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选曲》 序 悲剧人生 阳光是何等的耀眼,连目光的尽头也看不到金色的终点。 ……虽然这样说,似乎连目光在哪里也没有确定。也许是前方,也许是脚下,总之,看得到路就足够了。 他,昨天才悄然度过20岁生日的他,直到不久前才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到了20岁的这个事实。从出生到现在,已经存在了7306天,为了纪念这个也许值得纪念的日子,他此刻出现在大街上,双手拎满大包小包,里面全是刚从超市里买来的速食品。 大吃一顿,然后,也许什么也不会改变吧。 回家的路似乎很长的样子,他就这样走着,忽然发现前面的高楼的空地前围了不少人,每个人都顶着烈日仰头张望着什么。出于本能,他也顺着目光抬头看去,很高很高的楼顶处,一抹黑色的衣裙若隐若现。 这是要跳楼吗?这大概就是要跳楼吧…… 不过,这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不需要理会太多。疏散和防护就交给警察,引导就交给心理学家,而路人当好路人就足够了,作为路人他现在就在扮演着过客这样的角色,仅仅如此而已。 这样想的话,也就没有什么好注视的了,他收回目光,静静地从人群边经过。 而就在此时,一声“捉小偷啊”从身后传来,声音清脆,略带急促,但不失柔美,听在耳中有一种让心都荡漾起来的感觉。 这一定是位美女。想着,他好奇地转身回头,正好瞥见那个被称为小偷的人从他身边跑过,然后就是落下一大截距离却依然紧追在小偷身后的女生。女生的脸因为剧烈的奔跑而显得有些微红,脸上镶嵌着一对如星光闪烁般的瞳,在阳光的照耀下,很美,美得让他的心都为之一滞。 如果在这个时候,奋勇地去捉到小偷,或许,会产生一份出其不意的缘分也说不定。 他是这样想的,却不知道这里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时间短暂地停滞后,这群围观的人哄然一动,不约而同地朝小偷追去,他被人流推得连连后退,不知不觉退到了之前被围住的空地上。看着涌动的人群,他心知机会已失,不由得暗骂道:“一群疯狂的人!” 似乎发现有什么不妥。一种感应,出自本能地,他抬起头来,金色的天空中,黑色的身影急坠而下,满楼的阳光都纷纷让道为其送行。那个打算跳楼的人看到人群散去,突然下定决心闭着眼跳了下来,却没发现下面还有他一个。他瞪大眼睛,心在一刹那间停止了跳动,看着身影离他越来越近,想起要闪避时已经来不及。然后,是双方身体的亲密接触。伴随着,两个生命的消逝…… 灰姑娘的故事 他是该高兴呢?还是该悲伤呢?似乎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感觉去面对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啊! 那个时候确实以为自己已经死定了,也感觉到了死亡的降临,甚至已经听见脑骨断裂鲜血喷涌的声音,但是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却突兀地出现在这个地方。准确点来说,是附身在了这个肮脏的小女孩身上。前方是亮着灯火的小平房,上面是黑色无星的天空,下面是发冷的土地,身边是阴沉的风。仅靠一件单薄的衣裳根本无法抵御这样的冷意,女孩正倒在地上,身躯在风中瑟瑟发抖着。 不对……这分明就是他在发抖啊。 他从地上爬起,迅速找了个避风点,半蹲着,幼小的身体蜷缩成圆,并不停地用两只手揉搓着手臂,身体渐渐回复了些许暖意。虽然在此期间他推测出了无数个可能性——比如这是个梦,比如自己临死前精神错乱,比如这里其实就是天堂或地狱,但仔细回想了一下先前发生的事情,所得出的最后也是最有可能的结果:他该不会是穿越了吧? 巧合地在20岁后的第2天出现在大街上,巧合地被追小偷的人流推开,巧合地被跳楼寻死的人砸中,然后灵魂巧合地附到了这个女孩的身上,甚至说是占领了女孩的身子也不为过。无数个巧合就这样串联在一起,让人不得不惊叹命运的弄人。虽然他对这样离奇的事件的发生不抱任何概念,但此刻五感的真实时刻提醒着他,这果然就是穿越啊! 虽然不知道小女孩原本的灵魂到哪里去了,或许还沉睡在识海的某个角落,或许在他到来之前就已经冻死升天了,总之现在身体的控制权在他手上,知道这点就足够了。 似乎已经思考完了,又或者是想不出什么了,也可能是不希望再想了,无论如何,现在冷得无法再忍耐才是最关键的事情,再这样想下去只怕自己也该随之升天了。 “罢了,无论好坏,这也是命吧……” 暂且将一切认定为理所当然就好。 蜷缩着的小女孩细声地呢喃了一下,然后蹭地站了起来,朝还亮着火光的屋子小跑去。 站在那块挺破旧的木门前,她却有些犹豫起来,说到底她完全不了解这个地方的语言和习俗,若是她敲开门后说一声“你好”,对方却吐出一句“what”或者“纳尼”,甚至她听都没听说过的句子,她要怎么回答啊?这真是个尴尬的问题。 但是呼呼直刮的风容不得她想太多,她正要坚定信念把手往门上拍时,门却吱呀之声打开了,一个看起来无比熟悉但是又充满排斥感的身影出现在摇曳的灯光中,那个身影看到她站在门外先是有些诧异,然后扯开嗓门问道:“丁格丝·薇儿,你这是已经想通了吗?” 声音尖锐刺耳,语言听起来有些别扭,语言体系也不在认知范围内,但意外的是她居然听得懂。 丁格丝·薇儿,是这副身体本来的名字吗?眼前的这位大婶看起来好像对她没什么好感啊,身体似乎也在本能地畏惧着,当然现在她的发抖不是因为大婶的气势,而是因为这位大婶开了门却堵在门口没有半点让开的意思,结果她还是站在原地吃冷风。 想通?要想通什么事情?之所以被丢在门外是因为这个小女孩有事情想不通吗? “那个……好像有些想通了,又好像有些没有想通的样子,应该是比较倾向于想通了吧。不过需要想通什么来着?我好像一不小心给忘了。”很自然地,想要说话时,开口就是这个世界的语言,刻意模糊化的说辞,把大婶绕得一愣一愣的。 大婶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严声道:“装傻也没用。契约已经签了,订金也已经收了,他们明早就来要人,你明天就得跟他们走!” “契约?”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种酸痛感,脑海中忽然一阵阵波浪翻涌,这个词仿佛是一把钥匙,在脑海中打开了一扇他从未接触过的门,门中封印的是小女孩过去的记忆。 丁格丝·薇儿,长着一副很普通的样貌,是那种一旦走入人海里就没人认得出她是谁的人,但是和他认知中的无数平凡小女生一样,这个小女孩也憧憬着童话般的生活。也许有一段时间是幸福的吧,慈祥的父亲,和蔼的母亲,虽然日子过得有些清苦,平淡却不失温馨。直到有一天,母亲得了重病去世,而父亲在第二年又娶回了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成为了她的继母,而女人所带着的两个女儿也成为了她的姐姐们,她们开始名正言顺地支使起她,劈柴、扫地、烧水、做饭,像个佣人一样,几乎包光了所有的家务。那是她悲惨生活的开始,她默默承担下了这些,在别人面前显得很坚强。 她时常去探望母亲的墓。父亲是知道这些事情,也曾和继母争论过,却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在她扫墓的时候,静静怀抱着她,让她在怀中哭泣。人生是一段漫长的旅途,充满喜悦与悲伤,无论任何人,都需要一个可以小憩的温暖旅馆。但她的旅途只进行了一半,却连可以给予温暖的父亲也积劳成疾,郁郁而死。那天,她把父亲和母亲埋在一起,天空回唱着小鸟们的挽歌。 之后,依然是一成不变的人生,改变的也仅仅只是她失去了旅馆的这个事实。也许想过离开吧,但是一无所有的她离开了,也只会是一无所有,而这里,至少还留着可以追忆的幸福。终于有一天,当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之时,女孩的最后价值也被挖掘出来了。在这个国家,父母是有贩卖未成年子女的资格的。为了生计,继母把她卖给了贩卖人口的商人,她得知消息时契约早已签订。 天冷的寒夜中,她跪在门外,央求继母撤消契约,只要留她在这陪伴父母,她会加倍努力工作的。然而回应她的却只有沉默,这样一直僵持着,最后在寒风中倒下…… 之后的事情就无须多言了。他,或者该说是“她”——丁格丝·薇儿此刻站在门外,理了理头绪,有些汗颜。以旁观者的角度而言,这活脱脱的就是一出灰姑娘的翻版,无论结局是悲是喜,这个女孩都会惹人怜爱,让人为之落泪吧……但现在身临其境的是他,该说是悲哀呢,还是倒霉呢,果然还是找不到合适的情感去面对啊。一阵风袭过,女孩瘦弱的身体又开始抖起来。 “我知道了,我想通了。如果牺牲我就能让你们得以继续生活下去,那我为什么不牺牲掉自己来换取你们生存下去的本钱呢,这确实是一件再明智不过的事情了,我决定举双手赞成。那么,可以让我进去了吗,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冷死了哦。”说着,也不管大婶有没有反应过来,她直接挤进了屋子里。 不管从外部还是内部看,这间屋子都简陋得不像样,不过至少还能挡挡风。没有隔间,火炉、餐桌、床铺,一切都摆在唯一的房间里,床铺上还躺着两个熟睡的人,相貌还算看得过去,大概就是这女孩的两个姐姐了。她们身上铺着两张不算厚的被子,她想也不想就随手扯下一张,裹在身上,又拉过一把椅子,围着火炉坐了下来。 “能把门关上吗?风在吹进来哟。”大婶站在门边,一边心疼被她弄脏的被子,一边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整整把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七八遍,最后似乎确认了她确实就是丁格丝·薇儿,才悻悻把门关上。 她的手探在火炉旁,手心感受着火炉传来的温度,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你把我卖了多少钱?” “……”大婶沉默不语。 “我都被卖了还不知道自己值多少钱,不是一件很悲剧的事情吗?” 大概看不出她有什么动机,也可能是对她的怪异行为见怪不怪了,大婶沉思了片刻,直接说:“10个金币。” 才值10个金币啊……还是太廉价了。这个国家的货币比值似乎一直徘徊在1:20左右,即1金=20银,1银=20铜。这也是自然而然浮现在脑海中的信息,看来她是继承了这幅身体的记忆,所以之前才能听得懂别人的话。 “那我的份呢?”说着,她把一只手摊开,朝大婶递过去。 “什么?”大婶盯着她伸出的手,好像听懂了,好像又没听懂的样子,抱着很不确信的语气询问道。 “你看啊,我都这么大方牺牲我自己让你们过得更好了,我相对于你们应该是恩人一般的存在才对,但是作为恩人的我却没有得到与之相符的报答,这样很说不过去吧?说到底这是用我自身的未来换回的金钱,就算你们没有报答的义务,那么出于对失去了未来的我的怜悯,多少也应该将卖得的钱分我一些吧?”看来大婶很不习惯她这种说话方式,但至少“要钱”这两个字的意思还是能听得出来的,仔细想想似乎她说得也有些道理,于是不甘不愿地从怀中掏出一枚还带着余温的银色硬币,来回斟酌了许久,终于还是放到了她手中。 ……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她盯着大婶,没有把手收回来,大婶盯着她的手心,也没有继续把钱往外掏。然后,她忽然醒悟过来:啊……给完了吗? 才1个银币,打发叫花子呢?不过看到大婶那副吝啬样,也知道讨不到更多,于是她很干脆地收回手,照着灯火,细细把玩着手中的银币。一面刻着火焰为背景的剑,一面是四个小圆的圆心相连的正方形,上面还附着一些歪歪曲曲的痕路,像一个魔法阵的样子,之前小女孩的记忆中似乎也出现过类似于魔法师之类的字眼。 这是一个剑与魔法的世界么?让人稍微有些兴趣了,不过剑也好,魔法也好,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还是太过遥远了。 那么,1个银币能做些什么呢,似乎连逃跑的路费都不够啊。总之,聊胜于无吧。 想到这里,她把银币贴身收好,手指移到有些凹下的腹部时,肚子传出咕咕的叫声,回想起记忆中小女孩似乎一直都是三餐不饱的样子,难怪生得这么瘦弱矮小。不过既然是她接下了这幅身体,自然是不能亏待自己的。 “喂,我饿了,有吃的吗?” “什么?”虽然今晚的事已经足够让人惊诧了,大婶还是忍不住要用惊诧的眼光去打量她。 “我现在已经饿得走不动路了,待会没准就要饿死了,且不说我到时候有没有力气跟他们走,他们好像也不需要一具尸体吧?那么就要拿到手的10个金币,好像就没戏了呀。所以,你不觉得现在应该先让我吃得饱饱的吗?” “你真的是丁格丝·薇儿吗?”大婶不可置信地问道。 “好像是吧,又好像不是吧,应该有一些不一样,但现在坐在这里的的确应该是丁格丝·薇儿吧。” 她说的是事实,看起来大婶也没打算继续问下去。不久之后,一盘煮熟的土豆放在她面前,意外的是竟然还有一小碟酱菜。像这样贫穷的人家能拿得出来的伙食也仅限于此,看来现在也确实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她轻巧地剥掉土豆皮,就着酱菜往肚子里咽。虽然味道并不怎么好,但是肚子饿着的话什么事都做不好,这点她还是知道的。 当四周都变得静寂时,桌子上只剩下一堆土豆皮。瘦小的身影蜷缩在椅子上,紧裹的被子将温暖笼罩在身边。 其实没有什么可思考的,没有什么是需要思考的,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朦胧的睡意袭来,女孩缓缓合上双眼。在梦中,所经历过的一幕幕不断浮起又沉落——并没有什么值得去铭记的20年人生,寥寥可数的朋友,喊着捉小偷的美女,临死前的一刹那映照在瞳孔中的从天舞落的身影,以及丁格丝·薇儿的记忆…… ——他顺着声音寻来,却找不到任何一个人。是谁在他的内心深处哭泣。是你在哭泣吗?是他在哭泣吗?不对。谁也没有为谁流泪,脸上滑落的水珠是从天空坠落的雨,沙哑的声音只是雷电的颤鸣。这是只属于他的世界,这是只能存在着他的世界,谁也走不进来,谁也不会走进来。 杂乱的故事,杂乱的思绪。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感觉,没有皱眉,没有不安,游梦中的女孩不知不觉吐出一句呓语,很细很细,也许只有漂浮在她身边的空气才能听见。 “你是灰姑娘,可是却没有王子发现你吗?” 那么,需要他成为王子吗? 但是,他没有成为“王子”的资格。 无论在那边,还是在这里,他、“她”都仅仅只是“灰姑娘”而已…… 天渐渐变亮,一阵急促而剧烈的敲门声打破了盘桓已久的寂静,也吵醒了熟睡中的人。 不用想也知道来的人会是谁。丁格丝·薇儿打了个呵欠,双手一拍脸,蹭地跳到地上,把被子往椅子上一甩,然后平静地站在原地。大婶已经前去开门,早晨的白光从渐渐打开的门缝中透出,把迎着光的身影拉得斜长。 天堂也好,地狱也好,究竟这条道路会通向何方,不走下去的话是不会知道的。 那么,起程吧! 面对着已经打开的门,没有犹豫,她轻轻迈出一步,踏进了这个未知的世界。 …… 遭遇 “那个,应该用不着吧……看起来很疼的样子,我会很乖的。” 瞅着一个伙计从马车中抽出一条粗大的麻绳,正向她走来,薇儿指着麻绳,一脸委屈地哀求道。 “不行,不行。现在的小孩子个个都是人精,不把你们绑结实点,不小心跑了我找谁要去!”脸上挂着两撇长长的八字胡,声音有些尖细,一看就知道是个奸商样的买主一双大手在她身上捏来捏去,一边摇头晃脑拒绝道。 “长得不怎样,不过瞧这肉嫩的,稍微养养还算有点潜质吧。10个金币才买回来,多少有些亏本啊。” 身后的大婶听到这话一脸紧张样,生怕买主反悔把到手的钱收回去。 10个金币还嫌亏本,她怎么说也该值100个金币才说得过去啊。 薇儿的眉头不被察觉地皱了皱。奸诈,贪婪,小心谨慎,不愧是奸商的典型代表,这个人很难对付。虽然这身体严格来说并不是她的,但是让人随便捏的感觉还是让她非常不爽,奈何这副身体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反抗的能力,无意义地抗争只会徒增逃跑的难度,于是只好忍耐着买主的骚扰,乖乖地伸出双手让人绑上。轻轻地挣了挣,绑得很结实,不是单靠蛮力就能解开的。 现在只能选择顺从。不过她并不是什么纯真善良的人,这笔账她会记着的。 “没有什么要道别的话吗?”买主似乎是捏够了,停下手提醒道。 她当然不相信这个人会这么好心。道别是为了斩断思念吗?可惜她在这里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不过,果然临别前还是得说些感伤的话才符合剧情需要吧。 “我想想,啊……也许不会再回来了,你们多保重吧。” 很平淡地说着,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忽然又想起什么,微微侧过头,轻吐出一句话。 “另外……请照料好丁格丝·薇儿的父母。就这样。” 说完,在伙计的牵引下踏上马车,车帘缓缓放下,遮断了她与这里的一切联系。 在这个清冷的早晨,马车扬长而去,留下久久伫立在原地凝视着它的人,渐渐没入银白色的晨光中。 时间在慢慢推移,不知不觉已是临近黄昏,马车依然行驶在山道上。 对于薇儿矮小的身体来说,车厢算不上是狭窄,反而可以说是挺宽敞的了,即便是躺着也该是绰绰有余的——前提是没和别人挤在一起的话。这架车上还坐着另外几个年龄与她相差不多的孩子,他们的手上同样绑着麻绳,都灰头土脸地耷拉着脑袋,一个挨着一个挤在一侧的座位上。 虽然隐约能猜测到被买卖的人不只她一个,但刚上车时看到这一幕还是有些惊讶,果然不亲身体会是不会了解的,在贫穷与饥饿面前,道德与亲缘是多么的无济于事。当然看到这一幕后她很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另一侧空荡荡的还加上了软垫的座位上,但是立马就被随之上车的买主轰到了一边去,和这些孩子挤在一起。原本就显得拥挤的位置上根本无法再坐下一个人,如果不是一个稍大点的男孩自己坐到地板上,腾出位置让她坐下的话,只怕她现在也只能学那个男孩坐地板了。 出于感激她对男孩报之一笑,虽然自认为就算笑起来也不会变得多迷人,但这是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事情。男孩也朝她咧嘴一笑,然后继续低下头不说话。起初她还以为男孩是个腼腆的人,直到感觉到对面某个讨人厌的人一直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盯着她时,她才忽然知晓为什么车厢里的人都缄口无言,于是也识趣地闭口不语。 马车就这样在无言中奔跑,天边是即将沉落山际的太阳。 车帘早已被掀开系起来,可以看到马车后面一幅幅跳跃着的画面染上金色余光,随着马车的颠簸在一晃一晃中远去。已经行驶了一天的马车现在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从买主和驾车的伙计偶尔的几句交谈中可以听出,似乎是还有一大段距离才能到达目的地,看来今晚是要连夜赶路了。 一直挤在车厢内,薇儿全身都被颠得散架了一样,想痛快地伸个腰都不行,绑在手上的麻绳也已经勒得手腕发青,有些发麻的感觉。虽然之前有过停歇的时间,但是她们却并不允许离开车厢,就连生理方面的需求也需要在有人看守下进行,可谓是全天全日无时无刻不被监视着啊。不过她也并没有逃跑的打算,即便此刻侥幸能逃脱,只怕接下来也要饿死在这荒山野岭里。 马车继续行驶着,然后是夜的降临。 夜晚的风已经染上寒意,之前因为一直和别人挨着,所以并未感觉有多冷,此刻虽然车帘已经放下,凉风还是能从外面灌进来,加上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单薄的身子又开始忍不住抖起来。薇儿缩成一团,突然后悔之前为了耍帅而扔下了那条被子,为什么不披在身上带上来呢。 其实并非对面那人贩子没有提供食物,只是这食物比起昨夜吃的土豆还不如,居然是有些发霉的面包,还是放在类似于狗盆的器皿上。虽然饥饿感不断翻涌而上,她却硬是忍着没有去动,于是连带她的那份,狗盆里的面包一下子就被其余的孩子扫了个干净。看见她没有进食,那个做地板的男孩还好心地想分她一半,却被她断然拒绝了。相对于饿肚子,吃坏肚子反而更不合算。特别是这副身体的原主人——丁格丝·薇儿还是个女孩子,有些事情多少会变得尴尬起来。 这是个寂静的没有星光的夜。马车里点燃了烛灯,用一种类似于玻璃的晶体盒子罩着,吊在车顶。摇曳的微弱的灯火并没带来一丝暖意,孩子们蜷缩成一团,依偎在一起,在朦胧中睡去,当然这其中不包括饿得睡不着的她。 现在她满脑子都是过去摆在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就连昨天那盘土豆也时而浮现在她的眼前。这样吞着口水忍耐着,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忽然风中传来一阵嘶哑的长啸,连耳膜都为之震颤,把所有沉睡的人都惊了起来。仿佛本能上感到危险的逼近,每个人都竖起耳朵警觉着,空气中除了风声,车轮与地面磕磕碰碰的摩擦声,马车后面竟然还跟着不计其数的轻微的脚步声。 “魔狼!是魔狼!”驾车的伙计慌张地嚷嚷道。众人心头俱是一惊。 魔狼,一种比狼还要嗜血和凶猛的魔物,隐藏在黑夜之中,并不多见。喜欢成群结队地行动,一般人被它们盯上几乎没有存活的余地。这是丁格丝·薇儿的记忆中对其的认知,事实上薇儿小的时候父亲就经常用这招吓唬人——再不听话,小心魔狼深夜里来把你叼了去! “怎么会!?为什么魔狼会出现在这里?我可没听从来说过这条路上有魔物出现啊!” 人贩子颤抖着掀开车帘的一角,隐约可以看到马车的后方紧跟着一双双深红的眼睛,不断地朝着马车逼近。 “跑快点,再跑快点!”人贩子一边指使着伙计朝马上挥鞭,一边慌张地想着对策,可以看到他的手在不停地颤抖着。看着他的慌张样,其他人也跟着骚动起来。此时他们就像是坐在了同一艘正要下沉的船上,不齐心协力的话谁都要葬身在海底喂鲨鱼。 薇儿也觉得头大,虽然早就知道从剑与魔法的世界为基础推测下去的话,存在着魔物也并不稀奇,她却不希望以这种方式遇上,当然最好永远不要遇上。只是天与愿违,居然在她最窘迫的时候撞上,也可以算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 “办法,办法……对了!”人贩子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揪过离他最近的孩子,在所有人所还没回过神的时候,一把将其推下马车。跟在身后的魔狼停下了一部分,纷纷朝滚落在地上的人咬去,惨叫声响彻天际,那个孩子双手被捆缚住,无法逃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躯被映着月光的獠牙撕裂血肉,一点一点在恐惧中死去。 魔狼群嗜血过后的眼睛红得越发深邃,仰头吼歌,随风传来,震耳欲聋。 “哈哈!只要把狼群喂饱,它们就不会追上来了!”人贩子像是捉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狂笑着,又扯过一个小女孩,不顾女孩的哀求,一把将挂满泪珠的女孩子扔出去。随风传来的是嘶哑的求救声,凄惨的哀号声,以及魔狼撕咬骨肉的声音。女孩的鲜血从狼牙的缝隙中流落出来,侵入冰冷的大地,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还活着的孩子都慌乱起来,使劲地挣着绳子,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疯子,这是个疯子! 薇儿的心猛地纠起来。 居然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果然这些孩子在别人的眼中仅仅只是一种可以舍弃的商品么…… 她其实并不是个富有同情心的人,在别人和自己的利益相冲时,总是会优先考虑自己,毕竟一个人连自己都顾不好的话,又有什么能力去顾虑别人。但是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却是活生生的剥夺,只是一个拥有者对于被拥有物的取舍,明明都是同一种生命的存在,为什么一个人就可以肆意剥夺掉另一个人的一切。 这是一种残酷,也是一种悲哀。但是,又能如何,又能如何?她只是个“灰姑娘”,和灰姑娘一样,站在被剥夺的那一方,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也没有能力改变。只是在拼命地挣扎着,不断地挣扎着。 忽然她在不知觉中被一双大手拎了起来,回过神时,那个疯子的面容正贴在她眼前。 “看你的眼神好像很不服的样子!果然还是女孩子的肉能让它们吃得更久一点,这次就让你下去吧!” 那个坐地板的男孩欲起身阻止,却被疯子一脚踹倒在地。 烛光,冷风。她的瞳孔中映照着疯子扭曲的面容,她从疯子的眼瞳中看到自己扭曲的面容,就像两面镜子,不断循环,不断深陷,然后是灵魂的颤抖。 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确切地感受到恐惧,就算是幼小的时候迷失了回家的方向,就算是临死前清晰听到的头骨破裂声,就算是自己死后附身到这个被卖掉的小女孩身上,甚至是不久前知道自己正被魔狼追赶,都没有让她这样的恐惧过。如果把这些不幸归诸一起,那也仅仅只是自己的命运而已,再如何不幸,也无话可说吧。 可是,当她面对的不是自身的命运,而是一个疯子时,眼前的这个疯子在用居高者的姿态去人为地扭曲着她的命运,强行将死赋予给她,而现在的她却没有反抗的能力,这种感觉让人恐惧,也让人讨厌。 但是,真的没有反抗的能力吗,还是长久以来的自我孤立让她忘记了反抗的方法? 这是只属于他的世界,在他的世界里,谁也走不进来,谁也不会走进来。 有人在扭曲他的世界。 不对,那个人,不是他在寻找的人…… ——你是灰姑娘,但是却没有王子拯救你吗? 那么,就自己来拯救自己吧。 恐惧,就要逆来顺受吗?就是因为恐惧,才没有逃避的余地啊。 如果这也是命运的一种的话…… 薇儿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抛出车外,两匹拉车的马突然发出一声嘶鸣,栽倒在地,连带着马车也晃抖着停下。是两只魔狼从两端追赶上马车,将马咬死。看着魔狼腥红的双眼徐徐逼近,驾车的伙计受不了惊吓,疯叫着“救命”跳下马车,朝一边树林奔去,却很快受到了魔狼群的夹攻,在惨叫中死去,叫声在风中涌动,让人听得头皮发麻。 马车停下时,疯子的脚下没有站稳,身子也随马车一个摇晃,薇儿看准时机,脖子一缩,身子往后倾,然后飞快地一脚踢中疯子的下巴,借力挣脱了疯子的手,之后身体顺势倒在座位上。 “我还没有弱到会输给一个疯子!”踢中疯子的时候,她狠狠地吐出了这句话。 那一脚虽然用尽了全力,但是这个身体终究还是太柔弱,显然没有把疯子的下巴踢变形。 “啊……你这个贱种!”失去了马和车夫,仿佛也失去了生的希望。气急败坏的疯子顾不得疼痛,大叫着朝她扑上去。此时倒在地上的男孩却快速爬了起来,猛地将正扑向她的疯子撞开,和疯子扭打在一起,推搡着一同坠向车外。 “跑!你们快跑!”掉向车外之前,男孩大声喊出的这句话,如同一颗重量级炸弹的炸响,惊醒了所有惊慌失措的人。现在只有跑才是唯一的活路,哪怕这条路上只有一线生机。于是余下的人纷纷跳出车厢,往四面八方跑去。薇儿也紧随其后,正想跃下马车,无意中抬头看到悬吊在车厢顶部的烛灯。 小部分魔狼正向马车聚拢,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是某种东西被摔碎的声音,然后是顺着车帘燃烧而起的火,在风中渐渐蔓延上整个车厢。一个矮小的身影从马车里跳出来,手中的麻绳燃着火,渐渐被烧断掉下。 比起先前微弱的烛光,这样的火光反而更显得明亮,一时之间让魔狼群不敢靠前。薇儿跳出车厢时,发现先于她出来的人都已经被魔狼扑倒缠上,却依然没有放弃希望,即便知道已经无路可走,在临死前还是做着垂死的挣扎,用渴望活下去的心念,也许是最初也是最后的坚强努力着,迎接着最后一刻的倒下。 火光映照着漫天纷飞的鲜血,如同红莲盛放的地狱。 疯子瘫倒在地上,一条腿被咬断,看见薇儿出来,顾不得手掌磨破出血,不断地向她爬去,大喊着:“救我,救我啊!只要把我救出去,要多少钱我都给,快来救我啊!”在地面拖拽出一条深红的血路,然而还没有爬出几步,却被身后的狼群围堵上。 “救……救我啊……救……” 只有这句话还在撕咬声中重复,渐渐变轻,归于虚无。 明明不久前还是几乎挤满一马车的活人,此刻就只剩她和那个男孩还站着。男孩也已经满身是血,正和狼群对峙着,看到她出来时一愣,然后急嚷道:“快跑啊!”就是这一分心,他被一只魔狼扑倒,在与魔狼纠缠中,还不忘顾及她:“别管我,跑!快跑!” 没有选择的余地,她没有能够和魔物抗衡的能力,她的弱小代表着她只能是等待着某人拯救的“灰姑娘”,而不是可以拯救别人的“王子”。趁着大部分的魔狼还在吞食脚下死去的猎物,她把心一横,将燃烧着的马车当做阻隔点,毅然转身朝树林直奔而去。有几只魔狼发现逃跑的她,绕过火光想要追击,领头的那只魔狼却被奋起一跃的男孩压倒在地,男孩将魔狼套进自己的怀内,死死钳住魔狼的头部。追击的魔狼看见此情况,纷纷调头去夹攻男孩。 薇儿听见身后传来的坠地声,回过头去,正好看到魔狼纷纷朝着男孩咬去。男孩完全不顾自身的伤,死死地抱着魔狼,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四目对视,火光映照着男孩苍白的脸,他的眼中闪烁着微弱却坚韧的光,彷如一盏生命的灯即将灭去,却在最后的关头暴发出一种不可言喻的力量,变得炽热灼烈。男孩的嘴唇微微蠕动,没有发出声音,但是薇儿却清楚的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跑。 心中涌动着一种锥痛感,是一种怜惜和愧疚纠缠在一起的感觉。她的眼中有水光盈盈闪动,却没有落下眼泪,小声呢喃道:“我明明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也没有承认过你是我的王子……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你这个笨蛋!”说着,不再回头,拼了命一样往前奔跑。 鲜血渐渐模糊了视线,掩盖了声音,甚至让人忘却了疼痛。男孩听不清她在说什么,紧紧抱住魔狼,看着薇儿跑得越来越远的身影,在血泊中咧嘴一笑,眼中的光这才慢慢黯下,然后是留在记忆中永恒定格的画面。 薇儿此时已跑进树林,身后回响着沙沙的声音,有魔狼没入林间,隐藏在身后的某个角落,紧追着她。 目光的前方只有道路,耳边只有风声。奔跑,奔跑,不停地奔跑,即便是身心都已经疲倦到了极点。一旦停下脚步,迎接她的就是死亡。冷风似乎要将脸庞撕裂,肺部也抽搐般的疼痛着,身体却是连颤抖的余地都没有。她从以前开始就不是一个擅长跑步的人,这个薄弱的身体也并不适合剧烈的运动,双腿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现在还能跑动凭借的完全只是一种求生的本能。 似乎感觉到身后的魔狼越来越近,薇儿拼命加快了步伐。突然脚下被什么绊到,心头一悸,随之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她狼狈地转过身,膝盖传来一阵刺痛,看来是不轻的伤。 连爬起的余地都没有,魔狼从林中跃出,猛扑到她身上。近距离接触时才发现,魔狼相对于普通狼,体型上大了一倍有余,现在架在薇儿上方,完全将她笼罩在阴影之下。这是一只啃过别人的魔狼,此时它裂着嘴,还有余血和着唾液顺着齿边流下,落在薇儿的脸上。肩膀被前爪压得生疼,薇儿此刻也顾不上这些,凭空生出一股蛮力,用双手死顶着狼嘴,不让其咬下。那头魔狼也较上劲来,非要用头压下薇儿的手。无奈魔狼的气力还是胜过薇儿太多,在短时间的僵持后,薇儿终于耗尽全身的力气,无力地垂下双手,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只能到这里了吗?她已经没有能力再去改变些什么了。 她从那个世界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葬身于此吗? 罢了,至少她已经努力挣扎过了。 如果这就是命的话…… 这也许就是命吧。 魔狼咆哮着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冷寒意的獠牙,朝她咬来,可以从那对染血般的兽眼里看出它是何等的兴奋。 出人意料的是,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里,她并没有回想起太多太多的事情。脑海里只有一个画面,那个男孩淹没在狼群中,看着她,嘴唇微微蠕动着,然后是微笑,特别的微笑,永恒的微笑,和最初相遇时一样,平淡而温暖。 ——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大概拼命不需要理由吧,只是一种选择,选择为别人,还是为自己。 ——你也要走进我的心里来吗?你要让我用毕生的时间去铭记你吗?——但我不是那种会感恩的人啊。 ——笨蛋…… 没有之前那种锥刺般的心痛感,脑海里出奇的平静,但是不经意间却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害怕的时候,不会闭上眼睛吗?就是因为害怕了,才不可以闭上眼睛啊。如果连自己的死都铭记不了的话,来生又怎么体会生的价值呢。所以不可以……闭上眼睛。就像在那个世界仰望天空的坠落时,她也没有闭上眼睛一样。 因为这就是命运吧。在与命运的斗争中,她落败了。 不,也许从来就没有赢过。那么,至少不能以一种落败者的身份去面对死亡吧。 薇儿睁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些利牙向她咬来,眼瞳中渐渐失去神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可以闻到魔狼嘴中喷出的血腥空气,可以听到风中传来魔狼狂乱的心跳声,然后是锋利的牙齿即将咬上她的咽喉。 与此同时,一道冰蓝色的光破空而过,连颤动的风也纷纷为其让路,在魔狼要咬住薇儿的脖子之前,从魔狼的脑门穿过,贯穿了全身。寒冷的气息从魔狼的身上透出,一点一点地将其冻结,魔狼转瞬之间就被冰渣覆盖,像是一个冰塑的雕像,倒在一边。 此时又有另外两只魔狼从树林中跃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道蓝光射穿变成冰雕。 “赶上了吗?”远处传来一道温柔轻细的声音,然后是渐渐走近的脚步声。 一个看起来大约18岁光景的女生出现在薇儿的视线里。女生蹲下身子,抚着薇儿的额头,嘴唇轻挽,露出一个天使般的微笑,让人身心都为之一暖。看到这种情形,薇儿微微一怔,慢慢缓过神来。 她得救了吗?那么,灰姑娘的故事还要继续下去吗? “已经没事了。我叫纱音,温特·纱音。你叫什么名字,小妹妹?” 她轻轻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口,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很平静地说:“薇儿,我叫丁格丝……薇儿……” 那就让这个故事继续下去吧,如果这就是命运的话…… 温特·纱音 “丁格丝·薇儿。很好听的名字呢。”女生又是微微一笑,让人温暖的笑容。 “你受伤了,先不要动哦。”纱音瞄向薇儿受伤流血的膝盖,从腰间取出一把像手枪一样的道具,枪口指着薇儿的伤口,枪身闪烁着亮丽的蓝光,一道水色的光芒从枪口射出,打在薇儿的伤口上。光芒触碰到她的膝盖,瞬间分裂成数条,跳跃,交织,结成一个圆形的魔法阵,莹莹闪光。一股凉意笼罩在伤口上,仿佛有清水沿着光线在流动,有着说不出的舒服感,就连疼痛感也淡了许多。 “还有哪里受伤了?把手伸出来让我看看,有擦伤吗?”纱音没有等薇儿回答,就去牵起薇儿的手,轻轻揉捏着,细细察看。纱音的手很柔软,看着自己的手被揉捏,一种酥麻感传上薇儿的心头。也不知为何,她脸蓦地一红,飞快将手抽回来,细声道:“不……没有了。” “那个可以给我看看吗?”目光落在纱音的另一只手上,薇儿指着那把“手枪”,问道。之前冰住魔狼的光,大概也是从这把手枪中射出来的,这个世界存在着魔法并不算稀奇,只是她没意料到这个世界的武器已经发展到了可以运用火器的时代,毕竟在丁格丝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类似于枪这样的物体。 “这个?可以啊。这个是魔铳,我的武器。”纱音将武器递到薇儿的手中。 魔铳,仔细查看后才发现这并不属于火器。虽然形状上和手枪差不多,但是却没有扳机,也不需要装填弹药,而且枪管要长上一些。握把上方每边都镶有一片锥形结晶,从结晶的三个顶端延伸出数条纹路,贯穿了整个枪身。薇儿从纱音手中接下魔铳后,之前萦绕在枪上的蓝光就完全消失了,现在枪身是一片无光的银白,结晶与纹路呈透明状分布在上面。 “光怎么没有了?”薇儿问道。 “那个是……”纱音正想解释,树林里却传来另一道声音将其打断。 “那是因为你自身没有魔力啊。那把魔铳上镶嵌的是魔晶‘清流’。魔晶是只有在拥有魔力源的人接触时,才会发光的,依照魔力源的大小,发出的光芒强弱也会不同。既然你拿着它的时候没有光,那就代表你天生就是个不具备魔力源的人。”说完,一个男生从树林的一头走过来,身后还跟另一个脸色有些差的女生。 男生的年龄看起来应该还比纱音小上一些,个子却已经和纱音一样,双手的前臂各绑着一把青铜色的臂刃,从手腕上方刺出,向前延伸了半米有余,剑身上刻着和纱音的魔铳相类似的纹路,此刻还跳跃着银白色的雷光。而另一个女生大概和薇儿差不多大,双手握着一把和身高差不多的法杖,看起来倒是比较有魔法师的样子。 “不过告诉你也是没有意义的,这大概是没有魔力源的你一生也不会接触的东西。”男生说完还不忘补上一句。 有什么好自豪的,有魔力源很了不起么。薇儿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虽然她知道丁格丝·薇儿这个女孩的人生好像处处都是个悲剧,不过也用不着别人去提醒。从那个男生的言下之意来看,没有魔力源似乎就不能使用魔法。 她终究还是与魔法无缘吗? “雷克,尤法。怎么样,还有别的生还者吗?”纱音关切地问道。 叫雷克的男生摇了摇头,一脸平静地说:“魔狼都已经清理干净了,不过我们还是来晚了,别的人已经被吃得尸骨都不剩了。还活着的人大概只有她一个。”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薇儿。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悲惨的画面,叫尤法的女生脸色一沉,转身蹲在树下干呕起来。 “是吗,还是迟了一步吗?这次是我的失策,我应该负责任的。如果我能再强上一些,也许那些人就不会死了。”纱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一脸自责的样子,神情有些黯淡。她说着,跪下身拥抱着薇儿的身躯,带着惭愧说:“死去的人里有你的朋友吧……对不起,没能救下他们,对不起……” 看到这个情形,雷克的眉头不经意间皱了皱。 薇儿此刻被纱音抱在怀里,闻到纱音清淡的香气,感觉到纱音身上传来的温暖,心跳有着轻微的加速。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弥漫在心头,让她迷恋着,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长这么大连父母都没抱过,现在却被一个陌生的女孩子抱在怀里,不知该用什么情感去面对此刻的心境,只能闭上眼睛,静静地品尝着这份暖意。 如果不遭遇魔狼群的话,她也许真的会和一个人成为朋友吧。 但是,不用道歉也可以……没有需要道歉的理由。 这并不是谁的过错,仅仅只是命运的轨迹在移动而已。 “不是纱音姐的错,那时候封印失效是谁也预料不到的事情。”雷克一直保持着平静的脸此刻看到纱音的神情也有些动容,张嘴想了想,却想不到什么可以安慰人的词,只好淡淡地说:“总之,任务完成了,先回旅馆吧。” 纱音松开怀抱,点了点头,然后问薇儿:“你的脚好些了吗,可以走动吗?” 覆盖在膝盖上的魔法阵已经消失,薇儿轻轻动了动受伤的脚,已没有大碍,不过此时她已经全身乏力,几乎走不动路了,索性摇了摇头。纱音想了想,转过身去将背面向她,“上来吧,我来背你。”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另外三人皆是一愣。 “什么!?”站在一边的雷克最先回过神来,随之一惊,急急忙忙拦在纱音面前。 “怎么能让这个人继续弄脏纱音姐的身子!还是让我来背吧,这样的体力活理应是身为男生的我该做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薇儿紧盯着雷克,眼中充斥着不满。 这个人真是没口德啊,只不过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完全顾不上洗澡,刚才又跌了一跤而已。虽然现在她身上很脏是个事实,也不需要这么明确地说出来吧。 有人充当免费的马车自然是件很不错的事情,不过,让这样一个温柔的女孩子来背她,也确实有些过意不去。忽然她的目光落到雷克绑在手上的两把臂刃上,指着它们问道:“你两只手都绑着那东西,怎么背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雷克把双手往回一抽,一道雷光闪过,手上的臂刃瞬间移动了方向,原本是从手腕前方刺出半米多长的利刃,现在却是从手肘后方刺出。看到她有些吃惊的样子,雷克有些得意地说:“怎样,这样就不会被割到了吧。” 纱音见雷克这么坚持,也只好随他心意。那个叫尤法的女孩好像也已经缓过气来,于是薇儿麻利地爬上了雷克的背,不顾雷克正皱着眉头,一把揽住他的脖子。 然后是归途。 此刻三人正走在林外的小道上。 纱音走在最前,正垂眸凝思着什么。尤法走在中间,她的法杖顶端镶嵌的白色晶石正闪烁着柔和的光,起到了很好的照明作用,光芒照在人的身上,蒸腾起一丝热气,驱散了夜的冰冷。然后是一直落在后边的雷克与薇儿。雷克大概是第一次背人,又或许是顾虑到背的人是个女孩子,总是刻意与薇儿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是以走路的动作一直有些僵硬。这也苦了被他背着的薇儿,虽然早已遗忘了曾经趴在父母背上的感觉,但绝对不会是这样的……颠簸。 “喂,你干嘛一副要死的表情啊,我应该很轻才对吧。” 薇儿趴在雷克的背上,小声地问。不用看都知道背着她的人现在一定是副苦瓜脸的样子。 “……不算重。但是我讨厌脏东西。”雷克淡淡地答道,语气中并不带什么好意。 这家伙,莫非是个有洁癖的人? 一道想捉弄人的念头忽然浮上薇儿的脑海。她身子向后倾,装出一副好像要掉下去的样子,一下子用还沾着泥的双手抓住雷克的衣襟,可以感觉到雷克的身躯明显一震,却还是只能隐忍不发,只是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啊……吓死了,还以为自己就要掉下去了。不好意思,把你衣服的前面也弄脏了。不过,你就不能背得更稳一点吗?”她换上一种可怜的表情,用微微发颤的声音说道。薇儿的心里其实正洋洋得意着。 雷克沉着脸,默不作声,抱在她大腿上的手轻轻一提,薇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一瞬间微微滞空,然后又踏踏实实地落回雷克背上,只是这次雷克将她的身体贴在了背上,让她的头抵在一侧的肩膀上。相对于之前一颠一颠的步伐,现在倒是变得平稳多了。 “我事先警告你,纱音姐对谁都是很温柔的。她就是这样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你不要想着打她的坏主意。”雷克微微侧过脸,双眼斜视着薇儿,眼神很平静,却能让人感觉到隐藏在目光深处的威慑力,“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突然蹦出这句话,实在是让人有些莫名其妙,看着他的眼睛,薇儿皱起一边眉,想了许久,最后怀着不确定的语气问:“你是不是有点神经过敏?” 雷克并没有说话。他转回头,直视着纱音的背影,眼睛深处有着不被人发觉的光彩在流转,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个轻柔的背影上许久,这才说道:“我不会饶恕任何一个利用纱音姐的好心的人。” 这么说她在他的眼里是一个本性狡诈的存在吗? 也不知道是该夸奖他还是该反驳他,仔细一想,她的本性似乎连她自己都不太了解。 但是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家伙,看来很迷恋他的纱音姐啊。 “我知道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争辩的,薇儿平静地回答。 然后是无言的沉默。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薇儿觉得全身都快生锈的时候,她们终于走出了树林。 前面传来尤法的声音,尤法在朝着他们招手。 “看到城镇了哟。”很可爱的声音,有着一口咬下清脆的苹果时散发出来的香甜。 雷克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几步追上了走出林外的尤法,纱音站在尤法的身边,目光落在远处。薇儿顺着尤法指着的方向看去,一座不大的城镇出现在视野中,零星闪烁着灯火。薇儿看着远处的城镇,有些出神。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所进入的第一座城市。 这也代表着,从现在开始,她将真正地与这个世界产生交集了吧。 那么,等待在她前方的,又会是什么呢? 城中的旅馆,一楼餐厅。 雷克和尤法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对面的薇儿用麻利又流畅的动作,飞快地将菜盛到她自己的盘子中,大快朵颐,不一会就席卷完了整桌的食物,当然,除了一碟还堆得满满的芹菜外。 “呜哇……人家还没吃上一口呢……”看着桌子上早已空空如也的菜盘,尤法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 “没想到人这么小也能像猪一样吃这么多。”雷克还算淡定,拿起自己盘子中的唯一食物——一根芹菜,放进嘴里,语气略带不满地感慨道。 薇儿嘴中还嚼着食物,没有立即回应,待她一股脑全咽下肚子后,才缓缓应道:“抱歉……但是我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如果你像我一样的话,只怕现在吃得比恐龙还多。” “恐龙?”雷克有些疑惑。恐龙是什么龙?虽然他知道龙这样梦幻般的生物是确实存在的,只是从未见过,更不用说龙的种类,眼前的这个脏女孩看起来好像对龙很熟悉的样子。但无论如何,这绝对不是夸奖他的话。 “不是很好吗,这么有活力。”坐在旁边的纱音看着薇儿的吃相,微微一笑,然后指着那碟芹菜说:“不过,挑食是不行的。” “啊,那个是因为我发现雷克好像很喜欢吃的样子,所以全留给他了。”薇儿在纱音目光的直视下,面带着僵硬的笑容,心里直发虚,额头也已经快要流下冷汗。 从小到大,芹菜都位列在她最讨厌的食物之首,可以说她连芹菜的影子都不想看见。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只是看着纱音清澈的眼睛,她实在没办法把这事说出口,只好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啊?”雷克显然不知道为什么连吃根芹菜都能扯到他的身上。 纱音显然不会相信这么明显的谎言。被纱音盯了一会儿,薇儿认输,垂下头叹道:“我已经吃不下了。” “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能再挑食哦。”纱音温柔地摸了摸薇儿的头,然后说:“既然吃饱了,那么来说一下关于你的问题吧。” 雷克这时也放下餐具,一脸正经样。 “我的问题?如果是问家人的话,我已经无家可归了。”一般情况下气氛会突然变得这么庄重无非就是要讨论她的去留,这种情况下尽量把自己说得悲惨一些就是了。当然,就算丁格丝·薇儿还有别的亲人存在她也是不会说出口的,无论如何,跟在会使用魔法的人身边总比跟在一个陌生人身边强。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握住纱音的手腕,轻轻吸气,让双眼染上一层氤氲的迷雾,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带着哀求的语气说:“薇儿的爸爸妈妈都已经过世了,薇儿已经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连纱音姐姐也不要薇儿了吗?是不是薇儿刚才做错了什么,告诉薇儿,薇儿会改掉的。只是,不要丢下薇儿,好吗?” 听完这番话,从那清澈的眼神中可以看出纱音正在动容,一旁的雷克却皱起眉头。 皱什么皱,这只是在实话实说,丁格丝·薇儿的父母确实都已经死了,她现在也确实是个无家可归的人。这可不是在利用纱音的温柔,她仅仅只是选择了想留在他们身边的这一条“路”而已。 薇儿无视对面的雷克,把纱音的手腕更握得紧了一些,一脸期待地看着纱音。 经过一番思考,纱音微微一叹,抬起手点了点薇儿的额头,笑了笑,说:“没有办法,看来也只能把你带回魔晶学园了。” “但是,纱音姐……”雷克猛然站起身来,显然不满这样的决定,正想说话,却被纱音打断。 “我知道的。不要紧,这里面也有我的责任,我终究是要负责的。不用担心。” 看到纱音如此坚决,雷克也只好不再说什么,紧咬牙关,狠狠地瞪了薇儿一眼,彷如她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然后一声不响地转身上了楼。 “呜哇,第一次看到雷克这么生气。”尤法看着雷克的背影,感叹道。 “但是这样做好吗?英灵那里……”尤法看向纱音,有些担忧地问。 看到尤法的神情,薇儿不禁微微蹙眉。 英灵是什么?为什么雷克和尤法两个人都一副担忧的样子,难道她真的做错了什么吗? “尤法也变得喜欢担心别人了呢。”纱音微笑着调侃道。尤法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好了,回房间吧。”纱音故意转移掉话题,不顾薇儿的反对,拉着薇儿的手向楼上走去。 看着纱音渐渐消失在楼上的身影,尤法的思绪在脑海里飞转。 真的不要紧吗?纱音姐是治愈魔法的佼佼者,她说不要紧的话,大概是不要紧吧…… 之前曾讨论过房间的分配,薇儿原本打算独居一间,却被纱音以不好照顾为由拒绝,而后又得知旅馆已经没有其余的空房,于是原本就只定下两个房间的她们,身为男生的雷克住一间,薇儿无奈的和尤法、纱音挤在另一间。 三人回到房间后,纱音看见薇儿全身都是泥巴,想到薇儿脚伤可能未好,又担心薇儿的身上也许会有别的伤,决定帮薇儿洗澡。此时,尤法正坐在床边,看着浴室门前发生的一幕——在小小的浴室门口,薇儿一手抓着门沿,另一只手被已经走进浴室的纱音牵住,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怎么了?讨厌洗澡吗?”纱音看着薇儿的举动,疑惑地问。 “不是……我没有换洗的衣服……”薇儿随便找了个借口解释道。 开什么玩笑。虽然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女孩子的身体长啥样,也对自己附身到女孩的身上并不算排斥,但是这些生活上的问题真正做起来时却显得万分尴尬,光是自己清理丁格丝·薇儿的身体就已经是个很大的难题了,难道还要再让别的女生站在一旁看着帮忙吗? “尤法不是把她备用的衣物借给你了吗?” “啊……但是……” “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么?”纱音关切地问。 难言之隐,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推辞方法。但是,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别看她这样,她其实是个男的。 这不纯粹是在败坏自己的形象么。偏偏这时候头脑有些不好用,不知是出于兴奋还是羞愧,知道纱音要帮她洗澡时,一股热血涌上大脑,结果脑海一片空白,身体有着微微发热的感觉。此刻她的脸一定有些发红。生前的他几乎没有女人缘,20年来和他有过接触的女生估计还不超过10位,因此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与女生相处,也不晓得该用何种情感去面对现在的窘境。 “莫非,你是在害羞?”纱音突然猜到这个可能,问道。 “不,不是的,我……”想不出什么可以解释的理由。 看到薇儿站在门边红着脸的有趣模样,纱音会心一笑,说:“都是女孩子,有什么好害羞的,可不要再推脱了,不然姐姐我要生气咯。”说着,趁着薇儿一不注意,手上一使劲,一下子把薇儿拖进了浴室里,然后浴室的门缓缓合上,一股还透着暖意的水汽从门缝中漫出,淡开。 不久,薇儿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场澡终于在纱音的帮忙下,紧闭着双眼度过。 出来时尤法靠在床的最里侧,已经睡下。薇儿擦干头发,侧躺在尤法身边,此刻也闭上眼睛,渐渐睡去,相对平坦的胸部正有规律地起伏着。看着这个穿着有些不合身的粉红色连衣裙的女孩,纱音回想起刚才浴室中的一幕,不禁感叹道:这个孩子还真是害羞呢。在冲洗擦拭薇儿的身子时,薇儿一直都是紧闭着眼睛的,微红的脸颊,挂着水珠轻轻颤动的睫毛,紧抿着的嘴唇,端坐在凳子上有些发抖的身躯,都体现着一种独特的可爱,最后连衣服都是纱音帮薇儿穿上的。 夜深了,看着床上两人熟睡的样子,纱音也感到浓浓的倦意,打了个呵欠,随手熄灭了灯,褪去外衣,然后躺在床的外侧,搂着薇儿,缓缓沉入梦乡。 一丝轻微却急促的心跳声在空气中跃动,宁静的黑夜中,被搂在怀里的女孩张开了眼睛。 之前也仅仅只是假寐而已,两个女孩子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睡在她旁边,这样子怎么可能睡得着嘛。 薇儿看着纱音平稳的睡容,不由自主地想起洗澡时的事情,心跳变得有些紊乱,这还是她第一次洗澡时被一个女生将身体看光光,虽然现在的她严格来说也应该属于女生的范畴。但是,但是…… 这样下去只会越想越乱,知道不能再想下去,薇儿急忙转换思路,去思考一些别的事情。 ……没想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了与现代相类似的自来水与排水系统,虽然不知道原理,但是从纱音的口中大致知道这是一种叫“源石”的物质在发挥作用。源石,全称是“根源之石”,和魔晶正好相反,是一种本身就存在着魔力源却无法被人使用的坚硬物质,这种物质可以吸引自然界中与之相对应的元素,像浴室中使用的就是可以引导水源的水之源石,照此推算的话,也可能会有可以用来烹饪的火之源石,有可以用来当冰箱的冰之源石,也有可以用来照明的光之源石。 源石几乎都是呈菱形状。虽然源石大多是很小的一块,但是也并不是没有像掌心这么大的特殊源石存在,而这种稀有的特殊源石和高等魔晶一样,都是价格不菲的存在。虽然是这么说,真正的源石长什么样她也并没有见过,不过纱音使用的魔晶“清流”,大概就属于高等魔晶的一种吧。 ……想来想去,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可想的了,大体上她来到这个世界也才刚过去一天,能接触到的东西并不多。 那么,要作为女生活下去吗?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呢。其实性别对她来说并不是特别值得纠结的事情,无论是男是女都是一种活着的证明,无非是生活的方式不太一样,仅仅只是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而已。 罢了,顺其自然吧,这是迟早要适应的事情。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她就已经不是那个“他”了。 被搂在怀中的女孩勉强平静下心情,再次闭上双眼,放空脑海中的一切。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逝。 断界门 一直处于半醒半眠的状态,直到后半夜才真正地熟睡过去。 整整一天的奔波劳累堆积在身上,第二天,薇儿直到阳光照射在她身上许久才悠悠醒来。 纱音和尤法已经在收拾东西,薇儿揉搓着惺忪的睡眼,先走下楼去等她们,粉红连衣裙在腿间轻轻摇摆。 走下楼后的第一眼,就看到正守在楼下的雷克那张还略带黑气的脸,薇儿立马清醒了一大半。 相对于昨夜,此时的雷克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看到薇儿下来,瞄了她一眼,淡淡道:“还好。换了身衣服,至少可以看得入眼了。”没有威胁的感觉,语气虽然有点冰冷,却已经不带昨日那般气愤感。 言外之意是没这身衣服她就碍着他的眼了么。虽然她知道这女孩长得不怎么好看,他也不用这么贬低人吧。 “是吗,一直碍着你的眼,真是不好意思啊。不过说到底,这也是把目光移向我这边的你的过错,怨不得别人的。”薇儿没好气地回应道。然后对雷克一眼不瞧,平静地经过他身边,正要走出门外。 “你是认真的吗?”雷克背对着薇儿,突然莫名奇妙地蹦出这句话。 “你在指什么?”薇儿转过身,有些好奇地问。 “你是认真地在作出选择吗?你真的是想留在纱音的身边吗?” 雷克眼眸轻垂,目光停留斜下方,似乎在决定着什么。 “当然是这样。”薇儿想也没想就随口说出了这句话。 “真的是这样吗?从你的眼神中,我却没有看出来啊。你不会只是在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吧?” 雷克侧过头,眼神中透着锐利的光,仿佛将她的思想都看穿了一般,盯得她头皮有些发麻。 “……”虽然不想承认,但雷克也许说得很对,她只是在选择,如同现在选择了无言的沉默。 “纱音姐也并不是什么愚蠢的人,你的想法,她大概是知道的。但是她就算知道,也会心甘情愿伤害自己,她就是那样的人。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你知道纱音姐会因为你的选择而受伤,你还可以若无其事地利用纱音姐的温柔去伤害她吗?” “受伤?什么意思?”薇儿正想追问下去,雷克的话锋却已经一转,语言中表现着他独有的平淡感。 “不过这是纱音姐的决定,我也不打算再干涉下去。这次就算了,下次你如果没有抱着相应的觉悟去拥有纱音姐的心意的话,我是不会再饶恕你的。”说完,不顾薇儿一头雾水,转身先走出了门。 不久后,收拾好行李的纱音与尤法也相继走下来,众人踏上雷克驾来的马车,开始了新的旅程。 太阳悬挂在高空中。正值中午,马车奔驰在山道上。目光所及,皆是漫山遍野的苍翠。 虽然依然是坐马车,但是和昨天不同,这次显得随意悠闲了许多。 雷克此时充当着车夫的角色,坐在马车的前端赶着马。 车厢里,纱音正安静的坐在一侧,闭着眼,将魔铳握在胸前,魔铳莹莹闪光,两道冰蓝色的水流呈圆形环绕着枪身,交叉流动。据说这是为了更好地与元素产生反应而练习的魔法感知,似乎也有扩张魔力源的作用。 尤法在纱音的旁边,趴在窗台上,目光扫向外面的风景,跪在座位上的双腿上下摆动着,嘴里哼着曲子,轻快柔和的曲调与独特的苹果音,听在耳中十分舒适。 薇儿倒是无所事事的坐在另一侧,看着对面的两人发呆。 清风从外面飘进来,三个女孩的衣裙轻盈舞动,看起来有着诱人心神的华美。风在阳光的沐浴下,夹带着暖意。 时间在风中流逝。 薇儿忽然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道:“魔法的话,不是应该可以在天上飞才对吗?” 曲子停了下来。尤法回头看了看薇儿,转身坐回位置上,然后回答:“可以飞哟。只要有飞行系的魔晶的话。” “那我们为什么要坐马车呢?” “飞行系的魔晶大多属于高等魔晶,因为耗费的魔力很多,数量又稀少,所以在学园里一般只有综合战力a级以上的人才会拥有。我们之中只有纱音姐是a级的,所以只有她才有飞行系的魔晶。雷克虽然突击能力很强但是也才b级。而我只有c级,是最末的等级,基本上是拖后腿的。”尤法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哼……”驾车的雷克显然是听到了,一丝略带不满的鼻音从隔板外传进来。 “尤法你本身就不擅长攻击性魔法,但是辅助和干扰能力却胜过大部分b级的人,所以不用自责。虽然评定等级的那群家伙不认可你,但是我和纱音姐都是知道的,你的魔法的重要性。你绝不是拖后腿的人,尤其是相对于某个基本无用的人来说。”雷克安慰道。依然是平淡的语气,语言中充满对尤法表示肯定的意思。 ——这“某个人”百分百是指她没错了。薇儿在心中小声嘀咕了一句。 “呵呵……”尤法莞尔一笑,把雷克的话当成了玩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不是不擅长,而是根本不会。她似乎天生就没有学习攻击魔法的才能,就连最基本的光球都发不出来。 纱音一直闭眼坐在旁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这次对话,只是胸前的圈形蓝光变得比之前更亮了。 想要知道的事情大体上已经知道,其他事情基本上也能推测出来。 已没有什么可问的。于是车上的人又恢复到之前的情形。驾车的驾车,哼歌的哼歌,而薇儿索性躺在座位上睡觉。她并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她只关心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而很多事情,该遇上时总是会遇上的,到时候再了解,也不迟。 尤法香甜的嗓音随风划过耳边,让身心都觉得放松。马车因为路面不平而一晃一晃的摇摆,如同置身于幼儿时期的摇篮中,薇儿开始了她今日的第二次入眠。 温暖的阳光下,马车一直向前奔跑着。 薇儿醒来时已临近黄昏,终点站也已经近在眼前。 悲剧的是她醒来时发现马车已经不见了,而自己居然趴在雷克的背上,还流着口水。 看着雷克一脸厌恶的样子,她急忙一把抹干净嘴,从雷克身上跳下来。 虽然她知道自己睡相不是很好,也在尽量改变着,只是没想到自己居然睡得这么沉,连有人动了她的身体都没发现。想到雷克是在何等强大的意志下一路把她背上来的,心下就难免一慌——这次真是丢脸丢到老家去了。 无视身后的雷克那一张臭脸,她把目光落在前方的建筑上。 依然还是在山林之中,不远处,一座有点类似于巴黎凯旋门的雄伟门型建筑突兀地坐落在半山腰,一条灰白色的石路穿过门下从山脚直叠而上,隐没在山顶。门柱的两边是一直沿着山腰两头蜿蜒的高墙,仿佛直耸入天空,也分开了大地山林,左右两边都看不到尽头。可以感觉到一种庄严神圣的气息从门里面扩散出来。 “魔晶学园?”指着刻在一边的柱子上的歪歪扭扭的字体,薇儿不假思索地读出声来。 “哼,笨蛋。”雷克从她身边经过,随口吐出一句。尤法跟在他的身后,也不免掩着嘴轻笑。 怎么,她读错了吗?薇儿心中一惊。看来自己真的是睡模糊了,居然会读出声来。 “原来薇儿不识字吗?”纱音笑着问道。 “恩,恩……”薇儿有些尴尬的回答。 准确地来说是这副身体的原主人——丁格丝·薇儿不识字,而她是识字的,只不过不是这个世界的字。 “那上面写的是‘断界门’。”纱音解释说。 断界门,分隔界限的门么。 “那我们先走一步了。”雷克和尤法走进门时,身上带出一丝丝萦绕的白光,光芒像丝线一样飘摇在两个人的身后,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穿过门后,雷克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看着纱音,深沉的眼神中隐着不容易被察觉的担忧。尤法也停下脚步,转过头去默默注视他们,气氛瞬间变得凝重了许多。雷克裂开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只是淡淡地说出一句:“纱音姐,请不要太勉强自己。”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看着雷克和尤法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头,纱音这才微微一叹,垂眸轻笑,有些自责地感慨道:“都是些喜欢担心人的孩子呢。我还是害他们担心了。” “那么,我们也进去吧。”调整好心情,纱音说着,牵过薇儿的手,和薇儿一同走进门里。 刚进门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笼上心头,威严、神圣、不可抗拒。仿佛有一道白光从前方快速照来,笼盖在薇儿的身上,血液、内脏、骨骼,身上的每一寸都被白光浸透、感染,亮得让她睁不开眼,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然后白光渐渐消失。 等视线恢复时,她们已经站在门后。两道停留在空中的白色半透明的身影此时正挡在道路的前方,用手中的银色刺枪指向她们的咽喉。这两道身影的头部被一种诡异的雾气所笼罩,看不见面容,透过它们的身躯依然看到前方被挡住的道路。它们似乎没有实体,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逼人的气势,仿佛自身的存在就只是一道锋利的刀刃,无情地切割着所有没有资格踏进门内的人。这种尖锐的感觉压得薇儿有些喘不过气,身旁的纱音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可以感觉到纱音的手心也在微微冒汗。 回想起昨夜尤法的话,这莫非就是尤法口中的英灵? 纱音深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仰起头说:“我,温特·纱音,以温特家族的名义,要带她进入学园。”眼神中充满坚定。 “出示……水之环……”从扭曲的雾气中传出一道沙哑的完全没有生气的声音。英灵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着,等待着验证某样特殊的存在。 “没有,我还没有资格继承它。所以这次,我选择用代价支付,来吧。”纱音说着,对着英灵伸出另一只手。 结合雷克先前对她说过的话,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在薇儿的心头。还没等她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两只英灵的刺枪倾斜而下,然后身影一闪,化作两道疾风,从纱音身边挥过,其中散发的锐气,连站在一旁的薇儿都感到颤栗,这种颤栗深入骨髓,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似乎连心都被一把锥子刺着,有着隐隐作痛的感觉。 有一瞬间时间微微停滞,然后继续前移。两道白影从纱音身边划过,紧接而来的是骨头的碎裂声和鲜血的喷涌声。纱音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下,从掌心开始一直到肩胛都被贯穿出一个直直的血洞,无数道细小的伤口遍布在手臂上,皮肉翻卷,鲜血从破裂开的血管中涌出,已经几乎看不出那是一条手臂。而另一道深如山壑的伤痕则从腰侧经过胸部,延续到背部,几乎要将另一边的肩部斩断成两半。鲜血如同大雨般淋漓滴落,地面已经一片血红。剧烈的痛苦让纱音脸色惨白,额上冒着大滴的冷汗,紧咬着牙关,身体不自觉地后倾,眼看就要倒下,却生生被自己后移的脚步支撑着,慢慢伏倒在地上。这时,紧握着薇儿的手才轻轻放开。 “……纱音……姐?”看到这一幕,薇儿才真正了解雷克的意思。20年来,第一次觉得心如此纠痛,与从电脑那面“镜子”中接触到的不同,这是真真实实发生在她身边的事情,而且与她的选择息息相关。别人为了自己而受伤,亲自体会的时候,才知道这种付出有多么的令人承受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是这样子,如果我知道的话……对不起……”她站在原地,垂下头,缭乱的额发掩盖了眼睛的视线,不断地自责着。 奇怪,很奇怪,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哭出来的吗,不是应该泪流满面然后哭着道歉的吗?为什么,一滴泪水也没有……和之前男孩舍身救她的时候一样,她不理解,她不理解啊,明明心是如此的抽痛,为什么不会流下泪水呢? 或许她真的是个冷血的人,或许她真的是个不懂得哭泣的人,或许她的世界里,真的只能容下她一个人。不想思考,不要思考,不能去思考。如果连道歉和忏悔都没有用的话,现在的她还能做什么,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 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一种人啊。没有“王子”的话,作为“灰姑娘”的她连自己的真实都看不到。 “不要紧,这只是……规则而已。”纱音从身后抽出魔铳,枪身闪烁着耀眼的蓝光,然后无数的水线跳跃着,编织着,形成一个个网,一个个圆,将纱音包裹在里面,血流这才渐渐被止住。 “不要担心,姐姐的治愈魔法可是……很强的。这样的伤……用不了几天就会好的。”收回魔铳,纱音侧头看向薇儿,笑着安慰道。她的脸上带着明显的虚弱,在这样剧痛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看着纱音苍白温柔的脸,薇儿的眼神有些颤动。她怔在原地,不知所措,嘴里呢喃着细语。 “对不起,对不起……”虽然知道这样说是没有意义的,但是现在能做的,也仅仅只是道歉而已。 “不用自责也可以,这不是你的选择,是我的选择啊。”纱音用手抚摸着薇儿的头。很干净的手,在那阵冲涌的剧痛中,都不忘刻意避过血迹。薇儿的头发很柔滑,摸起来有一种十分美妙的感觉。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摸够了,身体也回复了一些体力,纱音轻轻拍了拍薇儿的头,说:“好了,继续前进吧,还有一段路要走呢。可以扶我起来吗?” “……恩。”犹豫了片刻,薇儿还是小心翼翼地扶起了纱音。薇儿比纱音还要矮上一截,正好起到很好的支架作用,不过纱音并没有将身体的重心往她这边倾,一直很尽力地保持着平衡。 代价支付完毕,英灵的身影早已消失,两人慢慢向山顶走去。 “因为是我的选择……所以要好好珍惜哟。不然姐姐我会伤心的。” “……恩。”沐浴在蓝光的包围中,薇儿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轻轻应道。 “好了,我们到了。”纱音说着停下脚步,喘着气,薇儿也随之停下,抬头看去。 两人此刻站在山顶,山的另一面是一条垂直的下坡路,路的尽头,一座宽广的白色城市座落在山脚下,在金色的阳光下闪闪发辉。城的四面都是高山流水。群山环绕,如同一个尊严的王者坐在四面八方都被武士守护着的王座上,流水是它杯中的醇酒,天边的太阳为它披上皇袍,漂浮的云彩是它的皇冠。 饶是看惯了现代建筑的薇儿也不免对其感到惊叹,暂时忘却了自责。 这里就是,魔晶学园…… 一栋华丽的房子里。薇儿的眼前正站着一个俊美到极致的男子,无法用准确的语言去形容他的英俊和美貌,作为活了20年的男人,她自认为自己以前的样貌已经够英俊潇洒的了,如今和此人站在一起,依然不免感到自卑和惊奇——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美到连女生都自叹不如的男人,如果真要用一个词去形容这个人的话,不是“天使”就是“恶魔”了吧?当然在未来的日子里,薇儿越来越体会到这是个更接近“恶魔”的存在。 此刻这个人的眼瞳正波光流转,双眼盯着薇儿一动不动。 听纱音说,这个人叫莱迪尔,是学园专属的探源者兼人事官。 所谓探源者,就是查探魔力源的人,也被用于源石的寻找。 作为探源者中的佼佼者,莱迪尔可以清晰地看到魔力的样貌和颜色,自然也能轻易知晓一个人的魔力源大小和其相对应的元素,而且在战技上也有一定的造诣,所以更了解一个人适合站在什么样的位置上。而他最大的特点就是——“毒舌”。 “魔力源等级,d,无源者。”眼瞳中的波光消失,莱迪尔伸出手,分别朝她的手腕、手肘和肩骨摸去,“先天体质也不行,不适合学习战技。真是个没用的人啊。”莱迪尔感叹道。说完收起手,转身坐回他那张装饰得夸张的椅子上。 “刚开始听到作为学园里水系最强的温特·纱音付出代价带回一个女孩时,我还以为她带来的是怎样独特的一种存在,什么嘛,原来是个一无是处的废材啊。”莱迪尔有些失望地说道。 看他一脸帅气地说出这句话来,语气是多么的理所当然,嘴边还勾着一抹满是邪魅的笑容,薇儿心中就很不满。 这个人,比雷克还要拽。 “不过纱音的面子又不能不给,恩……我想来想去,还是只有那个位置最适合你了。”自言自语般说着,莱迪尔斜起头,用手支撑着下巴,翘起了二郎腿。眼光又快速将薇儿全身上下瞄了一遍,然后带起一种十分确定的眼神。 什么位置,难道还有隐藏的职业吗? “就是那个了,女仆。虽然还是有些不合格,罢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魔晶学园的女仆了。” “……哈?”薇儿以为是自己没听清楚。 “不过不要以为你还是小孩就会受到特别的优待,要认真工作哟,不然是要受到惩罚的。”莱迪尔说完又补上一句。然后是一直僵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的薇儿。 …… 于是,从这一天起,她成为了魔晶学园的仆人。 魔晶学园的仆人 夜幕已降临许久。学园里并不显得十分晦暗,主道的两边每隔数米都架着一盏路灯,散发着有些朦胧的白光。很稳定的光线,没有烛光般闪烁的感觉,里面装的大概就是源石中的一种吧,虽然不如现代的电灯明亮,却也不会妨碍眼睛视物。 而在学园的某条相对僻静的道路上,两个人影正徐徐向前走着。一大一小,一前一后,身为女仆长的艾娜穿着一身哥特式的黑色花边连衣裙,看起来庄重淡雅,跟在她的身后的是一身粉装的薇儿。 虽然之前在山顶就已经有这样的感觉,现在进入内部依然难免再次感慨——这座学园真不是一般的大。薇儿紧跟在艾娜的身后,生怕一不小心走丢后会饿死在哪个角落里。这样一直走了不下半个小时,终于来到了目的地,薇儿今后要居住的地方:女仆们的宿舍。 艾娜虽然身为女仆长,但年龄看起来也不过才20多岁,之前曾听艾娜说,这座学园甚少有男仆这种生物存在,就算有也是私人随从,学园专属的仆人基本上都是女生,而且大多像薇儿一样,是学园从人贩子手中买回来的,没有父母双亲,没有归所,无论身心都只能归属于学园的人。 当然一旦发现拥有魔力源或先天体质优秀的人才,也会破格提升为学园的资助学生,摆脱“仆人”这个身份。而余下的,都是些没有什么才能的无源者,这类人被称为魔晶学园的仆人,是学园里最低等的存在,基本上供人随意差遣。只要不是什么侮辱人格或生命攸关的事情,都必须无条件服从。 像艾娜这样的高等女仆自然是只需听从特定人物的吩咐的,而中等女仆对于自己不喜欢做的事也有一定的拒绝的权利。遗憾的是薇儿属于低等女仆那一列,从学园里随便找个人出来位置都比她高一等,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悲剧。 不过,虽说身份低微,但生活条件依然要比普通人家好上许多,眼前这栋房子虽然不如莱迪尔那栋华美,却也不失其气势。艾娜推开大门,门后有三条道路,两侧是通向二层的楼梯,而正前方是一条直道,直道两边各有两个房间,艾娜直接向左侧第一道门走去,后面跟着正小心地左右张望着的薇儿。 既然是女生的寝室,那么一定会有很多这样那样让她措手不及的尴尬事件出现,不谨慎一点是不行的。 只是薇儿没预料到,这样的尴尬来得如此快。 跟着艾娜走进这道门内,薇儿一进去就发现了正在铺床换衣的年轻女仆们,可以看到她们衣裳半遮半掩下的细嫩肌肤。原来这间屋子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每个房间都住上几个人。门后是一个很大的房间,也依然还有一条笔直的走道,在走道的两边,摆满了刚铺下的床单被褥,粗略数数,不下三十张。 没想到居然是打地铺…… 艾娜顺着走道一直走到房间的尽头,从并排摆放在墙边的一列柜子中取出一床新的被褥,然后转过身,正好看到还站在门口用手捏着鼻子的薇儿。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艾娜关切地问道。 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无父无母的,对这里又感到陌生,难免会觉得不安,一时半会适应不了也是很正常的。艾娜想起自己也是在薇儿这么小的时候来到学园的,那时候如若不是这里的姐姐们一直很照顾她,只怕自己当时早已沦陷在失去亲情的痛苦中无法自拔。薇儿的身上有着些许她当年的影子,是而她对薇儿有着一种微妙的亲近与呵护感。 “不……没什么,呵呵……”薇儿说着干笑两声,放下手。 虽然心跳还是平静不下来,但是没有意想中那种鼻血喷涌的现象。是和纱音住在旅馆的那一晚让她多少有些免疫了呢,还是丁格丝·薇儿的这副身体天生就没有喷鼻血的资质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只是很自然地想到如果有鼻血喷出来会是一件多么败坏形象的事情,所以在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后就不由自主地捏起了鼻子。 看来,并没有小说动漫里说得那么夸张。其实这里面能算得上美女的几乎没有,顶多只是长得清秀一些罢了。从中也可以看出学园的精明,美女的售价总是不菲的,相反女仆不够美的话还可以有效制约一些不良事件的发生。 艾娜走到薇儿跟前,把手中的被褥递给薇儿,薇儿急忙伸手抱住,被褥摸起来比较顺滑,暖暖的感觉。 艾娜指着之前的柜子说:“那个以后就是薇儿你专用的柜子了,必要的生活用品都放在那里,你有什么不方便带在身上的东西都可以放在里面,而且里面也准备了两套换洗的衣物,明天可要记得换上。”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小木牌,交到薇儿手上,小心叮嘱道:“这个是你的身份牌,上面写着你的名字和所属,可不要弄丢了。不然也许会被在天空巡逻的英灵视作入侵者攻击的。” 不得不赞叹一下这座学园的办事效率,从莱迪尔把她定位成女仆开始,不过才短短的几个小时,就把各种生活用品全准备好了,连工作执照都已经弄出来了。那块木牌的表面很平滑,上面的字不是写在表面的,更像是刻在内部的一样,木牌散发着清淡的香气,有着轻微的提神醒脑的功效。 “这个不是用普通的木头做的吧?”薇儿把木牌搓在手中,清凉温润,像握着玉石的感觉,略感兴趣地问道。 “恩。这个是用学园里特有的娑罗木制成的,只要带着它在学园里就不会被英灵盯上。” “那可以走出学园吗?” “这倒不可以,离开学园需要有专门的通行证,不然一出去就会被英灵捅成马蜂窝的。” 守卫系统还真是严谨啊……这表示她今后只能作为女仆在学园里生活吗?似乎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了。 “那,没事的话我就离开了。虽然你是纱音小姐带回来的客人,但是在这个学园里讲究能者居上,贡献越大的人才能在这里越好地生活下去。这个是规则,我也须要遵守。对于你作为客人却要从低等女仆做起,身为女仆长的我也无能为力,不过也不需要气馁,刚开始的时候总会有些辛苦的,努力下去总有一日会变得轻松起来的。”说着,艾娜抚摸着薇儿的头,转身对房间里的人说,“相信你们大多已经知道了,她就是今天才来的新人——丁格丝·薇儿,在你们当中是年龄最小的一个,所以请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看待,尽可能地照顾一下她。” 说完,艾娜朝薇儿莞尔一笑,“你要加油。”然后安静地离去。 这是在给她打气吗?她可不觉得从低等女仆爬上高等女仆是件多么有奋斗意义的事情啊。 不过,也是个温柔的人呢。和纱音不一样,艾娜更多一份成熟稳重的女人气质。 薇儿看着艾娜的身影消失在缓缓合上的门缝中,轻轻一叹。紧接着,原本因为艾娜存在而显得有些严肃的房间变得热闹起来,之前还拘谨着的人此刻大半围在了薇儿身边,牵起薇儿的手问这问那,还时不时伸手去摸薇儿的头。 这么多无聊的问题,一个个去回答的话还不把她累死。 薇儿装作不经意地把手抽离出来,一边呵呵傻笑应付着这些问话,一边后移着身子躲开那些向她伸来的魔爪。 她的头看起来这么好摸么,怎么个个都想上来摸一把,以前向来只有她摸别人的份,哪会像现在这样被人摸得这么窘迫。而且还要经常抬头45度角仰视别人,不得不说,长得矮也是个悲剧。 最关键的是,能不能先把身上的衣服穿好啊,诸位大姐们…… 就这样被一群热忱的人围着,薇儿只能不断地后退,直到发觉背后已经抵在墙边,退无可退。面对着一个个把爪子向她伸来的恶魔,薇儿只能缩在墙角,怀抱着被褥,带着笑得一脸僵硬的样子,认命地等着那些想要玩弄她的头发的手拨过来。 “你们也真是的,不要吓着孩子啦。”一个比纱音大上一些,长相很普通的女孩挤进人群,一把将薇儿牵出来,抱在怀里,一只手揽着她的肩膀,一只手在她的后脑上轻轻滑动,然后朝别人抱怨道。声音清脆,如同黄莺在歌唱,语气里颇有责怪的味道。 薇儿脸颊触碰的地方,正好是这个女孩的胸部,不是很丰满,但是很柔软。小山丘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可以感觉到心脏在有力的跳动——女孩的,以及薇儿自己的。薇儿脖子后仰,身子轻轻扭动,想要挣脱女孩的怀抱,女孩以为是薇儿害怕,于是把她抱得更紧了些。薇儿被迫窝在女孩怀里,微微一叹,放弃了挣扎。 这就是所谓的刚出虎口,又入狼穴么?这样子,乱跳的心根本平静不下来。但相对于被一群女生摸来摸去,这样也许要好上许多,可以算是暂时避过一劫。不过仔细想想,结果她现在还不照样是被人摸着么…… “丽蒂你好狡猾啊,居然自己一个人霸占掉。艾娜说了,要我们把她当妹妹一样疼的。”人群中的一个长相不错的女孩撅着嘴,带着撒娇的味道反驳道,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其它人也跟着起哄。 “吉亚,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一群人围上去七嘴八舌的,这哪里是疼嘛,你看薇儿她现在都还在发抖呢。”丽蒂像安抚小孩一样轻拍着薇儿的后背,然后继续说:“我知道你们热情,不过薇儿她刚来这里,对你们还感到陌生,所以不要个个都拥上来了啦。再说你们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哪里还抽得出余空来,照顾她的事情,还是交给这里空闲最多的我吧。” 这个人曲解得很厉害啊。她哪里在抖了,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很安静地站着。罢了,就当她是在害怕吧。 而且听丽蒂的语意,似乎丽蒂不属于她感到“陌生”的那一类。理由说得这么顺口,是一开始就打算拿下她的照顾权么?还真是个自来熟的人啊…… 薇儿一脸无奈地想着。 其他人不甘地和丽蒂争论,最后都败下阵来。先不说丽蒂的辩论本领很有一套,丽蒂说的也的确是事实,她们每天都有大量的工作要完成,而负责打理宿舍的丽蒂是她们之中空闲最多的人,其工作也与薇儿的生活息息相关。确实没有人比丽蒂更适合充当照顾薇儿的角色。 那个叫吉亚的女孩见争不过丽蒂,咬着下唇跺了跺脚,双肩低垂,一副打了败仗又不甘心的样子。其他人也渐渐散开,回到各自的床位,做着别的事情。不过薇儿看她们都没有轻易放过自己的意思,心中不免轻叹,今后的生活只怕是要诸多“磨难”了。 “以后我就叫你薇儿妹妹啦,你要叫我丽蒂姐姐哦。” 丽蒂抚摸着怀中的薇儿,一脸期待地等着回答。好像不答应就没有放开她的意思,薇儿无奈地点了点头。 丽蒂满意地放开薇儿,轻盈地拉着薇儿到一处角落,笑着说:“那薇儿妹妹你就睡在这吧,旁边就是姐姐我睡的地方。来,我帮你把被子铺好。”说着,不等薇儿回答,伸手就抢过薇儿手中的被褥,不一会儿就铺得方方正正的。接着,丽蒂拉着薇儿坐到垫被上,将她轻轻推倒,然后把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小心掖好。 “那个,这些事情我自己做就可以了……”稍不留神就只剩下脑袋还露在外面的薇儿,双手握着被子的边沿,细声说道。被子里不一会儿就充满暖意。 “不行,我可是你姐姐哦。做这些事情是理所当然的。”丽蒂说着,俯下身子,朝着薇儿的额头吻了下去。突如其来的变数,让薇儿瞪大了双眼,对之前发生的一幕抱着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身体在微微发热,那份柔软温润的触感还弥留在额间挥之不去。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被吻了,她怎么莫名其妙地被吻了? “这个是晚安的吻。我和别的姐姐们都在薇儿的身边,所以,不用害怕的。”丽蒂拍了拍薇儿的被子以示安慰,然后钻进摆在一旁的被窝里。 就是你们都在旁边才是个天大的问题啊……薇儿不由得在心里嘀咕道。 “不过,我第一次看到那个严肃的艾娜对新人那样笑,薇儿你真的很有吸引人的潜质呢。”丽蒂赞叹道。 吸引人的潜质么……她倒是没发现,与其说这是潜质,不如说这也许是命运使然? “然后呢……姐姐我可是知道这个学园里的很多事情的哟,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相对的……”丽蒂向着薇儿眨了眨眼,嘴上挂起一抹坏笑。薇儿心头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拒绝,接下来的话一定要拒绝。 “相对的,姐姐想知道的事情,你也要告诉我哟。” …… 薇儿最终还是拗不过丽蒂,与丽蒂交换了信息。虽然这样说,她也仅仅只是把丁格丝·薇儿的故事重搬一遍,余下的时间基本是丽蒂在自言自语地说着学园里的事情。薇儿也不是个喜欢打听的人,结果还是在丽蒂的不断唠叨下听进了一大半。 与这个叫丽蒂的女孩接触了一整晚才发现,她真的是一个很有八卦天分的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直到薇儿耐不住性子表示自己已经很困的时候,丽蒂才意犹未尽地住了嘴,非要看着薇儿闭上眼,才满意地睡去。 然后是变得寂静的房间,只有无数均匀的呼吸声还在空气中传动。难得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打鼾。 薇儿窝在温暖的被窝里,理了理思绪。丽蒂说的事情很杂乱,她大致上只听清了这个学园的结构。 这个国家由4个王族共同掌管,其中以象征火焰的沙曼德家族为首,温特家族也属于其中的一支,代表水流。每一代的皇帝都会从这4个王族中挑选出来。 而魔晶学园,是隶属于国家的机构,可以说是搜集培育优秀人才并纳为己用的地方。像温特·纱音这样的王族后继者也会被留在学园进行学习,这一类人在学园里被称为“王侯的子民”,除此之外还有用权势或金钱把人送进来的“贵族的子民”,再下去是完全依靠自身实力的“平民”,最后是薇儿这种“仆人”的存在。 这是个等级制度分明的地方,也就是艾娜口中所说的“能者居上”。这里的学生不以年龄分级,而以战力分级。学园大体上分为三个区域,分别是综合战力c、b、a的人群所在地,生活、教学、历练,都在其各自的区域完成,除了某些特定的事情,这三类人基本上不会有所交集。 当然,像薇儿这种没有才能的人,理所当然的被归为“d级”,完全是为了服务其他等级的人而存在的。而与其相反的,就是代表着巅峰的“s级”。s级不是像abc那样只要能力提升到一定的界限就可以归入的等级,s之于a就如同c之于d,是有与无、天与地一样的存在。 这个国家里把每一个皇帝的更替称之为一个时代。每一个时代中出现的s级人物都屈指可数,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段传奇故事,他们的名字与故事都将被载入史册。可以说s级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其中最典型的代表就是“王将”。 王将,王者之将,被公认的最强者。享受将军级待遇,可以在全国各地自由通行,一切国有设施都将为其免费开放。王将不听从除皇帝以外的任何人的命令,虽然没有兵权,却是一个集力量、权势与自由于一身的职位。 听丽蒂说这一时代拥有s级战力评定的似乎只有2人,分别是“王将”兰斯洛,和北荒“野狼”塔西·切古斯,不过都已经不在学园里了。其中塔西·切古斯这个名字在学园中属于禁忌,是不能在别人面前提起的,至于其中的缘由,似乎是这个叫塔西·切古斯的人背叛了学园,甚至是背叛了国家? 了解到的信息大致上只有这些,对于薇儿来说都不是什么特别值得记下的事情。毕竟作为d级的存在,这些事都与她没有多大的关系。于是她索性不再想下去,闭上眼睡觉。 第二天天还没亮,薇儿就在一阵窸窸窣窣的收拾声中醒来,起来后看见眼前的景象,一愣,又飞快地倒回床上把被子往头上盖。丽蒂正换着衣服,看见薇儿醒来后又把头埋进被窝里缩成一团,以为她是想赖床,想到她还是个小孩子,也就由着她继续睡。等换完衣服后还不见薇儿起来,这才无奈地叹了一声,双手握着被角一抽,整张被子都从薇儿身上被抽出来。 薇儿此刻正紧闭着眼睛,感觉到被子离开了自己的身上,急忙用手掩住双眼,然后从指缝中微微睁开眼扫了一下,发现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整理完毕,这才松了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 “快点换好衣服,不然就要迟到了哦。起得太晚的话,艾娜会生气的。”丽蒂说着,从薇儿的柜子中取出女仆服,交到薇儿手中,轻声叮嘱道。 又不是去上班,哪有迟到可言。不过看样子这个学园的管理是很严格的,她还是尽量遵守一下吧。 薇儿看着手中的衣服,突然皱起了眉头。 这个要怎么穿啊……直接往头上套么? 对了,要穿衣服的话,得先把身上这件脱下来才行。 ……这件要怎么脱啊? 回想起来,她好像完全没穿过女生的衣服,之前也是纱音帮忙穿上的。而且这里的服饰和现代的穿法有些不一样,似乎不是光往头上套就能穿好的。 没办法,她只好扯了扯那个正在收拾她的被褥的人的衣角。 “那个,丽蒂,可以帮我换一下衣服吗?”语气中带着一丝羞涩。 “恩?不懂穿吗?可以哦,不过你好像少叫了几个字啊。”丽蒂收拾好被子,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面向薇儿,侧着头微笑道。 “丽蒂……”叫不出口,让曾经一个20岁的男子认一个比他还小的女生当姐姐,这种事情太滑稽了。 “恩?”丽蒂脸上挂满期待。 看来听不那两个字是不会帮忙的,这个人真会威胁啊。 薇儿暗暗咬牙切齿地想着。 “……姐姐。”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薇儿低垂着头,吐出这两个字,细如蚊声。 “我听不见呢。”丽蒂好像有心捉弄她似的。 虽然刚才声音很小,但是薇儿觉得丽蒂铁定是听见了的,看来她是觉得听一次不过瘾啊。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可以帮我换一下衣服吗,丽蒂姐姐?”薇儿抬起头来,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用一种轻柔的声音问道。 “恩,恩,当然可以哦。”丽蒂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然后上前牵起薇儿身上的衣服。 “你怎么闭着眼睛啊?闭着眼睛怎么知道怎么穿呢。”丽蒂正准备帮薇儿把衣服褪去,却发现薇儿此刻已经紧闭着双眼,一副害羞的神情,于是好奇地问道。 “啊?那个……我想一睁眼就看到自己穿着新衣服的样子,这样比较有惊喜感。”薇儿闭着眼睛解释道。 “虽然这样是不错啦,不过不行哦,姐姐也不一定每天都有时间帮薇儿换衣服的,你还是得学会自己换的。”丽蒂说着,轻轻抚上薇儿紧闭的眼睫,可以感觉到薇儿的眼珠正微微颤动。 “来,睁开眼。”丽蒂的手带起一种痕痒感,让薇儿不得不睁开眼睛。 算了,作为这副身体的主人,这种过程总是要经历的,她还是认命吧。 “看好咯。”这还是第一次真正审视这个小女孩的身体,薇儿撑着眼睛注视着丽蒂的一举一动。 丽蒂刚把薇儿身上的衣裳脱下,一枚银币从衣裳里掉出来,落到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这个是你的私房钱么?”丽蒂循声将银币捡起。 此时薇儿正半裸着身体,脸上带着羞赧,双眼直直地盯着自己的上半身,像是在求证着什么,过了不久才回过神来,看向丽蒂手中的银币,那个是她刚来到这个世界里,从大婶手中讨过来的,一直没找到用的机会。不过对她来说,这枚银币虽然实际上没有多大用处,却也象征着一种新生吧。 “那个是我的纪念品。” “是吗。” 丽蒂把银币搓在手中,帮着薇儿穿好衣服。穿衣的过程并不算复杂,虽然还有些不习惯,不过艾娜准备的女仆服确实很合身。 全部穿戴完毕后,丽蒂整了整薇儿的领口,然后微笑着说:“你等等哦。” 丽蒂说着,径直走到自己的柜子边捣鼓了一阵,不一会儿就回到薇儿面前。 “当当。”丽蒂颇显得意地把手伸到薇儿面前,摊开,手心处多了一枚银色吊坠,是用一种细长的三角菱形金属把银币从背面的中心朝正面压住,然后用细绳穿过金属的一角做成的。虽然看起来不是很漂亮,但是也并不妨碍其可观性。 “如果是纪念品的话,还是戴在脖子上比较好,不然会不小心弄丢的。”说着,丽蒂把吊坠套在薇儿的脖子上,然后把银币放入薇儿的领口里,金属与身体相接触,带来一丝冰凉的感觉。 “恩,谢谢。”薇儿说完,看到丽蒂正用一种不满的目光看着她,于是只好又补上一句,“……丽蒂姐姐。” “这才乖嘛。”丽蒂摸着薇儿的头,笑道。 “你是第一天工作,艾娜应该在门口等着你了,快走吧。”说着,丽蒂牵起薇儿的手,和她一同走出门口。 如丽蒂所说,艾娜确实已经站在宿舍的门外。 在艾娜的引领下,薇儿开始了她身为女仆第一天的正式工作。 学园小霸王 艾娜只是负责引路,她将薇儿带到一处比较僻静的地方,并将一些要点告诉薇儿后就安静离去。 于是这个地方成为了薇儿的管区。根据艾娜所说,这个地方属于学园中最小的一片区域,而且每天都少有人来,是以工作会轻松上许多。薇儿只需要负责每天的清扫,一天打扫两次,星期天则拖一次地,就可以了。不过不可以偷懒,每天中午与傍晚都会有负责检查的人,如果发现清洁不合格,还需要重来。 听起来似乎很关照薇儿的样子,不过仔细一看,这是一个小女孩做得来的吗?这面积可比足球场还要大上一圈啊。居然还是最小的,那正常点的该有两三个足球场了吧?这么大还能一天两次,负责打扫的都是一群强人啊。 不过感叹归感叹,做事还是需要认真,薇儿可不想累个半死后又得再重扫一遍。 不愧是从小就包揽了家务的女孩,用这副身体扫起地来还真是轻车熟路,看来丁格丝·薇儿真的很有当女仆的天分。这大概是这女孩留给她的无数个悲剧中唯一的一个长处了,虽然这并不算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这个地方大概处在学园一个很偏僻的位置,薇儿忙活了一个上午也没有见到别的人影。就在她终于把最后一块地方也打扫干净,拍拍手准备去吃午饭时,一道还夹着些许稚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喂,这里还没扫干净。” 薇儿闻声转过身来,一个看起来大约15岁的男孩正站在她正前方不远处。男孩的身材很结实,个子比薇儿还要高上一截,穿着一身火红色的短装,双手戴着露指拳套,拳套两边各镶着一块不一样的魔晶。薇儿看着他,不由得生出一种陌生的熟悉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哪里?”薇儿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没发现自己打扫时有漏下任何地方。不管怎么说,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过后再重扫一遍,眼前这个人也算帮了大忙了。 “这里。”男孩说着,往旁边踏出一步,指了指他原先站的地方。薇儿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没了男孩身体的遮挡,那个地方后面露出一排沾了泥土的脚印。 沉默了片刻,薇儿开口问道:“……这该不会是你的脚印吧?” 虽然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不过,薇儿还是抱着一丝渺茫的可能性问出这句话来。 “就是我的。我刚从树林里出来,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这个地方。”男孩想也不想就开口承认了。 还真是他踩出来的,居然说的这么光明正大,还做出一副踩上去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样子。 薇儿压制住自己心头正要升起的火气,拿起扫把去清理男孩留下的脚印。 “喂,我可是帮了你大忙啊,你现在一定对我感激得想要流泪吧?想哭就哭出来吧,女孩子的话,是用不着忍耐的。”男孩似乎没有看到薇儿正低头闷着脸生气,一边说着,一边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啊,感动,真是太感动了,你如果现在马上从我眼前消失,我一定会感激得泪流满面的。”知道对方是有权随意使唤自己的,薇儿也不好当面抱怨什么。 把地上的脚印打扫干净后,薇儿站在男孩面前,扯出一张微笑的脸,问道:“可以把鞋子脱下来吗?” “哈?为什么要脱啊?打扫这些脚印本来就是你的职责啊。怎么了,突然摆出这张比哭还难看的脸。”男孩盯着薇儿的笑脸,莫名其妙地问道。 这个小鬼,真让人火大。听他这么说,是要自己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一步地扫他落下的泥尘么? 薇儿两手搓紧了扫把,脸已经笑得一抽一抽的了。 “说起来,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对了!”男孩没有去看薇儿的表情,自顾自地向前走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问:“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丁格丝·薇儿的人?” “认识啊。”薇儿不耐烦地扫着男孩新留下的脚印,随口就吐出了这句话。 “真的吗!那你知不知道她在哪里?”男孩看起来似乎有些兴奋。 “不知道呢。”不管怎么样,她都不想和这个人扯上关系。仔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你找她有什么事情吗?” “找到她,然后,揍扁她。”男孩抬手握拳,突然变得一脸严肃。 噗…… “咳咳咳咳!”像是被什么呛到了一样,薇儿拍着胸口轻咳起来。 “你怎么了?”男孩奇怪地看着这个正俯着身咳嗽的女孩。明明刚才还一副好端端的样子。 “没……没什么。你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薇儿盯着男孩的脸,仔细地扫描了一遍脑海,确实没有关于他的印象。 “那个混蛋害纱音姐受了这么重的伤,结果进了学园却只是个当女仆的料。啊!一想到这里我就来气,恨不得马上把她揪出来揍一顿。真替纱音姐感到不值,怎么会带回来这样一个废材。”男孩一边生气地说着,一边用拳头在空中比划了两下。说完,这才发现刚才还站在身边的女孩正一下一下地挪动着脚步,此刻已经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怎么了,我可没允许你离我这么远啊。”男孩三两步走上前,然后伸手一扯,就把薇儿扯回了身边。 “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喂,你叫什么?” “恩?啊哈……我叫……”她自然不会傻到把本名说出来,只好借用一下别人的名字了。薇儿脑筋急转,忽然灵光一闪,抓住第一个浮现出脑海的名字,脱口而出:“我叫……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听起来怪怪的。”男孩拧了拧眉。 “不用在意。你呢,你的名字?”当然他的名字她是不屑于知道的,只不过知道名字的话以后躲他会方便许多。 “不知道我的名字吗?我还以为整个学园已经没有人不知道我的名字了。”男孩看着薇儿,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好像看到了什么稀有生物似的。薇儿的心中已经隐隐有着不妙的感觉。 “你可要好好记住了,我叫沙曼德·苏罗。” 沙曼德·苏罗? 这个名字冲击在薇儿的脑海里,唤醒了一道被她遗忘的信息。 ——听好了,这个学园里不是人人都很温柔的,有一些人是很强横的,尤其是那个叫沙曼德·苏罗的人。他被称作“学园小霸王”,是沙曼德家族的后继者,这个国家未来的皇帝候选人之一,是这个学园里最不能招惹的人。你以后远远看见一个戴着拳套,穿着一身红衣服的人,一定要赶紧躲起来,就算躲不掉,也不要忤逆他。不然的话,被他盯上的下场可是很惨的。 那是丽蒂昨天晚上告诫过她的,只是当时夹在一堆废话当中,想来这样的人物也不会随便出现在她面前,所以她没有太过重视,转眼就忘掉了。此刻回想起这些话,薇儿不禁一脸悲剧的样子。 怪不得之前看到他的时候有一种熟悉感,原来那是出自本能的致命警告啊。她的运气也真是够背的,居然第一天就遇上了最不该遇上的人,而且这人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恩?你要上哪去?我有这么可怕吗?”发现那个女孩又开始悄悄往外挪,苏罗拉住她的手,一把拽回来。薇儿被这股力道拉得差点跌倒在地,连连后退,好不容易才稳下身形。 “不是……我要去吃午饭了。”薇儿转过头,用一种勉强平静下来的语气解释道。说着,她抽了抽手,纹丝不动,那个男孩的手像钳子一样钳住了她的手腕。 “……这个是什么?”苏罗显然是没有把薇儿的话听进去,他的目光停留在薇儿的脚下,地上突兀地躺着一枚长方形的木牌,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显眼。 糟了,身份牌! 薇儿心下一惊,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空空如也。看来是刚才苏罗拉她的时候不小心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已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埋怨学园为了防止女仆偷盗而把每个口袋都做得这么浅。木牌上面还刻着她的名字,这可是不能让苏罗看见的东西。想着,薇儿慌了起来,急忙俯下身想将其捡起来,苏罗却先她一步,把木牌握在了手里。 “身份牌?”苏罗把木牌放在眼前,仔细看了一眼,上面的笔画歪歪扭扭,有着淡淡的香气传来。 这次死定了。薇儿绝望地想到,不仅会被他发现自己就是丁格丝·薇儿,而且还用假名骗了他,铁定要被暴打一顿了。看他那结实的手臂,看起来相当坚硬的拳骨,自己这个脆弱的身躯,不晓得经不经得起他一拳啊…… “这是你的吧?居然这么不小心。太粗心的话可是会有生命危险的。对于你们这种人来说,英灵可是只认牌不认人的。”苏罗摇了摇手中的身份牌,语气中带着责备的意思,丝毫没发觉这其实是因为他的原因才掉在地上的。 站在一旁已经时刻准备好挨揍的薇儿此时却呆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他现在不是应该火冒三丈地跳起来给她一拳才对吗? 有一种微弱的可能性在薇儿心中弥漫开来,渐渐占据了她的心头。 莫非……这家伙,也是个不识字的? “对不起……我以后会小心的。”带着一脸愧意,薇儿试探性地伸出手来,朝木牌抓去,苏罗却把手往后一缩,让薇儿抓了个空。薇儿一愣,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苏罗。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该不会是想拿那东西来要挟她吧? “你之前说过你认识丁格丝·薇儿是吧。”苏罗回想了一下,说道。 “认识啊,就是那个害学园水系第一的温特·纱音受伤结果却一点本事都没有的人嘛,她的名字还有谁不认识啊。”既然连沙曼德·苏罗这样的人物都知道了,那她估计已经在全学园里变相出名了吧?这次真被纱音害惨了。薇儿想了想,接着说:“不过我没见过她。” 她附到这个身体后原本的丁格丝·薇儿就消失了,所以真的一面都没见过。所以千万不要再找她麻烦。 薇儿在心中这样祈祷着。 “没见过?没见过你早说啊,啧,真是浪费我时间。”苏罗一脸失望的样子。 是啊,不要再浪费了,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薇儿满心期待着,再次伸出手去拿木牌,正要碰到,苏罗却又把手一缩,让薇儿碰不到,而且还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也没有松开。 他到底什么意思啊?薇儿对苏罗这样的行为极其不满,却又不敢发作,只好指着木牌,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可以给回我吗?” “啊……”苏罗将手伸出,正朝薇儿递去,途中却又突然转向,直接把木牌放进了自己怀中,然后淡淡道:“不给。” “啊?为什么啊?”虽然大致已经猜出他想做什么,薇儿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竖起了耳朵,祈祷他接下来的话不要正中自己的猜想。 “伊丽莎白,带我去找丁格丝·薇儿,找到以后我就把它还给你,不然你等着被英灵分尸吧。” 还真是这样!她最讨厌别人要挟她了。而且作为丁格丝·薇儿的她就站在这里,还能上哪里去找。身份牌没要回来,贸然离开又可能会被英灵攻击。无论选择哪边都是死路一条,她此刻真是欲哭无泪。 “我不是说了吗,我没见过她……”薇儿的眼中泛起一抹泪光,摆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不过苏罗明显不吃这一套。 “所以才说让你去‘找’啊。”苏罗显得有点不耐烦,在“找”字上加重了口音。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薇儿此刻终于体会到了丽蒂口中的“强横”的意思。 “为什么你不自己去找他呢?”薇儿奇怪地问。 “我不认识路!”苏罗昂起头,不屑地说道。 可恶,不认识路还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这家伙的脸皮厚得跟猪一样。薇儿暗自咬牙切齿地想着。 “不懂路怎么还能跑到这里来?” “恩……你这人怎么这么爱问东问西的。今天早上我才知道纱音姐的事情,然后想也没想就冲出门了,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迷路了。‘空灵’也没带在身上,然后在树林里转啊转啊就转到这里来了。”苏罗回想着今早的事情,然后用一种不耐烦的语气说道。 转啊转啊都能先转到她这里来,看来她的人生已经悲剧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薇儿此刻一脸的无奈相。 “好了,快点带我去找丁格丝·薇儿,这是命令。”苏罗这才注意到自己又浪费了不少时间,于是脸上挂起严肃的表情对薇儿说道。 “是,是……”作为低等女仆的她是没有拒绝的权利的。 看来是没有逃脱的余地了。薇儿叹着气,把扫把放在一边,带着苏罗踏上了寻找她自己的旅程。 午日的阳光正渐渐下移,此时空荡荡的走道上只有两个人在慢慢前行。 走道的旁边就是树林。魔晶学园的外围有一大半被森林覆盖,分为内圈和外圈。其中内圈因为有英灵守护,所以是很安全的,用于栽种一些需要使用的植物和美化环境的花草,当然也会放养一些供食用的动物。而外圈则是极其危险的地方,是英灵也不会插手管理的地区,那里有着不少魔物在徘徊,其中也不乏连a级战力都感到棘手的强力魔物,是用于历练与等级考试的地方。 薇儿她们依然徘徊在少有人来的地区。不仅仅是因为这座学园实在是太大了,薇儿她其实也在有意无意地引导着苏罗走向人烟稀少的地方。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现在她们两人都迷路了。 毕竟薇儿才来到这个学园一天,艾娜也只带过一次路,回宿舍的路都不一定能找到。而且也不能带着苏罗到人多的地方,不然没准突然有哪个人认出她来,指着她说:看!那个不是传说中的丁格丝·薇儿吗! 那时她还不死定了。而关于迷路这件事,薇儿自然是不能告诉苏罗的。 “啊,饿死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跟在薇儿身后不远处的苏罗终于摸着肚子嚷起来。 叫什么叫,她这才叫悲剧呢。不仅错过了午饭,地可能也要重扫一次,现在身后还跟着个大灾星,没准待会连小命都没了。 薇儿在心里嘀咕道,连回过头去瞪苏罗一眼的力气都不想浪费了。 “喂,怎么走了这么久也没见着几个人影,你确定你走对路了吗?”苏罗忍不住质疑道。 “你很啰嗦耶,不是你让我找的么,现在我不是在找了么。”薇儿头也不回地反驳道。 “你那什么语气啊!这是仆人对主人该有的语气吗?”苏罗不满地抱怨着,不过也仅仅只限于抱怨而已,毕竟薇儿说得没有错,而且现在他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做别的事情了。 两人又在无言中走了一会儿。薇儿的肚子也开始不争气的叫唤起来。 不行,再这样走下去她就真要饿死在这地方了。看起来这个家伙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反正横竖都是死路,干脆弄晕他算了,这样她至少还能吃上一顿最后的晚餐。薇儿仔细思考了一下其中的利弊,决定实行这个计划。 那么,要怎么弄晕他呢? 薇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根据电视和小说里的套路,似乎找准位置一记手刀往后颈处这么用力一砍,那人就华丽丽地晕倒了。不过看这小手,估计也没什么力气,而且那人长得出奇的结实啊。 薇儿想着,还不忘转过头去瞄一眼跟在她身后的苏罗。苏罗此时正耷拉着头,晃悠悠地走着,丝毫没发觉前面的人正在酝酿一个邪恶的阴谋。 想来想去,还是用石头比较合适。 于是薇儿连跑带跳地走到树林边,仔细找了找,从树下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 用石头的话,万一力道把握不好,会不会一不小心弄出人命啊?虽然她并不是很关心苏罗的死活,不过苏罗一旦有事的话她也难辞其咎。而且以苏罗的身份,一旦有什么损伤,今后她在学园里的事情都会变得更麻烦。不不,如果现在不这样做的话,只怕待会她就要有麻烦了。那么,干脆手刀石头一起试试好了。 “你在干什么?干嘛拿着一块石头?”苏罗已经走到薇儿的跟前,看着她的举动,奇怪地问。 “你不觉得它长很可爱吗?”薇儿捧起手中的石块,对着苏罗现出一副灿烂的笑容,好像真的很喜欢的样子。 苏罗的目光停留在薇儿手中的石块上,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出薇儿手中的石块有什么可爱可言,不过看薇儿一脸开心的样子,又不像是假的,只好随意吐出一句:“你的品位真奇怪。” “呵呵……”这是待会要往他头上砸的石头,能摆脱这个灾星她当然开心啦,不过可以的话,最好还是不要用上它。那么,开始计划吧。定下心神,薇儿突然露出一副有些惊讶的表情,然后这种惊讶转变成喜悦,她朝着苏罗身后招了招手,大声喊道:“薇儿!” 薇儿?丁格丝·薇儿!?总算出现了吗! 听到薇儿的叫喊声,苏罗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带着一脸的兴奋转过身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的只是一片空荡荡的街道。与此同时,薇儿神速出手,右手化作一把手刀,用力地砍在苏罗的后颈上。 …… 没有臆想中的倒地声,苏罗的身子只是微微前倾,倒是薇儿的手骨被震得又痛又麻。薇儿一边咧着嘴抽气,一边把手收回来甩了几下,心中不免感叹道:这家伙的脖子是铁做的吗,怎么这么硬? “你在干什么?”苏罗一脸失望地转过头,皱起眉,盯着薇儿质疑道。 这个女孩刚才难道是在骗他?应该不会吧,这个学园还有敢欺骗他的仆人存在么?难道是那个叫丁格丝·薇儿的人有什么奇怪的能力,看到他后瞬间就跑得没影了?还有刚才那一下,脖子上有些麻麻的感觉,那是在干嘛?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向来不是个喜欢动脑子的人。 “自然是在帮你按摩啦。”可能是看穿了苏罗的心思,也可能是早已想好的回答的方式,此刻薇儿一脸平静,心不跳气不喘地回应道。 苏罗看着薇儿,正想说些什么,却见薇儿盯着前方,脸上有着怔住的表情,眼中充满不可置信,嘴唇微微开合,吐出一句:“纱音姐?你怎么来了?” 苏罗听到这句话也随之一怔,犹豫了片刻,还是缓缓地扭回头去。同时,薇儿咬着牙,用左手紧握着的石块狠狠朝着苏罗的脑袋砸去,几乎用尽了全力。发现眼前依然空无人影,苏罗意识到不妙时已为时已晚,还来不及转过头去,就听见耳后传来呼呼的风声,可以感觉到一件坚硬的物体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苏罗还未吭声,眼前就一暗,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看着苏罗倒下,薇儿捂着心口喘着粗气,左手还在微微发颤。大概是砸得太用力了,此刻手掌还隐隐作痛。感觉到呼吸变得顺畅了,体力也已经恢复了一些,薇儿用脚踢了踢苏罗的身体,没有反应,看来是真的昏迷了。她又看了看手中的石头,也并没有染上血迹,不由得再次感叹:这样都没受伤,他的身体还真是铁做的。 早知道石头这么好使,一开始直接用石头就好了。 想着,薇儿甩手把石头扔回树林里,然后一把推开苏罗的身子,让他正面朝上,双手在身上摸索着,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自己的那张身份牌,用手紧紧握住,生怕再次弄丢。本来打算就此逃走,薇儿想了想,还是把手指凑到苏罗的鼻间,再次确认一下他的死活。 苏罗的鼻间传来平稳而深沉的呼吸。 这家伙,肺活量很好嘛。薇儿还来不急感慨,就看见苏罗的眉头轻皱起来,紧闭的双眼开始微微颤动,一副就要醒来的样子。 “啊!”薇儿吓了一大跳,连忙从苏罗身上爬起来,一脸沮丧的样子。 这人是怪物么,醒得也太快了吧!?不管了,反正现在也正式与他为敌了,死也要再补上一脚。 于是,恶向胆边生。趁着苏罗还没完全回过神来,薇儿抬起脚来,朝他脸上狠狠踩去。 “哎呀!”苏罗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双眼朦胧中就看见一只脚朝他踹来,不偏不倚,正好踹中他的脸,不由得闷哼了一声。这学园里居然还有人敢这样踹他!一股怒火从心中升起,头脑瞬间清醒了大半,他连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抬起头,眼光正好瞥见那个不断跑远的身影,之前发生的事情像走马灯似的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 “伊丽莎白!那个死丫头!”看着那个渐渐消失在远处的身影,他狠狠地咬牙切齿道。 居然还真敢偷袭他,还敢踹他的脸!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 此刻后脑处还隐隐作痛,苏罗用手捂着后脑,正想去追上那个死丫头,刚踏出一步脚上却一软,又倒在了地上。 这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来,此刻他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在温暖的阳光下,像条死鱼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苏罗摸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回想起自己早上连早餐都忘了吃就跑出了门,这才发现今天居然什么食物都没咽下肚,现在哪里还有去追那女人的力气,只能趴在地上,吐出一段长长地呻吟,在安静的天空中回响着。 ——啊……饿死我了…… 7.浴所(一) 薇儿饿得半死不活地回到女仆宿舍时,已是黄昏临近的时刻。 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抱怨这个学园的大了,薇儿一晃一晃地推开房间的门,正想躺下好好休息一下,却突然被人一把抱在怀里。薇儿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身影,却又即刻将其否定。抱她的人不是丽蒂,这个人的香水气味和丽蒂有着明显的不同,而且某个地方的尺寸不太一样,至少丽蒂抱她的时候,空气不会离她如此……遥远。 话说回来,怎么这里的人都这么喜欢胸抱,虽然热情并不是坏事,不过,再不放开她没准她就要被憋死了。 薇儿无力地拍打着紧束在她身上的手,希望那个人能明白她的意思。 也许是抱够了,在薇儿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成为魔晶学园的历史上第一个被闷死在胸部里的人时,那人终于双手握着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推开。推开后还不忘把手放在她头上猛摸一把,将本来就有些缭乱的头发搅得乱七八糟,以致于薇儿日后一直在找机会把这该死的长发剪掉,当然当这个念头被丽蒂她们发现时,薇儿就再没见到过剪刀的影子。 此刻被闷了许久的薇儿大张着嘴,有些疲倦地蜷着身子,贪婪地呼吸着周围的空气。 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觉得,能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真好。 “你去哪里了,看起来这么累。是迷路了吗?连午饭都没回来吃,害得我们这么担心。”面前的女孩发话了,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有些熟悉的声音,像银铃一样清脆美妙。 “……吉亚?”薇儿抬起头,目光正好落在那个女孩的脸上。正是昨天晚上和丽蒂口舌大战了数十个回合愣是没有带上一个脏字,结果败下阵来一直窝在墙角抱着枕头闷闷不乐,所有的动作无一不充满撒娇味道的女孩。魔手军团的领袖级人物,可以说是低等女仆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好狡猾哎,是不是丽蒂给你灌输了什么不良的思想,怎么光叫她姐姐,不叫我姐姐。”吉亚嘟着嘴,有些不满地抱怨道。 拜托,她也是被逼的,其实她一个也不想叫…… 薇儿回想了一下,今天早上她说话时吉亚已经不在房间里,看来那时候她叫丽蒂“姐姐”的事情已经暴露了。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大话王传出去的。薇儿此刻脑海里又浮现出丽蒂的身影,心想着没准就是她了。唉,完了,拜丽蒂所赐,她身为活了20年的男人的尊严,现在已经开始名誉扫地了。 “罢了,现在不叫也没关系。待会姐姐就让你知道我的好处。”吉亚朝薇儿眨了眨眼,似乎还藏有什么能让薇儿也叫她姐姐的杀手锏,此刻一副满怀信心的样子。不过这在薇儿看来,估计是又要有什么阴谋实施在她身上了,不禁心下一凛。 “不过你还记得我的名字,我很高兴哦。”吉亚说着,换上一副开心的笑脸。 昨天晚上有着那么出众的表现,她想忘也忘不掉啊。薇儿也扯起嘴角回之一笑。 “你从早上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吧?我都听见你肚子的叫声咯。”吉亚拉着薇儿走进房间里坐下,也不知从哪里弄出一篮子面包,摆在薇儿的面前。此刻已经饥肠辘辘的薇儿对着面包,犹如久旱逢甘露,两手各抓起一块,猛地往嘴里塞,连腮帮子都鼓得大大的。 也许是没见过她这种迅猛的进食方式,坐在旁边的吉亚看得一愣一愣的。薇儿也顾不上什么绅士淑女的风度,这没准是最后的晚餐了,不吃饱一点怎么行。不一会儿,一篮子的面包就都被薇儿填进了肚子里。薇儿摸着有些鼓起的肚皮,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此时吉亚也已经适应了薇儿的吃相,见她吃完后一脸满足的样子,笑着问道:“吃饱了么?” “恩。对了,丽蒂呢?”薇儿这才发现,本该最闲的丽蒂在薇儿回来后连影子都出现,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丽蒂去帮你扫地了。今天中午用餐的时候就有负责检察的人来找你,但是我们都没有见到你,想来你该是迷路了。本来擅离岗位的你是要受惩罚的,是丽蒂好说歹说才劝走了那人,她负责把你的工作补上。”吉亚一边解释,一边又嘟起嘴,心想着如果自己也像丽蒂这么闲的话,也会帮薇儿顶上的,这样薇儿也不会这么亲近丽蒂那个家伙了。 “哦……”薇儿点点头,心中有着隐隐的感激。一个人做两份工作该是很辛苦的吧?想来还真是有些对不住丽蒂。不过一想到丽蒂不久后没准会以此功劳为要挟,让她“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薇儿就忍不住头大。苏罗那家伙,真是把她害惨了。 正想着,薇儿却突然发现一旁的吉亚正用一种锐利的眼光盯着她,好像看穿了什么似的,盯得她头皮发麻。 “……怎么了?啊!”薇儿正要发问,吉亚却突然将她一把抱住,一只手在薇儿的头上游来游去。 又挨摸了,她的头真的这么有吸引力吗?而且怎么看这幅身体都不像是能长得很高的样子,难道她注定要长着一副被摸的相吗?一个曾经1米8高的男人现在天天被几个不到1米7的女孩子摸头,这就是所谓的报应么?薇儿忍不住在心中发起牢骚来。 “我家的薇儿真不愧是冰雪聪明,你一定是表面装出一副妹妹的样子,其实心里一直没有认可丽蒂那个女人吧,所以暗地里才不把她称作姐姐。这种性格,我喜欢!我会帮你保守这个秘密的。所以丽蒂不在的时候,你千万不能叫她姐姐哦!”吉亚像抱着玩具熊一样,把脸贴在薇儿的脸上蹭了蹭,然后一脸认真地说。 薇儿此刻已是哭笑不得,不就是和吉亚同住一间屋子而已,她什么时候成“她家”的了。而且,知道她不叫丽蒂姐姐的时候,好像很高兴似的,明明之前还一脸吃醋的样子。这该不会就是女人之间的战争吧?然后她成了战利品? “好了,接下来要为薇儿叫我姐姐而努力了。”吉亚站起身,在心口握拳,好像是在为自己打气。看她这么有干劲的样子,薇儿心中升起不妙的感觉。来了来了,暴风雨的前夕终于要来了。 紧接着,薇儿的手就被牵起来,吉亚一脸兴奋地说:“来吧,我们去洗澡吧!姐姐会好好帮薇儿清洗干净的!” 话音未落,吉亚就发现自己牵着的手被巧妙地抽了出来,然后眼前的那个身影平静地躺倒在地上,侧身背对着她,不一会儿,薇儿转过头,一脸倦意地说:“对不起,吉亚。我很累了,没有力气了,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今天就不洗了吧。”说完,薇儿缓缓闭上眼,转回头去,身体随呼吸轻轻起伏着,似乎真的快要睡着的样子。 吉亚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辩驳道:“不行,累了一天,看你衣服都有些脏了,身上也有一股汗味,这样睡觉会容易生病的。再说了,洗澡就是为了放松身子嘛,洗得暖呼呼的睡觉也会舒服很多。而且姐姐真的很想和薇儿一起洗澡呢。”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不答应都不行。薇儿差点忘了吉亚和丽蒂一样,都是辩论高手。看来这次她是在劫难逃了。 拼了,反正已经名誉扫地了,如果可以避免这次的事件,那再越雷池又有何妨。 “我可以不去么,吉亚……姐姐?”薇儿换上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副弱弱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猫咪。 穿过耳际的是薇儿特有的柔软如棉的声音,“姐姐”两字在吉亚耳中听得心花怒放,此时吉亚挂着一脸幸福相。连薇儿看了都忍不住感叹:这也太夸张了吧? 不一会儿吉亚就回过神来,双掌在胸前一拍,微微倾头,开心地说:“就冲这两个字,姐姐一定会加倍努力将薇儿的身子洗得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这可是爱的表现哟。”这话在薇儿听来却是一场天雷,差点吓出一身冷汗。 居然适得其反了!?不需要,不需要,她不需要这种表现“爱”的方式! “但是我真的走不动了。”做着最后的努力,薇儿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不用担心,你走不动的话,姐姐抱你去好了。”吉亚笑容可掬,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要带薇儿去沐浴,她将之前就放好的浴具拿出来,摆在薇儿面前,说:“你看,连要用的东西都帮你准备好了。” 自然是不能让吉亚抱着她去的。看来是无可避免了,薇儿轻叹一声,爬起来和吉亚一同走出门外。 宿舍里并没有的浴室,女仆们去的都是同一个公共浴所。 薇儿怀抱浴盆,一路上听着吉亚的解说,也了解了浴所的一些结构。 依然是层次分明,等级至上。浴所里一共有3个澡堂,分别为三个等级的女仆开放。 高等女仆的澡堂可以说是应有尽有。浴池里是用水之源石从山河中引来的流动水源,浴池旁边设有休息用的床榻,用风之源石制造的开关自由的微风。有专门给不喜欢共浴的人制造的单人水源,给不习惯洗冷水的人配置有火之源石用以加温,有新鲜的花瓣供铺洒在水中,也有提供给不喜欢花瓣的人用花蜜或草木制成的香精。每个人都有专用的沐浴工具摆放在浴池边,无须像薇儿她们这样要随身携带。 那里简直像天堂一样,吉亚说到这里时一脸羡艳。 中等女仆的澡堂虽然没有这么奢华,却格外宽敞明亮,通风透气,和高等女仆一样使用光之源石来进行照明,即便是在深夜也照常开放。浴池旁边设有相应的换衣间,在换衣间里,每个人都有自己专属的置放器具的地方。 至于低等女仆的澡堂…… 它就是澡堂啊。吉亚只是充满感慨地说了这么一句,薇儿立刻就明白了。 很快薇儿她们就来到了浴所,按吉亚所说,她们今天来得比较早,所以浴所此时的人并不多。 区分三个澡堂的方法很简单,高等女仆走的是用金镀了字的门,而中等女仆则走用银镀了字的门。就在薇儿一直找不到有着青铜字体的门时,吉亚朝薇儿招了招手,小声说道:“这里,这里。” 薇儿走过去一看,吉亚前方居然立着一块什么都没写的木门!薇儿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吉亚,又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自己真的没有走错,不禁有些失望。 金门。银门。木门……这什么待遇啊,连弄块铜的钱都要省! 不过,不能否认的是,把门弄成这样,还真是相当好认啊…… 此刻站在门前,薇儿却有些犹豫起来。门内就是另一个世界,不是天堂就是地狱。没准偏地狱多一些吧? 想想还是算了吧,她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大概是承受不了这样的冲击的。 薇儿心中开始打起退堂鼓。吉亚显然是猜到了薇儿心思,趁薇儿还在犹豫不决时,双手从背后覆上薇儿的肩膀,然后缓缓推着她进去,还一边笑容满面地说:“都来到这里了怎么可能还放你回去嘛,走吧,一起进去吧。” “等……等一下,吉亚……”薇儿的声音有些颤抖,在门边挣扎着,吉亚又哪里肯放过这次机会,索性将薇儿从身后一把抱住,断她的去路,然后附在她的耳边,轻吐着温软的气息:“呵呵……真是个害羞的孩子,要姐姐把你抱进去吗?”明明语气中充满了俏皮可爱的味道,在薇儿听来,却像是被威胁了一样。 这人,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笑面虎。 薇儿猛地摇头,一咬牙,硬着头皮走进了门里。 浴所(二) 低等女仆的澡堂分为内间和外间,内间是浴池,每天从黄昏开始只开放3个小时左右,而学园也只为浴池提供热水。因为这个浴池并没有用水之源石引导的活动水流,想要进入内间的话必须先在外间清洗干净,才能进入浴池,而可以停留的时间也仅仅只有10分钟,一旦超过10分钟的话,会有一个计时超精准的人负责把人从浴池里拽出去,然后毫不留情地丢到外间。薇儿听完吉亚的解释后,暗暗咋舌,学园这分明就是在浪费人才啊。 外间并不像薇儿想象中的那样,一群女生光溜溜地在各个角落用浴盆洗着澡,虽然学园对低等女仆很吝啬,不过最基本的隔间还是准备有的,一个个小小的隔间排列在通向内间的走道两边,大约能容纳20个人同时使用,只要放下遮布,也算是可以阻挡别人的视线,防止自己春光外泄。薇儿刚进来时看到这种情形,着实松了一口气。 不过,在外间没有热水,需要自己去蓄水池里打水烧水。当然,火之原石是绝对没有的,烧火用的是树林里砍下的木材。从小到大用惯了天然气和电能的薇儿自然对烧火这种事情一窍不通,只好全部交给吉亚负责。 薇儿此刻站在不远处,看着吉亚烧起水来驾轻就熟的样子,心中不免感叹:这就是穷人的无奈。 烧好水后,吉亚本来打算和薇儿一起洗,却被薇儿断然拒绝。这副身体她迟早是需要适应的,那小小的隔间里也不好容下两个人。当然,她压根就没想过要和吉亚在一起洗澡,那将会是一场噩梦。 走进隔间,放下遮布,薇儿注视着自己面前的浴盆,浴盆上正蒸腾着热气,微微摇晃的水面映照的是一张很普通的脸——丁格丝·薇儿的脸,而今后也将是他的脸。 总是要面对的。薇儿闭上眼,轻声吟出这几个字。然后,眼睛缓缓地睁开,透着坚定的目光。 不再犹豫。因为有了早上的经验,薇儿轻易就褪去身上的衣物,此刻整个身体都毫无遮掩地呈现在眼前。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特点,和脸一样平凡的身材,再一次被细细地审视着。没有人会看着这样的脸去心动,没有人会看着这样的身体而产生欲望的冲动,无论是在那边还是这里,她都是个平凡得一无是处的人。 她是没有王子的灰姑娘,没有魔法能让她变得光彩照人。 他是孤身一人的灰姑娘,他的世界里不需要王子。 但是,没有王子的灰姑娘,还是灰姑娘吗? 在那个一无所有的世界里,她在期待着,但是得不到;在那个只有自己的世界里,他被诅咒着,不会有人来救赎…… 哗啦……是水流溢出浴盆的声音。 薇儿把头沉入水中,波动的水流如同一只温润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有一种灼热的感觉。纷乱的情感涌上心头,又被这股暖流压下,消失沉没在渺远的心底深处。肺部的空气慢慢耗尽,心也归附于平静,然后薇儿把头抬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水流沿着发隙自她脸上流淌而下,迷离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 薇儿看着自己的手心,似乎有什么需要被捉住的东西又从手缝中溜走了,明明是如此重要的东西。 “尽想些无聊的事情。”薇儿小声地抱怨了一句,淡淡地吁了一口气,然后拿着毛巾,将手探入浴盆中。 还是洗澡吧。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用上这么原始的洗澡方式。 虽然还有些尴尬,但已经开始逐渐适应,本来这副身体就没有什么吸引力,薇儿不一会儿就完成了对它的清洗。说到清洗,这种洗澡方式无非就是用带水的毛巾擦拭身子而已。最后将浴盆里剩余的水从头上倾倒而下,哗啦啦的水声宣告着沐浴的完毕。薇儿伸手去拿裹身子用的浴巾,遮布却在此时突然被掀开。吉亚的头从外面探进来,飞快地扫了一眼隔间,然后目光停留在一脸呆滞地愣在原地的薇儿身上。 “哦!发育得还不错嘛。”吉亚说着,正打量着薇儿全身上下的目光聚拢在薇儿胸前,露出有些遗憾的神色,不过转瞬又换上一道开朗的笑容安慰道:“不用担心,虽然现在不怎么样,它在未来还是很有潜质的。” “你!你怎么进来了!?什么潜质?那种事情……我,我可没有期待过!”怔了将近半分钟,薇儿终于回过神来,不禁吓了一大跳,瞪大了眼睛盯着吉亚,身体不由自主地贴在角落,有些惊慌失措。薇儿发现吉亚的眼光还在她身上游移着,这才想起自己现在还没穿衣服,一把扯下旁边的浴巾,将身子围了起来。 “薇儿还真是害羞啊。明明大家都是女孩子。烦恼自己的身材这种事情,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还小,大有可以塑造的潜力,有空姐姐会教你培养身材的办法的。一定会把你的身材调教得均匀丰满的!”吉亚说着,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烦恼才怪!调教又是什么意思?不愧是和丽蒂同一个级别的,完全看不出吉亚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无论如何,这也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薇儿此时已经对吉亚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那个,我洗好了,该穿衣服了。”薇儿用眼神示意吉亚退出去。 吉亚显然没有在意薇儿的眼神,一把握住薇儿的手,说:“哦?洗完了吗,那么一起去泡浴池吧!” “不……不用了,已经洗得很干净了。”薇儿推脱道。 开什么玩笑,那里对她来说可是个禁区,她可不想进去。 “难得有10分钟可以使用,怎么能不去用呢?那里面可是很舒服的哦。走吧。”说着,吉亚不顾薇儿的反对,一手牵着薇儿,一手抓起薇儿要穿的衣物,正要将薇儿拉出隔间。 “等等!衣服……还没换……”一只手被吉亚捉着,一只手还要抓紧身上的浴巾,薇儿此刻一脸的无可奈何,双脚抵着地面,做着小小的反抗,用有些发颤的语气恳求道。 “都是女孩子,不用害羞的啦。衣服等泡完澡我再帮你换上吧!”肯定的语气,完全没有把衣物还给薇儿的意思。此时吉亚脸上一定挂着一副你不从也得从的表情。薇儿这样心想着。怎么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一直都是一副很弱气的样子,像个任人宰割的羔羊一样,似乎这副身体本身就没什么强气感啊。 拗不过吉亚。薇儿只好认命地进入内间的浴池。 此刻热气蒸腾,雾气朦胧的浴池中,吉亚看着一进内间就眯起眼,摇摇晃晃地下了浴池,又刻意与她保持着两米多距离的薇儿,有些不情愿地撅起嘴。她又不是吃人的大灰狼,干嘛离她这么远啊?看来丽蒂一定是向薇儿灌输了什么不良思想,她要将其纠正回来才行,想着,一个美好的计划在心中悄然诞生。 薇儿自然是不知道吉亚在想着什么可怕的事情,她闭着眼,不去看浴池里的其他人,专心地思考着别的事情以转移注意力。 沙曼德·苏罗的事情终究是个难题。这次她干得这么过火,那家伙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他大概会回到原来的地方去她吧?那么她要怎么躲开呢?干脆再洗一场冷水澡把自己弄感冒,然后请病假呆在宿舍算了?但是这个身体本来就很柔弱,不应该再摧残下去,而且再让丽蒂帮她打扫也会过意不去。最重要的是,苏罗难免不会找到她的宿舍来。说起来苏罗他并不认识路,也许要找到她的负责区域反而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明天只好小心行事了。 薇儿正想着,突然听到正逼近自己的流水声,还没等她把眼睛睁开,胸前的浴巾就突然被扯开,然后胸部被人一把握住。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薇儿措手不及,先是怔住,一种怪异的感觉开始弥漫在心头,然后是羞耻,思绪纠杂纷乱,连呼吸都为之一滞,最后很丢人地发出一声惨叫:“啊!” 连带着在她身后的人也吓了一跳,随后整个身子贴到薇儿的背上,可以感觉到身后的人胸前的那份柔软。吉亚的脸附在薇儿的耳边,调皮地说道:“好夸张哎,我们家的薇儿原来是个这么敏感的人。”说着,手却并没有离开薇儿胸前。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握的,吉亚还是很坏心眼地捏了一下。 薇儿身子一抖,脸颊变得绯红,整个人都僵直起来。连头都不敢转动,直直地盯着前方,嘴里有着颤颤的声音。 “吉……吉亚!?”虽然知道吉亚没有恶意,但是,这个人也恶作剧过头了吧!?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要让薇儿你知道姐姐我的好处,心甘情愿地叫我姐姐,现在姐姐我不是在帮你擦洗身子了吗,一定会洗得干干净净的!”吉亚一脸的自信。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叫,多少遍都叫,所以……快点放手……吉亚姐姐。”薇儿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 “你好像很乐在其中的样子啊!”看着薇儿的脸红到了耳根,吉亚说着,还很邪恶地揉搓起来。 她看起来会像是乐在其中吗!?恶魔,这个人真是个恶魔。 看到薇儿着急得好像快要哭起来的样子,吉亚这才有些遗憾地收了手。 “明明都是女孩子,干嘛这么害羞嘛。”吉亚有些不满地嘟着嘴抱怨道。 难道这个学园里女孩和女孩这样子开玩笑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这也太开放了吧!? 虽然说入乡要随俗,但是她……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不不,永远也不会有这种心理准备的! 这个浴池一刻也不能再待下去了,薇儿趁着吉亚稍不留神,一把夺回浴巾裹在身上紧拽着,从浴池里跑了出去。 “薇儿?”吉亚有些惊讶地看着薇儿正垂着头冲向门边,突然担心地喊道:“小心!” 听到这话,薇儿抬起头来,正好看到门外迎面走进来的身影,自己却已经刹不住脚步,与对方狠狠地撞在一起,然后双双仰天坐倒在地上。 臀部传来一阵痛意,薇儿用手支撑着身子,还来不及去揉一下,就突然发现浴巾已经在冲撞的时候脱离手心,有一半垂在地面,此刻浴巾半遮半掩的身上除了那枚银币吊坠外空无一物,已经隐隐褪去的余热又蔓延到脸上。薇儿连忙抓起地上浴巾的一角,攒回胸前,正要松一口气,却又看到自己撞到的那个人此时也是饱览无遗地坐倒在自己前方,正揉着摔痛的地方。薇儿心头又是一滞,有着热血在体内冲涌的感觉,头也开始微微发昏。 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很不妙时,薇儿只是悲剧地一叹:完了,这次真把脸丢光了。 对她这个做了20年处男的人来说,这次事件的冲击太大了。虽然现在变成处女了,但是阴影果然不是那么容易驱除的。现在她实在想不出办法来面对这样的窘境,有一瞬间,薇儿突然想到,如果自己能昏迷过去就好了。为什么自己没昏过去呢? 算了,真晕也好,假晕也好,倒下去再说吧。 想也不想,就着头晕的阵势,薇儿的身体开始自然后倾,轰然倒回地上,晕了过去。 “薇儿,薇儿,你怎么样了?”此时吉亚也冲出了浴池,将薇儿的头抱在怀里,轻拍着薇儿的脸,一脸担忧地呼唤着,却发现怀里的人已经没有了反应,不禁心下一急,继续大喊起来:“薇儿,薇儿!” 别叫了,好啰嗦啊!她是绝对不会睁眼的,一睁眼所看见的没准就真是地狱了。抱着死猪不怕滚水烫的觉悟,薇儿紧闭着双眼,对之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充耳不闻,全都抛到脑后去了。 就这样,趴在吉亚的背上,在吉亚的呼喊声中,薇儿离开了那个噩梦般的地方。 …… 8.主人(一) 夜色漫延。 此时在女仆宿舍,渐渐变得安静的房间里只余下两个女孩的窃窃私语。 “薇儿,听说你在浴池边晕倒了,还是吉亚把你背回来的。现在好些了吗?”丽蒂关心地问道。 缩在被窝里的人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她就是那种一看见喜欢的东西就爱不释手的人,之前戏弄你大概也是出于她对你极端的喜爱吧。我以前就有提醒过她,没什么效果。看来她就是那样的性子,是改变不了的了。不过,这次因为薇儿的关系,她似乎有少许的转变了呢,刚才还一个劲地在你床边自责道歉。说到底,吉亚是没有恶意的,薇儿可以原谅她吗?”丽蒂的语气很柔和,带着恳求的味道。 虽说这次是薇儿人生史上最大的失态,吉亚之前做的也确实有些过分,不过看到吉亚后来为了自己这么拼命,薇儿也并未真把事情放在心上,当然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再有第二次。只是,丽蒂竟然会为了吉亚求情,这倒让薇儿感到意外。看她们昨天交战得如此激烈,吉亚也似乎把丽蒂视为竞争对手,没想到丽蒂会对吉亚这么好。 “丽蒂和吉亚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吉亚说话呢?”薇儿注视着丽蒂的眼睛,疑惑地问。 丽蒂的眼神里没有慌乱的感觉,她挠了挠后脑勺,仔细想了想,淡淡一笑,说:“什么关系啊,大概是类似于朋友,但又不像是朋友的那种关系吧。吉亚总是因为一些小事情和我拌嘴,不过她也是和我呆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人。她其实是个很能干的人,听说她曾经有过升阶的机会,不过因为什么原因而放弃了。” 那“什么原因”不会就是因为你吧?薇儿盯着丽蒂,心中突然浮起这个念头,转瞬又将它抹去。 为什么会想到那边去?罢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解决苏罗的那个大麻烦。 “我知道吉亚是无心的,所以已经不怪她的。丽蒂,可以告诉我一些关于沙曼德·苏罗的事情吗?” 丽蒂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惊奇,关切地问:“难道,你遇上他了吗?” “只是有些感兴趣而已。”薇儿想了想,平静地说。 丽蒂看着薇儿,没发现有什么不妥,过了片刻,眯了眯眼说:“那这次就免费告诉你,下次可不能直接叫我的名字,要好好叫我姐姐哦!”看起来一副想要占便宜的样子。 “好,好……”薇儿点点头敷衍道。这样的对话以后大概还会有很多,她需要变得麻木一些才行。 于是房间中只有丽蒂一个人的细语,还在空气中轻轻传动。 夜逐渐深沉起来。 沙曼德·苏罗,在14岁时就拿到了a级战力评定,极少见的冰与火的魔法使用者。 魔力源等级为a,擅长战技。武器是拳套,左手使用的是魔晶“雪乌”,右手是魔晶“炽鸟”。 他是个很霸道的人,做事从来不会顾及那些低他一等的人的感受,一旦有人忤逆他或是看别人不爽时就会用一种让人感到极端压抑的眼神去盯人,那种感觉好像是在说:你死定了。因为是四大王族之首,沙曼德家族的后继者,所以他很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帝。也因此,在学园里无人不对他敬而远之。据说曾经有一个低等女仆因为不小心冲撞了他而死在他的手上,死状极其惨烈,当时这件事情被学园高层压下,却还是暗地里在女仆之间传开了。“学园小霸王”的称呼也是那时被冠上的。 所以,无论什么事情,都千万不能和他发生冲突。 丽蒂说到最后,还不忘小心地告诫薇儿这一句。当然她不知道的是,这句话现在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第二天一大早,薇儿就提心吊胆地来到昨天的工作地点。悄悄地躲在一棵大树后,探出脑袋四处张望。 视野里没有出现印象中的那个身影。薇儿这才稍微安心地吐出一口气,从树后走出来。 看来苏罗暂时不会找到这里来。虽然还不能完全放心,但至少现在是安全的。 那么,尽快工作吧!早早做完,早早离开这个地方。 薇儿定了定神,拿起扫把,开始了新的一天的工作。扫着地时,还不忘小心地东张西望,没准那个家伙突然就会从那个地方跳出来,她可得提着十万分的精神,时刻做好逃跑的准备才行。 太阳从天边升起,不断地移向高空。 终于,在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的时候,薇儿就把地给扫完了。 哈,看来今天还算是安全的。 薇儿心下愉悦,放好工具拍拍手,正打算开溜,心里却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自己的衣领一紧,然后双脚开始离开地面,不断升到高空中,只见地面的景色离她自己越来越远。薇儿不敢随意动弹,慢慢扭过头一看,身旁的人竟然是摆着一张臭脸的苏罗! 此时苏罗正用一只手提着她背后的领口,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拎了起来,而且他竟然还是站立在空中的! “啊!你!你,你,你……”薇儿大吃一惊,用手颤抖地指着苏罗,瞠目结舌。 苏罗的眼中仿佛有着熊熊燃烧的烈火,要把薇儿全身上下都烧成灰烬,他盯着薇儿,像是在盯着一只一捻就死的蚂蚁,嘴角突然弯起一抹冷笑,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寒风一样拂过薇儿的耳畔:“死丫头,昨天你好像踹得很过瘾啊!” 那是一种阴冷的气息,似乎连火焰都能冻结,突兀地出现在一个看起来很阳光的人脸上,源源不断地散发着压抑的恐惧感,薇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愧是能同时使用冰火魔法的人,性格上的突然转变也表现得那么淋漓尽致。 “你,你不是不认识路吗!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薇儿尽量稳定下自己的情绪,问道。 “哼……”苏罗撇头一哼,脸上充满不屑,好像是自己被小看了一样,冷冷道:“用走的当然不认识,用飞的就不一样了。” 薇儿这时才注意到苏罗的脚底有一圈圈荡漾着的波纹,白色的波光向外扩散,然后消失在周围的空气中。 真该死!昨天晚上她怎么就没想到,苏罗身为a级战力,也是拥有飞行系魔晶的。而天空也确实是一个容易被忽视的缺口。只是此时自责也已经无济于事。 “怎么可以用这种工具……犯规,你这是犯规啊!”薇儿不甘地辩解道。 “又不是在玩游戏,哪有什么犯规可说。”苏罗感到有些好笑,阴冷随之淡去了一些。他说着,将拽着薇儿领口的手猛地摇了起来,看着薇儿像秋千一样在他的手下来回晃荡,还不停地发出惊吓声,可以看到那个弱小的身影正明显地颤抖着。 过了一会儿,苏罗停下手,问道:“那么,现在你想让我怎么处置你?要不要先揍你一顿呢?” 摇摇晃晃的感觉终于消失了,薇儿刚从惊恐中回过神来,还没平复心情,听到这句话,心中悲哀一叹:完了,她的死期要到了。照苏罗的话来看,这已经不是光揍她一顿就能解决的问题了吗? 想着,薇儿双手握拳聚拢在胸前,挂上一副泪水盈眶,好像快要哭出来的可怜样子,用轻细沙哑的声音说:“对着我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子你也要下手吗?可以的话,能不能就这样算了?我道个歉认个错,然后你忘记那一脚,我忘记踹过你,大家都装作不认识?”当然用小脑想都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果然苏罗脸上又现出一片阴沉的冷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怎么可以忘掉呢。你是这个学园里第一个敢拿石头砸我的人,你是这个学园里第一个敢在我脸上留脚印的人,这是多么值得铭记一生的事情。这可是我毕生的耻辱,我怎么能让你忘掉呢?”言外之意,大概就是:你给我记好了,我是个多么不能招惹的人。然后估计是要用薇儿来杀鸡儆猴,以一儆百。 薇儿听了,哭丧着脸,心想: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呀。昨天不那么做的话,估计她就看不到今天升起的太阳了,不过现在她大概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想着,心里不由得为自己的命运而泛起无奈的悲哀感。 苏罗说完,又突然恶作剧般地把手腕来回扭动着,只是这次力道要大上许多。 薇儿此时就像坐着游乐场的海盗船一样,只是要比那里恐怖得多。毕竟她是悬在空中的,脚下是空荡荡的一片,失去了熟悉的触地感,而且身上没有任何安全措施,完全是凭借着那身黑色女仆装在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最关键的是旁边还有个掌管着她的小命还对她一肚子怒火的人。 感觉到自己已经快承受不住这样的晃动,薇儿颤声道:“你……你不要再摇了,我……衣服,衣服会裂掉的!”当然薇儿并不担心她会走光,本来这副身子就没什么可看的,只是再这样下去衣服肯定会承受不住重力的牵引,而这里又是数百米的高空,如果真掉下去的话,绝对会摔成肉酱的。不,没准她掉到地上之前就已经先吓死了。 “不用担心,学园的衣服质量可是很好的。”苏罗停下手,一脸自信地说道。 “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薇儿脱口反驳道。刚说完这句话,薇儿就后悔了,只见苏罗突然心血来潮般笑了起来,笑得很邪气,好像已经想到了要怎么整治她,淡淡地说:“试试不就知道了。” 该不会!? 薇儿心下一凛,还来不及多想,就感觉到自己的领口一松,显然是苏罗放开了手,然后是自己从天陨落。 “啊!啊!啊!”一个身影从高空飞快地坠下,天空中响彻着薇儿的悲鸣。 居然突然就放手了,那个变态! 想不到自己居然还有闲工夫去咒骂那个家伙。薇儿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以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风在耳边嘲笑着她,有一种压抑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来自于死亡发出的预告函。在坠落中,对时间的感觉变得敏锐,仿佛时光被身体刻意地延长。 在这一瞬间里,薇儿心里想到的却不是过去,而是现在与未来:为什么她不是面朝天空掉下去呢,非要让她看着地面一段一段地接近自己,然后是一个亲密的接触,最后,脑浆迸裂,鲜血四溅,惨不忍睹。即将到来的画面在薇儿的脑海中一幕幕被制造着。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薇儿突然想到,为什么当初去游乐场的时候不玩玩蹦极呢?没准现在掉下来就不会如此心惊胆颤了。她是不想死的,一旦死去就会变得一无所有,所以,害怕是必然的。现在只能祈祷苏罗只是在开一个恶意的玩笑,而这个是否是玩笑很快就将得到验证,因为地面离薇儿已经近在咫尺。 就在薇儿瞪大了眼睛,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时,一个身影从天空俯冲而下,快速出手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将她像鱼一样捞起来,而此时,地面距离薇儿已经不到1米。然后又是渐渐远离的地面,苏罗扯着薇儿的衣服,升回了高空中。 “怎样,我说得没错吧。学园的衣服质量可是很好的。”苏罗一脸得意地将之前的话重述了一遍。 根本没有去理会苏罗在说些什么,薇儿此时还心有余悸,全身都被冷汗浸湿,大口大口地呼着气。 看来不管怎样,苏罗现在还不会让她死,不过…… 这是能随便开玩笑的吗!?薇儿心中升腾起一股怒气,也不知哪里来的胆量,咬着牙,扭头朝苏罗狠狠地瞪了一眼。 “恩?你敢瞪我!?看你刚才叫得好像很过瘾的样子,还要再试一次吗?”苏罗又摇了摇手里的薇儿,冷笑着问道。听到这话,之前还一脸怒意的女孩瞬间就气馁了下去,耷拉着头不说话。苏罗见薇儿没有反应,正要张口继续说些什么,却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将薇儿拎在面前,一把掀开薇儿的裙子。 裙子飞扬而起,苏罗的视线也随之向裙子内移去。事发突然,薇儿先是一愣,然后立马回过神来,出于条件反射,薇儿慌忙用双手将扬起裙子压回去,实在忍不住了,怒道:“你干嘛!?” 这也太过分了!不知道有些人的裙子是不能掀的吗! “奇怪,一般情况下,普通人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吓得尿裤子的吗?”苏罗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摸着下巴,一脸探究地看着薇儿的裙底,那里并没有出现臆想中的水线,疑惑地问道。 这个人绝对是有毛病的!薇儿愣愣地看着苏罗,实在想不出什么话去反驳他。她虽然是吓得不轻没错,却也没有到那种连身体机能都会失控的地步。说到底那种狼狈的事情她也只在小说和电视里看到过,真到现实里怎么可能这么不堪一击。薇儿想着,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普通人会吓得尿裤子,这种事是谁告诉你的……”薇儿疑惑地问。 苏罗盯着薇儿的脸,想了想,还是把那人的名字说了出口。 “……莱迪尔。” 那个毒舌男的话你也信!薇儿咬牙切齿,腹诽道。同时暗暗在心里将莱迪尔诅咒了上千遍。 如果不是那个毒舌男安排她当低等女仆,她今天也不会落到这样一个悲惨的地步。 “奇怪啊,是不是哪里做错了,莱迪尔可是绝不说谎话的人。”苏罗用手指挠了挠脑袋,想了想,说:“要不,再试一次好了。”说着,看起来跃跃欲试。 “试你个头啊!”就算是像薇儿这么好的脾气,此刻也忍不住对着苏罗大骂一句。 “恩!?”苏罗好像很不满她的口气,刚刚回复一些温度的脸似乎又要冷起来。薇儿见状,急忙垂下头,一副认栽的样子。 “那个……你想怎么处置我,明说了吧。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玩弄人了,我这颗脆弱的小心脏经不起这种惊吓的。”薇儿双手拢在胸前,微微抬着头,眼睛向上注视着苏罗,用弱弱的语气恳求道。看起来就像一只猎人手中哀鸣的小兽。连苏罗看了也忍不住微微动起恻隐之心,不过一想到这个女人善于伪装,又把心一横。 “那好吧,进入正题吧。”苏罗说着,把薇儿往上一抛,然后在一声惊呼中一手揽住正往下坠落的薇儿的腰,像提着货物一样把她提在手中,然后说:“抓紧了。这次再掉下去我可不管了。” 抓紧?他要干什么,不会是要换地方吧? 来不及细想,薇儿看到苏罗的身体正向前俯着,一脚后移,双脚微微踮起,像是要冲刺的样子,有着一圈圈白色的波光在他脚底汇聚,颤动,发出空气摩擦的嘶鸣声。然后,一道气浪猛地在身后破开,高空中的两个身影如同一条白线画过天空,飞快地消失在天际边。就像一架飞机一样,薇儿心想。 遗憾的是,这家伙开飞机的技术太差劲了! 8.主人(二) 耳边呼呼作响,迎面袭来的风刮得薇儿睁不开眼,虽然苏罗的手抓得很紧,甚至把她的腰勒得生疼,薇儿还是紧抱着苏罗的腰,生怕一不小心被抖得掉下去。可以感觉得出,下面的景色一定在不断前移不断改变。 不久,风声停息,看来是到达目的地了,还没等薇儿睁开眼睛确认地点的所在,就感觉到腰上一轻,是苏罗把她抛了出去,然后是她重重摔倒在地面的声音。 “哎呀!”薇儿感到痛意传来,不禁呻吟了一声,猛地睁开眼,揉着生疼的地方,并环视四周。 依然是在很高很高的天空中,薇儿此刻正站在一座高耸的塔型建筑的顶端,可以算得上是学园里最高的建筑,从这里几乎可以看到学园的全貌,就像当初和纱音在山顶俯视学园时的感觉一样。当然现在薇儿是没那个心情欣赏风景的,因为大灾星苏罗此刻就站在她身旁不远处。 “这里是学园最高的观天台,只有a级以上的人才有资格站立的地方。”苏罗双手交叉抱胸,有些轻蔑地看着薇儿,言外之意大概是说这里是她这样一个低等女仆一辈子也来不到的地方。按理说,她应该感激他才是。 “哦……”薇儿应着,乖乖坐到地上。她没资格站着,坐着总行了吧,这样苏罗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苏罗见薇儿坐在地上,微微一怔,然后不再说什么。只是这样与薇儿对视着,眼瞳上的光点轻轻晃动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薇儿知道这家伙一定是在想着怎么整她,于是心里一阵恶寒。现在完全是羊入虎口,想跑也没地方跑,再这样下去,她的小命就要没掉了。 果然,苏罗嘴角突然挂上一抹笑意,脸上是一副不怀好意的表情,一步一步,慢慢地朝着薇儿走去。 “你,你想干嘛?”薇儿盯着苏罗渐渐接近的身影,用手掌撑着身体,双脚蹬地,不住地后移,颤声问。 说完薇儿才突然想到,咋这句话听着这么耳熟?好像电视剧里女主角遇上恶人的时候都会来这么一句。 苏罗不断地逼近,微儿不断地挣扎着后退,最后靠在角落边,退无可退。身后的栏杆外就是高空,薇儿连朝后边看一眼的勇气都已经没有,双眼直直地看着苏罗走到她面前。苏罗俯下身,与薇儿对视了一小会儿,然后一垂眼,伸出双手,在薇儿的身上摸索起来,似乎是在找着什么东西。虽然苏罗的动作还算轻柔,但是…… “啊!哈哈哈……呵呵……不要乱来摸!哈哈……别……别摸了……”之前在浴池就已经发觉了,这副身体敏感得要命。此时苏罗的动作,无疑是间接挠着她的痒痒,薇儿笑得眼角都挂上了泪珠,被堵在角落无路可逃,又不敢对着苏罗发作,只能忍着,不停求饶道。 苏罗却并不理会她,依然埋头找着什么。终于在薇儿估计自己快要成为学园第一个被笑死的人时,苏罗在她胸口下摸到一样长方形硬物,于是在女孩惊诧的目光下,把手探进薇儿衣服里去,一把将那块木牌扯了下来,那是薇儿为了防止身份牌再从口袋掉落,让丽蒂穿好绳子挂在脖子上的,同时扯下来的还有一同栓在上面的银币吊坠。 居然想也不想就把手伸进去,这家伙真的是神经脱线的! 薇儿捂着胸口,死盯着苏罗,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苏罗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这女孩好像一直在笑,为了求证一下自己的想法,又伸出手指,捅了捅薇儿腰部,女孩发出一声闷音,看来是咬着下唇忍住了。苏罗明显不满意这样的结果,用手指不停地点在薇儿的腰间。 “哈哈!呵呵……停,停手!”薇儿一手盖着被捅的位置,一手捂着笑得抽痛的肚子嚷嚷道。 “原来你这么怕痒啊。”苏罗感叹着,手还不忘再往薇儿的腰上戳一下。 知道你还戳!薇儿咬着牙瞪了苏罗一眼,终究还是把这句话忍了回去。 苏罗站直身子,拿起握在手中的身份牌看了看,突然发现身份牌边还带着一枚经过加工的银币,不禁好奇地多看了两眼,银币磨损得很厉害,一看就知道是经常用于交易的那种,除了多了一个固定它的铁架外,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于是问薇儿:“这是什么?你的唯一家产么?这也太寒酸了,怎么说也该镶个金币才对。” “……这是纪念品。”薇儿本来不想搭理他,想了想,最后还是老实回答道。 现在忤逆他,吃亏的只是自己而已。 “纪念品?很有价值吗?”苏罗好奇地问。 “……恩。”薇儿想了想,又老实地点点头。 “那,没收!”苏罗说着,连同身份牌一起放进了怀里。此时薇儿却表现得相当淡定,看到苏罗那一脸抢你东西是理所当然的表情时,她就已经预料到是这结果了。 “好了,你要怎么处置我?”虽然不是很想提,但是现在也没有退路了,薇儿只能把话题引入正题。 “啊!对了。”苏罗回想了一下,突然一脸森然地说:“你应该不叫伊丽莎白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想着,薇儿一个寒颤,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看来苏罗是发现了什么。 不需要薇儿解释什么,苏罗自顾自地说:“我今天早上去了各个女仆宿舍,她们都说没有一个叫伊丽莎白的人,于是我想,不认识我,却在我面前不能说出真名的人会是谁呢?” 苏罗说着,又俯下身来,盯着薇儿有些惊恐的脸,一脸“找的就是你”的神情,带着有些兴奋的语气说道:“你,该不会就是丁格丝·薇儿吧?”薇儿躲着苏罗灼人的视线,呵呵傻笑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家伙,不该精明的时候怎么这么精明! 两人面对面看着,谁也不说话,过了不久,薇儿一声长叹,问:“既然你知道了,现在要拿我怎么办?” “是呢,真难办呢,不小心弄死你的话,纱音姐知道了又会不高兴。”苏罗仰回身子,手托在下巴边,做出思考状,然后瞟了一眼,突然笑着说:“不如先弄断你一只手一条腿吧,反正纱音姐以后会帮你接回来的。那么,昨天拿石头的是哪只手,踢我的是哪只脚,伸出来。” 说完,苏罗用刀锋般锐利的眼光审视着薇儿的肢体。 可恶,一个还没成年的小毛孩怎么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而且薇儿还无奈地当真了。 看得出薇儿正在害怕,苏罗安慰道:“不用担心,纱音姐以前也经常这样对我说,你看我现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薇儿一脸哭笑不得的样子。有这样子安慰人的吗?而且打死她也不相信纱音会说这么恐怖的话。 “就没有……更温和一点的解决方法了吗?”薇儿怀着一丝希望,弱弱地问道。 “……有。”苏罗的语气很平淡。这句话就像甘霖一样,让薇儿这片大地的干涸得到了短暂的缓解,只是苏罗接下来的话却让这甘露转瞬就变成了倾盆大雨,将薇儿的心都冻了起来。 苏罗说:“你,当我的奴仆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歪曲的字体的皮纸,摆在薇儿面前。 薇儿盯着皮纸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心下黯然:她不认识字啊! “成为我的工具的话,我当然就会好好对待你了。”苏罗一脸自然地解释道。 这个“对待”绝对有特别的含义。薇儿突然想起,苏罗不是不认识字吗? “这个,是你写的?”薇儿指着皮纸,好奇地问道。 “哼,我怎么会亲自写这些东西。”苏罗一声冷哼,摇了摇头,不屑地说道。 “那……”苏罗知道薇儿想问什么,还没等薇儿说完,就已经不耐烦地回答:“莱迪尔。” 可恶,又是那个毒舌男!不用想都知道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份契约,完了,她的人生彻底完了。 “不要……我不签!”薇儿摇着头,语气里充满了坚决。 “真难办啊……那就没办法了,那你乖乖留在这里晒太阳好了。”苏罗遗憾地说着,双脚轻轻一蹬,就跃在空中,脚底散着白色光芒,一副就要离去的样子。转过身时,还不忘附上一句:“这里英灵好像来得挺勤快的呢,我走后大概不一会儿就会过来了吧!恩,怎么办呢,某个人的身份牌又忘在我这里,只好被捅几下了吧?” 这是威胁,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啊! 薇儿回想起纱音面对英灵时鲜血四溅的那个场面,不由得身心都为之一颤,这比从这跳下去还要恐怖得多。但是没有身份牌,就算跳下去侥幸不死,迟早也会被英灵找上门的吧?看来苏罗是打定主意要逼她签这份该死的契约了。 眼看着苏罗已经俯下身子做冲刺状,脚底波光震动,薇儿一急,朝苏罗喊道:“我知道了,我签,我签行了吧!”无论如何,现在活命最要紧。 苏罗回过身,脚底的光芒消失,落在薇儿前方,将皮纸伸到薇儿面前。 薇儿看着皮纸,此刻思绪飞转。不如随便签个假名上去算了,反正这家伙不识字,但是万一他拿着契约让别人鉴定,没准那时候薇儿的遭遇比现在还要惨。想来想去,好像已经没有破解的方法,她只能乖乖认命了么……想着,薇儿发现这里好像还缺少一样东西。 “笔呢?”薇儿问道。 苏罗一怔,掏了掏衣兜,然后非常平静地说:“忘带了。你还是咬手指盖个指印吧。” 忘带了都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而且作为男生不是应该咬他自己的手指吗?居然让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咬手指……算了,她已经不想再理论了,这个人的傲慢她也不是没见过。 薇儿不情愿地伸出右手的食指,放在眼前看着,就是不忍下口。先不说这没准很疼,万一力道用大了咬下一块肉来那该怎么办,万一没咬出血又得重咬,真是很为难啊。 “真磨蹭。”不满的抱怨声。苏罗见薇儿手指停在半空中,还在犹豫不决,干脆一把抓住薇儿的手指,放进自己的嘴里,也不去看薇儿慌乱的神情,狠狠地一口咬下。那牙齿是何等的锋利,薇儿感觉到指间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意,好像快要断掉一样,不禁呼出一声惨叫:“啊!”他还真咬下去了!苏罗感觉到口腔中弥漫出的血味,于是松开口,薇儿急忙把手抽出来,仔细察看。 还好没有被咬断,只是指腹的两侧各有一道深深的牙印,鲜血正从上面溢出。 哪有拿别人的手指来咬的,这人真是神经病…… 不过既然血出来了,那也只好不要浪费了,薇儿瘪着嘴,在苏罗的注目下,将带血的食指按在皮纸的一角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指印。 奴仆的话,大概也就比女仆差上一点吧。薇儿这样心理安慰道。 “好了,这样你就是我的奴仆了,主人的话是必须绝对遵循的。”苏罗一脸得意的样子,将手中的皮纸卷好,放进怀里,然后说:“谅你也不敢反抗我,这次就不往你身上盖生死印了,好好感激我吧。” 感激才怪,她恨不得一脚把他从这里踹下去。当然,这只能想想而已。 “是是,那我要怎么称呼你呢,‘猪猡’殿下?”薇儿平静地问。 “朱罗?”苏罗一愣,想起薇儿这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大概是叫错了音,想了想,说:“学园里的人看见我都‘殿下殿下’的叫,我听得都烦死了。你嘛,就叫我‘万分尊敬的帅气无比的超级强大的无人能及的主人’好了。” 这家伙弄这么长的称呼也不嫌罗嗦…… “每次都说这么长的名字没准哪一天我会突然咬到舌头流血而死的,不如就叫你亲爱的‘猪’人吧?” 苏罗沉吟道:“……恩,这确实是个问题。好吧,虽然逊色不少,还是按你说的叫吧。” “那,亲爱的‘猪’人,我可以先问你几个问题吗?” 薇儿见苏罗没有反对的意思,就开口问起来。 “纱音……她还好吗?” 苏罗一想到这件事就来气,本来还想教训薇儿几句,不过看到薇儿一脸关心的样子,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现在还呆在房间里没有出来,不过不用担心,纱音姐是我们学园里最死不了的人。” 听苏罗这样说,薇儿也稍微安心了下来。 然后是关于丽蒂口中的那个女仆死亡事件,薇儿总是要验证一下它的真伪的。于是也很婉转地说了出口。 出乎意料的是苏罗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挠着脑袋想了许久,终于回想起来,说:“啊!是有这件事,当时我刚进学园,还没有飞行系魔晶。心智也不是很成熟(薇儿心语:现在你也没见有多成熟),刚好那天心情不好,她不小心撞到了我,于是我就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莫名奇妙就哭了起来,我也没太在意(薇儿心语:废话,那招会吓死人的)。第二天我想道歉,谁知她一看到我就跑,我看她身份牌掉地上了,于是追上去想还给她,谁知她看见我追她反而跑得更快了(薇儿心语:不跑等死么)。呀,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能跑那么快的女生,像风一样,一下子就没影了(薇儿心语:你之前要是把我放了,我也能跑这么快)。那时候我对学园的路还不是很熟,等我在树林里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英灵捅死了,我当时还很好心地把她埋了。怎么了?” 苏罗说完,好奇地问道。薇儿却并不答话,心想:按苏罗所说,这大概是一场误会,看起来他实际上也没有这么坏。等等!这家伙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联想到之前苏罗对付她的事情,薇儿的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之前那些事情,该不会都是你故意整我的吧?”薇儿忍着火气问道。 苏罗听了,现出一脸阳光明媚的笑容,然后摆出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 “是啊,我的气量怎么可能那么小。就是猜到了你是丁格丝·薇儿,刚才才特别照顾的。感谢我吧,除了艾丽雅,你是第二个让我浪费了这么多脑力的女生。我可是用了一早上的时间才想出来该怎么惩罚你呢。” 还真是针对她的!薇儿现在怒火中烧,恨不得把苏罗千刀万剐。当然,这还是只能想想而已。 像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只能当任人宰割的羔羊而已,而看来这个宰得最狠的人就是苏罗无疑了。 “那么,作为我的奴仆,你第一件要做的事。”苏罗咳了一声,换上严肃的语气,将正题引回来,然后说:“去勾引菲尔·洛基吧。” “……哈?”薇儿一副没听清楚的样子。 她刚才听到了什么?勾引,是勾引没错吧?话说苏罗知道勾引是什么意思么…… 苏罗显然没有在意薇儿有没有听清楚,他伸出三只手指,重申道:“3天,你要用3天时间,让菲尔·洛基当着艾丽雅的面说他喜欢你。这样子艾丽雅也就不会再缠着那个混蛋了!然后我再趁机将艾丽雅的心牢牢捉住!”苏罗说着,握拳在胸,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好像在构思着什么美好的未来。 艾丽雅是谁?菲尔·洛基又是哪根葱?能让苏罗这么惦记的估计都不是什么普通人物。 但是,这个任务难度也太大了吧……且不说她才当了两三天女生,在身为男人的20年里她连个恋爱都没谈过,怎么懂得勾引别人啊?看苏罗一脸认真的样子,估计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的,只好尽量延长期限了。 “这个……我会尽力做到的。但是,时间好像太少了,可不可以加一点点?”薇儿带着商量的语气问道。 苏罗仔细想了想,3天时间要让那个混蛋喜欢上也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于是问:“你需要多久?” 薇儿顿了顿,伸出三个手指头,说:“3年……”3年的话,应该足够她策划逃跑方案了吧? 苏罗显然是不满意这个答案,他把脸凑近,瞪大着眼睛,用一种阴冷的语气问道:“你说什么?3年!?不会是我听错了吧?” 是的,他真的听错了,她其实是想说30年的。想着,薇儿缩着头,呵呵傻笑,并不答话。 “7天。这是最大的让步。你要在7天内让菲尔·洛基喜欢上你。这是身为主人的我给你下的第一道命令,你没有反对的权利。不过也用不着这么担心,虽然你长得不怎么样,不过那个混蛋也是个分不清美丑的笨蛋。以你这么厉害的骗人功夫,要让他喜欢你,应该不难才对。”苏罗解释道。 不难才怪……照苏罗的话来看,那个菲尔·洛基是个已经厉害到连人的外表都不需要关注的家伙了吗? “那……如果做不到呢?”薇儿关心地问道。不用想都知道,后果绝对是不堪设想的。 “做不到的话,那就没办法了。我会让你7天后在这学园里的生活变得就像在地狱里一样的。”苏罗一脸平静地说,语气中充满肯定的意思。说完,还很邪气地笑了笑。 这句话绝对是真的!薇儿深信不疑。 “这个给你。”苏罗将一样东西往薇儿怀里抛去,薇儿双手把它接住。 “这个是?”薇儿的视线停留在那样东西上。这也是一枚身份牌,不过和薇儿的木牌不同,这是一枚通体碧蓝的玉牌,有着淡淡的光在中心闪烁,连带着字体也变得明亮耀眼起来,捧在手心,有一股不可言喻的温暖感。 “这是我的a级战力专属身份牌,没有这个你也去不了学园的a区。你可要好好保管,因为这个是身为你的主人的我的东西。”用得着这样绕来绕去吗,言外之意不就是弄脏或是弄坏半点她的小命就要没了。 “而且,绝对不能给别人看见,擅自拿别人的身份牌是会被处罚的,尤其是我这一张。”苏罗叮嘱道。 这是她擅自拿的吗,这是他扔过来的!薇儿此刻一肚子火气,却又不能对着苏罗发作。 要用到这东西,说明菲尔·洛基也是a级战力吗?她这是什么运气啊,怎么尽碰到这些大人物。看来这次她真的要被卷入这个学园的漩涡中心,无法全身而退了。薇儿看着手中的蓝玉身份牌,想着,一脸悲剧的样子。 至少现在还能多活几天吧。薇儿自我安慰道。 那么,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吧…… 9.死鱼眼 深夜,女仆宿舍。 依然是薇儿与丽蒂的对话。 之前薇儿找苏罗要情报时,苏罗以太麻烦为由,让薇儿自己去找,薇儿又不能忤逆他,只能忍气吞声。还好丽蒂作为资深女仆,在这所学园里也算见多识广,是目前薇儿最重要的情报提供者。当然作为代价,那个麻烦的称呼也是必不可少的,而且还要用上甜蜜蜜的语气去说,薇儿说在口中都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来丽蒂是对薇儿昨天晚上的表现很不满,现在正变本加厉地索要赔偿。薇儿不被人察觉地皱着眉头,差点把嘴都喊干了,终于哄得丽蒂开了口。 艾丽雅,全名莫恩·艾丽雅,大地之莫恩家族的后继者,是公认的学园第一美少女。b级战力评定,魔力源等级为b。没有惯用武器。脖子上挂着吊饰,上面镶着魔晶“碎梦”,是少见的万能型高等魔晶。虽然不擅长战技,但却是魔法全才,也就是什么魔法都懂得使用,其中以地系封印和召唤魔法见长。经常赤裸着双足,右脚上戴着大地之环,是四个王族后继者里最早拥有“环”的人。 菲尔·洛基,是一个很冷淡的人,不喜欢和人交流,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连住所都远离众人,口头禅是——你很强吗?虽然为人孤僻,自身却很有名气,可以说在这所学园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身为无源者却拿到了a级战力评定,是目前学园里的战技系最强者,连当年学园三主力之一:从不说谎的莱迪尔都亲口承认过空论战技他不如菲尔·洛基。武器是双手剑,在学园里有“冷将”之称,是无源者的第二象征。 那第一象征是谁?薇儿当时好奇地追问道。丽蒂一手掩在嘴边,把脸贴在薇儿耳边,轻声告诉她。 ——是塔西·切古斯。他被称为“无源者的神话”,是这个学园历史上唯一一个没有魔力源,却获得s级战力评定的战技系天才。听说他的武器是由两把武器合在一起组成的,一把细剑,一把链剑,合名刹那芳华。是剑师工房迄今最优秀的作品。 知道的情报大致上是这么多,对薇儿来说也基本足够了。只是菲尔·洛基偏偏是那种性格极其别扭的人,薇儿也不属于他口中的“强者”,估计到时候他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一想到这里,薇儿就不禁头疼,她长得这么普通,而且身体看起来又有些发育不良,这样子连个正常人没准都钓不上,要勾引他,真是个天大的难题。 不过还好,自己这边也有个和他一样扭曲又热情无比的吉亚,对于如何才能吸引别人的目光,薇儿向吉亚取了经。吉亚起初还为薇儿可能会不搭理她而闷闷不乐,此时见薇儿不计前嫌,不禁喜上眉梢,倾囊相授,各种技巧闻所未闻,听得薇儿一愣一愣的,不过大部分是作用在正常人身上的,而且要像吉亚这样长得不错的女孩子使用才有效果,薇儿是用不上的,不过还是受益匪浅。 夜色逐渐变浓又淡去。 然后是在一片宁静之中到来的黎明。 薇儿早早做完自己的工作,然后动身前往学园a区,那里是学园最奢华的地方,强者们的聚集地。 此时已是正午,一个细小的身影从树林中走出来,踏进了a区的边界。 想不到光走到a区都用了一个多小时,既然学园这么大,怎么都不准备几辆马车。薇儿一边揉着自己酸痛的腿,一边抱怨着。看来午饭是赶不上的了,还好之前就告诉过丽蒂让她帮忙留上一份。薇儿蹲在路边休息了片刻,然后从怀中掏出丽蒂特制的地图,仔细看了看,继续向目的地走去。 菲尔·洛基的住所并不在a区中心,反而座落在a区的边缘,那里少有人来,极是清净,而他的住所附近就是个人专属的修炼场,据说塔西·切古斯当年也是在那个地方修行战技的,可以看出学园对菲尔·洛基是多么的厚爱。其被重视的程度估计不亚于四大王族的后继者。 虽然不是中心,但是沿途的建筑依然极具可观性,其风格与薇儿住宿的地方截然不同,有着一种庄严肃穆浑然天成的感觉,就好像天生就是为了王者而准备的一样。薇儿一边前进,一边欣赏着沿途的风景,看着那些气派的建筑渐渐变得稀疏,然后消失在视线里,路的两边取而代之的是枝叶高耸的树海,不久后,薇儿来到了菲尔·洛基的住所——一栋看起来有些古老却不失美感的两层高别墅。 门上并没有锁,想来是这里并没有多少人来往,是以不需要加锁吧。薇儿推开门,呈现在眼中的是一个很整洁的房间。房间的摆饰出奇的简单,可以说得上空旷,寥寥可数的家具,角落处只放着生活的必需品,地板是擦得干干净净的,简直一尘不染,看得薇儿都不好意思往上踩。整个房间带给人一种很心旷神怡的感觉。 这,实在不像是男生的房间啊……印象中,男生的房间不应该都是乱糟糟的一团的吗?衣服随便乱摆,椅子随意搬动,被褥乱了也不需要叠好,因为晚上还要继续盖,那才叫男生啊!至少薇儿以前就是这个样子。没准现在也是吧?如若不是丽蒂和吉亚一直帮她打理着生活上的琐碎小事的话…… 菲尔·洛基,真是个另类。看着这个整洁的房间,薇儿心想。 既然他不在房子里,那该是在修炼场了吧? 据丽蒂所说,菲尔·洛基似乎极少出现在其它地方。 修炼场的位置是……薇儿又把地图从怀里掏出来,仔细查看。 不得不说,丽蒂制作的地图太有抽象感了!整个就一毕加索再世,薇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图,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弄清楚修炼场的方位,然后信步走去。穿过茂密的树林,出现在薇儿的眼中的是一片宽阔的草地。 这里就是修炼场? 薇儿又瞄了瞄手中的地图,确认自己没走错地方。 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在来之前薇儿就在脑海中构思出了几个场景,比如说插有很多供破坏的人形道具像少林木人巷这样的,或者是隐藏在大自然中的神奇山洞之类的,又或者是无数神兵利器深埋在地上的剑冢之类的,至少也该是猛兽层出不穷的黑暗禁断之地等等。完全出人意料,居然只是一片草地。怪不得丽蒂卖关子说她去到那里就会一目了然,还真是“一目了然”啊! 看来是她以前电视看太多了。想着,薇儿轻轻一叹。 “……谁?”一道声音从草地的中心传来,很平静的语气,不带任何情感。 薇儿循着声音走进草地,目光也随之落在声源处。 刚才说话的人是一个英俊的少年,大概15岁左右,很均称的身材,不像想象中那样有着浑身突起的肌肉。甚至可以说,他看起来还有些“苗条”,完全不像是一个能挥动双手剑的人。但是一把就躺在他身旁不远的地上的巨剑,剑身还在阳光下泛着淡淡银辉,又间接证实了这个少年就是菲尔·洛基。 此刻洛基正睡在柔软的草地上,以手为枕,闭着双眼,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可以看出是一副悠然惬意的样子。有缓缓流动的风拂过他的面颊,吹起他额前的细发,轻轻摆动,很平静,甚至感觉不到生命存在的气息,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身影淹没在这草海里,如若不是他先发出声音的话,只怕薇儿这个外来者根本发现不了他。 这哪里是修炼,这不就是在睡午觉吗!? 薇儿轻声走到少年的身边,看着他默不作声,心里已经忍不住腹诽。 从之前丽蒂的话语来看,似乎菲尔·洛基是一个很吝惜时间的人,从来不舍得多给别人一分钟。听说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修炼场时,薇儿还以为他是个刻苦努力想早日达到s级的杰出人才,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悠闲。 听到薇儿接近的脚步声,悠闲的洛基微微睁开了眼睛,眼皮依然无精打采地低垂着,露出的眼瞳没有什么神采,薇儿甚至感觉不到他的目光,也不知是否有在看薇儿,仿佛他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是一片虚无的空气。 看到少年这样的眼睛,薇儿的脑海里不由得闪过一个名词——死鱼眼。 薇儿盯着少年的脸,心想:太像了,没想到现实中真的存在,这就是传说中的死鱼眼吧!?居然还和他的脸型很般配,看起来虽然好像很慵懒随意的样子,却有着另一种不可言喻的英气。好像他天生就是这样子的,这样的眼睛镶嵌在他的脸上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一丝不协调感。 “……什么事?”依然听不出什么感情,要不是看他的嘴一张一合,薇儿还以为是个死人在跟她说话。 什么事?当然是来勾引你的!这句话飞快地浮出薇儿的脑海,在嘴边蠢蠢欲动,最后还是被薇儿一把抹去。本来薇儿事先准备了不少搭讪的句子,比如“终于发现你了,我的王子大人。”“你能喜欢我吗?”“干脆和我结婚吧!”之类直截了当的话,此刻看到这个少年那种无比倦怠的神情,发现自己连一句都说不出口。大概说出来也是没有意义的,那个强悍的死鱼眼,完全不是她能对付的类型啊。 “我,我迷路了……”斟酌了半天,薇儿终于还是一脸无助地吐出一句话。 总之,先拉好关系再说吧,设定就是在森林里迷路的小女孩,在无助之际遇到了可以拯救她的冷漠男孩,然后女孩为了报恩和男孩待在一起,两人被这样的命运联系着,在不断发生的事件冲突中,男孩终于发现小女孩内在的美丽,于是他们飞速发展,最后小女孩在男孩向她示爱后狠狠地把男孩甩掉。这是何等的美妙。薇儿不禁在心里邪恶地笑起来。 “……是吗。”少年面无表情地应着,随后又合上眼睛,什么也不做,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完全和之前的幻想发展不一样。薇儿心中有些不满。这么一个惹人怜爱的女孩就站在面前,居然无动于衷,这也算是男人吗。想着,她也一屁股坐下,往少年的身边一躺。她今天就赖在这了。 两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暖风醉人,身后是柔软的青草,劳累了一早上的薇儿此刻就像是躺在自己家里的席梦思床垫上,全身舒适得一塌糊涂。正昏昏沉沉的就要入睡,没准会有个好梦时,一道细小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里,硬是把她的睡意全部搅碎。 “喂……”是那个少年发出的,声音虽小,却像是有着一股魔力,直直传入薇儿的脑海里,让她听得清清楚楚。薇儿心想,没准是少年回心转意,要和她产生命运的交集了,于是竖耳倾听,却听见风中传来少年淡淡的声音,“你很碍事。”这次薇儿听出来了,是非常肯定的语气。 这人真是冷血啊! “没有办法啊,我不认得回去的路。”薇儿一脸的委屈,心想着,我就不走,你奈我何。 “……”少年没有说话,可以听出他的鼻音变重了一些,估计是有些不耐烦。过了一会儿,少年睁开他那双死鱼眼,缓缓站起身来。看见少年的举动,薇儿也随他一同站起,心想,哦?终于要为她带路了吗? 只见少年在薇儿期待的目光下,转过身来面朝着薇儿,慢慢伸出一只手,搭在薇儿的肩膀上。 他要干嘛,要安慰她吗?不不,此人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 薇儿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洛基的举动,脑海中飞快地掠过一个个可能性,还没等她完全反应过来,洛基突然一把抓住薇儿的衣襟,巧妙地往边上一掷,嘴里平静地说:“……在那边。” 薇儿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就觉得身边气流涌动,一股力量引领着她的身体,将她带向空中。可以看见地面离自己正越来越远,洛基的身影渐渐缩小,连吃惊的时间都没有,薇儿就已经和树林边上那些茂密的树枝有了个亲密的接触。施加在薇儿身上的力道被树枝卸去,然后是不断地坠落,耳边的风声被茂盛的绿叶遮蔽,身后是无数枝桠弯折的声音,还好这里的树枝很柔软,薇儿平稳落地,身上没有一丝划伤,只是,身体砸在地上的感觉真不好受。 居然这样扔,她又不是手榴弹。那个人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虽然她并不是什么宝玉,至少也该是一块璞石吧?薇儿从地上爬起来,怕了怕身上的泥尘,回想起少年先前的话,心中道:这该不会是在给她指路吧?不愧是神经脱线的苏罗的对手,洛基估计也没什么正常人的思维。 当然不能这么狼狈地离去,重整旗鼓后,薇儿再一次踏进草地。此时洛基已经像开始时那样,闭着眼睛,躺在草地上享受着惬意的暖风。薇儿在他身边站定,刚好挡住风向。感觉到薇儿身上传来的尘土气息,洛基睁开眼,半隐半现的眼瞳中透露着一丝不耐烦,目光也终于停留在薇儿身上。薇儿与他四目相对,心想:终于变得有点人样了嘛! “还有何事?”语气还是冷冰冰的样子,没有任何生气,不过薇儿已经开始渐渐适应。 “你是笨蛋吗?这样子怎么可能知道路在哪里!”薇儿壮起胆子数落他道。言下之意是:你还是乖乖地带路吧!就是不知道洛基有没有听懂。 “……真麻烦。”洛基一边轻叹着,一边从地上站起来,微弱的目光停留在薇儿的胸前的衣服上,那里大概是他之前握住的地方,然后又伸出了手。薇儿看着他的举动,心中一惊:这家伙不会还想再来一次吧? 薇儿看洛基和之前如出一辙的动作就知道自己没猜错了,那只“狗爪”朝她胸口伸来,正要去抓薇儿的衣服,薇儿看准时机灵巧地往后一闪,正想得意,却发现自己的衣襟还是被洛基握住了,不禁一愣:为什么,她应该闪开了才对啊!?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鹰爪功吗? 没有继续思考的余地,薇儿的身体被一阵力道抽起,耳边已经响起了呼呼的风声,然后映入眼瞳的是一片洁净的蓝天白云,薇儿再一次华丽丽地掉落在树林里。只是这次比先前要远上不少。 这家伙脑子是浆糊做的吗?又不是扔得再高一些远一点就能看清方向了。而且学园这衣服,质量做这么好干嘛,如果能不小心裂开一点点,她就有理由赖在洛基身上了。 薇儿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突然想到,为什么不会自己把衣服弄烂呢?于是拉起自己的衣领,双手使劲往外扯,到后来干脆连牙齿都用上。也不知是这幅身体力气太小,还是衣服的质量实在太好了,薇儿撕扯了许久,愣是没见着裂痕,不禁感叹道:这要是放在她生活的那个时代,肯定是个国际名牌。 没有求得洛基带路,薇儿自然是不会这么甘心回去的,无奈,只好继续硬着头皮走进草地去,然后又理所当然地被抛出来,一次次落到更远的地方,洛基的劲力用得很巧,完全不是依靠蛮力在抛甩,是以薇儿虽然多次像坐过山车一样在天上飞来飞去,但是身体却没受什么伤。只是这样折腾下去,体力最先透支的还是薇儿,终于,在全身骨头都被抖得散架一样,薇儿要摇晃晃地挪回洛基身边,然后轰然倒下,仰首朝天。 “……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女人。”连性情一向不动如山的洛基都不免略带感叹。 她也没见过像他这么白痴的男人。薇儿抬着眼睛,看着身后洛基正俯视着她的那张万年不变的脸,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道。从洛基半开半合的眼睛中,可以看出他似乎正探究着地上的少女,两人就这样在沉默中对视着。突然,一阵“咕咕”的响动吸引了洛基的视线,是从少女的腹部传出的,少女也听到了这种声音,飞快地用双手捂上肚子,脸上有些尴尬。 见洛基并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薇儿突然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要害羞啊?这副身体好像天生就是一顿不吃饿得慌的那种类型,简直可以称其为大胃王的典范代表,现在无非只是因为没吃午饭在向她抗议,而且吃喝拉撒是人之常理,她好像没有理由害羞啊! 正想着,洛基却已经走到一边,只用一只手就捡起了地上的巨剑,小心地穿回剑鞘,背在背上。然后默不作声地经过薇儿的身边,向林间走去,正当薇儿以为洛基要把她丢在这个地方时,那个前行的身影停下了脚步,微微侧头,淡淡道:“……跟上来。” 有戏!薇儿心头一跳,连忙从地上爬起,快步跟上。 薇儿随洛基回到他的住所,看着洛基走到房间一边的柜子前,俯身打开,一阵白气从柜子中散出,然后洛基从里面取出还透着冷意的新鲜食材,合上柜子,又走到另一边的灶台,不知触动了什么开关,一团赤红的火焰从锅底升起,然后一边往锅里添加调料,一边熟练地切起菜来,那动作华丽流畅,简直就像是一流的大厨一样,看得门口前的薇儿一愣一愣的。 哇噻,冰箱,火灶,自来水,太先进了!不会还有热水器吧?太奢侈了,看得她都想立刻住进去。 不一会儿,一碟炒饭被摆在餐桌上,飘溢的香气不断引诱着薇儿敏锐的味蕾。薇儿吞着口水,正等屋内的人邀她入座,却见洛基自顾自地坐到椅子上,拿起勺子将米饭送进了自己的嘴里。薇儿瞬间有如冷水浇头,一阵失落感,心想:这人果然是个白痴。 洛基却并未在意薇儿的神情,随手指了指冰柜,又指了指灶台,说:“……自便。” 听到这话,薇儿毫不迟疑地跨进屋里,在冰柜中摸索了几下,抽出几个西红柿和一根黄瓜,随便洗了洗,就坐在洛基对面,大口嚼起来。并不是她喜欢吃生的,只是像她这种没人做饭就一包方便面搞定的人,除了煮鸡蛋,就不会别的了。 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吃美食,而自己却只能啃生的蔬果,这是一件何等伤感的事情。回想起这两天自己吃的基本都是面包,薇儿盯着那碟炒饭,不断地幻想着是自己正在把它咽下肚,目光变得无比幽怨,连对面的洛基都能清楚地感觉到,拿着勺子的手不禁悬在半空。 斟酌了片刻,洛基终究还是放下勺子,将还剩一半的炒饭推到薇儿面前。 “……给你。”这句话在薇儿听来犹如天籁,她看着碟中另一边还堆得满满的米饭,不禁心动起来,虽然是这个人吃过的,不过只要小心不碰到中间,应该就没问题了。想着,薇儿放下手中的食物,拿起勺子,用衣角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挑起米饭,放入口中,眼睛瞬间蒙上一层氤氲的雾气。 ……好吃。太好吃了。好吃得让人想要流泪……这没准是薇儿的人生中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道菜。而且这道菜还是一个只有15岁的男孩做出来的,这让她一个活了20年却只会煮鸡蛋的男人何以自容。薇儿一边飞快地往嘴里扒饭,一边诅咒着洛基:这货不是男人,这货绝对不是男人。对,没准是像她一样,有某个女生死后也不小心附错了身,不然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饭菜。她不认同,她坚决不认同! “……吃饱了吗?”洛基看着那个被薇儿一不小心就刨得干干净净的碟子,平静地问。 “恩!”可以的话,其实她还想再来一份。 “……那,滚出去吧。”依然很平静,是充满肯定的语气。 “……”虽然很想抓狂地掀桌子,但是一定要忍住,薇儿心想。 “你已经浪费我64分钟24秒的时间,我不想在你身上再多浪费1秒钟。” 这么精准的计算是从哪里来的,难道偷偷藏有表吗?澡堂那管时间的该不会是你兄弟吧!? 虽然薇儿还有意留在这里,不过看洛基此刻的眼神,比起之前的慵懒更多了一份锐利和霸气,自知不应该再待下去,而且下午还有工作要完成,今天只好先到此为止了。 “多谢款待。”出于礼貌,薇儿微微垂头,以示感谢,然后起身离开。 看着薇儿没入林间的身影,还坐在餐桌边的人缓缓闭上眼睛,有微风在身边浮动,一种微妙的感觉随着薇儿的离去渐渐消散,那种感觉如同游动在水中的灵光,是碎石砸入水面后荡漾起的破碎镜像,如此的不完整,但又很自然,有着说不出的怪异感。就像是一个容器里填入了什么不正确的事物,显得有些扭曲而不可捉摸,之如异样的思想,之如错落的灵魂,然后变得理所当然。 自从学会以“感”视人后,他的战感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让他也忍不住将目光停留其上。 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结果她也只是一个…… “……奇怪的人。” 没有什么改变,没有什么感情,男孩淡淡地吐出一句,话音淹没在远去的风里。 10.公主(一) 薇儿走出树林,回到a区的大道上。回想起之前洛基的神情,不禁一叹:看来她完全是个多余的存在呢。 总的来说,第一次接触,并不怎么理想。果然要让她这个普通人去攻略那样遥远的存在还是太困难了。 薇儿正埋头想着以后的对策,忽然远远瞟见对面正疾步走来一个英俊貌美的身影。虽然说是疾步,其实那人走路的样子看起来和平常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快,异样的快,而且快得英姿飒爽,仿佛还能看到他身后有着飘逝的残影。 看着那张无比面熟又美得不成样的脸,薇儿忽然反应过来:这就不是那个毒舌男吗!糟了,如果让知道她身份的莱迪尔发现她在a区,苏罗给她身份牌的事情就要曝光了。 薇儿正想找地方躲藏,明明之前还在远处的莱迪尔短短数秒就来到了薇儿身前,薇儿心中不禁惊讶道:这也太快了吧,奥运会冠军用跑的估计都没这么快!完了,肯定要被处罚了…… 就在薇儿提心吊胆地等着莱迪尔认出她时,莱迪尔却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经过,像是完全没有发现薇儿的存在一样。就在薇儿要舒一口气时,莱迪尔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在她身后停下脚步。感觉到莱迪尔正侧头去看她,薇儿刚缓下的心又开始怦怦直跳。大概是看惯了这种表现,莱迪尔并不把薇儿的紧张当一回事,他的脸上挂着招牌式的邪笑,用一种充满磁性又温柔如风的声音说:“你,是女仆吧?” 薇儿背对着莱迪尔,点头默认。紧接着莱迪尔的声音继续传过耳际:“那,刚好。我现在要去开一个紧急会议,但是身后一直有一个非常麻烦的小鬼在跟着我呢。好困扰啊,我又不能让她在那边搅局。你,能不能帮我拦住她?”语气中多了些许轻浮,像是在开玩笑,但是又透着让人不能拒绝的威慑力。 你都搞不定的人我怎么搞得定!薇儿在心中反驳道,却不敢说出口。也不知道是她天生感觉敏锐还是生死本能的出众表现,此刻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的莱迪尔正用一种刀锋般的目光盯着她,仿佛她一旦拒绝就会被这种目光撕裂成碎片。被这样的目光盯上,薇儿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抖着,只好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心想:这个恶魔太可怕了,而且,居然还有能让这个恶魔也头疼的人存在。 目光中锋利的感觉消失了,莱迪尔还一脸微笑地为她打气:“那,加油吧。还有,小心别死掉。” 这么严重!?虽然语气很柔和温暖,但是薇儿听完马上冒出了一身冷汗,颤颤地扭头朝身后望去,莱迪尔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街道上,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来去如鬼魅。薇儿这才舒下心来,抬手擦着额头上的汗,心想:这个恶魔好像没有认出她来,难道她已经无能到连让他去记忆的价值都没有了吗?这样也好,不然真与他接触下来,肯定会吓死人不偿命的。 不过……又接到一个棘手的任务啊。她看起来这么像任务攻略专家吗,怎么麻烦的事情总找上她。 薇儿站在原地等了一小会儿,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影。 小女孩正张望着,像是在寻找什么,忽然发现前方有人,就径直来到薇儿的面前,双手叉腰,做出一副高傲的样子,用还没脱去稚气的声音问道:“你,有没有看见莱迪尔?” 薇儿打量着身高略低于她的小女孩,10岁左右,脸长得很精致,估计日后也是美女一名。身后背着一个与体型不符的黑色长条子,不知道是干嘛用的。穿着一身看起来很有现代感的装束,青蓝相间的上衣和短裤,脚上是及膝长袜和蓝白色靴子,两手穿过宽敞的袖口将苍青色丝质外套披在身上系在腰间,外套的尾摆很长,几乎及地,拖在身后,轻轻飘摇着。整个服饰看起来和女孩很相配,充满生命感,就像风吹过的树林一样青翠。 “喂!本公主在问你话呢!”见薇儿没有搭理她,小女孩索性把音量提得更高。 “我听着呢……啊?公,公主!?”本来打算装傻蒙混过关的薇儿听到这句后大脑一片晕眩。 完了,她又惹上个不能招惹的人物。这什么鬼运气,碰上的人一个比一个强悍。 “那个……请问,你是哪里的公主?”没办法,干脆装傻到底。说起来,丁格丝的记忆里并没有过多出现“公主”这个词,谨慎起见还是问问比较好,虽然薇儿不知道这国家有几个公主,不过应该不至于只有一位吧? “当然是本公主自封的。”小女孩仰着头,一副得意的样子。 …… 薇儿看着面前那个趾高气扬的小孩子,一脸无语,心想:a区,没准就是一群变态和白痴集中的地方? 小女孩好像想起什么,一脸着急地嚷道:“啊!本公主没空跟你在这里啰嗦,快说,有没有见到莱迪尔!” 薇儿点着下巴,抬头想了一会儿,疑惑地问:“……莱迪尔是哪位?” 小女孩一脸惊讶地看着薇儿,惊叹道:“你居然不认识吗?那你怎么当上女仆的?莱迪尔就是人事官啊!你不可能没见过吧!?那张脸见过一次就应该忘不掉了才对啊!”薇儿默不作声,心想:就是忘不掉才悲剧啊,没准这张死脸哪个午夜就会化身成恶鬼出现在她的梦中,想想都觉得惊悚。 “……算了。”女孩见薇儿一脸不认识的样子,只好踮起脚,将手举得高高的,比划着说:“大概长得这么高,看起来很漂亮,脸上一直笑着,看了一眼就移不开视线的男人,有看见吗?” 薇儿假装想了想,摇了摇头,遗憾地说:“不知道呢,我没怎么注意。” “真没用呐!”女孩数落着薇儿,朝一边伸出手,一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小纸鹤扇动着翅膀,停在她的手心。女孩目光落在纸鹤上,竖起另一只手的大拇指,轻咬着手指甲,左右来回踱步,在思考着。 “真奇怪,纸鹤明明看见莱迪尔是往这个方向走的。”女孩又谨慎地确认了一次,突然想到什么,猛地盯向薇儿,眼中充满怀疑,厉声问:“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最近总有女人被莱迪尔迷得神魂颠倒,拼了命的掩护他,把我耍得团团转。什么嘛!明明就只是长着一张好看得要命的脸而已,干嘛这么多女人痴迷着他啊。”女孩说着说着,语气渐渐由审问变成了抱怨,最后完全是一副自言自语的样子。 原来你不属于“痴迷”的那一列吗?薇儿看着小女孩,并不作声。反正她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你该不会也喜欢莱迪尔吧!?”小女孩说完,已经开始用敌视的目光盯着薇儿。 “怎么会呢,我又不认识他。”薇儿平静地解释道。小女孩却并不相信,依然一脸怀疑地绕着薇儿环视了两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于是又停在薇儿面前,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没有办法。”女孩松开咬着的手指,摸了摸头,微微一叹。正当薇儿以为她要就此摆手时,却见她将背后那黑色长条子抽出来,竖在面前,指劲一抹,两块黑面就向两侧展开来,露出银色的中心,居然是一把大扇子!女孩将手中的纸鹤变成纸状,插回扇面中,然后说:“还是本公主自己来探测吧。” 女孩说着,摇了摇扇子,扇面闪过一道绿光,然后似乎有风轻拂而起。说是风,却又不太合理,没有寻常那种微凉感,甚至连衣服都没有随之飞舞,但是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风”的方向围绕着两人身边逐渐扩张,将附近这一整个区域都囊括在内,然后挥洒下晶莹的绿色光点,渐渐淡去,消失。再然后……好像没有什么改变?薇儿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四周,光芒消失后,景色和刚才没啥两样。 用动静的只是那个拿扇子的人。只见小女孩此时已经拢好扇子,闭着眼睛探头探脑,皱着鼻子,吸着气,可以看到鼻翼正不停地一扇一扇,似乎是在依靠嗅觉寻找着什么。小女孩此时的举动给薇儿的感觉,就像是一只正在寻觅食物的小京巴犬? 薇儿看着小女孩走走停停,最后停在莱迪尔之前站立的位置,使劲嗅了嗅,然后缓缓睁开眼。薇儿心中已经升起不好的预感。果然小女孩淡淡地开口道:“有莱迪尔的气味,不过到这里就消失了。”说着,又一脸不甘心地咬起指甲,自言自语道:“那个混蛋,为了避开我,居然连‘破极’的能力都用上了,本公主难道就这么没有魅力吗?” 这是狗鼻子吗?这技术也太先进了吧!?站在不远处的薇儿忍不住在心里赞叹道。 女孩说完,突然很生气地盯住薇儿,说:“你骗了我呢,本公主最讨厌被别人骗!”目光中迸溅着怒火,仿佛要把薇儿整个生吞活剥掉。不妙,薇儿的感觉告诉她,现在她的情况很不妙! 突然,女孩又想到了什么,朝薇儿厉声道:“原来如此,你也是喜欢莱迪尔的人之一呢!”肯定句。薇儿听了一愣,心想:这是什么因果关系,她只不过是奉命办事而已,这小孩的思维也太有跳跃性了吧!? 薇儿正欲解释,却被女孩打断,女孩此刻阴沉着脸,毫不留情地说:“绝对不能饶恕,无论是谁都不能饶恕,喜欢莱迪尔的人只能是我一个!” 这是在吃醋吗?这大概就是在吃醋吧? 看到女孩根本不想听她解释,而且已经完全把她认定为情敌,一副不能轻易放过的样子,薇儿就欲哭无泪:完了,这人也是大脑抽筋的!现在才发现雷克和丽蒂他们是多么的有爱。除了他们,在学园这一路上遇到的都是大变态。 “任何一个喜欢莱迪尔的人,我都要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之前还天真傲慢的小女孩此时一副怨妇的样子,飞快地将手中的扇子打开,然后移向身后,无数绿色的光痕遍布在扇面,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几乎连女孩幼小的身影也笼罩在内,有剧烈的风从四面八方袭来,旋绕在扇子边,像一个正在转动的风球,可以看到天边的云朵也在朝着此地聚拢。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招式。薇儿此刻终于理解莱迪尔之前那句话的意思了。 女人的怨念真可怕!想着,薇儿转身拔腿就跑,再不跑自己没准就真把小命丢这了。 “去死吧!血禁!”小女孩明显不会任由薇儿逃跑,她大喊一声,猛地将扇子朝前方扇下。 ——风神的叹息!旋绕的风骤然散开,又紧紧缠绕在一起,天地相连,化作一道巨大的龙卷风,席卷了大地,吞没了烟云,朝着薇儿飞快移去。感觉到强烈凶猛的风在自己背后形成,正不断地牵引着自己的身体,薇儿拼命加快了脚步,却已无济于事,风像一只只巨大的手,拖拽住薇儿想要离去的身躯。脚已经开始渐渐浮空,薇儿不由得惊慌起来:明明那小孩之前就站在风源处也没事,自己却就要被卷上天去了,太不公平了!这样子下去,不被摔死也要得脑震荡变白痴了! 眼看着薇儿就要脱离地面被卷上高空,一道红影如光般闪过,将她一把揽住,带着她冲出了风外。龙卷风向前推进百余米,一路破坏无数,然后终于停歇,散去。此时这段残破不堪的街道上还余留下三个身影——看着这一幕有些不高兴地撇着嘴的小女孩,余惊未定正大口喘息的薇儿,和把她横揽在腰间的苏罗。 10.公主(二) “你又在发什么疯呢,拉尔迪亚。在学园里随意用血禁是不被允许的。”苏罗平静地提醒着小女孩。 “我知道了啦,没办法嘛,本公主一不注意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拉尔迪亚收起扇子,为自己辩解道。 “你的波动体质对情绪的影响很大,不好好控制的话后果会很严重的。” “真啰嗦呐,苏罗和纱音一个样,老是这样念念叨叨的。本公主只不过在清理情敌的时候,不小心下得重手一点罢了。”拉尔迪亚看来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千遍一律的告诫,撇着头,有些不满地回答。 “情敌?这家伙?噗……哈哈哈哈……”苏罗用手捂着嘴,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听两个神经病在这里你一句我一句地搭话,薇儿正一肚子火气找不到人发泄,下巴突然被苏罗掐住,被迫仰起头来,然后她听到苏罗说:“看吧,她长得这么普通,又这么无能,你最喜欢的莱迪尔眼光还没有差到这种程度吧?” 拉尔迪亚仔细端详了一阵,突然醒悟,惊叹道:“哦!说得也是。”但是转念一想,又冷冷道:“不过,这个女人撒谎了,莱迪尔明明就来过这里。本公主才不会轻易放过骗我的人。”说着,双手交叉于胸。 苏罗听了,低头瞄了瞄薇儿,薇儿认命地把头一垂,作出一副任人处置的样子。苏罗轻轻一叹,估计是早就预料到了会变成这种局面,对拉尔迪亚说:“这是我的奴仆,我会帮你好好教训她的,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不要插手这件事了。” 拉尔迪亚听了,惊叹道:“居然还真有笨到家的人会跟你签认主契约呀,这不相当于把身心都奉上给你玩弄了么。怎样,盖了生死印没有?不好好盖上的话,奴仆可是不会听话的哟。” 拉尔迪亚看起来好像对作为奴仆的薇儿很感兴趣的样子,还特意走近一些去看,然后她发现自己的失态,不禁轻咳一下,故作冷意地说:“虽然是苏罗你的奴仆,但是本公主……” “作为交换,我告诉你莱迪尔去了哪里好了。”苏罗打断拉尔迪亚的话,带着有些阴冷的笑意说道。 这句话对拉尔迪亚来说无疑充满了诱惑力,她话锋猛地一转,说:“既然是苏罗的请求,那就没办法了。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吧。那么,莱迪尔在哪里?”说完,还特意朝苏罗瞟了一眼,目光中充满期待。 “莱迪尔,当然是在会议室里咯。” “这个我知道,但是这么多会议室,本公主怎么知道是哪一间?”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莱迪尔行事向来很隐秘,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一间呢。”苏罗无奈地摇着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哈!?你……”拉尔迪亚还想再说些什么,脑子却突然转过弯来,发现自己其实被苏罗摆了一道,不由得气上心头,咬牙切齿道:“连你也骗我!” “哪里骗了,不是告诉过你莱迪尔在会议室了么。”苏罗打着马虎眼。连薇儿都觉得这人真能赖。 “……哼!每个人都这样,净帮着莱迪尔!”拉尔迪亚自知理亏,索性不理苏罗,掉头要走。她解开系在腰间的丝带,外套的尾摆随风飘起,数道绿光在上面闪烁,突然变得像钢铁一样坚硬,像折纸一样不断叠起,最后竟变成一副交错的机翼状,拉尔迪亚蓦地回过头朝苏罗一吐舌头大喊道:“苏罗你这个大骗子!” “本公主再也不理你了!”拉尔迪亚说着,轻轻一跃,一阵风声涌动,女孩的身影已经跃在高空,机翼划出两道绿线,带着女孩远去。 薇儿看着离去的身影,心中突然蹦出一个词:这不就是高达么!? 苏罗见拉尔迪亚已经离开,于是一松手,薇儿就跌在地面上。薇儿还没发出疼痛声,就听到头顶上传来苏罗的声音:“坐好。”语气虽然略带冰冷却没有迁怒感,看来苏罗今天心情还算不错,当然薇儿也没犯傻到要去惹他不高兴,于是很听话地端坐在地上,仰头接受苏罗的俯视。 “本来是想来看看你们发展得怎么样了。想不到你还真会惹祸啊,这下子四大王族都要跟你有关系了。看拉尔迪亚刚才的样子,以后肯定会找机会拿你出气,你下次看到她要尽量跑得远远的,我可不是每次都能出现得那么及时的。虽说她是我们4人中最弱的一个,不过,她可是很麻烦的。”苏罗一边抱怨着,一边告诫薇儿。 怎么跑?苏罗这个最大的麻烦就在眼前她不也是没跑掉么……下次遇上的话还是认栽算了。 “拉尔迪亚也是……王族后继者?她不是a级的战力么?”如果是王族的话,自称公主也算符合情理。但是为什么说她是最弱的?刚才那机翼应该也镶有飞行系魔晶吧,那么才b级的莫恩·艾丽雅不才该是最弱的吗?薇儿疑惑不解。 苏罗显然知道薇儿想问什么,有些不耐烦地解释道:“拉尔迪亚虽然是a级,但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a级,她的a级是特封的,毕竟她和纱音姐一样是拥有s级极限魔力源的人。但是,她的波动体质导致魔力源的大小会随着精神状态的不同而上下波动,所以平常的话,大概和c级差不多。不……比c级还差一点吧?刚才的龙卷风是你惹她生气后才碰巧放出来的吧。这种异常的能力被称为特殊体质,在极少数人当中才会出现,像莱迪尔的探源能力就是来自于他的魔感体质。至于艾丽雅,虽说是b级,但严格来说也不能算是b级,她的环……” “啊!麻烦死了,身为主人的我干嘛要一一给奴仆解说啊!”苏罗仰头双手挠发,十分不耐烦地嚷道。 真搞不懂这人,一下诡异得要死,一下又变成单细胞动物,果然他是神经搭错线了吧?薇儿心想。 “又救你一命呢,你是不是该好好感激我?”苏罗发够了牢骚,突然一脸得意地问道。 “是,是,你的恩情,我一定会铭记于心的。”薇儿无奈地应和道。 “那,进入正题吧,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拜托,才第一天,能进展到哪里去!但是看苏罗一脸关切的样子,薇儿又不能不回答,只好也打起马虎眼:“要说糟糕的话,也不算太糟糕。要说好的话,没准也挺好的,我和他之间应该还有一丝若有若无接近于无的情愫在里面吧?” “那就是没什么发展咯?”苏罗突然俯身把脸凑近,阴着脸问道。 他居然听得懂?薇儿一脸惊异,被苏罗的气息引出一身冷汗,只好老实回答:“是,是这样……” “真没用啊,真搞不懂像你这么无用的人干嘛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苏罗忍不住抱怨道。 “还真是抱歉啊!我长得这么没用,那你不要找上我嘛!”薇儿憋了一肚子气没处发泄,此刻见苏罗又冷着脸戳她痛处,索性没好气地反驳道。 “呵,你敢这样跟我说话?”苏罗冷笑着,眼中透着冰冷的焰火,一副再敢这样我整死你的样子,瞪得薇儿半开着嘴,不敢再把话顶回去。这才是他想要的效果,苏罗心中正洋洋得意,索性一直站那用冰冷的眼神盯得薇儿不敢动弹。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这是在拌嘴么?你们感情真好呢。”一段美妙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破了这种僵持的局面。 很好听的声音,不需要用什么词语去形容,就像薇儿死前听到的那一声“捉小偷”一样,只是听在心中,就已经有甘泉涌出的感觉,是那种一听就知道说话的人有多美的声音。 薇儿和苏罗双双扭过头朝声源处望去,先入眼的是一只比魔狼还大上不少的狼型生物,双眼如同宝石般闪耀着红光,全身赤黄,看起来像是泥土做的,但是又干净得一尘不染。然后是侧坐在它背上,美得不可方物的裸足少女。之如死前的奔跑女孩,之如莱迪尔,带给人一种看着就已是享受的感觉。当然莱迪尔的只会是折磨。 这个人大概就是…… “艾……艾丽雅!?”苏罗看见狼背上的少女,先是一怔,然后立马回过神,有些僵硬地直起腰。 “苏罗,你这么开心的表情我还是第一次见呢。你终于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了么?你的品味还是这么独特呢!”说着,艾丽雅微微一笑,还特意朝薇儿瞄了一眼。举止随意自然,没有想象中大家闺秀那般做作感。 开……开心!?从哪里看得出来啊,刚才不就是一副冷脸吗? 薇儿瞟了瞟苏罗,完全想不出刚才他瞪自己时能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地方。 “怎么可能呢,像她这么普通的女仆,我怎么可能看得入眼。刚才只不过是出于对下人的关心罢了。”苏罗虽然看起来还有点紧张,但说起大话来依然面不改色。薇儿忍不住在心中腹诽道:这人要能关心下人,天都该塌下来了。 “是吗……”艾丽雅笑得很狡黠,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却并不揭穿。薇儿觉得她一定是深度误解了。算了,反正这地方已经没几个正常人了,索性随她怎么想了。 “艾丽雅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我正想去看看洛基,顺便帮他做饭,那家伙最近好像对我越来越冷淡了呢。路上正好发现这边刮了大风呢,于是就来看看了。怎么,拉尔迪亚有来过这里吗?”艾丽雅好奇地问。 糟糕!薇儿看着苏罗默不作声,心中一惊,估计此刻苏罗正燃烧起嫉妒的熊熊烈火,她要是再不赶快脱身的话,只怕生命会有危险!于是朝着艾丽雅轻声道:“那个……我要回去工作了,现在可以离开了么?” “工作?”艾丽雅凝视了薇儿片刻,惊叹道:“好奇怪啊,我还以为你一定就是苏罗的女朋友呢。” “怎么可能呢。”苏罗突然现出一脸阳光的笑容,对着薇儿温柔地说:“你回去工作吧。要好好地干哦,不然可是要被惩罚的。”说着,还在“惩罚”两个字上特别加重了语气。薇儿自然明白苏罗的意思,心中一叹,微微俯首,然后转身离去,动作自然流畅,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和感,十足像一个普通的女仆。 只是薇儿离去时并没有发现艾丽雅此刻的目光,正像发现猎物一样盯着她。 看着薇儿离去的身影,艾丽雅不被察觉地诡笑着,秋水般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微弱而狡黠的光芒。 不错的演技呢。不过,这种时候就是表现得越自然,才越有秘密存在呢。 那个女仆,没准是个有趣的人呢。 呵呵呵…… 11.天才(一) 回去之后,薇儿费尽心思想着能勾引洛基的方法。 以之前艾丽雅的话来看,洛基似乎对这位学园第一美少女也表现得很冷淡,如果他连艾丽雅都不放在眼里的话,她这根杂草又怎么可能引起他的注意。 至少也要能吸引住洛基的目光吧。 第二天薇儿依然是在草地上找到了洛基,将之前从吉亚身上学到的招式轮着用了个遍,这个木头男愣是没有反应,当薇儿是空气一样,到后来索性连眼睛都不睁。明明吉亚教薇儿的时候,看得薇儿都忍不住吞口水,如果她还是男身的话,没准早就扑上去了。 最后恼羞成怒的薇儿一抬脚往洛基脸上踹,脚裸在半空中就被洛基一手抓住。 “……你很强吗?”口头禅终于出现了,薇儿只感觉脚裸一阵疼痛,急忙猛摇头。 “……不强的话,消失吧。”冰冷的语气,毫不客气的赶人手段,薇儿点了点头,脚这才被松开,触地的时候一个踉跄,痛意过了许久才消失,薇儿差点以为自己要瘸了。看来洛基的眼中只能容下强者,难怪他会对艾丽雅不感兴趣。 第二天也宣告失败,薇儿自然不会这么简单就放弃,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决定采取以强对强的策略。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象棋、围棋、五子棋、飞行棋、斗兽棋、扑克牌、猜拳、抽签,甚至抛硬币,几乎所有能让洛基有些兴趣而她又熟悉的对决方式都被试了个遍,却无一不以薇儿的败北而告终。 明明在大多数上洛基都只是一个初学者,却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战胜了经验丰富的薇儿,让薇儿屡次吃惊得合不拢嘴,不禁深深感叹:这世界上真是有天才的! 而且洛基不仅是个天才,还是个被幸运女神眷恋着的人…… 当然这些事是有赌注的,输的人要无条件听从赢的人的一个要求,因此不断赖账的薇儿到最后欠下了洛基数十个未定要求,而洛基的第一个要求——让薇儿不要再出现在他视线里,也早已被薇儿很干脆地无视掉了。 既然依靠技术没有胜算,那么只好试试传说中的女生绝技:一哭二闹三上吊,前者洛基完全免疫,后者薇儿刚把脖子卡在绳子上,洛基站在原地手这么一挥,不知怎么的绳子就断掉了,连带着薇儿也摔在地上,他挥完还很淡定地吐出一句:“……不要死在这,清理尸体很麻烦。”结果也宣告失败。 除此以外,装可怜,扮冷漠,搞独特,几乎每种性格都用上了,洛基就是没反应。 薇儿心叹:这已经不是人了……完全就是从外星过来的。 期间倒也了解了一些洛基的习性,比如每次说话时都要先停顿一下。每天中午和傍晚,都必然会在修炼场睡大觉。食物一直是同样的炒饭,薇儿每次都打算从他手里抢过来,却从没有成功过。每天都穿一样的服装,也不知道有没有换过。一直很安静,甚至一天都可以不用说一句话。不耐烦的时候会出现一种很霸气的眼神,撼得人不得不离开。 时间在薇儿不断的尝试中飞快地跳跃。苏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逃出学园的路也完全没有头绪。 学园里一向是自给自足,从外部采购资材的人也和低等女仆不搭边,像电视里面敲晕几个人换装混出去在这里完全没可能。薇儿估摸着自己的死期估计快到了,本打算写写遗言,却发现自己连唯一的财产都在苏罗那压着呢,只好作罢。 然后,是噩梦般的第7天的降临。 此时,一个女孩无精打采地走在林间小路上。 这条小路是薇儿在第2天新找的,毕竟拉尔迪亚和艾丽雅,无论遇上哪一个都可能让她吃不了兜着走,而工作上的忙碌也决定了需要抄近道节省时间,不过第一次走的时候薇儿差点因为迷失方向而饿死在树林里。庆幸的是一连数日与洛基接触时,都没有碰到艾丽雅。但这样连续数天的往返,又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薇儿此刻已经是心力交瘁,瘦得几乎脱了形。 已经不行了,浑身解数都使光了,这又是最后的一天,如果任务失败的话,不知道苏罗那家伙会怎么折磨她。那个阴冷的笑容,想想都觉得可怕。薇儿不禁抖了抖身子。 干脆明说了吧。既然洛基软硬不吃,那么说明目的没准会有奇迹出现,比如说,出于怜悯…… 薇儿长长一叹,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怜悯。想不到自己也有要求人的一天。虽然她不喜欢求人,但是一旦涉及生命危险的时候,其实尊严也就变得并不是很重要了,就像有些人上不跪天地下不拜父母,最后却伏倒在敌人脚下一样。不过她是不会这么做的,并不是因为尊严,而是出于讨厌,纯粹的讨厌着下跪这个动作而已,这就像是自己向命运屈服了一样。下跪,只在求婚的时候用就足够了,不过看来她是一生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薇儿来到修炼场。一如既往,洛基依然躺在那片青葱草地上。 看来是已经习惯了薇儿的气息,薇儿站在洛基的身旁,他也没有什么反应。 “喂!死鱼眼。”薇儿不满地叫着她给洛基封的称号,第一次叫时洛基就已经是一脸不在意的样子。 “……”一点回应也没有。 “这是最后一次了,我有事要和你商量。”薇儿的语气突然变得诚恳,甚至有些哀求的味道。 “……什么。”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在薇儿以为洛基已经拒绝时,浅睡中的人淡淡地吐出一句。 “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薇儿正踌躇着该怎么说出口,耳边却传来洛基的声音。 “……拒绝。”没有任何犹豫。 “……你倒是先听一下啊!”薇儿听了生气地喊起来,猛地,又发现自己的失态,垂下头,小声道:“那个……这是对你我都有好处的事情。” 薇儿见洛基闭着眼睛没有搭话,索性当他是默许了,于是将苏罗的事情和盘托出,然后解释道:“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而已,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坏处,这样我也不用受罚,你也可以同时摆脱掉我和艾丽雅,简直就是一石三鸟。你应该不会拒绝吧?”薇儿小心试探着,满心期待着洛基答应,却发现此刻洛基呼吸已经变得深沉,胸口正均匀起伏,一副熟睡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着的,薇儿看了气不打一处来,掉头跑进树林里,一会儿就握着块小石头回来了。 用脚会被捉住,她用石头砸还不行!? 想着,薇儿站得远远的,使劲将手中的石子扔向洛基的脑袋,正当薇儿想惊叹自己扔得准时,洛基本能地一挥手,石子就沿着来时的轨迹飞了回去,正好打中薇儿的脑门,薇儿跌坐在地,脑子一片眩晕,额头已经红肿一片。 “……理由。”洛基突然问。 听到也不吭个声!薇儿揉着肿痛的额头,心想:不是拒绝,而是询问理由,是给出的筹码还不够么? “你这次帮了我,以后有困难的时候我也会帮你的啦。这叫互相帮助嘛!你有什么梦想或目标?我也会尽量帮你实现的。”薇儿抱着一线希望,回到洛基身边,一脸真诚的样子。 “……目标?”洛基终于半睁开眼,仔细想了想,然后淡淡道:“……王将。” “王将?” 就是那个基本等于天下第一强的称号么?薇儿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满面大胡子的健壮中年形象。 “……我要成为王将。”异常平静的语气,好像他成为王将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这目标也太大了……她就算想帮也有心无力啊! “我知道了,我来帮你达成这个目标,相对的——”薇儿话还没说完,就被洛基打断。 “……不需要。”十分肯定的语气,仿佛薇儿就只是一个累赘。 那刚才只是说给她听听而已啊!? 薇儿见洛基又合上眼,完全没有帮她的打算,正欲开口继续求他,想了想,终究还是罢了嘴。 他确实没有任何需要帮助她的理由,而且他也是那种完全不需要别人去帮助的天才。 那么,再怎么求下去也无济于事吧。他和她都是不需要被别人介入的那种人,不同的是,他的强大铸就了他可以完全无视别人,而她却只是因为太弱小,而一直在排斥着别人的介入而已。 “那……你多保重。”薇儿说着,认命地站起来,往树林走去。 7天的相处,薇儿对洛基或多或少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友谊。虽然一直都是薇儿在胡闹,但是,洛基也并不是个难以共处的人,甚至可以感觉到他一直在迁就她。但是,这种友谊只能维持到此,今后,她和他大概会变成陌路人吧,就像曾经很要好的朋友分开后,在漫长的时光里,逐渐遗忘了彼此一样。 虽然,“朋友”这种想法也许仅仅只是薇儿的一厢情愿。 小小的涟漪,也能让那个自我的世界出现裂痕,果然她的内心都还太脆弱了。 薇儿想着,心中有些失落感,渐渐淡去,然后那本该如钢铁般的心之墙壁又一次变得坚硬。 洛基微微睁开眼,平静的目光最后一次落在薇儿的背影上,看着薇儿渐渐消失在树林里。 然后,灭去。 一直以来都只是这样,将一切都无视,目光只停留在自己身上。 他的世界,不需要别人。 11.天才(二) 时间往后推移。 薇儿此时正垂头走在林间,丝毫没有注意到前方正有一只巨大的狼正向她逼近。 等薇儿回过神时,那猩红的双眼已经出现在她面前,巨狼嘴一裂,露出两排银灰色的尖牙。 “啊!”薇儿惊慌一叫,后移的脚步不小心被绊到,坐倒在地上。 出人意料的是那只巨狼并没有扑上去,只是盯着薇儿,巨狼的背上传来一段美妙的声音。 “你是那个时候的女仆?”是艾丽雅的声音,薇儿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只巨狼就是几天前艾丽雅坐的那只,正要安心却又突然紧张起来:她怎么会在这里遇到艾丽雅? 薇儿环视了四周,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条小道。 糟糕,一不小心走错路了! “你为什么在这里?这条路能通向的只有一个地方哟。”艾丽雅见薇儿并不搭话,独自推测起来。 “……难道?”艾丽雅眯起眼,嘴角一翘,一抹坏笑挂起,似乎已经心知肚明,说:“难道你有苏罗一个还不够满足,连我的洛基也要抢掉吗?” 薇儿心下一惊,这女孩感觉也太敏锐了。不过,这也曲解得也太深了吧!? 薇儿正欲开口解释,却听见艾丽雅大方地说:“……呵,你想要的话,让给你也可以哟。” “……啊?”薇儿听了,反而更一头雾水了。还真有人会把喜欢的人让给别人,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但是,要靠你自己的实力去抢哟。我可是很期待的哟,谁才会得到洛基的心。没有对手的话,是件很无趣的事情呢。不过,你要小心,苏罗的怨火可是很恐怖的呢。”艾丽雅微笑着解释道。柔美的声音,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样子。 听了艾丽雅的话,薇儿心叹:不用小心了,前几天她差点就领教到了,而接下来估计就要真正领教了。 再说了,那个木头男大概根本没有正常人的感情,不是任务的话,她才不会这么费尽心机地去接近他。 “艾丽雅为什么会喜欢洛基?”薇儿突然对这事很感兴趣,好奇地问。 “呵?为什么呢……”每一个动作都做得这么优美流畅,艾丽雅闭眼想了想,淡淡说:“大概因为他是天才吧。”这算什么理由?薇儿正想着,却听见艾丽雅还在继续说下去。 “不是天眷之才,而是天妒之才。没有特别的身世,没有特别的道具,没有强大的魔力,是个刚来学园时连c级战力都差点不及格的人,但是就是这样普通的他,却不断攀爬向顶峰,超越了无数比他更有优势的人,而且现在依然还在超越着。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么普通的一个人为什么能这样出类拔萃,大概他是连命运之神都会嫉妒的人吧,因为太有才能,才剥削了他的才能。不过,现在的我是知道的,他其实只是一个努力的天才。比任何人都要努力而已。不依靠任何辅助,独属于自己的强大,我喜欢这样的人,而且现在也仅仅只是喜欢而已。”艾丽雅说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赏和钦佩。 薇儿倒是没发现洛基是这样的人,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在他都在悠闲睡觉,根本没发现哪里努力了。 “那,苏罗呢?不喜欢苏罗吗?”薇儿这才想到任务的根源是艾丽雅,不如从她下手,于是关切的问。 只是这份关切在艾丽雅眼里就变了味,她轻笑道:“呵……小小年纪就学会吃醋了吗?” 那什么眼神!?哥哥我比你还大上几岁呢——如果是以前的话。薇儿看着艾丽雅,忍不住腹诽道。 “苏罗,不讨厌。”很平淡的语气。 不讨厌就说明有好感吧,那至少还有一些希望。薇儿这样自我安慰。 薇儿正想着怎么把苏罗的好处介绍给艾丽雅,不过越想越发现,苏罗好像完全只有缺点嘛,这样艾丽雅都能做到不讨厌,已经是很难得的事情了。想着,林间突然传出苏罗的声音,差点把薇儿吓坏了。 “那,要怎么做你才会喜欢我啊!艾丽雅喜欢努力的人的话,我也会加倍努力的!” 苏罗从林中走出,一脸的霸气,眼神中充满诚恳。 今天出奇的直接啊!而且怎么感觉苏罗这样子挺有型的……就像是喜欢配角的女主角在即将结婚之际,闯入婚堂然后大胆进行爱的表白并在瞬间夺走女主角的心然后把人掳走的强势男主角一样。若是平常女子早和苏罗坠入爱河了,只可惜这次的女主角是那个思想和性格都很独特的艾丽雅。 发现自己是多余的人,薇儿站在一旁感叹着,随之又突然想到:不会是因为知道她的失败,苏罗已经气得大脑抽筋了吧?于是薇儿开始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担忧。 出乎意料的是,苏罗竟对薇儿视若无睹,目光灼灼地盯着艾丽雅,然后艾丽雅轻声开口:“……很久以前我就想问了,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喜欢你呢?”很轻柔的声音,完全没有生气,反而充满好奇。 “这个……”被艾丽雅这么一问,苏罗瞬间就恢复了常态,以至于薇儿都忍不住怀疑他之前的霸气是不是强装出来的。苏罗挠着后脑,仔细想了想,终于很肯定地说:“因为艾丽雅是最美的那一个!” “呵。然后呢?”被苏罗这么一说,艾丽雅反而高兴起来,掩嘴轻笑。 “然后……恩……在这个学园里,只有像你这么美丽的女孩才配得上我,所以……所以……” 薇儿听了一脸无语,她就是为了这个白痴的这种理由而一直拼命到现在的么……之前真是高估他了。 苏罗似乎想说什么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表达,托着下巴略显痛苦地思考着。 这时,艾丽雅说话了。 “呵,可以哦,让我喜欢你,也不是什么难事哟。不过,我不喜欢弱者呢,你如果能胜过洛基的话,喜欢你也不是什么不能考虑的事情。”艾丽雅说这话时虽然有些俏皮,但并不像是在说谎。甜美的声音让苏罗身心都为之一振。 “真的吗!但是,我好像也没有输过吧,和洛基的三次决斗不都是平手吗。” “啊,那个苏罗你不知道,我可是看得很清楚呢。洛基和你打的时候,可是一次都没用过左手呢。” “洛基本来就是一只手拿双手剑,这能说明什么?”苏罗疑惑不解。 “是呢。但是,洛基他……”艾丽雅轻巧地合上一只眼睛,故意顿了顿,笑道:“是左撇子哟。” “……什么!?洛基是左撇子!?”苏罗沉默了片刻,突然惊讶道。 还真是后知后觉啊……连自己的对手都没弄清楚么。早在洛基吃炒饭的时候,薇儿就已经发觉这事了。 “那个混蛋,居然没有出全力跟我打!”苏罗怒道。 “我要和他再打一场!”说着,苏罗猛然跃上天空,一道白线划过,他的身影消失在乱叶之中。 “苏罗对决斗的事情看得很重呢。这次大概不会这么轻易结束了。”艾丽雅看着正渐渐消失的白线,自言自语,那个仰天凝望的姿态,看得薇儿都不禁心头乱跳。只见艾丽雅低下头,突然现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对还坐在地上的薇儿说:“看来事情渐渐变得有趣了呢。你觉得呢?如果是你的话,会希望哪边赢呢?呵呵。” 看着艾丽雅一脸找到趣意的样子,薇儿就忍不住想,刚才的话,不会是艾丽雅刻意说的吧?只是为了引苏罗与洛基真正开战,以此满足自己的乐趣。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那,我们也出发吧。可不能错过好戏呢。”艾丽雅说着,还没等薇儿反应过来,她座下那只巨狼就突然眼透精光,朝薇儿扑去,一口叼住薇儿的衣领,往上一跃,然后身侧泥石涌动,突兀地长出两对巨大的金黄色翅膀,不断煽动着,竟真的飞上了天空。 真是的,哪个都这么擅作主张,要飞也跟她说一声啊!好歹让她坐狼背上嘛,用不着个个都这样测试这衣服的性能吧?这样被叼着,怎么看自己都像是可怜的猎物一样啊!而且,有些很不好的回忆…… 薇儿铁青着脸,认命地看着自己脚下树海翻涌,随艾丽雅一同朝着洛基住所飞去。 “……拒绝。”薇儿她们还没落地,远远就听见了洛基的声音。还是这么平静,没有丝毫感情。 “为什么啊?这可是赌上艾丽雅的心的殊死对决啊!”苏罗一脸莫名奇妙地嚷道。说到底要让一个白痴去理解一个木头在想什么,本身就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 “……无趣。”非常直接,毫不客气。 “还有啊,前几次决斗你根本没有出全力吧!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隐藏实力了!” “……你很强吗?”口头禅出现。 “啊!很强。而且一定比你更强。”依然是很自大的语气。 “……”连话都懒得再说,洛基鼻音稍沉,转身就要走进屋里。 “你这家伙,居然敢无视我!”苏罗怒道,“啊!我知道了,看来不强迫你是不行的。” 苏罗说着,竖起右手,手背上已经开始快速聚集着炽烈的红光,一股热浪从他身边传出,直逼薇儿面门。紧接着传来的是苏罗充满霸气的声音:“听说你很喜欢这个地方呢,不如我把这里轰成平地吧!反正你是要做缩头乌龟的,估计不会来阻止吧!”薇儿听了心中一叹:这家伙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偏偏特别有魄力,该说他天生适合当反派呢,还是脑子确实不好使呢。 但是效果却是显而易见的。洛基闻声停下了脚步,缓缓回过头来,虚无的眼神中多了一缕刀锋般的锐利,散着凛冽的寒气,直透众人心底。苏罗和洛基两道目光碰撞在一起,仿佛要擦出毁灭的火花,让薇儿都忍不住为之一颤,心想:这两人的气场实在太强大了。 “……我知道了。我赢了的话,请你和你的女仆都不要再来打搅我。”语气虽然还是淡淡的,却透着冷意,看来洛基是真的动怒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出自己和苏罗的关系的,不过主要当事人都已经在这了,要联想也并不是难事。 “啊!不是什么难事。我答应了。”这结果正好是苏罗想要的,他冷然一笑,眼神中透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感,指着洛基说:“那么……”——决斗吧。 12.对决 此时,学园某处十分宽敞的地方。 一个女孩乘着长有翅膀的巨狼飞在半空中。 艾丽雅伸出手指,指了指地面,轻声道:“大地之环,发动。” ——封禁的领域。 话音刚落,只见她雪白的足裸上,金黄色的脚环猛然闪过一道耀眼的亮光,然后环形光圈不断扩大,固定在空中,金色的透明壁影从光圈上如帘般垂落在地,将苏罗、洛基两人站立的直径百余米的地面笼盖住。 封禁的领域,既领域魔法,不属于源石和魔晶中的任何一种,是最独特的一种魔法,需要特殊的介质才能发动,比如四大王族历代流传下来的“环”,就属于不同的介质。 其中每个介质能发动的魔法都不一样。封禁的领域是大地之环的专属魔法,如果大地之环的持有者也在这个领域中,那么她就可以剥夺掉一样自然法则的存在,之如空气、魔力、重力,当然这是作用在领域内所有人身上的。如果环的持有者不在领域内,那么封禁的领域只会作为一个同时防御内外攻击的强大保护屏障存在。而这个屏障,此次成为了两人决斗的战场。 “这次的决斗没有什么规则,只要不死人就行了。决斗的时间限制在10分钟内,这是我的极限。老实说,我也还不能很好的运用‘环’呢。那么,请尽情享受吧,我会在天空之上注视着你们的。呵。”艾丽雅说完,侧头一笑,脸上充满期待。 在享受的大概只有她而已吧?里面可是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刻呢。 薇儿站在圈外,看着圈内两人阴沉着脸,一副就要冲上去拼命的样子,这样想。 关于这场决斗的消息也不知是被谁不小心看见后走漏了风声,此时已经有想要观战的人往这边聚集,虽然现在还只是三三两两的,不过不久之后,估计会变得更多吧。 “因为你没有飞行能力,所以我就不用‘空灵’了。这可不是在照顾你,只是我觉得这样比较公平。” “那么,趁学园理事官还没赶来之前,赶快开始吧。”苏罗说着,摆出看起来不是很正规的拳击姿势。 “……麻烦。”洛基相对显得没有干劲,微微一叹,还是抬起左手握住了背上的双手剑。 然后是互相盯着对方的锐利眼神。不需要喊口令,两人的目光中闪过一道火花的摩擦后,彼此都开始不约而同地冲向战场中心。 战斗一触即发。 最先进攻的是苏罗。只见赤红的火光已经蔓延上他的右手手背,苏罗快速出拳,拳风所到之处聚满了火焰,像一只凶兽要将一切吞尽,只是此时前方早已没有洛基的身影。 洛基看穿苏罗的攻击,侧身一闪,躲过这一击,左手迅速抽剑,顺势朝苏罗腰侧挥去。剑风凌厉。 苏罗的第一拳只是试探性的一击,此刻见洛基挥剑砍来,收拳,翻身一跃,躲过下方的剑光,同时早已聚力多时的左手一记掌刀朝洛基劈下,萦绕在手上的强烈蓝光碰撞着挥洒在地面,然后从地面刺出一枚枚巨大冰锥,追向后撤的洛基。 洛基猛地将巨剑斜插入地上,剑光四溢,将袭来的冰锥分成了两股,朝两边岔去。苏罗的攻势还没有结束,他身形一闪,已逼近至洛基面前,抬起的拳头狠狠朝着洛基砸去,手上赤光闪烁,分外耀眼,看来这一击才是真正的实力。 洛基巧妙地俯身拔剑,横在身前,用肩抵住,硬生生挡下苏罗的这一拳。拳剑相撞,先是金属的颤鸣,然后是火焰飞卷,四面乱窜,两人的身边不断响起火焰爆炸的声音,巨大的威力瞬间将洛基逼退数米,脚底已经和地面摩擦出轻烟。 虽然这一拳威力巨大,洛基却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甚至连身形都没有被击溃。他直起身,一向平静的死鱼眼中透出些许赞许的目光。苏罗在弥漫的尘烟中站立着,看见洛基无损,也有些不满地“嘁”了一声。 短短十数秒,第一次交锋就已完毕,两人拉开了距离。 薇儿已经看得目瞪口呆,刚才那爆炸不亚于手榴弹啊,这比电视里面放的武打片来劲多了。 洛基闭眼吸气,转瞬就睁开了眼,不是平时那种慵懒的眼睛,而是盯上猎物的鹰一般的眼睛。紧接着,双手执剑,俯身向前,一脚后移,巨剑也斜在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罗,眼中有精光闪烁。 “终于要出全力了吗?我一直在等着呢!”苏罗说着,也做好进攻的准备,周身散发着王者般的气息。 蓦地,洛基脚下烟尘轻扬,如风般冲向苏罗,巨剑在身后被拖拽着,在地面摩擦出一道炽烈的火线。然后,止步,挥剑横扫。风声破空,带着还在跳跃的星火,化作一股凌厉的剑气朝苏罗铺天盖地地压去。 苏罗毫不迟疑地纵身一跃,翻身落向洛基身后,之前的地面已尽数崩碎。 还没等苏罗落地,本该因为惯性而后移的巨剑突然突兀地停下,然后洛基回首,手中剑光一闪,苏罗只觉眼前有剑影袭来。眼看就要被劈成两半,苏罗右手朝下一拍,一道热浪炸开,让苏罗在空中又升起不少高度,恰好躲过剑影,然后左手顺势一拳敲击在虚空,一道冰刺从掌底穿出,夹着森冷寒气直逼洛基而去。 洛基迎向冰刺,顺势侧翻,同时手中巨剑垂下,再一次划过地面,在飞溅的火花中,将冰刺由下方一剑劈开,破散成零落的雪花,然后继续往上,夹着剑影直直切向苏罗。 苏罗以微妙的姿势躲过攻击,脚一落地就奔向洛基,双手交错,手中红蓝光芒交织,如刀般朝洛基割去,竟划出一道数米大的十字型冰焰,正飞快吞向洛基。 洛基未等冰焰触及他的身体,刚一触地又猛然一跃,跳起十数米高,调整好姿态,然后抡剑回背,借身体坠下之势,向苏罗轰然砸下。其威力不亚于一辆坦克从空中坠落,连大地都为之摇撼。苏罗已经闪向一旁,之前站立的地方凹下了一个大坑,坑外的地面也延续着无数细小裂痕。 紧接着苏罗趁洛基还未收招,已经快速移到洛基身后,右手朝洛基劈去,烈焰如刀,顺着手劲挥出,不断向外扩散,最后变成一抹巨大的半月型火刀。薇儿本以为洛基这次是躲不过了,怎知洛基脚下突然诡异的一滑,像是在冰面上滑步一样,身体随之俯下,竟从一个很低的位置滑过火刀的死角,同时快速旋身,巨剑风声猎猎,勾起身后火刀的烈焰,划出一个赤红的弧度,弯曲的剑光夹带着火焰一起返还给苏罗。 苏罗估计是没有见过这种招数,稍愣一下,然后飞快挥出早已蓄力的左拳,蓝光凝成冰盾,立在苏罗面前,与返回的火焰相撞,产生一阵轰鸣。剑光也撞在冰盾上,双双碎裂,正当薇儿以为攻击结束时,裂开数股的剑光突然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曲,如同扭曲的光束弯向苏罗的身侧,苏罗也是一惊,左手往正碎开掉落的冰块上一挥,蓝光溢出,冰块也化作几道白光绕向苏罗身旁,正好挡掉那些奇怪的剑光。但还是有几缕疏漏的细光划穿苏罗的衣物,渗出丝丝血线。 洛基也并不比苏罗好到哪里去,可以看出他的身上已经有浅浅的灼伤。不过两人都并无大碍。 战火只停息了一瞬,两个身影又再次碰撞在一起。金色的屏障中,冰火剑影不断闪烁、碰撞、迸溅着。 这是一场极其激烈的决斗,可以看出对战中的两人神情都在变的越来越严肃,甚至涌动着兴奋感。 两者的交锋,让在场观战的人都目不暇接。薇儿更是看花了眼,连连惊叹。 此时限定时间已过去大半,两人依然没有分出胜负。更让薇儿惊讶的是,短时间内交手了这么多次,双方都巧妙地瓦解了对方的连锁进攻,基本没受到什么实际的伤害,果然高手对决都是一击致命的。 飞在上空的艾丽雅也开始感觉到体内魔力正不断流失,即便有“归集的领域”帮助收集魔力,只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不过她也发现交战双方的神色都已略显疲惫,估计体力已经开始接近极限了。 艾丽雅轻轻一笑:看来很快就该分出胜负了。那么,谁才是最后的胜者呢……呵,好期待呀…… 果然,不多久后,几只冰鸟灵活地划过半空,朝洛基坠去,洛基躲开了大半,稍不留神,终究还是被一只冰鸟打在脚腹,脚的下半截马上就被冰雪冻住,变得僵硬,有凛冽的寒意从中透出,洛基身形一颤,勉强稳下来,没有跪倒在地。不过,不能很好地移动与宣告战败已经没有多大差别了。 苏罗喘着粗气,不顾身上还遍布着剑伤,露出一脸得意的笑容,说:“看来胜负已经分出来了。” “……”洛基沉默不语,不过看样子,他并不认为自己已经失去胜机。洛基站直身子,将剑平举,指向苏罗,目光决绝。他的衣裳随烟尘轻舞,强大的气场不减丝毫,如同孤耸在肆虐的风雷中的不倒山峰。 苏罗见洛基并不打算认输,淡淡一叹,说:“既然你这么执着,那就把你完全打趴下!”说着,红光闪耀,身后一道气浪喷涌,苏罗带着最后的全力一击,自身像离弦的利箭般朝洛基奔去。 “……血禁。”洛基平静的声音,沿着微震的空气清晰地传进每一个人脑海里。 连苏罗也猛地刹住脚步,有些着急地大喊道:“居然在这里用血禁!你是笨蛋吗!?” 血禁,记得拉尔迪亚放龙卷风之前也有喊过。应该就是绝招、必杀、终结技之类的代称吧。 想着,薇儿满怀期待地看着洛基的一举一动。 只见洛基剑身一转,画出一圈银色剑弧,然后猛地将剑插入身后的地面,剑身没入了地面一半有余,之前遍布剑身的银色浅痕突然裂成数条细缝,一段段黑色的金属从裂缝中展开,将银色剑身撑开、延伸,原本就显得宽大的剑身此刻黑银交错,更显巨大,剑长甚至超过了洛基的身高,而且看起来比先前要重上许多。 虽然看起来相当怪异,却不失美感。只是没想到,居然还能变形…… 薇儿正惊诧着,耳畔突然传过身边某看客的细语。 “真是难得一见啊,那把武器的真实形态!那个剑心处露出来的石头就是空之源石吧?据说只要把那种源石放在密闭的空间里,重物就会神奇的变轻。那可是极少见的源石啊!那把武器剑髓里全是黑金,没有那源石的话,学园里少有人能拎动它呢。唉,我也好想要啊,什么时候剑师工房也能为我做一把专属武器呢……”自言自语般说到后来,渐渐变成了哀怨。 薇儿没有闲工夫听这些的琐事,早在听完第一句时,她就把目光重新放在洛基身上。 时间微微倒退。此时剑身撑开,洛基左手握住伸长的巨剑,俯身,以大地为鞘,做出背后拔剑的姿势、可以看到他手臂上蔓延着无数突起的血线,全身气势汹涌澎湃,如同黑云压城,连手中的剑都与之产生了共鸣,剑光四溢,微微颤动着。 ……血禁。 ——天坠! 洛基眼中锐光一现,剑身突然爆出耀眼的白光,聚成巨大的剑影,连坚固的地面也封锁不住,被剑光利落地劈成两半。然后剑身顺着洛基手腕的挥转,从洛基上方越过,和汹涌的气势融在一起,尽数砸落在前方。地面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以洛基为圆心,方圆十数米的地面都凹陷下去,从巨剑落处裂出无数深痕,大地摇撼,仿佛火山喷发一样,连站在圈外的薇儿都感受到。巨大的白光剑影破开大地,朝着苏罗飞快移去,剑光所到之处无不碎石飞散,将一切破坏。 看着漫天剑光袭来,苏罗倒不显得有多惊慌,他嚷道:“啊!那个白痴真用了,不管了!别以为只有你会用,我也——”说着,高举起右手,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无数道刺眼的红光从“炽鸟”中迸发出来,在苏罗手中不断碰撞着,像一副展天飞翔的血色翅膀。 “血禁!” ——炎凰·破山击! 苏罗一脸怒意,一步踏前,然后重拳打出,红光瞬间化作一只巨鸟,张开足以掩盖天空的火焰翅膀,嘶叫着朝洛基飞去,沿路洒落的火焰将地面烧的焦黑,久燃不熄。 巨大剑气与火鸟撞在一起,红白交错,相互冲击的力量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吞没了战场上的两个身影,如同毁灭的风暴席卷了一切,连屏障都为之一震,金色的表面渗出淡淡白光。薇儿吓了一大跳,心想:如若不是有这东西在阻挡着,只怕自己要被这股力量压得灰飞烟灭。于是平静下来,举目欣赏着这震撼的场面。 只是薇儿却并不知道,其实这些白斑就是屏障的裂痕。她现在已身在一个很危险的地方。 此时在天空中的艾丽雅轻咬下唇,盯着下面的事态发展,心中隐隐担忧起来。 糟糕,她没有预料到两个笨蛋会同时用血禁,现在魔力修补速度跟不上,屏障快要支撑不住了。 那两股力量还在对撞着,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屏障上的白斑越来越大,终于在冲击正要消散时,像金色玻璃般碎裂成一块块,掠过薇儿惊讶的目光,然后化作一缕轻烟消失。紧接着,是涌动的狂风带着烟尘卷过,薇儿屈手遮脸,艰难地睁开眼睛,想要确定现在的情况。 看着不断消失的金色碎片,薇儿确认自己面前的屏障已经碎掉了。 而且之前她看得太投入,全然没有发现身边观战的人都已经开始躲得远远的。 薇儿心下一惊,暗叫不好:太狡猾了!怎么这东西要碎了都没人告诉她一声! 没有继续抱怨的闲暇,薇儿正要撤离此地,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 是危机逼近的压抑感,正在消散的冲击中飞溅出一道破碎的剑影,带着凛冽迫人的气势,斜斜飞向薇儿。薇儿发现时,那道剑影已经掠到她的面前。有着身体要被切成两半的错觉,薇儿慌张地一倾身,终究还是没有躲过,剑影已直直劈在她的胸口。 薇儿只感觉胸口像是被锤子猛地敲击,一阵闷痛,差点让薇儿喘不过气来。剑影劈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上,那个物体从薇儿领口飞出,断成了两截,剑影的余劲将薇儿柔弱的身体拉向后方,重重摔倒在地。 屏障此时已完全消失,弥漫的尘土渐渐止息,战场上已经是一片狼藉。然后映入眼帘的是已浑身是伤却依然勉强支撑着身体的洛基和苏罗,谁也没有先倒下,但是双方都没有余力再发起攻击。 “听到爆炸声,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只是两个小鬼在较劲么。不过,真是惨不忍睹呢,明明不久前还是个美丽的地方。你们真是残忍啊。”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叹着气从薇儿身后传来,薇儿听了浑身一颤,不用转回头都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莱迪尔信步走到薇儿身后,停下,看着还坚持站在焦土之上的两人,淡淡地说:“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学园内应该是禁止私斗的。还有,血禁也是禁止的。一个两个都这么恣意妄为,怎么行呢,触犯规则可是要被惩罚的,你们应该做好接受惩罚的觉悟了吧?” 莱迪尔的声音有些冰冷,薇儿还以为恶魔生气了,谁知他说到这里,话锋却突然一转,一抹邪笑已经挂在嘴角:“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冷血的人,允许你们先去疗伤。这次就到此为止吧。下次再想决斗的话,我会给你们提供更好的地点。不要再破坏学园里的设施了,那些可是……很贵的。” “……无趣。”洛基已经恢复一副死鱼眼的样子,收起合拢剑身的巨剑,语气十分平静。 “啊!混蛋!你要逃跑吗!?”苏罗显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朝洛基嚷道。见洛基正要转身离去,完全不理会他的话,苏罗正想继续说下去,却听见莱迪尔的声音传来。 “然后……这个身份牌为什么在这里,你能解释一下吗?小女仆。”莱迪尔的目光落在薇儿的胸前,此刻薇儿的脖子上还挂着半块蓝色断玉。薇儿一惊,这才发现之前的剑影正是打在苏罗的身份牌上,苏罗给她的那天就已经用布裹好戴在身上,此刻那块布已经飞散不见,苏罗的身份牌闪着光芒,在薇儿身上格外显眼。引得众路人纷纷注目。 “苏罗,这是你的身份牌。为什么,在她身上呢?”莱迪尔捡起地上的半块,有些好奇地问。薇儿见莱迪尔脸上带着邪笑,一副感兴趣的样子,估计他是要追问到底,不禁心叹:看来她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该不会,是你给她的吧?”莱迪尔眼中透着精光,仿佛要把苏罗看穿。 “怎么会呢,我的身份牌不久前就丢失了。反正我用不着,有人捡到的话总会还来的。我是这么想的,所以一直没有管它,没想到会在她手里。”苏罗说起慌来脸不红气不喘,一副镇定自若不关他事的样子。 “……是这样吗?”莱迪尔的目光重新落在薇儿身上,在等着她的回答。薇儿正想着怎么掩饰过去,突然感受到一道从苏罗处传来的霸道的目光,直盯得薇儿浑身发颤,那感觉似乎在说:这件事不隐藏好你就死定了! 事到如今,也只好顺着苏罗的话去说了。 “我的身份牌前几天不小心弄丢了,然后正好偶然捡到这个玉牌,就先拿来用着,想着等我的身份牌找到以后再还给失主,谁知道……我不是故意的。”薇儿说着,低垂下头,一副甘愿认错的样子,还伴着小小的抽泣声。 “擅用别人的身份牌,擅自损坏身份牌,都是要受到惩罚的,你犯的错不小呢。需要辩解吗?” 怎么辩解?这一切其实都是苏罗怂恿的!这样说的话那家伙以后还不得让她吃不了兜着走。而且严格来说这身份牌也不是她弄坏的,那是苏罗和洛基两个一起弄坏的,还差点把她也弄死了。 当然这些事情现在只能自己扛了。 薇儿一边轻叹自己命苦,一边轻轻摇头,表示愿意接受惩罚。 此时艾丽雅也已经骑着狼落回地面。 “艾丽雅。”莱迪尔瞟了她一眼,艾丽雅知道他要说什么,轻笑道:“我知道,我知道。说到底我也是从犯呢。呵,要惩罚的话,我是不会抗拒的哟。”说着,艾丽雅的目光落在正耷拉着脑袋的薇儿身上,心道:没事就好,苏罗居然会把身份牌给这个女孩,看来她在苏罗心里有着很重的分量呢,自己可不能成为破坏这份感情的罪人呢。两人到底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呢?呵,光想想就觉得很有趣。 薇儿正揣摩着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哪里会知道一旁的艾丽雅此时的想法是何等的歪曲。 之后,洛基与苏罗的对决再次以平局收场。虽然还是没有分出胜负,但因其过程的激烈,事后一直作为经典之战在学园里口语相传,当然一同出名的还有那个捡了苏罗玉牌却留着自己用的自私小女仆。 在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的时候,其实有些事情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新的门。 时间追溯到不久前,薇儿正认命地接受处罚。 此时在远离众人的一处高地,一个目睹了一切的身影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薇儿的一举一动,嘴角抹出一丝邪气的笑影。 “……那个眼神。不甘的眼神,渴求的眼神。讨厌自己的无能吗?哼……有趣,想不到在做正事之前会遇上这样的事情。那个孩子,说不定会是个很好的玩具呢。虽然你说过黑玉不能随便用在人身上,不过——果然我最讨厌被各种各样的规矩约束呢。还是小小的试一下吧。究竟会变得怎样呢,哼哼哼……稍微有些兴奋了呢。” 那人自言自语般说着,身影逐渐消失在阳光中,不留一点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 13.黑玉(一) 此时已是深夜。 这个寂静的地方没有顶部,月光直接照射进来,铺洒在地面上。 一个幼小的身影蜷缩在角落,小女孩默不作声地盯着地上的浅白。 “禁闭,这是对你的惩罚,直到你的身份牌被找到为止。”女孩回想着莱迪尔先前的话。 这里四面都竖着的黑墙。墙很高,不是一己之力能翻过去的。这里是监禁犯错的无能者的地方。 明明苏罗和洛基闹成那样也只是被禁足多日并写悔过书,在住所里照样有吃有喝。而她连顿饭都没得吃,肚子正饿得咕咕叫,还被迫一直呆在这个唯一一处英灵不监视的破败地方。她和他们相比,真是天差地别的待遇啊! “如果没有人帮我找身份牌呢?”薇儿当时追问道。 “……没办法呢,那你饿死在里面好了。”莱迪尔回答,薇儿觉得他甚至还带着一脸坏笑。偏偏那张邪气的脸美得让人连扁他的欲望都提不起来。 这人完全就是恶魔。薇儿此刻再次在心中恨恨道。 这不成了苏罗想什么时候放她出去,她就什么时候出去吗? 薇儿想到自己弄碎了他那珍贵的身份牌,估计是要在这被活活饿死了。 想太多反而会觉得更饿,薇儿正要强迫自己进入睡眠状态,不经意间抬眼时,一个身影突兀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正站在她面前不远。没有一丝声音,没有任何预兆和感觉,就这样突然出现了,如同鬼魅一样。 薇儿侧头看了看出口处的大门,还是紧紧关闭着的,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这该不会是鬼吧……难道说这里以前是乱葬坟什么的? 薇儿有些害怕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是个清秀女生,个子比纱音还要高上一些,脸虽然并不算苍白,但是正好处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诡异。从她的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就像并不存在一样,却又确实存在着。虽然样子看起来很普通,但是薇儿凭直觉知道这绝对不是个普通人。 “那个……你是怎么进来的?”薇儿壮起胆子,好奇地问。 “哼哼……就这样进来了。”那女生轻哼鼻音,依然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得意的回答。 这样是哪样?瞬移、飞天、还是穿墙,好歹演示一下吧? 看见薇儿一脸疑虑的样子,那人却不说话,只是挂着神秘的笑。 这里只有薇儿一个,之前出于无聊她还特意找了下有没有暗门或武功秘籍藏在这地方,结果相当让人失望。如果真有人会来这里,那八成是来找她的没错了。只是,这人看起来相当来者不善啊!薇儿看着那人月光下的影子,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让人不由自主地心慌。 “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不过你做你的事,我蹲我的地,咱们装作谁也没见着谁。怎么样?”薇儿抱起一脸诚恳,侧头微笑,十分温和地说道。 “这样啊!听起来不错,不过我会相当困扰的。毕竟我要找的就是你呢。”那人说着,双手往外一摊。 还真是来找她的!薇儿脑海里思绪飞转,推测着这人的身份。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以前从来没见过她。那么是谁派遣她来的呢?洛基那木头男肯定不会做这事,苏罗要来的话肯定会亲自来,莱迪尔估计转眼就把薇儿忘了,丽蒂和吉亚又没这个能力,还有艾娜……想来想去,薇儿都觉得自己完全和这人没关联才对。 突然薇儿脑海里闪过一个很搞笑的身份——这人该不会是专挑可怜小女孩下手的百合女采花贼吧? 不等薇儿继续想下去,那人轻声开口了。 “你知道吗?魔力源这东西,又被叫做‘第二肺部’,魔力就像氧气一样,不停在身体内外循环着。氧气能装下多少,也取决于这个‘肺’的大小。所以有人曾这样想,如果这只是一个‘器官’的话,为什么不能制造出来呢?如果为没有魔力的人装上一个人造的‘肺’,那么‘无源者’这个名词,会不会渐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呢?如果我说,我手上正好有这样的东西存在,你想要吗?无能的小女孩。” 那人落在薇儿身上的探究目光渐渐变得兴奋,似乎早已知晓答案,只是等待着验证。 薇儿听完一怔,盯着那人一言不发,但眼珠却微微颤动着,心中有一股抑制不住的欲望在涌动。 “……那个眼神。不甘的眼神,渴求的眼神。哼哼……你也是不甘于平凡的人呢。”不需要再等薇儿回答,那人已经从她的眼中找到答案,于是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诡异,接着说:“那,给你吧。抱着死一般的觉悟接受吧。因为——真的会死哟。” 那人说着,身影突然一闪,还没等薇儿反应过来,已经出现在她的身前,带着逼人的气势,支起手掌,并拢的手指上刺出锐利的指甲,一把插入薇儿胸口,一缕鲜血飞溅而出,有什么东西顺着那人的指缝滑进了薇儿的身体内。然后手指拔了出来,薇儿反射性地将手盖在伤口上,没有臆想中的鲜血喷涌的场面,只有少数赤红从指缝中溢出,染在了破损的衣襟上。只是随之而来的剧痛,与一种彻骨的冰凉,从胸口处传来,渐渐蔓延到薇儿的全身。像被无数条蟒蛇缠绕着一样,这种冰冷勒得薇儿喘不过气来。薇儿捂着胸口趴在地上张大了嘴,拼命地想要呼吸,却只有一丝丝的空气能进到肺里。全身的冰冷与极度的缺氧,让薇儿大脑一片空白,只余下切割着神经的敏锐痛觉和死亡的逼近感。 “对了!我忘了说了,黑玉可是很挑剔的呢。至今把它征服的也只有一个人呢,其它的人都被它变成怪物了。所以你可要多多努力,千万不要被它吞噬掉。我可是很看好你的呢。就像之前看好的那些人一样,哼哼。”那人站在薇儿跟前,看着薇儿俯倒在地,不断挣扎着,小脸已经皱成一团,似乎格外兴奋,特意轻声提醒道。看她一脸轻佻的样子,好像说的是与自己无关的内容。听在薇儿心里,却格外气愤。 可恶,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放进她体内的那东西叫黑玉吗?有问题就早说啊!她又没说要……居然这么突然就…… 一生气胸口的压抑感就变得更严重,甚至让心都产生了锥痛。薇儿咬紧牙关,一只手撑地,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倒。另一只手紧握胸前,突然身体一阵颤动,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撕扯着自己的血肉,要将小小的身躯拉扯变形。薇儿感到全身血液不停地冲涌,血管正异常地突起,皮肉时不时撑大,像有许多只小老鼠在里面爬动。明明全身都冷得发抖,血管却炙热无比,有豆大的汗粒从全身沁出。 那人正欣赏着薇儿的丑态,突然想起什么,叹道:“虽然很想留在这里帮你打气,只是我还有事情要做,不是可以浪费时间的时候呢。遗憾,小女孩,你只好自己一个人享受这愉悦的时刻咯。希望下次见面时,你会是个全新的样子。我这样期待着——前提是你没有死的话。哼哼哼……那么,再见了。” 说着,声音渐渐远去。 薇儿并没有去注意那人是怎么离开的,此时她的精力全放在与自身变异的对抗上。 好痛苦,好想放弃挣扎,好想就这样死去…… 她要变形了吗?要变成绿巨人那样的怪物了吗? 就算当小怪兽,也要当一只最强的小怪兽,在这个没有奥特曼的世界里…… 她垂着头,迷离的目光偶然扫到地上的那滩血迹,脑海里竟然萌生了想要去舔舐它的念头。 薇儿一摇头,抹去余念,猛地用袖子将血迹擦净。 自己在乱想什么呢!难道真的想变成吸血鬼吗!?来到这个世界才短短几天,一切都还没有开始,怎么能就在这里放弃!她是不会有王子来拯救的……从以前开始就一直等待着,然后还要继续等待吗?只懂得依靠别人的灰姑娘,只会被卷入命运的洪流中消失而已。活下去,她要活下去,所以此刻,就算只靠自己…… 他的世界谁也不能去扭曲,谁也不允许去扭曲。 ——不给你,我的身体,我的灵魂,都绝不给你! 薇儿手指狠狠抓着地面,连手指都磨破出血都浑然不觉,让自己的意识不被抹灭。这样痛苦地坚持着,能感觉到时间在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胸口突然一阵刺痛,紧握衣襟的手心随之传来一阵颤动,有什么坚硬的物质正从之前的伤口处钻出来,小小一块,如同黑色的玉石般紧紧镶在胸前,然后是渗透进肌肤里的黑线。全身的冰冷似乎都找到了突破口,争相从黑玉中散出。呼吸也变得流畅起来,薇儿贪婪地吸允着这得之不易的空气,精神为之一松,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身体也暂时停止了异动,本以为自己已经对抗过去,谁知此时黑玉突然闪出幽暗的光芒,又一波剧烈的疼痛袭向薇儿脆弱的神经,周身血海翻滚,似乎比之前还要凶猛,伴随着时寒时热的气息在薇儿幼小的身体里冲撞着。 有一瞬间,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凌驾在所有痛楚之上,仿佛周围除了空气还有什么在流动着,像水一样,清澈的、无色的光,缓缓流进薇儿的体内,又缓缓流淌出去。这种感觉一直向外延伸,最后仿佛整个世界都成了波光游动的样子。似乎有谁在薇儿身边唱歌,不属于人的声音,自然的歌,根源的歌,灵魂的歌。薇儿正要细细聆听,却被铺天盖地而来的痛意打断,一瞬间所有微妙的感觉统统消失,只留下遍及全身的疼痛。 不久之后,痛感再次消失,让薇儿有了残喘的机会,一小会儿后又再一次涌起。 这样不断循环,不断循环,不断循环。 几经折磨,薇儿再也忍受不住。于是,迎着月光仰天长啸,夜空中响彻着撕心裂肺的喊声。 …… 13.黑玉(二) 那是最记忆尤深的一个夜晚,那也是最漫长的一个夜晚,每每回想起来身体都还忍不住颤抖。那个苍白色的夜里,有什么事物发生了小小的改变,如同蝴蝶效应的源头一样,粉碎了许多人本该拥有的未来,冥冥之中牵动了整个命运轨迹发展的方向。 如果说这本身就是命运的一环的话,那么从现在开始,真正的路已经被人打开了。 第二天清晨,紧闭的门被人推开,带着暖意的阳光从门缝中射进来,照在角落中一个垂着头俯身坐在地上的小女孩身上,驱散了她一整夜的冰冷。女孩感受到阳光,渐渐清醒过来,微微动了动身子,却并不抬头。 “我的奴仆,还不到一天,应该不至于饿死吧?为什么你一副要死的样子。”苏罗径直走进来,发觉薇儿有些异样,甚至连头都不抬一下,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于是不满地问道。 “……”女孩并不说话,一只手紧握着胸口,连衣衫都握得皱了起来,另一只手轻放在身侧,袖子被身体遮挡去大半。苏罗见薇儿神色有些不好,脸也有些苍白,之前强硬的语气渐渐软了下来,他将脸一撇,语气有些不自然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难道真的饿坏了?还是乱找东西吃吃坏肚子了?告诉我,这是命令。……告诉我的话,以前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你很烦人。”蜷缩在角落的女孩沉默了片刻,淡淡地吐出这句话。 “什么!?身为奴仆居然这样和主人说话,不想从这里出去了吗!”苏罗听了,没好气地问道。 “什么主人、主人的,仅仅只是你的自以为是而已,我可是一秒钟都没有把你当成是主人。” 冷冷的声音,语气里透着厌烦感,似乎是不想再继续妥协下去。苏罗还是第一次看见敢这样光明正大反抗他的薇儿,明明以前都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温顺样,不禁有些疑惑,担心地问道:“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怎么才一天就完全变了样,你不会是把脑子也饿坏了吧?”说着,走向薇儿。 “不要过来!”一直很平静的女孩突然大喊道,让苏罗不禁止步,看着薇儿,一脸莫名其妙。 “擅自走进我的世界里,擅自扭曲我的生活,还装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自称主人什么的。”女孩低着头像是在窃窃私语,被遮掩的脸上仿佛有看不见的阴郁,声音颤抖着,连带着身体也不断发颤。薇儿说着,猛然抬起头来,一双愤怒的眼睛与苏罗对上,朝他大喊道:“是谁允许这样的事情,谁能允许你成为我的主人,你有什么资格成为我的主人!是我的主人的话……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出现,为什么在我乞求帮助的时候不在我身边……这样子,算什么主人……”说到最后,女孩头又垂了下去,声音渐渐变细了,甚至伴随着轻微的抽泣声。 “所以说我现在不是来了吗!到底怎么了啊!?才一晚上就变成这个样子。”苏罗听了这么久还是一头雾水,于是不耐烦地解释道。说着,正要走过去一探究竟,却被女孩突如其来的怒喊慑住,心中气血澎湃,有一股怒意正漫向苏罗心头,却又被他勉强压制住。 “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了!讨厌到一秒钟都不想再和你呆在一起。” “赶快从我的眼前消失!” 这两句话一直在苏罗的脑海里盘旋。 这什么情况?他居然被自己的奴仆骂了?还让身为主人的他消失!? 敢这么顶撞他,换做是以前,苏罗早用那种冰冷的眼神把人瞪得要哭起来了。只是这次,他却出奇地没这么做,心中泛起一种怜惜和愧疚感,连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为何根本没做错什么的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 苏罗一咬牙,朝薇儿不满地抱怨道:“啊啊!难得我一大早就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跑来救你。你弄坏我的身份牌我也还没有说你!居然一下子就不给我好脸色看,你算什么啊!明明只是区区的一个女仆,我居然会一整夜担心……我也变白痴了!”苏罗嚷着,一甩手,一样东西砸在薇儿面前,发出清脆的响声。力道并不算大,不然绝对不会这样完好无损。 “不管你了!”苏罗大喊一声,然后带着一脸怒气,猛地转身离去。 抬头看着苏罗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并没有返回的迹象,薇儿终于松了一口气,疲惫的目光移向躺在地面的物体上——那是自己的身份牌,纪念银币也拴在上面,还用一条新的绳子仔细绑好了,在阳光下散发着浅浅的光泽。 薇儿慢慢伸出手将其握住,袖口旁有一大块显眼的血红。 回想起苏罗发怒的样子,薇儿轻轻一叹。 她只不过是照着电视剧的台词说了几句,居然这么简单就被骗到,果然还只是个小孩呢。 不过,还好。这个身躯现在的样子要是被人发现了,可是件了不得的事情…… 薇儿这才松开衣襟,低头一看,那里有着和袖口一样的红色,在破开的洞里,黑玉失去了光泽,平静地锁在她的胸口处,周围是蔓延开来的血线,像绽放的黑色花瓣。似乎已经和自己的内脏连在了一起,不是简单就能取出来的。粗略查看后,薇儿又握紧胸口的衣襟,把那片血色连同黑玉一并盖住,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来,一晃一晃地向外走去。步履蹒跚,仿佛一下子就会跌倒。 宿舍那边是暂时不能回去的,不能害丽蒂她们担心,而且也并不安全。要找一个温暖的,谁也不会去的地方,然后安静的睡一觉。被折磨了一整夜,她现在已经太累了,巴不得立刻就躺下。但是……不可以,在这里停下的话,也许就再也看不到未来了。 想着,即便全身肌肉的感觉都已经麻木,依然努力不断向前迈步。树影缓缓在薇儿眼中前移,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思考,她顺着自己的本能前进,朝向一个熟悉的地方。最后终于在半路上支撑不住,轰然倒下,沉沉睡去。身下就是冰冷的地面,清风微凉,让弱小的身体渐渐发起烧来。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之中似乎有脚步接近,薇儿却已经睁不开眼睛。 不知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突然有了想要前进的感觉,于是就沿着一个方向前行着。 洛基的身影停在薇儿的面前,将袭向薇儿的风尽数挡去。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女孩,久久不语。 一直前进着,如果这样也能与某种事物相遇的话,那大概就是“天意”吧。 阳光照在他背后的巨剑上,反射着莫名的光。 …… ——妈妈,再多讲些故事给我听吧! 黑暗中突兀地出现一张大床,床上趴着一个小男孩,正拿着一本《格林童话》,请求着他的母亲。 ——妈妈今天很累了,以后再说好不好? ——不要嘛,现在说嘛。 ——那,就只说一个好了。 男孩微笑着把手中的书递给母亲。 ——我要听灰姑娘的故事。 ——好,不过你要答应妈妈的条件,以后考试要拿100分哦。 ——恩! 男孩爽快地答应了,母亲摊开书,温柔地摸着男孩的头,读了起来。 …… ——妈妈,你看,100分! 画面突然一转,朦胧的背景中,小男孩正向母亲展示着他的成绩,扬起的纸张上有着耀眼的红色数字。 ——真的呢!好厉害。我的儿子果然是天才呢! 母亲亲昵地抱住小男孩,吻他的额头。 ——要继续保持下去哟。 小男孩欢快地点着头,整个世界充满甜蜜。 ……——只拿了87分?怎么退步了这么多!看来要请个家教帮你补习一下呢。 依然是在同一个地方,男孩的身形比之前稍大上一切。 ——我以为妈妈会高兴的。对不起…… 男孩站在母亲面前,低着头,正一脸自责。 之前还有些严厉的母亲微微动容,又一次抱紧男孩。 ——妈妈很高兴,但是还不够,还不够好。你要好好学习,超过更多别人。这样才能在社会上立足。 男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贪恋着母亲怀里的温暖,暗暗下定努力的决心。 …… ——你到底怎么了?看看这不堪入目的成绩! 母亲将成绩单甩在男孩面前,只见成绩单上写着三个赤字:不及格。 男孩又长大了不少,他斜了一眼成绩单,并不作声。然后耳边传来母亲的谆谆教诲。 ——这样下去怎么行?这个周末不要出去玩了,好好在家复习! 严厉的声音,甚至带着心酸的感觉,是没有商量的语气。 ——那些没用的知识,一旦脱离了学校就使不上的知识,我不需要。我想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尽管知道不会被理解,他还是向母亲说出了心声。 ——做那些不务正业的事情以后怎么混饭吃?不行,我不答应。你要清楚,在这个社会上不出人头地就只能任人欺负而已! 说的这么理所当然,早已听得耳朵生茧的道理,而今后也要继续听下去吗? ——难道光读好那几本破书就会变得厉害了吗,那点成绩能够证明什么!? ——我是为了你好,为了将来让你少吃点苦! ——为了我好,让我把这些没有意义的东西灌进脑子里,就是为了我好吗? ——你怎么能尽说这些歪理,只有努力读书才有出路,妈妈是过来人。 ——那这样的出路我不需要! 第一次,一向温从的他反抗了他的母亲。结果可想而知,他被母亲禁足在卧室里仔细反省。 没有失望的神情,反而变得更坚定。男孩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只随身听,打开,耳机中传来交响乐曲。 并不是喜欢音乐,仅仅只是音乐能为他暂时阻隔掉那些残酷的现实,让他在心中建立起一个小小的世界,不会有人来打扰,不会让人来打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人人都是这样,社会、社会、社会,学习、学习、学习。 就算能把书上的知识背得滚瓜烂熟又能怎么样,就算能在这方面超过无数人又能这么样。 这才不是他想要追求的方向。为什么要擅自决定他的人生。 理解不了,完全理解不了。 耳边是反复的音乐,男孩闭上眼睛,时不时细语着。 …… 画面此时又发生了改变,是两个人坐在电脑前,电脑上正播放着一部电影。 ——看这样的言情片你也都会流泪,真像个女孩子。 男孩的好友看见他蜷缩着抽泣的样子,夸张地说道。 ——你别管!感情是不分男女的。感动时就要像女孩一样哭泣,愤怒时就要像男人一样坚决。这就是我的性格。 ——不是我不提醒你,这也就只有你是这样认为了,你这样的话不就像个变态一样了。 ——才不是变态呢,我只是知道在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感情去表现而已。 男孩一抹泪痕,平静地解释道。 ——切,随便你好了。这种性格,如果以后你说你变成了女孩子,我估计都不会惊讶。 ——不要乱说,那种事情怎么可能。不过,男生女生对我来说,应该都差不多吧?反正都是活着。 ——你还真是豁达啊!那么,那件事,你确定要这么做吗?……退学。 好友感叹着,突然一脸担心地问。 ——啊。不用担心,我会用接下来的时间去证明的。不需要和他们一样去争抢“独木桥”也能做得比他们更好,我会证明这个事实的。 男孩信心满满地说。见他这么自信,好友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于是接下来依然是无边无际的沉默,只有电脑里还在传出断断续续的人物对话。 …… 最后的画面是男孩独自一人站在电脑前,神色憔悴,一脸失意。 他低垂着头,失望地吐出一句话。话音一直在逐渐扭曲的背景中盘旋回荡。 ——我不是王子,而是灰姑娘吗? 他不是王子,而是灰姑娘。 混乱的记忆,与持续不断的高热,不停侵蚀着薇儿的身心。 一抹新的冰凉从额间传来,稍微止息了她的不安,模糊的呓语也渐渐减少。 洛基给躺在床上的女孩换上新的沾水毛巾,然后顺手拿过刚采回来的药草,放进嘴里嚼碎,一阵刺激味蕾的苦意传来,然后用手指夹着,轻轻放进女孩嘴里,可以看到沉梦中的女孩也禁不住皱紧眉头。完毕,洛基的目光落向女孩的胸前,沾血的衣裳已被剥去,之前盖好的被子也被女孩在挣扎中褪去一大截,此刻那里已是饱览无遗,有一颗黑色玉石正镶在细嫩的肌肤外。 虽然已经没有第一次看见时的惊奇,洛基还是忍不住将手放在上面抚摸。 玉面很光洁,如果没有周围的黑色血线,应该是一块很美丽的玉石。 这大概是稀有源石中的一种,只是这个类型他在源石种类最多的学园里也未曾见过。 也许莱迪尔会知道些什么。 不过洛基并不是喜欢寻根究底的人,他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随之转身回到桌子边,坐下,拿起那件洗净烘干的衣服,用不知从哪里弄出来的针线和布块,对着破洞仔细缝起来,动作轻车熟路。 这样缝补着,洛基时不时地抬头看床上那个睡得依然有些不安稳的女孩。 她在做梦吗……她的梦里存在着什么,是什么令她如此不安。 害怕的事物,不能面对吗?悲伤的事物,不能忘却吗? 不知道,因为他已经是个失梦的人。 薇儿醒来时已是新的早晨,虽然全身乏力,却没有了之前的沉重感。 只是为什么嘴里会这么苦…… 恢复意识以后身体的敏感也回来了,她急忙撑起身来,不停地向外吐着药渣,被子此时也轻盈地滑落在腰下。看见自己上身未着一缕,薇儿一愣,立马回过神来,慌张地将被子裹回身上,这才环视起自己所在的房间来。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应该是洛基住所的二楼。 说起来之前她似乎就是往洛基的方向走的,倒在路上时碰巧被洛基捡回来了么。 这么说,这东西已经被他看见了?那么,他会怎么做呢?当然最好什么都不做。总之,顺其自然吧。 薇儿微微掀开被子,黑玉此时安静地停在她的胸前,没有光泽,也没有不适的感觉,仿佛只是一个装饰品。薇儿深呼吸,然后试着动用它的能力,脑海里幻想了无数种方法,却没有一样管用。那种流光波动的世界感没有再一次出现,黑玉——依然只是黑玉而已。 不会那人把这东西弄到她身上,她自己却悲催的用不了吧? 薇儿轻轻一叹,偶然间抬头看见前方不远的桌子上正放着她的衣服和一碟炒饭,急忙挣扎着下了床。 没想到自己的衣服居然已经焕然一新,完全看不出曾经破过洞,这也是洛基的手艺吗?居然是传说中的家务全能……那家伙真是男生吗?改行当女生算了,肯定会倍受欢迎。 薇儿一边感叹着,一边利索地穿好衣物。 此时炒饭已经微凉,薇儿却丝毫不在意,大口糟蹋着美食,身体也随之恢复了一些力气。 薇儿吃完后就匆匆下了楼,洛基并不在房子里,这也在她预料之中。 那么,要去修炼场找他吗?找到以后又能做什么呢…… 薇儿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去修炼场,直接回宿舍,只怕丽蒂她们都已经急得团团转了。 正要离去,薇儿却又突然止步,沉默了片刻,淡淡吐出一句:“我明明不是那种会感谢人的人……” 说着,终究还是折返回屋里,找到纸笔,按着脑海中的粗浅印象,别扭地写着什么。 写完,然后没有犹豫,转身出了门。 身影消失在树林中。 她和洛基终究不是同路的人,也许命运不小心让她和洛基相碰面,但,终究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 因为他是强者,而她只是弱者。在那个自我的世界里,他是城的主人,而她只是迷失在森林的旅人。 虽然她们很相似,却完全不相同。 所以,在此以后,也许不会再有这样的交集了。 那么,只留下一些痕迹就足够了吧,在彼此的记忆中。 洛基回到宿舍时,那个女孩已经不在,这是意料中的事情。 只是放在桌子上一张被压住的白纸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抽起纸张,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谢谢。 是这个国家的文字,很生硬的笔迹,但是可以看出写的人很用心。 洛基注视着纸面,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平静地吐出一句。 “……无趣。” 时间稍稍回调。 此时,学园最高的观天台上,苏罗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皮纸。 那张皮纸被苏罗一只手拎着,而另一只手伸出一指,指上正燃着一小簇火焰。 苏罗瞪大了眼,缓缓将手指移向皮纸的一角。蓦地,又停下动作,猛然抽回手指。 这样往返了无数次,也不知过了多久,苏罗终于不耐烦地把皮纸往地上一扔,狠狠踩踏着。 “啊!那个死丫头居然敢这么说!谁要管她啊!我才不管呢!”说着,苏罗转身就要离开。 他的身形停滞了片刻,终究还是转回去一把抓起皮纸,拍净上面的泥尘,卷起收在怀里。 “哼!想用激将法脱离我的管制吗?我才没有这么笨,就暂时放她几天假好了。……就这样。” 苏罗自言自语着,像是找到了什么切入口,最后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满意地飞天离去。 天空中只余下一道渐渐消失的白线。 这一刻,有什么改变了,却仿佛依然没有改变的样子,于是故事还在继续下去。 14.平静的日子 雨夜。 此时,女仆宿舍,房间里的众人正围在一抹幽幽的烛光前,竖起耳朵聆听着某人讲故事。 屋外风雨肆虐,偶尔有一道雷鸣电光闪过,映得房中一亮,每个人脸上都染上一层霜白。 在这样的环境下说恐怖故事才特别有感觉,虽说是恐怖故事,也只不过是一些学园奇闻,像是某某人怨死的地方出现了白色幽灵,某某人误入禁忌的森林出来后突然就疯掉了,某某人失踪了一天回来却说自己一直呆在房间里而且性格大变之类的,总之在薇儿看来都是小儿科的事情,估计大多是学园里的变态搞的鬼,用来吓吓这些无知的女生倒还可以。 不过这次轮到了丽蒂,大概她的故事没有这么乏味吧,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等她开口。 薇儿正被吉亚紧紧抱在怀里,吉亚的脸有些苍白,身子微抖,似乎在勉强镇定着,薇儿听到有激烈的心跳声从吉亚心口处传来。 “吉亚,你很怕么?”薇儿好奇地问。想不到那个“豪放”的吉亚居然会害怕这种传言。 “薇儿你不知道,吉亚她可是这里面最害怕的那个呢。”没等吉亚回答,丽蒂就搭腔道。 “胡……胡说,我……我怎么可能会怕……怕这些。”吉亚被丽蒂的眼神盯得发慌,有些颤颤地答道。 “你也不要逞强了,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没什么,谁都会有那么一两件害怕的事情。”丽蒂安慰她。这在吉亚看来,却像是在讽刺她胆小一样,连忙反驳道:“才……才不是!” “那你知道吗?我们的脚下,其实有一只巨大的魔兽正在窥视着整个学园呢。”丽蒂突然把脸凑近吉亚,瞪着眼,带着一抹坏笑,神秘兮兮地说道。吉亚被她逼得身体后仰,颤声道:“魔……魔兽?” “是的,传说这个学园很久以前就是以封印阵的形式建成的呢。你应该知道学园有一个废弃的区域吧?据说通往学园地底的入口就在那里哟,在那个荒凉的古城内,隐藏在倒影中的门和隧道悄然打开,穿过漫长的螺旋回廊到达地底,有一只全身漆黑巨兽,躲在最深邃的黑暗之中,等待着惊扰它的人。” “据说每个没有月光的夜晚,那个废弃的地方都会传出奇异的低吼声,不知从哪个方向传入你的耳朵里,等你回过神时,那声音又突然消失了,我估计这没准就是魔兽苏醒的前兆,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回到地上,突然从你脚下钻出,像吃一只小虾米一样,猛地张开嘴,哇!”说着,丽蒂突然大喝一声,做起张牙舞爪的样子,碰巧此时电光一闪,雷声轰鸣,吓人的效果出奇地好,薇儿感到吉亚身体猛地一抖,眼角挂着泪珠,将脸撇向一边,不敢再看丽蒂。 丽蒂见目的达到了,很满意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后饶有兴致的补充道:“据说那个魔兽还是百年圣战中混沌大魔王的坐骑呢。”众人似乎对这个话题颇感兴趣,听到混沌大魔王这个词时都唏嘘不已。 “混沌大魔王是谁?”薇儿很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不过她倒是很想知道是哪个笨蛋会用这早被人用烂的称号,估计又是个什么一方之霸啊,魔界之主啊之类的。 “薇儿不知道这个国家的神话历史么?不过也不奇怪,这种传说性质的事情,学园外面很少有提及了。那是一千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关乎人类存亡的四圣灵与混沌大魔王的百年圣战。那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战争,战火波及了整个世界,延续了将近一百年,战况惨烈无比。最后人类在四圣灵的帮助下,终于将魔王封在地底的最深处,永远也不能回到地面,只能一直诅咒着它的敌人。四圣灵也在那场战争中死去,死前将最后的宝物赠给当时站在人类巅峰的四个王者,也就是现在四大王族的先祖了,而那个宝物就是‘四之环’。” 虽然故事被丽蒂说得是绘声绘色,不过…… 这剧情也太狗血了吧!如果不是四之环确实存在着,她还真以为这故事是拿来骗小孩的。 薇儿一脸无语,看着丽蒂继续说下去。 “然后那只魔兽在不久后也被封印在这个地区。直到两百多年前,封印突然崩溃了,魔兽从地底逃窜出来,几乎让整个地区沦陷,而且开始危及到王国帝都,那时候出现的救世者就是五位学园创始人。他们合力击败魔兽,将它再次封入地底,并在上面建立了这座魔晶学园。” “那个一直很出名的剑师工房的开创者就是当年的学园创始人之一:‘剑师’,没有人知道‘剑师’的真名,但是他所制造的武器和他的剑技,都是登峰造极的。听说他斩出的剑气已经到了可以劈山断流的地步,几百年来没人能够超越,在剑技的造诣上唯一接近他的目前只有一个人。” “谁?”薇儿问。不过看丽蒂那一脸仰慕相,她大致已经能猜测出来了。 “就是他啊,那个名字成为禁忌的人。” 还真是他,或者该说怎么又是他。 ——塔西·切古斯。 丽蒂这孩子真是彻头彻尾的野狼迷,平时谈到北荒野狼时都是一副星星眼,从未说过他半句坏话。 想到这,薇儿心叹:可怜的王将,明明和北荒野狼是同等的存在,风头却完全被塔西·切古斯盖掉了。 “不过,说到底这也只是传说而已,不能完全相信的。新学园似乎许多年前就多次派出过侦查小队,但都没有找到通往地底的门,所以这没准只是古学园建立时用来提升形象而编造的故事也说不定。吉亚你可不要放在心上,不然今晚会怕得睡不好觉的。”丽蒂说完,还不忘打趣地安慰吉亚道。 “区区一个传闻,谁……谁会放心上!”吉亚强作镇定,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真的吗?”丽蒂一眼就看穿那拙劣的演技,带着玩味的眼光看着吉亚。 “……谁要听你说这无聊的故事啊,我……我睡觉去了。”被丽蒂看得不是滋味,吉亚索性回到床位埋头就睡,可以感觉到被褥下的身子还在微微颤抖着。 虽然吉亚平时看起来一副老成的样子,内心终究还只是个小孩呐。 薇儿见其他人陆续回到各自的床位,也起身跟着丽蒂走回去。 “薇儿不怕么?”睡下以后,身旁的丽蒂轻声问。 “怕什么?” “那些事情。” “真要出现的话谁也阻止不了吧。那时候,就让苏罗洛基他们顶上,我们顾着逃命就行了。” “也对哦。薇儿在这方面尤其大胆呢。”丽蒂夸赞道。 只是你们没见过世面而已。她小时候看奥特曼打小怪兽都快看得麻木了,现在光听人说是没有感觉的。 然后,不再有语言的交集,雷鸣电闪后的房间中只余下众人睡去时沉稳的呼吸。 次日,薇儿像往常一样来到自己的工作地。 雨后的空气分外清新,只是湿漉漉的地面和微凉的风会带来一种让人不快的冷意。 这种冷意,像初临的冬季一样,让人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是冰冷的。 薇儿不讨厌雨和雪,却极端讨厌寒冷,讨厌带来寒冷的冬季。它们会让那些厚厚的衣物如同枷锁般束缚在身上,就像沉重的命运一样,一旦到来,无法挣脱,不能挣脱,因为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和大自然的冷漠抗衡。 不过,现在想这些还太遥远了,冬季还远远没有到来。 而且,虽说现在每天都需要工作,但薇儿已经对其渐渐上手,最重要的是苏罗那个大灾星自那以后再也没出现在她面前,这对薇儿来说,简直就是最美妙的事情,再寒冷的日子也会变成难得的假期。 回想起那天薇儿刚回到宿舍时迎面就是一阵嘘寒问暖,她还差点憋死在丽蒂吉亚两人欣慰的拥抱中。 从那时起,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星期。 虽然这些日子里黑玉偶尔会让薇儿出现胸闷感,不过已没有那种撕裂般的痛意,并不算大碍。只是因为黑玉的关系,沐浴和更衣都成了天大的难题,还好因为之前的澡堂事件,吉亚暂时变得拘谨了一些,在薇儿以绝交的方式威胁下,没有再逼薇儿进浴池,也不敢随意在薇儿洗澡时掀布帘,只是每次薇儿洗完看见吉亚那欲求不满的眼神,都忍不住浑身打颤——这人爱好太变态了! 至于更衣,薇儿干脆连睡衣都不换了,反正每天都要早起,薇儿刚好以想要赖床多睡一会为由,轻声哀求,极尽撒娇之本事,终于在喉咙都快叫哑的情况下征得丽蒂同意。更悲剧的是当时吉亚也在旁边,薇儿能清晰感觉到那充满醋意的目光刺得自己小心肝一颤一颤的,只好两个人一起叫。最悲剧的是,这样子反而引来更多人渴求的目光,薇儿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还好丽蒂吉亚两人懂得捍卫自己的特权,说“姐姐”是她们的专利,在难得的联手下终于平息了众人的怨气。只是那一串串发嗲的声音,薇儿现在光想想都能哆嗦起一身鸡皮疙瘩。 艾娜也曾经来探望过薇儿,还悄悄塞给薇儿一个新的没刻名字的身份牌,据说得知薇儿被禁闭的消息时,艾娜也很着急,穷尽关系之后才弄到了这样一个作弊的备用牌,只不过没等她送过去,薇儿就已经出来了。于是便把它当做礼物送给薇儿,这也算是她特有的关怀了吧。薇儿想想还是收下了,算是多重保险吧,只是如此平和的日子里,那个备用牌根本没有派上用场,是以一直被闲置在柜子里。后来薇儿发现牌面上悄悄被丽蒂刻上了字——丽蒂的妹妹:薇儿,后来被吉亚发现了,又在前面加上了三个字:吉亚和,还很有兴致地画了三个人的头像,简直是巧夺天工。但这么搞笑的东西薇儿是打死也不会戴上的,所以只能被丽蒂保存起来了。 从很多天前开始,薇儿就向低等女仆中最有文化的丽蒂学习过这个国家的书面文字,但是丽蒂也是半斤八两的货色,学到最后也才会写几个常用字,几乎都是什么姐姐啊、妹妹啊、爱啊什么的,而且这个国家文字的复杂程度和汉语差不多,薇儿后来不耐烦了,索性不再学下去。而且给洛基的那个“谢谢”居然是她会认的字里写得最好的,看来她天生就长着一副让人帮的相,而今后…… 今后,也需要在别人的帮助下才能生活下去吗?用这副无能的身躯,在这个一无所知的世界里…… 薇儿一边扫着地,一边思考着未来的方向,丝毫没注意一个人影正悄然接近她的身后。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薇儿后背触到那个身影,然后被其轻轻抱住,头顶上传来温柔的声音。 “……纱音?”温暖而熟悉的怀抱。薇儿仰头,落入眼帘的正是那张记忆中一直带着微笑的脸。 “看来你生活得还不错呢。恩?手好像有点凉,以后记得要多穿些衣服。”纱音一边捂着薇儿的手,一边轻声叮嘱道。纱音之前还在担心自己以前的决定是否正确,此刻见薇儿目光中并不带一丝哀怨,反而好像很轻松的样子,着实松了一口气,心想:看来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 “你的伤?”薇儿有些担忧地问。 “已经全好了,你看!”纱音把手伸在薇儿面前,曾经血痕遍布的肌肤已经变得白玉无瑕。 “我之前一直没抽出时间来看你。你不会怪姐姐吧?听说苏罗缠上了你,怎么样,没有被他欺负吧?” 欺负?没有那回事,他那是欺压,连她自己的人身自由都剥夺掉了。薇儿在心中小声嘀咕道。 不想让纱音太担心,薇儿正要回答自己很好,忽然听到纱音身后响起了说话声。 “纱音姐你不用担心。无论是谁,一看到她那张平凡的脸,欺负她的心情都会瞬间消失的。” 这是安慰人的话吗,喂! 薇儿的脸猛地一沉。这么直白的语气,一听就知道是谁。她差点忘了纱音姐身边还有一个跟屁虫。 薇儿扭头一看,站在纱音身后的正是雷克。 “啊!是你啊,跟屁虫。”薇儿很友好地跟雷克打了个招呼。 “哼……”雷克并不答话,显然对薇儿的讽刺不屑一顾。 薇儿看了看雷克身后,没有发现另一个人影。印象中应该还有一位才对? “那个……”薇儿正想发问,雷克却像是知晓她的心思,抢先开口回答。 “尤法的话,在准备今年的等级考试,所以来不了。我们也只是忙中抽闲来看看你而已。” “纱音姐,既然看完了,应该可以走了吧?再待下去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雷克看着纱音,淡淡道,丝毫不把薇儿放在眼里。 听他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好像在这里多花一秒钟都是浪费,薇儿心里就感到不爽。 “拽什么拽,不就是个b级战力而已……”薇儿小声抱怨了一句。 “区区一个女仆也有资格说我吗?”也不知雷克是怎么听见的,带着一丝轻蔑的眼光看向薇儿。 “女仆怎么了,你扫地有我强吗!?”薇儿不满地反驳道。想来想去好像也只有扫地还有点优势。 “哼……我只是不屑于做这些事情。”雷克听到扫地这个词时,眉头微微一皱。 差点忘了这家伙还是个洁癖狂,薇儿戏弄他的心又升起来,默不作声地向雷克移去,然后一把伸出手。 雷克一下子就反应过来,飞快往后一跳。 “等下!你这手刚才是拿扫把的吧!?” “不仅拿了扫把,还捡过垃圾哦!”薇儿特意加重了语气,快步向雷克跑去。 “喂!你干嘛老躲着我啊!”薇儿一边追着雷克在纱音身边绕圈圈,一边幸灾乐祸地问。 “居然拿我最在意的事情来威胁,你太卑鄙了!”不久后,雷克站在不远处,看着正气喘吁吁的薇儿,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平静地说。 薇儿显然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反驳他,缓了好一会儿,这才直起腰来,有些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雷克。 这家伙的步法随着她的动作一急一缓,明明身影一直在眼前,她愣是够不着。这难道是凌波微步吗? 纱音站在一边等着俩人戏耍完毕,见薇儿此时一脸不解的样子,微笑着说:“雷克的躲闪能力在b级战力里是数一数二的,以薇儿现在的水平想要追上是相当困难的呢。” “那么,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必须回去了。”纱音说着,来到薇儿身边,轻柔地摸了摸薇儿的头,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从纱音手心传来,然后薇儿听到纱音平静的声音。 “既然选择了这个方向,无论前方有着怎样的挫折和苦痛,都不要轻易放弃,这里有着能够陪伴你的人,这里有着能倾听你的心声的人。迷路的时候,总会有人能够指引你前进的方向。所以,要好好珍惜。薇儿一定会在这里拥有新的幸福的。”十分认真的语气。薇儿并不喜欢听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生谆谆教诲,不过纱音那轻柔的嗓音,还是在薇儿心中荡起了丝丝涟漪,薇儿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答道:“……恩。” 说完,纱音朝薇儿挽起一笑,然后转身离去。薇儿看着纱音离去的身影,回想起之前那番话,正要感叹纱音也快成哲学家时,耳边响起雷克的声音。 “纱音姐她不仅有等级考试,还要参加s级战力评定的试炼,可是很忙的,你没事不要老打搅她。” “……纱音要成为s级战力?”薇儿听了有些惊讶,那不就是传说级的人物吗?实在看不出那样温柔的女孩会有如此强力的一面。 “那是理所当然的。纱音姐可是这一期的学员里最强的那一个,新一代s级的头号人选。一星期前沙曼德·苏罗与菲尔·洛基的那场对决里出现的那个自私女仆应该就是你吧?那苏罗和洛基的实力你也应该看到了,他们两个就算联合起来也不一定就能胜过纱音姐。”雷克说着,扬起一丝得意的笑容,好像纱音是他家的一样。 “纱音的魔晶‘清流’不是水系辅助型的吗?” “说起来你还没有见过纱音姐的冰系攻击型魔晶,也难怪,那把武器一直很少出现在别人眼前,我也只是偶然间见过一次而已。纱音的武器其实是双铳,还有一把剑师工房专门为她打造的折铳藏在纱音姐的身上,上面镶的是魔晶‘霜舞’,冰系最强魔晶,和王将的‘炎爵’是对等的存在。你别看纱音姐平时待人温和,她认真起来的时候可是很恐怖的。”对于纱音的事情,雷克解释起来出奇地用心。 薇儿在脑海里细细回想着纱音的模样,实在看不出她的‘恐怖’之处。 这就是所谓的,每个人都有独特的另一面吗? 薇儿对纱音的事情颇感兴趣,正想从雷克口中了解更多,一转头,却发现自己身边早已空无人影,雷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不在了。 这家伙也走得太快了!薇儿不满地抱怨道。 新的传说就快要诞生了吗……也罢,关于纱音的事情,以后总会再了解到的。 这样想着,薇儿继续起她一天的工作。 …… 第二天起来时,薇儿就已经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来到工作地不久,一个小巧的身影仰着头出现在薇儿面前。 薇儿见那人快翘上天的下巴,眼睛下斜,正变相俯视着她,心中一叹:看来自己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想来这人不像苏罗那样是迷路到这里的,那八成是来找她的了。 “那个……有事吗?拉尔迪亚。”薇儿细声询问。 “本公主好像没允许你直呼我的名字啊!你要叫我公主殿下。”拉尔迪亚高傲地说。 “话说回来,你怎么能在这么寒酸的地方工作,本公主还以为你是a区的女仆,在那边找了好久。” 真在那边让你找到还了得!她还想再多活几天呢。 “……你这样仰着头,不累吗?”薇儿不理会拉尔迪亚的不满,对拉尔迪亚的动作很是好奇。 “你真是笨啊,这还用说吗?当然会累呀!还不快弄张凳子给我。”不容反对的语气。 薇儿还真带着一张凳子,是扫地累了暂时休息用的。此刻薇儿心疼地看着拉尔迪亚一脚踩在那上面,正好能低下头俯视她。 “那,找我有什么事?”薇儿勉强挂上一脸笑意,问道。 “不用担心,你现在还是苏罗的宠物,所以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不过我会向苏罗把你要过来的,那时候你就是我的宠物了!”拉尔迪亚一脸得意,好像薇儿现在就已经是她的所有物。 ……宠物?薇儿在细细品味着其中的含义。这词用的真微妙,该不会连项圈都帮她准备好了吧? “那么,作为我未来的宠物,你现在要和我去一个地方。” “……哪里?” “古学园。” 听到这个词,之前丽蒂说的故事像幻灯片那样在薇儿脑海里闪了一遍。 “那个废弃地区?为什么要去那里?”薇儿谨慎地问。总觉得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哦?原来你知道那里啊。莱迪尔那家伙说我太弱了,只用一根手指都能打赢我,什么时候我能胜过他时他才允许我喜欢他。那个坏人,把本公主贬低成这样,本公主当时气不过,就和他开战了。”拉尔迪亚咬着手指头,愤愤说道。 “然后他真用一根手指打赢你了?”看这小女孩的表情,估计是这样没错了。 “哼!本公主那时候只不过是状态不怎么好。再来的话肯定不会这么狼狈。”拉尔迪亚一甩头,十分不屑地说,完全没有一丝惭愧。薇儿看了心想:不愧是跟莱迪尔一对的,这人也自恋到家了。 “所以本公主决定去古学园找找看,那里有没有什么提升能力的秘籍之类的。毕竟那里以前是创始者待过的地方,总会有一点神秘的东西存在的。不过一个人找太慢了,苏罗那家伙又顾着和洛基决斗,所以只好让你跟我一起去了。不用担心,本公主也不是什么贪心的人,要是能找到十本以上的话,我就大方送你一本好了。”说着,还拍拍胸口,一副你该感激我的样子。 天真,太天真了,像小女孩这样想的人多了去了,别说十本,一本估计都找不出来。 当然这话要是说出来薇儿现在就得死翘翘了。 “那个,我还有工作呢。”薇儿一脸歉意地推脱道。 “哼,那本公主每天都弄一大堆树叶泥土到你这里,让你工作更有激情好了。”说着,拉尔迪亚慢慢抽出背上的大扇子,一道绿光闪过,已经开始有微风席卷而来。紧接着小女孩的衣角就被薇儿一把扯住。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去!我去总行了吧!”薇儿嚷道。拉尔迪亚这才满意地收起扇子。 可恶,个个都这样威胁她。她看起来这么好欺负吗!?薇儿暗自咬牙切齿。 “那么,出发吧!我的宠物,要好好跟在本公主身后。”拉尔迪亚心情愉悦,跳下凳子,朝某个方向一指,步履轻盈地向那边走去。 唉……这就是命。看来平静的日子真要被打破了。 薇儿认命地一叹,也快步跟上。两个身影渐渐消失在树海中。 15.古学园(一) 一路上,走在前面的拉尔迪亚不断说着今后饲养薇儿的方式,那稀奇古怪的方法引得跟在后面的薇儿频频皱眉,心想:这家伙难道是个幻想狂?到最后越来越扭曲,薇儿实在听不下去了,索性将丽蒂说的传闻告诉拉尔迪亚,本以为能从她那里验证到传闻的真实性,意外的是拉尔迪亚居然完全不知情。 “……魔兽?原来那里还有那种东西啊。” “你是王族的人都不知道吗?” “那些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本公主怎么可能知道嘛。不过正好,如果真有魔兽出现的话,本公主就一下子把它收拾掉,看你们以后还敢小瞧我。”拉尔迪亚说着,露出一脸得意,看来很期待魔兽的出现。 怎么看都会是你被一下子收拾掉……薇儿见拉尔迪亚还沉浸在打倒魔兽后的幻想中,心下腹诽道。 又走了一会儿,穿过树林,周围的土地渐渐变得荒芜,乱石遍地,断壁残垣。 “这里就是古学园?”看着这片荒凉的景象,薇儿惊叹道。 “算是吧,不过这里只是外围而已,没有什么价值,离本公主要去的中心城还有一段路。” 从倒塌的石壁旁经过,那些染上青苔的残败建筑,让人感到了岁月的无情。 “为什么这里会被荒废了呢?”这里以前必定也是个雄伟壮丽的地方。 “据说是一百多年前一场空前猛烈的暴风雨在古学园的上空停留了三天三夜,威力大概有本公主血禁的100倍左右。当时学园也正好在衰退期,没有什么耀眼的人物,根本无法抵御这场灾害。大概是因为创始者们太强了,强到了连神也会嫉妒的地步,以至于后面几十年里都没有能追上他们的新秀出现。所以,那一天,古学园倒塌了。也许这是必然,因为毁灭,才带来了新生。然后,新学园就在王族的资助下建成了,正式归入国家机构,广觅人才的措施也是从那时开始实行的。不过,这真的是天灾吗?真的没有阴谋存在吗?人的,神的,恶魔的。百年的历史空白,仅仅凭借一本建园史去定夺,又能留下多少让人相信的真实呢。” 见拉尔迪亚目不转睛地盯着古学园留下的残骸,十分正经地说着,薇儿心想:这小孩原来也有这么严肃的一面。正想稍稍赞叹一下,拉尔迪亚却猛地转回头,一脸无趣地说:“莱迪尔是这样说的。当时跟着他经过这里时看他好像很认真的样子,本公主就把这些牢牢记下了,不过没想到是这么无聊的事情,现在想忘也忘不掉了。为什么他当时不说些魔兽的事情嘛,明明那些对本公主来说更有趣。那个家伙,完全没把本公主放在心上。”说着,语气渐渐变得哀怨起来,还不甘心地咬起了手指头。 “……”薇儿此刻已是一脸的无语。心想:自己真是太高估这小鬼了。 正想着,前面传来拉尔迪亚的声音,话语里出现的名字让薇儿浑身一震。 “啊!苏罗大骗子,你怎么在这里?难道你是来打本公主的秘籍的主意吗?”拉尔迪亚看着出现在前面不远的人影,没好气地喝道。 “秘籍?这么荒废的地方怎么可能有秘籍。”苏罗显然不把拉尔迪亚的话当真,扭头看向薇儿,上次那种冷淡的神情已然没有,似乎又恢复了生气的样子,虽然心下闪过一丝欣慰,但嘴上还是不满地说:“怎么了,你应该是我的奴仆才对,为什么会跟在她的身后,过来,应该站在我的身后才对。” 薇儿撇撇嘴,虽然心有不满,不过这时还是不要忤逆苏罗比较好,想了想,正要走过去,却被拉尔迪亚一把拦下。 “作为你骗我的补偿,她已经是本公主的宠物了。苏罗你就不要再留恋了,顺便乖乖把她的认主契约转给本公主吧。”见拉尔迪亚一副理应如此的样子,薇儿心叹:不愧是四大王族,一个比一个脸皮厚。 “宠物?她长成那样怎么算得上是宠物。不过就算她连宠物也不如,我也不会给你。无论什么样的活物到你手上都会变成半死不活的,之前就是那样,纱音姐送你的小狗某天半夜突然跑来我的住处,结果就一直缩在那里再也不敢回去。可想而知,你对它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我的玩具只能我来糟蹋,给你只会浪费。” 听到这话,薇儿心中一股怒火熊熊燃起,双眼灼灼地盯向苏罗,结果被苏罗一眼就瞪得不敢再抬头,只能在心中暗想:居然说她只是个玩具,好像连狗都不如,如果不是实力和身份都过于悬殊,她早一脚踹过去了。唉,罢了,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跟两个小鬼较什么劲。 “那怎么能怪我。本公主见那只小狗太弱小,就想锻炼一下它的能力。只是跳几个火圈而已嘛,谁知道它会怕成那样。”拉尔迪亚不甘地辩解道。 “那只狗就送你好了,做为交换,这个,我收下了。”拉尔迪亚说着,将薇儿一把扯到身前。 薇儿此刻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不该欣慰,至少现在她和宠物等价了,这应该算是升值吧? “那可不行,不过借给你一会儿倒是可以,反正现在我也没时间去管别的事。你想拿她干什么随便你,不过要走得远远的,不要在这里挡道,我还要和洛基再来一场决斗。”苏罗说着,毫不客气地想要赶人。 “居然敢说本公主挡道。那种没意义的决斗再来多少次都是一样的,话说回来,你干嘛非要选这里当战场啊,这不是明摆着要妨碍本公主寻宝吗!”拉尔迪亚自然不会乖乖听话,没好气地反驳道。 “我也没办法,这里到处都是废墟,完全是在阻碍我发挥。但莱迪尔说了,除此之外,在别的地方破坏东西的话统统都算在我头上。那个家伙,这点小事都要计较,根本就是个吝啬鬼。”苏罗抱怨道。 “莱迪尔那家伙,知道本公主要来寻宝,特意找了个借口让苏罗拦截在这里吗!”拉尔迪亚又咬起手指头自言自语。细小的声音传入薇儿的耳边,她看着拉尔迪亚认真的样子,轻轻一叹:普普通通的一句话都能曲解成这样,这孩子估计没救了。 “哼!总之本公主要去中心城,你们不要打扰到我就行。”拉尔迪亚将嘴一撇,然后拉着薇儿就要向前走去。 “中心城?那里可是禁区,没有允许是不能进入的。”苏罗提醒道。 “本公主知道!就是禁区才有不为人知的宝藏存在的嘛。说到底本公主也是王族之一,这些禁令对本公主是无效的。怎么了,苏罗,你要阻止我吗?不怕本公主妨碍你的决斗吗?” “啊……知道了,知道了,那你一路走好吧。”苏罗说着,还向拉尔迪亚摇了摇手以示告别。那个地方苏罗以前也去过,应该是没有危险的,魔兽什么的也没有实际出现过,终究只是传闻罢了。之所以是禁区,大概是因为那里或多或少还存在着一些历史参考价值,不应该让人破坏吧。 “洛基那个混蛋怎么还没来,居然敢让艾丽雅等这么久,待会一定要痛扁他一顿!”苏罗说着,还往空气中挥出数拳。然后拉尔迪亚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目光的尽头。 “中心城,好大……”此时,薇儿站在一扇依然高耸的门型建筑前,巨大的门与她小小的身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让她想起来山腰的那座“断界门”,两者都是一样的雄伟,不过这座门更显古风,有一种时光远逝后的美。穿过门,一座巨大的城堡座落在薇儿的前方。 “是的,很大,第一次来的人绝对会迷路的,所以你记得好好跟在本公主身后。”拉尔迪亚说着,径直走进城堡里,薇儿也急忙尾随其后。 进城后,光线明显暗淡许多,只有数缕阳光从寥寥可数的窗台中照射进来,还能看见有轻盈的白烟在光线中飞舞,仿佛一抹正待人揭去的面纱,给这幽静的古城带来一种独特的神秘感。 拉尔迪亚从怀中掏出一长筒型物体,然后随手抛给薇儿,说:“拿着。” 薇儿接下那物体,端详了片刻,很肯定地想:这该是手电筒吧! 不过又有些不一样,薇儿捣鼓了半天愣是没发现开关在哪。 站一边的拉尔迪亚不耐烦了,一把将手电筒抢过去,薇儿还没看清她怎么弄的,只见咔嚓一声,长筒型物体前后段分别向两边转动了一下,然后光就透了出来。 “连光筒都不会用,真是个笨蛋。”拉尔迪亚数落道。她将光筒递回薇儿手中,自己又打开了另一个。 薇儿心想:先不说这东西长这么畸形,丁格丝那个小女孩以前也没见过这么高档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会用嘛! “这里面的光只能维持3个小时左右,没有光时就要放在太阳底下聚光,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出发吧!”拉尔迪亚说着,手往前方一指,脚随之踏了出去。 贵族就是好啊,都用上太阳能了,哪像丽蒂她们,烧的是柴火,点的是蜡烛,睡的是地铺,连每天的食物都是一成不变的小面包。看来自己天生就是个劳动者的命。想着,薇儿一叹,也随之跟上去。 时间在缓缓前行,薇儿跟着拉尔迪亚走过了很多地方,什么藏书阁,练兵场,通灵塔之类的,每到一处都被拉尔迪亚指使着找秘籍,薇儿几乎把每个角落都翻了一遍,也没发现有什么值得注目的东西,除了废品还是废品。如此反复,气得拉尔迪亚直跺脚骂薇儿是个笨蛋,薇儿也只能是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城堡里德路弯弯曲曲四通八达,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了,薇儿头都快绕晕了。 此时薇儿筋疲力尽地跟在拉尔迪亚身后,拉尔迪亚依然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正在前方快步行走着,似乎要尽快赶去下一个场所。薇儿也不知道她这么多体力是打哪来的,该不会是悄悄用了什么魔法吧?之前对贵族的羡艳也只余下哀怨:有钱了不起啊,干嘛什么地方都建这么大,不晓得会走死人的吗! 走着,薇儿正要随拉尔迪亚转入一个阴暗的拐角,突然一种熟悉的胸闷感袭来,黑玉又在吞噬自己肺部的空气,如果是往常只需要大口大口地吸气就行了,只是这次却伴随着阵阵胸口传来的刺痛,那些与黑玉相连黑色血线似乎正在蠕动着,再进一步侵入薇儿的五脏六腑,咽喉像是有一团东西在堵着,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让薇儿艰难开口却说不出话,肺部不由自主地扩张着,仿佛有什么物质取代了薇儿对内脏的控制权,让肺每一次吸气都涨大到极限,被胸腔压的生疼。 眼看着拉尔迪亚的身影已经完全没入拐角,薇儿正想强撑着追上去,脚却突然一软,趴倒在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得一干二净。薇儿咬牙忍了好一会儿,那种痛苦终于散去,身体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失去光泽的黑玉正黯淡地沉睡在薇儿胸口处,仿佛从来没有发作。薇儿突然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仿佛之前的痛楚从没存在过,只是自己的臆想。但那余下的一身冷汗,又无时无刻不证明着这痛楚的真实。 无暇思考其中的原因,薇儿站起来,知道自己已经落后拉尔迪亚很多,急忙追上去。 15.古学园(二) 走入拐角后不久,薇儿手中的光束照到了一个朝向左右的岔路口。 看着眼前这个两难局面,薇儿有些头大。 看来这就是小说中经常出现的分歧路线了,无论她选哪边估计最后都会和拉尔迪亚走的方向相反。然后从此改变了人生什么的……这种蹊跷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吧? 又不是什么狗血的电影和小说,薇儿也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还是抛硬币决定吧。想着,薇儿取下自己的银币吊坠,往天上一抛,银币在光束中闪闪坠落,然后被薇儿一手握住,摊开。 “恩……指向的是左边吗?决定了,那就走右边吧。”说着,薇儿戴好吊坠,朝着命运指定的相反方向走去。 又经过不少曲曲折折的路,走了很久也没见到拉尔迪亚的身影,薇儿估计自己是走错路了,心想:有时候命运还是挺正确的嘛。既然走错了,索性不找了,待会原路返回,拉尔迪亚应该会找回那里去的——前提是她还想要自己这只宠物的话……虽然薇儿也觉得这样贬低自己有些不好,不过总比饿死在这里强。 走得有些累了,薇儿打算找个地方先歇歇脚。 想着,发现前方不远处正好就有一个房间。 推开半掩的门,薇儿在一阵吱呀声中走进房间里。里面灰尘遍地,墙角还沾着不少蜘蛛网。 看着贴在墙两边的一排排书架,薇儿心想:这地方藏书阁真多啊!干嘛不全放在一起呢。 椅子已经脏得不堪入目,薇儿索性站在书架前随便抽些零散的书籍浏览起来。 书面很脏,里面也有些残破,不过薇儿本来就不打算获得什么知识,只是闲着无事翻翻而已。 虽然看不懂字,不过看看图画还是可以的。 不过遗憾的是,有图画的书很少,看来这里的人意识还不够好,不知道写东西至少要配几张插图的吗? 薇儿翻了一会儿,甚是无趣,索性不再找下去,把手中的书放好,正要转身离去,突然脚下踢到了什么,发出嘶嘶的滑动声,薇儿低头,将手筒移向地面,刚才踢到的也是一本书,书面已经积满灰尘,估计是很久以前就已经落在地面的,薇儿刚才一直盯着书架所以没注意。 出于好奇,薇儿蹲下来拿着它,都掉上面的灰尘,空气变得有些呛鼻。 这本书保存得出奇的完好,如果不是那些灰尘和已经发黄的纸张,薇儿还以为这书是新放在这的。 书很薄,估计100页都不到,薇儿翻开它,映入眼中的是一段段看不懂的文字,和画在左上角的怪物图案。每一页都画着一个,形态各有不同。 这是怪物图鉴吗?画得挺逼真的嘛。然后下边是解说文字。 就着光束,薇儿小有兴致地翻着,然后在某一页前停下,细细看着那一页的怪物——身体像巨大的狼人,但却有着鹰一样的嘴,脸上戴着奇怪的面具,透过面具的两个孔可以看到里面有着一道细长的光,身后尖发垂地,尾巴也挺大的,最显眼的是那两只和身形有些不配的钢铁般的大爪子,一爪子下去大概是个人都会死翘翘。薇儿端详了片刻,心想:就形象来说,这怪物有点像小时候看的那动画里的战斗暴龙兽啊,不过这只看起来比那只霸气得多了。 它该不会也叫战斗暴龙兽吧?薇儿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突然很想知道它的名字。 一般名字不是写在文章开头就是写在图像旁边,薇儿并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很有可能是名字的一行字。 问题是她不认识字啊!薇儿看了两眼,正想把书收好,却恍然发现这本书所用的字和她在这个国家见过的字有些不一样,断界门也好,契约书也好,丽蒂写出来的也好,那些字都是歪歪曲曲的,而书上的字却没有弯线,甚至连斜线都没有,每个字都是正正方方的,这种字给薇儿带来的感觉,和汉语很像。 薇儿突然闪过一个很奇怪的念头,这该不会就是汉语吧? 一种不可思议的冲动,让这个念头在薇儿心中不断深入,最后根深蒂固。薇儿忍不住以汉语的角度去审视它,将一些弯折过的笔画想象成曲线,在脑海中重新勾勒,不断改变,不断改变,不管怎么变换,依然看不出是记忆中的文字。准备放弃时,薇儿突然灵光一闪,把书横起来,书中每两个字都出现了一种奇妙的契合感,薇儿把两个字合在一起看,然后按照印象中的文字,轻轻吟出声来。 “夜——伽——罗?” 有一瞬间,世界变得苍白,时间的流逝变得无比缓慢,薇儿甚至可以感觉到时光如水一般从身边流过,有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气息,在薇儿身后蔓延着,如同高耸的山崖绝壁,压得下方的薇儿喘不过气。巨大的狼型身影在薇儿背后不断拉长,盖过她的身体,不断延伸向时光流逝的方向。 然后这种感觉突然消失了。薇儿微微一怔,回过神来,环视四周,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之前那种感觉真实得不容置疑,那是某种强大的力量要降临在自己身边的感觉。薇儿俯下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书。 刚才的感觉……这莫非就是拉尔迪亚要找的秘籍,魔物的召唤书? 薇儿翻回封面,用手拍净上面余下的灰尘,然后读出写在书面的几个大字。 “66魔魂书。”读完,薇儿才注意到大字的角落还有几个小字。“上册?” 才上册啊……那就是说这本书只记载着33个魔魂。明明100页都凑不够还要分两册出,到底是谁这么搞笑。会放在这里,说明这没准也是哪个创始者的遗产吧。 薇儿正想再仔细看看起来魔魂,这是光束却突然消失了,于是整个房间都暗下来,薇儿眼前一片黑暗。 薇儿拍了拍手中的光筒,又胡乱捣鼓了一阵子,确认不是自己碰到了开关,而是能源耗尽了。 真不是时候呢,这么说从进入城堡开始已经过了3个小时吗?拉尔迪亚没准已经等在原先的地方了。必须赶快回去才行。依靠房间外透出的微弱光感,薇儿还是能稍微看清道路的,眼睛适应了这样的环境后,薇儿正要摸索着走出去,突然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却把她吓了一大跳。 “哼哼……想去哪里?”声音轻佻,却没有任何实感,像关上的收音机突然蹦出来的话,说话的前后完全没有气息。薇儿捂着心口,颤颤地扭回头,那个说话的人还站在她身后,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就站在那的,她一点也感觉不到。这种感觉和一星期前的那次很像,难道!? “你是那时候的女人吗?”薇儿问。 “哼哼,不太一样,不过我确实是那时候的‘人’。”听这没事哼几声的说话方式,不用她承认薇儿也能认得出来。她来这里干嘛?那时候说的‘正事’与这里有关吗?又或者说,和黑玉也有关系? 正想着,薇儿的耳畔传来一道温热的吐息,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绕到自己的背后。 “又见面了呢,无能的小女孩。”那人说着,在黑暗中轻轻掀起薇儿的衣服,薇儿想要阻止,身体却被一种强大的气势压得动弹不得,就像之前感觉到的那个怪物一样,是临近巅峰的强者气感,不是让身体颤抖而是臣服,连面对苏罗时都没有这样的感觉,这个人,比苏罗还要强上很多。 “哼哼,我很高兴呢,你没有被黑玉吞噬,还是这么平凡地出现在我面前。明明没有一样出众的能力,你却和那个人一样被黑玉选上,与黑玉共生了,多么奇妙的事情。忽视血缘,忽视资质,这莫非只是概率的问题而已?看来我之前找的那些更有潜力的新人们,都是被神眷恋着的人呢。所以才没办法接受,这恶魔的宝物吧。”那人说着,冰冷的手在薇儿的身上游移,不时抚上薇儿的胸口,触碰着中心的那颗玉石。那只手没有一丝温度,让薇儿的身体忍不住轻颤。 “很美,真的很美。绽放在胸前黑色血花,说是艺术品也不为过。”那人此时估计是一脸沉醉的神情。听见她的赞美,薇儿突然有个疑问。 “这么黑的环境,你也能看见吗?”薇儿轻声问。 “哼哼,我的眼睛可是狼一样的眼睛呢。你想要看看吗?”那人说着,没等薇儿答话,就将脸贴近薇儿面前,眼睛猛地一张,黑暗中现出一抹幽蓝的光,来自与那人深邃的蓝色眼瞳,那只眼睛里看不到神光,只有顶上猎物的那种锐利,夹带着漫无边际的阴冷,仅仅是与薇儿对视一眼,仿佛都已经将她吞噬进去。 薇儿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不敢与其对视,然后那抹光移到了薇儿下方。 “你看得懂封魔文字?”那人的眼光正好停在薇儿双手紧握的魔魂书上。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房间里的,但是承认了绝对没好处。短暂的思考过后,薇儿用一种弱弱的声音说:“不是……我只是觉得这图画得有点意思,就拿来看看。” “说谎可不是好孩子。”那人冷冷地说着,那抹蓝光又对上薇儿的眼睛,直盯得薇儿头皮发麻。 突然,话音却一转。 “不过,不会说谎的可是笨蛋呢。你是哪一个呢?哼哼……这本书就让给你好了,作为交换,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吧。在这里相遇也是一种缘分,我就带你去看些有趣的事情好了。”那人说着,起身推开了门,微弱的阳光映着她的身影,和7天前并无两样。 “我可以选择不去吗?”薇儿试探性地问。那人去的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薇儿可不想跟着送死。 “可以哦。”那人出乎意料地答应了,但是不等薇儿出声,一道目光投来,薇儿全身都为之一颤。 “……我去。”刚才那道目光何等锐利,薇儿要说不去的话估计立马就是死翘翘了。 于是,无可奈何,薇儿收好魔魂书,认命地跟在那人身后。 15.古学园(三) 与此同时,城堡的另一边,长长的走廊边,一个小女孩正在注视着前方,不断深入内部。但是前方照明的光束却突然消失了。 “啊……光源用完了。”拉尔迪亚收好手中的工具,脸上带着十分不甘的表情。垂头沉默了片刻,她终于忍不住一脚跺在地上,嚷道:“居然一本秘籍都没找到,这什么运气嘛,你真是个大笨蛋!本公主要惩罚你!”说着,还猛地转过头去,狠狠瞪了身后一眼。 然后,拉尔迪亚整个人都愣住了。此时她的后方空空如也,那个记忆中的身影没有出现。拉尔迪亚取出扇子,一道绿光亮起,她往原路走了一会儿,依然还是只有自己一人。难怪之前一直这么安静。拉尔迪亚有些着急地咬起手指头,仔细想了想,终究还是朝着来时的方向奔跑起来,脸上现出焦急的神情。 “不是说了要好好跟在本公主身后的吗……那个笨女人!” 话音在走廊中不停回荡着。 另一方便,薇儿正跟在一个女孩身后,看着那人熟门熟路地走过各种弯弯绕绕的地方,一直朝着城的中心地点前进。 看来这人对这里很熟悉,难道是以前住这的?不可能……那不成百年老妖了。 薇儿此时思考着各种摆脱此人的方法,连尿遁都用上了,那个变态却一直用很有玩味感的眼光盯着自己,让薇儿连跑的机会都找不到。 干脆从魔魂书里招个魔物出来和她干一架好了。不晓得夜伽罗和她哪个更厉害点。 ……两个都是怪物啊。薇儿想了许久,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按照电影一贯的套路,召唤总要牺牲点什么,没准魔物招出来反而把召唤者给吞了,或者夜伽罗可能也打不过她,惹她发怒的话只怕接下来就是惨无人道的虐待,薇儿不能拿自己小命开玩笑。 之前也有问过那人的名字,她是这样回答的。 ——你是丁格丝·薇儿,对吧。很普通的名字呢。不过,无所谓,名字什么的不过是代号而已。名字的存在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定义一个界限,让别人有称呼自己的方式罢了。的确只有我知道你的代号有些不公平,我的代号是“千隐”,你这样叫我就行了。 千隐,没听学园里的人提过呢,难道不是什么强力的角色吗?如果不是学园里的人的话,为什么会对学园这么熟悉呢? 想着,前面的身影已经停下脚步。 “到了吗?”薇儿也随之止步。 “是呢。我现在站的位置就是中心城的中心,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古学园的中心也不为过哟。” 薇儿听了后,四处环视了一下,只是很普通的一块平地,四面是环绕的墙壁,可以算是一个露天的庭院,但是大部分的阳光却被墙壁挡住,除了光线有些暗淡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千隐显然也看到了薇儿的疑惑,平静地解释道:“别急,我用很多天的时间来走遍这座城堡,刚开始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但是如此往复,最后目的地还是指向这里,看来不是我的判断失误,而是还有关键的一环没有被解开呢。在你来之前,我也有想过很多解谜的方法,比如说藏在某处的机关,在某个时间段里做某样事情,吟唱咒文,甚至是最有可能的血祭,就像这样。”说着,千隐突然一手刺进自己的心口,然后又抽了出来,紧接着鲜血飞溅,让薇儿吓了一大跳:哪有笨蛋自己戳自己心脏的,这人真是神经病! 但是紧接着,那个伤口却渐渐开始复原,最后完好如初。 居然有这么强的愈合力,这家伙只怕不是人吧?薇儿在心中暗叹。 千隐却不理会薇儿的惊讶,继续说:“哼哼,但是这样也没有用。看来我并不是那把钥匙呢。” “但是,按照那人提供的碑文,确实是在这附近。所有提示应该都在上面了才对,到底是什么地方被遗漏了呢……”千隐说着,托起下巴,垂头认真思考起来,一副出神的样子。 要逃跑吗?要不要趁现在逃跑呢?再不跑就没机会了!但是……薇儿在心中犹豫不决。 千隐此时又在脑海中把碑文回忆了一遍。 她应该没有漏过任何信息才对,要怎样才能做到光与影的交换呢?突然,脑海中灵光一现,千隐回想起一个之前没被重视的信息。 ……署名?署名:魂之继承者。 魂之继承者……果然还是不太明白。 两百多年的变迁让许多古老的知识都已尘封于土。解不开也只能是一种无奈。 那么,这次也要无功而返吗?那样只怕会让某个小女孩失望呢。 千隐的眼光瞥向正犹豫不定的薇儿,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有趣的念头。 “说起来,既然你能读懂封魔文字,那证明在某种程度上,你也是个特别的存在呢。”千隐突然看着薇儿,诡异一笑。在需要别人做某些不好的事时,阴险的人会露出一脸无害的样子,更阴险的人就会出现非常邪恶的笑容。此时在薇儿眼中,千隐就属于更危险的那一类。她的笑让薇儿全身一抖,后悔没有立刻逃跑,紧接着薇儿就听到了最不想听的话。 “不如用你的血试试看吧。”千隐说着,朝薇儿伸出手,示意薇儿过去。 “不用了吧,我真的看不懂那些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子而已。”薇儿说着,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几步。正准备逃跑,身体却突然动不了了,千隐又用那种致命的眼神盯着薇儿,之前那种压抑的气场让薇儿不敢再向后迈出一步。 “只是试一下,反正只是需要一点血,不用在意的。” 在意得很!一点血她要吃多少面包才补得回来啊! 知道自己逃不掉,薇儿认命地走到千隐面前,乖乖伸出了手,搭在千隐的手上。 “那个……刺心口的话我会死掉的。”怕千隐这变态分不清自己和她的区别,薇儿小声提醒道。 “不用担心,我知道你是普通人。”说着,一道银光闪过,薇儿只看见千隐另一只手动了动,然后又停在原处,紧接着伴随着疼痛,一道血线出现在薇儿掌心,疼的薇儿直咬牙抽气。心想:这家伙太狠了,一上来就伤她一只手,苏罗这么狠也只伤了她一个手指。 千隐自然不会去看薇儿那扭曲的表情,她用力捏着薇儿的手,让鲜血不断流到地上。 “……还没行吗?”薇儿看着那些不断离她远去的殷红,再这样下去她没准就要贫血而死了。 地上的血色越来越大,等漫及两人的脚下时,千隐终于停了手,快速将薇儿的伤口包扎起来。 薇儿竟然感到一丝晕眩,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鲜血渐渐渗入地底,薇儿等了一会儿也没发现周围有什么变化,正要开口,却突然发现四周墙壁的倒影产生了不符常理的扭曲,纷纷向薇儿两人所在的学园中心靠拢,脚下的大地被阴影覆盖,变成深邃的黑色,然后鲜血从地底钻出,分成几路,勾勒出一个鲜红的正方形,然后以四个角为圆心划出了圆,更多的血痕浮现出来,闪着耀眼的红光,赫然就是银币上的图案。阳光被黑暗所吞没,在薇儿眼中只留下红色的光芒。 ——隐藏在倒影中的门。 回忆起丽蒂的话,薇儿心下一惊,难道魔兽是真实存在的!?而这家伙的目的就是…… 来不及多想,此时薇儿正处在中心,只见黑色的地面凹下一个漩涡状的坑,逐渐将薇儿和千隐的身体吞没。 于是她们的世界产生了对调,光化为影,影成为光。 感觉到身边大地的流动消失了,薇儿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昏黄的世界,透着凉意的阳光是如此地不真实,每一样风景都在这种阳光下微微晃动着,如同波光中的倒影。薇儿发现她们已经回到了城外。 “无论是谁,在接触别人记录的历史后应该都有着这样的疑问——真的是这样吗?哼哼……没有亲眼所见,仅仅只是凭借别人的传闻来规划自己认知的界限,不觉得很可笑吗。没有亲身体会,怎么可能去相信呢。这些历史的空白铸就了我们对事物理解的局限性,所以才要亲自去打破它,亲自去审视它。究竟这里封印的是不是混沌大魔王的坐骑,甚至混沌大魔王和四圣灵是否存在,不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是不知道的呢。” 薇儿才没心情听千隐这个神经病的长篇大论,她要验证历史就自己去验证,干嘛非把薇儿也拉下水。 “不过,不可思议呢。为什么你的鲜血会成为开启这个世界的钥匙呢?”千隐转过头细细品味着薇儿,饶有兴致地说:“哼哼,看来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有趣不少呢,无能的小女孩。” 可以的话请不要再对她感兴趣啊,她真的承受不起……薇儿在心中哀叹道。 “这里就是,倒影的世界。”千隐微微仰头,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着整个世界,然后诡异一笑。 “那么,我们进城吧。” 薇儿当然没有拒绝的权利,只好一边祈祷自己的小命不要在这丢掉,一边跟上千隐的步伐。 与此同时,这个世界幽深的地底,感知到有访客的到来,一个巨大的龙形身影猛然睁开猩红狭长的眼睛,环绕在脖子上的巨大锁链被拖动起来,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然后有着一阵随之而来的咆哮声将其完全掩盖。融于黑暗的巨兽仰天怒吼,整个地底世界都在摇撼着。 而对此还一无所知的薇儿,随着千隐再次踏进了倒影中的城堡。 16.倒影的世界(一) 山道上,一匹白色坐骑正缓步前行。 那匹坐骑的身形看起来和马很相似,却又比马大上一些,如丝般的毛发随风飘逸,有着白玉般的光泽。有一刃刀锋从它的额间刺出,像角一样直指苍穹,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冽的银光。锋角下没有眼白和黑色眼瞳,取而代之的是两抹淡绿色的宝玉,里面精光流转,有着慑人的气魄,让人不敢直视。 而最令人惊奇的是,那匹坐骑的足下白光荡漾,与地面保持着将近一尺的距离,竟是悬浮在空中的! 如果此时有人看见的话,一定会惊叹:这就是传说中的独角兽吗!? 如果有更博识的人恰巧经过,那就会马上纠正这个认知。 ——它不是普通的独角兽,而是飞行生物系中最稀少也最桀骜不驯的夜光独角兽。在古老的传说中,夜光独角兽属于神之后裔,生命千年不朽,而只有真正的王者才能驯服它,拥有它。一旦出现被它认可的人,它将甘愿成为坐骑,永久追随,直到那人死去。距离它上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要追溯到两百多年前,当时魔晶学园战技系的开创者,学园创始人之一,拥有“战神”之称的人,他的坐骑,就是夜光独角兽。 再仔细看的话,那匹独角兽背上正躺着一个人。 与其说那人身下的物体是一件坐鞍,不如说那是个睡垫。 此时,那人慵懒地睡在独角兽身上,双手作枕,还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搭在独角兽的脖子上。 独角兽有些不满地晃了晃脑袋,那人却视若无睹,身形一动不动,睡得十分稳当。 走了一会儿,独角兽在一座门型建筑前停下了。 “……恩?”感觉到独角兽没有继续前进,那人慢慢睁开眼,打着呵欠,然后缓缓伸了个懒腰。 “断界门。虽然是我说的让你随便走走,不过……唉,你真是把我带到了非常不好的地方呢。夜光。”这句抱怨的话显然是对独角兽说的。 夜光打着响鼻,表示抗议。 那人显然无视夜光的抗议,想了想,懒洋洋地说:“既然都到这了,还是进去看看老朋友吧。” 听到指令,夜光不满地一甩头,白色毛发挥下一缕缕微光,然后踏进断界门内。 门中白光闪过,然后夜光载着那人出现在门后,只是他们面前突然多了两道白影,正用刺枪指着他们。 “英灵……差点忘了这里还有守门的。唉,真麻烦啊。”那人叹着气,依然躺在夜光背上不愿起来,只是右手已经悄然移向垂在他腰间的那把红色单刃剑上。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动作,只见他的身边突然红光一闪,然后巨大的火柱席卷了一切,将天空都映得深红。 …… 另一边,薇儿跟着千隐不断深入城堡。不久后,再次到达了先前化为黑土的地方。 只是在这个倒影的世界里,魔法阵的颜色却变成了一片金黄,阵的中心有一个开口,隐隐可以看见里面螺旋状的楼梯一直向下盘旋着,直达深不可测的黑暗地底。薇儿的耳边似乎已经听见地底传来的魔兽吼声,不禁有些发颤。一旁的千隐却是一脸兴奋的样子,嘴边一抹邪笑,眼中透着莫名的光。 “好了,下去吧。”千隐已经一脚踏入楼梯,却发现薇儿依然站在原地,“怎么了?” 薇儿沉思了片刻,然后平静地吸了一口气,冷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不错的眼神呢,哼哼。不过,这种事就算问了,我也不知道哟。自己究竟是被神眷恋的人,还是被神遗弃的人,这种事,不到生命的尽头是不会知道的呢。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样子生存下去,也并不坏。至于为什么我对这里会这么熟悉呢?那是因为我以前也是学园的一份子呢。如果你也算是这座学园的学生,哼哼……是不是该尊称我一声前辈呢?” 不想回答就别答嘛,净说这些擦边的话,她怎么可能听得懂! 薇儿正想继续提问,却被千隐的眼神制止。 “这样问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聪明的人总是会刻意留下一些神秘感的。你不也是这样吗,应该还有很多瞒着我的事情才对,比如,你的身世。你真的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女仆而已吗?普通的人可没有打开这扇门的权利呢。哼哼……说不定,你的身躯是平凡的,你的灵魂却不是平凡的,甚至,根本就不是那副身躯原本的灵魂呢。”千隐盯向薇儿的目光分外锐利,仿佛要将薇儿看穿一样,也不知是不是刻意这样说的。 薇儿不去直视千隐的目光,勉强定住心神。 “每个人都是这样,会隐藏起最重要的事情,这样才能吸引到别人的目光呢。所以不用问下去,该知道的时候迟早会知道的,你只要安静地等待那个时刻的来临就足够了。好了,时间不多,可不是说废话的时候呢。”千隐说着,示意薇儿跟上,身影渐渐没入魔法阵。 为什么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可能是远古的凶兽还能这样淡定。这个人,只怕也有接近s级的实力,像这倒影城一样,表面的并不是全部,阴影中也有着没被国家承认的强者存在,而她就是其中之一吧。 身为弱者的她怎么老遇上这些强者,要让躲在山脚下的她对登临顶峰的他们仰头羡艳吗? 唉……这就是命。薇儿俯下头,看着那不断旋转而下的楼梯,轻轻一叹,也随之走了下去。 此时,古学园荒野,一个火红的身影正在原地徘徊。旁边还有另一个美丽的身影平静地坐在狼背上。 百般无聊的苏罗已经在心中咒骂了洛基上千遍,那个混蛋却还是不见人影。 已经3个多小时了! 碍于艾丽雅就在旁边,苏罗一肚子的气不能发泄,正打算去那个住所把洛基揪出来,脚刚迈出一步,眼睛的余光中就已经出现了一个背着巨剑的身影。远处,一脸疲态的洛基正缓步走来。 “你迟到了,居然敢让我等这么久!”苏罗朝洛基大喝道。 “……睡过头。”洛基一脸平静地解释,其实连解释都根本没必要才对。 “啊啊!睡过头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你还有理了?” 果然……说出来也只会招致不满。洛基双眼一闭,轻轻打了个呵欠,不理会苏罗,径直从旁边走过。 “呵,洛基还是这么淡定。不过刚睡醒的时候好像要比往常多几分人情味呢。”艾丽雅倒是对洛基颇有赞许。 “什么人情味,还不是一直这样目中无人。算了,再说下去也是浪费时间。”苏罗面向洛基,举拳,眼光变得尖锐,厉声道:“那么,可以开始了吧?” 听到这话,洛基微微侧头,神情也变得稍微严肃起来,眼中隐隐闪现光芒,左手缓缓放在了剑柄上。 艾丽雅早已飞上半空注视着两人。 目光中的火花被擦燃,两个身影一闪,正要碰撞在一起,突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苏罗!那个笨女人不见了,该不会是你把她藏起来了吧!?”拉尔迪亚刚出现就劈头盖脸地责问道。 苏罗听了一怔,然后猛地刹住脚步。洛基也收回正拔出一半的剑,显得相当淡然。 看着正从中心城方向走来的拉尔迪亚,苏罗眉头一皱:“她失踪了?” “恩!不久前就不见了,本公主还以为她迷路了,用‘风信’翻遍了整个城堡也没有找到她人在哪里,那个女人的气息完全消失了!所以本公主就在怀疑,苏罗,莫非是你不甘心她和我这么亲近,所以偷偷把她带走了吧!?”拉尔迪亚一边推理肯定,一边露出鄙视的表情。“那个女人是宝物吗?我怎么可能去做这么无聊的事情!”苏罗没好气地反驳道。 需要静下心来想一想。 那座中心城就像迷宫一样,普通人深入城内,如果没有人引路的话,基本上只能饿死在里面。 可是,就算那座城很大,探测能力一流的拉尔迪亚也不应该找不到人才对。是拉尔迪亚在欺骗他吗?那个焦虑的神情并不像是在骗人。 那么是那个女人自己离开了?他可不相信她会有这样的本事和胆量。 恩……难道说那女人有像莱迪尔的‘破极’一样瞬间移动的能力吗?怎么可能。 那到底怎样才能在城里突然消失……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然后每条线索都被苏罗搅成一团。 苏罗觉得自己脑子里正有黑烟升起,弥漫着一股焦味,不禁烦躁地用双手挠着头。 这时,落下地面的艾丽雅提议:“呵,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再进城里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苏罗斜了一眼洛基,内心深处涌动着嗜战的欲望,和寻人的念头不断发生摩擦,最终后者占了上风。 “那就进城吧。那个笨蛋居然敢在我正忙着的时候发生这种事。找到她以后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苏罗咬牙恨恨道。洛基见没自己的事了,正欲转身离去,苏罗的声音却在这时吼向他的耳边。 “你也得给我去找!我等了3个多小时,怎么可能让你现在逃掉。迅速找到她,然后继续这场决斗。” “……真麻烦。”洛基轻叹一声,想了想,终究还是打消了离去的念头。 一旁的艾丽雅注视着苏罗的表情,忽然狡黠一笑:这么着急的样子,看来那个女孩对他很重要呢。王族和平民,主人和仆人,超越世俗局限的禁断之情吗?呵呵……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拉尔迪亚咬着手指,心有不甘地想:不是苏罗搞的鬼吗?明明只要是苏罗搞的鬼,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那只宠物归为己有了。真让人失望,那个笨女人太不争气了。 随后,四人进入中心城。 “那么,还要再让‘风信’找一次吗?事先声明,本公主的风信每次发动只能找一种自然存在的现象,刚才找的是那女人的气味,但是本公主寻到某个书阁的时候,气味就突然断掉了。” “我知道!这话我听得耳都生茧了。”苏罗说着,还象征性地掏了掏耳朵。 拉尔迪亚见状,十分不满地一撇嘴。 “这次就找……”苏罗正在思考,洛基的声音却在这时插进来。 “……魔力残留。” “呵,不愧是洛基,很正确的选择呢。如果那个女孩不是以‘自我’的意识消失的,而是被‘人为’的消失的话,那么在这个城堡某处,应该还有魔法使用后的残留魔力才对。说起来,这个城堡两百年前可是封印魔兽的地方。虽然只是个传说……却也有着足以让人相信的可能性存在呢。那个女孩,没准不小心触到什么机关,去到了某个神秘的地方也说不定。”艾丽雅在一边微笑着赞赏道。 居然敢抢我的台词!苏罗压着怒气,冷冷斜了洛基一眼,然后不再说什么。 “那就这么办。”拉尔迪亚展开扇子,“本公主的仆人们,去找出这个城堡里有魔力残留的地方。” 话音刚落,无数道细小密集的绿线出现在扇面上,然后数十张扇纸飞快脱出,折成锥形翼状,尾边带着一抹绿光,纷纷向城堡各个角落飞去,转眼那面扇子就只留下了两块漆黑的扇骨。如果薇儿此时还在拉尔迪亚身边,一定会忍不住感叹:这不就是小型航空母舰吗! 16.倒影的世界(二) 另一方面,薇儿正跟着千隐不断下移。 ——隐藏在倒影中的门和隧道悄然打开,穿过漫长的螺旋回廊到达地底。 看着下方千隐的身影不停地沿弧线旋绕着,下降着,薇儿的目光锁在千隐身后,一步一步,感受到头顶上的光渐渐从视线中消失,然后是不断袭来的深邃黑暗,冷意在心中弥漫,甚至让薇儿有些迈不动双腿。当眼中只余下无边无尽的黑色时,薇儿脚下一滑,差点摔落下去,一只手十分合时机地拉住了她,是千隐那只冰凉的手,然后薇儿看到了身边那蓝光闪烁的瞳。 “就算是黑暗,也会拥有虚假的光明的,用来让那些迷失的路人找回一些心理安慰呢。你再忍耐一下吧。”千隐的声音传来,薇儿感觉到千隐拉着她的手,然后领着她继续往下前行。只是,薇儿此刻疼得直咧嘴,在心中哀叹:大姐,你抓错手了,她那手上还有伤啊! 感觉到手心可能又渗出了血来,薇儿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但听在千隐耳中却无动于衷,反而手劲似乎变得更大了些。难怪刚才这么好心,薇儿估计千隐此时一定是一脸愉悦的表情。 居然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薇儿在心中直呼:千隐这个大变态! 无论这是不是捉弄,有千隐牵着,薇儿后面的路的确走得平稳了许多。 不知在黑暗中走了多久,薇儿的脚突然触到微凉的水波,然后地面光圈荡漾,四周突然变得明亮,仿佛世界又突然发生了改变。难以用言语去形容这种视物的感觉,不是有着光芒照射,而是不需要光,也能很清晰地看到这里的景象。不对,这应该是……薇儿绞尽脑汁也说不清那种感觉,一旁的千隐在此时开口了。 “是这些黑暗中的景象,经过地面的水波倒映进你的眼中后,在你的脑海里产生了光。”千隐见薇儿已经站稳脚步,随之放开手,环视着四周,突然诡笑道:“哼哼……恐惧的黑暗之后是短暂的光明,短暂的光明之后是更深邃的恐惧。真像是法皇的恶作剧呢。” 法皇,一听到这与剑师如出一辙的名字,无需多想,铁定又是学园创始人之一。 薇儿不去理会千隐那些费解的语言,她轻吹着灼痛的手,目光也随之落向周围。 这里是螺旋楼梯的尽头,看来她们已经到达了地底最深处。而出现在薇儿面前的,是一条有着幽光环绕的隧道,不断通向遥远而深邃的前方。 突然,从隧道的另一头传来一阵巨兽的怒吼,如同猛烈的狂风刮过两人的身边,卷起衣裳猎猎。这种强大的震慑感让薇儿心头一滞,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双腿有些发颤。 “哼哼,它似乎也很兴奋嘛。”千隐此时反而更有兴致了,她转过头,像是在安慰薇儿道:“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会咬人的狗是不会叫的。别看它这么凶,现在也仅仅是一只困兽而已。不然的话,你我怎么会还能悠闲地站在这里聊天呢?” 悠闲,是不是还想在这喝杯下午茶吃个小蛋糕什么的,那样更悠闲。 当然怎么看她们都该是小蛋糕,来给魔兽送下午茶的。 “看来终点已经不远了,前进吧。”千隐说着,已经先走向前。 “……还要继续吗?”虽然知道问了也是无济于事,薇儿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千隐说的话至少有一半不能相信,薇儿觉得她再这样走下去什么时候被一口吞掉都是有可能的。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都来到这里了,怎样都应该去仔细瞧瞧才是。我虽然是坏人,但是和别的坏人不一样,不会去做解放魔兽这么无聊的事情的,哼哼……虽然这样好像也挺有趣的。越强大的魔物越喜欢强者,你这么弱,就算封印不小心解开了,那只魔兽估计也瞧不上眼的。” 是,是,对于你们这群变态来说,才能也好思想也好,她一个普通人是无论如何也及不上的。 没准连魔兽见了都要自叹不如: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变态的生物存在。 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薇儿硬着头皮随千隐走进隧道。 “这里就是唯一一处魔力残留的地方。”话音刚落,最后一张绿光的纸片也已飞回拉尔迪亚的扇子中。 苏罗细细端详着整个庭院,然后目光落在庭院中心的红色魔法阵上,此时魔法阵已失去了光芒。 苏罗皱着眉,一脸深思的样子,憋了许久,最后吐出一句:“和我们四大王族的象征图案很像。” 这话一出口,立马招致拉尔迪亚的白眼:“不懂就靠边站。” “哼……”苏罗把头一偏,对拉尔迪亚的话不屑一顾。想了想,终究还是和拉尔迪亚、洛基站到了一起,显然他们都属于不懂的那一列。然后各自的目光都落在正坐着狼在魔法阵四周查探的艾丽雅的身上。 “没有错,这是传送阵,属于古代吟唱魔法中的一种。没想到现在还有这样的魔法存在。不,也不能算是现在的,这是很久很久以前就布置在这里的永久性魔法,只是不久前才被再次启动了。呵……接下来,该我出场了呢。”艾丽雅微微舒气,随手摘下脖子上的吊坠,往魔法阵中心一抛。 “碎梦”沿着优美的弧度飞在半空中,突然爆发出无数金黄色的光芒碎片,散落,笼盖在整个庭院里。 ——魔法重现。 所有存在于自然中的事物都是拥有感觉和记忆的,土地、草木、甚至微风与空气。艾丽雅的‘碎梦’能够将不久前发动的魔法从这些事物的记忆中抽取出来,通过对感觉的分析进行再次构造和发动。当然太复杂的魔法,或者刻意经过扭曲的魔法是无法被复制的。 不过,看来她们还算幸运,这并不是什么复杂的魔法呢。 金色的碎片化作红光,不断扭曲、旋绕,然后和魔法阵重合在一起。大地再次染上一片黑色。 漩涡再次在魔法阵中心出现,将四人吸了进去。 脑海中闪过短暂的空白,苏罗第一个回复意识。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黄昏般的世界,眼中映入是城堡那微微扭曲的线条,如同在轻轻摇晃的水中所看到的景象一样。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似乎另一个肺部已经停止了呼吸,苏罗闭上眼,全神贯注进行魔力感知,却感觉不到手背的魔晶有在发光。 这个世界里竟然没有…… “失落地带。这里没有魔力存在呢。也并不奇怪,毕竟这里是用魔法创造的世界呢。呵,很强大的封禁魔法呢,连大地之环的领域可以发挥的能力也不到先前的十分之一。看来能依靠的只有自身原本存在的魔力了。”艾丽雅说着,用赞叹的目光看向倒影中的城堡,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不愧是那个法皇的杰作。这就是传说中的倒影魔法,和我之前的魔法重现很相似,但是要复杂得多。据说这种魔法只要有足够的魔力和精神,就连整个现实世界都可以创造出来。这也是古代吟唱魔法的一种呢。” “所谓古代吟唱魔法,在以前那个剑与魔法分明的时代属于主流,被称为正统魔法。后来魔晶在现今几百年前开始被广泛运用,这种正统魔法就因其步骤太过繁杂,需要吟唱一大段文字,释放十分缓慢,被渐渐废弃而遗失了。但无可否认的是,这种魔法确实比现在的魔晶魔法强上许多,最后一个懂得使用它们的只有两百多年前的法皇了。” 艾丽雅说完,眼神中透着些许担忧:“看来那个封印在学园地底的魔兽是真实存在的,那个小女仆多半就在城堡里,而且估计情况很不妙呢。” “拉尔迪亚,你能感觉到什么吗?”苏罗转过头问。 “已经感觉不到了。这里没有魔力,风信也动不了。”拉尔迪亚摇了摇扇子,无奈地答道。 “……由始而起,于始而终。”洛基在此时还相当平静地吐出了一句。 “这是法皇的名言呢。呵……的确,依照法皇的性格,入口很有可能就在刚才的庭院里。” “那,马上出发吧!”苏罗虽然不爽洛基每次说话都有艾丽雅帮忙解释,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那个笨女人,如果真的进到了这里,还遇上魔兽的话,事情就变得相当麻烦了。且不说会危及性命,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她没准会被当成黑暗势力对待。学园理事会的那帮老头…… “……相当麻烦。”洛基说着,先行一步,朝着城堡走去。 其余三人也随之迈出步伐。 16.倒影的世界(三) 此时,有两个女孩已经走过相当长的隧道,薇儿正沉着气跟在千隐身后。 脚下的波光一直在向后褪去,每深入数米都能明显地感觉到光线正在变弱,然后又是不断侵袭而来的黑暗。 正当光线即将褪尽,薇儿又要重陷黑暗时,她一脚踏出,突然整个景色都随之一变,黑暗依旧,但是隧道却已经不见,薇儿身后是一片被黑色遮掩住的空旷,即便依靠着前方传来的光线也看不见尽头。 薇儿一脚踏进这个新的空间,景色的突然转变让她还没回过神,前方就突然出现两抹红光。是那魔兽睁大了猩红的双眼,然后张开那血盆大口,带着嘶哑的怒吼,猛地向薇儿咬去。薇儿呼吸一滞,心突然重重地压在胸口上,仿佛要破体而出,脑海中已是空白一片,整个人都呆滞在那里忘了动弹。 薇儿死撑着眼皮不让它垂下,等了许久,不见那魔兽咬来,只是大张着嘴,在薇儿前方数米远的位置停下了,可以感觉到那个全身漆黑的魔物正在痛苦地挣扎着,插在它双翼、四足、尾巴、头与背上的十数条巨大的锥形长石把它牢牢地钉在了地上,用将近一米粗的铁链锁在一起。长石上刻着紫色的符文,正闪耀着剧烈的光,照亮了魔兽周围数十米的地方。 知道是虚惊一场,薇儿喘着粗气,猛拍着胸口,不停安慰着那颗颤抖不停的小心脏。 吃她用得着把嘴张这么大吗,这嘴用来吞大象都绰绰有余了! “哼哼,听说法皇在学园创始人中是最喜欢恶作剧的一个,我刚进来时也被吓了一跳。”千隐此时已站在魔兽的一侧的空地上,转过头对着薇儿露出一抹感到有趣的笑容。 这样都还能笑得出来,这人已经变态到家了。 薇儿不去理会千隐,环视四周,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圆形平台,类似于看台一样,他们所站的地方正好略高于魔兽的腰间。而圆的中心,就是被封印的魔兽,粗略估测,至少也有七八层楼高,大小是一只霸王龙的三倍有余。而且这还是一只飞龙,虽然不知道那双大翅膀是不是装饰品。 那只魔兽不断吼叫着,发出让人颤栗的声音,红光闪烁的眼睛睁得大大,看向正向它走近的薇儿,瞪得薇儿一身冷意,双腿不由自主地发颤,有着一种出自本能的求生欲催着她远离魔兽,薇儿勉强压下内心的慌乱,心叹:你别瞪我呀,你瞪那变态去啊! 按耐不住好奇心,薇儿正想再细细观察一下这魔兽,突然一种奇妙而诡异的笑声传入薇儿的脑海中。 那种声音很美,和以前听到的那些噪杂的音乐不同,它很纯粹,有着吸引人心的魔力,连灵魂都忍不住要与它共舞,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没有了痛苦,只留下幸福和快乐。这种感觉很美妙,就像身处在天堂的乐园中一样,如梦似幻,却又无比真实,让人不想回到现实。 薇儿循着声音的来源,在一片鲜花怒放的美丽草地上,看到了那把被玫瑰缠绕的剑。想不到可以准确形容的词,这把剑就像是天下间最美的玫瑰一样,带着刺,却让人忍不住想要摘下,女孩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剑柄,轻轻握住。薇儿下意识地感到不妙,却制止不了自己。 “那把剑不要拔出来!”千隐这才发现薇儿的异样,连忙朝她大喊道。 只是这话已经传不到薇儿耳中了。 剑很轻,甚至没有一丝重量,薇儿的手轻轻一提,刺入地面的剑就应声而出。 回过神时,美妙的声音已经不见,鲜花和玫瑰已经不见,只剩下被刺得伤痕累累的手,和正顺着剑身缓缓流下的鲜血。薇儿感到痛意,一低头,发现剑已经握在她手里,而那剑柄竟是布满了细刺的!剑身上用封魔文字刻着几个字。 ——镇魂剑。 然后旁边还贴着一张纸,虽然已经被血染红,还是能看出上面写着两个大字:别拔。 看到这里,就连一向不说粗话的薇儿也忍不住在心中怒喝一声:我靠! 这玩笑是能随便开的吗! 薇儿随即回想起千隐的话,心下一惊,急忙忍着痛将剑插回剑座。 不过按照各种电影里的情节,这样做大概是没效果了的,那么随之而来的将会是…… 薇儿不敢再想下去,果然圆心中的魔兽仰天怒吼,比之前的吼声更加震慑人心,正拼命地挣扎着,铁链在它的挣扎中纷纷断裂,散落。插在魔兽身上石锥爆出耀眼的亮光,却依然抑制不住魔兽身上黑气的弥漫,然后尽数碎裂,化成粉末,飞散在空气中。 看见魔兽解开封印,薇儿已经吓得无法动弹。极端的冷意扑面而来。 “哎呀呀……这可真成了件麻烦事呢。”千隐皱了皱眉,一脸看热闹的神情。话音刚落,只见魔兽红眼一闪,突然张口向千隐咬去,千隐身形一震,飞快向后一跃,躲开魔兽的进攻。脖子已经伸直的魔兽见还咬不着千隐,喉间突然鼓起,一颗稍小一些的头从魔兽嘴里猛地冲出,张开还流着口水的大嘴,直逼刚落地千隐而去。 千隐一怔,瞬间就回过神,双脚一踮,翻身跃起,又躲过一击。只是她刚一落地,从魔兽的大脖子一侧又出现一颗头,速度更快,来势更猛,千隐侧身一闪,那些锐牙刚好与她擦身而过,勾破了衣服,露出洁白的肌肤。紧接着,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千隐心头,来不及多想,千隐朝旁边一扑,身子刚离开,那颗魔兽的头就刺出数不清的利针,数米以内无一空隙。如果刚才动作迟上半秒,千隐现在只怕已经成马蜂窝了。 攻势却还没有完,千隐手先触地,刚与地面一接触,那些伸出的魔兽头就突出十数条黑色的长刺,在空中弯折,飞快地朝千隐刺去。来不及调整身影,千隐手一撑,再次把自己撑上半空,堪堪躲过这次攻击,只是下方已经是长刺交织,如果这样落下去,下一次攻击就必然躲不过了。 只见千隐在空中轻轻转身,背后有什么正在蠕动,突起,然后,唰!一对黑色的巨大蝙蝠翅膀从千隐身后展开,发出的声音引来魔兽的层层攻击,千隐不动声色,灵巧地躲开,然后轻轻落在远处,不发出一丝声音。过了一小会,那些长刺和分裂出来的头颅也回到了魔兽体内,魔兽此时也安静下来,双眼红光定格,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此时薇儿已经勉强恢复平静,正对魔兽的安静感到诧异,脑海中突然闪出一种设想。 “哼哼……和我想的一样,这家伙是个瞎子呢。”千隐刚一说话,魔兽立刻攻了过去,大致上摸清了它的攻击方式,也设想了别的攻击可能性,千隐一边游刃有余地躲闪着魔兽的攻击,一边轻佻地说:“不过,和这种怪物打交道,果然很讨厌呢。虽然理论上来说,它和我有些相似。但是,我已经厌倦了。我要先走一步咯。你小心一点爬出去,不发出声音的话,应该是不会有事的。而且,不久之后应该就会有学园的人到来了,希望能把你救出去吧。如果他们还能活下去的话,哼哼……” 说完,千隐轻轻落地,然后一个黑洞在她身后打开,竟是之前消失的隧道! 她瞄向薇儿,很有兴致地摇了摇手以示告别,然后转身离去,没发出一点脚步声。 薇儿看着千隐消失的背影,咬着牙,在心中诅咒了她上千遍。 此时,苏罗四人正奔跑在隧道内,四周的光正渐渐变暗。 突然,拉尔迪亚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那种感觉很微妙,只出现了一瞬,然后又恢复到平常的样子,不去仔细揣摩的话,平常人会以为是自己神经过敏。只是这感觉对拉尔迪亚有着不可思议的吸引力和熟悉感,像是在襁褓中哭泣的婴儿被人呵护的温暖,唤起了拉尔迪亚内心深处的某些遗失的事物,只是那些事物还未涌上脑海就又沉了下去。 其余三人也随之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怎么了,拉尔迪亚?”苏罗问,语气中明显有着按耐不住的焦急。 “……没什么,刚才觉得这里好像有人。大概是错觉。”拉尔迪亚也知道不能再耽搁,他们刚下来时就已经听见魔兽的吼叫,那种兴奋的感觉,好像是重获自由了一样。不知道是谁有这样的能耐能知晓这种连她们也不知道的学园机密,如果那个笨女人也被带到了那里的话……事情已经变得越来越麻烦了。 拉尔迪亚不再回首,和苏罗等人飞快地向隧道尽头奔去。 而此时有人正看着四人远去的身影,一抹白光闪过,一直往出口行走的千隐出现在隧道中。 就算有神隐的领域庇护也还是能察觉到自己的气息吗?虽然法皇的封禁魔法也是原因之一。 拉尔迪亚,你也一直在成长着,而且今后还会变得更强吧。 千隐脑海中出现拉尔迪亚婴孩时期的样子。印象中,那个可爱的小女婴不断地向她招手乞求拥抱,还是不是地嘟着嘴,长着一副让人一看就想要揉捏的脸蛋,那种触感至今还在千隐的手中萦绕着。 想着,千隐的嘴角不禁挽起一抹奇怪的笑容。 很高兴呢,她真的非常高兴呢。 可爱的拉尔迪亚,赶快变得更强,然后从她的手里抢回这枚风之环吧。 千隐把手摸向自己的胸前,隔着衣物可以感觉到胸口挂着一枚圆环形的物体,有着微凉的感觉。 这枚本该属于拉尔迪亚的风之环。 快点变强来夺回去吧。不然的话,可是要被她杀死的哟。 哼哼……还要再等下去吗?那就再等一些日子吧,直到无法忍耐的时候…… 千隐的眼中蓝光闪烁,在灰暗的隧道中如同寒冽的刀锋,切割着将要降临的未来。 薇儿连吞口水都不敢,怕会引来魔兽的攻击。 虽然很不情愿用那个姿势,但是性命攸关,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她把心一横,像狗一样轻轻趴在地上,压低身子,踮起脚尖,一只手往前探,缓缓地放在前方的地上,然后膝盖前移,稳下身后再伸出另一只手。这样如此反复,才移出一小段距离,薇儿就已经因精神紧张而冒出了一身冷汗。薇儿小心翼翼地伸手擦拭脸上的汗液,防止它们滴在地上发出声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即将移到之前的隧道入口时,薇儿稍微放松了警惕,这时,一件悲剧的事情发生了。 因为俯得太低,连着银币吊坠的身份牌正悄然从领口滑落,等薇儿注意到急忙抬头时已为时过晚,吊坠和地面擦过,发出清脆地响声。这在平时听起来并没什么,在此时却仿佛是致命的警铃,让薇儿这个小偷身心一震,恐惧得连呼吸都已经遗忘了。但是等死是不行的,短暂的呆滞后,薇儿猛地从地上爬起,向隧道跑去。 但是,凭薇儿那幼小的身子怎么可能跑得过魔兽那划开空气的利刺。薇儿在危机之中猛地扭过头,然后视线中就是那吓人的黑色长矛朝着薇儿直奔而来,已经逼近她的面门。那如子弹般快的速度,已经避无可避,薇儿的脑海中甚至已经浮现出了那长矛直穿脑门而过,然后血浆四溅的场面。 利刺带来的风声在耳边响起,一股冷意直指薇儿额间。薇儿的脑海已经一片空白,只有眼睛还在强行撑开着。那黑色长矛正要刺入薇儿的额心,突然一道红光从隧道中冲出,将薇儿一把抄起,随之一拳挥出,将与薇儿擦身而过的利刺就变成了冰块。 这滑稽的抱人方式,这种熟悉的霸道感,薇儿抬头望向那个人,然后激动地大喊道。 “……苏罗!”虽然一直很讨厌看见他,但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这么怀念他的出场。 那只魔兽显然不满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夹带着怒意盯向苏罗,眼中红光闪耀,身上的黑气蒸腾翻滚,仿佛只要碰到一丝都会把人吞噬干净。苏罗也并不示弱,眼神冰冷,却又好像有着熊熊不熄的怒火,全身充满霸气,像迎向风雨而不倒的万丈高峰。两道气息交织着,碰撞着,将人与兽之间的空气灼烧得翻涌起来。 战斗已无可避免! 17.战(一) 苏罗与魔兽对视,双方都散发着压抑的气息。 魔兽呲着牙低吼,正蓄势待发。苏罗也一脸严肃,看起来毫不惧怕魔兽,薇儿正想夸奖他两句,却见他突然咧开嘴,双目一瞪,也学着魔兽吼了一声,然后厉声道:“又不是只有你会叫。她可是我的东西,你想要?有经过我同意吗!”薇儿看着苏罗那吝惜样,已是一脸无语:你跟魔兽较什么劲啊! 苏罗说完,还旁若无人地低下头,训斥薇儿道:“你这个奴仆还真是调皮啊。回去以后可要好好处罚才行。”薇儿听了一愣,心叹:这个笨蛋,居然还有心思说这些! ——能回去的话任你怎么处置都行! 那魔兽似乎不满苏罗的语气,仰天大吼一声,震得地底不断摇撼。突然它全身的黑雾猛地爆发出来,如同一张巨大的网,朝苏罗他们扑去。苏罗也早做好了准备,在魔兽大吼之时,他的脚下已是白光一震,转身就跑,一下子就没影了。飘荡的空气中只余下一句话。 “跟你在这打才是白痴!” 一刹那间,薇儿感到有猛风袭脸,然后停息。 等薇儿睁开眼时,苏罗已经挟着她奔跑在隧道中,前方是逐渐变亮的光芒。 旁边还跟着拉尔迪亚、洛基和艾丽雅,而跟在她们身后的是…… 薇儿已经后悔往后边看了,只见那魔兽的庞大身体旋转扭曲着填满了后方的隧道,头在前面突起,闪着红光的双眼,像黑暗中照明的车灯,大张着嘴,如同火车一样朝她们呼啸而来。距离她们已不到十米! 不久前,为了节省魔力,苏罗带着薇儿用‘空灵’冲入隧道后就没有再使用魔法,而其余三人也正好赶到此处,看见苏罗的神情已心知不妙,不用苏罗开口,纷纷止步掉头向出口奔去。然后地底又是一震,魔兽的头已经伸入隧道,隧道很狭小,完全容不下魔兽的大脑袋,魔兽用尽蛮力也只能硬挤入一小部分,众人见状,正想舒一口气。而在此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却发生了。 那魔兽的两颚分别向内凹陷,以一种怪异的脸型让头部完全进入了隧道。然后庞大的身躯也发生了扭曲,像是没有骨骼一样,双翼裹在腹部,身躯不停旋转伸长,最后竟然变成一条长蛇般的形状,更多的脚从魔兽身体中钻出,如同百足蜈蚣,飞快地钻进隧道里。 看见这么离奇的事,众人皆是一惊,不敢放慢脚步。 然后是薇儿的睁眼。 “抓紧了,掉下去我可不管你了!”苏罗一边飞奔,一边对正处在颠簸中的薇儿喊道。 虽然这话听着很耳熟,但现在不是去回忆那些事情的时候。薇儿紧紧抱住苏罗。 魔兽此时已经追到他们身后,一口咬下,眼看就要将众人吞尽,苏罗等人的身影却在这时候一晃,又出现在了更前方。之前咬到的只是一抹清凉,众人的虚影破碎,魔兽咬合的嘴中只余下一道道细长的水线。 ——水镜。 “这可是纱音姐专门拿来忽悠人的招数呢。用来骗笨蛋最合适不过了。”艾丽雅在这时还很有兴致地微笑着调侃道。看她座下那匹巨狼奔跑如风,薇儿估计艾丽雅大概是四人里跑得最悠闲的那个了。 感觉到那四人已渐渐跑远,魔物一声咆哮,数十根利刺从头部射出,直逼众人。 在这狭窄的地方,那些利刺如同黄蜂般密密麻麻地袭来,根本无处可躲。 拉尔迪亚飞快抽出扇子,往身后一挥,扇面绿光闪烁,数十张纸片飞出,折成锥形与利刺相撞,将所有朝她们伸来的利刺尽数击毁,然后绿光迂回,那些锥形纸片又回到拉尔迪亚的扇子中,失去光芒。 见状,薇儿惊叹:哇塞,高达浮游炮…… “现在要做什么?”知道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薇儿开口问道。 “封印快要失效了,在这种狭隘的地方打对我们很不利。把它引到城堡外,在这个世界里解决掉!”苏罗正说着,又有数条利刺追来,众人身形一偏,各自躲开。魔兽依然在身后穷追不舍,四人在隧道最明亮处纵身一跃,周围的环境突然染上纯粹的黑色,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遥远的上空还有一抹幽暗的光在摇曳着。薇儿知道,螺旋楼梯已经到了。 然后风声在耳边呼啸,有一种微妙的失重感。周围出现三种光芒,苏罗他们正在用飞行魔晶迅速上升。 楼梯正下方传来魔兽的怒吼,那列火车般的躯体从隧道涌出,撞击在墙上,整个地底都晃动起来,泥石飞溅,盘绕在墙壁上的石梯开始崩溃,落入深邃的地底。看来魔兽又变形了,薇儿可以听到墙壁正被尖锐的足刺出一个个深坑的声音。 飞行的三人身上都有一线微光坠下,薇儿依稀可以看到魔兽正用八只脚往上攀爬,就像蜘蛛一样。 紧接着有黑色长影破空而来,又是一波攻击。这是一场三架小飞机与无数追踪导弹的较量。 依靠着魔晶发出的光芒,飞行中的三人灵巧地躲闪着射来的利刺和墙壁的落石,一直冲向上方。 头顶的光芒越来越亮,然后众人从金色魔法阵的中心飞出,直入天空。 众人刚落地,大地就在此时发出一阵剧烈的摇撼,有什么巨物正在撞击着最后的封印。 薇儿被苏罗放下地面,洛基也从艾丽雅的狼背上跃下,所有人都在感受着脚底传来的震动,注视着那魔法阵的幻光被冲起一片又散落而下,不停崩裂,有强烈的压抑感从魔法阵中爆发出来,在震起的风中传动,预示着一个噩梦即将降临,连这昏黄的世界都在为之颤抖。 终于,魔法阵再也抑制不住那种冲击,如同镜面般尽数破碎,飞散,化作一缕轻烟。紧接着就是漫天肆溢的黑雾,将整个倒影世界的天空都遮掩住,于是仰望的眼瞳中失去了金色的光,只留下黑色的毁灭。 魔兽从地底冲出,身体回转,巨大的翅膀伸出,恢复了被封印时的模样,而且还要大上许多。巨大的身躯缓缓降落在城堡上,压得城堡不断塌陷,犹如魔王的降临。它满目猩红,仰天长啸,怒音响彻天空。 紧接着魔兽张着嘴,有黑光在它的咽喉处涌动,然后向下喷吐而出,直直射落在城堡周围。魔兽的脖子奇异地扭转了一圈,那道黑光也绕着城堡的周围画了一个大圆,黑色的冲击波从圆心中破出,冲向天际,形成巨大的黑柱,甚至盖过了魔兽的身影。波动中,山石碎裂,城堡就在这一击中彻底化为废墟。 “封印了一千年还残余着这样的力量,不愧是魔王的坐骑,真是可怕呢。”艾丽雅迎着扬起的泥尘,看见魔兽的身影在消散的黑光中若隐若现,隐隐带着千年前的威严,不禁感叹道。 “……末路。”洛基平静地吐出这个词,手已放在剑柄上,全身战气跌宕。 “那么趁它的能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一次性解决吧!”苏罗握紧拳,转身对薇儿说:“你赶紧躲得远远的,别站这碍事。”薇儿巴不得跑得远远的呢,听了这话乖巧地点了点头,赶紧跑向远处找掩体。 在没有魔力的失落地带里,能依靠的只有自身的原有魔力,他们的魔力在刚才已经消耗了不少。 而且魔兽解印这种事情,一旦传到外面,那个笨女人的结局不堪设想。 必须在这里速战速决! 想着,苏罗率先向魔兽奔去。洛基也不曾落后,和苏罗并排冲出。 “真是疯狂的男生们呢。”艾丽雅侧头一笑,巨狼红眼一闪,也和拉尔迪亚一同冲上前。 听到飞快袭来的脚步声,魔兽一声怒吼,漫天黑刺破体而出,暴雨般朝苏罗等人砸下。 冲在最前的苏罗俯下身,左手为掌,飞快划过地面,地面水光盈动,随着苏罗左手划出的弧线,形成一道冰蓝色的河流,不停荡向前方,所触之物无不被冻结,最后在十数米外结成一条冰河,将之前刺入水流内的黑影全部冻成了冰条。而洛基也趁此机会身形一闪,轻盈地落在冰河上,沿着冰条迅速移向魔兽。 魔兽眼中精光一线,黑雾沿着冰条飞快蔓延,将冻结的冰块尽数打散,洛基也适时跃起,正对上魔兽的双眼,背上的巨剑在空中扩开,左手血丝隐现,然后背后银光一闪,巨剑已经在洛基身体坠落的同时挥向前,重重砸在地上,巨大的剑气破土而出,切在魔兽的身上,沿着魔兽的身体滑行,最后被折向上空。 魔兽被击中的位置出现了一道浅痕,没有血液流出,可以看见有黑气从里面漫出。 这样近距离的斩击,连钢铁岩石都能切成两半,却切不断魔兽的身体,那皮实在太硬了。 如果刚才用的是血禁的话,没准能更深一些。 洛基想着,却已经没有这个机会,魔兽动怒,突然身形一震,身上黑雾翻涌,一双巨人般的手臂从身体两侧破出,龙形的身体也发生了转变,只见魔兽此时全身肌肉鼓起,变得更接近人形。 就像一只长着翅膀的大猩猩。不……该叫金刚才对。 仅仅数秒就已经转变完成,魔兽身体前倾,举起手掌狠狠朝洛基拍去。 剑身瞬间合拢,洛基果断后撤,离开魔兽的攻击范围。苏罗在此时冲上前,左手蓝光闪现,朝着虚空一拳打出,正对着前方不远的魔兽,一个蓝色圆阵在拳前出现,紧接着是一座狭长的冰山从闪光的蓝阵中刺出,撞在魔兽的身上,却没有碎成冰块,反而如雪般散开,蔓延,冻住了魔兽小半身躯。暂时封住这只巨兽的行动。只是黑雾正逐渐将冰块污染、融化。 把握时机,艾丽雅正好赶到,脖子上‘碎梦’亮光一闪,巨狼前爪抽起,然后砸在地上,地面猛地突起,似乎有什么东西隐藏在地下,向魔兽飞快移去,然后在魔兽脚下破土而出,竟是三道粗长的地刺,插在魔兽身体上,没入十数厘米,终究是抵不过魔兽的硬甲,尽数断去。不过已经逼得魔兽连连后倾。 “还没完呢!”拉尔迪亚从艾丽雅背后侧身冲出,双手在后,拖拽中的大扇绿光震颤。 血禁! ——风神的愤怒! 拉尔迪亚把扇子向前一甩,染光的纸片悉数飞出,一枚在前领队飞速前行,其余的像金字塔一样在飞翔中不断搭砌在后方,由绿纹相连,使得光芒比之前成倍增长,如同一支被绿光包裹着的巨大利箭射向魔兽的头部。 利箭正好打在魔兽的眼上,直直洞穿了魔兽的头颅,强力的余劲瞬间将魔兽的脑袋削去大半。 随着魔兽发出的悲鸣,纸片带着暗淡的光回到拉尔迪亚的扇子中,然后拉尔迪亚像焉了的气球,趴在地上嚷道:“呃……突然有种很累的感觉……” “居然一上来就用完魔力,你是笨蛋吗?”苏罗训斥道。他趁着攻势未落,右手击出早已蓄好力的一拳。拳前的红光圆阵爆出一团巨大的火焰,如同坦克射出的火炮,朝着魔兽的另外半边脑袋冲去,将周围的空气都擦得灼烫。 火焰碰到魔物猛地爆开,火光四溢,亮得耀眼,连身在远处的薇儿都能感觉到热浪袭过,可见其威力丝毫不逊于炸弹。这一击本该再次重创魔兽,可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萦绕在魔兽头颅边的火焰突然止息了,然后火光渐渐变暗,定睛一看,竟然是那些黑气正在吸食着火焰,之前受创的伤口在吞噬了火焰后不断复原。不一会儿,火光尽逝,魔兽也已经和刚开始一样完好无损,甚至体型变得更大了。 “这是怎么回事?”苏罗有些震惊。居然能浴火重生,这又不是传说中的凤凰。 “……噬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洛基眉头紧皱起来。 听到这个名字,艾丽雅的脑海中也随之浮现出很久前的记忆,皱眉道:“我也想起来了,虽然之前还有些疑惑,但是现在完全明白了。为什么这里要设计成失落地带,为什么之前飞行会比平常更吃力。学园图书馆的录中就有记载着这样一种远古的凶兽:它们和神之后裔——夜光独角兽同是神的遗族,却又正好相反。它们是神创造出的失败品,它们憎恨光,并吞噬光,它们给所到之处留下永恒的黑暗,然后在黑暗中长眠。它们只屈服于临于黑暗之上的君主,它们因为诅咒而永生不死。它们的名字叫,噬光。” ——叛兽·噬光! 17.战(二) “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麻烦了。如果让它逃出这里,受到阳光照射……”艾丽雅推测着最坏的后果。 “呵……在创始者们都已经不在的这个时代,学园会被瞬间毁灭,全世界大概都无可幸免吧。” 魔兽已经恢复意识,一声怒吼,大地再次摇撼。苏罗的眼神中燃着冰冷的火焰。 “不能拿学园来开玩笑,这已经不是凭我们之力能制止得了的事情了。拉尔迪亚!” “……什么?”拉尔迪亚仰头看向苏罗,发现苏罗已是一脸严峻的表情,不禁变得有些紧张。 “你带着我的奴仆先离开,回去后赶快找纱音和莱迪尔,叫他们把全学园的a级战力都集中到这里来。我们在这里牵制魔兽,你一定要快!”苏罗向拉尔迪亚命令道。 “我知道了!”现在已经不是能开玩笑的时候,拉尔迪亚猛地撑起身子。 四人避开一波魔兽的攻击,然后拉而迪亚转身飞奔,并抛下一句:“你们一定要坚持住。” 薇儿此时躲在远处,见拉尔迪亚向她奔来,还没弄清情况,就被拉尔迪亚拉着手朝后方飞跑。 “形势,很严峻吗?”毕竟和自己有莫大的关联,薇儿担忧地问道。 “恩!我们赶快离开,去找援兵。”拉尔迪亚说着,头也不回地直奔传送阵而去。 突然身后巨吼响起,一股黑气从噬光身上溢出,形成球状,不停地向外扩散,甚至盖过了奔跑中的薇儿她们,这股黑气让所有人的心都染上一种寒冽的感觉,前方的传送阵被黑气侵袭,微微颤动着,薇儿还以为传送阵要被破坏掉了。不一会儿后,大部分黑气却回到噬光的体内,只有少数还漂浮在空中。 只是这一次,噬光的行动却有了明确的方向,双翼扇动,狂风猎猎,正要向传送阵飞去。 艾丽雅最先察觉出端倪,惊道:“糟了!这些黑气就像探测魔法一样,它已经知道出口在哪里了!” 洛基及时跃向噬光身后,一记全力的重斩,切掉了魔兽翅膀的大半。只是这舍身的一击换来的,是魔兽的巨尾横扫而过,洛基勉强把剑一横,挡下这攻击,只是尾巴扫在剑身上的冲击让洛基手骨一裂,胸前气血翻涌,差点口吐鲜血,冲击的余劲带着洛基砸在不远处的地面,地面凹下一个大坑。 噬光震怒,一边朝着传送阵移动,一边连连攻击阻挡着它的三人。 “到了,快点进来吧。”拉尔迪亚松开薇儿的手,率先走进传送阵,用残存的一点魔力发动魔法阵。 光芒已经环绕在拉尔迪亚身上,可是薇儿却迟迟没有踏进阵中。 “怎么了?快点进来,没有时间了!”拉尔迪亚着急地说道。 薇儿垂着头,捂着有些发抖的手臂,远处魔兽的怒吼还在耳边回响,甚至可以感觉到有余吼的风拂过薇儿的长发与衣裳。薇儿沉默了片刻,脑海中各种念头纠缠碰撞,最后终于得出结论,摇摇头,轻声道:“不行。虽然很害怕,很想逃走。但是,不可以……我要留在这里。”是勉强镇定下来的语气。 “你在说什么胡话?快点进来!”拉尔迪亚一脸不解,朝着薇儿喊道。 “……犯了过错,就要勇于承担,就算你想要逃避,也没有人会向你张开臂弯。很久以前,母亲是这样对我说的。我虽然并不怎么相信,但是,大概真的是这样。这不是童话呢,没有小鸟和仙女会无缘无故帮助灰姑娘的,能证明她的美丽的,也只有她自己而已。” “怎么突然莫名其妙说这些本公主听不懂的话,灰姑娘是谁?” “就算根本没有王子,我也不想一直这个样子……被什么所束缚着。” “……”拉尔迪亚皱着眉,正想将薇儿拖进来,却看见阵外的女孩伸出手指,轻轻勾下衣领。 “那是什么?”拉尔迪亚惊奇地看着薇儿胸前那朵黑色血花,花蕊中是一小块黑色玉石。 “也许仙女的祝福,也许魔女的诅咒,我也不知道。不过,这就是我的魔力源。别看我这样,我也会很厉害的召唤魔法呢。一直瞒着你们,我很抱歉。所以,这次让我也尽一分力吧。”薇儿带着恳求的眼光看向拉尔迪亚。 “……不管你了!本公主虽然并不是很了解你,但是,我选择相信。本公主还有很多好奇的事要问你,所以,你也一定要活着回去。这是命令!”拉尔迪亚说着,身上光芒一闪,整个人消失在传送阵中。 说话别跟苏罗一个语调。薇儿轻轻一叹。 小孩子还真是意外的好骗啊,要是真会用黑玉她还需要躲在这里么。 本以为凭苏罗他们的能力就能解决掉这个魔兽,但是现在事情变得严重了,她也就不能再置身事外。 不想欠人情只是原因之一。最关键的是,她和这件事有很大的关系,现在不做一些事情表明自己的立场的话,估计事后会变得有口难言。如果把她和千隐或是某种势力归到一起的话,那可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所以,赌赌看吧,自己在这些人心中到底有多少分量。 然后是,命运…… 真不像自己呢。难道在不经意间,她竟然也对学园产生了某种感情吗? 看着苏罗等人奋不顾身地苦战,在魔兽疯狂的攻击下,逐渐陷入劣势。 薇儿的眼里闪过莫名的光,脑海里回忆起纱音的话。 ——既然选择了这个方向,无论前方有着怎样的挫折和苦痛,都不要轻易放弃。 ——一定会在这里拥有新的幸福。 真的会拥有新的幸福吗?丽蒂,吉亚,纱音…… 那么,为了幸福的话,也许会产生小小的勇气吧。 薇儿抽出绑在腹部的魔魂书,信手一翻,竟然正好翻到先前战斗暴龙兽的那一页上。 然后她闭上眼,深呼吸,颤抖的身心渐渐平静下来,再次睁眼时,坚定的目光已落向书面。 “沉眠于异世界的远古之兽,比月光还要锋锐,比黑夜还要深邃,魔王的眷族们……” 洛基正躲过噬光的攻击,忽然听见远方传来细小的声音,微微一惊。 她为何还不走?这是什么语言?不容细想,噬光的攻势让他无法分神。 于是那些用汉语说出口的话继续在风中传动。 “……遵循灵魂的指引,带着你的利爪降临到我面前,其名——” 夜伽罗! 薇儿大声喊出这三个字,话音刚落,眼中世界变成一片苍白,所有失去颜色的事物轨迹都犹如慢镜头一般变化着,时间的流逝在缓缓停止,然后一种强大的压抑感袭上薇儿心头,连灵魂都忍不住想要颤抖。可以感觉到她的身后破开了一个黑色的圆形虚空,自己却无法回过头。从那虚空中射出五条半透明锁链,快如疾风。其中四条穿过薇儿的掌心和大腿,然后在穿出的位置出现四方血阵,而最后一条从背后刺进薇儿心脏。 无尽的痛意袭来,明明肉体上没有新的伤痕,灵魂却在哀鸣着。 薇儿感觉到全身好像快要被撕裂成碎片,有烈火灼烧的痛,仿佛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却只能咬牙忍耐。 锁链的根源,那片虚空中,突然有一双巨爪探出,一把抓住边缘,可以听到嘶哑的吼声从深处传出。 然后是银光的面具在闪动,一个鹰嘴狼人的身影从虚空中破出,在无数碎裂的光芒中出现在薇儿身后。 和第一次喊出名字时一样,它的身影在薇儿背后不断拉长,如同黑云般掩住了所有落向薇儿的光明。只有面具后两道冷月般锐利的目光,还注视着地上那个在痛苦中不断挣扎的幼小身体。 刹那间,世界恢复正常,苍白褪去,那种掌握时光的感觉完全消失,只有全身的痛意还是如此真实。 薇儿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额上冷汗淋漓。明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却让她觉得好像过了许久,那种撕裂灵魂的感觉虽然还在,四肢和心口也在一下一下地抽痛,但是灼烧般的痛苦已经淡去,因为先前有了抵抗黑玉异变的经验,此时薇儿显得相对轻松了不少。 有一种暴戾在薇儿体内蔓延,嗜杀,想要变得疯狂,想要用爪子破开柔软的躯体,然后啃食鲜血喷涌的内脏,女孩的眼角已不断漫上血红。薇儿知道是身后那只魔物在侵蚀她的心灵,急忙深呼吸,静下心,将一切脑海中的杂念挥去。那种杀戮感渐渐消失。 薇儿这才勉强撑起身来,与身后的夜伽罗对视。将近四米高的身躯,银光的面具内是两抹月光般的眼睛,与其对视,冷彻人心。有五条锁链也分别刺在它的四肢和胸前,同样是现出红光闪烁的方阵。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仿佛这只魔物就是薇儿自己,薇儿所面对着的,是自己的目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身躯,薇儿在脑海中发起一道意识,夜伽罗的身躯顺着薇儿的意识动了动爪子。 真的可以由自己来控制,这么说这几条锁链就像一个分流器,把她的灵魂分到了另一具身躯里吗? 回想起先前的召唤咒文,薇儿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之前召唤时就有设想过,自己会不会因为资质不合格而被降临的魔物吃掉。结果还算幸运,看来丁格丝的这副身体也并不是事事都如此倒霉。 薇儿看着夜伽罗那高过一层楼的身躯,想了想,发出蹲下的指令,接着麻利地爬到夜伽罗背上,双手环过夜伽罗的脖颈处,紧紧搂住,头从它肩膀一旁侧出。 那么,出发吧! 17.战(三) 夜伽罗站起,眼中白光闪亮,气势逼人。 然后它双爪后移,俯身,冲刺,载着薇儿如同跑车般疾驰而去,身形之快,连地面都飞起一道白烟。 此时,与噬光交战的三人都已经疲惫不堪,魔兽距离传送阵又近一步。 洛基拦在魔兽前方,躲过无数追来的利刺,刚一落地,就发现噬光的嘴中黑光涌动,正要朝他吐来。 艾丽雅和苏罗被牵制在另一边,无法支援。洛基心知躲不过,只好将剑往身后一插,剑身扩开。 ——天坠! 大地崩碎,巨大的剑气与黑光同时射出,碰撞在一起,黑光终究是不敌剑气,被利索地切成两半,向两侧岔开,落在洛基身边的土地上,震起无数泥尘。而残余的剑气朝着噬光的头部飞去,风声破空,只见剑气上的银光一震,将噬光的头颅砍出一道深痕,有黑气像血一样流出,又蒸腾上天空。 噬光大怒,双眼红光一爆,巨大的手臂就朝洛基拍下,如同陨石砸落。 “笨蛋,快闪开!”苏罗见洛基只是微微向后一退,然后又呆滞不动,而自身又被数不尽的利刺牵制着,情急之下朝他大吼道。洛基听了也只是冷然一叹,想要挪动身体却已无任何力气,而且胸口的痛意一直在蔓延,看来刚才那一击已经耗尽他的全力了,此刻,也只能眼看着巨手落下。 要完了吗?一直以来不断努力到现在,一直不断攀爬,然后这里就已经是终点了吗…… ——好痛!谁来救救我,为什么谁都不回来!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死好可怕,我不想死!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小男孩,在那扭曲的背景中,拖着鲜血淋漓的腿,肩上也是一片腥红,依稀能看到还有血从那些深深的牙洞中涌出,男孩一脸煞白,握着匕首的手不停颤抖,拼了命地往前爬,一边爬一边哭求着,可是谁也没有回去拯救他,在魔物的追袭中落荒而逃。男孩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不断挣扎,缓慢地前进,直到这抹希望的微光完全湮灭,身后传来魔物的咆哮,男孩在绝望中转过头,黑暗中闪出无数双红色的眼睛…… 画面跳转,白色的床铺,白色的墙壁,白色的两人,男孩全身被染血的绷带包裹着,沉默不语,只余下无光的眼神还盯着那两个说话的人,一动不动。但是,不想听,不需要听,他的世界只需要自己就足够了。但是,注视着那个亮得耀眼的身影,不经意间,还是有一句话传到他的耳中。 仅仅用一把匕首就解决了这么多魔物,你真是救回一个不得了的孩子呢,兰斯洛。 兰斯洛……王将·兰斯洛,居然有着这么耀眼的光。男孩下意识地向那人伸出手。 好想要,但是,够不到。那么,只要成为王将就可以了吧。 成为王将的话…… 有那一瞬间,早已沉没在脑海深处的事情不断浮起。 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想起那些事,真是不好的回忆呢。 结果不是什么都还没改变吗? 想到这里,洛基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此刻却勾出一抹笑意,也不知是不是在自嘲。 没有时间再去探究,噬光的巨手已经盖在洛基上空,掩住了洛基眼中所有的光。 而与此同时,一个狼人身影从一侧闪过。 砰! 巨手砸下,尘土再次飞扬,苏罗和艾丽雅的心也随之一紧。噬光抬起手,那陷下的深坑中却没有臆想中血肉模糊的身躯。一个还在奔跑的身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夜伽罗抓着洛基出现在深坑不远处,正在刹住脚步,与地面摩擦出一道白烟,然后停下。 “你的目标不是成为王将吗?怎么能在这里死掉,不多努力一点是不行的。”洛基被放下地面,然后夜伽罗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定睛一看,薇儿正搂在这只魔物的背上,“不是说过吗,我会协助你的。” “那个笨女人,怎么回来了?那个魔物又是什么?”苏罗眉头一皱,十分不解,心中却也有些庆幸。 呵,看来那个女孩一直以来都把自己隐藏得很深呢。艾丽雅也忍不住在心中惊叹。 “……多此一举。”还是一如既往的语气。 虽然洛基嘴上这样说,薇儿却在他瞄过来的眼神中发现了代表感谢的一抹微光。 好歹也是她救了他,这个时候不应该老实说声谢谢吗!不过,这样洛基也许就不是洛基了。 “这样轻言放弃,不像你的风格啊。”虽然说这些话也并不是她的风格,但对于激励别人应该非常管用才对。果然洛基虽然疲态依旧,但是他的眼神已经开始变得锐利,淡淡道:“……自然。” 薇儿插入战局,噬光显然怒意更甚了,又举手拍下。洛基与薇儿双双往旁边一闪,躲过攻击。 “这就是像动作类游戏一样,是没有重新开始的boss战。虽然很困难,但是,我可是达人级玩家!” 虽然不知道薇儿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到那自信的神情,也知道她已做好觉悟。 感觉体力已经恢复一些,洛基把剑一挥,和薇儿一起攻向噬光。 此时魔兽离传送阵已经越来越近。 另一方面,不久前通过传送阵回到古学园的拉尔迪亚跌跌撞撞地奔出中心城。 必须尽快通知莱迪尔他们。虽然很疲倦,却有着一股强韧的意志在催动她奔跑。 感觉到魔力正在缓缓流进自己的体内,拉尔迪亚迫不及待地飞起,却在不久后又跌到地上。 顾不得周身的疼痛,拉尔迪亚咬牙爬起,继续向树林奔跑着。 然后是再次飞起和跌落。这样一直反反复复,终于拼命走出树林,来到大道上。 但是莱迪尔和纱音在哪里?现在没有魔力发动风信,要靠人力去找不但吃力,而且相当缓慢。 该怎么办?拉尔迪亚慌得像一只无头苍蝇。她垂头喘着气,跑了这么久,脚已经隐隐抽痛。 不是能在这里耽搁的时候,能先找到一个a级战力也好。 想着,拉尔迪亚正要向a区中心奔去,突然一段听起来相当悠闲的声音传到她的耳边。 “穿着脏衣服的小女孩,为什么那么匆忙?”说话的人感到非常好奇。 拉尔迪亚止步一看,是一个正懒洋洋地睡在独角兽背上的男子,正半合着眼斜视她。 看着那个男子的懒散样,嘴上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拉尔迪亚想到自己现在精疲力尽还要去找人,那个男的却笑得一脸轻松,居然还敢说她脏!女孩一想到这就气不打一处来,猛然上前一脚踢在独角兽的蹄子上。那匹坐骑吃痛,闷哼一声,眼中两抹淡绿透着凶狠的光,正欲用锋角顶向拉尔迪亚。男子拍了拍兽身,示意它冷静。 “嘛,那么慌张的话什么事情也做不好。”男子安慰道,不知从哪里随手抓出两枚糖果,自己解开一枚放进嘴里,一阵香甜袭过他的味蕾,然后他用手指夹着另一枚,朝拉尔迪亚问:“要先吃颗糖吗?” “哼!本公主才没那个闲工夫。”拉尔迪亚这才发现自己又耽搁了不少时间,冷眼一扫,转身欲走。 “唉,真是性急的小女孩呢。”那人见拉尔迪亚不领情,索性闭眼独自享受那份甘甜。 拉尔迪亚刚走出几步,突然觉得那人给人的感觉好像似曾相识,似乎和别人描述的某个形象十分类似。 而他的坐骑,好像也与别的独角兽有些不同。 女孩在脑海中搜寻着那些被遗忘的信息,突然灵光一闪,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转回头惊道。 “那只独角兽!莫非你是……” 战局虽然因为薇儿的加入而得到短暂的延缓,但薇儿毕竟是第一次操纵夜伽罗,噬光越渐疯狂的攻势让她应对得越来越吃力,甚至好几次要被重创,如若不是苏罗等人及时救援的话,只怕薇儿此刻已是躺尸了。一想到自己的狼狈模样,薇儿就不禁自嘲:果然现实和游戏还是有着天差地别的。 而其最大的区别,就是没有即时生效的红蓝药啊! 离传送阵越近,噬光也就越暴戾,看来它对真正的光明已经饥渴到了极点。而苏罗的魔力也已经几乎耗尽,洛基的体力也一直濒临极限,艾丽雅虽然是魔法全才但是攻击魔法却并不出众,最关键的是大地之环的效果发挥不出,不然魔力不会像现在这样捉襟见肘。 至于薇儿,经过多次测试后,终于很肯定地确认,凭夜伽罗的那两只爪子,想要切掉噬光是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夜伽罗的身躯和自己锁链相连,进攻和防御所遭受的冲击,感觉都会在薇儿这边重现,夜伽罗一旦受到伤害,伤痕也会在薇儿身上出现,简直就是两位一体。而最致命的是,夜伽罗的戾气已经非常明显,正在薇儿心中不停冲涌着,似乎一不小心,嗜杀感就会侵占掉整个内心。薇儿一直在苦苦抑制着。 而噬光却没有倦意,反而更加兴奋,渐渐熟悉了她们的攻击方式,变得能够轻松应对。 此时魔兽距离传送阵已经不足三百米,拉尔迪亚却依然没有回来。形势越发严峻了。 薇儿咬着牙忍耐,一边利用夜伽罗的高机动性骚扰着噬光,一边灵巧地躲避着噬光的层层进攻。正在空中闪出黑刺的包围,薇儿体内的暴戾感却突然加大,锁链震颤,一阵剧痛传遍全身,之前的灼烧感不断涌现,夜伽罗开始发狂,双爪捂着头仰天长啸,月眼闪耀,声音震耳欲聋,银色的面具在啸声中不断破裂,薇儿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不断被吞入黑暗之中,身体已经开始承受不住那些戾气的冲击,黑气四溢。 居然还有时间限制吗!?按照一般的套路,大概是这样没错了。 想到这个可能,薇儿心下一惊,什么时候不暴走,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小心!”苏罗大喊一声。薇儿在剧痛中睁开眼睛,正好看见数条利刺结成一支粗大的长矛,朝她射来,薇儿想要躲开,但是夜伽罗已经不听使唤,而其余三人又和之前一样被噬光牵制在另一边,无法救援,薇儿在剧痛中微微一叹,看来这次是没有第二个“她”会来救人了。 然后意料之中,黑色长矛洞穿了夜伽罗的身躯,从它背后刺出,正好是在薇儿胯下,虽然薇儿没有受到实际攻击,但是因为伤害共享,薇儿的身躯也一起开了一个洞,鲜血从中喷涌而出,薇儿眼前一黑,只见夜伽罗在哀鸣中身形一散,锁链尽碎,薇儿失去依靠,从空中掉落。但是噬光显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长矛折回,一甩,如同鞭一样打在薇儿柔弱的身躯上,五脏六腑俱是一震,有被搅在一起的感觉,薇儿口吐鲜血,被力道带着直直砸落地面。已经藏好的魔魂书也在这冲击中从怀中飞出,在空中散成纷乱的一页页。 发现自己好像还没死,薇儿撑开眼,鲜血还在从嘴角流下,喉中是腥甜一片。但是最醒目的还是那个穿洞涌血的伤口,薇儿用还能动弹的那只手捂着腹部,尽量让鲜血流得慢一些,不然还没等到救援的人来,自己先失血过多死翘翘了。虽然几次想要昏迷过去,却又被剧痛折磨得无法睡去。 好痛……和灵魂的抽痛不一样,这是真实的痛,痛得确实让人无法忍受。 薇儿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头脑晕沉得连痛意都不想去理会,耳边已经听不到苏罗的呼喊声。 已经到极限了吗?罢了,接下来就没她的事了。想着,女孩不理会苏罗的大喊,疲倦地闭上双眼。 17.战(四) 噬光发现没人阻挠,抓住机会,向前狂奔,眼看就要奔入阵中。突然,一只金黄色的狼张开翅膀,化作一道光芒跃入空中,划出一道直线,折返,折返,再折返,连续五次,然后光芒交织成一颗圆阵形五角星,更多精深的魔法纹路在圆中出现,连接。然后圆心扭曲,向后拉伸,一股巨大的吸力引得噬光的身躯不断后退,噬光咆哮着,挣扎着,却无可奈何,只能被那圆阵拉回数百米,然后圆阵因为魔力耗尽而刹那间破碎。 ——星芒的咒缚。 这是艾丽雅的血禁,如若是平常人,一旦被吸入圆心只能任人宰割,甚至会被吞入自我意识创造的美好幻境中无法自拔,就像做梦一样,但是却不会像梦中那样永生不灭。只是噬光的身躯太大,而且黑气一直在不断侵袭圆阵,艾丽雅维持它的魔力比以往消耗得更多,最后无可奈何地耗尽。 座下的狼也发生的变化,眼中红光尽失,身体不断崩裂,最后塌成一堆废土,只有一只巴掌大的黄泥小狗拼命从土中转出来,朝艾丽雅吠了两声,叫声被风淹没。艾丽雅满头大汗,赤足站在地上,一脸阴郁。听见小狗的叫唤,艾丽雅微微一怔,含着冷意的眼睛瞟向摇尾小狗,注视了片刻,终究还是微微一叹,伸手接起它,像平常一样微笑道:“虽然很讨厌接触地面,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呢。我们也已经尽力了。” 说着,她看向脱离了束缚的噬光疯狂地奔向传送阵,仅凭苏罗、洛基两人已经无法阻挡它的脚步。 噬光一脚踏进传送阵,传送阵在黑气侵袭下不停动荡,已经有光芒环绕在魔兽身上。 似乎可以感受到魔兽的兴奋。光芒越来越强,似乎魔兽的身影已经开始变淡,正要消失。 而在场的人还能做的,都只是站在原地注目,并期盼着奇迹出现。 在人为之后就只剩下天意,如果这一切都是命运的话…… 在所有人都认为此次已无力回天的时候,正在消失的噬光突然被一道巨大的冲击打中,飞身落在数百米外,苏罗等人一怔,随后目光落在传送阵中心。有着雷光缭绕在双脚,一个人打着呵欠从传送阵中走出来,还很悠闲地挠着头发,说:“唉,真麻烦。好像进来的时候不小心打中了什么,如果是人的话,我只能说声抱歉,如果是魔物的话,那,活该。”说完,还挽起散漫的轻笑。舌尖一转,嘴里好像含着什么东西。 洛基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身影,身体止不住颤抖。 苏罗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只听到洛基有些激动地说:“……王将·兰斯洛!” 艾丽雅听了也是一惊。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s级人物。 噬光坠地,然后飞快爬起,汹涌地怒气将无数利刺射出,像巨大的蟒蛇朝兰斯洛吞去。兰斯洛脚下雷光摇曳,在黑色蟒蛇袭来的同时,身形一晃,已经出现在另一个地方,一道蓝光从先前站立的地方一直延续到他的脚下,然后缓缓消去。 魔兽大怒,黑色蛇头狂甩,却没有一次打中站立不动的人,只见兰斯洛不停地切换着出现的地点,也许在空中,也许在地面。只有他脚下的那一道蓝光还连系着两个改变的地点,每次兰斯洛身影的变换总会出现在那道蓝光的尽头。苏罗看着兰斯洛躲避魔兽的攻击就像在戏耍它一样,不禁感叹。 ——那就是雷电系最强的飞行魔晶,如同闪电劈下时的神速的“雷迹”。 兰斯洛身影一移,猛然发现脚下还躺着一个人,是一个呼吸已经极微弱,濒临死亡的小女孩。 他轻叹一声,一抬脚将薇儿的身躯挑起,然后突然把她踢向一边,顺便搁下一句话:“别挡道。” 砸在地面后,薇儿被痛醒,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是被踢飞的,心中暗骂道:重伤者都踢,还有没有人性! 兰斯洛踢开薇儿时,噬光抓准机会,怒吼着将巨掌拍下,阴影笼罩在兰斯洛头顶,等他抬头时,掌心已离他不足一米,兰斯洛见状右手如影一晃,神速拔剑,抵在上空,剑锋与兽掌相撞,一股战气从兰斯洛身上爆出,同时涌现上下方,噬光的手被这股气势弹开,大地也支撑不住,凹陷下去,裂开十数道深痕。而兰斯洛却依然完好无损地站在坑中。 没等噬光的黑刺破手而出,兰斯洛将剑垂直一挥,‘炎爵’爆发出强烈的红光,赤红的火焰沿着剑身一直冲涌向前,化作一道巨大的火刀,狠狠切在魔兽身上,竟然切入十数米,伤口有大量黑气漫出。 苏罗见状一惊,大喊道:“那家伙会吞食光芒,不可以用火系魔法!” 果然,话音刚落,只见那道火刀发生了扭曲,火焰不断被吸入噬光的体内,之前切出的伤口已经复原,魔兽的身躯似乎又变大了一些,更凶猛地咆哮起来。艾丽雅此时也暗叫不好:雷迹与炎爵都是带有光属性的魔晶,兰斯洛的魔法只怕要被噬光完全克制了。 “……真是神奇啊!”兰斯洛似乎不知道恐惧为何物,此刻还很有闲心地感叹着,随后有精光在他眼中一闪即逝。兰斯洛忽然神秘地笑道:“真麻烦。算了,喜欢的话,随便你吸吧。”说完,还真举剑对着噬光,一簇簇火焰从剑锋中涌出,冲向噬光,然后不停地被噬光吞食,身躯也在不断变得更大。 薇儿见状,在心中哀叹:这人也是白痴吗!?知道会被吞还一直扔过去! 苏罗和艾丽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种现象可以理解为魔法被吸收,能吸收魔法就必然有魔力源的存在。那换句话来说,这只魔兽也可以算是在吸入这种‘空气’以获得能量,那么一定会有储存着它们的地方,说不定这只魔兽本身就是魔力源一样的存在。如果将它的体型看成时我的火焰的变种,只要原型还是火焰的话……”兰斯洛说到这里,轻轻一叹,像是懒得再说下去。 听到这话,洛基第一个反应过来,向苏罗和艾丽雅喝道:“你们也朝它放火魔法,越多越好!” 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看洛基认真的神情,也知道兰斯洛一定是有对付的方法,于是将最后一点魔力尽数放出。噬光的身躯越撑越大。 燃尽最后一丝火焰,红光在剑身中消失。兰斯洛垂着身子,很疲倦地叹道:“啊!真麻烦……” “太麻烦了,所以一击解决掉吧。”说着,兰斯洛眼中冷光闪烁,双手握剑,侧身,把剑横于胸前。 “和我抢魔力,可是会后悔的。你还是乖乖呆在地底哀鸣吧。”冷冷地抛下这句话,然后一种奇妙的感觉化为游曳的白光,从兰斯洛身体中穿出又绕回。只见噬光身体的黑气正被这白光吸食,不断进入兰斯洛的体内。炎爵再次闪烁出比先前更耀眼的光芒,如同小型的太阳。 魔力共振! 洛基是见识过兰斯洛的可怕实力的,尤其是他的共振体质,在特殊体质中属于十分稀少的一种,和百变体质、反魔体质同属于最强的三种特殊体质。魔力共振能将自身周围一定区域内被使用过的属性相近的魔力全部支配,而此区域的大小视人而定,兰斯洛的有效范围至少有数百米! 如果噬光体内储存的真的是兰斯洛和苏罗他们使用过的火系魔力的话…… 那么兰斯洛简直就是噬光的天敌! 剑刃上的无数红光在一刹那间失去踪影,只见兰斯洛身形一闪,突然消失,没有人能看清他的移动,只有一道蓝光从魔兽的脚下穿过,延续到出现在魔兽身后的兰斯洛脚下,手中的剑已经被他挥下。没有臆想中的华美感,反而相当普通。 血禁。 ——雷煌一闪! 魔兽一声悲鸣,身体突然急剧膨胀,像一个巨大的热气球,再也抑制不住体内火焰的爆发,猛地炸裂开来。星火缭绕,散落在这个昏黄的世界中,恍若极光,遮掩天空的黑雾也在这些光芒中渐渐消去。 苏罗等人之前一直苦苦应对的魔兽就这样化成粉末,虽然是永生不死,却已经无法在短时间恢复形体。 兰斯洛将剑插回腰间,然后又懒洋洋地打着呵欠,朝苏罗他们招招手,说道:“完事了,那个小女孩去找的人应该再过不久就来到了,我们先行一步离开吧。那个重伤的小女仆也顺便救治一下,希望她还没死吧。唉,真麻烦。”抱怨般说完,兰斯洛挠着头,一脸慵懒地向传送阵走去。 苏罗刚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和洛基一起注视着兰斯洛的背影,久久不语。 这就是,s级的实力……他们还是相差太多了。 就这样,魔晶学园的一场浩劫在苏罗等人的努力,和兰斯洛最后的救援下,被扼杀在摇篮里。 在经过急救后,薇儿的性命已无大碍,在病床上沉沉睡去。 而在此时,学园开始了对事件的始作俑者之一:丁格丝·薇儿的审判。 18.新的开始 学园理事会。 会议室中,一群老头正神情严肃地商讨着什么。 对于噬光的再次封印已经得出结论,把魔兽封回地底后,古学园的传送阵将被完全破坏。 接下来要讨论的是对解开魔兽封印之人——丁格丝•;薇儿的处罚。 在这一件事上,各人持有相反的意见。有的认为薇儿身为小小的女仆只是被那个叫千隐的人利用,属于无辜的一方,而最后也有在帮助学园抵抗魔兽,其召唤能力或许能为学园所用,理应从轻发落;有的认为薇儿归属于黑暗势力的一方,因为她胸前的玉石——暂定名为暗之源石,有着与噬光相似的魔力吸收能力,这属于新型的源石,应该分离出来进行详细解析,再者她还会召唤魔物,帮助学园也只是因为突然被势力遗弃而没有归路,一旦她成长起来,日后可能会成为极大祸患,所以不能轻饶。 众人的讨论越来越激烈,到后面渐渐只有少数人坚持原谅薇儿,而更多的是支持严惩不贷,将她当众处死以儆效尤,至少也要关进学园黑牢的最深处,永生监禁,顺便拷问出其他党羽的所在。正当结果就要被敲定时,会议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人一脸冷淡地从外面走进来,空气中的嘈杂声突然止息。 一直把脚搭在议桌上,半倚在座椅边眯眼休息的兰斯洛此刻半睁着眼看向来人,小有兴趣地问:“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菲尔•;洛基。” “……我请求当丁格丝•;薇儿的监视者。”洛基直言道。 听到洛基的话,在场的老人脸上皆是一震,纷纷低声细语。 所谓监视者,就是指有声望的人甘愿承担所有责任而对被监视者进行免罪处理,然后在以后的生活中督促她不再犯错,一旦被监视者再次犯下过错,则监视者将会受到比其更大的处罚。而那个一直不把别人放在心上的冷将会主动提出当那名女仆的监视者,这让老人们感到惊讶。 “你只不过是个a级战力,本身就不存在任何权威,用什么理由去让人认可你的意见呢?”兰斯洛问。 洛基闭眼不语,身上的气息渐渐变得深沉,然后他直视兰斯洛,淡淡道:“凭我是未来的王将。” 在场的人又是一阵骚动:居然敢和王将当面叫板,这小子也太狂妄了。 “相当大的口气呢。”兰斯洛倒是露着些许赞赏的表情。 虽然语气和神态都截然不同,但是看着洛基无比认真的脸,他的脑海里还是无可避免地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那个对他的人生影响甚大的人,也有着这种狂傲的自信,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兰斯洛,你看好了,我一定会当上王将的!我要成为这世界上最强大的人! “以前也有人像你这样对我说过呢,非常的认真。但是……到头来,却是我站在这个位置。很讽刺不是吗?”兰斯洛的眼中透着微冷的光芒,斜在洛基身上,不怒自威。洛基止住身体的轻颤,没有逃避兰斯洛的视线,反而用充满觉悟的眼神与之相对。 “理想和现实是有差别的,就算你现在抱有多么强烈的自信,将来也不一定能成为王将呢。” “……不是理想,是目标。”他是不需要理想的,洛基平静地纠正道。 兰斯洛听完眼睫一动,眼中冷光消逝。他突然笑道:“是吗,这样啊。果然你和他还是很不一样。” “不过证明不了的事情,没有任何说服力。你能证明吗?你会成为未来的王将这件事。” “……证明不了。不过,有更具备说服力的东西。”洛基说着,从怀中递出一片碎纸。 一位老人接过碎纸,定睛一看,上面画着方方正正的文字,不由得颤道:“这是,封魔文字!?” 随后众人争相传递,一阵唏嘘。 封魔文字是两百年前最怪异的学园创始者:“魔君”的独创文字,据说在他死后这种文字就已经失传。 “……这是丁格丝•;薇儿的持有物。”听到这个名字,众人又是一叹。 “根据文献记载,魔君的能力就是支配魔物,他在死前将其所掌控的13个魔神和66只魔魂封在异世界,把召唤咒文用封魔文字刻在石碑和书籍上,留给未来能够读懂这些文字的人,那些人就是他的后继者。如果这是那个小女仆的持有物,那么你的意思是说,她所召唤的魔物正是那些魔魂之一,而她则是两百年来首次出现的——魔君的后继者吗?”兰斯洛从洛基的眼神中得到肯定的答案,挽嘴一笑,发现自己没有什么要问的了,索性继续闭眼休憩。 众人得知薇儿可能是魔君的后继者,在处罚这件事上,也不禁变得慎重起来。 又经过一阵讨论,为首那个看起来有些份量的老者轻咳一声,严肃地说:“念在丁格丝•;薇儿可能是学园创始者之一:魔君的后继者,免去她的死刑。但是,她帮助名为千隐之人解放魔兽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处罚必须施行。菲尔•;洛基,你没有能证明自己的权威的方法,所以成为丁格丝•;薇儿的监视者的请求不被批准。那么,我们要宣判此人遭受……”话音未尽,会议室的门被猛地踢开,紧接着一个人的声音传来。 “如果未来的王将这个身份还不够的话,再加上未来的皇帝呢?”苏罗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朝老人们举起一张写着密密麻麻的字的纸,大声喊道:“这是纱音、艾丽雅、拉尔迪亚和我,四个王族后继者的联名请求书,我们要求对丁格丝•;薇儿进行免罪处理!” 苏罗的声音充满霸气感,将在场的老人全都镇住了,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王将,只是那个空荡荡的位置上哪里还有兰斯洛的身影,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就已经溜掉了。于是他们又纷纷把目光移向那个为首的老者,老者也显得有些拿不定注意。 四大王族联名要求保人,这在学园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终于,在经过一系列的讨论,学园理事会做出决定:对丁格丝•;薇儿进行免罪处理,菲尔•;洛基成为其监视者。 走出理事会,苏罗发现洛基正在身后注视着他,微微一愣,然后有些尴尬地说道:“你可不要误会,我不是为了救那笨女人才这么干的,只不过她是我的奴仆,我出于身为主人的义务才做的这些事情,而且对于她,我还一丁点兴趣,所以……”苏罗表现出对薇儿不屑一顾地神情,正要继续解释下去却被洛基打断。 “……我知道。”洛基淡然闭眼,然后从苏罗身旁走过。 “我还没说完呢,你居然敢这样走掉!喂!我们还没决斗呢!”知道洛基肯定是误会了,苏罗急忙追上去。两人的身影在金色的阳光下拉得斜长,似乎重叠在了一起。 学园内一栋奢华的房子里,莱迪尔正坐在华丽的椅子上,平静地看着径自推门进来的人。 兰斯洛见莱迪尔没有什么反应,微微一笑,问道:“怎么了?不欢迎老朋友吗?” 莱迪尔的嘴角挽出一抹邪笑,淡淡道:“只是‘原’战友而已,我可没承认过你是我的老朋友。” “还是这么毒舌,看来你过得也还算不错。”兰斯洛随便拉过张椅子在莱迪尔面前坐下。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在会议室才对。” 对于他的到来,莱迪尔并算不惊讶,显然已经料到他会开溜。 “嘛,这些小事不用在意。我想知道的已经全知道了,判决的事还是交给那些老人吧。”兰斯洛显得相当随意,顺手抓出两枚糖果,自己往嘴里扔一颗,然后把另一颗递向莱迪尔,“要吃糖吗?” 莱迪尔伸手接过糖果,却并不解开,只是在手中轻盈地玩弄着。 “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种小孩子的习性。” “大概是改不了了,因为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了呢。”兰斯洛回忆着一些往事,轻轻感叹道。 “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追忆过去吗?” “当然不是。”兰斯洛说着,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这次的事件,你怎么看?” “根据那个女仆提供的信息,以及在山脚下发现的那具和描述相符的尸体,再加上能这样悄无声息潜入学园而不被人发现,我的印象中,的也只有那个‘她’能做到了。” 莱迪尔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熟悉却又模糊的身影,心中叹道:把自己称为千隐,用这个和学园创始者“千影”相接近的名字和才能回到这座学园里,仅仅是为了一睹魔兽的风采吗?还真像是“她”的风格啊。 “和‘他’无关吗?”兰斯洛虽然只用一个字取代了某个禁忌的名字,莱迪尔却足以听懂。 “以‘他’的才能,会找到解印方法也并不稀奇。说不准,你口中的‘他’和我所指的‘她’正呆在一起,那才是最让人头疼的事情。”两个不被学园所牵制又拥有s级实力的人呆在一起,对这个国家来说,是极大的威胁。 “那件事后,已经10年了吗……看来离我们淡出这个时代的日子不远了。” 兰斯洛说着,眼中锋芒消隐,反而显露出些许疲倦,平静地仰望上空。 ——一定会和你再见面,然后是施予你与被你施予的毁灭。这就是我们的命运。 那天,那个“他”只是冷冷地扔下这句话,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然后他一直等待着,就算前方有着怎样的艰难和痛苦,也一直在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兰斯洛的目光穿过屋顶,飘向虚无的天空,那里有着和某人在一起的破碎记忆。 他这一生中,最宝贵的记忆。 直到那个时候,就一起陨落吧。 就像曾经在一起奔跑那样…… 此时,山巅。 千隐正俯视着那座在群山环绕中形同王者的白色城市,自言自语般说着什么。 只有风是她的聆听者。 “是你说混沌的魔兽是真实存在的,我才特意回到学园来的。什么嘛,也不过如此而已。居然被王将一击就消灭了,虽说是魔兽,也是很无聊的存在呢。但是,也不是没有找到有趣的事情。时隔10年,再次交锋的话,你和王将哪个会更强一点呢?哼哼,你们的对决,真想看啊。然后,还有那个小女孩,她对危机有着很了不起的判断和决绝,让人感觉不像是一个小女孩呢,而且那种灵魂的不协调感……哼哼,真的很有趣,究竟她的灵魂是什么样子的,好像破开她的身躯一看究竟啊。……估计你还是会说无论哪个都很无聊吧。但是,她可是继你之后第二个被黑玉认可的人,如果你知道这件事的话,估计也会对她产生兴趣吧。能让你产生兴趣的东西,本身就是很有趣的一种存在啊。” ——塔西•;切古斯。 微风轻抖,那个站在山顶的身影蓦然间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薇儿再次醒来时,距噬光事件已过去一星期。 感觉到身体变得轻松许多,薇儿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之前锁在自己手脚上的铁链已经被撤掉。 回想起第一次苏醒时竟然是被魔法强制清醒的,当时伤口的痛意让她频频咬牙皱眉,但是四肢却被束缚住动弹不得,还被人拿着弩顶在脑袋上,一旦有什么异动她的头就要被射穿个洞。旁边站着一批凶神恶煞的人,不断地对她问这问那,薇儿基本上是挑一些可以告人的事如实回答。那些人显然对这次问话不太满意,如果不是苏罗在旁边冷不防地瞪那些人一下,只怕都该对她用刑了。 现在束缚解开了,那么就是说,审判结果出来了吗? “你醒了,伤口还疼吗?”一直悄无声息坐在一旁的苏罗此时突然开口,着实吓了薇儿一跳。 薇儿身体一动,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伤在身,急忙向腹部捂去,怕撕裂伤口。只是等了一会儿,却没有臆想中的痛意袭来,撩起衣服一看,腹部的肌肤已是光滑的一片。 “纱音姐已经帮你治好伤了。不过慎重起见,还是再多躺几天比较好。” 薇儿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苏罗,心想:这还是那个学园小霸王吗!?怎么突然这么温柔,该不会她死期快到了吧?难道这里是天堂,不不,苏罗那家伙怎么可能上得去,那么说这里是地狱!? “在乱想什么,我只是出于主人的义务照顾一下自己的玩具而已,要是你不小心死了,我岂不是没得玩了!”苏罗又开始变得臭屁起来。薇儿这才轻松一叹:这才是真正的苏罗嘛! “那,学园要怎么处置我?”薇儿关心地问道。她不会这么衰恰好被监禁处刑或者充军流放什么的吧? “已经没事了。丁格丝•;薇儿接下来将作为特殊资助生归入学园,综合战力c级,监视者是菲尔•;洛基。虽然你已经不是女仆,但是依然是我的奴仆,你可要认清自己的身份。”苏罗霸道地提醒着。 “是!是!”薇儿也不跟他计较,连连点头应道。 “因为那个混蛋先我一步成了你的监视者,所以接下来你只能和他一起生活了。” 看苏罗好像一脸不甘的样子,薇儿却在心中小小地高兴了一番。 这么好?在那个仿现代生活用具一应俱全的别墅里生活,她该不会是时来运转了吧!? 只是接下来,苏罗的一句话却泼了薇儿一头冷水。 “既然你和他一起住,那么就继续执行勾引他的任务吧,这次绝不能再失败了。这是命令!” “是……是……”薇儿正点头应和着,突然想到什么,抬头问:“那个叫千隐的人身份弄清了吗?” 千隐极有可能会是第一个知道她不是丁格丝•;薇儿的人,不小心防范是不行的。 苏罗听了,微微一怔,不知道薇儿干嘛要问这个,想了想,还是老实答道:“我也知道得不多,似乎学园有意要瞒着我们。虽然千隐是不知道,但是‘千影’是知道的,她是学园创始者之一,拥有特殊体质中最强的百变体质,百变体质能够随意改变自身的构造,只要不是体积相差太大的生物,都可以变化。那个千隐之所以能轻易潜入学园,也是因为她拥有这样的体质吧。不过,百变体质虽强,却会让生命流失加倍,‘千影’连40岁都不到就已经死去了。是学院创始人中死得最早的一个。” 原来如此,那么千隐对薇儿说的那些话,也并不是不能理解。 “说到这里,明明你连寻常字都不会认,为什么懂得封魔文字?”苏罗突然好奇地问道。 薇儿心下一惊,在脑海中搜寻对策:总不能告诉他,她是从地球来的吧? “我小时候曾经遇到一个神秘人,我见他学识渊博,就求他教我认字,哪知道他教我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国家常用的字,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那叫封魔文字的。”虽然薇儿把谎话编得有模有样,但因为有前例,苏罗对此还是半信半疑。 “罢了。虽然你懂得封魔文字,但是召唤魔魂可能会对灵魂造成永久性的伤害,所以这种招数要禁止使用。……虽然这么说,估计你也不会遵守吧。所以,这个给你吧。”苏罗说着,从怀中取出两张还算完整的纸,摆在薇儿面前,然后叮嘱道:“这是洛基捡来的,其余的都在噬光爆炸时烧毁了。给你,不过不到危机关头最好不要使用。” 薇儿的视线落在纸张上,只见上面图像一则分别写着“刺鹰”和“鬼瞳”。 只有三只魔魂吗?也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没什么可抱怨的。 苏罗见她一副认真的样子,正想说些什么,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吞了回去。 ——黑玉不但会吸收魔力,还会吸食生命,按这种吸食速度,她估计已经活不过10年。 说不出口,那种宣判死亡的话他怎么能说出口,此刻她只需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就足够了。 苏罗咬咬牙,起身准备离开。 “要走了吗?” “恩……对了,虽然现在说有些晚了。”苏罗的手握在门把上,没有转过身,可以感觉得出他的神情变得很严肃,薇儿只听见他很认真地喊出她的名字,然后嘴唇微动,说出了让她感到十分意外的一句话。 “恩。”薇儿平静地点头答道,有一股浅浅的暖流在心中游动。 说完,苏罗头也不回地离去,只留下那句话的余音,还在薇儿的脑海里不停回荡。 丁格丝•;薇儿。 ——欢迎来到魔晶学园! 1.上课(一) 夕阳西下。 断界门。 洛基直视着那个正轻抚着独角兽的人,等待他的答复。 “和我决斗?拒绝。唉,真麻烦。和小孩子决斗可是很无趣的。”那人想着就露出一脸倦意。 洛基不语,没有离开的意思,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人跨上独角兽的背。 “而且,我本身就是一个需要被人教导的存在,没有什么能够教你。如果你的目标是成为王将,那么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和‘那个人’见面的。”那人自言自语般说着,然后身影缓缓消失在断界门牵起的白光中,离开学园前,只余下最后一句话随风穿过洛基的耳边。 “那个时候,再从他身上学些什么吧。只要你能在他手里活下去的话,新的道路必定会向你敞开吧。” 是夜,洛基坐在桌子旁,回忆着之前与兰斯洛的对话。 那个人,是指北荒野狼?无源者的神话。 10年前,落日城战役后,背弃了战友与学园,他的身影消失在北荒,从此再也没有出现。 那场与最强大的黑暗势力“极恶之旅”的决战,学园大部分精锐都参与在内,包括当时的三大主力。 莱迪尔,兰斯洛,和野狼…… 正想到此,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洛基的深思被一旁某位正直发牢骚的女孩打断。 只见那女孩把手一指,洛基的目光随之落到她脚下的那条白线上。白线从房屋的门口正中分出,一直延续到某个角落,将地面圈出大约五六平方米的面积,白线内分别摆着一张小床和小桌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女孩已经忍无可忍,愤愤问道。 “……你的可行动区域。”洛基又把先前的话复述一遍。 “我知道!刚才你已经说过了,我问的是为什么会有这东西存在!”女孩的手猛点着脚下的白线。 “……因为我是你的监视者。”语气很平静。 “我知道!所以才问为什么要画这东西啊!”女孩吐舌叹息,心想:和这木头说话真是费劲。 “……讨厌和别人同住。”洛基的话让女孩不断涌起冲过去扁他的欲望,但还是被女孩生生压下。 讨厌你还当什么监视者,害她兴高采烈搬过来,结果居然被告诫只能在白线内行动! 女孩不断深呼吸,散去一肚子火气,勉强平静下心情。 “那我肚子饿要吃饭怎么办?” “……自行解决。”“我身子脏了要洗澡怎么办?” “……自行解决。” “突然内急了要方便怎么办?” “……自行解决。” “到天黑了想要开灯怎么办?” “……自行解决。” “天冷了被子不够盖怎么办?” “……自行解决。” “突然不小心病倒了怎么办?” “……自行解决。” “那我如果越界了要怎么办?” “……踢出去。” 最后这句玩笑一样的话在他嘴里说出来实在太真实了,容不得女孩有一丝怀疑。 这不是连在女仆宿舍时都不如吗! 女孩阴沉着脸,一股怒意在心中蔓延,随手抓起床头某样东西猛地朝洛基砸去。 洛基微微斜眼,一个白色的枕头正朝他飞来。他一手伸出,轻而易举就抓住飞行物。 女孩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时冲动,不小心把某个重要物件扔出去了,于是伸手喝道:“快还给我!” 洛基也不生气,轻轻地把手一甩,枕头“唰”地飞回去,直奔女孩面门,女孩早有准备,头一偏,枕头却突然在半路上也跟着改了轨迹,正好打在女孩脸上,余劲带着女孩摔在床上。枕头掉落,女孩的脸上现出一个大大的红印。 眩晕感过后,女孩揉着脸坐起来,灯却在此时一暗,洛基背着剑正要出门。 “这么晚了要上哪里去?”女孩好奇地问。 “……修炼场。”洛基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 女孩回想起艾丽雅说的话,以及他中午休息的习性,心叹:原来这家伙是夜猫子啊! “努力的天才吗?真是个怪人。”把枕头摆好,女孩躺下,侧身拉被,小声嘀咕着,渐渐进入梦乡。 …… 次日,薇儿作为c级学员开始了她在学园里第一天的课程。 薇儿是知道这个学园“强者至上”的理念的,所以学员估计也不会比女仆轻松多少。 比如之前在班级中介绍自己时,就有一大批冷眼扫向她,伴随着什么“她就是那个温特·纱音带回来的人”、“她就是偷了苏罗殿下玉佩的女仆吗”、“据说莱迪尔评价她时说她连当女仆都有些不配”、“像她这样没用的人居然被评为c级战力,难以置信”之类的窃窃私语。因为苏罗和理事会的协定,使得她身上的黑玉和魔君后继者这件事没有被传播出去,所以她作为“连女仆都不配当的人物”进阶成c级战力着实让这些人感到不可思议。 薇儿知道他们以为是因为她是噬光事件的参与者,才被学园特例允许加入的,所以十分轻视她,这样的冷眼在以前也并不少见,更何况这里还是实力说话的地方,所以她不打算去解释什么。 万幸的是,在被分配到的班级里,她看见了一个久违的身影——尤法。 而且不知是不是有意安排,她和尤法成为同桌,这样可以从尤法那里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 薇儿迎着众人探究的目光走向自己的座位。 尤法朝她咧嘴一笑,然后是课程的开始。 当然这里不会像那个世界一样写写黑板说说话就可以下课。 在经过短暂的讲习后,众人开始今天的实战训练。 战技系和综合系的课程不同,需要分开训练,但薇儿怎么看综合系都要比战技系在课程上多不少。 而悲剧的是薇儿因为有黑玉,所以被归入综合系,于是没有魔力源的她又难免遭人冷眼。 首先是魔感课。 ——风之声,水之声,时之声,我之声。呼吸,感觉,顺应,支配。 薇儿凭借多年的学习经验,很轻易就理解了这些话的意思。那就是:这完全是废话。这些参禅一样的句子能听得懂她都该成佛了。薇儿实在不理解像这样坐着听听声音,想想事情,能感觉出什么来。 途中薇儿悄悄睁开眼,发现所有人中就数她的练习魔晶没有发光,薇儿又尝试起什么凝神运气、气沉丹田、打通任督二脉、大小周天之类的,小说里写的套路全试了个遍,那魔晶愣是没反应,薇儿也不免连连叹气。突然她发现导师正摇着头向她投来无比失望的眼神,急忙低头,心想:失望什么,这又不是她的错,这要怪她胸口的黑玉不争气。 这样保持一个姿势坐着,不一会儿肢体就开始发麻,薇儿忍不住活动起筋骨,结果那导师又打来一道失望的眼光,薇儿心中直嚷:你失望个啥嘛,这又不能怨她,是这教学方法本身就存在问题。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还没休息两分钟,又到了魔法操作课的时间。 结果可想而知,薇儿只是坐在一边打呵欠,看着别人那些火球雷电满天飞,当然还要提防有人会恶作剧用不小心当借口突然把这些魔法往薇儿身上招呼,薇儿发现明显会这样做的人还是不少的。 既然在班级里已经没什么形象可言了,那索性不要形象了,在接下来的单对单魔法练习中,薇儿更是直接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倒地认输。她的表现换来众人的连连摇头,很快就被定义为班上最拖后腿的存在,听到导师不停的叹气,薇儿心中略带歉意:影响你的业绩真是过意不去啊…… 看到薇儿这样,尤法也只能在一旁无奈地笑着。 在接下来的历史课是一问三不知,文学课更是无聊到只能在纸上画乌龟。 对于已经上过十多年学的薇儿来说,不感兴趣或认为无用的东西,是一概不会放进脑子里的。 至于数算,似乎和现代初中的水准已经不相上下,而薇儿恰好也只有初中的水平,所以也没有什么值得卖弄的。只有生物课上对魔物的解析还有点看头,但也只是听听而已,在稍后的问答中依然是不及格。 一早上的课程就在百般无聊中度过,让薇儿回想起了上学的时候每天用课本夹小说趴在桌上看的日子。 然后是久违的午休。终于告别小面包的薇儿正欢快地吃着午餐,旁边尤法的一句话引得她突然喷饭。 “你真的很努力呢。其实早上的课程都是温习用的,如果已经理解的话,是可以选择不参加的。” 换句话说,就是全是选修课而已。薇儿喷完猛地盯向尤法,心道:这话早说啊!害她白白浪费一上午。 尤法被薇儿盯得莫名其妙,本来觉得薇儿基础不够,所以自己才陪她去学习一下,难道反而帮了倒忙? 尤法想了想,补充道:“不过下午的课是必须上的,一般下午都是和战技系一同进行实战训练。” 那一定很辛苦,她还是躲一边看好了。薇儿想着,继续往嘴里扒饭。 只是尤法接下来的话又让她一口喷出来。 “表现最差的后10位不仅不提供晚餐,而且还要供人差遣,负责打理现场。” 唉,太浪费了。薇儿看着满地饭米,心想:估计自己就是其中之一,现在不好好吃饱怎么行。 “还有……” 尤法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薇儿的眼神制止。要是再从她那听到什么劲爆消息,薇儿的饭就要被喷完了。 吃饱喝足就要睡大觉,薇儿此时已经趴在课桌上流着口水。 尤法在一旁静悄悄地看着,不时帮薇儿擦拭掉挂在嘴角的垂涎。 ——还有,再过不久,就要进行c级考试了,如果不及格的话,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 所以,你一定要尽快变强。 尤法闭上眼,手中的‘白瑕’银光缭绕,一阵温暖的微风环在两人的身边,吹拂着熟睡之人的发梢。 下午,被尤法摇醒后,薇儿揉眼打着呵欠,和众人一同转移阵地。 在一片宽阔的空地上,战技系的人也已经渐渐聚集过来。虽然人数明显比综合系少很多,但不愧是只修行战技的,他们的气势明显要比薇儿这边强盛许多,个个英姿焕发。不过看他们与综合系对视的眼神,似乎不是很友善啊。有些人已经猜到薇儿的身份,不停地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 相对于综合系这边的冷眼,薇儿只觉得自己应该往他们那边站才对。当然这是不会被允许的,薇儿刚迈出一步,一大批迎面砸来的锐利眼光就能把她射死,薇儿只能干笑着收回脚。还是不要想了。 等了许久也不见战技教官的身影,薇儿正猜想这教官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喜欢翘课,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这时缓步向这边走来。薇儿见到莱迪尔,全身一颤,两边的人群也发出骚动。 为什么这恶魔会出现在这里,不会是来顶课的吧!? 莱迪尔在人群中心站定,邪笑一抹,淡淡地说:“虽然很无趣。不过今天将由我来教导你们。” 真是来顶课的!可恶的战技教官,不管有什么理由来不了,也不要去找这恶魔来顶替啊! 薇儿正暗自咬牙抱怨,人群中已是一片惊叹,不少人开始兴奋起来。 能得到那个负责教导a级战力的顶顶大名的莱迪尔的指点,真是件求之不得的事情。 “‘毒牙’莱迪尔,身为a级战力,但是却被评价为拥有接近s级的实力,据说以前他参加s级试炼时不知因什么原因而退场,导致没有成功进阶,但是也不能否认他拥有成为传说中的人物的潜质。他的飞行魔晶是时空系最强的‘破极’,因为需要消耗极高的魔力,所以只有c级魔力源的他使用的不是魔晶系武器,而是两百年前剑师留下的最后三名器之一——名为‘电蛟’,又被莱迪尔称作‘雷光戟’的长柄剑。” 不知道是哪个消息狂在薇儿这边用一种近乎崇拜的语气将这些话说出口。 雷光戟?长柄剑?能把剑当枪使,这柄还确实是够长的啊。 就创意方面,薇儿小小佩服了一下莱迪尔。当然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这人脑子也是秀逗的。 “听说莱迪尔的教学向来以严肃著称,就连a级战力也经常吃不消,有几次还差点闹出了人命!” 不知是哪个八卦王在薇儿另一边用一种颤栗的语气说着话。薇儿忍不住斜了那人一眼。严肃?那是哪个白痴传出来的!看他那邪气样都该知道,他是在把学生当玩具取乐呢! 1.上课(二) 众人正在窃窃私语,这时莱迪尔开口道:“那,开始吧。” 那声音如同钢琴美妙的颤音,迷死人不偿命,但薇儿听了立马揉搓起手臂的肌肤,免得生鸡皮疙瘩。 “所谓战技,严格的说要分为四种——战劲、战气、战感和战斗技巧。战劲就是力量,不是依靠单纯的腕力,而是要学会用另一种‘力’去挥动手中的武器。战气则会通过手中的武器达到拟像化,使伤害面积变得更大,像剑气就是通过对战气的释放而形成。战感又被称为第六感官,一般在危机濒临时会较容易爆发,强大的战感可以看到‘物’之真实并预判攻击轨迹,而只有少数人能够自由运用战感。至于战斗技巧,不仅要延续前人的精髓,也需要自己不断地努力拓展和创新。” 不知又是哪个战斗狂在薇儿身后复习着这些粗浅的知识。 薇儿不理会身后的噪音,目光落在莱迪尔身上。 “只有在实践中才能得到真正的成长。不过,你们太弱了,这次就先做些比较轻松的事情吧。” 只见莱迪尔说着,伸出四根手指。 “四件事。第一,把这块石头用手举起来。” 众人沿着莱迪尔的指尖,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块黄石上面。 “那是玄武金刚岩。稀有,极重,很坚硬,与黑金相似,但一般无法用来锻造武器。” 又有一道解说声很不合时宜地在薇儿周围响起。 “第二,把这块石头劈出裂痕,当然,用什么武器都可以。” 众人一阵惊叹,这种石头偶尔被当做制盾材料,连a级战力都无法轻易劈开,这太强人所难了! “第三,我在这个地区的树林里藏了一只与众不同的小动物,在黄昏消失之前找出来。” “第四,还是在黄昏消失之前,不管用什么方法,什么道具,只要有物体碰到我的身体即可。不用担心,我不会对你们还手,也不会使用魔晶逃离现场,你们想要集体进攻也无所谓。” “以上的事,做到其一者,今天的课程就结束了。当然,只限于完成者和其协力者呢。” “其他没有完成的人,可是要遭受惩罚的。没什么,只是去打扫全学园的厕所而已。是整整一年呢。”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这还叫没什么,全学园有上百间厕所啊!而且居然要扫一年,这太严重了吧! 看着莱迪尔那脸邪笑,在场的人都难免忧虑,薇儿在一旁轻叹:你们现在才发现他是个恶魔吗?于是下午的训练开始了。 在场的人自发结成一个个小组,不断尝试每件事的可行性。而薇儿则坐在一边思考。 简单的说,四件事分别对应了战技的四种基础。遗憾的是,薇儿一种基础都不具备,只能出奇制胜。 前两项估计是没什么可能的了,莱迪尔规定必须独自一人举起那石头才算数,薇儿粗略估计那石头少说也该有两三百公斤,不是一般人能举得起来的,这里边也没有洛基那种作弊的人物存在。然后是坚硬程度,一想到刚开始有几个人蜂拥而上,几下就把手中的武器砍断了,那石头愣是没一道划痕,薇儿就忍不住感叹:不愧是当盾的料啊。 所以要想不被罚,只能走后面两条路了。 但后面两项直接与莱迪尔挂钩,那个恶魔出的题,绝对不是轻易能解决的。 薇儿看着不停出入树林却每次都无功而返的众人,就知道那恐怕是只光凭肉眼无法发现的生物。 也有部分人一根筋地盯着莱迪尔穷追猛打,但是每一次进攻都被莱迪尔轻巧化去。已经过去两小时,众人体力几近透支,莱迪尔却依然脸不红气不喘地站在原地,脸上是百年不变的邪魅笑容。 没有苏罗那种霸气感,也不像洛基的冷意,莱迪尔给人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在薇儿屡次认为他要被碰到时,那个身影忽地一闪,如同鬼魅般后移,只余下被击碎的残影。这种感觉和千隐有些想象,都有着雾里看花的飘渺朦胧感。 “这是莱迪尔的幻影步呢。纱音姐说过,在学园里真正能打到莱迪尔的人,用一只手就能数完。” 尤法正坐在薇儿身边,带着惊叹的目光说道。 “你不去尝试一下吗?”薇儿好奇地问。 “……不用了。我不会攻击魔法,也不懂战技。做不到的。” 未战先言败吗?该说这女孩太了解自己的能力局限,还是太不相信自己的潜能呢。 “尤法,来帮我吧。你也不想去扫一整年的厕所吧?” “已经有对策了吗?” “一点点吧。只要碰到莱迪尔的身体就好吧?”薇儿说着,眼中闪过一抹微光。 虽然用魔魂“鬼瞳”没准可以找到那只不明生物,但是,如果苏罗说的灵魂损耗是确有其事,那光用来完成任务未免有些太浪费了。所以,还是亲历亲为吧。 就感觉上来说,莱迪尔并不是那种不留生机的极端人物,一个游戏如果没有突破口,那就没有意思了。薇儿观察了莱迪尔整整两个小时,发现莱迪尔的行动似乎是有规律可循的,第一他很喜欢绕人身后,享受那些人惊愕的回头,第二是每一波攻击后,莱迪尔都会回到原先的地点。看来他是刻意放宽了任务的难度。 当然,这些事情别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即便是如此,到现在也没有能碰到他的人出现。 所以,这次还要利用上莱迪尔的自信。 “这样就行了吗?”尤法听了薇儿的计划,显得有些惊讶。 “我也不是很有把握,试试看吧。”薇儿捣弄着手上的道具,揣测着其可行性,不到三成。 聊胜于无吗?希望自己的运气不至于太差。 那么,开始吧。 之前就有人挖出一条地道打算从莱迪尔脚底下钻出去,结果因为不知道方向,很悲剧地从离莱迪尔数十米远的地方出来,正好就在薇儿跟前,那时候薇儿看见地上泥土涌动,想也没想就抬起一脚狠狠踹出去,正好把刚钻出头的那人踢晕了。薇儿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失误,还很好心地把人拖出来丢一边。 此刻那人正缓缓清醒,刚睁眼就看见那个踩他的罪魁祸首正面对面盯着他。 “地鼠,你也来帮忙。” 那人听了一怔,猛地回过神来,说:“我不叫地鼠,我叫扎伊纳德·康奇法罗斯特南——哎呀!” “地鼠”刚把名字说完,衣领就被薇儿牵住,接着整个人被拖走。 此时离黄昏已经不远。 莱迪尔依然站在原地,看着趴倒在地一脸灰心的众人,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有褪去。 “弱小,太弱小了,不堪一击呢。”莱迪尔闭目,语气中充满倦意,似乎很失望的样子。 这时,一个女孩正蹑手蹑脚从他身后逼近。轻微的响动传过莱迪尔耳边,那个脚步声在距离他还有两米时突然加快,薇儿大张着手,抱着拼命的神情朝莱迪尔扑去。看着这轻浮的举动,莱迪尔心中微叹:天真。 男子身形一闪,薇儿就只扑到个残影,然后莱迪尔出现在薇儿身后。但是还没有结束,刚才那只是晃招,想必莱迪尔也是知道的。薇儿的手放在臂缝间,一张网猛地从某个物体中向莱迪尔射出,撒去。网在半空中大张,如同血盆大口吞向男子,男子轻轻一退,方格的铁丝网只拢到了一片片碎影。 突然一侧的林间射出无数石子,莱迪尔一侧身,石子从身边连连飞过,就是擦不着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男子脚下的地面闪出白光的魔法阵,无数铁链从里面刺出,朝莱迪尔飞快射去。眼看就要将莱迪尔束缚住,莱迪尔身形一晃,在铁链绑上虚假身影的同时,人已经跃在上空。薇儿也并没有闲着,见尤法的魔法一开始发动,就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转身朝天空扔去,白光一闪,猛然爆开,又是一张大网从天而降,而此时,莱迪尔正好跃起。大网落下,那个空中的身影又是一晃,虚影被网撕裂成碎片,而男子则落在更后方的地上。 这也失败了吗?还没完呢! 薇儿不甘地咬着牙,继续从怀中掏出两个竹筒,一个朝莱迪尔扔去,一个扔向空中。莱迪尔正要躲闪,却感觉到周围的时间一滞,似乎有什么正攀爬到身上,拉扯着自己的步伐,让行动变得越渐缓慢,脚下也是白光闪现,而树林里也同时往莱迪尔身后射出无数小石头,可谓是四面八方都已落满埋伏。 莱迪尔脸上现出一丝趣意,右手往上一挥,一道战气从下自上,将网从中斩断成两截,落向两侧,同时脚下一震,地面塌陷,刻在地底的魔法阵轰然崩碎,那些攀爬拖拽感荡然无存,地底之人气息的涌动也在此刻止息,恐怕已是昏厥。至于那些石子,在他左手往身后挥出的战气中被纷纷震落。 “啊!犯规啊!你居然反击!”薇儿不满地嚷道。 “我似乎没有承诺过,不会对飞行道具出手。”莱迪尔侧头一笑,极尽魅惑。 还真会挑字眼,不过这种事,她也早已预料过了!薇儿抱着觉悟,猛地冲上前去,做出最后的一搏。 她朝莱迪尔伸出手,正要够到莱迪尔的衣角,那个站立的身形却忽然往后一闪,只留下片片残影。 就是现在!薇儿眼中精光一现,在莱迪尔后退的同时,一样隐藏在衣袖中的钳状物飞快伸出,那是薇儿小时候玩过的,一种被称为“超级怪手”的辅助臂型玩具,只要两手内压,交错的轴身就会伸长,这是用初中的原理也能理解的,在这里经过薇儿的稍加改良,变成了只要触动开关就会飞快弹出的机械手。 那只机械手从薇儿袖口伸出,向莱迪尔冲去,间接延长了薇儿手臂触物的距离。 莱迪尔一怔,猛地一退,躲过机械手。薇儿趁机掏出最后一个竹筒,朝莱迪尔掷去。 那竹筒有些不同,白光闪过后,猛地炸开,竟是漫天的粉末,铺天盖地撒向男子。 莱迪尔微微一叹,似乎是厌倦了这种游戏,浑身战气暴涨,连风都为之颤鸣,在他身边萦绕不去。 那些粉末就在风中消散。薇儿怒急,不顾一切地扑向男子,却总是触摸不到男子的身体。 最后,薇儿也累趴在地,大口喘气,不住地抱怨着。 此时,距离太阳淹没在天际已经不到10分钟。 莱迪尔站在原处,看着满地倒下的人,淡淡道:“真是无趣呢,那么,今天的课程,每个人都……” 正说着,脚下一阵涌动,之前那个已经平缓的气息猛地爆发,突然出现在莱迪尔的脚底。 在莱迪尔有些惊讶之际,地鼠从地底钻出,一把抓向莱迪尔的脚裸,并且大喊道:“抓到你了!” 正说着,那个站立的身影却忽然如火光般摇曳着,地鼠只抓到了一手的虚影。 “那个笨蛋!”趴在地上的薇儿锤地怒喝道。 “糟糕!忘记用了!”地鼠这才想起自己怀中的道具,连忙掏出往莱迪尔一扔,白光一闪,粉末随之爆出。只是这时已是无济于事。那些粉末连莱迪尔的衣角都没有碰着。 地鼠知道最后的一击已经失效,一脸失意地哀叹,而地上的薇儿也是一副失落的表情。 “弱小,太弱小了,让人提不起兴趣呢。”莱迪尔看向正没入天边的太阳,只见金色的阳光正从树林的一头渐渐后移,不一会儿,金线就从莱迪尔脸上缓缓落下。“时间也差不多到了,那么我宣布……” 正说着,一只手轻轻拍在了莱迪尔的背后。突兀的感觉,像先前一样,气息在他身后出现,悄无声息的,没有任何预兆。莱迪尔微微一怔,转过头,薇儿就站在他的身后,虽然一脸疲倦,但是神情却很坚定。 而趴在地上的“薇儿”也轻叹一口气,支撑着身体站起来,之前被身体遮盖住的地方有一个小型的白光魔法阵,此时白光淡去,“薇儿”如同水一样化去,恢复成尤法原本的样子。地鼠躲在洞里看着这一变化,很是莫名其妙,显然是不知情的人。但是有一点是知道的:他们作为唯一的一队胜出了! “碰到你了。”薇儿淡淡道。 “不错的魔法,不错的战略呢。是什么时候开始调转过来的?”莱迪尔微微眯眼,好奇地问。 “这是秘密。”薇儿心道:想了一下午才想出来的策略,怎么可能告诉你。 “我没有感觉到你行动的气息呢。是从调转后就一直等在这里吗?为什么这么坚信我会在这里停留。” “我用了一个下午才发现,你一直沿着三角形的轨迹在行动,最后的落点也无非在三个顶角处。虽然表面看上去动作很凌乱,但是一切都是假象。水面平静下来的话,倒影也会恢复平常。所以我一直在等着,事情已成定局的话,你的自信会让你回到这里来的。虽然几率只有三成,不过,看来我还算幸运啊。” “是吗。不错的想法,不错的观察力,你通过了。那么,你的协力者就是这两人吗?” “不对。我的策略会成功,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这些人磨去了你的兴趣和探究欲。所以,这里在场的人,全都是我的协力者。”薇儿与莱迪尔对视着,坚定不移地吐出了最后一句。 “越是弱小的人,越是需要领袖与合作的精神,看来你深知这一点。不是及格,满分呢。”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话……” 莱迪尔轻声说到这,诡然一笑,转身离去。他的身影随着阳光的消逝而越渐暗淡,最后隐去。 薇儿这才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心得到放松,然后身体的疲倦感不断袭来,薇儿再也坚持不住,向后倒下。 和那个恶魔对视真是恐怖,好像自己的那点小心思都已经被看光光。 是的,她才不是什么领袖,只是想顺便挽救一下在这群人心中的地位而已。 果然,因为薇儿的计策和包容,她的形象在众人之中有了新的改变。那群人不知又从哪生出了力气,齐齐冲到薇儿身边,托着她的身体不停抛向天空,在阳光逝去的空地上回响着久久不散欢呼。众人呼喊着她的名字,薇儿却已经无力回应,只是心想:虽然这感觉不错,不过……喂!别抛那么高啊,会不小心摔死的! 就这样,薇儿作为最受欢迎的学员有了新的开始,而这还仅仅只是第一天。 2.住所(一) 夜晚,薇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洛基的住所。 严格来说,住在僻静的森林别墅,并没什么不好。但在这个交通工具不够普及的时代,每天都要走上一大段路,着实让薇儿有些吃不消。而且最悲剧的是沿途都没有路灯,只能用拉尔迪亚之前给的光筒,一边在惨白的光线中行进,一边享受着身边风吹落叶萧萧声,这种仿佛什么时候就会有个不明生物蹦出来的诡异感,直让人提心吊胆——尤其是在薇儿知道鬼魂和小怪兽是真的存在的现在。 好不容易才撑到终点站,结果那座别墅也是漆黑一片。 洛基那家伙还没回来吗?不会是打算直接睡在修炼场吧? 薇儿轻轻推开门,小心地探出头张望,左右摇动的白光中没有发现任何身影。 薇儿这才大大咧咧地走进去,一下子跨出白线外。 那家伙不在这真是太好了!刚好可以偷偷跑上二楼洗个热水澡。 薇儿拎起衣领嗅了嗅,汗味扑鼻,只是没有男生的那样浓烈。看来这身体不是那种天生体香的类型。 想着,忽然觉得肚子正在饥鸣,薇儿随之抹黑走到冰箱处,找了些生食啃起来。 之前因为太累,晚饭只是匆匆扒了几口,而在回来的时候全给消耗光了。 反正偷吃一点洛基是不会发现的。 薇儿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沿着白光走上楼。 凭着以前的记忆,薇儿很轻松就找到浴室的所在。一看,哇塞,居然还是浴缸式的! 旁边的电灯开关薇儿使尽力气也没按动它,只能放弃,还不由得轻叹:不愧是死鱼眼的专用住所,这开关真不是一般人能按下去的。那么要这样洗吗?在这个漆黑又狭小的空间里,应该不会有什么鬼镜鬼手鬼娃娃花子之类的跳出来吓人吧? 薇儿考虑了一下,还是掩上门,将光筒摆在一边照着自己,然后迅速褪去衣服,摸索到热水装置,捣鼓了一阵,终于涌出热水,不一会儿就流满浴缸中。已经许久没有洗过这样舒适的热水澡,连皮都有些发皱了,薇儿依然惬意地趴在浴缸边,一点也不想离开。不过仔细一想,要是这被发现的话,恐怕她今晚就只能睡大门口了。 不……没准以后都会…… 越想越觉得这事很糟糕,果然还是不能只顾眼前的利益,薇儿猛地从温暖的港湾中站起来。正要换衣服时,薇儿才想起,她好像没带换洗的衣服上来啊!那些沾满汗渍的又不想再穿在身上。想了想,索性这样走下去算了,反正那家伙也还没回来。 薇儿抓起衣裳和电筒,正伸出手去开门,门却在此时自动打开了,伴随着周围突如其来的亮光,耀得薇儿有些睁不开眼。然后薇儿发现了正站在门口处,一脸死气沉沉的洛基。两人对视,薇儿从洛基眼中发现有一抹锋利的刀光,正不停切割着倒映在他眼中的女孩镜像,仿佛是在踩死一只偷吃大米的小老鼠,如此轻而易举又理所当然。一滴冷汗从薇儿额上滑下。 完了,这情况,很糟糕啊! 发现洛基的目光正缓缓下移,最后落向自己的心口,薇儿这才想起自己什么也没穿,急忙用衣裳挡住胸前,脑海里思绪飞转。 她要叫吗?按常理来说这种情况下应该慌乱地大叫一声:呀!有色狼,然后用某种重物砸晕偷看的人或者伺机逃离现场即可。 不过,看眼前这人如此镇定,好像自己的身体在他眼中穿和没穿都一个鸟样,估计这招是行不通的。 那怎么办?直接倒地装晕,然后随他处置,没准他发现自己很可怜心一软就把自己给抱回床上了。 这家伙连艾丽雅都不放眼里,怎么可能会有那种怜香惜玉的表现嘛! 不如和他硬抗,直接宣布她已经占领了这一片区域? 那他绝对会一脚踹飞她。她的大脑可没秀逗到这种的地步。 一分钟过去,两人依然僵持在原地。 想来想去没有破解之法,薇儿只能豁出去,头一低,哀道:“我错了。” 许久不见反应,薇儿偷偷将眼睛向上一瞟,正好看见洛基将手伸来,一下子覆在她胸口上。 薇儿瞬间怔住:这家伙不会是想吃嫩草吧!?自己何时开始有这么大的魅力了? “……变大了。”洛基淡淡吐出这句话,薇儿心头又是一震。 变大了,什么变大了?她怎么没发现!? 话说,大小都能感觉得出,这家伙莫非上次就已经摸过了!? 完了,他居然会好这口,这下她彻底完了。 “……黑线在扩散。”洛基的手在黑玉的周围轻轻抚摸着,手上的茧带给女孩难以忍耐的微痒感,薇儿这才知道他之前指的是什么,只见他突然很有兴致地用两根手指嵌进黑玉里提了提,似乎想把那东西拔出来,然后他的手就被薇儿一把打落。 “喂!乱弄会死人的!”薇儿很不客气地告诫他。 洛基平静地抬眼,只是眼中透出的冷意足以将薇儿整个冻结。 薇儿一个寒颤,忽然想起自己还在犯错当中,于是只好又把头垂下。 只见洛基伸出另一只手,将一套新的衣物递到薇儿面前,薇儿又是一愣。 原来这家伙知道自己在洗澡,知道还这么光明正大的闯进来,真是没一点绅士风度!而且,这衣服,该不会做了什么手脚吧?比如上面涂有什么怪异的药水,或者内侧扎着让人不适的尖锐物品之类的。 薇儿小心翼翼地接过衣服,细心检查着。 “……下不为例。”洛基指了指浴室,然后转身离去,丝毫不在意身后的薇儿正在朝他做鬼脸。 “小气鬼。”薇儿小声埋怨了一句。一阵冷风吹过,薇儿抖着身体,也顾不上什么,连忙把衣服穿好。 居然正好合身。 薇儿正惊讶着,很快就发现这衣服的不妙之处,只见衣领内居然绣着几个字:给丽蒂的好妹妹,薇儿。在“丽蒂”下面又被人加了几笔——和吉亚,旁边还缝了三个人的头像,而衣领外居然很巧妙地用一只小猫脸图样把这些字的线条遮住,最悲剧的是裙子后面还盘着一圈弯弯的猫尾巴。 她就说那个木头男怎么可能这么有情调,原来只是送货的! 虽然整套衣服穿在身上给人的感觉很清新可爱,但是…… 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穿这种动物扮演类的服饰! 薇儿正欲把衣服脱掉,突然心中泛起一阵寒意,引得全身止不住地颤抖,一种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两个身影突然浮现在薇儿的脑海。 只见“丽蒂”说:“薇儿现在当上学员了,都不屑于姐姐送的礼物了,姐姐好伤心呀!” 然后“吉亚”说:“不甘心,好不甘心啊,薇儿都不理人家了。” 两人合说:“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将薇儿的心拉回来。” 薇儿一阵冷汗,手颤抖着将衣角又展了回去。 她想了想,还是作罢。 好歹也是丽蒂她们的一番心意,如果她们知道自己一到手就脱掉,指不定还会有什么更可怕的事情在等着她,这么深的怨念薇儿可承受不起。 于是,薇儿认命地走下楼,乖乖回到白线内,睡去。 第二天一早,薇儿就在一阵美妙的香味中醒来。 睁眼就看到洛基在灶台忙碌的身影。不久后,一碟炒饭摆在桌上,洛基自顾自地吃起来。 又是炒饭,这家伙还真是吃不厌啊。不过,那种美食估计吃多少次都不会腻味吧。想着,薇儿吞了吞口水,发现自己此刻已是饥肠辘辘。 学园是不为学生提供早饭的,想填饱肚子的话必须依靠自己的本事,在森林外圈狩猎,或是完成任务用奖励换取皆可,当然忍忍撑到中午也是不错的选择,不过薇儿向来不会做这种无聊事。 “我的呢?”她厚着脸皮问道。 “……昨晚你已经吃掉了。”洛基回应道。 原来昨晚她偷吃冰箱里的东西已经被洛基发现了么,不,发现也应该是必然的吧。 看来这家伙真的是个吝惜鬼,她还以为会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大方地说声“请自便”。 “我如果饿死的话,好像是你监视者的责任呢。”薇儿又从另一个方向切入。 “……”洛基不语,继续吃着那碟炒饭,眼见碟中的食物越来越少,薇儿却只能在一边干坐着。 终于食欲大于理智,薇儿忍不住,蹭地跳下床,一脚跨出去。 她的脚刚落在白线上,洛基就飞来冷冷的一眼,慑得薇儿又退回去。 薇儿坐回床上,心有不忿道:用得着用这种看囚犯的眼光看人么…… “我饿了啦!”薇儿不甘地嚷道。 “……自行解决。”洛基半睁着眼,面无表情。 她最讨厌听这话了!薇儿心中一怒,抓着枕头,有往洛基头上砸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忍了回去,历史的教训告诉她,和死鱼眼斗吃亏的都是她自己。于是只能捂着枕头,倒在床边,心下抱怨道:不让她翻冰箱怎么自行解决。 “你只会做这道菜么?”薇儿突然好奇地问。 “……只学会这个。”洛基眼中微光一闪,似乎勾起了什么回忆。 难怪这炒饭做得这么好,这么多年来天天就做一道菜,不成大厨才奇怪。 “谁教你的?”这只是例行问句,一般来说不是父母就是兄弟姐妹亲戚朋友,薇儿只是随口问问。 洛基却是不语,眼中的光沉入死海,只余下虚无般的寂静。 他收拾好碗筷,不理会薇儿惊异的目光就径自走出了门。 ——妈妈,好吃吗? ——非常好吃呢。洛基真是个天才,这样下去,将来一定会当上大厨的! ——嘻嘻。 ——咳咳咳…… ——妈妈。 ——对不起呢,洛基,今天说好要继续教你做菜的。但是——咳咳咳…… ——不要紧,我再把那道菜复习一下,等妈妈病好些时再教我吧! ——洛基,我的好孩子。咳咳。 ——妈妈?妈妈! ——谁,谁来救救我妈妈,医生,医生! ——半夜三更乱敲什么门,要我去急诊,小鬼,你有钱吗? ——我……没,没有,但是,我会做很好吃的菜,用这个……啊! ——没有钱找什么医生,滚一边去! ——求你了,医生大人!不要关门啊!为什么,救人不是你们的职责吗?开门啊…… ——谁,谁来救救我妈妈,求你们了!为什么这么冷漠,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向我伸手? ——妈妈。妈妈? ——妈妈,不要,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呜呜呜…… ——唔,咕……咔吱,咔吱。呃!啊!不要踢我。 ——滚开,哪里来的臭屁孩,敢在老子的地盘上翻东西吃,去你的! ——对不起,对不起。 ——自己找别的垃圾桶去,再让老子在这里看见你,直接踢断你的腿。快滚。 ——对不起,对不起……呜…… ——抢什么,这没你的份,滚一边去! ——想吃,就趴下学狗叫,等咱哥俩分完,留些零碎的给你。 ——啊!啊!啊! ——这小子还敢发怒,哈哈,去你的! ——呜…… ——想在老子面前耍威风,你还不够格!哎呀,你敢咬老子! ——呃,啊…… ——瞧这嘴小尖牙,真不愧是属狗的,哈哈。 ——给老子一颗颗打掉他的牙,看他还能咬什么!哎呀,谁敢打老子!哎呀! ——啊!疼。谁在打我!糟了,那小子跑了! ——趁现在,快跑。 ——呜……恩。 ——看来他们追不上了。你没事吧? ——恩,谢谢。呃? ——哈,我听到你肚子在叫了。吃吧,我把自己找到的分你一半。 ——但是…… ——不要紧,吃吧。越是弱小,越是要团结起来。我来当你的朋友吧。 ——朋友?我的,朋友? ——啊!你叫什么,我叫…… ——洛基,菲尔·洛基。 ——洛基吗,很有王者的感觉呢。我们不会一直这样当乞丐的,一起努力攀登到世界的顶峰吧! ——顶峰……恩,一起去顶峰。 ——他们还追在身后,快跑! ——为什么?不就是偷了一些食物而已,为什么要追着我们不放? ——我也不知道!可恶!没有路了,去那片森林里吧! ——但是,那里是…… ——逃难要紧,顾不得那么多了! ——糟了,是魔物!洛基,快跑。 ——等等我!啊!好痛…… ——洛基!可恶!怎么可以在这里死去!梦想还没有达成,怎么可以在这里死掉! ——等等我!呜……不要抛下我。啊!好痛,好痛啊…… ——对不起,洛基!你只能自己一个人走下去了。 ——我们不是朋友吗?不是要一起攀上顶峰吗?为什么,为什么要抛下我! ——呜……好痛!谁来救救我,为什么谁都不回来! ——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死好可怕,我不想死! ——妈妈!妈妈,对不起,我想要活下去……呃啊!! ——仅仅用一把匕首就解决了这么多魔物,你真是救回一个不得了的孩子呢,兰斯洛。 ——今天开始,你就是魔晶学园的一员了,菲尔·洛基。 ——没有人会来救我,就像我怎样哀求,也没有人会来救妈妈一样。所以…… ——变强,我想要变强,变强的话,才不用再去乞求别人的怜悯。 脑海中不断地跳跃着文字,然后再渐渐回归平静。 走入草地的男子缓缓拔出背上的巨剑,剑身在阳光的映照下闪闪发辉,如同那男子坚韧的目光。 2.住所(二) 薇儿此时已经饿到在床上,好像已经看到满眼绕圈圈的星星。 这是,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然后两个女孩的身影飘了进来。 “薇儿。呀,在这呢。看起来很悠闲嘛!”丽蒂最先开口,随之做到床头边。 “啊!好狡猾啊,丽蒂,你每次都抢先一步!”吉亚也不甘心地往床头一挤,然后拎起薇儿抱在怀里。 “吉亚,你还真是个急性子,薇儿在这又不会跑掉。”丽蒂看着吉亚不停摸着薇儿的头,轻轻叹道。 薇儿此时一脸无奈,任由吉亚玩弄她的头发,心想:她要是知道这两个会来,绝对提前玩捉迷藏。 “衣服看来正合身呢,我就说穿在薇儿身上会变得很可爱的嘛。既然薇儿当上学员了,就不能再继续穿那两套女仆装了,我担心你衣服不够,抽时间用舍友凑的布料制了这一件,你喜欢吗?要不要姐姐我再帮你制几件?”丽蒂一脸期待地看着薇儿,仿佛在等着能令她心满意足的答案。 她说不喜欢能立马丢掉不?不,再那之后绝对会是更悲惨的人生。 但说喜欢的话没准以后天天都挨逼着穿,真是难办呐! 薇儿干笑着,心想:此刻还是不要说坏话比较好。 “很好啦,薇儿很喜欢。不过穿着它有些孩子气,薇儿可是要被同学笑话的,而且丽蒂姐姐你工作很累了,不要再帮薇儿操心这么多了。”所以,千万不要再拿别的衣服过来了!薇儿在心中这样祈祷着。 丽蒂听了,两眼泪汪汪地抱紧薇儿,感动说:“薇儿当上学员后真的好像成熟了好多,会为姐姐着想了。不过,看来姐姐是有点跟不上潮流了,但是不要紧,姐姐会努力的,既然你喜欢,那姐姐就多做几件,你一定要天天穿着,将姐姐的爱牢牢套在身上。” 薇儿听完已经欲哭无泪,她就知道怎么说都逃不过这悲惨的命运。 肚子此时又开始咕咕直叫,吉亚听见了,怒道:“薇儿还没有吃早餐吗?听说那个洛基待人冷淡,怕他欺负了你,我们才请假过来的,也多亏了艾娜说情,请示才通过了。现在一看,果然冷将的名声不是白来的,薇儿住在这里,我们又照顾不到,真是受委屈了。”说着,带着伟大的母爱,不停地抱着薇儿脸对脸蹭啊蹭的,一刻也不想放手。 薇儿心想:可恶,她现在就在受委屈啊! “也不能这么说,洛基大人可能是不懂得表达自己的情感,他昨天不也很好心地帮我们把衣服送到了吗?明明才通过a级考试,正是疲惫的时候呢。而且也没听说过他对哪个女仆发过脾气,说不定是个好人呢。”丽蒂倒是很理智地分析了一下洛基的性格。 “丽蒂你就会帮他好话,他不就是和你仰慕的那个人很类似而已嘛。我们不就是预料到薇儿会挨饿,才连面包都准备好了吗!”吉亚说着,从身后抽出一篮子面包,递到薇儿面前。薇儿抽出几块就狼吞虎咽起来。吉亚在一旁看着,心生怜悯,又忍不住抱住薇儿,摸着她的头叹道:“呜,真可怜。” 呜……有吉亚在身边她不可怜才怪…… 薇儿心下抱怨道。得想个办法脱身才行。 吃饱以后,打着嗝,薇儿装作不经意间看天,然后一拍手,惊道:“啊!差点忘了,我还要去温习一下功课呢!对不起,丽蒂姐姐,吉亚,对不起,我要先走一步了。”她要开溜了,你们绝对不要跟着! “这样啊,说得也是呢,学习也是很辛苦的,薇儿你要好好努力啊。”丽蒂朝她温柔一笑。 “是啊,是啊,我家的妹妹一定要出人头地,我好跟别人炫耀呢。”吉亚也跟着附和道。 怎么又成她家的了。薇儿也不计较,回之一笑,点点头,然后飞快逃离住所。 班级。 尤法发现薇儿匆匆走来,惊讶道:“你来得好快啊。” “呵,因为在住所也没有事干。”薇儿笑着解释道。 “老大,你来啦!”地鼠突然从一边跳出,恭恭敬敬地朝薇儿一鞠躬。薇儿一怔,然后回想起昨天晚饭时,这个实际比薇儿还大上一些的小男孩是这样对她说:我要定你了!薇儿还以为他这是要求婚,心下一惊,正要拒绝却又听见他说:请让我跟随你吧,老大! ——老大,老大,老大…… 这个词在薇儿心中不停回荡,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薇儿当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不过由于这人的名字实在太长,叫扎什么什么·康什么什么的,薇儿实在记不住。 于是在他成为她的小跟班的同时,连带称呼也真被改成“地鼠”了。 正沉浸在当老大的美妙中,这时地鼠的话打断了薇儿的思绪。 “老大,刚才教官让我转告你,你的武器使用许可已经下达了,接下来要去武器库挑选你的武器。” “……武器?”薇儿这才想起自己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武器。 好像要武器也没啥用啊!黑玉用不了的话,她本身就算不上战力,全靠魔魂撑场面。 不过,既然现在没事干,那就去看看吧。 武器库。 这里罗列着不计其数的武器,从细剑到重剑,短弓到大型弓,魔铳连弩,枪矛拳刺,应有尽有。 还有一些薇儿在以前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各种怪异至极的武器,薇儿好奇地耍弄着,而地鼠则在一边解说:“这些武器都是这个时代的常用武器,也囊括了一些边境地区使用的怪异武器,但都只是雏形,供参考选择而已,真正的武器将由剑师工房亲自打造,虽然不像冷将那样是精华所集的专属武器,但也算是质量良好的精制品。在学园外都是能卖高价的。” 高价。听到这个词,薇儿的眼睫一跳,这就是最直接的金币来源啊。 “不过这些武器都会标上魔法编码,证明世界上仅此一把,而且武器买卖要经过国家许可,由专员出售,私下买卖是会受被全国通缉的,所以这些武器很安全,老大,你不用担心失窃。”地鼠见薇儿一脸沮丧,好心安慰道。 这还真是高科技,看来她的发财梦就这样断掉了。也罢,反正在这学园里金钱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薇儿左挑挑右看看,就是找不到称手的武器,重型的她抡不动,太长的又不符合身形。弓她拉不开,用剑嘛一不小心就会伤到自己,匕首还是算了,她没捅到别人就被别人捅死了。看来看去,好像真没适合自己用的。本来薇儿就是个不喜欢被束缚的人,手上整天要拿上个武器,还不得麻烦死。 “老大,你还没挑好嘛?”地鼠见薇儿犹豫不决,提醒道:“其实选你最拿手的就行了。” “最拿手的?”薇儿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细长的影子,不断变得清晰,然后惊叹道:“对了!就是那个!” 看到薇儿豁然开朗,地鼠也是一脸期待,不知道老大会用何种神奇的武器。 尤法见薇儿回来,手上还拿着个精致的细长型道具,眉头微皱,好奇地问道:“这就是你的武器?” “恩,是的。” “……这个,不是扫把么?”尤法又仔细地看了两眼。 “是扫把没错。”薇儿很淡定地点了点头。 “呵呵,看起来确实像是最合适你的武器呢。”尤法微笑道。 “恩,我想来想去,最拿手的就是它了。” “不愧是老大,用的武器都和别人与众不同,扫把对刀剑,光想想就让人觉得兴奋!” 地鼠在一旁感叹。薇儿却只是笑而不语,心想:她才没白痴到会和别人真刀真枪地干。 如果她的武器是扫把,不仅蛮有个性,日后镶嵌飞行魔晶也十分合适,而且和人交锋时此器一出带有短时间石化敌人的美妙效果。最重要的是,以后她和别的学员站一起时,敌人会以为她只是个打扫的仆人而先去攻击别人,这样她就有时间视情况开溜或支援,尤其是和苏罗洛基等变态在一起时效果尤为显著。 扫把,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神器。 “午饭就要到了,既然你的武器已经确定了,那么差不多该集合了呢。”尤法提醒道。 “又要开始训练了吗?”今天应该不是莱迪尔那个恶魔顶替了吧,薇儿现在想想还能激起一阵寒颤。 “虽然不是莱迪尔,不过这次……”尤法还没说完,就被地鼠打断。 “很可怕啊,这次测试!”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地鼠不由自主地打着个冷颤。 “老大,你一定要小心,听说那里有人走进去就没再出来过,是个让人连续几天都会做噩梦的地方。” ——学园的鬼之间! 3.鬼屋(一) 吃罢午饭,众人开始跟随教官前往鬼之间。 鬼之间,在以前其实叫做诡之间,是同时训练战技与魔法的地方。据说这个地方也是城堡级的规模,与中心城的风格相似,里面道路交错,雾气幻惑弥漫,而且存在着凶恶的魔物,它们的身影在雾气中形成奇妙的海市蜃楼,让人分不清幻影与真实,是考验战感与判断的上好地点。三人一个小组分次进入,然后遵循蓝色鬼火的指引找到出路就算训练通过。依照惯例,没有完成的人将受到相应的处罚。 而进入里面的人,不受伤的几率约等于零,且多半是人与人之间的误伤,所以后来才被称为鬼之间。 听完地鼠的分析,薇儿估计这里面还有被人陷害的成分存在,需要小心提防。 此时,薇儿正走在前面,跟在后方的尤法却盯着她的身后,充满欲望的眼光正微微抖动。 那件连衣裙上的猫尾巴正一晃一晃,引得尤法不住地朝那毛绒物伸手,然后又强自忍耐着缩回。 这样不断地重复,薇儿终于发现了尤法的不妥。 “怎么了?”薇儿转回头,发现尤法的手距离自己身后已不足半分米,于是不解地问。 突然薇儿像明白了什么,暗自惊道:不会是她这件衣服真的这么引人注目吧!? “抱歉,我一看见毛绒绒的东西就忍不住想……拔一下。” 尤法尴尬一笑,停在半空的手正兴奋地颤动着。 拔一下!?哇!这也太狠毒了吧! 地鼠也在这时开口:“老大,我之前就想说,你这身衣服也太……” “衣服太?”薇儿像狐狸一样眯眼阴笑着,强大的震慑感让地鼠不敢把“小孩子气”这个词说出口。 “……太可爱了。真不愧是老大,衣服都穿得这么有品位!”地鼠连忙奉承道,暗地里擦了一把冷汗。 “这样才对嘛。尤法,你喜欢的话,给你摸一下好了。不过,可不要弄坏哦,这件衣服我‘非常’喜欢呢。”薇儿侧身背对着尤法,心想:虽然很希望尤法将衣服弄坏,这样她才有借口不穿。不过这要是被丽蒂发现,没准会有更凄惨的事情等着自己,所以还是小心为妙。 “不,不用了。呵呵,以前好不容易才止住破坏欲的呢。”尤法深呼吸,收回手,浅浅笑道。 是的,好不容易才…… 自从她的血禁封存以后,就再也没有……发生那种事情:想要摧毁什么的欲望。 所以,不可以再去触动它。那是她与生俱来的特性。 有什么会压倒性的“弱”,有什么会压倒性的“强”,一切都极端地分化出来——这就是双极体质。 所以,是永远无法使用攻击型魔法的“弱”,和唯一可以使用的超大型召唤魔法的“强”。 ——巨神。但是一旦拥有它,她的性格也会渐渐变得暴戾起来。 想要从最高的顶点践踏世界,想要轻而易举地碾死弱小的生命,想要成为王,然后以王的名义处死所有的子民。本该是象征温柔和包容的大地,充满愤恨与诅咒,这大概也是大地在她身上极端化的表现吧。 尤法眼中迷光流转,沉默不语。薇儿正感到奇怪,这时地鼠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老大,到了!”地鼠朝前一指。 众人穿过两座形似恶鬼的雕像支撑的大门,踏入荒芜幽暗的野地里,阳光顿时隐去大半。 周围弥漫着森冷的气息。一座被枯树环绕、古旧又诡异的城堡出现在薇儿面前,如同禁锢在地牢中被人遗忘的亡灵,一阵阵嘶哑的悲鸣从城堡中传出,让众人不由自主地浑身发颤。 鬼之间。看起来确实与学园威严的风格不太相符。 而且,这不纯粹就是间鬼屋么,用的完全就是近代电影里刻意营造出来的气氛。 薇儿正感叹着,突然想到:建这东西的人该不会是魔君吧? “这座鬼城也是古学园的遗产呢,听说是当年魔君亲自设计的,是在大风暴中完整保留下来的遗迹。” 听到尤法的解说,薇儿心下一叹:还真是那家伙建的,看来魔君确实是个穿越者没错。而且,估计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的时间流逝并不同步。不过,这种事情无须关心,反正她已经回不去了。 凑成三人分组的方式很原始,也很有效率,那就是抽签。 抽签是学园任务时分组的例行方式,重视的不仅仅是力量,命运也是其强调的一环。 不过,很幸运的是,薇儿刚好和尤法、地鼠两人分到一组。有尤法卓越的辅助魔法,这次训练也会轻松不少。于是,三人在先遣队进去后不久,也相继步入鬼门中。 刚进门,无尽的雾气就像猛鬼一样扑上来,围绕在三人身边,不断变得浓烈。 三人摸索着前进,不久后,连回去的路都已经分不清。 “呜哇,完全看不清路。”尤法左右张望,抱怨道。 “鬼火,蓝色鬼火,在哪里?”地鼠也把手搭在额头上,作远眺状。两人的声音化为回声,不停地回荡在这迷雾的世界中,越渐锐利,有着令人惊悚的感觉。 三人等了片刻,周围并没有什么改变。 “奇怪啊。怎么没有鬼火飘过来的?”地鼠挠着头看向薇儿,目光中充满不解。 看她干嘛,他都不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薇儿瞪了地鼠一眼。 “可惜没有会探测型魔法的人。老大,不如我挖条地道直通到外边好了。”地鼠说着,霍霍欲试。没等薇儿发话,他一爪子刺向地面。当!地面响起清脆的撞击声,薇儿俯身一看,魔法阵隐现的地板一丝裂痕都没有,倒是地鼠手臂上的铁爪有些弯了。 “封禁魔法。看来这次的训练不允许另辟捷径呢。”一旁的尤法解释道。 “只能先走下去看看了。”薇儿说完,径直向前走去。 跟在身后的地鼠连连哀怨,直叹不能挖洞要他何用。 经过一个分叉路口,又经过一个分叉路口,再经过不计其数的分叉路口。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在前方的薇儿止步休憩,正被她牵着手的尤法也随之停下。 在雾里行进是一件很费劲的事情。除了偶尔会听见远处传来低沉的魔兽嘶吼和人的高声尖叫,还会某个角落突然扑出吓人一跳的怪物幻影,把尤法和地鼠逼得连声惊呼薇儿。薇儿自然是不吃这一套的,毕竟生前鬼片看多了,现在顶多是升到了3d电影的级别而已,她很淡定地站在原地,看那些幽灵从自己身边穿过去,消失在浓雾中。当然偶尔也会跳出几只真货,这些小角色很快就被尤法束缚住,然后薇儿和地鼠上前一阵狂揍。 不过到底是在电影业还没发展起来的时代,身为本土人的尤法和地鼠还是有些心惊胆颤。 为了不让尤法太被这种恐惧心理影响,薇儿自发牵起尤法的手,朝她微笑。尤法也回之一笑,掌心的温暖相互传递着,可以感觉到女孩身体的颤抖正在渐渐止息。 地鼠见了也想去牵薇儿,刚伸出手就被薇儿毫不客气一巴掌拍掉。只能心有不甘地在后方跟着。 迷雾与幻影,都并不算什么。 薇儿一直小有兴趣地拿着扫把敲敲这刮刮那,做一些记号。 最后她悲剧地发现,这个充满陌生感的地方,居然是个迷宫! 感觉到地点再次变得熟悉起来,薇儿在不远处又一次发现自己先前做的标记。 明明一直都是沿着前方行走的。是方向感被剥夺了吗?还是传送魔法在作怪?这种迷失感,就像以前那些解谜游戏中出现的十字路口,无论从哪一个方向进入,都会再去到一个新的十字路口,场景与之前完全相同。只有找到正确进入的顺序,才能发现真正的终点。而鬼火就是这游戏里最重要的提示,那盏指引方向的明灯。不过,这“游戏”没有读条啊!她怎么知道哪里是新地图的分界线? 总之,鬼火是至关重要的。如果魔君也是按照游戏思路设计出这座城堡,那么按一般的套路,找到另一个关键道具,开开某个机关,然后打赢小boss应该就能发现鬼火才对。那么之前的路上有没有什么没注意到的地方…… 薇儿正在仔细思考,一旁的尤法神态略显着急,突然开口道:“薇儿,他不见了。那个扎伊纳德·康……康……”女孩皱着眉,显然也记不住他那条超长的名字。 “尤法,不用记那名字,以后你也叫他地鼠就行了。” 薇儿说着,回过头,发现此刻雾中只余下两个女孩的身影,那个小跟班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走丢了。 “那个笨蛋!跟个人都不会跟。”薇儿暗自抱怨一句,然后和尤法沿着原路折回。 时间稍稍后退。 当时,地鼠正跟着薇儿在雾中穿梭。白雾忽然像有向了生命一样,如同幽灵般不断回旋游动,一种无法言喻的诡异正在蔓延,一抹蓝光浮现在雾气的中心,上下游移,像是在朝他招手。而蓝光的背后,是无尽的幽深黑暗。 “老大,是鬼火!”地鼠一边注视着那抹光,一边朝着薇儿招手,只是走在前方的两人却没有一丝反应。地鼠扭头一看,只见薇儿拉着尤法,一直在前行。没等他追上,她们的身影就渐渐被雾气所吞没,消失不见。 “……老大?”地鼠疑惑地挠着头,想来是之前声音太小,于是又指着光,朝前方大吼道:“老大!是鬼火啊!” 他的声音在雾中不断回荡着,远去的人却依然没有回音,仿佛在这白色世界上,只有他独自一人。 “真奇怪啊。就算老大的耳朵有问题,另一个总该听见吧?”地鼠百思不解。想想还是算了,机不可失,等自己找到出口,再回来带她们出去吧。到时候…… ——我完败了。您才是真正的高手,老大这个词不足以匹配你的身份。请让我尊称您一声,大哥大! ——大哥大,万岁! 此刻地鼠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薇儿尤法对他俯首称臣的场面,不禁傻笑起来。他一挥手擦去嘴角的口水,跟着鬼火踏入黑暗中。白雾只徘徊在身后的入口处不会进来。一旦踏入这个地方,就完成了白与黑的转变,世界只余下深邃的黑色,视线中是扭曲又模糊的景象,如同一副古老的画卷,被泼洒上浓重的黑色,失去了真实的色彩。 而周围更是一片让人毛骨悚然的静寂,如同身处噩梦,不知何时,蠕动的黑暗就会化为戾兽,将闯入的人吞食殆尽。 唯有前方那盏一直跳跃的蓝灯,给人以微妙的安全感,引领着某人前进。 毕竟是擅长挖洞的,地鼠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要比常人高上不少。他提心吊胆地走着,不时东张西望,心想:走了这么久,居然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该不会他是第一个到终点的人吧!? ——地鼠大人,你好棒啊! ——地鼠大人,你真是天才! ——地鼠大人,人家爱死你了啦! “……嘿嘿嘿嘿,嗯。咕。”幻想着自己正被全班同学顶礼膜拜,地鼠猛吞口水,咧嘴傻笑。 又走了一小段路,鬼火停在正前方,又在朝地鼠招手。 “到出口了吗!”虽然看不到出口透出的光,料想也许是有门在遮挡。 地鼠欢喜地走上前去,但是又猛地停下脚步,一种与动物类似的本能,告诉他不能过去。 很危险,非常危险!再踏出一步都会尸骨无存! 四周的黑暗开始涌动,似乎已经不耐烦,一种令人颤栗的气息从前方呼出,如风般滑过地鼠的脸颊。 跑!没等那风完全包裹住自己,地鼠转身撒腿就跑。如果此时有光线照入,就不难看清,风中隐藏着无数细如丝线的粘滑触须。在地鼠的跑动下,这些触须纷纷从他身上脱落。 鬼火一抖,隐隐可以看见这盏蓝灯上还连着一条触肢,然后一阵嘶吼从黑暗的尽头传出。吼声过后,又有几道新的蓝光出现在鬼火旁。火光摇曳,黑暗扭曲,然后地鼠听到自己身后响起轻盈而急促的脚步声。看来是隐藏在幽暗中的魔物舍不得他这个到口的猎物,疯狂地追上来了。而且,不止一只! 感觉到一种锐利的气息在他身后飞快扩散,地鼠拼命向前一跃,然后是咔嚓的咬牙声撕裂空气。 魔物显然对这结果不满意,更加凶猛地追上去。地鼠心下一凛,也拼尽全力飞奔起来。 在这没有尽头的世界里,正进行着一场生与死的赛跑。地鼠已经跑的气喘吁吁,却依然看不到出路。 奇怪,刚才他有走这么远吗!?行动刚一松懈,追在身后的魔物就已经袭上来,张嘴一咬,只撕到一片衣角。 魔物一抬眼,那个追击中的身影已经离了很远的位置,好像跑得更快了。于是,又怒吼着奔出去。 “怎么走不出去的?哇啊啊啊啊!!” 地鼠凄惨地嚎叫着,声音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回荡着。 3.鬼屋(二) 此时,薇儿和尤法又把来时的路找了个遍,也没发现地鼠的身影。 然后,她们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薇儿先前做好标记的地方。 “呜哇,这是什么魔法,怎么都转不出去。”尤法垂头叹气。 薇儿反复思考,也没发现她们一路上遗漏了什么,甚至摸索着连墙角都看了个仔仔细细。 由此推断,地鼠的失踪不一定是他找到了新的路,更有可能是有什么主动找上了他。 如果不是魔物的陷阱就好,不然凭他那地鼠般的脑子只怕会凶多吉少。 地鼠啊地鼠,她好不容易才有点当老大的感觉,身为小弟的他可千万别死了。 “没有什么魔法可以找到他吗?” “对不起,我不懂得探测追踪型的魔法呢。而且这里好像有削弱魔法威力的封禁存在着。之前我给你们施下的生命连接魔法,反应一直很微弱,没办法判断他的所在。不过,他的生命气息还存在着,至少现在是没有事情的。”尤法为自己的无能尴尬一笑。 这小孩,还真是…… 薇儿正打算开口安慰尤法,突然一道细微的声音划过她的耳际。是一道撕心裂肺般的喊声。 ——哇啊啊啊啊!! 发现这声音有些熟悉,薇儿怔了怔,随即四周张望,朦胧的迷雾中并没有印象中的身影。 “怎么了?” “我好像听见地鼠的声音了。” “在哪里?”尤法也随之左右遥望。 薇儿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看不清,摸不到,但是可以感觉出来。 地鼠很可能就在两人的附近。 薇儿正欲解释,又是一段声音从四面八方的雾气中传来。 ——哇啊!救命啊!! 这次两个人都注意到了。 声音很清晰,仿佛地鼠就在身边,但是在不断侵袭的白雾中,依然没发现小跟班的身影。 “这是空间魔法吗!?”平行空间,薇儿突然想到这个可能性。 “我也不知道。这种情况,我也没见过。”尤法也大致上了解一些,但知之甚少,起不到作用。 雾中的声音回荡着,渐渐汇聚在一个方向,然后消失。薇儿和尤法沿着那个方向追了上去。 穿过重重白雾,两人再次回到先前的地方。 “可恶,怎么又回到了原地!”薇儿一眼就看到自己做的标记,狠狠道。“不要着急,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通向另一边。”尤法安慰薇儿道。 “我知道,但是……” 那道声音里充满恐惧焦急,如果不是魔物在模拟声音制造陷阱的话,那么说明地鼠正处在危机中。 不过,陷阱也好,危机也好,不管是哪一种,都不会有多乐观。时间真的很紧迫。 那么,要用那个吗?但是用那个的话…… 薇儿正在犹豫不决,此时又是一道声音传来。 ——老大,你在哪里啊,快来救我啊! 老大,老大,老大…… 这个词在薇儿心中激烈地碰撞着,引得她热血冲涌,蠢蠢欲动。 连自己小弟都保不了的话,算什么老大! 那个的话,只用一次应该是没关系的。所以! “啊!不管了。”薇儿发着牢骚,暂时将理性思考抛一边,闭上眼,开始在心中默念。 ——沉睡在异世界的远古之兽,将一切事物的律动都窥视于心,连最深沉的噩梦也逃不过你的眼睛,魔王的眷族们……遵循灵魂的指引,注视着物之根源降临到我面前,其名:鬼瞳! 苍白的世界降临,时间开始被无限拉长,薇儿的左眼有着被火焰烧灼的痛。 如银铃摇曳的清脆鸣叫从虚空中传来,空气中开出数道裂痕,如同一面不再平滑的镜子,一只蜂鸟般大小的魔兽从破碎的镜面中钻出。那只魔兽的身下是像章鱼一样不断卷动的细小触须,一枚尖针从股部伸出,直直刺向女孩的左眼。 薇儿眼睁睁地看着针尖离自己越来越近,自身却被本能的恐惧制约着,动弹不得,连合上眼都做不到。魔兽将针刺入薇儿的眼瞳中心,一阵刺痛过后,触须漫上薇儿的眼白,涌起一条条血线,然后又隐去,魔兽整个身躯旋绕着贴在薇儿的眼眶处,皮肉化去,只剩下一圈白骨构建的镜框,和覆盖在薇儿眼瞳上的绿色光环。然后,薇儿身上的痛意尽数褪去,时间又开始正常流逝。 虽然什么也没有改变,一切却都已经改变了。 鬼瞳的能力是透视真实,可以看穿幻象。也可以过滤景象,将不喜欢注视的事物化为透明。当然薇儿如果是色狼的话,也许会用它过滤掉女生身上的那层衣服,就像薇儿现在看到的尤法的样子,此时薇儿可以看到眼前的女孩那副正在发育的身体,虽然算不上天仙姿色,却也白璧无瑕,如若薇儿还是男生,估计会血脉贲张激动不已。不过这并不是薇儿的意愿,只是她控制不了鬼瞳的能力而已。蓦地,鬼瞳又开始透视皮肉,骨骼,肌肉一一呈现在薇儿眼里,连鲜血的流动都能看得分外清晰。 “薇儿,你那个是什么?”被那抹绿光看得很不自在,尤法指着薇儿的白骨镜框,好奇地问。 可以想象得出一个满是肌肉和骨骼的人形突然说话是何种感觉,薇儿连忙把头一偏,答:“魔法。” 尤法还想问些什么,手却已经被薇儿一把捉住。 此时确实不是闲聊的时间,有什么事以后再问吧。 透过鬼瞳屏蔽雾气,薇儿看清了这个城堡的构造,此刻她们在一个房间里,之前做的标记已经消失不见。看来连自己所做的标记都是虚假的,难怪会走不出去,不是一直在原地徘徊,而是所到之处一直呈现着原地的样子。 真实即幻影,幻影即真实。 又有一道地鼠的声音从某个方向传来,伴随着阵阵魔物的吼声。薇儿牵着尤法,朝着声源地飞快奔去。 尤法只见薇儿在前方领路,穿过重重迷雾,发现薇儿就要撞向一面墙壁,心下一惊,急忙闭眼。 然后两个女孩的身影没入墙中,来到被黑暗完全吞噬的长廊。 地鼠此刻正拼命朝前奔跑,虽然已经筋疲力尽,却不敢放慢一步,因为魔物就在身后穷追不舍。他发现前方突然冲出两个身影,正是他那小队的另两名成员,急忙挤出最后一丝力气大喝道:“老大!” 听到声音,两个女孩纷纷抬头,尤法在黑暗中看不见地鼠的身影,只发现隐隐有几抹蓝光朝她飞来。 “那是,鬼火?”尤法好奇地问。 “不是!是魔物!”鬼瞳中,三只大蜥蜴正以诡异的爬行方式飞速接近众人,它们有着鳄鱼的嘴,头顶上连着一条触肢,触肢下是一个囊状物,正燃着蓝色的火焰,薇儿一看到这个生物,就不由得想起深海中的安康鱼,也是挂着一根灯笼等待着在黑暗中追寻光明的猎物。 尤法的魔晶发出剧烈的白光,将一大片黑暗驱散,看到那几只魔物时,也是难免一惊。地鼠跑到薇儿的身边后就趴倒在地,喘着粗气时还不忘叮嘱薇儿:“老大,那些家伙牙齿很利,你要小心啊!” 这不废话么,她早看到了。薇儿已经没闲暇去看地上的人,几只魔物已经追到她的面前,咆哮着扑向三人。尤法的魔晶白光一闪,数条铁链从魔法阵中射出,将魔物绑得结结实实。但是,还不能安心! 果然,魔物利齿一咬,铁链就尽数断去。 “呜哇,好疼的样子。”尤法眉头一皱,手上白光闪耀,丝绸般的魔纹从魔晶中射出,在空中回旋着,不断环绕在魔物的身上,交织成一个牢笼。魔物在里面疯狂地撞击着,尤法也已经开始微喘起来,因为封禁的原因,在这个地方使用魔法要比平常吃力不少。不过看样子,这个牢笼短时间内是无法挣脱的。 薇儿此时则在思考。尤法不懂得攻击魔法,而地鼠又不是这方面的专长,现在能结果它们的只有自己。 那么,要再把夜伽罗召唤出来吗?那种切割灵魂的痛意…… 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承受住两个魔魂的侵蚀。 还是不能冒险。薇儿想了想,回头对余下两人说:“这不是我们能对付的魔兽,趁现在赶快撤退。” 话音刚落,突然周围黑暗涌动,笼中的魔物一阵怒吼,黑暗化作黑色雾气涌进笼中,将笼子不断撑大。 尤法只感觉气息一滞,魔力出现短暂的空缺,然后牢笼破裂,魔物从中钻出,向薇儿猛地扑去。 此时想再用魔法也已经来不及,尤法只能着急地大喊一声:“薇儿,小心!” 薇儿何尝不知要小心,但是魔物那快速的动作让她措手不及,已经没有召唤夜伽罗的时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几只魔物张开大口,向自己咬来。而且鬼瞳在这个时候透视了魔物的身体,看着像个分解图一样,更添恐惧感。时间在这一瞬间似乎变慢,袭向薇儿脸颊的锐利气息,不断地,不断地,挑弄着她脆弱的心。 就在那利牙离薇儿还有不到半分时,三人的身后绿光一闪,十数道绿线从三人身边飞过,熄去那燃烧的蓝火,直直刺入魔物的体内。魔物发出一声悲鸣,纷纷跌落在地,挣扎着死去。 绿光折返,然后一个小巧的人影走进尤法的白光中。 “……拉尔迪亚?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薇儿早已猜出来人的身份,撤去魔魂,平静地转身。 “本公主当然是来处理突发事件的。你们实在太弱了,真想给你们个不及格。”拉尔迪亚相当不满。 “突发事件?”不会就是这几只东西吧? “恩。有个辅导员不小心把给b级战力用的魔物放进来了。而本公主正好经过附近,就被请过来对付魔物了。看来刚好赶上呢。宠物哟,快点钦佩我吧!”拉尔迪亚仰头挺胸,傲慢道。 “……”薇儿沉默不语。心想:到底是哪个笨蛋犯这么愚蠢的错误,真是不敬业。 而且,她现在该不该庆幸这小鬼还有b级的战力水平呢?要是赶来的时候连c级都不如的话…… 薇儿发现拉尔迪亚围着她转了一圈,然后盯着她的衣领,两眼突然爆出精光,猛地朝她扑去。 薇儿早有防备,身子一侧,拉尔迪亚就扑了个空,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哼:“哎呀!” “哼哼!不错嘛,宠物,看来你还不算太弱。”拉尔迪亚爬起来,又是一扑,这次薇儿索性不闪了。 拉尔迪亚抱着薇儿,在那件衣服上使劲蹭着。 “……你在干嘛?”薇儿冷眼旁观着,突然跳出一句。 蹭够以后,拉尔迪亚回复常态,松开手轻咳一声,说:“看来你终于有觉悟要当本公主的宠物了。非常好!”小女孩说完,点头称赞,目光中染着兴奋的色彩。 “啊?”薇儿听了是一脸的莫名其妙,想了想,八成是和衣服有关,不由得轻叹:不就穿错衣服而已,这小女孩思维跳跃还是这么大。 薇儿正想开口解释,却发现眼前的三人正盯着她的脸,一副震惊的样子。 “怎么了?” “老大,你的眼,在流血……”地鼠伸手一指,颤颤道。 薇儿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左眼有些隐隐作痛,一道温热的液体正从眼眶中溢出,犹如滚烫的泪水,沿着脸颊流下。这估计是召唤鬼瞳的后续影响。薇儿朝脸上轻轻一摸,然后摊开手,指尖是刺眼的殷红。 怎么办,不能告诉她们这是魔魂的副作用。 那么,要放在嘴边舔舔,然后告诉她们这其实是番茄酱吗? 这不明摆着是在骗小孩么。还是换另一种方法吧。 于是,薇儿很淡定地将血一抹,把手放在衣角处擦了擦,说:“哦!这是那些魔物的血,刚才不小心溅到了眼睛里,我正挤出些眼泪想冲掉它。”语气很平静,让人不容置疑。 “不要紧吗?血看起来这么浓,而且还在流啊!”尤法担心地说。 就是还在流才是悲剧啊!不仅这谎言会轻易被拆穿,她也不想这么快就失血死掉。 “呵呵!估计是魔物的血特别浓吧。”薇儿微笑着,一边解释,一边伸出手想继续擦拭。 突然,拉尔迪亚一把抓住她的手,另一只飞快地朝薇儿脸上一抹,然后放入嘴中舔舐。 “你说谎,这是人血。”拉尔迪亚的眼光变得尖锐,如同刀锋直捣薇儿内心。 薇儿心中暗叹:这都吃得出,难道这小鬼以前还生吃过猪血牛血羊血各种血吗?这真让人惊讶! “都说了本公主最讨厌撒谎的人了,宠物也不行!”拉尔迪亚说着,一把拉着薇儿向出口走去。 “先去看医生。以后再说谎,本公主一定严惩你。”拉尔迪亚狠狠下令道。 看得出这小女孩很是着急,薇儿也不想随意忤逆她,轻轻一叹,认命地跟了上出去。 看着薇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出口,尤法和地鼠无奈地相视一笑,也随之跟上。 就这样,鬼屋训练,以全员及格而告终。 4.梦 夜晚,洛基住所。 薇儿躺在床上,左眼贴着厚重的纱布,完全遮掩了视线。 这就是拉尔迪亚的杰作。其实从鬼屋出来后,薇儿的眼睛就不再泣血,拉尔迪亚却依旧拉着薇儿奔向医院,医生看了两眼,说句无碍,直接往薇儿眼上敷点药,贴块纱布,就宣告治疗结束。拉尔迪亚十分不满,说她的宠物怎么能这样随意了事,不顾薇儿阻拦,硬是拿着纱布往薇儿脸上多贴几张。还勒令说没有她的允许,不能把纱布弄下来。 结果,就成了这个累赘的样子。 薇儿自然想过把它揭下来,以后遇到某人再粘回去。可惜,这种事,拉尔迪亚早已预料到。离开医院时,这小鬼就告诉薇儿,她在纱布里用了探测魔法,如果薇儿有什么小动作,嘿嘿…… 拉尔迪亚冷笑而不语,薇儿立马感到一阵寒气迫来,只好认命地戴着。 当然,最悲剧的是,临走前,那医生对拉尔迪亚说了这样一句话。 ——以后有病人你要带到那边的医院去,老头子我是兽医。 ——本公主知道! 拉尔迪亚回答得相当淡定。薇儿当时听了,恨不得马上扁拉尔迪亚一顿。 不过这事只是想想就好。她的能力可是拿命去换的,怎么能浪费在一个小鬼身上。 薇儿轻轻一叹,拉过被子就打算睡觉。 洛基那家伙也是,一整天连个鬼影都没见,看来是打算继续泡在修炼场里不回来了。 这样也好,她巴不得洛基就睡在修炼场,这样她才好光明正大地在住所中搞各种小动作。 薇儿臆想着,慢慢沉入梦乡。 …… 一个人的世界。 谁也走不进来,只属于他的世界。 突然有一天,下起了雪。鹅毛大雪。 从外面传来的歌声消失了。天空上是黑色的太阳。 穿梭在雪花中的,是黑暗的光。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好冷,为何这样冰冷。 他不断地行走着,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一旦停下脚步的话,身体就会被冻结。 为何他的世界会变成这个样子? 有什么侵入了他的世界,有什么正在扭曲着。 然后,他也无可避免地被改变。 这样的事……绝不允许! 漫天飘散的雪花,如同漫天飞扬的白色花瓣,光是黑色的枝桠。 被一种飘渺的感觉引领着,拨开这些树枝,他来到这里。 这个被冰笼罩的地方。 谁,在那里等待着。 冰棺中沉睡着一位平凡的少女,非常的熟悉。 她的名字,他是知道的。但是,为何会知道? 光滑的冰面就像屏幕,反复放送着记忆中影像。 是吗,他就是她。 ——因为是我的选择,所以要好好珍惜。 ——一定会拥有新的幸福的。 某种契机,让两个人的世界无可避免地重叠在一起。 于是,渴望着一种新的人生,他开始把握她。 她的身体,她的思想,她的内心。将她的一切都夺去。 一定,会拥有新的幸福吧。 但是,当新的幸福降临时,那是,他的,还是,她的? 他俯在冰棺上,感受着少女的气息。少女突然睁开了眼睛,嘴角一弯。 幽黑,深邃,玉石般的眼睛。还有,嘲讽般的笑容。 为何要用这样哀伤的眼神去注视他。为何要用这样的神情去嘲笑他。 有什么好笑?不对,这是他的世界,他不允许任何人去改变它! ——你在迷惑什么,不允许迷惑,我的儿子可是个天才呢。 少女渐渐变得垂暮,最后完全变了一张脸。只是眼睛依然黑润如玉。 妈妈…… 为什么,为什么……既然选择离开他,为什么还要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你在逃避什么,不允许逃避,我的儿子未来要成为天才。 冰棺中的人又变化成一个年老的男人。历经岁月而不失威严。 ——你没有资质的话,就用努力来弥补。不经鞭策,怎能成才。 住嘴,住嘴,这些话,他不想再听! ——爸爸,你看,100分! ——就算如此,也不能松懈,要继续保持。 ——爸爸,100分。 ——嗯。 ——100分。 …… 为什么,明明他一直这样努力。至少,至少,再表扬他一次吧! 就像一开始那样。 ——我的儿子果然是天才呢! 天才,天才,天才…… ——那样,你就满足了吗? 不对,不对!他所期望的,并不是这种事情! 他捂着隐隐作痛的头,步履蹒跚地后退,想要远离这噩梦之地。 ——那么就放手做你最想做的事情吧。无论成败,你都要自己背负。 ——就算这样,你也满足不了吗? ——就算这样,你依然失败了吗? ——你不是天才。 ——你没有资格成为王子,你仅仅只是个灰姑娘。 ——不等待着谁去拯救,就没有未来。 ——你的世界,只有黑暗,永远的黑暗。 冰棺里的人样貌已经变成他自己。黑色的玉瞳中透着森冷的光。 ——和我一起沉睡吧,在这寒冰的地狱里! 黑色的血线在瞳孔中扩散,穿过血肉,溢出冰棺,蔓延上他的身体。 好冷,为何这样冰冷,让人承受不了…… 黑线侵入他的血脉,身体开始失去知觉。可以看到雾气正在他身上凝结。 好困,好想沉沉地睡上一觉。然后,不再醒来。 忘掉那些烦人的事情,忘掉那个世界,把一切忘却。 然后,这里是他的归处…… 一只手从冰棺中伸出来,就要将他牵入棺中。 ——无论前方有着怎样的挫折和苦痛,都不要轻易放弃。 ——迷路的时候,总会有人能够指引你前进的方向。 ——所以,要好好珍惜。 就算身处浑噩中,他的手还是下意识地撑在冰棺的边缘。 冰棺中的手使劲地想把他拖进去,但是有一种莫名的欲动,让他纹丝不动。 风吹拂着他的额发,就算迷离了双眼,也遮掩不住那缕微小却坚韧的光。 还没有看见,新的幸福,他怎么可以在这里沉睡…… 还不是时候,还不可以合眼。他想去注视,新的开始。 所以…… 大地开始颤动,冰面裂开数道深痕,冰棺落入幽深的地底。 另一个“他”咆哮着,手狠狠地钳着他的手臂,撕下一道道血痕,然后坠入深渊。 这个是他的世界,所以,绝不让给别人。 深夜,薇儿躺在床铺上,眉头紧皱,呼吸急促,似乎是陷入了噩梦中。 那是一个深沉的梦,梦中是漫天飞舞的雪花与破碎的黑光。 她衣裳单薄地走在白与黑交织的世界中,四肢被冻得冰冷,全身不停地颤抖着。 “好冷,好冷啊……”薇儿呓语,身子蜷缩成一团,不停地拢紧被子,但是却无济无事。 明明这样发冷,却有大滴的汗粒从她身上各处沁出,沾湿衣裳,连被褥也无可幸免。 如果有人掀开她的被褥,就会发现女孩胸口血线涌动,中心的玉石正微微闪烁着冷冽的光。 她是知道的,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在昏沉中可以感觉出,胸口很沉闷,是黑玉又开始发作了。 黑玉会导致身体机能失调,但是这次为什么会这么严重?再这样下去,她没准要脱水而死。 薇儿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万分沉重,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动着。 好冷……就是20年来最冷的冬天,也没有现在这样,冷得彻骨,仿佛世界上已经没有温暖。 这种感觉,比面对死亡更让她讨厌! 不断颤抖着,不断抵抗着。这样的无能为力。 薇儿只能期望洛基尽快回来,然后…… 真是丢脸啊。在这种时候,居然要去依赖他人。 最惊险的一次她都克服了,这一次又算得了什么!如果能支撑到太阳出来的话—— 凭着这股信念,薇儿强自忍耐。时间在缓缓地流逝着。 在冰冷中等待是漫长而痛苦的,薇儿的信念正被一点一点地磨去。 那个梦又开始呼唤她,想要将她的灵魂带往彼方。 纷乱的思绪,错乱的时光,交织着,鸣泣着。 终于,薇儿的身体连颤抖的余力都没有,只留下冰冷的喘息,连呼出的气息都能凝结成白雾。 感觉到死神的一只手已经搭在自己的手上,正要带着她走入黑暗的棺柩。 薇儿还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已无力抵抗。她的意识渐渐沉入混沌之中。 就在此时,有人握住她的手,一股暖流涌进薇儿的掌心,在她体内四处游动,驱散了所有的寒冷。 那人的动作很轻柔,正用另一只手擦拭着薇儿身上的汗水。 这种感觉,和某个人的很像,一直微笑着的,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 薇儿拼劲全力,才把眼睛勉强张开一线,在模糊的视线中,循着记忆中跃动的身影,说出那个名字。 “……纱音。”床上的女孩随之又疲倦地合上双眼,沉沉地睡去。 那个人微微一怔,然后一抹甜美的笑容挂在嘴边,俯身轻声说:“下次,一定要做个好梦呀。” …… 所有的冰冷都被驱走,仿佛噩梦一开始就不存在。 就连那个给她带来温暖的人,都如同幻觉一样变得飘渺。 薇儿睁开双眼,房子周围依然是寂静的深夜。 突然她发现自己的被褥有些潮湿,急忙掀开来一看。只见胯下的位置正好有一摊水迹。 薇儿一看,当场就愣住了:这是什么概念?不会是黑玉发作导致她尿床了吧!? 怎么可能……这应该是汗迹才对。但是,汗会有这么均匀的一大块吗?而且正好是在…… 薇儿干笑着,一滴冷汗从额头滑下。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也许这是用了什么治疗魔法才造成的局面。 薇儿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滩水迹,越看越像传说中小孩用与生俱来某种天赋画出的奇妙图案。 不如闻闻看?薇儿的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个主意,转瞬就被她摇头挥散。 不行,她绝不承认! 这是一阵冷风从窗外吹入,薇儿不禁打了个寒颤,又开始回想起那些已经模糊的梦中场景。 薇儿一晃头,那种感觉顷刻消失。现在不是判断这水迹所含成分的时候,不能让身体着凉。 看来只能换一床被褥了。但是这屋子里好像没有备用的被子,唯一的替换品,只有…… 想着,薇儿的眼不由自主地向上望。仿佛目光能直直透入墙壁,定格在洛基的床铺上。 要是让洛基知道她偷用他的东西,没准会用眼光将她千刀万剐,再踢出门去让她睡大街。 这可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行动!薇儿用30秒的时间思考了其中的利弊,还是决定豁出去。 她披着被子,动作神速,蹭蹭蹭就上了楼,然后又蹭蹭蹭地抱着新被褥下来,将原先的扔到一边。 缩在新被子中,全身都有着说不出的温暖。不愧是洛基用的,一盖上就知道不是普通货。 而且,这个香气。为什么男人用的被子会有香味。 薇儿嗅了嗅被角,淡香沁鼻。这个香味…… 像是芳草的气味,还掺杂着土壤的气息。闻着让人觉得自己被怀抱在大地之中,身心安宁。 和当时睡在修炼场的感觉很像。洛基这家伙,到底有多迷恋那地方,连睡觉都要弄得和那里一样。 真是个怪人。薇儿小心嘀咕一句,然后闭眼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在朦胧的睡意中感觉到一道阴冷的气息正朝自己袭来,薇儿猛地张开眼。薇儿坐起身,一眼就看见洛基正阴沉着脸,一手拖着巨剑,向她缓步走来。 洛基一身煞气,低垂着头,乱发遮掩了面容,有着说不出的诡异,巨剑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薇儿心下一惊,不就是盖了一夜而已,这怒火也太夸张了吧!? 看见洛基那道像是要把她千刀万剐的目光,薇儿一个寒颤,心想:打死也不能承认,不然她就死定了。 “这个,那个,呵呵呵……这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我会盖着你的被子呢?真是奇怪呀!”薇儿一脸莫名奇妙,装傻笑道。洛基却沉默着,不断逼近薇儿,可以隐约从发隙看到他杀意毕现的眼睛。 很奇怪,太奇怪了,这种不同寻常的感觉,难道这家伙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吗? “死鱼眼,你……”薇儿话音未落,洛基身形一闪,猛然移向薇儿面前,举剑,朝着薇儿一剑劈下! “啊!”事发突然,薇儿条件反射地往后一退,只见那锋利的剑刃将薇儿面前的床都劈成了两半。 薇儿余惊未定,眼见洛基又举起剑,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用你的被褥,现在马上洗干净还你,可以了吧!”薇儿连忙道歉。可是洛基却并不把她的歉意放在眼里,他眼中凶煞毕现,毫不犹豫地一剑挥下。 这次薇儿无处可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剑光袭来,连心都遗忘了跳动。 时间在这一刻停滞,将沉梦之人所有的睡意挥去。 “啊!”薇儿惊叫着,一把从床上坐起。 温暖的阳光正照射在窗台上,看样子已是临近中午,虽然全身还有些乏力,却并无大碍。 “原来是梦啊……”发现身下的床铺完好无损,知道是虚惊一场,薇儿稍稍安心。 她正想伸个懒腰解乏,却突然感觉有一道锋利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薇儿扭头一看,洛基就坐在她旁边不远,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身上那张被子。 薇儿猛地退到床脚,双手遮头,颤声道:“我错了,别砍我!” “……噩梦?”洛基看着她的样子,联想到之前的梦话,平静地问道。 薇儿注视了他片刻,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个是正货没错。 “这个也是有诸多原因的。”发现洛基依然盯着这身被褥,薇儿解释道。 “……尿床吗?” 薇儿暗惊,这家伙怎么知道的? 洛基显然知道薇儿的疑惑,他一抬眼,目光落向窗外。 只见窗外正架着两张被子,随风轻抖,可以看出上面还染着些湿意。 薇儿此刻只感觉脑海里一片天翻地覆。 她的失态,不仅这家伙被发现,还被他拿去帮忙洗了。 完了,她的人生彻底完了。这事要是说出去,会被人笑死的。尤其是苏罗和拉尔迪亚那两个。 薇儿正暗自哀叹,突然脑筋一转:等等,这家伙会有这么好心吗? “这是你洗的吗?”薇儿怀着一丝希望问。 “……不是。”洛基的回答让薇儿的内心中响起一片欢呼。 “那……” “……我回来时已是这样。” 薇儿这才发现穿在身上的衣服也已经被换过,并不是尿床时穿的那一套。 一个最大的可能浮出脑海。 看来尿床那次也是梦。 是带给她温暖的那个人帮她换了衣服和被褥吗? 虽然那种感觉很相似,但不太可能是纱音。那么,是谁? 多想无益,总会再次遇上的。既然只是梦,薇儿底气也充足不少。 “这个我会洗干净还你的。”薇儿抓起被子说道。 “……送给你。”洛基将目光撇向一边,淡淡地回答。 那是什么眼神,好像确定了是她尿床一样。 算了,反正以洛基的性格,估计不会将这件事张扬出去,她还能白捡便宜多拿张被子。 “那,我上课去了。”薇儿说着,穿戴完毕,出门离去。 洛基静静地坐在原地,闭上眼。 虽然已经很微弱,但是他的战感还是能感觉到空气中游动着浅蓝色的气息。 这是,海的味道。 5.天险之道(一) 班级。 地鼠一见薇儿到来,立马迎上去。 “老大,你的眼睛……”走近一看,地鼠才发现薇儿脸上还贴着一块厚重的纱布。 “很好笑吗?”薇儿嘴唇轻挽,一股冷意从身上迫出,地鼠急忙将嘴角的笑意收回去。 “不,很帅气,这眼罩帅气极了!不愧是老大,一直都这么有品位。”地鼠不停赞赏道。 “那就好。”薇儿虽然知道他是在拍她马屁,不过好话总是相当中听的。 “不过,那个不做防水工作的话,待会的训练可是会脱掉的。”地鼠指着眼罩,好心提醒。 “训练?这次又是什么?” “会是一次很愉快的训练呢。这次是:天险之道。”地鼠一脸的期待。 薇儿光听这名字就知道是绝对愉快不起来的。 看着薇儿无知的样子,地鼠忍不住解说道:“老大,你应该知道学园里的内海吧?” “内海?” “恩。和鬼之间一样,那也是古学园的遗产。似乎是用某种魔法在地底挖通了数条隧道,将千里之外的海水引入学园中心的湖里,那里现在被称为内海,据说幸运的人还可以在那里见到传说中濒临绝迹的幻种人鱼。一定是位十分美丽的大姐姐。呵呵呵呵……”地鼠已经开始幻想人鱼婀娜的身姿,嘴角忍不住流下口水,然后他被薇儿毫不客气地踹了一脚。 “哎呀!”地鼠揉着痛处,一抹嘴角,继续说:“天险之道的起点就是那里。因为学园正好座落在巨大的动荡能源上方,而内海就是能源的喷发口,所以一到某个时刻,水流就会冲上天,盘绕在学园高空,像水蛇那样激烈地游动。我们这次就是要乘上这股水流,周游学园一圈,然后又回到内海。” 还真是周“游”学园啊。 薇儿听了,眉头一皱:天险之道,不会是要考验游泳的水平吧? 而且,又蹦出来个她不懂的名词,动荡能源是什么东西? “至于动荡能源,恩……要怎么说呢……”地鼠挠着他那单纯的脑袋,痛苦地思考着,薇儿似乎看见他头顶上已经开始冒烟。这时,一个声音从薇儿身后传来。 “动荡能源,是会引起某些异变的不明能量发生源的统称,原因可能是古代残留的强大魔法,可能是蕴含着巨型源石的矿石,也可能是栖息着凶恶的魔兽,甚至比这些更复杂。换句话说,会感到非同寻常又无法用常理去解释的地区,就被称为动荡能源地区。” “像北荒就属于最大的动荡能源地区,那里是不存在魔力的失落地带,因为北荒是百年圣战里著名的战场之一,所以推测其原因很可能是战争时期留下的强力魔法封禁,将一切外在魔力都排斥出去。不过,也只是推测而已,王国经历了一千年的动荡与革新,造成了大部分文化的断层,在古代吟唱魔法已经遗失的今日,这些事情已经无法考究了。” 绕这么多弯,直接说动荡能源地区就像是外星人建在地球的秘密基地一样不就好了。 不过…… “你知道得还真多啊,尤法。”薇儿感叹着回过头。 身后的尤法朝她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这是书上写的,我只是借用一下。” 一旁的地鼠听了,垂头沉思道:教学书上有这么写吗,他怎么不知道,是哪一本来着? 算了,管他呢。地鼠拍着胸脯,一脸自信地向薇儿说:“老大,不用担心,天险之道的现象很久以前就已经出现,到现在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而且我们作为c级战力,是很少有机会能乘上去的。所以老大,你一定要好好享受啊。” 能享受才怪! 虽然不是旱鸭子,但一想到她那不堪入目的游泳方式,薇儿就忍不住朝地鼠直瞪眼。 地鼠也不知道哪里说错了,显得有点委屈。 尤法在一旁补充道:“因为喷发时间不稳定,教官让我们早一些集合,所以现在就该过去了。” “是啊,是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事情,绝对不可以错过的!”地鼠已是兴奋得两眼发光。 用得着说得这么夸张吗…… “我知道了。”薇儿轻轻一叹。 是的,她知道的,这事也是躲不过的,所以还是认命吧。 于是,匆匆吃罢午饭,三人向内海走去。 穿过林间就到达内海。 说是“海”,其实是一个青蓝色的湖泊,四周被茂密的树林围绕着。 湖面很平静,完全看不出喷发的迹象,徐徐微风带来清新的空气,在水面泛起微微涟漪。 如果不是有人说过这是训练场地,薇儿绝对会认为这是一个休闲观光的好地方。 暖风醉人,绿叶参差,湖光闪烁,没准还能看到“鱼”跃龙门,放在现代绝对是上好的旅游景点。 发现教官还未到,于是远离众人,薇儿沿着湖岸漫步,闭上眼,耳边只余下风吹树叶沙沙声。 心,渐渐变得清明。 睁眼,遥望湖水,湖面有着盈盈闪动的光,一如她盈动的目光。 这里就像自然精心雕琢的一幅画,连她也不由自主地融入其中。 不是忘我,而是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依然生活着。 作为丁格丝·薇儿,她的生命还在跃动。这是她存在于此的证明。 湖很大,薇儿走了一段时间,也没有绕到一半。 她正打算折返,不经意中抬眼一看,一个身影映入眼帘。 只见不远处,苏罗倚在树下,席地而坐,目光远眺,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平静。 虽然看起来像是在发呆,但有一种沉重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人觉得他一定是在思考着什么。 薇儿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苏罗,有着帝王般忧郁而威严的气质,不禁轻叹:每个人都有不被人所了解的一面呢。 目光下移,薇儿突然发现苏罗的大腿上还睡着一个人。 长发飘逸,白玉凝脂,是个女孩子。 原来是在约会!难怪这小子突然扮起深沉来。 她可不不能站这当电灯泡。想着,薇儿猛地转身,正要离去。 “……恩?是你啊。”苏罗这时才发现有人来访,一转头,就看见已经背对着他的薇儿。 “我的奴仆哟,见到主人一声不吭就想跑掉吗?”苏罗已经恢复常态,语气显得相当不满。 薇儿此时一脸无奈:她不吭声都没跑掉,吭声了还不马上被他给宰了。 “呵呵……”薇儿转回身,咧嘴傻笑。 “你脸上那纱布是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怎么办?如果直接说自己受伤,没准苏罗还要再往她脸上多贴几张,而且召唤魔魂这事要是让他知道,后果也会不堪设想,那么,要说这是拉尔迪亚的恶趣味吗? 薇儿在脑海里衡量着苏罗与拉尔迪亚的危险性,结果噩梦的天平完全倾向苏罗。 未来上司大概还斗不过现在的顶头上司。干脆利用苏罗摆脱这累赘东西吧。 “这个,看起来不适合我吗?我倒是觉得贴着挺有个性的呀。”薇儿指着纱布,有些兴奋地说。 “……哈?”苏罗皱着眉,一脸莫名其妙。 “这个是我拿来当装饰的。人总得有点与众不同的嘛。所以我就向医生借块纱布贴贴。不好看吗?” “居然拿纱布当饰品,你是白痴吗!要是被别人知道,身为你的主人的我脸要往哪放,快点撕掉!” “但是……”薇儿显得有些不舍。 “这是命令!以后没伤不准乱贴这东西。”苏罗语气很坚决。 薇儿心下欢喜,巴不得马上这样做,但还是装出犹豫的样子,在苏罗强横的目光下把纱布慢慢撕开。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会来这里?” 还没等薇儿回答,苏罗突然恍然大悟:“是吗,你已经是c级战力了,原来是天险之道的训练啊。” 他自言自语完,忽然用一种置疑的眼光盯着薇儿。 “怎么了?”薇儿被盯得头皮发麻。 “你会游泳吗?” “……会一些吧。”薇儿思考再三,还是如实回答。 苏罗表现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感到惊讶是正常的,这个世界里,游泳和农家小女孩基本没关系,而原本的丁格丝·薇儿也确实不会游泳。至于现在的她,尽管讨厌冷水,游泳还是得学的,只是…… “那,你游给我看看吧。”苏罗指着湖面,语气相当自然。 “……你说什么?”薇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反正衣服总是要湿的。”见女孩不太情愿,苏罗补充道。 “……不干。”且不说她的游泳方式有多糟糕,穿着湿衣服回去还会被当做失足落水让人笑话。 而且,居然让一个女生当着他的面这样做,这家伙真没绅士风度。 “哈?”苏罗明显很不满。 “我的体力很少,现在游了,待会训练就没力气了。”薇儿低垂着头,像做错事一样。 “……哼。”苏罗将头一撇,冷哼一声。 “唔——”这时,睡在他腿上的女孩眉头轻皱,渐渐醒转。 “吵到你了吗?”苏罗柔声问道,全身的冷意刹那间消失,和先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哇!这还是那个学园小霸王吗!?薇儿惊讶得嘴都已经合不拢。 “没有,鱼儿本来就习惯浅眠,是睡不久的。”女孩轻揉着眼,微微一笑,解释道。 女孩的声音如甘泉般清爽细滑,仅仅是听在耳边,心中就会泛起一抹香甜。 这个自称鱼儿的女孩看起来也才十三四岁,年龄和身高都与薇儿相差无几。不过论相貌的话…… 鱼儿是那种一看就知道以后绝对是个大美女的人,如果说艾丽雅是极致的美,那鱼儿更多的是可爱,纯粹的可爱。她的身上,无处不透着一种晶莹如水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怜爱,向她张开温暖的怀抱。这时,女孩也发现了薇儿,朝她微笑道:“又见面了呢。” 薇儿听了一愣,这才发现女孩带给她的感觉似曾相似。 “你们见过面吗?”苏罗好奇地问。鱼儿通常是不会离开内海的。 “恩。我一直很好奇会得到苏罗关心的是怎样的一个人,所以昨晚就去了她的住处。不过那时她……” 再让鱼儿说下去她的事就要暴露了,情急之下薇儿大声喊道:“啊!啊!我想起来了,是啊,当时我们还聊得很欢,愉快得让我以为那是个梦,原来是真实的啊。难怪我刚看见你时还觉得挺熟悉的呢。呵呵……”说完,一边干笑着,一边朝鱼儿不停地扔眼神。 鱼儿也并不是愚笨的人,此刻心领神会,微笑着住了嘴。 “……是这样吗?”苏罗有些置疑地看向鱼儿。 “丁格丝·薇儿,是一个有趣的人呢。”鱼儿的笑容很甜美,一副满意的样子。 苏罗眉毛一挑,眼中白光一闪,忽然移到薇儿面前,抓着她的衣领朝湖里一甩。 悲剧的某人还没来得及惊叫,就沿着美丽的抛物线“噗通”一声跌落进湖中。 听到清晰的落水声,苏罗一摆手,脸上神情分外自然:“呀!不知为什么就是感觉有点不爽啊。” 薇儿连吞了好几口水,才狼狈地浮出来,然后两脚不停往后蹬,双手拼命在下方扒水,身体缓缓前移。 竟是标准的“狗爬式”。 5.天险之道(二) “……那是什么难看的游泳方式,像狗一样。”苏罗在一旁皱着眉,看着落水的女孩艰难地爬上岸边。 有什么办法,她就会两种,用仰泳不但容易撞到头,苏罗指不定还要说她的姿势不够文雅豪放之类的。 所以说她讨厌游泳! “实在太难看了。以后你不能再用这种游泳方式。这是命令。”苏罗又开始耍起强横来。 薇儿顾不上还嘴,刚才呛了不少次,此时她趴在地上,不停地咳嗽着。 “可不能这么说,苏罗。无论用哪种方式,不被水流所吞噬的,就是了不起的才能,不能够贬低呢。” 薇儿心中惊叹:还是这小女孩的思想够先进。 “而且,人类不凭借尾鳍和魔法也能凌驾于水流之上,这种事,一直都让我感到惊奇。”鱼儿感叹道。 “人类?莫非你就是?”已经缓过气来的薇儿一下子就联想到答案。鱼儿微笑不语。 “她是我的义妹,鱼儿。如你所见,是学园里唯一的幻种人鱼。这片内海的管理者。” 什么!?才只是干妹妹啊……难怪苏罗还抓着艾丽雅不放,薇儿之前还以为他是想脚踏两条船。 “但是人鱼不是应该是那样子的吗?”薇儿依着记忆用手指在空中勾勒出正统人鱼的形象。 “所以才叫做幻种人鱼啊。鱼儿可以在鱼尾与人形之间自由变换,而且天生拥有操纵水的能力。”说完,苏罗俯下身,严声叮嘱道:“她的身份是学园的机密,你可不能透露出去,不然……” 苏罗以手为刀,在薇儿脖子上一抹。薇儿连忙乖巧地点头。 “然后还有另一件事。你明天跟我去参观纱音姐的s级试炼。”不容拒绝的语气。 “可以吗?不是说s级试炼无关者不能在场吗?”薇儿倒是怀有一丝期待。 “是偷偷地去看。做坏事当然要拉个垫背的。”苏罗说得相当淡定。 薇儿心下轻叹:她就说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原来早有企图。 不过,纱音的战斗不是轻易能看到的,而且旁边还有个强力的护卫。虽说有风险,但没理由不去看。 想着,薇儿点头答应。 “但是,明天的训练……” “不用担心,翘一天课你是死不了的。” 都和死扯上关系了,这还叫不用担心啊!必须想个巧妙的请假方法才行。 正想着,只见苏罗突然冷意扩散,目光猛地落在树林中,大喝道:“出来!” 一阵轻微的草动,一个冷峻的男子从树林里走出来。 男子看上去有20岁,半边脸被额发遮掩,一袭黑衣,周身弥漫着威严的气势。 “苏罗殿下”男子隐去全身厉气,俯首单跪,淡淡开口。 “……神彻?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苏罗的语气并不和善。 “不久前。”神彻如实回答。 “殿下,为何你在这里。如若神彻没有记错,现在应是上课时间。”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翘课啊!反正是文学课,我又不识字,去了也是白费时间。”理所当然的语气,看来翘课在苏罗身上是常有的事。 “不可。未来的皇帝不能不识字。神彻请求殿下尽快回到课堂。”男子的表情很坚决。 “所以说啊,你太啰嗦了!每次一来就是这么几句,听得我耳朵都生茧了。”苏罗侧着头掏耳朵,不满地抱怨道:“什么皇帝皇帝的,麻烦死了,我又不稀罕。再说了,纱音不是比我更有资格做吗。你干嘛要死盯着我不放。” “不可。殿下对神彻有知遇之恩,此等恩义毕生不忘,神彻舍弃本名,入沙曼德族籍,理当为沙曼德家族竭尽全力。四大王族以沙曼德为尊,殿下是下一代皇帝的不二选择,切不可说此等妄语。还请殿下收回之前的话。”神彻抬头,眼神中充满决绝,似乎苏罗不答应就会长跪不起。 苏罗长叹一声,似是惧怕了神彻,认命地说:“干嘛这么认真嘛!我知道了,我回去上课就是了。” 薇儿倒是在暗地里窃笑,没想到这么霸道的苏罗也有搞不定的人。 离开之前,苏罗小声对薇儿说:“不可以忘记,明天我去找你。” 薇儿点头,然后,苏罗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树林中。 神彻起身,跟随在苏罗身后,正走出几步,突然停下,头一转,目光落在薇儿身上。 “我不在学园的这段时候,听说苏罗殿下招了一位奴仆,想来就是你吧?” 男子的目光冷冽,引得薇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一阵微风吹过,遮掩着男子半边脸的额发轻轻拂起,薇儿这才发现他的另一只眼中竟然镶嵌着一块晶莹透亮的石头,正散发着淡淡的白光,显然是块魔晶。 “最好不要做什么小动作,我不喜欢把自我和心机藏得太深的人。” 神彻的目光锐利得似乎能穿透薇儿的心,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听她与苏罗的对话的。“如果发现你做出什么对苏罗殿下不利的事,那个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抹杀。”语气冰冷彻骨。 虽然这话有些似曾相似,好像从某个洁癖狂口中听过。但这比那时候更具有震慑力,让薇儿不容置疑,只能傻傻地看着那袭黑色身影消失,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这时一只小手握住了她,一种熟悉的温暖从掌心涌入全身。 薇儿转头,只见鱼儿正对着她微笑,笑容里洋溢着暖意。 “‘时雨’神彻,虽然是b级战力,但是却有凌驾于a级的实力,据说是因为他不允许自己与苏罗同级,所以刻意限制住自己的能力。武器是飞刀,擅长时系魔法,拥有增幅体质,把魔晶镶嵌在身体上,所使用的魔法会得到加强,增幅程度视身体位置而定,其中以眼为最,可以将魔法加强将近一倍。” “虽然平常态度强硬,但是那份忠诚,并不是能伪装出来的。他是苏罗最好的护卫呢。”鱼儿感慨道。 这是在帮那个吓人的家伙说好话吗? 想着,薇儿的目光移到鱼儿的身下,那里有着白玉般修长的双腿。 注视着,薇儿忽然蹦出一句:“不疼吗?” 安徒生童话里的人鱼公主,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换来人的双腿,却需要一直忍受着行走的痛楚。 听到薇儿的问话,鱼儿微微一愣,然后笑道:“很疼的哦。” 鱼儿敞开双手,在湖岸边行走,步履轻盈,看不出一丝难受的痕迹。 “不过,就算很疼,也是可以忍耐的。” “与人类相遇,与人类交流,与人类成为朋友,然后体会他们的生活。友情,亲情,甚至是爱情。喜悦,悲伤,幸福与离别,拼凑出一个全新的人生。这些是鱼儿一直很神往的事。因为大家都不见了,鱼儿一直呆在深海,非常的孤独。所以,为了追求梦的话,这点疼痛,不要紧。” 鱼儿停下脚步,回过身,脸上有着温暖的笑,如同阳光般耀眼。 “薇儿,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恩。” “一定,会成为很要好的朋友吧。” “那么,作为朋友,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说吧。” “……你,几岁了?” 虽然知道这样问很失礼,薇儿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鱼儿又是一愣,然后开怀地笑道:“你真的是个有趣的人呢。女孩子的年龄是不能随便问的哦。不过,作为朋友的话,就稍稍透露些给你吧。其实我也不知道,因为实在太漫长了。小时候和家人追着鱼群玩耍嬉戏,还像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但是等我想要看清它们时,它们却像梦一样变得模糊了。所以,我觉得自己一定是生活了很久吧,久得连回忆也把握不住了。”说道最后,鱼儿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望天感叹。 薇儿心想:如果说人老感慨多,那鱼儿没准该是她曾祖母辈的人了。 “那么,作为朋友,鱼儿有一个小小的请求。”鱼儿的目光清澈而深邃。 “苏罗他也是一个孤独的人,明明是火焰般耀眼的人,却把自己的内心隐藏在冰山里。没有人能够倾听他的心声,没有人能理解他的想法,他就是这样一个无法让人接近的人。但是一旦拥有朋友,他就会拼尽全力去守护,给予温暖与关怀。苏罗是火,火注定是一把双刃剑,不能给人带来温暖,就会给人带来毁灭。同时他也是冰,不想去冻结别人,就只能冻结自己。虽然有时候也许不能理解他的行为,但是,他绝不会做出真正伤害你的事情。请相信吧,被苏罗所包容,会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所以,薇儿,你一定要珍惜呀。” 薇儿把袖子一提,只见上面还有水珠滴下。 “你看,这就是他给我的关怀。” “苏罗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心意,我想,他一定也很珍视与你的相遇吧。” “是这样吗?”她实在是看不出来啊。 从和苏罗相遇到现在,薇儿的脑海里都只浮现出一个词:欺压,他那完全是欺压。 “鱼儿是知道的,因为鱼儿比任何人都要活得久。” 薇儿心叹:别用一个小女孩的嘴说出这么老成的话,那很别扭啊。 偏偏鱼儿是像纱音那种类型的人,说的话都会让人觉得很有道理无法反驳,就算薇儿想狡辩,看见鱼儿的笑容后,那些话也已经说不出口。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某人的高呼:“老大!原来你在这里啊。” 然后地鼠和尤法一同来到薇儿身边。 “老大,你怎么全身湿漉漉的,是不小心掉水里了?放心说出来,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不要紧吗?小心着凉。”尤法倒是比较关心薇儿。 地鼠不去看薇儿向他投来的不满眼神,目光落在鱼儿身上,惊叹道:“哇!好可爱。” “哎呀!”刚说完,地鼠就又被薇儿轻轻踹了一脚。 而鱼儿只是站在原地,微笑不语。 这时众人的脚下传出轻微的地动,湖水泛起阵阵涟漪。 “差不多该集合了呢。”说着,鱼儿已换上一副认真的神态。 5.天险之道(三) 集合地点。 c级的众人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小女孩,已是惊讶得合不拢嘴。 “综上所述,我就是负责这次训练的教官,你们可以叫我鱼儿。”鱼儿朝众人莞尔,又引来一阵惊叹。 “天险之道考验的是你们的体能、平衡和闪避技巧,你们用手中的道具乘上喷发水流,跟着水流绕学园一周,最后成功回到这里的人就算通过训练。不可以使用攻击与防御型魔法,不可以干扰妨碍他人,不及格的人要遭受惩罚,把内海和周围的树林恢复原样就行了。相信这会是一次愉快的旅程呢。” “那么,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鱼儿教官,你见过传说中的幻种人鱼吗?”地鼠最先发话。 “见过哟,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孩子,若是幸运的话,你们以后也一定会碰到的。” 地鼠听了,已是兴奋地欢呼起来。众人也是一脸期待。 “如果不小心从水流上掉下来怎么办?”有人发问。 “那时请迅速打开你们背上的包裹,魔法伞会把你们平安带回地面。” 薇儿心想:好家伙,竟然连降落伞都给准备好了,看来她也能稍稍安心。 “这次训练的通过率有多高?”又有人好奇地问。 “这是,秘密。”卖着关子,鱼儿侧头一笑,那份可爱引得在场的人都瞪直了眼。 这些人,一看就知道以后铁定是群大色狼。 薇儿轻叹着,突然感到脚底下又传来大地的撼动,只是这次分外猛烈。 湖的中心透出一道白光,直射苍穹。湖水开始剧烈涌动,不断从白光中向外排出,荡出一圈圈银色波光,水浪撞击在湖岸上,飞散的白珠如同漫天纷飞的花瓣,袭向中众人的脸颊。然后,湖水突然回潮,纷纷向湖心的白光奔去,银色波光由大变小。仿佛有一颗炸弹在湖底爆炸,巨大的轰鸣声中,湖水沿着光柱蜿蜒冲涌而起,形若游龙,奔向天空。 粗看之下,那水柱竟然有十数米粗,如同高耸的摩天大楼。 水柱升到高空后,忽然诡异地扭曲了方向,朝着学园的一角飞速游移。 “已经开始了。请你们按照手中道具的编号逐一进入水中,动作要快速。”鱼儿提醒道。 薇儿低头一看,只见手中形似冲浪板的道具上,刻着个大大的数字。 这个是…… 薇儿搜索着脑海里为数不多的数字信息。 第一号!?不是吧,居然要当先驱者,她也太倒霉了吧? 看着那汹涌的湖水,薇儿不禁吞了口唾液,有些犹豫不决。 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薇儿刚跨出一步,就被身后的人猛地一推,一头扎进水中。 “时间不等人啊,老大!”地鼠见薇儿迟迟不肯下水,索性帮了她一把。 “哇啊!笨,笨蛋——”薇儿的头在水面浮出,怒喝道。 流水湍急,像火车一样,女孩还没说完,身影就已消失在天空上,只留下余音回荡。 看来老大很乐在其中嘛! 地鼠心下欢喜,带着美丽的幻想,也随之跃入湖中。 看着迅猛的水流,尤法浑身一抖,轻叹道:“呜哇,好恐怖的样子。” 女孩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闭起眼睛跳了下去。 然后是若干路人甲纷纷落水。 最后岸边只剩下鱼儿一人,她注视着天空,直到最后一名学员的身影消失不见。 “要玩得开心呀!”鱼儿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接下来……” “对不起,四周的绿树们,鱼儿要征用你们了。” 岸边的女孩如同落入花丛的蝴蝶,轻盈地跃进湖里,脚下流光游动,幼小的身躯竟是直直站立在水面。 鱼儿闭上眼,感受着水的流动,双掌一合,清脆地拍击声后,下身猛然浮现出一道道光芒,像刻在白玉之上的美丽花纹,布满双腿,鱼鳞毕现。 女孩脚下的水流开始盘旋涌动,一道龙卷将女孩的身影整个吞没,然后化为水雾散去。一条美丽的人鱼在湖面跃出,有着说不出的优美,她的身体沿着弧线后旋,鳞光微闪的鱼尾重重打在湖水中,将湖水向中心的水柱挑去。 血禁。 ——破浪袭! 水流仿佛受到某种指引,纷纷涌起,汇聚成一条粗大的长蛇,盘旋着卷起岸边的大树,,咆哮着撞入水柱中。巨大的冲力使得长蛇散成一道道水线,像细小的水蛇,融入水流中,将数不清的枝干以更快的速度朝前推进,直奔学员而去。 此时,薇儿在水中挣扎了许久,连连被呛,双手连忙抱着冲浪板不放,这才稳下身形。 女孩的上半身露在水面上,轻轻咳嗽着。 划开的水浪不断随风飞起,拍打着她的脸,凉意袭人,有轻微的痛意,让人有时连眼睛都难以睁开。 在模糊的视线中可以看到水柱正在高空中飞速前进,下面的景色根本来不及看清就已远远落往后方。薇儿这才发现,她好像正好处在横行的水柱的下方,头朝地,脸朝天,有一种随时可能掉下去的感觉。 虽说是有降落伞,但掉下去的感觉可是不好受的。 薇儿不禁把板子抱得更紧了些,水流载着她四处游荡,有一股奇异的吸力让她不至于完全掉出水面。 这完全就是在玩过山车嘛!还是没有安全措施的那种! 偶尔会出现失重的感觉,薇儿死死抓着冲浪板不放,生怕水流一个急转弯就把自己甩出去。 薇儿前后方有时会有一些水柱从湖底带起的石块,她艰难地将板子一侧,整个身体都随之向一旁移动,堪堪避过那些阻碍。这样过了不久,薇儿的手已经开始酸痛,甚至渐渐变得麻木。女孩咬紧牙关硬撑着,一点一点地偏着冲浪板,将自己转移到水柱的上方。 这时,身后传来地鼠的高声呼唤。 “老大,你在干嘛?” 薇儿堪堪回头,发现地鼠正踩在冲浪板上,惬意地在水面上游移着。 不得不说地鼠的动作娴熟流畅,轻易避过一些石块,很快就追上了正在苦苦支撑的薇儿。 “老大,原来你喜欢这样滑呀!真是好有个性啊!”地鼠赞叹道。 如果是在平常,薇儿一定会奋起一脚把这家伙踹下水,但现在想想,还是先不要浪费力气了。 薇儿忍下一肚子火气,尝试着站到冲浪板上。一只脚已踩上冲浪板,薇儿刚要站起,谁知脚下突然一滑,女孩的身形一个摇晃,就要跌入水中。千钧一发之际,薇儿一只手抓住冲浪板的边缘,硬生生将板子拖回到身下。 “哇!那是什么特技!?”地鼠惊叹道。 薇儿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这家伙是在讽刺她还是真的是个天然呆,但无可否认的是,地鼠不愧是和动物相近的人,平衡感和控制力实在是太好了。 就在此时,天空的另一端突然传来一阵阵悲惨的哀鸣声。薇儿和地鼠不约而同朝声源处望去,只见水柱的下方连连有着人影坠下地面,半空中张开的魔法伞如同凋零的鲜花。 “已经开始有不少人被淘汰了。真遗憾啊,看来我们要夺冠了,嘿嘿。”地鼠已经得意起来,忽然神色痴迷,仰头轻笑道:“呵呵呵,有没有美丽的人鱼姐姐会在尽头等着我呢?” 看着地鼠的花痴样,薇儿一脸无语,心想:还真有,不过他们早就见过面了。 有重物破水而来的声音,地鼠耳朵一竖,惊道:“老大,有东西要过来了!” 薇儿回头一看,只见身后不远处竟有成堆的树干正顺着水流朝自己袭来。 而这时,水柱也开始如龙仰头,加快了流速,折向更高的天空,直入云端。 “老大,快闪开!”地鼠正用他华丽的技术操作着那块冲浪板,巧妙地避过一条条粗大的枝干。 而薇儿就显得相当狼狈。虽然已经开始掌握一些冲浪板的使用技巧,但要同时应付这么多的大型阻碍,依然十分吃力。而且薇儿的体力在不久前已经耗光,此刻是筋疲力尽,凭一股意志死死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终于,在乱木不断地袭击下,薇儿躲闪不及,一块木头撞击在她的腰上,在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后,女孩的无力地松开,然后那个幼小的身体被上升的水流给甩了下去。 “老大!”地鼠伸手想要去拉住薇儿,却抓了个空。两人的指尖发生轻微的摩擦,然后薇儿继续向后坠去。 耳边是呼啸的风与奔腾的流水声。在坠落的过程中,思绪在薇儿脑海里飞快流转。 看来她的训练是要不及格了。那么,要召唤刺鹰挽救败局吗? 且不说在这里召唤会有太多人看到,如果黑玉真和魔魂不兼容,上次的痛苦还会再度袭来吧? 那种彻骨的冰冷,她可不想再多尝一次。 何况鱼儿的惩罚并不像莱迪尔那样严重,那么,干脆就这样陨落吧。 选择放弃后,全身的疲倦侵袭而上,蹂躏着女孩柔弱的身体,让她不想再动弹一下。 正当薇儿腾出最后一点力气想打开背包时,水柱的末端突然白光闪现,一道长长的铁链从光芒中射出来,朝薇儿身边飞去。薇儿也在此时发现了那道熟悉的白光,脑海中瞬间浮出一个身影。看到新的希望,女孩的身体似乎突然回复了一些力气,然后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把抓过铁链。 铁链快速缩回,拽着薇儿落在一只木筏上,木筏是用铁链将漂流的树干系在一起制成的。 而此时尤法正趴在木筏边上,脸色苍白,没什么精神。 “呜哇,好晕啊……”看见薇儿平安无事,尤法正稍稍安心,忽然觉得有一股酸意在自己喉间涌动,她连忙捂住嘴,拼命抑制,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薇儿紧紧抓住木筏的一端,然后在旁边看着尤法,突然想到一个可能:这女孩,该不会是……晕船吧? 尤法的铁链还在不断束缚着流过的木头,将其拉回来挡在木筏尾部,形成一道木墙。 这时又有成堆木头袭来,撞击在木墙上,因为不允许使用防御魔法,光靠这道堆起来的木墙是抵挡不了多久的,而尤法因为晕船,此时也已经尽显疲态。不多时,木墙被撞开,一根木头飞速撞击在木筏上,猛地弹起,向着薇儿的面门飞去。 “看我扎伊纳德·康奇法罗斯特南大人的华丽表演!”一声高喊,一个身影退回到两个女孩的身边,以自认为优美的姿势将铁爪一划,木头利落地从中心分成两半,从薇儿身边飞过。千钧一发之际,地鼠及时赶到,为另两人充当起护航舰。 水柱涌到最高空后,就开始猛地坠下迂回,疾风如刀,割得薇儿睁不开眼,只能听见耳边风声猎猎。 过了一会儿,水流的速度变慢,薇儿张开眼睛,发现湖心的白色光柱已在不远处。 然后水柱倾斜而下,像滑梯一样,木筏顺着水流坠入湖中,溅起漫天水光。 随着水柱回归湖中,光柱也渐渐变得暗淡,最后消失不见。 木筏靠岸,已有不少人等在岸边。 “欢迎回来,你们都是这一次训练的通过者。”恢复人形的鱼儿微笑着鼓掌。 “虽然没见着人鱼姐姐是个遗憾,不过真是场刺激愉快的训练啊,好想再来一次啊!是吧,老大。”地鼠登上岸时还意犹未尽,兴奋地看向薇儿。 薇儿才没空搭理他,最后一段路程颠得她内脏都快搅在一起,到现在也没缓过气来。 看到地鼠啥问题都没,还玩得这么惬意,薇儿轻叹:该说每个人都有其最擅长的一面吗。 尤法也一晃一晃地回到地面,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呜哇……路都看不清了……”仿佛头上已经有星星在环绕,女孩晃着头,忍不住抱怨着。 鱼儿轻轻一笑,一股暖流开始在众人身上流动,将满身疲倦卸去不少。 薇儿这才发现不仅周围的草木已经被某种不明力量席卷得干干净净,湖水里也是浮木连连,要清理干净都是个颇大的难题,更不用说将它们恢复原状,不连干个三五天是做不完的。于是暗自庆幸当时尤法及时伸出援手,不然薇儿自己还不干得累死累活。 看着鱼儿那一脸纯真无邪的笑容,薇儿不由得心下暗叹:鱼儿没准也是个不为人知的腹黑女。 随着三人的通过,天险之道的训练在此告一段落。 夕阳西下。 林间小道上,一个兴奋的身影,一个满脸倦意的身影,一个晃悠悠的身影,走在一起,渐渐远去。 6.s级试炼 * s级试炼 * 在魔晶学园中,级别越高的战力自由程度也越高。 a级战力每人独居一栋楼房,提供一切生活所需的源石型家具,每日都会有专员送来蔬果美食。可以在学园内除禁区外的各地随意走动,每一处设施都任其使用,能够支使所有非专属型下人,有权拒绝所有非强制型训练,即便像苏罗那样整天翘课也不会受到处罚。 b级战力则配给一间单人房,房内提供水源与浴室,在食堂内分别放置有每个人的专用食具,每天都有十数种菜式供其选择。没有允许不能进入禁区及各个a级区域,且不能使用a级专用设施,通常情况下无法支使高等女仆。在教学与训练上采取学分制,只要累积一定分数就无需再参加。 c级战力是每四人一间小寝室,不提供任何设备。有公用食堂,自备食具,有啥吃啥。有公用澡堂,自备洗浴用品。没有人带领的话只能在c级区域停留,没有专用设施,能命令的也只有低等女仆。而且每天下午的训练必须参与,请假是一个月只有一次机会,而且必须有重要的原因,违规者将受到惩罚。 另外,学园不为a级以下战力供应早餐和宵夜,不提供任何生活用品,除了刚开始的那一套。如果早上想吃饱肚子,或是要换新的器具,可以通过各种学园任务赚取点数,利用点数换取所需道具。如果点数足够充裕,还可以用来延长假期,购买各种通行证和设施使用权,租用房屋或指定专属仆人,委托剑师工房打造专属武器,甚至无需经过试炼就能战力晋级。 当然也有着特例存在,比如战力只有c级的薇儿作为“被监视者”,必须与“监视者”洛基同住一居。 正好洛基的住所里设施和用品那是一应俱全——偷偷借用一下的话,可以算是脱离了那些比当女仆还要麻烦的生活琐事,基本符合薇儿当懒人的标准,不然以她的性格,估计还不到半个月,点数没赚着,惩罚就得惹上一大堆。 但是,有个好住处并不代表她就能随便翘课。 为了腾出明天的时间,薇儿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最好的请假方法。 于是在天险之道通过后的归途中,薇儿鼓起勇气看向尤法,一脸严肃,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 尤法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子的薇儿,以为她要宣布什么重大的事情,也不禁认真起来,竖耳聆听。 只见薇儿侧过头,小声说道:“尤法,如果明天下午我没去参加训练,你可以帮我请个假吗?” “请假?为什么?”尤法先是一愣,然后好奇地问。 薇儿沉思片刻,最后还是狠下心来,语气略显沉重地说:“我有一种预感,我的初潮要来了!” “初潮?那是什么?”印象中并没有这个词语,尤法显得有些莫名其妙,而薇儿却是一惊。 难道她还没来吗?还是说这世界里对那件事的称呼有所改变? 关于这种事,丁格丝·薇儿过去的记忆里并没有资料。 惨了,居然要让她一个大男人向一个小女孩去解释初潮是什么,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滑稽的事情吗。 薇儿仔细想了想,说:“就是你们女性以后每个月都会经历的,腹部可能会有些不适,心情也可能会变得有些糟糕,而且某个地方在某个时间里会流下红色液体的那种生理现状的第一次,就叫初潮。” 尤法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个啊!为了那个请假,你的那个来的时候会很严重吗?”说完,一脸担忧。 虽然觉得利用这女孩纯真的友情有些过意不去,薇儿最后还是把心一横,哀叹道:“我们家族有个遗传病,对那个特别敏感,它来时肚子都会相当的痛。薇儿的母亲以前就是这个样子,每次都痛得干不了活。所以明天我应该也会是那样。” 说着,薇儿脸上虽然现出沮丧的表情,却在心里反复念叨。 ——薇儿她妈呀!我损害你的名声实属无心之过,千万别半夜三更从坟里爬出去找我啊! “不要紧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也许会有缓解的方法。”尤法好心提醒。 “不用了,一个月也就一天的事,忍忍就过去了。而且这是顽疾,不好治呢。” “看来你相当辛苦呢。我知道了,明天我帮你请假就是了。”尤法点头道。 薇儿心上一喜,抓起尤法的手:“哇!你对我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了,尤法。” 薇儿想了想,又小心叮嘱道:“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我怕他们会担心。” “……恩。你要好好休息呀。”被抓的女孩微红着脸,有些腼腆。 就这样,薇儿回到住所后,一觉睡到天大亮,直到苏罗一把将湿毛巾甩她脸上,才猛然醒转。 “赶快洗脸!”苏罗的手此时正按在薇儿睡意朦胧的脸上,手中的毛巾不停地扭动着。 “唔——啊!”薇儿刚被惊醒就发现脸上凉意袭人,在她以为自己快被憋死时,那条毛巾才离她而去,被苏罗随手一飞,落回桌子上。 “你换个温柔点的方式叫人不行啊?”薇儿抚着被揉得发红的脸,不满地抱怨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桌子上,忽然想起什么,指着苏罗怒喝道:“喂!那毛巾不是昨晚死鱼眼拿来擦桌子的那条吗!?” 苏罗一眼将她的怨气瞪得四处飞散,然后狠狠道:“嘁,我好不容易才甩开神彻那只跟屁虫,身为奴仆的你却敢在这里呼呼睡大觉。身为主人我自降身份帮卑微的你洗脸,你居然敢吼我,你再吼一声试试?” 再吼她就该上天堂了。薇儿缩在床头,垂着脸,装出一副受委屈的样子。 是是是,都是她的错行了吧。正事要紧,她跟个小鬼计较什么。 “……我睡迷糊了嘛。”薇儿双手揉眼,全身轻颤,低声解释道。 薇儿感觉自己的演技简直就是专业水准,在现代估计都可以混出个啥啥金鹰奖金像奖金鸡奖金xx奖最佳配角之类的。当然,如果她再漂亮一些,现在绝对是个梨花带雨惹人怜爱的娇美人,要是艾丽雅那个级别的话,估计苏罗心疼都来不及。 可惜,她长得实在太平凡了。 “……哼。”苏罗冷哼一声,然后很不给面子地说:“好了,别装了,该出发了。” “等下,我还没吃早饭。现在没力气了。”薇儿捂着肚子轻叹道。 苏罗好像一早就料到这种情形,不知从哪处抽出一根黄瓜,直直塞进薇儿嘴里。 “唔——唔!”说不了话的女孩用鼻音表示抗议:他以为这是在喂猪啊!? “用这个撑着,我们走吧!”苏罗不由分说,一把将薇儿拉下床。 “对了,你别啃太快,吃光就没了。” 苏罗说着,一手抓起薇儿,横抱在腰间,脚下白光一震,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屋外。 s级试炼,分为三个阶段,其过程会经过严格保密,而最后通过者将晋级为传说中的s级战力。 而第一阶段是在学园内进行,虽然不允许参观,但方式已被多数人所知晓。 那就是随机抽取一片地区,在此地区会放置10个英灵,参加者必须在两分钟内将它们尽数消灭。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凑巧,纱音抽到的地区正好是薇儿她们昨天才进行过训练的——内海。 既然是要保密,自然会有人在方圆数里内巡视,防止某些学员悄悄潜入偷看。 所以苏罗带着薇儿先降落在内海数千米外的地方。 而此时,已经有两个女孩先行等在那里。 拉尔迪亚见苏罗挟着薇儿落下,忍不住抱怨道:“苏罗,你来的真迟!还有你,宠物,不会是在赖床吧?” 艾丽雅却像是误会了什么,狡黠一笑:“嘛!总要给别人一些私人时间的嘛!反正时间正好。” “抓紧时间,迅速开始。”苏罗说着,手劲一松,薇儿就掉向地面。 好在有了前几次被摔的经验,薇儿机灵了许多,双手一屈,像小猫一样稳稳落在地上。 巡视的人皆是学园里的探测精英,水陆空三个领域都不会有疏漏才对,苏罗他们要怎样潜进去? 正当薇儿疑惑时,拉尔迪亚已经举起手中的扇子。 ——风声匿迹。 一阵染着绿光的清风吹过,然后停息。 “这样就行了?”薇儿好奇地问。 打死她也不信那些巡视的人会都是吃白饭的,靠拉尔迪亚一个魔法能蒙过去才怪。 “当然,是不可能的。干嘛问这么弱智的问题,你真是笨蛋呐。”拉尔迪亚朝薇儿抛去一道轻视的目光,然后解说道:“本公主的‘风声匿迹’只能隐藏魔法发动的迹象,维持魔法不被人发现,还做不到完全隐匿人的气息。本来有风之环的话这也只是小事一桩,可惜它在本公主很小的时候就不见了。” “不见了?那不是圣灵遗物吗?为什么会不见?”薇儿有些好奇。 “那时候本公主才两岁,怎么会知道。而且本公主曾经多次追问起这件事,却都是被族里的人忽悠。” “十年前,正好和落日城战役是同一时期呢。”艾丽雅沉思道,显然她也并不知情。 话说回来,那什么城战役,落日城?听起来好像是座挺重要的城,可惜,名字已经被人用烂了。 在一边等得不耐烦的苏罗一挠头,嚷道:“啊!在这关键时候谈什么历史事件。王国追查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老一辈只是不想让我们知道真相而已。大概这件事的严重程度超出我们的想象,所以还没到说出来的时候吧。不管怎样,四之环是一个整体,缺一不可。等待下去,风之环总有一天会再次出现的。所以不要着急,拉尔迪亚。” 拉尔迪亚“哼”的一声向苏罗瞟去不屑的目光,那神情好像在说:还轮不到你这大骗子来安慰本公主。 发现自己的好心被人践踏,苏罗额头上隐隐暴起一条青筋。 艾丽雅赶紧充当和事老,笑道:“苏罗说得也不无道理,现在确实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那么,我们出发吧。”艾丽雅说着,脚上的圆环金光闪耀。 ——封禁的领域。 一个金色的圆形屏障将四人笼罩在内。 “剥夺——存在感。” 艾丽雅话音刚落,薇儿就发现眼前三人的身影猛然消失不见,连薇儿也把握不住她自己的处境。 这种感觉,像是遗失了整个世界,灵魂游离在虚空中,找不到归所,明明身躯就在此处,却无法进去。 就在此时,一只手揽住薇儿的腰,将她横起一提,薇儿瞬间被唤回现实中。 薇儿眨眼一看,苏罗三人还好端端地站在跟前。 “不要多想。封闭你其他的感官,只相信你眼睛所注视的事物就足够了。”苏罗提醒道。 虽然不太好理解,薇儿点头尝试,尽量不依靠其余感觉去判断事物,果然那种虚无感淡去许多。 “存在感是人们分辨自己和别人的一种方式,而且占据着主要的地位。换句话说,也就是一个人的‘个性’,把我们的这种‘个性’抹去,我们就会变得普通,普通得像泥土沙石一样呢。而且,感官越是敏锐的探测者,越依赖这种感觉。所以,把这种感觉消去的话……呵,他们说不定就看不见我们了呢。” 重点不在于让自己消失,而在于让别人无法发现吗。这个女人,如果是敌人的话,会很难对付呢。 薇儿想着,只觉得腹部一沉,然后久违的失重感出现。 苏罗等人开始向内海飞去。 6.s级试炼(二) 有拉尔迪亚和艾丽雅的帮助,薇儿等人这次径直飞入内海,一路上畅通无阻。 内海因为昨天的训练还散落着不少浮木,岸边更是显得空旷,没有薇儿第一次来时的葱绿。湖岸四周已经站着数位监考员,而那10只英灵正停在湖面上,一动不动,像一尊尊银白的雕像。大概它们也依赖于存在感,所以没发现苏罗等人。 在距离众人较远的地方降落后,薇儿一眼就扫到了对岸纱音的身影。 纱音旁边还站着大恶魔莱迪尔,看样子应该也是考官。而意想不到的是,鱼儿竟然也站在纱音旁边。 “鱼儿是内海的管理者,所以在一定程度上,也算是今天的监考员。”苏罗放下薇儿,小声解释道。 薇儿点头,目光随之落在纱音身上。 纱音看起来也有些紧张,开始一步步朝着湖心走去,她的脚下是一条不断向前凝结的冰之路。 薇儿知道正戏就要开始了,不禁全神贯注起来。 等纱音到达湖心,岸边的莱迪尔突然身形一动,瞬间消失。 还没等薇儿回过神,莱迪尔的身影就已悬浮在湖心上空。 看到这种场面,薇儿心下惊叹:哇塞,这就是传说中的瞬间移动! 只见莱迪尔悬在半空,手高高举起,往下挥落。 与此同时,英灵群目光一闪,纷纷朝纱音攻去。 纱音眼眉一皱,眼神瞬间变得冷彻如冰,与以往的温柔截然不同,一种肃杀的气氛在她身边弥漫。 薇儿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纱音,如同冬夜的月光,冰冷而皎洁。在这月光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不过,虽然没有太阳那般温暖,月亮还是会在黑夜里,为迷路的旅人指引方向吧。 纱音手一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取出的折铳,等薇儿回过神时,纱音已是双手握枪的姿态。 两道蓝光射出,直逼最前端的两只英灵而去,水面也同时被这蓝光感染,沿着射出的方向冻结成冰道。 英灵迅速往旁边一闪,躲过纱音的攻击,当还是有丝丝寒气侵入它们体内,化成冰渣落去。 薇儿这才发现原来英灵也是有实体的,不能像幽灵一样突然玩消失。 但是它们快如疾风,如若不仔细看的话,甚至捕捉不到他们的身影。 没等纱音发出第二波攻击,英灵群已经突进至她的身前,刺枪挥舞,瞬间将纱音切成两半。 薇儿的心猛地一提,只见那个站在湖心的身影却突然化作一滩清水。 这个招式,艾丽雅曾经也使用过。 而同时,纱音的身影出现在之前射出蓝光的一端,滑行在冰面上。 如果没有时间限制,以纱音的能力,相信这场战斗会轻松许多。但重点是,区区两分钟的时间就要全部解决,相当于每12秒要整死1只。这种是就算只有一只站在薇儿面前,也能让她瑟瑟发抖的可怕怪物。 最好的方法,是用高强力的招式一次解决大半。这的确很考验一个人的战力水平。 不晓得王将和北荒野狼那种人物遇见这些怪物是不是切一刀就足以了事。 纱音的枪口蓝光萦绕,战意凛然。 英灵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早在发现砍到的是幻影那一刻,英灵就已经朝真正的纱音扔出手中的刺枪,数把刺枪旋转着,划出弧形光芒,直逼纱音而去。刺枪将冰面完全封死,已使站在冰道末端的纱音无路可退。 纱音双枪交错,一个蓝光法阵在枪口中心编织,脱离,向前缓缓移动。忽然,一股巨大的冲力从两个枪口射出,推动着法阵迅速前移,蓝光中渗出水雾,越聚越多,然后冻结成冰,形成一面巨大的冰镜,将飞来的刺枪尽数弹开,朝着英灵群压去。 那些飞枪的英灵手往身边一展,那些脱离的刺枪竟又径直回到它们手中! 同时,其余的英灵齐齐出枪,刺在冰镜中心。 镜面有无数裂痕出现,冰镜顷刻间碎成一块块细小的冰晶,飘浮在空中,逐渐将英灵群围住。 这时,纱音真正的攻击才刚刚开始。 只见她枪口的光芒剧烈跳动,然后有无数道蓝光持续不断射出,直逼英灵群而去。 英灵们纷纷躲闪,那些蓝光掠过它们身侧,撞击在冰晶上,然后被冰晶反射,速度比之前更胜一筹。这样不停折返、加快,冰晶和冻结的水面都成了反射光线的道具。在纱音的连续射击下,英灵群连连中招,身体的大半都被冻住。 过了好一会儿,枪口不断冒出冷气,似乎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的射击。 纱音也垂下手,额上冒着细汗,微微喘气。 英灵们用沙哑的声音哀鸣着,带着全身冰块沉入湖底。 薇儿此时心想:多么可怕的力量,如果是用在人的身上,只怕千年以后依然能完好无损地躺在博物馆。 正当薇儿以为纱音已通过第一阶段时,水面开始不停涌动,纱音已显轻松的神色也随之一紧。 只见那十只英灵纷纷破水而出,身上的冰块在剧烈的白光中爆开,散落进湖水中。 于是战斗还在继续。英灵们齐齐进攻,纱音的身影在英灵群中若隐若现,屡次将险境化解。 时间则一秒秒过去。 不能再犹豫,纱音闪过英灵群最后一波攻击后,在空中旋身。 一道光线射出,落点处的水面立刻结出冰块,形成立足之地,然后纱音如蜻蜓般轻盈落下。 湖面四周的空气开始变得冷冽,长风席卷,纱音的长发如云飘舞,缭乱着她形似黑月的瞳。 水色的弧光在纱音身边飞快旋绕着,一条,两条,不断增加。两把魔铳上的蓝光更是耀眼无比。 英灵纷纷向她冲去,弧光却分裂开,坠入湖中化成冰墙刺出,一圈圈围住纱音,将英灵阻隔在外。 然后纱音将“霜舞”举向天空。 “清流”上的光沿着水色的弧线,与弧光一同跃动盘旋,汇合在纱音高举的魔铳上。 一刹那间,薇儿仿佛听到了扳机扣响的声音。 同时,那些萦绕的光芒缩成一个湛蓝色光球,像绚丽的烟花一样冲向高空。 然后,绽放。 血禁。 ——霜雪葬歌。 所有在场的人,无不抬头注视这灿烂的时刻,仿佛代表终结的序曲已经开始奏响。 只见光球在半空猛然炸开,耀眼的蓝光遮盖天空,凌驾于金色的太阳之上,如同盛开的冰雪之花。 随后是象征死亡的凋零。 巨大的冰花散落下一片片银白的雪羽,悠悠飘落。 那仿佛是纯白天使折落的翅羽,有着让万物枯荣的美。 薇儿有一种错觉,仿佛冬季已经到来。并没有令人讨厌的感觉,是一个美丽的、迎接死神的冬季。 风在这美丽的冬季里,传诵着死者们的镇魂歌。 所有的生命都在这一刻无法动弹,任雪花飘零。那些羽毛轻触英灵,突然沿着白光飞速扩散,一瞬间就将英灵完全冻结,化为冰雪的棺柩。 整个湖面都没有幸免,冻上一层厚厚的冰,薇儿估计就是坦克开过去都没有问题。 冰面上散落着一座座精致的人形冰雕,薇儿数了数,蓦地一惊:只有9只! 纱音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脸上虽已疲惫,却并无一丝松懈。 举枪,9道光芒飞速射出,将那些冰雕击得粉碎,然后她站在原地,竖耳聆听着湖底传来的声音。 有水流声正快速接近冰面上的女孩。 突然,纱音脚下的冰块破碎,一把银色长枪从底下刺出。 纱音侧身避开,同时枪口蓝光一闪,一道冰刺直入湖底。 一声巨响,英灵在纱音背后破冰而出,手往后一屈,银枪飞回它的手中,然后闪电般刺出。 知道时间无多,纱音将心一横,眼中寒光俱现。 只见她飞快地将‘清流’收回腰下,然后一手覆冰,竟直直接下英灵的这一枪! 枪身和纱音的手掌发生剧烈的摩擦,冰块被碾碎大半,余下的也在擦出的热浪中蒸发殆尽。 一缕缕刺眼的殷红从纱音的掌心溢出,漫延在刺枪上。 银枪的攻势渐渐被压下。 紧接着,‘霜舞’蓝光飞转,刺枪的鲜血突然绽放成冰花,一朵朵蔓延开。 寒气直逼英灵,冻结了它握枪的手,然后凶猛地侵蚀而上,最后也将这仅剩的敌人冻成冰块。 纱音举起‘霜舞’,射击。第10座冰雕于此粉碎。 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纱音像是被抽光了力气,双手无力地垂下,仰天喘息,胸口剧烈起伏着。 而监考员则汇集一处,开始校对时间。 不一会儿,莱迪尔接过成绩单,面向纱音。 虽然他的脸上依然有着那样不羁的笑意,此次薇儿却可以感觉到他身上透出一种莫名的沉重。 所有人都提着心等待结果宣布的这一刻,只见莱迪尔轻叹一声,淡淡道:“122秒。试炼不被通过。” 薇儿有些失落,她抬起头,看到苏罗也是一脸惊愕。 纱音似是早已知晓结果,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的微光,稍纵即逝。 纱音双肩轻垂,脸上露出微笑,看起来还是那样温暖。 “果然我的成长还远远不够呢。”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连我都不由得被你那些美丽的雪花所折服。” 莱迪尔眯着眼,脸上是邪气却不被人反感的笑意,虽然像是在开玩笑,却又让人不容置疑。 薇儿还是第一次发现那个毒舌男也会安慰人,不禁瞪直双眼,惊讶得合不拢嘴。 “而且。”莱迪尔忽然话风一转,锐利的目光朝薇儿这边扫过。 “好像有几只小老鼠偷跑进来了。” “糟糕!”苏罗低吟一声,正要卷起薇儿开溜,莱迪尔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屏障外。“你们全员,都要被惩罚呢。”这话从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上说出来,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你们果然来偷看了吗?苏罗,薇儿。”鱼儿倒是早已料到,此时迎上去,像往常一样打着招呼。 “薇儿。”纱音这时也走过来,朝薇儿莞尔一笑,正要伸手去摸她的头,突然想起自己的手心还沾染着鲜血,想想还是作罢,悄无声息地把手隐在身后。却不知这一切已被薇儿看在眼中,让女孩心中泛起恻动。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抱歉,我好像让你们看了笑话呢。” 苏罗抢先答道:“没有那种事,纱音姐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强悍,只是某些老顽固脑子不开化,明明只是多用了2秒而已。”说完,还斜了一眼莱迪尔,目光中透着鄙夷。 薇儿听了,也点头赞成。 纱音倒是很理智,平静地解释:“不能这么说,这是学园的规则,必须遵守的。而且,真正的战场瞬息万变,一秒也不能拖延。我却超了2秒,这表示我还不够成熟,还没有足够的资格去拥有s级这个称号呢。” “不要介意,纱音。下次一定能通过试炼的。”薇儿也安慰纱音道。 薇儿刚说完,迎头就是苏罗的一顿训斥:“你是白痴吗,s级试炼每两年才能申请一次,而且要花费大量任务点数。所以纱音想要再次挑战,也必须等到两年以后。有多少a级战力就是这样每次都和s级错过。” “纱音是不会的!下次一定会成为s级的!”薇儿反驳道。 她有这种预感,将来纱音一定是个会站在巅峰的人。 “谢谢你呢,薇儿。”纱音的笑容充满暖意。 “那么,叙旧的话说完了,接下来是惩罚时间呢。”莱迪尔的声音传来,让薇儿心肝一颤。 虽然还是一贯的表情,薇儿却觉得莱迪尔此时已是一脸阴笑。 不知道这次的惩罚会是何等严厉,暴风雨即将到来。 众人不禁暗自祈祷,只听莱迪尔淡淡道:“你们,先去蹲小黑屋吧。” 一阵沉默过后,众人不约而同地吐出一句充满疑惑的话。 ——啊? 于是,众人暂时被禁足在一间小屋子里。 虽说是小黑屋,其实这里还算得上亮堂。 苏罗正在屋内来回踱步,思考莱迪尔接下来会如何惩罚。 薇儿见他还没走上几步,头顶就已隐隐有冒黑烟的迹象。 艾丽雅则蜷缩在一张大椅子上,调戏着她那只已经变化成小型犬的坐骑狼。 拉尔迪亚自言自语般蹲在墙角画圈圈,薇儿估计她此刻正在心里诅咒着莱迪尔的无情。 至于薇儿,现在正被身后一道冷冽的目光盯得不敢动弹。 女孩心惊胆颤地回过头,又一次和阴沉着脸的洛基对上眼。 有一种感觉,从他那刀锋般的眼神中,薇儿觉得自己好像正被大卸八块,一道道冷汗从薇儿背上滑落。 薇儿急忙把头折回前方,端坐着身子,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那小巧的身子忍不住轻轻颤抖着。 因为薇儿的过错,洛基作为“监视者”,也将受到同样的待遇,不得不呆在这里。 薇儿知道洛基是那种惜时如金的人,所以现在他一定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薇儿的肚子忽然响起轻微的咕咕声。 回想起今天的食物只有一根黄瓜,薇儿就忍不住轻叹:早知道会这样挨饿,还不如去上课呢。 拉尔迪亚已经画够了圈,此刻趴在薇儿旁,好奇地说:“宠物,本公主好像听到你的肚子有叫声?” “有吗?大概是你的错觉吧。”薇儿疑惑地皱一皱眉,神情显得相当淡定。 现在三大恶势力都在这里,让他们知道她耐不住饿的话,以后指不定会想出什么整人的新花招,所以这时候一定要忍住。只可惜天不从人愿,薇儿刚这样想完,她的腹部就传出一声巨响,犹如惊天雷鸣。 一种无力感涌上来,薇儿不禁捂住肚子,垂头暗恨:真是不争气啊! 实在想不出什么,苏罗索性透出轻蔑的眼光,戏弄薇儿道:“奴仆哟,一根黄瓜满足不了你吗?” 这话听起来咋感觉这么有歧义啊? 薇儿想着,有些不满地低声细语:“一根黄瓜还不够你塞牙缝,怎么可能满足得了我。” “什么?身为奴仆的你是在抱怨主人我的牙缝大吗!?”苏罗又耍起野蛮。 薇儿直感叹这家伙不仅听力好,理解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强! “怎么会呢,我有说话吗?一定是错觉啦。”薇儿扯起嘴角忽悠道。 坐在一旁的艾丽雅眼底闪过一丝趣意,忽然轻声笑道:“你们两人的感情真好,让人羡慕呢。” 薇儿听了直想吐血三升:这女孩理解能力也太超前了吧! 这样说会被她害死的,苏罗那家伙不发作才怪。“不是你想的那样,艾丽雅。我只是教她身为奴仆应有的态度而已。” 苏罗说着,朝薇儿冷冷地一斜眼,那意思是在说——该你上场了! “是呢,我们只是纯粹的主仆关系,薇儿只是敬畏着自己的‘猪’人,绝没有半点私情存在的。” “不用解释的,我是知道的。那种玩笑,不是普通的主仆能说出来的呢。你们何时会跨越这条禁断的界限走到一起呢?呵呵,我很期待哟。”见艾丽雅一副翘首以盼的样子,薇儿不停在心里祈祷:拜托,别再开玩笑了,再这样下去她真会死翘翘的。 趁苏罗忙着和艾丽雅解释的时候,拉尔迪亚趁机发问:“宠物,话说回来,之前本公主问的事,你还没有回答。逃离噬光的那时候,你说的灰姑娘是谁?” 原来这小女孩还记得啊。 “那个啊,灰姑娘指的是我邻家的一个大姐姐,因为她常在厨房帮忙,总会沾上一身灰,所以我们就叫她灰姑娘。她最擅长的是讲故事,当时我就是回想起了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所以才说了那番话,你不用在意。”薇儿决定将忽悠进行到底。 拉尔迪亚半信半疑:“真的吗?那,王子是谁?” “王子当然是她未来的丈夫啦,不过薇儿还没见上他一面,自己就已经被卖掉了。” “然后就是你们知道的,被纱音救下,来到这座学园里。很平凡的一个故事呢。” 薇儿垂着头,表现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周围的气氛变得很安静,可以感觉到众人心中都有着微微的恻隐。 当然,除了她身后那道依然冷意凛然的视线外。 薇儿正暗自得意,忽然发觉自己眼前的地板正发出轻响。 这种熟悉的松动感,让薇儿立即想到了某人。 果然,不久后,一个头从地底钻了出来。 “老大,我来探望你了。”地鼠躲在挖出的地洞中,只探出头。 “……老大?”苏罗眉头一皱,盯向薇儿,似乎颇有意见。 薇儿将头撇向一边,吹起口哨,假装没看见。 “老大,给,你的食物。”地鼠伸出手,将一个包裹递到薇儿手中。 薇儿随手打开,只见里面装着许多精致的小点心,清香顿时满屋飘散。 一旁的拉尔迪亚手疾眼快,趁薇儿稍不留神,迅猛出手,抓出两块点心叼进嘴里。 “这就是c级战力平常吃的东西吗?看来你的伙食也不错嘛。”拉尔迪亚狼吞虎咽地吃完,感叹道。 薇儿从中抓出一块,放在嘴里细细咀嚼。 点心松软可口,有淡淡的香甜,是她喜欢的口味。 知道她喜欢这种口味的人,在这学园里屈指可数,而最有可能的是…… “这是尤法用她的任务点数换来的。”见薇儿沉思,地鼠开口解释。 薇儿心叹:果然,那么她应该知道这次的事件了,也知晓对她说的那些话只是谎言了。 “尤法看起来有些伤心哦,是不是老大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地鼠忽然追问。 “这个……”薇儿眼神迷离,想要开口,却又显得犹豫不决。 突然,薇儿的耳朵被某人揪住,一阵痛意让她忍不住惊呼:“啊!” “还会有什么事,反正八成和这小骗人精说的谎有关。是吧?” 苏罗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薇儿身旁,贴在她耳边,用不容狡辩的语气问道。 既然都猜到了还问她干嘛! “哎呀……是是是,你快点放手。”薇儿拗不过苏罗,倾着头,皱眉喊道。 “之后可要好好和那个女孩道歉。”苏罗命令道。 现在才装出一派正气的样子,他这家伙以前犯了这么多过错,怎么就没见向她道歉。 “我知道了。”本来她就有道歉的意思,虽然对苏罗的表现心有不满,薇儿还是只能乖乖答应。 ——你还不放手,再不放手我招个魔魂抽死你丫的! 见苏罗没有放开的意思,薇儿在心底暗恨道。当然,这只能想想而已。 “你刚才莫非是在想,要召唤个魔魂揍我一顿?”一抹冷笑在苏罗脸上荡漾开,让薇儿浑身一颤。 薇儿不禁汗颜:在这种事上,这家伙怎么一猜一个准!? “怎么会呢,你是多么英明神武的‘猪’人。身为奴仆的我崇敬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呢。呵呵呵呵。”薇儿连忙扯出一脸扭曲的笑意,心想:可别让她逮着机会,不然非把他往死里整不可。 “哼,这样才对。”苏罗这才满意地松开手。薇儿赶紧揉着她那已经有些发红的耳朵。 “老大,反正你和尤法之间的事情,我也没办法插手。我来这里还有一件事,莱迪尔大人有一道命令让我传达给你们。”地鼠说着,轻咳一声,已经开始扮演起莱迪尔来。虽然邪笑在他脸上显得特别滑稽,但是那意境倒是颇为相似。薇儿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小子能如此轻易地进来,原来是莱迪尔放行的。 在场的人屏起呼吸,目光皆落在地鼠身上,仿佛莱迪尔就站在眼前。 “这次被惩罚的人员,强制参加c级考试后的学园狩猎战,强制成为被猎者,附加条件为:不能使用魔法与除武器外的特殊道具。任何一人被淘汰,全员都将打扫全学园厕所一年,以上。” “什么!”苏罗和拉尔迪亚听完,眼睛皆不约而同地瞪大,不可置信地喊出声来。 艾丽雅倒是一脸淡然地称赞道:“不愧是莱迪尔,很了解我们的特性呢。这次的惩罚,没准会很有趣呢。呵,稍微有点期待了。只是,不能用魔法的话……”艾丽雅的声音低了下去,垂头看着她怀中的小狗,眼中微光波动。小狗也眨巴着眼,目光中透着不舍。 薇儿是一头雾水:学园狩猎战,好像没听说过。 毕竟是那个大恶魔想出来的,绝不会多简单就是了。 反正莱迪尔间接将他们囊括成一个团队,天塌下来让苏罗和洛基去顶就是了。 倒是c级考试,才是薇儿该注意的事情。 以前有听尤法提起这个,应该是类似于现代的期末考试,估计也该到来了。 无论如何,前途堪忧啊! 想着,薇儿沉沉一叹,举目远望。 穿过高墙,目光的尽头,是属于她的艰苦未来。 7.c级考试(一) 很快,c级考试就已来临。 依照惯例,学园的考试方式也由抽签决定,每个人都有所不同。 其中大致分为寻人寻物,魔物歼灭战,单人交战,团队战,逃离战等等。 以上抽取到任意一项并完成,则视为考试通过。 学园的考试顺序为a、b、c。 a级战力最先进行,未通过者将成为协力者负责b级战力的考试,通常为团队战与逃离战。 若在b级考试中让指定人物落败,则可以获得补考一次的权利。 b级战力也是如此,未通过者将参与c级战力的考试以获得补考机会。 至于已通过者也可以成为协力者,并且赢得胜利将获得不少的任务点数。 而c级战力呢,任务点数不足的人只有通过劳动才能换取补考的机会。 至于是什么劳动,以及未通过者有什么样的惩罚,薇儿也有问过尤法,但尤法只是支支吾吾。 总而言之,看尤法的神情,就知道那些绝不是好事。 那么,只能全力以赴了。 这一天,集合场地。 进入学园以来,薇儿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人山人海的场面。 似乎全学园的c级战力都已集中在此,其中还有半数b级战力,和一些前来观看的a级战力。 粗略估算,至少也有六七千人。 薇儿跟着尤法左转右晃,经过不少步骤后终于开始抽签。 与纱音的试炼相类似,抽出的纸张上写有任务、时间与地点,然后抽签者必须单独前往那个地点。 当然,鉴于学园过大,还会附上一张折叠地图。 薇儿自然不会相信学园会大方到这种程度。这地图也是任务的一环,必须携带在身,而且最后要完好无损地交还。如若地图出现撕痕、污迹或被遗失,皆当做不及格处理。 薇儿听完后直叹:黑呀,这学园真够黑心的呀!小弟她真是望尘莫及啊。 两个女孩先后抽出纸张,时间相近,但是地点却相差甚远。 薇儿抽到的是逃离战,三分钟内不被追击者抹杀,则视为通过。 眼颤颤地盯着“抹杀”这个词,薇儿额上冷汗直冒:这是逃离吗?这是逃命啊! 尤法的是魔物歼灭战,地点在森林外圈。女孩看着自己手中的纸张,微微一叹。 “不要紧吗?”薇儿有些担忧。记得尤法应该不擅长攻击型魔法。“总会有办法的,呵呵。”尤法轻声宽慰,只是笑容在薇儿看来显得有些勉强。 “那,一起加油吧。” “恩!” 相互打气后,两人各自奔向指定地点。 学园的地图画得很精致,三个等级区域加上古学园,以内海为中心,这四个圆形区域刚好连成一个正方形,赫然就是银币背面的那个魔法阵造型。王族的徽章,四之环的象征。 按照地图的指示,薇儿在不久后到达指定地点,发现这里正好就是莱迪尔之前上战技课的地点。 薇儿四周张望,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 据说监考员会隐藏在周围的某处,静静注视这一场战斗,而考试通过与否,则交由协力者判断。 说起来,神彻那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就是b级战力,她不会那么衰,碰巧就遇上了吧!? 不过,以神彻的能力,大概不需要参加这些无聊的任务赚取点数。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该到了,薇儿朝四周喊起来:“喂!有没有人呀?时间到啦!协力者,你在不在?” 当然,在不在都最好不要出来。这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薇儿正这样想着,突然树林的一头传出男子的声音:“你很吵啊,女人。” 薇儿听了,心下一惊:这个声音!完了,先不说不及格,她小命估计要没掉了。 薇儿顺着声音转过头,看向走出树林的男子,干笑着打起招呼来:“早啊,雷克。” “哼!”雷克冷冷一哼,站在薇儿面前,似乎并不把薇儿放在眼里。 “你来这里干嘛,散步吗?”抱着一丝期望,薇儿问道。 “那你来这里干嘛,散步吗?”雷克抱着一张冷脸,反问道。 两人板着脸,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同一条的信息,那就是:任务。 于是,薇儿和雷克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埋怨:真是抽了个下下签。 “那个,你千万不要尽全力啊。我很不经打的。”薇儿好心提醒道。 “对付你,我不需要用全力。”雷克的语气虽然自大,却让薇儿深信不疑。 “那个,你最好能一点力气都不要用。我会很感激你的。”薇儿抬手抱拳祈求道。 “当然可以。不过是等你趴下的时候!”雷克的双眼忽然精光一闪,两把臂刃从手腕前端刺出。 这时,树林里传来一道锣声,预示着考试开始。薇儿只见眼前的男子一手朝她刺来,快如闪电。 回想起雷克的突击能力属于一流,薇儿心头一紧,连忙自己躺倒在地。 雷克的臂刃从薇儿上空穿过,却只刺碎了一片残影。 以为是薇儿学会了什么技巧,雷克一惊,不敢大意,一低头就看见那个女孩已经趴倒在地上。 雷克目光冰冷地盯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孩,狐疑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趴下了,所以按照约定,你不可以再用一点力气。”薇儿赖皮地解释道。 “啊。我知道了。”雷克答道,是肯定的语气。 薇儿才不会天真地以为雷克会答应她的要求,因为她感觉到这男子身上已是战气凛然。 果然,雷克说完,朝着薇儿一刃刺去。薇儿连忙翻身爬起,一回头就看见臂刃已刺入之前的土地里。 “你不讲信用啊!”薇儿不满地大喝着,朝树林奔去。 “我用的不是力气,是战劲!”雷克追上薇儿,又是一击劈去。 薇儿以为她脸皮已经够厚了,没想到还有个比她脸皮更厚的,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见刃光袭来,薇儿急忙抱头一蹲,堪堪躲过这次攻击,同时喊道:“雷克你这个赖皮鬼!癞皮狗!” “吵死了,女人!”雷克显然不会轻易放过薇儿,攻势凛人。 雷克不愧是突击型的人才,薇儿直觉得在单对单决斗中此人的实力该不亚于a级战力。 还不到半分钟,在这咄咄逼人的攻势下,薇儿渐渐开始招架不住。 此时薇儿心想,要不要召唤魔魂来决一胜负。 但是雷克的速度极快,如果召唤夜伽罗的话,只怕他要绕到魔魂身后攻击薇儿也并不是难事。那么,要召唤刺鹰飞到高空,让雷克攻击不到吗?但是刺鹰她从未召唤过,如若会出现鬼瞳那时候的失控和黑玉更剧烈的反噬,将会得不偿失。而且她会召唤魔魂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此时不宜透露给雷克。 那么,要怎么做才能争取出三分钟的时间?要利用雷克有洁癖的特点吗? 但雷克虽有洁癖,他的武器却没洁癖啊!胡乱把自己弄脏的话,只怕他会厌恶到把她捅成马蜂窝。 要怎么办,要怎么办? 薇儿焦虑地思考着,动作不经意间变得有些呆滞。 看准时机,找到破绽,雷克眼中厉光一抹,两臂白光闪现,然后薇儿就看见雷克的身影在她跟前一晃,突然消失不见。还没等薇儿反应过来,一道白影从她身旁飞过,薇儿就觉得身体被什么穿过,有着一种将要被撕裂般的颤栗感,薇儿的眼不由自主地慢慢睁大,嘴微微开合。 然后雷克出现在薇儿身后,背对着薇儿,同时,一股利气从薇儿身上破出,沿着她的肌肤朝两边扩开,撕裂了她的衣服。女孩坐倒在地,身上并没有血迹出现,看来是雷克刻意收敛了气力。只是那张地图从薇儿身上飞出,飘落到雷克面前,雷克迅速出手,臂刃连刺,地图顷刻间碎成纸末,在风中飘散。 “不及格。”雷克收回臂刃,淡淡地说:“下次和我的战斗不要再分神,你可没有再下次了。” 说完,男子从还在惊愕中的女孩旁走过,渐渐消失在树林的另一头。 直到雷克的身影完全消失,薇儿这才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喘着气。 雷克待在纱音身边,连纱音那种肃杀感都学会了吗?她要不是先前就见识过,只怕这次是要被吓死了。 看着自己身上裂开的衣裳和满地的纸屑,薇儿轻轻一叹。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今天没穿那件猫尾装,若在那衣服上面裂个口,她还不被丽蒂和吉亚给烦死。 重点是,地图碎了,想来那家伙一开始就是打这主意,所以才不断晃招寻找地图在她身上的位置。 虽然很不情愿这样想,但雷克确实是在变相让着她。 就算让着,她也没有坚持到一分钟吗?薇儿第一次觉得三分钟是如此漫长。 看来只能参加补考了。下一次,一定要想个绝妙的计谋才行。 就算是怎样的卑鄙,不择手段…… 女孩的眼中,精光闪烁。 薇儿粗略修整衣物,凭着记忆回到集合地点,尤法已经等在那里。 看尤法失落的神情,薇儿就知道她也没有通过考试,不免有些同情这个孩子。 明明是个强力的辅助职业,却因为攻击低下的缺陷而不被认可,学园也确实显得无理。 但,也并非全无道理。 无论多么坚固的城池,如若没有迎击敌人的炮火箭矢,最后终会因此而沦陷吧。 薇儿走到尤法跟前,垂头沉思的女孩这才回过神来。 “薇儿?怎样,通过了吗?”尤法仰头挽起笑容,递出水杯,关切地问。 “没有。雷克那家伙根本不懂得谦让一下。”薇儿顺手接过杯子,同时忍不住抱怨道。 “负责你的考试的是雷克呀。雷克总是一副很认真的样子,的确是个很棘手的对手呢。” “你呢,你也没有通过吗?”薇儿问。 “好像是这样呢,呵呵……我果然还是太弱了。”尤法垂头看向自己的手心,低吟道。 “不是那样的。你只是碰巧抽到了自己不擅长的一面而已。纱音和雷克不都承认了你的实力么,我也认为你并不弱小,守护别人的能力并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尤法,在这方面,你很伟大呢。” “太夸张了。不过,谢谢你。”尤法淡淡一笑,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薇儿神色一松,在心中轻叹:唉,都说她不懂安慰人了,老天还真爱出这种难题。 “我们都要补考呢。那么补考要干的劳动是什么?” “那个是……因为补考是在3天后举行,所以点数不足的人要进行为期3天的劳动。” “然后呢?”薇儿将水杯凑近唇边,微微倾斜,任水流滑入嘴中。 尤法显得有些迟疑,思考再三,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劳动是……呃……养……养猪。” 话音刚落,薇儿喝下去的水就一口全吐了出来。 老天啊,你这是在开玩笑吗!?让她这个以前养小动物养一只死一只、养一批死一批的人去养猪!? 那些又臭又脏的生物有多少只都不够她整死啊,到时候把她卖了都不够赔给学园那群吝啬鬼。 但是,虽然心底不停抱怨,薇儿却没有选择的余地。 令她惊奇的是,尤法虽然点数足够,却也选择了劳动。 追问原因,尤法微笑着说了一句让薇儿颇为感动的话。 ——你一个人的话,太孤单呀。 真是个纯真又善良的小女孩。 薇儿当时心想:如果她还是男儿身的话,一定要把尤法娶回家去,绝对是个贤妻良母。 最好还是开个后宫,将纱音和鱼儿也全部纳了去。拉尔迪亚嘛,套个项圈当宠物最合适。至于艾丽雅,不仅腹黑,思想又太超常,不适合她,要是她抢了去苏罗铁定要追杀她到天涯海角,所以还是留给苏罗吧。 不知道这世界有没有什么太阴真经,葵花宝典,九转神功,换身大法之类的武功秘籍,能让她变回男人。然后神功有成,美女如云,小弟成群,一桶浆糊,铅球万袋。最后羽化登仙,成神成圣,掌控国家掌控地球掌控宇宙掌控过去和未来。 这么狗血的事情,她才没兴趣干。先不说武林秘籍这蹊跷的东西多半是没有的,就算有,她也没精力去修炼钻研,那些事太麻烦了。 而且她是个懒惰又随意的人,有时甚至会想,干脆以后直接找个包吃包住英俊有钱脾气又好的人嫁掉。 当然这人是男是女还是半男半女都无所谓,反正她只是想去混吃混喝而已。 不过看她这一脸平凡相,估计是没人会要的,那以后找个深山野林当隐士也是不错的选择。 依照学园的规定,同在一组抽签的人负责同一个猪圈。 而薇儿这一组不及格的只有她和尤法两人。也难怪尤法会说出那样感人的话来。 猪圈位于森林内圈,三三两两的分散着。除此以外鸡鸭牛羊等家畜也是一应俱全。 薇儿这个只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的人除了打扫喂食外什么忙也帮不上,其它的事情是尤法一手包办。 瞧着尤法那动作娴熟经验丰富的样子,薇儿捏着鼻子在心里直叹:这简直就是养猪专业户啊! 这也间接证明尤法以前考试不及格的次数颇多,甚至有可能连补考也没有通过么。 即便如此,薇儿并没有在这个女孩的脸上看到一丝哀怨。 更多的,是一次次为自己的弱小而表现出的失落和自责。 尤法在某种程度上和纱音一样,也是个只懂得为别人着想,不懂为自己着想的人呢。 一个坚强得让人垂怜的女孩。 “这样就好了。”尤法忙完最后的活,擦了擦额上的汗,对薇儿笑道:“我们回去吧。” “啊?啊!恩。抱歉,没帮上什么忙。”薇儿回过神来,有些自责。 “没关系,薇儿你本来就不擅长做这些呢。所以我才来帮忙的嘛。” “恩,谢谢。” 尤法听了,朝薇儿甜甜一笑,笑容中仿佛透着水果般的香甜,让人恨不得冲上前咬一口。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漫步在月光下。 尤法在前方轻垂着头,银白的月光铺洒在她的身上,显得有些孤单落寞。 薇儿紧随其后,眼神迷离,似乎有什么事正犹豫不决。 想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尤法。”薇儿停下脚步,紧接着前方的女孩也止步回头。 “上次的事情,那个……对不起。”薇儿将眼睛斜向一边,小声地吐出最后三个字。 “不要紧,我已经不介意了。毕竟,薇儿也有自己的理由呢。”尤法转过身,正对薇儿,披在尤法身上的月光开始泛起暖意,薇儿只见尤法一脸认真,双颊微红,如同一颗未熟的小苹果,说道:“不过,下次请不要这样了,薇儿想要请假的话,无论什么理由,我一定会帮你的。” “恩。”薇儿点点头,忽然看见一个身影从前方的树林中跃出,座下是一只高大威猛的狼。 “……艾丽雅?”薇儿下意识地唤出声来。这个名字传过尤法的耳边时,幼小的身躯微微一震。 赶路的人这时也发现站在另一边的两个女孩,巨狼停下脚步,然后它背上的女孩转过头。 艾丽雅的目光扫过薇儿,落在尤法身上,眼底闪过一道莫名的光。 只一刹那间,艾丽雅又看向薇儿,轻笑道:“真巧呢。会出现在这里,你是刚和小动物玩耍回来吗?” 如果猪也算是小动物的话,那确实是这样没错。 “艾丽雅才是,为什么在这里?” “我?呵,当然是为学园狩猎战做准备呢。所以刚去了剑师工房,催他们快点把我的武器完成。” 原来艾丽雅也有武器啊,近身狼骑,远程魔法,加上‘碎梦’和大地之环的辅助,其实已经很完美。 薇儿本以为她每次两手空空地出现,是像自己一样嫌麻烦,又用不上,所以连武器都不要了。 说到剑师工房,既然尤法魔法攻击能力低下,为什么不使用源石型武器呢? 是因为点数不够吗?艾丽雅是王族,在这里拜托她的话…… 薇儿正要开口,一旁的尤法这时却突然掩嘴惊道。 “啊!糟糕了,好像刚才离开的时候,猪圈的门没有关上!”尤法有些踟蹰地看向薇儿。 “薇儿,可不可以陪我回去看看?一个人的话,有些害怕……”女孩的声音有些发颤。 尤法的眼神有些慌乱,她低着头,扯上薇儿的衣角,看起来真的像是很怕黑的样子。 “这样啊。我知道了。不过尤法你帮了我这么多,这次就不麻烦你了,我一个人回去看就好了。” “但是……”尤法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薇儿打断,薇儿抓起尤法的手,轻轻拍着。 “不用担心,你一个人做了这么多活,我光看着会过意不去的。” “艾丽雅,你能帮我送她一程吗?”薇儿朝对面的女孩问道。 “……呵,我倒是无所谓呢。”艾丽雅沉默片刻,忽然微笑道。 “那就这样。尤法,你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我的。”薇儿说着,一边朝尤法摆手,一边朝猪圈跑去。 “啊!薇儿……”尤法看着那个奔跑的身影渐渐远去,消失在林间,无奈地一叹,然后面向艾丽雅。 艾丽雅与尤法相对视,两人的眼底皆闪过一抹微光,一种不可言喻的纷乱心境在目光中交错蔓延。 “你现在叫尤法吗?”艾丽雅忽然收敛笑容,垂眸冷望,似乎对前方的女孩并不怀好感。 “……恩。”尤法也低下眼,不去看艾丽雅,点头道。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为什么回到这座学园里。想要杀死我吗?想要夺回你的位置吗?” “——莫恩·尤法。”艾丽雅吐出这个名字,然后森冷的眼神中开始弥漫起杀意。 “不是!那个族名,我早就放弃了。夺回什么的念头也不存在,回来只是因为舍不得这里而已。” “但是你却没有死,不是吗?我和你,只能存在一个。这可是你数年前对我说过的。”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 “呵,难道你想说现在已经不同了吗?仅仅只是舍弃名字,就能否定你作为王族后继者的事实吗?” “……我知道,我知道的。即便知道,还是忍不住想要回来。因为,这里是——” “因为这里是你的家园吗?这么幼稚的话,想不到有一天会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艾丽雅……” “怎么了,这可不像你,你的巨神到哪里去了,曾经四大王族里最强大的新星,现在却窝在学园的一角,心甘情愿充当c级战力任人支使吗?谁会相信你只是因为留恋,才存在于此。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尤法并不去回答艾丽雅的问话,待艾丽雅说完,才沉声吐出一句:“……对不起。” 艾丽雅眉头紧皱,轻咬下唇,目光中充满鄙夷,狠狠道:“呵,你和那些家伙没什么两样,破坏我的人生,践踏我的尊严,将我的一切都从我的身边剥夺,如若不是我能先你一步驱使大地之环,只怕那时候已经像母亲一样死在你们引以为傲的巨神脚下。事到如今,区区一句对不起又有什么意义!?” “……对不起。我不知道现在除了说对不起,还能够做什么。”尤法脸上带着深深的愧疚。 “能够做什么?把你的巨神召出来,和我决一死战吧。我已经不会像曾经那样,毫无反抗的能力了。” “对不起,这个我做不到。我把巨神封印了。如果艾丽雅想要决一死战,我就用现在的姿态来迎战。” “多么可笑……所以我才讨厌啊,你现在这副伪善的样子。”艾丽雅垂下头,自言自语般怨恨道。 尤法沉默不语,只是注视着艾丽雅。对于这个被她深深伤害的女孩,做任何事都已无法弥补她的过错。 突然,艾丽雅抓起狼背上刺出的硬物,向尤法甩去。 以为是什么暗器,尤法身体一颤,举手遮头,紧闭双眼。 硬物打在她的手上,沉甸甸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的痛意。 尤法睁眼一看,握在手中的是一把超小型聚魔弩,驽身镶嵌的魔晶有着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盘蛇?”这是尤法小时候剑师工房为她打造的专属武器,弩箭击中敌人后会产生石化效果。 “……为什么在你这里?”尤法疑惑地问。如果她没有记错,在她离开家族时,这把武器已经遗失了。 艾丽雅却并不回答,只是淡淡道:“弱小,现在的你太弱小了。我没有兴趣,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你和你的家族一样让人讨厌。大地的王族什么的,我最讨厌了!” 说完,巨狼足尖一点,跃入树林,狼背上的女孩消失在月色中。 尤法凝视着手中的武器,眼神迷离,樱唇轻启。 “不仅仅是留恋。因为知道过错无可逃避,所以我才在这里啊。” 有风将女孩的细语吞没,摇曳树影下,覆在她身上的惨白月光如同残败的花朵,孤单凋零。 此时,在距离尤法百米外的树林,一个人影掩在树干后面,不断向前张望。 薇儿探着头,目睹了在她离开后所发生的一切。 尤法那种新手级别的小谎话,怎么可能瞒得过她这个专家,于是她将计就计,将尤法留下。 结果她猜得不错,艾丽雅和尤法果然有奸情。 只是不知道她们是何种关系。姐妹,主仆,朋友? 看艾丽雅后来有些失常的样子,好像对尤法不是很友善,她们两人该不会是对手吧? 遗憾的是,薇儿所处位置正好是上风处,是以两个女孩的对话听得不怎么清楚。 而离得太近又可能会被艾丽雅发现,结果只能在这里干站着。 只见艾丽雅交了什么东西给尤法,看起来像一把武器,然后骑着狼转身就跑掉了。 薇儿心下气愤:怎么可以只留尤法一个人在这呢。 想着,薇儿探出一步 7.c级考试(二) 3天后。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薇儿与一如往常的尤法道别,然后来到指定地点。 雷克已早早等在那里,此时见一个女孩的身影从树林中钻出来,不满地抱怨道:“太慢了,女人!” “真吵啊,变态,不是还没到时间吗!”薇儿也毫不客气反驳道。 “……变态?” “是啊,随随便便就把我的衣服弄这么大一个口子,不是想窥视我的身体的变态还会是什么!” 雷克显然对这个解释不屑一顾,轻哼道:“哼,就你那副不堪入目的身姿……恩?” 似乎闻到了什么奇怪的气味,雷克的脸色突然一变,急忙用手背挡住鼻口。 “好卑鄙啊,女人!这是什么气味,像毒气一样,难道你先前去过那个传说中的禁地!?” 毒气?薇儿微微皱眉,甚是不解,忽然想到了什么,把衣袖凑近鼻尖,有一股猪臭味传来。 “用得着这么夸张吗,不就是今早去了趟猪圈,不小心染上了些气味而已。” “猪圈?你,居然用这么阴险的招式。”雷克皱着眉,一脸怒意。 薇儿此刻一脸无语:她差点忘了这学园里战力越高的人脑子都是越秀逗的。 “是啊!为了胜利就要不择手段。这次落败可是要管理半年的猪圈啊!雷克,你认为我会这样束手就擒吗?如果你这次不让一下,我以后天天去猪圈转一圈再去烦你!”薇儿扯出一抹坏笑,恶狠狠地威胁道。 这话在雷克听来颇有震慑力,他不禁后退一步,惊叹道:“真是个狠毒的女人。” 雷克说着,忽然话锋一转,冷冷地问:“不过,c级战力的你,要如何到b级区域去呢?” “啊?那个……买张门票吧?” “那在你换到门票以前,乖乖待在那个扭曲的地方与猪共舞吧!” 此时,锣声响起,雷克眼中精光俱现,似是比昨日更加锐气逼人。只见他身影一晃,已然向薇儿袭来。 “哇啊啊!我开个玩笑而已,不要这么认真嘛!”薇儿不敢松懈,艰难躲避。 “我知道,所以以后和你的猪朋友们开去吧!”雷克的攻势没有丝毫的减弱,反而越加猛烈。 薇儿直觉得雷克是动了怒,依然是不超半分钟,薇儿就被雷克逐渐逼入死角。 此时薇儿背靠大树,雷克的刃尖正抵在薇儿胸口上,再往前半分就会刺入薇儿的肌肤。 “女人,把地图交出来。”雷克的目光移向薇儿下身,似乎确定了地图的所在位置。 这时薇儿现出狡黠的笑意,轻声道:“不要,我把它放在一个很有趣的位置呢,你有胆量就来取吧!” “我知道了!”雷克眼中冷光一闪,举刃朝着薇儿胯下直刺而去。 薇儿心下一凛,找准时机往旁边一跃,一个翻滚脱出重围,同时喝道:“你有没有一点绅士风度啊!” “既然你让取,我没有理由不取!”雷克旋出弧形刃光,之前的大树轰然倒塌,然后他又朝薇儿奔去。 “我让你认输怎么没见你现在投降啊!?”薇儿诡辩道。 此时她见雷克双目紧盯自己下体,身形迅速,臂刃又要朝她刺来,不禁大惊:“你还来啊!” “等等!等等!”薇儿连忙朝他摆手,然后摸上自己的衣物,嚷道:“再给你划破一件我就没衣服换了,让我先脱下来好了!”说完,就已经开始扒自己的衣服,本来薇儿今天就穿得比较宽松,加上动作神速,还没等雷克反应过来,女孩的那袭连衣裙就已经轻盈落地。 “你是疯子吗!?”连衣裙开始飘落时,雷克才反应过来,急忙停下脚步,将脸转向一边。 随着那袭外衣落下,薇儿突然俯身前冲,在雷克回过神之前,单手前屈,用手肘狠狠地顶向雷克心口。 如果雷克此时转回头,就会看见那个褪去衣裳的女孩还很巧妙地穿着一身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内装。 可惜雷克还是低估了薇儿的使诈能力。当他发现时,心口已被重重撞击,传来一阵剧痛。 雷克呼吸一滞,眩晕感冲涌而起。 肘击,虽然是一个很平常的招式,薇儿却硬是缠了洛基一天一夜才让那死鱼眼不耐烦地教了她一次。 这是一击制敌的招式,虽然薇儿已经使尽全力,奈何她的力气还是太小了,雷克并没有晕过去。 此时薇儿见雷克的身形的晃动渐渐止息,不禁在心里祈祷:倒下,倒下,快点倒下。 可惜事与愿违,雷克站直身子,捂着心窝,目露凶相。 “看来是我先前小看你了。”雷克目光森冷,一脸认真。 “不不不!只是碰巧而已,你还是继续小看我吧。呵呵呵呵……” 薇儿干笑着,一点一点地向自己的外衣移去,一滴冷汗在额间悄然滑落。 突然,男子身形一闪,手臂上两道刃光随着他的身影剧烈摇晃,直逼薇儿而去。 薇儿也同时捡起自己的衣物披回身上,见刃光已经逼近自己面门,薇儿不禁双眼一闭,做出认命的样子,暗地里却将一样物体悄悄从手心中滑落在地。那物体与地面相触,突然爆开,闪出剧烈的白光。 这是薇儿拜托尤法特制的新型闪光弹。 有光线突然从薇儿身后射出,雷克不防,被这白光照耀得睁不开眼。 薇儿随手抽出一副墨镜带上,睁眼,迅速朝雷克逼近。 肘击对雷克无用,用网又会被他劈开,薇儿现在心中直叹如果自己手上有点迷香就好了。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用那招好了! 薇儿飞速绕到雷克背后,一把跃上雷克的背,然后双脚卡在雷克腰上,双手紧紧缠住雷克的脖子。 “不要碰我,你很臭啊,女人!”雷克睁开眼,猛地一甩身,薇儿却并没有跌倒在地。 “那你赶紧认输不就好了!”这样勒是弄不晕雷克的,她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如果薇儿没猜错,雷克身上应该也有一张地图才对,只要找到它…… “嘁!”雷克显然知道薇儿的想法,一声不屑的咂嘴后,一把臂刃突然电光一闪,从他手肘处刺出。 “喂!你伤了我的话纱音会伤心的!”见雷克就要往背上捅,薇儿急忙大喊道。 “我就算把你捅成窟窿,纱音姐也能把你救回来,所以安心躺下吧!”雷克说着,臂刃已朝薇儿刺去。 这家伙来真的!薇儿神色一凛,脚在雷克背上一踏,迅速脱离,同时又朝他扔出一个物体。 随着物体爆开,黄褐色粉尘四处飞散,隐隐还有着一丝臭味。 雷克连连后退,脱出这一片粉尘弥漫的区域,厌恶地拍打着他身上的粉末,惊道:“这是什么!?” “什么什么?当然是碾碎的干猪粪咯。”反正和猪相伴了三天,薇儿倒是显得很无所谓。 不过,这已是她最后的制胜法宝。 “真卑鄙啊,女人!”雷克站在原地,咬牙恨道。 薇儿却顽皮地朝他一吐舌,笑道:“有种你进来抓我呀。” “哼,这可是你说的。”雷克臂刃白光闪耀,他举起白刃,猛地在头顶挥出一个圆。 ——雷光盾。 无数道蓝色闪电从那圆中出现,交错跃动,将雷克团团包围。 雷克一步一步走向薇儿,那些飘舞的粉尘在雷光中化作青烟。 薇儿急了,连连摇头摆手,嚷道:“哎!我说笑的,你别当真啊!” “迟了。”雷克眼中精光一闪,身影疾动,抬手刺向薇儿。 “啊!你敢过来我就跟纱音说你喜欢她!”薇儿两眼一闭,双手掩头,情急之下胡乱吐出一句话。 雷克身形一颤,刃尖在触碰到薇儿之前就已停了下来。 见四周没有动静,薇儿悄悄睁开眼,只见雷克还保持着突击姿势,双目狠狠地盯着薇儿,一动不动。 发现雷克好像石化了一样,薇儿心想:耶?她刚才说了什么,怎么这么有效果? 这时,树林中锣声响起,宣告时间结束。 “哼,你也只会用些小花招威胁别人而已。”雷克收回武器,一脸不屑。 “合格。”雷克背过身,淡淡道。 听到这个词,薇儿着实松了一口气。 “不过以后要是再用这些烂招,绝对把你捅成马蜂窝,你可记好了。” 所以说他拽什么拽嘛,再拽她一坨猪粪堵死他。 薇儿看着雷克消失在树林里的身影,张牙舞爪了好一阵子。 和之前一样,薇儿回到集合地点的时候尤法已经等在那里。 虽然没有上次那般失意,但这个女孩依然垂头沉思着什么,迷离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那把武器上,丝毫没有察觉到薇儿已经临近她身边。 “很精致的武器呢。”薇儿这才看清尤法的武器,是一把黑灰色的小型弩,驽身群蛇蜿蜒,栩栩如生。 听到来人的声音,尤法微微一惊,抬头,薇儿的身影随之映入她的眼帘。 “薇儿,怎么样,通过了吗?” “恩,你呢?” “那就好,我和你一样呢。”尤法朝薇儿抱之一笑。 “你刚才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的样子。”看她先前一直盯着那把武器,估计和艾丽雅脱不了关系。 “没什么,只是在回忆过去而已。”尤法打起精神,从座椅上跃起,说:“那么,去食堂大吃一顿来庆贺吧,庆贺我们两人的通过,今天我请客。”尤法的笑容很开朗,有意岔开话题,似乎不想继续讨论下去。 “恩。”过去呢,任何人,都不会把自己最深沉的记忆展露出来。所以,不必去追问,随其自然就好。 想着,薇儿的手被尤法牵起,两个女孩的身影重叠在一起,随着阳光渐渐拉远。 就像两粒细小的砂石,沉落在学园这汪洋大海里。 然而,就算是海中的沉沙,也有着独属于它的记忆,继续迎接着命运的沧桑。 不断漂荡,不断追求,终有一日会得到质一样的改变,然后宛如金子一样发光吧。 虽然c级考试已经通过,但是薇儿却无法掉以轻心,因为不久后,莱迪尔的惩罚就会降临。 为了填补考试中任务点数大量使用的缺失,每一年都会举办一次的,分为追猎者与被猎者的竞技。 任何一方只要落败,另一方就能够剥夺掉其大量的任务点数,如若点数不足,就会告负而遭受惩罚。 这是一场剥夺与被剥夺的游戏。 学园狩猎战! 8.学园狩猎战(一) c级考试数天后,学园狩猎战到来。 此次狩猎战一如往常,a级以下战力强制参加。地点定在森林外圈,这个有着不少魔物潜伏的地方。 所以各个参加者既要小心对方的陷阱,又要提防魔物的袭击,是个非常考验技术、战略和运气的地方。 如若不幸光荣负伤,在医院治疗也是要收取一定点数的,所以稍有不慎就会得不偿失。 参加者根据抽签分为两组,追猎者和被猎者。 两组人必须在胸前佩戴颜色不同的徽章,不得摘下。徽章上会标明战力等级。 追猎者在竞技开始前不得进入森林外圈,而被猎者可以趁此时间在森林里设置各种陷阱并躲藏起来。 追猎者可以随时购入各种辅助道具,而被猎者从竞技开始时就不得再购置道具。 追猎者徽章被夺取后可以用点数换取新的徽章,被猎者徽章被夺取则宣告淘汰。 每个等级的战力夺取徽章的奖励有所不同,同等级为1倍,相差一级为5倍,相差两级为50倍。 竞技时间为3小时,3小时后依然存活的被猎者将得到额外的点数奖励。 此外,竞技开始后,禁止使用广域型探测魔法,禁止使用带有魔法性质的通讯方式。 此时,森林外圈。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那群接受惩罚的人正聚在一起。 “就是说,如果我是追猎者,抢了死鱼眼的徽章以后,就能拿到两万点?”薇儿指着洛基问。 “是呢,换成金币的话,就是50枚呢。”艾丽雅微笑着答道。 两万点,刚好是c级直升b级所需的点数。就算不幸被打倒,也只损失四百点。是个不错的赌注呢。 苏罗他们作为被猎者的消息大概已经发布,只怕不久后就会有众多不怕死的人找上门来。 薇儿正在思考逃跑方针,苏罗却在此时斜眼道:“奴仆,莫非你手上拿的那扫把,就是你的武器?” “呵呵,好像被你猜对了。”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所以薇儿顺手将她封存已久的神器带了过来。 “居然拿扫把当武器,你是白痴吗?”苏罗显然不满薇儿的选择。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又帮不上忙,还不是需要英明神武的‘猪’人您来挽救我这无能的小奴仆吗?” “哼,你还算有自知之明。反正你除了扫把大概也不会用别的,这个我就不追究了。” “但是!”苏罗说完,突然话锋一转,指着薇儿的衣服道:“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居然把衣服改得这么孩子气,如果被人知道你这么幼稚,身为主人的我脸往哪里放!” 为什么,她也是被逼无奈的。 薇儿轻声一叹,回想起前两天拿着被雷克划破的衣服去找丽蒂她们,结果今天早上天还没亮她们就把补好的衣服送过来了,当然,还在上面添了些恶趣味的装饰。然后,她们趁薇儿熟睡时把这扭曲的衣服给她换上了,最悲剧的是,还把她其余的衣服也一并带走了。薇儿估计等它们回来时都会像这件一样面目全非。 啊!丽蒂她们真是好心得让薇儿欲哭无泪。 此时薇儿身上穿的依然是c级战力专用服装,只是衣服各处都饰着美丽的花边,领口绣着一只可爱的小狐狸,最搞笑的是薇儿腰后偏下的位置还真挂着一条类似于狐狸尾巴的物体,随着薇儿的行走一摇一摆,也不知丽蒂她们是从哪里弄来的。此时这条累赘的尾巴正被拉尔迪亚握在手中摩挲。 “不是很好吗,这样看起来更像一个宠物了。”拉尔迪亚倒是对薇儿穿这身衣服表示满意。 “没有办法嘛,我只剩这件衣服而已了。” “哼!如若不是你平常没有好好累积点数,也不至于窘迫到这种程度。可要好好反省才行。” “是是是,我知道了啦。待会你把人打倒以后我再上去随手捡几个徽章攒点数总行了吧!” 当然薇儿从一开始就打算是随手将它们捡光。 苏罗将头一撇,虽然甚是不满,却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艾丽雅,那就是你的新武器吗?没想到剑师工房真的制出来。”苏罗的目光落在艾丽雅的坐骑上。 之前艾丽雅登场的时候,她的坐骑就已让众人眼光一亮,此刻苏罗提起,薇儿不禁再次看向那只坐骑。 那是形如狮子的银色坐骑,身躯高大,獠牙尖锐,足上镶有利刃,脖子两侧的开口不时有热气排出。 “呵,遗憾,这只是半成品。虽然我一直在催促工房的人,不过,果然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完成的呢。本来连飞行艇都还没有研制成功,要让他们制造出飞行兽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作为试验品,这个孩子只有奔跑的能力而已,也没有装备什么有效的攻击道具。这次大概帮不上你什么忙呢。抱歉,苏罗。”艾丽雅抚摸着银狮的身躯,怀着歉意朝苏罗莞尔一笑,柔和的笑意与那份独特的美丽融在一起,恍若驾云而来的仙子。 苏罗听完,周身英气洋溢,轻柔地握起艾丽雅的手,微笑道:“哪里,能保护艾丽雅,是我的荣幸。” 看到这种场面,薇儿把眼瞪得直直的,心里直叹:这货还是苏罗吗?这货还是那个苏罗吗!? 看来,美女不但能让帅哥变白痴,也能让白痴变帅哥,苏罗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 “艾丽雅,你为这只狮子取了名字吗?”一旁的拉尔迪亚好奇地问。 “取了哟,叫剑狮。这个孩子是剑狮·零号。” 不知道九泉之下的剑师听到这名字会有什么感受。 “话说回来,我们不趁现在制作些陷阱之类的吗?”薇儿扯回正题。 “哈?干嘛要弄那么麻烦的东西?我们又不能使用武器以外的特殊道具,就算弄了也是那种明显到笨蛋一眼都能看出来的东西。还不如直接呆在这里,谁敢来就把谁揍飞。”苏罗说着,挥了挥拳头。 苏罗虽是一副自信的样子,薇儿却忍不住为自己担心。他能揍飞别人,可她会被别人揍飞啊。 “倒是你,奴仆。你是这里面最没用的那个,完全是个拖后腿的存在,所以开始以后尽量躲得远远的,千万不要被人发现。莱迪尔说过一人淘汰,全员受罚。如果因为你的原因,本主人我要遭受惩罚的话,那你就负责将我的那一份活也干好。整整一年呢!”苏罗忽然将脸贴近薇儿,眼神中冷意凛然,吓得薇儿不得不连连点头。 “还有本公主的。就全依靠你了,宠物哟。”一旁的拉尔迪亚玩弄着薇儿的尾巴,突然蹦出一句。 “说什么胡话呢,拉尔迪亚,你也是个包袱,待会跟她一起躲着去。” “你说什么!?”拉尔迪亚的脸上瞬间燃起怒意,显然不满意苏罗那样的语气。 “被莱迪尔一手指头戳飞的那人是谁来着?”苏罗双手抱胸,轻蔑的目光落在拉尔迪亚身上,那意思是在说:亏你还是个a级战力,有魔法时都这么废材,不能用魔法你还不就是只任人宰割的肥鸡。 拉尔迪亚一愣,然后一道冷眼瞟向薇儿。薇儿连连摇头,表明她没有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任何人。 “这早就是人人知道的事情了,莱迪尔亲口承认的。”苏罗间接替薇儿解了围。 “……哼,莱迪尔那家伙,尽在背后戳本公主痛处。”拉尔迪亚心有不甘地咬起手指头。 “所以,你还是远远躲着去,别妨碍到我正常发挥。”苏罗扇着手,毫不客气地赶人。 拉尔迪亚怒视苏罗,片刻后,轻声一哼,嘟着嘴走向一旁,边走边小声念叨:“神气什么!不就是战技好点而已吗。真让人火大!等这事完了本公主一定狠狠扁你一顿。” 拉尔迪亚一甩手,系在薇儿身后的尾巴终于得到解脱,晃悠悠地垂下,看起来好像真的长在身上一样。 薇儿忽然发现死鱼眼从来到这里后,就一直没有言语。 该不会又在生她的闷气吧? 洛基是个喜欢独来独往的人,在人多的地方一刻也不会待下去,此次参加学园狩猎战皆拜薇儿所赐。 虽然安静是洛基的一大特点,但让薇儿此次感到惊异的是:那家伙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合群了? 想着,薇儿的目光不由得落在那个正倚在大树旁边眯眼打盹的人身上。 见洛基斜身垂头,胸口均匀起伏,鼻间气息绵长,想必是睡得十分香甜。 薇儿记起他昨夜似乎也一直呆在修炼场,看来是一整夜都在练习战技。 难怪现在没什么动静。若是换在平时,估计此刻早闪得无影无踪了。 这时,一阵锣声响彻整座森林,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宣告着竞技开始。 洛基眼睫一震,缓缓睁开眼睛,半开的眼皮底下是张略带倦意的脸。 只见洛基轻轻打了个呵欠,然后转身就欲离去。 “喂!木头男,你去哪里?战斗已经开始了!”苏罗朝他喝道。 “……没兴趣。”洛基淡淡回应。头也不回,继续前行。薇儿直觉得他是想换个地方睡大觉。 苏罗一指薇儿说:“你这家伙,作为她的监视者,却想一个人偷懒吗!?” 洛基依然没有停下脚步,风中传来他冷淡的声音:“……与我无关。” “什么!?你是要把这两个累赘全推给我吗?她被淘汰的话,作为监视者的你也脱不了干系。” 苏罗又是一指薇儿,朝洛基不满地抱怨道。 薇儿心语:是是是,反正她就是个包袱,随便他们抛吧。 “苏罗大骗子,你说谁是累赘啊!本公主好歹也是会一些战技的!”拉尔迪亚此时也不满地辩解着。 “……随便。”反正去打扫的话,他也是会逼着薇儿一手包办的。薇儿觉得洛基心里一定是这样想的。 看着洛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树林里,苏罗挠着头,无奈地一叹,忽然伸出手,指着洛基的方向。 薇儿估摸着又该到她上场了,急忙往前一站。 果然,只听见苏罗冷冷道:“奴仆,去,跟上他,缠着他。” “哦。”对于这样明显的扔包袱行为,薇儿倒是乖巧地接受了,蹭蹭蹭就追了上去。 其实不用苏罗说,薇儿早有尾随洛基的打算。毕竟在没有探测魔法的现在,依靠洛基强大的战感才是躲避追猎者最好的方法。而且洛基是完全依靠战技晋升a级的,在此次竞技中,不能使用魔法的苏罗实力与其相较甚远。薇儿跟着他,不仅相对轻松,生还率也会提高不少。 要担心的反而是苏罗那一队人。 “和洛基两人独处吗?呵,真让人羡慕呐。”艾丽雅看着薇儿的身影消失在树海中,轻笑道。 “虽然甩走一个,但还留着一个大包袱呢。啊!真麻烦。”苏罗仰头叹息。 拉尔迪亚知道这是在指她,也不答话,冷哼一声后将头傲慢地撇向一边。 这时,树林一侧响起沙沙声,似乎有什么物体正与草木发生摩擦,且有杀意隐隐传来。 虽然声音还很细微,却逃不过三人敏锐的听觉。苏罗耳朵一抖,视线忽而变得灼热锐利起来。拉尔迪亚与艾丽雅也收敛起之前的不正经。三人屏气凝神,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开始迎接追猎者们的到来。 另一边,一个背着巨剑的男孩在树林中缓步前行,他的身后还悄悄跟着一个长着狐狸尾巴的女孩。 女孩的身影隐没在一棵棵树间,每次都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瞪大眼睛去确认男孩没有发现她,身后的火红色小尾巴随着行动一甩一甩,让人忍不住想一把握住。 至于薇儿为什么要用这么滑稽的跟随方式,那是因为她还没有确定洛基的心思。 如若她贸然上前打招呼,洛基一个不爽真当她是包袱一样甩上天,那就真是自讨没趣了。 就这样跟了不久,男孩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去。女孩急忙将身体隐藏在树后。 感觉到洛基的视线正渐渐变得冷彻,然后薇儿听见他沉声吐出一句:“……出来。” 薇儿垂头轻叹,知道自己可能要被赶走了,只好认命地探出两步。 目光落向洛基时,薇儿发现洛基已然转身,把他脚边的小石子飞速踢起。 小石子像子弹一样朝薇儿飞去,直逼薇儿面门,薇儿一怔,心叹:这也太夸张了吧!? 眼见石子带着厉风袭来,薇儿认命地伸手往脸上一挡。 那石子就要砸到薇儿时,却突然奇异地一转弯,直直朝树枝上打去。一声闷响后,一个人从树上坠下。那人落在地上,额头鼓起一个大包,已经晕了过去。 这么大一个人蹲在头顶上,自己居然没发现,薇儿不禁汗颜。 要是被他偷袭得手,只怕薇儿真要累死在厕所里了。 见那人没有反应,薇儿放大胆子,上前去揪那人胸前的徽章。 一见徽章的颜色,薇儿就愣住了,转而朝洛基大喝道:“喂,死鱼眼!有没搞错,连自己人都打!” 洛基并不答话,只是敲了敲胸前的徽章,又指了指那个倒地的人,随后转身离去。 薇儿皱着眉,一脸不解,转头看向昏迷者的c级徽章时,忽然醒悟过来:是吗,原来是这样吗! 竞技规则中并没有禁止攻击自己人这一项,也没有规定一个人只能携带一个同类型的徽章。 也就是说,身为被猎者,就算自己的徽章被夺走,只要身上还有另一个同类型徽章,就不会被淘汰。 这条潜规则会让那些被猎者们为了增加更多生存机会而互相厮杀,最终因内部分裂而导致全员失败。 学园还真阴险啊。 当然薇儿也不是什么善人,此时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另一枚徽章,脑海中做着利益与道义的交战。 最后,薇儿一把扯下那枚徽章,朝昏迷者一合掌,轻声道:“对不起,老兄,你就安息吧。” 然后女孩尾巴轻摇,继续跟上前方的男孩。 作为追猎者的众人都听说过冷将的名声和实力,是以大部分人都不会去招惹洛基。 更多的人把目光盯向能力被大幅削弱的苏罗他们。 两个a级徽章,只要把它们拿到,大量点数唾手可得。 此时,苏罗三人虽然已经放倒不少人,但还是有着更多不怕死的人袭来。 “真烦人啊!这群家伙。”苏罗一拳将来人打趴下,顺手夺走那人的c级徽章,然后忍不住抱怨道。 “哼!出去以后本公主一定要挨个教训他们一顿!”拉尔迪亚战技不高,正被逼得左躲右闪。 “呵,看他们这么努力,不是很好吗。而且也能拿到不少点数。”艾丽雅倒是显得十分轻松。 那个女孩侧坐在银色狮子上,举手投足都有着让人挪不开眼的美丽。樱唇边偶有笑意,都会将众人看呆。与莱迪尔的邪气正好相反,艾丽雅的美如同天使般让人不忍心去破坏,是以并没有人去攻击她。 而且一个b级徽章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为了博得美人赏识,舍弃又有何妨。 所以艾丽雅就一直悠闲地坐在旁边看好戏,偶尔有人献上刚采摘的水果,艾丽雅伸手接过,温柔一笑:“谢谢。”不经意间与天使的玉手相触,那美丽的笑容如同甘泉在那人的心中荡漾开,久久不散。 那人捂着自己的手指,似乎不想把那感觉放走,眼神迷离,醉声道:“啊,艾丽雅殿下……” 其余人见了,也纷纷眼红着跑进树林,迎接他们的是早已设置好的各类陷阱。于是外面哀鸣连连。 拉尔迪亚苦着脸,闷闷不乐道:“尽是一群色狼!艾丽雅你就轻松了。呜,本公主现在手都酸了。” 艾丽雅倒是很体恤拉尔迪亚,身子往旁边一挪,腾出一个空位,轻拍着问:“要来坐一会吗?” “但是……”拉尔迪亚皱着眉,正疲于应对别人的进攻。 “不要紧的。”艾丽雅说着,目光朝众人一扫,轻笑道:“你们不会伤害我可爱的王妹,对吧?” 女孩眼中那潭秋波晃动着每一个人的倒影,甚是惹人爱怜,电得众人心中一片酥麻。 围着艾丽雅的众人齐声应道:“是的!艾丽雅殿下!” 反正拉尔迪亚构不成威胁,只需解决小霸王苏罗,另一枚徽章还不是垂手可得。 拉尔迪亚奋力打倒攻击她的人,然后折回扇子,揉着手腕走到艾丽雅身边,一屁股坐下。 “要吃吗?”艾丽雅微笑着递出手中的水果。拉尔迪亚一把接过,放在嘴边咬下。 “噗!哇啊,好酸。”刚吃一口,拉尔迪亚就立马吐出来,皱眉咂舌道。 艾丽雅听了,神色一惊:“酸的?” 众人听了,皆是一惊:“什么!?酸的!?”然后不约而同地按着那个还在沉醉的人一顿暴打。 “混账东西,居然敢拿酸果子给艾丽雅殿下吃!”想到这人还碰过艾丽雅的手,众人打得更是起劲。 见那人已快被揍得半死不活,艾丽雅连忙解围,柔声道:“不要这样,人家也是一片好意。谁可以帮我再采几个甜果子来吗,艾丽雅在这里先谢过大家了。”说完,还侧头一笑。 美女的话自然是一呼百应,众人轰然冲向树林,结果外边又传出一阵阵哀鸣。 见苏罗还算应付自如的样子,两个女孩坐在剑狮背上闲聊起来。 “哪里有什么点数,一个c级徽章才8点。还不如全送给宠物算了。”拉尔迪亚埋怨道。 “呵,拉尔迪亚,看来你也很喜欢那个女孩呢。” “胡……胡说,本公主只是觉得她还算有趣,所以才想养着当宠物玩而已。才……才有没喜欢。” “真是不可思议呢,明明是那么平凡的人,却有着一种独特的感觉,将我们的目光全都吸引过去。” 纱音,苏罗,洛基,尤法。 就连她自己也…… “真的很不可思议呢。那个女孩。”艾丽雅轻轻合上眼,薇儿的身影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还是那样平凡,平凡地奔跑着,生存着。但是,那道光芒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奇妙…… 是月光吗?比月光还要冰冷而透彻。是阳光吗?比阳光还要明亮而耀眼。那个女孩仿佛已经把一切都展露在眼前,却又似乎将真实深埋于心中。大概就是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突兀地出现在一个平凡的小女孩身上,才成为了吸引她们的理由吧。 苏罗也好,洛基也好,大家都被这种光牵连着,追逐着,最后都会无可避免地发生某种改变。 那也许是,代表着命运的光吧。 艾丽雅睁开眼,轻笑道:“只留苏罗一个人努力,好像有些过意不去呀。” “哼,反正本公主去帮忙他也只会说我碍事。干脆让他一个人先顶着好了,反正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是吗?呵,那就先这样吧。恩……如果有红茶喝就好了呐。”艾丽雅用手点着下巴,翘首以待。 刚摘回果子的众人听到这句,又一溜烟地跑出去,结果哀鸣声连绵不绝。 8.学园狩猎战(二) 另一边,薇儿正背靠大石,坐在一块柔软的草地上,一脸的无语。 ……这是什么情况? 薇儿低头,看着正枕在她大腿上的那个熟睡中的英俊男生。 不久前她跟着洛基来到这里,然后洛基往地上一指,示意她来这坐下。 感觉现在好像谁都能命令她一样。薇儿虽然心有不满,却也只能乖乖地坐好。 在这之后一定要去欺负地鼠找找感觉。薇儿正想着,却看见洛基已将剑斜在一边,身躯朝她轰然倒下。 还没等薇儿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回过神来就发现洛基这家伙正睡在她大腿上,已经沉入梦乡。 薇儿大怒:这家伙倒是会享受,她二十年来一直精心准备让女朋友枕的大腿结果今天先为他服务去了。 正好薇儿手边摸索到一块石头,女孩一手抓起来它,就要朝男孩脸上拍去。 不过石头终究还是停在了半空中,那个男孩满脸倦意,石头就要砸下去时也浑然不觉。 如果是以往,他应该已经冷眼一斜,吓得薇儿动弹不得才对。 对别人如此没有防备的洛基,薇儿还是第一次看见。看来他这次真的是累坏了。 毕竟她还要依靠他来保护,所以这次就算充当报酬吧。 “下不为例。”说着,薇儿轻轻放下石头,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那个男孩。 ——是什么促使你如此拼命,就算颠覆昼夜也在所不惜? 不知梦到了什么,男孩的眉头微微皱起,女孩不由自主地将手按在皱痕上面,轻轻抚弄。 ——是追求,是渴望,还是痛苦的回忆? 男孩感受到女孩的气息,眉心逐渐舒展,脸自然而然地侧向薇儿。 ——但无可否认的是,你的努力和坚强是如此耀眼,让人羡艳,让人嫉妒,让人不敢注视。 不像她…… 薇儿慢慢合上眼,将一切流转的迷光全封闭在黑色的世界里。 时间就这样缓缓地流逝着。 突然,大腿上的男孩猛地睁开眼,透出锐利的目光,旋身一振,然后剑锋颤鸣。 等女孩惊觉时,巨剑已然出鞘,和某位袭击者的武器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如若没有s级战力参加的话,洛基在这次狩猎战中实力该是一等一的,不知是哪些不识趣的人在搅局。 薇儿定睛一看,来人只有一位,手上绑着两把白光臂刃,看起来相当面熟。“……雷克?”薇儿看清来人,心想:啊,还真是不识趣的。于是半合着眼问:“你来这里干嘛?” 雷克却对薇儿视而不见,一脸认真地盯着洛基,冷声道:“菲尔·洛基,终于和你碰面了。仅仅凭借战技就晋升a 级的天才,无源者的第二神话,连纱音姐都会连连称赞的人物。以前我就想和你决一胜负,却一直找不到机会。今天,正好。”说着,雷克手中的臂刃直指洛基,上面雷光环绕,蓄势待发。 “……你很强吗?”口头禅终于出现。 “不强。但是,应该不弱吧!”雷克说着,俯身前冲,化作一道白影,袭向洛基。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只能开战了。 洛基目光阴冷,身上却是战气蒸腾,毫不犹豫地举剑相迎。两把武器再度相撞,摩擦出炽热的火星。 薇儿打着呵欠,看着两个身影在草地上闪动交错,竟是打得不相上下。不过想来洛基并没有出全力。 正在对战进入白热化的阶段时,突然从林中窜出一个人,目露凶光,朝着薇儿等人直奔而来,并大喊:“洛基你这混蛋,有了艾丽雅殿下还敢在这里偷情!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我杀了你那小情妇!” 喂!小情妇说谁呢!? 还没把这话说出口,薇儿见那人朝自己冲来,举刀就砍。 洛基一剑挡下雷克的攻势,转身一脚将袭击薇儿的人踢飞到十数米外。 那人重重落地,虽然口吐鲜血,却依然举刀大喊道:“为了艾丽雅殿下的幸福,兄弟们,上啊!” 话音刚落,只见树林里又嗖嗖嗖跳出三四十人,纷纷朝薇儿攻去。 简直就是一群疯子啊!薇儿被这阵势吓得连连后退,然后发现自己的衣领忽然被洛基一把拎起。 喂!不会又用那招吧!? “……跑。”只听见风中传来洛基低沉的声音,然后薇儿就被洛基甩上了天,飞啊飞。 “追!”众人见状,正欲追击,突然一圈白光飞速移动,划出一座圆形雷狱,将所有人围在里面。 “不想走。”雷克阴沉着脸,目光中透着怒意。 “我会让你们知道,打扰我决斗的罪,可是很、重、的!” 艾丽雅和拉尔迪亚吃着水果品着红茶,看着苏罗正吃力地招架着一波波进攻。 此时,两个女孩的周围已经比先前空旷了许多。 不久前,艾丽雅无意中说出一句:“不知道洛基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听见洛基这个名字,众人心碎一地,但还是含泪高呼:“艾丽雅殿下想知道,我们就去看!” 然后一大半人就又冲向树林,看起来一脸悲伤的样子。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倒是苏罗,看来想要打赢他的人也有不少,就在刚才,竟然有a 级战力登场了。 听那人的语气,似乎是苏罗某天在他女朋友面前抢了他的风头,所以心生怨恨,要来和他一较高下。 经过大量车轮战,苏罗已经显露疲惫,又不能使用魔法,此时迎战和他同等的战力,必输无疑。 看来那人也是用心险恶。这样就不能怪艾丽雅使计谋了。 只见艾丽雅只手掩鼻,两眼汪汪地看向苏罗,轻泣道:“太过分了,居然趁苏罗筋疲力尽的时候才去向他挑战,这样就算赢了又有何光彩。艾丽雅不喜欢卑鄙的男人呢。如果想要决一胜负,请先让苏罗休息片刻吧。大家,抱歉,能不能帮艾丽雅把那位先生暂时制住。这份恩情,艾丽雅必会铭记于心,永生不忘的。” 能让学园第一美少女记住自己,此等荣耀怎可错过。 众人见艾丽雅泪眼盈动,宛若珠玉般惹人爱怜,于是心生骁勇,纷纷扑向那个a 级战力,魔法战技齐齐上,很快就叠成一座小山丘,将a 级战力死死压在了最下面,动弹不得。而艾丽雅,这时已在掩嘴偷笑。 此时没有人再进攻,苏罗得以小憩片刻,接过艾丽雅递来的水果,大口吃起来。 “怎么打都打不完,又不能用魔法,真是无聊死了。艾丽雅你这么厉害,一开始就用这招不就好了。” “呵,那样的话,不就看不到苏罗你奋斗的英姿了吗?” “说得也是,那艾丽雅你就好好看着吧,就算不用魔法,我也是很厉害的!” 不久后,众人再也压制不住那名a 级战力,纷纷被震开。 苏罗带着一脸霸气,回到战场。 然后,决战开始。 有风声在耳边呼啸。 在半空中飞了一小会儿后,薇儿终于安全落地。 一阵晕眩过后,薇儿连忙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左右张望。 似乎没有追兵,看来洛基已经把那群疯子牵制住了。 只是……没了洛基保护,她现在的处境好像也并不妙。 薇儿一边寻找着可靠的同伴和躲藏地点,一边祈祷着千万不要有追猎者找上门。 可惜事与愿违。就在薇儿走出一小段路后,林中传出轻微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一个c级追猎者从树林中钻出。 那人发现有个女孩倚在树干底下哭泣,不由得一怔。 仔细一看,那个女孩蜷缩着身子,有一把扫把斜在怀里。此时她正双手抹眼,垂头小声抽泣着。 她的衣服很有特色,竟真有一条尾巴从身后伸出来,宛如一只小狐狸,微微颤抖着的身子小巧可爱。 但一想到这可能是个陷阱,那人就大意不得,小心谨慎地逼近薇儿。 薇儿不动声色,依然在哭着,等那人走近了,薇儿抬眼看去,眼神中带着焦虑和恐惧。 那人见女孩泪痕满面,虽然并不漂亮,却依然招人怜爱。 “小女孩,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人细想一下,温柔地说出口。 “呜,呜……”薇儿哭得更厉害了。 那人见状,连忙俯下身,柔声哄道:“别怕,哥哥我不是坏人。” 薇儿抽噎着鼻子,颤声说:“我,我叫伊丽莎白,是个女仆,负责在树林里种植花草。今天有只兔子跑到我的管地偷吃东西,我见它可爱,就想捉住它,谁知道那只兔子跑啊跑的,我也跟着跑啊跑的,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迷路了。又走了很久很久,就走到这里了。呜,人家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这次死定了。呜哇……” 原来是个迷路后误闯森林外圈的小女仆。 见女孩哭得越来越凶,那人急忙安慰道:“别急,别急,我知道出路,我带你回内圈去。” “……真的吗?”薇儿的水汪汪的大眼睛中燃起一丝期望。 “走吧。”那人先行一步在前面带头,丝毫没发现他身后缓缓站起的女孩正目露凶光。 薇儿握着扫把朝那人的头狠狠敲去,一声闷响后,那人“哎呀”一声捂着头转回来。 同时薇儿见一击不得手,索性用另一只手上拿着的石头朝着那人砸去。 又一声闷响后,那人终于倒地昏迷。 薇儿扔开石头,揉着发疼的手心,心想:用什么扫把嘛!一开始直接用石头就好了。 不过,没想到自己用石头这么顺手,早知道之前在兵器库就选块石头当自己的武器了。 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就会醒转,此地不可久留,薇儿正要俯身扯下那枚徽章,想了想还是罢手。 这人也是出于好心,她利用了别人的同情心已实属不该,还是不要再夺走别人的点数了。 想着,薇儿正要离去,肩膀却被人轻轻一拍,然后一段声音传过她的耳际:“小鬼,够狠的啊!” 薇儿吓了一跳,刚转过身,就被一只大手掐住脖子,一股蛮力带着她狠狠撞在树干上。 “哈哈!这样子你就没办法骗到我了吧!”说话的是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胸前戴着c级追猎者徽章。 背部传来一阵痛意,薇儿眼前一暗,差点晕过去。紧接着又是短暂的缺氧。 “你……”被掐着脖子的女孩大张着嘴,艰难出声。 “大爷我刚才躲在树林后目睹了这一幕,小鬼,你骗人的技术不错,可惜本大爷却不吃这一套。” 那大汉说着,一把将薇儿胸口的徽章扯下,还用力地揉捏起薇儿的胸部。 “啧啧瞧着小身板,虽然发育得不怎么样,不过老牛吃嫩草的滋味大爷还没尝过,这次正好试试。” 那大汉抓起薇儿的衣服,就要撕开,薇儿却一把握住他的手,哀求道:“等……等等,我自己脱。” “哦?”听到这话,大汉立马来了兴趣。 “反正你这么强壮,我一个小女孩也逃不掉。这件衣服是我最喜欢的,所以,让我自己脱好不好?” “有意思。好,快点脱,你敢耍什么花招,本大爷立刻拧断你的脖子。”大汉说着,还刻意加大手劲。 这次她可没像上次那样穿有内装,只怕是要被看光光了。 想着,薇儿带着一脸失意,双眼无光,像是放弃了挣扎,然后缓缓解开身上的衣物。 衣物轻盈落地,露出薇儿有些白皙的躯体,看得那大汉瞪直了眼。 就在大汉分神之际,薇儿的目光瞬间变得敏锐,双脚往树上一蹬,飞快跃起,膝盖狠狠撞向大汉心窝。 足技·膝击!这是洛基教她的肘击变招,在上半身受到限制时使用。 只见那大汉捂着心口,连连后退,头上青筋暴露,眼睛都已经突出来,但就是没晕。 薇儿心下埋怨:我靠!又没晕,这什么烂招。 虽然薇儿很想召个魔魂直接干掉他,但一时的痛快会给她带来长达一年的厕所打扫。 君子报仇,一天不晚。女孩咬紧牙关,终究还是忍了回去,捡起衣服匆匆披上后拔腿就跑。 那大汉恢复意识后也疯狂地追了上去。 不断逃跑,不断逃跑,一个女孩和一个大汉在这森林中展开了追逐战。 薇儿的体力终究还是不足,跑了一段路后已经气喘吁吁,而大汉就追在身后。 薇儿努力向前挪动着,一步一步。正当她决定放弃逃跑,要召唤魔魂时,女孩忽然感到脚下一空,然后就摔进了一个深坑里。明明之前还是一片平坦的地面,为什么会出现一个大坑呢?不过,这种挖坑的方式,还有会用挖坑来当陷阱的白痴想法,让薇儿瞬间回想起一个人,嘴角不由得挽出一抹微笑。 看来她的帮手就在这附近。 “哼,自己掉坑里了居然还笑得出来,等大爷我抓你上来,一定要把你蹂躏到死!”大汉扭曲地笑着。 “呵,谁知道呢。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薇儿好心提醒道。 “死到临头还嘴硬!”大汉正说着,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伴随着一阵阴森冷意。 “你刚才说想对我的老大做什么?”地鼠站在大汉身后,没等大汉转回头,就一下子把他敲晕了。 “老大,你没事吧?”地鼠把大汉绑了个结结实实,然后趴在坑边问。 有一刹那间,薇儿觉得地鼠其实还是很帅的。 把薇儿拉出坑外后,地鼠带着薇儿来到他的根据地。尤法正在那里守着,见到薇儿,轻轻一笑。 通过尤法的镜盾魔法将周围的景色倒映得栩栩如生,让人难以发现。在此,薇儿度过了余下的时间。 随着一声锣响,学园狩猎战宣告结束。 薇儿回到一开始的地点时,周围已经横七竖八地躺满昏迷不醒的人。 艾丽雅和拉尔迪亚正悠闲地坐在银狮上品茶吃点心,见到薇儿归来,艾丽雅竖起食指,示意她安静。 薇儿扫向地面,苏罗估计是体力透支,已经趴在地上沉沉睡去,他的手上还抓着一枚a 级追猎者徽章。 另一边,洛基倚在大石旁,仰头看着蓝天,似乎正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刻。丝毫没去理会他周围的土地上,还昏迷不醒地躺着数十个人。 雷克收回臂刃,轻轻一叹,知道这次错失交战的时机,于是转身离去。 学园狩猎战就在这最后的平静中拉下帷幕,五个受到惩罚的人无一被淘汰,全员通过。 也许此时的薇儿还不知道,经过这半个多月来的邂逅与成长,她的内心也悄然发生了改变。 这座学园,已经成为她记忆的一角,让她再也无法割舍。 即便日后的命运再如何弄人,拥有这份回忆的话,也能够鼓起勇气面对吧。 由始而起,于始而终。 当薇儿融入这个世界,顺应这个世界时—— 从这一刻起,命运的轨迹开始了真正的迁移。 9.外出 三个月后。 度过短暂的假期,在每日重复的战技训练再度开始后不久,薇儿迎来她的第一次外出。 每一年学园都会分三次将各级学员派遣出去,协助王国各地的学园协力者解决一系列事件。 至于各地的事件会经过学园判定难度后规划出所需等级与人数。 最简单的是c级任务,一个c级战力就能完成。而最困难的是s级,一般不会出现。 最后出现s级任务是在10年前,著名的落日城战役,当时学园半数的战力都集中在那座边境城市。 薇儿正好在此次派遣的人员行列中。 但很不幸的是,这次她抽到的是难度极高的双a任务。 此时,一架马车奔驰在山道上。 马车内,苏罗冷眼看着另外三人,心叹:啊!这什么烂队伍啊! 想着,苏罗一斜眼,目光落在身旁的薇儿身上,心道:最无用的人。 然后苏罗又瞟向那个靠在窗旁闭眼休息,看起来全无生气,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掉了的冷漠男子,心道:最孤僻的人。 最后苏罗的眼神飘向对面那位脸带微笑的美丽女孩,忽然变得格外温柔:能和艾丽雅同行倒还算幸运。 可惜的是艾丽雅的微笑却是向着洛基的。只见她轻巧地从茶几上拾起一片削好的苹果,用手心托着,递往洛基嘴边,说:“洛基,啊。”洛基倒是很自然地接受了艾丽雅的好意,嘴巴一张,就把苹果吃了下去。 苏罗在对面看着,两只鼻孔不停喷气,他冷哼一声,一旁的薇儿马上心领神会,也拾起一片苹果。 “……请享用,亲爱的‘猪’人。”薇儿赔着笑,将苹果递到苏罗嘴边,苏罗一口吃下。 苏罗吃完朝薇儿冷冷一斜眼,明显还不够满意。 薇儿只得继续重复以上动作,心下抱怨道:她这是受的什么罪,这白痴搞冷战也别把她拉下水啊。 偏巧艾丽雅也在,三角关系的主角全齐了,只怕这一路上都不会有多太平了。 这次真是抽了下下签。 “两个a级战力,双a任务呢。第一次外出就遇上这种的任务,该说是幸运呢,还是悲哀呢?” 艾丽雅的目光斜向薇儿,忽然轻笑道:“呵,大概会是一次难忘的旅行呢。” 现在就已经让她痛苦得十分难忘了。 苏罗还是很不满意,薇儿惯性地一探手,却没抓到苹果块,低头一看,原来盘子里已经空空如也。 “继续削。”苏罗的话传入薇儿的耳中,只是短短的一句,却霸道得让人没有反抗的余地。 薇儿无奈一叹,又从身边抽出一个大红苹果,拿着小刀认真削起皮来。 即便薇儿表现得很乖巧,苏罗还是忍不住在边上数落道:“哼!你是笨蛋吗?看看你那削法,都削了那么多个,还把苹果削得这么畸形。今天你要是削不出个圆的,以后你就削一辈子苹果吧。” 她这辈子削的第一个第二个第nn个苹果全让他吃进肚了,他还在这抱怨什么! 薇儿暗自咬牙切齿,把苹果想象成苏罗那张破脸,手上的力道不禁加大了许多。 艾丽雅见薇儿如此忍气吞声地接受着苏罗的欺负,宛若一对怨侣在打情骂俏,眼底忽而闪过一丝趣意。 于是那个美丽的女孩淡淡开口:“话说回来,苏罗。听说在狩猎战之后,你把欺负薇儿的那个贵族子民打成了残废?” 薇儿听到这句,微微一怔,垂着眼眸,手上的动作也不禁缓了下来。 小霸王为了一个奴仆暴打贵族致其伤残。这件事她当时并不是没有耳闻,只是有些让人惊奇。 这家伙一直在用自身的优势欺压着她,无时无刻不竭尽所能嘲讽她,驱使她做一些无趣的事情。 但,就是这样的人,在她受到别人的伤害时,却会挺身而出,挡在她的面前。 明明现在的丁格丝·薇儿除去魔君后继者,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庶民,和贵族的利益完全无可比拟。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也看不清这家伙,明明只是个强横又变态的人,不依靠理性行事也该是理所当然。但一到关键的时刻,他却好像变了一个人,看起来分外可靠。连那双眼睛都有着一种清明,仿佛比任何人都看得遥远。 沙曼德·苏罗,未来的皇帝。他大概也在隐藏着什么吧。过去的追忆,自我,也许还有深沉的哀伤。 当然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薇儿还是很感激他的。 如果不是他当时打完后的一句话让薇儿的心都被泼得哇凉哇凉的话…… ——管你是贵族还是鬼族,我的奴仆只有我能欺负,不经我同意就敢动我的玩具,这不是找死吗!? 结果这家伙只是在捍卫自己的利益而已。在那之后,小霸王的霸道再次深入人心。 苏罗回忆了一下,说:“恩?啊,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没什么,我只是看那个人不顺眼而已。” 说着,苏罗还盯向薇儿,冷声道:“这可不是在帮你,你千万不要会错意。继续削你的苹果去!” 薇儿朝苏罗不满地一吐舌,继续埋头苦干,苹果皮夹带着果肉一大块一大块被削下。 “呵,不管怎么说,苏罗你还是很在意薇儿的,不是吗?这种感觉没准有一天会变成‘喜欢’也不定呢。”艾丽雅好像看透了一切,掩嘴轻笑。 “哈?喜欢?绝对没可能。这种平凡的货色,我在街上随便挑一个都比她好。艾丽雅,千万别误会,我喜欢的可只有你一个。” “是吗?我很高兴呢。但是,苏罗,我说的‘喜欢’和你口中的喜欢可不一样呢。” 艾丽雅的目光变得深邃,幽幽笑道:“你对我的只是单纯的喜欢而已。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苏罗。” “干嘛说得这么复杂,完全听不懂。喜欢就是喜欢啊,我对艾丽雅最喜欢了!” “我是知道的。你和她,很接近,比任何人都要接近。” “那只是因为她是我的奴仆,奴仆当然要时刻跟在主人后边。艾丽雅你不喜欢的话……” “不是。掩藏着什么,守望着什么,追求着什么,你们身上散发着相似的气息,将你们联系在一起。” “掩藏?喂!奴仆,你身上是不是藏着什么?”苏罗品味着艾丽雅的意思,双眼冷光一闪,盯向薇儿。 薇儿连忙摇头。苏罗还是一脸怀疑,伸出手指点在薇儿身上各处。 你再戳,再戳我一刀剁了你这狗爪! 当然这还是只能想想。经过多次教训后,薇儿是不敢对苏罗这举动奋起反抗的。 在这狭小的车厢里,薇儿又退无可退,只能强自忍耐着笑意。 “好像没藏有什么嘛。”苏罗戳了半天也没戳出什么不同来,只能悻悻收手。 此时薇儿忍得眼角都以泛出泪花。 “呵呵,苏罗你还是这么有趣。现在不能理解也不要紧,不过我的感觉不会有错的。你们,很合适。” “而且,苏罗,四族之间是不能通婚的,就算你再怎么喜欢我,我也不会成为你未来的另一半。所以你还是得选一位能与你相伴一生的女孩呢。”艾丽雅说着,看向薇儿,轻柔笑道:“对吧,未来的小皇后。” 薇儿闻言直想吐血三升,心下大骇:完了,这腹黑女是存心想整死她啊! 果然,有一种危机感突然升起,还没等薇儿反应过来,苏罗的手臂已经夹着风声撞在薇儿脸上,虽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疼,但那股力道的余劲却带着薇儿的头猛地后仰,后脑勺撞在车厢壁上,瞬间鼓起一个小包。 “你看,她这么弱,又一点长处都没有。让她当我的妻子,我还不如跳河自尽算了。” 那就去跳嘛,用不着打她做示范吧!? 薇儿一边揉脸一边捂着脑袋,然后极其不满地斜了苏罗一眼。 “苏罗,你只是不懂得表达自己的心意而已。温柔的鞭笞也是你隐藏爱的方式之一。” “说什么胡话呢,我只是突然觉得有些不爽,所以不自觉地就出了手。” “呵,我是不会看错的。苏罗,你对薇儿……” 不行了,再让他们说下去,事态会朝着非常不妙的方向发展。 想着,薇儿装作不经意间打断她们,突然惊呼道:“对了!这次任务是要去哪里?我还不知道。” 这倒是真话,薇儿抽出的纸张上只写了任务编号和集合地点,其余是一片空白。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洛基最先开口。 “……落日城。” 艾丽雅的目光停留在薇儿身上,片刻,那种探究的光芒消去。 接着,艾丽雅顺着洛基的话说:“落日城,座落在这个王国北面的边境,同时也是北荒的交界。那里是贵族们的安居地,流民的聚集地,叛乱组织的藏身之所,同时也是王国中最大的奴隶买卖场。是个光与暗相互交织,繁荣与颓败共存的地方,所以它又被称为‘混乱边城’,是个对我们来说非常凶险的地方。呵,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这座城市充满着独属于它的传奇色彩呢。” “十年前,最强大的黑暗势力‘极恶之旅’的据点就隐藏在那里,当时为了剿灭这个组织,学园半数的战力随同三大主力出动。战火焚烧了三天三夜,最后以兰斯洛和塔西·切古斯合力击败其首领诺因而宣告终结。奇怪的是,在那之后,塔西·切古斯独自离开了落日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的身影。数个月后,有传言说他成为了北荒新的首领,因为无法使用魔法,王国派出一队飞马军去验证传言的真实性。但是,他们进入北荒后,却再也没有出来。后来有人在北荒边境找到他们的尸体,发现他们都是被锐利的剑气一击毙命,然后从高空中坠下。那可是数千米高的天空呢。能发出这么恐怖的剑气的人,只有塔西·切古斯无疑。所以,从那时候起,他就有了那样称呼——”艾丽雅停顿下来,微笑不语。 如那种狼王那般桀骜不顺,隐藏在漆黑的月夜之中,静静窥视着南方的世界。 北荒野狼。薇儿在心中默念出这个称谓。 “听说不久前有人在落日城看到过他的身影,运气好的话,我们之中也许有人会遇上也说不定呢。” “不仅仅如此,北荒还是百年圣战中四圣灵与混沌大魔王终战的场所,而落日城的地底,就是魔王战败后被封印的地方。那个最阴暗最深邃的地底,这个世界的最低点,其名:极渊。据说在这落日城的某处,还残留着坠入极渊的悬崖高塔,失足的人们一旦落下去,就无法再度爬上来。只能终日在魔王的诅咒中,痛苦、发狂。就算死亡,灵魂也会被剥下来继续折磨,是个非常恐怖的地方呢。” “有人掉过下去吗?”薇儿好奇地问。 “不知道呢,说到底极渊的入口在哪里都没人知道。王国曾经派遣过专业的调查队,但是一无所获。” 薇儿听了,心中轻叹:难得她有了些兴趣,说了半天,原来又是拿来骗小孩的故事。 马车依然继续在山道上奔走着,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在这期间,薇儿又问起很多别的事情。 比如苏罗为什么选拳套作为武器,得到的回答是:这样揍人比较爽。 洛基为什么选双手巨剑作为武器,得到的回答是:……够重。 拉尔迪亚为什么要自称公主:因为莱迪尔被女生们暗地里称为“天使小王子”。 薇儿心语:大恶魔,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搞笑的一面。另,那群女生肯定都是瞎了眼的。 这次的任务是什么,苏罗回答:不知道,每一次外出任务都要到达目的地与协力者见面后才能知晓。 艾丽雅为什么总是坐在狼背上? 薇儿问到这个问题时,苏罗开始沉默起来。 艾丽雅倒是丝毫不介意,答道:“因为讨厌呢。我很讨厌与大地接触,所以就坐在它身上。而且——” “而且艾丽雅有先天腿疾,就算现在也并不能过多走动。”苏罗接过艾丽雅的话,抢先答道。 有一句话苏罗并没有说出口,那就是艾丽雅的疾病将来也许会继续恶化,最后双腿会完全失去知觉。 “学园的魔法这么厉害,也没办法完全治好吗?”薇儿问。 “魔法也并不是万能的呢。不要紧,能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觉得已经很幸运了。” 感觉到正有一股淡淡的忧伤正在四周蔓延,薇儿连忙换了一些比较鲜活的话题。 学园中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情,丽蒂说的那些灵异现象,以及五位学园创始者生前的一些事迹。 其中最让薇儿吐血的一个问题是:你们为什么放绝招之前都要喊声血禁呢? 苏罗回答:“血禁是战神的绝技,传说战神的实力虽然强得可怕,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薇儿屏气凝神,等待着苏罗接下来的话语。 苏罗正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个他最敬仰的英雄人物的弱点说出来。 见薇儿一脸的期盼,苏罗想了想,淡淡道:“那就是——他重度晕血。只要一看见血就会昏迷不醒。” 薇儿还以为是什么重大的问题,等苏罗说出口后却为之一愣:啊?她没听错吧?晕血? “为了克服这个弱点,战神就拼命苦练新的绝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他的努力得到了回报,练就了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招式——血禁。中招的人短时间内就会死去,一点血都不会流出来。杀人而不伤人之躯,是为战之神。战神的名号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得来的。后来学园为了纪念这位英雄不屈不挠的创新精神,就规定学园的学生们在研发出独属于自己的绝招时,都冠上血禁之名。” 有一刹那间,薇儿这样想:我说战神,你也是出来搞笑的吗? 苏罗说完后,见薇儿完全没有崇敬之意,十分不满,心道:所以他才不想说出来。 说到这里,艾丽雅忽然问起:“薇儿,你有什么绝招?我好像还没有见识过呢。” 她看起来像是喜欢刻苦钻研绝学的人吗? 薇儿正要回答,苏罗却已抢先答道:“哼,像她这么没用的人能有什么绝招,顶多也就会抡着扫把或石头砸人(薇儿心语:还真让你猜对了)。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碰巧用出什么好招数,那大概已经是个奇迹中的奇迹了吧。‘最后的奇迹’,奴仆哟,你以后就用这个作为血禁名吧。这是命令,绝对不能更改。” 薇儿冷眼一斜,心道:谁会用那么逊的名字。 本来在嘴里喊血禁就是一种很白痴的行为,虽然血禁这口号喊着还算有点感觉。 而且,她的战斗主要依赖于魔魂,绝技什么的根本不需要。 就这样,时间在一问一答中缓缓流逝,最后没什么可问的了,薇儿索性闭眼睡觉。 但苏罗显然不会让薇儿这么如意。此时他见艾丽雅主动邀洛基枕在她的大腿上睡觉,不由得一声冷哼。 薇儿当然知道苏罗在示意什么,轻轻一叹,心想:唉,反正都被人枕过了,再给人枕一次又有何妨。 于是,四人依然继续着漫长——不,是十分漫长的旅程。 数天后,众人终于抵达王国边境,进入落日城。 此刻,落日城中,指定的旅馆前,一架马车缓缓停下。 一个脸相平凡,穿着却奇异又可爱的女孩抢先跃下马车,不停地伸展着筋骨。 只见那女孩领口上绣着一只小兔子,身后的裙子上还缀着一团毛绒绒的白球,一颤一颤,形似兔尾。 然后一个一身红衣的男孩,与一个面无表情的英俊男孩,还有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孩相继走下马车。 那个美丽女孩在下车前掏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狗,朝半空一扔,忽然金光闪现,那小狗登时化作一匹双眼猩红的巨狼,旋身落地,周围的行人一阵惊呼,私下讨论这是何种高明的魔法。 四人特色不一,格外显眼,引得路人纷纷注目。 连续赶了这么长的路,不是在马车上干坐着就是在旅馆里睡觉,比在现代搭长途汽车还累人。 本来薇儿还以为苏罗他们中途会用飞的,谁知道学园居然还有一条非紧急情况下不得使用飞行魔晶的规定。结果搭马车来到目的地以后,薇儿已经颠得五脏六腑都差点挤成了一团,小脸煞白煞白的。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薇儿却发现苏罗迟迟不走进旅馆内,此时他正侧着脸,凝神注视着什么。 薇儿顺着苏罗的目光,也侧过头去。 只见宽阔的道路另一边,一个衣着华丽的人正拽着一条狗链,狗链的一端还拴着一名瘦弱的少女。 少女低垂着头,眼中没有什么神采,身上的衣物破旧而肮脏,光着脚趴在地上,像狗一样爬行着。薇儿看到少女身上那些裸露出来的地方带着一条条鞭痕和淤青,手脚都已经擦破了皮,似乎还有鲜血渗出。每爬一步少女都疼得直皱眉。 少女正努力地向前爬着,那个牵着她的人却突然抬起一脚,狠狠将她踹倒在地。那人一边踩踏着,一边怒喝道:“妈的,老子白给你东西吃了,爬得这么慢。再不爬快点,回去把你扔狗圈里,让你尝尝被狗上的滋味!” 那少女不敢伸手去挡,只能蜷缩着身子,任她主人的脚踢在自己身上,连连颤声求饶:“对不起,对不起,主人,奴儿知错了!请不要那样责罚奴儿。” “还不快爬起来!”那人一拽狗链,一股蛮力牵着少女的脖子将她从地面直接拖向前,少女连忙手脚并用,卖力地向前爬去。那人觉得不尽兴,还特意绕到少女的身后,一脚踹在少女的臀部,少女身形一颤,险些跌倒。 看到这里,薇儿难以忍耐,她双拳紧握,恨不得马上揍那人一顿。在她即将爆发,要冲上前去时,一只手却牢牢握住她的肩膀,让她无法动弹。薇儿转头看向阻碍她的苏罗。只见苏罗的眼中也已经燃起冰冷的火焰,他冷冷地看着那一幕,仿佛就要将那人冻结成千年不化的冰雕。 但是,他最后却忍了下来,一闭眼,再睁开,眼中的冷意已荡然无存,然后薇儿听见他淡淡地说:“……不可以。这是,命令。” “……为什么?”是贵族的利益吗? 苏罗的目光在薇儿面前一扫而过,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平静地转身,走进旅馆。 那个眼神,愤怒的眼神,不甘的眼神,无奈的眼神,还有深沉的哀伤…… 那些是隐藏在他眼底的深邃中,不容易被人察觉的微光。 为什么?既然你也感到愤怒,既然你也产生了同情,为什么不去拯救那个被恶魔压迫的人? “……你想救吗?”洛基的声音在薇儿身后轻轻响起,语气很平静,听不出这个男孩的感情。 薇儿恢复了些许平静,忽然转身问道:“……你不希望我去救吗?” 洛基注视着薇儿,并未说什么,只是静静地从薇儿身旁走过,也进入了旅馆中。 “薇儿你不要怪苏罗和洛基冷血,其实我们都很想救她。但是,这是不行的。在这里,贵族们组成了一个阵营,我们轻易触动他们的话,后果会不堪设想。而且,那名女孩身上被盖了生死印,就算我们现在救了她,迎接她的也只有更惨痛的未来,或是死亡。”艾丽雅目光中透着淡淡的沉重,坐着巨狼来到薇儿身边。 “生死印?”这个词,她曾经听苏罗和拉尔迪亚提起过。 “签下契约后的奴隶会被盖上生死印,生死印通过魔法与一件物件相联系,这个物件被称为印物。印物就形同奴隶的心脏,一旦它被破坏,奴隶也会心脏碎裂死去。生死印一旦盖下,没有魔法可以破解。而印物一般会被奴隶主收藏在不易被找到的地方,如果我们找不到那个女孩的印物,救她也只是徒劳。不过,你也不用这么担心,在这里,有人比我们更适合去挽救她们。现在唯有耐心等待而已,如果那个女孩足够幸运的话……”艾丽雅说在这里,却并不再继续说下去,巨狼绕过薇儿,步入旅馆。 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狠毒的魔法,还有一群披着人类外皮的恶魔…… 薇儿注视着这条街道的尽头,之前的一幕此刻还沥沥在目。 会有人比他们更合适来拯救这些人吗?但愿如此吧。 沉思片刻后,薇儿转过身,也随之走进旅馆。 10.落日城(一) 旅馆,一楼餐厅。 “初次见面,诸位学园的精英们,我是这里的协力者,杰斯特。”大叔做完介绍后,爽朗地笑起来。 薇儿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留着点点胡渣还算干净的脸,看起来将近三十岁,虽然穿着一身便服,但却有着淡淡的军人般的英气和肃穆感,而且军姿隐现,在这城里该是个职位不小的军官。 苏罗上前一步,庄重开口:“初次见面,我是——” “不用介绍,我都知道。小霸王,苏罗殿下。冷将,洛基阁下。还有第一美少女,艾丽雅殿下。你们的大名,即便是在这边境的城市,我也时常听人提起。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只是单纯站在这里就让人感受到如此气势,你们确实是学园新一代的精英,作为先一步离开学园的人,我却如此无能,实在是羞愧不已。” “不,没有什么好羞愧的,杰斯特前辈的经验和阅历都是我们远远不及的,该是我们向你学习才对。” “哈哈,过奖了,那么,进入正题吧。”说着,杰斯特换上严肃的神情。 “十多天前,在这落日城周围的山区里,突然出现一片新的动荡能源,现在这片能源的影响范围还在不断扩大,起先是周边数百米的地方,现在扩展到大概三公里左右。能源出现后,伴随着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开始发生。有人看到了幻光,有人听到了小孩的哭声,鬼影在墙壁上移动,树木如同恶魔般挥舞。然后,我调查了生活在能源附近地区的人们,发现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在种种幻象之后,他们都见到了已经死去的人。” “死去的人?那不是幻象吗?”苏罗问。 “不是,据说那些人是活生生的存在着,可以触碰,身体温热,能够呼吸,而且拥有思想。但是,那里的人也确实见证了那些人的死亡,甚至有已死去数十年的人出现,容貌比死时还要年轻许多。最奇怪的是,每个人所看见的死人,其他人都无法看见,换句话说,就是那个死人的身影,独独出现在那一个人面前。而且,看见死人的人,会渐渐失去精神,最后在数天内死亡。我们让受到影响的人脱离那个区域后,这种失神现象就消失了。现在那块区域已经没有住民。所以,这次的任务,可以请你们负责调查那片动荡能源的成因和解决方法吗?” 薇儿此时心想:死去的人复活,这该不会是吸血鬼吧? 似乎不太可能,就算是吸血鬼,也只能把活人变成活死人,把这么多死人弄成活人大概是做不到的。 难不成这是混沌大魔王即将复苏的征兆?她还是祈祷这么狗血的事情千万不要发生吧。 苏罗沉思片刻,说:“确实是个很棘手的难题。我知道了,等下就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情吧。” 薇儿心下抱怨道:喂!好歹先让人休息一下吧! “无需太过着急,你们一路赶来,必然已经累了,今天还是先休息吧。” 还是这位大叔懂事,薇儿不禁对他抱起一丝好感。 “而且,还有一件事,虽然与此事无关,但也是事关重大,我认为有必要在此说一下。” 见苏罗点头示意,杰斯特继续说道:“就在数天前,落日城中权势极高的某位大贵族被人杀害了。” 苏罗眼神一震,眼底微光流转,一瞬即逝,然后他淡淡地问:“有线索吗?” “死者临死时的表情很惊愕,这个杀手也许是他意想不到的人物。死者死前全身的骨头都被扭断,心口被不明武器刺穿一个大洞,使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手理应是对他痛恨到极点的人。死亡地点在他自己的卧室,我们调查时却并没有发现那里有使用过魔法的痕迹,而且死者身上也没有类似于魔法造成的伤痕。虽然骨头尽断,身体各处却没有淤青,显然不是用蛮力造成,可以说是最不可思议的地方。不过,这表明,杀手的实力至少在a级之上。” “我调查了这几日来往于落日城的各a级人物的资料,并没发现其中有与这种杀人作风相符的人。而且,虽然死者得罪的人众多,但敢于冒险得罪他的人却没几个。要在短时间内穿越死者布置在家中的各种保护并对其造成以上伤害,有此等实力的人更是寥寥无几。所以,我推断出以下几个结论。” 众人竖起耳朵,聚精会神,等待着杰斯特继续说下去。 “第一,联系到近期某个传说人物出现的传言,以此推断这是北荒野狼所为,但可能性不大;第二,这是死者的敌对势力为了除掉死者而联合雇佣了不为人所知的强力暗杀者,可能性也不大;第三,与死者常接触的关系人中,有憎恶他的人刻意隐藏了实力,或是在不久前得到了某种神秘的力量,从而施行报复;第四,是最可能的一个。这是最近几年开始变得活跃的地下组织——‘黑色联盟’的所为。” “黑色联盟?” “黑色联盟是专门以营救受欺压的贫民与奴隶来拉拢人心,暗地里与王国对抗的反叛组织。据说是由十年前覆灭的‘极恶之旅’的余党组建而成,其首领自称‘新皇’,一直未露真面目。这个组织的理念在于推翻现有的王国政权,打倒贵族阵营,创建一个没有主人奴隶、人人平等的世界。因此黑色联盟在这座城市大部分的低阶群众心中,占据着很高的地位,部分人甚至自愿协助联盟,并帮他们隐藏行踪。本来是一个很小的组织,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发展到了无法让人忽视的地步。而死者作为大贵族,平时无恶不作,又喜欢摧残奴隶,会被黑色联盟盯上也不足为奇。” 黑色联盟,这就是艾丽雅所说的比他们更合适去拯救别人的人吗? 杰斯特说完,苏罗点头道:“我知道了,这件事也交给我们调查吧。” “不必,苏罗殿下需要应对动荡能源,无须在此事上劳费心神。上头对这个组织已经开始重视,估计不出几日,围剿命令就会发布。而且,我前些天向学园请求增援也已得到答复,因为是乘坐飞马,想必那位大人现在也该到了才是。” “飞马……”苏罗沉吟着,眼中冷光一闪,心想:该不会是…… 这时,一直乖乖待在旁边的薇儿好像看到什么灵异现象,不由得一怔,随手指着杰斯特斜在腰间的武器,好奇地问:“大叔,你那把剑刚才好像突然震了一下?” “观察力很好啊,小姑娘。确实是动了一下没错。” “我可以看看吗?”当然她不是对剑感到好奇,只是想看看里面有没有传说中的神奇震动器。 杰斯特二话不说,一把抽出腰间的剑,呈在薇儿面前。 只见剑身古朴平实,并不像洛基那把可以看到组合的浅痕,是以看不出剑心是不是真镶有东西。剑锋布满缺口,细看会发现其实是由一抹抹细小的锯齿拼成。这把剑看起来虽年代久远却毫无锈迹,抚摸它时,剑身做出回应而轻颤,隐隐有微弱的剑意传来,让人觉得它昔日是何等锐猛,此刻却已是迟暮的王者。 “这是以前某个大人物使用过的武器么?”薇儿问。 杰斯特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大笑着感叹道:“小姑娘眼光不错。这确实是剑师早期使用的武器,名为‘震裂剑’,内封震动源石,挥舞的时候剑身颤动,切东西就像在用锯子割一样。据说战气够强的人使用,可以分裂出无数道凌乱剑气,让敌人没法防御。可惜我是没这本事了,总觉得自己是配不上这剑的,哈哈。” 震动源石……为什么刚才她会联想到某种用来取悦身心的震动玩具。真是罪过,罪过。 “对了,之前还遗漏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那个大贵族死后,他的奴隶也纷纷跟着死去,看样子死者为了防范奴隶背叛,把他自己设置成了奴隶们的印物。但是,在所有盖了生死印的奴隶中,却有两个少女并没有死。因为贵族的死,她们也有嫌疑,所以此刻都被关在地牢里。如若各位感兴趣,可以随我去看看。” 苏罗沉默不语,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深邃的眼底有着暗光交碰,薇儿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正在此时,旅馆外忽然传来一阵马的嘶鸣,依稀可以听到巨大翅膀的扇动声,然后是四蹄落地。 想来是杰斯特之前提到的人已经赶到,于是众人奔出旅馆。 一匹高大英俊的白马此时正在旅馆门前一腿刨地,鼻间喷着粗气,背上是一对已经折起的白色大翅膀。 然后站在白马旁一袭黑衣的男子朝苏罗单膝跪下。 “果然是你吗,神彻。” “是,苏罗殿下。”神彻垂着头,毕恭毕敬地答道。 “你还真是跟得够紧啊。这次任务该不会是你主动担下的吧!?” “能为苏罗殿下分担,神彻倍感荣幸,此番擅自为之,还请殿下见谅。” “哼!算了,随便你吧。但我的事你不允许插手。” “遵命。”在苏罗授意下,神彻缓缓站起,走向苏罗身旁。 杰斯特也在这时迎上去,夸赞道:“您的大名我也时常听说。未来的王之左臂,‘时雨’神彻阁下。” “王之左臂实属浮夸,神彻并没有那样的才能,只想跟随在苏罗殿下身侧以效尽全力。” “神彻阁下过谦了,阁下的本事是有目共睹的,此次能前来协助破案,已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这已是神彻分内之事,理当竭尽所能。” “万分感谢。那么,诸位旅途劳累,今天就请先在旅馆歇息吧。” 艾丽雅这时发话了:“才不要呢。一路上不是坐马车就是在旅馆睡觉,真的很无聊。既然现在有这么悠闲的时间,艾丽雅想出去散散步,看一看落日城的风土人情。呵,毕竟是第一次来呢。” 苏罗立马符合道:“既然艾丽雅想逛一逛,那我也一同前往吧。” “洛基,你也会一起去吧?”艾丽雅微笑着问,目光还带有一丝祈望。 洛基居然一反常态地点了点头,薇儿估计这家伙大概是天天枕在艾丽雅的大腿上,脑子睡出毛病了。 至于薇儿可就惨了,这几天一直给苏罗当枕头,现在全身是又酸又累,本想在旅馆再好好补个觉,结果苏罗双眼一瞪,她就乖乖地站到了苏罗身后。 “也好,落日城总归是圣战时期留下的古迹,有不少值得一看的地方。既然这样,就让我来充当导游,为你们领路解说好了。”杰斯特说着,率先走在前面。 于是众人跟着杰斯特,开始游览起这座古城。 薇儿弯着背,一晃一晃地跟在苏罗等人身后,随着他们东转西转。 这落日城真不是一般的大,和学园中心城相比也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杰斯特这家伙还真是个能说会道的主,基本上每走几百米就能叽里呱啦地说出一大堆此处的历史文化来,而且所需时间基本不超过3分钟,薇儿屁股还没坐热,就又得跟上大队。就这样走走停停,基本得不到歇息,薇儿此刻已是累得摇摇欲坠。 “洛基,你不累吗?”走了一段路,艾丽雅忽然关心地问起那个跟在她身后一脸冷淡的男孩这个问题。 洛基不语,只是微微摇头。 “这里行人较多,洛基你不喜欢的话,就先回去吧,不用勉强自己。” “……不必。” 苏罗见艾丽雅和洛基如此亲近地一问一答,不由得一声冷哼,斜眼看向薇儿。 薇儿自然是心灵神会,悲叹道:这家伙一天吃的醋都够普通人家用一年的了。 跟在队伍末尾的小女孩强撑起精神,磨磨蹭蹭地来到红衣男孩跟前,连声问:“亲爱的‘猪’人。你累了吗?饿了吗?想去死了吗?啊,不是,想吃点什么吗?不用勉强自己,请跟薇儿说吧。” 苏罗明显不满薇儿这种近似调戏的语气,闷不作声地盯着薇儿,盯得那个兔尾小女孩头皮一阵发麻。 这时,艾丽雅双掌一拍,惊道:“对了!听说落日城有一家煎饼摊的煎饼非常好吃,是天下第一。那个在哪里?” 杰斯特接话道:“啊,那个啊。那个确实是落日城的一大特色,不过那个摊主是一个怪人,他每天都不定时出现,每次出现只停留二十分钟,而且摆摊的位置极是偏僻古怪,就算碰巧遇见,一个人也只能购买一个煎饼。所以说,能吃到他的煎饼很是需要运气呢。我曾有幸吃过一回,的确是天下第一美味的煎饼。” “这样啊,听你这样说,我越来越想吃了呢。怎么办呢,不如我去碰碰运气好了。” “不用,这种事怎么能劳烦艾丽雅。”苏罗说着,猛地看向薇儿。 薇儿大惊,已是知道苏罗接下来想说什么。 果然,只见苏罗淡淡开口:“奴仆哟,你在这城里四处跑跑,一定要把传说中的煎饼买回来。” “那个……要是买不回来呢?” “哦,那你今天就别想吃晚饭了。”苏罗语气很平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也太严厉了吧!?”薇儿不满地反对。 “恩!?”苏罗两眼一瞪,薇儿的气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薇儿垂着头,一脸哀怨又不敢发作,苏罗仔细一想,说道:“那好吧,我改一改。你买不回煎饼的话,回到学园之前,一天三餐就光啃馒头吧。” 可恶,这不是比之前更狠了吗!?果然她就不该期待能从这家伙口中听到什么好话。 薇儿认命一叹,领了钱就向一边的岔路走去。 苏罗忽然想起什么,喝道:“等等!” 薇儿停下脚步,冷眼看向苏罗,不耐烦地问:“还有什么事?” 只见苏罗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样东西,趁薇儿稍不注意,一下子环过薇儿的脖颈,飞快合上。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响,然后那环形物就留在了女孩的脖子上。 薇儿这才回过神来,垂头一看,只见自己脖子赫然多了一条皮项圈。 项圈中心镶着一朵漂亮的假花,花蕊中心挂着精致的小锁,项圈一侧还刻着几个扭曲的字符。 苏罗见薇儿一脸呆愣,知道薇儿不认字,于是好心告诉她:“上面写的是:沙曼德·苏罗专用宠物。” 薇儿再度回神,惊愕道:“什——什么!?你什么意思啊!”说着,还伸手去拽那项圈。 “啊,这个是我无意中得知拉尔迪亚弄了一条项圈,正在找机会给你戴上。我当然不会让她的奸计得逞,所以叫剑师工房连夜赶造了一条,抢先帮你戴上。怎样,这款式不错吧。以后没我的命令不允许摘下来,嘛,反正没钥匙的话你也弄不下来。” 还真把她当宠物看啊! 薇儿气得直对苏罗咬牙切齿,一副惹急的猫咪要扑上去挠人的姿态。 结果苏罗双眼冷光一闪,直把薇儿瞪得蜷缩在一旁。 “那个,戴这东西我有些喘不过气来,会被憋死的。”薇儿睁着水汪汪的双眼,弱弱的样子招人怜爱。 “别骗人了,我这不是特地留了一些余空给你吗。你看!”苏罗说着,很不客气地两指一屈,插入薇儿脖间的空隙,牵着她的项圈往后一拉,女孩的身子无奈地随之行走了几步,步伐踉跄。 “还有怨言吗?”苏罗提着项圈,连带着女孩的身子也被迫站着直直的。 “没,没有了,呵呵……那个,这东西什么时候才能取下来?”女孩小心地试探。 “这个嘛,等我心情好的时候吧(薇儿心语:完了,这辈子估计是取不下来了)。既然是我给你的东西,你就要好好保管,要是划坏哪怕这么一丁点的话……”苏罗说着,还捻起手指做比划。 薇儿冷汗直冒,颤颤地问:“会……会怎样?” 苏罗目光一冷,嘴角抹出笑容道:“那我只好换个铁的焊上去了。” 不用这么夸张吧…… “我……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保管,待它就像待自己最亲的人一样的。绝对,呵呵呵……” “那就好。而且把你明码标价,在这座城市才少有人会找你麻烦。还有,你也不能去找别人的麻烦,要是闯出了什么乱子,我可不会救你的。到时候你就在牢房里蹲一辈子吧。” 薇儿听了猛地点头。苏罗这才一松手,薇儿马上俯下腰,摸着脖子轻咳。 “那么,去吧,我的宠物,把传说中的煎饼带回来。” 看着薇儿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一头后,杰斯特说:“那么,让我继续来为各位解说这座城的名胜吧。” “不。不必了。我想先去一个地方。可以吧,艾丽雅。”苏罗目光变得深沉,转头看向艾丽雅。 “可以哟,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于是,众人跟随着杰斯特消失在街道的另一头。 平静的大街上依然人来人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改变。 只是苏罗等人却没有察觉,他们之前所上演的一幕,早已被一个黑袍掩体的男子看在眼里。 见那些人离开,那个男子黑袍一抖,身影消失在街角边的小巷中。 10.落日城(二) 晦暗而潮湿的地牢。 随着牢门缓缓打开,一抹光线透射进来,给这死气沉沉的地方带来一丝生气。 一座铁牢中,蜷缩在角落的两个女孩受这光线影响,眼睫一动,猛地睁开,身体轻颤着看向来人。 苏罗等人随着杰斯特走入地牢中,来到铁牢前。 杰斯特点燃桌上的烛灯,闪烁的灯火带给地牢新的光明,同时也将墙壁上的各类刑具映得发亮。 苏罗的目光落在两个女孩身上。 女孩的样貌虽不是国色天香,但也算挺漂亮,然而在她们的脸上和身上,却遍布着各种伤痕。 其中一个女孩穿着一身黑色怪异的衣服,袖子很长,是远超过女孩双手的长度,过长的地方从腰侧绕向身后,袖口被锁在背部,使女孩的双手只能交叉环着她的腹部而无法自由活动。衣服下摆长至女孩膝盖上方,类似于连衣裙,恰好遮住女孩的下体,而女孩也确实没有穿裤子,下身露出沾染着尘泥的双腿,依稀可以看出她的肌肤还算白皙。没有鞋,脚板上还有一些擦伤。 苏罗显然没见过这种奇怪的服饰,但如果薇儿在场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件拘束服。 而更让苏罗惊讶的是,那个女孩不禁脖子上焊着铁制项圈,上身也被铁器紧紧束缚,看起来就像要镶进肉里一样,使得她的双臂连一丝动弹的可能都没有。而足踝也各环着一个铁环,在女孩背后用细小的铁链将她全身的铁器连在一起。 看到这里,苏罗牙关紧咬,眼神中迸溅着一直在苦苦压制的怒意。 “她叫奥萝拉,是那个贵族的玩宠,在那里她每一天都会被拖出来让人玩弄身体,然后再扔回狗圈,与狗类同吃同住。每天被喂食药物限制成长,嗓子也因为其副作用而无法言语,至于她身上的那些束缚……” 苏罗低垂着头,缭乱的额发遮隐着阴沉的目光。他强自镇定,冷冷道:“……为什么,不解开?” “这个……根据我的调查,这些器具就是她的印物,因为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件,所以不敢随意破坏。” “真过分……”艾丽雅掩嘴轻叹。 “至于另一个……”杰斯特将目光落向另一个女孩身上,正要开口,却已被她打断。 只见那个女孩微微抬眼,疲倦的目光中夹带着冷意,声音如同晚风吹拂着的飘零雪花,淡淡道:“苏雪,我叫苏雪。我讨厌你们,请不要叫我的名字。” 杰斯特倒是不介意,一摸头,开朗地笑道:“啊哈哈,我果然还是被讨厌了。” 苏罗也随之看向那个叫苏雪的女孩。那个女孩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已经脏了不少。裙子很薄,可以看到白玉般的肌肤在裙中隐隐若现,正在发育的胸部上方是赤红色的生死印。穿戴方式也很简单,是那种随手一拉就会轻盈落地的服饰。她也是裸着足,染着不少泥土,但却没有奥萝拉身上诸多的约束。 苏雪的表情相对平静,虽然眼中隐着恐惧,却没有奥萝拉那般惊愕失神。 “这个女孩是数个月前才被贵族买回来的。是贵族近期最宠爱的一个奴隶。据说她没有死于生死印发作是因为刚被买回来时,因为她的不屈服,贵族把她的印物设置成一只火红色的鸟,并且当着她的面放飞。让命运去捉弄她,让她享受自己的生命不知在何时就会终结不知被何人终结,提心吊胆的愉悦。” “她们两人都不能提供不在场证明,因为事发之后,能证明她们的人都已经死于生死印发作。” 苏罗目光中的怒火早已到了不能压制下去的地步,他紧闭双眼,仿佛想到了什么事情,全身杀意毕现。 “苏罗。”艾丽雅轻拍他的身后,将他唤回现实。苏罗回头,烈火燃烧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 “我知道,我知道的。艾丽雅。”苏罗扭过头去,淡淡地对杰斯特说:“打开门吧。” 清脆的开锁声后,铁牢的大门在刺耳的金属声中缓缓打开,然后苏罗走了进去。 奥萝拉惊恐地看着苏罗一步步接近,双脚荒乱地不停蹬着地面想要后退,但是她背后早已靠在铁壁边,退无可退。而苏雪则依然是一脸冷漠,眼里有着就要抑制不住的恐慌。 苏罗走到两人的跟前,慢慢蹲下,然后朝她们伸出了手。 奥萝拉瞪大着双眼,看着伸过来的手,头不停后仰。突然,这个女孩嘴巴大张,一口咬在苏罗的指间。 一抹殷红在奥萝拉的嘴中淡开。苏罗目光平静,直视着奥萝拉恐惧的瞳。 没有怒意,没有憎恶,也没有鄙夷,只是平静地注视着。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奥萝拉目光直直地盯着苏罗。忽然,那个红衣男孩温柔地笑起来,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如同灿烂的阳光,让女孩身心都感受到无边无尽的温暖,嘴不由得慢慢松开。 苏罗的手抚向奥萝拉的头,很温柔,也很温暖。 奥萝拉惊愕地看着这个男孩,一脸不可置信。明明她是这样的肮脏,这样的低贱。他到底在想什么?只见苏罗微笑着说:“不要害怕。你们会没事的,我会保护你们的。” 以前有很多人对她说过同样的话,结果她选择相信后,迎接她的却是无边无尽的嘲笑与责罚。 但是,这次,为什么,她还是想要去相信呢?因为这份温暖,实在是太过温暖了。 奥萝拉的目光颤动着,眼角在不经意间滑落下两行泪水。 “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们的。”坚定不移的语气。 苏罗另一手覆上苏雪的头顶,轻轻地抚摸着。 感受到苏罗手心传来的温暖,苏雪的身子轻颤了一下。她闭上眼,将一切情感都深埋在黑暗中。 在这份温暖的怀抱下,有某种蠢蠢欲动的黑色阴影正渐渐退去,消散于无形。 “杰斯塔,我要把她们带到旅馆去。”苏罗平静地说。 “但是……” “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 “既然未来的皇帝都这样开口了,我也没有不顺从的道理啊。” 于是,两个饱受摧残的女孩,在地牢里经历了数天的黑暗生活后,再一次回归到阳光下的世界里。 另一边,薇儿为了寻找煎饼,穿越了一条又一条街道。 也不知道是自己还算幸运,还是上天见她太可怜所以稍微施舍一下。 薇儿在累得半死不活以后,终于在某间废弃的公厕后边找到了这家该死的煎饼摊。 在这么扭曲的地方摆摊姑且不说,最搞笑的是这里的煎饼居然贵到要1个金币1份! 见那摊主人高马大长得像健美冠军一样,薇儿忍住想暴打摊主一顿的心情,乖乖买了一份煎饼。 忍着美味煎饼的诱惑,薇儿怀揣纸袋,摇摇晃晃地走在归程的路上,途经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 此时她正垂头看着脖子上的项圈,哀叹自己可悲的命运,丝毫没注意到拐角处正有人走来。 也许是薇儿个子太矮,那人目光直视前方是以没有看见,等薇儿发现时,两人已无可避免地撞到一起。 薇儿被撞得手劲一松,跌坐在地。她正想伸手去揉自己的臀部,忽然发现双手一空,那裹着煎饼的纸袋已经稳稳地躺在地上。幸好封口结实,并没有掉出来。薇儿正欲起身去拿,撞她的人已经先她一步,将纸袋捡起。 薇儿打量着那个男子。男子大约二十六七岁,天气这么热却穿着尾摆及地的厚重的兽皮大氅,脖子上还围着一条完整的白狐皮,狐尾和狐头分别侧向两边的肩膀。他的脸虽然很英俊美型,却没有一丝神意,仿佛只是雕刻在古树磐石上的画像,苍白而透着丝丝冷意,就像一个放在冰箱受冻的物体。 再古怪也是个人,还能活吞了她不成? 于是薇儿朝男子一展手,冷冷道:“给我!” 男子并不说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一枚金币,放在薇儿手中,然后从她身旁走过,拿出煎饼吃起来。 薇儿看着手中的金币一愣,忽然回过神来,猛地转过身去朝男子大喝道:“喂!我说的是煎饼!” 男子停下脚步,转过身去,一边吃着煎饼,一边淡淡地问:“……你不是卖煎饼的?” 她看起来像是卖煎饼的吗!?薇儿心中火气狂增,直想冲上前按住那人暴打一顿。 看见薇儿那气鼓鼓的眼神,男子也心知他会错了意,又往煎饼上咬一口,然后说:“罢了,还给你。” 说着,男子回到薇儿身边,将煎饼装回纸袋放到薇儿手中,随手拿走他的那枚金币,转身就要离开。 薇儿看着手中被咬好几口的煎饼,又是一愣。再度回过神,朝男子大喊:“喂!你居然敢咬上几口!” 见男子没有回应,薇儿从地上爬起,冲上前去抓住男子的手。他的手很冰冷,让薇儿不禁一抖。 突然,一股奇妙的感觉从男子的手中传向薇儿。仿佛有两种相同的力量碰撞到了一起,产生共鸣,彼此牵引着,彼此抗拒着。有一瞬间,薇儿眼中的世界游动着光,如同大海中的鱼群,追逐着,交织着,嬉戏游荡,不断扩散,最后满目皆是。然后歌声响起,海之歌,鱼之歌,暇光之歌,让她的灵魂流连忘返。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薇儿初获黑玉的那一夜也曾出现过,可是为什么现在会…… 薇儿感觉到自己胸前的黑玉正不断颤动,散发出幽暗的光,沿着胸口不断扩张,顺着她的手臂与那个男子手中的另一道暗光相连。薇儿的目光呆滞地停留在男子的脸上,那男子正盯着薇儿,眼神中死气沉沉,看不出他有任何感情。 这种眼神薇儿曾经在洛基身上看见过。只是这个人比洛基显得还要深不可测,深邃得仿佛连别人的感情都会吞噬剥夺,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畏惧感。 时间在缓缓流逝,甚至感觉不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刹那间,当薇儿回过神时,全部的感觉刹然消失,那人已经不见。 空荡荡的街角,只留下她,和她手中被吃剩的半块煎饼。 薇儿发现这个事实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将煎饼一扔,往上直跺脚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终于全身再次变得疲软无力时,薇儿一屁股坐到地上歇息。 看着被自己踩成粉末的煎饼,薇儿沉重一叹,像是已经预见了自己悲惨的未来。 苏罗只给了1个金币,她身上又只有1枚纪念银币,煎饼摊大概也搬走了,不可能再回去买一个。 拿着半块煎饼回去,指不定苏罗认为是她偷吃的,又要对她做什么坏事。 早知道这样,自己吃下肚去更好,真是糟蹋美食啊。 下次再遇见那个人绝对要揪着他一顿狂揍。 想着,薇儿脸上染满失意,拍拍身上的尘土,步履蹒跚地往旅馆走去。 呜……她这遭的什么罪啊…… 一间民房。 那个身披大氅的男子走进屋内,缓缓合上身后的门。 阴影中,一个人看向他,问道:“怎么样,找到煎饼摊了吗?” “找到一半吧。”男子面无表情,走向窗边,一把拉开紧闭的窗帘,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下。 “居然为了吃煎饼而特意从北荒回到这里,你的行为和你的语言一样,总是让人难以猜透呢。”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怀念一下,某些往事。……果然已经找不到了。” 藏在阴影中的人接着问:“那么,‘一半’是什么?” 男子淡淡开口,答非所问:“我遇见了一个奇怪的女孩。大概就是你之前提起的‘她’。” “她也来到落日城了吗?哼哼,是吗,是外出任务啊。那,和她接触的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也没有,什么感觉也不需要。也许有一些不可思议的地方,大概也并没有不可思议的地方。谁知道呢。” “就是说你对她还算感兴趣吗。” “她还太弱,现在无法成为吸引我的光芒。” “哼哼,随便你吧。反正放任她成长的话,总有一天会和你再见面的吧。话说回来,今天我在市集听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新的动荡能源,说不定会与混沌大魔王扯上关系呢。那里会有空白的历史存在吗,真的很吸引我的目光呢。今夜你和我去看看吧,反正你在这里也没事可做,不是吗。”阴影中的人咧开嘴轻笑,然后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里。 于是,房中只留下一个人。 那个白狐环绕在肩的男子在阳光中微微仰头,呼出的一口白气化作水雾散去。 “好冷。这里比北荒还要冷。” 没有一丝情感的声音在小屋中不断盘旋着,夕阳将男子的身影拉得斜长。 11.逃跑(一) 夜晚。旅馆,一楼餐厅。 此刻正是姗姗来迟的晚餐时间。 苏罗等人受杰斯特所邀,正坐在一桌美味佳肴前细细品尝。 艾丽雅微笑着把菜盛到洛基的盘中,苏罗看在眼里又是一声冷哼。 坐在另一桌上的薇儿听到指令后立马离开座位,来到苏罗身旁,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不停地往他盘中盛菜,然后脸上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说:“请享用,亲爱的‘猪’人。”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诅咒:吃吧,吃吧,噎死你最好。 然后薇儿回到她的座位,拿起自己碗中的馒头继续啃起来。 闻着摆在自己面前这一桌美食传出的香味,薇儿不断地吞着口水。 回想起傍晚她两手空空回到这旅馆,苏罗见她手上没有煎饼,果然摆出了一张臭脸。 当苏罗听完故事发现薇儿连他给的金币都已经弄没时,连连责骂薇儿是个白痴笨蛋,干脆让她吃一辈子馒头算了。薇儿用她被丽蒂调教出的赞美绝技,好不容易才说动苏罗打消那个念头,但是金币却要算成是苏罗借给她的,每天都要增加利息,直到她还清以后,就不用再啃馒头了。 当时薇儿问及利息多少,苏罗想了想,说了一句薇儿听了直想扁他的话:就百分百吧。 当然这种念头在苏罗冷眼一扫之后荡然无存,然后薇儿苦着脸吐出一句:你还是把我卖了吧。 接下来苏罗又说了一句让薇儿更吐血的话:哈?你是在开玩笑吗?把你卖了能赚回1个金币吗? 好歹她还是值10个金币的喂! 不过说出来想必苏罗也不会相信,结果是她又被苏罗给讹诈了一顿,间接签订了这完全不平等条约。 看来她一生都只能和馒头相依为伴了。 一想起这件事,薇儿就忍不住在心底继续诅咒苏罗上千遍。 而且,在她面前摆一盘佳肴却让她只能吃馒头不说,还要让她负责她面前这两个女孩的就餐。 怎么看她们都应该是苏罗突然大发散心从地牢救回来的被人折磨已久的小奴隶。这不就是说在苏罗眼里,她的地位连奴隶都不如了吗!可恶的苏罗,还真想把她当宠物养啊! 薇儿暗自咬牙切齿。虽是对苏罗抱着极大的不满,但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的。坐在她旁边的那位全身被铁器束缚的女孩确实没有自行进食的能力,薇儿无论将什么菜递向她嘴边,她都会乖乖吃进去。与其说是不会挑食,不如说早已忘记了能够去挑食的那种幸福,所以什么食物在她眼中都已是一种奢求了吗? 因为有了苏罗简要的解说,薇儿知道这个女孩的名字叫奥萝拉,是个有着凄惨经历又招人怜爱的乖巧少女。至于另一位表情比较冷淡,并不与薇儿有什么交集的女孩叫苏雪,此时那名少女正平静地吃着食物。 晚餐之所以会分成两桌,是因为苏雪提出的要求。 ——讨厌你们,不要和你们呆在一起。 当时她这样说,苏罗竟然没有生气,还很爽快地答应了。那家伙的一反常态着实吓了薇儿一大跳。 据说苏雪在此之前也是一直被当做男人的玩物,会讨厌苏罗他们也是理所当然。 经历数个月的非人折磨,从奋起反抗到完全屈服,若换做是薇儿,估计早已承受不住而精神崩溃。 这个叫苏雪的女孩,在那之后还能保持这样冷静的思想和感情,实在是不简单。还有奥萝拉,这两名少女,拼命忍受着命运无情的对待,守护着她们尚未完全破碎的心,真的很了不起。 怀着一分敬意,薇儿将奥萝拉照顾得很周到。 因为两个女孩都已许久没有洗澡,用过晚餐后,薇儿在苏罗的命令下,无奈地将她们带到房中的浴室。 虽然经过了三个多月,薇儿已经完全习惯了为自己这副女孩身躯清洗,但是要帮助别的女孩沐浴,还是显得有些勉强。万幸的是苏雪并不需要她的帮忙,领了薇儿的备用衣物就进入浴室,一阵水雾过后穿着薇儿的猫尾装走了出来。 那件古怪的服饰穿在苏雪身上更显得可爱迷人,简直就像是从电脑屏幕中跳出来的小猫女,让薇儿都忍不住想要上前拥抱她。只是苏雪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薇儿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见苏雪牵了牵衣领,指着胸口说:“这里,有点紧……压得喘不过气来。” 薇儿一脸淡定的微笑着,并不吱声,心中默念:她没听见,她没听见,她完全没听见。 而奥萝拉,她的脸上带着轻微的恐惧,看着浴室中的水雾,双脚不由自主地后移,看来并不想走进去。 忽然,奥萝拉停下后退的脚步,垂着头,眼神迷离,仿佛回忆起了那个红衣男孩温暖的笑意。 不可以,不可以用她这副残破肮脏的身躯,污了那道美丽而耀眼的阳光。 奥萝拉藏在衣袖中的手轻轻握起,一咬牙,随着薇儿一同走进浴室中。 完全焊死在女孩身上的铁条无法卸下,是以奥萝拉的拘束服也并不能取下。薇儿正在考虑如何帮奥萝拉清洁身体,这时浴室门外传来苏雪的声音。 “就那样用水冲洗就可以了。这是别无它法的。”很冷淡的声音。 倚在门边的猫尾女孩说完这句后,垂眼沉思。 是的,这是别无它法的。她不止一次目睹过,每隔数天进行一次的清洗中,那个女孩被人拖拽着扔到水池里,挣扎着沉下去。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再被人捞出来,摔在地上,口中连连吐着将胃部灌满的清水。不允许昏迷,那些人总是在女孩的耳边说着让她害怕得不敢合眼的言语,如果昏过去就用残酷的刑具将她弄醒,如果死了就让她的亲人比她死得更痛苦。如此反复,直到女孩的身体变得干净。 所以,对水有所恐惧也是理所当然。水对于那个女孩来说,已经只是责罚的道具而已。 这时,薇儿已经用温水冲在奥萝拉的身上,女孩吃痛,不由得嘴角一咧,丝丝抽气。水流顺着女孩正微微颤抖的身体滑落,起初带着淡淡的血迹,然后渐渐变得清澈。看来她的身上还有尚未痊愈的伤口。 他们已经算不上人类,只是—— 一群恶魔。薇儿和苏雪都不约而同地在心中说出这一句话。 清洗过程并不顺利,排除薇儿原本身为男子的尴尬气氛,对奥萝拉各种拘束下的身体也是无从下手。于是薇儿只能用心将女孩裸露在外的皮肤轻轻擦拭干净,露出肌肤原有的细腻光泽和一道道结痂的疤痕。 清洗完后,薇儿用热气将奥萝拉的身体连同衣服一齐烘干。做完这些,薇儿已是累得满头大汗。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艾丽雅帮两人治愈完伤口后,一脸疲倦地回房睡觉。 薇儿帮奥萝拉整理好床铺。想是已许久没有睡在舒适的地方,奥萝拉很快就闭眼睡去。 苏雪依然不需要薇儿的帮忙,于是薇儿为那个沉睡中的女孩盖好被子,悄然退至门外。 合上门后,薇儿看到走廊的尽头斜着一个红色身影。 “怎么了?傻愣愣地站在这里。”薇儿走到双手正交叉在胸的苏罗旁边,问道。 苏罗看向薇儿,目光深沉。沉默片刻后,他开口问:“她们,怎么样了?” 薇儿偏着头,两眼一斜,心道:她哪知道啊!应该去问艾丽雅才对吧? “还好吧,艾丽雅也给她们治了伤。你担心的话,去看看不就好了?” “……不,还是算了。让她们休息吧。”犹豫片刻后,苏罗说着,转身走下楼。薇儿看着消失在楼梯口的红衣背影,轻叹道:“这么不干脆,真不像你啊。” 说完,兔尾女孩沉沉地打了个呵欠,步履蹒跚地走进苏罗的房间。 她们两个女孩独居一个房间,这也是苏雪的要求。所以薇儿被迫和苏罗挤在一间房里。 薇儿一进房间,就趴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时间在黑暗中缓缓流逝着,夜越来越显得深沉。 钢铁的牢笼中,美丽的女孩做着美丽的梦。 不是以往的冰冷,没有残酷,没有哭泣,没有哀伤。 世界正绽放着鲜花,天空是耀眼的阳光,这么温暖,这么让人向往。 但是,为什么她却拥抱不了…… 女孩处在黑暗的边缘,黑色的眼瞳一动不动地眺望着天空,眼角忽然流下泪水。 是吗?她已经没有手能够去触碰,那样温柔的光了。 她的身体只属于恶魔,她的世界只拥有黑暗。 如此残败,如此肮脏,就算用清水多少次冲洗,流出来也只是黑色的污浊与红色的血。 太迟了,太迟了,太迟了。她已经回不去了吗?无法追逐自己的幸福了吗?不配去注视那道光芒了吗? 女孩跪在黑暗中,看着自己离光芒远去,晶莹的泪珠不断从脸颊上滑落。 于是世界的边缘响起呼唤她的声音。 …… “小奥,小奥,快起来。”苏雪轻轻摇动着奥萝拉的身子,迷梦中的女孩缓缓睁开眼睛。 “小奥,我们趁现在逃走吧。”苏雪的目光中透出一丝坚定。 正微微醒转的女孩听到这句话,猛地一愣,然后眼中迷光流动,似乎在犹豫不决。 “这里并不是属于我们的地方。他是怎样对待那个女仆的,你难道没有看见吗?” 苏雪轻咬下唇,说:“都是一样的,他和他们都是一样的。你并不是特别的,他也并不是特别的。” 奥萝拉垂着眼,她的脸上还带着那个梦境中留下的正在干涸的泪痕。 “不能相信,这个世界的人都不能相信,你应该明白才对的。” “就算他现在表现得多么温柔,总有一天,也会把你……” 奥萝拉怔怔地看着苏雪,眼神中闪过一丝哀伤,然后泪水再次不停地溢出。 知道的,一直被世界的黑暗包围着的她是知道的。 就算被欺骗成百上千次,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相信那些曾经信誓旦旦的人,然后换来一身的伤痕累累。 这一次,她也这样相信着,比以往每一次都更加坚信着。 那样温柔的笑容,那样温暖的阳光。 那个人绝对不会像别人那样,做出继续摧残她的事情,粉碎她最后的一寸内心。 可是,太耀眼了,那些光芒太耀眼了。不是害怕被他伤害,而是害怕自己待在他的身边会伤害到他。 所以,不行。那种幸福离她是何其遥远,她已经连去思念的资格都没有。 苏雪轻轻擦拭奥萝拉脸上的泪痕,柔声说:“不要哭了,我们走吧。” 奥萝拉闭上眼,仿佛要将一切情感都齐齐切断,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在这寂静的深夜中,旅馆二楼一个房间的门悄悄打开了,两个女孩融在夜色中,朝城外跑去。 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薇儿眼睫轻颤,缓缓睁开。 渐渐变得清晰的视线中,薇儿发现苏罗那一张臭脸就摆在她面前,两人相距已不到半分米。 这就好比有个男人一觉醒来时发现自己旁边还躺着另一个看起来和他非常亲近的男人而无可避免地怀疑自己或另一方性取向有问题时一样让人感到震惊。 “哇啊啊啊啊!”薇儿的神智顿时变得一片清醒,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同时一脚踹到苏罗脸上。 苏罗被一道熟悉又刺耳的声音吵醒,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一只脚猛然踹在脸上,余劲带着他的头狠狠撞在床边的墙壁上,男孩的后脑勺立马鼓起一个包。薇儿一怔,也随之回神,心叹:完了,她死定了…… 苏罗抚着脸,垂头沉默不语,薇儿则在一边提心吊胆地看着。时间在静静地流逝。 只见那个男孩没有薇儿想象中那样怒意沸腾,倒是很冷静地抬起头,瞄了薇儿一眼。 只一眼,薇儿就觉得自己已经坠入寒冰地狱。那简直不是人的眼神,冰冷彻骨,闪着寒光要将她吞尽。 苏罗嘴角一扯,一种恐怖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薇儿只听见他用低沉沙哑让人发颤的声音说道:“你胆子不小啊。这已经是第二次踹我的脸,你就这么急着想下地狱去吗?” 不想,一点也不想。 “那个,我只是突然看见你睡在我旁边,有点不习惯,所以……” 苏罗听了,一声冷笑:“哼哼哼,你不习惯的时候会踹人吗?我不习惯的时候可是会让人下地狱呢。” 薇儿浑身一颤,冷汗直冒,急忙垂头哀声道:“我错了……对不起嘛。” 见薇儿一副娇弱可怜的样子,苏罗眼中冷光渐消,将头一撇,不满地轻声道:“哼,我是那种一句对不起就会饶恕你的人吗?这笔账先记着吧,反正现在我暂时想不出什么残酷的惩罚手段。等想到的时候再拿你来尝试一下吧。” 喂喂!不要说得这么吓人好不好。 不过今天的苏罗确实有些反常,以往的话该是二话不说直接把薇儿踢下床让她睡地板,然后他才上床睡觉的。这次居然会和她同睡在一张床上…… 一想到这里,薇儿就忍不住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她揉搓着手臂,一晃脑袋把那些画面全部抹去。 还是不要再想了,会做噩梦的。 薇儿正打算换个地方睡觉,这时房间里却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紧接着传来艾丽雅略带调戏的声音:“这么晚还打扰你们亲热真的很抱歉。不过,苏罗,那两个女孩不见了哟。” 房间内的两人闻言,相视一惊。 众人很快就在一楼集合起来。 杰斯特因为有住宅而不住旅馆,是以并不在此次行列内。 “艾丽雅,能跟踪到她们的气息吗?”苏罗问。 “当然。之前在帮她们治疗时,我就在她们身上放置了追踪魔法。不过,呵呵,大概是太累了,不小心睡过了头,所以她们离开时没有立刻发现。抱歉呐,苏罗。” “不,艾丽雅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那么她们现在在哪里?” “关于这个,有些不妙呢。她们出城后所去的方向,正好是动荡能源区域。” 苏罗垂头思考,片刻后,目光坚定地说:“……没有考虑的时间,我们也出发吧!” 艾丽雅点头轻笑道:“呵,会是一个很有趣的夜晚呢。” 薇儿则是暗自一叹:唉,看来她天生就是个奔波劳碌的命。 于是众人也开始向动荡能源区进发。 11.逃跑(二) 另一边,两个女孩奔走在山林之间,一刻也不曾停歇。 奥萝拉最先支撑不住,停下脚步大口喘息。 “小奥,你不要紧吧?”走在前头的猫尾少女折回奥萝拉身边,一脸关切地问。 奥萝拉微微摇头,用目光表示自己还可以忍耐。 “不要太勉强了,还是先休息一下吧。”苏雪扶着奥萝拉在一棵树旁坐下。 看着奥萝拉煞白的脸,苏雪心下轻叹:果然以她们的体力,这样连夜赶路是吃不消的。 虽然是挑了偏僻的路走,但他们既然会使用魔法,难保没有在她们身上设下追踪魔法。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群人应该很快就会追过来,不管是什么理由,必定不会再有第二次逃脱的机会了。 必须抓紧时间才行。 见奥萝拉脸上恢复些许血色,苏雪牵着她站起,说:“走吧!” 这时,却有狂风袭来,吹得两个女孩睁不开眼。 狂风消失,然后周围的树枝开始不断舞动,发出沙沙的响声,就像是恶魔在呲牙低吼。 在这样诡异的声音中,两个女孩如同惊弓之鸟,带着恐惧的目光怀抱在一起,左右张望。 草地上也随之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远处弥漫起红光,不断朝她们移来,无数鬼影在这红光照耀下掠过一棵棵树木,在她们周围纷乱交错。 是他们吗?他们追来了吗?用这种怪异的魔法!好不容易才恢复自由,她才不会让他们得逞。 “我们快跑!”苏雪咬着牙,强自镇定,牵着奥萝拉向前奔跑起来。 那抹红光一直紧跟在她们身后,鬼影在她们身旁跃动,树林的声音也越加令人恐惧。 两个女孩拼尽全力,在这噩梦般的山林中不断奔跑,不断奔跑。 终于,体力不支,在摇摇晃晃的前行中,奥萝拉脚下一软,狼狈地摔倒在地。 “小奥!”跑在前方的苏雪也刹住脚步,俯身抱起奥萝拉,随手擦去她脸上的泥尘。 奥罗拉用眼神示意她快点逃跑,苏雪摇了摇头,把奥萝拉在怀中抱得更紧。 “我们都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人,如果再彼此抛弃的话……” 一行泪水从苏雪眼中滑落,闪着晶莹的光,滴在奥萝拉的脸上。 好温暖,眼泪总是最真实的,就算一个人的外表再如何冷漠,眼泪都会出卖她的心。 在这片淡开的温暖中,奥萝拉和苏雪不约而同地闭上眼睛,相互依偎着迎接她们的命运。 鬼影疯狂地向她们扑去,那片红光已经漫上她们的身子,整个树林都在风中咆哮。 忽然,万籁俱寂。 等了许久不见有什么动静,苏雪颤颤地睁开眼。 只见四周漆黑一片,月光铺洒在树林中,穿过树叶的层层包围,零星掉落在地。 没有鬼影,没有红光,没有令人颤栗的风吹叶响。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奥萝拉也睁开眼睛,环视四周。在红光的追逐下,她们似乎又跑了很长一段路。 苏雪扶起奥萝拉,拍去她身上的尘土,叹道:“看来我们是逃过一劫呢。” 奥萝拉正点着头,忽然看到自己前方烛光闪动,一个美丽的妇人提着烛灯停在远处向她招手。 熟悉的温暖,熟悉的气息,铭刻在心的身影,永远也不会忘记。 奥萝拉看到那位妇人,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着,嘴唇微动,自己的声音自心中传过。 ——妈妈…… 苏雪发现奥萝拉正一脸惊愕地盯着前方,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她疑惑地顺着奥萝拉的视线看去,目光的尽头是一片十分寻常的树丛。苏雪正纳闷之时,奥萝拉已经抬起脚,缓缓向那个方向走去。 ——奥萝拉,我可怜的孩子。无论将来遇到什么艰险,遭受到何等不公的对待,哪怕是沦陷在黑暗与噩梦里,你也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因为只有活着,才能看到光明。 母亲临死前的对她说过话,她一直铭记着,就算在那之后遭受了许多非人的虐待,她也一直忍耐着。 因为她知道,母亲一定会在某个地方守护着她,等待着她。所以,坚持着,一直坚持着。 然后,现在终于不用再忍耐了吗?母亲终于来迎接她了吗? 带她走吧。去往属于她的地方,让她的世界不再有悲伤和痛苦,让她拥抱真正属于自己的光芒。 女孩的脸上再次滑下泪水,一步一步,朝着她所向往的光芒走去。 苏雪感觉到不妙,朝正在前行的女孩大喊道:“小奥!” 奥萝拉却没有回应她。 泪水模糊了那个女孩的视线。那片光芒明明就要触手可及,可是在她挣扎着想要伸出手时,朦胧的烛光却开始渐行渐远。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她远去?母亲…… 她还不够资格吗?还要继续忍耐吗?在这片漆黑得让人害怕的世界里,继续让人割得遍体鳞伤。 不要,不要,她不要再这个样子! 泪水滑入嘴中,变得酸涩而难以咽下。奥萝拉紧咬下唇,突然朝不断消失的烛光奔跑起来。 “小奥!”见呼喊没有用处,苏雪一咬牙,拔起腿就要追上前去。 忽然,猫尾少女的身形一震,停下了脚步。 只见苏雪的前方,还站着另一名“苏雪”。同样的装饰,同样的容貌,不同的只是表情。 冰冷,十分的冰冷,仿佛全世界的火焰聚集到一起,也没有办法融化她的目光。 那个“苏雪”站在原地,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苏雪,脚下的黑影不停舞动着。 “……你是谁!?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样?”苏雪一脸恐惧,颤颤地问。 “苏雪”却并不回答,脚尖一踮,一下子就出现在苏雪的身前,手臂轻展,环上苏雪的脖颈,然后缓缓合上眼,一手抚着苏雪头后,将两人的唇紧紧贴在一起。她的嘴唇并不是没有被人强占过,而她也早已遗忘了真正亲吻的感觉,只是这一连串的惊悚动作还是让苏雪震惊得忘记了反抗。 感觉到“苏雪”的唇瓣冰冷如雪,苏雪忽然回想起奥萝拉,不由得浑身一震,奋力推开另一个“她”。 两个长相一样的人分开时,苏雪的脚下一滑,猛地滚落下山坡。 就在苏雪认为自己一定会受伤时,树林的另一端飞出一道红影,带着一抹白光直冲向苏雪。 苏罗紧紧抱住苏雪,将她护在怀里,然后随她一齐翻滚而下。 道道烟尘随着滚下山坡的两人猎起,靠着身边草木的阻挡,苏罗好不容易才稳下身形,脚下白光一震,猛地止住翻滚的势头。苏雪已经被吓得不轻,等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那个红衣男孩的怀里,而另一个“苏雪”也已经消失不见。 “你没事吧?”苏罗看着她,嘴角泛起温暖的笑意。 苏雪看着苏罗的笑容,不由得一怔,接着她又看到苏罗脸上有着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受伤了。”苏雪下意识地举起衣袖,想将苏罗脸上那抹血迹擦去。然而她的手刚伸到半空,却已被苏罗一把温柔握起。然后她听到那个男孩这样说:“不用管我,我没有事,你没事吧?” 为什么?明明是她在逃跑,为什么他会显得如此焦急,话语又是这么温柔,温暖人心。 真实的感情,真实得让人不愿去怀疑。他的眼中有着灼热的光,让她不敢正视。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像他这种人,这个世界里怎么可能存在,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苏雪垂下头,眼神迷离,然后她突然想起什么,抓着苏罗的衣襟着急地大喊:“小奥!小奥她……” 苏罗松开苏雪的手,平静地一点头,说:“我知道。现在就去救她。” 其余的人也在这时候赶到。 薇儿一眼就看见那两人四目相对的场面,不由得一愣,然后轻叹:唉,那家伙又在欺骗无知少女了。 苏罗牵着苏雪的手爬上山坡,回到众人面前。 “神彻,你送她安全返回旅馆。我们去救另一个。”苏罗向众人发出指示。 “但是,殿下……”神彻似乎并不打算接受这样的调配。 “这是命令。”苏罗看向神彻的目光中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明白了。既然是命令,神彻定当遵循。”神彻朝苏罗微微俯身,然后转身按原路折返。 苏雪跟在神彻身后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向苏罗,犹豫片刻后,轻声问:“……我可以相信你吗?” 苏罗的脸上现出一抹自信的微笑,点头道:“啊!请相信我吧!” “请一定,一定要把小奥带回来啊。”苏雪朝苏罗庄重地一俯身,然后跟着神彻消失在树林里。 苏罗换上一副认真的神情,看向奥萝拉走入的树丛,说:“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 薇儿心叹:赶了这么长的路,也不先让人歇歇,她都已经累得半死了。啊,好想跟着神彻回去啊…… 当然抱怨归抱怨,现在时间紧迫她还是知道的。 于是众人跟随苏罗一起奔入树丛。 时间稍稍向前推进。 此时,一名猫尾少女跟在黑衣男子的身后,不断在树林中穿梭。 神彻的身上弥漫着肃杀的冷意,让人不敢靠近。是以苏雪有些胆颤地跟着,刻意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也不知这样走了多久,前方的男子忽然淡淡开口问道:“你接近苏罗殿下是何居心?” 苏雪显然不知道他是在问什么,皱眉思考了片刻,一脸疑惑地说:“……什么?” 前方的男子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苏雪,目光森冷:“我不喜欢隐藏得太深的人。” 苏雪被神彻的眼神震慑得不敢动弹,颤颤地问:“什么意思啊?” 神彻却并不说话,有什么锐物顺着他的手臂滑下,落在他的指尖,散发着丝丝冷意。然后苏雪就见站在她前方的男子突然将手一甩,一抹寒光颤鸣着从她的脸边飞过,直直没入树干。 女孩耳边的黑色长发断去数缕,轻盈飘落。苏雪见此情形,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虽然她还是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刚才这男子确实是要杀她无疑。 “你要杀我吗?……是吗,是那个人指示的吗!?”苏雪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脑海;里浮现出那道火红的身影。他有着温柔的手,温暖的笑容,真实得让人不愿怀疑,会一脸真诚地说出那句“请相信我吧”。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伪装…… “我还是太天真了。居然真的相信高贵的你们会挽救我们这些被抛弃的人。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吗。” 苏雪盯着神彻,紧咬牙关,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溢了出来,身体因为害怕而不停颤抖。 神彻看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女孩,沉默不语。 刚才那一记佯攻,他完全看不出她会使用任何战斗技巧。 在危机迫近时,她所表现出的动作、神态也都和普通人一样。 一切皆是如此自然,让人不得不去相信她只是一个备受欺凌的小女奴。 是她太会隐藏了吗?应该不至于,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多少人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还以为这个人会是杀害贵族的杀手,看来是他猜错了。 想着,神彻的眼睛突然恢复清明,一身冷意荡然无存,咋看之下就像个平凡而英俊的青年。 “是我误会了,对于不小心吓到你,神彻感到万分抱歉。”无比真诚的语气。 说着,那名黑衣男子在苏雪惊愕的目光下,一手遮胸,垂头低俯,以表歉意。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苏雪已经完全搞不懂现状了。 神彻道完歉,继续踏上归程。 走了几步,见苏雪还坐在地上不动,神彻淡淡开口:“请相信苏罗殿下。神彻以性命保证,他在未来一定会是一位足以改变这个世界,足以改变你们的悲惨遭遇的,伟大的皇帝。”语气坚决得让人不容置疑。 真是个怪人。苏雪看着神彻,脑海里不由得跳出这一个想法。 ——你会让我看到名为新生的光吗,那么请让我再一次相信你吧。 回想着那位身着红衣的男孩,苏雪拍净身上的尘土,跟着神彻向落日城走去。 另一边,众人跟着艾丽雅来到一个十分隐蔽的山洞。 这个山洞的洞口很狭小,又被周围的草木层层遮掩,如若不是艾丽雅的追踪魔法,只怕众人将整座山翻遍都找不到此处入口。 苏罗看着洞中深邃的黑暗,问道:“奥萝拉就在这里面吗?” 艾丽雅点头道:“恩,不过她的生命气息已经很微弱了,情况不容乐观呢。而且,动荡能源的中心似乎也在这一带。必须小心一些。” “我知道了,走吧!”苏罗说着,率先进入山洞。 艾丽雅与洛基也相继走了进去,只留下薇儿还在洞口徘徊。 唉,什么走吧走吧,说得这么干脆,她又不像他们那样战感魔感卓越,万一里面有什么魔兽噬光啊,吞雷啊,吸火啊之类的突然跳出来,她还不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样想着,薇儿越发不想走进山洞里去。 此时山洞外只剩薇儿一人,没有了其余三人的身影,薇儿越发觉得这座山阴森诡异,风吹树叶沙沙响,偶有一声乌鸦叫,直惊得薇儿小心肝直跳。 好像树林里也会随时跳出个魔兽一样,还不如跟着那三人来得安全。 薇儿想着,终于把心一横,咬牙闯进山洞内。 在洞中摸索着行走了一会儿,依然不见半个人影都不见。 他们那几个也走得太快了吧!? 薇儿双掌侧在嘴边呼喊道:“喂!你们在哪里啊?” 喂,你们在哪里啊。 喂,你们在哪…… 喂,你们…… 女孩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着。 很快,就有东西回应了她的呼唤,薇儿只见自己前方突然现出一片白光,飞快向她移来。 薇儿以臂遮面,那白光却依然照得她睁不开眼,甚至穿过她的眼皮,直射入她的脑海。 什么东西这么刺眼!? 呜,啊,哇!! 女孩在心中发出一阵悲鸣,然后脑海中变得一片空白,所有的意识都被奇异的光芒吞没。 然后薇儿的身影消失在这片铺天盖地的白色中。 12.白云城 “哎呀呀,那群小孩确实是在这附近消失的,为什么我却找不到入口呢?” 千隐站在树丛中来回走动,四处张望,将这一带地区又翻了个遍,依然是一无所获。 “哼哼,真不可思议。是施了什么奇特的魔法吗?让人头疼啊,百变体质的人又不能使用魔法。” 说完,千隐托着下巴思考起来,目光随意落在旁边那个白狐盘肩的男子身上。 此时那个男子正站在一面石壁面前,面无表情,眼中没有一丝光芒,根本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大概什么也没想吧? 发现千隐探究的目光,男子斜过头,淡淡道:“找不到,就直接破坏吧。” 说着,那人的右手如鬼影般一晃,随着一声剑鸣响起,一把透着凛冽寒光的武器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 那把武器通体漆黑,从剑心到剑尖延伸着一条细长的刃型空隙。剑锋的无数锯齿上,有浅痕盘节交错。 千隐自然认得那武器,那是当年剑师工房以‘震裂剑’为原型,为此人精心打造的两把名剑之一。 “来真格的吗?你可记得要手下留情啊。”千隐好意提醒道。 话音未落,就见那人举剑一甩,剑身突然节节断开,像鞭子般在上空旋了一圈,似影如风,寒光交织成一道银弧,无数细长的剑气从这圆弧中飞散出去。草木山石,周围的一切都在这凌厉的一击下齐齐断成数截,坠落在地。那面石壁也出现了一条条深邃的裂痕,上面的石块沿着切线缓缓滑落,摔成一块块碎石。 周围阻碍视线的物体被尽数摧毁,然后一个狭小的山洞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我还以为你会把整个山头都削掉。哼哼,只变成这样子,稍微有点失望啊。” “那么,去追上那些先驱者们好好戏弄一番吧。”千隐说着,身影率先消失在洞中。 那个男子右手又是一晃,之前还握在手中的链剑此刻已不知被他隐藏在何处。 随后,他也缓步走入洞中。 不久后,前方迎来耀眼的白光,他平静地凝视着,直至光芒消失。 有一种飘渺的梦境萦绕不去。 苏罗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躲在黑暗的一角,冷眼注视着他的过去。 一座雄伟的宫殿,一个身穿红衣的小男孩,还有一群表情严肃的人。 那个小男孩一直被迫生活在宫殿中,被迫学习着各种各样的知识,被迫每天听他们对他这样说。——你是将来会成为皇帝的人。 皇帝是什么?这个国家的统治者。 成为统治者又能怎样?未来的皇帝还不是照样活在这座宫殿里? 小男孩对他们的话并不以为然,每天偷偷躲着那群人,在宫殿别处以捉弄别人为乐。 众人知道他是未来的皇帝,不敢得罪,是以远远见到他都会慌忙跑开。 这样过了不久,他终于发现自己注定是与众不同的,所以再也不去找人陪他玩耍。 孤单和寂寞环绕着他的内心,无法改变的未来同时让他手足无措。 不知为什么要生存,不知为什么要前进,小男孩第一次迷惘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着,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一位比他还大上几岁的女孩。 ——你不怕我吗? 在漫无目的的偷闲中,偶然跃进一个残破的院子里的他,看着那位一脸惊愕的女孩子,问道。 女孩子的衣裳虽然破旧却穿戴得很整洁,脸虽然谈不上漂亮却有着柔和的轮廓。 突然见到有人从围墙上跳下来,她着实吓了一跳。听到他的话后,她忽然挽出一抹让人温暖的微笑。 ——你又不是魔鬼,为什么要怕? 略带调侃的味道。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感到新奇的同时也不禁有些犹豫。 ——那……能和我一起玩吗? ——可以哦,不过要先等我做完这些工作。 小男孩这才发现她的脚下还放着一盆盆湿衣服。 ——我来帮你的话,你一定要陪我玩哦! ——恩!我们来约定。 女孩朝他屈起小拇指,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欢快地跑到女孩身边,将小拇指勾在一起。 那是他第一次接触这样的粗活,虽然屡次将事情搞得更糟糕,换来一身脏和女孩善意的调笑。 但无可否认的是,那一天也许是他这一生中,第一次感到了最真实的快乐。 于是接下来的每一天,他都瞒着那群人,跑去找那个女孩,沉浸在欢乐的微笑中。 那时候他在想,这或许就是他生存的意义也说不定。等他长大了,一定要娶那个女孩当皇后。 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女孩时,女孩掩嘴轻笑。 ——那,我等着你长大的那一天。 ——真的?我们约好了哦! ——恩!约好了。在那个暖意洋洋的午日,两人的小拇指再次紧紧勾在一起。 然而,好景不长。 那群人很快就发现了这个负责浣衣的小小女奴与高贵的皇子殿下居然有着很深的关联。 一个下等人竟胆敢勾引未来的皇帝! 他们找到她,将她毒打了一顿,然后丢入了地牢。 而小男孩奋起反抗想要保护她,最终却被他们关在寝宫中勒令他反思。 深夜,小男孩趁守卫不注意,偷偷跑到牢房中去看女孩。 女孩身上已是伤痕累累,不断有血水从她染红的衣裳上沁出。 他呆滞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却发现了他的到来,朝他温柔一笑,轻声道:你来啦?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这样自信的表情,这样自信的微笑。为什么他的心会突然纠痛起来。 ——逃跑吧,我带你逃出这里! 他跪在牢门前,语气十分坚定。女孩却摇了摇头,隔着铁栏紧紧握住他的手。 ——看来,我是等不到成为你的新娘那一天了。没有完成约定,对不起。 说着,女孩再一次笑了。 但是,为什么她那温暖的微笑会变得这样哀伤?为什么她一直笑意盈盈的脸上会流下这么多泪水? 小男孩的眼神颤动着,忽然猛烈地摇着头,第一次任性地耍起霸道来。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允许你说这样的话!我一定要你成为我的……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女孩突然一脸痛苦地俯倒在地,以手掩嘴,然后不断有鲜血从她口中被咳出来。 小男孩看着顺着女孩手缝落满地面的鲜血,再次怔住,然后咬牙恨恨道。 ——是他们!是他们把你变成这样的对不对!你等着,我去找宫医,一定会把你治好的! 小男孩说着,转身就要离去。他的袖口却在此时被女孩伸手拽住,染上了一片殷红。 女孩垂着头,乱发遮掩着她的表情。小男孩回头看着她,嘴里还在自言自语。 ——等你好了以后,我再带着你去找他们算账,我可是未来的皇帝,我说的话他们不能不听的,到时候他们随便你处置,如果他们稍有反抗,我就把他们……所以,你一定要等我! 小男孩的眼中充满焦急,女孩却死死拽着他不放。 终于,他的眼中流下泪水,跪倒在地自责道。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缠上你的话,你就不会…… 牢中的女孩并没有抬起脸,只是轻轻地摇着头,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不对,不是这样的。我知道的,我一直都是知道的。和你在一起,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我还是无可避免地喜欢上你了。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身上的光是这么的温暖,你的眼神又是这么的寂寞,吸引着我的目光,吸引着我的心。所以就算再重来一次,我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会变成这个样子,不是你的错,不是他们的错,不是任何人的错。是这个世界的错。 握着他衣袖的那只手突然紧了一下。然后女孩缓缓抬起头,眼角闪动着一抹淡红色的泪光。 ——虽然现在说这些很厚颜无耻。但是,能和我再做一个约定吗? 小男孩认真地点着头,朝女孩伸出小拇指。 ——如果,你真的成了皇帝,可以让这个世界变成一个无论是谁都能平等的,在同一片阳光下微笑着的世界吗?这只是我的心愿,就算做不到也不要紧,请不要勉强自己。也请不要为我难过。但是,如果你以后碰到了像我一样的女孩们,请不要让她们经历和我一样的悲伤。这是,我和你的约定。 女孩用一只手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另一只手染着鲜血,颤抖着,勾住了小男孩的手。 小男孩眼中闪着泪光,咬牙忍耐着即将哭出声来的冲动,艰难地点了点头。 ——恩,约定了…… 虽然是一句很小声的承诺,却仿佛有着奇妙的力量,传入女孩的耳中,在整座阴暗的地牢里回荡不息。 隐藏在黑暗中的苏罗也垂下头,注视着自己的指尖,仿佛那里还带着那份血的湿润和泪的温暖。 这一次,女孩的脸上露出了真正开怀的笑容,如同血中绽放的鲜花,在他心中烙下永恒不灭的痕迹。 然后,地牢的门被撞开,那群人带着守卫闯进来,架着小男孩,将他拖拽出去。 任凭他如何挣扎,如何用嘶哑的嗓音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女孩再也没有做出回应,脸上是定格的微笑。 第二天,他再次疯狂地冲到地牢时,女孩已经失去踪迹,只有地上干涸的血迹,还证明着她曾经存在。 小男孩跪坐在地上捂脸痛哭,仰天咆哮,连他自己都已经觉得自己在变得疯狂。 但,为什么,即便这样哭泣了一整天,他还是这么的清醒? 是因为还有约定没有完成吗……沙曼德的火焰,是冰冷的火焰。用以燃烧的不是空气,而是内心。 无论曾经多么炽热的心,在这簇火焰下都会渐渐被冻结。 这是王者的冰冷,这是王者的孤寂,而他是未来的皇帝。 所能做到的,也不过是用这样的火焰来冰封自我。 不愿去想,不愿去看,按着别人给他定下的道路走下去就足够了。 但,果然这是不行的。这样的话,她一定会在某个角落继续取笑他的。 因为他…… ——我想想,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能当上皇帝的话。 依稀还记得某个午日,那个女孩就坐在他的身旁,点着下巴思考,一副认真的样子。 他抱着一脸期待,静静等待着她的答案。然后那个女孩忽然转过头,朝他柔柔一笑。 ——如果,你真的能当上皇帝的话。 一定,会是位伟大的皇帝吧。 一定,会是位伟大的皇帝…… 那道声音不断在苏罗的心中冲撞着,震碎了他封锁内心的一面面冰壁,化作燃烧不熄的火焰。 这时,天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不断牵引着他的意识。 有人在呼唤他,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了。 因为,约定还没有完成啊。 想着,那个红色的身影徐徐转身,朝着发声源走去。 一道白光出现,将他吞没,将身边的一切吞没。 “猪猡,喂,猪猡,快醒来!”薇儿拽着苏罗的衣领,不停地晃动他的脑袋。 见那个红衣男孩还没有醒转的迹象,薇儿心想:按照剧情发展,一般这种情况下要让人清醒不是做人工呼吸就是给那人两巴掌。当然薇儿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这家伙平日对她作威作福,此时不趁机狠狠抽他几下,薇儿都觉得对不起她自己。 想着,薇儿猛地举起手掌,就要往那人脸上拍。 正在这时,苏罗突然双眼一睁,吓得薇儿赶紧收回手,装作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在模糊的视线中,苏罗刚睁开眼就看见一个身穿兔尾装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那道呼唤他的声音,大概就是她的吧。 苏罗注视着那个人影,这样想着,忽然一愣:等等!有些不对劲。 随着苏罗双眼的视力渐渐恢复,他顿时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眼前那个身穿兔尾装的人,虽然和薇儿的长相相似,但却是一个相貌平平的短发男生! 看着那个穿着一身女装的男孩,苏罗心下一惊,猛地从地上跳起,大喝道:“你是谁啊!?” 话音刚落,苏罗立刻发现他的声音变得细致如丝,像女人一样。 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喉部,发现那里少了突起的喉结:“……我的声音?” 然后他又发现自己的头发正长长地垂在肩上,身上衣服也变得宽松起来,最要命的是…… 苏罗颤颤地低头一看,只见自己以往结实而平坦的胸脯上奇妙地鼓起了两座小山丘。 他惊讶地伸手往上面一握,那两座小山丘顿时传出一阵微妙的感觉,挑逗着他敏锐的神经。 苏罗再次震惊道:“哇啊!这两坨是什么东西啊!?” 薇儿见那个十分可爱的红衣少女站在一旁大惊失色的样子,不禁轻叹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不就是你变成女生了而已嘛。”虽然她一开始发现自己变回男生时也着实吃了一惊,不过她原本就是男的,所以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只是现在这套衣服穿在身上极是别扭。 “什,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苏罗显然还在震惊中,不过较之先前已经冷静了许多。 这时,一段充满磁性的曼妙男音从苏罗身后传出。 “大概是这里的某种奇特的能力,把我们的性别都置换了吧。” 苏罗循声回首,只见一个穿着漂亮女装,美丽得不可方物的男生斜倚在狼背上,正微笑着朝他看来。 那套女装穿在男生的身上,丝毫不显突兀感,薇儿心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完美的伪娘吧。 看见那抹让人无法转移目光的微笑,苏罗却瞬间想到一个噩梦般的人物:莱迪尔! 太像了,一样是惊为天人的面容,一样是透着邪气的笑意,只是样貌和形象有所不同。 “你是……艾丽雅吧?”苏罗说着,忽然发现那个邪魅的男生旁边还站着另一个有些冷艳的女生。 那女生背着一把巨剑,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的道路,衣服也是十分宽松,而胸脯则微微的鼓起着。 洛基此时是一脸淡定,眼神中看不出半点感情。看来他是丝毫不介意自己已变成女生这一件事情。 心知那个女生的身份,苏罗冷眼一展,不屑道:“哼,木头男,你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面对苏罗的公然挑衅,洛基并不理会。只见苏罗继续说:“无论是样貌还是身材,怎么看都是我更胜一筹啊!”说完,那个红衣少女把胸一挺,直指那个长发少女的胸部,那里恰好是一片平坦的飞机场。 洛基垂眼一望,顺手握住他自己那飘逸的长发,手中剑光一闪,将一缕缕秀发齐齐切断。 然后那个女生一张手,抬眼直视苏罗,在断发随风飘散中,淡淡道:“……碍事。” 苏罗当然知道洛基是指他胸前那对小兔只是累赘,于是将头一撇,轻蔑道:“哼,总比某人没有强。” 艾丽雅忽然轻笑道:“原来如此,洛基喜欢那里平坦的女孩子吗?那回去以后我把它们缠起来好了。” 苏罗听了,连忙制止道:“什么!?不可以,艾丽雅。那样子就不像你了。” 薇儿见苏罗一下子就变得这么有活力,十足像个刁蛮任性的小公主,不由得感慨:唉,真是白痴啊。 如若有人问起这世界上有谁在自己的性别突然转变后还能自如接受的,答案大概是:一个白痴,一条死鱼,和一名腹黑女。当然,还有她这个已经悲剧地变过一次的小小可怜虫。 “呵,不是很好吗,偶尔也要尝试一下新奇的事物嘛。就像现在变成男生,感觉也不坏。” 艾丽雅说着,还抬起手审视自己,像是在品味一种独特的美丽,脸上露出自恋的神情。 见他们还想继续说下去,站在一旁充当路人甲的薇儿终于忍不住插嘴道:“那个,我们还有正事……” 那个红衣少女闻言忽然变得冷静下来,身形一定,回过头淡淡道:“我知道的。” 他是知道的。因为一直以来皆是如此,似乎不先表现出某种情绪就不懂得该如何让自己前进。 想着,苏罗换上一副认真的神情,看向那个美丽的男生,问:“艾丽雅,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知道哦。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这里大概是……” “……白云城。”旁边那个神情冷淡的女生接下艾丽雅的话,说出这个名字。 “白云城?居然是白云城?”苏罗显得有些惊诧。 “恩,不会有错,虽然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但种种迹象表明这里确是白云城的外围无疑。” 白云城?好像在哪里听过。记得昨天杰斯特有提到,好像是和落日城、钢铁城并称三大名城的…… 见薇儿皱着眉苦思冥想,苏罗忍不住呵斥道:“笨蛋,白云城指的就是古学园!” 哦!原来是古学园。啊?古学园? “但是,古学园里的那个不是叫中心城吗?”薇儿疑惑地问。 艾丽雅解释道:“中心城是在新学园建立后,我们所赋予它的新名字。根据文献记载,古学园毁灭之前,一直都被称为白云城,是一座奇迹般飘浮在天空的城市。呵,说不定还会是一块大陆。” 天空中的城市。明明现在连飞行艇都还没研制成功,这个世界两百年前曾存在着如此超前的科技。 薇儿环视四周,只见这座城市正悬浮在一片白色的背景上,并没有想象中的蓝天白云。 主城庄严肃穆地座落在前方,而失去土地的主城外围只留下一条条交错的走道,走道外是一片虚空。 与其说这是天空之城,不如说这是停留在某个异次元中完好无损的古代遗迹。 而真正的中心城必然还处于学园里,那么存在于这里的白云城极有可能只是一个幻象。 抛去穿越回到过去这么狗血的事情不谈,她们多半是被某种奇怪的力量拖入到了一个幻境中。 薇儿等人正处在外围的一条走道上,走道远离主城的一端有着巨大的断口,封住了众人的退路。 那么,只能往一个方向前进了。 13.曙光 此时,众人走在前往主城的路上。 “艾丽雅,能探测到奥萝拉的位置吗?” “魔法并没有失效,不过,很奇怪呢。这里四周都显示着那个女孩存在的气息。” 苏罗一皱眉,问:“什么意思?”原本该是很严肃的脸上因为性别的转变而有着说不出的可爱。 “我的‘碎梦’擅长探测一个人的思想波动,追踪的原理也在于此。但是来到这里后,碎梦的指向却变得很奇怪,不停地移向各处。这大概代表着,在这个世界里,到处都存在着那个孩子的思念吧。” “人的思想可以在现实中被分散到各个地方吗?” “呵,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是在梦里的话,大概可以做到吧。” “这么说,我们现在身处在某个梦境里?” “极有可能。不过,即便知道是梦境,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呢。这毕竟不是我们的梦,在这里死去的话,大概就再也回不到现实世界去了。而且,这绝不只是那个女孩的梦境这么简单。能够再现白云城的人,至少也已经存在了上百年吧。呵,说不定,和当年的学园创始者们也有很大的关联。” 苏罗听完,挠头轻叹道:“唉,真是让人头疼的地方。” 薇儿一直跟在苏罗身后,注视着那两人对话,不由得垂头一叹:该头疼的是她才对。 可爱又活力四射的红衣少女,漂亮得连神都嫉妒的极品伪娘,还有沉默寡言的冰山小美女。 一眼朝她们看去,好像世间所有的美都已经汇集到那三人的身边,让人再也移不开视线。 但偏偏这三人后面还跟着薇儿这个一脸平庸相、要啥没啥、丢到大街上也无人问津的平凡小男生。 薇儿觉得自己正好是多出来的那一个,拿来煞风景或给人理解美与丑的边界用的。 正感慨时,忽然一道宛如银铃摇摆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引得四人止步环视。 一种奇妙的感觉,苍白的世界里浮现出荧光,无数的荧光交织折射,形成一幕幕游动的画面。 画面中是一个可爱的女孩,正欢笑着扑到一位美丽的女人怀中。 ——妈妈。 女孩甜甜地唤出声来,如鸟儿般清脆悦耳的声音。 ——奥萝拉,我可爱的小公主。 女人温柔地抚着女孩的头,女孩很享受地闭上眼睛。 两人的身后是一间残破的茅草屋。 ——奥萝拉是小公主吗? ——恩,在妈妈心目中,一直都是。我的小公主,比阳光还要美丽耀眼的小公主。 ——嘻嘻。 ——好了,该吃饭了。进去吧,弟弟妹妹们都在等着呢。 女人说着,温柔地握起女孩的手,向茅草屋走去。 ——爸爸今天也不回来吗? ——恩,爸爸一直都很忙呢。所以奥萝拉要乖乖地做个好孩子,知道不。 ——恩!奥萝拉一定会乖乖的! 女孩甜甜一笑,并没有发现女人的脸上带着深沉的落寞与无奈。 ——啊!妈妈,弟弟抢我的食物。 茅草屋中,女孩盯着自己被挖去一半的土豆,不由得嘟起嘴。 ——奥萝拉是姐姐呀,要学会照顾弟弟呢。 ——奥萝拉学会照顾弟弟的话,妈妈就会高兴吗?爸爸也会早点回来吗? ——恩,妈妈会很高兴哟。爸爸的话,也一定会赶着回来吧。 ——那,奥萝拉以后每次吃饭都要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弟弟妹妹们。 ——奥萝拉真是好孩子呢。 ——嘻嘻。 女孩怀着期待的目光与雀跃的心情,并没有看见女人脸上弥漫的哀痛。 然后,荧光一闪,画面跳转。 依然是在茅草屋前,女人被几个凶恶的人一脚踹倒在地。 几个小孩子躲在女孩的身后瑟瑟发抖,女孩也在颤抖着,心中不停祈求她的父亲快点赶回来救她们。 然后她看到那几个凶恶的人扬着一张纸条,对她最爱的母亲这样说。 ——你的丈夫在外面欠下了一大批赌债,他自己却先开溜了。你打算怎么偿还我们的损失? 说着,其中一个人,还走上前去狠狠地拽着女孩的手臂,女孩朝女人高声呼喊。 ——妈妈,妈妈! ——请不要对我的孩子们出手。我跟你们走! 女人狼狈地抓着那个人的腿,不断乞求。 终于,那个人将女孩一把甩下。 ——妈妈…… ——奥萝拉,我的小公主,你在家先照顾好弟弟妹妹,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 ——妈妈,爸爸走掉了吗?爸爸不要我们了吗? ——别听他们胡说,爸爸一定会回来的,所以奥萝拉一定要乖乖的,知道吗? ——恩,奥萝拉一定会把弟弟妹妹照顾好的! 妈妈说的不会有错的,她才不会相信那群坏人说的话,爸爸一定会回来的! 想着,女孩坚强地点了点头。 ——真是好孩子呐。 女人温柔地抚着她的头,然后跟着那群坏人离开。 女孩一直等待着。直到深夜,她的母亲才蹒跚归来,脸上带着淤青,两只手紧紧拢着被撕开的衣领。 女人见到女孩正趴在窗旁向她招手,床上还躺着呼呼大睡的小孩们,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此后,女人每天中午就会匆匆离开茅草屋,很晚才能归来,而且身上总是带着新的伤痕。 女孩想知道母亲到底在干什么,那群坏人是不是在欺负她的母亲,所以一次次偷偷跟上去。 但是,每次还跟到半路,她就会被母亲发现,然后被母亲厉声赶回来。 这样日复一日,美丽的女人渐渐变得憔悴,然后一病不起。 而女孩,也已经懂事许多,不仅懂得要照顾家人,还尽其所能地捡回一些食物来。 在这样艰苦的情况下,女孩越发期望着她的父亲尽快回来,回到她们的身边,带着崭新的希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母亲的病也越来越重,终于在一个冰冷的黄昏里,女孩被母亲叫到床前。 ——奥萝拉,我可爱的小公主,比阳光还要美丽耀眼的小公主。 ——妈妈? 女人伸出冰凉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女孩的头,一次又一次。 ——奥萝拉,我可怜的孩子。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好好记住。 ——奥萝拉会记住的! ——无论将来遇到什么艰险,遭受到何等不公的对待,哪怕是沦陷在黑暗与噩梦里,你也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因为只有活着,才能看到光明。明白吗? ——什么意思?奥萝拉不明白…… ——奥萝拉,我可怜的孩子…… ——妈妈? 女孩再次轻声地询问,然而那个躺在床上的女人,已经闭上了双眼,抚摸着女孩的手无力地垂下,一抹泪光从女人的脸上滑落。然后,无论女孩怎么呼喊,那个昔日一直微笑着喊她小公主的人再也没有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终于接受了母亲死去的事实,也接受了她的父亲不会再回来的事实。 但是,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她还要照顾她的弟弟妹妹们,她要永远做一个乖孩子。 那群坏人就算把女孩的母亲逼得死去,却依然不打算放过她们。 不仅仅是她,他们甚至打起女孩弟弟妹妹们的主意。 不久后的一天,依旧是在一个冰冷的黄昏,女孩勇敢地拦在她的弟弟妹妹前面,朝那群人大喝道。 ——我跟你们走的话,弟弟妹妹们就会得救吗? 那群人点着头,表示女孩只要将自己卖给他们,她家的债务就算还清了。 ——那我跟你们走! 那群人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许多她不认识的字,强迫她在上面按了手印,然后带走了她。 女孩的弟弟妹妹追在她的身后,呼唤着她的名字。 女孩回过头,眨着泪眼,像母亲曾经对她那样微笑着对他们说。 ——等着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可是,这句话却成了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 那一天,她被那群恶魔带往了地狱。 那群人把她卖给了一名很有权势的大贵族。 被押到贵族家的当天晚上,女孩跪在丑陋又肥胖的大贵族面前,那贵族只对她说了一个字。 ——脱。 然后不知从哪里冲出两个大汉,将女孩的衣服全部撕开,压着她幼小的身躯,让她无法动弹。 女孩惊恐地看着那名贵族将他自己身上的衣裳解下,然后来到女孩身下。 只见那个贵族身子往前一挺,女孩立刻感到下身传来撕裂般的痛。 伴随着鲜血的流下,女孩哭喊出来,不停地哀求着,呼唤着父母的名字。 回应她的只有贵族的嘲笑,与接二连三的蹂躏。 女孩流着泪,拼命承受着痛苦,好不容易才支撑到那个贵族满意地抽身离开。 但是那一夜的噩梦却并没有终结。大恶魔披上外衣,感慨道。 ——果然还是第一次的味道最为纯正。我已经玩够了,接下来换你们品尝吧! 说着,贵族一拍手,两边的帘幕唰地拉开,一个个脸带面具露着微笑的人就站在帘后,他们的目光齐齐落在女孩身上,残忍而贪婪。 于是,噩梦还在延续。 一直地,持续不断地,那个夜晚漫长得让女孩就算失去知觉也未曾过去。 看到这里,薇儿和苏罗同时下意识地咬着牙,紧握拳头。艾丽雅则垂眸不语,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饶是最为淡定的洛基,眼底也不禁闪过一道火焰般的微芒。四人之间的空气开始变得沉闷压抑起来。 然后,是画面再一次的跳转。 那个猪一样的贵族踩着女孩的脸,将她死死地按倒在狗盆前。 ——吃啊,像狗一样吃给我看! 女孩死死咬着牙,不让那些糟糠有一丝半点落入口中。 贵族见她不肯屈服,拽起她的头发把她扯到面前,在她耳边冷冷道。 ——不好好吃干净的话,我就把你的弟弟妹妹带到这来,让他们帮你吃掉。 女孩的眼神颤动着,一脸惊愕地看向贵族,随后她被贵族一把甩在地上。 摔在地上的女孩顾不得周身的疼痛,猛地将脸埋进狗盆里,带着脸上留下的泪水,大口大口吃起来。 ——这样才对,在我的面前,你连作为人的资格都没有,哼哼哼,哈哈哈!! 贵族仰天大笑,疯狂的笑声充斥着整个房间,分外刺耳。 女孩丝毫没有将那些话听进去,她的心中此刻只想着她所在乎的弟弟妹妹。 荧光闪烁,那些悲惨的画面逐渐黯淡下去,只留下一片片黑幕,有声音从里边持续不断地传出来。 是贵族傲慢的声音。 ——我对你已经没有兴趣了,你就此变成狗吧。不,我会让你连狗都不如。哼哼哼。 是男人们的讥笑声。 ——哈哈,那个笨女人,连她的家人已经全跑光了都不知道。她只是个被遗弃的贱种而已。 ——你看,她居然笑了,在这种状态下居然还能笑起来。 ——哈哈,一定是本大爷的技术太好了,小狗儿,你就好好享受吧! 嘲讽声,哭泣声,讨饶声,不停撩动着聆听者的内心,化作烈火熊熊燃烧。 这一道道不同的声音纠缠在一起,渐渐让人无法听清。 然后,忽然全部消失。 接着,银铃般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所期望的光,这个世界上没有吗? ——那个人是未来的皇帝,不可以再留下去,我会伤害他的…… ——一定会是一位好皇帝吧。 ——一定会创造出我所期望的,充满着温暖的光的世界吧。 不断的祈求,不断的追寻,是那个女孩的心愿。 声音又开始逐渐淡去,就要消失在虚空中。 然而女孩的话锋却在此时突然一转,变得凌厉起来。 ——为什么?明明我没有错,明明我一直在做个好孩子,明明我一直有好好照顾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就算这样,爸爸也还是要离开我?妈妈也还是会因为我死去? ——为什么?我要受到这样的惩罚,无论是哭是笑都要被人强迫改变? ——为什么?这个世界要对我这样不公平?不管我怎样选择,命运都不会向我投来幸福的光?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在这种质问声中,荧光闪烁出耀眼的光芒,所有的黑幕都在半空中震颤。 然后,大地开始剧烈地抖动,走道的边缘不时有砖石坠落,被下方的白色虚空淹没。 众人的感觉就像是有一个巨人正不停地往地面跺脚。 艾丽雅急道:“苏罗!那个女孩的生命迹象越来越弱了!” 苏罗皱着眉,稳下身形,咬牙道:“所以思想控制不住而暴走了吗!?连带这里也……” 听这两人话里的意思,似乎奥萝拉已处在死亡的边缘。形势是越来越危急了。 薇儿此时被震得跌坐在地上,心想: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狮吼功!? 在这种摇晃中,远方的银白色主城率先崩塌,坠落的碎石被虚空中央忽然张开的螺旋黑洞吸入。 不断有石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进那个黑洞里,于是中心的空洞越来越大,飞快地向苏罗等人扩来。 狂风呼啸,薇儿被那股力量不停地拖拽着,向着空洞滑去。 兔尾小男孩眼见自己死死地抓着地面却也只是摩擦出一道白烟,不禁心惊道:这么强力的抽水马桶!? 这么强劲的吸力,就算把刺鹰召出来也无济于事啊。 知道自己已经逃不过这一劫,薇儿双手一软,猛地被狂风拽离地面。 “小心!”苏罗大喊着朝薇儿冲去,一把抱起她,脚下白光激震。 被苏罗抱在怀里,薇儿暂时松了一口气。 只是红衣女孩胸前那对不停跳动的小兔,一直摩擦着薇儿的脸,又让薇儿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 巨大的黑洞将整座白云城都吞得干干静静,连飞行魔晶的能力也无法与那股吸力相对抗。 于是,短暂地挣扎后,众人惊叫着被卷进了黑洞。 在落入黑洞前的一瞬间,薇儿忽然看见她的上空,漂浮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可爱小女孩。 那个女孩注视着薇儿,寂寞又哀伤的脸上挂满晶莹的泪珠,如同珠玉般不断地坠落,化作黑色的雾气。 她不是奥萝拉。那么,是谁!? 已经没有去思考的时间,仅仅是一刹那后,薇儿的身影淹没在黑洞里。 包围着那个女孩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好冷,好饿,好痛苦。 带着微弱的呼吸,女孩在心中不断地呻吟。 忽然,有火光“嚓”的一声被点燃了。 ——奥萝拉,我可爱的小公主。 有谁在呼唤她。熟悉的声音。 女孩拼命地睁开眼。 ——奥萝拉,怎么还待在那里,快点过来。 朦胧的背景中,那个美丽的女人正朝女孩招手。 ——妈妈! 女孩欢快地奔跑过去,扑进女人的怀里,女人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 她们的身边,是正在燃烧着的火炉。 温暖的光将两人团团包围,驱散了女孩身上的冰冷。 似乎往后的一切都并没有发生,仅仅只是女孩的一场噩梦。 女孩正要跟女人说出这个噩梦时,女人面带微笑,忽然消失不见。 然后黑暗又开始降临,世界再次变得冰冷。 于是,女孩彷徨着,害怕着,哭泣着。 就在这时,又有一道火光在她身后擦燃。 ——奥萝拉,我可爱的小公主。 女孩带着满脸的泪水回过头。 还是在那个温馨的背景里,还是那位美丽的女人。 女人的身旁出现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无数的美味佳肴,还插着精致的小蜡烛。 女孩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美食,不禁惊愕得合不拢嘴。 ——奥萝拉,怎么了,不是饿了吗?快过来吃吧。 女孩抹干眼泪,又带着喜悦的笑容跑过去,在女人的指示下乖乖坐好。 女孩一手拿着鸡腿,正要往嘴里送,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好像曾经有吃过一次这么好吃的食物。 恩?是谁来着?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呢? 女孩找到了新的话题,正要抬头去问那个女人,却发现那个女人又已经不见。 紧接着,女孩手里的鸡腿也消失了。 满桌的菜肴全消失了,女孩又回归到了黑暗中。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是她的错吗,是她的不对吗? 告诉她,她会改的,她会乖乖做个好孩子的。 女孩正独自悔恨着,又一道火光在她的周围燃烧起来。 这次,不等呼唤她的声音响起,女孩已经转向火光燃起的地方。 ——奥萝拉,我可爱的小公主。 同样的背景下,美丽的女人,温暖的火炉,摆着美食的桌子,还有坐在上面的一群小孩。 ——你怎么还站在那里,大家都在等你呢。快过来。 女人微笑着朝她招手,那些小孩子也纷纷朝她招手。 等着我,我现在就过去,所以,请不要再消失。 女孩眼中含着泪光,朝那副美丽的画卷奔去。 但是,任女孩如何不停地,不停地奔跑着,她们却还是离她渐渐远去。 最后,消失。 为什么,为什么?她已经被抛弃了吗? 女孩伤心地俯在地上捂脸哭泣,身边的黑暗在蠢蠢欲动,不断地侵蚀着女孩的身体。 忽然,有脚步声从远方传来,一声一声,渐渐变得清晰。 是谁?那群坏人要来带走她了吗?还要再把她带到地狱去吗? 女孩颤抖着,挣扎着,朝那个方向望去。 仿佛怀带着光芒到来,黑暗主动为来人分开一条道路。 斜倚在青色的石壁边,女孩用尽最后的力气,勉强把眼睛撑开一条缝,看向站在她面前的人。 朦胧的视线中,那个人高大的身影和女孩心中的某个形象重叠在一起。 “——爸爸?”无比虚弱的声音。 一行喜悦的泪水从女孩的脸上滑下,闪着晶莹的光。 “你来迎接我了吧?”微笑在女孩苍白的脸上荡漾开。 “带我回家,回到妈妈和弟弟妹妹的身边去吧。” “然后,一家人……” 女孩到这里就已经说不下去,急促地喘息着。 忽然,女孩上身扭动着,想要朝那人伸出手,手却不知为何动弹不了。 只听一声剑鸣响起,束缚在女孩身上的铁条尽数断去。女孩的心口登时涌起一阵剧痛。 忍耐着痛苦,女孩挣扎着缓缓地抬起手,怀抱着最后的一丝期待。 然后,那人俯下身,将她的手牢牢握住。 “为什么……爸爸的手……会这么……冰冷呢?”女孩艰难地问出这一句。 “因为所有的曙光都已经在你那里了。”那人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充满磁性。 “是吗……呵呵,是我……太贪心了呢。那……回家以后,奥萝拉就……” 声音没有再继续下去,女孩怀着幸福的笑容,慢慢合上了眼,沉沉地睡去。 在那个再也不会终结的美丽梦境里,延续着女孩没有说完的话。 ——回家以后,就分给你一些吧。还有妈妈和弟弟妹妹们,全部,全部。 ——然后,永远在一起。 那个人将女孩逐渐冰冷的手轻轻放回她的胸前,然后伸手拭去女孩脸上的泪水。 “能看到曙光的话,大概会做个好梦吧。” 那人说着,缓缓站起身,肩上的白狐皮银光抖动。 注视着旁边那两具一大一小的骸骨,男子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我是没有资格看到曙光的人吗。” 曙光创造了梦,梦是追求者的乐园。 遗憾的是,他的“梦”早已遗失了。 “真无聊,还是回去吧。” 说完,男子转身离开了这个隐藏在山洞最深处的密室。 14.死者与幻境(一) 漫长的走廊。 走廊没有顶部,地面铺着青色的砖石与两边竖着抽象的壁画,扭曲而朦胧。 它们一直延伸向前,看不到尽头。 抬头望去,天空是一片黑幕,有无数条相同的走廊横着、斜着、倒立着,悬浮在半空中。 每一条走廊上都有着相同的两个身影,此时那两个身影正不断前行。 “哼哼,真让人吃惊。那道白光消失后,居然会看到这么有趣的景象。” 走在前面的千隐一边欣赏风景一边感叹着,跟在身后的男子则沉默不语,脸上没有表情。 想起之前在山洞中看到那道白光,千隐随之失去了意识。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身处这个地方,旁边还守着那个穿着一身兽皮大氅的冷淡男子。两人决定向前探路,现在已经走了不少时间。 “不过景色一直相同的话,还是会出现视觉疲劳呢。那些小朋友也没见着,我差不多厌倦了呢。” 千隐抱怨着,停下脚步。那个男子见状,也随之停下。 “呐,我们找些有趣的事做吧。”千隐说着,扭头看向男子,露出诡异的笑。 “什么事?”男子淡淡开口。 “我跟随了你这么久,一直待在你的身边。你难道从来没喜欢过我吗?”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突然想知道而已。”说着,千隐的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没有。”很冷淡的语气。 “是吗,真遗憾呢。”看得出那个女孩很失望。 “那就算了,本来还想着多玩一会儿的。”千隐轻叹一声,手指并拢,猛地刺向男子的咽喉。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男子也只是微微一怔,然后瞬间仰头后跳,堪堪躲过这神速的一击。 “你在干嘛!?”男子冷声责问。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知道你的真面目罢了。”千隐说着,舔了舔指尖流下的血液。 一抹殷红在男子的脖间出现,如若刚才再晚退半步,他的整个脑袋就要被削掉了。 “你为什么不用剑来挡呢?我记得你的出剑应该比我的突击还要快才对。” 那个男子见身份被识破,忽然淡淡一笑道:“不巧,我不会使剑。” 千隐倒是很不满地一叹,说:“这么干脆的话就不好玩了。” “你果然是一个很有趣的人。那么,告诉我,你是怎么识破我的伪装的。” “你的回答太正常了。就像一个正常的冷漠男子的回答一样。但是,真正的他却不一样。” “哦?那么真正的他会怎么回答?” “我也不知道呢。反正他之前拒绝别人时说的是‘花的世界,我的眼睛看不到’这样的话。他的话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就连‘洞悉的领域’也无法理解。你没有像他那样扭曲的大脑,所以是伪装不了他的。” “看来他也是个相当有趣的人。不在这里真是件遗憾的事。那么……” 那人说着,身体忽然开始发生改变。 尽管这种身形重塑的画面千隐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但在别人的身上看见还是第一次。 在千隐略带惊讶的目光中,仅仅数秒,那人就已经完成了转变。 无论样貌还是动作,甚至连神态都和千隐完全一样。 看着另一个自己站在面前,千隐的眼神中透出无法压抑的兴奋:“百变体质!” 对面的人也作出和她相同的动作,眼中迸射着灼热的光,说道:“百变体质!” “我可没有听说过哟,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另一个拥有百变体质的人存在。” 那人也跟着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拥有百变体质的人存在。” 哼哼,有趣,并不是对她的话全部进行复述吗? “据我说知,这个世界数百年来,拥有百变体质的只有两个人。” “拥有百变体质的只有两个人。” “虽然让人难以相信,你,难道就是‘千影’吗?” “你难道就是‘千影’吗?” 千隐本以为那人还会继续学舌下去,却不料他忽然话锋一转。 “……是与不是,用你自己的实力去验证如何?” 一抹冷笑在千隐嘴角边出现,那人也学着她冷笑。 “哼哼,我也正有此意。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着,千隐将手一横,一把通体漆黑的死神镰刀从她手心中突兀地伸了出来。 这把镰刀是由她身体的一部分分裂制成,比世界上任何的金属都还要坚硬锋利。 “不用客气。”那人的手心也伸出一把黑色镰刀。 两个相貌一样的人,各自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镰刀,不约而同地冲向前。 两把镰刀划出的黑弧碰撞在一起,摩擦出刺眼的火光。 这一边的战斗最先展开。 此时,一位美丽的女装少年在身旁巨狼的舔舐下,缓缓睁开眼睛。 “我没事,不用担心。”艾丽雅温柔地抚摸着巨狼,然后坐上狼背。 女装少年环顾四周,天空是一片漆黑,她的身后是没有尽头的走道,她的前方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周围并没有熟悉的身影,看来被卷入黑洞时,她和苏罗他们分散了。 艾丽雅试着用魔法去探测,但是这里的魔力波动很奇怪,探测魔法撞来撞去结果又会回到自己身上。 “这样子,就连那个女孩是否还活着,都无法知晓呢。”艾丽雅自言自语道。 只能先摸索出路了。 艾丽雅看了看身后的走道,走道泛着波光,蜿蜒着不知通向何方。 然后她看向前方那座雄伟的宫殿,想了想,毅然走了进去。 一踏入宫殿,艾丽雅就忍不住惊叹起来。 这座宫殿极尽奢侈,内部竟然全是用黄金与珠宝砌成,在一颗颗巨大的夜明珠照耀下,闪闪发亮。 但是,虽然宫殿建设得如此奢华,它的下方却只是一片寸草不生的泥地。 黄金与泥土,两者衔接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宫殿很大,而且只有一个大殿,大殿的尽头是一张黄金宝座。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余的摆设。 艾丽雅骑着巨狼,穿梭在一行行巨大的金色柱子下,不一会儿就来到宝座下。 艾丽雅仔细搜查了一遍,并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于是艾丽雅转身离去。 刚走不远,艾丽雅的身后就传来一道优雅的声音。 “美丽的小姐,你为何叹气?” 艾丽雅一惊,急忙转身。视线中出现一位身披金羽长袍的美貌男子。 男子斜倚在宝座上,用手撑着下巴,翘着二郎腿,正饶有兴致地俯视着艾丽雅。 男子的目光停留在艾丽雅脸上许久,然后慢慢移向她的胸部。 见艾丽雅的胸部平平无奇,男子忽然一声长叹。 “……原来是男人。真令人失望。明明是男人,却穿着女孩子的衣服,莫非你是变态?” 艾丽雅不去理会那人说的话,她此刻正盯着那人身上的长袍,脑海中思绪飞转。 那件服饰她是见过的,不,只能说是见过图形,看见实物这还是第一次。 “金翎羽衣。”艾丽雅循着记忆,说出那服饰的名字。 男子目光一震,轻笑道:“哦?你知道啊。不过知道也不足为奇。” “怎样,很美吧。如此纯粹的金色。”说着,那人很自恋地抚摸起肩上的金羽。 艾丽雅看着男子的举动,眉头轻皱,昨天杰斯特的话不断在她脑海中回响。 ——在种种幻象之后,他们都见到了已经死去的人。 ——据说那些人是活生生的存在着,可以触碰,身体温热,能够呼吸,而且拥有思想。 是吗,是这样吗。这次她真是见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大人物啊。 金翎羽衣的持有者是…… 想着,艾丽雅脸上现出微笑,钦佩道:“恩,很美呢。法皇大人。” “你知道我是谁?我应该没见过你才对。”法皇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好奇地问。 “法皇大人的名号还有谁不曾听说。而且我是学园新招的学生,法皇大人没有见过是很正常的。” 法皇听了,抚着下巴审视起艾丽雅:“是这样吗?你这样的脸,我见过一次应该就不会忘记才对。” 并没发现不妥,那人收起锐利的目光,说:“罢了。那,新来的学生,找我有何贵干?” “当然是想请教几个问题。”女装少年表现出一副崇敬又真诚的样子。 艾丽雅此时在心里盘算着,如果这个真是活在两百年前的法皇,那很多未解之谜此刻都能找到答案。 法皇很自然地朝艾丽雅伸出手,说:“十枚金币。” 艾丽雅微微一怔,皱着眉,表示疑惑。 “十枚金币,一个问题,美女免费。你是学生,却没听说过我的处事方式吗?” 她怎么可能听说过,文献上从未记载法皇是个如此贪财的人。 “真的不知道吗?那我来告诉你吧。你们所崇敬的法皇大人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拜金者。” 法皇说着,特意在句末加重了语气。 艾丽雅自然是身无分文,于是问:“能不能先欠着呢?” “遗憾,不支持赊账。” “为什么你需要那么多金钱呢,你应该十分富有了才对。” “富有?不对。金钱的价值取决于使用它的人。对我而言,金钱就是力量,金钱造就一切。没有金钱,人就无法生存,不能生活得很快乐,改变不了想改变的事,也保护不了重要的人。我会是那种一有钱就拿去屯着的大财主吗?不是,我是无论有多少钱都不够花的人。换句话说,恰恰是我缺钱,才需要去赚钱。” “那么,我用交换的方式和你进行交易吧。” “交换?可以。不过,你想拿什么和我交换?身体吗?我承认你很美丽,不过我对男人没兴趣呢。” “我帮你保守一个我所知道的你的秘密,你告诉我一个我想知道的答案。如何?” “怎么看都是我在吃亏啊。不过,似乎挺有趣的。好吧,你说吧,你所知道的我的秘密。” “你在封印魔兽噬光的镇魂剑上做了手脚,不仅弄松了剑座,还在上面加了永久性的魅惑魔法。” 这是艾丽雅后来根据薇儿的描述和文献记载的法皇性格加以推测出来的可能之一,虽然可能性并不高。 法皇的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光,并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微笑道:“那么,问题是?” 艾丽雅只是试探性地抛出这个话题,却没想到居然真的找到了真相。 法皇,这个人为什么在封印了魔兽噬光后还要刻意引导后人去释放它,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但艾丽雅要问的却不是这个问题,她想了想,认真地问:“你是否听说过‘四之环的诅咒’?” “四之环?”法皇的目光扫向艾丽雅的雪足,足踝上环着一枚金色圆环,“原来那个就是四之环啊。” “回答我。” “四之环的诅咒,应该就是指四大王族每一代都只能拥有一个亲生子的那个诅咒吧?如果在后继者成人后,家族里还存在另一个拥有血缘的孩子,灾难就会降临。是这样吧?你是王族后继者的话,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不过王族后继者怎么会没有钱呢?真是奇怪啊。” “不是,我问的不是这个。我要知道是隐藏在水面倒影下的真相。” “有那样的真相吗?我也不知道呢。” “说谎。”艾丽雅想也没想就把这话说出口。 法皇眼底的光芒不被察觉地震了震。然后,他忽然笑了起来。 笑声过后,男子依然是一脸淡定,好奇地问:“为什么这样认为?” “感觉。” “男人也有第六感吗?真不可思议。” 见艾丽雅又是一脸严肃的样子,法皇轻叹道:“不要那么认真嘛。据我所知,要启动‘四之环的诅咒’,似乎还需要具备另一个条件。——当钥匙打开门扉时,怨灵自会重现。这是‘真实古碑’上刻着的。” “那块古碑在哪里?”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那么,第二个秘密。你在学园中设置了数十年后会启动的,足已摧毁整个学园的大型毁灭魔法。” “奇怪啊。这个秘密我应该没有告诉任何人,设置的时候也没有别人在场,你是如何发现的?” 法皇对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对他知之甚深的神秘男孩感到十分好奇。 艾丽雅自然还是通过一百多年的历史记载和第一个秘密推理出来的,虽然可能性依然不大,她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毁灭古学园的元凶竟然就是建立学园的法皇自己。 “看来你并不打算告诉我。无所谓。那么,要我接着回答之前的问题吗?” “……不,不必了。第二个问题,我要知道圣灵战争的真相。” “为什么你这么断定我会知道呢?又是直觉吗?” “如果我说是,你还会用‘四圣灵打倒混沌大魔王’这样的故事来敷衍我吗?” “那你已经了解多少了呢?” “告诉我,在百年圣战中,大地圣灵·诺姆是不是背叛者?” “都已经调查到这个地步了吗?这对于王族来说,应该是不可触碰的‘禁忌’才对吧?” “回答我。” “大地的圣灵既是背叛者,也是救赎者。不过因为它的背叛,四圣灵以战败告终。当时你们的祖先与魔王混沌做了交易,混沌将四圣灵的灵魂封在四之环中交给你们的祖先,然后自身坠入极渊,永世不出。这是古碑的答案,至于更详细的历史,我并不了解。小魔那家伙尽问古碑这些愚蠢的问题,小剑竟然也站在他那边,结果将三个问题全问完了。真浪费,换做是我的话,绝对会问些实质的问题。比如说,世界上最大的宝藏藏在哪里。” 说完,法皇惋惜地一叹,见那个女装少年还在垂头沉思,于是问:“那么,第三个秘密呢?” 艾丽雅回过神,朝法皇微笑道:“很遗憾,好像没有了。” 法皇也回之一笑:“是吗,没有了吗。那么,到我的时间了。” 说着,法皇看向艾丽雅的目光透出寒意:“——知道得越多的男人越活不长。你应该听过这句话吧?” “恩,好像是你的名句吧。” 法皇听了,很开心地笑起来:“是吗?你真会讨人欢心呐。” 他就这样笑着说:“虽然你的美丽让人不忍伤害,可惜你不是女孩,我还是杀人灭口好了。” 他的话音刚落,艾丽雅就感觉到有一股森冷之气扑面而来。 艾丽雅下意识地驱使巨狼飞快跃向一侧,随着她的离开,原先停留的地方瞬间出现一个大坑。 这是,魔法?完全看不到发动的轨迹。 巨狼刚一落地,艾丽雅的预感就告诉她此处依然危险。 于是巨狼再次一跃,之前的落点又出现一个大坑。 艾丽雅终于看清了这一次攻击,是一道极速坠下的细长闪电。 闪电发出的银光一瞬即逝,不到半秒地面就会出现大坑,眼力不强的人几乎看不到。 于是艾丽雅猛然抬头,发现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变得乌云密布。黑云翻滚,又是一道闪电打下。 艾丽雅不停躲闪着,碎梦发出剧烈的光,飞快结成一个光球,然后艾丽雅将光抛向天空。 光球在半空中爆炸,如同鲜花绽放,化作一寸寸光雨,将乌云化去。 “不错嘛。”法皇夸赞着,朝艾丽雅伸手一展。 只见法皇伸出手后,空气激烈地震动,一浪推一浪,飞速朝艾丽雅撞去。 艾丽雅急忙避开。尘土飞扬,只见一道由小到大的粗长深坑,从法皇手心不远的地面一直延伸到远处。 又是没有任何魔法发动的预兆,不需要吟唱,也没有魔晶在闪烁光芒。 想着,艾丽雅疑惑地问:“这是什么魔法,不需要吟唱吗?” “当然需要吟唱,只不过有点快,你听不清楚而已。” 说完,法皇又开始吟唱魔法,艾丽雅只见法皇的嘴唇一开一合,两条巨大的雷蛟就已出现在他的身后。 这就是学园创始者的实力……再这样下去她必死无疑呢。 艾丽雅注视着那两条对她虎视眈眈的雷蛟,在它们咆哮着朝她咬来时,一道金色光圈突然出现,将法皇和艾丽雅笼罩在内,那两条雷蛟瞬间灰飞烟灭。 ——大地之环,发动。 14.死者与幻境(二) 时间稍稍回调。另一个地点。 玫瑰,剑墓。 黑色天空下,无数把破朽的古剑凌乱地插在地上。 每一把古剑上都缠着朱红的玫瑰,如同染着永不消散的血迹。 放眼望去,满目殷红。 洛基站在这片殷红中,平静地注视着那个突然出现在他前方的俊秀男子。 那男子腰间绑着一把赤剑,此时正把玩着手中刚折下来的玫瑰。 “很美丽。美丽的鲜花,美丽的你。还有这些美丽凋零之后的残败。皆让在下陶醉。” 说完,那个男子轻轻扯下一片花瓣放进嘴里。 “……他们在哪里?”洛基突然开口问。 “他们?你是在下于此处第一个见到的人。” 男子一片一片地将花瓣剥落,他的指尖染上一抹红色。原先的玫瑰花只余下带刺的花茎。 “……”洛基冷眼注视着那个男子的举动,缓缓拔出背上的巨剑。 “你有一把很不错的剑。能否告诉在下,它的名字。” “……没有名字。” “没有吗?真遗憾。那么,美丽的小姐,你的名字是?” “……菲尔·洛基。” “洛基小姐。在下剑师,身为铸剑者的同时,也是一名剑士。你带着剑,你也是剑士吗?” 洛基沉默不语,剑师却已经从那个冷淡女孩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那是,鹰一般的眼神。 “很好的眼神。那么,真是失礼了。请原谅在下先前的轻浮,剑士就应该用剑士的礼仪来对待。” 剑师说着,缓缓拔出腰间的剑,划出一道赤红如火的弧迹,稳稳斜在身前。 他的身边,玫瑰花瓣如雨飘落。 “……你很强吗?” “一点也不。” “……”洛基显然不会相信此人的话。 他的战感告诉他,剑师的身上有着强大的肃杀之气,让他握剑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我很弱小,而且我深知我的弱小。但是我的弱小,现在的你无法战胜。”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也是。那么,你的挑战,在下接受了。” 洛基先发制人,战气猛地爆发出来,飞快地朝剑师攻去。沿路的玫瑰都被他这股气势牵扯着纷纷飞散出去,于是黑色的天空上开始落下血色的花瓣雨。 洛基拖剑横斩,剑师只是站在原地,举剑相迎。两剑相撞,洛基巨剑的去势顷刻被化去。 洛基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如此轻易挡下他的第一击,不禁暗自惊讶。 是这副女性的身躯让他的劲力变小了吗? “你的剑在动摇。”剑师说着,手上的剑一抽,赤光摇晃,一种古怪的吸力将洛基的剑引向剑师身前。然后,剑师的手轻巧地覆上巨剑的剑身。洛基心知不妙,想将剑强行抽回,但是他的剑却依然纹丝不动。 只见剑师的手往下一按,一股奇特的力道沿着剑身漫上。洛基感到自己的双手被巨剑猛地一震,竟是两手一松,巨剑轰然落地。洛基一向平静的目光中再次染上惊愕。 紧接着,剑师用剑柄朝洛基打去。洛基举手一挡,赤剑与他的手臂相撞,有一种烈火如蛇般缠绕而上的感觉,连袖子都被这股热浪烧毁了一大片,露出少女般白皙细嫩的肌肤。 然后洛基就被一股力道震飞出去,摔倒在十数米外的平地上。 剑师这一击的力道并不重,用的是一种巧劲,不然洛基的手骨此时恐怕是已被折断了。 那个冷漠的少女从地上站起,盯着剑师手中的赤剑。 “……炎蟒。” 剑师最后的三名器之一,同时也是剑师最后的佩剑,在剑师死后下落不明。 “那的确是此剑的名字。” 剑师说着,俯身拿起洛基的巨剑,单手一甩,巨剑飞快地插入少女身旁的地面。 “下次不要如此莽撞。在下并不会次次留情。美丽的事物终会迎来凋零的时刻。” 洛基拔起地上的剑,注视着剑师,眼中冷意弥漫。 片刻,那个冷漠的少女再次拖着剑朝剑师攻去。 只是这次,在距离剑师还有数步远的地方,洛基握剑的手已经血线突起,拖拽在地的巨剑突然扩展开。 还是原先的招式,洛基使出全力的一记横斩,剑师举剑相迎。 在花瓣飞舞间,那把黑白交错的巨剑带着猎猎风声撞向剑师手中的赤剑。 一声重响后,赤剑震颤,剑师只觉得手腕吃痛,硬是被这股力道逼退至数米之外。 一道血迹出现在剑师的手心,鲜血如同漫天凋零的玫瑰花一样,顺着赤红的剑身滑落。 炎蟒在这抹鲜红中微微颤鸣。 因为战劲使用过度,洛基的手此时正一阵阵抽痛,他不禁把剑握得更紧了。 “和小魔的火山炮同等的威力,这一击是你的全力吗?” 少女冷冷地看着剑师,并不答话。 刚才的攻击虽然看似普通,却是洛基除血禁以外最强力的招式,其对个体的破坏力甚至比‘天坠’还要强。学园内无一人敢硬接此招,即便有人能侥幸挡下他这一剑,也会被强力的剑压震得口吐鲜血。而剑师竟然只是虎口裂开,他的实力着实可怕。 就在洛基思索对策之际,剑师忽然开口:“为何你要用如此沉重的剑?” “……沉重?” “表面看来,那把剑是在帮助你发挥实力,但是那份沉重却形同你的负担,反而制约着你的才能。在下能听见剑的声音,当它们相撞时,在下的剑在兴奋,而你的剑却在悲鸣。” “……我的剑,悲鸣?” “看来你并未听见,那把剑在为它不能发挥你的能力而哭泣。” 少女凝视着手中的剑,沉默不语,眼神中有着微光波动。 “剑是影射人心的道具,剑的沉重即是心的沉重。你在用那把剑封锁自己的内心,仅仅是渴求力量而选择它,仅仅是为了逃避过去而将它挥向对手。你的外表如此美丽,你的心却已经残败。这样子,是无法让在下陶醉的。”剑师说着,自身旁的古剑上折下一朵鲜红的玫瑰,将花瓣含在嘴中。 洛基的手微微发颤,不由得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 “……不是,我……”语气并没有先前那般镇定,看得出他正在动摇。 “如若你并不知晓将剑握于手中的意义,那么,那把剑只是你的枷锁而已。还是让在下毁去吧。” 说着,剑师手中的玫瑰花瓣竟然自行枯萎凋落,一种极致的压迫感从剑师身上扩散出来。他的眼中神光流转,就像一把不朽的宝剑,冷彻,锐利,洛基仅仅是与他对上一眼,都会感到心正被割出一道道血痕。 “抱歉。在下,要摧毁‘美’了。”无比冰冷的语气,足以让人呼吸一滞。 剑师站在原地,举起手中的剑,朝着洛基的方向劈下。 仅仅只是普通的一挥剑。然而在剑挥下后,一股迅猛的热浪却突然出现,将地面破开,直奔洛基而去。 空气在嘶鸣,一路上的鲜花皆被烧成灰烬,而古剑则被纷纷震开。这一击来势凶猛,洛基不敢大意,急忙举剑挡在胸前。热浪撞在巨剑上,硬将他推出数米之外,身上的衣服被烧毁大半,脚与地面摩擦出一道深痕。 经过这一次攻击,那名少女已是衣不遮体,露出一寸寸柔嫩的雪肤,伴随着灼伤的痕迹。 热浪消退后,还没等洛基调整好姿态,剑师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炎蟒带着一抹红光快速挥下,洛基勉强举剑挡下。两把剑再次碰撞在一起,并没有想象中的强劲,仿佛剑师只是用炎蟒轻轻敲击在巨剑上。然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却在接下来的一刹那间发生了。 炎蟒撞向巨剑后,洛基的剑忽然出现一道裂痕,一股力道透过剑身传向洛基。 有血肉被切开的声音传出。那名少女一怔,握剑的手突然爆开一条很深的血痕,从手心直至肩膀。 然后洛基的手无力地垂下,鲜血直流。 少女紧咬牙关,急忙用另一只手握剑。 而就在此时,红光在洛基面前又是一晃,剑师已握着炎蟒朝他挥来。 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满地的玫瑰花瓣随风飘舞而起。 另一边。一处方形的平台,是个地面铺着白色石砖的地方。红色火焰,蓝色冰焰,被架在平台两边交错燃烧着。平台的中央,是一座高耸的寒冰人形雕像,冷气彻骨。雕像的脸部很模糊,但可以看出它是一位高傲的王者。一位脸上略带沧桑的男人此时正倚坐在雕像旁。 男人的鼻梁处横着一道刀痕,双眼失明,手上戴着一副独特的黑钢手套。 虽然看不见,但他的战感告诉他,有人已经来到这个地方,正站在他的面前。 是一个女孩,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道灼热的火焰,却又掺杂着冰冷的气息。 “你是谁?”一身红衣的女孩环视四周后,最先出声。 男人反问:“你又是何人?” 红衣少女并不回答,接着问:“你为什么坐在那里?” 男人也不作答,继续发问:“你又为何站在此地?” 这家伙的态度真让人火大! 看着那个十分冷淡的男子,苏罗此时在心中回想起另一个人。 不知那个木头男现在又身在何地,有没有死掉。 艾丽雅和小奴仆也不见踪影。当时把她抱得那样紧,却依然将她遗失。 还有奥萝拉,更是生死不明…… 真是丢脸。他还是太弱了。明明说过要保护她们的。 想着,苏罗咬着牙,不免有些自责起来。 这时,那个男人的声音飘过苏罗的耳际:“你在迷惘。” 红衣少女闻言,平复思绪,神情严肃地问:“有没有除我以外的人来过这里?”“给我一个回答你的理由。”语气中不带一丝情感。 “……”苏罗缓缓地深呼吸,压下躁动的心情,然后冷冷道:“不说我就揍你!” 那人倒也识趣,淡淡道:“没有。” “那,打搅了。”红衣少女说着,转身离开。 这时,男人的声音在少女身后传来。 “没见过,但能够感觉到。” 苏罗闻言微微一怔,停下脚步,回头问:“那他们在哪?” “附近。” “是吗,谢谢。”苏罗的声音变得温暖不少,点头以示感谢。 事不宜迟,红衣少女正要离去时,那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是找不到他们的。” 这人真欠扁,有话一次性说完不行啊!? 忍住想揍人的冲动,苏罗再次止步,问:“为什么?” “无论你向何处走,最后必定回到这里。” “……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你的心之坟墓。” “……哈?”苏罗皱眉,表示不解。 “你在迷惘。灼热的‘心’,冰冷的‘王’,你并不知道什么是属于你的真实。期望‘得到’的同时,却又在惧怕‘失去’。希望有能力拯救别人,希望别人去拯救你。这是你的心之声。不是无法选择,而是不愿做出选择,所以看不到真正的道路。” 苏罗挠着头,不耐烦地说:“从刚才开始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那你告诉我怎么从这出去吧!” “可以改变一切的觉悟,或是可以改变一切的死。新的道路都会开启。”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红衣少女想了想,终于轻声问出这一句。 那人也并不生气,淡淡道:“也许吧。” “那么,把你打倒的话也能从这里出去吧?” “也许吧。” 苏罗等的就是这一句,听了这人如此多的废话,他的拳头早已痒得无法忍耐。 “那我就不客气了!”红衣少女说着,脚下白光一震,已经在原地消失。 那人只感觉到有疾风袭来,然后苏罗手持烈焰,一拳朝那人的脸上打去。 即便是危机逼近,那人也依然坐在雕像边一动不动。 眼见苏罗的拳头就要碰到那人的脸时,那人却身形一闪,突然从苏罗的视线中消失。还没等苏罗感到惊讶,那人就已出现在苏罗身边。冰冷的黑铁手套瞬间掐住红衣少女的脖子,将少女一把按在雕像上。 雕像的寒气瞬间从背上透入体内,那名红衣少女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那人的手很有劲,苏罗见挣脱不开,一拳朝那人打去,拳上蓝光闪烁。只是那拳头还没完全挥出,就被那人用另一只手握住。森冷寒意从蓝光中透出,然后一道冰刺出现,直指那人的掌心。那道冰刺撞在黑铁手套上,竟硬生生被分裂成数股反弹回去,反而覆上苏罗的手臂,将苏罗的一只手完全冻结! 为什么能反弹他的魔法,是那副手套的功效吗!? 没有思考的余地。感觉到肺部的氧气越来越少,背后的寒意也越来越重,甚至已经结出冰碴。苏罗用还能动弹的手握上男子的手腕,红光闪耀,熊熊烈火开始在男子的手臂上燃烧起来。 火焰持续不断地燃烧着,然后那个男子却依然面无表情,手上的劲力没有半点松懈。 为什么还不松手!? 苏罗盯着那人燃烧的手臂,心中充满不解。 很快他就发现了答案。他的火焰竟然并没有烧到那人的手上,隔着那人的手,有一道气流在阻挡着。 苏罗还是第一次遇见一上来就能把他死死压制住的人。 这个人身上弥漫的气势一开始只和普通人一样,现在却不断增大,让人觉得站在眼前的完全是个怪物。 此人不但善于隐藏气息,实力恐怕也有s级,甚至更强。 苏罗心知自己还不能死在这里,于是一咬牙,脚下白光一震,膝盖已经顺势朝那人心口撞去。 足技·膝击! 苏罗攻势凌厉,那人却毫不惊慌,身体轻轻一斜,直接用肩膀与苏罗的膝盖相撞。 一道浑厚的战气传来,苏罗登时感觉自己的腿是撞在了钢铁般的墙壁上,膝盖骨被这股力量震得粉碎。 红衣少女吃痛,眉头紧皱,嘴巴大张,却因为脖子被掐住而无法发出声音。 “用我的技巧来对付我吗?” 那人说着,忽然松开手,还没等苏罗有机会喘气,那人已经转身抬腿,带着无数残影向苏罗踢去。 足技·连袭。 攻势之快,让苏罗连发动魔法的余地都没有。苏罗急忙伸出被冰覆盖的手,挡在身前。 那人的脚踢在冰块上,战气将冰块尽数粉碎,连带着手骨断裂的声音响起,内脏似乎也受到了波及。 苏罗口吐鲜血,再次痛得叫出声来。 然而攻击却还未结束,那些紧随其后的残影带着同样的力道砸在苏罗身上各处。 巨大的力量连寒冰雕像也承受不住,被震得粉碎,红衣少女则被这力量震出十数米外。 感觉到全身各处都有骨头断去,有一只手一只脚已经无法活动。红衣少女咬牙用另一只手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冷汗不断地从少女额头上沁出。等到能够跪坐在地上时,数条泛着水光的绸带从少女手背上的‘雪乌’中涌出,不断地缠绕在身体各处。一阵清流顺着绸带滑过,痛意稍稍减轻。 “没有人能将事情做到两全其美,没有牺牲就没有回报,光是乞求的话什么也改变不了。” 红衣少女喘着粗气,盯着前方正缓步走来的人,回想起之前的话,一脸不可置信。 “居然说是你的技巧。……你是,战神!?” “也许吧。”还是那句冷淡的回答。 “如果你是战神的话,为什么不会晕血?……你的眼睛,难道!?” 苏罗这才发现那人眼睛虽然和常人一样,但是眼瞳却灰暗无光,似乎看不见东西。 “晕血是确有其事。” “那,你的眼睛?” “是我自己弄瞎的。” “为什么?” “黑暗,威胁。为了保护最重要的人,我不能将任何缺陷暴露在敌人面前。” 战神停在红衣少女面前。 “要保护什么,就必须有牺牲什么的觉悟。现在的你没有觉悟,没有觉悟的人无法打败我。” 红衣少女微微一叹:“从刚开始你就一直很啰嗦啊!这样啰嗦的人,可不会是我心目中的那个战神啊!连某个木头男要比你好上不少。” 说着,红衣少女的神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看向战神,冷冷道:“确实我没有像你那样强大的意志与觉悟,但是,我也并没有打算在这里结束。和你一样,我也有想要拼死保护的东西,而且,今后也要一直保护下去。要牺牲什么的那个时候,就让那时候的我去决定吧!现在的我只需要保护好最重要的人就足够了!” 说完,苏罗的脚下突然白光一震,迅速远离战神,飞到半空中。同时,‘炽鸟’闪着剧烈的光芒,如同小型的太阳,连架在平台两边的火焰都不断被那光芒吸过去。 而战神只是站在原地,平静地等待着,某种觉悟之下的毁灭般的力量出现。 片刻,一只火焰巨鸟从苏罗手中出现,身上染着红蓝交织的光芒,咆哮着朝战神俯冲而去。 ——炎凰·破山击! “……这就是你的觉悟?让人失望。” 巨鸟坠地,火光四溅。紧接而来的大爆炸将整个平台摧毁殆尽,涌动的风声淹没了这段冷淡的声音。 15.魔君 薇儿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身处在一座城堡中。 城堡内空无一人,也没有什么摆设,墙壁四处挂着透出白光的琉璃灯,而城外则是一片黑暗。光芒从窗口透出去,瞬间就被那些蠕动的黑暗吞没。薇儿下意识地远离着它们,仿佛只要一靠近,黑暗就会毫不留情地把她吸走。 于是,兔尾男孩靠在走廊内侧,小心翼翼地在城堡中探索着。 薇儿对这座城堡还算有一点印象。好歹曾经和拉尔迪亚走过一次。 但,有一个疑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白云城内? 记得被卷入黑洞之前,苏罗还紧紧地抱着她,胸前那对跳动的…… 兔尾男孩急忙摇着头,把即将回想起来的触感从脑海中抹去。 看到那个悬在空中流泪的小女孩后,她的意识一沉,然后就出现在了这里。 她在这里的话,是不是证明其他人也在这里?那么,用鬼瞳找找吧。 想着,薇儿默念召唤咒文。但是,却没有任何反应。那个苍白的世界并没有降临。 怎么回事? 确信自己并无记错,薇儿又念了一次,依然什么也没有发生。 如此反复数次,薇儿终于放弃。 大概是有某种力量限制着她召唤魔魂,抑或是只属于现实的魔魂无法降临到这幻境里。 总而言之,她又回归到了拖后腿的那一行列中。 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虽然发出声音有可能招引魔物,但其余三人无论找到哪一个,都比她独自一人可靠得多。下定决心后,薇儿两手竖在嘴边呼喊起来:“喂!有没有活人啊?” 同时,她在心中暗自祈祷:她只找活人,活死人和死人请你们千万别出来。 男孩清脆的呼唤声在空荡荡的走廊中回响着,无人回应。然后,声音沉落,世界又是一片寂静。 就这样走走喊喊,不一会儿,薇儿就已经口干舌燥。 正当她停下脚步休憩时,一丝细小的声音掠过她的耳际。 那丝声音断断续续,轻如微风,如若不是竖耳聆听,很难察觉。 薇儿仔细再听,确认不是幻觉:这是,女孩子的哭声? 兔尾男孩循着声音向前走,一段路后,轻轻推开了走廊尽头的一扇门。 不同于走廊上白光遍地,这是一间没有灯光的房间,而一个小女孩正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 小女孩此时正把头埋在臂弯里,小声哭泣着。偶尔有一段细语传出,因为嗓音沙哑而显得模糊不清。 “……孤天,玲珑,火山,帝君。你们在哪里?梦儿很孤单呀!” 那个幼小的身子因为抽噎而一颤一颤,让人忍不住想要给予拥抱。要是这一幕发生在其它地方,薇儿肯定想也不想就冲上去了。但这里是幻境,一般情况下,这种时候越有神秘感的小孩子越是个危险的存在。 没准这小女孩真实身份就是个吸血鬼或者幽灵什么的,必须小心谨慎。 于是,站在门外的男孩就真像个兔子一样,踮着脚尖,慢慢靠近小女孩。 只是小女孩接下来的一句话,让薇儿诧然刹住脚步。 只听见小女孩这样哭诉:“你究竟在哪里,已经不要梦儿了吗?魔君大人!” “魔君!?”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薇儿下意识地说出声来。 小女孩这才发现有人闯入了她的房间,于是她愣愣地抬起头来,看向薇儿。 薇儿与小女孩一对视,小心肝就忍不住颤了颤。 眼前的小女孩正是坠入黑洞前所看到的那个。只是,此时小女孩的脸上却有着两行黑色泪痕。 而眼泪如同墨水一样将小女孩的眼睛也染成了深邃的黑色,咋看之下,就像一个只有眼眶的恶灵。 见到这种景象,薇儿立马完全否定小女孩是正常人的念头。 会出现在这里的,不是被牵扯进来的人,就是原本存在于此的人。 想着,薇儿开口问:“你是谁?” 小女孩并没有回答,她一见到薇儿,脸上就露出了笑容。然后小女孩一下子跃起,还没等薇儿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扑进了薇儿的怀里,双手紧抱,像一只小兽一样,温柔地用脸蹭着薇儿胸口。 “我就知道有一天你会回来的!魔君大人。”小女孩依偎在薇儿胸前,一脸幸福。 喂,认错人了! 衣襟已经被染黑,薇儿两手搭在小女孩的肩上,想将小女孩巧妙地推开,同时心想:这孩子该不会是睁眼瞎吧?打死她也不相信会有‘自己的前世是魔君’这种狗血的事情发生。 小女孩察觉到薇儿想离开她,不禁把薇儿抱得更紧,同时抬起头,眼中黑泪盈动。 “魔君大人,梦儿会乖乖的,不会再淘气了。所以,不要再丢下梦儿了。” 招人怜爱的哀求声。如果没有那些黑泪,此时的小女孩也就和普通人一样,是个渴望得到关爱的孩子。 薇儿看着小女孩,心中有着微微恻隐,她伸出手,轻轻拭去女孩脸上的泪痕。 小女孩注视着薇儿的动作,忽然怔住,然后眼露凶光,咬牙狠狠道:“你不是魔君大人!” 薇儿一惊,心道:难道她做错了什么事吗? 没等薇儿想明白,小女孩已经双手掐在她的脖子上,将她按倒在地。 薇儿拼命挣扎,但是小女孩的力气却惊人的大,让薇儿无法动弹,也无法呼吸。 “魔君大人说过,一个人流泪时是最美丽的,所以从来不会去擦梦儿的眼泪。” 魔君啊,你个大变态!怎么能教一个天真的小女孩这么畸形的知识。 薇儿握住小女孩的手腕,嘴巴大张着,却吸不进半点空气,于是,她心中不停地背诵那些召唤咒文。 夜伽罗!刺鹰!可恶,都死哪去了! “你不是魔君大人,为什么要伪装他?真正的魔君大人在哪里?把他还给我!” 可以感觉到小女孩的手正在颤抖,同时,周围的世界开始发生扭曲,所有的景象都被揉成一团。墙壁在崩塌破裂,黑暗从城外不停地涌进来,将一切光芒湮灭。 而在这扭曲的中心,死亡正渐渐逼近缺乏氧气的兔装男孩。 “呜呜……还给我啊!”小女孩说着,眼中又涌出了黑色的泪水,滴落在薇儿脸上,有着淡淡的温暖。 ……黑色。黑玉!?喂!黑玉! 薇儿好像寻到了一线生机,不断地在心中呼唤黑玉。黑玉停在她的胸口,黯淡无光。 可恶,你主人都快死了还不发威,一般这种危机关头不是应该突然闪光,然后帮助她爆发小宇宙的吗! 虽然薇儿心里不停抱怨,黑玉依然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 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薇儿紧咬下唇,痛意和血的味道让她保持着一丝清醒。同时她在心里不断祈求:苏罗,洛基,艾丽雅,无论是谁,快点来一个吧,不然她真要被送上西天了! 就在这时,掐在薇儿脖子上的手忽然一松,然后周围的扭曲迅速复原,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只有薇儿脖子的淤痕还能证明之前的一切。 见小女孩的目光颤颤地盯着门口,一脸惊愕,薇儿也顺着她的视线仰头看去。 门口处飘浮着一抹黑影,依稀能看出人形。黑影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小女孩却好像很害怕,眼中满是惧意,薇儿能感觉到她全身都在发抖。“又是你,真是阴魂不散。还想欺骗我吗?说谎,你在说谎,魔君大人是不会丢下我的!” 小女孩捂着耳朵朝黑影大喊着,身影忽然在房间里消失。 薇儿捂着脖子坐起来,轻咳着。能呼吸到空气的感觉真好。 小女孩虽然已经不见踪影,黑影却还站在门口,见薇儿朝它看来,于是缓缓开口。 虽然没有声音响起,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薇儿脑海中回荡,让她能够理解黑影的意思。 “让我跟你走?” 黑影点头,然后蓦然消失。 薇儿并没有从黑影身上感觉出恶意,而且留在这里事情也不会有什么进展。 于是,薇儿决定跟上去看看。 想着,兔尾少年从地上爬起,走出房间。 黑影停在走廊的一端,薇儿接近它后,黑影又再次消失不见。 如此往复,不知走了多久后,薇儿停在一扇门前。 推开门后,出现在薇儿视线中的,也是一个黑暗的房间。 这里不属于城堡的任何一处地方,因为四周没有墙壁,而薇儿发现自己正站在城外那片黑暗的上空。 薇儿走入房间,身后的门自动合上了。 嚓!悬在半空的烛火燃起,照亮了这个独特的地方。 除了摇曳的火光,这个地方还有三样东西。 一面面被朱红色帘幕遮盖住的长方形落地镜,环绕成一圈,如同墙壁一样,将薇儿围在里面。 圆圈的中心摆着一张很朴素的桌子,桌面上摆着一副银色面具。 很熟悉的面具,薇儿忽然记起,这面具和魔魂所戴的很相似。 无论夜伽罗、鬼瞳、还是图纸上画的刺鹰,它们都戴着与之类似的面具。 黑影此时就站在桌子旁,面向薇儿,微微张口。 “这是魔君戴的面具?”薇儿能听懂黑影要表达的事情,再度看向面具的目光染着一层惊讶。 然后黑影继续开口。 “原来如此,面具是魔魂的制约器。魔神因为有着类人思想,所以不需要面具来约束。” 脑海中不断有感觉浮现,薇儿忽然惊叫道:“什么!?刚才那个小女孩就是第十三位魔神!?” “梦魇。窥视内心的魔神,并有着将幻想化为现实的能力。这么说这一切都是那个小女孩搞的鬼?” 黑影点头。 “为什么你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我?”薇儿好奇地问。 “从我身上感觉到与魔君相似的气息……” 薇儿恍然大悟:“是吗,你们都是以存在感视人的,魔神也不例外。” 所以之前梦魇才会把她当成魔君。 于是薇儿接着问:“那么,你又是谁?” “魔君的思念体?魔君放心不下梦魇,所以他死后,思念寄宿在这副面具上。” “换句话说,在这里,你就相当于是魔君的克隆体。” “梦魇是最接近人类的魔神,对魔君的感情也最强烈。她不承认魔君的死,拒接接受真相,所以才凭借自己对白云城的回忆,创造了一个只属于她的世界。” “但是,在她的世界里,魔君,也就是你却没有真正的出现。为什么?” 薇儿垂头沉思,忽然找到了答案,说出自己的推测:“梦魇的潜意识已经知道魔君死去,理性与感性相斥,她在承认与否认之间纠结着,所以才创造出了一个没有魔君存在的魔君世界。而她也理所当然地认为魔君只是暂时地离开,总有一天会回到她身边。也就是说,她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中无法逃脱,这种思念般的力量一直积蓄着,最后终于无可避免地爆发,造成了动荡能源,把周围的人全卷了进来。是吧?” 黑影点头。 “身为梦魇,却被囚禁在自己的梦中无法醒来,真是讽刺啊。” 薇儿感叹着,忽然认真地看向黑影:“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 理由,她需要一个理由。 黑影并没有回应薇儿,围绕在四周的镜子同时“唰”地一声拉开帘幕。 有淡淡的光从镜面透出来,和之前苏罗他们在城外走道上看到的荧光很相似。 每一面镜子里都出现了一副移动的画面,断断续续地跳跃着。 那是魔君的记忆。 ——我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唔,想不起来! 一句独白后,黯淡的镜面猛地一亮,出现的景象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是一处阴暗的地牢。 镜子中,一位衣服华美的贵族正坐在对面,看向薇儿,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 离得更近的是一名手拿着赤红烙铁的大汉。 ——现在装傻也没用,敢偷东西就得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给他用刑! 随着贵族一声令下,随着大汉朝薇儿走来,被烧得呲呲响的烙铁在镜头中不断放大。 然后,一声惨叫响起,镜子猛烈地抖动起来,画面也随之暗下。 只有那贵族声音还在传出来。 ——这是我送给你的奴隶印记,让你好好牢记自己的身份。下次再偷东西,可就不是这么轻松的事了。 薇儿突然明白了。如同电影中的镜头一样,镜子中出现的画面,大概就是魔君当时眼里所看到的景象。 然后,声音消失,画面再次出现。 是在夜晚,镜头前出现一堵破旧的墙,耳边有猪叫声传来,想来应该是猪舍。 有脚步声传来,画面左转,出现一个浑身带着鞭伤的男孩。 见到某人的脸,男孩怔了怔,脚步也随之停下。 ——你脸上的伤…… ——不要看! 冷漠的语气。男孩惊了惊,连忙摆手摇头。 ——不不不,我没,没在看。 见某人不回话,男孩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撮洗干净的野草。 ——我偷偷采了点草药,你敷一下吧。 ——不需要。 ——但是…… ——为什么你要帮我?我根本不认识你。 ——这个,现在开始不就认识了吗。我都是一个人待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朋友,现在…… 男孩的话还没说完,某人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语气依然冰冷。 ——奴隶也有朋友可言吗? ——这个……好像,没有呢。呵呵……对不起,是我多事了。 男孩神情失落,正想转身离去。这时,他手中的草药被某人一把抢去。 ——要怎么用? ——呃?啊,嚼碎敷在脸上就可以了。 ——啧,这什么东西,真苦。 ——那,我来帮你嚼吧。 ——不……不用。 男孩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样物品,递到某人面前。 是一个木制面具。 ——这个,我自己刻的。送给你。 ——我看起来像是需要这种东西的人吗? ——但是,你的脸……对不起,我又做了多余的事情。 男孩正要收回去,面具却忽然被拿走。 ——你这么喜欢向别人道歉吗? ——对不起,我习惯了…… ——你的名字。 ——呃?啊,我,我也不知道。他们一直都是叫我狗儿。——你就心甘情愿这样被人称呼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正好,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如我们现在就为自己取一个吧。 ——可,可以吗?但是,我们是奴隶,奴隶是不能够拥有自己的名字的。 ——那又如何,你想当一辈子的奴隶吗? ——不……不想。但是,我天生就被当做奴隶饲养,这是命运,改变不了的…… ——不要说那样的话。把自己的不幸归于命运,什么也不会改变。你有梦想吗? ——梦想?我的梦想…… 突然被人问起自己的梦想,男孩有些害羞起来,垂着头,犹豫片刻,终于说出了口。 ——我,我想成为一名剑士,然后拿着自己打造的剑,那个…… ——噗,哈哈哈哈!嘶……哎,哎哟。 ——啊!你笑话我!我就知道,自己太异想天开了,一个奴隶怎么可能成为剑士嘛。 ——不,不是的,相当了不起的梦想。但是,还不够,要当就当天下第一的剑士。嗯,剑士中的剑士,那应该就是剑师吧!决定了,你的名字就叫剑师好了。 ——剑师?我的名字?好像很不错。但是,这个梦想不可能实现吧。 ——当然能,努力,比任何人都要努力,一直努力下去的话,总会有实现的一天的! 很坚定的语气。听了这句话,男孩的眼神中燃起了一丝火光。 ——不过,你现在的气势不太够。语气要再冷淡一些,试试看用“在下”来自称吧。 ——在下?在下是剑师。这样吗? ——有点感觉。还是要多加练习啊。 ——在下是剑师。在下,剑师。话说回来,你的梦想呢? ——我的梦想?不知道,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那,现在想一个吧。 ——恩,我想想。……决定了!我要成为那些“恶魔”见了都要害怕得臣服在我脚下的人。 ——连恶魔都会害怕?好厉害,那是什么样的人? ——恶魔的君主。魔君,怎么样? ——魔君?魔君。很有气势的名字呢。 ——小剑,你想在这里待一辈子吗? 突然听到这么严肃的话,男孩愣住了。 ——谁也不会想这样待下去的。但是,能有什么办法,这就是我的…… ——不是你的命运!不敢直视命运的人才会被命运摆布。我们要靠自己的手争取未来。 ——自己的手?真的可以吗? ——啊!相信我,一定会做到的!因为我们都是要实现伟大的梦想的人啊! ——伟大的……梦想。我的梦想……我要成为剑士,我要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士!呜呜……呜哇…… 男孩再也抑制不住,扑进某人怀中哭泣。 画面暗下,只有某人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传出。 ——梦想。我们一定…… 然后,声音止息。镜面再次亮起,这次出现的是一座翠绿的庭院。 木制面具掉落在地,然后被一只脚毫不留情地踩碎。 画面上移,那个贵族的脸出现在镜头中,可以看出他很生气。 ——居然藏着这样的东西,想遮住自己脸上的奴隶印记?胆子不小啊!是谁给你的?快交代出来! 旁边走出个大汉,抬起手,对着某人狠狠地扇了两巴掌,镜子不停抖动。 然后画面下移,有血迹掉落在地。 ——不说?拿我的铁鞭和辣椒油来,我看他到时还嘴硬不! 很快就有懂事的仆人蹭蹭蹭地捧来贵族需要的道具。 正当贵族手拿铁鞭,就要抽过来时,忽然外面响起一阵阵慌张的呼喊。 ——大事不好了!北荒突然攻过来了!快逃命啊!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个个惊呼着,落荒而逃。贵族也一脸的紧张,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镜子中的画面突然移动了!迎着大汉惊愕的表情,一把刀从大汉腰间被抽出来。 然后画面上下震动着,直逼贵族。在贵族震惊的眼神中,刀尖狠狠地刺入了他的胸膛。 鲜血喷涌,有一滴血落在镜子上,瞬间将整个画面染成红色。 那个贵族半张着嘴,眼睛直直地看向镜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临死前给我记住!这个不是奴隶印记,是魔君印记!杀你的人是未来的恶魔之君主,我叫魔君! 也不知道贵族有没有记住,只知道他瞪大着眼睛,身躯缓缓倒地。 周围逃命的人见贵族死去,更加慌乱起来。同时,有脚步声正在逼近。 画面一转,那两个被吓蒙的大汉此时已经回过神,正飞奔过来。 某人也咆哮着迎了上去,镜子在颤抖。 鲜血飞溅。一名大汉在镜头前轰然倒下,已经死去。另一名大汉不在视野中,估计是绕到了某人身后,可以听到风中传来挥刀声。 这时,画面一暗,想来是某人已经闭上了眼,迎接这命运时刻。 刀声忽然停止,然后是刀落地的清脆响声,最后是大汉倒地的闷响。 某人睁开眼,只见倒地大汉的身后,站着一个手握染血匕首的男孩,只听见他对着尸体淡淡道。 ——在下剑师,未来天下第一的剑士。 然后,男孩的目光迎向镜头,可以看出他还处在第一次杀人的余惊中,强自镇定着。 ——抱歉,把你送我的面具弄坏了。 男孩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不要紧,下次我,不,在下会做出一个更好的。 ——那么,我们也赶紧逃吧。 画面前移,有一只手牵起了男孩的手,然后牵着他一起跑了起来。 ——小魔,现在我们该去哪里? ——从此刻开始,去找能实现我们梦想的地方。 …… 每一面镜子里都有着不同的景象,飞快地映射着魔君的一生。 坎坷的道路,与新的伙伴相遇,收伏魔魂,恢复记忆,创造异世界,遭遇魔神,迎战魔兽噬光等等。 就像一部漫长的电影,分成无数个片段,同时由十数个荧幕播放一样。声音与感情纷乱交集。 虽然看起来跟玩第一人称射击游戏差不多,但到后面越来越快,应接不暇,直看得薇儿头晕目眩。 忽然,一刹那间,光芒尽失,镜面恢复了黑暗。 正当薇儿以为电影已经放完之时,镜子又亮了起来。 只是这次所放的内容与之前有些不一样,薇儿心想:这该不会是幕后花絮吧? 16.过去与现在 那是一个被帷幕遮住的,阴暗的地方。 透过帷幕缝隙传来的光,隐约可以看出是在一个铁笼里。 有嘈杂的声音传来,似乎有一大群人正聚集在附近低声细语。 然后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 ——诸位亲爱的观众们,今天,我们“巡游旅团”给大家带来了一个惊喜。这次,我们展出的不是魔物,而是…… 声音停顿下来,然后帷幕“唰”地一声被打开,前方射来刺眼的阳光。画面暗了暗,一只幼小的手伸在镜头前,将光芒挡住。渐渐适应光亮后,只见一名大汉走来,打开笼门,一手探进来,用力地扯下一条肮脏的被子。随后,那只小手也被大汉一把捉住,猛地拖出笼子。 镜头晃动了几下,有趴倒在地的声音响起。然后镜头朝下,出现木制的地板,显然视线的持有者正从地上爬起。在垂下的黑色乱发中,可以看到沾染着泥尘的白皙肌肤,幼小的身形,平坦的胸部,一双雪足。 两腿之间空无一物,并不是男孩,但,似乎也不像女孩。姑且将其当成女孩。 那个女孩好像刚蜷着身躯坐稳,身边忽然走出两个男人,那两人分别捉住女孩的腿,强行将紧紧合拢的腿打开,固定住。之前的大汉也迎上来,两手按住女孩的肩膀,将她死死压在地上。 于是镜头猛地朝上,直视着高高的篷顶,是电影中经常出现在马戏团里的那种。 然后是拖拽中的铁链声,紧接着锁声响起,大概是女孩的四肢被人铐住了。 让薇儿感到奇怪的是,整个过程女孩好像都没有挣扎,只是很安静地让人摆布。 大概是知道即使挣扎也无济于事。 那个洪亮的声音又响起来。 ——今天带给大家的,就是这个,没有性别的“怪物”! 众人哗然。可以想象得出他们此时的目光都一定落在女孩的两腿之间。 ——看来你们都很感兴趣。那么,这里有个箱子,放进1枚银币的人可以走到台上凑近了看,放入5枚银币的人可以任意触碰。如果放进去的是1枚金币!那么如何玩弄它都行!怎样,很让人心动吧?顺便说一句,这个“怪物”无论受到什么伤害,都可以快速复原。就像这样! 也不知道说话的人做了什么,镜头一暗,女孩突然很痛苦地叫唤出来。 看台下的人也跟着发出一阵阵惊叹。 等到画面恢复时,景象已是一片模糊,似乎有液体在盈动。那大概是女孩的泪水。 熙熙攘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钱币坠入箱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然后是登台声,木板被踩得吱吱作响。接下来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出现在视线中,个个带着惊异的眼神,有的还伸出手朝女孩摸过来。 看得出他们是何等的兴奋,而女孩没有再发出一丝声音,默默忍耐着。 就这样看着一个个人脸掠过,也不知过了多久,女孩忽然又惊叫起来。 ——这才对,老子花了1个金币可不是上来看你一声不吭的。叫,给老子使劲叫! ——这位客人,它是我花大价钱买回来的,我还指着它给我回本呢,你可千万别把它搞残了! ——你着什么急,好像它是个大宝贝是的。老子有的是钱,什么宝贝买不起!拿去,这是10个金币,别再来打扰老子。老子要陪它好好玩玩! ——这,呵呵,那好吧,请慢慢享受。 那个洪亮的声音消失,画面也随之暗下。只有女孩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还在每一个角落回荡着。 渐渐地,那些喊声也静了下来。 等到画面恢复朦胧的状态时,镜头横在地面,那些人群已经散去,而地上有一滩显眼的血迹。 一个男人出现在女孩的视线里,毫不留情地抬起脚,就往女孩脸上踹。 ——还在这发呆?工作结束了,快,自己爬回笼子里去! 声音嘹亮,是先前那个做解说的人。他收起脚后,镜头颤动,然后微微上升,一震一震地朝铁笼移去。 咔嚓。笼门被一个伙计合上,还顺手将盛着一看就让人反胃的食物的狗盆放进笼子里。 ——你今天表现太差,晚餐只能吃这个。快点吃完,不舔干净有你好看的! 在那道严厉的声音中,镜头缓缓下移,然后浸在那些食物中。可以听到女孩的咀嚼声。 那伙计好像正在和他老板搭话,有阿谀奉承的声音传来。 ——老板,今天也赚了不少啊! ——嘿嘿,那当然,一出手就是10金币,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大方的客人。别说,它还真是个宝贝。 ——还是老板运气好。前些时候在那个村庄只花了1个金币就把它买回来了,现在都赚了几百倍不止。 ——那是,它那养父不识货,家里人一个个接连死掉,就把它当成灾星卖给我了。要不是我之前无意中发现它就算受伤也能很快痊愈,还没那么快能赚到这些钱呢。哪有人被割一刀这么快就能好的,又看不出性别,它绝对是个怪物没错。 ——没有性别倒是可惜了,老板你瞧它那肤色,啧啧,摸上去水灵灵的,让人忍不住想啃上几口。 ——你想玩就直说嘛,去问问弟兄们,有谁还想玩的就一起来吧。今天我高兴,你们想干啥就干啥吧! ——好嘞!谢谢老板啊!早想尝尝它的滋味了,我这就去找弟兄们。 ——记着,可千万别玩坏了。 那些声音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帐篷外。女孩也停下进食,镜头被抬起。 不久后,有细微的声音传出。镜头随之落向声源处。 是一只灰色老鼠。那只老鼠用鼻尖探了几下,“嗖”地一声钻进了铁笼里,朝女孩吱吱叫唤。 女孩把狗盆推到了老鼠面前,轻柔细腻的声音响起。 ——要吃吗? 老鼠靠近狗盆边嗅了嗅,然后无视那些食物,一下子窜进女孩怀中,一双白嫩的手将老鼠抱起。 ——你也不喜欢这些食物吗?我也很讨厌。但是,没有办法,不吃肚子会很饿很饿的。 也不知那老鼠有没有听懂,只是发出细小的吱吱声,闭眼享受着女孩温柔地抚摸。 ——今天想和我玩什么? 女孩正说着,老鼠猛地睁开眼,不安地扭动着身体,忽然挣脱女孩的怀抱,飞奔着躲进某个角落里。 这时,帐篷外响起了一阵阵惊恐的叫喊声。镜头也随之移向帐篷的入口。 ——老板,救我,救,救命啊!啊! ——不,不要杀我。你们要钱是吧?我的钱全,全给你。别,别,啊! 嘈杂的声音持续了一段时间,然后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有两个男人掀开帐篷走了进来,身上沾染着不少血迹,领头的人正擦拭着手中的匕首。 然后两人的视线落到了这边。拿着匕首的人首先开口。 ——它就是雇主要我们带回去的那个,怪物?看起来不太像啊! 这时,他身后的男人带着玩味的眼光,说。 ——大哥,她长得不错啊,你看那细皮嫩肉的,看着就让人充满欲望!可惜,就是下面…… ——下面怎么了!就算前边不行,不还有后边?大哥什么人没玩过?就是没玩过没性别的。这下正好! 身后的小弟听了,不禁竖起大拇指。 ——大哥你真有胆色!既然大哥都不怕,小弟我也想跟着尝尝鲜。——嘿嘿,好,那今天大哥就让你先上,来! 说着,为首的男人打开笼门,一把将女孩拖了出来。 镜头没有落在地面,而是悬在半空,然后移向一只稚嫩的小手上。那只手此时正被男人拽在空中,被握住的手腕上泛起一片淤青。 然后男人一甩手,画面飞转,颤动着停在一张桌子上。另一只小手此时也被男人握住,按在桌面。 ——哈,这家伙居然不反抗。看来是相当期待我们玩弄它啊!好了,让大哥瞧瞧你的技术吧! ——好嘞,一定会让它舒服地叫出声来! 说着,有衣物轻盈落地的声音,想来是那名小弟已经脱去了他的裤子,然后是迎上来的脚步声。 这时,有吱吱声响起,然后那名小弟一声惊呼。 ——哎哟!这老鼠敢咬我! 听到这话,镜头一震,然后猛地后转。只见那只灰色老鼠已经从角落中奔了出来,狠狠地咬在那名小弟的脚跟上,有鲜血流出。 ——敢咬我,我整死你个小东西! 那名小弟恶狠狠地说着,猛地将老鼠抖落在地,然后一脚踩下! 同时,女孩也慌张地高呼起来。 ——不要! 但是,这声呼喊起不到任何实质性作用。那只老鼠闪避不及,一下子被踩扁,鲜血和内脏都迸溅出来。 可以感觉到女孩呼吸一滞。 ——原来它会说话。奇怪啊,怪物怎么可以说话,不如先把舌头割下来好了。 ——怎倒霉,让这死老鼠搅了心情,待会要在它身上加倍讨回来。 ——哈,这家伙的手抖得很厉害啊。不要怕,刚才只是说笑的,你是我重要的货物呢。 女孩的喘息声正在渐渐加重。镜头也在微微抖动着。 见女孩不听他的话,领头的人怒了,一把拔出匕首钉在女孩的手背上,恶狠狠道。 ——叫你别抖没听到吗! ——啊! 画面一暗,女孩痛得叫出声来。等镜头恢复时,已是仰望着灰暗的篷顶。 那名小弟则不满地抱怨道。 ——大哥,你让它叫成这样,待会怎么听它的呻吟声。雇主那边也不好交代啊。 ——说的也是,唉,大哥一冲动就忘事。小弟你就将就将就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薇儿忽然听到了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连带镜面也跟着一震一震,似乎要破裂开来。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什么强大的事物就要降临一样,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薇儿知道那女孩要开始发生某种变化了。老鼠是女孩精神上的唯一寄托,当一个人最后的逃避场所消失时,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与痛苦的压迫下,接踵而来的,不是崩溃,就是爆发。 很显然女孩属于后者。薇儿只见镜面猛地一红,有一瞬间整个世界都被染成血色,然后恢复平常。 紧接着,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女孩背上破体而出,破风而响。 一声悲鸣后,传来利刃没入血肉的声音,血在滴落地面。 然后是那名小弟颤抖的声音。 ——大……大哥……救我…… 话还没说,就听到了一具身躯轰然倒地声。 另一个男人惊恐的声音也在此时传来。 ——你背上那双是什么?是手?还是剑? 忽然,他回过神来,大喝道。 ——你这个怪物!竟敢杀我小弟! 嘶!女孩的双手从匕首中抽出,镜头突然上升至数米高的半空中,翻转,然后平稳地落在不远处。 是一个华丽的后空翻。 镜头移向男人,那个男人的脸上满带惊愕,那把染血的匕首还插在桌子上纹丝不动。 ——那两条腿……怎么突然变成了魔物的腿!?你这个怪物!等等,难道? 男人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怔住。女孩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镜头中出现的手瞬间被鳞片覆盖,变成一只巨大的爪子,跟夜伽罗的有点像,但是挂着更多倒刺。虽然看起来很重,但女孩的身形没有一丝晃动。 ——我想起了!这是体质觉醒!你有着千载难遇的百变体质! 男人露出贪婪的目光,大笑道。 ——哈哈哈,百变体质,我发了!只要把你交给王国,我就有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金币啦! 说着,男人一把拔出桌上的匕首,一步一步朝女孩靠来。 ——不想挨痛就乖乖的跟我走。不然的话…… 男人脚下一蹬,快速冲了过来。镜头一低,女孩也俯身迎了上去。 然后,爪子与匕首的碰撞声响起。 …… 帐篷外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雨。镜头中是一个手握匕首倒在地上抽搐着死去的男人。 只一会儿,镜头就移到了那只死去不久的老鼠身上。 女孩走向老鼠,蹲下,将老鼠抱在怀里。镜头一转,女孩走出帐篷。 一处山坡,蒙蒙细雨下,女孩用沾满泥巴的手,一下一下地刨开地面。 然后女孩将老鼠轻轻放入坑中,埋好。画面一直都是模糊的,不知是因为雨水,还是因为泪水。 做完这些事后,镜头就再也没有移动,只是静静地停在那个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传来,有人在女孩身后停了下来,不知在干什么。 只见镜头忽然一震,缓缓下移。那个白皙而幼小的身躯上,被人披上了一件衣服。 一双小手将衣服的边缘握住,然后镜头转向后方,画面中出现一个脸上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孩。 ——还冷吗? 那个男孩开口说话,很温柔的声音。 ——……很冷。 男孩二话不说,又从身上解下一件衣裳,递给女孩,同时笑道。 ——不好意思,我今天没穿太多衣服在身上呢。 女孩好像并没有接过衣服,只是淡淡道。 ——……不怕吗? ——怕什么?你很可爱,而且和我一样是人类,为什么我要怕呢?我可是要连恶魔都征服的人呢。 ——人类……第一次,听人这样说。 男孩的目光绕过女孩的身体,落在之前女孩注视的地方。 ——那里埋得是你的朋友吗? ——朋友?……恩,朋友。 ——是吗,是一件伤心的事呢。那,我来做你的朋友吧。 ——你,我的朋友? ——啊!朋友是永远不会嫌多的。不过,其实啊,我好像迷路了。其他同伴也没找着。你有见过他们吗?一个是用“在下”当自称喜欢装酷的人,一个则整天把“我要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这话挂在嘴边。 女孩摇了摇头。 ——是吗,真头疼啊。那你要和我一起找吗?见到了我再帮你介绍吧,他们都是很有趣的人呢。 男孩说着,已经转身走在前面。女孩则好像在犹豫,镜头下移,落在那身衣服上。 片刻,衣服遮掩下的雪足也迈出了脚步,镜头紧跟上前方的男孩。 ——你叫什么名字? ——…… ——是吗,你也没有名字啊。那,让我来帮你取一个吧。恩……小影,小影怎么样? 画面暗去,只有雨还在下,窸窸窣窣的雨声从镜子的世界里传出来,遮掩了一切其余的声音。 16.过去与现在(二) 当景象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一间典当铺里。而主人公好像也换了一位。 从声音可以听出来,是一个男孩,但却不是魔君和剑师。 ——这个,给个价吧。 镜头前,一副精致的银色面具被男孩摆在台前。 一名伙计双手捧起面具,仔细端详片刻后,淡淡开口。 ——3枚银币。 男孩显然不会满意这样的价格,就连薇儿都觉得这家店实在太黑了。 ——这可是银制面具!怎么可能才值这点钱! 那伙计摇摇头,解释道。 ——这个不是纯银的。只是表面镀了一层银。我出3枚银币还算多给了,你当不当? ——……当! 伙计很利索地掏出了银币递到男孩手中,男孩低下头,将那些钱仔细藏好。 然后镜头一转,男孩走出了店铺,在街道上穿梭。 忽然,几个衣装华美的少年挡在前方,拦住了男孩的去路。 ——哟,这不是以前那个挺意气风发的贵族小公子吗?怎么了,现在都穷得要当东西了? ——听说他父亲为了那些下等人不自量力地跟大贵族斗,结果下场很惨,连带他们家的人全被处死了。 ——那怎么他这个小杂种还活着呢? ——说来遗憾,好像不满13岁的人免刑呢。对了,他好像还有个整天生病的妹妹,据说长得不错。 那些贵族少年你一句我一句地搭着腔,男孩好像已经听不下去,镜头一转就要从他们身边走过。 但是其中一个少年却踏出一步,伸出手将男孩拦下。 ——怎么,还想摆架子?你现在已经是下等人,不跟我们打声招呼就想走吗? ——这样吧,我们也不为难你,你只要这么做。 那个少年说着,站在镜头面前,两腿一开,形成拱桥状,然后用手指着下方。 ——你从这里钻过去,我们就放你一马。如果再学几声狗叫,叫得够像,你妹妹的病,我出钱帮她治! ——哈哈哈。 众少年轰然大笑,等着看男孩出丑。 画面在微微抖动,可以看得出男孩在犹豫。看来她妹妹的病,恐怕不是轻易能够治好的那种。 不一会儿后,镜头下移,男孩俯在地上。正当薇儿以为男孩要开始爬的时候,镜头一震,快速升高。 是男孩突然朝那少年冲了过去。然后两人扭打在一起。其余少年见状,纷纷过来帮忙。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很快,男孩就被那帮少年打趴在地上。那名被打的少年还觉得不爽,一边咒骂着,一边不停往男孩身上踹,连带镜头都被踢得一颤一颤。而男孩只是蜷缩成一团,估计身上已是一片青紫。 那帮少年出完气,见男孩没有反应,纷纷朝男孩吐一唾沫,扬长而去。 男孩这时才从地上爬起,拍拍身上的尘土,好像对自己身上的伤毫不在意,倒是先把视线移到了怀里。 ——1,2,3,还好一个也没弄掉。而且,嘿嘿。 男孩看着自己手中的战利品,那是一个漂亮的钱袋,大概是之前从那个少年身上顺手扒下来的。 男孩打开钱袋,仔细一看,里面只躺着十数枚银币。 ——真穷,明明是贵族,居然才这点,还敢说能帮我妹妹治病。哼,装什么阔嘛。 但是,能拿到这些额外的收入,男孩显然很高兴。他把钱好好掖在怀里,继续朝前走去。 画面不断前移。直到男孩回到一间小屋,轻轻推开一面有些破旧的门扉。 还没等男孩走进去,一个稚嫩却又透着成熟感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欢迎回来。哥哥。 ——恩,我回来了。今天有好好吃药吗? 随着男孩走进屋,他的妹妹出现在镜头中。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虽然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裳,但是浑身都自然而然地透出一种公主般的气质。此时她手中正拿着一张图纸,细细端详着。 ——那张图纸…… ——恩,是你画的那张。 ——不要再看了。反正是不可能实现的。 男孩的语气听起来很消极,而妹妹也沉默着没有回应。 这份沉默在空气中萦绕片刻后,女孩最先开口,是很平静的语气。 ——刚才房东大婶来过,她说明天再交不出房钱,我们就要搬出去。 ——我知道了,待会就给她送钱去。对了,我买了些你爱吃的东西回来,快点趁热吃吧。 ——哥哥,你又去偷东西了吧?这样子是不对的。 ——我知道!但是没有钱的话,你的病就…… ——我的病是天生的,再怎么吃药也治不好的。所以…… ——说什么胡话!只要坚持下去,一定,一定能够好的!所以,我不允许你再这样说。 男孩的语气有些激动,而女孩的眼神中则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对不起,我声音太大了。 ——我知道的。哥哥只顾着我,完全不懂关心你自己。哥哥你总是这样做,会招惹到很多人的,我怕他们到时候会对你做出不好的事情。 ——不怕,哥哥可是很强的!他们来一个我挑一个,来一群我挑一群,我才不怕他们。 ——哥哥总是让人这么担心,这样子,就算我以后合上眼睛,也不能……咳咳咳! 女孩还没有把话说完,就剧烈地咳起来。她弯下腰,一手捂着嘴,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妹妹! 男孩也紧张起来,失声惊呼着,镜头猛地向前。但是,女孩却伸出另一只手,朝他摆了摆,示意他不要过去。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女孩舒着气,缓缓直起腰,同时手很自然地移到身后。虽然只是一瞬间,薇儿还是看到了她手心上被遮掩着的殷红。 ——你总是这样子,每一次发病都强忍着,你才是让人担心的那一个啊! ——呵呵,这早就是老毛病了,哥哥你不要太紧张。我肚子正好饿了,我们一起吃东西吧。 见女孩有意要避开这个话题,男孩也只能轻声答应。 ——……嗯。 用完餐后,镜头上又出现那扇破旧的门,男孩正将它打开。 ——那,我去打工了。 ——嗯,哥哥,请不要太勉强。 身后传来女孩的叮嘱。男孩头也不回,轻轻合上门后径直离开了小屋。 工地。 ——在这发什么愣?快点去搬货,搬少了小心老子扣你工钱。 镜头移向那个说话的人,是一个神情严肃的大汉,正把手中的鞭子甩在地上,打得啪啪响。 ——我知道! 男孩冷冷回答,镜头的前移速度加快了几分。也不知是不是巧合,画面忽然一转,镜头里出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正朝这边走来。薇儿认得他,那是不久前才出现过的剑师小朋友。 ——嘁,那个家伙是!居然找到这里来了吗。 这时,镜头那端的人目光也移到了这里,身形一震,似是有点吃惊。然后剑师开始向这边奔来。 男孩也很果断地扔下肩上的货物,朝另一边逃了起来。 镜头在不断地晃动,偶尔还会移到后方,看那个人有没有追上来。 不幸的是,剑师的冲刺水准好像要比男孩高上一些,在一个街角处,剑师追上了男孩。 此时,两人正面对面站着,相距不足两米。 ——我,啊不,在下剑师。请问可否把从在下这拿走的面具还来,那是在下要送给朋友的最重要之物。 ——什么剑师,居然有人会起这么别扭的名字。面具不在我这,我也没兴趣听你说这些无聊的故事。 男孩显然没什么好脸色,剑师正要说下去,男孩却突然一指他身后,大喊道。 ——你们来得正好!这家伙老缠着我,你们帮我解决掉他! 薇儿自然看出剑师身后并没有男孩所说的“你们”,但是剑师终究还是个经验不足的小孩。 只见他一愣,猛地回过头。然后男孩趁此机会飞奔起来,一下子拐入街角。男孩显然对这一带很熟悉,薇儿看着镜头在曲曲折折的路上转来转去都看得头晕了,剑师又如何能追得上,不一会儿后,男孩身后的人影就已经消失了。 ——嘿,想捉我,你还嫩着呢!可惜,今天的工钱是拿不到了。 男孩说着,长叹一声。 接近黄昏的时候,男孩回到了那间小屋里,小屋内是一片幽暗。 ——怎么不点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省蜡烛的吗? 男孩抱怨着,随手点燃桌子上的烛灯。然而,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回应他。 ——妹妹?妹妹! 男孩环视四周,快速移动的镜头里并没有出现女孩的身影。 然后,男孩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那里钉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你的宝贝妹妹被我接走了,要找回她请来以下地点—— 一看到这里,男孩立马飞奔了出去。 来到指定地点后,先前遇到的那几个贵族少年已经在等着他。 接着,男孩的视线落在不远处。女孩正躺在那里,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碎,散落在地,露出她白嫩的身体,而有一个少年正站在女孩身边,一脸满意地整理着刚穿上的衣物。而女孩此时正捂着胸口,小脸煞白,有着无比痛苦的表情,就像是病发一样。 ——妹妹! 男孩惊呼着,就要冲过去。这时,镜头边有一拳头飞来,然后男孩被打倒在地。 站在女孩身边的少年带着一脸邪笑,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显然就是女孩之前看的那张。 ——刚才我们去找你妹妹时,她就一直看着这张废纸呢。这是什么?你画的画?这应该是一座城市,旁边这些一块块白色的是什么?画得真丑,还是给回你好了。 说着,少年将那张图纸一下下撕掉,接着两手一样,纸屑漫天飞舞。 ——想要就去捡吧! 男孩却没有这样做,他从地上爬起,然后将一个钱袋扔到前方。 ——这是你的钱,快点放了我妹妹!她病发了,要赶快看医生! 虽然男孩的语气中充满焦急,但那个少年却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捡起地上的钱袋,一数。 ——怎么少了几枚?你偷偷用掉了是吧! ——少的那些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别急,我是个很宽容的人。喏,你从我胯下爬过去,然后学狗叫几声,这钱就不用还了。 说着,那个少年有摆出一副拱桥的姿势,目光中充满期待。 ——当然,你不想爬,让我在你妹妹身上刺几个字做个记号也可以。毕竟是这么好的一件玩具。 没有去理会那个少年,男孩的目光一直都落在不远处那个正承受着痛苦的女孩身上。 ——爬啊!不然你妹妹可就要死了。 没有可以犹豫的时间。镜头颤了颤,然后男孩缓缓俯下,不断地往前爬。 嘲笑声四起,而镜头中依然只有女孩的身影。 正当画面就要从那名少年的胯下穿过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然后那名少年被人狠狠地揍倒在地。 ——无论你做什么,这群人都不会轻易饶过你。所以,反抗才是最有效的方法! 一道坚定而又严厉的声音传来。画面一转,一个戴着木制面具的男孩出现在镜头前。 ——那个面具,你是!? 魔君看向镜头,厉声道。 ——你还在这里发什么呆!? 就在魔君和男孩说话的时候,另一名贵族少年趁他不注意,猛地上前揍了魔君一拳。 面具在这股冲击下被打飞,然后魔君脸上的印记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个印记,哈,一个奴隶居然敢这么嚣张!这是你家以前的奴隶吧,还真是忠心啊! ——给我记好了,这不是奴隶的印记,这个是魔君印记!我是未来要君临恶魔之上的人! ——在这胡说八道些什么,奴隶就是奴隶,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说着,那个被打倒在地少年一下子跳起来,抽出一把小刀朝魔君捅去。 然后那个少年再一次被撂倒。魔君看起来好像完全不怕死的样子,其他少年见状纷纷朝他攻去。 魔君毕竟还只是那个没有什么能力的魔君,双拳难敌四腿的法则在他身上照样管用。 此时,又有一阵脚步声传来,然后另一个男孩帮魔君挡掉身后敌人的攻击,加入了战斗中。 ——抱歉,在下来迟了! ——不,来得正是时候。 ——他们就两个人,怕什么,我们一起上! 那群少年又吼叫着朝两人攻去。而这时,镜头再一次移到了女孩的身上。 ——呵啊!! 只是一瞬间,画面就猛地一转,男孩也高呼着,扑向那群少年。 大乱战只持续了一会儿,那群少年脸上就带着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狼狈地逃走。 而镜头也朝着地上的女孩飞快移近。女孩只留下一丝微弱的气息。 男孩握住女孩的手,呼喊道。 ——妹妹!妹妹!你坚持住,哥哥这就带你去看医生! 女孩的手动了动,将男孩的手轻轻握住。然后她微微睁开眼睛,缓缓摇了摇头,用虚弱的语气说。 ——我知道的,我一直是哥哥的负担。没有我的话,哥哥就不用再整天劳累了。 ——你说什么傻话呢!不是说过不允许你说这样的话吗! ——我知道的,哥哥一直在勉强自己。因为哥哥连自己的梦想也…… ——那种不切实际的梦想我不需要!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不能说这样的话,我也……不允许。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谈论起自己的梦想时,两眼会放光的哥哥了。现在的你,这个样子……可不是我熟知的那个哥哥啊…… ——我…… ——好想再看一次啊。哥哥谈到梦想时候的样子,拥有自信的声音。 ——我说,无论多少次我都说。我要你一直听下去!以后也一直听下去! ——恩。 女孩应着,脸上已经挂起笑容。而男孩深吸一口气,泪水却已经流了出来。画面开始变得模糊。 ——我要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我要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我要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 然后是女孩的声音,接下男孩的话,继续说了下去。是憧憬着美好的语气。 ——哥哥成为有钱人以后,就会盖一座能浮在天空的城市,然后收留许许多多无家可归的小孩子,组成一个大家庭,大家一起快乐的生活下去。……以前,我总觉得哥哥是在开笑,世界上哪会有能浮在空中的城市,但是,看过哥哥画的画以后,我就明白了,那是座多么美丽又不可思议的城市。也许真的有一天,哥哥会把它建出来的。不,一定会出现的,天空的城市,让所有人都忍不住要仰望和羡慕。但是,那张图纸…… ——那个图案我一直都记在心里,一定会建出来的!我连名字都想好了,它叫白云城。等它建好以后,我要你陪我一起去看,一起在那里生活,所以!所以…… ——白云城,很美丽的名字呢。那,现在的你,终于可以放手去实现了。 ——不是,不是!你不在的话,我就算真的成了大富翁又能怎样!就算真的建成白云城又能怎样! 女孩的眼神绕过男孩,看向男孩身后站着的两人。然后,脸上是释然的微笑。 ——一定,可以交到新的朋友的,一定,会有新的想要保护的人存在的。我知道的,哥哥是很强的。 ——……我,我,没有你在的话,我一点也不强啊…… ——怀有梦想的话,一定,会变得更强吧。哥哥的梦想,还想再听啊。 ——你想听的话,我天天说给你听!我要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我要成为…… 于是,男孩不断地,不断地说着。声音变得沙哑,泪水不停地溢出。 随后,那丝微笑定格成永恒,女孩脸上洋溢着美好,似乎是看到了未来大家在白云城一起生活的样子。 模糊的画面中,女孩的手已经无力地松开,却依然被男孩紧紧捉着,似乎再也不愿放手。 恍惚之中,画面开始变得昏黄,有着奇妙的朦胧感。 那个女孩出现在镜头前,只是比先前小上一些,穿着一身漂亮的连衣裙,正趴在地上,两只小腿一摆一摆地看着男孩作画。画中是一座只勾勒出了轮廓的城。 ——哥哥,你在画什么? ——嘿嘿,一座很棒的城市,以后哥哥会飘在天空上。 ——说谎,世界上哪会有能飘在空中的城市。 ——就是没有,哥哥我才要第一个建出来啊! ——那,建出来后能干嘛? ——恩,这个嘛。 镜头直直看向女孩,从女孩漂亮的眼瞳中,可以看到男孩正一脸兴奋,眼里正闪着耀眼夺目的光芒。 ——以后我要赚好多好多的钱,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然后建出这座城市。让爸爸妈妈,你和我,还有许许多多我爱着的人,都搬到那里面去住,大家一起过上更幸福的生活。 声音渐渐变小,画面中的昏黄淡去,连带着这片回忆也消失不见。然后镜头又回到了女孩苍白的脸上。 男孩还在用嘶哑的声音大喊着自己的梦想,没有停下。那些话语盘旋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我要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让我想保护的人永远不再经历这样的痛苦和悲伤! 最后,镜头向上,男孩仰起头,向着灰暗的天空大声咆哮。 呜啊啊啊啊啊!! 16.过去与现在(三) ——这个世界没有朋友可言,有的只是“上”和“下”的关系。不是我的手下,就是我的敌人。 刚静下不久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这次的主角又换成了别人。 冷漠的声音,略带沙哑,听起来应该是一个青年。 然后,画面亮起。另一个青年此时就站在镜头前不远,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单膝跪下,沉声道。 ——我知道了,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永远是你忠诚的下属,我的头领。 然后那个青年转身退下。转身时,薇儿似乎从他低垂的目光中看到了不满和愤怒,但只是一瞬间而已。 这时,另一名下属迎上来,俯着身躯,呈上一封信。 一双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出现在镜头中,手套的外侧镶着锋利的铁片,隐隐闪着寒光。 那双手的主人——青年拿起信,一把将封口撕开。 ——哼,又是挑战书。刚打跑一批就来了另一批,真是不厌烦啊。 虽然语气有些倦怠,但看得出青年是十分的自信。那名下属小声问道。 ——那,要迎战吗? ——当然。我们才刚在这里站稳脚跟,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是不会明白,他们惹上的是个怎样的角色。 ——那是,头领带着我们打架争地盘,可一次都还没输过。不过,小的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头领这么强,却不亲临现场呢?每次都只是在后方指挥着我们行动。 下属的表情相当疑惑,显然对这个问题已经纠结许久。青年沉默片刻后,淡淡开口。 ——对付他们那些小杂碎还需要我亲自上场吗?不要开玩笑了! ——也是。他们连让头领您上场的资格都没有呢。那,小的就安心了。 下属说着,恭敬地退去,于是静寂开始在空气中蔓延。 也不知过了多久,镜头忽然暗下不少,青年垂着眼,自言自语道。 ——你们并没有看到这个世界的黑暗。追随我,我会将黑暗挡在前方的。 接着,画面一转,青年已经在一个院子里,对着面前的木人一阵拳打脚踢,招式凌厉。 ——还不够,还需要更多,更多的力量。我还太弱了! 是充满责备感的语气。一招一式也随之变得更有力起来。 这时,有一道声音传来,有些熟悉。 ——喂,打扰你一下。 镜头猛地一转,一个男孩正坐在院子的围墙上。是上一幕的主人公。 ——你是谁!?这里应该是禁止进入的才对! ——不要那么生气嘛,外边又没贴着禁止进入这几个字。我正在找人,找着找着就走到了这里,碰巧发现这里有人,就爬上来看看了。没什么,不用担心,翻墙对我来说只是小事一桩而已。对了,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脸上带着很难看的面具的,还有一个特别臭美每次说话都“在下、在下”的人?他们和我走散了。 ——……没有。 ——是吗,那么再见。 说着,男孩已一脚往外跨出,正要跃下围墙。忽然男孩的肚子传出一阵轻响,于是他又把头转回来,目光落在青年身边不远处。然后男孩指着那里,厚颜无耻地问。 ——你那盘食物看起来挺好吃的样子,能分我一半吗?当然,能全部给我更好。 ——要就拿去。 ——是吗,感谢。那么,打扰了。 男孩得到回应,一脸高兴地跳入院子中,迈出脚步,正朝着那盘食物进发。 这时,镜头一低,画面飞快前移,在男孩惊愕的表情下,一只黑色手套已经掐在他的脖子上。 然后是男孩的后背撞在围墙上发出的闷响。男孩还能开口说话,挣扎着用嘶哑的声音问。 ——你……你在干什么!? ——既然能来到这个地方,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别人派来的刺客,或者探子? ——咳,咳,你有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探子吗…… ——谁知道呢,我杀人向来就很明目张胆。 说着,那只黑色手套又往男孩脖子内侧压了压。 男孩越发觉得难受,急忙用双手去拉扯掐在他脖子上那只手。 这时,青年注意到男孩的掌心中有一抹鲜红。 于是镜头一暗,传出男孩大口喘息的声音,然后画面才慢慢回复。 见男孩已经逃回围墙上,正投来谨慎又疑惑的目光,青年冷冷道。 ——是谁告诉你的!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我的伤?之前摔跤的时候不小心蹭破了。为什么要问这个?莫非! 男孩灵光一闪,饶有兴致地朝青年一伸手,黑色手套猛地挡在镜头上。于是男孩恍然大悟。 ——原来你晕血啊! ——果然你是探子吗?杀了你。 ——真可怕。你也是个变态的人呢。我遇上的变态有一个就够了,再来一个我可吃不消。——什么意思!? ——没什么,不用担心,我只是个碰巧路过的,而且也从来没想过要去利用别人的缺陷。走了。 ——……等等。 镜头一转,青年已向那盆食物走去,然后拿起盘子随手一扔,被男孩稳稳接住。 ——拿去。不要再出现。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男孩感叹着,转身一跃,身影已消失在围墙外。 ——……!! 似乎有着某种感觉,镜头猛地转向院子的门口。那扇门依然紧闭着,仿佛从来没有被打开过。 ——……是错觉吗? 画面一闪,这次出现的是一片凌乱的街头。 之前那名递挑战书的下属神色慌张地跑过来。 ——头领,埋伏着的兄弟们都中了偷袭,现在已经损伤大半! 镜头一震,一只黑手猛地揪住下属的衣领,然后是青年严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 ——什么!?怎么可能!埋伏敌人的我们反而被偷袭了? ——是,是的。小的也不明白,对方好像对我们的埋伏地点知道得很清楚。 青年沉默了一会儿,手劲一松,淡淡道。 ——……我上前阵去。 ——太好了!头领上阵的话,兄弟们就有……救……呃…… 那名下属低头,震惊的目光落在他自己的心口上,那里有一把从背后刺进来的利刃,刃尖破胸而出。 ——那可不行。 一个声音从下属的身后响起,随着利刃被拔出,鲜血飞舞,一个人一脸冷漠地出现在青年眼前。 是之前对青年俯首称臣的人。因为看到这些殷红,镜头又是一暗,传来青年踉跄后退的声音。然后,单膝跪地,有着粗重的呼吸。好一会儿后,画面才恢复一些,依然带着模糊感,伴随着一阵阵轻微的摇晃。薇儿估计是青年正在支撑着自己不晕过去。 ——是你吗?为什么? 青年勉强吐出这两句话。 ——为什么?是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的缺陷,还是问我为什么要背叛你呢?如果是前者,之前躲在院门后偷看的人就是我。至于后者,你认为我是为了什么才追随你?权利,财富!但是你给我的只有什么?一个下人的身份!你甚至一刻也没有把我当成你的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 ——是的,我知道。因为你很强大,我一直仰望着你的强大。就算我不能成为你的朋友,在你的带领下,未来也必定可以俯视一切。你给了我一个多么美好的梦想,就算你没有那种野心,我也一直这样坚信着,并且忍耐着。但是,这样强大的你,却有着致命的缺陷。你居然会晕血!而且很严重。我无法忍受像你这么完美的形象,会出现这样的瑕疵!你已经不是我心目中的那个“战神”了,所以,我不会再追随你了。谁能给我荣华富贵,我就是谁的下属。我要不断地往上爬! ——哼哼哼,说得好。 掌声响起,又有一个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听着他那一声奸笑,薇儿估计他应该是这次的主谋。 ——老大。你要我办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 恭敬的语气,是那背叛者对主谋者说的话。 ——很好,很好。那,你已经没用了。 主谋冷笑一声,有刀刃没入血肉的声音出现。然后是那背叛者嘶哑的嗓音。 ——你…… ——会背叛自己的老大的人,我可不敢要呢。指不定哪天,你也会为了别人在背后捅我一刀。 那个背叛者没有再搭话,随着刀刃拔出,他的身躯缓缓落地,一声闷响。 ——然后,你也会和他一样的下场。 主谋者说着,缓步向青年走来。这时,空气中忽然划出“嗖”的一声,主谋者随之发出尖叫。 ——哎呀!谁拿石头砸我! ——真卑鄙啊。居然利用别人的缺陷,我最看不惯这样的人了! 是那个男孩的声音。看他说得大言不惭,十分耿直的样子,好像他自己躲在暗处扔石头就不卑鄙一样。 ——哪里跑出来的小屁孩,给我杀了他! 主谋者话音刚落,附近唰唰唰地传出几道脚步落地声,显然是之前藏在某处的主谋者的护卫。 然后那些脚步不约而同地朝男孩奔去。 ——糟糕,好像多管闲事了! 男孩惊叫一声,急忙逃跑。这时,青年开口道。 ——他与我无关,这次是我败了,要杀我随便你,不要去为难一个小孩。 ——哼,不用担心,你的命我要定了。但,你认为我会放过一个拿石头砸我的人吗? 杂乱的脚步声渐渐止息,紧接着是男孩的挣扎声,薇儿估计男孩此时已经被捉住了。 ——很好,不要一下子解决,给我一点点剥掉他的皮。我要让他知道挑衅我的代价! 主谋者一道命令,随之就有抽刀声响起,有一道脚步声在慢慢逼近男孩。氛围开始变得容易让人窒息。 这时,又响起一道声音,薇儿对其再熟悉不过,这时魔君的声音。 ——小影,干掉他们。 话音刚落,一道风声破空而响,惨叫声四起。 ——怪……怪物啊! 没有等那些人传出更多的惊叫,就已经连连倒下。 青年模糊的视线中,那个主谋者也是一脸惊愕,慌乱地想要逃跑,但是才刚一转身,一道黑影落下,主谋者的身躯瞬间自上至下分为两半,悲惨死去。那道黑影好像是一个女孩,但是她的手却是一只黑色巨爪。 然后,看到主谋者死时也是鲜血四溅,青年再也支撑不住,晕死过去。 于是,画面暗下。 不久后,镜子里透出昏黄的光,有着朦胧的感觉。大概是这个青年的回忆。 ——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是一个小男孩欢快的声音,镜头一跳一跳地走到一扇门前,然后被小男孩一把推开。 接着,出现在画面中的是满目的殷红。血,整块地板,整片墙壁,整座房间,全被血色染成赤红。 而一个中年男子和妇女就倒在前方不远,背对着小男孩,好像已经断了气。 看到两人的同时,镜头随之一震。接着,站在屋里的持刀大汉进入小男孩的视线中,正快步朝他奔来! ——爸爸,妈妈,爸爸,妈妈…… 小男孩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停地呢喃着这两个词,呼吸变得越来越沉重。 那大汉已经来到小男孩的面前,举刀就要朝他砍下。镜头忽然被两只小手挡住,仰向上方。 接着是小男孩的惊声尖叫。镜头在不断震抖。 ——啊啊啊!! 于是,画面一暗,传来一阵倒地声,显然是小男孩晕了过去。 朦胧的光再次亮起,依然还是那个昏黄的画面,只是景象已经换成了另一处地方。 那个大汉此时正毕恭毕敬地站在另一个粗犷的男人身边,俯头弯腰。 ——这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据说挺有趣的小孩? ——是的。 ——哪里有趣?我看他就是一普通的小毛孩。 ——这个,请当家的看我演示一次就知道了。 说着,那大汉抓起一块鲜血淋漓的猪肉,朝镜头步步逼近。 ——不,不要,不要拿过来! 镜头猛烈地晃动着,小男孩不停挣扎,但他的手好像已经被绑住,任他如何蹬脚还是被束缚在原地。 随着大汉离这越来越近,镜头也开始不断后仰,小男孩发出一道道抽气声。 那名粗狂的男人也来了兴趣,疑声道。 ——这是,晕血?哈,有趣。快,我看他会不会晕。 猪肉上的那片鲜红离小男孩越来越近,镜头也颤动着越来越厉害。最后,小男孩尖叫一声,晕死过去。 不久之后,泼水声响起。 画面恢复,可以看到水流从额发间落下。 ——这次让我来。不过用猪肉不好玩。去!给我从地牢带个奴隶过来,我要当面切给他看! ——遵命。 大汉一俯首,走出屋外。而那个男人则直视镜头,冷声道。 ——拼杀,掠夺,这个世界是人吃人的世界,没有朋友可言。你想不被杀,就做好杀人的觉悟。想要自由吗?从我手里抢过去吧。不想死的话,就变得强大起来。无论用任何方法,在我整死你之前,哈哈哈。 然后画面开始不停跳跃,跟摁了快进键一样,那个男人一次次地强迫小男孩看血淋淋的场面,甚至强迫小男孩在他面前杀人。终于有一次,为了一个小女奴,小男孩咆哮着,将手中的匕首刺向男人。男人抬手一挡,匕首在他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 之后,小男孩颤抖着扔掉匕首,不停后退,跌坐在地上,强撑着让自己不晕过去。 男人脸上带着怒意,眼神中却又有透着一丝兴奋。 ——看来你是要向我挑战了。很好,正好我也已经无聊了。今天就和你玩最后一场游戏。 这时,之前那名大汉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慌张地大喊道。 ——不好了,当家的,对面的山寨杀过来了! ——啧,他们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吗?也好,让我来会会他们!你,先把他押回牢里去。 ——遵命。 镜头移动,小男孩被大汉一把甩回牢里。然后匆匆赶去战场。不久后,外面响起喊杀声,看来这个地方已经被人攻入了。 也不知是不是大汉疏忽,就在这时,小男孩发现牢门的锁竟然没有完全合上。心知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小男孩果断将锁拆下,奔出了牢房。刚跑到外面不久,一面就走来一名持刀大汉,一看见男孩就举到冲上来朝他砍下。 就在大汉像一座山峰般将镜头完全笼罩在阴影中时,另一把刀从大汉背后刺了出来。 滚烫的鲜血洒了男孩一脸,然后画面一暗,男孩随同大汉一起倒下,不省人事。 画面再次出现时,镜头中依然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一条条尸体被堆在一起,填在大坑中。 于是小男孩又一次晕了过去。就这样在醒与眠中交替着,小男孩终于意识到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等死。他闭着眼睛,咬紧牙关,不停地在尸体与尸体之间爬行着。漫长的时间过去后,镜头一亮,小男孩睁开了眼,此时他已经站在了坑外。前方是一片没有血迹的土地,想来尸体不是从这边拖进坑里去的。 那么这条应该是出路,于是小男孩不敢再回头,拼命地往前跑。一边跑,一边自言自语。 ——不能晕!不能晕!我要变得强大!我要变得更强大!啊啊啊!! 昏黄的画面消失,世界是一片黑暗,只有一个男孩的声音还在传出。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找到那个地方的? ——是小影顺着气味找到你的。她的鼻子很灵,正好小剑的包袱里有你昨天换下来的内裤,所以…… ——停停停!这个问题我知道了。不过小魔,你看着对方被杀都面不改色,当真是个变态呢。 ——我不是伪善者,没有和我站在一边的人,我没必要保护。而他们又伤害了我的朋友。 ——哼,我可没有承认过自己是你的朋友。我们只是碰巧同路而已。 ——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说,之前我该看着你被杀才是? ——当然不是,所以我还是很感谢你的,我可爱的小影。你被这个大变态驱使一定很痛苦吧,不要紧,我温暖的怀抱随时随地向你敞开。 话语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然后镜头开始微微亮起。 两男一女出现在青年的视野中。这时,离得最近的魔君转头看过来。 ——你醒了。 魔君的语气很平静,而青年则只是沉默不语。然后,魔君继续开口。 ——为什么要伪装自己呢? ——……你说什么? ——你的眼神,不是杀人的眼神。你,莫非是在故作冷漠? 青年并不回答。不久后,忽然淡淡开口,看来是要转移话题。 ——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需要理由。硬要说的话,或许是我觉得你很适合做我们的伙伴吧。从你的身上,我能感觉到一种相似的,坚韧和努力。 ——我不需要朋友。 ——部下死光了,他们也不会放过你,你已经没办法在这里待下去了吧。不跟我们一起来吗? ——……不。 ——是吗,对于我来说是一种遗憾呢。那么,再见了。 说着,魔君朝青年一摆手,转身离去,另外两人则和他并肩走在一起。三个身影在镜头中渐行渐远。 只有讨论的话语还在随风传来。 ——你说哪里才会藏有让人一夜暴富的大宝藏呢?反正现在钱也不多了,不如我们先去偷一些吧。 ——首先要先和小剑汇合。余下的事那时再说吧。 最后连声音也已经听不清楚了。青年只是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那三个人逐渐变成三个小黑点。 然后,画面缓缓后转,青年背向他们,开始离去。但踏出几步后,青年又忽然停了下来。 依然是无言的寂静,镜头落在地上,青年大概是正在沉思。 不一会儿,镜头突然一抬,又往后转去,回到三人离去的方向。然后青年淡淡道。 ——我并不是要跟在他们后边,只是,碰巧同路而已。 说着,青年再一次迈出脚步。 17.梦的终点(一) 镜子上的光芒消失,没有再亮起来的征兆。 于是,薇儿扭头看向黑影,疑惑地问:“为什么会有其他学园创始者的记忆出现?” “作为魔君的遗产而被梦魇带进来的学园创始者们生前持有物——金翎羽衣,黑铁手套,以及赤剑炎蟒,它们身上也残留着各自主人的思念。因为魔君的记忆出现,其他学园创始者所保留的,对魔君最原始的记忆也被引动了。而且,由于梦魇的能力失控,它们的思念体被具现化,此时正和我的同伴交战着。” 薇儿点着头,突然一惊:“你说什么!?苏罗他们在和学院创始者交战?那还不几下子就被整死了!” 这时,镜面一闪,出现四幅景象。 无尽长廊。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正打得不可开交,薇儿不认识她们,所以自动忽略。 黄金宫殿。一名女装少年斜靠在凹下的石壁中,浑身是伤。而且那只巨狼坐骑已经不见了。 玫瑰剑墓。漫天飘舞的花瓣中,有个女孩倒在地上,身上鲜血淋漓,周围的古剑全被折断成十数截。 冰火之地。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平台上,红衣少女躺倒在那里,虽然还睁着眼睛,却已然没有知觉。 那么,暂时让时间回到不久前。 长廊中,两个人影不停地移动、交错,手中的黑色镰刀一次又一次地碰撞在一起,摩擦出耀眼的火光。 然后再一次分离。千隐落在不远处的同时,另一个人也在她对面稳下身形。 “居然第一次对决就将我的战斗技巧模仿成这样,你还真有一套。”千隐冷笑着赞赏道。 “真有一套。”对面的人也如此回应。 “这样下去再打上几天几夜也不会有结果,还是用绝招一次解决吧。”说着,千隐已经架起镰刀,俯着身作挥棒状。 “用绝招一次解决吧。”那人也俯身将镰刀斜过肩膀。 “还打算继续学下去吗?也好,能学得了的话,就试试看吧!”千隐眼中冷光一闪,手中的镰刀突然爆出刺眼的白光,然后她猛地将镰刀朝那人挥去。 ——极光幻影! 虽然百变体质的人不能使用魔法,但是却可以用另一种方法将自身的魔力完全散发出去。如果能将这些魔力聚集在一个方向,将会有着惊人的破坏力。而千隐,恰恰是s级魔力源的持有者。 只见那道巨大的白色弧光席卷了路上的一切,咆哮着朝那人冲去,其破坏力远超于洛基的血禁。“试试看吧。”那人说着,肩上的镰刀也射出剧烈的白光,随着她双手一挥,白光飞快地朝千隐奔去。 两道白光撞在一起,形成一个超大的圆球,不断地扩张,吞噬周围的一切,甚至淹没了那两人的身影。 如同耀眼的白色太阳,笼罩在这黑色的区域,许久后才缓缓消失不见。 而那两人依旧站在原地,脸带笑容,身体正不断地修复着这次冲击带来的伤。 千隐感叹道:“哼哼,连我的绝技都能模仿吗?真是了不起,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那人也答道:“对你,感兴趣。” “不过这一次,你还能模仿吗?”说着,千隐的胸口透出淡淡的环形绿光。 ——风之环,发动。神隐的领域。 随着那道绿光猛地一闪,千隐的身影突然消失在那人的视线中,连气息也完全感觉不到。 那人眼底划过一丝惊诧。还没等她完全反应过来,危机感就突然升起。那人只是来得及往旁边一侧身,一道黑弧已经将她的身体分成两半。但是却没有鲜血溢出,一道水光环绕在切口处,断成两截的身体奇迹般地复原。然后不知从何处传出千隐的轻叹。 “真遗憾,居然没有砍到心脏。” “真遗憾。”那人说着,手指忽然交叉在一起,手臂往两侧一展,无数条泛着银光的细丝从指甲中飞射而出,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遍布在天上地下各个角落。这时,有一条银丝被轻轻触动了,细微的震动传入那人的指尖,于是那人的身影突然一晃,带着一道道残影掠过,只一瞬间,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千隐面前。 然后那人的手臂化为巨爪,朝千隐所在的地方一爪子拍下。 空气中传来跃动声,银丝微颤,然后绿光一闪,千隐的身影已然出现在半空中。先前那人行动之迅猛,同时也出乎千隐所料,她是有预感地往上空一跳,才堪堪躲过这一次攻击。 此时在天空中坠下,千隐才有机会得以知晓那人移动速度突然加倍的原因,原来那人的双腿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两条强壮的狼足。如果薇儿在场,就会发现它们长得和夜伽罗的腿是一模一样。 看来那人的攻势还未结束,只见她另一只手伸向千隐,手臂突然变成一条红龙的脖颈,手掌化为红龙的头,龙口中热气蒸腾。接着,灼烫的熔岩从龙口中喷涌而出,如同一道金色圆柱般朝着千隐的落点冲去。 这时,千隐的背后也突然张开一双黑色的羽翼,猛地扇动起来,使她的身躯滞空。但那道金色圆柱却并不打算放过她,朝着千隐的所在地移去。然后,命中。将千隐直直逼退数十米。岩浆飞溅,热气四散。 这种状况维持十数秒后,那人的龙口才停止喷射。而远处,一个带着翅膀的人缓缓落地。千隐的一只手变成盾形,此时已经一片焦黑,但是却又有着水光在不断修复着。 “看来这场战斗真的要打上几天几夜了。”千隐说着,翅膀一展,黑羽突然变成一把把细长的刀刃。 “打上几天几夜吧。”那人说着,背后也伸出一双翅膀化为刀刃。 然后,两个身影再次碰撞在一起。 此时,在宫殿。 ——大地之环,发动。封禁的领域! 金色的圆形屏障笼盖在整座宫殿上。袭向艾丽雅的两条雷蛟瞬间消失不见,同时,艾丽雅的坐骑也散成一片泥尘。女装少年赤着脚站在土地上,脸上带着一丝厌恶。 法皇望着天空赞叹道:“这个就是大地之环的领域魔法吗?金色的世界,真不错。” “第一次看见却没有感到惊讶的,你还是第一个。”艾丽雅说着,从身上的某处抽出一把银色短刃。 “那把武器也很不错,比某人的面具闪亮得多,一定掺了不少银吧?” “这是,剑狮的牙。” “小剑的牙?哈哈,有意思。那么,你要用它来和我比试战技吗?” “恩,顺便验证一下,书上所说的法皇天生体弱是不是个事实!” 女装少年突然俯身冲向法皇,手中的短刃朝法皇的面门刺去,正当法皇伸手去挡时,短刃的方向却突然一转,刃尖朝向法皇的心口。如若是平常人,必定看不出这巧妙的变招,但紧接着,少年拿着短刃的手却被法皇一下子握住。 艾丽雅的眼中显出一丝惊讶,而对面的法皇脸上则带有淡淡的微笑。 “皮肤很好,像女孩一样滑腻的肌肤。而且……”坐在宝座上的男子突然抬起脚,一下子踹在女装少年的小腿上,少年吃痛,低呼一声,然后脚上一软,无力地单膝跪倒在地。 “果然,你的腿有顽疾呢。”法皇卸去艾丽雅手中的短刃,随手一甩,短刃没入一根金色柱子中。 “这样子可不好玩。而且,不属于我的金色,我不需要。所以,还是破坏它吧。”法皇说着,离开宝座,缓缓走到宫殿的中心,转身看向还停留在原地的艾丽雅。 “破坏?怎么做?你已经不能使用魔法了。” “为何你的领域魔法能够维持,因为它属于这里的特例。那么,我也使用这种特例中的魔法就好了。” “你也有使用领域魔法的介质吗?” “很遗憾,没有。不过,我曾经在想,人类也是‘物’的一种,为何我自己不能成为介质呢?” “不可能,人类怎么可能成为领域魔法的介质。这种事,我从来没听说。” “可以的哟,在某种奇迹下。” 于是,在艾丽雅惊愕的目光注视下,法皇轻轻闭上眼,全身开始飘散出金色的微芒。 然后,那双眼睛再猛地睁开,出现泛着蓝光的眼瞳,眼瞳的内侧还印着一圈正在跃动着的古怪字符。 “领域发动。” 话音刚落,法皇身后金光爆射,形成一对耀眼的金色翅膀,无数微芒被播散到四周。一条条刻着字符、蓝光闪耀的丝带,从法皇身体各处延伸出来,在半空中划出华美的弧线,然后连接在法皇身体的另一处。 ——森罗万象。 此刻的男子如同天神降临。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震慑感在法皇身上出现,飞快地扩散。 天空在电闪雷鸣。风开始聚集到法皇身边,不停旋绕,形成小型的龙卷。而大地也在颤鸣、抖动,沟壑迸裂,碎石悬空。而那金色屏障,则在瞬间破碎,化为飞烟。 法皇一步一步朝女装少年走去,沿途的地面纷纷裂出深痕,金色的柱子瞬间化为齑粉。 这种越渐强大的压迫感让艾丽雅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小脸一片苍白,拼命咬牙支撑。 “这么无聊的等死想来你也不会情愿吧。那么,让我们来玩最后的游戏吧。”法皇微笑着看向前方的女装少年,一条蓝光刻纹丝带遮住法皇的眼睛。然后他淡淡道:“躲猫猫开始。” “请尽可能,逃得久一点。”说着,法皇抬手一屈指,少年四周的土地突然涌起数米高,如同一张血盆大口,朝着少年吞去。艾丽雅自然不会坐着等死,此时封禁的领域已经失效,艾丽雅连忙唤出她的巨狼,巨狼咆哮一声,猛地拍动翅膀飞向天空,这才躲过法皇的攻击。 紧接着,只见法皇一展手,更强烈的危机感在艾丽雅心中涌起。巨狼急忙往旁边侧身,与此同时,地底喷出一道巨大的火柱,如若不是艾丽雅回避及时,烈火已经将她吞得尸骨都不剩。即便如此,巨狼的半边翅膀还是被火柱冲得完全消散。 巨狼一声鸣叫,就要从天空中坠下。而这时,法皇手臂一甩。盘旋在天空中的雷鸣闪电如同一道道银色长矛般,飞快刺向艾丽雅。知道这一击无法躲过,艾丽雅的脚环金光闪耀,屏障即将再次出现。 但是法皇好像预料到了艾丽雅接下来的举动,他只是站在原地,淡淡道:“驳回。” 那面即将出现的金色圆壁瞬间碎去,连同少年座下的巨狼也悲鸣一声,化为粉尘。 艾丽雅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满脸震惊,还没等她回过神,那些闪电已经刺入她的身体,剧痛瞬间传遍艾丽雅全身。女装少年一声凄嚎,然后被闪电带着坠向远处地面。一阵轰鸣后,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而艾丽雅此时勉强支撑着身体,倚在大坑的石壁边,看着法皇脚踏金之道走来,最后停在她的上空。 “为什么法皇会被称为法皇。因为一切魔法在我的领域里,都要对我俯首称臣。” “看来游戏结束了。小猫咪。”丝带被移去,法皇泛着蓝光的眼睛扫向地上那个一脸沉默的少年。 死亡的气息在两人之间不断蔓延。 另一边。玫瑰剑墓。 一只手无力地垂下后,洛基连忙换手持剑,同时,一道红光朝他挥来。 于是少女将巨剑顺势往地上一插,四周的玫瑰被纷纷震飞。巨剑依靠地面的阻力,再一次挡住剑师的攻击,银白的剑身上又多出一道显眼的裂痕。紧接着,早已松开巨剑的少女猛地用肩膀撞向剑师的心口,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 剑师只是抬手一挡,便卸去了洛基的冲力,然后轻盈跃起,一个后翻落至远处。 两人之间,只有血色花瓣还在飞舞。 手臂还在血流不止,知道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洛基想也不想就将身体移到巨剑前方,然后俯身持剑,巨剑再一次扩开。少女的手上有着血线不断蔓延,身上战气澎湃,连四周的花瓣都被吹散到一边。周围的古剑开始与巨剑产生共鸣,一种黑云压城般的感觉直逼剑师而去。 “你的剑意,很沉重。不过,非常的美丽。让在下为它的终曲起舞吧。”剑师说着,将赤剑收回鞘中。 “……”洛基的眼底闪过一抹狐疑,丝毫不敢大意。 扭转局面的机会只有一次,无论如何,他必须用尽全力。 少女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着。忽然,少女的眼中冷光一闪,巨剑被飞快拔起,一阵轰鸣之后,地面裂开无数深痕,然后一道巨大的剑影朝对面的男子冲去。 ——天坠! 剑影将地面劈成两半,如同一只来势凶猛的恶兽扑向剑师。 剑师把手放在剑柄上,拔剑的同时,开始向前走去。 剑鸣响起,不断拉长。赤红色的剑身只露出一线,洛基的剑影顷刻间荡然无存。在少女震惊的目光中,剑师的身影缓缓前进,而炎蟒也正从剑鞘中被慢慢抽出。无比缓慢的抽剑速度,仿佛正有着一种力量在妨碍炎蟒出鞘一样。 所有的古剑都震颤着摇曳出无数的残影,似乎正畏惧着那个不断前行的男子。 时间的流动在变慢,洛基甚至感觉不出自己有在行动,手中的巨剑正在不停颤抖。 而剑师则依然在匀速向他走来。随着他每踏出一步,摇晃的古剑上都会出现裂痕,一道一道,飞快地蔓延开来,就连洛基的巨剑也不例外。 洛基终于发现,并不是时光被放慢,而是有一种极端的压迫感使得他的动作变得无比呆滞。 这时,剑师已经来到了还停在原地的少女身旁,赤剑已被拔出大半,少女手握的巨剑此刻遍布裂痕。 然后,剑尖从鞘中出现,夹带着森冷红光,随着剑师手臂一展,在半空中横划出一道弧线后停在一侧。 只是简单的一挥剑,剑鸣消失,万籁俱寂。于是周围的世界被这诡异的静寂所淹没。 ——震气杀。 所有事物的动作都定格成一幅画卷。 刹那之后,画卷破开,所有的古剑都断成数截,玫瑰散成细小的红色雪花飘然落地。 巨剑也碎成一片片掉落在地。然后,洛基带着惊愕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后仰,身上浮现出一条条正在裂开的血痕。有殷红液体从少女的身体上飞溅而出,如同玫瑰花瓣般满天飘散。一个身影随之倒下。 剑师收起剑,摊开手,一抹红色悠悠飘落在他的手心,渐渐淡开。有淡淡的芳香传来,竟让人一时分不清落下来的究竟是鲜血,还是花瓣的碎末。 “美丽的你,以及你的凋零,皆让在下心醉。” 站在这片血雨中,剑师垂眼注视着手心,嘴唇忽然挽起一道微笑。 场景切换至冰火之地。 火光四起,猛烈的大爆炸将整个平台夷为平地。爆炸过后,火焰并没有熄灭,依然在熊熊燃烧着。 红衣少女落下地面,微微俯身喘气。 然而就在此时,脚步声响起,在苏罗惊讶的目光中,一个身影在火光中缓缓向他走来。 火焰在战神的身边不停咆哮,却根本攻不破环绕在他身边的那道气墙。 如果说在此之前苏罗还对战神的话有所怀疑的话,那现在他对此人就是战神已经深信不疑。 这人如此轻松地挡下了他的血禁,能将战气发挥到这种程度的,历史上只有战神一人无疑。 看来,今天他真的要葬身在这里了。 想着,苏罗咬牙冲向战神,手上红光闪烁。见此情形,战神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待着他。 只见那红衣少女一个冲刺后猛然出拳,然后一团巨大的火焰似箭一般射向战神。而战神只是朝那团大火球一挥手,就像拍皮球一样把火焰直接折到了另一个方向。 与此同时,红衣少女已经冲到战神的面前,另一只手上蓝光剧烈闪动。然后,再次出拳,拳头带着蓝光撞击在那道气墙上。虽然气墙并没有被击穿,但是冰块沿着气墙飞快地凝聚在一起,竟是硬生生地把战神整个包裹在里面,而且冰块还在不停地增大,最后形成一座比一开始的冰雕还要大上不少的冰山。 而苏罗也几乎了耗光魔力,垂头喘息。这时,冰山中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让那名红衣少女浑身一震。 “……血禁。” 苏罗脚下白光激颤,急忙飞离此地。 一道圆形的战气从冰山中飞快沁出,瞬间就扩散包围了整个平台,将红衣少女完全笼罩在内。 没有任何预兆,苏罗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突然停止了跳动,然后眼前一暗,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识。 随着红衣少女坠地,冰山也在顷刻间瓦解。 战神缓步走到少女跟前,看着少女失去神采的双眼,淡淡道。 “死者会做梦吗?” 没有回应,男人平静地站在这沉寂的地方。 17.梦的终点(二) 此时,镜之房间。 薇儿看着镜面上出现的四幅景象,暗叹道:“这么快就全军覆没了。” 接着,薇儿看向黑影,问:“现在还有救回他们的方法吗?” “让梦境结束的话,还没有死去的人都会完好无损地回到现实中去。” “那么,如何让梦境结束?” “爱与暴力能够解决一切。这也是魔君说的?总而言之,只要你能具现化,就能把他们救回来是吧。” 黑影点头。 “为什么你不能具现化呢?” “梦魇潜意识中限制了你的存在。” “原来如此,难怪我之前召唤魔魂没有反应,看来是因为我也被限制了。” “你有解除限制的方法?怎么做?” “限制只是针对个体而言,如果不是魔君,而是与魔君相近的人成为你的载体,你就可以真正在梦境中出现。……直接说要我把身体借给你不就得了。只要带上面具就可以了么?” 薇儿在黑影的示意下,拿起桌面上的银色面具,指尖传来微凉的感觉。 “虽然是在梦境,但我是带着现实身躯进来的,所以这样做可能会对我的身体造成严重的伤害。” “……这么关键的话不要到最后才说啊!” 薇儿说着,回头看了看镜面的图像,那三个她所熟悉的人皆已濒临死亡。 女装少年轻轻一叹:道:“看来我没得选择啊。” “拿去吧!”薇儿说着,猛地将面具安在自己脸上。 面具像是有生命一样,一下子就吸附住少年的脸。四周的镜子在不停颤动,无数黑气从少年的脚下漫出,缠绕而上。黑影也融在其中,不断地侵入少年的体内。然后兔尾装被黑气掩盖,一件镶着细小铁链的黑衣出现在少年的身上。 镜子全部破碎,坠入底下那片黑暗中。站在半空中的少年缓缓抬起头,面具透着冰冷的光。 “那么,开始吧。去告诉他们一个真理:打架,是要带小弟的。” 说着,少年举手打起一个响指,他的身后突然破开一片虚空,黑雾从中漫出,数十双闪着红光的眼睛在雾里出现。每一抹红光上都有着冰冷的银色面具,面具下还能隐约看见藏在暗影中的,66只魔魂与12位魔神的身体轮廓。这些光芒聚集在一起,从远处看来,格外耀眼,如同黑色的世界中升起了一轮血色的太阳。 ——起舞吧,百鬼夜行。 宫殿中,女装少年注视着法皇身后,那里有着突然出现在远处天空中的红色太阳。 “……那是什么?”本该是种温暖的颜色,但仅仅只是对上一眼,艾丽雅心中就已升起无尽冷意。 法皇闻言转身,目光随之落在那轮红光处。忽然,他的脸上出现笑意。 “最重要的角色终于登场了。那个大变态,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 于此同时,千隐与千影,剑师与战神也在各自的地方仰望着天空。 千隐感叹道:“如此让人颤栗的气息。哼哼,有趣。那个是谁?是你的朋友?” 千影这次并没有鹦鹉学舌,点头道:“恩,最棒的,朋友。” 剑师微笑道:“非常美丽的光。小魔,继封印噬光后,你还是第一次用出绝招。” 战神虽然看不见,却可以感觉到某处正流动着阴冷而黑暗的光,他侧过头,沉默不语。 于是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魔君。 而那个被红光包围的少年,也在此刻淡淡开口:“鬼瞳。” 一只蜂鸟般大小的魔魂快速变成一副白骨眼镜,落在少年的一只眼睛上。 “能力发动:绝对锁定。” 话音刚落,眼镜中所看到的世界变成一片绿色,层层包围的黑暗在眼镜中形如透明,所有人的身影都进入少年的视线中,每一根毛发都清晰可见。而法、剑师与战神的额心处皆出现了形如眼瞳状一大一小叠在一起的两个绿圆。 男孩的声音继续响起:“孤天,帝君,火山,玲珑。” ——魂合。 紧接着,一只黑色巨兽咆哮着化作一道影子撞进少年的左肩,然后变化成巨大兽型护肩,护肩上依然有着两只猩红狭长的眼睛。与此同时,一个脸上带着染血的牛角白骨面具的人形魔兽也落在少年身后,那只魔兽同样化为黑影进入少年的体内。黑气四散,少年的身体瞬间变为青年的体型,周身遍布黑纹,那副白骨面具已经在变形后出现在他的右肩上。一条红龙也在这时撞入少年的右臂,然后消失不见,少年的背上随之张开一双血红色翅膀,右手变成龙的头颈,龙口中正热气蒸腾。无数细小的白光飘落在少年的身边,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白光中有着小巧的魔物身影,它们交织在一起,忽然化身成两个和少年的身体特征完全一样的人。 “能力发动:黑暗加持,多重打击。” 巨兽护肩红光一闪,无数黑气从兽嘴中透出,被右手的龙口不断吸入。然后少年身上的黑纹也现出光泽,飞快在红色龙头上蔓延,然后将其完全染成黑色。随后,三个少年分别将龙口对准被鬼瞳锁定的那三人。 ——火山炮。 三只龙口大张,三条巨大的黑红色熔岩柱同时喷射而出,如同游戏中的激光炮般,极速冲往三个方向。 法皇看着朝他射来的熔岩柱,忽然笑道:“一出现就送这么大的见面礼吗。不过,多重打击下的火山炮,我可不敢挡呢。”说着,法皇一抬手,前方出现十数面超大型圆镜,重叠排列,每一面镜子的中心都扩散出纵横交错的红色纹路。 然后熔岩柱撞在镜子上,第一面镜子瞬间被轰得粉碎,余下的镜子也被震得不停抖动。这股力量一直突破到第九面镜子,那柱熔岩才被镜面的红纹分离成细小的一道道,顺着纹路的指引,沿着镜面四周飞出去。即便只是小小的一道,砸在地上也会发出轰然巨响,每一个落点都出现了一个大坑。 艾丽雅只是看着都觉得这力量着实可怕,如若那一炮的威力不被分化,而是直接命中这里,只怕这片地区就已经不存在了。法皇好似看出了她的想法,开口道:“火山炮确实很强,但更麻烦的是另两位魔神的能力:黑暗加持与多重打击。” “……多重打击?” “这两个能力可以对直接或间接触碰它们的人起效,也就是具备‘传导性’。孤天的黑暗加持会让人的五感消失,完全孤立在绝对的黑暗之中,除了等待,无解。至于多重打击,帝君是最棘手的魔神,它的能力可以无视一切防御,只要与防御手段有实际接触,招式的威力都会直接作用在身上。形象点说,它打你一下,想让你哪里受伤,哪里就会出现伤痕。” “……不可思议。” 法皇转头道:“所以说,就算有人能侥幸拿着道具挡下那次攻击,也一样会——死翘翘哟。” “那么,为什么你不直接避开?以你的能力……” “因为无法避开啊。”法皇说着,指了指额头上的绿圈。 “绝对锁定。只要被鬼瞳盯上,那么在鬼瞳的视线内,不管我逃到哪里,他的攻击都会被吸引过来。” “66魔魂和13魔神都有这种奇异的能力?” “当然。百鬼夜行,准确来说是79只,每一只都有独属于其的特殊能力。” 法皇说着,看向魔君,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不过,居然同时让四位魔神附体,太乱来了。” 在法皇挡下这次攻击的同时,另外两柱熔岩也正冲向剑师和战神。 剑师旋身拔剑,炎蟒在他身边绕出一圈弧迹,然后剑尖划着地面,两端的剑柄突然错开,露出两枚掌心大小的火之源石,然后火焰如蛇般凶猛地缠上剑身,连地上的剑痕都染上了一份赤红。然后剑师顺势朝着半空一记上斩,炎蟒上冲出一道巨大的火焰,如同一条火蛇夹带着森冷的剑气冲向熔岩柱。 两股力量相撞,天空一阵轰鸣,爆出一团刺眼的红光。接着,碎成一块块的小熔岩石继续朝剑师坠去。剑师横剑一挥,一道仿佛能遮掩天空的弧形火焰挡住了那些熔岩石的去路,爆炸声接连响起。 而另一边,战神感觉到有强大的力量朝他袭来,于是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子,将其中一颗抛起,同时转身一踢,战气瞬间汇聚在石子之上,带着破风时的咆哮声,如同一颗炮弹般朝熔岩柱冲去。 足技·落星。 继剑师之后,这边的天空也响起一声轰鸣,然后熔岩同样碎成小块朝战神袭来。 战神将手中余下的石子朝熔岩碎块甩去,虽然威力不如先前,却也像子弹一样转眼就和熔岩相撞。 半空中爆开一片绚烂的焰火。火光映在战神冷漠的脸上,同时也照亮了他那对无神的瞳。 法皇注视着那片焰火,轻叹一声,道:“看来游戏时间真的结束了。” “那么,开溜吧。”说着,他伸了伸懒腰,一副工作结束准备闪人的样子。 “已经强到这种程度的你,打不过他吗?” “我承认我很强,我也承认我打不过他。因为他是个大变态啊,变态发起疯来可是很恐怖的。遗憾的是,这样的他对付一个人会赢,但同时对付三个人却不会有胜算。他的‘百鬼夜行’和我的‘森罗万象’一样,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只要拖延时间的话,他自己就会先衰竭而死。不过,这大概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所以才会抛出这个赌局,来让我们选择。如果我们主动让出一步的话,他就无需再继续下去。连伙伴的心都要利用,他就是这样坏的一个人啊。没办法,谁叫我和他是朋友呢。” 说着,法皇回过头,问:“临走前,想让我送你点什么?金翎羽衣你要吗?” 艾丽雅听到这话,忽然怔住,脑筋一时没转过弯来。 看着女装少年的表情,法皇狡猾一笑,说:“什么也不会给你的,因为你不是美女啊。” “是吗,真遗憾呢。” “真相总是残酷的,知道得越多,就会陷入越深的泥沼中。即便如此,你还想要接触世界的真实吗?那么,总有一天,你会去到那个地方,到时候再用你的眼睛去证实吧。小魔问‘真实古碑’的第三个问题,就是这个世界是否真实存在。你猜古碑是怎么回答的?” 法皇卖着关子,而艾丽雅则沉默不语。看得出女装少年的眼中有着一丝好奇。 “我才不告诉你呢。因为你既不是美女,又没有钱啊。”法皇笑着,身影渐渐变淡,最后消失不见。 “……那真是,十分遗憾的事情呢。”艾丽雅勉强一笑,受伤的身体终于强撑不住,倒地昏死过去。 另一边,剑师看着那名浑身是血的少女,眼中有着一抹黯淡的光泽。 “没有任何人一开始就能够强大。虽然你还很不成熟,但在下却从你的身上看到了微弱的光芒,如果有一天,你能让这道光芒变得美丽起来。那么,带上它吧,让在下见证你的未来。菲尔·洛基。” 说着,剑师一松手,一声轻响,炎蟒垂直地插入洛基手边的土地中。随后剑师的身影随风消逝。 于是,在这玫瑰似雪飘零的世界中,只余下一名倒地昏迷不醒的少女,和一把微微颤鸣着的赤剑。 平地上,战神站在红衣少女的身旁,淡淡道:“我无法面对自己内心的阴影,所以我选择了逃避。而你还在直视着,虽然迷惘却仍在前进,姑且让我称赞一下这份勇敢吧。不过,如若将来出现必须作出选择不可的事情时,将来的你还能像现在这般直视下去吗?” 说完,战神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只有风中还在传来他的话语。 “最重要的事情已经传达,我已经没有可以留给你的东西了。” 无尽长廊。 “还没分出胜负,你这就要逃跑了吗?”千隐显然很不满意眼前那人现在的行为。 “要逃跑了。”只见那人朝千隐莞尔一笑,然后走到将手按在长廊一侧,那些古怪的壁画上。 壁画不停旋转扭曲,连带着那人的身影也跟着模糊成一片,最后完全融入壁画中消失不见。 “哼哼,我虽然笑过很多次,不过看见自己的脸上有着那样的笑还是第一次。完全不像我的风格呢。” 千隐收起手中的镰刀,忽然想起某个被她遗忘的人物:“话说回来,真正的那匹小野狼跑到哪去了?” 天空中,四位魔神从少年身上脱离,恭敬地站在他的身后。 而在学院创始者们离开的同时,梦魇的身影出现在魔君的面前。 “孤天,玲珑,火山,帝君。你们都在这里,就是说……” 声音有些颤抖,小女孩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前的每一个身影,最后目光落在少年身上。 沉默在两人之间环绕着。 不久后,小女孩终于“哇”地一声哭起来,一下子扑进魔君的怀里。 “魔君大人,你终于回来找梦儿了。”小女孩抓着少年的衣襟,脸上流淌着黑色的泪水。 魔君张开双手,怀抱着小女孩,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而站在他身后的魔神,都在沉默着。 这样过了一会儿,小女孩忽然好奇地问:“魔君大人,大家怎么都不说话?是已经讨厌梦儿了吗?” 魔君摇了摇头,然后俯下头,嘴唇轻启,在小女孩耳边平静地说出一句话。 紧接着,小女孩的手猛地一紧,眼睛瞪大,怔怔地看向少年。银色的面具下是一抹轻轻挽起的笑容。 小女孩盯着那副面具,缓缓摇着头,小嘴微颤,最后整个身体都忍不住开始发抖。 “你不是魔君,魔君大人他,他是不可以说这样的话的,呜呜……哇啊啊……” 说着,小女孩仰头大哭。哭声中,整个世界开始发生扭曲,黑暗如同潮水般冲涌而起,不断吞噬一切。 然后怀抱着小女孩的面具少年,又俯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小女孩再次怔住,哭声戛然而止,只是与面具中那双清澈的眼睛对视着。 黑暗中开始出现裂痕,一道一道,从中透出白色的光芒。裂痕越来越大,光芒也越来越强,黑色的世界在这片光芒中如同破裂的镜子般化为碎片,一块块坠落。最后白光将拥抱中的两人完全吞没。 ——这是最后的拥抱。 ——你已不会再孤单,睁开眼睛,新的朋友在等待着。 白光中出现一幕昏黄的画面,一个小男孩扑向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然后撒娇般地拉着男子的手。 “魔君大人,和梦儿玩吧。好不好嘛,就一次,最后一次。” 男子抚摸着孩子的头,淡淡道:“最后这个词,是用在离别之时的。所以,不能现在说出来。” “那,魔君大人以后永远不能说‘最后’这个词,魔君大人要是离开梦儿的话,梦儿会孤单的。” 对于那个孩子无理的要求,男子只是微笑,这份微笑幻化成光,将整幅画面掩盖。 然后魔君的声音在光中响起。 ——就算有一天我已不存在,继承我的人也会一定成为你的朋友吧。 光芒消失,所有沉睡的人都从梦境中苏醒过来。 薇儿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手握面具,站在两具骸骨前。 “这里是?”身后的苏罗清醒过来,一手捂着头,环视四周。 青色的石壁,石壁两边挂着烛灯,蜡烛早已被人点燃,此刻正闪着幽幽的火光。 这是一间密室。密室的正中摆着一张座椅,座椅上是一具成人的尸骨,尸骨身上还披着一件古旧却丝毫没有破损的黑衣,而椅子的旁边,还有另一具小孩的尸骨跪在地上,上半身趴在扶手上,一只小手请放在大手的上方,脸上的两个空洞朝向成人尸骨,可以看出死者生前对座椅上的人是何等的留恋。 “性别已经恢复正常了。看来我们好像回到了现实中。” 艾丽雅这时也已经醒转,见前方的薇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某处,于是她也将目光移过去。 “是两副男生的骸骨呢。” 艾丽雅的声音在薇儿身后响起,然后薇儿神色一怔。 男生?坐着的那个必然是魔君无疑,但为什么他旁边的那具尸骨会是男的? 这具尸骨是梦魇的可能性最大,这个推断应该不会有错。那么,难道说…… 梦魇生前是个男孩? 这个大胆的设想在薇儿心中渐渐占据起主要地位。然后之前黑影的解释在薇儿脑海中浮现。 ——梦魇有着将幻想化为现实的能力。 这么说,她们之所以在进入幻境时性别被调换,是因为梦魇是一个想变成女孩的男孩子?这种想要改变性别的思想很强烈,又因为梦魇能力已经失控,所以当时进入幻境的薇儿等人也一并受到了影响。 “……伤口,消失了?”这时,洛基的声音响起。可以听得出他冷淡的口气中夹带着一丝惊讶。 “洛基,你的武器……”艾丽雅看向洛基,第一眼就被洛基手中的剑吸引了目光。那是一把通体赤红,剑身上刻有蛇形纹样的单手剑。这把剑给人带来的震慑感,比杰斯特的震裂剑还要强上许多。 至于洛基以前的巨剑,早已没有了踪影。 “……炎蟒?”洛基看向那把赤剑,下意识地说出它的名字。像是在回应洛基的呼唤,炎蟒在他手中轻鸣一声,一抹红光在剑身中心滑过,如同炎蛇吐信。 薇儿看着自己手中的面具,然后缓缓走向那张座椅,将面具轻轻放在那两人叠在一起的手上。 然后薇儿抬头,不经意间瞄向魔君背后的墙壁,墙上刻着一道道方方正正的字符。 因为光线问题,这里的墙壁很阴暗,如果不是像薇儿这样离得很近,根本不可能发现这里刻着字。 而且还是封魔文字。 墙壁上只刻着两行字,第一行是:第十二魔神·帝君。 再往下看,第二行是:在此,坠于苍天。很简短的一句话,薇儿在心中读出声来,并没有出现什么感应,也不知是召唤咒文还是墓志铭,薇儿姑且将它默背下来。然后,她转身正要走开,一道稚嫩的声音在她心中响起。 ——你和我做朋友吗? 薇儿回过头,只见梦境中的那个小女孩已经飘在小骸骨的上空,看向薇儿,一脸祈求的样子。 薇儿转头看向其他在场的人,艾丽雅她们似乎都没有发现女孩的出现,难道这个女孩只有她自己能够看见?见薇儿不答话,小女孩垂眸,脸上现出失落的神情。 ——不愿意吗?魔君大人说你会做梦儿的朋友的。……你也讨厌梦儿吗? 虽然不讨厌,但是一个之前还把她掐得半死的人,转眼间就说要跟她交朋友。薇儿既不是圣人也不是伟人更不是善心人,突然这样说,她确实有点难以接受。再者当这小女孩的朋友好像有些风险,万一梦魇一高兴再把她往幻境里带,到时就没有第二个魔君会跳出来帮她了。 薇儿斟酌片刻,最后还是点头轻声答道:“我来当你的朋友。” 无论如何,多一位魔神帮助她也总是件好事。 小女孩露出开心的表情,但只一会儿就又开始情绪低落起来。 ——但是,梦儿现在已经很困了,必须睡一个很长很长的觉,姐姐能等着梦儿吗? “恩,我等你。” 听见薇儿肯定的答复,小女孩再次欢快地笑起来。 ——那,约定了呢。梦儿醒来后,会马上来找姐姐的,到那个时候,再……一起玩…… 小女孩说着,眼皮已经支撑不住而合上,然后幼小的身子低垂着,缓缓消失在身后出现的那片虚空里。 这份力量,看来现在的她还没资格拥有啊。 “恩,约定了。”薇儿说着,走回到众人的身边。 苏罗好像一直很安静,薇儿这才发现他的目光一直停在青色石壁下,那个阴暗的角落里倚着一个女孩。 是奥萝拉。已经感觉不到女孩的呼吸,她的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在烛光的摇曳下,仿佛还带着暖意。 这样的微笑,是死前沉浸在美好的梦境中了吗?不知为何,薇儿忽然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 然后薇儿的目光下移,发现束缚奥萝拉的铁条统统已经被人利落地切成两半,掉在地面。 苏罗此时也正看着那些铁条,眼中仿佛有火焰迸溅。他紧握着拳,咬牙道:“为什么?为什么有人比我们先到达这里却不去挽救她,为什么要这么简单就剥夺掉她生的权利?我……明明说过要保护她的,也答应过苏雪要把她带回去的,却没有做到……我!”也许是用力过度,苏罗的拳头在止不住地颤抖。 薇儿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自责的苏罗。身旁的艾丽雅轻声道:“苏罗……” “不必说,我知道。我知道的。”苏罗说着,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目光冷彻,已然恢复平静。然后他上前抱起奥萝拉,淡淡道:“这里的调查就交给杰斯特,我们先回去吧。”说着,已经率先走在前方。 艾丽雅和洛基对视一眼,然后也跟了上去,最后是薇儿。 但是,突然间,毫无预料的,众人听到身后响起倒地声。 然后是艾丽雅的呼唤声:“薇儿!” 走在前方的苏罗也在这时回过头。只见跟在队伍最后的那名兔尾女孩,此刻已经倒在地上。有黑气源源不断地从她体内散发出来,可以看出女孩此刻是一脸十分难受的样子。红衣男孩看见这个情形,心像是忽然停止了跳动,眼瞳因为震惊而猛地收缩起来。 众人的内心此刻仿佛已经被黑雾笼罩。 19.黑色联盟(一) * 黑色联盟 * 薇儿被劫走后不久,杰斯特来到大贵族的房间。 因为不知道笔记的确切所在,杰斯特在房间里捣弄了许久,也没有找到某种隐蔽开关。直到他无意中坐在贵族的专用椅上,无意中再次拿起了将圆形底座陷在办公桌里的女奴造型玩偶,又无意中把手肘按在桌沿某处支撑着头,然后他发现手猛地一沉,桌子的边缘陷下一大块,这才碰巧打开了通往地底密室的入口。 这时杰斯特才不得不佩服贵族的想象力。玩偶,椅子,桌子,之前他每一个都仔细调查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如果不是他足够幸运,谁又能想到要将这三样事物同时联系在一起,才能发现秘密的所在呢。 于是杰斯特起身走入密道。密道很阴暗,直通地底,两边的烛火一有来人就会自动燃起。 走过一小段路后,杰斯特推开尽头的门。一进门,血腥气扑面而来,杰斯特当场被眼前的景象震住。 不同于密道的狭小,门后的房间很宽敞,摆设着各种各样的刑具,连王国地牢拷问犯人专用的也是一应俱全。而更多的刑具则奇形怪状,杰斯特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每一个刑具上都沾着干涸的血迹,而最让人吃惊的是,有的刑具上还绑着尸体,看样子都是些衣服被剥光的女奴,死去的时间应该也集中在这几天内。她们的表情大多是突着眼睛,大张着嘴,死前该是一副惊恐悲痛的模样。 而最吸引杰斯特目光的是一具被钢钉钉在墙上的女尸,女尸遍体鳞伤,甚至有某些部位已经残缺,显然是生前被人硬生生剜去的,但她的身上又有着许多已经愈合的疤痕,周围还摆着各种沾着血的小刑具,可以看出她每次将死之际都会被人救回来,然后继续被折磨。在她的身后,血迹已经将灰色的石墙染成一片醒目的赤红。 连王国都不曾用过这样残忍的手段,杰斯特暗叹:这已经不是人能做得出的事情了。 房间的尽头,摆着一张桌子,上边躺着一本笔记。 这应该就是那本“驯养手册”,杰斯特走过去拿起它,随手翻开。 笔记上记载着贵族想出的新刑具,用它们玩弄女奴的经历,以及女奴的临场表现。写的很详细,文笔也非常好,就连久驻刑场的杰斯特也看得心中怒意冲涌,直想把这笔记撕碎。 苏雪的记录也在里面,她也曾经在这个地方待过,而且是唯一一位活着走出去的女奴。 杰斯特看向苏雪的记录,忽然暗惊:那个女孩在撒谎! 贵族的笔记中提到,他确实当着苏雪的面放飞了一只红鸟,但是却并不是作为苏雪印物的那只。而后来苏雪成为了他的宠奴,是以他将此事告诉苏雪,并将那只红鸟养在自己的房间中。 杰斯特回忆起事发后,他调查贵族的房间时,并未发现有什么红鸟。 将笔记再往下翻,就在事发不久前,贵族无意中发现苏雪正在偷看他祖父的收藏品,是一本很薄的书,上面画着一些怪物的图案,同时写着他不认识的文字。而苏雪却似乎能看懂,虽然她说她并不识字,只是对那些怪物图案感到好奇,但贵族却不会轻易相信。他对她敢偷看收藏品感到愤怒,当着她的面将那本书付之一炬,同时让她吞下灰烬,把她再次带到这个“极乐之间”里。他对她已经感到厌倦,决定再次赋予她连狗都不如的身份,同时用一种新奇的刑具在此折磨她。 此外,贵族暗中把那本书的一角撕下保留了起来,有时间会找人调查出此文字的出处。如果苏雪还能再次带给他新鲜感,那么他也许会再好好宠爱她一段时间,否者,将她玩弄到死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看到这里,已是笔记的最后一页,随后杰斯特将目光移向粘在笔记左下角的那张碎纸上。他看得全神贯注,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后,已经有一片黑影在蠢蠢欲动。 那是一些方方正正的字符。 “这是——封魔文字!?” 话音刚落,杰斯特身后的黑影已经冲向他,多年养成的危机感在此刻爆发,杰斯特下意识地抽剑转身。 但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黑影不断地缠上他的身体,将他牢牢定住。目光中,一个小巧的身影正站在那团涌动的黑影中,全身被黑影环绕着,看不见样貌。黑影的后方是一只带着银色面具形似螳螂的巨兽,巨兽的两手并不是镰刀,而是两把闪着寒光的圆锥形长枪。 发现被偷袭时,杰斯特虽然已对来人的身份有所预料,但真正看到时还是不免大吃一惊。没等杰斯特开口问话,那只巨兽已经俯冲提枪朝他刺去,风声凛然。杰斯特见状,战气涌起,凭借瞬间的爆发力,身体在黑影的束缚中得以略微动弹,然后他举剑横挡。 长枪与剑身相撞,发出一声颤鸣。有轻微的碎裂声发出,杰斯特暗叫不好。接着,裂痕在剑身上飞快出现,震裂剑支撑不住,一下子断成两截,长枪直入杰斯特的胸口,破体而出。 随着枪身被拔出,有血肉被撕扯的声音。然后,鲜血飞溅,杰斯特带着惊愕的表情缓缓倒下。站在黑影中的人走到杰斯特身边,捡起地上的笔记,淡淡道:“如若你们没有发现这里,我也并不打算回到这个有着恶心的记忆的地方。遗憾,你已经知道得太多了。” 说着,那人将笔记放在烛火上,笔记很快就燃烧起来。然后那人随手将笔记扔到男子的尸体上,火焰开始在杰斯特的身体上蔓延。熊熊的烈火,渐渐将笔记烧成焦灰。随后,那人转身离去,合上的门把一切真相都掩藏在了阴暗的地底。 在此不久后,一个黑衣男子踏进了贵族的房间里。 房间内一切摆饰如常,杰斯特并不在这里,但是外面的仆人却说没有看见杰斯特离开房间。 神彻停在原地,注视着每一个摆设,沉默不语。他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份杰斯特的手信,随手一扬。 ——轨迹追踪。 随着神彻眼中的魔晶光芒一震,飘在空中的纸张像是突然有了灵性,开始不断在房间各处游动。 纸张落在一些摆设上,暂停一会儿,又飘向另一个摆设,显然杰斯特不久前先后对它们进行过调查。 神彻依然在等待着。不久后,纸张再次落在座椅上,然后缓缓飘向桌面上的玩偶,最后贴在某处角落。 见纸张没有再动弹,黑衣男子看了看角落,走到桌子边,拿起玩偶。 这是一个很精致的玩偶,充满了贵族的恶趣味,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如果不是受到贵族家属的限制,勒令调查者不能破坏房间,他只需要踹上一脚就能让密道出现。 见玩偶没有特别之处,神彻打算学着杰斯特那样,坐下再细细查看。当他把手放在桌沿边时,边缘忽然塌下,随着一声颤鸣,地道的入口再次打开。然后神彻起身走进去。 两边的烛火自动燃起,照亮着黑衣男子阴冷的眼睛。 越往下走,血腥气与焦味就越重,神彻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当下加快了脚步。 黑衣男子一把推开尽头的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具表面烧得焦黑的尸体,尸体的胸口被利器刺穿一个大洞,和当时贵族的死法相似,而尸体的手中还握着一把断成两截的剑,已经看不出有剑意从中透出。 之前那张纸这时也飘啊飘地落在尸体的身上,被还没完全熄灭的火焰燃成灰烬。 “……杰斯特。”神彻扑灭杰斯特身上的火,将外衣盖在尸体的脸上,垂首单跪,沉默了数分钟。 对牺牲的战友表示敬意后,神彻大致地检查了一下这个地方。除了各种离奇古怪的刑具与被折磨得不成形的女奴尸体外,杰斯特提到的那本笔记已然不在。然后神彻在杰斯特身边找到一些疑似纸张燃烧后的黑灰,想来是笔记已经被人烧掉了。 杰斯特必然是在笔记中发现了什么惊人的信息,才会被杀人灭口。但,为什么连笔记也要烧毁? 这样说明笔记上所记载的,是杀手已经知晓的,但却不能让别人知晓的事情。这件事情会让一个重要的伪装被揭破,那么,害怕事情暴露的人,是可能会有所重大行动的黑色联盟,还是暗地里进行着见不得人的勾当的贵族阵营,又或者是潜伏在某个角落里,被他忽视的第三者? 当然,也可能只是杀手要掩人耳目,故意做出笔记被烧的假象。 想着,神彻看向震裂剑,忽然有一个疑问,淡淡道:“究竟要用怎样的攻击,才能让剑师制造的武器断成这样呢?”没有答案,那个一直开朗爱笑的大叔已经无法回答他。而事情的真相还隐藏在迷雾之中,让人无法看清。 神彻站在原地,注视着杰斯特的遗体,目光低沉,冰冷的气息不断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在这个沉默的时刻,只有弥漫而起的血腥味与烧焦的人肉味,还在黑衣男子的身边萦绕着。 另一边,落日城北部,北荒边境地区,雁落山山脉。 雁落山在十年前曾是最强黑暗势力“极恶之旅”的一个据点,在当时的讨伐战中,被胜利的王国军扔下的熊熊烈火毁成一片废墟。但毁去的仅仅只是表面,在往后的日子里,雁落山的废墟底下被挖出一条条密道,如同树根般盘错交缠,形成一座地底迷宫,其出口分别通往相邻的各处山脉,以及落日城周边地区。 而黑色联盟的总部,就座落在这雁落山的地底深处一个巨大而又平整的圆盖形岩洞中。 这个岩洞并没有通向外界的途径,直到落日城战役后,某个人挖地道偶然挖到此处,才得以发现。 此时,总部的中心房间内,一个身着月印白衣,戴着面具的男子正倚在尽头的一张大椅子上。 房间两边各竖着一排落地灯,白光铺洒成一条银辉道路,恍如黑夜中的无数星光正对着明月朝拜。 一名身披星芒黑袍的男子正俯首单跪在地。 听完他的汇报,白衣男子淡淡道:“我知道了。” 黑袍男子微微仰头:“请恕属下冒昧,新皇大人可有对策?” “就算身处北荒,我们现在依然没有和王国军正面抗衡的能力。必要时,就将这里舍弃吧。” “但是,这里是您带领弟兄们花费数年时间建造而成的,对于我们来说如同家园,怎能轻易舍弃!” “家园失去可以再建,人一旦死去却活不过来。你们对于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存在。” 黑袍男子沉默不语,可以看出他的目光中透着崇敬和感激。 不久后,黑袍男子继续问:“那么,那些被大人救下生活在此的人们,又该如何安置?” “……如若这里被攻入,你就负责给他们一些金币,护送他们去想去的地方吧。” “明白了。这个任务,属下会交给弟兄们——” “不,罗伊德,你的实力不在我之下,交由你来实行,我才会安心。” “但是,那种关键的时刻,属下怎能离开大人的身边!” 黑袍男子的语气有些激动,他的目光与白衣男子相撞,看着白衣男子的眼神,那份冲动忽然止息下来。“……是属下唐突了,大人的决策永远是正确的,属下无可反驳。不过,联盟在外面另有一些其它的小据点,也许王国并非是发现总部的所在,还请大人不要这样悲观。” 白衣男子缓缓摇头道:“没有例外。那个人,已经回到这里了。他熟悉这里的一切,同时也知晓我的作风,会找到总部的所在并不足为奇。” “您是说,那位大人!?” “不要称他为大人,他只是个背叛者。背叛我,背叛诺因大人,以及整个极恶之旅的小人。而且,他现在为了摧毁黑色联盟而再度回到这里,回到那座落日城。” “属下不明白,为何十年前那位大人要归属王国,如果那时王国没有他的帮助……” “权利,财富,荣誉,美色。总有一种能让‘英雄’折腰,他大概已经彻底遗忘诺因大人的理念了。” “那么,让属下去会一会他,如若他真已如此,请允许属下将其斩杀。” “不可以,他太危险,你不是他的对手。早在十年前,他就已经是诺因大人内定的继承者。” “难道就这样放任他带领军队攻打这里吗!?” “……到时候,我来牵制他。” “但是,新皇大人!” “不必多言,你退下吧。” “……是。” 黑袍男子的身影消失在房间阴暗的一角,白光之道的尽头,只余下那名白衣男子还在沉思。 新皇将手覆在面具上,闭上眼睛。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诺因大人……如果领头的人是你,现在一定……能击败那个人吧?那个人,他和我一样,已经把自己的名字舍弃了。这次回来,终于,要将我也一并杀死了。” “那个人,他的新名字……神彻!” 冰冷的声音。被手指狠狠按住的面具下,那双眼睛缓缓睁开,目光已经变得如刀锋般锐利。 空气开始变得阴冷,有肃杀的气息正从白衣男子的身上弥漫而出。 这时,房间外传出一道轻柔又略带焦虑的声音,是一个女孩。 “新皇大人,那个新带回来的女孩,她的病……医生唤你去看看。” “……我知道了。” 房间中的冷意顷刻消失,白衣男子站起身,朝外面走去。 不久后,王家旅馆,薇儿的房间。 门被轻轻推开,一直站在窗台边的苏罗转头看向来人。 神彻朝向苏罗,俯首单跪,平静地说:“苏罗殿下,依照您的吩咐,我已命人安葬杰斯特。” “……神彻,你现在应该给我一个解释了吧。为什么阻止我去救小雪和薇儿?” “时机未到,殿下独自一人追上去,恐有生命危险。神彻不能让殿下冒险。” 苏罗显然不会接受这样的理由,可以感觉到他俯视神彻的目光变得越渐冰冷。 然后神彻继续开口:“黑色联盟虽然是不法组织,但他们不会伤害奴隶,想必这点殿下是知道的。” “这仅仅只是传闻,我并没有亲眼所见,如何相信你的话?” “神彻以性命担保,一切皆在计划之中。黑色联盟不会迎来下一个黎明,那两个女孩也将完好无损。” “……哼,性命,这是你一贯的手法。我现在暂时相信你。要是她们有什么闪失,我绝不会饶过你。” “是!在此之前,还请殿下暂且忍耐。这才是,王的气量。” “据你所说,你已经调查到黑色联盟的总部,在哪里?” “昨日游览落日城时,神彻在街角发现形迹可疑之人,暗中对其使用了追踪魔法,最后魔法消失在北荒的边境。经过这一日的调查,神彻已经肯定黑色联盟的总部就隐藏在北荒的雁落山中。但据神彻所知,他们的据点并不止一处,如若此次不能一网打尽,将后患无穷。” “……北荒,失落地带吗。不想让我惊动他们,恐怕这才是你阻止我去救人的真正理由吧?” “这亦是其一。”“但是我和杰斯特的对话,难保劫走薇儿的人没有听见,他们如果已经开始暗中转移阵地呢?” “新皇并非这般不谨慎之人,他是不会抛下生活在那里的上百位奴隶的。” “……你连那些无辜的人也要利用吗!?” “为了减少我军的伤亡,很多时候,不择手段也是必须的。神彻用性命保证,那些奴隶会平安无事。” “……又是性命。那么,为何要等到夜晚才进攻?” “不,那只是虚言。行动将于下一刻开始,在新月升至天空之上前,毁灭一切黑暗。” “为何你这么有把握?” “神彻已经将其总部的大部分通路掌握,还有少部分隐秘通道无法获知,但大体上能推测出来。” “你潜入了黑色联盟里?” “是。” “没有被发现吗?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对于苏罗这次的提问,神彻并没有回答,只是仰起头,淡淡地问:“殿下,您要亲临战场吗?” “自然要去。神彻,尽量保住敌方的性命。对于主动投降的敌人,从轻判处。这是命令。” “……是。”神彻缓缓应答着,心想:殿下还是太仁慈了。 但,如果没有这样的殿下,也许就不会有今日的他。 吾王,此时此刻请尽情拥有独属于你的温暖光芒,深藏于黑暗中的事情,暂且由神彻来背负吧。 “那么,神彻告退。”说着,黑衣男子站起,正要离开房间时,却被苏罗叫住。 “神彻,你不是最讨厌白色的吗?” 苏罗的目光落在神彻的黑衣内,从领口处隐约可以看到微微露出一线的白衣。 “是,神彻一直很讨厌。但,如若是为了计划……” 站在门口的黑衣男子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副面具,然后在苏罗略带惊讶的目光中将其戴在脸上。 黑色联盟总部,住宅区的一间安静的房子内。 一个女孩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胸脯急促地一起一伏,微微张开的口中正不断呼出热气。 一名老者坐在女孩的身旁,不停地观察女孩的症状,连连摇头叹气。 站在老者身后的白衣男子终于按捺不住,责问道:“叹什么,这是什么病,到底弄清楚没有?” 老者注视着新皇,斟酌了片刻,小声道:“这个,老朽也不知道。” “你不是医生吗,连受了重伤的弟兄你也能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为什么一个小姑娘的病却治不好!?” “她的病很奇怪,无论用怎样的退烧药都无法起效,看样子并不是普通的高烧。虽然作为医生这么说有点不可思议,但老朽感觉,这不像是肉体上的病痛,更像是……像是灵魂被灼伤一样。” “……灵魂被灼伤?什么意思?” “好像有什么奇特的力量,正在一步步摧毁她的精神,从而引起了身体机能失衡发热。这应该是最合理的解释。另外,老朽之前帮她检查身体时,发现她身上镶着这个。”那老者说着,掀开被子的一角,女孩的衣物已经被剥去,此时她的胸口中心,一枚黑色玉石连带周围跃动的血线,清晰地映入两人的眼瞳中。 新皇抚摸着那枚玉石,手感冰凉滑润,有着一种诡异的吸附感,好像想要从他身上夺走些什么。 然后他看向那些血线,黑色的血线已经遮住女孩大半的胸脯。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即将展翅的大蝴蝶。 “这些究竟是什么?” “老朽也不知道,这枚玉石很古怪,老朽从未见过。根据推测,应该是源石中的一种。” “不能把它取下来吗?” “这个,可以。但是这些血线已经侵入她的身体各处,一旦把这石头取下来,她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真是个麻烦的小奴隶啊。 新皇注视着女孩有些痛苦的脸,不禁皱起眉头。然后他目光下移,停在女孩的脖子上。 女孩白皙的脖颈处环着一个项圈,项圈的一旁刻着文字,中心饰着一朵漂亮的花。 新皇默念出那一行字:沙曼德·苏罗专用宠物。 火焰的王族吗……把一个小女孩当成宠物饲养着,剥夺她应有的自由,强迫她穿那些奇怪的衣服,甚至把她当作实验体,估计那枚玉石就是此人所为。果然这个国家已经腐朽了,必须推翻它。 新皇拳头紧握,暗自下定决心。 就在这时,女孩胸口的黑玉突然爆出光芒,血线继续向外扩张起来。 这种侵蚀似乎让女孩感到很痛苦,两手紧抓被单,身体下意识地扭动着,不停地叫唤出声。 老者见势,长叹一声,说:“病情正在加重,再这样下去,她会被高烧折磨致死的。” “没有办法抑制这些东西的蔓延吗?会有伤害灵魂的病,就该有能够治疗灵魂的药物才对。” “治疗灵魂?……对了!圣愈草,圣愈草有安神定魂驱逐邪气的功效,传说将此草晾干携带于身,能百邪不侵。但是圣愈草即便在南方也产量稀少,更何况是这偏北之地。” “圣愈草吗?从贵族那里掠来的物资都存在库房,我带人去找找,也许会有点收获。”说着,新皇看向一旁正站在他身边恭候着的少女,淡淡道:“她就暂时拜托你照顾了。” 少女点了点头,然后新皇转身离开房间。 “老朽也去翻阅一下药书,看看有什么别的药物可用。” 见床上那个女孩情况已经稳定了一些,黑玉也不再发光,那位老者说着,也随之离去。 黑色联盟总部,住宅区外。 虽然是在岩洞中,但新皇带领众人不知用了何种原理,竟将大量阳光折射进洞中,使得岩洞极是亮堂。 一个大约14岁的少年正手拿木剑不停挥动,狠狠砍在前方的木头人身上。但每次他一鼓作气地砍下,所击中位置都和上次偏差一大截。终于少年按耐不住,使出浑身的力气,高高举剑想把木人劈烂,但紧接着他的手一滑,木剑脱手而飞,不断在半空中旋转着,掉在不远处一个黑袍男子的脚下。 “……罗伊德哥哥?哇!你什么时候来的?”少年看见来人很是高兴,一蹦一跳地跑到黑袍男子身边。 罗伊德捡起木剑,拍了拍少年的头,带着一丝责备说:“伊特诺,我告诉过你多少次,剑不是这样挥的,你怎么老是记不住。” 伊特诺听了,忽然一脸失落,垂下头说:“罗伊德哥哥,我是不是太笨了,什么都学不好。练弓的时候从没把箭成功射出去,练弩相隔不到一米的目标都打不中,拳术连块木板都弄不穿,现在连剑都挥不好,看样子剑术和我也无缘了。难怪以前主人说我连给他的狗当狗都不配,我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 “不要说这种丧气话,伊特诺,没有一个人是无用的,每个人都有他的专长,你只是还没找到你最擅长的一面而已。而且,你已经不是奴隶了,不要再把以前那些话放在心上。” “恩……” 罗伊德朝少年微微一笑,说:“一直在这里练剑很无聊吧。去找你的朋友们玩吧!” “恩!”少年的脸上露出笑容,朝罗伊德招招手道:“那我这就去。” 看着少年的身影渐跑渐远,罗伊德的表情一下子恢复平常,目光中透出一抹担忧。 之前和他一起闯入王家旅馆带走另一名小女奴的人中途擅自离队,行踪不明,直到现在仍未见返回。 而他派出去的人不 19.黑色联盟(二) 梦在延续,铺天盖地地席卷向那个沉睡之人。 这次是一片荒野,他站在干涸的土地上。 明明眼前不远就是翠绿的草原,但是他却无论如何也到达不了,每次向前走一步,荒野就会扩散一步。 然后,是镜子。跟在他身后的,突然出现在四周的,无数的镜子斜插在地面,漂浮在空中,满目皆是,每一扇镜面都在对向他,折射着他的身影。镜中的背景各有不同,学校、公寓、街道,现代的世界,游戏的世界,奇幻的世界…… 看着这些镜子,他突然有些迷惑了。 千千万万个他,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似乎已经找不到了,每一面镜子中的他都显得如此真实,无法抹去。 那么,他现在究竟身在何处?镜子里,幻梦里,还是别人的记忆里? 不知道……没有人来告诉他,也不期望有人来告诉他。 也许追逐着那道温暖的光芒,走出自我的世界只是一种错误。 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回到那个只属于他的世界中。 这样的声音不断在他心中回荡,然后他迈出脚步。 就在这时,每一面镜子中突然出现另一个身影,是一个小女孩。 虽然女孩的相貌很普通,但是她的眼神却如鹰一般,阴冷、孤高、桀骜不驯。 镜子中,她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身后,然后他一惊,猛地转身,看向那个站在他背后的小女孩。 ——丁格斯·薇儿。 为什么他会知道她的名字? 小女孩似乎听得到他的心声,忽然咧嘴笑起来。笑容虽然看起来很甜美,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冷意。 ——因为你就是我啊,你想成为我,不是吗? 见他不答话,小女孩继续笑着说道。 ——你想要,那就拿去吧。不过,到那时候,你还能作为你存活在这个世界吗? 他依然是沉默不语,只是在思考。 从一开始他就感觉女孩的身上有某种气息似曾相识,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那些记忆都已被他沉入海底,此刻在他的逼迫下,不断地,不断地从脑海深处浮起。最后终于灵光一现,联想到某样事物。 ——不是……你不是她,你并不是丁格斯·薇儿……你是——黑玉!? ——有什么关系,你和我都存于这副身体里,既然你能成为她,为什么我不能成为她? 他沉默片刻,淡淡道:我不允许。 ——你是在以主人的身份来命令我吗?你是不是误解了什么,她才是我的宿主,而你只是在模仿她。她的思想,她的行为,以她的方式做她可能会做的事情,了不起的模仿能力。但是,这样的你,是无法让我臣服的。再怎么说我也是魔王的宝玉,只会顺从立于黑暗之上的真正的王,而不只是一个影子。 ——我已经遗失真正的自己了。 ——那就破坏吧,破坏一切,以此换来新生。你的,或是我的。 说完,小女孩的胸口出不断有血线漫出,如同黑色的水流般,顺着她的身体不断滑下。经过白皙的腿与赤裸的足,然后,落到地面,一道道黑色在地面不停地蔓延。每一面镜子中的女孩亦是如此,那些黑线在镜中的世界扩散开来,甚至溢出镜面,将整面镜子染成一片漆黑,仿佛已经抹去了那个世界中的他的存在。 有狂风在呼啸,撩得人难以睁眼。 他的视线越过女孩的身后,停留在远处。那里是铺天盖地的黑暗,正吞噬着一切,朝这里涌来。 见黑暗飞快地推进,如同海啸一般,他当下不再犹豫,立刻转身奔逃。 前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脚下是不断向前延续的荒野干土,这个世界没有尽头。每一面出现在前方的新镜子中,都只存在正注视着他的女孩身影,以及她身后的那一片黑暗。他在慌乱之中将这些挡在面前的镜子撞倒在地,镜子破碎的声音如同女孩的冷笑,不停传入他的耳中。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卷入黑暗,忽然有说话声从某个方向传来。 他想也不想,凭着直觉就朝那个方向冲去,然后眼前出现白光,一下子吞没了他的意识。 黑暗中,只留下那个胸前微微发光的小女孩,看着某人的离去,淡淡道。 ——就算你能将她模仿得再像,你也不是她,永远不可能成为她。下次,能带着你的冰冷,你的绝望,以及你的真实出现在我的面前时,再让我尊称你为主人吧。抑或是,在这片黑暗中沦陷,成为我的一部分。 然后女孩的话音静下,梦像潮水般退去,一切一切的记忆都成为过往,再度沉于心底。 薇儿的意识开始渐渐恢复,感觉到好像有什么重物正压在自己身上,朦胧中能听见耳边传来的声音。 “伊特诺,你在干嘛?怎么能坐在她的身上,快点下来。”是一名少女,语气略显焦急。 “嘘,不要这么紧张嘛,罗伊德哥哥经常这样叫我起床,没事的。”说着,跨在薇儿身上的那个男孩忽然两手捏起薇儿的脸颊,向两边扯,同时惊叹道:“哇,好软哦。” 薇儿吃痛,不禁微微皱眉。 “起床?她还是病人啊,你不要打搅她。” “玲玲姐,你好像很喜欢把你救出来的罗伊德哥哥吧,要不改天我帮你约他出来吧。” 少女一惊,并不否认,反倒有些羞涩地用手指绕起衣角,说:“但是,我的身份怎么能……” “不用担心,你已经不是奴隶了,我支持你哟。所以现在让我在这待一会儿嘛。” “但是,她是——” “你看,她不是快醒了么。而且,玲玲姐,和罗伊德哥哥的约会……” 伊特诺暗示到一半,忽然止口。少女却已经联想到了什么,满脸晕红,头顶似乎还隐约冒着热气。 “那,我去厨房弄些食物,你帮我照看一下吧。” “恩,恩。迟点回来哟。”伊特诺一边招手一边微笑着目送少女出门。 这时,薇儿的神智已经清醒大半,听到少女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心叹:不是吧,这么简单就被收买了? “那么,继续捏一下吧。——啊,你醒了啊。” 伊特诺一转头就发现床上的女孩已经睁开眼睛,然后他很自然地再次用手捏住女孩的脸。 “……你在干什么?”薇儿没好气地问,话音因为脸被男孩揉弄着而有些模糊不清。 “什么都没干。”伊特诺一脸认真地看着薇儿说。 薇儿的目光冷冷地斜到伊特诺的手上,说:“这对是什么,狗爪吗?” “哦,我的手不小心被你的脸蛋吸引了,我好像有点管不住它们。” “放手!……好重,快点从我身上下去。” “哦。”伊特诺应着,乖乖放了手,用手肘撑在床头两侧,屁股一抬,由坐在女孩身上的姿势变成了俯跪在床上,也因此他的头不由得低垂下去,和薇儿脸对脸的距离不超过两公分。 虽然这样子确实不重了,但姿势反而更怪异起来。 薇儿和伊特诺四目相对,可以感觉到男孩鼻间呼出的热气。 似乎伊特诺一直没有从薇儿的目光中读出“赶快滚”这条信息,两人这样平静地对视了片刻,女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到底想干嘛。” 伊特诺想了想,真诚地说:“喂,你做我的妹妹吧。” 她这年龄再过几年做他爸的资格都有了,还做他妹! 想着,薇儿无比干脆地答道:“拒绝。” 伊特诺听了,一脸失落地问:“为什么啊?我还以为你铁定会答应的。” “为什么要答应?” “这个……”男孩一下子坐直身子,结果又很神经大条地坐回到薇儿身上,女孩不由得发出一声闷哼。 伊特诺掰着手指数道:“我可以保护你,陪你玩,帮你找好吃的,给你洗衣做饭照看孩子。” 她怎么感觉越听越不切实际啊…… 伊特诺仔细想了想,好像自己已经没什么优点了,然后万分期待地看向薇儿。 等了一会儿,床上的那个女孩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句:“……好重,快点滚开!” 伊特诺听了赶紧屁股一翘,又俯身撑在薇儿上方,说:“这样也不答应的话,我只好使出绝招了!” 见男孩神情严肃、目光决绝,好像随时都会吞了她的样子,薇儿心下一惊,可惜她现在全身麻木动弹不得,只好小心询问:“……什么绝招?” 男孩盯着薇儿,正在发育的喉结提了一下,似乎在吞口水。看着这位已经变成饿狼一样的少年,女孩也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气氛开始变得尴尬起来。此时薇儿心想:完了,这次她真的是羊入虎口了…… 只见伊特诺沉默了片刻,忽然开朗地笑道:“你不想做我妹妹,做我姐姐总行了吧。” 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让薇儿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大张着嘴,不可置信地说:“……啊?” 伊特诺以为薇儿没有听清,又重申一遍:“我说,我想当你的弟弟。” 见薇儿还在张着嘴,丝毫没有答应的意思,他委屈道:“……这样也不行吗?” 见伊特诺心情低落,一副想哭的样子,薇儿心叹:他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再说,多个小弟也不是坏事。 “我知道了,你想当就当吧。” “真的吗?太好了!”伊特诺双臂一展,举手欢呼,身体又自然地往下一坐。女孩再次发出一声闷响。 “很重啊,快点下去!”一下子就变得这么阳光明媚,薇儿真怀疑刚才那哭相是不是他装出来的。 “嘿嘿。”伊特诺笑着,从床上跳了下去,然后扑到薇儿身边,摇着薇儿的身子说:“那姐姐,走吧,我们出去玩吧。” “……我现在看起来像是能出去玩的样子吗!?” “不要紧的啦,医生说过多活动有助于恢复健康,快点起来和我玩吧!” 说着,伊特诺趁薇儿不注意,调皮地抓起她身上的被子,一下子掀开,露出女孩一丝不挂的身子。 然后,两人同时愣住。表现在薇儿脸上的是惊愕,而伊特诺脸上更多的是好奇。 为什么!?为什么她是光着身子的,是谁趁她昏迷的时候扒了她衣服的,快站出来!她要整死那混蛋! 杂乱的思绪与咒骂声在薇儿脑海里不停翻涌。 就在薇儿发愣时,伊特诺率先回过神来,目光从女孩的下身一直移到她的胸前,然后定格在那里。 “这个是什么?”伊特诺好奇地走上前,摸着薇儿胸口的玉石,随后他的手又游移到周围的血线上。 “看起来好神奇啊!”伊特诺好像完全没有男女之间的尴尬概念,还饶有兴致地在那玉石上戳了戳。 “不要乱动!不许乱看!快点帮我把被子盖回去!”薇儿恼羞成怒,朝男孩大喊道。 可能是由于气势过猛,薇儿吼了一声以后,胸口开始隐隐作痛,薇儿不由得咧嘴抽了口冷气。 “对——对不起,很疼吗?”伊特诺见薇儿难受的样子,以为他无意中触到了她的伤口,于是将手按在薇儿的胸前,在女孩越渐冷冽的目光下,轻柔地揉起来。薇儿此刻暗自咬牙,如果不是她现在动不了,早把这小兔崽子掐死上千遍了。 “好点了没?”说着,伊特诺看向薇儿,瞬间被她寒气四射的目光震慑住。 女孩的目光忽然变得柔和了不少,她朝男孩微微一笑,平静地说:“好多了,把你的手伸过来吧。” “哦。”伊特诺也没多想就把手放到薇儿面前,然后女孩一抬头,猛地咬住了男孩的手。 “哎呀!哎呀哎呀——快松口!”男孩吃痛,皱着眉头大喊道。 伊特诺想要把手抽开,薇儿却死咬着不放,心想:我掐不死你,我咬死你还不行! 有鲜血的味道在薇儿口中扩散,这样过了不久,薇儿终于无力地松开嘴巴。 男孩急忙把手抽回自己面前,不停吹气。手背和内侧已经各被咬出一道深深的牙印,正往外渗着血。 “呼呼……疼死我了,你不会是个疯子吧?”伊特诺一边说着,一边把手凑近嘴边舔着那两道伤口。 “……哼。”薇儿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伊特诺舔了一会儿,见伤口还在不停冒血,看样子不敷药是不行的了。 “呜……你是个坏人,不跟你玩了!”男孩说着,转身跑出房间。 见伊特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外,薇儿轻叹一声,心道:居然会和个小鬼怄气,她也确实不够淡定。 话说……走之前先帮她把被子盖上啊!可恶! 薇儿拼命想要动弹身体,但是四肢却好像已经不属于她,用尽力气也只能微微抖动。 这样尝试了数次,薇儿终于放弃,暗叹道:唉,这就是命。 此刻薇儿又不由得回想起刚才的窘态。一想到那个男孩居然是除了他和丁格斯她爸以外第一个完全看光这副身体的男生,薇儿就忍不住火冒三丈,想把那男的剥皮抽筋,这种愤怒感引得胸口再次出现痛意。 薇儿急忙调节心态,心想:还是继续睡觉吧,赶快睡着,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于是,女孩闭上了眼睛。 时间的流逝感开始渐渐模糊,睡意在不断蔓延,越来越沉…… 也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的脸蛋忽然又被人捏住,把她的睡意一下子完全搅散。 薇儿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发现伊特诺又爬到了床上,俯在她的面前,正一脸认真地注视着她。 “……你又想怎样?”薇儿十分不耐烦地问。 “哼哼。”伊特诺挽出趣意一笑,忽然掏出一根狗尾巴草,在薇儿面前晃悠悠地摇动着。 “这是!?”只是很普通的一根草,薇儿却显得大惊失色,因为她已经猜到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哦,你好像知道它的作用,这可是很好玩的哟。”说着,伊特诺用狗尾巴草在薇儿脸上饶起了痒痒。 “呵呵……哈……快点住手!”薇儿一边忍着笑,一边瞪着男孩呵斥道。 “不要,除非你向我道歉。”伊特诺说着,举起被薇儿咬伤的那只手,手掌上已经缠着纱布。 “拒绝,那是你自找的。” “嘿嘿,我喜欢这个答案。”于是伊特诺继续用狗尾巴草扫过薇儿的脸颊,慢慢游移到她的脖颈处。 “哈哈……呵……呵……不,不要弄了……”薇儿喘着粗气,胸口被笑声不断牵引,已经开始痛起来。 “那,道歉。”伊特诺摆出一副不这样就绝不停手的样子。 “……”明明就是他的错,她只是很正当地反击一下,为什么反而要道歉啊! 见薇儿闭口不语,伊特诺继续将狗尾巴草下移至薇儿的胸部,胸口大部分已经被黑玉的血线霸占,于是男孩想了想,将草移到一旁的粉红色小突点上,狗尾轻摇。 “啊!不可以饶那里……你当这是在调情吗!?”薇儿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调情?什么意思?”伊特诺一脸疑惑,显然对这个词语还没有过深的了解。他继续饶着那个地方,看着薇儿的脸开始尴尬发红,好奇地问:“这个就叫调情么?” “……我知道了,我说,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吧,不要再弄了!”薇儿终于无可奈何地求饶道。 当然她此刻已经暗自咬牙切齿,在心底狠狠道:等她康复后一定要把他整到死! 听完薇儿的道歉,伊特诺点头道:“恩,这才对嘛。” 正当薇儿暗自松了一口气时,他却突然话锋一转,说:“不过我改变主意了,从现在开始,你要叫我哥哥才行。” “……不带这样的吧,我只是咬了你一口而已啊……” “恩,接下来的是利息。” “……” 见薇儿又开始沉默,伊特诺往床尾挪了挪,狗尾巴草开始继续顺着女孩的腹部滑去。 其实伊特诺是这样想的:等他一直滑到最怕痒的脚底板时,不怕她不松口。 但是他的行为在薇儿看来却更像是别有用心,再这样移下去,另一个关键点就要到了! 于是她急忙开口道:“停,停,停!我知道了,我认输了。除了这样叫,有没有别的选择啊?” “你这么讨厌叫我哥哥吗?那,好吧,让我在你脸上画一只乌龟也可以。” 伊特诺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支画笔和一瓶黑色的水。他沾着黑水安慰道:“不用担心,这对身体没有损害的,画上去十天后用清水洗洗就能去掉了。” 什么?她没听错吧,好像他多说了几个不该存在的关键字啊! “那,我要开始画咯。”伊特诺拿起画笔就朝薇儿的脸上移去。 “等,等等,等一下,哥……哥哥……”薇儿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皱着眉,无奈地说出了那个词。 要是她脸上挂着个乌龟图案十天,回去还不让一大群人笑死,尤其是苏罗和拉尔迪亚那两个。 “恩,真好听,那我改画朵花吧。”伊特诺说着,继续拿画笔往薇儿脸上凑。 “有没搞错!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太赖皮了吧!”薇儿终于忍无可忍,怒斥道。 伊特诺抬眼仔细想了想,说:“男人?恩……昨天罗伊德哥哥才说我还只是个男孩而已。” 薇儿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难缠的人,苏罗和他比起来好得多,这次她总算理解“天外有天”的意思了。 “你!”薇儿正想开口训斥,胸口的黑玉忽然爆出光芒,血线再次飞快跃动起来。 “呃……啊!”灼热,冰冷,灵魂的撕裂感,无边无尽的痛楚蔓延而起,纷纷袭上薇儿的大脑。 “你怎么了?”发现女孩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冷汗开始不停沁出,伊特诺也跟着着急起来。 去叫医生啊,白痴! 可惜薇儿已经没有余力说话,只能独自忍耐痛苦。 “这个,要怎么做才好啊……对了!” 慌乱之中,伊特诺忽然想起罗伊德曾经教过他的救生术。 心脏按压和人工呼吸。 伊特诺理了理头绪,回忆着那些模糊的景象,神情渐渐变得严肃。 然后他伸出双手,看向女孩的胸部,忽然愣住:这个,心脏在哪一边来着?唉,不管了! 想着,伊特诺一手按在女孩的右胸上,掌心微微下陷,有着柔软的触感。 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其实按错了方向,而且还按偏了位置,相对于准确位置已经偏下一小段距离。 在不经意间,他的手其实已经完全覆住了薇儿胸前那一块平坦的小山丘。 没有感觉到一下一下的跳动声,伊特诺的手不禁按得更紧了一些,手指陷入了薇儿柔嫩的肌肤里。 终于,伊特诺恍然大悟:他好像按错方向了! 于是男孩的另一只手又覆上了薇儿另一边的小山丘,抓紧,用力一压。 “……呃!”原本就已经处在痛楚之中的薇儿,受到伊特诺这一下的冲击,胸口的痛感比先前更甚,不由得呻吟了一声。 见薇儿反而更加痛苦,伊特诺急忙松手,焦急道:“啊?又弄错了吗?怎么办……” 对了,还有人工呼吸! 想着,伊特诺两手扶着薇儿的脸,大吸一口气,俯下头,就要往薇儿的嘴唇凑去。 就在这时,一直紧皱眉头闭着眼睛的女孩强撑开眼,冷冷地盯着男孩,不断用眼神向他传达一条信息。 ——你那张臭嘴要是敢碰过来我就死给你看!不对,是我就让你死得好看! 老子要整死你,老子要整死你,老子一定要整死你!! 这些话在薇儿心中重复了成千上万次,连带着她的目光也变得越渐冰冷。 可惜伊特诺还是会错意了,此时他神情严肃,一脸正气,淡淡道:“不用担心,我知道这样子可能会造成一些误会,但是为了救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你这么在意今天这件事情,以后我娶你就是了。” 这都哪跟哪啊!这神经病也想得太歪了吧!?薇儿此时是欲哭无泪。 伊特诺说完,又深吸一口气,缓缓向薇儿移去。薇儿则瞪直着眼,看着那嘴唇朝她越逼近,却又无可奈何,心想:完了。完了,完了!珍藏了20年的初吻现在要被人夺走了,可恶,居然还是个男的! 就在薇儿一脸绝望地看着伊特诺的嘴就要和她相碰时,门口忽然响起一名少女的惊呼声。 “伊特诺!你在干嘛!?你,你,你要趁人之危!?” 伊特诺扭头看向那名少女,委屈地说:“玲玲姐,我是在救人啊。她的病突然发作了!” 玲玲见伊特诺身下的女孩真的是一脸痛苦的样子,也有些着急起来,指责道:“发病也不是你这样的救法啊,快点去把那名老医生找过来,快去!” “对哦!”于是伊特诺连忙跳下床,匆匆跑出房外。 玲玲走到薇儿的身边,帮她把被子盖好,然后握起她的手。 薇儿已经陷入昏厥,她的手滚烫无比。 玲玲将打湿的毛巾铺在薇儿额头,看着她眉头都快挤在一起的面容,轻声一叹:这比上一次还要猛烈。 此刻玲玲能做的,只是握着她的手在她的身边等待,仅此而已。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阵阵轰鸣,是从那些通道传出来的,连带地面都好似轻微摇晃了一下。 然后是碎石掉落声。 玲玲心头一惊,虽然她还并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已经萦绕在她的身边。 有什么噩梦般的事物已经像波涛一样冲涌而来,会将这里的平静搅得粉碎。 很快,很快…… 20.雁落之战(一) * 雁落之战 * 黄昏将至。雁落山外侧。 爆炸声接连响起,就连隐蔽在山上各处负责侦测王国军动向的联盟哨兵也不禁被这些声音吸引了目光。 正当他们纷纷转头看向声源处时,数千米的高空中水光泛动,数十道光束突然出现,如同闪电般飞速射下,一下子穿透他们的身体。是雷系的魔法箭矢,附加麻痹效果,而且刻意避开了要害。于是这些分散在雁落山各个地区的哨兵还没吱声就已经倒下,昏死过去。 一名红色少年率先从高空中跃下,紧随其后的是一个个身着蓝衣的身影。 苏罗最先着地,脚下白光一震,就已稳稳地停在地上。而其他人也在关键时刻打开滑行器,纷纷落在不远处,环成一个圆,将苏罗护在中心,面向他单膝跪地。 苏罗俯身触摸着脚下的地面,问:“这里就是神彻说的山体最脆弱的地方?” 身边的将领接过话道:“是,殿下可以动手了。我等奉神彻大人的命令,定会保殿下周全。” “不需要,你们很优秀,比起我,你们更应该去保护那些受惊的民众们。” 那名将领显得有些为难,说:“但是,此处是失落地带,殿下魔力会有所亏空,神彻大人他吩咐……” “这是我的命令,连神彻也不能违背。” “……是,我等尽量遵从。” ——神彻,这就是你想出来的,用最低损失换来胜利的战策吗…… 神彻,他暂时选择了相信。希望接下来所要迎接的,不会是一场殊死搏斗。 想着,苏罗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目光已经变得冰冷锐利。 红衣少年抬手握拳,红光在拳中不断汇聚,环绕,扩大。 然后,风声响起,苏罗将拳头狠狠砸入地面。 “血禁!” ——炎凰·破山击! 时间回到不久前。 雁落山内侧,总部的库房。 房内众人听到通道内传出的爆炸声,感觉到地面在轻微摇晃。 新皇一惊,大致已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奔出房外,环视四周。大部分通道的入口已经弥漫起飞灰,这些洞口经过之前的那一阵爆炸,显然已经坍塌,被无数碎石堵上,要想清理出一条新的道路估计要花费不少时间。看到这种景象,新皇的心中已经隐隐有着不妙感。 这时,一名左右张望的下属发现新皇的身影,于是急匆匆地跑过来,跪倒在他面前,说:“原来您在这啊,新皇大人,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用爆炎弹将所知的通道全都炸毁了。” “我的吩咐?”那名下属还没反应过来,衣领就已被新皇一把抓住,厉声问:“你确定吗?” “是……是您不久前吩咐我的呀,说王国军已经朝这里逼近,为了对抗他们的进攻,要把埋在通道里爆炎弹引爆,死守这里。还说,这件事情是机密,让我不要告诉其他人。” “然后你就照做了!?”见新皇声色严厉,好像完全不记得有这件事。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那名下属思量了片刻,还是点头道:“是……是的。” “啧,白痴!”身边杀意骤现,新皇暗骂一声,猛地推开那名下属。 一抹寒光颤鸣着从两人面前飞过,如果新皇的动作再慢半秒,那名下属就已经被寒光贯体而出。 扭头一看,寒光已经钉在屋墙上,还在轻微晃动,竟是一把小巧的飞刀! “我曾经告诉过你,不是谁都可以保护,不是谁都有资格被保护。尤其是像他这样的人,在关键时刻只会拖累你的团队。但是,就算他现在背叛了你,你还是选择要保护他吗?” “背叛?在说什么胡话,利用了他对我的忠心,已经变得如此阴险的你,居然还能站在那里大言不惭地说这些话,你已经连羞耻都感觉不到了吗!?”新皇说着,看向那个站在屋顶说话的人,那人的身形与声音和他一模一样,同样是身穿月印白衣,头戴面具。如果不是对新皇非常熟悉的人,估计分不出两人的真假。 果然,从库房追出来的部众和那名下属看着两名白衣男子,同时疑惑地说:“新皇大人有……两个?” 没有理会那下属惊讶的表情,屋顶上的男子淡淡开口:“战场上没有羞耻,没有卑鄙,只有王和败者。一切手段都是为了胜利,只有胜利的一方,才有评定敌我的权利。” “你变了,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你了,现在的你已经没有对我说教的资格。”说着,新皇微微侧头,严声对身后的那群部下说:“你们去通知罗伊德和其他人,让他们做好战斗准备,王国军已经攻来了!” 虽然那些人还没搞清楚情况,但见新皇神情严肃,也心知大事不妙,急忙齐齐应道:“是,是!” 见那些人转身就要跑开,屋顶的人随手扔出数把飞刀,几道寒光分别袭向那些人的心窝,只是飞到半路却突然被另外几抹银光打落。是新皇也及时扔出了飞刀,两人的飞刀相撞,双双落地。新皇盯着白衣人,冷冷道:“你以前绝不会从背后偷袭别人,王国究竟是如何让你变得这样阴险的?” “我只是看见了,真正的光。投降吧,新皇,你不是爱惜着你的下人和这些奴隶吗?不要让他们卷入这场灾难中。” “你是不是搞错了立场,你现在才是笼中之鸟,如果是王国把你变成这个样子,那我就抓住你,让你变回来!变回我曾经那个充满正义感的哥哥,然后把这个名字舍弃吧,神彻!”新皇说着,已经做好战斗姿态,一把飞刀已从袖子里滑落至手心中。 “我从未想过要被谁拯救,而你却要对你的敌人手下留情,这种天真的想法只会置你于死地。你还不明白吗,诺因的理念终究只是幻想,人人平等的世界永远也不会存在。” “诺因大人说过,悲哀的不是幻想,而是没有人再敢于去实现它。努力总有一日会换来回报的!” 神彻见无法说服新皇,淡淡一叹,面具下的目光陡然间变得冰冷,道:“罢了,时机到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轰鸣响起,只是这次声音的位置却是在上方。 新皇猛地看向声源处,只见远处一道火焰从岩洞顶上穿透而出,形似一只火鸟。 然后火焰渐渐消散,有碎石坠下,岩洞顶端的一角竟然被这力量硬生生地破出一条新的通道。 紧接着落下的,是人。领头的是一名红衣少年,身后跟着一群穿着蓝衣的人,这群人落地后不约而同地将红衣少年护在中心,见到这些奇袭进来的人,目睹通道爆炸已经有些惊恐的人一下子慌乱起来,不停把手中的弩箭射向少年,却被站在少年身边的蓝衣人张开的魔法护盾挡下。 “奇袭!?为什么负责侦查的人没有汇报,我们唯一的盲点只有数千米以外的高空而已……难道!?哼,王国此次对我们黑色联盟真是看重啊。神彻,想不到他们连最精锐的飞马部队都交给你了!” “只是借用一下罢了。遗憾,看来你并未找到北荒野狼。” 新皇并不答话,他深知眼前这个男人比飞马军要来的可怕,时系魔法使用者本就稀少,十年前他就能和a级战力打得不相上下,经过这十年的磨练,只怕现在已经有远凌驾于a级的实力,要打败他唯有…… 想着,新皇当机立断,眼中冷光一闪,袖中的飞刀已经纷纷挥向神彻。 神彻也同时挥出飞刀,与新皇的两两相撞。 虽然神彻投掷的飞刀上附加了改变轨迹的魔法,但不知为何,新皇的飞刀却总是能准确地将它们击落。而新皇投出的武器刃尖竟然镶嵌着小型的火之源石,与神彻的飞刀碰撞时,会爆出一团火焰,波及到周围其他的飞行物。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两人之间频频爆出火团,如同烟花般绚烂,然后是数把飞刀在火光中颤鸣着斜插入烟尘弥漫的地面,仿佛是乌云中泛起银光的雨点。也不知道他们身上到底藏着多少这样的武器,两人对峙片刻后,突然双双停手,这时,地上已经密密麻麻地插了数十把小刀,其中更多是属于神彻的。 神彻看着那些被击落的飞刀,淡淡道:“十年,你的投掷技巧已经进步如此多。” “你已经不是以前的你,我也不会是以前的我,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究竟进步到何种程度!”新皇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副银白色手套戴上,然后把手朝前一张,只见地上那些小刀有一部分在不停颤动,最后“嗖”地一声飞回新皇手里,一把把排列着展开成扇形。 神彻并不显得多惊讶,只是平静地注视着新皇的手套,沉思道:“这种现象,磁之源石?” “不得不承认,至少有一点你和以前一样,一直都是这样聪明镇定。这的确是磁之源石,稀少程度仅次于空之源石,每一颗磁之源石都能吸引与之对应的另一颗,能弄到这些还真多亏了那些贪婪的贵族们。” “贵族……果然那个大贵族的死和你们有关吗?” “大贵族?哼,死了不是很好吗?他们早已经称不上是人类,只是一群扭曲的恶魔而已。” “那本‘驯养手册’也是你们烧毁的吗?” “驯养手册?那种罪恶的东西难道还配留在世上吗?” 神彻一招手,手中隐隐能看到一丝丝的绿光摇晃,竟是一条条细小的丝线,丝线的一头连在他扔出的飞刀上,那些飞刀绿线一抽,纷纷从地上拔起,也展成扇形回到他的手中。 “……我知道了。那,杰斯特的死,由我来让你们偿还吧!” “杰斯特,那是谁?我可没有印象!你才是,诺因大人的遗憾和我所背负的仇恨,在这一刻,全部还给你!”说着,新皇率先将一列飞刀再次掷向神彻,神彻也紧跟着投出手中的武器。 眼见两人的飞刀群又要再次相撞,神彻的武器却忽然浮现绿纹,诡异地往旁边一侧,有数把竟然绕过了新皇的飞刀,同时加快了速度,直直袭向新皇的面门,而另外几把则撞向新皇的飞刀。在一阵阵火焰爆炸中,神彻的飞刀被冲击弹飞后,却又突然折向新皇其余的飞刀,就像跟踪导弹一样,将它们尽数击落。 新皇看见这种情形也并不惊慌,两手同时各甩出一把飞刀,两把飞刀撞击到一起,在新皇前方爆出一大团火球,将另一方袭来的飞刀尽数挡开。烟尘再次漫起,新皇一展手,那两把飞刀一下子吸附在他的手里。 “时系魔法擅于控制与追踪,与你的飞刀接触的物体,会被你的魔法锁定,这些伎俩早在10年前我就已经见识过了,没有新一点的花样吗?如果你认为磁之源石只能吸引武器,那就大错特错了。”震起的尘土中,隐隐可以看到新皇的身影抬起手,再次做出扔刀状,只是他这次拿刀的方式却与先前正好相反。 然后,掷刀。还是同样的手法,但这次飞刀却比先前快上好几倍,如同一道急射而出的激光,穿透尘雾,还没发出声音就已经一下子飞至神彻面门前。神彻的眼底闪过一丝细微的惊讶,很快就反应过来,头往旁边一侧,新皇的飞刀从他脸边擦过。面具被凌厉的刀光一分为二,掉落在地。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但在看到面具下那张和自己长得一样的脸时,新皇还是不免有些恍惚。这种状态只持续了一瞬间,因为他知道用奇招制胜的机会只有一次,于是又“嗖嗖”地甩出另外两把飞刀,已经有所准备的神彻也甩出武器,将那两把飞刀挡去。淡淡道:“利用磁的反斥力吗?竟然能将威力——” 还没等神彻把话说完,他的背部突然涌起一阵痛意,是皮肉被利刃刺入的感觉。 然后是剧烈的电击声响起,麻痹感瞬间传遍全身,神彻不由自主地仰头,眼瞳缩放,然后双腿无力地单跪在地,勉强用手支撑着身体,却已是动弹不得。 “……为何?”神彻之前并没察觉到身后有人的气息。 “插在你身上的武器正是你先前躲开的那一把。雷、磁、静,那把武器内镶了三种源石。静之源石能够将物体发出的声音吸收。虽然你魔法卓越但是战感并不强,为了搅乱你的危机感,我还特意在其后继续发动攻击。而最关键的一点,你太过于相信自己收集到的数据,从而低估了我的实力。毕竟我从没在别人面前展现过这种能力,知道它的,整个联盟里只有罗伊德一人而已。” “能力……你是无源者,是特殊体质吗?” “追击体质,所有被我投掷出去的道具,无论飞往哪个方向,飞行轨迹都能折向我的目光落点处。” “……太天真了。用产生爆炸的武器,或是直接瞄准我的心口,这样才能确保胜利。仅仅将我麻痹,你的天真会让你失去胜机的。” “我和你不同,不会为了胜利而置人于死地。神彻,你的思想是错误的。你已经败了,现在,安静地睡去吧。”新皇说着,抽出一把飞刀,上面沾染着能让人昏睡一天一夜的药物,然后朝神彻掷去。 在神彻与新皇交战的同时,苏罗也已经打穿岩体,与飞马军一同落至雁落山内部。 飞马军是王国最精锐的军队,每一位队员的综合战力都在b级以上,作战经验丰富,同时擅长近身搏斗与远程狙击,而且配备了最精良的武器装备与产量稀少的飞马,是融合了战技与魔法的特种部队。当年被北荒野狼摧毁了其中一队,对于王国来说是极大的损失。 只要是生活在王国,就算再无知也会对飞马军有所耳闻,此刻看见这队“天降奇兵”,岩洞中的联盟军惊慌起来,拿起弩箭纷纷朝苏罗射去。守在苏罗身边的两名蓝装军人一手画圆,弧光闪现,队伍两侧立即出现一道屏障,将箭雨挡在外面。而其余的队员也同时朝联盟军射箭,无一虚发,一阵电光过后,那些中箭的人身体发麻地倒下。 而苏罗则半跪在地上,微微喘着气。之前使用血禁耗费了他大量的魔力,此刻得不到补充,感觉身体有些使不上劲。休息片刻后,苏罗才缓缓站起身来,正要前进,却被之前那名将领拦住。 “殿下,请不要勉强自己,您是未来的皇帝,容不得有任何闪失。这些事,请安心交给我等处理吧。” 苏罗皱着眉看了那人一眼,挠头一叹道:“啊……这些话我听腻了。你忘记我先前说什么了吗?” “但是,殿下现在……” “不就是少了些魔力而已,我还没有弱到你想象中的那种程度,你们按计划行事,不用管我。” 说着,苏罗绕过那名将领,在脑海中回忆神彻提供的大致地形图,然后冲出屏障,朝薇儿所在地奔去。 见小皇帝执意如此,将领也不好多加阻拦,只好对部下使了个眼色,有几名蓝装军人听令跃出屏障,悄悄跟在苏罗身后,行动迅捷有秩。 另一边,住宅区。 玲玲站在窗台前,看见那群突然出现的坏人开始往这边移动,按在衣襟上的手不禁紧了紧。 “罗伊德大人……”少女低吟着,心中的焦虑越来越重。 有一种阴霾萦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好像再不抓紧些什么,重要的东西就会离她远去。 想着,玲玲看向床上的女孩。这一次发病来得凶猛,退得也凶猛,女孩似乎已经渡过危险期。 自己在这里什么事也做不了,思考再三后,玲玲还是决定先去找伊特诺和罗伊德。 就在这时,伊特诺已经急匆匆地跑进房间里,张口就问:“玲玲姐,发生什么事了?” “你的脸……”玲玲有些惊讶地盯着伊特诺的脸,那张脸上已经画得黑黑一片,看上去有些恐怖。 “哦,她不让我在她脸上画画,所以我想自己画只鬼吓吓她,不过好像画得不太好。” 听了伊特诺的解释,玲玲心下一叹:这孩子,关键时刻还这么调皮。 “玲玲姐,外面那群是什么人,感觉好有型啊!” 玲玲想了想,摇头道:“不知道,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你呢,医生呢?” “医生他晕过去了。本来我见他很认真地在查医书,就想先用鬼脸吓他试试效果,谁知道我在他身后哇的一声,刚好四周突然轰的爆炸了,结果医生看到我的鬼脸后就被吓晕了。我当时也被吓了一跳呢!” 见伊特诺饶有兴致地形容刚才的劲爆场面,完全忘记了让他找医生是干嘛的,玲玲忍不住一指头戳在他脑门上,轻骂道:“你啊!好事做不成,把事情搞砸倒真有一套。” “哎,别戳……我错了嘛,那现在该怎么办?” “只能先去找罗伊德大人了。” “去找罗伊德哥哥?好呀,我也要去!” “你……唉,走吧。” 玲玲将女孩身上的被子掖好,朝女孩鞠躬以表歉意,然后牵起伊特诺的手奔出房外。 怀带着焦虑的心,玲玲一心要找寻那个烙印在她心底深处的男子,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就在她带着伊特诺走出房门不远时,另一个男子就在她旁边走过,感觉不到一丝存在气息,如风似影般走进薇儿的房间。 伊特诺倒是看见了,那是一个大热天身披兽氅,脖子上围着一只白狐,相当有型的男子。 但这么大一个活人,玲玲姐怎么可能没发现呢。伊特诺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合理解释:大概是自己看花眼了吧。于是,伊特诺索性不去管它。 画面回到苏罗这边。 此时,他已经离住宅区不远,空气中飘来血腥的气味,苏罗不禁皱眉。 王国弩军推进的通道并不在这一带,他也已经吩咐过飞马军尽量不使用致伤型武器,他们所用的弩箭也经过改良,只要不拔出来就不会有过多的血流出。那么,这越渐浓烈的血腥气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神彻违抗他的命令先一步大开杀戒? 很快苏罗就知道了答案。随着住宅区的临近,苏罗的视线中出现一具具躺倒在地的尸体。 他们都是黑色联盟的人,身上有着巨大的切口,是被大型利器一刀两断。不是神彻的风格。 就在苏罗踏入这个区域的同一刻,危机感骤然升起,苏罗猛地刹住脚步,往后一跳,一把漆黑的镰刀回旋着从他眼前划过,然后飞回到不远处一个倚在墙边的男子手中,被男子搭在肩上,刀尖还滴着鲜血。 苏罗盯着那个只比他大上一两岁,一副玩乐姿态的男子,冷冷道:“你是谁?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我都已经声明我只是个路过的,他们还要冲上来,我也很无奈啊。” “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去做你的事情吧,我只是在这看戏,不用理会我的。” “……”苏罗担心小雪和薇儿的安危,并不打算与此人有所接触,想了想,还是继续前行。 就在红衣少年刚踏出一步,再次迈进住宅区的同时,那把黑色镰刀又一次袭来。 苏罗后闪避过,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忘了说了,这个区域,暂时不能通行而已。” “就是说我不打倒你,你就不会让我过去吗?” “大概是这个意思吧,虽然我不喜欢和小鬼打,不过……哼哼,罢了,昨天对手中途退场,让我很不爽,现在稍微陪你玩玩也好。小苏罗,不拿出全力的话,你可是会死的哟。”说着,那人把镰刀一挥,在森冷寒光中,全身开始散发出迫人的气势。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苏罗说着,脚下白光一震,手上红光闪起,拳风猎猎,气势凶猛地打向那人。 那人站在原地,等着苏罗攻来,然后伸手一抓,苏罗的火拳打在他的手心上,火焰整个爆开,把那人的一只手连同半个身躯都烧成了焦灰。看到这种情形,苏罗惊诧:这人在想什么,居然空手接下他这一拳? “我不是说过吗,拿出你的全力来,还这样弱的话,可是会死的哟。”那人一笑,整个手臂突然鼓起,数条黑色蔓藤从中刺出,缠绕上苏罗的手臂,让他无法脱离,然后寒光一闪,镰刀朝着苏罗头顶直直劈下。 危机逼近,苏罗收回惊讶的目光,连忙往旁边侧身,堪堪躲过斩击。但同时,那人好像也估测到他的动作,焦黑的手臂上又奇异地伸出另一条粗壮的手,坚硬的拳头一下子砸在苏罗的脸上,冲击带着他脱离蔓藤的束缚,擦着地面飞倒在十数米外。 然后男子的身体恢复原状。苏罗从地上爬起,脸上已是红肿一片,嘴角还流着鲜血。 那几名恰好赶到的蓝装军人见他受伤,连忙落到他的身侧,使用起治疗魔法。 “这种现象,百变体质?难道你就是千隐!?不是女人吗?为什么在这里?还想再对薇儿做什么!?” “一次问这么多问题,回答起来很麻烦啊。我只是想换换口味而已,你想看女人的话,女人也可以哟。反正我没有性别,哪边都无所谓。”千隐说着,水光波动,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个女孩,然后继续开口:“我并不会对你心疼的小奴仆怎样,我说过了,我只是个路过的。不过,他的话就不一定了。” 苏罗的眼底闪过一丝焦急,低吼道:“他是谁?在对薇儿做什么!?小雪也在那里吗?回答我!” “小雪?啊!”千隐并不回答,胸口处的风之环绿光一闪,苏罗的思维瞬间传入千隐的脑海里,让她一下子了如指掌,于是她笑道:“我突然很想知道,如果你最放在心上的小雪和小奴仆只能救一个,你要救哪一个呢?哼哼,你选完以后,我负责将另一个带走好了。” 苏罗一怔,很快就把这道选择题从心中抹去,冷冷道:“无论哪一个,都不允许你带走。” “哼哼,真是贪婪呐。那,干脆杀掉算了。” “不是说过吗,我不允许!”命令般的语气,苏罗说着,怀带怒意再次攻向千隐。 那几名蓝衣人头一次看见殿下如此不冷静,对视一眼,也纷纷上前协助。 看见这个阵势,千隐淡淡一叹,自言自语道:“还是那么霸道,你和小时候一样,一点也不招人喜爱。”是十分细微的声音,没入镰刀挥起的风声中,并没有传进苏罗的耳里。 然后,这一边的战斗再次展开。 另一边,库房区。 “现在,安静地睡去吧。”新皇说着,将飞刀掷向神彻。 眼看飞刀就要来到身前,有奇妙的风吹拂而起,神彻的额发轻扬,被遮住的魔晶“时雨”忽然爆出一抹光芒,眼角周围猛地突起数条青色血管,形如山脉般一直延绵至半个脸颊。 ——能力限制解除,魔法增幅! 新皇的飞刀穿过神彻的身体,只击碎了一片幻影,一晃即散。然后飞刀被击落,而真正的神彻则站在消去的幻影旁边,半边脸被血线覆盖,手中握着那把先前击中他背部的飞刀,刀口没有一丝血迹。 见神 20.雁落之战(二) 雁落山内部,某一条没有被炸毁的通道入口处。在神彻解除限制的同时,罗伊德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魔力波动在库房区出现,不禁扭头看向那个地区。隐约能看到绿光弥漫的区域里,两个白衣人正在对峙着,表面上看起来仍然不分上下。 新皇大人…… 罗伊德的眼底闪过一丝担忧。这种不寻常的魔力让他焦躁不安,再这样下去新皇大人可能会先显弱势。而在这种关键的时刻,自己却没有在他身边协助他。想着,罗伊德咬紧下唇,有着快要抑制不住的冲动。 这时,从通道中狼狈地奔出几名手下,身上带着箭伤。 罗伊德见前去查探的人归来,连忙开口问:“怎么样?” “不行,这边的通道也被王国盾军和弩军镇压住了,正在朝这里推进。有好几个兄弟为了掩护我们已经被他们射伤俘虏了。他们还放话说只要我们投降,就会从轻判处。” “哼,王国的话又怎能相信!既然没有出路,今天我们就和他们血拼到底!” “但是……” 那些手下没想到王国竟会连飞马军也出动,眼见现在形势已经一边倒,他们显得有些犹豫。 话音刚落,站在最前的那名手下被罗伊德一把抓住衣襟,声色俱厉道:“忘记了我们的理念吗?现在正是和王国军针锋相对的时刻,难道你们要背弃自己的理想匍匐在黑暗的脚下吗?如果我们在这里被打败,还有谁能够去拯救那些可怜的奴隶,去惩罚那些可恨的贵族,去收留你我这样流浪街头无家可归的人!?” 那些手下面面相觑,回想着自己的过去,眼神中正要熄灭的火光渐渐燃得旺盛起来。 “大人说得对,王国的话不可信。刚才是我们胆怯退缩了,没有联盟就没有今日的我们,是到了该报恩的时候,我们要与联盟共存亡!请大人再给我们一次表现的机会吧!” “很好,通知其他弟兄,尽快清理出一条通道。同时死守住这几条通道,尽量详攻,只要限制住王国军的行动即可,让实力较好的人去牵制飞马军,不要让他们接近这一带。”罗伊德熟练地分派任务。 得到指示后,众人齐声道:“是!”分散而去。只有罗伊德还留在原地,脸上有着复杂而沉重的神色。 情况很糟糕,他派去住宅区接应的人一个也没回来,不知那边情况如何。 可以离开雁落山的通道大多已经被摧毁,而仅剩的几条加固型通道又被王国弩军层层把守,爆炎弹被人用光,普通的手段根本无法让通道崩塌。若是到了黑夜还可以凭借地形优势扳回一局,但距离落日消失还要不少时间,敌方有飞马军在,只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 如果能有北荒驭兽军援助,飞马军也并不算什么,可是…… 天时、地利、人和,皆被抹去,不愧是诺因大人的继承者,真是优秀。 联盟的举动似乎全被那个人预测到了。而且能趁联盟混乱之际,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军队出现在雁落山下,就连潜伏在落日城里的探子也没能掌握到一丝情报。此人的战略手段不可谓不高明,如若当年协助的是诺因大人,只怕被击败将是王国军。 但,那个人却叛变了。而且现在成为了让黑色联盟覆灭的关键。 这场交战,赢不了。 还有最后一条密道没有被发现,这条密道只有他和新皇大人知晓。 想着,罗伊德看向那些拼搏中的身影,心道:抱歉,大规模的转移必然会引起注意,只能将他们牺牲。 只是还有一个疑点,为何飞马军的落点会在那片空旷之地,不仅离总部较远,而且容易被围击。住宅区附近的岩壁也很脆弱,以之前那一拳的力量,并非不能击穿,降落之后挟持那里的住民,想必对联盟的威胁会更大。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难道是为了不让落下的碎石致人受伤? 不知为何,罗伊德的脑海里竟然会冒出这样一个想法,连他自己也觉得可笑。 知道时间紧迫,罗伊德索性不再探究下去,淡淡道:“抱歉,新皇大人,我不能遵守你的命令了。” 说完,黑衣男子快速奔向那片绿光闪动的地方。 此时,住宅区。激烈的战斗正在进行。 即便有小部分飞马军的协助,苏罗这边的形势仍然不太乐观。 那些蓝衣人纷纷把雷箭射向千隐,箭矢穿过千隐的身体,只带走一抹水光。 千隐只是停留在原地,等着对手攻来。 她把自己的身体表面转化成极度耐热的金属体,导致火系魔法的效力大打折扣,又能将光系魔法折射,而雷系魔法会被引入地面完全无效化,风系魔法则会被她身后的大翅膀扇起的狂风扰乱。能有效使用的只有冰系,但苏罗的魔力已经不多,为了确保效果必须近身后使出最强力的一击。 千隐却是知道苏罗心中所想的,每当苏罗想要逼近她时,千隐全身都会刺出无数细长的黑色利刃,形如刺猬,让苏罗无从下手,只能后撤。苏罗这时才深深体会到,作为把百变体质运用到极致的始祖,学院创始者之一:千影最初被人称为怪物并非虚言。 只是苏罗并不知道,千影真正的强大在于她独创的心脏分化技巧,能将心脏一分为二并保存起其一,这样就算她肉体被完全摧毁,也能凭借另一半心脏寄生在新的生物上,并蚕食血肉,将它们化为己有。 千影40岁不到就已死去,此为事实,但谁又能确认她不是换了一具躯体淡出众人的视线继续生存着呢? 根据文献记载,要杀死百变体质的人只有三种方法。 一击让身体全部化成飞灰,或是重创心脏,或是等到魔力耗尽无法修补损伤。 前两者,以苏罗目前的实力无法做到,他甚至无法接近千隐。而千隐又恰恰是s级魔力源的持有者。 所以这场战斗相当棘手,可是薇儿和小雪就在前方,此刻正不知被什么人强迫着做什么事情。 一想到这里,苏罗就心急如焚。想到千隐正是把黑玉带给薇儿的罪魁祸首,更是怒火中烧。 于是苏罗不断地找机会逼向千隐,行动有些凌乱。千隐刻意不与他正面交战,却一直牵制着他前进。 知道千隐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苏罗紧咬牙关。理智告诉他要等待时机,感性却表示他一刻也等不下去。 “你在着急什么?这么担心未来的小皇后吗?放心,她不会死的。”千隐像是在安慰苏罗,末了还加上一句:“就算死,也不会是现在,哼哼哼。” “你是黑玉的持有者,告诉我,怎样才能把薇儿的那块取下来。” “你想要的话,直接挖出来就好了,反正代价只是一具小女孩的尸体而已。” “我想要的答案不是这个!”苏罗说着,愤怒地一拳砸向千隐,被千隐侧闪避过。 “哼哼,开玩笑的。我可不是黑玉的持有者,魔王混沌才是。如果你能找到极渊的入口,不妨亲自下去问它,或许它会知道安全取下黑玉的方法。不过,没准会上不来哟。” 苏罗并不说话,目光森冷,袭向千隐的拳风更猛烈了。 “你为何这么焦虑,也许这正是她所期望的事情。弱者只会被世界吞噬,无论谁都会想要变强,想要得到力量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时间、命运、生命。这是规则,谁也无法改变。” “说什么命运,这只是你强加在她身上的灾难罢了!” “难道你没有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她的身上吗?你真的了解她吗?你真的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吗?”千隐带着诡笑,淡淡地说出这一句,苏罗的拳头猛然停在半空中。 “那是……”苏罗的目光中忽然现出一丝恍惚,同时也映在了千隐的眼底。 “你只是自认为对她有所了解。你发现她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有趣的人,吸引着你的目光,所以才要限制她的自由不是吗?你可以邀一个奴隶成为朋友,却依然让她当你的契约奴仆,就是为了满足你的欲望心不是吗?她是独属于你的,想要拥有她,不想放开她,沙曼德的火是欲望的火,想要吞并一切的欲望永远也不会熄灭。”千隐的声音很轻柔,却清楚地飘进苏罗的脑海里,引导着他内心深处的情感。 蓝衣人们见苏罗有些异常,心知不妙,大喊道:“殿下,不要被它迷惑了!” 只是那些话语却好像没有传入苏罗的耳中,苏罗盯着千隐,呢喃道:“不对,我已经决定——” “决定什么,不是什么也没有决定吗?那份契约书就在你的身上吧,把它拿出来,当着我的面烧掉如何?哼哼,如果你真能做到的话。小鸟摆脱笼子的束缚后,就会飞上蓝天不见呢。” “……”苏罗目光闪烁,似乎正在做出什么决定,又因为无法把握而显得犹豫不决。 “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在战场上分神,可是大忌哦。”千隐目中冷光一闪,整个人化作一副空壳,而苏罗身前的地面突然刺出一道黑影,一瞬间变成千隐,她的手化作一把巨刃,削向苏罗的头部。 “殿下!”蓝衣人们这才知道千隐站在原地不动,是因为她正在脚底挖掘通往苏罗脚下的道路。 苏罗还未回过神来,那把巨刃就已经离他的面门不远。 事发突然,此时想要救援已来不及,眼看红衣少年的脑袋就要被削去大半,空中突然挥过来一道灼烈的剑气,一下子将千隐的巨刃斩成两半。又有几道剑气接踵而至,将千隐逼退。 然后一名冷峻少年手执赤剑落到地面,震起猎猎尘烟。 “洛基!?”洛基斜眼看向苏罗,他的眼神似乎在说:你太弱了。 “……抱歉,欠你一个人情了。”第一次发现苏罗会这样坦率,洛基眼底流露出一丝惊讶。 “还有我的呢?”这时,天空上响起一个女孩美妙的声音,有翅膀扇动声,一只巨狼落在苏罗身旁。 “艾丽雅?为什么你也……” “真过分呢,把我一个人晾在旅馆里睡大觉。要不是洛基回来,我还不知道你已经悄悄跑出去了呢。” “你为薇儿忙了一个晚上,我是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 “呵,那现在已经休息够了,不活动活动是不行的。” “……这里交给你们了。”洛基说着,开始朝住宅区奔去。 “真过分呢。明知道你是去救情敌,我还要协助你。” 艾丽雅轻轻一叹,脚上的金环光芒闪耀,一个圆形屏障将在场的人全笼罩起来。 金光之中,苏罗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不止是他,在场的飞马军,以及艾丽雅,都像个木头人一样。 千隐也试着挪动身体,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动弹,看着洛基安然无恙地从不远处通过,她淡淡道:“大地之环,封禁的领域吗?确实有些棘手呢。” “呵呵,这里已是无源者的乐园,拥有魔力的人会被强制剥夺行动力。” “这样真的好吗?让他去救你的情敌,不觉得奇怪吗?若是那个女孩在这里死去,他就只属于你。” “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果然有一个情敌会让事情变得有趣许多。” “哼哼哼,随便你吧。让他过去是一种错误,那个人可不会像我一样待人温柔。他真的会死的哟。” 艾丽雅沉思片刻,皱眉道:“那个人?难道是北荒野狼吗?北荒野狼也来到了这里吗?” 听到这个名字,身旁的苏罗不免一惊。虽然千隐不语,艾丽雅却从她的脸上得到了答案。 “那还真是个棘手的人物呢。但是,我相信他,洛基可是很强的,再怎么说,他也是‘无源者的第二象征’,总有一天会成为超越北荒野狼的存在的。现在,我只要在这里专心打倒你就可以了。” “了不起的自信。但是,能做到吗?这里是失落地带,你的领域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我知道。”艾丽雅冷声应道,金环再次闪光,光芒使整个屏障焕然一新。 然后苏罗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可以动弹,看来是大地之环之前的限制被解除了。 “苏罗,刚才我就很在意,接近这里时,我的大地之环一直在共鸣。” 艾丽雅顿了顿,继续道:“恐怕,拉尔迪亚的风之环就在这个人的身上。” “风之环!?”苏罗看向千隐。 既然已经被发现,千隐也不再隐藏,透过衣物,隐隐可以看见她的胸口处闪着一环绿光。 “风之环的魔法,‘洞悉的领域’能够听见领域内所有人的心声,苏罗,不要被她的话语引导。”“现在已经听不到了。你的领域应该屏蔽了心语的传递吧?要耗费大量的魔力来维持,值得吗?” “当然,这样你就不能知晓我们的出招方式了。”说着,艾丽雅在苏罗身边小声道:“时间不多,我和飞马军负责牵制她,你伺机给她致命一击,顺势抢走她的风之环。如果她发动神隐的领域事情就糟糕了。” 苏罗点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大地之环不能把她的特殊体质限制住吗?” “普通的特殊体质可以,但是三大体质理论上属于神之躯,同为神之器的‘环’没有办法限制它们。” “还没讨论完吗?快点开始吧!来打倒我。哼哼哼,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你们不来,那我过去吧!” 千隐说着,镰刀一挥,身上锐气毕现,已经化作一道黑影冲向苏罗等人。苏罗和艾丽雅连忙迎击。 于是战斗仍在继续。 住宅区,房间内。 一名男子站在床边,平静地注视着薇儿,他的眼底有着一抹静止的光,不知是否有在思考着。 从男子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气息,仿佛他本身就不存在。如同一具摆设,理所当然地融入屋内的景色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微风拂过,男子终于动起来,那种生命的律动融入自然的感觉瞬间被搅碎。 然后有种男子是忽然出现在房内的突兀感弥漫而起。只见他一把掀开薇儿的被子,目光落在女孩胸口突起的血线上。黑色花瓣已经覆盖住整个胸廓,此刻还在不断蔓延。 扩展到这种程度的血线他亦是第一次见,根据千隐提供的信息,已经过去三个月的时间,这个女孩仍未能将其转化为魔王纹。即是说,此刻的她虽没有被黑暗吞食,却也无法把黑暗征服。 “……不是共生,而是寄生吗?施予黑暗,却沉眠于黑暗之下。果然现在的你无法成为吸引我的光。” ——为何露出这种痛苦的表情……你已然绝望了吗?若是如此,让我来帮你终结这一场噩梦吧。 想着,男子将手按在薇儿胸口,随着男子肩头幽光一震,黑色的纹路从手臂周围延伸至掌心,他的世界开始流光闪烁,虚无的歌声又开始奏响,连灵魂也忍不住要为之起舞。 盘踞在女孩胸腔内的黑雾在歌声中蠢蠢欲动,不断被男子掌心的黑纹吸收。仅仅片刻,连艾丽雅也无计可施的黑雾就被男子清理得一干二净。但是,男子却没有停下的征兆,黑纹在继续闪烁着幽暗的光,紧接着被吸收的是那些血线,本来已经将薇儿的胸口染成一片黑色的血线此刻也开始缩退,缓缓地,一点一点。 本已因为黑雾退散而减轻痛苦的薇儿,却在这时开始凄厉地哀鸣起来。是比先前更加剧烈的痛意,让女孩将一张小脸拧成麻花,身体无意识地想要扭动,却被男子手掌上的某种劲力压制住,动弹不得。那些血线已经深入薇儿的血肉骨髓,此刻受到男子魔王纹的招引,在与之激烈地对抗着,这样就形同锯子一样在薇儿的体内来回搓动,同时也牵动着薇儿脆弱的痛觉神经。 就这样,女孩哀嚎着,在痛苦中不断挣扎,而她胸前的那些黑线则渐渐退散,最后几乎消失不见。只是,尽管已经如此,男子却仍没有停手的打算,他把手缓缓抬起,只见女孩胸口的那枚黑玉连带周围的皮肉也被牵引起来,显然他是要把黑玉从女孩的体内剥走。 黑玉正在慢慢钻出体外,薇儿的痛楚也被提升至极限,仿佛灵魂都要被撕扯成碎片。 然后降临的,必然是死亡。 就在黑玉即将脱出薇儿的身体时,一股灼热的剑浪将整栋屋子横切成两半,然后直袭男子而去。 男子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黑剑,往身前一斜,剑鸣响起,那股热浪瞬间被森冷的剑意劈开。紧接着,一个身影从高空落下,举起的剑上带着熊熊烈焰,形如巨蟒,夹着强大的剑气。 感觉到这股凶兽坠落般的气势,男子只是举剑横挡,黑剑与赤剑相撞,之前还迅猛无比的火焰顷刻间就被男子形如圆障的剑气阻隔在外,无法再侵入半寸。 那名面容冷峻的少年也似是预料到这种情况,压制着男子的同时,将手中的赤剑一滑,整个人顺着黑剑制造的圆障落下地面,然后两手血线突起,与男子相抗的剑气不减,反而又增一倍,烈火如蛇,咆哮着冲起,竟把男子硬生生地推出十数米外,覆在薇儿胸口的手也随之脱开,黑玉顺势钻回女孩的体内。 洛基抓起被子一扬,轻飘飘地落在薇儿的身上。然后少年守在女孩身前,盯着男子,目光阴冷。 “……你在对她干什么?”是质问的语气。 “刚才是重剑的攻击方式,为何你所使,却是单手剑?”答非所问。 “……”洛基不语,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男子,并暗自思考对策。 就像魔法能够隐藏发动的踪迹一样,相对于战感,强者总是善于隐藏他们的气息,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人。如若不是刚才此人举剑一挡,直接卸去洛基的全力一击,洛基大概还估测不出此人的实力。能够把剑气用得登峰造极的只有两人,剑师已逝,而眼前的这人恐怕就是…… “……塔西·切古斯!”这是个已站在洛基仍需仰头而望的巅峰之上的人物。 洛基回想着先前的一幕,看来北荒野狼和黑玉有所关联。如若是这样,要带走薇儿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切古斯站在原地,淡淡道:“能凭借战感找到这里,你对这个女孩有着很深的执念。想要救她吗?” 洛基依然不答话,只是把手中的炎蟒握得更紧起来。数天前的他都未必能与北荒野狼一较高下,更何况是现在,炎蟒拿在手上完全感觉不出重量,他仍未熟悉这把武器。但,重要的人就在身后,即使付出生命,也绝不能退缩半步。 想着,少年的目光锐气逼人,他把剑一横,冷声道:“……我知道你很强,来吧!” “要与狼抢食,就要做好被狼撕裂的觉悟。”切古斯将剑缓缓抽起,带着一抹抹剑影。 ——明境·止水。 没有想象中面对强者的颤栗感出现,甚至没有一丝不协调,只见北荒野狼将剑横挥,仿佛有水光荡漾,然后停息。与此同时,先前那种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势突然散去,如风似水化为自然,那人的身影就这样突然消失在洛基的视线中。任何气息都感觉不到,仿佛他从来没有出现过。 如果艾丽雅在场,就会发现这其实是北荒野狼瞬间隐藏了自己的存在感,导致洛基的战感无法觉察。 但洛基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招式,不免怔住。突然有剑鸣声传来,他回过神,发现黑剑已经逼近身前。 洛基急忙举剑相迎,两剑相撞,洛基虎口一痛,炎蟒差点脱手而飞。 与剑师那种无可抵御的传导型剑气不同,切古斯的剑气更添一分霸意,仅仅是剑与剑的交集,洛基也能感受到一种凛冽的寒气,就像暗夜之中注视着狼王阴冷的瞳,让人止不住颤栗,甚至丧失执剑的勇气。 然后是气势,在攻击开始的那一刻,洛基就已做好防御的姿态,虽然是挡下了切古斯的一击,但是他的气势却压得洛基无法动弹,形如千钧之力,连脚下的地面都塌出一个坑。 攻击仍未结束,切古斯左手往剑身上一抹,抽出另一把武器,锋刃尖长,形似狼牙。 然后斩向洛基,剑气纵横,如同巨狼张开利齿要将少年撕咬成碎块。 洛基浑身战气一震,炎蟒火蛇吐信,化作一道巨焰,压着黑剑砍下。一道火柱冲天而起,挡住了狼型剑气的同时,也湮没了切古斯的身影。火光中,只有少年在喘着气,而男子早已消失不见。 洛基知道,北荒野狼的气息只有在杀意出现的那一刻才会展现出来,所以不敢有丝毫松懈。而北荒野狼看起来并不打算偷袭,不然第一剑就不会砍在洛基的正前方,也不会响起让洛基警觉的剑鸣声。 那么,他到底是何用意? 与此同时,切古斯也在不远处静静地注视着洛基,眼底停滞的光有了微微的流动。 这个少年与曾经的他有着许多相似的地方,为了获得什么而不停努力,为了保护什么而不惜性命,那是一种被称为“希望”的东西,被人所渴求,被人所拥有,然后成为追逐与捍卫梦想的动力,成为人们心底最深的执着。而少年的执着通过剑的交击传递着,让他在每一次攻击时,都会回想起过去的自己。 只是那些浮起的记忆还没唤醒曾经流连的感觉,就又沉落下去,淹没在无边无尽的绝望中。 他是个失去“希望”的人,同时也遗失了梦想。 “你的梦想是什么?”随着切古斯的话音响起,男子的身影出现在洛基的视线里。 洛基一怔,不知那人为何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他想了想,冷冷道:“……超越你。” “现在的你无法做到。” “……我知道!”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保护她,你没有与我为敌的能力,你的希望能换取的,只有你的死亡而已。” “……我知道!” “那么,为何还要站在她的前方。” “……不给你,仅此而已。” “无法理解。人们总想通过某种努力让奇迹出现,但是大部分的人从命运的崖道上陨落,再也看不到顶峰的光,你难道不是其中之一吗?你有什么理由让命运眷恋。知道却仍执意而为,你的行动我无法理解。” “……我要做的,就是把她留在崖道上。这就足够了。”无比坚决的目光。 切古斯看着洛基的眼睛,熟悉的眼睛,仿佛是镶在过去的某人脸上的那一双。 然后是幻觉,一道道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响着。 ——我的梦想?恩……我只要有吃有住,每天24小时都能拿来睡懒觉就足够了。哎呀!干嘛打我? ——因为你太懒了。兰斯洛,怎么可以只为这样的梦想奋斗呢,必须换个崇高一点的。 ——那,切古斯,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嘿 20.雁落之战(三) 不久前,库房区。 刀光火影之后,新皇身带轻伤冲出绿光弥漫的区域。同时,他脸上的面具现出一道裂痕。之前在神彻“鹰群”的追击中闪避不及,其中一把飞刀从他眼前掠过,两侧锋刃上的绿光正好将面具切开。此刻面具再也维持不住,一下子碎成两半,掉落在地。 然后,出现的是一张和神彻十分相近的脸,不同的是两人的目光,以及横贯在新皇脸上的一道疤痕。 这时,神彻也从房顶跃下,落在新皇前方,追击在新皇身后的“鹰群”顺着绿线回到神彻的手中。 看着新皇的脸,神彻沉默不语,眼底闪过一抹微光,似是回忆着过往。 “很怀念吗?这道伤痕。还有你背上永远也洗不去的‘奴隶’印记,这些你我曾经身为奴隶的象征!我们的过去是怎样的不堪回首,这个国家的黑暗深沉到何种地步。背叛诺因大人,以此换来锦衣玉食的你,大概早已忘记这些了吧?”新皇向神彻伸出手,“回来协助我吧,哥哥,让我们一同推翻这片黑暗。” 背后的痛意提醒着他时间有限,神彻眼睛一闭,让黑暗淹没回忆,淡淡道:“投降吧。你已无胜算。” “投降吧,弟弟。投降的话,这里的人一个都不会遭受灾难,我向你保证。”说完,神彻睁开眼,目光中带着温柔,还怀有一丝期冀。看着这种昔日兄长般的眼神,新皇有着一瞬的怔滞。 ——我向你保证。 这句话不断在新皇的心底回响着。 还是这样有魄力,充满信任感,就像当年兄长作出的承诺都会得以实现一样。 ……除了最后那一次。 ——我会改变这个世界,为沦落在黑暗里的人带来新的光明。 “哪里才是你带给我的光?诺因大人死去,你离我而去,把我憧憬的世界扼杀,只在我的身边留下黑暗。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要原谅你。但是,为什么?明明这个国家已经腐朽了,为何你还要协助他们!?”新皇的眼中迸射着灼热的光,仿佛将神彻映射在他瞳中的身影整个燃烧起来。他不理解,完全无法理解。诺因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简直就是救世者般的存在,那才是他们该追随的“光”不是吗。 神彻并不答话,只是将手中的飞刀握得更紧。为何犹豫不决,是那道疤痕打破了他原本坚决的内心吗? 时间在流逝,停滞的钟声即将响起,他已经能够听到虚无的秒针跳动声,当三根指针再次聚集到一起时,魔法即会失效。如果不能在这里压制住新皇,让他把黑色联盟号召起来,必定会对军队带来更大的损失。 所以……最后,再问最后一次。虽然,得到的答案也许仍是…… 见神彻仍在沉默,新皇想了想,终究还是将隐藏在心中多年的疑问说出口。 “……你为什么,要背叛诺因大人?财富,权利,美色,哪一个?” 神彻微微一怔,淡淡道:“诺因,极恶之旅,并非我所出卖。” “你被王国军捉去,现在却安好无损地站在这里,让我如何相信你!?” “……没有能让你相信的理由,我只能以性命担保,仅此而已。” “如果这句话在10年前说出口,也许会改变什么。但,此时此刻的我,已然无法相信此时此刻的你。” “为何你一定要如此坚持,没有让你放手的方法吗?” “你放弃,或者我死去,除此,没有别的解决方法。” “……是吗。”神彻并不显得太失望,这是他早已知晓的答案。终于,他将眼中最后一抹微光熄灭。 “那么,做个了断吧!”说着,神彻冲向新皇,手里的飞刀已经朝新皇掷去。新皇也随之掷出武器。 两人之间连连响起爆炸声。紧接着,时雨突然爆出绿光。 神彻的飞刀瞬间变成半透明化。火焰将其淹没,却无法伤其分毫,同时又挡住了新皇的视线。只一瞬间,十数把飞刀就从火焰中冲出,向新皇直袭而去。等到新皇发现时,飞刀已经离他不远,他反射性地挥刀一砍,锋刃从飞刀中心穿过,仿佛砍到的只是一道幻影。但是幻影却没有消散,而是再次聚起,飞向新皇。 心感不妙,新皇急忙侧头一避,那道幻影划过他的脸颊,起初并无感觉,过去不久后才出现一道血痕! ——凋零雨。 此技与时间延缓相似,同时需要消耗大量魔力。武器遭受的攻击并非被无效化,而是产生了延迟。 在新皇躲开第一把的同时,其余的飞刀也已经来到他的身前,神彻估算出他可能进行的移动,之前就已将这些飞刀投掷向各个角落,将其行动封住。此时新皇错失先机,避无可避,心道:是他太大意了。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迎面袭来的飞刀即将没入他的身体。 就在这时,一支箭突然出现,带着凌厉的风从新皇身前飞过,跟在箭尾的缭乱银光正好打在那些飞刀上,然后箭与飞刀一同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已是钉在远处的石墙上。 一名身着星芒黑袍的男子落在新皇身前,将他护在后方,“新皇大人,您没事吧?” 说着,罗伊德看向神彻,从背上的箭筒中又取出一支箭,搭在镶着魔晶银光闪烁的钢弓上,对准神彻,拉起弓弦,箭头上开始汇聚起银光。 “同样的面貌,果然你就是……” 神彻目光一冷,他的这一招,如果不能及时逃离或遭受巨大的力量冲击是无法破解的,之前却被罗伊德轻易化去,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刚才的现象,空系魔法使用者吗?”神彻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另一名稀少魔法使用者。只可惜高等魔晶几乎被王国垄断,连贵族都未必拥有,罗伊德使用的是没有名字的低等魔晶,发挥不出自身原有的威力。 “罗伊德,为何你会在这里?你现在不应该在这里。” “新皇大人,所有的通道都被堵住了,只有那里还——” 新皇自然知道罗伊德所指,打断罗伊德的话,严声道:“那就带着弟兄和民众从那里逃离!” “那大人您呢?” “我留下来,牵制住他们。” “……请恕属下不能遵守命令。大人是联盟的支柱,不可以在这里牺牲!让属下来代替大人。” “罗伊德!” 对于新皇发怒,罗伊德充耳不闻,他眼中锐光一闪,松开弓弦,带着银光的箭“嗖”地射向神彻。 神彻侧身避开,箭从他身边飞过,但紧接着,银光闪烁,箭又突然从神彻的身后出现。神彻早已估测出箭的动向,偏头将飞刀掷出,投向自己的背后。银箭又是一晃,在与飞刀相撞之前消失,再次出现时,已是在神彻身前,神彻用手一挥,那支箭再度没入虚空中,瞬间跳跃到另一边,在神彻染上惊讶的目光中,径直穿过神彻的肩头。 由于新伤的出现,时间的停滞被扰乱,一丝麻痹感已经开始从背后蔓延而起。 王国对于时空系魔法的记载不多,学园里唯一会使用空系魔法的人是莱迪尔,但也仅用于瞬间移动。 神彻并未料到竟有人只使用低等魔晶就能让物体进行三重跳跃,而且之前消耗的魔力过多,神彻也来不及张开护盾。最关键的是,箭头似乎还涂抹着使人麻木昏睡的药物,不仅仅是背后,神彻已经感觉到肩头的痛意正在消失,手指无法动弹,连同自己的意识也快要…… 为了一击得手,出其不意,罗伊德一出手就使用了绝技,虽然看似简单,实际上却让他几乎耗尽了魔力,此刻已是一副疲态,正喘着粗气。但是,也正如同预想中的一样,中箭的人缓缓跪倒在地,合上眼睛。 “飞马军就要攻到此地了,新皇大人,我们尽快离开,带上这位……” 罗伊德还没有把话说完,只见昏睡的人轻启嘴唇,淡淡地吐出一句话。然后他眼中的魔晶绿光一震,覆在脸上的青色血管又扩散数截。神彻睁开眼睛,有绿光从另一只眼中透出,他的眼瞳形似一个圆形魔法阵。 血禁。 ——镇魂雨。 强烈的魔法波动化作狂风席卷而起,神彻的上空出现一个圆形法阵,法阵中心有着一道绿色光柱笼罩着从地上站起的他。那些落在地面的飞刀也是绿光闪耀,纷纷拔地而起,带着绿色尾光,像龙卷风一样旋绕在光柱的旁边,同时留下一道道半透明状的残影,越积越多,最后铺天盖地,满天皆是。 “明明已经昏迷过去了,为什么还能够行动!?”罗伊德不解,回答他的只有攻过来的一片片幻影。 如果之前在绿光中追击新皇的是小飞机,那么这次的幻影飞刀无疑就是歼击机了。迅速,且数量众多。 罗伊德堪堪避开那些飞刀,但是飞刀掠过他的身后,就突然旋转起来,仅仅一瞬间,刀尖就又对准罗伊德,从他身后袭回。同时另一拨幻影也从正面攻向罗伊德,如同被绿风吹起的细雨般,不停卷向四面八方。 与此同时,仍在住宅区战斗着的苏罗,也感觉到库房区的异常,不由得扭头望去。 只见库房区的上空被巨大的绿色魔法阵遮盖,一柱绿光之下,是无数雨点般的武器被狂风席卷。 “神彻那家伙,居然有人能逼得他连血禁都用上吗!?” 苏罗是知道神彻血禁的威力的,当然也深知其中的可怕与决绝。 神彻的血禁与领域魔法相类似,且只有在其失去意识的同时才会被“时雨”自动激发出来,换而言之,就是将身体交由“时雨”处理。所有没有被“时雨”记录形象的人一旦踏入此领域内,就会被成千上万的幻影飞刀追击,直至确认入侵者死亡。停止血禁的方法只有两种,等到神彻魔力耗尽,抑或是赋予他死亡。 万幸的是神彻与苏罗等人还有较长的距离,不会波及到住宅区。 但是,神彻所在的区域必然是会死伤惨重了。想到这里,苏罗不禁咬了咬牙。 “哼哼,那里姑且算得上是不错的风景。不过,你有时间担心别人吗?”千隐的声音在苏罗身边响起,在他分神的那一刻间,镰刀已经挥向红衣少年。“苏罗!”艾丽雅的“碎梦”光芒一晃,之前设置在地底的魔法陷阱快速发动,苏罗的面前猛地竖起四面金色刻纹墙壁,恰好把千隐围在里面。落下的镰刀在墙壁上划出一道火光,然后白痕在墙上出现,隐隐有碎去的征兆。 “趁我不注意,这里也设置了魔法陷阱吗?你的存在,真是烦人呢。”千隐说着,聚起聚满白光的镰刀朝骑狼少女的方向一挥,白光化作一道巨大的弧刃击碎墙壁,咆哮着冲向艾丽雅。 艾丽雅未曾料到那道白光击碎墙壁还能来势甚猛,想要飞上天空躲避已是来不及,白光如同高涌的海浪般扑向艾丽雅,两名飞马军赶到艾丽雅身旁敞开护盾。海浪瞬间吞没了少女的身影,大地轰鸣,尘土猎猎。 “艾丽雅!”苏罗担心卷入浪中的少女,却又被千隐所牵制,无法靠前。 烟尘渐渐消散,少女还站在原地,身受轻伤。而那两名挡在她身前的飞马军却已经重伤倒地。 回想起千隐刚才那强力的一击,艾丽雅心叹:百变体质,不愧为三强之一,要在失落地带与其对抗,还是件太勉强的事,再加上千隐还有风之环,一旦其认真起来,让她们顷刻全灭也并非难事。现在她能做的只是尽量拖延,希望洛基那边能进展顺利。 正当苏罗专心闪避千隐的攻击,艾丽雅趁机思考下一个对策时,一股极强大的战气突然在住宅区内爆发出来,直冲天际,形似龙吼,连大地都在为之动摇。这种强大,瞬间震慑住苏罗等人。同时,还有一股较小的战气也在那附近出现,夹带着洛基的气息。 然后,黑龙舞动,刹那间,山崩地裂。 住宅区的岩壁瞬间被一道极巨大的黑色剑气斩开,雁落山一侧出现垂直的裂口,烟尘滚滚,山石坠落,正面看上去就像是两面合在一起的绝壁突然被分离。黑色剑气劈开雁落山,龙头沿着大地飞速推进,直到千米以外方才逐渐停息。一道数米宽的地壑出现在雁落山的山脚下,一直绵延至夕阳落下的地方。 看到这种震撼的场面,大部分人都怔住了。 有黄昏的阳光从裂口中透进来。苏罗盯着被分成两半的岩壁,惊愕道:“……这是,什么?” 千隐倒是很正常,此时还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其余人的表情。 “仅仅是变态的人做出的变态行为而已。不是说过吗,他待人可没有我这样温柔啊。” 这就是北荒野狼的实力,其破坏力竟远超“天坠”数十倍…… 此时,艾丽雅也忍不住开始为洛基担心。 时间稍稍回溯。 在苏罗与千隐对抗的同时,新皇与罗伊德也在躲避着“时雨”的追击。 幻影已将罗伊德团团围住。空系魔法在面对大范围攻击时会显得捉襟见肘,更何况罗伊德的魔力已经所剩无几,又没有能进行空间跳跃的飞行系魔晶。此时他已是无路可逃,只能看着那些飞刀一涌而上。 就在这时,几把飞刀破空而来,和那些幻影撞在一起,发出一阵阵火焰轰响。 新皇的及时救援,暂时减缓了罗伊德的危机,但是两人的形势依然不大乐观。 而在库房区内,那些来不及逃离此区域的人皆被幻影贯穿身体,惨烈的哀鸣声接连响起。 新皇挡下一波攻势,皱眉道:“必须尽快制止他。” “这个任务请交给属下。新皇大人,趁飞马军未到,您要尽快离开此地吧!” “你的魔力已经不多,留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快点带着大家从最后的密道逃出去!” “新皇大人,属下不能留您一人在此冒险,请恕属下概不从命!” “你!……”新皇还想说什么,袭来的幻影却打断了两人难得的相聚。然后两人被冲过来的幻影阻隔,强行分离。幻影群不停追击在他们的身后,其中新皇更甚,看来“时雨”已经把他认定为最具威胁者。 就在罗伊德打算做出舍身一击,用最后的魔力使箭跳跃至神彻身前,洞穿他的心脏时,一道略带童稚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啊!找到了,我就说嘛,朝着光的方向走绝对没错的。” 听到说话声,新皇和罗伊德皆是一惊,转头看向发声源。 只见一个男孩牵着比他大上一些的少女,正朝他们招手,并大喊道:“新皇大人,罗伊德哥哥!” 与此同时,住宅区爆出一股强大的战气,充满压迫感,让所有人呼吸一滞,就连“时雨”也受到影响,暂时停下攻击。然后是雁落山一侧的岩壁,被随之出现的黑色剑气瞬间劈成两半,大地轰鸣,山石滚落,尘烟弥漫。而且剑气还在大地上继续推进。 传说中剑师劈山断流的一击此刻就呈现在眼前,新皇和罗伊德都不约而同地被震慑住。 罗伊德此时心想:这种剑气,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发出来。难道北荒野狼在这里!? 眼见家园被人破坏,玲玲不禁把伊特诺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而伊特诺看着消失的剑影,发出一声惊叹。 战气消失,“时雨”已经再度活动起来。席卷而起的绿风分出一拨幻影,如同雨点般落向伊特诺。 “快离开,玲玲,伊特诺!”罗伊德此时也回过神来,大喊着冲向惊慌失措的两人。 罗伊德心知已没有带他们逃离的时间,于是索性冲上去张开双臂,以身为盾挡在两人面前。 然后是幻影刀光倾盆而下。罗伊德紧闭双眼,等待着重伤的时刻到来。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响起一阵爆炸,火光四溅。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罗伊德睁开眼,目光怀带感激投向新皇,却在下一刻愣住。 新皇的再次救援将罗伊德的危机化去,为了使飞刀能够准确击中幻影,新皇使用特殊体质把目光落在罗伊德身上,因此没有余力将攻向自己的飞刀完全挡掉,有数把飞刀没有被击中,一下子扎进他的身体里。 看着鲜血从新皇身上不断流下,罗伊德心头一悸,自责地大喊道:“新皇大人!” “不用担心,我并无大碍。你快点带着他们离开!” “但是,新皇大人您——”未说完,罗伊德就被新皇打断。 “你还要再留在这里拖我的后腿吗!?”新皇冷冷地问。 罗伊德一怔,心知自己正是导致新皇受伤的原因。 “但是,我……” 罗伊德想了想,坚决道:“刚才的剑气如此强悍,想来北荒野狼也在此地,属下这就去请求他协助!” “你还不明白吗?为何北荒野狼会出现在这里,为王者不做于己无利之事,总部被攻破,我们已经没有让北荒支援的筹码。而且,很明显他来此并不是因为我们,而是吸引着他目光的某个人。” “……谁?” “能让他使出这种实力的有几人?归属于王国,能够牵制他,和他一样站在巅峰的又能有谁?” “……难道是!?”罗伊德一惊,已是知晓答案。 以强对强,王国中能与北荒野狼对抗的最佳人选,莫过于——王将。 不仅仅是飞马军,“王将”兰斯洛也来到了此地吗?难道黑色联盟真的命中注定要在今日灭亡? “时间不多,你在这里只是个阻碍,我不需要!走吧,尽可能地带走更多人。” 眼见那群幻影又要攻上来,罗伊德紧咬牙关,手骨被握得微微脆响。玲玲则站在身后小心翼翼地牵着他的袖角,少女的小手似乎有些颤抖。 终于,罗伊德轻叹一声,目光灼灼地看着新皇道:“新皇大人,我会带领弟兄们在当年的初始之地等您,您一定要平安无事!”说完,罗伊德拉起伊特诺和玲玲,头也不回地奔逃出库房区。 新皇站在三人身后,挡下追击他们的幻影,自言自语道:“初始之地吗?看来,我是没有机会去了。” 说完,新皇目光决绝,不顾迎面袭来的刀雨,径直冲向站在暴风中心的神彻。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些刀光竟然大多是从新皇的周围擦过,只要身形微微偏移都有可能被刺伤,而只有寥寥十数把从新皇的正面攻来,被新皇一下子挡开,更多的飞刀只是追击在他的身后,堵住他的退路。 新皇忽然明白过来,大概没有人会傻到径直冲向被万千刀光守护着的暴风中心,所以“时雨”被设定为预判对手的躲闪方式从而发动进攻,对于直线型的防守才会如此薄弱。 但,这将会是一条两败俱伤的不归路。 “如你所愿,做个了断吧,神彻!” 新皇说着,手中的武器已经向神彻刺去,同时,追击在他身后的幻影也纷纷朝他冲来。 两个身影交错在一起,有血肉撕裂的声音,然后是一片片破碎的刀光如同雪花飞舞,伴随着两人同时倒下。像是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仿佛画面于此定格,一切声音就此淹没。 于是,此刻万籁俱静,只有绿色雪花仍在空中凋零。 20.雁落之战(四) 血禁。 ——刹那芳华。 切古斯战气爆散,强烈的风压将周围的一切粉碎,仿佛一只巨狼傲视天地。 知道切古斯是认真的,洛基不敢大意,横剑挡在薇儿前方,全身战气涌起,炎蟒颤鸣。 然后,是斩击。和兰斯洛的血禁一样,简洁明了,只是朝前一砍,没有多余的动作。 仅仅在一刹那间,洛基的视线就已经被迎面袭来的巨大黑色剑影吞没。 强势,令人恐惧。无需更多的词语来形容这一斩击的威力。 大地崩裂,山石破碎,连生命的气息也完全被吞噬。剑影之下,不留活口。 强大的剑气压在洛基的剑上,手腕的剧痛让他几欲脱手,炎蟒吐出的火焰被卷得飞散,反而在灼烧着洛基的躯体。有一瞬间,洛基甚至觉得自己必然会死亡,只是身后的薇儿却必须护住,所以他拼命咬牙抵挡。 不久后,剑压消失,黑色剑影已经远去。洛基虽然全身是伤,却并不足以致命。 只是他已几乎耗尽体力,此刻只能强自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倒。 然后,是一个惊人的事实。洛基忽然发现剑气造成的深痕并未经过他的立足点。 原来剑影砍来的位置并非是他的正前方,而是在他身边两米开外。仅仅是剑气的一侧就有这样的威力,如若这一击是正面与他相撞,那么他和薇儿大概不会有侥幸活命的机会。想到这里,洛基不禁流下冷汗。 切古斯很自然地沿着深痕边缘走来,经过洛基身边,停在劈开的山壁前,然后目光落向雁落山外。 这一击并非他故意斩偏,只是在他正要攻击的时候,一道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忽然出现在雁落山外,同时被他的战感捕捉到,在一瞬之间扰乱了他的思绪,使他的攻击产生了微小的偏移,从而间接救下了那两人。 这道气息的持有者,那个人,自从落日城战役后,他已十年未见。 果然,顺着切古斯的落点,大地剑痕的尽头,一个坐着白色独角兽的人正背对夕阳,看向这里。 两人的目光相接。随后,切古斯的唇边勾起一抹隐隐的微笑,为何出现笑容,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 也许是,兴奋吧? 另一边,兰斯洛注视着切古斯,脸上也现出一丝微笑。两人的微笑都只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紧接而来的,是沉默。充满压抑感的沉默在空气中弥漫而起,把两人之间正要擦燃的火光熄灭。只有刚被突如其来的剑气吓了一跳的夜光还在不满地吐气嘶鸣,兰斯洛轻拍着它的脖颈,叹道:“虽然我说过让你随便走走,不过,这次你也把我带到了很不好的地方呢。夜光。现在和他见面,还不是时候。” 夜光打了一响鼻,以表示它对兰斯洛的抗议。 切古斯也同样注视着兰斯洛,沉寂如同死水的眼中开始微光闪动。 ——你品尝过绝望的感觉吗?对世界与自我都已绝望的人,为何还会祈望存于此世?无法理解,这种无法理解的事情竟发生在我的身上。为何?最后的光被某种事物维系着,我想确认它,我想扼杀它。……维系那道光的,是你吗? ——那么,一定会和你再见面,然后是施予你与被你施予的毁灭。这就是我们的命运。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切古斯眼中的光芒暗下,然后缓缓转身离去。 “也许名为奇迹的事物真的存在,但却不被你我所拥有,任何人皆没有资格拥有,那道山崖的最后是绝路,顶峰永远只能仰望无可触碰。如若有什么事物需要用‘奇迹’来解释,那必然只是‘偶然’罢了。没有人能一直侥幸遭遇‘偶然’,命运不会对任何人微笑。一切的努力最终都会化为尘烟飞逝,这就是人生。” 如此自言自语般说着,看起来像是对他自己说的话。 切古斯经过洛基身侧时,淡淡道:“你,我,任何人。谁都无可改变。” “……那就去创造。”洛基回应了这一句。 走向前方的切古斯忽然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平静地斜视洛基一眼,沉默着,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时,风之环微光一闪,与苏罗交战的千隐忽然停下攻势,轻叹道:“看来游戏要落幕了呢。” 说完,千隐朝苏罗摆了摆手,“果然现在的你还无法挑起我的兴趣。再见吧。” “等等!你到底是谁?能使用‘环’的只有拥有对应王族血统的人,你和拉尔迪亚是什么关系!?” “哥哥,还是姐姐,无所谓,没关系。既然你们已经知道,那么帮我转告拉尔迪亚,叫她快点变强吧。毕竟,一直把年龄抑制在17岁是件很辛苦的事情,我偶尔也想品尝一下成年人的味道呢。而且,我可是很期待着与她的对决。哼哼哼,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她不能把我打败,就算我不杀她,她也可能会被家族的人杀死哟。”说着,千隐诡异一笑,身影忽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连同气息也已感觉不到。“……神隐的领域。”知道再维持封禁的领域也已无济于事,艾丽雅索性保留下最后一点魔力。 其余飞马军在为重伤者治疗,而苏罗则站在一旁沉思。 “拉尔迪亚竟然有个姐姐……还是第一次听说。” “苏罗,这件事情,还是暂时不要告诉拉尔迪亚比较好。” “我知道。”苏罗说着,看向库房区。那一带,空中的绿光正在消散,不知神彻现在情况如何。 但,更让他担心的,是薇儿这边。之前那道剑气,如果洛基没有带着薇儿和小雪及时避开…… 不敢再想下去,苏罗急忙朝剑气的源头奔去。 此时,库房区。 飘零的绿光轻盈地落在昏睡之人的脸上,为他带来梦与追忆。 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一道尘封已久的门…… 一对双胞胎,一个贫穷的家庭,一种无奈的人生。哥哥聪明又强势,善于发现新的事物。弟弟虽然生性软弱,却充满正义感。但是,因为他们家庭的贫困,并没有能够给哥哥发挥天赋的舞台,也没有能够给弟弟发扬正义的资本。 终于有一天,当家里穷得再也揭不开锅时,他们发挥了他们最大的作用。那是一种新兴的行业——“租借”。与卖身不同,只是将子女交给业主看管,并授予工作。而租出子女的人,每个月都能领到一份租金。当然,也不存在生死印这种骇人听闻的约束。 但,那只是一个诱人的谎言,权利的交接换来的是一份份连成年人都未必撑得下去的高强度工作。哥哥知道父母的心已经被业主打动,想要将弟弟租借出去,同时也深知那里面隐藏的黑暗。他与父母据理力争,却无济于事,在贫困面前,再多的理由都只会被万般无奈淹没。 于是,那一天,他事先找到弟弟,带着弟弟到无人知晓的地方,彼此调换了身上唯一的衣物。 ——你就待在这里,等天黑再出来,知道吗!? 严厉的语气,容不下一丝反对。弟弟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只能乖巧地点头。然后他伪装成弟弟的样子,在父母的注视下,与业主见面。弟弟的气质、形象、语言,都被他模仿得惟妙惟肖。这份伪装天衣无缝,竟真的没有人能认出他来。 直到他登上马车的那一刻,弟弟穿着他的衣服慌乱地赶来,哭喊着要和他一起离开。于是,父母愣住了,业主愣住了,他也愣住了。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将每一个玩笑安排在计划之外,让人始料未及。 ——就算是充满噩梦的地方,我们也要一起度过!我们是一体的,绝不分开! 这是弟弟的执着,连他也无法撼动。业主却是捡了个大便宜,执笔一挥,两人都被租借出去。于是,父母拿到了两倍的钱,而他与弟弟,自此踏上黑暗的旅程。 业主带着他们来到远方的城市,把他们交给一位矿主,由此开始他们每天的艰苦劳动。这是一份每天都必然透支体力的工作,有许多人支撑不住死去,尸体被扔在矿场附近废弃的乱坑里。他们和其他工人一样,睡的是铁条架成的牢笼,每天饭菜是两块发硬的黑面包与稠糊糊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的汤。 哥哥很快就和这里的工人打成一片,积累出名声。而弟弟还比较生涩,不善言语,被人淡忘在角落。 不久后,连矿主也注意到这两人的存在。由于哥哥的过分活跃,矿主决定给他们一点教训。 ——你们太像了,我都认不出来。怎么区分你们好呢?这样吧,你,过来! 矿主随手朝弟弟一指,弟弟犹豫着,颤颤地走向前去。接着矿主拿起利刃朝弟弟脸上一划。伴随着痛苦的惨叫声,弟弟捂着脸,鲜血从指缝中溢出来,猩红一片。哥哥瞬间怔住,回过神来就要冲上去和矿主拼命,却被矿主一脚踹倒在地。 ——别忘了,现在我才是你们的抚养人,我想把你们怎样,你们连个声都不能吭! 矿主一口唾沫吐在哥哥身上,又狠狠地朝他踩了几脚,这才满意地离去。 那个夜晚,哥哥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从看守的人那里讨到一些劣质的药膏,小心涂抹在弟弟脸上。 ——啊!疼…… ——你是个男子汉,这点痛一定要学会忍耐。 ——呜,哥哥,我是不是会变得很难看? ——不会。伤疤是男人的魅力,你现在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了。 ——……真的吗?不是说谎吗? ——不是说谎,我向你保证。 直到听到这一句,弟弟才露出了笑容。而哥哥也在心底暗自决定,他一定要带着弟弟离开这个魔窟。 想法总是需要用行动来实现。在经过一连串精密的计划后,哥哥带着弟弟开始逃离。但是,不幸地,命运又和他们开了一个玩笑。在最后的关头,本该请假外出的守卫碰巧归来,在出口与他们相撞,使得他们的行踪被发现。然后,他们被一举抓获,押送到矿主的办公室。 矿主盯着他们,脸上并没有怒意,反而带着一丝狡黠的诡笑。——你们想要自由吗?想要我就给你们吧。 ——但是,我只给一个人,你们谁先爬到我的脚下,把我的鞋底舔干净,我就给他自由。 说着,矿主已经伸出脚。哥哥注视着矿主的眼睛。那双眼睛,并不是会实现承诺的眼睛。知道这样下去只会连累两个人一起受罚,哥哥不顾弟弟的误解,冲上去开始舔矿主的鞋底。 ——哈哈哈,真是一条好狗,把另一个带下去,关起来!至于这一个…… 矿主自然不会对这些廉价的“工具”实现承诺。哥哥被带到处刑室,剥掉上衣,用铁铐束缚四肢。然后是在火上烘烤过的小刀,一下一下,剜着他的血肉,给他带来持续不断的痛苦。矿主命人在他的背上,一刀一刀,精工细作,用鲜血雕刻着一幅最华美的奴隶图案。 ——把你的奴性,给我铭记到骨头里去吧! 他早就知道,那个人只是想捉弄他们,所以他选择独自承担这一切。只要弟弟平安无事就好。怀着这个信念,他坚强地忍耐着,即便是屡次痛晕过去,也仍一声未吭。就连冷血的雕刻者都忍不住惊叹他的毅力。 当他被连续折磨了三天三夜之后,终于被扔回到铁牢里。 此时的他,背部已是鲜血淋漓,找不到一片完好的地方。 果然,如他所料,他的弟弟平安无事。看见他,弟弟眼中满是惊愕与不敢置信。 ——为什么?他们不是放你出去了吗?为什么你会伤成这样!? 把他押回来的人临走前听见如此天真的话,不由得冷哼一声。 ——在做什么美梦?没有人进到这里后还能出得去,你们不要再想逃跑,不然还会是这个下场。 他无视那些人说的话,看着他们离开后,不顾背上的疼痛,轻轻握起弟弟的手,笑起来。 ——这下我也变成有魅力的人了。 ——都这样子了,你还开玩笑! 见弟弟一脸焦急的样子,他忽然平静下来。 ——……抱歉,之前丢下你一个人。你,能原谅我吗? ——在说什么胡话。无论你做什么,就算只能一个人逃出去也好,我都不会怪你的。 说着,弟弟拿出上次那瓶药膏,轻轻地涂抹在他的背上。 ——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到那个时候,我们再一起逃出去。下次,一定会成功的! ——恩,向你保证。 说完,他终是不堪疲倦,沉沉睡去。这一睡,就是数天,直到一阵骂声将其吵醒。 ——怎么还在睡,老子都放了他三天假了!这里不需要死人,再不工作要他好看! 是负责监督矿场工作的人,受到矿主的熏陶,平时气焰甚是嚣张。 此时他的弟弟正拦在那人身前,苦苦哀求。 ——他的伤还没有好,就让他再休息几天吧。我会把他的那份也做完的! ——那就好,要让我发现你没做够两人份,小心老子不给你好果子吃! 那人威吓着,还做出一个扬鞭的动作,见弟弟抬手遮脸不敢反抗,这才肯离去。而弟弟则回过头,确定沉睡中的人并没有被吵醒,这才安下心来,拿起工具匆匆离开。 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他这才再次睁开眼睛,余光中还能瞄到弟弟越加瘦弱的背影。然后,他又开始一次次地叩问自己的内心:他究竟在祈望着什么?想要救赎什么?在这里,什么也做不到。 在这里,他连保护自己的弟弟,也做不到…… 正当他下定决心,要发动第二次逃亡时,已经有人抢先一步将他们解救出来。他们第一次听说了这个名字——极恶之旅,一个与名字不太相符的组织。 随后,他和弟弟被带到总部,见到了他们的拯救者,极恶之旅的首领——诺因。 一个和想象中不同,很文静,甚至看起来有些瘦弱的男子。 当时,他被告知自己背后的印记已经无法消除,而他弟弟脸上的伤疤,也是如此。但是,他们还是可以背负昔日奴隶的象征,加入组织,留在这里学习、成长,并变得更强大。 人人平等,给予每一个获救的人追求力量与幸福的权利。这是极恶之旅的理念。 经过各种测试后,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对于飞刀的掌握有着极高的天赋。而且,拥有a级魔力源的他,竟然还是极其稀少的时系魔法使用者。此外,诺因还惊奇地发现,对于战略的眼光,他有着与别人不同的、独到的见解。 如此集众多优点于一身,他名字很快就如同新的光芒一样,渐渐在组织里传播开来。 而他的弟弟却没有什么长处,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平庸。平庸的人会被别人遗忘。 于是,渐渐地,极恶之旅里的人都知道有一个少年新秀,小小的年纪实力就已胜过组织里的大部分人。大家的口中经常提到他,提到他的事迹,提到他还有一个弟弟,却从来没有直接提起过他的弟弟。 就连诺因也十分看好他,决定把他培养成组织的内定继承人。弟弟为他感到高兴,即便他教给弟弟的飞刀技巧弟弟总是练不好,但仍一直在努力练习,不停地练习。因为弟弟知道勤能补拙,弟弟说要变强,这样才有资格留在他的身边,跟随在他身后,憧憬他的光芒。 在那段时间里,他也以组织为荣,以自己为荣,仿佛组织的理念已是他毕生的追求。但是,越是深入的接触那些黑暗,他就越是迷惘。这样的情绪一直维续着。直到最后一次拯救行动中,一个女奴伏在他的脚边,哭问他为什么只能救下她,却让她的姐姐死于生死印下。 然后,他终于醒悟过来。这样的做法也许能拯救部分人,却完全动摇不了这个世界黑暗的根基。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当诺因宣布他是内定继任者时,他的存在,已经遭到了别人嫉妒。 也是在那次拯救行动中,撤离之际,四周突然涌出大批王国军,将他和他带领的团队虏获。 王国的牢狱中,无论受到何种折磨,他都闭口不言。王国的人试图用某些利益诱使他投靠他们。但,权利、财富、美色、名誉,皆非他所求之物。他要追随的,是光,能够驱散那片黑暗的光。他们见无法利诱他,就决定先离间他,于是他从狱卒口中得知有人背叛组织,他之所以被抓,也是因为那些人的通风报信。 其实对于这些事情,他早有预料,只是不愿意去承认。承认他所憧憬的地方,他所奋斗的地方,他所要付出一生的地方。在那里,会有想要陷害他的人存在。但是,这样的事实却已经摆在眼前,让他不得不承认。而他也终于认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迷惘。 贪婪,嫉妒,只要有欲望的存在,世界就不会人人平等。将什么都据为己有的心,就连由遭受苦难之人联合组成的极恶之旅,也无法逃过被此分裂的命运。人人平等带来的只会是权力的分化,博爱的人终会一无所有。不是谁都能够被救赎,不是谁都有资格被救赎。这个世界需要一个真正的秩序统治者。 而诺因,是错误的。 然而,极恶之旅将他与弟弟在矿主手中解救的恩情,却又不能不报,所以他必须尽快赶回去。 那个时候,增幅体质已经在他身上觉醒,为了防止不测,组织曾在他的体内植入了一块时系魔晶。只要他能够解开这道封印魔法的镇魂锁,然后找到这里的首领并解决掉,就能缓解组织遭遇的危机。 就在这时,牢狱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然后是狱卒惶恐的声音。 ——苏罗殿下,您不可以进去,这里面关押的是危险的犯人。不,不可以…… 然后狱卒挂在身上的钥匙被人一把扯了下来。 牢门打开,一个红衣小男孩走进来,目光灼灼,似乎带着一种兴奋感。 他暗自沉思:殿下?这人是未来的小皇帝吗?那么,只要挟持此人,他就有了和王国谈判的筹码。 也不管他是不是在发愣,小男孩进来后开口就问。 ——喂,听说你很强啊,来当我的手下吧,和我一起去魔晶学园。 我要你,这句话的意思简洁明了。这样直接而霸道的话语,让他瞬间怔住。 ——……我是你的敌人。 ——敌人又怎样。很强吗?很弱吗?有用吗?无用吗?我只看这些。他们说你很厉害,所以,我要了! ——……你拿什么来和我谈判? 听着他的话,一旁的狱卒脸上带着莫名其妙:这话咋说得好像这人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 ——谈判?不对,是交换,我给你自由,你把自己的才能送给我。 他沉默不语,是一种无言以对的感觉。眼前这个人,似乎只懂得一味地强求,完全没有将会被拒绝的可能考虑进去。……难道是笃定他不会拒绝吗? ——为何我要答应你? ——你很着急不是吗?你的眼神告诉我,你要去救重要的人。我能够感觉出来,因为我也有过想拯救些什么,却无能为力的经历。想要保护些什么的心情不分立场。所以,如若你想要拯救些什么,并且能够救下来的话,我就没有任何理由阻止你去那样做。 说着,小男孩指挥狱卒打开了束缚着他的镇魂锁。 他在心中冷笑。真该庆幸自己遇上的是一个笨蛋,怀着这种幼稚的想法,这样的王国没有未来可言。 经过小男孩身边时,他的手往男孩身上轻轻一拍,将一道魔法设置在小男孩的体内。一个类似于定时炸弹的魔法,其产生的破坏力足以让男孩的身体化为飞灰。而时间则设定在两小时后,那时他早已逃离此地。 ——你会为你今日的行为后悔的。好好享受余下的时光吧。 他淡淡地吐出这一句,然后转身离开,狱卒猛地拦在他的前方。小男孩一招手,让狱卒待在一旁。然后,还略带稚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或者我死去,都改变不了什么。你讨厌这样世界吗?我也很讨厌。所以,来帮我吧,让我成为驱散黑暗的太阳,让我把这个世界改变。去救他,然后,回到我身边。 当时他心想:会说出这些话的人,只可能是一个喜欢空想的小孩。然而,当他回过头的那一刻,却似乎真的在小男孩的身上,看见了一缕微弱的阳光。虽然仅仅是在一刹那间,如同昙花一现,然后一闪即逝。 然后他沉默着离去,一路上畅通无阻。但是,等他潜伏着回到组织的总部时,那里已是一片废墟。 而他的弟弟也已经不见踪影。 …… 20.雁落之战(五) 绿光带来断断续续的记忆,一不小心,唤醒了沉睡中的人。 等到神彻睁开眼睛时,已是黄昏落尽,黑夜降临。空中飘摇着绿色的光点,如同萤火虫在飞舞。他动了动手指,发现没有反应,麻木感犹存。而背后的痛意也在持续不断地袭来。除此之外,还有另一处伤口也正传来痛感。 是一把飞刀插在他的胸口,精准无比,无论往哪边偏差上一点,都会对他造成致命伤。那是弟弟的飞刀,并非巧合,而是刻意为之,为了不夺取他的性命。 神彻目光下移,视线的尽头,新皇倒在地面,背后与地面皆是一片猩红,已感觉不到存活的气息。仅仅是一瞬间,神彻就已经明白过来。在他失去意识之间,“时雨”杀死了新皇。 似乎感觉不到太多悲伤,只是心中有着无法舒缓的抑郁感。而更多的,是一种惆怅。当他得知弟弟与他走上的是两条不同的道路时,分离与诀别,就早已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也许命运真的很喜欢捉弄人,它的每一个玩笑,都会让他的世界产生不可挽回的改变。 有一句话,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一直在神彻的脑海里跃动着,无法止息。 ——我们是一体的,绝不分开! 在那个遥远得就要被人遗忘的年代,他的弟弟曾经说得这样坚决。但是,本该是一体的另一半,却在今时今日,因为坚决而死在他的手上。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悲伤,你与我就是其中的一支。” ——悲伤会成为后继者留下的脚印。总有一天,会有人在我们的墓碑前,为我们带来祝福吧。 在那之前,请允许他暂时把生命留下。他会化为风,吹散那些遮掩阳光的乌云。直到这个世界的黑暗被新的光芒驱逐烧尽。虽然那道光芒,现在还只是一轮小小的月亮,但总有一天,会变成耀眼的太阳吧。 他一直这样坚信着,从未改变。即便是弟弟的恳求,也没有撼动他的内心。 “到最后,你还是想原谅我。但是这次,你大概不会再原谅我了吧。” 透过那道被斩开的岩壁裂缝,神彻注视着新月升起的天空,淡淡道。 于此同时,黑色联盟仅存的一支小队已经趁着夜色逃出了雁落山外。领头的人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们曾经的家园。昔日俊秀美丽的山峰在月光之下显得满目疮痍。 ——新皇大人,属下会一直在初始之地等着您的,请您一定要平安无事地归来。 罗伊德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微小的期望,牵着伊特诺的手不禁握得更紧了些。伊特诺吃痛,咧着小嘴,脸上带着难过的表情。虽然伊特诺并不了解此前发生的事情,但有一点他很清楚——他已再一次失去家园。 玲玲依旧用小手抓着罗伊德的衣袖,仿佛她一放开,罗伊德就会飞奔回去援救新皇大人。她失去的东西已经太多太多,惟有这一次,不想再放手。 罗伊德感觉到玲玲的手正微微颤抖,于是他将手覆在玲玲的手上,将少女有些发凉的手轻轻握住。看着玲玲回以他坚强的微笑,罗伊德有着一瞬间的恍惚。也许他对这个女孩确实有一种无可言喻的感情存在,但,那绝不会是爱情。 在新皇大人没有带领着他将这片黑暗推翻之前,他不配拥有爱情。 想着,罗伊德将心中正要升起的情紊抹去,继续带领众人朝着初始之地前进。 于是,随着他们的离去,黑色联盟在这最后的黄昏中,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 …… 第二天,王家旅馆,房间内。 薇儿醒来时,发现苏罗正守在自己的身边。平静,悄无声息,和他平时的作风截然相反。 薇儿记得三个月前,噬光事件后,苏罗也曾带给她这样的感觉。而现在的情形和当时十分相似,以至于薇儿忍不住怀疑:不会又有什么重大事件要宣布了吧? 见苏罗注视着她,沉默不语。薇儿率先开口:“你,有事吗?” “……啊,恩。这个,给你。” 薇儿接过苏罗手中的道具,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她的身份牌和幸运银币么。 “这个怎么会在你那里?” “先前艾丽雅帮你治疗时,我嫌它们太碍事,就顺手拿掉了。” “哦。恩?背面刻的是什么?”薇儿这才发现,她的身份牌后边被人刻上了几个文字。 “啊!那个,那个是——总之不允许你去问别人,等你什么时候识字了,再自己看明白!” “……你这么紧张干嘛?这该不会是你刻的吧?” “哼,我怎么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总而言之,这是最后的命令。” “最后?什么意思?” “是命令你就遵守得了,问这么多废话干嘛。” “是是是,不过要我识字估计是没可能的了,这个就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吧。”薇儿说着,将身份牌套上脖子放进领口,指尖所触的肌肤有着滑嫩的感觉,黑玉周围的血线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已经消退大半,看来在她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又发生了不少事情。 薇儿回想起自己当时还光溜溜地躺在某张床上,被一个可恨的小屁孩蹂躏着。然后镜头一跳,等她再睁开眼睛时,就已经回到了这里。而在这期间,她身上的衣服…… 想着,薇儿转头看向苏罗,犹豫片刻后,终于开口问:“……我光着身子的时候,你,没有看吧?” 不知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为何要在意这种事情,也许以女孩的角度而言,关心这种事情是理所当然。 估计是没有经过大脑,听完问话苏罗随口就答了一句:“啊,看了。不单单是我,洛基他也看了。” “什么!?这样你和那条死鱼还没有自插双目以谢罪吗!?”薇儿一瞬间就变得暴怒起来。 苏罗轻哼一声,不屑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光看上身根本分不清你是男是女。” 喂喂,虽然这在她听来好像不算是件坏事,不过这话也太伤人了吧!? “而且,你的身子,我早就看过了。”还没等薇儿缓过气来,苏罗又爆出一个更大的消息。 “……哈?”薇儿一愣:什么时候,她怎么没发现? “拉尔迪亚当初为了观察你胸口的黑玉,特意在你身上用了‘风眼’魔法,这种魔法可以全时全方位追踪你的行动,并在她那边转化成图像。那天你进浴室的时候,我碰巧就在拉尔迪亚旁边。”苏罗极其平静地说完这件事情,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件很见不得光的事。 薇儿听完后一脸无语,心想:怪不得有些天她总感觉身边凉飕飕的,这世界科技还真是先进啊! “也只有你这种笨蛋才会连那么大一只的眼睛都发现不了。” 好吧,又把责任推到她身上了吧,她认栽行了吧。 想着,薇儿轻轻一叹,道:“看就看过了,你可千万不要对我负责啊。”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像你这种要样貌没样貌,要身材没身材,要实力没实力的三无女,谁会对你负责啊。”苏罗说着,无意中瞟了一眼薇儿脖颈上的项圈,眼底闪过一抹微光,之前思考的问题此刻又浮上脑海。 知道这样困扰下去什么也改变不了。苏罗下定决心,手指朝薇儿一勾,说:“你,靠过来。” 看到这像极了是在勾引她的动作,薇儿瞬间犹豫起来,心想:这家伙,不会真的想动歪脑筋吧? 当然苏罗的权威和强横仍旧是她无可对抗的,已经从中吃过多次苦头的薇儿深知其中的道理。见苏罗已经开始不耐烦,眼神正要渐渐阴冷下去,薇儿最终选择了妥协,认命地将身子靠向苏罗。 苏罗牵起薇儿的项圈,一下子将其解开。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皮纸,展开,薇儿立马就认了出来——正是她签下的奴仆契约书。接着苏罗的拳套上红光一闪,迎着薇儿惊讶的表情,皮纸开始在烈火中熊熊燃烧,不一会儿就化成了灰烬。 看见突然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幕,薇儿难以置信。她的大脑已经当机,等到重启过后才想到某种可能。 于是薇儿一手覆上自己的额头,另一手摸向苏罗,问:“……是你脑子烧坏了,还是我脑子烧坏了?” 两只手心的温度大致相同,也没有发热的感觉。薇儿心叹:完了,难道是两个人的脑子都烧坏了?她怎么感觉之前发生的全是幻觉啊!还是说梦儿已经苏醒来找她了? 苏罗看得出薇儿在想什么,一把拉下她的手,说:“不是幻觉,你已经被解放了。” 薇儿一怔,仔细盯着苏罗的脸,片刻后,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真的是苏罗吗?” 苏罗眉头一皱,目光一冷,手里的项圈就要往薇儿脖子上套,同时说:“我还是让你当回奴仆吧!” 薇儿急忙制止他,连声说:“别别别,我已经知道了。刚才只是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呵呵呵。” “你这么有精神,看来已经没事了。整理一下,我们准备返程。”苏罗说着,已经先行站起。 “要回学园了吗?”薇儿看着正走向门口的红色背影。 “恩。”苏罗的手已经握住门把,忽然想起有话没说,于是神情严肃地回过头。 虽然早知道这家伙变脸比变天还快,只是突然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薇儿一时半会还适应不过来。 “……怎,怎么了,不会是你想反悔了吧?这次打死我都不会再签了。” “薇儿。”这还是苏罗第一次当着薇儿的面叫她的名字。 无比庄重的语气,使得床上的女孩不禁屏气凝神起来。然后,红衣少年的脸上突然现出一道微笑。 “我们做朋友吧!”依然是语出惊人,然后薇儿的大脑再次当机。 “你,小雪,还有洛基,你们都是我的朋友。”很认真的神情,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于是,和上次一样,苏罗的话语化作一股暖流,在薇儿的心中不停荡起涟漪。 ——恩。 床上的女孩微笑着点了点头。与此同时,正倚在房外墙壁边的冷峻少年,听到这句话后,淡漠的脸上似乎也有了一丝隐隐的笑意。虽然这种笑意只是昙花一现,却在心中刻下了不容抹灭的痕迹。然后,冷峻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外。 …… 临行前,众人站在杰斯特的墓前,默默地哀悼着。 薇儿回忆起这位生前开朗爱笑的大叔,心中浮起一丝沉闷感。虽然和他只有过一次短暂的相聚,但是他带给人的印象却如同兄长一样,给她留下了一段美好的回忆,此刻这份美好却永远成为了对死者的追忆。 墓前斜着一把古剑,是杰斯特生前的武器,断成两截后,苏罗曾命人将其外形修好。古老的剑身上,往昔的霸气感已然不存,如同远逝的英雄,从此长寂于此,只有留在上面的一道道伤痕,还在追寻着存活那遥远年代里的辉煌。连洛基背上的炎蟒也随之微微共鸣起来。 那个名叫苏雪的奴隶女孩,此刻已站在苏罗身边,在不经意间,轻轻牵起了红衣少年的手。 而神彻,站在苏罗的另一侧,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静默已久。 雁落山之战结束后,苏罗他们回到旅馆时,这个奴隶女孩就已经等在门口。据她所说,当时她在厨房被劫走后就昏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倒在荒郊野外,附近并没有其他人。至于更多的细节,她只是摇头说不知,苏罗也并不打算追问下去。毕竟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只要苏雪平安无事就好。 神彻却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虽然大体上已经确定贵族死亡事件是黑色联盟所为,但只要还存在任何一点小小的变数,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拜祭完杰斯特,众人踏上归程。 神彻暂时需要留在落日城,处理一些与黑色联盟有关的琐事。于是他目送苏罗等人踏上马车,渐渐远去,最后连马车的影子也淹没在天际边。直到这时,神彻才从怀中抽出一页纸张。 那也是杰斯特的手信,他刚才发动‘轨迹追踪’,纸张并未飘向苏雪,想来苏雪并没有和杰斯特有过近距离的接触。神彻微微一叹,将苏雪的嫌疑从脑海中擦去。看来他的确是太过敏感了。 而另一边,薇儿坐在马车里,看着落日城离她越来越远。 她们来到这座城市虽然只有短短的两日,却让人觉得无比漫长。此刻远离那片抑郁的黑暗,薇儿的心情也舒畅不少。 但,一切都并未真正结束。 命运正带着它那戏弄的笑,伸出一双无形的手,慢慢扼向被选中之人的咽喉。 谁也不会想到,当心与心正在无形中渐渐靠拢的那三人再度踏入这座落日城时,等待他们的,会是怎样一个支离破碎的局面。就像一面镜子,无意中被谁推倒在地,摔得四分五裂,再难以拼合在一起。 而那团覆盖着一切真实的云雾,正随着第四人的到来而开始被缓缓拨开。 有什么将会被剥夺,有什么将会被赋予,然后,发生改变。 伴随着每一个人的陨落与新生。 …… 在薇儿她们离开落日城的同时,另一边,北荒境内。 一个肩扛镰刀的女孩跟在白狐绕肩的男子身后,脚下是黄沙飞扬的土地。沉默在两人之间萦绕。 不久后,女孩终于忍不住抱怨道:“还是叫骑鹰队过来接我们回去吧,这样走下去会累死人的。” 走在前方的男子闻声停下脚步,回过头,却并不是看向女孩,他的目光落向遥远的天际。 在男子眼中,那里的天空仿佛正遍布灰色的乌云,乌云中有着赤红的雷电在闪烁。 女孩也顺着男子的视线看去,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一片晴朗的天空。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男子所注视的,正是落日城的方向。 “南边已经刮起血腥的风。猛虎终于按捺不住了。”男子只是淡淡地吐出这一句,然后继续前行。 女孩这次却好像听出了什么,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 “哼哼,也该是时候了。沉寂了两百多年,终于要再次开始了吗?” ——战争。 1.训练 彷徨的,迷惘的,正在挣扎的气息。萦绕在少女的梦中挥之不去。 在那里,有着无边无尽的黑暗,前方只余下一道细长的白光还在指引方向。 有光的地方就有温暖与希望,光明被人向往着,渴求着,追逐着。但是,她的光之道却在飞快地消失。 所以,奔跑起来。不断地向前奔跑下去,似乎只要一回过头,就会被身后那片咆哮而来的黑暗侵吞。 然后,是声音。一个女孩的声音,细腻,却又充满着阴冷的感觉。 ——你是逃不掉的。坚硬的墙壁,耀眼的光芒,都无法阻止我前进的步伐。 ——我所渴望的只有冰冷与绝望,你无法给予我,那我就把你吞噬。 黑暗袭近。少女拼命向前跑动,仿佛只要落后半步,就会跌进噩梦的深谷,再也爬不出来。 嘴里有着苦涩的味道,有一种神圣的感觉包围在少女身旁,帮她驱逐寒意,引领着她前进。 少女知道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出口就要到了,再次加快脚步。 黑暗中,那个女孩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 ——在我还对你抱有兴趣之时,快点褪去这身皮肉的伪装,把你的真实展现在我面前。 ——不然,我的冰冷与绝望,你无法战胜。 ——如果这就是你的答案,挣扎吧,哭喊吧,沦陷吧。 光之道终于迎来尽头,一扇一半刻着玫瑰荆棘一半刻着神佛鬼怪的门就座落在那里。 ——我已无可等待,你已无处可归。 ——你,做好觉悟了吗? 黑暗在漫延,在疯狂地蠕动,在像凶猛的巨浪一样压向她这个小小的猎物。 少女冲到门前,手一下子握上门把。只要打开门,就能回到那个只属于“他”的世界。 然而,随着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出现在少女眼前的却是一面镜子。 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就站在镜子里,同样是黑色的背景,同样是开门的动作。不同的是,女孩的脸上带着冷笑,胸口的血线聚成一朵花的图案。而站在女孩身后的,是一只狼人型巨兽,脸上戴着银色面具。 夜伽罗?少女的疑惑还未得到解决,脚下的光之道就已然消失。然后她开始坠落,身影淹没在黑暗中。 于是,在这片再也看不到光明的漆黑之地里,只余下女孩最后的声音,还一直回荡着。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灵魂如同从高空坠下,有着难以言喻的抽离感。梦境开始变得模糊,随着少女的惊醒而飞快消散。 薇儿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随后她发现自己还安好地躺在床上,黑玉静悄悄地停在她的胸前,并无发作迹象。女孩看向窗外,天已发亮。之前的景象,仅仅只是一个噩梦。 头还有些晕乎乎的感觉,大概是药力还未消退,薇儿将手按在额头轻揉起来。 回想起之前的梦,梦里那片深沉的黑暗,以及女孩的冷笑,此刻还让薇儿心有余悸。 从落日城回到学园已经三个多月,刚回来的那段时间里她经常做这样的噩梦,每一次都在梦中挣扎着奔跑,仿佛下一刻就会逃离不出那个地方,而她就如同黑玉的玩物一样,在那里任其摆布。 苏罗得知后立马把学园里的圣愈草全摘给了她,而且在他的威压之下,学园理事会的那群老头对此事连声都不敢吭一下。据说这是百金一株的珍贵药草,极其稀少,学园的储备也只有十来株。这样一次啃一棵绝对是不够用的,当然苏罗为了防止薇儿有藏着它们日后换金的打算,所以直接拿着药草去了剑师工房,命人掺入别的药材制成安神定心的药片交到薇儿手上。 也是那时薇儿才知道剑师工房不仅仅负责制作武器装备,只要是有图纸或能说出大致雏形和构思的东西,那里都能尝试研制,其中还包括服饰美食药材生活娱乐用具等一系列分支。当然,都是需要任务点数的,而且相当昂贵。当时薇儿就心叹:这还叫工房吗,这不整个就一百货超市吗!? 言归正传,这些药片可以说是像现代安眠药一样的存在,只不过它们所安抚的,却是灵魂。这个世界里没有那些磕一口就能长生不老或者获得神力又或是像嫦娥一样瞬间登天飞仙的奇药,任何一种药物皆是双刃剑,薇儿服食它们以后,确实能够摆脱噩梦的纠缠,但也会变得嗜睡不少,且这种睡意并非来自于身体。 所以薇儿有时候会不由自主地离神,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与丁格丝的肉体发生一种想要挣脱分离却又仍被什么给强行束缚在一起的律动。虽然这种离神偶尔会给薇儿带来不便,但还是要比面对森冷的黑暗好上不少。而苏罗还一直在寻找最有效的解决方法。 不过,这种药草那是相当的苦,还必须含在嘴里不能咽下去,薇儿估计是因为咽下去会把肠子也苦断,所以苏罗还命人在药片里加了蜂蜜,即便如此,也依然让薇儿有些不能忍受。感觉到嘴中又传来让人皱眉的苦意,薇儿连忙起床,想也不想就越过白线直奔盥洗台。 自从回来之后,洛基对于薇儿“跨界”的事就已经很少提及,薇儿曾尝试当着他的面公然践踏他的领土,也没有见他再投来冰冷的目光,似乎他对她的越界行为已经习以为常。而且他有时候还会破天荒地把薇儿的早餐也准备好,虽然还是一成不变的炒饭,却着实让薇儿有些受宠若惊,直叹她是不是还在做梦。 原本形同陌路的三人如今正渐渐走在一起,种种改变都在朝向着美好发展,让人忍不住期待未来。 但是……这份不安的感觉又是什么? 薇儿将药渣吐净,合手捧起一汪清水,泼洒在自己脸上,以此换来半刻的清醒。 然后,是沉默。薇儿看向墙边的半身镜,注视着里面出现的少女。 还是一张平凡的脸,没有太大的改变。唯一的亮点依然是那头秀丽飘逸的长发。 第一次看到这张脸,还是在六个多月前,那时候她还是“他”。而现在,却已然开始分不清楚。过去的记忆正离她远去,而“他”的身影也在脑海中渐渐模糊。在这个世界里生活得越久,那个世界的事情就淡忘得越多,最后,只留下支离破碎的追忆。然后,她只是个叫做丁格丝·薇儿的平凡女孩。 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平凡女孩。 ——灰姑娘遇到了王子,所以她得到了幸福。 ——那么,没有王子的灰姑娘,会得到什么呢? 想着,薇儿的目光落在胸前的黑玉上。 血线仍在扩散着,只是没有曾经那样疯狂。此刻在圣愈草的抑制下,竟还能结成了小小的“花蕾”,颇有含苞待放之势。薇儿的不安感也许就来源于此。圣愈草换来薇儿三个月的安稳,但就在今天,噩梦再度降临了,而且还是在她服用了药物的情况下。 薇儿大致能猜出是什么原因,大凡药物吃多了都会有某种事物对其产生抗性,圣愈草也该是如此。 黑玉,极有可能已经开始免疫圣愈草的功效。如若真是这样,大概不久后她又会身陷痛苦中吧。 “就像肿瘤一样呢。……没准是癌症吧?”镜子前的女孩忽然调侃道,语气中听不出是什么感情。 是一种复杂的思绪。也许现在的她也只能用这种方法去追忆一下过去的世界了。 “……你会是我的王子吗?”女孩的轻声细语,在这平静的世界里,得不到回应。 取而代之的,是女孩慢慢合上的双眼,将一切迷离的目光遮掩,深深地呼吸。 然后,女孩忽然抬起两只手,拍打在自己的脸上,耳边清脆的响声再一次让她回归清醒。 “希望是我想太多了。”说完,薇儿匆匆吃罢桌上的炒饭,开始新一天的课程。 不得不说,在这几个月里,大恶魔莱迪尔没有再次出现在她们的实战训练中实在是件非常庆幸的事情。薇儿已经大致熟悉了各个教官的训练手段,其中就属莱迪尔最严格,遇上他的学员小队基本要有大半数人倒霉,当然他惯用的惩罚手段就是扫厕所,半年算轻的,来兴趣的时候会罚上个三五载,据说期间表现良好可以减刑,不过这种事估计他一转身就会忘光光。薇儿就纳闷了,学园里有这么多厕所给人扫? 相对于莱迪尔的恶魔式训练,其他的教官简直是太温柔了。有时候他们布置的任务甚至能让薇儿偷空睡懒觉,更何况她身边还有尤法和地鼠这两人负责帮忙,可以说这段时光过得那是相当的悠闲。 不过这种悠闲的心态在薇儿看到本次的教官后立刻碎成一地,消失不见。 刚踏入训练场地时,薇儿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阳光明媚的天空仿佛笼上了一团沉闷而抑郁的阴影。 随后她就看见了阴影的制造源——她那群经过上次教训已经意识到莱迪尔是个大恶魔的可怜同学们。 当然,知道教官是莱迪尔以后,薇儿发现自己也是可怜人中的一份子。 集合完毕后,莱迪尔看着他们,忽然邪魅地笑起来,那个样子似乎在说:这次怎么整死你们好呢? 莱迪尔强大的气场使得在场的全体学生都不约而同地感到一阵寒栗,薇儿的心也不由得提到嗓子眼。 “莱迪尔每次这样笑都会发生很恐怖的事情,上次他这样笑的时候,整支a级小队都去扫厕所了。” 地鼠很符合时机地附在薇儿耳边嘀咕一句,语气微凉,立马引得薇儿浑身一抖,沁出一阵冷汗。薇儿猛地回头斜视地鼠,目露凶光。地鼠一怔,满脸委屈地退到后方,不明白自己好心提醒怎么会招致恶意相向。 然后,莱迪尔淡淡开口了,依然是迷死人不偿命的声音。而且,毒舌。 “不用担心,我深知你们的弱小,所以今天就玩最简单的游戏吧。”莱迪尔说着,举起手中的物体。 是一个很普通的球,看不出有什么巧妙的机关。 “躲避球,这个特制的球能经得起很强的打击。在这个场地里,你们可以用此球攻击任何人,可以抢球,但不允许结伴,也不允许救援别人,谁最先犯规,或是倒地不起,或是球在手中破掉,就算失败,余下的人则全部合格。唯一的失败者负责打扫厕所,是一辈子呢。”平静的语气,似乎只是在解说一个很有趣的游戏,莱迪尔说完后再度微笑起来,这种迷人的笑容却让在场的众人俱是一惊。 薇儿早已在心中诅咒了他千万遍:这不就等于判了一个人无期徒刑吗!?而且这种规定,相当于阻断了她寻求地鼠这个“中锋”,和尤法这个最强“后卫”的帮助。不仅如此,估计他们会挑防守能力最弱的人下手,这个人极有可能是…… 好吧,薇儿知道自己今天是死定了。 “为了让这个游戏增加趣味,需要我加入吗?” 众人连忙摇头,让莱迪尔的加入无异于让他们集体不合格。 “那么,开始吧。”莱迪尔说着,把球往空中一抛,众人的目光随之跟着球转移。 只见那球沿着弧线飞往半空,然后轻盈地落进地鼠手中。众人瞬间像豺狼一样盯着地鼠。 地鼠看向薇儿,薇儿立马给他使了个眼神,让他随便放倒一个。可惜这次地鼠还是会错意了,以为薇儿是想要球,于是十分献殷勤地把球往薇儿那里一抛。紧接着,众人轰地冲向薇儿,纷乱的脚步声似乎连大地都能震起来。这种场面就好比某个娇柔的美少女带着一箱子现金往街上一站,上面还挂着张牌,写着:抢到它我把自己也送你,立刻就能引起所有人的注目与角逐。遗憾的是,会冲过来的全是豺狼。就跟现在冲向薇儿的这一群一样。 这个白痴!薇儿暗骂一句,急忙一脚将球踢出老远,暂时缓解了这场危机。 但不久后,薇儿的预感就成了现实。众人拿到球后,第一个盯上的目标正是薇儿。 男生姑且还算有点良知,知道拿球扔女生是不对的,所以大部分人得到球后还是会把其扔向自己的死对头,场地里渐渐形成了魔法系对抗战技系的局面。不过女生就不这么想了,尤其是上次见到莱迪尔对薇儿有所夸奖而吃起醋来的那群小女生。对于钟爱莱迪尔胜过一切的她们在余下的日子里经常和薇儿作对。此次也无可避免。 而最悲剧的是战技系和魔法系里都有莱迪尔的忠实追捧者,弄得薇儿必须两头兼顾。 果然那球被战技系的某个女生抢到后,带着一抹嫉妒的目光,嗖地一下就朝薇儿飞来,球影不断变大,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薇儿面前,夹带着呼啸而至的风。好在这几个月薇儿也不是白混的,在洛基的亲自教导下多少也有点战技基础,她把头一偏,球擦着脸颊飞过。刚才若是挨了这一下,她直接就该变傻子了。 当然,洛基的教导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仍旧是个噩梦,比如说怎么不让洛基发现而偷偷使用冰箱和浴室,怎么用飞行道具偷袭洛基又不被他反击回来打中额头,怎么在他口下把香喷喷的炒饭抢到手,这一切都是很有技术含量的,而薇儿也在一次次的被虐待与失败中成长起来,虽然进步只有一点点。 还好,对于c级战力而言,薇儿的技巧已经足以应付,虽然算不上是游刃有余,但球毕竟只有一个,至少躲开它是没问题的。而让薇儿有点不爽的是,有两个人一直很悠闲地在看她表演。 地鼠会钻洞,所以没人打他主意,而尤法虽然没有攻击能力,防守能力却很强,也不会有人对她动手。 此刻地鼠正坐在尤法旁边看戏,连连鼓掌赞叹道:“哇,老大,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我之前一直以为你空有头脑而已。”这句话是地鼠发自内心的褒奖,但却听得薇儿直想冲上去扁他,让他体会一下她是不是只有头脑,可不是地鼠一个人才有爪子的,别忘了夜伽罗的肱二头肌也是很粗壮的! 只是飞速袭来的球却让薇儿无可脱身,似乎战技系和魔法系的小女生已经达成共识,非要将薇儿置于死地,她们你来我往,相互接球扔球,把夹在中间的薇儿当靶子。而两边的男生又不好意思上去和她们抢,只好也站在一旁看起戏来。而莱迪尔仍在场地外边悠闲地喝着茶,似乎打算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不闻不问。 一直这样维持着精神紧绷的状态,薇儿的气力渐渐开始接续不上,那些女生又怎会看不出来,攻势越加凌厉起来。有些男生看不惯她们联合起来欺负一个小女孩,正打算劝说,却被她们不约而同地用一道充满妒火的眼光逼得直往后退,不敢再向前。 薇儿疲于应付,身形因缺失体力而变得呆滞,已连连吃下了好几记攻击,出现淤青的地方正隐隐作痛。 趁着攻势有所缓解,薇儿连忙给地鼠投出一记眼神,让他赶紧把球抢下来。 地鼠眨巴着眼,示意自己很想帮忙,但是她们都是女生,会觉得不好意思。 薇儿马上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目光中只有一道信息:如果再不帮忙,她今天就让他变女生。 地鼠这次倒是读懂了,后怕地吞了吞口水,想想还是趁一名女生不注意,猛地动身夺走了她手中的球。地鼠的这一行动立刻招致女生的群起围攻。他被女生团团围住,一拥而上,就像夹馅饼一样用身体压制住地鼠,使得地鼠不停发出诸如“哦,啊,嗷”之类痛苦并快乐着的声音。 当然地鼠为了保护薇儿,已经决定豁出性命,誓死捍卫住被他压在身下的球。 而薇儿,注视着地鼠的举动,正想趁人不注意找到地方躲起来,这时大脑却忽然感到一阵昏沉,眼前的景象也随之开始模糊、定格、一幅幅缓慢地移动着。薇儿知道圣愈草的副作用又要发作了,只能暗自咬牙忍耐,有着天与地都在围绕着她旋转的感觉,分辨不出方向。灵魂好像正要离体而去,但就是不能得偿所愿。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着,幻惑之中,薇儿好像看见一个女孩正带着冷笑朝她走来,要和她相拥而眠。 那个女孩和丁格丝·薇儿长得一模一样,眼瞳中没有光,只有无尽的黑暗,而她的手,竟然是两把漆黑的爪子,就像夜伽罗的爪子一样。薇儿眯着眼睛,想要在这片模糊的光景中看得真切一些,但她只能看见那个女孩的身后,有着隐约的狼人型巨影。 然后,女孩也模糊成一团,整个世界都被这种景象所笼罩,已经感觉不出时间的流逝。 似乎很短暂,却又极其漫长,漫长得让人想要沉睡…… 站在原地的少女微微垂下头,眼皮就要合上。忽然,两声急喝瞬间把她从离神中拉了回来。 “薇儿!快闪开!”尤法的声音。 “老大,危险!”地鼠的声音。 两人的语气带着同样的焦急。薇儿一怔,有一种危机感涌上心头,让她似乎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有风咆哮着袭向她的耳边,薇儿下意识地扭过头,斜眼看向风源处。眼角的余光中,一个球,带着凶猛的气势出现在她眼前,待薇儿双目睁大想要躲开时已是来不及。 于是那球毫不留情地撞击在她的侧脑边,如同平静的水面投入了巨石,冲起的水光是那被击碎的意识。 在痛意传来之前,薇儿的大脑就已先感到一阵晕眩。余劲带着少女飞出数米远,身体与地面擦出一阵轻烟,然后薇儿双眼无神地看着天空,有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似乎是呼唤声,两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但她却已无从思考,只有意识随着巨石沉入水底。 视线在不断地模糊,躺在地上的少女缓缓合上了眼睛。 2.计划 薇儿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此时已是黄昏时分,窗外的天空被晚霞染得赤红一片。 训练早已随着薇儿的昏迷而宣告结束,也因此,薇儿悲剧地成为了那唯一一个要一辈子扫厕所的人。 尤法和地鼠一直守在薇儿身边,发现少女醒转,便围在床前。 虽然医生早已宣布薇儿无事,地鼠还是忍不住伸出两根手指,在少女眼前晃悠着,问:“老大,这是几?”随后地鼠的手指被少女一把握住,有平静的声音从少女嘴中传出:“……不要问这么幼稚的问题。” 说完,薇儿撑起身子。刚坐起来时她的身体还有轻微的摇晃,歇息片刻后,就已没有什么大碍。 “薇儿,你不要紧吗?”尤法小心询问道,甜美的苹果嗓音,让人忍不住想要扑上去啃一口。 “我没事。抱歉,害你们担心了。”薇儿朝尤法微微一笑,尤法也回以一笑,笑容中充满温暖。 虽然薇儿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是在想:没事才怪,她都被判无期徒刑了,还不如继续这样昏迷下去呢。 “老大你没事就好,不然今晚的计划——唔唔!”地鼠还没说完,尤法就慌慌张张地捂住了他的嘴。 “计划?什么计划?”听出尤法她们有事隐瞒,薇儿追问道。 “没什么,肯定是薇儿你听错了,呵呵。”这种劣拙的演技又怎么可能骗得了撒谎技能大师级的薇儿。 “尤法,你每次说谎脸都会红得像个小苹果一样。”薇儿双拳移在脸旁,一下子展开手掌,以此来夸张地形容尤法的变化。尤法一惊,手不由得抚在她自己的脸上,疑声问:“真的会这样吗?” 注视着尤法的举动,薇儿嘴边挽起一道狡猾的浅笑。很快,尤法就发现自己上当了。 “呜哇,薇儿,你好坏啊,居然捉弄我。” “你们要是没有事情瞒着我的话,刚才干嘛这么着急啊?” “这个,我们只是……”看来尤法的确是没有撒谎的天赋。 一旁被捂得就要窒息过去的地鼠挣扎着拨开尤法的手,说道:“我们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老大你千万不要当真。既然老大你已经没事了,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再见。”说完,趁着薇儿还未回过神,地鼠一把抓起尤法的手,神速地溜出病房外,不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看来她们压根没打算告诉我嘛。也罢,今晚总会知道的。” 说完,薇儿活动起手脚,没发现什么不妥,于是心叹着她的头骨还算争气,薇儿也随之下床走出外面。 在归家的路上,无所事事的薇儿总是不由自主地回想着她那可悲可叹的命运。 尤其是扫厕所这件事。一想到今后每天都要与臭气熏天的厕所为伴,薇儿直想找块豆腐撞死她自己,不过,相较之下,她更乐意直接用豆腐噎死莱迪尔那家伙,成功率没准还高一些。薇儿这样一边在脑海里构思着整死莱迪尔的新方法,一边漫不经心地走在路边,经过拐角时,连自己即将撞到某人也没有察觉。 就在这时,薇儿的额头被那人伸出的手指点住,微凉的触觉致使薇儿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灰白色绣着闪电纹样的加长风衣,那人的腰间还别着一把精致的匕首,在风衣中隐隐显现。然后薇儿抬眼看去,不算高的个子,平坦的胸脯,留着长发,就算左脸有着一道巨大的十字型伤疤,看起来也仍算俊秀的青年。加上青年嘴角边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影,使得整个人充满神秘感,同时也弥漫着一种莫名的危险性。 薇儿总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正当她要细细回想,青年却已先一步开口。 “这已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被殿下驯养着的小羊羔。”沙哑而又充满惑性的声音,能让人沉浸在这道天籁中久久无法回神。还好薇儿在艾丽雅的影响下已经对此产生了抗体,加之她原本就是个男人,绝不会对另一个男人着迷,不过还是会有一种眼前的人是个女子的错觉,这种错觉顷刻就被那人身上的肃杀感抹消。 刚才并没有感觉到的寒意此刻正不断侵袭向薇儿,也不知是不是青年故意释放出来的。 这种肃杀,让薇儿觉得那人往树丛里一站,草木都会随之凋零。而且,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直到看到那人背在身后的重弩,薇儿才恍然想起:这不就是当初噬光事件后拿着弩顶着她脑袋威逼她招供的人吗! “看来你还记得我,稍微有些令人高兴呢——开玩笑的。” 薇儿正想说她一点也不高兴,忽然听到那人语气一转,不由得愣住:这是在说他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你好像在这里生活得很愉快,真是平和的人生呢。需要我为你增添一些兴奋与曲折吗?将什么从你身上剥夺,或许会换来殿下更多的爱怜也说不定。想要试试吗?比如说——眼睛,脸蛋,嗓音,或是听力。” 那人说着,点在女孩额上的手开始顺着她的鼻梁下滑,大拇指游移在她的眼睫处,然后手掌覆上她的脸蛋,最后大拇指缓缓移向她的嘴唇,轻轻抚动。“你想失去哪一处呢?” 那人周身散发的震慑感让薇儿忘记了动弹,只能眼定定地受其摆布。 “不如,先让我夺去你的初吻吧。”说着,青年抬起女孩的下巴,俯下头,两人的面容不断靠近。 挽出弧度的嘴唇,魅惑的眼神,少女瞪大着眼,心跳在不断加速,也不知是出于害羞,还是出于恐惧。正当青年就要吻上少女的唇时,一道冷漠的声音传来,瞬间打破了这份诡异的气氛,也让青年停下了动作。 “你在干什么,天刹。”神彻站在拐角的另一端,平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没什么,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我对幼女一点兴趣也没有。”天刹说着,直起身来,看向神彻。 “倒是你,神彻,每一次都出现得这样及时,好像什么事发生之前,命运都会向你发出预告信一样。这是何等的幸运,幸运得让我忍不住想要——嫉妒呢。”天刹双手抱胸,缓步走到神彻身旁,斜眼看着神彻,冷笑道:“哼,开玩笑的。” 而神彻也侧眼看向天刹,目光冰冷,沉默不语。 薇儿到这时才缓过劲来,虽然她对神彻没有多少好感,薇儿还是得感谢他的及时出现。 听见天刹与神彻的对话,薇儿发现天刹虽然个子比神彻矮上一截,但在气势上却毫不逊色。和之前遇见的人不同,天刹似乎对神彻完全不存敬畏感。薇儿感觉他们就像是一对宿敌,站在一块,有两道旗鼓相当的气势在他们身边不断碰撞着。他们飘起的衣裳,被风编织成一幅黑白分明的画卷。 这样对峙了好一会儿,神彻才淡淡开口:“殿下并不期望你做出逾越本职之事。” “我的本职?自然。不过,你并没有对我说教的资格,还是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吧。” 说完,天刹撤开目光,独自离去。而神彻则走向薇儿,经过薇儿的身边时,并没有止步的意思。 “他是什么人?”知道神彻压根没把她归入朋友的行列,薇儿只好自行开口询问。 “王之右臂,‘荆棘鸟’天刹,‘雷霆’的统领。那个人很危险,不要和其产生交集。” 虽然神彻现在对薇儿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但并不表示他已经接受薇儿的存在。回想起第一次遇见他时那慎人的一瞥,薇儿忍不住心叹:这两人都很危险,她一个都不想扯上关系。 “雷霆又是什么?”薇儿问出这话时,神彻回头斜了她一眼,那眼神很显然是在说:这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薇儿本以为他不会回答,没想到神彻还是开口了。 “有光必有影,只是飞马军常出现在世人眼前罢了。” 这个意思,是说飞马军是家喻户晓的特种部队,而雷霆军则是与之旗鼓相当的暗杀组织吗? “那他和你,哪一个更厉害些?”薇儿随口问出这个问题。 “天刹,鹰眼体质,能看清极远的事物,王国中最强的狙击手。但孰强孰弱,我并不知晓。” 这是什么答案,难道他们从未决斗过吗?真不符合常理呀。 薇儿正欲追问下去,神彻却已头也不回地走远。 “看来真的不想我知道太多。不过……”薇儿望着天刹离去的方向。 在这里和那人的相遇真的只是偶然吗?为何那人的眼神会给人一种“你被盯上了”的感觉。 天刹没准是个隐藏得极深的人。不过,既然他效忠的是沙曼德家族,应该不会对她怎样吧。 印象中身为统领的人应该是挺庄重严肃的,就算是爽朗爱笑的杰斯特,到了关键时刻,也不会像天刹一样还把玩笑话挂在嘴边。虽然薇儿听不出那些话,是不是真的在开玩笑,但天刹显然也继承了魔晶学园的特色——够变态。薇儿觉得自己身边的变态已经够多了,对于天刹,她还是离远一点好。 天色渐晚,夕阳西下。 夜幕即将落下之时,薇儿回到了她的住所——一个无形中已经被她当成了“家”一样的存在的地方。 洛基仍旧每天都待在修炼场,不过每夜提前归来的次数明显在增加,而薇儿显然也没预料到她们两人会有如此和谐共处的一天到来。但可以感觉得出,很多事情上,洛基明显在迁就薇儿,这种迁就源于一种溺爱,就好像哥哥关心妹妹一样。大概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他们已然和兄妹无异了吧。 当喧嚣远离平淡,一切都开始变得自然起来,就和薇儿拿出钥匙,熟练地打开门一样自然。 这道门锁是薇儿当初趁洛基不在时悄悄安装上去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洛基回来时能起到警示和拖延的作用,为她争取到销毁证据的时间。不过很快薇儿就发现自己的小聪明对洛基一点也不起作用,在她偷吃东西的时候,洛基正好一剑把门劈开,人赃并获。结果薇儿就被罚去睡大街了。 那天又正好是风凉之夜,虽然薇儿顶着风险半夜三更潜伏回自己的床上,但因为门口大开,冷风呼啸,第二天还是感冒发烧,昏睡不起。出人意料的是那次洛基竟然在她身旁守了一天一夜,等她好起来时就发现门已然被修补好,而那道锁也没有被卸掉。 为了防止洛基再次“破”门而入,那天薇儿把备用钥匙放在洛基床头,夜晚并没有锁门。早上起来时,她发现床头的钥匙已经不见,看来洛基是接受了她的意见,只是他这种轻易妥协的举动让薇儿有些惊讶。现在回想起来,那大概是洛基第一次明显地迁就她。 于是,这道锁就保留到了现在。 因为一直是薇儿先回到住所,所以她早已习惯黄昏过后,屋内还没开灯前的那片昏暗与孤独。只是今天的气氛却有些不一样,薇儿好像从空气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但,没有来得及细想,薇儿刚踏进住所的那一刻,门边的阴影里就突然冲出两个身影,一下子环住薇儿,不顾她的呼喊,强行把她拖进了厕所里。 误以为天刹真的派人来把她弄成残疾,薇儿拼命挣扎起来,正在要心中默念召唤咒文,却忽然闻到那两个人影身上传来熟悉的体香,她扭头一看,惊疑道:“……丽蒂,吉亚?” “不是说过吗,要叫姐姐!”丽蒂说着,伸手就去扒薇儿的衣服。吉亚则从一旁拿出一套新的衣物,同时手中还拎着一个化妆盒,逐步朝薇儿逼近,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就像大灰狼碰上了小羊羔一样。 看到这些,薇儿心知大事不妙,此时想溜却已无路可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丽蒂和吉亚将她逼向墙角。 “你们要干嘛,等,等一下,不要,哇啊!!” 声音之惨烈,连躲在厕所外的苏罗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听起来她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拉尔迪亚转头看向苏罗。 “我怎么会知道,现在还没到我们出场,安静一点。”苏罗小声喝令道。 “哼,本公主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笨到家的行动。要不是知道这是她家乡的风俗,我才不会干呢。” 还有另一个女孩——苏雪也站在苏罗身边,此时很听话地一声不吭。 躲在另一边的尤法也有点担心起来,身旁的地鼠见了连忙安慰道:“不要紧的,老大是那种无论遭受多么惨烈的蹂躏,都能坚强地站起来,继续让人蹂躏的人啊!”虽然地鼠本意是好的,但若是薇儿当时在场,一定会揪起他狠狠地揍上一顿。 这样不多时,厕所里的声音平静下来,众人屏气凝神地看向厕所,那里有着屋内唯一的光亮。 两个年轻女孩在薇儿背后一推,被打扮好的少女就身不由己地一巅一巅地走出了厕所外。之所以会这样走路,是因为薇儿根本不习惯现在脚上穿的这双鞋子,刚看见吉亚拿出它们时,她被吓了一大跳。 那居然是一双高跟鞋…… 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她怎么不记得学园里还有高跟鞋这种东西存在啊,不会又是剑师工房出品吧? 与此同时,躲在房内的众人看见一名身穿雪白色花边公主装,脸上化着淡妆的可爱少女从那道光亮中走出来,除了走路的方式有点滑稽以外,少女的全身无不焕发着新的光彩。 “……那还是老大吗?” “好吧,本公主承认有时候靠衣装,猩猩也是能变成美女的。” 苏罗在暗处注视着薇儿,眼里隐隐闪动着光芒。而苏雪也看着薇儿,眼底闪过一丝羡慕。 露肩装,高跟鞋,粉底,唇彩,香水。太折磨人了,这些女人专用的东西她可吃不消。 薇儿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蹲下身去正想解开鞋子,背后立马打过来两道凶狠的目光,弄得薇儿浑身一颤,寒意俱现,不得不打消念头。心道:丽蒂和吉亚这对冤家在她的事情上意见还真是出奇的一致啊,莫非这就是地鼠之前提到的计划吗? 那这肯定是个非常悲剧的计划,有什么能比她打扮得比女人更像个女人还悲剧的呢。 想着,薇儿轻轻一叹。反正她的一世英明早毁了,破罐子破摔吧。 于是少女直起身,继续向前走,远离厕所的光亮,步入屋内萦绕已久的黑暗里。 丽蒂她们究竟想干嘛,把她打扮成这个样子,不会是要相亲吧?光想想薇儿就已是一头冷汗。 等到少女心惊胆颤地走到屋子中央,灯光一下子全亮了起来,周围连连响起轻微的炸裂声,幽香的花瓣如雨飘落,天花板仿佛成为了华美的天空,然后躲在角落的众人站出来齐声喊道:薇儿,生日快乐! 当然,这只是假象中的画面。不得不说丁格丝的这副身体太了不起了,居然还有花粉过敏症!当薇儿仰望天空时,那些花瓣正好从她鼻尖飘过,于是无可奈何地,还没等众人现身并开口庆贺,薇儿就已先连连打起喷嚏来。少女想赶紧离开此地,但没走出几步,穿着高跟鞋行动不便的脚就悲剧地踩到了公主裙的前摆,结果摔了个底朝天。 更悲剧的是那时候尤法正好捧着大蛋糕走出来,而薇儿摔倒的方向又刚好是尤法那一带。尤法看见薇儿朝她摔来,下意识地侧头闭眼,将手中的道具一抬,挡在面前。于是,蛋糕被薇儿的脸这么一压,瞬间变得稀巴烂。同时,尤法还被薇儿一下子扑倒。两个女生纠缠在一起,有着说不出的暧昧感。 看到薇儿整出这一幕闹剧,苏罗不禁抬手捂脸叹道:“你真是,太不中用了。” 拉尔迪亚则看着那个被薇儿毁去的杰作,那些奶油还是她亲手涂上去的,悲道:“本公主的蛋糕……” 地鼠也不得不惊叹:“老大,你的出场总是那么出人意料。” 丽蒂和吉亚也在这时走出来。 “看来她的妆又得重化了。”吉亚看着薇儿那张满是蛋糕屑的脸,并不觉得气馁,反而更显兴奋,看来之前她没少在化妆时调戏薇儿。丽蒂也点头道:“衣服也要换一下,不如这次就让她穿上那套企鹅装吧。” 听到这里,薇儿急忙回应道:“不,不用了,太麻烦你们了,这件我超喜欢,不用换了,呵呵呵。” 薇儿心想:打死她也不会再回到那个比十八层地狱还恐怖的地方。 于是,丽蒂和吉亚的眼神中同时染上一份遗憾。 只有尤法还算得上是个正常人,轻声询问道:“薇儿,你没事吧?” “这个蛋糕,是尤法你做的?”薇儿拾起一小块蛋糕,放进嘴中,一股香甜的味道。 这个世界是没有蛋糕的,薇儿记得自己当时只是把蛋糕的大致描述和配方告诉了尤法,结果尤法还真的凭借高超的点心师天赋,把蛋糕制作了出来。 至于薇儿是怎么发现尤法的天分的,这还要追溯到纱音s级试炼后,地鼠在薇儿蹲小黑屋时给她的那包点心上。那些点心确实很好吃,但因为是尤法是拿任务点数换取的,薇儿总觉得过意不去,后来在学园狩猎战中得到了奖励点数后,薇儿才发现学园里并没有那种点心换取。在薇儿的严刑逼供下,地鼠终于吐出了真相,那些点心其实是尤法亲手做的。 “恩,大部分是。味道,怎么样?”尤法真切地看着薇儿,似乎想要得到认可。 “……奶油好像放得太多了。”间接导致薇儿脸上全是黏糊糊的东西。 “哼,你是对本公主的做法有意见吗?”拉尔迪亚在一旁不满的插嘴道。 拉尔迪亚放的?薇儿一惊,连忙摆手:“不,哪有,怎么会,我只是不太喜欢吃甜腻的东西而已,呵呵。”同时心想:当然有意见,当她的脸和蛋糕产生亲密接触时就非常地有意见,不过这种事她会说出口吗? 薇儿擦干净脸上的乳白色粘稠物,看了看四周洒了一地的花瓣,鼻间还在微微发痒。 “你们这是要弄生日晚会吗?谁的,会在这里开,难道是洛基的?哎呀!” 薇儿刚说完,就被苏罗狠狠地敲了一下脑袋:“当然是你的!” “但我的生日是——啊!”薇儿这才回想起来,当初刚住进女仆宿舍时,丽蒂就急迫地询问过她的生日,但是丁格丝的记忆里居然也没有关于这副身体生日的信息,所以薇儿就随口蒙了个日子,大概正是今天。 难怪苏罗前几天跑过来问她,她的家乡是怎么过生日的。 薇儿怎么会知道丁格丝的生日是怎么过的,那个小女孩到她附身前从没过过一次生日。 所以薇儿就把现代的过法添油加醋地说了一次,其中还包括恶作剧的公主装和高跟鞋的重点描述。 现在想想,这纯粹是自残的行为。 过去的她早已不对这些事感兴趣,因为浪费钱,而且最大的意义,只是提醒她又大了一岁,仅此而已。 不过,现在知道众人为了她开生日晚会,薇儿心中还是充满了感动的。 想着,薇儿垂下眼,有些自责地说:“但是,蛋糕被我毁了。” 尤法安慰道:“不要紧,我再做一个就是了。” 说着,女孩站起来正要动手,屋外忽然响起一道熟悉而温柔的声音。 “不用了,这里还有一个,剑师工房出品。” 话音刚落,纱音和雷克就从门外走了进来。雷克手里还端着另一个蛋糕。 “不过味道大概会比尤法做的差上一些,毕竟尤法的手艺连剑师工房也要自叹不如呢。” 尤法一听,脸羞涩地红起来,低头道:“纱音姐你怎能拿我和剑师工房比,我的水准还远远不及——” 女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雷克打断:“尤法你就别谦虚了,纱音姐和我都是有品尝过你的点心的。你的手艺,某些人再花上一百年也学不来,所以要有信心。”说着,雷克还特意斜了一眼薇儿。 薇儿缓缓将头撇向一边,不和雷克对视,心道:这家伙是来给她庆生的吗,是来踢场的吧?居然在她生日这天当着众人的面诽谤她。以她的天赋,学这些哪需要一百年…… 十年就差不多了。 “薇儿,生日快乐。”纱音走到薇儿身前,微笑道。她的笑容总能让人心头一暖。 “恩,谢谢你,纱音。——这是?” 薇儿看着纱音从怀中取出一枚银色指环,指环上镶着一颗小巧美丽的菱形宝石。 苏罗和雷克看见那枚指环时,眼底同时闪过一丝惊讶。 “生日礼物。”纱音轻柔地握起薇儿的手,将指环戴在薇儿的手指上。 “它是我送给你的护身符,能给你带来平安,所以你要保护好它,不可以摘下来,知道吗?” 虽然薇儿并没有戴戒指的习惯,但是纱音的温柔让人不忍拒绝,于是少女坚定地点了点头。 雷克将蛋糕摆在桌面上,等纱音退回他的身边,连忙问她:“这样真的好吗,它可是——” “不要紧,薇儿才是被灾难眷顾的人,如果我当初没有把她带到这里,她也许就不会遭受这样的罪。归根结底,这是我的过失。所以,就算把那个送给她,也远远不能弥补我对她造成的伤害。”看着那个正仔细端详着指环的少女,纱音的嘴角挽出一抹浅笑。 “你就是太过温柔了,纱音姐。” 此时,苏罗也在一旁看着那枚指环。指环并没有什么特别,重点在于上面的那颗宝石。 重生之源石,当佩戴它的人受到致命伤害濒临死亡时,会自动对身体进行一次完整的修补,然后破碎。可以说是能够带来奇迹的宝石,整个王国只此一颗。这是纱音生日时,她的父王送给她的最珍贵的礼物。 相较之下,他的礼物却只是一条…… 想着,苏罗将礼物盒掩在身后,不打算拿出来。 3.生日(一) 拉尔迪亚见纱音已先行送出礼物,也不甘落后,赶紧上前将礼物盒交到薇儿手中。 薇儿满怀期待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放着一个十分华丽的——项圈。 “……”长久的沉默后,薇儿开口问:“这该不会是你以前打造的那条吧?” “哼,本公主才会做那种偷工减料的事情,这条比那条华丽得多。薇儿,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打算做我的宠物吗?我保证会好好疼爱你的。”拉尔迪亚目光灼灼地看着薇儿,好像随时都会把她吞掉。 “不用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一冷汗从薇儿的额顶滑落。 “……这样啊,真不甘心呐。不过既然是你的生日,本公主就把你的自由还给你吧。” “恩,谢谢。那这个我就当做纪念保存起来吧。” 见拉尔迪亚终于放弃了收养她当宠物的打算,薇儿暗自吁了一口气。 接着地鼠也拿出礼物送上。他的礼物是个泥人,看起来好像捏的是薇儿,只是…… “这是什么,这么粗,大腿长胳膊上了?” “老大,如果你能强壮些就不会受人欺负了,不过现实里好像办不到,所以我就把臆想中强壮的你捏成泥人了。怎样,手艺还不错吧?”地鼠一挺胸膛,自豪地说道。 “还……不错。嘴边这两根尖尖的又是什么?” “哦,那是你的牙。” “哈?你别告诉我,这是你给强壮的我捏出来的‘尖锐’的武器?” “老大,聪明!”地鼠朝薇儿竖起大拇指。然后薇儿哭笑不得。 她该夸奖他有艺术细胞吗?异世界的毕加索? 好吧,看在他也算尽了心的份上,她今天就不揍他了。 这时,尤法也拿出一袋她新做的点心递了过来。 “我好像除了会做这些吃的,就没什么特长了。抱歉,薇儿,送这么不起眼的礼物。” “不,我很喜欢,了不起的手艺,谢谢。”薇儿欣然接过尤法的点心。尤法甜甜一笑。 “这个,给你。”苏雪在薇儿面前摊开手,手中停着一只精致的纸鹤。 “我没有什么才能,没有点数,也没有钱,所以,只送得起这种东西,请不要嫌弃。” 外出任务完成后,这名奴隶女孩跟随着苏罗来到这座魔晶学园。因为艾丽雅有大地之环,所以并不需要像纱音一样付出代价。但,遗憾的是,苏雪和薇儿一样,是无源者,也不适合修习战技,仅仅作为苏罗的私人随从,和苏罗生活在一起。 苏雪虽然不喜欢和人接触,但是也并不怕生。她很喜欢听故事,总是向别人打听学园里的各种传说,还有周围的人的事迹,听的时候很认真,会静静地注视着说故事的人,眼中时常流露出羡艳的光。所以,要和她混熟,最快的方式,就是准备好一堆诱人的故事。 于是,薇儿和她说起一些童话故事,苏雪听了后有所感触,她的话甚至让薇儿有些惊异。 ——薇儿是灰姑娘吗?薇儿和灰姑娘很像,等待着某人来拯救,等待着某人来发现你的真实与美丽。 ——如果薇儿是灰姑娘的话,那小雪我应该是睡美人吧?一直期望着一觉醒来后,就是幸福的到来。 这两句话再次在薇儿脑海中回荡起来。 苏雪见薇儿沉默着,于是小声问:“不喜欢吗?” “不是,很喜欢,很有家乡的味道。”薇儿笑了笑,随之拿起纸鹤。 “薇儿,你真的不先试穿一下我们送给你的第二件生日礼物吗,那可是按照你跟我们描述的南极企鹅精心特制的呢,你穿上去一定很可爱!”薇儿连连摇头,心想:还好她只说过南极企鹅,她要是连北极熊也说了以后还不得被闷死。于是吉亚从背后环住薇儿,仍打算说服她,忽然看到纸鹤,惊奇道:“哇,好有趣,这个是怎么做的?教教我行吗?” “吉亚,你没见过折纸吗?” “折纸,这个叫做折纸吗?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吉亚会很多门手艺,却没见过折纸,而且丁格丝的记忆里也找不到任何资料。 难道说这个世界里,折纸并不流行吗?还是说…… “小雪,你是怎么学会折这个的?” “我也不怎么记得了,好像有什么人教过我,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怎么了?” “不,没什么。”苏雪的样子不像是说谎,薇儿心叹:应该是她多心了,这世界里哪来这么多穿越者。 吉亚忽然感叹道:“话说回来,半年过去了,薇儿你的个头好像一点都没长呢,还是这么小一个。” 听到这话,薇儿一怔,同时苏罗的眼神也为之一震,似乎回想起了什么。 关于这件事,她不是没有察觉。丁格丝的身体只有十三四岁,并没有离开发育期,但身高却好像一点都没有增长,而且女生每月例行一次的事情也没有出现。那么,最大的可能是,黑玉限制了这副身躯的生长。 不过,这也并不尽是坏事,至少能避免很多尴尬的事情发生,虽然要一直当个和实际年龄不符的小女孩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但在没有找到取下黑玉的方法前,薇儿也只能先这样安慰自己了。当然,这种事情是不能说出来害大家担心的。 “大概我比别人长得慢一些吧,不用担心,总会长大的。”乐观的语气。 “恩,薇儿要快点长大,做个成熟妩媚的女人,嫁个成熟稳重的男人。”说着,吉亚附在薇儿耳边,轻声道:“我看苏罗殿下就挺好,洛基大人也不错,要不要姐姐我教你让身体长得前凸后翘的方法?” “……不用了,吉亚你留着自己用吧。我倒是想先看着吉亚你嫁出去呢。” 薇儿心想:若是吉亚能嫁出去,她就能摆脱一大麻烦了。 这时,雷克也走上前来。 薇儿看向雷克,质疑的眼神似乎在说:怎么,原来你也有礼物要送啊。 “哼。”雷克冷哼一声,同时眼神回应了薇儿一道信息:他也是被逼的。 然后雷克随手将一个小瓶子放在了桌子上。瓶中装的是一些液体,有着淡淡的清香传来。 “这是什么?金琼玉露,醉生梦死,还是鹤顶红啊?”薇儿调侃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我调配的沐浴液。一次往水里放一滴就可以了。” 沐浴液……雷克会送这个,该说是,理所当然吧? “你那什么眼神,这种沐浴液的制作工序是很复杂的,能得到这东西的人可不多。”雷克不满道。 “是是是,我知道它很珍贵,恩,感谢。”薇儿一边把小瓶子收进怀里,一边想:问题是再珍贵她也用不着啊,她又不是那种喜欢全身飘香的小女生,这还是送给吉亚丽蒂她们吧。 当然,若是当时薇儿知道这瓶小东西价值上百金时,估计就不会有这种拿去送人的念头了。 看起来好像在场的人都已经送了礼物,但薇儿总觉得漏了一个。 “呃……嗯……啊!苏罗,你没有要送给我的礼物吗?” 苏罗一怔,沉吟道:“……有。不过——” ——不过还不够好。 苏罗还没说完,就被薇儿满怀期待的目光打断了话语:“是什么?” 薇儿朝苏罗摊开双手。苏罗犹豫片刻,还是把身后的礼物盒递到了薇儿手里。 然后薇儿迫不及待地打开它。 是一条青蓝色的丝带,有着浅浅的荧光在飘舞。 这时,不知是谁把灯给关上了,这些荧光在黑暗中瞬间变得更加闪亮,如同一道小小的银河。 所有人都注视着这道银河,在心中惊叹着它的美丽。 薇儿看着丝带沉默不语,那道光芒映在她的瞳孔中,如同她流动的思绪。 随后,少女拿起丝带,嘴角边有了浅浅的笑容。 “……喜欢吗?”苏罗的话语中多了一缕刻意掩饰的紧张。 “……恩。喜欢。”虽然并不知道喜欢的理由,也许她只是纯粹地对这条丝带产生了好感。 “那,把它这样缠起来。”见薇儿并不讨厌,苏罗心头一松,上前将丝带一圈圈环绕在薇儿的手臂上,系好,竟是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他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说:“不可以再取下来,这是命令。” “啊?洗澡的时候也不可以吗?”这东西不会掉色吧? “不可以。”很坚决的语气。 “走夜路的时候也不行?”她晚上带着这东西还不成靶子了?要是路上被不明生物袭击怎么办? “不行。”没有商量的余地。于是薇儿一叹,只好点头答应。 虽然奴仆契约解除了,但薇儿怎么感觉她还是处处受到苏罗牵制呢。 看着薇儿乖巧的样子,一抹笑影在苏罗脸上荡开,一旁的苏雪看着这一幕,眼底有微光在隐隐波动。 “很漂亮呢,好像圣夜祭的天空提前到来了一样。”吉亚此时感叹道。 “圣夜祭?”丁格丝的记忆里有这个词,但印象不多,只知道是个让人向往的节日。 “圣夜祭是学园里一年一度的庆典,那天内海里积聚已久的能量会冲破天穹,拨开黑障,在这里的我们就可以看到漫天灿烂的星辰,是一年中唯一一天能够欣赏到星空之美的日子。”说着,纱音朝薇儿柔柔一笑,道:“说起来,薇儿的生日离圣夜祭很近呢,而且薇儿是第一次过圣夜祭吧,一定会喜欢上的。” “一年一度?那,在平时看不到星星吗?”薇儿刚问出口,就发现自己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 “当然看不到啦。薇儿,有时候觉得你问的问题真的很缺乏常识耶,就好像不是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一样。”吉亚用手指轻点着薇儿的脸调侃道。虽然是无心的话语,还是让薇儿心头一震。 “我小时候一直都被逼着待在家干活,晚上基本没有什么时间去看夜空,然后渐渐就没有仰望天空的习惯了,所以我以为星星有时候是会出现的。”这倒不是假话,丁格丝的活一直很多,确实腾不出什么时间来干这些无聊事,而至于她,由于现代的环境被破坏,大城市的夜空早已失去原有的美丽,就算她抬头看天,也只能隐约看到一团团遮掩天空的乌云而已。所以她也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个世界只是乌云多了点。 虽然是很平淡的一番话,在吉亚听来却似乎很感动,她轻轻蹭起薇儿的脸说:“呜,好可怜的孩子,姐姐今后一定会加倍疼爱你的!”这话在薇儿听来却十足是个噩梦,让她欲哭无泪:拜托,现在没加倍都被整成这样了,再加倍她还不直接见阎王了,这样的“疼爱”她实在消受不起啊。 “呵,看来我并没有来得太晚呢。”这时,门口又出现了一个身影。是艾丽雅。 尤法看见艾丽雅后,脸上的表情有着微微的怔滞。而纱音的目光,也在沉静地注视着这两人。 巨狼步入屋内,艾丽雅扫了一眼尤法,眼底有过一闪即逝的微芒,脑海中浮起复杂的思绪。 但,仅仅只是一瞬间,沉默中的美少女就恢复常态,朝薇儿笑道:“生日快乐。——这是礼物。” 放在薇儿手中的是一把精巧的银制匕首,匕首上还镶着九颗颜色不同的宝石。 “不但可以用来防身,上面的宝石还可以取下来换钱哟。”艾丽雅显然能猜到薇儿的心思。 “这些宝石可以卖多少钱?”既然想法已经被发现,薇儿干脆直白地问出来。 “一颗大概一百枚金币吧。全卖掉的话,是足以让人无忧无虑过完一辈子的钱呢。” 薇儿的脸上蒙上一层兴奋的色彩:“哦!!很好的礼物呢,谢谢你,艾丽雅。” “呵,你喜欢就好。” 拉尔迪亚看着匕首,有种熟悉的感觉:“这个形状好像在哪里……这是那只剑狮的牙吧?” “恩,正是剑狮的牙。剑齿刃,而且是一对的,我这里还有另一把。”艾丽雅说着,拿出同样的武器。 “艾丽雅,我记得你以前对金钱并不看重,也讨厌带这些充满金钱气息的东西,所以身上才会不留一个金币,为什么现在要把它们改造成这样子?”苏罗忽然好奇地插嘴道。 “现在,也并不喜欢。不过,我有些明白了,没有钱的话,有时候会和重要的信息擦肩而过。所以,身上带着一些钱,也未必是坏事。”虽然不知艾丽雅所指何事,不过听起来倒蛮有道理的。 正说着,一道甘泉般的声音传来。 “你们都在呀,莫非我是最后一个?”站在门边的人有着可爱的相貌,与温暖的笑容。 这种笑容明媚如阳光,一下子把所有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鱼儿,你来得真迟。”看清来人后,苏罗微笑道:“不过并不是最后一个,洛基还没到。” “是吗,准备礼物花了不少时间,我以为自己铁定是最后一名了呢,原来洛基才是呀。” 纱音这时也开口道:“鱼儿为了给薇儿准备礼物,好像在大海里潜伏了好几天,一直在等那个传说中的生物出现。记得学名是叫‘潜龙’吧。”众人听闻“潜龙”这个词时,纷纷向鱼儿投去钦佩的目光。 “恩!运气还算好,我已经把它抓住了,带来给薇儿当宠物。” “传说中的生物,给我当宠物?好期待呀,长什么样的,可爱的,还是威猛吓人的?” 鱼儿眯眼一笑,道:“薇儿还是自己看吧。”说着,鱼儿走进屋内,众人这才发现她手里还牵着一条黑灰色的龙形尾巴,于是屏气凝神地看向鱼儿后方。薇儿也满怀期待地将目光落向鱼儿身后。 只见一只形体扁长,四脚着地,全身被黑色鳞甲覆盖的生物被鱼儿拖了进来。见它有着两排密密麻麻的尖牙,众人发出一阵惊叹。而薇儿则在瞬间愣住,指着它,有些不敢相信地问:“这就是那条‘潜龙’?” “是啊,我在海里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找着呢。”得到鱼儿肯定的答复后,薇儿顿时成了泄了气的皮球:大姐,这怎么看都是条鳄鱼吧?话说鳄鱼为什么会生活在海里,鳄鱼不是该生活在沼泽地里吗!? 不过看吉亚她们的表情,大概在这个世界上,鳄鱼真的是海洋中的稀有生物吧。 “不愧是我的干妹妹,真了不起呢。”苏罗微笑着抚摸起鱼儿的头,鱼儿看上去也很享受这样的爱抚,两人之间仿佛亲密无间。而一直静静站在旁边的苏雪看见这一幕,神情微微一滞,眼底闪过异样的光芒。 “喜欢吗,薇儿?”鱼儿问。 “还好。不过,这应该是海洋生物吧?而且我不擅长照料这种传说中的生物,一不小心会弄死它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她被它弄死)。所以,放在我这里好像不太合适,鱼儿,还是养在你的内海吧。拜托了。” “我知道了,既然薇儿都这样说了,鱼儿一定会帮薇儿照顾好它的。”鱼儿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天色渐晚,苏罗再次把目光移向门外,那个人仍未归来。苏罗猜测洛基可能不会回来了,于是说:“时间不早了,薇儿,还是先吹蜡烛许愿吧!”苏罗大致是知道洛基不回来的原因的,是以心里多少有些遗憾。 “啊,恩。”薇儿点头的同时,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门口。发现印象中的身影并没出现在门外,薇儿的心底蓦地升起一阵失落感,这种失落因何出现,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然后,身着华美公主裙的少女深吸一口气,吹灭所有蜡烛,然后静静坐在桌前,闭眼合掌许起愿来。 其实对于这些事,薇儿从来不会当真,如若许愿真的有用,世界早该一片和平了,圣诞老人也不用失业了,而她更不会因为一个小偷和一群花痴来到这个地方。但,这次,她突然想选择相信,相信今后的人生,将会是一种被祝福的人生。所以,她的愿望是…… “薇儿,你许的是什么愿呢?”见少女睁开眼睛,吉亚好奇地问。 “说出来就不灵了。”薇儿眨巴着眼,摆明了不想告诉吉亚。 于是吉亚附在她耳边,小声问道:“你许的难不成是,想嫁个好人家?” “别,别胡说!我才不会嫁人。……现在有吃有住的,我干嘛还要找罪受。”薇儿忽然紧张起来。 “胡说什么呢,女孩子嫁人天经地义。如果不是这样,薇儿你干嘛脸红啊?哦,是害羞吧!不要紧,你喜欢哪一个,苏罗殿下,还是洛基大人?告诉我,姐姐帮你搞定他们就是了。”吉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哪个都不喜欢。我和他们只是纯粹的……那个,朋友关系。吉亚你不要再误会了。” 吉亚不说话,只是用玩味的眼光盯着薇儿,嘴角那抹笑意表明她对薇儿的话一点也不相信。 迫不得已,薇儿只好使出杀手锏:“吉亚,女孩子嫁人天经地义,这么说,你不想要丽蒂了呀?” 听到这话,吉亚瞬间怔住,然后脸忽然红起来,慌忙解释:“什么要不要的,我和她不是那样的——” 吉亚还没说完,薇儿就已经在用玩味的眼光盯着她,嘴角挂着一抹戏谑的笑。 “——不是那样的关系……”吉亚把头缓缓撇开,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好了,薇儿,你也不要再戏弄吉亚了。快点开始表演吧!”丽蒂在一旁解围道。 薇儿一怔:“表演?什么表演?” “你不是说,按你们家乡的风俗,吃蛋糕之前要先表演一个节目吗?” 她有这样说过吗?她好像真的这样说过啊…… 薇儿现在有种特别想掐死几天前的自己的冲动。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薇儿一叹,道:“我没什么特长,也不会唱歌跳舞,所以我还是讲个童话故事吧,灰姑娘的故事。” 众人听了,心想:童话是什么?灰姑娘不就是薇儿她邻居的大姐姐吗?反正就是要将故事吧? 于是众人安静下来,竖耳聆听。薇儿见他们没有意见,便开口道:“很久很久以前……” 灰姑娘,继母,仙女,王子,水晶鞋。薇儿把这份最深刻的记忆用平淡的语言描述了出来。 薇儿说完故事以后,每个人的内心想法都不一样。 苏罗:哼,这王子太弱了,居然会让灰姑娘跑掉。这要换成是我,想跑?门都没有,直接抱回寝宫去。 拉尔迪亚:公主呢,公主在哪里,怎么到最后都没出现公主?难道本公主连一点戏份都没有吗! 尤法:呜哇!仙女好厉害啊,南瓜变马车,老鼠变车夫,这样的魔法我从来没听说过。 地鼠:我想当王子,嘿嘿嘿……好像当灰姑娘也不错。话说,为什么灰姑娘逃跑时不挖地洞呢? 纱音:童话,美好的憧憬,如果能成为现实就好了。会成为现实吗? 雷克:一定会成为现实的,我会竭尽所能为你实现的,纱音。不过,灰姑娘,真脏…… 吉亚:水晶鞋,好浪漫!灰姑娘与王子,薇儿与苏罗殿下,真像!我和丽蒂应该不是那两个姐姐吧? 丽蒂:薇儿是在用故事告诉我,给她的疼爱还不够多吗?呜……我知道了,姐姐一定会加倍补偿你的。 鱼儿:我只知道人鱼能变成人形,原来老鼠也能变成人形呀,不知道潜龙能不能变,好想见识一下。 艾丽雅:平民成为王族真的会幸福吗?灰姑娘是幸福的吗?谁也不会知道,因为谁也不曾说出口。 薇儿:我要是知道一个童话故事都能让他们联想这么多,我一早就闭口了。 薇儿似乎有停下不说的打算,但众人却意犹未尽,哪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于是催促她说下一个故事。 薇儿无奈,只好继续说下去。睡美人,人鱼公主,卖火柴的小女孩,引得众人遐想连连。 只是,谁也没有发现,不知从何时起,苏雪就已经不在人群之中。 3.生日(二) 此时,苏雪正站在小河边。借着月光,隐约可以看到河面的倒影。 出现在水中的,是一个目光低垂,心情沉闷的女孩。苏雪知道此时此刻不该是这样的表情,但,每当她看到苏罗对着别人微笑,送给别人亲手制作的礼物,或是一个爱抚时,她的心总是会莫名地悸动起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会再次被人抛弃一样。苏罗就像一个温暖的港湾,出现在身处惊涛骇浪中的她面前,为她这艘飘零的小船护航。于是,从那一刻开始,她就恋上了他的光。但,这个港湾中却非只有一艘船,她只是其中小小的部分。也可能,连一部分都不到。当那些大船靠过来时,她只能让道,然后,消失。 结果她什么也抓不住。 这种失落感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苏雪烦闷地朝河里踢出一枚石子,石子一下子击碎了水中的倒影。 紊乱的情感就如同这镜面被冲破一样,也许带来了片刻的安宁,但,终究还是会聚集回来,无法驱散。 女孩捂着心口,缓缓地深呼吸,正准备离去,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在她心中响起。 ——这是你的期望吗?你的心之所向吗?你爱着他吗?想要拥有他吗?那么,让我来帮你实现吧。 苏雪一怔,看向湖面。只见恢复平静的水面上,一个和她相貌一样,却又截然不同的“苏雪”正在水的世界里注视着她。水中的女孩,面无表情,也感觉不到任何感情的流露,有的,只是冷意,和一种坚决。 “又是你吗?你到底是谁?干嘛要追着我不放?又能帮我实现些什么,我……并没有期望那种事情。” ——你的心并非是这样说的。你其实很想要吧,那个人的温暖,全部的温暖。 “不是,不是全部,我只是,在害怕……但是,不可以伤害别人。我不想伤害别人……” ——不必多言,让我帮你夺过来。 “你想干什么?不可以,不要伤害她们,我的身体不要给你……唔……不要进来!!”苏雪在拼命忍耐,想要抗拒某种正取代她的意识支配她的身体的事物,但却对此无能为力。河面波光一晃,那道倒影似乎恢复了平常。而河边的女孩,眼神蓦然一暗,眼中的微光再次出现时,已是一片冰冷。 “苏雪,为何你叫苏雪呢?因为我叫苏雪,所以你才拥有了这个名字。你是我的衍生品啊。你是被我所创造的,追求幸福的存在。我深爱着你,我会保护你,让我在你的前方开辟道路。不用担心,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不同,既无罪恶,亦无救赎。我们已经得到力量,无论做错任何事,都无需再征求原谅。所以,安心沉睡吧,就像睡美人那样,我会为你把王子带来的。”苏雪半垂着眼仰望天空,眼底有着不断渗出的寒气。 “你们也会帮助我吧。刃皇。影虫。云镜。”说着,女孩侧过头。在她的身后,有一片如同鬼魅般舞动的暗影,暗影之上是一只螳螂型的巨兽,巨兽的一侧还悬浮着一面白骨骷髅装饰的镜子。 三面银色面具在黑夜中闪闪发光。 薇儿继“灰姑娘”之后又陆续说了几个童话故事,见众人仍未尽兴,她不由得暗自轻叹:这真是她在过生日么,她怎么感觉一晚上都是在为大众服务啊!?而且…… 说完故事后,薇儿再次下意识地看向门口,眼底闪过一抹失落。 已经记不清这是她第几次朝那里张望,她只知道自己仍在期盼着什么——某个像往常一样迟迟归来的身影,以及他那一声迟来的“生日快乐”。没有他在场,也许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生日,会是个遗憾吧。 艾丽雅似乎看穿了薇儿的心思,淡淡道:“洛基在修炼场,去找他吧。” “但是……”薇儿还有些犹豫。 “呵,若是只有他一人没吃上蛋糕的话,不是很可怜吗。” “恩,说得也是,那我给他带去好了。”薇儿仔细装好一份蛋糕,走出屋外。 “艾丽雅,不打算告诉她吗?”待薇儿消失在夜色中后,苏罗看向艾丽雅。 “恩,暂时这样吧。虽然那件事迟早会被知晓的。但,她确实能帮助洛基走出阴影吧。” 艾丽雅没有告诉薇儿的事是:今天不仅仅是薇儿的生日,同时也是洛基母亲的祭日,他母亲的遗骨,后来被转移到修炼场。所以曾经的洛基从来不会让别人踏入修炼场半步,但薇儿却是个例外,也许是这个女孩身上某种独特的气质吸引了他,然后渐渐地,改变了他。虽然现在的洛基依然不善于表露情感,但自从薇儿来到这以后,洛基的确有了明显的变化,不再只是那个冰冷的、沉默的、让人不知该如何接触的少年。 薇儿离开后,苏罗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对了,小雪,我也为你准备了礼物。” 没有回应,苏罗左右张望,发现苏雪已不在屋内。后来他在河边找到了她。 当时,苏雪正静静地注视着河水,眼中映着莹莹闪动的月光。 等到苏罗靠近女孩的身后时,她才惊觉过来,猛地转身。等看清来人,苏雪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苏罗殿下?为什么会来这里,你不是应该在给薇儿庆祝生日吗?” “我不是说过很多次,叫苏罗就可以了吗,怎么还改不过来。”略带责备的声音。 苏雪垂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轻声道:“……苏,苏罗。” 苏罗微笑着点头道:“这才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习惯那种气氛吗?” 苏雪连忙摆手:“不,不是的。只是觉得,待在那里,太幸福了……但那种幸福,小雪却把握不了,就像梦一样,一醒来就会不见。所以,有些害怕。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也不记得了,刚才发呆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就在这了。大概先前是想出来散散步吧。” “夜晚风凉,不要待在河边太久,会生病的。”如果薇儿当时在场,听到这种关心人的话从苏罗口中说出。会惊讶得连下巴都掉到地上。而苏雪则乖巧地点了点头,像一只温顺的小兽。 “小雪,我有东西要送给你。”苏罗说着,从口袋中掏出另一个小巧的礼物盒。 “虽然还没有到你的生日,但你也是学园中的一员了,所以,就当成纪念礼物收下吧。” 苏雪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放在里面也是一条丝带,白色的丝带,如同一抹月光。 “因为大部分的荧光粉末都用在薇儿那一条上了,所以这条丝带的光不是很明亮,抱歉。” 苏雪摇了摇头,将丝带牢牢握在手中,笑道:“我很喜欢,谢谢你,苏罗。” 苏罗也回之一笑,伸出手,说:“好了,回去吧,大家都还在等着呢。” 看着苏罗的邀请,苏雪犹豫片刻后,还是将手放在了苏罗的手上,然后被苏罗轻轻握住。似乎有一种酥麻的感觉从手心传出,让苏雪身心为之一颤。于是,男孩牵着女孩,走在沉静的夜色中,走向光明的所在。 但,黑暗却并未被驱逐,此刻还潜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正蠢蠢欲动。 另一边,修炼场。那个少年正静静躺在那里,注视着没有星星的夜空。 地底有着一种奇妙的感觉,跟随着微风,如同一双温暖的手,包裹着他的全身,让他感到安全与踏实。 那是,母亲的感觉。这种温暖,在他浅睡的时候,走进他的脑海里,凝聚成一幅幅景象。 然后,他睁开眼睛,发现早已遗失“梦”的自己,竟然做了一个梦。虽然不记得梦的内容,但,绝不同于曾经的冰冷恐惧,而是一种温馨幸福的感觉,悄悄拨开他的内心,让他忍不住想要沉浸流连。 有脚步声渐渐接近,是熟悉的气息,不需要看也知道来人是谁。 还没等薇儿来到洛基跟前,少年就已先开口:“……为何来这里?” “为什么你不去参加我的生日晚会呢?”薇儿反问道。 洛基闭上眼,想了想,说:“……也许,无聊。” 薇儿听了也不生气,笑道:“真的吗?我也这样觉得耶!他们老让我讲故事,说得我口都干了。” “……假的。”这句话让薇儿一愣,她定睛一看,躺在地上的确实是洛基没错。 “原来你也是会开玩笑的。” 今夜的洛基,似乎有些不同于以往。薇儿能感觉得到,他的情感在流露。 “……他们没有陪着你吗?” “只有你没有陪着我而已。” “……所以你过来陪我了?” “总觉得这样的话在你嘴里听到,感觉特别别扭。恩,我过来陪你了。” 月光之下,少年看向少女,嘴角忽然挽起一道弧线,然后少女再次怔住。 “啊,别停下呀,你笑起来其实挺好看的。” 才刚把话说出口,薇儿的脸就微微红起来:她到底在想什么,居然会夸男人笑得好看。 “……我有笑吗?”略带疑惑的声音。薇儿看了看洛基,并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你连自己笑了也没有发觉么?真是个怪人。” “……那条丝带是?”洛基忽然注意到薇儿的手,手上的丝带形同一只蝴蝶,正扇动着荧光的翅膀。 “这个,是苏罗送的,好看吗?”薇儿舞了舞手臂,使蝴蝶更生动起来。 “……恩。你今天,很美。” “是吗,能有这句话,也不枉我穿着这身衣服走了这么长一段路。对了,我带了蛋糕来,要吃吗?” 洛基从地上坐起,眨了眨眼睛,说:“……吃。” 于是薇儿坐到洛基身边,脱去那双高跟鞋,小叹一声道:“呼!穿这种鞋走路,真快把我累死了。” 光着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有种美妙的触感。薇儿随手将蛋糕递给洛基,看着他小口品尝。 “好吃吗?”并非好奇,只是例行问句,不知为何被薇儿随口说了出来。 “……你做的?”阴谋,问这句话的肯定有阴谋。 “如果我说是呢?”对付阴谋最好的方法就是谎言,前提是没有“如果”两个字。 “……一般。”看吧,她早就知道这家伙不会说好话。 “这是剑师工房出品。” “……很一般。”呃……对于洛基的话,薇儿觉得自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得我特意送蛋糕过来,你就不会说些好听的话吗?怎么两个都是一般,那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啊?” “……你做的会好吃一些。”这算是奉承吗?虽然是奉承,不过,挺好听的。 “为什么,不来参加我的生日晚会呢?”薇儿对此还是感到好奇。 “……也许,害怕。”又是也许? “这也是假的?”薇儿心想:我才不会再上当。 “……这次是真的。” “那,你在害怕什么?”薇儿追问道。 “……”洛基并不答话,放下蛋糕,注视天空。许久后,淡淡开口:“……失去。” “失去?会失去什么?你不是一直在变强吗,变得更强的话,不会有什么保护不了的。” “……说得也是。” 但,他所害怕的,并非是那种拥有力量就能保护的东西。而是某些无法捉住的,缭乱他的内心的事物。战感强大的人能感觉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特别的事物,比如命运的轨迹,比如灾难的征兆,还有,幸福的颜色。但,他所感觉到的,却是,一线黑色,模糊的黑色,正悄悄围绕在每个人身上。这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让人讨厌,让人恐惧,让人躁动不安。 ——我害怕失去你,薇儿。 洛基看向薇儿,沉默不语,眼底微光闪动。是的,他害怕即使自己变得更强,也无法将这种渐渐让他习惯,被他所眷恋的,和某个人在一起的生活留下。似乎稍不留神,一切都会离他远去。所以,他才不敢再过多地融入幸福,害怕着幸福离去时的伤痛,就像曾经那样。 “对了,我的礼物呢?你不会没有准备吧?”薇儿忽然想起这件事情,满怀期待地看向洛基。 被薇儿打断思绪后,洛基从怀里拿出一样事物,轻轻放进薇儿手中:“……生日快乐,薇儿。” “恩,谢谢。”手心有着微凉的感觉,薇儿垂眼一看,是一枚钥匙。 “这把钥匙,不会是我以前放在你床头的那把吧?”薇儿一下子就把它认出来了。 “……恩,就是那把。”回答得很干脆,以至于薇儿不由得心叹:不是吧,难道说,他要用她以前给他的东西来当她的生日礼物吗?想着,薇儿轻声问:“这个,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房子,送给你。”平静的声音,让人感受不到言语之下的波涛汹涌。 “一整栋?”好不容易,薇儿才回过神来,惊喜地问道。 “……一整栋。”肯定的答复。 “这么说,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赶你出去睡大街啦?也可以禁止你偷吃冰箱里的食物啦?” “……”洛基一脸无语,想了想,还是点头道:“……恩。不过,后果会很严重,你要三思。” “嘿嘿,我会三思的。还有一个问题,无论我对你做什么坏事,你都会原谅我吗?” “……什么坏事?”见薇儿好像在打什么坏主意,洛基眉头一挑,好奇地问。 薇儿突然凑近脸,一字一顿道:“我要收房租。” 看着洛基微微一怔的脸,薇儿心中升起一阵快感:叫他整天压迫她,现在也该让他尝尝被压迫的滋味。 于是,薇儿接着坏笑道:“不过,我可不要钱,我要劳力。你来当我的佣人,为我洗衣做饭吧!” 洛基盯着薇儿的眼睛,沉默片刻后,点头道:“……可以。” “啊?真的吗?”薇儿也没想到洛基会这么爽快地答应,难免有些惊讶。 “……恩,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明天再惩罚你。让你知道越权的罪,是很重的。”仍然是平淡的语气,却有着让人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见洛基的眼神瞬间阴冷下来,如同锋利的刀口正对准她这只待宰的羔羊,薇儿连忙摆手道:“别别别,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呵呵,开个玩笑。” 洛基听了。这才满意地撤去那道寒意。于是薇儿心想:果然他和苏罗,无论哪一个,她都搞不定。 想着,薇儿不甘心地小声念叨道:“不是说房子都归我了么,怎么客人还能欺压到主人头上……” 还没等薇儿发完牢骚,洛基就已经开口:“……因为这一整片地都还是我的。你的房子,违规了。” 说着,洛基看向薇儿,嘴角边忽然出现一抹浅笑:“……所以,我随时都可以没收的。” 薇儿一惊,心想:不是吧,这样也行!?果然这一切都是圈套,他送她的礼物最后居然仍在他手上。 不过,开完玩笑以后,洛基的心情确实舒缓了不少,已然没有先前她刚来时的那种烦躁不安感。 见夜色渐深,薇儿轻轻一叹,也不打算再穿上那双畸形的鞋,赤着脚便站了起来,说:“时间不早了,他们还在等我,主人怎么能让客人们独坐空房呢,所以我要回去了。洛基,你不一起来吗?” 洛基思考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已经足够了。谢谢你,今晚来陪我。” “是吗。不用客气,我会一直在家等你回去的。愿我们都有一个美好的夜晚吧。”薇儿朝洛基一笑。 “……恩。要玩得开心啊。”洛基注视着少女转身,微风轻拂着她的裙摆,一双玉足踩出浅浅的脚印。 少女还未走多远,就停下脚步,淡淡道:“感觉和你们在一起,我的内心也退化得像个小孩一样了。” “……你不正是小孩吗?”对于薇儿所指的含义,洛基有些不解。 少女忽然转过头,对少年露出微笑,笑容比皎洁的月光还要美丽迷人:“是呢,的确还是个小孩呢。” “要是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就好了。”少女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小声,被风声掩盖。 然后,少女安静地离开,只余下那个站在月光中的少年,还在注视着她的背影。 ——我会保护你的。 直到薇儿的身影在林中消失,洛基仍在心中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相遇,离别,然后是新的开始。无论如何,今夜必然是个美丽的夜晚,虽然这份美丽最终带来的,未必是幸福。但,必然会成为最美好的回忆吧。而那线黑色,也许是一支画笔,在所有的画卷都朝向着光明的同时,它横跨而出,将这份光明齐齐切断,成为了变奏曲的序曲,开始缓缓奏响…… 4.圣夜祭·前篇 难忘的一夜随着初升的太阳远去,在欢笑过后,日子又回归于平常。洛基还是一副冷冰冰、不爱搭理人的样子,好像那一夜里他的温情全是虚假的,而苏罗也仍然是一张臭脸,无时无刻不充满着强横的味道。倒是丽蒂和吉亚她们更频繁地串门了,使得薇儿经常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当然,薇儿却是平常不起来的,因为从今天开始,她就正式成为了扫厕所大军中的一员。 而且,她要打扫的竟然是个男厕所,据说是因为负责女厕所的人过多,只好把她分配到这边来。 如果是真正的女生,估计会在这里边上演一出尴尬的闹剧,但薇儿毕竟是上过二十年男厕所的人,对这些事情也并没计较太多,所以很自然的,拿起拖把,在一群女生惊讶的目光中,淡定地走进男厕所。 不过,这倒难为了一个个走进厕所想要方便的男生们,他们的经历相当一致:都是吹着口哨,随意地走进来,惯性地拉下裤子,正要对着池子“开闸放水”时,忽然瞥见角落处有个女生正捏着鼻子皱着眉头,脸不红气不喘地盯着来人的下身,目光中还颇有审视的味道。 突然看到这种令人震惊的场面,那些进来的人皆是不由得浑身一颤,然后猛地憋住,跑出去,看了看厕所门口那张男士图案,又看了看还站在里面少女,脸上满是不解。其中最让薇儿记忆深刻的是,有个男孩脸上带着急切,匆匆跑进来,还没看清里面的形势就已拉下裤子,水流喷射而出。 只是他才快活不到一秒钟,正吹着口哨,一转头却猛然发现薇儿,然后瞬间怔住,江河立马断流,连薇儿也忍不住想要赞叹他的控制能力,但看得出他是相当痛苦的。 男孩没有像之前那些人那样跑出去,薇儿估计他一直在强忍着,现在或许连走出去的力气都没有。 男孩呆立在原地,有些哭丧着脸,疑惑地问:“我说大姐,这里是男厕所吧,你在这里干什么!?” 薇儿的回答倒是很平静自然:“我在打扫卫生啊!你做你的事情吧,不用管我的。” 男孩的脸扭曲成一团,似乎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大姐,拜托你先出去好不好?” 如今这么矜持的男生可不多见了。 “我要是出去了,那谁来打扫啊?不行,不赶快干完我会挨骂的。”薇儿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 男孩见状,连忙应承下来:“我来,我来!我来帮你打扫干净行了吧?拜托你快点出去吧!” 薇儿一下子多云转晴,高兴地把拖把往男孩手里一放,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那你加油。我很看好你哟!”然后她悠然走出门外,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见厕所里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源远流长。 虽然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但第一天就从中尝到了甜头的薇儿,开始实施起她邪恶的偷闲计划。 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在一个男生准备解决生理问题时,用一种充满怨念的眼光去盯着他们。 够奔放的男生自然不吃这一套,管薇儿有没有在看,照样我行我素。而腼腆一些的则会无奈地忍下来,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请薇儿离开,但最终都败在薇儿完美的演技之下,被迫接下打扫厕所的工作。渐渐地,某间男生厕所里有个好色的变态女这件事情在学园中私下传开,于是薇儿负责的厕所开始少有人来。 这对薇儿来说无疑是件好事,不仅不再那么臭气熏天,而且每次她只需要简单清理一下就可以完工。 可惜,这样的日子没维持多久,薇儿就在厕所里遇见了苏罗。 薇儿疑惑地问:“你走错了吧?这里是平民公厕耶,附近不是有座超豪华的a级专用厕所吗?” 苏罗却只是斜着眼打量起这个地方,然后开口问:“你在这里工作得怎样?” 不知苏罗是何用意,薇儿想了想,老实答道:“还行吧,和打理猪圈差不多。” “恩?你是在讽刺来这里的人都是猪吗!?”苏罗一挑眉,眼中略带不满。 薇儿一怔,心想:他这是存心来找碴吗?她最近好像没有招惹他呀。 “当然不是,怎么会,呵呵。”会来这里的怎么会是人,她眼前只有一头最高级的猪。 “我听说最近这里好像出了个有名的好色变态女,那个人,该不会是你吧?”苏罗忽然扯到这个话题上,却让薇儿不免心下一惊,心道:原来是为了确认这件事来的。 这看似随意的对话,其实暗藏杀机。落日城事件后,薇儿与苏罗以朋友的方式度过了三个月,所以深知苏罗是个见不得朋友有污点的人。这事一旦处理不好,后果那是相当严重的,恐怕薇儿又要被抓去进行一次让身心思想回复健康的调教。 上次薇儿就是因为不小心偷摘了一些苹果,结果刚咬一口就被人发现,挨抓起来。悲剧的是苹果在这个世界上居然是稀有水果,光她咬过的那一颗就至少值一枚金币,而且那里还是私人领地,不允许用点数赔付,非要把她抓去蹲小黑屋。还是后来苏罗及时出面,才免去了薇儿的牢狱之灾。但,因为薇儿偷窃的关系,苏罗没好气地拖着她去了另一个噩梦般的地方。在那里,薇儿一直听着某位老者在耳边念叨着一些她根本不想听的句子,大致上,就跟三字经的“人之初性本善”一样,具有强力的洗脑功效。而且不背出来就不给放行,一不小心打了瞌睡还要被打手心,比当个囚犯还惨。薇儿当时巴不得找块抹布来堵住那人的嘴,可惜她没找着。 至于薇儿为什么要偷吃苹果,其实这也不能怪她,洛基的冰箱里的食物除了黄瓜还是黄瓜,吃多了味同嚼蜡。对于好几个月没有吃过苹果的人,或者说,一个活了十三年也只是偶然听说过苹果这个词的女孩来说,当她的眼前出现一棵茂盛的苹果树时,那种冲动,无疑是充满诱惑,而又致命的。 当时薇儿还这样对苏罗抗议道:洛基他不也是偷过东西吗!怎么没见你带他去听人念叨啊! 苏罗这样回答:恩,也对,洛基偷东西也是为了你,所以这次你就连他的份一起补吧! 于是,在薇儿的哀号也无济于事下,她在那个地方度过了悲惨的三天三夜,出来时都快忘了自己是谁。 那件事,现在想想都还觉得毛骨悚然。于是,薇儿装出一脸无辜:“什么变态女?我不知道啊。” 苏罗把脸凑近,目光阴霾,冷笑一声:“听说你很喜欢盯着男人下身看啊。”薇儿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谁说的,我要告他诽谤!你别,别这样盯着我呀,那又不是我自愿的,我也是被逼无奈才——” 还没等薇儿说完,她的手就被苏罗一把抓住。似乎猜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薇儿两眼一闭,叹道:“你还是带我去坐牢吧!打死我也不去那个地方!”说完,薇儿还伸出另一只手,准备等苏罗拿副手铐铐上。 “你在胡想些什么,我只是想问一下,你要不要在圣夜祭时当我的伴侣而已。” “……伴侣?什么意思?” “这是学园的习俗,圣夜祭必须两人一组。当天之幻光出现时,两个人手牵手,如果彼此的心灵相近,就会吸引弧之游光经过,并环绕上两人的手臂,然后这两人就会得到永恒的祝福。” 在这种这么重量级的配对活动里,苏罗居然会找上她,难不成…… 见薇儿开始产生歧义,苏罗连忙解释:“你不要想歪,心灵相近不一定需要是情侣,也可以是兄弟、好友、主仆之类。上一次圣夜祭,还有人与一只鸡产生了心灵相近,受到了祝福。所以圣夜祭通常被用来测试人与人之间的好感高低。当然,我对这种事情向来是不屑的,只是突然想看看你和我到底有多接近而已。” “这种游戏,只能测试一次吗?” “恩,因为弧光的出现只有很短暂的一瞬间,一旦错过,就只能等明年了。” “那你干嘛不去找艾丽雅呢?”薇儿有些好奇地问。 “艾丽雅她已经预定了洛基,我也没办法。而且,以前又不是没测试过。”苏罗说着,把眼睛往旁边一撇,当时测试的结果已是显而易见。薇儿心叹:我说他现在怎么那么淡定,原来很久以前就被甩过了。 “那,鱼儿和小雪呢?”虽然薇儿和苏罗之间的关系已不像曾经那样紧张,但若是到时她和他牵手,弧光却没绕上她俩的手臂,那她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薇儿必须捉住每一个可以不和苏罗组队的可能。 苏罗不说话,只是盯着薇儿,眼里的意思很明显:难不成她们还需要去做测试? 看苏罗和鱼儿亲昵的样子,好像真的不需要。苏雪都和苏罗住同一屋了,那就更加不需要了。 于是,薇儿只好另编理由:“可是,我已经约了人了……”完全是让人一眼就能揭穿的谎言。 “恩?约了谁?纱音姐每年都被雷克跟着,你的同学尤法也已经被你那个小跟班给约走了,拉尔迪亚一直在缠着莱迪尔,至于你的那两个女仆姐姐,我刚才去问了一下,她们好像都没有收到你的邀请啊。除此之外,你难道还有别的朋友吗?莫非是帮你打扫厕所的那一群?那就把他们带过来吧,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当着我的面抢人。”苏罗正说着,门口刚好走进来一位男生,结果苏罗朝他冷眼一瞪,吓得他立马屁滚尿流地逃出厕所外。 知道苏罗已是打定主意,再怎么反抗也是徒劳,薇儿只好认栽。不过,她是不会放过每一个能够敲诈他的机会的:“……做你的伴侣,我有什么好处?”薇儿眨巴着眼睛,一副期待奖赏的样子。 苏罗想了想,说:“那你就可以不用再去那个地方了。”这话就像一盆冷水,直接浇灭了薇儿的热情。 “……”好吧,不用听人念叨,这姑且也算是一件好事。薇儿这样自我安慰着,然后点了点头。 “那么,我过几天来接你。”说着,苏罗转身,正要离去,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道:“你以后不要做那么无聊的事了,我会找莱迪尔求情的。不过,莱迪尔向来说一不二,我也只能尽量尝试。毕竟,那些流言,对你不好。而且再怎么说,我也是你曾经的主人,那些流言也会间接影响我的声誉的!” 薇儿听完后十分无语:后面那句完全是多余的吧!而且你的声誉早没了吧! 不过,这大概就是苏罗表现关心的方式吧。 看着红衣身影消失在门外,少女的脸上挂起一抹微笑。 很快,圣夜祭到来。 由于是一年一度的节日,学园从前几天开始,就已被装饰得相当华美。金银珠宝,荧光彩绸,绚丽魔法,无所不用其极,原本就庄严气派的建筑,此刻更是如同王者披上了新衣,尽显气势,就连走在路上,都会有花瓣从天飘零。 当然值钱的东西全都施加了警戒魔法,如果有谁不小心从上面抠下一小块金子,那么等待她的,必然是一群英灵的层层包围。当知道这件事以后,薇儿立刻停下了她朝金子伸去的手。 而也只有这一天,学园会解除各种等级限制,每个人都可以随意进入除禁区外的各个区域,所以几乎所有的a级区域,比如宿舍,浴池,还有厕所,都挤满了抢着体验高等人生活的人群。 内海也是人满为患,据说等到天之幻光出现时,天险之道也会喷发,这样人群就能随着水柱升上高空,近距离地欣赏星空美景,所以鱼儿只好到陆地上闲逛。当然这群人并不知道水里还有条鳄鱼,万幸的是一直没有什么受伤事件传出。 不单单如此,以内海为中心,每一个小区域都有着各式各样的表演,譬如魔法和魔术,武斗和舞斗,驯兽和飞行比赛——当然薇儿还看见地鼠参加了一个挖洞比赛,并不出意料地获得了第一。 参与演出的自然是些不辞辛劳的学员们,不过这其中还要归功于不错的任务点数奖励。而赢得比赛的人也可以获得任务点数和道具奖励——地鼠赢得了一个剑师工房荣誉出品的便携式电饭锅,并把它送给了尤法。 薇儿虽然也有参赛的念头,不过打从她驯一只野猫都会被小爪子挠得抱头鼠窜,还没爬上飞马就被马尾一扫拍倒在地时,她就发现自己真不是这方面的料。 然后薇儿发现,某处竟然还有间传说中的女仆咖啡店!这也算是女仆们从学员手中获取点数收入的有效途径吧,虽然其他女生也可以加入其中并得到分成,不过薇儿从来都是个懒人,只喜欢欣赏美女,不喜欢被别人欣赏。 除此以外,每条街道上还摆着不少小吃,皆是免费食用。形形色色的美食,前所未见,虽然味道不如尤法做的,但连薇儿也不得不感叹学园这一次的大方。 可惜的是,还没等她品尝个够,丽蒂和吉亚就突然冒出来,把她拖进某个小黑屋,在那里面,薇儿在两人的威逼下,被迫穿上了那件公主裙,但高跟鞋是死活不会再碰的。好在她们还有工作要完成,不能逗留太久,薇儿才得以从被戏弄中解放出来。 经过某两人的精心打扮,再次出现在大街上时,薇儿或多或少也成为能吸引目光的人物,虽然一开始对别人投过来的打量视线有些不习惯,但毕竟有许多事物是新奇有趣的,而薇儿也受到这种喜庆氛围的感染,相当融入其中,渐渐忘乎所以,也就感觉不到那种被人注目的尴尬了。 在这样的游玩中,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之间,夜色已近。 夕阳落下之后,整座学园的灯光都同时被打开,五彩斑斓的光芒汇集于天空之上,然后又挥洒而下,颇有现代霓虹灯的味道。也因此,热烈的气氛没有因阳光的消失而减退分毫,夜色反而为这个节日蒙上一层更美妙的颜色。 只是,直到现在,苏罗仍未出现。不知为何,薇儿竟然对他迟迟不现身有种不满的感觉。 不过,若是这样能避免两人牵手,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想着,薇儿继续独自在学园里游荡。 不久,薇儿在树林中遇到鱼儿。此时鱼儿正牵着绳子,绳子的一头系着薇儿的宠物:潜龙,因为天险之道一旦出现,它可能会被喷到学园某个角落回不到水里,所以鱼儿只好把它先带上陆地。 两人碰面,鱼儿很高兴地和薇儿打招呼,问她要不要带着潜龙散散步。只是薇儿一看到鳄鱼那张大嘴,就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不过鱼儿和薇儿谈话期间,倒是在很温柔地抚摸着潜龙的头,看得出那只鳄鱼也很享受。 可是鱼儿一旦握起薇儿的手往潜龙身上靠时,鳄鱼就会一把张开嘴,朝薇儿的手狠狠咬下,吓得薇儿急忙缩回去。看到这种场面,鱼儿说了句让薇儿很无语的话:你们这是在玩游戏吗?好亲密啊! 薇儿不由得暗想:果然人与人鱼之间某些思想是无法相通的。 然后,鱼儿与薇儿谈及生日那一天,薇儿所说的一个童话故事——人鱼公主。 鱼儿好奇地问:“那个故事,是真的吗?那个王子,该不会是苏罗吧?” 看着鱼儿天真单纯的样子,薇儿忽然想捉弄一下她,反问道:“那,人鱼死后会化成泡沫消失吗?” 鱼儿想了想,摇头说:“我也不知道。鱼儿在海里一直是孤单的一个人,所以不知道人鱼死后会是怎样的,要是真能变成泡沫的话,也是件美妙的事情呢。所以,鱼儿相信故事是真的。而且,这个故事,和鱼儿的遭遇很像,苏罗小时候也曾在海里差点被淹死,那天鱼儿碰巧浮上海面,就把他救下来了。明明那时候的他还是那么小的一点,却硬要把鱼儿叫成妹妹,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苏罗的霸道确实是天生的呢。” “那,为什么鱼儿会选择当苏罗的妹妹呢,鱼儿不喜欢苏罗吗?” “喜欢哦,虽然当时还没有这种感觉,只是觉得那个人类很好玩而已。不过,到后来,就渐渐喜欢上了吧。但是,鱼儿是知道的,人鱼的寿命有好几百年,人类却只有不到一百年,和薇儿的故事里一样,人鱼喜欢人类,是没有好结果的。” 鱼儿的眼神有些迷离,之前的话似乎勾起了沉于内心最深处的感情,她转身看向天空,淡淡道:“与所爱的人在一起,却看着他先自己一步老去,然后独自一人沉沦在过去的记忆里,是一件十分悲伤的事情,鱼儿或许会承受不了。所以,鱼儿放手了。就像现在这样,和大家相遇,相知,然后离别,开始新的人生,也不错。” “鱼儿……抱歉,如果我不说那个故事——” “不要紧,薇儿。能维持现状,鱼儿就已经觉得很幸福了。不过,如果真有一种能让人鱼变成人类的药水,我也想尝试一下呐。就算第二天会变成泡沫——”鱼儿转过头,注视着薇儿,微微一笑,眼神中有着盈动的光:“大概,也不会感到悲伤吧。” “……”薇儿想不出什么能说的话,眼前的这个女孩,虽然有着一张稚嫩的脸,平日里的纯真,让人觉得她也像个人类的小孩一样,却忽视了她在那漫长的数十年人生里,早已积累下了无数让人看不透的感情。 沉默片刻后,薇儿正想讲个笑话打破这样的尴尬,忽然发现鱼儿的目光已落向她的身后,还没等薇儿察觉,后衣领就被人一把提了起来,像拎小鸡一样悬在半空。随后薇儿扭头一看,视线中出现苏罗那张臭脸。 “……晚上好。”薇儿被苏罗盯了许久,终于还算镇定地吐出一句问候。 “哼,原来你也知道现在是晚上了。我只是稍微放纵你玩一天,你就敢这么嚣张,居然到晚上还不留在住所等我,可让我好找啊!”苏罗猛地一瞪眼,薇儿立刻低下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但还是小声嘀咕道:“我怎么知道要在哪里等,你又没留口信。而且,你不还是找着了么……” 听到薇儿的窃窃私语,苏罗挑眉道:“恩?难道说这还是我的错!?”说着,还坏心眼地晃了晃手。 薇儿把手盖在衣领上,慌道:“哎!哎!别晃!这可不是学园生产的衣服,会裂掉的!”话音刚落,某处就已传来“哧哧”的断线声,薇儿心下一惊,急忙说:“我知道了,我错了,是我的错行了吧!” 苏罗这才满意地把薇儿放回地上。 薇儿这才轻轻一叹,疑惑道:“你不是说要跟我做朋友吗,怎么这做法好像跟以前做主仆没区别啊!” 苏罗挠了挠头,说:“不知道,有时候总是特别想欺负你一下。为什么欺负别人反而没有这种感觉呢?啊!大概是你太好欺负了吧!”苏罗作恍然大悟状。薇儿不免瞪了他一眼,心道:才怪,因为你是个变态! 苏罗好像能读懂薇儿心声一样,面露凶相,用目光质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薇儿连忙换上一脸和平的笑容,不停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她什么也没想,她一直在这乖乖地站着。 站一旁看着两人面部表情不停转换的鱼儿,忽然发出一声轻盈的笑,引得两人停下动作,纷纷注目。 “怎么了,鱼儿?”见鱼儿的心情已没有先前那般低落,薇儿先行开口。 “总觉得你们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很幸福。就好像是,那种关系一样。”鱼儿眯眼微笑,并不点破。 薇儿一脸震惊,指着苏罗,没好气地说:“我和他?十辈子都不会变成那种关系!” 苏罗好像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皱眉道:“什么这种关系那种关系,不就是朋友关系吗?” 说完,苏罗忽然想起什么,扭头问道:“鱼儿,她刚才没有做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 鱼儿摇了摇头,说:“我们聊得很开心。鱼儿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有些感慨罢了。” “是吗,开心就好。那,这个家伙我就先拿走了。”说着,苏罗已经牵起薇儿的手。 喂!她是东西吗?能随意拿走的吗? 薇儿用眼神表示抗议,苏罗却只是一瞪眼,她就乖乖地跟在了苏罗后边。 鱼儿点了点头,然后苏罗带着薇儿转身离去。刚走几步,身后就传来鱼儿的话语。 “苏罗。”红衣少年闻声转头,看向仍站在林中的女孩,有白光从天空飘落,形如飞雪,铺洒在两人目光交织的道路上,仿佛在奏响着寂寞的歌谣。 恍惚中会产生一种错觉,那个女孩就像人鱼公主化成的泡沫般,有一种消逝的美。不知为何,苏罗的内心忽然有种无法平静的波澜在起伏,似乎有什么正要离他远去。 “要珍惜薇儿呀。”女孩的柔柔一笑使一切起伏回归安宁。不再多疑,鱼儿仍是那个让人温暖的鱼儿。 “虽然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不过,我会的!”坚定的语气。苏罗回之一笑,然后继续前行。 于是,两人之间,只有白光,还在似雪凋零。 苏罗和薇儿散步在林间的小道上,彼此间沉默不语。时不时有情侣手牵着手,从两人身边经过,带着欢声笑语,还顺便瞄了他们一眼,羡艳的目光是停留在薇儿手臂那条青蓝色丝带上的。 但,相较之下,薇儿两人虽然也牵着手,脸上却是一副冷淡的表情。于是,他们之间的气氛越显尴尬。 终于,薇儿忍不住轻咳一声,问:“那个谁,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走在前方的苏罗想了想,说:“啊?——恩,时间应该快到了吧。” “就这样?”难得薇儿先前还抱有少许期待,比如说问句你饿不饿,累不累,想去哪里玩之类的。 看得出苏罗在犹豫,片刻后,他只是说:“你今天穿得,还算漂亮。哦!丝带也有好好缠着。” 说完,苏罗顿了顿,语气忽然有些深沉起来:“还有,握着你的手,会有种很安静的感觉。” 薇儿听了不由得一怔,回过神后还是轻轻一叹,失望道:“我知道艾丽雅为什么看不上你了。” 苏罗好奇地回过头问:“为什么?” “iq和eq不够啊。”万分感慨的样子。 苏罗显然没听懂,皱眉道:“什么不够?” “食物不够。我肚子饿了,我要去吃东西。”薇儿说着,一下子把手抽离,抢先一步走在苏罗前头。 那份内心的恬静随着某只小手的离开而渐渐淡去,有一种焦躁感开始盘踞在苏罗心头。 苏罗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那里似乎还留着某种依恋。 只是下一刻,他就挥去了脑海中的杂乱思绪,淡淡道:“……莫名其妙。” 然后,红衣少年跟在少女身后,看着她的公主裙悠悠飘舞,一路无言。 4-2.雷克与纱音 不久后,薇儿在前方的树林中发现一道熟悉的人影。 此时,雷克正站在一棵大树后,目光远眺,看起来正在沉思。 以前薇儿每次和雷克碰面,他都是一副拽得不得了的样子,要说这学园里最臭屁的是哪号人物,苏罗和雷克并列第一。而今夜,薇儿还是第一次看到雷克这种出神的样子,好像全世界都被他排除在外,只余下他,和他所注视之物。当然,不用想都知道,能让他盯得这么紧的,除了纱音就没别人了。 想到先前和雷克的较量一直没占到上风,薇儿心生戏弄之意,不由得踮起脚尖,悄悄靠近雷克。 正当薇儿逼近雷克身后,就要一击得手时,他突然身形一晃,下意识地出手。只听“唰”的一声,寒光毕现,雷克的臂刃瞬间架在薇儿脖子上,只要再移半寸就能割断她的娇嫩咽喉。这突如其来的变数,让薇儿吓得完全忘了动弹。也幸好她没有继续动弹,不然刀刃会一下子割掉她的脑袋。 这时,雷克才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发现女孩的小脸已经煞白。 “哼!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那个只会耍花招的死丫头啊!怎么,想要偷袭我吗?没死算你幸运了。” “呵呵呵……我也这么觉得,可以把这东西收回去了吧?”薇儿拿手指小心地触了触臂刃。 雷克一声冷哼,不屑地斜眼鄙视了薇儿一番,才把臂刃放下。这时,一道略显冷意的声音传来。 “刚才那招,潜意识反击?这可是足以匹及a级战力的战斗技巧,为何你穿的却还是b级战力的服装?” 随着苏罗的到来,四周开始变得压抑起来,两人的气势在空气中碰撞摩擦,产生炽烈的火花。 其实薇儿一直很好奇,当雷克和苏罗这两个臭屁男面对面时,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但遗憾的是,他们竟相处得甚是和睦。于是薇儿忽然醒悟,同样臭屁的人站在一起,不一定会是敌人,也有可能是兄弟。 当时,面对苏罗的质问,雷克仅仅说了一句:“因为我比你低调。” 然后苏罗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好像是这样没错。没有我高调,那你会是b级战力也就理所当然了。”薇儿没能理解他们的意思,换句话说,她完全不了解这两人的大脑构造,又是用怎样的方式去思考问题。 但,那种压抑感消失,雷克和苏罗转眼间和平相处,这种突然的改变,薇儿还是能看出来的。 知道偷袭无望,薇儿决定改变计策。她顺着雷克先前注视的方向望去,果然在远处发现了纱音的身影。 同时,薇儿还发现,这个树林里竟有一座中年女子雕像,雕像上刻的人风韵犹存,和蔼慈祥,带给人一种内心的安宁。四周的景色也与别处有所不同,绿塘白荷,更显静谧,并有着幽光环绕,使得那份安宁越加突显出来。而纱音此时正跪在雕像前,垂首静默。从远处看,她的背影一动不动。 “纱音在那里干什么?那个雕像刻的是谁?”薇儿好奇地问。 “祷告。”雷克只是粗略地答上一句,目光再次落向纱音,不再移去。 “水之母雕像,那里埋葬着纱音姐的母亲。据说她的母亲生前很喜欢那个地方,同时那里也是这一代的水之王和她母亲初次邂逅的地方,那些莲花是当时她的母亲种上去的。”苏罗接过话,解答第二个问题。 有一点,苏罗没有对薇儿提及:那就是,纱音并非正室所生,她的母亲在当时只是个普通的c级战力,且水之王已有妻室,是以她的母亲并没有正式嫁入王族,死后也不能归入皇陵。 而还有一点,连苏罗也不知道:无论是谁,都不会容忍一个平民和她的女儿夺走王族继承者的位置,所以当时还上演了一场场惊心动魄的暗杀,甚至连其余三王也被牵扯进去,最后在火之王的庇护下,纱音才得以侥幸出世。因为纱音是水之王的唯一骨肉,所以甚得宠爱,只是别人却不一定会就此放过她。向来天真烂漫的纱音处在王国的层层保护下而浑然不知,直到后来致使她母亲死去的那场灾难发生…… 不过,那又是另一个传奇故事了。 “纱音的母亲,已经去世了?抱歉,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薇儿自责道。 “纱音姐的母亲死于十年前的落日城战役,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你不用太在意。”苏罗安慰道。 那样温柔的纱音,在童年时期就已经失去母亲的关爱吗?即便如此,她还能坚强地微笑到现在…… 一定很辛苦吧。想着,薇儿开口问:“这件事,是极恶之旅的所为吗?” 听到极恶之旅这个词时,雷克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光,让他的内心有些动摇。 苏罗点头道:“应该是。不过具体细节我并不清楚,虽然当时我也在落日城,却被守卫们层层守护着,得不到什么消息。而且四大王族历来是无要事不相干涉,我当时对纱音姐的事了解不多,连面都没见上。” 就是说,在进学园之前,苏罗这家伙连纱音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么…… 这样的王国居然能存活至今,不得不说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历代四大王族的向心力实在太好了吧! 薇儿正感叹着,一直沉默的雷克在此刻淡淡开口:“因为你们是纱音姐信任的人,所以我决定告诉你们,真相。王国当年举兵攻打极恶之旅,并不仅仅是因为极恶之旅的势力在扩大。”说着,雷克看向身旁的两人,眼中带着严肃:“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十年前,纱音姐,还有水之环,一同被极恶之旅夺走了。” 听闻这个消息,两人皆是神色一惊。 “这确实是件不得了的事。”苏罗沉吟着,看向雷克的目光新添一份怀疑:“为何你会知道这种事?” “很简单,因为我当时就是极恶之旅的一员。”雷克的语气很平静,完全看不出他曾与王国为敌。 “哼,竟敢当着未来皇帝的面,说自己是极恶之旅的余党,你胆量倒是不小啊。” 对于苏罗的挑衅,雷克视若无睹,只是淡淡道:“我们彼此间相隔着太遥远的距离,无能的我无法拯救你,只能祈望别人去拯救你。如果没有人来拯救,那也只能依靠你自己。所以,我要向你道歉。因为,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悲伤,却不应该被你们所拥有。……对不起。”雷克说出最后一句时,眼神中弥漫着一种温馨的感觉。 “这是纱音姐那时候对我说的话。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公主,被当成人质,因为人人平等的理念,被勒令做一些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沾上的活,打扫、做饭、洗碗、整理床铺、照顾牲畜,且时常被人欺负。劳累一天后,还要回到那个狭小阴暗的房间。这样的生活,不是应该哭喊着,呼唤着自己的父母吗?可是,我每次看见她时,她却都在微笑着。能够坚强地,微笑着说出那番话。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女孩。” 雷克的叙述很平淡,但苏罗和薇儿却能听出里面的风起云涌,不禁变得沉默起来。 于是,只留下回忆在脑海中沉浮。有一句话,一直在雷克的心头飘荡,没有被说出口。 ——不过,你已经被别人拯救了呢,真的太好了。 那个女孩,在说完那番话后,看着他,这样说。她的脸上挂着温暖的微笑,同时还有两行清澈的泪水。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她是坚强的。因为她从来不会流泪,她就像个任劳任怨的,只会微笑的洋娃娃。 所以,负责看管她的他,不停找理由欺负她:给她送去最劣质的食物,让她穿上最破旧的衣服,并在她身上宣泄父母死去时的伤痛,让她品尝痛苦的滋味。他趁她不在时,把她的床铺弄得一塌糊涂,放上蟑螂和死老鼠,然后饶有兴致地等待她回来后,看她露出一张满是惊讶的脸。最后逼得她只能睡在冰冷的地上。 每天傍晚,他把一桶桶冷水淋在她身上,勒令她把身体每一处都搓洗得不留泥尘。他讨厌肮脏,讨厌这个世界的肮脏,讨厌父母死时浑身是血的肮脏,同时也讨厌肮脏无比的她。为什么冲洗了一遍又一遍,她还是无法变得干净呢,因为她连内心也已经是肮脏的了! 不仅如此,在繁重的工作之余,他还经常迫使她去做更多的劳动,一旦提前完成就马上把她关回房间里,不给她半点自由的时间。他在等她哭着哀求他,哀求他的同情,以此换来他俯视王族的虚荣。而她,却只是在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她是那样的坚强,让他感到沮丧,同时心情烦躁。 不久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听到别人讨论女人,得知女人最宝贵的东西,就藏在两腿之间。只要将其破坏,女人就会感到痛苦。于是,他决定夺走她最宝贵的东西,就像王国当初夺走他最宝贵的东西一样。 随后,他找到她,一言不发地将其按倒,然后在她惊恐无助的目光下,将手探进她的裙底,用力一刺。 她的身体温暖柔软,手指刺入的同时,他感觉到她全身一颤,然后指尖传来粘稠的湿润感。 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亲手夺去她纯洁的象征。看着她大腿流下的那抹殷红,还有指间带着余温的鲜血,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欣慰,反而有一种失落,伴随着罪孽感出现。她咬紧下唇,身体在微微发抖,似乎正在忍耐着痛楚。她的眼睛已蒙上了一层氤氲,但泪水却始终没有落下。 ——为什么不哭?为什么不哭?你是个没有眼泪的人吗!你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吗!所以你们处死我的爸爸妈妈时,才会眼睛也不眨一下吧! 他问,他不停地问,声色俱厉。但是,没有回应。于是,他奔出房间,不再去理会她,以为这样就能让内心回复平静。但是,脑海里却时时回想起那道血迹,如此鲜艳,就跟他父母死去时流出的那些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回到房间,发现地上的血迹已经不见,她乖乖地蹲在角落,全身都擦洗得很干净,脸上是安静的表情,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她还是那样的沉默,看到他时,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曾经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却是已然不见。而他,也将一切看作没有发生。 事情就这样过去,那件事之后,他已失去欺负她的动力,索性将其置之不理。本以为这就是他和她之间最后的故事…… 但,为何要让他看到她独自躲在角落里哭泣? 记得那是她唯一一次落泪的日子,同时也是她的母亲为了救她而死去的日子。 ——有什么好悲伤的,你只死了一个。我却早就一无所有了!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想要安慰她的冲动,但话到达嘴边时,却变成了训斥。 ——恩,我知道。 依然是那句平静的话语,也是他看管她的这些日子以来,听得最多的一句。在此之前,无论他让她做什么,她都只会用这一句来应答,然后继续埋头苦干,没有愤怒,没有哀怨。 只是这次,语气里显然多了一分刻意,看得出她正努力压制着自己难过的心情。 然后,他的内心再次烦躁起来。 ——所以说,我最讨厌你们王族的人了。个个都那么自以为是,高高在上地生活着,根本不了解我们这些低等人是如何挣扎着,在艰苦中生存的!现在好了,你的母亲死了,你也终于尝到这种痛苦的滋味了。 他的话好像刺痛了她的心,她把头深埋在臂弯中,沉默不语。他对她的毫不反抗感到厌恶,他一把抽开她的手,看到她满是泪痕的脸,以及她那惊愕的表情,他忽然有种心悸的感觉。 但,很快,他还是狠下心,将余下的话一字一句地说出口。 ——现在才知道在这里流泪装可怜,已经太晚了!没有人会来同情你,因为你没有被人同情的价值。也没有人会来拯救你,因为在我哭泣的时候,在我需要被人拯救的时候,你们并不在那里! 说完,他恼怒地甩下她的手,转身就要离去。 本该不是这样的对话,本该是想让她不要流泪的。但他与她每次相见时,都会有一种抑制不了的冲动,让他内心的悸动一次次冲涌而起,无法止息。这是憎恨,是厌恶,还是别的什么,当时的他并不理解。 直到十数年后的将来,当雷克拼死终结温婷的咒怨时,他才真正体会到,最初的心境。 那,大概是,当时的他对纱音所流露的,无法表达的爱意吧。 ——对不起…… 那时,他正要离开,她却忽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令他不由得停下脚步。 他回过头,看见那个女孩蜷缩在角落里,用自责而愧疚的声音说出那一番话,那番让他铭记一生的话。 然后,女孩抬起头,看着他,脸上虽有着两行清澈的泪水,却已是面带微笑。 ——不过,你已经被别人拯救了呢,真的太好了。 欣慰的语气,他第一次看见她露出这样的笑容,如同阳光般温暖。 他怔滞片刻,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离开房间。 第二天,他进来时,发现她倒在地上,全身发烫,昏迷不醒。这也并不奇怪,这么多天的劳动,加上他给她的惩罚,还有感情上的沉重打击,不得不说,凭她这副娇弱的身躯,能支撑到现在,已是个奇迹。 看着她小脸通红,一副痛苦的样子,当时他在想,如果就这么放任不管,她肯定会死去。 而她死去的话,他父母的仇,也算是报了。想着,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冰冷。 感觉到身边有别人的气息,女孩勉强将眼睛撑开一线,只是小小的动作,就让呼吸变得更沉重起来。 然后,两人四目相对。他在渴望着,渴望看到一种哀求。但是,她的眼神,还是那样平静。即便在这种时刻,她仍然没有做出他期待中的反应。于是,他转身离开房间,随手关上了门,将一切真实遮掩在小小的房间里。那里面,有个女孩在昏睡,而死神的脚步声,正悄悄逼近。 不久后,门被推开,他带着药走进房间。女孩服下药后,安稳地睡去。而他,则注视着她,一直沉默。 他那样明显地欺负她,羞辱她,她却全然不懂得反抗。相反,她做的很多事情,都让他无法理解。 为什么?他想来想去,只得出一个答案。 ——也许,是你太过温柔了。 他闭上眼睛,淡淡地吐出这一句,声音在脑海里不停回荡。 …… 见雷克还沉浸在回忆中,而苏罗也是一言不发,不知在想着什么,薇儿觉得周围的空气正因两人的沉默而变得越渐沉闷。为了调节气氛,当然也包含着捉弄人的成分,薇儿附在雷克耳边,轻声问:“雷克,你喜欢纱音吧?”随风而过的话语,仿佛充满魔力,让雷克浑身一震,立马回过神来,双眼紧盯着薇儿。 “……没那回事。”沉默片刻后,雷克淡定地答道。很好的演技,但他略显慌张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那为什么你刚才的举动,这么夸张呢?就像是,真相被人揭穿时一样呀!”薇儿俏皮道。 “哼,潜意识反击出错而已。”薇儿心叹:不愧是够臭屁的人,雷克大言不惭的能力和苏罗有得一拼。 难得能捉住雷克的把柄,薇儿又怎会错失机会:“雷克,你其实一直在暗恋纱音吧?每次我见你跟她在一起时,都是一脸幸福的表情呢。不如我找个机会和纱音说说吧,她的小跟班,没准是她未来的夫君哟!” 说着,薇儿突然话锋一转:“顺便也说说那个小跟班的一大堆缺陷,好让她趁早甩了他。” “你敢!”雷克有些恼怒,臂刃就要架上薇儿的脖子,却在中途被苏罗一把截下。 “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她吗,那干嘛这么紧张啊。是怕我诋毁你的名誉,还是怕纱音她甩了你啊?” “……”见雷克无言以对,薇儿不禁有些得意:嘿,小样,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学会关心别人的事情了?”雷克目光一冷,开始反击:“我记得你上次好像跟纱音姐说,你要成为未来的小皇后,对吧?”一句话引得薇儿差点喷血,苏罗也为之一愣。 这件事要追溯到好几天前。生日过后,纱音问薇儿有没有成为未来小皇后的打算,言下之意就是问她喜不喜欢苏罗,当然薇儿还听出了言外之意:不当皇后,那就是要去隐居山林咯,苏罗和洛基,你到底选哪个嘛?薇儿不禁感叹:难道纱音不小心被丽蒂她们传染了?还是说,女生其实都很有八卦天分? 见纱音目光灼灼,好像很期待答案,薇儿也不好拂她意,仔细一想,既然苏罗和洛基的危险程度相似,那么非要选一个的话,应该是挑个有钱的比较好吧?至少她在悲惨之余,不会因为没钱而显得更悲惨。于是,薇儿就随口选了苏罗。 只是,当时只有她和纱音两人在场,雷克是怎么听到的? 见苏罗正要产生歧义,薇儿慌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你偷听我和纱音的对话!?” “怎么,我有说错吗?”知道自己一击得手,雷克倒显得不慌不忙,不答反问。 “……没,没有。但是!我当时只是说要考虑考虑,可没有答应的!” “哦?这么说你只是在敷衍纱音姐?哼,纱音姐听到恐怕要伤心了吧。” “你才不会说呢,你是最见不得纱音伤心的人了。” “哼,能让她摆脱你这个小骗子,区区小伤痛算得了什么。”雷克完全占了上风,斜眼俯视薇儿。 “你,你!”薇儿咬牙切齿,正想继续辩论,忽然她的耳朵被人一揪,不由得痛呼:“哎呀!” “苏罗,你干嘛?快点放手!哎呀!别,别扯,会断的,真的要断了!”薇儿皱眉讨饶道。 “好了,你都败下阵来了,就别再嘴硬了,不是要去吃东西么,快点走吧!”苏罗催促道。 红衣男孩扯着女孩的耳朵,刚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看向雷克:“纱音姐就暂时拜托你了,你也知道,她有时候……太温柔。但这并不代表我认可了你,只是还没感觉到你存在的恶意罢了。” 说完,红衣男孩拽着女孩离去,同时女孩在他的手中哀鸣连连。 那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林外,正当雷克以为他们已经离开时,一身公主裙的女孩突然又蹦出来,朝他吐舌道:“雷克你这个坏人!纱音才不会喜欢你呢!哼!”娇气十足的味道。听到这话,雷克不由得一怔。 见自己扳回一局,女孩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而雷克则站在原地,轻轻一叹。 她说得没错,他确实是个坏人。 不过,不需要喜欢。从初次见面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资格和纱音站在同一位置。 所以,不需要喜欢。只需要像这样,跟在她的身后,默默守护着她,就足够了。 想着,雷克的目光再次回归到纱音身上,沉着,平静,伴随着一道道回忆,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安静的树林中,只有微风还在传唱着,那首远去的歌。 5.圣夜祭·后篇 薇儿刚走出树林,就直奔小吃摊上,大快朵颐,丝毫没有淑女形象可言。 见薇儿真的饿极了,苏罗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一个衣着醒目的女孩子有着这种吃相,必然会招来无数道惊奇的目光,更何况薇儿的身边,还站着像苏罗这样的大名人。不过,薇儿似乎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而苏罗却能感受到别人投向薇儿的视线里,有着一种好奇与轻视,于是他额头的青筋不由得隐隐突起。 苏罗好不容易才把冲动压制住。这样过了许久,他发现她居然还在吃东西,而且满嘴的油腻。薇儿不时地伸出小舌头舔着嘴唇,只是这种做法反而使油迹散得更开,于是她只好抬起手,打算用手背将嘴抹干净。 然后,她的手腕突然被苏罗一把抓住。 制止薇儿的举动后,苏罗终于忍无可忍,责问道:“你这什么吃相啊!平时用餐也是这样子的吗?” “平时哪里会有羊肉串吃。你看不惯就把头转一边去嘛!”薇儿继续往嘴里塞羊肉,语气显得很随意。 “恩!?”苏罗眉头一皱,有些不高兴:“用这种态度和我说话,是不是我最近对你太温和了?” 真的很“温和”,刚才她的耳朵被揪时也非常的“温和”。薇儿觉得耳根现在还一抽一抽地疼。 知道苏罗性格古怪、扭曲、变态,很多时候会在一些小事上和她过不去,好歹薇儿也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不打算和他起争执——其实是和苏罗计较也只会自讨苦吃,这点薇儿深有体会。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选择性无视。于是薇儿甩出一记白眼后,把身子一扭,背向苏罗,说:“那我自己转过去吧。” 见薇儿有意不搭理他,大概在生他的闷气,苏罗有些烦躁。他忽然心血来潮,朝着薇儿的腰伸手一掐。 女孩出现意料中的反应:浑身一颤,像只小猫一样想往旁边缩。只是,凭薇儿的技巧又如何能避得开苏罗的进攻。薇儿想要逃离苏罗的攻击范围,手腕却又被他牢牢握住,无法挣脱。于是,笑声不停地从女孩嘴里传出来,连带手里的羊肉串也差点拿不稳要掉落在地。 见女孩已经笑得弓下腰来,身体也在不停发颤,苏罗这才停下手。 然后薇儿回头一瞪,脸上带着还未消去的红晕,怒问道:“你干嘛啊!” “只是想看看你肚子鼓起来没有。为什么你吃了那么多,还会这么瘦?” “又不是生小孩,怎么可能鼓起来……啊!你还掐!” “恩?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吗?”苏罗眉头一挑,又在手上使了一把劲。 “啊!呵呵,哈……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别再这样弄了。”薇儿低声下气地求饶道。 苏罗这才满意地移开手:“这才对,以后我问你话时,你可不能无视我。不然——” 苏罗俯下身,附在薇儿耳边,坏笑道:“你的身体其实蛮好玩的。”温热的吐息引来一阵恶寒。 恶人!居然有人欺负完别人后,还不允许别人生闷气,也不允许别人不理他,这什么世道啊…… 薇儿在心里不满地嘀咕一句,然后问:“时间不是还没到吗?你到底想要我说些什么嘛。” “没什么,我只是提醒你注意一下形象。而且,偶尔欺负你,会觉得很有趣。”苏罗笑道。多么阳光明媚的笑容,一副无毒无公害的样子。就像一盏明晃的灯,吸引着像薇儿这样的小飞蛾扑过去。然后,呲…… 好吧,谁让她长成一副人见人欺的样子呢,谁让她又碰巧遇到个这么变态、以欺负人为乐的人呢。 薇儿淡淡一叹,越发觉得嘴边的粘稠感让人受不了,于是抬起另一只手,凑近嘴边。 苏罗见状,又是一抓。就这样,他们的手两两相连,彼此沉默着,四目对望。 不久后,苏罗开口道:“行了,你也不要用这么白痴的方式了,还是我来帮你擦吧。” 说完,苏罗将脸靠近薇儿,目光炽热,有着认真的表情。薇儿与他目光相撞,感受到他的异常,心不由得开始扑扑狂跳:这话什么意思?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他不会是要学那些言情剧一样,要用舌头来舔吧? 正当薇儿呆愣地看着苏罗凑近她,即将有所举动时,苏罗忽然揪住从他身边经过的某位路人,转头问:“你带有手帕不?”语气略显强硬,是苏罗一贯的说话风格。学园小霸王开口,自然是件不得了的事情,那路人手颤颤地奉上一方白巾,等到苏罗接过以后,拔腿就跑,嗖地一下就没影了。 “喂!你不要啦?”苏罗对着那道背影扬着手帕大喊。没人回应,于是他感叹道:“那人还真好心。” 薇儿无语:是你名声太臭,吓着别人了好不好! 薇儿本打算自己动手,苏罗却没有答应。他拿起手帕,在女孩的嘴边轻轻擦拭。很轻柔的动作,并不像以前那样,拿抹布在她脸上转一圈就了事。这样的举动,有着一种家人般的味道,让薇儿不禁神情恍惚。 原本带着荧光丝带的薇儿和小霸王苏罗就是受人关注的焦点,此刻两人站在一起,如同一道美好的风景,更是被无数路人所瞩目。当然路人所表现出的神情,更多的是震惊。估计不久后,学园就会传出一个谣言:天啊!那个小霸王居然为人擦嘴了!那女的恐怕就是未来的皇后吧! 感觉嘴边渐渐清爽起来,薇儿回过神,连忙往后一退,碍于还有一只手被牵住,只能与苏罗保持两步远的距离。看着薇儿的举动,苏罗微微一怔,眼底似乎闪过一抹失意,很快又恢复常态,冷哼一声,道:“未来的皇帝帮你擦嘴,是你极高的荣幸,居然敢避开,不想活了么?”没有压抑感,调侃般的语气。 “都已经干净了,就不用擦了,呵呵。”薇儿心道:她才没那么笨,欺负完了还想用颗小糖果收买吗? “为表谢意,这个给你吧,我已经吃饱了。”说着,薇儿把她吃剩的半根羊肉串塞到苏罗手里。 居然敢把吃剩下的东西给他,这女人脑袋是怎么长的。苏罗眉头一皱,还是从上面咬下一块。 香浓的味道,并不合他的口味。但,某种奇妙的感觉,正随着这种味道在他嘴里扩散,让他有些留恋。 “味道怎么样?” “……不是很好。不过,很独特。”苏罗如实答道。 “哦。”难得的是,薇儿这次竟然没有反驳他。 “你很喜欢吃羊肉串吗?所有的小吃里面,只有这个你吃得最多。” “……不算喜欢。”薇儿的回答引起了苏罗的好奇。 “那你干嘛拼命往嘴里塞?” “我在找感觉。但是,已经找不到了。”有些迷惘的声音,这种低落只持续了一瞬间,语气就开始变得欢快起来:“不过,好像又找到了相类似的。谢谢你,苏罗。”薇儿一边前行,一边转过头,朝苏罗微笑。 “……薇儿,你是想家了吧?”不知为何,苏罗有这样的感觉。前方的女孩闻言一愣,停下脚步。 “我已经不记得家的样子了。”没有哀伤,只是感叹。 “等过段时间,我带你出学园,一起去找你的家。”坚定的语气。 薇儿摇头道:“找不到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它已经不存在了。” 苏罗沉默片刻后,淡淡道:“……那,这里不能成为你新的家吗?” “新的家?也是呢,也许我在无形中,真的把这里当成家了吧。你,和洛基,还有艾丽雅,拉尔迪亚,丽蒂吉亚她们,全都是我的家人。”薇儿的目光中,透着一种憧憬。 “什么样的家人?” “恩……洛基很沉稳,就像哥哥一样。至于你,又调皮又任性,应该是弟弟吧。” “哼,像我这样的人,怎么想都该是父亲大人才对,刚才那句话我就当没听见,可不要再说第二次。” “是是是,父亲大人。”薇儿也不反对,调皮地笑起来。苏罗也收起一本正经的脸,开怀而笑。 “和你们呆得久了,我也渐渐被改变了。现在,真的像个女孩一样。”薇儿仰望天空的七彩光芒。 “像个女孩子,不好吗?被别人保护着,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不必整天打打杀杀。” 很难想象这样的话,会从苏罗嘴里说出来,薇儿着实有些惊讶。 天空有着飘零而下的七色光点,薇儿伸出手,让它如雪花般停在掌心,然后逐渐消失。 “当一个女孩子,也不错吧。”许久后,话语传出。光芒映照中的女孩,带着一抹温暖的笑。 不同于其他女子的美貌,沐浴着光芒,一身公主裙的薇儿,在今夜有着别样的美丽,让苏罗微微呆滞。 “我能成为你王子吗?”苏罗下意识地把话问出口。薇儿一愣,看向苏罗,目光开始变得沉静。 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苏罗也不由自主地一愣,此时见话已说出口,索性接下去:“上次你说的那个童话,灰姑娘的故事。在不幸的遭遇后,王子找到了灰姑娘,为她带来幸福。里面的女孩,她和你,很像。那应该,也是在说你自己吧?”并不是疑问的语气,想来苏罗已经知道答案。 “……不算是,也不算不是。只是,有些不同。苏罗,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见苏罗点头,薇儿问道:“如果没有王族不能通婚的规定,而艾丽雅和我同时说要嫁给你,但你只能娶一个,你会娶谁?” 苏罗皱眉道:“王国有规定只能娶一个吗?”薇儿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很认真。 “……艾丽雅吧。”苏罗想了想,肯定地回答。 “为什么?”问出这句话时,没有失落,仅仅是想知道答案。 “她比你漂亮,比你有实力,身材也比你好。而且……”而且嫁给王族是一种不幸,纱音的母亲并不是唯一的例子。即使薇儿成为皇后,他恐怕也无法带给她幸福。苏罗深知这一点,所以,他能做的,只是站在最高处,成为太阳,默默地守护着她,仅此而已。 苏罗没有将心声说出口,他只是淡淡地答道:“而且,我喜欢她很多年了。” “那你不是我的王子呢。”虽然心中有过一抹失落,却同时也感到一阵轻松,薇儿朝苏罗微笑。 “为什么?”平静地追问。 “因为我需要的,不仅仅是水晶鞋和城堡。”她不是追求财富的人,一切财富都应该建立在欢笑之上。 “……我知道。就算我给了你城堡,总有一天你也会张开翅膀飞走吧。你和灰姑娘一样,都是个向往自由的人。你所追求的不是水晶鞋,而是某种幸福。现在的我,给不了。”苏罗的话,让薇儿的目光染上一层惊讶。的确,她,灰姑娘,又或者是丁格丝·薇儿,不喜欢被约束,不喜欢被强迫着做各种事,不喜欢去触碰那些灾难与噩梦,譬如魔魂,譬如黑玉,以及丁格丝自身的悲剧。 抛开变态的思想不谈,有时候苏罗给人的感觉,确实像个大人一样。 “……抱歉。”薇儿只能这样说。 “不用在意,这本来就是我不好,问了些无聊的问题。而且,你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说着,苏罗走上前,握住薇儿的手,感受她手心传来的那份温暖与安静:“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了,告诉我吧,我会为你送行。不过要记住,这里是你永远的家。” 没有伤感,就像父母与子女离别时一样,苏罗的言语中带着淡淡的沉重,同时也充满了关怀。 大概苏罗早已发现,那个女孩,也许懒惰,也许无能,却是只不会归巢的小鸟。她不属于他,也不属于王族这座巨大囚笼,她只属于广阔的世界。只是他一直不想去承认。之所以用种种条例约束她,欺压她,除了恶趣味,更多的,是害怕会失去,那份薄如蝉翼的关系吧。 “……恩。”见薇儿点头,苏罗也浅浅地笑起来。 虽然有某种已经萌芽的感情正在两人之间消失殆尽,却还有着另一种感情在变得更加浓烈,也或许什么都未曾改变——明天一觉醒来后,苏罗还会是那个蛮横无理的苏罗,薇儿也还是那个逆来顺受的薇儿,而故事,仍然是那个和众人一起在学园里嬉戏打闹的故事吧。 那双握在一起的手,如同命运一样将两人联系在一起,并没有松开。 而手中的那份温暖,也在此刻开始,有了必然的转变:不再是渴求,而是一种守护。 于是,苏罗牵着薇儿,继续前行。七色的光芒铺洒一地,为两人开辟道路。 没有言语,前方的道路,在夜色中不断延伸。 感觉到气氛渐渐回归平常,薇儿的心也开始平静下来。 这时,在前方引路的苏罗忽然开口道:“还有一件事。” “是什么?”薇儿聚起精神。苏罗侧过头,看了看薇儿,眼底闪过一抹犹豫。 他想了想,并没有说出来:“……不,算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苏罗欲言又止的举动,让薇儿看出一些端倪:“你要说的事,很严重吗?” 苏罗没有回答,薇儿感觉到他的手,忽然紧了紧。 虽然有些好奇,薇儿却不打算追问,毕竟这些事情,迟早会知道的。 看得出苏罗仍在思考,两人在沉默中又走了一段路。 不久后,风带来苏罗的声音:“……我和洛基,还有艾丽雅他们,会离开学园一段时间。” 薇儿微微一愣,很快就回过神来,问:“为什么?” “任务,外出任务。”苏罗说出这句话时,目光有些闪烁,只是并没有被薇儿看见。 “看来这次,没有我的份呐。”略有感慨,却不带遗憾,薇儿倒是很看得开。 “嗯,这次,会需要比较长的时间。而且,你的同学和跟班,都被选上了。” “哦。那,拜托你照顾他们吧。”充满诚意的请求。 “你一个人待在学园里,不会孤单吗?”关心的语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用担心,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你们要加油啊!”薇儿反而安慰起苏罗。 “恩。”苏罗的心松下一线,薇儿的回答正是苏罗想要听到的答案。 “什么时候出发?尤法她们已经知道了吗?”薇儿此前并没有听别人提到过,估计她们还未知晓吧。 “后天。大概明天就会公布消息吧。” “哦,那还来得及搞一个欢送会,一定要搞一个重量级的。” “重量级?是豪华的意思吗?我知道了,这次,我来举办吧。” “想不到,你原来会这么好心呀。明明我上次摘几个苹果你都大惊小怪的。”薇儿不禁感叹道。 “恩!?”听出薇儿似乎在贬他,苏罗眉头一皱,薇儿急忙换了个腔调:“我错怪你了,行了吧。” “哼,那次确实是你的不对,偷东西只能是在迫不得已的时候。下次你想吃,就正大光明的摘吧。” 对于苏罗的直率,薇儿感到惊奇:“你的意思是说,无论我想要什么,你都会为我买单吗?” “一两次的话,是可以的。”女孩偶尔的任性,还是需要满足的。 “那,你把这座学园送我吧。”薇儿一上来就狮子大开口。 “……恩,等我当上皇帝后,就送给你。”薇儿没想到苏罗还真的当真了。只是接下来,苏罗忽然话锋一转:“不过,要拥有理事长资格,是必须通过测验的。天文地理,魔法战技,虽然没有s级试炼那样夸张,但现在的你肯定是没戏的。所以,明天开始,我会让别人来指导你进行强化特训,大概只需四五年……” 薇儿一听,连忙摆手:“别别别,不用了,我开玩笑的。我最讨厌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再次捉弄薇儿成功,苏罗安然一笑:“既然你这么讨厌麻烦。那,就直接送给你吧。”很随意的感觉。 一座充满战斗力的学园说送就送,显然是不可能的事。今晚的苏罗,从遇到雷克之后,就有些异常。 看来雷克说的那番话,以及纱音的事情,让他联想到了些什么。而他的想法,薇儿或多或少能猜到。 女孩注视着红衣少年的背影,片刻后,开口道:“虽然我很感激,但,其实你不必这样迁就我的,苏罗。”话音刚落,苏罗的身形就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摇晃,随后他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薇儿,沉默不语。 “王子,学园,被守护的自由。你的馈赠,一定与在我身上发生的某些事情有关吧?” “……不全是。放开你,是很久以前就决定的事,我只是,一直有些迟疑。”这是发自内心的言语。 “我是知道的,黑玉的事情。”一样不属于自己的事物寄宿在身上,不可能对身体没有影响。再从圣愈草,频发的噩梦,以及长不大的身躯来推断,可以得出最有可能的结论:“它一直在吸收我的生命吧?” “……你已经知道了?”苏罗显得有些惊讶,他应该已经把事情隐瞒得很好。难道她是,猜出来的? “果然是这样吗……”虽然早有预料,但猜测被证实时,薇儿难免有些失落。 以前的她绝不会有这样的感受。或许是她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了大半年,不知不觉中对其产生了依恋吧。 “……”不知该说些什么,苏罗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薇儿,眼底有着无奈和怜惜。 “那,我还能活多久?”薇儿并没有太沮丧,她转换心情后,笑着问。 “大概,能活到你游历完整个世界。到那个时候,我也一定找到了取下黑玉的办法。所以……” “恩,我知道,我会等待的。”薇儿表现得意外开朗。 “但是,请不要因此对我太温柔,我会,愧疚的。”因为被同情而赢得的关爱,她并不需要。 苏罗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反问了一句:“……你,不伤心吗?” 为什么会是微笑,至少应该先大哭一场,诅咒这不平等的命运吧?她越是坚强,反而越让人怜爱。 “即使伤心,也改变不了什么。换个方位思考,我直到现在都还活着,不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吗?” 如若她一开始就死去,世界上就不会再有丁格丝·薇儿,也不会有重生的她,更不会与苏罗洛基相遇。 “有时候,我确实不了解你。不过,你的确有着另一种强大。”苏罗说着,将薇儿的手握得更紧:“但是,这不是迁就,也不是同情,而是我对待朋友与亲人的方式。不是说过吗,我是父亲一样的存在,而你是我人生中重要的一部分,我愿意为你付出。所以,我会找到方法的,你只要在快乐中生活下去就行了。” 炽热如火的眼神,为女孩带来温暖。坚定的语气,有种让人深信不疑的魄力。 “恩。谢谢你,苏罗。”很平静的回答,薇儿闭上眼睛,脸上有了真实的笑意。 风在耳边歌唱,将一切杂乱的声音排斥在外,只余下心中的宁静。 一缕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摇,有一种感觉,就好像女孩将要随风远离少年的视线一般。 苏罗伸出手,想将其把握住,就在这时,女孩睁开了眼睛。于是手停在半空中,两人的目光相对。 明明该是很动人的一个场面,但很不合时宜地,薇儿忽然一指前方,惊叹道:“啊!洛基和艾丽雅。” 苏罗顺着指引看去,远方出现一对身影,正是洛基和艾丽雅,他们的手没有牵在一起,似乎在说些什么,并没有注意到这边。薇儿正想走过去打声招呼,却被苏罗一把拉住:“时间到了。”说着,指向天空。 薇儿这才注意到,天空已经不再飘下光点。然后,嚓,嚓嚓嚓,响起一连串关灯的声音,七色的光芒不断消失,周围的世界开始被夜色覆盖,最后只余下点点的月光,还在为旅人们指引方向。黑夜中,所有组成队伍的人开始手牵着手,仰望天空。而薇儿的手,也一直被苏罗握住,没有放开。 大地传来一阵轰鸣,然后是抖动,还没等薇儿适应过来,脚下就猛地一震,同时有巨型水柱出现在内海的方向,带着一道道光芒冲向天空。这一震极有气势,如若不是被苏罗拉着,薇儿只怕已经跌在地上了。 那水柱上升到高空后,就像巨大的烟花一样,突然爆散成一股股水流,形如游龙,一圈圈穿梭环绕。而光芒则如同天女散花般飞射而出,形似流星,将每一寸名为“夜”的帷布割开,直破天际,映射在薇儿眼里,就仿佛是黑色的天空被某种奇迹撕裂了一样。 在这个被帷布包围的小小世界里,开始有无数的光芒从裂缝中透射进来,越来越多,越来越炽烈,最后黑夜尽逝,天空被各色各样的星光映照得璀璨夺目,恍如天使展翅,光芒化作飞羽飘零而落,有着震慑人心的壮阔与华美。 “这个就是,星空……”薇儿仰着头,只余下感叹。这是极致的美丽。 苏罗站在一旁,看着薇儿露出意料中的表情,嘴边有着浅浅的笑意。 随着水流在天空游动,一股奇妙的风开始吹拂而起。那些飘落的星芒飞羽被嬉戏的风卷在一起,汇聚成一道道美丽的弧光,似乎连风也染上了奇异的色彩,载着这些光芒,开始像蛇一样蜿蜒着游动起来,朝着人群飘去。 见弧之游光已经出现,艾丽雅朝洛基伸出手,但是,一如往昔,那个少年没有回应。 洛基静静地注视天空,目光沉静如水,似乎不为所动。但艾丽雅是知道的,他正在思虑着什么。 “洛基,你在害怕吗?——害怕失去。”艾丽雅的话,引得洛基微微回神。 “……也许吧。”他,确实不想知道答案。一旦知晓,这里的一切就会被改变。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薇儿,你会和她牵手吗?”艾丽雅问。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你心爱的人,你会和她牵手吗? 每一次圣夜祭时,艾丽雅都会提出相类似的问题。 而上一次,洛基是这样回答的:……我没有心爱的人。 但这一次,洛基却只是沉默,最后淡淡道:“……不知道。” “如果说,以前那个冷淡坚强的你,让我对你有了好感,那么这次,也许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吧。” 很平静的叙述,没有缘由,也不需要缘由。她喜欢的是一个害怕失去感情,因而会倍加珍惜感情的人。 但,也因此,不会有太多的事物能让他为之守望,并为之付出一切。至少,现在的她,不在其中。 “看来,我也并不想知道答案呢。”说着,艾丽雅缓缓放下手。没有犹豫,没有失落。 “今年也没牵手呢,来年再来一次吧。”很自然的语气。 洛基看向身边的女孩,她的脸上始终有着一道微笑,似乎从来不 5-2.结束与开始 与此同时,薇儿和苏罗也看到了弧之游光的出现。 有一道银白色的弧光在天空回旋着,宛若灵雀飞舞,忽然调转方向,朝薇儿游去。 知道关键时刻即将到来,薇儿屏气凝神,看着弧光游来,心头似乎有一只小鹿在乱撞。 风将那道弧光推得越来越近,而苏罗也开始认真地注视起它,两人都在默默等待着即将出现的祝福。 就在弧光来到两人的面前,将要缠上他们的手臂时,薇儿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找到了!” 突兀的声音将美好的局面打破,还没等薇儿反应过来,苏罗和她牵在一起的手就被人群冲开。 下一道声音在薇儿耳边响起,充满迫切和疯狂:“艾丽雅殿下,抛弃那个负心汉,请和我们牵手吧!” 是那群狩猎战时袭击洛基和薇儿的人,他们纷纷冲向艾丽雅,杂乱的脚步声连大地都被震响。 而薇儿与苏罗,在一不留神之际,被人群不断推向两边,被迫分离开来。薇儿更是被推得跌倒在地,手掌传来一阵刺痛。仅仅是一次错过,就没有再次重来的机会,那道弧光被猎起的风吹卷而飞,带着原本属于两人的祝福飘向远方,渐渐消散。 人群如同湍急的河流,将面面相觑的两人阻隔在对岸。 总有一种感觉,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物在此刻远逝,无法再被把握住。 薇儿的心中泛起一阵失落。而苏罗最先回过神,眼中已有了无法遏制的怒火。 于是,火焰爆破声接连响起,只见炽烈夺目的火焰遮掩了星芒,有不少人在火光中飞起又坠下。 等到薇儿回过神时,地上已躺着一个个浑身烧伤、昏迷过去的人。 苏罗站在倒下的人群中,紧握的拳上还残留着仍未散去的火焰。 “关键时刻居然敢来坏我的事,真是找死的行为!”苏罗恶狠狠地吐出一句。 苏罗发泄完后,转头看向艾丽雅:“抱歉,艾丽雅,打扰到你们了。” “不,倒是你们,不要紧吧?弧之游光消失,归根结底是我的责任呢。” 见艾丽雅有些愧疚,苏罗正想说些什么,身后却传来薇儿的声音:“哇!你下手也太夸张了。” “薇儿?”苏罗转头看向薇儿,眼底闪过一抹自责:“抱歉。如果我能及早发现……” “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事情,我已经很满足了。这次没有得到祝福,来年再来一次就好了。” 反正明年的圣夜祭又不会长脚跑掉,薇儿也并不是不能等待。在这里纠结,反而会使众人都不开心。 “所以,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倒是他们,被你伤成这样,还是快点送医院吧。” 见薇儿如此乐观,苏罗也不好再追究下去:“我知道了。那,明年的今天,再牵一次手吧。” “恩!我会等着的。”薇儿朝苏罗粲然一笑,然后说:“我要去一趟小河边,衣服刚才被弄脏了。” 女孩一直将手臂隐在背后,不被人察觉。见苏罗点头,薇儿转身时,把手自然地移回身前,安静离去。 只是这个小动作,却没能逃过艾丽雅的眼睛。同时知晓的,还有隐在森林中窥视着众人的那面镜子。 待薇儿的身影消失后,艾丽雅才低声道:“苏罗,薇儿可能受伤了,你还是去看看她吧。” 艾丽雅为苏罗创造一次与薇儿单独见面的机会,这也算是她对他们的小小补偿吧。 苏罗一怔,眼中闪过一抹担忧,想了想,还是点点头,朝薇儿离开的方向追去。 而洛基,则看着苏罗离去,眼底有着隐隐闪动的微光。 “洛基,你很在意吗?”艾丽雅问。沉默中的少年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突然,好像察觉到某种异常,洛基目光一冷,顺着战感指引的方向望去。 只是路边的树林中,某种事物早已不存在,那种异样感也已然消失不见。 不知为何,洛基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像暴风雨前的彩虹,美丽过后即是毁灭。 小河边,薇儿将擦伤的手掌浸入河水中,丝丝凉意袭来,减去火辣辣的痛。 看着血迹渐渐淡开,薇儿有一瞬的恍惚。先前发生的事情,要说能完全放下,是不可能的。 那群人,在她与苏罗的心以另一种方式靠拢时突然出现,将他们的羁绊毫不留情地打断。 即将得到的美好突然离去,又怎能让她不留恋?但,为何那群人偏偏会在那个时候出现? 若是要给这种巧合安上一个解释,那,大概就是天意吧。 也许,她真的不配拥有祝福。她注定是个没有王子的灰姑娘,无法被别人守护。 薇儿在河边沉思,并不知道远处有一面镜子正窥视着她。镜子的另一端,是一个缠着白色丝带的少女。 河水清澈见底,如同明镜般,将薇儿的身影倒映在水中。 只是,薇儿忽然觉得水中的女孩在对她冷笑,不像是错觉。难道又要开始离神了?明明最近圣愈草一直在不间断地服用,为什么还…… 没有答案。薇儿勉强镇定心声,耳边却开始传来女孩冰冷的话语。 ——感觉得到,我能感觉得到,这附近有着美妙的味道。有非常,非常深沉的黑暗在躁动。 ——是谁,这么冰冷,这么绝望,憎恶着这个世界。深深地吸引着我,让我无法忍耐。 ——渴求毁灭吗?那么,悲伤吧,颤鸣吧,绝望吧,让我为你带来真正的恐惧。 ——呵,呵呵呵呵呵…… 一连串的冷笑过后,水中的女孩忽然碎成一片片幻影,薇儿只觉得胸口一痛,一种悸动破体而出。 那股力量,强大、凶猛、无法抑制。幽光隐动,黑线在女孩的胸口飞快扩散着,然后是,无尽的痛苦。 “呃……啊,啊啊啊!!”有着灵魂被撕裂的感觉,在剧烈地涌动着,再也压制不住,女孩仰天长啸。 苏罗听到声音后,心头一悸,不禁加快了脚步,于是脚下白光一震,赶到河岸边。 此时万籁俱寂,只有河水还在流动。一袭公主裙的女孩静静站在河边,刚才的哀嚎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薇儿?”女孩背对着他,头微微抬起,算是一种回应。并没有发现不妥,于是,苏罗安心走上前。 “怎么了?刚才我好像听到了很凄惨的叫声,那不会是你发出来的吧?”略带调侃的声音。 苏罗正要去签女孩的手,女孩突然一转身,挡在她身前的另一只手猛地刺向苏罗。那竟是一把巨爪! “答对了。”冰冷的,带着一丝嘲讽的声音。说话的同时,女孩的巨爪已经刺穿苏罗的肩膀,如若不是在攻击时,有某种力量使爪子发生了偏移,此时被洞穿的已经是他的心脏。而苏罗,仍处在深深的震惊中。 鲜血飞溅而出,同时女孩一跃而退,有着残影跟随在她身后翩翩起舞。 “嘁,你还在这里碍事!”女孩捂着头,眉头紧皱,似乎在与某种力量抗衡。血线已经曼上她的脖颈。 “苏……苏罗?”混沌的眼中恢复一丝清明,女孩的身形有些颤抖,声音带着悲伤:“对……不起。” 说完,女孩又是一声冷笑,飞快后侧,带着一道道残影跃上树梢,然后消失不见。 “薇儿!”失血给苏罗带来眩晕感,苏罗一捶地面,‘雪乌’射出十数条蓝光绸带,缠绕在他肩上。 这时,艾丽雅和洛基也随之赶到,看见地上的那滩血迹,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苏罗却没有心情回答,见伤势得以缓解,急忙发动飞行魔晶,化作一道红影朝薇儿追去。 洛基正要追赶上去,忽然注意到什么,猛地看向远方。虽然仍是空无一物,却残留着之前的异样感。 那种不好的预感开始变得浓烈起来,黑色的线正在被引动。 树林的另一边。此时苏雪正注视着一面悬浮在正前方的镜子。 脚下的黑影忽然蠕动起来,告诉她有人接近。苏雪一挥手,镜子隐入黑暗之中。 “你在这里干什么,苏雪?”鱼儿在林中漫步,忽然发现一个女孩站在前方,手上有着淡淡的白光。 “对不起,我好像迷路了。”苏雪隐去冰冷的目光,换上一副有些惊慌的表情。 “这样啊。这个学园是挺大的,鱼儿刚来的时候也经常迷路呢。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吧。” “……恩,谢谢你。” 于是鱼儿温暖一笑,牵起苏雪的手,继续往前走。 这个人,也是被苏罗眷恋的人。苏雪看着鱼儿,眼底闪过一抹不被察觉的冷光。 刚走出没几步,树林中就响起一阵脚步声。很快的奔跑速度,只一会儿,一道人影就已冲到两人面前。 还没等鱼儿看清来人是谁,巨爪就已向她们招呼过来。鱼儿将苏雪往身后一推,同时自己也向后一跃。 避开攻击后,凭借着满天星光,鱼儿看到了来人的面目。 “薇儿!?”鱼儿惊诧道:“为什么……” 还没说完,鱼儿已经发现薇儿的异常:她的目光如黑夜般漆黑无光,有一只手竟变成了黑色的巨爪。 “你是谁?那副身体是薇儿的吧?”鱼儿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 来人并没有理会她,而是将目光落到苏雪身上:“黑暗的源头……是你吗,让我欲罢不能的人类。” 虽然苏雪没有答话,但是那人却已看出她心中的所想。 “呵,很好,很好。我很喜欢你啊,所以,把你吞噬掉。”那人眼里冷光一闪,飞快地朝苏雪奔去。 苏雪并不感到恐慌,只是冷冷地看着袭来的人影。而鱼儿拦在她的身前,用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水汽结成盾牌,堪堪挡下巨爪的一击,同时迫使那人退回数米之外。那人正要再次进攻,身形却突然呆滞下来,捂着头,语气森冷:“你还真是顽固!呃……这么强烈的反抗……” 虽然能在她内心变得弱小时趁虚而入,但,现在要夺取身体果然还太勉强吗? 看着对面的人好像在苦苦挣扎,鱼儿虽然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却知道现在是逃跑的大好时机。 这里附近没有水源,她的能力无法发挥出来,而且苏雪也在这里,不能让她受到危险。 想着,鱼儿转身去牵苏雪的手,同时说:“我们趁现在赶紧离开这里。” 只是,回答她的却是一道冰冷的声音:“不,不必了。我已经想好了。” 鱼儿一怔,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了,脚下的黑影正不断地缠绕在她的身上。 此刻站在鱼儿面前的人,脸上没有表情,眼中也没有光芒在闪动,只有寒气不断透出。 鱼儿注视着苏雪的眼睛,惊诧道:“你不是小雪?你究竟是……谁?” “守护‘睡美人’的,‘荆棘城堡’。”冷淡的声音,似乎是在对着一个死者诉说。 长着巨爪的公主裙女孩似乎已从挣扎中安定下来,没有动静。只是那双眼睛,却仍是混沌无光。 不到片刻,那个沉寂中的女孩突然带着一抹冷笑,像一道鬼影般冲过来,举起的巨爪能把风也撕碎。 感觉到身后有危机逼近,鱼儿想要挣开束缚,那一道道黑影却如蛇般缠绕在她的身上,令她动弹不得。 于是,在鱼儿猛然收缩的瞳孔中,苏雪看着那把巨爪贯穿了鱼儿的身体,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在苏雪的脸上,然后,悄然滑落。巨爪在苏雪面前被迫停止,一把圆形刺枪早已拦在前方,为苏雪挡下攻击。 血腥味,还有死亡带来的沉默,开始在四周蔓延。苏雪冰冷的眼瞳里,映照的是鱼儿满带惊愕的眼睛。昔日那双明澈温柔的眼睛,此刻充满不可置信,而那抹象征生命的微光正在渐渐暗去,最后变成一片死寂。 那个女孩显然对这种结果不满意,她把巨爪一抽,随着一份殷红被甩出,鱼儿应声倒地。 手背上带着余温的血液正让女孩兴奋不已,她举起爪子,再次向苏雪攻去。 而苏雪只是一挥手,身边忽然出现一面镜子,面向前方的女孩,将她的身影映照在内。 “拜拜。”不是这个世界的语言,如若薇儿还拥有神智,一定能听出这句话的意思。 话音刚落,苏雪身后的巨兽就抬起粗大的圆枪型手臂,猛地刺入那面镜子中。 镜面瞬间碎裂,同时,对面的人身形一滞,巨爪上突然鲜血飞溅,一道枪痕从掌心出现,直破至肩膀。 女孩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定下身形,无力地垂下带血的爪子,恶狠狠道:“你竟敢!……呃!” 没等女孩说完,剧痛就唤醒了某种意识,再次与她抗争起来,而且这次分外激烈。 “哼呵,还真是顽强……看来,还没到,时候……”女孩捂头皱眉,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死吗?是我低估了云镜伤害减半的副作用,如若刚才让刃皇使用强袭…… 苏雪目光阴冷,正要再次发动攻击,脚下的黑影却在此时蠕动起来。 “又有人来了吗?今天的客人真多。罢了,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 苏雪说完,一面镜子在她身后展开。然后她走入镜中,镜子带着她的身影隐入黑暗,消失不见。 薇儿觉得自己在做一个很悲凉的梦,而她一直在梦中苦苦挣扎,最后,终于找到了门。 然而,等她打开门,回到这个世界时,所看到的景象却是…… 感觉到肩膀传来剧痛,而一只手更是已经没有知觉,薇儿顶着不断袭来的晕厥感,勉强睁开眼睛。 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具尸体:鳞片,鱼尾,有些熟悉的身影,身下是一直往外扩散的血泊。 等到看清那人的面容时,薇儿心头一滞,脑海里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只有一个词语在不断回荡。 鱼儿,鱼儿,鱼儿,鱼儿…… 那个之前还幻想着成为人类的人鱼公主,那个总是带着微笑给人温暖的可爱女孩。 现在,死在了她的手上!? 无法接受这样的一个事实,薇儿怔怔地看着鱼儿的尸体,不由得踉跄后退。 这时,树林中传出声音。白光掠过,红衣少年赶到此地,随后发现了呆滞中的女孩,以及死去的人鱼。 苏罗看到这种情景时,一下子愣住。接踵而来的,是震惊,恐慌,愤怒,还有内心的悸动。所有的情感在这一刻全涌上少年的心头,盘结交错,越加剧烈,让他惊慌失措,让他茫然无助,然后久久不能回神。 薇儿是看到了苏罗的出现的,同时,她也看到他脸上表现出的惊愕,悲痛,和不敢置信。 她张开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没能说出口。大概她再怎样解释,也早已是无济于事了吧。 于是,身心疲惫的薇儿,抵御不了那阵侵袭而来的晕眩,倒地昏迷过去。鲜血不断地从她身上流出来。 对于薇儿的倒地,苏罗似乎没有察觉,他只是注视着鱼儿,目光怔滞,一动不动。 沉默,死寂,形同定格的画面,仿佛时间的流动已被停止,只有风还在天空中叹息。 不久后,洛基和艾丽雅相继赶到,同时也看到了这惊人的画面:鱼儿倒在地上,胸口被利器贯穿,此时已经恢复人鱼形态,并且死去。薇儿倒在另一边,手臂和肩膀上全是血迹,漂亮的公主裙被染成一片赤红。而苏罗只是站在原地,沉默不语。他的眼神灰暗无光,似乎还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 无法接受。因为谁也不曾料想到,在欢笑过后,会出现这样的悲伤。不曾料想到,这一次的圣夜祭,竟会以一场悲剧的出现而落幕。就连璀璨的星空,也开始蒙上一层阴郁,让人哀叹它的美丽将逝。 不久后,英灵和掌事者纷纷赶到,薇儿也因为有杀害幻种人鱼的重大嫌疑,而被关进黑牢。 在离开前,洛基看向鱼儿死去的地方。那里,隐约还能感觉到,消失不久的异样感。 这种让他如此不安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只有周围的风,开始变得越渐寒冽。 …… 6.启程之日(一) 圣夜祭后的第二天,灰蒙蒙的天空下起倾盆大雨。 在苏罗的坚持下,学园没有将鱼儿的遗体封入千年冰柩,而是决定让她沉于内海,顺着水流,回归海洋。 内海的湖畔,冰冷的雨水让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内心都染上一片久久不散的阴郁。他们的眼中带着无尽的感伤,垂着头,以此对已逝之人表示最后的哀念。然后,默默地注视着前方的红衣少年,怀抱着美丽的人鱼,一步一步,缓缓走向湖心。 苏罗两手的魔晶都在闪动着光芒,蓝色的光凝结成通往天堂的白色道路,红色的光给怀中沉睡之人带来新的温暖。但是,这份微弱的暖意却无法驱散,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凉。连带苏罗的心,也被冻结起来。 在火光的包围下,仍有点点雨滴,偶尔落在鱼儿的脸颊,无声滑落,仿佛在为将要到来的离别而哭泣。 苏罗脸色沉静,看不出表情,但一直在刻意放慢脚步,似乎不想走下去。只是,湖心却越来越近。 最后,他站在冰之道的尽头,静静地注视着怀中的鱼儿。鱼儿紧闭着双眼,脸上一片安详,看起来就像在熟睡,只要他轻唤几声,就会醒过来,然后像往常那样,温暖而欢快地笑着,问:苏罗,你又来看鱼儿了吗? 是的,他又来看她了,而且一直在注视着她。但在那个夜里,他唤了她无数次,她却再也没有搭理他。 也许,她是真的,睡得太沉了,所以才对他的呼唤没有反应吧。那么,就让他为她准备一间最好的卧房。 那间卧房,有着柔软的沙地,清凉的流水,天花板上透着美丽而盈动的光。她一定会喜欢吧。 随着苏罗的伫立,天地在此沉寂,只有风雨凋零。 不知过了多久,站在湖心的红衣少年终于有所动作。苏罗单膝跪下,小心翼翼地将鱼儿放入水中。 看着鱼儿缓缓下沉,一些回忆又无可抑制地被勾引而起。本该麻木的心,再次纠痛起来。 ——咳咳咳!咳咳! 遥远的记忆中,一个小男孩趴在沙滩边,口吐海水,看起来很辛苦的样子。 在他的身旁,一个两耳是鱼鳍,手上长着鳞片,用贝壳和海草装饰身躯的女孩正好奇地看着他。 ——呃,那个,你、你是人类吧?为什么会,恩……掉、掉到海里?……你没事吧? 一顿一顿的句子,好像对说话并不怎么熟练。那个小男孩缓过气来后,猛地朝女孩一瞪眼,吓得女孩不由得往后一撤,同时赤裸的脚上传来痛意,让她一下子跌坐在地。女孩咧着嘴,揉了揉腿,眼里有了一丝惊恐。 ——咳!我差一点就要游上岸了,都是你突然出现坏我好事! ——呃,但、但是,我看见你好像,呃……快淹死了,所、所以才…… 还没等女孩说完,小男孩就往地上一跺脚,怒喝一句。 ——喂,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啊! ——啊!不、不好意思,恩……我不是很会说、说人类语言。 女孩好不容易才把一句话说完整,但小男孩显然没有在听她说话,他的目光落在另一边的山崖。 ——哼!那家伙说什么未来的皇帝不能不会游泳,在山崖上拎着我就往这里扔,这仇我算记住了。 ——本来我打算靠自己的实力游回来,到时候就有底气跟他辩驳,居然敢说我无能。哼! 此时女孩似乎在想:人类果然是不可思议的生物,这人好像很可怕,她还是不要接触吧。 想着,女孩打算趁他自言自语的时候逃跑,刚要转身爬走,光滑的脚踝就被小男孩一把捉住。 ——你要去哪里啊,你和我的账还没算呢。 ——什!什么账……好像是我、我救了你才对呀…… 女孩一着急起来,就显得更口吃了。这时,小男孩才发现她的身体构造和普通人有些不一样。 ——恩?这个是什么? ——啊!那是鱼鳍,别、别扯啊! ——鱼鳍?你不是人类?还有这些鳞片,你该不会是某种鱼类变成的怪物吧? ——才、才不是怪物,我……我也不知道…… 看得出女孩有些失落,小男孩的表情也变得缓和了不少。 ——喂,你没有同伴吗? 女孩摇摇头,表示她不理解。 ——朋友呢? 看女孩一脸无知的样子,小男孩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那,家人呢? ——家人?那是什么?啊! 女孩捂着被敲了一下的头,眼角泛出泪花,有些畏惧地看向小男孩,心中升起一份怯意。 看得出女孩不仅头脑单纯、不懂世事,同时也很孤单。小男孩眼中微光流转,沉默片刻后,开口道。 ——喂,你还没说要怎么补偿我的损失呢。 ——什、什么损失? ——我树立威信的机会被你弄没了,你难道不该补偿我吗?——威信?那个,又是什么? 女孩与人类接触不多,眼前的小男孩是第一个,所以对很多事情疑惑不解。 早就猜到女孩会这样反问,小男孩俯下身,目光变得凝重,沉声道。 ——是很重要的东西,被你弄丢了。 ——是,是吗!?对不起,那我、我帮你去采好吃的水草,作为补偿…… ——什么东西?水草!?那种东西谁吃得下啊! ——但、但是,捕鱼是不可以的!我是绝对不会,呃……伤、伤害它们的! ——我也不喜欢吃鱼。这样吧,你来当我的宠物吧。 ——宠物?是什么?我不明白…… ——就是我给你吃的喝的住的,然后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这个就叫,宠物吗?但是,我怎么觉得,好像还有点……不对劲…… ——叫你当就当了,啰啰嗦嗦什么,难道你还有别的补偿方法吗!? ——唔,没、没有,但是,是我救了你呀…… ——就算你不救我也能自己游回来,那和没救还有区别吗? ——呃……好像没有…… ——那,叫一声主人来听听吧。 听到“主人”这个词,女孩先是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后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下意识地往后挪。 ——不,不要,我不想叫,人类好可怕,我、我要回到海里去…… 说着,女孩企图挣脱他的魔掌,脚踝却仍被牢牢钳住。 她似乎看到了自己悲惨的未来,眼角的泪光忽然滑下,惊恐地哭出声来。 ——呜呜呜,我不要那样叫你,我不要像她们那样,被关到笼子里。 听到这句话,小男孩身躯不由得一震,脑海里出现一副关在笼子的奴隶们,被人贩卖的场景。 然后,又是许久的沉默,只是那只捉着脚踝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我知道了,不会把你关在笼子里的,不会让你做宠物的。我来当你的哥哥吧。 见小男孩换上一副平静的面容,女孩虽仍抱有疑虑,却已不像之前那样挣扎。 ——哥哥?不一样吗? ——嗯。就是我给你吃的喝的住的,然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会欺负我吗,不会把我关到笼子里去吗? ——不会。我保证。 小男孩的表情很严肃,不像是说慌的样子。于是女孩小声地试探一句。 ——回到海里也可以吗? ——嗯。不过,一定要记得回来。 ——回来?为、为什么? ——因为我在这里。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可以,放开我吗? 小男孩想了想,点点头,手劲一松,女孩重获自由。于是女孩赶紧逃开,躲在一旁的岩块背后,谨慎地盯着小男孩,见他没有什么动静,就悄悄地退回海面,然后消失在海里,没有再出现的征兆。 小男孩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将女孩一切的举动尽收眼底,沉默着。 他只不过想要一个玩伴,一个朋友,一个新的家人,这同样也是现在的他唯一能给予她的。 所以他才想留住她。但,他却不善于表达。也许,让她回到海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想着,小男孩转身离去。 直到他走远后,才有一个小脑袋从海面上探出来,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 …… 那是他和鱼儿相遇的故事。一个与人鱼公主的童话相似的故事,但是,又有着些许不同。 他其实是可以做她的王子的,也许这样,她就不会在此时此刻,离他而去。 当时她的出现确实带给他另一种惊艳,那时候开始,他就有了一种想要拥有她的欲望和冲动。 只是,他最终却是选择了做她的哥哥。于是,童话般的开始,换来了童话般的结局。 童话里的人鱼公主到最后,变成美丽的泡沫消失。而鱼儿最后,则在他的面前,平静地,永远沉入海底。 人鱼公主一直喜欢着王子,就算因他而死去也在所不惜。那么,鱼儿又是否喜欢着他,又是否是因他而死?不清楚,对于鱼儿真正的感情,他一直不愿知晓。但,或许那个童话早已给出了答案。 天空坠落的雨点,像是悲伤的泪水,击碎了内海的湖面,模糊了女孩的面容,也模糊了他对她的记忆。 “……鱼儿。”在那份容颜即将消失不见之前,苏罗再一次轻声呼唤。温柔,平淡,充满期盼。 直到记忆随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沉入最深的湖底,过去的话语也没有再经过苏罗的耳边。 于是,红衣少年站起身,注视着天空。灰暗的天空,大雨淋漓直下,将他的身心洗刷得越发冰冷。 这一刻,并没有人知道,那个坚强霸道的学园小霸王,在为了一条幻种人鱼而流下尊贵的泪水。 但苏罗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个可爱的鱼儿,再也不会回来了。 雨还在熙熙攘攘地下,无数雨点坠落在地,发出杂乱的声音。 声音虽然被厚重的墙壁挡去大半,却将那些森冷寒意,全部逼进了这没有一丝光亮的黑牢中。 此时,黑牢的角落蹲坐着一名少女,她穿着一件染血的公主裙,手臂盘在双腿边上蜷缩着。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薇儿只知道从她被关入黑牢开始,雨就一直在下,到现在也没有停息的意思。 而那种令人讨厌的寒冷,也一直在侵袭着她的身体,让她畏惧,让她无措,让她瑟瑟发抖。 大自然的冷漠,就如同无法挣脱的命运枷锁般,让她只能将身躯紧紧环抱,守住心口处最后的温暖。 恍惚中,有一种错觉,似乎今年的冬季,真的提前到来了。而同时袭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绝望。 在这里,薇儿看不清任何景象。能感觉到的,只有身后那堵冰冷的墙壁,以及墙壁间不断回荡的声音。 ——人鱼死后会化成泡沫消失吗? ——我也不知道,要是真能变成泡沫的话,也是件美妙的事情呢。 ——所以,鱼儿相信故事是真的。 ——就算第二天会变成泡沫……大概,也不会感到悲伤吧。 这些声音,在薇儿的脑海里,一次又一次地回响着。是在那个星光灿烂的日子里,她与鱼儿的对话。 然后,被勾起的是回忆。那个女孩,有着清柔似水的嗓音,可爱纯真的样貌,和令人温暖的笑容。 这种回忆,如海浪般涌起又坠下,无可抑制,无法平息。 于是,理所当然地,让薇儿的内心一次又一次地悸动,自责,痛苦。 最后,换来的是心灵上的沉寂,有一种灵魂被黑暗的海流淹没的感觉在悄然袭近。 在这个没有光的地方,连同希望也被抹灭的地方,薇儿仿佛能听到黑玉的冷笑,如此的捉弄人心。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角落中,传出少女微小的声音,久久不息。 就这样,充满愧疚,不断自责,直到嗓音变得沙哑。最后,声音消失在死一般的沉寂里。 此前,薇儿并不是没有萌生过逃避之意,她甚至天真地想,用各种方式逃离这里,远离众人,远离命运让她面对的这一切,然后销声匿迹,四处流浪,再也不会相见。这,或许是对所有人都好的结局。 这种念头无时无刻不盘踞在她的心头,挑逗她,诱惑她,怂恿她,让她屡次想要尝试——哪怕是用死亡去换取。但是,手上铐着的这道镇魂锁,却让她无法使用魔法召唤魔魂,而身上的一切物品也在入狱前被夺走了。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只是等待,等待属于她的裁决,和那份即将到来的,支离破碎的命运。 想着,薇儿深呼吸一口气,挥去那些极端的想法,让自己再次镇定下来。回想起最初来到学园之前,自己并没有“生”的意愿时,面对魔狼都尚且能坚持到最后,而现在,她却居然想要逃避,这种行为,怎能被允许!?她必须变得坚强,就像当初能够睁着眼睛直面死亡一样。也许一旦示弱,她就会沦为被黑玉操控的恶兽。 ——既然选择了这个方向,无论前方有着怎样的挫折和苦痛,都不要轻易放弃。 ——一定会在这里拥有新的幸福的。 纱音的笑容烙印在脑海的深处,此刻不断浮现出来。朦胧中,似乎还能感觉到,纱音手心的温度。 那么,她能相信吗?她还能试着去相信吗?新的幸福最终会到来,会降临在丁格丝·薇儿的身上。 ——尽管知道我没办法成为你,但是,我还是想要去尝试,究竟是为什么?薇儿…… ——是因为我也会因你而感觉到幸福吗?如果这就是我的渴望,那么,我会坚持下去的。 想着,女孩拭去脸上不知何时开始流下的泪水,目光再次变得坚定。 然后,是漫长而痛苦的等待。 雨声与寒冷依旧。内心弥漫着无比压抑的沉寂,回忆不时挑弄着薇儿的神经,企图要将她逼疯。 薇儿身心疲倦,却仍与它们抗衡着,直到前方传来轰隆一声。随着石门分裂错开,有光亮开始透进来。 这道光芒如同新生的希望,映照在女孩的身上,仅仅是微弱的光,也因此变得明亮夺目,让薇儿长处黑暗的眼睛有些无法适应。但随后走进来的人,却在不经意间将大半光芒挡在了身后,将阴影留在薇儿的视线里。 不久后,薇儿看清了站在门内的身影。 来人正看着她,沉默不语。 因为是背向光线,薇儿看不到他的眼神,但可以感觉得出,他在迷惘和悲伤。 这种相视无言的沉重,让人无法忍受。于是薇儿先行开口:“鱼儿她,怎么样了?” 薇儿极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就是不知他能否从话音里听出,她的内心其实在恐慌。“……她,很安静。”那人沉默片刻后,用同样平静的声音说出口。但薇儿却听得出来,他的心,在痛。 “……是吗。”薇儿只是应了一声,就垂下头,目光迷离,没有再说话。 其实有很多话想要说出口,却不知该用何种言语去表达,无论哪一句,她都无法保证,不再次伤害他的心。于是,寂静开始漫延,静得甚至能听清两人的心跳声。薇儿的内心充满慌乱,而对面的人,却是在迷失。 也许是害怕再度失去,薇儿终于鼓足勇气,抬头道:“对不起,苏罗。” 很平淡的话,没有多余的意思,只是心生愧疚,而不奢求原谅。因为她知道,这句话是没有意义的。 对面的人一怔,看得出他的身形在微微颤抖。苏罗拳头一紧,咬了咬牙,用勉强镇定的语气说:“如果是伤害我的那一次,我并不怪你。但,鱼儿的那一次,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原谅你……” 薇儿听后,目光低垂,无奈浅笑:“说得也是呢,所以,我没有期望什么。苏罗,你是该恨我的吧?” 如果他恨她,那么无论他之后怎样虐待她、折磨她,用以宣泄他心中的痛苦,她都不会有半点反抗的。 因为她,已然没有反抗的资格。 于是,薇儿看向苏罗,门外的光映照出她眼中的觉悟。 见对面的女孩目光中透出决绝的色彩,苏罗的心又是一悸,再次隐隐作痛:“……不要这样说,如果连你也这样说,我就真的,不知该怎样去原谅你了……因为现在的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些事情。我知道你是无心的,但是鱼儿的离开,对我来说——” ——实在,太难以接受。苏罗最终没能将其说出口。 “……我的心,很乱,不知该用何种感情去面对你。我很害怕,害怕自己的决定一旦稍有不慎,就会失去更多。”苏罗将头撇向一边。薇儿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个学园小霸王表现出如此软弱的一面,着实有些惊讶。 这种暴露内心的话语,对于高傲而倔强的未来小皇帝来说,早已是一种禁忌,就连那个美丽得让他心动的艾丽雅,也不曾从他口中知晓他的真实。只是这一次,不知为何,当他面对的是她时,他总想要对她诉说,内心的软弱。这个学园里,他只曾经对两个女孩有过这样的冲动,一个是鱼儿,而另一个,已然站在他面前。 “是,是吗……这真的,不像你啊。”仍旧是无言以对,薇儿只能有所感叹。 他注视着她,压下内心的慌乱,眼底闪过一抹期待:“你就不能,说些什么吗?”略带恳求的味道。 “……”薇儿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他是想从她这里得到答案,让她来决定自己的命运。也许一声哀求,或是一道依恋,就能换回她的自由,让他摒弃所有的追忆,不顾一切地挡在她的面前。她有这样的自信,但是,却没有这样的,决心和勇气…… 以任何虚假的言语来掩饰,也许能换来他内心暂时的麻痹,但最终却会给他带来更多的痛苦。 而她已经,不想再去伤害他。 女孩想了许久,最终问的却是:“洛基他,还好吧?” 说出这话时,薇儿下意识地握紧手臂,语气中带着某种恐惧。她在害怕,害怕听到另一个答案。 洛基是薇儿的监视者,如若因为她的关系而被关到某处,薇儿的内疚又会再多上一分。 苏罗一怔,心中有一种落空的感觉,眼底的微光沉没,没有再出现的迹象。 “他,因为有外出任务,所以被免罪处理,只是禁止来看你,你不用担心。” 苏罗并没有透露,被禁止的人其实不止洛基一个,就连他也是好不容易,才取得探视的特权。毕竟无论有心还是无意,杀害最后的幻种人鱼的罪都是很重的,如若薇儿不是魔君后继者,并有着纱音她们对她的极力维护,只怕薇儿已经不是坐在这里,而是坐在著名的刑城——钢铁城的死牢中。 “是吗,那就好。”知道自己没有将洛基也伤害,薇儿暗自松了一口气。 感觉到薇儿有一丝放松,苏罗看着她,沉默不语,只是脑海中却升起纷乱的思绪。 这个女孩,她可以为了不连累洛基,而甘愿去面对他、询问他,却不能为了已被伤害的他,而用只字片语去为他指引方向,为他舔舐伤口,安抚心灵。为什么?是害怕继续伤害他吗?这样,太不公平,也太残忍了。 苏罗的思绪被接下来的话语打断,女孩的声音很轻柔:“外出任务,你要加油啊。一定要,平安回来。” 很平静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感伤,就像是在为亲人送别一样。恍惚中,两人的关系似乎还是从前的样子。 “啊,恩……”苏罗也不知该答些什么,只能点头回应。 于是,薇儿朝他微笑,预示着离别的时刻到来。朦胧的光芒为这抹笑容蒙上一层若即若离的神秘,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他一旦离开这里,就再也见不到她。这种感觉不断涌上心头,让他很不安。 苏罗怔滞了片刻,最终还是无言地走上前,将一个盒子放在薇儿手中。 薇儿打开盒子时,一抹绿色荧光飘散出来,渐渐地,将整个牢狱照亮。 盒子里,放着她的丝带,纱音的戒指,和艾丽雅的匕首。 “带着它们,不要再被任何人拿走。这是,……命令。”苏罗说完,转身将要离去。 “这把匕首,不怕我用来逃狱或者自杀吗?”身后响起薇儿的声音。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是不会,放弃希望的。”苏罗说着,停下脚步,微微垂着头。 “我现在心里很乱,找不到答案。我……不想思考,但是……回来的时候,我会做出决定的。” “所以,你一定要,等我。”坚决的语气。苏罗没有回过头,沉默片刻后,走出了牢房。 随着他的离去,沉重的石门再一次闭合,不留一丝光亮透入。 但那条丝带却让这里充满了新的光芒。盈动的光,就像无数希望在飘动一样。 角落的女孩注视着这些别样的美丽,似乎连冰冷也被驱逐了一般。 “我会等你的。”细小的声音在墙壁间回荡。 6.启程之日(二) 圣夜祭的第三天,雨已经小了许多,零零散散,如牛毛飘絮。 但是,学园的气氛,相较于昨日,却更显凝重。因为这是继10年前的落日城战役后,唯一一次出现的s级外出任务。并且,很多人都已隐约预知,一场战争即将到来。虽然学园对此没有明说,却可以从中推断出来。 首先,这次派出的学员数量远超极恶之旅剿灭战时的人数,几乎所有的a级战力都已登场,大半数的b级战力和实力较强的c级也在行列之内。其次,任务的地点,是落日城,而落日城以北,便是北荒的领土。 据说不仅仅是枪、骑、盾、弩四军,连王国之精锐,飞马军也出现北迁的迹象,而隐于黑暗中的雷霆军虽然动向不明,却也已有所行动。此次迁移虽然名义上是进行军事演习,并请求学园派出战力协助,但不少人由此推测得出,真正的任务目标,正是比极恶之旅更为凶险的北荒,那个200年前使王国几近毁灭的地方。 另外,根据谣传,北荒现在的首领,极有可能就是塔西·切古斯。拥有禁忌的名字,无源者的第一象征,北荒野狼,剑技造诣接近剑师,剑气之强足以劈山断流的传说级人物。仅仅只是谣言,也已能让人心生畏惧。 是以刚知道这个消息时,大部分人显得很慌乱,在那片没有魔力的失落地带里,让他们如何能与生活在山林之中、与兽为伍的彪悍蛮人决战?但很快,学园就发表声明:这一次任务,全学园的高等战力,包括王族后继者,都会参加。附加任务的内容为,协助剑师工房研制成功的广域杀伤型武器进行首次测试。 言外之意,就是说他们拥有了强力的秘密武器,王国已是胜券在握。 在得知不单单是苏罗等人,就连“毒牙”莱迪尔和“王将”兰斯洛也会投入战斗后,众人才算安定下来。 这个力量至上的世界里,越多的强者站在己方,才越有安全感,所以相较于秘密武器,众人更愿意相信那两人的实力。由同属于传说级人物的兰斯洛来牵制北荒野狼,再加上莱迪尔的恐怖战力,获胜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如若这些人知晓北荒还有另一个逼近学园创始者实力的人存在时,只怕就不会这样镇定自若了。 当知道s级任务一旦完成,将会获得非常丰厚的回报,甚至有荣誉升阶的可能时,那些一辈子也未必能有所提升的低等学员们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个机会,如若把握得当,将让他们一下子脱离任人欺压的处境。再者说,只有贵族与王族的子民,在交付大量金钱后,才有免去征战沙场的权利,而他们属于学园管制人员,并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 所以,此时的他们已经身披雨衣,集合在断界门前,等待着出发的号令。 苏罗一直站在山头默默地注视着学园的某个角落,在那里,有个女孩正在等待着他归来。 然后,会有一个答案,一个打破内心的迷惘,将一切事物分离出界限的答案,来决定他与她的命运。 而这一袭伫立在山巅的红色身影,在雨中如同一抹耀眼的阳光,引得不少人静立注目。 身后投来的目光让苏罗知道,思虑着那个女孩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尤法仰望着那道“阳光”,同时也在回想着薇儿的事情,那一夜,在她了解整个事件后,薇儿早已被关入黑牢,而她连薇儿的面都没有见上。事后她屡次去找牢门守卫,却从未被允许进入。当时她在那里,还看到了丽蒂和吉亚的身影,她们似乎也没有获得进入的权限。她看见吉亚在哭,而丽蒂则在旁边好声安慰。 然后她去找苏罗,却发现他只是看着鱼儿的躯体,久久不语,连她的到来都没有察觉,于是只能作罢。 安葬鱼儿时,她也在现场。看着那个可爱的女孩沉入水中时,悄然流泪。也许,薇儿真的把苏罗的心伤得很重,但她绝不相信薇儿是杀害鱼儿的凶手,即便当时在场的只有鱼儿和薇儿,即便鱼儿的致命伤和苏罗的肩伤形状相类似,她也决不相信。 只是,学园却不会像她这样感情用事,他们已很好地证明鱼儿的死与薇儿有关,据说当时如若不是纱音姐极力捍卫,薇儿现在已在前往钢铁城的路上,那座被称为“罪恶之都”的城市,关押着王国绝大部分的重刑犯,薇儿一旦去到那里,哪还会有活下去的机会。 就在这些糟糕的事情还没有被解决的现在,薇儿身边的人,又将要动身前往战场,不知何时才能归来,也不知是否还能有幸归来。要是只留下薇儿孤身一人,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黑牢里,她真的,能撑得下去吗? 尤法的眼中,带着浓浓的忧虑。身旁的地鼠感觉到女孩的不安,静静地握起她的手,将手心的温度传递过去,渐渐地驱散了女孩身上的寒意,平复她心头的慌乱。尤法转头看向地鼠,看到了他坚定的目光。 “放心吧,老大会没事的,她不是一个弱小的人。”虽然只是安慰的话,却让人没有缘由地想要相信。 尤法点了点头,再次回望苏罗时,眼中已带上一抹坚强。 ——一切都会好转的。所以,薇儿,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呀…… 有微风在她身边飘起,不知会不会将她的心声传到薇儿的身边。 一定,已经传达了吧。 另一边,纱音也在看着苏罗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一些往事。 鱼儿的死,不可能不让人痛惜,最亲近她的苏罗,会有那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如果把全部的罪都牵扯到薇儿身上,只怕还会出现一幕新的悲剧。所以,她站了出来,以此换来把薇儿留在学园里的许可。希望这一次,苏罗他不要再错过,将某种重要的事物把握住的机会。 至于王国原先对薇儿的判决,竟然会是送往钢铁城,她对此完全无法认可。 其实很多时候,对于王国的决策,她总感到不能接受。不仅仅是体现在这次事件上,更多的,是战争。 战争必然会带来巨大的伤亡,甚至有可能为自身带来毁灭,王国也是知道这一点的。而北荒野狼并没有进攻王国的倾向。那么,为何要拒绝她的意见,拒绝她与北荒做出交流?难道吞并和复仇真的有这么重要吗,就算死去的是自己的国民也在所不惜? 纱音感到迷惑,她找不到答案,又没有权利和能力去制止那些事情。她现在能做的,只是随波逐流。 这样的无能,让她深深地憎恨着自己,在自己弱小的这一刻间,不知该有多少人会因此在未来死去。 想着,纱音轻咬下唇。这时,雷克的话语在她身边传来:“纱音姐,你是在,担心吗?” 知道雷克是想要安慰她,纱音摇了摇头,说:“不要紧。我的祝福,已经送到她手里了。” 纱音的目光恢复平静,穿过山峰,仿佛正停留在黑牢里的女孩身上。 一定,会平安无事的。那个女孩,有着另一种坚强。 雷克站在纱音的身后,静静地注视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他要问的,不单单是那个死丫头,还有纱音自己。这个女孩总是将一切事情揽在身上,然后对自己的无能感到自责,又不懂得对别人倾诉。而她心中所想,总是会被他猜测出来。于是他问,她却从来不去正面回答。 是在害怕他担心吗? ——你太温柔了,纱音。一个人承受的话,总有一天,会连心也憔悴的。 雷克微微张开嘴,却没能把话说出口。他只是凝视着纱音的身影,就这样站了许久。 洛基也同样在思考着什么,他目光沉静,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虽然他看上去,好像只是一个等待出行的冷峻少年。但艾丽雅知道,洛基其实也在彷徨。 艾丽雅看着少年,不久后,开口道:“洛基。如果你想留下来,我会尽力帮助你的。用王族的权利……” 洛基摇了摇头,淡淡道:“……不必。你无须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呵,这还是第一次,听你说出关心我的话呢。不过,你其实是想留下来的吧?因为她,是独自一人。” 艾丽雅看得出来,这个少年就形同一座山峰,要将所有的雨点阻挡在外,但山峰下的女孩,此刻却不在。 洛基的目光有着微微的晃动,很快就平息下来。他没有回答,只是仰头看天。 灰色的天空,像是在哭泣一般,流着名为“雨”的泪水。让他的内心,染上一抹挥之不去的冷意。 为何哭泣?也许,是感悟到了那个女孩的悲伤吧。就像当时站在黑牢外,他的战感所告诉他的那样。 “……我曾经说过,我会保护她的。但是,却没能做到。”语言中,带着浅浅的感伤。 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待人冷淡、与人疏远的少年,已开始学会使用感情,这大概也是那个女孩的功劳吧。 艾丽雅没有说话,她知道她和他之间,隔着一条很长很深的河,也许同在一地,却只能彼此对望。 洛基的心里,是装着薇儿的。那个女孩给了他某种,她没能给予的东西。也许是记忆,也许是友谊。 而她,害怕与人接触的她,用虚假的微笑面对现实的她,只是在他的心中留下匆匆而过的痕迹,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刻,就会被悄然拭去,然后什么也不会留下吧。一想到这样的事情,就让人多少有些感到害怕。 这种,什么也把握不住的感觉,被遗弃的绝望,和母亲死的那个时候,一模一样。 他,最终会像那些人一样,在她有所付出之后,抛弃她,离她而去吗? 艾丽雅垂着眸,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眼底闪过纷乱的微芒。 就在凉意侵袭而入,让女孩感到不安时,有人握住了她微微发颤的手。 虽然那人的手,在雨水的冲洗下也有些发凉,但,却有着另一种温暖袭上内心,挥散阴影。 艾丽雅抬眼,洛基出现在视线里,正平静地注视着她。 “……你也是我的,朋友。所以,不要想太多。”平淡的话语,却带着一份关怀,发自他的内心。 随后,一抹笑容在女孩嘴角边荡漾开,连她也不知道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谢谢。” “……薇儿的事情,不要紧。如若那是她必须面对的事情,我的留下也无法改变什么。所以……” 所以,他要做的,是去北荒,找到千隐,得到解下黑玉的方法。哪怕只是一些蛛丝马迹,也必须去尝试。 少年的眼神,很坚定。从中,艾丽雅已经知道他的选择。 不久后,一阵号角声于天空中盘旋不去,预示着出发将即。 断界门前的众人神情严肃,整装待发。而苏罗也转过身,正要离去。 这时,一道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苏罗!”熟悉的语气。 苏罗一怔,转过头,看见一个刚爬上山顶,气喘吁吁的女孩。女孩的背上,还带着一个小包袱。 尽管已经猜到苏雪的来意,苏罗还是严声试探道:“小雪,你怎么会来这里,我不是说过不需要送别吗?现在要出发了,你快点回去吧。”然而,女孩的回答却没有顺应他的要求。 “……我要跟你一起去。”胸口还在剧烈起伏,苏雪站直身,看向苏罗,眼中带着坚决。 这是以前苏雪向他提起过的事情,当时还未等她说完,苏罗就已一口回绝。 而今天,她追赶上他的脚步,再次说出相似的话,并且,比上次更加地认真。 “不可以!这不是闹着玩,那里很危险。而且——”苏罗说到一半,没有再说下去。 ——而且,那里是她噩梦的根源。他又怎能忍心让她回想起那些沉痛的过去? 苏雪却已经听出来,她目光一沉,似乎在回忆和思考。很快,她又鼓起了勇气,抬头正色道:“如果你是担心那个,我是不要紧的。那些事情,是没法逃避的。而且,小雪是你的侍从,请让小雪陪伴在你身边。” 苏罗沉默着,有些犹豫不决。他思考片刻后,还是淡淡道:“不可以,我不能带着你去冒险。” “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成为你的负担的。我会在城里等待着你凯旋归来,所以——” 苏雪下意识地握紧裙角,有些激动。但苏罗却对此无动于衷,看来是铁了心要将她留下。 于是,苏雪有些沮丧,她垂下头,哀求道:“所以,带上我吧。我已经,不想再是孤单的一个人……” 说到最后,仿佛回想起了真正的恐惧之物,女孩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而这句话,也给苏罗带来了影响,让他的内心有所动摇,目光渐渐迷乱起来。苏雪的话,让他想起了鱼儿。鱼儿虽然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温顺体贴的样子,但是,他是知道的,其实她在这个世界上,一直很孤单吧。 ——你一个人待在学园里,不会孤单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用担心,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你们要加油啊! 不知为何,薇儿在圣夜祭时说的话,又开始在他脑海里回响。 那个女孩表面看上去,很坚强,但内心其实一直在渴望着关爱吧?只是,在没有得到之前,就已经失去。 之前他去探望她时,并没有看见她的脸上带着泪痕。大概,是她在他进来之前,就已经擦拭干净了吧。 她是那样一个,不懂得为自己着想,只懂得把悲伤深埋心底的人。总是让人,想要怜惜。 如若那个事件没有发生,现在又该是怎样的一副场面?她是否会像小雪一样,到最后的关头追赶上他,让他带着她上路?恍惚中,苏罗觉得薇儿好像就站在他的面前,那句“我要跟你一起去”轻轻掠过他的耳边。 那时候,他又是否会答应她呢? 苏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转过身,向断界门走去。 看着苏罗的举动,苏雪一愣,她想了想,朝前迈出一步,见苏罗没有反对,便紧跟上前去。 于是,在号角声落下后不久,学园的众人带着一缕缕白光走出断界门外,开始踏上征程。 此时,黑牢里的女孩也听到了那阵嘹亮的号角声。 薇儿知道,那是离别的讯号。她静静地听着那道声音响起,而后停息,最后归于无尽的沉寂。 于是,从这一刻起,她与苏罗,就此被分离在两地。想着,女孩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失落感。 薇儿忽然有一种想法,如果这场灾难没有发生,那么,她是不是会追上苏罗,告诉他,她将与他同行? 薇儿对此感到可笑,且不说这只是个妄想,就算真的会实现,她也不是那种会追随别人的步伐的人。 那么,为何还会产生如此无聊的想法?难道是她不想和苏罗洛基他们分开吗? 难道在与他们接触的这半年之中,她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某种无法剥离的眷恋吗? 并不想找到答案,但是隐隐抽动的心正在告诉她这铁一般的事实。她也许真的,对他们有所依恋了。 女孩蜷缩在角落,注视着漫天飘舞的绿光,耳边仿佛可以听到那些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在这空荡荡的黑色牢狱中,短暂的一刻也会被拉得细长。能做的,只是聆听、思考、抑或沉眠。 只有一天两次从一个打开的小口子里推进来的食物,能够告诉她时间的跳转。 之后,又会是一片死寂。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石门忽然响起轰隆隆的开裂声。 薇儿还以为这次是要把饭菜直接送进来,正想感叹那人的好心,但当她抬起头看清来人时,却瞬间愣住。 视线里的人穿着一袭灰白色加长风衣,衣服上的闪电纹样和脸上的十字伤疤,是对那人身份的最好诠释。 “天刹?”薇儿狐疑地说出那人的名字。 “你竟然还记得我的名字,真是让人感动啊。”在这么严肃的地方,天刹还不忘笑着打趣道。 那是,变态的名字她一般都记得特别牢。受到这种气氛的感染,薇儿似乎也心生调侃之意。 “你不是雷霆军的统领吗?为什么,会来这里?”薇儿自认和这人没有交情,他莫不是来暗杀她的吧? “看来神彻对你泄露了不少机密呢。那么,你知道‘雷霆’是因何而存在的吗?” 见薇儿不答话,天刹继续说道:“王国所有见不得人的事情,都会交由‘雷霆’处理,所以,我来这里的目的,自然是要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说着,天刹漫步走上前,俯身抬起薇儿的下巴,露出女孩娇嫩的的咽喉,并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稍显锐利的指甲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将其割断。 天刹阴冷的气质让人畏惧,薇儿表情虽然还算镇定,背后却已冷汗连连。 “我的职责,就是让殿下变得更像一个王。但是最近,他好像不够果断啊。为何?沙曼德的火焰是冰冷的火焰,毁灭一切的火焰,可不是温暖人心的火焰。所以,把你杀掉的话,维系殿下的内心的支柱就会再倒塌一道。那个时候,他应该会成为真正的王吧?”幻惑沙哑的声音中渗透着冷意。 薇儿悄悄把手摸向匕首,握紧,神经的敏锐渐渐提升到极限。只等天刹稍有松懈,她就会立即动手。 只是,靠近面前的人却忽然按住她的手,轻松一笑,说:“别激动,我只是在开玩笑。” 薇儿一愣,但感觉到天刹身上的杀意已开始退减,她也不由得松懈下来,微微喘气。 天刹走回黑牢中心,忽然想起什么,很好心地问:“你的手伤,怎样了?还能动吗?” 薇儿又是一怔,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想了想,老实回答:“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是吗,那就好。不过,如果你不乖巧一些,大概会再一次受伤哟。咔嚓!”天刹模拟着骨折的声音。 “……你想让我做什么?”薇儿心想:眼前这人,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笑面虎。 “没什么,我只是接到命令,要带身为后继者的你,去看一看魔君留下的‘末日序言’而已。” 说完,天刹还特意加上一句:“是在你完全狂化之前呢。” “末日序言,那是什么?”薇儿的心中隐隐升起一阵忧虑。 “你不必知道太多,乖乖跟我走就是了。”虽然言语中不带强横,但薇儿知道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苏罗他,知道这件事情吗?”看似随意的问话。薇儿的眼中闪过一道微芒,她在等待一个验证。 “为何要让他知道?如果不是殿下一直护着你不放,我们也不需要等到这个时候。”天刹也不掩饰。 见薇儿垂眼沉思,他忽然冷冷一笑:“哼,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身为一个小小女仆,或是低等战力的你,明明一无是处,为什么能在这座弱肉强食的学园里生活得有滋有味,没有人阻挠,没有人试探,没有人对你搞破坏,甚至没有真正的敌人出现在你面前。因为殿下和那个冷将帮你挡掉了大半的干扰。而你,却生活在平淡中浑然不知。不觉得惭愧吗?” “……我,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情。” “你太天真,把这个学园想象得过于美好,那只是殿下他们为你营造的假象罢了。在这里,弱者只能任人欺凌践踏,没准还要面带微笑,只有强者才有说话的资格。而你从一开始就站在了强者的身后,那些发生在阴影中的事情,又能发现多少?” “怎样,知道不一样的现实时,很震惊吧。”天刹用充满玩味的眼光看着薇儿。 “……那又怎样,如果真的是这样,苏罗一定能够改变的。”薇儿看向天刹时,目光再次变得坚定。 “真是了不起的自信,信任感。希望会是这样吧。到希望落空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像抱着大腿哭泣。” 天刹走至门边,斜起身子,虚笑道:“因为没有人会去同情你啊。”略有感叹的语气。 薇儿不语,只是注视着他,眼中的光芒没有减弱一丝一毫。 见薇儿不再动摇,天刹自觉无趣,于是淡淡道:“那么,启程吧。” “我拒绝。”薇儿想也不想,就吐出这一句。 “反抗我的结果只有一个,死。”平静的语气。只是天刹的目光猛然变得森冷,让薇儿不由得沁出冷汗。 紧接着,天刹却像是多云转晴一样,一脸的阳光明媚:“哈,开玩笑的。殿下的宠物,我怎能杀害呢?” 正当薇儿稍有放松之时,天刹又突然冷笑道:“不过,让你生不如死倒是可以的。想试一下吗?” 这一松一驰的对话,屡屡将薇儿心中的恐惧引向高峰,让她承受不了。 薇儿禁不住感叹:不愧是暗杀组织的首领,这个人,确实很恐怖。 知道再反抗下去也是徒劳,薇儿认命地站起身,走向牢门外。 经过天刹身边时,薇儿耳边传来他的声音:“那些东西,交由我来保管。” 不用想也知道天刹所指的是什么。丝带,戒指,匕首,任何一件可能成为威胁的物品。 “我拒绝。只有这些,绝不会交给你。”薇儿说得很坚决。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熟练的句式,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你也没有选择的权利。”薇儿扭头看向天刹,目光中充满决绝。 天刹与她对视片刻,终于妥协:“罢了。若是你做出什么我觉得不妥之事,你就再也见不到它们了。” 薇儿没有多说半句,在天刹的注目下,静静地走向外面。 细雨飘零,雾气渐渐淹没了她的身影。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被命运注视的女孩,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离开牢笼。 此时,远去的苏罗和洛基还未曾知道,此次离别,将为这三人带来永恒的伤痕。 而冥冥之中,已有一只无形的手,开始推动新时代前行。 7.末日序言·上篇(一) 薇儿离开学园后,不久,雨悄然停息。 山路上,一驾马车朝着远方疾驰。 此时,换好新衣服的薇儿正坐在车厢里,看着窗外的景色不断后移,脑海里思绪沉浮。 没有记错的话,这是她第四次坐上马车。 第一次是与纱音相遇之时,那时的她怀着憧憬,踏上前往魔晶学园的道路。恬静的纱音,哼着曲子的尤法,还有懒洋洋的她,三人的裙摆随风舞动,就像是一道美好的风景——假如没有臭屁雷克搅局的话。 第二次则是和苏罗洛基他们一同执行外出任务。那一次,虽然对旅途也有所期待,但更多的,是和那两人在一起时,所感受到的愉悦。尽管苏罗在路上一直欺负人,洛基也像条死鱼一样半声不吭,但种种弊端却无法遮掩他们言语时的欢快,那无疑是一份值得铭记的回忆吧。想着,薇儿的嘴角,不经意间挂上一抹浅笑。 第三次,是归程,带着一种惆怅。落日城在她的印象里,从一个黄昏般古老的都市,变成了无光的黑夜。同时,她也再次认清了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黑暗,她在纱音的帮助没有被其波及,并且能与苏罗洛基相遇,必然是值得庆幸的吧。那时的她,也许还带着一丝欣慰,来自于苏罗说出“朋友”这个词后。 于是薇儿又无可抑制地回想起那个红衣身影,强横的外表下是一颗灼热的心,让靠近他的她,也不小心燃烧起来,迸发着照亮黑暗的光。只是现在,那团烈火却离她渐渐远去,细若烛光,最后悄声熄灭,连带着那些温暖人心的光明,也开始消散不见。这异样的感觉,让薇儿很不安,她下意识地将手放在荧光丝带上,企图从中找寻过去的美好,但雨水却已将丝带染得冰凉。 刚上马车时,看着学园离自己越来越远,恍惚中有一种错觉,总觉得一旦离去,就再也没有归来的机会。 所以,这一次的远行,充满茫然与无奈。 雨后的空气潮湿阴凉,薇儿的胸口有些发闷,她能感觉得到,黑玉正蠢蠢欲动。先前在黑牢里,每一次送饭时,都会附上一小片圣愈草,但她却只是将其碾碎,没有服用。因为她知道,这些药物已然没有多大效果。这样下去,不久以后,她和黑玉的对峙将会到来吧。 当时她所想的是,如果到时她还能够保持清醒,那么,她会继续等待下去;如果等到苏罗回来,看到的是一只疯兽,那么,斩杀它,也不会为双方带来更多的痛苦。只是天刹的出现,却将她的计划全盘打乱,让她不得不慎重考虑,没有了黑牢的禁锢,她发疯时会不会伤害到更多人。所以,薇儿在上马车后,含下一片草药。 其实,远离那里,未必是什么坏事,至少,不会再让她所珍视的人受伤。薇儿在心中自我安慰道。 于是,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思考的,留在心中的只有焦虑。薇儿正漫不经心地看着风景,微风却带着天刹的歌声一次次掠过她的耳畔。是首灵动的曲子,优美欢快,容易使人联想到铺洒满地的月光,还有月光下一片美好的夜色。只是在天刹独特的嗓音下,还蒙上了一层幻惑的雾水,以及丝丝冷意,好像那月光之下,还夹杂着一片片血迹。即便如此,也足以让薇儿感到惊讶:原来杀手没事干时,也是会哼歌的。 而且,还是当着她这个“人质”的面,倚着窗台,翘着二郎腿,眯着眼睛感受微风,轻轻地哼着歌谣,一副悠闲的样子。虽然薇儿知道这个比喻不是很对,但他确实像是个久居深闺偶得出游的富家大小姐一样,带着欢快活跃的气息,全然没有身为杀手时的阴冷沉重。以至于薇儿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从歌唱家转行过来的。 不过某种程度上,这也彰显了天刹的自信。薇儿是知道天刹的自信的,从他的马车上只带一个车夫就可以看出来。当然,还有他上车时说的话:“你要是逃跑,你就把你的一条腿射断,之后,无论你是哀号、求饶、挣扎、或是一声不吭,我都会把你另一条腿也射断,然后看着你像蛇一样匍匐前进。” 明确地说,就是薇儿一旦逃跑,她这两条腿就百分百报废了。薇儿曾试图借天刹这种自信来帮她解开镇魂锁,但却遭到他的果断拒绝,套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不会为自己增加无意义的风险。”于是薇儿再一次对他有了深刻的认识:这个人,自信,阴狠,谨慎,是一个极难对付的角色。薇儿只好打消多余的念头。 天刹上马车后就一直很安静,坐在薇儿的对面,好像在追逝着什么。他的歌声虽然很模糊,听不清歌词,但却有着足以吸引人心的美妙,连薇儿也不得不承认,天刹确实唱得比女孩子还好听。 “这首,是什么歌?”薇儿有些好奇。 天籁之声刹然停止,天刹斜了她一眼,淡淡道:“很普通的歌。” 知道天刹无意回答她的问题,薇儿心生不爽:废话,这个她当然知道,可她要问的是,歌的含义。 薇儿想了想,决定换一个角度:“天刹,你是怎么当上‘雷霆’的统领的?” 天刹审视着她,片刻后,忽然面露微笑,轻声道:“杀,杀,杀。”很随意的感觉。预料之中的答案,薇儿接着问:“那,你为什么要加入‘雷霆’呢?” “你是在寻根刨底吗?自然是因为,我对杀人很感兴趣。” 薇儿注视着他,没有说话,全然不信他所说的话。而天刹也收起那份散漫,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不久后,似乎对她的眼神无可奈何,天刹率先放弃:“哼,无须这么认真,我只是在开玩笑。” 随后,他的目光变得低沉,声音也刻意沙哑起来:“你,品尝过绝望吗?”忽然的转变,使得薇儿一怔。 “彷徨,痛苦,冰冷,被逼至绝境的感觉,只有一条路摆在眼前时,任何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吧。” 天刹说出这话时,一脸的平静,看起来毫不在意,但可以想象得出,他的人生是何等的腥风血雨。 只是那种绝望,薇儿无法体会。她斟酌片刻后,小心开口:“那,你还有梦想吗?” 天刹并没有回答她,眼中有了一丝玩味,反问道:“你有梦想吗,你的梦想又是什么呢?” 薇儿一愣,沉思着,不知该怎样回答。她,好像还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灰姑娘的梦想是什么?也许是拥有幸福吧。但对于薇儿来说,幸福却是一种不可触摸的憧憬。 她追寻幸福,却得不到它,每当她想要抓住它,它就从她眼前溜走。在无数次的追逐与放弃之后,她终于恍然大悟,原来那只不过是命运撒下的鱼饵。于是从那一刻开始,她没有再去寻找,名为“梦想”的事物。 看到薇儿的反应后,天刹一脸无趣:“既然你连自己的梦想都不知道,又何必问出这个问题。” 本来他打算等这个女孩说出梦想后,再狠狠地将其捏碎,让她黯然心伤。但,她的表现却让他相当失望。 “……我确实不知道,所以才要从别人的梦想中,找寻属于我的影子。”薇儿看向天刹,表情认真。 “那,看来你是要失望了。梦想是无能者的追求,我的眼中只有现实。” “是吗,那你也是个可怜人呢。”薇儿垂眸。 “你是在同情我呢,还是在讽刺我呢?” “都不是,我只是对你的谎言有些感叹而已。” 天刹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被察觉的微光。 “呵,有点意思。为何认为,这是我的谎言?” “……感觉吧。你的歌声,给我的感觉。你应该在期望着某种……未来。”薇儿并不是很笃定。“真无聊。还以为你会说出什么有趣的观点,仅仅凭一首歌曲,又能了解到什么。” “姿态,表情,语言,会影射出一个人的真实。我不认为身为暗杀者首领的你,会不知道这些。” 天刹沉默片刻后,对薇儿的认真付之一笑,淡淡道:“那就来谈论一下暗杀者该做的事情吧。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知道某个信息。我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交易,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给我足够的理由,我会判断是否将其告诉你。”说完,天刹用手支着头,像个居高者一样俯视薇儿,开始等待她的回答。 知道天刹不想讨论那个问题,薇儿微微一叹,想了想,神情严肃起来:“封魔文字,是一门深奥又神奇的语言,它很独特,若是对所看之物不事先有个了解,是塑造不出文字的。66魔魂书就是最好的例子,每一页的怪物图像都被用来识别文字。所以,如若我没有末日序言的相关知识,就算它摆在我面前,我也看不懂。” 天刹的眼神随即变得阴冷,一动不动地审视着薇儿,似乎正在验证她话语的真假。尽管被那种眼神逼得冷汗直冒,薇儿还是强撑着与天刹对视,对他的目光毫不回避,眼中是一片坚定。她知道,要是在这里有丝毫退缩,那么之前编织的谎言就会功亏一篑,再想从他口中套话也会变得困难。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薇儿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时,天刹收回了目光。 “真实古碑,听说过吗?”完全没有严肃感,就像在说一个很随意的话题。 “那是什么?” “传说‘真实古碑’记载着世上所有的‘真实’,有关这个世界的任何事情,它都可以回答出来,不过,它只回答前三个问题。而曾经见过这个古碑的,只有三个人——法皇,剑师,以及魔君。据说魔君当时的提问涉及了三个方面:世界的历史,世界的真实,以及世界的未来。” “但是,在被记载的王国史书里,还有被找寻到的古迹中,都没有资料显示那三人曾透露出从古碑上得知的事,而且百年前的风暴已将古学园毁于一旦,重要的文献大多已被摧毁。不过,我们根据残存的文献得知,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魔君成为了一个不能保留秘密的人。所以他创造出封魔文字,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写在书里,刻在墙上,制成碑文,分散在各地。而66魔魂书,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历史,真实,未来。其重要性,不言而喻。我们曾经调查过这些失落之物,但却苦于找寻不到精通封魔文字的人,即便得到魔君的遗物,也无法解读,所以只能先从别处入手,进展一直不大。但,就在半年前,你出现了,因为噬光事件,把自己呈现在我们眼前。于是我接到指令,开始再次搜寻那些重要的遗产。” 见薇儿沉默不语,看似有所思虑,天刹忽然心生戏弄,讽刺道:“你真以为是殿下那张联名宣言救下了你吗?你被免罪,只是因为你对我们有用罢了。不过那张东西,确实延缓了我们对你的掌控。若是当时没有殿下干预的话,只需给你安置一个罪名,你就只能被迫与我们合作。” 薇儿的神情有些怔滞:原来苏罗从一开始,就已经在守护着她了吗? 见女孩开始动摇,天刹的嘴角挽出一抹邪笑:“那时候开始,我们就已经在监视着你,不过殿下也已有所察觉,所以经常接近你,并干扰你身边的事情。而那个冷将,他的强大战感也让我们无法过于靠近你的住所。说起来,你好像重重地伤了殿下啊,让他身体和心灵都出现了裂痕。这样子,还想要寻求他的保护吗?你应该不是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吧?”薇儿轻咬下唇,身体在微微颤抖,似乎正极力克制着一些不安的情绪。 “该说是巧合呢,还是天意呢,三个月前,你们的外出任务,为我们找到了魔君死去的地方。而就在十数天前,我们在那里发现了隐藏的石碑,根据推断,那应该就是魔君所留下的最重要的信息——末日序言。据说它能够揭示这个世界的本质,亦即‘真实’。换句话说,它很可能会为这个世界带来毁灭。而且,我们推测,那上面,极有可能也指示了‘地狱门’的所在。” “……地狱门?”这个名称,在游戏里一般都是重量级boss的所在地,估计这里也不会是什么好地方吧。 “有一句古言:当钥匙打开门扉时,怨灵自会重现。那里面的‘门’,指的应该就是‘地狱门’。” “那‘钥匙’和‘怨灵’指的是什么?”要了解这些事情,三个关键缺一不可。 天刹见所说的话已经达到目的,便轻轻一笑:“呵,这并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情,我们还是回到正题吧。”薇儿听完,不由得暗叹:这个人,刻意在不能透露的事情中留下疑念,是打算让她自己着手调查,然后他尾随在后顺手牵羊吗?这算盘,打得还真是高明啊…… “找到古碑后,我们想将你从殿下身边调离,但一直找不到机会。直到两天前的黑玉暴走事件,让你身陷牢狱之中,而你身边的人,也因为战争被支开,无论是巧合,还是天意,都为我们创造了最好的时机。” “战争?他们不是去执行外出任务吗?”薇儿显得有些震惊,这已然和她外出时的任务不在同一级别了。 “看来殿下并没有把实情告诉你,确实是外出任务,s级任务,在落日城协助王国军进行军事演习,并进行秘密武器的首次测试。虽然是这样说,但稍微聪明的人都能推测出来,一场战争要开始了。王将与北荒野狼,两个巅峰人物的对决,一定会是场惊心动魄的决战吧。哼,不知你那些弱小的朋友,会不会战死沙场呢?” 天刹说到最后,还不忘将一根刺,用言语扎入薇儿的内心,让她担忧,让她不安。 “对了,这些是重大机密,非相关人士知道,只会是死路一条。所以,你可千万不要多嘴。” ——不然,你就带着你的悔恨,在死后向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们赔罪吧。 天刹没有将这话说出口,但薇儿显然是能猜得到的。 只是薇儿并没有把天刹的话听进去,此刻她的思维很混乱。她虽然没有亲历战争,却深知战争的可怕。 电影里经常有这样的画面:鲜红的大地,成堆的尸体,以及那些撕扯血肉的乌鸦群。放眼望去,满目苍夷,周围不再有欢笑声,只有哀鸣在天空盘旋。如今这些景象有可能会化为现实,而她不希望这些画面,映在尤法她们的眼瞳里,也不敢想象这些事情,会发生在尤法她们的身上。 再者,对于战争造成的伤亡,苏罗和纱音又该如何去面对,他们是怀着怎样的一种想法才踏上征程的,是自责愧疚,然后又无可奈何吗?当洛基的武器染上了人的鲜血时,他还能像曾经那样冷静淡然吗?拉尔迪亚那个天真傲慢的小公主,也会首次尝受人与人之间厮杀的痛苦吧?而尤法和地鼠的双手,会沾满血腥的气味吗? 无法再思考下去,薇儿已经想要逃避这些事情,因为她知道,自己是无法阻止这场灾难发生的。 如若是在以前,她必然是选择留在那些人身边,如果真的有一方要遭受毁灭,那么,至少让她也背负上一份屠戮的罪孽,然后和他们并肩作战,取得胜利吧。但是现在,她,真的不敢再靠近苏罗他们,若是到了那里,黑玉突然发作,让她再次化身成一个“恶魔”…… 那么,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又该让苏罗如何做出选择? 所以,她现在能做的,只能是远离他们,去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度过余下的日子。 不需要担心,有洛基和纱音这些能干的人帮助,一定会打赢战争的吧。 天刹品味着对面那个女孩的表情变化,从慌乱,到迷惘,最后回复一丝镇定。 他对她的内心,产生了些许兴趣。那个女孩,是否真的像他所想的那样,心中有着另一种坚强呢? 想着,天刹淡淡开口:“何必去想这么多,我们的目的地也是落日城。而且,已经赶在他们之前了。” 所以,不用着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让他再多看一些,她的惊慌失措,与茫然无助吧。 听完天刹的话,薇儿一怔,不由得将头伸出窗外,看着马车后方的风景不断消退,有些出神。 女孩的目光穿过茂密的山林,恍惚中,似乎真的能看到茫茫人海在前行,耳边正回响着大地震撼的声音。 虽然只是错觉,但有一点,薇儿知道,在马车超越那群人朝着终点先行远去时,她和苏罗又一次错过了。 7.末日序言·上篇(二) 马车继续朝前行进。 薇儿倚窗眺望,眼中浮动的光芒渐渐平静下来。 无论接下来会发生怎样的事情,那都是她必须面对的命运,她所要做的,就是走下去,然后作出选择。 这样反复进行自我暗示,薇儿的内心就不容易被那份焦躁所干扰,而黑玉也不会有机可乘。 天刹将这种表现看在眼里,自然不会放任薇儿得到安宁,欣赏一个人如何在绝望中挣扎是他的乐趣所在。 “怎么了,已经不感到自责了吗?殿下的身上,还有心口,那么深的一道伤痕,连我看了都会心痛呢。” 天刹俯身凑近薇儿,若有所思:“那个被你杀掉的女孩,好像是叫鱼儿吧?是一条很可爱的小人鱼呢。” 看着天刹的眼睛,仿佛那个小巧可爱的身影就印在上面,薇儿的内心一阵抽痛,某种苦涩的味道又涌上心头,但她的脸上还刻意保持着镇定。知道天刹的用意,不想再与其对视,薇儿斜下眼,目光有些迷离,轻声恳求道:“……请不要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我说的,应该都是事实吧。看来这份内疚的折磨,你忍受不了,对吧?”薇儿不语。 于是,天刹直起身,脸上现出一道邪笑:“那就不要再忍受,乖乖哭出来吧,让我欣赏你的惨象。” 天刹打算做一个尝试,如若这个女孩内心真的足够坚强,那么他有绝对的把握,能将其逼至绝望的边缘,而不让其疯掉。然后,某种新的存在就会从她心中萌芽诞生,也许是融于黑暗的决绝冰冷,也许是迎接风雨的坚壁曙光,无论哪一边,都让他翘首以待,因为这是绝境过后的新生。但很明显,薇儿再次让他失望了。 那个女孩并没有回应他。她垂眸思考,片刻后,平静地问:“天刹,你的性格一直是这样子的吗?” 天刹闭上眼,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对薇儿已兴致索然:“相信我,你是不会想要看到我另外的性格的。” 看到的时候,她就会死吗?想着,薇儿沉默,继续看窗外的风景。不久后,她的耳边传来天刹的声音。 “你之前问我是怎样当上统领的,很简单,因为与我竞争的人,到最后都受不了那种绝望,疯掉了。” “不知道什么是真实的,整个世界都在与你为敌。连死亡也在不断困扰着你,而你却只能选择活下去。” “因为名为‘希望’的诱饵,一直掌握在别人手里。”天刹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薇儿听得出来,他的话语,带着某种无奈,隐藏在层层云雾中。天刹说完,半睁开眼睛,斜视着薇儿。不知是不是错觉,薇儿竟从他眼中看到一丝倦意,转瞬即逝,消失在沉寂的黑瞳里。 “不能夺回来吗?”薇儿知道自己的问题,其实相当幼稚。 天刹浅笑:“可以,当你比任何人都强的时候,就能确实地守护住它们了。” “但那只是妄言,一种无聊的憧憬。所谓的梦想,不切实际。我,不需要。” “我觉得,你是拥有梦想的,一定有着某种想要保护的东西。不然,你也不会跨越那份绝望吧?” “……跨越?什么时候?我只是在此之前,经历了更深邃的绝望罢了。而且现在,也一直在经历着。” “不过,当你把杀人当成是家常便饭时,你就会发现,其实绝望,根本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听完天刹的话后,薇儿的心中忽然闪过一道诧异:不对,如果绝望真的无须畏惧,那么根本不需要杀人。 这是虚假中的真实,天刹的话里一定带有谎言,掩盖着他的本心,是他想要诉说却又不愿被人知晓的事情。薇儿注视着天刹,企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出瑕疵。但相对于伪装,薇儿又怎能敌得过一个擅长此道的杀手。天刹的真实,现在的她还看不出来。于是薇儿垂头静思,不再言语。 沉默在延续。不久后,天刹开口道:“月光。” “啊?”薇儿有些跟不上他这跳跃的思维。 “那首歌,叫月光。是一首童谣。——我行走在夜空之下,路边绽放着美丽的花,月光指引着我归家,不再会害怕。远方亮起烛光,幸福等我去拥抱。待到我与家人相聚时,多么美好的明日……”天刹轻轻哼唱起来,优美的曲调,带着点点冰凉,似乎还保留着一份童稚。 但紧接着,薇儿就听出了端倪:“明日?为什么是明日?” 歌声戛然而止,天刹看着她,笑起来:“因为‘今夜’已死了吧?” “……这该不会是你改过的歌词吧?” 仅仅是一个词的变换,就让这本该欢快的曲调,带上了一种莫名的悲凉。 “谁知道呢。本来,这就是在别人口中所传唱的歌,会有不同的歌词,也并不奇怪。” “那么,这歌词,是你小时候改的吗?”薇儿忽然这样问,让天刹心中的一根弦猛然断开。 薇儿不经意间,触动了天刹隐藏在黑暗中的记忆,他淡淡道:“你还是,不要太得寸进尺比较好。”发现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薇儿轻轻一叹:“果然你也是个不被命运眷顾的人呢。” 天刹不语,看着窗外,身上有着徘徊不去的阴冷之意,让薇儿无从插嘴。 许久后,他才自言自语般,悄然吐出一句:“不需要眷顾,我是与命运为敌的人。” 细小的声音,带着感叹与决绝,在薇儿回过神之前,就已经淹没在风里。 于是,风将沉默留给两人,带着各自的思绪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依旧在行驶。车厢内的沉闷,使得时间好似在无限拉长。 耳边是早已听腻的马蹄声,还有那两车轱辘在地上转啊转,好像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有水流在薇儿肚子里缓缓聚积,最后形成一个小小的湖泊。 晃悠悠的马车正为女孩体内充盈的液体带来无可抵御的感觉,让薇儿对某种生理现象的忍耐力达到极限。 终于,薇儿无可奈何地开口道:“已经走了大半天了吧,还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吗?” “呆在这样舒适的马车里,你还不满足么?我们没有必要停下,连夜直奔落日城。” 喂,喂,这哪里舒适了,怎么看这都是一驾烂到极点的马车啊!这家伙自己坐一张加长加高还放了软垫的椅子,却让她坐又矮又小连睡觉都办不到的硬座,还十分咯屁股,刚才她随便摆弄一下,居然一不小心就用手指抠下一块木渣来!雷霆军的首领坐这么简陋的马车,也不知道是要掩人耳目,还是在存心整她。 知道她这个人质没有话语权,就算抗议也不起作用,薇儿才一直按捺着一肚子牢骚忍到现在。此刻见天刹如此大言不惭,似乎想让她一直坐硬凳睡地板,薇儿终于忍无可忍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被天刹自然流露出的一道冷光,压得直低头,心叹:怎么她就这么背,遇到的人个个是煞星,气场都强大得扫一眼就让她瑟瑟发抖。 不得不说,薇儿的反应和这副身体有着必然的关系,这具身躯好像天生就是那种被人一恐吓就会自动缩成一团,被人威压也只能默默接受的存在,就连薇儿的坚强意志也无法扭转这种自然反应,甚至她好像还被身体的感受同化了。难道说丁格丝当初被她的继母长久压迫,连带她的身体也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异吗!? 还是说,丁格丝天生就有受虐倾向?不争气,不争气啊!薇儿在心中连连感叹。 等了一会儿,发现天刹的目光没有了刀锋般的感觉,薇儿才敢抬头问:“为什么要这么匆忙?” “首先,我不知道你的发狂时间,所以必须尽快赶到目的地。其次,虽然学园大部分的战力是步行,但a级战力却能够选择骑乘。你难道不担心在我们停留之际,会突然和殿下遭遇吗?呵,我可是担心得很呢。”这么轻松的笑容,薇儿实在看不出他哪里担心了。但,天刹说得也不无道理,现在的她,还不想和苏罗见面。 只是,充盈的液体在马车的摇曳中轻轻晃动,持续挑弄着薇儿身上的每一根神经。 有一种喷发欲出的感觉让薇儿无法忍耐,她只好试探性地问:“那,可以先停车吗?” 天刹没有回应,他看着薇儿,淡淡道:“理由。” 薇儿犹豫了片刻,轻声道:“我……我要解决生理问题……” 天刹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似乎在打什么坏主意,他邪魅一笑:“可以,但是我必须在你身边。” 薇儿一动不动地盯着天刹,带着某种期待,但她等了许久,天刹也没有把那句“我是开玩笑的”说出口。 “我是认真的。”天刹忽然猜到薇儿的心思,平静地补上一句。薇儿心道:原来你还会说这句啊…… “……不用这么认真吧,我又逃不掉,或者你拿根绳子绑着我的手,在草丛外面站着也行啊。” 天刹无视薇儿的提议,伸出三根手指,带着微笑:“三分钟,是你可以选择的时间。” 又玩这招!?难怪笑得这么阴险。薇儿不满地喝问道:“开什么玩笑,你还有没有廉耻心啊!” 他要是在旁边用这种奇怪的眼光看她做那种事,不就显得她好像是个变态暴露狂一样。 天刹也不生气,好心提醒道:“你的衣服也是在我面前换的,有什么好害羞的。” 本来将要淡忘的事情此刻被天刹提起,薇儿不由得一怔,无言以对,有种怒火中烧的感觉。 说到这个她就来气。刚离开黑牢时,薇儿想要换掉身上带着血腥味的衣服,但天刹却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他必须守在她旁边,看着她换。理由倒是很正当:我要证实你没有将危险的东西偷偷藏在身上。 只不过是一件轻飘飘的衣服,又能藏得住什么东西,而且她手上还戴着镇魂锁,就算突然反抗,天刹也可以轻易将她制服。但天刹却没有给她抗议的机会,他伸出三个手指,让她在三分钟内解决这一切,不然就没有机会了。而薇儿也看出来了,这个无理的要求,完全就是为了满足这人的恶趣味。 要在一个男人面前换衣服,就等同于身上任何一处都暴露在他的目光下。现在的薇儿,感情已经融入这副身躯里,并顺应了丁格丝的记忆与性格,以一个女孩的方式生活着,可无法做到像从前那样淡定。 于是薇儿索性不换,虽然血腥味会勾起她不好的回忆,但只要坚持到旅馆,应该会有所改善吧。天刹显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在最后一分钟时,他这样对她说:我的马车上可没有为你准备换洗的衣物,你身上的味道会让整个车厢都变得恶臭难闻,如果你不打算换的话,我还是把你绑在车顶,让雨水帮你冲洗一下吧。 表面上看,天刹是强迫薇儿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但他其实早在圣夜祭前,和薇儿第二次接触时,就已摸透薇儿的性格:逆来顺受,不愿受苦,是以才用那样的言语逼迫她。而薇儿的选择,也再次证实了他的想法。 薇儿心知此人不同于苏罗的强横霸道,他更擅于使人难堪,让人想要拒绝却又只能接受,并以此为乐。 万般无奈下,薇儿只好自我安慰:反正她当初洗澡时已经先被洛基看光了,再让别人看一次又有何妨。 不过,在匆忙换衣的过程中,薇儿瞥了一眼天刹,却发现他只是在玩弄手中的匕首,全然没有瞧她一眼。 一种挫败感不由得漫上薇儿心头:难道她的身材真的这么没有吸引力么,那他刚才这般执着又是为何? 联想在一刹那间消失不见,腹腔饱满的感觉让薇儿无法分心,女孩垂下头,脸上是难受的表情。 “还有一分钟。你要是不小心漏出来,可是要亲自舔干净的。”天刹的话适时传入薇儿耳中。 这玩笑可真不好笑——虽然想这么说,但薇儿估计她要是真不小心弄脏这里,天刹一定会言出必行的。 见薇儿没有反应,天刹便俯下身,用手指戳了戳薇儿的肚子,引得女孩一阵轻颤,发出细细的呻吟。 薇儿恨得咬牙切齿:这家伙,看到她忍得这么痛苦不懂得怜香惜玉也就算了,居然还乘人之危。 人渣,人渣,人渣!薇儿在脑海里想象着自己用天马流星拳狂殴天刹的画面。 天刹支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薇儿冒冷汗,脸上是邪恶的笑,长着厚茧的手指不停在女孩脸上游移。 “还有十秒。看来你是没有机会了,要帮你准备个水壶吗?还是你对着车窗将就将就呢?” 说着,天刹忽然醒悟过来,合掌道:“啊!你好像没有那样的机能,那要不要我帮你打开车门呢?”“忍耐可不是好事。”见薇儿还是没反应,天刹又想去捅薇儿的肚子,刚伸出的手指被薇儿一把捉住。 天刹的指尖传来女孩身体的微微颤动。薇儿犹豫片刻后,终于皱眉妥协:“我知道了,让我下车。” 见天刹无动于衷,好像不满意她的回答,薇儿低声下气地哀求道:“拜托了,可以让我下车吗……” 薇儿暗叹:这是何等的失态,连她对抗生气的苏罗时,也不曾这样没辙。真是毕生的耻辱啊! 天刹赢得胜利,满意地一打响指,车夫得令,立刻刹住马车。 也许是停得太猛,让薇儿体内水流撞击,有种呼之欲出的感觉。她连忙跳下马车,朝林中奔去。 而天刹也尾随其后,跟着那名女孩进入树林,然后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 薇儿手提裙子,还没有掀起来,就被天刹的目光盯得很不好意思。 “……那个,你至少把脸转过一边去吧。”薇儿低声恳求。 “还不快点?别忘了,你可没有换洗的衣物呢。难道说,你解不开裙子,要让我帮忙呢?” 说着,天刹手中的匕首寒光一闪,薇儿急忙按着裙子蹲下,慌道:“不,不用了,我自己来。” 于是,女孩无可奈何地掀起裙子,分开腿。感觉到身后目光仍在,薇儿羞红着脸,抿着唇,小拳紧握。 雨后的树林潮湿清冷,草尖掉落的水珠在引诱着薇儿,听到水滴落地飞溅的声音,薇儿再也抑制不住。 一道清流从女孩股间喷射出来。薇儿紧闭着眼,不愿去想在她身后,还有个人正注视着这一幕。 水声止息后,薇儿站起身,鼓起勇气,正打算迎接天刹的讽刺,却发现那人不知何时,已然不在树林中。 既然害怕她逃跑,为何他自己却半途离开,薇儿越来越不明白天刹的做法。看来他真的只是想整她而已。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薇儿悄悄移步,准备躲进树林深处。如若天刹真打算放任她,那么她逃跑是必然的。 只是还没等薇儿挪出第二步,一支箭“嗖”地一声从薇儿脸边飞过,猎起的风擦痛了薇儿的肌肤,凌厉的气势让她不敢动弹。风声消散后,箭矢入木三分,一缕秀发在薇儿面前悠悠飘落。一滴冷汗从薇儿额上冒出。 这时,林外传出天刹的声音:“下一箭射哪里好呢,恩……射断你的双腿好了,这样你就跑不了了。” 话音刚落,又是“嗖”地一声,箭矢没入薇儿的脚边,只差半寸就会射穿薇儿的脚背。 “怎么还没开始跑,这多没意思,下一箭可不会射偏了,让我好好享受狩猎的过程吧。” 听到林外又响起搭箭声,薇儿急忙摆手解释:“没,没有要跑,我只是想看看风景,呵,呵呵呵……” “是吗?真无趣。那就把箭拿回来吧。”天刹言语中的倦意一下子展现出来。 “哈?”薇儿觉得自己好像没听清楚。 “三十秒,把射出去的箭拿回来,不然你就不用回来了。” “有没搞错,这是你自己胡乱射出去的!”薇儿不服地抗议。 “二十秒,你可以选择不拿,不过,我的弩已经对准你了。” 薇儿无语:他那是火星时间吗,怎么一下子就没了十秒啊! 知道天刹是会动真格的,薇儿只好认命跑到树干前,两手握着箭杆,咬着牙使劲往外抽。 但是直到薇儿手心发烫,手臂发软,那支箭也只才松动了一丁点。正当女孩停下微微喘息时,一支箭又“嗖”地一声射来,差点穿透薇儿的手臂。这次箭矢在女孩细嫩的肩膀边擦出了一道血痕,有着火辣辣的疼。 在女孩受惊的同时,林外传来一声叹息:“啊,一不小心射偏了。”无比遗憾的语气。 这家伙存心的吧!薇儿捂着手臂,不满地朝马车所在位置回望了一眼,但紧接着,她又听见一道搭箭声。 薇儿终于忍无可忍,阴沉着脸走出树林,看见天刹正拿弩对着她,火气不打一处来:“你射死我算了!” “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原来这么弱,三十秒好像太少了,给你三分钟好了,用你的那把匕首去挖吧。” 天刹言语柔和,带着一脸歉意,但薇儿却看得出他正在心中偷笑。薇儿把头一撇,冷哼一声以回应天刹。 “不愿意吗?那就没办法了,我们上路吧。”说着,天刹一打响指,车夫将一捆绳子递到他手中。 薇儿早知他不会这么好心,此时看到绳子,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让你跟在马车后面跑一程而已,等你半死的时候才允许你上马车。不用担心,我这里有上好的疗伤药,保证会让你全身完好如初的。”天刹一边说话,一边漫不经心地在薇儿身边转悠,好像是在打量着这小身板能支撑多久。薇儿谨慎地盯着他手上的绳子,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恐怖的景象。 “只不过,这药效果虽好,但可能会有点疼,是那种被辣椒沾到后一烧一烧的疼,就像这样。”趁薇儿的注意被绳子吸引时,天刹突然伸出另一只手,往薇儿肩膀旁的伤口一抹,有清凉的感觉随之淡开,让人感到舒服。但紧接着,一种剧烈的灼痛感迅猛传来,仿佛伤口正被火焰灼烧一样,疼得薇儿咧嘴抽气,冷汗直冒。 “你,你!该不会是你把辣椒掺进去了吧!”薇儿捂着胳膊,浑身轻颤,皱眉问道。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天刹也不否认,他举起手中的绳子,问:“那,你想选哪一边呢?” 薇儿盯着天刹,默不作声。不久后,她长长一叹,无奈地转身,朝树林走去。 于是天刹开始计时,三分钟刚过,薇儿就带着两手的擦伤,将三支箭摆在天刹面前,竟没有一支折损。 “恩,还算不错。作为奖励,帮你治治伤吧。”天刹说着,朝薇儿伸出手:“把手给我。” 肩上的伤口到现在还在一阵阵灼痛,薇儿有些后怕,看着天刹的举动,不知该如何回应。 见薇儿迟迟没有动静,天刹诡笑一声:“呵,原来你是想让我自己动手吗?好大的架子啊。” 薇儿听了,身心俱颤:这家伙这么笑,准没有好事发生。但是,违抗他一定会招致更扭曲的报复。 权衡利弊后,薇儿只能选择妥协,乖乖把手交给天刹。天刹将之前的药膏涂抹在薇儿的掌心上。 薇儿咬牙皱眉,等待着那种磨人的痛意出现,但是手中却只有丝丝清凉感传来,让她难免有些诧异。 天刹起身时,手顺势往薇儿的胳膊上一抹,那份灼辣感瞬间被掩盖,只余下让人舒服的凉意。 “走吧。”天刹先行上车,薇儿看着他的背影,思绪万千:她是越来越不理解这人心中的所想了。 总觉得他的种种所为,都是在向她暗示着什么,抑或是要教导她些什么。但,真的是这样吗? 自己竟然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薇儿对此感到不可思议。她晃了晃脑袋,挥去那些无聊的杂念。 是她想太多了,这家伙绝对是在满足他那扭曲的恶趣味,一定是这样没错。不知她还会被折磨多久。 想着,女孩轻轻一叹,也踏上马车。车夫挥鞭,马匹一声嘶鸣,载着两人继续前行。 8.末日序言·下篇(一) 刚上马车不久,薇儿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唤起来。 发现对面那人正投来玩味的眼光,女孩赶紧把小腹捂紧,十分警惕的样子。 见薇儿举动如此夸张,想来真是被他戏弄惨了,才会这样后怕吧。想着,天刹轻轻一笑。 只是这般自然流露的笑容,在女孩眼中却完全变了味:突然露出这么阴森的笑脸,他又想干什么?是想拿根胡萝卜用鱼竿吊着,让她学兔子跳直至精疲力尽吗?或是掰几块小饼干抛向半空,让她像狗狗一样张口咬下,但就是不让她吃饱呢?还是说,他会绝情地摆上一桌美味佳肴慢慢品尝,让她在旁边一直看着流口水,却连个窝窝头也不给她,直到她缺水而死!?……薇儿突然觉得,会想到这种整人招式的自己,真是可悲。 她该不会是在天刹的欺凌压迫下,心理也随之变得扭曲了吧?再这样下去就没救了! 女孩赶紧摇晃着脑袋,要把那些糟糕的想法甩掉。天刹瞧着薇儿的举动,脸上的笑意不曾消散。 ——笑什么笑,这还不都是你害的! 回想起她今天还没来得及吃饭,就被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变态抓走。不仅赶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路,还被迫帮他做那些无聊事情,体能怎可能不被耗光?刚才肚子又被排空了,此刻自然会显得饥饿难耐。 越想越生气,于是薇儿无比怨念地盯着天刹,一脸不满。 看到薇儿的反击,天刹略显惊奇:“哦?还没受到教训吗?是想尝尝想吃却吃不着的滋味吗?” 话音刚落,薇儿忽然间就变得像只温顺的小兽般,耷拉着脑袋,仰着眼,怀带着乞求食物的目光。 不管怎样,绝不能和肚子过意不去,不然连反抗和逃跑都做不到,何况她要是不让他顺心的话…… 不行,和这个变态较真她就真的死定了,后果光想想都觉得心惊胆颤。 天刹见薇儿表现良好,也不为难她,随手抛出一物,薇儿接下一看,是个圆圆的包子。 薇儿并不是挑剔的人,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将鼻子凑过去闻了闻。包子已经凉了,嗅不出什么异味。 “狗在吃东西之前,也是这么做的。”天刹嘲讽的声音传入薇儿耳中。 薇儿不屑于搭理他。她绝不相信这人会那么好心,这包子里面一定有问题。难不成放了泻药!? 薇儿心下一惊:这可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马虎不得。她想了想,将包子递到天刹面前。 “还是你先吃一口吧,你没吃之前,我不敢吃。”这是验证包子是否有毒最快最有效的捷径。 天刹对薇儿的要求视若无睹,他缓缓伸出三根手指,薇儿立马就明白过来了。 来了来了,那令人作呕的威逼姿势又要出现了!薇儿忽然有种想砍掉那手指的冲动。 “三分钟,你不吃完的话,我就只好扔出去喂狗了。恩……包子和你,扔哪个出去呢?”薇儿浑身一颤。 “……你才不会那样做,你还需要我解读封魔文字。”薇儿看上去还算镇定,于是天刹拍了拍她的脑袋。 “我需要的只是你的这里,缺条胳膊少条腿的,其实无关紧要,既然你不怕,就拿去喂了吧!” 说干就干,只听“唰”地一声,一道寒光出鞘,天刹已将匕首抵在薇儿的大腿根处,缓缓推动。 感觉到刃尖触及到她的肌肤,冰冷而锋利,仿佛一下子就能刺进去,薇儿冷汗直冒,不敢动弹一下。 见天刹仍没有收手的意思,千钧一发之际,薇儿大喊道:“啊啊啊!你要敢切下去,我立刻咬舌自尽!” 薇儿表情决绝,让天刹不由得一愣,收起匕首,笑道:“哈,我先提醒你一下,咬舌是死不了的。” “不过,你可以尝试一下,没准我一失手会救不回来,那时你就解脱了。”天刹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我怕,我很怕,行了吧。所以不要再吓我了,一不小心会心脏病发作的,这个你总救不回来吧?” “这倒是。哼,不要这么在意,刚才我只是在开玩笑而已。你难道是个连玩笑也开不得的人吗?” 看到天刹一脸的鄙视,薇儿真的很有想掐死他的冲动,当然她也只是开个玩笑,而且还不敢说出来。 天刹想了想,又刻意补上一句:“不过,这确实是你今天唯一的伙食,扔了就只能饿肚子了。而且,我很讨厌车厢里一直响着咕咕声呢,让你挨饿也有些过意不去,不如先撬开你的嘴,填点泥土进去吧。” 这家伙,少开几句玩笑会死啊?薇儿显得很无语,天刹却在此时伸出两根手指:“——还有两分钟。” 薇儿总算是明白这家伙如何当上统领的了,什么绝望不绝望的,根本没那回事,“人至贱则无敌”啊。 即便没有选择,薇儿仍有些犹豫:这包子吃不吃都是个悲剧。这时,持续上涌的饥饿感已让她无法忍受。 “看来你是不打算吃了,还是让我扔了吧。”天刹说着,朝包子伸出手。薇儿见状连忙把包子塞进嘴里。 松软的口感,没有什么异常,于是薇儿一口咬下。但紧接着,一股恶心的味道在薇儿嘴里扩散开来,让她有种想呕出来的感觉。薇儿想也不想就把食物吐掉,那种反胃感才渐渐止息。天刹看着她的举动,眉头一皱。 这应该只是个普通的包子,为何她会做出那种反应?而且看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薇儿自然不会想那么多,她的唯一想法就是:天刹这家伙又开始整她了。 “怎么了,反应这么强烈,莫非是吃不惯这种寻常人家的食物?没想到,你还真是娇贵啊。” 天刹的感叹让薇儿沉思:现在真是个进退两难的局面,就算她不想吃,这人也会用各种理由逼迫她吧。 想着,薇儿也不答话,继续往包子上咬一小口,硬是咽了下去。留在嘴里的味道,似乎有点熟悉…… 薇儿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赶紧捂住嘴,趴在窗台边呕吐起来。天刹则坐在旁边,一脸无辜的样子。 这种反常,难道是受到那种味道的影响?薇儿吐着吐着,忽然想起这味道的来源。 “这包子是什么馅的?”感觉好受一点后,薇儿扭头问。 “芹菜包子。”听到这个词时,薇儿心中忽地敲响了警钟。 居然是芹菜……虽然她知道这副身体对芹菜有所排斥,但没想到已经到达这种地步。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她就有种天生讨厌芹菜的感觉,所以才被纱音说她偏食。当上女仆后吃的一直是面包,没有和芹菜接触的机会,所以无法验证。直到当上学员和尤法吃饭时,她才在尤法的建议下,首次尝试食用,当时浑身都觉得难受。后来尤法也没有再让芹菜出现在她面前,于是这种蔬菜就渐渐被她遗忘了。 现在才回想起来,原来她还有个这么悲催的毛病啊。难不成她这体质还有着某种暗示? “……我不能吃芹菜。这个包子,还是给回你吧。”薇儿将包子递在天刹面前。 见天刹正在沉默,薇儿有些害怕,她小心询问道:“你,不会真的打算给我吃泥土吧?” “是有这样的想法,而且很想实践一下。不过,我并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 薇儿感觉他这话完全没有说服力。只见天刹打起响指,马车停下,然后他将重弩伸出窗外。 “你只要记得,因为你今天的无能,会让一个小生命消失,就足够了。”说完,还没等薇儿反应过来,天刹的一只眼睛瞬间变成锐利的琥珀色。然后,箭尖战气环绕,射出,一声巨响,连马车也被震得微微摇晃。呼啸的风跟着箭矢在林中穿梭,射断一棵棵阻拦的大树,瞬间推进数百米之余,命中目标后才停止。 薇儿此刻只余下惊叹:这是弩吗?这坦克吧!?威力竟比狙击枪还强,而且,不是魔法。 薇儿并未发现天刹随身携带着魔晶武器。难道说,天刹是个无源者? 在天刹射出一箭的同时,车夫已经跟随箭影前奔,不久后,带着一只死去的鸟儿归来。鸟儿的嘴里还衔着一条小虫子,看样子,它是在刚有收获欢喜雀跃时,就被天刹一箭射穿身体了。想到这,薇儿未免有些难过。 “雨后觅食的小鸟,也许是为了给嗷嗷待哺的幼雏提供食物。你可能害死了一个幸福的‘小家庭’呢。” 薇儿朝天刹瞪眼以示抗议:她又没叫他射死小鸟,赶到下一个小镇时再买点食物不行啊? “这种眼神,看来你是不打算吃它了。”天刹表示遗憾后,随之对车夫说:“你去挖点泥来。” 薇儿一惊,连忙阻止:“等,等一下,既然它都死了,就让我用肚子好好安葬它吧。” 天刹一挑眉,指挥车夫继续上路,然后不知从哪儿弄出了个厨具。薇儿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和地鼠获胜时的奖品——电饭锅吗?只见天刹将那厨具外壁一抽,扔到一旁,接着开启火之源石,将那只小鸟往空中一抛,手中匕首寒光乱舞。等小鸟落回天刹手上时,已经成了没毛的鸡。然后天刹握着箭尾,在火上烤起鸟肉来。 涂油,撒盐,流水般的动作,有着专业厨师的影子,把薇儿看得一愣一愣的。 想不到小小的马车里,调味料居然一应俱全。看他这么熟练,这家伙该不会经常拆散那些‘小家庭’吧? 看着这手艺,薇儿不经意间,将天刹与那冷峻少年的身影重合了。 不久后,鼻尖有飘香的气味传来,勾引着薇儿肚子里的馋虫。薇儿迫不及待地接过烤好的食物,咬上一口,嘴里香气四溢,引得她连连感叹:难道这世界的变态男厨艺都这么强吗?叫她这无能的小女子何地自容…… 吃上不可多得的美食,大概是她这几天来,最幸福的一件事。虽然薇儿多多少少对这只小鸟心怀愧疚。 待到薇儿埋头吃完一半后,才猛然发现,对面的人正在慢悠悠地吃着先前的那个芹菜包子。 虽然珍惜食物是件好事,但,薇儿怎么感觉看着这么别扭…… “你不吃一点吗?”薇儿好心将鸟肉伸到天刹面前。“不必,我不会做埋葬小鸟的元凶。”天刹一脸平静,继续吃他的包子。 只这一句话就把薇儿逼得哑口无言:敢情这鸟不是他射死的,是被她一口水喷死的?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活该你吃包子。薇儿暗咒一句,继续闷声不响地品尝美食。 吃罢晚餐,两人之间又恢复沉默。 渐渐地,夜幕降临。山林的远方隐约传来一声声狼嚎,使薇儿想起了某些回忆。 那,大概是一切的开端吧。是命运对她开的第一个玩笑。 正当薇儿有所感叹时,天刹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传来。 “你,睡觉。”简洁的命令式语言。 “我现在还睡不着。”薇儿正想起那个为她挺身而出的男孩,以及他临死前的笑脸。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自己躺下,三分钟内睡着,或者我给你灌安眠药。”语气还是那么强硬。 “……哦。”这次的回答很乖巧。但,女孩虽然嘴上答应,身体却没有动静,只是看着天刹。 “怎么了?”天刹问。有要求就提,他不答应便是了。 “我睡哪里?”试探性的提问。 “地上。”看来没得商量。 “……那,枕头和被子呢?”薇儿怀带着一线期望。 天刹不说话,随手抛出一样物品,薇儿接在手里,有硬邦邦的感觉。 “……你确定这是枕头,而不是你刚才随手扔掉的那锅盖?” “你可以不用。”冷淡的声音。薇儿心想:看来被子是没份的了。 不,说不定待会他会把擦马车的抹布拿出来给她当被子,所以还是算了。 “你不睡觉吗?”躺下之前,薇儿忽然有些好奇。 “杀手是不会比别人先睡的。所以,你还有一分钟,闭眼,睡觉。” 薇儿也不多说什么,将“枕头”往旁边一扔,侧躺在地板上,以手为枕,合上双眼。也许她这几天真的是太累了,发生的众多事情让这女孩心力交瘁。尽管地上是又硬又颠,极不舒服,薇儿还是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而天刹,却全然没有睡意。他对夜沉思,轻轻哼着那首名为“月光”的歌谣。 冷风袭袭,在车厢里游荡着。不久后,一个喷嚏打断了天刹的追忆。 女孩在地上缩成一团,看上去有些怕冷。她吸了吸鼻子,并没有从熟睡中醒过来。 天刹沉默不语,注视着女孩微微发抖的身躯。不久后,他随手一甩,一张被子飘然落到女孩身上。 感觉到有温暖降临,薇儿下意识地两手抓紧,像抓住了唯一的希望一样,将其紧紧裹住自己。 ——如此渴求温暖,却还未看到,徘徊在你身边的,真正的冰冷吗?一旦你选择逃避,你将会失去一切。 ——因为从你成为魔君的后继者开始,就注定你所要面对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给你带来的绝望。 ——那么,你能坚持到何种地步?等到所有的人都将离你远去时,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坚强吗? ——若你还有能面对我所施予的绝望的勇气,或许能在接下来的风雨中站稳脚跟吧。对此,我拭目以待。 天刹倚在窗边,止息思绪,闭上眼,一丝冷意被其遮掩。然后,开始浅眠。 8.末日序言·下篇(二) 经过数天的奔波,薇儿终于抵达目的地。 落日城数里之外,原动荡能源中心,魔君的古墓。 这几天接连睡在马车上,落地总时间不超过一小时,薇儿觉得自己骨头都快被颠散架了。此刻得以解放,自然要多伸几个懒腰弥补一下。只是那一身汗味,却是无法挥散的。虽然气味并不像男生那般浓重,但每当薇儿看到天刹走在她身后,还刻意与她保持一段距离时,就忍不住想瞪眼:躲什么躲,这还不都是你的错!? 这家伙,每天不吓她冒十来次冷汗,就好像得不到满足一样,并且以赶路为由,让她没时间洗澡。她唯一一次碰水的机会,还是在她不小心打翻午餐,把自己的衣服弄脏一大片的时候。那时天刹很淡定地叫车夫把马车停在湖边,然后像抓小鸡一样拎着她往湖里扔,还勒令她三分钟内洗干净衣服,不然就别穿了。 那次简直是一场噩梦。在薇儿第一次游上岸时,天刹发现她的衣服还留有污渍,就又把她扔回湖里,让她用手搓到一尘不染。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于是薇儿只好假装溺水,天刹也还算好心,知道该扔块木板给她。只是那木板却直接砸中了薇儿的头,让她眼前一黑,沉入水底,并忽然想到:这混蛋是故意的! 最后天刹看着湖面不再冒气泡了,才让车夫下水把她救上来,结果导致薇儿趴在地上吐了一肚子水。 薇儿穿着湿答答的衣服回到马车时,天刹又以这些衣服会弄脏他的地板为由,逼迫薇儿脱掉。已经饱尝过天刹的威胁伎俩的薇儿,最后只能听从他的命令,十分不情愿地光起身子,在凉风中打着喷嚏。天刹把衣物晾在马车后边,只留下薇儿尴尬地捂着某些部位,羞红脸,不知如何是好——好歹先让她摘几片树叶用用吧…… 虽然很不情愿这个样子与天刹共处一室,但天刹接下来的话,却立马让薇儿悲叹着上了马车。 ——羞什么羞,你身上有哪处地方是可看的?再不上来,就把你绑在马车后边,进城市让路人看个够。 薇儿当时气得直咬牙切齿,又不敢对其发作。后来是何等的悲剧不必多言,薇儿好说歹说才征得天刹同意,弄了件东西给她保暖。但他拿出来的居然真的是擦马车用的抹布!薇儿当时恨不得把那块破布甩在他脸上。 不过,她倒是没有这样做。再怎么说,好歹也是块布啊…… 于是她的身体大部分暴露在天刹眼前,长达数个小时,直到天刹乏味,她才得以取回晾干的衣物。 从那时候开始,薇儿每次用餐都是小心翼翼地,不敢有丝毫马虎。 在发现与天刹的每一次对峙都宣告失败,而且后果相当严重时,薇儿终于连对他瞪眼的勇气也没有了。 天刹随便一个打量的眼光,都能让薇儿条件反射性地抖一下,就像可怜的小白鼠遇见了恶毒的猫一样。 现在想想,薇儿之前遇见的那些“恶魔”算哪根葱?这人才是真正的恶魔,恶魔之王,极恶的大魔王啊! 如果说刚开始薇儿还抱有侥幸,此时的她,已完全承认这个结论。和天刹在一起,她简直快被他逼疯了。 顺着车夫的指引,薇儿再次来到过去的山洞前,那里已有身穿闪电灰袍的数人在恭候天刹的到来。 梦儿沉睡后,这里也就只是寻常的山洞了。薇儿跟着那些人,走过狭长的通道,来到魔君的遗墓。 原先那两具尸骨已然不在,估计是被王国拿去做实验了。其它的摆设和当初一样,只是蜡烛已被光之源石取代,让整个房间变得亮堂起来。薇儿绕过座椅,忽然发现墙壁上,那两道关于帝君的文字已经消失了。墙面并没有被刻意打磨过的痕迹。反过来说,原先文字的刻痕所在位置,现在已变得光滑平整。 王国是不可能在她来之前抹掉那些文字的,所以薇儿有些不解:莫非她三个月前看到的文字只是幻象? 没有太多考虑的时间。在薇儿到来之前,密道就已经被先行打开,于是她只能继续跟随众人深入内部。 女孩走下长长的斜梯,进入山体深处。忽然,四周的景色一暗,化作一片黑色,有亮丽的光悠悠飘落。 这里的道路,和半年前她去见噬光时的那条很相似,估计同是出自法皇之手。 众人在光芒围绕中前行。不久后,薇儿来到一个宽阔的半圆形场地,像是一个被球型光圈笼罩的祭坛。 祭坛的正中立着一块漆黑的石碑,上面刻着两行字,估计就是那所谓的“末日序言”。 此时,气氛开始变得严肃起来。知道已是她出场的时候,在众人的注视下,那个女孩缓缓走向石碑。 字的构成有着魔君一贯的风格,薇儿将字符在脑海中两两组合,将线条柔化,然后得出上面的信息。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此为世界之真实。 ——一种选择,一个人生,此为世界之本质。 薇儿在心中默念一遍,是无法理解的两句话。暂时还看不出,魔君要表达的是什么。 就在这时,薇儿忽然发现,在石碑的角落处,还刻着一小行字:出自“天选曲”。 ——天选曲?这又是什么意思?一首歌曲的名称吗? 见薇儿还在沉思,天刹趁机开口问:“怎样,上面写着什么?” 薇儿自然不会告诉他们实情,只是她暂时还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想了想,决定先离开此地。 就在女孩转身踏出第一步的同时,一道白光在她身后亮起。女孩回过头,发现石碑上的文字正被光芒侵吞,渐渐消失不见,最后只余下一面光滑漆黑的石壁。薇儿忽然明白过来,为何曾经那面墙壁上的文字会消失。 只是还没等她细想,脚下的地面就猛地一震,数道白色裂痕从石碑中心出现,飞快地往四处延伸。平台的边缘最先开始塌陷,估计薇儿所在的中心也支撑不了多久,于是她不由得感叹:魔君啊,你也做得太绝了吧! 在薇儿发愣之际,天刹已奔至她的跟前,往她腰上一揽,在山体的一阵阵摇撼中,抱着她冲出了山洞。 洞中不断有碎石跌落,最后将山洞的入口也完全封闭。众人及时逃至外面,才躲过被其活埋的命运。 薇儿还没缓过神,天刹就已经把她的手高高抓起,让她只能脚尖着地,然后微笑道:“好了,说吧。” 身边的路人甲们很识趣地退隐进林中,只余下薇儿和天刹两人。手腕被握得有些痛,薇儿不禁皱了皱眉。 “没,没写什么,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记载着魔君的日常生活什么的……”极其明显的说谎方式。 薇儿当然不会向天刹透露重要的信息。只是要瞒过天刹,必须在编织谎言之前,让他先看穿另一个谎言。 “你应该知道我的做事风格,这次我可不打算给你三分钟时间,再不认真些,你这四条腿可就没有了。” 虽然能听出天刹的意思,但是,她又不是狗狗,为什么会是四条腿啊…… 只是薇儿已经没有心情去纠正这些,她的表情有些慌乱,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见薇儿还在犹豫,天刹熟练地将匕首一抽,轻鸣声响起,一道寒光从女孩高举的手上闪过。 然后,是皮肉撕裂,鲜血喷溅的声音。手臂上的切口深可见骨,夹带着剧痛,让女孩发出一声惨叫。 薇儿没想到天刹这次居然直接就动真格的,万幸的是,他还并没有把她这只手完全切断。 天刹盯着薇儿,语气森冷:“我可是,很认真的。”现在的他,真正具备了一个杀手的本色。 说完,天刹把薇儿的伤手抬得更高,加重了女孩的痛楚。薇儿额上冷汗连连,小脸因失血而显得苍白。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那上面真的,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她必须忍耐,要让天刹相信她,还差一步。 “呵,我并未料到你会如此倔强。”天刹又挥出一刀,另一道伤口出现在薇儿手臂上,同样深可见骨。 连续遭受到两次剧痛的袭击,让薇儿几乎要昏厥过去。她紧咬下唇,勉强支撑了下来。 “下一次,可就真要让你这只手和身体分家了。我可不会帮你找医生哟。”说完,天刹再次举起匕首。 感受到匕首迎面扑来的寒气,薇儿总算是害怕了:“等,等等。我说,我说……” “地狱门在,钢铁城……”薇儿终于不堪折磨,垂下头,流着泪,被迫吐出秘密来。 天刹审视着薇儿的神色,企图从中找到她虚假的一面。而女孩脸上刻着慌乱,喘着粗气,眼中尽是哀求。 不久后,天刹脸色阴暗,冷笑道:“你在骗我,说谎的可是要被惩罚的。”女孩一脸惊愕。 天刹说完,不等薇儿解释,匕首就已化作冷光,朝着女孩娇嫩的手臂直直切下。 薇儿神色震惊,浑身发颤,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她害怕地闭上泪眼,准备迎接断臂的命运。 那道寒光在女孩手臂前停住,没有再切出第三道血痕。天刹眼中冷意消失,他忽地松开手,薇儿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同时不小心触及手臂,痛得她小脸拧成一团,直咧嘴抽气。随后,天刹俯下身,将疗伤药轻轻擦拭在女孩的伤口上。然后,他拍拍手,林中跃出一名男子,开始为薇儿进行魔法治疗。 看着天刹一连串的举动,薇儿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暗中却松了一口气:难道说,她瞒过去了吗? 天刹没有去看薇儿的眼神,他在女孩身边踱步,思忖道:“钢铁城吗?若真在那里,确实挺麻烦呢。” 说着,天刹面向薇儿,虽然他的目光不再冰冷,身上的肃杀之气却并未消失,是以薇儿有些害怕。 “不要误会,我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说的话,只是在想,反正那里是终点站,不如顺道去看看。” “终点站?什么意思?”难道说,钢铁城本就在他的行程之内吗? “王国下令,在你看过末日序言后,要把你押入著名的刑城——钢铁城之中。” “钢铁城是……刑城?”那不就是一个大监狱吗?薇儿暗叹:这次她真是抽到下下签了。 之前考虑地点时,碍于她只记得三个地名,而学园和落日城都可能与苏罗相遇,所以她才会选择钢铁城。 只是没想到,那里竟然会是一个监狱,而且是她接下来要进去的监狱——一个真正的囚笼。 这也只能怪丁格丝那狭隘的认知,连这么出名的地方都没有印象。而她偏偏又是个不喜欢地理的人。 见薇儿眼中蒙上一层阴郁,天刹安慰道:“不要担心,那里的重刑犯都被关在笼子里,是伤不到你的。” “……为什么,要把我带到那里去?”薇儿问,语气中带着失落。她需要从对话中找出一线转机。 “在这种战力缺失的时刻,你若是在学园狂化,要在没有伤亡的情况下制服你,恐怕很困难呢。但是在钢铁城,黑铁脚链和玄武岩石牢却能让你无法逃脱。再者,只有那里的兵力是王国绝不会调动的,即便是战争也不例外。所以,就算你侥幸逃出牢笼,那里的守卫也能及时将你捕获。” 天刹的话,让薇儿感觉到所向往的自由正离她远去。她的心开始下沉,一种无奈感涌上心头。 “另外,那里本来就是一个研究所,对于在你身上发生的一切,那里的人很感兴趣,他们会对你做各式各样的实验,以观察黑玉的异变。即便你痛苦得要一心求死,他们也能用尽各种方法,将你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一个如此稀有的标本,足以让他们不惜血本。”天刹在心中暗想:这个女孩,究竟能坚持到何种地步呢? 薇儿再次受到天刹刺激,让她的内心犹如跌至谷底。 现在的她,在王国眼里,已经连人都算不上了吗?把她关在钢铁城,大概也是为了验证序言之虚实吧。 女孩的眼中带着失意,同时还染上了一丝绝望。 “你也无须悲观,这并非全然是坏事。那里有一个犯人,是意念体质的持有者,他可以通过身体接触来引导别人的意识。在你狂化的时候,可以借由他的能力将你拉回现实,这也是王国的决策。不过,要让他帮忙,几乎是不可能的,那家伙基本不会与别人合作,因为他,是个很懒的人呢。”天刹提手摇头,略表遗憾。 薇儿再次深刻认识到,天刹这家伙果然不会是好人。他最后的一句话,几乎将她新生的希望扑灭。 只是,薇儿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意念体质,是指超能力吗?这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 “那个人,他是谁?”薇儿试探地问。“特雷西·李奥,战技系天才。十年前,仅有十二岁的他独自一人消灭了一支军队,因此获罪,被判终身封禁于钢铁城内。虽然身为无源者,却曾向王国展示其高超的战斗技巧,和强大的精神力。就天赋上来说,足以匹敌菲尔·洛基。落日城战役后,塔西·切古斯失踪,王国曾多次想招揽他成为学园的新生战力,却屡遭拒绝。后来‘王将’兰斯洛救回菲尔·洛基,王国才放弃了那种打算,将其关押在至高刑区。” “感觉他也是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呢……”薇儿略有感叹,同时心中抱有遗憾。 那个人既然被关在至高刑区,那结果想想就知道,即便薇儿真的去了钢铁城,也不可能见到他吧。 于是,薇儿不得不重新考虑她的行动方针,她该如何脱离现在的困境。但天刹显然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 “闲聊已结束,我们该上路了。希望这次,也会是身心愉悦的旅程吧。”天刹自然一笑,薇儿随之一颤。 她实在看不出先前哪里“身心愉悦”了,她只看到一个大变态一直在蹂躏一只小小的可怜虫而已。 而这种蹂躏般的旅程,马上又要开始了。薇儿光是想想未来的情景,身体就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知道反抗是无力的,薇儿乖乖地跟着天刹上了马车。其他人已驾马先行一步。 在这颠簸的路途中,薇儿还是一如既往地,趴在窗前默默地看着风景。 只是这一次,她的前方,似乎看不到光明呢。 9.远去的记忆(一) 马车行驶在路上,车后尘土飞扬。这一次,并不像先前那样,一路换马奔行,半刻不得停歇。 相反,天刹显得相当悠闲,他让车夫一旦发觉马儿跑累了,就停下歇息。然后他下车沐浴轻风,呼吸新鲜空气,十足像是在郊游,一点也不心急。以至于薇儿都忍不住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压根没担心过她会狂化。 当然,每一次休息时,薇儿都是被禁足在马车里的。套用天刹的话说:你若要下来,衣服就别带上去了。 于是薇儿只好乖乖地待在车厢里。狭窄的空间,被局限的自由,让一种压抑感徘徊在女孩胸口久久不散。 心中有着隐隐的悸动,让薇儿无法克制地想要逃离这里。想来,她是在畏惧着,那个坚硬冰冷的终点吧。 ——我在黑牢中不再害怕,是因为有你留下的光芒。 ——但在这路途的尽头,却有着连阳光也能侵吞的黑暗。 ——而你此时,却已不在我的身旁…… 车厢里光线黯淡,女孩沉默地坐在矮椅上,垂着头,散落的额发遮掩了她略显苍白的面容。 失落的心情所带来的,是黑玉的疯狂逆袭。女孩的脸上是难受的表情,她捂着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 此刻那里正传递着某种莫名的涌动,让恐惧变得无法抗拒,连带着某种邪恶的存在,也开始渐渐苏醒。 不久后,女孩稍稍回神,摸索出两片草药,含在嘴里。苦涩的味道,带着悲伤,让人几乎无法承受。 这是薇儿第一次加大药量,但胸口的不适却仍未退去。看来,对于黑玉的暴动,她将要压制不住了。 这样下去,没有等到苏罗归来,她就会先一步从世上消失吧。留下来的,是一只曾叫做“薇儿”的恶兽。 回想起圣夜祭时她和苏罗的约定,还有在黑牢中她对他的承诺,薇儿自嘲一笑。 “抱歉,苏罗。我好像等不到你了,也没有机会和你牵手了。你可不能因为这样,就生气欺负我啊……” 带着淡淡的感伤,女孩把头埋进臂弯,没有让这些细小的声音传开,只是柔弱的肩膀正在不停颤抖着。 待到天刹回来时,薇儿已是一脸平静、倚窗远眺的样子。天刹坐回主位,看着薇儿的侧脸,没有言语。 随后,车夫一扬鞭,马车再次奔跑起来。而薇儿,依然在支着头,默默地注视着窗外的风景。 “外边的景色,真有这么迷人吗?哼,可惜啊,若是你不穿衣服的话,就能去感受大自然的美丽了。” 一如既往的嘲讽,早已习惯的薇儿并未加以理会,但天刹却已有所察觉,嘴边浮现笑影,开始切入正题。 “为何要侧身对着我?难道你脸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一句话刺中要点,女孩闻言,身形一震。 “莫非是突然长了一脸的脓疮?转过来,让我品味一下你独特的容颜。”强制性命令,薇儿却没有动静。 “看来你还没受够教训啊。”天刹一声感叹,投过去的阴冷目光,让女孩再次浑身一颤。 薇儿斟酌片刻后,只能选择妥协,无奈地转过头。只见女孩的眼睛蒙着雾水,微微发红。 “你应该不会说这是风沙入眼吧?用眼泪来博取同情是不切实际的,看不到风景真有那么令人伤心吗?” 薇儿不语,扭头看向窗外,不愿让天刹继续欣赏自己的软弱。但天刹显然不会就此放过她,他一直打算把这女孩逼向绝望的边缘。于是他掐着薇儿的脸,让她不得不与他对视,然后幻惑的声音响起:“还是说,你已经猜到,此行结束,将不再有机会和殿下见面了?换句话说,你已经再也没有‘自由’可言了。” 薇儿一怔,眼定定地看着天刹。终于,在知道无法再隐瞒下去后,女孩的眼中流露出哀伤的色彩。 虽然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但,她确实早已料到某个结局,一旦被押入钢铁城,王国就有各种理由阻止苏罗与她相见。而在那里面,迎接她的,将是无尽的痛苦。想着,薇儿垂下眼,下意识地将裙子握紧。 现在,她必须做出选择。 不久后,薇儿再次看向天刹,眼中带着一抹新生的光芒。 “怎么了?眼神这么坚定,该不会是有事相求吧?”天刹早已看穿薇儿的心思。 “……请不要让我去那里。我可以带你去找真正的地狱门。末日序言的内容,也会全部告诉你。” 见天刹没有反应,薇儿丧失底气,咬牙道:“我,不想被关在那样的牢笼里。所以,拜托你,放过我。” 近乎哀求的语气。这是薇儿第一次,真正向天刹低头。但,对于女孩的示弱,天刹却毫不领情。 “我可不敢相信你,你太善于伪装,谁知道你接下来所说的,是真是假?而且这样做,带给我的好处并不多,我从来不干无利益的事情。”天刹摆了摆手指,以此告诉薇儿,她没有与他合作的价值。末了,他还冷笑着加上一句:“而且,无须你现在告诉我,那里的人迟早能从你口中撬出真话吧。——用各种刑具。” 薇儿听后,心下轻叹:这家伙有什么资格说她善于伪装,虽然她确实不曾打算告知天刹实话。 “……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相信我吗?”薇儿忽然问出这一句。天刹没有说话,薇儿却已经知晓答案。 “既然如此,为什么之前要用那种手段威胁我?在我手上划两道口子很好玩吗!?”薇儿冷声逼问。 “呵,我只是想验证一下,你的谎言能坚持到何种地步。而且,也的确是心血来潮,才割了你两下。不过,你应该感激我,让你还能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当时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忍住分离那条手臂的冲动呢。”天刹说出这话时,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看来他早已预料到薇儿会撒谎,是以才将计就计,玩弄起她来。 见天刹一脸得意的样子,薇儿不由得暗叹:果然她的小伎俩,对付这个人完全赢不了。虽然极不甘心,却也只能这样承认——她和他,就像一只小刺猬和狡猾的黄鼠狼,她蜷缩成一团,用名为谎言的“刺”来保护自己,而他却能看清她每一道刺的缝隙,只需一个屁,就能把她的迷宫层层瓦解,然后品尝她内心痛苦的滋味。 “那你要得到怎样的好处,才会帮我?或者说,与我合作?”薇儿并未放弃,他要利益,她给就是了。 “做我的阶下囚如何?这样我兴许会考虑考虑。首先出卖你的身体,去慰劳我的马儿们。”天刹调笑道。 薇儿咬紧牙关,全身轻颤,默不作声。天刹此次的贬低,终于触及到她的底线。但她很快就忍住了冲动。 现在和他发生冲突,根本没有任何胜算,反而会让他有所警惕。若真要反抗,她还需要另寻时机。 “……我对你的价值,仅此而已吗?”仔细一想,薇儿对于天刹,除了末日序言,确实没有其它用处。 “你能拉车吗,会用鼻子找东西吗,懂得如何杀人吗?怎么说呢,你的价值,应该是无限接近于零吧。” 见天刹对此毫不遮掩,薇儿轻声试探道:“这样伤人的话语,你就不怕我会突然狂化吗?” “我看得出来,你并非那种会自暴自弃的人。若真会失控,我让你逃掉便是了。”天刹显得极无所谓。 薇儿又怎会被他的外表蒙骗:“你是王国第一的狙击手,就算我逃掉,你也能从暗处射断我的手脚吧?” 天刹没有回答,他举起重弩,对准薇儿,轻笑道:“这可说不准,我技术时好时差,你要不要先试试?”薇儿摇了摇头,自知没有能力与他为敌。但,既然无法让他帮忙,就唯有孤注一掷了。 在被关入那个钢铁的囚笼前,必须想办法逃脱。现在的她,绝不会让任何人摆布! 天刹何尝不知薇儿在想什么,他默不作声,等待着高潮的那一刻到来。 这个女孩,已然身处在绝望的深渊中,她将会如何反抗,挣扎,直至沦陷。对此,他万分期待。 于是,两人分别隐藏眼中闪烁的光,相视不语,各有所思。 空气在压抑的沉默中,变得越渐凛冽。 …… 夜幕降临时,马车驶入一个小镇,停在某间旅馆的大门前。 此前先行离开的下属们已并排站在门外,待到马车驶来,纷纷俯身单跪,以此恭迎他们的首领。 下车后,薇儿默默地跟在天刹身后。忽然,前方的人影停下脚步,伸手往旁边一指,然后斜眼看向薇儿。 发现天刹投来神秘的目光,薇儿一愣,顺着指示看去。只见旅馆走道的不远处,放置着一个肮脏的狗笼。 天刹挽出一抹邪笑。薇儿明白他的用意后,也懒得跟他理论,径直朝狗屋走去,目光是死一般的沉寂。 刚走出几步,天刹就好奇地问:“你这么性急地想去体验一下当狗的滋味么?我只是在提醒你,一旦你有什么不良企图,那里将会是你今晚的住处,并且我会免费送你一条狗链。当然,若是你足够乖巧,那你可以在柔软的床铺上一觉睡到天亮。不过,相对于旅馆,你好像更喜欢那里啊。”天刹表示惋惜后,命人准备铁链。 “……我只是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生命,才会被拘束于此,没有资格再去拥抱过去和未来。” “看来,和它们一样弱小的我,也快没有资格了。”说完,薇儿朝天刹无奈一笑,继续顺着走道前行。 看着薇儿先他一步进入旅馆,天刹淡淡道:“呵,从你背负魔君的遗产开始,就早已没有那样的资格。” ——因为早在两百年前,魔君就是王国的最大隐患,他们又怎可能放任下一个足以颠覆世界的存在出现? 发现那个女孩,失去原本的活力,心也变得越渐深沉,天刹有种预感,她是将要做出某种极端的举动了。 “这边的暴风雨,也终于要来临了吗?”明明是雨后云散的清爽天气,天刹却从天空上感觉到一片阴郁。 真正的风已经吹起,那么,让绝望来的更猛些吧。然后,他就能在崩坏的世界里,看到她的陨落与重生。 那个女孩,在绝望中,究竟会有怎样的改变呢?天刹嘴角挽出一抹鬼魅般的笑影,随之走入旅馆。 与外出任务时居住的王家旅馆不同,这家小店并没有先进的源石设备。 也就是说,照明用蜡烛,洗澡用木桶,上厕所外出蹲茅坑,杀蚊子还需要点蚊香。回想起以前在住所,一旦有小虫子飞进来,洛基会瞬间掷出一物,顷刻将虫子分尸。当然,偶尔会有虫子不小心停在薇儿身上,于是薇儿就悲剧了。想到这,女孩不由得轻挽嘴角,然后继续沉默:那些温馨的时光,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呢? 床是用石头堆砌出来的,席子下边垫的,只是一块硬木板。而这,就是天刹所谓的“柔软”的床铺。不过,这明显要比睡在马车地板还好上许多。虽然旅馆里唯一一间高档次的“豪华套房”已被天刹包下来,但那显然是没有薇儿的份的。薇儿对此也并不在意,连续数日的奔波劳累让她身心疲惫,她迫切地需要休息。 只是,天刹并不会让薇儿得偿所愿。女孩陷入熟睡后,连自己被人抱走也不曾察觉。 薇儿是被人捏醒的。感觉到脸上一直传来痛意,女孩终于忍耐不住,被迫睁开眼睛。 意识模糊之际,薇儿扫了一眼房间,发现光线变得亮堂了许多,不是先前那种一片灰暗的样子。 房间里的装饰看起来还算豪华,身下的凉意表明这不是梦境。 ——这里该不会是天刹那个房间吧? 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时,薇儿心下一惊,猛地清醒过来。 随后,女孩感觉到自己的脸蛋被人捏得生疼,刚一侧头,就看到了某人阴森的笑脸。 如同鬼魅般,把薇儿吓了一大跳。她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捂着红肿的脸看向天刹,面带惊恐。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我、我怎么会在这里!?”薇儿指着天刹,手有些发颤。 “现在的你看起来挺有活力的嘛,之前那副深沉的模样,差点让我以为你已经心如死灰了呢。”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想干什么?”薇儿对此充满警惕:这家伙一定又想到了什么可怕的整人方式。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身上汗味很重,该洗澡了。所以,脱衣服吧。”天刹说完,开始动手。 “等,等等!啊!你,别,别这样啊!”见天刹一上来就扒她的衣服,薇儿慌乱地挣扎起来。 只是她一个弱小的女孩又怎能敌得过邪恶的顶级杀手,很快薇儿就被剥得一丝不挂,只能以手遮体。 然后天刹将薇儿的衣物抛给身边的下属,下属飞快出手,只见几道寒光闪过,衣服尽数碎成布块落下。 薇儿看着那一地碎布,一脸呆愣:这什么情况?这家伙剪刀手啊!?把衣服都剪碎了让她穿什么啊!? 回过神后,薇儿连忙左右张望,寻找可以掩体的布块,只是这房间里却是空空的一片,连张床单都没有。 只有正中央摆着一个大木桶,里面盛满了水,而旁边还站着另外两名下属,看来是早有准备。 在这么多人的房间里光着身子,不可能不觉得羞耻。薇儿紧咬下唇,红着脸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忽然发现自己和这种“暴露”很有缘,所遇到过的男生没几个不看过她的身体:洛基、苏罗、那个可恶的小鬼、还有这个可恨的天刹,都把她身上的每一处给看光了。而现在又遭人围观,这是何等的悲惨与无奈! “你不想被人看的话,就乖乖进木桶里去吧,或者就这样走回你的房间也可以,我不会阻拦。” 他当然不会阻拦,因为她压根就走不出去。开什么玩笑,这样子回去,明天肯定就只能这样子上马车了! 薇儿咬牙看着天刹,眼中迸溅出愤怒的火光。知道这家伙不达目的不会善罢甘休,薇儿只好来到木桶旁。 水是清澈的水,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水面上却冒着一层白雾。 以防万一,薇儿先把手探进水里,然后一下子缩回来,质问道:“怎么这么冷!?” 还没等薇儿转过身,她就被人从背后一脚踢进了水里,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袭来。 薇儿在水里扑腾了几下,然后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但她的头刚抬出水面,肩膀就被人按住,无法起身。 于是薇儿心有余悸地喘息着,看见天刹搬出座椅,坐在她的正前方,脸上是玩味的笑容。 感觉到水温正在越变越凉,水面似乎正结出一层冰渣,薇儿忍不住开始瑟瑟发抖。 “……要在这里面洗多久?”知道那人不会轻易放她出去,薇儿将身子捂成一团,哈着白气。 “说实在的,我见你睡得那么香甜,也不好意思打搅呢。但是,你身上的汗味实在让人难以忍受,我可不想明天在马车上闻到,只好叫人帮你洗洗了。不过,水温太高会不小心把你烫伤,所以我让他们先降降温。” “……我看你压根就没烧过热水吧!?”尽管手脚已经变得没有知觉,身旁的两人却仍死压着薇儿不放。 “太聪明可不是好事呢。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既然你想要热水,那就给你好了。”天刹说完后,薇儿身旁的两人将手按在木桶边上,红色魔法阵随之展开。不一会儿,水面就冒出了气泡。而薇儿,也察觉到水温开始发热,虽然不至于被烫伤,但长久下去的话,她一定会虚脱而死吧。尽管如此,女孩仍在咬牙坚持着。 在逐渐升高的水温中,汗水不断从女孩的身上各处沁出,额顶更是水流直下。 热气在薇儿头顶飘散,胸口有着沉闷的感觉,透不过气。开始受不了的薇儿加重了呼吸。 女孩的小脸已经一片通红,更不用说其浸泡在水中的部位,薇儿估计再过一会,自己就该被煮熟了吧? “你的头好像在冒烟呢,洗个澡真有这么难受吗?而且还流着汗,这不表示先前的都白洗了吗?看来水温还是凉些好。”话音刚落,那两面魔法阵瞬间变成蓝色,然后桶内的水迅速降温,水面再次透出冰雾来。这份冰冷,让薇儿全身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随着体内的温暖不断流失,她甚至有一种生命将要被冻结的感觉。 在她失去最宝贵的温暖的这一刻,施予她最讨厌的冰冷与禁锢,这无疑触犯了薇儿心中最深的禁忌。 如此往复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双目一瞪,打着寒颤,冷冷道:“你,究竟,还想要我,干什么!?” 如果说先前的薇儿仍算镇定,那么此刻的她,对天刹只余下仇视,她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与他拼命。 “好可怕的眼神啊。看来你仍不懂得吸取教训,需要继续调教呢。这次,换点新花样吧。” 天刹打起响指,水温开始恢复正常。正当薇儿对此感到诧异时,天刹接下来的话语让她身心一颤。 “我为你加点水蛭进去吧。”话音刚落,薇儿的身体就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开始畏惧,想要逃避。 其原因,是丁格丝天生就对这些恶心生物有着极端的排斥,她的性格也影响到了模仿她而存在的薇儿。 只要天刹说完话后,没接上那句“我是开玩笑的”,他就向来是言出必行,这点薇儿是知道的。 所以,当她看见一名下属端着摆满小黑虫的盘子朝自己走来时,薇儿真的害怕了,她终究不是个硬汉,没有那种直面拷问而不屈不折的勇气。而且,她知道以天刹的性格,自己越是逞强就越会受伤,于是只能低头哀求:“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冒犯你,也会听你的命令好好洗澡的。所以,请不要再折磨我了。” 天刹显然对这种表现不是很满意,他慢悠悠地问:“对我的称呼呢?” “呃?”薇儿一愣,转瞬就明白天刹的意思,见那盘黑虫就要被倒进水里,忙改口道:“主、主人!” “谁是你的主人?”天刹仍不满足,对此穷追不舍。 “你是,你是……薇儿尊敬的,主人。”薇儿咬着下唇,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说了出口。 “哼,口说无凭,你还是按个手印吧。”说完,另一名下属适时出现,带着羊皮纸和红墨。 薇儿看着羊皮纸上那满满一页的歪扭字迹,神情有些恍惚。这时,只听噗通几声,黑虫入水,朝她游来。薇儿一惊,想要逃离此地,身体却被人按住不能动弹。惊慌失措的同时,又恰好听见天刹故意吩咐下属,让他们拿些能钻入皮肤的水虫过来。于是,薇儿的脸上再次染上一层惧意,慌忙伸手沾上红墨,要朝羊皮纸上按。 “你可要想清楚,这并非我所逼迫,而是你自愿的。一旦你按下去,你就只属于我,不再属于殿下了。” 天刹适时出口的话,让薇儿身心俱震。颤抖着的手指在中途停下,女孩显得犹豫不决。 恍然间,薇儿看到指腹边那两排没有完全消失的牙印,不由得回想起和苏罗相遇时的一幕幕。 ——好了,这样你就是我的奴仆了,主人的话是必须绝对遵循的。 ——是是,那我要怎么称呼你呢,‘猪猡’殿下? ——你嘛,就叫我‘万分尊敬的帅气无比的超级强大的无人能及的主人’好了。 又长又臭屁的称呼。但,也许,那真的是很帅气的称呼呢…… 只是,她却不曾那样叫过他一次,而现在,终于不再有机会了。 有种深沉的哀伤在心中徘徊不去,让一道泪痕从薇儿呆滞的脸上悄然滑落。 感觉到有水蛭吸附在身上,恶心又恐惧的感觉油然而生。于是女孩一咬牙,将指印按在羊皮纸上。 “快让我出去!”早已顾不得裸身的羞耻,发现肩上已没有束缚时,薇儿慌乱地爬出木桶。 待到女孩慌张地打落身上的黑虫,心有余悸,大口喘息时,先前按住薇儿的两人上前一步,钳住她柔弱的手臂,同时一踢女孩腿腹,迫使她跪倒在地。在膝盖与地面相撞,发出一声轻响时,身为男人时所有的尊严,都已随着这副身躯的下落而远去。薇儿此刻作为一名软弱的女孩,认命地垂下了头。 当她抬眼看到天刹的坏笑时,心中不由得充满恐惧,颤声问:“你、你又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要在你身上盖个生死印而已。没准会有点痛,不过很快就会好的,你可要忍住。” “这样子才能证明,你是永远属于我的。从头到脚,由心至灵魂。”天刹的目光仿佛要将女孩完全侵吞。 虽然天刹说得一脸轻松,薇儿却已联想到可怕的事情:生死印,就是说,她将会失去宝贵的一切吗? 自由,快乐,朋友,回忆,还有寻求幸福的权利,甚至不再拥有未来。这样的人生,她如何能走下去? 在天刹的示意下,一名随从举起不知从哪里取来的烙铁,上面燃着赤红色的魔法火焰,朝薇儿走去。 烙铁的形状,和奥萝拉身上的印记一模一样,确实是生死印无疑,于是薇儿再度惊恐起来。 那团火焰越是逼近薇儿,薇儿就越是感到冷意侵袭而来,连心都忍不住要在恐惧中颤鸣。 不愿放弃希望,不可以委身于噩梦,是以女孩拼命挣扎,用尽全力,却挣不脱身边的束缚。 然后,她声音沙哑地哀求,企图唤醒她的新主人唯一的良知,但那人脸上,却一直抱着期待的神情。 于是无助感纷然而至,意志正在坍塌,好像一切都被迫遗弃,整个世界陷入绝望之中。而心,正在破碎。 最后,女孩终于放弃希望,让内心沉入死海,随波逐流,不曾挣扎。或许再反抗下去,也已无济于事吧。 所以,嘲笑她吧,咒骂她吧,凌虐她吧,让她就此堕落。她是个何等无能的人,根本斗不过命运啊…… 眼角带着晶莹的泪光,薇儿的眼中是一片死灰。女孩眼呆呆地看着热气蒸腾的烙铁逼近自己的心口。 然后,“哧”的一声,赤焰嘶鸣,黑雾飘散。左胸随之传来一阵灼痛。痛苦掩盖了内心的悸动,让薇儿找寻不到原本属于自己的声音,仿佛灵魂已被撕裂,留下的只是一个傀儡般的人形。从此,她将任人摆布。 烙铁移开后,薇儿带着极致的疲惫,趴倒在地,准备迎接那些漫无边际的痛楚与沉沦。 但,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丝清明在脑海中升起,深深地影响了女孩的意识。就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薇儿有些清醒过来。有一种错觉,薇儿似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胸口,那个本该变得焦黑的地方,有想象中的疼痛。难道说,生死印并不会对人造成痛苦?不可能,她不相信会有这样 9.远去的记忆(二) 与此同时,牵制着女孩的两人松开了手。薇儿站起身,接过天刹抛来的疗伤药,沉默不语。 “我若是在你身上盖个章,想来王国也不会放过我吧。”天刹轻轻一叹,略显无奈。 “所以,很遗憾,我只能先保管好这卷契约书了。”天刹摇了摇手中的羊皮纸,随后将其收入怀里。 “还有,你胸口的灼伤,处理一下。我可不想宠物刚一到手,身上就留下难看的疤痕。这是,命令。” 天刹的最后一句,故意将某人的语气模仿得很像。然后他仰头斜视,一脸强横霸道,让女孩身形一震。 虽然天刹的举止与苏罗神形皆似,但他那幻惑的声音在薇儿听来,却并无苏罗真正的霸气感,反而多出一分讽刺的意味,让薇儿内心隐隐作痛。于是,女孩再次无可抑制地回想起那道火红的身影,心,碎落一地。 “……拜托你,请不要学他说话。”失去底气的薇儿,将头撇向一边,目光游离。 “你好像又忘记了应有的称呼啊!不喜欢我的模仿吗,我想你应该很怀念这种感觉才对吧?” 薇儿紧捏手臂,咬着下唇,许久后,才无奈开口:“主人,可以不要对薇儿,用这样的方式说话吗?” 天刹不屑,像苏罗般目露凶光,冷冷道:“这是求人的态度吗?而且,我不记得有允许你站起来啊!” 身后的两人没有上前,显然是在等薇儿自己做决定。薇儿犹豫片刻后,缓缓跪坐在地上,乖乖低下了头。 天刹随之一笑:“很好很好,还算是只识相的宠物呢。为了奖励你的乖巧,我送你件特别的礼物吧。” 没等薇儿反应过来,她的脖子就被身后的人两手环住,瞬间锁上一条项圈,同时钥匙被交到天刹手中。 项圈套得很牢,只留下一指的缝隙。薇儿将手指伸进去,用力往外拉扯,企图将其弄断,却无济于事。 “恩,很合适。作为宠物,你戴上这狗圈后,反倒能看得入眼了。或者说,你终于变得可爱一些了。” “这样看来,你是极有当奴隶的天分呢。瞧着你现在的样子,连我都忍不住,想要继续欺负你了呢。” 充满调戏的语气,带着一丝寒意。天刹的话让捣弄项圈的女孩全身一颤,满怀恐惧地看向他,忘记动弹。 “不要这么害怕嘛,我会很‘温柔’地虐待你的。对了,现在你肚子应该饿了,还是先吃晚饭吧。” 天刹说完,一拍手,下属端出两份发馊的饭菜,用破旧肮脏的盘子装着,放在薇儿面前的地上。 “这两份狗食,左边下了致盲药,会使你失明三天三夜,右边的是泻药,能让你的肚子快活一个晚上。” 天刹目光一冷,淡淡道:“你选一份,吃干净吧。”不容反抗的语气。说完,天刹一脸期待地看着薇儿。 这个女孩,无论选哪一种,都会让她自己无比难堪。从这一刻起,她的尊严,应该会被击得粉碎了吧。 距离抵达钢铁城仍需三天,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才濒临崩溃呢?天刹在心中盘算着,是否该加重手段。 而薇儿看着那两盘恶心的饭菜,胃里一阵翻腾,想要作呕。她愤怒却又不敢发作,是以身体正微微颤抖。 “主人,我可以选择,不吃吗?”女孩形如小兽,低声哀求。天刹伸出三个手指,让薇儿瞬间明白过来。 于是薇儿垂下失意的眼眸,没有动静。她的身形有些摇晃,似乎无法接受,但又只能强迫自己做出选择。 如若没有镇魂锁,薇儿或许还能凭借魔魂,逃离这里。但,现在的她,失去一切的她,已经…… 薇儿的心将要再一次沉入绝望的湖底。但在这时,却有着某种执念将内心缠绕起来,让薇儿无法放手。 ——不行,不可以放弃。既然已经决定要去面对,那么无论如何,我都绝不能再放弃。 ——失去的,找回来。阻挡我的,跨越过去。命运想要摧毁我,我就起身去反抗。 ——这样才有资格成为你的朋友吧,苏罗。约定还没有完成,我一定会等到你归来的。 回忆起过去的种种美好,将它们化为真正的坚强。然后,女孩的眼底闪过一丝新生的光芒。 和那些人相聚在一起,然后彼此变得幸福。虽然已经无法实现,但,这无疑是她的梦想吧! 拥有梦想的人,无论再经受怎样的折磨,也一定会爬起来,继续朝前走下去的。薇儿这样相信着。 和苏罗见面,然后让他做出抉择。只有被她伤害过的他,才有资格决定她今后的人生。除此以外的任何事物,都没有改变她的权利!想着,薇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仔细思考接下来的每一步。身处绝境中的人会激发潜能,有一股灵感顺势而生,引领着薇儿找到关键点的所在:天刹先前说的一句话,让她有了唯一的筹码。 ——我若是在你身上盖个章,想来王国也不会放过我吧。 看来王国的命令是:要将她完好无损地带进钢铁城。而天刹碍于这样的限制,不会做出真正残害她的身体的行为,是以在她逃跑时,他应该无法将她的四肢射断以封住行动。虽然这个猜测,只存在着微小的可能性,但薇儿觉得有必要去尝试。而且,天刹用另一种方式让她明白,王国将会在钢铁城对她采取怎样的行动。 是生死印。一旦她被王国盖上印记,那么,就算苏罗事后联合纱音等人进行威压,也只会无力回天吧。所以,她绝不能被关进那个地方,必须尽快从这里逃离。薇儿继续回想,发现天刹不小心透露的,还有时间。 致盲药的药效,为何只有三天三夜?大概是因为天刹的职责在三天后将会结束,而那必然是薇儿被关入钢铁城的日子。所以她真正可以利用的时间,仅剩两天而已。只是,她如果双目失明,在魔魂无法使用的情况下,逃跑的成功率将微乎其微。而泻药,若是真让她在茅坑里蹲上一夜,必定会体力透支,因虚弱而无力逃跑。 想着,薇儿心叹:看来天刹是早已预料到,她有逃跑的打算,才会抢先一步,用此种方式制约她的吧。 无论是哪一个选择,天刹都可以在侮辱薇儿的同时,封锁她今后的行动,此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但,若真是如此,他完全可以用更极端的方式——比如灌她昏睡药与麻痹药,或是用铁链层层束缚,又或者直接让她四肢脱臼,动弹不得。薇儿不相信身为一个顶尖杀手,天刹会没有那种程度的绝情。但,为什么,为什么薇儿总觉得这个人,他的每一次欺辱与无意间的对话,都是在变相地告知着她某种信息? 痛苦,绝望,挣扎,与被迫舍弃的尊严。他想借此表达什么?是在指引她,还是真要让她就此沉沦? 薇儿完全猜不出那人的想法。他太深沉,能将一切真实隐藏在虚假中,并且内心邪恶,让人颤栗。 不过,他的想法,薇儿或许很快就会知晓。天刹的手指已经收回两节,现在薇儿必须有所表示了。 “……主人,薇儿的衣服呢?”薇儿忽然小声询问。没有穿着,就算她逃跑成功,也会诸多不便。 “等我什么时候心情好了,自然会给你。但你现在无视我的命令,让我心情很差劲啊。”语言相当直白,天刹想了想,说:“你犹豫这么久,莫非是两边都想吃?我知道了,既然你这样想,我叫人帮你灌进去吧。” 见天刹就要有所举动,薇儿慌忙摆手制止:“等,等一下!我知道了,我吃,我会吃的……” 这样的食物,光是看着就叫人反胃。但,知道时机未到,薇儿只能一咬牙,把脸埋进右边的狗盆里。 “哦?看来你是对泻药情有独钟啊。以后的每一餐,我都为你加些进去吧,你可要乖乖舔干净呀。” 不敢去想那些恶心的味道,忍住不断翻涌的呕吐感,薇儿大口大口将饭菜吞进肚里,最后吃得一点不剩。 刚吃完,一股酸浪就冲上咽喉,来势之迅猛,几乎让人无法控制。薇儿不由得低下头,打算将其吐出来。 这时,天刹的声音响起:“若是呕出来的话,可是要重新吃下去的。”看似说笑的话语让薇儿心头一寒。 女孩连忙仰头捂嘴,一脸难受,拼命抵抗。好不容易才将胃浪压下去,薇儿愣是没有吐出半点污物来。 发现女孩放松下来,微微喘气,天刹淡淡道:“怎样,感觉还不错吧,要不要再来一些?” 薇儿没来得及回答,腹部就传出一阵响动。女孩赶紧捂住肚子,咬牙忍耐,洁白的身体大汗淋漓。 看来是泻药生效了,而且相当强力。感觉到某种排泄欲正不断升起,薇儿低声道:“请把衣服给我……” “像狗一样爬到我面前,向我磕头讨要如何?或者,你就地解决吧,那个狗盆不就是个很好的工具吗。” 薇儿紧咬下唇,恳求道:“可以不要这样子吗?薇儿已经按主人的吩咐去做了,所以,放过薇儿吧。” 女孩目光哀怜地看着她的主人,企图用水灵灵的眼睛唤起他的怜爱,但那人现在却板着一张死人脸。 “我可不喜欢不够顺从的宠物,你若是放不下尊严的话,就让我在此欣赏你身心腐朽的样子吧。” 看来天刹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僵持无果后,肚子的痛意越来越甚,让女孩不由得全身轻颤。 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薇儿一咬牙,索性站起身来,准备光着身子走出去,却被身后的两人拦下。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是在违抗我的命令哦。想不出这样会是何种下场吗?”天刹好心提醒道。 “我知道。不过,你的下场也将好不到哪里去吧。”发觉自己就要忍不住了,薇儿一狠心,决定豁出去。 “……哦?理由呢?”对于薇儿的顶撞,天刹也不恼怒,他沉默片刻后,目光一沉,饶有兴致地问道。 薇儿转过身,把手按在自己的一只眼睛上,冷冷道:“你如果不放行,我就把这只眼睛挖出来!” 天刹不由得失声轻笑:“呵,哈哈哈。居然用自己的眼睛来威胁我,你不觉得很弱智吗?” “确实很可笑呢。不过,要是王国见到我这副残缺的模样,不晓得你还能不能笑出来?”薇儿反问。 女孩语出惊人,瞬间让整个房间的气息变得严肃起来。天刹阴沉着脸,盯着薇儿,默不作声。 腹部又传来一阵绞痛,见那人久久没有动静,女孩下定决心,猛地让手指陷入眼眶里。 发现薇儿如此决绝,天刹眼皮一跳,随之轻声一叹,摆了摆手,让薇儿身边的人退开。 “嘉奖一下你的勇气。但是,我讨厌被人威胁。所以,最好不要有第二次,否则后果,呵。” 薇儿看着天刹的冷笑,有些后怕,但同时,心下却也松了一口气。她是知道这种伎俩只能用一次的。 而这一场赌局,勉强算是薇儿获胜了。只是,要这样光着身子出去,着实让她感到难堪。 唉,随手摘几片树叶吧。薇儿在心中一叹,提了提胆,顶着迎面吹来的凉风,正要走出房间。 这时,身后有一物“嗖”地朝女孩飞来。薇儿听到破风声,以为是天刹射出的箭矢,慌忙转过头。 只见一袭白影,趁薇儿惊愕之际,猛地打中了她的脸。没有痛意,白影飘然散开,落在女孩手中。 薇儿低头一看,是一身新衣服,轻盈飘柔,带着漂亮的花边,看上去很可爱,甚至有些——奔放…… 同时,天刹开口道:“这是主人的慈悲,作为宠物的你要好好铭记在心。下次,就没有这种恩惠了。” 对于天刹的举动,薇儿并不是很理解,如若他真要看她深陷绝望,那么此刻他应该尾随她同行才是。 但,为何反而给她遮掩羞辱的衣物?莫非这衣服上有什么秘密?该不会洒了发痒药吧?薇儿忍不住怀疑。 话说回来,天刹给的居然是低胸装和超短裙,若不是薇儿没衣服穿,她还真想把这些狠狠砸到他脸上去! 知道天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整人的机会,薇儿显得很犹豫,只是肚子的哀鸣却没有给她更多考虑的时间。 没得选择,女孩一咬牙,连忙穿上衣服,飞快奔出房间。天刹一个眼神指示,一名下属随之跟了上去。 等薇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后,天刹挥挥手,其余的下属悄然退去,房间中只留下他一个人。 于是天刹翘着二郎腿,倚身支头,闭起眼睛,看样子像是在惬意地浅眠,但心中早有所思。 那个女孩,暂时还未让他失望,至少能够及时发现他所泄露的筹码。只是,她还太过冲动。 ——明明倔强对你没有好处,为何非要对尊严如此执着。不懂得韬光隐晦的人,是没有未来的。 天刹微微睁眼,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闪过一道阴霾,似乎有千万思绪在天刹眼底交织成冷光。 当他看到女孩站在门口,脸上是决绝的表情时,不经意间回想起的过去,开始与那些景象重叠起来。 那是冰与火的交替,是徘徊不去的噩梦。一个孩子的反抗,换来的只是更加令人恐惧的折磨。 当身为“人类”的名号被剥夺后,还有什么是不能吞咽的?还有哪一处是无法被玩弄的? 只有未曾想到的,没有不可能实践的,而那些已成为现实的想法,将会带来何等极致的痛苦。 ——现在开始一周一次的大清洗,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不可以从水池里出来,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很冷吗?我瞧瞧,不就是冻出些冰渣而已吗?既然连这点温度都忍受不住,那就让水温升高些吧。 ——这次你们该满足了吧。很烫吗?哼,烫也得在里面跪着!瞧这皮肤红通通的,好像能扯下来一样。 ——哈!还真的扯下来了。既然你这么没用,浸死算了。叫什么叫,吵死人了,把出声的人舌头割掉! ——不知道不懂得叫唤的狗才能活下去吗?看来,水还是凉一些好。把温度降下去,让水面结成冰块。 ——谁!没有我的允许居然敢擅自站起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把那些东西,全灌进它肚子里去! ——咳,咳咳咳。请,请饶了我吧,我永远的主人。我,唔,呕……呃!对不起,对不起,请饶恕我…… ——啧,狗都能吞下去的东西,你居然会吐出来,真是连狗都不如!还不快点把这些污物舔干净!? ——对,这样才对,把这些全吃掉。怎样,肚子很有快感吧,但是,不允许你释放出来,给我好好忍着。 ——连忍耐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居然还敢弄脏地板。必须得给你惩罚,让你好好认清自己的身份。 ——把它的手砍下来,换一条狗腿上去,让它学学如何当一条好狗。……恩?居然没有叫唤出声来? ——哈哈,还真是坚强,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样坚强的孩子了。带它去刑房,让我好好折磨一番。 回忆如同幻灯片般,在天刹脑海里依次放映,然后房间内的温度,因为气息的扩散而越渐冰冷起来。 那里,没有人类,只有恶魔与饲犬。没有平静,充满残虐与哀歌。没有希望,留下的是崩溃与毁灭。 那些噩梦般的记忆让人内心颤鸣,那些挥之不去的阴影让人畏惧,那些悲痛至今仍在他的心中癫狂。 虽然此刻的天刹,正在这无尽蜿蜒的罪恶螺旋中挣扎,无法逃脱,但表面上却是一脸的平静。 久经考验的他早已学会如何隐藏自己的感情,隐藏自己的真实,隐藏自己的一切。 ——为何要那样决绝,乖乖地放弃一切不好吗?你和我,出奇地相似呢。 ——将自身的绝望施予别人,果然,也会令自己更加痛苦呢……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会是此等结局,你还会像我一样,站起来吗? ——过去的我,可没有你那样的筹码呢。所以我的反抗才会带来,更大的悲惨吧。 想着,天刹闭眼沉思,风带着他的心声远去:因为命运不允许违抗它的人存在啊。 夜深人静的时候,薇儿在被人监视之下,再度返回自己的房间内。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奔向茅厕,只知道一开始的时候,她的肚子闹腾得连茅坑都离不开。于是薇儿一直蹲在里面,看着天边的月亮从一头缓缓爬到另一头,身体随之变得虚弱乏力起来。而薇儿穿的又是超短裙,微风吹过时,底下会出现一片凉飕飕的感觉,有一种诡异的触摸感弥漫而上,让薇儿不由得打起寒颤。 在这臭烘烘的环境熏陶下,薇儿更是觉得先前吞下去的食物让人反胃,是以不得不吐了个干净。 虽说是吐得五脏六腑都一抽一抽地痛起来,但也托此举之福,腹泻到了后半夜,总算是渐渐止住了。 此时,薇儿趴在那张硬床上,体力的流失让沉重的睡意不断袭来,但她却紧咬下唇,坚持不让自己入睡。 薇儿的房间在旅店三楼,窗户下面是坚硬的平地,天刹之所以特地挑选此处,怕是为了防止她跳窗逃跑。 而且,虽然外面看上去一片宁静,但薇儿凭借着她多年的看电影经验,推测出每一个关键地点,都必定会有人潜伏把守。刚才上完茅厕时,薇儿趁看守她的人不注意,走进他的视野死角,并试探性地朝不远处的围墙迈出一步,随后她立即感觉到,身后隐约投来另一道阴冷的目光,从而证实了猜想。 天刹的布局确实让逃跑行动变得举步维艰。但是,天刹会委派下属把关,也就表示,他不会亲自监视薇儿。这种极度的自信,同时也是薇儿最大的幸运。天刹这个人远比他那一群下属要来得难缠,尤其是在见识过他卓越的射击能力后,薇儿更是心知不能与其正面交锋,倘若真把他逼急,只怕薇儿断手断脚将不是空谈。 所以,薇儿打算利用天刹的自信。既然他认定她已筋疲力尽,无法行动,那么今夜将是薇儿最好的机会。 薇儿需要想一个办法,把所有人聚在一起,让那些人在她逃跑时,无法从中途拦截。而且,这必须是一个超出天刹之预料的计划,当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不会那样做时,她却反其道而行,并一击得手。不过,这还得等到那人麻痹大意后,胜利的天平才可能倾向于她。于是,床上的女孩看着桌上摇曳的烛火,心有所思。 火光让薇儿忽然灵光一闪,她一下子想到了可行的方案。只是,这将会是场充满风险的行动。 而这种风险并不仅仅来自于天刹和他的手下,还起源于薇儿的内心,那片深邃的黑暗里。 那道灵感就像是一个契机,偶然打开了某扇封闭的门,将所有的记忆联系在一起。 然后,薇儿随之回想起魔君的末日序言。 关键的词语应该只有一个,就是“天选曲”。之所以刻得那么小,没准是为了让人更加留意它。对此,薇儿暂未找到任何蛛丝马迹。至于另外那两句,恐怕不是为了告诫世界,薇儿反而觉得是在转告她这个后继者。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于是只留下现在。魔君的意思,是说世界的真实,需要由现在的她来创造吗? 一种选择,一种人生。而选择,必然会带来改变。所以,为了新的人生,现在的她必须作出选择了吧。 ——魔君,你真的知晓历史和未来吗?难道你早已料到,两百年后,你的后继者将会被逼入绝境吗? 想着,薇儿将手按在胸口,心想:如若真是这样,那她就不能再犹豫,该是重新面对“她”的时候了。 感觉到胸口又开始传来压抑感,让人难受。薇儿取出药片,看了看,将其握紧,并没有服食下去。 也许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疯狂,若是让苏罗知道了,一定又会大骂她是个白痴笨蛋了吧? 但是,现在光靠她一个人,已经没有办法逃出这个牢笼了。所以,就让她再自私任性一回吧…… 于是,女孩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头的悸动,开始回想,这几天以来所遭遇的一切。 不断让自己变得更痛苦,连灵魂也要悲泣。这残酷的命运,不断袭来,无法抗拒,想要逃避。 然后,那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感觉,再一次出现,越加沉重。就连当初直面苏罗的无理命令时,也不曾另她感到如此压抑。薇儿是知道的,天刹正在把她逼向绝境,要让她崩溃。虽然知道,但却无可奈何,无法反抗。 于是,诅咒吧,这强加于身的悲剧,堕落吧,在这阴冷的黑暗里。 就在女孩神情失落的同时,她的胸口传来一阵剧痛。感到绝望而无助的她,终于决定抛弃自己的信仰与希望,任心中那片黑暗疯狂滋生起来。那些黑色血线开始钻入薇儿的髓骨,切割着她的身体,让女孩痛苦不堪。 薇儿咬牙忍耐,浑身抽动,大汗淋漓。不久后,似乎不堪折磨,女孩颤抖着想吞下药片,手一晃,却让其不小心掉在地上。于是,女孩只好捂着胸,在床上翻滚挣扎,不断呻吟。 意识朦胧中,薇儿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有着一道正朝她走来的黑色身影。那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女孩,正站在床头对她冷笑。无尽的恐惧袭上心头,让薇儿不由得惊叫一声。慌乱中,女孩的手碰倒了桌上的火烛。 兴许是天干物燥的原因,倒下的蜡烛很快就点燃了桌台。而薇儿的惨叫声,也吸引了把守在门外的人的注意。一名男子飞快地冲进来,发现有火焰在桌面上蔓延,而那个女孩此时正倒在地上,捂着心口,一脸痛楚。 男子连忙快步上前,扶着女孩,打算看看她有何不妥之处。紧接着,一把匕首却悄然架到他的脖子上。 “不要动。”趁男子放松警惕之际,薇儿翻身而起,用匕首对准他的咽喉,绕到其身后,语气森冷道。 男子显然不把薇儿放在眼里,他正要抽身脱离挟持,匕首却瞬间刺入皮肤半寸,有鲜血顺着刃尖流下。 好不容易才暂且压制住黑玉的暴动,此时的薇儿就像一头凶兽,会无情地将手中挣扎的猎物撕碎。 感觉到身后的女孩目光决绝,似乎只要他再一动弹,她就绝不手下留情。男子无奈,只好放弃挣扎。 不久后,天刹带着另外的人马赶到,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火焰在不断扩散,吞噬着整个房间,而那个女孩正牵制着他的一名手下,站在窗台不远处,目光冰冷坚决,胸部正在剧烈起伏。看得出她体力相当不济,无法坚持太长时间。那个手下虽然衣襟被鲜血染红,却仍存气息,看来是有人打算以此来和他谈判。 “我稍不注意,你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真是个野性难驯的宠物呢。”天刹并不着急,悠然调侃道。 9.远去的记忆(三) 第二天,天刹来到狗笼前时,薇儿正蹲在里面,一语不发。 这个蜷缩成一团的女孩,衣着脏乱,双目无光,乍看之下,确实像个在发呆的小奴隶一样。有一条粗大的铁链,一端扣住女孩的项圈,一端连接在笼门的锁头上,只余下不足一米的活动距离,让她连翻个身都显得困难。而笼子本身也并不大,就连薇儿这样小巧的身形,都无法弯腰站起来,只能四肢着地,爬进爬出。 天刹冷眼看着薇儿,散发出慑人气势,女孩却没有反应。她只是耷拉着脑袋,有些呆滞,似是察觉不到。 于是天刹从地上捡起一些小石子,透过铁条间的缝隙,扔向薇儿。 第一颗,很随意地抛起,轻轻落在女孩身上,女孩一动不动。 第二颗,加大力道,打在女孩额上,微痛的感觉,女孩摸了摸额头,缓缓看向天刹,目露疑惑。 第三颗,再次加重力道,打向女孩额心,一声轻响后,女孩的头被击得后仰,可以看到她吃痛欲呼的表情,但双眼仍处于失神中,看上去并不像是在伪装。女孩的额头已经红肿一片,见天刹又准备投出石子,她下意识地将手挡在头上,护住发痛的地方,像只可怜的小兽般,弱弱地看着天刹,浑身轻颤,眼里充满恐惧。 见女孩如此反应,天刹自觉无趣,一脚踹开拴着铁链的笼门。薇儿被迫承受起这股冲击,她的脖子被猛然抽动铁链拖得一痛,身体随之倒下。但很快,女孩就爬起来,四肢跪地,恐慌地仰望着天刹,不敢动弹半步。 从女孩的眼中,天刹看出了臣服的意思。看来她是知道的,要想不再遭受痛苦,唯有匍匐在他的脚边。 “爬过来。”天刹一声令下,女孩想了想,四肢并用,从笼中爬出,然后看向天刹,一副乖顺的样子。 “铁链。”天刹伸出手。女孩微微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脖颈,将那条银晃晃的东西交到天刹手中。 只是女孩的这般乖巧却换来天刹的冷意,他俯身向前,猛地一拽铁链,项圈带着女孩靠近天刹面前。 在天刹的盯视下,女孩止不住颤抖。他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惊恐与不解,昨天的坚决与顽强已荡然无存。 于是,此时天刹不得不相信,经历了昨夜的那场失败,无法承受打击的薇儿,内心终于崩溃了。 现在的她,已经形同一个布娃娃,任人随意摆布玩弄。想着,天刹无情地松手,让薇儿跌落在地。 女孩倒在地上后,吃痛又不敢吱声,只能像先前那样爬起,揉着摔疼的地方,跪坐着等待天刹的怜悯。 “……这就是你最后的下场吗?真难看。”天刹牵起铁链,让薇儿被迫跟着他,然后走向马车。 那些下属仍旧是负责在前方探路,他们见天刹即将出发,纷纷先行骑马远去。 不久后,一驾马车驶出小镇,奔走在林间小道上。只是这一次,车厢内的气氛明显沉闷了许多。 那个女孩上车后,一直很安静。她又恢复到了先前的状态:双眼无神,眼底失去了象征灵魂的精光。 已经在薇儿身上找不到乐趣的天刹,将锁链拴在车顶,让她只能跪在地上,然后静静地看窗外的风景。 知道薇儿无法逃跑,因为现在的她已放弃希望和抗争,成为一只温顺的饲犬,天刹不由得放松了警惕。 不久后,飘散的风中传出天刹的叹息:“……你变成这样,一点也不好玩。”言语中带着微微的遗憾。 他确实想让薇儿坠入绝望的深渊,让她在孤立无助中挣扎沦陷,并以此为乐。但,从某种角度而言,他又同时希望这个女孩,能以自身的意志从绝境中走出来。可她如今却堕落成这副模样,该说是理所当然呢,还是她太过无能呢?难道,他真的一开始就看错她了吗? 天刹此时还未知道,在他分神凝思之际,女孩的身体悄悄产生了某种变化。 穿过覆盖瞳孔的层层迷雾,在那片幽深的黑暗中,一个20岁的男子正朝着看似13岁的女孩走去。 女孩被黑暗团团笼罩,胸口处是一片黑色血线。此时见男子来到她面前,不由得冷笑一声,感慨道:“真是稀奇,你应该就是那个附体灵魂的正主吧?竟然会只在那里留下感性,而将理性全部带出心灵中枢,主动来到这意识表层与我见面。敢这样出现,不怕我立刻吃了你吗?”说着,女孩身边的黑暗开始涌动起来。 失去感性的男子,脸上没有表情,冷淡的话语十足像是个读声机器:“我需要你的帮助,黑玉。” “恩?我没有听错吧?你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说些幼稚的话吗?不小心把脑子丢掉了吗?”黑玉嘲讽道。 “失态的发展一直在我的计算之内,现在时机成熟,只需要你登场,就可以挽回败局。”男子表明来意。 “哈,难道我会去帮助自己的敌人吗?不,应该说,我会去回应一只蝼蚁的小小请求吗?不可能的吧。再者说,你的‘城’我并非无法突破,这仅仅只是时间问题,而你却没有征服我的能力。所以,为何我要帮你呢,倒不如在这里,把你吞噬掉,再顺便把那个叫天刹的杀死,反而更省事吧。”女孩的言语中带着不屑,她刚一说完,身后的黑暗就猛然暴起,准备将来人吞没。 “你会死。”男子的一句话,让黑玉的举动刹然停止。女孩冷冷地盯着他,默不作声。 “现在不是内战的时候,你应该知晓情况。一旦丁格丝的身体被送入钢铁城,你我都无可能幸免于难。” “呵,你这个掌控身体主导权的人不才是头号受难者吗?所有的痛苦悲伤,都将由你承担,与我何干?” “你如此笃定王国的人不会对你感兴趣吗,他们迟早会发现,名为黑玉的事物,其实是一个生命体。” “那又如何?我并没有外在感知,他们对我所做的一切,终将返还到你的身上。我又有何损失?倒不如说,你这碍事的灵魂一旦不堪折磨灰飞烟灭,我反而能毫不费力地占据这具身体,不正是于我有利的事情吗!” “你无须这样想,我会让他们把你取出来,让你与这个身体永远分离,让你一直在虚无中悲鸣。” 男子的话,显然刺激到了黑玉。女孩的脸瞬间阴沉下来,连带着周边的景象,也渗透出森冷气息。 忽然,女孩笑道:“哼,这样你也会死去。你会轻易放弃这得来不易的身体吗?我可从未相信啊。” “既然无法将其把握,倒不如索性放弃。而且,我已经死了,这次无非是带着你,再死一次罢了。” “……”见黑玉一脸冰冷,未有所动,男子轻轻一叹,淡淡道:“协助我,我将‘城’让给你。” 足够的利益,才是黑玉在期待的。所以,当男子说出这句话时,女孩脸上的冷意有了稍稍的缓和。 “让我占据心灵中枢,你就再无翻身之余地了,我会让你永远徘徊在黑暗中的。”女孩沉声道。 “这样也不要紧吗?不过,你会这般轻易放手,想来也绝无可能,必定在打着什么算计吧?” 见黑玉有所警惕,男子摇头道:“我只是想不到别的方法了。莫非,我亲自奉上的礼物,你不敢接受?” 虽然看不出男子是在嘲笑它,但他的话显然让黑玉冲动起来:“哼,我的力量可远远凌驾于凡人的你之上,既然你能以此为赌注,我又有何不敢?”说完,女孩气势高涨,身形瞬间被黑暗侵吞,化作一条张开双翼的巨大黑龙,咆哮着卷过男子身边,冲向这具身体的心灵深处。 那里,有着男子构建的名为自我的‘城’,此刻,城门已向它打开。 而男子则看着远去的黑影,眼中忽然透出莫名的诡光。 回到现实,在天刹仍未察觉之际,黑玉的血线已开始飞快蔓延,随后,女孩的手臂突然变成一只巨爪。 身为杀手,有一种本能的危机感突然涌现。感觉到冷意扑面而来后,天刹瞬间回神,只是却为时尚晚,那只巨爪已经刺到他的面前,而他也仅仅是来得及将头一偏,堪堪避开这一重击。利爪擦过天刹的脖颈与肩膀,带出两道鲜血。同时,天刹被撕裂的衣服里,系着某样物品的细绳碰巧被切断,物品从他身上滚出来,掉落在地,是一颗红色玛瑙珠。 发狂的女孩只来得及往地上扫一眼,就挥爪砍断项圈上的铁链,往旁边一扑,撞开车门跳了出去。没有倒地翻滚的画面,女孩在半空舞出一道道残影,旋身一百八十度后,如猫儿般安稳落地,然后朝树林飞奔而去。 这时,车夫也发现不妥,急忙停下马车。天刹随之跳下车,举起重弩,对准女孩的脚踝,射出一箭。 箭身战气环绕,破空而去。眼看女孩就要被箭射中,她的身影却忽然一晃,利箭射穿的只是一片残像,而女孩带着更多的残影,速度再次加快,形如一道疾风,卷入树林深处,不一会儿就消失了身影。她行动之快捷,就连训练有素的雷霆军首领也望尘莫及。 眼见薇儿逃脱,天刹却并不着急,他悠闲地收回重弩,脸上有着一道满意的笑容。 那个女孩,居然敢用如此极端的方式,不怕恢复不了神智吗?但,她的确是把他狠狠摆了一道。 天刹处理完伤口后,回到车厢,捡起那颗玛瑙珠,重新用绳子串起来,戴回脖子上,贴身放好。 “真危险,差一点就死掉了。呵,不过,也稍微变得有趣些了。——把马牵过来,我要追猎她!” 车夫知道天刹所想,早已解下马套,备好马鞍和缰绳,恭敬地候在一旁。于是天刹驾马冲进林中。 先行奔入树林的女孩,发现自己与天刹的距离已越拉越远,便渐渐放缓脚步,不久后停了下来。 当然,这不仅是体力上的缺乏,更重要的是,这副身躯的心灵深处,两种存在的对峙又开始展开。 “啧,这么快就回来抢夺了吗,你果然不会轻易将‘城’让给我啊!”女孩语气森冷,目光深沉。 “我从来没有许诺过,不会将其夺回来啊!”话音一转,是坚决的声音。女孩的目光回复一丝清明。 “别以为现在我无法吞噬你!呃啊!若是在这里起争执,被那人追上,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既然知道,还不赶紧把我的身体还回来!消耗过度的你,还是乖乖待在那片黑暗里吧!” “这个迷宫,何时出现的?你这家伙!为何会有如此顽强的意志,究竟是怎样拥有的?我要毁灭你!” “你废话太多了!”女孩以手捂头,一会儿疯狂,一会儿决绝,似乎正处于两个边缘中,不停挣扎徘徊。 就在这时,女孩突然感觉到有别人在场,猛地转身,发现一道人影正站在她的身后。 随后,带着某样重要事物即将消失的感伤,女孩不禁瞪大着双眼,悄然倒地,昏睡不醒。 天刹赶到时,一个男子正倚在树下,手中有着未完全消散的蓝色光芒,而那个女孩,正倒在他的脚下。 对于那人的出现,天刹似乎并不感到惊讶,只是眼中染上了一层冷意:“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 那人淡淡道:“一开始。”说完,他将那道蓝光按在额心,蓝光化作一道道水线,跳跃着进入他体内。 天刹下马,行至那人面前,看了看地上的女孩,忽然心下明了,随口问:“你把她的记忆夺走了?” 那人沉默不语,知晓答案的天刹无奈一叹,目光森冷道:“虽然我承认嫁魂体质相当方便,但是,你这次的玩笑开得太过火了。诺因!”名叫诺因的男子斜眼看向天刹,目光深沉,好似一潭死水,让人感觉不到生命存在的气息。此人虽然站在原地,浑身却散发着一股阴冷死气,让人不禁心生畏惧,连天刹也有些无法抵御。 但,这并不奇怪,因为现在的诺因确实是一具尸体。嫁魂体质的能力之一,就是在持有者的肉身死去后,在一定时间内以灵魂姿态寻找并附身到新的肉体上,直到魂力耗尽。而附身的前提是,这具肉体不可以存在别的灵魂,所以尸体是最好的选择。这也是为何,在落日城战役之后,这个名为诺因的男子还活着的理由,世界上知晓诺因有这个能力的,恐怕也只剩天刹一人了。而天刹,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诺因杀人灭口的人。 不久后,诺因开口道:“你既然无法从她口中探知真实,我直接夺过来便是了。”理所当然的语气。 天刹眉头一皱,责问道“你的出现,把我的计划全盘打乱了。这样的她,叫我如何与王国交代?” “随便编织一个谎言如何?你不是一直精于此道吗?不然,也不会短短几年就当上‘雷霆’的统领吧。” “如若我没记错,我们只是合作对象,不是朋友。你公然在我口下抢夺猎物,还要我负责出手掩饰吗?” “我的魂力已然不多,必须尽快知晓地狱门的所在。而且,你也并不打算将其带至钢铁城吧?” 诺因的话,让天刹微微震惊,随后男子继续开口:“你的记忆也曾被我窥视,我知晓你的真实。虽然你把本心隐藏得很好,但并非无迹可循。从你加入‘雷霆’以来,执行任务时,就不曾伤及小孩,而所有需要被猎杀的孩童,他们的尸体不是失踪,就是被毁得面目全非,无一完整。我猜,这些本该死去的人,现在恐怕都在那个叫‘希望谷’的地方隐居着吧?你曾经遭受的那些惨痛经历,并不打算让它们在别的孩子身上重现,这点可以理解。但是,为何被王国庇佑的贵族蹂躏至此的你,最后却要成为王国的走狗,我对此一直无法理解。” 见诺因不停揭自己的老底,天刹忍不住轻叹一声,杀意俱现:“你的话,让我现在很想杀人灭口呢。” 似乎对此行为已见怪不怪,诺因的身上也弥漫起杀意,淡淡道:“真是个不尊长辈的人。要试试吗?” 两人对视片刻后,天刹撤去一身肃杀,摆手道:“呵,别这么认真,我是开玩笑的。你的魂之领域简直是个噩梦,我可不想领教第二次。而且,你也不希望在我身上,浪费为数不多的魂力吧。回归正题,十年前,你究竟在水之环上看到了什么?我对此,一直感到好奇呢。是什么,值得让你付出毁灭极恶之旅的代价,以此来换取水之环的秘密,不觉得这损失大了点吗?” “如若不是你偷偷向王国泄密,组织也不至于会如此轻易被王国军击溃。”虽然是在说一个惊人的秘密,但诺因的叙述却很平淡,似乎对此毫不在意:“将无数人的尸骨当成踏板,以此换来微小的机会,并不断攀登至黑暗的巅峰。只怕当时,谁也不曾料到,一个瘦小的十岁孩童,会有如此慎密的心机,与坚韧的意志,能在九死一生的雷霆试炼中坚持下来吧。这,确实让我对你刮目相看。”语气中带着一丝称赞。 “能不要这么废话吗?我相当讨厌说废话的人呢。我要听的,可不是这些古老的历史。”天刹冷冷道。 “我只是看到了,历史的初始与变革,带着某种悲伤,以及某种绝望。然后,毁灭将会再次降临。” “那是什么意思?历史的变革,是百年圣战吗?”见诺因的言语含糊不清,天刹忍不住追问道。 诺因无视天刹探究的目光,准备转身离去:“你不需要太多,知道得越多,就越会迷失在螺旋的深渊中,找寻不到自我。——莫要忘了,我当初不杀你,并将记忆还给你,是因为你和我一样,由衷地渴望着世界的改变罢了。现在的你,只需要铭记这一点就足够了。当你妄图知晓历史的禁忌时,我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看着诺因的背影,天刹问:“你要去哪里?地狱门的所在地吗?” “要消化她的记忆,还需要一些时间。所以,我将去初始之地,拿回留在那里的某样东西。” 某样东西……是禁药吗?两百年前,由战神研制出来的,能瞬间使体能大幅度强化的药剂,但因为副作用过大,没有将配方流传下来,仅仅是留下了一些样品,十年前被极恶之旅寻获,并将一部分埋藏在初始之地。据说,战神曾经只服用过一次这种药剂,爆发出极大的潜能,挽救了一场重大危机,但也因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从此双目失明。虽然这对他来说,不一定是件坏事。 正所谓,要得到力量,就必须付出代价。所以,常人一般无法承受药剂带来的后果,但,因为诺因使用的是死者之躯,反而可以间接无视药剂造成的身体损伤。是以他才可以在十年前,借助这种爆发力,以及嫁魂体质的特性,与当时学园的两大战力打成平手,甚至略胜一筹。这应该也是一种被幸运眷恋的方式吧。 想到这里,天刹看着那个远去的身影,垂眸道:“不需要经受绝望的考验,不需要在绝境中挣扎着前行,只凭天赋就已站在让我仰望的高度,只用一种空洞的理念就能让人誓死追随,同时还把世界的秘密掌握在手。你的这种幸运,真让人嫉妒啊……”一声沉吟,带着点点无奈与失意,很快就被一种坚强的气质给掩盖。 既然他没有这种幸运,就用努力来弥补吧。他还不能让那些等待他归来的人失望。 天刹调整好心态,看向地上昏睡的少女,诺因夺走她的记忆后,她就已不是曾经那个丁格丝·薇儿了吧。 虽然黑玉仍在,但失去封魔文字的她对王国的作用,只怕会从一个实验体,完全沦落成被实验的工具吧。 “这可不好办啊。”天刹微微一叹,开始在心中勾勒另一个方案。 想来,王国也不会轻易放过失职的他吧。看来,他需要改变计策了。 10.失忆少女(一) 天刹将薇儿抱进车厢,马车继续朝前行驶。 很快,被扔在地板上的女孩苏醒过来。她坐起身,揉了揉眼,带着无知的目光看向天刹。 天刹的脸上有着一道柔和的笑容,瞬间吸引了女孩的注意。于是女孩呆呆地伸出手,想去触碰他的唇角。正当她纤细的手指准备触及那温润的樱花时,女孩却蓦地停下动作,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变得有些害怕起来。她怔怔地看着天刹,猛然摇头,转身爬向后方,想要远离这个人。但,她的手却被天刹一下子抓住。 女孩显得很慌张,拼命地拽手,企图挣开天刹的束缚,天刹的“钳子”却没有一丝松动。当她发现自己的反抗完全是徒劳时,只好停下来,脸上充满恐惧,泪眼汪汪地看着面前的人。天刹却只是在笑,他伸出手,想要去抚摸她的头,却被女孩机敏地仰首躲开。 ——畏惧强者的气息,是生物的本能。天刹也知晓这一点。 所以,这个女孩就算失去记忆,仍然下意识地对他心存恐惧。呵,居然会这么害怕他,真是有趣。 想着,天刹目光一冷,肃杀之气尽出。可以感觉到女孩的身躯为之一颤,再也不敢动弹。然后天刹将手覆上她的脑袋,像是在温柔地爱抚着一只狗狗,轻声道:“不用担心,你只要乖乖听话,我是不会欺负你的。” 女孩缩头闭眼,眉心紧皱,睫毛微颤,紧抿着嘴唇。从这些表情可以看出,她对天刹的举动是极为排斥的,却碍于威势不敢作声,只能任由天刹抚弄头发,并且以为他要对她做些可怕的事,身体不时会轻颤一下。 这种情景持续不久后,发现杀气消失,女孩忍不住将眼睛撑开一线,看到天刹一脸无害的样子。见他好像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女孩也就稍稍放轻了戒备,虽然没有再强烈抵触天刹的动作,但仍显得拘谨。于是,天刹的手滑至她的脸蛋,轻轻摩挲着她的唇。指尖的茧让女孩感觉到痒意,下意识地想要避开,眼中带着疑惑。 天刹收手,淡淡道:“你能听得懂我说的话吗?”女孩起初是一脸的茫然,她思考片刻后,摇了摇头。 天刹接着问:“但你能猜出我要说的意思,是吗?”这次,女孩很快就点了点头,眼里透出一丝得意。 下一个问题:“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女孩微微咧开嘴,斜着头,眨巴眼睛,表示不解。 天刹想了想,决定换一种问法:“薇儿,丁格丝·薇儿,有印象吗?”女孩皱眉,依然不解。 见女孩名字没反应,天刹饶有兴趣地摸着下巴,继续道:“天刹,这是我的名字。你,说一次。” 女孩有些紧张,她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一句:“甜……渣?”稚嫩的声音,看得出她已经尽力。 但天刹显然对此很不满,他眉头一皱,阴沉气息猛然扩散,吓得女孩想逃开,无奈手却还被他捉住。 天刹逼近她,瞪着眼,一字一句纠正道:“不是甜渣,是天刹,天·刹。再不说对,可是要受惩罚的。” 他忽然变得这般严肃,让女孩缩起头,不敢直视,很努力地说:“甜、呃……天、查、刹,……天刹。” 天刹抚摸她的头,满意一笑,道:“这才对,那么,你还记得曾经发生过些什么事吗?”女孩摇头。 “一点也不记得了吗?”女孩垂头回想,仍是摇头。天刹心叹:看来诺因的确把她的记忆全部抽走了。 现在的薇儿,就像个初生的婴儿般,纯洁得可以让人恣意涂抹任何色彩。而天刹,准备了一支灰色画笔。 “那,我来告诉你吧。你是我的宠物,我是你的主人,明白吗?”女孩一脸疑惑,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天刹随手勾起女孩脖间的圆环,认真道:“你戴着的这条项圈,就是最好的证明。” 女孩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套着一条皮圈,皮圈的一侧挂着小锁,中间的铁环上扣着半截铁链。是之前吊着薇儿让她无法坐下,然后被黑玉用爪子砍断的那条。此刻女孩拿起铁链,咬着牙,用力往外拽,但除了脖子后侧被项圈压得发红,她自己也差点趴倒在地外,没有什么变化。 于是女孩开始想办法将项圈弄开,费尽心思却无济于事。 见女孩专注于捣弄项圈,全然不理会他,天刹随之拿出那卷契约书,在她面前展开:“这是另一个证明。你的卖身契,上面的指印和你的这根手指是一样的。” 说完,天刹拿起女孩的手指,让她在两者之间做出对比。看到上面的红色图案与自己的指纹相似,女孩小小的惊叹一声,然后无视契约书,牵起天刹的手,按在项圈处,表明自己的无助。 如此明显的用意,天刹怎会看不出来:“你是想让我帮你解开它吗?”女孩点头,满脸期待。 天刹摇头道:“这可不行,项圈是为存在野性的宠物准备的,你还没有完全臣服于我,所以不能解开。等你什么时候变乖了,我就什么时候帮你取下来。”天刹说完后,女孩一脸失望,继续拉扯着那道圆环,看起来很不喜欢脖子受到约束。在一次次的徒劳过后,无奈之下,女孩只好摇动天刹的手臂,低声哀求。 看到女孩焦急的样子,天刹心下得意:“那么,你会乖乖听我的话吧?”女孩连连点头。 “先有所表示吧。等我觉得你的表现良好时,自然会将它取下来的。”女孩心情变得低落。 “现在,坐下。”天刹做出一个手势,女孩心领神会,只好打起精神,挺直腰,坐在地上。 “蹲起来。”一声令下,女孩踮着脚尖,屈起膝盖,用手支撑上身,活像一只乖巧的小狗。 “握爪。”女孩抬起一只手,搭在天刹的掌中,等他再次下令时,又灵巧地换上另一只。 “叫我的名字。”女孩高声喊:“天刹,天刹,天刹!”声音清细如银铃,分外悦耳。 “很好,很好。”训练结束,天刹满意地摸着女孩的头,随后女孩指了指自己的脖颈。 “现在还不行。”天刹的话,让女孩眼中再度染上失意。但很快,她就被肚子传出的咕咕声给吸引过去。 寻求食物,同样是生物的本能。于是女孩双手捂着腹部,目光哀怜地看向天刹。天刹对此早有预料,薇儿昨夜腹泻了一夜,今早又没有让她进食,还被黑玉占据了身体一段时间,残存的能量又怎可能不被耗光呢。 “肚子饿了吧,刚好,我这里有香喷喷的肉包子呢。”天刹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个冒着香气的大包子,引得女孩连连流口水。她看准时机,猛地朝包子扑去。天刹只一收手,就让女孩扑了个空,抓着他的手臂干着急。 “先把这个吃下去。”说着,天刹摊开另一只手,里面是一颗黑色小药丸。 女孩看向天刹,显得有些犹豫。天刹晃了晃包子,女孩忍不住吞起口水。肚子的饥鸣声也越来越响,女孩坚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妥协,一口将天刹给药丸的咽下肚。然后很高兴地接过肉包子,大口吃起来。 只是女孩刚咬下一口,就感觉到有什么异味,猛地吐了出来,并不停地喷着口水,企图将嘴里的味道清洗干净。但很快,一道冰冷的视线从女孩头顶传来,让她浑身一颤。意识到错误后,女孩惊慌失措地看着天刹。 “你好像把地板弄脏了啊,不该去舔干净吗?”天刹微笑道。女孩不断摇头,将包子放回天刹手中。 “这个包子,不好吃吗?讨厌吃吗?”虽然在阴沉的目光下,女孩害怕得缩成一团,但还是坚定地点头。 在失去记忆后,这个女孩仍然对芹菜抱有厌恶感,看样子并不是心灵创伤,而是她的身体对芹菜有着本能的排斥反应——真是具挑剔的躯体呢。天刹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出过去的历史。 根据残存的史册记载,一千多年前的魔王混沌,以及两百年前的魔君,都在一定程度上讨厌着芹菜。曾经有村庄因大量种植芹菜而招致混沌的践踏,白云城内亦是少见此种蔬菜,但它却是法皇捉弄魔君的首选道具。 虽然这些只是野史,很少有人将其联系在一起。但,这应该不是偶然吧? 这个女孩,和另外两人,他们三者之间,或许有着不曾被挖掘出来的关系。 只是现在,天刹暂未有头绪。见女孩正忧虑地等着他作决定,天刹一翻手,掏出另一个包子。 他闻了闻先前的包子,恍然大悟:“啊!这是芹菜馅的,我一不小心弄错了。这边的应该没问题了。”说着,天刹将另一手的包子递给女孩,女孩接过后仔细地嗅了嗅,又小心翼翼地咬上一小口,确认没事后,才放心地吃起来。吃完仍意犹未尽,于是天刹又变戏法般翻出新的包子来,让女孩染上一脸欢快。 饱食一顿后,女孩捂着微鼓的肚皮,惬意地呼着气,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吃饱了吗?”天刹问。女孩用力点头,看向他的目光怀带感激:“天刹,天刹!”言语中带着高兴。 “接下来,我要教你一些技巧,只要你学会它,我就把你的项圈解开。你,准备好了吗?”天刹那道温和的笑意背后,正弥漫起阴冷的寒意,对此仍一无所知的女孩,握拳在胸,坚定地点头,表示干劲满满。 于是天刹伸出手,用眼神示意,女孩想也不想就将手放在他的掌心,被他牢牢握住。 “现在开始,我要教你——潜意识反击,你要好好记住。”女孩认真地点头,于是天刹的笑容中现出一丝诡异。他“唰”地一声抽出匕首,化作一道寒光移向女孩面前。女孩对此有些不能理解,疑惑地看着天刹。 但很快,发现那把匕首离自己的手越来越近,女孩开始慌张起来。虽然她不知道天刹要做什么,却已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是以不断地挣扎,同时对天刹摇头,嘴里有着轻微的哀鸣,表示她不愿意学习。 天刹对此视若无睹,微笑着提醒道:“对了,痛的话,可以叫出声来。”说着,一刀刺入那白皙的手臂! “啊!!”剧痛袭来,女孩忍不住一声惊呼,然后泪水不停流下:“呜呜呜呜……天刹……” 天刹没有理会女孩的呼声,很自然地拔出匕首,任其鲜血流淌,一地殷红,然后将利刃再度刺进那片血肉里,让女孩痛苦悲鸣。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不知该如何适从,本是一幕主人与宠物温馨相处的场面,却瞬间变成传说中的修罗场。女孩哭泣着,拼命去掰他的手指,想要收回受伤的手,但她的主人却将手握得更紧。 天刹笑问:“很痛吗?”女孩强自忍耐,猛地点头,目露哀色,希望天刹能停止对她的折磨。 但天刹却安慰道:“放心吧,不会痛晕过去的,刚才我让你吃的药丸,就是在犯人行刑时止晕用的。”说着,天刹再次拔出匕首。连续的切割让女孩痛得直抽气,全身冷汗直冒,好像用不了多久就会休克而死。 “如果你不想再遭受这种痛苦,就把这匕首夺走,往我脖子这里抹一下。不然,我会一直持续下去呢。” 说完,天刹杀气毕现。不知道他的用意,女孩连连摇头,声泪俱下:“天刹,天刹,天刹……” 感觉到女孩在不住地颤抖,天刹点头道:“恩,我听见了。”随后,他对着先前的伤口,又是一刀刺下! 惨痛的哀嚎声充斥着整个车厢,不断盘旋回荡,没有停息的征兆,不知会持续多久。 恐惧的气息笼罩着整个马车,让嬉笑的风儿不敢靠近,连天空的阳光也无法驱散车顶的阴影。 而车夫却对此充耳不闻,驱着马,快速赶往下一个城镇。 天边,火一般的红霞正渐渐扩散。 傍晚,马车抵达小镇,停在一间旅馆前。 天刹率先下车,众下属纷纷俯首单跪相迎。随后,一只小手从车厢内探出,抓着天刹的袖子,也跟着走下来。小手的主人看上去有些憔悴,脸上带着失血后的苍白,另一边的手臂上缠满绷带。这个女孩站在天刹旁边,半垂着眼,默不作声。她似乎对那些下属心怀恐惧,下意识地要往天刹身边靠。 ——不能让别人发现你是失忆的,下车以后,紧跟着我,不能出声,也不要东张西望,明白吗? 刚进城时,天刹就这样下令。此刻女孩表现还算良好,于是天刹牵起女孩脖间的铁链,带领她进入旅馆。 不久后,旅馆一楼,某房间内,看着随手一抹就落下一层石灰的墙壁,以及有些开裂、似乎随时都可能掉下来的天花板,天刹皱眉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我要的豪华套间呢?打算让我住这又破又旧的土屋吗?” 对于天刹的指责,下属们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后,才有人敢上前禀报,说这是小镇上唯一的旅馆。天刹听后,极为不满:“啧,你们这群不开窍的!没有别的旅馆难道不会去借住当地财主的房屋吗?快点给我找出本地最豪华的房子,乔装成军人登门拜访。就告诉他们,有位军队首领要押送犯人到钢铁城,途经此地,见天色已暗,想在他们家里借宿一晚。必要时可以亮出官牌,他们是不会拒绝和官方打上交道的。” 说完,天刹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如果这样也不肯答应,就把他们全绑架了吧。——还不快去!?” 天刹这些无理要求,众人并非没有领教过,对此也早已习惯。谁让他是头儿呢,他们只好纷纷动身。 随后,天刹指着一名留守的人,说:“去,准备个狗笼进来。”那人得令,瞬间消失了身影。 其余人也跟着退下,房间里只留下天刹,和他的宠物。女孩见陌生人全都走了,表情才稍微放松起来。 这时,天刹的声音传来:“我不记得有允许你站着啊。”女孩一怔,松开小手,蹲坐在地,仰视天刹。 “这才对,让你看个好东西吧。”说着,天刹从怀中取出一条青蓝色丝带:“这个,你有印象吗?” 女孩的目光一下子停留在丝带上,眼中渐渐充满憧憬的色彩,看来完全被那飘舞的荧光给迷惑了心灵。 忽然,女孩一咬牙,起身朝丝带抓去。天刹早有防备,一抬手,就让女孩抓了个空,然后任凭她如何纵身跳跃夺取也无济于事。最后,女孩只能握拳在胸,朝天刹瞪着双眼,龇牙咧嘴,像只发怒的小兽般进行威吓。 “你好像又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啊,需要我再教教你吗?”说着,天刹扬起衣角,露出隐在腰间的匕首。 看到匕首,女孩不由得回想起某些可怕的事情,立马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落地,可怜兮兮地看着天刹。 “呵,看来你还是记得教训的。不过,有些奇怪啊!你明明忘记了一切,为何还会对这东西保留着深刻的思念?既然你这么重视它,不如让我来毁掉它吧!”说着,天刹突然将利刃伸进丝带内,准备将其割成两半。 这一举动瞬间招来女孩的敌视,她用迸溅着火光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天刹,同时喉间发出一阵阵低吼。 “好可怕的表情。”天刹目光一冷,杀意俱现,女孩不禁微微退缩。但,很快,她又拼死与其对视起来。 见女孩如此坚决,天刹本想再戏弄她一下,但一阵隐约传来的轻步声却告诉他,他的下属们已经回来了。 于是在女孩目不转睛地注视下,天刹将荧光丝带、宝石匕首与戒指用黑布包在一起,放进桌子的抽屉内。 “这些,现在还不能交给你。不过,不用担心,你的东西,迟早会是你的。而你,终究还是我的。” 天刹朝她温和一笑,女孩这才收起敌意。然后,下属们带着好消息归来,同时,狗笼也已经送到房间里。 那是个窄小得只能屈身蹲在里面的铁笼,散发着犬类的气味,这对于连项圈都讨厌的女孩来说,无疑是一种禁忌。而天刹却当着众人的面,一指狗笼,对女孩冷声道:“爬进去。” 女孩看了看笼子,不停摇头,并抓着天刹的手,用目光向他乞求宽恕。 见女孩极不情愿,天刹俯身向前,亮了亮匕首,说:“不听话的话,我就毁了那丝带哦。” 这句话的威力无疑是极其强大的,女孩现出一脸哀伤。她咬咬下唇,最后乖乖地爬进笼子。 笼子里的狭小空间让女孩感到恐惧,胸口不知为何一直发闷,那里面,似乎正有着某种力量在干扰她的内心。此刻在恐惧的侵袭之下,这种感觉变得越发明显起来。女孩屈着身,双手捂胸,脸上是十分难受的样子。 天刹发现后,蹲下身,点着她胸口的黑玉问:“这里,很不舒服吗?”女孩点了点头。 “把这个含在嘴里。”天刹从药瓶中取出圣愈草药片,而女孩则犹豫地看着他。 知道反抗是无用的,僵持片刻后,女孩只能张嘴咬下。但是,紧接而来的苦涩味道却让她一口将其吐出。 “恩?这可不能吐。再吐的话……”不顾女孩连连摇头,天刹一拔匕首,就吓得她不敢再有怨言。 “先把这个吃下去,就不会觉得苦了。”说着,天刹取出一颗金色小药丸,与之前的黑色药丸很相似。 女孩吸取了教训,不敢再随意吃这些奇怪的东西,她只是目光哀怜地看着天刹, 希望得到他的谅解。 天刹又晃了晃匕首,嘴边出现一道冷笑,于是女孩一闭眼,将药丸吞了下去,然后含住圣愈草药片。 只是那种苦味终归是她无法忍受的,于是女孩仰起头,企图把药咽下肚,喉咙却突然被天刹出手卡住。 “没有我允许,你不许吞进去,也不许吐出来,明白吗?”责备的语气。女孩无奈点头,眼角挂着泪花。 见女孩忍受着苦意,不敢再反抗,天刹才满意起身,指着一名男子说:“你,今晚留下来看管她。” 这名男子正是昨夜被薇儿挟持的人。此刻见自己再次被委以重任,他显得有些紧张。 男子单膝跪地,惶恐道:“能得到统领认可,属下倍感荣幸。但,昨夜一事,只怕属下无能……” 见男子想要推脱,天刹立马打断他的话:“哼,你看她现在的模样,被锁在里面,能逃到哪去?看守一只关在铁笼里的狗也能让你害怕成这样吗?”天刹的语气,明显有着对男子的不满。而那人脸上闪过一道惊愕,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斟酌再三,仍是觉得不妥。 “——但是!”但是此这个女孩很是狡猾,他恐怕无法与之较量。男子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来。 “不必多说,你是新人,这是个让你磨练的机会。既然你害怕,我的武器,就交由你防身吧。你之前也见识过它的威力,这女孩怕得不行呢。所以,你要好好佩戴在身上。”天刹将匕首递给男子,男子慎重地接过。 “统领的匕首,属下怎敢……”那人还想再说什么,天刹却抢先开口:“你很啰嗦,不知道我讨厌啰嗦的人吗?”一句狠话让男子哑口无言,只能俯身接受,并恭敬地将匕首挂在腰间。 反正有人把守,谅这女孩再狡猾,也逃不出他们的视线吧。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样在自我安慰一番后,那人变得坦然自若,而天刹见此情形,不禁浮起一丝轻笑。 ——哼,如此地不果断,终究是个不完整的新人吗?那么,牺牲他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天刹曾暗中调查过这人的资料,据说是某位大贵族的远亲,刻意将其安插进‘雷霆’,大概是为防不时之需。想来贵族阵营也想利用‘雷霆’的势力及其掌管的庞大信息,所以才会不惜重金,免去此人大半试炼,让他直接入伍的吧。只是,天刹昨夜见过他被胁迫时流露出的恐惧,让一个废物进来能有何用?不如趁机除掉。 说起来,此人在‘雷霆’里还真有一个骨肉兄弟,如若那夜薇儿对其痛下杀手,只怕是会遭到报复吧? ……兄弟吗?呵,呵呵呵呵。一个绝妙的计划早已在天刹心中应运而生。 想着,天刹伸了伸懒腰,打着呵欠道:“我今天很累,若是没有什么大事,不要跑过去打扰我休息!” 他转身正要离去,忽然又回过头:“哦,对了。若是她有什么异常,把这里面的药给她含着就是了。” 说完,天刹将装有圣愈草的药瓶交给男子,然后带领着一部分人,头也不回地离去。 余下的人分散开来,按照天刹的要求把守各处。因为人手被抽离,守卫相较于昨夜更显稀疏松散。 那个接受使命的人,也开始认真地看管起女孩来。此时的他仍未知道,这次授命将会是他最大的厄运。 而座落在小镇偏远处,那栋装饰华美的房屋里,享受着财主热情款待的天刹,嘴角边已勾起一抹冷笑。 夜幕降临,虫声低鸣。在这幽静清冷的夜色里,一切都显得如此平常。 但就在这时,笼子里的女孩却不知因何缘故,肚子突然绞痛起来,让她不由得眉头紧皱,捂着腹部呻吟。 看守她的人对此视而不见。有过一次教训,自然会变得精明不少。他十分肯定地认为,这是女孩的伪装。 她已经欺骗不了他了。想着,那人继续坐在桌子旁悠闲地喝茶,对女孩的悲鸣与满地打滚声充耳不闻。 这样子过了许久,女孩的声音才渐渐停止,最后只余下无力的喘息,鼻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 见女孩好像是欺瞒不下去了,那人这才好奇地看了她两眼。只一看,就把他给吓住了。 此时那个女孩倒在地上,紧捂着肚子,身体正微微抽搐。她的小脸已经皱成一团,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粒不停往外溢出,看起来极为痛苦,随时都有痛晕过去的可能。 那人紧张起来,急急忙忙打开笼门,将女孩拖出来,看着她痛得扭曲的面容,不知如何是好。 毕竟对方只是一个小女孩,而且还是重要的人质,真要出了什么事,他也有罪难逃。于是他想到去找天刹,但是很快却又改变了想法。且不说天刹现在不想被人打搅,这样的判断也只会显示出自己的无能,雷霆里不需要无能者,所以他必须展现出应有的实力来。 ——不要紧的,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如此为自己打气后,那人慌忙掏出药片,伸手去掰女孩的嘴,企图让女孩将其含住。 感觉到有人触碰她,一种无法抵御的危机感瞬间爆发,让女孩在剧痛之中,猛地撑开眼。 只是女孩并没有看清面前的人,顺着感觉,她的视线自然落向那人的腰间。那里,挂着天刹的匕首。 就在这时,一种深刻的回忆无可抑制地在女孩心头蔓延而起,不断侵占她的思想与内心。 那是种骇人的痛楚,让人畏惧,却无可逃避,与她在马车上所感受到的无助与恐慌一模一样。 ——从现在开始,我要教你潜意识反击。不想遭受这种痛苦,就把这匕首夺走,往我脖子这里抹一下。 于是,不想再尝受 10.失忆少女(二) 破晓将至。薇儿跟着那只若隐若现的老鹰,在小镇外的树林中穿梭。 不知为何,这一路上都没有追兵出现。走了许久后,薇儿一眨眼,老鹰突然消失了。 于是她停下脚步,环视四周,企图找到那抹黑色的身影。但留在薇儿身边的,只有晨光,与一片幽静。 没有了逃跑时的匆忙与焦虑,孤寂的气息环绕而起,让薇儿产生了新的惧意。女孩单薄的身子在凉风中瑟瑟发抖,她摩挲着手臂,晃了晃脑袋,企图挥去心中的怯懦,但周围的陌生景象依然让她焦躁不安。 等了一会儿,见那只老鹰仍没有出现,薇儿咬咬牙,凭着直觉,不顾一切地奔跑起来。 不久,天渐渐大亮,零碎的光点散落在地上。而薇儿也已跑得气喘吁吁,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在体能消耗光后,肚子又开始咕咕直叫。就在这时,某个方向忽然传出轻微的脚步声,薇儿耳朵一竖,急忙找个地方藏好,并偷偷看向发声源。经过这里的是位满面沧桑的大叔,他的表情略显凝重,一副猎人打扮,肩上还扛着一些猎物,嘴里正吃着无味的干粮。 看到食物,薇儿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来。虽然是声音很轻,却逃不过猎人敏锐的听力。 那位大叔一下子注意到了薇儿这边,他举起弩,小心翼翼地逼近女孩躲藏的地方,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感觉到有杀意不断接近,薇儿躲在草丛后面,捂着肚子,不敢出声,神色紧张地等待着那人离开。 大叔本以为那是一只早晨出来觅食的小动物,是以才悄悄靠近,同时弩箭上弦,准备再添一份收获。 但当他猛地拨开草丛,并用弩对准藏在后面的薇儿时,却是一怔。而薇儿也吓了一大跳,害怕地看着来人。 大叔见状,连忙收起武器,疑惑地问:“小姑娘?大清早的,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薇儿不答,只是缩成一团,身体轻颤,看起来相当惧怕他。这时,女孩脖子上的项圈吸引大叔的注意,那上面挂着小锁,并连着半截铁链。然后是手,一只手缠着绷带,好像有伤,而另一只手的手腕上,扣着一枚精致的黑环,看不出材质,也没有缺口,不知是如何弄上去的。 看她瘦小怕生的样子,大叔猜想,这孩子没准是个逃出来的奴隶。 女孩看上去很紧张她怀里的黑布包,大叔习惯性地伸手想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却遭到她的抵抗。 薇儿把那布包用手环得紧紧的,对他瞪着眼睛,龇牙咧嘴,同时喉间发出低吼,十足像只野生动物。 大叔也不是什么恶人,见她如此宝贝那东西,只好罢手,笑道:“放心吧,我不碰你的东西。” 女孩仍是一副临阵对敌的模样,大叔只好把两手高高举起,示意自己没有夺物的意思,她才回复常态。 一番对峙后,薇儿的肚子更是不争气地饥鸣起来,她看向大叔手里的干粮,面露哀色。 “肚子饿了吧?这个给你吧。”大叔说着,将干粮递给她。薇儿一下子夺了过去,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大叔看着女孩狼吞虎咽,忽然想起正在家中等待他归来的女儿,不禁露出和蔼的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充满关切的语气。大概对他有了好感,薇儿一边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摇头回应。 “你的家人在哪里?”大叔再次问出这个问题时,薇儿只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似乎对此并不理解。 大叔想了想,又问:“莫非你不会说话?你还记得些什么吗?” 薇儿垂眼沉思,然后带着惧意,轻声道:“天、刹……呜呜,天刹……”女孩捂着手臂发抖。 见女孩除此以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大叔轻轻一叹:这样的奴隶,他不是没听说过,据说小镇上的财主曾经养过一只,好像是强行灌了些奇怪的药,最后变成什么都不懂,只记得主人名字的存在,而且对那财主唯命是从,最后身体被玩烂了丢在大街上,不知被谁捡了去,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了。这孩子,恐怕也是差不多的吧。那个叫天刹的,是她的主人吗?竟然只是说个名字就让这孩子怕成这样,那人肯定对她做了不少过分的事情。 想着,大叔心有不忍,虽然他自身的处境也很艰难,但是……多一个女儿也不坏吧! 他和善地摸了摸女孩的头,说:“总之,先来我家吧。”薇儿对他的举动没有排斥,反而有些享受。 随后,大叔在前方领路。薇儿虽然不知他的用意,却觉得他不会伤害自己,于是只犹豫片刻,就跟了上去。 另一边,“雷霆”众人在城里城外搜寻薇儿的踪迹,却一无所获,仿佛她已经凭空消失了一般。 得知消息时,天刹并不显得着急,只是吩咐下属们继续查探。而他自己却坐在财主提供的豪华房间中,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喝茶。被他特意留在身边的几名手下看不过去,纷纷进言道:“统领,现在不是品茶的时候,趁消息还没有传到上层耳中,请速速出动,寻回那名女孩!” 天刹淡淡回应:“现在不是全力在找了吗?找不到她,我也很心急呀。”说完,他又呷了一口茶。 领头的男子看不惯天刹这种悠然的态度,沉声道:“统领,且不说寻不回她,王国那边不好交代,你我等人都落不着好下场。那女人杀了我们的兄弟,这口气,怎能就这样咽下去?不让她饱受凌虐,只怕难以服众啊!” “哦?”天刹挑眉,似乎对此很感兴趣:“那要是逮着她,你打算怎么做?要怎样,虐待她呢?” “剥皮刮骨,这等既让人惨痛又不伤及性命的方法有很多,统领定是比属下更在行!”男子恭维道。 “这倒不假。不过,怕就怕会有人想暗中整死她,然后嫁祸到我头上来呢。”天刹语言轻浮,却不失威严。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那人是谁。不过……”他目光一沉,轻笑道:“要不要捉她回来呢?我也很困扰啊!” 寥寥数语,却隐含着重要的信息,让俯首的男子眼底闪过一道冷光。见天刹似乎已看穿自己藏在阴影中的动机,他正声道:“统领,请莫要开这种玩笑。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对统领誓死效忠、绝无二心的。”言语诚恳。 天刹浅笑:“谁知道呢。忠诚这种事,我只相信生死印。虽然你现在对我尽忠,但等我哪天失势了,没准你就会在我背后捅上一刀。是吧?”天刹看向男子,略带冷意的笑脸让男子心下一寒,不敢正视,只能强自镇定。 然后男子单跪在地,颓然悲戚道:“统领,属下真诚待您,您却这样看待属下,着实让属下心凉啊!” 见自己三言两语就把男子捉弄成这样,天刹不由得换上一副愉悦的笑脸:“哈哈哈,不必在意,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我一直很相信兄弟们,所以你们也不要让我失望呀。”天刹微笑着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让那人起身,同时端起茶杯,刚想喝一口,却发觉茶水已凉,于是随意往旁边一泼,对男子温声道:“去给我拿杯热茶吧。” 男子得令,转身离去,很快便带着新茶归来。此时,他的眼底已经刻上阴狠,并将其埋藏得很深。 而天刹对此仍未知觉。男子故作常态,倒完茶后,小心试探道:“需要属下先试尝一口吗?” 这是以往的惯例,天刹向来很小心,以防止别人对他投毒。 只是这次,天刹却摆摆手,笑道:“不必了,我相信你。” 说完,天刹闻了闻茶香,并没有什么异味,于是安心喝下,香气沁人心脾。但很快,天刹就惊觉不妥。他头脑晕沉,看向男子,狠狠道:“你!这个……” 还没有说完,天刹就抵不住来袭的强烈倦意,茶杯一松,然后扑倒在桌上,昏睡过去。 见天刹昏迷,男子着实松了一口气:此人使药手段一流,今次会轻易中计,实属侥幸。 于是男子轻蔑道:“本以为你会更难缠些,现在看来,‘荆棘鸟’也不过如此。我的确是打算把那女人寻回后,将她的死推给你。不过,既然已被你察觉,我只好先一步动手。”阴冷的声音。 “看来我兄弟的死,你是要第一个陪葬了!”男子说完,一招手,其余人架起天刹,飞快地消失在房外。 树林里,薇儿跟着大叔走了一段路程。树影渐渐变得稀疏,如同天边拨开的云雾。 不久后,他们来到一个小山坡上,那里架着一座有些破旧的木屋,屋后是开垦过的田土。 两人刚走到屋前,窗旁就有人影闪过。然后木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个小女孩冲出来,扑进大叔怀里。 “爸爸!你回来啦!”小女孩亲昵地拥抱着大叔,忽然发现旁边的薇儿,好奇地问:“她是谁呀?” 大叔只是抚摸着小女孩的脑袋,对薇儿笑道:“这是我女儿,很可爱吧!是个很聪明的人呢,小时候教她说话都是一下子就学会了,但是六岁的时候,她耳朵就渐渐聋了,听不到声音了……”大叔的眼中有着一份感伤。 薇儿则是一脸不理解的样子。这时,她的手被小女孩牵起:“姐姐,来我家里玩吧!”带着甜美的笑容。 看着女孩纯真的眼神,薇儿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任由小女孩将自己领进屋中。 木屋不大,却有种温馨的感觉,让薇儿内心感到安稳。 虽然彼此间无法沟通,薇儿却和小女孩相处得很欢快,就像一对真正的姐妹一样。 在她们嬉戏打闹其乐融融之际,大叔破例将本该拿去换钱的猎物剥皮卸肉,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餐桌上,小女孩看见食物,忍不住双目放光,连连感叹:一直吃地瓜加白菜的她,已经很久没尝过肉类了。 而薇儿看着眼前的美食,也露出喜悦的神彩,一不小心流下口水,在擦拭的过程中被小女孩取笑了一番。 薇儿也不恼怒,朝小女孩嘟起嘴瞪了一眼后,随之开怀而笑。大叔坐在一旁,看到这温馨的一幕,脸上有着浅浅的笑意。但,他的眼中却闪过一抹忧虑,似乎有些难言之隐,无法对那两人说出口,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 只是命运却不曾回应他的祈求。 就在薇儿准备饱餐一顿的时候,木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进来两个凶神恶煞的大汉。 小女孩吓了一大跳,连忙扑进大叔的怀里,带些恐惧看向那两人。而薇儿也躲在桌脚边,微微发抖。 大叔沉重一叹,拍拍小女孩的头,用微笑告诉她不必担心,然后起身走向那两名大汉,约他们出去谈。 大汉离开后,小女孩和薇儿才敢探出头来。见薇儿还在紧张,小女孩笑着安慰道:“他们都来过好多次了,不要紧的,爸爸很厉害的,这次也会把他们赶走的!”虽然小女孩自己的手都还在颤抖着,眼神却是充满坚定。 薇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安心下来,悄悄抓起桌上的烤肉放进嘴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木屋外,大叔并不像小女孩说的那样勇武,他佝偻着身躯,看起来十分为难的样子。 “这几天收获不太好,请再宽限几日吧,我多打些猎物就能还钱了……” “哼,就你那点破钱,连利息都不够还!我明着跟你说,今天要不到钱,就只能要人了!” “别,别!我求你们了,一天,就一天,我一定会凑出钱还你们的!”大叔跪地求饶道。 “你还能上哪弄钱,前几年你就四处借钱给你妻子治病,如今欠下的利息都够买十个奴隶了!我瞧着你女儿长得还可以,是个当奴隶的料,才好心劝你卖了她。不然,我早连那破房子都给你拆了,还能让你把她养这么大吗!?现在光要个聋子已经算是亏大本了,你还敢不依!既然你不肯,那我们只能强抢了!”说完,那两大汉无视大叔阻拦,径直闯向木屋。 门再一次被踹开,暴风雨般的来势让小女孩和薇儿变得惊愕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两大汉逼近她们。 大叔在这时冲进来,一把抱住小女孩,将其护在怀里,大喝道:“她就是我的命,绝不会让你们动的!” 在门口指挥的大汉见状,甩甩头,另一名大汉便直奔薇儿,在她发愣之际,拽着她受伤的手,高高吊起。 薇儿吃痛回神,想要去掰开那只手,却不够力气,只能任凭那五指将她手臂捏得青紫,眼中染上泪光。 “既然你这么宝贝你女儿,我们就带走另一个,虽说她姿色不太好,不过这肤质还算可以,而且……” 大汉说着,勾起薇儿脖颈的物件:“看看这项圈,没想到你还好这一口。我可不记得你有另一个女儿啊!” 大叔沉默了片刻,虽然面带惧色,却还是坚决道:“……她是我收养的女儿,你们也不能动她!” “你没得选择。就她这货色,只能赔清利息,下次你不把钱还清,我们会连你女儿一起带走!”大汉说完,转身准备离去。而薇儿却在此时挣扎起来,手拼命地伸向桌子上的黑布包。但是她倾尽所能,却也只是抓到布包的一角,被大汉拖拽着离开的同时,顺势一扯,黑布散开,那三样物件掉落在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好漂亮!”一无所知的小女孩看着飘舞而起的绿光,由衷地感叹道。 “好家伙!你居然还留有这种宝物!”门口的大汉走过来,收好戒指,然后拿起荧光丝带和宝石匕首,赞叹道:“这些东西,价格不菲啊,只怕不是你们家的吧。我知道了!我就说这女的怎么会戴着半截锁链,她一定是个偷逃出来的小奴隶,这些应该是她主人的。不过,既然她落到我们手里,这些也理当是我们的了。” 发现那大汉要打丝带的主意,薇儿瞬间愤怒起来,攀着粗壮的手臂,身体一提,猛地咬住抓她的那只手。 抓着薇儿的大汉皱起眉头,将手猛地一甩,带着女孩往墙上撞。只听一声重响,薇儿随之跌落在地,蜷着身子,脸上有了痛苦的表情。大汉瞅了瞅出血的咬痕,心生怒意,抬起脚狠狠往薇儿身上踹,大骂她是个狗杂种。 见伙伴踹了一会儿气仍未消,手拿宝物的大汉连忙制止道:“好了,把她弄残就不值钱了,我们走吧!”说完,他率先出门。被咬伤的大汉揪着薇儿的项圈,准备将她拖离此地。薇儿拼命反抗,并无奈地朝大叔伸出手。 大叔一怔,急忙喝阻道:“等等!那些东西你们带走好了,请把她还给我!”说着,他已经动手去拿猎弩。 领头的大汉回过头,冷笑道:“你说什么傻话,她只是一个出逃的奴隶,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不过,看在你为我们带来一份这么值钱的礼物上,你以前欠的债就一笔勾销吧。再这样僵持下去,我可就要改变主意了啊!” 大叔拿弩的手在不停颤抖,他咬牙看着那两名大汉带着薇儿渐行渐远,看到那女孩眼中染上失落,却仍一直向他伸着手,连声呼喊,期望得到他的拯救。有两种思想在他心中不断碰撞,最终他缓缓放下猎弩,一脸黯然。 小女孩看到薇儿被带走,连忙摇着他的手臂,着急道:“爸爸,不去救姐姐吗?她要被坏人带走了呀!” “……爸爸?”感觉到脖间微凉,小女孩怔怔回头。大叔已经怀抱着女儿,在那细小的肩膀上,愧疚流泪。 10.失忆少女(三) 薇儿穷尽其力也没能挣脱大汉的束缚,任由他们将自己拉到树林边的一辆马车旁。 这时,拖着薇儿的大汉发话了:“大哥,你瞧她手上那个黑环,好像是镇魂锁呀!”说完,脸上略显惊奇。 “我也注意到了。这镇魂锁是个稀罕物,价值不菲,据说是王国用来拘束实力强大的犯人的,也有大贵族会借助它来蹂躏一些顽强的奴隶。这女的会用上这东西,没准以前是个高手,战力该有b级以上。”肯定的语气。 于是,作为小弟的大汉谨慎道:“那她要是突然作恶,我们岂不是很危险?倒不如趁现在,放了吧?” 刚说完,做大哥的迎面给了他一掌,呵斥道:“笨蛋!她以前再厉害,戴上镇魂锁后也是个废物,你刚才不还踢得她起劲?这女的有镇魂锁,身价还会高涨几倍,那猎户没胆,白让我们掳了她和几件宝贝。这趟值了!” 说完,大哥从马车上掏出一捆麻绳,丢给小弟,说:“把她绑结实了,再搜搜她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小弟立即动手,将绳子一圈圈绕上薇儿的手臂,将其绑得紧紧的,在嫩白的肌肤上勒出一道道红印。 随后,大汉摸索着薇儿的身子,从脚踝直到胸口,发现那里有枚硬物,便把手探入女孩衣物中,将其扯下。 那是薇儿的身份牌和银币。这大汉也是个不识字的人,发现是个木牌,就不怎么在意。但是薇儿却好像很着急,伸出被麻绳捆住的双手,想要将其夺回,却被大汉一脚踹倒在地,骂道:“还以为你会戴着啥好东西,原来就这破木牌和一个银币,不愧是当奴隶的,真是穷酸!”说完,他猛地揪住女孩的衣襟,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这时,大汉忽然像是发觉了什么,一下子掀开薇儿的衣服,看见她胸口中心的黑玉,惊叹道:“大哥,你快来看看,这女的胸部这里镶着块石头!”说着,还将肮脏的大手覆上去,仔细探究。此时的黑玉,正微微发热。 “这好像是块暖玉啊!可惜和皮肉连在一起了,摘不下来。”大汉说着,再次掐着黑玉,用力往外拔。薇儿痛得直皱眉,吃力地抓着那大汉的手腕,想要制止这种行为,却无能为力,于是有两行眼泪缓缓从脸上流下。 “哭什么哭,再哭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大汉面相凶残,骇得薇儿不得不吸着鼻子,猛地止住泪水。 然后大汉看向他的大哥,问:“这玉看起来挺值钱的,要不我用刀子把它挖出来?”言语中带着狠辣。 那大哥思考片刻后,淡淡道:“算了,把她弄坏就不好卖了。那玉也算是她的特色,连着她一起卖吧!” 说完,他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把她弄上马车,我们要赶路了。” 那小弟得令,连忙掀开马车后面的帷布。有光线照入阴暗的车厢后,角落中出现三个依偎在一起的小女奴,她们手上同样绑着麻绳,正惊恐地看向来人,不敢吱声。 大汉上车后,把薇儿手中麻绳的一端系在车顶的铁钩上,将她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小小的车厢内。 随后两人坐上车头,大哥下令道:“走吧,去落日城!”小弟一甩马鞭,马车扬长而去。 不远处,一棵大树上,有只黑色老鹰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忽地展翅高飞,跟着马车远去。 时间缓缓流逝。 数十分钟后,一间地下室内,处于昏睡中的天刹突然被冷水泼醒。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双手被铁链绑在一根粗大的柱子后边,好像全身松软,无力动弹。 幽暗的烛光下,那名下药的男子正站在他面前不远,身边带着两名手下,手握弩箭对准他。 还没等男子说话,天刹就先行开口道:“绑架统领的罪,可是很重的呢。你,做好觉悟了吗?” 对于天刹的淡定,男子并不感到意外,他冷冷道:“这是自然,我是不会连累其它兄弟的。” “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想要干什么?”天刹饶有兴趣地问,好像对自己身处险境浑然不觉。 男子也不打算拐弯抹角,直接道:“杀了你,然后整死那个女的,再嫁祸到你头上。这样既能为我弟弟报仇,又不至于被王国过度追究。再者,统领的位置出现空缺,我只需多备金钱,自然能将自己推上更高的位置。” “很不错的计划呢。那,为何还不动手?” “我还有些事情需要你的证实。” “如此有自信,不怕我突然反抗吗?” “没有我的解药,你的全身会持续麻痹,只能任人凌辱而已。就像这样。”说完,男子挥手下令,身边的手下“嗖”地射出一支箭矢,直直穿入天刹的肩膀。虽然身体麻木,但是痛意却没有消减,天刹不禁皱了皱眉。 很快,他就恢复常态,感叹道:“呵,这药还真是厉害啊,你是在我不知晓的情况下,偷偷调配的吗?” 见天刹不把伤痛当一回事,男子淡淡道:“你好像没有弄清自己的立场。”说着,男子拿出一颗红色圆珠。 看到那颗精致的珠子后,天刹的眼皮下意识地一跳,笑道:“怎么,你对我的玛瑙吊坠很感兴趣吗?” 虽然天刹此刻仍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但他此前微小的面部变化却已被男子捕获。 于是男子心中更添一份底气,冷笑道:“如若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你的印物吧。” 天刹不答反问:“我有些好奇呢,关于我的身世,你究竟调查到了何种程度?” “十年前,有一位极其恶劣的大贵族,玩弄奴隶的手法惨无人道,并且专挑未成年的女子下手。在他的折磨之下,大部分的奴隶都活不过十天,而侥幸活下来的,也会沦为那里的每一个下人、甚至兽类的玩物,地位连猪狗都不如。但是,当时有个9岁的小女孩,却在他的魔爪下奇迹般地存活了一年。最后大贵族全家被极恶之旅杀害,那个女孩也不知去向。事情本该是如此的——” 男子审视着天刹,继续道:“黑色联盟被剿灭后,我去拷问过极恶之旅的残党,根据他们提供的消息得知,极恶之旅在夜晚抵达大贵族的家宅时,那里已遍布躺尸。杀死他们的,竟然是一个站在月光下哼着歌谣,没有穿衣物、并且浑身染血的小女孩。天刹,那个人,就是你吧!” 对于这肯定式的话语,天刹没有回应,似乎已回想起某些往事,眼神带着凝重。 男子目光一冷,问:“回答我,你究竟被多少人玩过?”男子心想:此举或许能击溃天刹的心防。 但天刹却只是浅笑:“谁知道呢,我自己也已经记不清楚了。有人需要,我就打开腿,就是这么简单。” 轻描淡述的话语,显得天刹对过去毫不在意。但男子知道,这是“他”最擅长的伪装。 天刹接着说:“即便我是奴隶,又能证明什么?再者,又有谁会将印物随身携带呢?” 对于天刹的反问,男子解释道:“因为你太过自信,相信印物无人能够夺走。想来你也并未料到自己会栽在我的手上。而且,是不是你的印物,不需要回答,我会自行确认。”说完,一名手下抽出匕首上前,划破天刹的衣物,里面是女孩般的纤细身躯,遍布各式各样的疤痕。黑色的束胸被解开后,露出略为平坦的胸部。在心口处,有着一道显眼的赤红色印记。 “这道生死印足以解释一切,再加上——”男子在珠子上加大握力,而天刹的表情也开始变得痛苦起来。 “这印物正如同你的心脏,只要用力揉捏它,你的心就会因此而绞痛。”男子松手时,天刹已是满头大汗。“显然你忍耐痛楚的能力异于常人,不过,回忆能够消磨人的意志。如若你不想再感受到曾经的痛苦,那就乖乖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我会考虑让你死得痛快一些。不然,你就只好沉浸在往昔的噩梦中了。我会将你制作成一具没有四肢的玩偶,丢到监狱中,任人玩弄。”说完,那名手下将匕首猛地刺入天刹的大腿,缓缓向外切。 天刹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盯着男子,目光透着冷意。匕首横移数厘米后,暂时停止,让腿上鲜血直流。 “第一个问题。那女的,是你故意放走的吧?”语气并不带疑惑,需要的仅仅是承认。 天刹失声轻笑,仰起头,任垂下的额发迷乱了眼神,虚弱地问:“理由呢?” “这是王国授予‘雷霆’的重任,本该由身为统领的你亲自看管人质,但是你却让我的弟弟——一个刚入伍、几乎无任何经验的人负责看守,且因为一己的私欲调走了半数的兵力,让守卫出现空缺。如若这一点并不能致使我怀疑你,那么,那女的能用你的匕首杀死我弟弟,并且平安绕过各处侦查,就足以让我相信你在帮助她逃离。想来你定是先前在马车上教予了她某种突袭技能,还告诉了她逃跑的路线吧!” “既然你已经调查得如此清楚,又何必再问呢。”天刹的回答让男子不爽,他一个眼神指示,那名手下将匕首在天刹大腿内搅动,痛意让天刹全身冷汗直冒,眉头紧皱,却依旧没有吭声。 “你为何要帮助她?”匕首于此停下活动,为了防止天刹先失血而死,手下将此前搜出的疗伤药敷在那道伤口上。当然,里面事先掺入了辣椒水,一阵阵的灼痛挑弄着天刹的神经,让其想晕也晕不了,只能咬牙承受。 不过,天刹这次的回答倒是很干脆:“呵,大概是因为我喜欢上她了吧。喜欢得受不了,被称为‘爱’也不足为奇。这应该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她的身上,有种与我很相近的气质,深深地吸引了我。” “同为奴隶,所以心心相怜吗?我会让你们在地狱作伴的。” “呵,似乎不太可能,那个女孩,她没准是个会升上天国的人呢。” 对于天刹的调侃,男子不加理会:“第二个问题,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我弟弟?” “你的直觉很敏锐,是这样没错。”天刹也不否认,脸色因为失血和剧痛而显得苍白。 “为何要选择他?”男子目光阴沉,言语中有着快要压制不住的愤怒。 “他太弱,‘雷霆’里不需要弱者,所以他才会被淘汰。”天刹如实回答。 出人意料的是,听到这话后,男子却一脸平静。他沉默片刻后,说:“……我不否认你身为统领的能力。你可知我曾经多么崇敬你?冷血,决绝,站在阴影的顶端。我一直想要超越那样的你,因为你身边的黑暗,十分吸引人。但是,当我得知你的真实身份时,我对你便只留下憎恶。哼,王国居然会让一个奴隶,而且是个人人都能享用的泄欲工具当上‘雷霆’统领,且对此事一无所知,这是何等的愚昧!从弟弟死的那一刻开始,我对你玷污这个神圣地位的行为,就已无法忍受!” 男子的言语渐渐变得激动起来。他忽然森冷道:“所以!现在的你,我只想彻底蹂躏。在找到那女的之前,我会让你享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好好回味一下每天被无数人玩弄的日子吧。”说着,男子转过身,仰头闭眼,似乎在追念死去的弟弟。片刻后,沉声道:“把她的四肢切下来!喂她吃最强烈的媚药!” 一声令下,却没有回应,迎接他的是相继传来的倒地声,然后空气中回荡着一道幻惑的声音。 “你调查得这么仔细,有没有查到当年的那个女孩,曾经被斩掉一条手臂呢?” 感觉到杀气从背后袭来,男子心下一惊,猛地转过身,发现断臂的天刹后,下意识地要去捏手中的玛瑙珠。 但是天刹却更快一步出手,战气沿着手指划过男子的手臂,锐利如刀剑,瞬间将那条手切断,掉落在地。 随后,男子的咽喉被天刹那染血的手指紧紧扼住。他看着天刹的脸,惊愕得无法言语。 天刹微笑道:“终于让我等到你们松懈的时机了,一直忍受着那种痛意,我可是很辛苦的呢。虽然说,在品味过深渊般的痛楚后,那点小痛早已不算什么,但是,我果然还是对它十分讨厌,讨厌到想要消灭它的根源。” 天刹的目光充斥着杀意,让男子的眼里染上一层绝望:“这个是,‘雷霆’的秘技,指剑!?” 天刹不语。而男子声音则沙哑,充满疑惑,不甘道:“你,为什么,还能动弹?” “很简单,因为我根本没有吃下你的药啊。”天刹一脸的理所当然。 “不可能!在那之后,为了防止,意外,我还,特地,再灌了一次!” “你的计划很好,但头脑却不行。我早在喝茶之前,就把自己的食道给截住了呀。” 天刹本想指一指自己的咽喉,但无奈另一只手却只留下一截断口,此时正不停溢出鲜血。于是天刹只能冷笑道:“看来你并没有调查到,当年的那个贵族,曾经对他的奴隶们做过一个实验。他堵住了她们的食道,并在她们面前摆放无数美味佳肴,一个星期,两个星期,饱受饥饿的她们最终忍不住吃了下去,最后痛苦地窒息而死。而我却活了下来,为何呢?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更能忍受,忍受折磨,忍受痛楚,忍受诱惑,忍受这悲惨的命运。你想给予我的噩梦,对我而言又算得了什么,你可曾体会过,在任何地方被任何生物恣意凌辱,没有一刻能得到休息,最后连肢体都变得不健全,不得不哭诉着让那些恶魔帮自己接回去的生活吗?” 男子显然没有听完天刹的话,他的目光此刻聚集在天刹的断臂上:“那只手,难道是,被你硬生生,扯下来的?你居然,对自己,这般残忍!?”他被斩断一条手都觉得剧痛不已,而天刹竟然像个无事的人一样。 “你以为我是怎样爬上这个位置的?杀,杀,杀。没有我这样的觉悟,却想与我为敌吗?太天真了。”说着,天刹正色道:“我是绝不会回到曾经那种用悲惨生活上的,我要不断地,不断地往上爬,让任何人都无法再压迫我。而你,只是我的踏板之一。”天刹的冷血在此时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原来你,一开始,就打算,利用我!?”男子好像瞬间明白了一切,不可置信地瞪大着眼睛。 “你废话说太多了,我讨厌说废话的人呢。而且,你已经知道得太多了,所以我只能杀人灭口了。不用担心,你对我的价值,仅仅是作为我的替罪羔羊死去罢了。”说着,天刹手上不断使劲,猛地捏断了男子的脖子。 随着最后一具尸体倒地,天刹忽然显得虚脱起来,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 “果然指剑对我的负担还是太大了。”虽然体力流失也是原因之一,但天刹的战气属于瞬间爆发型,没有那种源远流长的接续力,是以每次用完这招都会产生一种虚弱感,让其几乎无法行动。只是再这样下去,只怕自己也会流血而死。所以天刹拼命将身体挪回柱子边,捡起疗伤药,涂抹在每一处伤口上,各处都是火辣辣的灼痛。 休息了好一会儿,天刹才拾起断手,轻叹道:“真难办啊,不快点找个医生的话,这手会废掉的呢。” “不过,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下子终于有和王国解释的理由了呢。我最信任的部下因为一己的私欲,趁我不注意,偷偷放走了那名女孩,而我也因他们的背叛被关在地下室里,折磨至此,虽然最后逆转了局势,却延误了寻找她的时机。呵,不错的谎言,只是,还需要再修补一下细节呢。”天刹一边说着,一边走向男子的尸体。 从男子的断手中拿回玛瑙珠,重新挂回身上后,天刹淡淡道:“对了,最后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之所以放走她,不是因为我喜欢她,而是想见证一下,命运会不会指引那个女孩,为我找到地狱门的所在而已。而我,会一直用这只眼睛注视着她的。”天刹说着,将手覆在一端的眼睛上,那是一只很逼真的义眼,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区别。而另一边,黑色老鹰仍在高空之中跟着马车,一边的眼瞳忽然变成琥珀色。 “那么,打个报告后,就启程前往落日城吧。差不多该是时候开始,‘神怒炮’的测试了。” 天刹说完,走出地下室,缓缓合上的门将一切真相掩盖在了黑暗之中。 11.再遇(一) 搭载着薇儿的马车,奔跑在前往落日城的路上。 那两名大汉坐在车头,正谈论着一些贩卖奴隶的相关事宜,时而会掀起帘布确认车厢里那四名小女奴的存在。若是大汉敲了敲木窗,她们却没有及时回应的话,吃鞭子将会是在所难免的。是以刚开始的时候,还不曾学会认命的她们,都会因此换回一身伤。薇儿就是因为看不懂对面的女孩给她的暗示,所以也遭到了这样的待遇。 那是在马车出发不久后,帷布已经被拉下,车厢内又成为一片阴暗狭小的地方,令人感到恐惧。而害怕这种黑暗的薇儿,蜷缩在另一端的角落,瑟瑟发抖。她尝试着用牙齿去撕咬麻绳,但很快就被探头监视的大汉给发现,停下车给了她一顿教训。当时的场面,尽管另外三名女孩也有所经历,却仍看得胆颤心惊,颤抖地躲在一边。 只见那条鞭子在大汉手中风声呼响,狠狠打在薇儿身上,每一鞭都痛入骨髓,让她哀鸣连连,却又无可逃避,只能缩着头哭泣。大汉打得兴起就不懂收手,而且专朝薇儿穿着衣服的地方抽鞭子,这样就不容易让买主看出她身上带有瘀伤。只是鞭子每一次落下,薇儿的身子都会不由自主地抽搐一下。 十余鞭打下去后,受罚的女孩只留下微弱的喘息,大汉却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似乎再也看不这种暴行,一名年龄稍大的女孩终于勇敢上前,护住薇儿,低声讨饶道:“主人,她已经坚持不住了,请就此饶恕她吧。” 大汉显然不爽:“你这贱种,胆子真大,居然敢管主人的事情了!?”说着,他朝那女孩猛地一挥鞭。 见鞭子迎面打来,那女孩下意识地抬手一挡,手臂上瞬间出现一道血痕,火辣辣的痛,女孩暗自抽气。 “你还敢用手挡?是我最近调教你的时间少了,你就开始不长记性,不懂如何顺从主人了是吧!?”说着,大汉又是一鞭子打去。眼见这次下手更重了,那女孩却只是皱眉闭眼,不闪避也不反抗,任由鞭子打在她自己的脸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溢出。另外两名小女奴见状,不禁失声惊呼:“兰兰姐!”语气中充满担忧。 名叫兰兰的女孩却示意她们不要出声,俯首跪地道:“是兰兰错了,请主人原谅。但是这孩子初受鞭罚,恐怕经不住这么多次鞭打。再这样下去,会危及生命。所以,如果主人还没有发泄完,就请打在兰兰的身上吧!”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鞭刑根本满足不了你。老子每次让你吃鞭子,你都是一声不吭的,跟打个木桩一样,没劲!要惩罚你的话,还是得用这个。”说着,大汉拿出一颗精致的玻璃珠。兰兰一见此物,顿时大惊失色。 “请别……呃,啊!!”还没等兰兰将乞求的话语说出口,大汉就已紧紧捏住圆珠,仿佛要将这玲珑之物捏得粉碎。而兰兰的心脏,也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揉捏一样,发出一阵阵绞痛。最终抵不住这剧痛,女孩捂着心口,脸色煞白,身子蜷成一团,倒地呻吟起来。尽管如此,她仍在咬牙忍耐,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大汉揉弄了许久后,才停下手。此时兰兰已经全身是汗,虚弱得无力动弹,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大汉见兰兰这样能忍,不由得怒道:“我怎么摊上个这么不会叫的奴隶!” 说完,他还挥起鞭,一下子把正要爬起的兰兰打趴在地。 这时,在车头休息的大哥发话了:“行了,别玩了,玩坏她们就不值钱了。我们赶路吧。” 于是大汉收好鞭子,朝着薇儿狠狠道:“再让我看见你想要逃跑,我就在这鞭子上涂些辣椒水,把你剥光了打!”薇儿被那张凶恶的脸震慑住,眼含泪水,怔怔地看着大汉,不知如何是好。兰兰急忙扯了扯薇儿裙角,并用眼神示意薇儿服从。薇儿好像理解了她的意思,连忙对大汉点头,面露惧色。看那样子,似乎已不敢违抗他。 大汉这才掏出一小瓶药膏,丢给兰兰,道:“把她的伤好好处理一下,留下疤痕就要你好看!” 然后,马车继续前行。 昏暗的车厢内,另外两名女孩见恶人已经离去,连忙围在兰兰身边,一脸的担心。 兰兰一边安慰她们,说自己没事,一边撑起身子,捡回药膏,并朝着薇儿温柔一笑。 “不要害怕,已经没事了。”没有先前的凝重后,嗓音也变得轻盈不少,灵雀般的声音。薇儿觉得自己曾经见过这样的笑容,有一道模糊的影子正与眼前的女孩重叠起来,虽然记不起那人是谁,但总能让薇儿感到安心。 薇儿看着兰兰,神情恍惚。见薇儿并不排斥自己,兰兰好心问道:“你的伤,很疼吧?”薇儿点头。 于是兰兰晃了晃手中的药瓶,微笑道:“能先把衣服脱下来吗?我帮你擦药。”薇儿显得有些迟疑。 “乖,我保证不会弄疼你的。”兰兰好言相哄,同时举手发誓。没有主人在场后,她就变得活泼起来了。薇儿经不住她的热情,最终只能点头同意。然后兰兰小心解开薇儿的衣裳,看到洁白身子上带着一道道紫青瘀痕。 对于这样的身体,兰兰早已司空见惯,所以没有惊讶。只是薇儿胸口的黑玉,却吸引了她的目光。 “这个是?”兰兰好奇地伸出手,想去触碰那枚玉石,但是薇儿却很敏感地将其用手护住,连连摇头。 “你讨厌被人碰那里吗?”薇儿回想起大汉此前的行径,不由得面露哀色,点了点头。 “好吧,你不喜欢,我就不碰吧。不过,作为补偿——”兰兰很坏心眼地朝薇儿胸部的小突起上戳了一下。 “啊!”薇儿全身触电般地一颤,禁不住一声轻呼,连忙用另一只手捂住那里,但兰兰又戳向另一边。 薇儿又是一颤,只好两只手各自拦着一边,此举却让黑玉暴露无遗,被兰兰审视。薇儿鼓起脸怒视兰兰。 见薇儿开始抱有敌意,兰兰开怀一笑,道:“呵,你和我姐姐一样敏感,真是可爱。”随之收起调戏的心。 兰兰的笑容让薇儿感到怀念,对其再度有了好感。然后她熟练地沾起药膏,轻轻点在薇儿那些受伤的地方。 自己的身子被陌生人这样盯着看,让薇儿感到很不适应,她垂眼蹙眉,小脸微红。只是当药膏触及肌肤时,薇儿却忍不住咧嘴抽气,一副吃痛的样子。毕竟这与天刹的疗伤药不在一个级别,虽然能治伤,却无法止痛。 见怕痛的女孩摇头侧身,似乎想躲开她的手,兰兰一声轻叹,把头凑过去,用温润小舌舔舐着薇儿的伤处。 有汗味与血腥气在兰兰嘴中扩散,但她却全然不在意,小舌游动,带着痕痒感,引得薇儿咯咯直笑。 不久后,兰兰停下动作,但薇儿却好像还欲求不满,带着低吟声,期待地看向兰兰。 “你不会说话吗?兰兰,我叫兰、兰。”女孩指着自己,一字一句道。 “兰兰,兰兰!”薇儿兴奋地叫出声来,然后她的头被女孩温柔地抚摸着。 “恩!还是能好好说话的嘛。你喜欢被我舔吗?我姐姐以前受伤怕痛的时候,我都是这样做的。不过呢,不擦药是好不了的,你想继续被舔的话,要先把我清理干净的伤口敷上药哦。”兰兰说着,将手朝薇儿伸去。 薇儿缩了缩头,嘀咕一声后,还是选择了妥协,很配合地让兰兰将令人生痛的药涂在被她滋润过的伤口上。 然后兰兰继续将舌头覆上薇儿的另一个伤口,轻盈游动。有麻痒感传来,薇儿的脸上现出满足的表情。 在这阴暗的角落中,两个女孩身影交缠,形成一幅温情的画面,暂时将冰冷与恐惧驱散。好不容易才帮薇儿上完药,发现剩余药量已然不多,兰兰便收起药瓶,微微喘气。 但薇儿这时却将脸凑近,抓住兰兰的手,不让她把瓶子收进怀里,然后轻轻舔着她脸上的伤。 兰兰有些惊愕,被别人舔伤,这还是第一次,虽然薇儿动作劣拙,但却能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情。 所以兰兰也不回避,让薇儿舔了个够,因为脸上发痒而不停轻笑。随后,薇儿用手指轻点着兰兰的脸蛋。 从薇儿的眼中,可以看出她想表达的意思。兰兰道:“你是在担心我的伤吗?”薇儿认真地点头。 “我知道了,我也涂一下吧。”说着,兰兰沾起一丁点药膏,正要往脸上抹,手里的药瓶却突然被薇儿夺走,然后随手往里一扣,兰兰惊呼:“啊!不行,太浪费了!”但薇儿却全然不顾她的反对,坚决要往她脸上涂。 兰兰反抗不能,只好认命。薇儿忽然想起兰兰背上也有伤,于是又去扒她的衣服,强势得让兰兰万分无奈。 等到兰兰背上的伤也处理干净时,薇儿才在兰兰的帮助下穿戴好衣服,趴在兰兰怀中,沉沉地睡去。 这也不奇怪,薇儿不久前才遭受一顿毒打,早该体力透支了才是。 兰兰抚摸着薇儿柔顺的长发,对另外两名女孩说:“你们也睡一下吧,点名的时候我再叫醒你们。” 两名女孩相视片刻,其中一名说道:“兰兰姐,我们不累,还是你睡吧,你身上也带着伤。” 兰兰摇头,微笑道:“不要紧的,我已经习惯了。你们这样长途跋涉,不多睡些会受不住的。” 见兰兰执意如此,早已习惯于顺从她的两人,只好也依偎在她的怀里,不一会儿就熟睡过去。 而兰兰,发现三个女孩都睡着以后,露出疲倦的神色。她眼皮半垂,却拼命忍住睡意。 然后,脸上有着惆怅与感伤,似是回忆起了某些过往。 自从她和姐姐相继被卖给奴隶贩子后,已经有三年多没能再见上一面。甚至,杳无音讯。 姐姐是否还活在世上,是否会遇到好心人带着她脱离这片苦海,她一无所知,又受困在此,只能默默祈祷。 是什么支撑着她在这苦难的边缘不断挣扎着前进,是她心中所珍藏的那份最后的向往吧。 “好想见到你啊,姐姐……”在无人知晓的时间里,表面坚强的女孩终于流下软弱的泪水。 温暖的泪珠滴落在薇儿的脸上,却没能将其唤醒。薇儿只是反射性地皱了皱眉,带着这份暖意继续沉睡。 于是万籁俱静,只有马蹄与车轮声带领着这悲惨的四人驶向黑暗的终点。 也许是鞭刑带来的影响,当夜,薇儿发起了高烧。 此时,薇儿躺在兰兰的怀里,昏睡着,全身发烫,小口喘息,不时皱眉,看上去一脸痛苦。此前,兰兰因为抵不住困意,小憩了片刻,醒来后,就发现怀中女孩的额头略显烫手。于是她心下一惊,急忙拍打着车窗,将情况告知她的主人。马车停下后,那大汉当场给了她好几鞭子,骂她不懂照看人,尽给他惹麻烦。 兰兰也不敢吭声,生怕他再拿出那颗玻璃珠。待到大汉气消后,才低声恳求他为薇儿找些药。 只是这荒山野岭的,又是深夜,平常她们有点小病顶一下就过去了,现在薇儿热成这样,该上哪去寻药? 大汉打算撒手不管,反正这女的死了以后,把暖玉挖出来也能卖钱。倒是大哥比较理智,靠着条小河停下,打算露宿一晚,同时吩咐兰兰打些水给薇儿擦身,暂时解开了她手上的麻绳。反正有印物在手,她也不敢逃跑。 饱受生死印折磨后的兰兰一直没能好好休息,现在已是一身疲惫,但她却仍然打着精神,每隔半个小时就到河边提水回来,为薇儿擦身降温,只是这高温却如何也降不下去。兰兰恳请主人寻个乡村土医,却被断然拒绝。 于是薇儿只能在河水的滋润下,艰难地与病魔作斗争。兰兰则在旁尽心照料,没有让另外两名女孩取代她。 只是,所有人都不曾发现,让薇儿变成这样的真正原因——穿过血线弥漫的黑玉中心,在那片黑暗的最幽深处,一个男子正站在干涸的土地上,仰天而望。天空是灰蒙蒙的一片,没有雨点,没有雪花,飘落着燃尽的灰,如同那些远去的记忆般,焚烧得干干净净,不再美丽,只余凋零。 男子的身后,是黑暗。黑暗中站立着一名少女,面带冷笑。 “呵,谁也料想不到,在你我争执的时候,会出现夺取记忆的人。不过,他还真是帮了我大忙呢。” 少女感叹道:“我之所以徘徊在这意识表层,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能力与这具身体相融合,只能不断侵占,最终将其据为己有。而且,还有你,这个一开始就隐藏在心灵深处的最大‘麻烦’。一个外来的灵魂却能在那里筑造‘城’,用以抵挡我的侵略。我对此很好奇,在我影响下,为何你还能如此自由地操控着不属于你的躯体?” 对于黑玉的提问,男子沉默不语,并无回应。 于是少女继续道:“所以,我侵入你的梦境,去找寻答案。让我惊奇的是,你的梦境里,出现最多的男孩,那个人,却并不是你,为何?为何你的梦境所关联的人物却不是你自己?我想了很久,最后终于找到一种可能,那就是,你并不存在感情啊!更确切的说,你无法理解感情,无法理解人类因何而喜悦,因何而哭泣,为什么高兴时会露出笑容,为什么悲伤时会流下泪水。” “在这一点上,你与我很相似。人类的情感无法作用在你我身上。我们感觉不到快乐与哀伤,没有梦想与绝望,我们拥有的只是永恒的迷失。所以,我要成为人,或者说,更接近人。而你则在模仿着他们,在你生前,就一直模仿着那个男孩。他的思维,他的行动,他的生活方式。你用你的眼睛注视他,用你的身体学习他,就连梦境中回放的事情,也全属于他。——你是一个没有自我的存在啊!” “然后,这样的你,因为某种机缘进入这具身体,并且拥有了这个女孩的记忆。凭借着这份记忆,你理所当然地取代了她,成为‘丁格丝·薇儿’,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且,依靠记忆,你能知道在何种情况下该表露出何种感情,要用何种语言和行为去面对一切。然后,以此换来了虚假的满足与希冀。但是——” “这些真的属于你吗?你扮演着这个女孩,欢笑时扯起嘴角,哭泣时挤出眼泪,将生前的她表现得如此完美,却依然无法理解这些行为。什么家人朋友,亲情友情爱情,不过是些信息,人类在你的眼里,也仅仅是些会动的草木,和我所见的,一个样子。你和我,是一样的,都是个怪物。我承认了这一点,而你却还在逃避。” “因此,我对你产生了兴趣——如果能称之为兴趣的话。为了让你认清现实,我不断侵入心灵中枢,却被你的‘城’阻挡在外,彼此之间僵持不下。不过,这种局面终于被打破了。丁格丝的记忆是你维系心灵的桥梁,失去那份记忆的你,已经无法回到那里。只能在这意识表层徘徊,迷惘,彷徨,最后消失。” “而你,也无法再继续模仿这个女孩,模仿‘丁格丝·薇儿’,无法再对‘她’所眷恋的人露出微笑。记得是叫苏罗和洛基吧?还有若干记不清名字的杂草,你对它们产生的情感,已经随着记忆的远去而不复存在,就算现在的你,还保留着一份属于自己的记忆,他们对你而言,也仅仅是一个陌生人而已了。” 换做是薇儿,这句话一定会让她有所反应,甚至愤怒反击。但,男子却依旧沉默着,没有动静。“现在这具身躯完全是凭借着本能在行动,你此前留下的那份属于感性的灵魂,也是借由丁格丝的记忆而产生的,现在失去了根基,估计很快就会溃散吧。用不了多久,也许只是数天,缺少灵魂的身躯就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没有思想,不会进食,然后慢慢腐烂。若真发展成这样,我可就伤脑筋了。所以,你乖乖放手如何?” “你知道我为何到现在仍未把你吞噬吗?因为我觉得你可以称之为同类。在这漫长时光里,我对只有自己一人的世界,已经感到厌倦了。应该是厌倦了才对。”少女垂眸,显得不够果断。这样的感情,她也无法形容。 “这样对峙下去,对你我都没有好处,你明知这一点,却仍要在此与我纠缠么?失去‘城’的你,早已没有胜算了。”见男子还是静静站着,少女冷冷道:“还不明白吗,你不是丁格丝·薇儿,只是一只亡灵罢了!” 迎接她的,仍然是沉默。于是少女目光一沉,黑暗瞬间包围天空,整个世界顿时失去色彩。 “看来,我只能把你吞噬掉了。”说完,黑暗如同巨浪般朝男子扑去,即将淹没他的身影。 “我知道。”没有感情,复读机般的声音。平淡的一句话,让袭来的黑暗在中途刹然停止。 “他在20岁的第二天,本该是会死的,因为一个跳楼的人,而死去。我很早就发现了,并且在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什么会被改变?我这样想。但是最后,我却把他推开了,自己也因此而死去。” 男子自问道:“为什么要救他?我不知道。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在注视他,隔着窗户看他生活,看他如何与人相处,如何表现内心,然后模仿,不断模仿,却一无所获。奋斗、极端、绝望、堕落,经历了种种改变,到最后,他留下的,只有颓废而已。我也许是受到了那样的心境影响,认为自己已经存在下去的意义,所以,才想让还拥有意义的他,继续活着吧。” “推开他时,我看见了他脸上的表情。露出那样的表情,还是第一次。是惊讶吗?还是恼怒呢?我已没有时间寻找答案了。但是,也并未因此感到失落。在死的那一刹那,没有哀伤,没有怨恨,没有遗憾,浮出的念头只有一个——我终于要死了吗?终于要结束这无意义的人生了吗?那时候,唯一能让我有所回忆的事情……” 只有,羊肉串。男子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个词。 时间的久远让他早已记不清其中的细节,只知道当时有一个陌生的女孩向他走来。 ——怎么了,小弟弟,你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你的玩伴呢?没有吗…… ——对了,这是我买的羊肉串,分你一串吧。恩?不说声谢谢吗? ——……谢谢。 ——恩!这才有礼貌。不过,微笑呢? ——微笑是什么?这个时候,要微笑吗? ——当然,拿到礼物的时候要微笑,这样你和我都会感到快乐呀。微笑嘛,就像我这样。 虽然不能理解其中的意义,当时的他还是学着女孩,扯起了嘴角。 于是女孩抚摸着他的头,表扬道:真聪明。你要早日找到好朋友呀! 朋友又是什么?还没等他问出口,女孩就被人呼唤,转身离去。 但是,留在他心中的那股莫名的暖意,却没有随她远去。虽然现在早已感觉不到。 现在,留在他的内心的,只有死寂而已:“我从未渴求过生命。但是这样的我,死后却依然存活着。发现这一点时,我在想,如若这就是我的命运,那么抛弃过去,唤醒新生,是我唯一的选择吧。所以,我才会继续模仿他的行为,模拟他的意识,继承他的经历,想以他的方式面对新的人生,直至获得丁格丝的记忆。” 说着,男子缓缓抬起手,有灰烬飘落在掌心。他斜眼看着,轻轻握住,再次摊开手时,却只余一缕飞灰。 “我很感激,这样的恩赐——如若那称得上是感激的话。凭借那份记忆,我能体会到各种各样的情感,以及它们的表现方式,并且越来越融入其中。但是,在我觉得自己就要捉住什么的时候,命运却又将它从我身边抽离。于是,我再次迷失了。新的人生,会这样结束吗?若是如此,我来到这里,又有何意义?” 男子摇了摇头,道:“不,不想放弃,不会这样放弃,我要成为丁格丝·薇儿。所以——” “杀了你。”很自然的一句话。男子转过身,面向黑玉,眼中是一潭死水,没有波动,也不带杀意。 黑玉却似乎能看清他的决意:“呵,想要以我为桥梁回到身体里吗?不错的想法。”语气开始变得阴冷。 说着,少女眼中杀意毕现:“我知道了,我们是绝无可能共存的。失去依托的你,还是在此被我绞杀吧。” 男子依然不语,一脚踏入此前一直避免接触的黑暗中,慢慢走向少女,被黑雾的团团笼罩也毫不在意。 少女眉头一皱,叹道:“那么,死吧!”说着,黑暗突然暴起,化作漫天的利刺,雨点般朝男子落下。只是等到黑刺落地,那里却已是空无一人,而男子正以惊人的速度俯冲至黑玉面前,然后,出拳。 少女一手化雾,凝结成带刺的盾,挡在身前。本以为男子会就此收手,却没想到他竟敢无视那满目的刺刃,将拳头直接撞击在黑盾上。鲜血飞溅的同时,少女也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撞得直直飞出数十米远。 没等少女稳下身形,男子已经来到她的身旁,朝她身侧踢去。威猛的一脚,就连再度出现的黑盾也无法抵御其威力。少女又一次飞着栽向一头。只是这次黑玉变得机灵了,身体旋空,手掌触地,正在追击的男子忽然有了某种危机感应,急忙停下脚步,连连后跳。随着他的离开,一道道巨大黑刺从地底接连穿出,形同绽放的花。 少女站立在黑色的花蕊顶端,接好被踢断的手骨,冷声道:“何等强大的力量,你真的是人类吗?” “不知道。只是想着杀你,力量就会自动涌上来。”虽然手脚都在流着鲜血,男子却不为所动。 “是吗?也许有一点我理解错了。我一直把你当成是个模仿别人的人类,终究只是凡人的力量,脱离了‘城’就无法与我为敌。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个女孩的记忆可以是一种助力,也可能会是一种阻力。它能让一个人变得强大,也能让一只怪物看上去像人一样。就是说,没有了记忆的束缚后,一只真正的怪物被放出来了吗?” 黑玉沉吟道:“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为何潜意识中的你这样厉害,现实中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实力?” 忽然,少女恍然大悟:“对了,潜意识的你是自我的投影,看来你以前的身躯原本就是超越人类的存在,而这具身体却没有承载那样的力量,所以你才无法发挥实力。不过,若是这样,按你先前所说,只是救一个普通的人类,不可能会因此死去。除非那个时候,你的力量已经被封印了。”黑玉一语中的。 男子没有言语。黑玉自言自语般轻笑道:“呵,不管怎样,现在的你,真让我感动。也只能用感动来描述我的心情。我终于明白,是什么将沉睡中的我唤醒了,不仅仅是这具身体啊。你的真实我已经看见了,但是,不够冰冷、绝望以及强大的人,是没有资格成为我的主人的。所以,再让我好好看看吧,你的觉悟,还有力量!” “一千年了,我终于能痛快地打一场了!做个了结吧,在这里,在生与死之间。”说着,少女现出一脸认真的神情,这种专注是此前从未见到过的。同时,少女身边的黑暗开始凝聚,为她覆上一袭装甲长裳,两手 11.再遇(二) 此时,北荒深处,狼之宫殿。 某个房间内,正传出千隐的声音:“你还真是悠闲啊。就算知道战争将至,也不打算准备一下吗?” 切古斯坐在窗台前,支着头,淡淡道:“风是如何刮起的,我无兴趣。当它来到我嘴边时,撕碎便是了。” “还真是自信啊!不过,拜你所赐,我这些天忙着调动兵力,可是累得很呢。既然你这么没干劲,算了,不干了,我也要罢工了。”将怨气宣泄完后,千隐忽然带起一脸趣意,道:“据夜豹探获的消息来看,王国境内,近日有大量源石北调。我估计,那个研制了十多年的秘密武器,‘可拆卸式重型兵器’——神怒炮终于完成了。哼哼,比我预想的速度要快上不少,剑师工房,意外的尽力啊。不过,这终究只是推测,接下来我要去证实。” 说罢,千隐轻笑道:“呵,据说它有着足以和你血禁匹敌的威力,那武器究竟是什么样子?真是期待啊。” 切古斯却好像完全提不起兴趣,他平静地看向窗外,说:“纯粹的冰雪是不会被微小的热度所融化的。” “是吗,那就好。我待会就动身前往落日城,在这期间,你好歹也该表现出‘王’的样子。不然——” “北荒的人民也好,那个每天都粘着你的女孩也好,发现他们的王没有作为时,可是会伤心的。”刚说完,房间外就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千隐脸上随即出现一抹玩味:“看来,该是她来了。”说着,起身去开门。 躲在门后的,是一位不失美感,又略显青涩的女孩。此时的她,正手捧托盘,上面摆放着精致的点心。 当女孩看清来人后,微微一怔,不由得轻叹道:“千隐大人,原来你也在里面呀。”略带失望的声音。 在北荒,千隐一直是以男性姿态示众,凭着他变化出的俊俏模样,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万人迷般的存在。但眼前的这女孩虽然屡次和他相遇,却从不为所动,这让千隐在自尊心受创的同时,也对其抱有了极大的兴趣。 于是,千隐调笑道:“怎么了,发现是我,你好像很遗憾呢。我就这么没有魅力,让你无法心动吗?” 女孩听了,连忙摇头解释:“不,没,没有。千隐大人很厉害,也很帅气,小乌对您也是很着迷的。” “是吗?但是,你刚看见我的时候,表情却不像你说的那样呢。你在期待着什么?期待开门的人是野狼?” 女孩的脸蓦地一红,辩解道:“不,不是!只是这么早就在这里遇见千隐大人,小乌有些惊讶而已。”说着,女孩探了探头,从门缝中看了一眼切古斯,立马又缩回头,小声问:“这是正在商量很重要的事情吗?是不是小乌来的时间不对,打扰到你们了?”言语中充满自责。 千隐却不回答。他目光下移,看向托盘,感叹道:“这早点,看起来很不错啊。是为我准备的吗?” 说着,千隐作势要往盘中抓去,小乌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将点心护在怀里,戒备森严的姿势。 但很快,她就发现了自己的失态,低头道:“对,对不起。这是给野狼大人准备的,千隐大人想吃的话,小乌待会再做一份送过来吧。”说完,女孩还刻意抬眼瞅了瞅千隐的神色,她自己则是一脸无辜的样子。 千隐轻叹道:“伤心,真是令人伤心啊。”他的突发其感,着实把女孩吓了一跳。 随后,千隐的手顺势抚上女孩的脸,更是让她不免浑身轻颤,却又不敢闪躲,像只怕生的小猫咪。 “千隐……大人?”女孩看到千隐对她投来的灼灼目光,有些心慌,不知该如何是好。 千隐用带着磁性的声音,说:“你的好意无论多少次,都会被那家伙无视,这是何等残酷的事情啊。那家伙的心中根本没有你,为何你还要做这么多无用功呢?不如,将身心就此奉献给我吧,我会让你幸福的。”说着,千隐俯下头,托起女孩的下巴,在她惊愕的目光中,将唇缓缓凑过去。 对于这直白的表示,女孩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在被千隐夺去初吻之前猛然回过神来,一把将其推开。 “请不要这个样子,千隐大人。小乌的身和心,上面和下面,全是属于野狼大人的!”女孩刚大声说完,转眼就发现自己的失态,不禁羞愧满面,红着脸垂下头,轻声自责道:“呜……小乌好像又说错话了。” 千隐则一捋额发,冷笑道:“哼哼,敢当面拒绝我的好意,胆量还真不小。你,确实很有趣呢。” “但是,真伤脑筋啊!我得不到的东西,最好的下场就是被我毁灭。你说吧,想要被我怎样分尸呢?” 女孩错愕,示弱道:“请不要开这种让人害怕的玩笑,千隐大人……”同时,脸上出现哀求的神色。 千隐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解释道:“呵,难道你不想知道,在我杀害你时,那家伙会不会来救你吗?” 听闻此话,女孩一愣,显得有些犹豫,但很快就正色道:“野狼大人一定不会丢下小乌不管的!” 只是这话,并没有底气。于是千隐双眼一眯,魅惑道:“那,要试试看吗?” 女孩猛地摇头,用商量的语气说:“千隐大人,那个,早点要凉了。还是先让我送进去吧。” “呵,这就要赶人了吗?真无趣。拥有你这样的女孩,那家伙,真令人嫉妒啊!嫉妒得想要毁掉呢。” 感叹过后,千隐突然话锋一转,轻笑道:“不过,太纯真也不是好事呢。” ——因为你心爱的人,最终只会让你心碎。那种悲惨的心痛,你能够承受吗? 千隐神秘一笑,径直从女孩身边走过,渐渐消失了身影。走道上只余下先前的感叹。 女孩不明白千隐的话,见他离去,这才松了一口气。和诡异莫测的千隐对话,着实让她心惊肉跳。 同时,她又无可抑制地回想着千隐的话。野狼大人对她并不抱任何感情,这点她是知道的。但是…… ——不需要,只要我喜欢着野狼大人就足够了。像这样一生陪伴在他的身边,就是我的幸福。 他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人,北荒的狼王,一定会用这力量守护着北荒,并为她们带来幸福的! 想着,追寻着这份强大的女孩,再次坚定自己的内心,深吸一口气后,轻步踏入门内。 然后,微笑:“野狼大人,小乌给您送早点来了。”带着阴霾散去后的欢快心情。 …… 时间继续流逝。转眼,两天已过。 在距离落日城仅剩半天路程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拉住缰绳的是作为小弟的大汉,此刻他脸上是一片烦躁。 “怎么了?”大哥问。 “不行了,我要发泄一下。”小弟如实回答。他正要起身下车,却被大哥制止。 “进城以后,随便你玩。这里荒郊野岭的——”还没等大哥说完,小弟就打断了他的话。 “大哥!我两天没碰过女人了,已经忍不住了!就是在这野地方,玩起来才特别有味道啊!” “就半小时,拜托了,大哥!”知道小弟性子急,大哥也不再制止,淡淡道:“速战速决。” “好嘞!”小弟得到允许,便兴致勃勃地来到车后,掀开帷布,朝着每个面带惊愕的女孩扫上一眼。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薇儿身上。说起来,实力女子被驯服后的滋味,他还从未尝过,现在正好试试。 想着,大汉抓住薇儿的麻绳,将她从角落拖到自己跟前,然后不顾她的反抗,一手抓胸,一手探进裙底。 紧接着,大汉面露喜色,惊叹道:“大哥,这女的居然是只雏鸟啊!”大哥听了,也是一怔。 “好家伙,我已经很久没见过红了,这次正好冲冲喜。大哥,你要不要先来一发?小弟我让给你。” 说着,大汉将上前阻挡的兰兰一脚踹倒,同时无视薇儿的哀鸣与满面泪痕,准备用蛮力将其拖入林中。 这时,大哥发话了:“不,等等,既然她是雏鸟,身价自然还会再翻一倍,你且不要动她。” 小弟当然不满这个决定,不甘心地辩解:“大哥!她这类型可不多见啊!还是留给我们自己享用吧!” 大哥摇头道:“你想见红,等把她卖了钱,再另买只雏鸟就是了。”说完,用命令式的眼神示意小弟停手。 那大汉无奈,只好将薇儿扔回车中,同时看向正捂着被踹疼的肚子,倒在地上的兰兰,喝道:“起来!” 不用想也知道他要干什么。早已了解主人心思的兰兰,很顺从地站起身,走下马车,跟在大汉身后。 但是,在她正要离去的时候,衣角却突然被人握住。兰兰一转头,看见一脸担心的薇儿。 “兰兰……”薇儿小声呼唤着她。另外两名女孩也神色紧张地看着她们,不敢吱声。她们曾经也品尝过那大汉的蹂躏,那种痛苦至今仍徘徊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兰兰姐更是在每一次离车后,回来时都会带上一身淤痕。 只是她向来都对着她们面带微笑,告诉她们不必担心,从来不曾表露过自身的苦难。而这次,也是如此。 兰兰拍了拍薇儿的手,轻笑道:“不要紧,我已经习惯了。”是和纱音一样的温暖笑容,平淡而自然的语言。然后,趁着薇儿神情恍惚的时候,兰兰轻轻将衣角从她手中抽离,神情严肃地随着大汉走进了树林。 树林中,感觉到迎面而来的灼烈目光,兰兰心下一叹,熟练地解起自己的衣裳。 只是,大汉却像是急不可耐,一下子将其压倒在地,蛮横地撕扯着她的衣物,然后蹂躏那娇嫩的躯体:“恩?这个味道,和以前有些不一样啊。是因为这两天你和那女的玩多了,染了一些她的气息吗?不错,真不错!” 面对大汉的调戏,兰兰沉默不语。再多的语言换来的都只是羞辱,这点她早已悟得透彻。 大汉见兰兰不说话,继续嘲讽道:“别以为隔着车窗我就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你一定是在对那女的做着,以前和你姐姐一起做的事情吧!”大汉的话让兰兰神色一惊。发现这些话起作用,大汉不禁冷笑:“你和你姐姐,天生就是个婊子,彼此间居然发生不伦之恋,难怪会被卖掉。你们两个在一起,简直就是有违天理!” 一旦涉及姐姐的事情,兰兰就变得不理智起来:“我的姐姐不是婊子!她并不知道我喜欢她,和她做的那些事也是我自己一意孤行……你可以随意羞辱我,但你绝不能侮辱她!”目光中透着愤怒与不安。 “侮辱?哪来的侮辱?哼,你姐姐指不定每天都在跟她的主人快活着,兴许早就忘记你这个妹妹了!”这句话触痛了兰兰的内心,她一脸难受,不再说话。对于得不到任何信息的她,只能一味地去相信自己的心愿而已。 “所以,忘记你那个放荡的姐姐,好好享受我带给你的快感吧。这才是你唯一的存在价值!” 面对大汉的长驱直入和不断冲击,兰兰紧咬下唇忍耐,一心期盼着这场灾难尽快结束。 大汉却不会就此放过她,揉捏着她肌肤的手,劲力下得更重了,让兰兰痛得眉头都皱成一团。 “你叫啊,你倒是叫啊!我让你这么舒服,你怎么可以不出声!”大汉使劲掐她,十分不满。 “看来,果然得对你来点更刺激的。”说着,大汉掏出那颗玻璃珠,兰兰见了,随即大惊失色。 她伸出手,想要制止大汉接下来的行为,不断哀求道:“请不要这样,我会好好享受,好好叫唤的……” “很好,那你就带着这份痛苦,好好享受个够吧。”说完,大汉将手一握,用力挤压那颗珠子。 兰兰只觉心头一悸,剧痛瞬间涌上头顶。她将唇咬得出血,终是忍耐不住,痛苦地叫出声来。 感觉到内心好像要破碎一般,她想将手放在心口处,胸部却被大汉抢先一步握住。 “既然你这么辛苦,主人我就好心帮你揉揉吧!”说着,大汉用力地揉弄起兰兰胸前的那片柔软来。 兰兰握住大汉的臂腕,想将其抽离,却显得无能为力。心脏的悸痛让她连连抽搐,几乎就要昏死过去。 但一次次的晕眩感都被新生的痛意给冲散,兰兰只能拼命忍受痛楚,低吟着,等待大汉最后的冲刺。 兽性让这大汉变得疯狂,他一边想方设法让兰兰变得更痛苦,一边大笑:“哈哈哈,叫吧,尽情的叫吧!你是我的,你永远都是我的,就连大哥也不能碰你!我要让你一辈子在我身下享受这快感,绝不把你交给别人!” 兰兰已经听不清大汉的话,她双眼迷离,脑海里浮现着姐姐的身影,用过去的思忆,来抵御剧痛的侵袭。 不知过了多久,大汉终于发泄结束,起身整理衣物,顺便朝那个几近昏迷的女孩踢了一脚。 “快点起来,该上路了,可没有时间让你在这睡懒觉。” 凶残的动作唤醒了女孩残存的意志,她手指一颤,半合的眼中渐渐有了神光。 兰兰小口喘息了片刻后,好不容易才恢复些许体能,在大汉的催促下,艰难地从地上爬起,用被撕裂的衣裳裹住上身,默默地走出树林。而另一名大汉早已等得不耐烦,见他们出来,便驾起马车,继续朝落日城驶去。 车厢内,薇儿看着这个衣裳凌乱、正在发呆的女孩,小心扯了扯兰兰的衣角,嘴里发出低鸣。 兰兰很快就回过神来,微笑着抚摸薇儿的头,安慰道:“不用担心,这是常有的事,忍一下就过去了。” 但是,薇儿很快就被一道红色印记给吸引了目光,那是在兰兰的衣服被撕裂后,才不小心暴露出来的。 那是一道烙在胸口的圆形图案。薇儿好奇地伸出手,兰兰也不加以阻拦,平静地解释道:“这个,是我的记号,一个代表厄运降临的记号。”没有感触,没有哀怨,这个女孩早已习惯用平淡的语言去描述她的悲惨经历。 “对了,你的伤痕还没完全消除,现在该涂药了。”兰兰说着,取出那瓶所剩无几的药膏。 薇儿却嘟起嘴,摇了摇头,趁兰兰不注意,一把掀起那残破的衣裳。只见一片片青紫淤痕遍布兰兰的上身,全是新的淤伤,背上那道已经愈合的鞭痕在此衬托下,反而不那么显眼了。薇儿初见这般画面,不由得呆住。 另外两名女孩也是满脸的担忧:“兰兰姐,你的伤,比前几次更加严重啊!” 兰兰安慰她们:“我没事的,这些伤总会消掉的。”薇儿却握着兰兰的手,连连哀鸣。 兰兰知道薇儿的意思,她摇头拒绝,说:“不可以,药膏不多了,必须先给你用。” 薇儿却没有顺从兰兰的决定,突然抢下她手中的药瓶,然后伸出小舌,轻柔地舔着受伤的身躯。兰兰连忙制止:“不行,现在的我,很脏……别,呵,哈哈……”但早已体力透支的她,又如何能阻挡薇儿的强势进攻? 结果到最后,所有的药膏都被薇儿用在兰兰的身上。然后,她满意地搂着兰兰,安然入睡。 兰兰抚摸着薇儿柔顺的长发,脸上带着一抹浅笑,只是在她的笑容中,却隐藏着淡淡的感伤。 ——我对别人温柔,并不是因为我很温柔,只是不这样做的话,我就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了。 “但是,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我也许,只是把你当成了姐姐呀……”轻声低吟。 兰兰怀抱着薇儿,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悄悄地流泪。 在薇儿即将抵达落日城之前,已先有一驾马车率先驶入城内。从马车上,跃下一道火红的身影。 同时,相继下来的还有一个冷漠的少年,一位美丽的骑狼少女,和一名背着大扇子的小女孩。 在三个多月后的今日,苏罗再次来到这座“混乱边城”,只是这次,没有了仆从,内心带着惆怅。 学园战力还需要数天才能抵达这里,是以他和艾丽雅等人坐马车先行到此,协助整备一些军务。本来依照计划,四大王族后继者都应该在场,但纱音却没有选择与他们同行。纱音给出的理由是:这里比那里更需要我。 是以她留在部队带领众人,雷克则追随在她身侧,而马车多余的空位,则被艾丽雅强行拉过来的洛基占据。 进城后,苏罗执意弃车步行。他走过一条条略显冷清的街道,那些都是当时薇儿跟着他游览过的地方。 然后,苏罗在为薇儿戴上项圈的街边,停下了脚步。他的眼底流光交织,似乎在追忆着那朦胧的过去。 洛基和艾丽雅尾随苏罗同行,现在正静静站在他的身后,随行的拉尔迪亚看起来倒有点不耐烦。 只是,还没等她发出牢骚,就被艾丽雅微笑着捂住了嘴,挣脱不开,差点被憋晕过去。 终于,苏罗有了动静,他仰天凝望,忽然转过头,认真道:“你们先回旅馆吧,我要再走一会儿。” “不,不用,像这样散散步,也不错。”艾丽雅能够体会到苏罗此刻的心情,所以顺应他的选择。 洛基对此显然也没有在意,但苏罗却拒绝了他们的随同:“不必了,我自己一个人就行了。” 说完,红色身影向远处走去,带着一份落寞。艾丽雅看着他消失,感慨道:“成为大人可真是痛苦呢。” 而另一边的街道上,一名不起眼的男孩正东张西望,一脸警惕,同时又对这座城市感到新奇。 在确认周围没人对他产生怀疑时,男孩终于松了一口气,满意地点头:“恩恩,一切安全无问题。嘿嘿,罗伊德哥哥说什么外面很危险,让我一个人待在初始之地,他自己却跑到这城里来探风,我猜一定是在找乐子。哼,他真以为区区一个玲玲姐能守得住我伊特诺吗。”男孩挺胸抬头,一脸自豪。只是很快,他就迷惘起来。 “不过,我该做点什么好呢?昨天晚上走得太匆忙,忘记带些钱在身上了。啊……好想吃点东西啊。” 伊特诺捂着肚子呻吟。他继续左右张望,思索道:“不如去偷些吃的吧?可我好像没有那样的才能啊……” “但是又不能就这样回去,会被罗伊德哥哥看扁的。恩……该做些什么呢?啊,对了!” 男孩摸着下巴,忽然醒悟道:“只要我能带个奴隶妹妹回去,罗伊德哥哥就不好说些什么了吧!” 想着,男孩当即行动,一蹦一跳地开始寻找他的目标:“奴隶,奴隶,小奴隶,你在哪里?” “让作为黑色联盟余党的我,未来的精英,伊特诺大人华丽丽地现身去拯救你吧!” 带着这份骄傲,男孩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11.再遇(三) 王家拍卖场。这是贵族阵营出资,在落日城建立的,整个王国最大的奴隶交易场所。同时,也是唯一被王国所认可,允许合法买卖奴隶的地方。当然,想在这里贩卖奴隶的人,必须取得资格证,但此证价值却不次于魔晶学园的a级战力身份牌,是以一般的小奴隶主几乎无法触及。 并且,在这里卖出奴隶的人,还需要向王国缴纳一大笔手续费,可以说,这是只有卖奴大户才有资格使用的场所,而现在几乎已被与大贵族们有关系的人所垄断。至于那些不带关系,又想以此挣几笔小钱的,最好的途径是通过各种非法场所,那些隐蔽的黑市来销售商品,因为这些地方的货物价格低廉,也不缺乏高质量的玩物,是以人气甚至比王家拍卖场更盛。只是,商家却必须承担一定的风险,被逮住的话,牢狱之灾在所难免。 不过,在交付了足量的赎金后,是可以立即保释出来的。所以,就算有风险,也并不足为惧。 而薇儿所将去的地方,就属于后者。此时,束缚着她的马车,已经停靠在一条冷清的街背小巷中。 这里表面上是一间装卸普通货物的大仓库,暗地里却是一个中转站,让那些没有资格的奴隶主先到这里,将奴隶打扮成各种吸引目光的形象,然后套上枷锁,装入笼中,变成一件合格的商品后,才正式运往黑市。据说这里和那个黑市都是由同一位贵族所提供,让人觉得安全可靠。虽然手续费低廉,却因流量较大,也赚得不少。 马车是停在后门的。待守仓人开门后,见四周没别人,那两个大汉赶紧打开车厢,将四名小女奴放下车。 兰兰等人早已习惯顺从,很配合地走进阴暗的仓库,只是薇儿却对此抱有陌生的恐惧,死活不肯进去。 于是大汉不顾薇儿的摇头哀求,拽着她手中的麻绳,强行将其拖进门后那片阴影之中。虽然薇儿的挣扎没有起到效果,但她却间接吸引住了两个大汉的注意,让他们没有发现,此时街角正有一个男孩悄悄注视着这一幕。 “找到了,小奴隶们。”伊特诺挽出得意的笑容。“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女孩,好像有些面熟啊?” 守仓人是个聋子,他只负责在外监视,对仓库里面正进行的各种举动不闻不问,这也是道上的规矩。 为了将那块暖玉很好地展现出来,薇儿已理所当然地被剥得精光,同时被塞进贵族提供的铁笼里,双手被绳子吊在笼顶,脚也被迫分开,紧紧束缚,根本无法动弹。其余的奴隶早已自主脱光,爬进属于她们的笼子里。只有兰兰是个例外,但她也被绑着手脚,扔到了一遍。是以她虽然听到了薇儿的哭泣,此刻却也无能为力。 接着,大汉用掺了香的清水点缀着薇儿的身躯,让她像晨露下的花瓣一般,散发出清新诱人的气息。同时还趁机揉弄着她的肌肤,让香气渗入薇儿的身体的每一处。大汉的劲道用得很巧,既让女孩有所感觉,面颊发红,微微喘息,又不至于留下痕印。他在想,现在不加以玩弄,过一阵子就没有机会了,自然要好好过足手瘾。 直到薇儿变得如同新摘的苹果般清净红润后,大汉才收手,将一道象征纯洁的小锁挂在薇儿两腿之间。 到这时,已经足足过去三十分钟,就连在外面等候的大哥也忍不住进来查探。用黑布盖住笼子后,大汉表示一切完工。于是两人先抬起一架笼子,配合着运向马车。不久后,他们又返回来,抬起另一架,继续运上车。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一个男孩此时已爬上仓库的屋顶,拿出一把自制的弹弓,对准了绑在树根旁的马匹。 待那两大汉再次走进去后,伊特诺舔着唇,眯起眼,拉开弹弓,将手中的小石子向马匹射去。 一道漂亮的飞行轨迹闪现后,石子打在离马匹数米远的地面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伊特诺心叹:果然打不中吗……不要紧,我还准备了更好的。想着,男孩吃力地举起一块大石头,扔下。 虽然还是没有击中马匹,不过这天降巨石的爆裂声却着实让马匹受了惊吓,连连嘶叫,并不断挣动起来。 仓库里,那两大汉正要抬起装着薇儿的笼子,却忽闻外边有所异变,皆是心下一惊,连忙奔出去查看。 只见牵车的那两匹马已经挣断了缰绳,正要逃往别处。大哥及时冲了出去,好不容易才把马儿安抚下来。 而大汉则拽起守仓人的衣领,质问他为何不管此事,差点害得他们损失掉两个奴隶。 守仓人却只是指着自己的耳朵,连连摇头,说自己听不到话,眼力也不好,管不了事。 在他们争执之际,屋顶的男孩已经借由忘记关上的天窗,爬进仓库内,在兰兰惊讶的目光下,来到笼子旁。 黑布被一把掀开,待在里面的薇儿惊慌失措地看向来人,同时她发现自己裸露的胸部被一道怪异的目光打量着,本能地想要回避,却因四肢都被绑住,无可奈何,只能一吸鼻子,泪眼汪汪,马上就要哭出声来。 伊特诺见状,连忙竖起食指,示意她不要出声,同时小声说:“别急啊,我是来救你的。”薇儿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暂时忍住抽泣。只见伊特诺随之将手覆上黑玉,轻轻摩挲,薇儿呆愣地看着那只手在她胸前游走。 “虽然我记性很差劲,不过,一看到这个我就回想起来了,原来你是那个咬我手的疯女啊。” 说着,伊特诺拍了拍薇儿的脑袋,安慰道:“不用怕,哥哥我现在来救你了!”自信满满的样子。 因为笼门没有加锁,只是用铁条栓住,伊特诺很轻松就将其打开,然后解掉了薇儿手腕上的绳索。 女孩发现自己的手能够活动后,便急忙去解脚上的麻绳,只是她却是如何也解不开,只能向男孩求助。 伊特诺却并不显得着急,他指了指自己,说:“你要先叫我哥哥,不然不帮你解哦。哥、哥。” 薇儿不理解他的意思,心急如焚的她见男孩不肯帮忙,于是双手聚拢在胸前,开始哀鸣起来。 见薇儿又要哭出声来,伊特诺连忙制止:“哎!别哭,别哭啊,我帮你解开就是了!” 说着,男孩麻利地解下其余的绳子,将薇儿带出铁笼外,随后转身走向兰兰。 “虽然你看起来好像比我大,但是我救了你的话,你也得叫我哥哥的哟。”伊特诺威胁道。 兰兰却制止了伊特诺的行为,说:“我是离开不了这里的,你们快跑吧,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但是,黑色联盟的宗旨是……”伊特诺还没说完,就被兰兰用焦虑的眼神打断。 这时,外面的争吵声停了下来,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正朝这边走来,三人皆是暗自一惊。 兰兰提醒道:“没时间了,快走吧!我已经失去被救的价值了,但是这个孩子还可以……” 伊特诺也不再迟疑,点头道:“好吧,等我和罗伊德哥哥汇合以后,再让他回来救你。” 然后,伊特诺将外套披在薇儿身上,领着她来到先前他爬下来的柱子前,说:“爬上去。” 薇儿看着高处,忽然害怕起来,摇了摇头,同时看向兰兰,小声呼唤:“兰兰……” 兰兰却只是微笑,也不管薇儿听不听得懂,温声道:“你一定要学会抓住幸福呀。” 兰兰?好像在哪里听过啊……伊特诺绞尽脑汁,却还是回忆不起来,而他无法再多想。 趁薇儿犹豫期间,伊特诺突然抱起她的腰,将她往上提,抱怨道:“快点,没时间了!” 虽然这让敏感的薇儿很不适应,但她还是在兰兰的鼓励下,咬着唇,尽力向上爬。同时,伊特诺也在下面托起她的下身,奋力将其往上推。自己的肌肤再次被陌生人所触碰,此举引得薇儿全身一颤,哀声连连,却又无可抗拒,只能拼命地爬起来,企图尽快脱离下方的魔爪。大腿与粗糙的柱子摩擦着,有种无可言喻的微妙感觉。 见薇儿已经不需要他帮忙,伊特诺正要手脚并用攀上柱子,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空荡荡的牢笼。 两分钟后,那两名大汉就走了进来。仓库内,一切如常,笼子被黑布盖着,兰兰则静静地缩在一旁。 于是,他们习惯性地抓住笼子的边缘,往上一抬,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大汉率先惊讶道:“大哥,这女的看上去是瘦弱,没想到还挺沉的。” 大哥点头,示意他快些搬出去。小弟得令,两人配合着一步一步往外挪。 而薇儿和伊特诺,此时正趴在屋顶的横梁上,看着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等那两人走出仓库后,伊特诺急忙指示着薇儿朝天窗爬去。薇儿正要探出手,偶然间往下边一看,顿时再次心生畏惧,颤抖着,不敢动弹,十足像是只怕高的小猫咪。而在她身后的伊特诺,却不会允许她有半刻停留,不停拍打着她的屁股催促。女孩无奈,只能皱起眉,继续往前爬。 只是,恐惧有时会使人出错,薇儿正是如此。她还没爬出几步,手就突然一滑,不小心从横梁上掉下了去。 坠落的惊恐瞬间填满薇儿的内心,让她忘记了叫唤,只是呆呆地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看天花板越来越远。 正当薇儿害怕地闭上眼,不敢正视接下来的命运时,一道人影朝她扑去,捉住她的手腕,将她吊在空中。 女孩睁眼一看,只见那男孩两脚攀着横梁,双手则紧抓着她,倒吊在半空,看起来相当吃力。薇儿的手腕被抓得生疼,就连手骨都像是要脱裂一般,但已看到希望的她,努力地握住男孩的手,不敢再有半分松懈。 这时,作为小弟的大汉已经折返,他没有注意到头顶上那晃悠悠的身影,径直走向兰兰,一脚将其踹倒,凶狠道:“还不快点起来,该上路了!”兰兰听令,只好挣扎着起身,因为手脚被束缚,只能像虫子一样蠕动。 大汉显然不会为其解开绳索,反而讽刺道:“对,就是这样。今后你也别站起来了,就像这样爬着走吧!” 兰兰也不言语,只是默默地承受着大汉发泄式的拳打脚踢,她心中所想的是,必须尽快离开此地。 这时,伊特诺的肚子不合时宜地传出一声饥鸣,同时一阵无力感袭向他的四肢,他不得不咬牙支撑下去。 大汉也是听到了这阵声音的,他心生疑虑,扭头环视四周。 只是还没等他抬起头,兰兰就卑微乞求道:“主人,兰兰的肚子饿扁了,请赐兰兰一些吃食吧。” 大汉的目光回到兰兰身上,呵斥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一点用处都没有。既然你这么想吃,待会路上见着野狗吃剩下的,我再捡来喂你!你可要一点不剩吃个精光。”若是换作一般人,受此待遇早该无法忍受而疯掉了吧。但兰兰对于这些羞辱却早已是见怪不怪,她点头恭敬道:“是,谢谢主人。” 大汉朝她身上又是一踹,骂道:“还不快爬!?”地上的女孩更努力地朝门口移去。 被吊在半空的薇儿不禁为兰兰感到担心,虽然很害怕,却意外地没有出声,但伊特诺却快要坚持不住了。 此时伊特诺的心中,正不断纠结:好难受,好想放手啊!但是,这样放开的话,我这个做哥哥的就失格了。 只见那大汉不时踢倒地上的女孩,再让她爬起来,一点也没有离去的意思。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 数分钟后,大汉终于牵着兰兰走出了仓库。伊特诺想将薇儿提上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酸软无力。 再也坚持不住,伊特诺轻叹道:“唉,我实在是不行了……”说着,他脚一松,和薇儿一起掉了下去。 薇儿不由得惊呼一声,瞬间吸引了外边那两名大汉的注意。他们冲进来时,看到两道人影正从高处坠下。 落下的途中,伊特诺将薇儿护在怀里,紧紧抱住,然后身子一扭,让女孩趴在上方,而他自己的背却与地面有了个亲密的接触,发出一声脆响。紧接着传出的,是伊特诺凄惨的呻吟。薇儿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没事,暗自庆幸。但很快,她发现胯下的男孩却是满脸痛苦的样子,连忙从他身上闪开,担忧地看着伊特诺。 “哎呀,痛死我了!”伊特诺揉着受伤的背,咬牙从地上撑起,张开手,将薇儿护在身后。 薇儿这时也看见了满面凶相的大汉,心生惧意,牵着男孩的衣角,乖巧地缩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大汉冷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声音,原来有只不知死活的小老鼠跑了进来。正好,还能再添个男奴!” 薇儿显得很紧张,小手下意识地握向伊特诺。感觉到手心传来的温暖,伊特诺微微一怔,随之将其握紧,并轻声安慰:“不要担心,我会带着你一起逃跑的。”仍旧是一脸笑容,充满自信,虽然他现在已是自身难保。 在大哥的点头示意下,那大汉开始逼近两人,恶意森然。伊特诺牵着薇儿,左右移动,每每想找寻缝隙穿过大汉,却总被那高大的身形拦截住,最终被逼入死角。伊特诺无奈一喝,咬牙迎敌,却被大汉一拳就收拾掉了。 然后大汉高高拽起他的手,一用力就将其拧脱臼了。伊特诺冷汗直冒,却愣是没有出声。 薇儿蜷缩在角落,对手里吊着伊特诺,正朝她走来的大汉连连摆头,怀带恐惧发出哀鸣。 知道自己没能保护好她,伊特诺虽然饱受痛苦,却仍轻笑道:“嘿嘿,果然还是哥哥我太没用了……” 薇儿听后,垂下头,也不再反抗,等着大汉将她抓获。就在这时,趁大汉稍不注意,男孩突然发力,忍着痛将手一扭,脚蹬大汉的膝盖,借此跳起,然后手指猛地戳进大汉的眼眶里。虽然力道不大,却绝对能令人生痛。 于是,一声惨叫后,大汉双手捂住眼睛,伊特诺则因此落地,顺势又朝大汉的裆部狠狠踢了一脚。 又是一声杀猪式的悲鸣响起,伊特诺连忙牵起女孩的手,带着她从那大汉旁边穿过,同时手抓一物,朝门口的另一名大汉扔去,虽然被其轻易躲开,却是开出了一条道路。只是还没等两人破门而出,伊特诺的脚就被那大哥一鞭子抽得剧痛无比,随之无力倒地。而薇儿也在下一刻,被鞭子缠住脖颈,拖拽至大哥的身边。 还没等男孩爬起来,他的胸口就被大哥一脚踏住。一阵窒息感伴随着痛意传来,伊特诺不禁口吐鲜血。 见男孩受伤,薇儿也着急起来,一口咬住那人的手腕,却被一下子扇倒在地,脸上火辣辣的痛。 大哥冷冷道:“不安分的奴儿需要再教育。至于这男的,也卖不了几个钱,既然伤了我小弟,就去死吧。” 说着,那人脚下继续用力。伊特诺一开始尚且能忍耐,渐渐地却因为胸腔无力承受,忍不住惨叫起来。 那人本就打算压断男孩的胸骨,此时见他已无力反抗,便抬起脚,再一次狠狠踩下,沉如巨石! 这一脚下去,只怕会要了伊特诺的命。在这危急时刻,薇儿不顾一切地扑到男孩身上,紧闭双眼。 虽然她也感到恐惧,但脸上更多的,却是决绝。只是她的舍身却无法带来多大的影响。 那人一脚将薇儿踢开,骂道:“碍事!”然后再次抬起脚,对着男孩脆弱的胸口,一脚踏下! 11.再遇(四) 就在这时,一支箭矢“嗖”地一声凭空出现,射入那人的脚心,直直贯穿了他的小腿,鲜血直流。 然后,一名黑袍男子忽然出现在那人面前,旋身一脚,将他踢飞数米,同时出手夺下那条鞭子。 “大哥!”被插伤眼睛的大汉此时已经恢复过来,大喝一声,冲向踢飞大哥的男子。 罗伊德取下钢弓,并没有搭箭,弓的两头铁片一开,露出两把利刃,就这样用弓刃与那大汉对峙起来。 大汉虽然也有点本事,但又怎会是联盟精英的对手,很快就败下阵来,被罗伊德打趴在地。 伊特诺这才缓过气,感叹道:“罗伊德哥哥,你终于来了,是看见我留给你的信息了吗?” 见那两个汉子暂时无法还击,罗伊德从地上揪起男孩,想也不想就给了他一巴掌,责怪道:“我不是叫你好好待在初始之地吗?居然违抗我的命令,跑来这落日城,还想要救这些个奴隶,也不看看你自己有几斤几两!” 伊特诺也不恼怒,欢快地笑道:“嘿嘿,现在不是准备救出来了吗?罗伊德哥哥,你果然好厉害啊。” 见这孩子完全没有忏悔之意,罗伊德还想再教训几句,忽然察觉到危机逼近,转头一看,发现那个趴倒在地的大汉,已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枚小型爆炎弹,打开装置后,扔向罗伊德等人,恶狠狠道:“你休想带走她们!” 这突然的变数,让其余人皆是一惊。那大哥急忙喝止道:“笨蛋,不可以用那个!”但为时已晚。 爆炎弹在飞来的途中,已经开始闪烁红光,显然就要炸开。虽然体积较小,但深知其威力的罗伊德却不敢怠慢,上前将弓刃一甩,打在那颗爆炎弹上,同时魔晶闪耀光芒,爆炎弹瞬间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已是在仓库无人的一角。然后,猛地爆炸,轰鸣声响起,风声猎猎,烟尘滚滚。 尽管仓库掩饰得很好,但这样的响动又怎可能不引起路人的注意? 相隔在两条街道外散步的苏罗,听到响声后不由得扭头看去,只见远处的天边正升腾着黑烟。 虽然不知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总有着一种莫名的冲动,让他想去一探究竟,仿佛现在他不动身的话,就会失去某些重要的东西。苏罗也没有多想,他决定顺应自己心中的感觉,脚下白光一震,朝着发生地飞去。 而此时,仓库内。知道此地已无可避免地引人注意,罗伊德一怒之下,拉起弓弦,待白光汇聚成箭后,虚空一射。白色箭光在半途中突然分成两道箭芒,瞬间闪现到两名大汉的跟前,并且正中他们的眉心,无可躲避。然后白光爆散,就像大脑遭受了落地冲击一样,那两人瞬间昏死过去。 罗伊德轻喘着气,严肃道:“这里已经暴露了,很快就会有军队过来,我们快走。” 伊特诺提醒道:“但是外面还有奴隶,不把她们救走吗?” 罗伊德摇了摇头:“我不适合群体战斗,王国军也认得我的样子,他们一旦赶来,就难以再逃脱。要带走那几名女奴,没有众兄弟的支援,怕是很难办到。而且,这两人看样子是黑市的贩子,王国会将他们的奴隶征收回去的。我们先脱离此地,日后再找时机回来援救。” 伊特诺牵过薇儿,坚决道:“我认的妹妹可是要带走的!”薇儿被伊特诺握着小手,看向罗伊德。 罗伊德瞧了一眼薇儿,目光落在她胸口的黑玉上,诧异道:“这个女孩好像是?——也罢,快走吧。” 罗伊德先行开路,伊特诺正要带着女孩跟上,却被薇儿一把拖住。男孩回过头,看见女孩正一脸着急。 “怎么了?现在可不是撒娇的时候哦!”伊特诺认真道。薇儿摇着头,拽着他的手,嘴里发出轻哼。 薇儿其实是想示意伊特诺去救兰兰,但却总也表达不出来。而伊特诺也确实是误解了,他一拍脑门,惊道:“啊!你是不是想说,不可以这样空手回去。恩恩,我知道了!”说着,男孩就跑过去搜那两名大汉的衣服,手法相当麻利,再怎么说,他以前也经常这样在狗嘴下抢食。 而且,还真让他搜出一个黑布包来,打开一看,里面最耀眼的是一条荧光丝带。 “哇,好东西啊!”伊特诺拿起丝带,感叹道。但紧接着,薇儿却一下子夺过丝带,将其护在胸前。 “恩?你喜欢吗?那就送你好了。”伊特诺倒显得相当大方,因为他的目光已被一枚戒指吸引过去。 “哇,这也是好东西啊!”其实伊特诺根本不识货。薇儿见了,又要作势去抢,伊特诺却早有防范。 薇儿扑了个空,戒指顺势滑进伊特诺怀里。 女孩不满地嘟起嘴,男孩则安慰道:“嘛,别着急嘛,我的东西不迟早会是你的东西吗。” 接着伊特诺又拿起匕首,一拔出来,立即被上面璀璨夺目的宝石给吸引了心神,连连赞叹。于是,匕首也顺理成章地被伊特收进了腰包。女孩对匕首早已埋下阴影,巴不得远离,是以对男孩此次行为没有太大的抵触。 只是,等伊特诺拿出最后一件物品,那条银币吊坠时,薇儿又激动起来,而伊特诺却并没有注意到。 “这是什么,木牌和银币?嘛,也算值点钱吧。”男孩顺势又要往怀里送,他的肩膀却突然被咬了一口。 “哎呀!你这疯女,又咬我!”趁伊特诺生痛之际,薇儿夺过吊坠,同时对着男孩像小兽般呲牙示威。 “知道了,知道了,这个也给你吧,我们该走了。”说着,伊特诺牵起薇儿的手,就要把她带离此地。 但薇儿还是没有跟着他走,她拖着伊特诺的手,焦急道:“兰……”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伊特诺打断。 “好了,没时间了,快走吧!”伊特诺显然没有听清薇儿的话,他不顾女孩的反对,径直推着她离开。 两人离开的同时,苏罗赶到了现场,空气中还飘着仍未散尽的硝烟,有两名大汉倒地不醒。而外边的马车上,载着三名小女奴。看样子,似乎一切都已然结束。但是,为何还有种熟悉的感觉在渐渐消散,让他感到心慌? 王国军也在不久后赶来。从两名大汉的口供中得知,似乎是黑色联盟的余党在此地劫走了一名奴隶,其目的暂时不明,但也构不成威胁,倒不如说,这次可以轻易销毁这个隐蔽的黑市中转站,还是拜他们所赐。 而在三名女奴的处理上,作为未来的皇帝,军官自然要征求苏罗的意见。 “既然是非法买卖,契约书理当不具备效应,销毁它们,脱去奴籍,找些人送她们回家吧。” 三名女奴此时已经被解开所有束缚,听闻这个宣判时,都面带惊色,不敢置信。她们一直听同类谣传,说王族与贵族是一丘之貉,无论最后到了哪一边,等待自己的都将会是更多的痛苦。而眼前的这位大人物,却说要无条件还给她们自由,仅这一句话,就颠覆了她们以往的认知,改变了她们未来的人生,又怎能不震惊? 兰兰更是惊讶不已,好不容易才承认这不是幻梦,而是真正的现实,同时对苏罗怀抱起一种崇敬,心中开始闪现不断跃动的希望——她终于可以去寻找姐姐了。只是这份喜悦还没燃为烈火,就被接下来的话语冻结成冰。 “殿下,这名女孩身上有生死印,是合法奴隶,属于携带印物之人,无法将其放行。”军官一脸严肃道。 苏罗也略显吃惊,他没有想到这些小户人贩,也会花费重金为奴隶烙上生死印。如若是此,他已没有权利去决定那个女孩的人生。但是,那道向他投来的目光,带着失落与绝望的同时,又有着一种不愿放弃的执着与渴望,让他无以回避。苏罗轻轻一叹,问:“她的主人是谁?” 其中一名大汉被扭送上前,在得知他面前的人是位大人物时,脸上明显有了惧意。 “她的印物,你开个价钱吧,我要将它买下来。”苏罗的话,让大汉感到很吃惊,但却果断地拒绝。 “咱不缺那俩个钱!她是我的东西,我要她一辈子做我的狗,你们谁也不许碰!”大汉对此事分外执着。 苏罗眉头一皱,说:“我可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你并没有选择权。”十分强势的声音。 见大汉没有反应,苏罗冷冷道:“‘小皇帝’想要的东西,无论用何种手段,都会得到手。你若是反对,我就让你在噩梦环绕的钢铁城里待上一辈子。这样,你也不打算将印物交给我吗?”开始施压。 大汉虽然害怕,却仍是将心一横,反击道:“来呀!大不了我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苏罗一脸阴沉,淡淡道:“你可要想好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我就不给,又怎样?难道你还能强抢不成!?”一副蛮横的样子。 “如果你不打算配合,我会考虑的。”苏罗并不否认,他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大汉恼怒道:“你放走另外那两个,我认栽,但她是合法奴隶,你这般强抢,是要违抗王法吗!?” “印物不在你手上的话,就不算是违法了。而且,我将来,就是王法。”苏罗冷眼直视大汉,淡淡道。 此时的苏罗霸气自然外泄,更显王者之相。威严的气势,让在场的众人都不由自主地为之一骇。 那大汉仍强自镇定,狠狠道:“不给,谁也不给!她是我的,我要让她永远在我脚下像狗一样活着!” 听闻此话,苏罗目光更显冰冷。而一旁的大哥也劝说道:“小弟,莫要太执着。”大汉却是听不进去。 在涉及兰兰的事情上,他就像个疯子一样,执意抓住手中的宝物,绝不放手。 “既然如此,我已无话可说。”苏罗看向兰兰,她的目光中仍怀带着期盼。 于是,苏罗一狠心,下令道:“小心一些,把印物搜出来!” 众人听令,一拥而上,制住大汉,开始再次搜身。不同于之前的粗略,此次甚为仔细,看来是动真格的。 大汉自然不会就此屈服,奋力挣扎起来。而三名小女奴则在一旁提心吊胆地看着,生怕兰兰有什么闪失。 当王国军再次抓上大汉的裤腰带时,就发现了其中的异常,随之将其取下,只是他们并不了解其中的奥秘,不知何故让里面的暗格失去了作用,十数颗玻璃珠相继掉落在地,兰兰能感觉到自己心脏正与地面一下下撞击。 发现女孩表情有些怔滞,所有人都在此刻屏气凝神,变得紧张起来。牵制着大汉的部分官兵连忙俯身去捡。 只是,没有人料想到,那大汉会在此时突然发狂。他拼命挣脱两边的束缚,在疯狂的笑容中抬起脚,对着其中一颗玻璃珠,狠狠地踩下。行动之迅速,在众人反应过来时,已然无法阻止。苏罗最先回过神,脚下白光一震,向大汉扑去。而兰兰则看着那只脚踩向她自己的命运,即将粉碎一切,却又无能无力,心中升起无尽悲伤。 苏罗终是没能来得及制止大汉的行为,随着玻璃珠在他脚下发出一声脆响,兰兰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形同花瓣一般纷飞凋零,然后她无力地倒下。虽然曾经无数次跌倒,她都能咬牙支撑,只是这次,却是再也站不起来。 苏罗心生怒意,一脚将大汉踢飞,让他肋骨断去数截。接着奔到兰兰身边,将手按在她的心口处,蓝光闪烁,无数水光丝带渗入兰兰的躯体里,将她的心脏碎片不断地,不断地包裹起来,企图延长她的生命。 “哈哈哈哈,她是我的,她永远是我的,死了也是我的,你们谁都动不了她!我得不到,你们也休想!” 那名大汉躺在地上吐血狂笑,而大哥则注视着这一幕,缓缓摇头轻叹。只是苏罗,却已经不关心这些。 突然被赋予死亡,会是怎样的感受呢?也许,会很伤心,很难过,也很无奈。但最终,会什么也感觉不到。 苏罗的努力终于换来命运的一丝垂悯,兰兰回光返照般地微微睁开眼睛。 就算心碎了,似乎还有着某种力量在支撑女孩的意志,让她斜眼看向苏罗。 “苏罗,你叫沙曼德·苏罗,对吧?这个国家未来的王……你会成为王,对吧?” 女孩害怕得到否认,而苏罗则坚定地点了点头,同时眼中现出一道自责。 “这也许就是……我注定的命运,你也……改变不了的……”兰兰渐渐变得虚弱起来。 “不过,如果下次你还遇见……像我一样被苦难围绕的人……能继续拯救……她们吗?”苏罗点头。 于是兰兰微笑道:“那么,请拯救我们这些悲伤的人吧……让这个世界,不再有我们这样的悲剧……” ——如果你以后碰到了像我一样的女孩们,请不要让她们经历和我一样的悲伤。这是,我和你的约定。 兰兰的话语在无意中,和过去的那个女孩重叠起来,在苏罗脑海中不停回响,让他下意识地再次点头。 ——抱歉,抱歉,我没能将你救下来,也没能将她救下来……我是个无能的人,是个遵守不了约定的人…… 苏罗紧紧握着兰兰越渐冰冷的手,忍住内心悲伤汹涌的悸动,不断在心中自责。 死神的临近,让兰兰变得十分痛苦,她忍耐着,问:“我,可以有一个请求吗?”怀着最后的期待。 和过去如此相似的情形,再一次震击了苏罗的内心。他轻声问:“有什么,需要我为你传达?” 兰兰看向高耸的天花板,缓缓道:“我错过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如果哪天你遇见我姐姐的话……” “可以代替兰兰,保护她吗?”像无数次对她的主人那样,对苏罗哀求。只是这一次,却是发自真心。 苏罗点头答应,兰兰这才满意笑道:“她叫玲玲,是一种花的名字,是幸福的象征。” “若是找到她了,就带她来看我吧,兰兰会一直等待的。如果能这样再遇的话,也不坏……” 虽然还想露出微笑,但痛苦却让她不停抽搐起来。同时,两行清泪从她脸颊滑落,在朦胧中看了这苍茫的世界最后一眼,她忽然放声大哭起来:“我不想死啊,姐姐……” 这位表面坚强的女孩,无论经受怎样的折磨也能一声不吭的女孩,在生命的终点,崩溃了心防,倾泻着她的悲伤。而苏罗,只能在一旁静静守护,直至女孩在他怀中沉沉睡去,再也不会醒来。 风中似乎回荡着一些零星的细语,是这个女孩破碎的心声,如同飘零的花瓣雨,为她铺好最后的床单。 ——兰兰,明天,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只要是姐姐送的礼物,兰兰什么都喜欢。 ——那,我要送给兰兰一份最好的礼物,你要好好期待哦。 ——恩!兰兰一定会好好期待的。 ——……兰兰! ——姐姐!求求你们了,不要带走我的姐姐,呜呜呜……姐姐…… ——姐姐,你在哪里?我的礼物,在哪里?我一直在等待着,但是,你却不见了…… ——终于轮到我了吗?我也要遭受磨难了吗?如果能忍耐下去,一定,会见到姐姐的吧…… ——忍耐,忍耐,忍耐。你在哪里,姐姐?我的尽头又在哪里?只有死,才是我的尽头吗? ——那么,为什么我还活着?是因为,我还期待着被人救下吗? ——我以为,如果那一次被救下来,我就会从此变得幸福起来吧。 ——但是,一旦错过的事情,就无法再找回来,我已经失去被人救赎的机会了。 ——所以,她才能获得幸福吧,一定会获得幸福吧,代替无法获得幸福的我…… 风声忽然停息了,连同那些细微的声音,也消失不见。女孩只留下一副冰冷的躯体。 苏罗抱起女孩,冷冷道:“把他们押下去。”官兵听令,压着那恶毒的大汉先行离去。 大汉临走前,朝着女孩吐了一口唾沫,骂道:“活该,活该,哈哈哈!这就是背弃我的下场!” 那大哥倒是很配合,他经过苏罗身边时,忽然道:“我的小弟,他对这个女孩,怀着畸形的爱恋。我看得出来,他也许是深爱着她的,所以才不肯放手。不过,现在已经结束了。”说完,那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苏罗却没有将这些话听进去,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女孩苍白的面容上,一步一步,带着她走向光明。 落日城外,一处盛开着鲜花的山坡,苏罗伫立在奥萝拉的墓碑前,身边的微风带来淡淡的清香。 这确实是个适合让人长眠的地方。而在不久后,兰兰也会沉睡于此,永远不会再有人来压迫她。 那道红色身影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他的身后,出现一股熟悉的气息。 “……洛基?”苏罗稍微回神,转过头时,看到那个一脸平静的冷峻少年,问:“为什么来这里?” 洛基没有出声,苏罗却也不需要他的回答。红衣少年抬头看天,说:“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在想,我为什么是沙曼德·苏罗,为什么是王族。既然身为王族,又为何要怜悯那些比我低等的平民。可是,找不到答案。” “其实我也不喜欢受到束缚,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过无忧无虑的生活。所以在学园里,我屏蔽掉一切外在的影响,希望让自己的内心变得更加纯粹。想做什么,就做吧。——我这样跟自己说。但,果然还是不行。” “很多人,带给我的影响,都让我无法忽视。那个姐姐的,薇儿的,奥萝拉的,还有兰兰的。” 苏罗沉默了片刻,似是回想起什么,然后淡淡道:“我,曾经被神彻绑架过。那是我第一次体会民间的痛苦——贫穷,饥饿,无奈,悲伤,沦为乞丐,甚至成为奴隶。这些不属于我的东西,被神彻强行施加在我的身上,如此深切的体验,永远也忘记不了……”苏罗的目光穿透云端,仰视着过去。 “当时,我真的有一种想处死他的冲动。不过,他的确教会了我许多东西。现在回想起来,和他相遇,也许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至少他让我知道,自己究竟该以怎样的方式,去面对这被选定的人生,并且改变它。” 接着,苏罗坚决道:“如果说,过去我还在犹豫的话,现在的我,已经不想再逃避了。” “我想变得成熟起来,成为一个真正的王。”说着,苏罗转过身,认真地问:“你能来帮我吗?洛基。” “不是以君臣的身份,而是以朋友的身份。作为朋友来帮我吧,洛基。”苏罗朝洛基伸出手,等待着。 两人静止不动地对视着,片刻后,洛基轻轻一叹,道:“……无趣。”说着,转身离去。 苏罗放下手,眼底闪过一丝失落。只是洛基走出几步后,却忽然说道:“……我会帮你的。” 说完,冷峻少年回过头,嘴边带着若隐若现的浅笑:“因为是朋友啊。”没有丝毫的犹豫。 还没有见过洛基这样的表情,苏罗一怔,转而笑道:“啊!”空气中的凝重感,终于有了点点消退。 关于新时代的传说级人物,“冷将”洛基与“小霸王”苏罗的事迹,后世史书并未将这段小插曲记载在内。 但,这无疑是真正的前奏。只是现在他们还未知道,这两句话将为他们自身,以及世界,带来多大的影响。 世界的变革,已经由此拉开序幕。 12.平静时刻(一) 落日城。一处僻静的角落。 这处少有人来的地方,此刻正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香气。 卖煎饼的大汉静坐在地上,旁边摆放着他的器具,此刻正燃着火光。 现在生意并不是很好,几乎没有人找到他,看来他这次选的地方实在是太偏了。 大汉看了看时间,二十分钟差不多到了,就起身收拾家伙,准备去个热闹些的地方。就在这时,一名小女孩从墙边探出头,静静地看着他。虽然只是微小的动作,她的与众不同却引起了大汉的注意。于是,四目对视。 小女孩穿着一身雪白裙衫,身边光芒飘舞。她有着一副很精致的面容,淡绿色如同宝石的眼睛,小巧可爱的鼻子与樱唇,以及一头飘逸及腰的银色长发。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女孩的额头,那里长着一只尖尖的小角。 女孩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人类,但却能感觉到神圣洋溢的气息,总让人觉得她是某只圣兽变化而成。 来者即是客。大汉对她的身份并不在意,打招呼道:“你要买煎饼吗?” 女孩见大汉没有恶意,便点了点头,走到大汉身边,摊开手,掌心处是一枚金币。 这时,大汉才注意到,女孩的身后还带着一条银白色的荧光尾饰,好像是她的尾巴。 片刻分神后,大汉麻利地裹好一份煎饼,递给她。女孩接过,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 随后,见没有新的客人,大汉正要继续收拾,他的衣角却被一只小手扯住。 大汉问:“还有事吗?”女孩伸出两根手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同时尾巴轻摇,眼中是一片期盼。 然后是,沉默。 安静的风吹拂而起,时而又止息。 在这战争即将临近的时刻,只余下不多的偷闲时光,某些人自然要好好把握。 不久后,女孩带着两份煎饼,回到一栋华丽的房子里,将其中一份交到兰斯洛手中。 那个躺在软榻上悠闲自在的人,懒洋洋地接过煎饼,赞赏道:“居然真的能带回两份吗?果然让你去是正确的,鼻子比猎犬还灵敏,又长得这么可爱,无论是谁,都会因此破除限制的。对吧,夜光。”说着,兰斯洛咬下一口,慢慢咀嚼,感慨道:“……果然已经找不到过去的味道了吗?不怎么好吃呢。”回忆开始肆意蔓延。 女孩鼻音一沉,对此人的比喻和侮辱美食的行为不屑一顾。她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心地吃起手中的煎饼来。 高兴的心情,让女孩下意识地散发出白色荧光,很快就溢满了房间的一角,形成一幅美丽的风景。看见她一脸欢快,兰斯洛温柔一笑,道:“不用吃得那么着急。给,这是奖励。”说着,高高地抛出一物。 埋头品尝美食的女孩,忽然鼻翼一动,闻到空中传来一股甜味,身体立马不由自主地往上一跃。将飞行物握在手中。等女孩落地回过神,看见兰斯洛像钓到条大鱼一样,带着玩味的笑容时,不由得红了脸,一声冷哼,甩了甩尾巴,转过身不再理会他,继续吃着煎饼。只是那颗飞过去的糖果,却仍被女孩紧紧握在手中。 “你当初就是这样把她收服的吗?”房间的另一角,有着一道声音传来,是充满磁性的魅人男声。 “不。倒不如说,她是被我的糖所吸引,才自愿跟随我的吧。这孩子真的很喜欢甜食呢,我的糖就经常被她偷吃。这个偷糖的坏习惯好像怎么也修正不了,所以,我改变了方针。既然无法阻止,那就调。教她好了。像这样。”说着,兰斯洛朝着另一侧抛出一枚糖果,背对他的女孩身形一颤,忍住没有动弹。 但就在糖果快要落地的时候,那个女孩却突然化作一道白影,奔向坠物,飞身扑去,在最后一刻安全将其接住,而自己却与地面擦出一阵轻烟。而后,女孩坐在地上,摇起尾巴,看着糖果微笑。 待她醒悟过来,再次看到兰斯洛调笑般的脸时,尴尬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呜……”沉默片刻后,尊严扫地的女孩轻鸣一声,失落地走回原位,冷眼看着兰斯洛,决心不再理会他。 兰斯洛也不着急,随手让一颗糖果掉落在脚下。可以感觉到女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下移,眼中的冷意逐渐被炽热的火光吞没。她在忍耐,与本能的欲望相对抗,小身子因此微微发颤。但最后,女孩的眼中只剩下那份香甜。她像只小猫咪般,四肢爬地,悄声移动,逼近目标,探手一抓,将那枚糖果收入囊中。 “很好,很好,真是个乖孩子呢。”直到兰斯洛的手抚上女孩的头,她才惊觉过来。虽然兰斯洛没有恶意,但这种挫败感还是让女孩深感无奈。于是她只好放下尊严,乖乖蜷缩在兰斯洛怀里,闭眼享受着糖果的甜美。 “原来如此,追随王的圣兽,比起王的气质,更看重甜食吗?换而言之,你还是那么无能吗。”肯定句。 知道“毒牙”的性格,兰斯洛只是轻笑:“是吧。没有那家伙在身边督促,我果然会变得无能啊。” “话说回来,这可是我的房子,我可不记得有允许你进来啊!你私自闯进来,我可是会让你坐牢的。” “坐牢吗?好像很不错。不过,大概没机会了。莱迪尔,你就让我在这里度过最后的平静时刻吧。” 说着,兰斯洛转头看去,房间的一角正站着一名俊美得无与伦比的男子。 “最后的时光?是吗,你和他的对决,已经抱有必死的觉悟了吗?” “十年了,我们的时代,该结束了。那家伙,大概也是这么想的。——用死来决定胜负吧。” 莱迪尔沉默不语,兰斯洛则追问道:“你呢?你和她,又该如何?这次战争,她是会出现的。” “谁知道呢,我也不知道。也许,会将她带回去吧。”莱迪尔如实回答。 “你也有这样不果断的时候啊。果然爱情会让英雄变得犹豫吗?你还爱着她吗?” 莱迪尔浅笑:“呵,我不知道。她和我之间,并不是用爱情去衡量的。那应该称不上是爱吧。” “她现在叫千隐吗……你和她,会有一场精彩的对决吧。可惜,我是没有时间去观赏了。”兰斯洛温柔地抚摸着夜光的柔发,脸上忽然现出一抹倦意,淡淡道:“莱迪尔,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你和她也好,我和他也好。本该是站在一起的队友,鲜血与美酒,在樱花盛开的地方歌颂新的事迹……可惜连当初的誓言,也没能阻止他们成为最大的敌人。那一天,在盘旋塔,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时常在想,要是那时候我没有昏过去,事情又会变成怎样呢?现在在这里的,还会只有你和我吗?”兰斯洛的目光似乎能穿过天花板,仰望虚无的天空。 然后,他继续道:“如若不是我的无能,那家伙也不必独自与诺因交锋。但是,我却昏迷了。结果,本该当上王将的人,成为了王将狩猎的目标。而本该是一对恋人的你们,也因为新的‘风’诞生,不得不彼此为敌。” “真是讽刺啊。”兰斯洛自嘲一笑。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吗?莱迪尔。”兰斯洛看着莱迪尔,十分认真的目光。 “是无法回避的命运呢。”莱迪尔说话时,一道微风从他身边拂过,很轻,却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阵风,真是美丽啊。看来那个孩子已经找到我了。我要先走一步了,可不想被她缠住呢。” 这时,兰斯洛问:“莱迪尔,你从来没有喜欢过那个孩子吗?是因为千隐,才一直在迁就她吗?” 莱迪尔笑道:“你是在嫉妒众美围绕的我,还是夜光无法满足你,所以才要打听她的事?可悲的大叔。” “大叔……算了,问你这个问题,本身就无意义。因为你也不知道,自己对她的真实感情吧。”一针见血。 短暂的沉默后,莱迪尔点头承认:“啊,我并不知道。一开始我只是觉得那个孩子什么也不曾拥有,生命、名字、家族,都并非属于她,所以才会接近她,改变她,注视着她身上那道相似的影子。不过,这是错误的。她是完整的生命,在不断的接触中,我或许真的喜欢上她了。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呢?现在没有去理解的必要。” “因为,她太烦人了啊。”说完,莱迪尔带着微笑,身影消失在风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兰斯洛也恢复慵懒的常态,他的手指与女孩柔软的秀发交织缠绕,让闭眼的女孩发出轻鸣。 “那么,还有什么事没做呢?说起来,你好像一个多月没洗澡了。夜光,我来帮你洗澡吧。” 正享受着按摩的女孩听闻此话,猛地睁开眼睛,眉头颤动,一滴冷汗从额头上悄然滑落。 此时,初始之地,一所房屋中正传出声音。 玲玲看着缩在角落的怕生女孩,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薇儿摇头。 “……不知道吗?那,你的家人呢,他们在哪里?”薇儿还是摇头。 见薇儿不吱声,玲玲回想起三个月前的情景,问:“你能理解我的话吗?”薇儿迟疑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那,你还会不会说话?”薇儿想了想,又摇头。玲玲心叹:这孩子,该不会是被她的主人喂了药吧? 想着,玲玲拉过伊特诺,问:“还记得这个男孩吗?他以前非礼过你的。”薇儿盯了男孩一会儿,摇头。 “那我呢?我是负责照顾你的。”玲玲指着自己说。 见薇儿仍是没有反应,玲玲道:“莫非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缩在角落的薇儿再次点头。接着,玲玲将薇儿一把抱住,哀叹道:“好可怜的女孩啊。” 薇儿见玲玲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又挣不脱束缚,也就停止了反抗。而罗伊德在一旁看着,沉默不语。 伊特诺此时心想:失去记忆,也就是说,她叫他哥哥的那一次作废了吗?看来他又要重新征服她了。 这时,玲玲注意到薇儿一直很紧张手里的那条荧光丝带,似乎很害怕它被别人抢走。 于是,玲玲伸出手,说:“那条丝带好漂亮啊,可以给我看看吗?”薇儿警惕地看着她。 玲玲则用一双满带期盼的大眼睛看着薇儿。最后,薇儿顶不住这种美好的目光,嘀咕一声,缓缓将丝带交到她手上。玲玲抚摸丝带,很柔顺的材质,是极上等的料子,荧光粉也是最高级的,早已和丝带融为一体。散发出来的光芒,有着幻惑人心的魅力,让人爱不释手。但玲玲却并不是贪婪之人。 “这是你最宝贵的东西?”薇儿坚定地点头。 玲玲接着问:“你还记得它是怎么来的吗?”薇儿摇头,同时面露哀色。 “那,这次可不要再丢了。”玲玲牵起薇儿的手,把丝带一圈圈绕上去,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薇儿看着手臂上那随风飘舞的“蝴蝶”,惊叹不已。随后,她把另一件物品也交到了玲玲手中。 “这个是银币?”玲玲忽然将鼻子凑过去嗅了嗅:“这块木牌好香啊!你是要我帮你穿线吗?” 薇儿小手紧握,连连点头。见女孩开始信任自己,玲玲笑道:“我知道了,这就帮你弄好。” 说着,玲玲起身去寻找材料。这时,罗伊德开口道:“玲玲,能先给我看看吗?” 罗伊德发话,玲玲自然想也不想就将那坠饰交到他手中。 罗伊德接过来一看,皱起眉头,道:“没有错。这是魔晶学园的身份牌。丁格丝·薇儿……” “丁格丝·薇儿?她叫薇儿吗?”伊特诺兴奋道:“薇儿!”女孩闻声,下意识地转过头。 然后,男孩一把抱住女孩,使劲蹭脸:“是吗,我的妹妹叫丁格丝·薇儿吗?我叫伊特诺。” 说着,男孩搭着女孩的肩膀,认真道:“你要叫我伊特诺哥哥哦!”薇儿却是一脸茫然。 罗伊德并没有理会他们,随意地将木牌一翻,发现后边还有字:“永恒的朋友,苏罗?” ——苏罗?这个名字……魔晶学园,苏罗……难道指的是沙曼德·苏罗吗!? 脑海里闪过这道信息时,罗伊德心生怒气:沙曼德·苏罗,毁灭黑色联盟的元凶之一! ——居然能在这里遇上那人的朋友,这是天意吗?只要挟持她的话…… 想着,罗伊德看向薇儿,探究的目光让这个女孩有些无法承受,不由得躲到伊特诺身后。 虽然得知新皇大人的死讯后,他的确极度痛恨剿灭联盟的苏罗与神彻,但这并不表示他的理智就此消失。 现在,仅凭这身份牌,还不能证明女孩与苏罗有关,而且,挟持无辜者这种事情,是黑色联盟所不屑的。 很快,罗伊德就抹消了先前的念头,他的目光落在薇儿手腕间,那枚黑环上。随后,他快步向薇儿走去。 见此来势,薇儿害怕地抓起男孩的衣裳。只是,这是连伊特诺也无法阻止的事情。 不顾女孩的反抗,罗伊德抓起她的手,仔细一看,道:“这个是,镇魂锁?只有战力足以构成威胁,或是对王国至关重要的人,才会被拷上这种锁。”说着,他看向女孩,审视片刻后,目光一沉:“你并不像是懂得战技和魔法的人,莫非是掌握了某些关键的信息?这样的人应该会被‘雷霆’看守起来才是,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薇儿愣愣地看着罗伊德,眼中带着恐慌。气氛在这一刻变得肃穆,罗伊德的气场,让人不敢出声。 “呜呜呜……”终于,女孩承受不住,泪光盈动,哭了出来。罗伊德见状,不免一怔。 “啊啊啊!别哭,别哭,哥哥我不会让你受欺负的!”伊特诺连忙抱着她,好声安慰。 回来的玲玲看见这种情形,眉头一皱,说:“罗伊德,她还只是个孩子,你怎么能对她这样强硬呢!” 三个月的相处,已经让玲玲在面对罗伊德时不显生涩,奴。隶的阴影散去后,留下的是青春活跃的气息。 罗伊德似乎对玲玲的批评早已习以为常,他将手一松,对薇儿说:“抱歉。你想起来后,再告诉我吧。” 说完,罗伊德将银币坠饰交还给玲玲,心道:让那个叫薇儿的女孩加入黑色联盟,也不失为可行之法。 玲玲仔细穿好细绳,将其戴上薇儿的脖子。薇儿抚摸着坠饰,高兴地看着她,玲玲则回之一笑。 然后,她看了看女孩脖间那道碍眼的项圈,转头问罗伊德:“这个,没有办法取下来吗?” “取下项圈,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那道镇魂锁,没有特定的魔法,是无法解除的。” 罗伊德思索道:“或许有人能用极强的剑气将其劈开吧。只是,我们没有这样的人才。” “不要紧,解除一个束缚,也是好事呢。”玲玲对薇儿温柔地微笑,薇儿因此有些发愣。 也许,是这道笑容太过明亮,不知不觉吸引了她的内心,让薇儿由衷地信任吧。 这时,薇儿的肚子传出一声饥叫,女孩下意识地捂住腹部,脸上浮起一丝失意。 “你的肚子饿了吗?我已经准备了好吃的饭菜呢。不过,在此之前——” 玲玲眯着眼笑,让薇儿有毛骨悚然的感觉。只听见她说:“你要先洗澡哦,全身都脏了呢。” 毕竟从薇儿失忆开始,就再也没洗过澡,身上带有异味是无可避免的。而且,她现在裹着的仍然是伊特诺的外衣,不好好洗干净换上玲玲的衣物,只怕某些人会想入非非。而薇儿却以为玲玲要对她做些可怕的事,不免轻微挣动起来。玲玲却不顾薇儿的反对,径直把她拖向浴室。 伊特诺也早已饥肠辘辘,捂着肚子说:“那我先去吃一点吧!” 说完,男孩就要动身,玲玲却返身一击,让他头顶鼓起红包,说:“不行!你也得去洗。” 然后,男孩和女孩,在玲玲的牵引下,无奈地走进了浴室。 12.平静时刻(二) 此刻,距离落日城只剩不到三天的路程,连续赶路的学园部队正在小憩。 穿着一袭白衣,手臂上缠着白光丝带的女孩,独自一人坐在草坡上发呆,有些无精打采。 “怎么了,还在埋怨苏罗的决定吗?”身后传来一道柔和的声音,苏雪扭头一看,是纱音。 看清来人后,苏雪屈膝环抱,垂眸道:“不是。我知道苏罗是害怕小雪受到伤害,才把我留在这里。” “但是……”女孩眼底闪过一抹落寞:“总觉得,没有跟随在他身边,就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 “这种失去最重要的事物的感觉,真的很讨厌。”在纱音的面前,苏雪决定不再遮掩自己的情感。 纱音走到她的身边,席地而坐,说:“他被改变了呢。不再是那个表面强横的‘小霸王’,已经懂得体现为别人担忧的心情。当灼人的烈火变成温暖的光时,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不如尝试着,为此而微笑吧。” 目光迷离的女孩听了,神色一怔。见苏雪仍是沉默不语,纱音好奇地问:“小雪不喜欢这样的苏罗吗?” “……不是。这样的他,我很喜欢,最喜欢了。苏罗很温柔,也很耀眼,像太阳一样,让小雪不敢正视,不敢靠得太近,害怕一不小心,身心都会被他的光芒融化。但是,我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他。当我回过神时,我已经无法从那道光芒中离开,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他了……” 接着,苏雪握紧手臂,轻颤道:“不待在他身边的话,黑暗就会归来,我很害怕……” 这时,一双手在女孩身后展开,轻轻怀抱着她。风传来纱音的声音:“那就回想吧。” “回想他的温暖。他这样耀眼,无论相隔多远,光都不会从你身边离去的。所以,不要害怕。” “但是,我的身体里就有着一片黑暗。我能感觉得到,那道影子憎恨着世界。它想做些什么,我都无法阻止。这样的我,会不会在不知不觉中伤害到苏罗呢?这样的我,有爱着他的资格吗?”苏雪紧紧握住纱音的手。 “无论是谁,都有着不想面对与必须面对的事情,勇敢地向前迈出一步,人生就会被改变。” “你的事情,我并不是很了解,不过,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呀!”纱音面向苏雪,轻盈一笑。 “……恩。”苏雪点头道:“我喜欢苏罗,今后还会变得更加喜欢。这份心情,我想让他知道。” “是吗?那,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就勇敢地告诉他吧。”纱音说着,站了起来。 “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要紧吧?”纱音见苏雪点头,便转身离去。 这时,背后的女孩忽然叫住她,开口道:“纱音……姐姐,……谢谢。” 苏雪的话语略显生涩,但对于这个从不与人亲近的女孩,却已是迈出一步。 “我也是,谢谢你,小雪。”纱音回头微笑,在苏雪一头雾水的时候,渐行渐远。 待到四周恢复宁静时,白衣女孩才沉吟道:“踏出一步吗?若真会这样,就好了。可是我……” 还未说完,女孩就皱起眉,目光一沉,再次闪烁时,已染上一层冰冷。 随后,散发寒意的苏雪仰望天空:“还未拥有幸福吗?你,还并不是他的唯一。” “不过,不要紧,我会让他成为只属于你的太阳的。因为,你是我最珍爱的宝物啊。” 话语沉落后,风带着冷意消散,草坡上只留下恢复意识后,不知所措的女孩。 而纱音在不久后,站在别处地方,静静地看着天空,身后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是雷克吗?”长久相处的默契,让纱音不必回头,也能感觉出那人的存在。 雷克停下脚步,并无言语。而纱音想了想,感叹道:“我大概也在逃避吧。战争必定会带来死亡。有人死去,就会有人因此而悲伤。血雨染红天空,哀歌传遍荒野,白骨堆砌成英雄冢。这样的场景,我很害怕,不想再见到第二次。所以,才会拒绝先一步抵达落日城吧。不想在那里触动过去,令内心颤鸣的记忆。” 说着,纱音看向自己微微发颤的手:“雷克,我的手,也会沾上无辜者们的鲜血吧。” 雷克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纱音,眼中闪过一丝爱怜。 “从这里逃跑吧,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这一路上,我一直这样想。但是,果然不行。抛弃我身后的人,对他们不闻不问的行为,这是罪。去屠杀不存罪恶的北荒人民,这也是罪。既然两边都有着无可逃避的沉重,勇敢地向前迈出一步就够了。我要面对它,即使害怕也要面对。如若我做不到,又有什么资格去教导小雪呢。” 说着,纱音转头看向雷克,目光中带着期盼:“在那里,我可以,尽可能地拯救更多人吗?” 寂静在风中萦绕。不久后,雷克挽起一弧微笑,点头道:“因为纱音姐,很温柔啊。” “温柔能用来拯救别人吗?还是只能用冰冷去毁灭别人呢?明明知道是错误,却必须去执行。这样的事情,很悲哀啊。要怎样去面对呢?我已经,不太清楚了。”当只有雷克在她的身边时,纱音才会诉说出自己的内心。 在这个男生面前,她一改往日冷静坚强的形象,有了平常女孩家的娇柔姿态。 “我也许,一点也不坚强呢。”纱音失落地垂头,雷克一怔,忽然缓步上前,带给她温暖的怀抱。 “纱音姐的微笑,可以改变很多很多人。遇到无法回避的事情时,只要相信自己就行了。”坚定的声音。 “我还能,变得勇敢起来吗?”纱音下意识地攀着雷克的手臂,对这样一个男生的接近并没有抵触。 雷克肯定道:“一定还会变得勇敢起来的!不过,请不要勉强自己,我一直都陪伴在你的身边。” “恩。谢谢你,雷克。”说着,纱音闭上眼睛。也许她在不知不觉中,早已习惯去依赖身边的他。 而雷克发现怀中的女孩正闭眼聆听风声,似乎在感悟着什么,忽然心想:他是不是也该向前迈出一步? 想着,雷克开始将脸缓缓凑近纱音的唇瓣。感觉到温热的气息,纱音疑惑地睁开眼,发现眼中的世界早已被雷克的面容占据了大半,心不由得乱跳起来。纱音回想起十年前,他帮助她躲避追兵时,也曾这样用脸对着她,示意她不要出声。结果两人后来不小心被绊倒,她被他阴差阳错地夺去了初吻…… 这个男孩,无论何时都有着坚定的眼神,如同雷光般孤傲,不被任何事物扰乱。 只是这次,雷克的眼中,却带上一丝惑性,让水一般的纱音有些沉浸其中。 正当雷克要吻上纱音时,女孩却突然回过神,一把推开雷克,脸红道:“我、我还有事要处理,先走了!” 看着女孩慌乱中匆匆离去的身影,男生看着自己的手,心下自责:他这是怎么了,为何刚才如此躁动?看到纱音失落的时候,他就好像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抱着她,安慰她,鼓励她,永远在身边陪伴她。然后,占有她的唇。这样的冲动,现在仍未止息。 雷克轻轻一叹,淡淡道:“这似乎不是迈出一步就能成功的事情啊。” “现在的你,还是太逞强了。若是能再多依靠我一些,就好了。纱音……” 雷克眺望远方,不知路过的风是否会把他的话语送到离去的女孩身边。 与此同时,尤法坐在另一面草坡上,用苹果般甜美的嗓音,轻轻哼着动听的曲子。 似乎连草木也被她的声音所吸引,在微风的吹拂下,伴随着美丽的乐曲而起舞。 曲毕,风停。然后,掌声响起。尤法一惊,猛地回过头,站在她身后的人,是地鼠。 “尤法你唱得真好听啊,简直就是世界第一!”地鼠竖起大拇指,由衷地赞赏道。 尤法小脸蓦地一红,垂头道:“没、没那回事,我只是随便哼哼……”言语略显激动。 “不用谦虚,不用谦虚。尤法你厨艺又好,长相又棒,唱歌还这么好听。真是讨人喜欢呀!” 地鼠这般直白的表达,让女孩的心忽地漏跳了一拍。她背对地鼠,以此来遮掩脸上尴尬的红晕。 “不过,动物的直觉告诉我,你的歌声里,好像带着忧虑呐。你有什么心事吗?”地鼠关切地问。 女孩背影一颤,沉默一阵子后,点了点头:“我很害怕。害怕流血,害怕身边有人死去,害怕保护不了重要的人。而且,那些生活在北荒的人,他们并没有犯什么过错,却要遭到我们的侵略,无论最终哪一方获得胜利,另一方都会失去家园吧。人不能互相理解吗?一定要用战争去表明一切吗?这样的行为,真的有意义吗?” 女孩眼中有着一抹迷离:“我不想因为这种理由,让双手染上血腥。不,是永远不想再回忆起那种感觉。” 尤法的身躯在微微颤抖。这时,一只手攀在尤法柔弱的肩膀上,手心传出的暖意让女孩内心感到安定。 然后,她听见地鼠自信地说:“某本书上这样写着:苦涩的命运无法改变,那么,就一口吞下它好了。” 尤法感到好奇:“那是什么书?学园的图书馆里面有吗?”她经常去看书,却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句子。 地鼠把胸一挺,自豪道:“摘自《扎伊纳德·康奇法罗斯特南的传奇之旅》,很快就会有的。” 地鼠的厚脸皮,让尤法不禁开怀一笑:“是吗?好期待啊。到时候可以给我签名吗?” “你想要多少都可以呀。”地鼠大方地说着,忽然平静下来,一脸认真道:“尤法。” “呃?”女孩对他这样突然的转变有些不适应。 “不要担心,我会保护你的。”庄重的话语,女孩呆呆地看着他。 “你不想看见血腥,我就在前面帮你挡住。尤法没有攻击能力,尤法适合唱歌和保护别人。” “所以,让我来保护你吧。”地鼠闪耀的目光,让尤法无法抗拒,下意识地点头。 “不过,作为代价,你要……”地鼠眯眼一笑,万分期待道:“要再唱一次歌呀!我还没听够呢!” 尤法一愣,对她先前在地鼠卖关子时,浮出的以身相许的想法,感到害羞,脸上又一次发起热来。 “怎么了?脸这么红,是不是刚才唱歌太累了?那就先欠着,明天再唱吧。”地鼠心中打着小算盘。 尤法连忙摇头,说:“不、不是的,只是你在旁边,有些不习惯……不过,现在已经不要紧了。” 说着,尤法深呼吸一次,微笑道:“这次,就不哼曲子了。用唱的吧,你是第一个听的人哦。” 地鼠兴奋起来:“哦!真是荣幸啊,是怎样的歌曲?” “名字叫‘月光’,是一首很好听的童谣,说的是一个孩子夜晚回家,家人在门口守候的故事。” “那个孩子,看来很幸福啊。”地鼠略有感叹。 “恩!是个拥有幸福的孩子。我们也能这样就好了。”尤法并没注意到,她已将地鼠归入“我们”当中。 说着,女孩将手覆上胸口,让慌乱的内心稍微平静下来,然后樱唇轻启:“——我行走在夜空之下,路边绽放着美丽的花,月光指引着我归家,不再会害怕。远方亮起烛光,幸福等我去拥抱。待到我与家人相聚时,多么美好的今夜……”灵动的歌声,倾注了女孩所有的感情,在特有的甜美嗓音下,成为了世界上最美妙的天籁。 而守在女孩身边的男孩,此时正闭着眼睛,在欣赏这份天籁的同时,本能地将天籁的主人拥抱入怀。 歌声有了一刹那间的停滞,但很快就恢复过来。于是,天空大地,草木花香,男孩女孩,在纷飞的歌声中,构建成一幅美丽的画卷,永远印在身处其中的两人心中。 就在歌声响起时,天空的另一边,初始之地的浴室内,玲玲也在哼着名为“月光”的歌谣。 此时的她,正用手中的毛巾擦洗着浴桶里的女孩,在热水的浸润下,女孩看起来也相当享受。 想起刚进来的时候,这个女孩反抗激烈,死活不肯让玲玲脱掉那件脏衣服,玲玲拿她还真有点无可奈何,直到玲玲无意中触及女孩的腰间,那像小猫一样往旁边缩的动作,瞬间引起了玲玲的高度重视。于是,她压住女孩,接连不断地进攻女孩的各处敏感部位,让其笑声连连响起,甚至还带有一丝哀鸣。最后,女孩招架不住,软绵绵地倒在玲玲的身下,面颊微红,轻声喘气,已经无力动弹。 然后玲玲笑道:“怎样,技术不错吧。我的妹妹以前经常这样调戏我呢。” 在玲玲的这般逼迫下,薇儿只好乖乖地脱掉衣服,皱着眉头钻入浴桶里。但很快,她就喜欢上了里面温暖的水流,虽然对玲玲手上的毛巾仍存在排斥,却已然不像之前那般强烈。在这水雾弥漫的地方,有一种幻惑的感觉,让玲玲不断回想起曾经和妹妹一起洗澡时,彼此欢唱的童谣。 随后,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那首“月光”,被她轻轻哼唱出来。 等唱完后,玲玲才发现,薇儿正很专注地看着她,见她停下,连忙摇着她的手臂,嘴里发出散乱的音符。 玲玲当然知道薇儿的意思,心生玩意,调笑道:“喜欢吗?还想再听一次吗?那你要先给我欺负哟。” 一直惨遭妹妹“毒手”的玲玲,好不容易才逮住个欺负别人的机会,怎可能就此罢手呢。 天真的薇儿想也不想就点下了头,然后一脸期待。只是,紧接而来的却是一双魔爪在她身上四处游走,连连挑弄着她的敏感地带,让她笑得喘不过气来,却又无可奈何。好不容易,才等到那双爪子暂且离开,但没等薇儿恢复过来,魔爪再临,又带给薇儿一番残酷而欢乐的折磨。如此往复,最后女孩趴在浴桶边,疲倦地呻吟着。 见玲玲还要将手凑过来,薇儿气急:“呜呜……呜!”慌乱之中,她双手一拨,一汪清水将玲玲全身打湿。 “啊!你这个坏女孩!”玲玲轻骂一声,又像只狼一样朝着薇儿扑去,房间里又回荡起笑声。 待到薇儿终于学乖,将头偎在她的怀里,像只被征服的温顺小兽时,玲玲才看向自己的湿衣,轻声道:“我也进去洗一洗好了。”说着,就一身衣物褪下。 不久后,浴室中再次响起轻盈的歌声,薇儿在玲玲温柔的怀抱中静静聆听着。 而与浴室相隔不远的房间,伊特诺缩在浴桶里,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略有不满。 “玲玲姐也真是的,我又不是没见过妹妹的裸身,说什么男孩女孩不能在一起洗,还说什么男人啊,在哪儿洗都是一样的,非要把我扔到这边来,真让人不爽!难得我想趁机和妹妹增进感情,结果计划就这么泡汤了。” 说着,伊特诺将嘴埋在水中,咕噜噜地吐着气泡。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兴奋道:“对了!不能在一起洗澡,在一起睡觉总该可以吧!不过玲玲姐八成是不会答应的。那么,今晚就悄悄地潜进去吧。呵呵呵……” 有了好点子以后,伊特诺欢快地洗起澡来,同时在脑海里勾勒出新的幻想:“妹妹啊,要等着我哟。” 沐浴完毕,便是更衣时刻。 玲玲的衣服稍大,身材娇小的薇儿穿起来并不合身,一件比较漂亮的连衣裙在薇儿身上,裙角几乎要触及地面,而领口也比较开,一不小心就会漏出薇儿半边洁白的肩膀,甚至微微鼓起的胸部也会若隐若现。 但,总不能让薇儿继续穿伊特诺那些破旧的衣物,而这已经是玲玲最拿得出手的衣裳了。 黑色联盟被剿灭后,这里的生活一直很拮据,罗伊德时常会从没有防备的小贵族家中偷回一些漂亮衣服,但大部分都会被拿去典卖,用来换取日常开支,即便这样,仍然有所不足。是以,这并不是能挑剔的事情,玲玲只能考虑,过些天将衣物改小一些。只是,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总是长得很快呢。为什么薇儿还是这样小巧呢? 穿好衣服后,薇儿在玲玲的牵引下来到厨房。女孩看着一桌美味饭菜,不禁流下口水。 平日的饭菜其实相当朴素,这一次,是特例,是为了庆祝薇儿迎来新生而特别准备的。 失忆的女孩自然不会懂得那么多,她正要伸手去抓食物,却被玲玲制止住。 “不能用手哦,这样不干净,要用这个。”玲玲将一把勺子交到薇儿手中,教她如何获取食物。 “呜……”薇儿虽然有些不满,在玲玲的爪子提示下,也只能乖乖照做,动作看起来相当别扭。 当她好不容易将食物放进嘴里时,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满足,在狼吞虎咽中,技巧也就渐渐熟练了。 当然,旁边那位男孩的进食速度也是相当迅捷的,两个孩子争抢着盘中的食物,盘子一下就见底了。 薇儿仍意犹未尽地将勺子伸向盘中最后一点食物,而这时,伊特诺也闪电出手,两人就此对峙起来。 “呜呜!”薇儿自然对他的行为相当不满,一边牵制着伊特诺,一边对他呲牙咧嘴。 “叫我哥哥的话,这个就给你吃哟。快叫,哥、哥。”伊特诺指着自己,满脸期待。 薇儿张张口,却没有叫出声来,她似乎下意识地排斥着这个词语。这时,伊特诺的头顶再一次遭到玲玲的重击,男孩吃痛松手,食物随之进入女孩的嘴里。玲玲呵斥道:“既然你想当哥哥,就应该让着妹妹啊!” 伊特诺委屈地说:“我只是想教她说话嘛……” 这话倒是提醒了玲玲,她一拍掌,看向薇儿,说:“对了,既然你能发出声音,说明你嗓子还是完好的。那,能试试说出我的名字吗?我叫玲玲。玲、玲。”在名字上,玲玲特意加重了语气,说完,还坏心眼地补上一句:“不说的话,可是要被欺负的哟。”玲玲张开魔爪,一曲一伸,女孩瞬间有了全身发痒的幻觉。 薇儿见状,立马后怕起来,努力道:“玲……玲?” 伊特诺一脸吃醋的样子,而玲玲则笑道:“对,玲玲。不是能很好地说出来吗,再多说几次呀!” “玲玲,玲玲。”薇儿小手紧握,略显兴奋,顺势说出了另一个名字:“玲玲,兰兰!” 玲玲听后,不由得一怔,回过神后,抓着薇儿肩膀,紧张道:“这个名字!你见过我妹妹?她在哪里?” 手指的用力,让薇儿有些吃痛,一脸不解地看着玲玲:“……玲玲?” “求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吧……我很想见她呀……”两行泪水从玲玲的脸上滑落。 “这个名字……”一旁的伊特诺皱眉思考了片刻,恍然大悟:“啊!是那个和妹妹待在一起的奴隶姐姐!” 一直静静守在一旁的罗伊德,听到这话后,也是一怔,脸上有了凝重的表情。 “你们遇到她了吗?那么,为什么没有把她带回来?为什么要让她在那里继续受苦?”玲玲不解道。 罗伊德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解释:“当时我们被王国军发现了,必须尽快撤离,而且……” 还没说完,玲玲抓着的女孩忽然目光一沉,好像失去了灵魂一般,握着勺子的手缓缓松开。但同时,在她的体内,似乎有着某种力量正冲撞到一起,引发的剧痛让女孩短暂地恢复神智,并惊叫起来,她双手捂着剧烈抽搐的胸口,看起来相当痛苦,最后在冷汗淋漓之下,昏死过去。 这一突变,让在场的人措手不及。等到那把勺子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碰撞,才首先唤醒了伊特诺。 “妹妹!你怎么了,妹妹!”男孩扑到薇儿身边,摇着她的身子呼唤。 玲玲也在此时清醒过来,探了探薇儿的额头,惊道:“呀!好烫啊!” 于是,在慌忙之中,薇儿被小心翼翼地背进卧室,伊特诺守在她的身旁,细心照顾着。 一段时间后,玲玲见伊特诺没有出什么岔子,薇儿的体温也有所降低,便先抽身离开。 玲玲来到大门口,而罗伊德已经站在那里等她。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尴尬。 见她到来,罗伊德沉默片刻后,自责道:“抱歉,如果我知道你的妹妹在那里,是不会……”玲玲将手覆上罗伊德的嘴唇,止住他的话语,摇头道:“我知道,我能理解。刚才是我太冲动了。” “但是,这份喜悦和担忧,就是停不下来……”男子身前的女孩垂下双眸,遮掩了她心中的悸动。 终于,玲玲鼓足勇气,抬头道:“罗伊德,我能拜托你,将我的妹妹从黑暗中,拯救出来吗?” 女孩的眼中充满期盼,而罗伊德则给予其拥抱,点头道:“我现在就去带她回来。” “如果能这样再遇的话,该是多么美好的时刻。”依偎在男子怀中的女孩,脸上有了憧憬。 不久后,玲玲站在门边,看着罗伊德远去,下意识地将手盖在心头,脸上有着一丝疑惑。 ——为什么有了希望和承诺后,这份内心的慌乱还是停不下来? 12.平静时刻(三) 回房间的路上,玲玲为了内心不再被扰乱,刻意审视起这个地方,同时回想着那些传奇故事。 那是她待在黑色联盟时,经常听别人提起的事情:初始之地,是十年前最强大的黑暗势力,“极恶之旅”一开始的据点。首领诺因及众位元勋,就是从这里开始,用他们完美的理念,一步步蚕食王国的边角,最终成为与之抗衡的存在。只是,在他们劫走水之王的女儿,准备趁机起义之时,却因为有人背叛,而落得毁灭的下场。 但,无可否认的是,作为最初的据点,初始之地里留存着许多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因为诺因当时在这里挖掘出来的,正是法皇专门为失明后的战神建造的地下宫殿——他们称其为“暗王地宫”。因其位于北荒境内,无法使用魔法探测,而表面又是普通山林,知其入口的人更是寥寥可数,使得这一处古迹,至今未被王国发现。 新皇大人成立黑色联盟后,曾派人潜入其中,企图找到创始者们留下的宝藏,但是进去的人却无一生还。 据说只有一个人拼命支撑到入口,当时他面相恐怖,全身被绿色的液体腐蚀了大半,露出血肉白骨,将死之际的他只吐出了一句话:好可怕,好可怕,里面有怪物啊!说完,便一头栽倒死去。新皇大人此后便再也没有让人去查探暗王地宫,甚至封住其入口,不许当时在场的人泄露秘密。而这初始之地,也因此成为禁区。 这个故事,后来经常被联盟里的大人们拿来吓唬小孩,究竟其真实性有多高,玲玲并不知晓。 只是,传言总不会是无中生有的。是以三个月前,当跟随罗伊德离开雁落山的众人,得知目的地是初始之地时,许多人惊慌了,他们可以为了家人与正义拿起刀剑反抗王国,却不能仅仅为了一个传言就丢掉性命。所以,即便罗伊德用新皇大人的归来为借口,尽力挽回他们的信仰,还是有一部分人就此离开了。 余下的人跟随罗伊德来到这里,在得知新皇大人的死讯后,也纷纷离去。 罗伊德这次没有再阻拦,反而让他们先行护送那些年龄较小的奴隶返乡。 而这里,在失去人烟后,已变成一片荒芜之地,时常会有种寂寥的感觉。 看来,新皇大人死后,黑色联盟的确是破灭了,罗伊德是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个现实的呢? 如果不是她和伊特诺仍留在这里,对新皇忠心耿耿的罗伊德,或许早就想方设法去报仇了吧。 但,仅凭他一人,又如何能对抗王国的千军万马?她留在这里,是帮了他,还是妨碍了他呢? 玲玲一边想着,一边慢步踱回薇儿的房间,但展现在她面前的,却是惊人的一幕…… 先让时间稍稍回溯。 不久前,在房间内,伊特诺正认真地照看着薇儿,寸步不离。 待到玲玲离开后,伊特诺才突然变得活跃起来。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攀着门沿,探头看了看外边,发现离去的人没有折返的征兆,这才放下心来。随后,男孩扭头看向昏睡在床上的女孩,脸上带起了玩味的笑容。 薇儿此时正发着高烧,小脸通红,眉头轻皱,虽然已不似先前那般痛苦,但却仍显得难受,不时冒出冷汗。 而伊特诺则细心地帮她擦拭着汗水。当然,不免需要解下女孩的衣物,然后爬到床上,将女孩横跨在身下。 看着那片晶莹的肌肤,伊特诺点头道:“果然还是这样的你最让人熟悉,穿上衣服后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女孩的体温仍然很高,在她上方的男孩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底下的稚嫩身躯正传出热气。其实薇儿的烧一直没有退去,当时在兰兰的细心照顾下,没有再次升得太高,此刻被压制已久,自然会反扑得比上次更加猛烈。 “妹妹啊,你体质太差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过两天跟着我一起完成罗伊德哥哥的训练吧!”说完,伊特诺的目光,忽然转移到那片跃动的黑色血线上。他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女孩胸前的玉石,触及到薇儿微微鼓起的地方,也并不显得在意。 这个男孩从小就被作为奴隶饲养,从来没被教导过那些孩童该懂得的常识,是以,当一个男孩与女孩有了亲密的接触时,他并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态去面对,不知道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常人的思想无法作用在他的身上,对他而言,这样与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就像怀里抱着一只可爱的小动物,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男孩的指间有着被玉石吸啜的感觉,似乎有某种冲击正不断扩散,将一切卷入其中,然后粉碎。 伊特诺用手指敲了敲黑玉,发出沉闷的声音,不禁皱眉道:“难道妹妹生病,是这个的问题?” “不知道能不能取下来啊!”伊特诺寻思着,低下头想要看得更仔细些,并且伸手朝黑玉抓去。 就在这时,玲玲恰好归来,猛然间发现那个调皮的男孩,正跪在生病的女孩身上,已经弯下腰,俯身凑近女孩的胸口,似乎有所图谋,而女孩竟然已经被剥至全。裸!这种任谁都会联想出下面该发生什么事的场景,让玲玲不由得心生怒意:“伊特诺,你在干什么!?”说着,气势汹汹地冲上前,想也不想就给了男孩一拳。 “啊!玲玲姐,不是的,我只是想……”见那人来势凶猛,男孩慌忙抬起身,正想解释,却为时过晚。 看来玲玲这次是真的动怒了,那一拳竟呼呼生风,狠狠砸在伊特诺的后脑勺上。男孩猝不及防,玲玲此次力道又过猛,竟将伊特诺打得直直趴下。而他趴倒的位置,又恰好是薇儿的正前方。于是,在某种巧合中,似乎无可避免地,伊特诺的嘴与薇儿的樱唇有了一次亲密的接触。看到这一幕时,玲玲瞬间呆了。 男孩回过神来后,捂着发痛的脑袋想要呻吟,却才发现自己的嘴好像触碰到了一片柔软之物。 伊特诺定睛一看,薇儿的小脸出现在他的眼前,而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夺走一名纯。洁女孩的初。吻。虽然男孩对这种事情并不在意,但他仍觉得,触碰那个地方的感觉,相当不错。 发觉嘴中似乎有股甜味正渐渐淡开,伊特诺下意识地伸出舌头,探入薇儿那片樱花的缝。隙中,轻柔一舔。 ——不像是糖,为什么她会有这种甜味呢?好奇怪的感觉啊…… 伊特诺还想再尝试一次,玲玲却在这时恢复过来,见伊特诺仍在占薇儿的便宜,气便不打一处来。她拽着男孩的衣领,硬是将他的身子提起来,接着一脚踹出房间:“占女生便宜的可不是好男生!你要给我好好反省!” 然后,门被玲玲重重地关上。男孩趴在走道边,捂着被踹疼的屁股,不知自己犯了什么过错。 不过,伊特诺也并不是那种爱斤斤计较的人,他很快就恢复神采,坐直身子,若有所思。 脑海中一直浮现着先前的画面,每当他想起薇儿那片温润的嘴唇时,心就止不住地乱跳。 男孩连忙捂住自己的胸口,一脸莫名其妙:身体好热……这是为什么?难道他被传染了? 伊特诺认真地思考了许久,仍未找出答案,有风从他的身侧穿过,在走道中嬉笑着离去。 整整一个晚上,在玲玲的精心照料下,薇儿的体温终于渐渐回到安全的界线。 而玲玲也因此精疲力尽,不得不让伊特诺来照看薇儿,她则趴在桌台边休憩。 当然,玲玲威胁过伊特诺,如若这次他还想动歪脑筋,她就让他一辈子都只能穿女装。 听闻此话时,伊特诺心叹:这是何等残忍的想法啊! 于是,男孩只好暂时压住那份探究的念想,好好看护着女孩。 当然,耐不住无聊的他,还是调皮地伸出手来,捏住女孩的脸,惊讶道:“哇,好柔软……” 这一碰,就再也收不回手,伊特诺欢乐地揉。捏着薇儿的脸蛋,使得女孩的脸上平添一抹红晕。 在这般挑弄下,薇儿终是忍受不住,从昏迷中醒转过来,缓缓睁开眼睛。 见女孩睁眼,男孩立马收回手,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欣喜道:“你醒啦?” “呜……”女孩下意识地摸上已被捏得发红的脸,疑惑地看着那个一脸纯真的男孩。 “你都快睡上一天了,真让人担心。怎么样,感觉好些了没?肚子饿不饿?玲玲姐有为你准备食物哦,你先吃一些吧。”成功转移话题后,伊特诺不去看女孩那道怀疑的眼神,起身端来加热过的食物,坐在薇儿旁边。 闻到饭菜的香味后,薇儿也不再计较那些事情,欢快地伸手朝勺子抓去,只是勺子却悄然从她指间滑落。 “呜?”薇儿奇怪地看向自己的手,那里正有着一种无力感,束缚每一根手指,让她连简单的抓物都做不到。女孩不甘心,小手再次朝勺子伸去,麻木的手指扣住勺柄,颤抖着提起它。但,勺子再次从半空中坠落在床。 “呜……”这次,女孩的脸上有了一丝哀色,她屈膝环臂,眼角处已泪光莹莹。 “哎!别哭,别哭啊!”见薇儿就要落泪,伊特诺连忙制止。这要是被玲玲姐碰巧撞见,他还不得完蛋! “你现在病还没好,没有力气是很正常的,还是让我来喂你吧。”伊特诺说着,拿起勺子,舀了汤汁,朝薇儿嘴边送去。薇儿看着来到跟前的食物,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屈服在肚子的饥叫声中,低头张嘴,轻轻触碰。 才刚碰到汤汁,女孩便马上缩回头,捂着烫得微红的嘴唇,无奈地看向男孩。 伊特诺立马反应过来:“啊?啊!很烫吗?抱歉。”说着,他收回勺子,在嘴边吹了吹气,然后小啜一口,确认汤汁已凉,才重新送到薇儿嘴边。女孩这次伸出舌头,小心地碰了碰,发现不烫以后,才安心喝起来。 接下来,男孩重复着先前的动作:吹气,试温,然后喂给女孩。女孩一口吞下,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笑容。 不久后,一盘子食物都被薇儿尽收腹中,她捂着略微鼓起的肚子,看上去相当满足。 这时,伊特诺猛然瞧见薇儿嘴边还沾着一粒面包的碎屑,想也不想,就将头伸过去,一下子将其舔掉,说:“食物,是不能浪费的。”在身为奴隶的岁月里,想填饱肚子甚至得在狗嘴下抢食的男孩,深知食物的珍贵。 感觉到脸边的痕痒与湿润,女孩伸手擦了擦,然后对着那个认真的男孩,回以友好的欢笑:“呜哈!” 而伊特诺,却是不禁被薇儿挽起的嘴唇所吸引,在汤汁的滋润下,那片樱唇更显美感,让他心头乱跳。 于是,男孩自然而然地被本能驱使,注视着女孩,将头缓缓靠了过去,准备再次确认那道甜味的源头。 伊特诺灼烈的目光,让薇儿神情恍惚,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孩,离她越来越近。有一种无可言喻的感觉,在两人之间弥漫而起,幻惑迷离,似乎可以听清彼此间激烈的心跳声。这种诡异的气氛,让薇儿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两片嘴唇要接触到一起时,失神的女孩突然张开嘴,对着男孩的唇瓣,一口咬下! 有鲜血的味道溢出,薇儿呆呆地松了嘴,而伊特诺也就此清醒过来,手轻轻碰在伤口上,连指尖也染上了血迹,嘴上火辣辣的痛意,让他不由得抽气道:“哎呀!痛死我了。你这个疯女,怎么这么喜欢咬人啊!” “呜……”女孩垂下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双手攀在伊特诺肩膀上,将头凑过去,小心翼翼地舔起他的伤口来。温软的小舌在伊特诺唇边游走,动作很轻盈,女孩似乎曾对别人做过同样的事。 唇边的麻痒感,带来了心的悸动,无法止息,伊特诺出神地看着薇儿,不知该用何种语言去表达他此刻的心情,虽然并不是嘴与嘴的接触,但女孩的这般举动,无疑在他的心中,产生了另一种甜味,让他沉浸不已。 等到伤口已经感觉不到血腥味,薇儿才坐直身子,关心地看着伊特诺:“呜?”而伊特诺依然在走神。 薇儿并不知道,她的行为,对于一个步入青春的少年来说,无论他是否具备常识,都极容易擦枪走火。 趁女孩稍不注意,回过神的男孩一下子把她按倒在床上,目光灼灼地将头靠向她,好像有所图谋。而无力抵抗的薇儿以为伊特诺是要惩罚自己,唯有面带惊慌,闭眼皱眉,准备接受命运的宣判。 如若换作是平常,在这静寂无声的夜晚,两个男孩女孩靠在一起,接下来该会是何等神秘动人的一幕。 但可惜的是,没有常识的少年,一般是不会按常理出牌的。果然,男孩在距离女孩仅剩十数厘米的时候,停了下来。两人四目对视,可以感觉到对方鼻间的灼热气息,带着某种奇妙的惑性。薇儿从伊特诺的眼中,看到了强烈的欲望,似乎要将她吞没,只听见他淡淡道:“妹妹啊,我都对你这么好了,你好歹叫我一声哥哥吧!” “呜?”本以为他是要做什么坏事,薇儿现在已完全不理解伊特诺的想法。 伊特诺指着自己,一脸严肃道:“哥、哥!快叫,快叫!不叫我舔你哦!” 见女孩没有反应,男孩一俯身,在她唇上舔了一下,品味着那份甜味的同时,霸道地看着她。 薇儿惊愣了片刻,忽然嘟起嘴,一仰头,在男孩的嘴唇上也舔了一下,以示反击:“呜,呜!” 这回轮到伊特诺吃惊了,他捂着嘴,在感受那份温软的余味的同时,难以置信地看着薇儿。 一会儿后,伊特诺泄气道:“没道理的呀,怎么玲玲姐教一下就会了。我就死活教不会呢?” 说着,伊特诺爬起来,坐在床边,沉思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啊!我知道了!” 随后,伊特诺将手搭在薇儿的肩膀上,若有所悟的样子:“果然没有礼物你就会不乐意吗?” 薇儿皱着眉,不知他指的是什么。只见伊特诺抓起她的手,从怀中掏出一物,亲自为她戴上。 女孩低头一看,戴在她中指上的,是一枚银色指环,正是当初男孩从黑布包里拿走的那一枚。 “这个戒指就送给你吧。你以后要乖乖叫我哥哥哟,不然我会抢走它的哦。”伊特诺威胁道。 薇儿根本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她的注意全集中在指环的宝石上,那里有着一种温馨的感觉。 “……啊!”这种感觉,让女孩相当怀念,不由得轻叹一声。伊特诺以为她答应了,心下欢喜。 但还着雀跃的心情等了许久,薇儿却没有说出只字片语。伊特诺在她面前招了招手,见她仍看着戒指发呆,于是不满地鼓起脸,将手探向戒指,说:“果然还是不给你了。” 发现伊特诺要抢回指环,薇儿连忙将其护在胸前,同时对着他张口低吼。似是惧怕她露出的那两排小利牙,伊特诺急忙收回手,无奈道:“好嘛,好嘛,算我亏本就是了。那戒指可值好几个金币呢!” “呜喔!”见伊特诺妥协,薇儿露出高兴的表情。但接下来,她却神色一变,痛苦地叫出声来。 “……呃啊!”女孩双手捂住胸口,小脸皱成一团,不断呻吟。某两股力量又开始肆虐地冲撞。 玲玲被其惊醒,而伊特诺也慌张起来,摇着薇儿的肩膀,问:“妹妹?妹妹!你怎么了?” 女孩轻声地哭泣,男孩则一把抱住她,安慰道:“别怕,别怕,哥哥在这里,哥哥会保护你的!” 这次女孩却再没有回应,她承受不住一波波侵袭而来的痛楚,眼神逐渐失去光彩,最后昏死过去。 而这一次,无论玲玲怎么努力,用上怎样的退烧药,薇儿的高热再也没有降下。 第二天,在玲玲疲惫不堪的时候,罗伊德带着满脸的沉重,回到了初始之地。 玲玲刚见到他时,脸上有了一抹欣喜。但很快,她发现男子的身后并没有跟着别人,接着她在周围不断寻找,仔细地寻找,却始终没有看见那道记忆中的熟悉人影。于是,她面向罗伊德,带着疑惑问:“兰兰她人呢?” 罗伊德不语。此时的玲玲仍心存侥幸,希望得到期待中的答案:“她是不是先回家乡了呀?” 罗伊德沉默了片刻,终是将眼斜向一边,不忍看她目光中的期待,平静道:“……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你不是说过要带她回来的吗?不要紧,这次没有救出来,那下次再……” 罗伊德摇了摇头,打断玲玲的幻想,将一束铃兰交到她的手中:“这是放在她坟前的花。” 玲玲身形动摇,手颤颤地伸出去,忽然一把将铃兰打落:“你说谎,我妹妹是不会死的!” “她是那样坚强的人,是坚强得无论怎样都能活下去的人,怎么可能会死,我不相信……” 这个女孩踉跄后退,目光混乱,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哀求道:“告诉我,你是说谎吧?” 罗伊德依然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浑身颤抖的女孩,重复着他内心的自责:“……抱歉。” 玲玲哭诉道:“为什么要道歉啊!我不要你道歉,我只想要你跟我说,这是一个玩笑……” 罗伊德相视无言。终于,在他眼中认清了现实的女孩,蹲下身,缩成一团,痛哭流泪。 遭受如此沉重的打击后,身心疲惫的玲玲几次想要晕过去,却硬是被她咬牙支撑下来。 罗伊德走到她的身边,跪下身,给予玲玲温暖的怀抱,让颤抖中的女孩有了一丝安定。 随后,玲玲抽泣着,看向罗伊德,脸上却是一片坚决:“是谁?是谁害死我妹妹的?” 罗伊德闭上眼,似是在犹豫不决。许久后,他缓缓吐出一个名字:“沙曼德·苏罗。” “沙曼德·苏罗……”玲玲的手紧握双臂,咬着牙关,在心里一次次默念着这个名字。 男子一直拥抱着女孩,直到她哭声渐止。玲玲则依偎在罗伊德怀里,说:“我的妹妹,她以前总说我很笨,要是没有她的照顾,以后该怎么办?分别的那天,她哭着来追我,让我带上她。那时候,我就决定了,我要学会照顾自己,照顾别人,将来有机会,就换我来照顾她,不让她受到任何欺负。但是,我却没有机会了……”玲玲说着,两行热泪从脸上滑落,她抓着罗伊德的衣襟,埋头痛哭:“我已经永远失去她,再也照顾不了她了!” 不忍怀中的女孩继流泪,罗伊德刚想要说些什么,玲玲却忽然止住泪水,抽着鼻子,认真道:“兰兰曾经告诉我,一个人的时候,要学会坚强。我想要变得坚强,就算我的内心不堪一击……我也要,变得更坚强……” “我刚才决定了,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不能再失去任何人,我已经承受不住再一次的哀伤。所以!” 玲玲看向怀抱她的男子,恳求道:“罗伊德,请救救薇儿吧……那个孩子,再这样下去,会死的!” 明明正处在失去至亲的悲痛中,内心却仍记挂着另一名没有血缘的人,这该是怎样一个心善的女孩啊! 内心有所感叹的罗伊德,带着爱怜的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然后,他横抱起玲玲,走进薇儿的房间。 房间内,伊特诺一直守在薇儿的身边,握着她滚烫的手,没有半刻松开。 有人进来,他也只是轻微反应过来,斜眼一看后,目光再没有离开薇儿。 “她怎么样了?”玲玲早已将眼泪抹干净,用哭得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 伊特诺摇了摇头,轻叹道:“温度还是降不下来。”他的眼中一片忧色。 玲玲不禁担忧道:“为什么用了这么多退烧药,还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伊特诺想了想,说:“也许……这不是发烧。”他的观点,让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不知道为什么,我能感觉得到,她胸口的那块玉,黑色的线纹下,有某种奇怪的力量正在流动。” “那个,也许是造成她高烧的原因。”玲玲还是首次发现,伊特诺能如此严肃,且看上去相当可靠。 罗伊德随之走上前来,掀开薇儿的衣服,看着黑玉道:“这块玉,当初在黑色联盟时就已经有了。” 罗伊德沉思道:“当时好像也有相类似的症状,说她的高烧是因此而起,也并不奇怪。” “如果薇儿的病是它引起,那这玉,不能摘下来吗?”玲玲接过话题,好奇地问。 罗伊德摇头道:“不可,我们并不了解它的特性。不过,看它周围的黑线,很可能已经与这女孩的血脉相连在一起,强行摘除只怕会伤及性命。相当棘手啊!不知她在别人手里时,遭遇这种状况,是何种救治之法。” 见罗伊德只余下感叹,伊特诺有些失望:“连罗伊德哥哥你也没有解决的方法吗?” “倒不是没有。只是……”罗伊德似乎有难言之隐。但他的话早已引起另外两人的注意。 看着向自己投来的那两道心切的目光,罗伊德深知已不是隐瞒的时候,唯有开口道:“还记得在黑色联盟时,很多人提起过的暗王地宫吗?那个传言是真的,确实有人支撑到入口后,然后被毒液腐蚀致死。不过,那个人用性命为我们带回了一些石头。——净化之源石,我们是这样命名的。将其口服,可解除体内所有的污毒与邪秽,但只可使用一次。如果这个女孩身上的玉石属于其中的一种,可以用它来碰碰运气。” 伊特诺好奇道:“为什么罗伊德哥哥你知道得这么清楚?”玲玲同样表示疑问。 “因为我就是服用过那些源石的人。当年我流落街头,不小心误食剧毒,猛毒攻心,将死的时候被新皇大人发现,是他用那珍贵的源石救了我,从此以后,我便发誓,今生今世必效命于他,只是……却没能做到。” 提及旧事之后,罗伊德严肃道:“暗王地宫甚为神秘,新皇大人曾经推测,那里不仅仅只有净化之源石,应该还有许多我们从未见识过的精细之物,可能会有救这女孩的珍宝也说不定。但是,那里面同样危机重重,有着能够喷射腐蚀毒液的怪物,所以此行相当凶险,我自己一人去就够了,你们在这里好好候着。” 说完,罗伊德就要动身。 这时,伊特诺开口道:“不行!我也要跟去。” “别胡闹,这可不是在玩!”罗伊德呵斥道。 “我并不是去玩,我是认真的!”伊特诺看向罗伊德,他的目光让这个男子瞬间被震慑住。 那是一对执着而决绝的眼睛,镶嵌在伊特诺的脸上,竟然不显得违和,反而平添一股盛气。 在这种目光下,向来不惧人脸色的罗伊德,竟然无法拒绝伊特诺。他想了想,最后点头同意。 “男孩总有一天是要变成男人的,你既然选择了这一条道路,就不要后悔。”罗伊特提醒道。 伊特诺轻轻一笑,又恢复了 13.暗王地宫(一) 两百年前,暗王地宫。 战神坐在宫殿的中心,伏在他怀里的,是一只垂暮将死的狼,此刻的它正感受着战神最后的怜抚。 尽管顶端是璀璨如星辰的珠银白光,失去光明的战神,却已无法看见。光,是为另一个人准备的。 身着金翎羽衣的法皇,站在他的前方,问:“为什么要离开白云城?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不寂寞吗?” 战神沉默片刻后,淡淡答道:“……别离的时刻,总是会到来的。再亲密的人,总有一天,也会分开。我也有想要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做一些不被人打搅的事,你不是知道这一点,才为我建造这座地宫的吗?” “我为你建造的是工作场所,可不是陵墓呢。”法皇单眼一闭:“那个孩子被你赶走以后,很伤心啊。” “……夜光吗?”战神脸上有着微微的动容,很快又恢复冷淡:“是吗,她很快就会找到新的主人吧。” “被你讨厌后,它一直窝在你的房间里,一声不响地蹲着,谁也不理睬,连糖的诱惑都不管用呢。我有时在想,若是它有眼泪可流,只怕现在白云城都该被水淹了吧?而且,我见过它身上的踢伤,那是你弄的吧?用这种方式将它赶走,是不是太狠心了?小战,你究竟在想什么?用这样冰冷的方式,你是认真的吗?” 战神仰头道:“是的,是厌倦了吧。终究只是动物罢了。永生的她,离开我也一样能活下去,不是吗?” 法皇看向那只在战神的抚摸下,一脸安详的狼,说:“厌倦了就会舍弃吗?我可看不出你是这样的人。” 战神不语,而法皇的脸上则多了一份凝重:“你让那个孩子离开你时,我就猜到了。战神,难道你……” 盖在狼头上的手,忽然停止了动作。随后,战神无奈一叹,面向法皇,道:“果然,这是瞒不过你的。” 对于他的猜测,法皇并没有想到战神会这样直白地承认,他微微一怔,问:“还剩,多久?” “一个月不到吧,禁药的后果超乎我的想象。不败的战神,就这样从世界上消失,也不错。” 有一种沉重,开始在空气中蔓延。法皇问:“你会选择这种方式,就表示,已无法挽救了?” 战神点头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然是最清楚的。这件事,不要告诉他们,尤其是,她。” “你既然如此在意它,为何还要赶走它?就算我不说,他们也迟早会发现的。这种方法,太愚蠢了。” “……因为我是个自私的人,只喜欢悄悄地离去。若是她一直留在那里不肯离开,就拜托你照顾了。” 展现在法皇面前的,是一张决绝的脸。于是他轻叹道:“明明那么喜欢它,却要……你真是执着呐。” 说着,法皇取出一物:“你的决意,我深知改变不了。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还是希望你能够接受。” 随着一颗白色玉石从封印匣中被取出,战神随即感觉到,有种神秘又强大的气息出现:“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这是不久前,小魔带回来的,具体是从何而来,他并没有向我言明。我见是一颗不可思议的石头,便向他讨了来,做些研究。小魔将它命名为‘白玉’,我也认为这个名字相当恰当。” “它的构造很奇妙,我的魔法无法对其进行解析。不过,理论上来说,它应该与源石同属一类,但是,又有些不同。这颗白玉内,蕴含着巨大的能源,是普通源石的数万倍,即便是在这失落地带,也能为接触它的事物源源不断地提供能量。据我推算,仅用它来维持一个人的身体机能,也足以让那个人的生命再延续数百年。” “而且,它最大的特性,就是能够存放灵魂,能够作为灵魂的载体而存在。若是能运用它来换取新生,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但,遗憾的是,随着研究继续深入,我发现,这颗白玉,无法作用在人与动物,所有的生灵之上。枯木、金属、泥石,只有镶嵌在这些死物上,它的能量才能四处传递。才能将‘死’转化成‘生’。” “换句话说,只要有一个容器,镶入这颗白玉,里面的灵魂就能操纵容器,用另一种方式存在下去。” “不过,这终究只是我的推测。”法皇慎重道:“小战,你要挑战未知的命运吗?想要获取新生吗?” 战神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十分诱人的事情。但是,有所得,必然有所失,这是不变的真理。延续生命的代价会是什么呢?想必相当沉重吧。在那里面,失去心的指引后,灵魂不会迷茫吗?不会被改变吗?本性是否被污染,人格是否被抹灭,向往光明的种子是否会播撒出新的黑暗?那颗玉石虽然被称为‘白玉’,但我却没有从它身上感觉到‘光’。真的是存放灵魂的器皿,而不是束缚灵魂的噩梦吗?” “不愧是小战,果然被你察觉了吗?这些事情我的确无从了解,之前填进去的幼小灵魂也确实无法再释放出来,最后大概被存于白玉中的某种法则消灭了吧。存入灵魂,获得新生,看来不是如此简单的事情呢。不过,小战,我一直相信,强大的你,是能够征服这颗白玉的。”法皇的话语中充满自信。 “以前,我也认为自己能征服禁药。——越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越是会超乎想象,这才是命运。” “而且,纵使我能借以死物之躯继续存在,又是否还是我,还是与你们在一起的战神?” “你能确保,那时候的我,不会被白玉改变吗?”在这样的问题上,战神显得相当严肃。 见法皇没有说话,战神淡淡道:“不是现在的身躯,不是现在的灵魂,战神便不是战神。” 沉默在空气中萦绕。不久后,法皇轻叹一声,说:“我知道。果然是这样的结果吗?失去这份对自我的执着,你就真的不是小战了。能够勇敢直面死亡的,才是传说中的战神呢。所以,这不是要对你使用的。” 说着,法皇看向战神怀中的狼:“这只狼,记得是在数年前伤重时被你救下的,后来它一直跟随着你征战各地,是一只同样充满传奇色彩的狼王呢。伤疤为它带来荣耀的同时,也让它的生命被削减,今天,大概就是它的临终之日了吧。传奇总有落幕的一天,英雄也总会成为白骨,这是自然的法则。不过,我却能从它的眼中看到不舍,你也应该能觉察得到,它并不希望先你一步离去。所以,夜光不在,至少让它陪伴着你,活到最后吧。” 那只狼忽然动了动耳朵,挣扎着看向战神,轻嚎一声,似是在回应法皇的话语。战神只是静静地抚摸着它。 “我已经把容器准备好了,是小剑亲手制造的,是个不得了的东西呢。白玉能维持它两百年的运转。” “接下来,由你决定吧。”法皇说完,安静地站在一旁。他在等待一个答案。而那只狼则显得有些躁动。 许久后,战神才开口:“我说过的,我没有决定你的命运的权利。按你自己内心的想法去做吧。” 于是狼从战神怀中跃下,摇摇晃晃地撑起衰弱的身子,拼尽全力,仰天咆哮,依稀还能看到当年的雄风。 在那之后,过去了数个月。 还是在同一地方,法皇面对着一只拦在他面前的黑色巨兽,巨兽身上有着白银的纹路。 法皇试图让它认清现实:“还不明白吗,你的主人,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巨兽却没有将话听进去,它双目猩红,朝着法皇大吼一声,似乎连整座地宫都为之颤动。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但是,你的职责已经结束了。所以,不必再守在这里,回到地上去吧。” 巨兽又是一声巨吼,这次好像还染上了一丝怒意,看来是对眼前的人否定它存在的价值感到气愤。 “你要保护他,永远地,不让任何人打搅他……就像一开始那样,唯一的执念支撑着你不被白玉吞噬吗?” 法皇终是看清了什么,不再做无谓的事情,沉声道:“我知道,你想这样做,就做下去吧。但是……” “别人就算了,我们来探望他的时候,你可不要动手呀。”到最后,法皇还不忘要开个玩笑。 待到金衣男子离去后,巨兽才回到战神沉眠的地方,匍匐在地,一直,一直,静静地守护着。 …… 时间回到两百年后。 这座黑暗萦绕,雾气弥漫的古老地宫,再次出现了闯入者。 不久前,罗伊德三人打开隐蔽的地穴,走进地底。火把的光照亮了周围的空旷石壁,前方依旧是幽深黑暗。 刚进来时,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个岩崖高台,魔法升降机早已停止了工作,他们只能沿着两边的斜坡,缓缓下行。伊特诺背着高烧昏睡中的薇儿,更是显得小心谨慎。他执意不让罗伊德搭手帮忙,因为罗伊德一手拿着火把,若是再让其使用另一只手,一旦那怪物突然攻来,只怕难以应对。 只是在这光亮不足的地方,再如何小心,也难免会有失足的时候。在下行至后半段时,伊特诺碰巧踩着一颗松动的石子,脚下猛地一滑,眼看就要仰天跌倒,而罗伊德已经援救不及。 这样下去,薇儿柔弱的背脊会与地面硬硬相碰,然后与伊特诺一同滚落到最低点,头破血流。 伊特诺想到这些时,一咬牙,用力将薇儿提起,随后强行弯腰,硬是让自己坐在了地上,未伤及薇儿半毫。可惜老天似乎很喜欢和他开玩笑,他坐下来却没能止住自己下滑的趋势,于是像溜滑梯一样,他带着身后擦起的轻烟,一直滑到平地才停止,而他的屁股无可避免地和地面有了一个亲密的接触。 “哎哟……”伊特诺放置好薇儿后,揉着生疼的臀部,自我安慰道:“还好裤子上没有磨穿个洞……” “罗伊德哥哥,男孩成为男人的过程,还真是相当辛苦啊。”伊特诺见罗伊德走下来,不由得感慨道。 “仅仅是一念之差罢了。收起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我们到地宫了。”罗伊德说着,目视前方。 伊特诺也随之移动视线。只见火光的映照下,一座灰黑色的雄伟宫殿出现在不远处,看不见它的全貌,但可以感觉到里面正缓缓渗出凛冽寒意,有一种冷寂的气息在其中徘徊不去,甚至感染了来人的内心,让其心生惧意,不敢上前。——当然伊特诺这种没有常识的人自然是感觉不到的,此刻他正由衷赞叹:“哇,好大啊!我以前住的那栋豪宅和它相比,也就只是一间狗屋而已。有钱人的生活就是不一样啊!” 而罗伊德的内心却在微微颤鸣。在环绕着宫殿四周的那股霸气影响下,他下意识地对其产生了畏惧感。察觉到这一点的罗伊德,急忙调节自己的心态,才没有再受到干扰。同时他心下暗道:已过去了两百年,战神死后残留的气势还能有如此震慑力,其生前该是何等的强大。还是说,这是那只“怪物”所散发出来的气息? 抱着疑虑,罗伊德推开封印地宫的石门,寒气扑面而来。里面的深邃幽暗,让人毛骨悚然。 “小心一些。”罗伊德吩咐一句后,便先一步走进宫殿内。伊特诺则背起薇儿,紧随其后。 还没走多远,背上的女孩似乎感觉到什么,忽然醒转过来,扯着伊特诺的衣襟,轻轻摇头:“呜……” 伊特诺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轻声安慰:“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虽然这么说,但火光之外的孤寂世界,着实让他心慌,只是绝不能在她的面前表现出来。所以,当伊特诺转头看向薇儿时,脸上是坚定的样子。 看着男孩的脸,女孩那份发自本能的恐惧渐渐消散。薇儿趴在伊特诺略显瘦弱的背上,有种安定的感觉。 尽管如此,昏沉中的女孩仍然是一脸担忧的表情,且这种担忧并不是为她自己:“呜……” 女孩的小手,紧抓着男孩的衣襟不放。透过紧贴在他背上的那片柔软,伊特诺可以感觉到薇儿的心跳声。 “你是在担心我吗?不要担心,哥哥我比你想象中要厉害哟。我当年可是在十几条猎犬的围攻下都大难不死的传说级人物呢!”伊特诺自夸道。这倒不算是谎话,虽然在那场“游戏”中,他的奴隶同伴们悉数死在犬齿之下,但,唯独他却苟延残喘地活了下来。明明已经伤得这么重,为什么没有死去呢? 记得当时,贵族这样对他说:你连死在狗嘴下的资格都没有,好好学习如何当个比狗还低贱的废物吧! 在此之前,贵族已经让他像狗一样生活,用驯养狗的方法驯养他。但狗能做到的事情,他却无法做到。 也许,他真的比狗还要低贱吧,真的是个无用的废物吧。没有同伴的帮助就会在繁重的劳作中累死,没有同伴的支撑就会在被施予的痛苦中崩溃。没有同伴的话,他什么也做不好。就像前两天那样,没有罗伊德哥哥及时赶到,他不旦救不出薇儿,反而会再次沦为奴隶。明明只要再强大一些,妹妹就能由他亲手救出来,那个叫兰兰的女孩可能也……可以和玲玲姐团聚吧? 但,这种强大却与他无缘。不是没想过要努力,只是他的努力所换来的,却并非是同等的回报。 就算没日没夜的练剑,也依旧用不出斩击,依旧会让木剑脱手而飞。他是需要力量却没有力量的人。 而他的无用,在过往的日子里,最终连贵族也感到厌倦,在猎犬游戏过后,赐予了他最底层的地位。 从那天起,没有食物,没有衣着,也没有住所,就连铁笼子也不属于他。无论是宅子里的任何人,女仆、男佣、或是狗和奴隶,都有支使他的权利。所以,在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时,他就成为了他们发泄的目标。 贵族用一条又长又粗的铁链拴着他的脖子,将他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小小的豪宅附近,一旦任何人有玩弄他的想法,拖着铁链就能强迫他来到跟前。当他们玩腻了,就将他丢出屋外,任由他自生自灭,无论他怎样卖力地去迎合他们,都换不回一丝半点的寻常食物。 ——连狗都不如的家伙,还想要什么吃的?就算一坨粪便扔到你面前,也只会玷污它的作用! 他们这样嘲笑他,他早已对此习以为常。没什么,只要顺从他们就足够了,反抗或无视,都只会招来更大的恶果,踏入那栋宅子不久后,他就深刻地明白这个道理。命运也好,人生也好,如果展现在他面前的,只会是这幅无能又残败的样子,为了生存,那也只能去顺应了吧。但是,为什么要活着呢? 当时的他这样想:如果饿死才是他的命运,那请快些到来吧。 因为肚子真的好饿啊,真的让人无法忍受啊。 这种源源不绝的饥饿感,让他不出数天,就打消了等死的念头。于是每逢夜晚,被扔出屋外的他,就悄悄拽着铁链,四处寻找可以入腹的东西。一切的昆虫草木,甚至泥土,只要能吞下去,就绝不放过。那种腥臭或苦涩的味道,屡屡让他作呕,却只能捂着嘴巴,强行咽下。后来他发现狗食很不错,但碍于那些猎犬过于凶残,迟迟不敢动手,只能趁它们不在的时候,捡一些剩食充饥。 如果说,在这些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还能带给失去同伴的他一丝温暖,那么,阴雨天气就是他的噩梦。因为铁链的另一头,正连在屋顶的引雷针上。每逢雷雨交加之际,他都会被赶到空旷的庭院内,顶着彻骨的寒意,呆呆地看那黑色世界里不时出现的白色光芒,一次次从引雷针的上空闪过。其余人则全缩在宅子里,怀着一种疯狂的期待,透过紧紧关上的玻璃窗台看他的表现,同时打赌他何时会被雷电给劈死,变成一具焦尸。 那时的他,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现在早已记不清,只知道当时是在思考:没有了同伴,他还有生存下去的意义吗?一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吧,什么事物都挽救不了吧。那么,就这样死去,也不错呢。死了以后,去找他的同伴们,让他们带着他这只小小的跟屁虫,一同前往彼岸吧。 于是,内心有所畏惧,却又怀带着期盼,期盼那道象征命运的白光,快点降临到他的身上。 ——这样,就不会再有痛苦了吧? 但是,一次次雷雨过后,天边是拨开云雾的太阳。光芒之下,他仍旧还活着。 ——为什么?为什么连这样一个小小的祈望都无法实现? ——这么不舍得他离去吗?还要让他继续遭受折磨吗? 每一场雷雨中,他都仰头逼问着那片阴暗的天空。 ——至少给我一个答案吧!最后,他如此咆哮道。 天空回应了他的内心,滚滚雷鸣中,一道闪电朝他直奔而来。 ——终于,要结束了吗?他这样想着,心中浮起一丝欣慰。 和所有人一样,心跳有了短暂的停滞,他静静地等待着毁灭的一瞬间。 只是,在他正要挽起微笑的时候,闪电却从他身边划过,轰击在不远处的地面上。身边尘土飞溅,他的脸上,是一副惊愕的表情。在场的人,看到这一幕时,也全都呆滞了。一个连狗都不如的人,要在形同天罚的闪电中存活下来,这该需要何等强大的运气,才能铸就出奇迹。 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 他思考了很久,才找到答案:也许,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活下去吧。 不要放弃,努力地,挣扎地,活下去。也许这就是,天空传达给他的信息。 活着的话,总有一天,会有被改变的机会吧。如果这份悲惨注定无法改变,那就微笑着去接受吧。 在那之后,他开始尝试着用自己的方式去生存。为了填饱肚子,他鼓起勇气,在狗嘴下夺食。为了驱寒,他抱着凶残的猎犬,一起缩在狗屋里,到头来甚至和它成为了朋友。周围的人因为那次闪电事件,下意识地对他有所排斥。虽然仍有不信邪的人对他加以欺凌,施予痛楚,但这些早已习惯的事情却皆被他一笑置之。 如果这是他必须要经历的劫难,那就只能勇敢地去面对了吧。那么,承受痛苦,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一直持续着这样的生活,直到被罗伊德哥哥带回黑色联盟,他更加坚信自己有着存在的价值。虽然前方依旧是模糊不清,虽然他仍对自己的弱小感到无奈与困惑,但无论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也不会再放弃希望了吧。 因为他已经有了指引的火光,和想要保护的事物了。想着,伊特诺转头看向薇儿。 不知何时,背上的女孩已经熟睡过去,她眉头微皱,虽然身染病痛,小脸上却是一片安宁。 伊特诺带着微笑,心中默道:我的确是个无用的人。不过,就算我什么都做不好,也绝不会放弃你的。 “这次,哥哥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像我这样没用的人都能活着,你也一定不会有事的。”坚定的声音。 引领着前路的火光依旧明亮,伊特诺跟着它走了几步,身后忽然刮起一道阴风,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不断向他袭来。男孩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战战栗栗地转过头。火光的边缘,是徘徊不散的雾气,雾气之后便是深邃的黑暗,看不清更远的事物。但在男孩转头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确实瞥见了一道黑影,在朦胧的光中一晃而逝。 “罗、罗伊德哥哥……”伊特诺轻声呼唤,行走在前方的人停下脚步。 “怎么了?”罗伊德带着火把,走向伊特诺。处在火光的中心后,男孩心下稍定。 “刚才那里好像有道鬼影……”伊特诺指着印象中的地方。罗伊德一脸沉着,做好战斗姿态,缓缓靠近。火光渐渐将黑影出现的地方包围,但在那里只有一根支撑宫殿的大柱子。罗伊德仔细勘察一遍,没发现任何不妥。 “可能是我眼花看错了,对不起。”伊特诺垂头自责。也是,像他这样的人,怎可能会有察觉异常的能力。 “不,敏锐一些是好事。你要好好跟在我身后,不可落后一步。”罗伊德叮嘱完后,继续领头前行。 “哦。”伊特诺乖乖跟在罗伊德身后,同时左右张望,企图发现些不寻常的事。但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雾气和黑暗,那种莫名的诡异感再也没有出现。最终他放弃了,随口问:“罗伊德哥哥,我们该去哪里?” “虽然新皇大人曾在极恶之旅的遗物里,机缘巧合地发现一张地宫的大致地形图,但我仅是匆匆扫过几眼,记忆十分模糊,此地雾气甚浓,又过于阴暗,根本分不清方位,只好先试着寻找宝库的所在了。” 听罗伊德的语气,似乎他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伊特诺不由得轻叹道:“如果能开灯就好了。” 话音刚落,忽然有一片白光在两人头顶交织扩散,裂成寸寸银芒,恍若璀璨星辰,分散在各处。 在这些珠银白光的照耀下,整座地宫都变得亮堂起来,如身处阳光之中。从来没有见过星空的伊特诺,此刻更是被这份华美吸引了目光,仰头望天,感叹不已。不久后,他回过神来,怀带着欣赏意味的目光,开始顺着天花板一路下移,自然而然地落到身侧。随后,他被一只伏在角落里的巨大怪物吓了一跳,惊叫道:“哇啊!” 正观察前方的罗伊德,这时也警惕起来,顺着伊特诺视线的方向看去,同时问:“怎么了!?” 只见目光的尽头,两根大柱子之间,一只黑色巨兽正静静躺在地上。刚才没有白光笼罩,仅凭火把的小小范围,在雾气环绕之下,根本无法看清远方的事物,是以才没有发现它的身影。此刻宫殿亮如白昼,仔细一看,方才觉得这狼型巨兽甚是生猛吓人。只是,为何它之前没有对他们发动进攻?难道…… 似乎感觉不到巨兽存活的气息,罗伊德抽出弓箭,小心逼近,直至巨兽跟前。他身为一个成年男子,在巨兽身前,竟然还不及它一颗头颅的高度。若是这巨兽站起身来,只怕有将近十米的身距,仅仅是让它咬上一口,估计也没有命再返回地上。而且,罗伊德很快就惊讶地发现,这竟是一只机关兽!若不是看见浮现在表面的金属锈迹,他又怎能分辨得出?这般鬼斧神工,以假乱真,就连有名的剑师工房,恐怕也做不出这样精巧的巨兽。 不过,眼前的这只机关兽,好像已经停止了机能,罗伊德试探多次,也不见其有所反应。新皇大人的那次探险,也许是它最后的尽忠吧。该说是遗憾呢,还是幸运呢?虽然看不到它的英姿,却也少了对三人性命的威胁。 “这就是那只传闻中的怪物吗?”伊特诺见罗伊特稍稍放松了警惕,便随之走上前来,仔细端详巨兽。 “就算是睡着了,看起来也好威猛啊!比我以前较量的那群小黄狗有气势多了。不过,罗伊德哥哥,为什么这只怪物会在这里睡觉,这是不是说明,他想要保护的东西,就在这附近?比如宝库之类的。”伊特诺疑惑道。 罗伊德点头道:“极有可能,我们找找看吧。”说着,两人绕至巨兽背后,还真的找到了被挡住的通道。 于是,怀带着希望,伊特诺跟在罗 13.暗王地宫(二) 罗伊德三人顺着通道,无视两旁的岔路,径直来到地宫的中心。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正是战神的陵墓。 但,与其说是陵墓,冰宫反而更显贴切,因为这一整个房间,竟都是用冰砌成的!那些充斥地宫的寒气,大概就是由此散发而出。在这片银白色的天地中,雕刻着一条蜿蜒盘曲的腾龙,以金石为躯,冰雪为鳞,珠玉为眼,似蛇非蛇,栩栩如生,让没有见过此种生物的伊特诺和罗伊德刚走进来时,都不免发出一声感叹。 更奇的是,竟然有一条清澈的水流,沿着龙躯缓缓流淌,然后从龙口倾泻直下,落到地面的水池中,顺着水槽四处扩散,并带起点点蓝光,在地上交织成一片美丽的图案,形同法阵,宁静而神圣。在如此寒气侵蚀之下,水流竟不会凝结成冰,仅这一点,便足以让人惊叹不已。 而最吸引人的,还是被那腾龙所盘绕守护的一面巨大十字架。其形似剑,内镶黑铁,沉重肃穆,立于房间的终端,纵接天地,高耸如山,冰面散发着晶莹的光芒。而战神被冰封在这十字架的中心,同时也是龙首的正上方。他身着一袭黑甲,面容沉静,像是在沉睡,身躯四周仍残留着生前的霸道气息。 盘龙剑墓,确是极符合战神冷傲孤高的性格。 “那个人是谁呀?感觉好有气势啊!”伊特诺仰望战神,由衷感慨。 “一个不朽的传说。”罗伊德说着,对着冰柩单膝跪地,以示尊敬。 伊特诺此时却在想:那副铠甲看起来也好帅气啊,不知道能不能扒下来。 罗伊德猜到了他的心思,淡淡道:“不可能。这些冰历经百年而不化,流水环绕其上而不冻结,必然非同寻常,想必和那漫天白光一样,皆是法皇的杰作。上古吟唱魔法,即便是王国杰出的魔法研习团队,在没有资料的情况下,要解开它也颇费一番功夫,研究十数载都未必可行。我们仅是瞻仰了此等神奇,也已不虚此行。” “能制造出这些奇观的魔法,自然是极厉害的呀!要是能亲眼见识一下就好了。如果法皇还在世,一定能用这魔法来救妹妹吧。只可惜……”伊特诺正感叹着,昏睡中的女孩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小手下意识地抓紧男孩的衣襟。在这冰冷之地,她的掌心竟然能沁出汗水。伊特诺随之感觉到,薇儿胸口的血线,开始剧烈地跃动,而且,比起未进地宫之前,还要激烈上不少,不知在她的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知道薇儿正忍受着痛楚的侵袭,伊特诺不敢耽搁,连忙环顾四周,希望找到宝库的所在。他的目光,很快便落在不远处的祭台前,因为一进来就被盘龙奇景给吸引了目光,是以连如此显眼的地方都没有注意到。在那里,一个小玻璃瓶子倾倒在桌面上,散落出数颗小巧的紫色结晶。 结晶是雪花构造,里面无数的细小枝杈扩散开来,聚成一颗拇指大的圆珠,核心中闪着淡淡的紫光。 “那个是什么?”伊特诺问。罗伊德这时也注意到发光的结晶,它们正散发着一种魅惑人心的气息。 “莫非这就是新皇大人所要寻找的,能够瞬间增强自身力量的宝物?”罗伊德回忆起当时对它的描述。 “增强力量?”伊特诺听闻此话,心生向往,但很快又被其抹消:“就是说,不能治好妹妹的病吗?” “……不能。”伊特诺得到回答后,一脸失落。而罗伊德看着那抹邪魅的紫光,忽然有种跃跃欲试的念想,但战神服食此物后双目失明的事例,他还是知道的。使用它风险过大,罗伊德再三思量后,先将其收入怀中。 这时,一道声音从入口处传来:“那些东西,你还是莫要触碰为好。” 冷漠的声音突然响起,让两人皆是一惊,扭头看去,只见一名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冰宫门口。从那名男子身上,完全感觉不到生命的气息,就像是一具死尸在活动一般。这种怪异的感觉,让罗伊德隐隐觉得不妙。 罗伊德示意伊特诺靠向自己,同时厉声问:“你是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们的!?”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怀中之物,以及,那名女孩。”诺因目光一扫,平静道:“交给我。” 离开天刹后,诺因本打算前来此地拿取余下的禁药,并趁机消化从魔君后继者身上剥夺的记忆,但却发现已经有人先他一步进入地宫,于是他暂且暗中尾随其后。在要对他们下杀机之时,身为死物的他,本该不存在气息,那个男孩却能察觉到他的接近,着实不同寻常。是以他打消了亲自动手的念头,隐藏在远处观察。 随着地宫的深入,那只看守宫殿的巨兽终会将他们埋葬于此。——如若它的机能还未停止的话。 巨兽的生命只能维持两百多年,这是他早已知晓的事情。所以,当男孩无意间说出秘语,开启天灯,看见那具金属遗骸时,他未有半点惊讶。这个世界没有永生,再强大的生命也会有归于尘土的一天,他也并不例外。 只是,不再有“侩子手”处理闯入者,地宫的秘密迟早会暴露吧?这点多少有些遗憾。 不过,在他看清男孩背上之人时,却也略感庆幸。——那正是他即将返回寻找的目标。 有一点曾让诺因深感疑惑:当时他确实抽取了那个女孩的记忆,但在那份记忆当中,却只记录了丁格丝·薇儿与她的家人在一起时的生活。直至13岁的某一日,继母要将她卖给人贩,她跪在门外,最后昏厥过去。记忆由此中断,至于她是如何进入学园,如何得知魔君机密,往后的一切事情,都没有被记录,连根源也无从探究。 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起初诺因以为这是记忆消化还不完全,或是王国为其施加了某种保护记忆的特殊禁制,但他很快就排除了这些可能。天刹过去关于“幸福”“家人”“名字”的一切记忆,至今仍保留在他的体内,轻易可以将其抹灭,受此限制的天刹,若是知晓王国的举动,不会不告知他。既然天刹没有提及,那只能说明,王国并未对那个女孩动手脚。那么,究竟是为什么? 嫁魂体质要剥夺一个灵魂的记忆,必须要知道那个灵魂的名字。换而言之,他所得到的记忆,必定属于真正的“丁格丝·薇儿”,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诺因终于得出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却是最吻合的答案:进入学园的女孩,并不是原本的“丁格丝·薇儿”,留存在那具身躯里的,是另一个灵魂! 这也足以解释,为何那个女孩从小不曾习字,也未有奇遇,却能懂得封魔文字。 只是,那个灵魂却并非像他这样,须寄宿在死骸之中。她是一个活生生的存在。 既然不是嫁魂体质,为何能支配别人的躯体?诺因对此甚是好奇。 但得不到记忆,也就无法理解。而那个灵魂的本名,他并未知晓。 于是,事情由此陷入困局。正当他打算劫走女孩,进行各种试验以寻找突破时,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这不可谓不幸运。只是,看她痛苦的样子,此事恐怕,并不简单啊。诺因注视着女孩的脸,心有所思。 “看来你知道此物的用途,这并不奇怪。但是,这名女孩又与你有何关系?”罗伊德不解道。 “它们,皆是对我有用之物。多说无用,想来你并不打算交予我。所以,我会亲手夺过来。” 平静的声音,却无法遮掩男子足以吞噬一切的死寂眼神。他身上的阴冷气息,让人心生畏惧。 知道此人古怪异常,罗伊德不敢大意,而女孩的病情又不可拖延过久,是以他必须迅速解决。 想着,罗伊德目光一沉,搭弓拉弦,对着诺因射出强力的一箭。诺因只是稍稍偏头,箭矢就从他脸边飞过。而后,罗伊德借机迎面上前,用弓刃与其近身搏斗起来。利刃当前,诺因也不回避,徒手与罗伊德交战。一开始两人不分上下,但渐渐地,罗伊德发现诺因出招怪异,且似乎能看清他的每次攻击,并轻易将其化解,甚至伸手贴近他身前,探囊取物,游刃有余。只是危急时刻皆被罗伊德警觉过来,堪堪回避,禁药才没被夺走。 数次交锋后,两人暂时分离,是罗伊德无法抵挡而先行后退,诺因倒是没有进行追击。 “怎么了,放弃了吗?”诺因问。罗伊德没有言语,他沉着脸,思考先前交手的疑点。 与此人交战,总有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不仅是那人身上弥漫出的诡异气息在肆意干扰他的意识,罗伊德竟完全推测不出诺因的出招方式,只觉得其所用的战斗技巧,和黑色联盟很像,却又截然不同。黑色联盟的搏击术,是参照当年极恶之旅的首领,诺因融合王国战技与北荒斗技后所创的招式,修改转型而成。据说这种招式即有王国的精巧,也有北荒的狠辣,极难对付。莫非这人所使的,就是搏击术的原型?难道他和极恶之旅有关系? 浮出这个想法后,罗伊德开始在心中权衡利弊,也许拉拢这人,不失为一种方法。 还有一个疑点,就是此人战斗当中,并不曾运用战气,也未见其使用魔法,似乎仅凭血肉之躯在与罗伊德相搏。虽然罗伊德也不擅长战气,但钢弓却是施加了冲击魔法,尽力一击足以让普通人手骨断裂,但诺因竟能空手接下他的数击,并且安好无损,怎能让人不惊讶? 不过,在钢弓与诺因的手臂相触时,异常的撞击给了罗伊德启发,那是种沉重而坚固的感觉…… “你改造过自己的身体?”罗伊德好奇地问。这种事,他虽然略有听闻,却从未亲眼所见。 诺因没有答话,但很显然,他并不否认罗伊德的猜测。将钢铁植入体内,长期携带,该是何等的痛苦,为了增强力量竟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吗?罗伊德不免有些佩服起眼前的人来。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诺因根本没有痛觉。 于是,罗伊德放轻语气,试探道:“能知晓地宫的所在,你与黑色联盟究竟有何关系?” “此问,有何意义?即使知道,你又可会将我所需之物拱手相让?”依旧是死气沉沉的声音。 “如果你曾待在黑色联盟,如此独特的人,我不会没有印象。难道,你是极恶之旅的幸存者?”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能在你的眼中看到对力量的渴求,哪一种答案,都无法改变此刻的立场。若你只是要问这无聊问题,那已没有让我等待下去的价值。”诺因说完,向前一踏步,全身各处的皮肉突然鼓起,一把把黑色刺刃从他体内刺出。黑血流下,膝足、臂肘、肩背,皆有着一片片冰冷锋锐的利刃衔接,而背后那八面细长的斩刀,更是如同蛛足双翼一般往两边岔开,微微颤鸣着。 见此情形,一直憋着没敢出声的伊特诺,也难免发出惊叹。而罗伊德也是一脸惊讶的样子。 这样一副镶嵌在身体中的刃甲,将会让罗伊德在近身战中无从下手。诺因此时已朝他攻来。 这次诺因没有再刻意去试探罗伊德的攻击,萦绕全身的寂冷死气,堆积起来,就像无形的恶兽。 感觉到这股不寻常的气息逼近,罗伊德暗道不妙,连忙推开伊特诺,举弓相迎,同时展开护盾。 诺因来到罗伊德面前,突然止步旋身,背后的斩刀就如同他的肢体一般,齐刷刷地砍向罗伊德。 仅仅是一击,护盾就出现了裂痕。罗逸德本就不擅长防护型魔法,诺因的这一击又甚是刚猛,护盾与利刃相撞后,竟然被利刃的冲击撕裂得粉碎!然后诺因再一转身,另一侧的斩刀顺势朝罗伊德砍去。第二波攻击发生在转瞬之间,此时罗伊德想要展开护盾,已是来不及,只能抬弓硬挡。 四把斩刀撞击在钢弓上,直直切出四条刀痕。本以为这些利刃会就此弹开,谁知斩刀竟然是经由数个转轴,将刀刃与诺因背上的支架相接而成,是以虽然被短暂弹离,但随着诺因身体的转动,刀刃继续向前,最后竟滑过钢弓,切在罗伊德的身侧,带出数道血痕。若不是罗伊德及时发现并勉强回避,只怕现在已经身受重伤。 只是诺因的攻势仍未完结,凭借前两次转身的余势,他抬腿进行回旋踢击。镶入金属后的沉重一脚,连钢弓也无法抵挡其穿透的劲力,罗伊德胸腔一滞,嘴染鲜血,飞了出去,跌在十数米外,连连滚地数秒,才堪堪停下。然后,似乎是受到重创,罗伊德躺倒在地,没了动静。 见倒地的人没有爬起,诺因转身走向男孩,沉重的脚步声,每一下都如同踏在男孩的心头。 这种震慑人心的感觉,饶是再愚笨的人也会被触动。男孩慌张后退,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随后,诺因站在伊特诺面前,看着这个双腿止不住颤抖的男孩,淡淡道:“把她,交给我。” 伊特诺当然知道诺因想要什么,他看了看薇儿,虽然很害怕,却一脸坚决道:“打死也不给!” “是吗。那,死吧。”刚说完,诺因肩后的两把斩刀,就像螳螂的双臂一样,直直朝伊特诺砍下! 寒风迎面,地上的男孩一脸恐惧,又避无可避,只好紧闭双眼,等待死亡降临。 这时,一道闪耀的银光在诺因身后亮起,不断凝聚,同时罗伊德大喊道:“伊特诺!” 伊特诺心领神会,趁着诺因转头的那一刻,连忙爬起身来,飞快逃至出口的一侧。 接着,罗伊德松开弓弦,箭矢带着凌厉银光,飞速射向诺因。诺因没有闪避,他随手一划,手臂的利刃将会把迎面而来的箭矢切成两半。但是,正当利刃就要碰到箭矢时,那道银光箭却忽然凭空消失,诺因见状,不由得一怔。紧接着,银光在诺因身后出现,诺因有所察觉,下意识地转身用利刃一切,银光又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箭矢已是对准诺因的心窝,从他背后直直刺了进去,洞穿体内金属,带出一缕黑血。 罗伊德见攻击命中目标,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的银箭虽然能进行三段跳跃,但却必须提前计算好出现地点。也就是说,估算出一个人的行动轨迹是非常重要的,而诺因出招的诡异恰恰克制了这一点,是以罗伊德也没有十全的把握能够将其击中。庆幸的是,诺因的大意让罗伊德迎来了胜机。 只是,诺因心脏中箭后,却没有如同罗伊德所想的那样,倒地不起。他仍旧站在原地,形同噩梦的山峰。 片刻后,诺因抬起手,将箭拔出体外,在罗伊德与伊特诺的满脸惊愕下,说:“很强力的一箭,连黑金都能穿透吗?虽然这只是合金,但你使用的,也仅是普通魔晶吧。刚才的现象,你是空系魔法使用者?着实罕见。” 诺因似乎对罗伊德有了些许兴趣,而罗伊德却没有回答他,质问道:“为何你心脏中箭,却没有死!?” “我可有回答你的义务?莫要误解,我只是要拿回所需之物,并非是在此与你们切磋技艺,也并非必然要取你们性命。那个对我亦至关重要,只要你们将其交来,我自当将其救治,还会告知你们宝库所在,放任你们离去。否则,再这样僵持下去,即便你们在此侥幸不死,她也难以幸免于难。” 薇儿的事情的确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而诺因抛出的利益也确实挑动着两人的内心。 但,要罗伊德舍弃禁药,伊特诺放弃薇儿,两人皆做不到。两人相视一眼,脸上恢复坚决。 “救治她?要我们如何相信你,不会对她动手脚?将她交给你,绝非好事。”罗伊德冷言道。 诺因闻言,也不生气,淡淡道:“看来你们仍未弄清立场。你们并没有能够选择的余地。” “若果你们仍不打算将其交予我手中,那么,于此,我将不再手下留情,将你们置之死地。” 虽然诺因的语言毫无生气,也无感情,但听在另外两人耳中,竟会有一股森冷寒意由心而生。 罗伊德想了想,似是放弃了什么,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了。”说着,转头看向男孩:“伊特诺!” 伊特诺一怔,问:“怎、怎么了?罗伊德哥哥,我绝不会把妹妹交给他!”男孩心中隐隐感觉不妙。 只见罗伊德点头道:“我知道,跑吧。” “啊?”伊特诺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快跑!”罗伊德大喝一声,才惊醒了懵懂中的男孩,让他转瞬明白其中的意思。 于是,伊特诺一咬牙,说:“罗伊德哥哥,你也要小心啊。”说完,他转身就跑。 诺因见状,便要追赶上去,罗伊德却已先行射出一箭,然后疾步向前,将其截住。 眼见那男孩背着女孩,渐渐逃离此地,诺因只好罢手,问:“这样做,可值得?” 诺因的行径也同样让人无法捉摸。突遭问话,罗伊德一时不解:“什么意思?” “地宫之大,仅凭你们又如何能寻到宝库的所在。而那女孩对我至关重要,将她留下,我定会保其性命。若果她就此死去,不仅是莫大遗憾,你们也不可能再从这地宫活着出去。既然如此,你何必对禁药如此执着?” ——何必对禁药如此执着?诺因一下子就看穿了罗伊德的心思,让他不免为之一怔。 见面前男子沉默不语,诺因继续道:“你应知此战绝无胜算,只要交出那个女孩与怀中禁药,我自当放任你们离去。而当务之急,亦是救下她的性命。我此前从你眼中看出,你已深知这一点,也曾因此踌躇,所以我才等待结果。但最后你却选择让他们逃走,自己留来阻挡,也不愿将禁药交出,若不是你想拥有此物,还能为何?还是说,你真认为仅凭那男孩,能找到宝库?”诺因反问。 罗伊德轻笑:“虽然伊特诺那小子什么也干不好,但有时候,他还是挺受上天眷顾的。” 于是,诺因闭眼,缓缓道:“是吗。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宝库就在这个房间内。” 罗伊德闻言,心下一惊,表情虽没有任何转变,暗地里却思考着诺因言语的可信程度。诺因轻踏地板,道:“宝库就在这冰宫之下。珠光白银,奇物灵药,两百年前法皇铸造冰宫时,已把战神生前的一切埋藏于此。你让他们逃离此地,迷失在地宫深处,反倒是在加剧那女孩的病情。仅仅是为了持有禁药,而不愿冒着风险将那女孩交由我救下。这样做,可值得?” 见罗伊德仍然不语,脸带自责,诺因心知自己已一语中的,随之问:“你,为何如此渴求力量?” 罗伊德微微一怔,面色一沉,也打算不否认,轻叹道:“是,我的确渴望更强大的力量,不然无力与王国一战。所以,禁药绝不会交给你,若是宝库在此,那我便打倒你,再寻回伊特诺,救治那个女孩。”坚决的声音。 “异想天开。仅凭你一个人,便想与王国一战吗?就算使用禁药又能如何?你连我也胜不过。” 诺因的话,似乎让罗伊德回想起了什么,浅笑道:“……我其实是个很颓废的人,家毁人亡沦落街头时,明明还有着健全的身体,却不曾好好利用它,只懂得每天守在豪宅门外,等待那些贵族们丢来弃食。当时我想:也许我的人生会这样慢慢走到尽头。但是,命运却没有就此放过我。终于有一天,我误食那些贵族们故意施下的毒药,濒死之际,是路过的新皇大人救下了我。明明我是这样一个无用的人,却为我浪费极其珍贵的宝物……” 沉思过后,罗伊德正色道:“是他改变了我。从那时开始,我的人生就是为了新皇大人而存在。新皇大人曾说过,无论前方路途多么艰险坎坷,努力下去,拼尽全力,才有可能将其突破。但他为了改变世界而如此尽力,到头来却依然不敌王国,死在沙曼德·苏罗与‘时雨’神彻的手上。所以,我知道,就算我再如何努力,自身的力量也无法超越他们。因此,我需要依靠别的手段来变得更强大,即便这种强大会为我带来严重的后果!” “若是无法手刃仇敌,我即便于此活下去,日后下达冥界,也无颜面再见新皇大人。所以,即便明知胜不了你,我也绝不会放弃。禁药,是势在必得!”说着,男子的目光渐渐变得决绝,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觉悟。 若是有此觉悟,禁药的副作用,也理所当然地能够承受了吧。罗伊德心想。 “这种眼神……你也一样是个执着的人。说实话。我并不讨厌。不过——” “有人挡在我的前方,我就将他清除,仅此而已。”说完,诺因刀刃俱现,带着凌厉气势,直奔罗伊德。 强大的压迫感。有一瞬间,罗伊德曾想过服食禁药,但终究还是放弃了想法,一咬牙,也随之冲向诺因。 于是,两道身影带着疾风,再次碰撞在一起,银光黑影交鸣而起。 罗伊德虽然身处劣势,但凭借一股拼劲,诺因一时半会竟压制不住他。 而就在这两人交锋之际,地宫的大殿上,那只废弃的巨兽身前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 那人身上环绕着神圣的光芒,虽然不觉耀眼,但却绚烂无比,这漫天珠光与之相较,都要自惭形秽。 光芒淹没了那人的身姿,看不清容貌与衣装,四周寒气为其散开,清风旋绕在身后,化作幻光流翼。 神明。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搜尽脑海中的词汇,也仅能找到这一个还算恰当的词语来形容其存在。 那人伸出手,轻轻抚上巨兽沾着锈迹的头,有一种声音不言自语,在心中如水光般荡漾开来。 ——看来,白玉也无法阻止时光的脚步,再多的永恒,也终会沦为废土。 ——但,你的舞台,现在还未结束。 语毕,那人手上的光,开始顺着巨兽的头颅,飞快地传输进它体内的玉石里。 只见一路路白纹扩散,将一切锈迹驱除。随后,巨兽猛地睁开它那猩红的眼。 ——咆哮吧,去体现你最后的价值。 巨兽站起身,朝着那人一声怒吼,撼天动地。 目前改文中 咳,经过半个月的休息我深感前后剧情的诧异过大,所以为了保证小说的连贯和统一,我决定暂时停更改文,恩……对全文进行小幅度修改,其中包括: 1。修正第一二卷薇儿性格相较于第三卷的偏差 2。加强细节描写,简化战斗描写 3。修改魔魂附体时的描写 4。更正第二三卷薇儿被黑玉侵入时,变爪改为灵甲状态 5。加深黑玉拟人化描写 6。找找有没有忘记的伏笔…… 7。白云城篇创始者的回忆不放在一起 8。删除部分配角的追忆,以番外的形式放出 9。加强苏罗对苏雪的情感来源根据,是从苏雪身上影射出小时候的事情 10。简化第一二卷薇儿对于灰姑娘童话的提起,并增加提起原因 11。略为减少第二三卷的黑暗化,强化感伤和惆怅 12。加强第三卷天刹调教薇儿的原因,减少扭曲程度(吗……) 13。修正雷克攻破温婷的咒怨(咒怨用词更改) 14。修正薇儿读完记载帝君的封魔文字后文字不消失的问题 15。取消尤法的初始武器·杖,增加尤法的萌度,增加拉尔迪亚的傲娇属性 16。修正等级划分的说明,增加s级候补,用于区分a与s之间的人物(千隐,莱迪尔) 17。加强第二卷中白云城艾丽雅与法皇的对话,并在此前布置细节(尽量) 18。加强关于学园的历史的解说 *19。增加族名的解说 20。修改魔君武器为枪系巨神兵(第六魔神),火山的特殊能力为熔岩造物,白云城使用的技能为熔岩烈戟,投掷型 21。增加苏罗vs洛基时使用的特殊技能冰焰,以区分洛基左右手实力的不同 22。修改天坠的战斗姿势,拔刀斩改为蓄力斩 23。略微增加薇儿的妹属性,傲娇属性,腹黑属性 24。纱音的武器增加弹匣 25。取消羊肉串的设定 26。战气区分形态,霸道型(战神,北狼),传导型(剑师),蓄力型(洛基),爆发型(王将) 27。修正关于各类特殊体质的解说(尤法的双极体质) 28。第一卷第2章增加黑与白的对话 29。噬光封印破坏不是法皇的手笔,而是出自魔王混沌(魔之眷族与新的考验) 30。纱音的飞行魔晶为母亲的遗物‘幽云’(项链,待定),圣夜祭中从水母像上取下。艾丽雅的魔晶改为镶嵌在岩虎(取消岩狼设定)额心(后改为刃虎——取消剑狮设定,待定),同时删除白云城中法皇的冷笑话,删除部分白云城中不合理的对话 31。白云城篇中,修正薇儿戴上面具后的样子,不再是少年形态的魔君,而是成人型。另:魔君不再是采用火山炮退敌,增加百鬼夜行的镜像对决,魔君使用玲珑的“分身化影”与火山的熔岩烈戟制胜,修改孤天的能力为范围性的遮掩视线(光照无效,鬼瞳无效),帝君的能力修改待定 32。修改魔晶的体系与解说,用普通魔晶与至高魔晶区分,只有至高魔晶才会被冠以名称,删除部分魔晶名称。 33。删除“一种选择,一个人生”的标语,魔君的石碑上写的是“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天选曲。” 34。北荒野狼的武器改为单手链剑,名刹那,与洛基的原武器一样,是完全用黑金打造而成的。 35。取消重生之源石的设定,薇儿不再拥有重伤复活的能力,纱音给薇儿的生日礼物为王之贵族的象征,拥有与王族相近的身份,无王族权力,但可以在全国自由通行(禁区除外)并免费使用各处王立设施。 36。修改薇儿遭遇魔狼的原因,黑支使魔狼群夜袭薇儿的马车,地区有浓烈的黑气弥漫,被完成a级外出任务后的纱音等人先行发现,并赶往救援(纱音:先前的那片黑雾究竟是什么?真的是这些魔狼散发出来的吗?……太过浓烈了,仿佛像是还有着更高等的存在出现),造成原本该成为奴隶与苏雪遭遇的薇儿发生命运分歧,率先进入魔晶学园。 37。全面修改黑玉征服战中的进展。 *修正黑玉的背景经历及性格,暗王地宫篇中选择与薇儿共生而非被征服。 38。增加薇儿被雷克背着时,想要方便的情节 39。增加四之环的诅咒的解说,所有四之环的继承者在拥有子嗣的十年后,都会领便当。 ps:水之王和水之母葬在同一个地方 40。修改暗王地宫卷,白玉的来源,法皇战神和魔君都是知道白玉来源的。 ps:白玉为晓钟死前将空间能量全部压缩的产物。(待定) 41。修正纱音首次遭遇薇儿时没有说出族名,而族名的解说将在第一卷第三章提及,由薇儿提问雷克,纱音的姓氏所得到,雷克沉默片刻后,没有告知薇儿。由此薇儿推断出纱音身份的高贵,决定赖着不走——旅馆询问家人事件。 42。修正第一卷噬光解除封印后的剧情走向,在含蓄地表达灰姑娘的故事后(以前我一直不理解,不过现在,似乎有些明白了。这次,让我充当一个小小的王子吧。),薇儿当着拉尔迪亚的面,召唤出夜伽罗,并且自称是召唤使。 ps:同时将各魔魂的召唤咒文简化。 43。魔物增加魔气系统,通常为黑色,层次越高的魔物黑气也就越浓重阴冷,薇儿召唤夜伽罗时,身上也带着相应程度的黑气,由此拉尔迪亚知晓薇儿召唤的是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