再见我么?”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源清雅有些黯然的摇头,明知道这是调笑,却没有开玩笑的力气和心情。 “...” “现在是乱世,这一年来,鬼神作乱的迹象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严重,光是武藏国,你每隔几天都要去解决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妖怪,累的天天向我诉苦,你都忘了?” “往后,还会更危险。” “除却妖怪,平安京的源赖光,是你的死敌,如今又得罪了贺茂家,那是把持着阴阳寮的阴阳师世家,清雅,你的敌人要比朋友多太多了。” “你以后的路,必定满是荆棘。” “我希望我是那个帮你披荆斩棘的人,而不是让你背着我,在这艰难的道路上负重前行。” “若是那样,不如让我死了,眼不见为净,我还甘心。” 语气顿了顿,白发的妖怪少女眸中一敛,幻化成了最后的柔情。 “源清雅。” “不要做出一副被抛弃了的表情啊,我只不过是暂时的离开而已。” “你就当,我像往常一样,去町里买书了...” “我们...一会儿见吧~” 源清雅只觉得脑中一阵阵的眩晕,身体伤势倒是还好,青行灯突如其来的告别,却让他心里更加难受。 他强打精神,深深的看了青行灯一眼,心中千回百转,最后叹息了一声,终于松了口。 “好吧...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么如你所愿。” “...我等你回来。” “你当然要等我。” 只是撂下了这么一句话,少女微微一笑,挥动着衣袂转身,背影潇洒而坚决,脚步声响,渐渐远去。 只不过在源清雅看不到的正面,她脸庞上的泪水滑落,犹如玉珠连绵,不可断绝。 此去可能就是诀别,生死两茫茫。 她可能会死在某个地方,他可能等不到自己回来。 但是。 聪明如她,是能分清楚利害关系的。 要么就这么痛快的死去,让他慢慢的忘了自己,不要成为累赘。 要么就成为真正的百物语之主,下次在他快要倒下的时候,支撑着他。 除此之外,没有第三种选择。 这是... 百物语之主的抉择。 青白的和服衬的白发少女仿佛一片云朵,飘向了天边。 源清雅就那么呆呆的看着,慢慢的弯下了腰。 总感觉心头空落落的,少了一块似的。 源正雅看到这幅场景,连忙赶了过来,扶起了弟弟,用眼神示意了下远方,有些不解的问道:“怎么回事?你放心她一个人回城里?” 源清雅面色扭曲的摇了摇头,没有回话,倒吸了一口冷气之后,忽然眼神一转,盯住了被他一剑刺穿,扎在地上的白虎之灵。 “我现在心情不好,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留在我这儿,给我看家护院,捉捉老鼠。” “要么我一剑活劈了你,以消我心头之恨。” 这四灵之一幻化成的袖珍小老虎明显是收到了迁怒,却敢怒不敢言,它虽然贵为平安京的守护灵,还是主宰杀伐的白虎,但却犹如新生儿一样,灵智并不算高,被源清雅当头一棒,穿身而过,已经被打的有些怕了。 此时听到这凶戾的语气,那里还敢做声? 它莫名的觉得,眼前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少年,真的有彻底灭杀自己的手段。 看着小猫咪一样的白虎之灵趴着装死,源清雅一股怨气没有发泄出来,一口银牙咬碎,猛地抬头看着二哥,恨恨道:“二哥,你回京都,我把这四灵之一留在身边。” “四象蕴灵盘是平安京的镇守物,四灵丢失一灵,绝对是滔天大罪,贺茂家担不下来的!” “这就是把柄...” “帮我...整死他们,替我出口恶气!” 源正雅神情一愣,有些犹豫道:“可...你的那位妾室不是说...” 源清雅重重的一挥手。 “她说的没错,确实可能是源赖光在背后操控。” “但是这笔账,也不能忍气吞声!” “你用这个秘密来威胁贺茂家,让他们做出让步!” “金钱也好,权柄也好,土地也好,把握好度,让他们伤筋动骨,又不至于死掉!” “留着他们,等我回平安京...” “贺茂家,源赖光...” “一个都跑不掉!!” 源清雅急促的呼吸了几声,压下了吐血的欲望,目光阴沉的盯着平安京的方向,嘴角的笑容弯起,变得格外阴森恐怖。 “她刚刚哭了,我听到了。” “谁让她哭...我让他死!” 第十六章 醒来 时光如流水,岁月似书页翻过。 转眼已经是数年之后。 源清雅的面容变得憔悴了许多,他有些不顾形象的盘着腿,坐在靠近庭院,他的卧房走廊上,低着头,目光无神。 秋天的阳光有些萧索。 前不久,他刚刚失去了杏和阿柴,虽然最后找回来了,但是,他已经背上了难以预料的沉重负担。 他与他十分忌惮的存在做了个交易。 出卖了... 自由。 寂静中,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 源清雅身躯为不可查的动了动,缓缓的抬头。 他交代过手下,想独自待一会儿,应该不会有人忤逆他的意愿,起码这座城里没有。 映入眼帘的,是阔别已久的一张脸。 身着青白和服的少女娉婷而来,妆容与服饰都足够华贵,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淡雅,有一种大家闺秀的书卷气。 她的背后,有鬼火飞舞,有青灯浮于半空,在前引路。 她注视着那张有些消瘦失意的脸,平静的脸上掀起了很细微却明显存在的波澜。 涂抹着淡淡青色唇彩的嘴唇犹豫的开合了几下,还未说话,就能听见那有些颤抖的呼吸。 少女不顾和服染尘,屈身蹲下,和盘坐着的源清雅对视。 “久等了。” “我...回来了。” 源清雅本来有些死寂的目光,被眼前少女的出现呼唤出了死死生机。 他用尽全力,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 “欢迎回来...” “我...” 他一个字挤出去,就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停滞在哪儿了。 说什么呢? 自视甚高的他,在天灾前俯首,在人祸前低头,丢了身边人的性命,只能无能的去用自己仅有的一点尊严和能力,换她们回来。 这有什么好说的。 他啊,自从穿越回来,不说高歌猛进,开挂无双,起码是顺风顺水,所遇的挫折也顺利解决,人生之途是一马平川。 这次折戟,真的是对他打击很大。 “我听说了,我都知道,你没有错。” “你只是不想杏死掉。” “不必自责,清雅。” “我去看了看,事情都很蹊跷,为什么阿柴能恰好听到成为犬神的方法,然后自行了断?” “为什么江户城里的神社,会有妖怪作祟,还正好对杏下手。” “...” “恐怕早就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推着你,走到这一步。” 青行灯轻轻的握住源清雅的手,对着他迷惘的目光点了点头。 “没关系的,我回来了。” “对不起,我没能在那时候陪在你身边,不过...” “接下来,不会再有人能算计到你了。” “只要我还活着!” 少女蕴含着心意的话语,让源清雅心中一暖,但是想起自己经历过的交易,他又只能无奈的笑。 “可是...晚了啊。” “我好像已经误入歧途了。” “你不知我做了什么...我...”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青行灯坚决的打断。 “来的及的。” “我们一起面对,来得及的...” “就算来不及,我也会陪你走下去的。” 源清雅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 “可是...我已经想明白了。” “这条路的终点,可能是...地狱啊。” “那,我们就一起去地狱吧!” 青行灯根本没有给源清雅拒绝的机会,如此说了一句话后,她慢慢的贴近他,环住了他的腰,缓慢而有力的束紧了手臂,将半边面庞埋进了源清雅的胸膛,有些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与阳光相仿的令人怀念的味道。 “我好想你...” 而就在此时,有些缠绵的话语之后,空间一阵扭曲,画面定格,继而粉碎。 商务车的副驾驶座上,上杉清慢慢的睁开了眼。 “就只有这些么...” “我的记忆也好,这些百鬼绘卷上的记忆碎片也好,总是在避讳着什么。” “就是那个【源清雅】的交易对象,那个平安京的最后之敌。” “有意思...连名字都不能提及?” “那肯定是神明一类。” “拥有能把死去人或者动物转化为妖怪,和之前的过签订过契约,似乎给予过我直接斩杀鬼神的能力。” “也就是那...鸣神剑气。” “线索只有这么多...” “可恶,这不是根本没有头绪么!” 对于这些记忆画卷的戛然而止不告而别,上杉清已经很熟悉了。 虽然有些难受,但是他也能理解。 大敌当前,小心谨慎总没有错。 看了眼后视镜,杏子已经趴在了东文真希的肩膀睡得正香,东文真希也在闭眼假寐,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在冥想。 上杉清呼出一口浊气,摇下了车窗。 窗外的景色已经没有国道上的荒凉,变得向大城市的钢铁丛林发展了。 这预示着,应该也快到了。 “上野前辈,还有多久?” 低低的问了一声,正在开车的上野三石很快回到:“上杉君,再过半个小时,我们就能到达京都,具体到芥川少爷的落脚地要多久,我不好说,这要看京都的交通状况如何。” “如果顺利的话,三点前可以与芥川少爷会合。” 上杉清默默的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不停的把玩着,调出了通讯录,盯着那不多的几个人名发呆。 没犹豫几分钟,他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忙音没有持续几秒,电话就接通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轻微呼吸声,上杉清突然想不出要说什么。 好在对面先开口了。 “为什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遇到麻烦了么?” 李扶摇有些温柔的声线传了过来。 上杉清做了个深呼吸,低声道:“没...我快到京都了,想和你打个招呼。” “喔,我知道,是因为芥川遇袭的事情?” “那件事我有在查,其中有些蹊跷,既然你来了,那就等见面再说吧。” “我一会有个会议要参加,我把我的地址发你,你先忙你的事情,等我们约个时间碰头。” “我这几天想着,芥川也该求援,你估计要来了,果然让我等到了。” 上杉清没有答话,只是默默地听着,想起了那个千年前在他身边絮絮叨叨的,却把他的一切安排的井然有序的少女,下意识的发出了感叹。 “一千年了吧?” “...” “你又何必对我执迷不悟?” 他是有感而发,却让李扶摇声音停住了。 另一边,摩天高楼的落地窗前,李扶摇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略施粉黛,看着窗外的风光,握着手机,神情突然呆住了。 几秒种后,有些如释重负的笑容攀爬上了嘴角。 “我...” “我对你,又何止是执迷不悟?” 第十七章 千载平安京 落地窗前,黑色连衣裙的美丽少女带着有些羞怯,有些怀念,还有些释然的笑容,说着斩钉截铁的话。 “我对你...又何止是执迷不悟!” 在轮回里流转了千年,只为和你在这里重新相逢。 这一千年里的每一天,每一刻,她都要寻找一个能让自己坚持下去的动力。 那么,除了那个她心心念念的少年身影。 还能是什么呢? 李扶摇没有继续感慨,她皱眉想了想,紧接着开口。 “你...想起来了么?” “唔...应该残缺不全罢,那些记忆,把记忆碎片封进绘卷里的活儿还是我干的,我大概能猜到你想起了什么。” “没关系,那不重要,剩下的事情,我会在恰当的时间告诉你。” “要有耐心的等一等哦。” 李扶摇没给上杉清什么反应的时间,语速很快的叮嘱了几句,说的上杉清只能连声答应了下来。 前世今生的记忆,已经大半的复苏。 如今的上杉清,精神已经放松了很多,心中的疑团也少了很多。 如果连李扶摇都不可以相信的话。 那他在这个世界上就很难找到可以彻底相信的人了。 “我知道了,等我先去见芥川,然后就去找你。” 李扶摇撇了撇嘴,用一种有些浮夸的像是小女生吃醋的语气撒娇。 “这么着急嘛?芥川龙之介出了事,你就那么关心他,迫不及待要为他报仇么?” “你们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种地步了么?” 上杉清微微一笑,反问道:“你觉得我和你见面是为了讨论芥川遇袭这件事?” “...不是这种小事,这事不用你帮忙,我自己也解决的掉。” “...” “我只是,有些想你了。” 上杉清能明显的听出李扶摇的呼吸停顿。 而后她声音里传来的喜上眉梢也听得十分分明。 “哼哼...算你会说话。” “好...” “那么...” “一会儿见~” 最后一句话,两人异口同声。 这句话他们之间说过很多遍。 第一次,源清雅没来得及及时赶到,让青行灯的藏书被焚烧殆尽,自己也差点一命呜呼。 第二次,青行灯外出游历,等到回来的时候,源清雅已经连连受挫,陷入低谷。 第三次,源清雅孤身赴死平安京,身死的前一刻,这么说出了遗言。 似乎此次都是悲剧收场。 但这次。 不会了。 挂断了电话,摩挲着手指,淡淡的剑芒闪耀,上杉清好像对于体内突然暴涨的剑气操控又圆润周转了几分。 这是他的力量,理应如臂使指才对。 将刚刚的感情波动和前世的记忆都抛在了脑后,上杉清开始琢磨起了这次的目的。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在“变强”这条路上坚持走下去。 而他现在拥有的力量,潜力最大的,就是“气”。 排在其次的,是“信仰”与“蜃气”。 那些来自于百鬼绘卷中的,专属与妖怪的能力,却是最差的,犹如无根之水,并不值得依仗。 上杉清现在就时时刻刻的在训练自己使用“气”的能力,争取早日将其融会贯通,彻底掌握,然后寻求新的突破。 至于京都一行的目的,很简单,为芥川龙之介找回场子,把袭击收藏品协会的人或者鬼砍干净,再把幕后黑手宰了,此行就圆满成功,带着人回东京就是了。 嗯...还有李扶摇,她母亲就是凤凰院家的大小姐,在京都停留了这么久,不会遇到了什么麻烦吧? 顺便帮她把麻烦也解决掉,然后一起回东京。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上杉清脑海中定计,他没有看到的是,后视镜中,东文真希缓缓的睁开眼睛,目光复杂的看向了他的背影。 刚刚的那通电话,当然被她尽收耳底。 别的还好,那句“我有些想你了”,真是给她当头一棒,让她心里五味杂陈。 “果然是扶摇姐姐么?” “为什么...” “先生明明和扶摇姐姐没见过几次面啊?” “...” “神乐说的没错。” “我不能再等了!” 一片沉默下,在座的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只有杏子还在无忧无虑的酣睡。 而就在这种有些沉闷的氛围下,车队渐渐的驶入京都。 京都位于日本西部,京都府南部,属于日本三大都市圈之一大阪都市圈的重要城市。 说起日本,大家能立刻想到的城市,就是东京,京都,还有名古屋了。 如果说东京是日本的经济政治中心,像是一位年轻的摩登女郎,那么京都就算是日本的文化中心,是一位经历过时光沉淀的成熟和服女性。 在日本历史上,京都曾经连续千年,都是日本的“首都”,而现在,虽然在法律上来说,日本是没有首都的,但是大家普遍认为日本的首都是东京。 千载平安京,就是由此而来的。 长年的历史积淀使得京都市拥有相当丰富的历史遗迹,也是日本文化的象征之地,整座城市遍布神社,佛寺,还有随处可见的保存完好的古建筑。 同样的,这里也可能是日本的超凡力量最为集中的区域。 历史最为悠久,代号为“平安京”的阴阳寮,几乎全部驻扎在这个城市。 为了与这些阴阳师互相牵制,历史不长,但是成员战力却不弱,本来大本营在东京的新选组,也尽数西迁,和平安京遥遥相望。 除此之外,有些神社,佛寺,也都拥有一定的超凡力量的存在,那些僧侣,巫女,神官,有不少并不是样子货,而是有真本事的。 所以,芥川龙之介才会在这里陷入一种很被动的局面。 因为他带来的那些人,绝对没有在京都横行的资本。 随便哪一方,派出主力,都足以让这位收藏品协会的会长畏手畏脚,只能被动的防御。 阴阳师们传承了那么就的式神,就算玩人海战术,也能解决这世上的大部分麻烦了。 况且,在京都的里世界,源氏,藤原氏,平氏... 这些古老的家族,可从未消亡。 这里是超凡的狂欢之地,饱受鬼神垂青。 一扇罗生门,怎么抵得过千载平安京的积累? 可是... 若是再加上一把百无禁忌,执掌百鬼的剑。 可就说不准了。 第十八章 四神 车队已经渐渐的驶入了闹市区,可能是因为学校放了春假的缘故,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比寻常时候多了许多。 上杉清走马观花,觉得京都的风光是和东京略有不同。 这里的气氛更带有浓烈的民族色彩一些。 忽的,他心神一动。 蜃气楼中的鬼手与鬼切同时轻微的跳动了一下,让他立刻回过神来。 窗外的景色并无什么特意之处,京都的道路有些狭窄,也方便他把周围的风吹草动尽收眼底。 “上野前辈,走到哪儿了?” 上杉清信口问了一句。 上野三石是个老江湖了,看来对京都也十分熟悉,扫了一眼周围的路况,笑道:“喔,已经到了中京区了,芥川少爷应该在上京区下榻,马上就要到了。” “倒退几百年前,我们现在这个位置,可是平安京的边界,罗生门的旧址呢,城外城内判若两个世界。” “当然,住在罗生门附近的,都是些穷苦人家罢了。” “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就能走到当初【大内里】的城门口,那就相当于当时的皇宫,那里才是奢华之地。” “这条路当初叫朱雀大街,仿照的天朝长安的格局,朱雀大街的尽头就是朱雀门,是皇宫的南城门。” “现在那里还有朱雀门迹,作为名胜古迹保留下来,上杉君要去游览一下么?在京都还算挺出名的。” 上野三石也只是这么一说罢了,就是平常聊天,他们又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自然是任务要紧。 没曾想,上杉清缓缓的点了点头。 “如果顺路的话,去那里看看吧,上野前辈,麻烦你了。” 虽然惊讶于上杉清的回答,但是上野三石还是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平稳的驾驶车辆前行。 换在千年前,横穿平安京可能需要几个小时,而如今,几十分钟的车程就足够了。 隔着老远,上杉清就看到了漆成朱红色的柱子,白色的墙壁和玄色的屋檐,这是雕梁画栋,气势十足,建筑风格有天朝唐代余风的一座高大的城门。 这里已经被当做旅游景点保护了起来,旁边是居酒屋和和果子店,让这座城门看起来有些突兀,不过那渊博浩瀚的气势,却没有削减半分。 上杉清看了一眼那城门,面色就稍微带上了些许的变化。 “靠边,停车。” 短促的说了四个字,上野三石令行禁止的一脚刹车,突如其来的失重感甚至唤醒了后座都快抱在一起的两位少女。 杏子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而东文真希却像感应到了什么一样,警惕的睁眸,手已经按上了放在一旁的逆刃船中。 上杉清默然不语,只是打开车门,迈步走到了路旁,与那座城门遥遥相望。 上野三石见状,也停稳了车,紧紧跟在了上杉清的旁边。 “上杉君,这里就是朱雀门迹,当年平安京的皇城南门。” “传说京都有数千年的历史,这座城市被【四神】守护着。” “北玄武主管丘陵,南朱雀主管洼地,西白虎主管大道,东青龙主管河流。” “四神相应指的是不同守护神司职各自的地势和水势,包围起来的地方可以长保安泰,北边的船冈山、南边的巨椋池、东边的鸭川、西边的木嶋大路包围的平安京可以说是【四神相应之地】。” “在这些民间传说之外,协会珍藏的秘史确实有记载,自从平安京建立,这里的阴阳师就世世代代的加强巩固守护平安京的阵法,抵御当时猖獗的妖怪和鬼神的袭击,他们布置了四个神兽的外形和象征,以增强都城防御怨灵的能力。” “北方是玄武门,北部船冈山设立了玄武神社,船冈山被称作玄武之地。” “南方朱雀门,也被视为凤凰,皇宫向南的一条大道被称为朱雀大路,直接延伸到朱雀门。” “西方由白虎镇守,守护着西边木嶋大路等主要街道,那里有座松尾大社,祭祀白虎。” “东方青龙司掌,青龙又被誉为龙王水神,对应着水路,就是鸭川相应的支流。” 上野三石条理分明的跟上杉清叙述了一些京都野史和收藏品协会的情报,上杉清听了只是点头,也没回应,他的眼神一直盯着朱雀门的房顶正上空。 那里是空无一物的,至少在上野三石眼里,那里空空如也,能看到天色傍晚的晴空。 可上杉清的表情,变得越来越玩味了起来。 东文真希樱色的振袖飘舞,已经护卫在了上杉清的右手边,她左手紧握船中,身体已经紧绷,右手握住了剑柄,整个人就像蓄势待发的弓箭。 只有杏子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有些迷糊的跟在几人身后,迷惘的东张西望,等到她终于将目光投到身前的朱雀门的时候,她一双大眼睛瞪得滚圆,掩口惊呼。 “上杉君,那是什么呀?” “好漂亮的鸟儿!” “我可以拍照么?嗯...要是我能养一只这么漂亮的鸟儿就好了。” 上野三石狐疑的看了一眼杏子,又看了看小姑娘手指的方向,抿了抿嘴唇,有点怀疑是不是老花镜没带出来,导致视力跟不上了--那里什么也没有啊。 上杉清摸了摸野原杏子的小脑袋,轻笑了一声。 “杏子想养宠物了?” “等回东京我给你买就是,猫和狗都行,这只小鸟就算了吧。” “我啊...和它有些恩怨。” 他语气一顿,踏前了数步,猛地抬头昂首,反手一甩,童子切安纲由虚凝实,紧握在手。 他们一行人挺拉风的,吸引了不少行人游客的注意,此时看到这变魔术般的一幕,不由有不少人开始小声惊呼,并且开始录像。 上杉清不管不顾,无动于衷。 他盯着朱雀门的房檐之上,呼出一口浊气。 “哟,许久不见了。” 上杉清拍了拍自己的右胸,右手持剑,斜指长空。 “大概一千多年前,这个位置被你叮了一下,虽然没要我的命,但是也很痛啊...你还记得么?” “不记得也没事。” “一会儿我也给你来这么一下,让你好好...回忆回忆!” 第十九章 朱雀惊 上杉清剑尖所指之处,当然不是虚空。 形如白鹤锦鸡,喙爪俱短,羽翼绵长,羽毛五彩,身披红霞,赫然是一尊神鸟,盘踞在朱雀门上。 朱雀门上,朱雀横卧。 这气息上杉清太熟悉了。 之前的记忆里,他被贺茂家的阴阳师用四象蕴灵盘偷袭,被一道赤红的光芒贯胸而出,罪魁祸首就是那尊神鸟。 守护平安京的四灵,镇守南方的...朱雀! 不知为何,凡人看不到这朱雀,甚至上野三石也看不到朱雀,但东文真希,野原杏子,还有上杉清本人,都看的一清二楚。 眼见着上杉清拔剑,东文真希也不掩饰杀机,船中出鞘三分,眸中丝丝红芒涌动,气势渐渐提升。 一言不合,就是利刃加身。 赤红的神鸟与上杉清对视着,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上杉清的话,只是那双朱红色的眼瞳里,渐渐泛起了神采。 漠然,惊诧,沉思,恍然,惊愕,惶恐。 就像表演默剧一样,堂堂四灵朱雀,活灵活现的给上杉清演示了自己的心路历程和眼神变化,看上去有些滑稽。 一声清亮的鸟啼声响彻云霄,神鸟展翼,天空风云变幻,乌云压顶。 整个朱雀门迹的空气仿佛都灼热了许多,温度骤然上升。 上杉清只是有些残忍的笑了笑,气运于身,淡白色的剑芒在童子切上不停的翻滚涌动,仿佛吐信白蛇。 朱雀挥动羽翼高飞,高高在上的俯瞰着上杉清一行人,有些愤怒的啼叫了几声,身上的火光越来越胜,仿佛下一秒就要发怒。 然后,就在上杉清想要先下手为强的时候,他眼中的神鸟朱雀猛地加快的挥动羽翼的速度,海拔骤然提升了数十米,转身一溜烟的就飞走了,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眼里只能看到一枚细小的红色光点。 “...” 上杉清和东文真希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语。 刚刚的嚣张难道是装出来的?这东西难道是个外强中干的吉祥物? 不应该啊。 活了几千年,怎么也有点压箱底的本事。 怎么就跑了呢? 只有杏子依然无忧无虑,只是有些可惜的叹了一声。 “啊!红色的鸟儿飞走啦...” “可惜,我还没来得及拍照呢。” “上杉君,它一直在看你,你认识它嘛?” 上杉清啧了一声,颇有一拳打进了棉花的感觉,心里有些难受,只是点了点头。 “嗯...也许它认识我吧...” “算了,本来打算报仇的,既然跑了,就暂时放过它好了。” “反正平安京的守护四灵,也出不了京都吧?”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我找你秋后算账,为时不晚!” 低声嘟囔了几句,上杉清只得作罢。 天空中的乌云散尽,天空又恢复了晴朗。 但是,有的地方,似乎不太平了。 四灵一体,朱雀惊动,落荒而逃,三方俱惊。 东方,一座不起眼的,只有七八层高的楼顶天台,一名素衣白裳,穿着很简朴的小孩子,正在闭目假寐。 他躺在天台的边缘,一个翻身就可能掉下去,却浑然不觉。 但,某个瞬间,他猛然睁眼,举目向南眺望。 他只是个小孩子,面孔稚嫩,身高也不高,顶多十一二岁的样子。 可刚刚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却凝重的根本不像是一个孩子。 与此同时,他的袖口里滑落一条小蛇般的生物,张牙舞爪的浮于半空,与他一同望向南面。 细细看去,那并不是蛇。 驼脸、鹰爪、鹿角、鱼鳞、蛇身。 身披鳞甲,头有须角,五爪翻腾。 这是龙。 “四方有令,我见神通,急急如律令,天眼,开!” 白衣的稚嫩少年一甩手,从袖口扣住一枚黄符,将手一划,火光一闪,黄符化为灰烬。 他将那灰烬贴于额头,低喝一声。 顷刻间,远方的场景,就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看到了朱雀仓皇而逃,看到了朱雀门前,白衣少年执剑,目光冷冽。 不可置信的倒退了几步,而后嘴角悄然挂起了带着些喜意的笑容。 稚嫩少年嘿嘿笑了几声,扫了一眼身旁的青色袖珍小龙,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宣告什么。 “我就知道,他那种人,绝不可能甘心孤身赴死的。” “他一定会回来。” “挑的时机还不错。” “梦镜的裂缝岌岌可危,鬼神与外神虎视眈眈,各地的妖怪鬼王都蠢蠢欲动,人类中的超凡者又按捺不住野心。” “嘿,这可比当初乱多了。” “不过也好。” “越乱,对我就越有好处啊...” “不管怎样,我和那人的最终目的相同,找个时间接触一下吧,能聊的动最好,聊不动,也不能招惹他。” “积攒了千年的怨气,当初他就是个疯子般的人物,如今可能更百无禁忌了吧?” 自言自语着,将袖珍青龙收回袖子里,白衣少年蹦蹦跳跳的推开楼梯门,身影消失在了天台之上。 与此同时。 京都以北,船冈山上,一座神社里。 这里供奉的并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而是一尊有些凶神恶煞的异兽。 龟蛇之状,目露杀伐之气。 北方按星宿属玄武,玄武又主刀兵,所以古代出兵打仗一般从北门出城。 传说中,四灵玄武又执掌人间刀兵之争。 所以,一些古代的大将军,经常出阵前,来到玄武神社,祈求四灵庇佑,战无不胜。 现在,这里已经人迹罕至,没什么人参拜了。 不过,今天,神像之前,还是跪伏着一道人影。 是个看上去不太到三十岁的青年人,面容英俊,神情严肃,穿着有些古板的武士服,身旁放着一把带鞘的日本古剑。 就在上杉清惊起朱雀之时,这青年人身前的玄武神像忽然一阵颤动,让他停止了参拜,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南方。 “朱雀受惊,擅离镇守之地?” “有意思...是什么大妖怪和鬼王入侵京都了么?” “胆子不小...算了,走一趟去看看吧。” 就在他动身之时,上杉清眉毛一挑,心中一动,转身看去。 一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小猫咪,步伐轻巧而优雅的凑到了他的脚边,打了个哈欠,有些慵懒的蹭着他的长靴,看到他转头望来,还讨好的嗷呜叫了一声。 上杉清一瞬间就把这只小猫咪和记忆中那被当时的自己留下的“白虎之灵”对上了号。 他半蹲下身,提起小猫咪的后颈肉,将它举到与自己平齐,和那金黄的兽瞳对视着。 几秒钟后,他笑出了声。 站起身来,将这只白底黑纹,眉目间王字烙印的小猫咪随手丢到了杏子的怀里。 “啊,杏子,你不是想养宠物么?” “这只小猫咪就交给你了哦。” “它啊,可不比那只漂亮的鸟儿要差呢。” 第二十章 狐狸与大将军 杏子突然被塞进一只活物在怀里,吓的刚睡醒的迷糊也都不翼而飞了。 不过,很快她一双大眼睛就弯成了月牙,因为怀中的小猫咪,在她的眼里,分外的可爱。 养宠物有个普遍的原则,越袖珍的,在可爱这项指数上就有明显的加成。 上杉清眼中的白虎蕴灵,在野原杏子的眼中,就是一只巴掌大小,黑白相间,楚楚可怜的小猫咪。 这小东西似乎不太满意被丢来丢去的,对着野原杏子张牙舞爪,不太安分。 杏子摸着它的头,温声软语的安慰这它,可这小东西那里领情。 知道上杉清斜着眼,冰冷的瞪了它一眼,它才安分了一些。 “之前养了你那么久,结果什么用场都没派上,都过去了这么久,现在又不依不饶的跟上来了,还脾气那么大?” “行了,当初你镇守江户城,也算有苦劳,这一世,就替我守好身边人吧。” “她是杏...你要是再敢对她这么飞扬跋扈,我就扒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把你炖汤喝!” 心思一动,意念传到了小猫咪的心里,它顿时蔫了下来,趴伏在杏子的怀里,一动不动。 上杉清的记忆里,是有这只小兽的踪迹的。 西方庚金白虎,平安京护城大阵御守四灵之一,被贺茂家的纨绔偷偷带出平安京,用来偷袭当时的源清雅,后被一剑剥离寄身的罗盘,被百鬼之主擒下,养在了身边。 平时百鬼之主用自身的剑气喂养它,竟然被它吃上瘾了,慢慢的,也成了江户城的镇守之兽。 最后一役,百鬼之主赴死平安京,它却帮不上忙,虽然不知道现在它为什么能自由的行动,但是当初的白虎之灵只要稍微靠近平安京,就会被大阵操纵,身不由己,乃至于袭击当时它的铲屎官源清雅,所以平安京一战,并没有白虎逞威的余地。 源清雅养着它,其实观赏作用要远大于实际作用。 平安京的守护灵,当然只有在平安京才会有神通,远离平安京的白虎之灵,虽然不至于真的沦落为一只小猫咪,但是也比寻常妖怪强不了多少,就算百鬼之主用杀伐剑气喂养,效果也很一般。 不过西方白虎司掌金戈杀伐,又主避邪、禳灾、祈丰及惩恶扬善,也算难得的祥瑞。 如今再度相逢,毕竟是养了那么久的宠物,上杉清心中也微微欣喜,不过他一向对于这只小兽没什么好语气,所以他也习惯性的恐吓它了一顿,让它变得听话了一些。 都养了这么多年了,就算是堂堂“四神”,也能变成乖乖的小猫咪。 敲了敲幻化成小猫咪的白虎脑袋,上杉清指尖微动,渡过了一丝丝的剑气,立刻被舔舐干净,然后那张可爱的猫脸上就浮现出满足的神色,安安稳稳的眯着眼,开始假寐。 轻轻的笑骂了一声,上杉清摇了摇头,又深深的看了朱雀门一眼,跟众人打了个招呼,转身走向了车里。 现在看来,京都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起码,东京那么大的城市,并没有这“四神”守护。 有朱雀白虎,就有青龙玄武,光是这四神,在京都,恐怕就有制造所谓的“天守级”灾害的能力。 这还是往少了说,再大一点,以京都为中心,四神齐聚,掀起国土级的灾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上杉清因为力量膨胀而浮现的一丝丝轻视之心荡然无存。 怪不得芥川龙之介束手束脚,挨了打就只能求援。 这个地方...果然不简单! 阴阳师,武士,新选剑士,还有神明,妖怪,超凡者,齐聚一堂。 车队又缓缓的启动了。 “这样...才有意思嘛...” 上杉清闭着眼睛,摩挲着唤出抱在怀中的童子切安纲,脸上浮现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不知道,当初的恩仇,有多少能在这里了断呢?” 喃喃自语中,车队悄然远去。 就在两分钟后,两道人影不约而同迎面而来,恰好的在朱雀门前碰面。 白衣的稚嫩少年双手抱头,懒懒散散的从东方而至。 穿着武士服的中年人怀中抱剑,踩着木屐的步伐沉稳,自北方而来。 两人相隔大约十米,站定之后,不约而同的侧身看了一眼朱雀门,然后又对视了一眼。 “...” “白狐之子。” 抱剑青年眉目凝重,手已经握住了怀中剑柄,看向白衣稚嫩少年的眼神极其的忌惮。 “你惊走了朱雀?不...不至于。” “你没有理由做这件事,你要真的想做,也不可能让我察觉。” “不是你,又能是谁?” 被称为“白狐之子”的少年郎脸上的笑容玩世不恭,他对抱剑青年很正式的一鞠躬。 “哟,好久不见了,大将军。” “可别什么锅都往我头上扣啊,我只是过来凑凑热闹罢了,现在看来,正主儿好像走了,可惜一场好戏。” “无妨无妨,迟早的事。” “哎呀,寮里还有不少杂物要等我这个俗人回去处理呢,就不和大将军叙旧了,告辞!” 丢下几句莫名其妙不疼不痒的话,白衣少年轻笑一声,身化飞烟,飘散消逝。 而此时,抱剑青年身上已经浮现了一半的古式铠甲才渐渐的隐去。 他额头见汗,似乎压力不小,面色阴晴不定的再度看了一眼朱雀门,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 “这只老狐狸也参与了谋划么?” “可恶,他是勾结了什么鬼王妖王,打算颠覆京都?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不行,要赶紧回家族,调查这件事!” 仅仅几句话,祭祀玄武的剑士就犹如惊弓之鸟,再无半点之前的沉稳。 倒不是说他心态不行。 只不过...他刚刚见到的那位,实在是个能呼风唤雨,整活作妖的主儿。 不得不防啊! 就在这两位来历不凡之人相互交锋猜忌的时候。 上杉清的车队,已经停在了一座看上去并不算高档的酒店楼下。 上野三石停车熄火,很讲究的为上杉清拉开了车门。 然后,上杉清就看到了有半月不见,却已经变得狼狈至极的芥川龙之介苦笑着的脸。 第二十一章 狼狈的会长 芥川龙之介当初也是个风华正茂的英才人物。 他是以弱冠之年,看准了局势,获得了一个契机,从无到有,创办了收藏品协会,左右逢源,黑白通吃,用了数年,就把诺大的收藏品协会在东京的名头彻底打响。 这绝不是平凡之人能做到的。 虽然他有些毛病,比如猜疑之心很重,习惯官僚的那一套,脸上面具很厚重,当初招揽上杉清的时候,就玩恩威并施那一套,并不算讨人喜欢的人。 但,自从加入收藏品协会,他对上杉清始终不错。 如今,看到了熟悉的脸下车,对自己露出了玩味的微笑,芥川龙之介差点眼泪都掉下来了。 他不光申请狼狈,着装也狼狈。 左臂打着石膏,缠着绷带,脸上有不少擦伤,一张俊脸算是毁了八成,眉宇间有郁气聚集,显得他有些苍老,精气神奄奄一息的,看上去十分凄惨。 芥川龙之介上来就给了上杉清一个真心实意的拥抱。 “上杉...你终于来了。” “啊...我现在终于体会到你说过的话了,所谓的计策,在没有武力的保障下,就是无稽之谈。” “真的奇了怪了,我之前来京都叙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没碰到这么多怪事啊!” “这次真的是倒了霉了。” 他碎碎念的抱怨着,往上杉清的背后瞅了一眼,眉头一皱,开玩笑的说道:“不愧是你啊,你应该知道这里的局势吧,还带这些人来,甚至还有宠物?你是来春游么?” 上杉清的身后是野原杏子和东文真希,再往后是出来伸展身体,有些疲累的鸣海兄妹,最后一辆车里,上泉凛还在睡觉,至今未醒。 芥川龙之介只认识东文真希,但是对这位妖刀之魂的继承者如今的战力,也没有明确的了解,所以才说出这种话。 上杉清有些嫌弃的推开芥川龙之介,煞有介事的拍了拍衣服,不屑的怼了他一句。 “你眼光还是那么差...你以为我带的亲友团?” “拜托,除了杏子,这里面你恐怕那个也打不过,求援的弱者摆正自己的姿态,ok?” 听了这话,芥川龙之介的表情有些惊疑不定。 他是知道上杉清的,这个人很少说大话,开玩笑也有度。 他既然这么说了,那么极有可能就是真的。 “算了算了,进去说。” 外面总不是个议事的地方,芥川龙之介拉着上杉清,引着一行人走进了酒店的正厅。 这里应该是收藏品协会在京都的驻地,这间酒店并不对外开放,一进大厅,上杉清就看到不少熟脸。 在收藏品协会的时候,他经常去训练场里修行剑术,那个训练场是公开且公用的,不少外勤人员,甚至调查员,都与他切磋过,也被他指点过剑术,这些人他虽然不至于个个能叫出名字,但是总归眼熟。 只不过,人人挂彩。 看起来,确实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他们没有在外面停留,通过电梯上到顶楼,芥川龙之介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上泉凛被上杉清叫醒,下车后带着鸣海信奈直奔厨房,鸣海信吾有些无奈的也跟去了。 他是无所谓的,他来,只是帮忙砍人,或者砍鬼神,别的事情,他不关心。 杏子得了一只小猫咪陪伴,喜上眉梢,打算去给它安个窝,喂点羊奶,可惜终究是会失败的,那只小猫咪可不喝羊奶。 最终,跟着上杉清进来的,只有东文真希一人。 上杉清挑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示意东文真希坐他旁边,眼眉一挑,看着芥川龙之介,轻声道:“好了,没外人了。” “说说吧,我的会长大人,到底怎么回事。” “我听说...死人了?” “那位未遂之罪的能力如此变态,再加上你一人成军的罗生门,怎么会惨到这种地步。” 芥川龙之介苦笑着摇了摇头,组织了下语言,从头到来。 “你知道的,我是来叙职的嘛。” “说是叙职,其实就是来应付应付总部的使者,收藏品协会有总部的,在国外,日本东京只不过是万千分会中的一个。” “比较特殊的是,目前日本只有东京一个收藏品协会罢了。” “叙职没什么问题,很顺利,因为你的加入,近几个月收容鬼神的速度明显加快了,爱德华教授似乎也联系总部,说了不少好话,他似乎很欣赏你?” “反正,总部对我的成绩很满意,并且愿意提供更多的技术支持。” “这些没什么好说的。” “然后,我就要去拜访金主了。” “凤凰院家,日本最顶尖的六大财阀之一,收藏品协会的资金支持,大半是来自于他们。” “本来这也没什么好谈的,应酬一番,陪一顿酒,忽悠忽悠那些财阀老爷,也就完事了。” “结果,我还没去找凤凰院家,凤凰院家就先来找我了。” “这种大财阀家里也是派系林立,宗家分家之争自古就有,现代虽然不至于说分家,但是这种大家族,分出个数支血脉传人,也是常事。” “找我的,就是凤凰院家的一支,也是实打实的实权派,在财阀里说的上话,他们那一支的小少爷约我喝酒。”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金主老爷,总不能是敌人吧,我就去了。” “整个过程一帆风顺的,只是酒席过后,那位凤凰院少爷对我提出了一个委托。” “凤凰院家也有不少敌人,这个我不知道是不是私仇,那位小少爷说,在某个高档的夜总会里,有妖魔作祟的痕迹,请我们出手,帮忙解决。” “这种事我就太擅长了,我们和凤凰院家合作,大多都是为他们解决这种事情的。” “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再加上有太宰陪我,我觉得我俩联手,一般的鬼神能轻松拿下,就制定计划,准备出手。” “然后,如你所见。” “我们半路被袭击,这绝对是有人故意为之,我的计划路线没几个人知道。” “当然...金主儿少爷是知道的。” “再往后...你也知道了。” “被人抓了个正着!损失惨重!” 第二十二章 爆发点 上杉清挺擅长学习的,但他并不是很乐意动脑。 特别是一些勾心斗角的复杂事情,他一向敬而远之。 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做这种事。 刚刚芥川龙之介一番话里,让他不解的点很多。 他敲了敲手指,有些费解的问道:“所以,我们的金主儿到底是谁?” “算了,我换个方式来问,收藏品协会的资金,都走的什么章程?” 芥川龙之介正了正神色,也没故弄玄虚,直接解释道:“这个你不太感兴趣,所以我以前没有和你说过,现在聊聊也无妨。” “收藏品协会规模并不算小,还要维持武装力量,以及那些真知者的研究经费,所需要的资金缺口巨大。” “我家里和工藤家里会投一部分资金,但这只是杯水车薪。” “维持协会所需要的资金,更多的来自于其他的地方。” “【总部】每年会象征性的发一点,虽然不多,但是聊胜于无。” “还有政府机关,一些中层往上的财阀,政党,甚至黑帮,他们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都会来向我们求助,这都是收报酬的。” “起码在东京,我们的信誉和名声都不错。” “这一块的收入占据了我们每年收入的不小的份额。” “其余的,就是财阀投资了--你见过电视剧或者综艺节目收冠名广告费么,或者说垄断性的交易?” “其实就和那差不多,我们每年从凤凰院那儿收一大笔资金,然后将一些协会出产的超凡之器,也就是魂器卖给凤凰院财阀使用。” “当然,他们用那些东西干嘛,我们不管,这只算是交易,得益于总部的技术支持,在于超凡之器的研究方面,协会是国内顶尖的水平。” “同时,一些先知者的研究资料,我们会和凤凰院财阀共享。” “最后,我们会优先完成凤凰院财阀的委托,并且拒绝凤凰院财阀的敌人之委托,在必要时候,也会帮助他们在超凡层面上肃清一些麻烦。” “所以,那位凤凰院家的小少爷让我替他解决一点麻烦,我想也没想就答应,这种事太常见了。” “虽然说凤凰院家算是我们的金主,可实际上,我们算是合作关系。” 上杉清冷冷笑了一声。 “呵,看来在那些财阀大老爷眼里,我们并不是他们的合作伙伴啊。” 芥川龙之介可能是旧伤复发,疼的龇牙咧嘴,听到这话,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想把我们...” 上杉清挥动衣袖,狠狠的一握拳。 “还用问么?收下当狗呗。” 他的表情讥讽至极,但却并不意外。 现在他的思维模式已经有些变幻了,好歹是关东无冕之王,曾经的百鬼之主,剑压平安京的存在,虽然领土规模有些微不足道,但起码也算个诸侯。 他善于站在上位者的角度去想问题。 前文曾经提过,日本,是财阀的国家。 而最顶级的六个财阀,聚集了这个国家超过百分之九十的财富。 他们站在这个国家的金字塔顶端。 原本是这样的。 可是,设想一下。 这并不是一个和上杉清的前世一样,普普通通的,没有超自然力量存在的世界。 这里,存在着“超凡”。 而这超凡,则是凡人很难逾越的一道门槛,是财力和权力都难以企及的天堑。 修行者,链接者,真知者,都需要一定程度上的资质支持,而秘仪者,却始终与疯狂和绝望为伍,并不是一条明路。 在这种前提下,即使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天之骄子,如果没有相应的天分,一辈子也触及不到超凡的门户。 这并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事实上,在这种规则的逼迫之下,超凡者与人类的矛盾,已经不可避免的处于酝酿之中了。 上杉清闲着没事就在李扶摇的百闻馆和收藏品协会的情报库泡着,他对于超凡的历史也不是当初那个小白。 抛却别的不言,单说日本历史,平安时期之后,一直到战国时期,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平静期。 这段时间的史书上,虽然算不上歌舞升平,也鲜有超凡时间的痕迹留下,完全没有平安时代群魔乱舞的场面。 但是到了战国时期呢,又冒出了一些苗头。 一些枭雄人魔重现世间,裂土为王,割据而治,苍生陷于战火,民不聊生。 这期间,又有鬼神妖怪蠢蠢欲动,掀起波澜。 好在,这乱世没有持续很久,接下来就是长久的德川幕府统治。 在上杉清看来,似乎在时间线上存在一个“爆发点”。 鬼神重现世间的“爆发点”。 平安时期到战国时期,大概五百年左右。 而战国时期,到今天,也差不多五百年左右。 就如上杉清得到的情报一样。 近几年来,日本都不算安稳,各种超凡灾害层出不穷,超凡者组织也应运而生,但这并不是治本之法。 所以,之前一直没有经受过鬼神侵扰,稳坐龙头地位的财阀,猛然间经历了一场思想上的转变。 他们发现,原来除了他们认知的世界之外,还有更多,更恐怖的东西在觊觎着这个时间,他们就像无助的小兽一样,在鬼神面前,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金钱和权势都救不了他们。 那么,这个时候,他们的心态一定会发生变化。 没人喜欢把命捏在别人手里。 用手上的资源去缔造凡人通往“超凡”的道路,这是上杉清都能轻松想出来的主意。 除此之外,超凡者也是人啊。 人总是有弱点的。 那么为什么不利用那些弱点,把超凡者变为走狗呢? 那些财阀可是最擅长做这种事情了。 在上杉清想来,芥川龙之介遭遇的,可能只是一个试探。 他们在试探收藏品协会的反应,在试探这个组织的底线。 凤凰院家是了解收藏品协会的,毕竟算是合作伙伴,那么,比起那些扎根京都的,历史悠久的大组织,在夹缝中揭竿而起,还算稚嫩的收藏品协会,又知根知底,自然是一个不错的目标。 这次如果忍气吞声了,接下来的恐怕是变本加厉。 想明白了这些,上杉清已经面如寒霜。 他冷笑了一声,喃喃自语。 “这是看我们好欺负,柿子挑软的捏?” “你捏的可不是柿子啊,是石头!” “小心砸的你头破血流!” 第二十三章 理念冲突 芥川龙之介都惊呆了。 两句话的功夫,这人怎么连狠话都放出来了。 不过,他也不是蠢蛋,上杉清想到了,他也隐约能察觉出来。 只不过,他始终不愿相信这一点罢了。 与上杉清不同,芥川龙之介是个很传统的日本人,在他的眼里,财阀就是大过天的。 即使成为了超凡者,也逃脱不了这个局限,就算你有通天彻地之能,得罪了财阀,你也寸步难行。 你要吃,要喝,有衣食住行,有亲戚朋友吧? 就算你个人再强,难道能毫无破绽? 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很显然,上杉清并不这么想。 他从根本上对于财阀缺乏敬畏之心。 财阀阴了他一手,和街边的不良来挑衅了一番,在他眼中,是一个性质。 都得打回去。 “凤凰院,是么?我知道了,告诉我那个委托你的人名字,我去找他算账。” “你还是安心养伤吧。” “这里交给我,你放心,动手的加幕后的,一个都别想跑。” 芥川龙之介捂着脑袋,有些无奈。 “我就怕你这一手,上杉,你这么搞会出事的,且不说把凤凰院家得罪死了,没什么好处,你在京都肆意动手的话,极可能引起那些超凡者组织的关注。” “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砸场子,若是有外来人来东京耀武扬威,你会如何做?” “这事没那么简单的!” “我的意思是,有你坐镇,我也有了和他们谈的底气,等我去交涉...” 话没说完,就被上杉清挥手打断。 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芥川龙之介,满脸的莫名其妙。 “太宰为了护着你,被打成那样,瘫在床上,遭了那么多的罪。” “你手下的特工外勤为了替你出任务,被人袭击,惨死数人,人人带伤。” “现在,你跟我讲,你要去交涉?”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芥川龙之介被怼的说不出话了,涨红了脸,只是沉默了半响,才叹了一声。 “大局为重吧...上杉,收藏品协会是我这么多年的心血,我实在是不忍心给它带来一丁点的风险。” 上杉清没来得及出言相机,会议室的门被敲响了。 两人同时一皱眉,上杉清没犹豫,直接道:“请进。” 门开了。 进来的人,身穿一身收藏品协会的外勤制服,走路一瘸一拐的,脸上有一道包裹着绷带都遮不住的伤疤,他手里提着一把残破的剑,是收藏品协会提供给擅长剑术调查员的制式太刀。 芥川龙之介扫了一遍记忆里,没想到这人的名字,有些不虞的开口,语气严厉。 “谁让你私自来这里的?” 上杉清倒是没有这么咄咄逼人,他一挥掌,止住了芥川龙之介的质问,若有所思的看着进来的人。 “你是...小野?” “我记得你,你和大和是好朋友,这次你跟着来京都出任务是么?” “伤的严重么?真是辛苦了,是来找我的?有事?” 上杉清甚至算的上是和颜悦色。 他曾经热衷于在收藏品协会的训练场练剑,当时东文的剑鬼名声大噪,他的风头一时无两,收藏品协会体制内的剑士,都闻讯而来,想来一睹他的风采。 他性子也不算拒人千里之外,有人来求教切磋,也放得下身段,在协会里人缘还算不错。 这个小野,他挺熟悉的,是个剑道的狂热爱好者之一,可能是因为姓氏的原因,他偏好小野一刀流,闲暇时候,上杉清指点过他。 小野神情悲切,看了上杉清一眼,抿了抿嘴唇,扑通一声就是一个土下座。 “鬼切大人...大和他,死了。” 上杉清眉眼一愣,继而沉默不语。 不管是前生今世,亦或是百鬼之主,都是饱经生离死别之人。 他对于认识的人逝去,甚至说有点习惯了。 他曾经失去的人太多了。 那个“大和”,是收藏品协会外勤人员中剑术最好的一个,如果得到一个契机,说不准能踏入超凡的门槛,上杉清喜欢他学剑时候的认真态度,所以经常指点他,甚至一些新阴流的外传剑术,也不藏私的倾囊相授。 大和虽然没说,但是平时以师礼对待上杉清的,上杉清倒是没把他当徒弟,他暂时不想再收一个徒弟,一个就够麻烦了。 关系没有多么深厚,感情也没有多么浓烈,可以说,只是认识罢了。 可上杉清还是心头一阵难受,可能是性格使然吧。 芥川龙之介站起来,就想发怒--这倒是不怨他,不管怎么说,小野的行为都算是毁了规矩,受罚是应该的。 否则,岂不是高层议会,随便一个什么人找个理由都能进来打断。 “发火的话一会儿再说,你要罚他,也等他说完话。” 上杉清斜了芥川龙之介一眼,声音冰冷。 小野看到机会,狠狠的拜俯下去。 “鬼切大人,拜托了!帮大和报仇吧!” “您当初送过他一把剑,是只有调查员才有资格使用魂器,他视若珍宝。” “那日遇袭,他本来能撤退的,但是剑器被夺,他热血上头,不管不顾的去抢夺那柄剑,结果被对方一击砸中...连尸体都没收回来...” “鬼切大人,我知道,我不该如此逾越,但是...大和他...不能白死啊!” 堂堂一个大男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上杉清呼出了一口气,转头看着芥川龙之介,嘴角弯起的弧度犹如冰冷的刀锋。 “芥川,你说一个人为了一把剑丢了性命,是不是挺可笑的啊?” “明明那种制式剑,我要多少,就能领多少的。” 小野听了这话,嘴巴长得老大,表情有些愤慨,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上杉清狠狠的瞪了一眼,大喝道:“我没有问你!” 继而,他转头继续盯着芥川龙之介憔悴的脸,一字一顿的问道。 “芥川,你说呢?” 芥川龙之介能感受到上杉清仿佛风雨欲来之前的愤怒心情。 他有些不太理解这怒火何来,但仔细想想,其实也能明白一些。 下属死了,他当然也会伤心,但是这伤心,不会在芥川龙之介的心里停留很久。 慈不掌兵,他是领袖,他要带领收藏品协会前行。 有些能舍弃的,就是要舍弃。 如果能和凤凰院家讲和,那么这几条人命,就算是白死了。 这在日本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无关紧要的人的性命,没那么重要。 就像经典的电车难题一样,你能说芥川龙之介是个冷血无情,不讲情义的人么? 他也是为了收藏品协会,如果协会能发展的越来越好,那么肯定能救赎更多的饱受鬼神灾害的人。 但是看着上杉清面无表情的脸,他一肚子的大道理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他突然明白,那些话,对于眼前的少年来说,恐怕是废话。 他可能就是那么一个人。 为了没见过几面的野原杏子去独斗鬼神,为了师父的一个交代,掀翻了整个东文会,为了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上野三石,去罔顾性命的杀入外神的梦镜,斗个你死我活。 如今,他也很可能因为一条枉死的性命,把京都闹得天翻地覆。 芥川龙之介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有些羡慕。 他也想如此狂浪行事,但是,不行。 他身上背负千斤前行,一举一动都要小心。 芥川龙之介深呼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在肺里转了一圈,让他的大脑清醒了一些。 “对不起。” 他只是低低的说了这三个字。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收藏品协会出任务,死人在所难免了,不是第一次。 上杉清看着芥川龙之介有些仓皇落魄的表情,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芥川,手下人为你工作,是为了挣钱的,但你给他们的薪水再多,也不至于让人家卖命。” “他们为你做事,死了,你要负起责任来的。” 芥川龙之介茫然的抬头看了上杉清一眼,无意识的道:“我会给他们抚恤金的...” 这个回答不出上杉清的预料。 “钱到位了,人能活过来么?” “象征性的表个态,哭两声,给点钱,打发了事。” “长此以往,人心聚散你可有过斟酌?” “我们就是干这行的,死人太正常了,如果是为了收容鬼神,消灭超凡灾害而死,那我无话可说,走你那套流程,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啊,有人打上门来了,玩阴的,让你的同伴重伤,你的手下死于非命,你竟然还想着谈判,议和?” “...” “人善被人欺,跪久了,就站不起来了。” “所幸,我没有跪下的习惯。” 上杉清站起身来,看了小野一眼,目光转到了他手中的剑上。 “这是那把剑么?” 他如此问道。 小野连连点头,双手捧剑高举。 “大和临死前将剑抢了回来,托付给了我。” 上杉清接过那把残剑,郑重的佩在了腰间。 “说实话,为一把剑而死,真的挺蠢,生死是大过天的事,大和将来势必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剑士的,他死了可惜。” “不过,也正是有这种执念,才会让他在剑道上精进的如此迅速吧。” “多说无益,于事无补。” “这把剑我收下了,仇我给他报,你放心。” 说完,上杉清没管小野欣喜若狂的脸,只是悄然转身,伸手从胸前摘下了收藏品协会的代表鬼切的剑形徽章,丢到了桌子上。 “你要是觉得这有可能影响到收藏品协会的前途,那么我不以收藏家的名义做事就是了,这个还你。” “你怕他们,我不怕。” “现在,这是私仇。” “谁做的这事,我自己查。” “查出来了,我亲自杀。” 第二十四章 别无所求 上杉清面无表情的要走,芥川龙之介可坐不住了。 他豁然起身,一拍桌面,表情有些恼怒,但说出来的话的语气却并不激烈。 “别说这种话啊!” “搞得好像我和敌人是一伙的一样,你以为我伤的就轻么!” “我不想报仇么?哎...” “不如意者十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如果能扬眉吐气,谁想低头唯唯诺诺啊!” “你又让我怎么办,我凭什么和凤凰院那么大的财阀玩角力游戏?” 仿佛是想把心中的郁气一吐为快,芥川龙之介也不管有没有别人在场,大吐苦水。 他说的也没错。 没人愿意低声下气的,还不都是被生活压弯了腰。 他这个芥川家的少爷,收藏品协会的会长,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过,比起普通的社畜,其实也强不了多少。 总有比他位高权重的人。 上杉清看着那张愁眉苦脸的面庞,也有些许的不忍。 没等他说话,芥川龙之介突然狠狠的锤了一下桌面,瞪起眼来,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 “算了!陪你疯一把也无妨。” “这玩意你给我带上!” “我不想再看到你把它摘下来了!” 将“鬼切”的徽章重新丢给了上杉清,芥川龙之介认命的往椅子上一摊,表情轻松释然了许多。 上杉清眉毛一挑,接过了徽章,也没啰嗦,信手带上,嘴角的笑容柔和了几分。 “呵,我可没想到,你是这么容易被说动的人,我又没说要退出,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看上杉清说的这么轻巧,芥川龙之介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别扯了,我可不是被你的理念说服同化。” “只是我做出了判断,与其得罪了我们协会风头无两的【封魔剑魂】,我还不如去得罪下凤凰院家。” “反正他们的大本营在京都,惹急了我回京都一躲,他能奈我何?” “就是可惜了那些个冤大头给的大笔钞票了。” “切...” “钱没了我可以想办法挣,一个十六岁就有剑豪级别的剑士,能刀斩神明厉鬼的超凡者,我他妈的上哪儿再淘换一个?” 芥川龙之介很罕见的说了脏话,不过他越说,语气变得越坚定,似乎对自己做出的取舍很满意。 不过,他依旧唉声叹气。 “行了,在京都我听你的,这件事你管,我给你打打工,这都无妨。” “但是我真的不能认同你的观点。” “你这倔强的脾气,如果真的成为领袖,下场一定惨的很。” “我这种世故圆滑的人,恐怕才能有善终。” 芥川龙之介只是在不服气的闲扯。 上杉清却默然。 芥川龙之介说的其实没错。 他能说出这种话也不过是自持武力罢了,再加上李扶摇跟凤凰院应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有帮手。 若非如此,一意孤行,后果最好也不过是玉石俱焚罢了。 迟疑了一会,芥川龙之介挥了挥手。 “不过,也就是因为你这种性格,才会有那么多人愿意跟在你身后吧?” “上野桑之前跟我申请过,他想用余生侍奉你,那可是效忠了芥川家半辈子的家臣。” “可能他觉得,那种可以为了他拼命的主上,要比我这种冷血少爷更好吧。” 幽幽的叹了一声,芥川龙之介伏在桌上,语气有些精疲力竭。 “好了,不说这些,你想怎么做?” 上杉清也收回了发散的思维,耸了耸肩。 “先把人散出去,查一查谁下的手。” “我是指袭击你们那伙人。” “真希,你说京都的黑帮,你也有不少认识的人?你也帮帮忙吧。” 东文真希沉默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一声。 而后,上杉清看着芥川龙之介,最后交代了一句。 “至于凤凰院那边,你不用管,我有熟人...我去跟他们【交涉】。” “放心,我去肯定比你去有用。” “你别嫌我莽撞,你不把那些财阀老爷打怕,他们是绝对不会站在和你平齐的地位上看你的,高人一等的本能是浸透他们骨子里,与生育来的优越感。” 说着话,上杉清的口袋里传来一阵阵的震动感。 他摸出手机,看了看来电,神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接起电话,他平静的听着对面传来的声音,过了许久,才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好...你把地址发我,我马上就去。” “行,我先挂了,见面再说。” 挂了电话,上杉清看了芥川龙之介一眼,随口道:“就先这样,有消息联络我,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我自己去就好,不用人跟,你要小心,别大意的把人都撒出去---算了,也无所谓,我让信吾守在这儿也行。” 嘀咕了几句,上杉清便不再啰嗦,拍了拍一直保持土下座的小野的肩膀。 “行了,别愣着了,该干嘛干嘛,我答应的事情,很少有食言的。” 说罢,他便潇洒的笑了笑,推门而去。 落后他几步的距离,东文真希也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等到走在楼梯上,上杉清回头看她的时候,东文真希才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先生,父亲在京都有不少朋友,我一会儿就去拜访他们,顺便让他们帮忙查芥川桑遇袭的事,你放心,他们的情报网遍布京都,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上杉清笑了笑,眼神中有些感激。 “好,辛苦你了--要不等我回来陪你去?” 对于上杉清的好意,东文真希却拒绝了,她摇了摇头,低垂眼眸,低声道:“不用了,先生忙你的吧。” 上杉清不疑有他,转身继续下楼。 两人在二楼的走廊上遇到了抱着小猫咪的野原杏子。 野原杏子撅着嘴,有些发愁的摸着小猫咪的头,看到上杉清下来,眼睛一眼,糯糯的开口。 “上杉君,这只小猫咪它不喝羊奶呀,我看书上说,它这么大的小猫咪都是喝羊奶最好,是我记错了嘛?” “我喂了它一些别的食物,它都不吃,它是不是得了厌食症啊,要不要去看医生。” 像杏子抚摸小猫咪的头一样,上杉清摸了摸杏子的小脑袋,感受着那一头秀发的柔软触感,微微一笑。 “我喂过它了,你不用管投食,它不饿,饿了它会来找我。” “我要出门一趟,杏子,让它陪陪你吧--说起来它还没有名字,你给它想个名字好了。” “嗯!” 杏子很迅速的答应了一声,然后有些关切的问道:“上杉君要回来吃饭么?我刚刚去厨房看了,这里的厨具我应该能用--上杉君想吃什么?这儿的食材还挺丰富的。” “我...我做好饭,等上杉君回来~” 上杉清随口道:“嗯,杏子看着做就是了,我晚一点就回来--我出门了。” 听到要被安上一个名字,白虎之灵有些躁动不安,但是被上杉清瞪了一眼后,就消停下来。 上杉清说什么,野原杏子就信什么,明明没看到上杉清喂食小猫,但她立刻打消了“小猫咪不吃东西是不是得病了”这个想法,继而有些美滋滋的开始想宠物的名字。 这是上杉君托付给我的宠物呢,一定要想个好一点的名字。 嘻嘻,说起来,是不是有点像丈夫出门办事,妻子在家陪小孩子玩,做饭等他回来呢? 野原杏子的思维已经无限的放飞了。 上杉清见状,会心一笑,便出门去了。 东文真希却是停住了脚步,站在野原杏子的身边。 透过走廊上的窗户,看到上杉清的声身影消失在了轿车门前,汽车缓缓的发动后,东文真希才叹了口气,她转头看了一眼有些无忧无虑,在纠结宠物名字的杏子,原本就不太好的心情变得更糟糕。 她倒不是迁怒杏子,也不是吃她的醋。 她现在五感敏锐,耳聪目明,当时上杉清在楼上打得电话,瞒不过她的耳朵。 李扶摇的声音可太有辨识度了,她不可能认不出来。 芥川龙之介并不是主管情报的,收藏品协会的情报是工藤优一在管,所以有些事,芥川龙之介不一定清楚。 东文真希很清楚。 李扶摇的母亲,是凤凰院宁宁,而凤凰院宁宁的父亲,是当今凤凰院财阀的内部派系中,最为鼎盛的五派之一的首脑人物。 若不是凤凰院的大小姐跟天朝穷小子当初玩了一出私奔,那李扶摇如今就是名副其实的“公主”殿下。 凤凰院家的少爷小姐,可以类比古代的皇子王孙。 至于东文真希为什么知道这些...她其实和凤凰院财阀也有点关系,不过是得益与父亲,父亲死后,这联系也就断了,所以她也帮不上忙。 而为先生着想的她,也无法阻止上杉清去找肯定能帮上他的李扶摇。 这让她的心情烦闷至极。 所以,她有些愣愣的盯着野原杏子,突兀的开口。 “杏子,你知道先生要去哪里么?” 东文真希对于野原杏子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感,那怕这是个不容小觑的情敌。 事实上,以杏子的性格,也很难有人能对她产生厌恶的感觉。 野原杏子被东文真希唤了一声,魂归于体,从幻想中醒了过来,有些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她哪里知道上杉清要去哪儿,他不说,她就不问,反正他总会回来的。 东文真希叹了口气,对这反映也不奇怪。 野原杏子就是这样的人。 “先生要去见别的女人了。” “她叫李扶摇--是...” 东文真希的话并没有说完,但野原杏子却疯狂的点着小脑袋。 “哦哦!是扶摇姐姐,我见过她的。” “她来过道场里,她家里是开书店的吧?上杉君说是经常去她那里看书。” “嗯...怎么说呢,是一位知书达理的美丽女性呢,不像我,什么都不会...” 看着野原杏子掰着手指念叨着,东文真希有些扶额,她有些恨铁不成钢。 也许是想在威胁最大的情敌面前找一个盟友联手,她对于野原杏子的态度并不算满意。 “杏子...你真的明白发生了什么吗?” “我知道你是喜欢先生的,瞎子都看的出来。” “我明白的跟你说好了,李扶摇也对先生有情意,而先生对她的态度,也让我觉得很危险。” “我从未见过先生对任何一位异性假以辞色,除了李扶摇!” “你喜欢的人,要去见别的,互有好感的异性了,你竟然还一点危机感都没有么?” “杏子...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野原杏子摸着小猫咪脑袋的手渐渐的停了下来。 她低着头,面目隐与长长的刘海之下,沉默着没说话。 在一段漫长的沉默后,野原杏子轻轻的笑了一声。 “真希姐姐,没搞清楚状况的,是你吧?” 她赫然抬头,眼眸中神色平静,似乎刚刚东文真希的话没有掀起她哪怕一丁点的情绪波动。 “女孩子的直觉都是敏锐,特别是在爱情这件事上,这是书上说的,我深以为然。” “看到扶摇姐姐看向上杉君的眼神,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就像我看到你看着上杉君的眼神,我也会明白--你也是喜欢上杉君的,对吧?” “我都知道的。” “可知道又怎么样呢?” “我和你不同的,真希姐姐。” “我没有你好看,也没有你那么显赫的家世,不够聪明,也不会帮上杉君承担工作上的事情,我就只能为他洗洗衣服,做做饭--这种事谁都能干。” “我又凭什么对上杉君指手画脚,去争夺他的心呢?” “能留在他身边,我就很幸福了。” “是的,我知道上杉君去见别的女性了,我也会很伤心,也会很痛苦。” “但是比起我尽力过的事情,这种伤心痛苦,不值一提。” “因为,如果没了上杉君...” “我会死的。” 野原杏子猛地瞪大了眼睛,表情变得极为认真。 “你不懂的,真希姐姐。” “我什么都没有了--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我就只有上杉君了,在我经历过的,还有余下的生命中,我只有他了。” “所以,我宁愿就这么厚颜无耻的蹭在他身边,再多的占有一些他的温柔。” “这就够了。” “别的,我不去想。” “如果有一天,上杉君真的喜欢上了别的女孩子,要和她踏入婚姻的殿堂,我...我会识趣的离开,不会打扰他。” “但是,在那之前!” “我情愿,就这么跟在他身边。” “别无所求!” 第二十五章 重逢 就在东文真希有些头疼的揉着脑袋,觉得自己的情敌好像都是怪物的时候。 上野三石载着上杉清的商务车,已经快要到了东京区--这里是京都的东部,比较有名的地点是京都大学,环境比较静谧优雅。 车辆缓缓的停下,上杉清下了车,伸了个懒腰,看着眼前的招牌。 这是一家叫做“shiran”的餐厅,在京都这种城市的高楼大厦之中,这里竟然是一栋三层的小楼。 餐厅看上去是主营法国菜,且不论这里有没有米其林的星星,这餐厅的一砖一瓦都装修的奢华至极,透过这里的装饰,上杉清都能看的出店家磨刀霍霍宰客的嘴脸。 这种比较高档的地方,他还真没去过,不过既然李扶摇约他在这里见面,他也只好进去体验体验。 也许是因为收藏品协会出品的魂器衣物提了他的身价,也许是他觉醒了前世今生的记忆之后,气质有些高高在上,那些常见的狗眼看人低的桥段倒是没出现在他身上。 当然,最有可能还是人家这种场所的侍应生素质都不低,小说电影里的桥段,终归只是桥段。 表明找人的来意后,在彬彬有礼的侍者带领下,上杉清来到了三楼。 三楼是个半露天的露台,摆着零零散散的几张桌子,应该是个喝下午茶的好去处,这里遥遥能望见京都大学的校门,还有南边的吉田神社,风景不错。 可上杉清顾不得那些风景,因为有更为美丽的存在挤进了他的眼帘。 在他的印象里,青行灯总是一身青白的和服,李扶摇总是一身白衬衫牛仔裤,偶尔的旗袍已经够惊艳他好一会儿了。 今天这一身黑色的礼服连衣裙,就稍微有些颠覆他的认知了。 脸色古井无波的少女,交叠着修长的双腿,坐在露台栏杆旁的椅子上,侧颜被垂下的黑发挡住,有一种神秘且知性的风采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吸引了这里几乎所有人的关注。 她就是有这种神奇的魔力,她想不被人注意的时候,就会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里,她想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那么骄阳明月也难掩盖她的辉光。 上杉清脸上的笑容不自觉的就柔和了下来。 他脑子里有些发晕,是前世今生记忆在融合觉醒,提醒他,眼前的美丽少女,为了他,可能在黑暗中坚守了千年。 深呼吸一口气,上杉清扯了扯衬衫的扣子,竟然罕见的有些紧张。 嗯...明明是两世都很熟悉的人呢,却给他一种诡异的近乡情怯的错愕感觉。 这么想着,他还是快步走了过去。 然后,他停步低眸,李扶摇若有所感的抬首。 两道有些相似的目光交汇,缠绕,继而向揉到一起一样,难舍难分。 “坐呀,赶了一天路,很辛苦吧~” 李扶摇轻轻颔首,示意上杉清坐下,看似很冷静,不过雀跃的话语和甜蜜的笑容,足以表明她现在的心情极其不错。 上杉清亦是如此,他坐在了李扶摇的对面,喉头涌动着,心中有千万句话想说,但最后还是只叹了一句。 “嗯...好久不见了。” 李扶摇歪着头,不停地打量着上杉清,观察着他的神态,表情,还有眉梢眼角流露的气质,笑容变得越来越满意。 “也就不到半个月吧,算不少好久,怎么,想我了?” 上杉清猛地一点头,毫不迟疑。 “嗯,我想你了。” 他的眼神里没有说情话的柔情蜜意,也没有调戏少女的轻佻和玩世不恭,有的只是理所当然。 李扶摇愣了一愣,看着上杉清认真的脸,不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她一笑,带着黑色连衣裙的裙褶舞动,让她像一朵绽放的黑色莲花,优雅且夺目。 上杉清倒是还算有些免疫力,有些无奈的道:“有什么好笑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算是...【好久不见】吧?” 李扶摇知道上杉清说的是什么。 他说的,是那段千年的时光,是平安京前的一别之后,阴阳相隔,是再度相逢却形同陌路,还要重新相识相知。 不过,还好。 李扶摇娴静的笑着,摸了摸胸前的项链。 隐于连衣裙中,那里系着一颗纽扣,是她亲手从上杉清的衬衫上摘下来的。 那距离心口最近的位置。 而她放眼望去,那个位置还是空的,没有被别的扣子替代,这也让她的心情更为舒畅。 千年前百鬼之主的剪影,和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渐渐重合。 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让李扶摇突然觉得,她付出的这一切,似乎都是值得的。 包括在那冰冷的冥府中沉睡了千年,匆匆醒来之后,又要谋划接下来的路,要为心上人避凶趋吉,让他能够顺利的再临这个世界。 即使是百物语之主,也不禁心力交瘁。 可是。 他真的回来了呀。 他没有丢下我一人,我可以继续写完他的故事。 那留下我无数痕迹的故事。 她眉眼柔如春风秋水,只是盯着上杉清看,仿佛要把漫长时间里积攒的思念全部释放出来。 虽然在上杉清踏入百闻馆之前,李扶摇也注视了他许久。 说的变态一点,上杉清成长的一点一滴,都在李扶摇的画卷当中。 但是,有没有想起那些过往,还是不同的。 之前的只是上杉清罢了,现在的,除却上杉清的身份,他还是那个当初一腔孤勇,挺身而出的百鬼之主。 上杉清被李扶摇看的有些难为情,讪笑了两声,低声道:“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这么看我?” 李扶摇噙着微笑点了点头。 “没什么,就是想多看看你呀。” “啊,看看那个当初把烂七八糟的摊子都丢给我,自己干净利落的去死的大英雄,到底有没有什么变化。” 上杉清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目光。 “...”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的记忆没有完全恢复,有很多的留白,似乎是因为忌惮我的敌人,所以才故意为之--我想你也不会告诉我吧?” 李扶摇再度点头。 “既然知道答案,那就别说出来嘛,多伤感情啊。” “因果缘由,你要自己去找,我知道,但我不能说。” “好了,先别说这个。” “你跟我说说,你都想起什么了?” 看着那张巧笑嫣然的熟悉脸庞,上杉清嘴角弯起了一个颇有些深情的弧度。 他沉吟片刻,低低说道。 “我记得,你爱我。” “或者是我记反了。” 第二十六章 五大老 将你爱我记反了的话是什么呢? 说你不爱我的,多半是单身的朋友吧? 当然是...我爱你。 听到这话,李扶摇的眼睛已经眯成月牙了,她今晚的笑容,可能比之前生命里的加起来都多。 “不错嘛,有长进,比起当年油盐不进的榆木疙瘩,现在花言巧语的本事,倒是强了不少嘛。” “怪不得杏子对你情根深种,根本离不开你呢。” 和一个女孩子约会的时候,如果提到另一个女孩子,那么前面不出意外是有埋伏。 上杉清作为男性,本能的心里一悬。 但是他想起了杏子,又有些愧疚感涌上心头--嘛,虽然渣男了一点,但相比杏子,他更喜欢李扶摇一些,可让他放弃杏子,他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她是杏呀。” 上杉清的声音很低,像是在求饶。 “喔?你觉得她喜欢你,是因为她是杏么?” “不是的,清。” “青行灯深爱着百鬼之主。” “而李扶摇深爱着上杉清。” “应该是这样才对,你明白么?” 李扶摇伸出青葱的手指,虚点了点上杉清的鼻尖,却被他一把抓住。 “我明白的。” 上杉清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润触觉,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明白的!” 李扶摇的意思,是她心中的,并不是当初的百鬼之主,而是面前的上杉清,她怕他心中有芥蒂。 当你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自然希望自己在他心中是完美无瑕的。 上杉清不是钻牛角尖的人,自己的醋有什么好吃的。 李扶摇太了解上杉清了,看到他的表情,就松了一口气,也不松手,就那么任由上杉清握着,吃吃笑道:“怎么?你是来京都和我谈情说爱的嘛?” “我倒是没关系啦,我时间还算充裕,你那儿真的没问题么?” 上杉清一愣神,讪讪的缩回了手。 现在确实不是调情的时候... 他来京都也是带着目的来的。 解决收藏品协会遇袭的那件事,当然也是目的之一,不过更重要的还是那跟百鬼之主相关的东西。 那百鬼之主在京都给他留下的遗产,他很感兴趣,还有沉淀在千载平安京中的古老家族和神社,寺庙的超凡,这其中,会不会遇到一些老朋友呢? 这些东西,可能就是他剩下的记忆拼图里最重要的几块。 当然,这些急不得,最重要的,还是先把那些袭击者搞定,上杉清刚刚的怒火不是假的,和自己亲近的人横死,他怎么会无动于衷。 这仇他是要报的,从千年之前,他就是这个性格了。 李扶摇完全洞悉了他的想法,放缓了语气,安慰道:“我知道,收藏品协会好像损失惨重?” “别伤心了,战争带来的伤痛,要比这剧烈的多,你都承受的住呢。” 上杉清听着这不像安慰的安慰,有些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伤心不至于,就是有些生气。” “我听说,这件事背后的人姓凤凰院,我记得你母亲...” 上杉清的话没说完,就顿住了。 李扶摇很快的接了上来。 “嗯,我查过,是春马,凤凰院春马,他的父亲名列凤凰院【五大老】其中,有些才能,在财阀里也能说得上话。” “五大老?” 上杉清听到一个新名词。 “嗯,五大老是日本丰臣政权末期制定的职务,担任者是丰臣政权下五大有力的大名,在凤凰院家,那些老古董为了表明自己对于财阀的产业有实质的掌控权,于是就给自己起了这么个绰号。” “他们对应着五个姓凤凰院的大人物,都是实权派。” “凤凰院春马就是其中一个的儿子,这种事如果是他在幕后主使,那么一定是他父亲授意的。” “确实,他们那一派对于超凡者的态度很强硬,并且不近人情,敲打收藏品协会这种事,他做的出来。” 上杉清琢磨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这笔账我记下了。” “假如,我是说假如,我跟他们起了冲突,会不会影响到你在家族里的立场?” 上杉清眉宇间有些担忧,他不太确定李扶摇在凤凰院家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只见对面的少女飞快的摇头。 “你这么说就未免有些太看不起我了哦。” “安啦安啦,你放心,就算你把他们父子斩与剑下,凤凰院那边,我也有办法把事情平息,我可是堂堂的百物语之主呢,怎么会受凡人钳制?” “起码,对于凤凰院家,你想怎么闹,就可以怎么闹。” “现在可以换我说这句话了--姐姐罩你呀~” 上杉清的眼神立刻变得有些滑稽,他似乎没想到自己一瞬间就变成了弟弟级的人物。 还没等他说话,对面的李扶摇就开始自言自语。 “不要反驳,我可比你大六个月哟~” 她明显说的这一世的年龄。 上杉清明显没有去和喜欢的女孩子做口舌之争的打算--就算有,这不是这种口舌之争。 他努了努嘴,转移话题道:“好,我知道了。” “那你知道他们联系的帮手是谁么?我是指出手的那些人,是超凡者,还是...鬼神?” 李扶摇听到这话,摇了摇头。 “抱歉,这个我真没有查到。” “而且,凤凰院春马好像自己都联系不到那些出手的人了,他们好像是机缘巧合下,凤凰院春马找到的雇佣军,他自己都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他本意可能也没想闹大,但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期,一位收藏家重伤,外勤人员身亡数人,这简直就是撕破脸开战的征兆了,他没理由一上来就这么做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我少爷的一意孤行,反正他爹那个老狐狸的行事风格不是这样。” 摸了摸下巴,上杉清脑筋飞快转动,喃喃道:“其中...还有蹊跷?” “啧...” “真麻烦,算了,我已经让人去查了,超凡者与鬼神都是扎眼的货,我就不信他们藏得住!” “等我先把这些动手的解决掉,再去和那位凤凰院家的少爷聊聊。” “...” “对了,芥川跟我说一直注资收藏品协会的金主,好像也是那什么凤凰院【五大老】中的一个。” “叫...凤凰院启之。” “你认识这个人么?” 李扶摇巧笑嫣然的点点头。 “当然认识呀” “他是我外公。” 第二十七章 老板娘 上杉清的表情有了很明显的起伏与波动。 这个讯息在脑海中转了一圈之后,他心中油然而生的,是对李太岁的钦佩之心。 太岁爷牛逼啊! 被仇人逼得远走异国他乡,打下一片基业,骗的名门豪族的大小姐,如今功成身退颐养天年--虽然说得有些过分,李太岁面相老一点,但却还没到颐养天年的岁数。 但是这经历已经足够传奇了。 他原本还以为凤凰院宁宁只是一个大财阀中的旁系分之,如果是这样的话,所谓的私奔其实也没什么困难的。 但是...全日本最顶流的六个财阀之一,凤凰院家掌权者的掌上明珠,就这么被李太岁拐跑了,还心甘情愿的为自己生儿育女,和家族决裂。 上杉清心中的敬仰简直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那个小老头在他心中的形象瞬间变得高大了起来。 顺便,叶三和李太岁的实力,他心中也要重新评价了。 他无法想象,当时他们是遇到了多少阻力,才能顺利的逃出凤凰院家的围追堵截。 不过,凤凰院宁宁他也见过,确实是难得的大美人,也怪不得那位太岁爷折腰。 他在这儿浮想联翩呢,李扶摇好似知道他想什么一样,白了他一眼,继续开口。 “我外公子嗣稀少,只有一儿一女,自小对母亲就宠爱至极,当时父亲大人虽然落魄,但是一身真气横练,手上的功夫出神入化,当时又是【超凡复苏】的初期,超凡能力尤为可贵,父亲和三叔联手,在那些商人眼里,也是极大的【价值】。” “外公那里忍心对母亲棒打鸳鸯,他对外人冷血至极,对舅舅也非常严厉,唯有对母亲百依百顺,他觉得父亲大人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所以其实也没太从中作梗。” “但碍于面子,他肯定不能就这么接受父亲大人,否则凤凰院家会成笑话的,于是就表面上和母亲断绝父女关系,并且那些旁系族人出于各种原因,都纷纷对父亲和母亲落井下石,不过...” “他们还不够看。” “后来,舅舅得了重病死去了,外公这一支,就剩下了母亲这唯一的血脉,所以母亲迫不得已要回京都帮着外公处理生意上的事,而父亲心高气傲,来凤凰院家老是被冷嘲热讽,他气不过,所以就待在东京。” “他那倔脾气你也见过的。” “虽然我这么说不太好...但是母亲对于商业上的见解与嗅觉实在是太差劲了,她从小学的就不是这些东西,所以从我懂事之后,外公那边的大小事宜,多半是我在接手管理。” 上杉清大概明白了事情的脉络,口中啧啧有声。 “所以...你就投资了收藏品协会?” “我说怎么协会里资料库里的书籍和你的书店重合度有些惊人...” “这么说,我应该叫你...老板娘么?” 听着上杉清口无遮拦,李扶摇含嗔的瞪了他一眼。 “哼,我又怎么知道你会阴差阳错的加入到那里--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不会喜欢群聚才对。” 嘛,如果是按照前世百鬼之主的性格,确实应该不会假如某个组织,但是上杉清此世更像是天朝那个寒门学子,他的性格经历过“重置”,并没有那么多年的岁月洗礼,所以对于加入某个组织,也并不抵触。 这可能是李扶摇没有料到这件事的原因。 “不仅是资金支持,收藏品协会就是我一手策划成立的。” 李扶摇再度说出了一个有些惊人的消息。 “芥川应该经常和你提起【总部】吧,收藏品协会的总部,是我在联系。” “嗯...仔细解释有些麻烦,收藏品协会所谓的【总部】,其实是有数个国际性超凡组织组成的,类似于【结社】的一个小团体,名字是【至高议会】。” “议会统管着全世界各地的收藏品协会,并且通过议员投票,决定大部分重要的超自然灾害的应急对策。” “议会的成员来自于不同的国家,不同的组织,相同的,是这些【议员】,都在某个层面上强的离谱。” “而我,来自于其中的【魔女结社】,经过一些复杂的交涉,取得了日本的收藏品协会的全权代理的权限。” “嗯...那时候我几岁来着?七岁,八岁?还是十岁?记不清了。” “反正我一记事,就觉醒了记忆,然后便开始帮母亲和外公的忙,顺便筹划着超凡力量的培养,为了将来你的回归,积蓄更多的本钱。” “我可是超...辛苦的!” 李扶摇拉了一个长音,表情有些委屈,她皱了皱小鼻子,不顾形象的趴在桌子上,可怜兮兮的看着上杉清。 上杉清听一向沉稳淡然的李扶摇突然反差的撒了个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心里瞬间就柔软了起来。 他本身对于那些时隔千年,却依然聚集在他身边的旧部就心怀感激和愧疚。 在这其中,李扶摇还是最与众不同的一个。 上杉清自己心里很清楚,那份依赖,最后化成了怎样不离不弃的感情。 没等他出声安慰,李扶摇其实也用不着别人安慰。 她的内心,要比这世上的大多数人坚韧。 “好啦好啦,不和你诉苦了。” “白天开了一天会,晚上还有家族会议,我好不容易抽出空来见你哦。” “我要走了。” “反正...收藏品协会相关的决定,你尽情去做就是了。” “当初之所以选芥川在做会长,是因为这个人...不,是这个家族,都有些过于官僚了。” “彻头彻尾的日本中层阶级,非常好掌控,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所以...尽情使唤你们的会长大人吧~” 回想起芥川龙之介的所作所为,上杉清深以为然。 芥川的三观,就是传统的中层华族思维。 替这位被算计的死死的,却不自知的会长大人默哀了三秒,上杉清陪着李扶摇一起起身。 “我送你回去吧。” 李扶摇摆了摆手:“不用了,有人送我来的,你忙你的去吧。” 上杉清微微一皱眉,不为所动的走到了李扶摇身旁。 “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儿。” 此言一出,李扶摇的眉眼立刻被温婉的笑意灌满。 她很自然的跨上了上杉清的胳膊,笑眯眯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 “你可要保护好老板娘哟~” 第二十八章 电灯泡巫女 两人神态亲密的挽着手,一起下楼,吸引了无数有些艳羡的目光。 抛开一切来说,确实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走在一起相得益彰。 从颜值到气质,两人都十分契合,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上杉清嘴里也没闲着,而是有些絮叨的嘱咐着。 “你也别太累了,有些活儿不行让我来帮你啊?” 听了这话,李扶摇扑哧一声,掩嘴轻笑,用一种非常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上杉清。 “哎...当初把武藏国的大小国事都丢给我,自己做甩手掌柜,只顾得练剑的人是谁呀?” “现在竟然还大言不惭的想要帮我?” “你不添乱我就谢天谢地啦。” 上杉清哑口无言,反驳不能。 “嗯...不过最近外公的身体越来越差了,我这里的工作是越来越多,他前几天还跟我开玩笑,让我赶紧找个如意郎君嫁了,生个孩子交给他来培养,延续凤凰院他那一支的香火呢。” “我仔细想了想,他好像也不是开玩笑。” “你要努力一点呀,上杉先生。” 上杉清有些猝不及防的被暗示了一记,有些慌乱,一时口不择言。 “...含饴弄孙难道是老人家的最终梦想么?” “东文觉也在梦镜里和我说过相同的话--入赘啊,生个儿子继承家业什么的。” “现在来说,还太早了吧?” 这位宰起鬼神来砍瓜切菜的上杉君看起来是真的不太擅长应付女孩子,他刚刚说的话,基本把男女聊天里能踩的雷踩遍了。 果不其然,李扶摇柳眉倒竖,嗔怒的白了上杉清一眼,就想甩开他的胳膊。 “哼,你很不情愿的样子嘛,既然如此,那里去找你的东文大小姐好咯,反正我又不急。” “不就是生个孩子吗。” “大不了我去找别人!” 上杉清刚刚话出口,就觉得要遭,现在果然如此,顿时心中发苦,不由遵循本能的用力一拉李扶摇的纤手。 李扶摇本身也只是嘴里置气罢了,她失去的太久,怎么忍心真的放他走。 一拉之后,有些纤弱的身躯,就这么被上杉清拥入怀中。 四目相对,想起那盏始终陪伴在他身边的青灯,他情不自禁的俯首,贴近了李扶摇精致的脸庞,在她耳边吐出了有些潮湿灼热的呼吸。 “你敢?” “你可是我的青夫人...” “怎么能给别人生孩子呢?” 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称呼,李扶摇心中一荡,如同能滴出水来的眼眸里满是妩媚之色,盯着那与之前的他有着九成相似,她日思夜想的面孔,情难自已。 她环住了上杉清的腰,踩着细高跟的脚微微踮起,下意识的闭着眼睛,修长的睫毛不停的颤抖着,温润的唇就自然的印在了上杉清的嘴角。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就在李扶摇想要退后的时候,她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了。 入目的,是上杉清有些炽热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是在说...送上门来了,就别想跑了。 黄昏,晚霞绮丽,金碧辉煌的法国餐厅门口。 剑眉星目的少年俯首,与娇羞美丽的少女吻在了一起,如同童话里的美好画卷。 良久,唇分。 上杉清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脏爆炸版的跳动,想要涌出心房的声音。 而李扶摇更是红霞满面,眼神闪躲,不敢去看上杉清的脸。 “你...你亲够了没有?!” 连嗔怪声都有些软弱无力,软软糯糯,可爱至极。 虽然上杉清有些直男,但是男人在某些方面,是可以无师自通的。 他压低了声音,笑容变得暧昧。 “呐,如果我说没有的话。” “可以继续嘛?” “我想要一个更深入一点儿的。” 李扶摇原本的冷静与淡然早就一扫而空,她有气无力的锤了几下上杉清的胸膛,嘴里嘟嘟囔囔的埋怨什么,可嘴角柔和的笑意却已经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少来?!” “至少...至少...” “这里不行!” 喔? 这里不行,就是换个地方就行了? 上杉清心中一喜,刚想乘胜追击。 不料他心中陡然一惊,莫名的危机感让他寒毛直竖。 李扶摇温柔含羞的表情也瞬间一肃。 两人几乎同时转身,抬首,看向了身后的方向。 上杉清手指扣在衣袖内,剑气吐芒。 李扶摇微微握拳,手掌中青光若隐若现。 与此同时,一声有些稚嫩的少女娇叱传了过来。 “光天化日之下,神明祭祀之所,竟然有妖怪敢公然作乱,勾引人类,真是胆大包天!” “谨请,太元尊神,来临煌煌!” “符法,破!” 一道符咒破空而来,上杉清眼睛一眯,辨认出这枚黄符确实带有超凡之力,并不是那种糊弄凡人的障眼法。 可他心中火气不小。 什么人啊? 分不分的清场合? 专门当电灯泡的? 没见过谈恋爱的么? fff团出身? 瞎搅合什么?? 会两招阴阳符法了不起啊? 男人在某些时候是没有理智的。 他信手甩指,剑芒迸射,微弱的符法顷刻间四分五裂。 等他放眼望去,发现竟然是一只明显是小孩子的小萝莉,穿着板正的袖珍巫女服,手持御币,义正言辞的盯着他俩。 那枚符咒就是她的杰作。 上杉清心中一跳,回过味来了。 她...能发现李扶摇身上的妖力? 那青灯鬼火之力,藏于灵魂深处,梦镜之中,那里是那么好发现的,就算是上杉清不用全力感知,也感应不到李扶摇隐藏起来的力量。 这只巫女萝莉凭什么能发现? 而且还一言不合就画符动手... 他本身就在气头上,管不了那么多,刚想发难,训斥这个小萝莉一顿,就被李扶摇拉了拉衣袖。 有些不解的看着李扶摇,却见她素手一指,指向了远方。 上杉清一转头,就看到一位身穿神官袍的中年人气喘吁吁的奔跑而来,有些愤怒的抓着巫女萝莉的衣襟就把她提了起来。 “你这孩子!又给别人添麻烦了么?” “我跟你交代了多少遍了!不要随意使用符法!你听不懂我的话么?” “快!快道歉!” 说着,中年神官压着萝莉巫女的小脑袋,就想鞠躬道歉。 不过,看到李扶摇的脸后,他表情一滞。 “...” “扶摇小姐?” 第二十九章 羽生结缘 神官和巫女,是链接人与神的媒介。 巫女还好,国家神道的神官在日本和平宪法成立前,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公务员,地位可不算低。 不过,在科技高度发展,信仰日益微薄的今日,自然没法和往日相比。 有些恭敬的对李扶摇鞠躬行礼的神官看上去还是个大人物,上杉清是从他的衣着里看出来的。 他穿的是文官束带,这玩意是日本平安时代以来,天皇以下公家的正装,从形态上来看,受到天朝唐宋两朝的衣冠影响颇深,他甚至手里还拿着笏板,那东西是从唐朝而来的文化入侵,当时文武百官上朝时的必备品,官员双手执笏以记录君命或旨意,亦可以将要对君王上奏的话记在笏板上,以防止遗忘。 这些被日本原封不动的抄了过来,并且传承至今。 这神官的打扮,明显就是“大官司”。 而他的那块“笏板”,在上杉清眼里,赫然散发着晦涩的超凡波动,肯定是一件超凡之器。 大官司,简单来讲,就是一家神社的最高负责人,神官与巫女之首。 不要小看了这个职位,虽然现在人类对于神明的信仰变得稀薄了,但是这并不代表着神社无人问津。 看看天朝国内的旅游景点就知道了,那些小神社姑且不论,但那些大神社,甚至“神宫”,可是妥妥的日进斗金。 刚刚,上杉清一弹指,剑芒破黄符。 其实他的剑芒无形无影,李扶摇的青光鬼火黯淡内敛,都不算是引人注目。 可那萝莉巫女的破魔黄符,着实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力。 临近傍晚,这里又是京都大学的附近,人来人往的行人并不在少数,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看上去恩爱非常的一对情侣,和对面气势汹汹的巫女萝莉。 至于那个没颜值的神官大叔,还是算了吧,没人管他是干什么的。 围绕着这三个主要人物,不少人都能补出一篇几千字的伦理大戏了。 李扶摇笑眯眯的,即使遭到了袭击,也没有动怒,而是微微颔首鞠躬。 “您好,羽生神官,又见面了。” 神态与礼仪,都优雅的无可挑剔。 认出李扶摇后,羽生神官的表情变得更为尴尬,他挤了挤眼睛,整张脸都好像写满了一个“丧”字。 “扶摇小姐,小女顽劣,惊扰了二位,真的抱歉。” 非常干脆的一个九十度的鞠躬,要不是众目睽睽,上杉清觉得这位神官都得来个标准的土下座谢罪。 李扶摇轻轻地摇手,笑容温柔,半蹲下来,平视着在父亲手里还在挣扎的小萝莉。 “你是小缘吧,我听羽生神官提过你。” “刚刚是你的符法咒术么?” “为什么要突然打过来呀?” 温言细语,让有些不安的小萝莉停止了扑腾,只不过还是气哼哼的瞪着李扶摇。 她伸手一指。 “你是妖怪!我嗅到了幽冥之气,不会错的!” 上杉清眉毛一挑,看向小萝莉的眼神又变了变。 青行灯,幽冥的使者,执掌鬼门,又名黄泉路上的引路灯。 这“幽冥之气”恐怕不是信口胡诌。 李扶摇却波澜不惊,轻轻的摸着小萝莉的脑袋,继续柔声道:“嘛,就算姐姐是妖怪,也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的理由吧?” 萝莉巫女明显还是个小孩子,听到这话,立刻愣住了,不过他看了一眼上杉清,眼神立刻变得坚定了起来。 “你一定用幻术迷惑了这位大哥哥,蒙骗他和你交往--故事里都是这么写的!” 上杉清扶额叹了一声,所以这个小孩子平时看的都是什么故事? 李扶摇微微笑了笑,看了一眼萝莉巫女,又昂首看向了上杉清,轻声问道:“清,我是妖怪嘛?”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上杉清和李扶摇已经有一定程度上的心有灵犀。 他无奈的点点头。 “你说是就是吧。” “那...清知道我是妖怪吗?” 李扶摇继续问着。 这次的回答很迅速。 “我知道呀。” 上杉清隐隐知道李扶摇想干什么了--是要喂小萝莉喝毒鸡汤么? “所以,清是因为我【蛊惑】了你,才和我在一起的嘛?” 也许李扶摇真的有演员的天赋,上一秒还温柔的笑意,下一刻就变得泫然欲泣,楚楚可怜。 只觉得心里中了一枪,上杉清忙不迭的摇头。 “不。” “跟那没有关系。” “我喜欢你这件事,其他的人,事,神明,乃至于这个世界,都影响不了。” “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装出来的可怜兮兮的面孔瞬间就云消雨歇,李扶摇重新笑着,与萝莉巫女对视。 “所以,你明白了嘛,小缘。” “爱情呀,并非是什么妖术,幻术,能够轻易更改的。” “就算是妖,与人,又怎样呢?” “遇到命中注定的人,总是想要奋不顾身的飞蛾赴火,这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本能,是怎么都抑制不住的。” “难道你遇到相恋的人和妖,就要把他们拆散么?” “这样,真的好么?” 萝莉巫女已经被绕的晕头转向,她本能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觉得眼前的大姐姐说的很有道理,一时间喃喃的说不出话。 她只是个孩子而已。 李扶摇继续趁热打铁。 “要祝福哦。” “每一段姻缘,每一份感情,都值得被尊重。” “应该不会有人比你还懂这个道理了。” “你说是吧?” “羽生...结缘?” 也不知道李扶摇的话戳中了哪一点,萝莉巫女神色一震,张大了嘴巴,竟然呆住了。 就在此时,脚步声再度传来。 李扶摇头都没抬,而上杉清将目光投了过去,瞳孔瞬间一缩。 出自于他自己之手,为未来的自己制造的“新手引导”,百鬼绘卷再度姗姗来迟的发出提示。 “检测到不明神力波动...力量性质存疑,重复检测中。” “检测失败,返回数据库检索。” “排除神明可能性,进行模糊处理。” “力量性质类比--大江山鬼族,百分之五十。” “阴阳术,贺茂一脉,百分之五十。” “...” 机械合成音像是宕机了一样,渐渐的低沉了下去。 而在上杉清的眼里,一名长相俊美异常,看起来十五六岁左右的青年,穿着非常正统的阴阳师狩衣,踏步而来。 第三十章 吉田神道 看到穿着狩衣的少年阴阳师走过来,羽生神官如逢大赦一般。 “快,五十岚,带小缘回去,让她好好反省!” “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施展符法,还冲撞了贵客,她不认错,我不准她吃饭!” 在外人面前,即使身为父亲,也不得不狠狠的训斥自己的女儿,这种姿态还是要做出来的。 被称为五十岚的俊秀少年沉默的点点头,牵起萝莉巫女的手,便不声不响的转身离去。 让人有些惊讶的是,明明对父亲都不假辞色的小萝莉,却乖乖的被少年阴阳师牵着手,乖巧的走远了。 只不过,她时常回头看和她挥手告别的李扶摇,神情并不像一个小孩子。 而上杉清却只是盯着那个少年阴阳师看。 倒不是因为百鬼绘卷的预警。 他现在明白了,百鬼绘卷也没有那么万能,他已经了解了百鬼绘卷所有的用法,毕竟连怎么设计这玩意的记忆都苏醒了。 前世的他,做了一个数据库,将自己见过的人,神,妖的力量都编写了进去,方便辨认。 他甚至编译了一个十分厉害的功能--只要百鬼绘卷在人间流传,那么它就能记录见过的力量,并且将它们分类,整理,贴上标签。 有了这个功能,他就能及时的分辨朋友和敌人,也能在聚拢妖魂的时候占得先机。 而那所谓的“收集妖魂”,只是让原本就在他麾下的百鬼,重新对他建立信仰的过程。 “认可”,就代表着“羁绊”的建立。 所以,百鬼绘卷不是万能的,并不是百科全书,就是一本便携笔记。 可刚刚那个少年阴阳师给他一种若有似无的危险感觉,总是做不了假的。 以他现在的实力,能让他感觉到危险,已经是了不得的人物了。 等他回过神来,羽生神官已经和李扶摇寒暄客套上了。 “扶摇小姐,是为那件事来的么?” “接到您的委托,我们吉田神社立刻进行了调查与线索追踪,不负您的重托,我们找到了些许线索。” “前方不远就是吉田神社,您要不要来饮一杯茶,我详细与您讲述一下。” 李扶摇很矜持的摇了摇头。 “不必了,羽生神官,你的能力我是信任的,术业有专攻,对付那群人,你们才是专家。” “我一会儿还有家庭会议,时间不早了,我就不去了。” “这样吧,清,你一会儿去和羽生神官聊聊吧,也许会有收获也说不定呢。” 羽生神官一早就用审视的眼神打量了上杉清好几回了,这时候正好趁势问道:“啊...不知道这位是?” 李扶摇替上杉清回答了。 “他是上杉清--我的...男朋友。” “他能全权代替我做出任何决定,我委托你们那件事,向他汇报就可。” 说完,李扶摇皱了皱眉,意味深长的看了羽生神官一眼。 羽生神官也是个中年老油子了,一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人家情侣二人可能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说,自己当电灯泡了。 “好的,我明白了,上杉君是吧,我们神社就在前方不远,我回去泡茶,等待您的光临。” “我先告辞了。” 说完,他毫不犹豫的扭头就走,神色匆匆。 等到这位吉田神社的大官司走远了,上杉清才转向了李扶摇,有些莫名其妙的开口。 “你和这位大叔...认识?” “他对你客气的像见了顶头上司一样。” 李扶摇点了点头。 “是啊,他是吉田神道的当家,京都吉田神社的大官司,别看一副油腻大叔的样子,还是有点真本事的。” “刚刚那只小萝莉是她的女儿,羽生结缘。” “他对我当然要客气一点,之前,芥川他们刚出事,我就去看过了现场。” “根据他们的描述,我觉得袭击者很有可能是超凡者,还是个秃头,我就想...会不会是和尚?” “佛教中也有不少修行者的存在,京都的佛寺数不胜数,若是彻查,基本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就给吉田神社捐了一笔他们绝对无法拒绝的香火钱,把这件事委托给了他们。” “吉田神道的起源,就是批评神道教依附佛教并用佛教的理论来解释神道教义。” “这帮神官巫女都极其仇视佛教,他们对付和尚有一手的。” “你看,这才两天,果然有结果了。” “一会儿你去找他,就不用送我了,有了结果告诉我一声就好。” 上杉清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紧接着有些不解的问道:“刚刚那个小女孩...” “她好像能看穿你身上的妖力...” “可我根本不认识他,百鬼绘卷也没有提示,我记得,那些妖怪之所以能轮回转世,是我们两个制定的计划,她...” 李扶摇知道上杉清想问什么。 “不,她不是,她未曾名列你麾下百鬼。” “她是神明...” “有些事,你还没想起来,其实转世的最终目的,并不是【重生】,而是变成【人类】。” “...我不能和你多说。” “这些事情非常敏感。” “但是小缘她不一样的,她本身就是以各种形态存在与世间的神明。” “只不过我们遇见的她,正好是人类的形态罢了。” “她是...缘结神。” “执掌姻缘与爱意的神明。” “一缕红线系三生,月下金铃定姻缘。” “当初的她,可是无比强大的神明,每一份海誓山盟,每一根链接在一起的姻缘红线,都会增强她的神力。” “可惜,好景不长。” “她不知道的是,人类是极其容易变心的生物。” “姻缘崩散,红线离断。” “甚至有专门的切缘分之神应运而生--那尊神袛名为安井金比罗,在京都也有神社。” “缘结神的力量飞快的削弱,瓦解,她也开始了颠沛流离的流浪。” “她以不同的形态,行走在世间,千年以来,辛勤不辍,为了促成更多的姻缘缘分,拼尽全力的努力着。” “小缘她现在还小。” “等她成年了,也许就能想起尘封的记忆或者使命了吧。” 上杉清消化着庞大的信息量,若有所思的点头。 “我明白了,我一会儿去吉田神社看看。” “不过...她看起来对你敌意好重。” 李扶摇好整以暇的帮上杉清理了理有些散乱的衣襟,嘴角弯起了一抹有些狡黠的笑意。 “可能是因为...” “我当初找她帮我们测过姻缘吧~” 第三十一章 皮肤 上杉清驻足在马路旁,目送着一辆冰蓝色的跑车缓缓的启动。 透过摇下一半的玻璃,巧笑嫣然的李扶摇对他挥手作别。 他保持着笑容,等到车驶过街道的拐角之后,表情才渐渐的收敛了起来。 “和尚...” 日本的佛教是“北传佛教”,经古印度向北往传入天朝,在唐朝时候,再度传入日本,已经有近一千五百年的历史。 在日本史上,佛教也十分活跃,最鼎盛时期,甚至拥兵自重,是坐镇一方的诸侯。 比如战国时期的“本愿寺”,信徒在当时几乎逾越千万,僧兵无数,曾经与号称“第六天魔王”的织田信长斗的难解难分,也是“信长包围网”的骨干力量,虽然最后兵败,但其实信仰并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反而是织田信长被称为“佛敌”,名声在平民中一落千丈。 并且,日本神道教的发展中,不断地汲取佛教中的优点,两者相辅相成,已经密不可分了。 在这种前提下,横空出世的,敌对佛教的吉田神道,虽然因为所谓的“政治正确”的原因,被当权者支持,鼎盛了一段时期,但经过岁月的洗礼,还是渐渐的破落,和佛教,神道教的主流天差地远。 上杉清对车里的上野三石打了个招呼,也不坐车,就这么步行前往吉田神社。 几百米的距离,一瞬既过。 上杉清走的这条路,甚至都被称为“吉田神社参道”,是古时候来吉田神社参拜的专属街道。 道路的尽头是一座低矮的山峰,青山绿水,树木郁郁葱葱。 正门的鸟居鲜红而显眼,虽然已经是傍晚时分,但是来往参拜的行人还是络绎不绝。 不提别的,这个地方的香火缘,其实不错,但是在上杉清看来,这些人里恐怕没几个是所谓的神社信徒,来旅游,爬山消遣的人占绝大多数。 穿过鸟居,是长长的山路阶梯,上杉清一眼就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面无表情的俊秀狩衣少年站在路边,显然是在等他。 快步走了过去,上杉清轻声打了个招呼。 “你好,我是上杉清,应邀前来拜访。” 那狩衣少年闻言抬头,表情依然没有波动起伏,只是点了点头,声音也有些冰冷。 “五十岚鬼弥。” 他自报姓名后,便不再言语,只是在前面引路,领着上杉清攀登山路。 上杉清也不是个爱和陌生人说话的性子,只是隐约的打量了一圈五十岚鬼弥,将疑问藏在心间,信步的走着。 山路并不短,且有些陡峭,不过两人的体质明显都非常人,大概十分钟之后,整座山都被他们他二人踩在了脚下。 山顶,又有鸟居耸立,朱红色的鸟居之后,是看上去磅礴大气的神社主体。 走过了供参拜者洗手漱口的净盆处,绕过了神社本殿的,通过一条幽静的青石板路,五十岚鬼弥领着上杉清来到了一座偏殿的门口。 他举手示意,自己站在门口立定,低垂眼眸,不再有任何动作。 上杉清会意的轻轻敲门,得到回应后推门而入。 本以为会是一间偏殿,供奉神明属神,神器之类的宫殿,结果开门后,上杉清才发觉,这是一件茶室格局的会客室。 羽生神官盘腿坐在塌塌米上,面前已经摆好了香茶,见到上杉清推门而入,原本不知道想什么的脸上立刻挤满了有些过于热情的笑容。 “上杉君,欢迎,请坐吧。” “寒舍简陋,招待不周,敬请见谅。” 桌上的茶水香气扑鼻,茶点也精致玲珑,房间的布置虽然低调,可也处处透着不平凡,这种招待规格,怎么也跟简陋沾不上边。 对于日本人惯用的客气说话方式,上杉清也有点习惯了。 他立刻也露出了有些虚假的营业性笑容,跟羽生神官打了个招呼。 “喔,羽生大官司,您好。” “仓促之中,没有备好礼物,唐突之处,请勿放在心上。” “来的路上看到的繁荣景象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看来吉田神宫在京都也是大名鼎鼎,我初来乍到,可是给我上了一课--东京可没有这么繁华的神社。” 客气话谁都会说,羽生神官也没放在心上,他反而抓住了重点。 “东京?这孩子来自东京?” “东京有什么名门望族,姓上杉?” “啧...老了,想不起来了,东京也好久没去过了。” 心中猜测着上杉清的身份,羽生神官热情的邀请上杉清坐下,给他斟茶,一套宾主寒暄过后,上杉清不太想和这个看上去是个老油条的神官瞎扯,直接进入了主题。 “扶摇与我说,那件事她托付给了吉田神宫全权负责,您有说有所收获,不知道可否详细的跟我说说?” 羽生神官笑眯眯的面色不显,话语中却饱含试探。 “嗯...当然可以。” “在这之前,恕我冒昧,有些事情是断然不可与凡人言说的,我看上杉君刚刚一指点碎小女符咒的手段,锋锐无比,难道是精于剑术的修行者?” 收藏品协会的名头,上杉清不想抬出来,因为协会遇袭的这件事,让收藏家的身份变得极为敏感。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别的名头能抬出来唬人。 “是我疏忽了,没有自我介绍。” “羽生前辈。” 上杉清换了个称呼。 “在下上杉清,新阴流免许皆传,师从上泉秀川,剑心已立,踏破超凡门槛,御使剑气方面,也算小有心得。” 师父的名头比上杉清想象中还要好用。 听到“上泉秀川”这个名字,羽生神官肉眼可见的震惊了一瞬,虽然之后好好地修饰了一番表情,但是他肯定是听说过新阴流当家剑豪的大名。 “竟然...竟然是上泉先生的高足么?” “哎,我当年也与上泉先生有过一面之缘,大概是二十年前的御前试合,新阴流的少年剑士连败八人,更是力敌当时一位成名已久的老牌剑豪,战而胜之,当时在京都也是一段传奇佳话。” “那时的我,被邀请前去观礼,真的是第一次见识到了剑士的骁勇。” “前几年的时候,我还听过,那位上泉剑豪剑破虚实壁垒,与梦镜中斩杀神明数尊,挽救了半个东京城,也不知是真是假,真是听得我辈心潮澎湃。” “新阴流的嫡传么...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锋芒毕露的剑气,小缘虽然年幼,但是资质比我要好太多,我又请了名师辅导,不是我自大,她的黄符,我这个当父亲的都未必能轻而易举的接下来呢。” “上杉君果然少年英雄。” “这样就没问题了。” 说着,羽生神官从大袖中取出一个漆黑的小盒子,放倒了上杉清的面前。 上杉清有些狐疑的看了小盒子一眼,又看了看对面的中年神官,迟疑道:“这是?” 羽生神官得意的笑了笑。 “这是我在那件事的现场发现的一些【痕迹】。” “上杉清先看一下吧。” 上杉清也不客气,结果小黑匣子,轻轻的推开。 一阵金芒闪耀,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一片不知名的物体。 这是一张薄如纸片般的,约摸有半个手掌大的轻薄物,隐隐透光,整体鎏金,材质非金非玉,表面流光溢彩,边缘有些不规则的锯齿,可能是从什么东西上扯下来的。 上杉清眉头紧皱,抬头道:“羽生神官,别卖关子了,这是什么?” 羽生神官神秘的笑了笑。 “这啊...这是皮肤。” “那起事件的袭击者的...皮肤!” 第三十二章 金刚法门 “皮肤?” 上杉清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有些不可置信。 这玩意的材质跟人体皮肤可八竿子也打不着。 他有些不信邪的伸手去捏那块薄如蝉翼的“纸片”,却听羽生神官惊叫一声。 “慢着!” 可惜,上杉清手快,已经捏住了那盒中之物。 顷刻间,一股有些剧烈的刺痛感觉在上杉清的指尖蔓延。 他体内的剑气反应迅速,像是护主一般,与他的指尖蜂拥而出。 剑芒交错,混杂着风声呼啸,雷声滚滚。 那块金箔一般的“皮肤”,就被他失手用剑芒绞的粉碎。 羽生神官呆住了,上杉清也呆住了。 上杉清惊的是,自己莫名其妙就毁掉了极有可能是线索的存在。 羽生神官惊讶的点则不在这儿。 “...” “那天发生的超凡事件,是收藏品协会的收藏家遭遇了超凡者袭击,扶摇小姐怀疑袭击者是佛教的修行者,所以才把这件事委托给我们查。” “不是我们自夸,整个京都,除去我们吉田神道,别的神道与佛教沆瀣一气,想查那些和尚,行不通的。” “扶摇小姐是凤凰院家的贵客,她的委托,我不敢怠慢,立刻去侦查了现场。” “上杉君手里的东西,就是我的收获,这东西别人可能不认识,但是和那些和尚交锋过不少次的我--认得。” 羽生神官自言自语着,看着那桌上化为齑粉的金黄“皮肤”,满脸惊叹。 “我曾尝试还原过现场,并且根据扶摇小姐给的讯息,那块【皮肤】,多半是收藏品协会的芥川龙之介使用他独门的【罗生罪兽】,才咬下来的。” “现存与日本的佛教,基本都是镰仓佛教,属于净土宗系。” “净土宗的超凡手段,简略的概括,只有三种。” “梵言,观想,金刚。” “我可以百分百的确认,那袭击者的主力,修的是佛教金刚法门。” “法身与金刚齐固,常住与至理俱存。” “虽然我不喜欢那些假仁假义的秃子,但是这么多年的信仰积累和财富堆砌,他们的超凡修行,确实有些门道。” “金刚法门修到深处,就是肌肤如金铁,刀剑不加身。” “刚刚上杉君手里那一块皮肤碎片,就算是用高强度的热武器连续射击,也会安然无恙的。” “...” “敢问,上杉君的剑术,修行到什么境地了?” 羽生神官很显然是对上杉清挥手便将那硬逾金刚的肌肤碎片碾碎而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上杉清心中念头百转,面色却如常。 他有些歉意的一点头。 “家师这次让我来京都,是要参加御前试合,夺个头名回去。” 言语间都是有些谦虚的暗示。 羽生神官悚然一惊。 “什么?” “这...你才多大?” “敢放言在御前试合夺魁,那至少也有剑豪的实力了...” “啊...是我孤陋寡闻,反应有些过分了,当年上泉剑豪御前试合夺魁的时候,也比你大不了多少。” 羽生神官低声嘀咕了几句。 上杉清脸色变得更尴尬。 “对不起,羽生神官,我好像毁了线索--这件事我会和扶摇解释的,她不会怪在你们身上。” 听到这话,羽生神官干笑了两声,连连摇头。 “不不不,上杉君言重了,那东西只不过是作为证据存在的,证明我所言非虚的证物。” “并不关键。” “扶摇小姐给我们的报酬足够,又是凤凰院家的大小姐,我们做事自然要对得起她的付出。” “说出来不怕您笑话。” 羽生神官已经对上杉清用上了敬语。 “京都的大小寺院,多多少少都和我们吉田神道有仇,我要是没有证据就乱说话,那说不得有祸水东引,借刀杀人的嫌疑。” “现在,我可以确信,袭击者就是佛教中人,使用的是金刚法门。” “同时,他的身躯带有风雷之力萦绕,刚刚的风声雷声就是证明,这与常规的金刚法身相悖,可能是辅修了什么旁门左道,也有可能是借助外力。” “昨晚,我与本殿中祈神,太元尊神给予了我回应。” “我大概的占卜出了袭击者的方位。” “今天,我又详细的感应了一番,重新卜卦,确认范围。” 说着很玄妙的话,羽生神官很突兀的从桌子底下取出了一个ipad,这高科技产品和他说的卜卦相结合,就显得有些违和。 他唤醒了屏幕,微芒照耀中,是一副京都地图。 地图上,划了一个不太标准的五芒星。 “我敢以吉田神道的声誉保证,那袭击者待在这个范围之内。” “我让五十岚今天替我去在这个范围内设置了注连绳,五十岚的阴阳术是正统玄门,值得信任,我通过那块金刚肌肤,已经锁定了袭击者的气息,虽然他平时销声匿迹,但是他只要一动用超凡力量,我就会有感应。” “他脱离这个五芒星的范围,注连绳也会反馈给我。” 说完,羽生神官将ipad往上杉清面前一推,低垂下了眼眸。 “上杉君,这就是我所有能做的了。” “虽然我也看那些秃子不爽,但是正面交锋,我们实在帮不上忙,现在神社人才凋零,又被同行打压,本身就身处风口浪尖,实在不能多生事端。” “请谅解。” 羽生神官似乎有些羞愧,他收了李扶摇一大笔钱,结果却只能隐隐约约的给出了个范围,这怎么也有些不地道。 上杉清却满意至极。 他做这件事,本身也没想假借他人之手。 “足够了,多谢,羽生神官。” “这个,我就先借用了。” 取出手机,给那幅地图拍了个照,上杉清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接下来的事,不需要吉田神社参与,这些情报已经弥足珍贵,帮大忙了。” “我会和扶摇说,你们给我的讯息非常有用。” “至于那个修行金刚法门的佛教中人...” “呵...” 上杉清哼了一声,慢慢的握紧了拳头。 “我来试试,他那个乌龟壳子,能经得住我几剑?” 看上杉清起身想走,羽生神官急声道:“上杉君,且慢。” “虽然我这话不中听,但是京都寺庙众多,佛教势大,做事务必三思而后行啊!” 上杉清微微一笑,也不知听没听进去,略一鞠躬,便转身告辞。 待他的身影消失后,羽生神官才长舒了一口气。 “...” “哪里来的怪胎啊...新阴流果然盛产天才么?” “收藏品协会,新阴流,还有那个佛教中人,凤凰院家似乎也有动作...” “这京都,有些风雨欲来啊...” 第三十三章 伊吹山神子 下山路上,夕阳半斜,余晖脉脉,晚霞醉人如酒。 上杉清走的很慢,想的东西很多。 佛教在日本确实鼎盛,鼎盛到渗透到普通人的衣食住行中,活跃在电视节目里。 别的不提,和尚单纯作为一种职业,待遇优渥到让那些辛苦加班打拼的白领眼红。 日本的和尚和天朝的僧侣不同,能喝酒吃肉,娶妻生子这些广为人知的暂且不提,就说捞金这一块,简直是财源滚滚。 日本近代以来,为了把国民纳入国家的管理范围,规定民众死后葬礼必须在寺庙进行。 这是曾经写进法律条款里的字句。 尽管后来日本政府不再强制要求民众必须去寺庙举行葬礼,但一百多年来,去寺庙举行葬礼已经成为日本人的习惯,不可能轻易改变。 仅仅这一项,就足以让日本绝大多数寺庙赚得盆满钵满。 并且,日本的和尚不用纳税。 这估计也是天朝唐代流传过来的习俗,传承至今了。 在现代,更是有不少脑筋活络的大师,把寺庙打造成了一类“禅学”的“游乐中心”,提供各种蕴含着传统佛教文化的各种项目供游客体验,这法子一出,大家纷纷效仿,现在的寺庙主持基本可以和土豪划等号。 日本政府规定,和尚的孩子可以继承父业成为职业僧侣--这金饭碗一样的玩意儿又变成了家族企业。 在这种前提下,佛教的教徒数量和影响力不言而喻。 这也是羽生神官之所以提醒上杉清的原因。 某个出版社曾经列举过日本出名的寺庙,各个都道府县都排列在册。 东京上榜的有十一家寺庙,最出名的是浅草寺。 京都有六十九家。 和浅草寺齐名的,便有五处。 这里可以说是佛教与佛教徒的大本营。 虽然羽生神官已经给出了大致的范围,但是要在那范围里筛出一个和尚,比起大海捞针来也容易不了多少。 上杉清是不太喜欢和尚的,因为他小的时候总觉得和尚是不劳而获的一种职业。 等到长大了,知道了社会的险恶,明白这世上不劳而获的人多了去了,和尚根本排不上号,厌恶渐渐的就淡了,但是肯定谈不上喜欢。 天朝长大的孩子,武侠自然看的不少,那里面神僧们的武功,也多有向往。 可是,和佛教的超凡者交手,还真的没有过。 那块如同金箔一般的皮肤,上杉清是亲手碾碎的。 怎么说呢可能是他的鸣神剑气有点太过锋锐,什么“热武器难以摧毁”,他根本没有体验到。 只不过,那骤然爆发的风雷之力,却是实实在在的威力不俗。 心中计划着回去聚集人手,彻查那个区域的事情,走到了山脚下,他突然一阵心血来潮。 脑海中突然浮现了有磁性的男低音。 “我说,你该不会真的信了那个神棍的话了吧?” 上杉清听出是酒吞童子的声音,有些讶异,沉吟一瞬,疑声道:“你突然冒出来说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位神官看起来不像是骗我,他要是骗我,我也会让他付出代价。” 酒吞童子轻哼了一声。 “他没有骗你,他只是蠢罢了。” “古代人会把雷电当做苍天的愤怒,臆想出有雷神操纵雷电,惩罚罪孽--久而久之,这愿力聚集之下,真的有雷神诞生了。” “可若是放到现代,受过教育的人都知道,那不过是云层摩擦产生的自然现象罢了。” “眼界与知识量,决定了一个人说出话的真实性,这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那个神棍说这是那帮秃驴的金刚不坏法身,因为他只见过那玩意儿。” “这不代表他说的就是对的。” 上杉清思虑片刻,觉得酒吞童子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 这位大江山的鬼王突如其来的接茬搭话,肯定不是为了挤兑那位羽生神官一顿,也不可能是看自己的笑话来的,他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于是,他开门见山。 “我明白了,那么酒吞阁下,有何可以教我?” “你总不会只是过来说两句风凉话,就回去喝酒睡觉吧?” 气氛沉默了片刻。 酒吞童子仿佛长叹了一声,叹息声感慨万千。 “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神躯,流落在京都?” “我现在身负鬼王之力,神子之力被封印在身躯里,我感应不到。” 上杉清瞬间回过味来。 他紧锁眉头,低声自言自语。 “难道你是说?” 酒吞童子没让上杉清等太久。 “” “在成为酒吞童子之前” “那时候,我是个僧人,寺庙在伊吹山上。。” “人们都说我是这伊吹山神子,生来就要普度众生。” “我佛法还算精湛,比师兄弟里的那些蠢材好的太多。” “所以,我经常端坐在森罗殿里,听着幽远的钟声,为虔诚跪拜与我的香客度化。” “钟声一成不变,佛经一律千篇,我都诵读的厌倦了,可唯独世人的烦恼多种多样,怎也渡不完。” “人类身上的【罪】,远远的超乎我的想象。” “你应该深有体会吧,我举个例子,那感觉,就和沉沦差不多。” “区别就是,沉沦是沉迷在鬼神的窃窃私语里。” “而我,则是在香客们无休止的罪恶中迷失。” “岁月流逝,僧侣们一个一个老去,唯独我还是少年模样,为往来的香客念经。” “恰逢人鬼战争四起,百姓生离死别,漫山遍野都是军旗与尸骨。” “唔那段记忆,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也不陌生。” “我听着,念着,他们的怨恨像蛇一般缠上我的手脚,日夜在我耳边低语,随着看客们的苦难增生,不断说着人世的荒诞,我,动摇了。” “人类的信念,就像大楼,若有一个疏忽,就可能溃于蚁穴。” “日日夜夜的诵经,我又学了些什么呢?” “伊吹山的神子,天赋异禀,佛法精髓,有金刚不坏之身,降魔伏妖,守得一方水土。” “那又怎样呢?” “我亲眼的看到许多悲剧的发生,漠然来袭的鬼神,伊吹山的神子可以为那些凡人挡下,可是死在自己同类的阴谋诡计与屠刀之下的人们,我要如何去救赎?” “我曾见过两国相争,士兵对平民举起刀枪,我曾见过骨肉相残,为了一点家产,兄弟鱼死网破,我曾见过妻子不贞,伙同情妇,谋杀亲夫,我曾见过儿子不孝,将垂垂老矣的亲生父母活活埋了,只为了省一口粮食。” “而后,他们在我面前痛哭流涕,认罪忏悔。” “他们知道错了么?” “不是的,他们只是想听我的宽慰,想得到一点点的慰藉,以此来抵消巨大的负罪感,心安理得的背着罪孽活下去,甚至屡教不改,变本加厉,错上加错。” “我恍然大悟。” “人类这种生物啊,就是与罪孽如影随形的,他们不值得我去救赎。” “不!值!得!” “刹那间,近百年积累的怨气,化作了妖力,醍醐灌顶般的涌进了我的神躯里。” “一夜之间我就变了模样,现出鬼爪尖耳,像极了香客口中所说的恶鬼。” “我听到了晨钟响起,天亮了。” “我走出了房门,僧侣与香客看到我狰狞的面目,尽皆逃散,完全不记得我是他们尊崇的佛心神子。” “我不管他们的反应,我意识混混沌沌,只记得那个抚养我长大,教我佛法,教我人世间道理的老主持。” “我想去问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这世间竟然是这样的。” “这般苍生,如何值得去救?” “我朝老住持门前跑去,可房门早已锈蚀,我才察觉他已圆寂多年。” “从那一瞬间起,我自由了。” “神子已死,鬼王重生。” 上杉清默然的听完了酒吞的叙述之言,轻轻的拍了拍手。 “怎么说呢,不错的故事。” “然后你想说的是” 酒吞童子顿了顿,继续开口。 “我想说的是,你之前摧毁的那块肌肤,上面根本不是佛门金刚之力。” “而是我裹挟了鬼王妖力的神子之躯。” “那些外行分不清两者的区别太正常了,我也曾修炼了上百年的金刚法门,力量与佛宗同根同源。” “当然,那不是我身躯的本体,否则你们收藏品协会的那些凡人,恐怕并无幸免之理。” “但,至少” “袭击者,曾经接触过我的神躯!” 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上杉清似乎没想到这件事最后竟然把酒吞童子牵扯了进来。 他站在山脚下,望着红霞层染,夕阳下的云朵,眼神复杂。 他只是对于酒吞童子的故事有些感慨。 “喂,酒吞,我知道你应该有不少东西瞒着我,我其实也有不少事瞒着你。” “可是,我最近想起了一些往事。” “就算对人类失望透顶,但依然高歌着,冲锋于我之前的你,是会帮我的吧?” 酒吞童子有些莫名的“啊”了一声,刚想说点什么,就被上杉清打断。 “你只要说会,或者不会。” 酒吞童子的声音消失了。 直到足足五分钟后。 “当然” “会!” “我可是在你的百鬼绘卷之中,你说这些废话有何用?” 虽然态度有些恶劣,上杉清却还是会心一笑。 “京都,寺庙,和尚,酒吞童子。” “神子之躯,针对收藏品协会的袭击。” “呵” “巧合?” “骗鬼呐!” “不管怎样,酒吞,放心好了。” “这次就先把你的神躯抢回来--省得你天天惦记我的这具身体,啧,这话听起来真恶心。” 少年表情释然,脚步也变得轻快,坐进了商务车内,不久,便一骑绝尘而去。 第三十四章 师兄弟 吉田神社,羽生神官伸了个懒腰,走出了会客室。 他笑着对门口的五十岚鬼弥点了点头。 “五十岚,小缘呢?” 五十岚鬼弥面无表情道:“她睡下了,可能是动用的灵力太多,有些困。” 这是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羽生神官想到女儿的可爱脸庞,温暖的笑了笑。 “也辛苦你了,五十岚,时间不早了,你要回去,还是在神社住下?” 五十岚鬼弥缓缓的摇头。 “谢谢您的好意,我要回寮里。” 说罢,他也不打招呼,也没告别,拔腿就走。 羽生神官对于这面瘫小子的行事风格似乎也习惯了,不以为忤,只是溜达着走向了神社的后殿。 大概半个小时后,上京区,一条有些偏僻,没有人烟的小巷内,五十岚鬼弥面对着墙壁,念念有词。 “明神清目,法不蔽我,急急如律令,开!” 一声咒语声后,他举步前行,像是溶于水中一样,被面前的墙壁吸了进去。 这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最前面的是一扇木质的门户,有点像神社的鸟居,细微处又有不同。 上书三个汉字。 “阴阳寮” 这里在外界的俗称,是“平安京”,京都阴阳师的聚集地。 入目的都是很有古典风味的日式宫殿,与外面仿佛两个世界。 穿过了长长的走廊,应付着不少来往的狩衣阴阳师对自己的问候,五十岚鬼弥随手抓了一个人来问话。 “师兄回来了么,他现在人在哪?” 被他逮住的阴阳师对五十岚鬼弥十分恭敬,很正式鞠躬行礼。 “五十岚大人,土御门大人不久前刚刚回到寮里,现在应该在观星台。”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五十岚鬼弥点了点头,穿过了曲折的小路,直奔那“观星台”而去。 一座看上去十几米高的古式高台,五十岚鬼弥推门而入,踏过了螺旋的阶梯,来到了一个圆形的,有些宽敞的露天平台。 这里空无一物,抬头却能看到漫天星空。 青龙随身的白衣少年,正靠着墙,拿着酒壶,自斟自饮。 五十岚鬼弥看到了这白衣少年,终于眼神中有了情绪的起伏波动。 他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面相稚嫩的少年。 “师兄,我回来了。” “” “我见到他了。” 白衣少年饮一口酒,醉眼朦胧的抬眸。 “喔,鬼弥回来了啊。” “怎么不继续你的光源氏计划了?” “还有,你说话别学那些神棍,神神叨叨的什么叫我看见他了你倒是说名字啊。” 五十岚鬼弥面不改色,只吐出了三个字。 “不可说。” 听了这话,白衣少年反而精神了一些,扫了一眼五十岚鬼弥,嘴角挂起了若有所思的笑容。 “不可说?” “哈我知道你遇见谁了。” “几个小时之前,四灵之朱雀被惊动,吓退,我当时就在想,会不会是那人回来了呢。” “我去现场查看,结果还遇到了源氏那位大将军,打了个照面,我就溜了。” “结果那位竟然被你碰上了?在那里?吉田神宫?” “他去哪儿干嘛,那是个出了名不信神的主儿,当初陨落在他手底下的神明,可是足有两位数,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杀坯--否则也不会被白虎之灵眷顾。” “别告诉我他去参拜神社了啊,比起这个,我宁愿相信这个世界要毁灭了。” 白衣少年说了一大堆话,结果又只换来寥寥几个字。 “他去查一件案子。” 白衣少年一眯眼,表情了然。 “最近京都的大事,只有收藏品协会的人被埋伏,死伤惨重,他是为这件事来的?” “啧原来和那些小孩子混在一起了,越混越回去了嘛,下次见面一定好好嘲讽他一番。” 五十岚鬼弥似乎厌倦了白衣少年的多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还有百物语之主也跟在他的身边。” “他们,很危险。” “要不要监视?” 白衣少年瞥了五十岚鬼弥一眼,表情有些夸张。 “有没有搞错,我的好师弟,你去招惹他们两个干嘛?” “那对夫妇当初不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狠角色?” “一个疯子一样,一己之力对上了半个平安京的超凡力量,最终兵败身死,但是却拉了无数陪葬者,他的敌人损失惨重。” “一个死了男人后状若疯魔,完全不能以常理度量。” “那场最终之战,你也是旁观者。” “你也见到了,百鬼之主身死之后,魂飞魄散,被剥夺了【名】,被这个世界所背弃。” “那女人直接疯了。” “青灯冥冥而起,黄泉之门大开,鬼火遮天蔽日,青衣鬼王号令地狱亡魂,气焰不可一世。” “对他动手的七位神明被打残了五个,其余两个神格都被灼烧成灰,信仰崩塌,神权离散,差点一命呜呼。” “最后,她就那么抱着灵魂已经消亡了的百鬼之主的尸体,一步步的离开平安京。” “天上地下,莫敢阻拦,拦路者皆成骸骨。” “就这一对雌雄双煞,我见了有多远就躲多远,你竟然上赶着往上凑?” “我跟你说,惹毛了那两位,师兄也保不住你,你好自为之。” 白衣少年虽然嘴里冷嘲热讽的,但是立场摆的还是很鲜明。 五十岚鬼弥默然无语。 可他师兄好似个话痨一样。 “嘿,真会挑时间。” “梦与现实的界限正逢五百年循环的灵力潮汐,已经岌岌可危了。” “鬼神觊觎人间,外神伫立与世界之外寻觅机会,妖魔频繁出现,超凡者觉醒的频率也大大增加。” “时值乱世之相,正是他卷土重来的良机。” “哼,鬼弥,别去惹他,就算他不在意,他身边的那些个女人个个都是斤斤计较之辈。” “我们和他不是敌人,反而我们的最终目的,几乎相同。” “当然,也别去借他的势,省的惹一身骚。” “做好我们自己的吧” “这次机会错过,可就要在等五百年了啊” “嘿,我孤家寡人一个,五百年的煎熬不过弹指,可你要是和你家的小缘再分离五百年,你是不是要疯掉了?” 非常罕见地,五十岚鬼弥神情剧烈的波动了一下,而后尽数归为平静。 他深深的看了白衣少年一眼,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 白衣少年看到五十岚鬼弥的身影消失,也不挽留,只是自顾自的喝着酒。 等到酒瓶见底,他才幽幽的叹了一声。 “人类,超凡者,妖怪,鬼神” “这世间的众生啊。” “你猜你的上帝更爱谁?” 第三十五章 叫老板 等到上杉清回到下榻的酒店的时候,天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 夜晚的京都,是不比东京冷清的灯红酒绿,他却无暇去注意。 这趟出行,收获颇丰。 他先去了酒店的顶楼会议室。 他劝过芥川龙之介,让他待在这儿坐镇--嘛,虽然说战力方面,用不着他镇守,可毕竟是协会的会长大人,待在这里,也能振奋人心。 上杉清推门而入,就看到芥川龙之介眉头紧锁着,不停的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打着,时不时还摁几下手机。 他撇了撇嘴,走过去,拉了张椅子坐下。 “我说,会长大人,伤病人员好好去休息下不行么,露个面,发表下振奋人心的演讲,你不就擅长这个?” 芥川龙之介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瞟了上杉清一眼,重重的叹气。 “你以为我在这儿为谁忙活?” 上杉清没有接茬,而是先打开了手机,将那副照片摆在了芥川龙之介面前。 “行了,别费劲了。” “按这张图的范围,把特工和外勤人员都撒出去,别打草惊蛇,先围住。” “然后慢慢搜。” “那天干掉你的应该是个和尚,不过修的可能不是正经的佛门路数,跟鬼神少不了关系。” “我记得你说过,其余的都是喽啰,只有那个蒙面的秃子实力强劲,伤亡都是他造成的。” “这情报准确度不低,估计会有收获。” 芥川龙之介神情一肃,放大了照片,左右滑动着看了一周,眉头紧锁。 “这范围...倒是也不算大。” “什么情报渠道?靠谱么?” “算了,你做事一向稳重--啧,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是想起你一言不合就刀斩神明的事迹,我说这话都亏心呐!” “不过,这种事你应该不会开玩笑...” “行,我这就联系侦查的外勤特工小组。” 一个电话拨出去,几个简单的指令发出去之后?他就挂断了电话。 “好了?按你说的,慢慢搜?不打草惊蛇?你放心。” “协会的特工都是砸了我大笔资金堆出来的,战力可能不尽人意?但是专业素养还是过硬的。” “他们没那么容易暴露。” 芥川龙之介信誓旦旦,而对收藏品协会已经有够了解的上杉清?也认可这句话。 术业有专攻?协会的那些特工,对付鬼神恐怕只能用热武器,他们来京都还没带多少热武器。 可论起潜伏,隐匿?刺探情报?伪装这种专业能力,他们确实像电影里的特工一样,有两把刷子的。 “那就好,等把元凶搜出来,我先去宰了他?以免夜长梦多。” “至于凤凰院家的那些蠢材的账...等那个袭击者死在我手里之后,我再去找他们算。” “这事你就别管了。” “喝喝咖啡?看看书,给自己放几天假。” “活的轻松一点嘛?芥川。” 芥川龙之介斜着脸,虚着眼?垮着表情?有些无可奈何的盯着上杉清。 “...” “听这话?好像你是我老板一样。” “你那么厉害,会长你来做好不好啊?” “哎...” “也就是你,上杉。” “你不喜欢我说那些虚情假意的话,我就直说了,也就是在现在这个有些不妙的环境下,你的武力重要性已经拔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 “否则,我是不会为了你几句话,就彻底开罪凤凰院家的。” 上杉清现在彻底的明白李扶摇说得那句“就芥川家的那位少爷比较好控制”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也放弃了纠正芥川龙之介的三观,他一向觉得,纠正别人的三观是一件站在道德制高点,冠冕堂皇的事情。 你又怎么保证自己的三观是对的呢? 所以,在和别人的意见产生分歧之后,他一般会好言聊几句,如果无功而返,那么之后,比起这种喋喋不休,他比较擅长用更加直接粗暴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就像他解决之前的那些麻烦一样。 而对付芥川龙之介这个更简单。 上杉清不需要芥川龙之介的观念与他一样,更不需要他和自己一条心,他只需要自己的话,这位会长大人能听进去就够了。 他有很多手段来达成这一目的。 “好好好,知道你这几年来阿谀奉承那些财阀老爷辛苦了,可有些原则问题,我们不能放之任之。” “别说这个了...你在忙什么呢?” 上杉清为了扯开话题,将目光投到芥川龙之介的电脑屏幕上。 入目的是密密麻麻的文字,看上去好像是收藏品协会的资料库。 这个资料库是由工藤优一编写的,汇集大量情报的百科全书,它的客户端可以同步到任何一位收藏品协会成员的终端设备上,可没有权限的话,是查看不了那些保密等级高的资料的。 芥川龙之介现在打开的界面,基本是最近日本大财阀的动态。 就是那“一二三四”,还有凤凰院家,御手洗家。 “豁!这是干嘛,我对付一个凤凰院家就挺吃力了啊,你这是要整理情报,让我把他们一锅端,收藏品协会统一全国,入主内阁,成为领袖么?” 上杉清贫嘴的话层出不穷,芥川龙之介却只是一个劲叹气。 “别扯了...还不是给你擦屁股。” “你得罪了凤凰院家,我怎么也得找个接盘的啊,要不协会缺少资金注入,后续活动很麻烦的,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多贵,就那些真知者的科研项目,简直就是在烧钱。” “我怎么赚都不够他们花的。” 看着芥川龙之介愁眉苦脸的,上杉清心底发笑。 “别这么悲观,你放心,我只是去把对我们下手的那一支给他打疼了而已,又不是去抄家灭族,不会影响他们的资金支援的。” 芥川龙之介再度翻了个白眼,表情有些夸张的嫌弃。 “为什么你会说这么蠢的话。” “即使貌合神离,但都是姓凤凰院的,他们血脉相连,同气连枝。” “你的性格我算是了解的,你要是去杀了人,这仇就结死了,这不光是私仇,还涉及到凤凰院的面子问题。” 上杉清溜达了几步,走到门口,回头笑了笑。 “我有个...好朋友,叫李扶摇,你应该知道吧?” 芥川龙之介点了点头,眼睛不离屏幕。 “知道啊,你的红颜知己之一,太岁帮的大小姐,嗯...气质不错,跟你挺般配的,怎么了?” “你知道她的母亲是谁么?” 上杉清接下来的这句话就让芥川龙之介有些莫名其妙了。 这什么问题。 查户口啊? 要去见丈母娘也是你的事,跟我有啥关系? 我总不至于闲的调查清楚你每一个红颜知己的家庭背景吧? 要这样,太宰那些个女友军团挨个查,不得累死我? 在心里吐着槽,表面上,芥川龙之介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啊?不知道啊,那位太岁爷的妻子么?没听人提起过,是天朝人么?” “黑道中人刻意隐藏家人的消息也不罕见,估计是藏起来了吧,要不我也不能没听过。” 上杉清的话语声变得有些揶揄。 “你面前就是优一得情报库,为什么不搜搜看呢?” 虽然不知道上杉清想干什么,但是芥川龙之介从善如流。 他打出了李扶摇的名字,按条检索,很快找到了母亲这一栏。 “凤凰院宁宁...凤凰院?” “这名字好熟悉!” 他的双目瞪得浑圆,不用上杉清接着说话,他就匆忙的按着凤凰院宁宁的名字往下搜索。 “...” “凤凰院启之...仅剩的直系血亲?” “这么说,那位扶摇小姐...” “是凤凰院家五大老的继承人?!” 迎着芥川龙之介错愕的目光,上杉清笑容得意的挥了挥手。 “我说了,没问题的。” “芥川会长,以后见了我,叫老板啊。” 第三十六章 芥川君的复仇 这话只是调侃罢了,他又没打算真的当管事的,这太麻烦了。 不过,芥川龙之介叫他一声老板,其实也不算过分。 整个收藏品协会,应该都是李扶摇一手策划的。 那么他现在是...自己为自己打工? 会心一笑,他背着手,溜溜达达的走了出去。 嗯... 去找杏子吃个晚餐,然后休息一晚,明天去那块区域探一探,找到人,宰掉。 再去凤凰院家闹一场,顺便看看能不能帮上李扶摇的忙。 这些都解决了之后,就去那什么剑道协会看看御前试合是怎么回事,之前柳生师兄的电话还留着呢。 再往后的话...就去找找百鬼之主的遗物吧,这个最不着急,因为没什么线索,只能等着和李扶摇商量一下。 另外,还有贺茂阴阳师和源氏的武士...这都是历史遗留问题,要是他们不惹上来,他也不至于报复几千年后的一帮后辈,但是要是真的起了矛盾,一起收拾了也不是不行。 正好试试这鸣神剑气配合蜃气,再加上他两世雕琢的剑术,到底战力能强到什么程度。 自从继承了一部分自己的遗产之后,他还没经历过够分量的厮杀呢。 正在他想着心事,走在走廊上的时候,一阵脚步声急促的传来。 芥川龙之介的声音先于脚步声传了过来。 “喂,上杉老板,等一会!” 上杉清驻足,回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满面狂热的芥川龙之介。 他追上了上杉清,就开始滔滔不绝。 “我说,上杉老板,我是万万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 他叫着老板,恭维了上杉清几句,让上杉清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芥川龙之介从兜里掏出手机,有些狂热的点开屏幕。 随着他手指的滑动,一张张容貌有气质俱佳的美人照片在手机上浮现。 “这是我精挑细选的漂亮女孩,基本都是各大财阀的掌上明珠。” “来,上杉老板?你看看?挑一挑,看上那一个?我去帮你安排。” “你放心?我动用协会的所有力量,帮你做僚机?你只管把妹。” “我以前怎么忽略了这个呢...你这卖相,这气质?这实力?也算是个少女杀手啊!” “那些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应该喜欢你这种的吧,如剑般的美少年?” “你就当为协会的发展贡献力量了--快!挑一个!或者包圆了!” 芥川龙之介活像个老鸨,最恐怖是?上杉清竟然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几分认真。 这人应该是来开玩笑的?这些话玩笑的比例占个七成左右吧。 但如果上杉清真的点头,芥川龙之介说不定真的会提供各种援助,帮助上杉清撩妹。 不管什么时候,联姻都是最好的结盟方法。 当然,上杉清会不会翻车?翻车了会不会被柴刀,这他管不着。 上杉清让芥川龙之介搞得脸都绿了?这小子分明是来报私仇的,自己之前那么挤兑他?又摆明了自己与李扶摇和凤凰院家的关系,芥川龙之介明显心里不得劲呢。 “滚呐!” “你当我是什么牛郎店里的头牌么?” “想用色诱术自己去用啊?你不是也长着一张不错的脸么?” “还有太宰那个家伙--他比我擅长应付女人吧?” “不要来恶心我了?小心我打你啊!” 很明显?上杉清破防了。 芥川龙之介嬉皮笑脸的乘胜追击。 “别这么说嘛,这是我们双赢的事情啊,你会多一堆可爱的女朋友,我会搞到一大批资金。” “你要是把六大财阀的大小姐都收为后宫,那么收藏品协会统一全国,入主内阁,成为领袖不就近在眼前了么?” 芥川龙之介恶心人有一手的,他活学活用了上杉清不久前说的话,他就是这么恶劣的性格。 链接者多半都是神经病,这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 上杉清面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就被芥川龙之介打断了。 “嗨,反正都有一位扶摇小姐了,多几个也没什么问题吧,反正你...” 话说了一半,芥川龙之介面色一僵,阴阳怪气的话戛然而止。 他停顿了一秒,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正色道:“我去看看底下人调查的怎么样了,你忙吧,再见!” 话说完,他就落荒而逃。 上杉清皱了皱眉头,觉得有些不妙。 刚刚被调侃的有些破防,没怎么注意,现在他静下心来,身后好像传来了有些熟悉的气味。 带着饭菜香气的青草气息。 上杉清挑了挑眉毛,心里把芥川龙之介骂的狗血领头,带着不详的预感转身。 他看到了杏子怯生生的站在那里,低着头,手里揉搓着衣角。 有些大的不合身的围裙上带着不明显的油污,长发扎成一个髻,应该是防止做饭的时候头发掉落。 一身贤惠的家庭主妇的打扮,就是个子稍微矮了一点。 上杉清心里抽了一口凉气--要是今天芥川龙之介被他逮到,至少得打掉他两颗牙泄愤。 刚刚他的那些话,恐怕全被杏子听到了。 特别是那句“反正都有一位扶摇小姐了”。 这话落在女孩子耳朵里,基本能脑补出一百多集的狗血连续剧。 看杏子现在这状态,让上杉清一阵头疼。 这是翻车了么? 他一直逃避这个问题。 如果说对阿凛只是兄妹之情,对东文真希是欣赏之意,他还能问心无愧的话。 那么不管是前世今生,他对杏子和李扶摇,绝不可能说“没有男女之情”。 一个是陪他长大的乖巧侍女,一个是为他殚精竭虑,守候千年的贤内助。 放弃一个? 不可能。 他全都要。 李扶摇和上杉清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过重的提过杏子的事,因为她知道,只要上杉清的记忆觉醒了,让他离开杏子,只会让他陷入痛苦的纠结,并且不会有结果的。 杏子和李扶摇不一样。 青行灯太了解自己深爱的人了,她的记忆,可未曾消除。 但杏子也从来没有在上杉清得面前提过别的女孩子。 她可能只是...自卑吧。 她觉得现在拥有的,就已经很满足了。 并且...乐在其中。 本来是能相安无事的,直到上杉清先解决完了“主要矛盾”。 到时候情感问题有大把的时间去慢慢琢磨。 就像是玩游戏一样,感情线固然要慢慢探索,但不管怎么说,先升级拿装备学技能,宰了大boss才是正道吧。 现实又不是galgame,怎么说也是个rpg。 可惜。 有个坏事的猪队友,狠狠的给了上杉清一刀,报了一箭之仇。 第三十七章 渣男一个 野原杏子低垂着头,已经快把衣角揉烂了。 束手无策的上杉清只觉得牙根疼。 这场面他真的没经历过,从记忆里找点甜言蜜语哄哄小姑娘,他拉下脸来,也不是办不到,可... “如何安慰发现了你在外面金屋藏娇的女友”--这道题绝对超出了上杉清的知识范围。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恰当,但是做个比喻,并不过分。 现在上杉清就像是在外面偷腥回家,被贤惠的妻子撞破的中年男人一样。 他也有些心慌。 好不容易在嘴角扯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他踏前了一步,想要解释些什么。。 可察觉他动作的杏子就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退后了半步。 上杉清有点受到了打击--这是第一次,杏子做出了躲避他的动作。 平时她都会羞红了脸,迎上来的。 他顿住了脚,喉头涌动着,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野原杏子心里更是一团乱麻。 她整天看似无忧无虑,蠢萌蠢萌的,最长呆的地方就是厨房,最擅长的事情是做家务。 这并不代表她真的不聪明。 女人,别管年龄大小,对于某些事情,都有与生俱来的敏锐感。 野原杏子知道,自己的情敌很多。 毕竟,在她遇到上杉清之前,这位学校里的秀才,就收到过无数女子高中生的情书了。 在邂逅了上杉清之后,野原杏子接触到的“情敌”,变得更加不可想象。 无论是一身振袖,雍容华贵的东文大小姐,还是气质超然,飘然若仙的李扶摇,都足以让任何一个她这样身世背景的女孩自惭形秽。 因为她们都足够的耀眼,如同骄阳霜月,熠熠生辉。 相比之下,杏子就像萤火之芒,不敢与之争辉。 可是... 萤火,也有想要照亮的人呐。 野原杏子一直幻想着--就这么过下去,也挺好的。 厚着脸皮的待在上杉君的身边,看着他读书练剑,守着他早出晚归,陪着长大,陪着他变老。 这真的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与之相反的,野原杏子最担心的事情,就是上杉清某一天?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女?陷入爱河。 那个对象,她从没想过是自己?从小到大的遭遇?已经让她把自卑感铭刻在骨子里了。 即使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不堪。 要是...要是上杉君真的找到自己喜欢的人,那么...我又有什么资格?赖在他身边不走呢? 如果要离开的话... 又能到哪里去呢? 没有了上杉君...看不到那温柔的笑容的话... 我又要怎么活着呢? 这些字句就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在她心里的最深处翻涌着?虽然不显眼?却从未消亡。 如今,噩梦成真了。 看着迎面而来的人影,她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因为她怕接下来的事情,会如同她担心的那样发展。 “对不起?杏子。” “我有喜欢的人。” “我要...离开你了。” 这种话?会将她彻底击溃,让她跌倒比遇到上杉清之前还要悲惨的低谷。 所以,当上杉清半蹲下身,说出一句“对不起”的时候,野原杏子的心已经有些绝望了。 不能再装傻的视而不见了... 我要和我的幸福永别了么? 不知被什么力量驱使着?野原杏子猛然抬头,从所未有的打断了上杉清的话。 “我知道了!” “是...是扶摇姐姐么!” “我...我...” “我不会和她抢的!” “我只是...我只是?不想离开上杉君...” 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的滑落。 杏子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混着更咽声,渐渐的低沉下来。 “...” “对不起?上杉君。” “是我...是我任性了。” “我喜欢上杉君?上杉君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了?可我总不能把你的温柔当成理所当然,就这么赖着不走...” “我明白了,我会...我会离开的。” 最后的几句话,基本都是哭着说出来的,声音都有些模糊。 上杉清看着心里一阵抽痛。 负罪感将他铺天盖地的淹没。 “我他么还真是个人渣啊...” 他心中狠狠的骂着自己,又把这锅分了一半给芥川龙之介,剩下的还是让他愧疚难当。 本身脚踏两只船,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现在,又因为这件事,他又惹杏子哭了。 若是杏子像是寻常女生一样,打他骂他,横眉冷对,生气发脾气,他也许还能好受一点。 可这逆来顺受,甘愿退出的弱气样子,更是在他心上补了一刀。 上杉清知道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他不想在看到杏子哭。 伸出手,轻柔的拂去了杏子的泪水,他迎着杏子有些悲戚的目光,眼神柔如春水秋波。 “杏子喜欢我的话,为什么要离开呢?” 即使在悲伤中,对着上杉清温柔的眼神,杏子还是脸上一红,移开了视线。 她哭哭啼啼,话却让上杉清心中巨震。 “我没有真希姐姐漂亮,气质也不如扶摇姐姐,不会剑术,又笨手笨脚的,帮不上上杉君的忙。” “我喜欢上杉君是真的。” “可我...总不能阻止你,奔向比我更好的人吧!” 拳头下意识的攥紧。 上杉清呼吸都停滞了几秒钟。 他此时只觉得自己做过最过分的事情,就是让眼前的少女伤心了。 并且,他还难以回头。 他根本没怎么掉过眼泪的硬汉角色,可此时都有些眼眶发酸。 不可抑制的握住了杏子的小手,将她半拥入怀。 嗅着少女头发的清新香气,上杉清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不会允许你离开的,杏子,我们约定过,要...生生世世哦。” “抱歉,是我太贪心了,可是...我也喜欢杏子。” “所以...”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好么?” 杏子有些惊喜的抬眸,眼中的泪水还没擦干。 “我...我可以不用离开么?” “可是...可是扶摇姐姐不会介意么?” “我会很乖的!不会争风吃醋,上杉君可以帮我劝劝扶摇姐姐,让她不要赶我走嘛?” 杏子越是卑微,上杉清就越是心中难安。 他现在恨不得抓着自己的喉咙转几圈,扯掉脑袋,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渣透了。 “不会的,杏子,等以后你会明白的,扶摇很喜欢你。” “不要胡思乱想。” “你只要记住,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就够了。” “...” “我饿了。” 这句话对于野原杏子比什么都管用。 她小声的惊呼一声,推开了上杉清,脸变得通红。 “啊!锅里还炖着菜!” “我就是来叫上杉君吃饭的,结果忘记时间了!” “对不起!请稍等!” 说完,她好像把刚刚的一切都抛在脑后,眼睛还红肿着,小跑着就钻回了厨房。 上杉清目送着小兔子一样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声。 “那些海王都是怎么经受得住良心得谴责的?” “刚刚我简直恨不得自我了断了。” “要不...去和太宰取取经?” 总算是暂时解决掉这边突然情况的上杉清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突然冷哼了一声。 他揉了揉拳头,歪了歪脖子,全身上下的骨骼都噼啪作响。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阴沉,连嘴角的笑容都让人毛骨悚然。 “芥!川!龙!之!介!” 转身,回头,身影闪动。 “我今天能让你站着出门,我这么多年的剑,就算是白学了!” 将愧疚转化为满腔怒火的上杉清,开始了... 杀戮时刻! 第三十八章 会议 五分钟后,上杉清出现在了餐厅。 芥川龙之介很无良的...跑掉了。 守门的特工很明确的告诉了上杉清“会长大人三分钟之前就驱车离开,不知道去哪儿了”的消息,上杉清为了防止这特工骗人,几乎把整栋楼都感应了一遍。 芥川龙之介确实跑路了。 “算你走运!有本事别回来!” 如此在心中赌咒发誓着,想象着再见面时怎么炮制这个罪魁祸首,上杉清还是不想让杏子久等,很快就来餐厅报道。 诺大的长桌旁,只有他和杏子两个人。 “其他人呢?” 上杉清随口问了一句。 杏子的脸看样子好好的梳洗过了,并没有之前哭过的小花猫般的模样。 她怯怯的回答上杉清:“真希姐姐说要去京都的组里帮上杉君做事,就先走了。” “鸣海君和信奈酱说是好久没有来过京都了,想要看看现在的京都是什么样,就一起出门了。” “阿凛吃了我做的好多点心,回房睡觉了--要我去叫醒她么。” 上杉清无奈的挥手。 “不用了,让她睡吧,现在醒了又要没节制的吃了。” 说完,上杉清双手合十,说了句“我开动了”,就开始对付眼前的食物。 他也确实有点饿了,最近他的食量变得越来越大,有赶超阿凛的趋势了。 这也可以理解,剑士的“气”,是体能与精神的结合,而体能这方面,吃就是最好的滋补途径。 野原杏子也小口的吃着饭,却时不时的偷瞄着上杉清的侧脸,眉眼弯弯的,有些红肿的眼里满是笑意。 她现在很开心--因为上杉清“我不许你离开”的这个承诺。 听到上杉清亲口这么说,还说“我也喜欢杏子”,她此时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从低谷冲到了云霄。 她是不管上杉清到底在不在外面拈花惹草的。 她只是希望,不管多晚,她都能守着一桌晚餐,等他回家。 这就是毕生夙愿了。 上杉清被杏子看的有些发毛,刚刚没法打芥川一顿出气,心里的气闷和负罪感还没消,如今再被小白兔含情脉脉的看着,不由有些不自在。 可能等他也抬眼望去的时候,却突然呆住了。 杏子已经摘了围裙,穿着一身已经洗的有些发白的浅绿色长裙。 在上杉清的记忆里,这是杏子为数不多的裙子。 她除了校服,就没有什么像样的衣服了。 来他身边这么久?事情一茬一茬的来?他甚至没有时间去给杏子买点衣服。 不... 就算事情再多,时间总是有的。 只不过他没有放在心上而已。 上杉清姑且算一个不会偏袒自己的人?他能很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的想法?并且不会用各种理由为自己的错误开脱。 所以... 我到底是有多冷落杏子啊。 前世陪伴我一生,最后与我同赴黄泉。 今生再度相逢?又心甘情愿的照顾我衣食起居,可我却...这么对待他么? 上杉清忍不住出声。 “杏子?明天我带你去逛街吧?就我们两个人?怎么样?” 野原杏子正在发呆,突然听了这么一句,有些惊讶的抬头。 “喔,好哦。” 虽然说着同意了的话?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杏子意识到了上杉清说什么。 她只是不会拒绝上杉清而已。 就算是再苛刻的事情?她也会回答“好呀”。 等她终于反应过来之后,脸色立刻变得有些开心甜蜜,没持续多久,又有些惴惴不安。 “我是没问题啦,可上杉君不用工作么?” 上杉清取出手机?端详了一番羽生神官给他的地图,微微点头。 “无妨?不会耽误事情的。” “地点就由我选吧,怎么样?” 杏子自然喜滋滋的点头--两人的单独约会?这足以让她小鹿乱撞了。 上杉清看到杏子展露笑颜,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些。 反正明天也要去那个区域探一探?就先领着杏子去逛一逛?买点衣服?也不错。 公私兼顾,不至于误事。 以他现在的实力,护住杏子轻而易举,他也没有后顾之忧。 ... 这边二人晚餐正在进行。 另一边,摩天大厦的顶层,一身黑裙的李扶摇从停止的电梯里走了出来。 暖色灯光映照下的走廊上空无一人,走廊的尽头,一扇有些厚重的木质大门门口,却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 他们看到李扶摇,面色一变,鞠躬行礼。 李扶摇却没有理他们,只是推门而入。 那两个保镖似乎有阻拦的倾向,但是犹豫了几分,还是没付诸于行动。 他们有些不敢。 门一开,有些嘈杂的人声就涌了出来。 高跟鞋敲打着木地板,原本嘴角有些淡然的笑意,也变得凛然起来。 犹如一朵肃穆黑莲的李扶摇,就这么踏进了门。 瞬间,四周的声音就小了许多。 这是一间不小的会议室,而长桌之侧,已经坐了不少人。 有老有少,个个西装笔挺,衣冠楚楚,一看就是“上流社会”的大人物。 这里的人有个特点。 都姓凤凰院。 日本的财阀,基本都是家族化的居多,凤凰院家就是如此。 看到李扶摇进来,一名有些虚胖,面容阴鸷的青年轻轻的哼了一声。 “这么多长辈在仪式,你就这么进来了?启之叔叔家的,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这青年抬高了音调,说的话阴阳怪气。 李扶摇都不屑看他一眼,因为在她心里,这个人是个死人了。 从他决定杀鸡儆猴,敲打敲打收藏品协会那一刻开始,他就是个死人,只不过要过两天才埋罢了。 当然,这并不代表她不回击。 “知道的明白这里是凤凰院家的议事厅,不知道的看到这副场景,还以为是进了菜市场呢。” “诸位长辈,谁家的议事,是这么议的,还有规矩没有?” 会议室长桌的主位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在闭目养神,听到李扶摇得声音,眼皮一跳,但并没有睁眼。 反而是底下人都窃窃私语,看向李扶摇的眼神,变得险恶了许多。 李扶摇却不以为意。 她只是走了几步,在一位面容清癯,头发斑白,虽然苍老却精神抖擞的老人身边入座。 她微微的笑着,却隐隐的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气质。 “好了,人到齐了。” “开始今天的议题吧。” “让我看看...诸位长辈,又能想出什么馊主意?” 第三十九章 凤凰院启之 在这个国家的各行各业,都处于弱势的群体,是什么? 晚辈,女性。 李扶摇两项全占了,她还算混血,并且...不姓凤凰院。 所以,这些凤凰院家的核心高层看她不顺眼,是理所当然的。 这也是李扶摇说话并不客气的理由。 她没必要讨好这些看似精明,实则愚蠢,尸位素餐,满脑肥肠的弱智们。 以前嘛,忍一忍也就算了,犯不上为他们生气。 现在,不一样了。 他苏醒了。 那么,凤凰院家,可就不能交给这些愚蠢之辈败坏了--这一针一线,都可能是清用得上的。 现在的李扶摇是这么想的。 她几句讥讽的话说出来,引起了轩然大波。 在“矜持”的日本人的社交里,这种话已经算是指着鼻子骂了。 家族会议上,被一个小辈,还是女性,指着鼻子骂,这谁忍得了。 阴鸷青年眉宇隐隐浮现怒色,冷笑了两声,一拍桌子。 “一个女流之辈,你甚至都不姓凤凰院,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大放厥词?” 李扶摇微微一笑,刚想损一损那阴鸷青年,将他干的破事抖出来几件,让他灰溜溜的闭嘴,就觉得肩膀一沉。 她回头一看,那坐在他身边的老者--她的外公,凤凰院启之对她和蔼的笑了笑,摇了摇头。 李扶摇很乖巧的止住了话头。 却看到这虽然垂垂老矣,但精气神却不算差的老人重重的哼了一声,斜瞥了那阴鸷青年一眼。 “我给她的胆子,如何?” 他一开口,场中瞬间鸦雀无声。 那面容阴鸷的青年脸也涨得通红,讪讪的低头,道了声“不敢。” 他当然不敢。 凤凰院家的“五大老”,听上去蛮中二的,但都是不折不扣的传奇人物。 商场如战场,能在传统四大财阀的包围网中杀出一条血路?成长为一颗参天大树?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当初那五位家族的掌舵者,个个都是人中之龙?也是心思缜密?手段毒辣,枭雄般的人物。 可惜?人类最大的敌人,永远是无休止的岁月沧桑。 声名赫赫的“五大老”?已经死了三个了。 硕果仅存的两位?就是李扶摇的外公,凤凰院启之,还有名义上凤凰院家的家主,坐在主位的凤凰院平之。 现在的“五大老”中?有三个只是当初那三位枭雄的继承人罢了。 那阴鸷青年的父亲?就是其中的一位。 所以,他看见凤凰院启之说话,根本不敢造次--且不说这个老人的那些传奇事迹,但论辈分,他得叫爷爷。 凤凰院启之犹如雄狮初醒?环视了一圈,笑容有些不屑。 “怎么?” “看你们的样子?一个个的都不服气?” “因为我们家扶摇是个女孩,因为她还年幼?” “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如果能及得上扶摇万一,凤凰院家也不至于这几年被那些手下败将压着打!” “和辉?你本事不大?脾气可不小?南边几个小岛的开发,全搞砸了罢?” “若不是你那个比你强不了多少的爹给你收尾,你怕是全部家当都砸进去了。” 被称为“和辉”的阴鸷青年有些不服气的嘟囔着。 “那是御手洗家的那些混蛋太不讲规矩了!” 听了这话,凤凰院启之心头火起,破口大骂。 “说你蠢都算是夸你!你是三岁的孩子么?” “规矩?你在跟谁讲规矩?” “商场上遍地硝烟,一个不慎,就被人吃干抹净,尸骨无存--凤凰院家能有如今的资产与地位,靠的是守规矩?” “你这个白痴对收藏品协会的那些小孩子下手的时候,怎么不守规矩了?” “窝里斗内行,干点事搞得一团糟!” “还有脸面在这里指指点点?换了当年,你这种的早就被摘了姓氏,赶出家门了!” 白发老者勃然大怒,在场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扶摇比你们这帮废物要强太多了--借着这个机会,我也不跟你们藏着掖着了。” “宁宁不喜欢管事,但是扶摇有这方面的天赋。” “从今以后,我这一支的大小事务,事无巨细,全部交给扶摇做主。” “你们见她如见我...谁要是看她不起,就是没把握凤凰院启之放在眼里!” “我...还没死呢!” “我倒要看看,是谁盼着我这把老骨头,早早地进棺材里啊!” 这话掀起的波浪,比刚刚李扶摇的冷言冷语都要大。 一个外姓女人当家,没有先例。 可没人敢有异议。 这位雄狮般的老人,可不是个善茬,当初被他算计的家破人亡的角色,不知道有多少。 谁也不想去触他的霉头。 凤凰院启之喘了几口气,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没人说话,我就当你们没意见了。” “...” “好了...你们继续吧,今天不是要谈和南美洲的那几条航路的事情么?” “那事我们不搀和,你们看着办吧。” 说罢,凤凰院启之果然没理在场的人,为李扶摇出了口气后,他慈眉善目的低头,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和蔼的笑容。 “扶摇回来啦。” “嗯...你去,见他了?” 外公大发雷霆,李扶摇却也宠辱不惊。 她真的也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如果她认真起来的话,甚至不必要动用武力,随便想点阴招,这些温室里成长起来的小纨绔和老纨绔都能被她玩哭。 是,不可能这么大的财阀,年轻一辈都是饭桶,但是在这种家族式的企业里,任人唯亲,而非唯贤也是常事。 近几年,凤凰院家也确实在走下坡路,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 李扶摇听外公这么问,本来平静的脸却浮现了一丝羞红。 “呀,妈妈都和您说了嘛?” 凤凰院启之会心一笑。 “我平时那么宠宁宁,她又岂会瞒我--啧,除了当年跟那个臭小子跑了之外,宁宁一直都挺乖的。” “不过...看来宁宁的眼光也确实不错,起码她和那个臭小子生的女儿,是个罕见的小天才。” “好了,扶摇啊。” “我不太看重门第,否则我当初也不会默许你父母得事情。” “我看重的,是能力。” “你父亲虽然是个倔强的混蛋,可他一双铁拳,当初也是闯出了诺大的名气。” “我听说你看中的小情人身世也很贫寒--这不要紧,但是你要让我看看他的本事。” 李扶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灿然一笑,用于微笑截然相反的冷冽目光扫了一圈又和菜市场一样嘈杂的会议室。 “外公,您放心。” “他的本事,你过几天就能看到了!” 第四十章 恰巧的二人世界 这边爷孙二人窃窃私语,在座的凤凰院众人也各怀鬼胎。 凤凰院家,除了李扶摇这一支,还有家主那一支,其余的三支,主事人都是四五十岁的大叔级人物。 可听凤凰院启之的意思,他那一支似乎要叫到李扶摇的手上。 啧...虽然那个小女孩这几年是做了不少事,让她那一脉蒸蒸日上,可一个女人,凭什么主事? 在场的几个迫于凤凰院启之的威势,不敢多言,但心中肯定不服,暗地里也斟酌起了下绊子的计谋。 凤凰院和辉之前谋划着对芥川龙之介下黑手,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谁都知道,与收藏品协会的联系是李扶摇一人维系的,如今那股超凡力量茁壮成长,他们看得不由有些眼热。 大家都是凤凰院家的人,跟谁不是跟? 敲打敲打那些超凡者,让他们知道谁是主人,然后从那女人手里躲来这股力量。 凤凰院和辉就是这么想的。 现在,更多的人思维拓展的更为广阔。 李扶摇作为凤凰院启之的继承人,没问题啊。 可她是女人啊。 女人都是要嫁人的吧?嫁了人之后,是不是就是丈夫说了算了? 一时间,他们甚至都想出了不少去施展“美男计”的人选。 在一片心照不宣的诡谲氛围中,乱糟糟的会议结束了,理所当然的没什么结果。 翌日,京都天气晴朗,是个值得出游的大晴天。 芥川会长离家出走,彻夜未归,上杉清打爆了电话,他都没接,看来是心有戚戚,害怕回来挨一顿毒打,索性玩起了失踪。 当然他是个有分寸的人,所以上杉清其实不太担心他会不会真的撂挑子不干。 今天上杉清起的挺早,但等他洗漱完毕出门,就已经看到杏子在厨房里忙碌了。 杏子今天穿了一身纯白的雪纺连衣裙,露出半截白皙如玉的小腿,这件衣服看上去挺普通的,但可能是她最好的衣服了。 而且,这连衣裙有个很显眼的“缺点”。 它太小了。 或者说...杏子太大了。 即使是围裙,都盖不住杏子胸前颤颤巍巍的波澜起伏,随着她挥舞锅铲的动作,形成了一幅能让男性血脉偾张的风景线。 还好,这幅美景只有上杉清一个人看的到。 他轻咳了一声,引起了杏子的注意。 然后?少女依然有些红肿的眼眸里便填满了甜蜜的笑意。 “上杉君?早~” “早餐还要等一会哦,要先吃点小点心么?” 上杉清皱了皱鼻子?做出了一会给杏子套一件自己的外套再带她出门的决定后?他也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算饿,随便弄点就好了?不用那么麻烦。” “我先去找鸣海君说点事,一会儿见。” 上杉清在杏子含情脉脉的注视下下楼?却正好碰见了已经穿戴整齐的鸣海兄妹。 “我说...信吾?你们这早出晚归的,是来京都上班的?” 鸣海信吾扫了他一眼,嗤笑了一声。 “总比你来谈情说爱的强吧?” “你昨天明显是去找百物语之主的,我总没必要去凑着当电灯泡。” “我和信奈去逛了一圈京都--有些感慨。” “四象之阵还在?也能嗅到那些阴阳师的踪迹?源氏的武士我也见到不少。” “嘿,时过境迁,千年已过,可人却还是恍如当年啊。” “今天我打算去鸭川看看--哪里的水神当初是我的朋友,我看看那个老东西活没活到现在。” “有事一个电话我就赶到了?你去忙你的吧。” “侦查我们不在行,砍人时叫我就成。” 说完?兄妹俩跟上杉清打了个招呼,就自顾自的离开了。 上杉清也没说什么?只是道了个别,鸣海信吾总是让人放心的?这京都也没多少人能威胁到他?他犯不着担心荒川之主的安危。 没等他转身?竟然看到了绝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身影。 上泉凛蹦蹦跳跳的从楼上跑下来,背上背着剑袋,里面剑的气息让上杉清有些熟悉,应该是村雨。 “阿凛,你又要去哪儿?” 上杉清这次是真的有些好奇。 上泉凛见到上杉清后,匆匆忙忙的顿住脚步,很有元气的打了个招呼。 “清!早上好!” “啊,我要去拜访柳生师兄!” “昨天我告诉他我来京都后,他邀请我们去他的道场,我说你没有时间,有工作要忙,我自己先去!” “他们家的羊羹可好吃了,我会给你带点回来的!” 上杉清一脸的哭笑不得。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 这下可真的是二人世界了。 他像个老妈子一样给上泉凛抚平了衣领的褶皱,语重心长。 “阿凛,你出门在外,代表的是新阴流的脸面,要矜持一些,不要看到吃的就不要命。” “你去拜访,不能空手去,一会儿我让上野前辈准备一些礼物,带去。” “...你不准路上偷吃!” “去帮我跟柳生师兄问好,告诉他,等我忙完了手上的事,就去登门拜访。” “好好听着!别打瞌睡!” 说着说着,上泉凛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知道了知道了,清真啰嗦,比老爹还啰嗦!” “柳生师兄是让我去给他的道馆讲剑的,我才不是去骗吃骗喝的呢!” “这叫...那个...那个...” “剑术交流!对!” “我走啦,清,拜拜!” “上野前辈在那间房来着?” 话音未落,上泉凛就像旋风一样的冲了出去。 无奈得叹了口气,上杉清也懒得管他。 既然大家都有事,那就再好不过了,如果阿凛今天非要跟他一起陪杏子出去逛街的话,他其实也不太好意思拒绝。 伸了个懒腰,有些轻松的上杉清回到餐厅,和杏子用过早餐之后,便一起从酒店出发了。 上野三石早就备好了车,在楼下候着,他现在基本帮上杉清处理了所有工作上的琐事,让他轻松不少。 上车后,上杉清看了一眼杏子身上的外套,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是他还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觉得心中的占有欲被满足了。 随后,他掏出手机,翻出昨天的地图,指了一个档次不低的商城的位置,示意上野三石驱车前往。 紧接着,他仔细的端详起了那张地图。 “三座佛寺么...” “啧...” “一会儿...挨个去看看吧!” 第四十一章 钱不是问题 上杉清在闭目养神,杏子坐在他的旁边,嗅着身上属于上杉清的外套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眯着眼傻笑着。 她才不管裙子外面穿着一件男士外套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这是上杉君的外套,她给他洗衣服的时候曾经想偷偷的穿一穿--那感觉会不会和上杉君的拥抱是同样的呢? 杏子是这么想的,可最后也没鼓起勇气,万一被发现了,被上杉君当成变态痴女可就不妙了。 这个愿望如今被以轻而易举的形式完成了,她有些兴奋。 而在看着上杉清闭目的侧颜,又想了想今天的行程之后,她心中的幸福感已经满的要溢出来了。 汽车并没有行驶很长的时间,可能是上杉清出门的太早,路上行人倒是不算特别多。 车停在了一条南北向的商业街。 上杉清下了车,皱了皱眉头。 面前全部是有拱形顶棚覆盖的各种小型商铺,组成了熙熙攘攘的商业街。 他上网查的时候,觉得这里是个大型的商业街,可能会有档次不低的东西--他现在有钱了,他想给杏子最好的。 可面前的这些苍蝇馆子一样的小铺子,可看不出半点高级的模样。 他有些不满意,可杏子双眼放光,有些开心--以她之前的生活阶层,能在这里逛街就很不错了,再贵的地方想都不要想。 上野三石停好了车,快步走到了上杉清的身旁。 这位在芥川家挡了几十年管家的老人察言观色是一等一的水平,他看了上杉清紧皱的眉头,就大概明白上杉清的想法了。 “上杉君,这里是新京极,日本第二古老的商业街,是京都最热闹的地方之一了,店铺林立,是购物的好去处。” “别看这里熙攘,但如果你想买点比较符合你身份的东西的话,我倒是能为你引路,这里我也来过几次,知道几家店。” “我听你说,这次好像主要是为杏子小姐买衣服?” “不如先去我熟悉的店里看一看?” 有这么一位靠谱的执事般的人物存在,上杉清自然从善如流。 他即使想换地方,也不太方便了,他之所以选这里,是因为这块地方的范围,在羽生神官划定的地图之内。 这条商业街上有七个寺庙,一座神社,其中有三座神社被羽生神官的区域选中,在逛完街的时候,上杉清也不介意顺便去看看。 他和酒吞童子沟通过,如果真的有那沾染着他神躯气息的和尚出现的话?酒吞童子一定会感应的到,这货就是个人形雷达。 “好吧?麻烦上野前辈带路了。” 上杉清微微颔首?牵起杏子的小手,以防她被人群冲散?就这么跟在了上野三石的后面。 一路上,杏子几乎看花了眼。 上次来这种繁华的商业街逛街?还是四五岁的时候?她的记忆都有点模糊?那时候爸爸妈妈还健在,一家三口一起来的,其乐融融。 而时隔多年,这次再来这种场景?身边陪着她的也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想到这里?杏子握着上杉清的纤细的小手就紧了紧。 察觉到的上杉清轻轻转头,就对上了杏子有点含羞,却十分灿烂的笑容。 这笑容简直就是治愈良药,让上杉清最近被繁琐事情困扰的大脑都轻松了一些。 在商业街中穿行?没过多久,上杉清一行人便停在了一家店铺的门口。 这家店有个显著的特点?让上杉清明白上野三石可能所言非虚,这家店大概在价格上不怎么亲民。 因为这家店人很少。 现在是上午九,十点的光景,但一路上的药妆店,文具店,服装店,几乎都有不少顾客,唯独这家店,顾客寥寥无几,导购员看上去都十分清闲。 有钱人总是少的。 门牌上是一行不知道是英文还是法文的字母“ralpuren”。 这玩意可真是上杉清的知识荒漠,思维盲区,三辈子加起来,他也没进过这种外国牌子的奢侈品店。 上野三石永远不会让上杉清尴尬。 他侧身踏前一步,轻声解释。 “ralpuren--这是家美国的服装品牌,比起那些大牌来,也算小众,它什么都卖,却没有自己的工厂,只有自己的一套设计风格,旗下有几条主力的服装业支线,品质和风格都蛮受好评的。” “上杉君给杏子小姐买东西,当然不会买那些大路货吧。” “ralpuren旗下的几条主力支线,poloralpuren面对的是中产阶级,除了这条支线,别的档次都还算配的上上杉君的身份,他们的店属于哪支分支下的,可以通过他们的标志底色来辨认。” “紫标,黑标,绿标,和最大众化的蓝标,代表的是不同的价位和品质,至于这家嘛...是在奢侈品界也拥有一定地位的紫标purplbel。” 上野三石一指门标,有些淡雅的紫色底图上,是花体的英文字母。 上杉清没怎么听懂,但他明白,这家店的衣服似乎属于“奢侈品”。 所以,他几乎没犹豫的就推门而进。 一进门,便是彬彬有礼的导购小姐的问好声。 上杉清扫了一眼,这位导购小姐长得相当不错,身材也算凹凸有致,笑容甜美,虽然带着一些挥之不去的虚假和程式化,但也可以理解。 开在这种地脚的奢侈品店,每天遇到最多的,可能就是来逛逛,然后不买就走了的观光客,面对这种顾客,还要详细耐心的进行导购工作,结果忙乎半天白干了,换谁也会心情不好。 久而久之,笑容还能这么礼貌,已经是不错的职业水准了。 桥本花子,二十六岁,毕业于京都市立艺术大学工艺科,染织专攻。 京都市立艺术大学是日本最好的五所艺术大学之一,但现在的日本...即使是京都市立艺术大学出来的高材生,想找个称心如意的工作也不容易。 毕业后面试屡屡碰壁,学历比自己高的人有的是,就算是这家奢侈品店铺的导购职位,都是她在一番血腥厮杀之后才抢来的宝贵工作。 这还是因为他熟练掌握中日英韩四国的语言,所以才被店长看重,否则她一个没经验的新人,说不定又要折戟。 别小看导购小姐这个行业。 都是厨师,路边摊的厨师和米其林的厨师,拿的肯定不是一份工资。 一家国际知名奢侈品品牌商店的导购小姐,工资能让大多数的白领眼红--还有那高的吓人的提成,要是一个月卖出一两件,足以让一位女性在京都这种大城市也能舒舒服服的过下去。 桥本花子是一位很敬业认真的女性,干了几年的导购员,她也练出了一双火眼金睛。 就比如今天一大早就上门的这三位顾客。 女孩子除了那惊人的欧派之外,没什么好关注了,衣服是便宜货,套在一副外边的那间外衣倒是成色不错,长得是挺可爱,但可爱的女孩子这世界上太多了。 那位老人有些意思,气质,神态,还有那落后少年半步的严谨动作,倒是像电视剧里的管家。 主角就更有意思了。 长得很好看极了,像个电视里的偶像,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眼睛可能小了点,神情和姿态有一种遮掩不住的锐气--仿佛什么都没放在眼里。 与那些目中无人的世家公子不同。 那些纨绔依仗的可能是家族,所以他们的嚣张很浮夸,也很泡沫。 但是这位少年身上的锐气,却坚韧极了,由心而生,难以动摇。 而且,这一身衣服恐怕价值不菲,桥本花子是染织专业的高材生,她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细腻的料子。 一件普通的衬衣,马裤,在质量上,能压倒店里的大部分产品了。 她立刻打起了精神--说不定今天能把这个月的房租搞定。 每天都要辛勤的工作,虽然工资不菲,但是在京都的花销也不少,家里还有个弟弟要上大学,桥本花子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 如果今天多卖几件衣服,那提成能拿不少。 想到这里,她的笑容立马变得热情真诚了起来。 “先生,您好,欢迎光临purplbel。” “我有什么能帮上您的么,恕我冒昧,是您要选购衣物,还是...” 上杉清眨了眨眼,有些失礼的嗅了嗅鼻子,笑容变得微妙起来。 他在心中嘀咕着。 “有点离谱吧...” “这里都能遇到?” “虽然百鬼绘卷又装死...但是这女人身上有妖气啊。” “很微弱,但是确实存在,有点意思,是转世,还是新生之妖,亦或是人类转化为妖怪?” “有趣...” “算了,妖气纯澈,应该也没伤过人,最近事儿太多了,懒得管,以后再说吧。” 想罢,上杉清微微一笑,双手扶着杏子的肩膀,把她往前一推。 杏子整个人都是木的。 这间店好可怕啊!!! 比之前路边的店铺可怕好几百倍啊!!! 黑曜色的大理石地砖光可鉴人,一尘不染,导购小姐笑容可掬,姿态无可挑剔,水晶一片片串联起来的日光灯散发着温暖的光芒,一看就造价不菲,刚刚不小心看到的衣服标牌,那个整数的后面足足有六个零! 那只是一件普通的男士衬衣而已啊!! 谁要花几百万买一件衬衫啊!! 她这辈子都没来过这种地方,她从小到大拥有的所有财产,也未必能买得起这里的一件衣服。 她紧张的走路都有些顺拐了,要不是上杉清牵着她的手,她可能会慌不迭的逃出去。 上杉清本人是看不上什么奢侈品的。 他曾经看过一段深以为然的话,奢侈品就是资本家卖给无产阶级中收入较高的一部分人群的安慰品,让他们以为有了这个,他们就不是无产阶级,而是中产阶级。 真正的好东西,哪有摆在商场里卖的?那些名家设计,手工定制的顶尖奢侈品品牌的限量款,会在店里买得到? 但话虽如此,他总不能让杏子出门穿那么破旧的衣服,那是他的失职。 所以...入乡随俗吧,日本还挺看重阶级的,杏子穿的好一点,出去也会被人尊重一些。 “抱歉,我有些赶时间。” “季节性性的衣服,拿得出手的礼服,便服,家居装,运动装,甚至是睡衣。” “你们这儿有的,她用的上的,都拿出来。” “我的眼光很一般,你好像蛮专业的,交给你来办。” “有问题么?” 上杉清的话十分的简单扼要,听的桥本花子愣一愣。 但紧着着就是狂喜涌上心头。 虽然有些暴发户的语气--但是,这是一笔大买卖啊! 这位少爷看上去就是不差钱的人! 谁会跟金主儿过不去呢? 桥本花子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十分大声的“嗨”了一句。 “您放心吧,请交给我!” 随意,她就和颜悦色的哄着野原杏子去试衣间。 “小姐,请往这边来,我们家的衣服会衬托您的美丽,让您更加的显眼,也会让您的男朋友惊艳到的。” 她看人很准,瞄到上杉清看着杏子的眼神,她基本就笃定了,这不可能是兄妹。 男女之间除了兄妹,就没有第二种关系了,桥本花子是这么认为的。 杏子有些手足无措,她求助的看着上杉清,却迎来了鼓励的笑容。 她不想在这里买衣服。 几千日元一件的裙子也很好呀。 能穿好几年呢。 但她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大庭广众之下,她怕丢人,自己丢人也就算了,要是丢了上杉君的人,那可就罪过大了! 上杉清看出了杏子的着急,他温声开口。 “去吧,杏子。” “抱歉啊,我对自己选衣服的眼光很没有自信,否则应该我亲自为你选的。” “没关系,你去试衣服吧。” “买完了衣服,我们一起逛一逛,据说这里有几家寺庙祈愿蛮灵验的,我们一起去看看。” “中午我让上野桑订好了餐厅,如果你有想去的地方,我们可以下午一起去。” 听着上杉清的温言细语,杏子心中的紧张感少了许多。 桥本花子见状,也大概明白了这是什么剧情,贫乏女和富贵男嘛,电视剧里常演的灰姑娘,今天可算眼见为实了一回。 嗯...这小姑娘资本雄厚,波涛起伏的,把这位有钱的大少爷迷得神魂颠倒也不奇怪。 对付这种女孩,桥本花子也有办法。 她高声喊了两个名字,递了个眼色过去,便有几个新来的后辈会意的小跑过来,她们都关注着这里的一举一动,得到领班的指示,立刻开始行动。 这种女孩子,通常不善于拒绝。 杏子被几个浓妆淡抹得导购小姐拥簇着,有些僵硬的走进了不远处的试衣间。 对着上杉清又鞠了一躬,桥本花子就要去主持大局。 上杉清叫住了她。 “这位导购小姐。” 迎着那殷切的眼神,上杉清笑着说出了那句让桥本花子心花怒放的话。 “钱...不是问题,您明白我意思么?” 第四十二章 暴发户上杉清 “这...这身材也太犯规了吧!” “不行啊!桥本领班,s码的话...胸前太紧了,别的码又太大了!” “不要慌,去找一找,特供区应该有合适的尺码,还有那些手工定制的存货,全部给我搬过来!” 上杉清随手抓了把椅子过来,听着试衣间里面窃窃私语,望着屋外来来往往的行人神游天外。 上野三石侍立在他身边,悄声问道:“上杉君,今天该不会真的只是来买衣服的?” 上杉清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 “顺便还有点别的事--芥川和你提过了么?我找到袭击我们得那批人的踪迹了。” “大概...就在这附近吧,因为是个和尚,这里寺庙又多,所以我想着亲自来转一圈,看看有没有收获。” 上野三石了然的点了点头。 “明白了,我会注意的。” 他俩谈话的时间里,野原杏子已经换好了一件米色的蕾丝花边百褶裙,有些害羞的走了出来。 人靠衣装确实不是瞎说的,被称为奢侈品的衣服品牌果然也不是徒有虚名,她本来皮肤就白,被衣服衬的更加晶莹如玉,若是稍微黑一点肤色的人,可能还驾驭不了这件裙子,百褶裙摆微微抖动,秀红的少女低垂眼眸,看上去诱人极了。 “很漂亮呢,杏子,怎么样,你喜欢么?” 杏子偷偷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又看了看上杉清温醇的眼神,以极小的幅度点了点头。 女孩子哪有不喜欢漂亮衣服的。 上杉清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向桥本花子使了个眼色。 很快,杏子又被拥簇进了试衣间。 将近一个小时,杏子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桥本花子打扮的像个粉雕玉琢的洋娃娃,上杉清甚至都看花了眼。 终于,敬业的导购领班擦了擦额头的汗,恭敬的走到了上杉清的身边。 “客人,我们店里的适合这位小姐的所有衣服都给她试过了--她的身材有些特殊,所以选择的余地比较少,抱歉,如果可以的话,您可以留个联系方式,我们会联系总店,请名家为您定制?质量绝对可以保证。” 这是来钓回头客。 若是普通人?上杉清可能就应付应付算了,不过这个身上有微弱妖力波动的导购小姐?倒是让他提起了一些兴趣。 “可以?上野桑,留个联系方式给这位导购小姐。” 说完?他踱着步,走到了试衣间的门口。 这里已经临时摆了两个衣架?上面都是各式各样的衣服?杏子此时穿了一身淡绿色的连衣裙,脚上踩着一双小皮鞋,甚至连袜子都换成了一双带着复杂花纹的蕾丝长筒袜。 桥本花子恨不得内衣裤也给杏子换了。 上杉清从衣架上翻找了几下,取下了三件交给了桥本花子。 这位明显有些累着了的导购小姐看到这一幕?有些失望--这三件衣服确实简直不菲?但比她预想的还是低了一些。 不过上杉清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心情过山车般的起伏,瞬间心花怒放。 “这三件不要,剩下的都给包起来--上野桑,给她们个地址,应该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吧?” 上杉清剔除的并不是不好看的?而是比较...暴露的。 他不舍得杏子穿这样出门。 桥本花子听到这话,如闻天籁?一股凉意从脊梁蹿到了天灵盖。 她深呼吸了几口,忍住了眩晕感--她今天的销售额怕不是得有个几千万。 上杉清无所谓的?他穷过,所以喜欢赚钱?可也不至于不舍得花钱?开源总要比节流来钱快?再者说了,给杏子花点钱,他也心甘情愿的。 嘛,接下来还有对凤凰院家的行动,如果成功了,怎么也得讹上他们一笔,这种顶尖财阀,家底理应不会让上杉清失望的。 杏子懵懵懂懂的,突然听到这话,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到回过神来,不由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上...上杉君,这也太多了!” “我...我挑选几件换洗就可以了,用不上...” 上杉清一挥手,没让她继续说。 “好了,就这样,你休息一会,我去付钱。” 说完,他示意桥本花子带他去付账。 桥本花子此时看着眼前的少年,简直就是一根粗壮的金大腿,笑容甚至都有些谄媚,她弯腰鞠躬的引着上杉清去柜台,准备结账。 上杉清接过了上野三石递过来的一张卡,交给了桥本花子,示意他操作。 其实,上杉清早已经跟穷人没什么关系了。 自从解决了东文会的麻烦之后,他就算正式入股了东文会的走私贸易,那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再加上东文真希给他的“谢礼”,还有这段时间来东文会那几家公司的分红,上杉清常用的这张卡里,金额几亿円还是有的。 听起来很多,但是算一算,在东京买一栋顶级公寓,也得这个价钱,光是东文觉送给上杉清的那座道场,就不止这个价了。 刷卡付账一气呵成,上杉清看似不经意的随口道:“这位导购小姐,我第一次来这附近,你在这里工作,应该比较了解这地方吧?” “新京极这里有什么出名的寺庙么?” “或者说...佛法精通的大师?” “最好是那种法力高深,能驱除邪魅的高僧。” “最近家里的生意不好,我得找个寺院拜一拜,去去晦气,顺便请大师帮我看看。” 桥本花子此时已经把上杉清当成了正经的富二代,也不疑有他,在日本,这种情况太常见了。 日本的迷信程度要比天朝七八十年代还要更有甚之,一是因为神道教和佛教的发达,信仰的肆意传播,二是因为这个有些畸形的社会,确实需要民众寻求一个精神寄托。 “寺庙?” “唔,让我想想。” “如果说新京极的寺庙...” “抱歉,先生,这里的寺庙基本都是观光景点,里面的僧人都是半路出家,只能算工作人员,如果真的是要寻访高僧的话,我还是建议您去金阁寺或者清水寺。” “那里近几年虽然也是以旅游业兴盛的,但是真的有高僧坐镇,我听说很多大会社的高层都去那里寻佛拜法,很是灵验。” 上杉清若有所思得点了点头。 那几个大寺庙他也怀疑过,不过并不在羽生神官划定的范围之内,所以就暂时放弃了。 他付完钱,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被桥本花子叫住了。 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答案有些简陋,她怕惹得豪客不开心,就热情的补充了几句。 “不过,新京极的锦天满宫还是挺出名的,是天满宫的分支,据说那里的神官大人制作的签很灵验,您不妨去哪里游玩一番。” “神社啊...” “神社里会藏和尚么?” “也说不准...” 本来就是大海捞针,上杉清的出行计划又多了一个目标。 第四十三章 一无所获与暴力手段 在导购小姐们的夹道欢送声中,上杉清牵着杏子的手,走出了店门。 怎么说呢...花钱的感觉确实很爽。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还是有道理的,财富对于人类的吸引力还是太大了。 他也不着急去寺庙里逛,真的就耐心的陪着杏子在这里逛起了街,新京极这么大的商店街,什么店都不缺少,而逛街这种事,是女性的本能,就算是杏子也不能例外。 她换了一身新衣服,心里是蜜糖般的甜--衣服好看还是其次,主要这是上杉清花了大价钱给她买的,杏子觉得自己在上杉清心里有了地位,这比什么都值得高兴。 他们逛的多,买的少,杏子只是兴致勃勃的看着各种商品,却鲜有购买的欲望,而在经过几家珠宝店,上杉清想给杏子添几件首饰的时候,更是被小白兔拖着就走。 那种不能吃不能穿只会亮晶晶的石头和金属没什么好看的啦--这是杏子的原话。 当然,上杉清估计她可能还是被标签的价格吓退了。 确实,有几件镇店之宝的首饰价格,足矣让现在的他也有些肉疼。 逛街之后,他们也顺便游览了一圈这附近的寺庙,结果是意料中的一无所获。 这里的寺庙都小的离谱,基本都是来赚游客钱的,过来拜个佛,求个签,捐个几百円的香火钱,以新京极的人流量来看,也是一笔不斐的收入。 中午是在上野三石定好的一家怀石料理吃的午饭,上杉清吃着感觉还没有杏子做的饭好吃,不过杏子似乎没见过这么精致的料理,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下午,上杉清又领着杏子特意去逛了逛锦天满宫,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夕阳半斜,已经到了傍晚。 上杉清在这里耗了一天?杏子似乎挺开心的?他的目标却没有达到。 他其实也无所谓,大不了多花一点时间?网已经布下了?鱼跑不了。 逛了一天的杏子看起来有些疲累,上杉清是超凡者?体力不必多提,杏子的身体可挺柔弱的。 扫了一圈四周?他随便挑了一家人不算多的咖啡店?指着那儿道:“杏子,先去休息休息吧,一会儿要回去了。” 杏子自然是什么都听上杉清的,抬头甜甜的答应了一声。 说是咖啡店?其实就和天朝的奶茶店差不多?并不是多高档的店,里面什么也卖,上杉清甚至可以看到菜单上有冰激凌。 随便点了两杯喝的,上杉清与杏子挑了一个靠近落地窗的卡座坐下。 眼前的杏子可是大变样了。 淡绿色的连衣裙价值七位数,脚下踩的那双小鹿皮靴也够一个白领一个月的工资?这一番包装下,她根本没有当初弱气的模样?反而像个小公主。 他们刚坐下没多久,上杉清的电话铃响了。 扫了一眼?他的面色有了细微的变化。 啧... 是李扶摇打来的电话。 一阵心虚感在心头涌现,他看了看对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傻傻的看着自己的杏子?突然有些坐如针毡。 这电话总不能不接。 “杏子?我出去接个电话,你在这里稍微等我一下。” 嘱咐了杏子一句,上杉清走到咖啡店外,接起了电话。 “不太对劲呀,清,隔了这么久才接电话,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 李扶摇看似在调侃,可上杉清敏锐的从这话里听出了危险。 “...” “我在陪杏子逛街--我觉得,她不算【别的女孩子】。” 上杉清还是选择了老实交代,然后加了一句欲盖弥彰的狡辩。 他总觉得骗李扶摇的话,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 而且说这话他其实也有些底气--杏子是与众不同的。 当上杉清还是源清雅的时候,青行灯和杏的关系就非常好,好到当时的百鬼之主有时候都有些吃味。 他觉得李扶摇应该不会特别的排斥杏子。 否则,他和杏子一直同居也不是秘密,也没见李扶摇上门抓人。 果然,听到这话李扶摇轻轻的哼了一声。 “真是堂而皇之的渣男宣言呢,明明昨天还对我说着情话,结果今天就去陪杏子了嘛?” “我们的上杉君还真是一碗水端平呢--照这个趋势下去,我岂不是一个月都分不到你几天了?我听说你在协会里还蛮受欢迎的。” “没有的事!” 上杉清的回答斩钉截铁,求生欲极强。 说罢,他苦笑了一声。 “扶摇,你知道我的...我没法丢下杏子不管啊。” “你也好,杏子也好...我都不想再失去你们一次了。” 可能是他言辞中的恳切触动了李扶摇的记忆,那边的声音变得稍微柔软了一些。 “好吧,这次就放过你。” “我听羽生神官说了,你搜到人了么?” 上杉清叹了一声。 “没有,我特意在那个区域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对了,酒吞说袭击者可能跟他的神子神躯有关,所以他能感应得到那个人的气息,可我在这儿耗了一天了,一无所获。” 李扶摇若有所思的顿了顿声音,继续道:“没事,不必急,还有时间。” “我这次打电话来,是告诉你一件事情,三天后,凤凰院家要召开一个董事会议--其实就是几个派系争权夺利的大会。” “到时候,高层的人会到的很齐。” “出主意算计芥川的人叫凤凰院和辉,他父亲是凤凰院现任五大老之一。” “众目睽睽之下,可能是最好的杀鸡儆猴的机会了,要是不给某些人点颜色看看,那么有些问题就不能彻底的解决--你懂我意思么?” 上杉清思虑了片刻,有些猜测道:“你是让我去参加会议么?” 李扶摇轻笑了一声。 “没错,不过...要以一种让人印象深刻的...出场方式!” 与李扶摇一通电话打了近十分钟,上杉清挂断后,呼出一口气。 他几乎不敢相信,刚刚那么一个莽撞的计划是李扶摇提出来的。 不过想想也是,本质上来说,超凡者对付凡人,确实不用花费很多的弯弯绕绕,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暴力。 李扶摇的意思是... 让上杉清光天化日之下突入到凤凰院本部,用极为暴力的手段,给凤凰院家得高层们,一个永生难忘的记忆。 第四十四章 麻烦 其实上杉清本来没打算这么光明正大的处理这件事。 他打算解决了那个和尚之后,找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去找那位凤凰院家的少爷聊一聊。 他极其擅长以理服人。 物理的理。 本身这件事也没必要上升到整个凤凰院财阀的层次,体系内派系的明争暗斗罢了,上杉清也能脑补出个一二三来,就是这种麻烦事他懒得管。 要是听话,聊得动,还好,聊不动,一刀砍了,又能如何? 你家财万贯,权势无双,挡得了我弑神斩鬼的剑么? 而李扶摇给他提的“建议”,可就没那么简单了,那简直可以视为对于一个日本顶级财阀的开战宣言--这种事传出去,凤凰院家必然颜面尽失。 日本人是好面子到死的一个民族,他们宁愿自己吃糠咽菜好几个月,也会在形象上投入一大笔资金,让自己看的体面一些。 那些上流人士,就更是如此了。 你害我损失了几亿円,大家表面上还是笑呵呵的,有仇我们背地里慢慢清算,但是你若让我大庭广众下出丑,对不起,这梁子结下了,我们不死不休。 上杉清放下了手机,想了好几分钟,慢慢明白李扶摇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要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把诺大的凤凰院家变成囊中之物么? 也是,以她的手段,自然不可能真的什么准备都没有,既然如此,他也不用想那么多,按李扶摇的计划做事就是了。 这种抛却一切利益纠葛与恩怨纠纷,单纯的“争斗”,可是上杉清最擅长的事情了。 上野三石一直呆在他旁边,脸上的表情笑眯眯的,看着上杉清的眼神意味深长。 和女孩子的约会途中出来给另一个女孩子打电话吗? 真是后生可畏啊! 上杉清已经在上野三石那儿把声望刷满了--刚认识没多久,还是上司与属下的关系,这少年为了救自己甚至愿意不惜冒生命危险,去梦镜与外神血战,这份恩情,就算粉身碎骨也难以报还。 现在就算上杉清去杀人放火,恐怕上野三石也会在一旁帮忙埋尸体?递汽油?干完了还不忘拍手叫好,道一句“上杉君的剑法真是犀利?杀得好!”。 在他眼里?上杉清别说是脚踏两只船,就算开个大大的后宫?他也不会有任何意见,反而会尽力从中斡旋?防止上杉清翻车。 上杉清沉默了一会?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转头问上野三石道:“上野前辈,我有些好奇,稍微早一些的时候?我是指十几年前?超凡者依然像现在一样层出不穷,鬼神灾害也频繁发生么?” “...” “我加入收藏品协会才两个月,已经干掉了两尊觊觎东京都的鬼神了,怎么说这频率也有点离谱。” “还有那连绵不绝的超凡事件委托,堂堂收藏品协会的会长来京都述职?都惨遭毒手,这怎么说也太过分了。” 上野三石略一沉吟?摇了摇头。 “我年轻的那会,我是指三十年前?超凡者已经不是秘密了,当时社会各界的上层?基本都知道【超凡者】这个概念。” “当时的平安京与新选组?也有雏形?鬼神的踪迹也变得可以寻觅,不过确实不如最近这么严重。” “超凡者四类,链接者,修行者,真知者,秘仪者,其实都算是流传已久的派系,历史上都能寻到他们的痕迹。” “这些资料协会的情报库里都有,上杉君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回去搜集起来,让你查阅。” “不过,几十年前,超凡灾害确实没有现在这么频繁,就拿东京来说,那种鬼神蛊惑凡人,收集信仰,企图降临的事情也有,但大多数规模很小,有的甚至不用动用超凡力量,都能剿灭。” “可最近几年来,失态变得严重了许多,各色奇怪的教派层出不穷,鬼神杀人事件比比皆是,在上杉君来收藏品协会之前,太宰君和芥川君联手,就收容了四五尊各色神明了--不上台面的山野之神,可也都身居神力,破坏力稳稳的超越了区域级。” “今年就更不用提了,这才刚过年没多久,我这把老骨头都差点栽进去,还是多亏了上杉君,否则...” 上杉清听了之后,了然的点头。 看来他的想法没错,果然,超凡力量活跃的时间是有迹可循的。 平安时期,战国时期,还有...现在。 这么说,他的转生,说不定也不是巧合,这种风云乱世,才有可趁之机。 但是他转念一想,又有些费解。 超凡者四个派系,别的都还好说,那链接者,在历史上真的有迹可循么? 现在的人链接的是古人,那古代人链接的是谁? 更古老的人? 还有那链接英魂之后的现象,扮演者多以疯狂告终,继承人则传承不了全部的力量--这设定也透着诡异。 仔细想想,和鬼神制造秘仪者的手段,也差不了多少吧? 说起来,他自从踏入了超凡者的世界后,接触的超凡者反而是最少的,特别是敌人。 他对付的更多的,是鬼神和神明。 别人费劲的清小怪,好家伙,他直接是挑着boss杀。 当然,他继承了“大号”的经验和装备,甚至还有老婆,选个地狱难度开局倒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次来京都,倒是不妨多接触接触各式的超凡者,说到底,上杉清这一身力量,只能算是继承的自己的遗产,而因为那残缺得记忆,他使用这些力量,也不能完全的得心应手。 最近研习剑士的“气”的时候,他就颇有感触,虽然那鸣神剑气锋锐无匹,可使用起来有些晦涩,横冲直撞是够了,但圆润与心,他还做不到。 什么时候能做到师父那弹指间一道剑气将一块破布碾的粉碎,而布下面的地板分毫无损,他才算练到家。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上野三石轻轻的唤了他一声。 “上杉君,杏子小姐那里,好像有些麻烦。” 他转眼望去,发现杏子的卡座旁边,果然围了一圈人。 第四十五章 破防了 上杉清定睛望去,发觉事情有些不太对。 如果说杏子因为容貌,吸引了混混过来搭讪的话...虽然这种桥段很狗血,但在日本很容易发生--可这地点也不对。 没听说过有青皮混混来咖啡店里逮着小姑娘搭讪的,人家店里还要做生意,这种店铺多半是给某个黑帮缴保护费的,你这么犯规矩,警察可能也就收容教育一顿,那些黑道中人可不管,上去就是一顿毒打。 现在生活艰难,黑道也得讲售后服务,要不客户跑了怎么办。 而且,店里的形式也不太对劲。 杏子有些气愤的站在那里,张开双臂,像是老母鸡保护小鸡仔一样,把一个身材矮小,神态比以前的杏子还弱气的少女护在了身后。 她面前是几个化着浓妆的小太妹,皮肤都是特意整成的小麦色,纹着细眉,短裙到大腿根,松糕厚底长靴蹬在脚上,让他们的身高拔高了一个档次。 有点像九十年代的涉谷辣妹,其实日本不少小太妹确实是这副打扮没错,也不是觉得这么打扮好看,就是标新立异,显得自己与众不同,总有些人享受别的异样的眼光,并以此为荣。 上杉清还是第一次看到杏子那么勇敢,不由对她护在身后的那个小女生产生了一些好奇心。 他走过去的路上仔细的端详了一番,眉头一挑。 看上去是介于国中生和高中生之上的年龄,和杏子一样是一张娃娃脸,但是没有杏子可爱--不是上杉清情人眼里出西施,那个小女生相貌很一般。 穿着的是咖啡店侍应生的女仆装,头发简单的束起来,全身上下透露出一股穷酸气,一看都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可是... 她身上的妖气,浓郁的几乎是之前那位导购小姐的五倍。 又是与妖怪相关的人类...这是第几个了? 明明是所谓超凡力量最为集中的京都...结果妖魔与鬼神这么嚣张? 上杉清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走了过去?没客气的把那几个辣妹挤开?用凛冽的眼神瞪了他们一眼,向杏子说话的语气却很温柔。 “怎么了?杏子?” 那几个辣妹本来想要发怒?但是看到上杉清那张脸后,话噎在了喉咙里?没说出来。 倒不是见色起意,只不过现在上杉清的一个眼神?刻意之下?对于凡人也有足够的震慑力。 用专业术语来说,就是“精神力”的碾压,那些专精咒法的大阴阳师,一个眼神就能夺取凡人的心魄?也不是闹着玩的。 杏子看到了上杉清?原本急的要哭出来的小脸瞬间转阴为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 她着急的拉住上杉清的手,结结巴巴的开口。 “上杉君,我遇到了熟人,是之前北海道的学妹?在这里打工。” “我遇到了她,很开心?你知道,我没什么朋友的?千羽她...她和我关系很好的!” 上杉清看了眼那个身上妖气浓郁,一脸哀色?神情凄苦的小女生?了然的点了点头。 他大概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关系好了?大概是相拥取暖吧,看起来都是那种会被校园暴力欺辱的可怜女生。 唯一的不同...大概是杏子的欧派要大一些? “我和千羽只是聊了几句,她们...她们就上来说一些很难听的话,是针对千羽的。” “我...我不想给上杉君添麻烦的,就是...就是我不想听她们那么说千羽,就...就...” 杏子吞吞吐吐的,有些难为情的低下了头。 她刚刚一时激动,和之前国中的后辈久别重逢,再加上今天和上杉清出门约会,两者相加,心情愉快的爆炸,所以在这位千羽被太妹找麻烦的时候,才挺身而出。 跟在上杉清身边这么久,她也多了几分勇气,换做以前,她可能只会无助的哭鼻子,然后唯唯诺诺的认命。 “喂,小帅哥,这是你女朋友?挑女朋友的眼光可不怎么样嘛。” 一旁的一个辣妹向上杉清甩了个眉眼,媚眼如丝,语气诱惑。 “我们只是和千羽聊聊天,不关你们的事吧?” “千羽,你要躲在陌生人的身后么?” “好,那也没事,那我们周一学校里见咯?” 上杉清眼皮跳了跳了跳,慢慢的转身,脸上虽然是在笑着,但是笑意却有些寒冷。 “我没有问你们。” 他一字一句,凝实的杀意只是泄露了一丁点儿,就让那几个辣妹噤若寒蝉,浑身僵住了一样,木然的倒向后摔倒。 几个辣妹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摔成了一团,春光四射,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上杉清就眼瞅着不远处几个坐在卡座里嘻嘻哈哈的杀马特造型的不良勃然色变,气势汹汹的走过来了。 其中有个辣妹,看样子是头儿,挣扎着站了起来,心有余悸的看向了上杉清。 这个男人是个什么怪物。 刚刚她如同置身冰窖里一样,浑身冰冷,像是被什么大型的野兽锁定,差点没尿了裤子,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眼前的人真的会杀了她。 “我说,小子,我们只不过说几句实话而已,没必要吧。” “那女人本身就是个婊子生的野种,没爹的野孩子,只能给人打工过活,背地里说不定和她那个当婊子的妈一样,不知道被多少男人尝过呢--怎么,你要为她出头?” 吊儿郎当的不良嘴里是恶毒至极的语言。 上杉清的余光清楚的瞥见,躲在杏子身后的小女孩快要哭出来了。 他啧了一声,看向那些不良的眼神变得险恶了起来。 “所以,一群奇装异服,哗众取宠,花着父母的钱,在人生最好的年华里浪费着青春,只能以取笑别人为乐,因为自己一无是处,处于对未来灰暗的恐惧,沉浸在寻欢作乐里的废物不良们,凭什么取笑一个出身贫苦,却踏踏实实靠自己劳动挣钱的女孩子呢?” “凭你们脸皮厚么?” “她比你们高贵无数倍。” 平铺直述的语气,正中那些不良得心中痛处。 “你这混蛋,是找揍么!” 暴怒不良善于用拳头解决问题。 上杉清也是。 悍然挥拳的杀马特小子双目猛然往外一凸,以极快的速度飞了出去,打翻了几张椅子,趴在地上,惨嚎出身。 上杉清笑了笑,甩了甩手腕。 “你看,他急了,破防了。” 第四十六章 可怜人与蜕变 上杉清懒得和这些人渣废话。 不良和不良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当初的远坂虎,收保护费,却还算称职的庇护缴纳保护费的学生远离校园暴力,你不能说他是对的,但对于某些人来说,他确实是保护伞。 没了他,也许才是真正的末日。 但这些人呢? 是纯粹的加害者。 刚刚的那些话,上杉清听了都觉得刺耳,别说一个比杏子还小一岁的小姑娘了。 如此恶毒的用言语攻讦一个少女,只是因为好玩,有趣?她又犯了什么错? 家世,父母,就是她能决定的么? 她与夹缝中求生存,在别的高中生可以享受青春的时候,在辛苦的打工,还要遭受这些诛心之言,上杉清是看不惯的。 就算没有杏子的这层关系,他碰上了,就得管一管。 举手之劳,可能会拯救一条性命,他现在不比以前了,以前和杏子初遇的时候,他还要犹豫,得罪了那些不良,会不会让校园生活步履艰难,但现在... 哼... 肉眼都看不清的速度,上杉清毫不犹豫的挥手。 他赏了那些不良几个耳光,很快,惨呼着的人影前仆后继的摔倒在地上,他们翻滚着,捂着高高肿起来的脸颊,惊惧的看着上杉清。 欺软怕硬,是这种人的天性,他们如何不明白,遇到扎手的狠角色了? 那个之前说话的,恐怕是几个人里的头,当机立断,手足并用的爬起来?转身就跑。 那几个小弟见了?也纷纷效仿,落荒而逃。 别开玩笑了?这种挥手就把自己打飞出去的?就算是学校里柔道部的主将都做不到啊! 上杉清侧着眸,看着那些瘫倒的太妹?嘴角一弯,笑容有些危险。 “一般情况下?我是不打女人的。” “当然...在我生气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都说不准了。” “你们是还要在这里,碍我的眼么?” 几声短促的尖叫和凌乱的脚步声后,闲杂人等终于消失了。 上杉清惹出的动静不小,不过店内这时候人也不算多?那些顾客看上去也没那么胆小?纷纷看热闹似的看向这里,看到上杉清出手干掉了几个不良,有的还鼓起了掌。 人类就是这种生物,喜欢看热闹,并且喜欢用外表来判断人的好坏--那些不良看上去一个个都那么杀马特?那么衣冠楚楚,长相还俊美的上杉清?理所当然就成了正派。 倒是店里的店员踌躇着想上来询问情况,不过上杉清一个眼神?上野三石就会意的拦下了店员,掏出钱包?准备善后工作。 可能是上野三石给出的补偿金足够丰厚?没人来打扰上杉清。 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向杏子投去了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继而用玩味的目光打量着旁边的“千羽”。 自从记忆恢复了一部分后,上杉清对于妖怪身上的气息敏感了许多。 毕竟是曾经的百鬼之主,当初他的麾下,可是有无数的大妖怪俯首称臣。 妖怪,可以算作鬼神的一种,在超凡世界定义的“鬼神”一词里,包括很多日本传统的妖怪。 但是妖怪,鬼灵,神明,还有外神,都是截然不同的,起码在力量性质上,有明显的区别。 妖怪,是指除人类和神以外存在于天地中的超自然生命。 而妖气,就是妖怪这种超自然生命施展超凡的“力量”。 上杉清的蜃气,其实就是妖气的精炼提纯形态,而青莲鬼火,则是蜃气的上位替代。 所以,他能够明显的感知到,那个躲在杏子背后的小女孩身上,已经有看上去非常狂躁的妖气在肆虐了。 无论她是妖怪机缘巧合的转世为人,还是由人类转化为妖怪,亦或是被什么妖怪盯上,附体。 她现在都处于一个爆发的边缘。 只需要一个彻底击溃她的剧烈情绪波动,她的人性就极可能被顷刻间抹去,妖物的冰冷思维取而代之,从而变成野蛮的妖物。 这种事情,上杉清遇到不少了,收藏品协会的大多是时候,都是干这个活的。 只不过,对象是妖怪的还是少数,鬼魂,邪神的信徒比较多一些。 “谢...谢谢您。” 嗫喏的少女有些难为情的道谢,眼眸里倒是全是感激。 她的难为情,大概是刚刚的恶毒言语,落在了国中时候的前辈耳朵里了吧。 她看向杏子的眼神里全是倾慕,像个迷妹一样,这样看来,确实应该是很好的朋友。 想想也是,在寒冬中依偎取暖的人,应该能孕育出很坚固的友情吧。 杏子看到上杉清出手解决了麻烦之后,眉眼弯弯的向他甜甜的笑了笑,然后就开始对朋友嘘寒问暖。 上杉清没去干扰,只是慢慢地啜饮着面前的苦咖啡,老神在在的眯着眼假寐,好似刚刚雷霆出手的人不是他一样。 杏子和这位当年的后辈也没有聊很久,毕竟这个小姑娘还有工作,也不可能赖在这里聊天。 最后她重重的对着上杉清鞠了一个躬,小声的再次道了句:“谢谢前辈...”便逃似的离开现场了。 上杉清报以微笑,却没说话。 他觉得,刚刚他要是不出手,让这个小姑娘被一群不良欺辱,火药桶可能会爆炸。 火药桶,指的是她身上的妖气。 她现在已经身处一个很危险的状态了,但是,上杉清现在没有什么阻止她妖化的办法。 这种情况,与秘仪者信仰鬼神又不相同,日积月累之下,妖气已经渗入了千羽的身体与灵魂的深处,恐怕难以拔除。 看到千羽去低头向领班道歉,然后又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后,杏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刚刚其实害怕的厉害,心中犹如擂鼓,不过想到上杉清就在身边,勇气就无穷无尽的涌了出来。 杏子一点一点挪到了上杉清的旁边,几乎贴在了他的身上,有些开心的笑着,眉眼弯的像月牙。 “谢谢你,上杉君。” 上杉清睁开了半眯着的眼,面含笑意的挑了挑眉,轻声道:“杏子要谢我什么?” 杏子眨了眨眼睛,噘着嘴,脑海里想了很多个答案。 谢谢你刚刚又挡在我面前。 谢谢你救了我的朋友。 谢谢你没有否认是我男朋友的事实... 最终,还是汇聚成一句话。 杏子有些羞怯,却很坚定的依偎在了上杉清的肩膀上,半仰着头,看着那好看的侧颜,喃喃犹如梦中。 “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 恍惚间,像是脑袋中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样。 水瓶跌落,银光乍泄,记忆犹如流水,缓缓流淌而出。 好像... 在遥远的从前。 我也曾像这样,靠在上杉君的身边。 他眉目如诗如画,总是温柔的看着我。 而我,就像现在一样,为他洗衣做饭,在夜里点一盏灯,等他回来。 梦一般的美好生活... 是我的错觉么? 杏子开始发呆,上杉清却蓦然感觉百鬼绘卷中一阵颤动的感觉传来。 他意念下沉,来到蜃气楼中,赫然看到墙壁上身着蓝白色和服浴衣的杏子画像上闪耀着微芒。 他瞳孔微微一缩,脸上却带着笑容。 “这是...记忆复苏的征兆?” “总归是好事,不必着急,顺其自然吧。” “杏子与我不同,灵魂没有那么坚韧,想起之前的事情,恐怕很难,不必刻意为之。” 一念之间,上杉清魂归现世。 他睁眼望去,却发现杏子已经结束了发呆状态,只是有些魂不守舍。 他也不点破,只是扯开话题。 “嗯,杏子不跟我聊聊那位你的好朋友么?” 听到这话,杏子才如梦初醒,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千羽是我的后辈,她姓藤村,藤村千羽。” “我们两家是邻居来着。” “藤村家当初在我们镇上还挺出名的,千羽的父亲当初是一家镇里企业的高管,拿着不斐的薪水,千羽妈妈长得也很漂亮,当时是很多人羡慕的幸福家庭呢。” “可是...后来...” “千羽妈妈好像被什么人蛊惑了,信奉了一个奇怪的宗教。” “她背着丈夫,把家里的存款都捐献给了那个教会,还借了高利贷,抵押了房子--那个女人就像着魔了一样,疯狂的向信仰奉献一切。” “这是...当时的警察先生说的。” “藤村先生报警了,但是那个宗教销声匿迹,警察先生也没有办法,最后藤村先生不堪重负,服毒自杀了...” “而千羽妈妈就带着千羽背井离乡--当时邻居说,好像是为了躲债。” “我没想到她们原来是来了京都,北海道距离京都好远呀!” “我竟然能在这里与千羽重逢,我们有五六年没见了呢!” 杏子的语气中有些故友重逢的雀跃,但上杉清基本已经能推断出事情的梗概了。 婊子的女儿...怪不得那些人这么说。 那种女人为了生存,好像也只有去风俗店做事这一种选择了吧? 昏了脑袋的蠢女人,被人骗干净家财,估计骗色也是顺手的,最后家破人亡--哦,不,只是死了老公。 那个藤村先生也是个蠢货,夫妻蠢到一块去了,就是个没有责任感的懦夫。 真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没钱了,不能挣钱还?老婆是个蠢货,不能找个新的?什么门槛过不去,非得自杀? 你自杀了,一了百了,你女儿孤苦伶仃怎么办? 丢给那个蠢女人祸害? 别的暂且不说,这一对夫妇,都不配为人父母,让上杉清厌恶极了。 不过这么说来,那位藤村千羽,却算个意志坚韧的女孩了,在那种环境下,能够健康的长大,已经是个奇迹。 当然,也许正是因为这种环境,导致阴暗与绝望在内心深处生根发芽,最后成为了妖化的导火索。 上杉清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藤村千羽的背影,却被她蓦然回首,对上了眼神。 明显的慌乱出现在了藤村千羽的眸中,她立刻移开了视线,匆匆的去工作。 而上杉清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她怕我... 她为什么怕我呢? 怕我干掉了那些不良,有些暴力? 不能吧,那种环境长大的孩子,会连这点承受力都没有。 那么... 是不是,她感觉到了什么? 没有继续深究,上杉清坐在椅子上,斜着眼看着窗外的晚霞,不再关注藤村千羽。 而杏子可能是逛了一天有点累了,靠在上杉清的肩膀上,竟然渐渐的沉沉睡去。 他们两个一直在这家咖啡店待到晚上七点多。 直到上杉清看到藤村千羽换下了侍应生的女仆装,向同事告别,行色匆匆的走向店外,他才轻轻的摇晃醒了杏子。 他刚刚打听过,藤村千羽为了凑足学费和生活费,基本上没有休息的时间,她的休息日基本全部用来打工。 上杉清没有觉醒百鬼绘卷之前的日子,大概也是这样的。 为了几万円拼尽全力,努力的活着,可悲,可笑,也有些可敬。 “杏子,我们走吧?” 杏子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有些迷迷糊糊的,她做了个好长的梦,梦里陪着她最爱的上杉君一起长大,服侍他的饮食起居,正乐在其中呢,结果就被叫醒了。 她是有些不开心的,但看到那张温柔笑着的脸,所有的不开心就都不翼而飞了。 “好~” 她很快的答应了一声,也不问去哪儿,就这么站起身来--她不好意思主动牵上杉清的手,于是就拉住了他的衣角。 上杉清才不管那些,他直接抓住了杏子温软的小手,牵着她往外走去。 向上野三石打了个招呼,两人就这么远远的坠在了藤村千羽的身后。 七点了,日落月升,华灯初上。 新京极非但没有变的落寞,反而更加的人声鼎沸了起来。 相比白天的正经商业街,晚上的新京极,是居酒屋,酒吧,ktv,还有风俗店的天下。 有些白日里不营业的店铺,纷纷开始工作,吸金纳财。 杏子跟着上杉清走了好久,终于有些回过味来了。 她疑惑的问道:“上杉君,我们要去哪里呀?” 上杉清微微一笑,目光盯着前面脚步急促得少女,幽然开口。 “我们啊...” “去见证绝境中的可怜人,会完成怎样的蜕变。” 第四十七章 报复 杏子看着上杉清,有些似懂非懂。 上杉清也没有不耐烦,只是耐心的解释。 “杏子的这位后辈,不是普通人哦,她是...嗯,怎么说呢。” “是妖怪。” 听到这话,杏子很明显的打了个寒颤。 她瞳孔中映出了有些惊惧的光芒。 “妖...妖怪?” “是...是和叔叔一样的...怪物么?” 杏子的神色变得有些哀伤,握住上杉清的小手也紧了紧,她很明显想起了不太好的回忆。 如果说,在过去的生命力,有什么能称之与她的梦魇的东西,那么根本不是那些被校园暴力的点点滴滴,也不是父母去世的哀痛。 而是叔叔变成怪物的恐怖一幕。 那彻底颠覆了她的三观,并且也昭示着她最后一个亲人离她远去。 所以,上杉清说起妖怪这一词,杏子下意识的就想起了那些往事。 上杉清看出了杏子的不安,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作为安抚。 “抱歉,是我说错话了,让你想起不愿回想的回忆了吧。” “但是呢,杏子,如果你要一直待在我身边的话,有些事情,还是要习惯的。” 杏子不太明白,但还是很快的点了点头。 “那...上杉君,我们是要去救千羽么?” 迎着杏子的疑问,上杉清缓缓的摇了摇头。 “嘿...她可能,用不着我救呢。” 说完,他答非所问的接了一句。 “杏子,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 杏子忙不迭的点头,手指轻点着下巴,眯着眼笑道:“记得呀!” “上杉君像神明一样,拯救了我--就是这样的!” 杏子的表情有些虔诚,上杉清甚至感应到信仰之力的增加了些许。 他不仅哑然失笑。 “那你还记得远坂虎么?” 杏子没有犹豫,就继续点头。 “记得,其实...” 她偷偷的看了一眼上杉清,觉得他的心情应该不错,才放心大胆的往下说。 “其实,远坂桑帮了我很多忙的,有很多次都是他的朋友帮我,才让我不至于被欺负...就是我的零花钱太少了,实在是不能给远坂桑足够份额的保护费,真是抱歉!” 说着说着,杏子甚至还鞠了个躬,也不知道是对谁表示歉意,那可爱的模样逗得上杉清笑出了声。 “是啊?远坂其实并不算个十恶不赦的人?他并非施暴者,顶多只是个敛财者。” “你应该记得?杏子?刚刚开始的时候,我并不想和远坂虎起冲突?而是想给他钱,息事宁人。” “不是我害怕他们?当时我解决几个混混?也不用多少工夫。” “我一是怕麻烦升级,让我以后在学校里不得安宁。” “二呢...是如果一开始就使用暴力,那么事情的发展就不可控制了。” “如果...杏子,我是说如果。” “如果那天我救下你?就扬长而去?就像今天救下藤村千羽一样,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杏子满头雾水的摇头。 上杉清微微一笑,表情却深沉。 “远坂虎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但也不是个好人。” “当初我让他们丢了大脸,就算让他彻底害怕我了?不敢找我的麻烦,那么...你呢?” “这怨恨会不会报应在你身上?” “我护得了你一世?我能护你一世么?” “杏子,没人说得准的。” “而且?今天那些人渣,比起远坂虎来不堪太多了?就是彻底的社会渣滓?不可救药的那种。” “你可别想着他们心中会有恻隐之心?一般受了气,总得撒出去。” “他们不敢找我的,但是呢,你的千羽学妹...就要倒霉咯。” “你看。” 上杉清伸手一指,杏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群似曾相识的杀马特,推推搡搡的把千羽逼迫进了一条小巷。 杏子急的就快跳了起来,她摇晃着上杉清的衣角,眼巴巴的看着他,没有说话,但是眼神中是无尽的祈求。 “帮帮千羽吧!” 这比语言表达的还准确。 上杉清了然的笑了笑,却摇了摇头。 “放心,杏子,我没有好事做一半的习惯。” “不过呢,这次,应该用不着我帮他。” “我们看着就好...她需要自己救自己,有道坎,是必须要她自己迈过去的,拔苗助长,只能害她死!” 上杉清说的话,对于杏子来说太过于晦涩深奥了,她虽然安心了一些,但是还是担心学妹的安危,磨蹭着一双小短腿,就跃跃欲试的向往那条小巷里走。 见状,上杉清也没有逗她的想法。 他对跟在他身后的上野三石比了个手势,上野三石立刻会意。 这是“清空场地,防止凡人误入”的手势。 再加上上杉清前进的方向,上野三石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低声说了几句,立刻就有身着便衣的协会特工从四面八方聚集了过来,跟在上杉清的身后,意图封锁那条小巷。 等上杉清和杏子走进小巷的时候,不远处的霸凌已经开始了。 隔得太远,杏子看不真切,这条暗巷处于两家夜店的中央,狭窄逼仄,并且脏乱异常,没有多少行人。 上杉清能够夜视,目力也好,清楚的看见一个杀马特辣妹正在毫不怜惜的抽藤村千羽耳光。 边施暴,口里还骂着肮脏的话语,说的字字句句都不堪入耳。 弱者就是这样,他们想要把白天的耻辱,全部在更弱者的身上找回来。 这是理念得差距,也是本质的差距。 如果上杉清遭到了折辱,绝不会迁怒他人。 埋头苦练,拼尽全力,把这份恩怨报复回来,这才是应该做的。 所以,他现在很强。 那领头的辣妹一个耳光,可能打的有点重,藤村千羽瘦弱的身躯经受不起,踉跄着倒下,等到再度站起来,脸上已经不知道是被玻璃碎片还是石子划出了一道大口子。 从左脸腮穿越嘴唇,一直到右边的耳根。 一张不算漂亮,但总归清秀的脸,算是破相了。 上杉清眉毛一挑,收敛起了笑意。 愤怒已经达到了顶峰,犹如即将爆发的火山。 在他眼里,妖气在那个瘦弱的女生体内横冲直撞,只等待最后一根稻草压下,那理智的神经就会崩坏。 到那时... 人性泯灭,妖魔现世。 第四十八章 自作孽,不可活 上杉清不是变态,也没有看戏的心思。 既然变成妖怪的过程是不可逆的,那么...不妨就促进这个过程吧。 上杉清是谁? 百鬼之主,妖怪的无冕之王。 相对于人类来说,妖怪在他眼里更好处理。 他心中一转念,就有很多方法让身为妖怪的藤村千羽也能在人类的社会里生存下去,这对他来说,举手之劳。 还有,他总觉得藤村千羽身上的妖气有些突兀...有些向是强加上去的,而不是与生俱来的。 因为那些妖气太暴躁了,暴躁到这个柔弱的少女在竭尽全力的压制它。 这不应该,如果同出一源,妖气应该得心应手才对。 所以...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为之? 上杉清思考的时间里,施暴者已经换人了。 那个领头的不良怪笑着站在了藤村千羽的面前,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好好的一张脸,就这么毁了,真是有点可惜。” “你看看你现在,像不像个小丑?” “哈哈哈,白天躲在那个杂种身后的时候,你不是挺威风的么?” “现在呢?” “他护得了你一辈子么?!” 可能是大仇得报,也可能是欺压弱者让这个不良心中自豪感爆棚,心理迅速的膨胀,有点忘乎所以。 他现在的表情,看上去狰狞,可恶。 藤村千羽的神色只是一片死寂,甚至连流血的伤口都没有理,仿佛这种事情已经习惯了一样。 “不说话?” “嘿嘿嘿,好啊,看看一会儿你能不能别叫出声。” “你这种人啊,将来肯定要继承你那个婊子母亲的家业,继续去当游女娼妇了。” “你说你,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一张脸还毁了,这样去援交,都没人要你啊。” “哥儿几个今天就受累,陪你练习练习将来的工作,那里之后出去自我介绍的时候,起码可以说自己活儿好,有很多服侍男性的经验--这好歹也算个优点不是?” “来,我们几个一起帮帮你--你该不会还是初体验吧?” 上杉清听着远处的淫笑,脸上的表情讥讽了起来。 打一顿,施展霸凌,和qj可是两种性质。 只要人不是蠢蛋,就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尺度。 从他白天识时务的转身就跑的举动来看,这个人应该也不是蠢到家。 那么...肯定事出有因。 上杉清仔细看去?果不其然。 他从那个不良的眼眸里?发现了星星点点逸散的妖力。 “因为长时间接触妖气,神智被迷?变得暴戾?欲望被扩大了?” “嘶...藤村千羽身上的妖气如此浓厚?” “那完了,现在他们有多得意?一会儿他们就有多惨。” 上杉清虽然这么想着,但是手中一缕剑气已经凝成实质。 若是事情不对?那就出手救人罢。 总不能视而不见?为了完成目的,真的让一个小姑娘被这些不良祸害,这事他做不出来。 不过,就在他的剑气刚刚成型之时。 那个不良喝骂着藤村千羽?想去脱她的衣服。 几个不良少年满脸**?笑容古怪,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那些太妹嘻嘻哈哈,满脸大仇得报的喜悦,甚至拿出手机开始准备录像。 他们丝毫没有考虑,自己的恶行会为眼前的少女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别躲啊!你个丑八怪?再敢躲,我就把你那个做婊子的妈一起弄来?让你们来个母女丼。” 不知道这句话触动了藤村千羽的什么禁忌。 上杉清眼神一凝--他看到了,狂躁的妖气?彻底的与藤村千羽融为了一体。 瘦弱的少女慢慢的抬头,用一种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盯着那个不良?行尸走肉般的伸手?抓住了不良的手腕。 紧接着,嘶哑的声音从嘴里蹦了出来。 “丑八怪?” “...” “你看我...漂亮么?” 那不良虽然觉得这女人变得有些瘆人,但还是没想太多,哼了一声,大声骂道:“说什么呢,丑八怪?” 这就是他的遗言。 藤村千羽闪电般的挥舞双手,直接将那个不良的脖颈折成了一个九十度角--这绝对活不成了。 那不良半句话卡在嗓子眼,狰狞的笑容还没有消逝,就已经与这世界诀别。 那些围观的不良和太妹都愣住了。 藤村千羽像是个机器人一样,缓缓的转头,盯上了另一个不良。 “我...漂亮么?” 她这么问着,像是地狱的死神在索要魂魄。 那不良都吓疯了--双股战战,尖叫一声,就想逃跑。 但是,下一秒,他们就赴了那个不良头子的后尘。 横七八歪的,这些杀马特倒了一地,喉咙都出现了深可见骨的血口--这伤口的元凶,是藤村千羽变得修长而锋利的指甲。 紧接着,藤村千羽一个转身,盯上了那些太妹。 她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诡异的笑容,配合嘴角的伤口血痕,显得恐怖无比。 “你们呢?” “我...漂亮么?” 那几个太妹,胆子小的已经吓尿了裤子。 “漂亮,你漂亮!” 有人带头,求饶般的喊叫声此起彼伏。 藤村千羽脸上的笑变得越来越诡谲。 她嘻嘻的笑着,轻轻的抚摸着一个太妹的脸,双手伸进了她嘴里,扯着嘴角,毫不犹豫的往耳根横拉。 锋利的指甲比刀子还要管用,在一身凄惨的哀嚎中,那太妹的脸腮被切割开,鲜血蜂拥而出,软组织和骨骼清晰可见--现在她比藤村千羽更像一个可悲可怕的小丑了。 “我漂亮...就让你变成我这种漂亮的样子吧~” 她看上去好像兴致勃勃,如法炮制,给那几个太妹都“化了个妆”。 在惨叫声中,藤村千羽会心一笑,自言自语道:“好了...” “现在可以...吃了你们了吧?” 杏子已经被吓得说不出话,但上杉清却无动于衷。 那些不良是自作孽不可活,他没有丝毫同情。 他只是在看到藤村千羽的动作后,吐出了一个词。 “裂口女?” 这是日本七八十年代流传得都市传说,并不稀奇,还被曾经多次拍成电影,在日本知名度很高。 刚刚藤村千羽的行为,就有几分裂口女的意思了。 不过,在他看到藤村千羽接下来的行动的时候,他又念了另一个名字。 “不对...这是...” “二口女?” 只见藤村千羽的后脑勺,头发底下,如同肿瘤一样,突出了一团蠕动的不明物质,一张巨大的嘴出现在那肿瘤之上,上杉清甚至都能看到锋利的牙齿与粘稠的涎水。 这模样像极了日本古代的妖怪,二口女。 他没来得及多想,因为藤村千羽似乎想要饱餐一顿。 杀人,与吃人,是两个概念。 上杉清没有再沉默,而是突然出声。 “喂,你考虑好了么?” “如果你这么做了...可就,回不了头了!” 第四十九章 皈依 清亮的声音划破夜空,在幽静的巷子里响起,惊破了天上月,地上人。 瘦弱且有浓郁的妖气怀绕的狰狞少女,机械的转身。 然后,上杉清就看到了那双漠然无情的眸里,出现了剧烈的感情波动。 他没有管藤村千羽的心情怎样,只是踏着步,逼近着一片狼藉的现场。 脚步声中,藤村千羽的表情似乎都用力到扭曲了。 她脸上的伤口还在不断的往外渗出血滴,鲜血滴落在她朴素的衣服上,晕染的犹如红蔷薇,在月色下妖冶盛开。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少女捂住了脑袋,低低的埋下头,撕扯着头发,而她的脑后,那如同蛇一般的带着一张血盆大口的异物,有些狂躁的舞动着。 上杉清自顾自的开口。 “我从不认为杀人就是死罪--可能是力量带来的膨胀感,我总觉得,生死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我每次出任务,也算是刀口舔血,用命去赌的。” “至于这些人渣嘛...” “自作孽,不可活。” “他们接近你,欺辱你,受到了你体内妖气的感染,变得失去理智,试图侵犯你,又引起了你的妖化,最后死在你手里,那些帮凶也重伤垂死。” “这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在我看来,你是自卫,杀的好。” “这道理,法律不认,我认。” “但是呢,藤村同学。” “你要是把这些人吃到肚子里...那就不是一回事了。” “我看不惯,我不认。” “就像白天我看不惯他们欺辱你一样。” 话音落下,上杉清也走到了藤村千羽的面前。 他毫无防备得站在那里,表情平静,说的话也并不是劝告的语气,而是平铺直述,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 上杉清很难辨认出藤村千羽有没有听进他说的话。 因为眼前的少女眼眸已经被一片血红占据?妖异极了。 “我叫你们...不要过来啊!” 从嗓子眼传来的压抑嘶吼?仿佛少女最后的控诉,让人有些触目心惊。 稍后?藤村千羽微微抬眸?看了杏子一眼。 她的眼神中闪现过一抹不甘的光芒,随即又被野兽般的凶狠之色盖了过去。 “杏子前辈...求你了...不要过来?不要看我...” “我...我...” “现在的我,一定很难看吧...” “我是异类?我是怪物...” “我是不祥之兆?我会祸害身边的人!” “爸爸,妈妈...” “我....” 少女已经语无伦次。 只是有有些希冀的语气,希望杏子不要目睹现在的她的丑态,不要看到她虐杀那些不良的那一幕。 上杉清见状?不由微微动容。 他叹了口气?侧目看了杏子一眼。 杏子此时看向藤村千羽的眼里倒是没有惧怕,而是怜惜和同情。 她总是这样的,看不得别人受苦,更别说这是曾经的后辈。 “看来...藤村真的很喜欢你呢,杏子。” “她不愿意让你看到她如此的一面...她很在意自己在你心里的形象。” “幸好她不是个男性?否则我会吃醋的哦。” 杏子有些焦急的看着上杉清,咬着嘴唇?哀求道:“上杉君,救救千羽吧?你一定有办法的吧!” 野原杏子对上杉清,是毫无保留的?盲目的信任。 就算某一天?上杉清突然对杏子说:“杏子?我是外星人哦。” 她也会很自然的回答:“啊,原来上杉君是外星人啊。”,然后继续为他洗衣做饭,操持家务。 所以在这种危机时候,她也盲目的觉得,上杉清一定能解决这些难题。 上杉清看向藤村千羽的眼神里也有些不忍。 他看的出来,这位少女一直在压抑着体内的妖气,她在抗拒,抗拒失去理智,抗拒化为妖物。 否则,刚刚妖化的一瞬间,理智被冲垮的她,恐怕会瞬间把那些不良和太妹屠戮一空,而不是只宰了一个领头的,其余的只是重伤。 没错,地上不少人其实还有气儿。 上杉清啧了一声,打了个响指。 顷刻间,浓郁的蜃气遮掩了天上的明月,更是将藤村千羽完全的笼罩起来。 悄然的,一只硕大的干瘦鬼手凭空而现,重重的砸在了藤村千羽的身旁。 瘦弱的少女被惊醒,有些茫然的抬头。 她看着那绝不可能是人类身体的鬼手,满目惘然。 “异类,又不光你一个,何必如此在乎?” “杏子,给你的小朋友治治伤吧,留了疤可就不好了。” 杏子很快的答应了一声,踏前一步,伸出双手,有些畏缩,但却还算坚定的抚上了藤村千羽的脸庞。 “千羽...没事了。” “痛痛飞走了哦~” 温言细语之下,碧绿的荧光从杏子的掌心涌了出来,覆盖到藤村千羽脸颊的伤口上。 如同时光倒流一样,伤口聚拢,血肉蠕动,愈合就在一瞬,一切仿佛没有发生一样。 藤村千羽脸上的伤,不翼而飞。 这是“莹草”的治愈能力。 抚平创伤,治愈灵魂,莹莹青草,生机勃勃。 藤村千羽的意识似乎渐渐的清明。 这倒不是杏子的功劳,而是上杉清的杰作。 上杉清现在的精神力极其强大,能够感应到许多之前感觉不到的事情。 比如,他就能感觉到,藤村千羽现在的非人之状,全部是拜她脑后的肉瘤异物所赐。 但是呢,那玩意和她是共生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极难拔除。 想要根治,难,但是减缓妖力对于藤村千羽的侵袭,很简单。 吓唬吓唬那个肉瘤就是了。 上杉清甚至没有动用百鬼之主的力量,只是将大江山鬼王的鬼手上残存的一丁点炼狱之气逸散了出去,那个肉瘤就安分了许多。 简而言之,它怕了。 在妖怪里,弱肉强食,等级就犹如食物链,比人类世界还要森严的多。 耗子见了猫,就是要落荒而逃。 区区小妖怪,见了炼狱鬼王,就是要俯首称臣。 否则... 就是魂飞魄散。 上杉清看着藤村千羽,没有废话,直截了当的开口。 “以你现在的状况,我给你两种选择。” “第一种,我帮你把你脑袋后面那东西削掉--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我剑法不错,可那东西似乎与你共存了许多年,已经密不可分了,就算我强行剥离你们两个,你也有很大的概率会死亡--七成的可能性吧。” “你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会死。” “第二种...” “以妖怪的身份活下去。” “如你所见,你,我,甚至杏子,都不算是纯粹的人类了。”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不是么?” “至于你脑袋后面那玩意侵蚀你的意志,我有解决的办法,你不用付出什么过分的代价,可以交给我,我搞得定。” “现在。” “选吧。” 可能是信息量过于的庞大,藤村千羽已经怔住了。 直到杏子鼓励的握住她的手,她才反应过来。 “杏子前辈...你...” 她看着杏子手上的荧光,还有上杉清唤出的,给她强烈压迫感的巨大鬼手,张大了嘴,还是打消不了心中的愕然。 不过,在惊讶过后,一种莫名的庆幸,却在心头油然而生。 “原来是这样...” “我不是孤独的。” “杏子前辈...也...” “谢...谢谢你。” 语无伦次,藤村千羽的眼眶泛红,差点没哭出来。 杏子会意的抱住了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像哄小孩子一样。 “千羽酱,没事了哦。” “上杉君会帮你的。” “在我心里,千羽酱永远是千羽酱哦,不是怪物,也不是异类。” “千羽酱是和我一样的女孩子呀。” 杏子安慰别人的技术很一般,言辞笨拙,但是情真意切。 藤村千羽再也绷不住了,在杏子的怀里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上杉清被晾在一旁,显得有些尴尬。 不过他脸皮厚,也不太在乎,瞥了瞥嘴,心里开始琢磨怎么处理藤村千羽身上的麻烦。 他的大概计划是... 用“信仰”的力量,来压服藤村千羽身上的妖化,然后让这个小女孩,尝试着掌握这股力量。 这其中的关键,是信仰。 上杉清可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他不想给藤村千羽浪费好不容易积累的信仰之力,他有更妙的想法。 让藤村千羽,归于他的百鬼之中吧。 上杉清可以断定,藤村千羽脑袋上的那个肉瘤,恐怕是传说中的“二口女”。 二口女在日本是比较出名的妖怪,传说是冤死的孩童怨气所化,第二张嘴的位置在后颈上,这个嘴巴长的比前面的嘴巴更加大,可吃下数倍份量的东西,平时嘴巴是被头发遮盖着的,当没有人的时候,面前又有食物的话,便会把头发当触手使用,把食物吃掉。 这种妖怪,算的上常见。 收藏品协会曾经收容过类似的妖怪,就在近几年。 这种妖怪的战斗力很一般--上杉清也不指望着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的战力,只要她能提供信仰,就足够了。 现在的上杉清,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紧迫感。 他急于恢复所有的记忆,急于唤醒百鬼之主的所有神明之力,急于...找到那个潜在的,不可明说的敌人。 上杉清在琢磨心事,那边两个小女生的苦情戏已经接近尾声。 藤村千羽抹了一把眼泪,终于将目光移向了上杉清。 她看向上杉清的眼神里,有挥之不去的恐惧。 不知道为什么,从白天看到这个男人第一眼开始,他就有一种恐慌感。 打个比方,就像是和一只猛虎共居一室,自己随时可能成为他的下酒菜,生死在其一念之间。 这也怪不得她。 藤村千羽身上的“二口女”,并非天生,颇有来历,但总归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大妖怪。 但妖怪毕竟是妖怪,对于妖气极其的敏感。 上杉清身上有什么妖气呢? 大江山的鬼王,荒川之主,百物语之主,别的不用多说,这三个名号喊出来,就能让无数妖怪闻风而逃。 更别提,他还有渐渐苏醒的,属于百鬼之主的力量--那股“鸣神剑气”,连神明都能屠戮,一只小妖怪,当然会如芒在背,不得安生。 “上杉...前辈。” “拜托了,请帮帮我...” “我不想死...我也不想放弃这股力量...” “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刚刚伤人并非我本意,可如果让我意识清醒的再来一次,我...” “我也会那么做的...” “我受够了。” 藤村千羽低垂眼眸,咬牙切齿。 而后,她猛地抬头,双瞳血红,似有烈焰灼烧。 “我...受够了!” 她重复了一遍,一双小手握成拳头,重重的对上杉清鞠躬。 “您当我贪生怕死也好,对这【力量】的依依不舍也好。” “我选择您说的第二种方法。” “成为妖怪也好,变成怪物也罢...我不想变成那个任人欺辱的我了...” “请,帮帮我吧。” “我明白的,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不会心安理得的受您恩惠,无论是什么代价,哪怕是我的性命,只要我能出得起...我都愿意付出。” 这一句话就可以看出藤村千羽要比当初的杏子成熟不少了。 这才是求人办事的态度--不管别人在不在意,你说不说,是两回事。 这种姿态摆在这里,上杉清心里舒服了不少。 看样子,这是个懂事的孩子。 那就... 赋予她新生吧。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我需要你的...信仰。” 听到这话,藤村千羽心头一震,下意识的流露出厌恶的表情。 上杉清心念一转,就明白了,这孩子因为邪教的蛊惑家破人亡,恐怕对什么教会啊,信仰啊,都深恶痛绝。 他也不管那么多,只是继续开口。 “我听说过你的事...” “别怕我当骗财骗色的骗子啊...” “罢了,选择由你做出。” “如果你愿意奉献出信仰,信奉我背后之神明的话...” “你脑后的麻烦,只是小事。” 上杉清没有骗人,如果藤村千羽顺利得进入百鬼之卷,她的生死都被上杉清掌控了,压服一股作乱的妖气,简直易如反掌。 这位年纪不大,但却饱经沧桑,尝遍人生冷暖,大起大落的小姑娘,没有犹豫太长时间。 只是几秒种后,她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明白的...” “您是不同的...” “我愿皈依...请您收留。” 第五十章 信仰建立 “那儿学的黑话!” 上杉清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毛。 皈依是佛门用语,上杉清又不太喜欢佛教,听到这词没啥好感。 他摩挲着手心,神念与蜃气楼中的神像沟通,也没多想。 说起来,他还没有从真正意义上获得一位超凡信徒--他指这一世。 不过...忽悠人的经验嘛,他还真有,所以也不至于抓瞎。 蜃气凝聚,化为鬼火飘荡半空。 月色骤然一暗,上杉清的背后有微微银芒绽放。 漆黑的夜幕中,点点荧光亮起。 那是一幅星图。 上杉清的背后,仿佛有无尽的星海闪耀着,动人心魄。 这是...上杉清的诸神星海。 藤村千羽被这幅异像所折服,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星海,不由自主的就被其中最闪耀的一颗星辰吸引了注意力。 上杉清的星海中,最耀眼的一颗,当然是他自己的命星。 那是代表着百鬼之主的星辰! 踏前一步,乳白色的光芒镀满了上杉清的手掌。 轻轻的将手覆盖在藤村千羽的后脑上,那犹如蛇一样躁动不安的肉瘤在他的触摸下瑟瑟发抖,不敢有任何异动。 虚无缥缈的声音仿佛来自星空,直击藤村千羽的内心深处。 “凝神,听我之言,随我祷告。” “...” “祂是东京都的主宰。” 剑眉星瞳,一身和服加身,腰胯利刃的桀骜少年的虚影在上杉清背后的星海中若隐若现。 “祂是执掌刀剑与生杀的无冕之王。” 利刃出鞘,剑光横压星光。 “祂是弱者与向善者的庇护所。” “祂是鬼神与为恶之人的告死之钟。” 宛若神明的少年,将目光投向了已经愣住的藤村千羽,让她一个激灵,不可抑制的崇敬感觉在心底疯狂的涌现。 她现在...只想跪下,拜伏在眼前人...不,眼前神明的脚下。 藤村千羽只是凭借从脑后的肉瘤传来的战栗感觉就可以确定,那威严蓦然的眼神拥有者,恐怕是一尊...真神! “...” “祂长存于镜花水月之中,是蜃景之上的永恒。” 蜃气楼拔地而起,鬼船飘荡半空,犹如天上琼楼玉宇,不似人间。 “祂是掀起百鬼夜行之盛景,斩尽魑魅魍魉的...” “剑中之圣,百鬼之主!” 随着最后一句语毕,一个接着一个身影陡然浮现。 都是非常眼熟的,上杉清的百鬼绘卷上的常客。 大江山的鬼王狷狂醉酒而歌,一大一小,两位荒川之主御水而行,妖刀夺命?青灯夺魂?犬神镇守与身侧,大雪漫天中?娇小的蓝衣少女?伴随神明左右。 每一个身影的线条勾勒,都让藤村千羽心头的压力重了一分。 等到百鬼绘卷展开?百鬼夜行的虚影尽数在上杉清的身后绽放。 藤村千羽已经下意识的跪倒在地,深深叩首。 “请...请救赎我吧。” 她在呢喃着?但恐怕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呢喃什么。 而上杉清却清楚的感觉到了。 一股比起凡人来要浓郁的多的信仰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汇入他的星海。 而他的诸神星海中,星辰又点亮了一颗。 “成了。” 上杉清目光笃定,看向藤村千羽的眼神柔和了很多。 因为这少女对自己的信仰?比他想的要虔诚。 可能是因为自己救过她?也可能是沾了杏子的光,当然,上杉清的态度,和武力的展现,恐怕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上杉清收手而立?面露微笑。 而藤村千羽却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撼之中,没有回神。 鬼王的压力?神明的威严,剑气的锋锐?都在她的心底铭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她毕竟就是个生活困苦,天天在水深火热中煎熬的女子高中生罢了。 刚刚的神国幻影?足以让她心里泛起惊涛骇浪。 藤村千羽足足呆立了五分钟?才魂归来兮。 “卡密sama!!” 她心情激动极了--现在的她?恐怕能理解一点点,那个女人为什么把宗教当做生命的依托了。 信仰,神明,对于凡夫俗子来说,存在着莫大的,不可理喻的吸引力。 当然,前提是这位神明,不能是那些招摇撞骗,一碰就碎的三流把戏制造出来的。 刚刚心灵的震撼,生命层次的压制,在心头疯狂鼓噪的臣服感,都不是能够作假的东西。 和那个女人遇到的骗子不同... 我遇到的... 是真正的,神明大人! 刚刚的神明大人面容被雾气萦绕,看不真切,但是气质体型,甚至于拔剑的眼神,都与面前救过自己的前辈如出一辙。 该不会... 这是神明大人的人间行走,还是神明的本身? 乱七八糟的想法充满了藤村千羽的脑海,甚至连杏子把她扶了起来,都不自觉。 还是上杉清伸过来的手掌,打断了她的思绪。 一座小巧的雕像,出现在她的眼前。 “拿回去吧,朝暮祈愿,如果觉得你脑袋后面那个东西你控制不住了,诚心祈祷,自有力量会助你镇压它。” 藤村千羽如获至宝,捧在手心。 “是!我知道了,卡密sama。” 她看向上杉清的眼神里,已经布满了狂热。 上杉清对于神明大人这个称呼不置可否,他只是挑了挑眉。 “好了,现在该跟我说说,你身上的妖气,是怎么回事了吧?” “看起来不像是天生的,怎么,你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么?” 藤村千羽闻言,眼眸中闪过了一道复杂得仇恨光芒。 “是...是从我小时候开始。” “从那个女人开始信奉一个邪教开始...” “她变了,以前的温柔荡然无存,她疯狂的为那个邪教奉献着一切...” “我不记得是那一天了...” “她去参拜回来,看向我的目光就变了。” “变得冰冷而兴奋,暴躁而跃跃欲试。” “她把我关在笼子里,不给我食物...对我恶语相向,时不时的用鞭子抽我,还对我念奇怪的咒语。”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觉得,我的脑袋后面,就多了一块异物。” “看不见,摸不着,但是确实存在!” “就是...” “您所看到的,让我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第五十一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一番话倒是让上杉清提起了不少的兴趣。 这可挺有意思的。 藤村千羽口里的那个女人,就是她的母亲,那个被宗教蛊惑,亲手毁了家庭的蠢货。 听起来,这个小姑娘之所以身上滋生出“二口女”这种妖怪,似乎是她母亲的杰作? 一个家庭主妇没这个本事,想来是那个邪教的手笔了。 藤村千羽今年也就是刚上高中的年纪,她国中还和杏子是同学,那么,也就是...事情发生不超过五年? 拥有催化妖物手段的邪教? 这可是了不得的发现--凡人成为超凡的捷径并非没有,秘仪之力就是最广为流传的登天之路。 可是,只是用一些折磨人的方法和咒语,就能将普通的小女孩化为妖怪的话,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阴阳师的术法里有类似的手段,不过要求极其严苛,成功率更是低下。 除此之外,传言也有一些闻名的大妖怪掌握了转化凡人为妖的秘法,但这只是传说,并没有被证实过。 上杉清之所以知道的这么详细,是因为协会的爱德华教授对这些方面有着近乎狂热的执著,他最看重的研究项目之一,就是“超凡蜕变”。 简而言之,就是几乎这个国家所有有权有势的势力都在追求的,凡人踏入超凡的捷径。 “当时,爸爸自杀了,邻居报了警,警察先生调查到那个邪教的头上,那个邪教听闻风声,早就溜之大吉了,那个女人被警察逮捕,没关多久,就放出来了。” “呵,按照常理来说,她还属于受害者,并没有犯罪,对我的那些虐待行为,也不过是受人蛊惑,所有的罪孽都被那个邪教背了,那个女人反而安然无恙。” “...” “您不知道...我当时多么希望,她死在那里。” “为什么死的是爸爸?不是她呢?” “她有什么脸面?还活在这个世上呢?” 藤村千羽的表情,并没有剧烈的情绪波动?但是那吐字间不经意的咬牙切齿?还有那寒彻骨髓的恨意,都是做不了假的。 看样子?对于生她的母亲,她是恨到家了。 “你那么恨她?结果还是跟她一起来京都了?” 上杉清轻轻的问了一句。 藤村千羽的眼神有些黯然。 “我又能怎么办呢?” “当年我还不够十六岁...” “我去打工?都没地方要我,我没有住的地方,没有学费,没有吃的?我什么都没有。” “爸爸死了。” “家产都被那个女人挥霍空了。” “还有不少的债务背在头上...” “你让我?怎么办呢?” “神明大人...如果那时候,您能来拯救我,就好了。” 藤村千羽所说的一切,上杉清都能理解。 一个未成年人,在没有父母作为依靠的时候?在这个社会上步履艰难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上杉清自己也是苦日子过来的,所以也并没有多感慨?只是继续问道:“那...” “当初那个教派,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么?” “我怎么可能忘记...” “归一教派--是这个名字。” “皈依的说法也是从那里听到的,那并不是个佛教?但也用【皈依】来形容信徒的信奉。” 将这个名字记在心底?上杉清觉得爱德华教授会对这个教派很感兴趣的。 回东京之后?让优一和爱德华教授联手一起查查这个邪教,说不定会有收获。 毕竟,看他们做的事情,也非良善之辈,那么做点杀人越货的事情,协会可没什么心理负担。 上杉清看了藤村千羽一眼,又看了看一脸担忧的杏子,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干脆好人做到底好了。 怎么这也是具有纪念意义的信徒,总不能把她丢这儿。 “我现在和杏子住在东京,来京都只是工作上的一些事宜,过几天就要回去。” “如果你实在是想离开你的母亲的话...不妨跟我们一起走。” “我会为你找份工作,薪水足够你缴纳学费和生活用度,并且不至于影响到你上学的时间。” “怎么样?” 藤村千羽有些惊喜--如果真的能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侍奉在神明大人的身边,还可以时常陪伴杏子前辈,并且生活无忧,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忙不迭的点头,藤村千羽又珍重的鞠了一躬。 “多谢您了!请期待我以后的表现吧!” 她现在身无长物,说是报恩也只是一纸空谈,而且这位“神明大人”明显也和杏子前辈关系匪浅,她也不好表现的太过亲密,只能暂时记下这份好意,等待日后报还。 “所以,你一直压制着被种植下的妖气,一直到刚才?” “嗯,这么说,你的心智也足够坚韧,怪不得信仰之力也很坚定。” “为什么突然抑制不住了?” “因为这些不良?还是说,另有原因?” 上杉清随口问了一句。 说完,他就看见藤村千羽握紧了小拳头,一脸的厌恶。 “也不光是他们吧...” “那个女人在一家夜总会工作--其实就是赌场,风俗店,酒吧的结合体。” “她在里面靠陪男人睡觉赚钱,我几天都见不到她一面。” “最近,那个女人好像是死性不改,又和一个什么宗教组织勾搭上了。” “我晚上还有个兼职,是在那个女人工作的店里打零工,是她托人把我介绍在这里的。” “我也不想去的,但是他们给的工资实在是太多了,我很缺钱。” “就在昨天,我碰巧听到了那个女人和她的【教友】的谈话,她想把我卖给那个夜店...” “那种场所里,无论是哪种【买卖】,我都不想接受,但如果我不去那里工作的话,我就没有足够生活的薪水,如果不依靠那个女人的话,我甚至会无家可归。” “所以,在咖啡店的兼职之后,可能是我...最绝望无助的时候,又碰上那些人找我得麻烦,所以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就...” “全是那个女人的错!” “我昨天听得清清楚楚,她想把我献给一个什么【法师】...” “如果不是遇到您的话...我...” 藤村千羽面色凄苦,上杉清却心中一跳。 法师... 日本德高望重的和尚,都被称为“法师”。 夜店,和尚,超凡者,宗教,还有这块区域... 上杉清的眼神微妙了起来。 这真是...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第五十二章 风俗店 上杉清不敢确定,但是呢,他觉得八九不离十。 那个藤村千羽口中的法师,估计就是他要找的,袭击收藏品协会的超凡者。 线索对得上。 这也不怪他今天溜达一天一无所获--谁tm的会去夜店找和尚啊? 虽然日本的和尚能吃肉喝酒,结婚生子,有的甚至还兼职酒吧驻唱--但是在夜店厮混,未免也太过分了。 这是个思维盲区。 怪不得协会的特工调查了一天,一无所获。 大方向就错了。 上杉清看了看表,时间还早的很,这才不到九点钟,对于夜店来说,正是一天营业的开始。 他的眼神变得有趣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佛门中人,依靠夜店,发展邪教,顺便将那些黑帮收归己用,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像是下水道里的老鼠擅长的把戏。” “多亏你了,藤村,要不我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看着一脸迷茫的瘦弱女孩,上杉清只是笑了笑。 “走吧,前面带路。” 藤村千羽怯怯的犹豫道:“大人...我们...要去哪里?” “去你工作的地方啊,他们应该还欠你工资吧,你都要辞职跟我走了,我去帮你把该得的薪水要回来。” 上杉清的语气理所当然。 藤村千羽要比杏子聪明的多,她当然不会单纯的以为上杉清只是要去给他要工资的,神明大人为何会在意这些小事。 那么,就是属于超凡层面的恩怨了。 这种事情她无法插手,但是刚刚上杉清在她面前展现神迹一般的场景,让她心中的敬畏虔诚之心提到了最高的程度,她当然不会忤逆上杉清的话。 很干脆的点头应是,她有些阴沉不定的看了一眼四周倒在地上的不良,身形稍有停顿。 “这里不用管,会有洗地的。” “放心,我也不是孤军奋战。” “带路吧。” 听到上杉清如此保证了,藤村千羽也无二话,立刻转身往小巷外走去。 这是神明大人的旨意,她只要照做就好了。 在一地的低声哀嚎中,几人走出了小巷。 上野三石身板挺得笔直,就侍立在路口。 看到上杉清出来,他微微一笑示意,什么也不问,只是说道:“上杉君,接下来的行程怎么安排,要回去么?” 上杉清一挥手?伸了个懒腰,做了个体育运动前的热身动作?摇了摇头。 “没?接下来...去夜店。” “嘿,好戏才刚开始呢?上野桑,目标找到了。” “里面有些社会渣滓?让人清理一下?洗掉记忆就行了?别闹大。” “我们换个地方,继续做事。” 上野三石向一旁的一个便衣特工微微一颔首,便有人步入了小巷,开始处理善后事宜。 而这位也忙了一天的老者?却依然精神抖擞的跟在上杉清的身后。 夜晚的新京极?依然繁华如同白昼。 许多的店铺,还是以夜市的形式营业着,人生熙熙攘攘,周围热闹非常。 上杉清一行人?反而有些不起眼。 藤村千羽工作的地方,距离这里并不远?也在新京极的商店街内,不过,那是一条花月街,整条街道都是酒吧夜店ktv,不过档次看上去不低,街边并没有穿着暴露的大姐姐搔首弄姿,整条街还不算乌烟瘴气。 大概十分钟的路程之后,他们停在了一家店门口。 千篇一律的粉红色暧昧灯光之下,这家店的名字是“灯火之间”,倒是有几分韵味。 扑鼻而来的是浓郁的香水味道,似乎还掺杂着催情的妖物,能让人目眩神迷。 上杉清皱了皱鼻子,打量了一下这个店的门面,摸着下巴,有些迟疑。 这看上去是个酒吧,并不太像风俗店。 上野三石适时的上前半步,凑到了上杉清的耳边低语。 “上杉君,这看上去是一家【ホテへル】,就是俗称的【外卖店】,做的就是...那种生意,不过地点不在店内,而是客人进店,挑选游女带走,去酒店...进行下一步。” “这种店有时候也打着别的幌子,比如酒吧,ktv,等名头。” “日本风俗店合法,***却违法,他们也需要一层遮羞布。” 上杉清惊疑不定的瞥了一眼上野三石,露出了男人都懂的意味深长的笑容,点了点头,迎着门口小姐姐的温言细语,推门而入。 进入店里,有不少打扮的很诱人的小姐姐对藤村千羽打着招呼,并且对她身后的一行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上杉清和上野三石一老一少的组合倒是没什么可看的,虽然那个少年有些好看,但对面牛郎店有的是更好看的,现在这年头,化妆术无所不能,颜值不是很吃香。 干这行,是看钱的。 藤村千羽轻车熟路的带着人往里走,可能她在这里工作的时间也不短了,并没有人拦他。 直到她来到一扇紧闭的小门门口。 守门的是个秃头黑西服壮汉,正百无聊赖的用淫邪的眼神扫着场子里的小姐姐们,看到藤村千羽过来,眼神一亮。 “千羽酱啊,今天怎么来这么玩?” “你妈妈来找了好几次,问你为什么还没来。” “快,佛子大人正在找你。” “你啊你,运气真好,竟然能得到佛子大人的亲身授法--这可是无上的荣耀。” 藤村千羽强忍着厌恶的感觉,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就打算推门而入。 这时,那个黑西服秃头看到了藤村千羽身后的一行人,有些愕然的挡上了路。 “千羽酱,他们是谁?” 上杉清此时并没有空理这个雅库扎,他正在脑海里和别人对话。 “喂,鬼王阁下,出来干活了。” “怎么样,感觉到了么?” 没让他等待很久,低沉的嗓音如约响起。 “...” “啊,有些微弱,但确实是来自于伊吹山神子的力量没错。” “在下面...” “这种程度,应该不是盗用我神躯的主谋,或者说他不会使用这股力量。” “交给你了。” 黑西服秃头还在喋喋不休,他狐疑的看着上杉清,向藤村千羽大摇其头。 “千羽酱,你知道的,下面的场子里不接生客。” “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下去的,这小子也不像有钱人啊,怎么,是你新找的男朋友?” “小小年纪,可不要被男色骗了,啧,风俗店混这几年,什么样的渣男我没见过,你还年轻,不要轻信男人得话啊。” 上杉清睁开眼,看了这个话痨一眼,觉得他也不像十恶不赦之徒,于是便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门上。 蜃气入体,那秃头翻了个白眼,直截了当的昏了过去。 上杉清深呼吸了一口气,微笑着开口。 “地方对了,上野桑,叫人。” “芥川,信吾,阿凛,真希,全叫过来。” “在他们到之前,我先下去探探情况。” 随后,门户大开,有人一马当先,众人鱼贯而入。 第五十三章 动武? 上杉清出手很快,上野三石还很有经验的接住了那秃头黑西服,所以他们倒是没有引起骚动。 而小门之后,是一条逼仄狭长的甬道。 穿过甬道,再度推开一扇门后,则是嘈杂的人声传了过来。 酒精味,女人身上的脂粉味,细微但掩盖不住的汗臭味,混在一起,形成了非常糟糕的浑浊空气。 有红了眼的人在歇斯底里的吼叫着,盯着桌上的摇动的骰子,然后,在尘埃落定之后,如同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瘫倒在地上,双目彻底失去了神采。 有走运的幸运儿大笑着,贪婪的将面前的筹码揽入怀中,然后做着无休止的发财梦,再次将全部身家投入局中。 有神采火爆的美人依偎着看上去衣着华丽的赌客,在金主儿赢钱之后,胸口的那抹白腻的缝隙里,就会被塞入一把日元,惹起了阵阵娇小。 有倾家荡产的倒霉鬼,嘴里胡言乱语着,被穿着黑西服的雅库扎抬了出去,也不知道下场究竟如何。 纸醉金迷,不外如是。 这里是赌场。 是最能拿捏人性弱点的销金窟。 赚得盆满钵满的,永远只有庄家而已。 外面的风俗店档次不算低,但是这家赌场对比起来就显得有些一般了,虽然不乏衣冠楚楚的赌客,但是无论是这嘈杂的环境,还是此起彼伏的喊叫声,都有些不入流。 那些真正有钱有势的人,是不会来这里找乐子的。 藤村千羽转身对着上杉清,提高了音量。 “大人,我就是在这里工作...” “我在这里做侍应生,那个女人信奉的邪教活动场所好像还再更深处的地方,不过那里我没有去过。” 上杉清点了点头,目光左右扫了一圈,立刻看见有个穿花衬衫的健壮男子朝他们走了过来。 这人身后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雅库扎,走路的姿势都挺豪横,目标很明显是上杉清一行人。 人未到,声先至。 “千羽来了?” “明空法师要见你,快跟我来吧。” 他没怎么在乎上杉清,反而对藤村千羽有些反常的热情。 从说话的语气和气势来说,这应该是个小头目。 藤村千羽看到这个花衬衫?下意识的就有些畏缩胆怯,不过想到了身后的神明大人?惧意就消散一空了。 “...” “不?我不去。” “我是来辞职的,我要离开京都了。” 这话一出?花衬衫面色立刻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皮笑肉不笑的打量着藤村千羽,啧啧出声。 “这也太突然了--千羽?是我给你的薪水低了么?” “有问题你可以提么?都可以商量?你妈妈还在我手底下工作,你自己一个人离开算怎么回事?” 同时,他使了个眼色,几个黑西服立刻会意的散开?隐隐的将几人包围起来。 藤村千羽抿了抿嘴唇?下意识的看向上杉清。 随着她的目光,花衬衫也注意到了上杉清的存在。 他哼了一声,推开藤村千羽,踏前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瞪着上杉清,有些凶恶的开口。 “刚刚还没看见?你又是谁?” “千羽是依仗你么?” “一个小孩子?你知道这里是那里么?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赶紧滚蛋,否则明天就让你的尸体出现在鸭川里!” 上杉清皱了皱眉,伸出手,拦住了喷向他的唾沫星子,一脸的嫌弃。 上野三石见状,忙递过来一块手帕,上杉清接了过来,擦了擦脸,又用力的擦这手,鄙视的味道不言而喻。 同时,他慢条斯理的开口,语气有些调侃的味道。 “京都的黑帮,都是你这种不讲规矩的混账么?” “关西蛮子,人如其名啊...” “怎么,恐吓之后,是不是要动手啊?” 上杉清刚刚装完神棍,百鬼之主的凛然气势依旧残存在身上,也让他说话做事比寻常更加的无所忌惮。 他上来就用地域黑开场,火药味十足,日本关西人和关东人的爱恨情仇能写十几本书,互相之间看不起是加长便饭。 上杉清就是奔着找茬来的,他这辈子是北海道人,跟关西关东都不沾边,他就是想惹怒这个花衬衫,看看他背后到底是什么玩意。 他这面盛气凌人,那花衬衫反而有些惊疑。 前文曾经说过,气势这种东西,是确实存在的,类似于“气质”的升级版。 一个久居高位的人,就算身着布衣,举手投足也让人为之侧目。 一个身份卑微的人,就算骤然暴富,为人处世依然能让人看出洗不去的寒酸。 这个花衬衫能在极道中混出头,是个人精般的人物,他一眼看过去,就觉得上杉清不太对劲。 他手里是沾过血,有过人命的,寻常这种年纪的小孩子,被他吓一吓,恐怕早就心慌意乱,不知所措了。 这种不以为意,反而针锋相对的,不是白痴,就是有底气。 眼前人不太像白痴的样子...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毫无惧意,反而有些高高在上的玩味,就像是在看一个小丑表演一样。 这眼神他熟悉啊。 他在玩弄那些手下败将的时候,看着他们跪倒在自己脚下,也是这副表情。 回头望了一个手下一眼,花衬衫挥了挥手。 立刻有人向后面跑去,看样子是去通风报信的。 上杉清也不在乎,他相信那些朋友们的速度,用不了多久,等这里从外面被包围,他就可以大闹一场了。 现在,只不过是前戏。 “长话短说了,我是来带千羽走的。” “你要是识相,把工资结了,我带人走,不和你一般见识。” “你要是不识相...” “呵呵,我们试试,谁的尸体明天会在鸭川里被找到?” 花衬衫心中惊疑,面上却不落下风。 他嘿嘿得冷笑着,手伸向腰间。 “我还以为是那里来的雏儿,看来是同道中人么。” “关东人?” “外来人,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听过么?” “想带人走?” “问问这个答不答应!” 一把左轮手枪被花衬衫握在了手里,金属质感的枪身闪耀着寒芒,耀眼无比。 上杉清的笑容变得微妙而兴奋了起来。 “就是说...要动武咯?” 第五十四章 赌 上杉清只是斜了一眼那把看上去更像是艺术品的左轮枪,眼皮都没抬。 且不说左轮这种武器中时代的眼泪,杀伤距离很短的老旧火器,就算这花衬衫手里拿一把冲锋枪,他也不会有任何惧意。 当初,他刚刚觉醒犬神之卷的时候,一枚狙击枪的子弹,就要不了他的命了。 现在,比当初强出千百倍的他,起码在面对枪械型的热武器时,拥有可以完全无视的底气。 “哟,品味不错,不过,现在的京都极道,都用这种老古董来杀人么?” “真不愧是旧时代的残党,食古不化的老顽固。” 关西,大阪京都城市圈,是日本传统文化的半壁天下,而东京城市圈,代表的是关东新兴势力,老旧交锋,互相看不起太正常了。 上杉清越是这样,花衬衫心中越是惊疑。 不太对劲啊... 被枪指着脑袋了,这小子眼神依然如故,连一丁点的惧怕都没有。 这眼神太可怕了,明明手里有枪的是自己,但好似掌握生杀大权的是他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小鬼是怪物么?! 这小鬼看上去也是道上行走的人物--你们关东的极道都是这种变态在活跃么? 这么久了还没攻入关西,真是谢谢你们手下留情啊! 心绪翻涌,他反而不敢动手了。 这个花衬衫是这个赌场的负责人,但并不是这条“产业链”的幕后老板,他能爬到这个位置,做事也不是靠好勇斗狠,而是靠缜密的心思。 心中念似电转,花衬衫面色一变,堆砌出了带着虚伪的假笑。 “哈...” “开个玩笑罢了,我们这儿开门迎客,进来的都是朋友,只不过我们关西人?打招呼的方式比较热情?小哥还是要早早习惯的好。” 花衬衫言辞间并没有示弱。 他咕噜一转眼珠,慢慢的放下左轮手枪?笑容变得更热情了几分。 “刚刚小哥儿说?我们不懂规矩?” “你看起来也不是行外人,应该懂?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规矩。” “行了?我也不啰嗦了。” “规矩?我讲,但是你们...也最好明白现状。” “是你们闯进来,要带我们场子里的人走,千羽的母亲为我工作好几年了?我总不能让她们母女分别吧?这也太残忍了。” “小哥,你要搞清楚,千羽她啊...还未成年,她的监护人是谁,应该也不用多说了?今天这事,丢到黑白两道上论?怎么也说不上是我不讲规矩。” 上杉清也不着急,他在等援军包围这里?确保斩草除根,也乐于和这些雅库扎玩玩。 他现在可是东文会的实权人物?对极道里的规矩也是门儿清?怎么对付这种雅库扎?更是有了心得。 耍耍。 陪他耍耍。 “哼,总算听了句人话。” “你要如何,就开口吧。” “都这个年代了,不是从前一言不合就帮派火并的时候了,大家都是混口饭吃,有什么条件,你提就是了。” “人我是要带走的。” “你要什么,钱?” 上杉清随口应付着花衬衫,用余光打量着场子里的赌客,他在甄别是不是有超凡者或者妖气的存在,找了半天,并没有什么收获。 看起来这里果然只是表面,和外面的风俗店一样,只不过是个掩护,真正的核心区域,恐怕还在更里面。 那花衬衫有台阶就下,也不抹不开面,嘿嘿的怪笑了几声,再次举起了左轮。 “小哥,我们这里是赌场,你觉得我缺钱么?” 闻言,上杉清面色一冷,咧嘴一笑,眼神变得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哦?这意思就是没得谈咯?” 仅仅是一眼,神明的气息泄露了一丁点儿,就让花衬衫脚下一软,一个踉跄,有些莫名其妙的摇晃了下身子。 他没觉得是上杉清在作怪,只是觉得有那么一瞬间,眼前少年的眼神恐怖到让人有些发指。 所以,他就更坚定了自己刚刚定下的计划。 先稳住这个小鬼,等援军吧。 他可不是一个人看场子,那位神通广大的法师大人可是在他背后坐镇,只要拖住这个小鬼...就行了。 这么想着,花衬衫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脸颊,摇了摇头。 “没得谈倒不至于。” “我们这里是赌场,那么...就赌一把好了。” “你要是赢了,人你带走,我保证不会再找你和千羽的麻烦。” “要是我们赢了嘛...呵,我也不为难你,跪下和我道歉,滚蛋就行了。” 为了演技尽量逼真点,花衬衫又恢复了些许的嚣张跋扈之色。 上杉清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可以,赌什么?” 只见那花衬衫举了举手,示意手中的左轮手枪,笑容变得有些险恶。 “俄罗斯轮盘赌...小哥你意下如何?” 俄罗斯轮盘赌,这种刺激的赌博方式也许只能从毛子那儿发源而来了。 虽然这玩意大名鼎鼎,可还是稍微介绍一下。 这是最简单的赌博方式之一,工具只要一把左轮枪,还有相对应的子弹。 左轮手枪的六个弹槽中放入一颗或多颗子弹,任意旋转转轮之后,关上转轮后,游戏的参加者轮流把手枪对着自己的头,扣动板机。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赌命。 上杉清微微的眯起了眼,面前这个花衬衫可不像个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亡命徒。 况且,他这种类型的赌徒,坐庄惯了,不参加没有把握的赌局。 他可能不是真正的赌徒,但却绝对是最擅长赢得赌局的赌徒。 场外手段,老千,加上一些赌术,足够让这种人在赌场上无往不利。 花衬衫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否则,他也不能管理诺大的一家赌场。 整个新京极,黑白两道,说起赌术,无论是哪种领域,他足以称上一句“技压群雄”。 他手里的左轮枪,其实就是赌具的一种--他不至于真的用左轮手枪来进行黑帮火并,现在最寒酸的黑道也不用那玩意儿了。 日本禁枪很严,但是搞到几支枪,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你使用枪械,需要承担的只是警察的怒火罢了。 这把左轮手枪里,被花衬衫做了手脚,用的是花了大价钱的高科技手段--其实说穿了也一文不值。 他的包里有遥控器,在俄罗斯轮盘赌中,他想要左轮的转轮停到什么位置,就能让它停到什么位置。 所以,如果使用这把手枪来玩俄罗斯轮盘赌,他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这种手段看上去挺粗糙的,唯一的高科技的地方,可能就是无法被检测出来,不过他用这东西的时候也很少,因为当你真的和势均力敌的赌徒赌命的时候,人家也不会放心让你用自己带来的赌具。 这把左轮枪对于花衬衫的意义,更多的是一种寻找乐子的工具。 对一个身处绝境中的敌人发起赌命的邀请,给他一点点希冀,然后在俄罗斯轮盘赌中,目睹他一脸希望,却毙命于自己亲手发射的子弹,那种尸体脸上残存的错愕和不甘--这简直是人间最美丽的画面了。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花衬衫甚至会故意的调整转轮的位置,延长游戏的过程,在胸有成竹中,看着对手的表情慢慢的踏入绝望,最后簌簌发抖的扣下扳机。 他用这种方式,虐杀过很多敌人了。 黑道,没有干净的,来找茬的老千,地方帮派派来搅局的赌术高手,在被他击败之后,走一遍这个流程,是家常便饭。 人呐,就算明知道对方可能会耍诈,但是却迫不得已踏入必输的赌局,这种感觉会让花衬衫极其的兴奋。 如今,他打算用这个方法拖一拖眼前这个小鬼。 当然,如果被拒绝了,他还有别的办法。 他没想到的是,上杉清想都没想,一口就答应了。 “好啊,听上去蛮有趣的,果然是野蛮人的赌博游戏,我该说不愧是关西人么。” “明明东京那边还是玩麻将的居多,嗯...纸牌和骰子倒是也有,但总觉得不太受欢迎。” “入乡随俗,说下规则吧,偶尔玩两把刺激的感觉也不错。” 花衬衫愣了几秒,因为他没想到上杉清这么轻易的答应了这个赌约。 这该说什么,毫无防范意识? 不过他也乐得如此,连忙开口,防止这小鬼反悔。 “规则很简单,就是传统的俄罗斯轮盘赌。” “丑话说到前面,枪和子弹都是真的。” “为了以示公平,装几枚子弹,你来决定,也可以由你亲自装,不过,必须要你开第一枪。” “怎么样?现在害怕反悔的话,还来得及。” 用着拙劣的激将法,花衬衫目光挑衅。 上杉清耸了耸肩,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到上野三石俯身在耳边轻语。 “上杉君,抱歉,稍微打断你一下。” “东文小姐发来简讯,已经查到这个地下赌场的三个后门,并且带人封锁了那里。” “鸣海君说三分钟后到场。” “上泉小姐没有回消息。” “芥川少爷也没有回消息,不过协会的特工我已经指挥他们往这边靠拢了。” 上杉清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芥川那混蛋做了得罪我的事,躲着我不敢来,不用管他,把人调过来,这里可能是条大鱼,别波及到无辜凡人。” “让真希守着门就好,别放跑了漏网之鱼。” “...” “本来还想找找乐子来着,既然人齐了,我就速战速决吧。” 上杉清随口交代了几句,活动了一下手腕,接过了花衬衫手中的左轮枪,打量一番,有些轻蔑的笑了笑。 “我明白了,简单的规则,那么,现在开始?” 花衬衫彬彬有礼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并且将转轮中的六枚子弹取出,交到了上杉清的手里。 上杉清用一种很外行的手法,一颗一颗的往转轮里塞着子弹。 子弹与转轮摩擦,响起了很轻微的金铁交接之音。 同样的声音响了六下。 上杉清慢条斯理的装满了一个转轮的子弹,将左轮枪一甩,扣上,按住了左轮的击锤。 “是这样用么?抱歉,我用过的枪械不多。” 花衬衫的眉头紧皱,表情阴沉。 “你是在和我开玩笑么?还是说你以为手里有枪,我就怕你?” 他以为上杉清是在挑衅他。 让上杉清装弹,并且让他开第一枪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将转轮装满,然后让花衬衫开第一枪,这种显眼的bug,怎么会允许出现。 上杉清挑了挑眉,有些不解的问道。 “怎么了?我看都是摁住这个击锤,然后开枪的。” “要不,你给我示范一下?” 这下子,花衬衫更觉得上杉清是在耍他了。 “我说,第一枪要由你来开,你是听不懂我说话么?” “还是说...你以为我就一把枪?” 这次言语里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上杉清不为所动的努了努嘴。 “你好啰嗦。” “我又不是聋子,当然听到了。” 说着话,上杉清愉悦的笑着,举起了左轮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他直直的看着一脸目瞪口呆的花衬衫,笑容渐渐变得恶趣味了起来。 “那么...” “游戏开始了。” 说完,上杉清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花衬衫惊得都忘记使用遥控器作弊了。 也没有这个必要,他是亲眼看着这个小鬼填满了左轮的转轮,然后对着自己开了一枪。 这种距离,对着脑子开枪,绝无幸存的可能。 莫非...这真的是个疯子? 这个想法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不过只维持了一刹那。 因为,一声枪响,打断了他的思维。 同时,也让嘈杂的赌场变得鸦雀无声。 预料中的脑浆迸裂的场景没有发生。 左轮的枪口冒着硝烟,但上杉清抵住自己太阳穴的部位,却分毫无损。 甚至连头发都没掉一根,眼前的少年只是保持一种很神秘莫测的笑容,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自己,然后慢慢的挪开了举枪的手。 这并不奇怪。 子弹出膛之前,就被锋锐的剑气绞成了齑粉。 除了一声闷响,现场无事发生。 就在花衬衫和一种雅库扎的惊悚得眼神里,上杉清非常有礼数的把左轮的枪口对着自己,枪柄对准了对面,物归原主,递还回去,同时轻声开口。 “好了。” “现在,该你了吧?” 第五十五章 故人姐妹 花衬衫的第一感觉,并不是撞鬼了,或者匪夷所思,而是心中一突,十分慌乱。 不过,这感觉并没有持续很久。 上杉清有些不耐烦,既然人到齐了,他也懒得再和这种小喽啰浪费时间。 一个探手,人高马大的花衬衫就像小鸡一样,被掐住了后颈肉,落入了上杉清的手里。 上杉清动作很慢,甚至有些优雅。 他轻轻的把左轮手枪塞进花衬衫的右手,然后握住他的手腕,贴心的帮他把左轮顶在了脑门上。 “我说,该你了,别发呆啊。” “看你也是个老手,赌品没那么差吧?” 花衬衫刚想说话,就被上杉清一个转手,从擒拿后颈变成了卡住喉咙,只能支支吾吾的,半个字吐不出来。 他费劲的想要挣扎开上杉清的钳制,但是那双白净有些纤细的手,却犹如钢铁枷锁一般牢固,纹丝不动。 他的目光有惊怒变成了恐惧,最后只剩下深沉的绝望。 上杉清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言语。 “这把枪里有手脚吧?看你那成竹在胸的样子,你能操控这种赌局?” “那么...你用这种俄罗斯轮盘赌,赌杀了多少人了呢?”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也有死在赌局上的一天呢?” “这叫报应,下辈子做个好人罢...” “这时候是不是该说,下辈子不要与我为敌了--这样更有气势一些呢?” 上杉清自言自语着,慢慢的将花衬衫的手指扣在了扳机上。 然后,下压。 众目睽睽之下,第二声枪响响起。 如同西瓜摔在了水泥地上,红的白的四处飞溅,这把左轮看上去威力倒是不小,近距离开枪,花衬衫的整个脑瓜子都被轰穿。 一脸惊惧的尸体摔在了地上,上杉清心中并无怜悯。 若有若无的蜃气外放,挡住了血花和脑浆,一声重物落地的噗通闷响,紧接着传来的是此起彼伏的尖叫。 那些赌客,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赌场的管理者?在他们面前被一枪爆头。 上杉清弯下腰?捡起那把左轮枪,有些不自觉的笑着?摁住了击锤?向天鸣枪。 直到子弹打空,他才长长的笑了一声?聚气大吼。 “诸位,下班了!打烊了!” “明天再来玩吧?如何?” 现场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衣冠华丽的男女们从赌博的刺激感中挣脱?不要命的狂奔,赌场的工作人员也吓得抱头鼠窜,那些穿着黑西服的雅库扎倒是气势汹汹的围了过来,不过眼中多少带了些忐忑。 头儿死了?群龙无首?这怎么办? 有几个想要从腰间摸枪,可手还没伸出去,便惨呼一声,抱着手臂哀嚎。 深可见骨的伤痕刻画在手臂上,鲜血不要钱般的涌出。 上杉清一个念头?便有剑气四射,如何能让这些凡人得逞? 他将两个女孩子护在身后?好整以暇的背着手,眯着眼?等待这些赌客的散场。 接下来的事情,与凡人无关。 人在受到生命威胁的时候?通常会爆发出惊人的行动力。 本来热热闹闹的场子?不到五分钟?人就走的一干二净。 现场一片狼藉,甚至连黑西服都跑了不少。 看火候差不多了,上杉清甩了甩手,把地上花衬衫的尸体踢到了一遍,转身看了藤村千羽一眼。 “好了,带路。” “我要去你说的,更后面的地方看一看。” “有些奇怪,我故意闹这么大的动静,怎么还没人出来查看情况?” “真是浪费我的精力。” 可能是化妖的关系,就算见到如此血腥的一幕,藤村千羽也没有感到不适,只是很乖巧的小步前行,为上杉清带路。 反而是杏子有些花容失色,她紧紧闭着眼,扯着上杉清的衣角,像个小宠物一样,但也坚定的跟了上去。 赌场的最里面,是一扇和外面相仿的小门。 不过现在这里已经没有拦路的人了。 推门而入,上杉清先是嗅了嗅鼻子。 有些过于浓郁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他深吸了一口,一时间竟然心头有些火热,甚至情欲高涨。 “...” “这已经不算是催情的药物了,简直都是春药了吧?” “什么鬼,套娃么?” “风俗店里面是赌场,赌场里面是正经的窑子?” “做主的还是个和尚?” “越来越离谱了。” 上杉清心里翻涌着不同的念头,脚步却没停。 这门后的通道比他预想的要长,而且是斜向下方的,没过多久,他的面前突然闪现了一个人影。 不太像是看场子的雅库扎,通道里灯光昏暗,上杉清能看的清,那是个瘦小的小女孩。 而且,这背影有些眼熟。 他还没说什么,前面领路的藤村千羽突然有些惊讶的开口呼喊。 “向日葵?” “你为什么在这里?” 藤村千羽的一声呼叫,立刻让那个小女孩警惕的转过头来。 她先看到的是藤村千羽的脸。 有些稚嫩但非常可爱的笑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惊喜之色。 “千羽姐姐!” “我...我是来找姐姐的!” “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好久了,姐姐还没有回家,我着急,担心姐姐出什么事,就...就过来找姐姐了!” “我进来的时候,门口都没有守门的,赌场里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大家都没有注意到我,我长得矮,也看不清楚,就偷偷四处找姐姐,但是没有找到。” “很奇怪呀,姐姐明明在这里当侍应生。” “结果,我发现了这么一扇小门,就偷偷溜进来看看。” “千羽姐姐,你见到过姐姐么?” 瘦小的小女孩迈着小短腿就跑了过来。 藤村千羽低声跟上杉清解释。 “大人,她是椎名向日葵,是我一个前辈的妹妹,那位前辈也是这里的侍应生,我刚来的时候,很照顾我。” 上杉清表情有些不对劲,他捏住了拳头,凝声问道:“她姐姐叫什么?” 藤村千羽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似乎不明白上杉清的语气为何突然这么严肃,但还是如实回答。 “桔梗--她叫椎名桔梗。” 上杉清叹了口气。 “原来...你叫桔梗啊...” 他俩交谈的这一阵时间里,小女孩已经跑到了他们跟前。 她还没来得及和藤村千羽说话,就看到了上杉清的脸。 小女孩捂着嘴,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满脸都是惊喜。 “上杉哥哥!” “你怎么会在这里。” “向日葵好想你呀~” 椎名向日葵跌跌撞撞的扑了过来,抱住了上杉清的大腿,她看上去也就十岁左右,做这个动作倒是不违和。 上杉清复杂的笑了笑,摸了摸向日葵的小脑袋。 “是啊,向日葵,好久不见了。” 上杉清是见过向日葵的,准确的说,他是见过椎名姐妹的。 他和她们的关系,是邻居。 上杉清曾经和东文真希讲过他和在风月场所打工的小姐姐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住在荒川区,作为他邻居的一对儿姐妹。 其中的妹妹,就是眼前的向日葵了。 向日葵的姐姐天天忙于各种打工,偿还父母留下的债务,经常不在家,上杉清回家的时候,有时候会看到一个人孤零零的等姐姐下班的向日葵。 荒川区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不太安全,上杉清经常会动恻隐之心,他会在门口找点事做,看着向日葵,和她聊聊天,等到她姐姐回家,上杉清才会回家。 比起椎名桔梗来说,上杉清对于向日葵更熟悉一些。 在今天之前,他甚至不知道那个满脸温婉,却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腰,满面风尘却气质依然不减的美丽女子,叫做“桔梗”这个名字。 他们之间甚至没说过几句话。 就连那次偶然的英雄救美之后,这对姐妹也匆匆忙忙的搬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打,从此就失去了联络,距今已经很久了。 久到他们都快消失在上杉清的记忆里。 从回忆中惊醒,上杉清突然面色一变。 藤村千羽隐隐的提到过,她似乎被她那个无良母亲卖给了这家店,献给一个和尚。 那么说,这种事情,这家店应该不是第一次做了。 他们似乎对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情有独钟。 向日葵说姐姐下班了没有回家... 她不会有危险吧! 上杉清对于椎名桔梗的印象还是挺好的。 这与职业,相貌,气质都无关。 只是他单纯的觉得,一个仅仅二十岁的女孩子,独自背负着足够压垮一个成年人的债务,还要抚养一个刚上小学的妹妹,她能这么艰难的活下去,就已经是一件能让人肃然起敬的事情了。 比如藤村千羽那个废物老爹,不就选择了自我了断? 椎名桔梗的情况,要比那个那个懦夫严重的多。 但是她却选择为了妹妹,坚强的活着。 这种选择,可以获得上杉清的尊重。 这种人,不应该惨遭横祸。 所以,当初有混混对椎名桔梗动手动脚的时候,上杉清看不惯的出手,也不怕惹事。 所以,现在上杉清心中有些焦急。 自从前世记忆复苏之后,他对于“护不住身边人”这件事,报以极其的不甘。 他失去的太多了。 上杉清再也不磨磨蹭蹭的,他一个箭步踩出,身如鬼魅疾行。 背后的一行人都被他落在了后面。 以他的速度,再长的通道,也是瞬息踏过。 几秒种后,通道尽头的铁门,被他一脚踹开。 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让他心头不好的预感更加的浓郁。 门后是一个大厅,传统的日式榻榻米设计,地上摆放着不少蒲团。 催情药物的味道变得极其浓烈。 入目的是赤裸的身体交缠--有几对男女,正在蒲团上苟且,女人放浪的叫着,男人卖力的冲刺,对于有人闯入,也充耳不闻。 上杉清扫了一眼,松了口气。 他没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但当他侧目的时候,他的表情凝固住了。 一旁的墙角,靠着一道奄奄一息的身影。 被沾着血污的头发遮挡下的一般面孔,与他心中的那张娇媚的脸慢慢重合。 上杉清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终究是...晚了一步? 我要是...不磨蹭的话,能不能救下她? 无谓的自责想法涌上心头,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一步一步的接近那个墙角,慢慢的俯下身。 椎名桔梗穿了一身有些暴露,却也不算很过分的侍应生的装束,一头长发披散开,半边脑袋被血污浸染,应该是重物的撞击。 她的小腹有一道刀口,鲜血在她身下汇聚成泊,作为凶器的匕首还插在她的小腹上,却被她自己握在手里。 这副模样,倒像是自我了结。 “是因为不想被侮辱,所以自杀了么?” “所以才被丢在这个墙角?” 上杉清抿了抿嘴唇,伸出手替椎名桔梗把头发撩到了一旁。 虽然眼前人的胸口还在微微的起伏,但是上杉清明确的感知到,她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救不活了,这种伤势,还只是个凡人,就算用协会的手段,也救不活了。 可能是感应到有人靠近,椎名桔梗的眼眸睁开了一个小缝。 随后,她勉强的张了张嘴,抬了抬手,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 “是...是上杉君?” “我...我已经死了么,竟然都出现幻觉了?” 上杉清今天刚刚呼唤神明之力附体,本来就有些心绪不宁,被这难闻的香气一催,再加上眼见如此的一幕,让他心烦意乱,完全不像平时一样冷静。 他握住了椎名桔梗的手,缓缓的运了一丝蜃气过去。 这对她的伤于事无补,但是却至少能让她多了几分说话的力气。 椎名桔梗的身体得到了蜃气的滋润,果然稍微好上了一些。 她的声音大了些许。 上杉清摇了摇头,声音低沉的可怕。 “没有,我不是幻觉,我来这里是个巧合--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对于这么一个将死之人,说什么又能有用呢? 椎名桔梗的脸即使沾满了血污,也能看出之前的几分妩媚,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没错。 微弱的呼吸了几次,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理解上杉清说的话。 “不是幻觉么,看来老天待我不薄呢,竟然能让我在临死前见到上杉君一眼。” 上杉清沉默着,没有说话。 椎名桔梗却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语气急促了不少。 “对了,向日葵,向日葵!” “向日葵该怎么办啊...” “上杉君,我知道这么说有些失礼,但是,能请你帮我照顾...照顾一下向日葵么。” “我要是死了,她一个人可怎么办呐...” 垂死的姐姐,临终却始终念念不忘着妹妹的名字。 上杉清只觉得喉咙被堵得死死的,说不出话。 可再不说话,他怕眼前人再也得不到他的回应了。 “我知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向日葵的,她会安稳的长大,拥有自己的生活,没有人能伤害她,我保证。” 这话听在椎名桔梗的耳里,她好像放下了千斤重担。 “上杉君,谢谢你,你总是这么可靠。” “...” “我啊,要是早点遇到你多好呀。” “在我们家变成这样之前,如果我能遇到你,也许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吧?” 上杉清拳头捏的发白,表情黯然的与眼前人对视。 “哈...哈...” “别这样子,上杉君,别这么伤心。” “死亡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我活的好累呀...” “我只是放不下向日葵,如今也甩给你啦,是不是有些自私呢...” “让我,最后自私一次吧。” 椎名桔梗的脸色变得正常了一些,上杉清却心里一酸。 这是回光返照了,蜃气也没有用了。 “上杉君,你知道么?” “从我家破产,我辍学打工,我尽力了许多人一辈子都没经历过的人情冷暖。” “打工地方的客人,用充满欲望的眼神看我,他们恨不得直接拔下我的衣服。” “邻居们用不屑的眼光看我,女人对我深恶痛绝,好似我随时都会勾引她们的男人,而男人呢,看向我的眼神里,尽是下流的欲望。” “反正是个婊子,不如陪我玩玩吧,我知道他们在心里这么说的。” “...” “只有你,上杉君,只有你看向我的眼神里,最干净。” “你没有歧视我,也没有看不起我。” “你帮我照看向日葵,帮我赶走了那些居心不良的混混...” “谢谢...谢谢你啦。” 椎名桔梗抓住上杉清的手突然用力。 “我,我想说。” “上杉君,我...我是干净的。” “我陪笑,陪酒,但是不陪人睡觉!” “我...我没有那么下贱!” 上杉清点了点头,鼻音很重。 “我知道的,否则,以你这么漂亮的脸蛋,债务什么的,早就还清了吧?” 这话一出,椎名桔梗的脸上突然绽放出异样耀眼的笑容。 “上杉君,真的觉得我漂亮么?” 她的眼神里,满是期盼。 上杉清毫不犹豫的点头。 “是的,你很漂亮。” “那...上杉君喜欢么?” 少女忐忑的问了一句,眼中得光芒急速的消逝着。 上杉清握着椎名桔梗的手一紧。 他一字一句,直视着少女的眼睛。 “我很喜欢。” 下一秒,他感觉椎名桔梗的手一松,无力的垂了下去。 她倒在了一旁,再无声息。 只是脸上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第五十六章 怒,悲,招魂 低垂着眉,上杉清凝视着那张失去了血色的脸,表情阴沉的可怕。 他其实和这对姐妹没什么深厚的感情。 曾经的邻居罢了,他又不是见色起意的无礼之徒,还对桔梗有非分之想。 至于那些他做的事情,对他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他评心而论,换了一对兄弟,不是姐妹,他也会这么做,可能是因为以前的经历,他并不吝啬于一些微小的善意。 当然,这可能在那对姐妹眼里,是非常值得感激的事情。 同样,深陷泥潭的人,总是要需要一束光芒来追逐的。 所以,上杉清会成为椎名桔梗心中的白月光,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说句不太中听的话,上杉清也是抢手货。 喜欢他的女孩子,不在少数,但...就这么死在他面前的...还真是头一个。 呼吸都有些发颤,上杉清握着拳头,慢慢的站起身来。 他侧眼扫了一眼有些不堪入目,散发着淫秽气息,像是av现场的室内,手掌虚握。 一柄利刃与灰雾中现出真身。 刀刃泛着寒光,犹如他杀机密布的眼眸。 什么正义啊,悲伤啊,统统都甩在了脑后。 他现在就想砍点什么。 越碎越好。 有些琐碎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回头掠了一眼,他以为是身后的一行人跟了上来。 他都做好了暂时让向日葵“睡”一会的打算--这种亲人去世的现实太过于残忍,他不想曝露给一个十岁的小孩子。 没曾想,进来的是一高一矮两道人影。 穿着复古武士袍,佩剑的剑士迈着步,扫了一眼这里的情况,啧了一声,走到了上杉清的身边。 而另一只大萝莉却仿佛害羞似的捂住了眼睛,但透过指缝,她还是兴致勃勃的观察这番av现场。 上杉清脸颊的肌肉微微的跳动了一下,尽力的平复了心情,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那么杀意盎然。 “啊,是你啊,信吾。” “挺快么。” “...” “信奈,可以帮我个忙么?” 来人自然是荒川的两位主人?曾经的水神兄妹。 鸣海信奈正看小黄片看的有滋有味的?突然被喊了一声,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有什么事?说吧,看在你给的零花钱的份上?我就帮帮你好了。” 上杉清勉强的笑了笑,指了指来时的路。 “你来时应该看到上野桑一行人了吧?” “里面有个小孩子?应该和小兔差不多大?她叫椎名向日葵。” “她是来找姐姐的...你就跟她说,她姐姐不在这里,但是我联系到她姐姐了,一会儿就带她姐姐回家见她--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她暂时带走?照顾好。” 这要求很简单,鸣海信奈点了点头,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哦,我明白了,好。” “她姐姐呢?是你朋友么?在哪儿?” 沉默了三秒?上杉清看向了屋子的一角。 那里有一位少女长眠。 “嗯,她姐姐是我的朋友?不过...已经死了。” 鸣海信奈面上一惊,念头一转?似乎明白了上杉清的意图。 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没再废话?转身就走。 瞅了瞅倦缩在墙角的椎名桔梗?又看了一眼妹妹的背影,再端详了一番上杉清面无表情的脸,鸣海信吾了然的点头。 “你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生离死别这种事情,我以为你看淡了,已经习惯了呢。” “看淡了可以,习惯了,做不到。”上杉清的回复很快。 “...” “我总是觉得,如果我能再强一点,应该能救下很多人。” “而不是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接受失去。” 上杉清有些语无伦次,但鸣海信吾明显知道他的意思。 叹了口气,荒川之主摇了摇头,也没有宽慰上杉清的想法,而是转移了话题。 “这个地方有些不对劲,你发现了么?” “我来的时候,感觉到了奇怪的力量波动,有点像阴阳师的阵法,也有点像那些山野狐神的祭祀仪式。” “总而言之,这里似乎被超凡存在动过手脚。” “布局也很有意思。” “酒吧,风俗店,赌场。” “你想到了什么?” 上杉清冷静了一些,眉头一皱,沉吟道:“你是说...” “酒,色,财?” 鸣海信吾抱着肩,认同的点了点头。 “所谓的信仰,也不过是情绪波动罢了,而最容易引起人类这种生物情绪波动的东西,就是这三种咯。” “你说,这里可能藏了个和尚?” “倒也像和尚能干出来的事情。” “酒,色,财,勉强能对上佛门的贪,嗔,痴。” “这可不是什么正经和尚,恐怕是个破戒僧。” “说起和尚,我去拜访过鸭川的老朋友,得到了一些情报,等回去和你聊聊,京都还是这么有意思...” 上杉清没有愤怒到失去理智。 他心中默念着鸣海信吾的话,自言自语。 “原来如此...结果还是为了信仰?” “通过各种手段,来引发人类心中的负面情绪,他能将这种情绪化的东西,化为自己的力量?” “所以,他在折磨人类...” “被凌辱的少女的恨意,倾家荡产的赌徒的悔意,喝醉发飙的酒鬼的怒意?” “只有这种可能了。” “还有之前藤村说的祭品...哼,看起来不入流的手段,这里幕后的人倒是门儿清啊...” “恐怕他也明白了这么做的局限性,所以准备攀炎附势,才勾结上了凤凰院家,准备找个同伙,或者是靠山?” “这就是,他对协会下手的理由?” 上杉清瞬间脑补出了许多的可能性。 而在这时,似乎终于有人发现了他们这群不速之客。 日式的房间最里面,一扇推拉门被拉开。 许多赤裸着上身,满身刺青的健壮大汉鱼贯而出,在领头人的带领下,直奔上杉清而来。 暂时的压下了心中的猜想,上杉清阴沉的笑了笑,大踏步的迎了上去。 “喂,小鬼...你是来干什么...” 领头人的话没说完,就觉得犹如闪电在眼前划过,继而眸中变得一片白茫茫的。 上杉清只是一挥剑,剑芒闪烁之中,便有人头落地。 他叹了口气,自顾自的在自言自语。 “我啊,在东京的地下五十米处,见识过比这里更凄惨的人间炼狱。” 上杉清环视了四周。 这里是欢场,亦是修罗场。 像是椎名桔梗一样,被强迫来此的女性,也不在少数,她们有的在哭喊着被蹂躏着,有的被迫的顺从,敢于以死相逼的,却没有几个。 反而是那些施暴的男性,都面色发黑,笑容诡异,犹如提线木偶,似乎在进行一项神圣的工作--他们看上去也是短命鬼。 有不少赤裸的女性的尸体,散落在房间的角落。 恐怕是被虐待致死的少女。 人命在这里,一文不值。 “东京的下水道里,有着食人的异族,我当时见到人类被啃食的惨状,只是觉得愤怒。” “我觉得,我的同类,不应该成为别的族类的食物。” “...” “可今天,我见到了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场面,我却只觉得悲哀。” “原来啊,人类这种生物,在残杀同类的方面,要比别的种族擅长的多...” 上杉清一步一步的走着,随着话语的落地,脚步声变得沉重而迅疾。 他在发力。 “妖怪食人,天性使然,为了果腹,无话可说,我见到了,宰了就是。” “可你们呢?” “你们为了什么,夺走了这种无辜者的性命?” “为了...短暂的,快乐?” 上杉清脸上是不似作伪的不理解。 终于,一切的一切,化为了一句结语。 “罢了,多说无益。” “你们...不配活着。” “宰了你们,都算是很轻的惩罚了啊...” 话音落,剑光起。 从这个房间开始,里面的人类,似乎都不是单纯的人类了。 就拿刚刚出来的赤身大汉来说,上杉清砍了他们的头领的时候,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脖子要比普通人硬。 这并不是开玩笑,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物理抗性”的提升。 如果一个凡人提刀来砍,那个领头的可能会毫发无伤。 再加上他们赤红的眼眸,身上若有似无的鬼气。 这些人,就算不是秘仪者,也必然受到了鬼神的浸染,已经不是单纯的人类了。 压抑不住内心愤怒的少年剑士挥剑起舞,犹如一座杀戮机器。 卷入者,无一生还。 残肢断臂横飞,血肉淋漓与地板和墙壁之上,男女的靡靡之声和惨叫此起彼伏,混成了听起来非常诡谲的交响乐。 不到十秒,上杉清杀了个对穿。 原本看上去气势汹汹的十几个大汉,已经化成了骨茬肉泥,遍布于这个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里。 上杉清真的忠于了自己的欲望,他想砍点东西,越碎越好。 所以这些人,就变成了饺子馅。 上杉清嗅了嗅鼻子,眼神一凝,看向了这些人涌出来的那扇门。 他嗅到了明显的妖气。 不... 不是单纯的妖气。 有些煌煌之威,混杂着浓郁的恶意,还有一些鬼族气息,这些糅杂成一起,变成了一种他从没见过的诡异气息。 “哦...正主就在里面。” “好啊...没跑就行。” “今天要是让你活着,我不如抹了脖子算了,还练什么剑?” 同一时间,上野三石领着两位少女也来到了这里。 他们没有被这番血腥淫秽的现场震慑多久,因为藤村千羽一眼就看到了已经没有声息,蜷缩在墙角的椎名桔梗。 她惊恐的捂住嘴,声音都有些变形。 “桔梗前辈!” 她急匆匆的跑了过去,探了探椎名桔梗的鼻息,瞬间就红了眼眶。 这是为数不多的对她好的人了。 杏子和上野三石也跟了过去,鸣海信吾看了上杉清一眼,觉得让他发泄发泄也不错,省的憋出事来,于是也不管他,信步走到了杏子的身后。 上野三石大概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杏子就有些懵逼了。 她小脸苍白,因为这里的炼狱场景对她来说太刺激了,但还是强忍着不适,四处张望,试图搞清楚发生什么事情。 当然,她没得到答案。 于是,她眼巴巴的看着鸣海信吾,糯糯的开口询问。 “鸣海君,上杉君他...他怎么了?” “我能感觉到,他情绪很糟糕,他很愤怒...我很少见到上杉君变成这个样子。” 说着话,她时不时的还看一眼上杉清持剑站立于鲜血中的背影,神情很是担忧。 鸣海信吾也没瞒着她,随口道:“喔,那个女孩好像是上杉的老朋友,结果...死掉了,是这些人害的。” “他这个人就这样,爱钻牛角尖,喜欢把一切事情的因果揽到自己身上。” “明明他没做错什么,却经常陷入愧疚自责中,他总觉得他能救下所有人...” “呵,也许正是因为他是这种人,我才会觉的...他值得追随吧?” “经常说自己是个怪人,其实却是个心软的烂好人,这毛病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改。” “没事的,他很坚强,虽然现在愤怒伤心,但总归过去的,他不至于被这种事打倒。” “他是个很难倒下的人,一直都是。” 野原杏子眨了眨大眼睛,咬着嘴唇,有些怜悯的看着地上没有生机的椎名桔梗,又感应着心里传来的上杉清的狂暴情绪,心底一团乱麻。 她是能感应到上杉清的情绪的,自从她觉醒了莹草的妖魂之后,她就能隐隐约约的感知上杉清的心情了。 所以,现在她很心疼。 她不愿意上杉清这样。 沉默了数秒,她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千羽,稍微给我让个地方,可以么?” 她软声细语的,搀扶起了藤村千羽,自己反而跪在了椎名桔梗的身前。 然后,杏子缓缓的伸出双手,摁在了亡故的少女额头。 几秒钟得间隔之后,微弱的荧光淡淡的亮起。 鸣海信吾一挑眉,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杏子在施展超凡能力,他认得出来,这是一种治愈的能力。 “没用的,杏子,别白费力气了。” “她只是个凡人,已经死了,这具身体就算你治得好,她脆弱的魂魄也早就消散了。” “如此孱弱的灵魂,甚至没有去往冥府的资格。” “...” 他话没说完,却突然双目圆睁,讶然出声。 “什么??!” “你在...” “招魂?!” 第五十七章 邪佛 上杉清举剑侧目,看着不远处门后幽深的甬道,嘴角慢慢的弯起一个陡峭的弧度。 他听到了一声轻叹。 “这位居士,寻仇也好,求财也罢,找人也可,小僧已经退避三舍,您又为何咄咄相逼呢?” “我佛慈悲,小僧本不愿大开杀戒,同是修行之人,皆知一身修为来之不易,何必要撕破脸面,不肯罢休呢?” “来找人的,把人带走就行,来寻仇的,也已经大开杀戒,如是求财,我佛视金银如粪土,居士自取便是。” “小僧斗胆问一句,您可愿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上杉清抑制不住的笑,但是喉咙里发出的是古怪的咕噜声,像是强行压制杀意的野兽的低声咆哮。 他歪着脑袋,看着那个和尚。 那和尚慢慢的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穿着一身灰色的如法衣,外披漆黑的七条袈裟,头戴斗笠,手持禅杖,面孔意外的英俊,如果长了头发,恐怕不必一些偶像歌手差,他的笑容透着妖异,看向上杉清的眼神里,却是深深的忌惮。 他好像感应到了什么。 上杉清环视了一周,捏紧了手中的鬼切。 “这位大师的修行之地,可真是与众不同啊。” “我听说和尚在日本只是一种职业,能喝酒吃肉,能娶妻生子。” “但杀人越货,操控黑帮,草菅人命,献祭生魂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你拜的佛,手里刀染的血,恐怕比我还多罢?” “我不是来找人的,不是来寻仇的?也不是求财的。” “我是来杀你的。” “桔梗只是新仇?我们还有旧恨--总要让你死个明白。” 上杉清微微躬身,鬼切倒提?声音里透着一片肃杀。 “我是收藏品协会的鬼切?前来杀你。” “几日之前,我们的特工受你照顾了。” “我来替他们...讨债!” “...” “袭击特工?虐杀女性,祭祀凡人?三罪并罚--即刻处死!” 声如高歌?影如闪电。 上杉清的脚下发力,蜃气缭绕,用了一式“一闪”。 数十米的距离一个刹那就跨了过去。 他的身体打着旋,力透手臂?一记回身横斩?鬼切就招呼向了那个和尚的脑袋。 那和尚既然敢接截杀收藏品协会的买卖,肯定手里有两把刷子。 他又是喟然长叹,一脸的悲天悯人,身后金芒大作,面如慈悲菩萨?低声念诵经文。 “小僧明空,敬参我佛?本无意多造杀孽,无奈身不由己?我佛勿怪。” “小居士,小僧是不愿与你为敌?却非不敢。” “你须知?我佛有菩萨低眉?亦有金刚怒目!” 明空法师一声地叹,金芒乍现,实质般的金光横截与上杉清的面前,犹如一面无形的墙壁,将锋锐的鬼切拦与三尺之外。 金光煌煌,犹如天威,将这地下的房间照的一片光明,仿佛黑暗与血色都被洗去了一样。 而身处金光之后的明空法师,真的就如同一尊活佛,眉眼慈悲,面目庄严,是一副救苦救难的派头。 谁又能想到,这是个手染无数鲜血的恶魔? 他越是冠冕堂皇,上杉清心中越是厌恶。 这种说着虚情假意的话,却丝毫没有对生命的敬畏,视人命如草芥的超凡之辈,是上杉清最讨厌的人。 妖魔吃人,就如同人吃牛羊鸡鸭,不同种族之间,没有什么应该和不应该可言。 非我族类,这句话就已经是天堑之隔了。 可... 眼前这个和尚,上杉清分明感觉的到,他就是个人类。 修行了歪门邪道之法的人类。 在某些欲望的趋势下,他对同类挥起屠刀,并且变本加厉。 ... 他该死! 上杉清撤步收刀,轻轻的敲了敲那金光障壁。 一阵高温的灼烧感从他手上传来,低头看去,他的手指已经焦黑一片了。 他使用的蜃气,与修行者的气不同,并非什么正统的超凡力量,似乎被这佛光克制。 蜃气在飞快的消融,鬼火黯淡,连百鬼绘卷上,上杉清画像旁边的青莲,都失去了些许的光泽。 弹了弹手指,上杉清缓缓的抬眸。 他手上的伤势飞快的愈合,一瞬就已经恢复如初。 犬神的自愈能力,体现的淋漓尽致。 “你觉得你很安全?”他轻声问着。 明空法师微微笑着,正用肃穆的眼神与上杉清对视,眸里一片正气,仿佛斩妖除魔的是他。 听到上杉清这么问他,他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愕然,随后又化为了轻佻的笑意。 “小居士,我不知道你什么来头,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身上的妖气,会让我下意识的有些战栗...” “想必你也出身不凡。” “我本想避让,可你一再欺我,小僧就不得不施展手段了。” “小僧自幼修佛,读经明性,梵言之力常存我心。” “这片佛光,小僧苦修数十载,破魔辟邪,小居士身上的妖气,恐怕只能对小僧无可奈何。” 明空法师的话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怡然自得。 他很得意。 刚刚在地下的密室里静修,他在通过布下的阵法,吸纳人类的各种欲望。 贪欲,情欲,怒欲,都是他的食粮,能助他修行。 他确实是个破戒僧,但是,破戒之后,力量的增长,变得唾手可得。 什么渡人渡己,驱逐妖魔,都是狗屁。 唯有力量,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明空法师依稀的记得,六岁,还是七岁的时候。 他的师父,某个寺院的“坊主”,因为帮助犯人逃过了鬼神的侵扰,自己反而被鬼神盯上,与禅房中暴死的那一幕。 他亲眼看见,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变得怎样的狰狞。 将自己的皮肤一片一片的剥下来,露出了粉红色的肌肉组织。 将血肉一块一块的撕下来,苍白的骨茬一览无余。 眼珠被挖了出来,鼻子被割掉,耳朵只剩下两个大窟窿... 他的师父像个疯子一样,用一种残忍的手段,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时,他躲在佛台的桌子底下,簌簌发抖,紧咬着牙,秉着呼吸,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他陪那具尸体度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血液干涸成黑色的污渍,久到血肉组织腐烂,久到师父的骨头都变得发黄,整个房子都臭不可闻。 一天?三天?一个周?还是更久? 他待在佛台之下,不敢出去。 饿了,渴了,就舔舐师父散落在附近的血肉。 这座佛台,就像是他的保护伞一样。 是他的唯一。 并不知道过了多久,这里被人发现,有人报了警。 警察自然查不出凶手,匆匆的定了个自杀,而明空也被托付给了另一位坊主抚养。 从那以后,他沉默寡言,静心修行,梵文的修行,在寺里是顶尖的水平。 这只是表象。 终于,在他的梵言法门遇到瓶颈的时候,他露出了狰狞的爪牙。 一夜之间,他屠灭了整座寺庙,用师兄师弟,还有坊主的血肉魂魄作为祭品,催动自己的梵言术,炼成了一片驱魔佛光。 就是挡在上杉清面前这一片。 很讽刺吧? 如此正义的力量,被一个魔鬼掌控。 没办法的。 力量,是不认人的,也无分善恶,区别,只是使用的人不同。 明空已经变了,从心底的深处变了。 什么佛法,什么救赎。 嘴上说说的骗人把戏。 力量。 他需要力量。 他再也不想只能躲在佛台下,啃食腐烂的血肉。 与其成为别人刀下的鱼肉,他不如成为施暴者。 明空法师早就死了。 现在这里站着的,是明为明空的妖魔。 “小居士,虽然不知道你是和来历,但是...吃了你,小僧似乎会修为大进呢。” “你可比那些凡俗女人有用多了--那些畜生一般被我豢养的女人,就算被人凌辱致死,贡献的恨意,也不过能让我的修为增长一丝丝罢了。” “哎...这种废物,怎么有活着的价值呢?” “哦,对了。” “你是收藏品协会的?” “我听说过你们,前几天,有个凤凰院家的公子哥来找我合作,让我出手,杀杀你们的威风,作为报酬,他送我一批女人。” “嗯...那批女人已经用光啦。” “结果你后脚就送上门来了,小僧真是洪福齐天,我佛庇佑。” “那天,袭杀你们协会的时候,那个领头的居士确实有些棘手。” “那扇门,竟然能和小僧的佛光分庭抗礼,那些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野兽,确实难缠。” “本来他们都要撤退了,谁知道,突然有个少年不要命的向我冲了过来,好像是因为...我夺了他一把剑?” “真是多亏了他,否则我还真不太好和凤凰院家的人交差--我还指望着他们给我提供更多的【货】呢。” “我瞅准了机会,扼住了那个少年的喉咙,轻轻一插,就从他的胸口,把他的心脏抓了出来,捏的粉碎。” “你是不知道啊,当时他脸上的茫然和绝望,是多么的精彩。” 上杉清木然的看着明空法师,任他在那里碎言碎语。 直到他意犹未尽的住嘴,上杉清才凛然的笑了笑。 他语气很慢,用疑问句问道。 “是...” “这样么?” 伴随着话语,是一道剑鸣声冲天而起。 上杉清没有用剑,用的是手。 他右手一甩,剑气嘶鸣,浮于手指外数寸,犹如野兽利爪。 然后,他用并不迅疾的动作,一爪抓向了那金光壁障。 明空法师的笑容轻蔑,上杉清的笑容却杀意翻涌。 本来将蜃气鬼火利剑尽数挡住的金光,碰到这剑气,犹如冰雪得遇烈阳,顷刻间冰消瓦解。 而后,在明空法师还来不及变得惊愕的眼神中。 一只纤细却充满了力量的手,就径直的长驱直入,撕开了他的肌肤,伸入了他的胸腔。 紧接着,他就看到染血的少年的手,抓住了一枚鲜红的,还在跳动的心脏,举在了他的面前。 惊恐的神色还没有布满整张脸,他就看到那少年脸上的笑意变得冰冷,这笑容让他如坠深渊。 手指轻轻的捏合在了一起。 还在依稀跳动的心脏,像是一个鼓胀的气球,被轻而易举的捏碎。 明空法师从某种意义上,真正的“痛彻心扉”。 鸣神剑气,是当初百鬼之主用来彻底灭杀鬼神的剑气。 连高天原真正的神明,碰到这剑气,都要退避三舍,一个小小的邪佛破戒僧用人命炼出来的佛光,如何能挡? 明空法师的心脏,被上杉清活活的抓了出来,捏的粉碎。 血光四溅中,他的面孔,像极了那个死于他手下,收藏品协会叫做大和的剑士。 一样的不可置信,一样的不甘心。 不过,区别还是有一些的。 他没有死。 上杉清能明显的感觉到,这个和尚的生命力量没有减弱,他并没有死去的征兆。 而就在他思考这件事的时间里,明空法师嘶吼一声,禅杖一甩,面目变得狰狞可怖。 “不可能,这是我佛赐予我的神子不破金身!” “你为何能破?” “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几句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上杉清没空在这个情境下多想。 他只见得明空法师胸口的大窟窿往外淌着血,而他的脸上,虚伪的慈颜善目,已经荡然无存。 这让他心头稍微舒服了一些。 明空法师的伪善面孔终于被撕下,他凶相毕露的咆哮着。 “...” “杀了你!” “我佛佑我,渡你往生!” “法相-贪!” 无数漆黑如墨的浓稠雾气取代了血液,从明空法师的胸口涌了出来,汇聚成一尊几乎要撑破房顶的小巨人的法相。 这是个胖和尚,他目光贪婪无比,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力量。 这尊法相一出现,就压向了上杉清,试图将其碾成肉末。 上杉清只是一弹指。 犬首人身的武士,悄然浮现在他的身后。 悍然霸道,在凶残的笑意中,犬神一刀拦住了这尊法相,让其不得寸进。 上杉清无动于衷的踏步,走向了明空法师。 “法相-嗔!” 这次出来的虚影,是个满身刺青的雅库扎形象,好像是那些他手下暴力黑帮的集合体。 他看上去暴躁无比,刚刚出现,就冲着上杉清狂奔。 上杉清啧了一声,毫不停顿的举刀上撩。 无影无形的剑气一闪即逝,将那对比起普通人有些巨大的法相虚影竖劈成两截,化为黑雾消散。 明空法师的脸色,已经变得能看出他的黔驴技穷。 “法相-痴!” 这次出来的,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她浑身赤裸,笑容魅惑,一举一动好似能夺人心魄一样。 上杉清却只是心中微微一动,便回归了沉寂。 是幻术,精神攻击。 但,这种愤怒程度下的他,绝不是什么魅惑攻击能够动摇他心志的。 借力,跃起,刀出。 大名鼎鼎的童子切安纲在半空划了一个明媚的弯月。 等上杉清落地之时,那赤**人的人头,已经轰然而落。 “用人命堆填,就修出这种三流的鬼域手段?” “...” “果然,庸才就是庸才。” “就算你竭尽全力,也改变不了你是个弱者的事实啊。” 这句无心之言,恰好的戳中了明空法师心中的痛处。 他最不想承认的,就是自身的弱小,为此,他不惜付出了一切,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他在什么时候就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类的心了呢? 可能是在... 吞食师父的血肉那一刻吧。 眉清目秀的和尚,却满面血污,睚眦欲裂。 他还没发声,就觉得身体一阵轻飘飘的。 一只巨大的鬼手破地而出,将他一把握住,狠狠的摔在了墙上。 随之而来一柄利剑,穿透他得肩膀,将他死死的盯住。 那个让他不寒而栗的少年,迈着随意的步伐,踱到他的眼前,露出了毛骨悚然的笑容。 “大师,夜还长,时间有的是。” “我们慢慢玩。” “你放心。” “在你没有遭受到足以偿还你犯下罪孽的痛苦之前。” “我绝不会让你轻而易举的死去的。” “我!保!证!” 第五十八章 勾结 如果有外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以为施暴者是上杉清。 他负着手,倒提鬼切,目光狞然,笑容能让人感觉到明显的恶意。 而他对面的墙壁上。 胸腔被开了个洞的和尚,苟延残喘着,被上杉清的另一把鬼切死死的钉住。 血液滴答滴答的往下流淌,汇成了血泊。 刚刚明空法师唤出来的,有点像是式神一样的法相,就是他这么多年来积攒的底牌了。 虽然那三尊法相出来就是打了个酱油,就饮恨与上杉清的剑下,但并不是说那玩意就一无是处。 那是明空法师苦苦追求的--“登神之路”。 这和尚自小遭难,对于鬼神有一种病态的恐惧,而这恐惧到极点之后,就是近乎狂热的追求。 他想成神。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成为“神明”做准备。 循规蹈矩的发展信徒,搜集信仰,对凡人来说,太难了。 就算真的发展出一个教派,所谓神明之路,也不是那么好踏足的。 所以,明空法师隐于市井,寻找“捷径”。 机缘巧合,他真的找到了一个契机。 他在老巢里布下阵法,搜集人类的负面情绪,以此作为养料,豢养邪佛法相。 也就是上杉清来的巧,若是再晚个几个月,他的法相大成,会比现在棘手的多。 到了那时,明空法师完全可以灭杀弱小的鬼神,并且取而代之--最近梦与真实的界限动荡,各地都有鬼神作乱,找一个落单的下手,并不难。 明空法师艰难的喘息着,他被巨大的鬼手掐着脖子,怒目看着上杉清,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他这几年苦心孤诣的法相,被顷刻斩灭,按理说,这法相就算是暂时消散,他也能重新凝聚。 但是?刚刚那剑气扫过?他惊恐的发现,这几尊法相跟他的链接?完全断开了。 对付收藏品协会的那些超凡者无往不利的手段?就这么被一剑扫平。 愤怒之下,是深深的恐惧。 他现在大概明白了?之前他心里的对于这个少年的不安,并非空穴来风。 这是他超凡者的本能在和他预警?让他快逃。 可惜?他错过了脱身的机会。 上杉清轻哼了一声,伸出鬼切,拍了拍明空法师的脸,笑容变得更加嗜血了一些。 “我呢?也不是什么喜欢虐杀别人的变态。” “你背后是谁?还有,你说的【神子不破金身】,是来自那里的力量?” “你的佛,到底是什么东西?” “痛快点说出来,我也痛快点砍了你?这样对大家都好。” 上杉清完全没有套话的欲望,只是将威胁的话直截了当的撂下。 明空法师恨恨的瞪了上杉清一眼?有些不屑的狠声道:“我...要是不说呢?” “不要小看出家人的毅力啊...死亡的临近,我五岁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你以为我怕死?” “你杀了我好了,我佛定会为我讨回血债!” 上杉清直视着明空法师的眼睛?他从那双眸子里确实看不到贪生怕死。 超凡者是最接近疯子的人?因为超凡的觉醒?需要精神力的突破,精神力强韧的人,意志也会坚定,所以,一般越强的超凡者,也越难以撼动他的心智,但同时,他距离疯狂也越近。 “我明白了。” “这样也好,我自己慢慢查。”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么痛快。” “我会把你带回协会,好好的炮制。” 明空法师咳嗽了几声,喷出了不少的血沫,惨笑道:“我有金刚之身,又有梵言修心,你又有什么手段能够折磨我?” “小僧也曾做过一些时日的苦行僧,对于痛苦的忍耐,恐怕会超出你的预料。” 上杉清残忍的笑了笑,摇了摇头。 “没事,嘴硬的话就现在说好了。” “...” “你不是喜欢让手下凌辱女性,用来获得【情欲】和【绝望】的情绪么?” “我这人啊,最讲究公平。” “别人对我好,我也对别人好,别人打我一拳,我就卸了他四肢。” “这道理,放你身上也通用。” “我就让你也体验一下那些女性的绝望和痛苦好了。” “...” “不瞒你说啊,这位大师,我现在也算的上个有权有势的人,我能做到很多常人看上去不可思议的事。” “比如,找几个性取向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健壮男性,给他们一笔他们拒绝不了的薪酬,然后把他们和大师你关在一起。” “刚刚没细看,现在仔细端详,大师长得真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 “应该很讨人喜欢吧?” “到时候...” “哈...哈哈哈...” 上杉清甩手一指,指着那些被蛊惑了精神,至今还在兢兢业业寻欢做爱的房间里的一对对赤裸男女,表情变得恶趣味了起来。 “我会让你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师,享受到人间至极的性福的。”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一周七天,每一时每一刻。” “被你授意的,施加在这些女性身上的暴行,都会原原本本的报还在你身上。” “你不是不破金身?” “心脏爆掉,都不会死?” “好,我不要你死。” “我要你...活着。” “在许多男人的宠爱下,你给我好好的活着!” 说着有些变态的话,上杉清狰狞的面目,却在明空法师的心底无限的放大。 天见可怜,他从小到大生活在寺院里,即使最后堕入深渊,做的也不过是幕后主使的位置,他操控者一个黑帮,经营这个酒吧,赌场,风俗店三合一的地方,从里面挑选一些即使消失了也不会引起注意的可怜女人作为目标,虐待致死,汲取那份怨恨和情欲的力量,用来修行法相。 他做这些事,只是动动嘴,迫于他的超凡力量,就有人替他去做。 亲身上阵,他可没有过。 而被男人宠爱,这种话一说出来,他就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连胸口的巨疼都减轻了一些。 太恶心了! 就算是他修佛修的坚定无比的心防,也不禁动摇了些许。 他刚稍微抬头,就察觉一股蜃气缠绕到了他的四肢,将他牢牢的禁锢住。 下意识的垂眸,对上了上杉清冰冷的眼神。 他仿佛再说... “好好享受吧。” 明空法师真的有些怕了,他不怕死,不怕痛,不怕折磨。 但是这种“折磨”,对他来说也太劲爆,太不能接受了。 “你...” “...” “你好狠毒。” “小居士...且慢动手,我们再商量商量。” 他话刚说完,就被暴怒的上杉清截断。 “狠毒?” “你怎么有脸说这种话?” “这件房间里埋了多少尸骨?死过多少无辜者?又有多少亡魂徘徊?” “你在下令折磨她们的时候,可曾想过狠毒二字?!” “她们求饶的时候,你可曾想过饶了她们?” “这是报应,老天不给你,我给你。” 面对着上杉清不似作伪的发言,明空法师终于松口。 “好吧!好吧!” “我说与你听就是!” “但你必须要答应,我说了之后,你要放我离去!” 上杉清想都没想,两个字脱口而出。 “休想!” 这人今天是一定要死的。 如果不死,他剑心都会蒙尘,信仰都有崩塌的可能。 不过明空法师并没有放弃游说上杉清的希望。 “小居士,你又何必对我如此紧紧相逼?!” “京都做这种勾当的,又不止我一个,我只不过是不起眼的一个微末小卒罢了。” “我目前拜在无心院门下,那是京都出名的寺庙,豢养法相的方法,还有那份【神子不破金身】,都是通过无心院了解到的!” “...” “你要找的【佛】,肯定也在那里,你去探一探无心院,自然会有答案。” “话我说完了,小居士,请三思吧。” “我这里也不是孤家寡人,想在京都不被人打扰做我想做的事,是要找靠山的。” “我这家店,也有人庇护--我指的是超凡者。” “整个京都,分成无数的辖区,归属不同的超凡者组织管辖。” “新京极这一片,是新选组说了算。” “不是我危言耸听,你在这里大闹一场,就算对手是我们这些【歪门邪道】,在新选组的眼里,你也犯了忌讳。” “况且,我和新选组四番队队长松原熟识,这几家店的收入,大半都喂进了他的口袋。” “你以为为什么我这里赌场开的安稳?为什么死人都没人查?” “是有人帮我压了下去!” “京都的警界,是新选组一手遮天,那些武士们发话,比警察署长管用多了!” “哼,我这里出事,瞒不了多久,说不定新选组的武士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你放了我,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你该去找无心院的麻烦,也随你便。” “我今天栽在你手里,也是命数使然,小居士剑法超凡,不是我能抵挡的,我愿立刻离开京都,凡是有小居士的地方,我退避三舍,不敢与您作对,这样可好?” “否则,等一会新选组找上门来,对你来说,也是麻烦吧?” “他们代表的,可是这个国家!” 该说的,不能说的,明空法师是一个也没落下。 可能是被上杉清的男同攻略给吓到了,他说的话虽然忽软忽硬,但语气极其低三下四,已经近乎哀求了。 “无心院?” 将这个名字记下,上杉清略微一思索,琢磨着明空法师的话。 很快,怒火再次充满心头。 听这话,这和尚还“上面有人”? 新选组... 日本最出名的两个超凡者组织,就是阴阳师聚集的阴阳寮--“平安京”,还有汇聚了无数剑豪的“警察”的前身,“新选组”。 这分别是“法”与“剑”的代表。 这种规模不是收藏品协会这种规模的后起之秀可以轻易撼动的。 新选组结构并不复杂,总长,副长,参谋,还有各个番队的队长,就是中坚力量。 但是他们很强。 因为新选组的剑士,基本都不是单纯的修行者。 他们大多数都继承了历史上新选组某位剑士的英魂,他们拥有的,是链接者和修行者的双份力量。 这两种力量相辅相成,让他们的实力比普通的超凡者要强上一截。 上杉清并没有忌惮新选组如何如何,他生气的是,这里发生的事情,竟然并不是秘而不宣的。 既然这和尚有人庇护,那么庇护他的新选组成员,肯定知道他做的是什么勾当。 他们选择的是纵容,还是为了金钱这种对超凡者意义没有那么大的东西。 上杉清加入收藏品协会的时日也不短了,协会仅有的几位收藏家他也都算熟悉。 芥川和他有些摩擦,优一与他关系笃厚,就算那位太宰治的链接者,他也打过交道。 大家无论在理念上有什么分歧,但都有一点共识。 守护人类,斩灭鬼神。 这是收藏品协会在任何时间都放在首位的目标。 芥川龙之介做到了。 但是这传承已久的新选组,竟然烂成这副模样? 自己当初还曾想过,要不要加入剑士云集的新选组,现在看来,幸好没去。 如此败类...该杀! 上杉清摩挲这下巴,若有所思道:“松原队长?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信口开河,污蔑新选组的武士?” “你说新选组的人在庇护你,你做的这些事情,那个松原队长都知道?” “他竟然也愿意和你同流合污?残害同类?” “我不信!” 明空法师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我和松原的每一笔资金往来,都可以清楚的查到,他是个贪心鬼,心黑的很。” “而且,做这种事的,还少么?” “有阴阳师祭炼活人作为式神,你可知道?” “有武士以凡人之血,磨砺剑气精进,你可知道?” “有鬼神妖魔在京都横行,食人为祸一方,你可知道?” “大难在前,各扫门前雪,其他的事,谁能管得了那么多?” 说话间,上野三石突然快步走了上来,凑到上杉清耳边低语。 “上杉君,外面警戒的特工传来消息,有人闯入这里。” “是超凡者,身配刀剑,数量很多,他们挡不住,只能放行。” “应该马上就到了。” 这话传到明空法师的耳朵里,让他的笑容变得有些猖狂。 “小居士,看,我没骗你吧?” “你要明白,什么收藏品协会,只是外来者,你们在京都的地界上,是没有执法权的。” “这里说了算得,是新选组!” “不出意外的话,一会儿我会被新选组缉拿,被囚禁在他们的监狱里。” “嘿嘿...嘿嘿嘿。” “松原为了和我的事情不败露,一定会想办法救我的。” “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出去。” “小居士...” “听我一言,放手可好?” 上杉清眨了眨眼,森然一笑,甩手就是一道剑气。 剑气搅烂了和尚的满嘴牙齿和舌头,让他猛地睁大了眼,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被血水呛得连连咳嗽。 “别废话了,我让你死,你就得死。” “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第五十九章 付出代价 “新选组”是在幕末混乱大潮下诞生的武士团体,他们维护当时已经风中残烛的幕府政府,是热衷于“攘夷尊王”的武装组织。 在上杉清看来,他们应该算是“武装警察”的类别。 这个组织在历史上昙花一现,但是名气很大,在很多文学作品中都有出场,也许是因为这种名气,让他们广为人知,所以也促进了当初新选组出名的剑士们,英魂基本都流传于世。 在当今,这些英魂的链接者被组织了起来,重新作为武装力量而存在。 他们保持着一贯的行动宗旨,算的上是“超凡警察”。 新选组当初的大本营,其实是在东京都,他们当初活跃的地点,就是江户,而非京都。 之所以现在他们的重点迁徙,还是因为京都的阴阳师行事太过放肆,招惹了政界高层的忌惮--那些阴阳师不如这些武士听话,所以,算的上是体制内存在的新选组,就大举西迁,来京都制衡阴阳师的势力发展。 这几年来,倒是效果斐然,他们在京都扎下了根,并且和各方势力分庭抗礼。 其中,他们的总长功不可没。 这都是基本情报,上杉清在协会里浏览过无数遍。 可他从未想过,这所谓的新选组,竟然内部烂到这种程度。 这帮超凡警察来的速度比上杉清想象的要快一些,要是他们能在工作上如此称职,这里恐怕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还没等他继续对那和尚施虐,本来被鸣海信吾顺手关紧的门就被毫不留情的撞开。 上杉清慢悠悠的转身,正对上的是一双眼神复杂的眸。 那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体型却像年轻人一样修长的中年人。 他带着十余名剑士,横冲直撞的破门而入。 新选组的剑士,倒是没有穿着古旧的剑士袍。 他们的衣着,是修身的,也不妨碍运动的紧身衣裤,颜色是灰白色的,与众不同的,是他们的衣服之外,都披了一件羽织。 领头那位中年人的羽织最为华贵,是“阵羽织”。 这是古时候战场中“大将”才有资格穿戴的衣物。 羽织是浅葱色的?胸口的位置龙飞凤舞的写了一个汉字“四”。 上杉清和他的眼神一对上?那人便突然发难。 有些恼火,有些惊慌?有些狠辣。 从他的眼神里?上杉清看到了这个。 而下一秒,这个中年人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心中了然。 “放肆!” “京都重地,竟然有你这种狂徒公然施暴?闯入无辜商家?把这里变成如此的修罗场,你眼里可曾有过我们新选组?” “你到底用的什么妖法,把这些凡人变成这样,甚至连出家人都不放过?!” “今日我便要为这些枉死之人伸冤?取了你的项上人头?以慰藉这些亡魂的在天之灵。” 非常娴熟的甩锅扣帽子,像是个政坛的老油子多过一个剑士--这些乱七八糟的罪过,一并甩到了上杉清的头上。 上杉清并不以为意,或者说,这也是预料之中。 他盯着那中年人胸前的一个“四”字?又看了看四周气势汹汹,佩剑出鞘的新选组的剑士?莫名的笑了几声。 一弹指,鬼手加大了力度?把那和尚死死的摁在了墙上,让他不能逃脱?上杉清不紧不慢的踱着步?走向了那穿着阵羽织的中年人。 “你...是不是姓松原?” 那和尚说了?他和新选组四番队的松原队长熟识。 这话一出,那中年人面色为不可查的一变,看向上杉清的眼神里,已经满是杀机。 他在想什么,上杉清根本不用揣度,心里就和明镜似的。 这个小鬼发现了自己和那和尚的交易... 不能让他活着! 杀了他,把这些罪过推给这个小鬼! 还有那个和尚,也要控制住他!不能让他乱说话! 无非都是这种想法罢了。 总而言之,就是消灭变数,明哲保身。 那中年人呛啷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赌上这把【加州住藤岛友重】的荣光,新选组四番队队长,松原忠礼,定要将你斩与此剑下!” 看上去寒芒四溢,锋锐无比的太刀握在了松原忠礼的手里,他高声念了这么一句,便举步冲锋。 速度很快,快到上杉清有些没想到。 他本以为,手段如此恶劣,甩锅如此娴熟的一个中年大叔,想必是个坐办公室的“文斗派”,没曾想,他挥剑冲锋,倒也像模像样的。 可惜。 也就那样罢了。 如果不算那剑上还算有点威胁的剑气,这人的剑术,也就是二流。 上杉清有些邪气凛然的笑了一声,眨了眨眼。 他的眸子里,丝丝血色浮现,让他看上去有几分妖异。 “哈,直到刚刚为止,我还在想,这个和尚是不是为了活命,胡说八道,随便挑一个靠山就往外报,想让我害怕。” “毕竟,堂堂新选组,传承了几百年的超凡组织,总归不会堕落到与妖魔为伍的程度吧?” “看来,我错了。” “该死的人什么时代都有,也不多你一个,是么?” 他自言自语着,刀锋却越来越近。 他并不急躁,只是微微向前俯身。 他有两把鬼切,分别是“蜘蛛切”和“童子切”。 蜘蛛切被他甩手而出,钉死了那和尚在墙上。 童子切他却一直握在手里。 如今,他一手虚扶刀背,另一手紧握刀柄。 等松原忠礼的刀离他面门不过五寸的时候。 众目睽睽之下,上杉清的身影一个恍惚。 就像光线穿过透镜,发生的折射一样,他非常诡异的扭曲了一下身体,堪堪的避过了来势汹汹的“加州住藤岛友重”--这应该是超凡之器,看上去威力不俗。 可惜,使用者的实力却并不算出色。 躲过来袭之剑,上杉清顺理成章用出一记拔刀。 非常简单,基本,刚练剑的孩子都能用出来的拔刀。 童子切一个横斩,又从下往上,一推一送。 血花飞溅,松原忠礼的怒吼声戛然而止。 锋锐的刀尖没入了新选组四番队队长的小腹,又在他的后颈底下三寸透体而出。 他被捅了个对穿,就像是被穿在铁签子上,要上烤炉的家禽,距离死亡不过一线之隔。 上杉清面无[.biquger.vip]表情的低头,和满面惊惧的松原忠礼对视了一瞬,随即露出了让人浑身发毛的恐怖笑容。 “来,死之前,和这些无辜者道个歉吧。” 上杉清空出的那只手紧紧的卡住了松原忠礼的喉咙,口中却自顾自的逼迫他开口道歉。 松原忠礼自然说不出话,只能嗬嗬哀嚎,脸憋得通红。 “...” “住手!” 一声蕴含着震怒的声音又远及近,气势十足,若是凡人听闻,可能会有一瞬间的心神被摄。 上杉清却置若罔闻,也不管是谁说的话,谁又来了。 他只是死死的盯着松原忠礼,颇为遗憾的摇摇头。 “不道歉吗?” “看来是死不悔改。” “那...” “永别了。” 手下有重逾千斤之力,剑上沸腾起鸣神剑气。 五脏六腑同时被上杉清的剑气蛮横得冲入,一瞬间就变成了浆糊,血肉四溅。 而脖颈处,上杉清骤然发力,一卡,一扭,一别。 好好的脖子就变成了麻花。 松原忠礼双目圆睁,剧烈的凸出,甚至能看到眼白在轻轻的颤抖着。 但是,他已经死透了。 这种伤势,别说是药石难医,就算是神明出手,也难以修复如初。 他可能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他可能作为新选组的队长,平日里也有护国安民的可取之处。 可是,就从他心怀不轨,与异类勾结,事情败露后还意图把罪状推给上杉清,佯装正义一方的时候,上杉清的心里,就已经判了他死刑了。 有些事啊... 做了,就要付出代价! 第六十章 蛮横 刚刚喊“住手”的声音,上杉清有些熟悉。 转头一看,确实是一张熟悉的脸。 有些邋遢,不修边幅的面孔,下巴上长着茂盛的胡茬,即使穿着阵羽织,也有些难以挽救他的颓唐气质,当然,单独看容颜的话,算的上是个老帅哥。 他刚刚进门,便看到上杉清把松原忠礼开膛破肚,脖子拧成了麻花。 一瞬间,这人的脸色就变得阴沉且蕴含怒火。 不过,他似乎很理智,没有急躁的拔刀相向,而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上杉清,步伐却未停止。 “...” “上杉清,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上杉清闻言,咧了咧嘴,笑容有些嚣张的答非所问。 “啊,不是第一次见面吧。” “宫川...警官?” “哈...” “不要在意,这只是幼稚的年轻人,在快意恩仇罢了。” 这几句话能显示出上杉清有多记仇。 面前胡子拉碴的中年人叫宫川勇,曾经和上杉清有过一面之缘。 那是在他刚刚斩了秘仪化的横田野,解决了相关的麻烦之后,他带着杏子去横田宅收拾东西,在门口遇到了一个奇怪的警察。 就是眼前的邋遢中年人。 宫川勇,当年新选组的局长--近藤勇的英魂链接者,现任新选组总长,带领京都的“壬生狼”,顶着庞大的阴阳师势力压力,生生开辟出一块领地的新选组当权者,不出意外的拥有剑豪的称号,曾经与上杉清的恩师上泉秀川有过旧仇。 能和上泉秀川结仇还活着的人,足够说明他的实力如何了。 说起来有些讽刺,上次两人见面的时候,宫川勇还曾经问了一句上杉清是否要加入新选组。 被拒绝后,宫川勇就吐槽一样的说了这么一句。 “看来你比较心仪那些群聚的理想主义者?呵...幼稚的年轻人。” 这是立场不同的超凡者之间理所应当的轻蔑,并无不妥。 此时此刻,上杉清手刃新选组第四番队队长之后,对着新选组的总长,说出了这句话。 “这只是幼稚的年轻人,在快意恩仇罢了。” 其中的讥讽意味?不言而喻。 宫川勇眉毛动了动?眼神中的怒火翻涌,却仍然强行压下。 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咬着牙低声道:“上杉清?给我个理由...” “否则,你今天?走不出这个房间了。” “这里是京都,不是东京。” “你只是上杉清?不是上泉秀川。” “你明白么?” 上杉清冷哼着?笑了几声。 “哼哼...哈哈哈。” “真是好大的官威啊,宫川警官,我还以为你会像这个杂种一样,不分缘由的甩锅?然后提剑来斩我?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新选组的警察老爷们,也会说人话?” 他没[3q中文.xbshu]有丝毫的惧意,即使宫川勇的身后,涌现了越来越多身披羽织的剑士。 他只是狠戾的笑着,手里还提着破布袋一般的松原忠礼的尸体?就那么迎着宫川勇不怒自威的眼神,毫不退缩的与之对视。 上杉清的精神状态?也有些不太对劲了。 自从神性觉醒之后,他从未接近过“沉沦”的状态了?有百鬼之主的神魂护身,他可谓是鬼神辟易?可今天?梦镜中鬼神的诱惑?似乎有死灰复燃的倾向。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宫川勇本来就是新选组的领袖,算是身处高位,平日里那里被人这么怼过。 他之前还算客气,只是为了弄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再加上上杉清收藏品协会成员的身份,还有那个让他忌惮的老师,这些汇聚在一起,让他没有采取暴力手段。 换了别人,先拿下,丢到新选组的监牢里住几天,杀杀你的锐气,到时候再审你也不迟。 不过上杉清猖狂的冷言冷语,实在是让他怒火中烧。 这事是什么性质? 新选组一共只有十个番队,而这十个番队的队长,加上一些其他的高层干部,一共不到二十人,就是新选组高层掌权者。 这些人即使在超凡者力量聚集的东京,也算是“高手”。 更别提他们都有官职在身,直接对内阁负责,在这个国家是名副其实的“人上人”。 现在,其中的一个,就这么死在了他面前。 且不说实力的损失,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新选组估计就名声扫地,沦为笑柄不至于,但“壬生狼”的威名恐怕会大打折扣。 “看来你已经变得无法正常沟通了,是么?” “你师父就是这么教你跟前辈说话的?” 可能是“师父”这两个字让上杉清的神经稍微冷静了一些,不过他嘴里可依然不饶人。 “我可不觉的蠢得连手下都管束不住,身为超凡警察,却连凡人都守护不了的前辈值得尊重。” “你想问发生了什么事?” “好啊,我告诉你。” “就在这里,京都府中,这个新选组管辖的地界下,这间风俗店的深处,这个隐蔽的房间里。” “有人肆意的凌辱女性,欺辱之后,再要她们的命,而那些绝望的无辜者产生的负面情绪,被人当做增长超凡之力的养料。” “你是个修行者,想必灵感也不低--你难道就听不到,这里的怨灵在哀嚎么?!” “她们无法往生!” “你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还没问你呢...” “宫川勇...你这个新选组的总长,就是这么当的?” “你还挂着警衔--你就是这么守护一方的?” “你这个警察,真是烂到家了,这个地方的幕后主使和你的四番队队长勾结,为这里提供庇护,对这惨状不管不问,你可有半分察觉?” “尸位素餐就算是夸你,和你背后那些酒囊饭袋一起滚回去坐你的办公室吧,宫川警官!” 上杉清有些嫌弃的把松原忠礼的尸体往宫川勇面前一丢,甩了甩手上的血污,顺便狠狠的踢了一脚,让他别在自己面前碍眼。 宫川勇面色变了数变,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上杉清拨着肩膀,推到了一边。 “别挡路。” “你守不住的人,我来守,你管不了的事,我来管,这些枉死者得仇,我来报。” “人我要带走,你若想要证据,自己去查查你信任的四队长的资金往来,我不想和你说话。” 踏出了一步,与宫川勇并肩站定,上杉清一挥手,巨大的鬼手提着伤痕累累的和尚,漂浮在了他的身边。 上杉清没有看身边的新选组总长一眼,只是自顾自的开口。 “这件事我接手,你愿意怎么做,我不管,别给我添乱就好。” “我是在通知你,并不是在和你商量。” “...” “你要是不识相,我就连你一起砍!” 第六十一章 她有什么错? 蛮横的发言已经让宫川勇的脸色很难看。 上杉清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可能是因为椎名桔梗的死,让他的愤怒始终压不下去。 别指望他对宫川勇有什么好脸色。 “这就是你杀了我手下四番队队长的理由?”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谁给你这么做的胆子?!” “你凭什么就断定他有罪!” “就算他有罪,审判他的,也不是你!” “在这里,你要守规矩--新选组的规矩!” “” 说实话,宫川勇心里也觉得这状况棘手至极。 收藏品协会虽然存在的时间没有新选组那么久远,但也是规模庞大的超凡者组织,背后有财阀撑腰,那几个元老也都是豪门子弟,没那么好欺负。 当然,光是一个收藏品协会,宫川勇并不会觉得很难办。 他打怵的,是上杉清的授业恩师。 也许是囿于链接的英魂影响,宫川勇是个极其固执死板的人--那些致死都效忠幕府的壬生狼,执拗起来,是很难拉回来的。 他喜欢守规矩的世界,喜欢人民安居乐业,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假象,他讨厌突发状况,讨厌破坏规矩的人。 而在破坏规矩的人里,他最为忌惮的,就是新阴流的当家剑豪,那个和他有私仇,却始终对其无可奈何的上泉秀川。 因为上泉秀川发起疯来,他挡不住。 他今天敢在这里动了那人的关门弟子,可能没过几天,就有某位剑豪上门寻仇,到时候别说整个新选组了,就算这个京都,也可能鸡犬不宁。 这不是臆想,这都是有前科的。 上泉秀川年轻的时候,干下的丰功伟绩,可是能让很多人咋舌。 宫川勇忍着怒火,还在心中纠结,上杉清可没惯着他。 “我在做什么?” “我在...” “惩奸除恶啊!” 他没有辩解,如果说光凭那个和尚的一面之词定不了松原忠礼的罪,那么先发制人的嫁祸,猴急的灭口?还有那充满了杀意与惊慌的眼神?在上杉清这里,足够判他死刑了。 这人死的不冤。 上杉清深呼吸了一口气?面色稍微收敛?却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他眸如死水,看着宫川勇?只觉得有些悲哀。 死了那么多的人,眼前的新选组总长在跟自己说什么呢? 在说规矩?在讲道理。 他在意自己宰了他的四队长?他在意自己打了新选组的脸,他在意自己多管闲事。 他唯独没在意,这些无辜者的死活。 当初第一眼见到宫川勇的时候,上杉清觉得他虽然死板?但也许会是个好警察。 现在看来?荒天下之大谬。 他是个好官僚。 伸手一探,抓住了宫川勇的衣领。 也许是没从那眼神里看到杀意,宫川勇倒是没有出手反击。 上杉清只是拽着他,步履沉重的走到了一边的墙角。 杏子正满头大汗的扶着一具已经了无生息的尸体,神情有些憔悴。 盛怒中的上杉清没有管这些。 他指着椎名桔梗半面血污的脸?目光如同利剑,直刺宫川勇的内心。 “你说道理?” “好?我和你讲道理。” “她叫椎名桔梗,今年二十岁?高中都没有读完,就出来打工--一天四份工?接近二十个小时的工作量?连我都觉得残忍。” “她非这么做不可?因为她有父母签下的债务要还,她有个妹妹要养。” “她生不如死的,艰难的活着。” “她也是你治下的普通人之一,甚至她也许都不算最惨的一个。” “今天,她死在了这里。” “也许她快要还清债务了,也许她马上就能赢来新生活,她想看着妹妹长大,她想过的轻松一些。” “一切的美好愿望,在此地戛然而止了。” “她死了,死在了盘踞在这里的超凡者手里。” “她的世界崩塌了,她妹妹的世界,也崩塌了。” “而你呢?” “宫川...警官!” 上杉清骤然加重了“警官”这两个字的读音,好像在提醒宫川勇的身份。 “你甚至都没看她一眼...因为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孤苦女孩子?” “所以,她就白死了?” “这就是新选组的规矩?” “什么狗屁规矩?!” “她只是想活下去,她又有什么错?!!” 上杉清吼了一句。目光变得更加阴冷。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若你问心无愧的答出来,我给你磕头认错,任你处置。” “我问你,这家店的异常,你知不知道,你麾下的松原队长有可能与那个和尚勾结,收取贿赂,大开方便之门,你察没察觉?” “这里可能有无辜者受害,你真的一点都不知情么?!” “如果说你堂堂新选组的总长,真的蠢到这个程度,那这些人死了,也理所应当。” “毕竟,你带领的新选组,估计也是一帮废物,扶不上墙,我也不必报以任何希望。” 宫川勇罕见的嘴唇嗫喏了一下,目光有些闪躲。 他不是一点都不知情的,但新选组的总长,真的没那么闲。 京都的超凡者实力倾轧激烈程度远超东京,新选组树敌无数,再加上那些明面上作乱的鬼神,他那里有空管这些小事? 更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把得力干将彻查,处置,这么干了,整个四番队就散了,一个番队散了,那些阴阳师岂不是笑掉大牙? 作为新选组的总长,他也没什么办法。 但是问心无愧的说瞎话,他真做不到。 这表情在上杉清的预料之中。 “你对得起你身上的这身官皮么?” “我听说新选组归在警察系统里--你真的知道警察的职责是什么吗?” “是除暴安良啊!” “见死不救,你就是施暴者的帮凶!” “呵,你学剑的时候,你师父没有教过你作为剑士的准则么?” “就你这种货色,怎么配做我师父得敌人?” “我恩师收我入门时,曾敦敦教导。” “他说,修剑就是修意,要养心中正气。” “欺压弱小的剑没有意义,守护才是剑术的真谛。” “惩奸除恶,守护一方,我辈剑士,义不容辞!” “你不配拿剑,宫川勇。” “你和你的四番队队长一样。” “都是杀人凶手。” “都!该!死!” 第六十二章 开战,选择 宫川勇哑口无言。 他确实也是理亏的一方,事实上,很多踏入了超凡之门的超凡者,确实也对凡人的性命多了几分漠然。 其实,在很多资本家的眼里,也是这样的。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上杉清这种感性动物,若不是有一身本事傍身,恐怕会死的很惨。 被这么指着鼻子骂,宫川勇也有了几分恼羞成怒的预兆。 他伸手打开了上杉清抓着他衣领的手,搬着一张脸。 “新选组做事,轮不到你一个局外的小鬼评头论足,指手画脚。” “你又懂什么?” “四番队每个月都要与极其危险的鬼神厮杀,战功赫赫,新选组每天都有人为了这座城市受伤流血,这些,你又知道么?!” “没有人能十全十美,总要有牺牲!这是难免的!” “说你天真,真的没冤枉你!” “倒是和收藏品协会的理想主义小鬼很搭--你是被他们同化了?” “如果你一个人都不想放弃...那你最后一个人都救不了,这种道理,你不懂么?!” 上杉清对这些冠冕堂皇之词已经听够了。 “对牛弹琴,枉费口舌。”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管这里是谁的地界,这件事我接手了,你敢伸手干预,我就敢剁了你伸过来的手。” “听明白了么?” 宫川勇紧咬着后槽牙,被这冲的不像话的语气点燃了心中的怒气。 今天新选组死了人,丢了脸,还要被人警告,不准插手自家地界的超凡事件,他要是这么应下了,以后壬生狼怎么在京都抬得起头来? “...” “我当初就应该一剑砍了你。” 第一次,宫川勇的眸里翻涌着杀机。 上杉清不惊反笑,他嗬嗬的笑了几声,丝毫不在意渐渐浓厚起来的杀气。 “这话说得...你现在看了我,也...不算晚啊!” 剑拔弩张,针锋相对。 宫川勇的手?也扶上了剑柄。 “就是说?你要代表收藏品协会,和新选组开战咯?” 上杉清毫不示弱。 握着鬼切的手掌紧了紧?他笑意不减?反而愈来愈猖狂。 “和你们这些废物开战,又如何啊?” 感觉到双方的杀机?眯着眼看戏的鸣海信吾微微的站直了身子,往前走了几步。 上杉清摇了摇头?转头对鸣海信吾道:“不用你?你去守门,别放走了人。” “我陪他们玩玩。” “不给这些警察老爷们一个教训,我实在是难解心头之恨呐...” 鸣海信吾了然的点了点头,信步走到了门口?倚着墙?抱着肩,饶有兴趣的看着对峙的两人。 宫川勇没管鸣海信吾,只是死盯着上杉清。 “呵,是我多想了,你说的轻巧?就凭你,也有资格代表收藏品协会说话么?” “你算什么东西?” 上杉清轻轻的摇头?没有说话,只是逐渐的绷起肌肉?像是捕食猎物的猎豹,完全没有了再对话的欲望。 不过?紧接着?一句清亮的声音穿破了死寂的空气?在场中鸣响。 “他能啊。” “...” “鸣海老兄,别挡着门啊,稍微让让。” 一身深色的风衣,手里拿着墨玉色的手杖,戴着板板正正的礼帽,笑容谦和而虚伪--这人自来熟的和鸣海信吾打着招呼,挤了进来。 这是收藏品协会的会长,芥川龙之介,他施施然的走了进来,笑容不减的打量着现场,数秒后,对着上杉清使了一个讨好的眼神--那意思是“我来给你解围了”。 而后,他意味深长的对着宫川勇笑了笑。 “宫川总长,许久不见了。” “如果在你眼里,上杉代表不了收藏品协会的话,那我可以代表协会么?” “如若你觉得是这样的话--那么,我明说好了。” “上杉说的每一句话,都能代表我的意思--每一句!” “他说要和新选组开战,那么协会上到收藏家,中到调查员,乃至所有的外勤特工,都会视你们壬生狼为死敌。” “咱们呐...不死不休。” 脸上是最善解人意的笑容,嘴里是比刀子还狠厉的话。 这是芥川龙之介一贯的行事作风。 宫川勇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芥川龙之介,惊疑道:“芥川...你要为了这么一个手下的小鬼,彻底与我们新选组决裂?” “你也疯了?” “我知道你当初招揽他,只是为了他的师父,你想清楚了,上泉秀川对你们协会也没什么好感,他会为徒弟出头,可不一定会为你们出头。” 芥川龙之介耸了耸肩,叹了口气。 “宫川总长,看来你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啊。” “你面对的,可不是【我手下的小鬼】。” “那可是我的【老板】。” “你今天要是动了他,就和拆了我们协会的大梁一样,我可不能坐视不管。” “在动手之前呢,你不妨先看看这个吧。” 芥川龙之介摆弄了几下手表,几束微弱的光芒投在空中,有点像是电影里的虚空投影技术。 光线由点变成面,慢慢的露出真容。 “莫西莫西,听得见么?” 有些年轻且轻佻的声音响了起来。 上杉清立刻就听出来了,这是他的挚友,工藤优一。 “喔喔,那边挺热闹么。” “宫川勇是吧?我时间宝贵,长话短说了。” “你今天要是敢动清一根手指头...” “你们新选组驻扎东京的第九番队,就一个也别想活了。” “来...铃木队长,和你的上司说几句话,别让他以为我在骗他。” 这是类似于视频通话的通讯方式。 投影里,夜色深沉,工藤优一穿着一身小西装,坐在了一间审讯室里。 他的对面,坐着一位身穿羽织的中年剑士,他此时被蒙着眼,缚住双手,绑在了审讯椅上,嘴被胶布封死,只能呜呜的叫着,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工藤优一迟疑了一会儿,恍然大悟的站起身来。 “你看我这记性,忘了你不能说话了。” 他踱步到那身穿羽织的剑士身边,猛地撕下了封住他嘴的胶布。 “...总长!我...” 只来得及说出了三个字,工藤优一就一拳捣在了他小腹上,然后迅速的把胶布贴了回去。 “行了行了,说两句让宫川总长明白局势就行了,你当我是来让你们聊天的?” 拍了拍手,转身,看着屏幕。 工藤优一弯起了一个斯斯文文却透着一股狠劲的笑容。 “新选组驻京都得第九番队,超凡者共十三人,已经全在我的控制中了。” “你低头认错,他们能活。” “你执迷不悟,他们得死。” “我刚刚听你说开战?既然如此,我也不必顾忌手段了吧?” “来,选吧?” “宫川...总长大人?” 第六十三章 剑士的方法 “我啊,刚接到上野的消息,就往这里赶了,后来他又跟我传讯,说是新选组插手,和我们家的大剑豪起了冲突,我忽然想起来,东京是不是还驻扎着新选组的一个番队来着。” “于是呢,我就让工藤受点累,去干了点活--结果就变成这样咯。” “上杉,我来晚了,你没受着委屈吧?” 芥川龙之介扶了扶礼帽,悠哉悠哉的踱着步,走到了上杉清的身旁,用带有非常浓郁的讨好味道的眼神看着上杉清,挤了挤眼。 像是一只邀功的猴子。 上杉清基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芥川龙之介他信不太过,但是工藤优一可是他的至交好友,如果听闻自己被人盯上,带人去端了新选组的一个番队,也不是做不出来的事情。 那个“侦探”,可是和他一样,无法无天的主儿,和循规蹈矩的芥川龙之介截然不同。 颇让上杉清疑惑的,反而是工藤优一怎么无声无息的将那么多新选组的超凡剑士直接拿下。 “...你这做法倒是蛮出乎我预料的,我以为你会在事情结束后出来收拾下残局,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上杉清对芥川龙之介还是没什么好语气,这混蛋差点害他在杏子面前翻车。 不过,看在今晚他立场还比较坚定的份上,稍微原谅他一些好了。 原来打算打碎他一口牙,现在...就打掉两颗吧。 芥川龙之介不知道上杉清想什么,也没想到他这么小心眼,此时此刻还想和自己的牙较劲,得意的一扬眉,拍了拍胸前的徽章,语气有些认真。 “说什么呢,上杉,我们是一边的。” 上杉清啧了一声,对这句话有几分真情实意还是报以怀疑态度。 他明白芥川龙之介怎么想的。 就如他刚刚所言,上杉清现在是他的“老板”。 他背后可能站着一个财阀,这就与以前的他分量截然不同了。 “你们说够了么?” “芥川龙之介...” “你所作所为导致的后果,你真的明白么?” 芥川龙之介不是优柔寡断的人,虽然他和上杉清的理念有所偏差?但是一旦做了决定?也不是会被轻易几句话就吓退的人。 “吓唬谁呢?宫川总长,你觉得我是你们新选组抓到的小蟊贼?被恐吓几句?就屁滚尿流?” “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这话我还给你--你要是再这么跟我说话,导致的后果?你明白么?” “说不定,新选组就要少一个番队了哦?” 肉眼就可以清晰的看出来?宫川勇的怒火是如何的澎湃。 他一张脸憋得紫黑?如果目光能杀人,芥川龙之介估计早就万箭穿心了。 被一个新兴的二流组织--起码宫川勇是这么认为的,还是一帮小孩子给逼到这份上,他实在是不能接受。 用力的呼吸着?他强忍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一串话。 “让东京那边放人,今天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 “那和尚你们应该审过了,你们的目的应该达到了,人给我留下?不能让你们带走。” “松原的死...我不找你们算账--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了。” “别...不识好歹!” 芥川龙之介的眉毛很滑稽的抖了几下,笑出了声。 “真是大度的警察先生呢...你真的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么?” “我是不是还要感恩戴德的谢谢您的宽容仁慈?” “...” “呸!” 毫不客气的啐了一口?芥川龙之介活动了一下旧伤未愈,缠着绷带的手臂?目光也阴冷了起来。 “我做这些事,说这些话?是因为上杉没错。” “但是呢?我和你们新选组...也不是没有恩怨啊。” “几天前?我带人去做事,讨伐鬼神,怎么也算不上坏事吧?” “就在这家夜店的附近,我遭受了不明超凡者的伏击--对,就是那个和尚。” 芥川龙之介看了被上杉清钉在墙上,生死不明的和尚,表情有几分舒畅,他很解气。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新选组,平安京,樱花里...大大小小十多个超凡者组织,曾经立下过盟约。” “不管双方有什么恩怨,在面对鬼神,和与鬼神为伍的堕落超凡者的时候,是要统一战线的。” “违此令者,视为大家的共敌处置--可有此事?!” 宫川勇表情晦暗不明的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反驳。 芥川龙之介哈哈一下,一顿手杖,语气变得阴沉。 “那么,宫川总长,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几天前的那个夜晚,我在这附近路遇袭击的时候,向新选组的求援,为什么没有回应?” “这不是你的地界?这里守的,不是你的规矩?” “我第一时间就向镇守这里的新选组四番队发了求援简讯--你猜那位松原队长怎么回我的?” “他说啊,没有总长的命令,新选组不能擅自出动。” “我这人脾气好,跟他解释了一下现状,让他联系我们的宫川总长大人,我相信您会同意出兵支援我们的。” “呵呵,哈哈哈,你猜那位松原队长又是怎么回我的?” “没有宫川总长的联系方式,只能走新选组的汇报流程,让我等消息,并且在他们表态之前,不得在新选组的地界动用超凡力量,并且让我们火速离开现场。” 芥川龙之介的笑声变得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他的表情也有些神经质。 “我说,宫川勇,你手下养的都是这种混账么?” “我们是遇袭了,不是在玩过家家!” “不支援还则罢了,不准动用超凡力量,火速离开现场,你是让我们引颈受戮,还是抱头鼠窜啊!” “这就是新选组的办事方式?” 芥川龙之介阴森的一弯嘴角,指了指那半空的虚拟影像。 “宫川总长是不是有些疑惑,东京都十几名超凡剑士,为何会被协会轻易的制住?” “我告诉你好了,门是工藤用计诈开的,他们对我们没设防。” “你知道为什么没设防么?” “七个月前,东京新选组第九番队追捕一尊域外邪神,遭到了邪神信徒的反扑,被困于梦镜,是我亲自带队,让织梦网撕开梦镜裂缝,三位收藏家倾巢而出,带领着几乎全部的调查员,剿灭了邪神信徒的残党,收容邪神残念,救了你们第九番队的那十几条人命!” “我当初能不能也和你们一样,不闻不问,等着人死了,去捡个便宜?” “我可以啊。” “我没有这么做。” 芥川龙之介的墨玉手杖斜指,指着宫川勇的脑门,双目圆瞪,字字句句如刀。 “因为我是【幼稚的理想主义者】。” “因为我们协会的信条,是【守护人类与这个世界,清除收容一切威胁】。” “因为我觉得,新选组的诸位,也是与鬼神战斗的同伴,是值得敬仰的剑士!” “当时那几个调查员人人带伤,织梦网几个负责打开通道的研究员精神遭到重创,变得疯疯癫癫的,可我们终究救下了不少的人命。” “我觉得值得,就算我这人再怎么势利,再怎么官僚化,这也是我建立收藏品协会的初衷。” “我这几年做过许多事情,有好有坏,有对有错,但我拍着胸脯,总归能说一句问心无愧。” “...” “所以你们的第九番队,对工藤根本没设防,被轻易的偷袭得手,控制了起来。” “宫川勇。” “我只问你一句,对着这里惨死的无辜者冤魂,对着我们协会因为那场袭杀死去的特工。” “问心无愧四个字,你说的出口么?!” 上杉清看着芥川龙之介的眼神变了许多。 他是真没想到,芥川龙之介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算他运气好,看在这几句话的份上,那几颗牙给他留着吧。 宫川勇双拳捏的紧紧的,抿着嘴唇,说不出话。 他无言以对。 因为芥川龙之介说的都不是假话。 新选组是传承已久的组织,确实比收藏品协会的硬实力要强,背后也有靠山。 而正是因为这个靠山,宫川勇作为领袖的自由度,其实还不如芥川龙之介高。 说的难听点,朝廷鹰犬四个字,真的十分贴切。 他的内心深处,未必不想护国安邦,守得一方平安。 但是实际上,事与愿违。 上面的命令,和凡人的死活,总得分个轻重。 就算松原忠礼的所作所为,他听过风言风语,也觉得不对劲,但他没有深究。 他不想,也不敢,更不能。 新选组也不是没有敌人的,京都里世界的局势不比东京,紧张非常,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这个时候处置一位番队长,引起的连锁反应,是他担不起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佩服对面的上杉清和芥川龙之介。 因为问心无愧四个字,他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沉默了几秒钟。 非常熟悉的调整好了心态,再度睁眸,宫川勇眼里已经是一片漠然。 “我说了,松原的死,我不追究了,他没守规矩,死了白死,活该。” “现在,放了第九番队的人,然后离开这里。” “我就当你们没来过。” 芥川龙之介嘴角一斜,笑容里的恶意肆无忌惮的涌向了出来。 他刚想说什么,就被身后的上杉清摁住了肩膀。 转过头,对上了上杉清清澈的双眼。 “行了,不至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没到那份上。” “我们总归要有底线,对付鬼神不必讲究手段,对上【同类】,就算他们不是东西,我们也不至于同流合污。” “犯不上的。” “优一,放人吧。” 芥川龙之介皱着眉头,似乎对上杉清的话很不理解。 但是那边的工藤优一却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 他笑嘻嘻的打了个响指。 “就这道你会这么说,你就是这样的人啊,清。” “我知道了,我不动他们就是,你加油吧。” “大晚上的可别让我白跑一趟,你可别输了。” 工藤优一非常浮夸的挥着手,做告别的手势,果断的挂断了通讯。 芥川龙之介一耸肩,牙疼一样的抽了口冷气。 “搞什么啊,大哥,我这是好不容易抓到的机会,占得上风啊!” “这里是东京,常驻新选组的番队至少有五队,我可没带多少人来,本来抓在手里的软肋,为什么要放走啊?” “分明是你和他们起的冲突好不好?!” 芥川龙之介的语气有一种一片好心喂了狗的不解沮丧感。 上杉清只是笑了笑。 “不用那么麻烦。” “心意我领了,我还没有山穷水尽到非要用别人手下的命胁迫他们让步的程度。” “让一让。” 轻轻的推开了芥川龙之介,上杉清踏前一步,面对着宫川勇。 “话已说尽,因果明朗,是非心知肚明,立场不同,想必也不能互相理解。” “简单点吧,宫川勇。” “我们用剑士的方法解决问题。” “你跟我师父不是还有仇?” “我作为师父的弟子,替他与你一并了结好了。” “你和你身后的臭鱼烂虾们一起上好了。” “最后站的的才有道理,躺下的就把血和苦水咽下去好了。” “哈...” 叹了一口气,鬼切倒提,锋芒中蜃气若隐若现。 “我不是在恐吓你,我是真的很想宰了你。” “宫川勇。” “一个无能的领袖,要比十个作乱的鬼神更可怕。” “我不觉得你这种能够统领新选组,也不觉得你会称职的镇守一方。” “所以,我就在这里斩了你吧,希望你的继任者,能够比你强上一点。” 宫川勇没说话,但是他手中的剑已经出鞘三分。 他的剑是一柄短刀,制式的肋差,刀长半米有余。 名刀“长曾弥虎彻”,刃纹华丽,锋芒闪烁。 他讥讽的笑了笑,如果是上泉秀川说这话,他还能有几分忌惮,一个后辈... 不以为然的心情还未消散,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鬼魅般的身形闪现,血量的刀光掠向了他的脖颈。 “好快!” 作为剑士本能反应的闪避,而后用肋差斜撩招架。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让他觉得更加的匪夷所思。 上杉清暴起拔剑,斩出得不止一刀。 而是一套“组太刀”,刀势连绵不绝,犹如雷霆密布,让他不能得有片刻的喘息。 这路数他太熟悉了,新阴流的看家雷刀,日本剑道正统快刀的路数代表招数之一。 可是... 就算是当初和上泉秀川交手,单纯以雷刀的造诣来说...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小鬼,不是一个刚刚觉醒,踏入超凡的雏鸟么?! 这种压制力的雷刀...他为什么用的出来?! 第六十四章 极意交锋 习惯是一种非常可怕的力量。 由心底最深处的潜意识铭刻出来的肌肉记忆,对于一名“武者”来说,会形成一套渐渐固定化的招式套路。 比如,上杉清偏爱拔刀术与雷刀抢攻。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以他远超常人的速度与力量,两世修剑的经验和眼光,再加上坚韧的精神力和迅疾的反应速度,克敌制胜的最优解,就是快刀。 所以,他只要持剑出手,如果对手不是那种巨兽,他一般都会用拔刀术或者雷刀试探。 弱的,一棍子打死,强的,探探路数,也不是坏事。 在众多的选择中被筛选出来,最终被上杉清习惯的套路,自然不会弱。 起码宫川勇就有些措手不及。 能和上泉秀川结仇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弱鸡,先不提剑术的造诣,宫川勇链接的英魂,是新选组历史上最出名的局长,近藤勇。 抛却这位近藤局长在历史上的评价,在倒幕运动中扮演的角色,单独说剑术。 他是“天然理心流”的宗家四代目,十五岁习剑,二十七岁获得免许皆传状,成为天然理心流的四代目当家,当时也是惊才艳艳的天才剑士。 链接者或多或少都会从连接的英魂那里获得一定的传承。 比如上泉凛的剑术资质,就跟连接了上泉信纲的英魂息息相关。 宫川勇也是如此,他修的就是天然理心流的剑术,并且当得上大师的称呼。 天然理心流算是近代的流派,问世不到三百年,创始人是香取神道流的高徒,所以也算日本的剑道正统。 神道流,一刀流,阴流,日本的传统剑道就是这三派三分天下的。 可天然理心流真正被发扬光大?还是幕末时期?兴盛于新选组。 当时新选组鼎鼎大名的三位剑豪,都是天然理心流出身。 近藤勇?土方岁三?还有...冲田总司。 天然理心流的核心思想起源于一首和歌,直译是:荒海汹涌?风雪疾作,浮鸟冲浪高飞--看似写景?其实描述的是天然理心流的“极意”。 每个流派都有自己的极意--新阴流的就是“无刀取”?以无刀胜有刀,衍生出不战而胜之意,偏王道的方向发展。 天然理心流的极意就是:为以天然自然之理调和,临机应变?对敌人的动作采取自然而然的反应?所以名为天然理心流。 这可不是放弃抵抗,任人鱼肉的意思。 而是天然理心流的剑士,都注重经验的积累,仅仅依靠本能的反应,就足以应付大多数战斗的场景了。 上杉清刀如迅雷?宫川勇用一把短肋差就堪堪架住,并且任由后续更为狂暴的雷刀不停的斩向自己的周身要害?他却在辗转腾挪之中,用半米长的肋差招架的滴水不漏。 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动用“剑气”?只是利刃交错,刀剑嘶鸣。 上杉清越打越心惊?平心而论?除却恩师?这个宫川勇,在他遇到的剑士中,剑术水平可以评得上魁首。 就算前世今生所见之剑士加起来,这人也能名列前茅。 这不是个只会指手画脚的领导,这绝对是个经历过血腥厮杀的战士。 寻找到一个空隙,上杉清撤步,退开了数米的距离,紧绷起身体,身形犹如劲弓,却没有再度用雷刀袭杀过去。 而宫川勇却看上去十分放松,他眯着眼,双手握着肋差,刀尖斜指上杉清的眉眼,目光游离在上杉清的肩肘与膝盖,面上似笑非笑,气势犹如巍峨之山,难以撼动。 “晴眼!” 上杉清低叹了一句,表情变得凝重,就连心中的怒火和杀意都淡了几分。 “晴眼”是天然理心流中最基本的架构,地位和新阴流的“一刀两断”差不多。 都是基础中的基础。 别看宫川勇真的状态松松垮垮的,但是一双明目,却将上杉清的动作尽收眼底,游离在敌人眉眼之间的刀锋,也能以极快的速度做出反应。 这好像是个劲敌啊... 舔了舔嘴唇,上杉清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有些兴奋的笑容配上阴沉的表情,让他显得有几分可怖,他却不自觉。 “有意思...用的是天然理心流的内传参学么?” “是那一招?波反剑?锷返?取反?” “看来不是徒有虚名之辈呢...” 上杉清看过天然理心流的书籍,对这个流派也有了解,他随口念得几个剑招,都是天然理心流中的防御技。 天然理心流包含的范围极广,不光有大太刀之术,枪术,甚至还有柔术。 近身颤抖,防御反击,当身弹反之技,这个流派最擅长。 不等宫川勇回答,上杉清冷笑了一声。 “行吧,无所谓。” “刚刚是双手剑,用的是新阴的正统雷刀,并没有舍弃太多的【力】,所以也谈不上【速】。” “你不是个能轻易被我砍了脑袋的对手。” “既然如此...” “接下我的全力吧!” 手一引,墙壁上的鬼切一声清鸣,飞快的弹射出来,疾行落入上杉清的手中。 左手蜘蛛切,右手童子切,足下踩着地面,往后稍微摩擦的退了少许。 下一秒,他的身体只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残影。 双手握剑变成单手握剑,一把刀变成两把刀。 宫川勇面临的威胁多了一倍。 除却新阴流,上杉清最感兴趣的就是剑圣宫本武藏所遗留的“二天一流”。 师父送他的五轮书都被他翻烂了,这位经历颇具传奇色彩的剑圣所创立的二刀流始祖流派,非常对上杉清的胃口。 二天一流的极意,是“空之道”,并非佛门四大皆空的空,而是空明的空。 宫本武藏的空,是看清事物,看清敌我,看清一切。 当一切都与心底明朗,那么便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谓剑道顶峰。 也正是因为创造了如此的“极意”,宫本武藏才被誉为“剑圣”。 空之道的极意,上杉清暂时还用不出来。 五轮书上的二刀流对敌之法,他却稔熟于心。 步如鬼魅,势如猛虎。 两柄鬼切一前一后,犹如恶虎捕食的獠牙,向着宫川勇奔袭而去。 就算宫川勇天然理心流的极意掌握的再为精湛,上杉清也不相信,一把短肋差,能够防下他的二刀流。 一左一右两把刀同时来袭,他要如何抵挡? 半秒钟后,他就看到了宫川勇的应对之策。 邋遢的中年剑士并无急躁之意,只是眼皮一跳,后退半步,身体一侧,手中的“长曾弥虎彻”划出一道冷艳的光芒,带出了一条圆弧的轨迹。 他以非常精妙的后撤步避开了上杉清的刀,让本来同时来袭的双刀,形成了一个短暂的时间差,同时用肋差斩出一刀弧形,同时精准的击破了上杉清来袭两刀最薄弱的两点。 有些沉闷的金铁交鸣之后,上杉清噔噔噔后退了三步,右腿用力向后一跺,地板都被他踩陷了些许。 他的目光已经完全变了。 “有两把刷子啊,老东西...” 他嘴里不算干净,因为他看宫川勇很不爽,但是对于他的剑术,他却打心底里的佩服。 能做到刚刚这一幕,至少需要苦修数十年的剑术锻炼出来的眼光和丰富的对敌经验,以及能支撑这种高难度剑招的身体素质。 反正,如果角色互换,上杉清采取的对策,绝对是闪避,而不是用这种格挡技来招架,这样风险太高。 宫川勇很自信,并且成功的挡下了。 并且他还巧妙的击破了上杉清剑构的薄弱点,将其击退,让他本来准备好的二刀流雷刀无功而返,根本没用出来。 兔起鹘落间,分秒必争的完成的一次博弈,是上杉清略落在了下风。 上杉清心中只是惊讶,宫川勇的心里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今年四十岁了,五岁初学剑道,十二岁链接近藤勇的英魂,是日本最老牌的超凡者之一,也是超凡剑士中实力最为顶尖的几个之一。 日本是个中二的民族,剑道圈也是如此,当初他还年轻的时候,剑道协会,居想会,新选组,这些剑士云集的组织曾经联合起来,评出年轻一辈最强的五位剑士,号称“天下五剑”,这是整个国家最有希望冲击剑圣境界的剑士,宫川勇赫然名列其中。 他的官运算是坎坷,但是武道之路上,却是畅通无阻,剑术日益精进,经过了时间的打磨,剑气与剑意圆润于心,收发随意,他能当的稳这个新选组总长,首当其冲靠的就是“勇武”。 可就在刚刚,他被一个十几岁的小鬼逼出了“极意”,如果不是他态度还算严谨,没有轻敌,刚刚甚至可能吃了个暗亏。 这个小鬼不对劲! 宫川勇当年也是天才少年,他知道天才少年应该是什么样的。 有拼劲,有才华,有资质,也有一往无前的莽撞之心,这都可以理解。 但绝不该有能逼他用全力的实力。 如果有,那就不是天才了。 那是怪物。 很明显,他面对的就是怪物。 “小鬼...你真的刚学剑不到一年?甚至刚刚觉醒超凡?” “...” “怪不得...怪不得上泉秀川如此看重你,用尽了资源为你铺路...” “他在他的关系网里已经都为你打点好了一切,你来京都是为了参加御前试合的吧?” “哼...” “想的挺周到。” “可惜,你遇到了我!” 莫名其妙的念叨了几句,宫川勇咧嘴笑了笑,压下了心中的惊意。 只看剑术的话,虽然这小鬼有和年龄不符的实力,但他毕竟...太年轻了。 在给他五年,不,也许只要三年。 他可能可以成长到目前宫川勇的境界,修成某几个流派的“极意”,在厮杀中磨炼剑法,甚至能超越“剑豪”的实力。 可是,现在...不行。 刚刚一回合的交锋,宫川勇大概摸清了上杉清的底细。 这小鬼确实有放出狂言,扬声要与新选组开战的资本。 整个新选组,除了他这个总长,还有那位御陵参谋,恐怕无人能够压制住他。 松原忠礼也是个实力高强的剑士,结果被他一刀了结,看来并不是运气因素。 上杉清甩了甩手腕,握剑的手又紧了几分。 他歪着脑袋,眸中的血丝蔓延,使他的眼瞳发出狰狞的红芒。 “别蹬鼻子上脸了,你是个不错的剑士,可是...我们又不是在稽古试合--我们是在厮杀啊!” “只是过过招,探探底而已。” “你难道以为...你赢了么?” “可笑!” 一声轻叹,一声狞笑。 这是正式开战的战鼓,也是死神收割灵魂的丧钟。 上杉清的两边肩头,两盏幽幽青莲,散发着清冷的光芒,悄然浮现。 与此同时,如山似海般磅礴汹涌的蜃气,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水,从他的体内奔腾的涌了出来。 青莲如灯,蜃气如海,剑气如霜。 上杉清的鬼切剑锋处,又延伸出了大概有半尺的灰白色的剑芒,虽然不起眼,但是看上去却让人发寒。 “嘿...” “游戏正式开始了...老东西,尝尝我的手段吧!” 话音还未落,刀锋席卷就已经席卷到宫川勇的眼前。 上杉清用了“一闪”。 他放弃了技巧的比拼,双刀并起,齐齐斩落。 剑气鸣响,犹如万马嘶鸣,又如狂风呼啸。 既然在“技”上输了半筹,就从“体”上找回来吧。 上杉清现在可不是当初的懵懂少年。 百鬼绘卷,已经完成了数卷,两世记忆觉醒,百鬼之主的神魂护身,又有一只鬼手可以驱使,他对敌的手段层出不穷,并不仅仅是单一的“剑”! 宫川勇的瞳孔骤然一缩。 “一闪”是妖刀姬的绝技,类似于瞬移的手段,就算宫川勇用了天然理心流最得意的“晴眼”,也难以琢磨上杉清攻势的轨迹。 他立刻做出了反应。 既然防守不及,那就以攻代守,围魏救赵! 心念一动,宫川勇踏前半步,迎着上杉清的剑势,手中的肋差双手紧握,一记上撩,抢入了上杉清的剑势之中,竟然要欺入他的胸前,直奔他的心脏。 这一剑也算是雷霆万钧,后发先至,是一名剑士绝境的完美一剑。 可宫川勇从上杉清的眼神里,只见到了有些玩味的嘲讽。 他心中一惊,眼前一花。 本来穿着衬衫马裤的少年被蜃气包裹,再度展露身姿,面貌打扮已经截然不同了。 黑白两色分明的阵羽织随风飞舞,内衬的软甲非金非玉,熠熠发光,铠甲得胸口,有一朵血色的龙胆花盛开,鲜艳而危险,夺目且灿烂。 是...鬼兵部! 上杉清手持鬼切,鬼兵部穿戴在身,犹如一尊真正的鬼神,剑势一往无前。 宫川勇甚至惊喝出声。 “龙胆纹,鬼兵部!” “你是源氏的人???” 第六十五章 摇人 上杉清的笑容冷冽,语气不屑。 “我是源氏的祖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句话倒不是信口开河。 话语声阻挡不了剑的劈落。 试探结束,厮杀开始。 这次的剑,要比之前的凶险数倍,凶险到上杉清根本不管那袭向他前胸的肋差。 一是他对鬼兵部的防御能力有了解,所以也有信心。 二是...就算心脏被绞的粉碎,他也死不掉。 虽然已经很久没用动用过犬神的“再生”能力了,因为能威胁到他生命的人实在不多,但这种“能力”并不会“消退”。 作为“战士”,上杉清几乎是完美的。 他拥有强大的力量,迅捷的速度和反应能力,足以应付大多数人的技巧,还有非常恐怖的复生能力,可能唯一限制他的,就是他的体力与耐力相比而言要差一点。 不过大多数的生死厮杀,都是在零点几秒之内决出胜负的,这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缺点。 上杉清高高跃起,居高临下,宫川勇举剑上撩,斜指苍穹。 两人已经不是在较量,而是在拼命了。 赌的就是谁先惧怕。 一般来说,这种交锋,都是年轻一辈的锐气更足,不会胆怯。 这次...也一样。 上杉清其实已经不算是年轻人了,但是他心中一腔孤勇依然未曾有半分消退。 宫川勇不一样。 他不想在这里和一个小鬼同归于尽。 他背负的东西太多了,新选组,英魂,还有尊王攘夷的雄伟目标。 他半生的追求,都没有实现,怎么能在这里死去? 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了些许的迟疑。 有了这缕迟疑,这次交锋,他就已经输了。 说实话,宫川勇也已经记不起上次舍命厮杀的时候,是哪一年,哪一月了。 自从担任了新选组的总长?他做的最多的?是筹谋行动,安抚属下?应付上司?镇压体内的英魂,让自己不至于沉沦。 真正血战?上一次大概要追溯到四五年前了吧。 宫川勇,已经不复当年勇。 上杉清却正是锋芒毕露的时候。 那两把寒光奕奕的鬼切?就是奔着把他片成三块来的。 宫川勇心思电转?还是没有做出同归于尽的决定--他的肋差半途变招,格开了上杉清的左手刀,同时抽身后退,在自己争取到的空隙里?想要拉开距离。 上杉清的刀没有那么慢。 新选组的羽织被绞成了碎布?血花飞溅,宫川勇的左臂已经被开了一条血肉翻涌的口子,鲜血不要钱的喷涌而出。 一击得手,接下来的攻势就连绵不绝。 上杉清左冲右突,笑容肆意而桀骜?两柄鬼切犹如吐信的毒蛇,招招不离宫川勇的周身要害。 失去了先机?负伤在身的宫川勇招架起来已经没有当初的轻松了,他受伤的手臂颤抖着?单手持刀,应付着上杉清加了码的雷刀?已经如同狂风暴雨中的孤舟?随时可能倾覆。 书说虽长?实际上这不过是电光石火间发生的事情。 一个交错,新选组的总长大人就挂了彩,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狠狠的压着打,眼看就要饮恨与鬼切剑下。 那些新选组的剑士仿佛才反应过来,一个个睚眦欲裂,大声呼喝着便想持剑来救。 一时间,呛啷啷的刀剑出鞘声不绝于耳。 芥川龙之介本来在兴致勃勃的看戏,但其实手中已经做出了救援的准备。 他是知道上杉清的“强”,但他更知道宫川勇的“强”。 那可是一位正在巅峰时期的剑豪,同时也是英魂的链接者,这几十年来,倒在他手里的鬼神与超凡者不计其数,他就是新选组的旗帜。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么多年来,作为新选组的总长,宫川勇在政客的位置上发光发热,作为剑士的那一面,却已经锈迹斑斑了。 他的实力没什么问题,照样能够指挥壬生狼驱逐鬼神,镇压京都,但是他本人的剑心,恐怕早就蒙尘了。 再加上刚刚上杉清和芥川龙之介震耳发聩的话,更是让他的信念动摇了一丝。 这一丝的动摇,就很致命。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位剑士的溃败,就始于信念的松动。 新选组的剑士动了,上杉清处于上分,芥川龙之介自然不能让他们这么去围攻自家的“老板”。 用缠着绷带的手扶了扶礼貌,芥川龙之介喃喃自语。 “什么啊...竟然连宫川勇都不是上杉的对手了?” “开玩笑的吧...这可是和上杉的老师齐名的天下五剑之一,天然理心流的当家剑豪啊...” “...” “早说啊!早说你猛成这样,我何必去阿谀奉承那些财阀的公子少爷!” “啧...” “咱还是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啊,嘿,可以可以,以后看来也不用在那些耀武扬威的官老爷面前低头了。” 说着自言自语的话,芥川龙之介手里的活计可没停。 墨玉手杖一顿地板,他的表情一肃,变得有些癫狂。 “杂鱼就做好杂鱼的本职工作,负责围观就好了,那种层次的战斗,岂能让你们插手?!” “虽然我没带人来,可我再怎么说,也是收藏品协会的会长啊...” “你们如此做派,岂不是...” “没把我放在眼里?” “罗生门!” 一声低喝,整座建筑开始了有节奏的律动。 木质的地板开裂,露出了黯淡的土灰岩石,在那之中,一扇高耸宽广的大门攀升而起,隔开了战场。 古式的城门泛着幽深的微芒,随着芥川龙之介的手杖挥动,城门洞开。 浑身漆黑,如同野兽出笼,悄无声息中,一种惊悚的氛围荡漾开来。 “罗生罪兽”成群结队的蜂拥而出,慢慢的包围了新选组的剑士。 它们步伐一致,血红色的瞳孔绽放着刺目的血芒,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彻底将局势倒转。 收藏家“罗生门”,最擅长以一敌众,御敌千里。 这一切都落在了宫川勇的眼里。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在心头肆虐。 新选组什么时候被逼成了这步境地? 这可是在京都!是在自己的地盘! 对手也不过是些不懂事的小鬼! 宫川勇终于抓住了一个喘息的时机,凭着左腿又中一刀,手中的肋差横斩到了上杉清的胸口。 虽然有鬼兵部的防护,上杉清并没有受到刀伤,可这一刀得力气还是渗透进了他的胸口,让他有些眼前发黑,攻势一滞。 等他回过神来,就看到宫川勇手中捏了一个剑指,口中念念有词。 上杉清听了几句,就明白了。 这是打不过,开始摇人了。 第六十六章 冲田 宫川勇开始摇人,上杉清一点也不意外。 这里是京都,是新选组的大本营,肯定不能只有一位总长坐镇。 事实上,具协会的情报,除去常规的调防轮换,整个京都的新选组至少会保证有五支番队驻扎。 这五支番队,能上的了台面的链接者,每队都有十余人,再加上一些他们招揽的修行者剑士,还有高层,整个京都能够供宫川勇调遣的超凡者,有上百人。 这并不是个小数目了。 收藏品协会里,能供被芥川龙之介直接指挥的超凡者,甚至不到二十人。 所以宫川勇确实有看不起收藏品协会的底气,假如没有上杉清横空出世的话。 “喔?宫川总长,呼叫援军?” “哈,如果你们新选组的那些番队长都是刚刚那位松原忠礼一样的本事的话...那你不如省省力气吧,别让他们来送死了。” “你可别当我...不敢杀人啊!” 宫川勇喘息声有些粗重,但是身上的伤口却诡异的开始愈合,血肉开始蠕动,肉芽缠绕在一起。 剑豪境的修行者,肉体的恢复能力已经完全的突破了人体的极限,这种程度的刀伤,并不致命。 “呵...新选组的武力保障,可不仅仅是我一人。” “不光是你师父有弟子,我也有弟子...既然你一意孤行,要和我们彻底翻脸,那就怪不了我...以多欺少了!” “冲田!” 宫川勇高喝一声,一阵让人牙酸的砖石摩擦声响起。 他们几个人目前身处的这个房间,是在地下,这些买卖,那些个黑帮自然不会明目张胆的摆出来,地底下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间地下的房间经历过上杉清的鬼手,芥川龙之介的罗生门,还有这一番剑士的战斗,已经有些不堪重负了。 而宫川勇的一声呼和,就是最后一根稻草。 天花板寸寸碎裂,一个大洞轰然出现。 灰尘与烟雾的遮蔽中,上杉清能感觉到的到,一股凌厉的剑气飞快的逼近。 “冲田...” “新选组的一番队队长,冲田总司?” 上杉清心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幕末的新选组有三大剑士,且师出同门,都是天然理心流的高足。 孰强孰弱?众说纷纭?但是名气最大的,不是新选组组长近藤勇?而是新选组一番队队长?新选组的剑术指导,天才剑士“冲田总司”。 而英魂这种存在?越是广为人知,能力就越强。 而那道毕竟的剑光?确实也让上杉清心中涌现了寒意。 他刚想挥剑招架--虽然目光被灰尘遮蔽?不过靠着声音和杀气,他也能大概的断定敌人的剑路。 不过,在此之前,一声后发先至的娇叱比她更快。 “该死...离先生远一点!” 紧接着?就是浓郁的妖气爆发开来?将本来就浑浊的空气搅合的更加模糊。 但是上杉清听出来了,这是东文真希的声音。 说起来,她确实收到了上杉清的召唤,就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不过却一直在守着后门?可能是发现有人突入,意图对上杉清不轨?于是就愤然拔剑。 让上杉清有些熟悉的气息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一抹樱色的振袖飞舞,犹如美丽的蝴蝶振翅?撩人心弦。 可美丽之下,掩盖不住的是惊人的杀机。 逆刃刀“船中”被和服少女紧握在手里?冲红色的妖气在刀刃上蔓延?随后便传出了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 两柄剑架在了一起。 东文真希链接有“坂本龙马”的英魂?擅长的是“北辰一刀流”。 后来上杉清也教导过她一阵,也许是因为妖刀姬的妖魂帮助,东文真希在剑道一途突飞猛进,对于新阴流也算精通。 刚刚她看上杉清遇袭,心急如焚,不由自主的就动用了根本无法自主使用的妖气,这让她现在的模样有些吓人,一双美目中是惊人的血光,连带着手中的逆刃刀,都是一片赤色。 上杉清却觉得眼熟极了。 和当初的“阿赤”,真是如出一辙。 他也没站着发呆,一挥衣袖,蜃气冲破烟尘,场中再度明朗。 上杉清微微皱眉。 “...女人?” 与东文真希正在角力的,是一位年龄也和她相仿的少女。 面容精致,虽然不是沉鱼落雁,但也算容姿秀丽,一头短发干净利落,刘海挑染了一抹樱色,并不算高大的身躯紧紧的绷着,充满了力量感,手中一把太刀看上去品质上乘,应该是名家之作。 一击未成,少女啧了一声,借力后退,挡在了宫川勇的身前,看着上杉清与东文真希,表情挑衅。 “新选组一番队队长,冲田樱--参上!” 她英姿飒爽的自报家门,手中横剑,微微侧身,看向了宫川勇。 “师父,我已经发出了召集令。” “五,七,八三个番队正在赶来,一番队已经全员集合,我担心师父的安危,就先行一步。” “这里请让我和师父并肩作战吧!” “敌人...有些强,我刚刚在外面和那个女人打了一架,北辰一刀流的路数,他身上的气息我有点熟悉,可能也是链接者,不可小视!” 看来这位冲田樱和宫川勇的关系,似乎是“师徒”。 打了师傅,出来徒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先生,是真希来迟了。” “我之前带人守着这里的后人,防止有漏网之鱼,听到下面的动静,心里有些担心,恰好这个疯女人气势汹汹的敢来,质问我在这做什么。” “不知道为何,我看她好不爽,话不投机,就对了几招。” “那女人有些本领,我一时奈何不了她,打到一半,她好像接到了什么讯息,一剑斩破楼上的地板,飞身而下,便要突袭先生。” “我自然不能让他得逞--抱歉,先生,是我玩忽职守了,我应该好好守着门,听你吩咐的。” 这边的东文真希也低声的和上杉清做着“汇报”。 上杉清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眉头却紧皱了起来。 不太妙啊... 要是真的让新选组集中起人手,结成阵势,那恐怕也是麻烦。 况且他还没彻底失去理智。 他不至于因为这事彻底夷平新选组,充其量把那几个身处高位却玩忽职守的高层施以惩戒。 刚刚宫川勇的态度和所作所为真的激怒了他。 他觉得...可杀! 但是直接把新选组绝了户,先不说能不能做到,他就要掂量掂量,能不能这么做了。 理由和动机,真的充足么? 那些人,就真的也有罪么? 要是真的这么做了,草菅人命的,是不是就是自己了呢? 看到上杉清沉思,东文真希抿了抿樱唇,目光凛冽的看向了对面的冲田樱。 “...” “我也一直想和先生并肩作战来着,只是机会少有。” “先生,那个女人就由我来对付吧。” “请你看看,真希这段时间来的...长进!” 话音未落,樱色的振袖飞舞,东文真希手持逆刃船中,已经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 而对面的冲田樱也丝毫不乱得踏步迎敌。 坂本龙马是维新志士,从事的是倒幕运动。 新选组的剑士都是尊王攘夷的武士,算的上是幕府麾下的正规军。 冲田总司当然也是。 这两位身居英魂的女性剑士,互相看不顺眼,真是太正常了。 上杉清来不及发表任何看法,他就眼睁睁的看着,两道美丽的声音已经纠缠到了一起。 刀剑交鸣,如急雨敲窗,东文真希妖力澎湃,冲田樱剑气吞吐,竟然一时间难分胜负。 第六十七章 弟子交锋 如果说宫川勇是冲田樱的老师,上杉清还真的能看出一些端倪,这少女的剑路,挥剑的习惯,乃至于变招,招架时候的一些小动作,都和宫川勇有个几分相像。 可要是这么说的话,名义上来说,上杉清也是东文真希的“老师”。 所以,两位少女厮杀起来,本来对敌的两个人都没了再挥剑的心情。 如出一辙的眉头紧锁,两道挥剑的身影一举一动,都吸引着两位“老父亲”的目光。 一位妖魂转世,一位链接英魂,都不是初入战场的雏鸟,天然理心流和北辰一刀流,亦不是只有花架子的流派。 沸腾的妖气燃起了火星,化为了熊熊烈火,船中犹如地狱中的利剑,在东文真希的手里,攻势也如火炽烈。 而冲田樱手里的“加州清光”也是不逊色于船中的名刀,剑士心血磨炼的剑气纵横开阖,锋芒并没有被妖气压了下去。 前文曾经提过,剑士的胜负,往往不会超过三分钟决出。 此刻亦是如此。 不过就算是两位旁观的剑术高手,也无法预测,这场争斗的胜利者是谁。 东文真希算是受到了师父的传染,也不用北辰一刀流的组太刀,上来就是新阴流正宗的雷刀抢先手,船中是逆刃刀,所以她丝毫不怕刀剑的交错对刀有什么损伤,毫无顾忌的拼命斩向冲田樱“加州清光”的刀刃。 刀刃是薄的,就算是传世名刀,刀刃还是薄的。 东文真希打算直接先把这把看上去品相不错的刀先砍废了再说。 很明显,冲田樱发现了他的意图,这位身姿飒爽的女剑士,在应付了几招之后,就改变了策略,从“招架”变为了“反攻”。 所以,没过几秒钟,两人的剑招越来越险,上杉清和宫川勇的脸色越来越黑,都有些心惊肉跳。 若是他们本人上阵厮杀倒是还好,这弟子如此拼命,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几乎同时?两人的瞳孔同时缩成了一个小点。 时间的速度在两人眼中仿佛被放的缓慢,两位少女眼中的狞然杀意都纤毫毕现。 要决胜负了。 从眼神就能看出这点?从剑招来看?杀意更是决然。 东文真希寻到一个破绽,用了一招自上而下的斜袈裟斩?想要斩冲田樱的前胸要害。 这招,是北辰一刀流的秘技“风回”?与前一招的反袈裟完美衔接?交叉封锁,压制力极强。 她没想到的是,这个破绽是冲田樱故意露出来的。 冲田总司的传说,在民间多有流传?对他的剑术?更是有许多不同版本的故事叙述。 但是对于冲田总司的绝技,这个基本没有什么争议。 “平青眼,无明剑”! 冲田樱以天然理心流的“平青眼”起手,她刀剑下垂,手腕颤抖?并没有格挡东文真希的“风回”,而是将对方的船中往下一压?摁低三寸,接下了这一刀。 随即?如同飞火流星之急速,冲田樱换剑反手?向上挥刀?意图将东文真希开膛破腹。 在外人看上去?东文真希的剑被往下一压,整个人前倾,就像是被吸附在剑上一样,是送上去被人砍的。 这招平青眼还不至于要了东文真希的命。 这种程度的反应,东文真希做得出来。 船中在半空划了个半圆,用逆刃刀的东文真希,也最擅长反手刀,她将船中逆转,狠狠的往下一扎,想要把那柄加州清光砸成两截。 冲田樱此时用出来的,冲田总司的绝技,并不是一式。 平青眼,无明剑,三段刺! 冲田樱好似早有预料一般,剑锋微微一抖,把船中嗑向了一旁,刀锋一侧,脚下迅疾的向前一踏,双臂往前一送,加州清光顺势前冲,直奔东文真希的心窝。 这是...用的恰到好处的一招突刺,接在“平青眼”之后,是神来之笔,毫无破绽。 东文真希心中警铃大作,妖刀姬的本能觉醒,让她察觉到了这一招的威胁。 身体自然而然的条件反射,她像是一条灵巧的蛇,扭动着身躯,身体倾斜,几乎摔倒,但是按照轨迹来看,却正好避开了这一剑。 没曾想,冲田樱的脸上浮现了讥讽的笑意。 那表情好像是再说“你也不过如此”一样。 “就只有这种程度而已么?” “倒在我的秘剑之下吧--” “一步超音,二步无间,三步绝刀!” “无明三段突刺!” 这段话,是在加州清光刺入了东文真希的小腹之后,才发出的胜利宣言。 刚刚的冲田樱好似早有预料,她知道东文真希要躲,于是那招突刺只用到一半,便被她瞬息间收回,再度刺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所谓的“无明三段突刺”,就如同一招一样,极其连贯。 这一刀避无可避,正中下怀。 刀锋透体而出。 剑气在体内爆发,按冲田樱的想法,东文真希应该立刻失去行动能力才对。 不过,等她发布完帅气的胜利宣言之后,略一抬头,心中一惊。 那是一双无比狰狞的血瞳,还有随之而来,刀刃朝外的逆刃刀。 小腹中剑,被刺了个对穿的东文真希非但没有被体内肆虐的剑气给击倒,反而不管不顾的举剑下劈。 她的笑容,犹如黄泉的彼岸花,美丽而充满着血腥气。 “永别了,赤影,一瞬!” 别开玩笑了,这可是“妖刀姬”得妖魂转世啊! 作为兵器存在,作为兵器化形,作为兵器被使用。 她生来就是为了厮杀。 刀剑,就算是断了,也要完成杀敌的使命,不是么? 妖刀姬,就算是死,也会先斩下敌人的头颅。 这点伤,不算什么。 冲田樱心中大骇,想要拔剑后撤,却赫然发现,她的刀被赤红色的鲜血聚集,吸附着,牢牢的卡在了东文真希的体内。 她拔不出刀! 这是东文真希的故意为之! 如此一番功夫,她已经失去了闪避的最好时机。 生死之间,她只好弃剑后退。 可惜,晚了半分。 船中手起刀落,血光飞溅。 一条手臂被干净利落的斩落。 一触及分,两败俱伤。 第六十八章 分胜负 两位当事人少女还挺坚强的。 一位五脏六腑可能都被剑气绞碎,另一位一条手臂被直接斩断,但都很坚强的咬着牙,没有出声。 可一边旁观的老父亲们都红了眼,爆喝出声。 “住手!” 他俩的声音那里有剑快? 上杉清鬼切倒提,宫川勇肋差横握,几乎一同冲了出去。 但却阻止不了这场两败俱伤的争斗。 既然如此,又惊又怒的两位“师父”,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神,已经是不需要任何解释的恨意。 上杉清顿足跺脚,大地震颤,犬神的虚影刹那间浮现在他的身后,青莲化为鬼火,又化为蜃气,在他的体内流动,给他提供着挥剑的力量。 他动用了犬神的“神明之躯”。 而宫川勇似乎也准备拼命,他眼眸低垂,瞳孔有些涣散。 他在... 唤醒体内沉寂的英魂。 链接者分为两种,扮演者和继承者,前者扮演英魂,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后者保持自我,相对而言就要弱一些。 这两者,是可以互相转换的。 宫川勇作为新选组的总长,自然是继承者,他不能放任英魂夺舍,占据内心的自我,即使这位英魂是历史上新选组的组长。 但是,此刻,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在激荡的心情之下,本身他对于英魂的压制,就少了许多。 现在,等他再度抬眸的时候,眼神已经变得陌生无比,看向上杉清的眼光中,毫无感情,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 上杉清察觉到了这点,但他懒得去想那么多。 东文真希重伤,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这让他怒火中烧。 当然,他并不担心东文真希的伤,东文真希和那些凡人不同,她是百鬼之主的“信徒”,更是名列百鬼绘卷,也就是说,她身具觉醒的妖魂?已经不算是纯粹的人类。 她没那么容易死。 上杉清只是有些心疼。 含怒出手的刀?要比以往还快三分。 与上杉清一同行动的,还有身后若隐若现的犬神虚影。 上杉清已经不打算讲武德了?他只想给眼前的师徒留下伤痕。 这边的气势状若神鬼?宫川勇却也没有被撼动心神。 他淡漠的看着上杉清,还有他身后的犬神虚影?最终冷冰冰的吐出了两个字。 “妖神?” 随后,他咧了咧嘴。 “孤臣身殉虾夷岛?忠魂永卫东方君...” “新选组所经之处?何来妖神放肆?” “死!” 宫川勇的速度几乎暴增了一倍,他足下发力,身躯弹跳而起,手中的“长曾弥虎彻”在他手里猛地绽放出极其绚丽的光彩?剑气如银河般倾泻而出?使一把短肋差变得像一把巨剑。 “快受电光三尺剑,只将一死报君恩!” “妖孽受死!” 舍命的一剑,斩在了犬神的虚影之上。 上杉清能明显的感觉到,犬神之躯飞快的瓦解,并不是屈与这一剑之威?而是宫川勇的剑气,似乎发生了质变?对犬神的力量以及上杉清的蜃气产生了极大的克制能力。 链接者的英魂,其实和“神明”的性质相差无几了。 看来?近藤勇的“英魂”,似乎没那么简单。 他是服务于幕府的武士?号称是武士道最后的荣光?但是他刚刚那一剑的威力?在上杉清看来,要比那倒于他剑下的幕府之神,东照大权现,德川家康还要强上一些。 当然,可能是那些神明被囚与梦镜,实力下滑的太厉害。 两者不能同时比较,但是这一剑,却让上杉清感到有几分惊艳。 犬神的虚影消散,他没怎么在意,只要催动蜃气,犬神就能很快的重生。 现在没这个必要。 宫川勇斩破犬神的虚影之后,身体轰然下落,上杉清狞笑一声,蓄势腾空而起。 一招拔刀的斜撩逆袈裟斩,之后刀锋回转,再接一式轨迹重合的袈裟斩。 居想无外流,居合术,送葬刀。 居想会古流剑士们的绝技,总结了无数拔刀术的精髓创造出的居合术。 上杉清还是个凡俗少年的时候,就能用这招斩鬼,此时已经今非昔比,同样的招式涌出来,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宫川勇冷冷的看了上杉清一眼,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手中长曾弥虎彻来势不见,几欲将上杉清斩为两半。 毫无花哨的对剑。 上杉清放弃了使用麾下百鬼的能力,鸣神剑气与鬼切上奏响。 剑气与剑气的碰撞,童子切安纲与长曾弥虎彻的交鸣。 一瞬间耀眼的强光之后,两道人影交错而落。 上杉清剧烈的咳嗽了几声,鬼兵部上出现了数道裂痕,他呸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沫。 两柄鬼切往地上一插,上杉清冷笑了几声,看着对面的宫川勇,把玩着手中的肋差。 而对面的宫川勇一双手已经鲜血淋漓了。 他手中的名刀长曾弥虎彻不翼而飞,脸色变得涨红,神情也起了波动。 他似乎没想到,区区一个少年人,能给他如此的重创。 对剑,交错,夺刀。 上杉清用了以刀夺刀的“无刀取”,将那把肋差打飞,夺在了手里。 这一招怎么说呢,杀伤力极低,侮辱性极强。 要是换了几百年前,两位剑士对战,一位被夺刀了,那么羞愧的当场自刎都有可能--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一位剑士连剑都保不住,太丢人了。 近藤勇的英魂就是几百年前的剑士,这番羞辱,让他心神动荡。 本来已经突破宫川勇压制的英魂,被寻到了一个时机,重新压倒了心底的深处。 宫川勇眼神变得清明,双手颤抖着,却把冲田樱护在了身后。 不管怎么说,他没给对方乘胜追击的机会,弟子的命保住了,要是他不上前,那少年含恨出手,自己的弟子虽然出色,但是绝对挡不住那两柄吊诡的剑。 他自己都挡不住。 至于断掉的手臂,那倒不要紧,超凡者并非普通人,新选组也有自己的手段,只要及时接上,影响也不大。 上杉清则是也后退了几步,扶住了东文真希。 “忍一忍,真希。” 手一挥,百鬼绘卷浮于上杉清的眼前,沉思三秒,手并剑指,虚空一捏。 一张卡牌浮现在他的指尖。 他曾经在被一柄狙击枪爆掉脑袋之后,用这张卡牌救过命,可自从完全觉醒了犬神之卷之后,犬神的复生能力,就不必他特意动用了。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百鬼之主创造的“百闻牌”就彻底失去作用。 百鬼绘卷的作用,不仅仅能让上杉清动用麾下百鬼的能力。 他还可以将这些能力通过百闻牌,赋予给其他的“信徒”使用。 就像现在这样。 “犬神之羁绊,肉体重生,赦!” 低语一句,上杉清扶着东文真希的背,竖指一弹,百闻牌化为星光飞散,涌入了东文真希的伤口处。 同时,他手中用力,将那把冲田总司的佩刀“加州清光”狠着心肠拔了出来。 血液挡不住的染红了他的手掌,但是伤口却以飞快的速度愈合。 东文真希能感觉的到,本来重创的五脏六腑,都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体内的剑气被一点一滴的驱逐出境,她的伤势迅速的愈合。 不过,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也可是什么别的原因,一阵失重眩晕感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不想让上杉清多过于担心她,东文真希并没有表露出软弱的姿态,虽然贪恋上杉清的怀抱,但她知道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 “我没事,先生不要担心我。” “请先迎敌吧--东文家的女儿,没有那么容易倒下。” 她对上杉清说话的语气软软糯糯的,哪有刚刚半分杀意纵横? 上杉清默默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宫川勇。 不知为何,满头大汗,表情憔悴的宫川勇也同时看向了他。 “...” “上杉清,这个名字我记住了...” 环视了一圈四周,新选组的剑士被罗生兽压着打,爱徒断了一条手臂,自己受了伤,英魂还在躁动。 怎么看也是他彻底的输了。 “是你赢了。” “这件事新选组不会再管,日后无论在何地见你,壬生狼必然退避三舍,不与你照面。” “死在你手里的松原,有该死的理由,你拳头硬,我无话可说。” “新选组认栽了。” “当然,若你想斩尽杀绝,我舍命陪你就是,但是我麾下得剑士,并没有取死之罪,望你留他们一条生路。” 上杉清摩挲着手中的战利品肋差,哼了一声,刚想说话,就听到一声熟悉的男声传了过来。 “喂,上杉,那种二流剑士怎么样都好,过来看看这边。” “你家杏子似乎出了点状况。” “还有这个...叫...桔梗的女孩。” “人,应该是救回来了。” 鸣海信吾一直守在房间的一角,护着杏子,顺便观赏场中的厮杀。 就算所有人都看宫川勇和上杉清是势均力敌,甚至那些壬生狼会觉得宫川勇会瞬间击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但是鸣海信吾一直坚信,上杉清不可能会输。 你以为那是谁啊? 剑平山海的百鬼之主,岂会输在凡人成就的英魂手里? 想打败他的人,自古至今,数不胜数。 但,没有“人”可以做到。 鸣海信吾察觉到了杏子苦功似乎有了结果,也没管战局如何,就高声提醒上杉清。 上杉清则是面色一变,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边。 椎名桔梗只是凡人,也不是他的信徒,否则,他有手段起死回生,但刚刚,他确实无能为力。 但是... 人...救回来了... 是什么意思? 第六十九章 我还是杀了你罢 鸣海信吾不是信口开河之辈,当然也不可能在这时候开玩笑。 说实话,今晚的上杉清,脾气有些分外的暴躁。 他一向不是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拔剑砍人的人。 他今晚的坏心情,恐怕有八成是因为椎名桔梗的死。 人还是有远近亲疏的,这里无辜的死者再多,也没有椎名桔梗死在他怀里,更让他难受。 所以,他现在的所作所为,虽然说着冠冕堂皇的词,可也有不可否认的“泄愤”的缘由在,他也没在心里否认这点。 他不是圣人,他只要四个字,无愧于心就好。 今晚就算他再放肆,也没有逾越自己心底的底线,所以,他不后悔。 被鸣海信吾喊了一声,上杉清目光投向了那里,表情有些凝重,看起来是对宫川勇的话充耳不闻。 但他并没有立刻过去,做事总要有始有终。 新选组的总长还没有说话,反而是芥川龙之介先凑过来了。 “我说,上杉,差不多消气了吧?” “嘛,怎么说呢,你要是杀了宫川勇...我其实不怎么在意。” “新选组,归根结底,也是那些政党麾下的一条狗罢了,我也不是贬低他们,收藏品协会,在这个国家的大人物眼里,形象和他们差不多。” “不过一个是野狗,一个是家犬。” “宫川勇并不是什么权贵子弟,他运气好,链接了近藤勇的英魂,剑术资质也好,又遇到良师传艺,加上贵人相助,所以他成了气候。” “但如果他死在你手里...算不了什么大麻烦。” “我跟你就没必要绕圈子了,一个是新选组的宫川勇,一个是背后站着凤凰院家的你,那些政客,是绝对不会为了宫川勇报仇的。” “一个顶尖的财阀,要比一条狗重要多了。” “即使他是一条听话的狗,为内阁的掌权者们做了不少脏活儿,这换不来任何的认同,那些大人物,可比我冷血无情的多。” “但是,要是你把新选组屠戮殆尽...就稍微有些过分了。” “如果说你宰了宫川勇,可以归咎到你师父和他的私人恩怨,用剑士的决斗来开脱。” “那如果你把新选组一网打尽,那可就是【藐视国家机关】,是撕破脸皮的荒唐事,整个警察条线会疯的,工藤也压不下这事。” “这是性质问题,也是原则问题--别怨我啰嗦,你想好了再做决定。” 胜负既分,上杉清也从“战斗状态”解放了出来。 可能是一通厮杀释放了心中怒火,再加上“人救回来了”的好消息,他的心情好了一些,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你看我就那么像杀人狂魔?” “...” “不至于。” “你今晚的作为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别担心,我不会让你难做。” “让开,我去和宫川总长聊两句。” 上杉清拍了拍芥川龙之介的肩膀,信步的走向了宫川勇。 新选组的总长发出了失败宣言,他麾下的壬生狼自然没有任何的战意。 战斗停止了。 厮杀过后的满地狼藉,更加的触目惊心。 这间屋子本来就是作为祭祀的场所存在的,在那个和尚被上杉清打废之后,还在尽情的活塞运动的男男女女,基本都一命呜呼了。 他们从精神和肉体上,都被抽干了--字面意义上的抽干了。 人命的廉价和脆弱到让人感到无可奈何。 上杉清大步踏前,东文真希表情有些痛苦的捂着小腹,但还是亦步亦趋的跟着,船中紧握,看着对面的师徒二人,眼神中并没有善意。 见到上杉清来者不善,冲田樱即使断了一条手臂,也想挡在师父的面前,却被宫川勇摁着肩膀,推到了一旁。 面对面,带甲披着羽织的少年,就这么看着那个神态狼狈,浑身是伤的邋遢中年人,目光闪动着,不知想的是什么。 良久的沉默之后,上杉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就算你输了,就算是新选组被打成这样,你的眼神依然没有变--你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你觉得你做的是对的。” “...” “在其位,谋其政,我记得你有警衔的,看着这些人就这么死掉,你真的一点都不会感到愧疚么?” 上杉清眉头紧皱着,用的是胜利者的审视态度和语气。 宫川勇低笑了一声,看了一眼周围,又看了看上杉清虽然还带着几分稚气,却坚定的脸,笑声变成了咳嗽。 等剧烈的咳嗽平息之后,他抬了抬眼皮,目光感慨。 “上杉清...我和你一样大的时候,也是像你现在这么想的。” “学剑有成,自持武力,觉得惩恶扬善,匡扶正义是吾辈毕生之愿,希望这柄剑能够挥动的有价值。” “你问我老师教我剑的时候,教没教我剑士的守则?他当然教过,我学的还不错。” “我当初成名的时候,还是在东京,能和我匹敌的剑士,纵览整个东京城,也只有你师父一个。” “可...那又如何呢?” 宫川勇惨笑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痛苦的回忆,连脸上的肌肉都在不自觉的抽动着。 “你应该知道,超凡一道,是有捷径走的。” “就像栽在你手里拿个和尚所做的一样,凡人的信仰和灵魂,都对超凡者的实力增强大有裨益。” “这种行为被这个国家几乎所有掌权者,无论是超凡者,还是凡人,都明令禁止,一旦发现,杀无赦。” “可...” “事实上真的是这样么?” “人体试验谁没有做?你们收藏品协会干净么?你们收容的鬼神,难道没有进行研究?” 芥川龙之介本来正在看戏,听到这话可不能忍。 “喂,别血口喷人,我们收藏品协会可从来没有利用无辜的凡人来进行超凡研究--说话是要负责任的,你懂么?” 宫川勇不屑的看了芥川龙之介一眼。 “呵呵...怎么,那些秘仪者,就不算人了?” “被你们收容的秘仪者,有多少能得善终?” 芥川龙之介抿了抿嘴唇,看向上杉清,对于这点他无法反驳,因为秘仪者几乎很难有拯救回来的希望,收藏品协会不至于理想主义到拯救潜在的敌人,他们对待秘仪者俘虏的方式,确实不怎么友好。 上杉清冷笑一声,不以为然的摇头。 “你说我天真...我看你也不怎么样--敌人,当然不算人,你以为我是哪里供奉的圣母么?对世间万物都有慈悲?” 宫川勇深深的看了一眼上杉清,没有辩驳,只是继续道:“怎样都好,上杉清,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容忍松原忠礼么?” “你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对这些人的死如此漠然么?” “好,我告诉你。” “因为...我见的太多了!” 宫川勇表情一肃,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整个人犹如一柄经历了沧桑的古剑,偏执,老旧,充满了腐朽之气,却依然展露锋芒。 “我少年时,仗剑四方,逢恶必斩,意气风发,自诩正义,风光无限。” “那时候我刚加入新选组,剑法同辈无人能力,斩鬼驱魔,功勋无数,可谓第一人。” “我有些自傲,但我不觉得我的自傲是错的。” “剑不就是用来执行正义的么?” “直到有一天,我在外巡逻,正好撞见了一个超凡者在意图猥亵一个刚上国中的小女孩。” “在那个年代,这种混账人渣有的是,我认识那个人,是个纨绔子弟,运气好链接了英魂,仗着有个有些权势的老子,就经常无法无天,我看他不爽好久了。” “这会让我撞到,岂能让他如此放肆,我直接动手,砍断了他的脚筋,踢断了他的子孙根,这人算是废了。” “那时候的我啊,和你一样,嫉恶如仇,要替任何我见到的人伸张正义,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 上杉清沉默不语,一旁的东文真希却被这个故事引起了兴趣。 她轻声问:“...然后呢?” “然后?” 宫川勇嘿嘿的笑了几声。 “新选组的超新星剑豪,未来的新选组组长的有力竞争人选,那个纨绔的老子,不过是个政府高官--对普通人来说,确实是一座大山,但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找我报仇。” “可是,他们可以玩阴的。” “那之后不久,东京文京区爆发了罕见的巨大规模秘仪者集会,伴有恶劣性质的祭祀活动,那里是我的辖区。” “我本来是能及时赶到,阻止灾难的。” “可...我被那个纨绔的老子使了绊子,他买通了我辖区的接线员,让情报的流转慢了五分钟。” “就五分钟,你知道死了多少人么?” “祭祀仪式完成,鬼神分身降临,一场厮杀毁了一个半街区,凡人死伤无数,光是事后把这事压下去,就花了政府和超凡者组织的无数手段和功夫。” “成为祭品的,男女老少,加起来,足有七百多人。” “被战斗波及丧生的,有三千之数。” “起因呢...只是因为,我得罪了一个高官,因为他的儿子犯事了,就毫不留情的让他得到了惩罚,就因为这个,所以他要报复我,要让我犯错,让我停职,让我身败名裂。” “就因为这个。” “数千人死了。”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人和人之间有时候也是难以互相理解的,在你眼中重于泰山的东西,在有些人眼里可能不值一提,要达成共识,是很难的事情。” “那之后,我被革职发配了,从超新星变成一个罪人,但这些我不在乎。” “我趁夜色潜入了那个高官的家,亲手了结了他那个在床上苟延残喘的儿子,又把他老子吊起来,让他尝遍了我能施展的酷刑。” “他最后求我杀了他,可那又怎样呢?” “死了的人,能回来么?” “那些人的死...谁来负责?” “我渐渐的明白了,只有那冠冕堂皇的正义之心,是没有用的。” “要救人,光有剑也是不够的。” “我慢慢的收敛性情,在体制内一步一步的往上爬,我对上司笑脸相迎,对同事谦卑有礼,对属下关爱认同,我从一个罪人,到新选组的总长,花了将近二十年。” “现在,我统领新选组上百名剑士,镇守京都,不敢说有多大的功劳,起码能护一方平安,这又有什么不好?” “松原忠礼贪财,并且对别的超凡者组织敌意很重,自傲自大,看他们不起,这我都知道,但他在四番队恩威极重,说一不二,与鬼神厮杀之时也奋勇在前,从不退缩,这么多年,他救下多少条人命?” “我能因为他收点黑钱,就撤了他,宰了他?少了一个番队,新选组怎么做事?” “你问我这里的异常我知不知道?我知道。” “两个星期前,我就觉得这附近不对劲,果然没过多久,就发生了你们的会长遇袭事件。” “但你搞清楚,这里是那里,这里是新京极,京都最大的商店街,没有之一!” “且不说这里是松原忠礼的辖区,我擅自过问不合规矩,就算我来这里平息鬼神灾害,你知道可能导致多严重的后果么?” “今天你运气好,碰到的是个堕落的超凡者,并且很快制服了他--但你想没想过,他可能有什么隐藏的手段?” “如果他能召唤鬼神降临呢?如果他拥有大规模的破坏手段呢?要是新京极被他毁了呢?” “这责任谁来负?” “你么?” “没有万全的准备,就敢动手,你们收藏品协会干活,就这么糙?” “没规矩的小鬼...哼!” 上杉清捏着拳头,看起来是一副想打人的表情,但最后还是没有动手,看向宫川勇的目光,已经完全是怜悯。 “所以,这就是你变成这样的理由?” “无聊,无趣,无耻...” “这种话你能说的理直气壮,真的是辛苦你了啊,宫川总长。” “呵呵...哈哈哈。” 上杉清一抬眸,眼神如剑。 “好好想想,现在的你,为了所谓的表面和平,就能不管不问,任由一小部分人牺牲,来达成更多人的安稳生活--” “这样的你,和当初那个为了给儿子复仇,就隐瞒情报,害死上千人的官员,本质上有什么不同?” “同时为了一些人,牺牲另一些人罢了,何必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 上杉清看东文真希若有所思,怕这位名义上的弟子钻牛角尖,拍了拍她的肩膀,摇了摇头。 “真希,我教你剑术的时间没多久,虽然算你的老师,但是做人处事的道理,我也没跟你讲很多。” “你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总觉得,三观这种东西,是不能强加给别人的,比如这位宫川总长,他觉得他做的没错,我却觉得他是个十足的混账。” “可有些话,我不能不说。” “你记着。” “人人平等是扯淡的话,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公平。” “人生下来,就有贵贱之分的,一个名门大小姐,和一个孤苦伶仃长大的孤儿,在所有人眼里都会是不一样的。” 听了这话,东文真希下意思的看了看不远处的杏子,有些委屈的抿了抿嘴唇,低下了头,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别的东西。 有些时候...名门大小姐,可能还赶不上出身卑微的女孩子呢... 她如是的想着。 上杉清没管那么多。 他对东文真希说着话,眼神却看着宫川勇,句句字字都掷地有声。 “就算如此,这世上也没有人就活该在非自愿的情况下为了另外的人义不容辞的牺牲。” “我呢,出身也卑微,所以我这人自私,思想品德很不高尚。” “我觉得每个人都至少有活着的权力。” “所以妖怪食人,我很气愤。” “宫川勇,你的所作所为,又和妖魔何异啊?” “不都是吃人?只不过一个赤裸裸,一个披上一层正义的伪装。” “在遇到电车难题的时候,难道不是应该竭尽全力的去救下所有人,哪怕是死在轨道下,而不是凭心意拉动闸门,任凭一些人就这么牺牲么?” 百鬼之主就是这么做的,上杉清的理念亦是如此,说他天真也好,固执也罢,他对于这种“抛弃”的行为及其厌恶。 可能是因为曾经失去的太多了吧。 “...” “我问你最后一遍。” “所以,为了你们四番队的安稳,为了新京极不陷入暴乱,这里因为你的玩忽职守,哦,不对,因为你的故意放纵,所以枉死的,在你眼中是【一小部分】的无辜冤魂。” “他们,就该死么?” 宫川勇沉默了三秒,猛地抬头,眼中是深深地执念。 想要纠正一个人形成了数十年的根深蒂固的思想,又谈何容易? 他坚定的点头。 “死得其所!” 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发自内心的嘶吼,让上杉清愣了一瞬间。 他的余光看到了一旁的冲田樱,那眼里是对师父的狂热,犹如信徒对于神明。 看来这师徒俩是一路人,或者说,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就是自小被宫川勇灌输这种思想长大的。 上杉清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是白费唇舌。 他叹了口气,慢慢的张开了握紧的拳头。 鬼切受到了他的呼唤,跃然于掌中。 “果然,话不投机半句多。” “为了不让更多的人【死得其所】。” “我还是杀了你罢...” 第七十章 玉碎 宫川勇只是眉头微动,脸上不见晴雨。 他又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按理说,他这个年纪,应该是一位剑豪级别的修行者最年富力强的时候。 可以参考上杉清的恩师,上泉秀川。 四十出头的年纪,在修行者的绵长寿元里,和寻常人类的三十岁差不了多少。 心智成熟,经验丰富,体力充沛,阅尽世态炎凉,出手不会留情面,是一位剑士最巅峰的时期。 如果...他没有体内的英魂要压制的话。 上杉清有过很多链接英魂的机会,但是他都打心里抵触,并且拒绝了。 他并不是拒绝获得力量的捷径,只是他觉得,那些英魂对链接者心智的侵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鬼神又有何异? 宫川勇刚刚被上杉清逼出英魂附体,自己还要强行压了回去,心神受创,精神激荡,又在被死对头的徒弟一辈击败的挫败感中难以自拔,他此刻真的有几分心灰意冷,觉得不如死了算了。 他的人生,也充满了悲剧,他能坚持着佝偻前行至此,虽然所坚持的道路未必被所有人认同,但也艰难至极。 死很简单,活着很难。 “杀了我罢...” 邋遢的中年人嘴角的笑容竟然有几分释然,他的呼吸像是破旧的风箱,听着就行将就木,无药可医。 上杉清紧了紧手中剑,眼中真的多了几分怜悯。 抛去一切来说,这是个不错的剑士。 没等他有所动作,断臂的少女蛮横的挡在了师父的面前。 她一只手臂已经空荡荡的,加州清光也被打落,只是赤手空拳,可却毫不畏惧,昂首挺胸。 “休想!” “要伤师父,先杀了我!” 上杉清只觉得心神一震,不知为何,脑中浮现了上泉秀川的脸。 那位对他算的上宠溺的恩师,已经许久未见了啊。 不知道师父此刻是否安好。 上杉清没说什么,反而是宫川勇勃然大怒。 他一把将冲田樱推到一边,眼神中掀起了几分坚决。 “上杉清,我败于你手,死于你剑下,这是剑士的归宿,不丢人。” “小樱和这些新选组的剑士,总归没有什么过错吧?” “你让他们走...” “这一地的冤魂,我用我的命抵就好了!” “...” “你若当真要赶尽杀绝...那就休怪我和你拼命!” 上杉清本来也没有把新选组灭门的意图,他没那么变态。 可他听到宫川勇的威胁之后,心里稍微压下去的火气噌的就上来了。 你这混蛋...还敢威胁我? 他就是这么想的。 冷冷的笑了一声,上杉清歪着头,嘴角弯起的弧度里,尽是不屑。 “哦?你拼命,又如何?” “听起来,这场胜利就像是你施舍给我的一样--来,我敬你是前辈,你要是不服,再来一场也罢!” 宫川勇深呼吸了一口气,眯起了眼。 “若在场的壬生狼同时舍弃【自我】,引渡【英魂】,就算是你,也决难抵挡。” “那是自杀的招数,我不想用在你身上。” “你要知道,那可是二百年前的壬生狼本尊降临!是可以荡平鬼神的队伍!” 宫川勇说的,大概是链接者最后的招数,“引渡”英魂,唤醒那在历史长河中留下姓名,享受无数凡人尊崇的英雄人物,届时,链接者的实力会暴增,同时,在一定的时间之后,链接者只有一个下场,魂飞魄散。 身体可能会崩溃,也可能承载了一位英魂,被人“夺舍”--就像鬼神降临世间一样。 几百年的壬生狼重现世间,听上去确实挺恐怖的。 可是... 宫川勇面前站着的,可是五百年前就镇压一国的神明大人啊。 这能吓得住谁? 上杉清退后了一步,笑容变得格外狷狂。 “好...好!” “来,时间我给你,你去聚集手下,引渡英魂,唤醒那些壬生狼的本尊。” “我就让你看看,我能不能再让他们再死一次,永堕黄泉!” 本来有些缓和的气氛再度紧张了起来,芥川龙之介无奈的苦笑着,但还是握紧了手杖,准备战斗。 宫川勇刚想讥讽几句上杉清--在他看来,也许自己引渡英魂,也不是上杉清的对手,这小鬼剑术很强,但是层不出穷的手段更强,他身上的气息很驳杂,也很让人下意识的感到惧怕。 但是,若是让壬生狼集结成阵势的话,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最起码,还要有个这么强的人与这小鬼互相照应,他们才能有底气说这话。 他嘲讽的话还没出口,突然觉得背后一凉。 一股仿佛被鲨鱼盯上的危机感油然而生,让他的毛发都根根的耸立。 飞快的转头,他寻找着这股危机感的来源。 入目的是墙角倚着墙站着的一位穿着武士服的青年剑士。 这人抱着一把古朴的带鞘太刀,表情非常随意,看着四周的厮杀战场,眼里是若无其事,就像司空见惯了一样。 而就在宫川勇刚刚有了一丝拼命的念头,想要殊死一搏的时候。 那个青年身上的气势变了。 他仿佛面对着广阔无垠的大海! 从层次上就能让体内的剑气不堪重负鸣响的离谱力量在那个青年的身旁环绕,若是有凡人见了,恐怕就要顶礼膜拜。 宫川勇咬着牙,吐出了四个字。 “神明之力!” 他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上杉清。 “有一尊神明亲自助你,还是正神?!” “...” “别以为这样就算你赢了啊!” “新选组,列阵!” “诚心祈念,玉碎死斗!!” 宫川勇似乎也被激起了火气,在上杉清与鸣海信吾的双重压迫之下,身为剑士的骄傲心气也被彻底的唤醒。 他一声令下,原本战意全无的新选组武士瞬间就像打了鸡血一样,高高的举剑,低声的念诵着什么。 上杉清能感觉得到,超凡力量的聚集。 这些剑士的灵魂性质在改变,一股古老而神秘的力量正在浮现。 上杉清根本没在怕的。 砍起这些几百年前就该死的残魂,他反而心安理得一些。 就在这时,一声颇具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你说玉碎就玉碎--宫川,你当新选组是你的私兵?” “哼,壬生义士,不会因为你个人的意愿就去送死!” “都给我收刀!” “这是我,新选组御陵参谋的命令...违者皆为叛逆!” 第七十一章 滚 上杉清眨了眨眼,似乎都在预料之中。 他的感官极其敏锐,刚刚说话的人至少在门口站了有五分钟,要是宫川勇的援军,应该不至于这么能忍。 根据他说的话,基本可以判定出,这是个新选组高层。 “壬生狼”其实算是贬义的称呼,新选组是幕末时期的剑士杀手集团,他们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暗杀,处于对新选组的恐惧,“壬生狼”用来形容他们的冷血无情,这个外号就落到了新选组的头上,其实他们自己都自称“壬生志士”,不过这种称呼到了现代,也没多少人在乎了。 刚刚说话的人,看起来是个在意这种事的“讲究人”。 在他出声后,原本对宫川勇的命令说一不二的新选组剑士,纷纷在眼神里流露出了迟疑和纠结。 宫川勇皱起了眉。 “...” “伊东,现在是内讧的时候么?” 他阴沉的说了这么一句。 走进门来的是一位穿着新选组羽织的美男子。 他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但是那沉稳的气势却让人不自主的就觉得他没有那么年轻,面白无须,剑眉星目,无论怎么说,颜值都算是能打的。 和邋遢的宫川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听到宫川勇的话,被称为伊东的美男子冷冷的笑了笑,大步的踏到宫川勇的面前。 “内讧?我要是不阻止你,新选组的精锐,岂不是要在这里折损大半?” “你这混账东西,你就是这么带领新选组发展壮大的?” “要是让你这么肆意妄为,我对得起羽织上的这个【诚】字?!” 这老帅哥上来就声色俱厉,和宫川勇针锋相对,劈头盖脸的把他骂了一顿。 上杉清大概知道他是谁。 御陵,参谋,伊东。 幕末时期,新选组的总参谋,伊东甲子太郎。 眼前人至少是他的英魂链接者,这个错不了。 知道这层关系之后,上杉清也大概能理解这位伊东先生为什么不帮着宫川勇说话--这位参谋大人,在历史上,和近藤勇可是政敌。 有传言说,伊东甲子太郎当初被暗杀,就是新选组干的。 幕末时代其实局势蛮复杂的,在这里说,恐怕一时半会难以说清,伊东甲子太郎和近藤勇虽然同属于新选组,但是政见相左,算是死敌。 近藤勇是彻头彻尾的“佐幕派”,他效忠的是幕府。 伊东甲子太郎是“尊王派”,他效忠的是天皇,后期更是自立门户,成立“御陵卫士”,和新选组不是一路人。 但是,至少他曾经是新选组的总参谋,这件事是没错的。 “要想送死,你自己去,别拉着新选组好不容易聚集的义士,他们存在的意义,并不是被你消耗掉。” “你做的那些破事,被人找上门了,就自己承担后果。” “别让壬生志士,为你的错误买单!” 上杉清隐隐看出来了,这位伊东参谋和宫川总长之间的矛盾似乎并不是假的,而且有些难以调和。 那若有似无的杀机做不了假。 如果不是表面上同袍的关系维系着,这两个人就算拔剑厮杀,上杉清也不奇怪。 这人看起来是维护自己的,上杉清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没过多久,他的疑惑就烟消云散。 毫不客气的怼了宫川勇几句后,伊东参谋转过头来打量着上杉清,眉眼变得笑眯眯的,和善极了。 “上杉君是吧,鄙人伊东大藏,时任新选组参谋,请允许我向你道歉--宫川勇的所作所为,代表不了整个新选组,请你务必明白这一点。” 上杉清眨了眨眼,恍然大悟。 伊东大藏。 这名字他熟悉啊! 当初上泉秀川外出参加居想会的集会的时候,曾经给过上杉清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两个电话号码。 说是黑白两道通吃,如果有事,直接联系就行,这两个人势必会为他出头。 其中黑道的,是东京九龙会的魁首,九世龙心。 白道的,是京都警察本部的本部长,领警视监衔,是全日本仅有的二十位警视监之一--伊东大藏! 上杉清没有打过电话,但是这人名记得牢靠。 师父如此信任的人,应该不是外人。 果不其然,伊东大藏拍了拍上杉清的肩膀,笑容灿烂。 “我早就来啦,在外面看了一会,上杉君果然好本事,宫川虽然脑子不转弯,是个固执的混蛋,但一身本事却做不了假,京都能压制他的人,可没几个。” “不愧是上泉老师的关门弟子,果然资质不凡,他老人家曾给我通讯,说有要事外出,让我帮忙照看着你,可惜我事务繁忙,京都又距离东京遥远,这么久了,竟未曾见你一面,真是惭愧。” “还好,如今终于见面了。” “上杉君,以后这种事及早给我来电就好,你是上泉老师的弟子,我托大称呼你一声师弟--我只要还活着,这个京都就没有能欺辱我师弟的人。” “新选组的总长...也不行!” 等伊东大藏再看宫川勇的时候,已经是满目的冷冽眼神,像是面对生死仇敌一样。 看起来也不像完全因为上杉清。 “上杉,宫川勇身上有警衔,还是新选组的总长,是内阁大臣的入幕之宾,你不可冲动。” “你想杀他可以,但,在这里,在这个时机,不行。” “给我几分薄面,暂且罢手吧。” 上杉清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因为上泉秀川的原因,他本来也对伊东大藏有些好感,此时听闻此言,也没有立刻反驳。 反而是伊东大藏怕他误会,紧接着道:“没事,你想杀他,我也想杀他。” “因为他,整个新选组乌烟瘴气,他的容忍,已经铸成太多的错误了,这些佐幕派的疯子,本质上就是冷血无情的狼!” “你要是信得过我,杀他这件事,我来安排。” 大庭广众,这两个人声音都不带减弱的,就这么在讨论着怎么宰掉新选组的总长,丝毫不避讳人。 上杉清挑了挑眉,微微一笑。 “伊东...前辈。” “愿闻其详。” 伊东大藏阴恻恻的笑了笑,看着宫川勇,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是剑士,跟他决斗就好了。” “一位剑士决斗中死了,就算是内阁的大人物,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吧?” “普通的决斗,他有拒绝的理由。” “但是,有一种决斗,他不能拒绝。” “...” “御前试合。” “上泉老师让你来京都,多半是要参加御前试合的吧。” “等你通过御前试合之后,便有资格挑战一位剑豪。” “被你挑战的人,没有任何怯战的借口...那场战斗说是切磋,其实规则是生死斗。” “我是御陵卫士的统领,御前试合是我一手操办的,最后的决斗,也是我准备的。” “我呢,可以把这个消息迅速的铺遍整个京都,甚至整个日本的剑道界。” “上泉秀川的弟子,要挑战新选组的宫川勇。” “他和上泉老师之间的恩怨,世人皆知,就算你在决斗里杀了他,也不会有人多管闲事的。” “你明白么?” 上杉清还没回话,伊东大藏就继续往下说。 “嘿,要是他真的拒战,那么他一向赖以成名的勇武,就会轰然破碎。” “名声臭了,新选组的担子,就没那么好挑了。” “到那时候,他就算是死在某个街角阴暗的角落,也无所谓了吧?” “上杉,我不和你绕圈子...新选组总长这个位置,我觉得我比他合适多了。” “最起码,我不会违背壬生志士聚集起来的初衷--我们是为国家和人民做事的!” 上杉清看着伊东大藏的眼神,心里了然。 这点倒不像撒谎的样子。 “今天这件事,捅出去,怎么也是宫川勇的过错,我会发起壬生议事会议,暂停他新选组总长的职务,今天这种事,绝不会再度发生,如果再发生新选组的人包庇极道,对残害凡人的超凡者和鬼神充耳不闻,甚至同流合污,我愿以人头赔罪,上杉,你意下如何?” 这位伊东师兄都说到这份上了,上杉清也不好说什么。 说实话,他也是为自己着想,自己要是宰了宫川勇,以这位伊东参谋在新选组的地位,恐怕顺理成章的就继任组长的位置了。 他没有放任自己这么做,而是趋利避害的为自己详细的解释这件事的利害关系,生怕自己惹怒了某些存在,沾染上了麻烦,虽然上杉清未必会怕这种结果,但他领情。 他这人,恩怨分明,别人让他一寸,他就让上十步。 这个面子,他给了。 放宫川勇离开,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人屡教不改,再度坚持自己的“死得其所”理念,继续让无辜者为了那素不相识的人被迫牺牲。 如果真发生了这种事,上杉清心里过不去这道坎,他觉得自己要担责任。 见死不救,就是帮凶,他刚刚才训斥过宫川勇类似的话。 但伊东大藏能保证限制他的权力,又立下那种誓言,他怎么也挑不出毛病。 耸了耸肩,退后了一步,上杉清点了点头。 他迎着宫川勇愤怒的眼神,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伊东前辈的面子,我做晚辈的,当然要给。” “宫川总长,今晚承蒙你招待了,我铭记于心。” “我们...下次见吧。” “...” “滚!” 第七十二章 师兄 宫川勇被弟子搀扶着,步履蹒跚,走过上杉清身边的时候,眼神颓唐的看了他一眼,竟然笑了笑。 他瞳孔中映出的上杉清的身影,满眼都是自己二十岁时的意气风发。 “...” 无言而去,留下的只有萧索的背影。 一把长曾弥虎彻,一把加州清光,都孤零零的躺在不远处的地上,他们的主人却置若罔闻。 输了,人可以走,剑可拿不走。 新选组的剑士队,很明显的分流成两队。 一队护卫着宫川勇远去,另一队则是拱卫在伊东大藏的身后。 看起来,在新选组里,早已经是泾渭分明的两派了。 上杉清勾了勾手指,一把肋差,一把打刀,被驱使着飞落他的手中。 长曾弥虎彻剑刃锋寒,血光熠熠,但外形却平凡,甚至说得上丑陋,不过上杉清却挺满意的--二天一流本身就是一长一短的两把刀配合才能威力最大化,而他又难以寻觅到合适的肋差来用,所以一直用的两把鬼切,只能说差强人意。 如今看来,这把长曾弥虎彻还蛮趁手的。 另一把加州清光就要平凡一些了,据说这是冲田总司当年的佩刀,上杉清兴趣缺缺,扫了几眼,就往后一抛。 “喏,真希,战利品。” “留着玩吧,或者下次我教你二刀流--以你刚刚出剑的力度与速度,我觉得驾驭两把刀是轻而易举。” 东文真希的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只有樱色的振袖小腹位置破了一个小洞,还有这一圈血渍,能证明她曾经受过伤。 她手一探,将这把打刀握在了手里,第一时间关注的可不是形象和品质。 “这是...先生送我的礼物?” 这是她第一个想法。 随后,嘴角就翘起了掩盖不住的愉悦幅度,偷偷的看了一眼上杉清,又低下头看手中的刀,魂飞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杉清没注意到东文真希的走神,甩了甩手,拍了拍脸颊,似乎要将脸上的凶煞之气完全一扫而空,随后,他挂上了人畜无害的温柔笑容,转身朝向了伊东大藏,微微鞠躬。 “伊东前辈,刚刚情况危急,没有正式的问好行礼,请您勿怪。” 此时的上杉清谦和有礼,文质彬彬,哪里有半点刚刚砍人的凶神恶煞之模样? 伊东大藏伸手虚扶起上杉清,也是满面堆笑,连连摇头。 “哪里的话,你不怪我刚刚在旁作壁上观就好--非是我不愿意出手,上泉老师三番五次与我通讯,说是寻了一块天下罕见的良才美玉,小小年纪,却无论是脾性还是剑术,都深的他心,想要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把新阴流的担子交到他的手上。” “我也是剑士,我很好奇,便想看看你出手,试试你的斤两。” “这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纵观整个京都,也决难找出能在剑术上稳压宫川勇一头的剑士了,我和他同袍多年,虽然貌合神离,可作为对手,更加的互相了解。” “说起剑术,无论是切磋还是生死斗,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可他竟然没在你手底下撑多久--怎么说呢?” 伊东大藏有些五味杂陈,笑容发苦。 毕竟天才这种东西,是最能打击“普通人”的因素之一了。 “我只能说,不愧是上泉老师的弟子,我心服口服啦。” 上杉清微微一笑,没有因为几句夸赞就喜笑颜开,他轻声问:“抱歉,伊东前辈。” “师父只跟我说了您的名字,并没有跟我说您的身份--您叫我师弟,难道...您也是老师的弟子?” 伊东大藏连忙摆手摇头,满脸的遗憾。 “不不不,我称不上是上泉老师的弟子,充其量只是个学生罢了。” 学生和弟子,还是有区别的。 学校里,老师教的是学生,一位老师,可能一生中会教导成百上千个学生。 但是师父收弟子,却不会轻易的开口,若是收了,便会费尽心血的调教--起码在剑道界,是这样的。 用术语来说,就是“外传”和“内传”的区别。 外传弟子,学点皮毛,内传弟子,学的都是秘技。 “我年少时遇到上泉老师,被他救了一命,甚至连链接伊东甲子太郎的传承之镜,都是上泉老师送我的。” “他点拨我剑术,教我怎么御敌斩鬼,又托了朋友,把我安置在新选组里,让我有地栖身。” “恩同再造,我此生也难报还。” “我也想投入上泉老师名下,可惜,我资质愚钝,入不了他老人家的法眼,好在还有个记名弟子的身份,也有资格叫他一声老师。” “如今见到上杉师弟,我第一眼望去,任侠风骨,一入老师当年,真是青出于蓝。” “师弟放心吧,我虽然没什么出身,但在这京都混了这些年,也算薄有名声,遇到事情,只管和我说好了。” “我答应过老师,会照看好你,咱们新阴流门下...一向言出必行!” 有些话,别管诚不诚心,说出来就能暖人心。 伊东大藏温和的笑着,说着信誓旦旦的话,让上杉清的心情好了不少。 被人关照的感觉,着实不错。 这种事伊东大藏不至于说谎,师父既然说他可以信任,那多半没有问题,上杉清顺势点点头。 “那我就提前多谢师兄,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了。” “嗯...关于御前试合一事,还请师兄多多费心,师父让我来找柳生家的一位师兄,意思是让我按平常流程进行,徇私舞弊之事,想必师父也不想看到。” “他老人家让我在御前试合摘一个剑豪的名头下来,我虽然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做,但是也不想摘个虚衔。” “只不过...师兄说的,挑战的那件事,还需你多费费心。” “我与宫川勇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但他行事,我看不过去,恰好师兄也在新选组内担任要职,那我们不如联手...让师兄也坐一坐这个总长的位置。” “毕竟...这个位置,能者居之。” “我想,师父的学生,想必也不能是宫川勇那种对现实妥协的懦夫。” 伊东大藏会心一笑,有些傲然的扶住了腰间的剑柄。 “这点师弟放心好了,我不敢说自己是好人,但绝不会用宫川勇那种行事方法。” “跟上泉老师学艺的时候,他老人家就有过教诲。” “惩奸除恶,守护一方,我辈剑士,义不容辞!” “这几句话,我日日夜夜谨记于心,不敢忘怀。” “哼...若是我日后真的也变成宫川勇那种人...” “那就拜托师弟来取我项上人头好了!” 第七十三章 重生不可,成妖不难 伊东大藏的眼神坚定,话语掷地有声。 上杉清能看出他的诚挚,这人剑心通明,明显有心中秉承的信念,刚刚的承诺不似作伪。 是志同道合之辈,也不愧是师父教导过的学生。 上泉秀川挑弟子的眼光可是极为挑剔的,他听阿凛说过,这位新阴流的大剑豪,收的内传弟子,一生仅有一人罢了。 上杉清可谓是独苗一根。 他连忙挥了挥手,笑道:“师兄言重了,我自然相信师兄的。” “这里动静太大,后续的收尾工作...” 他话没说完,就被伊东大藏抢过话头。 “我明白,你放心吧,我这京都的警察本部长也不是白干的,这些事情由我安排就好,来之前我就安排人设立了封锁线,不会扰民的。” “这里盘踞的黑帮我也查清楚底细了,哼...要不是有松原那个混蛋包庇他们,我早就把这些人渣一窝端了。” “后续的收尾工作一并交给我吧,你来这里的目的应该是缉拿几天前袭击收藏品协会的罪魁祸首,看来已经得手了。” “那我也不打扰你做事,你应该有我的联系方式,有事直接给我电话,千万不要和我客气。” 伊东大藏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上杉清明显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他也不在这时候和他寒暄,很干脆的交代了几句,话中已有去意。 “师兄稍等--” 上杉清叫住了伊东大藏,眼神有些闪烁,腼腆的笑了笑,继而开口。 “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师兄答应。” 伊东大藏很爽快的点头。 “但说无妨。” 上杉清踌躇了几秒,低声道:“师兄,我过几日可能会去凤凰院家办点事,大概会...动静比较大,我想请师兄帮我在警方和新选组那里活动活动,别让人去干扰我。” 伊东大藏听了这话,惊了一跳,老帅哥的丹凤眼都眯了起来,犹豫了一会,虽然还是点了点头,表情却有些凝重。 “这倒是小事,京都的两个大型财阀驻地,那里的治安警察根本管不了,新选组的面子他们也不卖,你不必担心外来因素的干扰。” “只不过...日本顶级的大财阀,基本都有横行的底气,你别看凤凰院家兴起没多久,可若没有可以依仗的超凡力量,他们凭什么出头?” “我知道师弟你的剑术不凡,更是有无数手段傍身,但...收藏品协会来的人不多吧?” “你势单力孤,我怕你出意外--这样,你那天要去,叫上我,我虽然资质愚钝,比起你来,实力要差一些,但好歹也能挥剑,算是一份助力。” 伊东大藏真的是非常谦虚了,他是新选组中仅次于宫川勇的顶级战力,身居神道无念流,北辰一刀流,新阴流三个流派的剑术传承,怎么可能是弱者。 上杉清却拒绝了他的好意。 “嗯...不是我见外,师兄,是一些私事,不太方便让别人插手,我有把握,师兄不必担心我。” 他都这么说了,伊东大藏意会,点了点头,也不再啰嗦。 “师弟有数就好,既然如此,那我会和下面打招呼,这几日凤凰院地界的事情让他们直接和我汇报。” 事情定下了,两人随口寒暄了几句,就各怀心思的分头离去了。 上杉清先是走向了墙角。 刚刚鸣海信吾说杏子有些不对劲,可是他余光看去,并未发现什么不妥,所以也没着急,只是先处理眼前的事。 现在这里的事情差不多收尾了,上杉清终于有了些空余的时间。 “真希,那个和尚你去帮我看着,别让他轻易的死了,我留着他还有用。” 交代完了事情,上杉清走到了鸣海信吾的身边。 杏子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一身昂贵的小裙子都沾满了血污,也浑然不觉,她看到上杉清走了过来,眨了眨眼,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上杉君,我成功了哦。” 她献宝似的举起双手,小小的掌心之中,有一点荧白色的光芒聚合体在闪烁。 上杉清的瞳孔一缩,嗅了嗅鼻子。 这是... 灵魂的味道!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杏子仿佛力气用尽了一样,双腿一软,就要瘫倒。 上杉清眼疾手快,将她拥入怀中,顺手一引,将那荧白色的光球接了过来。 他先是仔细的观察了下杏子,发现她只是有些精疲力竭的晕倒,呼吸匀称,身体也无大碍,才松了口气,开始打量那个赢 “这是...桔梗的魂魄么?” “...” “可惜,晚了,她只是个凡人,就算招魂成功,也没救了...” 上杉清的表情有些沮丧。 他可是在协会里看完了一套十二本《神秘学》的人,对超凡世界已经有了很深刻的了解。 起死回生这种事,非常难。 难到基本无法实现。 因为人类只要“脑死亡”之后,他们的身体就会默认,这个人已经“死了”,然后失去了一切的“活性”。 科学的说法叫“神经死亡”,神秘侧的说法,就是“灵魂消散”。 只要凡人经历死亡,哪怕能在不久后重新唤回魂魄,但身体的死亡也是不能避免的。 肉体会僵化,腐烂,长出尸斑,最后成为累累白骨。 普通人类的身体机能,并不支持“复活”这件事。 上杉清现在手持有椎名桔梗的灵魂,简简单单的把这灵魂重新塞进那具刚死去不久的尸体里,是不可行的,就算能成功,复活的也是“僵尸”,而不是人类。 等到这具身体彻底腐烂,无处凭依的灵魂,依旧会消散。 “还是...让她成佛吧。” 上杉清低声叹了一句,却被鸣海信吾讶异的接上了话。 “你在说什么?你家小杏子可是好不容易才召回这个女人的魂来,只是不想让你太伤心罢,你可不要辜负她啊。” “嗯...” “作为人类,死而复生,是没什么希望了。” “但是...作为【妖】,重生于人世间,问题不大。” 鸣海信吾语出惊人,让上杉清蓦然抬眸,表情有些惊疑不定。 第七十四章 雨女 上杉清一弹肩甲,有了些许裂纹的“鬼兵部”随风而逝,涌入他灵台之中,重新归还到蜃气楼内。 他依然是一件单薄的衬衫,抱着肩,皱着眉,若有所思的看着鸣海信吾,摸着下巴,凝声道:“什么意思,具体说说。” 鸣海信吾愣了愣,仿佛想起了什么,笑了笑。 “喔,我忘记了,你走的不是【人神】的路子,你的百鬼之主的名头,信仰也有不少来自于妖魔鬼神,这些弯弯绕绕,你可能不知道。” “我给你打个比方好了。” “我,荒川之主,是你的属神,这是我与你立下的契,我愿意为你征战,偿还你的恩情。” “那么,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荒川之主的位置空出来了,那么你就有资格,也有权利,在我心甘情愿的情况下,将【荒川之主】的力量,包括神躯,神性,神格,乃至于香火信仰全部的转赠给另一人,比如说...信奈。” “到了那时候,她就是新一任的荒川之主,神明不死--最起码,他们的名讳,绝不会消亡,而是代代传承。” “这只是打个比方,信奈自己也有了自己的路,若是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也不必让我费心,她会好好的替我做我没完成的事情。” “那么...” “一样的道理,这个女人...是叫什么来着?” “她死掉了,身体的生机断绝,但灵魂被杏子侥幸唤回,这种情况下呢,也不是没办法把她救回来。” “重新做人不行了,那就作为【妖】活下去吧。” “只要是正神,都有赐予信徒与眷属力量的途径,你的百鬼绘卷,应该也有如此的能力。” 上杉清点了点头,刚刚他还将犬神的恢复能力给予了东文真希,助她疗伤。 不过他想了想,疑惑道:“道理我都懂,但是...桔梗不是你的信徒,也能行么?” 鸣海信吾耸了耸肩膀,很肯定的点头。 “可以的,所以说,你不是【正神】。” “我是妖类出身,但也是受香火参拜,万民信仰的正神,当初荒川中的妖类,可有不少也跟着我修成了正果。” “也是这个女人运气好,我沉睡了好久,当初我麾下那几个妖神有不少已经被人类彻底的遗忘了,神魂俱亡,我也无可奈何,不过,这【名额】可就空了出来。” “她信仰我与否,不重要,这只关系到她将来力量的强弱,你要的也不是她有多强大,只是想让她活过来罢。” “那足够了。” “如何,要不要让我试试?” 上杉清当然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只是有些迟疑。 “如果可以的话,救回她当然更好,就算以妖怪的身份存活,凭现在的我,也能护得住她。” “信吾,这么努力活着的人,真的不该死,她还没来得及享受一丝一毫生活的快乐,就在悲惨中逝去,这个结局,我接受不了。” “只是,这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鸣海信吾哈哈一笑,连连摇头。 “那倒是不会,你多虑了。” “所谓的【属神】契约,最早的时候,也不过是高天原的神明开发出来用来增加麾下打手的术式罢了,与我无用。” “不过这条件也够苛刻的,人死魂灭,招魂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你家小杏子还真有点本事。” “行了,让我来吧。” 鸣海信吾行动力极强,他懒散的倚着墙站着,轻巧的挥了挥手指。 霎时之间,他一双瞳孔金芒大作,变成了暗金色。 若有似无的威势淡淡的升起,连空气都变得湿润了几分。 勾了勾手指,上杉清手中的荧白色光球便来到了鸣海信吾的手掌中。 “唔,灵魂的质量倒是不错,意外的纯粹,看来苦难的生活也不失为一种馈赠,否则招魂也不是很容易成功的法术。” “你运气好,碰到了上杉,也碰到了我...” “嘿...” 金眸闪烁,鸣海信吾信手低身,将那荧白色的光球直接按入了椎名桔梗瘫倒的尸体额头处。 “荒川赦令,魂归来兮,赐汝恩泽,永镇一方!” “乌云蔽日,雨中行走!” “荒川之属,雨女!” “醒来!” 上杉清能明显感觉的到,浓郁的妖气充盈着这个密闭的房间。 与他常见的,妖怪身上的妖气不同。 这股力量,更加的高层次,甚至带着几分“神圣”。 论起力量性质,与上杉清的蜃气所差无几。 “这就是...荒川之主的神力么?” “有些离谱,刚刚见他的时候,他的力量没有如此的强盛,信吾也变强了么?” “还是因为他找回了神躯的原因?” “啧,他说的没错,我对于神明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记忆里与神明相关的也都残缺不全,像是刻意为之一样。” “以后还是要恶补一下相关的知识才对。” 上杉清胡思乱想着,没过几秒,就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 他一转头,就看见芥川龙之介笑嘻嘻的脸。 罗生门大人大献殷勤,拿了一件制式风衣给上杉清披上,口中道:“大将,可别受了凉--我说,事情结束了,你不收收尾么?” “这里一团糟,要怎么办?” 上杉清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这还用我教...” “清扫这里,封锁住,抄了他们的家,财产收缴,人员羁押,鬼神相关就收容。” “这方面你才是专家吧?” “哦,对了,这里死过不少人,都是可怜的游女吧,你派人来做个统计,把这里收缴的钱分发给她们的亲属...就当是我们的一份心意吧。” “有人死了,有的人还得活着,这也算是鬼神作乱,属于我们的管辖范围内--这个主,我能做吧?” 芥川龙之介毫不犹豫的点头。 “行,那我先去安排,你也别偷懒了,这里搞定之后,赶紧出去帮我,协会人手不足,你得来镇场子。” 芥川龙之介探了探上杉清的态度,发现他对自己已经没什么“恶意”,看来是不计较自己让他差点翻船的事情,便兴高采烈的先行撤退了。 等上杉清转过头,正好对上了椎名桔梗悠悠转醒,睁开的眼眸。 第七十五章 固执 椎名桔梗是个美人,这点上杉清从没有否认过。 他对于这个女孩的最初印象,就是“好看的邻家大姐姐”。 虽然没说过几句话,只是在上学出门和打工完回家的路上有过无数次的照面和点头致意,不过对于椎名桔梗的颜值上杉清可是记忆深刻。 若不是突逢厄运,家道中落,这恐怕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小姐形象。 此时的椎名桔梗险死还生,脸色苍白,显得有几分娇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雨女”的影响,眼神却水润,又带着几分大梦初醒的朦胧,真是我见犹怜。 对视了三秒,上杉清释然的笑了笑。 看样子成功了。 恶者戮尽,善良的人们好好的活下去,这才是正确的规则。 这才是正确的世界。 “醒了就不要赖床了--桔梗...这还是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 “好久不见。” 他笑着伸出了手。 桔梗花适应力极其的强,能抵抗寒冷,能耐高温,只要有一点生机,就能顽强的活下去。 人如其名,眼前的少女就如同努力盛放的桔梗花,让人望而生怜,就想给他一方沃土,让她好好的绽放。 努力的人,应该被善待,苍天不善待,那就换我来。 上杉清就是这么想的。 椎名桔梗如坠深渊,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模糊,仿佛在大海中飘荡一样,窒息感蜂拥而至,就在她即将失去所有的感觉,化为虚无的那一瞬。 一股滋润的凉意传进了她的四肢百骸。 力量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 雨女的妖气和荒川之主的神力代替了椎名桔梗的身体机能,为她提供了重新活下去的力量。 晦涩不清的信息在脑海中爆炸,似乎是曾经雨女的记忆,也蕴含着不少超凡的讯息,一股脑的就在椎名桔梗的脑子里肆虐。 所以她面露茫然,还没搞清楚自己的现状。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在自己心里留下过深刻痕迹的少年,笑着对自己伸出了手。 这是在梦里么? 她不敢置信。 我不是死了么? 这她倒是记得清楚。 椎名桔梗对上杉清是抱有朦胧的,情窦初开的感情的。 她要比上杉清还大三四岁,小时候家里在九州也算是中产家庭,后来父亲破产自杀欠债,母亲重病,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最后还是撒手人寰,只剩下刚满十六岁的她,带着一个拖油瓶妹妹讨债来到东京讨生活。 有些事情,说出来,写出来,不过尔尔,只有真正经历过苦难,才会知道有多艰难。 一天三份工,每天休息的时间不到五个小时,还要送妹妹上学,负责她的一日三餐,幸亏向日葵懂事,否则她的日子,还要雪上加霜一些。 她才不到二十岁,身体就已经有些不堪重负了。 到了最后,甚至不得不去歌舞伎町卖笑陪酒,整天提心吊胆,因为工作性质,还要被小混混言语花花,甚至动手动脚--那次要不是上杉清出手,椎名桔梗可能就要被那些青皮混混欺辱了。 男人看向她的目光,都是淫邪色欲,女人看向她的目光,都是厌恶嫌弃。 在这种环境下,苟延残喘的活着,没有“堕落”,已经足够让大多数人心生敬意了。 起码上杉清心里佩服。 所以,当椎名桔梗在精疲力竭之后,回家的路上,时常能碰到同样是打工人的上杉清。 他们没怎么说过话,但是那少年清澈的眼神,已经足够让她产生好感了。 特别是那次上杉清英雄救美之后,更是让这好感催化成了别样的朦胧情感。 只不过,椎名桔梗很自卑,这种的她,没资格拥有爱情。 所以她选择了离去,这样也能不给上杉清带来麻烦,在她心里,一个高中生,要应付那些混混,怎么说也有些太难了一些。 而她这种人,消失了也无所谓吧? 时隔许久,久别重逢,就算是临死见一面,能表露自己的心意,椎名桔梗觉得也没什么遗憾了。 但是... 现在... 情况好像不太对? 我...没死? 椎名桔梗支撑着,遵循本能的反应,握住了上杉清的手。 然后,在那温柔的手掌传来的力量支撑下,蹒跚的站了起来。 没等她反应过来,上杉清就开始滔滔不绝。 “看样子没什么事了,信吾果然有两下子,人没事就好。” “我让人先带向日葵回家了,你不用担心她,我一会送你去找向日葵,你们一起去收拾收拾东西,来我这里吧。” “等着跟我回东京。” 他察言观色,发现了椎名桔梗的讶异,便解释道:“你也看到了,那些超脱于俗世的存在和力量。” “我不妨直说,你现在已经算不得人类了。” “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让你死而复生,你接下来,恐怕要以【妖】的身份活下去。” “简而言之...你会变成异类。” “所以,你自己带着向日葵生活很危险,不说普通人,有不少我的【同行】,都会觊觎你的,他们会想奴役你,或者杀死你。” “导致这一切结果的人是我,所以我会负起责任。” “我不比当初了,我在东京也算有点家产,我养你和向日葵好了。” 上杉清此时的笑容温暖至极,比电视剧里的暖男还教科书。 椎名桔梗愣愣的望着他,答应的话就要控制不住的脱口而出。 但是,等她看到依偎在上杉清的怀中,好似睡过去的杏子之后,满心欢喜尽数消散,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 原来... 他是有女朋友的啊... 也是。 这么优秀的人,也会有同样优秀的伴侣吧。 这么想着,椎名桔梗下意识的就摇了摇头。 上杉清眉头一皱,语气有些焦急。 “...” “你没有听明白我的话么?你现在自己生活会很危险的。” 椎名桔梗蓦然抬头,声音有些嘶哑,但却很坚决。 “谢谢你的好意,上杉君...但是,不必了。” “我凭什么要你养活呢...没道理的...” “上杉君救了我两次,我已经感激不尽了,像我这种人,也没什么能够偿还你的...” “请不要再让我再欠你的请了,我还不起的!” “只是,如果可以的话,向日葵...能不能拜托你照顾呢?” “...” “对不起,明明说着那种话,却还是要麻烦你,我果然很差劲...” 上杉清非常不解,为什么椎名桔梗如此固执。 他摇了摇头,没有放弃。 “我不是贪图回报才帮你的啊!” “向日葵我可以帮你照顾,但是你呢,我好不容易救回你,难道就要这么放任你一个人身处危险当中么?” “别任性了!” 椎名桔梗稍微的动摇了些许,她打心底里愿意听从眼前少年的安排。 哪怕能多看看他,也是好的。 可是看着他紧抱着的,打扮的像个小公主一样的杏子,她心中又黯然无比。 自己终归是多余的。 低头垂眸,她轻叹了一声,固执无比。 “不必了,上杉君。” “我不想再打扰你了...” 第七十六章 你甘心么 上杉清不理解椎名桔梗的固执,就像他时常的不解风情一样。 面前的女孩子虽然比他年长,但此时的楚楚可怜,却并没有什么前辈的模样。 他想了想,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一直侍立在杏子身边的上野三石撞了撞肩膀。 微微侧头,看到这位老人面带笑意,轻轻的摇了摇头。 “上杉少爷,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里不妨交给我吧,我会让这位小姐回心转意的--让我说两句如何?您先去忙吧?” 也许是在外人面前,上野三石姿态摆的很足,甚至都叫上了少爷,对上杉清毕恭毕敬的,用词也很讲究。 上杉清确实有事要做,外面的情况他要去看看,杏子现在的状态也不太对,还有个和尚等着他去审,活儿多着呢。 他沉吟了几秒,慢慢的点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椎名桔梗。 她这时候还穿着“工作服”,是一件比较暴露的女仆装,不过在她身上却更能衬得她的容貌格外的娇艳。 上杉清皱了皱眉头。 他不算保守,不过他看椎名桔梗已经冻得有些发抖了,便随手抓起刚刚披在身上的协会制式风衣,仔细的披在了椎名桔梗的肩膀上。 随后,他叹了口气,也没再多说,转身便先离去了。 没过多久,这房间里就没剩下几个人了,只有几个兢兢业业的外勤特工在收拾尸体,打扫现场。 上野三石笑眯眯的,背着手,隔着椎名桔梗数米的距离,远远的看着她,也不先说话。 椎名桔梗被他看得有些难为情,低着头,压低着声音道:“这位...前辈,请问还有什么事么?” 白发苍苍的老人幽然一笑,说出来的话却让椎名桔梗心中一动。 “你甘心么?” 椎名桔梗一寸一寸的抬头,眨了眨水润的大眼睛,有些迟疑道:“您说...什么?” 上野三石依旧非常和善的笑着,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我在问,这位小姐,你甘心么?” 紧接着,上野三石并没有继续给椎名桔梗思考的时间。 “我是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了,活了这么多年,也算经历过人生的风雨起落,你们这种年纪的少年人啊,怎么想的,我一眼差不多就能看出来。” “你知不知道,从你之前说的话和刚刚的眼神里,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你对上杉君恐怕好感已经突破了朋友的界限了吧?” 椎名桔梗脸颊微微一红,但她毕竟是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坚强少女,并没有害羞,只是点了点头,幽幽的叹了一声。 “您看的出来,可有人看不出来。” 上野三石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觉得上杉君,是真的看不出来么?” “他只不过是会装傻而已--男人都要会装傻的,他对这方面可以说是无师自通。” “好了,不说那些。” “你对于超凡的世界不了解,那我就简略的说,上杉君是请动了一位神明级别的存在,用了罕见的术法,付出了应有的代价,才把你从鬼门关拽回来,然后,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 “你喜欢他,你为什么不说?” 椎名桔梗有些黯然,她用力的摇了摇头,惨笑道:“不是我矫情,我又凭什么理所应当的接受他的好意呢?” “我这种人...我这种人!” “我不配的!” “...” “我连喜欢他的资格都没有,他是个好人,他当初还是个穷学生的时候,就愿意为了我和向日葵挥拳,但我们只会拖累他的!” “我啊,早就丧失了喜欢一个人的资格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是爸爸妈妈去世的时候?还是...开始在风俗店陪酒的时候?” “记不清啦...” 椎名桔梗脸上没有悲哀,只有平静,声音也不带哭腔,而是平铺直述,但这却让上野三石有些心惊。 哀大莫过于心死,如果没有妹妹的牵绊,这个女孩恐怕早就自我了断了吧? 这样的人,要给她一个目标。 上野三石笑的更柔和了。 “有一点你说的没错,上杉君是个好人。” “他啊,时常标榜着自己是个恶徒,但那却不过是他伪装出来让自己硬下心肠的外衣,他骨子里,就是个仁慈的人。” “为了我这么一个刚刚认识没多久,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他愿意赌上性命,去和鬼神厮杀。” “所以呢,我为了报恩,辞别了我侍奉了一生的主君,并立誓,用这余下的风烛残年,为上杉君尽忠。” “我这种人,尚且知道知恩图报。” “椎名小姐,难道你就不想为上杉君做点什么吗?” “就像他这么多次帮你一样。” 椎名桔梗眼中泛起了一丝涟漪,她与上野三石对视着,却只是摇头。 “我...我这种人,又能帮他什么呢?” “不在他身边,破坏他的生活,就是我仅有的能为他做的事情了吧?” “不要妄自菲薄了,椎名小姐。” “你现在与之前不同了,你运气很好,机缘巧合的踏入了超凡的大门,你已经凌驾在了许多人之上。” “你再也不是那个弱小的,只能躲在别人身后的女孩子,你有更加多彩的人生在等你。” “所以,你要放弃么?” “上杉君异军突起,打下了一片基业,但毕竟没什么根基,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我一个人正有些独木难支呢。” “上杉君名下有几家公司没人去盯着,道场里也缺人管理,协会里更是没几个能管事的人--你怎么能说你帮不上他?” 椎名桔梗喃喃道:“我...我高中都没有念完,我哪里会这些。” “不会可以学啊!你不会连这点决心都没有吧?” “你要清楚,你现在是超凡者,已经与普通人不同了。” “椎名小姐。” “不会,不是理由。” 椎名桔梗被上野三石问住了。 但是,接下来的话,才是更让她动摇的。 满头银丝的老人突然暧昧的笑了笑。 “杏子--就是刚刚救你回来的那个女孩子,出身也未必比你强多少。” “你应该明白的,爱情这种东西,不看出身,婚姻才看。” “没到那份上呢。” “而且...” “上杉君是有女朋友不假。” “可是...在我看来...” “恐怕不止一个呀...” 第七十七章 温暖的... 东文真希看着被上杉清搀扶着的杏子,眼里全是艳羡。 不过,这份感情还是被她藏在心底。 东文家的大小姐,不会轻易认输,也不会被轻易改变心意。 只要一直在先生身边...总有一天... 这边心里暗暗发誓,上杉清的心情可不怎么好。 因为...那个和尚,死了。 死相非常诡异,是笑着死去的,在上杉清去叫东文真希离开的时候,这和尚就死了,甚至已经有了严重的尸僵。 就像是死了许多天一样。 又过了几分钟,上杉清甚至能闻到明显的尸臭。 他不觉得这个和尚是自杀,他要是有这份心气,早就不堪受辱自尽了。 那么就是...被灭口了。 他死之前还算是松了口,说了一个地名,叫做“无心院”,所以线索还不算彻底斩断。 可上杉清依然觉得很烦。 这个和尚杀了“大和”,而大和,算是上杉清半个学生。 他还想用大和留下的那把残刀,一刀刀的剐下那和尚的金刚身,让他更深切的感受一下痛苦。 如今这个打算泡汤了。 上杉清闷闷的在前走,脑中却突然传来了声音。 “不必那么沮丧,上杉,也不算一无所获。” “刚刚那个和尚,无论是修的佛法梵音,还是那有我力量驳杂其中的神子之身,我都已经记下了味道。” “很熟悉。” “哼,是伊吹山的味道。” “如果有他背后的人出现在我面前,我能准确的认出来。” “还有,给我点时间,我研究研究他身上的力量性质,也未必不能追根溯源。” “安心吧,你在帮我寻找神躯,我怎么会不出力? 酒吞童子的声音响了起来,总算是传来了个好消息。 上杉清叹了一声,默默地答应了一句。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外面听了几个特工的汇报,知道他们在伊东大藏的协助下,有条不紊的处理后续事宜,上杉清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伊东师兄比他想的还可靠。 而在接到上野三石的电话,听到了“椎名小姐回心转意,愿意跟我们去东京”这句话之后,他总算是松了口气。 不论如何,今晚的行动算是成功。 虽然没救下所有人,但也尽力了。 并且,收获颇丰,且不说那两柄刀剑,与宫川勇的角斗,让上杉清受益良多。 天然理心流上杉清涉猎的不多,但和一位当家剑豪交手,虽然只是几个回合,但是他对于剑术的理解,却又深了一层。 更别提那天然理心流的“极意”,被他近距离的感受到。 上杉清是个剑道天才,这是毋宁质疑的。 只要给他点时间,整个天然理心流都被他参透,也不是难事。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上杉清比较担心的是杏子,杏子还没有醒过来。 她的小脸苍白,但呼吸平稳,也不像有什么事,可就是没有醒来。 坐上了协会的车,上杉清风风火火的赶回了驻地的酒店,亲自把杏子安顿好,并且叫了随行的医生来为她诊治。 得到的结果却是“过度疲劳,精力透支,只要休息一会就好了”。 医生的话不能不信,终于,在指针指到十二点的时候,上杉清处理完了一切的杂事,坐到了杏子的床前。 他们两个是住一个套间的,只不过不在一间房间罢了。 如今上杉清也不放心让别人照看杏子,总不能丢下她一个人不管。 拉过一个椅子坐下,上杉清长长的舒了口气。 今天他也挺累的,厮杀不提,就只是怒火在心里的灼烧,就够他受的了。 他见不得这种伤亡,上野三石说的没错,他从骨子里,是个好人。 自幼贫苦,更懂这芸芸众生生活的艰难,这么艰难活着的人,被擅自夺取性命,他是怎么也不能接受的。 舒展着身体,在柔和的灯光下,看着杏子沉睡着的,有些婴儿肥的可爱小脸,他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他零零碎碎的想起了不少身为百鬼之主源清雅时候的事情。 现在的杏子,当时的杏,确实是从小陪伴他长大的贴身侍女,但他只顾得练剑,甚至记不得杏的名字。 还是在被流放到武藏国之后,他才和杏真正的熟络了起来。 这是个能把他照顾到无可挑剔的温柔女子,也是能从始至终陪在他身边的人。 当初源清雅平安京赴死,远在江户城的杏有所感应,妖力逆转,自绝心脉,也随之而去,真正的做到了生死相随。 这世上从来都是同富贵易,共患难少有的。 在上杉清胡思乱想着,整理脑海中的记忆碎片的时候,床上的杏子眼睫毛微微颤抖着,有了苏醒的征兆。 上杉清精神一振,还没做什么动作,就看到杏子慢慢的睁开眼睛,一双水灵灵的眸里全是迷茫。 这迷茫在看到上杉清后荡然无存,变成了美滋滋的笑意。 “上杉君,我...我救回那位小姐了哦。” 杏子醒来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我能感觉的到,上杉君好生气,好伤心,我...我不想看到上杉君这样,就去试着救回那位小姐--那一定是对上杉君很重要的人吧!” 杏子侧卧着,握着小拳头,语气有些虚弱,表情看起来却很开心。 上杉清无言以对。 所以,她为了让自己的心情好一点,是会用尽全力去救一个可能是情敌的女人么? 还是说这个小笨蛋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上杉清觉得后面的可能性大一点。 这只小白兔的眼里,除了自己,可能容不下别的人,别的事了。 他胡乱的揉了揉杏子的头发,温柔的笑了笑。 “是,我看到了,杏子帮大忙了。” “谢谢你,杏子。” 只是一句谢谢,杏子就开心的眼睛眯成了月牙,连脸上的苍白之色都消退了不少。 她刚想说点什么,突然皱了皱鼻子,小脸皱成了苦瓜。 她身上的味道不算好闻,血污和灰尘都不少,新买的裙子变得脏兮兮的,上杉清也没来的急给她换。 挣扎的爬了起来,她结结巴巴的道:“上杉君,我...我去洗个澡。” 说完,就摇摇晃晃的奔向了房间里的浴室。 上杉清有些担心,也没法跟过去帮她洗澡,只好摇了摇头,哭笑不得的靠在床头,眯起了眼。 他也有点困了。 不多时,倦意上涌,他进入了浅层的睡眠。 没过多久,他感觉到了有人有些费尽的把他“搬”到了床上,因为这熟悉的体香应该是杏子的,所以他很安心,根本没有睁眼的欲望。 直到几秒种后,一具温暖的身躯,挤进他怀里之后,他才觉得...事情可能朝着他没有预想到的方向发展了。 第七十八章 小宝宝 夜深了。 不过,在大城市的光污染之下,京都的夜色并不算多么深沉。 上杉清只是浅浅的睡着罢了,他这种状态到暴起拔刀伤人,甚至不用一秒钟的调整。 所以,他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事情当然感应的清清楚楚。 杏子刚洗完澡,身上带着沐浴露的香甜味道,和她本身独有的草木清香混在一起,拼命地往他的鼻子里挤,让他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的迷离。 而后,一双小手就环住了他的胸膛,温热的小脑袋靠在他的胸口,他甚至能听到杏子满足的呻吟了一声,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上杉清很恶趣味的猛地睁开了眼睛,与正在痴痴看着他侧颜的杏子目光相碰撞。 受惊的小白兔神情呆滞了三秒,继而轻声惊呼了一声,脸颊瞬间涨的通红。 她目光乱飘,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双手无意识的小幅度挥舞着,嘴里想解释,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我我我!我是看上杉君累了,就...” “我不是!我不是...” 上杉清只觉得她慌乱的模样可爱极了,伸出手轻轻的抚着她的后背,顺便把她拉的更靠近自己一些,将刚刚滑落的被子替她披上。 “我知道。” 一句话便让杏子的心情变得舒缓了许多。 她盯着上杉清嘴角温柔的笑意和带着些许宠溺的眼神,突然眼圈有些泛红。 总觉得这一切没有实感--她一直挺没有安全感的。 是啊,上杉君是个好人,肯让自己这种人留在他身边,可总有一天他会厌倦如此没用的自己吧? 天性的自卑,让这种想法总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杏子每每看到上杉清提剑离去的背影,心中就有强烈的患得患失占据一切思维,而当看到其他女孩子跟上杉清亲近的时候,她也会心中黯然,可却不敢多说半句话,生怕惹了上杉清生气,被他讨厌。 她就是如此的一个女孩子,小心翼翼的维护着也许是此生唯一的“信仰”,并且能奋不顾身的为其付出一切。 上杉清偶尔会直男癌发作,不过大多数时候他确实是在装傻。 看到杏子这副表情,他立刻明白这只小白兔又在想有的没的,不由苦笑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弹了弹杏子的脑门。 “别胡思乱想,我就在这里,困了就睡吧,我会陪着你。” 杏子抿了抿嘴唇,眼神水润润的,也不说话,只是点头,但却丝毫没有闭上眼睛的想法。 上杉清见状,也不强逼,只是调整了下手臂的位置,让杏子更舒服的靠在他的臂弯里,嘴里下意识的找着话题。 “唔,杏子,今天辛苦你了。” “信吾说,招魂是禁忌的术式,这世间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成功施展,没想到我们家杏子这么厉害,能从鬼门关里夺下将死的魂魄。” 杏子对上杉清说的只是一知半解,她才不知道什么术式,什么招魂。 她只是想救回椎名桔梗,不想看到上杉清愤怒和伤心的模样,所以在本能的驱使下,就那么做了。 属神的能力强弱,与神明息息相关。 那么百鬼的实力与百鬼之主息息相关也在正常不过。 上一世,源清雅的身边,除却百物语之主,最得宠的就是这位百依百顺的“杏夫人”。 那位百鬼之主甚至为了救回她,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 那么,换回来的杏子融合了“莹草”妖魂的能力,就强的有些夸张。 腐草为萤,朽木生花,活死人,肉白骨,渡亡魂,护往生。 当初的杏,是能够轻易的做到救活一位刚死去不就的普通人类这件事。 现在的杏子懵懵懂懂,但是“招魂”对她来说,并不算难。 嗫喏着嘴唇,杏子轻轻的摇头。 “也没有很辛苦啦...上杉君觉得满意就好。” 她一双眸清澈无比,没有丝毫杂质--她就是这么想的,并不是客套话。 上杉清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对上这眼神,心中暗叹一声,却再也说不出口。 有些事情,不必说他也懂得。 用尽全力去救一个和喜欢的人关系匪浅的女孩子,怎么想来也有些难为人了。 这种事也许只有杏子能做的出来。 “嗯...” “杏子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 上杉清觉得自己亏欠了杏子不少--源清雅亏欠杏其实也不算少,所以他总是想补偿给杏子一点什么。 杏子听了这话很明显的愣了一下,有些不解。 “想要的东西么?” 她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小脑袋瓜飞速运转。 自己想要什么呢? 跟在上杉君的身边,衣食无忧,也有人遮风挡雨,更是能为他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不... 也许。 有。 杏子有些不安的扭动着身子,睡衣下的波峦起伏蹭的上杉清心猿意马,这只小白兔却浑然不觉。 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些拘谨的偷偷抬头看上杉清。 “上杉君,我...我要什么都可以么?” 上杉清不疑有他,强行压下了心里的情欲,微笑的点头。 “只要我能做到,就可以哦。” 他许下了承诺。 杏子的小脸变得更加红润,她使劲低着头,仿佛要把小脑袋埋在欧派里,最终只是用细若蚊喃的声音回应了上杉清。 “那...” “小宝宝。” “可以嘛。” 上杉清足足呆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杏子说的是什么。 随后,他脸上的笑意不可抑制的荡漾开来,甚至笑出了声。 “呵...哈哈,杏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与往常不同,杏子这次没有被问得羞红了脸,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她蓦然昂首,虽然脸上红霞遍布,可眼神却有些...坚决。 “我..我知道的!” “交往,结婚...然后生小宝宝!” “男女之间的事情...” “书上就是这么说的。” 上杉清还是只当杏子在玩笑,忍着笑意道:“所以,杏子,你是不是跳过了一个很重要的步骤?” 杏子有些消沉,喃喃道:“没有呀...” “只是,我是不配和上杉君结婚的吧--那么,我只要个小宝宝就好了。” 她眼巴巴的看着上杉清,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波光潋滟的眼神里尽是祈求。 上杉清的笑僵在了脸上。 许久后,他叹了一声。 “让你说出这种话,怎么说也是我的错,我让你很没有安全感吧,杏子。” “抱歉,我会试着做的更好的,我啊,总是被乱七八糟的事情缠在身上,所以就会冷落很多人,很多事,我希望你不会因为这个而对我失望。” 杏子是绝对不会怪他的。 她只是锲而不舍的试探。 “那...小宝宝。” 她的语气甚至有些撒娇。 睡衣的衣领因为她的不安躁动而敞开了少许,露出了能让人面红耳赤的白腻圆润。 上杉清有些释然的笑了笑,将杏子揽入怀中。 “小宝宝什么的,对你来说还太早了,杏子。” 听到这话,杏子有些失望,不过却依然乖巧的点头。 她估计连怎么造小宝宝都不知道,只是心血来潮,被上杉清这么问了,所以就这么执着。 不过,她的所作所为,已经有些勾起了上杉清的火气。 他的记忆找回来了大半,其中杏作为他的贴身侍女,和他的点点滴滴,他记得清清楚楚。 源清雅并不算好色之徒,可他和杏,是有过肌肤之亲的,所谓的侍女,侍寝是重要的工作。 而在源清雅的那几位夫人中,和他有过夫妻之实的,也许只有杏夫人一位而已。 所以,他对于杏子...就算做再亲昵的事情,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轻轻的低头,贴近了杏子的脸庞,感受着她的吐气如兰,上杉清的笑容变得暧昧了起来。 “不过,杏子。” “生小宝宝的过程,我倒是可以教教你呀。” “但...” “那之后,你可就逃不掉了。” 杏子很呆萌的应了一声,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有些不明所以。 三秒钟之后,她诱人的唇已经被上杉清很突然的吻住。 气息灼热的纠缠,杏子几乎忘记了呼吸,被动的被心心念念的人儿贪婪的索取着,等她反应过来,睡衣已经被褪去一半了。 之后,有些低沉粗重的男声在她的耳边回荡着。 “我要吃掉杏子了哦。” 第七十九章 电灯泡 春天的清晨,天亮的很早。 可上杉清起床的时候,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九点了,他是一个非常自律的人,很少睡过头。 特殊情况除外。 鼻翼下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指尖仿佛还有女孩子绸缎般的肌肤触感,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杏子含羞带怯的压抑喘息声。 他姑且也属于正常的男性,在昨晚那种情形下,可做不到坐怀不乱。 该干的他都干了,可怜的小杏子已经被他吃干抹净,完成了某种蜕变。 身边是空的,上杉清坐起身来,也不奇怪。 按杏子的性格,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她也会早起为上杉清准备早餐,对她来说,让心爱的人吃一口热饭,比世界存亡要重要的多。 上杉清心意一动,先是联系上了蜃气楼。 他昨天可是完全封闭了和梦镜的联系,酒吞童子老是在自己的脑海里神出鬼没的,万一让人看场活春宫,那可大大的不妙。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昨天的上杉清,可能是最弱的时候。 在他主动封闭蜃气楼,隔离梦镜的时候,他能依仗的,就只有体内的剑气了。 慢条斯理的下床,床边的椅子上叠放着整齐的衬衫和马裤,他的长靴也明显被擦过了,打了个哈欠,上杉清悠哉悠哉的先去洗了个澡,然后才穿戴整齐,准备出门。 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杏子养成一个废物的。 今天他没什么安排,目前眼皮子底下比较在意的事,就是那个和尚临死前说的“无心院”。 不过现在他也不用事必躬亲,这点事早就让芥川帮忙去查了。 所以...也没那么着急。 当然,他也没什么能放松的,此次前来京都,大事小事聚在一起,简直焦头烂额,且不说师父吩咐的御前试合,还有百鬼之主的传承寻找,光是约好了要在凤凰院家大闹的那一场,他就有些放心不下。 可都说好了,他也没有退缩的打算。 胡思乱想着最近的时间规划,在走廊的转角处,他和芥川龙之介打了个照面。 可能是昨晚报了一箭之仇,还力压新选组的总长,这位会长大人眉飞色舞的,笑容很轻佻,在上杉清眼里就有些贱兮兮的了。 “哟,上杉,早啊。” “不对,都这个时间了,你竟然刚起床?” “呵,可真罕见。” 打个招呼都能贫三句,上杉清下意识的就皱起了眉。 话真是又碎又多。 他不耐烦的挥挥手,算是打过了招呼。 “嗯...早。” “昨天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还有让你帮我安顿的那几个人。” 芥川龙之介也早习惯了上杉清的性子,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一摊手。 “上杉老板交代的事情,我哪里敢不放在心上啊。” “那对姐妹花我找人接回来了,她们可能受到的惊吓过度,现在还在休息,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上杉情圣要是想攻略她们,可得抓紧。” “不过你可注意尺度,要是惹的那位扶摇小姐不开心,你被柴刀了不打紧,可别连累到了协会啊!” 芥川龙之介明显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胡说八道。 不过这个时机,这个地点,这些话,却让上杉清有些慌神。 这世界上,如果说唯一有能让上杉清感到有些怕的东西,那一定和李扶摇有关。 至于他把小杏子吃到嘴里这件事,要是...传到李扶摇耳朵里。 上杉清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他是了解那位百物语之主的,按他的逻辑分析,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可他也明白。 用逻辑来分析女人的心情,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心里发慌,心情自然变差,他吊起眼角,表情变得凶恶了起来,有些摩拳擦掌的。 “你要是实在觉得皮痒,我可以和你试试手--我准你用罗生门好了,我只用一把木刀,你看我能不能打掉你一嘴的牙,让你以后说不了那么多废话!” 上杉清眸里凶光凛然,芥川龙之介马上怂了。 “别!我开个玩笑而已嘛。” “你是问那个和尚的事?那和尚的尸体我都已经收容了,不过意义不大,没过多久,那和尚的尸体就变成灰烬了,有些奇怪。” “这次出来带的研究员没几个,等回东京给爱德华看一看吧,他应该对这个有兴趣。” “至于你说的无心院,时间太短,只来得及做一个大规模的筛选,结果不乐观,这么说吧,在京都内,正式注册,在政府备案的寺庙里,没有这个名字。” “换句话说,那不是商业经营的寺庙,那个和尚说的【在京都鼎鼎有名】,是骗你的,希望无心院这个名字不是骗你的,否则,线索就断了。” 上杉清并不担心线索会断,酒吞童子说已经记下了那股气息,只要给他时间,就能找到背后的元凶,他还是比较信任鬼王阁下的。 “唔,好,那继续查吧,有结果了通知我。” “现在,在我生气之前,消失。” 芥川龙之介贱笑着,装模作样的行了个礼,一溜烟的就跑的没影了。 上杉清啧了一声,对刚刚那个坏消息也没有很在意。 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么? 只要那和尚背后那伙人依然在京都活动,那么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只要有痕迹留下,迟早能把他们揪出来。 又走了几步,到了餐厅的门口,上杉清推门而入。 在餐桌前坐着发呆的杏子闻声抬头,在看到上杉清后,短促的惊呼了一声,又腼腆的低下了头,白皙的肌肤立刻透出了粉红色,显得无比诱人。 还是那只容易受惊的小白兔,不过她看向上杉清的眼神里,却安心了许多。 似乎是因为已经彻底的将自己交给上杉君这件事,让她被抛弃的焦虑感淡薄了不少,现在她的笑容,要比以前清澈了不少。 要不是旁边还有个电灯泡,上杉清都有些忍不住想要上去亲这可爱的小白兔一口。 是的,旁边有个电灯泡。 藤村千羽局促不安的坐在杏子旁边,因为上杉清的到来,有些惊慌,看着刚刚两人的甜蜜眼神互动,目光有些艳羡,更多的是兴奋的八卦之火。 她似乎对杏子和上杉清的关系十分感兴趣。 上杉清记得,鸣海信奈看一些奇怪的杂志,念叨着“嗑cp”的时候,表情也差不多。 他被看的发毛,坐在椅子上,轻咳了一声,打算说点正事。 “藤村...早上好。” “怎么样,找到你母亲了么?” 藤村千羽的脸色立刻变得阴冷。 她冷笑了一声,语气谦逊有礼,却透着寒意。 “上杉前辈,感谢您的关心,找到了。” “在店里的尸体堆里...” “那个女人,终于死了!” 第八十章 不可能 上杉清轻轻的鼓了鼓掌,嘴角勾起玩味的笑容。 “不错的表情。” 他声音很轻,可藤村千羽却心头一颤,脸上的狰狞消散一空,眼神怯怯的看着上杉清,有些不安。 上杉清并不以为意,摇了摇手。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我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我也明白你的痛苦,更理解你的心情,对于你的恨意,我并不觉得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哪怕对象是你的母亲。” “可是,别被仇恨支配了。” “超凡一道,本来就歧路甚多,若是心智不坚,死于非命乃是常事,你现在算是半妖之体,本来就很难保持心境的清明,如今心结去了一个,也算好事。” 杏子仿佛才回过神来,脸上红潮初褪,也不明白男朋友在和学妹说什么,索性也不去怪,兴冲冲的去给上杉清张罗早餐,把温着的餐点端了上来。 是的,现在的杏子,可以非常“自豪”的宣称,上杉清是自己的男朋友了,起码她是这么认为的。 忙活完了的杏子刚想回去坐下,就被上杉清顺手一拉,坐到了他的旁边。 杏子有些害羞,上杉清却自顾自的看着对面的藤村千羽。 “藤村,你...对于战斗,持有怎样的看法呢?” 看着藤村千羽有些不解的眼神,上杉清补充到。 “喔,我说的不太明白,你可别误会了,不是那种你屠杀那些不良的行为,那不算战斗,只能是一边倒的杀戮。” “昨天我和宫川勇对剑,你也看到了吧。” “那种刀尖上的起舞,超凡力量的对峙,动辄便可能危急性命的厮杀--你感兴趣么?” 上杉清的语言轻柔,有一种莫名的诱惑力。 倒不是他动了什么手脚,藤村千羽现在是名副其实的上杉清的“信徒”。 她的命星和百鬼之主的紧紧联系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上杉清的话,对她来说,就是“神谕”。 上杉清看着藤村千羽的眼眸中猩红的光芒闪烁,脑后似乎有浓稠的妖气在蠢蠢欲动,了然的点点头。 “好了,我明白了,你的表情已经替你做出了回答。” “你脑袋后面的那个妖怪,应该是【二口女】,按照我看过的古书记载,是一种怨气极重的妖怪,你会变得热衷于暴力,也是不可避免的。” “我嘛,比较开明,一向觉得堵不如疏,既然你也有这个意向...那你就去为我做点事吧。” 微微回头,上杉清对着侍立在门边的上野三石点了点头。 “找几个过得去眼的外勤特工给她补补课,教她一些常识,再给她介绍一下协会的业务范围。” “我养几个闲人是无所谓的,不过既然她有这份心,那我也不能浪费她的才能。” “呵,昨天晚上她身上爆发出来的妖气,可是让我有些侧目,我开始有些感兴趣了,让她变成这样的那个邪教,到底是何方神圣。” 上杉清在自言自语,藤村千羽兴奋地点了点头--她现在和以前的小姑娘形象确实截然不同了。 看来对上杉清的安排,藤村千羽还挺满意的。 现在面前的男人在她心里的地位可是无限高,那是“神明大人”。 她见识过神迹的神明大人! 母亲的死,是她最后的解脱,也是向过去的诀别。 面前的神明大人,就是她新生活的开始。 她满怀憧憬的准备前行,哪怕也是有鲜血和危险随行。 上杉清说完这几句话,就没有再理藤村千羽了,只是转过头,温言细语的对着杏子说话。 这只小白兔昨晚可是对自己百依百顺,被折腾的不轻,也就是这是“莹草”的妖魂坐镇灵台,否则他都怀疑杏子会不会起不来床。 杏子被上杉清拉着手,又想起昨晚的疯狂,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口里支支吾吾的应着,身体一个劲往上杉清身边凑,简直想钻进他怀里。 上杉清微微一笑,摸了摸杏子的小脑袋,目光有些幽远。 这么多年了。 杏子,你还是和当初一模一样呀... “太好了...” 上杉清知道杏子这时候听不进话,于是也没再啰嗦,只是低低的叹了这么一声。 杏子恰好回过神来,听到这句话,瞪着疑惑的大眼睛,糯糯的问道:“上杉君说什么?” “什么太好了?” 上杉清灿然一笑,握紧了杏子的手。 “我是说,杏子在我身边,真的是太好了。” 他心里却在想--“我又找到你真是太好了!” 这对杏子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情话了,她只觉得心中有一股滚烫的热流在涌动,这段时间来的付出没有白费,有一种修成正果的感觉。 藤村千羽眨了眨眼,辨明了局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想再当电灯泡,便悄悄的溜了。 上杉清也没和杏子腻歪许久,他们整天算是形影不离的,没必要时时刻刻贴在一起。 吃完了早餐,杏子执意要自己收拾餐具,上杉清拗不过他,便先离开了,他要去查点资料,为之后几天的“工作”做准备。 走廊上没走多远,上杉清就看到了鸣海兄妹一起迎面而来。 他挑了挑眉,开口道:“这么早又要出门访友?难不成你当年人缘很好么?” 他是对鸣海信吾说的。 鸣海信吾撇了撇嘴,摇头道:“整天闷着也没什么意思,京都还是很有趣的,当初我就想来看看,不过那四灵阵法限制妖怪的能力太强了,始终没能如愿,如今有机会,当然要逛一逛。” “你还有空管我们?昨天那个女孩你安抚好了?啧啧啧,你当年就欠下不少情债,我看现在依然如此,你是还不完了。” 上杉清现在最怕听这种话,有些晦气的摆摆手。 “少来咒我!” 然后,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严肃了起来。 “对了,我有事问你。” “长话短说,把死去的人变成妖怪的能力,是神明都具有的么?” 鸣海信吾连连摇头。 “也不能这么说,所谓的神明,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在那个领域里赐予信徒超凡,是能做得到的。” “但是跨领域来实现你说的事情,基本不太可能。” “比如,你如果让我册封一位火神,哪怕是力量最微小的妖神,鬼灵,我也做不到。” “那不是我能染指的【领域】。” 上杉清若有所思,几秒钟后,他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那,如果说,有人能够同时赐予【犬神】和【莹草】的新生,你觉得,他的身份和实力,会如何?” 鸣海信吾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 “别开玩笑了,草木之属和兽属风马牛不相及,怎么可能出自一人之手。” “你以为他是造物主?” 第八十一章 面团 很明显,鸣海信吾只是开了个玩笑。 上杉清的表情却变得若有所思。 他皱着眉,沉思了几秒钟,面色不显忧虑,淡淡的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你就当我没问过这句话--去玩的开心点吧。” “明天可能有事要你帮忙,有架要打。” 鸣海信吾也没把上杉清的话太过于放在心上,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表示明白了,就带着兴冲冲信奈拐了个弯,下楼去了。 上杉清站在走廊上,像是雕像一样,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层层叠叠透过窗棂的阳光与阴影将他分为光暗两边,让他的表情变得晦暗不清。 似乎过了良久,他才缓缓的抬起头来。 一双瞳孔里,似乎有着星辰闪烁,他表情有些凝重且严肃,只是低声的念叨着。 “造物主...啊。” 打断他沉思的是一阵手机铃声。 他拿出手机,划开屏幕,看到了来电显示,顺手摁下了接听键。 “怎么了?” 他开门见山,没有什么寒暄的欲望。 芥川龙之介的声音传了出来,也罕见的没有啰嗦。 “唔,工藤家里的侦探社调取了京都的情报,查到了那个和尚的来历。”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他的名字,在大德寺的名册上登记着。” “他是大德寺的僧人,而且看上去有几年的资历了,他白天去念佛诵经,晚上就去...大概是这样。” “那家伙还是个国家承认的【大师】。” 日本的和尚有不少都是正经佛教大学出来的,是有文凭的,有不少还会去进修不同的课程,通俗点来说叫做“考证书”,那证书叫做“免许状”,有了那东西,他们就能在学校以及少年感化院、监狱等地,当教员或教官,在寺庙中找份工作也会变得容易许多。 还是那句话,这世道,干哪一行也不容易。 大德寺那就更了不得了,如果给京都的寺院排个名次,前五里一定有大德寺的名字。 这座佛寺建立与镰仓年间,后来毁于战火,经过一代奇僧“一休宗纯”的重建,变得更为闪耀而兴盛。 没错,一休宗纯是日本历史上出名的法师,他的名字在日本的影视剧和动漫中都多有出现,广为人知。 而那个明空法师如果真的和大德寺扯上关系的话,那么上杉清就不得不怀疑,这座经年累月积攒了无数名声的古刹,到底是什么性质。 会不会,已经变成了鬼神的巢穴? 现在事情还不能盖棺定论,大德寺在京北,算是京都的市区以内,如果那里真的沦陷了,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总不能整个京都的超凡者组织都是酒囊饭袋吧,让敌人在眼皮子底下活跃,始终无动于衷? 上杉清觉得不太可能--芥川龙之介说过,京都的超凡力量,是全日本最集中的地方。 “好,我知道了,我今天去看看,你忙你的。” 应了一句,上杉清挂断了电话。 明空法师背后的人,必须要彻底拔出来,这不光是为死去的特工复仇的问题,酒吞童子的神躯,说不得还要落在他的身上。 上杉清的百鬼绘卷,能够勾连他与麾下百鬼之间的力量交换--如果酒吞童子变强,那神子鬼王之力,他也可以使用。 这是互利的事情,更别提他还答应过那位大江山鬼王,会为他寻回身体。 他这人,在履行承诺这项上非常的固执。 “大德寺...” 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上杉清的计划。 他犹豫了片刻,轻叹了一声。 “算了,饭要一口一口吃,先管好眼下之事吧...” “...” “造物主,哼!” 他的脸上阴沉还未散去,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连忙揉了揉脸颊,让有些可怕的表情变得正常了起来。 那是杏子的脚步声,他听得出来。 转身,露出了有些温柔的笑容,果然,迎面而来的是还围着围裙的杏子。 她原来有些忧心忡忡的,看到上杉清的身影后,先是下意识的脸红,随即就挂上了甜蜜的笑容。 “上杉君~” “我还以为你出门了。” “你看看面团它怎么了--它两天都没吃东西了,肉和蔬菜,它都不吃,我找羊奶喂它,它也不喝,甚至连水都不喝一口。” “面团?” 上杉清疑惑的复述了这个词,顺着杏子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一只慵懒的小猫咪趴在杏子的胸口假寐,看上去舒服极了。 看来这守护京都的白虎之灵,被安上了一个非常可爱的名字。 杏子叫它“面团”,不过仔细看看,倒是也挺形象的,它身上黑纹平时不怎么明显,像一只白猫,和团成一团的面团真的有几分相像。 上杉清挑了挑眉,当时就不乐意了。 他对白虎之灵叫什么名字不感兴趣,只要杏子开心,叫什么它也得应。 不过,你这畜生待在那儿呢? 那是你待的地方么? 他一皱眉,一探手,捏着面团的后颈肉,就把他提了起来。 白虎之灵本来迷迷糊糊的在休息,突然被人拎起来,连带出了起床气,顿时一股危险的气息就从它身上传了出来。 不过,等它张开眼,看到面前是谁的时候,却只是柔柔的喵了几声,猫脸上非常人性化的挤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上杉清也在笑,不过皮笑肉不笑的,看上去有些可怕。 “小东西,以后再让我看到你随处安窝,我就炖了你当晚餐,你明白么?”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意念一动,一股讯息传达到了面团的心里。 小猫咪忙不迭的点头--它也莫名其妙呢,这什么无妄之灾,不过那不重要,点头就是了。 这位爷它可得罪不起,当初守护京都的四灵之阵都被这位爷一剑劈散,差点让它们这些守护灵魂飞烟灭,他说什么,自己听着就好。 反正这已经是它认定的主君了,别说这辈子,就是上辈子和下辈子,也跑不了。 暗地里恐吓了面团一番,上杉清随手把它丢自己肩膀上,柔声开口。 “杏子,不用管它,它不是普通的猫咪,不吃普通食物的。” “你来的正好,去换衣服吧,我有事要去大德寺一趟,你也一起去吧。” “就当是...旅游参观,我们也难得出来一趟。” 杏子听了简直喜上眉梢,明明昨天一起约会过,竟然今天还能一起出门么? 她美滋滋的应了一声,瞬间就抛下了面团,一路小跑的去换衣服了。 上杉清有一搭没一搭的撸着猫,语气深沉。 “我听说,白虎可是驱邪辟魔的凶煞神兽啊,可不是只会赖在女孩子身边的废物。” “怎么样,今天你也出出力吧?” “我可不想...养闲人啊,闲猫也不行!” 第八十二章 签 杏子不像普通的女子高中生,约会前要男伴等上几个小时。 她只是去梳洗了一番,换了一件刚买的浅蓝色雪纺连衣裙,配上过膝袜和小皮鞋,即使不施粉黛,看上去也赏心悦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夜云雨,她看上去比以往多了几分很有女人味的娇媚。 时间已经接近中午了,阳光明媚,是个不错的天气。 上野三石已经备好了车,在下面等杏子的时候,上杉清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上野三石聊着天。 上野三石察言观色,大概明白上杉清想问什么。 “两位椎名小姐说是今天要去请辞在这里的工作,还有向日葵也要办转学手续,我已经安排人跟着了,今天一天应该就能办完,上杉君请放心吧。” “藤村小姐我也为她找到了一位老师,也给了她一套装备,虽然我觉得以她的年龄,上战场还早了些...” 上杉清瞥了瞥嘴,有些不以为然。 “她只比我小一点罢了,嘿,现在这世道,年龄可不是保护伞,你以为现在是什么太平盛世么。” “吃人的可不仅仅是鬼神。” “藤村她情况特殊,我心里有数,她似乎是被用一种秘法,强行把妖魂烙印进了灵魂里,达成了一种奇异的共生状态,当初她遇到的那个邪教有点意思。” “现在没空理他们,等回东京,我一定好好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揪出当初的余党,看看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上杉清现在对于那种拥有“转变妖魂”能力的组织特别感兴趣,也特别敏感,因为他心里大概明白,当初逼死源清雅的,就是给予“莹草”和“犬神”新生的存在。 蛛丝马迹,他也不想错过。 上野三石对上杉清自然没有半分质疑的意思,他目光微抬,看到了迈着小碎步跑出来的杏子后,就止住了话头,拉开车门就坐进了驾驶位。 上杉清也打消了聊天的欲望,他对杏子温柔一笑,很绅士的给她打开车门。 杏子以前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有些受宠若惊,害羞的笑了笑,低垂眉眼,坐进了车里。 轿车平稳的启动,驶向了京北。 大德寺很出名,但是在普通人的思维里,最多是作为旅游景点出名。 不过上杉清却打听清楚了,大德寺并非浪得虚名,这座寺庙里有佛宗的修行者潜修。 确切的说,京都出名的寺庙里,基本都有修行者坐镇,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京都都是超凡者聚集的中心。 上杉清是挑了一个春假出行,路上的行人不算少,临近大德寺周边的时候,就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这倒不是大德寺吸引的游客数量多,其实在京都的寺庙中,大德寺是人流量最少的之一了,因为其中有大部分寺院不对外开放,并且也没有什么“特色”,这里并没有完全的商业化,自然就没那么吸引人。 这里的游客,多半是奔着周围的金阁寺来的。 他也不气恼,只是带着杏子下车,两个人一起夹杂在人流中,慢慢的走向不远处人声鼎沸的寺庙。 今天来也不是一上来就要兴师问罪,只是来探探情况罢了,所以他才会带着杏子。 要是真是龙潭虎穴,他也不能放心的带着小杏子来闯。 上杉清脑海中思绪万千,若有所思,杏子就没想那么多。 她被上杉清紧紧的牵着手,一颗小心脏早就噗通乱跳,抬头望去是上杉清眯着狐狸眼,有些好看的侧颜,更是让她心中滚烫不以。 上杉君突然对我好亲近啊! 是...是昨天晚上的原因嘛。 杏子,你真是个笨蛋,应该早早主动一些的啊! 不如...今天就继续... 她胡思乱想着,四周人流摩肩擦踵,她的眼里却只有牵着她手的那一位而已。 等到了寺庙的正门,周围的人就少了许多。 一座立式的大德寺平面地图旁边,是售票处,没错,进去是要买票的。 上杉清大概的浏览了一眼地图,暗暗的记在了心里。 如果他没看错,这座寺庙大概只有百分之四十的面积对外开放,恰好是最外面的一圈,稍微靠里的部分全部是封闭的,游人止步,并且在游客进门的时候还会要求寄存相机,手机倒是没有强制寄存,也不知道是图什么。 上杉清没有带相机,他也没有特立独行的意思,循规蹈矩的去买了票,就领着杏子踏进了第一间寺院的大门。 刚一进门,他的脑海中就有一瞬的颤栗,连思绪都变得清晰了不少。 就像有凉水在脑海中涤荡,洗清杂质一样。 他左右看了看,一同进门的凡人游客却没什么异常。 “针对于超凡者的?还是说需要一定的灵魂强度?” “不,杏子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反应。” “反而是...” 上杉清看了一眼肩头,那里安稳的坐着一只小猫咪。 没错,面团被他带来了。 一进入这寺庙,它本来在懒洋洋的假寐,现在却突然惊醒,表情有些惊疑。 “...” “有点意思。” 这种感觉说明不了什么,但和那明空法师的恶意是截然相反的,不同的气息。 “倒是不像一伙的,那和尚在这里潜伏,恐怕也图谋什么吧。” “来都来了,走一圈再说。” 大德寺的游客少是有原因的,这里的景色是非常传统的日式枯山水,别说是外来的他国游客了,就算是比较年轻的日本人,也有些难以欣赏。 上杉清目前身处的院子,叫做“黄梅院”,是大德寺二十四座塔头寺院之一,传说是当初的织田信长为了供奉他的父亲开创的寺院,这里被指定为日本的重要文化遗产,景色倒也不是完全的山石枯山水,四周随处可见有年份的枫树,石质的灯台上爬满了青苔,让人心旷神怡的草木清香扑面而来,确实是个放松心情的好去处。 可惜现在不是秋天,否则满园的红叶,应该也挺壮观的。 上杉清兴趣缺缺,可杏子兴致勃勃,她从来没有来这种地方游玩过。 人家情侣约会,都是游乐园,电影院,他们这种去寺庙的可真是罕见,但她才不管那些,只要是和上杉清一起去,那里对她都一样。 黄梅院并不算大,十几分钟足够转一圈了。 就在他们经过本堂,准备去下一间寺院的时候,坐在本堂的门旁,一方小桌后的老和尚紧闭的眸蓦然睁开。 他看着上杉清和杏子的背影,面现讶色。 “小居士,请留步。” “你我今日相逢,便是有缘,贫僧送你一签,如何?” 上杉清闻声顿足,转身。 他看着老和尚面前的签筒,还有他身上传来的若有似无的庄严气势,笑容意味深长。 第八十三章 命运 上杉清下意识的推了推眼镜。 他现在出门一般都会戴着那副协会的制式“元明镜”。 明辨超凡与鬼神的效果还在其次,主要是这副眼镜能恰到好处的遮掩他的狐狸眼,还有眸中若有似无的杀伐气,让他显得更普通一些。 此时,蜃气缠绕镜片,在上杉清眼中,那个老和尚身上有荧白色的光芒熠熠生辉。 佛宗,修行者。 他从刚刚就感觉那老和尚的气息不太对,只是不想多生事端,打算先逛一逛这寺庙,所以没有做声。 没曾想,竟然被叫住了。 “小居士,小居士...怎么和那个和尚的叫法一样,莫非是耳濡目染?” 上杉清心中浮现了一种想法,倒也不是生掰硬凑,这种叫法在现代挺罕见的,就算是和尚叫香客,也无非是一句施主,居士这个词可不能乱用。 这词是脱胎于梵语,发源自印度,佛门经律典籍中,常称印度四种姓中吠舍种之富人,或在家有道之士为居士,地位还挺高的。 当然,也有可能,这个老和尚察觉到了上杉清的“气息”。 他一身剑气如今还没有完全掌控自如,些许气势的外泄,在实力强劲的超凡者眼里,也如黑夜中的萤火,极为耀眼。 上杉清扫了一眼那个签筒。 平平凡凡,普普通通,但是在他眼中,却有淡金色的佛光闪耀。 这种签筒也算比较古老的求签方式了,现在很多神社和寺庙,都用效率更高的方法,毕竟游客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这签筒并非“魂器”,可在这老和尚的气息浸染之下,也多了几分佛性。 能做到这一点,这个老和尚,一定不是什么故弄玄虚之辈。 杏子看看那个老和尚,又看看上杉清,表情有些踌躇,也有些期待。 她是信这个的,从小遭遇厄运,在亲戚家生活贫苦,她平时也没少拜佛。 虽然没什么用。 上杉清只思考了几秒钟,便牵着杏子的手,漫不经心的走到那个小桌对面,在木凳上坐下。 附近游客稀少,也没有求签的--求签这种“仪式”,虽然常常和算命联系在一起,容易被人以为是道家的手段,可事实上,就算在天朝,香火鼎盛的道观和佛寺,也有这种签筒摆放。 求个吉利,求个心安罢了,真说有什么用,那纯属骗人。 不过,眼前这个老和尚么... 上杉清整理了下思绪,笑着开口。 “大师有何教我?” 那老和尚眨了眨眼睛,有些浑浊的眸子来回打量着上杉清,越看越是惊疑不定。 他自然不是凡人。 大德寺的主持,日本叫做坊主,一休义哉,这个名号在京都的佛宗修行者里,也算鼎鼎大名。 大德寺的传承,是大乘佛教,与小乘佛教有些不同,追求的并非渡自己,而是渡众生。 一休义哉修的则是大乘佛教八位菩萨之一,未来佛的弥勒法门。 说起来有些玄幻,可其实佛门的修行法,也不过是磨砺精神而已,人类的超凡,自精神力而起,也终于思维的尽头。 论起本质,与阴阳师的灵力驱使式神,也没什么大不同。 一休义哉的佛法精湛程度,自然不用多说,而他最擅长的,就是“预言”。 他能在一定的程度上,看破“未来”。 当然,这种超脱常理的能力,自然是有限制的,一些动物和凡人,一生的轨迹在一休义哉的眼里,也不过是犹如纸上的图画,显而易见,不难看到。 但是超凡者和鬼神的未来,想要窥得一斑,可就要耗费心血修为了。 可无论这人的超凡力量有多强悍,是妖鬼还是神明,一休义哉修行一辈子,一眼望上去,总会若有所感。 按他的说法,就是会辨别出这人的“命运丝线”。 但他看向上杉清的时候,却如同看着一团乱麻,仔细分辨,却又空无一物。 用句天朝的古话来说,就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他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命运。 一休义哉立刻心中警铃大作。 他见识多,这种情况不是没有遇见过。 三十年前,九州有海妖作祟,最后查明,罪魁祸首是来自于这个世界之外的“神明”,那些外神的命运,一休义哉就看不到。 他理所应当的怀疑,眼前的少年是不是外神伪装,还是他们将爪牙伸进这个世界的棋子。 可是上杉清身上凛然的剑气,又让他有些疑惑,外神与这个世界是互相排斥的,只要和他们扯上关系,是不可能修出这么纯真的剑气。 所以,惊疑之中,他叫住了上杉清。 他想的很简单。 看不到,我就算一算。 别小看区区一个“抽签”的仪式,在一休义哉的能力加持之下,这一枚小小的木签,就是一个人的“命运”。 一休义哉看到上杉清如约而来,不由面露慈善的微笑。 “小居士,请一签吧。” 上杉清端详着那个签筒,拿了起来,晃了晃,笑了一声,先是递给了杏子。 “大师既然与我有缘,好事成双,不如先给我女朋友...求一签。” 他言辞有礼,态度温润,有谦谦君子之风,一休义哉闻言,自然是无不可--他能觉得杏子有些异常,不同于凡人,但是在他眼里,虽然因为和眼前的少年亲近,让她的命运丝线有些模糊,可费点心思,给她理顺清楚,还是不难的。 看到一休义哉默默的点头,上杉清示意杏子摇签,这小丫头走着几步路,眼神就没从那签筒上移开。 得到上杉清的示意,杏子兴高采烈的学着电视里,慢慢的摇晃着签筒。 上杉清看到这动作,会心一笑,求签也没这么简单的,按杏子这种摇法,摇一辈子也不一定有一根签掉出来。 他刚想出言提醒,猛然瞳孔一缩,将话咽了回去。 在他眼中,一抹淡金色的丝线凭空而现,缠绕了其中一根木签,轻轻一提,便让其干脆利落的掉了出来。 杏子有些忐忑的将木签捡起来,也不敢看,只是双手恭敬的递给了对面的老和尚。 这是要让他解签的意思。 一休义哉笑呵呵的,扫了一眼木签。 上面写了一行小诗,最上面是一个用圆圈圈起来的“吉”字。 “洗出经年否,光华重再清,所求终吉利,日远照前程。” “这位小小姐,是吉签哦。” 一休义哉笑容非常和蔼,让人一眼看上去就平生好感,慈眉善目的,很容易让人信服。 “你应该是和一位贵人久别重逢,洗尽了曾经的铅尘,好事再度发生,新生活逐渐展开帷幕,会有好结果的。” 这套说辞随便找一个寺庙里的和尚都会说,糊弄香客的话罢了。 可上杉清心中一突。 有点意思啊,这老和尚。 别的不说,这“久别重逢”,他竟然能看出来? 蒙的还是真本事? 现在换他惊疑不定了。 杏子听到老和尚的吉祥话,不停的用眼神瞟上杉清,心里喜滋滋的,虽然不知道那“久别重逢”是指什么,可她也不管那么多,心里满满的都是那一句“会有好结果”。 这是代表我和上杉君会修成正果嘛?! 她这么想着,手里紧紧的攥着那枚签,一脸不舍,似乎都不想还了。 一休义哉没有多和杏子说话,而是目光灼灼的看向了上杉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上杉清明白他的意思,他从杏子的手上接过签筒,目光有些变幻,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那老和尚点头示意,学着杏子一样,慢慢的摇起了签筒。 如出一辙的,一抹金色丝线缠绕这一枚木签,试图将它拽出签筒。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仿佛闪电划过,那金色的丝线想发了疯一样的抽搐,最后竟然连带出两枚木签。 上杉清微微一愣,他知道规矩,低声道:“大师,要重新抽么?” 这种求签若是摇出很多枚签,是要重新摇的。 一休义哉面色凝重的一挥手,制止了上杉清,迅速的从桌上抄起了那两枚木签。 在他的感觉里,术法并没有出错。 这种求签预言,其实也就是一种特定的仪式,所谓的仪式,一般都是献祭一些东西,交换一些东西。 一休义哉献祭“佛光”,交换“预言结果”。 他感觉术法没错,那就一定没错。 简而言之,这两枚签,都是上杉清的“命运”。 虽然情况有些特殊,但是一休义哉还是松了口气。 能被占卜出命运,这就说明这个少年不是什么“外神”,看来刚刚的感觉是错觉吧,或者是他有什么特殊的法门,能够屏蔽自身的命运轨迹。 这种剑气凛然的少年郎,应该师承渊博,懂这些东西,也不奇怪。 他紧接着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木签上。 第一个,赫然是“凶”。 “家道未能昌,危危保祸殃,暗云侵月桂,佳人一炷香。” “...” “家业难以兴盛,一生灾祸,危险的事情不断,前路多阻碍,犹如乌云遮月,就算在佳人的身边,也不过是暂时的...” “小居士,此签凶险...” 而另一个,竟然是截然相反的“吉”。 “忧憾渐消融,求名得再通,宝财临禄位,当遇主人公。” “担心的事情烟消云散,名利之路畅通,财富与地位接踵而至,这一切,都要从遇到一位好的主君开始...” “这...这是吉签。” 一休义哉的眉毛都快打结了。 他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一个凶,一个吉,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这个人的未来有两种? 上杉清挑了挑眉,还没说什么,一旁的杏子反而急了。 她耳朵里根本没有刚刚那个“吉”,满眼都是那个“凶”签。 杏子的语气中有了些许的哀求之意。 “大师...有没有什么能够改变运气的方法?!” “对了,结缘!可以结缘吧!” 杏子说的是一种把求的神签绑在寺庙或者神社里,与神明结缘的一种方法,日本人迷信这样会逢凶化吉。 一休义哉下意识的摇头。 他这可不是糊弄人的手段,这是他遇见的结果。 结缘是没有用的。 杏子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垮了下来。 她喃喃自语,满面焦急。 “那...那可以交换么?” “把我的吉交换给上杉君好不好?!” “我...我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上杉清回过神来,听到这话,心里一暖,顺手摸了摸杏子的小脑袋,笑容十分宠溺。 “是么?可是把这个给我,杏子可能会和我分开哦,毕竟运气都没有了嘛。” 十分明显的挣扎表情在杏子的脸上剧烈的波动着,最终她还是坚定的点头。 “我...我没关系的,上杉君要好好的,要平安。” “一定一定要有更好的未来呀!” 杏子握紧了拳,大眼睛里波光粼粼,似乎要哭出来了一样。 上杉清莫名的心中一酸,揽住了杏子的肩膀,语气温柔。 “我只是开了个玩笑,杏子,我们不会分开的。” “没有你的未来,可算不得什么光明的未来。” “...” “不要信神佛,信我就好了。” 上杉清的话,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让杏子本来有些急躁的心都沉稳了下来。 她默默地点头,虽然表情还是有些低沉,可看上去也没有那么伤心了。 安抚好了小杏子,上杉清抬眸看了看老和尚手里的两枚木签。 泾渭分明,水火不容,犹如分岔路口。 冥冥中,他有一种感觉。 这似乎是谁在逼他做出选择。 两枚签,两条路。 一条荆棘遍布,一条畅通无阻。 当然,这选择,无论做出的是哪一种,都是有舍有得的。 签文里说的够明白了。 莫名的烦闷在心中翻涌,上杉清突然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愤怒在脑中升腾。 他的笑容变得多了几分桀骜冰冷。 对着一休义哉,上杉清稍微抬高了音量。 “大师信命吗?” 老和尚微微点头,并没有说话。 上杉清接过了那两枚木签,放在手里。 “那...大师,你说,这是我的命运?” 老和尚依然沉默的点头。 上杉清的笑容变得有些不屑。 “大师,你看,这两枚签,在那里?” 没等一休义哉说话,上杉清自问自答。 “它啊,在我手里啊!” 话音未落,他猛一握拳。 力量与剑气的双重作用下,木质的签,带着佛光化为粉尘。 上杉清的笑容灿烂,眼神却深邃幽远。 老和尚目瞪口呆,嘴角却有些欣赏的笑意。 “命运,在我手里。” “我认可它,才是我的命运。” “我不认可,它就只是...” “齑粉!” 第八十四章 质问 无悲无喜,无惊无怒。 那老和尚低垂花白的眉,将眼眸中微不可查的欣赏目光尽数掩盖下去,低叹一声。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善。” 他如此做派,上杉清反而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抛开其他的不谈,这老和尚一见面就送自己一签,虽然动机不纯,可态度温良,慈眉善目的,反而是他自己,因为刚刚那仿佛要逼自己选择的签运,显得有些气势凌人,不似善类,还捏碎了人家的签,和个土匪流氓一样。 这么做,怎么都说不过去。 所以,他下意识的就想解释一下。 “大师,我是不信命运的。” 他的目光真诚且恳切,语气渐渐放缓。 “但是,我信命。” “每个人的出身各不相同,有的人一出生,就站在了其他人这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度,这太常见了。” “这是命,天生的,没法子的。” “可是啊,命由天生,运在我手!” 上杉清微微抬头,看着头顶苍穹,目光渐渐的悠远了起来。 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只是在诉苦。 “家境贫寒,就努力读书,如果能考上东大,毕业踏入社会,如何能比那些中产家庭的孩子差?” “鬼神虎视眈眈,那就练剑,拼死相搏,总比束手待毙要强吧?” “有差距,无所谓的。” “定下目标,就能追赶。” “别人玩耍,你要努力,别人休息,你要努力,别人在肆意的挥洒青春,留下美好的回忆,你还是要努力。” “拜神求签,不会得到回应的,可是自己的血汗,终究不会白费。” “决定自己一生轨迹的,只能是自己,而非...漫天神佛!” 上杉清慢慢的握住了拳,就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一样。 他的眸中全是炽热的火焰般的决心。 三世记忆中,他都是这种人。 就算源清雅抽了根好签,他也不曾懈怠,上杉清抽了根坏签,他更是全力以赴。 否则,在这个危险的世界,他都不一定能撑到百鬼绘卷觉醒。 这世上没有那一个人的出人头地是偶然的。 有人一夜成名,但那一夜之前,他付出的努力,忍下的心酸,又有谁知道。 上杉清渐渐回神,从刚刚有些激动的状态脱离。 这个老和尚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气质,让人很难以对他设防,也很容易倾诉内心的真实想法。 上杉清有些心惊,但也没有很剧烈的反应。 刚刚说的,都是他内心的想法,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一休义哉当然也不会见怪上杉清捏碎他的木签,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身外之物,出家人并不放在心里。 他只是有些感慨。 才能,资质,这些东西都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说实话,也并不罕见。 可是这种如同烈火般的斗志,在这个年龄段的少年人身上,却着实少有。 上杉清如梦初醒,气势尽数收敛,温和的笑容又挂在了脸上。 “大师,损坏了您的东西,真是抱歉,我会赔偿的。” 一休义哉默默的摇了摇头,眼神复杂至极。 “不必了,这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 “小居士,贫僧活的久,也曾见过无数惊才艳艳的少年,心比天高大有人在,可其中大部分,却...” “不管如何,还要懂得...敬畏啊...” 上杉清没有出言反驳,只是很随意的笑了笑,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他不是心中没有敬畏的人,比如他的恩师,他就敬畏。 可若让他敬畏神明,苍天,或者命运。 那是痴人说梦。 在这儿耗费的时间够久了,上杉清不太想再浪费时间。 以刚刚这个老和尚的手段来看,他在这大德寺中,绝对是“大人物”,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开诚布公好了。 上杉清不相信面相,却相信自己的感觉,已经觉醒了百鬼之主部分神力的他,对于“善”与“恶”,极为敏感。 毕竟百鬼之主的祈祷词里,就有“惩奸除恶”的寓意。 眼前的老和尚绝对算个好人。 既然如此,那就开诚布公。 上杉清整理了一下思绪,声音压的低了三分。 “大师金玉良言,我谨记在心了。” “大师能识我身佩刀剑,我亦明大师佛法精深,此次前来,不光是为了一览大德寺的庄严宝相,另有要事,前来探个究竟。” 凝视着老和尚有些浑浊的眸,上杉清放缓了语气。 “初来京都,本来是想为几个枉死的属下讨回公道,调查的过程中,遭遇恶僧,布下阵势,汲取凡人的负面情绪,滋养自身修为,我顺手宰了,本想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之人,没曾想...” “那恶僧叫做明空,大师可有印象?” 一休义哉蓦然抬眸,眼中有一瞬金芒四射,却一闪即逝。 他嘴唇蠕动了几下,也没说话,只是低吟了一声佛号,不住地摇头。 上杉清还当他不相信,耸了耸肩,取出手机,点开了一个视频。 收藏品协会是个很严谨的组织,只要是相关的超凡灾害镇压活动,他们都会留存影像资料。 现在协会里还有上杉清只剑闯入东文会,硬撼神明的全套影像,毫不夸张的说,剪辑一下放出来,效果完爆那些特效大片。 都是协会的“执法记录仪”拍下来的。 手机里的画面淫秽且不堪入目,血腥味仿佛能透出屏幕,明空和尚的泯灭人性的嘴脸,说出来的话,句句露骨。 一休义哉默默的看着,手里的念珠飞快的转动,嘴里已经低声的念起了超度亡魂的经文。 视频很短,是剪辑版,上杉清放完后,收回了手机。 他用手指敲了敲木桌的桌台,继续追问。 “佛门讲因果,此事因果便是这样。” “我觉得,大师应该知道一些什么吧?” 一休义哉念诵完了一段经文,才堪堪抬头。 他的眼神有些黯然,却终归开口了。 “时也命也...明空终究是逃不掉...” “这孩子以前是个好孩子...我和他之前的师父是至交好友,曾见过他几面,他聪慧,明事理,懂佛法,是个好苗子。” “可惜,我那好友招惹到了惹不起的存在,被邪念侵体,沉沦而死。” “当初整个庙里,只活了明空一人,再后来,明空又被托付给另一位坊主收养,没过多久,那里也遭了鬼神之难,满门灭绝。” “我于心不忍,便将他收入大德寺,总想着让他安稳的度过下半生,也算对得起我那位老友...” “...” “我不欲为他开脱,做出此等事情,万死不辞,罪有应得。” “只是...明空也是个可怜人罢,邪魔入体,鬼神之念入魂,就算是我,下场也未必比他好很多,看来早在他师父遭难的时候,他就已经中了招了,只不过所有人都没有发现。” “这次恐怕其中也有蹊跷。” “发生此事,贫僧有失察之责,难辞其咎,还好有小居士仗剑出手,避免了灾祸扩大,实乃苍生幸事。” 这老和尚说话和拽文似的,一套一套的,上杉清有些听不惯,不过他却算个明事理的,也没有胡搅蛮缠。 上杉清点了点头,对这些不太在乎,他想知道的,是明空为什么变成这样。 一个和尚,为什么身负酒吞童子的“神子”之力,并且掌握了那种献祭人命的秘法? “我对他堕落的心路历程不感兴趣,他可不可怜,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总归没有那些死去的冤魂可怜。” “我只想知道,他变成这样的原因。” “大师和他朝夕相处,应该知道点什么吧?” 看着老和尚有些晦暗不明的眼睛,上杉清一针见血。 “或者说,他的异常,大师真的...不知道么?” 第八十五章 邪灵 杉清的话已经暗藏刀锋了。 他虽然觉得眼前的老和尚应该不是个坏人,但听他的说法,他也是个德高望重的人物,竟然能看不出明空身上的异常? 这得要多马虎? 一休义哉默然了片刻,又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我...大概知道一些什么,但我...不能说。” “对于明空的事,我很抱歉,但...这里面,大德寺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看了上杉清一眼,一休义哉就知道,这种答案必然不会让这个少年满意。 于是他豁然起身,拍了拍灰黑色的朴素僧袍,双手合十。 “小居士的来意,我已经明了,这件事既然发生了,大德寺就有责任,请跟我来吧。” 他念了一声佛号,便不拖泥带水的在前领路。 上杉清挑了挑眉,也不犹豫,牵着杏子的小手就跟在了这个老和尚的身后。 大德寺的占地面积并不算小,可开放的游览只有大概四个院,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写有“游人止步”的立牌面前。 这是不对外开放的院落,紧闭的小门外,有两位看上去有些雄武的僧人侍立守卫。 见到一休义哉前来,他们纷纷竖掌行礼,眼中目光崇敬。 微微点头回礼,一休义哉推开了门,上杉清眉头一紧,有些惊讶。 他刚刚一进入大德寺,就有一种灵台清明的感觉,而在面前的门推开之后,这种感觉强烈了三倍以上。 可能有什么阵法或者禁制,阻止了这种超凡气息外泄。 再往里走,是比较纯粹的日式枯山水庭院加上佛教的景色,整体的色调偏向萧索,倒是也能现出几分佛门的肃穆。 五分钟的路程后,一休义哉堪堪停住了脚步。 众人的面前,是一座“宝塔”。 宝塔乃是传统的佛教建筑,原为葬佛舍利之所,固有七宝装饰,故称宝塔。 在佛寺中,宝塔并不罕见,木质建筑,并不算高,层层叠嶂,装饰有幢幡,璎珞,铃铛,里面一般放的是寺庙里先辈大师的骨灰舍利。 一休义哉的眼神有些低沉,他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宝塔,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大德寺佛法传承已久,大德寺派是日本临济宗十四派之一,也是最兴盛的一派。” “临济宗发源与天朝,是禅宗南宗五个主流流派之一,主旨提倡【无心】。” “无心者,无一切心也。如如之体,内如木石,不动不摇;外如虚空,不塞不碍。无方所,无相貌,无得失。” “我辈后来者,谨记先人教诲,小居士,此地名为【无心院】,是大德寺的宝塔,安放了无数大德寺德高高僧的骨灰舍利。” “不过,现在...这里并不仅仅只是一座宝塔那么简单了。” 老和尚说了一堆佛门术语,上杉清听不懂。 但他听懂了“无心院”。 这不是巧了么,当初明空临死的时候,也和他提了这么个名字,他还当这个恶僧在骗他,没曾想,大德寺里还真有一座“无心院”。 虽然和他想象的佛寺不同,现在看来,也算找对地方了。 明空说过,他的一身所得,尽皆来源于此地。 上杉清打量了一圈面前宝塔,感觉出了几分不同寻常。 有些细微,但是却着实存在的邪恶气息从这宝塔里弥漫了出来。 放在外面,可能还不显眼,可是在这佛光浓郁的大德寺内,这一抹不详的气息,就分外的刺目。 上杉清还没发问,就看到老和尚自顾自的讲述了起来。 “现在的无心院,镇压了一尊【邪灵】。” 他低垂着头,花白的眉轻微的抖动,竟然让上杉清看出了几分悲恸不甘。 “邪灵之名,不可言说,后生晚辈实在羞愧,凭大德寺目前举寺之力,杀灭不得这尊邪灵。” “【它】的名声在这个国家传播的太广,太响亮,在梦镜中,【它】几乎是不死的。” “为了防止邪灵为祸一方,京都遭难,从数百年前开始,我辈先祖便封禁邪灵入此宝塔,镇其魂魄,将其囚与梦镜,并嘱托后来者好生看守,不得让其逃脱。” “...” “贫僧无能,传到当代,封印已经日益薄弱,迫不得已,大德寺只能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防微杜渐,根绝邪灵脱身的可能性。” “白日里还好,可每天两个逢魔之刻之间的时段,邪灵总会间歇性的冲击封印,为了防止意外,贫僧会安排寺内佛法精深的僧人来此守护。” “明空...明空他的梵言之术精湛,曾被贫僧委以重任,担任这里的守护之职最久。” “恐怕,他是被邪灵之念控制,最后才...” “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贫僧亲自镇守于此,可贫僧也有力有未逮之时,休息的时候,便是明空领着师兄弟顶上。” “前因后果,就是如此了...” “对于发生的灾难,贫僧惭愧,可大德寺时至今日,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了。” “小居士,实不相瞒,如若没有奇迹发生,三年之内,无心院必破,届时...又是一场灾难。” 上杉清抽动了一下鼻子,嗅了嗅从无心院内传来的味道,眉头皱起。 一种很难闻的,像是肉体腐烂的臭味,虽然很淡,可逃不过他的鼻子。 “情况如此严峻,大师竟然还敢开放大德寺给游客游览么?” 他随口问了个问题,其实却在琢磨这股味道的源头,他觉得这味道有几分熟悉。 一休义哉无奈的苦笑。 “僧人也是人,也要吃穿用度的,实不相瞒,若是大德寺闭门谢客,恐怕没过几天,僧人们就先饿死了。” “因为无心院的存在,大德寺不像是别的寺庙,能去做法事,主持葬礼,收入的来源实在是微薄...”、 “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真到了那一步,也就无可挽回了。” 上杉清觉得有些离谱,日本的和尚,可都是富得流油。 不过他也没纠结。 “既然如此,大师为何不求援?” “据我所知,整个京都上得了台面的超凡者组织,不止一手之数,这种事情,他们不管?” 一休义哉脸上的笑容更加的苦涩了。 “各扫门前雪罢了,况且,不是贫僧自傲,大德寺解决不掉的,他们也没办法。” “你应该知道的,小居士。” “闻名天下的鬼神,都是不死的。” “这尊邪灵,更是其中甚者。” 上杉清不可置否的点点头,深呼吸了一口气。 “鬼神...都是不死的?” 他突然展颜一笑。 “那倒是...也未必呀...” 第八十六章 浮屠中 若有似无的吸引力,从眼前的“宝塔”里传了出来。 这感觉上杉清在熟悉不过了。 这里是链接现实与梦镜的奇点,所谓的宝塔镇邪灵,封印并非在现实,而在梦中。 现在,这里的主人,不,也许用“囚徒”这个词更为合适。 这位囚徒,正在向上杉清发出邀请。 恐怕明空和尚也是接受了这邀请,才学会了那种邪法,并且付诸实践。 上杉清眯起了狐狸眼,脚步缓慢且坚定。 他在向前。 “大师,我这人呐,比较固执。” “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 “大师示我以诚,且送我两签。” “如今,我用一剑报还。” 上杉清松开了杏子的手,投向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而后,如梦似幻的蜃气,在掌中凝聚。 锋锐的鬼切一瞬成型。 一休义哉眼神一凝,似乎认出了这把剑,上杉清几步走到宝塔面前,却并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 他只是提着剑,闭上了眸。 一休义哉神念一动,便知道上杉清想做什么。 “小居士!且慢!” 他出言爆喝,声如洪钟,也如狮吼,竟然用上了几分佛宗修行之力。 若是寻常人,就算被鬼神所蛊惑,被如此一喝,也会迷途知返。 可上杉清的心意之坚定,岂是他能动摇的。 拔了剑,不沾血,不可回。 他到要看看,是什么邪灵,能让大德寺如此小心谨慎的对待,并且还蠢蠢欲动,意图破封而出。 精神力的频率与那股邪恶的气息逐渐的同步。 熟悉的失重感传来。 等眼前再度出现景色,上杉清已经身处异地了。 外面的一休义哉一顿足,表情挣扎,似乎有些恼火自责。 他实在没想到上杉清鲁莽到这份上,这一去便可能就是不归途。 他修行的时日不短,自然能稍微感应到上杉清身上的凛然剑气,知道这是个惊才艳艳的少年,恐怕在剑士的年轻一辈中也算佼佼者。 可... 大德寺中封禁的那位,并非人力可以轻易撼动的啊... 就算能赢个半分,又如何? 那邪灵名满天下,众生一念思及其名讳,转瞬就是梦镜重生,如何才能彻底斩灭? 一休义哉心中有些不安,更多的是懊恼。 上杉清没有看错这老和尚,他确实称得上一位善人,修佛者未必尽皆心向善,可一休义哉担任大德寺的坊主四十余年,兢兢业业,有功无过,对得起一声大师的称呼。 在他心里,一颗剑道界的璀璨新星,恐怕就要陨落了。 一旁的杏子都比他沉稳。 因为,这种目送心爱的人持剑前去厮杀,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每次上杉君都能安全的回来。 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四周的光线有些昏暗,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上杉清微微睁眸,眼睛迅速的适应了黑暗。 周围是格局有些紧凑的木质结构,璎珞垂挂,铃铛叮当作响,无风而动,有些破败不堪的彩色布帘随意的散落着。 看上去是那座佛门宝塔的内部。 这座“浮屠”是典型的楼阁型佛塔,一看就是受到天朝的建筑风格影响,塔的边缘是木质的走廊楼梯,每一层佛塔的正中,都供奉着经文,佛宝,或是舍利。 塔高七重,上杉清仰头看了一眼,头顶一片黑影憧憧,不见天日。 他无惧无忧,微微一笑,顺着木质的楼梯拾级而上。 三分钟后,他便来到了佛塔的最高层。 这一路寂静非常,除了隐隐约约的铃铛声,没有任何的异常。 第七层,塔刹。 这里应该是整座佛塔最为狭窄的一层。 可上杉清抬步而上,却是微微一惊。 第七层佛塔的空间,非常诡异的变得广阔无垠。 正中间的方位,摆放着一座雕像似的物体,被黑布蒙着,看不清晰。 而头顶,则是灰蒙蒙的天空。 是的,这座塔,没有顶。 塔顶即为苍穹。 这里是梦镜,所以出现什么,上杉清也不奇怪。 他只是死死的盯着被黑布蒙着的崎岖之物,脚步轻移。 手中的鬼切被紧紧的握住,刀刃上有朦胧的蜃气流动,如同流水,似乎这把刀也在轻微的颤抖,有些兴奋。 有什么,引起了它的共鸣。 答案就在眼前。 忽然间,狂风大作。 铃铛响如霹雳,高空闷雷阵阵,如同大雨倾盆的前兆。 上杉清挑了挑眉,不为所动,脚步不停。 这一切的变故,仿佛是一种警告,又像一种诱饵。 在引诱着他一探究竟。 蓦然,一声佛号凭空炸响。 随即,金光色的佛光大作。 从塔底,每一层的中央所供奉之物,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尽情的展露出的光芒。 从下而上,依次绽放。 佛经,袈裟,锡杖。 琉璃,玛瑙,舍利。 六层佛光,如同光牢,穿透木质的墙栅,映的佛塔内一片光明。 而在这片光明之中,六位僧袍人影悄然浮现。 经文梵唱鸣鸣而响,如同神迹,令人顿生顶礼膜拜之念。 那六道僧袍人影,上杉清看着有些眼熟。 大德寺的门口,林立这许多的告示牌,其中有不少介绍了历代的“坊主”,也就是“主持”,上杉清曾粗略的看了一遍。 虽然说古人的画像技术很一般,但是就算只有几分形似也可以揣摩--这六位僧人,是大德寺历史上的六位坊主。 佛号低吟,其中一人转向的上杉清,面如佛陀慈悲。 “小居士,切莫上前。” “我寺镇压此獠已有五百年,如今已算强弩之末,妖魔猖獗,无可奈何,我辈惭愧。” “五百年来,大德寺圆寂之灵,能成佛者不成佛,能往生者不往生,尽数投入此间浮屠,只为这壁障能再坚固一份,只愿这邪灵能再晚一点破封而出。” “贫僧不知小居士缘何来到此间,但切勿妄动,若被邪灵神念入体,贫僧也难救小居士的性命。” 龙钟老态的和尚温言善语,佛光熠熠中,轻声拦阻着上杉清。 不动怒,亦无嗔念,只是一片忠言。 随他一言,佛塔之内灵光乍起。 在墙壁上,有无数凹下去的坑陷之处,其中都有隐约的佛光。 这是死去的大德寺修行僧人的魂灵。 他们就算死了,灵魂也自愿的投入这座佛塔,贡献自己可能微不足道的一点力量,只为封禁塔中邪灵。 经过了漫长的时光,他们已经泯灭了自我的意识,只是本能的绽放着佛光,在履行着心中给自己制定下的义务。 上杉清不喜欢佛教,也对和尚无感。 但见了此幕,也不由的心生敬佩。 那六位僧人的虚影,身上的气势犹如大海高山,以上杉清的感觉,比起神明,也不差多少。 若是他们能够甘心圆寂,能不能进入佛国呢? 对于佛教的神明,上杉清不了解,僧人能不能“成佛”,他不知道。 也不重要了。 持剑的少年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六位高僧微微一笑,手臂轻抬,鬼切斜指,朝向了正中的,黑布蒙着的奇形雕像,语气谦恭。 “后生晚辈,感念诸位大师高义,替京都万万千无辜凡人,谢过大德寺如此付出。。” “我只是个路见不平的剑士,愿以手中剑,诛此邪灵。” “助诸位...成佛!” 第八十七章 你是谁?! 这话听在几位大德寺的历任坊主耳朵里,算的上是狂妄了。 但他们却没有出言讥讽,而是好言相劝。 “小居士这个年纪,年轻气盛,是好事,但万万不可一意孤行。” “这尊邪灵,绝非人力可以轻易撼动。” “千年之内,此獠曾两次祸乱京都,死于其手的无辜之民何止万数。” “此獠名讳,小居士也许有所耳闻。” “其名为...” “八岐!” 上杉清闻言侧目,目露几分讶异忌惮之色。 确实,这个名字可以说的上是名满天下。 当然,是作为“反派”,“灾祸”,“妖怪”,“祸神”的存在而名满天下的。 在收藏品协会的秘卷里,“八岐大蛇”单独用了一卷描述。 八岐大蛇的名字一般用“おろち”来指代,在古代,描述某种存在的名字,一般用非常直观的字眼来形容他的特征。 而八岐大蛇的名字,三个字,分别代指“山岳”,“链接”,“灵力”。 可以解释为“撼动山海之物”或者是“链接灵力之物”。 无论哪一种,都有不容小觑的能力。 同样,作为鬼神,八岐大蛇在“古事记”和“日本书纪”中都有提及,日本的影视作品提到它的更是不计其数,在这个国家,它的知名度确实十分的高,在梦镜中,恐怕就如同这些僧侣所说,极难被斩灭。 上杉清觉得有些讶异,并不是被这个名字吓住。 他只是联想到了一些东西。 八岐大蛇,是蛇形。 他见过的蛇形的,超凡且邪恶的存在,并不在少数。 最早在芥川龙之介的梦镜中观测到的“耶梦加得”,还有被他斩杀,魂归来处的“外神”,海德拉。 他只是想起来,刚刚嗅到的,有些腐烂的味道,似乎确实曾经闻到过。 那些“蛇”形神明的身上,好像都有这种味道。 “是蛇类的共性?还是...” “希望是我多想了...” 心中念着“八岐”的名字,上杉清并无退意。 “大师勿虑,且看我手段。” 他又踏前了一步,那几位僧袍人影都面现担忧之色。 他们左右互相的看了看,为首一人继续开口。 “小居士有所不知,八岐大蛇自古传闻,有八头八尾,能幻八形,各有神通,且不相同。” “大德寺镇压的,是八岐八影之一,这尊分身,最擅长蛊惑人心。” “已经有不知道多少后生晚辈,被这邪灵蛊惑,变成了他的傀儡,我辈不得已,对徒子徒孙痛下杀手,实在内心煎熬...” “小居士年纪轻轻,剑气锋芒毕露,是金玉良才,万万不可在此地轻易葬送性命,等小居士剑道大成,再来镇压此獠,为时不晚。” 这老和尚念念叨叨的,字里行间全是善意,甚至还用上了几分迂回的话术,想要劝说上杉清。 上杉清想的却不是这些。 “蛊惑人心么...哼,明空和尚操纵那些凡人黑帮,似乎用的也是相同的手段。” “八岐大蛇...” “这样就说得通了。” “酒吞曾经提过,他是伊吹山神之子...八岐大蛇,我记得他有个称号,是伊吹山大明神,想必也不是空穴来风。” “那和尚的神子不坏金身,恐怕就是八岐为了蛊惑他,抛出的饵!” “他跟酒吞也有关系...” 不少疑团迎刃而解,上杉清心情变得稍微好了一些。 相比强敌来说,他最讨厌的,是“未知”。 他左右四顾,看着这漫天的佛光闪耀,竖掌行礼,面色也变得肃穆了起来。 “刚刚在现世,有一位大师引我到此宝塔之前,并不避讳我,相必是对这宝塔的封印有信心。” “如今诸位大师也对我好言相劝,并没有强行驱逐,想来也是有应付这八岐的办法。” “既然如此,不如让我一试。” “若我有任何异常,即将被这鬼神蛊惑,诸位,请先杀我,我绝无怨言!” 此言斩钉截铁,犹如出鞘之剑。 那六位老和尚悚然一惊,看着上杉清清澈无比的眼神,默然无语。 这年轻的剑士微微一笑,不再多言,轻巧的一步,踏入了六位高僧围起来的“佛网”。 就这一瞬,金光被隔绝世外,眼前一片昏天暗地。 黑布覆盖的雕像,颤抖着,像是要活过来一样。 上杉清歪着脑袋,邪然一笑。 他可不像电影里的主角,等着boss先动。 弯腰蓄力,鬼切反握,瞬步向前,一记反手斩。 雕像连带着黑布一起,从中被斩成两截。 碎了一地的蛇形雕像,鳞片反射着幽然的墨色光芒,毒牙狰狞,可那蛇的冷血面孔上竟然带着几分不合时宜的愕然。 他似乎没有想到,竟然会被来人这么干净利落的一分为二。 雕像碎片化为黑雾,凝聚成团,慢慢的形成人形。 上杉清也没指望可以这么一刀就斩首传说中的“八岐”,他饶有兴趣的看着那黑雾凝型,最后化为了一名穿着锦衣华服的阴柔男子。 他面色苍白,眼睛是一双爬行动物的竖瞳,面容虽然有些阴沉,可却算一等一的美男子,长发披散着,一身华丽的和服被黑雾映衬,气势十足。 这阴柔男子盯着上杉清,沉吟了半秒,嘶哑着嗓子开口。 “哈...少年...” “你渴望的...是力量么?” 话音未落,剑光乍起。 从右肩,到左边的腹部,在阴柔男子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他整个人再次被分为两半。 上杉清斜掠而过,收刀转身,挑了挑眉。 “看破我的欲望了?还是蒙的?” “我啊,确实渴望力量不假。” “不过...堂堂传说中的【八岐】,就这水平?” “那你可拿不出足够的力量,来和我做交易咯。” 甩了甩剑,上杉清言语极尽嘲讽,丝毫没有被动摇的征兆。 并无血光,也无内脏四处散落的惨状。 剑光到处,阴柔男子的身体被一分为二是不假,可随即,伤口又以飞快的速度聚拢,像是这一剑未曾来过一样。 阴柔男子也回头,看着上杉清的眼神里已经蕴藏着三分怒气。 “我是有爱才之心,你的本事,要比那些大大小小的秃驴强不少,你若肯帮我,我便助你登神,如何?” 非常直来直往的话,可听在上杉清的耳朵里,却犹如深渊中的恶魔呢喃,诱惑力十足--这并不是话语本身的诱惑力,而是一种精神上的术法,一种动人心神的手段。 耳边有低沉的莫名呢喃声响起,眼皮有些低沉,眼前的阴柔男子形象变得越来越柔和。 若是心志不坚者,恐怕早就进入了眼前【八岐】的圈套。 上杉清也险些着道,还是他内心深处,链接的蜃气楼中的自己的雕像,给他供给了一股清凉的气息,才让他蓦然惊醒,未曾失智。 “作用于魂魄的攻击,精神层面的压服...” “呼,若不是有百鬼之主的登神之阶护住心神,恐怕我也会被其夺去心智。” “只是一句话就有如此威能?” “怪不得这些和尚如此紧张,要是让这玩意脱出囚笼,恐怕不用多久,这个国家就会变成他的傀儡。” “太危险了,得让他死!” 上杉清眸中的迷惘之色一闪即逝,继而涌出的无限杀意,让对面的八岐化身,也有些胆寒。 当然,这阴柔男子心中更多的,是惊愕。 “夺心之魔竟然无法撼动他的心神?!” “不可能!连外面那些常年修佛的老和尚,遇到这招,也只能退避三舍!” “这小鬼为何拥有如此坚韧的心智?” 他没来得及得出答案,鬼切便以临颈。 一式突刺,转平切,再转袈裟,身形过后,又是一招回风刺,梅开二度。 顷刻之间,上杉清出了五剑。 他动用了犬神的“恶即斩”,鬼切上闪耀着刺目的红芒,但再那蛇魔化身被四分五裂之后,鬼切上的红芒迅速的黯淡了下来,失去光泽,像是被污染了一般。 “没用?预料之中。” “果然,犬神的力量等级对于所谓的八岐大蛇来说,还是有些不够看么?” “不过也不算无用功,大概看出了他这种复生的能力是什么性质。” “并不是重生或者愈合,它...本身就不是实体!” “单纯的剑对他没用,斩恶之力也不够。” 漆黑的雾蜂拥成型,面色苍白的阴柔男子眉宇间现出了显而易见的怒气。 他咧嘴一笑,露出了尖锐如骨质的锋利牙齿,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金黄色的竖瞳凝成了一个缝儿。 随着他的表情变化,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四周金灿灿的佛光变得黯淡不堪,像是风中残烛,奄奄一息。 浓稠的雾气弥漫,让人作呕的腐烂气味凭空而起,充斥着这密封的空间。 上杉清略一弯腰,简直像是背上了几百斤的负重一般。 “这种程度的威势...” “该说不愧是古老的邪神么?” 上杉清心中一凛,呼出一口浊气,心中暗自警惕了起来。 他见过神明,也斩过神明。 但能给他如此压力的,基本没有。 这种威势,他也了解。 神恩如海,神威如狱。 就算是一位饱经杀戮的凡人,也会释放出让人不安的杀意,那么走到超凡的终点,名为神明的存在,一旦尽情的释放着自身的意志,绝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住的。 别人不提,现在的上杉清若是陷入盛怒,一个眼神,就足以让那些小混混屁滚尿流,不敢造次。 不过,只是这种程度的“威压”,还不足以对上杉清造成实质性的麻烦。 他现在有些摸透眼前蛇魔的套路了。 威势,读心,夺魂摄魄。 三管齐下,别说凡人,一般的超凡者极易着道,中了术法,变成这蛇魔的应声虫。 可是,除此之外。 这蛇魔,好似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速度和反应慢的离谱,比起普通人也强不了多少,面对上杉清的刀剑,只有任其鱼肉的份。 饶是这样,阴柔男子还有些得意的笑。 “没用的,无论再试多少次,你的刀剑,都难以伤我分毫。” “刚刚那力量有点意思,但也就那样而已。” “不要小看...亘古存在的...神明啊!” 这蛇魔化身倒是没有放肆的大吼大叫,自降逼格,只是用言辞来削弱着上杉清的心防。 在上杉清看来,这货也不是自愿打嘴炮--他好像也拿上杉清没什么办法,也在思考策略,或者干脆的憋大招。 上杉清嘿嘿一笑,顿足昂首,将剑平举身前。 “刀剑对你无用?” “那...这样呢?” 手指在鬼切的剑身一抹,仿佛打开了一个开关,一扇大门。 剑气嘶鸣,如水流般逆流而上,洗礼着鬼切刃纹涟漪的剑身。 一瞬之间,上杉清的气势变了。 本来的波澜不惊的表情,变得冷漠而无情,隐约中带着几分生杀予夺尽在手中的气度。 他的目光有些漠然,鸣神剑气由心而生,混杂着蜃气,如同虎啸龙吟,简单粗暴的撕破了蛇魔的气势压制。 漫天的黑雾,被剑气冲破了一个口子。 佛光如水银般倾泻下来,照亮了上杉清的半边面庞。 光影交织中,唯有剑光,最为耀眼。 那蛇魔一开始还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的眼里,“蜃气”其实和妖气也差不了多少。 八岐大蛇,是日本最古老的神明之一,事实上,至今的日本,也有许多邪教供奉的蛇神,原型都是八岐大蛇。 这份积攒起来的信仰,再加上邪神毫无顾忌的手段,缔造出来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八岐大蛇一分为八,可就算单独拎出一个来,也是让高天原的正神都头疼的祸神。 当鸣神剑气嘶鸣的时候,他的脸色变了。 刚刚他看着上杉清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小孩子,手无缚鸡之力,弱小,可悲,怜悯。 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是漫长的岁月中,高居云端养成的习性,极难更改。 可是,当上杉清动用剑气之后,他就像看到这个小孩子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架加特林,并且虎视眈眈的准备向他扫射。 “这...这种力量?!” “你到底是谁?!” 第八十八章 杯弓蛇影,鬼船蜃楼 “我乃百鬼夜行之主,执掌弑杀神明之剑。” “今日遇我,你命数该绝!” 上杉清的声音也变得低沉了起来,似乎还有些沙哑,他却恍然未觉。 双手紧握住的童子切安纲流光溢彩,耀眼夺目。 持剑人嘴唇微动,扯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 下一秒,刀光如同暴雨,倾盆而下。 上杉清有个习惯,无论对手是谁,只要不是那种一眼就能看破的弱鸡,他都会试探为先。 现在,试探完毕,出手就是杀招。 同样的剑,附着的力量,已经完全不同。 来自于千年前的遗产,上杉清能斩灭鬼神的根源,鸣神剑气。 人影如闪电,撕破黑雾,鬼切毫无阻碍的捅入八岐化身的胸膛。 剑气躁动着,绞碎华丽的布帛,还有脆弱的血肉。 相隔不到半米,上杉清看着阴柔男子无比惊讶的脸,露出了一个让人心寒的笑容。 下一秒,他的笑容骤然破碎。 预料中的烟消云散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苍白且瘦骨嶙峋的手,握住了鬼切的剑柄。 八岐化身的瞳孔缩成了一个针尖般的点,他咳嗽了几声,吐出了一口血沫,却兀自诡谲的笑。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你是这股力量的继承者。” “哈....哈哈哈。” “怪不得你不怕我,怪不得你想杀我。” “嘿,嘻嘻...” 古怪的笑声从眼前人的嗓子眼里挤了出来,他艰难的呼吸着,看向上杉清的眼神变得复杂至极。 “很得意吧,你。” “得到了这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不死的鬼神在你面前不堪一击,生杀予夺尽在一手,像是宰治神明的【神】一样。” “哈...哈...” 像是破风箱工作时的喘息声连绵不断的传了过来,但八岐的化身还没有倒下。 “你会后悔的,现在你有多得意,将来你就会有多后悔。” “你以为这种力量,是一个凡人能够肆无忌惮使用的么?” “你以为这种力量,不付出任何代价,就会来到你身上?” “别天真了!” “曾经我也和你一样,神明俱我,端坐云端,仿佛众神之上,世界主宰。” “可到了最后,你会发现,你不过是一个被随便利用的工具而已。” “总有一天,你会跟我一样,臭名昭著,信念破碎,人人喊打如同过街老鼠,在阴暗的角落里苟延残喘。”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你我都一样,只不过是一条狗而已,你在猖狂什么?!” 一声怒吼,八岐化身的阴柔男子硬生生的拔出了上杉清的鬼切。 上杉清的力量竟然在这一瞬间被压制住。 第一次,弑杀鬼神的剑气,对敌人完全无效。 身体化为黑雾飞散,数米之外,阴柔男子再次凝聚身形。 “啊哈哈...好疼啊...” “是不是很惊讶,很生气,很不能理解?” “我说过,我曾经也拥有过这种力量。” “你能斩遍天下的神明,唯独不能用这种力量斩我!” “哼...” “看来也是我时来运转,既然你是被选中的那个人,那么如果我夺取了你的身体...” “说不定,我可以重走来时的路!” “哼哼,哈哈哈!” “天不亡我!” 八岐化身自言自语着,表情变得癫狂。 他看向上杉清的眼神里,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贪婪欲望。 “招呼打完了,轮到我的回合了。” “这份大礼,我就收下了!” “呃...哈!” “杯弓蛇影,魂魄皆裂!” 成语这个东西,作为汉学的一部分,很早就东渡到了那时候的东瀛。 所谓的杯弓蛇影,是由寓言故事演化而来的复句式成语,本来的故事是有人请客吃饭,挂在墙上的弓映在酒杯里,客人以为酒杯里有蛇,回去疑心中了蛇毒,就生病了。 用来形容有的人疑神疑鬼,但是,在这个世界,这种情况,并不难以实现。 人类突破超凡的途径,就是极致的情绪波动,引发的思维超频,达到另一个维度。 换句话说,超凡,是意念的力量。 神,人,鬼,所有的超凡力量,无不如是。 眼前的八岐化身,只是八分之一的“八岐大蛇”而已。 他的力量,便是“寄生思维,操控灵魂”。 他的拿手好戏,和杯弓蛇影的本义,差不多。 藉由并不存在的,不可名状之物,投影到人类的思维当中,幻化成他最为恐惧的东西,从而完全的诱发人类“惧”的情绪,让他自内心的软弱开始溃败。 心防一败涂地,超凡力量也会丢盔卸甲,从而被八岐之影突入思维深处,彻底沦为傀儡。 简而言之,这是一种生效极快,也极难防御的精神攻击。 上杉清没有意外的中招了。 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昏暗,仿佛有人在他脑子里常奏哀鸣的丧钟,让人震耳欲聋的音波翻江倒海,着实让人心烦意乱。 拄着剑,上杉清俯下了身,呼吸变得粗重且急迫,瞳孔中被黑色的丝絮渐渐的浸染,让他此刻的状态有些可怖。 佛光壁障之外,一位高僧暗自垂首,幽幽的叹了口气。 “八岐之影入体,心防崩坏,可惜了一位惊才艳艳的少年剑士。” “诸位,做好准备罢,若是这尊邪灵妄想借由此番事故,突破封印,就算魂飞魄散,我等也不能让其如愿。” 几声参差不起的佛号响起,六位高僧魂灵身上佛光暴涨,同时,气势也变的有几分凶戾。 他们和八岐化身相伴数百年了,太了解这邪灵手段。 中了这招的,无有脱身之人。 这些古老的神明通常有用非常朴实的能力,但相对应的,这种能力就会强大到难以破解。 当然,上杉清并没有放弃,也没有认命。 他艰难的抬头,眸中血丝与黑色的丝絮交织,诡异非常。 嘴角咧到了耳根,透着血腥味的凶狠笑容浮现在了上杉清的脸上。 “呼...” “你...莫不是把我当成意志不坚的凡人?” “就这点力啊...没吃饱么?!” “呼...呼...” 喘了几口气,上杉清猛地抬头直腰。 “你是神明,我...就不是了么?” “想要控制我?” “就凭你?!” “诸位大师,请开方便之门!” 这一句,是对那六位僧袍人影说的。 几位高僧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上杉清竟然还有反抗的力量。 下一秒,惊讶的表情变成了骇然。 他们感受到了,一股沛然的气势,叩响了这封印的门扉。 “这...这...” “这是货真价实的神威!” “我们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这哪是什么少年剑士!” “这是真正的神明!” 都是见多识广的佛门坊主,自然不至于认不出这股气势代表着什么。 上杉清引动了自己梦镜中的登神之阶,催动了其中积攒的信仰。 一种玄妙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遭受的精神污染也淡了几分。 几位高僧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一挥手,一拂袖。 佛门顿开。 上杉清的身后,土地片片的龟裂。 一栋高耸的建筑自下而上,轰然升起。 殿堂楼阁琼金阙,雕梁画柱夺天工。 白墙朱瓦,飞檐陡峭,探入云端,还带着几分月色的清冷。 一座“天守阁”横空出世。 楼阁的最上方,一艘巨大的鬼船无风漂浮,衬的这栋楼阁多了三分神秘。 上杉清,于此地唤出了他的蜃气楼。 佛光,蜃气,黑雾。 三色交织。 得到了喘息之机的上杉清,重新举起了剑。 他眸中的黑色丝絮飞快的消退。 “一刀砍不死你...那就多砍几刀罢...” “灾祸的化身,远古的蛇神,操纵魂魄的邪灵...” “我说过的。” “今日遇我,你命数该绝!” 第八十九章 神非独行 “呵,也不算意外。” 八岐化身并没有丝毫慌乱。 他挥着金丝玉裹的衣袖,黑雾从袖口丝丝的逸散出来。 “你能被选中,信念一定要比普通人坚定。” “你能还活着,就一定拥有比肩神明的能力。” “无妨,别以为我就只有这样而已了...” “对亘古存在的神明...尊重一些吧!” 呼吸吐纳间,八岐化身双眼外凸,血丝密布。 “蛇魔入体,魂归袖中,蛇神奴役下的傀儡啊...” “迎敌!” 像是古代行军的号令,几声呢喃之后,黑雾中,突然有阵阵哀嚎响起。 透明的,如同幽魂的灵体,在蛇魔袖中飞出,落地生根,化为人形。 一个个面色苍白,表情狰狞,目光空洞的“魂魄”,以一种非常快的递增速度,渐渐的将上杉清包围住。 其中大多数,都是和尚。 上杉清看到了熟人,昨天被他击败的明空法师,赫然在列。 昨天这个混蛋莫名其妙的死了,上杉清还在有些怀疑其中有诈,现在看来,是这八岐蛇魔在明空的体内动了手脚,让他魂飞魄散,变成了他人手中傀儡。 见到这一幕,六位僧袍人影即使是得道高僧,也不禁心潮澎湃,怒火翻涌,眉头紧紧皱起,恨不得动手,给予这蛇魔雷霆一击。 有一个算一个,这基本都是大德寺千年来僧人的魂魄。 有身处现实,被蛇魔引诱的,有身死后进入佛塔,沦陷于蛇魔之手的,他们的灵魂都被囚禁在此地,任人鱼肉,不能往生。 “你无法彻底免疫我的【魔心】。” “你能做的,只是用神明之力对抗它,如果我没猜错,你用的是最纯粹的【信仰】。” “你能坚持多久呢?” “对于我来说,用魔心侵扰你的神经,就如同你挥剑一样,是再简单不过的。” “嘿...在你被我彻底控制之前,就由我的这些小朋友们招待你吧。” “托那些和尚的福,这几百年来,我还是交了不少的【朋友】,这些和尚死前可都是佛门的修行者,被我控制后,除了蛇魔之力,还可以用一些佛门神通,虽然弱的可怜,但这个数量...” “心神不宁的你,应付得来么?” 八岐化身的蛇魔笑容讥讽,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确实,刚刚上杉清的狠话,在他眼里就是无病呻吟。 这个国家最古老的存在之一,拥有信徒无数的蛇神,就算是八身中的一尊分身,也绝不是好对付的。 别看被镇压了这么多年,又被佛门修行者封印,还是在梦镜之中...他这具分身本能般的操纵灵魂的能力,可没看出有半点减弱的迹象。 越来越多的蛇魔奴役魂灵出现,对着上杉清虎视眈眈。 仿佛只要他露出一个破绽,这些魂灵就会一拥而上,将他撕成碎片。 “就这样...灵魂被我吞噬,身体被我夺走,你的【运】我就收下了。” “还有这股...弑杀神明的力量!” 蛇魔化身已经在做胜利宣言了。 随着他的话语,漆黑的丝絮又在上杉清的瞳孔里肆虐,蛇魔用上了全力,上杉清的思维被强烈的干扰,暴虐嗜杀的欲望在心中高涨,许久没有过的沉沦感觉,即将死灰复燃。 他的牙齿咬破了嘴唇,血迹丝丝留下。 只是,那有些桀骜的笑容,还留在嘴角。 “是你...先叫人的。” 他好像松了口气。 一阵大风不知从而而起,卷散了黑雾,让佛光更多的洒落到上杉清的脸上。 他将鬼切插在身旁地上,轻轻的一甩手。 应声而动,吱呀吱呀的响声不绝。 蜃气楼厚重而古朴的门扉...洞开了。 “所谓神明,可不是孤家寡人呐...” “朋友,我也有几个。” 上杉清嘿嘿低笑着,身后脚步声阵阵。 红发的鬼王一马当前,似乎忍耐了许久,有些不耐烦的活动着臂膀,上身赤裸,背后有硕大的鬼葫芦飞舞。 走出楼门,他看到八岐化身之后,眼神立刻变得险恶了起来。 “我就说...除了我以外,能操纵伊吹山神子的神力神躯...也就唯独是你了。” “八岐...大明神!” 酒吞童子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脸上的笑意变得阴寒。 “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你,真是不虚此行...” “关于你把我的神躯藏到某地,还随便借力量给别人这件事,宰了你,是不是就自然而然的水落石出了?” 酒吞童子看上去和八岐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剑拔弩张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 八岐蛇魔也怔了一怔,随后冷哼了一声,表情虽然不以为然,可眼神却凝重了起来。 “你怎么会和他混在一起...” “当初我的下场,你看不到么?!” “重蹈覆辙,你真就不怕死么?” 酒吞童子凛然的笑了笑,微微摇头。 “我怕死,更怕大江山万千鬼族无家可归,魂飞魄散。” “不必多说,你我道不同,这是千年前就决定的事。” “鬼王焰,焚恶灵!” 一声低啸,上杉清眼眸中有熊熊烈火燃起,荡尽黑絮。 而后,又是一声低叹。 “可真会使唤人呐...不过,也没有办法,谁叫我答应了给你打工呢?” “荒川水,涤魄魂!” 藏青色剑袍的少年剑士也踏步而出,手中海国作金光闪闪,一声令下,上杉清的灵台一震,即刻恢复了清明。 一位鬼王和两位神明的合力,足以挡住蛇魔侵袭。 上杉清呼出一口浊气,冷笑一声,刚想说点什么。 就听得一声清冷的话语自身后传来。 “青灯火,渡往生!” 骤然,蜃气楼中,上杉清百鬼绘卷的自画像肩膀上,青莲青光大作。 无数鬼火蜂拥而出。 火焰幻化的雨中,莲步轻移,一袭青白和服婀娜,少女的身影若隐若现,再一步踏出,已经与上杉清并肩。 而随着她的轻声呢喃。 每一朵青色的火焰,都精准的寻向了一个被操控的魂灵。 无声无息,焚烧殆尽。 根本连挣扎都没有,那些八岐操控的魂灵,都被这青灯之火燃成虚无。 驻守人间与冥界缝隙中,以追寻故事物语为目标的大妖怪青行灯,对付起这些驻留人世间的魂魄,只不过举手之劳。 一物降一物,千军拂袖便破。 “扶摇...你怎么来了?” 上杉清有些惊喜,也有些担忧。 他很确认,自己只是呼唤了酒吞和荒川来帮忙镇镇场子,可没有通知李扶摇。 少女温柔的笑,自然而然的牵起了上杉清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这些稍后再说。” “纷扰已逝,前路坦途。” “去,清。” “斩了他。” 第九十章 再见镜中之我 上杉清也清楚的明白,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 不过...斩了他? 谈何容易。 这位蛇神刚刚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似乎真的能免疫鸣神剑气,这样的话,鬼神信仰不死,即可重生的特性无法破除,就算上杉清再把他砍成几百块,也无济于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上杉清少见的有些迟疑,步伐却未曾停止,他数步踏出,倒持鬼切,身影飒沓如同飞火流星。 眸现赤炎,身绕水流,剑身上鬼火缭绕,乃是三位大妖怪的能力集于一身。 可是,行至半道。 眼前的景象,猛然的一个恍惚。 上杉清还当是八岐化身又用了什么棘手的心神控制能力,正要严阵以待,却忽的眼前一黑,斗转星移间,环境飞快变幻。 他心中惊骇,却面色不显,止住了步伐,几秒种后,疑惑的神色变得若有所思。 眼前是一面镜子。 这场景,他在那里见过。 不久之前,他剑心觉醒的时候,身前也有一面镜子。 镜子里,是另一个自己。 果不其然,上杉清眼神扫了过去,镜子里的自己脸上露出了有些恶趣味的笑意。 “又见面了。” “看样遇到难题了?” 上杉清没有答话,只是啧了一声,皱着眉头,面色不是很好看。 “我记得,几天前,你还跟我交代过遗言,说过永别的。” 镜子里的不是上杉清。 他是千年前的百鬼之主,源氏的最强剑士,源清雅。 源清雅耸了耸肩,似乎对着质问的语气不以为意。 “别这样,我又没有骗你。” “安置在你内心深处,在你剑心觉醒之时才会启动的记忆碎片和灵魂碎片,确实已经消耗干净能量了。” “但是呢...” “用你的脑子想一想,如果你是我,那么,你会只留下那么简简单单的一点儿指引么?” “别忘了,你的记忆,还没有完全的复苏。” “你的路还长着呢,放心,我是很负责任的。” “每当你遇到某个关键的时间,某位关键人物,只要和你的过往记忆息息相关的事件,在必要的时候,你都会发现我给你留下的【信息】。” “否则,你会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现状的。” “比如现在,八岐...你拿他没办法?” “呵...” “太丢人了,若是当初,就算八岐八尊分身合为一体,遇见我,也要落荒而逃的啊...” “来吧,我帮帮你。” “帮你想起...鸣神剑气,究竟是怎么用的!” 上杉清眼神一凝,微微昂首,重复道:“鸣神剑气...是怎么用的?” “什么意思?” 源清雅微微一笑,摇头道:“不用着急,慢慢说,这里是八岐的意识最深处,是他梦镜的私密空间,和当初你剑心觉醒的空间性质仿佛,在这里说话,很安全。” “在这里无论过多久,外界都是一瞬,我能轻松的在梦镜中做到这一点,所以,不用担心,我们有充足的时间聊一聊。” 上杉清不至于连自己都不相信。 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好吧,我也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你。” “外边那条爬虫,跟我说了很多我非常在意的事情。” “他说,我和他一样,只不过是...别人的一条走狗。” “当初的你,真的落魄到这种程度了么?” 源清雅面色如常,毫不在意的点头承认。 “非要这么说的话,也没错。” “当初为了救回杏和阿柴,我付出了许多东西,其中就包括...一部分自由。” “说是给人当鹰犬,也无不可,毕竟我当初签下的契约,可比所谓的劳动合同要严苛的多,算不上是打工,充其量是为其卖命罢了。” 上杉清紧接着道:“所以,鸣神剑气真的有...副作用?” 镜中的源清雅背着手,撇了撇嘴。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要获得力量,就要付出代价,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鸣神剑气...当初它还不叫这个名字,现在就姑且这么称呼它吧。” “你不觉得奇怪么?” “我是指这个世界。” “【鬼神】与【超凡】的存在,足以将普通的人类赶尽杀绝,从而将这个世界的规则改变,变成一种你我都没有听闻过的体系规则。” “我只是打个比方,鬼神最终掌控了这个世界,奴役人类,将其变成自己的食粮,就如同人类豢养畜生一般。” “你觉得,这种可能性,大不大?” 虽然源清雅扯开了话题,不过这些事,上杉清也挺感兴趣的,他也想过。 他沉默的点头。 如果没有梦镜的限制,鬼神齐出,别的国家上杉清不了解,日本撑不了多久。 超凡者的力量,在不死的鬼神面前,不堪一击。 不是每个人,都能弑杀鬼神的,那些不死的怪物,一旦真的大举出现在现世,绝对是不折不扣的灾难。 源清雅描绘的情形,他觉得完全有可能发生。 当然,这有一个前提,是梦镜破碎,鬼神再无顾忌,能够肆虐现世。 想到这里,他不由记起了当初源清雅在他剑心觉醒的时候,跟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人类,妖怪,鬼神,你猜你的上帝,更爱谁?” 他心中一动,低声的念了出来,猛地抬头。 “难道...” 源清雅诡异的笑了笑,再度扯开了话题。 “这个问题稍后再说,你应该见过我是怎么死的。” “有什么感想?” 上杉清没有逼问,顺其自然道:“挺...意难平的吧。” “我记得,你是突然动作停滞,被敌人打成重伤,继而命丧黄泉。” “有些...荒唐。” 源清雅哼了一声,笑意渐渐的收敛了起来。 “死亡不是结束,当然也不是终点。” “你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总有些东西能够传承下来,我的命,没那么容易被夺走。” “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当初啊,跟我立契约的那位,借给我【力量】,让我帮他干掉一些不容小觑的货色。” “这力量,简直...太好用了。” “就像是我要去砍树,他就借给了我一把斧头,要是给我一把太刀,也许没有斧头好用,我是指在砍树这项工作上。” “当然,这股力量,是双刃剑,有巨大的副作用。” “我呢,就见财眼开,想着把这力量据为己有...” “嘻嘻...” “所以,我才去平安京赴死。” 源清雅拂了拂袖,眉毛一挑,犹如利剑出鞘的气势油然而生。 “你以为我是谁,那么容易死?” “我是平安时代最强的剑士,是统领百鬼夜行的真神,我的子民信仰与我,我的敌人畏惧与我。” “一剑镇东海,一剑断荒川,一剑憾山岳,一剑让那云端上的神佛,噤若寒蝉,不敢妄言!” “当初平安京一役,别说就那些臭鱼烂虾,就算再来三倍的数量,也休想取我人头!” 源清雅目光灼灼,语气张扬而狂妄,却不显得丝毫突兀。 “我死了,不过是一场赌局。” “赌赢了,就多了几分筹码,赌输了,不过从头再来罢了。” “所幸,我运气好。” “所以,除去了我的遗产,你还有了鸣神剑气。” “别想太多了,上杉清。” “这是我好不容易瞒天过海,暗度陈仓,保留下来的力量。” “他的副作用是什么,你不必知道,你只要知道,源清雅可能使用鸣神剑气,会反受其害。” “上杉清不会。” “因为那代价,源清雅付过了。” “足足付了一条性命!” “我说过,想要获得力量,必须有所付出。” “反过来,既然付出了,那么获得力量,也是理所应当的。” “别太小看了鸣神剑气啊。” “斩一条蛇,举手之劳的小事而已!” 第九十一章 药 上杉清只是默然。 他有种预感。 也许,眼前的“自己”,要和自己开诚布公了。 那个匪夷所思的死法,那位不可提及的敌人,那段被抹去的过往。 他没等多久,镜子里的源清雅就继续开口。 “你真的知道,所谓的【梦镜】,到底是什么东西么?” 上杉清思绪翻涌,想起了和芥川龙之介初见的时候,这位收藏品协会的会长,对他揭露的超凡世界的真相。 他犹豫了几秒,低声道:“梦镜,是这个世界意志的...梦?” 源清雅剑眉一挑,微微一笑。 “说对三分吧,也不算完全离谱。” “如果将这个世界分为表与里的两面,那么现世就是表,梦镜就是里。” “表是鲜活的,里是死寂的。” “肉体与表世界活跃,灵魂在里世界沸腾。” “所谓梦镜,就是【精神世界】。” “所以,梦镜会联通,会出现许多不可能之事,能汲取信徒信仰,同时也能影响到现世。” “那么,按你说的,你觉得这是一场美梦,还是噩梦呢?” 源清雅深邃的目光注视着上杉清的眉宇,而上杉清只是抬了抬眸,迟疑片刻,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因为他知道,眼前人会给出答案。 “是噩梦啊,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源清雅哈哈的笑着,后退了几步,在镜中,立着上杉清越来越远。 他的声音也变得缥缈了起来。 “谁愿意做噩梦呢?” “这场噩梦,也是梦的主人,不得已而为之的啊...” “这里,是囚笼。” 顿住了脚,源清雅微微俯身,刘海垂下,遮住眼眸。 “这里是囚笼,囚禁了鬼神,让其不能出入人界。” “同时,也囚禁了人类的超凡...” “只要有梦镜在,无论是人,鬼,神,在超凡路上,都会有终点...” “你明白么?他们的能力极限,都会被这梦镜所限制,就算你再强,信徒再多,信仰之力再为雄厚,也没有用。” “并没有【本质】的变化。” 上杉清一头雾水--这些他真的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源清雅也没有气馁,只是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 “好吧,好吧,是我白费口舌,不过,没关系。” “用不了多久,你会亲身的体会到的,那道界限。” “我们接着聊鸣神剑气的事。” “呐,未来的我啊,如果将这个世界比作一个人的话,那么这个世界里的各个生物,可以用什么来类比呢?” 上杉清想了几秒钟,有些不确认的道:“器官?” 源清雅摆了摆手。 “没有那么重要...非要类比的话,用【细胞】更为贴切。” “人类,动物,植物,且不论超凡之物,仅仅这些万千生命,就组成了这个世界。” “但是呢,人,总会生病的...” “这个世界就生病了,治不好的那种,还是周期性发病的,周期大概是...五百年吧。” 上杉清闻言一惊,眼中已经有了七分骇然。 五百年这个数字,足够他联想很多东西了。 源清雅也不顾他的惊讶,继续疾声道:“是的,五百年,你想到了什么--超凡潮汐的周期,就和它很贴切。” “你应该知道超凡潮汐指的是什么吧?” 上杉清知道,上上次是平安时代,上次是战国时代,战乱四起,鬼神肆虐,超凡力量变得廉价且难以掌控,万民陷于战火,死者灵魂难以往生。 这么想来,确实像是这个世界“病了”。 “这种病,病原体一开始是来自于体外的。” “想想那些外神吧--你应该遇到过,那些存在,就是这场病的根源。” “病原体入侵人体,感染了越来越多的普通细胞,将其同化--这就是鬼神的起源。” “为了对付病原体,人体内的免疫系统开始行动,并且分裂补充自身的数量--这是神明与超凡者壮大的原因。” 上杉清有些茅塞顿开的感觉,这比喻还是比较形象的。 “人生病了,体内的免疫系统就会开始工作,这点不用我多说了。” “可并不是所有的病,都会自愈的,这世上不治之症何其之多,起码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每五百年的那场大病来袭,就是不可能根治的。” “因为人体没有彻底杀死那些病原体的能力,就像现在的人类对很多绝症束手无策一样。” “为了不坐以待毙,所以,这个世界创造出了【梦镜】。” 源清雅表情有些赞叹。 “不得不说,这招真的是天马行空,奇思妙想,并且有效。” “我虽然用人类来类比这个世界,可是堂堂的世界意志,当然不能只是区区的一个普通人类。” “这具【身体】,想了一个办法。” “既然从【物理】的层面上,人体的免疫系统无法彻底消灭这些【病原体】,那么就通过某种手段,制造一个空间,将这些病原体囚禁进去就好了。” “为了不妨碍身体机能的正常运转,索性就把这些病原体异化,关进了精神空间。” “你能理解吧?” 上杉清点了点头,虽然这一切对于普通人来说,算是剧烈的三观冲击,不过他大风大浪也见了不少,倒是没有大惊小怪。 至少到目前为止,源清雅说的,合理。 世界是人体,世界里的生命是细胞,那些神明...可能是所谓的“免疫系统”,而鬼神嘛...当然就是“病原体”。 鬼神肆虐,人体生病,万物不得生存,体内组织被感染,衰败,神明无可奈何,免疫系统无能为力,世界意志出手,制造梦镜囚笼,隔绝鬼神--这是结局。 结合上杉清之前的一些模糊猜想,逻辑说得通。 “这个世界,算是一个超凡者吧。” “他用自己的超凡能力,建立起一个病原体的囚笼,这招治标,不治本。” “最简单的道理,梦镜这个囚笼,适合这个人体的【神经系统】息息相关的。” “你把病原体囚禁进去,长此以往,不说这些病原体不会被彻底消灭,连本身的【意志】,可能都会被感染。” “因为这些病原体啊,可都有着雄心壮志,有的想入侵这具人体的神经,取而代之,有的野心更大,他们甚至想分裂繁衍出一个新的人体,然后把这具身体吃干净。” “鬼神就是这样,贪得无厌,尤其是那些外神,病菌侵入人体的目的,向来很明确,汲取,吞噬,壮大自身。” “梦镜是有上限的,每过五百年左右,梦镜就会到达极限,病原体再度入侵人体,就会【发病】。” 镜中人抬起了头,神情有些莫名的悲戚。 “为了不发疯,也为了缓解加重的病情,如果是你的话,在这个时候,会想什么办法呢?” 上杉清神情一动,喉咙动了动,从嗓子眼挤出了两个字。 “吃药?” 源清雅晒然大笑。 他几乎都笑出了眼泪,笑的弯下了腰。 足足半分钟后,他才止住了笑声,站在原地,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他对这上杉清,一字一顿的开口。 “不愧是我,说的没错。” “我...” “就!是!药!” 第九十二章 外来之物,黄衣之王 “想想别人的穿越吧,小说里或是电视剧里。” “被车撞,摸电门--都死得老惨了,最后才穿越。” “你是怎么穿越的,还记得么?” 源清雅自然不是真的再问这个问题的答案。 “玩几把手游,睡一觉,醒了,就在这个世界了。” “呵...” “这世上那有什么巧合,只不过是蓄意为之罢了。” 镜中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们不是被选中的幸运儿,只不是被挑出来的倒霉蛋罢了。” 上杉清的大脑飞快的转动。 他眼神复杂至极,口中喃喃自语。 “...被选中的...药?” “...” “那么...阿柴,乃至于...杏的死?” 源清雅重重点头。 “嘿,都跟那始作俑者脱不了干系,他想要我听话。” “哈哈哈...” “所以,用了一些手段。” 镜中人眸中光芒冷冽,笑容如同刀锋,目光悠远且含着杀机,对着对面的“自己”,字字句句,都如同血中浸出来的话,狠辣至极。 “风可以吹起一张白纸,却无法吹起一只蝴蝶,因为生命的力量在于不顺从。” “对于不顺从这件事,我可真是太擅长了。” “你自己的性格,应该自己最清楚。” “从小无亲无故,艰难成长的孩子,怎惧鱼死网破?” “哼,患病的人寻来的药,药效要比他自己想的强太多。” “再加上他为了让药彻底的发挥药效,给【药】大开方便之门,赋予了他针对那些病菌杀伤力极其强大的【武器】。” “横扫病菌,内患夷平,这药也没用多少时间。” “然后呢,这病人开始疑神疑鬼了。” “这药这么强效,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既然药效这么强,会不会对我的身体有害?” “我体内正常的组织与细胞,岂不是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是药三分毒呐!” “心腹大患,不得不除啊!” 源清雅握着拳,眼中犹如有火焰在燃烧。 愤恨,悲切,不甘,最终只是汇聚成一声长叹。 “就是这样的,在病人看来,所谓的药,其实并不珍贵,也不是独一无二的。” “况且,这药也只能止一时之痛罢了。” “病菌是无孔不入的,就算把体内的病原体彻底杀干净,又怎么样?” “【外界】的病菌,无穷无尽,随时可能侵入人体。” “到时候,再去找一副药就是了。” “多简单的事儿啊。” 上杉清能听得明白。 这个世界,一开始源于“外神”的入侵,得了“病”。 这病无法自愈,这个世界的神明与超凡者,算是“免疫系统”,可对于那些外神,和源于外神的鬼神,他们没有办法。 于是,这个世界找了一副药--上杉清,不,当时的李清,不知道为什么,被选中,来到了这个世界。 他变成了源氏的贵胄,在这个世界的意志驱使之下,一步步的变强,去铲除那些鬼神--就是这个世界的“病患”。 但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在五百年一次的发病期过后,药就没用了,对于一具暂时健康的身体,药变成了毒。 所以,就有了平安京前,剑圣殒命的那一幕。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这都是无所谓的,要是有需要,再去挑选一副药就是了,看起来从异世界拉过一个人来,也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多大的负担。 至于那“武器”,应该说的就是鸣神剑气了。 不过,很显然,源清雅也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预谋了一场重生的大戏,并且给自己的转世留下了遗产和提示。 并且,他通过某种手段,昧下了“鸣神剑气”。 毫无疑问,他想活下去,也想...“复仇”。 上杉清下意识的摩挲着手指,这代表他大脑在高速运转,思考获得的一切信息。 不多时,他伸出了两根手指。 “你说的,我能理解,也愿意相信。” “不过,有两个问题。” “第一,在我的记忆里,我自从穿越过来,就没有离开过这个国家--这座岛,能代表整个世界?” “第二,我就不问为什么选药的人偏偏选中了我,你多半也没有答案,我只问一句--为什么,比起那些本土的神明,我会更适合铲除这个世界的病患。” “没道理的...” 源清雅的语速变快了许多,像是在赶时间一样。 “可以,思路很清晰。” “你之前的类比还是有点意思的,你说,这个世界的生命,是它的【器官】。” “相对而言,这世界上的【区域】和【国家】这种生命的聚合体,才像是器官。” “也别太高看自己了,上杉清,你不过是清除日本这个【器官】的药罢了。” “这个世界也没那么疯狂,把自身生死攸关的大事,压在区区一粒药上,就算最狂妄的赌徒,都不会这么干。” 上杉清抿了抿嘴唇,哼了一声,却点了点头。 这也是他做出的最合理的猜想,所以这个结果他接受的挺快。 下意识的,他就问:“按你说的,还有别的药咯?” “你认识么?” 源清雅眼神凝重了几分,呼出一口气,干笑了几声。 “我知道,但并不认识...” “嘛,虽然我当初也算一号人物,但是也没自大到自觉天下无敌的程度,这个岛国的超凡力量,自古到今都是非常薄弱的,我能在这里崭露头角,并不代表在这个世界的超凡一侧,就踏入巅峰阶层。” “别的不说,隔壁的天朝就...比起这里,有些过于恐怖。” “你应该见识过外神吧?” 上杉清点了点头。 “一条叫海德拉的蛇,还有叫做【大衮】的名讳。” “调查过么?”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问出了这句话,源清雅玩味的笑了笑。 上杉清不以为意,承认道:“嗯,调查过。” “其实在前世...不,穿越前,这些名字都有些耳熟。” “不过这个世界和之前的世界,我并不确定是不是完全相同的,所以特意去做了调查。” “这些名讳,在人类中广为流传。” “这些神袛,被称为克苏鲁神系,似乎是一位美国作家创立的神话体系,并且被后续的诸多作者共同创作架空,如今已经算是一个比较成熟的体系。” “我去翻看了几本相关的小说,怎么说呢,确实有种...与众不同的魅力。” “我原本以为,这是那些外神传播信仰的手段,但根据协会的情报,好像并非如此,这个神话体系的原作者,已经逝世多年了,且没什么疑点。” 源清雅打断了上杉清的话。 “喔~没什么疑点,你是这么想的么?” “你对【黄衣之王】可有耳闻?” 上杉清再次点头。 “thekinginyellow!” “无以名状者,无尽星空之主,【风】之化身。” “旧日之神袛--我说过了,我看过一些相关的小说。” 源清雅努了努嘴,轻声道:“直译一下。” 上杉清不明所以的念道:“黄...帝?” 紧接着,他好像反应了过来,有些不认同道:“喂,谐音梗扣钱的啊。” “别开这种玩笑,那位是尚土德,土是黄色,故称黄帝,中华始祖,跟这些外神有什么关系?” 源清雅耸了耸肩。 “你错了,对于超凡者和神袛来说,真名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时间有限,我不和你细说,具体详情,你去问安培晴明那只狐狸。” “我也没说所谓的黄衣之王,就是黄帝,但他们一定有什么联系。” “风之化身?” “哼...你知不知道,当初逐鹿之战,便是四千五百年前?五百年一个潮汐轮回,很巧吧?” “你知不知道,当初魔神蚩尤有兄弟八十一人,号称是神的后裔,这八十一人全都是兽身人面,铜头铁额,不含五谷,只吃河石,残害黎庶,诛杀无辜,故黄帝讨之?” “是不是很耳熟的故事?像不像是鬼神肆虐人间的现在?” “病菌在病人体内作祟了,当然是【药】出场的时候了。” “又有人言,黄帝一生多有发明,数学,军队,音乐,衣物,医学都有涉猎,铸鼎定鼎天下,划野分疆,顶官位,分九州,其余的舟车,弓箭,房屋,水井等发明,据说都是他一人所为。” “这人得多天才,才能无中生有,创造如此的制度,工具?在那个原始时期?” “我也是穿越者,我知道的,创造一个东西有多难,以前那些知识,用起来,可没你想的那么有用,当初要是没有阿青帮我,我就是个废物!” “所以,我们来做一个假设。” “如果这个世界的【黄帝】,是【穿越者】,是这个世界寻来的,治疗关键器官的【药】。” “是不是...” “没什么违和感呢?” 不知不觉,上杉清在这个意识空间,脖颈上都泛出了冷汗。 源清雅可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有个乘龙升天的传说,说是黄帝晚年发明了鼎,当第一个鼎被铸造出来时,天上突然飞下来一条龙,那龙对黄帝说【天帝非常高兴看到你促使文明又向前迈进了一步,所以特地派遣我来带你升天去觐见天帝】。” “然后,黄帝点头踏上龙背,飞上天空,消失在云雾里了。” “这个典故,后来被起了一个名字,叫做【龙去鼎湖】。” “...” “但是呢,后来,龙去鼎湖这个成语,用来形容的,是帝王...去世!” 源清雅的眼神险恶了起来。 “嘿嘿,是不是又觉得熟悉?” “天帝...是谁呢?” “嗯?” “药没用了啊,这药如此受我体内【细胞】的爱戴,日后这具身体,到底是我做主,还是他做主?” “心腹大患!不可不除啊!” “所以,龙去鼎湖了。” “合理,不是么?” 上杉清尽力的在思考,他想挑出源清雅话里的破绽。 但是,他做不到。 这并不是说,眼前的自己,说的一定就是真实的,但就如他说的一样,这至少合理。 合理,就说明这种事情是有可能发生的。 而如果这个推论成立。 那么,至少在这个世界。 那些活跃于书本里的伟人们... 身份都突然的模糊了起来。 源清雅还在自顾自的说。 “与蚩尤决战之前,有一天晚上,黄帝梦见大风吹走了天下的尘垢,醒来后,心觉奇怪,暗想,风,号令而为主,垢,是土解化清,天下难道有姓风名后的人吗?” “遂派人寻访,在海隅找到了风后,以风后为相,决战魔神蚩尤与逐鹿。” “你看,风之化身有了。” “说是化身也罢,说是旧部也好,我可以断定,那什么黄衣之主,绝对与那位土德帝皇有关系。” “因为我见过祂。” “并不是所有的药都想被用完了就被丢掉。” “我能费劲心机,钻个空子转世。” “那堂堂轩辕帝君,怎会甘愿被卸磨杀驴,化为一抔尘土?” “用点手段,留条后路。” “也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吧?” “所有的药,和那些病原体一样,都是来自于体外的。” “所以,黄衣之王被称为外神,顺理成章,没什么不妥的。” “严格来说,上杉清。” “我们...也算是外神啊。” 上杉清悚然一惊。 他想起了当初海德拉被他一剑斩之,回到“星界”之前,歇斯底里说的话。 “记住了!来自异世界的魂灵,你与我一样!都是外来者!都是...外来者!” 当时的他,其实就有些猜想,现在想来,当初的那些猜测,真不算离谱。 他现在就能想通很多东西了。 很多资料都能表明,外神在这个世界的名声很不好,几乎所有的阵营,都对其恨之入骨,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如果他们是外来者的话... 那么【本地人】会起排斥反应,也是情理之中。 这么说,当初的百鬼之主,让他不能轻易的喊出自己的名讳,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吧。 因为,源清雅这三个字,就代表这... 当初那个被选中,来到这个世界的... 救命良药! 第九十三章 极意无回 “每逢乱世,总有英雄辈出,总有如同星火般闪耀的领袖,带领着人们度过一段又一段晦暗艰苦的岁月。” “其中,有多少豪杰,其实是这个世界的【选择】呢?” “那【英雄】之名下,又积累了多少骸骨?” “上杉清,身前身后尸骨累累,五百年又到,鬼神在鼓噪,超凡与凡间的隔阂已经快到最薄弱的一点。” “魑魅魍魉尽出,我们的机会,也要到了。” “千年蛰伏,只为如今一搏。” “我已经是个死人了,能留下几缕魂魄跟你婆婆妈妈,还是托了冥府那位阎君的人情。” “总之...” “靠你了。” “别输了!” 上杉清抬了抬眼,面上不见晴雨。 他只是低声道:“...我知道了。” “你还有一个问题没回答我。” 源清雅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但他也不着急。 “喔,你是问,比起这些本土的神明,为什么我们这些【药】会更适合杀死【病毒】?” “我不能给你一定正确的确切答案,不过经过我的一些经历,我也猜出一些端倪。” “第一,就是囿于【规则】。” “所谓的世界,是存在维度的,高维世界的存在,看向低维世界的生物,像是造物主在看蚂蚁。” “当然,我们并不是来自于什么高维的世界。” “只是,两个世界的【维度】不同,外来的生物入侵一个位面,一个世界,就一定要在一定限度上遵守相关的【规则】,除非他的能力强大到能够忤逆这个世界。” “你记不记得,那些外神的特征。” “无序,无状,无名,无目的,本性晦涩难明,恶意毫不掩饰。”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个世界的规则,难以...杀死他们!” “你应该早就了解了吧,能够斩灭鬼神的存在,历史上稀少,但是却并不是独一无二。” “许多传说中的本土神明,都能做到这一点,只要力量够强大,这都不是问题。” “可是,能够【驱逐】一位外神,有几个人做到了?” “这些域外之神明,可能会因为世界规则的压制变弱,变得与原来不同,会失去许多本能般的能力,会急需信徒的信仰,来恢复自身,可能会被本地的神明压了一头,暂失气焰。” “可你听说过那尊外神被驱逐出境,从此销声匿迹么?” 上杉清抖了抖眉毛,打断了源清雅的话。 “有...收藏品协会的秘卷,记载了有驱逐外神的【英雄】。” “不过,确实很少...” 源清雅也不以为意,点头道:“没错,有,你不就放逐了【海德拉】?” “能做到这一点的,都是【药】,是同行啊...” “这也可以当做判断是不是【药】的标准。” “能治病的,就是药啊。” “你可以理解成,我们对于外神,有一种【特攻】,所以,才会被这个世界青睐。” “这是第一点。” “还有第二点,上杉清,我问过你,这梦镜是什么?” 源清雅自问自答。 “是囚笼,也是局限。” “是这个世界生物的局限。” “所有的超凡之人。” “不,人也好,鬼也好,神也好。” “这个世界存在的生物,无论在超凡的道路上怎么行走,也会有终点。” “神明亦然。” “局限他们,定下这个终点的,就是...梦镜!” “还是那个比喻,按部就班的成长,工作,死亡的人类,是这个世界这具身体中的细胞。” “那么,超凡存在,就算是比较强力的免疫细胞。” “但是呢,细胞只能是细胞,他不能成长庞大到一个器官,一个组织一样的地步。”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那细胞就不是细胞了,而是...病因!” “你明白么,那也是一种病!” “所以啊,这个世界的生物,身上天然带着一把枷锁,就是这梦镜啊!” “但...” 源清雅诡异一笑。 “我们外来者...没有枷锁!” “你见过病毒和细菌的繁殖增生,跟人体讲道理么?” “哼...” “鸣神剑气,为什么给我,不给那些本土神明?” “他们三十年能做到的事,我不用三年就做到了。” “我三十年能做到的事,他们一辈子也望尘莫及!” “你看我百鬼之主的发家史吧,是不是很精彩,像是小说主角一样,天赋异禀,实力增加的飞快?” “哈...哪有那么多天才。” “只不过别人身上都挂着锁,而我身上没有负重罢了...” “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要被除之后快的原因啊...” “没人喜欢体内存在一枚不安分的炸弹。” 源清雅感慨了几句,身影开始变得缥缈。 “行了,这里留下的灵魂力量消散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以后再说吧,我在京都留了东西,不必刻意寻找,它会吸引你。” “等你取得了那些遗产,今天你在这里的迷茫,又会更清晰一些。” “现在,我教你怎么砍了那条蛇。” “之所以你的鸣神剑气对它不管用,是因为它曾经也是被选中的【药】。” “不过,这药不听话,难以控制,还十分狡猾,所以被【讨伐】,【镇压】。” “它太蠢了,在人家家里,怎能如此高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才是良策。” “我甘愿死上一次,那位土德帝君,也宁愿留下龙去鼎湖的传说,也不想直接和那位起冲突。” “那条蠢蛇固执,狂妄,结果呢,就被分成了八分,镇压封印,基本永世不得超生了。” “当然,这并不代表我们拿它无可奈何。” 源清雅脸色一肃,手并剑指一指,虚空中有剑气缤纷闪耀。 “对剑道的天赋,并不是这个世界给我的馈赠。” “我,确实对于剑,有自己的理解。” “当时平安时期,也不乏高手剑士,横行剑豪,当初教我剑术入门的老师,虽然不算顶级剑豪,可也薄有名声。” “所谓剑豪级别的剑士,并不单单只是掌握了剑气的用法。” “他们或多或少的,了解了某种【极意】。” “粗浅者,可剑压一方,登堂入室者,可开宗立派,炉火纯青者,足矣以剑封神。” “极意的终点,和神明的神域也所差无几。” “当时我剑气温养的快,对于那些过来人的极意,我看不上。” “这个国家的人这点很不好,老是搞些没用的花里胡哨的东西。” “什么顺从心意,无刀胜有刀,自然之理,阴阳相合--都是废话!” “所谓的剑,不就是把敌人脑袋割下来的工具么?” “所谓的剑道极意,不是越锋利越好么?” “所以呢,我悟出了自己的【极意】。” 源清雅退后一步,剑气愈来愈盛,犹如疾风怒岚,瀚海狂涛。 “现在,我就让你想起来吧。” “那与鸣神剑气极其相得益彰的极意。” “无坚不摧,无所不破!” “分金错玉,凛神惊鬼!” “极意--无回!” 第九十四章 向死而生 锦服的蛇魔脸色苍白,脸上的得意神色还未消散。 他只觉得上杉清前冲的气势泄了半分,而后,这持剑的少年竟然顿住了脚。 可只是秒针的一个摆动之后。 上杉清一闭眼,一睁眸。 八岐蛇魔顿时心头巨震,他和这目光对视,竟然从心底里窜出了一股凉意。 这... 这感觉有些熟悉。 当初发现了那幕后之人的阴谋,不甘被当做鹰犬驱使,转而为祸天下,壮大自身,意图反客为主,最后遭到了“惩罚”之后。 那对他出手的“行刑之人”便是这个眼神。 淡漠,无情,杀机淡淡,轻蔑显得自然无比。 就好像自己只是一粒微尘罢了,被拂去也不值一提。 一个念头回转过来,八岐蛇魔心头怒火大盛。 败于“天”,无话可说,败于“人”,不可接受。 锦服脸色苍白的男子眼瞳中血丝爆裂,将一双蛇般的竖眸染红。 他发出了低沉的犹如困兽的怒吼,整个身体变得软绵绵的,不规律的摆动了起来。 同时,他的袖中,两只胳膊粗细的巨蛇探出了头,吐信做声,扭动着鳞甲覆盖的身体,咬向了上杉清的身影。 这个时候,八岐之影其实已经将自身的能力催化到了极致。 上杉清与这蛇魔都不知道,既然能被这个世界选中成为“药”,那么必然具有能让人“侧目”的资质。 就算这个世界能够对你有所扶持,你也得能扶的起来。 上杉清被选中的原因,是“剑术资质”,而这蛇魔则是“天赋异禀”。 一身化八,八具分身各自不同,都拥有一项超乎想象的能力。 如今,正是针锋相对之局。 可是... 这蛇魔拼命催动的能力,未能动摇上杉清半分。 在持剑少年的耳边,仿佛还有之前源清雅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所谓鸣神,是连神明都惧怕的剑气。” “虽然不愿意承认,不过这才是我当初能横行天下的最大本钱。” “说穿了,也不值一提。” “鸣神剑气,其实就是极致的催化信念的一种方法。” “你应该有所了解,这个世界的【超凡】,其实是精神层面的突破。” “尤其在梦境中,最大的力量是【相信】。” “许多信徒相信神明,为之祈祷,就成为了【信仰之力】,而信仰之力,几乎是最万能的力量。” “鸣神剑气,无所不斩,特别针对于鬼神,几乎无敌。” “当然,这些有一个前提。” “你要相信,你能赢!” 当时还在密闭空间的上杉清若有所思,喃喃道:“你要斩断什么,就一定要先相信!你能斩断它!” 源清雅畅快的笑。 “没错。” “这就是剑道殊途同归的宗旨。” “剑士拔剑,若不相信自己能斩断敌首,那拔剑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必输无疑。” “我当初没用多久,就悟出了这个道理,所以,鸣神剑气也变得与我十分契合。” 一甩衣袖,一身和服的源清雅眼神变得无比骄傲。 “剑出无回。” “敌无回,剑无回,亦或...我无回。” “摒弃所有的杂念,坚信自己的剑,能斩开挡在眼前的所有。” “剑会回应你,以锋锐。” “剑气也会回应你。” “...以胜利!” “当然,这一切,要建立在自身强大的基础上,如果自身只是个酒囊饭袋,那叫欺骗自己,结局唯死而已。” “可如果本来就是千锤百炼之身...” “无回即无敌!” 看着眼前气势已经完全不同的源清雅,上杉清犹如中了魔咒一样。 “无回...相信...” 他念念叨叨的,眼睛越来越亮。 好似无意识一般,他自然的发问。 “我明白,我懂得。” “我学剑的时候,师父教过我这些东西。” “剑士最强大的,就是一颗不甘败北的心!” “对了...对了!” “犬神的心剑,我用的时候,也是如此的感觉,对胜利的渴望变得无比强烈。” 源清雅理所当然的点头。 “废话,阿柴的武艺,是我教的!” 上杉清语气一顿,眼神清明了少许。 “可是,我相信着我的剑,为什么,我斩不掉八岐?” 源清雅诡异一笑。 “你真的相信了么?” “在那条爬虫说自己能免疫你的鸣神剑气,说你斩不掉他的的时候。” “亦或者这之前。” “你有没有动摇过?” “一丝丝也算!” 上杉清如遭雷击! 他大口的喘息了几口,默然不语。 怎么可能不动摇,他现在还做不到那种彻底的忘我,他战斗的时候也有些多疑,对古老的魔神八岐有所提防忌惮,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你心里只要有了一丁点儿这个念头。” “就是败北的开始。” 源清雅也吸了口气,开始怒吼! “别天真了!” “他算什么东西?古老的神明?被镇压的一只可怜虫罢了!” “他凭什么挡你的路?!” “你为什么要把他放在眼里,为什么会因为他的话而动摇?” “敌人与自己的信念,你该相信那一个!还用我教你么?” “剑下亡魂,脚底枯骨!何足道哉!” “去...” “上杉清,千年蛰伏等待,许多人,鬼,神用血堆砌出来的卷土重来的资本。” “你可别浪费了!” “你我一心同体,我能感受到你的生平。” “你对凡人心存善念,很好,生命理应被尊重。” “可是,对敌人。” “就不要吝啬杀机了!” “可以善良,不要圣母!” 源清雅逼近了上杉清数步,两人隔着镜面,几乎要脸对脸。 “不过是凡人而已,不过是神明而已。” “都能砍死,没什么区别。” “懂了的话,去,斩下蛇头,证明你...回来了!” ... 短暂的回忆自脑中一闪而过。 迎面而来的是两道蛇影,还有脑中若有似无的眩晕感。 上杉清放空了心思,什么也没有想。 输,赢,生,死。 置之度外。 他只思考了一件事。 “挥剑。” 他要挥出这一剑,斩下为敌者的...头颅! 嘴唇无意识的开合,有些过于冰冷的声音从上杉清的嘴中吐出。 “行万里以为基。” “锤千锻以为躯。” “邀同道以为友。” “护苍生以为任。” “铸金石以为剑。” “凝决意以为锋!” “此身无回,此剑无回!” “向死而生,唯战而已!” 剑如闪电,划破黑雾笼罩的苍穹。 天,亮了。 第九十五章 破壁之剑,蛇魔已除 上杉清口中歌诀,是百鬼之主的一生写照。 行万里路,锤炼自身,是一身武艺的来源。 丝毫不避讳鬼神,身后有百鬼夜行,护住麾下黎明苍生,是身为领袖的责任。 手持利刃,极意不可动摇,是他的无回剑。 不敢说有功于天下,无愧于心四个字,他当得起。 沉睡的记忆被唤醒,上杉清体内的剑气,焕发出前所未有的,蓬勃的生机。 它们比火山口的岩浆还要沸腾,雀跃着,在鬼切的剑身上起舞。 而后,便是这一剑斩出。 锦衣华服的蛇魔一触即溃,烟消云散,幻化成一只手掌长短的小蛇,在地上挣扎。 天亮了,这光芒并非佛光。 而是真真正正的“阳光”。 来自于“现实”的阳光,驱散了这片梦镜中的所有阴霾。 这一剑,斩开了梦与现实的壁障。 这片梦镜,大德寺经营了上千年,为了镇压蛇魔,被加筑的坚不可摧的佛塔,拥有者无数佛宝镇压的秘境。 就被这么一剑,劈开了虽然微小,却真实存在的裂缝。 那六位高僧坊主眼珠子几乎等出了眼眶,嘴巴张大的足以塞进拳头。 梦与现实的界限,那道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壁障,是天堑。 鬼神有的能够脱身而出,或者通过梦镜影响现世,这都正常。 可一剑将其劈碎的... 闻所未闻! 见此情景,最激动的反而是地上奄奄一息的小蛇。 它看着那一缕缕的阳光,蛇瞳中尽是无穷的狂喜。 下一秒,它身化紫电,不要命的射向那被上杉清劈出的小小缝隙。 六位高僧脸色大变,却来不及反应。 蛇影犹如闪电,剑光却比闪电更快。 上杉清不知何时出现在八岐幻化的小蛇身侧,目光尽是凛然的寒意,鬼切一挥,精准的把这条小蛇钉在了地上。 他漠然的与蛇瞳对视,咧了咧嘴,笑容让人发毛。 “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说这句话了。” “今日遇我...你命数该绝啊!” 小蛇嘶鸣着,不甘的扭动着蛇身,却只能化作黑色的雾气,渐渐消散,涌入鬼切之中,又顺着剑逆回到上杉清体内。 上杉清可以吸收蜃气,准确的说,他能汲取这个世界原住民的超凡力量。 外神不行,原因他不知道。 可是,八岐之影的力量,他竟然可以吸收。 感受着力量的充盈,他看了那虚化的小蛇最后一眼,目光低垂,只用微不可查的声音吐出了六个字。 “我和你,不一样!”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李扶摇,荒川,与酒吞一个恍惚的功夫,便见得有少年挥剑,立斩蛇魔。 目睹了这劈开梦与现实的剑光,三人几乎异口同声。 “他回来了!” 话音落后,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下意识的笑意。 如释重负的表情,浮现在每个人的脸上。 与此同时,黑雾一扫而空,整座佛塔变得充满了光明,当然,这不是阳光所导致的。 佛宝散发出的荧光,让这里灯火通明。 六位高僧反应还没有慢到家,他们高颂佛号,上杉清斩出的裂缝以极快的速度被佛光填满,恢复,最终重新幻化成完整的梦镜。 足足过了十几秒钟,从那小蛇化身的消散雾气中汲取的力量才被上杉清完全的吸收完毕。 这些仿佛被净化过的荧白色光点飘落到蜃气楼里,落入神像之中。 “这是...信仰之力?” “...” “相比于八岐的名号,这力量少了点吧...” “算了,白捡来的,也不嫌弃,这也不过是八分之一的八岐罢了。” “这种收获还算看得过去。” “等等,如果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应该去把其余的几尊蛇魔分身也找出来剁了?” “既然是与天斗...没有足够雄厚的实力,可是连露面都不敢呐...” 上杉清思绪翻涌着,却不耽误他收起了剑,大步的走向了注视着他的三位“大妖怪”。 同时,他手一挥,蜃气楼也烟消云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现在的他神清气明,对于蜃气,和剑气的掌握,比之前强了数倍不止。 同时,尘封的记忆,再度启封了些许。 一幕幕过往的回忆在脑海中涌现,如同走马灯一样,让他突然有些头晕,呼出一口气,走路也变的有些踉跄。 李扶摇摇曳着身姿,快步向前,在上杉清摇摇欲坠的时候揽住了他的肩,让他靠在了自己的怀里。 鸣海信吾见状,吹了个口哨,一挑眉,一甩手,化为水雾,顷刻间烟消云散。 酒吞童子皱了皱眉头,啧了一声,绕着路,去八岐蛇魔灰飞烟灭的地方,一弯腰,一探手,捡起了一块漆黑如墨的勾玉,看了上杉清一眼,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就暂时收了起来,也化为鬼气逸散。 于是,变得有些富丽堂皇的佛塔之中,只余下一对男女相拥而立。 少年人虽然摇摇欲坠,眉宇间却不失丝丝凛然的剑意,而青白色和服的少女将少年半拥入怀,眸中半是欣喜,半是担忧。 脑中的混乱感觉没有持续很久,也许是因为这种记忆复苏的桥段上杉清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他很快便压下了烦闷抑郁之情,很有技巧的不去想那些突然涌现的记忆片段,打算慢慢消化,一点一点的去翻阅。 等他睁眼,就看到李扶摇娇艳的脸,还有那有些焦虑的眼神。 他本能的露出笑容,连话语都柔和了三分。 “我没事...那条蛇被我斩了...” “我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嗯...回去再说罢,说起来,你怎么会来这儿?” 李扶摇一蹙眉,没好气的抱怨道:“我突然感应你的命星有些模糊,就知道你这儿出事了,能暂时切断你我之间联系的,一定是非常强大的封印空间。” “这种空间里,多半封印着难以对付的棘手存在,我担心你,就沉入梦镜,进入蜃气楼,循着你的位置过来了。” “你还没有恢复到巅峰期的实力,虽然八岐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忌惮的敌人,但还是少招惹它为好,这条蛇...它的事迹和能力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劲儿,连我都看不穿它。” 上杉清脑中思绪飞转,便明白李扶摇可能不知道“八岐”也是“药”的事情,这地方还在佛门封印之中,也不便讨论,只能含糊的应了一声,扫了一眼四周,看到那几位高僧还在一旁,不由有些尴尬,没有再和李扶摇保持刚刚的亲昵姿势。 李扶摇是了解上杉清的,看他动作,便知道他想什么,却也没有多说,只是微微一笑。 “好了,我也不啰嗦了,毕竟是你赢了。” “我先回去了--别忘了,明天就是我们约好的日子。” “不要放我的鸽子哦。” 李扶摇说的是用武力震慑凤凰院家这件事。 上杉清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 说起来也奇怪,之前他想起这件事,心里多多少少还有些悬着,毕竟那是这个国家的顶尖财阀,拥有的势力能让芥川龙之介都投鼠忌器,掌控了许多行业命脉的庞然巨物。 要把一个大财阀作为假想敌,本来就是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情。 可是经历了今天这一战,极意觉醒,鸣神剑气也彻底融入他的心魂之后。 他对于这件事突然放的平淡了许多。 是啊,拥有恐怖的财富和权势,又能怎样呢? 敌得过手中一把剑么? 只不过是凡人而已... 既然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那就去打倒,去征服吧。 一切变得理所应当,抑郁之情一扫而空。 上杉清的嘴角弯起了寻常一样的温暖笑容。 “好,说定了,明天见。” 李扶摇仔细的端详了上杉清的表情,几秒钟后,满意的点点头,给了上杉清一个轻轻的拥抱,却也化身鬼火飞散。 上杉清整理了下心情,感觉淡淡的檀香味道还在鼻尖萦绕。 他稳定心神,转了个圈,向六位高僧魂灵微微点头。 “诸位大师,不负使命。” “蛇魔已除,诸位...可享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