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后仙妃》 第一章 寺院奉香 今天对我来说是个好日子。首先是因为天气晴朗,阳光普照,其次是因为刚刚从那个折磨我了一年多的公司逃似得辞职出来。办完了辞职手续,走出公司大门,感觉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不是轻松的。 一栋一栋的高楼大厦俨然已经把城市变成了水泥森林,地面上四通八达的公路上不断流动着各色汽车载着忙碌奔波的人们穿梭着,繁华商业区大小商城里精致的商品无不昭示着这个社会先进的物质文明。 随着人流走在大街上,听着吵杂的人声,汽笛声,心里空感觉空荡荡的。一辆轿车从身边驶过,留下一阵汽车尾气钻进我的鼻子,忽然间我很想逃离这个社会,逃离这个世界,逃离这个金钱至上物欲横流的世界。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能逃到哪里去,我想我还是要去找工作,去上班,不然我在这个城市里面会生存不下去。不想工作却不得不去工作,尽管身体和心灵已经很疲惫了。 心里一个声音告诉我说:什么都不管了,去自由一下吧……与此同时脑子里蹦出一个地方,是这个城市郊区的一座古寺庙,就去那里洗涤一下我疲惫的身心吧。 一个多小时之后,我站在了寺庙的大门口。看着古朴的寺庙大门心里渐渐的感觉安静了。因为今天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不逢年也不过节,也不是周末,游客和香客不多。排队买了门票,买了几炷香就跨进了寺庙。 寺庙内大殿上供奉着好几尊佛像,菩萨像,蒲团上跪着虔诚的男女香客闭着眼睛默默地祈祷着。微微一笑,走出大殿去偏殿游赏,我不信佛,我只是喜欢寺庙里面淡然超脱的气氛…… 午后两点多的时候我已经把寺庙转了个遍,甚至连罗汉堂都转了两个来回,可是手里的一炷香还是没有用掉,我想我真的做不到那些香客们的虔诚跪拜,可又不能拜拜浪费了这柱香不是,用佛家的话说,它既然到了我的手里就是与我有缘。 随便找了一尊菩萨,点燃这柱香,一缕青烟飘渺升起,我终究学着别人的样子跪在这尊菩萨面前的蒲团上,心里想着:如果您真的显灵,可否让我早早脱了这纷繁世界的苦恼,还我自由自在的灵魂……默念完后朝菩萨郑重的磕了三个头(如果他真的显灵让我给他磕三百个头我也是愿意的),把这一炷香插在香火密布的香炉中,这才起身走开。 不觉中在寺庙里面已经游览了好几个小时了,要回去吗,我不想回去,我不喜欢枯燥劳累的工作,不喜欢奔波着找工作,不喜欢华美精致的商场,更不喜欢像其他人那样用半生积蓄去买房子然后过着劳累乏味的生活。可是我没得选,我只能浮生偷得半日闲在这个离红尘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暂时的放飞自己的心灵。 在这样刻意的自我放逐中,我坐在寺庙院子里古朴的木椅上晒着秋日里难得的暖和的太阳,依着身侧一棵百年老树上渐渐得睡熟了。 第二章 初到异世 黑黑的天幕上稀稀疏疏的挂着明亮闪烁的星星。 一个黄袍的老和尚敲打着山脚下一个竹林掩映着的小院的门扉,院内趁着夜色捣药白袍的道人闻声忙去开门。 “静明大师深夜到访有何贵干啊?”白袍道人一边用手放下刚才因捣药高高挽起的袖子一边笑着迎黄袍老和尚进门。 “你个无尘道人,一年之中难得回来几次竹林小屋,今天得知你出游归来,老和尚我又深夜睡不着就来你这里讨杯茶喝,怎么,不乐意?我可已经闻到了你坛子里的雪泉水的味道了,可不能小气啊,呵呵。”老和尚也不客气,径直走进竹屋内,坐在了竹榻上一面捏着手里的佛珠一面打趣白袍道人。 “好好好,不小气,不小气,这就给你泡茶喝。”无尘道人抱起墙角边的褐色瓷坛,揭开坛子盖倒了半坛水到小炉上的铜壶内。水沿着坛沿流出悉数落入铜壶,没有半滴漏出,拾起地上的蒲扇朝着炉口一扇,原本快要熄灭的炉火竟突地变大不少。 不错,这两位就是大尹王朝的两个活神仙。民间百姓只知道这两位高人行踪不定,可遇不可寻,功夫高不可测,能救活将死之人,甚至能预测当今天下的命数。便送了“活神仙”的雅号给他们。可是这世间哪里有神仙,有的只有这肉体凡胎的人,是人就有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小炉内的火苗舔着铜壶黑黑的底部。和尚和道士围炉而坐,闲话家常。深秋的天气,夜里很是清冷。 “老衲这几夜观星,这星象很是奇怪,竟瞧不出是哪里出了错。” “是啊,十年了,每次占卜都在这一年出纰漏。只知道这变数出在那女娃娃身上,可是这女女娃娃最近也快要醒了,可今年之后的走势老道我竟然还是占不出来。怪哉,怪哉!” “罢了,罢了,天机不可泄露。顺其自然吧。”老和尚长叹一口气,是福还是祸?只是天命不可违,“活神仙”终究不是神仙。 “你看这星象错综复杂,忽明忽暗,只怕是天下要乱了……”老道也叹了口气,这时铜壶内的水沸腾着冒着白烟,他起身取了茶杯,茶叶,泡茶喝…… 一觉醒来,最先闻到的是寺庙里面的香火味,我想起来自己在庙里面睡着了,怎么就睡这么熟,怎么也没人叫我啊,想到这里我一骨碌爬了起来。 睁开眼睛之后我愣在当场,神啊,菩萨显灵了,我真的逃离了那个喧嚣的世界。因为我看到了古朴雕花的门窗,看见了青花素瓷的茶碗,而且我还看见了穿着白衣碧裙的小丫头,赫然梳着丫鬟髻。 小丫头跨进门槛看见了我,飞奔过来:“小姐,你醒了?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口渴……”一开口说话,发现嗓子火辣辣的疼,难道我靠着大树睡感冒了? “小姐?你……”小丫头好比刚醒来的我更惊讶,惊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还好扯住了我床边的帐帘。帐帘上的流苏一晃一晃。床上和床边赫然两个惊讶无比的人。我惊讶是因为我穿越了,可是这个小丫头惊讶是为的哪一桩啊? “我……想喝水。”我不得不用自己沙哑的嗓子提醒这个小丫头以打破这样别扭的僵局。 小丫头忽然反应过来:“好,好,小竹这就给小姐倒水喝。”转身慌忙找茶壶,茶碗,只是提着茶壶的手在抖,抖得茶水流了不少在茶碗外面。是什么事情让她如此的惊讶? 等等,我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我记得我是个戴眼镜的近视眼啊,怎么忽然之间眼睛就好了呢,视野变得清晰异常,估计激光手术都达不到这个效果吧。忽然想起什么,慌忙摸了摸自己埋在被子里面的身体……赫然一副小孩身体。“啊!”我惊讶的叫了一声,这是什么情况,我没做梦吧。 “咣当”一声,茶碗掉地上碎了,本来就惊讶异常的小丫头听见我一声惊叫吓得手一抖,茶碗掉地上,碎了。而我应声倒了下去,晕了。 寺庙大殿上,一个瘦小的十岁小女孩跪在蒲团上,虔诚得朝高高在上的菩萨磕头。那个小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区区在下,如今的我。李仙儿。这名字是那个叫小竹的丫头告诉我的。 回想起半个月前我初来这个时空时的情景,一切都转化的太突然。 我记得我跪在a城郊区的古老寺庙里面一尊叫不出名字的菩萨像前许了愿,上了一柱香,磕了三个头,然后一觉醒来我就真的实现了那个愿望——脱离了那个纷繁的世界,获得了自由自在的身心。 是的,我自由了,我现在住在这个古老时空的一座其名不扬的寺庙里面,没有做不完的报表,没有早八点晚五点的工作,不用为了买房子拼命挣钱,不用呼吸无处不在的汽车尾气,不用……我真的自由了。可是我也牺牲了享受互联网,电视机,手机,数码相机等等的机会。不过在我看来,这种交换——值! 我记得我说过只要这个愿望实现了,我愿意给那尊不知名的菩萨磕三百个头,虽然我不知道那到底是哪一尊菩萨,可是庙里的静明大师告诉我“心诚则灵”,于是我每天都会到这个大殿上磕三个头,然后好好地上一柱香。 这个寺庙名叫“南山寺”,位于一座巍峨大山的山顶,寺庙有点破旧,估计有些年头了。寺里面的僧人大概有五六十人,寺里的主持是静明大师。静明大师很和蔼,他有时候会外出云游,有时候会呆在寺里给和尚们讲经。小竹说这里的百姓们都叫这位静明大师“活神仙”,我想佛家文化是注重慈悲的,定是大师云游时救助了不少人,大家才会这样叫他的。 听着僧人诵经的声音,踩着脚下干枯的秋叶,抚摸着寺院里参天的树木,恍然间觉得那些梵唱像是从遥远的前世的前世飘来,今夕是何夕,鼻尖萦绕着隐隐的檀香味,缓缓走过一间间厢房。是梦,还是醒?就这样远离红尘,淡然超脱得做一名隐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静静的,静静的,走回自己的小院子,倒一杯清茶,轻抿一口,茶香回荡在唇齿间。分不清自己的灵魂到底是属于那个时空,不过它自由就好…… “小姐,茶冷了,奴婢给你换一杯。”小竹是个很安静的姑娘,我静静沉思的时候,她从来不会打扰我。 那一天,我醒来之后,才知道小竹为何会如此惊讶。原来我,李仙儿,从一岁到十岁都是聋哑儿童,不仅聋哑而且痴呆。试想小竹服侍这样的聋哑痴呆儿童好多年后的一天,这个儿童突然一切变正常了,怎么会不惊讶呢? 也许正因为这许多的缺陷,上天才会补偿给李仙儿一副让天下间所有女性都嫉妒且羡慕的美貌。是的,虽然是十岁的女童,却俨然看得出天人之姿的美貌了。我记得自己那天对着菱花镜呆了许久,明亮的眼睛,浓密的睫毛,完美的脸型,红润的唇瓣,黑亮的头发,长短比例完美的肢体。这一副样子出去,恐怕就是传说中的祸水吧。我只是不知道这样清净的生活可以过多久呢? 至于我的父母是何人,又为何独居于这僻静的佛寺,身边为何有小竹这样聪明伶俐的婢女,小竹没有说,我亦没有问。我不喜欢红尘中那许多的无奈和丑陋。就这样了断所有的孽缘情债,在这空灵的寺院内修炼自己的灵魂,了无牵挂的渡此一生。当慈悲的佛光洒落在我身上时,我可以带着一颗轻松的心去飞翔…… 等我完全适应这个时空的生活的时候,已经过了秋天,过了冬天,迎来了温暖的春天了。这一年我十一岁了。 现在的我不再听着和尚们的梵唱发呆,不再不停的研究在我看来是古董的瓷碗,水瓶,雕花的衣柜,不再前言不搭后语的给小竹解释那些我不小心吐出来的现代词汇,不再如此的贪恋与世隔绝的的清净与超脱。 小竹比我大四岁,她今年十五岁了。她有时候比我还要安静,如此清丽的花季女子陪着我在这深山老林里面虚度光阴岂不是我的罪过,可是我又极舍不得她。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玩伴。好吧,等我以后发达了定要好好报答她,呵呵。我看着静坐在窗边刺绣的小竹笑了起来。 小竹闻声抬头看我,见我看着她傻笑,脸上有点无措:“小姐,可是嗓子又不舒服了?” “我的嗓子早就好了,静明大师的药很好用,只是……”我拖着腮做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只是你家小姐好生无聊啊。”是啊,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不代表适应每天吃了睡,睡醒了发呆,发完呆闲逛的生活了。终于我开始觉得无聊,我不会刺绣,不想念经,没有好看的书看,更不敢出去玩,这深山老林的,里面的野兽可不比动物园里面的少,一个不小心小命就交待了。 我是爸妈的独生子女,小时候爸妈上班走了之后经常把我锁在家里,从小如此,自认为自己耐寂寞忍孤独的本事是一流的,可是在这样清淡的生活面前我还是投降了,我是真的很无聊。 第三章 庙宇清修 如果说身处现代喧嚣浮躁忙碌的社会中,向往的是绿色的大自然,向往的是纯净的空气,向往的是安宁的静谧。可是现在的我身处这样如画卷般清雅的自然中,居于梵音袅袅檀香阵阵清幽雅致的寺院内,不愁吃不愁穿,平白得了个美丽非凡的身体,该是满足了,高兴了才是啊,可是渐渐的我高兴不起来了。 我确实是悠闲地。刚开始来带这里的时候,我喜欢去寺院内闲逛,看着小和尚背着师傅嬉闹,看着大和尚敲着木鱼念经,感觉一切都是如此的和谐与美好。 后来小竹说我是深闺女子,虽然从前痴傻可是现在已经正常了,不该去有男子们的地方,虽然他们是和尚,虽然他们是出家人,可是小竹毅然拦住院子,不让我跨出去半步。 “万恶的封建社会!”不止一次的我如此抱怨。 “小竹姐姐,你找来的书我都看完了,我好无聊,你就让我出去玩一会吧~”身处牢笼的我再一次的像小竹求情。小竹看着我叹了口气:“小姐,你不能出这个院子,奴婢也愿小姐能过得开心,可是……” “可是什么?”我发现了一线生机,忙上前挽着小竹的胳膊“小竹你所有的条件我都答应,你就让我出去玩一玩嘛,一定不会惹事的。” “小姐,求求你,不要为难奴婢了。”小竹抵不住我的万般请求,不得已出了门,立在了院子里面的桂树下。 我现在居住的院子,位于南山寺一个偏僻的角落。原本应该是荒芜的人迹罕至的一块闲地,突兀的盖了一座不甚华丽却也不简陋的院落。三间房屋,屋前是四十多平米的院落,房舍和院落一并用青色的方砖砌成墙围了起来。院落的大门一直都是锁着的,还是从外面锁着的。 小竹这丫头是会功夫的。 从前在我的认知中,功夫只是武侠小说中的虚构情节,功夫只是电影屏幕上的特技镜头,功夫特别是轻功内功什么的,应该是不存在的吧? 可是我还是相信小竹是会功夫的,我观察过,她走路步子轻盈,洗完几大盆衣服也不会嫌累,更有一次我喝汤时“不小心”碰落了汤碗她竟然很“巧合”的把汤碗接住,碗内的汤水丝毫没有外撒。自从那次给我下了命令不让我出院闲逛寺院的时候,小院的木门竟从外面锁上了……更奇怪的是,第二天我的桌上凭白多了一摞书,一套文房四宝,还有一个筝。 我没有问小竹这些东西哪里来的,我不喜欢操心,更不喜欢是非。如果想让我知道她一定会告诉我,如果不像我知道,怎么问她也不会说,我就不必多做无用功了。 小姐和丫鬟,这个组合应该是最亲密的组合,自古以来小姐闺房里面最亲密的朋友不就是贴身丫鬟吗?我看了看立在院落中桂树下面的小竹,轻笑了一下,还真就有一个特殊的。小竹和我,平时是不大交谈的,最初我也试过从她那里打探一些这个世界的情况,可是就是问不出来。除了“小姐,饭菜好了,可以用了。”就是“小姐,时候不早了,该歇了。”别的没有多的话了,有时候我问急了,她就来一句:“小姐,求求你就不要为难奴婢了。”然后躲得远远地,就像现在。小竹在桂树下立了一会见我不再缠着她,便去小厨房了。 许是我李仙儿长到十岁都是聋哑痴呆儿,小竹这个丫鬟已经习惯了伺候一个痴呆儿童了吧。罢了,各有各的苦衷吧,她不乐意说,我不问便是。小竹虽然话不多,却是个很伶俐的丫头。她会在我有点渴的时候递一杯热茶,会在我有点想吃东西的时候放一碟点心在我手边,会在我有点困得时候把床整理好让我休息,在我由于受不了无聊的夜晚而失眠的时候在卧室内点上安神香…… 于是我们就这样默默生活着,其实我也讨厌孤独。 于是我十一岁这一年,便是在读书,认字,习字中缓缓地度过。山中不知日月,吃饭睡觉,读书,思考中,便走过了一个春秋。 由于前世在台资企业里面工作过一段时间,平时接触的各种资料报表大都用得繁体字,所以我对于繁体字并不陌生。而这一世的文字竟然类似于那些繁体字。所以我读起书来并没有多少障碍。 为了加强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我央小竹给我弄了不少历史典籍来看。 根据我看过的历史典籍来看,这个世界和前世的世界竟有不少类似的地方。这里也是先有禅让制,然后有父传子家天下,虽然朝代的名称不甚相同,可是大致的脉络非常相似,有分封诸侯的历史,亦有类似于我前世世界的春秋战国的时代,甚至也著有论语,孟子等的重要书籍。 了解完历史,又央小竹寻来了圣人之书,比如《论语》《中庸》《易经》四书五经等等。虽然文言晦涩读不甚明白,可是细细读来却长了不少知识。没有师傅教,我只能凭着前世高考时硬背的古汉语词典里面的字词解释来理解。独自坐于案前,手持书卷,时而沉思其含义,时而诵读几声……于是我从一个十岁的女孩童变成了一个翩翩女书生。 我知道小竹和院落外面的世界是有联系的,不然我平时吃的蔬菜和鱼肉是哪里来?我可没看见我的小院内有菜地,也没看见小竹用过打猎的工具。 我知道小竹和我的家里人是有联系的,不然我看的书,用得笔墨纸砚又从何处来,那方砚磨起来会散出淡淡的清雅的香味可不是什么人家都能用的。可是这些家里人和李仙儿有关系,跟我这个穿过来灵魂可没关系,我只想清闲自在的活着不想惹太多的事情上身。所以我什么都没问。小竹也对我有求必应,却从来没有过多的话。 我让小竹在院落的墙角边种了各色花草。 读书,习字,看天,赏花,做运动。生活像是和煦的春风,以一种温暖的姿态进行着。当我背完了《论语》看完了小竹找来的所有的书,练会了毛笔字的时候,我已经走过了十一岁,走过了十二岁,我十三岁了…… 这天小竹在屋内做清洁,我伏在书案上,右手支着腮,看着小竹拿着抹布擦案几,擦桌椅,擦门窗,后来又去擦那个筝,抹布碰到筝弦,发出“嗡”的声音。我起身走到放筝的木架前面,弯腰用手按住弦,声音没有了。 十二三岁是女孩子长个子的时间,这两年我个子长高了不少,慢慢的向成人的方向发展了。 这两年多的时间,我读了不少书,虽然有的不求甚解,可终究是耐着性子读过的,这两年我练会了毛笔字,没有字帖,我就照着书上的字体练,虽然写出来赶不上书法家,可是好歹是整齐美观了,这两年我早晚做瑜伽,虽然还是个小女孩的身体,好歹我也婀娜端庄了。可是这两年,我却没有弹这个筝。第一,我不会弹,前世没有学过,这一世也没学过,我不会弹。第二,每次看见这个筝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说不上什么感觉,姑且称之为女人的第六感吧。 我十三岁的这一年夏至,晚上坐在院子里面的桂树下乘凉,渐渐的睡熟了。小竹轻手轻脚的将我抱进屋内,放在床榻上,盖好薄被,吹熄了烛火,走进旁边的房间也睡下了。 可是南山寺的住持静明大师却没有睡,他不仅今天没有睡,而且已经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了。现在他手持佛珠,仰观星象:星象上出两颗帝星,这已经够奇怪了,不仅如此还出现了一颗后星,这颗后星明亮异常可是却难以琢磨,推算不出这颗后星的命数,天下竟有这等怪事。无尘道人又外出游历了,不然这样的深夜他可以去找那个包袍道人好好地喝喝茶,聊聊天。 十三年前,精明大师和无尘道人推算出大尹王朝可能会经历一次动乱,如何避免动乱,动乱之后如何平息纷争,却算不出一个具体的法子。他们只知道这些变数出在一个女娃娃身上,算了生辰八字之后,终于找到了那个女婴,当朝宰相李相爷的大女儿李仙儿。此女一落地便满室芳香,而且生得貌美如花,产婆都看愣神了。有人说此女日后必是有福之人,天上仙女转世,李相爷听了非常高兴,当即就为这个女娃取名仙儿,李仙儿。可后来有人背地里说女童落地有奇香,还生着一副美若天仙的模样,长大了一定是祸水,红颜祸水。后来被李相知道了硬是把那多嘴的人杖毙了。 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也不是那些凡人可以妄断的。李仙儿两岁了还不会说话,面无表情,俨然一个痴呆儿。李相爷对此女也不抱什么希望了,又迎娶了一房夫人。 原配的相爷夫人本来因为爱女的痴傻模样终日抑郁难耐,又赶上朝堂上党争,娘家的势力一夜之间被皇帝消弱了,于是便病倒了,养病的时候得知自己的丈夫又娶了一房夫人回来,诸多打击累积于一处,病再没有好起来,在李仙儿四岁那年,相爷的原配夫人病逝了。 原配夫人病逝,李相爷告假三日,滴水未进。可见与原配夫人感情是极深厚的。只是在这个夫字天出头的封建社会,男人理应三四四妾,女人生来便是苦命人。再深厚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李仙儿四岁的时候,李相爷的二夫人所出的相府二小姐,李可儿两岁。李可儿虽然没有李仙儿貌美,却从小乖巧可人,嘴巴伶俐面上带笑,走哪都讨人喜欢。渐渐的相府大小姐李仙儿便被人遗忘了。相府二夫人面上对李仙儿关怀备至,心里却很嫉恨李仙儿,尽管李仙儿生来就是聋哑痴呆儿可是二夫人就是讨厌她,讨厌她比自己的女儿长得漂亮百倍。 李仙儿六岁那年,发高烧,眼睛闭了三天没有睁开。李相爷急了。再傻再呆也是自己嫡亲嫡亲的女儿啊,他也心疼啊。 李相爷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一个大和尚来访,说是此女魂魄不全,需到佛寺内好生静养。这个和尚便是静明大师。当初他和无尘道人推算出李仙儿关系大尹王朝的命数,可是李仙儿后来成了痴呆儿他们始料未及,一直猜不透其中的道理。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个女童看护起来,让她的一言一行不出现他们反应不来的变故。 可是李相爷一直爱女心切,他们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将这个女童带到自己的管辖地。刚好李仙儿六岁这年二夫人背地做手脚让仙儿发高烧想让年幼的仙儿活活烧死。静明大师这才寻了借口让六岁的李仙儿移居南山寺。 李相虽舍不得女儿,可是关系到生死的大事,他也只能答应。于是命人在南山寺的偏僻角落开了一块地,建一个清雅简朴的院落给女儿住。仙儿搬过去的时候还拨了十岁的婢女小竹去伺候。暗中叮嘱小竹每月都需向他汇报女儿的衣食起居。当然,小竹要想出这南山寺首先要给静明大师汇报了再说。 第四章 大尹帝王 自我十三岁这一年的夏至开始,民间儿童开始流行一首童谣,说是天下间有两个皇帝,两个皇帝一个皇后。虽然只是天高皇帝远的一些偏僻地方的儿童的戏言,可还是被有心人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夏末秋初的一天晚上。皇宫金銮殿的龙案前赫然坐着当今大尹王朝的天子,尹贞凌。年方十八岁,却浑身透出帝王的威严。此刻少年皇帝正右手持笔,轻蘸朱砂,认真的批阅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忽然间不知道看到奏折上的什么内容,动作一下僵住,随即搁下笔,把那份奏折丢在正前面。左边的一大摞奏折是没有批阅的,右边的一小摞奏折是已经批阅的。那个丢在皇帝正前面的奏折没有放在右边,被单独放置,许是奏折上的内容有什么特殊之处吧。 龙案边的灯笼上画着飞龙的图案,灯笼罩内的烛火轻微的摇曳着,烛影摇曳导致灯笼发出的光线也是明暗交加,只是明暗之间没有太大分别。像极了某一种平衡。 沙漏里面的流沙缓缓流下,少年皇帝左边那一大摞的奏折被一本本的放到了右边。只是正前面放了三本奏折。皇帝自龙案边起身,微微舒展了一下筋骨,沿着龙案边上的空地踱了几步,忽地拿起那三本奏折,捏着奏折的几个指头有些微白,可是用了不少力气的。停在原地思忖了一会,又放下奏折,回到明黄的龙椅上坐下。端起岸上的茶碗,掀起盖子,贡茶的清香随着水蒸气飘荡出来……思绪也随之回到了四年前。 其实当今天子尹贞凌,并不是先帝的儿子,他只是先帝的侄子,是先帝的九弟当初的九王爷的儿子。先帝自己有三个儿子,可是四年前先帝突然驾崩,却一纸诏书把皇位传给了侄儿尹贞凌。满朝文武对此虽然颇不理解可是也不难接受。 先帝的三个儿子,老大荒淫无度,典型的纨绔子弟,自然不是皇位的最佳继承人,老二生性懦弱,优柔寡断,为官可以,当帝王却是不行,倒是老三,当初的三皇子,如今的容王爷,尹贞容,是个不错的人才。 这位三皇子平时爱着一身白衣,民间人称“飞雪公子”,三岁能文,四岁能武,俊美异常,天资聪颖,性格温和,可偏偏是个生性淡泊的人。当初新帝登基,文武大臣们都以为这个三皇子会不服气,毕竟他才是先皇嫡亲的骨肉,并且他的治国才能丝毫不逊于新皇尹贞凌。可是他这位当事人自己却丝毫不在意,依旧笑如春风,种种兰花,吟吟诗,平日里和新皇也是一副兄弟友爱的模样,新皇帝交待的每一件差事都能出色的完成。如今被先帝封王,人称容王爷。 这位容王爷如今也是年方十八岁,是个如春风般温和,如兰花般雅致,如谪仙般俊逸的人物。更是朝中所有官家女儿的理想夫君人选。每年的大小宴会,只要能看见这位容王爷的地方,都会倾倒美女若干。 其实当今天子也是个英姿逼人的俊公子,只是他太过冰冷,一个眼神都看的人发抖,那股子睥睨天下的气势让人只可朝拜,不敢去爱慕。 天下人虽不解先帝为何会传位于侄儿而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可是当今皇帝年纪轻轻就治国有方,朝中一派和气,民间百姓生活富足,一副国泰民安的模样,是个难得的好皇帝。所以都没有对此事过多揣测。龙椅上的人是谁不重要,只要自己的日子过得好就成。 天下人不知道先帝为何如此,可是少年皇帝尹贞凌却知道,他不仅知道他还经历过,甚至这些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这就要从尹贞凌六岁的时候说起。当时他只是九王爷府上的世子,那一年匈奴来犯,他父亲领兵出征,那一仗打得很是凶险,身为主帅的九王虽然打了胜仗,却是带着一身的伤回来的。先帝念其军功显赫便亲自带了御医前去探望。却不料在九王府上结识了九王的王妃若惜。若惜便是尹贞凌的母亲,生在江南,是江南的一个名门闺秀。性格沉静,端庄贤淑,出嫁前是江南第一美女。 先帝自见到若惜那日起便心生爱慕,无奈若惜已经嫁为人妇,还是他九弟的妻子,这份爱慕之情只能深埋心底,不能暴露在阳光下。 不巧的是后来九王重伤不治身亡。先帝便以抚恤遗孀为由把若惜母子接到宫中常住。而九王的世子尹贞凌自那年起也享受着宫中皇子的待遇,和皇子们一起上书房读书,一起习武,稍微大一点之后便和诸位皇子一起上朝堂学习处理政事。 无奈尹贞凌从小享受皇子的待遇却偏偏不是皇子,为此从小没少受大皇子,二皇子的嘲笑。刚开始为了不给母亲惹祸,这些委屈他都独自忍受。可是一切从他十岁那年开始变了,那一年他写了一篇文章被先帝大肆褒奖,并携了他与诸皇子一起祭天。他清楚的记得,那天满朝文武,全城的百姓朝着皇帝跪拜,他站在先帝身边,分享着那样的荣耀,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快要烧起来了。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我要当皇帝! 是的,十岁的尹贞凌暗暗地定下了目标,要做皇帝。虽然这个想法不合祖宗规矩,可是他认为只要他尹贞凌想做的事情总会有办法去实现的。从那以后,他不再读圣贤文章,开始研习帝王术。通宵达旦的努力读书,仿佛自己就是一个英明神武的君主。 尹贞凌十四岁这一年,和诸皇子一起到军营历练。大尹王朝的开国皇帝定下规矩历代君主都必须能文能武。所以皇子们十二岁开始每年都必须在军营磨练两个月,学习行军打仗,学习调兵遣将,学习各种战场搏杀功夫。 一个晚上,十四岁的尹贞凌和几个九王的老部下喝酒聊天,无意中得知苗疆有一种巫术很是奇怪,种了那种蛊毒的人会被施蛊之人控制心神。失去自己的意识,施蛊人让做什么便做什么。据说当年九王带兵到苗疆平乱,因为此蛊毒折了不少人马。 这天夜里,尹贞凌失眠了。这个蛊毒让他仿佛看见了什么转机。有利于他得到皇位的转机。他当然不会对老皇帝下毒,首先皇帝的饮食起居有专人看管,没有下手的机会,其次他要让老皇帝心甘情愿,清清醒醒的把皇位当着天下人的面交给他。 那么这个转机又是在哪里呢?他把思绪转到了他母亲贤德夫人的身上。贤德夫人便是当初的九王妃,被老皇帝暗恋了好多年的若惜,进宫后被老皇帝封为贤德夫人。 老皇帝爱慕自己的母亲,小时候有一次他还撞见过老皇帝按耐不住自己想强要了他母亲,那时的若惜心里全是已故的九王爷,为了给九王爷守节已死相威胁才保住清白身。从那天之后,他偷偷地观察过,老皇帝暗地里对他母亲总是百般照顾,她母亲的很多用度都是贡品中最好的,有的甚至连皇后都没有。可惜老皇帝那么多年的苦心都白费了,母亲心里只有一个人,便是他已故的父亲,九王爷。 一个帝王,最忌讳的便是动了情,动了情,这颗心就不再坚硬,动了情,这脑子就会犯糊涂。十四岁的尹贞凌暗地里嘲笑着老皇帝,嘲笑之余难免会怜悯这位老皇帝,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就在身边却不能拥有,到死都不能拥有,多么可怜啊。 终于,尹贞凌在他十四岁这年的冬天,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夜里,走进了老皇帝的寝宫。他要和皇帝做一个交易。 “皇上,我可以规劝我的母亲明白你的心意,接受你的爱恋。”十四岁的尹贞凌眨着纯真的双眸对皇帝说。 皇帝闻言一愣,难道他平时遮掩的不好?竟让一个毛头小子给看出来了,他和蔼的笑着抚摸着尹贞凌的头说:“凌儿,冬夜天冷,早点歇息吧。” “皇上,你不用瞒我了,这些年来,我娘亲独守空房,终日抑郁忧愁,我做儿子的实在看不下去,我知道皇上你是真心的对我母亲好,别人对这件事不好做,就让我来了了你和我娘亲这两颗苦了多年的心吧。” 皇帝看着尹贞凌稚嫩的脸庞,想着这些年来若惜的苦,和他自己的相思苦,沉默了。帝王最怕这“情”啊,一旦爱上了,便再也戒不掉了。 尹贞凌见皇帝沉默了,便知皇帝同意了。 第二日晚上,尹贞凌便带了贤德夫人。皇帝激动地看着若惜,若惜不再给冷脸看了,她在对他笑。难道凌儿真的说通了若惜,皇帝顾不上想那么多了,他拉着若惜的手,述说着多年的相思苦。若惜善解人意的服侍皇帝用茶点,服侍他更衣…… 看着皇帝寝宫的烛火早早的灭了,尹贞凌站在皇帝寝宫外的角落里,整整站了一夜,雪花落了全身。他给母亲下蛊了,其实母亲和皇帝在一起也挺好,不用再以泪洗面独守空房了。可是他就是心里空荡荡了,他觉得自己无耻,出卖了自己的母亲,可是又觉得他在为母亲好,帮她脱离苦海,母亲这一辈子太苦了。 事情在一个月之后败露了,精明的老皇帝还是看出来若惜中了蛊毒,当事情真相大白的时候,皇帝凶狠的看着尹贞凌:“你这个小畜生,你怎么可以这样利用你娘,你这样会要了她的命你知不知道!” 那一年是尹贞凌十五岁的春天,他无措的看着皇帝,可是他并没有示弱,他觉得一个帝王在任何时候都要强,不能向任何人示弱。他积攒了全身的勇气对皇帝说:“我要当皇帝,我要你的皇位!” “啪”的一声,皇帝打了他一个耳光,“畜生!快去拿解药!” 尹贞凌飞快的跑回自己的住处拿了解药,给皇帝怀里抱着的若惜服了下去。两日后,若惜悠悠转醒,得知过去一个月的事情后又恼又羞,这算什么,心甘情愿的上了皇帝的床还是被自己的亲儿子送过去的。这要是传出去可真的要被天下人笑掉大牙了。还好皇帝把消息封锁的紧,不然她就真的一头撞到柱子上了解了自己这个残破的生命。 若惜绝食了两日,奄奄一息的她叫来了自己的儿子,她是真的不想活了,她早就累了。可是她舍不得自己的儿子,纵然他做过伤害她身心的事情,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啊,她到死的时候还是舍不得他。 “娘明白你的心思,娘知道你想当皇帝。”若惜枯瘦的手最后一次抚摸着尹贞凌的脸,“娘这一辈子太无用,没有好好地服侍过你父亲,没有为你做过什么。” “娘啊,孩儿错了,孩儿舍不得娘,娘你不要丢下孩儿……”尹贞凌伏在若惜的床边泣不成声,他真的后悔了,他不该给娘亲下蛊毒,他没想到娘会用死来洗刷由他这个儿子犯下的罪孽,他忽然间好害怕,他开始觉得自己一开始就错了,也许他命里注定当不了那个皇帝? “凌儿不哭,娘不怪你,”若惜的眼角也淌下了泪水,“既然凌儿想当皇帝,娘就全了你的心思吧。” 也许天下间的母亲都是这样的吧,儿子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做娘的宁愿自己委屈也不愿意儿子委屈吧。 若惜去世了。皇帝憔悴了。 秋天的时候,皇帝下了一纸诏书,说自己已经病入膏肓,皇侄尹贞凌博学多才,人才难得,天生有帝王之气,愿传位于皇侄尹贞凌。 又是一个冬天,又是一个雪花纷飞的夜晚,尹贞凌又在皇帝的寝宫外立了一夜,雪花落满了他明黄色的龙袍。这一年他十五岁,他是大尹王朝的少年皇帝。 少年皇帝即位后,先帝的大儿子饮酒过多暴毙,先帝的二儿子偶感风寒,不治身亡,先帝的皇孙也有许多离奇死亡的。现在的皇室中成年的,健康的,有名望的就只有当今天子和容王爷。 少年皇帝一边饮着贡茶,一边想着那三本奏折上面的内容。三本奏折都提到了,民间的童谣,说当今有两个皇帝。 少年皇帝轻笑:“两个皇帝?这天下是朕的,这江山也是朕的。别人都妄想!” 容王爷一直是皇帝的心头刺,两个皇帝?这第二个皇帝想都不用想,三岁小儿都知道指的是容王爷。 回想先帝当时弥留之际千万叮嘱他即位后饶三皇子尹贞容一命,放他一条生路。 少年皇帝想到先帝临终时的嘱托,恨得牙根疼,咔嚓一声,手里的茶杯应声碎掉,碎瓷片扎进肉里,殷红的鲜血滴落在金銮殿的地摊上,开成一朵红艳的小花。 要不是碍着先帝的嘱托,他才不会把尹贞容留到今日,早除之而后快了。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坐在龙椅上一日,他就担心一日,这满朝的人,这满天下的人,总会觊觎这把龙椅的人,总会有他的敌人,他如何能轻易放过他的敌人呢。这把龙椅他等待了那么久,这把龙椅是他从小到大的梦想,这把龙椅更是他拿自己母亲的命换来的。只要对他的帝王之路不利的绊脚石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铲除! 想到母亲,少年皇帝心里一阵酸痛,他一定要做一个好皇帝,让母亲在天之灵可以得到安慰…… “皇上,你的手……”一个宫婢担忧的看着少年皇帝握着碎瓷片的手。 皇帝松了手,碎瓷片应声落地,可他却挥挥手让金銮殿上多有的太监和宫婢都退下。顿时空旷的金銮殿上只剩下皇帝一人。 “暗使!”皇帝轻喝一声。 “主上,奴才在!”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武士跪在了大殿中央。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大殿里就像凭空多了个人,变魔术一般,可见此人身手之了得。“他现在何处?”皇帝故作漫不经心的问,这句话中的“他”不是别人,正是名满天下的容王爷。 “回主上,容王爷今日在齐县的别院里面培植兰花。” “传朕的口谕:格杀勿论!”少年皇帝吐出这句话后心里莫名的舒坦了许多,而后对着暗使说:“切记一定要隐秘,办不成这件差事提头来见!” “属下领命!”又是一眨眼的功夫,暗使消失在了夜色中。 暗使离开后,皇帝独自坐在龙案签名,看着那三本奏折,自言自语道:“我倒是要看看这天下间到底有几个皇帝。”随即自信满满的笑了起来。这时皇帝觉得心里又开始舒坦了,招来宫婢伺候洗漱更衣,准备安寝了。 皇宫如此之大,有时候竟感觉冷清孤寂。“也许朕该寻个妃子了。”少年皇帝忽然间冒出了一个想法。十五岁即位以来,日夜为国事操劳,巩固自己的皇权,一转眼三年过去了,自己已经十八岁了。民间十八岁的男子大概都可以做父亲了吧。 可是皇帝选妃关系重大,要看品貌,还要看其出身,更要考虑她背后娘家的势力。历史上外戚干政的情况不是没有。这样一想,选妃这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第五章 只如初见 这一晚,秋风阵阵,夜渐渐深了。世界开始沉睡,大地一片静谧。可是南山寺的静明大师却无法入眠。青灯铜佛前,大师敲着木鱼念佛经,表情一派严肃。像是在为亡魂超度,亦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如果他没有推算错误的话,今夜南山寺将有一场血光之灾,可是他逃不开。 天机不可泄露,天命不可违。就算修行数十年,也不过是肉体凡胎,也许他一个出家人本就不该过问太多的世事。所谓凡事皆有因果,任何人都逃不开。 这一晚,我也无法入睡。我点着烛灯看书,可是内心莫名的烦躁,看来看去也还是那一页。门窗都关得紧紧地,可是还是有秋风趁虚而入,秋天了,一天比一天冷了。小竹拿了厚厚的外衣穿上。 不清楚到底是几更了,忽然门外传来异响。小竹像是意识到什么,倏地移步到门边,眼睛警觉地盯着紧闭的雕花木门。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小姐……”小竹惊疑的看着我,询问我的意思。 “开门吧,无妨。”我放下手中的书,拢了拢衣领。 “吱”的一声,门开了。秋风猛灌进房内,感觉自己披散的发丝被风吹得飘了起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门口站着一位公子,一位白衣公子,白色的袍子染上了点点鲜血。烛火被风吹灭,借着淡淡的夜色,我可以看到他苍白俊俏的脸庞。 “在下情非得已,借姑娘舍下一用,天明便走。”白衣公子说着自己走进屋内随后关上房门。小竹见状上前出手阻拦,一掌袭上白衣公子的胸口:“我家小姐深闺岂容你要进便进!”这一掌还未袭上他身上,他已轻松的挡开:“姑娘,在下冒犯了,现在情况紧急,以后再向你家小姐赔罪。” 这个小竹,没看人家中伤在身啊,这个时候还恪守封建观念。不就是一间屋子嘛,要进就进嘛。我忙上前拉过小竹:“这位公子伤得不轻,小竹快去多点几盏灯,顺便找一些疗伤的药来。” 不一会灯点起来了,房内顿时亮了起来,小竹拿来几个瓷瓶,说是治疗外伤的药。 白衣公子的胳膊上有一个刀口,其余地方没受什么伤。可是为什么他一坐定就开始吐血?虽然他极力克制着,可是看着殷红的血丝自他优美的嘴角滑落,显示着一种无法表达的凄美。 小竹在为他上药,大概是顾着我闺阁小姐的身份不能与男子有接触,所以便把我打发得远远地。这样也好,这样我就可以坐在书桌前面好好地打量这个冒昧闯进来的白衣公子了。 虽然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三年了,可是我接触的人除了静明大师就是小竹了。看着这个陌生人,像是从别的世界走出来的,跟我毫无关系,因此我可以像观看电影人物一样看着他。我想我还是没有融入这个世界吧。 洁白的衣袍,除了点点血迹竟找不出别的污迹,应该是个极爱干净的人吧。紧闭的眼睛上浓密的睫毛,脸色苍白,嘴唇也苍白,棱角分明的唇瓣,嘴角有主人无力擦去的血迹。身材嘛,骨节均匀,矫健挺拔。不错,是个不错的人物。如果除去一身的伤定是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吧。我欣赏得正起兴的时候,他的眼睛忽然睁开,我吓了一跳。乌黑明亮的眼睛盯着我,这种眼神太犀利,像是要穿透我一样,我别扭的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小竹已经给他上完药了。而且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观察我了。报应不爽啊。 “小姐,寺院里面有刀剑声,南山寺只怕凶多吉少啊。”小竹的这一句话打破了房内僵硬的气氛,同时让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什么叫刀剑声,什么叫凶多吉少。想我在小院内幽禁了这许多日子,好的没遇上,遇上这种事,这可如何是好。 “阿弥陀佛……”正慌神的时候听见了静明大师的声音,我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忙去开门,果然门外站着静明大师。“大师快请进!”小说里面这样的高僧都是功夫不低,只要静明大师在这里我应该不会遇险吧。原谅我,我真的怕死。 “寺内今夜来了一群黑衣贼人,看好你家小姐,先躲到密室去。”这句话是对小竹说的。可是什么事密室?竟然有密室?正愣神的时候被小竹拉着除了屋子来到小厨房,只见小竹把厨房灶旁的几捆干柴搬开,然后叩开几块砖,赫然看见铁门。移开砖块,一人高的铁门出现在眼前,小竹自腰间掏出钥匙,插入铁门栓上的黑锁的锁孔内一拧,锁开了,门开了。小竹让我先走进去,她把干柴移到原处做好掩护之后关上铁门。 借着火折子的小火苗我们顺着阶梯往下走。阶梯不长,不一会我们就到了传说中的密室,一个勉强能容下两个人的土屋,显然是刚挖出来不久。一个小方凳上放着一盏灯,小竹把等点亮了,然后熄灭了火折子。 我看这个密室通风效果不好,古人不知道火焰燃烧要消耗空气。不确定要在这里呆多久,“小竹,把灯吹灭吧。”我可不想缺氧窒息而死。 烛火吹灭后,黑暗顿时袭来,黑暗中还夹杂着土腥味。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了。这一折腾,我终于觉得自己融入这个世界了。果然不经历痛苦,就不会铭记。 “小竹,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小姐想知道什么?” “把我应该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小姐,小竹也不愿小姐受苦,可是……可是静明大师他,不让小姐与外面有关联,小竹看着小姐也心疼,可是静明大师他分明是想一直这样囚着小姐……”从来没有听小竹说这么多话。这几年来,真难为她了。 “小竹,你可知我的身份?”一个人总是有身份的,就算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也是有身份的啊。 “小姐是当朝宰相李相府上的大小姐,只因小姐六岁那年重病,才被大师带到寺里来的。小竹也是那一年来伺候小姐的。那时候小姐还是聋哑痴傻儿……忽然有一天,小姐忽然就病了,等醒了之后,小姐就……就好了……”小竹有些激动,没有再说下去,可是我已经全明白了。 我握了握小竹的手:“小竹,谢谢你,你不用奴婢自居,在这里,你和我的亲人是一样的。”真的谢谢你,谢谢你照料我的饮食起居,谢谢你勤勤恳恳的伴我左右,三年了,虽然我们不常交谈,可是我早已把你当成自己的亲人了。如姐姐般的亲切,如母亲般的温暖…… “小姐,能跟着小姐是小竹的福气,在小竹眼里小姐就是不染凡尘的仙女,那么善良,那么美丽……”我拍了拍小竹的背,这个傻丫头,我也是凡人,甚至是个愚笨的人,前世没有大作为,这一世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况。 “小姐,你不知道二小姐她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和美女,别人都说李相爷有个出类拔萃的女儿李可儿,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小姐你比那二小姐好上百倍。小竹不知道小姐你犯了什么错静明大师要一直幽禁着你,小竹眼看着你饱读诗书,眼见着一天天的长大,小竹真替小姐你惋惜……” “小竹,不要说了,让我静一静。”我打断小竹的话,陷入沉思。 忽然感觉很可笑,以为自己淡然超脱的隐匿在红尘之外,可是总逃不过尘世的羁绊。三年了,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闹剧罢了。我有个爹,是宰相?晚上看见的白衣公子又是何人?应该身份不低吧,腰间的玉佩色泽纯正,可不是一般人佩得起的。还有静明大师,亏我当初还把他当成得道高僧,他凭什么幽禁我,他可知道顾影自怜,形影相吊是何滋味?果然大和尚都是像法海那样的可恶。我不是误闯凡间的妖精,更不是执迷不悟的白蛇,他凭什么幽禁我? 我后悔了,我后悔烧了那柱香,后悔许了那个愿望。现在我宁愿在喧嚣的现代都市为了生计劳碌,我想念我的老爸老妈了,我后悔了,让我回去吧……黑暗中我哭了,这个世界太可怕了,我开始害怕……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小竹听见我的抽泣声,惊慌了。 “我没事……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吧。”是的,既然回不去,既然没有退路,那就只管向前走吧。生活,它就应该五味俱全,生活,它不能一味逃避在自己的小天地,生活,它就应该在在滚滚红尘中修行。 于是,这一夜,在这个狭小的满是泥土腥味的地下室中,我终于正式的进入了这个世界,终于知道了李仙儿到底是谁。 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密室的上方出现了晃眼的光线,原来天早就亮了。抬手遮住眼睛,黑暗的地方呆久了猛的看见亮光还真适应不了。 “两位姑娘,现在可以出来了……都过去了。”是那个白衣公子的声音。 小竹扶着我,走出了密室。 小竹说,两个月前,静明大师已经算出这一劫,命她挖好了密室。亏我还嫌这个密室狭小,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能挖出这样的一个密室已经很了不起了。 从密室出来后,惊奇的发现我的那三间房舍一片凌乱。三间房一间大的卧室我住,一间正厅我当书房用,当时觉得抬头能看见院内的花花草草感觉不错,还有一间小卧房小竹在住。现在两间卧房还好,只是这正厅里面座椅茶几凌乱不堪,这里昨夜肯定经历过一场打斗。 “静明大师圆寂了。”站在正厅门口背对着我们的白衣公子说。他说的是一个波澜不惊的陈述句,可是听在我的耳朵里却像是一阵惊涛骇浪,头一阵晕乎。没错,我是对那个老和尚有许多意见,可是他现在死了,一条生命就这样没了。房内的地上有一滩血迹,虽然已经被人清洗过,可是还是红艳艳的刺目。 “大师耗了几十年功力为我疗伤,后来贼人来了,然后……”我已经听不清那位白衣公子在说什么了。昨天看他面容惨白,身上无许多伤痕却奄奄一息,很显然受的是内伤啊。 原来静明大师已经知道了有此一劫,所以小竹才会在昨夜把所有的事情都讲于我听吗?可是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缓缓地走出小院,也走进了这个血腥陌生的世界…… 寺中的僧人全部死了,有的是被昨夜的黑衣贼人杀死的,有的是自杀随着主持大师死了的。还是这座寺院,还是这一棵棵的参天大树,可是没有了僧人。寺院经过人打扫过,没有看见尸首,没有看见多少血迹。可是这浓浓的血腥竟盖住了寺院常年不散的檀香味。这是怎样的惨烈的一场厮杀啊。 走过大殿,跪在佛像前,佛依然微笑着。我弯腰拜下去:我佛慈悲,替我超度了那些亡魂吧…… “小竹,我们走吧。”天下之大,总会有我的去处。 “姑娘要往何处去?”白衣公子拦住我。 “我不想看见你,你让开!这么多条人命都是因为你!”我冷冷得看他一眼,拂袖离去。若不是他引来那些贼人怎么出现这场惨剧。 没走几步,颈后一麻,然后我晕了。 醒来时,是躺在一个舒适的床上。被褥都是丝绸的,滑滑软软的,锦被上白色打底,衬托着株株兰花。这是哪里?难道是相爷府上? “小姐,你醒了?”小竹已经换了身衣服。换了一身浅碧色长裙。此刻正倒了水,不过我确实口渴了,便接过来喝了起来。 “仙儿姑娘醒来了?恕在下冒犯。”白衣公子和他的声音一块飘了进来,脸色红润了不少,看来内伤全好了,一双眼睛满含笑意看着我,“在下见姑娘孤身一人,为了姑娘的安危,斗胆请姑娘来我的别院小住。” “你……”还没开口说话只见他已坐在我的床沿上拉了我的手腕来把脉。白皙修长的手指搭在我的手腕上,他离我如此近,我隐隐得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兰花香。依然是白衣如雪。见鬼的我居然脸红了。难道受了这个十三岁少女身体的影响? “仙儿这几日思虑过度,等一下让小竹端一碗宁神的药来喝吧。”说着把我放到被子里面,显然要让我继续睡。不过他怎么知道我名字的?这才第几次见面怎么他好像一下子就成了我的熟人了? 小竹果然很听话的端来了安神汤,喝下去之后我沉沉的睡了过去。 小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白衣公子有问必答,是因为他那洞察一切的眼神而不敢说谎,还是因为他暖如春风的笑容让人愿意信赖他,总之小竹把仙儿的零零总总都告诉了白衣公子。 第六章 梅林赏雪 无尘道人带着徒弟卫辰来到南山寺的时候,寺庙已经是空荡荡的了。 “为师来晚了……”无尘道人悲哀难耐,一辈子的老朋友就这样去了。他们本都是方外之人,却非要插足世间俗事。这样也好,早点了却尘缘,早点修成正果。 “师父,辰儿只是在雪山的雪泉里面闭关了三年多,怎么发生这样的事?静明大师怎么会遭遇如此不测?”卫辰很是不解。三年前他十五岁,师父送他去极寒的雪山山坳里面的雪泉里面修炼内功研习学问。这个月,他练功练到最后最紧要的几层,师父去雪泉为他护法,岂料下山之后日夜赶路还是来晚了。 “徒儿啊,你神功已经练成,如今也已经十八岁了。该去为这天下苍生做点事情了。”无尘道人已经收起来脸上的悲哀之色,拍了拍卫辰的肩膀,然后超大山深处走去,“为师这就离了这尘世,逍遥自在去了……” 无尘道人像是顿悟了似得,一路高歌一路笑,消失在了大山深处。 后来有人说无尘道人羽化飞升当神仙了,有人说无尘道人隐居在一处大家都找不到的风景奇美的山谷里,也有的人说无尘道人死了……总之,再无人见过他。 我知道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南山脚下一个小县城,名字叫“齐县”。我也知道那个白衣公子应该和皇族有关系,因为小竹说别院里面的水果和茶叶都是皇族才能用的贡品。我很无奈的笑,亏我还以为古代的皇帝很了不起,现代商场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多了,这些所谓的贡品还真就那么回事? “小竹,你见过皇帝了吗?”封建社会里面最大的就是皇帝了,那可是所有的大权集于一身的人啊,对于这样的人我很好奇。 “哦?仙儿对皇帝感兴趣?”白衣公子又像一阵风一样飘然而至,小竹则乖乖的退到一旁。“皇帝可不好玩,皇帝会砍人脑袋哦。”他微笑着捏捏我的脸蛋,没办法,谁让我现在还是一个小女孩呢,他一直都是把我当成小孩子哄。其实我都二十多了,我比他还要大好不好。 “容哥哥。我刚数了,你的兰花又开了一朵,好神奇啊,居然颜色都不一样!”真的好了不起,就是现代的科学家也很难培育出这样一株开几种颜色的兰花吧,我这回是真的佩服死他了。他让我叫他容哥哥,他说我是个可爱聪明美丽的小妹妹。我不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我喜欢容哥哥这个称呼,许是前世独生,没有兄弟姐妹,超级羡慕有哥哥的女同学,这下好了,老天给送了一个又温和又帅气又能干的哥哥,美死我了。 我居然开始喜欢扮小孩了,喜欢扯着容哥哥的胳膊撒娇,喜欢把饭吃得满脸都是,然后让容哥哥一点点帮我清理干净。我喜欢坐在容哥哥身边看着他读书,写字,他读的书比我多,总是读过一遍就记住了七八成,他写得字很好看,毛笔在他的手中像是有了灵魂似得,他一挥衣袖,一副气势磅礴的字便跃然纸上。他画画很好看,画的青山青翠挺拔,画的梅花孤傲脱俗,画的翠竹高直清雅。 那天我把容哥哥画的竹子送给小竹,我看见小竹的脸红了,她手握画卷,眼里满是激动。小丫头春心动荡了,呵呵。 秋天过去了,接着来的就是冬天了。容哥哥说这几日会下雪,我一直都在盼望着。雪每年都有,今年我盼望的不是雪花,我盼望的是容哥哥说的要带我外出游玩。三年多了,没有自由自在的信步出游,没有见过集市,没有见过拥挤的行人了…… 至于为何要雪天出游,容哥哥说到时自会明了。 早上我还蜷在厚厚的棉被里面睡懒觉,就感觉到有人在拧我的鼻子。皱皱鼻头表示不满。 “仙儿该起了,你看今天下雪了!”容哥哥的一句话把我所有的睡意都赶走了。真的下雪了?这么说今天可以出去玩了?太激动了,我一骨碌从被子里面爬起来,小竹连忙捧来冬衣,帮我把衣服穿好,不用说,自然是里三层外三层,厚厚的,穿得像个木偶。收拾完后草草的吃了早餐,终于可以出门了。 脚上的鹿皮靴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响。集市上人很少,大雪天的大家都躲在家里取暖,也只有我这样的怪人才想往外跑。今天逛集市是不大可能了,因为路上行人比较少,很多店铺都关了门,小商小贩的也没有,很是冷清。集市走到尽头,人烟渐渐稀少。 “仙儿抓紧我,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说话间,容哥哥已经抱了我腾空而起。天啊,地啊,我居然飞起来了。 一个穿着厚厚的冬衣,脸庞鼻头冻得红红的女孩子,手脚并用的紧紧地抱着一个白衣飘飘的英俊少年,少年施轻功带着这个小木偶穿过飞雪,穿过密林,来到一处梅花林。 一树树梅花伴着厚厚一层雪花,粉红和雪白相辉映。地面上白茫茫的雪花,空气中透着香甜。容哥哥站在一株梅树下,细长美丽的眼睛看着一朵梅花,我趁他不注意,使劲晃了晃树干,顿时点点雪花和几瓣梅花纷纷落在他身上。我大笑起来,太好玩了。 他也不恼,拂掉面上的雪花,微笑着看着我宠溺的说:“仙儿如此淘气。” 在容哥哥面前我是自由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用担心小竹说这不许,那也不许的。他总是纵容着我,让我觉得我真的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没有写不完的作业,没有大型小型考试,没有爸妈的批评,没有升学压力,我是如此的自由。 “仙儿这怎叫淘气。行乐需及时,仙儿才不想为赋新词强说愁,仙儿只会高高兴兴的过自己的生活。”我理直气壮的发表着自己的歪理。我知道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反对,因为他是真的溺爱我这个妹妹。 果然他和平时一样顺着我:“那就和仙儿一起及时行乐便是。” 这就对了嘛,我抬脚向梅林深处走去,容哥哥跟在我后面,我偷偷的抓了地上的雪团成一个小雪球趁他不注意转身向他掷去,谁知他身手了得,竟然躲开了,真不好玩。我无趣的扭过头,谁知脸上竟挨了一个雪球,好家伙,也学会偷袭了。容哥哥大笑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大笑,我也团了个雪球向他掷去,他这次没躲开,雪球在他衣服上开了花,我袭击得逞,心里乐开了花。 不知道摇落了几树的梅花,亦不知道团了多少个雪球,玩到最后浑身是汗,我一口气脱了好几层衣服。 晚上,书房里面,我像往常一样趴在他书桌边看他写字,确切的说是看他写诗: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梅俗了人 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香。” 一看便是咏梅诗,我大呼好诗。其实在我这个现代人看来什么诗都是好诗。 容哥哥点了一下我额头:“好在什么地方,你评评看?” “哪里还用评?容哥哥写的诗自然都是好诗了。”大才子写的诗哪里会不好?我没说错嘛。 “贫嘴!”容哥哥送了我两个字,然后又铺开了一张白纸,用镇纸压好。 “容哥哥可是要作画?”我看他拿出了他作画专用的笔。 “确实要作画,仙儿先去休息吧。”天色不早了,小竹都催了几次了。打了个哈欠,睡觉去喽。 被小竹灌了一大碗姜汤,抱着饱饱的肚子蜷在暖和的棉被里面睡着了。 前世的我,从幼儿园开始,都是在学习和考试中度过,后来终于走过了学生生涯,又开始了忙碌的职业生涯,怎一个苦字了得。到了这个世界,虽然刚来的那几年生活很是清幽超脱,可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大概就是少了发自内心的快乐和朴实的生活吧。 梦里面,我和容哥哥一起种兰花,调配花肥,挖土壤,两手是泥,心里却异常开心。真的很开心,什么都不想,怎样开心就怎样。我只要开心就好,其它的交给容哥哥就是了。 尹贞容落下最后一笔,仙儿灵动的眼睛便出现在了纸上,眼睛里满是笑意,这样的笑意感染了尹贞容,他忍不住笑了。刚开始的时候这个小丫头还据他于千里之外,他知道定是自己逃到南山寺让皇帝的暗使累及无辜伤了满寺僧人的性命。让这个小丫头恨他入骨。每次看见那双纯真无邪的眼睛恼怒得看着他,他的心里就会非常难受。 于是他想着花样逗那个丫头开心,仙儿开心了,他的心里就会很舒服。再后来仙儿对他的态度改变了,变得依赖他,相信他,把他当成亲哥哥一样尊敬。 每次看着仙儿满脸堆笑的冲着他叫:“容哥哥。”他的心里就会很甜很甜,忍不住想去摸摸她的头,拧一拧她美得不像话的脸。这样的心情他从来都没有过,他从小只是一个孤独的皇子,有兄弟姐妹却没有体会半点兄弟姐妹的情谊。他是第一次如此的想去宠爱一个人,也是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悲喜的情绪。 尹贞容注视着桌上的画,画中是一片梅林,梅树下一个衣衫不整的少女手里拿着一个雪团放肆的大笑着。头发被风吹乱了,衣服的扣子随便扣着,还扣错了几颗,可是就是这样的模样,让人觉得她灵气逼人,觉得她很真。 夜,真的很深了。尹贞容熄了灯,回到卧房睡下了。 这一天,刚下了朝,皇帝气呼呼的回到自己的寝宫。他气的是容王爷居然三个月称病不早朝。他怎么可以如此忽略他这个皇帝的存在? 皇帝挥退左右侍婢,叫了“暗使”。 暗使出现了。皇帝问他:“最近是何情况?为何没有一次得手的?” “主上,南山寺一场争斗兄弟们死伤大半。再有从那天起容王爷的功夫精进不少,而且他已经有所警觉,属下找不到机会下手啊。”容王爷是什么样的人,要杀他?暗使心里还真没底。 “那他这三个月来都做些什啊?”皇帝渐渐平息了怒气,既然暗杀不成就再寻其他方法,总有一天他要让尹贞容死得很难看。 “回主上,他这三个月只是在别院内没做什么,只是陪着一个女孩玩耍。”暗使清楚地记得有一次他居然看见容王爷弹筝给那个女孩子听,那个女孩翘着二郎腿,左手桂花糕,右手雪梨汤,吃得不亦乐乎,而容王爷居然坐在旁边弹筝给她听……暗使当时惊得差点没把眼珠掉到地上。 “陪一个女孩玩耍?”皇帝一时不解,忽然大笑起来,刚才还以为没机会这不机会自己就送上来了? “可有调查这个女孩是谁?”皇帝问暗使,能让堂堂容王爷心甘情愿陪着玩的女孩子,他可真的很好奇啊。 “属下还没有查到,不过属下拿到了那个女孩的画像,请主上过目。”暗使双手奉上画卷。 皇帝慌忙展开画卷,梅林中一个少女,头发凌乱,衣服不整,不过当看见她的眼睛时,忽然感觉她很特别。再仔细看了看画上女子的脸庞,是个美女不错。可是要说美女,皇帝最近选妃,美女的画像可是看了不少,他一时看不出这画上女子有何特别,一点没有大家小姐的风范倒像是个疯丫头。他很怀疑容王爷的眼光。 “主上,据属下所知,容王爷对这个女子很是关怀照顾……”暗使看见皇帝一直端详着画卷,忙把自己知道的信息说了出来,这可是真龙天子,他可惹不起。 “既然如此,那就想办法把那女孩绑来。”或者杀了也行,只要能打击尹贞容的事情他都很乐意做。他忽然对画上的女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先绑过来让他见识见识再说吧。 “属下领命!”暗使准备告退。 “他你们杀不了,绑个娇弱的小姑娘应该是没问题的吧?”皇帝懒懒的坐下来说。暗使顿时吓得冒冷汗:“是!属下一定按主上吩咐的做!” 第七章 初见皇帝 这几天,天气渐渐的放晴了。积雪融化,天气伴着积雪的融化变得清晴冷。因为室外地面潮湿,我这几日一直呆在室内。多半的时间是在听容哥哥讲故事,讲民间传说,讲志异鬼怪,讲稗官野史。捧着手炉,嚼着点心,听故事。日子悠闲且美好。 我也会讲故事,我给容哥哥讲白蛇传。将白素贞和许仙的故事,白素贞为了让许仙从法海的金山寺里面出来不惜触犯天条水漫金山…… 除了讲故事,我还缠着容哥哥教我弹古筝。这架古筝在南山寺内伴了我好几年,可惜我却不会弹。不巧,容哥哥却是弹筝的高手。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筝弦上一抹一挑间清幽的曲子便回荡在了耳畔。我缠着他教我,他教得耐心,我也学的很细心,只是十个手指不打听使唤,僵硬不堪。容哥哥说只要勤加练习就好。 这天下午,我在容哥哥房里学弹筝学累了,想回自己房里休息一会。不料这一觉睡得真沉。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挪了窝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 自从出了南山寺,奇怪的事情真不少。齐县的别院里,偌大的院子,却看不见仆人。虽然我故意忽略容公子的身份,可是我觉得他不纯粹。不是一个纯粹的书生,亦不是一个纯粹的贵公子。也许是我太懒,懒得动脑子,也许是贪恋,贪恋他带给我的点点快乐和温暖的关怀……曾经一度,我想就那样过下去,和“容哥哥”一起那样生活着,我可以像小孩一样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可是那终究只是一段时间而已,走过那一段时间,这一切终将沦为回忆。 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处庄严地寝宫了。我没有很害怕,也没有很惊慌,几年的幽禁生活已然磨练出沉稳和从容的性格。 “姑娘,皇上下朝之后要召见你,请更衣吧。”两个身着浅碧色长裙的侍女,确切的说是宫女,捧了一托盘的衣服要伺候我更衣。我顺从的配合。更换了衣服,接下来是梳头。说实话,这样一头长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梳了。在寺里面的时候,我一个人,从来都是披散着头发,齐县别院中也只是草草收拾了,梳得太规矩难免不自在。可是今天是要去面圣,所以宫女们梳得格外仔细。 一切收拾停当,我打量了镜中美丽无比的少女,只觉得无比的陌生。也是一身浅碧色衣裙,只比宫女的衣裙上多了些许暗花。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发间饰有一小朵珠花,头发绑得有点紧,头皮扯得隐隐作疼。衣裙虽然合身却做不得大幅度的动作,如此以来举止便不得不优雅了。 被宫女带到一处宫殿,宫殿的柱子,走廊扶手上无不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飞龙,想来这里便是皇帝的寝宫了吧? 守在殿门口的一个瘦弱的小太监,上下打量了我,然后对我说:“随我来吧,皇上可等得有一会儿了。” 随着小太监走过了长长地回廊,没有去宽大宏伟的主殿来到偏僻的几处简谱的居室。推开一个房间的木门,小太监对着背对着木门站着的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跪下行礼:“皇上,人已经送来了。”男子抬起手臂挥了挥,小太监弯腰退出了门,随后门便从外面掩上了。 男子转过身,我的眼睛还没完全适应屋内的昏暗,古代的建筑采光效果普遍不是很好。看不清楚具体的长相只感觉到他身上威严的气势。 “见了朕为何不跪?”果然不是一般的威严,要是换成一般的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估计早吓住了。 “同样都是人,我为何要跪你?”本来嘛,每个人都是平等的,都是有着自己高贵的不容亵渎的尊严,只是这样一句话放在这样的封建社会只怕太反动,忙改口:“如果你有着别人所没有的本领或者是成就,为了表示尊敬,我倒是可以考虑跪你……”心里一阵汗,这都说得什么啊。 “倒是个有骨气的。”皇帝居然没有发火,相反的他居然满含笑意的看着我。眼睛闪闪发光,我的脸上居然有点发烧。这一会眼睛基本适应了屋内的环境,为了掩饰心里的慌乱,我对视着他。是一个美少年啊,刚毅的脸庞,眉毛浓黑,眼睛明亮,乌黑的头发整整齐齐的束在明黄的发冠中。 “皇上召我来所谓何事?”我可没耐心跟这样的人磨时间。这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君王。 “朕召你来本来是因为好奇,现在嘛……朕改变主意了。”皇帝说吧大笑了起来,“如此女子,当真少见啊。” 听得我一头雾水,我们这一来二去也没说几句话啊。果然,君心难测啊。 “皇上,你这皇宫我住不习惯,不知皇帝能否准许我出宫啊?”这说的是实话,皇宫虽然富丽堂皇,气势恢宏,可它却是个活牢笼,是权利纷争的发源地,我是个简单的女子,我不喜欢这里。如果非要选个牢笼的话,我更喜欢南山寺里面的那个小院。 皇帝闻言,又笑了,他走到茶几边的软榻上坐下,顺手端起一杯茶,一边悠闲的用茶盖撇着茶末子一边问我:“出宫去?出宫之后是去容王爷的府上还是去李相的府上啊?” “容王爷?”我惊讶道,他是王爷?他果然是皇室成员。忽然我想起了南山寺那一场血案,他为什么要接近我,是带有什么目的的吗?如此一想,心里居然闷闷地疼。这种心疼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原来,我始终是孤独的,没有亲人,亦没有朋友。至于李相,对我这个生来就呆傻的女儿大概早就已经忘却了吧…… “仙儿姑娘,容王爷就是朕的堂弟尹贞容啊。天下间的人都知道,难道你不知道?”皇帝丝毫没有留意我的表情,他只是悠闲得喝着茶。 “仙儿孤陋,确实不知,多谢皇上告知。”心里莫名的难受,可是我为什么要难受,就当做交了个不该交的朋友吧,大不了从此之后再不相见。 “仙儿怎么会孤陋,仙儿自小住在南山寺,不懂这世俗间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只是,朕真的想不明白朕的李爱卿为何放着仙儿这样聪明美丽的女儿不要独独宠爱那个二女儿。”皇帝说着放下手里的茶杯,关爱的摸了摸我有些冰凉的脸庞,“李相,这个做父亲的心偏得太厉害了,朕都替仙儿惋惜呢……” 我拍开他的手,笑了一下:“皇上不必替仙儿惋惜,我从小都生活的很好。父亲他自有苦衷。”是的,李相一定是自有苦衷,就算没有,我也不恨,他本来就不是我这个异世灵魂的父亲。只是,李相府我是去不成了,感情淡薄如此,不用去自讨没趣。 “既如此,仙儿不妨就暂居在我这里。朕定不会委屈了你。” 我没有说话,是啊,天下之大,我能去哪里呢?这个女子生命低贱如草履的封建社会,我能去干什么呢?回过神来的时候,皇帝已经走了,只留了两个宫婢在此处伺候。 我居住的地方,房前有一片花园,花园里种满了各色的鲜花。两个宫婢和我一般大小,也都是十三岁。一个叫碧荷,一个叫红藕。两个女孩子刚进宫不久,刚学完了规矩没多久就派来我这里。一派天真烂漫的性格,有了她们,我的心情渐渐得好了起来。 碧荷说穿过那个小花园,在走过一个长廊就是皇帝日常起居的宫殿。 红藕说,皇帝今年十八岁。皇宫里面至今尚没有妃子和皇后,皇帝一向自律甚严。是个难得的好皇帝。 我经常在小花园附近转悠,尽管冬天刚过去,春天还没有正式到来,花园里面已经有点点青草破土而出了。 皇帝自那一日再没有来过。一国之君大概都是日理万机的吧。 一日正提笔写字,一个陌生的声音说是来讨碗水喝,碧荷说是别处当值的宫女迷了路,过来讨一碗水喝。我让碧荷把那宫女领进来坐着歇一会。红藕去御膳房那午餐了,碧荷去取茶水和点心了。我看那个宫女十七八岁的样子。 “这位姐姐,到访此处,有何贵干啊?”我一边写字,一边问她,看她脸不红,心不跳,一副聪明伶俐的模样,哪里像是会迷路的。 “姑娘果然聪明,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她从怀里掏出一方玉佩,这个玉佩我见过,容王爷的腰间佩得正是此玉。温润无瑕的玉上刻着一个“容”字。 “姐姐费这大功夫是要来送我玉佩吗?”不知为什么一看见那个玉佩,我就想起了那个容哥哥,那个对我千般爱护,万般宠溺,丰神俊朗的容哥哥。可是都过去了,他现在是容王爷,我是李相之女,我和他恐怕都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人呐,一旦冠上了身份,便有了枷锁。 “王爷让我带你出去,我已经部署好了,姑娘快快换了我的衣服,出了门往左拐自会有人接应……” “不用了,告诉你们王爷,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不劳他费心。” “姑娘说的什么糊涂话,王爷在府里已经几夜没合眼了,你怎能浪费他的一番苦心……” “姐姐不要说了,仙儿心意已决,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我是李相之女,要走自然是我的父亲李相带我走……” 争执间,碧荷端着茶点来了。那个宫女忙收好玉佩,喝了茶水,用了茶点便走了。快走出门的时候,她狠狠地看了我一眼,转过身去,一句话飘到我耳朵里:“王爷为了你,甘愿被抄家,如今已被押入了地牢。他为了救你连命都不要了,你却不领情……” 毛笔自手中滑落,磕在桌面上,留下一大团扎眼的墨迹,什么叫“已经被压入大牢”,什么叫“连命都不要”。这都是怎么回事,是我太愚蠢还是这个世界太疯狂。是的,当初他带来追兵,引起来南山寺惨案,我一直都埋怨他,却独独忽略了,他那天是来逃命的,他本来就面对着重重的危机。有人想要他的命啊…… 思及此我顾不得多想,飞奔出去,我要去求皇帝,高贵如王爷有了性命之忧,能救他的只有皇帝了。 越过层层的侍卫,终于进了皇帝寝宫。皇帝刚刚下朝,正在更衣。我气喘吁吁的站在那里,看着得意洋洋的皇帝。他更衣完毕,走过来,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抬高头迎向他的面容。他离得如此近,他的鼻息打在我的脸上,我想躲开可是他力气很大,我动不了。 忽然皇帝大笑起来:“李仙儿,你可真是朕的宝贝。没有你,朕可不能那么轻易地除掉尹贞容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李仙儿真实傻到家了。想要杀容哥哥的不是别人,正是眼前的这个皇帝啊。我怎么可以这么笨,心里自责不已。 “仙儿这是怎么了?难道到了今天你还挂念着尹贞容吗?朕告诉你,这天下是朕的,而你——李仙儿也是朕的……哈哈……”皇帝得意得大笑起来。可是我已经听不清了,我只知道容哥哥现在地牢,时刻都会被皇帝杀掉。那个宠爱我的容哥哥,那个温暖如春风的人,心里一阵绞痛。为何会这样,天意何其弄人啊。眼泪流了下来,一滴一滴,我已经很久没有流过眼泪了…… 从那天起,我便没有再回到小花园那边的住所。我被皇帝留在了身边,我成了皇帝的贴身婢女。从那天起,关于我的谣言便四处流传开来。有人说我是个狐媚子,专门来迷惑帝王的,也有人说我是天帝送下凡的仙女,专门与皇帝成就一段佳话的…… 不管谣言说些什么,我都无所谓,我心里真正担心的是地牢里的容哥哥。 第八章 一入侯门 已经三天了,我还是没有想出办法救出容哥哥。急死我了,嘴唇边已经长了好几个泡了。皇帝没有告诉我要如何处置容王爷,别人也不会给我说,我竟然打听不出来半点容哥哥的消息。我第一次如此的讨厌我自己。 就在我急得像热锅上蚂蚁,寝食难安的时候。这一天,皇帝下朝回到了寝宫,召了我来泡茶。我哪里还有心思泡茶,手忙脚乱的泡了一杯茶,鹏给皇帝,心里筹划着如何向皇帝开口求他放了容哥哥。 皇帝许是发觉茶泡得不好,接过来没有喝放到案上,满面笑容的说:“仙儿,从今天开始,这天下就只有我一个叫皇帝了。”说话间,我的手已经被他握住,感觉到他的手热乎乎的,而我的手却是冰冷无比。这话是什么意思?狐疑的看着皇帝。 “原来仙儿还是没有明白,尹贞容,以谋逆罪,今日刑部大牢问斩……”皇帝的声音不大,却好似一个响雷炸开在我耳边。谋逆罪?问斩?今天?全身的力气都抽走了,伏倒在地上…… 不管是前世还是在这个时空,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像容哥哥那样对我好,爱护我。前世的父母虽然是爱我的,可是却经常强迫我做一些他们应该做的事情,说是对我好,我按他们说的做了,他们又说我没别人家的孩子做得优秀,虽然是独生子女从小活得比谁都累,别人家的孩子回家了可以撒娇可以轻松愉快的跟父母相处,而我在家里比在哪里都乖,不敢随便说话,不敢贪玩…… 好不容易告别了学生生活,没想到职业生涯比学生时代还缠人,老板恨不得招一个人当三个人用,工资又只给那么一点点,典型的资本家剥削劳动人民的嘴脸。抽空约几个姐妹出来吃饭喝酒吧,明里暗里总是比来比去,谁的工资高一些啊,谁的男朋友有钱一些啊,谁身上的行头闪一些啊,或许女人之间的友谊真的是脆弱的吧。 来到这个时空,刚一来就被老和尚当成什么似地关起来,婢女小竹虽然尽心尽力服侍我,可是总带着一股子疏远。活了那么多年,就只遇见一个对我好的,只有容哥哥一个……可是他现在身陷牢狱,我却救不了他。 我朝着皇帝磕头,我求他放过容哥哥一命,我愿用我的命来换他的命。如果一定要这样了无生趣的活着的话,我宁愿死去。不知道磕了多少个头,感觉额头好像流血了,然后头开始晕,再然后就没有知觉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头上缠了绷带,眼睛也肿得厉害,头还是有点晕。回过神来的时候看见皇帝正坐在我的床边,微微点头对他行礼。 “仙儿不必多礼,你的父亲已经候在宫外了。尹贞容临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要朕放你自由。你还是回家吧,你的父亲已经等候许久了。”皇帝面色平静的说,语气中略带惆怅,一改平时的骄傲和蛮横,我冷笑,这算什么,杀了人再来哭灵? 没有搭理他,我掀开被子,自己草草整理了仪容,便向门外走去。 “为什么你们这些人眼里都只有他,朕哪一点比他差了!为什么他都死了你们还念着他……”身后传来皇帝咆哮的声音。这是在嫉妒吗?因为嫉妒容哥哥,所以要杀了容哥哥,多么任性又是多么邪恶的人啊。 “皇上,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如果做得是敬天爱人的好事,自然是会受人爱戴的。不必非要让天下人认可你,但求无愧于心罢了。”我真想一棍子打醒这个蛮横的少年皇帝,看似自信的人其实最缺乏的却是自信啊:“皇帝你已经拥有了天下,试问你可曾拥有了包容整个天下的宽广的胸襟?” 皇帝再没有说话。 我走出房间,由一个小太监引着出了宫门。 宫门外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身着米白色长袍,畜着短须,眉毛偏浓,看着我的一双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属于父亲的慈爱。这便是我的父亲,李相吧。 “仙儿,可还记得爹爹?”中年男人抓住我的肩膀,紧盯着我,好像想看分明我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傻了。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应付他了。 “父亲,我累了,我想休息……”我是真的累了,我的心里很疼也很空洞。 “好,爹爹这就带你回家去。”李相抱起毫无生气的我进了一辆马车。马车动了起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是我的家吗?我的家在哪里我自己都记不起来了…… 不一会的功夫马车就停了。父亲扶着我下了马车,首先看见的是一个深红色的很是气派的大门,大门两旁卧着两只高大的石狮,大门正上方一个宽大的匾额,上面赫然写着“李府”两个字。这里就是以后我的家吗?在我思忖的时候,已经有仆人开了大门,父亲扶着我走了进去。 “仙儿,注意脚下的门槛。”父亲出声提醒我。 “仙儿知道,多谢父亲。” 父亲轻轻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别的话,扶着我走向前厅。还没进入大厅,就看一个三十左右的华服夫人领着一个比我略小的女孩满面堆笑的迎向我。 “我苦命的儿啊,这些年可吃了不少苦吧,都是那个和尚,硬要带了你去那和尚庙里。”华服夫人亲热的从父亲这里拉了我去,一阵嘘寒问暖,“让姨娘看看,仙儿是长大了,个子倒比你妹妹还要高一些。可儿,快来见过你姐姐,叫姐姐!” 我头上还缠着绷带,头发和衣服都没有好好整理,一身狼狈的跟着一家好多年没见的家里人见面行礼。微笑着应付着姨娘,不知道这样的场合我该说些什么。 那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从她娘身后怯怯的走了出来,不大情愿的叫了一声:“姐姐!”我忙礼貌的回了一句:“好妹妹。”谁知倒换来她一记白眼。心里大概是极不愿承认我这个姐姐的吧,我无奈的笑了笑。想她从小跟着丞相爹爹和自己的亲娘身边一定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真真的是个掉进蜜罐里的千金大小姐。面对我这个从小寄居寺庙里面,这一会又满身狼狈的姐姐,一定是不看在眼里的,这些都可以理解…… “好了,都见过面了,仙儿身体不舒服,让她先好好休息休息。”父亲的提议我很赞同,我真的想休息了,而且也没有力气在这对母女面前说一些场面话。 “陈管家,院子里的海棠居不是前几天建好了吗?快去收拾一些,以后大小姐就住那里吧。”父亲对旁边的一个身着蓝色衣衫的儒生模样的中年男子说,原来他是府里的管家。 “爹爹,那个海棠居不是说好了是给可儿建的嘛,可儿可是盼望了好久呢……爹爹~”可儿拽着父亲的衣袖使劲浑身解数的撒起娇来。 看着父亲一脸的为难,我看向陈管家:“陈伯伯,这府里可还有别的院子?” “回大小姐,有一处院子,只是很久没人住了,是当年大夫人的院子,烟波斋。” 脑子里面理了理,大夫人岂不就是仙儿的亲娘? “既然是我娘亲的院子,我就住那里吧。”我自己做了决定。 这时姨娘终于发话了:“管家快叫人去收拾收拾,要是大小姐住得有半点不舒服,你可仔细了你的皮。”陈管家忙点头称是。 姨娘说话很是管用,不一会烟波斋里里外外都收拾好了。房子虽然旧了些,可是室内摆设却是温暖舒适。香炉里散发出淡淡熏香,闻起来很是清雅,大概就是所谓的安神香吧。 烟波斋是一个独立的院子,有自己的厨房,有自己的花园,有仆人们的住处,宽大的主建筑是主人的住处。有书房,有卧室,有客厅,日常生活起居一应俱全。此刻我正在卧室里面,因为头昏沉沉的难受,我想睡一会。 有个年纪二十多岁的女子,帮我铺了床,我没管许多便钻进被子里面睡去。感觉太累了,想好好地睡一睡,最好一睡不醒…… 一天十二个时辰,当夜幕降临的时候,皇帝在宫婢太监的伺候下用了晚膳。又在一群奴才们的簇拥下来到了御书房。说是书房,其实它是一个大殿,宽阔异常,贴着墙壁的长长地书架上摆满了书籍。进了书房,走过一块暗黑的不知道什么石料铺成的空地,有着四级台阶,登上台阶之后是一个铺着明黄色桌布的宽大的书案,书案后面是很大的座椅,两个人坐都不嫌拥挤,座椅上铺了软绵绵的坐垫,坐垫也是明黄色上面画着龙形图案,这就是传说中的龙椅吧。 皇帝坐在龙椅上,早有掌事太监搬了厚厚一摞奏折放在龙案上。宫灯在皇帝来之前都已经点上。按照往常的习惯,皇帝此刻应该开始每天的例行工作——批奏折了。可是皇帝此刻只是懒懒得斜卧在龙椅上,发呆。 立在一旁的宫婢太监们都不知道皇帝今天是怎么了,居然面带笑容的斜卧在龙椅上静静得发呆。这可是很少见的场面,他们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谁不知道当今的这个天子冷酷严厉,不怒而威,处理事情手段强硬。 奴才们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皇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脑子里总是会想着一个人,想着那个很特别的女子,对,就是特别。他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居然敢直视他,她居然理所应当觉得自己不用向皇帝行礼。向他堂堂一国之君,谁看见他不是又跪又拜,他不让人抬头,谁敢抬头看他。当时他就觉得这个李仙儿真有意思。 李仙儿是长得非常美丽,可是身为皇帝,他见过的美女可真是不少。有邻邦献过来的,有大臣们搜罗来的,哪个不是风情万种貌若天仙啊。可是他尹贞凌不感兴趣,以至于现在他的皇宫没有一名妃子,不要说妃子,连一个女人都没有。整个皇宫,除了宫婢,太监,和一些管理皇帝家事的大小官员外,还真就没有其他人了…… 皇帝也不知道李仙儿到底哪一点吸引了他。他曾悄悄地观察过她,她心性很平淡,读读书,和婢女聊聊天,散散步就可以过得很开心。她不会梳头发,总是不顾及自己的仪容。别的女子恨不得把自己打扮成花蝴蝶一样出现在她这个皇帝面前,可是仙儿却不施任何妆饰,仿佛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仿佛她就是天上的仙女。她不懂得平常女子该懂的礼仪,不懂得面对帝王要三跪九叩,不懂得想办法赢得帝王的宠爱,不懂得去追求荣华富贵。这个女子太特别了。 可是当皇帝看见仙儿为了尹贞容心急如焚,寝食难安的时候,他嫉妒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天下人都喜欢歌颂容王爷,而对他这个帝王不管不顾,他很气愤。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仙儿越是为尹贞容难过他就越是气愤。他深夜到地牢里面,让狱卒毒打尹贞容,他觉得这样他的怒火才会平息。 尹贞容为了找突然失踪的仙儿才回京城的。他一回府就被皇帝安排的官兵以谋逆罪抄了家,就被皇帝关进了地牢。 皇帝要杀尹贞容,尹贞容就要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尹贞容临死前只是求皇帝放李仙儿出宫,他说皇宫不适合仙儿…… 后来皇帝照做了。他杀了尹贞容之后,就通知李相把仙儿接了回去。只是在尹贞容被关在地牢的时候,皇帝便把仙儿留在了他的寝宫。他要好好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让尹贞容临死的时候都还牵肠挂肚。 仙儿分明就是一个傻丫头,她不会泡茶,不会端水,她只会挂念身陷牢狱的尹贞容。挂念到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最后她竟然来求他,她第一次给他下跪,她第一次给他磕头,她哭了,她一边哭一边给他磕头,她求他放了“容哥哥”。 看着那样的仙儿,皇帝的心很疼也很怒,他不知道是疼多一点还是怒多一点。那一天他下旨让刑部行刑了。也许只有尹贞容死了,他的生活才会安宁。他不在乎先帝的嘱托,先帝要怪罪那就等他百年之后再去向他请罪吧。 只是仙儿就那样离开了皇宫,他想挽留却不敢,因为她恨他。他嫉妒,为什么尹贞容可以得到仙儿的真情相待而自己就不可以。他的心里很乱,常常理不清头绪。他想过要去李相那里看看仙儿,可是觉得这对于他一个皇帝来说不合适。 皇帝忽然觉得自己浪费了太多的心思在仙儿身上了,他觉得这样不好,他一向自制力比较强,他要处理国事,他要批阅奏折,他不能用他宝贵的时间去想一个女子。 皇帝忙从龙椅上坐了起来,拿起笔,蘸了朱砂开始批奏折。 龙案上的茶换了第四道的时候,皇帝的奏折批完了。早有宫婢前来伺候皇帝洗手,然后随着皇帝走出书房,向寝宫走去。走在通向皇帝寝宫的路上,皇帝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叫来一个女官。女官就是皇宫中品级较高的宫女。 “明天把红藕,碧荷给李相家的大小姐送过去。”皇帝吩咐道。 女官忙低了头领命:“是,皇上,奴婢马上就去安排。” 第九章 烟波清梦 我在烟波斋中糊糊涂涂的醒了睡,睡了又醒,一个梦境接着一个梦境。一会是和容哥哥一起在梅林玩雪,一会是在皇宫的大殿上跪求皇帝放了容哥哥,一会又是在现代社会办公室里面接电话打资料…… 等我捧着脑袋清醒过来的时候,据说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了。 还是之前帮我铺床的那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帮我穿戴了衣服,然后引着我坐在了梳妆台边上帮我换缠在额头上的纱布。我同她简短的聊着天,这才知道她是陈管家的媳妇,平时府里的仆人们都称她陈嫂,相爷和二夫人还有我那娇惯的妹妹则叫她陈氏。 我不习惯叫她陈氏,也不好叫陈嫂,便问她可有闺名。她回说没有什么闺名,只是出嫁前家里人都叫她“妮子”。 我见她气质淡雅,便说:“不若你就叫若兰吧。以后我就称呼你的名字可好?” “谢二小姐赐名!”她忙跪下来谢恩。 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人们的奴性都是如此的强烈啊。其实二十多岁也不老啊。 说话间,我额头上的绷带已经换好了,头发也梳整齐了。由于烟波斋是仙儿娘亲生前的居所,这里的首饰都是仙儿娘亲的,出于一种对故去亲人的尊敬我执意穿素服不戴首饰。 走到门口,见外面又飘起了雪花。 “二夫人没有说拨丫鬟过来伺候,我相公虽说是管家可也不好不听二夫人的话,便让我过来伺候大小姐。大夫人生前对我们有恩……”若兰一边帮我准备手炉一边说着。 我就知道我的出现定是不讨二夫人喜欢的,她迟迟不拨丫鬟过来就是想给我立立规矩。我笑了笑说:“若兰,没事的,我喜欢清静。” 看了一会雪,在烟波斋里面四处转了一下。当年娘亲使用的物件竟保存得很好,可见这个相爷爹爹对娘亲还是情谊深厚的。正独自愣神的时候一个小丫头顶着雪花跑了进来,一边喘着气一边说:“皇上下了道圣旨到咱们府里,老爷让大小姐速速到前厅接旨。” 等我随着若兰来到前厅的时候,已是跪了满满一地人,宫里的一个公公正捧着明黄色的圣旨等着宣旨。我走到爹爹旁边,学着他的样子跪了下来,那位公公才扯着尖细的嗓子开始宣旨。 听了好一会才听明白,原来是皇帝赐了两名宫女给我随身伺候。忽然觉得很好笑,这个皇帝管得可真是有意思,连这样的分配太监宫女的事情也要管,还专门下了道圣旨。呵呵,太好玩了。 “仙儿小姐,笑什么,还不快接旨?”公公尖细的声音移到我的身边来提醒我。 我忙屏住笑意,举起双手装作很恭敬的样子接过圣旨。爹爹及众人又高呼了几声万岁,复又拜了几拜这才起身。 忽略掉二姨娘阴冷的目光和可儿妹妹鄙夷又嫉妒的表情直接往烟波斋走去。 回到烟波斋才发现原来那个皇帝竟然把红藕,碧荷给我送过来了。这下我可真要谢谢他了,和她们两个小丫头早在宫里的那段时间就混熟了。白天一起聊天,晚上一起看月亮,她们是真的十三岁的天真女孩,比我这个冒牌的要清纯许多。 忍住要拉住红藕,碧荷拜把子的冲动,忙让若兰安排好她们的住处。看来我在相府的生活不会寂寞了。 冬季的末尾有一个很喜庆的节日,那就是春节。这个春节过得很开心,除了和爹爹,二姨娘,可儿她们吃的那顿乏味的年夜饭,其余的时间都是在烟波斋里和红藕,碧荷厮混。 做了简易扑克牌, 拉着红藕,碧荷斗地主。若兰嫌我们太闹没有加入,不过我告诉了火锅的做法,她带着几个仆妇研究我说的火锅。后来我们还真的美美的吃了几顿火锅。 自从那次的圣旨事件之后,二姨娘对我的态度自然是好了许多。吃穿用度一律和可儿妹妹一样。只是相爷府里开始有留言传出:当今皇帝看中了相爷的大小姐,以后弄不好不当皇后也会当贵妃…… 留言在爹爹整治下便没有了。 可是我自己却是迷糊的,皇帝的那个圣旨到底又是何意图呢? 热闹了几天之后,春节便过去了。 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想起白衣胜雪的容哥哥,会想起庙里伴我几年时光的伶俐女子小竹。 每次想起这些,我就很沉重,这是封建社会,只要和政治和皇权有关的,多少都会沾染上血腥,我一直都不愿意面对,我只想当个鸵鸟,活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可是为什么心里却是如此难过。等待我的又将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春节过后还有一个热闹的节日,这便是上元节。上元节晚上的集市特别热闹,有满街的花灯,有拥挤的行人。平日里不常出门的小姐公子这一晚都会出来赏花灯,所以上元节某种意义上讲也是一个情人节,有情人相会的节日。 上元节的这天晚上爹爹被他的朋友和门生们约去开诗会了,二姨娘也和别府的夫人们聚会了,我也满心向往着今天晚上的热闹集市,天刚刚黑便兴冲冲的带着红藕,碧荷出了府。不巧的是临出门的时候遇上妹妹可儿也带着贴身小丫头往外走,只是她不喜欢我这个姐姐,丢了我一记冷眼便走开了。 花灯渐渐多了起来,商贩也渐渐多了起来,红藕说前面有一家酒馆酿的酒最是香醇,非带着我去尝尝,碧荷则是在我身边紧跟着,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热闹是热闹只是太拥挤,还有就是在下这副皮囊实在太过美丽吸引了不少才俊公子前来搭讪。 经过一家成衣铺子时,忽有一条妙计上心,借着人流摆脱了红藕碧荷。走进成衣铺,换了一身粗陋的衣服,弄乱了头发,然后再往脸上点了若干黑点,活似一个潦倒小叫花,这般模样走在大街上再不会吸引别人的视线了。 一个人走在热闹纷繁的集市上,心里有着说不出的自由。左摸摸右看看,有趣得很。 “今年的上元节真是冷清啊……”路上一个华服公子的话飘进我的耳朵。难道这样热闹的集市还叫冷清?他脑子有毛病还是我耳朵出问题了?于是我便凑到那个华服公子边上准备听个究竟。 “可不是嘛,远的不说,就说去年。就那里,那是围得水泄不通啊,”另一个华服公子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十字路口说:“搭了擂台,猜灯谜的,对对子的,作诗作词的,平时难得一见的深宅大院的千金小姐们都登台献艺,啧啧……,那叫一个热闹。” “是啊,那还不是有容王爷嘛。这满京城的百姓谁不说容王爷好啊。可惜了,可惜了,容王爷这样的人物……好人不长命呐。” …… 听了这一席谈话,我也想起了容哥哥。那样风流俊逸,才华横溢的人,依稀记得他侍弄兰花时的慵懒,灯下赋诗时的自信,竹林舞剑时的果敢,醉卧梅林间的超脱。这样的人该是京城里的明星吧。这样的人能出现在这样才子佳人成群的上元节集市上该是多美好的事情啊。 想着心事,信步走到了家酒楼。想着自己一时也没什么去处便准备进去尝尝这繁华京城的佳酿。脚还没进门,店小二就挡住了我:“小叫花子走错门了吧?这里一壶酒可得纹银五十两啊。” 这天底下的人都长着一双势利眼,古往今来都是啊。从怀里掏出一大碇银子在那个小二哥面前晃了晃:“这可够我喝一壶酒?” “够了,够了,”小二哥连忙赔笑,“只是……我们现在客满,没座位了啊……客官要不等一会再过来?” 这是什么酒楼?生意这么好?越是不让我进去,我还越是想进去了。得不到的东西都是最好的,说得一点不差。 “我说你这个店小二怎么当的?座位不够拼一拼桌子不就成了吗?你看那桌,那桌,还有这桌不都还有空位吗?”我不耐烦的指了几个没有坐满的桌子给他看。反正不差你的钱了。 “既然这样,那客官您请进。”店小二虽然为难也不好反驳我,只得勉强得让我进去了。 走进酒楼一看,果然是豪华啊。进来消费的人群可都是衣着光鲜,非富即贵,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粗陋的麻衣蓬头麻脸还真的是有碍观瞻。怪不得被店小二给挡了下来。只是这桌桌都有人占着,确实是无处落座,楼上的雅间我估计也早有人订了。 窗子边上一个青色长衫打扮的读书人,独自占着一张桌子。就是他了。 “这位公子,多有打扰。”不晓得这个时代该如何与陌生人打招呼,只能学着当初看得电视剧里面的对他做了个揖:“酒楼客满,能否与你拼个桌?” 书生扭头看了我一眼,继续喝酒,一副不想搭理我的样子。看他长得挺俊俏的,就是搞不懂架子怎么这么大。真是气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管他答不答应我一屁股就坐在了他对面。有本事把我赶走啊。 让小二给我上了一壶酒,两碟下酒小菜。 这才仔细看清楚了对面的青衫公子,面色沉静,看不出情绪。慢条斯理的夹菜吃倒酒喝,对于我的落座也无甚反应。长得嘛倒是挺养眼的,不过这个时代的帅哥我见识过不少,像容哥哥,皇帝陛下都是英俊得不像话的人物。所以对于眼前的这位帅哥多少还是有免疫力的。 虽然目前我的身体只是虚岁十四岁的小丫头,可是我的心理年龄好歹都有二十多了,早过了坐在人家单车后面就傻呵呵的幸福的年纪了。经过十多年的学生生活,经历过社会上的起起伏伏,如果还为了所谓爱情哭哭笑笑那真是滑稽透了。 对面坐着,相对无言多少是有点尴尬的。 “敢问这位公子进京所为何事啊?”我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寻了话题和对面的帅哥聊天。可是对方居然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仍然是老神在在的喝酒吃菜。真没劲。弄不好是个聋哑人。 不再理他,自己好好喝酒才是正经。过了今晚,谁能告诉我明天该怎么办呢? 酒确实是好酒,入口辛辣然后转为甘甜香醇。于是又倒了一杯,再喝下去。酒是个好东西,高兴和不高兴的时候都可以喝,一个人和很多人的时候都可以喝。 一连喝了三杯之后,脸开始烫了,头有点晕了。又倒了一杯,准备再喝下去。忽然对面的青衫书生伸手阻止了我欲送到嘴边的酒杯:“如此美酒,不应如此糟蹋……” “呵……呵呵……原来你会说话啊。”我想我有点醉了,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酒,确实是美酒,只是再美的酒不还是给人喝的吗?它既然进了我的肚子,我便没有糟蹋它。公子刚才的话作何解释啊?” “姑娘莫误解了在下的意思,在下只是见那满眼酒色财气的人牛饮如此美酒,着实是糟蹋了美物,方才见姑娘一杯一杯的借酒浇愁,如果心里有执念,便体味不出美酒的味道,岂不是也糟蹋了美物,所以才出言阻止。还望姑娘莫怪。” “也就是喝一杯酒罢了,也能引得你如此一席话。酒楼开门广迎四方客,客人喝酒尽了兴,酒楼赚到了银子,大家都皆大欢喜岂不好。你们读书人啊,就是清高。不过你也是对的,心中没有执念,便是喝什么都是美味了。” 正说话间,酒楼楼上的雅间里面有几位客人走下楼来,打头之人不就是大尹王朝的皇帝陛下么?见识过皇帝的手段,他突然出现在我视线中时手不自主的抖了一下,半杯酒撒了出来,借着用衣袖擦酒的瞬间扭了身体,我可不想在这里和那个可怕的皇帝见面。 眼角的余光瞟见皇帝走出酒楼。皇帝的后面跟着两个丫头,不是别人,正是红藕碧荷。皇帝身着一身玄色袍子,虽然走在寻常百姓中亦透着一股凛冽的气势。难怪今天晚上红藕一定要拉着我进什么酒楼,原来这两个丫头是皇帝放在我身边的眼线。我怎么这么笨,竟没想到这一层。 “姑娘!”猛然听见书生在叫我,连忙回神。 “姑娘可是有什么难事?”书生关怀的看着我,我的脸色很差吗? “没……没什么事。对了,我问你啊,大尹王朝当今的皇帝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书生面露难色的看着我,我想自己真的是喝高了,这个封建制度的社会里面在公共场合妄自议论君主可是大不敬啊。正想转开话题,书生开始说话了。 “当今的皇帝是一代明君,即位三年来勤政爱民,不断的推陈出新,是个很难得的少年君主。只是……”书生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只是有时候手段太过刚硬,去年容王爷的事情,很不得民心啊。” “公子言之有理,我不懂那许多的道理,觉得只要朝有忠臣,国有明君,来百姓总能过上好生活的。”忽然间没有了喝酒的心情。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个上元节很是无趣。 “好一个朝有忠臣,国有明君,姑娘小小年纪见识很不一般啊。”书生原本沉静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很是好看。 “哪里,哪里。今晚叨扰公子了,酒已经喝过了,我还有点事,先告退了。”头晕乎乎的,心想以后一定要少喝酒。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起身走人。书生起身拱手相送。 走出酒楼,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了。可是该死的我迷路了,这一条条街都长得差不多,我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回家的路在哪里方向了。左看看,右看看,苍天啊,我怎么会这么狼狈。 “姑娘可是不记得回家的路了?不如我送送你吧?”青衫书生也出了酒楼。 “如此便有劳公子了。能不能先找一家成衣铺?”我可不敢这幅模样回去,我怕相府看门的大哥不让我进门啊。 第十章 迷灯酒醉 换好了衣服,整理了头发,洗了脸。顶着晕乎乎的脑袋走在回家的路上。 “姑娘家住何处?”青衫书生问。 “我家就在李相府。”看着周围的景色已经熟悉了,便说:“公子不用送了,我知道该怎么回去了。” “姑娘不用客气,我叫卫辰,以后可以直接叫我姓名。” “那你也不要姑娘姑娘的叫我了,我叫李仙儿……”说话间已经到了。非常巧的是我那个妹妹这一会也刚刚回来,我俩都准备拍门。忽然感觉很有意思,还真是姐妹俩。转过头去对卫辰说:“卫大哥,这个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叫李可儿……”卫辰微笑着向可儿作了个揖道:“幸会这位小姐。” 这时已有门童来开门,同卫辰简单的道别后便进了大门,往自己的住处走去。可儿一直没有跟我言语,只是手里提着一盏莲花灯,我这才醒悟过来,今天晚上可不就是为了看花灯的吗,我怎么就忘了买盏花灯呢?可惜,可惜,等到下次要再等一年了。 和可儿一起走到岔路口,快分开的时候她撇了我一眼:“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浑身酒气,看我不告诉爹爹好好地罚你!哼!” 我衣衫不整?低头看看,好像是啊,要怪就怪这里的衣服太繁琐,我实在整理不好。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可儿已经走远了。头很晕,还是回去睡觉吧,天大的事情明天再说。 梦里梦见容哥哥,梦见和他一起泛舟,我躺在甲板上听他抚琴,阳光和煦,清风阵阵……可是很快的我就被吵醒了。 “小姐快醒醒啊!老爷来了~”红藕使劲的推我,我揉着眼睛说;“哪个老爷啊?现在几点了?” “小姐怎么还装糊涂啊,你爹爹在外厅坐着呢,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红藕压低声音对我说。 “什么?我爹?”这下彻底醒了过来:“快快帮我穿衣服。”想起昨天晚上可儿的话,这小丫头真是厉害啊,开始告我的状了。 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完毕,捧着一杯茶去外厅见过父亲大人。父亲喝了口茶水,轻叹了口气:“仙儿啊,你娘去得早,你又在寺院里住了那么多年,是为父疏忽了。为父听说你前几年在寺里已经读了不少书,应该是识文断字的,启蒙先生就不用请了,都说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西席先生可是免了可是教养礼仪的妈妈是断不能省的。为父好歹是朝廷的宰相,你可不能丢了爹爹的老脸啊……” 听着爹爹一长篇的说教,虽然没有刻意的打骂我,可是还是让我感觉自己的错误犯得很严重。 “爹爹教诲的是,仙儿一定好好学习礼仪,一定不会让爹爹您失望。”站在爹爹旁边,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 爹爹没有再说话,长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才说:“你好自为之,爹爹还有事,下次再来看你吧。” 眼看着爹爹走远了,才松了口气。看来这大家的小姐可不好做啊。只是我很不明白,可儿从小在爹爹身边长大,可是我看她很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啊,一点知书达理的样子都没有,爹爹还不是由着她?一定是二姨娘和可儿在爹爹耳朵边上说我什么了爹爹才会这么生气。 “小姐你昨天晚上怎么和我们走丢的?”红藕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小心翼翼的问我。我猜她心里一定很奇怪我怎么就被她们跟丢了,现在终于开口问了。 “昨天?哦,昨天晚上那会我从成衣铺出来就没看见你们了,然后就自己四处走走玩玩喽。” “小姐,下次你可不能再这样顽皮了。”碧荷的性子比红藕要稳重,可是这一会碧荷显然很生气。生气?对了,我想起来昨天晚上酒楼里面看见那个皇帝陛下好像是黑着脸很生气的样子,红藕碧荷那一会跟在皇帝后面一副吓破胆的样子…… “对不起,碧荷,我错了。”忽然觉得这两个丫头也挺可怜的,虽然我很怨恨她们像跟犯人一下跟着我,可是她们还只是十来岁的孩子啊,估计她俩昨天晚上已经被皇帝好好地教训了。 “小姐,这个花灯是奴婢们送给你的,本来昨天晚上就想拿出来的,谁知道你一回来就睡得死死的。”红藕一扫刚才的沮丧,捧了一盏很是精致的莲花灯给我。我一看就喜欢的不得了。栩栩如生的粉色莲花,花瓣一个一个清晰可见,每片花瓣的边上都镶着白色的小珍珠,最妙的是花灯里面飘出淡淡的清香,闻起来很是怡人。 “太好看了,哪里来的这么漂亮的花灯?”我好奇的把玩着花灯,我昨天在集市上转悠了这么久怎么就没看见这样的花灯呢? “花灯是我们昨天在集市上看着好看想着小姐定会喜欢就买了下来。”碧荷回答说。 “让你们破费真是不好意思了。多少银子买的?我补给你们吧。”心想她们一个月例银才多少啊,这个花灯看见简单其实很珍贵,颗颗珍珠都是上等的。让她们自己掏腰包太为难她们了。 “小姐你喜欢就好。这个花灯也用不到多少银子的。”碧荷微微一笑,低头继续绣她的手绢了。 下午的时候若兰引来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妈妈,说是我爹派过来教我礼仪的。 “大小姐,这位是府里的老妈妈了,大家都叫她冯妈妈,以后就专门教习你各种礼仪了。”若兰介绍道。我看这位冯妈妈虽然年纪大了点,可是皮肤和身材都保持得很好。只是这脸也板得太长了,我又不欠她银子。无奈,处于礼节我还是笑着说了一声:“冯妈妈好~” “一个大家小姐见着生人不该这样招呼。须得行礼,然后问好。还有,笑的时候不能露出牙齿……”冯妈妈果然是教习礼仪的,真是专业,马上就开始工作了。她一边说我一边听,听得我冷汗直冒,心想这以后的日子要如何过啊? 从前很羡慕《罗马假日》里面公主的魅力高贵,看来高雅气质的背后就是这样苦苦的练习,这个身体的老爹是个平头百姓该多好啊。 接下来的时间里面,一半用来学礼仪,一半用来学女红。冯妈妈的冷脸一直都没变,不管我学得多努力,她始终能挑出错处来。 就这样,时间从农历的正月到了农历的四月。两个多月过去了,我一直都在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跟着冯妈妈学习。学礼仪的时候,要练习走姿,坐姿,站姿,以及向不同辈分,不同级别的人行礼的姿势,甚至还有吃饭的动作,一口吃多少,一顿吃几口……真的是快要把人逼疯了。我想李可儿肯定是成心的,同样是相府的小姐,我怎么就没见她学这讨人厌的礼仪呢? 相对于礼仪,我还是喜欢女红,毕竟女红动动手就好了。可是学了两个月我也只能绣几块帕子。这个时候我很是想念小竹,当初和小竹一起在寺庙里的时候可没有现在这么累啊。还有小竹这么善解人意,我想干嘛她都能事先料到,小竹,你现在好吗?你……还活着吗? 对了,这两个多月的时间内,还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就是我这个身体开始来例假了,也就是说我长大了。 听若兰说,二姨娘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开始向爹爹进言说该帮我找婆家了。还好爹爹压了下来,说再等一等。 这万恶的旧社会……我苦不堪言啊。 介于这三座大山的压迫,我发誓我一定要反抗。于是我开始筹划一起越狱行动。 听若兰说烟波斋和距离府里最近的院墙有片竹林。我估摸着要想乔装之后翻墙出去只能通过那片竹林了。可是烟波斋里面大大小小十几号人天天盯着我,我分身乏术啊。 就在五月中,我感觉自己快顶不住的时候,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古代没有电,大家吃过晚饭,天黑之后便早早的睡下了。这天我刚吹了灯准备睡觉,忽然一个人影从窗子闪了进来,随即一只手捂住了我准备叫人的嘴,出了一身冷汗之后才看清楚来人,居然是……皇帝!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惊讶得问他,他这一会不是该在皇宫里面批奏折的吗? “不知道是哪个丫头拼命得想出去玩,我刚好今天闲来无事就帮帮她了。”某男人痞痞的斜卧在我的床上,没想到这样严肃的皇帝还有这样调皮的一面,今天我真是大开眼界了。对了,他刚才说什么,要帮我出去透透气? “真的吗?真的可以出去吗?”我惊喜的抓住他,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觉得他今天虽然穿着便装其实也是挺帅气的嘛,“那什么时候出去,怎么出去?”我真有点迫不及待了。 “你平时学的礼仪都学哪里了?哪里有半点女孩子的样子?”某皇帝无奈的看着我说。我怎么觉得他今天是故意来刁难我的。于是按照冯妈妈教的叩拜皇帝的礼仪,很庄重的拜了眼前这位皇帝。 “还真是那么回事。好了,现在可以出去了。”皇帝笑着扶我起身:“我呀,还真见不惯你行礼,行了,不要板着脸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搂着我的腰像刚才那样,从窗口掠了出去,感觉好不可思议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一阵眼花缭乱,还没看清怎么回事,我已经站在了外面的大街上了。 “你的功夫怎么这么好?我看有你这样的皇帝在,满朝的大臣可都不敢做贪官了,免得皇帝陛下夜探大臣的府邸,他们贪污的赃银可都逃不过你的法眼啊。”我开玩笑说。 “你也就这点出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把折扇,“你以为皇帝这么好做?不在那个位置不知道那个位置的苦啊。” 京城的晚上,虽然没有现代城市的灯红酒绿,可也算得上是热闹的。我跟着他走了段路便到了一条繁华的街市。这条街跟我上次逛得那几条街很不同,这条街要饭花很多,而且街道两旁的建筑都很是二层三层小楼,布置得很漂亮。 然后我看见一件店门口站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姑娘时,顿时明白过来,这里是……是花街?天呐,头条新闻啊,堂堂大尹王朝的皇帝陛下居然晚上溜出皇宫逛青楼。我吃惊的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什么啊?还不快换身衣服。”说着扔给我一身衣服,是男装,这人是什么时候变一套衣服出来的?想不明白。 还好现在是夏天,我原本就只穿了一件薄衣,现在只需将这件男式的长袍套在外面即可。只是这头发该怎么弄啊,这时皇帝陛下伸出金手,帮我绾了一个男士发髻,虽然我只有十四岁,好在个子偏高,这一换装还真的活似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收拾停当之后我的古代青楼之旅就在一位帝王的伴随下开始了。 第十一章 闻香寻花 我们走到这条花街上最大的装修最奢华的青楼门前停下,顿时里面有两个十五岁上下的姑娘迎了出来,看她们的装束都走得清纯简约路线,脸上的表情也是恰到好处的微笑,难怪整条街就这家的生意最好,站在门口当迎宾的“服务员”形象都这么得体。 “二位客官,今天来得真巧,楼上还有空着的厢房。”老板娘笑意盈盈的走了过来,许是害怕了我身边这位皇帝的冷脸动作很是谦恭的把我们引上了楼。 皇帝摇着扇子风度翩翩的走在我前面,身上还是玄色的长袍,袍子上有同色的丝线绣的花纹,随着皇帝的动作若隐若现,因为我好歹也学了两个多月的女红,根据我目前的水平看那衣服上的绣品真的就是绝品啊,皇帝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再看看我自己身上的这件袍子,月白色的,没有丝绣,还有点大了,一看就是小书童的打扮嘛。真没意思,改天我也扮一回风流俊俏佳公子,那才过瘾啊。 正在我思想开小差的时候,已经跟着皇帝进了一间厢房。一进门就闻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似花香又似檀香,闻起来觉得让人心里很是舒坦。 “不知依依姑娘今晚可有空?”皇帝陛下在小几边的软榻上落了座,我连忙走到他身后站定。 “这位客官有所不知啊,依依姑娘最近身体微恙,已经半个月不见客了。要不……换别的姑娘吧?”老板娘一副为难的样子。 皇帝还是摇着扇子貌似没听见老板娘的话,只是面色悠然的从袖子里面掏了个大金元宝出来放在小几上:“鸨母您既然说了依依姑娘只是微恙,在下只是叨扰她弹弹琴唱唱曲罢了,这……应该不算为难吧?” “不为难,不为难。”鸨母一看见金元宝顿时笑靥如花,“客官你稍等,依依姑娘马上就到。”鸨母拿了金元宝,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走了。 真是守财奴,天底下人都一个样,眼睛里只有金子银子。不过花得又不是我的银子,我干嘛着急。今晚这可是非常难得的古代青楼之旅,我可要好好体验体验啊。 半盏茶时间过去了,依依姑娘还是没有出现。我站得腿有点酸了,便在皇帝边上坐了下来。看他只是闭上眼睛,闻着房间里面的熏香,轻轻的摇着扇子,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忽然觉得皇帝这个人很有意思,冷下脸来的时候像个杀手,痞起来的时候像个流氓,现在这个时候又是一副淡然的隐者的表情。其实除去皇帝这个头衔,他算是个美男子了,弄不好还是京城很多小姑娘的暗恋对象呢。 “喂,依依姑娘是不是你的旧情人?”我的心里想着那些七七八八的时候嘴里忽然冒出了一句话。看来我也很有当狗仔的潜能啊。 皇帝睁开眼睛,换成很玩味的表情看着我,看得忽然有点不自在,“是旧情人如何,不是旧情人又如何?” “不如何……不如何,我只是随便问问。”我讪讪的笑了笑,回想一下自己刚才那句问话好像有点吃醋小媳妇的味道。鄙视我自己。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粉衣女子轻移莲步走了进来。想必就是依依姑娘了。能让皇帝御制指钦点的肯定是花魁了。想着这些的时候,依依姑娘已经出现在了我们面前:“让公子久候多时,依依在此赔礼了。”粉衣女子果然就是依依了,只见她轻福了身子,几缕青丝从肩后滑了下来,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皇帝虚扶了一下:“依依姑娘多礼了。是在下叨扰了姑娘。” “多谢公子不怪。”依依起身,我这才看清她的面容,弯眉明眸,不胖不瘦的脸颊,微尖的下巴,唇线明朗的小嘴,直挺的鼻梁,在没有整容技术的古代能找到这样的美女真是难了。果然是美女。 “这位小公子?看着很是面生,想是以前没来过这里吧?”许是察觉了我直白的观察她的目光,依依姑娘略带羞涩的对我笑了笑。 “他呀……是我远房的一个表弟,最近进京探亲,这不今天就带了来玩一玩。”皇帝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一下。 “原来如此,既是第一次见面,依依也没有备见面礼。不若就献上一曲,望小公子不要怪罪。” “不怪罪的,先谢过依依姑娘的见面礼了……”美女当前,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现在我总算明白贾宝玉为什么总爱往女孩堆里钻了,这古代含蓄的美女和现代露背又露腿的美女真的很不同。前者的美直击心灵后者的美只停留在眼球。 我这才发现厢房里面有一架琴,琴的旁边还有不少丝竹管弦类的乐器。 依依姑娘在琴架边上坐定,纤纤玉指拨弄琴弦间悠扬的琴声顿时飘荡起来。- 精美的厢房,怡人的熏香,美丽的少女,悦耳的琴声,简直就是近乎奢侈的享受啊。淡淡的喜悦间又充满了诗情画意,难过中国古代的诗人词人们如此喜欢流连青楼。谁说逛青楼只是为了嫖娼,简直是谬论。 “好曲,好曲!”琴声落下,皇帝拍手叫好:“多日不见,依依姑娘的琴艺大有长进啊。” “多谢公子谬赞。”依依起身行礼,脸颊上泛起了点点红云。这古代的女子都那么爱行礼吗?难怪我那宰相爹爹逼着我学礼仪,可惜我骨子里不爱那些,辜负了爹爹的一片苦心了。 正走神的时候看见皇帝在对我说话。“你说什么?”回过神来的我问道。 “表弟啊,你今天可是一看见依依姑娘就频频失态啊。”皇帝俨然一副兄长的口吻,暗子叹他不当演员真可惜。 “那是当然,依依姑娘如此佳人,小生爱慕的紧呐。”看着依依脸上又多了两朵红云,心里有着恶作剧般的快乐,“只是……依依姑娘的见面礼我收下了,我却没备好送给姑娘的见面礼,小生不才,望姑娘原谅,不过晚些时日小生这份礼一定会送上。” “如此,多谢公子。” 说话间门外有人敲门,依依拍了拍手示意可以进来。然后进来了两位婢女,托盘里是一壶酒,几碟下酒小菜,若干酒杯。 介于上次喝酒的后果(被爹爹逼着学了两个多月的礼仪和女红),这次我死活不肯喝酒了。再说了皇帝和他的旧情人相会,我可不能当电灯泡,就让他们两人对饮,我则在厢房里面四处转悠,抱着欣赏古董的心情仔细观赏一应器物。 一个小时过去了。我困了。可是皇帝和依依姑娘还在作诗。我等。无聊的推开窗子。让晚风吹进来,一面可以换换室内的空气,一面我可以趴在窗沿上欣赏窗外的夜景。花街就是不一样,很晚了还是灯火通明,街道上来回走的都是富家公子,楼里的盛装美女,还有若干兜售胭脂水粉的小商贩。 忽然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睡意全无。因为我在街上人群里面看见一个人的身影,一个身着竹青色衣服的女子,那女子分明就是小竹,是小竹。我们一起在寺庙里面呆了那么久,她早已经以亲人的身份定格在我的心里,我不会认错的。 只见那个竹青色身影在街上行人堆里没走几步就不见了。我大急,恨不得也能有一身好功夫从窗子飞出去找她。扭头看见皇帝在和依依姑娘作画。天呐,还有完没完啊。我想下楼去找小竹,可是理智告诉我不能冲动。我忍,咬咬牙,继续趴在窗沿上看夜景,希望小竹的身影可以再次出现。可是我等得困得睡着了还是没有看到…… 不过好歹我知道小竹还活着,我这里遇见的第一个亲人还活着,这是个好消息。想着这个好消息我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在我自己的床上。 想想自己昨天晚上的经历真是好玩,呵呵,皇帝真是个好人。等等,什么时候我和皇帝的关系开始这么好的?昨天晚上一起逛青楼有点像大学时和班上的哥们一起干坏事时的感觉?皇帝?哥们?我得好好理一理。 起初他把我从容哥哥哪里掳到皇宫时,我是把他当敌人的,特别是知道他害死了容哥哥时我是恨死他了的。对,我应该恨他的。可是,可是昨天他的出现我分明不怎么恨他的啊。乱了,乱了,全乱了…… 捶捶额头,想不明白。难道说因为皇帝出现在我急需人帮助我出门散散心的时候,所以我会感激他,然后就把他当哥们了?可是容哥哥他岂不是死得太冤,这笔账我还没算呢。还是说,时间真的可以抚平很多东西,所有的爱恨都抵不过时间,可是从去年到今年也才半年的时间啊。 我是真的想不明白自己了。 “小姐,一大清早的怎么又是捶头又是跺脚的?”红藕准备好了我的洗脸水,漱口水,一进来就看见我一副纠结的表情,瞧她一脸的笑意就知道自己刚才多滑稽了,这要是跑到冯妈妈那里告一状我又没好日子过了。 “红藕,你最好了,我刚才很端庄的是吧?冯妈妈说了我学礼仪学的已经很差不多了。” “是的,小姐,你刚才很端庄,要不我那个镜子你自个看看啊?” “不用,不用,这个是不是开始穿衣梳头了?”我忙岔开话题。红藕的嘴皮子是越发伶俐了。 ~~~~~~~~~~ 接近午时的时候,朝臣们下朝了。 李相爷坐在回府的轿子里面,琢磨着一件事情:皇帝今天早朝的时候心情很好,平日里这位皇帝主子可是喜怒不行于色的啊。昨天分明皇帝还指责了工部修河堤不利,眼看着夏季到了,要是下几场暴雨很可能会出事,工部尚书还吓得直冒冷汗呢。怎么今天皇帝又满面笑容一字不提昨天朝堂上争得最凶的修河堤的事情呢?帝王心思不可测啊。 对了还有一件事李相爷也闹不明白。为什么从前大臣们上折子让皇子选妃立后为皇嗣着想。皇帝从来都是压着奏折不理睬,今天怎么忽然开口说要选秀呢?而且选秀后还瞟了一眼自己,是无心的还是有心的? 回府后李相爷先是在书房喝了杯茶,然后找来冯妈妈,问了一下女儿学礼仪的事情。 冯妈妈回说:“大小姐近两个月来礼仪学的很好,只是女红还不是很好,只能勉强绣个帕子。至于二小姐,因为二夫人有意维护,所以礼仪和女红都还只是尚可。” “冯妈妈有劳你多费心了。今天啊,皇上忽然提了选秀的事情。仙儿去参选是逃不掉的,你要加紧教教她,可不能让她丢了相府的脸。至于可儿那边嘛,她今年才十二,今年是不用去参选的,先缓一缓也可以。”李相在书房的椅子上一边抚着茶杯一边若有所思的说着。 冯妈妈领了差事便告退了。 李相独自在书房,琢磨着皇帝的心思。皇上他到底选还是不选仙儿呢?如若选了仙儿,后宫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啊。皇后?贵妃?看着风光无限,权力无边的头衔,背后却是风刀霜剑,日日难安呐,就如同这官场,虽然自己官拜宰相,可是有几天是安睡的?想那去年容王爷的案子不就是个例子,皇家子孙尚且如此后果,像自己吃着朝廷俸禄的官员更是活得如履薄冰,一步行差踏错就可能断了全家的性命呐。 年轻人看不透,一心苦读想博取功名,衣锦还乡,荣华富贵。怎知道越是富贵越是残酷,越是荣华越是冰冷,锦衣玉食又如何,还不是遮一遮身体,还不是穿肠而过?倒是那田间地头的老翁,春播秋收,平安快乐,无牵无挂啊…… 天下事,无非就是为百姓某福。也许就是李相爷如此淡看功名,心系百姓,才能接连辅佐两位皇帝。只是君心难测,有时候一件事到底是对还错,还真分不出来啊…… 第十二章 生情离情 尹贞凌独自走在皇宫里御花园的小路上。没有让宫人跟着。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昨天晚上会跑去相府把仙儿拐出来。虽然日日红藕碧荷都会向他汇报仙儿的日常起居,可是他就是忍不住。 是什么时候自己对那个叫做李仙儿的女子如此痴迷?尹贞凌掐了一朵红色小花在凉亭里坐了下来,一边捏弄着花瓣一边问自己。他只知道自从仙儿从皇宫回了相府,他便会时不时的想起那张脸,哭着的,笑着的,淡然的,沉思着的。睡觉的时候会想,看书的时候会想,做梦的时候也会想…… 尹贞凌告诉自己身为一国之君要把江山社稷放在第一位。他刻意的不去想,不去想那个不懂礼节,不会讨好自己的粗鄙女子,他刻意的驳回大臣们关于选妃立后的奏折,可是这些个刻意做起来太难了。 上元节的那天晚上,原本是让红藕碧荷她们把仙儿带到四海酒楼,原本也只是他自己想外出散心顺便见一见仙儿,顺便把自己闲来无事做的花灯送给她。他告诉自己只是顺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仙儿这个机灵鬼居然半道里溜走了,害自己在酒楼里面好等。当一壶酒喝完了的时候,忽然感觉心里很不舒服。于是便呵斥了红藕碧荷两个丫头几句,两个丫头吓得脸色都变了。 红藕和碧荷两个人,是尹贞凌从他的暗人组织里面调拨过来的,两个丫头看着是十来岁的小女孩模样其实身手了得。当初在宫里让两个丫头伺候仙儿只是为了防止尹贞容的动作,只是为了看好李仙儿这个人质。后来把两个丫头送到相府就只是自己为了保护仙儿了。没想到仙儿那丫头在红藕碧荷的眼皮下面居然也能溜掉。 尹贞凌揣着一颗烦躁不安的心出了酒楼,四下里没什么好去处,便把自己做的那个荷花灯交给了红藕,叮嘱说就说是集市上买的,不可说是自己送的。 昨天尹贞凌只是想去看一看那个据说很是烦闷的女子,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带她出来玩,还故意要逗逗她,专门带她去那烟花之地。那身月白男装是自己趁她走神时买来的。对了,那个丫头还有个毛病就是爱走神。还有她的头发摸着很舒服,滑滑的,软软的。 至于依依姑娘,从前尹贞凌是为了去青楼视察官员言行的。一年多以前,朝里的官员们欺负他是少年皇帝根本不把他不放在眼里,腐败得一塌糊涂。他就在夜里偷偷地跑到青楼把青楼的官员的所有行为和说的话都记下来,整理好那些官员的把柄之后联合刑部把腐败官员们狠狠整顿了一番。看着那些官员无辜,冤枉的表情心里只叹息,先帝就是被这样会演戏的臣子们糊弄了啊。也就是那次之后,尹贞凌才开始真正的掌权,至于在此之前,则是一副风流少年不谙世事的模样。 也许朝堂就是这么奇怪,大臣演戏给皇帝看,皇帝演戏给大臣们看。每个人不知道要准备几个面具才够用。 也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依依姑娘。算来尹贞凌和依依姑娘见面的次数也不过三次,前两次只是喝喝茶,听听琴,顺便问一下话。依依姑娘是个很伶俐的女子,经过第一次的交谈之后她就明白了尹贞凌的意图。暗自里搜集了不少信息,作为花魁娘子,见过的大人物自然不少,尹贞凌拿到的很多有用信息都是来自这位依依姑娘。第三次见依依姑娘就是在昨天了。 也许是为了作弄仙儿,也许是为了谢谢依依姑娘。才有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依依是个可人的女孩,能歌善舞,多才多艺,善解人意,手段高明,说她是个脂粉英雄再合适不过。如果没有仙儿的出现,找个依依这样的女子做个红粉知己是再好不过了。 仙儿就是这样的不同,想起仙儿尹贞凌的嘴角弯了弯。想起她扮男装时的一板一眼,很是有趣。想起她看宝贝似得看厢房里面的各种器物,一副娇憨模样,李相家里有这么穷吗?她竟然连勾帘子的勾子都感兴趣。 还有她睡着的样子,像个孩子一样,纯洁无暇。挥退了依依,他就这样抱着仙儿,坐在软他上,看着怀中人儿的睡颜,闻着她淡淡的体香,心里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喜悦,这种喜悦深入骨髓,充斥心脏,只想一生一世就这样过。这种喜悦已经成为自己灵魂的一部分。这种喜悦的感觉是爱吗?一定是的。尹贞凌默默地想着。 微风阵阵,吹来阵阵花香,尹贞凌注视着花海,想象着有一天,仙儿就站在这片花海中向他快乐的招手,对了,这里还会有他们的孩子,大尹王朝未来的继承人。 美美的想着,尹贞凌感觉自己快醉了。选妃,是个好事情,他发誓一定要让仙儿风风光光的入住到皇宫里面来…… ~~~~~~~~~~~~~~~~ “冯妈妈,你真的要我把这堆乱七八糟的花样都绣出来吗?”我又气愤又无奈的看着面不改色的冯妈妈,拜托,绣这么复杂的花样,我会崩溃的。 “大小姐,老爷交代了,秋天的时候就要选秀了。你看看你这样的绣品,连丫头们都比你绣得好。这拿出去不就得给老爷丢脸嘛。”冯妈妈语重心长的说。 “可是我就只能绣到这个水平啊。你就是让我练到明年秋天也还是这样啊。”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我去跟我爹爹说说,我不去参加选秀了。我弃权不行吗。” “大小姐啊,快别这样说。”冯妈妈一把拉住气势汹汹准备找上级理论的我说:“怎么可以不去选秀呢?这官家老爷的女儿参加选秀可不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吗,万一被皇上选中了,那可就飞上枝头当了凤凰了,整个家族都风光。大小姐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老爷考虑考虑啊。你要是不去选秀,皇上怪罪下来,那时候就是全家人陪着你掉脑袋了。” “既然这样,那去选秀了但是没被选上怎么办?”脑子里盘算着怎么样才能落选,皇帝是很帅气,当皇妃是很风光,可是我才不愿意一辈子都关在一个地方,我还打算仗剑走四方当一回女侠客呢。 “这要是没有被皇上选中啊,就可能被皇帝赐婚给皇家的宗室子弟了,再剩下的就送回家自己婚配了。大小姐,这满天下的女儿们谁不想嫁给皇上,谁不想嫁给皇室宗亲啊,快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好好地把这个荷包绣好了吧。”冯妈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的日子啊,怎么就这么苦呢?以前还是学学礼仪,学学刺绣,现在好了,还要学习如何研磨,如何泡茶,据冯妈妈说往后还要学如何做点心,等等等等。这表面是准备选秀,还不如说给皇帝选老婆,选用人。我很想问问冯妈妈还要不要学不学侍寝什么的。 古代的女人不都讲究琴棋书画吗,怎么就不见让我学这些个啊。其实我倒乐意学这些,琴棋书画学好了万一哪天回现代,随便画个画写个字都能卖钱了。光是学刺绣什么,做点心什么的回现代了也用不着啊,商场里面的衣服什么样式都有还用得着自己做吗?那超市里面的点心什么味道都有,还用得着自己做吗? 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发问了:“要不让我学学琴棋书画吧?” “大户人家的女儿们,讲究的是贤德,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些个成天研习琴棋书画的都是些青楼女子。再说了,读书作画抚琴下棋,都是男人们的事情。”冯妈妈一边指点我研磨一边说。 “什么世道啊……”我好无奈,我要反抗,我真想把皇帝抓过来问问他为什么把人民的思想愚弄成这样。 女子无才便是德,贤德,合着贤德的女人都应该长成木头,都是用来伺候男人的。 就在离选秀还有半个月,就在我还在众人的看护下,努力的学习着如何速成一个贤德的女人的时候。我可爱的妹妹,李可儿光临了。对于她的到来我很是兴奋,这并不是因为我们姐妹如何情深,而是因为她带来个好消息,让我和她一起陪她娘,也就是我的二姨娘一起去护国寺里上香祈福。 这样我就可以休息一天了,还可以出去看看大自然的景色了。老天终于开眼了。 这一天是个大晴天,由于已经是夏末秋初,早上和晚上都是很凉爽的,就只有中午比较热。为了能赶在中午之前到达护国寺,我和二姨娘,可儿妹妹一大早就整理车辆出发了。 二姨娘说护国寺是佛门清净地,去的人太多了难免打扰到寺里的大师们清修,于是我们就轻车简从。丫鬟婆子们一个没带,准备了两辆马车,两个车夫。可儿和二姨娘乘一辆车,我单独乘一辆。 坐在马车里,感觉到马车启动了,虽然没有汽车坐着舒服,可是只要它能带着我困顿的心远行,只要它能带给我自由就行,哪怕只是一天的自由。 掀起马车上的帘子往外看去,是街道。看见马车行来,行人们纷纷让路。路边有小商贩,卖包子的,卖小玩意的,忽然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是小竹,没错的,就是她。她正在一个卖布的店铺里面,马车行得太快,她的身影只是在我眼睛里面一掠而过。 “快停车!我要下车!!”我急忙让车夫停车,我要去弄明白小竹为什么一直呆在京城却不去相府找我。对于小竹的出现我总觉得里面透着猜不透的古怪。 “大小姐,二夫人吩咐了,要赶快护国寺,免得误了祈福的吉时。” “二夫人的话是话,我可是相爷嫡出的大小姐,我说话你就不听了?”老虎不发威就把我当病猫了? “这……”车夫显得很为难。 “六子,出了什么事了?”二姨娘的马车已经停了,她掀起车帘询问我的车夫六子。六子停了车向二姨娘回话。 我看着马车已经停了,忙跳下车去,急急的往刚才看见的卖布的店铺跑去。 走进卖布的店子,已经看不见小竹的身影了。 “老板,请问刚才那个穿着竹青色衣服的,十八九岁的女子呢?我刚才分明看见她在这里买布啊?”我急切的问卖布的老板。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面相上看着很老实。 “哦,刚才那个小姐啊,已经走了啊。”老板从袖子里拿出个纸包,不动声色的塞给我。我忙接过来攥在手里。 “姑娘你要找的女个女子出门往右走了。” “多谢,我这就去找找。”谢了店铺老板。往外走去。 刚走出店铺,就看见车夫六子跑了过来:“大小姐,二夫人让你快些回到马车上。” “我这就回去。”我感觉今天的很多事情都怪怪的。比方说这个车夫六子,我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单纯的赶车的。 马车再次启动。只听见马车外行人的声音: “我没看花眼吧,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女子……” “我也看见了,我也看见了,那个小姐可真是漂亮哦。” “我认识这马车,这马车是李相府里家眷用的……” “那一定是李相的女儿……” “听说李相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是个傻子,二女儿很是伶俐可爱。这么说刚才咱们看见的那个美人不就是相府的二小姐了……” 苦笑了一下,这人们不管是哪个朝代的,都有八卦的潜力。相爷的大女儿是个傻子,呵呵,有意思。 第十三章 金蝉脱壳 马车摇晃着出了城门,往郊外的护国寺驶去。 我展开攥在手心里邹巴巴的纸包。纸上写着:今夜子时,护国寺西,小树林见,烟花为信。果然纸包着的是个类似炮竹的东西,有引线,应该就是所谓的烟花了。 掀起帘子,看着马车外面的景色,绿色的庄稼地,蓊蓊郁郁的树林。可是我的心思却没有在这生机勃勃的植物上,我在想小竹约我子时到小树林会有什么事情呢?上次一别,不知道她又经历了些什么。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和二姨娘一行人到达了护国寺。寺里的僧人们热情的招待了我们,用过斋饭之后,我跟着二姨娘一起给佛主上香,然后跟着主持大师一起颂佛经祈福。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终于诵完了最后一本经书,草草的用了点斋饭,回房歇息了。 护国寺收拾出来招待我们的厢房很简单,一张床,一张几,一盏清茶,一方木鱼,一本经书。听小沙弥说,二姨娘和可儿的厢房在另一个院落,因为近几日到寺里祈福的女眷太多,厢房不够用,所以就收拾了个简单点的给我。我说没关系,也就只是休息一晚上,不碍事。 诵了一天的经书实在不想再看经书了,可是又找不到别的书看,于是便吹了灯,早早的躺倒床上去,借着窗子外面透进来的月光盯着沙漏,等待着子时的到来。一边等,一边想着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现在的处境就是,待选的秀女,等着大选,然后要么配给皇帝,要么配给宗室。单凭着李仙儿这漂亮的脸蛋就知道肯定是不会落选的。可是我不喜欢这条路,目前看来要想逃避选秀的方法只有两个,第一,自杀,死了就一了百了;第二,逃跑,逃到没人能找到我的地方,那样就自由了。 可是又一想,自杀我是万万不敢的,怕疼啊,逃跑嘛,到可以试试,可是今天出门太急了,没有带银子啊,就这样跑掉了我怎么生活啊…… 就在这样反复的思绪中,终于快到子时了。从床上坐起来,整理好衣服。分辨了一下东南西北,西边刚好在厢房的窗子的方向,透过窗子清晰可见寺里的院墙,反正现在是深夜,没人注意我的仪容仪表,就爬窗子吧。窗子不高,一下子就跳了出去。 护国寺的院墙有点高,地上又没有砖块什么的可以垫脚。正犯愁的时候,看见墙壁上长着不少蔓生植物,密密麻麻的爬了一墙,于是我就抓着那些蔓生植物的枝蔓当做绳索爬上墙头,然后再顺着墙那边的枝蔓爬了下去,真是天助我也。怕怕手,朝小树林走去。 走到小树林,稍等了一会儿,估计快子时了。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烟火引线,“嗖”的一声,一道火光直冲上天,在空中化作一朵大花,然后有消失在夜空中。 烟花放过了,剩下的就是等了。 等了好一会儿,夜风阵阵,吹得很冷,可是却看不见半个人影,难道说卖布的老板弄错了?或者说小竹被什么事情拖住了?又等了一会儿,实在是冷得不行了,准备原路返回。正在这时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吓了我一跳。 “你是谁?”后退了几步警戒的看着那个黑衣人。 “小姐,是我啊,小竹……”黑衣人扯下面纱给我行了个礼。 “真的是你吗?你真的是小竹?”心里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上前抓住小竹的手,真的是小竹,这双手曾经给我缝过衣服,给我做过饭菜,给我点过灯,铺过床…… “小竹,真的是你,太好了,我好想你啊……”我就想一个流浪很久的孩子忽然间见到了亲人,难以自持的哭了起来。 “小姐,小竹也很想你。”小竹给我擦了眼泪,然后从怀里掏了一块玉佩出来,递给我:“这是上主让我交给你的。” 我接过玉佩,一时间觉得很是眼熟,却有想不起哪里看见过。 “小竹,你说的上主是谁?”我记得我在这个时空里面认识的人中没有一个人的名字叫做“上主”啊。 “小姐,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也不知道要怎么给你解释,哎……“上主”就是曾经的容王爷,只是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其中的很多的事情我也不甚明白。” “小竹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错吧?你是说曾经的容王爷就是你们的‘上主’,容哥哥他没有死?”心里一阵欣喜难以抑制的兴奋,真的没有死吗?真的没有死吗?看见小竹冲我点点头,我兴奋的跳了起来:“我就知道,容哥哥那么神通广大,他一定死不了,他死不了的,哈哈……” “小姐……小姐,你静一静,先听我说嘛。”小竹扯扯我的衣服。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清了清嗓子,恢复到一个乖乖的听众模样。 “小姐,上次冥衣楼的人把容王爷从皇宫地牢里救出来的时候,他的……他的腿……”小竹的声音明显低了下去。 “他的腿怎么了?”我平静的问,其实在我看来他只要能活着就很好了。 “他的腿废掉了。皇上在地牢里对他用了刑,他双腿的经脉全断了……”小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同样颤抖的还有我的心。容哥哥,那样一个完美无缺的美男子,那样的雍容华贵,那样的淡然洒脱,那样的暖如春风的男子,就这样残废了。 “他现在在哪里?我要去见他。”我抓住小竹的手急切的询问。 “‘上主’现在冥衣楼内养伤,他吩咐我找到你,然后把这个玉佩交给你。如果你想见他的话就到齐县的‘聚贤客栈’凭着这枚玉佩找他,如果你不想见他就留着这枚玉佩当个念想……” “我记得我上次在街上见过你,你来京城应该有段时间了,为什么不来找我呢?”这个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 “我去找过小姐你的,可是你身边的两个丫头功夫太厉害了,我不是对手。那一次我在街上看见你了,只是你跟皇上在一起,我害怕贸然出现会暴露‘上主’的行踪,就一直拖到今日。是小竹无用,请小姐折罚……”小竹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沉静理智的小竹。 “小竹难为你了。你今天把这个消息带给我也不晚的。” 正说话间,忽然不远处的护国寺里面冒起了火光,僧人们纷纷开始救火。由于我和小竹现在呆的小竹林里护国寺比较近,我可以清楚的看见,着火的地方居然就是我今天晚上住过几个时辰的那间厢房——有人想烧死我! 回想起今天种种的异常。难怪二姨娘会好心的带我来祈福,难怪那个车夫六子身上透着一股子古怪,难怪可儿今天都不跟我吵架,难怪啊……哈哈,太好笑了,电视剧里面的情节也会出现在我身上,真好笑,笑得我眼泪都出来了。这就是我的家人我的亲人们,我的姨娘,我的妹妹,她们居然想这样害死我。害死我之后呢?我那个爹爹也许伤心几天就过去了。这就是我的亲人们啊……真好笑,我怀疑仙儿的娘亲当时就是被类似的奸计害死的…… “小姐……你怎么了……你的手怎么忽然这么冷?”小竹惊慌的看着我:“小姐,你不要笑了……小姐你怎么了?” “小竹……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是什么相府大小姐了,相府的大小姐今天晚上,就在这场大火中死了……”有些人的命运,就只这样的一瞬间就改变了。还好,还好我命不该绝,呵呵。 “小姐,你是说……”小竹惊讶的看着那冲天的火光:“那小姐你接下来打算如何?” “不要叫我小姐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什么小姐了。”我无力的瘫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小竹没有说话,站在一旁陪着我。 火光渐渐灭了,纷乱的寺庙渐渐的静了。我想好了,我从此以后跟李相爷再没有任何关系了,我想我从此就是自由身了。这场火,放得真是好啊。 “小竹,你可听好了。从今往后我就扮作男装,你就叫我弟弟,我叫你姐姐。咱们姐弟俩闯荡江湖去了。”想起今后的自由岁月心中就豪情万丈。 “一切听从小姐安排。”小竹作势又要行礼。 “小竹,你叫错了,该罚,以后要叫我弟弟。对了,我还得换个名字,叫什么好呢?”我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对了,就叫‘无名’,我本无名,本来就不该有我啊,哈哈。” 沿着小树林直接往齐县的方向走,沿途经过一间破庙。我看太阳升起来了,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便说要歇歇脚。因为不放心家里的情况,难道我就真的这样从京城消失吗?心里有点乱。便让小竹返回京城探听一下李相府里的情况,顺便买几套男装给我,为了解决目前最现实的经济问题我还特意吩咐她把我在李相府里房间的床底下的百宝箱偷出来。真是的,现在想拿回自己的财产也只能用偷了。 小竹离开后,我就坐在破庙的稻草上堆里等她。 等过了中午,等过了下午,等到了深夜,小竹还没有回来。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吧。这样出事情了,我一个弱女子独自上路可不好弄啊,一不会功夫,二不会分方向。特别是在荒天野地里让我分个东南西北出来真比杀了我还难。 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小竹终于扛着个大包袱出现了。 原来大家都以为我在那场大火中丧生了,李相府里果然在大办丧事…… 一边吃着小竹带来的干粮,一边听她讲着京城的情况。“什么?你说皇上也去了?还……还要开棺验尸?”“尸”在这里呢,他验什么啊。 “是啊,不过二夫人说那场大火烧的太大了,房子全部烧成了灰,尸体被埋在焦灰里找不到了,所以只能做个衣冠冢了……”小竹继续说。 我听着她说完之后,觉得这一次金蝉脱壳之计还是比较成功的。 吃完干粮,试了试小竹买来的男装,不错,很合身。还有我在相府时收藏的宝贝们,都放在我的“百宝箱”里面了。里面有一叠银票,合计三千两银子,当初只是方面哪天溜出府玩,想了办法找了很多借口从府里的账房那里支来的,有若干首饰,都是仙儿的娘亲的,我挑了几只简单的,好歹我这个身体还是她女儿,用她一点遗物也不为过吧,有自己用纱布和棉花做的卫生巾,还有一盏荷花灯,当初看它上面很多上等珍珠,就一起放到百宝箱里面了。有了这个百宝箱以后就吃穿不愁喽。 第二天天一亮,我们就各自整理好行装,雇了辆马车,奔齐县而去了。 第十四章 阴差阳错 马车行驶了一天一夜之后,我已经感觉很累了。小竹是练过功夫的,感觉还好,可是我就扛不住了。浑身的骨头散了架似得难受。 “小竹,前面有个小镇,不如我们先找个客栈谢谢吧。”强打起精神对小竹说。 “小姐,我们不用这么急着赶路的。既然已经出了京城,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小姐你不用担心了。”小竹掰了块干粮递给我。 我摇摇头,吃不下。我不是急着赶路,我只是想快点见到容哥哥。只要想到容哥哥还活着,我就很开心,就想快点见到他。 终于在这天的下午,我们到了一个小镇。选了一家客栈,订了两间客房之后我让小竹好好地安顿了车夫。打算好好地歇息一夜再赶路。 一沾到床就睡着了,由于是睡在客栈,心里始终不踏实,稍稍的睡了一觉就醒了。这时小竹刚好安顿好了车夫准备好了干粮回来。看看窗外,天已经快黑了。 这时客栈的小儿过来敲门:“小兄弟,您看晚饭是摆在房里呢还是到楼下吃?” 我想熟悉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便回说:“我们等一会到楼下吃,麻烦您找个清静点的桌子,上个两菜一汤就好了,不用太麻烦就时令素菜就好。”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二应了一声便下楼了。 “小姐,我看你很是疲惫,不如就摆在房里吃吧。”小竹担忧的看着我。 “没事的,已经休息过了,现在已经不累了。”我下了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小竹啊,你有忘记了,我现在可不是你的小姐,要叫弟弟。我可是扮着男装的,你一声‘小姐’这一叫啊,我所有的辛苦都白费了。” “小竹记住了。”小竹低头应了一声。我轻拍了她的手,示意她不必在意。 晚饭摆在一处靠墙的桌子,算是清静的。一盘青菜,一盘茄子,一碗鸡蛋汤,很清淡的样子。我和小竹开始用晚餐。 楼下的餐桌一大半都坐满了客人,楼上客房里德客人们也渐渐的下楼吃饭了。人一多,气氛就热闹了起来。 “知道不?皇上把选秀的时间往后退了两个月呢。”一个大叔一脚抬起架在板凳上,一边夹菜一边和他对面的蓄着胡须的中年男人说。 “这事我听说了,说是皇上比较注重今年的秋天的科考,科考之后再来安排选秀的事情。”胡须男倒了杯酒说到。 “咱们这位皇上真是个怪人,连着三年不选秀,前段时间说是今年要选,那官家的女儿们好一阵忙活,最近又不知怎么回事又要退后选秀时间……”大叔嘀咕着。 “皇帝佬的事情,咱们还是少插嘴。咱们呀,吃好了饭赶紧办自己的事情是正经……” 真搞不懂,两个大男人怎么对选秀这么感兴趣,看来男人们也有八婆的本领。 不过现在看来,选秀对我来说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管他什么时候选,都与我无关。想到这里,心里就晴朗不少。 吃过晚饭。上楼回房睡觉了。一夜无梦,睡到天亮。车夫早早的备好了马车。检查了包袱,准备妥当之后就上路了。 就这样,在我感觉一看见马车就想呕吐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齐县的地界了。 就在我暗自欢喜的时候,车夫忽然停了车子。 “为何停车?”小竹下车问道。 “姑娘你有所不知啊,最近齐县在闹旱灾,齐县里面难民很多,我这赶马车的小本买卖,实在是不敢去那样的地方啊。”车夫对小竹说。 “要不我们多付你一些银两吧,我家……弟弟实在是再经不起这路途的劳顿了。” “小姐,不是我不帮你,只是这齐县闹旱灾好几个月了,灾民四起,很不太平啊。” 听到这里,我只得跳下车,对小竹说:“算了,姐姐,这眼看齐县也快到了。我们就自己走过去吧。我还好,不碍事。” 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付了车夫银两,向齐县走去。 齐县果然是在闹旱灾,沿途的土地干涸得厉害,皴裂的土地热切渴望着雨水的滋润。摇摇自己的水囊已经所剩无几了。小竹担忧的看着我,我对她微微一笑说:“小竹,真对不住你,要不是我这么没用,你也不用吃这些苦。” “弟弟,快别这么说。能够为弟弟和上主办事是小竹的福气。”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一提到上主,小竹的眼睛就会充满亮晶晶的喜悦。 走了好久,终于到了齐县县城的大门。 整个县城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好不容易找了个小孩一问才知道,原来县城里面的百姓都去郊区的一个龙王庙祈雨了。 叹了口气,古代人真是可怜,做什么都得靠天。 我们此时的首要任务就是快快找到聚贤客栈,然后再快快找到容哥哥。可是,我们走遍了齐县县城的所有角落却始终没有找到一家客栈叫做聚贤客栈的。因为县城里面的百姓都去祈雨了,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最后眼看天快黑了,只得随便找了个客栈落脚。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明明我已经很累了。为什么容哥哥明明交代了去找那个聚贤客栈,却找不到呢?哪里出了问题呢? 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睡着了。正做着梦,忽然被人大力的推醒了。一看是小竹,感觉还是困得厉害便对小竹说:“小竹啊,我再睡一会儿吧。聚贤客栈明天再找吧,我真的想睡觉。” “不好了,下了大雨了,我们得赶快离开齐县。”小竹急切的说。 “下雨了?是好事啊,百姓们的诚心感动了上天可喜可贺啊。”我还是沉浸在睡意里不愿意醒来。 “大雨都下了好几个时辰了,地面上都开始积水了,再不离开就要被水淹了!”小竹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大声说。 “天呐!怎么会有洪水?那我们还没找到聚贤客栈怎么办?”我顾不得许多忙穿好衣服鞋子。 走下楼来到客栈的门口,水已经快涨到门槛了。一只脚淌进水里,神经为之一震。这茫茫人海,我要逃到哪里去呢?被小竹拉着跑了一段距离,一个不慎跌了一跤,顿时衣服全湿了。 “小竹,你听我说,你不要再管我了。你功夫好,一定可以逃难的,你带着我,只能被我拖死。”顶着倾盆大雨扯了嗓子对小竹说。 “不可以,我不可以丢下你,上主吩咐了,一定要把你完好不损的带回去。”小竹死死的攥着我的手,固执得盯着我。 “我们怎么能看见上主啊,他给的联络地点找不到,你又不知道他养伤的具体地点,我们这样下去只能一起死在洪水里。”之前小竹说,冥衣楼的行动极其诡异,若不是上主派人来寻她,她也不知道冥衣楼的具体位置在哪里。当初只是以为找到了聚贤客栈就能找到上主,可是现在聚贤客栈找不到啊。 “小竹你听我的,我现在吧玉佩和银子都给你,你快点去帮我联系上容哥哥,派人过来救我,我还回刚才那家客栈等着。这样总还是有一丝希望,总好过一起等死强吧……”我说着从怀里掏出了玉佩,递给小竹。打开行李里面的百宝箱,拿出一叠银票也递给她。 “小姐,小竹不要银票,我一定会尽快找到上主然后来救你。你先忍一忍吧。”小竹没有要银票,拿了玉佩便施展轻功走了。 看着小竹走了,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我想起来了,那个玉佩不正是容哥哥常系在腰间的玉佩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上面应该还刻有一个“容”字。 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回客栈,耐心的等待小竹了。 雨水越下越大。我起身往回走,打算到客栈里面避一避。可是客栈关门了。我使劲的敲门:“开门呐,我要住店。我有银子,快开开门呐。” 雨像瓢泼似得浇在我的脸上和身上,我像一个溺水的人渴望空气一样拍着客栈的大门。身后街道上陆续有百姓背着行囊拖儿带女的逃难。 “姑娘,不要喊了,客栈的掌柜没准也去逃难了,这大水一来啊,什么都没有了……”一个大妈对我说,她怀里抱着一个三岁多的小女孩,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裹,看样子也是逃难的。 恋恋不舍的再看了一眼齐县,大雨的浇注下,一片人间地狱,小孩的哭喊,大人们一边寻着亲人一边急着逃命。小竹,我走了,你还能再找到我吗? 跟着大妈一起,随着逃难的百姓一起逃向那不知名的远方。 又是几个不分昼夜的赶路,不过这次赶路没有马车,靠的都是自己的双脚。终于淋了雨,又受了风寒,我发起了高烧。 躺在难民中间,感觉自己在慢慢的变臭变烂,一种难言的绝望涌上心头。 “快把这些人埋了,不然很快就会有瘟疫。”一个中年的男子大喊着。按照常理,洪水之后很容易发生瘟疫,染病之人都应该隔绝或者埋掉,可是,这样的境况摊到自己身上就是另一番感觉了。 说话间,已经有人来抬我,我瘦瘦的身子被他们抬起来,就在我以为下一秒我会被扔向那些死人和病人堆里的时候。大妈死命的拽着我,哭着求抬起我的人:“这位姑娘没有瘟疫,她只是发了烧,很快就会好的,很快就会好的……” “快放手吧,我们也不想啊,可是不这样做就会滋生瘟疫……”抬着我的人虽然不同意却有点动摇了。 “大爷们行行好吧,这位姑娘的病由我来照看着,不会滋生瘟疫的,一定不会,我求求你们了,放手吧……”大妈苦苦哀求着,终于我被放了下来。 看着大妈,我放佛有看见了久违的母亲,感受到了那种类似于母爱的爱。我决定,我一定要好起来。 刚才的那一幕让我觉得和灾民们一起是很不安全的。我一定要离开灾民队伍。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大妈,大妈不同意,她说灾民们居住在一起,等的是朝廷的救助,到时候朝廷会派人来发粮食发衣服,如果离开了灾民队伍可就死定了。 我拿出我行囊中的银票给她看,还好百宝箱的材质很好不透水,银票保存得很完整,我说我有银子,我们可以找个安全的地方做做生意,自力更生。 终于,大妈被我说服了。 连夜里大妈做了个木筏,木筏一端绑了草藤,我可以抱着大妈三岁的小女儿躺在木筏上,大妈拉着我们走。 就这样,我离开了难民营,开始了新的旅途。 路上无聊的时候就和大妈聊聊天。 大妈说那个三岁的小女孩不是她自己亲身的,她原本是齐县一个被婆婆赶出门的寡妇,自己以卖包子为生。有一天早上出摊的时候在路边看见一个襁褓,原来是一个弃婴,便自己抱了来养着。 我说:“大妈,你真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忽然想起什么,便问道:“大妈,看样子你在齐县也住了很久了,那您知道聚贤客栈到底在齐县的哪里啊?” 大妈扭过头来看着我,很吃惊的样子:“姑娘,你真的不知道聚贤客栈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了,我找了好久,就是没找到啊?”我也很吃惊。 “姑娘,我早上看到你的时候,你拍的不就是聚贤客栈的大门吗?” “卡擦”一声,我的脑子里响了一声闷雷。老天爷啊,开的什么玩笑啊? 可我还是不明白:“大妈,你说那个客栈就是聚贤客栈吗?可是招牌没有写啊?” “原来是有个招牌的,可是去年冬天不知道怎么就摘了下来。”大妈一边拉着木筏一边说。 去年冬天,可不就是容王爷出事的那段时间吗? “不挂招牌我怎么知道它就是聚贤客栈呢?”我很无奈的笑着。 “不用挂招牌啊,齐县的人都知道那就是聚贤客栈啊。随便问问就知道了。” 听到大妈这样说,我笑得更无奈了,我们昨天来的时候,县城的人们都去求雨了,我找谁问啊?天啊,你也太会开玩笑啊!好笑,真好笑啊,哈哈…… 第十五章 无名包子 有时候造化确实是很弄人。可是狼狈逃难的路途又何尝不是另一番逼样的乐趣呢。人生若都是一路坦途还会有什么乐趣呢。 赶了一天的路,一路上跟大妈愉快的聊着天,身上的病情竟然渐渐的好转了。于是弃了木筏,和大妈一起步行赶路。 大妈也就三十来岁,许是因为整日里辛苦劳作,看起来竟是四五十岁的样子。她出嫁前姓周,我觉得既然是被婆婆赶出来的,就不用再跟着夫姓,于是便唤她周妈。她三岁多的养女名唤作丫头,我想虽然是个女孩,可也该有自己的名字,想着自己和她们母女相识在大雨中,便给她取了名字叫“周雨”。 我告诉周妈我叫“无名”,无名无姓的人。 我们三个就这样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一个小镇。这个小镇距离齐县有段路程,所以没有收到旱灾和洪灾的干扰,人民生活算是安稳。于是我们就打算在这个小镇落脚了。 用身上的银票买下了一个小小的宅院,周妈说打算继续做包子卖包子,干自己的老本行。于是我又用银票买了面粉,蒸包子的蒸笼。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想做出好吃的包子,就要准备好各种器具。 “周妈,你可听好了。以后你的包子要做得精致一些,味道调的好一些,以后咱们的包子铺每天只卖一百个包子,限量销售。价钱要是别人的两倍。”我一边数着剩下的银两一边对周妈说着。 “无名小姐,这怎么成啊,价格那么贵谁还买啊?”周妈很是不理解。 “周妈,这是做生意的技巧,你看我准备了这么好的蒸锅蒸笼,不就是为了让包子整出来的质量好一些。而且限量出售可以心因顾客,另外周妈你每天也不用那么累,卖完一百个就收工喽~”我简单的对周妈解释着,好歹当初我也是商学院里出来的,做生意那点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 “可是,这样能行吗?”周妈还是不放心。 “行不行,试一试再说了。”我对周妈笑了笑,撇下这个话题去逗雨儿玩了。 买了小院子和吃穿用度一应东西之后,银子还剩两千多两。这些银两,过个几年的简单清净的太平日子还是不成问题的。再说周妈卖包子还能有点收入。这样算来,我们的生活总算安稳了。我也终于找回了自己向往已久的自由。 人呐,就是奇怪。前几天逃难赶路的时候,硬是不吃药病就好了,可是这几天一过上安稳日子,我就又华丽丽的病倒了。刚开始还只是发烧,后来吃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药,病还是不见好转。来看病的郎中说是受了风寒,没有及时治疗,伤及腑脏落下了病根,以后是万万碰不得凉水,还要多吃点补药暖暖身子。 喝了一个月的中药,那种苦味我是越来越厌恶。终于在身体刚刚好一点的时候,我决定再不喝药了。采用从先看过的瑜伽养生之法,每天早中晚各练一个小时的瑜伽。每个阳光灿烂的天气都会带着雨儿出去游玩,当然我是扮着男装的,雨儿经常跟在我后面“无名哥哥”的叫我,让我感觉这样的日子很幸福。有自由,有钱,有亲人,就够了。 周妈做包子的手艺很好,由于蒸包子的工具好,面粉好,所以周妈的包子很快就在小镇上出名了。因为每天只卖出一百个包子,很多人都会早早等在铺子门口等着买包子,没有等到包子的人有的还愿意出三倍四倍的价钱买。可是周妈就按我说的,规矩不能改,价格也不改,一天就只卖一百个。 包子铺的招牌题为“无名包子铺”,卖包子赚的钱我起初是打算都给周妈。周妈却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赚的银子,大家放一起用,她一个妇道婆子又没有什么亲人,能过上好日子就行了,钱赚多赚少的夜没什么要紧的。 其实老百姓不就是想过上平淡幸福的生活吗,钱够用就行了,快乐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就这样,过了秋天,迎来了冬天。 由于我没事的时候经常扮着男装带着雨儿出门游玩,街头巷尾的总能听见不少八卦消息。比如说今年的新科状元是个年方十九岁,是个了不起的青年才俊,文章好,人也长得俊。对了,新科状元的名字叫卫辰。我记得今年春天的上元节我还和他一起喝过酒呢,没想到那个青衫书生还真的考上了状元。 又比如我还听说今年的选秀,秀女们竟然全体落选。说是皇帝推说国事为重,选秀之事以后再议。还有甚者居然背地里嗤笑皇帝不行,有问题。那天听了之后感觉真是有意思。皇帝那样的功夫高手人中之龙会不行?再一想古代没有电视,没有新闻,估计皇帝长什么样子老百姓没几个知道的,有了什么新闻也都是口口相传,有的事情越传越变味,有的还能传成神话,难怪那么多的故事都用“传说……”开头。 正捧着书本发呆的时候,忽然听见雨儿大叫起来:“下雪了,下雪了,无名哥哥快看啊,下雪了……” 我一看窗外果然下雪了。好快啊,又是一个下雪天啊。 又快过春节了,过了春节之后,我就十五了。这个时代里,满十五岁的女子可以嫁人了…… 穿着厚厚的棉袄,抬头看雪。自从上次大病之后,身体越发的虚弱了,总是手脚冰冷,稍稍以劳动就会疲劳无比。我也只能小心的将养着。此刻更是穿得厚厚的,全副武装。雨儿则不同了,在大雪中又跑又笑,高兴得不得了。 “疯丫头,还不快进屋去,小心着了凉。”周妈今天的包子早早的就卖完了,正关了铺子往院子里走,看见雨儿正撒欢就叫她赶紧进屋。 “周妈不用担心,雨儿今天穿得厚,不打紧,回头在屋里多生几个炭盆就好了。” “无名公子,你就护着她,小孩子不能惯的。不然以后养成野马一样的性格可是嫁不出去的。”周妈嘀咕着说。 “呵呵,周妈,你想得也太远了。雨儿出嫁那还得好多年呢。”我笑着走到屋里的炭火盆边坐下。 “公子啊,雨儿眼看着就四岁了,再过十年,也该找婆家了。不过雨儿是不急,可是公子你呢,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本该好好地嫁人的,可是非要扮成这样男不男女不女的,一个人在外生活,遭罪啊……”周妈握着我冰冷的手,怜惜得拍了拍。 “不遭罪,周妈,我喜欢这样的生活。”我笑着说,能平凡的过一辈子也不错。 接下来就是春节了。我们三个人一起准备了很多年货,和众乡亲一起过了个快快乐乐的新年。 听说去年的旱灾水灾的难民,朝廷都拨了大批的赈灾银两救助了灾民,齐县如今度过了难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方圆百里的百姓对当今皇上无不感恩戴德的。就连我呆的这个小镇都准备了不少贡品准备新年伊始的时候进贡给皇上。 原本我是想再回到齐县通过那个局限客栈找容王爷的。可是仔细一想这样做也无甚用处。他与我就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而已,得知他还安然的活着就够了。见了面之后还不是叙叙交情什么的。相对于很久前认识的一个朋友而言,我更看重我的亲人,周妈和雨儿可不就是我的亲人嘛。 至于皇上,容哥哥没有死,我对他的恨自然是没有的。他也只是一个朋友罢了。 我,已经过了为所谓的爱情奋不顾生的年纪。 一位哲人说过,爱情其实是个伪概念。不好定义也无从相信。爱情和亲情放在一起的时候,我更愿意相信亲情。 过了春节接着就是元宵节了。 元宵节就是上元节,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在京城的街上赏花灯来着。想起来就觉得有意思,去年的时候自己还是侯门深处的大小姐,今年此时自己俨然一个淡然的老者,有了自由,心境也跟着回归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把去年红藕她们送的花灯从百宝箱里面翻了出来。把正在院子里玩闹的雨儿叫过来:“雨儿看看这个花灯好看吗?” “呀!好漂亮的花灯!”雨儿一下子就凑了过来,对我撒娇说:“无名哥哥,花灯给雨儿玩玩好不好?” “好,好,疯丫头,无名哥哥今天拿出这花灯就是给雨儿的。雨儿喜不喜欢?”我摸着雨儿脑袋上的小辫说。 “雨儿很喜欢,今天晚上隔壁的丫蛋,前街的小妹都要羡慕我了,哈哈,无名哥哥真好!”雨儿接过花灯高兴坏了。丫蛋,小妹都是雨儿平日的玩伴。小镇不大,也就几条不算长的街,雨儿经常跑出去玩,这个小镇她倒是比我还熟。想想当初还是我带着怯生生的雨儿出门,没想到小孩的世界最简单,没几天的功夫雨儿丫头就混熟了,不用我带着就自己跑出去玩了,还好小镇上的民风很淳朴,我们也不用担心雨儿,只要求她晚上回来吃饭就好。 第十六章 蓦然回首 雨儿提着花灯一蹦一跳的出门了。 “公子,你看你把雨儿惯得,那花灯可不是一般的花灯,当初一定花了不少银子买的,你就这样让雨儿丫头拿去玩,万一弄坏了多可以。”周妈看着雨儿出门的背影一边埋怨着我。 “周妈,咱们现在手头宽裕了很多,一个花灯不算什么的,再说那花灯当初我也没花银子,是一个朋友送的。”我点了油灯,打算看一会书就安睡。 “公子……”周妈还想说什么。我抬了抬手打断了她:“周妈,雨儿当初只是你抱养来的,可是你却视若己出,对她万般关爱,而我呢,我只是你在洪水中遇见的一个陌生人,而你却把我当成自己的亲人一样,赚了银子你不要,每天起早贪黑,我们三个人中最累的就是你。周妈,人和人之间最贵重的是情谊,你我还有雨儿早就是一家人了,一个花灯真的不算什么……”我抚着周妈的手说。 “公子,你是个好人,周妈我等遇上你,这辈子也值了……”周妈扭过头去,悄悄抹了把眼泪。 “好了,一家人就不要说两家话了,我这里的灯亮一些。不如你就这里做一会针线,我看一会书,等一会雨儿玩累了回来咱们就安睡吧。”我一边说一边把灯调到最亮。心里嘀咕着,这油灯再亮还是没有白炽灯亮呐。 看了两三页书的时候,雨儿忽然跑了回来,一进门就大呼小叫的:“无名哥哥,无名哥哥,有个大哥哥要见见你。” “怎么了回事?谁要见我啊?”我一边帮雨儿擦了满头的汗,一边问她怎么回事。 “我不认识他,可是他给雨儿买了好多好吃的,还让雨儿回来叫你去见他。”雨儿瞪着亮晶晶的眼睛对我说。 “雨儿,你的花灯呢?”发觉雨儿两手空空我忙问她。 “在那个哥哥那里,他说我把你带过去了就把花灯还给我。” 心里顿时感觉很奇怪,整理好衣服就拉着雨儿出门。 “公子,你要小心啊,万一……”周妈拦着我关心的说。 “没事的,周妈,不过是见一个人罢了,不用担心。”安抚好周妈就出门了。 小镇简朴的集市上,今晚变得异常灯火通明,一盏盏花灯把街道照得光亮美丽,小孩子们提着花灯互相追逐嬉闹,不远处有烟花在天空绽放,一个个商贩热闹的叫卖着…… 雨儿带着我走到一个路口停了,四处张望,我低头问她:“雨儿,你说的那个要见我的人在哪呢?” “不知道啊,刚才明明就是在这里的。” 我也四处看了看,没有我认识的人啊。正愣神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叫我:“仙儿……李仙儿!!” 蓦然回首,一个玄色华服的男人,此刻正挂着大大的笑容看着我,此人不是皇帝是谁? “皇……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很是惊讶,他不是该呆在京城,他不是该住在皇宫里面的吗? 夜空中烟花频频绽放,黑色的夜空今晚格外的五彩缤纷。 我朝他走过去,低声问他:“皇上为何会在此处啊?” “呵呵,前面有个酒楼,我们进去慢慢说。”皇上说着便拉了我朝酒楼走去。 在酒楼里面坐定,小儿上了酒菜,我刚要开口却不知这里该如何称呼他。 “叫我贞凌吧,小时候母亲叫我凌儿,母亲去世后我就再也没听别人叫过我的名字了。”他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 “你大我几岁,我就叫你凌大哥吧。凌大哥怎么会在这里呢?”我也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 “还不是为了朝廷的那点破事,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啊让朕……让我没有一天省心的。”凌大哥说着灌了杯酒下肚。 “既然是为着朝廷里的事又怎么会跑到这个小镇来?”我又问,只怕他这一来我平静的生活就再不能平静了。 “仙儿你这一招金蝉脱壳可把我们戏弄的好惨,亏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呢。”皇帝一边吃着小菜一边笑着说。 “好了,不要说我,说说你,你大老远怎么找到这里的?”我有些不耐烦。 “去年齐县又是旱灾又是洪灾,我拨了好几十万两的银子赈灾,谁知那些官员个个都不干净,到了灾民手里的银子少得可怜。我让户部,刑部追查此事,结果等了一个多月愣是没有半点消息,没办法我只能自己借着过年封印的时候自己出来查了。”凌大哥一边喝酒一边说着:“谁知赈灾银子的事情没查到什么倒在这里遇见了仙儿。今天晚上我本是赶路回京城的,老远的看见这个小镇很是热闹便从这个小镇借过,谁知没走几步就被一个小女孩撞了一下,这一看不打紧,小孩手上的花灯可不就是去年我做了送你的吗?然后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花灯是你做了送我的?”我奇怪道:“那不是红藕送我的吗?” “小姐,花灯确实是皇……确实是凌公子做的,当时凌公子怕你不要就让我们说是街上买来的。”红藕不晓得什么时候出现的,也是赫然一副男装打扮。我吓了一跳,他们这些人都是这样神出鬼没的吗? 我从红藕手里接过花灯,仔细看了又看,果然在花灯的底部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凌”字。果然是皇帝自己做的。可是无功不受禄,凭白收了人家的礼物总要回一份礼的。 正想着送什么礼好的时候,雨儿拉着我的衣服说:“无名哥哥,我娘让我叫你早些回去。” 刚才进酒楼的时候怕小孩捣乱便让雨儿自己去玩了,这一会她跑了进来拉着我非要我快快回去。可见是周妈授意的。 “雨儿听话,无名哥哥在见朋友呢,回去对你娘说让她早点睡,不要担心我。”我扯了扯雨儿可爱的发辫对她说。 没等雨儿答话凌大哥就说话了:“既然小姑娘来叫了,今晚的酒是喝不成了,不若你带我去你这里的家里瞧瞧吧。看你最近的日子过得如何。” 这边雨儿拉着我的衣服非要让我回去,这边凌大哥又兴致勃勃的要去我家里做客,我也只能顺从了他们。走出酒楼一起往家走去。红藕此时不知道去了哪里,也许红藕碧荷从来都是皇帝的暗卫,是我自己眼拙一直没看出来罢了。 当初皇帝让两个暗卫跟着我,是想监视我通过我找到容哥哥的消息还是什么别的意图,我实在看不透,还有容哥哥活着的消息皇上现在知道还是不知道,想着这些脑子就乱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周妈果然是等在门口的,焦急的等着我们。看见我和雨儿安然回来,她才安心的笑了。这样才是亲人啊。想想自己在李相府里的生活,不坏好心的二姨娘,刁蛮任性的妹妹,对自己不管不问的爹爹。哎……人和人的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周妈,这是我的朋友,姓……姓凌,你叫他凌公子就是了。”我向周妈介绍了凌大哥。周妈连忙向他行礼,这个皇帝啊,就算换了便装也一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样子,让人不自主的就想要去叩拜。 “周妈,快快免礼,是凌某叨扰了。”皇帝客气的回礼。 “好了,你们不要这么客气,这样的虚礼以后就免了,浪费力气浪费时间的。”我无奈的看着这些古代人,礼仪也太繁琐了。 “周妈,雨儿今晚就和你一起睡吧,雨儿的房间让出来给这位客人住吧。”想着尊贵无比的皇帝陛下要住这样简陋的屋子,觉得很好笑,不觉笑了出来。 “无名公子,这样不太好吧。”周妈看着凌大哥一身贵气,觉得让他住雨儿的小屋实在不太好。 这是尊贵的皇帝陛下开口了:“无妨无妨,在下粗人一个,住哪里都一样,都一样的。”说完之后不忘斜了一眼强忍住笑意的我。 是夜各自洗洗睡了没有别的事情发生。其实睡熟的我哪里又会知道皇帝陛下悄悄发往京城的密信呢。第二天,一切照旧。周妈早早起床做包子卖包子。我起床后练瑜伽。差点忘了院里还有一位客人。 练完瑜伽之后,有点热,便到院子里散散热气。便看见皇帝陛下若有所思的看着抢着买子的人。 “凌大哥,早啊。”笑着对他打了招呼。 “仙儿,这样卖包子的主意可是你出的?”皇上问我。 “不要叫我‘仙儿’,仙儿已经死了,我现在叫无名。是的,这样卖包子的主意是我出的,一是为了吊人胃口,二是为了周妈不用这么累。有什么问题吗?” “无名?无名……”皇帝闻言笑了起来,“原来无名包子铺是这样来的啊,那好,以后就叫你无名。” 早饭之后,一般是周妈收拾包子铺,我呆在小书房看书,雨儿则是在院子里玩耍,若有小伙伴来约就出门去玩。 今天也是一样,大家一起吃了早饭,我习惯性的走进自己的小书房,翻开一本书。 “无名平日里都看些什么书?”凌大哥跟着一起进来。 “没什么,就是自己随便翻看一些杂书,打发时间罢了。”我若无其事的说着。这是凌大哥从案上书堆里抽了一张纸出来,上面有我闲来无事写的一首简单的唐诗《春晓》。 “好诗,简短精悍,字字传神。只是这字……”凌大哥微皱了一下眉头说:“这字和容王爷的字很是相似。” “凌大哥,好眼力,无名从前确实和容王爷学过一段时间字画。”说着便想起了那段快乐的时光,容哥哥教我写字作画,一起做了画然后一起署名。那是多么明朗的时光啊。 “无名,既然你的名字已经改了,是不是记忆也要改一下。容王爷当初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我……” “凌大哥这是什么话,我既然改了名字,自然是要跟过去的自己做个了断的。容王爷,他只是无名从前要好的朋友罢了。既然是朋友就有相聚也有离别,凌大哥你多虑了。”我心平气和的解释说。 “既然如此,无名,跟我一起回京如何。你只管放心,一切交给我,从此之后不管走到哪里都陪着我如何?”凌大哥眼光灼灼的看着我。 “凌大哥,快不要开玩笑了。你这两天就赶快起程吧,朝廷离不开你。无名哪里都不会去。”我转过身去,不想再说话。 “无名,你是不喜欢凌大哥哪里,凌大哥以后改还不好吗?你坚决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我不许,你可知道当初知道你葬身火海,我心里是多么痛苦吗?当时我就发誓,只要能再看到你,我再也不会放手……” “凌大哥,我……”我正想解释可是凌大哥不容分说的抱住我,我能感受到他宽厚的胸膛,有立的臂膀,还有他有力的心跳,可是理智告诉我不能这样,我不能成为他后宫的一员,于是我拼命的挣开他,谁知他竟然越抱越紧,然后他竟然抬起我的下巴就这样吻了下来,他的舌头霸道得滑进我的口腔,占有着我的舌头和每一个空间。我呼吸着他的呼吸,可是我挣不开……心里一酸,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仙儿,你怎么了?”觉察到我的异样,凌大哥松开我,关心的问。 ~~~~~~~~~~~~~~~~~ 作者有话说:本文没有大量的情色描写,所以不能留住太多的观众,不过既然跟随了本文的朋友,都是作者的知己,对于情节和人物有何意见请多多留言,虽然写文很辛苦,可是作者是保持更新,请朋友们点击收藏,便于跟进更新的章节。 再次多谢各位的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