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夫之指尖情挑》 作品相关 《撩夫之指尖轻挑》 作者:豆瓣君 文案: 按摩师受情挑高冷攻的撩夫传奇! 按摩师夏忘川有一手祖传的点穴绝技,在只为男人服务的‘宫里’按摩院,他凭借绝妙的按摩手法,可以让男人疯,让男人叫,让男人入地,让男人上天! 打小口吃的他,外柔内刚,沉默寡言。在少年时的一面之缘下,不顾死活地喜欢上了继母的儿子邱继炎。 可他风流成性的按摩师爸爸拐走了邱继炎的亲妈、对他们一家恨之入骨的邱继炎又怎么会对他有半点好感? 擦肩而过的冬天,擦肩而过的少年。一个从此情根深种,一个希望永不相见。 多年后,改掉口吃的夏忘川长成了唇红齿白的绝色青年,他悄悄来到邱继炎生活的城市,不动声色,却又声色无边。 而此时的邱继炎事业有成、冷漠克制,体健貌端,每一寸每一缕都是夏忘川的心头好、篮里菜、盘中餐。 好吧!既然你打小就养成了做穴道按摩的习惯,那就让我把苦学多年的技巧都用之于你,松你的骨、推你的背,按你的穴...... 原来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有一处自己都不知悉的死穴,只等着,仅属于它的还魂丹...... 高冷端正,冰山融化后春水横流攻vs痴情倔强,火山喷发时激情漫天受。 攻有世上无人不爱的人鱼线、大长腿、男人味;受有让人血脉贲张的红酥手、桃花眼、淡淡香。 莫道销魂穴犹浅,只缘蚀骨欲如焚...... 万年1vs1,结局必须he! ps:本文主人公无任何血缘、亲情关系! 文中凡涉及穴道、推拿功效等均为作者编、编、编出来的,求各位不要当真,比心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情有独钟因缘邂逅甜文 主角:夏忘川(受)、邱继炎(攻)┃配角:邱岳白、何奇┃其它:甜爽文 作品简评: 按摩师夏忘川从小暗恋继母与前夫的儿子邱继炎,然而对方却因为家变对其全家恨之入骨。十六年后,乔装改名的他来到邱继炎的身边,用祖传的点穴手,慢慢接近、吸引着对方的注意,直至让那个外表高冷,实则憨萌的男人堕入情网。 一篇题材新 颖,让人耳目一新的都市爱恋甜文!本文选取按摩师这样少有人涉及的职业为突破口,在新奇有趣的情节编排中,将一段缘起于竹马恋青梅的暗恋如何变成双向爱恋的故事描写的丝丝入扣,一波三折。文中人物生动有趣,无论是小攻在高冷外表下的憨萌善妒,酒后的各种放飞自我;还是小受在温润面孔后的坚毅倔强,撩夫上瘾,都让人觉得真实鲜活,跃然纸上。 ================= 楔子: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在妙香镇后山一处小小的墓园里、围墙畔,云蒸霞蔚,开放着城里面早已经凋落多日的几树桃花。 一个身材修长的青年男子跪下身,对着身前汉白玉的墓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爸,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去找他!” 男子的声音很低,从他两片红润的唇瓣中轻轻道出来,却似乎带着一份莫名的坚定 有风吹过,几瓣红白相间的桃花落在墓碑前。男子拣起其中的一朵,在鼻间嗅了嗅,耳边似乎回响起一个苍老而又熟悉的声音。 “夏沐,爸的时间不多了,有些事,爸得说与你听了。” “沐儿,你是我穆家的长子,虽从了母姓,却也是接了穆家按摩香火的唯一传人,爸虽然老了,可年轻时胡闹过、也痴狂过,你的那些心思,爸都看在眼里,装在心里呢。” “爸知道,你是喜欢男人的,是不是?记住,这没什么!人这一辈子啊,有太多的不容易,千万不能因为世俗的目光委屈了自己。爸应该没有看错,你心里面一直装着一个喜欢的人。你要记住,这一世太短,一定要给自己一个尝试的机会,也给对方一个机会,哪怕失败了,被拒绝了,也是对你和他的这段缘分负了责。” “夏沐,爸告诉你,你要记好了。在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个神奇的,不为外人所知的穴位,咱们穆家把它叫做销魂穴。这个穴位连接着人的情感与欲望,如果你能够找到这个穴位,用穆家祖传的按摩手法去控制它,你就能控制住那个人的情感与灵魂,让他离不开你,变成一枚对方无法失去的还魂丹......” “儿子,如果你真的有了一辈子不想放手的那个人,就勇敢地去寻找他的死穴吧!” 第1章 夏忘川站在员工休息室的穿衣镜前,仔细审视着镜中的自己,从头看到脚,从胸看到臀。 一边正在摆弄手机的顾小飞抬头斜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我就回老家一个礼拜,你就弄出来这么个造型,说真的,都白瞎了咱‘宫里’按摩院的这身衣裳,你说你,瞎弄个啥呢?” 夏忘川没有接话,只是在镜子里朝他笑了笑,微微上翘的唇瓣红润而光泽,露出一排珠贝般整齐洁净的牙齿,当真配得上文章中形容漂亮男子的那句“唇红齿白”。 大概是觉得这笑容太过灿烂,和自己刻意打造的形象有些出入,夏忘川急忙收了笑容,板起面孔。继而,他又发现镜子中自己的脖颈修长又挺拔,便又故意缩了缩脖子,躬了躬腰。 于是此时的镜子里,便出现了一个表情木讷,看起来缩手缩脚,颇有些乡土气息的青年男子。 一头没有任何发型可言、却几乎遮住了眼睛的半长头发,一副几乎挡住了半张脸的大黑框眼镜,再配上一套足足大了两号松松垮垮的按摩师制服,得,‘宫里’按摩院的几百号男技师里,这形象是肯定跑不出倒数前三了。 此时的夏忘川,终于有些满意地朝镜中的自己点了点头。 顾小飞玩了把游戏,抬头时见他还在镜子前精益求精地审视自己,不由得“嗤”了一声,抬身走到夏忘川身后,前后左右地围着他转了一圈。 “夏哥,我真是服了你,明明长了张全‘宫里’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的帅逼脸蛋,一副连直男看了都眼馋的标准身材,却偏偏把自己弄得像菜市场卖豆腐的三大爷!” 不等夏忘川说话,他又故意摆出一副好色的表情,一只手抓住夏忘川亚麻制服短裤的裤带抻了抻,假装朝里面瞄了一眼,另一只手则玩笑般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掌。 “啧啧,瞧瞧这弹性,我大飞哥干按摩也干了有几个年头,见得人多了,就夏哥这小翘臀,绝对是男人中的极品,又鼓又翘又带劲儿,咱‘宫里’身材不错的技师是不少,可没一个能比得上你这身材的,对了夏哥,你倒是说说看,你这么打扮是不是怕被客人吃豆腐啊?” 夏忘川横了他一眼,整理一下被他抻了后越发显得松散没型的短裤。 “别胡扯,你忘了?领班推荐后,那个邱公子预约我今天晚上八点的钟了。” 顾小飞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哎我操,我真忘了,怪不得,我说你今天怎么跟中了邪似的, 整出这么个土老冒的造型来。你还别说,你弄这么一土鳖的打扮,肯定能入那邱大少的法眼。” 休息室内的电话响了起来,总台通知预约顾小飞的客人到了。 他急忙整理下衣裤,拎着装满按摩用品的篮子出了门,临关门的那一刻,顾小飞转过头朝夏忘川挤了挤眼睛,“夏哥,弟弟再友情提醒一句,千万别忘了邱公子在‘宫里’的那个传说,动心可以,可千万别动手啊!” 看着夏忘川扔过来的白眼,顾小飞吹了声口哨,关门走了。 夏忘川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七点整,离那位邱公子预约的按摩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顾小飞刚才临走时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荡,他在提醒自己不要忘了邱公子在‘宫里’的传说。 顾小飞不知道,自己当然不会忘记那个乍听起来带着些香艳味道的传说。 或者说,对于这个叫邱继炎的男人,和他有关的一切,他都不会轻易忘记。 ‘宫里’是京都颇有名望的一家保健按摩院。 据顾小飞转述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道消息,按摩院营业执照上的法人代表不过是个幌子,私下里真正的老板是一位在京都有着无数生意却又从不公开露面的超级富二代。 所以‘宫里’从开张之日起,便明确定位了京都顶级保健场所的高大上形象。 装潢豪华、硬件一流自不必说,在经营理念上,‘宫里’也自有其独到之处。 一是只接待男宾。 二是在只接待男宾的情况下,所有的技师都是,男的、男的、男的! 没错,什么小姐公主、妖艳贱货;什么异性按摩、色情陪侍,通通一边去。 所以到现在,‘天上人间’被封了,‘皇家一号’被查了,都不关‘宫里’的事。 ‘宫里’对自己的技师有着严格的要求。 技师的年龄必须在十八岁到三十五岁之间,体健貌端。 技师要想在‘宫里’上岗,必须要经过正规的专业培训,并且在应聘时一定要由院里几位高级领班亲自检验按摩手法。 不过,‘宫里’在没有异性按摩的情况下,还能稳居京都保健业顶尖的位置,最吸引高端客人的,是它对自己的vip客人有一套极为细致的贴身定制服务。 从客人成为vip贵宾的那刻起,除了给客人做免费常规体检外,‘宫里’会邀请 京都最知名的几位老中医,不定期对客人进行全方位的传统中医诊查,并针对客人的身体条件提出最适合的按摩推拿方案。 这些方案和客人的身体变化会在‘宫里’的客户档案中随时更新,这样,即便给客人服务的技师会发生变化,但是针对客人的服务却可以保持稳定和连贯。 这种近乎于私人定制的保健理念颇受高端人士的欢迎。 而今天自己即将服务的这位邱氏企业的首席执行官,邱继炎邱公子,便是‘宫里’的一位超白金vip贵客。 夏忘川看了看表,时间还早,他打开休息间的电脑,调出了邱继炎的客户档案。 vip客户档案只有客户的专属按摩师才有权限查阅。 贵宾基本情况:邱继炎先生,26岁,身高188公分,体重75公斤,b型血,身体健康,肌肉强健,脂肪含量低。 贵宾身体特质:贵宾身体介于血瘀体质和特禀体质之间,尤其对酒精严重不耐受。从脉象看贵宾有阴虚阳亢之象,从常规看应体现为性欲过强、房事过度。然而通过察看贵宾外感及其自述,情况却正相反,贵宾素来有禁欲倾向,应与其具有特禀体质及极强的克制力有关。 贵宾按摩方案:结合贵宾个人意见,建议推拿按摩以疏缓疲劳、平和情绪为主,重点按摩头部、肩颈、腰部,手足,其他部位受贵宾要求暂不开展。 性欲过强?房事过度?夏忘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莫名感觉上面迸出一点细细的汗珠。 贵宾个性要求:按摩师需老实稳重、外表普通,忌过于轻佻、过于活跃。 看到个性要求这里,夏忘川轻轻皱了皱眉,想到了顾小飞刚刚提醒自己的那个所谓传说。 夏忘川至今还记得顾小飞在描述那个传说时两只眼睛里放出的光。那时候,夏忘川刚通过他的引荐来到‘宫里’,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新人。 “夏哥你知道不,咱们‘宫里’虽然没有异性按摩那些破事儿,可是几百号的技师里,喜欢男人的可当真不少。这些人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就在背后谈论那些来按摩的客人。大家公认的,邱氏企业的执行官邱继炎,是来咱‘宫里’男人中最帅的一个,也是最酷的一个。” 的确,‘宫里’的同志不少,包括身为好友的他们俩,也正是顾小飞口中几百号技师里喜欢男人的两个。 “夏哥,你不知道,那个邱公子帅是帅,就是太死板 了,每次来都是一张扑克脸,从没见过他有第二种表情。还有,有个词儿叫‘惜字如金’对吧?那简直就是给邱公子量身打造的一样。听他们说,有的人给他按了好几次,加起来没和邱公子说上三句话。” “对了,我告诉你夏哥,这个邱公子在咱们‘宫里’闹过一回事儿,听说有个特别喜欢他的男孩给他按摩时发了花痴,竟然大着胆子摸了不该摸的地方,你猜怎么着,被那邱公子一脚踢出了按摩房,小腿正好卡到硬物上,骨折了。” “听说邱公子后来再找人按摩,绝逼不要长得好看、看起来风骚的。不过那个邱公子冷归冷,为人倒挺讲究,扔了一大笔钱给那小子治病,那男孩后来被店里开了,听说临走时还跟人说,不管是被踢断了腿还是被开除了都不后悔,别人问他为什么,你猜他怎么说?” 夏忘川记得自己当时无声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可是顾小飞接下来的回答让他半天没有合上嘴。 “那男孩说了,因为我摸到了人间极品,男人中的男人,不就是断个腿吗,值!” 这就是那个和邱继炎有关的、带着点香艳味道的传说。 一个男孩摸了男人不该摸的地方,被踢骨折了,却还不后悔。 说明什么? 夏忘川忽然轻声笑了出来。 他想到了自己刚才在脑中给出的答案,说明什么?说明人家大,很大,非常大! 不过,不管是很大还是非常大,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夏忘川慢慢收住了脸上的笑容,目光有些游离地看着窗外尚显削薄的暮色。 “邱继炎…邱继炎…” 夏忘川低低地来回重复着那几个字,倒象是在叫一个熟识多年老友的名字。 他把目光又投射到镜中的自己。 “邱继炎,一个说话不再口吃的我,一个这样装扮的我,想来,你应该是认不出来的。那么,十六年后再相见,众人口中俊逸高冷的你,到底会带给我一个怎样的惊喜呢?” 七点五十五分。 夏忘川接到通知,说邱先生已经从贵宾通道直接进了顶楼的贵宾房,总台让他马上过去服务。 电梯升得很快,让夏忘川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也比平时快了很多。他用力吸了几口气,对着电梯里的镜子将额前本就零乱不堪的头发抓得更加的散乱。 他轻轻敲了敲贵宾房的门,“先生 您好,我是按摩师。” 里面没有回应。 他又加重了几分力气,里面传出一个男人低沉却有些含混的声音,似乎隔着很远的距离。 “……进来。” 夏忘川闭了下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门开了,一股异常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贵宾房的按摩室空无一人,一旁的的沐浴室里正传来哗哗的水声。 夏忘川愣了一下,恍惚间,差点被脚下一只黑色皮鞋绊了一跤。 原本整齐洁净的贵宾室看起来像是刚刚发生了一场小型的浩劫。 门口的皮鞋只有一只,另一只被甩在了按摩床的下面,露出半个鞋跟儿。 一件材质优良的黑色西装和一件雪白的衬衫堆在沙发上,显然被人脱下后顺手甩在那儿,乱成一团。 应该有人在按摩床上停留过,原本铺放整齐的按摩垫被弄得东倒西歪,小靠枕和客人的专属订制按摩服都掉到了地上。 夏忘川的目光被垂在按摩床畔的黑色西裤和一条白色内裤吸引了目光。 那明显超出常人裤长的裤管似乎在向他证明西裤主人拥有着一双让人艳羡的大长腿。 夏忘川的眼睛不受控制地从西裤慢慢移到了内裤的位置,白色内裤的面料看起来柔软舒适,却因为包裹过什么有份量的东西,前面裆部的位置明显带着一些褶皱和隐隐的凸起,想来,那里面的物事应该非常地有料。 看着衣物凌乱的按摩室,感受着鼻子里不断传来的呛人酒气,夏忘川感觉自己可能是走错了按摩房。 他又仔细看了一眼按摩床床头上印制的房间号码,1069号,似乎没有走错。 可是即使房间没有走错,这四处散乱的衣物,东一只西一只的皮鞋,随意脱放的内裤,这……这些东西的主人,难道真的是顾小飞口中的高冷男神? 还没等夏忘川纠结出个头绪,水声哗哗的沐浴室里忽然传来一个低沉中带着点慵懒的男人声音。 “是按摩师吗?…你进来…” 第2章 “进来?” 夏忘川下意识看了眼依旧水声不断的沐浴室,目光又落在了那条雪白的内裤上。 那个正在喊自己进去的男子,此时此刻,应该…应该是一丝不挂吧?这个状态的客人,喊自己进去,想要干嘛? 他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脸莫名有些发烫。 在他的内心里,曾经幻想过无数种同邱继炎相见的方式,可是唯有眼前的这一种,却无论如何都不在自己的备选答案之中。 而且…如果他不是邱继炎呢? 夏忘川咬了咬嘴唇,慢慢走到沐浴室的门口,轻轻敲了敲门上的磨砂玻璃。 “请问是邱先生吗?您需要帮忙吗?” “嗯…是我…我有些不舒服,你进来…帮我一下。” 男人低沉沙哑的回答让夏忘川卸下了心口的疑虑。 可是那‘不舒服’三个字,再加上男人断断续续、明显有些无力感的腔调,却又让他立刻悬起心来。 不再犹豫,夏忘川立刻推开了沐浴室的门。 沐浴室里,没有想象中那个站立在万千条水丝中‘很大’的裸男。 夏忘川稍稍适应了一下水雾迷蒙的浴室,继而,下意识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花洒在“哗哗”地向下喷射着无数条水柱,水柱之下,确实有一个未着寸缕的男人,一个让夏忘川迅速联想到经典雕塑‘思想者’的男人。 他双手抱着膝,坐在地上,任湿热的水流不断浇在他的头上、身上,激起一个个小小的水花。 只是…只是这画面出现在这里,似乎也太魔性了一点。 隔着有些朦胧的水雾,夏忘川发现自己依然看清了男人的脸。 是他! 是那个让他多年来心心念念、魂牵梦绕的冷峻少年。 只不过,弹指十六年的时光,已经把他雕琢成了一个好看到耀眼的成熟男子。 他的鼻梁很高,眉毛浓重,眼睛似乎有点微微的凹陷,显得整张脸更加的立体。一头乌黑的头发被水流冲得有些散乱,有几绺碎发垂在额前,让这个本应极为端正俊朗的面孔稍稍带了几分狼狈的感觉。 人虽然坐在地上,可是从两条支起的长腿上,依然可以看出腿的主人有着修长而又健硕的身材。 他的肩膀很宽,却又不宽得离谱。胳膊与前胸的肌肉紧实而强劲,有 着运动型男生的力度与活力,可是又和许多过于强壮粗豪的肌肉男不同,不仅不让人感觉夸张和压迫,反而带出一副流畅自然的线条感。 他的脖颈很长,便是坐着也能把一份男人的挺拔昭显得淋漓尽致。脖子上的喉结微微凸起,笼着一层细碎的水珠,在他呼吸之间上下滑动着,透着男性独有的雄性的粗犷。 漂亮的锁骨下,是饱满的、最能体现男子气概的结实胸肌。在水流的喷溅中,强健的肌肉放射着诱人的光泽。 “思想者”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完美的线条越发的清晰可见。 胸肌下面,可以看到数块线条非常明显的腹肌,棱角分明,结实而紧致。而在他瘦劲的腰身两侧,还有两条微微凸起的漂亮曲线,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人鱼线吧? 水珠敲打着他麦色的肌肤,一丛密实而服帖的汗毛从小腹开始向下漫延,跟小腿上不轻不重的汗毛上下映衬着、丛生着。 夏忘川感觉有一股燥热的气流在这一刻猛地冲到了自己胸腔里,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一颗心突突突地跳着,手指上的指甲几乎要直捏到自己的肉里去。 他感觉自己简直已经控制不了一双好奇的眼睛。 再往下……被他双腿遮住的地方,应该就是“大、很大、非常大”吧? “拉我起来…头晕…动不了…” 很大很大的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水光中的眼神里有些大醉后的迷蒙,看起来竟然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憨态。 夏忘川被他低哑中却又极具磁性的声音阻拦了继续向下探视的念头,看着邱继炎的目光,他感觉自己忽然间失去了正常的思维和呼吸频率。 原来,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杀伤力,远远大过自己的想象。 他略有些慌张地朝坐在地上的男人走去,竟然没有想到自己第一应该做的是马上关掉正在喷水的花洒。 于是当夏忘川蹲到邱继炎的身旁,伸出手想要扶起对方的时候,从上而下喷涌而至的水流瞬间便将他浇了个落花流水。 邱继炎半仰着头,眼看着水柱从夏忘川的头顶冲下来,将他一头锅盖似的乱发浇得七零八落,遮住了半张脸的大眼镜片也瞬间布满了大滴的水珠,一身松垮的按摩服转眼间就变成了紧贴身体的塑身衣。 “哈哈,你怎么这么傻?这下成落汤鸡了吧…真傻…长得也傻…” 闻着从邱继炎身上渗出的 浓烈的酒气,听到他似乎带着点嘲笑味道的调侃,尤其是最后那几个字,夏忘川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眼邱继炎的脸。 邱继炎依旧保持着抱膝的姿势没动,只是脸上的表情却明显带着一丝看热闹般的坏笑。 这坏笑让夏忘川产生了一种抓狂般的不解,如果不是对这张脸太有把握,现在他甚至有理由相信,自己一定是碰到了一个假的邱继炎。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扑克脸?不喝酒?高冷范儿?话很少人霸气? 全!都!对!不!上! “嗯…头真他妈痛…蓝瘦……” 邱继炎一只手按了按左边的太阳穴,嘴里嘟囔着,脸上的表情由看热闹的坏笑变成了痛苦状。 虽然看出了他的难受,可是,可是‘蓝瘦’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是什么鬼?香菇呢? 一波又一波异常的冲击让夏忘川已经顾不上许多,急忙伸出手去握男人的手,想把他快点扶到按摩床上去。 因为眼前这个样子的邱继炎,和他高大雄健的身体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他的心底在刹那间涌出一丝柔软的怜惜。 地上的男人也握住了夏忘川的手,想借势站起来,可是他们都忽略了邱继炎的人高马大和地面的湿滑。 夏忘川的手不仅没有把邱继炎拉起来,反而脚下一滑,被他酒后胡乱的拉拽一把扯了下去,并把原本坐在地上的男人彻底压倒在水里。 一阵兵荒马乱后,夏忘川发现自己竟然以骑乘的姿势趴坐在邱继炎的身上。 还来不及感觉自己的身体究竟压到了身下男人的哪个部位,夏忘川最先看到的,是邱继炎那双孩童般懵懂的眼睛。 那双眼睛红红的,全是酒醉后生成的血丝。他直愣愣地盯着夏忘川的脸,看着他被水打湿后越发难看的头发和一团水雾的镜片,继而,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林大伟你他妈真是个傻逼,就知道把长得难看的推荐给我,我说不要好看的你就信,傻逼,谁他妈不喜欢好看的啊……” 他以为他是在心里对自己说话,却不知道强大的酒精早已让他失去了日常的控制力,这句话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已经顺嘴说了出来。 正在努力从他身上向下挣扎的夏忘川一下子怔住了,忘记了自己想要干什么,就那么骑在他的身上,一动不动。 邱继炎在跟‘宫里’领 班林大伟预约八点钟按摩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晚上会被灌上一顿他已经八百年都没有碰过的东西,酒。 对酒精高度过敏的他一直对所有的酒都保持着高度的戒备。 不仅仅因为过敏体质会让他在酒后会产生严重头晕、皮肤肿胀、全身发痒等表面症状,关键在于如果喝得稍多一点,他就会出现一些自己都不能掌控的局面。 说的通俗一点,邱继炎先生喝醉后会耍酒疯、耍酒疯的邱继炎先生……杀很大! 晚上的饭局本来只是商业伙伴间边吃边谈的简餐,却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偶遇了大学时一个宿舍毕业后多年未见的损友陈星。 偏偏陈星带的朋友和邱继炎的商业伙伴也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得,如此巧合加巧合的相遇让其他几个见酒就没命的大男人顿时来了兴致,不来个“三中全会”简直都对不起这样的完美邂逅。 一开始邱继炎还百般推托。 过敏体质、刚吃过药、开车了….只可惜,所有的理由和借口在几个已经誓要将皇帝拉下马的勇士面前,无效! 白的,给老同学点面子,一小杯。 红的,邱总不能连女人都不如吧?一大杯。 啤的,这能叫酒吗?跟凉水似的,灌! 终于,已经几年没破金身的邱继炎还是喝高了。 不过有一点,不管怎么头晕目眩,东摇西晃、甚至由于高度兴奋而有些胡言乱语,邱继炎心里却一直记着已经和‘宫里’约好的事,把车扔在酒店的停车场,自己卡着时间强挺着坐上了出租车。 这是他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一个已经融入他血液里的习惯,既然许诺于人,便要信守承诺。 所以他虽然年纪轻轻,却在生意场中给很多客户留下了为人诚信、端方正直、稳重高冷的印象。 只不过,酒后信守承诺并不代表酒后还会…稳重高冷。 就像现在的邱继炎,看着骑在自己身上有些失神的夏忘川,忽然伸出了手。 第3章 “谁让你带着眼镜来给我按摩的?我告诉你,我这人最不喜欢带眼镜的,看着就烦,给我摘了!” 他嘴里还在嘟囔着,右手已经伸到夏忘川的脸上,猛地把那副大黑眼镜抻了下来。 “邱先……” 夏忘川正被身下这个光着身子、一张嘴说话就让自己心惊的男人困惑着,不防备他的大手一挥,便把自己的扮丑利器卸了下去。 他下意识想去遮挡下自己的脸,却忽然想起刚才这个男人在自言自语时说的话,“谁他妈不喜欢好看的啊…” 恍惚之间,夏忘川用手将额前湿漉漉的发丝向上撩去,水雾中,他那张唇红齿白的脸蛋完整地袒露了出来。 花洒依旧在不断地向下喷射着水柱,落在地上两个姿势奇特表情精彩的男人身上,飞溅开去。 夏忘川觉得自己的脸在邱继炎有些吃惊的注视下已经变得越来越热。 然而,他身上热的地方绝对不止是脸。 在全身早已经湿透的情况下,他那条亚麻制服短裤更是突显了质地柔软轻薄的特点。或者说,约等于无。 所以,以他刚好骑乘在邱继炎身体中部的姿势论,以邱继炎完全真空的状态论,夏忘川已经感觉到了对方强健身体传导过来的炽热体温和男人的...阳刚之气。 邱继炎已经接连揉了两次眼睛。 可能总有水珠从头顶上滑下来,落在眼睛里,让他一直感觉没能彻底看清身上这个按摩师的样子。 那张脸,好像会变。 第一眼看到他走进沐浴室时,那份普通到老土的样子,让他即便在头痛与混沌中依然忍不住在心底暗暗叫了一声“真他妈丑”。 等到他有些怔怔地钻进水雾,蹲下身来拉自己的手,自己又好像在那张过大的眼镜片后面,看到了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 而现在,当那些遮住了半张脸的头发被撩了上去,挡住眉毛和眼睛的大眼镜被自己摘下去后,露出来的,竟然是一张让邱继炎莫名心跳加速的脸蛋。 这张脸,应该用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来形容才贴切吧。尤其,是在被水淋过之后,一份湿润鲜活的气息从那张光洁俊秀的脸上渗透出来,就像是细雨打湿了桃花娇嫩的蕊。 而且这张嫩蕊般的脸,似乎,还带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和一个按摩技师似曾相识? 邱继 炎觉得脑子里似乎有一团岩浆状的东西在东奔西走,又热又胀,让他根本抓不住自己正常的思维。 可是脑子里又热又胀也就算了,自己的身体,怎么也和脑子一样,越来越热,胀得难受。 他忽然就觉得躺在这温水不断冲击的凉爽地面上有一种让人难以言表的舒服。 “你试过在这里给客人按摩吗?肯定没有吧,是不是挺新鲜的,咱俩在这儿试试,行吗?” 水流声中,目瞪口呆的夏忘川却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男人微微犹豫、却又似乎隐隐带着期待的声音,“行…” 片刻后,他才忽然反应过来,原来那就是自己的声音。 花洒的水流还在源源不断地向下喷洒着,小小的沐浴室里始终飘荡着温热朦胧的水雾。 夏忘川动了动腿,打算赶紧从邱继炎的身上下来,不管怎么说,这个阴差阳错的姿势实在是太尴尬了。 尤其,尤其……哎,不说了。 “你别乱动了,就着这姿势先给我按按手吧,我一喝酒就手脚发麻,现在两只手胀得难受。” 邱继炎看出了他想从自己身上下来的想法,可是,头顶上水这么温润地浇着,身上的人热而柔软地压着,空气里氤氲着暖暖的雾气,自己忽然就有一种异样而又平静的满足。 这突如其来的满足感就像他喝醉后失控的言语和行为一样,虽然有些出格的疯狂,却也有着清醒时永远都不能体会到的愉悦。 最重要的是,这个露出漂亮真容的男子,虽然阴差阳错中和自己保持了一个从前任何人都绝无仅有的亲密姿势。但在他身上,似乎有一种非常古怪的东西,虽然摸不着,也看不清,却莫名让自己既不生厌,也不反感,甚至有些大胆地亲近。 毕竟从前的他,即便是偶尔也曾经有过大醉的时候,也绝不会允许陌生的男人和自己有任何亲密的行为。 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一个gay,却又是个无比痛恨自己是gay的男人。 夏忘川在犹豫中慢慢平稳了自己一直在“呯呯”乱跳的心。 是的,虽然今天晚上与邱继炎的相遇打破了自己从前所有想象的上限,可是如果偷偷问一问自己的内心深处,此时此刻的情景,如果算是老天在给自己十六年的暗恋一个最完美的回报,自己要不要呢? 要! 要! 要! 哪怕 …哪怕这份完美只是某人酒醉后短暂的迷失,却也是自己连做梦都想要拥有的那份亲密吧。 既然他醉了,自己,就陪他一起醉! 他将邱继炎的右手抓了起来,放在自己左手的掌心里。 那是一只修长却又尽显结实有力的手。 手背的皮肤和他的身体一样,呈现着一种浅浅的巧克力色,泛着健康的光泽。 每个手指的指甲都修剪得干净而整齐,没有哪怕一根最小的毛刺。指甲呈现着健康的淡粉色,下方的半月痕色泽白晰,面积很宽,能够看出它的主人有着充沛的精力。 夏忘川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右手五指分开,轻轻压下去,和他的五根手指完整地贴合在一起。 “一、二、三、四……” 夏忘川在心中默默地读着秒,他要在三十秒内,将自己刚刚被温水浸泡的指尖温度,用两人肌肤间密不可分的接触传导给他。 邱继炎感觉有一只手掌轻轻落在自己的手掌上,很轻、很柔。 他的掌心和自己的掌心慢慢贴在一起,五根手指紧随着,也和自己的五指压在一起。没有用力,也没有刻意地刮蹭,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贴合着。 时间应该不长,却又似乎过了很久,邱继炎感觉自己的手慢慢热了起来。 大概是按摩师手指的温度要比自己高一些的缘故,好像有一丝温热的气流从他的掌心和指尖中的毛孔不断渗透出来,再慢慢通过自己的毛孔,渗进自己的肌肤深处,暖,且痒。 感觉到热度的还不单单是自己的手,仿佛还有一股很绵软很悠长的热力,像一根细细的丝线,从自己的指尖开始,慢慢流向四肢百骸。 这感觉让他的身体慢慢体会到一种很久没有体验过的放松,很棒。 小小的沐浴室似乎很静,连两个人浓重的鼻息与略带急促的呼吸都听得一清二楚。 可是“哗哗”流淌的水声又把整个空间变得很暄闹,以至于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听到,外面走廊里骤然响起的一阵大声呼喝和急促的敲门声。 当顾小飞上气不接下气地撞开沐浴室门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嘴在瞬间变成了o形。 这两个人…是在演绎观音坐莲吗? “小飞,邱总在不在里面?” 门外传来领班林大伟满是焦急的语气和匆忙的脚步声。 “夏哥 ,快起来,外面着火了!我看你一直没出来,跑到你门口叫了半天,你们俩干什么干得这么专注…啥都没听见吗?对了,快点,林领班马上进来了……” 眼前两个男人精彩绝伦的姿势与邱继炎不着寸缕的造型让顾小飞在百忙之中还不忘往一些关键部位瞄了瞄。 夏忘川猛地从邱继炎的身上站了起来。 “小飞,快帮我把邱先生的按摩服拿过来,邱先生醉了,在这里冲凉醒酒呢,记住没!” 夏忘川素来温和的声音忽然间变得快速而有力,让一边守着门的顾小飞愣了一下,急忙用力点了点头,飞一般把按摩服拎了过来。 邱继炎被忽如其来的闯入者和外面乱七八糟的声响弄得有些恍惚。 他的酒劲儿还没有褪去多少,只知道自己正在享受一个美妙的过程,那份美妙来自一个陌生却又异常有眼缘的按摩师,来自他从指尖和身体传递给自己的温热。而一转眼,这份温热便随着按摩师的骤然离开而突然中断了。 他有些不甘心地伸手去抓夏忘川正帮他穿衣服的手,“我还要…我还没舒服够呢……” “咳咳…咳咳咳…” 听到“我还要”三个字,一边的顾小飞感觉自己差点被一口气直接憋死,拼命地弯腰咳嗽起来。 夏忘川已经看到了沐浴室门口林大伟穿着皮鞋的脚。好在,邱继炎的衣服终于是穿上了,可是…可是这位爷的嘴,现在好像是处在放飞自我的状态。 他用力咬了咬嘴唇,扶在邱继炎后腰的手猛地向上滑动,在邱继炎后颈处闪电般按了下去。 188公分的高大男子哼都没哼一声,一下子便倒在他的臂弯里,就跟正在熟睡中一样。 第4章 ‘宫里’员工休息室。 “夏哥,能不能把你那本百看不厌的《红楼梦》先放一放,我现在满脑子可都是足本的《金瓶梅》……还特么是你和邱公子主演的男男版!” 私下被按摩师们取名为‘冷宫’的小休息室里暂时只有他们两个,顾小飞一把抢过夏忘川手中的《红楼梦》,上下左右地打量着他。 “你赶紧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你知道不夏哥,人生观被颠覆的感觉有多可怕,明明是比武二郎与林黛玉还纯洁的两个人,怎么会一秒钟就变身西门庆与潘金莲的?你教教弟弟,到底是怎么将那个高冷男神拖下神坛的?” 虽然数天前顾小飞帮夏忘川在林大伟面前统一了口径,当时的情况是邱大公子喝醉后沉睡不醒,夏忘川正帮他在浴室中洗脸解酒。 可是毕竟,那精彩的一幕观音坐莲已经深深烙在了顾小飞的脑海里,并且还自动加上了强大的联想功能。 “你想多了大飞哥!” 夏忘川从他手里又把《红楼梦》拽了回来,“我们怎么就变成西门庆和潘金莲了?我告诉你,除了给邱公子按摩他的手,我们什么都没做!” “切!” “拿我当礼拜天过呢夏哥?什么都没做?你这话唬唬别人还成,在我这儿,没门儿!” 他稍稍前倾了下身体,露出一个假装色眯眯的表情。 “你自己说,你坐人家身上没?他光着身子没?我告诉你,虽然我只扫到了邱公子那里小小小小的一眼,可是已经吓得我好几天睡不好觉了。而你这观世音竟然还敢坐在那莲花之上,还说自己不是潘金莲,谁信啊!” 夏忘川站起身,用力弹了顾小飞的脑门一下。 “你小子少在这意淫,脑仁里除了潘金莲就是西门庆,就不能把人想好点?我不是和你说了吗,邱公子喝多了,在沐浴间里不出来,我想帮他,没想到摔倒了,才刚巧坐在他身上的。” “没想到摔倒了?夏哥,那你跟弟弟说说,你怎么那么会摔?为什么摔倒了坐在邱公子身上就不下来了?为什么坐在他身上就开始按摩了?邱公子喝多了你没多啊,对不对?难不成,那邱公子还是个抖m,喜欢躺在地上被人坐着浇水不成?” 顾小飞眉飞色舞,越说越起劲,已经把大脑皮层中的联想功能放大到了极致,眼看着就要描述出一幅夏忘川手拿黑色小皮鞭在浴室里抽打邱大公子的精彩画面。 夏忘川一时间竟被他说的无言以对。 也难怪顾小飞会浮想联翩,当时沐浴室里的场面,任谁看到了,大概都会自动脑补出一篇疯狂飙车的耽美肉文来。 不过,一想到那个荒唐的夜晚,夏忘川心里莫名就涌上了一股淡淡的失望。 因为从‘宫里’失火、邱继炎被领班等人接走并送回家的那天起,一晃已经半个多月了,那位邱公子再也没在‘宫里’露过面。 这种情况在保持着固定身体按摩的邱继炎身上发生的并不多。 因为夏忘川心里清楚,自己会带着一身按摩手艺不远千里跑到‘宫里’来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早就知道邱继炎是一个从小便习惯于推拿按摩的人。 或许,是因为忙。又或许,是因为自己给他按摩的过程太过短暂,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也有可能……是自己那天太顺从他了吧? 光身子的客人提出在浴室的地上带水作业,并且保持骑行的姿势,然而自己,竟然就顺水推舟的同意了… 他的手指在已经翻旧的《红楼梦》上摩挲着,脑海里忽然想起刚刚看过的一段贾链偷情鲍二家的被王熙凤抓奸的情节。 不管有什么样的娇妻美妾,对于男人来说,似乎永远都有一个“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的古怪情结。 虽然将邱继炎最近没来按摩的理由同这种情结作比较似乎有些牵强,夏忘川却真的又打开书,将刚才那段认真的翻看起来。 “夏哥,这两天大家都在聊院里新推的贵宾打赏呢,说是得到打赏最多的按摩师,年终院里会有好几项重奖,我听说苏舟和何达那两派都想争这个打赏的头牌,不过,要是没有一手绝活,想让客人出血打赏当头牌也太难了点儿吧!” “喔,听说了。” 夏忘川似乎对这个话题并没有过多关切,可他的目光却从《红楼梦》上抬起来,慢慢落在自己那双纤细修长的手上。 绝活?这双手上,应该是有的。 恍惚间,他好像又看到了邱继炎初见自己时那张带着些坏笑的脸,还有他的那句,“真傻,长得也傻。” 邱公子,能让你这高冷男神感觉‘偷不着’、又不那么顺从好上手的,大概得是‘宫里’的头牌吧? 清晨。 邱继林打着哈欠从卧室走向餐厅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下意识揉了揉 双眼。 自己没看错,书房的灯亮着,从磨砂玻璃里看过去,特大号的书桌前似乎有个人影躬身站在那里写着什么。 他摇了摇头,不用问,他也知道那人是谁。 邱家祖孙三代几家人住在一起,可是除了自己这个因为要上学而不得不早起的学生外,整个大宅子里唯一能比鸡起得还早的,除了负责做早餐的工人,也就是自己大伯家的大哥邱继炎了。 何况那身影虽然弯着腰提着笔,却依然可以看出高大而又健硕的线条,全家有这样模特般体型的,除了他大哥,还有谁。 邱继林放轻了脚步走到餐厅里,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份早餐,他瞄了一眼,全麦面包、豆浆、蔬菜沙拉。 “金婶儿,我哥又要吃一周的全素吗?” 他看着从厨房端着餐盘走出来的金婶,主动站起身把盘子接了过来。 煎蛋双份、火腿、培根、牛奶、面包、橙子,没错,这才是自己早餐的样子。 “可不是,从今天开始,吃一周的素。”金婶直了直腰,目光往书房那边瞥了瞥,“大少爷今天起得可早了,我起来时他就已经在书房里抄经了呢。” 金婶大约五十岁上下的年纪,微胖的身材,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 她看着狼吞虎咽的邱继林,回头朝刚走过来的青姐笑笑,“还是咱二少爷胃口好,看这吃相都觉得香甜,这才对吗,大小伙子家家的,不多吃点哪行。” 邱继林咽下嘴里的食物,喝了口牛奶,“金婶儿,可别再鼓励我了,我也想控制自己少吃点,可是我又馋又懒没毅力啊,我要是能像大哥就好了,说吃素就吃素,说早起就早起,你看看他的模特身材,再看我的蘑菇身材,衰!” 邱继林虽然才十七岁,可是身高178公分的他体重却将近170斤,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胖子。 四十出头的青姐是一个面容清秀的中年妇人,她将邱家几位老人早上喝的粥煲上后也走到餐厅里来歇脚,毕竟除了这两位早起的少爷,邱家其他十来口人的早餐时间还早得很呢。 听见邱继林的话,她忍不住点头道,“二少爷说的也是,大少爷的诚心和毅力那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 “就说这抄经文吃全素吧,我要没记错,一个月前是不是已经有过一次了?啧啧,才二十多岁的男人,能有这份坚持和信仰,阿弥陀佛,我也信佛,我可真做不到。” 书房与餐厅离得很近,三个人的声音在清晨的寂静中几乎不差分毫的传了进来。 邱继炎微微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毛笔,乌黑的眉宇迅速在深邃的双眸上方拧成一条如墨的直线。 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他所抄的经文《楞严咒》是干什么用的。 家里人都知道邱继炎偶尔会用一周时间来吃全素抄佛经,虽然知道他并不是有心向佛,但至少都觉得他是个有虔心有定力的人。 依然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这跟虔心真的没有一分钱的关系。 这只是他自己给自己暗中定下的规矩:只要自己没有抵抗住欲望,自渎一次,就一定要罚自己吃全素一周,抄戒淫欲的《楞严咒》一卷。 因为一些不为外人道的原因,邱继炎是一个从小便对性事有着强烈反感的人。 反感到,他明知道这样的自己应该是不对的,却又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这份不对。 二十六岁的他,不仅没有婚配,也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谈过恋爱。不仅是个处男gay,还是个一年里最多用手解决七八次的处男gay。 那个很多人眼中的“大,很大,非常大”,除了本尊以外,其实还没有第二个人有机会一览真容。 已经抄了将近一个钟头的经,他感觉腰有些微微的酸胀了。这酸胀的感觉从腰眼儿开始,上至整个后背,下至臀股和双腿。 他直起腰,目光最终落在书架的一排书上。那里面,有几本看起来有些破旧的《红楼梦》。 他默读了几句经文,经文中枯涩的字眼和身体上的酸涩碰撞在一起,竟让他忽然间感觉眼前有些模糊,四肢愈发的无力。 那症状说不出是劳乏还是什么,对应在他的心里,就是一个字,躁。 没错,就是这股说不出的‘躁’劲儿,让他在昨天晚上,终于没有管住自己伸向“很大君”的手。 哎,都怪那轮鹅黄色的月亮。 第5章 昨晚,一股说不出的躁闷,像窗外微醺的夜色,伴着一轮鹅黄色的圆月,让邱继炎在暖暖的春风中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默读了几段经文,又刻意去回想了一遍白天里难以决断的一单生意。 然!并!卵! 终于,在辗转反侧的天人交战里、在时冷时热的手心上,邱继炎还是没有招架住那股心底既抗拒又隐隐渴望的春潮,在半明半暗的睡房里,柔软如绵的大床上,慢慢点燃野火般的欲念。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那欲念在鹅黄色的月光下汩汩地流淌,像一条半融半冻的冰河,看似依然坚固的冰面,暗地里却早已软脆如酥。 然而,让他感觉莫名颤栗的是,在欲念如柳絮飞舞的一刻,在朦胧斑驳的月光里,自己的眼前突然浮现了一个修长结实的身体,正在用他的鼓翘和圆润,辗压着自己。 朦胧的月光中,似乎又看到那柔软而光洁的五根纤长手指,像春风里鲜嫩的笋尖,轻轻地压在自己的五指之上,那种感觉,仿佛是指尖上的情挑,既密不可分,又若即若离,直至将自己带至最后的荒唐。 点点滴滴,零落成泥。 而那手的主人,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只是一个自己幻想出的模糊幻象,而是清晰而又完整地出现在脑海里。 那是一个穿着‘宫里’按摩师制服的青年男子。 对自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操,真是邪门!” 要知道,正因为酒醒后留存的模糊印象太过荒唐,邱继炎才特意中断了去‘宫里’的按摩,就是想快点把那天的糟糕状态彻底忘掉。 可是恰恰相反,从那天之后,他偏偏有好多次,在一些乱七八糟、兵荒马乱的梦里,反复地梦到….那个人。 或许,是因为从那日宿醉中醒来的自己,在事后无论如何也没能回忆起那个人的样子吧。 只是隐隐约约的记得,那是一张一会儿很丑,一会儿又很好看的脸、一张似曾相识却又捉摸不定的脸。 对很多男人来说,好像有一种非常犯贱的天性,似乎那些越是神秘、越是半遮半掩的东西,就越是放不下。 犹豫了再三,邱继炎打开了手机,翻了翻前些天‘宫里’领班林大伟发来的微信。 微信没什么内容,主要是告诉他那场突如其来的小火灾让‘宫里’停业整顿了一周后,已经 恢复营业了。 邱继炎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这些天,那个位置总是有一丝酸酸胀胀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武侠小说中描写的被谁点了穴一样。 得,vip卡上还有那么多钱,难道因为那个记不清脸的按摩师,自己还不去‘宫里’了? 而且……而且说不定再让那个按摩师推拿一次,等自己彻底看清楚了他的样子,解了心疑,就不会总在夜里胡里胡涂的梦到他了。 一周后,邱继林看到大哥的早餐里恢复了火腿和煎蛋的配备。 早上,在从公司停车场到办公室的路上,邱继炎边走边给林大伟发了个微信,“晚八点,约夏师傅。” 很快,林大伟的微信回了过来,连续三个报歉的表情,后边接着一句话,“邱总,实在是不好意思,夏师傅的预约已经排到了三天后,我再给您介绍个好师傅怎么样?您放心,手上的活儿包您满意!” 邱继炎的目光在他的微信上大概停留了有三秒钟后,回复了一个字过去。 “嗯。” 隔着小半个北京城的‘宫里’,一个男人盯着微信上那个“嗯”,抹着脑门上的汗水朝下属发着牢骚,“看见没!邱总这是不乐意了,话越少,说明带的劲儿越大!妈的,大爷,都他妈是我亲大爷,我能得罪谁呀我!” 邱继炎从停车场走到公司入口处的时候,林大伟的微信才“叮”地一声回复过来。 早晨八点四十五分。 邱氏企业所在的办公大楼里,群名为“君子好邱”的女同事微信群里,微信如雪片般翻飞不已。 寒烟翠:“还有五分钟,咱们男神该到停车场了吧?” 肉球没节操:“那还用问,从咱们男神上班第一天开始算,什么时候迟到过一分钟啊!” 秋水伊人:“大家快猜猜看,今天邱总会穿什么颜色的西服?我猜是藏蓝色系的。” 日生烟:“我感觉还是黑色的,昨天是阿玛尼,今天估计是圣罗兰,反正邱总穿黑色的修身西装最带劲儿了,那胸那臀那大长腿,啧啧!” 求爱敢死妹:“是滴、是滴,话说我跳了几家公司,就没见过比咱邱总腿还长的老总,关键脸还那么帅,就是…太端正太高冷了点儿,冷得我都想用姐的胸抱着他给他加加温了。” 厉害了我的邱:“我吐!姐姐咱能要点脸吗?你那胸还是留着晚上给你老公加餐 吧!” 这个微信底下迅速跟出了一溜的加1、加2……加二代身份证号码。 邱男神是我一个人滴:“八点四十九啦!姐妹们赶紧来倒计时读秒吧,37、36、35…..” 王者荣耀之迷妹小乙:“大家快点坐好,邱总走过来啦,日姐猜得不错,又是黑色西装,尼玛,简直帅了我一脸的姨妈血!” 迷妹小乙是公司的前台接待。 王者荣耀之迷妹小乙:“预警!预警!从远看邱总的脸色比平时还要冷!” 王者荣耀之迷妹小乙:“omg!我要疯了,邱总站在我前面不动了,貌似在看微信,大长腿啊大长腿,口水ing!” 王者荣耀之迷妹小乙:“预警解除!多云转晴了,看来今天又是个好日子,啦啦啦!” 八点五十分整,邱继炎准时坐在办公桌前,端起秘书端过来的咖啡,喝了一口。 的确,从他上班的第一天起,风雨无阻,八点五十就位,他真的从未差过分毫。 “味道不错,九点半例会。” 一分钟后,邱总今天心情非常不错的消息从秘书丁婉那里迅速传递开去。 丁婉的理由是,惜字如金的邱总,在数年如一日的那句“九点半例会”前,竟然给自己冲的咖啡加了一句,“味道不错!” 邱继炎心情确实不错,他自己都感觉到身体内似乎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或许,是因为今早的京城难得既无雾霾又不堵车吧。 当然,也可能和走到公司前台入口时林大伟回过来的微信有点关系。 “邱总,我拿出吃奶的能耐,总算给您调出夏师傅今天的钟了,八点半,‘宫里’贵宾室,不见不散!” ‘宫里’按摩院是从下午一点钟才开始营业,毕竟做养生保健的人群,大部分还是集中在晚上。 夏忘川却从来没有因为上午休息而睡过懒觉,每天早上六点钟,他都会准时起床。 他租住了一间小小的一室一厅,位置离‘宫里’不远。 小区虽然有点旧了,房子却收拾得干干净净,交通也很便利,尤其难得是绿化竟然很好,院子里有不少树木,到了夏天感觉比其他地方要凉爽很多。 起床把早餐吃的粥熬上后,夏忘川简单洗漱了一下,便站在窗前开始每日必做的功课来。 他从很小的时 候起,或者说,从十六年前认识邱继炎之后起,便坚持每天练习自己的口才。 因为他小时候是个说话口吃很严重的结巴,然而现在,包括关系走得很近的顾小飞,一般人已经很难看出这一点了。 在小时候,练习时主要是说一些绕口令,背背唐诗宋词。大一点后,便开始背《红楼梦》里比较绕口的段落。比如今天,他选择了小红给王熙凤传话后来回话的一段描写。 早晨的阳光软而温和,照在他光洁的脸上,像是给白玉镀了层薄薄的金箔。 他调动起自己的感觉,宏亮而清晰地背着那段非常绕口的文字。 用书里面李纨和凤姐的话说,这段话里说了一大堆的奶奶,又夹杂了好几门子的亲戚,难为小红竟然能表达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等夏忘川将那一大堆绕口的奶奶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之后,他满意地笑了笑,红润的唇角里闪出了雪白的牙齿,映在面前窗子上的,是一个俊美的青年。 看到窗子中的自己,夏忘川微微皱了皱眉。 自从那天和邱继炎见面之后,他似乎改变了主意,重新剪了一个清爽利落的头发,摘掉了眼镜。用顾小飞的话说,‘宫里’第一美男终于要重现江湖了。 不过在当时,顾小飞一边上下打量他,一边没忘了给他提醒。 “夏哥,那个邱公子可是有名的土豪,现在‘宫里’有贵宾打赏活动了,你不想让他照顾照顾生意吗?别忘了,他可是不希罕美男子的!” 夏忘川一边把大黑眼镜锁在自己的更衣柜里,一边笑笑说,“我可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来‘宫里’的客人那么多,喜欢丑的大概就他一个吧!” 他其实在心里还有一句话想对顾小飞说,“他不希罕美男子?那是你没听到他酒后吐的真言!” 这些日子,虽然邱继炎一直没有到‘宫里’来。但找夏忘川推拿的客人,却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 因为他要改变自己,要做一个让邱继炎感觉不是“顺从”,不是那么容易‘偷得着’的按摩师头牌! 所以从那天开始,对每一个推拿按摩的客人,夏忘川都使出了过去从未使用过的家传绝技。 他用一手精准的点穴功夫,让那些客人感受到了穴道被真正打开后那种前所未有的舒泰。尤其有些对中医比较偏爱的客人,更是被他的手法震惊到了,一时间纷纷路人转粉。 大 概是商业客户圈子相通、口口相传的原因,不少人都是通过朋友介绍,知道‘宫里’新来了一个姓夏的按摩师,有一把非常漂亮的穴道推拿手法。 这些客人在约了他的钟后,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成了回头客。而且这些客人大多是商业高端人士,推拿后除了常规的收费,对夏忘川的打赏也非常大方。 当然,来‘宫里’作保健的人虽然上层人士居多,但毕竟鱼龙混杂,也是三教九流,无所不有。 从眼前看,他好像忽然间就在‘宫里’红了起来,很多预约都排在了三四天以后。 ‘宫里’很多人都在背后猜测着他忽然间爆红的原因,除了说他的技术,更多的则是将一些想当然的脏水在他背后泼过来。 用顾小飞的话说,那些见不得别人好的贱人就像阴沟里的垃圾,又脏又臭,时间长了,他们习惯了自己的恶心,还要让别人也跟着恶心。 “不管怎么样,夏哥,你红了,让他们妒忌去吧!不过,我听说苏舟和何达现在可开始留意你了,他们俩在‘宫里’一直斗得很凶,以前咱们是逍遥派,他们两派都不会针对你,现在你可得长点心,那帮人,坏着呢!” 这个叫‘宫里’的地方,又怎么可能没有宫斗呢? 第6章 下午,夏忘川刚刚来到‘宫里’,领班林大伟便找到了他。 “夏师傅,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你看你最近这么忙,咋还越来越帅了呢,哈哈,还是咱‘宫里’养人吧!” 林大伟上下打量着面前唇红齿白身材修长的夏忘川,他刚才的话既有对当红技师的几分逢迎,也有几分是发自内心的真正赞叹。 这个叫夏忘川的按摩师若论身材和外貌,的确算得上是‘宫里’属一属二的人物,说起来也就‘宫里’的红牌按摩师苏舟等一两个人可以相提并论。 “林经理找我有事吧?您说。” 夏忘川没有因为对方是领班并且奉承自己几句便笑脸相迎。 这里的人跟红顶白好像是天生的技能一样,谁红了捧谁,墙倒了则众人推。能不能给‘宫里’赚到最多的钱,给经理带来最大的提成,才是真正的王道。 所以夏忘川在不红的时候没有抱怨过,现在所谓的红了,也没觉得要端一端架子。毕竟,自己在‘宫里’真正的意图,并不在此。 “是这样,预约你的客人名单有点变化,昨天给你的资料里八点半那位客人换成邱继炎邱总了。” “为什么?客人不都是三天前就预约了吗?被更换的客人知道吗?” 夏忘川嘴里问着,心里却涌动起一股莫名的感觉……是期待吧。 “哎,别提了,邱总你也知道的,咱们‘宫里’超白金的豪客,他坚持今晚要找你做推拿,我们实在是推不了,就跟八点半的客人说你今天生病了,将他推到了三天后。” “这…不太好吧。” 夏忘川没想到林大伟是这样把邱继炎调到了今天晚上,不过他说的也对,估计那个男人冷着脸向领班提出要求时,面前这个油滑的男人大概还真不敢一口回绝。 八点二十分整,邱继炎准时从‘宫里’的贵宾专用电梯里走了下来。 他常用的1069号贵宾按摩室离电梯很近,非常省时省力。 还没走到贵宾室门口,一阵异常的吵闹声已经从门里面传了出来。 “操他妈的!敢他妈忽悠老子,毛长齐了吗?不就是个按摩的吗,还学会摆谱挑客人了是不是?” “小样儿,都给我一边呆着,老子今天还就要玩玩他,姓夏的,不都说你这双手好使吗,你要侍候不好老子,我给你卸一根手指头你信不信!” 话犹入耳,邱继炎的一双眼睛已经眯了起来。 1069号贵宾室的门“呯”地一声,开了。 房间里的人一愣,几双眼睛齐唰唰地转向了门口。那里站着一个双手插在西裤裤袋里的高大男子,正眯着眼睛,冷冷地看着室内的众人。 “邱…” 夏忘川把脱口而出的男人名字硬生生地咽了一大半回去。 邱继炎没想到自己会是在眼下这种情形下再一次看到了那张一直不确定的脸。 眼下的夏忘川,身体靠在按摩床上,双手紧握着,似乎在保护自己。 而那张脸,唇红齿白之中,似乎并没有因为眼前的形势而露出胆怯之色,相反,却十分的沉静。 原来,他果然是不丑的,甚至,很好看。 他的身前站着一个又高又胖的光头男子,乍一看像加大版的郭德钢,一根加大加粗的金链子在同脑袋一样粗的脖子上闪闪发光。 他旁边站着两个小弟模样的人,都梳着上翻的油头,短夹克瘦腿裤,小平底露脚脖,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架势。 三个人将夏忘川围在按摩床前面,吆五喝六,比比划划。 听那意思,这个光头男应该就是夏忘川原定今晚按摩却被林大伟放了鸽子的客人。 当然,林大伟放他鸽子的原因,肯定是为了迁就自己。 三个人的外面站着几个‘宫里’里的工作人员,领班林大伟不在,带头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瘦削男子,正一个劲儿地对光头男弯腰作揖,连声说着,“辉哥误会、辉哥误会。” 看到站在房间门口一脸黑线的邱继炎,‘宫里’的几个员工心里叫苦不迭。这三个爹还不知道怎么应付,怎么又来了位爷。 叫辉哥的光头男斜眼瞄了邱继炎几眼,从他身上的西装、腕上的名表一直看到脚上的皮鞋。 这个站在门口的高个子男人一身掩饰不住的贵气和不怒而威的气度让他不自禁地缩了缩脚,干脆把脸彻底朝向了面色沉静的夏忘川。 “老子现在浑身痒痒,小白脸,快过来给老子按按,把老子按爽了,说不准就铙了你这一回。” 他一边说一边将肥大的身体向夏忘川身前凑去,一只粗厚的大手顺势就想去勾夏忘川的下巴。 夏忘川看准了他的手腕,右手早已经暗暗运了气,只等那熊掌一样的大手伸过来,便会让他尝尝被 封住穴道的滋味。 还没等那手伸到一半,门口处传来一声男人低沉却又充满力度的声音。 “不关他的事!你要敢碰他一下,我保你今天出不了‘宫里’的门!” 夏忘川感觉自己的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像被一记重拳击中了胸口。 那充满男人阳刚之气的声音让他仿佛忽然间穿越到了十六年前的少年时代。 在古老而又破旧的妙香镇上,也是这个男人,用他还带着童音的怒喝,与自己并肩站立。 “谁再敢欺负他,小爷就敢废了谁!” *********************************************************************** 十六年前。 那时候还叫夏沐的小镇少年夏忘川十二岁,地道皇城根下长大的邱继炎刚满十岁。 说起来,他们本应该是两个毫无半点关联的陌路人,根本不会存在相遇相识的可能。 所以回想起来,在国人中流传了千载的指尖功夫推拿术,倒真的是最初的系铃人。 夏沐的父亲姓穆,名叫穆文轩,母亲姓夏,名叫夏雅媛,他从生下来便跟了母姓。 夏雅媛在怀他时便和穆文轩争吵不断,主要原因便是穆文轩生性风流潇洒,放荡不羁。 穆文轩从小便是妙香镇上一个闲云野鹤般的人物,不仅生得英俊潇洒,更有一手祖传的推拿功夫。 他自幼喜读读书,却又不喜欢学校生活的束缚,早早便辍了学,苦练家传的手艺。 稍稍长大点,穆文轩便一个人两只手,靠着手艺到处游走,偌大个中国,倒让年纪轻轻的他匆匆间就游荡了大半。 年近三十之后,虽然在父母的逼迫下勉强在妙香镇上安稳了两年,开了家推拿按摩馆,可他一颗不安稳的心,却根本没有停下来。 在父母的高压下,他选择和镇上有名的才女夏雅媛结了亲。 夏雅媛师范毕业后在镇上的小学教书,在小小的妙香镇上非常有名。 不过,她却不是以美貌和才气出的名,而是年近三十还单身一人的情况让民风淳朴老旧的镇上人指手画脚。 她从小就喜欢有才气长得好看的男人,具体点儿,就是像镇上有名的美男子穆文轩那样的。 可是穆 文轩不走寻常路,整个青年时代几乎都是在外飘荡。于是孤傲的夏雅媛嘴里不说,却偏偏拒绝了一个又一个追求的人。 直到,穆文轩被父母逼着在镇上住下来,又被逼着成家立业的时候,夏雅媛终于让人见识到了她坚持与执着的结果。 她放下才女的架子与身分,主动上门去找穆文轩,一番心意,溢于言表。 穆文轩那是什么样的人啊,大半个中国的城市被他一一走过,或半年或一载,无论在哪个城市停留,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故事,尽关风花雪月。 而小小的妙香镇上,枯燥的生活本已让他乏味难禁,父母从早说到晚的娶妻生子压力也让他心烦意乱。 夏雅媛的主动,让他仿佛在死水微澜般的日子里忽然找到了新的方向。 于是,飘泊不定的浪子和执着坚韧的女子终于走进了花好月圆,百年好合。 只可惜,浪子还太年轻,远远还没到回头的时候。 而女人又太孤傲,虽然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人,但没得到一颗相濡以沫的心。她不甘。 于是,无休无止的争执渐渐变为凉心凉肺的冷战。 而夏沐,就是在这样一个状态下,来到了人间。 慢慢长大后的夏沐才渐渐明白,自己对邱继炎的那份执着甚至带着偏执的喜欢,或许,就是遗传自同样坚韧却过于孤僻的母亲。 只是,母亲这一词,对他来说,很近,又很远。 由于两个人的感情在夏沐出生后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阶段,性格乖僻的夏雅媛终于在夏沐尚在襁褓之际,毅然同穆文轩分了手,一个人远去南方,从此音讯皆无。 而心如浮萍的穆文轩,虽然跑了老婆、有了儿子,却依然不知道收心,终于还是关了按摩馆,一个人跑去千里之外的京城发展,只是苦了家里的父母和没妈的夏沐。 唉,倔女遇渣男! 古人常说,‘屋漏偏遇连阴雨’,与爷爷奶奶相依为命的夏沐到了会说话的时候,咿咿呀呀、比比划划,半天竟说不全一句整话。 得,竟是个天生的结巴。 这世人向来便有恃强凌弱、跟红顶白的风气,便是孩童之间,也不能幸免。 所以夏沐从懂事之日起,便已经在一群光屁股娃娃中先就尝尽了被人耍弄、花样欺凌的人情冷暖。 因为父母不在身边,也因为结巴带来的嘲笑与 讥讽,小夏沐开始越来越不爱说话,越来越沉默寡言。 孩子们的嬉戏他尽量都不参加,哪怕那些游戏都曾是他最喜欢的。 七岁上学后,他的口吃似乎越来越重。慢慢地,连老师在课堂上都不再叫他回答问题,因为每一次,他都会口吃半天,结结巴巴地引来满堂大笑。 学习成绩始终优秀的他却变成所有集体活动中主动靠后的一个,因为他想把自己藏起来,越没有人注意越好。 在外人眼里,他似乎变得越来越呆,越来越木。 他的外号,也从“小结巴”最终变成了人人皆知的“二木头。” 只不过,在这块“二木头”不为人知的内心深处,却始终有一团,倔强而不服输的火。 在夏沐八岁的时候,常年漂泊在外的穆文轩,终于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回到妙香镇的,除了他,还有一个极美的城里女人。 第7章 小小的妙香镇上没有能隔夜的新闻。 一夜之间,穆文轩从京城“拐”回来一个大城市媳妇的消息便传遍了全镇。 当夏沐放学后回到家里时,已近中年却依旧帅气无敌的爸爸将他一把拉过去,指着身边一个又洋气又漂亮的女人对他说,“沐儿,这是爸新婚的妻子,你就叫何姨吧!” 何湘宁看着面前怯生生的夏沐,拉过他的手,轻轻展齿一笑,那脸上,便像是三月里妙香镇上最美的春光。 即便在不懂世事的夏沐眼里,他也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温柔和善的美丽女子应该是一个妇人了。 对,何湘宁在与穆文轩相遇的时候,早已经已婚生子。 她的夫家是京城有名的大户邱家,丈夫是邱氏集团总裁的长子邱岳铭,两个人还有一个六岁的独生子,邱继炎。 何湘宁与穆文轩的相识,说起来,也是因为邱继炎。 在生下邱继炎后,不知道为什么,何湘宁一直有着严重的产后抑郁,总是情绪萎顿,落落寡欢。而邱继炎在出生后的几年里,身体也一直十分虚弱。 邱家是望族世家,一向对中医十分看重。有名的大夫看了不少,都认为这对母子在孕期体内有一股极强的毒火。 这份母子体内都没有排净的胎毒,除了内调,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按摩推拿经络来进行疏通。 长子媳妇和长孙有了这个毛病,邱家自是不能小视。 邱岳铭的母亲丁老夫人性格强势,在邱家说一不二。她亲自找了几个有名的老中医,许以重金,到京城里的推拿馆挑了一个有祖传手艺的推拿师,长住邱宅,为这母子俩按摩推拿。 这个有着祖传手艺的按摩师,就是穆文轩。 邱家是京城的望族,和现代大多数人家老少各户独立居住不同,历来就有不分家的规矩,几代人都住在一起。 穆文轩初见何湘宁的时候,简直惊为天人。 只是,在这个文雅端丽的少妇身上,仿佛装着一个肉眼看不见的秘密,似乎总有一份淡淡的忧郁笼罩在眉间和脸上。 穆文轩这些年来可以说阅人无数,不过像何湘宁这样气质出众的大家闺秀倒真不多见。 她和她的儿子,都是天生的贵气十足。 刚刚六岁的邱继炎,虽然稚气,却好像天生就有着大家族长孙的气派,星眉朗目,身姿挺拔,比同龄孩子将近高 了大半头。 只是这孩子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总是不苟言笑,端方严肃。有时候,生性洒脱自在的穆文轩甚至觉得邱继炎比自己看起来还要沉稳一些。 从春天到了邱家给何湘宁母子按摩开始,日复一日,一转眼,已经到了桂花飘香的秋天。 不知不觉间,邱继炎身上胎里热毒的症状已经越来越小,安排的推拿间隔也越来越长。 而何湘宁,却似乎始终没有走出忧郁的症状,穆文轩把主要的精力,都安排在给她的推拿按摩上。 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交谈越来越多,还是邱岳铭在公司的业务繁忙经常出差,亦或是秋天夜里桂花的香气太过浓郁,在哪一个秋蝉低鸣的晚上,在邱家私人的按摩室里,一双男人的指尖,在慢慢地推拿中,和一只女人的手轻轻触碰到了一起。 那一夜,凉月如弦,花香如酒。 京城的冬天来得总是异常的早。 当邱家的工人无意中撞到了在月夜中相依相偎的按摩师与大少奶奶时,邱家的冬天也提前到来了。 丁老夫人在被这件家族的丑事气得卧床三天后,才发现让她更加生气的事还在后面。 一向斯文温和的儿子邱岳铭,竟然在她提出让他与何湘宁马上离婚时断然拒绝了母亲。 无论丁老夫人怎么责骂,这个素来听话的儿子都铁了心般表示可以原谅自己的妻子。 丁老夫人气得指着他的额头大骂,“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我告诉你,你喜欢戴绿帽子也好,喜欢被人戳脊梁骨也罢,只要我不死,就绝对不会让这个女人再在邱家继续留下去!” 而此时的邱岳铭却像一只犯了倔的驴,不管母亲说什么,死活不同意。 穆文轩已经被赶出了邱家,在离邱家不是很远的一家旅店里面住着。 他在担心,担心那个身上已经有了自己骨肉的女人。 当邱岳铭还在和母亲针锋相对、一个人在书房苦闷的时候,何湘宁却安静地走进了老太太的卧房。 不知道两代邱家的媳妇究竟说了些什么,当邱岳铭被母亲叫到卧房的时候,发现何湘宁也在。 她看着自己的目光复杂而温情,似乎装满了一个妻子应有的情愫,可是她接下来表达的内容却让他的丈夫心凉如水,再也不发一言。 何湘宁表示她已经怀上了穆文轩的孩子,而且 可以用时间来证明这孩子绝对不会是邱岳铭的。她已经对他没有爱,请求邱岳铭给她自由,她会永远感激他。 当邱岳铭听到妻子说怀上别人孩子的那一瞬,他突然失去血色的脸像一张白得透明的纸。那一刻,他的表情已经写明了他的回答。 他同意了妻子的请求。 丁老夫人用一种带着怜惜与恼怒兼具的奇怪神情看着面前的儿子,还有儿子曾经的妻子,一言不发。 不过当何湘宁刚刚提到继炎这两个字的刹那,她却像一头发了疯的母豹,猛地在床头坐直了身体,两只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 “你听着,何湘宁!我可以不追究你被那个按摩师勾搭、不守妇道的丑事,我们邱家有钱,我甚至可以不会因为这件事在你离婚时少给你一毛钱!” 丁老夫人的目光落在何湘宁的小腹上,忽然间带出一种狠辣的表情。 “不过,你记住!你可以带着肚子里的野种离开,可你永远不要打带走我孙子的主意,你是知道我的,我丁淑贤对天发誓,你要是敢把他从邱家带走,我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你肚子里有孩子,你想试试的话,我陪你!” 何湘宁了解婆婆的为人,知道她是一个说得出就做得到的女人。看着自己微微有一丝隆起的小腹,她咬紧了雪白的牙齿,泪如泉涌。 而三个情绪激动的成年人都没有发现,卧房门口的缝隙中,一双少年清澈的眼睛也在努力地抑制中慢慢流下了晶莹的泪水。 何湘宁走了。 她知道在这件事上,她无论如何也争不过自己的婆婆,争不过家大业大的邱家。更何况在所有人的眼里,红杏出墙的她又有何资格去争自己的儿子。 看着虽然只有六岁,却已经快长到她肩膀的邱继炎,即将离去的何湘宁感觉有太多的话想跟儿子说。 然而六岁的儿子却连一滴泪都没在她面前流过,他紧紧地抓着奶奶的胳膊,一张俊美的小脸上冰冷得像是深秋的寒霜。 何湘宁看着仿佛在一夜间变得更加老成的儿子,终于无奈的摇摇头,离开了邱家。 她留在卧室里的唯一物件,是一套她看了无数遍的《红楼梦》。 夏沐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自己叫何姨的,喜欢读《红楼梦》的女人。 何湘宁跟穆文轩回妙香镇的第二年春,生下了他们的儿子,穆临。 从她到穆家的第一天 起,不管是穆临出生前还是出生后,她都像一个真正的母亲一样,关心呵护着夏沐。 对于从小就没有亲妈照顾的夏沐来说,这个外表高雅美丽,说话温柔和善的女人,不仅对自己知冷知热,更是用一肚子的学识,教会了年幼的夏沐好多人生的道理。 直至现在,他还记得何湘宁给他讲《红楼梦》里的人物时逗他开心的样子。 “谁这么不长眼睛管咱们沐儿叫‘二木头’,咱们沐儿又聪明又坚强,根本就跟书里的玫瑰花探春丫头一个样儿,以后呀,肯定也是个有好姻缘的人呢!” 这样一个美丽又聪慧的大城市女人竟然真的嫁给了自己的爸爸,并且甘心跟他回到小小的妙香镇,辛苦地照顾自己和弟弟,夏沐有时候觉得,这一切都不太像是真的,倒像是一场午睡时短暂的梦。 而穆文轩自打同何湘宁结婚又生了小儿子后,人到中年的他,也终于有了些浪子回头的感觉,认认真真地重新开起按摩馆,支撑起一个家。 不过,有很多时候,敏感细心的夏沐也会发现,那个在人前总是温柔开朗的继母,总会在月光如银的夜晚,一个人站在窗前,遥望着不知名的远方,落寞的眼睛里,似乎写满了无尽的思念。 已经渐渐长大的他慢慢知道,继母思念的是她之前的儿子,一个叫邱继炎的男孩。 到夏沐十二岁的时候,爷爷奶奶已经在前些年分别故去。不过有了温柔贤淑的继母,他开始觉得一直灰暗的童年慢慢变得幸福起来。 只是没想到,刚刚幸福了四年的他和他的家,又遇到了一个艰难的坎儿。 何湘宁在夏沐寒假刚开始的时候,忽然得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重病。 她这病来得又急又快,经常会无缘无故的晕倒,在省城的几家医院看了多次都无法确诊,让一家人急得火烧火燎。 因为无法确诊入院而不得不暂时在家里卧床的她,开始越来越想念远在京城的母亲和邱继炎。 大概是对病症的莫名恐惧,她急切希望母亲能把假期中的邱继炎带过来,在妙香镇住上一段日子,她实在是太想自己的儿子了。 在几次电话沟通未果后,何湘宁的母亲只好亲自去找从前的女婿邱岳铭。 邱岳铭虽然知道丁老夫人早就拒绝了何湘宁的请求,可是一见到昔日的岳母亲自找来公司,满头白发的老人哽咽着,向他诉说何湘宁病重又无法医治的情况时,邱岳铭的眼圈 红了。 他咬紧牙关,和母亲大吵一架后,亲自把儿子送到何母处,并反复叮嘱邱继炎,妈妈现在生着病,让他一定不要太任性。 已经十岁的邱继炎长得像是个上了初中的大小伙子,不仅个子高大,身体也非常结实。他一路平静地跟自己的外婆来到了千里之外的妙香镇。 虽然他没有再婚的父亲每年都会带他与外婆见面,但他似乎与谁都不是太亲,一张颇有棱角的脸上看不出他那个年纪孩子应有的稚嫩。 当夏沐一头大汗地从市场上拎着一篮菜回到家里的时候,因为何湘宁久病而得不到细心照料的他头发篷乱,衣衫不整。 他第一眼便看到家里面多了一个白发苍苍的奶奶和一个让他惊讶到合不拢嘴的英俊少年。 靠在床头的何湘宁明显精神了不少,神情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四岁的穆临爬在她的身上,脏兮兮的脸上一双顽劣的眼睛骨溜溜地看着床边的男孩。 不过,让夏沐感觉有些意外的是,继母的眼神里除了兴奋与激动外,好像还有一些明显的哀伤与失望。 不知道在自己回来这前,她与亲生儿子的重逢是个什么场面。 “炎炎,这就是刚才跟你说过的夏沐哥哥,继炎,沐儿比你大两岁,快叫哥哥。” “弟…弟,炎..…炎炎弟,你好!”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比自己小两岁却高过自己半头的少年面前,夏沐的口吃更重了。 高冷的少年将目光慢慢从爬在何湘宁胸前的穆临身上移开。 “我连妈都没有,哪来的哥?我没有哥,他也不配做我哥,我哥才不会是个结巴!” 第8章 邱继炎还没到青春期,声音里还满是孩童的稚气,可是这孤傲冰冷的言语,却满含着一种青春期少年般的叛逆。 何湘宁脸上的哀伤瞬间又加重了几分。 外婆急忙打着圆场,小声对邱继炎说着什么,似乎想让他给夏沐道个歉。 可是那个头比夏沐还要高的男孩一脸的冷漠和不屑,完全没有对自己说过的话后悔的样子。 窗外正好有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乌黑的短发下,那张王子般帅气的脸蛋仿佛镀上了金色的花边,一双深邃的眼睛目不斜视,似乎谁都没有看。 可是一直在仔细凝视他的夏沐知道,那个看起来冷漠男孩的目光,总是在若有若无中落在继母的身上。 他忽然间就感觉自己心里有一种酸涩到想要掉泪的滋味 这个男孩无论说了什么难听的话都不重要,因为自己理解他,明白他。 因为他们都是从小就和亲生母亲分离的孩子。 那种苦,没有人比他们更懂。 而且,邱继炎的身上,真的有一种妙香镇的孩子看都看不到的独特味道。 大概是出身显贵,见多识广,衣饰时尚,在夏沐看来,邱继炎浑身上下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干净整齐、利落大方。 尤其特别的是,在他眉宇间自带着一股清冷的却又不让人反感的傲气。 再看看由于继母生病、家人忙乱而无人照管的自己与穆临,夏沐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后缩了缩已经变得很脏了的一双棉鞋。 “妈,家里地方不够,让继炎和沐儿睡一个房间吧,我带着临儿和你挤一挤,我还有些事,要和你说。” 何湘宁的目光在分离四年的儿子身上打着转儿,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想离开。可是她还是要尽量理智一点,穆文轩去省城给她买药了,她有很多和从前有关的话,要和母亲说。 更何况,远来的儿子似乎对自己,也十分的抗拒。 继母生病后,头一次晚饭不是夏沐做的。 当邱继炎的外婆忙了一桌子饭菜,将孩子们叫上桌的时候,一向沉静的夏沐都忍不住用力吸了吸鼻子,而小不点儿穆临已经飞快地将一个大鸡腿抓在了手里。 邱继炎冷冷地瞪了那抓着鸡腿的小脏孩一眼。 穆临看到了他的眼神,也毫无惧意地瞪了回去,抗议般用力咬了口鸡腿。 “没教养。” 邱继炎的声音很低,不过专注力一直在他身上的夏沐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看了眼端坐在桌子前的邱继炎,那个比自己小两岁的男孩从外表看似乎比自己还要老成一些。 可是夏沐心里微微笑了笑,他知道这个冷峻少年持重的面孔下,其实却有一颗与同母异父弟弟吃醋的心。 外婆怜爱地将另一只鸡腿夹到了夏沐的碗里,这个稍大了两岁的孩子,虽然口吃、瘦弱,不言不语,却在女儿生病的这个时期,像个大人一样忙碌着几乎全部的家务,同时还要照顾顽劣的弟弟。 夏沐却在第一时间将鸡腿给邱继炎夹去。 “弟…弟吃吧,他…他小。” 邱继炎一把将碗端了起来,回避着,“我才不要,长得比我都小,快点吃你的得了。” “我要!哥哥我还要!” 已经啃掉一只鸡腿的穆临看见停在半空的鸡腿大声叫起来。 邱继炎横了他一眼,伸出筷子,将鸡腿用力压回到了夏沐的碗里。 “你吃不吃?不吃我把它扔了!” “吃…我吃!” 晚上。 邱继炎跟着夏沐来到他的小房间里。 双人床上面铺着两床被褥,被子是夏沐之前刚换过的,看起来倒也干净。 “你…歇…歇会儿,我…我去打水。” 夏沐给邱继炎打来了一盆温热的洗脚水。 “我不会洗袜子。”洗过脚坐在床边的邱继炎看着一边的两只白袜子平静地扔出一句。 “我…我给你…洗。” 看着夏沐蹲在地上揉搓着自己的袜子,邱继炎瘪了瘪嘴,想说点什么,却还是咽了下去。 他打开一床被子,手刚伸进去,“怎么这么凉!” 偏远小镇里简陋的家居和他京城豪华温暖的大宅子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你…你先别进去…等…等一会儿。” 夏沐快手快脚地拿出一套珍藏的哆啦a梦漫画书递给邱继炎,自己三两下脱下了外衣,钻进邱继炎的被子里。 “你干嘛?” 男生冷冷的面孔上一双黑色的剑眉皱了起来。 “我天天…给弟弟暖…暖被窝,习惯了,你…你等一下,我给你焐热了…再睡。” 邱继炎没有说谢谢,也没有转变自己的脸色,似乎夏沐这样做,不过是他自己的心甘情愿,与已无关。 他的目光似乎又回到了漫画上,不过他眼角的余光却在被子里的男孩身上轻轻扫了扫。 假期里的孩子们几乎都是睡到自然醒,可是夏沐却早早就爬了起来。爸不在家,继母病着,他已经习惯了给全家人做早饭。 厨房里邱家外婆已经把早饭弄得差不多了,让他再回去睡会儿。 他回到房间,却没有睡意,而是躺在邱继炎的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仍然还在睡梦中的少年。 说来奇怪,这个和他完全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少年,虽然见面第一句话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他却无论如何都没有一点讨厌和反感对方的感觉。 相反,或许是多年来在继母身上得到的巨大关爱与呵护,还有某种意义上的同病相怜,让夏沐对继母与前夫的儿子,这个冷漠中却又孤傲端方的男孩有了一种莫名亲切的情愫。 尚还懵懂的他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他只知道自己喜欢邱继炎,不是像喜欢自己的弟弟穆临那种喜欢,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邱继炎在第二天便和穆临发生了矛盾。 本来在外婆的一再叮嘱下,他虽然心里对这个总是粘在何香宁身上的同母弟弟十分反感,却也不屑与一个只有四岁的孩子发生口角。 不过穆临可没有一星半点夏沐的性格,虽然才四岁,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磨人精,小覇王。 邱继炎和夏沐吃过早饭后开始写假期作业,穆临就开始在他们的桌子底下钻来钻去。每次钻到邱继炎那儿,他都要用力在他的脚上踩一脚。 邱继炎皱紧了眉毛,忍了几次,终于在穆临再一次伸脚时回踩了过去。 过于悬殊的力量让穆临登时吃了大亏。 在小覇王一阵连哭带嚎的就地十八滚后,邱继炎被外婆数罗了几句,不过他挑了挑眉毛,给了穆临一个不屑的眼神。 结果,高潮在晚上来了。 看着正在给自己洗袜子的夏沐,邱继炎忽然想到了昨天晚上被他焐过后暖暖的被窝。这个看起来有点脏乱的小结巴,焐热的被子里却似乎带着一股淡淡的体香。 那味道在十岁的邱继炎心中,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只知道那味道从鼻孔中慢慢渗透进来,让自己莫名地放松,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带着对昨晚那份味道的回味,邱继炎掀开了被子,心里暗暗在想,自己要不要再强调一下被窝很冷呢? “天,这是什么?” 一向淡漠的他也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 他的被子里有一大滩明显的水渍,被子掀开时,一股浓浓的尿味扑面而来。 一定是穆临那个小王八蛋! 邱继炎两只深邃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抬身就要下床去隔壁房间找那个小兔崽子算账,已经了然于胸的夏沐急忙拦住了他。 “别…别去了,何姨今天好不…好不容易睡着了,别…打扰她了!是穆临不好,我…我替他给你道歉,行吗?” 邱继炎看着情急下紧紧抓着自己双手的夏沐,对方的脸很瘦很干,显得眼睛特别的大,而现在那双大眼睛里,满是祈求和迫切。 他莫名就心软了下来。 “那我怎么睡?” “咱俩…咱俩睡一个被窝,行吗?” 夏沐感觉自己在说出这句话后,脸上微微热了起来。 邱继炎犹豫了一下,看着正慢慢松开紧抓着自己的那双手,点了点头。 “行。” 两个人挤在一个被窝里的感觉就是明显比一个人睡时暖和多了。 “这么睡不冷,要不,以后咱们就这么睡吧!” 邱继炎打了个哈欠,似乎很随意的说了一句。 “可…可以啊,” 夏沐发现自己的心莫名的跳得厉害。 为了避开一边的尿窝子,两个人先把被窝挪了挪,这样,离床边就很近了。 可是两个人的空间,也更小了。 他背对着邱继炎,紧贴着床边,小小的空间让那个男孩几乎和他贴在了一起。 夏沐感觉到他平静沉稳的呼吸在自己的耳边一下一下地吹过来,吹到脖子上、耳朵后,又热又痒。 他一动都不敢动,只是感觉一颗心像是装了弹簧,腾地一下子上去,腾地一下子又下来。 “你身上擦啥了?闻着怪香的。” 邱继炎的鼻子贴在夏沐的后颈处,用力闻了闻。 “没…没擦啥啊。” “喔,睡吧。” 夏沐“嗯”了一声,眼睛看着窗外,今天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圆 ,美得像一个甜甜的梦。 第9章 第二天下午,穆文轩带着一堆药品从省城赶回来了。 夏沐发现,邱继炎从看见他爸的第一眼起,整个人便像一只竖起了尖刺的刺猬,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愤怒和仇视。 何湘宁的母亲虽然对这个新姑爷没有什么好感,可既然女儿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并且和他生了儿子,面子上总是要过得去的。 可是她的外孙却完全不理这些,无论她怎么好言相劝,邱继炎都始终板着面孔,自始至终不和穆文轩说一个字。 夏沐看出了邱继炎对自己父亲的怨恨。 毕竟,正是自己的父亲,亲手将他的亲妈从一个六岁孩子的身边抢走,那种孩子失去母亲的痛苦和绝望,又怎么会不衍生出刻骨的怨恨呢。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怒气冲冲的邱继炎,而且自己越着急越结巴,估计也说不出什么中听的话来。 好在现在是假期,干脆带他出去玩玩吧。 邱家外婆也不想家里一直是这种尴尬的气氛,听夏沐说要带邱继炎出去,便欣然同意,只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注意安全。 妙香镇本身便处在山区,小镇的四周到处都是堆满了积雪的野山。 邱继炎心中不舒服,也不说话,顺着小路就朝前走,夏沐只好在后面跟着,走了半响,两个人才发现已经走到了镇子北头的小山上。 山上的雪没有一点融化的味道,比镇子上要冷了很多。很快,两个人的鼻子尖便冻得红红的。 邱继炎看着远处镇子里已经变得有些模糊的房舍,蹲下身团了一个大大的雪球,用力向那边掷了过去。 他的年纪虽小,可是力气却很大,那雪球落在远处一棵老树的树干上,发出“呯”的一声响。 “那是什么树?树上好像还有果子!” 邱继炎好奇地指着那树,快步走了过去。 “那叫…雪后梨,是…是我们这的特产…被雪打过后…会…会更好吃!” 两个人站在高高的树下,隐隐地,能够闻到一股淡淡的梨的清香。 “我爬上去摘!” 邱继炎二话不说,搂着树干就想往上爬。 他虽然个子不矮,长得也结实,可是城里孩子从小到大,从来也没有爬树的经验,使了浑身的力气,都是刚上去一点就掉了下来。 “我…我来吧,你等着!” 夏沐轻轻拉过邱继炎的手,让他站在一边。自己朝手心呵了呵,开始朝树上爬去。 他虽然没有那么矫健的身手,可是毕竟从小在这山林里长大,爬树难不倒他。只不过,山上现在的气温非常非常的低,抓在树干上的手,片刻之间,便冻得通红,像是猫挠一样的又疼又痒。 他咬牙坚持着,不断看着越来越近的挂着棕色冻梨的树枝,偶尔还瞄一眼树下一直仰着头的邱继炎。 他好像看到了那双黑亮眼睛里满满的期待,一瞬间,两只手似乎都忘了疼。 终于摘到了几个冻梨,夏沐感觉自己的手已经冻得彻底木了,好不容易才将梨揣在棉衣口袋里。 下树要简单点,不过他却险些失了脚,主要是手已经不太听自己使唤了。 下到地面的时候,夏沐一边拼命给自己红肿的手指吹气,一边示意邱继炎到自己口袋里掏梨。 “你看看,上面还有冰呢,要回家用水化开了才好吃。” 当几个冻梨在水盆里渐渐软化,散发出越来越清甜的香味时,邱继炎却没有着急去品尝,他皱着眉头,看着夏沐涂满了冻伤膏的手。 他们俩毕竟还都是孩子,不知道在山顶那样低的温度下,那样长时间的露出手肯定是要冻伤的。 晚上,邱继炎轻轻扳了扳夏沐的肩膀,“你还疼吗?” 夏沐一直睁着眼睛睡不着,因为两只手都疼得厉害。不过他怕影响了邱继炎的睡眠,始终不敢翻动身体。没想到,那个男孩也没有睡着。 “没…没事儿,不…不疼。” “嗯,睡吧。” 夏沐感觉邱继炎似乎没有刚开始见到自己时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不过,大多时候,他还是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和自己多说话。 他不只不爱和自己说话,他对何湘宁,也始终没有表现出一个久别孩子对亲生母亲的思念。 两个人似乎在一个被窝里越睡越惯了。 好几次夏沐在深夜睡来时,都会发现在不知不觉中,本来背对背的两个人,变成了相拥而眠的姿势。 而且让他感觉羞涩的是,每一次,都是自己被那个男生搂在怀里。 那个明明在年纪上还小过自己的男孩,在他的胸膛里,竟然会奇怪地充满了一种,让夏沐感觉值得依赖的厚实与热力。 而那个男生有着沉稳而规律的 呼吸,喷在自己的脸上、唇间,热热的,让他觉得接下来的夜,无比的甜。 有一天下午,正在屋子里写作业的两个人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穆临的哭声。 夏沐急忙跑了出去,门外的小覇王此时一身的雪和泥,满脸鼻涕眼泪,倒象是一个落魄的山贼。 “怎…怎么了?” “哥,大马哈,大马哈他们欺负我,在胡同那,把我的球,爸买的球,抢走了,呜呜…哥快帮我抢回来,呜呜。” 夏沐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外号叫大马哈的小子和他们那帮人,都是妙香镇上年纪不大的小混混,可是这些已经上了学的家伙抢一个四岁娃娃的东西,真是太过分了。 他犹豫了一下,说实话,他有些紧张和害怕。毕竟,从来都不惹事的他,对于主动去找一帮小混混说理,心里还有不少的忌惮。 “他们还骂我是什么野种,说妈妈在城里跟爸搞破鞋,呜呜,哥,什么是破鞋?” 夏沐感觉有一股浓烈的火苗“腾”地从心里窜了上来。 一时间,紧张和害怕早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此时此刻,他整个脑海里都只剩下一股蒸腾的怒火和无法控制的冲动。 “穆临你等着,哥去帮你把球要回来!” 这一瞬间,愤怒甚至让他忘记了自己的口吃。 他刚要抬脚,身边走过来一个比他还要高一点的身影。 “我跟你去。” 是邱继炎。 当几个正在胡同里踢球的野小子看到夏沐和他身边的邱继炎时,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追球的脚。, “呦,这不是‘二木头’吗,怎么,来给你弟弟要球来了?这放假没两天半,胆儿还变大了呢!” “马哥,你没看人家带帮手来了吗,瞧那小子的屌样,啧啧,好像很不好惹呢!” “不好惹?切,还不是和那个‘二木头’一样,毛都没长出来的小毛孩,能有什么脓水!” 几个半大小子嬉皮笑脸,你一言我一语,根本没把夏沐和邱继炎放在眼里。 夏沐的脸上有一丝紫胀的红,“你…你们…把球还给我们,别…别欺负小孩!欺负…欺负小孩子,算…算什么能耐!” 那个叫大马哈的小子长得最高最壮,穆临的球一直被他踩在脚下,听到夏沐的话,他哈哈笑了两声,飞起一脚,反而把球踢得老远。 “我就欺负了你能把我…” 他后面明显还有三个字“怎么样”没有说出来,夏沐只觉得身边有个人影猛地冲了出去,对着大马哈上去就是利落的几脚,把那个小子踢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直唉哟。 虽然邱继炎的动作很快,不过夏沐倒也看清了,邱继炎不是瞎踢一气,用的好像是电视上看过的叫跆拳道的动作。 “擒贼先擒王”的古语似乎很有道理,大马哈捂着肚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其他几个比他更弱的小子互相看了看,竟然没敢像往常打群架时一起冲过来。 邱继炎用手指着夏沐,对地上的大马哈和其他几个小混混大声喊了一声,“告诉你们,他是我哥,以后谁再敢欺负他,小爷就敢废了谁!” 夜已经很深了,一个被窝里的两个男孩却好像都没有睡着。 “你…你怎么…还…还没睡?” “好几天没推拿按摩了,浑身不舒服。” “你…你经常按…按摩?去…去哪里按啊?” “嗯,从小就按摩,都习惯了,家里头请了个专门帮我们按摩的爷爷。” “喔,是…是这样,我知道了,对…对了,今天你…你叫了我一声哥,我知道…知道你是说…说给他们听的,其实…其实你…你还是看不起结巴又窝囊的我,对…对吗?” “也不是,我真正看不起的,是不想改掉自己缺点的人。” “那…那如果…如果我改掉了结巴,你…你能一直管我叫哥吗?” 夏沐的这句问话后,邱继炎似乎沉默了良久。 接下来,夏沐听到了一个不像是来自十岁小男生嘴里说出的话,一句让他回味多年,又感叹多年的话。 “不能!因为你们全家,包括那个生了我的女人,永远,永远都不可能是我的亲人!” 寒假还未过半,何湘宁的病不知道是药的功效,还是见到母亲与儿子后心情大好的关系,竟然慢慢复了元,看起来似乎已经没有大碍了。 在夏沐学校假期返校的那天,讲台上的班主任老生常谈地强调着学生的假期安全,一边的同学由于多日不见都在兴奋的小声说话,只有夏沐,不知为什么,却只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焦躁,坐立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莫名带着伤心的预感……邱继炎要走了。 等他匆匆地回到家的时候,淘气的穆临正搂着何湘宁的腿难得 老实的没有哭闹。 而他的继母,正站在门边,两只眼睛已经完全哭肿了。 家里面静的惊人,没有了慈祥的外婆,没有了…那个冷口冷面却会帮自己打架的…邱继炎。 原来邱家已经不能再忍受最爱的长孙在外面停留这么久,丁老夫人逼着邱岳铭亲自来妙香镇,把邱继炎和外婆都一道带回了京城。 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上,连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那个男孩,就已经真的离开了。 夏沐忽然间就觉得心里面空落落的,整个人像一个被抽走了气的充气娃娃,从里到外都变得瘪瘪的。 他慢慢回到自己的小屋,两个人一起睡的被子整齐地叠在那里,上面是两个人共用的枕头。 枕头和被子的夹缝中好像露出了一角闪亮的东西。 夏沐快步走过去,移开枕头,下面是一个卡通的多啦a梦徽章。 这个徽章一直挂在邱继炎的书包上,夏沐很喜欢那个可爱的造型,曾经偷偷背着邱继炎拿在手中看过多次。 有一次,当他正在摩挲那个徽章的时候,邱继炎走了进来,看了他一眼,却什么也没说。 那么,现在它被人放在枕头下面,究竟是邱继炎无意中遗落下的,还是他有意留给自己做纪念的呢? 夏沐宁愿相信是后者,并且,相信了十六年。 第10章 “我靠!怪不得一个小按摩师都敢给老子挑三拣四呢,原来是背后有金主给撑腰啊!” 夏忘川在对面汉子粗豪的声音里,用力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思绪从遥远的少年时代拉了回来。 那个十六年前曾在睡梦中伏在自己肩头的少年,此时正双手插在裤兜里,目光冷淡地落在那个叫辉哥的痞子身上。 看起来脖子比脑袋还粗的辉哥用力晃了晃肥壮的脖子,活动了下手腕,把身体转向了邱继炎,向前走了两步。 “干啥,你瞅我干啥?对了,你刚才说不关小白脸的事儿,意思是这事儿你想要管管呗?行啊,老子我最不怕人多事大,啧啧,还说我出不了‘宫里’的门,你有种!既然你有这想法,那咱们就操练操练呗!” 邱继炎面沉似水,两只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看见朝自己走过来的壮汉,高大的身体纹丝未动。 一旁‘宫里’的几名员工都傻了眼,这些客人一个比一个横,眼看着马上就要动手的架势,可闯祸的正主儿林经理偏偏还没赶到,急得带头的小伙满头大汗。 夏忘川注意到邱继炎的右腿明显绷直了,估计那个辉哥真要出手挑衅,这个男人成年后健硕的身体肯定会踢出更加精彩的脚法出来。 不过,他不想让邱继炎在‘宫里’这样的地方闹事儿。毕竟,以他的身份,和这种下三滥的地痞有了冲突,即便不会吃亏,传出去,伤了名声的,只能是邱继炎。 更何况,双方冲突的地方还是在按摩院这种地方,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的流言传得满天飞。 他心里这会儿已经有了主意,只是不知道说出来会怎么样,看着那个很像动物世界中即将发起冲击的豹子一样的男人,夏忘川忽地往前走了一步,还是试一试吧。 “辉哥?”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辉哥有些疑惑地停下了脚,回头看了夏忘川一眼。 夏忘川朝他比了比自己修长纤细的右手,微微笑了笑。 “辉哥,我们调整了您的按摩时间,是有些考虑欠周,不过也确实是事出有因。” 听到他的话,屋子里的人都把目光投向到夏忘川的脸上。 “刚才他们也跟您说了,是我生病的原因才不能给您按摩,关键我的病不在别的地方,在我的手上。” 他轻轻摆了摆自己的右手,“您预约我的钟,院里肯定跟您介绍了,我跟一般的按摩师 手法不太一样,我主要是以给客人开穴疏通为主,可是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我在开穴时总是控制不好力道,除了像邱先生这样体质特别、比较不怕疼的老客人能受得了外,一般客人都受不了那种疼,所以院里就帮我把客人都推迟了。” ‘宫里’的几个员工虽然知道夏忘川是在扯瞎话应付几个闹事的痞子,可是眼前这种局面,如果弄不好就有一场架要打,所以听他这么一说,都连忙随声附和。 邱继炎双手依旧插在裤袋里,脸上似乎没有什么表情,不过他的目光却颇有深意地落在夏忘川的脸上。 他知道这件事要是细论起来,根本原因还是在于自己有些任性和坚持,才让‘宫里’临时调整了时间,并给夏忘川带来了麻烦。 眼下听夏忘川如此说,明知道他在胡扯,心下却是一动。 这个剪了头发、摘了眼镜的按摩师看起来和那天初见时判若两人。 不过让邱继炎心中隐隐感觉有些异样的,不仅仅是夏忘川让他眼前一亮的夺人外表,而是他站在那里、淡定又自若的沉静气质。 这感觉让他有些莫名的困惑。 这个看起来应该比自己小一些的青年按摩师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既有一股自己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有一种断然不曾相识的意味。 辉哥上下打量了下夏忘川几眼,嘴里“嗤”地一声,“就你?按两下一般人还受不了?你他妈唬谁呢?” 夏忘川面色依旧,“辉哥,真不是跟您胡说,这按摩手法和力气大小没关系,您要是真不信,真不怕疼的话,我可以给您按一下,您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操,吓唬谁呢!我还真不信这个邪,行,今天老子也讲究点,我给你三次机会,你不是说会开穴吗,我就让你给我开三次,老子要是挺不了,我立刻从‘宫里’走人,要是我挺得了呢?嘿嘿……” 辉哥的眼睛里忽然闪出一丝淫邪的光。 夏忘川稍稍犹豫了有一秒钟的时间,他的目光在空气中和邱继炎的碰到了一起,后者微不可查的朝他点了点头。 夏忘川忽然便感觉自己刚才那丝犹豫在瞬间化作了乌有。 那个男人点头的动作虽然风轻云淡,可是夏忘川却在里面看到了一种无声的支持。 “好,辉哥,那就一言为定!像辉哥这样的大哥,说话自然是一言九鼎,我一个小按摩师,也不敢说能给辉哥什么,但如 果您能挺住,从今以后,您在‘宫里’的按摩都算我的,您看成吗?” 辉哥朝两个小弟摇了摇脖子,一脸得意的表情,“就这么定了!跟你一个按摩的磨磨叽叽讲条件那不是欺负你吗?你就等着以后伺候老子吧!” 辉哥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摇晃着走到了按摩床边,五大三粗的身体往按摩床上一俯,“来吧!小白脸,给哥哥多使点劲儿!” 夏忘川轻轻咬了咬红润的嘴唇,慢慢走过去,将身上的一股子力气都并入到自己的右手指尖上。 “辉哥,我开始了。” 夏忘川最后提醒了一句,右手伸到辉哥的脊椎上方,对准大椎穴,慢慢按了下去。 辉哥感觉到夏忘川的手指点上了自己的后背,柔柔的,似乎没什么力气。他刚要吹个牛逼,嘴还没等张开,只觉得有一股又酸又麻的涩胀感从脊椎上直透全身。 他哆嗦了一下,想放松自己来抗衡这种酸胀的感觉,却只觉得浑身上下,好像有一股气流在每个毛孔里穿梭。 那股气流过处,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用力地啃咬全身的神经和骨髓,不仅仅是又酸又胀那么简单,而是忽然有一股说不出的疼痛,一下更比一下来的凶狠,让他觉得自己连气都喘不上来。 最要命的是,他感觉自己已经疼得马上就要控制不住尿出来了。 这感觉让他一下子就把刚才的豪言忘到了九霄云外,“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停下!快停下,老子要撒尿!” 夏忘川微微抿了抿嘴角,放开了按在他穴位上的手指。 一边的邱继炎看着疼得满脸大汗,狼狈地冲进洗手间的辉哥,嘴角也动了动,下意识把手伸到自己的后颈处揉了揉。 那里,还隐隐有着一点酸麻的感觉。 辉哥这几个人毕竟还算是混江湖的,认赌服输,虽然心里不太爽快,却也不再纠缠。辉哥指桑骂槐、骂骂咧咧了几句,横了一边的邱继炎几眼,推门扬长而去了。 几个工作人员急忙收拾残局,想把按摩室整理一下。 邱继炎看了眼辉哥刚刚躺过的按摩床,转过身,淡淡地说了一句,“换一间。” 1010号按摩室里,夏忘川一边在按摩床边的温水盆里慢慢浸泡自己的手,一边竖着耳朵听着沐浴室里哗哗的水声。 门边的衣架上挂着几件男人的衣服,一眼望去,整齐 的像是置身在最高级的男装卖场。 黑色的西装、雪白的衬衫、黑色的西裤,都在衣架上列队般悬挂着,一双锃亮的皮鞋整齐在在衣架下摆放着,似乎像是刚从鞋盒子里拿出的新鞋一样。 夏忘川看着衣架,脑袋里却装满了邱继炎刚才脱衣服的过程。 那个高大健硕的男子,面无表情,像一个被安装了程序的高级机器人一样,脱西装,挂西装;脱衬衫,挂衬衫…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从容不迫,一丝不苟,好像自己脱下来的不是一身高级定制西装,而是将军在战场上杀敌时的御赐战袍。 夏忘川发现自己的眼睛又一次不受控制地落在那条西裤上。 不难看出,黑色西装裤有着极为高级的材质,挺刮而又服帖。只不过,在男人裤裆的部位,那里的面料在平整中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一些褶皱和隐隐的凸起。 让夏忘川有些意外的是,裤裆的拉链竟然是拉上的。 他忍不住在脑海里问了自己一句,“一般人脱下裤子后,还会特意把拉链再拉上吗?这大概已经不是性格严谨,而是强迫症吧!” 还没等他完成自问自答,沐浴间的水声停了下来,转瞬间,门开了。 第11章 一股夹杂着男士沐浴露清香的湿热水气从门里飘了出来,腰上系着浴巾的邱继炎站在门口,看着按摩床边的夏忘川,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夏忘川努力让自己平静地朝他行了个‘宫里’规定的弯腰礼。 “邱先生,刚才的事儿,谢谢您。” “不用谢我,你自己做的很好。” 他和他之间,似乎这样礼貌而有距离的相遇,才是一个符合想象的开始。 而不是像上次那样,水漫金山、兵荒马乱、一地鸡毛。 可是……可是为什么,让自己更加无法忘怀的,却还是那个坐在地上,自言自语,憨态百出,一身酒气的邱继炎呢? 他在脑海中质疑着自己,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在那个一身湿润气息的男人身上流连。 眼前的邱继炎身上只围着一条雪白的浴巾,小腹以上和膝盖以下都暴露在空气里,在贵宾房幽暗的灯光下,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雄性的光泽。 他身上围的浴巾似乎和他的表情一样端正,不歪不斜 他走到按摩床的旁边,目光落在那套半透明的按摩服上,一只手便去解围在身上的浴巾。 这个面孔异常冷峻、却又偏偏满身都是荷尔蒙气息的男人是又打算在自己面前脱光光吗? 这一瞬间,夏忘川脑子里只装了这样一个问题。 邱继炎似乎在用实际行动回答着他的问题。 他干净利落地将围在下身的白色浴巾解了下来,整个身体完整地呈现在灯光里,有些偏巧克力色的强健肌体上,一条白色的四角短裤将他的肤色映衬得说不出的健康和性感。 白色内裤在夏忘川低垂的眼角余光中快速闪了一下,他微微呼出一口气,发现自己的手心中已经渗出了湿热的汗珠。 “邱先生,第一次正式给您服务,请多关照,您今天想按哪个部位?” “别像按那个家伙那样按我,按哪都行。” “……” “嗯,对了,前两天练跆拳道,大腿根部抻到了,帮我按按。” “好……好的!” 夏忘川感觉自己的声音里有一丝强行控制住的微颤,这个重逢后只见了两次面的男人,为什么每次总会在不经意间挑战自己的心理极限。 邱继炎应该是常年坚持着健身的人,整个身体的线条有一种坚韧和硬 朗的感觉。他口中的跆拳道,如果从认识他的当年开始计算,至少也已经练了十六年了。 所以,他的两条腿特别的结实和修长,尤其大腿的部位,既不像足球运动员那样粗壮的夸张,也不像长跑运动员那样瘦削,而是和羽毛球运动员的腿很相似,充满着健康而又性感的活力。 夏忘川站在按摩床的一侧,已经涂抹了一些养身精油的手指在半空中低垂着,却迟迟没有伸出去。 而此时此刻,躺在按摩枕上,看似面无表情的邱继炎心里却正在暗自后悔。 眼前这个只在酒醉中见过一次的按摩师明明已经不可思议地影响了自己,无论是前些天夜里的一些绮梦,还是自渎时眼前浮现的那只手,都是自己从前极力回避和抗拒的东西。 可是为什么,自己不仅还要找他按摩,甚至,在已经看清了他的长相完全是自己回避的类型后,还不加考虑的让他按自己的大腿。 要知道,过去的任何一个按摩师,除了肩膀以上,膝盖以下,其他的位置,邱继炎是绝对不会让他们触碰的。 那为什么刚才自己顺口之间,就打破了自己多年的禁忌? 抄经、吃素,还不是为了让自己远离那些与男人有关的欲望,坚持做那个虽然压抑、沉闷,但却也单纯、简单的自己。 因为只有将欲望降到最低的自己,才不会去触碰更加会致命的……情。 对邱继炎来说,或许幼年时父母的情变给了他沉重的打击,让他早早就在内心深处形成了坚冰般的防护层。 他不想让人和他走的太近,因为他曾经在少年时代有过懵懂的印象,两个人如果离得很近,挤在一起,是会比一个人时感觉到温暖。可是一旦分开的时候,才会发现,重新变成一个人的被窝会比从前冷得更加厉害。 所以,既然相聚后终究还是要别离,莫不如不让人靠近自己心口上那层厚厚的坚冰,不要让两个人的体温将冰层融化,因为被冰层包了太久的心,其实,是很柔软很脆弱的。 所以,还是要像从前一样,控制住对方,也控制住自己。 按摩床上的邱继炎感觉自己在纠结中慢慢找回了清醒时应有的那份常态。 而对于夏忘川来说,现在让他纠结的却是怎么去按邱继炎的大腿。 邱继炎的腿是夏忘川在‘宫里’做按摩师以来见过最修长结实、最有男人味儿的腿。 他顺着 半透明的按摩服仔细观察了一下邱继炎两条大腿根部的皮肤色泽,确实有些隐隐的青色和肿胀,显然是在激烈的跆拳道练习中拉伤了肌肉。 “邱先生,大腿内侧的肌肉比较敏感,直接按的话会有撕裂感加重的感觉。” “嗯。” “我有个建议,“我看了您的身体情况介绍,感觉您睡眠应该不算是太好,我想帮您先按按脚底的几个穴位,都是有催眠作用的,这样在您进入睡眠后我再按腿部,您会舒服很多。” “可以,十点钟准时叫醒我。” 邱继炎的声音很低,却简短而利落。 夏忘川扫了一眼男人的脸,没有喝醉后憨憨的感觉,也没有那丝坏坏的笑,有的,是一张顾小飞口中的扑克脸,说的再形象一点儿,就是那张黑桃k的脸。 可是……扑克牌里的黑桃k,也很帅不是吗? 他走到按摩床的床尾,一双尺码大概在43号的脚掌静静地在床上伸展着。没有干皮、没有蜷曲的脚毛,甚至连每一个指甲都修剪得像是被打磨过的玉片,干净而整齐。 这个男人,还真是从发丝到指甲,从额头到脚底,没有一处不完美,没有一处不端正,也没有一处,不是自己的心头好。 “我开始了邱先生,您放松。” 夏忘川纤长的十指慢慢落在邱继炎的脚掌上,开始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自己身为一个按摩师的职责。 毕竟,跨过十六年的漫长岁月后,对于一个人思念到近乎于有些偏执的自己,还是在二十八岁的这一年,毅然决然地走出了追寻这个男人的脚步。 而自己当然也知道,从邱继炎的表现看,他应该完全没有认出自己。 也是,十六年的光阴不是短短的一瞬,他已经最大限度地改变了当年的自己。将一个瘦弱干小、口吃结巴的十二岁男孩,打磨成了现在身高182公分,修长结实、口齿伶俐的俊美男人。 这样巨大的反差,除了像自己这样苦苦追寻、明里暗里不断关注对方的人以外,相信没有人会把现在的自己和当年那个小结巴联系到一起。 邱继炎也概莫能外。 所以,对于早已经形同陌路的两个人来说,能够重新连接他们之间关系的,正是邱继炎多年来从未间断的推拿和按摩。 只是,自己究竟该如何像父亲临终前说的那样,在这个自己想要接近…或者说想要征服的男人 身上,寻找到那个神秘的销魂穴呢? 尤其重要的是,父亲曾经反复地告诉过自己,那个连接着情感的穴位,对于每个人来说,又完全是不尽相同的。 甲之蜜糖,乙之毒药。你身上的销魂穴,却可能是另一个人身上致命的、死穴。 要知道,便是蒙上眼睛,让自己在人体周身的八百三十个穴位中随意找到一个穴位都没有问题。毕竟,这是自己穆家祖传的手艺,是靠着它吃饭的。 可是,要在这些穴位中确定哪一个连接着人的情感和欲望,尤其是后者,却着实有些难上加难了。 难道,自己要一个穴位一个穴位的去试、去按,然后去看人家身上是不是有了强烈的反应吗? 一念及此,夏忘川发现自己的目光已经不受控制地从邱继炎光滑的脚底慢慢向上移了过去。 唉,看来邱继炎的销魂穴可以肯定没在他的脚上。 因为,大,确实是大,但还没有变化成很大,非常大。 夏忘川的目光继续顺着他平坦的小腹向上看去,掠过他健壮起伏的胸膛、凸起的喉结,来到邱继炎的脸上。 夏忘川的嘴角忍不住动了动,浮现出一丝宠爱般的笑意。 那个男人,在自己对他双脚轻柔地捏抚中,已经悄悄进入了平静的睡眠。 那么,要不要借机探寻一下他的销魂穴呢? 夏忘川感觉自己的心“呯呯呯”地加速跳动起来。 第12章 邱继炎这一觉,竟然一直睡到了十点。 当墙上的时钟转到九点五十五分的时候,夏忘川看着依旧睡意正浓、呼吸平稳的邱继炎,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男人从睡梦中唤醒。 从他的经验看,这是一个用脑极多,睡眠质量却又较差的男人。 如果这个男人是……是自己的男人,自己肯定会让他继续睡下去,继续按摩所有能够有助于他沉睡的穴位,让他彻底地放松,尽情地在深度睡眠中缓解疲劳。 可是实际情况呢?这个男人不过是自己的vip客人,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服务他的按摩师罢了。 所以,既然客人已经说了要在十点钟准时叫醒他,能不叫吗? 邱继炎在夏忘川几声低低的呼唤声中有些不舍地睁开了眼睛。 大概感觉到自己应该是睡了很久,他的目光在时钟上扫了一下,一双半眯的眼睛怔了怔,下意识转向了床前的人。 按摩师静静地坐在床边,一双手正在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推拿着,有绵软而又温润的感觉从他的指尖传来,渗到自己的肌肤里、神经上,麻痒中带着一点与众不同的奇妙。 邱继炎皱了皱眉,“可以了。” 必须要让那份奇妙的感觉马上离开自己的身体。 看起来,在自己熟睡的过程中,他应该是一直都没有歇息过。 再熟练的推拿其实也是个体力活,眼下,在夏忘川的额前和鼻尖上,已经渗出了一些细碎的汗珠儿。 邱继炎顺着那管秀气却又挺拔的鼻梁向下扫了扫,看到的是两片淡红色、似乎很柔软的唇。 这男人…很好看。 邱继炎莫名便皱起了浓密的眉毛,他慢慢坐起身,开始脱身上的按摩服,“评价器!” 他很熟悉‘宫里’的流程,所做的,也是一个客人对服务人员约定俗成的事。 夏忘川双手将装了评价软件的ipad递过去,目光所及,是邱继炎健硕而紧致的胸膛。 邱继炎在给按摩师评价一栏按下了“满意”选项,继而,他又没有丝毫犹豫地按下了“打赏”的按键。 vip会员在‘宫里’都预存着一定金额的年费,预存数量越高,级别越高,享受的服务也越高级。 邱继炎是超白金会员,是‘宫里’的最高级别。 打赏键按下后,屏幕上出现 了请会员自主决定给按摩师打赏金额和预存余额的提示。 邱继炎似乎早有打算,迅速输入了一万元的金额。 “邱…邱先生,这太…太多了,不行!” 一旁站立的夏忘川看到了那个带着一串零的数字,不知道是惊讶还是紧张的原因,匆忙间,他似乎又有些口吃。 “你按得很好,还有,这里面有你帮我解决问题的奖赏,不用推辞。” 邱继炎的语气很平淡,却又带着一副根本无法拒绝的强硬。 他已经穿上了西裤,腰杆笔直地站立着,正在向上拉着拉链,大概是裤子里有些东西没有调整好位置,拉链被卡在那里,他稍稍转过身,伸手进去弄了弄,终于拉了上去。 夏忘川自然懂他话里的意思,辉哥那些人闹起来是不怕事儿大的,邱继炎虽然并不怕趟这个浑水,可是以他的身份,双方真的打起来肯定不如现在的处理来的妥当。 所以,他是在论功行赏吗? 夏忘川在那一瞬间忽然想到了十六年前的某个夜晚,那个冷冷的在他背后告诉自己、永远不会把他当作哥哥的男孩。 这个男人,似乎从小到大都有那样一份能耐,就是永远不想和别人保持太过亲近的关系。 看来这样公私分明的奖赏,自己是真的不能拒绝了。 有一种怪怪的情绪慢慢在夏忘川的心口堆积。 他一边向邱继炎行了个礼表示感谢,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 白衬衫整齐地束在黑西裤里,锃亮的皮鞋闪着幽幽的光,脱衣有肉穿衣显瘦,说的,就是这样的男人吧? 刚刚睡了一个多小时的他,就像一株四月里喝饱了雨水的白杨,挺拔而茁壮。 邱继炎走到了门口,夏忘川已经为他推开了房门,他忽然收住了脚。 “你今天怎么没戴眼镜?” “……” “因为眼镜是平光的吧?” “啊?是……”夏忘川不知道邱继炎为什么会忽然间扔出这样两句不着边际的话,一时间只有如实作答。 “嗯,上次打扮成那样,是知道我挑按摩师的口味吧?” 邱继炎的声音淡淡的,似乎没有什么情绪在里面,又似乎带着一丝隐隐的不满。 这个1069号贵宾房里酒后憨萌、人前仗义的邱公子,在清醒冷静的时候,果 然是个又高又冷的男人。 夏忘川觉得自己似乎被这个高冷的男人打败了,忽然就涌上来一股说不出的懊恼。 邱继炎或许是个眼睛里不揉砂子的男人。 可是自己辛辛苦苦想要适应他的喜好,努力摸索他口味试图讨好他的结果,却好像刚好变成了那个男人眼中的砂子。 “下次把眼镜带上。”邱继炎已经走到电梯口,按下了按钮。 “为什么?” 夏忘川知道自己的语气在诧异中带上了一丝没能控制住的情绪,声音明显提高了。这情绪来得很快,像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名火。 用继母何湘宁生前的话说,说话时忽然提高几个调门的沐儿,肯定是被人碰到了难受的地方,这个时候,谁都别拿咱沐儿当“二木头”待,这会儿谁要惹他,保管扎你一身的刺儿。 邱继炎似乎听出了按摩师语气中的变化,微微侧过了头,高高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构成了一个绝佳的侧面美男图。 “你手艺不错,不过我不习惯你现在的脸。” 邱继炎看着夏忘川朝自己微微扬起了眼睛,那双即便面对辉哥那种地痞流氓时都很平静的眼睛里,此时却奇怪地闪动着一丝灼人的光芒。 “您不习惯,就找别人好了,反正我也不差您一个客人!” 夏忘川清脆利落地把压在自己胸口、让自己感觉憋闷的话有力地说了出来,转身就走。 邱继炎嘴角动了动,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眼看着那个修长中充满线条感的身体匆匆拐过了走廊,他微微点了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 ‘宫里’按摩院的下午,客人还很少,大多数按摩师都在休息室里睡觉或闲聊。 一边的员工洗手间里,两个刚刚方便完的按摩技师没有着急出去,而是点上香烟,吞云吐雾,过起烟瘾来。 “阿松,气色看起来不错啊,这两天客人多吧?有没有遇到土豪?” “多?多个屁!三天才出了两个钟。一个嘴里说按爽了,可就给了一百块的打赏,另外一个老不死的更是个铁公鸡,连一根毛都没舍得拔,靠!” “哈哈,知足吧,还有一百块呢,我都一星期不知道啥叫打赏了。他妈的,你说那个新来姓夏的小子,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听说火得不得了,那个邱公子一次就给扔了一万块,操,客人打赏都快排到‘宫 里’前三,追上咱们舟哥了,你说邪门不邪门?” “切,这有啥邪门的,你又不是第一天在圈里混,还跟我装上白莲花了。那小子脸蛋挺水灵,跟舟哥的长相是一挂的,有点像江南人。可身材又完全是北方人,两条大长腿溜直溜直的,前突后翘,妈的,你懂了吧!” “懂,必须懂!嘿嘿,松哥的意思是那小子盘靓条正,只卖身不卖艺呗,哈哈哈!” “你懂个屁,谁说人家只卖身不卖艺了,人家说不准跟苍老师一样,德艺双馨,活好!知道吗?” “活好…对,活好……哈哈哈哈….” 两个人一脸不可说的表情,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咣!” 身后一个隔间的门猛地被人从里面推开了,撞在一边隔间敞开的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两个正在抽烟的技师吓了一跳,一齐转过身,看见从隔间里走出的人,脸色一下子都变得尴尬起来。 从隔间里走出来的正是他们俩背后正在谈论的夏忘川。 他站在洗手间中间,双手交叉抱着,一张方才两人口中“盘靓”的清秀脸蛋上挂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不急不慌地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慢慢冲洗着自己的双手,一双乌黑闪亮的眼睛却从身前的镜子里望过去,目光和那两个表情有些不自然的技师撞在了一起。 那个叫阿松的技师为人油滑,刚要张嘴胡扯两句,化解些尴尬,夏忘川已经关了水龙头,转过身来,盯着自己还带着水珠的修长手指,说道,“活好不好,靠的是手,不是嘴!” 他收回了目光,看起来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可是俊美的脸上却用一丝冷笑写明了自己的反击。 那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有些微微发讪。 夏忘川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抬身走到门口,却又忽然站住,回头朝两人眨了眨眼,竟然咧嘴笑了笑。 两个背后讲人长短的技师毕竟是做贼心虚,见他忽然回头一笑,一张脸恍若在昏暗的洗手间里绽开了耀眼的春光,一时间倒有些怔住了。 “我好像说的也不对,在咱们‘宫里’,活好不好,有的人是靠手,有的人天天在背后嚼舌根子,靠得可是嘴上的功夫,是不是?” 不等两个技师反应过来,夏忘川已经推门而去,只留下身后“呯”地一声门响和两个技师一脸的羞恼。 第13章 员工休息室里,顾小飞一边“哼哧”、“哼哧”地做着俯卧撑,一边还在百忙中抬头斜了一眼坐在床上发愣的夏忘川。 “想啥呢夏哥?还因为那两个背后嚼蛆的傻比生气哪?” “没有,”夏忘川摇摇头,“才懒得理他们,不过也得让他们知道好歹,别主动惹我就行了。” 顾小飞站起身,一边擦汗一边呼呼地喘着粗气,“还别说,我现在就服你,夏哥,说真的,原来就觉得你按摩手艺好,人也长得帅,真没想到你看着挺温和的一个人,遇事时那么扛硬。” 夏忘川没理他的话,只是随意地笑了笑。 “不过,那俩傻比是苏舟那边的人,夏哥你还得注意点儿,本来看你红了正吃醋呢,又被你怼了个窝心脚,肯定不能轻易放手的,那帮人,我太知道了。不说别的,就上次林大伟给你调客人的事儿,要不是有人在背后捣鬼,那个辉哥就能知道了?” 夏忘川“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顾小飞说的没错,辉哥那天来的确实蹊跷,而且他话里话外都在敲打自己是在拣客,明明就是一副已经知道根底的架势。 想来,一定是有妒忌自己的人知道了邱继炎非要点自己的钟,在暗中黑了自己一道。 不过,他虽然想明白了这里面的来由,却就是打不起精神来。 顾小飞看了眼依旧没精打彩的夏忘川,弹了他的脑门一下,“瞧瞧你,三魂丢了两魂半,怎么真像是被皇上打入冷宫了一样!有事儿啊?” 他们俩所在的员工休息室是‘宫里’休息中面积最小也是最偏僻背阳的一个,摆满了带上下铺的床位后,看起来更是昏暗逼仄,技师们背后都叫它‘冷宫’。 “没事儿。” 夏忘川还是一副懈怠的样子,伸手去拿放在一边的《红楼梦》。 “行了,别看了,这都创了‘宫里’的打赏纪录了,怎么看不出一点高兴呢?不过真是怪了,怎么你一给那个邱大少按摩就出事呢!不是着火就是打架的,你们俩还真有点不是冤家不聚头的意思呢!” 夏忘川愣了一下,顾小飞刚才顺口说出的,竟然是《红楼梦》里贾母形容宝玉和黛玉间闹别扭时说的一句俗话。 可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正在为邱继炎黯然伤神的夏忘川,一时间倒真有些感慨万千。 那天自己在情绪上来时,冲动地给邱继炎扔下了两句硬话, 转身走了。 可是刚刚拐过走廊的墙角,说实话,夏忘川已经开始后悔了。 唉,有一句嗲嗲的苏州评弹唱得好,“小冤家,你可知否,奴家的一颗心,横也是你,竖也无他,反反复复,都在把情郎你,放心尖上牵挂!” 后悔的其实不只是在‘宫里’没精打采的夏忘川,还有正在自家大宅子麻将桌上不停点出大炮的少爷邱继炎。 本来邱家的麻将局里,邱继炎是很少上场的。 第一是家里人不爱带他,因为他从小就有一个邱家雀圣的称号。从小到大,只要他参与的牌局,结果几乎都是他一家赢三家输。 第二他们家麻将基础雄厚,人口也多,邱继炎自己对麻将也没什么兴趣,所以只要不是到了实在没人的三缺一,一般还真轮不到他上场。 还有一点,他也非常不喜欢那种在自家麻将桌上还要勾心斗角的宫心计。 邱家大宅里目前住着三代三户。 住在金字塔尖的,是邱继炎的爷爷邱志广和奶奶丁淑贤。 往下面排,一户是长子邱岳铭和长孙邱继炎,邱岳铭自从与何湘宁离异后便一直没有再娶。 第二户是邱继炎的二叔邱岳凡一家三口,表弟邱继林就是二叔家的儿子。 另外一户不算常住的,是邱继炎的姑姑邱素云。 她本来早已经嫁了出去,也生了女儿,但是这几年女儿在外地上大学,邱素云便经常带着老公跑回娘家住,顺便也是陪陪自己的老妈丁老夫人。 邱继炎还有一个只比他大几岁的小叔,是丁老夫人老来得的宝贝儿子,刚刚三十出头的年纪,在法国巴黎美术学院学习绘画后便往来在中法之间,不过他的大多数时间都留在巴黎。 邱岳铭年轻时他一直跟随父亲在自家企业工作,但他生性里是个喜欢舞文弄墨淡泊无欲的文人,对于商界上的事完全没有兴趣,不过身为长子,加上母亲丁老夫人的极度坚持,他才勉强做了下去。 等邱继炎从海外留学归来后进了邱氏集团,很快便表现出超出年龄的成熟与惊人的商业天分。 两年之后,邱志广和邱岳铭父子同时身退,首席执行官的位置没有交给一直在邱氏打拼多年、稳居高位的二叔邱岳凡,而是直接交给了资历尚浅的长孙邱继炎。 虽然这件事在整个商界像是扔下了一颗中型炸弹,大跌了许多人的眼镜。可是在邱家, 却似乎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即便是一直做着执行官副职的邱岳凡自己,也始终表现的温和平静,在家里家外均表示对自己侄儿全力支持。 可以说,在邱家,除了他的老婆向红一直为老公忿忿不平、满腔怨气外,其他人似乎都早已料到了这种结局。 因为邱家人都知道,在邱志广的四个子女中,只有邱岳凡不是丁老夫人亲生的,而是他年轻时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下的……私生子。 邱家今天晚上的麻将三缺一,只有丁老夫人、向红、还有姑姑邱素云在。丁老夫人偏偏来了瘾头,便让青姐喊了一直在书房里闷声不响的大孙子邱继炎来救场。 在牌桌上的邱继炎看起来和从前的每一天都没有两样。 可是两圈过后,连点五把炮的他让其他三个人都开始或兴奋或意外起来。 看似乎面无表情出牌飞快的邱继炎这几天其实一直打不起精神。 工作上并没比前些天忙到哪去,家里头也算是风平浪静,定时的健身房和跆拳道也在练着,一切,好像都正常的像一个上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 可是表面上一切正常的邱先生心里知道,不论是在身体还是心理上,却好像都缺了点什么。 缺什么呢?似乎,应该是那双曾按在自己身上的手吧? 自打上次离开时夏忘川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句硬话后,邱继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宫里’了。 虽然从身体惯性上他早已经觉得浑身都很不舒服,多处的经络和穴位都想好好推拿一下,缓解一下最近这段日子以来莫名的烦躁和郁闷。 可是有好几次他已经调出林大伟的微信,想跟他预约个师傅的时候,却最终还是放弃了事。 ‘宫里’的师傅很多,手艺精良长相朴实的也不在少数。按理,随便约一个做做推拿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 没让那个夏忘川按摩之前,自己不就这样过来的吗? 可是……可是那是没让他按摩之前。 而现在,真他妈中了邪了,现在的自己只要一想到按摩,眼前就会自动浮现出那双修长纤细中又带着男子韧性的手,还有那张水润光洁中透着清俊的脸。 那张脸像早春第一场细雨后含着雨露的桃花,好像随便有一阵最轻柔的风吹来便会从枝头飘落。可是当一场风雨真的从花枝扫过,才发现这看似娇柔的花苞竟有着极强 的韧性,依旧倔强地站立在枝头。 “反正我也不差您一个客人!” 一想到从那张俊脸上的一双淡红色嘴唇里,倔强而生冷地抛给自己的那句话,邱继炎就有一种满口牙痒痒的感觉。 不就是嫌他长得太好看怕扰了自己的心神吗,不就是让他配合自己带个眼镜吗,特么第一次见老子时又不是没有带,怎么就戳到你的心窝子了,还跟我叫上板了?靠!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夏忘川在电梯前梗着脖子朝自己扔出硬话的样子,倒有点儿像一只被人惹毛了的小公鸡。 就像手里刚刚抓上来的这只…幺鸡。 “幺鸡。” 邱继炎把那只色彩鲜活的小公鸡随手扔了出去。那小公鸡身上好像带着他一言难尽的情绪,跌跌撞撞地飞到了牌堆里。 “哇!十三幺,我胡了!” 二婶向红眉开眼笑,一把将那只小幺鸡抓过去,十四只牌向下一摞,可不是,一副难得的大牌十三幺。 候老夫人将身前的牌一推,用力横了大孙子一眼,“继炎,你中邪啦?这么明显的牌还能打,她从头至尾没出过一张带幺的牌,你看不见啊!” 还没等邱继炎张嘴,二婶向红“嗤”了一声,“我说老太太,咱们玩的是一家炮,谁点炮谁输钱,又不输您的钱,您着个什么急。继炎他又不是神,难道就不能点炮了?还是……您觉得他不应该给我点呀!” “哎呀二嫂,妈不过是看继炎表现太不正常,关心一下,你至于想那么多吗,这么夹枪带棒的,不累吗?” 一边的邱素云话接得那叫一个准。 “我想得多?真是呵呵了,你也看到了,继炎都点了多少炮了,怎么你胡了四五把没有人说话,我胡了一把牌他就中了邪了,这话里的话,弦外的音,我向红听不出来吗?” 听到向红丝毫不作掩饰的酸言酸语,沉着脸的丁老夫人歪过头,目光直直地盯在她的脸上。 “老二家的,知道你嘴皮子厉害,比我们邱家哪一口人都厉害,行了吧?怎么,担心我出了声,继炎就会赖帐不给钱啊,瞧瞧给你急的。我告诉你,你放一百个心,我们老邱家,啥时候也不能欠你家的钱!” 老太太最后那句话说的又重又狠,那我家你家的言下之意,分明是在拿老二邱岳凡的私生子身分开刀。向红哪里听不出来,顿时一张粉脸气得白一阵红一阵,眼里愈发要喷出火来 。 得,邱家无休无止的宫斗,又来了! 邱继炎看着桌子上花花绿绿的麻将,一边三个女人越来越高的嗓门,本来就憋闷的心情简直一言难尽。 “生意上有事儿找我,改天再玩吧。” 他把钱往外一掏,拿出手机虚晃了一下,抬身便朝大门走去。 不行! 一定要出去透透气、按个摩,大不了……大不了他不想带眼镜就不带呗! 第14章 周五晚上八点钟的京城竟然难得的没有堵车,一路通畅的行驶让邱继炎原本烦闷的心情稍稍舒爽了一些。 半开的车窗吹进了清凉的晚风,让他在忽然之间感觉有些释然。 自己犯得上为了一个与自己人生没有多少交集的按摩师而烦躁吗? 如果自己真的因为他长得好看、对自己莫名有些吸引力便开始纠结与烦恼,那自己这么多年来努力养成的控制力又是什么?骗自己玩的? 想来,只有当自己能够真正面对各种各样的人群,不管是好看还是平凡,诱惑还是本分,都能让自己心如止水的时候,自己才算是真正做到了无情无欲,洁然自身了吧。 所以,那个按摩师长得好看与否,是温柔还是倔强,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要的,不过是他指尖触碰到穴位与经络的力度,而不是那十根长长手指的主人。 邱继炎觉得似乎终于把这几天困扰自己的一些东西彻底想通了。 车子开到了一个超长红灯的时候,他才忽然想起自己忘了和林大伟打个招呼。这个时间忽然杀过去,大概…大概自己想没想通都不重要,而是根本排不到夏忘川的钟了吧。 邱继炎皱了皱眉,还是掏出手机,给林大伟发了个语音过去。 “夏师傅今晚还能排钟吗?” 红灯还有30秒钟,邱继炎感觉自己似乎有些莫名的紧张,好像窗外吹进来的风都少了原本的凉意。 20秒后,林大伟迅速发了几条语音微信过来。 “邱总,真是一万分的不好意思,夏师傅从上周开始,周五周六都不在‘宫里’出钟了。” “听说有一位老板出了大价钱,包了他周五周六所有的钟,夏师傅和宫里签的合同是按钟计费,每周自行选择两天休息,所以他定了这两天不来‘宫里’,我们也没有办法,您也知道,这两天的生意是最好的。” “邱总,我也不瞒你,您是纯按摩的人,可有些客人,其实是对我们的技师有邪念的,嘿嘿。” “那个夏师傅在‘宫里’也算是绝色了,掂记得人肯定不少,你说人家要是爱上偏财了,咱也不能碍人家的财路不是!所以还请邱总您一定要海涵,您要来推拿的话,苏舟等几个头牌我都可以给您安排,等您消息啦!” 林大伟的一大堆话里,邱继炎似乎就抓住了一个重点。 夏忘川每周五周六都让人包了? 让人包了?人包了?包了?了? 后面传来一连串狂野的喇叭声,邱继炎抬头一看,绿灯已经变了七八秒,他一脚油门,汽车箭一般飞了出去。 一时间,邱大公子没有留意到他竟然开出了自己从来没有开出过的车速。 而且,也不知道往哪里开。 夏忘川拎着一个装着按摩用品的塑胶袋在公交车上轻轻摇晃着。 他穿着一套最普通不过的运动服,可是脸蛋俊美,修长紧致的身材实在是太好,就像明珠虽然蒙了尘,却一样挡不住光芒一样,在人头攒动的车厢里,依旧吸引了好多少女的目光。 手机里又有一条微信传了过来,在裤袋里震动了一下。他空不出手,又觉得发信的人可能是顾小飞,便没有着急去看。 车子摇摇晃晃地进了站点,夏忘川刚跟着人流跳下车,一个人影猛地挤了过来,一下子冲到他的身上,差点把他推到身后的车门上。 他吓了一跳,再一细看来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喆,下次可别这么挤了,车刚停,多危险啊,记住没?” “叔叔我都要急死了,给你发微信也不回,我爸还不让我打电话,说你肯定是不方便接!” 抓着夏忘川左手摇来摇去的小喆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长得结结实实,虎头虎脑,一股子顽皮劲儿。 “为什么着急?时间还没到啊,在家里等叔叔就可以了。” 夏忘川任他摇晃着自己的胳膊,稍稍加快了些步伐,好让自己不被半跑半走的小喆落下。 “我就是想你了嘛,夏叔叔,你上次给我按摩后,我这周表现可好了,老爸都夸我进步了,还说要奖励我吃德克氏呢,我都半年没吃过了,是不是老爸!” 男孩几乎是拖着夏忘川走到了路边上一个正朝他们俩摆手的中年男子面前。 那男人身材很高,身材修长,清瘦的脸上戴着一副很旧的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 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夹克和普通的棉布裤子,脚上一双运动鞋,已经旧得看不出什么牌子。 “小喆轻点拉你夏叔叔,咱们安静一点儿,这是在大街上,要多注意,知道吗?” 夏忘川看了一眼正把儿子拉过去的余岭,那个实际年龄不过三十六、七岁的男人冷眼看倒像是四十多的样子,憔悴又衰老。 他紧紧地牵着边走边跳的余喆,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夏忘川点了点头。 “夏师傅,辛苦您了,每次都是这么晚,怪麻烦的,真过意不去。” 夏忘川笑了笑,“瞧您说的,孩子白天上学,晚上来很正常,何况我周五周六正好休息,一点都不麻烦。” 余岭面带感激地朝他张了张嘴,大概想说声谢谢,又觉得过于生疏,便又收了回去。 余岭是在大上周找到夏忘川给他儿子余喆按摩的。 余喆今年十岁,是一个比较严重的多动症儿童,同时,还伴有轻微的阿斯伯格症倾向。 这两种对儿童来说非常严重的精神性疾病,让这个才十岁的男孩除了睡觉时才能安静下来外,其他所有的时候,几乎都是在不停的多动状态中渡过。 余岭的老婆在余喆两岁时因车祸死亡,儿子大概在三岁左右开始表现出严重的情绪问题,这一切,直接将这个男人打入了生活的地狱。 不过这个看起来清瘦斯文的男人始终没有放弃过带着儿子向前拼的勇气。十年里,到处寻医问药,四处求治,所有的积蓄都用在了余喆的身上。 前一阵,他偶然听朋友说‘宫里’按摩院有一位夏师傅,推拿开穴的手艺非同一般。 余岭当时便眼前一亮,他这些年日夜思虑儿子的病情,已经成了半个专家,知道推拿按摩对缓解多动症有非常好的帮助,当然前提必须是懂穴理知识的真正行家。 他立刻赶到‘宫里’,才发现那地方不是他想象中的小按摩院,而是有钱人的世界,权贵的天堂。 他犹豫再三,为了儿子,还是毅然走了进去,打听清楚规矩后,预约了夏忘川。 等两个人见面的时候,余岭坦诚地向夏忘川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小心翼翼地询问夏忘川能不能在休息的时候抽出点时间帮儿子推拿一下。 他苦笑着对夏忘川说了他的心里话,为了儿子他甚至可以去卖血,可是他怕卖血也供不起余喆到‘宫里’来消费按摩。 夏忘川看着那个被生活摧残得像一丛秋草般的男人,讲诉着他和儿子相依为命的孤苦日子。 不知道为什么,余喆自幼失去母亲的经历、刚刚十岁的年纪、依赖推拿的身体,都让他莫名想到记忆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愈发触动了他本就被打动的内心。 他同意了余岭的请求,为了适应孩子的时间,向‘宫里’请了最赚钱的周五 和周六的假。 在他放弃了周五、周六大把预约和打赏的第一时间里,‘宫里’立即便传开了他的绯闻。 当红技师夏忘川被一位不知名的金主大价钱把他周五周六的四十八小时全方位……包了! 邱继炎坐在跆拳道俱乐部的更衣室里,一身的大汗。 他方才驾车在路上随便开了一会儿,一时间,竟不知道到哪里去。转了半天,还是来到了可以排泄体力的跆拳道馆。 夏忘川放弃在‘宫里’赚钱的机会,而选择被人单独包场的事儿乍听起来让他有些惊讶,甚至还有一丝说不太好的失望和郁闷。 不过他很快便在心里对自己说,很好,这真的很好。 对邱继炎来说,每天单调却又井井有条的生活才是他想要的,只有在严谨无误的工作中,在固定到刻板的日常起居里,似乎才能找到让自己心静如水的状态。 而像夏忘川这样撩起了自己心中一丝涟漪的人,真的是越远越好。 其实在邱继炎的心里,曾经很认真很好奇地质疑过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对一个仅仅见面两面的按摩师产生了一些异样的感觉。 是的,高冷端方的邱公子没有回避这个真实存在的问题。 因为说实话,从他成年以来,由于常年按摩推拿的原因,实在是见到过太多或年轻俊俏或健美帅气的男性技师。 这些人里面,有的疯狂又大胆地直接向他表露过好感,也有的含蓄委婉,却也把对自己的仰慕之情表现的一清二楚。 可是邱继炎知道,虽然自己在骨子里喜欢男人,又养成了对推拿按摩的身体依赖,可是他偏偏又是一个对按摩师最反感最看不起的人。 这些人里,长得越好看,越对他示好的,他反而越反感,越敌视。 这不为外为所知的复杂心理,大概,还是缘于他童年时的那段痛苦的经历。 那段母亲被风流帅气按摩师拐走的经历在邱继炎的心里留下了一个无法磨灭的伤疤。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他发现,夏忘川在自己酒醉后的荒唐时刻悄然出现,一时丑一时俊,一时温柔一时坚毅的样子让他并不反感的时候,邱继炎开始感觉自己似乎有些不对劲。 尤其……尤其在自己那些色彩迷离的梦境里,竟然也会出现夏忘川的身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为什么这个被自己发现其实外表英 俊,还会对自己发脾气的按摩师,竟然没有引起自己本应该一如既往的反感呢? 相反,当自己感受着他温柔的指尖、修长结实的身体,听着流水的声音,静静地看着他那张唇红齿白的脸,那一刻,自己竟然只记得了他惊人的俊美。 邱继炎发现,在夏忘川身上,似乎有一种既陌生又莫名熟悉的味道,让他不知不觉间便忽略了很多曾经很计较的东西。 好在,这些让自己困惑和烦恼的东西终于都结束了! 原来,那些所谓的温柔和坚毅背后,也还是有着世俗里最寻常不过的、一颗渴望金钱的心。 在沐浴室冲凉的时候,一边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边冲水一边打闹。 一个小伙子的香皂掉到了地上,弯腰去拣,边上的损友立刻开起他的玩笑,假装动手动脚,几个人闹成一团。 邱继炎斜了一眼那几个年轻的身影,皱了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和夏忘川在水雾中相遇时那份兵荒马乱的奇妙经历很快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用力撩了一捧水在脸上,想把那个诱人的身影赶紧从眼前冲洗掉。 第15章 回家的路上,窗外的凉风一吹,邱继炎才感觉心情舒缓了一些。车子行驶到一个红灯处,他随意朝路边看了一眼。 路灯下,一个穿着普通却又修长挺拔的男子正拎着邱继炎熟悉的按摩包匆匆往前方的公交站点走去。 他乌黑的眉毛第一时间皱了起来,这个时候,这个人不是正应该依偎在金主的身上或是被压倒在身下吗?不是应该收拾得光鲜帅气诱惑无比吗? 又怎么会以这样一副居家的样子匆匆去赶公交?难道不应该坐着金主的豪车吗? 邱继炎似乎忘记了一点,从前的他,其实很少无聊到去猜测旁人的种种。 而现在,他甚至已经不再满足单纯地猜测,他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竟然放慢了车的速度,跟着夏忘川那辆公交车往前方驶去。 夏忘川给余喆做完全身经络推拿后,又按照自己对多动症的理解,有针对性地对几个在春天容易引起人神经兴奋的穴道进行了按摩。 等所有的穴道都按摩了一遍后,他的鼻尖上已经渗出了大量细碎的汗珠。 整整两个钟头,这会儿,已经快十点半了。 “真不好意思夏师傅,又弄到这么晚。” 余岭有些紧张地搓着手,看着两个小时连水都没喝一口的夏忘川,满脸的感激。 “没事儿的余大哥,您别总这么客气,小喆今天的状态不错,开穴时我能感觉到他身体上的反应,这孩子身体是有变化的,您也别总太着急。” 夏忘川一边穿鞋,一边顺手接过余岭递过来的信封。 他知道那里面装着他两个钟头的按摩费,一百块。 其实,就连这一百块,夏忘川在知道了余岭家的状况后,也是不打算收的。 不过他知道,钱虽然少,却是这个清贫的父亲最后的尊严,自己绝对不能拒绝。 虽然,如果在‘宫里’,整个周五的全部钟点下来,连提成带打赏,夏忘川至少会收入到三、五千元。 如果…如果碰到邱继炎那样的豪客,说不准再扔下个万八千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想到邱继炎,夏忘川下意识地抿了抿嘴角,吐了口气。 那个男人,在被自己生硬地怼了一句之后,真的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 难道,他真的不想再来‘宫里’按摩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又 该如何重新靠近他呢? 夏忘川离开了余岭家的小区,一边思考着,一边匆匆走向公交车站,再晚点,最后一班车就没有了。今天的一百块,大概刚好够个打车钱。 末班车上人不多,夏忘川开始翻查之前手机上的微信。 顾小飞发了好几条过来。 “又去金主家按摩啦?嘿嘿,夏哥哥,一定要性福呦(鬼脸)。” 顾小飞是唯一知道夏忘川选择周五周六休息真实原因的人。 知道真相的那会儿,虽然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地损了他好久,但最终他还是诚挚地对夏忘川说,“夏哥,弟弟我是真心服你,现在这社会,像你这样重情义的傻子不多了,哈哈。” “对了夏哥,你晚上一个人回小区要加点小心,你们那小区附近最近出了好几起抢劫案了。” “听说有个男的被人在屁股上捅了一刀,瘆人不?你可别掉以轻心啊,就你那小翘臀,别说捅一刀,就是让人摸一把也够你恶心半年的,哈哈。” “还有,现在‘宫里’老多闲言闲语了,苏舟和何达两伙人一起给你造谣,领班经理那伙人也跟着添油加醋,估计是你不在这几天经理的提成少了很多,所以都对你有意见,你可得小心点儿,好了,我睡了,拜。” 看完顾小飞的微信,夏忘川将头转向了车子外面。 这世界流言如飞刀,如果你在意,那就会刀刀催人老。而如果你释然,那飞刀也不过是浮光掠影,转瞬不见。 夜幕下的北京少了白日的喧嚣,多了些难得的安静,可是一盏又一盏接连而过的路灯里,为什么总是浮现着某个人乌黑的眼睛。 “你手艺不错,不过我不习惯你现在的脸…” “我说不要好看的你就信,谁他妈不喜欢好看的啊…” 一个是清醒时的他,冰冷而高傲;一个是沉醉后的他,憨萌而随性。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到底我苦苦等待和追求的,是你面孔的哪一个? 妙香镇上的青葱少年,到底长成的,会不会只是自己幻想中的邱继炎。 公交车站点离夏忘川所住的小区还有一段距离,正好会穿过一大片绿化带,白天时绿荫满地,十分凉爽。到了晚上,树影斑驳,漆黑一片,有些胆小的人便不敢从这一带穿过。 夏忘川脑海里都是邱继炎的身影在飘来飘去,早把顾小飞微信里说的当 心抢劫的事儿忘了个干干净净。 直到走到了绿化带里,夜风吹过树林哗哗作响,周围寂无一人,才让他猛然想起那个提醒。 他忽然就觉得有些莫名的紧张,因为在影影绰绰的树林里,以他常年靠神经末梢去体会人体经络的敏感度来说,他隐隐感觉到自己身后似乎有人在悄悄跟随。 难道自己真的遇到了抢劫犯? 夏忘川因为紧张反而变得头脑清醒起来,四周的景物在眼睛里快速闪过,到处都是黑乎乎的树木,只有前面不远处有一个绿化工人装杂物和工具的铁皮房。 夏忘川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邱继炎的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公交车的后面,一直开往了‘宫里’附近的方向。 说实话,随着车子越行越远,邱继炎的心里面,也在激烈地天人交战。 一面是他身体里已经习惯了很久的控制力,在不断提醒他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再去跟着前面的那辆车、车里的那个人。 还有一面则仿佛是一个刚刚闯进他身体不久的陌生力量,还来不及了解它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属性,只知道,自从这股力量渗进了身体,便开始时不时驱动自己做出一些异常的事情出来。 比如现在,在不断的纠结中,自己的车依旧还在公交车后紧紧地跟随着。 因为有一个疑惑一直在邱继炎心中翻腾着。 当他听到林大伟酸溜溜地直指夏忘川被有钱老板包了的时候,邱继炎想到的,却是夏忘川在看到自己给出万元打赏时有些吃惊和明显抗拒的眼神。 如果自己没有看错一个人的话,那个指尖里仿佛可以传递出丝丝温情的按摩师,应该并不像林大伟形容的那样,是一个贪图金钱的人。 因为邱继炎记得那个眼神,那里面,并没有遮遮掩掩下欲拒还迎的贪婪。 那么夜已经这么深了,拎着按摩用品的夏忘川,究竟是要去做什么呢?路是朝‘宫里’方向去的,难道这个时候,他还要回去上钟不成? 邱继炎带着这样有些纠结又有些疑问的心理,一直跟着公交车来到一个貌似离‘宫里’不是很远的小区。 夏忘川下了车,步履匆匆地向小区深处走去。 邱继炎安静地停了车,在座位上犹豫了大概五秒钟的时间,终于将车钥匙一拔,跳下了车。 已经将近午夜的街头人影寂寂,夏忘川走得很快,修 长的身影已经走进了一个绿化带。 邱继炎稍稍加快了些脚步,夜里的绿化带漆黑一片,各种树木在夜色中都有一种被妖魔化的感觉。 他忽然发现在不远处的树丛里似乎有一点暗红色的东西在轻轻的闪动,邱继炎心中一动,下意识产生了一丝警觉。 朦胧的月光下,邱继炎发现那暗红色似乎正在跟随夏忘川的脚步,细细看去,似乎是一个人嘴里的烟头正在忽明忽暗。那人大概正紧张地瞄着前面的夏忘川,并没有留意后面的邱继炎。 天已经这么晚了,还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邱继炎很难不想到最近社会新闻上常常报导的一些盗抢事件。 一念及此,他发现自己的脚步也已经不自觉地加快了。 他想赶紧追到夏忘川的身后,大声地叫他的名字,假装来个无意中的午夜相遇,把可能发生的事情来个突如其来的干扰,如果真的有坏人,看到突然出现的自己,大概也会收手的。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前追着,眼看着夏忘川在前面拧身一拐,小路上不知道为何忽然已看不见他的人影。 邱继炎心里着急,顾不上太多,两条大长腿干脆跑了起来。 眼看着斜前方是一个黑乎乎的铁皮房子,邱继炎在奔跑中感觉眼前似乎一花,好像有一个身影闪到了房子的后面。 他前后左右都找不到夏忘川的身影,隐约中却听到铁皮房一侧似乎有一点点压抑的喘息。 他此时脑子里莫名便出现了一个古怪的画面,画面中,夏忘川被一个粗鲁野蛮的男人按在地上,正对那个诱人的男体上下其手,既像是劫财,更像是劫色! 靠! 邱继炎几乎差点就骂出了声,两大步便朝铁皮房冲了过去。 夏忘川在铁皮房的阴影里紧张地喘息着。 刚才一路疾走,心跳还没有平稳下来。虽然自己是个年轻的男人,可是毕竟是在午夜时分,黑漆漆的树林里,又被顾小飞打了一针那样的预防针,忽然感觉后面有人跟着自己,而且自己越快那脚步也追得越快,换做谁,能不紧张呢。 他本来想在这小屋后面避一避,等后面的人过去了,确定不是在跟踪自己了,再稳当地回家。 哪成想刚刚停下没多久,就听见一个浓重而又急切的脚步声直接向自己藏身的地方冲了过来。 夏忘川咬了咬嘴唇,左手抓紧了按摩包,右手运足了气 ,只等那人扑过来,就对他来个一招致敌! 邱继炎猛地从铁皮房的一侧冲了过去,黑暗里,一个人影似乎早有防备,还没等他站稳脚步,对方已经将手里的东西朝他砸了过来。 第16章 铁皮房隐在楼房的阴影里,比其他的地方还要黑。邱继炎根本看不清对方是何许人也,只知道是个手里操着家伙的男人,而且出手比自己还要快。 他稍稍向后闪了一下,躲开了对方差点砸到自己面门的武器,左脚蹬地,右脚借势飞了出去,直踢对方的面门。 这一脚邱继炎使了十分的力气,用武侠小说的说法,也是集他十六年苦练跆拳道的功力于一踢。 这一脚势大力沉,在夜色中带出一股强劲的风声。 夏忘川没想到这劫匪身手这么厉害,自己先发制人砸向他的按摩包被他躲了过去,眨眼间便看到对方的大脚踢了过来。 他运足力气的右指本是对准了对方右腿里侧的箕门穴,那个穴道深层有闭股神经,点到位的话可以使对方大腿瞬间麻痹、不能用力。 可是对方出腿的速度实在太快,自己的身体刚刚避开了一半,已经躲闪不及,被对方一脚踢到了左侧的臀部上。 而自己运足了力气的手指,没有点到对方的箕门穴,却似乎点到了一个鼓囊囊的部位上,入手处软中带硬,只听到那劫匪立时发出了一声闷哼。 邱继炎只觉自己要命的部位突然一麻,一股二十六年来从没有过的酸痛感猛地冲了上来,即便他有极强的控制力,也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一刹那,那疼痛让他感觉忽然间清醒,从整晚都有些迷糊混沌的神智中拔了出来。立刻便知道自己刚才动手的对象根本不是什么劫匪,而是夏忘川! 只不过对方和自己不一样,他绝对不会知道和他动手的人是自己。 这横生的变故让他又窘又愧,眼看着对方被自己踢到屁股后一下子趴在地上,正在努力挣扎着站起来。 小路上忽然传来一阵嘈杂,隐约有小区保安呼呼喝喝的声响。 一向冷静自持的邱继炎现在才想到,如果此时此刻夏忘川发现出手攻击他的是自己,说不定比遇到真的抢劫犯还要大吃一惊。 然后自己要怎么解释? 告诉对方自己一路跟踪追击,来验证他是不是在和金主约会? 邱继炎几乎能够想象到夏忘川听到这些话后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他咬了咬牙,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像电击般一波波袭来,转身朝黑暗处跑去。 ‘宫里’的休息室内,顾小飞反锁了房门,用棉签沾了些药膏,走到夏忘川的床 边。 “我的天,这下子可真是白里透红,与众不同了!啧啧,我说夏哥,您这小翘臀虽说是没挨刀,不过那飞贼的脚法也是够厉害的,瞧瞧,肿了一大圈,看起来似乎更翘啦,哈哈哈!” 夏忘川躺在床上,褪下来一小半制服短裤,露出了被皮鞋踢了一脚后已经有些肿胀的部位。 “别贫了,快点帮我上药,一会来人就不方便了。” 顾小飞将清热化瘀的药膏均匀地涂在瘀青红肿的地方。 “说的也是,现在‘宫里’的流言够多了,都说你又不傻,不可能放着最赚钱的周末休息,一定是陪金主赚大钱去了,这要看到你这里的伤,分分钟会传出新戏码,估计要说你在陪金主玩重口味啦!” 夏忘川提好裤子,轻轻动了动,慢慢挪下床来。 那天晚上抢劫的贼长得人高马大不说,身上竟然还真有一脚硬功夫。 夏忘川后来回忆他踢过来的一脚,又高又急,要不是自己躲得快,估计今天肿得就不是小翘臀,而是这张帅气的小脸蛋了。 在回忆那个飞贼的时候,夏忘川曾经有过一丝哑然。 黑暗中虽然没看清对方的长相,可是如果从身材和凶猛的脚法论,那个贼倒真的和邱继炎莫名的相似。 想到这一点时夏忘川偷偷笑了,自己大概是有一阵子没有见到那张冷漠却又帅气的脸了 ,看到一个高个子的贼都会联想到他,也是醉了。 换句话说,如果真的是他,以他的权势富贵,大半夜的打劫自己,应该也不是图财。难道,是图色? 夏忘川用力摇了摇头,强迫自己赶紧从有些离谱的臆想中挣脱出来。 “对了夏哥,那天你说点到那个贼的哪里来着?”顾小飞一边收拾药膏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凭我的经验,应该是点到了他的海底穴,那里是人天阳接地阴的要道,最是怕碰的一个地方,加上那天我使足了劲,要找不到好大夫的话,估计到这会儿都缓不过来呢!” “该!谁让他敢打你主意的,你的屁股都被他踢肿了,他不遭点罪,不是太便宜他了吗?不过话说回来,这个贼也够倒霉的,男人最痛的地方被高人点了穴,简直想象不出他现在的样子,哈哈哈!” 想象不出样子的贼正靠在卧室的浴缸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已经是今晚邱继炎换的第四缸水了 。 现在的他,只有将整个身体泡在温水里才会勉强感觉舒缓一点,一旦水温凉了,失去了那份暖意,便会有一种酸疼到骨子里的感觉让他生无可恋。 说实话,邱继炎多年来淡漠的性格和超强的自控能力已经让他表现得足够好。 白天在公司的时候,和他打交道的人完全看不出他时刻在忍受着身体上难以抑制的酸疼。 而一旦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才会悄悄用手帕擦掉额头上细碎的汗水,开始在室内一圈圈的走。 虽然行走时的酸疼感觉并没有减弱,但是却可以舒缓心里的一些烦躁和郁闷。 是的,邱继炎邱公子这几天的日子真他妈郁闷透了! 从那天晚上自己莫名其妙地变身东亚炮王,在麻将桌上一阵神点炮;再到夜里失去控制一路追踪夏忘川的身影直至和他动了手,这些从前想都想不到的事,简直让一向把日子过成三点一线的邱继炎抓狂。 当然更抓狂的事还在最后面。 自己在黑暗中认错了人,竟然把夏忘川当成了抢劫的贼。而这认错人的结果却是,自己一脚踢中了他鼓翘结实的屁股,对方一指点中了自己柔软脆弱的痛处。 现在的邱继炎才更加理解,夏忘川为什么能在短短不长的时间内,就成了‘宫里’的红人。 这个看似乎温和清秀的男生,指尖上确实有一手实实在在的真功夫。 “嘶……..” 随着水温的冷却,邱继炎终于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他妈的,能不是真功夫吗,老子……真他妈蛋疼啊!” 其实,他被夏忘川点中的穴道并不是他感觉中很疼的部位。 只不过,在人体的黄角三金区里,汇集了几大最为重要的穴位,这些穴位的位置互相交织,又多分布在密集的神经和血管之下,所以痛一发而动全身。 对于身为男子的邱继炎来说,身体上最为敏感的部位恰好和这些穴位交集在一起,所以他感觉蛋疼倒也完全正常。 不过让他真正在心里面感觉蛋疼的,却是一个让他无语的问题。 由于这几天晚上他基本上都处在失眠的状态,一夜一夜差不多都泡在浴缸里,所以他整个人明显地消瘦下来,脸色很差,两只眼睛也全是红色的血丝,少了往日的光泽。 丁老夫人虽然老了,一双锐利如猫头鹰的眼睛却从来没有服 过老。她很快便发现长孙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对。 几番询问,邱继炎都以最近工作上过于繁忙支了过去。 没办法,总不能告诉奶奶,自己半夜三更去跟踪一个男按摩师,然后被人家点了穴,还点的是他的命根子吧! 不过老夫人当家当惯了,心疼孙子也心疼惯了,邱继炎虽然说没事儿,她却根本放心不下,趁邱继炎上班,把京里一个和邱家交好多年的老中医亲自请上了门。 等邱继炎下班回来,老中医已经在书房坐等他一杯香茶的时间了。 老中医和邱继炎一家均很熟络,不过他有个习惯,把脉问诊时是不习惯边上有闲人的,所以书房里,只有他和邱继炎两个人。 邱继炎这几天也着实难受到了极点,见奶奶请来了相熟的中医,便也不再隐瞒,很痛快地告诉老中医自己被人无意中点中了穴道,酸疼麻痒,寝食难安。 老中医细细看视一番,沉吟半响,告诉他被点中的穴道是男人的要害穴位海底穴。 这个穴位接天气与地气于一身,奇经八脉交汇之地,是人身上极为重要的穴位之一。 按理说这个穴位被碰击后确实会有不适之处,但如果没有外伤,舒缓个一两日也就罢了。 而如今邱继炎这般症状,在老中医看来,竟像是被人用专业的点穴手法封住了穴道一样。 “继炎,我跟你说,从中医的角度来说,每一个手上有功夫的人点穴后,其他人来解穴不是不行,但在细微处,一定都没有点穴的人来得适合,这其实就是解铃还需系铃人的道理。” “我不知道是谁将你弄成这样,但是如果可能,你最好还是找到他来帮你解穴,这个穴位十分重要,千万不要掉以轻心,留下后患。你还没婚配,这个嘛,我不说,你也懂的。” 懂,怎么会不懂呢! 第17章 早上。 邱氏集团的办公区里爆出了一个小小的新闻。 既没外出公干,又没预约在外见客的邱继炎邱总,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准时上班。 直到将近九点,他才给秘书丁婉发来一个微信,告诉她今天自己有些特殊的事情要处理,不来公司,例会取消。 公司里的迷妹们立即开启了柯南的模式,微信群里的信息如雪片翻飞,办公桌前交头接耳叽叽喳喳。 也难怪,近几天的邱总,确实有些许的异常。 虽然在工作上依旧是严谨严格严厉的三严风格,穿着仪表也是纹丝不乱,可是细心的女人们还是在他明显瘦削的脸颊和越来越重的黑眼圈上,感觉到邱总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言之隐。 可惜的是,邱总这份‘难言之隐’,却没办法‘一洗了之’。 在又一次折腾了整整一夜后,邱继炎终于决定像老中医说的那样,什么都不管了,解铃还需系铃人,找那个夏忘川去! 毕竟,自己才二十六岁,难道早早就向皇家内务府大总管的职位报道不成? 邱继炎知道‘宫里’的按摩师都是下午开始上班,中午之前休息。 他从略有些惊讶的林大伟那里要到了夏忘川的电话,在手机里存了进去,输入名字的时候,他想了想,只输了一个“夏”。 ‘夏’的电话拔通了,对方的铃音是一首好听的老歌,《野百合也有春天》。 “您好,哪位?” “我是邱继炎!” 在邱继炎的电话打过来之前,夏忘川刚刚临完了一页‘田英章’钢笔楷书。 多年来,看《红楼梦》、临习字贴已经是夏忘川生活里不可缺少的习惯。而这些喜好,都是继母何湘宁生前教给他的。 他的继母曾经告诉过他,一本《红楼》里,写尽了世间百态,千种人情,更暗藏着许多做人的道理。时常翻阅,定会对自己的人生有所裨益。 而写得一手好字,则更像是在老天给人的那张脸上,描画出别样的光彩。 继母的这些话对于当年年纪尚幼的夏沐来说,虽然似懂非懂,却悉数照作。 尤其…尤其是当他听说邱继炎从小便在苦练书法的时候,更是毅无反顾地将临字贴当作了自己每日的必修课。 在夏沐的少年岁月里,那个冷峻端方的少年虽然来去匆匆,好像蜻蜓 点水,波光不起。 可是对于夏沐来说,在那个寒冷的冬天,自己的心房早已经是一株露出尖尖角的小荷,被邱继炎那只蜻蜓稳稳地立在了上头。 春去秋来。 夏沐发现渐渐长大的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深深的泥沼。 那泥沼的中间是他的心,而他的心里,是对邱继炎一日胜过一日的思念。 也许是因为骨子里遗传了亲生母亲孤傲偏执的性格,也许是继母慈爱的养护让他对邱继炎有一种莫名地愧疚,也可能当邱继炎走近他身边的时刻,刚巧是夏沐青春发育的起点,也可能什么也不因为,他就是喜欢他。 因为喜欢,又不得见,便加倍思念。 那个哆啦a梦的徽章在他日复一日的摩挲下始终晶莹透亮,看着那个张着嘴的卡通猫,总是让夏沐时不时产生一些幻想。 在幻想里,精灵百变的哆拉a梦带着自己,在寒冷的冬夜,飞到邱继炎的家里,钻进他的被窝,将自己的体温和他的,融在一起。 他想到被窝,目光不由自主便朝床上望去。 十六年了,从他们分开的孩童时代起,一转眼,夏忘川已经到了‘二十八要抓瞎’的年纪,可是他的被窝里,还从来没有过第二个人的气息。 那么,他呢? 电话响了。 一个陌生的号码,夏忘川犹豫了一秒,接通了。 “我是邱继炎。” 夏忘川感觉自己在听到话筒对面男人低沉的声音时,脸瞬间热了起来。 电话里的邱继炎还是那么话少,三言两语,便说出了他的目的。 他想趁夏忘川没上班的时候单独约他。 当然,不是约会,更不是约别的,而是约他按摩。 因为他身体上有一些不舒服,他觉得夏忘川的推拿手法可以帮到他。而且,他还特意强调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适合去‘宫里’。 真是古怪。 “喔,我担心您不习惯我的脸……” 夏忘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顺嘴便把这句话溜了出去。 明明自己想说的不是这个、明明在听到他要亲自登门来的时候,自己的小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儿,如果嗓子再大点儿,估计已经跳了出去。 可是那句带着一点点不甘和抱怨的话,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溜了出去。 “嗯,你可以让我慢慢习惯它。” 夏忘川发现邱继炎低沉而平静地说出某些话的时候,那些话听起来反而格外的与众不同。 不去宫里?上门按摩?慢慢习惯? 这个男人,到底在卖什么药? 告诉了邱继炎自己的住址,放下电话,夏忘川已经来不及去猜测整理邱继炎到底因何而来。 这会儿,他要抓紧时间,在邱继炎还没赶到之前,将能被他发现并想起自己是谁的一些东西,悉数收起。 夏忘川的小屋,看起来干净又温暖。 这是邱继炎敲开房门后的第一印象。 这个全部面积似乎还没有自己书房大的房间,从开门的第一眼,便透出一股宜人的感觉。 甚至,邱继炎莫名便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对比,这个小小的所在,似乎比自己家里那个巨大无比的宅院,更加温馨。 也许,是因为这房间里有一种他没来由便感觉习惯的味道吧。 说实话,夏忘川在看到邱继炎的第一眼时真的吓了一跳。 面前的男人虽说只比自己高了六公分,可是却好像无时无刻不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那张立体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气度高冷,只不过…… 只不过那张脸好像笼着一层灰蒙蒙的、颇显憔悴的气息。尤其是他的眼窝部位,在夏忘川看来,几乎是黑得吓人。 这应该是一个重度失眠者才会有的表象。 他怎么会失眠憔悴成这样? 要知道,自己从前见到的邱继炎,从来都是一个体建貌端、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虽然不苟言笑,却挡不住那份容光焕发,高高在上。 当然,即便是难掩眉目间憔悴的痕迹,这个男人,仍然无愧于超级帅哥的名号。 “不好意思,跑到你家里来,主要是听说周五周六你都不在‘宫里’……” 邱继炎的话似乎是在客气,可是平淡里,又似乎别有深意。 “没关系,只是还要麻烦您跑过来,我那两天,嗯,确实有点事去不了。” 两个人的问答都没有主动深入,可能是觉得没有必要,也可能是不知道如何展开。 “邱总,您气色不太好,到底是哪里不舒服,说说看。” 夏忘川一边将邱继炎往自己卧室里让,一边上下打量着他的整个身体, 试图在他的外观上找出一些让这个男人如此颓唐的理由。 他倒不是非要将邱继炎让到自己的卧室里,关键是他租的房间是个超小的一居室,除了卧室就是厨房和洗手间,两个人总不能站在厨房里交流吧。 于是邱继炎在环顾了一圈后,指了指夏忘川的床,“在这儿推拿吗?” 他站在夏忘川的床边,冰蓝色的床单整洁清爽,仿佛带着主人身上淡淡的香。 邱继炎下意识地做了一个深呼吸,那味道,怪好闻的。 夏忘川感觉自己的脸莫名的热了一下。 “您先说说情况吧,我还不确定能不能行呢。” “嗯,其实,是……是…..” 夏忘川感觉奇怪的是一向言简意赅的邱公子竟然在一瞬间秒变当年的二木头。 “是这样,练跆拳道时,这里...这里被人碰到了穴道,很疼。” 邱继炎终于克服了心里那份说不出口的尴尬,用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低声说了出来。 夏忘川的眼睛大睁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面前的男子虽然努力保持着平静,可是一向端方的脸上却带着一丝一言难尽的表情,尤其是当他指着自己下面的时候,手指像是触了电,一触即回。 邱继炎指的地方让夏忘川有点懵。 要知道,那个地方是一个男人极为脆弱也最需要保护的敏感位置。 那里的穴道被人碰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尤其对印继炎这样的人来说,他已经练过十多年的跆拳道,什么地方需要保护更是心知肚明。 要是有人在正常练习时故意碰了那里,估计得是和他有大仇的人吧,怎么可能呢! 这个念头刚刚在大脑中闪过,夏忘川感觉自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那天晚上踢在自己屁股上的一脚到现在还记忆犹新,那个力道、姿势尤其是那个人的身形……真的和邱继炎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相近。 自己还曾经胡思乱想过,如果那个人真的是邱公子,一定是劫色,而不是劫财。 而现在的邱公子竟然会不可思议地刚好也伤到了那里的穴道……不会,不会的。 这一定是巧合,高度的巧合。 “要是碰到穴道,估计我可以试试,那您躺下来吧。” 夏忘川在床单上铺上一张洁白的毛巾 被,又把自己的枕头放在上面,挪开枕头时,那枚哆啦a梦的徽章瞬间露了出来,他一把抓在手里,藏到了裤袋中,心里面后悔刚才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忘掉了。 好在邱继炎正坐在床边背对他脱鞋,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邱继炎换上拖鞋,又把西装上衣脱了下来,四处看了看,挂在了一边的衣架上。 接着往下脱?他有点迟疑,毕竟这里不是‘宫里’,没有按摩服也没有专门的沐浴间。 夏忘川看出了邱继炎的迟疑。 对于这个凡事一板一眼的男人来说,他一定是想把外衣、外裤、衬衫都脱下来,整齐划一地挂好,而不是穿着衬衫和西裤躺在床上,弄出一身褶皱。 “您穿我的睡衣行吗?刚洗过的,实在是没有新的了。” 夏忘川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洗后收起的睡衣。睡衣是他喜欢的白色,棉质,有点儿像酒店里的浴衣,却又多了些家居感。 不过话说出来夏忘川就已经后悔了。 自己应该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一身褶皱可能会让他不舒服,可是穿别人的衣服,尤其是贴身的睡衣,估计更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吧? “行。” 让他意外的是,邱继炎竟然没有表示出自己想象中的反感,伸手将白色的睡衣接了过去。 继而,那个男人坐在床边,两条长腿似乎将卧室小小的空间占据了一半。 夏忘川悄悄看了他一眼,那个男生的手已经开始解皮带、拉裤链,只不过他好像又被什么东西卡到,半天也没把裤链拉下来。 第18章 眼前的情景对于夏忘川来说,有点像一个不太真实的梦。 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竟然在十六年之后,像杨过寻找到小龙女一样,在重逢后的某一个早上,来到自己的小屋。 然后,又在自己每天睡觉的床上,开始…..脱裤子。 这情景大概在自己曾经做过的梦里,也是不曾梦到过的诡异画面吧。 夏忘川转过了身,假意去取其实早就准备在一边的精油。 他实在还不能完全适应邱继炎在他面前的这种状态。 也许是自己心里有鬼,把正常的事情都想得复杂而又暧昧。 但无论如何,让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英武强健的男人,在自己面前脱得只剩下一条小内裤,夏忘川一时还是接受不了。 没办法,谁让自己在清秀斯文的外表下,也有着火热的男儿身呢。 关键,还是个喜欢眼前的男人喜欢到要死要活的男儿身。 “你爱看《红楼梦》?” 听到邱继炎低沉而简短的询问,夏忘川才慢慢抓着精油瓶转过身来。 那副强健的身体已经把身上的衬衫和西裤都脱了下来,挂在一边。身上,已经穿上了自己那件白色的棉质睡衣。 他枕在自己的枕头上,大概看到了放在一边的那本有些泛黄的《红楼梦》,正在用手指轻轻刮着书页。 夏忘川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发出一个不为人知的感慨。 老天真的对眼前这个男人不薄,给了他太过完美的外貌和身材。 就像现在,他穿着自己最普通不过的白色睡衣,随意平躺着。 可是看上去,却像是一个正在拍睡衣广告的顶级男模,胸是胸、腿是腿,浑身上下,满溢着一股雄性荷尔蒙的气息。 对邱继炎188公分的身高来说,夏忘川的睡衣稍稍短了一点点,不是很合身,两条结实的长腿露出了一大截。 可是合不合身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邱继炎似乎忘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那就是对于他来说,随便穿别人的衣物,尤其是贴身的衣物,在从前,是完全不可能的。 可是现在呢,从夏忘川提议穿他的睡衣开始,到真的把这件睡衣穿到身上,这个问题竟然被他的大脑自动屏蔽了。 有的时候,人真的很怪。 随意洒脱的人 往往在某一时刻也会懂得收敛自己,因为那个时刻对他来说可能非常重要。 而谨慎严肃的人也会有放松自己的一瞬,只不过那个瞬间很少很短暂,并且往往出现在他心底不设防的人面前。 邱继炎或许自己都不知道,当他每次出现在夏忘川面前的时候,整个人都会莫名地放松和自在。 他以为那是自己正常的表现,却不知道在熟悉的人看来,这时的他放松的有多不正常。 “嗯,挺喜欢的,没事儿就翻翻。” 夏忘川平静地回了他一句,目光投射到白色睡衣的中段,那里,是邱继炎刚刚指过的地方。 “看出来了,书都旧了,这是……” 被邱继炎翻动的书里掉出了一张鹅黄色的书签。 夏忘川正在想该怎么去检视邱继炎那个颇有些敏感的体位,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一下子愣了。 邱继炎已经将那张书签拈在手里,正在轻声读着。 “秋凉被冷更漏残, 季后风起月半弯。 燃尽灯芯犹未挑, 君久不至衿尚寒。 吾心向月月不语, 好雨如诉正贪欢。 想来昨夜梦魂里, 你我相看两不厌。” “这是你写的?” 夏忘川的脸“腾”地红了起来,赶紧往前一步,伸手便从邱继炎手中将书签抢了过来。 “是我……我瞎抄的。” “字真不错。” 这是邱继炎发自内心地一句话。 自幼苦修书法,长大时而抄经的邱公子,当真写得一手好字。 而所谓惺惺相惜,虽然这诗看起来很是粗浅,有点相思苦恋的味道,可单凭那干净漂亮的字迹,他便不自禁地心生好感。 邱继炎抬眼看了夏忘川一眼,按摩师光洁的脸上飞上一抹桃瓣般的红,看起来颇像窗外柳绿花红、渐行渐暖的春意。 他垂下眼皮,似乎对这唇红齿白的脸蛋没有什么感觉。 可是他颈上的喉结却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了一下,倒像是在吞咽着什么。 口水吗? 夏忘川将那张书签放在身后的小几上,故作平静地搓了搓手上的精油,让它的成分在掌心的温度中尽情的焕发出来。 那张书签上面的诗确实是他自己胡乱写的。 那是一首藏头诗,八句诗的第一个字连起来是:邱继炎君,吾好想你! 夏忘川平静了一下心绪,低声对邱继炎说,“邱总,您……您稍稍褪下去些。” 邱继炎一双乌黑如墨的眉毛不为人知地皱了一下,继而又舒展开来。 “好。” 没办法,被点中的穴道正在人最需要小心呵护的位置,而眼下又不是普通的推拿保健,是为了给自己治病,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敞开了睡衣,线条如雕刻般的胸肌和腹肌瞬间充斥了夏忘川的眼球,让他下意识地闭了下眼睛。 等他睁开眼睛,邱继炎已经按照自己的要求完成了动作,果然,邱继炎的要害穴位明显被人伤到了。 夏忘川看着穴位周围已经明显泛青甚至有些微微发黑的皮肤,心里不由便产生了一个很大的疑虑。 每一个专业的点穴师都知道,和其他各行各业都一样,即便大家都在做同样一件事情,但是不同的人,做出的效果一定是不尽相同的。 点穴也是。 而眼下邱继炎穴位的症状,竟然和自己穆家祖传点穴手法形成的症状极其类似。可以这么说,在父亲去世、穆临根本没学过这份手艺的情况下,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位邱继炎邱总,邱氏集团的首席执行官,对自己的外表颇为挑剔的超白金贵客,就是那天夜里跟踪自己并被自己点中穴道的……贼! 夏忘川感觉自己的嘴角哆嗦了一下。 如果这个假设是成立的,那么那个极其类似的身材、纯熟老练的跆拳道脚法,便都迎刃而解了。 可是……可是这样一个高冷端方、淡漠克制的精英男子,又怎么会干出那种鸡鸣狗盗的下流之事? 难不成,在邱公子这张帅气的皮相下,还装着一个贪花好色的可怕灵魂? 不!可!能! 此时此刻,夏忘川感觉自己的大脑里像是被倒进了一盆滚开的热水,上下翻腾,热流滚滚。 在这种混沌般的状态下,他的职业操守让他依然在不知不觉中,伸出自己纤长的手,轻轻按在邱继炎的丹田之上。 邱继炎已经微微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现在的他,大脑里就剩下一个念头,死猪不怕开水烫! 夏忘川看出来也好,没看出来也罢,反正自己绝对不会承认是对方点中了自己,这件事儿,只要自己清醒一天,就烂到肚子里一天,谁也别想撬开自己的嘴。 胡思乱想之中,邱继炎感觉到夏忘川的手已经轻轻压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只手和前两次似乎略有些不同,没有往常那般高过自己体温的热度,相反,却带着一份古玉般的润泽与清凉。 那五根纤长的手指像高妙的琴师在拂弄琴弦。 以指尖为支点,将指腹和掌心的热能不断地向指尖下的穴道融入,直至邱继炎慢慢感觉到小腹中有一股热力不断涌起,并渐渐与夏忘川注入的热能交汇在一处。 此刻,那股缠绕折磨了他数日的酸胀和疼痛,像草地上的冬雪,一点点被春日的初阳融化,化作涓涓的雪水,流入四肢百骸。 邱继炎的面色虽然纹丝没动,可是那股从穴道上蒸腾而起的暖意,随着那份绵长的热力不断向上流淌,直至流入他的心房。 他悄悄张开了自己的眼睛,入目处,是一张光洁俊秀的脸。 那张脸,曾经在自己想要保持冷静、孤寂的念头下,下意识被涂上了一抹妖艳的异色。 自己总在揣测,在它美好与俊逸的表层下面,或许包裹着一份丑陋不堪的核。 为了不让自己误食了外表美丽、气味芬芳,却有毒的果,自己曾把这张脸和许许多多金玉其外的脸归为一处,只想给自己一份最安全的远离。 就像自己说给他听的那句,“你手艺不错,不过我不习惯你现在的脸。” 其实,不是不习惯,只不过,是自己在逃避、防范所有可能打破自己平静、伤害到自己的人罢了。 而且,自己的逃避、防范,似乎也没有错。 这个外表看起来温柔和善、人畜无害的英俊男子,不也已经传出了被金主包养的绯闻了吗? 虽然……虽然在邱继炎的内心深处,并没有完完全全地相信。 所以,他才会出格而又离谱地在午夜的街头,悄悄跟踪夏忘川,直至闹出现在这样啼笑皆非的后果。 然后,自己想要了解和知悉的,却仍然一无所知。 邱继炎感觉一时间似乎有些理不清这种杂乱的思绪,下意识晃了晃头,目光又落在枕边那本《红楼梦》上。 他似乎想到了一些事,或者什么人,落在书本 上的目光慢慢有些凝固,久久未动。 夏忘川看着他许久未动的目光,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何湘宁手拿这本书慢慢翻阅的画面。 同时,也想到了继母在临终前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第19章 何湘宁病危的时候,邱继炎正在美国读大学,她终究也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夏沐始终记着何湘宁临终时对他说过的话。 “沐儿,你是一个好孩子,和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不一样,喜欢上什么,会很长情,也会很痴情。” “我看出来你很喜欢我的继炎,和喜欢穆临没有什么区别,所以我希望,在你以后有可能的时候,一定要帮我好好地照顾他,我亏欠他的太多了,那孩子虽然倔强孤傲,但外冷内热,本质是很好的,而且,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夏沐对着何湘宁重重地点了头。 他知道何湘宁说的没错,那个外表冷傲的男孩,其实在内心深处,的确有着一颗火热却又脆弱的心。 在夏沐渐渐长大以后,尤其是在继母和父亲相继去世的时候,面对已经长大成人很早便进入社会的穆临,夏沐开始认真地审视自己的心。 桃花盛开的晚上,他久久地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二十八岁了,青春已经只剩下一根说长不长的尾巴,虽然,倒还有一张仿佛刚刚二十出头的、青涩的脸。 屋外,是古老陈旧的妙香镇。门前,是那条春天冰融、冬天雪封的小河。后山的雪后梨结了一季又一季,蹉跎的是岁月,流逝的是光阴,可是自己的青春和心中的渴望,难道也要像这无休止的轮回一样,在此生,在此亡? 难道永远,也不能再见那个男生一面了吗? 不能! 镜子中的夏沐看见了一张被激情染红的脸,还有一双隐藏在乌黑睫毛后的,灼热的双瞳。 他要像何湘宁说的那样,到邱继炎身边去,慢慢地接近他,用自己可能的方式去照顾他,哪怕他并不知晓,也无所谓。 然而又有一个让他疯狂的想法在心底最深的角落里发芽。 他更想象父亲说的那样,寻找到那个男人体内的销魂穴,让他欲罢不能,永远也离不开自己这枚还魂丹。 于是,在这个桃花飘飞的夜里,夏沐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将名字改为夏忘川,试着将过去的自己彻底遗忘,重新开始一个新的人生,开启一个要在邱继炎的生命中出现并努力停留的人生。 一个叫忘川的人生! 当然,对于夏沐来说,在下定决心离开妙香镇前的日子里,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那就是在自己和邱继炎之间,究竟会有一种什么样的未来。 对于夏沐来说,他知道的,只是自己的心,是自己对邱继炎深沉而略带偏执的喜欢。 可是,自己这种一厢情愿的喜欢和暗恋,与那个对自己全家有恨无爱的男人,又有什么关系? 别的不说,第一个,邱继炎能和自己一样,也喜欢男人吗? 夏忘川不敢确定,却也不敢否定,因为,在这分开的十六年里,他始终在暗中关注着邱继炎。 多年来,由于何湘宁的关系,夏忘川一直和邱继炎的外婆保持着联系。 老太太对这个外表温和沉静、内心却倔强果敢的男孩一直印象很好。 她知道女儿和这个继子相处得也很融洽,隔个一年半载,老太太总会抽时间从京城来妙香镇看望身体一直不太好的女儿和两个孩子。 从外婆那里,夏忘川知道了那个男孩成长中的一些大概。 他知道邱继炎从小便学业突出,连连跳级,从小到大上的都是京城最知名的学校。而且,无论在哪个学校,邱继炎的学业都始终名列前茅。 他也知道那个男孩越长越高,健壮结实,并且一直在坚持练习跆拳道。 他推拿按摩的习惯也一直没有改变,家里面专门请了一位老师傅常年住在邱家宅子里,给邱家人服务。 听外婆说,因为她一年里也只是在几个大节日才会看到大外孙,所以每次见到邱继炎,都感觉那孩子又高了一截,并且,性格也越来越沉稳。 外婆曾上下打量当时已经年近十八岁的夏沐,笑着说,“沐儿真是越长越俊秀,越长越好看了,不过就是脸蛋看着太嫩,继炎虽比你小两岁,可现在任谁看了都会以为他是哥哥。” 邱继炎在高中毕业后便直接赴美留学了。 听外婆说,从小行为端方的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女孩子亲密接触过。 本以为到了国外,上了大学,应该处女朋友了。 结果,直到邱继炎大学毕业以海归的身分回国加入邱氏,已经二十六岁的他,竟然还是孤家寡人,据说连女生的手都没摸过。 这样的邱继炎让夏沐有一丝疑惑,因为他是男人,也了解男人。 年轻时风流成性的爸爸先不提,就说自己的小霸王弟弟穆临吧,才刚刚二十岁的年纪,已经换过的女朋友可以从妙香镇东头排到西头去。 再正经沉稳的男人,如果是直的,也应该对异性有着自然而然的兴趣和追求。 毕竟,那是人的天性。 那么,邱继炎邱公子这种从不接近女色的行为,究竟是正经到了极致,要做一个新时代的柳下惠。还是和自己一样,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对于这两者,夏沐有自己的答案。 就像邱继炎放在自己枕下的那个哆啦a梦徽章一样,到底是男孩无意中落下的,还是特意留给自己的,夏沐在心底里,都相信是后者。 所以,在夏沐离开妙香镇,去往邱继炎身边的那一刻,他记住并执行了父亲临终前给他的叮嘱:“沐儿,你要记得,这一世太短,一定要给自己一个尝试的机会,也给对方一个机会,哪怕失败了,被拒绝了,也是对你和他的这段缘分负了责。” 只不过,自己究竟是应该始终默默守护、仰望、帮助这个男人,还是想方设法撩拔、找到这个男人的死穴,夏忘川知道自己其实一直还在徘徊着,纠结着。 思绪翻滚中的夏忘川不知不觉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双漂亮的眼睛在邱继炎看来,竟像是桃花瓣上罩了层轻纱,朦朦胧胧的,透着尤如朝露般的水气。 夏忘川没有停下手掌在邱继炎身体上的力度,却始终不敢将目光的移动范围扩大,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手掌下的穴位不动。 因为无论自己的目光向上,向下,甚至哪怕只是向下一点点,他都害怕自己会被邱继炎健硕的身体震慑到。 毕竟自己是在用意念和全身的精力在为他解穴,如果那些不可描述的邪念忽然侵入了自己的脑海,夏忘川担心,尽管自己有着家传的绝技,恐怕一时间也难以解开邱继炎已经封住了几天的穴道。 不管怎么说,自己对他是有情的,这情,自然也夹杂着欲。 “好了,邱总,您感觉一下,有没有血脉通畅的感觉。” 夏忘川轻轻擦了擦鼻尖上的汗珠,将近两个小时的推拿解穴说起来也是一个体力活,他已经微微有些轻喘。 邱继炎用力地吸了吸气,一股好几天没有感受到的顺畅在整个身体上流动着,那股酸胀到蚀骨的痛苦竟然真的已经烟消云散,不见踪影。 并且,有一个非常好的苗头让邱继炎有些莫名的尴尬起来,在那个要命的地方,似乎有一种感觉在蠢蠢欲动。 他极力想让自己摆脱那种 感觉,把一双长腿高高地支了起来,挡住了夏忘川的目光。 “很好,不疼了。” 他的声音淡淡地,不过夏忘川能从他舒展的眉宇中看出这个男人此时的心情。 看着邱继炎支起腿,似乎想要起身,他急忙比了个手势,“邱总先别急着动,刚解开的穴需要身体保持平静的状态,您再躺几分钟,我泡点茶给您,怎么样?” 邱继炎看着面前男子带着细碎汗珠的脸,轻轻点了点头,“好。” 其实,在美国留学的那些年,他已经养成了每天喝咖啡的习惯。 茶? 似乎也可以试一试。 当听到夏忘川示意自己可以靠着枕头坐起来的时候,闭目养神的邱继炎闻到了一股异样的茶香。 他的外公外婆,还有….何湘宁,.都是喜欢喝茶的。 所以,逢节过年会跟着父亲去探望他们的邱继炎,对那些常见的茶也略知一二。 “什么茶?” 他接过夏望川手中的玻璃杯,很普通的杯子看起来干净得像是透明一样,把杯子中的荼衬得更青翠,把杯子外的手衬得更白晰。 “这是用福鼎白茶的茶饼泡的,邱总喝喝看。” “白茶?”邱继炎点了点头,轻轻喝了一口,说实话,他只知道绿茶、红茶和花茶。 入口的茶汁似乎十分平常,淡淡的,可是刚刚入了喉,就有一股异样的回甘从舌尖的味蕾传递过来。 既绵软,又爽利,让邱继炎下意识又喝了一口下去。 这茶的味道似乎带着一种天然的矛盾,醇香里,又带着股独特的硬劲儿。 有点,像那个泡茶的人。 “味道不错,和普洱一样,也是陈茶?” “嗯,这是我…我阿姨留给我的,说是有十五、六个年头了,都说白茶是‘一年茶三年药七年宝’,所以这个年分的茶饼,还是挺难得的。” “我不懂茶,年代这么久远的茶,给我喝了,有点可惜。” 邱继炎抬头看了夏忘川一眼,又喝了一口下去。 夏忘川微微笑了笑,“邱总是贵客,我这里又小又乱,已经够怠慢您了,有点好茶叶,还不拿出来,我岂不是太小气了。” 十六年的白茶香在空气中飘浮着,像是某个人藏在心底十六年暗恋的味道。 夏忘川看着低头喝茶的邱继炎,再想到这茶的真正主人,心中却是一暖。 第20章 小小的房间里,一时间,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等到两个人将夏忘川泡好的一壶茶都喝了下去,邱继炎才发现,原来,在午后的阳光下,虽然只是默不作声地各饮各的茶,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由衷地感觉到一种惬意。 他也是头一次,感觉到茶的味道,似乎比咖啡来得更加香醇。 “我不习惯带太多现金,推拿的费用拿微信支付给你吧。” 邱继炎一边开始脱睡衣,一边平静地问了一句。 阳光再和暖,茶再香醇,屋子再有味道,自己终究是要离开的。 “邱总,您太客气了,说实话,上次您打赏的钱太多了,我正愁无功不受禄,今天就当给我个补偿的机会,行吗?” 夏忘川稍稍转过身,让自己的目光避开了已经脱下睡衣,正赤膊穿长裤的男人。 那个男人小麦色的强健身体,实在是好得让他不敢多看一眼。 因为一眼,或许就会让自己失眠一夜。 邱继炎正在拉裤链的手停顿了一下,既像是被鼓囔囊的障碍物挡住了拉链的轨道,又似乎在短暂思考着什么。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那我也不客气了。” 邱继炎不是那种凡事都要计较得太清楚的人,因为他知道自己心里的分寸。 很快穿上衬衫皮鞋的他站起身,目光刚好落在夏忘川微微低下的头顶。 有一缕阳光照在他乌黑如墨的发丝上,像是给万千的发丝镀上了一层闪着金光的膜,反射到邱继炎的眼睛里,变成一抹奇异的光泽。 这一刹那,他好像忽然就相信了自己对这个人的判断。 眼前的这个男子,虽然只是一个在服务行业靠手艺吃饭的人,可是从他看的书、写出的字、泡出的茶里,却似乎可以想像,他应该不会是一个因为贪恋金钱而随意出卖自己的人。 他希望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下午上班的路上,夏忘川一个人慢慢悠悠地走着,偶尔红灯时看一眼手机,总会不自禁地轻翘一下嘴角。 他看的是手机的通讯录。 那上面有前几天邱继炎打进来的通话纪录,来电人已经显示为他设定的,“邱”。 说实话,他其实是想设定成“炎”的,只不过输入了两次后,又不好意思地删掉了。 帮邱继炎解穴已经过去了好 几天,可是在夏忘川的心里,却始终有一份没解开的疑惑。 邱继炎的穴位真像他说的那样,是在练习跆拳道的时候被人无意中碰到的吗? 还是……. 算了,那想象有些太过离谱,最终还是无解。 夏忘川摇了摇头,金碧辉煌的‘宫里’已经来到面前了。 他今天来得比较早,‘宫里’还没有客人的影子,按摩师们也大多还没有到,整个楼里面静悄悄的。 按了通往员工休息室的楼层,夏忘川又不由自主地看了眼手机,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 他刚走进电梯门,身后一个身影也跟着走了进来,脚步轻盈,几乎听不见声音,要不是那人身上带着一股幽幽的香气,专心看手机的夏忘川差点没有发现对方。 不过,从那股味道独特的香气中,夏忘川已经知道和自己一起走进电梯的人是谁了。 ‘宫里’目前公认算得上按摩师头牌的有三个人,一个是来自东北的帅哥,叫何达,一个是自己,另一个,则是来自江南的苏舟。 眼下这个走路轻盈,一身香气的男子,就是苏舟。 “夏师傅今天好早呀。” 正在犹豫要不要先和对方打招呼,斜靠在电梯上的苏舟已经先开了口。 他是正宗的苏州人,虽然人在北方,说着一口普通话,可是腔调里却脱不去吴侬软语的味道,自带一份软糯。 他整个人比夏忘川要小了一号,体型苗条,肤色白净,一看就是江南小哥的样子,身体靠在电梯上,细腰一扭,倒像是一条没骨头的蛇。 “你也早,苏师傅。” 夏忘川一边打着招呼,一边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在很多人眼里,唇红齿白、修长挺拔的夏忘川看起来也像是个江南一带的美男子,可是在苏舟面前,明眼人却能看出他们间的不同。 同颇有几分阴柔的苏舟相比,北身南相的夏忘川似乎更能诠释出一种湿润如玉,柔中带刚的感觉。 “听几个小阿弟讲,夏师傅手艺老灵光的,现在大家都在说你被人包了出台的事?真的假的呀?啧啧,依我讲,还是‘宫里’的庙门太小,供不住你这尊大菩萨吧。” 顾小飞早就跟夏忘川说过,在他没到‘宫里’之前,这些按摩师里最红的就是苏舟和何达,两个人明争暗斗,拉帮结派,互不相让。 而这个苏舟牙尖嘴利,能说会道,惯会和经理领班等人打成一气,从表面看一直略占上风。 果然,今天两人一见面,苏舟开嘴便问自己所谓被金主包了的事,当真一副宫里宠妃霸道的嘴脸,丝毫没有委婉含蓄装一装贤良的想法。 “苏师傅,既然你都说了这事儿是听说来的,自然知道什么叫流言蜚语、闲嚼舌根。我来‘宫里’的时间不长,跟你们比算是晚辈,别说我不是什么菩萨,就算是,论起道行跟前辈们也没得比。庙小不小,你肯定比我有发言权。” 苏舟脸色一变,一双本就上翘的眼角翘得更高,刚想再冷嘲热讽两句,电梯忽然在员工后勤处所在的楼层停住了。 门口站的是顾小飞,手里拎着一个礼盒状的东西,他一眼先看到了站在斜前方的夏忘川,顿时眼前一亮,一下子闪了进来。 “夏哥!我正找你呢,这是刚从员工收件处给你取的东西,我跟你说,这东西我让你猜十次,你都猜不到是谁送给你的,得,告诉你吧,是邱继炎邱总派人送过来的,神吧…….哟,苏哥,不好意思,才看见才看见!” 有些兴奋过度的顾小飞这时才看到靠在电梯上一脸黑线的苏舟,忙朝‘宫里’的大红人笑着点头示意。 夏忘川和苏舟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顾小飞手里的盒子上。 夏忘川看到了盒子包装上那几个精美而古朴的大字,“福鼎白茶”。 一时间,他的心莫名地“呯呯”加速跳动起来。 “白茶?我还以是什么好东西,这不过是唬你们北方人的罢了,在江南老家,我们只吃绿茶,谁会喝这鬼东西。” 苏舟的眼皮从盒子上撩起来,嘴角一抿,一副完全不看在眼里的架势。 夏忘川用手指轻轻弹了弹顾小飞手里的盒子,“小飞,跟苏师傅学着点,看人家的生活多精致讲究,所以长得也精致,小巧玲珑的,咱们粗茶淡水的不讲究,也就腿长得长一点罢了。” 顾小飞眼见苏舟一张眼角斜飞的脸登时变了色,知道他虽生的漂亮,可惜跟夏忘川这样修长身材的帅哥一比,顿时便被压了半头,知道夏忘川这几句话碰到了对方的痛处,看苏舟的表情,自己差点就要板不住脸上的笑意。 电梯门开了,员工休息室的楼层已经到了。 苏舟不等靠门的俩人抬脚,胳膊一分,扭着细腰从夏忘川和顾小飞的中间挤了过去。 顾小飞和夏忘川互相看了一眼,都忍不住咧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来到‘冷宫’,屋子人不多,基本都在床上睡觉。 顾小飞将盒子递给夏忘川,小声问了句,“夏哥,你和那邱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我刚才一听这是人家专门派人给你送来的茶叶,我都傻了有没有!” 夏忘川朝他摆了摆手,这里人多眼杂,看着都在睡觉,可是如果你真的说了什么,那些看似睡梦中的耳朵却会一个比一个竖得高。 再说,邱继炎忽然巴巴地派人给自己送来一盒白荼饼,对他来说也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这位众人口中端方冷峻的邱公子,还真不是一个高冷男神的形象就可以概括得了的。 夏忘川轻轻拿起装着白茶饼的锦盒,想了想,慢慢打开了盒盖。 瞬间,他的心巨烈地跳了起来。 一摞五块茶饼上放着一个印着“邱氏”的白色信封。 信封是封口的,夏忘川看了一眼正在神神秘秘鼓捣手机的顾小飞,稍稍背过身,用不知不觉中带着微汗的手拆开了信封。 信封里只有一张同样印着‘邱氏’的信笺,折叠的整整齐齐,像是一张纸折的工艺品。 打开信笺,上面只写着一行字,那字体入眼处苍劲有力,充满了男性雄浑的力道。 “君子爱茶,取之有道;解穴之恩,香茗为报——邱继炎。” 夏忘川将这四句话在口中默默读了几遍,眼前似乎浮现出那个高大身材的男子,正端坐在豪华的办公室里,面无表情地在信笺上写上这几句话,又一丝不苟地折叠着好,封在信封里。 此时此刻,夏忘川感觉自己的心里像是屹立着一座休眠的火山,在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却有一股滚烫的岩浆在不停地暗涌。 他偷偷将雪白的信笺放到了唇边,快速地左右扫了一眼后,飞快地亲了一下。 邱继炎,十六年了,不管你这张信笺的本意是什么,可是对我来说,它却像是一封最简短的情书。 不论我和你的未来会怎样,这封你送给我的信,相信直到我老去的时候,也永远不会忘记! 第21章 邱氏集团的午休时间。 茶水间里,几个女人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八卦着公司里最新的消息。 消息看起来似乎很简单,可是细想起来,又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从到集团上班的第一天起,邱继炎邱总在工作时喝咖啡的习惯便已经养成了。 所以,前几天的某一个早上,当他忽然告诉秘书每天不用再冲咖啡,而是改换成中式的白茶后,公司里敏感的女人们都好像发现了点什么。 此刻,某位经常钻研情感学的女生一边灌下最后一口咖啡,一边朝几个姐妹说道,“告诉你们,以我的经验,当一个人忽然改变沿习多年的生活习惯时,从情感的角度看,不是因为失恋,就是因为热恋,或者是陷入暗恋,至于咱们邱总是哪种恋,大家拭目以待吧!” 众人口中死活都是恋的邱总,此时正操着熟练的美式英文同一位美国的客户进行电话沟通。 这单生意可以说是邱继炎接任邱氏ceo以来最大的一单。 如果能够谈成,不仅对邱氏未来一个时期的发展起到极为重要的作用,而且对于越过上一代直接进入权力顶峰的他来说,也将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 虽然他看起来老成持重,行事也足够稳准狠辣,可毕竟只有二十六岁的年纪,在集团的很多老臣子看来还是欠了点火候。 所以,邱继炎最近在这单涉及到整个美加地区的生意上可谓是用足了功夫。 好在双方的沟通和进展非常的理想,对方的客户代表已经确定下一周便飞来中国,正在同邱继炎磋商行程。 两个人在电话里沟通的久了,邱继炎感觉嗓子干得厉害,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白荼甘咧的味道瞬间侵入了他味蕾,醇厚的茶香像是一只温柔中又带着韧劲的手,将邱继炎身体上的疲累一扫而光。 终于完结了这通漫长的跨洋电话,邱继炎放松地微微向后靠了靠,晃了晃有些酸涩的脖颈。 只不过,即便是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办公室内放松,他也不过是稍稍靠一靠,整个人依然维持着看起来很端正的姿势。 面前的白茶杯还在一点点散发着淡淡的荼香。 邱继炎的目光在杯子上流连了片刻,忽然想起这个时候,自己派人送过去的白茶饼,想来夏忘川应该已经收到了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算不算是心血来潮,忽发奇想。 或者这两种都不是,就像自己写给他的那张信笺一样,“解穴之恩,香茗为报,”是的,自己不是一个喜欢欠人情的人。 因为人情,毕竟也带了一个‘情’字。 他又想到了另外写给他的两句话,“君子爱茶,取之有道,”大概无论是谁,看到这两句话的时候,第一反应都会想起那句俗语,“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吧。 邱继炎承认自己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是有私心的。 他没来由的就相信,那个接触起来有了更深了解的按摩师,应该有着能读懂自己潜台词的慧根。 没错,不管怎么说,在不清楚夏忘川到底是不是像传闻中说的那样,被金主包了的时候,在邱继炎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确定。 从上次夏忘川给自己解穴后,已经几天没有按摩了。 邱继炎眼前又浮现出夏忘川那十根纤长的指尖,他用力摇了摇头,想把它们从脑海中暂时屏蔽下去。 美方代表第一站要直飞上海,看一看公司在华东区的运营情况,所以他今天晚上要带几个骨干班底先飞上海,做好第一手的准备,推拿按摩?还是等回来吧。 夏忘川休了周五、周六后,平时出的钟便多了起来。 他心里一直在想着该怎样给印继炎回一条信息,或是亲自打一通电话,既表示已经收到了对方的茶叶,更想表示下自己的感谢。 一个接一个的客人让他一直没有时间想好该怎么跟对方说。 如果对方是个普通的客人倒也容易,回过去的无非是谢谢,非常感谢,您破费了的客套话。 可是对方是邱继炎啊! 是自己心心念念十六年之久,从少年喜欢到现在的男人啊!而且对方还给自己附了封虽然简短,却貌似意味深长的“情书”,自己怎么能随随便便几声谢谢便应付了事呢。 一想到那所谓的情书,一双手依旧在客人颈上用力的夏忘川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那个男人的第一句话细想起来很有意思,“君子爱茶,取之有道”,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一句非常熟悉的老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那么,这位谈吐中从来都是言简意赅的邱先生,写这句话的时候,会不会也附加着某种特别的含意呢? 想来,‘宫里’关于自己被金主包了的流言,在林大伟之流的嘴里 ,流传的速度应该是非常快的。 而邱继炎在跑到自己家里解穴的那天,见面时平淡中却别有意味的询问,似乎已经说明了问题。 “不好意思,跑到你家里来,主要是听说周五周六你都不在‘宫里’……” 他一定是听说了,并且听说的版本似乎还有着比较丰富多彩的内容,所以……所以他才会写出‘君子爱茶,取之有道’这样似乎在提醒自己什么的字眼吧? 应该是的。 夏忘川按在客人脖颈上的手不自觉地加上了力,客人重重地咳嗽了一下,他才缓过神来。 邱继炎带着一班人飞到上海浦东机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近十点半钟了。 舷窗外是亮如白昼的灯火,邱继炎在飞机着陆后打开了手机。 好多短信提示跳了进来,最后发来的一条是十点二十分,显示发信人的名字是“夏”。 他心中蓦然一动,立刻按开了信息。 “谢谢邱总的白茶!帮您解穴不过是忘川的举手之劳,邱总说报恩真是言重了。不过,我很喜欢这盒茶,尤其是盒子上的图案,绿叶白花,虽根植于淤泥却不染……有机会的话,希望亲自泡此茶与邱总共饮!夏忘川。” 一时间,川流不息的人群,南腔北调的声音,好像都被邱继炎的双耳自动湮没了。 他浓如墨染的双眉挑了挑,繁华暄闹的夜上海在他眼前似乎变了样儿。 从来人们都说上海的夜是杯浓烈的酒,可是在邱公子现在的眼中,却只看到一杯香醇的茶。 一周后的晚上,夏忘川坐在‘冷宫’的床边,给顾小飞连着打了三个电话,对方都没有接听。 他失望地将电话扔在一边,有些费解地咬了咬嘴唇。 顾小飞这几天变得十分的古怪,没事儿时总是神秘地鼓捣手机,慢慢地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动不动就请假,和夏忘川在一起时也躲躲闪闪的,似乎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今晚,顾小飞又请假了。 夏忘川感觉到了他的异常,好几次想和他私下谈谈,可顾小飞这个‘飞’字真是没白叫,总是几句话没说完就找借口溜掉,一转眼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这小子在搞什么古怪?夏忘川在回家的路上还在想着这件事儿,同时在大脑里回忆着这几天‘宫里’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电话响了,他急忙掏出来看 了一眼,是顾小飞回过来的。 电话里的声音很吵,似乎是在一个很喧闹的场所里,不过,夏忘川仍然第一时间听出了顾小飞声音里的紧张和害怕,甚至,带着一点哭音。 这并不符合那个贫嘴子一贯的风格。 “夏哥……我在三里屯明仕夜总会呢……我…我跟辉哥他们在一起,哥,哥你现在能来一下吗?你不来的话,他们…他们不让我走!” 夏忘川的脑子一时间被顾小飞断断续续的话扰乱了。 辉哥? 他的眼前一下子浮现出那个脖子比脑袋还粗的粗豪男子。 你不来…他们不让我走? 什么意思!为什么自己不去,他们就不放顾小飞走,顾小飞怎么会和辉哥那帮社会人混在一块儿的? 夏忘川听着顾小飞那边有些胆怯和迟疑的声音,“夏哥,你来吗?你来吧,我…他们真不让我走!” 他发现自己的脑筋头一次有不够用的感觉。 顾小飞的电话显然是在那些人面前被逼着打的,所以言词间根本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意思。 夏忘川知道现在就是问他,他也一定不敢多说。 他咬了咬牙,对着电话用力回了一句,“明仕夜总会哪间包房?我马上过去。” “夏哥,你来是吗?909,909包房,谢谢哥!” 邱继炎看着走在自己身边身材高大,潇洒风流的金毛老外,有些无奈却不为人知的摇了摇头。 金毛老外是美方公司的首席代表汤姆,他带领一班人马在上海与邱继炎一番洽谈与考察后,双方合作的兴致几乎达到了一个最高点。 今天上午一行人回到了北京。 汤姆是个地道的中国通,对于北京,他对某些方面的熟悉程度早已经超过了生活上三点一线的邱继炎。 经过一下午的休整后,汤姆容光焕发,精力恢复得像是一头要发情的公牛。 “邱,晚上陪我去三里屯吧,那里的姑娘和小伙子可以说是全北京最带劲儿的,我现在全身的细胞都在舞动,你要是不让我心情放松一下,我担心失望的我连你都会爱上!” 邱继炎对美国的客户下了很多功夫,早就知道汤姆是个男女通吃的双性恋。 可是眼下,面对这个热情风趣又性致满满的美国佬,他既啼笑皆非又毫无办法。 这是一个超级大客户,自己必须要全力以赴。 午夜的三里屯,空气中仿佛都浸泡着酒精和欲望的味道。 邱继炎带着公关部的几员大将,陪着汤姆和几个手下来到了有名的明仕夜总会。 夜总会旋转的电梯门像是一个万花筒,清醒的人兴冲冲走进去,迷醉的人跌撞撞走出来。 刚刚走到旋转门前的邱继炎,忽然站住了脚步。 他看见两个男子正从旋转门里走出来,立刻,一股浓烈的酒气,直冲到他的鼻子里。 两个人他都认识,一个是脸色绯红、步子散乱的夏忘川,一个是他‘宫里’的同事,正一脸紧张搀扶他的顾小飞。 第22章 邱继炎的脸色不为人知的沉了下来。 眼前的夏忘川,打破了这个男子从前留给他的所有印象。 夏忘川似乎喝了很多酒,走路的姿势已经明显有些重心不稳,要没有顾小飞的搀扶,不知道还能不能走出一条直线。 他的表情好像有点痛苦,一双修长的眉毛紧拧着,两瓣素来红润的嘴唇却与脸色正相反,变得有些苍白。 这样的他,和平常在‘宫里’或家里遇到的他截然不同。 那张光洁白嫩的脸此时变了色,像一块白玉被抹上了一层朱砂,在夜总会门前炫丽的灯光下,竟然透出一股让人惊艳的秀色。 邱继炎的大脑里有些茫然。 在这样一个欲望横流的地方遇到这样的一个夏忘川,他一时还没有完全适应。 而与此同时,在他耳边,却传来汤姆带着夸张儿化音的声音。 “长得可真带劲儿!” 邱继炎愣了一下,下意识侧过头,身边高大健壮的美国人停下了脚,一双湛蓝的双眸正死死地盯在夏忘川的脸上。 性格外露的美国人丝毫没有掩饰他看见诱人男色时惊艳的表情,目光追随着正从台阶上朝下走的夏忘川。 大概是脚有些软,虽然被顾小飞扶着,夏忘川的步子还是有些飘浮,在走过邱继炎这群人的时候,忽然踩空了一级台阶,身子脱离了顾小飞的双手,朝前面直直地倾斜了下去。 邱继炎下意识便朝前迎去,想要接住这个要跌倒的男人。 可是他的身形虽快,一边却有人比他还快。 一个高大的身影一个箭步便冲了过去,正好将夏忘川摇摇欲队的身子接在自己身前。 “帅哥,当心脚下,小心摔坏了漂亮的脸蛋!” 比邱继炎行动还要迅捷的人正是眼带桃花的汤姆。 他一边毫不羞涩地飚着纯熟的‘把弟’中文,一边借势抓住了夏忘川的手,对方纤长光洁的手指带来又凉又滑的触感,让他顿时心旌摇曳。 邱继炎在他接住夏忘川的身体时,两道浓眉死死地皱了起来,刚要张嘴说话,又看见汤姆长满浓密汗毛的大手握住了那双修长的手。 我操!那手也是你摸的! 他好像忽然间就忘记了眼前这个美国佬是自己非常在意的客户,也忘记了自己从来不会在公共场合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他“腾”地走到汤姆的身边,一把将夏忘川的手从美国佬的大手中拉了出来。 邱继炎的力气又大又猛,夏忘川身体却早已酥软无力,被他这么一拉,整个人一下子扑在邱继炎的怀里。 他两只手下意识便搂住了身前男人的腰,两片被酒精染得更加鲜红的唇刚巧碰在邱继炎的下巴上,软软的、湿湿的。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这突如其来的怀抱有种莫名的熟悉,夏忘川的身体不仅没有躲开男人的怀抱,反而用力搂紧了他。 一股热而酥麻的感觉从邱继炎的皮肤上瞬间燃起,像一股电波般飞快传遍了全身。 邱继炎稳了稳心神,双手用力扶住了夏忘川的身体,夏忘川身上浓烈的酒气和他紧紧的拥抱让邱继炎的眉毛直接拧成了一个疙瘩。 妈的! 他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便把自己搂得这么紧,这特么是习惯了投怀送抱吗? 一边的顾小飞已经三两步赶了过来,一边朝邱继炎点头致谢,一边将夏忘川扶了过去。 汤姆脸带困惑地走到邱继炎面前,这位平时稳重冷静的男士刚才的举动可有点让他意外,那架势,倒像是半路来抢亲的劫匪。 邱继炎朝他比了个手势,“tom,这位先生刚才看起来似乎要呕吐,我知道你是最爱干净的,如果他要吐到你身上,你今晚还想不想喝上几杯了?” “当然想去喝上几杯,邱,我希望今晚能再遇到一个像他这样的美男子,你知道吗,他的手,真的好光滑。” 汤姆刚才正握着美男子的手指发痴,忽然被邱继炎将人拉开,正觉失望,听到他如此说,才释然地耸了耸肩,一边朝门里走,一边还恋恋不舍回头看着夏忘川的背影。 邱继炎也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那个男人刚才虽然和自己抱了个满怀,却似乎并没有认出自己。 他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喝成这种样子? 邱继炎转过身跟上汤姆的步伐,心里却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一个服务生急匆匆从门里跑了出来,手里抓着一个手机,看见顾小飞和夏忘川的背影,急忙跟了上去。 顾小飞接过忘掉的手机,向服务生道了谢。 邱继炎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在大堂等电梯的时候,那个服务生已经折返回来,正在和前台的女服务员调笑着。 邱继炎心里一动,和一边的公 关部长交待了两句,对汤姆比了个接电话的手势,慢慢朝前台走去。 被邱纪炎叫到大堂一角的服务生有点发懵。 这个身材高大面色深沉的帅哥看着有几分怕人,可是他随手从钱夹里抽出来的几张红色票子又有几分诱人。 不过当发现对方只是问了他两个简单的问题后,他一下子就轻松了。 这位大帅哥只是想知道,他去送手机的那两个人刚才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 服务生将红色票子捏在手里,脸上瞬间涌现出一份带着轻佻感觉的表情。 “您问那两个人啊?他们是从九楼的大包房里出来的。那屋的客人刚散,差一点全都喝趴下了。好像是一伙混社会的有钱佬,一晚上一个公主都没点,嘿嘿,我们几个服务生都说肯定是一伙搞基的。” “对了,您问他们做什么了对吧,我进去送了两次酒,就看见那个喝多的在那陪酒了,一杯接一杯的,哎,这种人还能干什么,仗着长得帅,陪有钱人玩呗,这些做鸭子的,还不是让人连摸带碰的,没看都喝成啥比样了,估计失不失身都不好说呢……” 邱继炎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示意越说越来劲儿的服务生不用再说,转身走向了上楼的电梯。 电梯的速度按理说应该很快,可是邱继炎却感觉自己想要去的楼层迟迟没有到达。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电梯的楼层按钮看了半响,才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按任何一个按钮。 出租车上。 看着靠在自己肩上半醉半睡的夏忘川,顾小飞紧紧咬着牙齿,一双眼睛里好像有什么湿湿的东西在滚动。 今天晚上,夏忘川在夜总会喝下去五六瓶洋酒,不为别的,都是为了操蛋的自己。 顾小飞在前一阵休息时遇见了一个从前熟识的同乡马明,本来都是跟自己一样在京城苦熬的打工仔,却忽然间变成了一副牛逼闪电的暴发户样子。 他乡遇故知的两个人凑到一块儿,马明主动张罗请顾小飞吃饭喝酒。 吃吃喝喝一顿闲扯之后,顾小飞忍不住向马明打听怎么忽然间就发了大财。 马明见他询问,特意左右环顾一番,才小声告诉顾小飞,自己正跟一个有名的团队在玩网上赌球,三个月不到,已经赚了小二十万。 顾小飞听到二十万的数字有点咋舌和疑惑,可是看着从前一条牛仔裤穿半年的马明现在西装革 履,出手大方的样子,又不得不信,心里不知不觉就长了草。 马明看出他眼神里的变化,更是一顿海吹,狂轰烂炸之下,等饭局终了,顾小飞已经彻底被他洗了脑。 在马明的指点下,顾小飞在手机上下了个隐密的网址。 马明摇身一变,变成了他的担保人和上线,让他在网上先存了一万块钱,便加入了赌球的行列。 两人分开后,马明三天两头给顾小飞发来各种下注通知,并时不时透露给他一些小道消息,刚开始,顾小飞实打实地赚了一万多块,兴奋得一个人在厕所里都在偷偷唱歌。 看到赚钱这么容易,顾小飞很想让夏忘川也加入进来,一个是让他也跟着赚钱,另外自己拉他进来做下线,自己还会有提成收入,也算是一个双赢的事情。 不过他犹豫了几天,还是没敢和夏忘川说这件事儿。 因为他知道这位夏大哥虽然看起来和善温和,可是内心却很有成算。 平常两个人聊天时也告诉过他,君子爱财,但一定要取之有道,卖手艺可以,别的斜门歪道,可想都不要想。 所以,赌球这件事儿,顾小飞最后还是对夏忘川封了口。 他在前面小赚了一些后,后面下的注就忍不住逐渐加码。 可是后面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赢两次就能输五次,筹码在马明的各种承诺下还越下越大,不仅把自己手头攒的积蓄都输个精光,还在网上跟庄家借了不少筹码。 一直到前两天,马明通知他,他已经欠了庄家超过十万,进入了庄家的黑名单,如果不马上还钱,恐怕要有大麻烦,催促他赶紧想办法。 顾小飞拖了两天,也没敢和夏忘川张口借钱。 今天他请了假,想去一个远房亲戚家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借点钱应应急。 结果钱没借到,晚上八点时却忽然接到了马明的电话,让他立刻去三里屯的名仕夜总会,说庄家里有个大佬听说他是‘宫里’的按摩师,很感兴趣,说如果顾小飞把他按舒服了,说不准欠账可以一笔勾销。 这个时候,除了硬着头皮赶过去,顾小飞真是没有一点办法。 等到了名仕909包房,顾小飞不由一下子愣住了。 包房里除了他认识的马明,还有一群明显社会痞子打扮的人。 让他意外的是,房间里竟然还有两个他非常熟悉的人,一个是曾 经找过夏忘川晦气的辉哥,一个是‘宫里’的红人苏舟。 苏舟当时正坐在一个身材粗豪健壮、皮肤黝黑,留着一圈小胡子的中年男子身边。 那男人的一只大手在苏舟的后背惬意地抚摸着。 看到顾小飞,两条粗眉皱了皱,冷冷地说了一句,“就这种货色?我说舟舟,你们‘宫里’也不行啊,是不是除了你,都他妈是水货啊!” 一边的辉哥一脸谄媚地对那个男人说道,“力哥,这货是不够水准,不过‘宫里’确实还有好货色。” 他边说边和苏舟挤了挤眼,又道,“上次我碰到一个姓夏的,那小模样,要脸蛋有脸蛋,要屁股有屁股,跟小苏都能有一比,啧啧,算得上是个尤物了。” 那个叫力哥的男人吐出一个烟圈,“你他妈说这屁话有什么用,什么姓夏姓冬的,长得再好又不欠老子钱,你还能逼良为娼咋地?” 他又上下打量了一眼怯生生站在一边的顾小飞,脸上全是失望的表情,“这样的货色顶什么账啊,告诉他赶紧还钱,要真是你说的那个姓夏的,老子说不定还能有点性趣,是不是啊我的小舟舟!” 他的话刚说完,一边的苏舟斜飞的凤眼忽然闪了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一双灵活的眼珠转了转,看了顾小飞一眼,没有说话,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 不一会儿,力哥的手机传来了微信的提示音,他看了看,嘴角浮现出一丝浪笑,点点头,把辉哥叫了过来,耳语了几句。 辉哥听得不住点头,继而,拎着一个酒瓶子晃着身体走到顾小飞面前。 “你小子听好了,力哥给你个机会,你给那个叫姓夏的按摩师打电话,让他来接你,他要来,力哥一高兴,宽限你还钱时间不说,给你免了也不是没可能。他要是不来嘛,嘿嘿,你看到这个酒瓶子没,你猜我会把它放到哪里?” 第23章 顾小飞看着那个硕大的洋酒瓶子直了眼,终于还是拨通了夏忘川的电话。 当夏忘川带着因为匆忙焦急而略有些晕红的脸色,出现在名仕909包房的时候,那个叫力哥的男人似乎眼前一亮,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苏舟在夏忘川还没到的时候便借故走掉了。 临走时,他拿眼睛跟辉哥对了下光,两个人的眼神里都写满了心知肚明的神情。 苏舟知道,这个可以算作自己金主的力哥,一向对漂亮的男生性趣十足。 虽然他对自己也算不错,舍得给自己大把花钱,可是却是典型的男人本色,从来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主儿。 苏舟知道他的喜好,像夏忘川这样脸蛋和身材俱佳的人物,力哥要是看到了,是百分百会发情的。 所以当辉哥刚一提到夏忘川,他便心中一动。 对苏舟来说,夏忘川在‘宫里’的突然爆红,已经让骄纵的他不爽多时,早就在暗中冥思苦想,要把这个强劲的对手从按摩院里弄出去。 他们都知道,‘宫里’的管理是所有保健企业中最严格最干净的,技师们下班后私下里有点什么倒也罢了,但如果在行业内传出些大的丑闻,一旦被落上实锤,那这人就完全不用在‘宫里’混了。 像夏忘川前一阵传出了被金主包养的绯闻,苏舟一帮人便紧着在后面推波助澜,只不过无论他们怎么在背后捣鬼,毕竟谁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 而眼下,却似乎是一个扳倒夏忘川的绝好机会。 苏舟的脑子转得很快。 在‘宫里’那种地方,一直能红在头牌的位置上,除了脸蛋和手艺,没有一点聪明劲儿,肯定是不够的。 所以眼珠转了几转的苏舟转身便想出了一个坏主意。 他为了不让顾小飞怀疑是自己在搞怪,特意跑到卫生间,给力哥发了微信。 他告诉力哥逼顾小飞把姓夏的找来,他们俩交情深,他不会看着顾小飞吃亏。这样,正好逼他们还钱,如果还不上,就给他们灌酒,等到姓夏的喝多了,那力哥还不是想干啥都成了。 到时候,跟自己私下有一腿的辉哥再搞出点艳照之类的东东,嘿嘿,姓夏的,你不是腿长吗?不是讽刺我小巧玲珑腿短吗?小爷今天就给你的大长腿暴暴光! 夏忘川环视了一下包房,除了小飞外,果然还有那个曾经 被自己点到要尿裤子的辉哥。 不过现在的他一改那天骄横的王霸之气,而是对着坐在中间沙发上一个黑脸男人点头哈腰。 顾小飞急忙走过去,拉着夏忘川的手,磕磕巴巴地把自己赌球欠钱的事说了几句。 虽然只有几句,可是夏忘川也抓住了他话语里的重点,这个欠打的小子竟然欠了人家十万块钱! 他狠狠瞪了顾小飞两眼,还没等张嘴说话,辉哥已经从那个叫力哥的男人那走了过来。 “真是山不转水转啊,没想到今天又看到了夏师傅,啧啧,还是这么水灵。对了,你这个兄弟欠钱不还,我们力哥想赏他一瓶酒喝,他吓破了胆,死活不喝,非说让你过来帮他的忙,既然你也来了,那看看这事儿怎么办吧!” 顾小飞急得满脸都是火,朝夏忘川一个劲儿的摇头摆手,那意思很明显,不是他想让夏忘川过来的,而是他们逼他这么说的。 夏忘川明白他的意思,朝他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小飞和我是好朋友,他的事儿我肯定是要帮忙的,不过这么晚了,我来得仓促,也没带银行卡,确实拿不出十万块钱来。” “我想各位都是有名望的大哥,不会为难一个穷按摩的,我们保证回去就筹钱,明天就把钱还上,行吗?” 他看似对着辉哥说话,目光却落在力哥的身上。 因为夏忘川看了出来,这帮人里,这人才是老大,而且坚持让自己赶过来的这回事儿,肯定也是他做的主。 那个男人从自己进屋时便开始上下打量,一副开仓验货的好色表情。 估计在自己来之前,肯定有人在他面前嚼了舌根,不是这个辉哥,就是别的什么人,所以自己才会无端被卷进这件事中来。 果然,没等辉哥搭腔,沙发上的力哥已经开了口。 “行!” 屋子里人都愣了一下,目光都落在力哥的脸上。 他打了个响指,站起身,走到夏忘川身前,在他的脸上和长腿上扫视了一圈。 “这么帅的小伙问我行吗?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能说不行呢?再说,他们这些人都知道,力哥我在帅哥的身上,还没有不行的时候,小帅哥,你想试试不?” 力哥的手下听他开了黄腔,一下子哄堂大笑起来。 夏忘川脸色微变,轻轻咬了咬嘴唇,“既然您同意了,那我们马上回去筹钱,走吧 小飞。” 顾小飞看了夏忘川一眼,想抬腿转身,可是有点害怕。 力哥听他说完,眼睛斜了斜,冷笑了一声。 “怎么,给个棒锤就当针,真当力哥我这里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一旁的辉哥也凑过来,“我说姓夏的,你有点眼色行不行,我们力哥让你过来,那是瞧得起你,说走就走,你真以为你那手破点穴的功夫牛逼是不是?” 夏忘川感觉有股血直往自己的头上冲,虽说是顾小飞欠了他们钱,可这些家伙也未免太流氓、太霸道了一些。 不过他不是不知深浅的人,对方五六个年轻力壮的痞子在这儿,自己和顾小飞要是硬碰硬肯定占不到什么便宜。 夏忘川强行稳住自己的情绪,平静地对力哥说,“不好意思,是我太着急回去筹钱了,力哥您别放在心上,您看,天也确实是晚了,我们要是再不回去,钱就更不好张罗……” 力哥没等他说完就潇洒地挥了一下手,打断了他。 “帅哥,你不用急,钱,钱他妈就是个王八蛋!告诉你,我力哥重的是感觉,是交情,什么钱不钱的!” “我看你也算是个汉子,朋友有事儿不往后缩的主儿,哥今天就觉得跟你挺有缘,这样,一屋子都是老爷们儿,别光说不练,咱们一起喝点酒,只要你把我喝爽了,别说他欠十万,我他妈再给他十万都没问题!” 力哥一边说一边给粗脖子辉哥递了个眼神,对方心领神会,立即按铃让服务生上一箱洋酒过来。 顾小飞一张脸此时白得瘆人,无意中看到把自己拐到邪路上来的马明,眼睛里差点喷出火来。 他又羞又愧又怕,自己惹了事儿不说,还把夏忘川也拖下了水。 眼看着这帮人成心要灌他的酒,他也是在社会上混了几年的人,看出来这个力哥没安好心,想占夏忘川的便宜。 想到这儿,他急忙拉了夏忘川一把,想要提醒一下对方。 夏忘川朝他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这架势、这局面,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对方是诚心想灌自己的酒,至于灌完后想干什么,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得出来。 夏忘川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一个混乱、紧张的情况下,看着服务生摆在台面上的一排洋酒瓶子,他眼前却忽然浮现出一张男人的脸。 那是邱继炎的脸,是他光着身子坐在花洒下,沉醉中的脸。 清晨,邱家大宅宽阔的书房里,邱继炎正在桌前抄着经文。 雪白的纸面上不断出现一个又一个端正俊逸的汉字,可是抄经人的眼睛,却在黑白分明的纸张里看到了让自己无语的荒唐。 是的,邱继炎邱公子昨天晚上又度过了一个不堪回首的荒唐之夜。 从在名仕大门口看到烂醉的夏忘川起,到在服务生嘴里听到更为香艳的讲述,邱继炎感觉自己完全是靠着超强的控制力才能一直把汤姆陪下去。 不过虽然他的人一直在那坐着,喝水,聊几句,再喝水,再聊几句,可他的脑海里,却一直浮动着那个男人的脸。 终于熬到汤姆兴尽而归的时候,邱继炎才面沉如水的回了家。 夜已经很深了,明天还要和汤姆进行一番洽谈,得早点休息了。 可是,不知道是窗外忽然刮起了闷热的南风,还是今夜的月亮实在太大太圆,隔着窗纱都把室内照得亮堂堂的,邱继炎感觉自己,根本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倦意。 睁开眼睛,眼前是那个唇红齿白干干净净的脸。 闭上眼睛,眼前还是那个带着醉意却更显风情的脸。 还有…还有那搂在自己腰上的手,紧紧地,让自己的身体突突的仿佛通了电。 还有那两片落在自己脸上的唇,软而湿,热而滑,要是用力亲下去,一定非常地带劲儿…… 妈的,你是不是有病! 邱继炎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 那个人帅活好的按摩师,前有被金主包养的流言,今有自己亲眼得见的烂醉,连服务生都用那种不屑一顾的语气将他比作被有钱人玩的鸭子,自己,还想那张脸干什么? 难道这么多年来自己用心筑起的围墙,还真的要为这个人前温和良善,人后放浪低贱的男人敞开吗? 靠! 真他妈是中了邪了,喝了这么多年的咖啡不喝,去喝他妈什么白茶,有病! 不断在心里骂自己有病的邱公子把一床本来一个褶皱都没有的床单生生滚成了一团。 已经将近初夏的夜晚为什么越来越热,越来越闷 服务生尖酸又带着下流趣味的话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响起。 “这种人还能干什么,仗着长得帅,陪有钱人玩呗 ,这些做鸭子的,还不是让人连摸带碰的,没看都喝成啥比样了,估计失不失身都不好说呢……” 连摸带碰……失身…… 邱继炎感觉有一团夹杂着失望、无奈、愤怒、恼火,还有……妒忌的五味真火在自己的体内熊熊燃烧起来。 那股火来得又急又凶,点燃了他憋闷了整整一晚上的压抑心情,也点燃了身体里一个莫名其妙的欲念。 操! 自己还真拿那个人当一朵白莲花在对待,以为他真像是给自己短信中说的那样,绿叶白花,出淤泥而不染,扯他妈蛋吧! 那漂亮的脸蛋,结实的长腿,还不知道都曾经被什么样的人享用过。 那纤长的十指,除了自己,还不知道在别的男人身上做过怎样的流连。 妈的,老子连做梦跟你干了那个事都不好意思,感觉像亵渎了你,我是真他妈傻啊! 那么现在这股憋得快要爆炸的火,为什么不在你的身上发出来? 邱继炎混乱的大脑里像是有滚烫的岩浆在翻腾着。 他再也不想控制自己的欲念,眼睛里全是夏忘川在沐浴室坐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右手却像是在报复什么一样,恶狠狠地将自己和那个影子融合在一起。 于是,在烦闷与莫名的冲动中搞了事情的邱公子,第二天一大早又一声不吭地抄上了经文。 第24章 同样在一大早起来的,还有正在为自己调理胃部经络的夏忘川。 昨晚的酒喝得实在是太多了,已经超过了他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可是身体里的生物钟似乎并没有被体内残留的酒精打败,自己竟然还是不差分毫的睁开了眼睛。 只不过,全身上下,从内到外,几乎没有舒服的地方。 对于夏忘川来说,这种情况其实在他二十八载的人生里还没有出现过。 因为,他遗传了来自母亲家族的强大基因,就是对酒精的敏感度非常地低。 记得夏沐的奶奶给他讲过,他妈妈家有三个男性亲戚,曾经在一次家族聚会的大拼酒中,以一敌十,三个中年人硬是喝倒了二十多个棒小伙子。 说句通俗易懂的话,二斤高度的白酒,一般人喝下去就得躺上几天或者直接住院,可人家喝下去却跟玩似的,什么都不耽误。 不过,无论是当年的夏沐,还是现今叫做夏忘川的自己,都是一个有酒量却从来滴酒不沾的人。 他对酒没瘾,但是不代表他不能喝。 所以,当名仕909包房里一溜洋酒瓶子摆成长长一排的时候,夏忘川暗中咬了咬牙。 眼前的局面,已经是逼上梁山了,要想让自己和顾小飞全身而退,没别的办法,只能喝! 不过他还是在力哥端起第一杯洋酒时平静地说了一句。 “既然力哥这么看得起我,小夏也没什么好说的,就陪力哥喝上几杯。不过,力哥你是讲究人,咱们到底喝到什么样才算喝好,能让我们回去筹钱呢?” 力哥低头在酒杯上闻了闻,眼睛在夏忘川淡红的嘴唇上流连着,整个人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小身板,我也不舍得让你喝多啊!这样吧,我这里一共六个人,大家轮流陪你喝,你只要能喝倒我们这里头三个人,力哥我说话算话,那小子的钱,免了!” 夏忘川轻轻点了点头,一边的顾小飞听到“免了”两个字,脸上的神经登时跳了几下,可是看到桌子上一长排的洋酒瓶,眼睛里亮起来的神色又暗了下去。 他往前走了两步,给力哥行了个大礼,“力哥,小飞知道错了,不该欠您老人家的钱不还,这酒我不能让夏哥替我喝,我自己来!” 夏忘川抓住他的手往后拉了一把,轻声道,“你消停点儿呆着,他们有一半也是对我来的, 这酒我不喝的话,咱们谁都别想走,你清醒点儿,留点神!” 力哥果然理都没理顾小飞的话,小酌了一口,手指朝夏忘川一勾,“来吧,我第一个陪你!” 说着,一扬脖,把一杯洋酒干了下去。 夏忘川没有犹豫,也端起酒杯,干了一杯下去。 从力哥开始,对方六个大汉一个接一个同夏忘川喝了起来。 很快,一圈酒喝过了,夏忘川已经喝了六杯洋酒进去,却似乎和根本没有喝过一样。 力哥的眼睛眯了起来,和身边的辉哥对视了一眼。 要知道,这六杯洋酒一杯不落地喝下去,便是体格魁梧有点酒量的彪形大汉,估计也得脸红心跳东倒西歪了。 而眼前的夏忘川,白的是脸,红的是唇,安然而立,一派云淡风轻。 力哥心里知道自己是碰上酒量好的人了,不自禁地涌上一股懊恼上来,在心里骂了几句娘。 他原本看夏忘川一张清秀斯文的脸蛋,哪里像有多大酒量的样子,还指望着一圈下来就喝他个蒙头转向,两圈下来就可以直接按在沙发上为所欲为了。 现在看,两圈怕是不行了。 不过他对自己这几个人心里有数,那都是两三瓶洋酒的量,这姓夏的再能喝,以一敌六,量他也挺不过三圈去。 可惜,事与愿违,六圈酒过去了,力哥这边已经躺倒在地上一个,其他人包括他自己也都有点见晕了,而夏忘川,却还是一张雪白的脸。 顾小飞的眼睛开始变得越来越亮。 因为随着一瓶又一瓶的洋酒被喝光,力哥那边又倒下了一员战将,而且剩下的四个人,包括力哥在内,也似乎都到了马上就要趴下的临界点。 当然,夏忘川的身体,也开始摇晃了。一直光洁如玉的脸蛋上,也开始涌上了桃花般的红潮。 他一直在咬牙坚持着。 喝到现在,即使是他的酒量,也已经完全超出了身体能承担的最大负荷。 毕竟,那些人喝一杯,他要喝六杯。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倒。 如果倒了,这些已经喝红了眼的男人,尤其是力哥,简直不敢想象会干出些什么。 所以,他咬紧了牙关的同时,左手也悄悄地在自己的醒酒穴上揉捏着,虽然那功效不能立竿见影,毕竟也能稍稍缓解一些。 “呯!” 终于又有一个大汉在力哥的大声臭骂声中,一声不吭地倒在了地上。 不管咋样,混江湖的力哥说出的话是不会改的,他们终于可以走了。 整个包房已经喝成了一片狼籍,力哥瘫倒在沙发上,一双不死心的眼睛盯着夏忘川转身时修长的背影,恶狠狠地把眼前的一个酒瓶子砸得粉碎。 邱继炎与汤姆那边的谈判非常地理想,美国佬也表示出了合作上的最大诚意。 将这个在北京玩得很尽兴的中国通送上飞机后,邱氏这边,便只等着对方回到美国后发来怎样的消息了。 已经十来天没有去‘宫里’按摩了,不过邱继炎不想去。 虽然,他感觉浑身上下,从里到外,似乎都在等待一双手的慰籍。 邱家的早餐时间。能碰到一起的,只有邱继炎和邱继林两兄弟。 小胖子看着堂哥餐盘里的素食,一边把一大块火腿吞下去,一边有点好奇地问道,“哥,是我的错觉不,我咋感觉你最近抄经吃素的次数有点频呢?” 邱继炎平静地回了他一句,“你感觉错了。” 其实小胖子的感觉完全没有错,最近这些天里,邱继炎几乎天天都在抄经吃素。 没办法,他中邪了。 他中了一个让他想起来就想骂上自己一顿的邪。 他明明对一个人累积了很多的猜疑、反感和不满,可是偏偏在每天夜里,无论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还是在情节离奇内容香艳的梦里,总是无法逃避的想到他、梦到他。 邱继炎很多次都在心底告诫自己,那是一朵外表温良却可能有毒的花,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得有多纯洁,就可能在背后有多不堪。 可那个修长身影,帅气脸庞的俊俏男子,却好像总是用万花筒般多变的样子,用十根长长的指尖,凭空挖出一个长长的隧道,钻进了他的脑海,久久不去。 不过,邱继炎用他超强的控制力努力做到了一点,那就是不管自己在睡不着觉的时候有多冲动,也强行逼迫自己不能再想象着某个人的样子去放飞自我。 可是有一点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那就是在每次强行控制自己后的夜里,都会不期然地进入一个荒唐之极的梦。 而梦醒后的早上,邱继炎咬着牙根偷偷在洗手间洗干净内裤后,便一声不响自动自觉地跑到书 房里去抄经文。 在一种别别扭扭的控制与反控制里,就像邱继林说的那样,邱继炎的某些事……变频了。 在公司里,他依然还在喝着白茶。 虽然,有时候看着白茶的叶片,面无表情的他心里偶尔也会吐槽一下,明明也是绿色的茶叶,却偏偏叫什么白茶,跟有些人一样,看似白莲花般的人品,却可能就是个标准的绿茶…… 可以说,以邱继炎为首的邱氏新一代核心,目前都在翘首等待着太平洋对岸的合作消息。 这一役,如果胜了,邱氏未来的商业版图上将增添北美这样的超大级别版块。 而邱继炎作为执行官的根基,也将会被夯实得牢固很多。 而如果合作谈不成,许多原来便对邱继炎跨位掌权不服气的公司老臣,势必会对董事会的任免说三道四,直接影响到邱继炎在集团里的威望。 所以整个新一代核心团队的成员们都憋着一口气。 私下里,大家已经达成了一致,只要合作成功了,一定要让冷面男神邱总请大家好好热闹一回,而且不管他用什么理由推托,都要灌他一顿庆功的大酒。 终于,就在邱继炎夜夜天人交战,日日等待消息的一个周五的下午,美国那边传来了一个让整个邱氏炸了的消息,双方的正式合作达成了! 好消息像流动的水银,一泄千里。 就连在家里享受清闲的丁老夫人都给最为看重的长孙打来了电话,除了替孙子高兴外,老太太倒是和大家想到了一块,叮嘱邱继炎今天要好好带大家去庆庆功。 大概是这些日子紧张的等待和郁闷的心情太过压抑,此时的邱继炎,忽然也很想让自己放松一回。 哪怕自己只是坐在一边看着大家尽情狂欢,也好过自己回到那个幽深的在宅子里,一个人在床上与那份莫名的欲望去纠缠。 只不过邱公子有些低估了手下这些干将想要放倒他的愿望,或者说,今晚的他在骨子里似乎也有一些想要彻底放倒自己的冲动。 而这两者结合到一起的结果,就是邱继炎在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已经被员工们一轮又一轮的攻势击败,彻底醉成了另外一个邱总。 这另外一个邱总大方地告诉手下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么疯就怎么疯,所有的花销都由公司买单。 而他自己,则看似清醒地拒绝了所有人的陪同,叫了一辆出租车, 说了一个地址,便将头靠在后车窗上,闭上了眼睛。 窗外是北京异常闷热的、初夏的夜晚,大概是周五的原因,街边上还到处都是或行色匆匆,或悠然自得的人流。 出租车司机的技术非常不错,一路顺风地开到了邱继炎说出的地址。 那里离‘宫里’不远,小区外有一片绿化带,曾经有人在这里点中过自己的要害。 小区里是一片有些年头的老旧楼区,其中一户小小的一居室里,曾经有人给自己解开了被封住的穴道,又给自己泡了一杯香醇的白茶。 今天是周五,那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陪完了金主,回到了家里。 又或者……也许根本并没有什么金主。 管他呢! 要是他没有金主,自己今晚就做他的金主吧! 酒精像一簇勾起人欲望的火苗,在邱继炎的心里熊熊燃烧。 第25章 夏忘川给余喆做完推拿后,时间又到了必须要去赶末班车的时间。 拿上余岭封好的一百块钱,夏忘川一边收拾按摩用品一边叮嘱他最近可以给余喆吃点中药店的珍珠粉。 那东西安神去躁,配合着推拿穴道,可以让余喆的多动症状得到些缓解。 末班车上人不多,夏忘川抱着按摩袋,有些不自禁地发起了呆。 在他收到邱继炎派人送来的茶叶,又给对方发了致谢的信息后,一晃已经是半个多月的时间了,那个男人一直没有到‘宫里’来过。 夏忘川有些担心。 他担心的是那个男人是不是误会了自己什么。 因为顾小飞在他酒醉清醒后告诉他,那天晚上从名仕出来的时候,他们迎头撞上了邱公子。 用顾小飞的原话就是,“要不上次咋说你们俩不是冤家不碰头呢,邱公子第一次见你,喝大了,那天你救我时喝大了,也碰上了他。” “而且,当时你差点摔倒,有个帅老外扶住了你,邱公子过来帮忙,你还扑到了他的怀里,两个人抱得可紧呢!” 夏忘川才不相信贫嘴子后面那些改不了的扯蛋话。 可是顾小飞前面说的他信。 因为在那个喝得不堪回首的晚上,他确实隐隐存下了一丝恍惚的记忆,在夜总会的门前,自己似乎和那个高大的男人来了个脸贴脸。 所以对于那个男人来说,他当时看到的,是一个完全不同于以往的自己,一个脚步蹒跚、满身酒气,深夜从娱乐场所里出来的自己。 想来,自己在第一次看到他烂醉如泥时有多惊讶,对方在见到自己喝多时就一定有多意外。 唉。 夏忘川抬头看了看车外,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正是他担心的地方。 因为他相信自己比邱继炎身边的很多人都更加了解这个男人。 那是一个对品质不端、风流放荡极为反感甚至可以说仇视的男人。 在他们小的时候,夏忘川就已经知道,邱继炎是用一种怎样仇恨和敌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亲。 因为在那个男孩心中,那个拐走了他亲妈的按摩师,就是那样一个品质不堪的男人。 那么现在,本来就曾经对自己长相有所挑剔的邱继炎,又会怎么看待自己呢?有关 金主包养的流言,午夜风月场所的宿醉…… 他该不会,从此以后就不来找自己了吧? 夏忘川带着一肚子的胡思乱想回到了小区。 楼前花圃里的丁香开得正盛,散发着沁人的幽香。他用力闻了闻,奇怪,除了幽幽的花香之外,空气里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酒香。 大概是哪个邻居喝多了吧,夏忘川心里嘀咕着,不由自主地便想到了前些天也同样喝得烂醉的自己,摇了摇头,走进了楼梯间。 他租住的房间在三楼,刚走到二楼的时候,夏忘川便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楼道里那股酒气此时随着楼层的增加,已经变得越来越浓,而且让人感觉奇怪的是,好像还有一阵粗重的喘息之声随着酒气,时断时续地从上面传过来。 是谁喝醉后睡在楼梯里了吗? 夏忘川心里提高了警觉,毕竟这个小区前一阵发生了好几起的抢劫案,包括自己,都被人踢伤了屁股,所以有些事,还是小心点好。 他慢慢地走到了三楼,整个人一下子愣住了。 在他的房间门口,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正靠着房门坐在地上。 月光从楼梯间的窗子照射进来,把他半仰起的脸照得一半明一半暗。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鼻息很重,呼吸却似乎很均匀,好像就这样静坐着进入了梦乡。 夏忘川感觉自己的心里就像有一面激昂的小鼓在疯狂地敲击着,一时间里,两侧的脸颊都明显有些发烫。 这个看起来喝得烂醉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朝思夜想的邱继炎。 来不及多想为什么这个喝得烂醉的男人会跑到自己家门口来睡觉,夏忘川首先想到的是,虽然天热了,花开了,可是一直这样坐在凉地上睡,肯定是不行的。 尤其对男人来说,这种从地气上引起的着凉,可是会伤肾的。 肾要是伤了……可不行。 他对于自己忽然间有了这样的想象而哑然失笑。 摇摇头,夏忘川赶紧俯下身,轻轻拍了拍邱继炎的肩膀。 “邱总、邱总,您醒醒,地上凉!” 呼吸平稳的邱继炎似乎睡得很沉,大概在睡梦中听到耳边有些声音在响,眉毛皱了皱,眼皮也跟着动了两下,却还是没有睁开。 夏忘川看着他脸上下意识出现的表情,心里像是有一把洁白的羽毛扇子轻轻 地拂过去,又拂过来。 有一种又温柔、又微痒的感觉在整个心尖上轻轻荡漾着。 那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端正沉稳的男人,此时酣睡中的表情却像极了当年那个和自己同寝同眠的十岁少年。 而那时的他,总会在睡得熟透以后,胡乱地将自己搂在他尚还稚弱的怀里。 那个小小的怀抱,即便十六年过去,夏忘川依然难以忘记那份特有的炽热与温暖。 现在的他,已经有了比当年不知道要雄壮多少倍的健康体魄,那么他的怀抱,是不是会一样的温暖如初呢? 夏忘川摇了摇头,又用力地拍了拍邱继炎的肩膀。 沉睡中的男人终于有了感觉,眼皮有些吃力地眨了眨,睁开了。 他好像一时还有点适应不了眼前明亮的月光,伸出手挡了挡,目光慢慢聚焦在夏忘川的脸上。 大概怔怔地看了足足有几秒钟,邱继炎的眉头忽然重重地拧了一下。 “怎么才回来?快点开门,我要撒尿!” 邱继炎的嗓门在安静的夜色中显得特别的大。 夏忘川下意识朝对门的住户看了一眼,二话不说便去翻裤袋时的钥匙。 他太清楚邱男神在喝醉后惊人的表现。 这个清醒时衣冠楚楚的端正男子,平时有多稳重,喝多时就可能有多轻狂。 自己可不能让他在大半夜的走廊里大喊大叫,闹,也要让他到自己房间里去闹。 夏忘川掏出了钥匙,看了看堵在门口的邱继炎,没有办法,他吸了一口气,弯下腰,抓住男人的胳膊,“邱总,快起来,我好开门。” 邱继炎听懂了他的话,可是身体却似乎并不太受他自己的控制,在夏忘川半拉半拽下,他勉强站了起来,重重摇晃了一下,一把抱住了夏忘川的肩膀,一张脸架在了他的肩头上。 夏忘川只觉得自己的半边身体一下子被一个男人沉重而又强壮的身体压住了。 他悄悄倾斜了些肩膀的角度,好让那个男人能够靠得更舒服一点。 可是男人嘴里喷出的热气刚好在他耳垂的位置,躲都躲不开。 那股热气又热又潮,吹在耳膜里,痒痒的,让他愣是半天没打开自己的门。 “快点,我要憋不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太多的酒,此时的邱继炎似乎真的已经 被憋了太长时间,紧贴着夏忘川的身体下意识动了动。 夏忘川只觉得自己的半边身体一下子酥麻起来。 “好了!好了!” 夏忘川连声说着,迅速推开了房门。 邱继炎的身体几乎是半压在他的身上,根本没有想放开的意图。 夏忘川努力在支撑他的同时将门口的灯打开,再扶着他往洗手间走。 “这边,邱总往这边来,那边是厨房!” 夏忘川一把拉住了对着冰箱就要拉裤链的邱继炎。 在夏忘川的带领下,两个人终于跌跌撞撞地挤进了洗手间。 没错,是挤了进去。 这个小小一居室的洗手间一个人用正好,两个大男人一齐进来,几乎连转身的空隙都找不到。 “邱总,您…您方便吧,我先出去。” 夏忘川想从邱继炎的身体一侧再挤出去,虽然都是男人,可是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自己就算闭上眼睛,一想到那个男人就在离自己零距离的地方方便,也还是一件再尴尬不过的事儿。 邱继炎嘴里含糊地“哼哼”了两声。 他确实憋得久了,已经有一种快要爆炸的感觉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顾不上夏忘川在说什么,也没时间再等他挤出去,便努力要拉下裤链,彻底解放自己。 可是已经喝得手脚发麻浑身酸软的他,越着急越弄不开拉链,一时间脑门上的青筋都急得爆了出来。 “快点帮我,我打不开,要尿出来了,操!” 看着被憋得青筋直跳的邱继炎,夏忘川用力咬了咬嘴唇,弯下了腰。 第二十五章 之二 邱继炎被酒劲儿和小腹憋闷的感觉冲得眼冒金花,一边使劲儿地扯着拉链,一边大声叫着夏忘川来帮忙。 他的理智告诉他,憋着、必须憋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干出自己一岁前才能干出的丑事来。 二十六岁的邱总尿裤子?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自己干脆一头扎进后海的荷花池里淹死得了。 夏忘川一只手去抓邱继炎在那胡乱拉扯的手,不让他乱动添乱,另一只手则用力帮他拉着卡住的拉链。 他是男人,知道男人被尿憋了很久后身体那种急切的紧张和难过。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有障碍物的原因,邱继炎的裤子包裹得实在是有些紧,夏忘川感觉自己脸上的汗都出来了,还是没能顺利地拉下来。 “你快点,我…我真不行了…” 夏忘川感觉邱继炎的声音里似乎都带出了一点哭腔。 他咬紧牙关,拼了命使劲儿向下一拉,“哧”,拉链没有拉下来,而是彻底崩开了。 。。。。。。。。。。。。。。。。。。。。。。。 。。。。。。。。。。。。。。。。。。。。。。。 “我靠,太他妈爽了,从来没想到尿个尿都能这么爽!” 夏忘川再次被他有些粗鲁的用词震惊到了。 虽然他心里已经对酒醉后的邱继炎有了一个想象充分的人设,可是刚刚发生的事,他刚刚说过的话,还是再一次刷新了夏忘川的认知。 邱继炎侧过身,脸上似乎有点迷茫的表情,“我拉链怎么坏了…” 夏忘川简直有一种想打他一巴掌的冲动。 是,他是时间持久了些,可也不至三五分钟后就把刚才的事儿都忘了吧? 他到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还在小小的洗手间里挤着,并且碰了一些不该碰的东西。 他转过身便朝门外走,不成想身后的邱继炎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站住,你说,你晚上去哪了?是不是陪金主去了?” 夏忘川被他抓住的胳膊立时便感觉到了一股酸疼的感觉。 这个男人清醒时穿上西服看起来像是个标准的英国绅士,可是喝多了酒衣衫不整的样子简直就是个典型的足球流氓。 就像眼下,他虽然穿着西服,可是肩膀和袖子上全都是在门外墙面蹭上的白灰。下半 身更是狼狈,拉链刚才被自己拉坏了,大前门咧开着,露出了一半黑色的内裤。 我的天! 大半夜的,自己竟然领回家一个醉鬼。关键是,光是醉倒也罢了,问出的话还这么不可理喻! 夏忘川一边去抓邱继炎的手,一边说道,“邱总,您放手,您大概喝得太多了,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去给您泡点白茶解解酒,休息一下!” 夏忘川没说喝多了还好,他一提喝多两个字,邱继炎两只本就涨红的眼睛立时瞪了起来。 他挥开夏忘川的手,左手更用力地抓紧了夏忘川的胳膊,右手在空中挥了挥,便去搭夏忘川的腰。 “喝多了?对,我是不会喝酒,一喝就多,不像你,天天去那些地方陪男人喝酒,酒量要上天了吧?你还没回答我呢,是不是去陪金主了?他给你多少钱你这么上心,老子也有钱,你他妈怎么不陪我!” 夏忘川感觉平静的黑夜里好像凭空响了一个炸雷。 邱继炎扯着嗓门喊出的酒话,让他像是被孙悟空的定身法一下子定住了,甚至连邱继炎的手臂环在自己的腰上都完全没有感觉。 夏忘川知道酒后吐真言这句俗语。 所以,这应该就是邱继炎的心里话了吧? 想来在他的心中,自己就是一个贪财低贱的按摩师,不仅被金主包了,还是个经常出入风月场所的、陪男人喝酒放浪的货色。 这就是苦苦思念十六年的男人在心中给自己的判断与印象,而自己,还情深深意绵绵地给人家发着表示自己‘出淤泥而不染’的信息,估计这男人看到时牙都要笑酸了吧? 夏忘川感觉有一股憋闷涌上了胸口。 而胸口处,还不单单只是憋闷,竟然还有一只男人的大手,正从自己的腰际处向上,胡乱在胸前摸索着。 “反正都是为了钱,你陪我不是更好,老子哪点不比别人强……” 夏忘川感觉那股憋闷在胸膛里瞬间化作了一团火。 那结实修长的手带着壮年男子特有的力气与热度,可是它的动作,却完全是一个酒喝大后的人在无意识地横冲直撞。 “你放开!” 夏忘川急了。 他想这个男人,日思夜想,想了十六年。 在一日又一日的想念中,也曾经有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和那个男人,会怎样地相亲相爱。 虽然那些想象中的画面,也曾经让夏忘川在午夜一个人的枕上涨红了脸。可是,所有的想象里,都没有现在这样让他感觉无奈又莫名烦躁的一幕。 这算什么? 一个所谓的正人君子,在酒后对一个他骨子里看不起的人施恩行赏吗? 我嫖你,你还要感谢我看得起你,对吗? 此时的夏忘川,脑子里只剩下一丝莫名涌上的屈辱感。 不行,没有谁,可以任意凌驾在别人之上,就是邱继炎,也不行。 “你跟我说说,你都是怎么陪金主的,怎么陪他们喝酒的,真的随便他们摸吗?是不是这样?” 邱继炎嘴里的酒气让他自己都感觉到眩晕,然后这眩晕又神奇地把这些天压在他心口的那些疑惑都翻腾了上来。 他一边有些凶狠地追问着夏忘川,一边将大手用力朝夏忘川的卫衣里伸,坚硬的手指骨节触碰在光洁滑润的皮肤上,竟然让他混乱火热的大脑感觉到一份无与伦比的激动。 大概在卫衣里摸得还不过瘾,邱继炎的大手从夏忘川的胸口顺势向下滑去。 夏忘川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没想到邱继炎真的醉到这个程度。 窗帘上投射出两个男人混成一体的身影 “哐”地一声,有些兵荒马乱的一居室终于安静了下来。 夏忘川也终于在邱继炎把手伸进自己衣服内乱摸的情况下,再一次点中了他的昏睡穴。 在邱继炎摔倒在地上的一刹那里,夏忘川准确无误地抱住了他的头。 月光如银。 夏忘川静静坐在床边,看着床上陷入沉睡中的男人。 这个时候的邱继炎看起来真的是足够英俊、也足够诱人。 他的脸色已经没有最开始时那样胀红,头发篷乱,眉毛却舒展着,高高的鼻梁下,两片薄唇半开半闭,呼吸很均匀,虽然还带着一些残留未散的酒气,却莫名地多了一分颓唐的性感 此时的他,既不像清醒时那样严峻冷傲,也不像大醉时那么狂放不羁,倒有些回复到了他本身的年龄,看着就是一个普通的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子该有的样子。 这个样子的邱继炎,让夏忘川越看越喜欢。 以至于,他忽然就有了一个冲动的念头。 他轻轻地俯下身,身体里有些不可抑制的紧张, 却还是慢慢地靠近了那张英俊的脸。 当他们的脸已经近到能感觉到对方体温的时候,夏忘川稍稍停留了几秒钟,直到他确定邱继炎仍在深度的睡眠之中。 他低下头,将两瓣淡红柔软的嘴唇轻轻压在了邱继炎的唇上。 可能只有一秒钟,也可能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夏忘川抬起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眼角竟然不受控制地湿润了。 他其实并不满足这样一个偷偷摸摸的吻。 他想要的,远比这蜻蜒点水般的温存多的多。 因为经过漫长十六年的思念与等待,当他终于和这个男人再度重逢的时候,他发现,这个男人没有带给他一星半点的失望,甚至,更多了许多意外的惊喜。 即便是这样烂醉如泥的邱继炎,也是那些惊喜里的一部分。 因为这样的他,才是更真实、更纯粹的他。 而不是像教科书一样,人为刻画出来的高冷男神。 他确实端正、冷淡、持重,可他也憨萌、放浪、野蛮。 他就像这世上的万物一样,有阳面,也有阴面;有好,也有坏。 所以,他才是自己的邱继炎,一个本质上从来没有真正改变的邱继炎。 那个一边跟自己摆臭脸,一边帮自己打小流氓的邱继炎。 想到这些,夏忘川忍不住轻轻笑了笑,却又忽然想起方才那会儿邱继炎追问自己的话。 那个男人似乎非常在意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金主包养,是不是真的下贱地靠陪男人赚钱,甚至,还说出了‘我他妈也有钱,你也可以陪我’这样不可思议的话。 这……难道是在吃醋吗? 夏忘川感觉脸有些微微的热,他在心里轻轻地问自己,也在问身边那个熟睡中的男人。 其实,现在的你,应该是已经有些喜欢我了吧? 而我,是不是也应该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去寻找你的销魂穴呢? 第二十五章 之三 夏忘川在厨房的煤气灶前发起了呆。 蓝色火苗上炖着用来解酒的酸梅汤,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夏忘川感觉自己现在的心情似乎和眼前这锅汤也差不了许多,也在冒着又酸又甜的泡泡。 就在刚才,他做了一件在平时根本不敢想象的事。 没错,他趁着邱继炎被自己点中了昏睡穴、又喝得烂醉如泥的时候,将那个大男人正面身体的所有穴道,全都摸了一遍。 说实话,他本来是想把邱继炎的衣服全部脱下来的,因为那样寻找穴道的准确程度就可以达到分毫不差。 可是他不敢。 虽然他对自己点穴的手法有着十足的把握,也知道邱继炎这场酒喝得比上一次还要凶,忽然醒过来的可能几乎没有。 可是他还是不敢。 说到底,夏忘川知道自己不是怕邱继炎在被脱光后会忽然醒过来,而是怕自己根本无法面对那样一个强健又完美的他。 那样一个吸引了他十六年之久的男人,如果在昏黄的灯光之下,毫无保留地变成一个任自己宰割的猎物,夏忘川真担心自己会,吃了他! 所以他现在对着一锅冒着泡泡的酸梅汤,既是在回味,也是在后悔。 唉,悔就悔吧,不管怎么说,自己对这个心仪的男人,除了偏执的喜欢,也有莫名的敬畏。 还是隔着衣服找吧。 而让夏忘川对着一锅汤发呆最关键的原因,除了脱不脱邱继炎的衣服外,更在于他试遍了他正面身体所有穴位后的那个结果。 人体穴道八百三,身体正面的穴道就占了一大半。 可是夏忘川刚才从头顶到脚心,从前胸到。。。。。。。。。。。。。。。找了个遍,人家邱男神硬是没有一星半点的反应。 真是奇哉怪也! 要知道,夏忘川是按照父亲临终前传授给他的穆家独门手法来试的穴。 虽然他有一些紧张,从额头到鼻尖都渗出了细碎的汗珠,但是夏忘川有一点可以保证,自己刚才触碰在他每一个穴道上的力道和手法,绝对都没有偏离自家的不传之秘。 如果邱继炎身体正面的穴道上真的潜藏着那个能唤醒并控制他欲望的销魂穴,在自己的试穴之下,他的身体一定会给出强烈的回应,哪怕是在他熟睡的时候。 因为父亲曾经说过,“不是咱们老 穆家在自吹自擂,这探取销魂穴的手法就是这么绝妙,只要你找对了穴位,无论他是青年壮汉,还是年过半百,是醒着还是昏迷,只有他还有口气,他的身体必然要有症状表现出来。” 所以这样看来,完全没有表现出条件反射的邱继炎,他的销魂穴,想来应该是在他身体后面的穴位里了。 可是,要不要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翻过来继续寻找呢? 夏忘川看了眼时间,自己点中他的昏睡穴已经过去足足两个钟头了,按照穴理来说,距离他穴位自动解开的时间已经很近了。 还在犹豫中的夏忘川忽然听到身下传来男人的一声咳嗽,他急忙从邱继炎的身旁挪了挪,和那个男人的身体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邱继炎还没有醒,只是在睡梦中咳嗽了一声。可是他的身体微微动了动,放在身侧的手也换了个姿势,夏忘川知道,他已经处于即将苏醒的前奏,看来他身体另一面的穴位,今天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试了。 邱继炎醒来的时候,手表的时针刚好指向一点整。 一丝宿醉后的胀疼感从他的头顶袭来,让他下意识皱紧了眉头,左右晃了晃脑袋。 努力睁开酸涩的眼睛,适应了一下房间里的光线后,邱继炎的瞳孔一下子便放大了。 这是哪儿? 自己怎么会睡在这里? 邱继炎一时间有些懵了,猛地低下头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薄被。 还好,自己并没有像在家里时那么睡,身上还穿着衬衫和长裤。 也难怪邱继炎这么紧张,因为在家里时,他从来都是一个人锁上门裸睡的。 超大的床,没有丝毫牵绊的身体,会让他感觉在过于端方的生活中,给自己找到一个任性的缺口。 但是眼下,他还是庆幸自己没有在喝多后坚持这个睡眠的习惯。 因为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自己他妈的究竟睡在了哪儿? 房间里没有开大灯,只有壁角亮着一盏落地的小台灯,朦朦胧胧的,照在不大的空间里,倒颇有一丝暖意。 双人床、衣柜、书桌、小几,每一样在灯光下看起来都整整齐齐,既有些陌生,又有些眼熟。 他的目光又转回到床上,枕边一本已经有些陈旧的《红楼梦》进入眼底,邱继炎一下子懵了。 这是夏忘川的家? 自己在喝酒后跑到了他的家? 然后,又……睡在了他的床上? 那…他的人呢? 自己,有没有把他也睡了? 他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可是心里面又明知道这肯定是真的。 自己竟然会在神智有些模糊的情况下,家不回,公司不去,而是跑到一个在自己心里形象正一落千丈的按摩师家里。 邱继炎,你的节操呢? 他用力摇了摇头,想让自己的大脑能够清醒一点,看看能不能回想起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没有用。 他的记忆大部分还停留在和同事喝酒前清醒的片段,至于喝多以后的事,都变成了一些模模糊糊的碎片,时断时续的,也不知真假。 他抬起腿想要下床,潜意识是想早点离开这里。 在他心里面,有一个声音还算坚定地在对自己说,“没事儿,你还穿着衣服,不可能做了那种事后还会穿得这么整齐。只要你没和他做,只是在他的床上睡一觉,那头顶的天,就塌不了!” 他一边乱七八糟地想着,一边伸出腿下床,却一下子,愣住了。 因为他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内裤。 明明长裤还穿在腿上,腰带都没有打开,自己竟然看到了内裤! 他急忙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裤子的拉链处已经被撕开了,黑色内裤半遮半露地展示着它的存在。 卧室的门忽然开了。 夏忘川轻手轻脚地端着一碗刚刚煮好的汤走了进来。 看到坐在床边的邱继炎,他愣了一下,朝对方笑了笑,点了下头。 “邱总您醒了?我煮了点醒酒的酸梅汤,您喝一点儿,可以解宿醉后的头疼。” 没错,此刻的邱继炎确实感觉头疼。 “我…怎么来你这的?” 邱继炎的脸上看起来没有什么表情,不过两条眉毛却好像拧成了结。 “打车来的吧?” 夏忘川把汤放在桌子上,瞥了一眼坐在床边、一只手半遮着下身的邱公子。 他知道邱继炎问的不是那个意思,可他偏不要顺着他说。 这个男人,现在一定迫切地想要知道,他为什么会在喝多后来到了自己这里,又睡在自己的床上,还被撕坏了裤子。 夏忘川知道,这个男人在大醉后和在清醒时几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现在的他,面对这样一个完全失控的局面,大概已经有点要抓狂了吧。 那就让他继续抓狂吧! 这是刚才夏忘川在把酸梅汤炖好前想得更加明白的一个问题。 因为从邱继炎酒后的这场表现里,隐约可以感觉到,那句经典的“偷得着不如偷不着”,已经不知不觉中在他们俩的身上上演了一些。 不管这个男人在白日清醒时表现得有多冷漠、多沉稳,可是在夜晚和酒精的催化下,他似乎已经卸下了身上的部分枷锁,把一个男人在心底压得最深的欲望和狂野昭示出来。 当他说出那句‘老子也有钱,你他妈怎么不陪我’的时候,不难看出,他似乎已经对自己动了些别样的念头。 只不过这念头究竟是男人单纯的欲,还是夹杂了情,夏忘川还不能确定。 所以,邱继炎身体上另一面的穴位还要探,他的心,也要探。 夏忘川知道,当自己从千里之外的妙香镇来到这里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要走上一条“征夫撩汉”的道路。 而他的‘夫’,心弦方乱,还需要,自己撩得重一点、再重一点。 “不好意思,喝多了,大半夜的,我挺闹的吧?” “没事儿,您喝多了嘛。” “那我…在你这儿做什么没?” “做了吧……也没什么。” 夏忘川不咸不淡的回答让邱继炎的眉头快要拧出黑色的墨汁来。 这人是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大半夜跑到他的家,睡他的床,撕坏了拉链,露出了内裤,这些对他来说都不算事儿? 然后,什么叫做了吧?什么叫也没什么? 自己到底做什么了? 邱继炎感觉自己的心里好像有一只疯狂的野猫在用力地抓挠。 不过他的脸色却努力保持着平静,朝夏忘川点了点头。 “我这人酒品不好,要是酒后犯了一般的小错,请你担待点,要是…” 邱继炎感觉自己有点说不下去了。 自己究竟想说什么? 难道自己想说的是:要是我对你犯了大错,比如上了你之类的…我邱继炎会对你负责? 老天,这酒是无论如何也 不能再喝了。 “您没做什么,就是说想包我。” 夏忘川把酸梅汤端到邱继炎的面前,似笑非笑的目光轻轻瞭了他一眼,便又垂了下去,那表情配上他唇红齿白的脸,竟然把邱继炎看呆了。 他简直就已经要相信夏忘川被人包的传闻是真的了。 这个样子的他,和之前任何时候的他又是一个样。 不冷不热,不远不近,似笑非笑,欲言又止。 可是却更像是一个隔着一层纱帘的美人,撩拔着欲罢不能的帘外客。 自己不就是喝醉了吗,怎么酒醒了,这个让自己烦闷到灌了一顿大酒的人,却好像神奇地变了个别具风情的人。 这个初见时木呆呆的按摩师,原来真的有一张多变的脸。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他说的自己想要包他是什么鬼? 自己真的不要脸地说了这样的话? 邱继炎的脸色再稳,也不由得红了一下。 他咳了一声,“我喝多了,真不知道说了什么,你别往心里去。” 夏忘川把汤碗递到他手里,眼睛眨了眨,“可我往心里去了……” 邱继炎差点就把手里的碗扔在了地上。 “…………” 夏忘川嘴角翘了翘,笑了。 “开个玩笑而已,您别当真,知道您喝醉了,说的都是醉话。” 他解释了一下,想了想,又接着说了句,“不过邱总确实反复问了我好几次是不是被人包了,我想,人在酒后容易吐真言,大概邱总还是对我有些误会,您现在清醒着,我可以跟您说一句,我夏忘川做人,喜欢清白自重,就像您在信里写的那样,君子爱茶,取之有道!” 邱继炎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此时的他收起了方才似乎故意在逗弄自己的几分风情,净白的脸上除了坦荡和平静,还有一丝隐隐的傲然。 邱继炎没有说一个字,而是用力点了点头,把手里的酸梅汤碗举到唇边,咕嘟咕嘟全都喝了下去。 酸酸甜甜的感觉,真爽! 和夏忘川又客气了几句后,邱继炎半遮掩着裤裆离开了他的家。 不管怎么说,喝醉的自己可以跑到他那里闹上一气,可是清醒后的自己,怎么好意思还赖在那间小屋里不离开呢。 虽然在邱继炎的 心底深处,曾经在刹那间涌上过一个念头,如果自己不主动提出离开,那个男人会留自己在那张大床上挤上一晚吗? 这念头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可是在开往邱家大宅的出租车上,那个本来面无情的男子却因为这个念头不自觉地笑了笑。 繁星满天,午夜的空气竟然异样的清新流畅。 虽然对于邱继炎来说,夏忘川身上似乎还有一些东西没有真正的了解,可是就像他对自己表白时坚定而明亮的眼睛一样,邱继炎感觉自己的心竟然也忽然间豁亮起来。 传闻也好,流言也罢,即便是自己亲眼目睹了他的失态,现在的邱继炎,却选择了相信了那个男人带着一丝傲然的眼神。 家里的人都已经睡了,整个大宅子静悄悄的。 邱继炎走过书房时,目光忽然落在它隔壁房间的房门上。 那里是邱家的专用按摩室。 原来常年住在他家的按摩师谷爷爷告老还乡后,家里一直还没找到适合的家庭按摩师,所以这房间,也一直在那空置着。 邱继炎轻轻推开了按摩室的房门,房间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和整洁。 室中间的按摩床上空空如也,只铺着雪白的床单。 不知不觉中,邱继炎感觉自己眼前的事物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在那张按摩床上,好像正躺着闭目养神的自己。 而身边,一个修长俊美的男子正用他纤长的十指,在为自己用心地按摩。 他摇了摇头,幻想中的景象慢慢消失了。 他走出按摩室,又回头看了一眼空空的按摩床,若有所思中,轻轻点了点头。 第26章 夏忘川周五、周六休息这两天,顾小飞在微信里给他讲了‘宫里’发生的一件新闻。 本来‘宫里’是不接待女宾的,可是周六晚上,却齐涮涮来了一帮中年女人。 这些人张牙舞爪,尤其带头的一个中年女人更是满面怒火,一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势,不顾服务生的阻拦冲到员工休息室,找到了一个叫阿升的按摩师。 这阿升不知道就里,正在休息室里睡得懵头转向。 哪成想,一群女人冲上来就是一顿打,抓头发挠脸蛋不说,还有两个更狠的偷袭了他的下面,把个帅小伙转眼间揉搓成了一团泥。 等服务生带着保安赶来分开众人,这帮女人还在不住口的大骂。从她们满嘴的“死鸭子,狐狸精,勾引我老公”之类的骂声中,众人算是明白了阿升挨打的原由。 原来这阿升有个铁杆的客人,几乎是三天两头便来‘宫里’捧他的场,出手大方,打赏很多。 他跟同事说那个客人是他的老乡,所以常来帮衬他。 结果今天这人的老婆来此一闹,大家才知道原来他和那个客人早就勾搭成奸,暗中往来,每天微信里甜言蜜语情话不断,偶尔还给情人发个祼照调调情。 却不料坟地去多了终见鬼,到底被那男人老婆在微信里抓了个正着。 而在这样一番大闹后,‘宫里’果然还是严格执行了规章制度,连夜便将阿升开了。 听顾小飞说了这桩事,夏忘川倒没怎么太往心里去。 别说自己没有这样的客人,便是有个邱继炎,对方也只是在喝醉后跑到自己家闹一闹,一旦清醒了,得,又是好几天不见踪影。 看着小小的洗手间,夏忘川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个让他连续做了三天春梦的身影,好像他就站在那里,一言不合就开始‘哗哗’地放水。 唉,面对这样总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自己的‘征夫撩汉’大计,到底该怎么样向下进行呢? 这确实是个让夏忘川头疼的问题。 可是这件夏忘川没太在意的按摩师勾引客人的花边新闻,却在邱家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波澜。 这事儿还要从邱家二房说起。 邱家二房的儿子邱继林虽然处在学业紧张的高二阶段,可是这个年纪的少年除了学习,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外表。 身高178 ,体重也178的邱继林见自己在同学中的爱称由‘小胖’开始向‘大胖’发展,心有不甘,便一门心思想要减肥。 本来不爱运动的他,开始利用各种时间去跟同学打篮球、踢足球。 不知道是不是天生没有运动细胞,这天中午,在足球场上“吭哧、吭哧”跟着人家一顿瞎跑的邱继林球没踢到几脚,却在临终场时,扭到了小腿和脚踝。 被同学送到附近医院接受检查后,结果让大家都有点吃惊。原本以为不过是扭了脚,结果医生看了片子后给出的结果却是左腿小腿骨裂外加肌肉严重拉伤,处治后需要卧床静养。 看着躺在床上的邱继林,邱岳铭和向红都有些着急。 毕竟孩子正处在重要的高中阶段,这伤筋动骨一百天的伤势,得耽误多少学业啊。 向红一边开始给邱继林找家教一对一补习,一边向家里熟识的老中医打听可以加快康复速度的中医疗法。 老中医说的挺明白,这样的伤势确实可以通过好的推拿和按摩来加速康复速度,不过一定要坚持,一天都不能中断。 向红知道邱继炎一直在‘宫里’做保健推拿,晚上在饭桌上,就和他提起了让他带邱继林去‘宫里’按摩的事儿。 没想到,邱继炎还没来得及说话,丁老夫人筷子一放,先张了嘴。 丁老夫人下午在外面和几个老姐妹搓了十六圈麻将,战绩如何先不说,却带了一个非常不舒服的心事回来。 这几个老姐妹打麻将时,其中一个人八了一卦,讲的就是她朋友去‘宫里’按摩院大闹男小三的事儿。 这个女人八起卦来向来有一套,就好像当时她也在现场一样。 什么那个地方的按摩师个个都是漂亮小伙,模样比泰国人妖还美;什么表面上是男的给男的按摩,实际上这帮男的老有手段了,比女人还会勾引男人。 如此这般,说的其他两个人频频点头,听得津津有味。 而对面的丁老夫人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 自己的孙子邱继炎不就是那个‘宫里’的白金客户吗? 一直听说那里是北京城里最高档的保健场所,又没有异性按摩那些妖娥子的事儿,再加上大孙子因为身体的原因又必须坚持推拿和按摩,所以丁老夫人才没有在这方面多想过什么。 今天听麻将搭子这么一说,她心里才觉得有点不是 味儿。 自己家孙子长得跟国际名模似的,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这要是到了那种地方,真要碰上那些男不男女不女的人,看上了自己的大孙子可咋办。 老太太越想越多,眼前的麻将牌好像都变成了十三张娇滴滴的妖男脸,正对着自己家大孙子抛媚眼勾手指。 不行,自己得和他好好说说。 虽然他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可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呢。 所以,本来就一肚子话想在饭后和邱继炎说的老太太,一听到向红让邱继炎带邱继林去‘宫里’按摩,这反应立即乘了二倍。 “不行!一个高中生,还是个孩子家家的,去什么按摩院!” “咦?妈你这话说的我就听不懂了。按摩院咋了?人家‘宫里’是全北京最正规最高档的保健场所,按摩师全是男的,这事儿您又不是没听说过!” “听说过!我听说过的事儿多了去了,我还听说那里头男的都跟妖精似的,最会勾引男人呢!老二家的,继林是我孙子,也是你儿子,你长点心行不行?” “妈,您要这么说我可要多说几句了,继林是您孙子,那继炎呢?继炎怎么就能去?难不成你大孙子就是柳下惠,放到哪儿都没有女人男人敢动心思,别人就都是唐僧肉,去了就有妖精掂记是不是?” 丁老夫人被她咽了一句,心里面憋出了一股更大的火。 本来她对邱继炎去‘宫里’就开始犯嘀咕了,这时候让二媳妇儿一挤兑,干脆便转向了邱继炎。 “听见没继炎?你二婶这话说得我这个奶奶好像多偏心似的,倒像是我舍得让你出去花钱,舍不得给继林花钱一样,得,从今天起,你也听听奶奶的话,别再去那个什么‘宫里’、‘宫外’的,再高级,那也是个好说不好听的地方,听见没!” 正在喝汤的邱继炎一口汤差点呛了出来。 好在他控制得很好,逼着自己把汤顺利地咽了下去。 他万万没想到堂弟邱继林受伤的结果最后竟然演变成这个局面,连自己,都要与‘宫里’绝缘了。 那…自己以后就再也不找那个人按摩了? 他的大脑像一个发动机迅速启动并高速旋转起来。 “继炎?我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啊?” 丁老夫人有些不满地追问了一句。 面色沉稳、似乎正在 专心喝汤的大孙子这个时候在想啥呢? 他得给自己一个明确的回答才能让自己在老二媳妇面前保持绝对的权威啊! 邱继炎放下手里的汤匙,目光从餐厅敞开的门里透过去,落在那间小小按摩室的门上。 他忽然间有了一个让他心跳有些加速的念头。 “奶奶,我答应您,不再去‘宫里’了,不过继林的腿……” 他故意停下了话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二婶。 果然,向红立刻接过了话头。 “是啊,就算不去‘宫里’,那也得给继林的腿找个好地方按摩吧!他现在学业这么紧张,这要是等着自然康复再上学,还不得被人拉下几百名啊?” 邱继炎点点头,“继林的学业的确是个问题,得加快复原才行,不过腿伤到骨头,最好的办法是静养,天天往外面找人按摩的话,来回折腾他,恐怕对骨头也不太好吧。” 向红听他说的有理,心里着急,眉头立刻拧了起来。 她本来对邱继炎接了邱氏的大权,占了自己丈夫的位置一直心怀不满。 可是一来邱继炎是邱家长孙,从小就是丁老夫人的心尖肉,谁都不敢多说什么;二来邱继炎为人端方冷漠,能力又强,平时在家里也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向红对他也是颇有几分忌惮。 可现在儿子的事儿是大事,她便也顾不了许多,朝邱继炎挤着笑脸道,“继炎,婶觉得你说得对,总折腾肯定不是个办法,那你看看,要不要像以前那样,请一个家庭按摩师回来呢?” 邱继炎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嘿嘿,她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自己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他貌似很平淡地接了一句,目光落在对面的奶奶身上。 不出他所料,丁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要知道,邱家,尤其是丁老夫人,在请家庭按摩师这件事儿上,是非常看重的。 事实上,在前些年,邱家一直都有私人按摩师的存在。 因为邱继炎在出生时胎里带着热毒,身体又弱,是靠着常年的按摩才慢慢调整过来。 虽说长大后的邱继炎人高马大,结实健壮,可是他的身体似乎已经养成了推拿的习惯,几天不舒经活络,就会全身乏力,打不起精神。 这也是邱 家常年有家庭按摩师的最主要原因。 后来邱继炎出国留学,家里的老按摩师谷爷爷年纪实在是大了,便告老还了乡。 等邱继炎留学归来,听同行介绍去了‘宫里’推拿,邱家的私人按摩师就断了岗。 那么现在,一个孙子断了腿需要复健,另一个孙子常年需要按摩,自己又不让他们去外面的按摩院,怎么办? 只能再找一个按摩师了。 只不过,好的家庭按摩师实在是难找。 首先不能找女的。 毕竟家里面按摩最多的就是邱继炎,一个一米八十八的大帅哥,要是招个女技师上门住着,天天皮挨皮,肉挨肉的,好说不好听。 可是男技师吧,丁老夫人也不完全放心。 毕竟,邱家在这方面是有前科的。 当年的小白脸穆文轩拐走何湘宁,邱岳铭到现在还是单身一个人,就凭这一点,丁老夫人心里的疙瘩就有鹅蛋那么大。 虽然现在家里头没有太年轻的女人,可是老二媳妇向红和常回来住的女儿邱素云也都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对了,还有素云的女儿、外孙女可心也常来住,不怕一万,怕万一啊! 所以,即便她现在心里也已经动了再给家里找一个家庭按摩师的想法,但是这个人选,她准备和邱继炎谈一下,一定要找一个淳朴正派的老实人来。 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找一个其貌不扬完全没有杀伤力的男人! 没办法,有过经历的人,伤不起啊。 夏忘川上午在家休息的时候,接到了弟弟穆临的电话。 电话里,弟弟告诉他,他的公司,今年的营销状况非常好,上半年的收益就已经超过了前两年的总和。 而做为大股东的夏沐,理应让他知道这一点。 兄弟两人虽然在性格上从小便是南辕北辙,可是感情却一直很好。 少年时顽劣的穆临长大后对学业没什么兴趣,早早就开始混了社会。 妙香镇所在是西北有名的矿区,无论煤矿还是其他金属矿的产量都非常的大,只不过一直都不在国家开采的红线之内。 当地人守着金山过了不少年穷日子,直到最近几年,政策调整,这里由储存矿变成了开采区,靠山吃山,当地人一下子便富裕起来。 穆临也是眼疾手快,属于第一批杀进当地矿业营销 的那类人。 而做这个行业,是需要一定资金才能把摊子铺起来的。 而穆临的资金来源,除了父亲临终前分给他们兄弟俩的那部分资产,便是哥哥夏忘川给他出的一大笔钱。 夏忘川自己当然不会有那么多钱。 这钱,是继母何湘宁在临终前亲自交给他的。 用继母的话说,她做为穆家的人,穆临的亲妈,自己在妙香镇攒下的每一分钱都会留给夏沐和穆临。 可是她手里还有一笔数目很大的钱,却是她和邱岳铭离婚时,从邱家带出来的。 按理,她当时的行径就是在邱家拿不到一分钱似乎也并不冤,毕竟在外人看来,是她给邱岳铭头上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可是邱岳铭却完全没有这样对她,不仅在家里给她争取了一大笔钱,还在私下里也送给她一部分资金,让她后半生能够过得安逸一些。 而何湘宁却从来没有花过这些钱里的一分钱。 她紧紧抓着夏沐的手,用已经十分虚弱的声音告诉他,这些钱是自己留给邱继炎的。 因为她相信夏沐是一个好孩子,一定会替她把这些钱保管好,并在邱继炎需要的时候,送给他。 因为她这一生,亏欠最多的,就是那个看起来对她已无半点母子之情的孩子。 何湘宁看着拿着存折有些紧张的夏沐,虚弱的嘴角带着笑,叮嘱他不要太担心。 她告诉他,钱这个东西,是个很奇怪的玩意,你不要拿死了它,可以留下一半存个定期,另外一半,只要看准了投资的机会,可以大胆的尝试。 因为钱就像雪球,只有滚它,才会越来越大。 她曾经是邱家的儿媳,对于投资和生意,从来都不陌生。 正因为这样,当穆临看准了这门生意而苦求资金不足的时候,夏沐认真地琢磨了弟弟投资的行业,并大胆地投了一半资金。 而现在,果然如何湘宁所说,投资的雪球,已经越滚越大了。 挂断了穆临的电话,夏忘川将目光落在床头那本老旧的《红楼梦》上。 他在心里悄悄地说,“何姨,我已经替炎炎赚到一大笔钱了,可能对他来说,这些钱并不算什么,可是这毕竟是你,也是我,是我们给他积攒下来的东西。何姨,你放心,我会照顾他的,也许他现在还不需要我,但我一样会留在他的身边,默默守护着 他。” 他的目光从《红楼梦》上移开,落在窗外那树清幽的丁香上。 “何姨,我还有一句话不敢对你说,我只希望如果你泉下有知,也一定要原谅我。我不仅想要帮你照顾邱继炎,我还想…彻底地拥有他,征服他!” 第27章 周五快下班的时候,大多数上班族都有一种即将从牢房里释放的感觉,说不出的兴奋和轻松。 可是坐在办公桌后的邱总,一边喝着杯子里的白茶,一边皱着眉头。 邱继炎知道自己在家里透出的风已经开始刮出了成效。 一直没人用的按摩室,青姐已经在天天通风打扫了。 奶奶虽然还没和自己说什么,但以他对她的了解,估计三两天内,老太太就会找上自己,谈找家庭按摩师的事儿。 想到这里,邱继炎心里隐隐有那么一点点的内疚。 自己根本就是利用老太太的关心和弟弟受伤的腿,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没错,邱继炎自打午夜大醉夏家后,在心里做的重要打算就是……把夏忘川弄自己家里来!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出现的第一秒钟,他竟然没有感觉意外,而是莫名的有些兴奋。 兴奋过后,一向理智冷静的邱继炎坐在书房里认真地整理了自己的内心。 自己到底为什么忽然间想要将这个按摩师带到家里来。 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身体习惯了推拿,而他又恰恰最擅长此事吗? 可是北京城里手艺好的师傅不说上百,也有几十,也不是一定要找他吧。 更何况,他俊美的长相,他身上的那些传闻,都和自己向来的规则相距甚远。 虽然说自己现在已经慢慢适应并且相信了他,可是如果找一个像谷爷爷那样年纪大点的普通按摩师,会不会更让自己安心一点。 所以,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间产生了这样一个有违本性的念头呢? 邱继炎中指的关节在书桌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在为自己寻找一个完美的答案。 对于一向以思维缜密著称的邱总,经过一杯茶的时间,竟然真的找到了一连串的理由。 第一、手艺好年纪大的按摩师虽然多,可是他们大多有家有业,让他们来邱家常住, 可能性太小。 而同样拥有好手艺的夏忘川却一个人租住在北京,不存在这方面的问题。 第二、夏忘川虽然从事的是服务行业,可是看起来本质不错,并不像传闻中那么贪钱。 第三、夏忘川和一般的按摩师比,爱看书,会泡茶,还跟自己一样,写得一手好字。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夏忘川很有个性,有自己的脾气,并没有像很多按摩师那 样,看到自己像苍蝇看见血一样盯着不放。相反,还敢跟自己叫板,最起码可以说明他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 邱继炎对自己总结出来的四条理由感觉很是满意。 既然对方有这么多看起来很不错的优点,那么自己的决定便似乎不再那么突兀和别扭了。 换句话说,邱继炎同志在潜意识里自动屏蔽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些想法。 例如那个男人长得真他妈带劲儿、小屁股真他妈翘、十根手指头真他妈又好看又好使、和自己较劲时那个倔样儿真他妈想干服他……. 当那些冠冕堂皇一、二、三、四点理由被他挖掘出来后,那些潜意识里的想法便好像不复存在一样的自动消失了。 一时间,邱继炎觉得让夏忘川去自己家是如此的理直气壮。 可是现在,把自己说服成功的邱总为什么又皱起了两道浓眉呢? 很简单,说服自己是做到了,可是那个外表温和骨子里却十分倔强的按摩师,人家会愿意来吗? 说实话,邱继炎心里也没有太大的底。 因为他到现在也不能确定,夏忘川到底喜不喜欢钱。 而自己现在除了用钱来邀请他,还能用什么?难道用脸? 邱继炎下意识拈了下自己的下巴,嗯,脸有点热。 虽然作为‘宫里’的红人,夏忘川的收费和打赏都是排在所有技师前列的,但是对于邱继炎来说,如果只差这个,那反倒不算是什么问题。 他少赚多少,自己都可以几倍的给他补上,甚至会给他想像不到的数字。 关键,他并不完全觉得夏忘川是个特别爱钱的人。 而当一个人并不是特别看重钱的时候,他在人生中的各种选择,就会超然很多,继而存在各种各样的可能。 也许,他根本就不喜欢窝在一个大宅子里做私人按摩师呢? 说不定,他更喜欢在‘宫里’那种地方,享受被诸多客人追捧的感觉呢? 一切,皆有可能。 所以,已经快到下班时间的邱总,一边品着美味的香茶,一边却在犹豫该怎么去和夏忘川说这件事。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了,是公司里负责做外宣的负责人林琳。 从邱继炎入主公司以来,他一直坚持着每年投入一个公益性的活动,既真心实意地用赚来的钱回报社会,也是为公司打造一个良好的口碑。 而今年的公益活动公司选择了资助多动症、孤独症儿童康复的“星晖普照小天使”行动。 邱继炎在国外求学期间曾经做过两年社区的义工,亲自接触并参与过帮助多动症儿童的活动。 所以当公司外宣部提出要做这个公益活动时,他表示完全同意。 因为他了解那些多动症、孤独症儿童和家庭所承受的巨大痛苦。 他想起早上林琳曾经跟他汇报,今天公司要在一家多动症儿童康复中心进行活动的启动仪式,有很多媒体要来参加,需要他做一个启动讲话。 邱继炎本来并不喜欢这种过于抛头露面的宣传活动,一般都是委托公司的副总们代替他就行了。 可是今天这个活动他破天荒地没有拒绝。 因为一想到那些或多动或自闭的孩子,想到他们懵懂中透着木讷甚至缺少灵魂的眼神,邱继炎总会感到自己的内心像是被触碰到了什么。 既柔软、又伤感。 那些沉浸在孤独中的孩子,有的时候,会让他想起自己曾经孤独而苦闷的童年。 林琳果然是在告诉他活动正式开始的时间,希望他及时赶到,因为很多媒体都已经到了。 邱继炎很快便将自己调整成工作中的状态。 怎么去请夏忘川跟自己回家这事儿,他还要再仔细想一想。 向来严谨认真的邱总,从来不打没有准备好的仗。 在去康复中心的路上,邱继炎忽然想起今天是夏忘川在‘宫里’休息的日子,他接着就想到,如果他真的到了邱家,周五、周六是不是也会要求休息呢? 妈的,想的好像人家已经答应来了一样。 康复中心里热闹异常。 整个一楼的大康复教室被整理出来,里面坐满了孩子和陪同的家长。 不同程度的孩子表现的各不相同,一部分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外面的世界再热闹也和他们没有关系。 而另一些孩子则多动到了一刻不能停的地步,满屋子乱跑,家长和康复中心的老师掘着屁股在后面追着他们,生怕他们过于吵闹影响了活动现场。 当邱继炎跟着林琳刚刚走到大教室门口的时候 ,一个看起来十来岁的小男孩正从门里往外飞跑着,两只手上沾满了五颜六色的油彩,也不知道是在哪里翻出来的。 没等邱继炎收住脚,刹不住车的小男孩像一发炮弹一样整个人撞在了他的怀里,两只小手在他胸前胡乱一抓,立刻便将一件雪白的衬衫变成了梵高的印象画。 一边的林琳登时傻了眼。 邱总马上就要上台致辞讲话了,这样高大上的形象,简直是公司形象的最佳代言人。 可是一秒钟不到,这形象就变成了嬉皮风,一时间,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邱继炎一把扶住摔在他胸前的小男孩,虽然他已经看到那两只小脏手在自己衬衫上的画作,却没有生气的表情,而是耐心地让他站好,提醒他别跑得这么快。 “余喆,又跑那么快,我都追不上你了……邱总……” 一个男人从教室里快步朝小男孩追过来,当看到邱继炎和他胸前五彩斑澜的印象画时,一下子怔住了。 追过来的男人……竟然是夏忘川。 余岭单位今天有一个由他负责的项目上评审程序,刚好和康复中心的活动时间发生了冲突。 在没办法请假的情况下,他想到今晚刚好是夏忘川给余喆按摩的时间。 于是,他厚着脸皮给夏忘川打了电话,请他提前过来一会儿,帮忙带一带余喆,自己会尽量早点过来。 夏忘川倒是一口便应承了下来。 只不过,带了余喆小半天的他,才发现只要有超过五秒钟的时间没看住他,他就一定会离开你的视线之内。 比如现在,自己不过是看了一眼手机里传来的微信,应该连五秒钟都没到,这个小家伙就已经惹了祸。 邱继炎抓着余喆的手朝夏忘川点了点头。 他抓着小男孩一双满是油彩的手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自己松了手,男孩手上的东西马上就会印在夏忘川的衬衫上。 别说,见惯了夏忘川穿着‘宫里’制服的样子,今天头一次见他穿上白衬衫黑西裤,流畅的线条,温润的气质,整个人简直好看得不像话。 余喆虽然闯了祸,却还是不知深浅的在一边蹦来跳去,想要从邱继炎的手里挣出来。 只不过邱继炎的手劲儿很大,他怎么蹦也没能挣开。 他本能地以为这个被自己弄花了衣服、脸色深沉的高大男子是在惩罚 自己,所以才抓着自己的手不放。 看到夏忘川走过来,他的小心眼来得挺快,身体一边朝他那边使劲,一边叫了声,“爸爸!爸爸你快来,这个叔叔把我弄得老疼了!” 这突如其来的“爸爸”两个字让邱继炎和夏忘川同时傻了眼。 余喆感觉抓着自己的手一松,他立刻从邱继炎手里挣了出去,一头扑到正有些发愣的夏忘川身上。 果然,又一幅印象画瞬间诞生了。 邱继炎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有那几秒钟的不够用。 还没等他开动思维,一边的林琳已经快步过来提醒他,活动启动时间到了。 邱继炎看了年龄组合似乎有些不合常理的“父子”俩一眼,沉稳地朝搭在教室中间的主席台走去。 大概是他高大而又稳重的身影太过帅气,白衬衫上的印象画又实在鲜活,一时间,整个大教室除了个别孩子的声音外,竟然神奇地安静了下来。 康复中心的负责人客气地向大家简要介绍了一下邱继炎的身份。 当家长和老师们知道这位模特般的青年才俊竟然就是邱氏的首席执行官时,台子底下刹时间一片耳语。 负责人讲了一些邱氏对“星晖普照小天使”活动的支持与资助后,便按程序请邱继炎做活动启动仪式的讲话。 邱继炎微微朝台下点了点头,目光却似乎在乌央央的人堆中寻找,直至看到一个胸前同样也有印象画的男人时,才把目光停了下来。 “在座的爸爸、妈妈、上一代的家长,所有的老师们,你们辛苦了!” 邱继炎的嗓音低沉而有力,在整个大教室中回荡着。 他忽然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做为邱氏的代表,我想对大家说,我知道在座每一位的努力和艰辛,也知道在你们当中,没有一个家庭,曾经对这些小天使有过放弃的念头。” 。。。。。。。。。。。。。。 “我曾经做过义工,了解多动症、自闭症孩子的一些情况,所以我知道你们付出的努力、汗水和泪水,也知道每一个家庭因此背负的责任与压力。” 。。。。。。。。。。。。。。。 “在此,邱氏集团愿意和在座的每一个家庭一起,尽我们的绵薄之力,为每一个孩子出力,让他们真正成为星晖普照下的天使。” 台下有脆弱 的母亲在流泪,更多的人为邱继炎的话开始鼓掌。 “你们看我身上,这是一个小天使刚一见面便送给我的礼物。你们看,它像不像一幅精彩绝伦的印象画?我想,咱们的孩子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可是却挡不住他们生命中自来的光彩,记住,邱氏会一直在大家的身后!” 站在余喆身后,扶住他肩膀的夏忘川出了神。 眼前这个言辞间恳切而深情的男子,似乎在不经意间,展示了他从来没有让自己发现的另一面。 原来,在他端方冷漠的外表下,还有这样温情如水的一张脸。 “不好意思小夏,我来晚了!天,这是余喆弄的吧,真不好意思!” 刚刚从单位赶过来的余岭看着夏忘川白衬衫上的油彩差点淌下汗来。 他一边小声训斥了余喆两句,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湿巾,走到夏忘川身边,想帮他擦拭一下。 他今天负责的项目上评审会,要由他向评审会作报告。 所以一直没时间打理自己的余岭今天难得穿了身利索的黑西装,衬衫领带皮鞋,配上那副眼镜,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几岁,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 讲完话的邱继炎从台子一侧走下来,兜到了会场后面刚才看见夏忘川的位置。 几个媒体记者拦住他想让他多说几句,他都微笑着让林琳做了挡箭牌。 刚走到人群后面,邱继炎的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一个看起来颇为斯文的帅气男子正小心翼翼地用湿巾帮夏忘川擦拭着胸口的油彩。 而那个身材修长的男子似乎也在脉脉含情地望着对方低垂的脸。(有人是睁眼瞎吗?怎么看出来的?) 那个始作俑者的小天使一手拉着一个男人,正左一下右一下的叫着,“爸爸、爸爸,我有两个好爸爸!” “两个……好……爸爸!” 邱继炎感觉自己好像忽然间有些听不懂“爸爸”这两个字的含义了。 第28章 夏忘川坐着末班车从余岭家赶回小区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钟了。 从上次抄近路被人踢伤了之后,夏忘川就不再走绿化带那条路,而是改走小区的正门。 夜已经很深了,大门外路灯下面下棋的老人们都早已回了家,冷冷清清的,只看到一辆黑色的大奔驰停在那里。 那辆豪车在这个略嫌破旧的小区出现还是比较吸引人眼球的,夏忘川也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还没等他的目光从车子上移开,司机座位的门忽然开了,一条男人的长腿伸了下来。 “邱总……” 夏忘川看着下车的长腿男人不由一下子怔住了。 路灯昏黄的灯光把邱继炎的脸折射出一个漂亮的阴影,和白日康复中心讲台上那个风度翩翩又颇为温情的青年才俊不同,此时的他,看起来似乎面色阴沉。 “找你说点事儿。” 邱继炎没有走过来,而是顺势靠在了车门上。 那个姿势显得他的两条腿越发的长,夏忘川瞄了一眼,心跳有些莫名地加速。 邱继炎的衬衫还是下午被余喆弄脏那件,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还没有换掉,似乎和他一向讲究干净整齐的形象有些不符。 夏忘川慢慢朝他走近了几步,站在车前,“什么事儿,您说。” “我想知道三件你的事,一个是你周五周六休息时到底在干什么?一个是那天在夜总会,你为什么喝那么多酒?还有一个,今天那个孩子…嗯,还有孩子爸爸,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邱继炎的车停在这里已经有几个钟头了。 在等夏忘川回来的这段时间内,他认真而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最终,邱继炎做出了一个决定。 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在一个按摩师身上纠结这么久,这样的自己,不是一个集团负责人该有的决断样子,也不是自己成年以来一贯坚持的样子。 如果自己再这样在肚子里不停地猜测疑惑下去,别说别人,就连自己都有点看不起自己。 为了一个按摩的,邱继炎,你值吗? 心里有什么疑惑、问题,就当面锣对面鼓的问他。 他答得让自己满意,就雇他做家庭按摩师;他答得让自己败兴,就一拍两散,多痛快! 从来想到便做到的 邱继炎,这一次果然没有拖泥带水。 夏忘川愣住了。 他不知道邱继炎这么晚等在大门口的目的竟然是问自己这样三个问题。 果然,这个男人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事,上心了。 说实话,此时此刻的夏忘川,心底里涌上来的,是一种异样的惊喜。 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觉得邱继炎后面紧接着就要说一句话,“因为我在意你,所以我才这么问你。” 他稳了稳心神,尽量平静地注视着对方,问了一句。 “您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他想看看邱继炎会不会真的把那句在意自己的话说出来。 “因为我在给家里人寻找一个家庭按摩师,我可以说得坦承一点,我要找的人,不仅仅需要手艺好,更重要的是人品要好,那些轻浮随便的,进不了我们邱家,所以……” “所以你想知道我是不是你说的那种轻浮随便的人,是吗?” 夏忘川忽然语速很快地打断了他。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开始生一个人的气,很大的气。 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是自以为在“征夫”路上已经小有所成的自己。 本以为他会说出在意自己的话,结果呢? 嗯,是很在意,只不过在意的东西和自己心里想的却是南辕北辙。 原来这个男人对自己的确很上心,甚至可以说很关注,只不过…人家是为了家庭着想,为了家人着想,为了不让他们家因为请个不着调的按摩师再出现一些意外着想。 而并不是,为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到底是什么样子着想。 自己是贞夫烈男也好,还是风流浪荡也好,并不会真正影响他什么。 对他来说,自己值钱的只是一双手,仅此而已! 夏忘川又一次感觉到自己心口上涌上来的那股羞恼交加的感觉。 他越在乎他,越想要接近他,就越得不到他的好感。 这个男人到底以为自己是谁? 如果自己不是在少年时代稀里糊涂地和他睡了一被窝,被他帮自己打小流氓感动过,又有继母临终前千叮咛万嘱托的让自己有机会对他好一点,自己凭什么要受他这副冷脸啊! 夏忘川看着对面邱继炎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心里像有一大 锅开水在呼呼冒着热气。 他感觉自己有一大推的话想要脱口而出。 “对不起邱先生,我是什么样的人,和谁交往,喝多少酒,都很好回答,可是我不觉得都需要告诉你!” “北京城里的好按摩师多了去,您又何必在我这儿较劲儿!” “不好意思,我根本也没想过要去你家里!” ………….. 好,既然都这么想了,就这么跟他说! 夏忘川挺直了身体,目光里带着一丝激昂的情绪朝邱继炎看去,此时的他,真有些像一朵在夜风中想要扎人的玫瑰。 他的目光本应大胆地向那个傲慢男人的目光迎去,却不知道为什么,在第一时间内被一只男人的手吸引了。 那是邱继炎搁在车厢上的右手。 他整个身体一直靠在车厢上,左手插在裤袋里,那姿势,看起来不仅潇洒,更有一种正统面孔下难得的悠闲。 这个样子的邱继炎,就好像夏忘川无论给出自己什么样的解释,都完全无所谓的样子。 可是他的右手,却出卖了他。 大概是从事着靠手为生的职业,夏忘川对于一个人的手,有着下意识的敏感。 从手的姿势、动作里,他常常便能判断出一个人指尖下的真正想法。 而现在邱继炎的手,在他看来,和那张貌似平静到极点的脸是完全不搭的。 那只手的手指在车厢上不停地敲击着,虽然声音不大,却一样可以听出声音里的节奏,既紧张、又杂乱。 尤其当看到自己挺直腰身的一瞬间,那只手的动作忽然间静止了一下,继而,又以比刚才更加凌乱的节奏敲击起来。 夏忘川知道,这只手上的动作,完全是邱继炎下意识的行为。 然而十指连心,他的手,已经出卖了他的心。 原来这个男人,对于自己要给出的回答,其实是非常在意的。 他忽然就觉得刚才堵在心口的一股气流在刹那间通畅了。 这个男人,虽然身材高大、仪表堂堂,冷峻端方,在公众场合的表现简直能闪瞎人的眼。 可是其实在他不为人知的背后,却潜藏着一些他不为人知的真实情绪。 自己,还真不能被他那张扑克脸给欺骗了! 而且,他竟然想要把自己带 回家去作私人按摩师,这,简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提议。 自己正在为难,到底怎样才能朝他再走进一步,把“征夫“那条路走得快一点,而现在,竟然有人想到了自己的前面,这,算是心有灵犀吗? 邱继炎看着面前的夏忘川,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这个男人似乎对自己提出的问题反应很大,不仅非常不客气地反问自己为什么要知道这些,而且在自己说出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后,明显有些情绪上的变化。 他,好像生气了。 他不是没领教过夏忘川的倔劲儿,这个看似湿润平和的男人,心里面从来都有他自己的底限。 看来,自己那些过于直白的询问,还是碰到了他敏感的神经。 邱继炎已经在考虑下一步,如果夏忘川对自己说出拒绝的话后该怎么办,是干脆就放弃,还是…… “邱总,我就问您一个问题,只要您回答了,我就把您问的三个问题都告诉你,一对三,还是您比较划算。” 忽然间开口的夏忘川竟然没有邱继炎想像中的激动情绪。 相反,他微微有一丝调皮的朝邱继炎眨了一下眼睛。 那看似很随意的一眨眼,却让邱继炎的心跳一下子空了一拍。 妈的,自己就该知道这个男人不是盏省油的灯。 他好像永远都不会在自己想当然的轨道上给出自己想像中的路线。 “嗯,你问。” 邱继炎的右手停止了敲击,略有些紧张地压在车厢上。 “您刚才说是在给家里人找按摩师,嗯,那您自己呢?还是去‘宫里’,不用我按摩对吗?” 夏忘川的目光落在邱继炎的脸上,他知道自己的问题是成心的,他就是要他自己说出来。 “当然用!在家里你也主要就是给我……按。” 邱继炎没想到自己的回答这么快,快得还没来得及组织好语言。 他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感觉自己像是被人诓出了心里话。 夏忘川的嘴角飞快地闪出了一抹笑意,在邱继炎没有留意前迅速地抿掉了。 “嗯,我知道了,说话算话,那我就回答邱总的三个问题。” 小区大门外的路灯有些无聊地把两个男人的影子扯得老长。 那个靠在车上的身影,在对方平静的讲述 中,似乎找准了手指敲击的节奏,不再紧张而杂乱,而是越来越轻快、自然。 原来夏忘川放弃赚钱机会去陪的所谓金主就是那对贫穷的父子,所谓的两个爸爸不过是顽皮孩子的脑洞大开,而那个在风月场所酩酊大醉的他竟然是为了朋友在两肋插刀。 自己虽然对他也曾经有所质疑,可是自己内心深处对他的那份信任,果然是没错的。 “你酒量真不小。” 一直在静静听夏忘川回答那个问题的邱继炎忽然幽幽地插了一句。 夏忘川在讲述夜总会那场迫不得已的酒战。 邱继炎已经释然了他会喝成那个样子的过程,却还是被他喝下的酒惊到了。 和夏忘川比,自己的酒量值简直可以计为负数,这算是……一种互补? 夏忘川还是头一次听见邱继炎用那种幽幽的语调说话,那语气像是在酒一样浓的夜幕中浸泡过,带着一股无法形容的低沉和磁性。 他好像有一种瞬间被电流触碰到的感觉,整个身体忽然变得酥麻和酸痒。 一时间,脑子好像有些短路,闪回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 其中,就有那个人哗哗放水方便时大得让他震惊的一幕。 “邱总的才叫大呢。” 这种状态下的夏忘川根本没有多想,随口便接了下去。 邱继炎愣了下,目光有些狐疑地落在夏忘川脸上。 “我?哪大啊?” 他的酒量他自己最清楚,跟‘大’差得实在是太遥远了。 夏忘川一下子懵了。 自己……自己顺嘴说的那是什么? 他感觉整张脸一下子热了起来。 第29章 “我?哪大啊?” 邱继炎一头雾水。 “您哪都大!” 夏忘川感觉越来越浓的夜色像是给了自己平时没有的胆量。 他微热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朝邱继炎扔下这句玩笑话后,抓着手里的按摩包朝他挥了挥,三步并作两步的朝小区里跑去。 邱继炎正为他那句不着边际的的“邱总的才叫大呢”搞得一头雾水,见他忽然间又扔给自己一句明显带着暧昧感觉的话,任他素来不形于色,也不由被那个男人眉眼间的调笑弄得有些心猿意马。 哪都大? 邱继炎下意识摸了摸又大又挺的鼻子,又不自禁地朝自己的下半身瞄了一眼。 嗯,你知道就好。 那个快步朝院子里跑去的身影像是一棵月光下的凤尾竹,在清风中摇摆着修长的枝条,牢牢吸住了车身旁男人那双深邃的眼。 不过,人都要跑掉了,他到底去不去自己家里做按摩师,可还没定下来啊! 已经跑到大门口的夏忘川却好像知道邱继炎的心思一样,刚巧在这个时候停了脚,转过身来。 “邱总,三件事您都听明白了,我能不能达到邱总的要求,符不符合您家里挑选按摩师的条件,就由您决定啦!您要是定下来了,给我电话!” 夏忘川用手在耳边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朝邱继炎笑了笑,彻底地转身消失在院门之后。 邱继炎的脸色随着那个消失的背影慢慢变得舒缓起来。 从车厢盖上收回自己的手,他才发现,手心里不知何时渗出了微潮的汗。 他下意识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后颈,好多天没按摩了,看来,下一次夏忘川再给自己推拿的时候,自己似乎已经可以躺在家里按摩室的床上了。 带着好像谈成一件比北美商业项目还要满意的心情,从车库到打开大门前的邱继炎竟然八百年难得一见的小声哼着歌。 一般这个时间的邱家,除了邱继林可能还在温书,其他年长一点的,估计都已经睡了。 可当邱继炎推门走进大宅子的时候,却不由得愣了一下。 客厅里的灯竟然还亮着,丁老夫人戴着花镜,正在沙发上翻看着什么,见他进来,老太太瞪了他一眼,“这么晚才回来,也不说打个电话,咦,炎炎,你怎么还穿了件花衬衫?” 邱继炎低头看了眼自己,不由得莞尔。 他走到老太太身边,“我哪来的花衬衫,您仔细看看,是参加公益活动时被小孩子弄脏了。” 老太太往下扒了扒老花镜,仔细看了一眼,笑着摇了摇了头。 “哎,是奶奶老眼昏花了,我就说嘛,我大孙子这么端正的人,怎么会穿得花里胡哨的,对了,把茶递我。” 邱继炎把一边茶几上的茶杯递过来,一边看了看厅角的落地钟。 “奶奶,这么晚了您还不睡,还喝这么多茶,不怕失眠吗。” 丁老夫人喝了茶,目光落在邱继炎的脸上,凝视了半响。 “炎炎,奶奶一直在等你回来,好和你商量件事儿。这事儿要是不说,奶奶这觉怎么也是睡不安稳。” 邱继炎沉稳地坐到了老太太身边,心里面很是兴奋了一下,在脸上却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他知道老太太要提的一定是按摩师的话题。 果然。 “今天你二婶儿又跟我说找按摩师的事儿了,说实在的,继林的腿我也很着急,还有你的推拿也不能停下来,所以炎炎,奶奶想让你抓紧时间,把这件事儿办了。” 邱继炎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奶奶你放心,我马上着手去办。” 丁老夫人叹了口气,“炎炎,奶奶知道交给你的事儿肯定都会办得很圆满,不过这个私人按摩师的事儿,看着不大,可在奶奶心里,却不比你在公司办的那些事小。” “外面那些事再大,也跑不出个钱字,是个面子事儿。而请人到家里这件事,却关系到咱们邱家的人,那是里子的事儿。炎炎,你是个聪明孩子,奶奶不说那么透,相信你也明白面子和里子哪个更重要。” 邱继炎握了握老太太皮肤有些松驰却依然柔韧的手,用力点了点头。 “所以,奶奶对这个按摩师有一个特殊的要求,你一定要记住,那就是除了手艺和人品必须好之外,这个人长得一定不能太好看,这一点不合格,就不能进邱家的门!” 不能太好看…… 闷坐在书房里的邱继炎,在平时练字的纸上一遍又一遍地写下这五个字。 眼看着一张大白纸已经快被他写满了,他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念头。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可是邱继炎的心里,却乱成了一锅粥。 他知道自己忽视了奶奶的想法,只想着夏忘川会不会答应自己来邱家,却完全忘记了家里还有一个比自己还要挑剔长相的人。 关键是,她挑的是长得好看的脸,而夏忘川的脸,偏偏又他妈的那么好看。 那是一张让邱继炎欲拒还迎的脸。 既有春风中桃蕊的柔嫩,又有冬雪中腊梅的清冷,仿佛天生带着一分矛盾,又夹杂着一段风情。 有时候,那脸上的温情和平静像是一个邻家的兄长,当他用柔韧的指尖带自己陷入安眠的光景,身为邱家长孙的邱继炎会莫名感觉到一种被哥哥怜惜和宠爱的感觉。 他没有哥,可是他知道一个温和细心的哥哥是什么样。 他可能会帮自己端洗脚水、洗袜子,还会用他的体温给自己焐热冬天的被窝。 而同样是那张脸,当自己碰触到他底线的时候,那张脸却会褪去桃花的柔,把他倔强的一面化成玫瑰的刺。 虽然愈发地好看,却扎手。 那么这样的一张脸,又怎么可能过得了老太太那一关呢? 邱继炎手中的笔忽然停了下来。 一张因为苦于思索而更显冷峻的脸莫名的笑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没错,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在‘宫里’见到夏忘川时的情形。 虽然也是在酒后,可是那一次的记忆却出奇地在邱继炎的脑海中留了下来。 平凡到丑陋的瓜盖头,盖住了男人饱满的额头和两条修长的眉毛。 一个廉价的大黑眼镜,不仅把那双桃花眼的光彩完全遮住,还填平了高高的鼻梁,把原本立体的五官弄成了一个没有起伏的平面。 邱继炎感觉自己似乎有点兴奋。 原本在写字的笔竟然在纸面上下意识勾勒出一个线条粗鄙的小人。 小人有线条凌乱的头发和方正的眼镜,他又在嘴唇和下巴上画上几笔胡子。 嘿! 真是个小妙人! 周六早晨。 夏忘川一如既往地在窗前练习着一段复杂的绕口令。 楼下花坛里的丁香被清晨的露水浸润过,香气中带着一股清朗,闻起来让人感觉说不出的舒爽。 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夏忘川愣了一下,谁这么早打电话? 手机屏幕上只有一个字 :“邱”。 夏忘川感觉自己的心明显加快了跳了两拍,昨晚上小区门前的交谈不过才过去六七个小时,那个男人就又打来了电话。 不管是什么事,都叫人感觉怪惊喜的。 “早安。” 听筒里传过来邱继炎平静低沉的声音。 虽然只有两个字,可夏忘川的脸却莫名的热了。 这两个字,曾经在十六年前的某一个早上,在那个熟睡中将自己抱在怀里的少年嘴里,听他说过。 “邱总早安!” “白天有事儿吗?” 邱继炎语气如常,平淡中却又开门见山。 昨晚的交谈后,邱继炎已经知道了夏忘川周五周六休息的目的,也知道他这两天白天应该是自由的。 “嗯……没……没什么事儿。” 夏忘川感觉自己有点紧张,莫名其妙地口吃起来。 得,刚才那绕口令算是白练了。 “我知道一个私房茶馆,环境不错,去那坐会儿吧。” “……” 夏忘川三秒钟内没想好自己该接句什么。 这…..怎么有点像约会的意思呢。 邱继炎从夏忘川停顿的回话中感觉到了对方的疑惑。 “还是昨晚的事儿,有点特殊情况,我觉得还是面谈比较好。” “喔,那我听您的。” 原来如此。 夏忘川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被一根细细的绳子在半空吊着,一会儿提上去,一会放下来。 “嗯,等我吧,去接你。” 夏忘川在一阵忐忑和隐隐的兴奋中认真收拾了下自己。 平时的日子基本都在‘宫里’头呆着,每天制服不离身,也没什么心情打扮。 可是今天不一样。 不管是商量事情也好,还是喝茶聊天也罢,自己今天可是要和心尖上的那个人一起出去。 管它有什么特殊情况,自己就权当是跟邱男神的第一次约会吧! 抱着绝不能给自己丢份儿,更不能给男神丢份儿的念头,夏忘川火速地拾掇了一阵自己。 等邱继炎在车子里见到他走出楼门的时候,一双眼睛先是在瞬间闪亮了一下,继而,又迅速黯淡了下去。 今天的夏 忘川也太他妈…太他妈好看了! 可是,我现在怕的就是你太好看了你知道吗? 或许是周末的原因,两个人今天都不经意地穿起了休闲的装扮。 当夏忘川拉开奔驰车车门的时候,才有些意外地发现,自己和邱继炎似乎穿得完全一样。 灰色的休闲卫衣,黑色的休闲裤,白色的休闲鞋。 如果抛开邱继炎那一身装扮中奢侈品特有的低调质感,单单从款式和颜色看,两个人的搭扮最好的形容词就是……情侣装。 邱继炎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夏忘川和自己穿得如此想像,方向盘一打,已经把车开了出来。 只不过在等小区大门外第一个红灯的时候,他微微用眼角瞄了瞄夏忘川的衣着,便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的林荫路。 绿意葱葱的路上正好走过一对手拉着手的年轻情侣,两个人穿着同款的长袖t袖。 男生的后背上印着“天生”,女生的后背上印着“一对。” 邱继炎在心里无声地把四个字连起来读了一遍,有些不自然地低头看了自己身上一眼。 私家茶馆在后海附近的一个小胡同里,很难找。 邱继炎跟生意上的伙伴来过几次,倒也算轻车熟路。 上午的茶馆基本还没有客人上门,一个女服务员正在懒洋洋地打扫着卫生,看见两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帅哥走进来,顿时来了精神。 “请问您二位是坐大厅还是……” “包房。” 邱继炎简短地把话接了过来。 夏忘川悄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里虽然不是走‘宫里’那种奢华大气风,却又在古朴中尽显一种低调的贵气。 听到邱继炎的声音,他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大厅,就他们俩,还要开个包房? 他没来由的感觉到一丝紧张,还有一点……兴奋。 “来壶白茶,配两样干果和你家的点心。” 小包房里,服务员记了单子下去后,邱继炎看了眼端坐在对面的夏忘川,对方双目低垂,认真地看着茶桌上摆放的几样仿古器具。 “我点了白茶。” 邱继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好拿这道两个人都熟识的茶叶说事儿。 “我爱喝。” 夏忘川轻声应了一句,抬起头,又笑着说道,“邱总 别笑话我,像我们这种手艺人,天天困在按摩院干活,这种消费的地方,也不太懂,您见多识广,安排的肯定是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窗外的阳光刚巧照在邱继炎的身上,听到夏忘川的话,他竟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啧啧,这家伙,怼起人的时候倔得像头牛,可这略似哄人的话说出来,却又像只甜软的猫。 “嗯,他们家的点心是江南师傅的手艺,味道确实不错,你尝尝。” 服务员正把点心和干果盘子摆在桌上,邱继炎朝夏忘川伸手示意了一下,那动作,在夏忘川看起来,简直绅士得不得了、也帅气得不得了。 什么点心,大概也比不上这样的他更好吃吧? 他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不该动不动就对这个男人犯花痴,可是又实在控制不住要去多看两眼那张脸上雕刻般的线条。 没办法,谁让他和他分别了长长的十六年。 而在十六年之后,能和他在一张桌子上喝茶吃东西,哪怕吃的是土,相信自己都会吃出一份幸福的感觉。 “还是想和你说说去我家里按摩的事儿。” “您说。” 夏忘川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对面的男人看起来面色如常,不像是有什么他口中所说的特殊的事儿。 “你能不能在去之前改变下形象?” “改变形象?” 夏忘川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嗯,我直说吧,我们家是几代人住在一块儿,上代人都比较保守,尤其是我奶奶,当了一辈家,性子又强,她要求我找的按摩师一定不能太好看,而你……实在太好看了。” 夏忘川对邱继炎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也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可是他现在脑子里却偏偏只记住了最后面那几个字。 你……实在太好看了。 第30章 夏忘川一时间感觉有点懵。 他还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在邱继炎心中能有那么…好看。 不过让他更懵的是后知后觉的一件事,“让自己改变形象?” 不是做家庭按摩师吗?怎么听起来,倒像是让自己去做地下党潜伏到敌人阵营一样。 他在一阵懵懂中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邱继炎两条浓眉皱了起来。 “你不愿意?” 他还是试着问了一句,尽管在和夏忘川提出这个要求之前,他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毕竟,一个好的按摩师靠的是手艺,不是脸,何况,还是要扮丑自己的脸。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邱继炎的心里,又总是有一个很奇怪的感觉,就是觉得夏忘川应该会答应自己。 虽然这感觉找不到什么具体的理由,可是他每当想起自己和他第一次相遇的场景,想到他当时又土又丑的打扮,就会产生一个不确定的念头。 这个貌似很多面的按摩师,应该是有些在意自己的吧? “不是,我只是没太想好,您想让我变成什么样,我怕我胜任不了。” 夏忘川竟然真的没有一口回绝自己。 邱继炎的心里顿时涌上一股达成所愿的喜悦感,不过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刚才微皱的眉头变得舒展了。 “你肯定行的,就照你第一次给我按摩时那样打扮,其实…就很丑了。” 夏忘川:“……” 邱继炎又喝了一口茶,“就用上次的头型和眼镜,你再留点胡子,别穿今天这么整齐,肯定行。” 夏忘川“嗯”了一声,未置可否,只是看着邱继炎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轻轻撇了撇嘴。 这男人看起来是早有准备啊,竟然连自己的形象都设计出来了,为了满足他奶奶的要求,还真是够走心的。 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邱总的走心程度。 “你看一下这个,可以有个大概的参照。” 邱继炎从西装内怀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纸,打开来放到夏忘川的面前。 夏忘川的目光落到纸上的瞬间,一下子愣住了。 白纸上是一个用毛笔勾画出的小人。 姑且算是个人吧。 一个大大的圆 圈架在一个圆柱形上,想来上面的是脑袋,下面的是身体。 大头儿子? 夏忘川抿紧了嘴角让自己不至于笑出来。 圆圈里面画着一副大概能看出是眼镜的东西,圆圈上面则画了一团乱草似乎的线条,应该代表着人的头发。 在眼镜下面一条短横线的上下方,也画了一些线条,这是胡子? 夏忘川看了一眼这幅后现代主义的蒙太奇画作,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 正在给茶杯继水的邱继炎一脸的端方沉静,似乎交给夏忘川的不是他的涂鸦之作,而是他每天工作中最常见的一个合同或一份文件,仅此而已。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绘画能力大概只有幼儿园大班水平吗? 夏忘川低头将那张纸重新按照旧的折痕叠了起来,“邱总把它送给我吧,有了邱总的设计图,我想我应该能改变好形象的。” 邱继炎看着夏忘川纤长的手指几下便把那张纸折得整整齐齐,十分利落。 他的目光又顺着那十根手指慢慢向上,落在对方细嫩光洁的脸上。 这样一张极其俊美的脸,却很快便要改变成那副既老又土的样子,邱继炎忽然就感觉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不自在。 “夏师……” 喊了一半的邱继炎停了下来。 “以后怎么称呼你好呢?” 他确实不知道以后该怎么称呼对方才好,从前在‘宫里’,夏师傅叫起来很自然,可是现在再这么叫,却好象有些疏远了。 毕竟老谷师傅在自己家做按摩师的时候,自己可从来没叫过师傅,都是叫谷爷爷来着。 “邱总,既然咱们以后不在按摩院里打交道,就别叫师傅了,叫我老夏就行。” 邱继炎手里的杯子微微一晃,有些错愕地抬起了头。 “老夏?” “对啊,我在‘宫里’看过您的资料,您今年不是二十六岁吗?我比您大两岁,叫老夏没问题吧!” 邱继炎微微错愕的表情很快又恢复成了一脸沉静。 但是他的目光却不自禁地在对面男子的脸上端祥起来。 夏忘川正低下头喝茶,一张光洁清透的脸刚好沐浴在窗外的阳光里,却几乎连毛孔都看不到。高挺的鼻梁下,两片淡红色的嘴唇被雪白的瓷杯映衬着,像是带着一股雨后樱桃般的 鲜嫩。 邱继炎举起茶杯,面色依旧平静而沉稳,可他坚硬的喉结却不知为何上下滑动了一下。 是茶香让他垂涎,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这个嫩得能掐出浆的男人让自己叫他老夏? 真他妈别扭,不干! 虽然相信夏忘川没有必要拿他和自己的年纪开玩笑,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有二十八吗?看着比我小很多。” “您那是成熟稳重,不像我,二十八还一副没长开的样子。不过,我觉得我要是弄成那副样子后,看着肯定比您老多了,叫老夏正合适。” 夏忘川脑补了一下自己装扮成邱总画作上的样子,心里面又莫名有一丝想笑的冲动。 “我不习惯那么叫,既然以后都在家里住,按我们家的习惯来吧,叫夏哥。” 邱继炎看似面色平静地把杯子里的茶又喝了一口下去。 说实话,这个“夏哥”他也觉得有点不情不愿的。 明明看起来那么比自己小了很多的一个人,竟然还比自己大上了两岁。 虽然自己以前管谷师傅叫谷爷爷,现在叫他一声夏哥倒也是大宅门里有规矩、有教养的表现,可但是,咋就莫名其妙地感觉有点吃亏呢。 对面的夏哥可没感觉吃亏。 相反,当邱继炎平静地说出要叫他夏哥的时候,夏忘川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才没让自己过于激动和兴奋的神色暴露在邱继炎的眼中。 因为他忘不了那年冬天两个人在被窝里的对话。 “那…那如果…如果我改掉了结巴,你…你能一直管我叫哥吗?” “不能!” 十六年过去了,邱继炎带着童音的倔强腔调言犹在耳。 而现在,虽然“夏哥”两个字中多了一个夏字,他毕竟,还是管自己叫哥了! 邱继炎看了眼两个人已经吃得差不多的盘子。 “一会儿回家吗?我送你。” 两个人的事儿已经谈妥了,茶也喝得差不多了,是该回去了。 “邱总您那边事挺多的,就不麻烦送我了,再说我现在还不想回去,想先去……弄弄头发。” 夏忘川说的是真心话。 “我跟你去吧。” 邱继炎的声音很平静,却好像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随意和自然。 “不用吧,我随便找个地方弄弄就行。” 夏忘川嘴里同邱继炎客气着,心里却有些不可抑制地小小兴奋。 这个男人说“我跟你去吧”的时候,既平静又淡然,就像是朋友间再正常不过的陪同。 可是这五个字听在夏忘川的耳朵里,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意味。 因为他记得当年继母每次要去理发店弄头发的时候,爸爸总会笑着说上一句,“我跟你去吧,镇上师傅懂得太少,我去帮你出出主意。” 而小时候的夏沐,每次都觉得继母烫完的头发特别漂亮,或许,就是因为有喜欢她的男人跟在身边吧。 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我跟你去,可以一起商量商量,怎么剪才能更老气一些,你的脸太嫩又太好看,得费点心思遮挡一下。” 夏忘川:“……” 我去! 原来如此。 按照夏忘川的本意,在自己住处附近找个小店剪一剪就可以了,反正是往丑里剪,也不用什么好的技术。 可是邱公子似乎心里早已经有了主意,奔驰车从私家茶馆出来后七拐八绕,很快便来到一家看起来极具风格的高级发廊。 门口的导引小工一看见邱继炎便立马点头哈腰、满脸堆笑,一边引着两人往里面的雅间走,一边邱总长邱总短的套着近乎。 很显然邱继炎应该是这里的常客。 “孙师傅正歇着呢,邱总您来得刚刚好。” 导引工将他们带到雅间递上两瓶高级矿泉水后,便回身去找专门给邱继炎理发的师傅。 夏忘川发现,从进门到进入雅间这一路上,颇有几道目光在邱继炎和自己的身上追逐着。 大概是放之四海皆准的定律,在这种规模较大、走高端路线的发廊里,有颜有貌的小gay比重最大。 因为职业的特性,店里的男生都特别喜欢打扮,无论是发型还是服饰,都收拾得那叫一个风骚入骨。 夏忘川虽然差不多已经算是目不斜视,但还是在余光里看到了几个模样或秀气或英武的理发师,不断把秋波抛到邱继炎和自己的脸上。 这些人都是在大厅里服务的级别,虽然年轻帅气,可还都算不上店里的门面。 想来那些在高级雅间里给vip客户服务的师傅,更应该是独占鳌头的花魁了。 这个给邱继炎做vip服务的孙师傅,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样子。 “邱总来了!” 一个哑着嗓子的男人推门进来,先朝邱继炎堆了一脸的笑。 只是这笑容绽放在和某著名相声红人莫名相似的脸上,看起来便带着一份无法言喻的喜感。 不光是脸相似,这人的身材也完全抄袭了笑星的样子,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填满了馅的大肉包子。 夏忘川愣了足有三秒钟,才忽然恍过神来。 这理发师的长相,才正对邱总的胃口,没毛病。 “这是我朋友,夏……哥,今天帮他剪。” 邱继炎朝理发师点点头,指着夏忘川说了一句。 孙师傅在听到邱继炎那明显抻长了一下的‘夏哥’后,一双眼睛不由得睁的老大,上上下下打量起一旁的夏忘川。 当看到两个人有如情侣装的穿戴时,他一副不大的眼睛眨了眨,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邱总,您这位哥看着可真少相,您不说,我还以为是您的小弟弟呢。” 他一边请夏忘川来到洗发椅躺下,一边又忍不住半恭维半真诚地对夏忘川说道,“夏先生这模样真是帅得没话说,我们这店号称京城帅哥批发站,除了我以外,个顶个都是帅哥,不过跟您一比,可差得远喽!” 夏忘川笑了笑,“孙师傅您真会说话。” 孙师傅试了试水温,看了邱继炎一眼,对方刚巧有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并没有留意这边。 他小声说道,“不是我会说,是您真够帅,这么说吧,我认识邱总也有年头了,就没见过他往咱这里带过一个人,不管男的女的,您都是第一个!” 夏忘川听出了他话里有些过于明显的特殊意味,一时倒没法接下去。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被一边打电话的邱继炎吸引了过去,因为他发现对方的声音里忽然带出了一种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异常音调 “你回北京了?” 邱继炎好像下意识压低了一些声音,但是却掩盖不住声音里的冷淡。 “算了,我没时间,也没见的必要。” 邱继炎的语气好像已经降到了冰点。 夏忘川虽然没有盯着他看,却完全可以感受到邱继炎身上忽然渗出来的那股寒气。 不知道为什么,无论从前顾小 飞怎么描述邱继炎的高冷和淡漠,夏忘川都没有在这个男人身上找到那种感觉。 也许是因为自己相对于陌生人来说更了解他一点,知道那个男人在端正冷傲的外表下,其实并不像冰山那样刺骨的寒冷。 但是现在,夏忘川却真实地感觉到了邱继炎由内朝外放射出的冷。 对方是谁呢? 能让面前这个男人发生如此大的情绪变化,夏忘川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你够了何奇!我奶奶用不着你去看,你算我什么人!” 邱继炎一直压抑着的声音终于提高了几个分贝。 “再重复一次,我很忙,也不想见不相干的人,至于我家,腿长在你身上,你愿意不招人待见的话,也没人拦你,挂了!” 夏忘川知道,邱继炎应该是拒绝了一个似乎很想和他再见面的人。 非常地冷漠,也非常地决绝,这,大概是邱继炎骨子里的另一面吧。 洗完了头发,坐在理发椅上的夏忘川在镜子里偷偷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邱继炎。 他很想看看经过刚才那通带着情绪的电话后,邱公子的脸色会是什么样。 没想到,两个人的目光在镜子里相遇了。 夏忘川感觉自己的心“呯呯”地加速跳了起来,那个男人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好像刚才的电话和他根本没有一点关系。 相反,当看到夏忘川的目光后,他还微微地点了点头,站起身走了过来。 “孙师傅,得跟你打个招呼,夏…哥的头发,用你的经验,怎么难看怎么剪,并且要把他的脸也尽量显得难看一些。” 孙师傅:“……” 邱继炎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夏忘川在镜子里看到他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似乎犹豫了几秒,按下了接听键。 “没完了是吧?” 邱继炎似乎也朝镜子里看了一眼,转身从雅间走了出去。 孙师傅双手抱着胸,正皱着眉头看着夏忘川湿漉漉的头发。 看见邱继炎走出去,他不大的眼睛顿时来了电,凑到夏忘川耳边嘿嘿笑了两声,“您看看,这人太帅也糟心吧,这是生怕您被别人惦记呢,啧啧,这邱总,看不出来呀,醋性可够大的!” 夏忘川:“……” 第31章 邱继炎这通电话的时间打得很长。 等他从外面回到雅间的时候,孙师傅已经将夏忘川的头发剪得七七八八了。 “邱总,请您给再下的工作提宝贵意见!” 孙师傅张嘴便是北京男人一贯的贫。 邱继炎的脸色依旧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不过当他看到夏忘川的发型时,眉毛先是在瞬间皱了皱,继而又舒展开来。 看起来孙师傅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现在夏忘川的头顶上是一个北京“鸟巢”和帝国铁留海的结合体。 头顶的部位很篷松,乱乱的堆成一团,完全没有章法可循。 额前垂着几绺半长的头发,遮天蔽日般挡住了他修长的双眉和漂亮的眼睛。 “不错!” 夏忘川可以看出来邱继炎这句话是非常走心的,那个男人想来正希望看到一个这样的自己。 只不过,他真的会像孙师傅说的那样,是怕自己被人惦记吗? 他有些无奈地对着镜子中傻傻的自己摇了摇头。 邱继炎签单的时候,孙师傅悄悄走到夏忘川的身边。 “夏先生,其实您的发质和脑型是我做美发这么多年少见的标准,要是让我认真做一下,保准能让您从这儿帅到长安街去。这样,要是哪天您不需要再弄这奇葩发型了,您就来找我,我保管让您帅到冒泡!” 夏忘川朝他点了点头,微微笑了一下。 从雅间穿过大厅的路上,夏忘川感觉投射过来的目光明显增加了不少。 只不过,惊艳变成了惊讶。 送夏忘川回家的路上,邱继炎一直没怎么说话。 在夏忘川眼里,他不说话专心开车的样子和他的气质高度的统一。 从前看到霸道总裁、高冷男神这样的形容词时,夏忘川总觉得这些应该只是存在于小说和偶像剧里的词语。 然而此时此刻,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专注看着前方的邱继炎,侧面的棱角像大理石雕刻般冷峻而立体,完美地把这些形容词演绎了出来。 真好看! 夏忘川觉得把邱继炎形容自己的词送还给他似乎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车子已经接近夏忘川所在的小区。 “宫里那边麻烦吗?有问题的话我可以出面。” 在一个红灯处,邱继炎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顶着一头乱发的夏忘川,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 “应该没问题的,我签得是临时合同,要离职只要提前一周告诉他们就可以了。” “嗯,那还要一周时间,我都有点…想按摩了。” 邱继炎语气淡然中稍稍带着一点的抱怨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又饿又困却得不到满足的人在说“我有点想吃饭了”、“我有点想睡觉了”那么直接和简单。 不过这话听在夏忘川的耳朵里,却像有一把柔软的小毛刷忽然在心口轻轻刷过,软软的。 原来这个男人偶尔说出一句略略带着孩子气的话时,竟然会有一种很奇妙的杀伤力。 “您确实好久没按了,要不,去我家里帮您做一次缓缓乏?” 夏忘川感觉自己的心跳在渐渐加快,说实话,他自己都没想到会做出这样的邀请。 自己马上就要登堂入室正式进入邱家了,到时候,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想来会有更多的机会相处和接触。 就像邱继炎情急中回答自己的一样,自己到邱家后大概也还是主要为他按摩,那么现在的他们,其实都可以再耐心等待几日的。 “我约了个客户中午吃饭,时间可能来不及了。” 邱继炎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眉头皱了一下。 妈的,客户也是的,大周六的谈什么生意! 本来浑身就酸胀难忍,刚才又接了倒胃口的电话,这时候要能在夏忘川家的床上躺一会儿,穿着他那件虽然小了一号却带着清新味道的睡衣,感受他十根指尖慢慢渗进自己四肢百骸的那份舒泰,该有多么爽! 夏忘川也感觉心里有些莫名的失望,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微微笑了笑。 车子已经开到了小区的外围,往左转,是小区的大门,往右转,是那片曾经发生过夜袭的绿化带。 邱继炎的方向盘忽然拐向了那片幽静的绿化带。 夏忘川愣了一下,那里面只有人行道,车子是开不进去的。 邱继炎把车慢慢停在了绿化带最靠里的一角,那里有几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此时寂无一人。 “去你家时间有点紧,在这里给我按按还来得及。” 邱继炎将车窗摇下一道缝隙,轻轻晃了晃后颈,“脖子和后背实在是太酸了。” 夏忘川足足有 三秒钟的时间没有说出话来。 邱继炎的身体对推拿按摩有很强的依赖性他知道,可是没想到能强到这种程度。 以他的性格,夏忘川真没想到他会在这封闭的车子里让自己给他按摩…… 虽然是一样的两个人,一样的推拿方式,可是在车厢这样的空间里,总会感觉到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 不过,随着对长大后的邱继炎越来越熟悉,夏忘川知道,这个男人在高冷淡漠的成熟外表下,也有着一颗偶尔直率轻狂的心。 而且,能在两人之间出现这样的一种暧昧,难道不正是自己日里夜里,都天天渴望出现的吗? “那,您躺到后座上吧,会比较舒服一点。” 邱继炎面色沉静地从司机座位上跳下来,绕到后面的座位上。 在下到车子外面的时候,他的右手下意识地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奔驰车的内厢同其他车型比已经是相当宽敞,可是俯在后座上的邱继炎还是太高大了,不得不将身体蜷起来一些。 “用脱衣服吗?” 邱继炎低头看了自己的套头卫衣一眼,很随便地问了一句。 他已经习惯了每次按摩都是穿着软薄的按摩服,这件卫衣比较厚重,确实不太舒服。 夏忘川觉得自己一时间像是被人扔到了一个智力竞赛的问答台上。 不答吧,要倒扣分;答吧,还真不会! 得,跟着感觉走吧。 “脱…脱下来吧,效果会好一点。” 邱继炎坐起身,抬手把卫衣脱了下去,小麦色的强健上身让整个车厢里瞬间多了一分荷尔蒙的味道。 夏忘川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要认真地调整一下呼吸的频率,因为在狭窄的空间里,他和邱继炎之间根本就无法避免身体的接触。偏偏那个男人的身体,又那么的火热。 看着俯卧在后座上的邱继炎,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一个适合的姿势去给邱为炎推拿。 站不起来,也蹲不下去,说句夸张点的,就是想骑在他身上都直不起腰来。 怎么办呢? 夏忘川眨了眨眼睛,有了主意。 “邱总,地方太小了,要不这样,我坐在这里,你把头放在我腿上,我正好按您的脖子和后背,好吗?” “邱继炎也感觉到了车厢里的不便, 两个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的男人在后座做个推拿还真不像他想得那么简单。 要想能施展得开一点,还真就是夏忘川说的姿势最合理。 “行啊,那辛苦你了。” 他直起身,看着夏忘川坐到了座位的最里边,并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裤子。 在这刹那,邱继炎心里面也曾经闪过一个念头,“自己和这个按摩师,是不是走得有点太近了。” 可是这念头就像空气中漂浮的一个泡泡,转瞬间就破碎得一干二净。 他再次俯下身,这次,面孔下不再是车座上的高级坐垫,而是那个男人修长而又结实的双腿。 那真是一双既结实又充满了弹性的腿。 邱继炎闭上了眼睛,慢慢感觉到有一种清新的体味一点点渗进自己的鼻孔。 而与此同时,那双总是在梦里出现的手,也将它十根纤长的手指,有力地在自己的脖颈处揉捏起来。 那指尖中独有的力度,增之一分则太多,减之一分则太少,让酸胀的肌肉,瞬间得到了缓解。 继而,那股绵长的热力,又从脖颈的穴道开始,顺着脊柱的神经,不断向全身流动。 伏在夏忘川腿上的邱继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惬意的长气。 车窗开着窄窄的缝隙,树林里有风吹过,凉丝丝的。 风虽然不大,却像是能把奔驰车吹动一样,从不远处看去,那车身似乎正随着风声轻轻地摇晃着。 两个送外卖的小哥在绿化带边上遇见了,两个人停下了电动车,点了只烟,打算在这块树荫下歇一会儿。 不知道其中的哪一个忽然“哧”地一声笑了起来,另一个不解,问他好端端地笑什么。 年纪轻轻的小哥一脸恶作剧的表情,用手指了指一边停靠的奔驰车,故意提高了嗓门。 “快点走吧,人家开大奔的车震你也敢偷看,小心大老板下来揍你!” 另一个小哥哈哈大笑,用力锤了他一拳,“听说开大奔的一般都不好使!” 两个人嘻嘻哈哈的开着电动车走了。 调笑的声音顺着车窗的缝隙一丝不差地传了进去。 奔驰车里面,夏忘川正在用力推拿的手猛地停住了。 邱继炎从夏忘川的腿上抬起头,他的脸色依旧波澜不惊,可是一双眼睛明显却带出了一丝被人打断后 恼火的神情。 两个人的目光在狭窄逼仄的空间时碰撞在一起,又都快速地移开了。 “时间快到了,就这样吧,谢谢你。” 邱继炎从夏忘川的腿上支起上身,一抓过卫衣盖在腿上。 舒缓了几分钟后,邱继炎才把卫衣套上,他看了眼因为全力给自己推拿而依旧脸泛红晕的夏忘川,又低声说了一句。 “办好了辞职就告诉我,我来接你。” 看着邱继炎的车子飞快地消失在路的一头,夏忘川下意识摸了摸挡在眼前别扭的留海,轻轻叹了口气。 刚才发生的那一幕,虽然时间不长,却像一个又一个回放的镜头,不断在他脑海里盘旋着。 温热而强健的后背,裹在黑色休闲裤中的长腿,俯在自己身上的脸,滚烫的呼吸,都像是带着电的信号,不断在夏忘川的大脑皮层中跳跃着。 原来,和心动的男人在一起,竟然会有这样大的磁场,让人意乱情迷。 当夏忘川顺利从‘宫里’辞职离开的时候,顾小飞一脸不情愿地帮他拎着东西,陪他回家。 两个人边走边聊,顾小飞一个劲儿地追问夏忘川到底为什么忽然间选择了辞职。 当夏忘川告诉他自己将会到邱继炎家去做家庭按摩师的时候,顾小飞差点一个跟头摔到了路边的沟里。 “夏哥,真有你的!你这才叫真人不露相呢。邱家多有钱啊,在他们家干,住豪宅,发高薪,风吹不着雨打不着,还不用看那些客人的脸色,太让人羡慕嫉妒恨啦!” 夏忘川横了他一眼,“还不都一样,就是能相对安稳一点罢了,里外还不都是个服务人的活儿。” 顾小飞也横了回来,“那能一样吗!我跟你说夏哥,这就像过去的花魁从良一样,邱总既然千挑万选的看中了你,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你就等着吃香的喝辣的吧!” 夏忘川被他说的啼笑皆非,笑着骂了他一句,“滚蛋,有你那么比喻的吗,我又不是干那个的,从什么良啊!” 不过,顾小飞后面那句话倒说到了夏忘川的心里面。 自己千里迢迢从妙香镇跑到京都,又投其所好地来到‘宫里’,所有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接近邱继炎,了解邱继炎,甚至要征服这个曾在自己心里留下深深印记的男人。 而现在,自己果然在几番周折后走近了这个男人。 千挑万选谈不上,可是对方为了能让自己去到他的家,竟然能想出让自己改变形象扮丑的主意,是不是也说明自己在他的心里,至少也是不想轻易放弃的人呢? 邱家今天的晚饭难得人员齐整,除了邱继林因腿伤不方便下床外,凡是在京都的人竟然都坐到了饭桌上。 丁老夫人看见满桌子的人不由得也心情愉悦起来。 她想起下午邱继炎跟她说已经找好了按摩师的事儿,正好眼下人全,便稍带着跟大家说了一声。 男人们都没什么意见,不过跟家里面多了个司机或是佣人的感觉差不多。 几个女人却很上心,尤其是向红关心儿子,一听按摩师找到了,立即兴冲冲地打听起来。 邱继炎简单说了几句,主要强调按摩师的手艺很厉害,人也很朴实厚道。 一边端菜递汤的青姐轻轻问了一句,“老夫人,不知道师傅来了后住哪个房间,我们好抓紧时间收拾。” 青姐之所以插这个嘴,也是有原因的。 原来的老谷师傅在工人住的一楼有一个房间,可是他离开几年了,那个房间早就被青姐和另一个负责打扫的女工住下了。 工人房这边,由于这两年多雇了两个人,已经没有一间空房了。 而且说实在的,按摩师在邱家的地位,是要比其他的工人高那么一级的,像谷爷爷,都是自己住在一个房间。 老夫人想了又想,皱起了两条细长的眉毛。 邱家人住的二楼和三楼倒还有两间空房,可是一间是在法国生活的小儿子邱岳白的,一间是给外孙女可心的,虽然他们俩都不常回来住,可是一年里总还会回来住上个把月,总不能把他们的房间腾出来。 还有就是邱继炎住的房间旁边有一个小房间,在格局安排上,这个房间实际上是邱继炎大卧室的一个套间。 两个房间之间有一个锁起来的门,并且共用一个大的阳台。 设计师的意图是如果有比较私密的客人时,主人不出卧室就可以直接从小门来到隔壁见客,比较人性化一点。 这样的房间有三个,除了邱继炎住了一间,剩下的两间由邱老先生和丁夫人、邱岳铭和向红分别住着。那两个房间的小套间都成了女主人的衣帽间和梳妆室。 由于主卧室非常的宽大,邱继炎又是一个单身男人,根本用不过来,所以隔壁的小套间一直被闲置着, 那道门也常年封闭着,从来没有打开过。 丁老夫人犹豫了一下,看了邱继炎一眼。 邱继炎的目光从这个话题被提出后便也悄悄落在奶奶的脸上。 看到老太太在认真思考,他的大脑也开始高速运转,家里面的房间安排和格局很快便一目了然地出现在他脑海里。 看到奶奶看向自己,邱继炎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奶奶,我隔壁那间屋子空着,大小挺合适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邱继炎的眼前出现的却是那道连接着两个房间的门。 第32章 丁老夫人欣慰地看了眼大孙子,点了点头。 “我心里面也想着那个房间给按摩师傅住,不过就是他要和你共用一个阳台,你能习惯吗?要不趁现在找人在中间装个隔断吧?” 邱继炎摇了摇头,“不用,都是男人,没那么多讲究。” 于是夏师傅的房间就安排在了邱继炎的隔壁,虽然比邱总宽大的卧室要小一些,但经过佣人打扫后,倒也干净齐整。 晚上,邱继炎靠在床头上看了一会儿美国的股市行情,看着ipad上那些红红绿绿的数字,他头一次发现自己的目光总是下意识地从那些不断变化的数字上跳出去,飘向一侧的墙上。 墙中间有一扇关得紧紧的门,深棕的颜色,实木的材质,看起来厚重又牢固,应该也有着很好的隔音效果吧。 不知不觉中,邱继炎扔下了手里的ipad,斜依在软软的床头上睡着了。 在睡梦中,他好像看见一个相貌俊美的男子悄悄从那扇门中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静静地站在自己的床前,深情地凝视自己。 继而,男子轻轻脱下身上轻薄的睡衣,赤身钻进了自己的被子里…… 第二天早上,邱继炎黑着眼圈在书房默默抄经的时候,接到了夏忘川的电话,‘宫里’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妥帖了。 当邱继炎将夏忘川带进邱家大门的时候,正巧家里面一群女人刚刚打完了麻将,坐在客厅里吃金婶送上来的水果。 看到邱继炎带着个一时间看不太清楚年纪长相的男子进了门,对按摩师最上心的向红头一个迎了过来。 “这是夏师傅,这是我二婶,你就叫向太吧。” 夏忘川朝向红客气地行了个礼,“向太您好。” 向红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眉毛皱了皱,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好。” 这个新来的按摩师傅给她的第一眼印象实在是太一般了。 站在客厅门口的夏忘川个头倒是不矮,可是和一旁身板笔直、玉树临风的邱继炎比,缩脖含胸,看起来就没有精神。 他脑袋上顶着一头说不出来有多难看的古怪发型,半长不短,遮眉挡脸,乡味十足。 一副盖住了半边脸的大黑框眼镜让人一时间找不全他脸上的五官,不知道几天没刮胡子了,嘴唇上和下巴上都是微微发青的胡渣。 再配上一套 明显大了一码不止的旧西服和脚上的白球鞋,这位夏师傅的身上仿佛写满了来自八十年代城乡结合部的风情。 向红瞥了他身边的邱继炎一眼,这样一个又土又丑的傻狍子,真不知道邱家号称最精明的邱大公子是从哪个庙里请回来的。 邱继炎没有忽略向红看到夏忘川后明显失望并略带鄙视的眼神,心里暗暗就为夏忘川叫了声好。 要知道,当夏忘川打开房门的时候,邱继炎第一眼看见他的反应也是震惊的。 虽然他已经看过了他丑暴的发型,却没有想到搭配上服装眼镜等道具的夏忘川竟然会带给他更大的惊……喜。 这一身整体造型的效果,确实会让熟悉夏忘川的人大跌眼镜,也会让陌生人彻底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与帅气俊美无缘。 比如此时邱家以丁老夫人为首的其他女人们。 丁老夫人对邱继炎找到夏忘川这种类型的按摩师表示非常满意。 这样一个淳朴的男人和他土气的外表,让老太太终于放下了那颗一直悬着的心。 青姐和两个佣人帮夏忘川拎着行李到了他的房间门口。 几个人上下打量着新来的按摩师,互相传递着眼色,眼色中都带着一丝笑意。 青姐将一把房门钥匙交给夏忘川。 “夏师傅,跟你说一声,你边上这间是邱先生的卧室,两个房间共用了一个阳台,邱先生喜欢安静,你平常注意点就行了。” 几个人帮夏忘川把东西放到室内,青姐又告诉邱家人晚餐时间是五点半,工人们的晚饭时间则是晚七点,在厨房边上的一个小餐厅里。 夏忘川记了下来,向众人道了谢。 看着青姐等人离开的背影,他才觉得自己进入邱家的事儿不再只是从前的幻想,原来,自己真的离邱继炎这么近了。 房间非常地整洁漂亮,看起来充满了设计感,像这样的大宅子,一定是请了很知名的设计师吧。 夏忘川熟悉了一阵房间的构造,将自己随身的东西都分门别类的安放整齐。 有一些对他来说算得上是秘密的东西,他都收在一个带密码的小箱子里,放在柜子的最下面。 从早上收拾东西,和房东交接,一直到现在,夏忘川感觉也有点累了,忍不住半靠半躺在床上,四处打量着。 墙上的钟走在五点半多一点儿的位置,正是邱家人吃 晚饭的时间。 想来,邱继炎一定正和他的家人一起在大餐厅里吃晚饭。 想到邱继炎,夏忘川不由得把目光转向了墙壁上那道深棕色的木门。 一侧是我,一侧是你,原来我不仅住到了你的家里,还和你离得那么近。 可是再近的距离,也终究隔着一堵墙和一道门。 就像,被包裹着厚厚冰层的心。 什么时候,我才能真正打开这道厚重的门呢? 他枕着双手,心中在胡思乱想着,却听见门外传来不轻不重的叩门声。 这几天邱家的人气一直很旺。 邱素云和丈夫搬来小住,因为邱继林上不了学,向红也减少了外出逛街购物的时间。 所以晚饭的餐桌上,你一言我一语,明显热闹过平常好多。 邱继炎很少参与桌上女人们的话题,只是认真吃着自己的两道素菜。 丁老夫人和女儿素云扯了会儿闲话,眼睛落到邱继炎面前的菜盘上,皱起了眉头。 “继炎你怎么又吃上素了?正是火气方刚的岁数,你又这么大个子,吃得跟兔子似的,能有体力吗?” 邱继炎抬头朝奶奶笑了笑,“没事儿,我结实得很。” 丁老夫人虽然有些眼花,可是邱继炎两个有点泛青的眼圈却还看得清楚。 “瞧瞧,黑眼圈都出来了,还结实什么呀,听话,明天就别再吃素了。对了,那个夏师傅也已经来了,等他吃过晚饭,就让青姐通知他,给你们兄弟俩推拿一下吧,正好也看看他的手艺,你二婶刚才说了,有点不放心呢。” 邱继炎点点头,“我吃好了,正好上楼休息,我跟他说吧。” 一边的向红放下筷子,“我说继炎,这师傅的手艺你能保准吗?我看他憨憨土土的,一点灵气都没有的样子,你可别看走了眼啊!” 一边的丁老夫人和邱素云同时斜了她一眼,坐在向红边上的二叔邱岳凡笑着开了腔。 “向红你就是爱瞎操心,继炎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心里有数的得,怎么可能把不靠谱的人往家里领。我估计这师傅的手艺他肯定反复试过,怎么说也得是百里挑一才行,是吧继炎?等哪天有空让他给我也推推背,最近天气潮,酸胀得很。” 见邱岳凡这么说,丁老夫人和邱素云才把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邱继 炎朝二叔点了点头,“夏师傅确实手艺不错,一会儿给继林推推就知道了。” 邱岳凡笑了笑,“继林他懂什么,你找的人、办的事,二叔一向都很服气。” 邱继炎听二叔这话像是在说眼前的按摩师,却又似乎带着点别的意味,一时倒没法接了。 他跟大家示意自己吃好了,便先上了楼。 邱继炎知道,夏忘川毕竟是刚来到自家的大宅子,想来认生是难免的。 家里头上上下下三层楼,大大小小几十间房子,要是不说清楚,怕他连吃饭的地方都要一阵好找。 夏忘川的房间和自己的房间并排挨着,房间里静静的,不知道那个男人现在在干什么。 伸手敲门的一瞬间,邱继炎莫名就感觉向来沉稳的心忽然跳得快了两拍,奇怪,紧张个什么劲儿。 “谁?” 夏忘川有些紧张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把将床头柜上的大黑眼镜带在脸上,又用力把留海向脸上抓了两把。 “我。” 门外是邱继炎低沉的声音,夏忘川下意识出了一口长气。 门开了,门口是双手插在裤袋里,穿着拖鞋,潇洒中又有几分家常感觉的邱继炎。 “房间怎么样?缺什么可以找青姐,或者直接告诉我,我就在你隔壁。” “挺好的,很舒服,什么都不缺。” 夏忘川抬眼瞭了一下邱继炎的脸,这样充满家居感觉的邱继炎是他从前没有机会见到的,虽然少了西装笔挺的端正和威严,却在无形中多了些平易温和的味道。 在夏忘川打量邱继炎的同时,占有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邱总也在暗暗打量着夏忘川。 面前的男人脱掉了那件足足大了两码的旧西服,换上了一件同样有些肥大的对襟开衫,长长的留海乱篷篷地遮挡着眼睛,加上大大的眼镜片,一时间,邱继炎只在那张脸上找到了自己熟悉的淡红色双唇。 “让你打扮成这样,不好意思了。” 邱继炎忽然对夏忘川低声说了一句,看他有些意外地抬头看自己,便又接着说道,“家里人多,有些人大概习惯了只看外表,认衣不认人,真有冒犯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 夏忘川笑了笑,“我知道,您放心,既然这个样子来了,我心里已经有准备了。” 邱继炎见他如此说,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告诉 他在八点钟的时候去邱继林的房间帮他推拿。 临了,已经转身的邱继炎又停了下来,转过头,“我二婶很拿她的儿子为重,你好好帮他推一推,让她见识一下你的手艺。” 夏忘川眨了眨眼睛,“我懂了。” 他跟着邱继炎走到门口,见对方正推开隔壁的房门,便急忙转身要回自己的房间。 冷不防邱继炎又转过了身。 “你一会儿要是回来的早,就叫我一声,帮我按按。” 夏忘川看着面无表情的邱继炎,轻轻点了点头。 邱继炎的门关上了,挡住了门里一闪而过的超级大床。 不知为何,夏忘川好像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热了起来。 工人们吃饭的餐厅其实也不小,只不过没有大餐厅那么富丽堂皇罢了。 夏忘川一边默默地坐在一边吃着颇为丰盛的饭菜,一边听桌上的女人们一刻不停地讲着八卦。 从明星偷情到衣服打折再到菜价肉价,四个年纪不同却极有共同的语言的女人说得兴高彩烈 邱家的工人里除了夏忘川外,目前只有老夫人的专用司机是个姓程的中年男人。 不过他不在邱家住,晚上收了工没有特殊情况便回自己家去了。 所以整个桌上就只有夏忘川一个男人,他又和大家不熟,不好意思插话,便干脆埋头吃饭。 四个女人的话题在菜贵还是肉贵上打了会转儿,金婶忽然想起一件事,笑着说道,“今天大少爷又开始吃素了,老太太心疼孙子,正逼着他吃肉呢。” 青姐夹了一筷子肉片,摇了摇头,“最近大少爷这素吃得真有点勤了…” 她瞄了一眼正埋头吃饭的夏忘川,压着嗓子和另三人嘀咕道,“关键大少爷还不和女人来往,这天天抄佛经吃大素的,不会真的要遁入空门吧?” 几个女人嘁嘁嚓嚓的声音虽然不高,奈何都在一张桌子上,闷头吃饭的夏忘川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没想到邱继炎还有这样的生活习惯。 抄佛经倒可以说是一种信仰,可是动不动就吃素是为了什么?是他在调节自己的身体吗? 他下意识便想起‘宫里’按摩院vip客户档案中关于邱继炎身体状况的一些描述。 “从脉象看贵宾有阴虚阳亢之象,从常规看应体现为性欲过强、房事过度 。然而通过察看贵宾外感及其自述,情况却正相反,贵宾素来有禁欲倾向,应与其具有极强的克制力有关。 邱继炎吃素,不会是……想克制自己有异于常人的超强性欲吧? 夏忘川来到邱继林房间的时候,发现他的妈妈向红也在。 他礼貌地和母子俩打了招呼,便开始进入正题,仔细在观察邱继林的腿。 他听懂了刚才邱继炎话里的意思。 这位向夫人,大概应该对自己的能力有所怀疑,所以邱继炎才让他好好弄,让她见识一下自己的手艺。 夏忘川不会让邱继炎别有深意的叮嘱落空,因为这叮嘱让他感觉到一份说不出的暖意,让他在第一天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时,慢慢消融了那份紧张。 因为他知道自己住在他的隔壁,离他很近,所以很暖。 向红发现这个丑兮兮的按摩师却长着一双漂亮的手。 而且这双手似乎确实有着不俗的手法,因为当他在邱继林的小腿上推拿了大概几分钟后,她明显看出儿子这些天始终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了。 夏忘川在邱继林伤口附近增加了一些对穴位的刺激,这样可以加强他自身神经恢复的内生动力。 这刺激让邱继林下意识呻吟了一声,向红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儿子怎么啦!有事没?” 邱继林摇了摇头,反而有些开心地笑了一下,“没事,是刚才夏大哥按到一个位置,我感觉特别地舒服。” 向红这才放心地坐下来。 邱继林年纪不大,倒很有眼色,见夏忘川的额头随着推拿用力而渐渐渗出汗珠,急忙让妈妈给夏忘川递了瓶水过来。 两个多小时的按摩推拿后,邱继林自觉自己的腿比前些天有了很大的轻松感,尤其是伤口附近的位置,似乎总有经络在自行弹动一样,多了不少活力。 此时的向红彻底放下心来,一边略带矜持地向夏忘川表示感谢,一边还不忘问了问夏忘川对邱岳铭后背的风湿性酸痛有没有办法。 夏忘川客气地告诉她这些问题推拿好了都会得到缓解,向红立即兴奋地表示她的颈椎也有问题,过后一定也要试一下。 等夏忘川回答完她的问题,收拾好按摩篮上楼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钟了。 邱继炎说了,要是回来的早,就帮他按按。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他会不会已经 睡了呢? 夏忘川站在邱继炎的门口,犹豫了半响,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答,他睡了吗? 夏忘川摇了摇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没有开灯的房间里,阳台上也是朦朦的黑。 如果邱继炎还醒着,想来房间里是会开灯的吧。 他忽然间就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像敲鼓一样,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在做怪,夏忘川发现自己正轻手轻脚地走向黑暗中的阳台。 自己要干什么?是要在搬到邱家的第一个夜晚,就要去偷窥那个自己暗恋已久的男子吗? 不管心里面是怎样地在天人交战,夏忘川发现自己的脚却好像根本不听自己的大脑,已经轻轻地推开门来到了阳台上。 两个人都各有一扇镶着半面玻璃的门通往阳台。 邱继炎那边的门关着,玻璃窗里没有明显的光亮。 夏忘川轻手轻脚地走到那扇门边,心“呯呯”地跳着,偷偷地借着月光朝里面瞄了一眼。 月光下的卧室里朦朦胧胧的,却可以看到正当中那张超级大的床。 床单颜色不深,在黑暗中也可以看出上面似乎并没有人。 夏忘川愣了一下,这么晚了,邱继炎要不在房里,会去哪里呢? 还没等他转过神来,卧室里忽然闪出一道光线,一侧沐浴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不着寸缕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33章 夏忘川被那忽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一下子缩回头,掩住了自己的嘴。 他想第一时间跑回到房间的床上去,不让邱继炎发现自己在刚来的第一晚就溜到窗外去偷看他。 可是他又完全不敢动,生怕只要一抬腿,屋子里的男人就会听到声音。 最重要的是,在他的心底里有一个最真实的声音在紧张地追问着自己,“邱继炎竟然会这个样子忽然出现在面前,你难道真的不想看一眼吗?” 就一眼! 夏忘川咬着薄薄的嘴唇,慢慢伸出头,贴着门边朝里面望去。 此时的邱继炎已经走到了床前,正弯腰去看床头柜上的手机。 沐浴室透出的光将卧室照亮了一小半,他的身影刚好处在明暗的分界线里,一半清楚,一半朦胧。 他高大健硕的身体在灯光下散发着雄性的光泽,修长的身体线条感十足,大概正处于弯腰的姿势,两条腿绷得溜直。 在他的后背上还有一些没有完全擦净的水珠,被灯光一照,倒像是男人身体上有汗珠在滚动。 大概手机上没什么急着看的东西,邱继炎抬起身,很随意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判断自己的头发是不是完全擦干了。 只是他这一摇头不打紧,整个身体也都非常协调地跟着晃了一下。 夏忘川只感觉自己的眼前一花,看到有个什么东西在摇晃着。 一时间,他听见心里面有一个声音在对自己叫着,“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这也……太大了!” 他再也不敢多看一眼,而是像轻功最厉害的贼一样,踏雪无痕般一小步一小步挪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头扎到床上,半天没敢睁开眼睛。 这到邱家的第一天晚上就收到这样一份色香味俱全的大礼包,还真是意想不到的事儿。 向红看着儿子按摩后不错的气色,心里感觉很满意,脸上便象开了花,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现在的心情大好。 这就是向红的性格,凡事都挂在脸上,不太会藏在心里。 用丁老夫人背后说的话就是,“老二家的也就那样了,四十多岁了,也嫁到邱家这么多年了,还一点不懂什么是涵养,什么叫绷着,小气家家的,上不了大台面。” 确实,向红的出身跟数代都是大富大贵的邱家相比,确实很一般,就是最普通的工薪人家。 向红在上大学时和邱岳凡是同班同学。 她看到邱岳凡是世家的公子,不仅人长得不错,表面上也挺老实,便动了心思。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把邱岳凡追到了手。 结果等到快谈婚论嫁才知道,原来邱岳凡的身分在邱家十分尴尬。 在那个讲究门当户对的圈子里,他虽然是邱家的二公子,却一直没有那个圈子的女生太关注他。 因为他亲生母亲是邱老先生在外面包养的小三儿,并且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逝了。 邱岳凡是以私生子的身分被邱老先生接回的家,这个特殊的身分让他在邱家一直都不是很吃香。 丁老夫人明里不说什么,在各种待遇上也跟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没什么区别,可是在要害的地方,她却从来都留了一手。 尤其是在邱氏的权力核心问题上,丁老夫人更是有自己的打算。 丁老夫人家世好,人漂亮,性格强硬。邱老先生从年轻时代爱她敬她,到后来出轨后又开始怕她。 丁老夫人为人精明强干,邱老先生在事业上也多倚仗着她,所以丁老夫人坚持的意见,他是从来不会轻易反对的。 在邱岳铭和邱岳凡之间,哪怕大儿子邱岳铭对家族的生意完全没有兴趣,而邱岳凡却很有商业头脑,她也逼着大儿子在集团高位上一坐就是十多年。 而她自己,则始终在背后运筹帷幄,早早便将孙子邱继炎送到国外,又在一个她觉得合适的机会回国直接顶进了邱氏的最高层。 丁老夫人曾经对邱老先生说过一番只有他们老夫妻俩才知道的体己话。 “不是我这人心胸狭窄,对邱岳凡的身分跟你有多计较,当然,我也承认我心里面肯定有个很大的疙瘩,但是在邱氏的管理上,你要信我,我绝对是出于公心,岳凡不是不强,但是他太有主意,太会算计,也太有想一飞冲天的念头,所以邱氏要想长久稳定的发展,他不适合。” 自打邱继炎接任集团ceo后,邱岳凡表面上对这个侄子非常支持,在很多重大决策时都是主动站在邱继炎的一边,很少表示出不同的意见。 不过从邱继炎上任以来,他最近经常主动去外地的分公司考察,在公司的时间越来越少。而且晚上也常在外面跟商界的朋友聚会,回邱家的时候一般都非常的晚,连老婆向红都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看见向红一脸兴奋地从外面回来 ,邱岳凡放下手里的财经杂志,“看样子那个师傅手艺不错?” 向红坐到老公身边伸了个懒腰,“手艺确实不错,就是长得丑了点,不过老太太不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邱岳凡摸了摸向红的头发,“哪有那么多像我老婆这样天生丽质的人,不过话说回来,我那会儿在客厅看到那个按摩师的背影一眼,体型还不错啊,就是土了点儿。” “呦,啥时候连男的都关注上了,还知道人家体型好不好了,啧啧。” 向红从老公手里甩出头发,白了他一眼。 邱岳凡笑了笑,“继炎挑回来的人,肯定得有优点吧,他又不像老太太,真心想找丑的。” 向红撇了撇嘴,“你又瞎说,继炎找的那人可丑了,反正我不喜欢他那样子,也没怎么细端详他。” 邱岳凡“嘿嘿”笑了两声,没有说话,金丝边眼镜后边的眼睛却不自觉地眯了起来。 邱继炎在床上看了一会儿美国股市,又翻了翻从公司带回来的几份项目草案,抬头去看墙上的钟时,才发现已经十点半了。 今天是夏忘川第一天给邱继林推拿,以向红的为人,估计肯定是要在一边陪着的。 陪还不算,大概还要问三问四,问东问西,这一拖,就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了。 自己虽然说了要是他回来的早,就过来给自己按按,可现在这时间,已经根本不早了。 他摇摇头,关了床头的灯。 躺了大概有十多分钟,来回翻了几个身后,邱继炎发现自己一点要睡着的意思都没有。 今天是夏忘川来邱家的第一天,并且就住在自己的隔壁。虽然两个人之间无非就是雇主和雇工的关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邱继炎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这个男人身上就是有一种想让自己亲近的东西。 邱继炎是敢于认清自己灵魂的人。 但是他现在却不得不对自己说,还没有完全理清自己对夏忘川的感觉。 他承认,这个男人可以勾起自己的欲望。可是欲望是种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东西,那不是邱继炎真正想要的。 当然,在欲望之外,这个男人也让他有心动的感觉。 无论是他柔中带刚的性格,还是他识大体的气量、亦或是他看的书、写的字,甚至泡的茶,都会让邱继炎觉得,这个漂亮的男人漂亮得远远不止他的皮相。 人说美人在骨不在皮,那骨,除了身上的骨骼,也包含一种风骨吧。 尤其是在知道了夏忘川实心实意地关心着可怜的余喆,并讲义气地相助顾小飞的时候,邱继炎觉得自己对这个男人的认识更深了一些。 可是即便如此,邱继炎还是没能确认自己对他的感觉。 当夏忘川勾起他日渐汹涌的欲望,以至于他用来抵挡欲望的抄经吃素越来越频繁时,邱继炎其实还是在挣扎的。 这挣扎大概源于他从小便形成的一种思维惯性,在他还没有定型的少年思维里,他的人生经历告诉他,人的欲望是丑陋的,人和人的亲近是虚假的。 所以,邱继炎在对待夏忘川的感觉上确实是别扭的,也是纠结的。 他既想让他离自己远一点,再远一点,不要用他指尖的温情来让自己心动。 然后又会不受控制地想把他控制在自己的身边,甚至近到住到自己的隔壁。 因为家里面需要一个按摩师固然是一个契机,而事实上在邱继炎的潜意识里,他对于夏忘川在‘宫里’每天和各种男人接触早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程度。 只不过,他还不自知而已。 睡不着的邱继炎抓了抓头发,猛地坐了起来,没有开灯,便赤着身子走进了沐浴室。 夜愈发地闷了,也许冲个凉才能睡得着吧。 夏忘川一头扎在床上足足躺了半天,才从看到邱继炎那个惊人部位的惊慌中回过神来。 虽然在‘宫里’和他相见的第一面那个男人就是不着寸缕地坐在浴室的地上,后来自己又阴差阳差坐到了他的身上。但是由于各种角度的问题,夏忘川还真的没有这样直面过如此清晰的邱继炎。 他得承认,人和人确实是不一样的。 这个男人……才真配叫作大男人。 他好不容易平息了心头的那份悸动和莫名的冲动,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出了一身的汗。 想到刚才邱继炎冲凉后带着水珠的清爽身体,夏忘川也打开了沐浴室的门。 冲过凉的夏忘川觉得整个人变得舒爽了很多,房间里似乎也不像刚才那样燥热和憋闷。 他熄了灯,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半睁半闭着,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木门上,想像着门那边的人。 有风从阳台上吹过来,吹在阳台门的玻璃上,轻轻柔柔的。 夏忘川隐约记得刚才在阳台上时看到了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 那是他在邱家住的第一晚,也是第一次在在与邱继炎共用的阳台上看月亮。 真美。 他在朦朦胧胧的月光中渐渐睡着了。 却不知道在阳台上,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穿着睡衣,在他自己房间的那一侧,一直呆呆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自打邱继林腿伤以后,邱继炎早上跑步回来吃早餐的时候,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过今天早上,青姐把早餐端上来后,笑着说了一句,“这回家里面的男士不光大少爷起得早了,夏师傅也是才运动回来,在后面吃早点呢。” 邱继炎点了点头,接着吃自己的全素早餐。 说实话,他没想到夏忘川会起这么早。 他毕竟在‘宫里’按摩了很长时间,知道这些按摩师因为工作原因大多晨昏颠倒,晚上熬夜,早上补觉。 这个夏忘川,倒真是啥啥都和普通的按摩师不太一样。 他正想着,夏忘川已经在小餐厅跟金婶几个吃完了早餐走了出来。 经过大餐厅的时候,夏忘川看见邱继炎正抬头看他,两个人点了点头,邱继炎继续低头去吃他的早点。 夏忘川本想就这么走过去,可是他的眼睛看到了邱继炎很重的黑眼圈,继而,他又看到了餐桌上的素食,他皱了皱眉,转身走进了大餐厅。 “邱总早。” “早。” 邱继炎对于夏忘川走过来和自己打招乎有一点意外,以夏忘川的性格,他一般不会这么主动接近自己。 大概是有什么事儿吧,毕竟他刚搬进来,一切都还不太熟悉。 “邱总,昨天晚上给您堂弟推拿完实在太晚了,就没打扰您。” “嗯,怎么样,那小子感觉不错吧。” “还好,他觉得挺有效果,向太也挺满意。” 邱继炎朝夏忘川笑了笑,夏忘川也回了个微笑过去。 两个人虽然没有说话,却都知道这笑容的含意。 “邱总,我听青姐说,您最近常吃素?” “嗯。” “您运动量大,平时工作又忙,睡得也晚,这样总吃素对身体不好。” 夏忘川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在看到邱继炎的黑眼圈 后竟然会一时冲动地进了餐厅。 或许,也不是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自己……心疼他了。 “我感觉体力还行啊,跆拳道练完也没觉得多疲劳,再说我感觉吃点素食能消消身体的火,我这人好像火挺大的,总感觉发燥。” 邱继炎一边喝了口豆浆,一边跟夏忘川解释了一句。 他当然知道自己后面说的有些不尽不实,可是难道能跟他说,自己是因为最近总想着他干那个事儿,才罚自己抄经吃素的吗? “您这不是燥,是阴虚,吃素不行,对这个没什么用,相反还会影响体能。” “阴虚?不会吧,我才二十六……我感觉我还行啊。” 邱继炎被夏忘川的一句阴虚说得有点罩不住了,再沉着冷静的男人也容不得别人说自己不行。 夏忘川知道邱继炎一定是误会了。 对中医不熟悉的人往往都有这种名词上的误区,尤其是这个阴虚,很多人都被它的字面意思误导过,不由自主便会想到肾虚等男人最看重的事上。 想不到邱继炎也一样。 “不是,阴虚不是那个意思,阴虚与阳亢相辅相生,有这种症状的人,那方面不是不行,反倒是一般都有点性…….欲过强……” 夏忘川感觉自己说不下去了。 这话题怎么说着说着就跑了调,竟然跑到了邱继炎的性欲强弱上。 他尴尬地看了邱继炎一眼,后者正在喝最后一口豆浆,在听到他说出‘过强’两个字后,顿了一下,又一口把豆浆喝了下去。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的推拿能缓解吗?太强也不好吧?” 邱继炎的脸色倒还一如平常。 “可以……可以缓解一些。” “好,那今天晚上,我等你。” 第34章 本以为晚上能等到夏忘川给自己按摩的邱继炎,竟然又扑了个空。 他下班后特意推掉了一个饭局,早早就开车回了家。 上次在夏忘川那个小区绿化带的车上中途被人打断时,正是邱继炎感觉欲罢不能的时候,那情形让他感觉非常的不爽。 要知道,当他的脸伏在夏忘川的腿上,一边感受着后背上指尖处传来的温热气流,一边体会着男人身上的淡淡的清新的味道。那份又柔软又温暖的感觉,自己似乎只在童年懵懂的时光,在一个结结巴巴的男孩被窝里,才曾经体会过。 十多年前的童年往事,让他已经模糊了那个男孩干枯瘦弱的脸,唯有他淡淡的体香和哥哥般的呵护,还会让邱继炎在偶尔的午夜梦回时触及心中最柔软的一个部分,一个被他不自觉中珍藏得很深很深的部分。 而这个说话流利,容貌俊美、外柔内刚的按摩师,却总是让邱继炎在某些时候,不知不觉产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是故人,却又胜似故人,说的,大概就是他和他之间那种微妙的感觉吧。 抱着晚上让夏忘川好好给自己按一场的念头,邱继炎平静的外表下掩饰着几分隐隐的兴奋,晚饭前准时回到了家里。 餐桌上几个女人的谈话让邱继炎感觉到了一丝意外。 在向红和邱继林一个夸张一个写实的表白下,夏师傅拥有一手好推拿功夫的消息上午就已经在邱家迅速传开了。 消息传开的结果就是,邱素云报着对二嫂半信半疑的态度让夏忘川在按摩室给她做了个背部推拿。 邱素云下午的推拿做完后,邱家晚餐的主要话题便集中到了按摩师的身上。 “妈,继炎这次找的师傅果然水平不俗,我你是知道的,各类按摩院也没少去,好的坏的也算见识过一些,跟这个夏师傅比,手法可真不在一个级别上,夏师傅这后背推完,我感觉老轻松了……” 向红不等她说完就眉飞色舞地接过了话头。 “老太太您不是一到阴雨天就腰酸腿疼吗,一会儿吃完晚饭您就让夏师傅帮您看看,虽说这风湿关节的毛病去不了根,但是缓一缓也行啊。我的话你要信不着,素云说的你总该信了吧。” 丁老夫人斜了她一眼,“谁说的我都不能尽信,凡事还是自己亲身试过才有发言权,好吧,一会儿吃完饭你们帮我喊那个小夏过来,也给我这老太婆活活 筋骨,然后晚一点让人家歇一歇再给继林推拿。你们啊,别觉得花点钱就可以随便使唤人了,这推拿也是个力气活,知道吗?” 众人都点头称是,一边的邱继炎却在埋头吃饭。 丁老夫人伸头看了看他面前的盘子,欣慰地点了点头,笑着道,“看来我这老太婆说话还算有点分量,你们看看继炎,昨天我说不让他再吃素,今天就开始吃肉了。” 邱继炎抬头朝奶奶笑了笑,心里头却独独不是个滋味。 得,一会奶奶要按摩,完了继林再推拿,估计又要弄到很晚。 虽然自己和夏忘川已经说好了晚上等他,可是就像老太太刚才说的那样,夏忘川虽是个家庭按摩师,可他也是个有肉有血的人,也会累,也需要休息。 自己又怎么好意思大半夜的再让他给自己按摩呢。 可是照这个态势发展下去,白天自己要上班,晚上一大堆人抢在自己前面,做为邱家的长孙,邱氏的ceo,自己怎么也得做出个尊老爱幼的样子吧。 所以……自己还是不能享受到那个男人让人总是感到无限轻松和愉悦的按摩呗? 这叫什么事啊! 夏忘川在‘宫里’时,虽然客户很多,自己这个超白金的客户怎么也能排到他的钟点。现在自己把他如愿带回了邱家,可是自己原先想好的一家独大、唯我独尊呢? 敢情都成全了别人! 有些郁闷之气的邱继炎一个人在房间里鼓捣了一会电脑,看了一会股票,又冲了个澡。 最后依旧有些心神不宁的他,竟然自己给自己泡了一壶白茶。 靠近他那边房间的阳台角落里有一个小几和两把藤椅,邱继炎一个人坐在藤椅上,一壶茶一个杯,一轮月亮一缕清风,竟也喝出了几分味道,慢慢把那分郁闷淡了下去,又恢复了他沉稳的样子。 于是当夏忘川有些疲倦地回到房间的时候,便惊讶地发现阳台上还有几分光亮,似乎隔壁房间的那个人还没有入睡。 他轻轻走到阳台的门前,顺着玻璃窗悄悄向外看去,原来阳台上不只是有着隔壁的灯光,还有着隔壁那个早上和自己约好晚上按摩的男子。 穿着睡衣的他正靠在一把藤椅上,双臂抱在胸前,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夏忘川轻轻推开了自己这边的阳台门,门没有发出声音,可是他还是感觉到有一丝莫名的紧张。 北方初夏的夜不冷也不热,倒是一个最美好的时候。 夏忘川慢慢走近那个靠在藤椅中的男人,脚步虽轻,但如果他清醒着,应该也会听到了。 银白色的月光照在他冷峻刚毅的脸庞上,像是给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添加了一层柔化剂,倒是凭空多出了几许温柔的感觉。 他应该是洗澡后穿着睡衣出来的,身上满溢着沐浴露清新的味道。 从睡衣的领口处能够看到男人特有的结实有型的胸肌,睡衣下面露出两条均称结实的小腿,充满了运动男生带着活力的线条感。 他面前的小几上放着茶壶和茶杯,夏忘川闻出了那是白茶的味道。 按理说这么晚喝茶的人是容易失眠的,可是他不仅睡着了,还似乎睡得很踏实,只是偶尔靠在椅背上的头会动一下,下意识还会晃一晃脖子。 这个男人大概伏案工作的时间实在太密集了,每次给他按摩,都会发现他的脖颈相对于他的年纪来说有着过度的劳损。 难怪他这么急着想找自己按摩呢。 夏忘川心里这样想着,身体就不知不觉地绕到了邱继炎的身后,一双手搭在他的后颈上,轻轻地揉捏起来。 邱继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阳台上睡着了。 可能是连日密集的工作,过量的自渎、再加上前几天一直在吃素的原因,他确实有些乏累了。 迷迷糊糊的沉睡中,邱继炎好像又一次梦到了夏忘川。 只不过,今天的这个梦似乎与以往的梦境有所不同。 在过去的梦里,两个人相遇的场景几乎都是在自己的那张大床上。 那些梦好像也没有什么具体情节,翻来覆去,也无非就是自己强压了他。 当然,每次梦里面的细节倒的确是千变万化,千姿百态,但主题是固定的,也每次都让他犯了错。 而这一次,却似乎和以往都不一样。 他好像看见夏忘川轻轻地从他的房间里出来,在阳台上伸懒腰、看月亮,支着下巴对着夜色一个人幽幽地叹气。 然后他好像忽然间发现了一边角落中的自己,立刻便有一份兴奋和喜悦的光芒出现在那个男人的眼睛里。 他轻轻地朝自己走过来,俯下身,仔细端祥着睡梦中的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又叹了口气。 继而,夏忘川绕到自己的身后,将 他似冷实温的手指慢慢伸到自己的后颈上,开始了既有力又温柔的揉捏。 这梦境是如此的真实,以至于邱继炎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上渐渐发生的变化。 那纤长的手指将一股热力导入自己身体的同时,似乎也导进了自己的心。 从早上就想要的按摩结果落了空,这是自己在梦境中给自己找的补偿吗? 邱继炎半梦半醒地感受着身后那双手绵绵不断的热度。 哎,既然是做梦,既然曾经在梦里面和他做过那么多次不可言说的事,现在自己干嘛还这么老实。 梦里的他就站在身后,修长的腿鼓翘的臀,怎么也得摸一把才过瘾吧。 邱继炎依旧闭着眼睛,原本抱在胸前的手松开后又顺势伸到了后面。 他半坐半靠在藤椅上,夏忘川站在他的侧后面,这个姿势下,他的右手向后一搂,刚巧便落在了夏忘川的臀部上。 邱继炎没有想到自己在梦境中触摸到的人竟然还有着那样真实的手感,下意识便用力掐了一把。 “真嫩…” 在梦里掐到妙处的邱继炎不自禁地从喉咙里吐出了两个带着满足感的汉字。 不过,梦境中的他手劲儿似乎失去了控制,力量很大。 夏忘川正在专心地给他的脖颈按摩,不成想身前的男人稍稍动了一下,忽然朝后面伸过一只手,用力在自己的屁股上掐了一下。 他虽不是遇事便大惊小怪的人,但是这一下来得太过忽然,邱继炎的力气又大得厉害,夏忘川忍不住“哎呦”叫了一声。 邱继炎在夏忘川这一声叫喊中彻底清醒了过来。 我的天! 原来这不是梦,站在身后按摩的确实是夏忘川,伸出手去掐他的人也确实是自己。 他有些怔怔地从藤椅上站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向来缺少表情的脸上写着大写的“尴尬”两个字。 他该不会认为自己是在装睡并趁机耍流氓吧? “邱总刚才是睡魇住了吧?” 先张口的是夏忘川。 他虽然被邱继炎忽如其来的那只手吓了一跳,不过稍一思虑,便知道他刚才的动作应该是梦里面的下意识所为。 看着天天扑克脸的邱继炎此时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夏忘川心头一动,一种少年时对小邱继炎 百般怜爱的感觉瞬间涌上了心口。 他知道那个一向端方冷漠的男人即便在梦里做出这样的事也一定感觉很不好意思,尤其自己刚才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倒像是在反抗流氓调戏一样,估计这个男人的心里已经有了内伤。 “啊,是,我睡着了,做了个梦……我不是故意的。” 邱继炎压低了嗓子,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道歉,从来波澜不惊的脸上能够看出一丝急于表白清楚的焦急。 这样一个不常见的邱总,一个面孔有些懵懂的邱继炎……为什么,倒是越看越可爱呢。 鹅黄的满月下,夏忘川的心里忽然间就有了想撩撩他、逗逗他的念头。 “真的吗……其实…你是故意的也没事儿…” 他的眼睛快速瞭了邱继炎一眼,又很快低下了头,只有长长的睫毛在不停扇动着。 “啊?“ 邱继炎愣了,原本尚有些怔怔的脸一下子胀红了。 夏忘川这句话说得轻轻淡淡的,就像是天上月亮的光。 可是听在他的耳朵里,却不逊于一颗威力十足的炮弹。 故意的也没事儿? 那意思是自己掐在他屁股上的那一把,他并不反感? 想到这里,邱继炎刚刚闯了祸的手指下意识动了动,那指尖上的触感还没有失去,还能回味起那个地方诱人的弹性和柔嫩。 他不反感、他不反感…… 他忽然感觉嗓子里变得干了起来,好像有一股奇怪的小火苗在小腹上慢慢升起。 不过,邱继炎就是邱继炎,他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从那股突出其来的欲望中挣脱出来。 “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稍稍加重了点语气,不想让这个按摩师误会自己真的是在对他耍流氓,更不想让自己迷失在对方那让人心慌的语气里。 “哈哈,邱总,逗您呢!我知道您刚才是无心的,天有点凉了,快回房间睡吧,在这里打磕睡容易感冒。” 夏忘川收回了方才对他若有若无的那份撩拔,回复了一贯的温和与自在。 邱继炎点点头,呼出一口气。 夏忘川这样自然大方的态度让他原本有些羞恼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刚才你是在帮我按摩吧?谢谢了。” 夏忘川笑了起来,“邱总真客 气,我又不是来做客的,早上都说好了要帮您按摩,正好看您在这儿眯着,我想夜里风凉,帮您按一按可以活活血脉,免得受风,就擅自作主了。” 邱继炎微微眯起眼睛看了眼夏忘川的脸,“这主你可以做。” 夏忘川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接他的话,便淡淡地笑了笑。 两个人说话间邱继炎拎起小几上的茶壶和茶杯,朝夏忘川比了一下,“我泡的白茶,自打在你那喝过,好像有点喝上瘾了。” 让人上瘾的,或许并不单单只是白茶香醇的味道,或许还有它绵软中带着刚劲儿的那份感觉。 第二天早上夏忘川在吃早餐时听青姐跟金婶说,继炎少爷的早餐也恢复荤素搭配了,还别说,他还真挺听老太太的。 夏忘川想起昨天早上两个人关于吃素影响性欲强弱的话题,不由得莞尔一笑。 上午的邱家很静。 男人们上班的上班,出去钓鱼的钓鱼,女人们大多还在睡美容懒觉。 夏忘川一个人在院子里转了转,发现邱家大宅确实是大宅,面积非常的大。 这是一栋有了一定年头的大别墅,不过据说在最近的五年间又重新翻修过一次,所以无论外部环境和内部装修都还既摩登又现代,一点都没有过时和落后的感觉。 别墅主楼前面的院子没有太多高大的树木,主要是些低矮的树木和翠绿的修剪和整整齐齐的草坪。 这样从主楼的房间里向外望去,视线开阔,心情舒畅。 主楼的左侧是车库和库房,右侧是一个很标准的面积很大的游泳池。 他闲适地在泳池边转了转,看着透蓝的池水,脑海里想像的全是邱继炎身着泳裤健美修长的身姿。 顺着泳池一直朝后院走,遥遥便可见有许多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 夏忘川忽然想起继母曾经跟他说过,邱家后院有一株有些年纪的老杏树,年年春天花开时灿若云霞,花开后结满翠绿的青杏。 而少年的邱继炎最喜欢的就是那些长到最大最青却还没有开始变黄的杏子,虽然每次吃的时候都会酸得龇牙咧嘴,却每次都要吃到牙倒了为止。 果然,刚刚来到后院的夏忘川便看到了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杏树。 在后院很多高大的树木里,不知道为什么,这棵杏树像是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吸引着人的眼球。 而这 个季节,也刚好就是杏子最青最硬的季节。 不知道那个男人长大后还会不会像当年一样喜欢吃这大大的青杏呢? 夏忘川忽然就有了一个有些顽皮的念头。 他左右看了看,偌大的后院安静得像一首古代的田园诗。 他快步来到那棵树下,老树的树干很粗壮,对于夏忘川来说并不是很难爬。 等夏忘川大码西装的两个口袋里装满了大青杏,回到主楼的时候,刚巧看到青姐拿着刚刚收到的快递进了大门。 她手里拎着一个长方型的盒子,正在自己嘀咕着什么,看见夏忘川后眼前一亮,朝他打了个招呼。 “夏师傅你看看这个,是少爷买回来给您用的吗?” 夏忘川愣了一下,走过去瞧了一眼,是一个从香港邮回来的理疗按摩仪。 他摇了摇头,“不是,我按摩时是从来不借用这些仪器的,邱总…他应该知道。” 青姐也摇了摇头,“是啊,我在邱家也做了不少年头,少爷是一直都在推拿按摩,不过都是请师傅人工来做,这种东西,还真是头一回见,不过这快递确实是写着邱继炎先生收啊!” 夏忘川也感觉有些意外,以他对邱继炎的了解,按理说他是不会买这种宣传得高大上,实际用途却很难保障的仪器。 回到房间,他将口袋里的青杏都掏了出来,将一些明显有虫眼或有疤痕的挑出去,精心选出了二十来个又青又大的杏子放在一个大水果盘里,用水泡上。 午饭的时候,青姐告诉他,老夫人刚刚打了电话,让他下午两点半在按摩室给她推拿一下。 夏忘川不知为何就有些紧张,盘子里的菜吃起来好像忽然就失去了原来的味道。 他知道自己对这个邱家实际的内当家还是有几分惧意的。 因为他隐藏着自己的脸,却时刻都担心被老太太苍老却依然锐利的目光识破。 更重要的是因为他喜欢她的孙子,而这显然是丁老夫人根本不可能接受的一种情感。 所以,夏忘川在邱家最怕、也最不想靠近的,就是她。 然而他也知道这种接触是绝对不可避免的。 那么自己只有隐藏得更深,才可以在这里留得更久。 夏忘川在两点二十分便已经来到了按摩室。 他在临出房间前仔细地检查了自己的形象 。 又大又旧的外衣,蓬松杂乱的头发,被镜片遮挡了大半的脸,参差不齐的胡渣。 很好。 时间已经到了两点三十五分,老太太还没有过来。 夏忘川在这种超时的等待中感觉到一种愈来愈严重的紧张感。 门开了,还不是老太太,而是青姐。 “夏师傅,老太太请你到客厅去,家里面来了客人,对了,刚才你看到的那个按摩仪,就是这位客人送的。他是少爷的大学同学,叫何奇,说是刚从美国回来,那个仪器是他托人在香港专程给少爷买回来的。” 夏忘川皱了皱眉头,“邱先生的同学来做客,老夫人喊我去做什么?” 青姐一拍巴掌,“瞧我,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忘了说重点,那个何先生不是送了个按摩仪吗,老夫人就顺嘴提到咱家刚请了个按摩师的事儿,何先生说这个按摩仪正好更适合专业一点的人士操作,所以老夫人让您过去看一看。” 夏忘川点了点头,便跟着青姐朝客厅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忍不住地想,何奇?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样,怎么会这么耳熟呢。 客厅里除了丁老夫人外,还有向红和邱素云。 另外一侧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穿休闲服的青年男子。 那人看夏忘川进来,一双漂亮的丹凤眼迅速在他身上下打量着,那目光看起来十分的热情和温柔,从夏忘川的头发一直看到他的脚面,最后又重新落到他镜片后的眼睛上。 夏忘川被他的目光看的心头一凛,忽然间就想起了这个人名字的出处。 那是在邱继炎带自己去美发店打理头发的时候,邱继炎接了一个似乎很抗拒的电话,并提到了这个名字。 夏忘川还清楚地记得邱继炎带着怒气的那句话。 “你够了何奇!我奶奶用不着你去看,你算我什么人!” 第35章 那么眼前这位年轻的帅哥何先生,想来就是邱继炎电话中的何奇了。 丁老夫人看见夏忘川站在客厅门口,似乎有些拘谨的样子,便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过去。 夏忘川微微缩了缩肩,稍显笨拙地走到了丁老夫人身前。 “这位是继炎在美国的大学同学何奇何先生,这位夏师傅是我们家请来的按摩师。” 何奇主动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向夏忘川伸出了右手。 “您好夏师傅,我叫何奇,何仙姑的何,奇奇怪怪的奇。”何奇在说话时斜飞的眼角自然地向上抬了抬,嘴角也跟着翘了翘,显得特别的调皮可爱。 “您好何先生,我姓夏,夏忘川。” 夏忘川急忙也伸出手和他轻轻握了握,又礼貌地朝他行了个点头礼,毕竟从身份上,自己还是要对主人家的客人表示出应有的尊重。 而且,这位何先生,还真是难得的一个又热情又礼貌的人。 “夏师傅的名字真好听,还有你的手指好长好软啊,不愧是做按摩行业的,先天条件真的不错呢!” 何奇坐了下来,他的嘴角天生有些上翘,说起话来翘得更明显,整个人便显得总是带着笑意,让人自然而然地便有了一种亲近的感觉。 夏忘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何先生过奖了。” 这个叫何奇的男人在外表上和‘宫里’的红牌技师苏舟很有几分相似,两个人都是一副江南水乡男子的模样,清秀中带着一点自来的绵软。 不过苏舟的眉间眼角总是带着外露的风情,而这位何先生的长相却更像有着一种能温暖人心的味道,尤其是他眼角和嘴角同时上翘的笑容,非常地有感染力。 这样一个外表不俗,谈吐热情大方,又颇有风度的男人,为什么邱继炎却会对他有那样强烈的反感呢? 夏忘川心里面想着这些,眼睛便不由自主地往何奇的身上望去,却没想到,何奇也正在端详自己。 两个人的目光相遇的一刹,何奇笑了。 “夏师傅是不是光忙着钻研手艺了,感觉你有点不修边幅啊,我看你身材这么修长,皮肤也好,估计要是用心打理一下,肯定也是个帅哥呢。” 一边的丁老夫人听到这句话急忙接过了话头。 “男孩子吗,最重要的还是要有一门好技术好手艺,穿衣打扮这些 事,还是留给女人们做吧。夏师傅,这是小何刚从国外给咱家捎回来的一个理疗按摩器,说是功能特别的多。你是搞专业按摩的,帮着看看,把这好东西好好利用起来,也不枉小何对继炎的一份心思。” 丁老夫人指了指一边小几上放置的仪器,此时已经拆了封,看起来材质很好,散发着贵重金属特有的光泽。 夏忘川走到小几旁,认真地对着仪器看起来。 那边的何奇听老太太这么一说,立即展齿一笑,春光满腮。 “还是老夫人说得对,男人吗,还真是要看重事业才好,从这一点看还是咱们邱家培养的好,奶奶,我们这些同学里,像继炎这样有出息的,真还没有几个,哎,我这次回京来呀,是又想见他,又不想见他。” 丁老夫人好奇地笑问道,“这话怎么说?” 何奇叹了口气,“心里面当然是想见他,毕竟有几年没见了嘛,确实是怪想的。可是一想着人家继炎已经是霸道总裁了,我这才回国张罗就业,心里面就怕继炎会瞧不起我,我就又有点不想见他了。” 一边的邱素云一直在不住眼地打量着何奇。 她的女儿可心今年就要大学毕业,千挑万选的,还一直没有交到称心的男朋友。今天一看到邱继炎在美国的大学同学这么帅气优秀,为人又热情讨喜,心里面就动起了别的念头。 听见何奇这番半真半假地说话,没等丁老夫人开腔,她便笑着接了过去。 “小何你可真会开玩笑,别说咱家继炎不是那种孩子,单说你,这么年轻优秀,又是海归,哪个大公司不是敞着门等你选,别的不说,我们邱氏对于像你这样有海外求学经历和语言优势的人才,就始终在四处挖掘呢,只不过你和继炎是同学,怕你不甘心听他调遣才是真的。” 何奇听到邱素云最后这句话嘴角翘了翘,“谢谢邱姑姑这么高看我,我要是真找不到好工作,我还真就去邱氏应聘去,看看继炎能不能留下我,我这人没那么多忌惮,给同学打工怎么了?人家还有女生给老公打工的呢,不过呀,那是为了防小蜜!” 丁老夫人、邱素云和向红都被他逗得笑了起来。 何奇自己也笑了一会儿,又朝丁老夫人说道,“真的奶奶,要是我想去邱氏求个饭碗,可是继炎嫌弃我太笨的时候,您老人家可要帮我美言几句啊!” 一边的夏忘川虽然一直在认真琢磨那个理疗仪,不过身边这个叫何奇的男子 说的话,他也都听到了耳朵里。 或许是因为先入为主,夏忘川竟然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邱继炎反感何奇的原因。 至少是部分原因。 这个说话带笑的男子,在与人谈笑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很随意自然,可是细听下来,又好像环环相扣,步步为营,总是让对方走到他想要的节奏中去。 难道,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那些话原本不过是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会不会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复杂。 可是说不出为什么,刚才何奇悄悄端详自己的目光又折回到夏忘川的脑海里。 他记得很清楚,那个男人的目光里装着一份被精心掩饰着的猜疑。 夏忘川自己也许并没有发现,在他的潜意识里,邱继炎反感的人,他已经下意识地就开始了一种心理上的戒备。 “夏师傅看得怎么样了?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帮忙参谋一下,知道继炎对什么东西都很严谨,我在买这个之前特意在官网研究了一下呢。” 夏忘川的推拿生涯里,从来没有用过其他辅助仪器,靠的就是自己的两只手。 这个理疗仪的功能看起来似乎很强大,不过夏忘川心里觉得,它似乎有些华而不实。 “还好,基本上了解它的各种功能了。” “喔,夏师傅好聪明啊!” 何奇有些兴奋地站了起来,走到丁老夫人身边,“奶奶您看这样好吗,我想这个仪器毕竟也是个新鲜玩意儿,在你们使用之前,不如让我先试一试它的功能,等夏师傅找到使用的规律后,你们以后用起来就会方便了。” 丁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小何想的真周到,我以为我继炎就够细心了,没想到你也是个细心的孩子,不错,真不错。那你们就去按摩室试一试吧,又让你破费,又让你帮我们打前锋的,等继炎回来,可得让他好好谢谢你!” 何奇的脸上有一丝尴尬又痛苦的表情一闪而过,马上就又恢复成笑容满面的样子。 “奶奶您可太客气啦,我和继炎是啥关系,在美国时那也是同吃同住不分你我的,他要是跟我说谢谢那就太见外了,要是见面骂我一顿倒还说明他没忘了我们过去的情分。” 夏忘川按照老太太的意思已经将理疗仪提到了手里,准备拿到按摩室去。 何奇刚才的话让他忽然间愣了一下,手里的东西差点脱了手。 “同吃同住?不分你我?” 他忽然觉得邱继炎打电话时异样的表情似乎能够找到一些原因了。 邱继炎下班路上就开始一路不顺。 公司电梯在下降过程中卡壳了五分钟,手表的表带好好的忽然在开车时自己就断了,然后车子在快到邱家大门时又差点撞上一只忽然从路边跑过去的野狗。 靠!怎么这么点背呢? 本来就忙得腰酸背疼的邱继炎只感觉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憋闷。 这股憋闷从那天半途而废的车震开始,到昨晚上掐到夏忘川屁股上的右手结束,让邱继炎的体内燃起一股又焦又燥的火。 面上不动声色的邱总在车子入库后暗暗下了决心。 一会回去自己先不吃晚饭,而是找夏忘川让他直接给自己按摩。不然按部就班的话,自己又得被迫让位了。 不行! 今天晚上他必须要先满足自己,要是不满足的话……邱继炎浓重的眉毛拧成了一条直线,要是不满足的话,今天自己肯定又要失眠,失眠了肯定又要想他,想他了肯定又要… 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半夜三更没事就想着一墙之隔的人泄火,自己到底是在禁欲呢还是在纵欲呢? 自己千方百计、装神弄鬼地把按摩师弄到家里,到底是帮自己调理身体呢还是在祸害自己身体呢? 从车库到大宅子短短的几分钟,邱继炎邱总的大脑里一时间风起云涌,兵荒马乱。 不过脑子里再乱,邱继炎大步流星的步子依然走得很稳,脸色也依然沉静,只不过这份沉稳在他进到大宅子后,就不复存在了。 当客厅里的奶奶、婶婶和姑姑一叠声地向他汇报,告诉他他的美国同学何奇来家里看他时,邱继炎的脸色瞬间黑了一下,又很快调整回来。 “他人在哪?” “在按摩室呢,和夏师傅在一块儿。”向红朝按摩室那边努努嘴。 这下子邱继炎的脸色可没有抻住,一下子阴了下来,连眼花的丁老夫人都看了出来。 “怎么啦?大孙子,没事吧?脸色这么不好。” 邱继炎摇了摇头,“我没事,白天有点累而已,他们…他们俩在那干什么?” 邱素云有些兴奋地站起身,“炎炎,你这个同学外在条件不错啊,为人也挺热情爽快重感情的,这不是,还给你带回来一 个按摩仪呢,人家心可细了,怕新东西用着不习惯,让夏师傅亲自给他先试试,说是总结出规律后再让夏师傅给咱们用呢。” 她说完后忽然又想起什么,把脸贴到邱继炎耳边,“炎炎,你想办法帮姑姑打探一下,你同学现在是不是单身,我看他和可心还挺般配的呢。” 邱继炎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单身。” 他有些不经意地便冲口说了出来。 “你知道啊?你们一直联系吗?听何奇的意思,你们这几年好像都没联系过啊!” 邱素云一脸的半信半疑。 “喔,我是说那时候他单身,现在…..行,方便时我问问看,我先去看看他们。” 他说完便快步从客厅向按摩室走去。 身后的丁老夫人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这孩子,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怪怪的。” 当邱继炎推开按摩室房门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愣住了。 第36章 原本应该是躺在床上的何奇正支起身体,伸手向夏忘川的脸上摸去,而后者正一边后退一边阻拦着什么。 两个人的动作和姿势,怎么看都是何奇正在调戏夏忘川。 邱继炎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一向自持冷静的他好像一部忽然间失了控的赛车,猛地向前冲了过去。 “你他妈想干什么?” 邱继炎带着怒气的声音让床上和床边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看着已经冲到床前的邱继炎,何奇猛地缩回了伸出去的手,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勉强笑了笑。 “继炎,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 邱继炎的左手已经抓住了何奇的衣领,右手攥成了拳头,眼看着就要挥出去。 床边的夏忘川急忙轻声喊了一声,“邱总,您误会了!” 听到夏忘川的话,邱继炎右手的拳头停在了半空,有些犹疑地看了眼夏忘川焦急的脸,慢慢松开了何奇的衣领。 他的眼睛和夏忘川的碰在一起,目光中写满了焦急,“你没事儿吧?” 夏忘川急忙朝他摆了摆手。 “没事儿,何先生是在和我开玩笑。” 看着邱继炎阴沉依旧的脸,夏忘川知道这句话没能消除他心中的疑惑。 “是这样的邱总,刚才何先生说特别想看看我摘了眼镜是什么样,我说我忙着操作按摩器,不方便摘眼镜,还是算了。何先生大概是跟我想开个玩笑,就说了句你不方便的话我给你摘,这不,正好他伸手这功夫,您就进来了。” 听到夏忘川这段说的又清楚又明白的话,邱继炎脸上的怒色才慢慢平复了一些。 他看了眼腰部和腿部都连接着按摩带的何奇,转身朝夏忘川说了声,“夏哥你先回去吧,我跟同学谈点事儿。” 夏忘川应了一声,帮何奇摘掉了身上的按摩带,关了仪器,又朝床上的何奇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屋子里似乎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这安静似乎只是短短的一瞬,又似乎过了很久。 邱继炎的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直直地落在对面的墙壁上。 “邱总,你连看都不舍得看我一眼吗?” 何奇终于慢慢从按摩床上坐了起来,目光死死地盯在邱继炎的脸上,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份夹杂着 怨气的责问。 “你不配。” 邱继炎的声音很低,却冷得像冬天雪山下的冰层。 “我不配,谁配?那个四眼按摩师吗?你看上他了是吧?你口味很重啊邱继炎!” 何奇故作轻松的声音里带出一股明显的酸涩。 “你有病!” 邱继炎的声音在瞬间提高了。 “我有病?” “邱继炎,你瞒得了别人能瞒得了我吗?你家人都说了,这姓夏的以前是按摩院的技师,你从前躲这种服务场所的人都躲不过来,现在竟然可以主动领回家了,还一口一个夏哥的叫着,你敢说你心里面是一潭死水?” 何奇长长地喘了口气,盯着邱继炎慢慢眯起来的眼睛,嘴角翘了翘。 “知道我为什么要摘他眼镜吗?邱总,我相信你比我要有眼力多了,这个按摩师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你不会看不出来吧?这样装傻扮丑的人留在你身边,自然是要图点什么,而你还这么维着护着,不去揭穿他,你还能说你没看上他?” 邱继炎慢慢转过身,目光落在何奇的脸上。 这是今天晚上他第一次正眼看他。 “何奇你听着,咱们之间的事,不用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我看不看上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不上你,懂吗?” 何奇脸上的表情慢慢凝固成了一张没有血色的白色底板。 “你就这么记恨我?邱继炎,当年的事我是有错,可是我的初衷不也是因为喜欢你吗?你至于现在见我像见个仇人一样,你说,至于吗?” 邱继炎把目光从何奇的脸上又慢慢转到了墙壁上。 “何奇,我没想到你真能不要脸到今天这个地步,在我这样的态度下你还能跑到我的家里来。” “没错,我记恨你,你说我拿你当仇人也好,对手也罢,都没错!我可以告诉你,你觉得你当年做的事没有什么,可是对我来说,却是这辈子让我最失望的事情之一。路是你自己走的,脸却是别人给的,我希望你现在马上离开我的家,这样,我还能保证让你带着脸皮出去!” 邱继炎似乎很久都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么长的话,也没有用过这样激烈而愤怒的情绪。 以至于说完这些话后,他冷漠的脸上被怒气激出了一丝胀红。 何奇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终于还是 没有出声。 片刻之后。 两个人的身影迅速地从按摩室穿过走廊来到大门口,没有碰到邱家的任何人。 “邱继炎,你是知道我的,我何奇绝对不会忘了你,你一定要记好!。” 何奇在走出大门的时候,回头对那个一脸阴沉的男人笑了笑,他的眼角和嘴角全都向上斜飞着,只是这一次,那笑似乎比哭还要难看。 邱继炎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冷静地把门关上了。 夜深了。 想按摩想了整整一天的邱继炎邱总今天果然又没有按摩上。 在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靠在床头发呆了半响的邱继炎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这个时候了,不知道隔壁的男人现在睡还是没睡。 按摩室里何奇伸手去摘夏忘川眼镜的画面又在邱继炎的眼前出现了,他皱了皱眉。 想不到第一个发现夏忘川在掩饰真实脸孔的人竟会是他。 其实也没有什么想不到,那个某种意义上一直盯着自己不放的男人,在对待自己身边人的时候,一向都很上心,甚至可以说,一向都在防范。 只是这件事对于夏忘川来说,他会不会感觉十分的尴尬和意外呢? 想来会的。 毕竟,当时发生在按摩室里的一幕,无论是何奇的贸然骚扰,还是自己的勃然大怒,对于不相干的他来说,都应该会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 甚至,会对自己和何奇的关系产生无尽的联想。 在当时的情景下,在他的心里,大概不会觉得自己和何奇只是简单的同学关系,恐怕,会想像成是昔日相爱、如今相杀的恋人吧。 邱继炎陡然间坐直了身体。 有一种比之前愈发烦躁的感觉在瞬间充斥了他的脑海。 不行,不能让他对自己产生这样的误会! 他的脑海里忽然便确定了这个念头,现在的自己,必须要跟隔壁那个男人说点什么。 而且,并不是单纯地去对他解释这些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事,此时的邱继炎,还有一种很强烈的欲念,他好想像那天在车里一样,伏在夏忘川的腿上,一边感受着他温柔却又有力的指尖,一边将自己的一身烦恼,在那绵绵不断的热力里,彻底地抛掉。 夜色中的邱继炎似乎忽略了一件事,他在这样思绪如潮的当口,无论是想 的,还是做的,都不是对一个家庭普通按摩师应该做的事。 只不过,他还尚不自知。 夏忘川正有些纳闷自己今天竟然翻不下去百看不厌的《红楼梦》。 不管翻到哪一章,书页上出现的都不是黛玉宝钗或是凤姐的模样,而是出现了两张男人的脸,两张让他有些困惑的脸。 那是邱继炎和何奇的脸。 一个冷漠阴沉,一个似笑非笑。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不过,让他更加心绪混乱的,却是邱继炎在按摩室的表现。 当何奇半开玩笑半当真地伸手去摘自己的眼镜时,邱继炎那声断然大喝和握紧的拳头,都让夏忘川感觉到了一个与以往截然不同的邱继炎。 那一刻的他,没有了淡漠的脸和沉稳的眼神,取而代之的却是情不自禁的愤怒和一双喷着火的双眸。 而这样巨大变化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自己。 虽然只是看似平淡的一句问询,“没事儿吧?” 可是从他已然失态的神情和刹那间无法掩饰的关心里,夏忘川已经感知到了那个男人内心的一丝轨迹。 难道,自己真的已经在那座布满冰层的堡垒中,慢慢靠近了最柔软的所在吗? 阳台门上的玻璃窗忽然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陷在沉思中的夏忘川愣了一下,猛地抬起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阳台上静静地看着他。 是邱继炎。 看到夏忘川有些吃惊地看着自己,邱继炎似乎微微笑了笑,又伸出右手,在玻璃窗上轻轻弹了两下。 “我泡了茶,出来喝两杯吗?” 夏忘川来不及多想什么,轻轻朝窗子外的人点了点头。 喝,怎么会不喝呢。 别说是你泡的茶,就是你下的药,我也会不毫不犹豫地喝下去。 因为站在阳台昏暗光线中的那个身影,不是别人,而是我心心念念的,你。 阳台上的两个人保持着一样的姿势。 都微微俯着身子,一只胳膊支在阳台的栏杆上,一只手端着茶杯,在微凉的夜风中,白茶的味道愈发地香醇而温暖。 今天晚上,像是约好了一样,他们俩都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袍,在昏暗的阳台上,并排站在栏杆前,看着遥遥的远方。 如果 从远处望过去,黑色的空间背景,白色的人物轮廓,颇像是一幅被时间凝固的写意画。 “今天又没给你按上摩,身上得劲儿吗?” 夏忘川喝了一口茶下去,轻轻对身边的男人问了一句。 “特别不得劲儿。” 邱继炎的声音在一贯如之的低沉中,似乎又带上了一分不常见的语调。 怎么听起来像….撒娇? 夏忘川被这绝然想像不到的腔调怔住了,下意识侧过头。 邱继炎竟然也在看他。 他的心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哪…哪不得劲儿?我帮你…按按。” “这里不得劲儿。” 夏忘川的目光顺着邱继炎的手指望了过去,呆住了。 邱继炎指的是自己心脏的位置。 如果面前说出这句话的是其他别的什么人,夏忘川都会认为对方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当然,也可能是在调情。 但这句话从邱继炎的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夏忘川就可以深深地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 这个男人今天的心,一定是不得劲儿的。 是因为那个何奇吗? “金牌按摩师也有为难的时候?” 邱继炎也喝了一口茶下去,看着对着自己胸口有些发呆的夏忘川,幽幽地问了一句。 夏忘川回过神来,目光与邱继炎在空气中撞在了一起。 他发现,今天晚上的邱继炎,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无论是言语,还是眼神,似乎都卸掉了很多东西。 “其实…并不难,”夏忘川把右手轻轻压在自己的心口,“人身上所有的部位,它的经络都是相通的,也包括人的心。” “只不过在经络不通畅的时候,有的部位适合用手指去推拿排解,有的地方适合用金针去挑刺贯通,而人的心,更适合用另一颗心去感应和倾听……我想,那也算是一种按摩吧。” “因为做为一个合格的按摩师,他的十指,本来就是连着心的。” 他没有抬头去看邱继炎,可是他知道,当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那个男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脸上。 有风吹过,阳台上两个穿着睡袍的男人,却似乎都并不觉得夜风的冷。 邱继炎:“我心里确实有些事儿压得慌,很想 找个人说说。” 夏忘川看了他一眼,“和那个何奇有关吗?” 邱继炎笑了笑,“没错,既然你说按摩师也可以靠倾听和心来按摩,那你……想听我讲讲吗?” “说真的,我还从来没和谁讲过这些事。” 夏忘川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点了点头。 邱继炎率先走到了阳台的藤椅边。 “不过,你的手那么好使,也别闲着,一边听一边给我按按脖子。” 夏忘川:“……” 月光下,邱继炎半坐半靠在藤椅上,夏忘川站到他的身后,将十指轻轻按在他的后颈之上。 “何奇是我在美国上大学时的室友……” 第37章 何奇是邱继炎在美国读大学时的同租室友。 邱继炎和在美国的大多数留学生一样,在大学二年级可以不在学校住宿之后,便开始在校外寻找房子租住。 而来自中国大陆的何奇,因为同校又同样来自北京的背景,在知道邱继炎要在外租住的第一时间便专门找过来,请求和他一起合租。 以邱家的条件,邱继炎事实上是完全不需要在寻找roommate分担房租这种问题上费脑细胞的。 可是独在异乡的人往往更渴望听到乡音,而何奇又十分热情和主动,总是上翘的嘴角和同样上翘的眼角让人感觉十分的亲近。 尤其在何奇强调他这个人天生喜欢打扫整理之后,邱继炎有些动心了。 邱继炎虽然少年老成、性格沉稳,可他毕竟出身在邱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从小被人照顾惯了,自理能力在到美国后虽然有所提高,却也不过就是一个大男生勉强维持和对付的水平。 于是邱继炎同意了两个人合租一间公寓,各居一室,共用厨房和客厅。 开始时,生性稳重淡漠的邱继炎与何奇并没有过多的交流。 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主动接近他的漂亮男生其实找上门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要得到他。 何奇在校园看到邱继炎第一眼的时候,便被这个高大帅气又冷漠有型的男人迷住了。 他是个喜欢男人的gay,而邱继炎刚好是他最喜欢的类型……之一。 gay身上独有的雷达让他隐约觉得,这个几乎是校内绝无仅有的钻石单身汉,应该也是一个同类。 虽然,邱继炎身上并没有任何大众眼中通常所谓gay的特质。 但是何奇相信自己在过往男人们身上磨练出来的判断。 尤其是等他在背后了解到邱继炎的身世背景后,对这个男人的兴趣更是达到了顶点。 这是一盘堪称极品的菜,是何奇的菜,他想吃。 虽然他过去曾经吃过很多味道鲜美的肉,可是眼前的这一块,不仅味道看起来鲜美多汁,还有着厚实不菲的高昂身价。 邱继炎不知道,何奇为了能够得到他,下了多大的功夫。 在与邱继炎同住一间公寓后,何奇表现出了一个完美室友应该具备的各种优良品质。 邱继炎发现,从何奇住进来以后,他 们的公寓从此与脏乱绝缘,冰箱里永远有自己喜欢吃的食物,换洗的衣物总是被人及时清洗和熨烫,连自己的床铺,都有人帮着整理。 没有人不喜欢生活在清爽整洁的环境里,并且经常能够吃到带着家乡口味的饭菜。 邱继炎感觉自己的同租室友简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礼物,便是冷漠淡然如他,也开始一点点同何奇亲近起来。 只不过,他是真的只想和他做一个要好的朋友,或者说,兄弟。 因为在邱继炎的整个少年和青年时代,他缺的东西不多,但是朋友和兄弟,他没有。 或许是幼年时生活的打击改变了邱继炎的一些天性,让他过早体会到了生命中的沉重和不堪。 而这些,没有让他迷失或沉沦,却让他选择了禁锢和封闭。 就像这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一样,这世界也不会有两个相同性格的人。 而在这万花筒般的大千世界里,邱继炎,就是那种将自己的天性埋得很深的人。 只不过,埋得再深的冰层也会有透气的孔,偶尔也会从孔隙中渗进温暖的阳光。 比如在他懵懂的少年时光里,就曾经有过一个结结巴巴的男孩,给过他一份既像是朋友又像是兄长的温暖。 “我不会洗袜子。” “我…我给你…洗。” “被窝怎么这么凉?” “你…你等一下,我给你焐热了…再睡。” “你身上擦啥了?闻着怪香的。” “没…没擦啥啊。” …….. 邱继炎或许并不知道,那个年纪比他大了两岁,外表却似乎小了他一截的小镇男孩,其实在他最为孤独的岁月里,曾用他瘦弱身体焐热的被窝,用他结结巴巴却真诚实在的言语,给了他很多叫做感情的东西。 虽然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短到甚至连男孩的外表都已经被漫长的岁月彻底消磨成了模糊的影子。 可是邱继炎不知道,那个少年似乎像一朵野生的蒲公英,已经在不经意间,悄悄把一粒种子埋在了他的内心深处,和他心底里很多被压抑的天性一样,被他刻意修筑的心墙遮掩着,冰冻着。 也许有一天春风过处,河开雁来,蒲公英也终有开花的一天。 所以当何奇用咬牙坚持下来的所谓辛勤、友善、细心与关怀一点点感动了邱继 炎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这个热情如火的男生,和当年那个淳朴天然的男孩一样,也是自己生命中的一个礼物,一个让自己找到兄长般呵护的人。 邱继炎也开始慢慢关心起自己的室友来。 当然,他只是将他做为自己的一个可以慢慢交心的兄弟,并没有想要更进一步的感觉。 因为在他强行压抑却也偶尔释放的春梦里,他知道,那个总是带他登向欲望峰顶的人,虽然模糊,却绝不是何奇。 可是吃过太多肉的何奇,天天守着一块让他垂涎欲滴的肉不能张口,却实在是对他的一种折磨。 当感觉邱继炎对自己的好感越来越强,冷淡的脸色渐渐被一种亲切与随和代替的时候,何奇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开始慢慢烹调这块美味的肉了。 邱继炎发现自己的室友似乎一天比一天穿的少了。 早晨做早餐的时候,何奇会只穿着一件内裤,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当他端着煎好的火腿鸡蛋直接把早餐送到自己床上的时候,一边擦汗一边解开围裙的何奇让邱继炎一时间不知道眼睛该看向哪里。 何奇房间里的热水器开始不停地坏,即便邱继炎今天刚帮他修好,第二天又会没有来由地坏得一塌糊涂。 他开始不得不跑到邱继炎的房间来洗澡,每次洗完后都会只穿着一件最性感的男士内裤在屋间里走来走去,主动跟邱继炎说一些是美国人厉害还是亚洲人持久的话题。 而且他好像是个热水器杀手,有时候他在邱继炎房间洗澡的时候,连他的热水器也会忽然间出现故障。 这时候何奇总会无奈地向邱继炎求援,让他进到浴室里帮自己修理。 而他这个时候总是一身的泡沫,全身寸缕皆无,春光无限。 他觉得他已经用足了色香味俱全的调料,大火爆炒,小火慢炖,这块肉,也该入味了吧? 他觉得他可以试着尝一尝。 何奇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吃到了夹生肉。 当邱继炎刚刚洗过澡,听到何奇的敲门声时,他两道乌黑的浓眉皱了起来。 说真的,他发现自己开始越来越弄不懂这个总喜欢在晚上跑到自己房间的室友。 他为什么在自己的面前穿得越来越少? 为什么原本虽然热情却看着很单纯的眼神开始不停地盯着自己,偶尔还会露出貌似贪婪的目光。 他 似乎没有开始时那样勤快了,当自己偶尔去他的房间说一些事情的时候,会发现他自己的房间甚至比很多懒散的男生还要脏乱。 当然,他还在努力保持着公共环境的清洁,也会主动跑到自己房间帮自己打扫卫生。只不过,他穿着小内裤来自己浴室洗澡的次数比打扫卫生还要多。 做为一个从小到大的高材生,邱继炎不仅不蠢,甚至聪明得很。 他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室友加老乡,重新判断这个漂亮男生接近并走入自己生活的目的。 当然,他还是希望何奇就像他最开始呈现给他的那个样子,细致入微,勤劳朴实,真诚坦荡。 他希望这个人,这个已经慢慢打开自己心门,让自己将他视为人生难得朋友与兄弟的人,不要让自己失望。 因为邱继炎知道,这样的失望,对自己的打击将是非常沉重的。 因为他从小到大,都用一层厚厚的壁垒牢固地封锁着自己的心门。 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始终在担心和害怕遇到感情上的背叛。因为他总是觉得,当人们因为感情和欲望而给自己和他人带来巨大的伤害时,那样的感情,不要也罢。 邱继炎开始暗暗关心起何奇的一些事情,尤其是他渐渐开始找借口在外面留宿的时候。 门外的何奇显然低估了这块肉的硬度。 打开房门的邱继炎大概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穿上宽松的t恤,光着上身,身上只穿着一条大运动短裤。 那一身强健的肌肉和完美的身体线条让何奇的眼睛一时流出了火。 他已经憋得很久了。 说实话,每天守着邱继炎这块肉却吃不到嘴的日子并不好过,他已经忍不住在外面偷吃了几顿味道还算不错的饱饭。 虽然过了瘾,但是何奇觉得,他们还是都不如邱继炎这块肉更能解他心里的馋。 何奇朝邱继炎眨了眨眼睛,告诉他自己的热水器又坏了。 邱继炎不置可否的看着他,脸上是一个让何奇感觉浑身酸麻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表情给了何奇一个错觉。 他觉得自己精心烹制的肉,终于熟了。 于是,他在走过邱继炎身边的时候好像绊到了什么莫虚有的东西,整个人便借势扑在邱继炎的身上。 他的声音似乎是慌乱无措的。 然而 他的一双手却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准确无误地向邱继炎重要的地方伸去。 入手处很硬。 可惜那竟然是邱继炎握成拳头的手。 那手的力量很大,一把便把何奇的手腕扣得紧紧的。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邱继炎冷冷地问出了这句他原本希望永远都不要问出口的话。 “我喜欢你,继炎!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整个人,整颗心都在你身上,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为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都愿意。继炎,我知道你也是喜欢男人的,对不对?” 何奇感觉自己的手腕似乎要被那只有力的手折断了。 他迫不及待地向邱继炎表达着对他的喜欢,这个男人大概是扮高冷扮惯了,一时之间,还拉不下来脸来接受自己吧? “你喜欢我?” “是啊,喜欢得已经找不到自己了,继炎……” ”你觉得我是喜欢男人的?“ ”是的,我知道你喜欢男人,难道不是吗?“ ”没错,你说对了。不过有一点很遗憾,我确实喜欢男人,可惜却不喜欢你。” “而且我觉得对你来说也没什么遗憾,你说喜欢我喜欢得找不到自己了,嗯,因为你在其他男人的床上找到了你自己,不是吗?chinababy!” 没错,校园里有几个喜欢东方面孔的美国男子最喜欢在床上叫何奇为chinababy。 其实对邱继炎来说,如果何奇到此为止,虽然自己已经对他没有好感,但念在他虚伪欺骗的本意是想得到自己,并无太大恶意,他尚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厌烦和憎恶那个人。 但是他低估了那个笑起来眼角和嘴角一起向上斜飞,给人以无限亲近感觉的何奇。 他没有想到,在他断然拒绝了何奇的示好,并请他离开公寓之后,何奇竟然很快便在留学生的圈子里放出一个让他五味杂陈的消息。 在那个消息里,他们俩不再是简单的室友,而是男男同居的关系,而且,何奇让大家知道的结果竟然是,邱继炎勾引了他并最终始乱终弃。 一时间,整个学校都为之哗然。 虽然同志身份在美国还不至于像国内那样的灰色,但毕竟也还没有达到人人都可以接受的程度。 而邱继炎在熟悉他的人心中,又一直是一个稳 重正派的直男形象。 他不是不能承认自己是gay。 如果有一天他寻找到了一个自己所爱的、可以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在恋爱的男人,如果对方也愿意,他可以努力去向世界证明自己的选择,做一个可以沐浴在阳光下的gay。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一个勾引自己不成便泼来一盆脏水的小人逼迫后,承认自己是gay。 邱继炎苦笑着喝了一口茶,那段在美国堪称狼狈的日子即便现在讲起来,都让他一言难尽。 “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一时间成了学校论坛里的红人,有个帖子专门在讨论我有多渣、有多好色,多喜新厌旧,甚至无聊到讨论我是不是比老外还要大…” ”咳咳……“ 不知道是不是夜晚的风吹过来的时候有些凉,还是听到了邱继炎回忆中顺口说出的这句话,夏忘川一时间没控制好自己,用力咳了两声。 他脑海时忽然闪过一个几天前曾经吓到他的画面。 邱继炎从浴室走出的画面。 唉,也难怪别人会讨论你,你本来…就很大。 第38章 看着小声咳嗽的夏忘川,邱继炎俯身将他的茶杯递给他。 “喝口茶歇一会儿吧,脖子已经按得很舒服了。” “想不到,何奇这么乱,又这么能造谣,可能,他也是对这种结果很失望吧。” 夏忘川放开了一直揉捏在邱继炎肩颈处的手指,接过茶杯,却在怔仲间没有立即喝下去。 邱继炎口中讲述的往事其实很短也很简单,不过听起来,却让夏忘川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感觉。 情之一字,伤人,伤己,却又总让这世上的凡人欲罢不能。 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其实,他伤到我的,并不是他乱或者不乱,因为我从来没有那种意义上的喜欢过他。他的所为,我并不在意。” “他真正伤害到我的,是他的伪善和欺骗。他让我又一次认清了人性的丑恶,让我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种朋友间的信任,在瞬间崩塌了。” 夏忘川深深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是邱继炎的心里话。 因为他早就知道,这个外表高大沉稳的男人,其实有着一颗被他层层包裹、层层防卫,极其柔软的心。 就像继母何湘宁临终前对自己说的那样,“这个孩子,心里是很苦的。” “又陪喝茶,又要按摩,又听我讲这些,怎么样,邱家的私人按摩师不好干吧?” 邱继炎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夏忘川的脸上。后者神色间似乎有些恍惚,仿佛还沉浸在自己刚才的讲述中没有自拔。 听到邱继炎略带调侃的询问,夏忘川的思绪从对继母的回忆中闪回到眼前。 那个同自己一样一身白色睡袍的高大男子正面色平静地凝视着自己。 在外人,甚至是邱继炎的家人心中,这是一个无论外在内在都无比强大、有力的男人,坚定而又自傲,沉稳而又执着。 而在不为人知的背后,其实他也和任何一个寻常人一样,有别人不知道的往事,有缠绕在心坎上的死结。 “私人按摩师是不好干。” 夏忘川幽幽地应了一声。 邱继炎的眉头慢慢向中间靠拢。 “可我就喜欢干不好干的事儿……” 夏忘川的眼睛里忽闪出两道调皮的光芒。 那两道乌黑的眉毛又轻快地舒展 开了。 “嗯,知难而进,我喜欢你……这种性格的人。” “既然这么不好干,明晚和后晚,邱总赏我两天假吧!” 夏忘川紧了紧睡袍的领口,这会儿,已经是夜凉如水。 邱继炎的目光下意识便追随着他的手闪进了领口的深处。 听到他的话,他略略一怔,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周五周六要去给那个小家伙按摩?好啊,这假必须给,不过,他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远吧?” 的确,邱家大宅离余岭和余喆的家有着很远的距离。 “嗯,坐公交车大概要两个小时,没事儿,我都习惯了。” 夏忘川知道邱继炎一定会给自己这个假的。 当他在邱氏捐助自闭症与多动症儿童的项目现场,看到深情款款宣讲着爱护和鼓励言语的邱继炎后,他就知道,这个外面冷漠的男人心里,其实有埋得很深的爱。 “太远了,这样,你等我晚上下班后开车送你过去。” 夏忘川愣了一下,收紧领口的睡袍里涌出一丝暗生的暖意。 “谢谢邱总。” “很晚了,早点休息。” 两个白色身影的男人默默地走进了只隔着一道墙的房间。 灯熄了,阳台上恢复了夜色中的平静。 只有鹅黄色的月光,照在尚在微微摇晃的藤椅上,像是久久不能平静的心。 下午,丁老夫人正在按摩室的床上,让夏忘川给自己捏一捏有着老毛病的肩膀。 老太太的花镜搁在一边,眼睛里的夏忘川模模糊糊的,就看见两个大大的眼镜片。 夏忘川的手法让她陈旧性关节磨损的疼痛缓解了很多,老太太心情不错,话也多了起来。 东一句西一句的说了些闲话后,老太太的话题来到了夏忘川的家乡和身世上。 夏忘川大概是按的时间长了,下意识抹了一把额上渗出的汗。 这问题果然来了。 好在,他已经早有准备。 他把自己的家设定在了家乡的省城,那里离妙香镇既远,却又和他不可能完全抹去的乡音有些契合,倒也算说得过去。 至于家世,他轻描淡写的说了两句父母都已不在身边了,只有个弟弟在老家,便不再多言。 老太太叹了 口气,“年轻轻的一个人在外面打拼也够不容易的,你说话的口音还有那么一点你们那个地方的味儿,不过你年轻,普通话说得好,口音听着已经很淡了,以前我们家也有个你们那个省的师傅,说话的口音很重……” 她好像忽然间觉得自己顺嘴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立即便收住了嘴。 夏忘川不动声色地继续在老太太的肩膀上发着力。 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 只不过这间按摩房里的两个人大概都没有想到,光阴流逝,阴差阳错,自己竟然会在多年后的某一天,顺着父亲当年的踪迹,也踏进了这座巨大的宅院。 当年的父亲在世人的眼中,扮演的是一个风流放荡勾引良家妇女的好色之徒。那么今天的自己,又将会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那个尚还完全不知情的男人,究竟会和自己在未知的旅程上,走出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夏忘川陷入了一片突如其来的,完全没有方向感的茫然。 按摩室的门被略有些急促地敲了两下,邱素云带着一丝兴奋的神情推开了门。 “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听了肯定高兴,你猜,谁要回来了!” 邱素云用力朝老太太晃了晃手里的电话,上面还在响着微信的提示音。 丁老夫人瞥了她一眼,“是岳白吧?” 邱素云点点头,”厉害呀老太太,是不是想你小儿子啦,一下子就能猜得这么准。“ 丁老夫人“切”了一声,“你都变相告诉我了,还有啥猜不到的,咱家还能有谁回来,不是岳白就是可心,你又说我肯定会高兴,那除了他还有谁。要是可心,那最高兴的就是你了。” 邱素云把手机伸到按摩床头,“妈,知道你厉害,快看看你老儿子吧,帅到要冒泡了!” 丁老夫人把邱素云的手机拿过来,没戴花镜的她将电话稍稍向前伸了伸,眯起了眼睛。 “好像又黑了不少,跟那些老外在一起,就爱晒得乌漆麻黑的,头发也不收拾利索一点,看他回来的,非逼他剪短了不可。” 老太太的手机刚好伸在夏忘川目光所及的位置,他很随意地在那张照片上扫了一眼。 那是一个大概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半仰着身子坐在一片银色的沙滩上,周围有很多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正如丁老夫人所说,照片中的男人肤色黝黑 而健康,一头半长的黑发向后自然的披散着,充满了一种自然率性的艺术气息,和他所在的碧海银沙有一种说不出的契合。 沙滩上的男人只穿着一条游泳短裤,赤祼的上半身结实而健美,胸肌和腹肌像是用刀子雕刻出来的一样,充满了诱人的线条感。 男人的五官鲜明而深邃,两片嘴唇特别的薄,看起来有一点点淡淡的冷漠。 在这一点上,他很具备邱家男人长相的特点。 不过他的眉梢和眼角又都满溢着显而易见的热情和直白,和邱家男人大多沉稳的外表又完全不一样。 还有一点,夏忘川发现,他和邱家的另一个大帅哥邱继炎有一种说不出的相像。 如果说邱继炎的外表是夏忘川心目中可以打满分的男人,那这个丁老夫人的老儿子,邱继炎的小叔叔,外表也可以拿到99分。 差的那一分,因为他不叫邱继炎。 “岳白说回国的具体时间了吗?你想着点,让阿青她们把他的房间通通风,再清理一下。” 丁老夫人爱怜地把老儿子的照片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把手机交还到邱素云手里。 “我问了,说大概月底就回来了。还有你关心的事我也问了,人家说了,女朋友没有,男朋友数不清,哈哈,这个老幺,说话从来就没个正经。” 丁老夫人叹了口气,“没办法,儿大不由娘,他又离得远,我想管也管不了。算了,随他去吧,反正他也三十了,再玩两年玩不动,他也就知道收心成家了。” 邱素云瞄了一眼依旧在认真推拿的夏忘川,稍稍压低了点声音。 “妈,你说上次继炎的同学,就那个叫何奇的到底怎么样?哎,也不知道继炎怎么回事,人家同学巴巴地来看他,还带着礼物,他也不说留人家吃个饭,也不带他和咱们打个招呼,就把人放跑了。 夏忘川忽然就感觉心里莫名地有些紧张。 丁老夫人看了邱素云一眼,”你还真相中那小子啦?说实话,时间太短,一面之间也看不出个好歹,人是蛮机灵的,就是稍稍太会说了点,和继炎不是一路人,反正我觉得比不上我大孙子。” 邱素云故意瞪了老妈一眼,“那是,在你老太太的心里面,谁能比得了你大孙子那就怪了!不过可心的事我也是着急,她研究生毕业后也不小了,心又高,现在这形势下,好男孩越来越少不说,也不会在那等着让你挑,好 的早让人划拉跑了,有个看得上眼的,我能不上心嘛。” “我知道你的心思,哪天我再和继炎打听打听,他要是支持,那这孩子估计就差不到哪去,他要是反对,你也就不用在他身上劳神了。好了夏师傅,按得很舒服,你也歇歇吧!” 夏忘川今晚是第二次坐上邱继炎的奔驰。 只不过今天他坐的是副驾驶位,而上次,他和他一起挤在了后座上。 晚上吃饭时邱继炎正式和家里人打了个招呼,告诉大家自己在和夏忘川签协议时,就讲好了周五周六的晚上是他的休息时间。 大家都没有说什么,毕竟家里雇的工人都会有休息的时间,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这两天必须按摩的,就安排到白天好了。 夏忘川和工人们吃过晚饭后,发现手机上已经收到了标着“邱”发来的信息。 “我在车里等你,外面刮北风,加衣。” 夏忘川心头一荡,有点做贼心虚地四处看了一眼,快步跑到房间里,抓了一件薄外套在手上,想了想,又把昨天洗好的大青杏抓了几个在口袋里。 车子到了一个红灯。 “邱总,喜欢吃这个吗?” 夏忘川修长的手掌里托着几个又大又青的杏子。 邱继炎的眼前一亮。 “哪来的?” “我在后院摘的,洗干净了,可是我感觉一定会很酸,有点不敢吃。” “这东西吃得就是那股酸劲儿。“ 邱继炎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绿色的青杏托在夏忘川的掌心里,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看的是翠绿的杏子,还是白晰的手指。 “您喜欢吃?” 夏忘川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问。何湘宁早就告诉过他,邱继炎小时候每次吃这种青杏都要吃到牙倒了才停下来。 “嗯,不过,这几年忙起来的时候总是阴差阳错的,都错过了,每次等想起来要吃的时候,杏子都黄了。” “那现在吃一个?” 邱继炎点点头,刚要伸手,红灯已经变成了绿灯。 他犹豫了一下,踩下了油门。 车子平稳地向前方开去,夏忘川看到邱继炎下意识吞了下口水。 他心里跳了一下,把手轻轻伸到邱继炎的嘴边,“邱总,张嘴。” 邱继炎的目光依旧盯着 前方的路,鼻翼传来一股诱人的味道。不知道是那颗饱满的青杏,还是那只托着杏子的手。 邱继炎轻轻张开了嘴,那颗青色的杏子被两根手指轻巧地塞进了他的嘴里,他下意识地用牙齿去咬那坚硬的杏肉,没想到,入口处却是一根柔软的手指。 看着进了余岭家楼口的夏忘川,邱继炎有些困惑地看着手里的一把青杏。 这是夏忘川下车前一古脑从口袋里掏给他的。 “邱总,这些都给你,慢慢吃,不用急,小心再咬到了手指头。” 完了,以后他大概要常常拿这件事来开自己的玩笑了。 邱继炎既有一些郁闷,又有一些莫名兴奋地想着夏忘川下车时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他捏起一个大青杏塞到嘴里,用力咬破杏子坚硬的肉皮,一股酸到骨子里的感觉刹那间攻陷了他的味蕾。 “真爽!”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 杏肉在酸涩后中慢慢在口腔中参透出甘甜的味道。 或许连邱继炎自己都不知道,他从小爱上的就是这种在酸涩中才能品出甘甜的感觉。 因知青涩,更懂甘醇。 第39章 夏忘川从余岭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下楼的时候他明显加快了脚步,虽然不用像过去那样急着去赶末班车,可是那种想要见到某个人的迫切,比末班车还要让人牵挂。 邱继炎的奔驰车静静地停在路边,在月光和路灯的双重映衬下,在低调中闪着幽幽的光亮。 夏忘川放慢了自己走向车子的脚步。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就感觉自己很享受这个短短的路程。 在北京白日喧嚣忙乱后相对平静的夜色里,在朦胧的月光下,自己刚刚做完一件看起来费心费力,却又让自己感觉很畅快的事。然后,在疲累的归途中,有一个人在等着自己。 不仅支持,而且陪伴。 那种感觉,真好。 看着上车后掏出湿巾擦汗的夏忘川,邱继炎没有说什么,低下头,从一边的储物盒中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他。 “新的,车上备的。” “谢谢邱总。” 夏忘川接了过去,手岶确实是簇新的,却被人方方正正的叠出了一个工艺品的感觉。 这怎么舍得用啊。 他继续用手里的湿巾把额头的细汗擦净,趁邱继炎发动车子的功夫,急忙把那块手帕揣到了口袋里。 邱继炎的目光似乎紧盯着倒车镜,可是在夏忘川收起手帕的那一刹,他的嘴角微微抿了一下。 虽然是完全相同的路线,可是回程的路总是要感觉比来时更快一些。 车子路过了夏忘川原本常常等公交车的站点,站台上还有三两个一边看手机一边不停翘首盼车的夜归人。 邱继炎的车从他们身边一闪而过,夏忘川看着车窗外飞逝的人影,满心里想跟邱继炎再说上一声谢谢,却又总觉得这那两个再简单不过的字忽然就变得很难说出口。 他的目光落在方向盘边上的一个放杂物的小平台上,停下了。 一张雪白的纸巾上,放着七八个光溜溜的杏核。 那个男人吃东西都跟他做事一样,没有一点的瑕疵和多余。似乎他吃到口的东西,就一定要把它吃干抹净。 大概是邱继炎在等自己这两个小时的时候闲极无聊,那七八个杏核被他在纸上排成了溜直的一排,倒像是小男孩认真摆弄过的玩具军棋。 夏忘川不自禁地就有一点想笑, 邱总这不是在用杏核给自己的市场布局排兵布阵吧。 “您真的都吃光了啊?这青杏我看一眼嘴里都要冒酸水,更别说吃了,您真厉害。” 夏忘川指着那一排整齐划一的杏核朝邱继炎问道。 “还好,小时候吃得还要多,差不多每次牙都会吃倒了,大了后会克制一些。不过,你不吃的话,摘它干嘛?专门给我的?” 夏忘川:“……” 邱继炎侧头看了他一眼,“那谢谢了啊。” 车子到了离邱家大宅不远的地方。 “邱总,您开车先回去,我下车后一个人走走,晚回去一会儿。” 邱继炎侧过头看了一眼夏忘川,想了想,“也好。” 他们似乎都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却又似乎都不想说破。 “回去洗澡泡茶,今晚的月亮不错。” 邱继炎把车子停在路边,摇下车窗,伸头看了眼天上微弯的月芽儿。 夏忘川已经下了车,在听到邱继炎这句既像是邀请,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语句时,他轻轻转过头。 那双深邃的眼睛在略有些昏暗的车子里眨了一下,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期待。 “那我也得抓紧时间洗澡,不然蹭不到邱总的茶喝,晚上该睡不好觉了。” 车厢里的眼睛因为这句话而半眯起来,弯弯的,很像天空上那个弯弯的月芽。 邱继炎快手快脚地冲着澡。 看着地面上顺着水流不断翻滚的白色泡泡,邱继炎忽然就感觉这个看似寻常的周五晚上有了与从前不同的味道。 从来都是固定几点一线的生活里,突然增加了一个柴可夫司机的接送任务,而自己不仅没有觉得节外生枝,相反在楼下耐心等待的时候,竟然还会有一种甜丝丝的感觉。 这感觉,既让他诧异,又有些心悸地明白。 地面上的泡沫与细流最终都汇合在一起流向排水管的入口,那是设计师给流水安排的既定道路和方向。 那么,自己人生的那条河流,似乎也已经在平静的表面下泛起了清澈的浪花与泡沫,只是在未知的路上,它们终又将何去何从呢? 在一阵出神中,邱继炎不知不觉中放慢了冲洗的速度。 隔壁房间的沐浴间和自己的沐浴间在设计上是隔墙相连的。 隐隐约约中,邱 继炎听到了墙那边的细碎声响。 想来,夏忘川此时也已经回到了房间,应该也是要冲凉洗澡了。 邱继炎想让自己快点结束洗澡的战斗,一个原因是要抓紧时间去烧水泡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当他听到夏忘川在隔壁的声响时,他发现自己的大脑已经不由控制地开始自行想像墙那边的风光了。 但是关键的是,大脑想一想也就算了,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某个地方似乎也有跃跃欲试的想法,这可不行! 他关掉了花洒,正在用大毛巾擦拭着身体的水珠,墙上的水管忽然传来了几下敲击声。 邱继炎愣了一下,很快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是还没等他擦完身上的水珠,又一阵听起来有些若有若无的声响从隔壁的水管上穿墙而来。 似乎还伴随着夏忘川的一声低呼。 他……不是在跟自己敲水管吧? 这个念头第一时间浮到邱继炎大脑皮层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脸上一热,好像忽然理解了经常看到的一个词语,“老脸一红。” 夏忘川下车后掐准了时间,慢悠悠地在夜风吹拂的邱家大宅子外面溜达了一圈,才进了大门。 这个时间邱家的客厅里已经没有了声响,看来周末的麻将局已经结束了战斗。 一想到邱继炎刚才那句“洗澡泡茶看月亮”,夏忘川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喜悦的微笑,他和他之间,真的是在不知不觉中走得越来越近了。 沐浴室的热水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并自动调节的。 夏忘川在水流的冲涮下将忙碌了一晚上的汗水冲洗了下去,关掉花洒,给全身打上了沐浴露。 当身上堆满了白色泡泡后,再放水,咦 水管里发出一阵空荡荡的回声,可是一阵低低的轰鸣后,水呢? 水呢? 他下意识便去敲了敲水龙头和水管,反复试了几次开关,然而无论热水还是冷水,都是徒劳无功,还是没有水。 可是就算是停水这水箱里也是有存水的啊,也足够他把身上的泡沫冲掉了,想来,不是停水,而是,出水管坏了! 这个念头浮现在夏忘川脑海里的时候,让他感觉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何奇! 没错,夏忘川现在满脑子里都是邱继炎讲的那段话,何奇怎么故意跑到他的房间去冲澡, 又怎么把邱继炎房间的热水器也洗坏了,又怎么让邱继炎进去帮忙,自己光着身子,一身的泡沫……就跟现在的自己一个样! 可是现在的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学何奇吗? 他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尴尬。 看来这一头一身的泡沫,只有用浴巾干擦了,虽然不舒服是肯定的,也比让别人怀疑自己也是个别有用心的热水器杀手来得好一点吧。 一想到那份浑身无可奈何的狼狈感,夏忘川忍不住小声抱怨了两句这该死的出水管。 邱继炎将泡好的茶壶和两个茶杯端到了阳台的小几上。 眼下正是初夏与盛夏之间的日子,北方的晚上,没有高热,又不甚凉,一弯瘦月下两杯清茶正幽幽地渗出香气。 啧啧,此情此景,再加上良人欲来,藤椅上浴后一身清爽的邱公子几乎有些醺醺然了。 大约喝了一杯茶下去的光景,夏忘川还没有动静,邱继炎的眉毛有些微微皱了起来。 隔壁的灯亮着,却似乎没有一点声响。 洗个澡而已,怎么还不出来了呢。从时间上看,就是洗上两遍,这个时候也应该结束了。 邱继炎忽然想起刚才在沐浴室听到隔壁传来的敲击声和一阵若有若无的慌乱声,两道乌黑的浓眉皱成了一条直线。 他不会是在沐浴室里面跌倒了吧? 所以刚才隔壁才会忽然发出那种有些兵慌马乱的声响。 这要是在浴间里滑倒了,身上穿得又少,还真不好说有没有什么危险。 越想越复杂的邱继炎放下茶杯,白色睡袍下的两条长腿快步走向夏忘川房间的阳台门。 阳台门是虚掩着的,室内干净而又整齐。 邱继炎来不及多看一眼室内的样子,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沐浴室门口,里面没有一点沐浴时会发出的水声。 在即将推开门的刹那,多少年形成的超强控制力像条件反射般来到他的大脑里。 万一,万一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自己这样贸然跑到他的浴室里,算什么? 邱继炎停下了自己的脚,大脑迅速转了转,没有直接推门,而是举起手来。 当夏忘川打开浴室门的时候,一眼看到的,正是正抬手要敲门的邱继炎。 他刚刚在浴室里又试着鼓捣了半天,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出水管像是一个死了心的 失恋者,别说是水,干脆连声音都再不发出一个。 身上的泡沫已经变得粘粘的,滑腻腻地糊在身体上,别提有多难受了。 夏忘川用浴室里的大浴巾前后擦了半天,整块浴巾都已经没法再用了,才勉强把身上的泡沫擦个七七八八。 浴室里除了一条小毛巾,就这么一条大块的浴巾,可是他的头发还没有擦干净,没办法,只能出去再拿一条过来。 于是他一边用小毛巾接着头上的水沫,一边推开门,然后…… 邱继炎好像忽然想到了小时候学过的一首诗。 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再然后邱继炎就看到夏忘川飞快地转过身去,浮光掠影,惊鸿一瞥,春光乍现。 一时间,他都忘了自己跑到他房间里来的目的,也忘了自己还抬着手,做着要敲门的姿势。 他只记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快速汇集到了一个地方。 大半夜的,这国旗升得也太快了一点。 邱继炎慢慢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了一会儿,身上的血液终于慢慢归了位。 他轻轻敲了敲沐浴室的门,“用浴巾是吗?放哪了?” 里面传来夏忘川有些不自然的声音,“在衣柜下面一层的空格里。” 邱继炎忽然就有了一种特别特别奇怪的感觉。 在温暖的卧室里,一个人在浴室里洗完了澡,另一个人在外面给他找擦身的浴巾,没有很浪漫,也没有很刻意,一切仿佛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 真的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总会在这个原本完全陌生的男人身上,找到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衣柜分了几个格子,上面都是夏忘川外出的应季衣物,中间一层装的是他的内衣内裤,都放在在一个个小格子里,大部分是白色的,中间也夹杂着几条黑色。 邱继炎忍不住把目光在那些小小的内裤上多停留了片刻,有那么大概一秒钟不到的时间,邱继炎甚至产生了想看看他穿什么型号的冲动。 他控制住了那份冲动,却又下意识地在心里想,以刚才自己惊鸿一瞥的目测,虽然他的身型比自己要小上两号,但是内裤的号码差不多也就小上一号。 内衣下面就是放着浴巾的格子,邱继炎取出浴巾的时候,目光无意中落在格子下面。 那里面放着 一个带密码的小箱子。 邱氏集团下属的诸多企业里,就有一家专业生产密码箱的企业。 出于职业习惯,邱继炎总是会对各式各样的密码箱下意识产生一种关注。 这个密码箱正是邱氏的产品。 他笑了笑,这款密码箱的功能是非常强大和复杂的,夏忘川得有多少贵重的物品和多大的秘密才会选择了这样一款密码箱啊。 将浴巾从门缝里塞进去的时候,邱继炎告诉夏忘川,让他去自己的房间清洗一下,自己来帮他看看热水器出了什么问题。 于是,当夏忘川在邱继炎浴室里重新冲洗一身的粘湿时,邱继炎正一声不吭地在夏忘川的浴室里修着出水管。 这个场面他很熟悉,或者说,他刚刚把曾经在美国发生过的这种场面对夏忘川描述过,它就真的来了。 但是面色沉静的邱继炎心里知道,在相似的场景下,同样的视觉冲击里,这相同画面带给自己的感觉,却是那么的不同。 一样鲜活青春的肉体,一样是在不可言说的沐浴间里,一样是满身的湿滑和狼狈,可是何奇的狼狈是刻意的,充满了火热的主动和撩拔。可惜,他的所作所为,除了让自己惊愕,更多的却是下意识的反感。 那夏忘川呢? 虽然只有那么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可是那个男人惊讶羞涩的表情、光洁修长的身体、却像是幽谷中沐浴在阳光下的竹林,在清风中挺拔而又摇曳,在一派青葱俊秀之间,那纤长的手指,莫名就让他想到刚刚破土而出的新笋,勃然而又充满了生机。 还有他鼓翘饱满的身姿…… 看来明天晚上,该叫金婶添一道春笋焖臀尖了。 第40章 周六晚上,邱家餐桌上的春笋焖臀尖成了最受欢迎的一道菜。 丁老夫人一边夸奖金婶这道菜烧得好,一边对邱继炎说道,“炎炎怎么突然想起吃这道菜了,这可是你小叔最喜欢的一道菜,要是他在家,这一盘子菜你们就别想沾了,他呀,可爱吃独食呢!” 邱继炎笑了笑,夹起一块鲜嫩的笋尖,眼睛里浮现的却是某个人十根长长的手指和鼓翘的臀尖。 邱素云在一边笑道,“看来咱们邱家人就是心有灵犀,这昨天下午岳白刚说要回国,今天继炎就点了他最爱吃的菜,难怪岳白在家里最喜欢继炎,总说继炎替他站了岗,他才可以在外面自由自在。” 向红“嗤”了一声,“这老幺就是玩心大,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要是说起来,别说继炎在邱氏替他担了担子,他二哥不也一样,也没听他说过他二哥一个好。” 邱家确实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几个儿子大学毕业后,都不能自行创业、自立门户,必须要到邱氏来工作和效力。 毕竟这么大的企业集团,管理团队再好再强,也是要有自家人坐镇才能让人更放心一点。 所以邱岳铭、邱岳凡都是一毕业就进了邱氏,现在邱岳铭虽然退出了董事局,但毕竟他有儿子邱继炎接班,大家都没有什么可说的。 但是只有邱家的老幺邱岳白,上大学时就不顾父母反对放弃商科学了艺术,大学毕业后更是留在法国专业从事绘画和画廊的运营,根本连国内都很少回,更不用说按家规进入邱氏了。 所以,因为邱岳凡没能接上ceo而一肚子怨气的向红听到邱岳白的名字后,一口没搂住的气又张嘴便发了出来。 丁老夫人听到她这样明显的抱怨,脸色一沉。 “老二家的,你别总觉得委屈,岳白虽然没进入邱氏,可我和你爸也早在董事会上说过,会削减他的股份,你要是觉得他占了便宜,没问题啊,等以后继林大学毕了业,他也可以不进邱氏,大不了我老太太把他们的股份都包了,行了吧?” 邱岳凡今天晚上没有回来吃饭,邱继林的腿伤没有痊愈,也不在餐厅吃饭。向红被老太太的硬话怼了回来,她知道邱氏的股份值钱,老太太这么说,便有些招架不住,又没有帮腔的人,一时间脸胀得通红。 邱继炎放下筷子,“小叔在法国名气越来越大了,他的画有很多机构和个人都在高价收藏呢。我倒有个想法,这回他回 来,让他给邱家每个人都画一幅画,咱们既做个收藏,也算是让他给大家做一个补偿,谁让他一个人在外面风流潇洒,快意人生呢。” 他这番话一说,立刻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大家一致赞同,有说要风景的,有说要肖像的,向红那边也就不那么尴尬了。 吃过晚饭,邱继炎看了看时间,一会儿还要送夏忘川去余岭家按摩,他打算出门转转,顺便把车子提出来。 邱素云一直瞄着他,看他要出大门,便在后面跟了出来。 “炎炎,跟你商量个事儿。” 邱继炎一愣,收住了脚。 邱素云原本想让丁老夫人跟邱继炎说一说何奇的事儿,可她也是个急性子,又对女儿的事儿上心,便决定亲自问上一问。 “上次来咱们家的那个何奇,你同学,人究竟怎么样?我看他对你挺好的,还说要去邱氏帮你呢。你也知道,可心一直还没男朋友,我和你姑父……” “他不行。” 邱继炎直接打断了邱素云的话头,两只眼睛深处冒出一丝隐隐的火苗。 邱素云愣了一下,没想到邱继炎回答得这么斩钉截铁。 “何奇那人看起来还不错啊,他不是没有女朋友吗?“ “他是没有女朋友,不过姑姑,我告诉你,这是关系到可心一辈子的事儿,有些事我虽不想说太多,却又不能不说。何奇那个人,是个不择手段,嘴甜心苦,风流好色的人,他来找我,也有他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和姑父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邱素云彻底傻住了,只知道不停地点头。 邱继炎在姑姑肩膀上拍了拍,“别着急,可心那么优秀,肯定有适合她的人,我有事儿出去了,姑姑。” 他朝邱素云摆摆手,转身朝车库走去。 “这人,这人怎么这样,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邱素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才如梦初醒,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门前夹竹桃后面转过一个人影,朝她打了个招呼,“你一个人在这念叨什么呢?谁又知人知面不知心了?” 邱素云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晚饭没在家吃的邱岳凡。 “二哥你在哪冒出来的,忽然来这么一句,吓死我了!” 邱岳凡看着拐角处邱继炎消失的背影,嘴角处隐隐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 “我才从外面回来啊,远远看见你和继炎在这姑侄言欢,刚想也凑个热闹,他倒走了。外面有风,进屋吧。” 邱素云在前面进了邱家的大门,邱岳凡又回头看了看宽阔的邱家前院,目光落在那株夜色中的夹竹桃上。 这么美的花,听说还是有毒的呢。 去往余岭家的路上,夏忘川发现邱继炎似乎有一点心事。 虽然那个男人在外表上依旧沉稳端正,似乎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就是能体会到他内心隐隐的变化。 “不开心?”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轻轻地问了出来。 虽然这个男人表面上只是他的雇主,可是,可是谁家的雇主的会开着大奔去接送工人干私活呢。 “嗯。” 邱继炎略有些意外地侧头看了夏忘川一眼,心里面奇怪地跳了跳。 这个人竟然能看出自己的心思。 “想说说吗?” 夏忘川也侧身看了一眼对方,两个人的目光在昏暗的车厢内碰撞了一下。 “我这个人,大概有些嘴硬…” 邱继炎犹豫了一下,话说了一半。 夏忘川没有抬头,却轻声接了过去,“心软。” “是吧,我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不过回头想想当年何奇那件事,似乎确实是这样的。” “以当时的情形,说实话,我不是没想过当面揭穿他的谣言,甚至也想过背后找人狠狠教训他一顿,让他彻底死心不说,也让他知道欺骗和造谣的下场。” “可是他大概看出了苗头,也猜出了我的想法,马上又开始装出一副可怜人的面孔,一面请我原谅,说他是因为失望后不甘心,又一时冲动,才对外人说我抛弃了他。一面又主动辟谣,三番两次,我既烦他总是出现在我面前,又有点可怜他那个样子,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夏忘川听出了邱继炎言语中的一些后悔。 “如果当时我做的绝一点,狠一点,估计他也就对我死了心,不会再出现眼下这样离谱的情形了。有的时候,我的心还是不够硬。” 夏忘川看着前面川流不息的车子,眼前却好像看见了邱继炎小时候在自己面前那副冷冰冰的倔强面孔,可是他知道,那面孔再冷,面孔后面的心,却是热的。 “所以说,吃一嵌长一智 ,以后如果再有人欺骗我,伤害我,我想我再也不能当断不断,嘴硬心软了。” 车灯照亮了前方余岭家所在略有些破旧老败的小区,正是万家灯火的时候,无数闪亮的灯光从每个房间里投射出来,似乎给无边的夜色带来了一丝温暖和慰籍。 可是刚刚听到邱继炎那句话的夏忘川,却像是忽然被一句古老的咒语附了身,一时间只觉得浑身冰冷。 明明是夏夜,这风,为什么吹得这么凉。 夜里。 夏忘川感受到了来邱家之后的第一次失眠。 在床上翻了太多的身,他干脆坐了起来,在床边上静静发了一会儿呆。 墙上的棕色木门在月光下像一张贴在白墙上的符,似乎在提醒自己,要想真正穿过这道墙,就要撕掉那张符。 他下了床,走到那扇门前,悄悄把耳朵贴了上去。 门很厚,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夏忘川摇了摇头,打开了灯,走到衣柜边,弯下身子,在那个密码箱前好一阵鼓捣,箱子门开了。 他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大的牛皮纸袋,又回到床边。 很快,一大摞大小不一的照片铺到了床上。 夏忘川一张张的拿在手里,认真的看着。很多照片都有些年头了,微微泛着黄。 照片中最多的是自己和弟弟穆临的合照,两个人虽然差了八岁,性格也完全不同,兄弟俩的感情却一直非常地好。 夏忘川挑出一张一家四口人在自家后山杏树林的照片。 这张照片里,穆文轩和何湘宁靠在一棵杏树上,满树的杏花开得正艳,有些花瓣落在了他们俩的头顶和肩膀上。两个人正互相凝视着,脸上带着甜美满足的笑意。 在他们俩前面,自己抱膝坐着,眼睛略有些紧张地望着镜头,嘴角的笑容有些傻,不过笑得很开心。 穆临站在自己身后,一只手竖在自己的脑袋上,做着羊角的手势,一张嘴也大张着,露出豁了一半的门牙。 这是妙香镇春天时一家四口请别人拍的照片。 在夏忘川的记忆里,何湘宁最爱自家山后这片杏树林。 每年春天花开的时候她总是一下午一下午的流连在这片树林里,带着她最爱的《红楼梦》。 偶尔还会带回一两枝含苞的花枝,回来插在水瓶里,一边做晚饭一边还不忘瞄上几眼 。 继母是真爱杏花。 而继母的儿子是真爱杏花凋谢后结出的果实。 只不过这爱吃又酸又涩大青杏的男子,今天在车上说出的那番话,却似乎比那些青杏听起来还要酸涩。 以至于夏忘川整个晚上都有些神不守舍。 他说他不想再被人欺骗,也不想再软下心肠放过欺骗他的人,那么自己呢? 睡在他隔壁的自己,还在找机会寻找他身上那个神秘穴位的自己,想要征服他拥有他的自己,是不是也会被他划入欺骗他的那类人里呢? 夏忘川头一次为自己在妙香镇做下的决定而感到有些后悔。 可是如果自己不听从这个内心的决定,放弃妙香镇上的清风明月,十里杏林,不是孤身一人来到繁华的京都,栖身于“宫里”,靠一双指尖过活,自己又怎么会见到他?又怎么会一步步来到他的身边,直至今时今日,与他一墙之隔呢。 一座阳台两扇门,聊天泡茶看月亮,这样的日子,难道不是自己多少年苦思冥想的日子吗? 所以,自己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时间一晃儿就到了月底,邱家已经开始准备迎接邱岳白的归来了。 邱继林的腿这段时间恢复得也很快,已经可以下地试着走一些较短的距离,看起来离彻底复原的日子也很近了。 夏忘川给他推拿按摩的这些天,受不了邱继林的软磨硬泡,在帮他按摩伤腿的同时,也稍带着给他推拿了一些有助于减脂的穴位。 别说,小胖子经过腿伤的折腾和夏忘川的推拿,还真是大见成效。 邱继林可以下地后,在宅内缓慢行走,大家惊讶地发现,他这一次生病卧床的日子不短,天天补充营养,竟然还减掉了不少斤体重,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人一瘦就有买新衣服的欲望。 何况邱继林已经在床上憋了这么久,虽说高中生穿校服的时候居多,但是年轻人的心性还是让他恨不得马上跑到商场里买买买,买上一大堆才过瘾。 而且自己的小叔也马上要从法国回来了,那个帅家伙仗着一副好身材总是逗自己是邱家最肥的小猪,这回,自己可要打扮起来让他眼前一亮。 爱美的邱继林虽然只是个高中生,可是性格上向来机灵乖巧,他在自己想要疯狂购物的同时,心里面感激夏忘川给他的帮助,便想着也要报答他一下。 这天他跟向红去医院做了复诊,医生对他的康复程度极其满意,认为推拿和按摩也起了很大的辅助功效。 在回去的路上,邱继林便让向红把车开到一家就近的大商场,既要自己大开杀戒,也要给夏忘川买两件衣服做礼物。 他心里面有自己的主意。 这个按摩师大概是乡下来的,确实土气。不过接触时间长了,能看出他的皮肤很好,身材也不错,就是特别不会打扮。 除了头型差劲,眼镜挡脸外,衣服也总是大了两号。自己要是给他买两件合身的衣服,估计这土老冒也能变得洋气一点。 邱继林伤势好转,对学业影响不大,向红的心里自然高兴。 她本来便是直来直去的人,开心之下,听儿子说想给夏忘川买两身衣服做礼物,便也赞同。 两个人按照夏忘川的身高轮廓大概估出了他的尺码,找到一家牌子不错的店面,就帮他挑选了两身衣服。 于是晚上邱继炎下班回家后,夏忘川就悄悄递了暗号给他,约他晚上在阳台上喝茶。 邱继炎看着手机上夏忘川主动发来的信息,心里面的欣喜压制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晚饭不知不觉多吃了一碗下去。 等他回房间泡好了白茶,来到夏忘川的阳台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夏天的晚上,天还未黑透,阳台上半明半暗,从夏忘川房间里推门而出的男人让邱继炎一下子看傻了眼。 他……怎么会这么好看? 其实他知道夏忘川本来就应该是个贼好看贼好看的男人。 可能是夏忘川太过小心,在邱家的这些日子里,为了不穿帮,除了晚上锁上门睡觉后会摘下眼镜外,就是两个人在阳台喝茶聊天看月亮,他有时也会下意识地把眼镜带上。 而眼前的他,显然刚刚洗过澡,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特有的清新味道。 一头白日里乱蓬蓬的头发半湿着,被他全部撩到后面,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 那副大黑眼镜摘下去后,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像黑色水晶般闪着幽幽的光,与邱继炎的目光碰到一处,让他的心登时打上了秋千。 他身上穿着一件非常简洁,却极具质感的白色t恤,将他本就极其漂亮的身材凸显得诱惑无比,配着黑色修身的休闲裤,整个人干净清新的像是六月里清晨的阳光。 “好看吗? ” 夏忘川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好看…” 邱继炎喃喃自语般嘀咕了一句。 紧接着,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憋不住啦?” 夏忘川:“………..” 邱继炎又上下打量了夏忘川几眼,目光中隐约透出一丝狐疑。 “这衣服,谁买的?” 夏忘川听出了他的话中话。 这个男人明显是在怀疑有人给自己买了衣服。 还真是够鬼的。 “是继林和向太买的,说是感谢我送我的礼物,继林还逼着我明天一定要穿这身衣服,我心里没底,才让你先看看。” 邱继炎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不行,我不同意你穿,继续憋着。” 夏忘川愣了一下,“怎么?” 说实话,他没有想到邱继炎会是这种反应。 邱继林和向红买的衣服是一家不错的大牌子,无论质地还是版型都非常衬夏忘川。 由于邱继林坚持让他明天穿上这身衣服,夏忘川有些忐忑,便在房间里试了试,也觉得自己穿上这身衣服在邱家似乎有些过于招摇。 但毕竟邱继林和向红是一番好意,衣服也已经买来了,自己要是不穿,不知道算不算太不会做人。 所以他才特意让邱继炎看一看,听一听他的意见。没想到,这个男人的反应会这么的大。 “你本来就很好看,现在是硬用衣服发型什么的在压着,大家看熟了,觉得你也就那样了,这忽然间变得这么精神,肯定又会勾起大家的兴趣,人都怕认真,你的脸要是仔细看,根本和丑就没有关系,对不对?” 夏忘川被邱继炎义正严辞的一番话说得连连点头。 “还有,我小叔明天就回来了,你也听说了,他是个画家,对美的事物最欣赏,也特别能挖掘人身上潜藏的美,所以你一定要当心。我本来也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正好今天一并告诉你,他回来后,你一定要千方百计离他远一点,他嘴甜,要是说了什么你别都当真,有什么事要及时和我商量。” 夏忘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心时却忍不住在腹诽着,“你这样防着你的小叔,真的好吗?” 第41章 提醒了夏忘川要远离小叔之后,邱继炎又盯着夏忘川的脸看了片刻,侧过身去,不为人知的叹了口气。 夏忘川敏感的察觉到了那声几不可察的叹息,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你不要担心,我肯定还会继续把丑男扮演下去;说你们邱家好看点的男人我都会敬而远之,除了你。 说,邱继炎,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 他看着邱继炎睡袍中高大的身影,心中忽然涌出万千的柔情。 从十六年前的相遇,到十六年后的重逢,从千方百计的接近,到今天共处一方天地,邱继炎,到底什么时候,我们俩才能拆掉墙上的那扇门呢? “我今晚想按摩。” 邱继炎忽然在平静的空气里扔出了一句短而急的话。 继而,他似乎根本不打算去看夏忘川会不会接受,已经转身推开阳台的门,进了他的卧室。 夏忘川被他突如其来的命令口气震住了,愣了一下,才急忙跟着他进了卧室。 虽说上次在邱继炎的沐浴室匆匆冲了个凉,但是当时的夏忘川又尴尬又紧张,并没有仔细打量过他的卧室。 邱继炎的卧室比自己的卧室要大了三四倍还不止,东西却并不多,看起来简约又摩登。 一张四五个邱继炎那样体格的男人都可以睡得下的超级大床是整个卧室的核心。 夏忘川看着这张颇为霸气的床,一时间有些猜不出邱总会睡在床的哪一个位置,还有,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睡在这张床上,睡哪个位置好呢? 大脑中莫名泛起的想像让夏忘川感到了脸上的热度,他急忙把目光从床上收起,往一边扫过去。 一个装满了各种各样瓶子的玻璃柜子进入他的眼帘。 那些瓶子材质不同,形态各异,瓶子里似乎都装满了各种颜色的液体,红红白白,煞是好看。 仔细看过之后,夏忘川有些意外地睁大了眼睛。 什么鬼!整个柜子里竟然装的都是没开封的酒。 邱总这是每天对着收藏的酒瓶子用意念练习酒量吗? 还没等夏忘川从邱总这独特的爱好中反应过来,邱继炎已经将一条大毛巾被铺到了床上,抬手将睡袍脱了下来。 “多给我按一会儿,明天家里人更多了,懒得和她们抢你。” 邱继炎俯身趴到了毛巾被上。 雪白的织物托着他只穿着黑色内裤的健美身躯,在晕黄的灯光下,简直像一幅古希腊男子的人体肖像。 夏忘川轻轻咽下一口口水。 “你不用和她们抢,我每天晚上都可以过来给你吃……小灶。” 邱继炎俯卧在床上的身体轻轻晃动了一下,“那样你太辛苦了。” 夏忘川慢慢走过去,跪到床边,“不辛苦,我本来就是你的私人按摩师……”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被什么东西粘在了一起,稠稠的,像是一方流动缓慢的幽潭。 “今天想好按哪了吗?” 夏忘川轻轻的问了一声,打破了这粘稠般的平静。 邱继炎似乎犹豫了片刻,侧过头来,“全身吧。” 夏忘川没有说话,而是轻轻伸出纤长的十指,按到邱继炎的后腰上。 当他的手指与邱继炎的肌肤贴在一起的时候,夏忘川立即便感觉到了身下男子身体上传递过来的僵硬。 “邱总,您放松一点,我先帮您推后背,您现在浑身的肌肉都太紧张了。” 应该说,两个人除了在‘宫里’第一次相见时莫名其秒地有过一次比较亲密而古怪的姿势后,夏忘川在给邱继炎按摩时,都采取了最为保守的站立式姿势。 而今天晚上,在邱继炎强硬中又好像夹杂着一丝委屈的奇怪态度下,夏忘川忽然就有了一种被某种力量征服的感觉。 而伴随这种感觉同时出现的,是一种也想要努力征服对方的冲动。 所以,他仿佛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便采取了不同于以往的身处上位、居高临下的推拿姿势。 其实在常规的按摩和推拿中,这种姿势也是极其常见的。 尤其是按摩脖颈和推背的时候,这种姿势可以让按摩师最大限度地将客人背后的所有穴位都以最佳的姿势刺激到。 夏忘川开始用双手一下又一下的推着邱继炎的后背,从后颈开始,慢慢向下,直至他的腰际。 邱继炎的身体非常的结实,但是又完全不像有些肌肉男那样看起来过于夸张,而是充满了青年男子独有的线条感。 慢慢地,随着时间的推移,夏忘川可以感觉到邱继炎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热,越来越潮湿,后背上开始有细细的汗珠渗出来,与自己掌心的汗水融合在一起,渐渐分不出彼此 。 夏忘川开始逐渐加大推背的幅度,每一次都要俯下身,将自己深呼吸后口腔的热气喷在他的后背上,再用自己的双手一起去摩擦邱继炎的后背,让按摩师指尖独有的力度与身下男人的肌肤相摩擦,并在与空气的刮碰中增加穴位被刺激的程度。 大概是这手指、呼吸、身体三点齐开的按摩方式让邱继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体验和享受,从来在推拿中一声不吭的他在明显的压抑中却发出了低低的喘息和偶尔的轻吟。 不过,让夏忘川开始感觉有些意外的是,他发现邱继炎的身体渐渐不受控制地弓了起来。 他怎么了? 夏忘川稍稍向下移动了下身体,打算将自己的身体与邱继炎的身体轻轻分开。恰恰在这个时候,邱继炎忽然低低地闷哼了一声。 按摩室的空气中除了男人沐浴后的体香与汗水的味道,忽然间又多了一种奇怪的气味。 清晨六点。 邱继炎已经在书房里抄了将近半个多小时的控欲心经。 厨房里的金婶和青姐都有些纳闷,今天的大少爷打破了以往的惯例,只抄经,没吃素。 没错,邱继炎在早上醒来时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作了暂时不吃素的决定。 没办法,除了要抵抗欲望,他也要为自己的身体负责。 昨天在按摩室里让他脸红心跳几乎无地自容的破功,再加上夜里破天荒连着犯了三次错,如果按照从前的规矩,他是要连着吃上三周素的。 不行了。 那样真的会死人的。 他一边抄着已经可以默背下来的经文,一边回想着昨天晚上自己的荒唐,当真是五味杂陈。 怪只怪昨天晚上夏忘川的手,活脱脱按出了满室的春意。 而从身体到灵魂都出了窍的自己,则彻底沦为了他的手下败将。 想到早上洗脸时镜子中两个大黑眼圈的自己,邱继炎下意识有一点紧张。 说好了今天还要去机场去接小叔,梅花三弄后的自己,不知道会不会被那个促狭鬼看出什么端倪。 邱岳白在行李提取处等候行李的几分钟内,已经对着周围不断偷瞥或直接逼视过来的目光笑了一圈。 他的笑容非常有感染力,每一个和他目光对视的人看到他的笑容时,都会有一种瞬间被轻微电到的感觉,会觉得他那满溢着春潮的笑容只属于 自己。 然而那笑容其实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邱岳白和邱继炎一样有着将近188公分的身高,在人群里想不鹤立鸡群都做不到。 一身极具艺术气息的雅痞风打扮,从头到脚,皆是黑色。 一头半长发被他利落地在脑后梳成一个小小的马尾,时尚清爽,更把整张脸完整地凸显出来,浓眉深目,高鼻薄唇,桃花眼轻轻一眨,得,边上一个正盯着他看的女孩一下子将粘着行李票的登机牌掉在了地上。 推着大皮箱来到出口的邱岳白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迎机人群中的邱继炎。 没办法,又是一个鹤立鸡群的一八八,想看不到真的很难。 “我的乖侄子,快让叔叔抱抱!” 邱岳白把大皮箱往边上一扔,长长的手臂一张,对着邱继炎做出一个想要熊抱的表情。 一边接机的人群都被这个俊美无伦又热情夸张的帅哥吸引了目光,一时间都在回头回脑想要看看他口中的乖侄子是哪一个小男孩。 邱继炎脸色纹丝不动,目光平静地向前方望去,似乎邱岳白喊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 靠,这样的见面礼,你大侄子不接! 邱岳白两大步走到邱继炎的面前,用力揍了他肩膀一拳。 “行啊小子,知道在你叔面前摆邱氏总裁的谱了,是不是?” 邱继炎面不改色地受了他一拳,伸手拉过他的行李箱,“在邱大画家眼里,总裁算个毛!” 两个人迈开四条长腿往外走,一边的人自动让出一条路,有几个女孩在一旁窃窃耳语,互相打赌说这两只肯定是走国际线的男模。 邱岳白边走边上下打量邱继炎,忽然把脸往他脸上凑了凑,“我说炎炎,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和巴黎动物园那只中国的国宝很相似吗?嘿嘿,跟叔说说,昨天晚上是不是风流了一夜,是什么人把我的乖侄儿累出这么大的黑眼圈的?” 邱继炎连头都没有偏过去,继续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 谁的叔叔谁知道,搭理他?那就等着被他捉弄不放吧。 奔驰车上,邱岳白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和邱继炎闲扯。 什么航班上空中小姐一代不如一代了,来北京旅游的法国女郎主动搭讪他想要电话了,北京的空气比想像中好多了,总之,习惯了开车时一个人安静冥想的邱继炎,只能用一个又一个的“嗯 ,嗯”来回复他长途飞行后却丝毫不显疲累的叔叔。 “对了,大姐在微信里说咱家又请按摩师了,听说手艺很棒,这飞机坐得我浑身酸痛难受,一会儿正好验一验他的手艺。” 邱岳白摇了摇脖子,一提到按摩师,他立刻就像浑身被抽光了气一样,往座位里一靠,一下子就变得慵懒起来。 邱继炎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叔,你这次回来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邱岳白斜了他一眼,两条浓眉挑了起来。 “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邱总裁!我刚下飞机好不好,你不说问一问我打算住多久,张嘴就是什么时候回去,叔叔的心都凉了半截有没有!” 邱继炎“嗯”了一声,“好吧,打算住多久?” 邱岳白叹了口气,“住一阵再说吧,告诉你炎炎,叔刚刚结束一段恋爱,满脑子都是跟那个人在巴黎时的画面,看到什么都让人心生伤感,所以我想暂时回北京,好好舔一舔身上的伤口。” 邱岳白这番话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忧郁和感伤,却让坐在一边的邱继炎浑身哆嗦了一下。 这个样子的邱岳白实在让他有些不习惯。 “再说了,刚才在机场我就发现,北京的帅哥好像比从前多了好多啊,我估计我这舔伤口的时间,也不会太长吧,是不是,大侄儿?” 无语的大侄儿默默把目光转向了窗外。 果然,这才是自己的亲叔叔。 在邱家,邱岳白喜欢男人这件事只有邱继炎一个人知道。 他们两叔侄在年纪上只差了四岁不到,基本上算是一代人。 而且邱岳白生性浪漫活泼,邱继炎则一向老成稳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不相识的人一准把邱岳白看成是弟弟,把邱继炎当成哥哥。 至于叔侄儿这层关系,则根本没人往这方面想过。 邱继炎在美国留学的时候,邱岳白已经在法国修完了艺术。 大学毕业那一年,他和法国的男朋友一起去美国游玩,其中一站,就是住在邱继炎的公寓里。 所以,当生性浪漫的法国人和不拘小节的邱岳白在邱继炎面前又亲又摸,荤素不忌的时候,小叔叔的性取向在大侄子这里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不过反过来,在淡漠端正的侄子身上,邱岳白却找不到任何和性有关联的东西。 以至于他和法国男友在欢好过后的闲聊里,忍不住探讨了一下自己侄子的性取向问题。 因为对于他们两个来说,住在邱继炎这将近十天的时间里,既没有看到邱继炎有交往的女友,也没有交往的男友。 当然,也没有男或女任何一种充气娃娃或其他情趣用品。 对于邱继炎这个年纪并有着良好身体条件的小伙子来说,这简直不可思议! 最后邱岳白和男朋友给邱继炎下了这样一个定义,他应该是……无性恋。 车子已经快到邱家大院了,邱岳白忽然转过身来。 “我这次回来,可能会和家里人出柜,元芳,你怎么看。” 邱继炎的方向盘纹丝未动,嘴唇却下意识抖动了一下。 “估计是找死。” 邱岳白耸了耸肩,“好吧,其他人都无所谓,我只担心老太太的身体。” 两个同样身高的大男人互相看了一眼,这个时候的他们,目光中的表情都一致的严肃。 夏忘川在看到邱岳白的时候,已经是邱家人吃完团圆饭后的休息时间了。 在跟家里人扯了一会闲话,又跟丁老夫人卖了一会乖之后,邱岳白便直嚷嚷浑身酸痛,想要按摩。 他今天第一天回来,丁老夫人连眼珠都不错地看着他,满脸都是笑容。 一听他说浑身酸痛,立即一迭声地让青姐去请夏忘川。 邱岳白自己先来到按摩室,他倒是痛快,一进屋就把t恤长裤都脱了下去,只穿着内裤坐在按摩床上玩手机。 等夏忘川敲门进来时,眼前一花,差点把邱岳白看成了邱继炎。 主要是这两个邱家外表最相像的男人,脱了衣服后…..更像了。 邱岳白看见进来的按摩师,眉头不受控制地皱了一下。 夏忘川今天打扮的,大概是来邱家后最难看的一天。 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在和邱岳白见面时刻意弄得这么邋遢,或许,是因为昨天晚上邱继炎语气强硬的提醒。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强硬起来的时候,夏忘川从来不感觉自己怕他,相反,却总会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可爱。 或许是因为这个时候的他,总会让自己想起他少年时代明明很孤独脆弱却表现得又冷又硬的倔强样子吧。 夏忘川从客厅边上走向按摩室的时候,一直坐在最外面沙发上的邱继炎抬了下眼睛,看到他一身肥大的衣服和大大的眼镜时,下意识松了口气。 夏忘川先给邱岳白的后背做了个推拿。 趴在按摩床上的邱岳白在看到夏忘川后没打起太大精神,或许长途飞行实在是太累了,夏忘川的指法又太过舒服和安逸,他竟然在推背的过程中睡着了。 夏忘川偶尔侧过头看一眼这个男人熟睡中的长相,不得不说,邱家男人的基因的确是优良又强大的。 邱岳白完全可以算做一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并且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异样的艺术气息。 后背的推拿结束了,邱岳白也似乎睡得差不多,揉着眼睛醒了过来。 “邱先生,帮您按摩头部和心肺部位吧。” 邱岳白听话的翻了个身,夏忘川将一床薄薄的毯子盖在他的小腹以下。 邱岳白却有点不太习惯,“天又不冷,不用盖吧,我最怕热了。” 邱岳白说着便把身上的毯子抓下来扔到了一边,只穿着内裤的两条长腿让夏忘川莫名的有些尴尬。 不过他没有再坚持,开始给邱岳白按摩起头部的穴位。 邱岳白大概醒足了,这会儿精神了许多。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正对着低头给自己按摩的夏忘川,瞥了几眼之后,他好像对这个土里土气的按摩师忽然间有了兴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看起来。 “夏师傅今年多大了?” 邱岳白看了一会儿,忽然间开了口。 “二十八。” “我说嘛,第一眼看你好像三十多岁的样子,现在细看起来,皮肤很好,二十八都不像,看起来也就二十三、四岁的样子。” 夏忘川被他盯着看得有些紧张,鼻尖上慢慢渗出些细碎的汗珠,那大黑眼镜便顺着鼻梁有些滑动。 “你这眼镜是近视的吗?我感觉你的眼睛如果不戴眼镜肯定很亮,现在隔着镜片,都能感觉出来,亮闪闪的。” 夏忘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这个男人嘴里的话和邱继炎完全不一样,一说一笑之间,就让人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好感。 怪不得邱继炎说他嘴甜呢。 按摩室的门被快速敲了两下,很快便被推开了。 邱继炎看着只穿着内裤,正盯着夏忘川仔细端祥的邱岳白,眉 头紧皱。 第42章 看着只穿着内裤的邱岳白,邱继炎眉头紧锁。 听到邱继炎推门进来,邱岳白的目光从夏忘川的脸上移了过去,眼睛眨了眨。 “干什么沉着一张脸,我的乖大侄儿,这么一会儿就来找我,想叔叔了吗?” 邱继炎的目光迅速朝他内裤的核心地带瞄了一眼,大概是看到一切如常,两条紧皱的浓眉才舒展开来。 “是有人想你了,按得差不多行了,奶奶等你陪她打麻将呢。” 邱继炎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在夏忘川的脸上不自觉地扫了一下,却没做任何的停留。 昨天晚上也是在这张按摩床上,自己在那声闷哼后彻底傻了眼,湿着裤子一动都不敢动。一时情急之下,只能让夏忘川先行出去,那份尴尬,大概也是多少年都难得一遇了。 虽然夏忘川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出了按摩室,可是大家毕竟都是男人,估计以他的聪明,肯定是猜到了自己当时的狼狈不堪。 唉,邱继炎啊邱继炎,你怎么就会刹不住车,搂不住闸呢。 不就是换个姿势推个背吗,又不是第一次,自己怎么就能冲动成那个样子,全身上下跟被火点燃了一样,活像一枚大年三十晚上的炮仗,一定要爆炸,一定要上天才能感觉解脱呢。 想到昨天晚上的事,邱继炎只觉得两只耳朵后面莫名的又发起烧来。 邱岳白一个鲤鱼打挺,从按摩床上坐了起来,他身形还未稳,一只异常修长的手已经在夏忘川的肩上拍了拍。 “夏师傅手艺真棒,你这双手确实有功夫,怎么说呢,捏得我有一种骨头发酥的感觉,嘿嘿,特带劲儿!” 夏忘川轻轻闪了闪,卸掉了邱岳白拍在自己肩膀上就没有拿下去的手,笑了笑。 “邱先生过奖了,哪有那么好。” 邱岳白三两下套上t恤和长裤,英俊的脸上浮起一个极具杀伤力的笑容。 “好就是好,手好,皮肤也好,按在人身上软中带硬,麻酥酥的,感觉特来电,是不是大侄儿?” 说到最后,邱岳白朝邱继炎勾了个眼神。 后者哼了一声,推开门,“快走吧,老太太都等急了。” 客厅里展开二男二女麻将大战的时候,夏忘川又来到邱继林的房间里继续给他推拿。 邱继林一看见夏忘川就嘟起了嘴。 “夏师傅你怎么还穿这身衣服啊,我和妈送你的那两套,不是比这套好看多啦?为什么不穿啊,不喜欢吗?” 夏忘川一边整理要给他使用的按摩物品一边笑道,“怎么会不喜欢呢,不过我又不出门,那衣服那么高档,在家里干活穿有点太浪费了不是。” 邱继林躺好身体,“哎呀呀浪费什么,那都是当季最流行的款,你今年不穿,以后再穿就不时尚了,你得答应我,一定要穿起来,好不好?” 夏忘川无奈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他心中却暗暗道,“你让我穿,你家那位大哥不让我穿,不好意思了弟弟,我只能听他的,谁让他是我命里的小冤家呢。” 邱继林哪里会知道他这会想的是自己的大哥,又对夏忘川说道,“夏师傅,你刚才给我小叔按摩了是吧,他是不是很帅?” 夏忘川点了点头。 没错,没人能否认邱岳白是大帅哥的事实。 “夏师傅你说气不气人,一样都是老邱家的男生,为啥他和我哥都长成那样,我就长成这样呢,不是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可我们明明是一家人啊,我却偏偏生得这么胖这么丑,老天爷也真是太不公平了。” 他这句话刚开口的时候,向红正好推门进来,待听他说完,她的脸色不由一变,把手里的水果盘用力往桌子上一顿。 “邱继林,你这是嫌我和你爸没把你生得好看是不是?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告诉你,有别人指桑骂槐说你爸的,可没有你这个小兔崽子埋汰你亲爹的!” 本来邱继林绝对没有影射自己父亲不是丁老夫人血脉的意思,可是向红在进屋前本就堵了一肚子的气,听见儿子的话登时便把一股邪火勾了上来。 作为一个职业家庭妇女,向红每天的生活除了管管儿子,无非就是逛街购物打麻将。 尤其是麻将,对于一个有钱又无聊的中年女人来说,几乎就是每天不可缺少的一份工作。 晚上邱家照常是要开一局的,邱岳白回来了,丁老夫人心里兴奋,总想让儿子在自己眼前晃悠,便让邱继炎去找他参战。 向红白天跟几个姐妹逛街时花了不少钱,心里就有个想晚上在麻将桌上捞点的念头。 听老太太说让邱岳白上场,她登时心花怒放。 她知道这个小叔子不像邱继炎那样什么东西都玩得精,打麻将也就是图个娱乐 ,根本不上心,只要上场随便输个几万是稀松平常。 反正他又有才又有钱,听说一幅画在法国随便就是六位数的价码,难得他又是个不在乎输赢的人,自己可得多捞点。 哪成想,她心里这小算盘正打得啪啪响的时候,那边丁老夫人却又张罗出了新说法。 说什么三女一男打麻将,这男的死输没赢,上次自己大孙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成了邱家的炮王,今天自己老儿子才到家,不能一上来就当炮王,所以让邱继炎上场替了向红。 老太太一边把她踢下场一边还不忘给她一颗甜枣,“向红今天新买的那条裙子真心不错,高贵大方。我刚才看见老二回来了,他一天天也不着个家,你还不赶紧穿上闪闪他的眼。” 向红咬着牙从场子上撤了下来。 所以眼下邱继林这完全不相干的话却被她听出了别的味道出来,一张脸上满是怨愤。 邱继林为人机灵,虽然被老妈无缘无故地训斥了一句,却很快便听出了向红话里的意思,知道老妈肯定又在和奶奶较劲儿。 边上有外人在,他又不好多说,便对夏忘川说了句,“夏师傅歇一歇吃点水果吧,妈,你也吃点。” 向红骂了儿子一句后便后了悔。 她性子直,却并不糊涂,知道自己是心里有气听岔了儿子的话。 夏忘川冰雪聪明,虽然邱家的宫斗他并不是太了解内情,但是来了一段日子后,对于向红和老太太之间那种针尖对麦芒的状态倒也能看出分晓。 所以以一个外人的身份,他现在的任务就是,装聋。 三个人正各怀心事的时候,门在外面被敲了两下,很少来儿子房间的邱岳凡走了进来。 夏忘川朝邱岳凡打了个招呼,便接着低头给邱继林推拿。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邱家的二老爷,虽然从来都是一副好好先生的和霭样子,对自己也很客气,可是夏忘川就是下意识觉得他有些不好接近。 他来邱家的这些天,邱家这些人的性格大致也算了解了一些。 邱家的几个女人性格都十分鲜明。 丁老夫人大气精明,向红直白莽撞,邱素云娇贵单纯。 而邱家的几个男人里,邱老爷子整日沉迷钓鱼,早出晚归,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过从偶尔的几次碰面里,夏忘川也能大概能看出那位邱氏前掌门的睿智和大度。 只不过他一生都被丁老夫人的强势掩尽了光彩,在邱家总让人感觉存在感不足。 而邱继炎的父亲邱岳铭则完全是淡泊文雅的书生一个,这位大老爷现在每天也是早出晚归,听说在外面有一帮喜欢舞文弄墨的朋友,三天一聚,五天一社,端得是乐不思蜀。 再下来就是面前这位邱家的二老爷邱岳凡了。 用夏忘川内心深处的感觉来说,邱岳凡看着有点阴。 不过他也知道这只自己的一种直觉而已,毕竟自己来的时间不长,对邱家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了解,有的一些印象也不过是浮光掠影罢了。 “你怎么没去打麻将?老幺的钱不是最好赢的吗?” 邱岳凡笑眯眯地看了向红一眼,看似无心地问了一句。 “哼,人家老太太要领姓邱的玩,我这个外姓人跟着掺乎什么,他儿子再有钱她也不舍得让我赢啊。” 邱岳凡瞥了夏忘川一眼,后者正低头给邱继林推拿,似乎根本没把向红泛酸的话听进去。 “说什么呢,什么内姓外姓的,老太太自己还姓丁呢,把那个橙子递我一瓣。” 邱岳凡半真半假的敲打了向红一句,接过橙子吃了下去,把目光转到夏忘川的身上。 “夏师傅是西川那边人吧?” 夏忘川点了点头,“是的。” “你们那边做按摩师的人不少,很多都是家传的功夫,按摩手艺都不错。以前家里有过一个姓穆的师傅,身量和你差不多,口音比你重一些,长得也挺帅。” 邱岳凡这句话的最后几个字说出来,夏忘川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一边的向红差点“嗤”地一声笑出来。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说夏忘川长得也很帅,可是上看下看,这个土啦吧唧的按摩师和帅有关系吗? 邱岳凡把头转向妻子,“真没想到继炎还会选择一个西川的师傅,他小时候不是最恨…… 邱岳凡的话只说了一半,见妻子没有什么反应,无奈地摇摇头。 “夏师傅是怎么和继炎熟识的?在按摩院吗?” 邱岳凡一边用湿巾擦着刚吃过水果的手,一边似乎很随意地问着。 “对,在‘宫里’,邱先生是我们的超白金vip客人。” “喔,我也去过那里几次,听那里的领班说,继炎挑得很,一般的按摩师都入不了他的眼,他 能专程把你请回家,看来是非常喜欢你。” 夏忘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去接这句话。 这位邱家二老爷的话看似闲扯家常般轻描淡写,可是又总有一句两句让你心里忽忽悠悠的。就像刚才那句“非常喜欢你”,到底这喜欢是什么意思,夏忘川还真听不出来。 “邱总确实比较喜欢我的手法。”夏忘川觉得自己还是要接上这么一句。 “喜欢按摩手法是肯定的,基础条件嘛,不过我们都了解炎炎,他这人还是更看重人的品质多一点,如果他不喜欢的人,有再好的技术也没用。” 这回,夏忘川真的没法接了。 邱家的麻将战局以叔侄两位荣获一级重炮手而告终。 上楼回房间休息的时候,邱岳白搂着邱继炎的肩膀,一脸的开心,倒像他不是全场输得最多的那位一样。 “我说亲爱的大侄儿,你叔叔我麻将功夫不咋地输点钱也就算了,怎么你这位邱家的雀圣也跌下了神坛呢。啧啧,这炮点的,一点都不比我差。快,跟叔叔说说,打麻将时心里想啥呢?是不是肾上有人啦!” 邱继炎把他搂着自己的胳膊甩开,瞪了一脸坏笑的邱岳白一眼,“正经点,叔叔,别把我教坏了。” 邱岳白“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两只漂亮的眼睛眯成了两朵烂桃花。 “瞧把我大侄儿纯洁的,”他强行收住笑意,把脸贴到邱继炎耳边,压低声音,“告诉小叔,你是不是还是处男之身呢?没事儿,叔肯定替你保密。” 邱继炎看着那张臭不要脸的面孔,咬了咬牙根,转身闪进了自己的房间,在邱岳白想要跟进来胡扯前反锁上了门。 这个邱岳白,竟然还有脸说自己打麻将输钱的事儿,还不是都怪他! 麻将桌上有了邱岳白,气氛明显比平时的麻将局要热闹了许多。 丁老夫人一会看看帅气的老儿子,一会儿瞄瞄英俊的大孙子,脸上是遮都遮不住的喜悦。 她看邱岳白这会儿明显比吃饭时精神了许多,便问道,“刚才夏师傅的推拿挺见效吧,看你整个人都有神了,不像刚回来那会儿,懒塌塌的。” 邱岳白随意地打出一张牌,“没错啊,这会儿满血复活,陪老太太整个十六圈不成问题。” 邱素云吃了他打的牌,笑道,“老幺最喜欢享受了,我看呀,夏师傅这回可要忙了,有他在,哪天还不得按上一回 两回的。” 邱岳白露出一口白牙,“姐最懂我了,我这人呀,生平最爱美食美景美人,什么养眼我享受什么。” 邱继炎不由眉毛一皱,看着邱岳白面前摊下的三个白脸,“啪”地把第四张白脸打了出来。 邱岳白瞪了他一眼,“小子,撅我的杠啊,良心大大的坏!” 邱素云又说道,“我跟你说老幺,享受按摩这事儿你得感激老太太和炎炎,费心思找了一个好按摩师回来,不过你说享受美人,噗,夏师傅那个模样,怎么也算不上美吧!” 邱岳白又甩出一张牌,“姐你可说的不对了,以我的眼光来看,这位夏师傅绝对是一位标准的大美男!” 邱岳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正轮到邱继炎出牌,他好象忽然间就有点大脑缺氧,顺手就把一颗有用的牌扔了出去。 对面的老太太双手一拍,“我胡了!大四喜!” 靠! 第43章 老太太兴奋地把牌向前一推,邱继炎才反应过来自己打错了牌。 一边的邱岳白哈哈大笑,指着邱继炎说自己这回可算是找到了炮友。 邱素云却还记着他刚才的话,她最喜欢刨根问底,稍稍有一点八卦味道的话题都一定要八个到底,刚才听到邱岳白说夏忘川是一位大美男,当即就来了好奇心。 “老幺你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在开玩笑,就那个夏师傅,你怎么能看出他是美男的,真是奇了怪了,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邱继炎的左眼皮不知为什么下意识地跳了一下。 “哈哈,我都说了是以我的眼光来看,你们不认可,我也没办法。反正我觉得他的骨骼长得特别好,从绘画的角度看,是最标准的美人骨,还有他的皮肤,有一种丝绸般的触感,特别像我画人物时喜欢的调子,你们都说我是假洋鬼子,就当我是外国人的审美吧!” 邱素云听他说的不像是玩笑,倒有点意外,忍不住侧身对邱继炎说道,“继炎你觉得你小叔说得是那回事吗?什么中国审美外国审美的,反正我是看不出他哪里好看了,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挺难看。” 邱继炎很平静地应了一声,手里继续码着麻将牌,脸上看不出一丝半点的表情。 邱岳白“嘿嘿”一笑,“你们都觉得他难看才好,留着给我一个人慢慢欣赏。” 邱继炎刚摆齐的十三张牌不知道怎么没使好手上的劲儿,“哗啦”一声,一下子倒了一半。 一边的丁老夫人见到麻将桌上的话题总是围着家里按摩师的长相打转儿,心里就莫名地有点不自在。 这本来就是她的心病。 好不容易邱继炎找来了个相貌平凡,甚至可以说土里土气丑兮兮的夏忘川,结果老儿子一见面就说他是美男子,女儿还偏要刨根问底,她不由得便拉下脸来。 “邱素云你是不是太八卦了点,打个麻将也不消停,夏师傅长得好看难看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有你,老幺,都三十岁的人了还没个正经,一个老爷们家,没事儿老盯着别的男人看,成什么体统!” 邱岳白见老妈板了脸,朝姐姐吐了吐舌头,笑着对丁老夫人说道,“老太太您消消气,我这不是职业病嘛,看见个生人就想看看他的皮相骨骼,耽误了我老妈赢钱,是我的错,该打该打!” 麻将局又继续了一个八圈。 大杀三方,全胜而归的老太太终于恢复了笑脸。 而端坐在两个炮位上的一级重炮手邱岳白和邱继炎,则你一发我一发的从头输到了尾。 听着住在斜对门的小叔吹着口哨进了他的卧室,邱继炎有些懊恼地歪在床上。 他当然不是因为输了一点钱而闷闷不乐。 让他今天晚上感觉有些憋闷,思潮暗涌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夏忘川。 或许是男人骨子里有一种奇怪的天性在做怪,每个男人对于自己情感的那块领地,都有一种雄性生物誓死捍卫到底的本能。 虽然对于邱继炎来说,眼下的夏忘川还不能算作是他独占的领地,他和他之间也还达不到某种特别私密的程度。 但是邱继炎也说不好自己的内心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个他一手领进邱家大门的按摩师,就是有那么一股欲拒还迎、蚀骨销魂的感觉在牢牢地吸引着他,甚至渐渐地开始掌控着他的情绪。 尤其是在昨天晚上,那场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按摩之后,邱继炎感觉自己骨子里的雄性占有欲已经达到了顶点。 对于他来说,昨夜的自己,虽然在夏忘川面前出了丑,湿了裤子,但就像雄狮在配偶身上用尿液留下了自己的气味一样,在潜意识里,邱继炎却觉得这也是变相在宣告着自己对他的霸权。 你他妈是我的,谁都别想染指,外人不行,家里人,更不行! 邱继炎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心里面却像是在跟谁较着劲儿,脑子里一会是昨天在这张大床上夏忘川带着汗水在自己身上推拿的样子,一会儿又是小叔只穿着内裤盯着夏忘川不放的样子。 他忽然就想起刚才邱岳白看似玩笑的那句话,“你们都觉得他难看才好,留着给我一个人慢慢欣赏。” 邱继炎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 他不是那种杞人忧天、疑神疑鬼性格的人,也不是花痴到自己喜欢了谁,就觉得全天下人也都会觉得这个人好,并且会跟自己抢的人。 可是现在的他却的确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担心,担心真的会有人跟自己抢,关键抢得还是自己尚不能确定是否真的要迈出那一步的人。 一个你只是在暗恋的人被别人惦记,你能做什么? 憋着! 不得不憋着的邱继炎感觉自己心里有一团纠结而又烦躁的火。 他知道自己喜 欢上了夏忘川,这一点,从他绞尽脑汁把他从‘宫里’带回家的时候,就已经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但是二十六岁的邱继炎又不能轻易做出属于他这个年纪的人常做的事。 二十六岁,对于一般人来说,还可以冲动、莽撞、尝试甚至放纵,可是邱继炎不行。 他可以在心里知道自己喜欢这个让自己身心都为之所动的按摩师,可是他的家庭、事业、甚至于他的童年,他的成长经历,却又让他一时间还不能轻易做出感情上的决断。 毕竟,他喜欢的是一个男人。 而且,这个男人从事的还是一个对于邱家来说有着特殊意义的职业,一个邱家人讳忌莫深的职业,按摩师。 这些摆在面前的事实,让邱继炎不可能像那些十八、二十的毛头小伙一样,仅仅因为情与爱,便会大脑一热,不顾一切,做出“凡事爱最大,世上情最重”,你不让我爱,我转身就为爱走天涯的事儿。 如果那样,邱继炎就不叫邱继炎了。 能以二十六年纪坐在邱氏集团总裁的位置上,虽然有家族内部博弈的一些原因,但谁也不能否认,邱继炎骨子里的老成持重,多思沉稳、甚至冷酷狠绝。 他不是没有在想,只不过有些事,他要慢慢来,慢慢做,就像他现在最爱喝的白茶一样,小火慢炖出来的味道,才愈发的醇厚。 可是现在自己的小火确实在“滋滋儿”的炖着,来抢食的骚猫却已经扑到了锅盖上,再沉稳再老成的邱总,也有点怕守不住锅里的大鱼了。 他不是在自己吓唬自己,因为他太了解这位来抢食的雄性动物,他的小叔邱岳白了。 邱岳白喜欢上一个人的速度,可是从来都不需要小火慢炖的。 邱继炎的这位小叔叔,大概是天生身体里便充满了艺术细胞的原因,浪漫洒脱,无拘无束,是一个天生的情种。 虽然只有三十岁的年纪,谈过的恋爱估计可以在巴黎的塞纳河边绵延出好远好远。 只不过邱岳白并不是那种贪图色欲,借着谈恋爱的由头到处找床上伙伴的人。 他在恋爱的时候,就是真正的在恋爱,眼睛和心里都只有对方一个人。 每一次展开一段新恋情的时候,他都像开启了一次新生一样,全身心的投入,爱得销魂又热烈。 让他感到可悲的是,每一次开始恋爱的时候,他也渴望和牵手的人走 得久一点,爱得浓一点,最好这一个就是自己生命中的那一个,可以走到天长地久才好。 然并卵。 或许是他生性的浪漫与他所在的花都巴黎有一种内在的相融,天性浪漫多情的法国人虽然一而再地出现在他的感情生活里,却又都毫无例外地在度过一段激情之后,便又潇洒地挥手而去。 只不过无论是哪一次分手,他和他的情人们虽然也无奈,也伤感,却又都不觉得结束的感情便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遗憾。 邱岳白也曾经在分手后认真地想过自己的这些段感情,或许,是这些蓝眼睛金头发的baby们还是和自己达不到灵魂上真正的契合吧。 毕竟,自己在骨子里还是一个纯正的东方人。 也许来自故乡的黄肤黑发,才是自己最终的选择。 所以在他大侄子邱继炎的眼中,他的小叔正是这样一个不能缺少爱,还在寻找爱的男人。 这个男人最喜欢捕食的猎物,就是他口中所谓的“美人在骨不在皮”的美人。 而他的私人按摩师夏师傅,就是一个邱岳白刚才明确定义为骨骼很漂亮的美人。 不行! 婶可忍,叔不可忍! 邱继炎在床上翻了几个身,还是感觉整个人从里往外的烦闷不安,干脆下了床,推门来到了阳台上。 夜色下的邱家大宅安静而又疏朗,有一种幽深的美。 一轮圆到要爆炸般的满月像是谁贴在天幕上的黄色符咒,在寂寞的夜晚施展着魔力,让多情的人愈发神魂颠倒,让冲动的人更加如痴如狂。 邱继炎双手支在阳台上,看了一会儿圆得让他眼晕的月亮,不自禁地,就慢慢走向了夏忘川的那一边。 他想看到他。 不是一定要说些什么,或者是做些什么,就是在自己心里隐隐地憋闷和担心的情况下,偷偷在窗外看到他一眼,或许,自己向来自诩沉稳的心就会真的沉下来,稳下去。 因为这个按摩师,这个叫夏忘川的男人,身上有一种奇妙的,能够让自己平静和放松的东西。 是他指尖的魔力?或许是的。 因为就像夏忘川说的那样,人的十指,是连着心的。 夏忘川的房间还亮着灯。 邱继炎的脚步放得很轻很轻,轻到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是要去做一个月下的采花贼。 他的身高让他只在阳台门的窗子上微微露出一角,就已经可以一窥室内的全貌。 进入他眼帘的是一张居中摆放的床。 那床虽然没有邱继炎房间那张巨型的床大,却也足以让自己和他在上面任意的驰聘了。 这个念头在邱继炎脑海中浮现的时候,他忍不住动了动嘴角,把一丝笑意强行压了下去。 床上没有人。 房间里也没有人。 邱继炎稍稍愣了一下,下意识把目光投向了沐浴室。 难道,他正在里面洗澡? 不知道自己帮他修好的出水管,会不会突然再发生一次故障呢? 邱继炎忽然有点莫名的紧张,还有点儿,有点儿不要脸的期待。 夏忘川晚上给邱岳白和邱继林叔侄二人做完推拿后,出了一身的汗。 毕竟是夏天了,邱家大宅的中央空调再舒适,也是对只享受不动手的人来说的。 像他这样刚刚出了近四个钟头力气的人来说,还是觉得热。 回到房间后,他一边脱着身上的衣服,一边想着刚才邱继炎去按摩室找他叔叔时的表情。 那个男人当时的脸色很是古怪,阴沉着不说,还似乎有一点…酸。 那酸,好像就是在看到邱岳白只穿着内裤的身体后瞬间出现的。 然后他的表情还不单单只有这些,还有夏忘川很少见到的一丝躲避和窘困。 夏忘川当然知道邱继炎为什么见到自己后会有这些表情。 因为昨天晚上,在邱继炎卧室的大床上,自己正使出看家本领给他做补偿式的按摩时,这个男人却忽然叫了停,并且不容分说的让自己马上结束按摩,立即出去。 他没有生气邱继炎的异样,只是憋着笑回到了房间里,趴在床上足足笑了十分钟。 因为他知道邱继炎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做为一个男人,尤其是像邱继炎这样端方高冷的男人,忽然间出现了山洪决堤的状况,还是当着其他人的面,那种窘迫,可想而知。 所以今天的邱继炎才会是那样一副把脸拉到最黑的脸色,想来,也是为了遮掩那份无言的尴尬吧。 夏忘川回房间的时候,客厅里的麻将局还没有散,看来今天晚上,聊天喝茶看月亮的戏码估计要泡汤了。 在浴室里尽情地冲洗了一番 ,看着已经被邱继炎修好的出水管,夏忘川忍不住想起那天两个人面面相对的情况。 虽说两个男人祼身相裎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在北方公共浴池的话那更是司空见惯的常态。 可是在家里的私人空间,尤其是在他面前,那种寸缕皆无的感觉,还是会让夏忘川感到一种紧张和羞涩。 尤其是他当时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即便现在想起来,都让夏忘川感觉面红耳赤。 那是一双瞳孔迅速放大,装满了狂野欲望的眼睛,像一只锁在密室中的困兽,靠铁栏和铁链牢牢地禁锢着自己。 一旦有一天那些锁链被挣脱,简直无法想像那欲望的野兽会有多么的凶残。 胡思乱想中,夏忘川用大浴巾擦干了自己。 浴后的空气有点凉,他随意将浴巾围在腰间,推门出来去找换洗的内裤。 窗外的月亮似乎特别的圆,圆得就像一个人的眼睛在不停地窥探着自己。 夏忘川弯下腰在衣柜的小格子里翻着内裤,卧室门忽然轻轻响了两声。 他愣了一下,是邱继炎吗? 这么晚了,他不会是,真想找自己开小灶吧? 还是…昨天的山洪爆发让他上了瘾? 夏忘川不由得感觉脸上有一点微微的胀热,心里面“突突”地跳得越来越快。 敲门的声音似乎加急了一点,他手里拿着内裤,想了想,还是把浴巾扔在一边,弯腰去穿那条雪白的内裤。 阳台门外的邱继炎只看见夏忘川围着浴巾从沐浴室中走出来,又在衣柜里找出了一条内裤。 浴后的男子清新性感的像是午夜的魂,让他控制不住地睁大了眼睛,浑身越来越热。 门外不知道是谁在敲门,这么晚了,找他想要干什么? 邱继炎皱紧了眉头。 夏忘川似乎犹豫了一下,解开了浴巾,拿着内裤,弯下腰去。 邱继炎眼看着夏忘川背对着自己弯下了腰,眼前一花,只觉得一颗心马上就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一样,嘴唇上面忽然间传来一阵温热。 他下意识抹了一把,低头一看,操,自己竟然流鼻血了! 他尴尬的一时间面红耳赤,刚想跑回房间去整理,却听见夏忘川的房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夏师傅,开门啊,我是邱岳白。” 第44章 听到邱岳白的叫门声,邱继炎顾不得脸上还在淌着鼻血,猛地收住了刚想回房的脚。 室内的夏忘川身上刚只穿上内裤,门外已敲了半天门的邱岳白声音里明显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邱继炎感觉自己有一种强烈的冲动,那就是想要推门进去,亲手把夏忘川的衣服穿起来,再对门外的邱岳白说一句,“大半夜不睡觉,撩什么骚!” 夏忘川听到门外的人不是邱继炎而是刚见过一面的邱岳白后,既感觉惊讶,又有些紧张,急忙先应了一声。 他一边胡乱抓着头发,一边去拿床头上的眼镜。 门外的邱岳白已经敲了半天的门,见夏忘川应声后却迟迟不开,便忍不住调侃道,“夏师傅,你大可放心,我这人一不劫财二不劫色,你赶紧开门吧!” 夏忘川本意还想去衣柜里找睡衣,听他明显已经有些着急的口气,一时间也顾不了许多,还是先给他开门再说。 阳台门外的邱继炎见夏忘川一阵忙乱后,在邱岳白的催促下似乎有点乱了手脚,穿着内裤便走到了门边。 看着夏忘川修长的身体几乎全部露在外面,情急之下,邱继炎感觉自己冒了一脑门的汗,下意识便伸手抹了一把。 门开了,望着面前只穿着内裤的夏忘川,邱岳白只觉眼前一亮,两只漂亮的桃花眼瞬间睁得老大,嘴里吹出了一个长长的口哨。 他一边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夏忘川浴后光洁的身体,一边不停脚地走进了夏忘川的卧室,还顺手带上了门。 “哇哦,看来我看的没错,夏师傅一身大袍子下面果然是一副好身材,啧啧,这线条,这骨骼,这皮肤,说得夸张点,这是要让人流鼻血的节奏啊,哈哈!” 阳台阴影里的邱继炎瞬间就黑了脸。 特么说谁流鼻血呢! 面对邱岳白毫不掩饰的赞美和半开玩笑的语气,夏忘川却是一脸的尴尬。他三两步走到衣柜旁找出睡衣穿在了身上,没有走到邱岳白的身边,而是站在那里没有动。 “邱先生,您找我有事?” 邱岳白却丝毫没有一点拘束的感觉,一边在房间里四处打量了一下,一边走到夏忘川的身边,朝他伸出了手。 “送给你的。” 邱岳白手上似乎是一瓶香水状的东西。 衣柜边的夏忘川和阳台上的邱继炎 几乎同时怔住了。 对于第一天回家的邱家少爷来说,给刚刚见过一面的按摩师送上一份见面礼,这个举动,就算邱岳白是个常年定居浪漫之都的海归人士,似乎也有点太过了。 “邱先生,这…这个我不能收。” 夏忘川没有伸手去接邱岳白手上的东西,脸上的神情也由吃惊慢慢恢复了沉静。 邱岳白好像对夏忘川的举动完全了然于胸,一点没有意外的样子,潇洒地把手里的小盒子掂了掂。 “夏师傅你多虑了,我这人有个习惯,每次从国外回来,都会给这宅子里的人每人带上一份小礼物,包括金婶和青姐,人人有份儿。” 看到夏忘川的神色似乎有些半信半疑,邱岳白又接着道,“在巴黎时我姐就在微信里提过你,说家里新来了位手艺不错的按摩师,所以我在回国前买的礼物里自然就有了你的份儿,一小瓶男士香水,礼物是简单了点儿,夏师傅不会是看不上眼吧?” 得,送礼的人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除了赶紧接过来并表示感谢,谁还能说出拒绝的话呢。 看着夏忘川略有些不自然地接过香水,并客气地向邱岳白道谢的时候,阳台外的邱继炎面色阴沉、用力地点了点头。 小叔,你厉害! 金婶和青姐要是听到你的这番话,大概要委屈的哭出来吧!回国的礼物人人都有份儿?骗鬼呢你! 邱岳白见夏忘川接过香水,心里一喜,脸上露出一个招牌的迷人笑容。 “我问了家里人才知道,原来你就住在炎炎隔壁的套间里,刚巧在我的斜对面。你不知道,我这人有时候特别的懒,一想到按摩室在楼下可能就不爱动了,现在好了,大家就在对门,真要犯了懒病我就跑你这来按一下,或是请你去我房间,你不会嫌我烦吧?” 夏忘川下意识点了点头,忽然觉得似乎不对,又摇了摇头,“怎么会呢,邱先生太客气了,只不过这些卧室的床都没有按摩室的床更适合推拿,在那里按摩效果会更好一些。” 邱岳白盯着他刚刚抓乱的头发看了看,虽然夏忘川用力地乱抓了一气,可是刚洗过的头湿漉漉的,不仅远没有干的时候那么乱篷篷的,反倒让他抓出了一种不刻意地随意和自然。 邱岳白对着这张脸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又大概觉得有些唐突,目光在夏忘川硕大的眼镜片上瞄了瞄,临时又改了口。 “天不早了,你也早点休 息,我告辞了。” 夏忘川客气地跟着他来到门口,手里还拿着那瓶没来得及放下的男士香水。 邱岳白推门刚要出去,忽然又转过身,“听说夏师傅没成家,那有女朋友了吗?” 夏忘川没想到他临出门前会忽然间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出来,下意识便回答道,“没有。” 邱岳白一边斜扬入鬓的浓眉挑了挑,“喔,这宅子里又多了个单身汉,热闹!我走了,晚安。” 看着邱岳白终于推门出去,邱继炎终于松下了心头的那一口气,在夏忘川的身上用力看了几眼,才快步回到自己的卧室。 再不回去,特么鼻血都要淌光了。 来到沐浴室的镜子前,刚想洗掉鼻血的他一下子愣了。 刚才额头见汗的时候他随意用手抹了抹,并没有太过在意。 而现在,镜子里出现的赫然是一个满脸血迹的大花脸。 邱继炎狠狠地瞪了一眼镜子中那个狼狈的男人,用力将哗哗的水流扬到自己的脸上。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邱继炎,为了个男人,你看看你他妈成什么样子了!” 一连三天,邱继炎没有回邱家吃晚饭,没有找夏忘川按摩,没有在阳台上泡茶聊天看月亮。 夏忘川感觉有些奇怪,明明就在一墙之隔的房间里住着,可是一个走到哪都让人忽略不了的邱大总裁,自己竟然连续三天没看见人影。 邱总裁主动给自己的工作加了码,开始了早出晚归的工作狂人模式。 那天镜子前一脸血迹的狼狈影像给了他重重的一击。 他忽然发现,无论是员工、还是家人眼中那个冷漠、端正、沉稳的邱继炎,似乎正在慢慢褪色,变得越来越冲动、烦躁甚至抓狂。 这变化让他不安。 多年来一直在努力控制着自己七情六欲的邱继炎,一时间有些捉摸不好自己内心变化的根源。 可能是和邱家从来没有养过猫有关,如果养过猫,他大概就会发现当下的自己和春天猫发情的时候,很像。 只不过,猫憋不住就要叫。 他憋不住,会闷声想着隔壁的男人费些纸巾而已。 不过连续三天加班看公司报表的邱继炎倒是从公司的报表中发现了一些问题。 华南和西南公司的半年报非常的糟糕,而这两部分,都是二 叔邱岳凡分管的区域。 邱继炎认真地对每一项财务数据进行着分析,发现这两个子公司的上半年营业外支出和管理费用都在急剧增大。 他在大脑里快速过滤着上半年这两片区域曾经发生的大型业务和特殊事件,寻找支出增加的原由。 虽然两家子公司收益下降并不能影响整个集团的增长态势,但是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长长的思考后,邱继炎掏出电话,似乎想要打给谁。不过犹豫再三,邱继炎又把电话收了起来,沉吟不语。 这三天邱继炎回到家的时候都已经将近半夜十二点了。 说实话,熬夜加班的他非常的累,浑身酸疼胀涩,尤其是脖子,像是被一只大手揪住了一样,又木又痛。 这个时候,要是能洗个舒服的热水澡,躺在自己的超级大床上,然后再有一个小妙人从阳台上推门而入,温言软语,十指如绵,按了脖子推后背,推完后背松大腿,啧啧,人生若如斯,夫复再何求! 可是热水澡是洗了,人也在超级大床上躺了,阳台上的小妙人呢? 没有来。 邱继炎知道,邱家人现在都很喜欢夏忘川的推拿按摩,每天下午到晚上,住在隔壁的那个男子都处在忙碌之中。 但是他也知道,不管他干到多晚,多累,如果自己走到阳台上,轻轻叩响他的房门,说一声自己身上不爽,他一定会二话不说便走过来,用一双妙手,将自己按得一佛升天,二佛入地。 可是现在的他,忽然间就有些不敢再见他,不敢将他带到自己的卧室里,放他在自己的床上,为自己松骨按摩。 因为邱继炎知道,现在的自己,就像是被人点了失魂的穴道,已经越来越为那个男人意乱情迷。 如果再像那天夜里共处一室,同卧一床,自己恐怕就不是山洪自泄,春潮暗涌,而可能是翻身上马,钢枪上膛了。 而如果自己真的失去一向超强的控制力,对那个按摩师做出什么非分之举,他是会半推半就,欣然接受;还是会……大惊失色,愤怒反击呢? 如果是后者,这邱家的宅子里,估计天都要翻了吧? 虽然邱继炎心里面一直隐约觉得,那个偶尔会偷偷凝视自己的按摩师,肯定也是喜欢自己的,那个那所谓的后者,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就像上次自己在梦中掐到了他屁股,他并没有生气,还半真半假 的说了一句,“……其实…你是故意的也没事儿…” 可是,就像他们的卧室虽然只有一墙之隔却终归不能穿墙而过一样,他和他之间,也终归就像隔着一道锁了门的墙,虽然双方都守在门的一侧努力去倾听对方的声音,却又都在最迫切的时候发现,谁的手里都没有能打开门锁的钥匙。 在夏忘川没有看见邱继炎的这三天里,他的小叔叔邱岳白却像是发现了球门前漏洞的前锋,试图绕过守门员直扑空门。 邱岳白在回家的第三天,便在自己的房间里支起了画架。 一个原因是他是个停不下画笔的人,又正处在一个画家最有创造力的年纪,对绘画有着极大的喜爱与激情。 另一个原因就在于邱继炎之前在邱家餐桌上的那番话。 他那句等小叔回来让他给每人画上一幅画的话,早就被邱素云和向红当了真,在邱岳白回家后就跟他下了通碟,强烈要求他从丁老夫人开始,先给邱家的女人们画肖像。 动了画笔的邱岳白这回更有了天天按摩的理由。 没办法,画画多累啊,成天端着胳膊直着腰,你们这些女人们得知道心疼我了吧! 邱岳白就以这样堂而皇之的理由霸占了夏忘川晚上最后一档按摩的时间,并且,还以画完画太过疲劳为借口,连楼下的按摩室都不去,而是直接跑到夏忘川的卧室来让他按摩。 并且天天甘之如怡。 晚上,夏忘川正在好奇邱继炎这些天到底在忙些什么,一连数日都不见踪影。 这几天,他也曾经在半夜十一点多的时候偷偷跑到阳台上,在邱继炎的阳台门上偷偷窥探对方,可是却无一例外,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个男人的身影。 那个男人难道都是半夜后才回家的吗? 说实话,夏忘川除了有一点担心邱继炎的工作压力太大外,更多的,是根本无法阻止自己去想他。 一天看不见,心里就有点空落落的。两天、三天还看不见,就不是心里发空,而是有点坐立不安了。 他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犯贱。 可是在爱情里,喜欢上一个人,想要看见他,离不开他,不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如果这是犯贱,自己早就犯了。 从遥远的十六年前开始,到自己抛开故乡,不远千里之遥前来接近他的时候,再到从自己不惜放弃‘宫里’的头牌身份,扮丑装傻来到邱家 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在爱情里犯了贱。 只不过,无论是少年时懵懂青涩的自己,还是如今长大成人的自己,对邱继炎的那份喜欢与迷恋,都从来没有过改变。 有人敲门,夏忘川下意识看了下墙上的钟,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间,不用说,肯定是这几天到自己房里按摩已经熟门熟路的邱岳白了。 说实在的,夏忘川并不讨厌邱岳白。 这个只比邱继炎大三岁的男人其实有着非常讨喜的性格和独特的魅力。 和他接触多了,你会发现他有着比他年龄要小一些的活泼和活力。不仅如此,生性开朗的他见多识广,谈吐风趣,交往起来不知不觉中便会让人感觉如坐春风,轻松惬意。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样的邱岳白并不令人生厌,却依然让夏忘川隐隐地抗拒,甚至有一种想要逃避的感觉。 因为他总觉得这个有着一双桃花眼的男人,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不单单有桃花,还有看不见的红外线。 能拆穿自己伪装的红外线。 每当自己给他按摩的时候,邱岳白虽然总会找到两个人之间合适的话题,让整个按摩过程既轻松又愉悦。 可是夏忘川还是会不经意地发现,那个男人的一双眼睛,经常会目不转睛地落在自己的脸和身体上。 那两道目光像是在探求着什么,总好像穿过了厚厚的留海和宽大的镜片,看到了自己真正的容颜。 这个人已经看过了自己身体的真实样子,如果再看穿自己的脸……怎么办? 于是夏忘川在那样一种略带审视与探求的目光里,总会不知不觉地在额尖流下细碎的汗珠。 而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更加期盼隔壁那个男人能在自己面前,哪怕他就站在那里,双手插在裤袋里,平静而又沉稳地看着自己,就能够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有了和这世上所有问题对抗的勇气。 邱继炎今天晚上回来的比前几天要略早一些。 脑子里还装着公司报表上那些杂乱的数字,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阳台上,那里有隔壁房间透出的光线,说明那个男人现在还没有休息。 三天了。 已经三天没有看到他的脸、他的身体,没有接触到他温柔的指尖了。 这三天里,每天疯狂工作的邱继炎却在每天晚归的车上,想了很多很多。 甚至,他想到了小叔从法国回来的第一天,在回家路上问过自己的那个问题。 “我这次回来,可能会和家里人出柜,元芳,你怎么看。” 当时自己送给他的回答是,“估计是找死。” 那么,自己呢? 是不是有一天,自己也将面临这个同样的问题。 那么为了他,自己到底要不要去“找死”呢? 邱继炎无声无息地来到了阳台上。 夏忘川房间里的灯光好像他的人,在夜色中看起来,温和中又透着一份奇妙的魅惑。 邱继炎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那股魅惑迷住了魂,不知不觉便将脚步挪到了他的阳台门外。 屋子里很静,居中的大床上躺着一个身高体长的男人,从头至脚,只穿着一条小到可怜的白色内裤。 邱继炎感觉有一股血从心脏直接冲到了太阳穴,整个大脑嗡嗡直叫。 床上的男人是他的小叔邱岳白。 此时,他正扬着一张俊俏的脸望着床边的夏忘川,一双桃花眼似乎能滴出两缸春水。 而他那双艺术家修长的手,却正抓着夏忘川同样修长的手指,似乎正在向对方倾诉什么。 床边的按摩师大概被他嘴里的话怔住了,一双眼睛带着些许迷离和懵懂的神色,似乎对邱岳白的话,既有些相信,又有些怀疑。 操! 兔子都不吃窝边草,邱岳白你特么还能不能要点脸! 这一刻,邱继炎已经彻底把沉稳庄重这些表情抛到了爪哇国,带着满身的怒气,一把推开了阳台的门。 第45章 兔子都不吃窝边草,邱岳白你特么还能不能要点脸! 这一刻,满腔酸涩与怒火交加的邱继炎,却完全忘记了自己似乎也是一只想要吃窝边草的免子。 阳台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了。 床上的邱岳白和床边的夏忘川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还穿着衬衫西裤皮鞋的邱继炎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还没来得及更换衣物。 此时的他居高临下,目光幽深,冷眼望去,像是一个即将踏上战场和人拼命的军人。 “炎炎回来啦!你挺牛逼啊,正门不走走后门,是不是也想找夏师傅按摩啊,稍等一下,等我把他手相上的问题说完,就差一个感情线了。” what? 手相?感情线? 这是什么鬼。 邱继炎插在裤袋里紧握的双拳慢慢松开了。 他略有些疑惑地把目光落在夏忘川的脸上,后者一双黑亮的眼睛在眼镜片后面朝自己微微闪了闪,像是暗夜中两颗温柔的星星,瞬间就让邱继炎感觉到一阵莫名的信任和轻松。 “喔,我不急。” 邱继炎已经在最快的时间里恢复了一贯以之的样子。 邱岳白抬头白了他一眼,“我靠,看你刚才的架势,我以为是要跟我玩王老虎抢亲呢,这会儿又不着急了,邱小炎,你这脸变得可够快的啊。” 夏忘川有些尴尬地看着自己放在邱岳白掌心里的左手,轻声道,“邱先生您接着说。” 他是想快一点结束眼前的局面,因为从门被推开的那一瞬,他便已经看到了邱继炎眼中的那团火,那是一团既包含怒气,更夹杂着浓浓酸味的火。 邱岳白的按摩本来已经结束了。 不拘小节的他每天在夏忘川的床上都会脱得只剩下内裤,说是这样放松身体的按摩才是回归本真,才会更有效果。 夏忘川以开着空调按摩对身体有诸多坏处为名,好说歹说,才说服邱岳白在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浴巾。 两个人在按摩时邱岳白东拉西扯,最后把话题落到了夏忘川的手上。 用邱岳白的话就是,夏师傅长了一双人见人爱,自己尤其爱的红酥手。 他用自己同样纤长的手指与夏忘川做比较,夸赞夏忘川指尖上的按摩功力和自己手上绘画的技能一样, 都是老天爷给的天赋。 只不过一个用它来描摹和再现人生,一个用它来安慰肉体与神经,说来说去,反正在他的嘴里,夏忘川和他应该是一条路上的人。 夏忘川不得不承认邱岳白真是长了一张会说话的嘴。 就像邱继炎早早提醒自己的那样,邱家小叔的嘴,确实很甜。 这张会说话的嘴从夏忘川的手又谈到了他的掌纹,继而,又谈到了邱岳白在巴黎时和一位阿拉伯老者身上学到的看相术。 当然,邱岳白在提到这位阿拉伯老者时稍稍迟疑了有那么半秒钟的时间,因为这位教会了他看手相的阿拉伯人其实并不是什么老者,而是曾经和他热恋过的一个大学生。 于是在夏忘川给他的按摩结束后,邱岳白兴致勃勃地坐起身,掀掉浴巾,抓过夏忘川的左手,一定要给他相上一相。 当邱继炎在阳台上看到两个人手手相牵,夏忘川有些疑惑地倾听邱岳白讲述的样子时,正是他的小叔在大炫阿拉伯看相术的时候。 而眼下,阿拉伯相术已经说过了健康、事业、财运,轮到了感情。 夏忘川莫名就有一些紧张。 这紧张一是来自邱继炎先是狂暴继而又沉稳下来的目光。 而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邱岳白前面那几点,竟然说得出奇的准。 尤其是他竟然说出了一个夏忘川大感意外的事实。 他看出自己有钱。 那是在说到财运的时候,邱岳白反复看了半天夏忘川的财运线,有些狐疑地扬头看了他半响,才对他说,“夏师傅的财运非常地好,从相上看,你不仅晚年的财运好得出奇,就是现在,嗯,你也应该是一个拥有相当数量财富的人。” 大概邱岳白觉得这一点和夏忘川的按摩师身份不太匹配,稍有些尴尬,便朝夏忘川眨了眨眼,“看来夏师傅要赶紧去买彩票啦!” 夏忘川也朝他笑了笑,一副只当他在开玩笑的表情,心里面却不由暗暗叫奇,这个所谓的阿拉伯相术他原本以为不过是邱岳白在信口开河,却没想到他说起来还真是头头是道,非常贴切。 而当邱继炎闯进卧室,看到两个人时,便正是邱岳白说完了财运,马上要说感情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邱继炎忽然也想听听自己家这位恋爱达人打算怎么说夏忘川的感情线。 虽然,他估计他小叔所谓的看相术 大半是在扯蛋。 “夏师傅的感情线…” 邱岳白仔细看着夏忘川白晰的掌心,忽然停住了口,抬起头咧嘴笑了一下。 对面的夏忘川和一边的邱继炎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笑弄得莫名的紧张起来。 “你的感情线很奇妙啊,夏师傅!从相上看,你感情线启动的时间特别早,大概…也就是十一、二岁的时候,哈哈,看不出来啊夏师傅,你也是个多情种呢。” 一边的邱继炎在听到十一、二岁这几个字的时候,嘴角莫名就抖了抖。 他真的会在那个青涩的年纪就有了喜欢的人吗? 夏忘川感觉自己的脸微微地热了起来,这个什么阿拉伯相术真的这么准吗?竟然连自己在十二岁就喜欢上了邱继炎都能看出来? 他忽然就想让邱岳白马上停下来,如果他不是在信口开河,胡说八道,那他真怕邱岳白接下来会说出让自己更尴尬的东西来。 还没等他张嘴,邱岳白又接着说道,“你不仅恋爱的时间早,而且你还是个特别长情的人,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喜欢很久。不过,等等……让我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邱岳白忽然像看见了什么稀奇事一样,夸张地张开了嘴,漂亮的桃花眼眯了眯。 邱继炎和夏忘川都在他这一夸张的表情下莫名加快了呼吸。 “哈哈,有意思,从相上看,夏师傅现在可能要交往的人离他非常的近,你看,这两个根线的位置,在手相上叫不超过一丈之地,而且这个人竟然……哈哈哈哈,这阿拉伯相术太有意思了,有点太扯了吧。” 邱岳白放下了夏忘川的手,拍着自己的大腿笑出了声。 夏忘川下意识便瞥了邱继炎一眼,没想到对方也正在看他,两个人都有一刹那的尴尬,可又都被邱岳白说到一半咽下去的话勾起了好奇心。 “然后呢,怎么说?” 夏忘川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就算邱岳白说出什么夸张的话出来,他也不管了,这样说到一半卡在这儿,比让他说出事实的真相都能憋死人。 “我先声明,夏师傅你听着玩就好了,这些东西不过就是个玩艺儿而已,不能当真的。这相上说呀,你现在想要交往的人离你所住之处不超过一丈之地,而且,而且对方还是个男人!哈哈,有意思吧!” 夏忘川看见一边的邱继炎似乎皱起了眉毛,但是很快 便又舒服开来。 他没看错,当邱继炎听到小叔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忽然间就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一丈之内的男人?那不就是一墙之隔的自己吗? 邱继炎的目光落在邱岳白正在穿长裤的身上,突然停了下来。 不对! 一丈之内的男人?那也包括住在对面的小叔啊! 我靠,怪不得,什么阿拉伯相术,这都是他在给自己攒资本呢吧! 看着双手插兜,站在一边似有憔悴之色的邱继炎,邱岳白收拾好自己后便起身告辞了。 走到门口,他又转过身,朝邱继炎挤挤眼睛,“大侄子你也别按得太久了,夏师傅今天做了不少活,很辛苦。” 邱继炎勉强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声。 “嗯。” 这家伙,自己按了个心满意足,倒会拿别人来送人情了。 夏忘川笑着送邱岳白出去后,随手把房门反锁上,转过身时,发现邱继炎竟然在自己转身送人这片刻的功夫,脱下了衬衫和皮鞋,正光着脚站在床边解皮带。 他感觉自己有点懵。 这老邱家两个齐刷刷的大帅哥,怎么一个接一个跑到自己房间来脱裤子呢。 “邱总,不回你房间按吗,你的床大,会更舒服一点。” “我小叔不是在这按得挺舒服的吗?我也想试一试。” 夏忘川:“……” 这感觉,怎么有点像雄狮在用尿的气味在争夺地盘呢。 说来也怪,两个同样身高、差不多身材的男人躺在同样的地方,露着同样多的身体,可是给夏忘川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的。 邱岳白的身体在夏忘川看来,和当初丁老夫人看照片时,自己跟着看了一眼的感觉一样。 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像是艺术家精心打磨出来的一尊雕塑,无处不美,无处不帅,让自己真心实意的感慨造物主造人时的神奇。 但是,无论他美也好,帅也罢,自己却并不会对这个人产生强烈的欲念,更没有想要把他占为已有的幻想。 而邱继炎呢? 夏忘川心里知道,那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感觉。 一样是结实有力的胸,平坦的腹,修长的腿,为什么出现在他的身上,自己就像被人施下了泡过春药的咒,瞬间就会点燃隐藏于自己内心深处最嚣张的欲 望。 看他一眼,是望穿春水,再看他一眼,是春水横流。 他像是自己在荒漠里种下的一棵树,用了十六年的等待与渴望去浇灌,所以他所有的枝桠自己都爱,所有的叶子自己都喜欢。他长得这么完美无缺自己自然是倍加欣喜,可如果他长得低矮瘦弱自己也一样会视若珍宝。 因为他爱的是他这个人,是邱继炎,而不是因为他是否高大或者威猛。 所以就像现在,在同样的地方,自己可以和邱岳白谈天说地,轻松愉悦,却在邱继炎同样躺上来的时候,立刻便觉得双膝发软,心跳加速。 这……大概就是爱吧。 “你这几天很忙吗?三天没看见你了。” 夏忘川轻轻在床脚爬上了床,跪坐在邱继炎的身侧。 邱继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 “你刚才也是在床上给我小叔按的?” 夏忘川愣了一下,轻轻抿了下嘴角。 这空气里,似乎有一股酸溜溜地气味在流动。 “怎么了?不好吗?” 夏忘川忽然就想让这股酸味再浓上一点点。 “不好!” 邱继炎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我不是说过让你离他远一点吗?现在倒好,按摩室都不去了,直接按到床上来了,你就不怕他像那个何奇一样,一把摘了你的眼镜,把你打出原形?” 得,这不是泛酸,这是动了真气了呢。 夏忘川把手轻轻伸到邱继炎的小腿处,慢慢揉捏着,“邱总,您别急,我没和邱先生有过这样的接触,他来按摩,我都是站在床下面的,而且你也知道,他也不是何奇那样的人,不会那么没风度的。” 感觉到夏忘川柔韧的手指在自己身体上的力度,又听到他温和平静的解释,邱继炎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点,“哼,你也别拿他当什么好人!” 夏忘川愣了,邱继炎这是说什么呢? “邱总?” 他试探着问了一声。 “嗯,他倒也不是什么坏人,我的意思是,他对你也没安什么好心。” 夏忘川:’……‘ 邱继炎今天晚上似乎是和自己的小叔杠上了。 “我也不瞒你,他是弯的,喜欢男人,而且……喜欢像你这样的。” 邱继炎的声音依旧很低沉,却又比刚才平静了些许。 对于邱岳白的性向,在这三天独处的时间里,邱继炎想了很久,觉得自己是有必要让夏忘川知道的。 更何况即便自己不说,看小叔的态度,他自己也一定很快就会对夏忘川有所表明,所以,还是让自己早一点给他些提示吧。 “喔,怪不得……那,他刚才说的一丈之内我想要交往的男人,是指他吗?” 夏忘川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邱继炎的眼睛。 “他?我也在你一丈之内啊!” 作者有话要说:一丈之内,是为夫。 丈夫。 第46章 “他?我也在你一丈之内啊!” 夏忘川:“………….” 夏忘川没想到邱继炎会接出这句话出来,他快速瞄了那个男人一眼,对方却已经在片刻间便调整了自己,面沉似水,看不出端倪。 夏忘川心里“呯呯”地跳着,邱继炎,你这算是在……表白吗? “邱总…在开玩笑吧?”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激动,轻声说了一句带着半试探的话出来。 “嗯,我的意思就是说你别信他的鬼话,什么一丈之内的男人,那都是在哄你,让你会关注到他罢了。” 邱继炎的声音似乎慢慢归于了平静,方才邱岳白在场时充斥在他身上那股酸溜溜的味道明显淡了下去。 夏忘川感觉自己那颗本已顶在嗓子眼儿的心忽地坠了下去,大概是下坠的速度太快,让他忽然间感觉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撞到了一样,一时间有些头晕目眩。 他稳了稳心神,双手继续在邱继炎的双腿上推拿着,心里却像是被哪咤的混天绫劈开的东海,波浪滔天,水花四溅, 这个嘴比石头还硬的男人,也太能控制和压抑他自己了。 明明在阳台上看到自己和邱岳白共处一室,手牵着手时已经是怒发冲冠,夺门而入,一副要跟自己小叔动手抢人的架势。 可等到明白了事实真相,知道邱岳白不是在和自己把手言欢,而是在给自己看手相后,又把那腔醋火很快压在了心底。 还有刚才那一句脱口而出的话,想来也一定是他的本意,是想让自己知道,和邱岳白比,他更是自己一丈之内想要交往的男人。 可最终,这句带着玄机的话也被他自己否掉了。 唉,没错,这才是夏忘川熟悉的邱继炎,那个面冷嘴硬的邱继炎,又纠结又别扭的邱继炎。 他既不会像邱岳白那样直白又坦率,也没有他那样天生的情话技能满点,可是,不正因为这样,他才是他,是那个总是控制着自己,压抑着自己的他吗。 夏忘川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又轻轻抬起头,看了眼房间的墙壁。 邱家的大宅子在华丽中似乎更有一种坚固稳健的质感,也许,邱继炎禁锢自己的那道墙,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慢慢垒成的吧。 这样坚固的壁垒,还有这壁垒中比墙壁更加坚固的亲情,想来也同样在阻挡着他明明 已经喷出爱欲之火的眼神与奔爱的步伐。 一定是的。 那么,自己倒底是要做一个永远站在他心墙之外徘徊的人,还是勇敢而主动地,砸开他厚厚的心门呢? 夏忘川按在邱继炎身上的手指没有停,他的大脑,也没有停。 这几天,邱岳白已经将丁老夫人、邱素云、向红的肖像都画好了。 三个女人都表示出了极大的满意,邱素云和向红更是在朋友圈里一阵猛晒,并且毫不意外地大出了一阵风头。 可是眼下正在卧室里闷坐的邱大画家,却是一脸的不满意。 从早上到中午,他一直憋在房间里没有出门。 午饭时,丁老夫人派青姐去叫他下楼,半天后,却还是青姐一个人来回了话。 “岳白少爷说他晚点再吃,现在没有胃口,我问了一下,他好像是在和一幅画较劲,说是画坏了十多张底稿,要是不起好头肯定不过来吃饭了。” 老太太和邱素云互相看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这个老幺在性格脾气上没的挑,随和开朗不说,还颇有一些西方人的幽默。 但是有一点,就是在他画画的时候,如果没有达到他自己满意的程度,就会非常地执着,有一股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劲儿。 “他画的什么,你看到了吗?” 丁老夫人喝了口杂菌汤,随口问了青姐一句。 青姐笑了笑,“我还真瞄了一眼,就知道是个人像,还只有个大概,看不出是谁。” 邱素云放下筷子,“这可奇了,咱们几个的画像老幺不都画完了吗?家里哪还有女生要他画了?” 青姐想了想,“不是女的,虽然只有个大概,不过能看出少爷画的是男的。” “……” 邱岳白正在房间里对着画架皱眉头。 这张人像他起了不下十遍的稿,每次都是在画眼睛的时候砸了锅。 改来改去的结果就是一上午撕掉了十来份底稿。 他自己跟自己摊手。 没办法,夏忘川一直戴着副大黑眼镜,自己虽然知道他的眼睛又亮又闪,露出来肯定非常的漂亮,可是奈何没有看到实际的形状,光靠想像,越画越觉得不像。 没错,邱岳白画的正是邱家的按摩师夏忘川。 当然,这幅肖像不是像 其他人那样由本人亲自担当模特,而是邱岳白完全靠对夏忘川的印象来动笔。 虽然有一些费力,可是邱岳白却非常执着地想要把它完成。 因为现在的他十分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对这个按摩师,产生了奇怪的好感。 这也是让邱岳白颇有些意外的一种好感。 因为他是一个非常了解自己喜好的男人,他知道自己骨子里对男人很博爱,并没有固定的喜好某一种外貌类型。 但是有一点他从不否认,那就是不管是哪一种类型的男人,首要的条件必须是有一张赏心悦目的脸。 对,说的直白一点,就是一定要有高颜值。 所以邱岳白才会有些意外自己对夏忘川的好感。 因为这个总是全副武装,让自己看不清面目的男人,看起来似乎真的很丑。 可是对画了多年画的邱岳白来说,他又莫名的有一种感觉,让他怀疑在夏忘川邋遢的外表下,应该有一张令人惊艳的脸。 他相信自己的感觉,而这感觉让他对夏忘川的神秘产生了好奇,也产生了好感。 看着眼前越修改越不像的画像,一向开朗的邱岳白也忍不住有些烦躁。 不行,这样画下去,画到海枯石烂估计也画不出来。 邱岳白盯着面前的画夹,用力点了点头。 晚上给邱继林做完腿部按摩后,拉下来就是这几天铁打不动的邱岳白专场了。 夏忘川知道他肯定又会跑到自己房间里来,便早早地把床铺整理了一下。 阳台门没有锁,像往常一样虚掩着。阳台上静悄悄地,邱继炎的房间也还黑着,想来他还没有回来。 看着那扇门,夏忘川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昨晚。 当那个男人“哐当”一声推开门的刹那,自己除了惊讶,更有一份隐隐的激动和期待。 可惜,期待的结果还是成了空。 门外传来邱岳白的敲门声,夏忘川有些失落地从阳台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门开了,夏忘川愣了,门口的邱岳白正笑吟吟地拎着一个折叠的画架站在那儿。 “夏师傅,今天咱俩换个位置,你躺在床上,怎么样?” 夏忘川:“……” 看着夏忘川脸上有些发懵的表情,邱岳白朝他挤了挤眼睛,露出了招牌的笑脸 。 “害怕啦?哈哈,没别的意思,你看看这个。” 邱岳白打开画架在地面上支起来。 “在我回国前家里人就要胁我,这次回来必须给每个人都画一幅肖像。你也知道这几天我把那几位女士都画完了,没想到,倒把我的画瘾勾了上来。今天想来想去,特别想画一幅漂亮男生的肖像,所以,就是你了。” 夏忘川看着画架上刚刚起出一点头部轮廓的画纸,再听到邱岳白那句“漂亮男生,就是你了”,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觉得满脸的尴尬。 “邱先生别逗我了,我还是给您推拿吧。” “我干嘛逗你,没看我都准备好了吗?你得这样想,一般人求我画我还不赏光呢,万一以后我出了大名,给你画的画成了蒙娜丽莎那种爆款,你可就千古留芳啦!” 邱岳白一边逗趣一边把准备工作弄得齐齐整整,看夏忘川还有点木然地怔在地上,便走到他的身旁,做势抬起手。 “你要不动我可把你抱上床了!” 这句带着点玩笑意味的威胁让夏忘川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双腿靠在了床上。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个奇怪而又大胆的念头突然就冲上了他的脑海。 他的眼前出现了昨天晚上推门而入的邱继炎。 如果说邱继炎是因为无法抗拒的醋意才推开了那扇门,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让这份醋意,来得更凶猛一点? 既然那扇门那么厚重,牢牢桎锢着他,那做为想征服和拥有他的自己,是不是应该大胆地去助推他呢? 夏忘川轻轻咬了咬淡红色的嘴唇。 “邱先生这样盛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从来没有人给我画过画,您不要笑话我老土就行。” 邱岳白见他终于同意让自己作画,心中大乐。 “你才不土呢,他们都是睁眼瞎,连身边藏个大帅哥都不知道,不过,我是干嘛的,你可瞒不过我的眼睛。” 夏忘川正在低头脱鞋,被邱岳白这样一说,不禁抬起头来。 邱岳白看出了他的紧张,稍稍压低了一点声音,“我知道我妈一直不喜欢按摩师太帅气,你是故意这么弄的,对不对?你放心,在这一点上,我跟他们肯定不是一伙的。” 夏忘川看着脸上挂着招牌微笑的邱岳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也朝他笑了笑。 邱岳白见他终于没有否认,知道自己的判断果然是对的。 “咱们都说开了,一会儿眼镜就不用再戴了,可以吗?” “……好吧。” 越来越满意的邱岳白上下打量着身材修长的夏忘川,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夏师傅,我有个想法,我不想给你画常规的大头像了,你身材这么漂亮,不如咱们画一幅全身的,跟你说,我在法国画人体非常有名,很多名模都专门预约我给他们画人体呢。” 全身…人体? 夏忘川感觉自己的脑子稍稍有点不够用,他该不是…….要给自己画裸体画吧? 邱岳白是给太多漂亮男生画过画的人,当然知道眼前这个东方传统男生心里面的想法。 看见夏忘川皱起了眉毛,便轻松地笑着说道,“你不用担心,虽说人体油画写真要求模特是裸体的,不过咱们不用那么专业,你穿着内裤就行,不用全部脱光,至于你的那里嘛,嘿嘿,我靠想像就完全可以了。 夏忘川:“……” “来,夏,上床,脱衣服吧。” 邱继炎今天到家的时间不算很晚,刚刚过了十点钟。 他白天里和华南、西南两个子公司进行了沟通,了解了一些支出变动情况,却总感觉还是有些疑虑没有得到厘清。 邱继炎觉得自己近期有必要亲自飞到这两家子公司去看一下。 这两家公司一家设在深圳,一家设在成都,估计都跑下来,怎么也要一周的时间。 一想到要出差这么久,邱继炎心里就有些不得劲儿。 如果是前些天还好,家里面安安稳稳的,最多就是自己有一周的时候按不上摩而已。 但是现在,形势却完全不一样了。 邱家的花心大少,自己的小叔虎视眈眈地守在他所谓的“一丈之内”,已经明显有要对夏忘川出手的势头。 不说别的,邱继炎早就发现,小叔的一双桃花眼时不时就在夏忘川的身上瞟啊瞟,从胸肌盯到翘臀,又从指尖盯到大腿,一副神魂颠倒的样子,就差淌口水了。 最重要的是,夏忘川那张刻意扮丑的脸对他完全没有杀伤力,人家早就用自带红外线的眼神把这个所谓的丑男从里到外都看个了透。 自己在家里不过纠结封闭了三天,他就能穿着内裤躺在夏忘川的床上拉小手,自己这要 是出差一周不回家,回来还不得等着喝小叔给自己亲手端上的喜酒啊! 靠,不行,绝对不行! 在回家的车上,邱继炎皱紧了浓眉,认真思索着。 夏忘川的房间里很静,不知道这会儿,他是不是还在给小叔按摩,还是在阳台上,等着和自己一起聊天喝茶看月亮。 打开房门,邱继炎的目光立即投向了阳台。 阳台上有着让人感觉意外的光亮,这光亮显然是来自隔壁房间,但是却比往日里要亮上许多。 邱继炎忽然就觉得有一些隐隐地担忧,他扔下公文包,连皮鞋都没有脱,便径自朝阳台走去。 夏忘川的房间里今天灯光大盛。 除了正常的棚顶照明的大灯开着外,为了让视线更清晰一点,邱岳白把房间里的台灯、壁灯和射灯全都打开了。 在明亮如昼的灯光下,夏忘川本就光洁如玉的身体像是被人涂抹上了一层漂亮的油彩,在雪白的浴巾上,放射着诱人的光泽。 他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小小的黑色内裤,与润泽的肌肤、雪白的织物形成了强烈而直观的对比。 他虽然没有邱继炎和邱岳白那样运动员般的强健,可是均匀的骨骼,结实弹性的肌肉,性感的锁骨,修长的双腿,无不让人感叹造物主对他的偏爱。 快步走到窗子前的邱继炎只轻轻瞥了一眼,便被房间里这幅自己根本无法想像出来的精彩画面彻底惊住了。 这幅画面里有他习以为常的小叔,正手持画笔,充满了艺术家独有的魅力,看一眼床上几乎不着寸缕的男人,再看一眼眼前的画布,目光中除了投入,还有满满的、浓得要滴出水的欲望。 这幅画面里也有让他震惊的夏忘川,半倚半卧在床上,目光迷离,身体赤裸,充满了让人着迷的诱惑。那副酥软无骨的样子,既像是被人施了魔法,又像是主动放下了防御。 更让邱继炎感觉不可思议的是,此时的夏忘川,竟然还没有戴那副用来伪装自己的眼镜…… 完了…… 在这一刻,邱继炎发现忽然间找不到那一晚让自己气血上涌,推门而入的怒气,相反,却像是忽然间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心脏,整个身体都变得虚弱无力。 因为在他的心里,他是不能接受眼前这种现实的。 看到夏忘川竟然会在自己之外的男人面前脱掉衣服、摘掉眼镜,这样的画 面让邱继炎忽然间就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一种很重要的东西。 那是男人的自信。 他胡里胡涂地就转过了身,有点神不守舍地走回到自己的房间。 昏暗的灯光下,墙边上一个反光的玻璃柜子进入了他的眼帘,他径自便走了过去。 那里面都是他收藏着,却从来都只是为了欣赏的,酒。 墙上的时钟不解风情,嘀嘀嗒嗒一刻不停地转动着,时间从十点很快便来到了十二点。 说实在的,夏忘川这会儿有一点点后悔。 当邱岳白提出要给自己画上一幅人体画像的时候,如果不是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个想刺激某人吃醋的念头,自己是绝对不会答应他的。 可问题是,自己已经穿着小内裤在这里任由邱岳白画了这么久,那个幻想中能冲进来的男人,为什么还不来? 对于夏忘川来说,是多么希望他能带着一身怒气,夹杂着浓浓的醋意,一脚踢开自己的房门,抓起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再冲过去,将小叔的画笔折断,将画架踢翻,将画着自己身体的画撕个稀巴烂。 都没有。 都是自己的白日梦! 夏忘川忽然就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沮丧涌到了心底。 这幅画的时间确实有些长了,邱岳白大概是太想把夏忘川画得完美一些,所以特别的用心和卖力,不知不觉中,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十二点。 也难怪,当夏忘川终于摘下那副夸张丑陋的大眼镜的时候,早就有心理准备的邱岳白还是忍不住张大了嘴。 这个按摩师,还真是不出所料的好看啊。 邱岳白看着画布上夏忘川美丽幽深的眼睛,出了神。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既不像是敲门,也不像是撞门,倒有点像,什么人在用身体蹭门一样。 邱岳白和夏忘川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的眼里同时涌上一丝疑惑。 “谁?”邱岳白问了一声。 门外的声音似乎重了些,将房门弄出了更大的声响,但却没有人回答。 邱岳白放下了画笔,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炎炎!你在这干什么呢?怎么趴在这了!” 在邱岳白惊讶的叫喊声里,夏忘川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冲到了门口。 还穿着衬衫西裤皮鞋的邱 继炎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在自己的门前,浑身散发着巨大的酒气。 他的头发被他自己抓得乱成了一团,一张脸被酒精烧成了紫红色,两只从来都是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是通红的血丝。 大概是听到邱岳白的声音,他勉强从地上抬起了头,嘴里似乎在嘟囔着什么。 邱岳白一边急忙弯下腰去扶他,一边忍不住心疼地埋怨着,“这大半夜的,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喝多了就老实躺着呗,还出来干嘛呀!” 邱继炎用力挣开邱岳白来扶他的手,右手指着他的脸,“干嘛?你问我出来干嘛?老子是来捉奸!捉你的奸!” 第47章 “干嘛?你问我出来干嘛?老子是来捉奸!捉你的奸!” 邱继炎的声音在酒精的侵蚀下稍稍有些混浊,可是在寂静的午夜时分却听得分外的清晰和高亢。 邱岳白和夏忘川都被他这句话震了一下,两个人下意识互相对视了一眼。 躺在地上的邱继炎看到了两个人目光中的对视,发红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嘴角也变得有些扭曲。 “一对奸夫……当着老子面还玩飞眼…呕…咳咳…” 他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断断续续的酒话,紧接着便是一阵干呕,虽然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却憋出一阵咳嗽。 夏忘川只觉得心里像被谁用力拉扯了一下,又疼又急,猛地扑到邱继炎的身前,双手去揽他的身体。 邱继炎原来有些模糊的目光落在他只穿着内裤的身体上,两只眼睛刹那间便喷出了火。 那是一股夹杂夹着怒火、妒火,更有熊熊欲/火的三味真火。 这把火在平时被一堵冰冷的心墙牢牢地压制着,像潜藏在地下的火种,炙烤着墙内的心。 而现在满满一瓶洋酒的酒精彻底将这火种燃烧起来,什么墙都阻挡不住它的火势了。 夏忘川只觉得自己刚刚揽住的男人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两条胳膊一下子便将自己反搂在他的怀里。 男人穿着衬衫的手臂在酒后迸发出惊人的力量,自己的上身被他勒得简直连气都快要喘不过来。 一边的邱岳白眼看着夏忘川俯身去拉邱继炎,刚要伸手帮忙,却不料眨眼之间形势大变,邱继炎已经从地上窜了起来,并把夏忘川整个人紧紧地搂在怀里,倒像是怕人和他争抢一样。 “炎炎!那是夏师傅,快放手!” 他知道自己这个大侄子那点宝贵的酒量,看见他粗鲁狂野的动作,担心他酒后手下没有轻重,弄伤了夏忘川,便急忙喊了他一句。 邱继炎听到他着急的声音,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把夏忘川往怀里用力搂了搂,一双通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邱岳白。 “放手?为什么要放手…他是我的相好,你知道不?你他妈打什么鬼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借着给他画画的名义,是不是想揩我相好的油?你说,是不是?” 邱岳白被他这番话说得又气又笑,伸手就来掰邱继炎的手腕。 “瞧你这点儿酒品吧 ,喝上一点就发酒疯,还相好呢,我看是你想和小夏好吧!” 邱继炎一边阻挡着邱岳白伸过来掰自己手腕的手,一边搂着夏忘川往后退,听到他叫夏忘川小夏,登时停住了脚。 “这小夏也是你叫的?怎么,你不信他是我相好,你等着,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是不是!” 夏忘川被邱继炎有力的臂膀死死在箍在怀里,紧紧贴在他衬衫中强健的胸肌上,鼻子里只闻到他身上一股雄性荷尔蒙和烈酒相交织的气味,让他奇怪的是,那味道不仅不让他反感,反而让他浑身酸软,一阵阵的发麻。 他听到了眼前这叔侄二人的对话,被那一句又一句的相好弄得满脸的尴尬。还没等他来得及说出什么,只觉得揽住自己的男人猛地停住脚步,一个转身,自己的身体便被他牢牢地压在了墙上。 瞬间里,夏忘川只感觉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像天神一样从自己的头顶压下来,带着浓浓的酒气,直奔自己的双唇。 邱继炎被三味真火烧到极致的大脑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听到邱岳白嘲讽他口中的相好两字,便只知道现在必须要让这个想要勾搭夏忘川的家伙清楚,这个男人是属于自己的,是没有第二个人可以碰的宝贝。 他一把将夏忘川按到了墙上,目光所及,是一副修长又结实的光洁身体、一张玉石般白晰的脸庞,两瓣桃花般柔嫩坚韧的嘴唇。 这都是我的,都是我一个人的,是连我自己都没舍得品尝的美味!你也想偷吃,想得美! 他脑子里轰轰然地叫嚷着这些在平日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话,或许这些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曾经潜藏在他的潜意识里,可是现在,在酒精与外力的刺激下,它们像一串又一串的烟花,在邱继炎的大脑皮层中突突突地点燃、爆炸、上天! 此时此刻,他的目光由酒醉后的涣散慢慢地聚焦,最终只落在夏忘川那两瓣柔软的唇上。 他右腿向前一伸,让夏忘川没有逃离的可能,两只手抓住他的双手向上一抬,牢牢地按在墙上,整个身体象小山一样死死地压下去,两片薄唇半张着,迅速而凶猛地将夏忘川的双唇整个包融了进去。 一刹那,午夜的走廊里沉静下来,只听见邱继炎粗重的喘息声和四片嘴唇亲密无间时缠绵的吸吮声。 邱岳白张大了嘴愣在那里,一时间大脑里只剩一片空白。 夏忘川在被邱继炎按在墙上的那一刻,似乎就预感到这个发了疯般的 男人即将要做出的事。 他想躲开,因为邱岳白就站在两个人的身后,而且在这午夜的走廊里,三个大男人混乱而又嘈杂的声响,很可能下一秒钟就会吵醒熟睡中的邱家人。 可是邱继炎根本没有给他挣扎的时间和力量,那个本就结实强健的男人在喝醉后似乎凭空增加了一倍的力气,抓住自己的双手简直就像是两道铁铐,牢牢地将自己按在他的身下,任他所为。 当那张带着酒气的脸猛地俯下来,他感觉自己的大脑轰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身体里崩塌了。 什么躲开,什么抗拒,都已经不复存在。 因为眼前的男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日思夜想,恨不能将他吞到肚子里、渗透进血液中的人,是自己这一生在情感上唯一的渴望。 管他是醉里还是清醒,管他身后是叔叔还是舅舅,现在的自己,眼睛里只有邱继炎的脸,邱继炎的眼,邱继炎的唇。 “唔…” 邱继炎的唇……好热啊。 夏忘川没想到自己和邱继炎的第一个吻,竟然会发生在这样一种兵荒马乱的状态下,而且,还有一个从头至尾在现场观摩的观众。 他当然希望这样亲密的事情会发生在邱继炎或者自己的卧室里、大床上,在那样私密的空间中,尽情去享受和感觉这个勇猛无比的男人带给自己的第一次。 是的,对于夏忘川来说,这是他人生二十八载岁月中的第一个吻,初吻。 不过他恍惚中却似乎忘记了,其实这又不何尝不是邱继炎人生中的第一个初吻呢。 而眼下的邱继炎,在酒精的激发下,不仅让夏忘川知道了他人生第一个初吻有多么的凶猛与暴烈,更让他忽然间发现,在热吻之外,邱继炎似乎有些收不住闸了。 邱岳白眼看着邱继炎像一只猛兽一样将夏忘川死死压在墙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大侄子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下身,亲上了夏忘川的嘴。 邱岳白是真的呆住了。 虽然自己也不是没有想过从来不近女色的侄子有可能是个同志,但是以他自己也是同志的身份来说,一个青壮年男人,尤其是一个这么出色的壮年男子,如果是同志的话,这么多年来,他身边怎么可能没有男人出现呢。 所以他一直还是没能确定邱继炎真正的性向,甚至有时候会半开玩笑的觉得,或者自己家的这个钻石王老五,真的是 一个无情无欲的无性恋。 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在第一时间粉碎了邱岳白一直以来的猜测。 邱继炎在大醉后野兽般的狂野表现让邱岳白瞬间明白了侄子的真实性向。 他和自己一样,喜欢男人。 而且,他还和自己一样喜欢着眼前的按摩师。 只不过,这个家伙隐藏得也太他妈深了! 目瞪口呆中又在胡思乱想的邱岳白忽然睁大了眼睛。 一直在啃咬吸吮夏忘川双唇的邱继炎,此时却好像一头发了情的困兽,似乎彻底忘记了他所在的地点,大概,也忘记了身后的观众。 他火热的嘴唇好像已经不再满足于夏忘川的唇瓣,而是开始不断地向下,从那个男人漂亮的下巴开始,不停地向下亲吻着。 夏忘川在一阵带着酒气和男人迷人味道的吮吸中迷失了自己。 这个当初顾小飞描述中冷漠克制、无欲无求般的男人,和现在这个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从双唇间吸吮出去的男人,真的是一个人吗? 那火热的唇瓣,浓烈的男人气息,紧压在自己身上越来越刚硬的身体,怎么又陌生,又熟悉。 他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没有底的深潭,邱继炎吸吮得越凶猛,他就沦陷得越深沉。 然而身上的男人似乎已经不再满足于自己的双唇,开始顺着自己的脖颈慢慢向下,用滚烫的呼吸和有力的亲吻在自己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痕迹。 看着邱继炎乌黑的头发慢慢向下,已经渐渐来到了自己的胸前,夏忘川的目光和对面邱岳白呆若木鸡的目光撞在一起。 走廊里似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有向红夸张的嗓门。 “什么声音啊?大半夜的,吓死人了,快点过去看看!” 邱岳白和夏忘川都被这忽如其来的声音彻底惊醒过来,两个人的目光中都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而对眼前情景毫不知情的邱继炎,却还在夏忘川光洁的胸前啃咬着。 如果让二哥二嫂看到这样的邱继炎和夏忘川,估计五分钟以后,整个邱家都将从午夜的沉睡中被向红骇人的惊叫中惊醒。 邱岳白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哪怕他现在也一样的百感交集…… 不管是他喜欢的侄儿邱继炎,还是自己着迷的夏忘川,他都要保护他们,毕竟,他们三个人,都是爱男人的人,既是这世 上的少数派,更是人群中相对的弱者。 情急之中的邱岳白急中生智,两步便跑了过去,一把推开邱继炎的房门,然后从背后将吻得忘我、毫无防范的邱继炎和夏忘川一起用力推了进去。 等向红和邱岳凡揉着朦胧的睡眼来到走廊时,刚好看到邱岳白走到他自己的房门前,一副刚要回房的架势。 看到他们俩,邱岳白露齿一笑,“二哥、二嫂,怎么还没睡?” 邱岳凡和向红四下看了看,楼层里所有房间的门都紧闭着,刚才那些乱糟糟的声音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了。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向红皱着眉毛朝邱岳白道,“老幺,你是不是也听见什么了?刚才走廊里不知道是什么声音吵吵闹闹的,我和你二哥都被吵醒了。” 邱岳白本想扯个谎应付过去,哪知邱继炎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一阵慌乱的声响,听起来倒像是有人扑倒了什么。 他反应本来就快,立刻改了主意,指着邱继炎的房门道,“喔,你们说刚才的声音啊,还不是咱家那位‘半两醉’邱大少爷吗,不知道晚上被谁灌了酒,醉得不成样子,刚才在走廊里差点吐了,我才把他弄回房间,你们听听,还折腾呢!” 邱岳凡和向红都知道邱继炎那点可怜的酒量,听邱岳白这么一说,两个人都闻到了走廊里空气中还弥留的一丝酒气。 邱岳凡笑着摇了摇头,“继炎这酒量在商界实在是太吃亏了,不过没办法,坐在那个位置上,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已,够他受的。” 向红横了他一眼,“你跟着操什么心啊,炎炎再不能喝,可是架不住人家年轻力壮身体好,能担酒啊,你倒是能喝,可惜派不上用场,哼哼,行了行了,知道没事儿就行了,这大半夜的,连个觉都睡不安稳……” 听到老婆张口就带着酸味的话,邱岳凡有些尴尬地朝邱岳白点了点头,两个人转身上楼回房间去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邱岳白一个箭步窜到邱继炎的门前,一拧把手,操,竟然锁上了! 邱继炎和夏忘川被邱岳白一把推进房门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防备,加上邱继炎本就喝得东倒西歪的,站立不稳,连带着夏忘川一起扑倒在地上。 夏忘川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便被邱继炎高大的身体完全覆盖在身下。 身上的男人又高又壮,喝过酒后好像重量都翻了一倍,压得他连气都喘不出来。 他用力向上推了两把,邱继炎一点反应都没有,嘴里的热气喷在他的耳边,虽然急促,却又很均匀。 天!他不是趴在自己身上睡着了吧。 问题是,自己真的扛不住他现在这样的重量,要是一直被他这么压下去,估计邱继炎明天早上醒来就要给自己打120了。 夏忘川听着邱继炎越来越趋于平稳的呼吸,犹豫了一下,伸出食指在他的人中上用力按了一下。 这一下使上了力气,邱继炎吃了疼,嘴里“嗯嗯”了两声,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压在了谁的身上。 他摇晃着支起上半身,滚烫的目光在身下的夏忘川脸上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小声嘟囔了一句,“妈的,做梦都在上他。” 夏忘川:“……” 我的天,这家伙真是醉到他姥姥家去了! 邱继炎似乎知道自己没躺在床上,挣扎着从夏忘川身上爬了起来,摇摇摆摆地又朝门口走去。 夏忘川耳朵里听着走廊里向红的声音,担心邱继炎开门出去,急忙也跟着爬起来想去拦他。 却没想到邱继炎走到门口,伸手在门把手上一提,竟然是在反锁房门。 想来即便是醉成了稀泥,他骨子里有一股多少年养成的生活习惯还是支配着他的身体下意识在完成每晚必做的功课。 邱继炎锁上了门,转过身来,和追到他身后的夏忘川差点撞在一起。 他有些疑惑地抓了把头发,上下打量着身前的夏忘川,眼睛里忽然闪出两朵让夏忘川心悸的火花。 “原来不是做梦,真的是你啊,你陪他画够了是吧?又想起我来了是吧?夏忘川,我邱继炎哪里比不过我小叔,我不过几天没跟你在一起,你就穿成这样让他画画,你说,你是不是馋男人了?” 夏忘川:“……” “我不管,你今天能这个样子陪他,就得这个样子陪我!” 邱继炎说到最后,整个人已经歁身在夏忘川的身前,揽住他的身子,挟着他两步便来到那张巨大无比的床边。 “邱总…..” 夏忘川压抑着声音叫了一声,试图推开这个情绪被酒精彻底弄得混乱的男人。 “上去!” 邱继炎根本不听他的叫喊,双手一推一送,便将夏忘川扔到了床上,自己也跟着爬了上来。 第48章 夏忘川整个人被邱继炎猛地扔在大床上,床垫大概很高级,不仅不硬,还非常的有弹性,带着他的身体弹了弹。 还没等他从被邱继炎抱住、拖拽到被扔到床上这一连串的动作中反应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爬上床,朝自己靠了过来。 夏忘川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这样混沌迷离的状态,这样极尽宽大的一张床,这样懵懂狂野的邱继炎,难道两个人之间真的要发生些什么吗。 邱继炎的身影已经来到了夏忘川的身边,深深地凝视着眼前半支着身体的男人,那股浓烈的酒气和他身体的热度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两个人的周围。 在这个疯狂的夏夜,夏忘川发现一身清凉的自己在邱继炎火热的注视下,竟然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邱继炎开始不太灵活的脱着自己的衬衫。 一个扣子,又一个扣子,夏忘川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开始跟着邱继炎手指的节奏在跳,他快,自己也快,他慢,自己就慢。 脱下了衬衫,邱继炎又开始去脱身上的长裤,大概是喝多了酒的缘故,他有些僵硬的手指拉了半天也没有拉开。 “靠!” 邱继炎有些烦躁地骂了一声,索性躺了下去,两条长腿像个淘气的孩子一样用力踢蹬着,硬把一条高级西裤从腿上踹了下去。 看着眼前的邱继炎,雄健的肌肤中带着酒醉后的红晕,夏忘川忽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自己亲手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酸软在那里。 墙上的时钟却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看客,丝毫不在意床上发生的一切,自顾自地转着圈。 不知不觉,夏忘川感觉邱继炎踢掉裤子后似乎在床上已经躺了有一会儿了。 他微微有些纳闷儿,这个男人到底在干什么? 他既没有像刚才将自己扔在床上时那般凶猛,也没有自己幻想中那么缠绵多情,此时的邱继炎,呼吸平稳,气息悠长,竟然……睡着了。 睡着了! 夏忘川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面前的这个男人,在清醒的时候太过压抑着自己,而在宿醉后,又实在太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他轻轻探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说实话,看刚才的架势,他真不知道邱继炎会做出些什么。 对于还是处男之身的夏 忘川来说,在这样混沌的状态下,其实他是非常的害怕和紧张的。 所以现在他睡着了…似乎也很好。 虽然,也有那么一丝丝隐隐的遗憾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但是对于夏忘川来说,在邱继炎烂醉如泥的情况下,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或许并不会让两个人感觉到想像中的那种完美。 夏忘川往前靠了靠,仔细详着邱继炎的脸。 这个时候,他脸上紫胀的程度似乎稍稍褪去了一些,呼吸里浓浓的酒味也淡了不少,刚才看起来粗野的面部表情被一份沉静所代替。 他,还是那么的好看。 夏忘川忍不住轻轻侧过身,一只手支着腮,挨着邱继炎躺下来。 他的目光一点点地在他英俊的五官上慢慢地移动着,似乎连每一个毛孔和每一根汗毛都想看个清清楚楚。 在他的心里,有一个念头随着目光的移动而渐渐清晰起来。 邱继炎,希望有一天,在你没有喝醉的时候,我和你,也会像现在一样。 你睡着了,我看着你。 你睡醒了,我还要看着你。 月光将温柔似水的光华撒进了房间,照在夏忘川痴痴的双眸里。 “嗯…嗯,我要你陪我……” 睡梦中的邱继炎发出一阵低低的呓语。 紧接着,沉睡中的男人翻了个身,一条强壮的大腿一下子压在夏忘川的身上。 还没等他将身体从那条沉重的腿下移开,一条有力的胳膊也伸了过来,一揽一抱,便将他搂在了怀里。 沉睡中的男人大概感觉到怀抱里出现了一个人的身体和热度,脸上浮现出一个心满意足的表情,双臂把夏忘川搂得更紧,呼吸却更加地平稳起来。 怎么办? 是让他一直这么抱着,还是从他怀里挣脱? 夏忘川的胸膛感受着邱继炎强壮有力的心跳,一时间却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既然这个男人在醉梦中都想让自己陪着他入眠,那这个自己渴望了十六年的怀抱,干嘛还要挣脱? 夏忘川放松了身体,将自己慢慢贴在邱继炎火热的肌肤上,一双淡红的嘴唇,也如蜻蜓点水般落在男人带着青色胡渣的下巴上,轻轻一吻。 门外的邱岳白静静站了片刻,几次抬起手来,却终又又放了下去。 他的脑海里始终浮现着邱继炎与夏忘川四片唇瓣交合时难舍难分的画面,那画面最终的定格,是夏忘川在邱继炎疯狂强吻时原本推挡抗拒,却最终慢慢搂在邱继炎后背的那双手。 他有些疑惑,也有些不解,不过几分钟后,邱岳白还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知道,门敲开不敲开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里面那两个人的心。 如果心不在一起,他相信有一个人一定会从阳台上回到自己的房间。 如果心在一起,自己把门敲开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邱岳白看着自己房间里被废掉的一沓画稿,画稿上有自己想像中夏忘川的眼睛。 现在他知道了,他的眼睛,果然比自己想像的,还要美。 睡觉! 邱岳白将自己扔到大床上,咬了咬薄薄的嘴唇,用力闭上了眼睛。 一切等明天天亮再说。 天亮了,做梦的人也好,宿醉的人也罢,终究都会清醒过来。 那时候,自己倒要看一看,他和他之间,究竟会发生什么。 天蒙蒙的亮了。 夏忘川忽然被邱继炎一声突如其来的叫喊从梦中惊醒。 大概是邱继炎的声音来得太过突然,让忽然间从梦境里抽离的夏忘川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那是一个他和他都还是青葱少年时的梦。 在梦里,他好像又回到了十六年前和邱继炎一起在妙香镇后山爬树摘梨的那一天。 冬天的后山积雪如绵,冷得怕人。自己和邱继炎只有互相拥抱在一起,才能抵抗山上扑面的寒气。 邱继炎不会爬树,又特别想吃树上圆圆的雪后梨。自己便抱着树干往上爬,想帮他把树枝上两个诱人的大梨摘下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爬到一半的时候,夏忘川就感觉身下的树干会巨烈地摇晃,将他甩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好不容易爬到了树梢,想将两个梨摘下来的夏忘川却发现那梨牢牢地冻在了树枝上,无论自己怎么拉扯,都摘不下来。 没办法,夏忘川只能用手捂住两个梨子,让自己的体温去融化包裹在梨子身上的冰层。 慢慢地,两个圆圆的梨子似乎越来越软,沉甸甸地在自己的掌心平躺着。 终于可以摘给邱继炎吃了。 夏忘川在懵懂中还记得这就是梦的最后一幕。 因为当梦中的自己正想要把两个果肉饱满的梨子从树枝上摘下来的时候,一直紧紧搂着自己的邱继炎猛地在睡梦中大叫了一声,一下子松开了紧抱着自己的双手。 被身体上一阵莫名巨痛袭来的邱继炎下意识地大叫了一声,猛地睁开了双眼。 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大床,自己仅穿着内裤的身体,还有身边刚刚抓了自己一把的…夏忘川. 邱继炎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没错,一旁的夏忘川也正睁着略有些迷茫的眼睛望着自己,而且他竟然也和自己一样,只穿着一条小小的内裤。 在这四目相对、互相凝视的瞬间里,邱继炎的大脑像最快速的电脑一样在飞快地运转着,回想着。 他的目光掠过一边的床头柜,一个原本装满洋酒的漂亮瓶子如今空荡荡地立在那里,似乎在告诉自己这离奇画面后的某些真相。 他隐隐已经想起了自己喝醉前的那些事,小叔的画笔,夏忘川的身体,自己的酸涩,委屈,还有愤怒。 然后,还能清楚记得的就是这瓶酒。 所以说自己是把它喝光了吗? 那么喝光后,究竟又发生了什么?能让自己和夏忘川以现在这样一种状态同床共枕,甚至树下摘桃。 模糊中,似乎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在邱继炎的脑海中漂浮、穿梭着。 昏暗的走廊,扑倒在墙壁上的身体,柔软的嘴唇、大床上密不透风的相拥而卧…… 这些,是真的吗? 邱继炎再一次看了夏忘川一眼,不管怎么样,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总是要有一句开场白的。 “昨晚,我喝多了。” 夏忘川看着朝自己尴尬一笑,声音紧张的邱继炎,轻轻眨了眨眼睛,脸上似笑非笑。 这句话怎么感觉从小就在各种电视剧中看过一样,而且,还都是那种男主醒来时发现自己光着身子,而被窝中又多了个女人的时候。 “嗯,我知道。” 夏忘川回答得云淡风轻。 “你…怎么会睡…睡在我这儿的?” 邱继炎的脸上有些发烫。虽然回忆有些支离破碎,但是大概的轮廓还有一些,他知道,夏忘川肯定不是自己偷着跑过来的。 “ 你喝多了,不让我走……” 夏忘川幽幽地给了他答案,并眼看着对方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昨晚上…..我对你做什么了吗?” 清醒时的邱继炎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关键是,都搂在一起睡了一夜了,还有什么弯可以拐呢? 夏忘川察觉到他这句貌似冷静的询问中却隐隐带着一点微微的窘迫。如果细品,似乎还有一点儿别的什么情绪,一时却无从分析。 “您都忘了?你强吻我了,还……” 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夏忘川面前出现这样一个与高冷端正无关的邱继炎时,他的第一个念头总是要逗一逗他。或者说,撩一撩他。 因为他喜欢看他在自己面前又可笑又有些可怜的尴尬样子。 因为这个样子的邱继炎,会让他莫名就会产生一种想要宠溺的感觉。 是的,他长得再高大,再老成,可是在夏忘川的心里,却总有那么一刻,还是和当年那个倔强冷傲的小男孩一个样。 而那个小小的男孩,正是他一直想要放在心头去宠爱的宝。 “啊?强吻?” 邱继炎感觉脸烧的厉害,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似乎觉得不好,又急忙收回了舌头。 “真的吗,我都忘了…不好意思,还有…还有别的吗?我是说,我们…我们没做那个吧?” “没做哪个?” 这一瞬间里,夏忘川想狠狠地拧自己一把,因为他知道正在撩拔对方的自己这会儿真的够坏的。 邱继炎:“……” 邱继炎抓了抓头发,胀红的脸上已经开始有些微微的汗意。 “就是…就是我没上你吧?” 他还是一咬牙问了出来。 没办法,这个问题太重要了。 如果换成其他任何环境下,邱继炎都不会把这句话问出来,但是现在的场面实在是太过暧昧,两个人毕竟是以最原始的状态在同一张床上醒来,并且自己疼得苏醒过来的原因还是那样的不可描述,又怎么会不让人怀疑在这漫长的夜晚曾经发生过什么呢。 “嗯…为什么一定是你上我?” 眼下,夏忘川准备最后再跟邱继炎调皮一次,就这么一次。 邱继炎:“……” 夏忘川看到邱继炎的脸色在瞬间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嘴 角也僵硬地抖动了一下,继而,那个男人的脸沉了下来。 “不为什么,没有当然最好,如果有,你记着,肯定是我上你!” 得,调皮吧,到底把人家心底的硬话给憋出来了吧。 邱继炎扔下这句硬绑绑的话后,头都没抬,抬身下了床,走向了沐浴室。 在推开沐浴室门的那一刻,他忽然收住了脚,转过头来。 “都一起睡了,要不要一起洗?” 夏忘川:“……” 他急忙朝邱继炎摆了摆手,匆匆跳下床,三两步便从阳台上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的天,这个男人,这是在反撩吗? 第49章 邱氏集团的女员工今天上午在微信群里只讨论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她们的高冷男神邱总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特别舒心的事儿。 因为一向表情沉稳、高冷端正的他,竟然先是被男员工发现在洗手间里哼唱爱情的小曲。然后又被女秘书发现一个人在办公桌前沉思微笑,直至自己将茶水放在他身边时才临时收起了笑容。 完了,一直单身的钻石男神肯定是遇到爱的收割机了! 微信群里总感觉抱有一线希望的女人们一片哀叹。 上午将近午餐的时候,邱继炎忽然接到了小叔邱岳白的电话,告诉他自己正在邱氏公司附近,要求他出来陪他共进午餐。 他没有犹豫,痛快地答应了邱岳白。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小叔为什么忽然会找上自己,也知道他想要从自己嘴里了解些什么。 邱继炎经过一上午的思考,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做。 说实话,邱继炎今天的心情确实很高兴。 虽然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有些兵荒马乱,甚至出人意外的荒唐,但是荒唐也比苦恼好吧,荒唐也比闷在心里纠结好吧,不管怎么说,是借酒发疯也好,还是憋到火山爆发也罢,自己终于在和夏忘川的感情上走出了一大步。 而且还是很大的一步。 虽说没有跑到那件事的终点,可是邱继炎觉得昨天晚上的自己也算很厉害了,壁咚强吻加相拥着过夜,啧啧,这可是前些天自己想都没敢想的美事儿。 所以回想起来,还真得感谢自己冥冥中那个喜欢收集名酒的爱好。当然,更应该感谢出手相逼让自己借酒浇愁的小叔。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夏忘川对自己这些似乎有点儿酒后无德的事,并不反感。 没错。 一想到早上醒来时他那张似笑非笑,欲说还休的脸,邱继炎的心里就莫名产生一股春潮般的悸动。 这个集温和、倔强、调皮、风情于一身的男人,就像是一个带电的多面体,总会在自己最抓心挠肝的时候,加着劲儿地撩拔自己,似乎自己越窘迫,他就越开心。 你开心就好! 邱继炎在心底暗搓搓地想着,总有一天,老子要把你撩在我身上的火,全部用炮火在你身上轰出去。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撩拔我的好处了…… 邱岳白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邱继炎,直至对方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红色。 “行,总算是知道脸红了,还有救。” 邱岳白喝了一口咖啡,“既然知道不好意思了,关于昨天晚上的事儿,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这个叔叔交待的吗?大侄儿?” 邱继炎白了他一眼,也喝了一口咖啡下去。 “有啥交待的,横竖你说你也都看见了,在走廊里强吻,在屋里面,就那点事儿呗。” 他刚才是忽然间真的有那么一丝不好意思,因为他恍惚间想起了原本有些模糊的一个片段,自己当时应该是跑到夏忘川的门口,嚷嚷着要抓他和小叔的奸,然而结果却是,自己才是那个奸夫。 邱岳白夸张地睁大了眼睛,“我靠,邱总你牛逼!还就那点事儿呗,说得像是你把夏忘川操了一宿似的,别装了,小叔最了解你,别说一宿了,就算有一次你都得带着幌子出来,说实话吧,是不是什么也没干成?” 邱继炎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小叔素来放荡不羁,荤素不忌,却也没想到他今天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张嘴就这样粗鲁不堪。 想来,昨天晚上夏忘川留在自己房中的事对他是个很大的打击。 虽然面前这个说话有些不是味道的人是自己的亲叔叔,可是邱继炎的心里却莫名地产生了一丝很带劲儿的快意。 是我叔叔怎么啦?谁让你想抢我锅里的鱼的! “我带什么幌子?干没干成还能写在脸上吗,叔。” 邱继炎依旧不动声色。 邱岳白露出了一个招牌式的迷人笑容,把脸稍稍朝邱继炎靠近了一点。 “要不咋说你还是个雏儿呢,叔告诉你,你有个一搞事儿就黑眼圈的毛病,你自己知道吗?就昨天晚上那情形,你俩要是真做了,那能是一次两次的事儿吗?估计现在你能不能爬起来都是个问题,黑眼圈那得比熊猫还要大,炎炎,你小叔我谈过多少恋爱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觉得这方面的事儿你能骗得了我?” 邱岳白一脸的嘲讽和挪喻,“所以一看见你,我心里就有数了,你们俩昨晚最多也就是抱团取暖吧!” 邱继炎:“………” 邱岳白看见对面的侄子露出一副“果然我还是太年轻”的表情,心里一阵大乐。 不过转瞬间他的脸上又浮现出有些愁闷的表情。 是啊, 这两个人应该是没能睡在一块儿,可是从昨天晚上两个人亲吻时的样子看,恐怕要睡一块儿也不会太久。 真是没想到,从小到大外人眼中高冷稳重、自己眼中闷骚蔫坏的大侄儿,果然是个喜欢男人的同志倒也罢了,竟然还瞒天过海、暗渡陈仓地把他喜欢的男人收到了家里。 更让自己没有想到的是,看样子本来两个人应该还只是处在蔫捅窗户纸的阶段,可是自己对夏忘川一示好,得,倒把这层窗户纸捅得差不多就要透了。 邱岳白感觉嘴里的咖啡被自己喝出了五味杂陈的感觉。 “炎炎,不跟你扯闲的了,小叔知道你的性格,感情上的事看得最重,也从不乱来,这么说,你对夏忘川,是想来真的了?” 邱继炎看见他忽然间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心里倒有些意外,便轻轻点了点头。 “好吧!”邱岳白叹了口气,“朋友妻尚且不可歁,何况是自己大侄儿的相好,炎炎你放心,我以后不打我侄儿媳妇的主意就是了,啊,这个叫什么还真不好说,炎炎,小夏倒底是侄媳妇还是侄女婿啊?嘿嘿。” 邱继炎:“……” 他朝邱岳白竖起右手的食指,“叔,我只说一次,请你记好了,我是1,我永远都是在上面的!” 邱岳白“嘿嘿”一笑,“我就知道大侄儿在这方面肯定像我,唉,你说你好好的干嘛像我,你要是喜欢女生,这个夏忘川,我就追定了!” 邱继炎:“……” 两个人吃过饭,邱继炎正准备买单的功夫,公司秘书的电话打了过来,向他确认下周去深圳和成都出差的订票时间。 邱岳白见他挂了电话后有些若有所思的神情,有些好奇,“怎么了炎炎?你出差不是家常便饭吗?怎么感觉不太想去的样子。” 邱继炎摇了摇头,“没事儿,那两片区域是二叔负责的,我在想要不要让二叔也一起过去。” 他心里却暗暗道:“还问我为什么不太想去,还不是因为你,我出门一周,把夏忘川扔在你身边,你以为我会放心吗?” 夏忘川下午在按摩室给向红推拿的时候,有好几次差点走神。 他发现自己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向墙上的挂钟,每过一会儿,就忍不住想要看一次。 他知道,因为邱继炎下班的时候快到了。 虽然不确定他会不会像前几天那样很晚才会回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经过昨天夜里的唇齿相接和相拥而眠后,夏忘川觉得自己对邱继炎的感觉,似乎和从前又有些不同。 那是一种想见又不敢见的紧张,夹杂着一种隐隐的期待,只要想一想,心里面就会觉得酸酸软软的,说不出的兴奋和甜蜜。 这感觉让夏忘川知道了,原来和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有过亲密接触后,一个人的内心,竟然会有这么强烈的改变。 这份改变让他免不了就有些心神不定,好在他现在也算是全副武装,一个大黑眼镜就挡住了大半张脸和脸上的表情,不然真不知道在家里撞到邱继炎的话,自己会不会在邱家这些敏感的女人面前露出马脚。 有人敲了敲按摩室的门。 “向红,是我。”推门进来的是向红的老公邱岳凡。 夏忘川礼貌地朝邱岳凡点了点头,“邱先生有事吗?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邱岳凡笑着摆了摆手,走到按摩床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们继续,我今天回来的得早,听说你们在按摩,就过来凑个趣。” 向红抬起头,“我快要推完了,你不是一直说想让夏师傅帮你按一按吗,就这会儿吧。” 邱岳凡点了点头,“夏师傅方便吗?连续按摩很辛苦吧。” 夏忘川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家里人少,休息时间充足,并不觉得很累。” 向红推完了,急着去洗手间,便匆匆出了按摩房。 邱岳凡看着夏忘川微微带汗的脸,一边俯在按摩床上,一边示意他先喝点水休息一下。 夏忘川擦了擦汗,喝了口水,便开始给邱岳凡按摩不太舒服的腰椎。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邱岳凡忽然开了口。 “夏师傅,我昨天陪几个客人去‘宫里’了,结果在跟领班挑师傅的时候,还听到领班提起你呢。” 夏忘川感觉心里一紧,嘴上却还故作轻松地问道,“是吗?怎么好端端地提到了我呢。” 邱岳凡笑着说道,“我这几位客人里有一位是香港仔,他在香港就喜欢松骨按摩,昨天特别问领班有没有会开穴的师傅,结果那个林领班就提到了你,说你是‘宫里’的头牌师傅,开穴的手艺特别好,可惜辞职不干了。” 夏忘川笑了笑,却听邱岳凡又说道,“不过那个林领班说话挺有意思,你知道吗,他说你是‘宫里’最出名的几大帅 哥之一,按摩手法也好,到现在还有好多客人惦记你呢,小夏,真看不出来啊……” 夏忘川怔了怔,缓了缓心神,手下不停,说道,“那些领班的话您也知道的,一个比一个夸张,就我,还几大帅哥,真难为他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邱岳凡趴在按摩床上“嗯嗯”了两声,“你说的也是,服务行业的人有时候说话确实夸张,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不过是为了多推销点业绩,可以理解。唉,现在的人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个个都没个准了。” 夏忘川没有再接这句话,只是觉得今天的二老爷似乎总是一副话里有话的样子。 门口又传来两声敲门声,“二哥在里面哪?那我进来了啊!” 是邱岳白。 夏忘川看见邱岳白进来的时候,轻轻点了点头,脸上微微有一丝胀热。 虽然双手插在裤袋里的男人依旧一脸潇洒,两只桃花眼也还是充满了他招牌的电力,可是夏忘川却在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带着调皮的笑意。 这个男人昨天晚上算是看了一场活色生香的好戏,而且在最后还把助力的角色发挥到了极致,亲手将自己和邱继炎送入了洞房,喔不,是推进了卧房。 想来他现在眼中的调侃,一定是自行脑补了昨夜房间里可能发生的各种画面。 不知道他会不会想到,自己和他的侄子只是相拥而眠,梦里摘梨而已。 “夏师傅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闲着,辛苦了啊。” 邱岳白随意坐了下去,似乎很随意地说了一句。当然,这随意是相对躺在床上的邱岳凡而言,对于自己和夏忘川,当然都懂那句‘辛苦了’的涵义。 夏忘川咬了咬牙,低着头回了句,“不辛苦。” 这个邱岳白,实在是太坏了。 邱岳白见他的表情反而咧开嘴笑了,用手指弹了二哥的脑门一下,“二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早?瞧你这一脸的菜色,咋了?是不是昨天晚上被炎炎喝多了酒吵醒后没睡好觉啊?” 邱岳凡点点头,“可不是,回房后说什么也睡不着了,今天一天都乏得很。” 邱岳白又朝夏忘川挤了挤眼睛,“我也是,离炎炎的房间太近,后半夜就听他在房间里闹腾了,也不知道一个人作个什么劲儿,对了夏师傅,你住他隔壁,更得吵到你了吧?炎炎年纪比你小,闹酒的时候也不多,要是有让你身上哪里感觉不舒服的地方, 你就多担待他点吧!” 邱岳白说到“让你身上哪里感觉不舒服”这几个字的时候,眼睛里的笑意简直挡都挡不住。 夏忘川再一次咬了咬牙根儿,“我这个人睡得死,邱总怎么闹都没关系,我这边舒服着呢。” 邱岳白:………. 邱岳凡看了弟弟一眼,“听妈说你今天跟炎炎吃西餐去了,叔侄俩挺有情调啊。” 邱岳白点点头,“是啊,我回来这些天了,天天在家里混,都快憋成宅男了,难得让邱总请我一次,对了,我听他说下周要去深圳和成都出差,那边的公司是你分管的吧?” 邱岳凡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可是夏忘川却在自己的指尖上明显感觉到身下人的身体微微一颤。 第50章 晚上,邱岳白没有再找夏忘川接着给他画还没有完成的身体画,也没有找他按摩,而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早早便出了门。 想想一晃从巴黎回来也有些日子了,自己竟然不可思议地天天宅在家里,满脑子不是想着按摩,就是想着给自己按摩的那个人,然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对侄儿“媳妇儿”上了心,这感觉,也真够扎心的。 讲真,这要是别的什么人,邱岳白肯定会像从前的自己一样,大胆出手,努力竞争。爱情吗,从来就不是单靠等的,有时候,更要主动出手去抢才行。 可是这回这个人,抢也不能抢,争也不能争,还要眼睁睁地看那两个人在自己的一丈之地暗渡陈仓,眉来眼去,那感觉,他妈的真是难受啊! 所以感觉浑身难受的大情圣邱岳白终于决定今晚要好好地出去潇洒潇洒。 要知道,北京城里可不光是雾霾多,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帅哥,更多。 夜色下的三里屯霓虹闪烁,到处都是一片纸醉金迷。 高人一头又帅到没边的邱岳白一走进那间北京城知名的gay吧,立刻便吸引了前后左右数不尽的火辣目光。 酒吧内迷离强劲的音乐让每个人的肾上腺突突地向上窜着,很多人都在酒吧的各个空间里来回穿棱着,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目的,可是一双双装满了欲望的眼睛却都像猎人一样的逡巡着,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变成今夜床上美味的男人。 邱岳白要了一杯酒,靠在吧台上慢慢地小酌着。 他太熟悉也太了解在自己身上游荡和飘浮的那些目光,完全没有一丝紧张或是尴尬的感觉。 不过说起来,他倒是觉得自己现在的感觉很是奇怪。 虽然自己确实是被一种有些憋闷也有些饥渴的欲望驱使着来到这个满是诱惑的迷宫,但是今天晚上,邱岳白倒真的不是想寻找一个用来打发身体本能的猎物。 不知道是不是被邱继炎和夏忘川虽然低调隐忍却又纯真闷骚的感情影响到了,一向讲究身体是一段感情最佳试金石的邱岳白,竟然莫名地没有对徘徊在身边的不少漂亮尤物睁大眼睛。 他的眼睛确实带电,可是今晚的他,却不想随意地施放电力。 一个略显瘦弱的修长身影静立良久后,无声地从他的视线中闪过,在到处都是诱惑目光的酒吧里,那个身影却似乎带着一份难言的落寞。 那个人来到吧台前,也要了一杯酒,默默地低头坐在吧台前。 邱岳白的目光下意识落在那个背影之上,因为他发现他们点的都是一样的酒……“今夜无眤”。 那是一个看起来非常俊美的年轻男人,身形修长,五官俊俏,尤其是一双上扬的凤眼,看起来极有东方男子的风情。 他既没有去喝杯中的“今夜无眤”,也没有在嘈杂喧闹的人群四处留连,只是看着手中的酒杯发呆。 邱岳白觉得心中莫名的一动,那个男子凤眼斜飞的侧面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让他忽然就有了想要画下来的冲动。 他朝酒保要了一张便笺和一支笔,对着那个男子飞快地勾画起来。 男子开始慢慢轻酌起杯中的酒,随着一小口一小口的酒精入怀,腮边竟然斩渐泛起一丝红晕。 他似乎早已察觉到身侧那个酷帅男子不停挥动的画笔,却看似乎极为无意地舒展着自己的姿态。 有电话打了进来。 他似乎对来电号码有些意外,迟疑了几秒后还是接了起来。 “你好,对,我是何奇。” 邱家的麻将桌上,丁老夫人和邱素云不断地抱怨着,说自己本来还以为老幺这次回来后整个人看起来大不一样,收心养性,不怎么出去风流了,哪成想,就消停了几天,又憋不住了。 邱素云却笑话老太太太保守,老幺才三十岁,正是身强力壮谈情说爱的时候,不出去交朋友,难道还像个丫头似的天天宅在家里不成,更何况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没什么出奇的。 老太太横了他一眼,“谁跟你说年轻人都这样的,那继炎比他还小两岁,还有那个夏师傅我看年纪也不算大,怎么他们俩就天天不出去玩,没事都在自己房间里呆着呢。” 邱素云想了想,点了点头,“你还真别说,这两个人是挺宅的,不爱出门玩就算了,在家里也看不到个人影,两个人还刚好住在隔壁,想想也挺有意思,这幸好一边是一个大小伙子,这要是一男一女啊,我都得猜想他俩是在偷摸谈恋爱呢,哈哈!” 坐在她下家的向红打出一张牌,“你可别逗了,咱们家炎炎虽然说确实是从来不找女朋友,可就算现在帅哥都流行找男朋友,也不能偷偷摸摸找个按摩师吧,再说了,长得还不好看。” 她本是随口说笑逗趣,正在伸手抓牌的丁老夫人却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差点把牌扔到 桌子上。 向红“偷偷摸摸找个按摩师”这句话,让老太太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就想到了郁结在心底的一些陈年往事,一双苍老却不失锐利的眼睛紧紧眯了起来。 其实在丁老夫人的心里,孙子邱继炎的感情问题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 二十六岁还没有交往过一个女朋友的邱继炎,和同龄人相比,在感情方面,确实有些太冷淡了一点儿。 老太太心里面也曾经反复掂量过这件事,还曾经和邱继炎的爸爸邱岳铭私下探讨过。 不过邱岳铭倒是觉得儿子少年老成,注重事业,控制力强,大概是有意将自己的感情放在事业后面发展。 丁老夫人虽然觉得他说得有一定道理,但可惜自己这个长子本身在感情上就是个失败者,当年前妻何湘宁出轨与他分手后,他便跟个苦行僧一般一直单身到现在,在感情问题上,他也没多大的发言权。 要知道,在邱岳铭单身的这些年里,不知道有多少老姐妹老朋友通过丁老夫人想给邱岳铭介绍女人,邱岳铭全部都推掉了。 邱岳铭也就罢了,倒是老太太在这件事上的表现让家里人感觉有些奇怪。这些年来竟然从没逼过儿子续弦,倒和她对子女感情大事一贯十分上心的行为大相径庭。 丁老夫人对儿子感情上的事似乎有一种说不出口的无奈,所以只要一想到大孙子,这无奈便不自禁地转变成了担心。 她既担心邱继炎在感情上受到父母离异的影响,又担心某些方面可能得到父亲的遗传,只不过这些担心,她都只能闷在心里。 所以听到女儿和媳妇本是调侃的话语,她却不自觉地便有些紧张起来。 家里面已经有一个被按摩师勾走的女人了,如果再有一个被按摩师勾走的男人,还让人活不活! 好在自己防微杜渐,一早就要求邱继炎找了一个没容没貌比一般人还不如的按摩师回来,总算安全了一点。 而此刻,刚刚洗过澡,一身清爽味道的按摩师夏师傅却已经露出了远远超过一般人的真容,正在阳台上,默默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当然,看月亮是不假,但似乎等着一起看月亮的人,才是此刻的重点。 “喏,给你。” 一杯香醇的白茶从身后递了过来。 是邱继炎。 夏忘川轻轻转过身,接过他手中的茶杯,目光飞快地在对方 脸上滑过。 从早上两个人略带尴尬地分开后,这还是他们今天的初次碰面。 不知道那个昨天晚上酒后疯狂的男人,是不是又要钻进那道墙壁的后面,轻易也不敢露出真容呢? “还以为你不会出来看月亮了……” 夏忘川喝了一口茶,幽幽地说道。 “今天还真没想看。” 邱继炎也俯到栏杆上,听到夏忘川的话,他一贯淡漠的脸上没有表情,却很快回答了一句。 夏忘川怔了一下,瞥了瞥身边一脸沉静之色的男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这脸色怎么这么冷淡?这人怎么看起来有点偷吃后就想跑的感觉? “喔,那我也不看了,早点休息吧邱总。” 夏忘川将茶杯放在小几上,咬着牙根儿转身想往卧室走。 “这么早就睡?” 邱继炎的宽阔的身体不知道怎么移动得那么快,已经挡在了夏忘川的身前。 “你不是不想看了?” 夏忘川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遮在这个男人高大的身影里,而对方此时的眼睛,在一贯的平静冷淡之下,又像在隐藏着什么、燃烧着什么。 “月亮我是不想看了,可我想……我想多看看你。” 那两片嘴唇还是那样的薄,说话时的弧度也还是那样的有棱有角,可是从那片唇瓣间说出的话,却出乎夏忘川意料之外的……甜蜜又温柔。 他说他想看自己。 夏忘川感觉像有一个小小的烟花在夜空中忽然炸裂了一样,既让人猝不及防,又怦然心动。 身前的邱继炎似乎也是很努力地说出了这句明显带有表达意味的话,说出之后,他迅速把头扭向一边,倒是真的去看天上的月亮了。 夏忘川收回了想要离开的脚步,既然有人已经口嫌体直地表达了想要多看看自己,那自己为什么还要走呢。 “你早上说我昨天强吻你了?” 邱继炎似乎犹豫了片刻,又低低问了一句。 “嗯……是。” 夏忘川没想到他开口问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极为狂野的问题。 “舒服吗?” 我的天,这话可怎么回答,他感觉自己的脸一定是胀红了。 怎么回事儿,这没喝酒的邱继炎,说的话竟然比 酒后疯狂的他还要让人心惊膝软。 是不是越高冷端方的男人,在说出这些私密的话语时,才会越让人感觉脸红心跳。 “我没别的意思,”邱继炎看见忽然间红了脸的夏忘川,愣了一下,似乎觉得有必要对自己的话做个解释,“我的意思是我没什么经验,怕你感觉不舒服。” 得,这么义正言辞地一解释,这话是更加没法儿回答了。 怎么回答?说你吻得我很舒服,舒服得整个一白天都在回味,没事就偷偷舔一下嘴唇吗? 还是说你没经验也没事儿,大不了…大不了咱们多练习练习呗。 夏忘川选择了什么也不说,而是转身倚到阳台栏杆上去看远处的天空。 邱继炎叹了口气,也跟着他转过身,“那就是不舒服了,我也知道,我这人在这方面挺笨的。 夏忘川:“……” 夏忘川感觉自己被他彻底击败了。 “其实…..也不是…你…你……唉,其实我挺舒服的。” 为什么要让他因为不自信而叹气呢,明明,明明自己确实是很舒服的,为什么不勇于承认呢。 “嗯,其实我觉得也应该差不多,我模糊中记得你后来还挺主动的,我没记错吧?” 邱继炎似乎觉得夏忘川的回答验证了自己的判断,又一本正经地接了一句。 夏忘川:“……” 我靠,邱继炎,你这家伙肯定是诚心的!你比你小叔好不到哪去! 似乎已经知道夏忘川不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邱继炎也没有追问下去,两个人都静静地看着月光下迷一般的夜色,似乎在享受这份难得的安宁。 “我过两天要出趟门。” “我知道,听你小叔说了。” “趁着这几天,我打算好好想一想,到底还要不要让你留在邱家做按摩师。” 邱继炎的声音很平静,可是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却让夏忘川一下子转过了头。 “怎么了?有人发现了什么吗?” 邱继炎有些不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握住夏忘川纤长的手指,慢慢抚摸着。 “没有,别担心。” 邱继炎略带亲呢的动作让夏忘川的心加速跳了跳,这个男人酒后疯狂的举动会让人紧张兴奋,而眼前清醒中微微笨拙的他却更让人目眩神驰,不能自己。 “那为什么想到这个问题上了?”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在夏忘川的内心深处,已经隐隐猜测到了邱继炎的想法。 不过,他还是想听到他亲口说出来,看看是不是两个人已经心有灵犀。 “我……我想搬出去住,那样才能真正和你在一起,每一天看到的都是真实的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伪装的你,我也不想再让你住我的隔壁,天天憋得我流鼻血,我想…天天搂着你睡觉,懂了吗?” 一口气说出心里话的邱继炎轻轻吐了一口长气。 夏忘川感觉自己的心巨烈的跳动着。 懂!怎么会不懂。 因为你现在想要的,早就是我想要的,甚至比你想要的时候要早了不知道多少年! “我懂,可是……” 夏忘川故意收住了话尾,明亮的眼睛朝邱继炎眨了眨。 邱继炎抓着他手指的手用力握了握,眼睛眯了起来。 这个让自己着迷的男人总会在不经意间挑逗和撩拔自己。没错,尤其是当他唇角上扬,眼睛眨动的时候。 “可是什么?”尽管知道这个男人偶尔会使出温柔而又撩人的坏,可是他却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哪怕自己会被他撩得牙根儿发痒。 “可是有不少人都在背后说你是性冷淡,住隔壁还是住一起,其实也无所谓吧……” 操! 这他妈已经不是在挑逗和撩拔,这就是直接了当地找操了啊! 自己要是再不把他拿下,那可就真的是认怂了。 “行!我是性冷淡,你不是按摩师吗,手艺那么好,现在就去给我治!” 邱继炎双臂猛地一伸,将夏忘川整个人拦腰抱了起来。 第51章 邱继炎的力气有多大,夏忘川在他喝醉酒发彪的时候已经体会得很深了。 现在清醒的他,拦腰抱起自己,果然也不费吹灰之力。 “邱总别闹,他们可能还都没睡呢!” 他已经习惯了称呼这个男人为邱总,情急之下,还是这样叫了出来。毕竟,身为一个男人,被另外一个男人来个公主抱,任谁,都是有些害羞和尴尬的。 “你叫我什么?还不改口吗?” 邱继炎停住了脚,把抱在身上的男人紧了紧,面色虽然没变,两只眼睛却露出一股有些凶狠的表情。 “叫什么?” 夏忘川一时间有些紧张,邱继炎在清醒的时候脸确实冷,哪怕心里明明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说着只有喜欢的人之间才会说的话,可是这话从那张扑克脸上传递出来时,就让人莫名的有些心里发慌。 “要不叫小邱?” 邱继炎:“……” 这个时候的夏忘川,真的不像从前想要撩拔邱继炎的时候那样调皮和自在,大概是被悬空抱着的原因,从大脑到身体都有些不着边际。 那个人貌似凶巴巴地让他改口,他便当真以为自己大概不应该在私下里还一口一个邱总的叫。 所以,既然自己比他大两岁,他曾管自己叫过夏哥,自己叫他小邱,也没什么问题吧? 邱继炎一时间被这个“小邱”给弄愣了。 虽然自己也没有什么恋爱经验,可是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叫自己老公吗? 他皱了皱眉,忽然低下头去,嘴唇压在夏忘川的耳边,“叫老公。” 夏忘川感觉自己被他喷到耳边的热气和那句低沉而又强硬的话彻底弄晕了,一时间大脑似乎有些缺血,“可是你比我小啊……” 邱继炎咬了咬牙根儿,“那叫小老公!” 夏忘川彻底没电了。 小老公……. 好吧,邱总,你高兴就好。 他咬了咬嘴唇,刚要喊出邱继炎要求他叫的那个称呼,邱继炎放在床上的手机却忽然在幽静的夜色响了起来。 夏忘川在邱继炎的身上挣了一下,示意他放自己下来去接电话。 “叫小老公,不然就这么一直举着你。” 邱继炎完全不为所动。 夏忘川现 在才知道,邱继炎绝对不是只在喝醉的时候才语出惊人。 只不过这人清醒的时候太能控制自己,藏得太深了。 “小…老公!” 夏忘川终于把这个既有些陌生,又莫名觉得亲切,但又让人羞涩的字眼叫了出来。 在双唇吐出这个词语的刹那儿,他甚至觉得自己眼圈一热,有一股又热又胀的感觉在眼眶里涌动着。 夏忘川知道,那是两汪在眼窝里打转的泪水。是十六年苦苦期待与守候后,在黑夜里看见黎明的感受。 邱继炎满意地眯起了眼睛,抱着夏忘川快步走到床边,将他轻轻放在床上,拿起了一直在顽强呼叫的手机。 电话是邱岳白打来的,邱继炎想了想,接通了电话。 “叔……” 对方似乎稍稍迟疑了一秒钟,“是我,何奇。” 邱继炎瞬间绷直了自己的身体,“怎么是你?我…我小叔呢?你们怎么在一起?” 对方忽然间“吃吃”地笑了起来,“邱总,你不用担心,你小叔就在我身边,睡得很香,还在打鼾呢,你听听……” 他大概是把听筒放到了一边,邱继炎的耳边果然传来男人沉睡中均匀的鼾声。 “你什么意思?我听不出来这是谁。” 邱继炎的脸色已经变得又黑又沉,坐在床边的夏忘川已经看出了他的变化,一时间不敢打扰他,便安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邱总,嘿嘿,不对,我看你叔叔的微信里标注你的名字是炎炎,别说,叫着还挺好听的嘛。既然你听不出来这是你小叔的声音,好,我挂电话,用你叔叔的微信跟你视频一下,你就能放心了。” 对方似乎挂断了电话。 夏忘川从来没有看到邱继炎会有现在这样难看的脸色。 微信提示响了,邱继炎默不作声地接通了视频来电。 对面的视频里先是闪出何奇那张带着迷人微笑的脸,他朝邱继炎眨了眨眼,凤眼里满是得意与色诱。 “嗨!炎炎,好久不见!” 邱继炎将手机尽量远离自己的正脸,更是将夏忘川完全隔离在镜头之外。 “再说一遍,你什么意思!” 邱继炎这句话里带出的怒气让一旁的夏忘川都感觉到了。 “哈,说实话,没什么意思,怎么说呢,就是想得瑟 一下、秀一下我的性伴侣给邱总看看,让你知道,做不了你的老婆算什么,我可以做你的小婶呀,哈哈哈哈……..” 对面的何奇发出一串又骚又浪又明显在和邱继炎叫板的笑声。 在笑声里,他把手机镜头调整了一下,落在身后的一张大床上。 床上露出一个男人的身体,一条雪白的床单盖在他的腹部,却遮挡不住他雄健的胸肌和下面两条强健的大腿。 镜头再向上,是一张略略侧卧在枕头上的男人的脸,乌黑的中长发有些散乱,脸色憔悴中透出一丝暗红,满脸的胡渣青青的,却依旧能看出逼人的帅气。 没错,果然是沉睡中的邱岳白。 闪在一边的夏忘川在邱继炎斜举的手机里看到了邱岳白的脸。 他心里叹了口气,既是为邱岳白竟然上了何奇的床,也是为了邱继炎现在一言难尽的心情。 看着镜头里邱岳白纹丝不动的睡脸,他的大脑忽然间闪过一个念头。 何奇整出这么大的动静和声响,怎么邱岳白还是睡得这么沉呢? 听到何奇明显在向自己叫板的语言,邱继炎的面色却似乎在愤怒中变得沉稳了。 “何奇,大家都是成年人,我劝你别搞这种小孩子的把戏。如果你只是想和我小叔搞一夜情,恭喜你,你做到了。但如果你想搞别的,我要奉劝你,早点把他弄醒,让他马上回家,没有人会一直是沉睡的,对吗?” 邱继炎的声音低沉而又阴冷,一边的夏忘川暗暗点了点头,果然,邱继炎早就敏锐地察觉到了邱岳白的异常,并且预感到何奇似乎并不是单纯向他示威这么简单。 对面的何奇俯下身,在邱岳白的脸上“叭”地亲了一下。 “亲爱的小炎炎,你总是这么地懂我,一夜情是什么鬼,我自打被你嫌弃了之后,早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我对你小叔,就跟当年对你一样,是苦苦的仰慕,深深的眷恋,早就等待他很久了,嘿嘿,不过他可不像你,跟南极冰山似的,你小叔可是座热情的沙漠,弄得我现在还浑身都是火呢,哈哈哈哈!” 邱继炎淡淡地“哼”了一声,“很好,这才是我熟悉的何奇,说吧,你想要什么。” 他太了解眼前视频中的这个男子,仅仅睡到一个帅哥是绝对不能满足他的胃口的。 而且从他的言谈里,也验证了他和邱岳白之间果然不是简单的一夜情,而似乎是 早有预谋。 不过,邱继炎心里有数,自己的小叔除了对家里人外,在外界尤其是在法国早就已经公开了同志的身份,他现在又是单身,就是跟男人搞个一夜情也算不了什么。 何况他又不是邱氏的高层,就算是何奇想拿自己和他上床的事炒作,对邱氏的影响应该也不会太大。 当然,如果这事儿传到家里面,相信还是会掀起轩然大波,不过好在小叔的为人处事比较开放散漫,家里面也算是有一定的心里准备,估计还不至于造成太大的伤害。 所以,他虽然也在隐隐地担心,却并没有太大的乱了分寸。 对面的何奇却像是读懂了他的心思一样。 “炎炎,虽然你很懂我,但我想说,其实你还不是真正地了解我。我知道你心里大概是怎么想的,你觉得这种你情我愿的事儿根本不是个事儿对吧?你小叔醒过来拍拍屁股就可以扔了我走人对吧?嘿嘿,你再好好看一看,来,我给你展示一下。” 何奇手里的镜头从邱岳白的身体上慢慢移开,围着他的身体缓缓地绕了一大圈。 邱继炎和夏忘川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那张规格非常大的床上,原来并不只有邱岳白一个人,还有两个同样光着身子的男人在沉沉大睡。 “哈哈,看到没?猛吧,炎炎,你也在外国生活过,也听说过外国的gay很乱,但是你还没有见识过吧?你小叔可不是一般二般的战士喔,我是试过一次就终生难忘,肯定不会放手的。” 镜头里何奇的脸忽然变得狠厉起来。 “邱继炎,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忘了我的,对不对?” “我现在正式告诉你,如果你不想让这些精彩绝伦的画面成为你们邱家的大礼包,也不想邱家和邱氏在社会上成为网红,就请闭上你的嘴,不要在你小叔面前多说一句有关我的废话,我想要什么,我心里清楚,你放心,现在的我早就不稀罕做你的人了,但是,我却很想要做你的长辈,嘿嘿,大侄子,你要乖乖的喔!” 对面的视频中断了。 夏忘川看了眼邱继炎,对方的脸上平静得连一丝表情都没有,但是却像有一股黑色的气流在他整个人身上旋转着、冲击着。 他轻轻走到邱继炎的身边,虽然一时间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是就算是沉默不语,自己也要站在他的身边。 邱继炎感觉到了走 到自己身边的夏忘川,他侧过身,目光虽然还凝视着阳台外的夜景,右臂却抬起来,把那个男人的肩膀紧紧揽在自己身上。 宁静的夜里,两颗男人的心在忽如其来的风波中,似乎靠得更近了。 一阵此时此刻听起来异常刺耳的铃声又响了起来。 声音的来源依旧是邱继炎扔在床上的手机。 他轻轻放开夏忘川的肩膀,稳步走过去,抓起手机。 号码清晰的来电显示让他的眉间闪过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是一个来自大洋彼岸的号码,是邱继炎目前最大的跨国合作伙伴的项目牵头人,汤姆。 虽然从时差的角度来说美国现在正是工作的时间,但是身为中国通的汤姆历来有很好的工作礼仪,他知道中国人的作息时间,可以说,除了有极为重要的事件发生,他是很少在中国午夜时分给邱继炎打电话的。 所以,这一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电话。 “嗨,汤姆,发生什么事了?” “邱,这么晚打给你,因为有一件很紧急的事,我就开门见山了。” “你知道的,咱们两个集团最终能够合作的主要原因,就是基于邱氏手里拥有org项目的专利技术。包括我在中国市场上调研和审核的主要内容,都是在调查和对比有没有其他和这项技术类似或接近的,目的自然是确保咱们产品的唯一性和不可模仿性。当然,我的调查受时间所限只能是一部分,重点在你们之前做过的市场调查,而我也相信你们所做的调查结果。” 邱继炎认真听着对方快速而逻辑清晰的表达。 “可是邱,就在昨天,我们在北美的主要竟争对手,竟然在媒体宣布和一家香港的公司正式合作,研发出的新产品和我们的org简直如出一辙并更具特色。邱,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我的老板已经大发雷霆,我甚至觉得我离被解雇的日子都已经不远了……” “汤姆,没有时间抱怨,第一,我可以向你保证,邱氏之前做的调查绝对经得起检验,在当时,整个大中华区包括香港,是绝对没有同质项目和产品的。第二,你马上把你掌握的所有资料都发到我的公司,不,你直接发到我的私人邮件里,这项专项技术可以模仿的可能性非常低,除了核心技术外泄。我马上开始调查,如果出现商业机密泄露或被剽窃,我们便还有转机。” “好吧,邱,希望你能有好运气,我最近真是倒霉透了 ,你说会不会是上帝在怪我太贪心,又喜欢女人又喜欢男人呢?” 邱继炎:“上帝会保佑你的,汤姆,我等你的邮件。” 邱继炎挂断了电话,目光慢慢从对面的墙壁上收回来,落在一边安静倾听的男人脸上。 “过来。” 他朝夏忘川伸出手。 夏忘川愣了一下,虽然邱继炎和对方的通话他听得不是很完整,对这些纯商业上的交流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是他却听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在午夜时分匆匆而至的电话,对于邱继炎所在的邱氏来说,不仅不是一件好事,甚至,应该是一件影响极大的负面事件。 面前的这个男人,虽然高大的身体依旧挺得笔直,脸上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可是夏忘川知道,在接完这个电话后,邱继炎身上无形中增加的压力,要比刚才何奇发来的视频还要大了很多。 他靠近了邱继炎的身体,而对方在他走近的第一时间里,已经将他抱在了胸前。 “对不起。” 邱继炎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种独有的磁性。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夏忘川的双手慢慢环在邱继炎的背后,并慢慢在他的肌肉上轻轻揉捏着。 “本来我今晚……是想做你老公的,可是现在……” 邱继炎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一边桌面上的电脑上。 想来,他在焦急地等待汤姆即将发来的邮件。 “我,我不急的,真的。” 夏忘川觉得自己要是接受了邱继炎这句对不起的话,倒好像自己有多盼着那种事一样。 “嗯,我知道,我知道你和现在的很多人都不一样。” 邱继炎忽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这人从小就喜欢防人,心里面独得很,总觉得谁接触我多一点,就是在图着自己什么。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朋友,也不喜欢对别人投入感情,除了小时候的…” “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因为在长大以后,出现在我身边的人,果然大多数都是带着一些目的而来,不是图我的钱,就是图我的脸,反正,我感觉没有人想要我的心。” “不过,从认识你的那天起,我就感觉特别的奇怪,怎么说呢,就是感觉对你没有那种下意识的防备和反感。” “可能,是因为你莫名其妙地就让我感觉到,你 肯定是不会伤害我的那个人……” “有的时候,我自己瞎想,会不会是你点穴的功夫太厉害,偷偷点了我的什么穴道,所以我才会对你这么上心,这么迷恋……” 月光下,一向不擅言谈的男人伏在另一个男人的肩膀上,像一个小孩子般嘟囔着,一句又一句。 虽然听起来支离破碎,却让夏忘川感觉到一种无限的温情。 “今天虽然在床上做不了你老公了,可是总得叫几声让小老公高兴高兴吧?” 夏忘川:“……” “快叫!” “小…老公…” 第52章 为了不打扰邱继炎连夜查看邮件和资料,夏忘川还是在邱继炎默许又有些不舍的眼神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说实话,刚才何奇视频中那让他目瞪口呆,倒吸一口凉气的画面确实让他受到了巨大的视觉冲击,他也想一个人静一静来缓冲下始终有些惊讶的心神。 可能对于邱继炎来说,后面接踵而至的商业灾难并不逊于邱岳白那边混乱的局面,可是对夏忘川来说,却还是邱岳白那一幕给他的打击更大一些。 因为邱岳白毕竟是天天生活在自己身边的一个人,并且是一个热情开朗,对自己也十分友好的人。 尤其是在邱继炎喝多后的那天晚上,在邱岳凡和向红已经快要发现正在疯狂亲吻中的邱继炎和自己时,是邱岳白急中生智,灵活机变,保护了他们两个。 邱继炎这个西化的小叔,虽然一双桃花眼是多情了一点儿,可是却算得上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了。 所以当看到那个一脸奸诈,凤眼含春的何奇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把邱岳白弄上了床的时候,夏忘川真的是替他感到遗憾。 然而当后面那更加让人感觉可怕和作呕的一幕出现的时候,夏忘川真的觉得自己的人生观都要被摧毁了。 这样荒唐无耻的行为,怎么会出现在邱岳白的身上呢? 用邱继炎的话说,他的小叔是那样坦诚透明的一个人,爱就是爱,恨就是恨,每一场恋爱都用心良苦,全情投入,从来不会利用感情去欺骗哪个人的身体。 而这样的一个他,怎么会和几个人同时爬上一张床,难道……不觉得脏吗? 还有,为什么四个人的床第间,只有何奇一个人是如此的清醒,而其他三个人,都像是多少天没睡觉了一样,睡得那么死呢? 夏忘川感觉自己的脑海里像有无数个念头在翻江倒海,自己已经如此,想来隔壁的“小老公”,一定是更加的灼心和烦闷吧。 一想到那个蛮横地让自己叫他“小老公”的男子,夏忘川便不自禁地觉得心头一暖。 这个在遇到突发状况时面不改色,始终冷静如常,并且能迅速抓到问题关键的大男人,却偏偏板着一张脸,逼着自己叫他小老公。 而这个时候,总会让夏忘川回想起自己还叫夏沐的冬天,那个倔强的、初次相见的男孩,冷着脸看着邋遢而又口吃的自己。 “我没有哥,我哥才不 会是个结巴呢。” “他是我哥,以后谁再敢欺负他,小爷就敢废了谁!” “你身上擦啥了?闻着怪香的。” 原来,这个当年在被窝中闻着自己体香而感到好奇的倔强男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真正的长大了。 而且,还真的很大。 如果今天晚上不是忽然间发生了何奇和小叔间这样离奇的事件,继而邱继炎又接到了美国那边事关重要的紧急电话,想来现在的自己,应该已经臣服在隔壁男人的身下。 在没有边际的夜色里,用自己温热幽深的港湾,去包容着他扬起风帆的船。 在他霸道又强势的压迫下,一声声叫着,“老公…老公…” 只不过这个老公,可不仅仅是嘴里的“小老公”,而是会让自己死去活来的“大老公。” 夏忘川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无尽的想像中慢慢热了起来。 大概是想到了童年,又想要摆脱掉身上这股莫名的灼热,夏忘川忽然想起了什么,便下了床,走到衣柜前将那个保险箱打开了。 保险箱的密码是他和邱继炎生日的组合。 他从保险箱里拿出那个哆啦a梦的徽章,躺在床上开心地欣赏着、摆弄着,就像从前的好多个日子一样。 只不过那时候的他,总是悄悄对那个张着大嘴笑的家伙说出自己心底的愿望,希望它能将自己带到邱继炎的身旁,并且拥有他、得到他。 而今天,这一切似乎真的美梦成真了。 夏忘川的目光从哆啦a梦的徽章慢慢移到保险箱的上面,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上慢慢出现了一丝紧张和担心。 这个保险箱是那么的坚固和复杂,里面装满了自己在过去岁月中的一些印迹,可是这些印迹,到底是永远封存在这个小小的保险箱里,还是坦诚地向邱继炎敞开它,夏忘川一时间还难以做出决择。 不过夏忘川心里面其实是知道的,自己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走进他的世界,为什么要得到他的心,这些事情,自己不可能永远对邱继炎隐瞒下去,只是在等待两个人将前行的路走得更坚实一些、更牢固一些的时候,再一一向他坦白。 毕竟,伪装起来的自己,所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一个字,爱。 夏忘川只希望等到这个保险箱彻底对邱继炎打开的那一天,那个男人能够体会到自己这颗层层包裹起来的心。 第二天一大早,邱继炎便收拾好自己,将研究了将近一个通宵的资料装进公文包里。 刚想推门而出的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到了阳台上。 外面的天还没有大亮,夏忘川的房间里还没有灯光。 邱继炎默默地站在阳台门前,顺着透明的玻璃窗朝里面看着。 床上的男人还在睡梦之中,一张脸在雪白的枕巾上一动不动。 他的脸没有任何的修饰,却有着一份天然的纯净,看起来就像是一朵野生的百合,在清新中透着淡淡的幽香。 邱继炎没有去推开那扇对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设防的门,只是目光平静地在夏忘川的脸上和薄被下的身体上流连着。 如果有人在此刻看到他的目光,一定会发现在那份平静下隐藏着强行控制的贪婪。 他默不作声地盯着夏忘川看了半响,想要转身离开,因为今天想要做的事对邱继炎来说,实在是太多了。 刚要移动脚步的邱继炎似乎愣了一下,目光从夏忘川的脸上迅速滑到了他伸在被子外的右手上。 在他修长纤细的手指中,握着一个看不太完整的东西,蓝莹莹的,冷眼看去,倒像是一个小孩子的玩具。 邱继炎下意识皱起了眉毛,心头浮起一个既模糊又有些疑惑的念头。 只是那念头一时之间还只是支离破碎的残片,让他找不到自己究竟为了什么会在这匆匆一闪之间产生这样一种奇怪的感觉。 夏忘川的手指太过纤长,那个小小的蓝色玩艺在他手里被遮住了大半有余,看不太清楚本来的面目。 一瞬间里,邱继炎甚至有个想要推门而入一窥究竟的想法。 床上的夏忘川似乎快要醒了,自然地翻了个身,握着东西的手也缩回到被子里。 邱继炎摇了摇头,似乎想把眼前这莫名的困惑从脑海中甩出去。他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转身出了门。 一夜未归的邱岳白在中午的时候回到了邱家。 这个时间正是老太太和女人们午睡的时间,大房子里显得格外的安静。 看见客厅里没有人,邱岳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有急着回卧室,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呆呆地出了会儿神。 他从今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便头疼得厉害。 他觉得让自己头疼的原因大概有两个,一是酒,二是一起喝酒 的人。 酒,似乎就是酒吧里惯常喝的酒,按照常理,以自己的酒量来看,昨晚喝的虽然不少,却还不至于达到醒来时那种脑袋要炸开的感觉。 那感觉让他甚至产生了自己喝的可能是假酒的判断。 而一起喝酒的人,就是昨晚那个以一副孤寂之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凤眼男子。 当然,现在邱岳白已经知道了,他叫何奇。 应该说,在邱岳白初见何奇并有些心动地为他画像的时候,那个独具东方美感的男子的确是让他眼前一亮。 在嘈杂纷乱的酒吧里,他孤单的背影、若即若离的神态,还有他漂亮的带着水波般的凤眼,都让这些天有些憋闷的邱岳白燃起了身上的荷尔蒙。 他让服务生将自己画好的小像和一杯酒送到了何奇的面前。 他不知道,那个男人在看到那张画像时凤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 他们像很多浪漫电影中的孤身客一样,优雅地举杯相视一笑。 继而,靠近,聊天,喝酒…… 让邱岳白有些吃惊的是,这个凤眼斜飞的男人竟让他感到了久违的知己味道。 他的喜好、言谈、包括生活里的一些习惯,竟然都和自己极为相似或是重叠。 这种有缘千里来相会的感觉让邱岳白的心中慢慢滋生出一种异样的东西。 他当然不会知道,对方的一切都是有备而来,包括早已了解他的各种爱好和习惯,也包括他会出现在这里的时间。 对于邱岳白来说,浪漫的天性让他习惯了生命中不能缺少感情,可是他的每一段感情又都是一次隆重而正式的开始。 比如现在,比如眼前的男子,他动了心,却并没有动自己的肾。 可是对有备而来的何奇来说,在他需要执行的计划里并没有安排与邱岳白一点点循序渐近风花雪月的时间。 在那份计划里,他要做的,是迅速而干脆的拿下邱岳白。 没错,拿下,可以不计办法。 这是那个人在交待他计划时的原话。 于是在邱岳白去了一次洗手间回来后,他嘴里的酒,已经开始变味了。 沙发上的邱岳白揉了揉眼睛,说实话,此时的他最想做的,就是让夏忘川给自己好好地推拿按摩一次。 因为现在的他,在浑身酸软胀痛的情况下,更有着 内心里说不出的焦灼,想让那双灵巧柔韧的手来帮自己舒缓一下。 可是,一想到夏忘川眼镜片后面那双纯净温和又目光坚定的眼睛,邱岳白叹了口气,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让他既有些困惑,又有些郁闷,还有些,说不出的憋屈。 他头一次发现酒量超常的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喝大了,而且喝大到,醒来时自己已经一丝不挂地躺在酒店的大床上。 而当他环顾四周,身边也果然不落俗套地躺着一个和自己同样状态的男人,何奇。 人生果然到处都是狗血剧。 邱岳白承认自己不是那种纯洁到白莲花般的男人,在比较年轻的时候,在自己恋爱的空窗期,偶尔在欲望实在难以平复的时候,也曾经发生过一夜情。 可是那种情况不仅极为稀少,最主要的是,对于那样的人,他们双方之间原本也没有打算发展什么亲密的感情。而只是做为雄性动物的男人在特殊时期一种特殊的排遣,虽然下作,但也是一种既然做过就没法去逃避的事实。 所以随着年纪的增长和思想上的愈发成熟后,这种情况对于邱岳白来说已经基本不复存在了。现在的他,即便身处灯红酒绿、浪漫无比的巴黎,也还是在坚持他现在的底线,有了感情,再有性。 可是现在呢? 看着靠在自己胸前甜睡状的男子,邱岳白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明明是自己很感兴趣,甚至想进一步开展感情交往的男人,可是自己怎么会稀里糊涂先跟他上了床呢。 早已经不想再随便的自己,难道在酒后又变得那么随便和风流了吗?他不知道,因为他已经完全回想不出哪怕一丁点当时的情景。 更让他感觉难堪的是,从前不论喝了多少,自己和爱人间的性事从来都是一清二楚的,可是昨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却全然不知。 不过从甜睡中苏醒过来的何奇很快便让邱岳白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当对方满脸风情地亲吻着他,用手指勾着他的下巴,用嘴唇舔着他的脖颈,并告诉他昨天晚上他很厉害,很疯狂,足足做了自己五次的时候,邱岳白先是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他简直有些不太敢相信对方的话。 作为一个男人,他当然也希望自己有那样强大和凶猛,可是他又非常非常地了解自己 ,已经三十而立的他,一夜两次早已是自己最大的极限。 一夜五次? 自己二十岁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纪录啊! 在邱岳白有些吃惊和疑惑的同时,让他更感困惑的是,清晨醒来的何奇似乎也与夜店霓虹下那个看起来冷漠孤独别具魅力的男人有了一些说不出的不同。 脸还是那张脸,斜飞的凤眼也没有变,可是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邱岳白自己心里却明白,那张脸上的表情,尤其是那双眼睛里的很多东西,似乎已经随着阳光的照射而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他似乎已经……不太像昨夜的那个他。 不过他还是有些喜欢他的,毕竟喝大前的那份感觉虽然断了片,但还在大脑里延续着,不会在一个夜晚后便马上消失。 于是他们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也约好了再见面的时间。 在他们暂时告别的时候,何奇告诉他,他对他画给自己的小像很有兴趣,特别想去他的家,在邱岳白的画室里让他正正式式地给自己画上一幅肖像。 邱岳白有些迟疑后还是答应了他。 对着一个一晚上让自己上了五次的男人,有什么不答应的理由吗? 没有。 邱岳白最终还是没有去找夏忘川给他按摩,而是一个人跑回卧室里,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下午的楞。 夏忘川晚上给邱继林做完推拿后,路过客厅里,发现邱家的麻将局已经开战了。 本想在走廊里一闪而过的他,忽然间在牌桌上看到了邱岳白的身影,不由自主地便停住了脚。 客厅外还有一个小茶厅,他便假装忙热了在那里扇风,目光却从客厅敞开式的月洞门望进去,落在邱岳白的脸上。 这个昨晚在大床上沉沉睡去的男人,在夏忘川看来,此时此刻的表现似乎也有着一丝不对劲儿。 不仅听不到他平时爽朗逗趣的声音,连始终带着招牌微笑的脸上也好像挂着一份隐隐的烦躁。 他是在后悔昨天自己的疯狂举动吗?夏忘川在大脑里问着自己。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一种奇怪的直觉,夏忘川就觉得自己当时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哪怕,那一切确实是自己亲眼所见,他依然选择了不相信的答案。 他确实看得有些入了迷,竟然连身后有人悄悄走过来都没有留意。 直到一只强健有力的、男人的手慢慢从他那件宽大无型的衣服后面伸进来,落在他的后腰上轻轻捏了一把,夏忘川才猛地察觉到,惊慌之下,差点就叫出声来。 “嘘,是我,你老公。” 身后的男人在他的耳边及时阻止了他,让那声叫喊中断在他的胸膛里,剩下的,则是一种突然释然后虚脱般的感觉。 不带这么吓人的! 尤其,搞小动作吓人的还是那个从来都庄重、稳健到令人望而生畏的男人。 “别看了,回房给我按摩。” 邱继炎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 夏忘川快速在整个房间里四处看了一遍,快速地踮起脚,在邱继炎的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在对方眯起眼睛略略发怔的时候,他拿过邱继炎手里的公文包,“邱总请上楼。” 半眯着眼睛的邱继炎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看着拿着公文包站在一边等自己先行的夏忘川,心里忽然就鼓起了一股火。 “你走前面。” 他不动声色地说着,可是那声音却像是天生带着一股将军般的威严,让夏忘川不知不觉便有了听从的意识。 他拿着邱继炎的公文包,走在前面先上了楼梯。 高大强健的身影跟在他的后面,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夏忘川每踏上一级台阶便呈现出完美线条的臀部。 眼看着夏忘川一只脚已经走到二楼,一只脚还在楼梯上,邱继炎压低了嗓门,“站这别动!” 夏忘川:“……” 他不知道身后的男人想要干什么,急忙收住了脚。 他不知道,在身后邱继炎的眼睛里,这个姿势下的他呈现出的是一个漂亮而又极具诱惑感的线条。 “真带劲儿……” 邱继炎在心里暗暗嘀咕着,终于忍不住伸出了手,用力在那鼓翘坚实的地方狠狠捏了一把。 夏忘川吓了一跳,急忙回头看过来的时候,身后的邱继炎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从自己身边绕了过去,似乎耍流氓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我去!面瘫流氓才是真流氓...... 第53章 邱继炎双臂横抱在胸前,靠在一边的书桌上,静静地看着夏忘川弯腰在自己的大床上铺弄着按摩时专用的床单。 那个男人修长而又不失结实的身体在俯身忙碌中凸显出一个完美的线条。 这诱人的线条让他下意识动了动右手的手指,刚才指尖捏在夏忘川身体上的触感还没有褪去,又被眼前鲜活的画面勾起了新的悸动。 邱继炎今天非常的累。 整整一天,他都在和团队中几个信得过的核心成员在一起研讨和分析汤姆那边发过来的资料。 汤姆没有夸大其辞,竞争对手拟上线的新产品确实与org项目具有极强的同质性,或者说,更胜一筹。 经过整整一上午的分析,大家初步断定对方产品的核心技术大概有九成是模仿或者说剽窃了org的核心技术。 显然,集团内部出现了重大的商业泄密行为。 但是如此重要的核心机密,整个邱氏,又有几个人能够接触得到呢。 叮嘱几个成员要严守此事后,整个下午的时间里,邱继炎一个人在办公室内沉思了良久。 公司正常下班后,他和几个核心成员没有走,而是在他的办公室内开了一个非常机密的会议。 等到他将下午思考后的一些想法和安排都部署好之后,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都用力点了点头。 忙完这一切,在回家的路上,邱继炎打开了车窗。 北京城夏夜的炎热正被一阵夹杂着雨点的骤风吹散,车子一路行来,邱继炎慢慢消去了整整一天积累在身上的火气与紧张,留下的,是疲劳的身体,和对一双手的期盼。 是的,那是一双灵巧、纤长、湿润中又带着坚韧的手。 这个时候的邱继炎,忽然发现,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似乎已经变得越来越迷恋和依赖这双手。 当然,更迷恋的,是这双手的主人。 比如现在。 “把衣服脱了。” 邱继炎忽然对夏忘川低低地说了一句。 “脱衣服?” 刚把床单铺好的夏忘川有些吃惊地转过身,下意识问了一句。 斜靠在桌子上的邱继炎点点头,没有表情的脸上,唯有微微眯起的眼睛中闪动着一簇暗而炽热的火光。 “让你脱了外面 那件大袍子和破裤子,在我面前,还装什么丑,怎么好看怎么来,对,把眼镜也摘了,明知道我最烦戴眼镜的。” 夏忘川:“……” 在邱继炎面前脱掉外衣长裤?可是自己里面只穿着一条内裤怎么破?夏忘川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他倒不是有什么扭怩作态的心理。 说实话,北方的风俗习惯和相对粗放的性格使然,男人在男人面前脱光衣服都算不上什么大事儿。 毕竟大家都习惯了在公共的洗浴中心洗澡,从小到大每个人都是坦诚相对,光着身子也都感觉十分自然。 让夏忘川感觉有些不自在的,是邱继炎那双一动不动却又像野狼般逼视着自己的眼神。 任谁在这样两道充满了兽性目光的注视下,大概都做不到像t台名模那样随心所欲,浑然忘我。 更何况,他还不是什么普通人,而是让自己心动又情动的邱继炎。 “怎么了?” 看着忽然间停下来不动的夏忘川,邱继炎终于挺直了靠在桌边的身体,慢慢走了过来。 夏忘川笑了笑,“在你面前脱衣服,有点紧张。” 邱继炎的目光在他的微微咧开的嘴角上停下了,那两片淡红色的唇瓣牢牢吸引了他。 在一整天的繁忙中,他让不相关的人都远离了自己的办公室,连每天都会喝到口的白茶都没有喝上。 而现在,那两片白茶花般柔嫩的唇瓣仿佛带着露水般的湿润,让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 “紧张?在我面前紧张什么,来,我帮你脱。” 夏忘川今天才领教到邱总裁在邱氏集团一向倡导的那句话,“话到手到,手到心到。” 那一句“我帮你脱”的话音刚落,那个高大的男人已经把他一把揽在胸前,一双大手快速伸到他的腰间,抓住他那件长袖t恤的下摆,整个向上掀了起来。 。。。。。。。。。。。。。。。。。。。。。。。。。。。。。。。。。。 瞬间里,邱继炎便粗鲁而又强硬地把夏忘川的长袖t恤脱了下来。 “以后记着点,在我面前不用装丑,还有……可以穿少一点。” 夏忘川:“……” 风把薄薄的窗纱吹得在空中舞动着。 看着紧闭着眼睛,还在喘着粗气的邱继炎,夏忘 川胀红着脸小声说了一句,“你歇一歇吧,我帮你擦净了,我去洗手。” 夜,在两个多情人的互相慰籍中,被无限地拉长了。 从沐浴室出来后的夏忘川愣住了,刚才那个生龙活虎野兽般凶猛的男人此时躺在枕头上,竟然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看来,昨天夜里和今天一整天都在忙碌的他,又经过刚才这场掌上风雨后,真的是太累了。 他慢慢走到邱继炎的身前,轻轻靠在床边,目光在那张俊美而又坚毅的脸上一点点地流连着。 男人的双眉在沉睡中还时不时皱在一起,像是在抵御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夏忘川知道,从何奇那个出人意料的视频开始,再到突如其来的越洋电话,就好像有一股古怪而又强势的风正慢慢向邱家这所大宅吹来,越吹越紧,似乎想要把这座几十年的大宅院一鼓脑儿吹个天翻地覆。 而眼前这个看起来沉稳老成的男子,却在用他不过才二十六岁的坚实臂膀,和那股飓风抗衡着。 他轻轻低下头去,在邱继炎光滑饱满的额头上慢慢压上自己的嘴唇。 “炎炎,你知道吗,其实相对于老公这个称号,我更喜欢叫你的这个小名。炎炎,你放心,也许我的力量有限,帮不到你什么,但是我要让你知道,无论你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也无论我是夏沐,还是叫夏忘川,我都会永远在你的身后,做那个为你暖被窝、洗袜子,摘冻梨的人!” 第二天,邱继炎又是早早便出了门。 夏忘川吃过早饭,竟然看见很少早起的邱岳白正匆匆穿过客厅,准备出去的样子。 “邱先生今天这么早。” 邱岳白搔了搔头发,朝他挤挤眼睛,“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嘛。” 他往门口又走了两步,忽然又转过头,露出招牌的笑容,“我这几天一直瞎忙,也没空儿给你画像,等闲下来再补全它。” 夏忘川也朝他笑了笑,“谢谢您还想着,其实…不用再麻烦了。” 其实他想说大画家咱们可不能再画了,那一次主要是为了撩拔那个三天不理自己的邱继炎,才勉强答应了光着身子画画,现在嘛,要是在这个时候还让邱岳白给自己画人体肖像,估计邱继炎二话不说上来就能撕了画,再撕了自己。 邱岳白左右看了看,故意压低了声音,“不是怕麻烦,是怕炎炎吧?我猜啊,那家伙人前一副扑克脸,看着像个吃素的 和尚,人后不一定咋贪吃闷骚呢,估计天天得把你看得死死的,小夏,没想到会被个醋瓶子套牢吧!哈哈。” 夏忘川见他分析得竟然全对,果然是个感情丰富,有阅历有经验的主儿。可是,这样聪慧懂感情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那样的傻事呢? 邱岳白在说出套牢两个字后,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方才还一脸轻松诙谐的神情忽然从脸上消失了,变成了一副带着愁容的样子。 “唉,套牢也好,粘着你霸着你也好,炎炎终归是个好孩子,小夏,我看你的为人很好,一定要好好对待我这个面冷心热的侄儿,他这人闷是闷了点,估计私底下也是一本正经,过于木讷,可是一旦动了感情,却是个最实诚的孩子。” 夏忘川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邱叔叔,你真得觉得你的宝贝大侄子是一个私底下一本正经、过于木讷的人吗? 那是你没有看到人家在楼梯上掐人屁股和让自己在他面前少穿衣服的那些画面吧! 邱岳白看了看腕上的表,“得,我得走了,第一次约会呢,迟到了可不好。” 朝夏忘川眨了眨眼,他转身推门出去了。 夏忘川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手机响了。 竟然是老家西川那边的号码,但是却不是弟弟穆临的。 夏忘川怔了一下,迅速接起了电话。 电话是穆临公司的员工打来的,电话里的声音在嘶哑中已经完全变了调,连西川口音都差点听不出来了。 对方断断续续带着哭腔告诉他,穆经理今天跟几个朋友去一家合作公司的矿上看现场,然后公司刚接到矿上打来的电话,说那边出事了,穆经理他们在一个工棚里正在研究什么,工棚突然塌了,将所有人都埋在了里面,现在现场还在救援之中。 当地政府在当前形势下没有敢隐瞒事故的,很快便组成事故救援领导小组,并责成有关部门抓紧在救援的同时了解事故真相并通知有关人员的家属。 穆临目前是单身一个,他对外填报资料的直系亲属栏里只有夏忘川一个联系人,没有别的直系亲属,所以那边便把这个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夏忘川感觉自己的全身一下子变得冰凉冰凉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那个才20出头却孔武有力满世界打拼的弟弟,竟然会遇到了这样猝不及防的事,对夏忘 川来说,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夏日晴空里的一个当头霹雳。 对方在电话里似乎在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回妙香镇,夏忘川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马上告诉对方自己会立即着手返乡。 挂断电话,夏忘川强迫自己稳住心神,飞快地向卧室走去。 无论如何,他都要立刻回到西川,回到妙香镇,毕竟,被埋在废墟之下的是他目前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的兄弟。 进到卧室,夏忘川还是第一时间给邱继炎打了电话。 电话经过了一段时间才被接起来,想来邱继炎一大早就进入了繁忙的工作状态。 “有事儿?” 邱继炎的话语一如既往的简短,不过在腔调里却明显带着一丝疑问。想来他也在好奇,从来没有工作时间打扰过他一次的夏忘川为何会打来这个电话。 “老…邱总,我弟弟在西川老家那边出了事故,人被埋了,目前还在搜救,我要马上回去!” 从在‘宫里’见到夏忘川第一面起,邱继炎还是头一次听到夏忘川声音里那份紧张、焦急和悲伤。 “别着急,马上告诉我你的身份证号码,我立刻给你订西川的机票,家里的车我马上安排,你抓紧时间收拾东西,然后等我消息直接坐车去机场,对了,用钱吗?” 邱继炎的声音冷静而理智,但是夏忘川听出了字里行间的关心与温情。 他忽然间感觉自己的眼眶不听话的热了起来。 “钱没有问题,家里这头你跟奶奶和大家解释吧…” “你什么都不用管,那边弟弟的事是现在第一重要的事,有什么为难的、不好处理的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邱继炎沉稳的声音让此刻心烦意乱的夏忘川感觉到一份莫名的依靠,一颗焦急而杂乱的心也稍稍安静了一些。 “我会的。” 已经处在那样一种内外交困状态的男人,却在自己这里表现出山一样的稳健和镇定,一如当年那个青葱的少年,在自己遇到痞子欺凌时那句简简单单的话,“我跟你一起去!” 其实,与其说自己是一个长情或对爱情有些偏执追求的人,莫不如那个男人真的是在很小的时候,便已经将他极具个性的身影深深地扎根在了自己的心底。 对面的邱继炎似乎稍稍压低了声音。 “路上注意点儿,嗯,要是想我了,可以给我打电 话。” 夏忘川感觉脸上忽地热了一下,“我知道,我会的……” 邱继炎似乎停顿了一下,“对了,你把那副眼镜戴着吧,这样我能放心点儿。” 夏忘川:“……” 第54章 邱家的私家车亲自将夏忘川送到了机场。 司机老蔡是个标准的一口京腔的贫嘴子,一路上自带话题功能。 夏忘川心里有事儿,打不起精神和他闲聊,便只用语气词“嗯嗯啊啊”地应对着。 自由发挥了一会儿后,老蔡看了眼后座上面带愁容的夏忘川,笑着说道,“家里面从老太太起到最爱挑剔的向太都说夏师傅的手艺好,还说您是邱总在外面费了心思挖来的,特别器重您,看起来这话可是不假啊!” 夏忘川微微笑了笑,“也没有那么好,是大家照顾我不挑剔而已。” 老蔡摇摇头,“那可不是,这么跟您说吧,我在邱家也不少年了,邱家的这些太太们,那可都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主儿,让她们违心夸个谁,好家伙,那可难了去了。她们要说是能说您好,您的手艺就是真的好。” “再说,我是看着孙少爷长大的,这孩子瞧着冷口冷面的,人倒是不错,就是不太好亲近。今个儿我是借了您的光,头一次在电话里和我说了这么一萝筐的话,又是交待时间又是提醒我注意安全,倒弄得我像个新手似的,不过这么着我倒是听出来了,少爷那是关心夏师傅您呢。” 夏忘川愣了一下,对老蔡”嗯嗯“了两声,心里却莫名涌上一股暖意。 原来,当一个人多年来默默关心、惦记着一个人的时候,如果知道那个人也开始用同样的方式来回应自己,那种感觉,是那么的温暖和贴心。 这一刻,心里面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对自己说,你要相信,再久的守候都是值得的,再苦的暗恋都会开花的。邱继炎,也果然是自己没有看错的。 在即将登机前的那段时间,焦心似火的夏忘川又给穆临公司的工作人员打了几个电话。 对方目前得到的最新消息是救援队伍已经在废墟下挖出了两具尸体和一个受重伤的职工,但这三个人里都没有穆临。 听到这样让人揪心的消息,夏忘川感觉自己的两条腿不住地发抖,嘴唇都不受控制地有些哆嗦。 挂断这个电话的时候,他才发现手机上进来了一个标着“邱”的信息。 “要登机了,一路顺风!不要胡思乱想,自增压力,要稳住心态,弟弟不会有事的,你是哥哥,不能自己先崩了,实在要想,就多想想我……。” 夏忘川用手指在光滑的手机屏幕上来回慢慢划着,似乎想把那一个 个简单的汉字从里面抠出来,装到自己的心里去。 飞机起飞了。 夏忘川靠在弦窗上,看着窗外无际的蓝天和雪白而巨大的云层,脑海里却慢慢浮现出两个男人的脸。 一个是一脸严肃沉稳的邱继炎,一个是一脸不羁之气的穆临。 这两张脸虽然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和长相,可如果细细品味之下,又会发现一些共通之处。 他们的五官或许更多地遗传了各自的父亲,都十分英挺帅气,可是唯有那薄薄的嘴唇,却都继承了何湘宁的特点。 夏忘川想到邱继炎短信里那一句“弟弟不会有事的”,想来,他口中的弟弟自然指的是自己的弟弟,但是他却不知道,其实他无形中正在关心的,恰恰是他异父同母的血脉之亲。 夏忘川在心中暗暗祁祷着,既然连你那个从不曾有过任何关联的哥哥都在不经意中关心到了你,穆临,你一定要好好的! 邱岳白准备与何奇见面的时候,说实话,心里面还真有点忐忑。 不为别的,就为了那天何奇凤眼斜飞着对自己说的话、自己一夜要了他五次的话。 邱岳白这两天暗暗健了几天身,又买了一瓶六味地黄丸吃着,可他心里觉得,就算自己真的拼了命,一晚上也不可能超过两次。 这东西它也不是想拼命就一定行的事啊! 在快到何奇住的公寓楼时,邱岳白还在费解这个问题。 自己怎么就能在喝得人事不知后,还能完成那不可思议的五次呢? 他记得那天自己回到家后傻愣愣地躺了足有一下午的时间,后来在洗澡时,自己还有些好奇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工具。 每个男人大概都知道,按照常理来说,如果真的有过那么多次数的操练,不说伤筋动骨,也必定会有所磨损才是,轻则红肿,次之也会胀痛,可是自己却完好如初,当真是奇了怪了。 而今天自己与何奇又有一约,虽说两人说好的只是吃吃饭、看看电影,但如果对方要是对自己的雄才伟略念念不忘,主动邀请自己到他的公寓聊聊天、谈谈情的话,自己可怎么办呢。 可怎么办呢,哎! 不过见面后的邱岳白知道自己暂时是有些多虑了。 因为何奇见到自己时的第一句话是:“邱先生,没想到你竟然是邱继炎的叔叔,你知道吗,我是他在美国时的同学哎!” 好嘛,邱岳白的脸一下子变成了自己画画时的调色板,嘴张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 “不会吧,你真是炎炎的同学?上帝,这地球也真是太小了。” 何奇挑了挑眉毛,“是啊,所以说咱们有缘啊我的小叔叔!” 邱岳白被他叫得顿时就觉得浑身的骨头酥了半边。 何奇撩了他一眼,“我跟继炎是同学不说,还曾经合住过一个公寓呢,你是他叔叔,不就也算是我叔叔吗?嘿嘿,话说回来,叔叔你真的好厉害呢。” 说到最后,何奇故意压低了声音,一向荤素不忌的邱岳白竟然被他说得脸红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炎炎的叔叔呢?” 邱岳白还是感觉有些奇怪,上次分手时自己虽然给他留下了联系方式和卡片,可是对方也不能因为同一个邱姓就知道自己跟炎炎是一家的吧。 何奇凤眼含春地看了邱岳白一眼,“因为我对你感兴趣啊,长得又好,又有气质,床上还那么厉害,听你说是职业画家,就忍不住在网上搜了搜你的名字,结果你自然懂,网上的简介都写着你出身邱氏,是邱老董事长的老儿子,那不就是炎炎的叔叔吗。” 邱岳白略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那现在你知道我和继炎这种关系,你又是他大学同学,你觉得咱俩……” 何奇轻松地笑了起来,打断了邱岳白的话,“我觉得什么?我觉得咱俩挺好呀,我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好的,我和炎炎是同学,你是他小叔叔,这说起来也算是另外一种形式的亲上加亲吧!” 邱岳白被他轻松的表情感染到了,也露出了招牌的微笑。 “说的也是,炎炎知道我的性向,让他知道倒也没什么。” 何奇的嘴角不为人知的哆嗦了一下,“是的,炎炎这人心好,他也了解我的性向,熟悉我的为人,如果知道咱们在一起了,我想他肯定会给我们送祝福的!” 邱岳白看着何奇满溢着风情的脸,摇了摇头,半真半假地说道,“按说继炎的男性魅力绝对在我之上,你和他既然做过室友,走得那么近,就没有对他动过心吗?” 何奇感觉自己两侧的太阳穴在听到邱岳白有点调侃的言语后,跳得又快又疼。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炎炎很不错,不过我更喜欢有艺术范儿的男人,所以看起来还是和小叔叔更有缘呢。” 他顿了一 下,又接着说道,“而且继炎的性格你这做叔叔的也应该了解,和谁都走得不近,我也不敢和他多接触啊。” 邱岳白点了点头,“那倒也是,炎炎为人是冷淡了点儿,不过,也分人吧,就像现在,遇到他喜欢的人了,也一样神魂颠倒的,明明没酒量还能为了人家喝成一个傻逼,所以说,这感情上的事儿,还是要看有没有缘份。” 何奇的脸色在听到那句“遇到喜欢的人”时,刹那间变得灰白,忙趁着邱岳白不留意,转过了头,目光中透出一股恶狠狠的失落与不甘来。 邱继炎,原来你已经遇到了你喜欢的人,然后竟然还会为了对方神魂颠倒、酩酊大醉,很好,真的很好! 他看着面前的邱岳白,眼前却浮现出另外一张男人的脸。 那张脸比邱岳白要苍老很多,却也着一样不俗的风度。 他好像看到了那个私下里高傲狂放,人前却又故作平庸老实的男人,一边优雅地饮下杯中的红酒,一边笑着对自己说,“小何,知道我为什么会找到你吗,因为我觉得我们俩很像,我们都有自己明确想要得到的东西,为了实现目标可以不择手段,可是却又总是在过程中遇到阻拦,很多时候,原来属于我们的正能量总是被人变成负能量。” 男人又给自己和他倒上了洒。 “不过你应该知道有一句话叫负负得正,我们组合在一起,说不准可以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你帮我把目标路上的两块石头搬走,我会让你得到想得到的东西,有了钱,男人这种东西,还怕找不到好的吗?” 飞机在西川着陆的时间晚点了二十分钟。 当旅客们都开始打开手机的时候,夏忘川竟然发现自己的手机打不开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是手机没了电。 因为很少出门,电话用的也少,他在邱家确实没养成随时充电的习惯。早上忽然间接到家里的消息,匆匆忙忙收拾好东西便往机场赶,根本没想过手机快没电的事儿。 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从西川机场到自己居住的妙香镇坐大巴还有相当长一段路要走,这期间不知道穆临那边会有什么样的消息,他四处看了看,找到一家设在机场的便利店,买了一个充电宝。 手机刚刚打开的瞬间,一阵信息提示的声音狂轰烂炸般响了起来。 除了有两个是妙香镇那边打来的,剩下的,全是邱继炎在他正常降落的时间后发来的信息和打不通电话 的提示消息。 夏忘川立刻拔通了穆临公司的电话。 对方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几乎狂叫起来,大声告诉他穆经理被找到了,整个废墟里被压住了十三个人,死了十一个,就活了两个,就有穆经理。 夏忘川感觉自己像是傻了一样,甚至都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一下子靠在一边的墙上,眼泪就从眼眶里面流了出来。 对方还在兴奋地说着,告诉他穆临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身上也受了不少外伤,不过都没有大碍,现在人正在镇上的医院里接受治疗。 挂断电话,夏忘川在墙上靠了良久,直至把脸上的眼泪都擦干净了,仿佛才觉得这个让自己喜出望外的消息,是真实的。 穆临虽然从小便放浪不羁,和自己性格相左,平时并不能看出来有多么亲密。 可是夏忘川知道,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其实骨子里有着非常重的血脉亲情。他可以嫌自己不够他的喜好标准,嫌自己不会陪他喝酒,一起聊女人,一起打牌打架,所以和自己的时间确实没有和他那些狐朋狗友来得多。 可是一旦夏忘川真的遇到什么事,穆临却绝对是第一个站出来保护他的人。 因为他们可以在平时保持距离,却在关键时刻知道自己是亲密无间的骨肉兄弟。 想到兄弟,因为得到好消息而激动得有些失神的夏忘川忽然想起了手机里那些狂轰烂炸的信息。 那些信息的主人,也是穆临另一种意义上的兄弟。 老天,自己还在这傻高兴呢,怎么把那位爷给忘到天边去啦! 还没等他去按邱继炎的电话,手机已经在他的手上叫了起来。 是邱继炎。 电话接通的瞬间,夏忘川先便听到了从对面传来的一声长长的呼气声。 那是一个人在一直紧张的呼吸后忽然得到缓释后的正常表现。 “我操,你他妈可算接电话了,急死我了!” 夏忘川:“……” 能让邱继炎在清醒的时候说出酒醉后的粗话,看来,一向以沉稳持重,遇事不惊的邱总是真的着急了。 邱继炎在公司紧急处理着手里的很多事务,为自己明天去深圳做着事前准备。 他本来已经请二叔邱岳凡和自己一起前往深圳和成都,毕竟他一直是那两个子公司在总部这边的负责人。 可是邱岳凡很委婉地告诉他自己已经提前安排了去东北和西北两片考察市场,时间上刚好和他这边的时间重叠,实在不能陪他一起过去了。 邱继炎知道,二叔是在很明智地避嫌。 这是他做人的一贯原则,既然知道邱继炎对自己分管区域的业务有质疑,便干脆给他最大的查证空间。 二叔,果然还是那个谦虚谨慎的二叔。 在繁忙的空隙中,邱继炎一直都没有忘记夏忘川那边的行程。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接二连三出现的事儿,在短暂的冲击后,反而让邱继炎的心慢慢沉静了下来。 在中午那一壶散发着幽香的白茶里,邱继炎慢慢品味着这几日发生在自己与夏忘川之间的那些变化。 酒醉后的强吻、大床上的同眠,楼梯上的亲呢,直至昨夜自己在他掌中的释放…… 原来,自己,早已经深深地爱上了那个男人。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爱,自己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喝醉后跑去找他,甚至坐在他的门前呼呼大睡,等他回来。 如果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爱上了他,一向反感长相漂亮按摩师的自己,又怎么会在奶奶的一再要求下,还会想方设法让他瞒天过海地进入邱家。 还不是因为自己超强的控制欲,不仅控制着自己,也想要控制着他。只想让他每天都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不是在‘宫里’昏暗的按摩房里,在别的男人的身体上滑动他的手指。 是的,因为爱了,所以才会自私。 自私到哪怕是自己的亲叔叔,也休想挨近他,沾染他,因为,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懵懂中的自己,贴上了只属于邱继炎的标签。 所以,当”一丈之内“的他、一墙之隔的他忽然踏上远行的路,回归故里,将与自己远隔千里之遥的时候,坐在办公室里默默沉思的邱继炎,终于明白和透彻了自己的心。 他喜欢他,他想要让他尽快回来,回到自己的身边。 他要在他回来的那一夜,亲手打开隔在他们中间的,那扇门。 那一夜,他将不会再满足于那个男人纤柔的手掌…… 第55章 当夏忘川赶到医院见到穆临的时候,着实有点意外。 因为他已经习惯了那个从来都是一脸痞气,身强体壮,无论喝酒飚车把妹都能排在妙香镇第一的穆临。 而眼下的这位小爷,头发被剔得精光,脸上涂着药水,浑身上下包满了纱布,乍看上去倒像是个比武失败的小和尚。 而同样也感觉到意外的,也包括这个满身伤口龇牙咧嘴的小和尚。 看到风尘仆仆走进病房的夏忘川,他足足愣了五秒,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句,“大爷您走错房了!” 等到认出这位头型老土,眼镜遮脸的大爷原来是自己的哥哥夏忘川时,穆临哈哈一笑,不想却抻到了脸上的伤口,又咧起嘴来。 “我的乖乖,哥,这是你吗?他妈的谁给你设计的造型,让我知道看我不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这他妈也太丑了吧!” 夏忘川坐到他的床边,上下打量着缠了一身绷带的弟弟,“行了,我再丑也丑不过你这光头强的造型,瞧瞧,这身上也没啥好地方了,翻身都不行吧?” 他轻轻摸了摸弟弟胳膊上没有受伤的部位,“从小就没个老实气儿,这回可算能变一回乖宝宝了。” 穆临“嗤”了一声,“这话你可别当着我那帮兄弟说,不然够他们笑话我两个半月的。” 夏忘川进房间时,屋里有两个时常跟着穆临混的毛头小子,看样子是在这里照顾他,看到他这当哥的进来,寒暄几句后就都识趣的去走廊里抽烟了。 “哥,你戴眼镜干啥呀,你又不近视,赶紧摘了,你还不知道我,生平最烦戴眼镜片的和扎小辫儿的,赶紧赶紧!” 夏忘川看着虽然一脸伤口、剔着光头却仍然痞帅痞帅的弟弟,无奈地摇了摇头,把眼镜摘了下来。 他心里面暗暗道,不愧是在一个娘亲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娃,从邱继炎到穆临,也不知道为什么,都从小就不喜欢看别人戴眼镜。 “对了,说到这扎小辫的我还想问你呢,号称西川第一猛男的穆临同学,怎么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也没个扎小辨的婆姨来照顾你,弄那两个生瓜蛋子,会弄什么,能照顾好你吗?” 听着大哥带着西北腔的调侃,穆临皱了皱眉,“妈的,也不知道咋回事儿,老子最近对婆姨越来越不上心了! 夏忘川横了他一眼,“玩多了吧,谁让你一点都不知道节制,早就告诉你正 经找个女孩好好处朋友,哪有像你这样的,成年八辈儿就知道换女朋友,你也不小了,早点收心吧。” 穆临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我不小了?那你呢!你不就脸蛋长得嫩点儿,腰条细溜点嘛,那也架不住都二十八了啊!对了哥,这会儿没人,你跟我说说,在北京有相好的男的没?” 穆临知道夏忘川喜欢男人的事儿,甚至比父亲知道得还早。但是直到哥哥执意离开妙香镇,要去北京发展前,两兄弟并没有过多的聊过这件事儿。 因为一直在女人那里很吃得开的穆临,也不知道该跟喜欢男人的哥哥在这个话题上谈什么。 这会儿,难得能安静聊天的他,面对从千里之外归来看望自己的哥哥,忽然就想说些心里话。 夏忘川怔了一下,没想到弟弟会问得这么直接。不过倒也不奇怪,这小子就是这样有一说一的直脾气。 “算有吧。” 穆临瞪圆了眼睛,“我靠,真有啊!啥样的,你把他带回来啊,带回来我给你把把关,跟他喝上半宿,保管他心里对你真好假好都给他灌出来!” 夏忘川:“……” 喝上半宿?我的天,那就不是灌出他对自己真好假好了,而是可以欣赏邱继炎怎么对你哥我耍臭流氓了。 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回答的哥哥,不知道为什么,穆临的脸上竟然也浮现出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 “哥,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别笑话我,你说我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从入夏到现在快两个月了,我一想到女的就烦,宁可自个儿弄也懒得找相好的,我不是有啥病了吧?” 夏忘川心里“格登”一下,一时间被直爽的弟弟问住了。 “我早就想给你打电话问问,又怕你觉得我傻逼,今个儿正好你回来了,哥,你说一个人喜欢女的小半辈子了,为啥忽然间就找不到感觉了呢?以前只要看到大胸妹我他妈就有反应,现在倒好,搁头比奶牛还大的放我眼前都他妈不硬了!哥,咋回事儿啊?我也不喜欢男人啊!” 夏忘川看着目光中有些焦虑的穆临,安慰地笑了笑。 “别胡思乱想,人体机能不正常的时候,可能有很多种原因,过于疲劳或者有什么隐性疾病都有可能让情欲降低,别对女人没有欲望就以为自己对男的能行,这世上哪有这么非左即右的事儿,你别急,我给你号号脉看看。” 穆临看哥哥伸出手要给自己号脉,叹 了口气,“哥,不是那回事儿,你听拧了,我不是不好使那种不正常,告诉你,你就知道你弟弟多牛逼了,我现在一晚上自个儿弄都能来五次,我的意思是就是忽然不想和女的了,以前是一想女的身上东西就弹跳,现在是一想就反胃,你懂了吧?” 夏忘川:“…………” 这问题还真是个事儿! 夏忘川自打知道自己喜欢男人后,从小到大,也不知道看过多少本相关的书籍,在网上查过多少国内国外的资料,对同性恋这种事儿,也算了解得比较透彻。 说实话,医学已经明确确认了同性恋并不是精神方面的疾病,虽然科学上还没有特别明确同性恋的成因,但大多数研究者还是认为这是一种人类基因的变异行为。 所以,在同性恋的人群里,的确经常会出现这样一种现象,那就是有同性恋成员出现的家族,其广谱家族成员在性取向上有同性恋基因存在的可能确实要大过其他家族。 哥哥是同性恋,弟弟不一定是。但是哥哥是,弟弟也是同性恋的家族,却比完全没有同性恋成员存在家族,比例要高很多。 想到这里,夏忘川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和穆临有一半血缘关系的邱继炎。 我的天,不会的,穆临肯定不是的! “那,我问你,女的让你反胃,男的呢?” 夏忘川把目光紧紧在落在弟弟的眼睛上。 “男的……说实话从来没想过啊,反正看到身边那些猪头,我就是想跟他们喝酒打牌,如果有人说要跟我上床,估计我能一脚把他踹到后山上去吧。” 夏忘川点了点头,“你别着急,你从小到大处过那么多女朋友,按理说应该不是同性恋,我觉得还是身体机能上出了些问题,我在这要住上几天,在穴道上帮你调理调理。” “对了哥,先不说那点j8事儿了,我跟你说,现在矿越来越值钱,咱们公司这两年真是赚大发了,按你的股本,已经翻了六七倍都不止,你想想那得是多少钱了。这么多钱,你还在北京干什么按摩师啊,那种伺候人的活儿,我想想都替你不值,别干了,回来享福吧!” 夏忘川把为他削好的苹果削成了小块,插上牙签,一块块喂给穆临吃。 “你不懂,我也不是为了钱,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穆临给了他一个白眼,“不为钱?不为钱留在干啥?伺候人有瘾啊?不对,那肯定是为了你那个相 好吧!我说哥,等我好了,一定去北京走一圈,非得看看你这个相好是个啥样人,能不能配上我哥,要是我相不中啊,趁早给我土豆搬家,滚蛋!” 夏忘川在医院照顾穆临第五天的的时候,邱继炎在深圳已经忙了三天了。 到了这天晚上,这边子公司的财务状况基本上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和他一同前来的财总和集团总会计师按照他的指示,没有和这边多说什么,只说回集团后再和这边沟通联系。 按照在总部时制定的行程,三个人应该在后天前往成都,因为时间抓得紧,提前完成了这边的工作,明天基本上就是空闲时间了。 邱继炎让他们自由休息一天,自行安排活动,自己却打算守在酒店,一是整整思路,二是想好好和夏忘川说说话。 他已经知道夏忘川的弟弟大难不死、幸运获救的经历,自是替他高兴。 由于到深圳这边后进度抓得非常紧,三个人天天晚上都要熬到很晚,所以和夏忘川之间也只是偶尔发个信息,间或聊上两句,完全解不了相思之苦。 没错,邱继炎邱大少爷发现自己真的十分思念那个远在大西北的人。 尤其,是在异乡的午夜。 他身影笔直地站在酒店房间的大落地窗前,外面是愈夜愈美丽的南国明珠,灯红酒绿,人来人往,完全没有午夜应有的那份寂静。 附近的重重楼宇中,无论是民宅还是酒店,大多灯火依旧,人影斑驳。 每一盏灯的下面,或许都会像自己身后一样,有一张柔软的大床。 而那床上,或许正在演绎着都市男男女女独有的浪漫和疯狂。 而不是像自己这样,只能抱着柔软的枕头想像着那个人,那双手。 他看了看手机的时间,确实有些晚了,夏忘川照顾弟弟很辛苦,也可能早早就睡了,可是怎么办,现在的自己,就是想听到他的声音。 如果在从前,有着超强控制力的邱继炎大概将手机一关,在地上做上一百个俯卧撑后,洗澡睡觉。 可是现在的他,目光却在掌心的手机上,看了又看。 心到神知一般,掌心上的手机忽然间响了起来。 邱继炎感觉自己的心猛地向上窜了一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竟然真的是“夏”。 他二话不说接通了电话。 “这么快接,果 然还没睡,太好了。” 话筒那边的夏忘川想来也在担心这个时间邱继炎会不会已经睡下,语气里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没睡……想你呢。” 邱继炎稍稍迟疑了半秒钟,还是把那三个字说了出去。 想一个人或许是互相爱慕和喜欢的人之间最常见的一种表达,可是对于邱继炎来说,却并是他擅长的表达方式。 但是,不擅长,不代表他不会。 事实上,对于与邱继炎接触得越来越多的夏忘川来说,他现在已经觉得邱继炎在酒醉时固然会得东西很多,很猛,其实在清醒的时候,他也一样会。 只不过,这个人太会隐藏太会控制自己而已。 所以夏忘川知道,有时候,自己要做的,是在适当的时候,给那个压制自己的人,撩上一把火。 “想我哪了?” 夏忘川的声音似乎在夜色中的电波中莫名的荡漾起来。 邱继炎:“…………” 这是要干嘛?大半夜的,明知道你男人一个人在异乡孤枕难眠,还不放过我,撩出火来,你又不能来救火,是要逼我一边想你一边自力更生吗。 “说不出来想哪了?那就是没想……唉。” 听筒里的夏忘川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通过电波传递过来,就像是有一把小毛刷在邱继炎的心尖上轻轻搔过,说不出的麻痒。 “你都知道的。” 邱继炎低沉的嗓音似乎有些沙哑。 “想听你说……都是哪儿……” 我靠!邱继炎感觉嗓子里像是点起了一把火,又干又涩。 今天的夏忘川不是也喝大了吧,这销魂蚀骨的腔调,半吞半吐的态度,跟他平时撩拔自己时,还不是一个样。 邱继炎的眼睛眯了起来,慢慢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好,我们开视频,我对着你身体一个个指给你看我想你的地方……” 夏忘川:“……” 邱继炎:“来吧,就现在!” 第56章 夜,在两个人遥遥的思念与互相慰籍中无声地跨过。 一转眼,时钟指向了“1”的位置。窗外虽然依旧是星光满天,却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快去冲一个凉吧,小心明天酒店服务员投诉你。” 夏忘川意犹未尽地看着视频里已经变得有些懒洋洋的邱继炎,知道对方现在这个时候肯定是一动也不想动的。 “投诉我什么?” 光着身子的邱继炎半眯着眼睛看着手机里夏忘川光洁的脸,淡红的唇…… 如果这个尤物般的男人现在就自己身边,那该有多好。 虽然方才借助电波中的视频终于熄灭了身体中的那股欲火,可是对于邱继炎来说,此时此刻,他最想做的事情却是能够真真正正地拥有他。 从肉体到灵魂,从器官到感情,完完全全地拥有他,一分一毫都不放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两地相思,以手寄情。 “投诉你水漫金山,弄脏了人家的床单……” 夏忘川调皮地逗弄对面一脸松驰状态的男人。 真的,这个状态下的邱继炎,没有了端正的脸,淡漠的神,却更多了一份真性情下的自然和洒脱。 “谁让你不在我这儿的,你要在,水再大也漫不出你的小山沟……” 夏忘川:“……” 完了,这男人在耍流氓的道路上是一去不返了。 “对了,你弟弟那边既然没什么事儿了,啥时候回来?” 邱继炎现在只想在自己回到京城的时候,夏忘川已经回到了邱家的大宅子,在与自己一墙之隔的房间里等着自己。 等着自己在月光之下,亲手打开墙壁上那扇尘封许久的门,来到他的床上,一边征服着他,一边让他知道,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男人,从现在,到永远。 “你不是还要去成都吗?我想这几天正好在家里帮弟弟调理下身体,等你行程快结束了,我和你差不多时间回去,行吗?” 邱继炎点了点头,夏忘川一个人出门在外,难得回趟西川,确实应该多住几日。 “深圳那边好玩吗?我一直想去那边看看,还没有机会呢。” 这是夏忘川的心里话。 在夏忘川小的时候,奶奶曾经偷偷告诉过他,他的亲身母亲与父亲离婚后,一个人只身南下,听人说就 是去了深圳。 只不过他的母亲为人孤傲倔强,从离开那天起便再也没有过任何音讯。 夏沐小的时候曾经恨过她,恨她从来没有一点母亲对儿子应有的情分。 尤其是看到继母虽然与亲生儿子分开后,却时时刻刻都在惦记远方的孩子,并且在临终前还不忘给儿子留下一笔做为母亲力所能及下积攒的财富,他对自己母亲的怨念便更深了。 可是随着年纪渐长,阅历渐丰,又经历了继母与父亲的相继过世这样生离死别的大事后,夏忘川忽然间就明白了很多,也想开了很多。 这个世界之所以这样生生不息、吐旧纳新地不断发展着,前进着,正是因为这世上有着许许多多不同的生命,每一个生命都有着自己不同的人生轨迹和行进的旅程。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和另一个人是相同的,无论外表,还是灵魂。 然而也正因为这种独一无二的存在,这世界才这样的丰富多彩,历久弥新。 正如自己、邱继炎还有许许多多的同志不同于所谓的正常人一样,自己的母亲,想来一定也有着她自己独特的个性和不为外人所知的生活。 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一定有着她自己的理由。 而且夏忘川也相信,虽然此生也许和母亲不一定会再相见,可是在母亲的心底处,一定有一个小小的位置,是留给自己的。 所以,那个远在南国的城市深圳,就在不知不觉间带给了夏忘川一个莫名的吸引。 他并不幻想会在鹏城的街头与母亲偶遇,只是觉得,如果有一天当自己行走在深圳的长街细巷,看木棉花开,七角梅艳,听海风入耳,人声鼎沸,或许,在那川流不息的人流里,和某个年过半百的中年女子擦肩而过,虽然素不相识,却可能会让自己心生喜悦,欣然一笑,仿佛从此,人生便已复圆满。 “你喜欢深圳?” 从夏忘川的问话里,邱继炎听出了那个男人对深圳的兴趣,他的心突然加速跳了两下,一个奇怪的想法似乎正在慢慢浮上脑海。 “是啊,可惜你马上就离开了,不然我就跑到那去找你,哈哈!” 夏忘川打了个哈欠,“快去冲冲吧,瞧你弄得整个前胸都是,我在这边都能看清楚,然后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弟弟出院,我也得早点睡了。” 邱继炎“嗯”了一声,却舍不得马上中断视频,“你总盯着那些东西 看什么?是不是好奇我到底能出多少?嘿嘿,等你亲自体验后就知道了。” 夏忘川感觉整张脸在瞬间热了一下,这男人可不能随便撩,撩起来以后,绝对是属大色狼的。 邱继炎见他愣在对面红了脸,知道他虽然有时喜欢撩拔自己,可其实脸皮又很薄,自己有时稍稍下流一点儿,这男人就招架不住了。 他妈的,老子还就是喜欢他这种撩了还灭不了火的劲儿,不怕你撩了就跑,你能跑出老子的手掌心吗? 在沐浴室冲凉的时候,邱继炎一边慢慢让温热的水流将身上粘得不像话的东西冲洗掉,一边静静地回想着刚才夏忘川说他喜欢深圳,想来深圳玩一玩的话。 可惜,自己虽然人在深圳,也是马上就要离开,而夏忘川,更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川。两个人一起在深圳把臂同游,还真不知道什么时间才可以做到。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首很久远的老歌,其中的一句歌词似乎非常的经典,”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可是有时间的时候我却没有钱;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可是有了钱的时候我却没时间!” 这首歌把当代人在繁忙中无法取舍、有失又有得的心态刻画的非常传神,几乎每一个人都能在歌声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心态。 因为歌词里面的桂林可以换作任何一个地方,而对任何一个人来说,眼前的渴望受种种限制无法实现,而当自己终于突破了这些限制的时候,原本的渴望又已经变成了新的限制。 邱继炎在“哗哗”的水流中竟然轻轻哼起了这首节奏鲜明的老歌。 歌声中,他的目光忽然间变得明亮起来。 夏忘川与穆临回到穆家老宅子的时候,老房子后身的那片杏树林正是郁郁葱葱,绿荫遍地的景象。 看着哥哥目光痴迷地看着那些年岁久远的杏树,穆临抓了抓光溜溜的头,“你怎么和妈一个样儿,就喜欢那片树林子,妈那时候就爱拿本破《红楼梦》,坐树底下一看就是小半天,有时候我爬她头顶上往下扔花瓣她都不知道。” 他嘴里似乎是在抱怨哥哥和妈妈都是一副痴呆呆的样儿,可是说到妈妈当年的事儿,不知道触动了心里的哪一块,痞兮兮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了一丝柔软又酸涩的光芒。 “嗯,何姨这辈子喜欢的几样东西,书,茶,花……我都喜欢,说起来,我更像是她儿子,你呀,大概是从垃圾箱里拣回来的吧!” 说到最后,他调皮地开起了弟弟的玩笑。 不过在这句话里,他还是隐藏了一样继母最喜欢、然后自己也喜欢的东西,那就是,邱继炎。 “可不是,连咱爸后来都说,给你找了个比亲妈还像亲妈的后妈呢,真是奇怪,不是说有血缘的人才最像吗,我跟我妈不像,还有她原来生的小崽子也跟她不像,倒是你和她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却像得要命,邪了门了,哥,这大概就是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 小崽子? 夏忘川被他形容邱继炎这个词儿瞬间雷得外焦里嫩,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喜感,脑海里不由便浮现出那个高大威猛的“小崽子”来。 “别瞎说话,什么小崽子,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哥哥对不对,这世界再大,人再多,父母双亲都没了,真正有骨血亲情的,其实就那么几个人罢了。” 穆临“切”了一声,“你可拉倒吧哥,你拿人家当亲人,人家拿你当仇人呢知道不?什么骨血,什么血缘,我妈死的时候他都没说来看一眼,算什么玩艺儿,我呸!让我管他叫哥,除非…除非老子转了性,等老子有喜欢老爷们儿那一天再说吧!” 在穆临心里,自己就算暂时对女人没兴趣,但是喜欢男人?等太阳从西边出来吧! 夏忘川微微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弟弟对邱继炎在何湘宁死前没露过面一直心里有着疙瘩,但没想到能有这么大的劲儿。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暗恋的对象就是他口中的‘小崽子’,并且还为了这个男人不远千里送菊,估计以弟弟那个痞性,非得找邱继炎拼命不可。 唉,没办法,谁让自己从小就中了那个‘小崽子’的邪,掉到泥坑里无法自拔了呢。 情之一物,一旦缠上了谁,除了认命,别无他法。 “行了行了,别一天到晚把喜欢老爷们儿的话挂在嘴边,等哪天真让你说成真事儿了,我看你到时候后悔药上哪买去。对了,我记得有一次你说有人要买咱家后面这一片的地,还有下文吗?” 夏忘川看着老宅子后面那一带风景如画的林地,脑海里仿佛出现了当年一家四口在杏花树下拍照嬉戏的画面。 无论如何,这片留下了自己全家幸福时光和继母最爱的杏林,自己是绝不对不会卖给他人的。 “嗯,春天杏树开花那会儿,有个西川搞房地产开发的老板曾经找过我,说是有一个北京那头的有钱 人,不知道是找哪个大师算的风水,竟然千里迢迢地相中了咱们妙香镇,说是要修个养老的园子。结果看来看去,就喜欢上了咱家后院这片杏林。” 穆临话说到一半,掏出根烟点上,在烟雾中眯起眼睛。 “对方说能出一个我想都想不到的大价钱,只要答应连咱家的老宅子带林子都卖给他就行。操,他妈的拿小爷当谁呢?老子别说不缺钱,就是缺钱我也不能卖这老宅子不是,所以我就一口回绝了那老小子,大概看我说得够牛逼闪电的,后来他也就没再来找过我。” 夏忘川点点头,“你做得对,爸和何姨都走了,对咱们俩来说,这个家,还有这后面的山,山上的树,是咱们唯一的念相。别说咱们不缺钱,就是穷了,咱们还有双手可以挣钱,也不能把这些东西都败扯光了,到时候,咱们连自己的根儿都找不到了。” “看你做得不错,哥今天好好给你开开穴,争取让你早点恢复功能,和以前一样生龙活虎,力大如牛!” 穆临:“……” 我操,我的亲哥,你心里肯定还是以为你弟弟我现在是个阳萎的软货是不是?冤,真他妈比窦娥还冤! 一夜五次郎穆小临这边厢正在心里叫着冤,那边千里之外京城的某间高级酒店内,同样一位“一夜五次郎”却在床边上一声不响地低着头,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 他身后床中央躺着一位一脸怨气的凤眼男子,正在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邱岳白高大的背影。 靠,想不到这样一副日天日地的猛男相,竟然是一个银样蜡枪头!自己当初被他的体格欺骗了,竟然还跟他说一夜之间上了自己五次,现在看这简直就是一个超级大bug,唉,想不到阅人无数的自己,还真是看走眼了啊。 邱岳白感觉自己现在的神经有些混乱。 其实何奇定了酒店这事儿在他看来也算是意料之中。 本来吗,两个人已经在第一次时就做到了对方口中的一夜五次,既然还在继续约会,那么继续上床这件事其实也不算是什么意外。 在吃过饭又看了一场电影后,两个同样心知肚明的人果然来到了何奇早就订好的酒店。 然而…… 发动机熄火了。 “小何,对不起,让你扫兴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儿,大概……前几天你说的五次有点透支了。” 邱岳白 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是要解释和道个歉的,毕竟,这种事儿哪对情侣也都不希望发生,不仅仅扫兴,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落败感。 并且这感觉,绝不仅仅是不行的那一方才有。 “说什么呢小叔叔,你这个样子就不好啦,好像人家看上你就是为了这点事儿一样。说真的,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跟你这方面强不强没有太大的关系,再说,你休息休息就会好啦。” 何奇用脚尖轻轻踩在邱岳白的后背上,来回蹭了蹭,口是心非地表白着,心里却像有一团升腾后按捺不住的火,烧又烧不旺,灭又灭不掉,当真是说不出的煎熬。 本以为追不到邱继炎,能把他这个又帅又带劲儿的小叔弄到手也不错,不光满足了身体,还能完成那个人交待给自己的任务,何乐而不为。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 正在这不尴不尬的时候,何奇的电话响了。 他瞄了一眼来电显示上标注的“二先生”,赶紧抓了电话下了床,“我去下洗手间。” 二先生的电话很短,却让何奇在洗手间里出了一身冷汗。 按照对方的指示,他在邱岳白这边做的一些事,大概很快就要加快节奏了。 这指示让他莫名的有些紧张,脑海里浮现的是两个交替出现的男人的脸。 一个是目光坚毅神色沉稳的邱继炎,一个是貌似平庸,却偶尔眼露锋芒的中年男人。 看来,一场势不可挡的邱家宫斗,是再所难免了。 而自己,已经踏上了这条风雨飘摇中的战舰,是输是赢,就看这位心机满满的二先生了。 晚上。 在给穆临精心疏通了经脉并开了几处身体的大穴后,夏忘川给弟弟盖上薄被,两个人一边闲聊,夏忘川一边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想看一看是不是有某人发来的信息。 果然,邱继炎在十分钟前刚刚发过来一条信息。 夏忘川急忙点开了信息,这是一条转发过来的机票订购信息,他微微一愣,仔细看了下去。 那是一张从西川飞往深圳的单程机票,时间是第二天的下午三点钟,乘客的姓名是,夏忘川。 这是怎么回事儿? 夏忘川手里的电话差点摔在地下。 这个男人在搞什么鬼,也不和自己商量一下,就给自己订了去深圳的机票,自己是和他说了想去深圳 ,可是他明天就要去成都了,自己一个人跑那里去干什么,这家伙,也有点太自做主张了吧! 手机来电的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夏忘川急忙扫了一眼屏幕,一边正在闭目养神的穆临睁开眼睛,“谁这么大半夜的还给你打电话,是你相好吧?” 夏忘川在心里对他说,“没错,是我相好,也是你那个‘小崽子’同母异父的哥!” 他朝穆临笑了笑,“老实趴着,穴道还没通畅,别乱动,我出去接个电话。” 穆临的表情又痞又贱,挤眉弄眼儿地对他说道,“哥,你就在这儿接呗,也让我听听两个爷们儿是怎么聊骚的,长个经验值,万一哪天用得着呢……” 夏忘川给了他一个大白眼,转身出了房门。 “怎么才接电话?” 邱继炎的口气竟然还有些不满的感觉,可是不满的,难道不应该是自己吗? “你为什么给我订去深圳的机票,我不想一个人在那儿,退了吧……” “谁说你一个人,我不去成都了,留在这儿陪你,内个……房间我都换成蜜月套房了……” 夏忘川:“…………” 第57章 听说哥哥订下了明天就启程回京,穆临禁不住一脸的狐疑。 这并不是夏忘川从前的性格。以哥哥的为人,他一定会安排的妥妥贴贴地才和自己道别,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接了一个电话后说走就走。 看来,那个打电话的男人,在哥哥的心中有着非常重要的位置。 看着夏忘川匆匆收拾着行装,穆临在旁边抽了两根烟后,还是开了口。 “哥。” 夏忘川抬头看了他一眼,头发剔得精光,脸上依旧贴胶布的弟弟在晕黄的灯光下看起来似乎少了一分浓浓的痞气,倒多了几分莫名的孤单。 “怎么了?舍不得我这么快就走?”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在弟弟的光头上摸了摸。穆临的头发长得很快,头皮上已经开始泛出青青的毛碴,摸起来硬硬的,有些扎手,正像他年纪气盛的性格一样。 “有点儿。” 穆临不会矫情,也不愿意在自己哥哥面前玩含蓄。 “哥,我知道你这人骨子里比谁都倔,认准的事儿认准的人就不撒手,为这事儿爸在临走的时候还叮嘱过我,他怕你那一条道走到黑的毛病不改,早晚有一天会吃大亏。所以爸让我时常注意点,要是你认准了的人和事是错的,而你还执迷不误的时候,做弟弟的我必须帮你一把,不能看着你往南墙上撞。” 夏忘川表情有些复杂地看了眼忽然有些一本正经的弟弟。 他知道他说的没错,父亲在生前就曾经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过,他的性格里有很大一部分很像他的生母,倔强而又偏执,认准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头。 如果他的运气好,认定的人和认定的事儿都是对他好的,那自是一好百好,但如果反过来,便容易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他感觉心里有一种暖暖的感觉,那感觉是来自这所生养了自己的穆家老宅,也是来自面前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世人唯一的亲人。 不,不对! 在这世上,除了穆临,自己现在还有一个亲人,正在遥远的南国等待着自己。那是自己认定的人,相信,自己是不会看错的。 “那,如果我真的认错了人,上了贼船,你打算怎么帮我?” 夏忘川笑着逗了弟弟一句。 “那还不简单,谁要敢欺负我哥,我保管打得他满地找牙,让他三个月生 活不能自理,要是知错能改态度好,能得到你原谅的,老子就放他一马,顶多卸个胳膊掰条腿给他留个念相。要是那黑了心一肚子坏水的小人啊,你就不用管了,剁屌爆菊、卧床不起轮番上,反正得让他知道得罪穆家人没有好果子吃!” 夏忘川:“……” 他横了穆临一眼,“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没个正型,真要像你那么来,早把你按黑社会抓进去了,我告诉你,我知道做生意不容易,尤其是和矿打交道,三教九流啥人都有,不过你千万不能莽撞,钱挣多挣少不重要,出了事儿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知道吗?” 穆临朝他挤了挤眼睛,“我不就那么一说吗,我现在做正行,走正路,连女人都不碰了,你说我洗得还不够白吗?嘿嘿,不过话说回来,哥,真要有人想欺负你,只要我知道了,肯定要跟他理论理论就是了。” “关键爸说的对,你这人多偏执啊,别的不说,就说我妈前面生的那个小崽子吧,一个没情没意,冷心冷肺的家伙,我想起来就恨的牙痒痒,你倒好,从小就护着他,对他比对我都亲,哼,都这么多年了,到现在还替他说好话,你说你不是认人不清咋地,妈的,提起他我就手痒,小时候没他个头大,没占到他的便宜,老他妈后悔了……” 夏忘川:“……” 邱继炎知道夏忘川已经上了西川飞往深圳的飞机后,早早就打车来到了机场。 对于邱氏的首席执行官来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在飞机场穿梭出没的日子差不多也要占到三分之一了。 这种繁忙并且经常往返的日子,让邱继炎对于机场这种地方的感觉就像自家的停车场没有什么区别。 可是今天,这感觉却变了。 今天的机场里,似乎有一种特别异样的情愫,就像南国的风,虽然有海的凉爽气息,却又抹不去那份浓浓的热辣。 没错,从早上醒来时那个昂首挺胸的小邱继炎开始,邱总裁今天整个人的身体和内心,都跟这深圳的天气一样,藏着一把熊熊的火。 一想到那个正在旅程中的男人,想到他光洁的脸,淡红的唇,纤长的手指,修长而又结实的身体,想到他伏在自己后背上带着节奏的推按…… 坐在长椅上的邱继炎面色沉稳地四处扫了扫,轻轻架起了二郎腿。 没办法,这个时候,男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二郎腿去掩饰不听话的第三条腿。 对于二十六的 邱继炎来说,一想到昨天刚刚住进的蜜月套房,心里头说不激动,还真是假的。 真不激动的,那是老司机。 可是邱大总裁,却是货真价实的小处男啊。 所以,一想到自己接来那个从千里之外飞来的小妙人之后,在这间充满了各种情趣的蜜月房里将要发生的事情,邱继炎就有一种鼻腔发酸发胀、喉咙发干发涩,想要流鼻血的感觉。 看着机场里熙来熙往的人群,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擦肩而过,或许此生不再相逢。 而在出口处,一群或伸长了脖子,或手持纸牌的接机人,翘首以盼,迎接着属于自己的贵客、爱侣或是亲朋。 想来,能在这尘世万千过客中相迎相送的人们,才是这世上的有缘人。 正如今天的自己,在短短数月之前,又何曾会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在一个南国的都市里,等待一个在按摩院中相遇的男人,并要和他一起,走向遥遥的远方。 他和他之间的这份缘分,如果回头去看,或许就是来自那不经意的指尖情挑吧。 广播和电子屏幕上同时播出了夏忘川所在航班已经到达的信息。 邱继炎感觉自己的心莫名地加快跳动起来,原来,等待一个人,等待到他如期而至,竟然是这样一份美妙的感觉。 在出口处看到邱继炎的身影对于夏忘川来说,真的很容易。 虽说深圳是一个纯粹本土人氏很少的移民城市,可是大概还是南方省份的人口要多一些的缘故,身高188的邱大帅哥虽然站在人群中靠后的地方,还是一个太过于鲜明的存在。 夏忘川忽然感觉自己有些迈不开腿的感觉。 因为前方人群中的那个男人,实在是太耀眼、太吸睛了。 虽然只是穿着简洁的衬衫西裤,不像很多年轻男子那样打扮得时尚前卫,可是那修长强健的体态,高冷淡漠的神情,却完全碾压周围所有的男人。 看着眼前出众又出挑的男人,夏忘川的脑海里却忽然奇妙地闪过穆临这两天常说的一个词儿……小崽子。 这奇妙的念头让他在邱继炎接过他手中行李箱的同时,终于无法自控地笑了起来。 邱继炎有些好奇地侧目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见到我就开心成这样?” 夏忘川努力收住了笑意,点了点头,又下意识摇了摇头。 邱继炎“哼”了一声,冷着脸道,“以后少回老家,回去一趟,整个人都变傻了。” 夏忘川:“……”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一身休闲装扮的夏忘川,忽然眯起眼睛,“眼镜呢,怎么没带?还有,头发怎么往上梳了,弄那么帅干吗?” 夏忘川:“……” 我去,这又不是回北京邱家大宅子,自己还非得打扮成丑逼才行啊! “为了给你看啊!” 夏忘川稍稍靠近了邱继炎一点儿,趁边上无人,低低在对方的耳朵旁说了一句。 邱继炎嘴角向上翘了翘,又迅速收了回来。 “一会儿回去好好给我看….我要看全套的。” 夏忘川:“……” 两个人都坐在了出租车的后座上。 深圳的出租车司机没有北京的那么能侃,邱继炎也不说话,一时间,车里面安静得只剩下三个人平稳的呼吸。 夏忘川偷偷地斜过目光去看身边的长腿男人。 端正的坐姿让他的身体显出一个结实而又带着完美线条的曲线。 他似乎正在看着车窗外闪过的一丛丛三角梅,立体的侧面脸孔像是用大理石雕刻出来的艺术品一样找不到任何缺点。 夏忘川心里有大概小指甲那么大的一点点郁闷,这个给自己订了深圳行程并专门留下来陪伴自己的男人,在电话中告诉自己订了只属他们两个的蜜月套房,字里行间,所作所为,都能让人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喜欢和一种想要得到自己的渴望。 可是等自己真的飞到他的身边,两个人同处在一个空间的时候,这个男人却还是那样一张黑桃k的冷脸,完全看不出是一个想要和自己进入洞房的男人。 夏忘川稍稍转过身,无奈地将视线也投向了车窗外。 此时的深圳正是火热的天气,车子内开着冷气不觉得热,而在外在的行人却大多已是汗流颊背。 夏忘川的身体忽然间哆嗦了一下。 因为在不知不觉间,一只男人的大手,悄悄从另一侧伸了过来,慢慢地,从他后背的t恤下摆处,伸了进去,在他光滑的细腰上轻轻揉捏起来。 大概是觉得捏着腰部不过瘾,那几根结实又灵活的手指,又慢慢顺着休闲裤的松紧带,一直向下探去。 天,什么一脸严肃的黑桃k,根本就是个口嫌体 直的大流氓! 出租车在深圳川流不息的车海中前行,邱继炎自始自终没有转过望着车窗外的脸,可是夏忘川却从他那上下滑动的喉结里,从他灵活柔韧的两根手指上,读懂了这个男人内心最激昂的渴望。 路边的三角梅开得像艳红的火,而这冷气十足的车子里,似乎也有两团无形的火苗在不断燃烧。 车子在邱继炎新订下的酒店门前停了下来。 司机看着两个男子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分别下了车,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捂着小腹处,不知道在遮挡什么,他有些不解地摇了摇头。 这两个北方口音的男人和从前他拉过的很多客人都不一样,似乎没有那么善谈,两个人始终保持着默不作声的状态。 自己车上的冷气明明开得很足,可是两个人在下车时却都是满脸通红,一头大汗。 说不好为什么,司机大哥在懵懵懂懂中,总感觉在刚才的车厢里,似乎曾经发生过什么与众不同的事。 什么事呢? 不知道为什么,正当壮年的司机大哥忽然也觉得身上莫名其妙地躁热起来。 邱继炎拎着夏忘川的行李箱大步流星地朝电梯走去。 说实话,跟在他身后的夏忘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行走速度的邱继炎,从他那两条频率越来越快的大长腿上,他似乎看到了这个男人身上那份刻不容缓的迫切。 不管他的脸都多冷,表情有多正经严肃,可是他的手,他的动作、他额头上细碎的汗珠,都已经出卖了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邱继炎订的房间在酒店的顶楼,是这间酒店最豪华最有特色的一间蜜月套房,整个房间是环形的落地窗,可以饱览深圳各个角度的风光。 尤其是在夜色降临的时候,从环形的落地窗里一个方向一个方向地去看这城市的灯火,当真会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邱继炎很喜欢这个整个房间环形落地窗的设计,不过,他喜欢它的原因并完全是可以欣赏美丽的风景。 嗯,在邱总裁的心底里有一个很疯狂的想法。 他想要在那销魂蚀骨的夜晚,在两个人紧密相连的过程中,在每一扇落地窗前,留下他和他各种各样的印记。 电梯里的人不多,两个人主动靠在了最里面。 邱继炎忽然挪动了一下身体,由站在夏忘川一侧变成了站在他的身后。 信号灯一个接一个的闪亮着,紧挨着邱继炎的夏忘川发现身后男人的呼吸似乎越来越粗重,好像电梯每爬高一层,他的呼吸频率就又加快了一点。 他能够感觉到邱继炎浓重的鼻息以及他呼吸时喷到自己后颈上的那股热流,就像是有一只小蚂蚁悄悄地在皮肤上爬过一样,在啃啮中让自己的全身的血都激起一股热浪。 蜜月套房,就在眼前了。 第58章 邱继炎的房卡在蜜月套房上发出“叮”地一声,门开了。 他两大步走进去,将手里的行李箱顺手朝边上一推,便猛地转过身来。 眼前的夏忘川正在回身反锁着房门,邱继炎的眼睛眯了一下,没等他转过身来,整个人已经从后面扑了过去。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看来,古代的君王和现代的总裁比,体能差得实在是太远了!” 酒店清晨的大床上,当夏忘川想起白居易这句诗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重重地感慨了一下。 他发出这样一个感慨的原因是,同样是春宵苦短,可是那位只睡了大概两三个钟头的邱总裁,却还是按照他的生物钟,早早就爬了起来,穿着运动背心短裤,去外面晨跑了。 一想到那个拥有两条长腿的男人此时正在林荫路上挥汗如雨,夏忘川伸了伸浑身酸痛的腰身,轻轻叹了口气。 同样是不到三十岁的男人,自己不过就比他大了两岁,体能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呢。 没错,从今天早上睁开眼睛的那刻起,夏忘川便深刻地领会了“纵欲过度”这四个汉字的内涵。 从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睁开的眼皮,到好像已经折断后又连接上的腰身,再到似乎已经合不拢的双腿,夏忘川觉得经过昨天这一夜后,就是把自己送到解放前敌人的审讯室里,自己也已经能够做到大义凛然,义无反顾了。 因为在他看来,他的小老公、穆临口中的小崽子邱继炎同志,昨天晚上的表现一点也不比那些反动派来得差。 当然,反动派是老虎凳辣椒水烧红的烙铁各种酷刑逼你张口,而邱大总裁则是落地窗沙发椅沐浴室各种地点各种姿势让你臣服。 深圳,果然是一个让夏忘川曾经无比向往,如今离开后又会无比怀念的城市。 因为深圳的这一夜,他和他,终于呼云唤雨,春风几度玉门关。 房门开了,夏忘川有些不好意思地闭上眼睛,佯装还在熟睡的样子。 昨天晚上有多疯狂,现在的他,就有多羞涩。 他感觉那个高大的身影慢慢走近了自己所在的大床。 大概是怕吵醒看起来还在沉睡中的自己,男人的步子非常的轻。 想来是刚刚跑完步的原因,男人的身上带着年轻男子运动后勃发的热力和淡淡的汗味,那味道不仅没有让 夏忘川感觉难闻,反而有一种说不出口的诱惑感,让他几乎想要从装睡的状态中抽身出来,扑到这个男人的怀里,尽情吸吮他身上充满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床忽然轻轻颤了颤,夏忘川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却也知道这是邱继炎坐在了床边。 片刻之后,他感觉有一只手轻轻落在了自己的额头上,一点点地,把额前那些零乱的碎发向上撩去。 他一定是在看着自己的脸。 夏忘川努力让自己的呼吸保持着平稳的状态,他心里忽然就有了一个感觉,邱继炎应该会低下头轻轻亲吻自己的额头,然后说不定,还会……一直吻到自己的双唇。 时间好像超过了夏忘川预期的长度,可是邱继炎的双唇还是没有印上来。 他心里有些犹疑,正打算偷偷睁开眼睛,看一下邱继炎在干什么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衣物抖动时发出的声音。 夏忘川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却忽然觉得盖在身上的薄毯子被人轻轻掀开了,有一丝微凉的空气从缝隙中透进来,让他光滑的皮肤颤栗了一下。 继而,一个结实的、带着淡淡汗味与体香的男人,整个钻进了薄薄的毯子里,在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的时候,便死死地压住了他。 当邱岳白接到何奇的电话,知道对方想要登门邱宅的时候,他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如果何奇不是邱继炎同学的身分,也没有上过邱家的门,自己以一个朋友的名义将他带回来,和家人聊个天,吃个便饭,画幅画,都未尝不可。 可是当上一次何奇告诉他自己不仅是邱继炎在美国时的大学合租同学,还曾经来过邱家做过一回客的时候,邱岳白当真是傻了眼。 因为无论是自己,还是邱继炎,两个人喜欢男人这件事在邱家都还是个秘密,而且目前看来,也根本没有到可以向家里出柜的程度。 何奇既然是继炎的同学,也来过邱家,那么又为什么突然间成为自己的朋友,尤其目前继炎不在北京,他以自己朋友的身分再登邱家,总让人感觉有点怪怪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邱岳白这几天总有一个特别不好的预感。 这预感来自每次和何奇见面的时候,对方那双总是含情脉脉看着自己的凤眼。 那双眼睛仿佛装满了桃花潭的春水,总是放射出一股包含激情的荡漾。 如果有心 人能够看到他看自己的眼神,一定会发现他和自己之间的关系。 在外面也就算了,如果在家里,不用别人,就老太太那双老而弥坚的眼神,就足够破解自己和他那层薄薄的遮掩了。 于是邱岳白犹豫再三,还是跟何奇说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不是自己不欢迎他登门,而是实在怕他的身份以及他对自己的好感太过明显,让家里人看出端倪。 既然你说你这么喜欢我,迷恋我,那为了保护我,先不急着登我家的门,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没想到听筒那边的何奇似乎早就知道他的这些担心和忧虑。 他温情款款地告诉邱岳白,这些事他都不用担心,因为他都认真的考量过。 他说他去邱家后,当然不会像在外面时那样对邱岳白,而是把他当成一个长辈,炎炎的叔叔来对待。 而至于他们俩相识的原因,也完全可以说是炎炎的功劳,毕竟他曾经做过邱继炎的室友,而邱岳白也曾经在那间公寓住过,这样他们俩相识的理由,就可以变得很简单。 只要,邱继炎不说破! 对于这一点,何奇似乎有着强大的自信,他笑着告诉邱岳白,“你放心,我们怎么说,炎炎都不会拆穿我们的,我对他有信心!” 好吧,既然都说到这种程度了,再坚持下去,倒像是自己真的不欢迎他上门一样。 邱岳凡下班后参加了一个小小的酒局,酒局时间不长,他回到邱宅的时候,正是往日麻将局正旺的阶段,可是今天客厅里明明有人在,却鸦雀无声,气氛上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老太太和邱素云坐在一张长沙发上,都阴沉着脸。 他的老婆向红一副强压着兴奋、努力装低调的表情在玩手机,可是一双眼睛却在老太太和邱素云的脸上扫来扫去,明显是一种在看好戏的状态。 他轻轻咳了一声,走进了客厅。 “妈,今天怎么没打麻将,老幺不在家吗?” 老太太抬头看了他一眼,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向红见老公回来,立刻站起身,挽住他的胳膊,朝他使了个眼色,“老公,吃饭了吗,我今天买了你最爱吃的肉松糕,走吧,回房间我陪你吃两块,今天晚饭有客人在,也没放开吃,我都饿了。” 丁老夫人和邱素云听到她口中的“客人”两个字,下意识互相看了一眼,老太太嘴角动了动,终究 还是没有说话。 邱岳凡看到了老太太脸上古怪的表情,若在平日,低调有眼色的他自是借着老婆的话便告了退,可是今天他却颇有些一反常态,轻轻拿掉向红挽着自己的手,在另一头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家里来客人了?是熟客吗?” 他从一边的水果盘里拈了一个樱桃,两个手指捏着,却并未往嘴里送。 “喔,是炎炎在美国的大学同学,叫什么何奇,以前来过一次,还给家里送过一个按摩仪呢。” 向红见他并不打算跟自己回房间,有些意外,便也跟着坐了下来。 “继炎不是去深圳了吗?怎么他不在家,他同学倒自己就登门了?” 邱岳凡还在捏着那颗色泽鲜红的樱桃,目光偶尔在老太太的脸上掠过,不着痕迹。 一边的邱素云听到他的话,哼了一声,刚想插话,见丁老夫人斜了她一眼,便收了声。 向红笑道说道,“人家这个何奇可不单单是炎炎的同学,原来还是咱家老幺的朋友,今天就是老幺带他回来的,两个人看起来,感情…嗯,关系很不错呢。” 丁老夫人本就心里有鬼,听到她意有所指的那句话,脸色变得更差,想张嘴说点什么,竟然一时间说不出来。 邱岳凡似乎有些意外的样子看着向红,“喔,既然是炎炎的同学,又是老幺的朋友,那关系自然是不错的,只是老幺能和炎炎的同学做上朋友,倒是没想到,想来这个何奇,也定是个出类拔萃的小伙子吧。” 邱素云听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的,她心里本就不爽,这会儿倒底还是没有憋住。 “哼,什么出类拔萃,我看倒像是个狐狸精还差不多!” 向红听到小姑子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说素云,都说我这人嘴直心快,拿话就说,想不到今天你比我还直,说真的,那个何奇头一次见时明明是个挺正常的帅小伙,怎么这回变得这么风情万种的,别说,你这狐狸精的比喻太贴切了!” 邱岳凡看看妹妹又看看老婆,笑道,“你们俩说得这么热闹,我却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狐狸精,何奇不是男生吗?倒底是怎么回事儿?” 邱素云和向红刚要开口,丁老夫人站起身,“没事儿回去睡睡美容觉,在这闲嚼什么舌根子,你们夫妻俩没有隔夜的话,愿意说回自己房间说去,我年纪大了,听不了你们一惊一乍的这些话,什么狐狸精母老虎的,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太太摔下这些话,瞪了邱素云一眼,抬身便出了客厅。 邱素云皱了皱眉头,想了想,也抬身跟了出去。 听到老太太嘴里的母老虎三个字,向红脸色一变,刚要发作,邱岳凡拉了她一把,“走吧,陪我吃点肉松糕,再给我讲讲狐狸精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今天下午,早早出门的邱岳白在外面打了个电话,告诉家里他会带一位朋友回来,并请这位朋友吃个便饭。 他还特意告诉了老太太,这个朋友就是邱继炎的同学何奇,曾经来家里拜访过。 听说老儿子要带大孙子的同学回来吃饭,上次对何奇印象不错的丁老夫人立刻交待下去,让厨房好好备上一桌像样的客饭。 几个女人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好奇老幺怎么和炎炎的同学也是朋友,只有邱素云心里有些不爽,却又不好意思表达出来。 上次她单方面看中了何奇想要介绍给自己的女儿可心,没想到在邱继炎那里得到的却是何奇这人是个嘴甜心苦,风流好色的人。 邱继炎的答复让邱素云有些失败的感觉,便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自己背后打听何奇的事儿。 而今天家里的老幺竟然又要把他带回来,尤其老太太不知就里,还在一个劲儿地做着热情迎客的准备,她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不过让邱素云没有想到的是,当何奇跟着邱岳白进入邱家的那刻起,感觉心里别扭的,就不再是她一个人了。 今天的何奇,似乎是一个刚刚获得影帝称号的演员,初一登场,便惊艳…嗯,惊呆了四座。 第一个震惊的就是邱岳白。 明明一路上都是如此正常的一个何奇,一个眼不飞,唇不翘,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何奇,为什么到了邱家后,立刻就像变了一个人。 凤眼又斜飞而闪亮了,双唇也半抿半翘了,声音里都带着撒娇了,关键是,看着自己的眼神,那真是连傻子都能看出来那里面写着的东西。 这人,是吃错药了,还是忘了吃药呢? 在当晚的饭桌上,金婶和青姐按照老太太的吩咐,弄了一桌邱家高标准的客饭。 可惜,这桌饭基本上怎么端上来,又怎么端了下去,倒把两个做菜的女人弄得有些紧张,不知道是自己的菜没有做好,还是出了什么情况。 其实,菜还是那个味儿,关键是吃 的人,嘴里却吃不出味儿来了。 第59章 餐桌上,何奇刚刚坐到邱岳白的边上,看了眼桌子上丰盛的菜品,便笑意盈盈地对邱岳白道,“岳白,人家正在减肥,这么多好吃的,不是逼人家破功吗!” 他这句柔软又娇嗲的话甫一出口,桌子上的所有人都不由为之一愣,继而齐涮涮地把目光都落在了邱岳白的脸上。 邱岳白此时的脸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越来越白。 任是邱大少这么多年来游戏人间,情场得意,可从来没有遇见过何奇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明明在自己面前说的好好的,考虑到邱岳白还没有出柜,家里又是一大家子的人口,有老有小,所以到邱家后,他会表现得跟一个好朋友一样,既不朝自己飞眼,也不跟自己发浪。 可是现在,这特么确实不是发浪,这特么是发海啸好吗! “小何,难得到家里来做客,虽然继炎没在家,家里人你倒也都见过一面,不用跟我们客气,你又不胖,减什么肥啊!” 邱岳白努力维持出一张招牌的笑脸,客气地朝他比划着桌子上的菜,眼睛却朝他挤了又挤,示意他尽量大方一些,别像刚才那样一副美人娇的样子,让人浑身又酸又冷。 何奇笑吟吟地和每个人都点了点头,又把脸转向了邱岳白。 “你又哄人家,谁说我不胖啦,你不是都说我看着不明显,摸起来肉多吗,不减肥哪行啊!” 邱岳白:“……” 丁老夫人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似乎怀疑自己认错了眼前的人。 这个坐在邱岳白身边左顾右盼,凤眼乱飞的美男子,真的是上次来邱家拜访时那个彬彬有礼,大方开朗,谈吐自然的何奇吗? 怎么不过个把月的时间不见,竟然像是一个大小伙子从泰国归来,并做了当地有名的变性手术一样,说得好听点,风情万种,说得难听一点,简直就是个不男不女矫揉造作的变态! 可是问题的关键是,这样状态下的何奇,怎么又忽然间和自己的老儿子走得这么近? 听他字里行间的话语,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 老太太一念及此,登时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了。 一边的邱素云此时也是百感交集,不由得在心里就感激起对自己直言相告的邱继炎来。 要不是自己的侄儿及时告诉了自己这个何奇绝不能给女儿可心做朋友,自 己当时糊涂油蒙了心,对这个男生是咋看咋顺眼,说不定早就冲了上去。 而再看今天何奇这小模样,嘴甜声软身段美,一口一个岳白叫起来,听得人浑身麻酥酥的,这个样子还给女儿做什么男朋友,做闺蜜还差不多。 坐在何奇对面的向红眼睛瞪得溜圆,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他,脸上难掩一份兴奋和看热闹的表情。 何奇似乎根本看不出在座这些女人们或诧异或反感的神情,就好像这餐桌上只是他和邱岳白在二人世界,又是给邱岳白夹菜,又是盛汤,完全反客为主,殷勤备至,倒像是个腻乎乎的小媳妇儿。 邱岳白整个人是哭笑不得,拉下脸也不是,配合他也不是,眼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没有动手,几双眼睛像看西洋景一样盯着自己和何奇,这一刻,他真有一种想立地飞仙的祁愿。 不过尴尬之后,邱岳白心里也在暗暗疑惑着,这样的何奇,和之前对自己许下承诺的何奇如此叛若两人、天差地别,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邱岳凡嘴里慢悠悠地吃着肉松糕,听着向红眉飞色舞的描述着晚上餐厅里的故事,眼角不经意地透出一丝笑意。 “那个何奇真的那么娘吗?” 他拍了拍粘了糕屑的手,似乎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向红笑着点点头,伸出手比了个兰花指,“可不是,一说话就摆手型,要不就飞媚眼,把老幺整得一愣一愣的,哈哈哈,想想就想笑。” 邱岳凡也笑了笑,“老幺怎么会和这样人交上朋友的,话说回来,如果让你感觉一下……他们俩是啥关系?” 向红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啥关系?我告诉你,你是没在现场,只要在那儿块的人,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看出那俩人是一对儿!” 邱岳凡斜着眼睛看了看她,“真的?同性恋吗?那像老太太这年岁的人,也能看出来?” 向红用力点了点头,“肯定看出来了啊,你不知道,老太太一顿饭都没动筷子,光在那运气了,还有,后来老幺和那个何奇走了以后,老太太一直在客厅那儿坐着生闷气,连麻将都没张罗,你回来那会儿,没看出来吗?” 邱岳凡“嗯”了一声,“是感觉老太太不太高兴,哪知道是因为这个。她这辈子心里头就装了两个人,一个是老儿子,一个是大孙子,这俩人要是有点事儿不合她的意,她不高兴也正常。只不过,这搞同性恋的事儿,就算她不高兴,恐怕也管不了吧! ” 向红摇了摇头,“我是不懂你们邱家这些男的,你就说岳白和继炎吧,两个人一个塞一个的帅,又有钱又有颜,可是不管是叔叔还是侄子,一大把年纪了,就是不找女人。从前我还以为岳白是挑花了眼,或者是喜欢洋妞,现在看,哪是那么回事儿啊,原来人家喜欢的是跟他一样的男的,真是邪了门了!” 她顿了顿,忽然间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我的天,我忽然反应过来,你说炎炎这么大年纪也不处女朋友,会不会……” 她的话虽然只说了一半,可是里面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 邱岳凡拍了拍她的脸蛋,“别操闲心啦,小心长眼角纹,快去做面膜吧,这样的事儿,还是让老太太去琢磨吧,那是她心尖上的两块肉,要是长歪了,估计够她受的。” 看着向红走向化妆间的背影,邱岳凡掏出手机,发了一个信息出去。 信息上只有短短四个字,“干得漂亮!” 夏忘川在跟邱继炎前往机场的时候,心里头还有着一点小小的遗憾。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窗外南国的风景,碧蓝的天,南国的植物,匆匆忙忙却又神色自信的行人。 这是深圳,一个全中国最包容最开放的城市,一个可能留下了母亲身影的城市,它是那么的活力四射,青春矫健,可是自己,却没有太多时间去多了解它。 他有些懊恼地斜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就是这个男人,让自己完全没有时间去领略这座自己早就期待了很久的城市,而是从踏进那间蜜月套房的第一刻起,便再也没能离开那个房间。 或者说,除了沐浴室不得不去外,自己基本上就没有离开过那张超大号的床。 没办法,谁让自己朝朝暮暮,千思万想,却得到了一匹狼。 而眼下,那匹狼穿着湖蓝色的衬衫,藏蓝色的西裤,裎亮的皮鞋,在出租车上也坐得端端正正,看起来斯文有礼,一本正经,简直是豪门贵公子人设不二的人选。 可是谁用谁知道,在这个男人高冷淡漠的外表下,隐藏的,却是一颗狂野激情的心。 还有,有异于常人的体力与欲望。 邱继炎的目光在夏忘川的身上不经意地扫视了一遍,暗暗点了点头。 这个男人今天很上道,早上不仅没有顽强抵抗,还主动配合了自己两次。 大概是 知道回到北京后不可能像在这里一样这样没有任何拘束,所以他似乎也放松了自己,声音始终很大,让邱继炎感觉到了一种别样的疯狂。 让他更满意的是,洗漱之后,夏忘川不仅恢复了从前散乱的发型,还主动戴上了那副大黑眼镜,把一副漂亮的容颜又遮挡了起来。 所以眼下,邱总裁看着夏师傅的目光里,一半是满意,一半是…严重的不满意! 让他不满意的主要原因,就是自打上车后,夏忘川便远远地坐到了后座的最边上,整个身体几乎都要贴在车门上,并且还把一个装着东西的背包隔在了两人的中间。 邱继炎几次用目光示意他把包包拿开,人坐过来一点,他却像根本没有看到一样,反而躲得更远。 靠!不就是想摸摸你吗,竟然离老子那么远! 在“出租车”上食髓知味的邱继炎无奈只能也做起了观光客。 没办法,看得见摸不着的感觉让人蛋疼,只能选择不看这个办法。 不过话说回来,一会飞机上两个人的座位是头等舱相邻的位置,哼哼,看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邱岳白晚上回到邱家的时候,发现丁老夫人果然在客厅里等着自己。 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结果。 说实在的,以他现在的心情,他一点儿都不想和老太太碰面,因为他刚刚度过了一个糟糕无比的晚上。 这份糟糕的心情当然是从何奇晚饭前和自己一起步入邱家开始的。 当发现何奇出人意料并且极其夸张地在家人面前展现他gay的味道时,邱岳白就知道,这将是一个可怕的开始。 果然,这个男人用一种让自己根本无法理解的方式,竭尽所能地让家里人看见、并且相信自己和他之间,一定有一种见不得人的关系,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想让大家知道,他和自己,是一对儿! 邱岳白头一次觉得自己真得很愚蠢,愚蠢得像一个偶像剧里的傻白甜,让别有用心的反面角色耍得团团转。 他看见了母亲眼睛里的质疑、不满和怒气。 也看到了二嫂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和隐隐的幸灾乐祸。 他这么个前三十年一路走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邱大公子,恋爱达人,终于也还是掉进了别人的坑里。 没错,现在的邱岳白忽然之间明白了,这个在酒吧忽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子,这个酒 醉后说自己上了他五次的男子,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恋爱对象。 如果他不是一个有着多重人格的精神病患者,那么他就一定有着什么特殊的目的。 他明明知道自己是继炎的叔叔,明明知道自己在邱家还没有出柜,可是他却完全不顾同学的情面,也不顾自己的脸面,迫不及待地想让邱家人知道自己同志的身份,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在丁老夫人终于以一句“我有些不舒服,你们慢慢吃”而和邱素云先行离去后,邱岳白知道,邱家维系多年的表面安宁,从这一餐晚饭后,将不复存在了。 当邱继炎和夏忘川进入飞机头等舱的时候,邱继炎的目光在机舱内扫视了一下,又看了眼手里的登机牌,眉毛不自禁地皱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在第一排他和夏忘川的双人座位上,靠外边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大概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不是很容易界定年纪的男人。 因为从他的身材和长相上看,整个人似乎非常的年轻,富有活力。可是如果细细端详,又会看出那人的脸上有着一份成熟稳重、落落大方的气度。 邱继炎在商场也打拼了数年,算得上阅人无数,从这人的面相和气质、还有低调中不落俗套的穿戴中,,便能感觉到这应该是一个颇具实力的商界或者财经界的顶尖人物。 不过,管他是什么人物,你现在坐的是我的位置,边上是我的老婆,不好意思,您赶紧爱哪哪去吧! “先生,您的座位是这里吗?” 邱继炎将登机牌朝那个男人伸了过去,没错,他坐的的确是自己的位置。 那个男人从他和夏忘川走进头等舱时,便有意无意地在两个人的身上打量了一下。 夏忘川长长的留海有一绺垂进了眼镜片里,挡在眼睛上,又痒又看不清路。 他摘下眼镜,顺手将留海向上撩了撩,那一刻,那个男人的目光刚好落在他的脸上,把他纤长手指撩起黑发的瞬间看了个正着。 那张标致俊秀的脸和温润淡然的气质让那个男人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没有动,直至他又将眼镜带上,垂下了留海。 男人怔了怔,似乎对他这样一个天然帅气的男生转眼间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有些费解。 正在费解的他忽然间看到眼前有一只男人的大手晃了晃,又听到邱继炎冷淡而沉稳的声音时,才反应过来面 前的冷面帅哥是在和自己说话。 “我的座位?应该不是这个,是这样的……” 男人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他急忙指了指自己伸在前方的左腿,“先生,我的腿扭伤了,是空乘安排我先坐在这儿的,我以为……” 邱继炎看了一眼他的腿,刚想说话,一个空中小姐面带微笑匆匆朝他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先生,是我们的问题,我应该在您登机时就先跟您沟通的。是这样,这个座位的确是您的,不过这位董先生的左腿受了伤,包扎后按医生要求需要有一个能够伸展的空间,他的座位在您的后面,但是空间相对有些狭窄,所以我们想请您帮忙调换一下位置,方便一下这位受伤的旅客。” 空中小姐看见邱继炎始终面无表情的脸,一时有些紧张。 “然…然后董先生由于受伤的原因先安排了登机,我们刚才没有及时沟通您便直接让他坐在这个位置了,沟通不周,是我们的责任,还请您多多原谅,您看,能方便配合我们一下吗?” 邱继炎很快点了点头。 他当然有这个修养和风度,别说空姐还特意来作了这么一番客气的解释和请求,就是这个董先生自己说一句原委,都是出门在外,换个座位又算是什么事! 又有风度又有涵养的邱总裁于是洒脱地坐在了第二排的座位上。 可是这份充满男子汉气概的洒脱,却随着飞机的不断前行而一点点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份莫名的烦躁。 因为邱继炎忽然发现,前排的这位董先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和夏忘川亲切地交谈起来。 飞机飞得很平稳,可是有些人的情绪,却像是穿越了云层一样,起起伏伏。 邱继炎一口气喝掉了一瓶矿泉水。 前排的两个人不知道谈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题,竟然同时发出了轻快的笑声。 邱继炎呼出一口气,用力按了一下呼叫铃。 “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再给我一瓶矿泉水,有冰块吗?给我来点!” 第60章 加了冰块的矿泉水让有些烦燥的邱继炎稍稍冷静了下来。 他的目光在左右轻轻瞄了瞄,身边的乘客是一位老者,已经靠在座椅上进入了深度睡眠,其他乘客也都在休息或是在读书看报。 他向前挪动了一下身体,有一种想将身体贴近前面座椅的念头,因为前面那两个人虽然声音不大,却一直没有中断交谈。 邱继炎忽然很想知道这两个完全陌生的人到底在谈些什么。 不过这种有些像听墙根儿的行为确实不是他日常的所为。 所以他犹豫了再三,还是有些负气地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可是他刚刚想在心里背一段常抄的经文来让自己平静下来,前面的两个人又压低声音轻轻笑了起来。 这笑声让邱继炎把听墙根儿有损形象的念头彻底抛在了脑后,狠狠地皱了皱眉头,身体前倾,将头贴在前面两个座椅中间的缝隙上。 果然前面两个人小声的交谈立即变得清晰起来。 先入耳的是那个姓董的男人的声音。 “是啊,小时候我更淘气,记得有一次我和小伙伴摘完冻梨回家,忽然就有点大脑穿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偷偷把两个梨塞到了我爸的被窝里,我当时就想让他晚上睡觉时凉一下就行了,你猜怎么着…” 夏忘川脸上带着笑意,“肯定是冻梨化了后淌了一被窝的水吧?” 男人点了点头,“一点没错,弄了我爸身上和被窝里到处都是,狼狈极了,最后的结果你懂的,那天晚上我的屁股上留下两个皮鞋底的印,一夜都翻不了身。” 说到这里,两个人又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邱继炎一张脸几乎变成了黑锅底。 虽然离得近了,两个人的对话听得也比较清晰,可是他的耳朵偏偏像是带了过滤功能一样,最后留在脑海里的只有几个关键词,“被窝、屁股、一夜……” 那个男人又开了口。 “说起来,老家这几年变化也不小,春节时回去了一趟,心里面有点不是滋味儿,小时候常常去疯玩的几片山和林子,都被开发成了房地产,再加上矿开得也很凶,眼前看经济是活跃了,环境可差得太多了。” 夏忘川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忽然就想起弟弟穆临说的北京一个有钱人想要买自家后山和老宅的事儿。 前座 的男人忽然间动了动,将身体朝夏忘川那边靠了靠,同时明显压低了声音。 邱继炎心中一动,这个人想要和夏忘川说些什么,还用得着这样鬼鬼祟祟的。 他又瞄了一眼邻座的老者,确认对方没有醒过来时,又努力向前靠了靠。 “对了,和你一起上机的帅哥是你…朋友?占了他的座儿,怪不好意思的,我看出来了,他挺想和你坐一块儿的,你们是同学?不太像啊,看起来你比他要小上几岁。” 我靠,捧一个压一个真的好吗?这位先生,你在哪看出来他比我小几岁的,明明老子才是嫩牛吃老草好吗? 夏忘川似乎笑了笑,也压低了声音,“您说的对,他不是我同学,不过应该也不能算是我朋友,因为他实际上….是我老板!” 操!老板?我就只是你的老板吗夏忘川,你应该坦诚地告诉对方,我不是你老板,我是你老公! 飞机广播里传来机长亲切的声音,提醒大家飞机距离目的地北京的飞行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左右,飞机已经开始准备进行下降阶段了。 前面的男人听完了广播,想了想,从身上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夏忘川。 “这是我的名片,董一鸣,今天真挺巧,在飞机上还能碰到老乡,这是我的名片,大家都在北京,方便时可以联系联系,西川人在京里的不多,闲的时候聚一聚,我感觉和你聊天挺开心的,真心希望还能有下一次!” 没等夏忘川张口,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和一支水笔,“把你的姓名和电话写在这吧,过后我存到手机里。” 夏忘川接过对方的名片看了看,待听到对方要自己也留下姓名和联系方式的时候,稍稍愣了一下,似乎有意无意地朝后座瞥了一眼,最终还是朝董一鸣点了点头,在那张名片上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手机号码。 董一鸣接过名片,嘴里自言自语地念了出来,“夏忘川,忘川……这名字好听。” 邱继炎嘴里的牙咬得格登一声。 操! 名字好听?告诉你,他的脸还他妈的好看呢! 不过,关你鸟事! 飞机着陆了。 在机体滑行的这个阶段,夏忘川从按摩师的角度细心地叮嘱了董一鸣一些复健方面的注意事项。 毕竟,就像他说的一样,能在旅程中偶遇一个难得一见的西川老乡,也是一件让人感觉 愉悦的事。 看见他的腿受了伤,作为一个对复健方面略知一二的人,说上几句经验之谈也是人之常情。 已经做好下机准备的邱总裁目光冷冷地看着窗外越来越近的航空楼,耳朵里听着自家的私人按摩师无私地向别人传授着复健经验,手指禁不住在自己的膝盖上越敲越重。 可以下机了。 夏忘川和留在原位等候机组人员帮忙准备轮椅的董一鸣说了再见,又握了握对方伸过来的手。 等他转过身来,发现身高腿长的邱总裁正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自己。 “聊够了吗?要不要再等你一会儿?夏医师!” 啊,都说北京的空气不好。果然,飞机刚一着陆,地表上就弥漫着好大的一股酸气,没办法,挺着吧。 两个身高腿长的人很快便走到行李提取处。 行李还没有运到传送带,邱继炎背对着夏忘川站在一边,双手插在裤袋里,挺拔得像一棵北方的白杨。 夏忘川有些贪心地上下打量着这个刚才下机后一路上都没和自己说话的男人,宽肩窄腰,双腿修长,由于双手插在裤袋的原因,整个臀部的位置被修身西裤绷出一个完美至极的曲线。 那曲线让他不由自主地便想到深圳酒店里那张超大的情趣床。 在那张情趣床正对的天花板上,镶嵌着整面的镜子,可以将床上发生的一切都一丝不漏地投射过去。 这几天来,在那面镜子里,让夏忘川最难忘记的,就是眼前隐藏在薄薄西裤下面的,邱继然紧翘而又结实有力的臀部。 毕竟,大多数时候,以他仰面躺在床上的姿势来说,目之所及,都是邱继炎身上那个一直在不断奋斗的部位。 有时候夏忘川忍不住会想,男人太喜欢运动、身材太好看,体力太强大也未见得是一件太好的事儿。 因为相对应的,就是你得有着超强的承受能力。 邱继炎虽然有意背对着夏忘川,假装看着传送带而不去和他说话,可是他的后背,却好像长了眼睛一样,能够感受到那个男人一动不动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哼,现在想起来看我了,刚才在整个航程中你把我放在哪了? 夏忘川从刚才下机时邱继炎酸味十足的言语和现在好半天不回头只给自己一个脊背的表现,已经判断出这个男人肯定是因为自己和那个董一鸣在飞机上说话而吃醋了 。 其实夏忘川也没想到董一鸣会主动和自己打招呼,并且还非常厉害地从自己微弱的口音里听出了西川甚至是妙香镇一带的口音。 他也是西川人,并且家里有比较近的亲属也居住在妙香镇。 这样难得的在飞机的邻座上上演老乡见老乡的一幕,便是不太喜欢与陌生人接触的夏忘川,也不自禁地在乡情的催动下,和对方亲切地攀谈起来。 同为西川人让他们自然而然地找到了许多共同的话题,尤其是提到当地人冬季最爱的美味雪后梨时,夏忘川下意识便想到了那个正坐在自己斜后方的男人。 当年的自己,在北方的雪后,为了给他摘下雪后梨而冻伤了自己的手。而那个男孩也在两个人的被窝里伏在自己的后背上,在自己耳边悄悄问道,“还疼吗?” 那一刻,男孩唇齿间梨的清香与他少年的体香混在一起,和他淡漠中又夹杂体贴的询问一起,在夏忘川的心里烙下了整个少年与青年时期永远都无法忘怀的印迹。 而那个男孩,终于在多年后又重新钻进了自己的被窝,依旧伏在自己的后背上,同样在自己的耳边问了多年前曾经问过的那句话,“还疼吗?” 只不过这一次,同样的三个汉字,却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内涵和不可言说的意义。 而无论是十六年前,还是如今的自己,回答给他的也都是同样的一句话,“不…不疼……” 想到邱继炎一定是在那边吃着醋和自己较劲,夏忘川心底莫名就涌上一股甜蜜的滋味,这个比自己小上两岁,外表却高大成熟的男人,其实在私底下,很多时候还像个任性的孩子。 而孩子,有时候不就是要用来宠溺和撩逗的吗? 他慢慢走到邱继炎的身后,传送带附近已经围积了一大堆的乘客,邱继炎所在的位置是靠边的角落,他这个人似乎从来都不喜欢把自己混迹于人群之中。 夏忘川从邱继炎的身后绕到他的侧前方,似乎很随意地站在他的身前,微微贴近了邱继炎的身体。 邱继炎早就从余光看见他慢慢走过来,围着自己转了转,又小心翼翼地靠过来。 他心里跳了跳,忽然间就有一种孩子般又得意又幸福的感觉在整个身体里盈绕起来。 哼,老子板起脸,你还不是得乖乖送上门来。 他双手还插在裤袋里,笔直地站着,却发现夏忘川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慢慢靠 近了自己的身体。 他鼓翘的臀部似有意似无心地在自己裤袋中的手背上来回刮蹭着,有时候稍稍停顿一下,当自己用手背回应他的时候,他又惊鸿般向前闪开了。 可是如果自己不动,他又会慢悠悠地主动靠过来,继续刮蹭着自己。 邱继炎斜了一眼旁边的传送带,心里面骂着机场的工作效率实在是太慢。 再这样等下去……他抬起了头,暗暗吸了吸鼻子,酸胀的感觉稍稍下去了一些,估计还不至于流出鼻血来。 这个夏忘川,实在是太坏了。 明明知道自己这几天开过荤后像是中了邪一样迷上了他的鼓翘,还偏偏要拿它来撩拔自己。 好,这可是你自找的! 行李到了。 两个人在深圳的时候早就已经说好,到北京以后要分别回到邱家。 夏忘川一个人先回去,只说是从老家刚赶回来便是。 而邱继炎则安排了和公司的财总及总会计师私下会谈后,晚些时候再回家。 成都他虽然没有亲自过去,但是财总和总会计师这边一直都和他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加上深圳这边的审查结果,他们确实有很多东西要深入的分析和判断一下。 排队等出租车的时候,两个人在队伍中一前一后的站着。 站在后面的邱继炎轻轻“咳”了一声,借着咳嗽的动作似乎不经意地向前顶了夏忘川一下,后者没有回头,而是悄悄伸过一只手,在他顶过来的位置上轻轻捏了一下。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可是在那一顶和一捏的两个动作中,两个人却都体会到了对方那份欲说还休的心意。 “你一个人先回去,好好休息,在……床上,等我回来.。” “你快点工作,早点回家,我在……床上,等你。” 邱岳白在客厅看见母亲丁老夫人的时候,他知道即便自己再不愿意面对,这一刻,终究还是躲不开的。 “老太太怎么还不睡,美容觉不要啦?” 邱岳白朝老妈打着哈哈,心里还残存着一丝能够混过去的希望。 他现在实在没有任何精力去应对母亲的质疑或是责骂,因为在刚才,他已经在与何奇的一番争执中用尽了全部的体能。 当他们俩各怀心事地从邱家的餐桌上离开,并在邱岳白的坚持下来到邱家空无一人的后院时 ,邱岳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憋闷了一晚上的心情,拉下了脸。 “何影后,我想你今天晚上应该也演够了,说吧,你是怎么想的,有什么打算,咱们好好说一说。” 何奇“噗嗤”一声笑了。 不过这一会儿他的笑声听起来倒是一个男人略有些轻浮的样子,刚才那份刻意凸显出的柔媚和风情已经褪去了不少。 “不敢当,顶多可以拿个新人奖吧…”大概知道这个时候再开玩笑容易引起邱岳白的愤怒,何奇及时改了口。 “邱先生问我是怎么想的,好吧,我想咱们大家都是聪明人,我知道邱继炎智商很高,想来他的叔叔也差不到哪去,再装疯卖傻就没意思了是不是?” “叔叔,我可以告诉你,今天我这么做,就是想让你的家里人知道你真实的性取向,也知道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因为,我想真正和你在一起,也想成为邱家的一份子!” 邱岳白:“……” 看见邱岳白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何奇朝他眨了眨眼睛,“怎么,是感动了还是吓到了,或者说是没听懂我的意思啊小叔叔,我再说得直接一点好了,我说我想和你到同性婚姻合法的国家结婚,成为真真正正的两口子!” “咳咳……” 邱岳白一口气没喘上来,激烈地咳嗽起来。 何奇上前一步,想帮他锤锤后背,邱岳白却像看见美女蛇一样朝后面连退了两步。 他停止了咳嗽,等自己喘匀了呼吸,深吸了一口气。 “我说小何,你好歹跟继炎一样,是美国名校的高材生,论起智商,我想肯定比我要高就是了,否则,又怎么会设计出这样一出高潮迭起的戏出来。’ “不过,你刚才说的这番话似乎又有点与你的智商不太相符啊!你说你想跟我正儿八经地同性结婚,先不说这事儿有没有难度,关键是你觉得咱们俩之间,真的到了能牵手下半生的地步了吗?” 何奇面上带着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说话,只是看着邱岳白,知道他一定还会说下去。 “是,要从那天喝多了算起,我好像是跟你上了床,不过怎么说呢,小何,我想你大概是被我这种金玉其外的样子给欺骗了,说我一夜里上了你五次,我想你这是想多了,说句不好听的,就那天那个状态,咱们做没做,还是个问题呢。“ ”话又说回来,就算是我和你真的做了那档子事儿,咱俩 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一夜情,怎么就一定能睡出要结婚的感情出来呢?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反正我可以不要脸地说一句,就算我睡了你,我也压根没打算和你怎么着!何奇,我希望你心里有数,行吗?“ “不行!” 第61章 “不行!” 何奇的凤眼一下子立了起来。 “怎么,想提上裤子不认账了吗,小叔叔?” 他冷笑了两声,向邱岳白走近了一步,“小叔叔,咱们俩都是聪明人,你今天话说得也很到位,我也没有必要再和你打马虎眼了。” “没错,我是没有那么喜欢你,你也不见得有多待见我,可是没办法,谁让我这个人既喜欢邱家的家大业大,又喜欢有洋国籍,能跟我成家的男人呢!邱岳白,你满足了我人生规划里的那个终极目标,所以,你想跑,是不可能的!” “何况,就算我想放了你,他也……” 何奇忽然觉得自己多说了什么,急忙收住了口。 邱岳白愣了一下,何奇的话让他心里有一股怒气在横冲直撞。 不过是一次酒后稀里糊涂的一夜情,自己竟然就变成了对方的结婚对象,这他妈都是哪跟哪儿啊! “那我就想跑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邱岳白索性也拿出了一副流氓的嘴脸。 没办法,面对不要脸的,只能是比他更不要脸。 “嘿嘿,早知道你会这么说,喏,给你发个照片看看喜欢不,如果喜欢,我可以给你们邱家上下老小都发一发,再在网上放一放!” 邱岳白被他的话说得有点懵,眼见着何奇掏出手机,在微信里鼓捣了两一下,一个信息便发到了自己的微信上。 他打开微信,调出那个信息,两只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 “这他妈都是谁?” 邱岳白一时间还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照片上是三个睡在一张床上的男人,虽然都在熟睡的状态,可是三个裸身的男人睡在一起,又呈现出那样一种惊世骇欲的姿势和角度,相信不论谁看到这样的照片,都会被震惊甚至吓到。 邱岳白的脸白了,因为他已经发现那三个男人中的一个,竟然是自己。 “我操你祖宗!你他妈在我喝醉后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你是想要胁我是不是?” 看着气色大变,七窍生烟的邱岳白,何奇下意识朝后面躲了躲。 邱家的男人身材都高大健硕,这小叔叔虽然看起来没有邱继炎那么腹黑狠辣,可是自己现在是专门往他的火上浇油,真要把他逼急了动手的话自己可就要吃亏了。 “我做了什么不重要,小叔叔,关键是这样的照片能让你家里人和网友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别忘了,你们邱氏可是新三板的上市公司,要是出了点什么np丑闻的话…嗯嗯,你懂的喽。” 邱岳白差一点就把手中的电话砸到何奇的脑门儿上。 “小叔叔,估计你回去后要面临很多家族的考验,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那你再好好想一想,我先走了。” 何奇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快点撤退了。 今天自己的表现已经得到合伙人的高度赞赏,没错,对方已经发了信息告诉自己“干得漂亮!” 看着气结在当地的邱岳白,何奇绕过他,快步朝邱家大院外面走去。 他对自己当天的表现也是一样的满意,甚至,比合伙人还要满意。 因为,他不仅完成了合伙人交待的任务,让邱家人尤其是老太太陷入了邱家老幺是同性恋的苦闷和担心。 而且,他还完成了自己计划的第一步。 没错,邱家二老爷邱岳凡在找到何奇商量合作的时候,交给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想方设法勾引、纠缠上邱岳白,并打进邱家内部,让邱家知道这个老儿子是同性恋。 同时他还要何奇想办法拍下邱岳白的艳照,在关键时刻有特别的用场。 在这样的任务之下,何奇自己,却又给自己定下了新的目标。 这目标就是他跟邱岳白说的想要和他结婚的想法,这个想法并不是邱岳凡的意思,而是他自己的主意。 没错儿,抓不到邱继炎这棵又有钱又有颜的小白杨,换成邱岳白这棵朱门柳也不错。 而且,自己还翻身成了邱继炎叔叔的男人,做了他的和辈,也算是报了当年他冷酷无情赶走自己的一箭之仇。 对于何奇来说,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有多么的狗血和无耻,因为,这就是他的本性。 相对于邱家二老爷那样一个看起来老实本分的人,私下还对自己的家族进行攻击,何奇有时候还觉得自己的为人挺不错呢。 不是吗? 最起码自己在邱岳白喝醉后花钱找了两个鸭子配合着拍照片时,还拒绝了两只鸭子想要趁邱岳白熟睡时玩玩他的想法。 邱岳白,老子对你也算是够意思了,最起码,保护了你菊花的安全,你就做梦偷着乐吧! 没办法,在那些不 要脸的人心中,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不要脸,而是天经地义! 当何奇从邱家大门出来,走上门外小路的时候,忽然间扭头一拐,闪进了路边一丛丁香的后面。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邱家的按摩师傅,曾经给自己试过按摩仪的夏忘川,邱继炎亲自请回邱家的人。 在月光和路灯的灯光下,他看起来依旧是一副邋里邋遢的样子,可是修长的身段,光洁的皮肤,却在暗夜中闪动着无法遮挡的光华。 邱岳白曾经告诉过自己,邱继炎已经喜欢上一个男人了。 这个男人,会是他吗? 花丛后的何奇眯起了斜飞的凤眼。 夏忘川在晚饭后的时间回到了邱家的大宅子,刚一进门,他便发现邱家今天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往常的这个时候,大客厅里基本上固定是一桌麻将,小客厅里邱老先生偶尔会和几个垂钓的鱼友在一起交流钓鱼心经。 而金婶青姐等几个佣人,也会来来往往,端茶递水送水果,总之整个邱家在晚饭后的这个时段,是一天里最热闹的时分。 夏忘川也非常喜欢这种很有烟火气的居家氛围。 虽然他自己和邱继炎都不是太喜欢热闹的人,可是那种家的热闹,即便只是默默地感受,也会让人有一种暖暖的幸福。 往常在这个时候,在他们还没有真正睡到一张床上的时候,如果他被谁抓去按摩,邱继炎就会一个人在按摩室边上的书房里看书或是抄经。 而如果邱继炎被麻将局抓去救火,自己又恰恰空闲的时候,便也会在外面的小茶厅里假装休息的样子透过月洞门坐在那儿偷看他。 别人都不太会在意这种看起来很正常的巧合,他们两个人也从来都没有说破过这种默默的关注,可是在他们心里头,都是知道的。 那种有一个人在身边悄悄守望自己的感觉,会让原来寻常的日子,忽然间涌上一丝异样的甜。 而今天,整个邱家大宅子,怎么这么安静?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回了趟老家,又和邱继炎在深圳真正做到了灵与肉的结合,正沉浸在幸福中的夏忘川,却因这份安静而莫名感觉到一丝风乍起时的轻寒。 或许,这和之前看到邱岳白和何奇的那个堪称有些软暴力的视频有关,因为那个画面,总是在不经意间会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既让人 反胃,又让人担心。 毕竟,那个不走寻常路的男人,想来是不会轻易让邱岳白包括整个邱家好过的。 在回房间的楼梯上,夏忘川忽然和正在下楼的二老爷邱岳凡相遇了。 “邱先生。” 夏忘川下意识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镜,扶着行李箱靠在楼梯的一边。 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在邱家诸位男士中看起来最为平凡、最和霭可亲的二老爷,却总是让他有一种身上发紧的感觉。 “夏师傅回来啦?继林天天念叨你呢,说继炎不在家,你也不在家,他无聊得很,听说继炎也是今天晚上从深圳回来,你们俩倒像是约好了似的,挺有缘啊。” 邱岳凡脸上带着笑意,手扶在楼梯上,上下打量了下夏忘川。 夏忘川点点头,“喔,邱总也出门了啊?也是今天晚上回来?那是够巧的。” 邱岳凡已经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忽然又转过身来,“无巧不成书吗,对不对,夏师傅?“ 不等夏忘川回答,他又笑着说道,“夏师傅怎么像晒黑了似的,你老家那边很热吗?怎么看着像去南方陪继炎了一样,估计炎炎肯定也跟你差不多。” 夏忘川:“……” 这个二老爷,怎么变得这么阴阳怪气的。 关键听他说的,怎么都像是话里有话,倒像是他已经猜到自己和邱继炎在一起了一样。 看来,等邱继炎回来后,自己真要和他说一说心里对二叔的感觉,害人之心固然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大概是长途飞行后实在是太过疲累,回到房间的夏忘川没有太多的整理带回来的东西,冲了一个凉后,便一头扎到床上。 他想好好睡一觉,恢复下体力。可是真到躺在床上的时候,才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又睡不着了。 来来回回翻了几个身后,夏忘川终于找到了自己睡不着的原因。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不要脸。 因为他发现自己睡不着的原因竟然是身边少了……邱继炎。 或者说的再清楚一点,是身上少了……邱继炎。 今天是夏忘川和邱继炎在深圳真正合体后的头一次分开。 而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由于两个人对那件事情实在是太过于贪恋,除了让酒店送餐、吃饭的时候以外,包括洗澡,两个人都 是在一起的。 更不用提除了吃饭洗澡以外的所有时间,两个人都没有离开过酒店的那张情趣大床。 所以不知不觉之间,夏忘川感觉自己已经慢慢接受了那个雄壮高大的男人在床上清醒和熟睡中不同的习惯。 邱继炎在清醒的时候还是比较内敛的,并且非常具有爷们儿的气概。 大多数时间里,他都喜欢闷声不响的干活,既不叫苦,也不说累。 只要有想法了,就会用手指尖轻轻抠夏忘川的手心,在他的手掌上不停地画圈。如果夏忘川故意装作不懂或装睡的时候,他就会靠近他的身体,像个淘气的孩子一样在他身后蹭来蹭去,让对方在第一时间知道他的反应已经有多么的强烈。 如果这时候夏忘川还和他装傻,邱继炎就会更直接一点,一边抓住夏忘川的手让他去见证自己身体的奇迹,一边拉下脸,在他的耳边低低地祈求。 即便是这个时候,他也不会说太多的甜言蜜语,往往反反复复就是那两句话,“给我吧,求你了,我想要……” 虽然就是这样简单的几个字,可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低低的,痒痒的,夏忘川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拒绝。 因为当邱继炎在自己的耳边低低祈求的时候,已经让夏忘川的心柔软到了尘埃里。 当然这是邱公子在床上清醒的时候,如果他已经睡熟了,那个深沉内敛的他似乎就不再那么爷们儿,相反,却更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本来就很占地方的一副结实身板,睡熟后偏偏要死死地困着自己。 两条有力的手臂和两条大长腿就像是八爪鱼的触手,从上到下都箍在自己身上。问题是他不是当年十岁的小男孩了好吗,那样高大健壮的身体压着自己,他倒是睡得美美的,被他压的人却根本美不起来好吗? 即便是夏忘川使出浑身的力气将他搬到一边,可是睡着后不久,那两条长腿便不知不觉地凑过来,三下两下,又把你弄到了他的身底下。 不过对于夏忘川来说,虽然这样孩子般睡姿的邱继炎让他在一开始时确实十分的不惯,但是几天过后,他便已经开始佩服起自己超强的适应能力。 因为他发现,不管邱继炎的双臂搂得多紧,压在自己身上的大腿有多沉,自己竟然都可以在他的怀抱里睡着了。 因为,相对于那些需要慢慢适应和调整才渐渐感觉良好的睡姿,自己在邱继炎的怀抱里 更感受到了他那平稳而有力的心跳,那呯呯的心跳声会让自己很快便忘怀了其他,只想让自己枕着他的臂膀,数着他的心跳入眠。 邱继炎和公司财总、总会计师三个人在一家人不多的清吧里足足谈了近三个钟头。 等他们把深圳和成都那两家子公司存在的问题都理得差不多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想来这个时候,夏忘川早已经回到了家里,自己现在再回去,应该不会引起家里人注意和怀疑了。 在回家的出租车上,邱继炎才发现一个钟头前小叔给自己发了微信,不过自己忙着和同事讨论,没有留意。 邱岳白的微信除了一个衰的表情,只有两句话,“臭小子怎么还不回来,叔遇上烦心事儿了。” 下面隔了半个小时左右,又发了一条,“喝了一瓶酒,困了,睡觉!睡着了,就他妈都啥都忘了!” 邱继炎的眉毛拧了起来。 小叔这两句充满了烦恼和郁闷气息的话让他立刻便想到了那天在何奇视频里看到的荒唐一幕。 看来,视频那边那个疯狂的男人,似乎已经对邱岳白出手了。 他想给叔叔回一条微信,告诉他自己到家后去找他聊一聊,可是看到对方最后一条微信的时间,已经距离现在有近一个小时,虽说小叔的酒量比自己要大,但是估计在苦闷时喝了一瓶酒下肚的他,现在也已经早就睡着了。 邱继炎收回了想要发出的信息,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刚才公司里那些非常复杂的帐目情况,虽然是夏夜,可是却好像有一丝很凉的风从车窗外吹了进来。 原来无论是家里还是家外,似乎都有一场暴风雨,要降临了。 邱继炎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整个邱家大宅子都是静悄悄的。 他放下行李箱,第一个念头就是跑到阳台上看了看。让他有点憋闷的是,隔壁的房间竟然没有灯。 我靠!竟然不等自己回来就关灯睡觉,难不成回到家就要和自己保持距离了不成? 他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倒没有着争从阳台门进到夏忘川的房间,而是转身回了卧室,三两下脱光了衣服,走进了沐浴室。 如何做一个让心上人满意的丈夫,邱继炎还是很讲究的。 他从来不认为一个邋遢、肮脏,不讲卫生的男人会是一个好的情人。 毕竟情到浓时,双方说的都是 平时说不出口的话,做的都是这世上最羞羞的事儿,触碰着人体上最不可言说的东西。 这个时候,只有干净清爽的对方,才会带给人身心最完美最贴心的感受。 这是尊重,更是爱护。 仔细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邱继炎用大毛巾擦干了自己,想了想,把毛巾扔在一边,就这样身无寸缕地走上了阳台。 夏忘川在翻来覆去对邱继炎不同睡姿的想念中终于还是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好像开始做一个日有所思的春梦。 在梦里,他似乎看到邱继炎悄无声息地从自己虚掩的阳台门里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刚刚洗过澡,身上有着又清新又好闻的味道,头发梢上好像还有点湿,低下头的时候,有一滴水珠从发尖滴落到他的唇上,他舔了下嘴唇,那舌头舔吸的动作让人想到了他曾经对自己身体的很多部位,似乎也曾经做过那些类似的行为。 这想像让夏忘川在梦里都感觉到了春意和羞愧。 他有些害羞地转过身,试图把梦里对邱继炎的想像压在枕巾下,塞在枕头里。 可是让他不敢相信的是,这个梦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他感觉到身后竟然有男人又热又重的身体轻轻压了上来。 第62章 平生最爱销魂夜,一场春梦了无痕。。。。。。。。 夏忘川从清晨的酣梦中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天已微亮,晨光从窗帘的缝隙处撒进来,照在床上,也照在自己和身后的那条五爪章鱼上。 他用力扭动了一下身体,想从那个人温热又已经汗湿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夏天的早晨已经颇有了一些热度,两个大男人这样赤身贴在一起,身上已经不可避免地出了很多的汗水。 可是那人真的是一只五爪的章鱼啊! 就像是所有有吸盘的动物一样,他的两只手就像章鱼带着吸盘的两条触手,死死地箍着自己的前胸,也不知道他是怕冷还是怎样,这么死命地搂着自己,他的前胸和自己的后背早已经全被汗水湿透了。 而他的两条大长腿,也同样没有落空,扭麻花一样和自己的两条腿盘根错节地交叉在一起,有时候在睡梦中还会用脚勾一勾自己的腿,好像怕怀里的人会跑了一样。 这双手双腿就像章鱼的四个触手一样紧贴着自己,再加上另外一个像触手的地方,说他不像五爪章鱼,还真是太委屈了他。 邱继炎睡觉时这种五爪章鱼的状态,从在深圳两个人真正同床共枕的第一天起,夏忘川便发现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作为一个成年人,尤其是习惯了独处的成年人,一般来说睡眠的时候身边是越安静越没有人打扰才是最舒服的。 所以现在网上才有很多人吐槽自己的伴侣,每天晚上除了爱爱的时候比较亲密,相当多的人一旦结束后立即便离对方远远的,甚至有些人会选择分床或分房而睡。 可是眼前这位邱先生呢?却似乎和这些人恰恰相反。 他似乎特别贪恋与夏忘川同榻而眠的过程,就好像一个孩子得到了一个梦寐以求的宝贝,恨不能时时刻刻都将它抓在手心、藏在怀里才会觉得放心一样。 夏忘川曾经对他的这种行为有过短暂的困惑。 可是当某一天的夜里,当那个终于结束了无穷无尽欲望的男人进入了梦乡,有一缕银白色的月光照在他英俊的脸上,看着他搂着自己时放松的睡态,好像回到了多少年前那个孩童的时光。 那一刻,夏忘川忽然间便懂了。 这个在白日里看起来淡漠端方、主管着偌大一家企业集团的邱总邱公子,虽然行事果 断、年轻有为,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其实在他的骨子里,却隐藏着极为孤独渴望温情的一面。 或许,这和他从小便失去母亲的疼爱,过早地开始压抑自己的天性有很大的关系。过于早熟稳重的他,在潜意识里,同样有着孩子般依赖亲人的一面。 而自己,想来已经变成了他潜意识中的亲人。 而在另一方面,邱继炎在性事上的超常和过量,似乎也和他这么多年来对自己的情欲压抑得过深过久有关。 这就像一个正值发育期的青春期少年,明明是处在需要多吃些肉食补充营养的阶段,却偏偏一天到晚都要吃青菜萝卜。所以一旦有一天给他开了荤,那自然是天天吃着大肥肉片都不会嫌腻。 不过,反过来说,如果天天这么吃下去,要是有一天肉也吃腻了可怎么办? 所以,夏忘川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邱继炎啊邱继炎,现在毕竟还是在蜜月期,你爱吃肉,就先让你吃个够。等出了蜜月,一定还要回到当初的轨道上来。 你一天要吃五次,偏偏就给你两次。要知道,咸鱼,就得吊到猫能看到,却吃不到的地方。而且,还得让它时刻都能闻到那股腥味儿,让它跑也跑不了,摸也摸不着。 只有这样,真到给它吃的时候,它才能视若珍宝,感觉幸福得能淌下眼泪来。 早餐后,邱继炎看了看墙上的钟,时间还早,他想起昨天晚上小叔叔发过来的微信,不知道这个昨天灌了一瓶酒下肚的失意人现在能不能醒酒。 他想了想,还是来到邱岳白的门前敲了门。 真的出乎意料,邱岳白竟然已经起来了。 并且,正在窗前的画架上忙碌着。 给邱继炎打开门后,满脸胡子、一头乱发的邱岳白没有作声,转身又来到窗前,继续他的画作。 “发生什么事了?” 邱继炎看着床头柜上空着的红酒瓶子,慢慢也走到了窗前。 ”发生了两件事儿,都够我喝一壶的!“ 邱岳白终于还是画不下去了,扔下画笔,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说说看。” 邱继炎安静地站在房间里,任邱岳白的身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第一件事儿,我他妈遇到神经病了,我也不瞒你,就是你那个美国的同学,何奇!” 邱继 炎点了点头,没有一点吃惊的样子。 “你一点都不意外?那是你同学哎,不过,你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傻逼到家的同学呢,你原来虽然也不太正常,跟个戒欲的和尚似的,可是他跟你比,完全就是一个淫邪的妖道好不好!” 邱继炎:“……” 小叔叔就是小叔叔,这种烦闷的状态下,也挡不住他的语出惊人。 邱岳白觉得自己有必要把何奇在自己这里所做的一切都和邱继炎说出来,让他帮自己出出主意。 因为很多时候,他对这个比自己小上几岁的侄子还是相当服气的。 他可不是邱家人勾心斗角中被扶上位的阿斗,他的思维、谋略和行事的能力,尤其是少年老成的稳重感,都完全配得上他所坐的位置。 当然,这个大宅门里肯定有人不服气就是了。 但那个人,不是邱岳白。 邱岳白从那天与何奇在酒吧里所谓的偶遇开始,一直讲到昨天晚上何奇在邱家上演的那一幕,包括两个人之后在院子里的争论。 他在昨晚给邱继炎发微信的时候便已经想好了该怎么描述,他知道在邱继炎面前,自己不能隐瞒任何的细节,毕竟,他是现在唯一可以信任并能帮助到自己的人。 当听到叔叔将几个男人同睡一张大床这样劲爆的细节都没有隐瞒的时候,邱继炎皱了皱眉。果然,何奇已经将这个杀手锏使了出来。 这的确是他手里很大的一个杀招。 “他想用这些艳照来威胁你和他结婚,如果你不同意,他特殊强调了对邱氏的影响,对吗?” 邱继炎冷静地问了一句。 “没错,他说邱氏是新三板的上市公司,我自己倒无所谓,但是怕这种丑闻影响到公司的形象,那就严重了。” 邱岳白最恼火的无疑也是这个,如果因为自己的风流影响到家族的利益,他当然承受不了这样的后果。 邱继炎的双眸里闪过一线奇怪的神采。 从子公司财务异动,到美国合作项目忽然间出现专利技术泄密被同质化,再到莫名出现在小叔身边的何奇,所有的事情,看似孤立,却似乎又都与邱氏的上市公司息息相关。 “这件事儿清楚了,第二件事儿呢?” 邱继炎一边问一边走到窗前,认真的看着邱岳白刚才正在画的那幅画。 画上的人物让他眯 起了眼睛。 邱岳白一屁股坐在床边上,搔了搔散乱的头发,重重地叹了口气。 “哎,第二件事儿更闹心,昨晚老太太找我了,问我是不是同性恋。” 邱继炎抬头看了小叔叔一眼,虽然明知道何奇在家里那么明显的一演之后,以奶奶的精明和反应,很难不猜出这一点,可是毕竟这对老太太来说也是天塌下来一样的事儿,所以他还是很在意老太太究竟对这问题是如何的看待。 因为,这也是邱继炎心里的一个结。 奶奶……是怎么个状态?” 邱岳白对着侄子苦笑了一下。 “老太太的状态吗,怎么说呢,既在我意料之中,又在我意料之外。” 邱继炎皱起了眉,邱岳白这话说的可谓语带玄机。 “在我意料之中的,是老太太先是大骂了我一顿,说我不学好,不争气,在外国没学到好东西,倒学会了玩男人。她说我丢了自己的脸,也丢了她的脸,” 邱岳白摸了摸鼻子,“哎,要是真就这样骂一顿倒也不算什么,可是你知道你奶奶她有多要强多要面子,骂到最后,她倒是先哭了,说是她不争气,把儿子生出毛病来了。炎炎,你知道吗,那种看着老妈因为自己性向掉眼泪的感觉,有多难受吗?” 邱继炎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过,难受是难受,可是炎炎你知道,咱家老太太能够扶持着你爷爷打下这样一份基业,确实不是普通的女人。她哭是哭了,可是哭完了跟我说的话,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邱继炎抬起头看了看小叔,忽然就对他下面的话有些莫名的期待。 “老太太最后跟我说了,其实她心里面早就觉得我有些不对劲儿,她说自己的儿子孙子从小看到大,谁是啥样她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她说以我的德性,要是喜欢女人的话,估计老早就有一串儿像何奇这样的女人跑上门来闹了,哪里还用等到今天。” 说到何奇两个字的时候邱岳白好像有点下意识的牙痛,“嘶’了一声,又接着道,“而我这么多年都没带过一个姑娘上门,她早就觉得不是个事儿了,私下里就曾经起过我可能是不喜欢女人,所以我毕业时提出留在法国的时候她才没有极力反对,不然你想想,咱邱家哪个儿子不得回邱氏,你不听话,生活费早给你断了。” 邱继炎点点头,这话说的不错。邱家的家规还是很严的,从邱岳铭到邱岳凡再到自 己,每个人都在家里尤其是丁老夫人的要求下进了邱氏,除了邱岳白是一个例外。 从前大家说起这件事儿的时候,还总觉得丁老夫人在老儿子这里还是有一些偏袒,现在听小叔叔这番话,原来老太太心里自有她自己的一杆称。 知道老儿子的性向可能有问题,为了他的终生大事考虑,当然还是民生开放、接受度高的国外更适合同志的生存。 可是…… 可是自己呢?自己也是从小到大没有处过一个女朋友,而且和小叔比起来与女人接触更要少得多,似乎更不对劲儿啊! 为什么老太太会极力坚持让自己从美国回来,并且力保自己成为邱氏的总裁呢? 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在奶奶的心中,还是笔直笔直的铁板一块,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的性取向问题呢? 头一次,邱继炎会因为家里人没有觉得自己可能是一个同性恋而感觉有些沮丧。 虽然知道这样的事情难免会伤了家里人尤其是老人家的心,可是说实话,如果她们能够在潜意识里早就默默地接受了这件事的话,那该有多好啊,唉! “炎炎,你知道最让我意外的还不是老太太已经猜到我是同志这回事儿,而是她最后说的话,而且…和你有关。” 邱继炎瞳孔慢慢放大了。 “她说,她年纪上是老古董了,可是她的心可从来都不老,我喜欢男人,她心里面难受,可是她也知道这不是逼我改就能改的事儿。她说好在她已经有了两个孙子,我实在不能和女人在一起,她也不逼我,但是老太太有一个要求,就是像何奇这样的公狐狸精,绝对不能让他进邱家的门!” 邱继炎点点头,“老太太眼睛里是不揉沙子的,不过,这怎么和我有关了?” “老太太说,她看出来这个何奇从前肯定打过你的主意,得不了手,才找我下的手,还警告我别以为自己有多风流潇洒,说那家伙这么主动上门,并且丝毫不顾形象,看样子是有备而来,并不一定只是想钓个金龟婿那么简单,打的很可能还是邱家家产的主意。” 邱继炎重重点了点头,果然,邱家最有眼力的人,还得是自己的奶奶。 丁老夫人在邱家的地位,绝不仅仅是因为出身大户人家,有钱有貌,又生了几个出息的儿子和漂亮女儿才得来的。 她从年轻时候起,便靠着与生俱来的果敢和智慧,加上家族的背景与实力,协助邱 老先生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硬生生开拓出一个在家族里首屈一指的邱氏出来。 可以这么说,邱老先生这么多年来一直行走在邱氏的台前,风光无限。可是在真正的幕后,邱氏包括邱家真正的灵魂还是丁老夫人。 她的狠厉、果断、固执和聪慧,固然不会讨所有人喜欢,但是却是邱家多少年来屹立不倒的一个重要支撑。 邱岳白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老太太让我先提醒你,她说邱氏这些年发展得很好,看着眼馋的人也不少,既然有人千方百计靠近我,那就更有可能使出浑身解数去接近你,尤其是忽然间出现在你身边的人、特殊的事,你更是要擦亮眼睛!” 第63章 邱继炎一个人在办公室里静静地思考着。 丁老夫人让邱岳白提醒自己的那番话,听起来似乎弦外有音。 应该说,从表面看,丁老夫人不过是遇到了老儿子搞同性恋这样的感情问题。可是老太太却能敏感地从中察觉到背后隐藏的一些东西,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而且,她担心的东西,也和邱继炎的想法,不谋而合。 只不过,她提醒自己要留意的所谓身边人,和自己心中留意的,是同一个吗? 最近接连发生的事情很多,有邱氏的,有两个子公司的,有小叔的,似乎也包括自己的。 当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和前面那些事不同,前面的事是闹心,后面的事吗,是伤肾。 嘿嘿。 这几天的邱公子在夏忘川的“拼死抗日”下,终于将一夜五次郎的称号变成了“拼命三郎”。 而且,夏忘川已经开始给他做重要穴位的推拿了。 虽然他反复强调自己根本不需要做双肾保健,可是对方却在温和中带着坚持地告诉他,肾是一个男人的根,不能因为自己年轻就不顾死活的拼命,自己既然有调理的手艺,干嘛不给自己的男人好好弄一弄。 毕竟,现在邱继炎的肾,已经不单单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想到夏忘川,邱继炎不禁又想起邱岳白口中转述自奶奶的那句话。 那句话的核心意思是,自己一定要注意忽然间出现在身边的人。 那么,眼前这个已经和自己水乳交融,灵肉合一的男人,算不算是那种忽然间出现的人呢? 如果从两个人相识的际遇、时间和经历看,似乎也可以算。 可是为什么,在他的身上,自己总能感觉到一种陈年白茶的味道,平和中带着倔强,温柔处不失激情。 两具人相识的时间虽然短,却偏偏有一种相识了多少年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缘份吧。 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邱继炎看了看来电号码,眼睛中有一道精光闪了闪。 “说吧,有什么发现。” 他稍稍压低了些声音。 “他今天除了去超市,还去了一家很隐蔽的医院。”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冰冷而又机械,却带着很职业的质感。 “ 什么医院?”邱继炎皱起眉头。 “应该是一家黑诊所,我查过了,是打着老中医治性病的名义开在一家老小区民宅里的黑店面。” “性病?”邱继炎重复了一句,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是的,他应该是在那里治疗了,因为在里面停留超过了三个小时,出来时手背上有医用胶布,看来是在里面打过点滴。” “知道了,继续盯紧他!” 放下了电话,邱继炎感觉有一口气在胸口徘徊着,“性病”两个字和那张几个男人厮混在一张床上的照片交织在一起,让他下意识吸了口凉气。 已接电话上还有汤姆的号码。 汤姆在美国那边已经坐不住板凳了,这几天反复催问了他几次,因为对方公司的产品目前已经到了快上市的边缘,如果再没有明确的解决办法,他们合作的项目一定会受到致命的冲击,到时候,两家公司都将面临一次严峻的挑战。 邱继炎在手机中调出另外一个机密电话,沉思了片刻,发了一个信息过去。 “收口!” 夏忘川在给向红推拿的时候,听到了她和老公之间的一通电话,不知道为什么,从来很有职业道德,不喜欢听别人电话的他,这一次,竟然莫名其妙地对这夫妻俩的电话内容上起心来。 向红似乎对邱岳凡有一些不满,虽然有夏忘川在场,她一贯心直口快的脾气依然没有收敛。 “邱岳凡,你就说你到底在忙什么吧!你说你一个公司的副总,怎么就比人家总裁还要忙了?炎炎都知道按时回家,你倒好,天天说公司有事在外面应酬,你应酬谁呀?我告诉你,别拿我向红当老妈子对待,一天天除了儿子我连个男人影子都看不见,怎么,心花花啦?想搞事儿啊?我看你也敢!” “你少来,什么叫天天都是为了我和儿子在辛苦,咱们家啥也不缺,要那么多钱干吗?你说说,继林腿受伤以后,你陪过他没有,去过医院没有,一天天的,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这孩子暑假都放了,天天嚷着想在补课前出去玩两天,说是明年高三后就哪也别想去了,你倒是说说,行不行啊?” 不知道对面的邱岳凡说了些什么,向红哼了一声,口气却变了。 “真的啊?订了后天去丽江的机票?讨厌,是不是我不跟你闹你还打算接着瞒啊!还惊喜,老夫老妻的,玩什么嘛。什么?你不去,就我和继林两人啊,好吧,看在你心里还有我 们娘俩的份上,原谅你缺席一次,哈哈!” 大概是邱岳凡那边已经主动为向红和邱继林安排了一次旅程,刚才还在抱怨老公的向红已是满脸的笑容。 “喔喔,回来还有大礼收,什么大礼啊?切,还学会玩浪漫吊人胃口了是吧!行,那就等回家后看你能给我们娘俩一份什么样的大礼啦!” 向红收了电话,心满意足地伸手指了指后背的某处,“夏师傅给我按按这里,有点酸胀胀的,感觉要变天的样子。唉,这个老邱,老了老了还学人家年轻人搞浪漫,我倒要看看你能变出什么大礼给我。” 大礼?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夏忘川心里莫名地跳了跳。 原本一句很普通的夫妇间的对话,可是听起来,为什么就有一种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的感觉呢? 他用力摇了摇头,想把那感觉从脑海中甩出去。 这几天晚上,除了邱继林腿伤痊愈后还在坚持巩固性按摩外,老太太、邱岳白大概因为心情的问题都没有安排推拿,夏忘川倒是多了几分自由的时间。 站在阳台上,看着邱继炎房间里的一片漆黑,不知怎地,按摩室里向红抱怨老公晚上不回家的那些话又回响在夏忘川的脑海里。 实话实说,这几天邱继炎也和从前按时回家的时候不一样,每天都是半夜三更才才回来。 不仅人回来的晚,而且还明显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让夏忘川感觉说不出的心疼。 不过虽然进房间时还是一副咸鱼的样子,可是冲个热水澡,再让夏忘川做一做按摩后的邱继炎,总还能在午夜时做到咸鱼翻身,没有愧对他“拼命三郎”的称号。 但是当两个人亲热完毕,邱继炎又像一条五爪章鱼一样在身后抱住他的时候,夏忘川却发现自己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隐隐存在的异常。 那是从他的呼吸、心跳、甚至拥抱自己双臂的松紧度等各种细微的地方感受到的异常。 因为对一个人关注到了他的毛发与神经,所以当他有分毫间的变化时,夏忘川都能体会到。 “你有心事?是因为小叔,还是美国那边的事?” 夏忘川觉得有些东西,压在一个人心里的时候,不如让两个人来戳破它的沉重更好一些。 邱继炎手揽紧了怀里的男人。 “嗯,确实有点心事,你感觉到了?” 夏忘川点了点头,右手伸到邱继炎的左手上,与他十指相握。 邱继炎感受着那来自指尖的情动,心里忽然就觉得暖暖的,忍不住便在那光洁的手背上轻轻亲了一下。 “我觉得,同床共枕的人,是不应该有太多秘密的,否则,就是对另一半的不公平,所以,我打算跟你说一说。” 邱继炎像是在夏忘川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翻过了一个身,从夏忘川躺在他怀里的姿势,变成了夏忘川从身后搂住他的姿势。 这一刻,这个高大健壮的男人,似乎忽然间穿越成了十六年前那个孤单的少年,在一个小哥哥的怀抱里,寻找到了缺失的温暖。 夏忘川紧紧抱住了他。 他的耳边,还萦绕着邱继炎刚才说的那句话。 没错,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能够同床共枕、灵肉合一的两个人,确实是不应该有太多秘密的。 他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那个密封的保险箱,那里,装满了自己过去的好多秘密。 虽然,这些所谓秘密的出发点只不过是为了收获一份爱情,可是既然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今天的地步,这些秘密,似乎也应该到了揭开箱盖的那一天。 可是,为什么自己总会感觉到隐隐地害怕。害怕将那个秘密告知对方后,便会有自己完全无法想像的局面在等待着自己。 或许,这害怕是来自童年时自己和邱继炎的几句对话。 “那…那如果…如果我改掉了结巴,你…你能一直管我叫哥吗?” “不能!因为你们全家,包括那个生了我的女人,永远,永远都不可能是我的亲人!” 简单的对话里,却可以看出邱继炎对于自己的父亲以及他的母亲怀着多大的怨恨。 所以,经过了这么多年以后,已经长在成人,做了自己男人的他,会发生改变吗? 耳边传来了邱继炎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将夏忘川的思绪从一团凌乱中拉了回来。 “哥,你知道吗,我们邱家,马上就要迎来一场暴风雨了。不过,再大的风雨,我一个人的时候都没有害怕过,何况,现在我的身后,还有一个你……” 夏忘川再次紧紧地抱住了邱继炎雄健的身体,那声低沉的“哥”,让他的心头瞬间涌上了一股又酸又胀的热浪。 没错,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在你的 身后。 邱家这几天出奇的安静。 向红和邱继林已经飞去了丽江,邱岳白总是窝在屋子里画画,丁老夫人的麻将局也没有了声响。 每个人似乎都感觉到大宅子里有一股越来越憋闷的空气,就如同北京七月里室外同样酷热的天气一样。 晚上,让人喘不上气的暑热中,终于下起了一场瓢泼的大雨。 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和偶尔的惊雷让暄闹的京城瞬间变得冷清起来。 绝大多数的人都打消了在这个天气出门的念头。 因此,邱家的餐桌上,竟然出人意料的坐满了平时难得齐全的面孔。 邱老爷子、丁老夫人老两口居中,两位老人家都是一副没精打彩的样子,神色间带着一份淡淡的愁绪。显然,邱岳白是同性恋的事给了他们很大的打击。 邱岳铭和暂时算孤家寡人的邱岳凡分坐在父母的两侧,邱岳铭每天沉迷在诗书画之中,天天和一帮文友高谈阔论,可是在家里人面前,他却习惯性地没了声音,只有看着对面高大俊美的儿子邱继炎的时候,脸上有一丝忍不住的喜悦。 邱岳凡跟邱素云聊了几句向红和儿子的行程,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在邱岳白和邱继炎的脸上掠过,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邱岳白本来没有心情,根本不想吃饭,被老太太喊青姐将他从楼上叫了下来。他和邱素云坐在一起,姐弟俩心情都不太好,没有什么精神。 桌子上只有邱继炎和平常没什么两样,面色沉稳,坦然自若。 邱继炎是和二叔几乎同时到的家,两个人一前一后从停车场往大宅子走,前面的邱岳凡忽然停下了脚步,“炎炎,看起来,一会儿这场雨会很大啊!” 邱继炎点了点头,平静地看了看天,“嗯,起风了。” 没错,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64章 菜上得差不多了。 邱家人有个习惯,不是上一道菜吃一道菜,而是等当天做的菜都上得差不多了,大家才开始动筷。 邱老先生作为一家之主,率先拿起了筷子,“菜全了,大家吃吧。” 桌上的人除了邱岳凡,都拿起了筷子。 “菜全了,可是人还不全呢,再等一下吧!” 邱岳凡笑眯眯地朝邱老先生和丁老夫人看了看,又对其他人点了点头。 桌上的人都感觉有些诧异。 人不全? 向红和邱继林现在人在丽江,邱素云的老公在国外公干,女儿可心放暑假后和同学一起去旅游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这桌子上,也不缺谁了啊! 邱岳白虽然心里不是很爽快,但他性格活泼惯了,见邱岳凡如此说,便朝他眨了眨眼睛,“二哥,你不会想二婶想傻了吧,她和继林在丽江呢,这桌上还缺谁呀?” 邱岳凡双手抱在胸前,也朝他眨了眨眼睛,“老幺你这话还真问着了,这桌上缺的人还真是就和你有关。” 说到一半,他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信息的提示音,他低头看了一眼,“喔,他到了。” 桌上的众人都有些意外,不知道邱岳凡眼前这一出唱得是什么戏。 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一脸茫然,只有邱继炎面色如常,似乎已经猜到了邱岳凡说的是谁。 大门外传来了门铃声。 青姐匆匆走了出去,片刻间,便领了一位客人回来。 那人在客厅外的小茶厅站下了,却又透过月洞门朝餐桌上的邱家老少笑吟吟地点着头。 邱岳白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何奇,你来干什么?” 餐桌上除了邱岳凡和邱继炎以外,其他人看到何奇,再听到邱岳白的大声呼喝,都是一副由吃惊再到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个何奇,也太凶猛了些吧。 听到邱岳白明显透着愤怒的声音,没等其他人说什么,邱岳凡笑着站了起来。 “老幺你这是干什么,小何怎么说也算是咱家的人了,你别跟人家大呼小叫的,来,小何,过来坐!” 他一边说一边拉开身侧的椅子,示意何奇坐在那里。 房间里所有人都被他那句“咱家 的人”震了一下,老太太快速和邱老先生对视了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邱继炎。 邱继炎看见了奶奶虽然混浊却依旧锐利的目光,冷静地点了点头。 一边的邱素云有些沉不住气了,大睁着眼睛朝邱岳凡问道,“二哥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呢,谁又是咱家的人了?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何奇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走进了餐厅。 他并不去看邱岳白已经被气到惨白的一张脸,而是快步走到邱岳凡的身边,在他拉开的座位上轻轻坐了下来。 他的目光在邱老先生和丁老夫人那里打了个转儿,又转回到邱岳凡的脸上。 “邱先生,我现在不知道该随着岳白还是继炎称呼了,从前都是跟着炎炎叫爷爷奶奶的,现在跟了岳白,是不是得改口叫……伯父、伯母了?” 邱岳凡哈哈笑了两声,“没错,你现在跟了老幺,长了一辈,是得改口了。” 邱岳白一张脸已经由惨白变成了青黑,听到二哥颇有古怪的话后,又变成了紫红。 丁老夫人率先张了口。 “看样子,老二和小何很熟啊,连他登邱家的门都要和你汇报一下,你们俩的关系非同一般啊。好,很好,依我说,今天这饭桌上该来的都来了,不该在场的也都安排出去了,大家有什么心里话,尽管放开了说,免得有些憋了半辈子的东西,搁在肚子里发了霉生了根倒也罢了,别再憋出什么毒来可就是害人害已了!” 老太太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整个人脸上那丝愁容已经不知去向,身板也挺得直直的,混浊的眼睛里放射出冷电般的光。 一时间,倒像是年轻时代那个有勇有谋的她又回来了。 她的话音一落,桌子上的人都不由心中一怔。 邱老先生嘴角动了动,看了眼一边的二儿子,眼神里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于还是如多年来一样,在妻子强势的表达后缄默了。 邱素云被老太太的话弄得一脸的懵懂,嘴张得老大,完全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忽然间说出这样让人费解的话。 邱岳白看了一眼老太太,又看了看二哥和何奇,后两个人面色如冰般阴冷着,他好像明白些什么,又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邱继炎。 邱继炎依旧是那张沉稳淡漠的扑克脸,看到邱岳白看向自己,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在告诉他稍安匆躁。 邱 岳凡“咳”了一声,坐直了身体,一向平庸寻常的脸上少了往昔的笑意。 “老太太,瞧您这话说的,什么生根发霉又有毒的,我也听不太明白。不过嘛,您说大家有什么心里话尽管放开说,这话,我倒是挺有感触,三十五年了,今天,我是有话想跟这大宅子里的人说一说了。” 邱继凡说出“三十五年”这四个字的时候,邱老先生和丁老夫人,都是面色一凛。 邱岳凡恢复了常见的笑意,目光没有对着桌上任何一个人,却落在一盘邱家人百吃不厌的卤花生上面。 “三十五年了,从我被接到邱家的第一天,到今天晚上,正好三十五年了,爸,您大概早就不记得今天这个日子了吧?也是,不过就是一个没了妈的私生子被接回家的普通日子,你们谁又能有心情来记这些事。” 他又像苦笑又像冷笑的”呵呵“了两声。 “可是我记得,每年的今天,我都记得,甚至我还记得三十五年前的今天,咱们家餐桌上也有这盘卤花生一样!” 邱老先生皱紧了眉头,低低叫了一声,“岳凡……” 邱岳凡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什么,“我知道大家没时间听我在这追忆童年往事,不过我只是想提醒大家,可能你们觉得我邱岳凡八九岁便来到邱家,三十多年都过去了,大概早就已经忘了自己的出身,忘了私生子的事儿,以为自己和大哥,和素云、岳白都没什么两样,是吗?” 邱岳凡的目光从卤花生慢慢转向了父亲和丁老夫人。 ”不是的,怎么可能是呢?我没有忘,即便我想忘,也根本无法忘掉这个事实。因为总有人在很多时候、在很多事情上让我知道,我,邱岳凡,不是邱家根红苗正的儿子,我跟大哥、素云和老幺是不一样的,我不是从老太太肚子里生出来的,我是私生子,是个野种!” 桌子上谁都没有说话,不知道是谁,低低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邱岳凡平静了一下,目光又转向了邱继炎。 “邱总,作为邱氏的现任总裁,咱们在一起配合也有几年了,我现在想问你一句,抛开我做为你二叔的身份,你觉得邱岳凡这个人,有没有担任邱氏总裁的能力?尤其是在你接任总裁的时候,你觉得你和我,谁更适合?” 邱继炎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而是冷静地对望着对方,“在当时,你比我适合,在现在,我比你更适合!” 他低沉却有力的回答 让邱岳凡先是怔愕了一下,继而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这句话说的好,没错,我承认你现在确实有执掌邱氏的能力,不过话说回来,在三年前,你刚从校门出来的时候,最适合接爸班的人肯定不是你,而是我!” 邱岳凡把目光又转向了父亲和丁老夫人。 “不过,你们二位却宁愿选择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也不愿意把邱氏的管理权交到一个为它兢兢业业打拼了二十年的人身上!哪怕整个商界、整个集团都认为我是最适合的那个人,在你们心中,我却还是只能做我的副总,给我二十三岁的侄子打下手,呵呵,在座的诸位,你们将心比心地感觉一下,体会一下,我这个邱氏的副总裁当时会是一个什么的心情?而这一切,爸,老太太,是不是还是因为我的出身,因为我是一个小三儿生的野种?” 面色始终有些凝重的丁老夫人忽然开了口。 “老二,别的我先不说,不过在邱氏总裁的选择上,你父亲最清楚,我们是权衡再三,从长远发展的角度来考量的,你是很有能力,但是你的长处是守江山而不是打江山,这也是董事会绝大数人的共识。” “如果邱氏在当时交给你管理,以你的能力,自然也会井井有条,出不了大格,可是考虑到市场竞争已经趋于白热化,邱氏的版图已经不能固守在大中华区,必须向欧美扩张的时候,你就显得缺少开拓的精神和魄力了,所以,我想对你说,在事关邱氏未来的发展大计上,你想的那些什么私生子一类的事儿,根本不会是我们做决定的主要原因。” 听到老太太沉稳而颇有条理的回答,邱岳凡忽然冷笑了两声。 “老太太,说实话我真佩服您,这么大年纪了,这思维、这逻辑、这分析,根本不是一般您这么大年纪的人还能说得出来的。不过,这话说给外人、说给青姐、金婶儿这样的人听,她们一定会觉得您真是大公无私、正气凛然,可惜,我不信,也不可能信!” 丁老夫人皱紧了眉头,“老二,我知道你对我有诚见,但没想到你的诚见能这么深。这么多年来,我承认,我是做得不够好,没能拿你当我亲生儿子一样待,但我敢说,我也从来没亏待过你,他们有的,你也一样不缺!至于选择邱氏总裁接班人这件事上,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丁淑贤进棺材那天都敢说我问心无愧!” 老太太情绪稍稍有些激动,顿了一下,又说道:“老二,你今天明显是有备而来,你把老婆孩子都支了出去,又 让这个何奇上门,就像你说的,肯定不是在这儿跟我们回忆三十五年前进入邱家的事这么简单,你到底有什么想法,说吧!” 邱岳凡点了点头,“也好,我就知道老太太不是一般的女流之辈,眼睛里不揉砂子,什么事儿也瞒不了您的眼睛。不过,还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我邱岳白还真就要做那粒砂子,做点碍眼的事了!” 他转身朝何奇看了看,后者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邱岳凡在说话,看他看向自己,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咬了咬嘴唇。 “老太太,我知道您不是一般的人物,所以生出来的儿女子孙也都是人中龙凤,跟普通人不同。就像咱们家老幺,好好的姑娘不喜欢,偏偏喜欢上小何这样的爷们儿,我想,您也应该心里有数了吧!” 丁老夫人嘴角抖了下,冷冷地道,“老二,我老太太人虽然是老了,可是还没你想得那样顽固,这大千世界之上,本来就无奇不有,忘恩负义的,窝里斗的,都多了去了,这男的和男的相好,我看也不算什么事儿,岳白喜欢男的,邱家的天也塌不了,我也绝不了后!” 她又斜了一眼正在皱眉的何奇,“不过吗,喜欢男的我老太太可以认,这样的骚狐狸精,可别想着能进我邱家的门!” 何奇的脸瞬间红了一下,不过迅速又恢复了常态。 他看了眼正朝自己点头暗示的邱岳凡,微笑着点了点头。 “伯母这话我可受之有愧了,狐狸精那都是有道行的,我哪里敢去比。说起来,老太太您真是个人物,我认识的人里头,别说您这样年纪的,就是年轻的,对同性恋也是嫌弃的多,接受的少。不过,这同性恋爱嘛,有两个人真心相爱,处得跟夫妻俩似的,却也有污秽不堪,搞三搞四的,老太太,您知道这里面的事儿吗?” 他看似不阴不阳的吹捧了丁老夫人两句后,忽然间又扯出这样一番话出来,对面的邱岳白一张脸瞬间黑成了锅底。 “何奇,你少不要脸了,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儿啊,我告诉你,你那些背后搞鬼的卑鄙伎俩趁早给我收起来,否则,你走着进到邱家,我他妈让你横着出去!” 他冲动地站了起来,一边大声叫骂着一边就要往何奇那边冲,一副想要出手打人的架势。 一边的邱继炎却稳稳地拉住了他,沉声道,“让他说!” 何奇看着邱岳白被邱继炎拉住后,稳了稳心神,才又接着说道,“瞧瞧,岳白着急了不是,你也是的,这么 大个男人,敢做就要敢当,不就是喝点酒,和几个男人在床上鬼混了吗,你又不是女的,吃不了多大的亏,连我都不嫌弃你,老太太他们这么开明,还能在乎这点事吗?老太太,我这手机里有好多您宝贝儿子跟别人上床的照片,您要有兴趣,我可以让您欣赏欣赏。” 邱岳白一张脸被气得像纸一样的白,他顾不上去和何奇理论,急忙去看母亲的脸色,生怕老太太被气出个好歹来。 在座的诸人听到何奇的这番话,除了邱岳凡和邱继炎以外,无不大惊失色,丁老夫人的嘴唇上下颤抖着、哆嗦着,一双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那脸色也和邱岳白一样,白得疹人。 邱继炎慢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二叔,到这会儿,算上org那个项目的专利泄密,加上何奇手里的东西,你的底牌,是不是也亮得差不多了?说吧,你想要什么?邱氏的股权和总裁的位置吗” 邱岳凡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他微微一笑,“邱总才是最明白的人,这话听着有点意思,好,我也不想再跟你们兜圈子了。” 他始终带着笑意的面色忽然一变,“老太太、继炎,各位,三十五年了,我邱岳凡选择到邱家三十五年纪念日这一天,是想跟大家做一笔交易。” “老太太,我知道在您心里头有两块心尖上的肉,一个是岳白,一个是继炎。当然,我知道您的为人,和邱氏比起来,这两块肉加起来也不一定赶得上它的份量。” “所以,我想告诉您,您老儿子的所作所为,恐怕是要在邱氏的身上割上一刀了。他搞同性恋的事,再加上和几个男人一起上床的照片和视频,如果扔到网上和商圈里,邱氏的股价会到一个什么样的位置,我想你们心里都有数。” “至于org项目专利的泄密一事,不好意思邱总,我知道这可能会是压垮邱氏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是我真的一无所知,也无可奉告!” 邱继炎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面前这个老狐狸果然阴狠又狡诈,杀招已出,在涉及法律层面的地方却绝不主动引火上身。 “所以二叔你认为用这两件事就可以压垮邱氏对吗?如果我们不想邱氏出事儿,不想影响到上市公司正常运转的话,是不是就要我交出总裁的位置才行,还有,得拿出你满意的股权吧?” 邱岳凡竟然脸色如常,毫不含蓄地点了点头。 “没错,你说的很到 位,我完全不用重复了。” 邱继炎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他一向端庄严肃的脸这样微微的一笑,竟然带出一种特别的帅气。 “二叔,不好意思,我不能答应你!” 邱继炎沉稳地重新坐了下来。 “org的事儿,我想你知道我特意飞了次深圳和成都,可能你觉得我有点傻,那明明是你的地盘,我去了,又能查出什么呢?” “二叔,其实我真的没去查什么,我只不过在那边玩…嗯,玩了几天。” 邱继炎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嘴角忽然翘了翘,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儿,不过他马上便恢复了常态。 “事实上,那几天有人在香港和上海进行着比我那头要重要得多的事儿,不过你只顾着防着在深圳的我,似乎把你真正有问题的大本营反而忽略了。” 邱岳白的脸色似乎微微变了变。 “二叔,这件事的细节我不想过多解释,毕竟这涉及到邱氏的商业秘密。当然,我只想告诉二叔,你在香港私下里注册的公司与美国合作的项目,我们已经在国内和美国走了法律途径,你的公司很快就会收到法律文书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二叔,你大概不知道,我在美国修的专业里,就有一门反商业泄密学吧?” “没有了要和邱氏拳头产品竞争的项目,你还有什么筹码?喔对了,还有何奇同学手上的艳照!” 邱继炎朝何奇瞥了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有鄙视,也有嘲讽。 “这艳照和视频确实很劲爆,就是主角的身分相差太悬殊,我小叔倒也罢了,怎么说也是个旅法的画家,另外的两个,何奇,你就不能找点正经人,非得找两只有奶便是娘的小鸭子吗?” 何奇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不过却努力笑着说道,“什么鸭子?岳白都沦落到找鸭子了吗?“ 一旁的邱岳白“操”了一声,差点又要冲出去。 邱继炎顺手从裤袋里掏出一个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块,扔给何奇。 “看看吧,那两只小鸭子写的证明复印件,虽然有错别字,不过倒也能看得明白,什么摆拍啦,什么我小叔被下了药根本没发生性关系啦,都在那上面呢。那艳照要是敢上了网,不好意思,就只能拿着它去报警了!” 何奇和邱岳凡的脸同时灰了下来。 邱继炎看了 眼何奇,又说了一句,“对了老同学,你看病的那间诊所,我看着有点玄,老军医啥的,能治好那种病吗?” 何奇灰白的脸一下子胀成了猪肝色,“你….邱继炎…你派人跟踪我…” 餐厅的气氛似乎慢慢变了一种味道。 丁老夫人的脸色,也和其他几个人一样,慢慢恢复了些血色。 邱岳凡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下来,目光死死地盯着桌子上的那盘卤花生,许久未动。 未几,他忽然抬起了头。 “老太太,你选的接班人果然厉害,我领教了。” 他深深地看了对面一脸沉静的邱继炎一眼。 “不过我说了,岳白和继炎都是你心尖上的肉,岳白爱上了男人,说实话,我没想到您会这么大度,那干脆今天咱们就来个好事成双,双喜临门,我再跟您报一个天大的喜事,让您彻底地开心开心!” 邱继炎忽然觉得自己的后背莫名生出一股寒气。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和夏忘川之间的事? 他用力咬了咬嘴唇,既然今天已经闹成了这样的一个局面,所有的窗户纸都捅得差不多了,如果他真的把这件事捅出来,对自己和夏忘川来说,倒也未尝就完全是一件坏事。 “继炎,既然今天咱们把脸皮撕成了这个样子,二叔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有一件事,我觉得大概连你这样的神算子也不一定能算到,今天,我就一并都成全了你们!” 邱岳凡抓过一边的内线电话,按了几个数字出去。 “夏师傅吗?我邱岳凡,麻烦你现在到餐厅来一下,继炎这边有点事找你!” 放下电话,他慢慢转过身来。 “老太太,您记性最好,还记得当年家里面有个姓穆的按摩师吗?” 第65章 “老太太,您记性最好,还记得当年家里面有个姓穆的按摩师吗?” 邱岳凡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餐桌旁的丁老夫人、邱岳铭和邱继炎祖孙三代同时愣了一下。 丁老夫人刚刚有些血色的脸忽然又变得有些灰白,却又努力恢复成平静的表情。 “老二,你到底还要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刚才那些手段都泡汤了,就死心不改,你和这个何奇嘴里说出来的话,你以为我们这些人还能相信吗?” 邱岳凡的脸色虽然有些颓败的灰色,可是一双眼睛却带着一股执拗的狠厉。 “老太太,我说我的,你听你的,至于说的东西您信还是不信,我想您心里头也不会糊涂。” 邱岳凡的目光又在邱岳铭父子的脸上来回转了转。 “好吧,我现在什么也不说,只等那个夏忘川夏师傅来了,我再说也不迟。” 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邱岳铭在听到“穆姓按摩师”后脸色便有些紧张,此时,忽然间开了口。 “老二,今天的事儿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现在和邱氏之间的恩怨,当不当得了总裁,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人这一辈子,不过就短短几十年,邱家待你并不薄,你怎么就想不开呢?至于当年的陈年往事,和你现在争抢的东西又有什么关系,你有必要再翻那些陈年的老皇历吗?” 邱岳凡在刚才与丁老夫人和邱继炎说出那些争斗话的时候,脸上始终都是一副平静中透着不服输的表情。 此时听到邱岳铭的话,他轻轻看了眼从来都是云淡风清、不与人争的大哥,脸上头一次露出一点点的愧疚之色,却又转瞬即逝。 “大哥,有些事,虽然说出来会揭了过去的伤疤,可是我也是为了大家好啊,不然,你们都蒙在鼓里,我也心有不甘对不对!” 邱继炎的眼睛半眯着,从邱岳凡给夏忘川打内线电话让他过来,到他忽然间提到当年那个叫穆文轩的按摩师,他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些虚落落的。 那感觉,就像是明知道有什么吓人的东西在前面等着自己,却又像是被人捆住了脚,想走,也走不了。 餐厅门口有人轻轻敲了敲门,屋里人都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一样,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说话。 还是邱继炎轻轻说了一句,“进来吧。” 进来的,果然是在邱家很受欢迎 的私人按摩师,夏忘川。 餐厅里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全都落在这个静静站立的男人身上。 他依然穿着一件不是很合身的家常背心,松松垮垮的裤子,乱篷篷的头发下一张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黑色眼镜,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棵北京老胡同里常见的槐树,如果不是槐花开时的清香和盛夏时的浓荫,普通得几乎就要被人忽略和忘记。 夏忘川被众人齐唰唰看过来的目光弄得一时间也有些紧张。 他微微点了点头,朝邱继炎低低问了一句,“邱总您找我?” 还没等邱继炎张嘴回答,邱岳凡已经“哈哈”笑了两声。 “邱总?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会调情呀,明明都已经是恩恩爱爱的小两口了,还叫得这么生分,继炎,你说是不是啊?” 一时间,餐桌上除了邱岳白和何奇以外的所有人都被邱岳凡这句话震得目瞪口呆。 邱继炎轻轻转过头,目光和夏忘川惊恐中带着困惑的目光撞在了一起,那一刻,他有一个强烈的冲动,就是要冲过去,紧紧地抱住着他,保护他。 然而一旁丁老夫人激动的声音已经先传了过来。 “你在胡说些什么?邱老二,我看你是真的心里变态了,发疯了是吧?你一定觉得把邱白和继炎都说成是同性恋,才算是真正报复到我了,可以让我绝后了是吧?炎炎,告诉奶奶,他说的都是假的,你和这个夏师傅之间,根本没有那回事儿!” 丁老夫人话语里的声音到后来已经有些莫名的颤抖。 邱继炎的一双浓眉头一次皱得这么紧。 原来…原来并不是所有的真话,都是这么容易说出口。 “邱先生,我想您一定是误会了,我只是邱总雇的一个按摩师……” 刚刚接到邱岳凡电话的夏忘川虽然有些意外,不知道为什么邱继炎想要见自己这样的消息会由这位二老爷亲自打电话过来。 他心里面有些忐忒,在匆匆下楼的时候甚至想先给邱继炎打个电话求证一下。 不过他知道邱家人目前正在餐厅里面吃饭,邱继炎的身边应该都是家里人,这个时候打电话,反倒会让人感觉二个人之间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犹豫之中,夏忘川已然来到了餐厅门前。 虽然不知道整个餐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从踏进房间的第一刻起,夏忘川却敏感地察觉到了空气里 有一种让人窒息般的压抑。 然而还没等他适应这股窒息般的感觉,就如同平地里的一声惊雷般,邱岳凡忽然在阴阳怪气中一针见血地说出了自己和邱继炎之间真实的关系。 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他在大概一秒钟的时间内失去了清醒,只觉得有一股灵魂被抽离了的感觉在身体里萦绕着。 然而那份感觉在丁老夫人颤抖却又激动的声音中被迅速冲散了,到最后,夏忘川的脑袋里只剩下一句话,就是老太太追问邱继炎的那个问题,一个让那个男人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 这个时候,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保护他的继炎。 看到夏忘川骤然惊恐后又迅速坚定下来的脸,听到他平和却又在努力保护自己的话, 邱继炎慢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张口,也没有看向餐桌上任何人,而是径直走到了夏忘川的身边,轻轻伸出手去,慢慢地,抓住了夏忘川的手。 一边的邱素云发出了一声近似于尖叫的声音。 丁老夫人的嘴唇哆嗦着,放在桌子上的手不停地打着颤,脸色陡然间变得惨白无比。 坐在她一边的邱老先生也已经像是被雷轰了一样,几乎是瘫坐在椅子上,却又下意识去握住老伴颤抖的手。 而邱岳铭,在儿子拉起夏忘川双手的瞬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只有邱岳凡似乎早就知道自己可以看到这样的一幕,唇边终于浮现出一个胜利者般的冷笑。 邱继炎轻轻晃了下夏忘川的手,慢慢地说道,“你不仅仅是我雇来的按摩师,也是我唯一喜欢和爱上的人。”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低沉,可是房间内的每一个人却又听得清清楚楚。 没有了尖叫,也没有了震惊,或许,是今天晚上让人感觉震惊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所有人的神经都已经绷到了极点,反而已经不知道如何去面对眼前一个男子对另一个男子最深情的表达。 邱继炎抬起右手,轻轻摘下了夏忘川脸上的眼镜。夏忘川无声地看着他,眼睛里像是有晶莹的水珠在晃动,他的嘴角也在下意识地哆嗦着,似乎对邱继炎忽然间的表白一时情难自已。 “以后,别打扮的这么丑了,我喜欢看你好看的样子。” 邱继炎将眼镜交到另一只手上,右手在夏忘川的头上撩了撩,将那遮住了他半张脸的留海掀了上 云,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精致的脸庞。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被那张忽然间绽放出耀眼光华的脸怔住了。 片刻后,依旧是邱岳凡打破了房间中短暂的平静。 “怎么样?老太太,我说了今天要给您来个好事成双,双喜临门吧!您看看,您的老儿子、大孙子,果然都不是一般人,都喜欢咱们普通人玩不了的东西,啧啧,还是邱总最厉害,喜欢男人倒也算了,还早早就把自己的心上人整到了家里头,老太太,您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吧?” 邱继炎把目光从夏忘川的脸上慢慢收了回来,转向了邱岳凡。 “二叔,今天晚上的戏,你演得已经够砸了,还不打算卸妆下场吗?没错,小叔和我都喜欢男人,我身边这个男人,也确实是我的爱人,你不是就打算用这个来刺伤我们,刺激奶奶吗?” “二叔,没错,现在我再这样叫你一次,今天过后,出了这个房间,我邱继炎将只记得邱家有一个忘恩负义的男人,他叫邱岳凡!你以为你揭开了我们的秘密,我们就都和你一样,从此没有好日子过了,对吗?不好意思,爷爷奶奶他们都不是普通人,这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事情扛不过去?” “邱岳凡,你这半辈子总是时刻提醒自己是个私生子,总是觉得你和我们不一样,你不知道,其实我们真没有人拿你当野种,恰恰是你自己,才始终在骨子里觉得你自己不是邱家的一员。不过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你确实不配做邱家的人,也永远不会了解邱家人血脉里互相包容、互相理解的传统。你懂吗,只要我是邱家的人,不管我喜欢的是女人还是男人,他们,都不会真正放弃我的!” 邱继炎的目光从邱岳凡的脸上慢慢移到了丁老夫人那里,一脸苍白眼角带泪的老太太双手颤抖着抓着邱老先生的手,看见孙子投射过来的目光,用力点了点头。 邱岳凡看见了祖孙俩这目光对视的一幕,嘴角却浮上了一个嘲笑般的表情。 “听得我真想鼓掌,邱总不愧是邱氏集团公认的演说大师,说得真棒!不过你说的对,不管怎么说,我承认邱家人确实都注重血脉、亲情,也确实对自家的人都很包容。只可惜,这个自家人,似乎只是特指姓邱的。对于邱家的所谓外姓人,比如说儿媳妇啦,如果出了什么错,大概就没有那么包容了,对吗?” 邱岳铭和邱继炎的脸上同时闪过了一抹复杂的神色。 邱岳白一边说一边慢慢走到了邱继炎 和夏忘川的面前。 “你们瞧瞧夏师傅这张脸,啧啧,怪不得要遮着挡着呢,还真是够俊的!不过,老太太、大哥、素云,你们仔细瞧一瞧,难道就看不出这张脸有点眼熟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在这句话之后落在了夏忘川的脸上。 “老太太,我刚才问您的问题您还没忘吧,咱家里曾经住过的那位穆师傅,我想,您一定还记得。您仔细瞧瞧,这位夏师傅,是不是跟他老子穆文轩当年长得很像!” 第66章 窗外的雨下得越来越大,伴着时不时的一道闪电和惊雷。 然而对于邱家餐厅里的人来说,外面的风雨和雷电再大,也比不上今天晚上每个人面前一个又一个轰然炸响的天雷。 邱岳凡的声音似乎还没有完全消褪,这房间里的大多数人却似乎都已经彻底懵掉了。 他这句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在那些本就已经绷到极致的神经上猛地切割了一刀,让人不由自主的感觉自己在颤栗、失控,甚至要发狂。 丁老夫人直直地盯着夏忘轩那张俊美的脸,没错,这张露出了真容的脸让她困惑,虽然他并不是像邱岳凡口中说的那样,和那个叫穆文轩的按摩师长得很像,但是老太太敏锐的目光欺骗不了自己,眼前的夏忘川,确实与那个男人有着某种莫名的神似。 而当年那个俊俏风流的按摩师,正是勾引了邱继炎母亲何湘宁的坏男人。 那么,二十年后,这个叫夏忘川的按摩师,竟然在乔装打扮之下,也来到了邱家,并且,还做了邱继炎的爱人。如果,如果他真的是穆文轩的儿子,那他,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他真的会是穆文轩的儿子吗? 丁老夫人感觉自己的脑袋里似乎像有什么东西在沸腾着,有一股像是泥石流一样凶猛而又冰冷的东西在她的大脑里高速地旋转、冲击,让她有一种眩晕的感觉,仿佛整个餐厅都在不停地转动起来。 她紧紧抓住邱老先生的手,努力让自己的嘴唇不那么紧张和哆嗦,“炎炎,你问他,让他亲口告诉大家,他是谁,他和那个穆文轩到底有没有关系?” 在听到奶奶强行抑制却依然难免颤抖的声音时,邱继炎正静静地凝视着面前的男人。 邱继炎的脸色看不出过多的惊讶、紧张、或是怀疑,而是如同平时每个人常见的那个他一样,冷淡而漠然。 可是站在他对面的夏忘川却在他的眼眸里,看到了他从没有在这个男人身上看到过的质疑、愤怒、希望和痛苦。 是的,那是一种很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的东西,在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睛里涌动着,压抑着。 想来,他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够轻松而肯定地告诉他,我不认识什么穆文轩,我姓夏,我就是我,一个简单、纯粹、单纯在爱着你的我! 可是,自己真的要坚持这样的欺骗和隐瞒吗? 不消说一边的邱岳凡已经寒刀出 鞘,明确揭开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想来这个阴狠城府的男人,一定已经调查并了解了自己的出身。 便是没有他的逼迫,难道自己就会在这个时候,告诉面前的所有人,我不是穆文轩的儿子,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夏忘川知道,他不能。 他不能为了守候一份难得的爱情,便会连自己宝贵的亲情都拿来做砝码。 也许我确实一直在对你隐晦和伪装,但那只是我在寻找爱情时不得不暂时采取的一个努力的方式。 我的以退为进,是为了有一天能够用点点滴滴的真情感动你、俘虏你。 我不能选择在一开始,就因为直接告诉你我是谁,而被你直接从你的生活里排除掉。 但是我知道,早晚有一天,我会坦诚地告诉你我是谁,我会让你知道,用全部身心爱着你的我,不论是谁,都是最爱你的人。 然而,那一天,却并不应该是现在。 “告诉我,你是谁?” 邱继炎低沉而沉静的声音里,有一丝只有夏忘川才能体会得到的恐惧。 这个高大沉稳而又果敢坚毅的男人,在面对自家二叔釜底抽薪般的阴谋和挑战时,都没有在他的声音里,出现过这丝隐隐的恐惧。 然而现在,它却是真实存在着。 “我是穆文轩的儿子,原名叫夏沐,长大后,改名叫夏忘川。” 一瞬间里,餐厅里寂静无语,只听到一些深深的吸气声。 然而夏忘川却知道,自己还听到了从一个男人胸膛里传来的,心碎的声音。 “你是那个…二木头?” 邱继炎忽然冷冷地追问了一句。 “嗯…是我。” 夏忘川紧紧地咬着已经变得灰白的嘴唇,轻轻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里有一种像金针穿刺般的疼痛在一股又一股地向全身漫延着。这疼痛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面前这个男人。 因为你痛的时候,我也会痛。 “很好…果然是那个男人的儿子,很厉害,连我都骗过了…..” 邱继炎像是在低低地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无情地嘲讽着对面的男人。 继而,他慢慢把目光落在夏忘川的双眼上,忽然伸出了手,死死地抓住了夏忘川的胳膊。 “我再问你一句,你爸爸到邱家做按摩师勾引了我妈,现在你把我也勾引到手了,你究竟想要什么?难不成,是替那个被赶出邱家的女人,来复仇的吗?” 夏忘川感觉自己的嘴唇也在哆嗦,他听清了邱继炎话里的每一个字,他心里面有一个声音在高声地狂叫着,“邱继炎,你错了!我什么都不想要,我想要的,只是你的爱啊!” 餐桌上忽然传来邱岳铭焦急的声音,“炎炎,你冷静点儿,你妈她不是那种人!” 夏忘川看到邱继炎眼底里有两簇狂野的火苗在跳跃,这个时刻的他,已经将端庄稳重的面孔彻底抛掉。从他紧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上,能够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冲动与愤怒。 他的声音,也已经变得前所未有的激动与狠厉。 “她不是那种人?她不是那种人会背着你偷人?会为了一个按摩师而抛弃了才六岁的我?还有你,姓夏的,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那个流氓爸爸上了我亲妈的床,你他妈也上了我的床,你说,你是不是就是要拿这个来恶心我,来报复邱家的?你说,你说!” 面对一脸狂暴,疯狂摇晃着自己的邱继炎,夏忘川彻底呆住了。 他想要立刻张开嘴回答邱继炎,告诉他一切都不是他想的那样,他还想抱住他,将他的脸庞搂在自己怀里,像往常一样,用热吻和爱抚去消除他的愤怒。 可是还没等夏忘川张开嘴,身后忽然传来邱素云尖锐的叫声,“妈!妈!妈你怎么啦?妈你快醒醒!” 屋子里瞬间变得慌乱起来。 邱继炎猛地松开了紧抓着夏忘川的手,转身朝已突然间昏倒在椅子上的奶奶冲去。 一边的邱岳白也朝老太太冲去,刚巧经过何奇的身边,他眼睛里像要喷出血来,用手指着何奇高声叫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点给老子滚出我们家去!” 看到小叔、父亲和姑姑团团围住了晕过去的奶奶,邱继炎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掏出电话,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拔打了120. 何奇看了眼面色阴寒的邱岳凡,后者正对着室内一片混乱的局面无声地点头,看见何奇的目光,朝他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起朝餐厅外走去。 邱继炎放下电话,拦在了邱岳凡身前。 “邱岳凡,既然你今天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我也不怕跟你交个底,你在香港成立公司时的启动资金有多少是从邱氏套出来的你心里清 楚,再加上商业泄密,有多少官司等着你,我想你自己心里也会有数。” “你出了这个门,自然有你早就买下的小公馆可以去,家里面该是你们的,我也会让你带走,不过你听着,要是奶奶真出了大事儿,可别怪我这个做侄子的手下无情!” 邱岳凡嘴角动了动,强行挤出一丝冷笑,“我的事儿用不着你操心,你还是好好管好你自己吧!我倒想看看,这姓夏的父子俩睡了你们母子俩,你打算怎么对待他,说不定,邱总裁被人家睡惯了,已经舍不得动手了吧!” 邱继炎的脸上陡然像罩上了一层寒霜,胸口巨烈地起伏着,一双拳头握得咔咔直响,抬身便向邱岳凡冲去。 一边的邱岳铭看出了儿子的情绪,急忙冲过来,抓住了他有些颤抖的手,“炎炎,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已经不正常了,让他走!” 邱岳凡看见势若疯虎的邱继炎,下意识向一边闪躲着,脸上写满了恐惧的神色。 见邱岳铭拉住了儿子,他才强行稳了稳心神,回头朝何奇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转身便从餐厅门口溜了出去。 站在一边的夏忘川看着情绪激动、满面怒色和痛苦神情的邱继炎,只感觉心头有一万把刀在割自己一样,说不出的难受。 他想过去把自己心里的话和他说出来,可是以这个男人现在的状态,自己怎么解释,大概都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邱岳铭看见儿子的一双眼睛里泛起了一片血丝,恶狠狠地盯着夏忘川,他一边拉住浑身颤抖的他,一边对夏忘川说道,“你走吧,快点离开邱家吧,我们家,已经不能留你了!” 夏忘川只觉得心里像是忽然间被人泼上了一盆三九天的冰水,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心底里一直凉到他的咽喉,让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用一双乌黑中泛着水雾的眼睛望着邱继炎。 这一刻,即便这个男人冲上来狠狠地揍自己一顿,也好过让自己转身离开,从此分别。 邱继炎听到了父亲的话,他一直处于高度激忿中的身体忽然间晃了一下,嘴唇哆嗦着,目光不由自主地便向夏忘川看去。 他看到了那个静静地站立在一旁的男子,他修长的身体像是风中摇摆的竹,他的眼睛也在望着自己,像是黑色水晶上蒙着一层雨露。 即便是这样,他那张脸依旧俊美的不像话,和每一次他和他欢爱时的面孔没有区别。可是这样的一张脸,却隐藏着那个风流男人的基因,就 像邱岳凡说的那样,他走着他父亲当年的路,用一双按摩师勾魂的手,在不知不觉中勾引并睡了自己。 邱继炎狠狠地叮着夏忘川,仿佛想用目光把这个男人的假面扯下来,看一看在那张迷住自己的脸孔后面,到底装着什么。 夏忘川在茫然失措中慢慢向餐厅门口走了两步。 离开这里,容易。可是要离开他,自己还能再一次得到他吗? “站住!” 夏忘川的耳朵里忽然传来了邱继炎提高了嗓门的声音。 “谁让你走的?老子同意你走了吗?” 夏忘川愣住了,一边的邱岳铭和那边围着老太太的几个人也同时都愣住了。 邱继炎挣脱了爸爸拉着自己的手,两大步便堵在了夏忘川和餐厅门之间。 他高大的身形横在那里,配上他阴沉的脸色,看起来好像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感觉。 “夏忘川,你把我们邱家当什么了,按摩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邱继炎的声音比刚才稍稍低了一点儿,却依旧带着一股明显的怒气。 “你要记住,你是我花钱雇来的按摩师,我没让你走,你就给我乖乖地呆在邱家,哪也不许去!” 邱继炎的声音里除了怒气外,又似乎多了一份莫名的情绪,只是这情绪非常的微弱,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出来。 “夏忘川,我告诉你,我和你,还有你们穆家之间的账,都还没有完,你想拍拍屁股走人?没那么容易!从今天开始,你要想走出邱家,必须要我的同意。你要是敢偷着跑掉,我想你也看到我是怎么对付邱岳凡的了,你自己惦量惦量,你觉得你能跑出我的手心吗?“ 夏忘川看着他阴沉的脸,听着他越来越低却又越来越霸道的言语,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只知道,在他的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对自己说,“他不让你走,他不让你走……” 是的,这个两眼凶光、一脸阴狠的男人正在警告着自己,不要幻想着从邱家跑掉。 可是,他会不会知道,自己,又何尝真的想要离开邱家,想要离开他呢? 门外传来了救护车的鸣叫声。 众人配合着医护将老太太抬上了救护车,夏忘川和青姐、金婶一起站在大门口,看着邱家几个人跟着上了车。 当邱继炎最后一个上 车的时候,夏忘川看到他回过头,狠狠地盯了自己一眼。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在那看似乎凶狠的眼神里,似乎隐藏一分复杂的东西。 夏忘川感觉自己的心加速跳了起来。 如果自己没有看错的话,那个男人的眼神里,似乎装着一分……舍不得。 第67章 邱家人差不多全都跟着救护车或者开着私家车去往医院了。 偌大一个邱家大宅子忽然间就变得冷冷清清。 金婶和青姐等几个工人一边在餐厅里收拾着,一边小声谈论着丁老夫人这次突发的昏迷。 几个人看见夏忘川摘下眼镜后那张俊美夺目的脸,本就在啧啧称奇,再见他一个人背影萧索地慢慢上了楼,立刻便像一群兴奋的鸭子,凑到一处叽叽喳喳起来。 青姐在丁老夫人晕倒时听到声音赶了过来,所以听到了邱继炎最后质问和威胁夏忘川的几句话。 虽然只是几句零星的只言片语,不过已经让她感到惊讶不已,这会儿,忍不住便添油加醋地和众人描述起当时的场景。 等夏忘川回到房间的时候,这边餐厅里已经演绎出了一个“按摩师乔装打扮混入大宅门、被霸道总裁识破真身后坐等被虐”的狗血传说。 本应属于两个人的阳台上,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窗外的雷雨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停歇了,就像刚才发生在楼下餐厅里那场人和人之间的风雨一样。 只不过窗外的杏树也好,夹竹桃也罢,经过风雨后只会越发的水润而茁壮。 而这些经历了风雨的人呢?是不是也会在风雨后变得更加坚强? 夏忘川不知道。 他只知道邱家刚刚过去的那一刻,有竭尽全力一搏却一败涂地的邱岳凡,有幻想抱住土豪大腿夹藏私货最终豪门梦碎的何奇,有知道心尖两块肉一夜间变成同志昏迷不醒的奶奶,有陈年往事被翻出来揭开了伤疤的邱岳铭……更有一个斗败了家贼,却又被自己真实身份点燃了心火的邱继炎。 这个心头已燃起熊熊烈火的男人,在知道自己就是多年前那个仇人的儿子后,到底,还会不会念及年少时的冻梨之情,还会不会顾恋自己和他同床共枕的绝美时光? 夏忘川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恶狠狠地告诫自己不许离开,他还有账要和自己清算。 好吧,只要还让我留在你的身边,能够看到你那张哪怕是开始厌烦我的脸,别说什么清算,你难道不知道吗,我的整个人和整颗心都是你的! 一阵胡思乱想后,夏忘川看了眼时间,距离救护车到邱家已经两个多钟头了。 他十分挂念丁老夫人的状况,不管怎么说,在夏忘川来邱家的这些日子里 ,这位有着独特性格的老太太,对他还是很客气、也很有大家族老太太的风度。 更何况,这个时候,如果丁老夫人真的出了什么大事儿,邱继炎第一个要恨的是邱岳凡,第二个,恐怕就会迁怒到自己身上。 夏忘川想打听一下老夫人的情况,医院那边的人里面,除了邱继炎,大概只能问一下邱岳白了。 毕竟,这个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和邱继炎恋情的小叔叔,对自己的印象一直是很好的。 他没敢打电话过去,而是偷偷发了个打探奶奶病情的信息过去。 过了好半天也没有信息回来,夏忘川正觉得心急如焚坐立不安的时候,邱岳白竟然把电话打了过来。 邱岳白是在住院部门口等着取东西的时候给他回的电话。 对方匆匆忙忙的,夏忘川倒也听了个大概。 丁老夫人经过抢救已经苏醒过来,但是医生要求她必须马上入院,因为她已经有轻微中风的症兆,必须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密切观察。 医生告诉邱家人,老太太年岁已高,气血上冲后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心脑血管这些本来就很脆弱的部位全部都出现了异常。 不过老人家素来的底子不错,才没有达到当场气出脑出血这样比较严重的病症。 不过从现在的症状看,估计会有些小中风的后遗症,目前看左臂和左腿都处在麻木没有知觉的状态之中,日后很有可能会影响正常的行动。 知道老太太虽然还是有些病症,但终究没有生命大碍的夏忘川忍不住在电话里长长地舒了一口长气。 对面的邱岳白听出了他的释然,说道,“害怕了吧小夏?说真的我们也都吓得够呛,刚才在这边抢救室外面等的时候,除了继炎还在挺着,我们几个都有点萎了,好在是没有什么大事儿,这老太太要是真有个好歹,就是干死邱岳凡我也不解气呀,他妈的做了半辈子邱家人,怎么就长了颗这么狠的心呢!” 他在电话里抱怨了几句,忽然又想起了些什么。 “对了,不敢给炎炎打电话是吧?也是,看他刚才对你那个样子,是够吓人的。唉,怎么说呢小夏,你这可真是捅到炎炎的心窝子上了。你既然是夏文轩的儿子,那你肯定应该知道炎炎有多恨他,多恨当年发生的那些事儿,而你现在不声不响地又来勾引…” 大概感觉用词不当,邱岳白“嘿嘿“了两声,又接着说道,“小夏,炎炎那 个人不容易动感情,既然接受了你,就说明你在他心里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位置,而这样一个在心里有位置的人忽然间变成了仇人的儿子,还不知道为什么瞒天过海地来到他身边,你想想他现在心里得多闹腾啊!” 夏忘川感觉自己的脸在小叔叔的话语中不知不觉胀红了。 邱岳白说的没有错。 对于自己来说,从十六年前懵懂而偏执地喜欢上邱继炎开始,到现在不顾一切地从千之里外跑到他的身边,自己满心里的想法就只有一个:接近邱继炎,征服邱继炎,让邱继炎也爱上自己。 可是,自己真的站在邱继炎的角度,考虑过这件事吗? 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被自己冠上了爱的名义,可是爱,难道不应该在一个双方坦诚而公平的前提下吗? 就像那个封闭已久的保险箱一样,为什么两个人已经如胶似漆了这么久,自己还是不想向他敞开? 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害怕他的误解,担心得不到他的原谅,而自私地一拖再拖吗? 那个男人临上车时既凶狠又隐忍的复杂表情里,难道不是写满了对自己的又恨又爱吗? 邱岳白那边等到了要领取的东西,急着送回病房,便先挂断了电话。 在挂断电话前,邱岳白迟疑了一下,又和夏忘川说了一句。 “小夏,我这人性格简单,想问题也比较直接,我觉得,你不可能是跑到他身边来害他的,你喜欢他的那种样子,别人不知道,我可早就看出来了,我相信,炎炎他那么聪明,肯定也会慢慢想明白的,你要多给他点时间。” “对了,你还要多哄哄他,毕竟,你比他大嘛。既然你找了个小男人,你就得多疼疼他,大不了,拿出点特殊手段来,嘿嘿,你懂的喔!” 夏忘川:“……” 这个邱岳白,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才发生这么多大事,刚安稳一点,就又来了逗趣的精神。 这样的男人,真不知道得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降伏他。 手机响了,夏忘川吓了一跳,忙去看来电显示,竟然是弟弟穆临的号码。 “哥,你睡了吗?” 夏忘川有些意外弟弟会在这么晚打来电话,两兄弟虽然感情深厚,但平时联系倒真的不算很多。 “还没有,怎么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没有事儿,我能有什么 事儿,不都说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我现在一天天都是开心的事儿!对了哥,你现在是自己,还是在你男人怀里躺着呢,嘿嘿。” 夏忘川:“……” “别胡说,我一个人,到底有没有事儿?” 穆临在电话那头哈哈哈地笑了一气,“哥,跟我还玩不好意思呢是吧?我告诉你,不好意思也不行了,你老弟我马上要去北京了,到时候,你怎么也得把你男人领来让我看看吧?” 夏忘川愣了一下,忙问道,“说正经的,你真的要来吗,是出差还是单纯来玩玩呢?” 穆临恢复了正经,“是真的要过去,前几天有一个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个总部在北京的贸易公司,他们是专们做矿业设备的,和我这边的业务有很多关联,我要过去看一看,顺便在你那住一段。” 穆临忽然间叹了一口气,“哥,你知道吗,自打上次捡了一条命出来,我发现我的心态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就像你说的,钱在我心里面虽然也还重要,可是没有当初一天天看得那么紧了,相反,总觉得人生苦短,有些事一定要及时做了,才对得起这条命,所以啊,这次我把家里安排好了后,打算在你那多住一段时间,好好陪陪你。” 夏忘川听到他在电话里一副沧桑状的感慨人生,不由得又是想笑又是感伤。弟弟从来都是一个又痞又暴的性子,如今却颇有点感怀老成的感觉,想来确实是跟遇见生死这样的大事有关。 “你想通了就好,那来了就在这住一段时间,北京这时候除了热一点,空气还不错,正好我也能帮你调理调理身体。对了,你上次说的什么对女人没感觉的事儿…恢复得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的穆临忽然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支支唔唔了半天,终于说了出来。 “哥,我说了你不许笑话我,不仅没好,而且比原来还严重了……原来就是看见大美妞没反应,现在……” 夏忘川皱起了眉头,“说呀,在哥面前怎么还吞吞吐吐的了。” 穆临在那头似乎咬了咬牙根儿,“现在,现在我发现我越来越爱看网上那些美男的图片,尤其是穿的少的,关键他妈的看了还有反应……” 夏忘川:“……” 这天夜里,夏忘川一直睡不着觉,中间爬起来几次跑到阳台上去看隔壁的房间,可是直到天快亮了,邱继炎也没有回来。 折腾了大半夜的他终于在黎明前那段伸手不见五指的 黑暗里睡着了。 在迷迷糊糊之中,夏忘川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邱继炎从阳台门进入了自己的房间,他帅气的脸上阴沉沉的,站在自己的床前,一动也不动。 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夏忘川只觉得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脸,他多希望他能伸出手抚摸一下自己,或是低下头亲吻下自己的额头,表明他已经原谅了自己。可是即便是在梦里,邱继炎也没有那样做。 唉,他终究是真的记恨自己了。 夏忘川带着一丝遗憾和愁怅在梦里面叹了口气,雪白的枕头上,那张虽然憔悴却依旧俊美的脸露出了无限哀伤。 站在他身前的邱继炎听到了他梦中的叹气声,一双插在裤袋里紧紧握住的拳头竟慢慢松开了。 从他安顿好奶奶和陪护的姑姑,又在医院忙前忙后一大圈后,终于在黎明前回到了邱家。 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回到房间后的邱继炎发现自己似乎没有管控好自己的脚,它们完全是不由自主地便来到了阳台上。 隔壁的房间暗着,阳台门却半开着一道缝隙,这让邱继炎的心莫名地加速跳动了一下。 那个曾经叫夏沐的男人,口吃的小结巴,如今‘宫里’的红牌按摩师,俊美的夏忘川,应该就在房间里,沉睡着。 这个时候,想来他应该还像从前一样,不着寸缕,只在胸口和小腹处盖着薄薄的凉被,修长的四肢在炎热的夏夜里自在地露在外面,像是光洁的美玉。 而往常的这个时候,自己一定会迅速而无声地脱去身上的束缚,掀开那薄薄的被子,用自己结实有力的身体,代替被子,去覆盖他…… “别他妈瞎想了!” 邱继炎有些恼火地在心里骂了一声自己。 他有些气恼现在的自己越来越没有控制力了。事到如今,在已经知道对方是谁的情况下,竟然还在意淫和对方做那种事儿,自己到底还能不能有点了出息了? 他有些想转回自己的房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忽然间想到了夏忘川真实的身份,想到了他那个让自己仇恨的亲爹,顿时便有一股无名的怒火从胸口直冲到了脑门上。 老子连忙碌带生气,一夜都没有睡觉,你倒在家里舒舒服服地睡着大觉,美得你! 带着这股突如其来的怒火,邱继炎一把推开了夏忘川阳台上的门,抬身便走了进 去。 床上的夏忘川并没有像他想像中那样裹着薄被美美地睡着。 他还穿着昨天晚上在餐厅里那身衣服,偎在床边的被子上,一条腿已经滑在了地板上。 他似乎也才睡着没多久,呼吸还不是那么均匀,一张俊美的脸有些憔悴,在睡梦中还皱着眉头。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他忽然在枕边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叹息声传到邱继炎的耳朵里,让他莫名地就松开了攥得紧紧的拳头。 夏忘川朝一旁翻了个身,睡梦中的他早就忘记了自己只是斜倚在床边的睡姿,整个人一下子朝床下摔去。 邱继炎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猛地弯下腰,伸出双手,将那个这些天来让自己贪恋无比的身体接在了怀里。 他一只手托着夏忘川的头,一只手刚巧托在他鼓翘的臀部上,那份熟悉而又诱人的触感瞬间顺着手指渗透进他的身体,让他下意识便搂紧了他。 继而,他又似乎对自己的行为有些负气,半眯起的眼睛看着怀里依然沉睡中的男子,一双眉毛死死地拧了起来。 接他干什么?摔他一下又怎么了?邱继炎,你真就这么舍不得他? 他一边在心里怒气冲冲地责骂着自己,一边便想用力把这个可恶的、欺骗自己的男人扔到床上去。 他妈的,摔你个半身不遂得了! 他嘴里面无声地嘟囔着,人却慢慢俯下身,单腿跪在床边,将怀里的男人轻轻放在床上,好像生怕弄疼了他。 夏忘川在这一阵突如其来的上下折腾中半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却又在那一刹那的时间里,像看见了什么让他惊恐的东西一样,紧紧地闭上了双眸。 天!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他吗? 自己竟然会躺在……邱继炎的怀里! 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他真的在自己的房间里,在自己的床前,真的抱着自己,他……不生自己的气了? 半梦半醒中的夏忘川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忽然伸出了两手,抱在了邱继炎的脖子上。 “是你吗?” 邱继炎:“不是我...” 第68章 邱继炎被夏忘川搂住了脖子,整个身体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一时间,身下男人温热的肌肤触感和唇齿间诱人的味道让他哆嗦了一下,差一点就要把嘴唇印在那两片淡红色的唇瓣之上。 眼看着两张脸就要贴在一起,邱继炎猛地向上扬起了脸,闭着眼睛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他刚才被夏忘川半梦半醒中问的那句“是你吗”问住了,一时间大脑里出现一片空白,竟然下意识接了句,“不是我。” 没错。 现在的邱继炎,当然不想让梦中的夏忘川知道,一个对他满腹怨气、恨不得揍他一顿的人,却还是见不得他受委屈,见不得他在自己面前摔到地上。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一个心态,这个本来就心计深沉的男人,还不得抓住自己的弱点,更把自己吃死了啊! 妈的!想到夏忘川竟然把最容易认出他的标志性结巴都改掉了,又隐姓埋名、一声不响地潜伏在自己身边,这家伙的心机,还真是够深的! 这个念头一浮现在脑海里,邱继炎立刻便感觉到刚刚被冲淡的怒火和怨气又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这个小结巴,没想到成年后竟然长得这么好看,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虽说当年两个人在一起住了半个寒假,天天晚上在一个被窝里搂着,可是那个时候他又瘦又小,关键说话还结结巴巴的,自己哪能想到,现在这个说话流利、俊美无伦、修长带劲儿、一晚上能让自己梅花三弄的妙人就是他呢。 说点下流的话,他连叫床都他妈不结巴,又流畅又婉转的,每次都能活生生把自己叫得上天入地无所不极,你说,自己又怎么能想到他会是当年的那个二木头呢。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从与他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便有好多次都产生了奇怪的想法。总觉得这个男人冥冥中像是在哪里见过,宛如旧相识般有一种天生的好感。 现在想来,一切都释然了。 可是,你当年照顾老子疼爱老子也好,现在勾引老子撩拔老子也罢,你他妈为什么是那个人的儿子,为什么要从头至尾都把我蒙在鼓里,你拿我邱继炎当傻子,睡了我还撩得我团团转…….. 被夏忘川搂着脖子,脸上一会阴一会晴的邱继炎此时心里像打翻了一个五味瓶。 他想把他搂着自己的双手扯下去,在他浑圆鼓翘的屁股上踢一脚,再 撕扯掉他的衣服,狠狠地责骂他一顿,然后也不能便宜了他,再好好让自己在他身上爽一下,对,只有这么来一个全套,他妈的才算是惩罚到了他,也才能解了自己的心头大恨。 “怎么不是你?明明就是你啊……” 还没等邱继炎在脑海里将惩罚夏忘川的计划执行一遍,闭着眼睛的夏忘川嘴里嘟囔着,搂着他脖子的两只手向下扳了扳,眼看着那两瓣柔软的唇瓣便已经贴到了鼻了下面,邱继炎皱了皱眉头,一时间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嘟了一下嘴唇,在上面亲了一下。 那人体中最敏感部位之一的触碰像是一道闪电瞬间划过了邱继炎的大脑皮层。 我靠!邱继炎你他妈真的连这点控制力都没有了吗? 他脸色一沉,两只手用力将夏忘川搂着自己的手从脖子上扯下来,猛地从床边站起身,胸口隐隐地起伏着。 虽然一直没有再睁开眼睛,可是现在的夏忘川其实已经有九分清醒了。 从邱继炎说出“不是我”的时候,他已经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并且知道了眼前抱着自己的男人当然就是他。 是啊,半夜三更能进到自己房间抱着自己的男人,除了他还有谁,竟然还能说出“不是我”,也是醉了。 夏忘川在他将自己慢慢放在床上的时候,脑子里忽然想起了邱岳白之前在电话里说过的那句话。 “既然你找了个小男人,你就得多疼疼他,大不了,拿出点特殊手段来,嘿嘿,你懂的喔!” 是啊,自己心心念念的这个小男人,现在可正在和自己生着一场很大的气呢。 自己,真的应该做点什么吧? 于是,这种思绪中的夏忘川便勇敢地伸出了抱住他脖子的手,也如愿地得到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心中刚刚开始有一点点欢喜,那个男人竟然猛地将自己挣脱开,跳下了床。 看样子,他是真的、真的生了好大的气。 “我知道你醒了,起来吧,有话和你说。” 邱继炎双手重新插回到西裤的裤袋里,面沉似水。 夏忘川微微咬着嘴唇,一声不响地从床上爬了下来,靠在床边的书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桌子上的缝隙。 邱继炎眯起了眼睛,面前的男人顶着一头乱篷篷的头发,一身肥大的衣裤,除了没带眼镜外,还是之前那副刻意伪装的形象。 让邱继炎心里冒火的是,眼前男人的这副形象还是自己亲自给他设计出来的,并靠着它蒙混了奶奶挑剔而敏锐的眼睛。 可是更让人感觉讽刺的是,在这副伪装的下面,这个男人竟然还有着另外的一套伪装,而那伪装,却是专门用来欺骗自己的。 “天亮了去把头发剪了,衣服换了,眼镜也扔了,哼,底儿都已经露了的人,还打扮成这个样子,装给谁看呢!” 邱继炎的声音里有一份夏忘川从前从来没有听过的嘲讽。 他的心用力缩了一下,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只是咬着嘴唇继续抠桌子上的那条缝。 “我想,你费了这么大周折来到我身边,肯定不光是为了和我上床这么简单吧,当然,在床上你看着也挺满足的,不过谁知道呢,你这么会装……” 邱继炎有点说不下去了。 他确实是想狠狠地损一损这个让他一度气到爆炸的男人,可是这些冷嘲热讽的话说出来后,他发现,面前的男人固然是一副梨花欲雨的模样,便是自己,也没觉得好受到哪里去。 相反,看着夏忘川那只快要把实木桌子抠出一个洞的纤长手指,邱继炎感觉在自己心里面,不知道是哪一根神经,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开始变得柔软起来。 那手那么好看,手指那么柔软,抚摸在自己身上的任何位置都是那么舒泰和享受,现在却在却似乎很委屈地在跟冰冷的木头较劲儿,哼,我委屈到你了吗?明明感觉委屈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邱继炎真的有些看不下去对方这个样子了。 他所了解的夏忘川,从来都是温和中透着倔强,沉静里又带着调皮的模样。 而眼前这个男人,却好像是地主老财家的童养媳,天天被地主的傻儿子欺负却又不敢还嘴一样,一副怯生生苦兮兮的小表情,简直让邱继炎的心里头又是痒又是急。 这明明不是我在折磨你,是你在折磨我好不好!再这么抠下去,那实木桌子肯定没事儿,老子的心都快被你抠碎了啊! “行了,我折腾了一夜,乏了,现在也没心情跟你计较,不过你记住我说过的话,咱们之间的账,是一定要算的!” 邱继炎冷冷地扔下了一句话,抬身便朝阳台门走去。 “老…..邱总!” 身后的夏忘川忽然喊了他一声。 想来,他应该是像几天前一样, 在两个人私下相处时,按邱继炎的要求打算叫老公的,只是刚发出一个音的时候大概觉得不对,又硬生生收了回去,改成了邱总。 邱继炎收住了脚,却强迫着自己没有转过身。 他心里像有一面小鼓在“呯呯呯”地击打着,生怕自己转过身后,便出不了这个门了。 “邱总,我看你眼圈都黑了,这么乏的时候直接睡觉对身体不太好,要不…我帮你推一下,调节一下神经再睡吧……” 夏忘川看着邱继炎高大的背影停在那里,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他的心也在“呯呯”跳着,这一声,他也是鼓足了勇气后才冲动地喊了出来。 因为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夏忘川,你可以用十六年的时间去坚持让自己爱着一个人,并且会费尽心思去找他、接近他,得到他。那么现在,在面对两个人情感挫折与障碍的时候,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继续给自己勇气,去捍卫和坚守这份难得的爱情呢? 即便他会拒绝、打击甚至羞辱自己,可是和那份来之不易的爱情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看见邱继炎宽阔的背还在空气中平静地挺立,夏忘川又轻轻道,“我没别的意思,您再生我的气,我也是邱家的按摩师不是吗,我…我可以保证就按您的上半身….” 邱继炎的身体似乎微微晃了一下,哼了一声,“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就好。” 他扔下这句硬梆梆的话后抬身便朝阳台门走去。 夏忘川只觉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难受和失望瞬间从脑瓜顶一直冲到了后脚跟儿。 没办法,就像邱岳白说的那样,谁让自己捅了人家的心窝子呢。 走出阳台门的邱继炎停下了脚步,“我先洗澡,你十分钟后过来。” 啊! 天还没有亮,怎么阳台上倒像是洒满了耀眼的阳光。 十分钟。 夏忘川像一个输入了快速操作程序的机器人一样,抓好了头发,洗了把脸,脱掉了那套肥大的衣服,想了想,只在内裤外面穿上了雪白的睡袍。 掐着时间来到到邱继炎的阳台门前,夏忘川犹豫了一下,没有像从前一样推门而入。 邱继炎的房间里只开着落地的台灯,光线昏暗。不过夏忘川发现他的动作很快,这会儿,他看起来已经冲过了凉,脱了衣服,身上盖着薄毯子,脸朝下躺在了大床上。 夏 忘川轻轻敲了敲阳台的门。 “邱总,我可以进来吗?” 床上的邱继炎“哼”了一声,便没了声音。 夏忘川抿了抿嘴角,哼就哼吧,本来自己小时候也是拿他当自己的小祖宗待,大不了现在重新开始哄这个小祖宗呗。 邱继炎不知道怎么躺到了床的中间位置,对于这样一张超级大床来说,他所在的位置,夏忘川要是站在床边,那是无论如何也碰不到他的身体的。 他有些犹豫,面对这个现在有些捉摸不定的男人,他还真不敢擅自爬上他的床上去。 邱继炎大概感觉已经等了一会儿,夏忘川这边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便微微侧过头。 那个男人竟然在自己冲个澡的功夫…收拾得这么带劲儿,光洁的脸,抓得还挺有型的头发,v领下隐约的胸肌,还有睡袍下面露出的两截长腿,一切,都还是那么撩人心火,这要是在前两天,自己还能在这趴得这么老实?早他妈翻身上马,驰骋在草原之上了。 可现在,不行,自己要是控制不住心里这团火,那不就掉到他的套里,被他彻底掌控了吗? 要知道,他可是那个穆文轩的儿子,何湘宁的继子,和自己在少年时代一别后,竟然在十六年后偷偷潜藏到了自己身边,谁知道出身于穆家的他,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不是自己多心或是心胸狭隘,他是穆文轩的儿子固然已经让自己积愤难消,最关键的是,连邱岳凡这样在邱家生活了半辈子的人都能变成反骨,像夏忘川这样不声不响就色,诱了自己的人,难道因为两个人上了床有了爱,就可以完全信任他吗? 邱继炎还真做不到。 “等什么呢?还想着我去抱你上来?” 邱继炎低沉的嗓音从床上传过来,让夏忘川的脸瞬间红了一下。 还别说,前些天的每天夜里,还都是这个男人把自己抱上去的。当然,他也没有白抱,每次还不是上下其手,占尽了自己的便宜。 可现在,这种事反倒成了那个人嘲讽自己的工具。 夏忘川咬紧牙根儿爬上了那张超级大的床,站在邱继炎的身侧,一时间没想好到底还像不像从前那样脱了睡袍。 按理说要想推拿得到位,让对方彻底缓解疲劳,自然是原来那些最原始最到位的方法最适合,可是现在,如果自己太主动了,又不知道这一身刺儿的小祖宗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出来。 不管了,没有谁比男人更了解男人,做为两个结合时都是处的男人,也没有谁比自己更了解邱继炎身体的喜好。 要想消除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偏见和猜疑,有时候,不光要宽慰他心,也要慰籍他的身。 夏忘川咬着牙开始脱身上的睡袍。 邱继炎可能觉得他爬上床后又是好半天没有什么动静,忍不住转过身抬起头,于是,一副让他倒吸一口凉气的美男脱衣图刚巧映入他的眼底。 那睡袍下的春光,那曾经让他欲罢不能的各种诱人的想像,一瞬间纷至沓来。 “嘶…..” 他感觉有一股热流猛地冲上了自己的鼻孔,酸涩难当,下意识便伸手去抹了一把。 刚好低下头的夏忘川“啊”地叫了出声,“快别动!平躺,抬头,你又流鼻血了。” 邱继炎一边听话地将头躺在枕头上,一边有些沮丧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就自己现在这点出息,还想和他算账呢,可真他妈丢人啊! 等夏忘川帮邱继炎按摩了一会儿肩井穴后,鼻血终于不再流了。 夏忘川一边让他赶紧起来去清理一下身上的血迹,一边帮他擦洗替换沾上血污的床单。 等两个人都弄好了,窗外,已经照入了室内今晨的第一缕阳光。 邱继炎的电话响了,医院那边的姑姑开始跟他汇报奶奶最新的状态,让他们几个男人抓紧时间过去,和医生再定一下治疗方案。 邱继炎匆匆收了线,看了看一边目光关切的夏忘川,似乎想要说点什么,终于还是不为为知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邱继炎离开了好一阵,夏忘川还没有从迷惘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他在想邱继炎,想他的脸,他的心。 夏忘川已经二十八岁了,他知道并理解邱继炎这种一会儿暴躁一会儿又忍不住爱怜自己的矛盾心理。 那个男人,显然在和一些固守在心里面的执念做着痛苦的纠缠。 那份执念,曾经在漫长的成长中严重困扰和伤害过他,而现在,和这份执念冲撞的,正是他和自己刚刚交融在一起的那份爱。 而要想赶快弥补和解决这一切,需要的,正是自己坦诚地告诉他他所担心的一切。 自己是穆文轩的儿子,是何湘宁的继子,可是自己来到他身边的唯一目的,没有别的,只有 爱。 也许原来的自己,确实是有些自私的不敢说出事实的直相。而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自己必须要让他知道,我不是邱岳凡,我没有你怀疑的任何其他目的,我也不稀罕你们邱家的财产,甚至,我还要把你母亲留给你并翻了很多倍的财产都亲手交给你,我要让你知道,邱继炎,从十六年前为你摘下冻梨的那一刻起,我不仅冻坏了我的手,还冻结了一颗心,一颗从此爱你的心。 手机响了,是穆临打来的。 “哥,我的计划提前了几天,现在就在去机场的路上了,估计到北京准点的话是下午三点,方便吗?来接我呗,嘿嘿,记得把姐夫,啊不对,把嫂子,我靠,我得怎么叫啊,得了,记得把你男人也带来!” 夏忘川:“……” 第69章 挂断穆临的电话,夏忘川忍不住开始发起愁来。 他没有想到穆临会来得这么快,一时间有点没想好该怎么去接待自己的弟弟。 要在前些天邱家风平浪静、自己和邱继炎甜甜蜜蜜的时候,这些事当然都不成问题。自己可以跟邱继炎说一说,在外面陪弟弟住上几天,陪他在北京逛逛。 邱继炎想来不仅会同意,还会帮助自己安排得井井有条。 当然,如果穆临提出想要见自己的男友的话,自己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因为毕竟那时候自己和邱继炎还没有捅破那层最后的窗户纸,要是在会面时穆临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的真实身分,那可是一件要命的事。 可是现在形势变了,要命的事已经发生了,没有什么不能见光了,可是这事,却更糟心了。 一是自己所谓的男朋友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和自己阴晴不定的“仇人”;二是人家邱老板已经明确表示,自己只要想要出邱家的大门,就必须要他的同意。 那自己要去接机,要陪弟弟在外面住酒店,他能同意吗? 犹豫再三,夏忘川还是给邱继炎打了个电话。 那个标记为“邱”的电话在连通后的第一时间就被接了起来。 “怎么了?” 邱继炎的声音里有一丝旁人不易觉察的担心和紧张。 夏忘川却听出了他声音中的那份担心,心里莫名就涌起一丝又酸涩的感觉,眼前好像又浮现出邱继炎一脸严肃却又暗暗紧张的样子。 其实,他终究还是舍不得对自己凶的。 “邱总,我…我想请个假,出去一下。” “出去?你要上哪儿?理发吗?” 邱继炎的担心和紧张迅速被一份狐疑代替了。 “不是,我要去一下机场……” 夏忘川的话还没有说完,对面的邱继炎忽然提高声音打断了他。 “没事儿上机场干吗?你不是想趁我不在家开溜吧,我告诉你,你最好别打什么歪主意,听见没有!” 夏忘川咬了咬牙根儿,一时间有点儿哭笑不得。 这家伙看来是真的被气到了,一向以冷静稳重自持的邱总,怎么弄得像个没有理智的孩子一样。自己要是真想溜出邱家,还能特意打电话告诉他一声吗? 智障! 这两个字在脑海里跳出来的时候,夏忘川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那样一个高冷端方聪明腹黑的男人,竟然也能得到这样一个评价,也是醉了。 “邱总,我去机场是去接我弟弟,他来北京出差,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也得去接一下他,还有,我还想跟您说一声,我弟弟要在北京住一段时间,这期间,我能不能白天过来邱家,晚上请个假,陪他在外面住一阵子。” “不行!” 话筒里传来邱继炎斩钉截铁的声音,而且那声音明显又提高了一个八度。 “在外面住?那晚上家里人要按摩怎么办,我要想你…我要是想让你推拿怎么办?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和你做过的错事,也不要想用大不了辞职这样的话来要胁我,我邱继炎不吃这一套,我说不让你走,你就消停儿给我在家里呆着!” 夏忘川感觉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直往下淌,这总裁要是不讲起理来,说实话跟街头的小流氓也没啥两样。 “可是…可是我已经答应了我弟弟要跟他住在一块儿,帮他调理调理身体,这样出尔反尔的,我怕我弟问我理由时,我都说不出来。” 夏忘川稍稍有点委屈地在电话里嘟囔了一句。 本来嘛,自己在男朋友家瞒着身份做私人按摩师这事儿弟弟本来就不支持,说自己有伺候人的瘾,这要是再告诉他自己连个陪他的假都请不出来,就那小子的脾气,保管会杀上门来直接来领人不可。 夏忘川几乎都可以想像得到穆临眼睛一瞪,一脸痞气,气势汹汹的样子。 “怎么地,你当这是旧社会啊?我哥是卖给你家了咋地,还不让请假,美得你,你究竟是他男朋友还是奴隶主?告诉你,我们今天不是请假,我们是走人不干了,我看你敢拦一个试试!” 夏忘川摇了摇头,把想像中穆临冲动又张狂的样子从脑海中摇了出去。 对面的邱继炎在听到夏忘川略带委屈的嘟囔后似乎稍稍犹豫了一下。 “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既然你答应了陪他住一段,那就让他住到家里来,反正奶奶和姑姑她们还要在医院里住上一阵子,家里也没什么人,嗯,就这么定了,你也不用跟我再找别的借口,对了,我跟家里司机说一声,你坐家里车去接他吧。” 夏忘川怔住了。 这个脸黑嘴冷的男人,说的都是比石头还硬的话,可是真到了自己为难的时候,做出的事却莫 名温暖了自己的心。 “谢谢邱总,不过我弟弟是个粗人,我担心住进来后会影响家里人……” 邱继炎似乎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行了,粗人不粗人都不重要,你弟弟那脾气我小时候就领教过了。关键我要看看来的到底是不是你亲弟弟……哼,心眼儿这么多,谁知道你接来的到底是家里人还是外面的…男人。”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邱继炎的声音早就变成了若有若无的尾音,不过夏忘川却已经一字不差地听到了。 我的天,怪不得这么好心地让弟弟来家里住呢,邱总裁,您的心眼儿,才叫一个多吧! “嗯,好吧,不过家里好像没有空房了,我就让我弟跟我睡一个房间,行吗?” 夏忘川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不由自主地竟然感觉到一点点说不出的遗憾。 如果弟弟和自己住在一个房间,毫无疑问,阳台上的那两扇直通的房门,便无形中等同是被人封闭起来了。 那……如果自己想他了,他也终于想要自己了,怎么办? “不行,你那个房间太小,再说只有一张床,你和你弟弟两个大男人怎么住?这样吧,你搬到我房间来住,不让家里人知道就行了。” 邱继炎在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平静,却仿佛带着一股根本不容人拒绝的力度。 “我住你那儿?!”夏忘川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同时,一份难以遮挡的兴奋和羞涩也在这句话里不可抑制地表达了出来。 “别想歪了,你住我那儿,我先上姑姑房间对付几天,真是的,想什么呢。” 邱继炎的声音里除了一份刻意带出的不屑,还隐藏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 夏忘川:“………..” 好吧,邱继炎,算你狠! 夏忘川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贴身东西,准备晚上搬到隔壁的时候一并带过去,一边在心里腹诽着那个让他又爱又气的男人。 邱家的司机打来了电话,告诉他孙少爷已经安排了让他送自己去机场,车已经在楼下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夏忘川看了看时间,匆匆下了楼。 刚走到大门口,大门开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迎面走了过来。 “咦?快让我看看这个大帅哥是谁?” 邱岳白一边晃着手里的车钥匙,一边上 下打量着改变了形象的夏忘川。 “啧啧啧,这眼镜一摘,衣服一换,跟点石成金了一样,也太帅了吧小夏,对了,急急忙忙的,干嘛去呀?” 夏忘川被他调侃得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我弟弟从西川过来了,邱总安排家里的车陪我去机场接他。” 邱岳白夸张地睁大了眼睛,“啧啧啧,瞧瞧我这大侄子,嘴里说的是一套,做的从来又是另一套,唉,还真是谁的老婆谁心疼,这让我这做小叔的单身狗情何以堪啊!” 夏忘川脸上热了一下,一想到穆临还要接到家里来,应该跟对方先打个招呼才好,便笑着说道,“邱先生别逗我了,邱总是讲究人,虽然还没原谅我,却也并没有难为我。对了,邱总让我把弟弟接到咱们府上住几天,免得我为了招呼他影响了家里人这边的按摩,我弟弟是粗人,过来后要是有得罪的地方,邱先生一定请包涵一点儿。” 邱岳白眼睛眨了眨,故意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小夏,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听小叔的话后,对炎炎用了什么特殊的绝招,嘿嘿,这小子先前还气得像个一点就着的炮仗,怎么昨天晚上回了睡了一觉,就又变得这么温柔体贴了!快点跟叔说说,昨晚睡得这一觉都用啥高级手段了?” 夏忘川:“…………” 见夏忘川避而不答,一副借道要走的架势,邱岳白晃了晃手上的车钥匙,忽然间眼前一亮。 “对了,我现在闲着没事儿,我送你去机场吧,一个人回家也是无聊,还不如上机场看看帅哥呢,顺便也帮我大侄子接一下未来的小舅子,嗯嗯,就这么定了!” 夏忘川一时间有些意外,虽然邱岳白生性随和,年纪也不大,但是在辈分上毕竟是邱继炎的叔叔。自己用邱家的司机和私家车就已经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再用邱家的少爷亲自送自己去接机,是不是有点太不合情理了。 “邱先生,这哪好意思麻烦你,而且邱总已经亲自安排了车,我要是让您去,他大概也会觉得我这个人太高调了点吧。” 邱岳白“嗤”了一声,“哪有你想的那么复杂,这不是我自己愿意嘛,再说了,炎炎那边有什么好在意的,大不了我给他打个电话就是了,你放心吧!” 他嘴快手也快,这边说着,那边掏出手机便给邱继炎拔了过去。 “炎炎,跟你说个事儿啊,我现在陪小夏去机场接他弟弟,就不用家里的车了。对了,我跟你说,今天小夏 不像以前那么打扮了,这小模样变得,啧啧,老他妈好看了,估计一会去机场,回头率得杠杠滴!不过你放心,有我这个护花使者在,谁也近不了他的前!” 对面电话里的男人只“哼”了一声,没有接话,听起来似乎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邱岳白却不管他,“那我挂了啊,不然一会要是堵车,小夏该着急了。” 放下电话,邱岳白朝夏忘川挤了挤眼,“搞定了,走吧!” 北京机场永远都是一副人流如梭的样子,也确实如邱岳白所说,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俊男美女的比例相当的高。 两个人在出口处的候机人群中站了一会儿。 邱岳白左右环顾了一圈,笑着对夏忘川说道,“还真让我说对了,机场这边帅哥是不少,不过要论养眼,还真没有几个比得上你的。” 夏忘川尴尬地苦笑了一下,“邱先生别拿我开心了,要说帅哥,我估计谁也比不了你。你看周围那些小姑娘,都偷偷拿眼睛瞄着你呢。” 这话倒不是夏忘川在讨好他,说实话,邱岳白在身材、脸蛋、穿着上,都明显地是鹤立鸡群的那种人,尤其是那份天生的艺术气息,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更是非常少见。 “哈哈,别说,被别人赞美的感觉就是开心。对了小夏,你弟弟今年多大?看你长得这么俊秀,想来他肯定也跟你一样,长得很秀气吧?” 他边说边看了看头顶的屏幕,他们接的航班已经着陆了。 “我弟比我小八岁,今年二十了,他长的呀?说实话不太像我,完全是另外一个类型吧,一会儿你看到就知道了。” 夏忘川心里暗暗道,秀气?这两个字大概此生都与穆小临无缘吧? “喔,才二十岁呀,那还是小孩子嘛,看来我这个做叔叔的可有用武之地了,你和炎炎倒也是晚辈,就是年龄差太小了,弄得我都不好意思摆出叔叔的款来,这回,终于有个小侄子让我找找做长辈的感觉啦!” 邱岳白一边说一边指着出口人流中一个修长俊秀的小帅哥,“那个就是你弟吧,我看人最准,肯定是他!” 夏忘川看了一眼他指的人,不由得笑了起来。 穆小临要是知道自己被人臆想成这副乖宝宝的模样,估计能气得一跳八尺高。 “哥,我在这呢!” 人群中传来了穆临粗豪雄壮满是西川腔的声音。 邱岳白急忙循声看去,两只漂亮的桃花眼一下子睁得老大。 人群里正朝夏忘川打招呼的是一个又高又壮,一脸痞气的…小爷们儿。 没错。 此时此刻,邱岳白觉得,唯有“小爷们”这三个字,似乎才是形容夏忘川弟弟最适合的词语。 如果夏忘川事先不说,自己还真的猜不出眼前这个高大威猛的男人才二十岁。 在这一点上,他和自己的侄子邱继炎似乎有点像,就是天生有一张比年龄要成熟的脸。 只不过邱继炎是满满的海归精英范儿,而眼前的这个男生,却是不折不扣的…胡同流氓范儿。 剔得短得不能再短的寸头,比小麦色还要重一些的肤色,硬朗的脸部轮廓像是被雕塑家用刀子削出来一样,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去,都非常的有棱角。 邱岳白忍不住在心里面暗赞了一下。 因为他是学艺术出身,看一个人的时候下意识便会先看一个人的骨骼,而眼前这个男生的面相,简直就是那种最具有男性特征的骨骼,既刚毅又粗豪,渗出一种黄土地般雄劲有力的野性。 他的五官和夏忘川确实不像,没有他哥哥那样俊美到让人驻足的秀气,却又偏偏让人过目不忘。 尤其是他略有些细长的眼睛,简直和西安兵马俑里出土的陶俑如出一辙,乍一看普通又冷淡,仔细看却会发现那两道眼神里充满了男性阳刚的味道。 这小子…..真是太适合做自己的人体模特了! 邱岳白一时间被穆临极具西北人容貌特征、又帅又痞的样子看愣了。 他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多年来在艺术界浸淫的经历,让他自然而然地就会对难得一见的模特素材表示出极大的兴趣。 “邱先生,这是我弟弟穆临,这位是邱先生。” 一边的夏忘川已经引着穆临站在邱岳白面前,客气地做着介绍。 邱岳白的身形说起来还要比穆临高那么一点,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男生身上的粗豪气太重,骨骼又粗大,看起来就感觉对方似乎比自己还要高大的感觉。 “邱先生好!” 穆豪爽地伸出手,眼睛落在对面男人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忽然跳了跳。 前一阵在老家的时候,他曾经逼问过哥哥,男朋友到底叫什么,做什么的。 夏忘 川哪敢跟他说实话,只含糊地说是个有钱人,自己就住在他家里。因为还没有和他家里人公开这段感情。名义上是给他们家做按摩师,其实就是男朋友的关系。 当时自己还不开心地说他是伺候人有瘾,对他委屈自己住在男朋友家表示了不满。不过哥哥解释说毕竟国内的环境对同志还没有那么宽容,所以他和男友也是在努力想办法为以后做打算。 穆临毕竟混社会的时间较早,对于人情事故这些事非常地理解,知道哥哥所言不虚,同性恋情目前确实还得不到大多数人的认同。 他既知道他们的难处,便对他住在对方家里也不再多言。不过,他还是软磨硬泡,逼得夏忘川没有办法,虽然不方便说出邱继炎的全称,也迫不得已告诉了他自己的男友姓邱。 所以,眼前这个笑起来有如阳光般灿烂,又满身洋溢着独特味道的男人,想来就是哥哥的男人了? 哎,哥哥还真是又有眼力又有福气啊,这个男人…他妈的,怎么和在网上图片里看得自己满身欲望的美男这么像呢! 操!穆小临,你他妈还能要点脸不!这是你哥的男人,你他妈这是想什么呢! 可是,可是他笑起来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啊啊啊啊! 第70章 邱岳凡握住了穆临伸过来的手,笑着摇了摇,“小穆你好,对了,别跟你哥似的,弄得那么客气,叫什么邱先生,你就随着你哥的辈分叫我小叔就行了。” 小叔? 我靠,想不到自己的哥哥果然闷骚,竟然管自己的男朋友叫小叔,啧啧,这情趣玩得,666啊! 穆临点了点头,朝邱岳白咧了咧嘴,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小叔好!” 他的手握着邱岳白修长的手指,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不舍得放开,下意识就想在对方的手上多摸上一会儿。 虽然心里头已经有一千头草尼马在齐声大骂自己这样做太他妈不是东西,可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用力在邱岳白的手背上捏了一把。 “哎……” 他这从小拿大铁棍和人打架的手满是力气,本以为只是不引人注意的捏一把,哪知邱岳白却痛得大声叫了出来。 夏忘川有些不解地看着正甩着手的邱岳白和一脸懵逼表情的弟弟,一时间有点想不通,不过是握了个手,邱岳白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邱岳白甩了几下手,笑着对夏忘川说道,“穆大侄儿的手劲太大了,握手时刚巧捏到我手背的筋上,疼得有点太突然就叫出了声,不好意思啊。” 他又看了一眼穆临的手,摇了摇头,“小夏,是不是按摩的人都有这手上的功夫啊,你的手看着秀气,其实力量也蛮大的,对了穆大侄儿,你按摩的手艺怎么样,你哥现在忙得很,家里人都找他按摩,根本顾不上我,你要是方便,让我见识下你的手艺呗,看看你们兄弟俩到底谁的功夫更棒。” 穆临本来因为自己一时没控制住,捏了哥哥男朋友的手,而感到心中有愧。听到邱岳白这番话,心里却不由一怔。 “喔,我们家按摩的手艺就我哥一个人学了去,我可没他那份手艺。” 他一边回答了邱岳白一句,一边在心里嘀咕着。 哥哥这男朋友长得是真不赖,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笑起来简直能勾了人的魂。要说自己从前还对那些大美妞各种娇滴滴的笑容动情的话,那么现在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后,过去那些妩媚的笑容登时便失去了一些味道,远远比不上这个男人自然清爽的笑意带给自己的好感更吸引人。 可问题是,这个男人是哥哥的男友,他长得再对自己胃口,笑得再好看,自己也应该有点爷们样儿,离他越远越好。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哥哥的这个男友似乎对自己这个……就算是小舅子吧,好像没有什么距离感,张口一个充满情趣意味的大侄子,闭口就是让自己给他按摩,大概是看自己实在是太直了,所以丝毫没有避忌吧。 也难怪咱穆小爷想得多了点儿,他既然把邱岳白误认成了哥哥的男人,套用一下世俗里的逻辑,自己和他不就是小姨子和姐夫或是小叔子和嫂子的关系吗 这种关系的两个人,哪有不避嫌的道理。谁见过姐夫上来就让小姨子给自己按摩的,如果有,那这个姐夫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心里这么胡思乱想着,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在邱岳白和自己哥哥身上打着转。 夏忘川自打和邱继炎有了那层关系后,在对方不冷不热的暗示下,早就知道自己在邱岳白面前一定要适当保持距离,如若不然,那个男人犯起酸来,还真是够人喝一壶的。 所以三个人一起朝停车场走,他下意识便远着邱岳白的身体,而是将穆临夹在自己和小叔的中间。 穆临便感觉哥哥和他男人之间似乎有哪里不对。 虽说这男男关系在当前确实不能像男女之间那样,可以大庭广众之下过于亲密,可是哥哥和这个邱先生之间,哪里是不亲密,完全是很生分好不好。 这个邱先生本来就长着一副好皮囊,偏偏又一副洒脱自在顾盼神飞样子,一路上哪有帅哥目光就往个方向抛。 反过来再看哥哥,温和沉静,目不斜视,行动说话处处给这个男人面子,看不出来像情人,倒真像是对方花钱雇来的工人一样。 靠,虽说你长得人模狗样确实挺讨小爷喜欢的,可是在小爷这里,亲情才是第一位的你知道吗? 你当着我哥的面就东看西看的,这要是背地里还不知道得怎么花心呢。 穆临这边还在阴差阳差地想着,边上的邱岳白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好死不死地转过头对他笑道,“对了大侄儿,不知道小夏跟你提过没,我这人是个画画的,刚才看你第一眼就觉得你的五官和骨骼特别有神,皮肤质感也好,对我们画画的人来说就是模特里的天菜,等你在我家里住下后,让叔给你画一幅肖像画呗!” 穆临细长的眼睛一横,“什么叫肖像画?又是骨头又是皮的,是不是那些不穿衣服的光屁股画?” 这误会倒也不怪穆临,他从小不太爱学习,早早就混了社会,文化方面确实是欠缺了点。 还有一点,他最近正走火入魔地忽然就对男人感了兴趣,总偷偷摸摸地在网上搜一些带色的男体图片来解馋。 那些图片上总是标有写真肖像大全等有关的字样,所以在他穆小爷的印像里,这几个字代表的意义大概就等同于那些不穿衣服的光屁股男人。 邱岳白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还是真的不懂,想来还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他生性活泼,以为对方在和自己逗趣,便朝穆临眨了眨眼睛,“对啊,你身材这么好,肯定是要光着屁股给小叔画了,嘿嘿,你放心,小叔保管把你画成个顶天立地阳刚无比的大爷们儿!” “操!” 穆临忽然狠狠地骂了一声,猛地收住了脚。 走在他两旁的邱岳白和刚才没有听见他们俩对话的夏忘川一下子都愣住了,急忙站了下来。 “你怎么了穆临?好好地喊什么!” 夏忘川看着弟弟的表情忽然变得又冷又硬,一副想和人发火的征兆。 他知道这个小爷虽然从小脾气就坏,但也是个讲理的主儿,生气发火从来都是事出有因。刚才只看到邱岳白和他交头接耳的说了句什么,弟弟就突然爆了脾气,总不会是邱岳白招惹了他吧? 邱岳白也是被这个一脸铁青的小痞子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明明两个人也没说什么,不过是对方逗趣问自己是不是要画光屁股的男人,自己顺水推舟逗了他两句,怎么就会瞬间原地爆炸了呢? 这小子不会是生得一副爷儿样,长得是林黛玉的七窍玲珑心吧! 穆临“哼”了一声,一手插在牛仔裤兜里,一手指着邱岳白,“哥,你是不是眼睛瞎了,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乌龟王八蛋的!你妈才见第一次就当着你的面跟我勾三搭四,又要让我给他按摩,又要给我画光屁股画的,操,我他妈是你小舅子你知道不?” 邱岳白:“……………” 夏忘川:“…………”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的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夏忘川揍了穆临肩膀一拳,低声道,“你瞎说什么呢,这位邱先生不是我男朋友,是我男朋友的叔叔,我不是都告诉你叫他小叔了吗,如果是我男友,又怎么会让你叫叔叔呢?人家都说你最懂人情世故、辈分伦理,怎么今天在邱叔叔这就变得这么傻呢!” 穆临皱了皱两条浓黑如墨的眉毛,有些尴尬地看了邱岳白一眼,“我靠,你也不跟我说清楚一点,我就知道你男人姓邱,你刚才介绍他说是邱先生,我就顺藤摸瓜地以为他就是呢!” 他搔了搔短短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嘟囔着,“再说了,长得那么年轻,又那么好看,谁知道他真是什么叔叔啊,我还以为是你们俩在打情骂俏搞情趣呢!” 夏忘川:“……” 穆临又用细长的眼睛瞄了一边那个一脸笑意看自己热闹的邱岳白一眼,虽然刚才因为误会而忽然间的冲动是有些尴尬,可是一听这个让自己莫名有好感的男人不是自己哥哥的男人,他却打心眼里变得高兴起来。 他咧开棱角分明的嘴,走到邱岳白面前,又伸出了骨结分明的大手,“叔,刚才真他妈不好意思,搞错情况了,一听你想要我光屁股给你看,我还以为我哥找了个连窝边草都想吃的兔子呢。误会、误会!” 邱岳白顿时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红一阵白一阵的,看着对方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才慢慢伸出了右手。 这小子,明明是他搞错了对象,冤枉了自己,怎么这话让他一说,倒好像自己真像是一个想占他便宜的大色狼一样。 “小穆,其实叔刚才是和你开个玩笑,我估计你可能不太知道肖像画的意思,我是想给你画一幅人物头像,因为你的长相特别有先秦人的味道,但又比那时候的人帅气,不给我做一回模特太可惜了,至于光屁股,我是顺着你刚才的话说着玩的,真的,就是个玩笑话。” 穆临豪爽地笑了起来,“你们这些文化人讲究就是多,什么头像人像的,只要你不是我哥的男人,我不是你小舅子那层关系,你给我画啥都行,真的,光屁股也没事儿。” 邱岳白:“…………” 三个人到了邱家的大宅子,夏忘川拉着穆临给金婶儿青姐等几个工人介绍了一下,免得家里住了生客,大家还不知道。 三个人来到二楼的时候,邱岳白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对正在开房间门的夏忘川笑着说道,“怎么,你们哥俩儿住一个房间?那多不方便啊。我说小夏,炎炎现在正是心情烦躁郁闷的时候,你得好好表现才行啊,我给你出个主意,你让小穆住你的房间,你半夜就往炎炎的屋里去住,嘿嘿嘿,有啥问题都解决了!” 夏忘川看了一眼旁边有些狐疑目光的弟弟,不理邱岳白的调侃,赶紧推门带穆临进了屋。 穆临在进房间之前,还没忘回头看了一眼也正在推门入室的邱岳白。 对方的背影修长飘逸中又自带一种风流味道,让他不自禁地又想起了这些天常常累坏了自己右手的那些性感图片。 图片是死的,这男人可是活的,这要是能把他搞到手,自己这趟北京之行,可就真的是大有所获了。 “想什么呢你,眼睛都直了,快点放下东西去洗个澡吧,在路上一大天了,风尘仆仆的,累坏了吧。” 夏忘川爱怜地看着目光闪烁中有些发怔的弟弟。 虽然两个人差了八岁,又是同父异母,在性格上也有些南辕北辙,可是奇妙的血缘关系就是这样,自己对面前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刚猛许多的弟弟就是从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疼爱和喜欢。 穆临一边四下打量着夏忘川的房间,一边脱下身上的t恤,露出一身雄健的肌肉。 他把t恤扔到床上,又坐在床边开始脱鞋子和牛仔裤。刚脱下一只裤腿,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抬起头。 “哥,刚才邱家小叔说的什么炎炎,就是你男朋友呗?你和他怎么了,怎么听着好像在闹别扭似的?” 夏忘川笑了笑,“没什么事儿,就是我有点事没处理好,把他惹生气了。他那人嘴硬心软,哄哄就会好的。” 穆临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嘿嘿,我哥最会哄人了,再不济,拿出咱穆家的绝活来,按他个欲仙欲死,管他生什么气,也保管忘到一边去了。” 穆临逗了夏忘川两句,眼珠转了转,“对了,哥,问你个事儿,刚才那个邱家的小叔,有女朋友吗?” 夏忘川愣了愣,“你问这个干嘛?” 穆临“咳”了一声,“没事儿啊,随便问问,他不是你男人的长辈吗,我关心一下呗。不过啊,你先不用告诉我,让我先猜猜看。” 他扯下另一个裤腿,把牛仔裤也扔到床上,朝哥哥挤出个痞里痞气的表情,“哥,我猜这个邱小叔根本不可能有女朋友,对不对?” 夏忘川见他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不知道脑袋里又在想什么古怪的念头,便道,“你又知道了,刚才还傻乎乎的以为人家是我男友,现在又开始自作聪明了是吧!” 穆临“切”了一声,“刚才我那是被你误导了好不好,不过这个邱家小叔,我敢担保,他肯定跟你男友一样,也喜欢男人!” 看着夏忘川有点意外的表情,穆临站 起身,只穿着小内内的高大身体结实得不像话。 “我告诉你,刚才在机场,这家伙的眼睛一个劲儿地往帅哥身上瞄,身边路过的大美妞小空姐拿眼睛瞟他,他都跟没看见似的,要是有个帅哥看他一眼,他当时就两眼放光,啪啪啪,跟放电似的。” 夏忘川看着弟弟身上前一阵受伤时结的疤基本上都变得浅了一些,心里还忍不住为他当时的大难不死感觉庆幸。 听到他描述邱岳白的样子,虽然夸张了点,倒也确实是那么回事儿,便笑道,“好吧,就算你看准了一次,他确实是喜欢男生,那我问你,你不过是刚和小叔见面,干什么把人家观察得这么细致,连人家对男生放电都看到了,穆小临,你该不是对小叔叔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说到最后,夏忘川也想逗一逗自己这个莫名就找不到性方向的弟弟。 穆临那张本是一脸得意表情的脸瞬间变了变,竟然悄悄渗出一丝浅浅的红色。 哥哥这话一下子碰到了他那个有些见不得光的念头上,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本来嘛,一直在女人堆中打滚的大直男忽然间有了弯的迹象就够让人感觉奇葩的。然后自己还能一见面就对哥哥男友的叔叔起了邪念,这话就是自己的亲哥哥听了,大概也会觉得穆临这家伙肯定病得不轻。 等等,哥哥男友的叔叔? 穆临脑海里忽然抓住这样一个奇怪的信息,禁不住便在心里思考了一下。 我的天,这要是自己真的能把那个大帅哥搞到手,那……那自己不就成了自己哥哥的……长辈了吗? 可他妈别想这让人崩溃的可怕关系了,赶紧洗个澡,把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都冲出去才要紧。 他穿着拖鞋往沐浴室里走,夏忘川忽然看到他前胸有一处伤疤的颜色和其他的有些不同。 “等一下,我看看你这块疤是怎么回事,别留下什么后遗症就闹心了。” 穆临停了脚,让哥哥俯身在自己胸肌上的伤疤处查看。 阳台的门开了,面无表情的邱继炎双手插在裤袋里,一双半眯着的眼晴冷冷地看着夏忘川,看着他正俯在一个只穿着内裤的健壮男人胸前。 在他视线的角度,夏忘川好像正伸头,在对方身上吸吮着什么。 第71章 穆临的身体正对着阳台的门,夏忘川俯身给他看身上的伤疤,他的目光便没有了遮挡,刚好看到了正推开阳台门的邱继炎。 两个同样雄健威猛的男人互相审视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把眼睛眯了起来。 在邱继炎心中,虽然知道面前这个屌兮兮的小痞子可能就是夏忘川的弟弟穆临,尤其是他眉宇间的那丝顽劣之气,和当年那个在自己被窝里撒尿的小崽子如出一辙。 可是眼前的画面实在太过暧昧,远远超出兄弟这种可以让人接受的范围,这让他心里莫名地起了一丝疑虑,不能确定这到底是夏忘川的弟弟,还是背着自己领进房的野男人。 这边的穆临心里也在犯着核计。 面前这个男人竟然从哥哥房间的阳台上直接推门进来,想来,他一定是住在隔壁共用一个阳台的房间。 两个人之间可以做到这样不顾及隐私,除了是哥哥的男友,不可能再是别人。 可是,这个一张扑克脸的男人,帅是挺帅,身材也不错,为什么第一眼看着就让自己这么讨厌呢? 那感觉,穆临在心里快速想了想,对,就他妈像是多年前的仇人见了面,想上去踢他一脚的感觉。 可但是,这男人,能跟自己有啥仇啊! 邱先生…炎炎…邱先生…炎炎… 这两个词在穆临的嘴里无声地来地嘀咕了两遍。 啊! 像电闪雷鸣一般,一个念头猛地冲到了他的脑海里。 邱…炎炎,尼玛不就是当年那个和自己针锋相对的傻逼,连自己亲妈都不认的邱继炎! 穆临想到这里,一把抓住夏忘川的手臂,猛地摇晃了两下。 “哥,他就是你男人?” 夏忘川正认真给他看那块色泽有异的伤疤,冷不防被他有力的大手晃了两下,吓了一跳。 他顺着穆临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冷着脸的邱继炎冰山一样立在那里,一脸的严肃。 夏忘川看了眼只穿着小内内的穆临,又想到方才自己趴在弟弟身前的姿势,似乎有点明白了这位门神爷爷黑脸的原因。 他不由得就有些紧张起来,想赶快解释一下,便笑着说道,“邱总您今天下班好早啊,这是我弟弟,我刚把他从机场接回来,想让他洗个澡,他身上有伤疤,我想给他看看是不是……” 穆临:“你解释这么多干嘛?” 邱继炎:“你不用解释了。”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打断了夏忘川紧张慌乱的言语。 穆临恶狠狠地“哼”了一声,扯了夏忘川一把,“哥,你还没回答我呢,他是你男人不?还有,他是不是就是小时候那个王八蛋,六亲不认冷血无情的邱继炎?” 邱继炎:“…………” 夏忘川尴尬地看了邱继炎一眼,背过身,小声对穆临道,“是他,不过,他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人,接触多了你就知道,炎炎心地很好的。” 穆临得到了哥哥的确认,知道眼前这个装逼男真的就是邱继炎后,用力点了点头。 “行了哥,你不用再给他脸上贴金了。我知道你从小就对他着了魔,从认识他开始就护着他惯着他,对他比对我这个亲弟弟还铁,哼,我就是没想到你能痴迷到这个份上,长大了还屁颠屁颠地来个千里追夫,说真的,我要知道你追的是他,横竖我也不能让你来北京你知道吗!” 邱继炎把兄弟俩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听在耳朵里,脸上虽然稳如泰山,可是当听穆临说起夏忘川打小就对自己着迷,长大后千里追夫的字眼后,他单侧的嘴角不为人知的向上翘了翘,心里忽然就一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感觉。 穆临越说气越往上涌,早忘了自己光着身子只穿着一条小内内的造型,左右手习惯地做了个往上撸袖子的动作。 一般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就是穆小爷来了脾气想要找人单挑的时候。 “哥,我跟你说,你不该这么瞒着我,我要是知道你在北京找的男人就是他,还跟个童养媳似的住在他家里,我他妈早把你带回妙香镇了,哪能让他天天骑在你身上撒野!你瞧瞧你怕他那个德性,还一口一个邱总您下班了,跟个怕老公的小媳妇儿似的,你说,你凭什么怕他呀!” 夏忘川一时间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自己和邱继炎之间的事儿哪是三言两语就能跟眼前这个炮仗弟弟说清楚的。 何况这俩人在小时候就互相看对方不顺眼,表面上是年纪小不懂事,其实骨子里是都在抢自己妈妈的疼爱,只不过都不能明说出来罢了。 现在虽然都成年了,但是邱继炎对过去依旧是耿耿于怀,穆临则对他无情无义的表现早就一肚子怨气。 而现在两个人碰面的时候,又赶上邱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邱为炎对自 己瞒着他的事儿还没有彻底放下,自己还在千方百计地哄着自己的小男人。 所以在弟弟看来,大概就有一种邱继炎对自己爱理不理,而自己则委屈求全的可怜样吧。 穆临见哥哥一时间回答不出自己的责问,更觉着恼,扯着嗓子对夏忘川道,“哥,我告诉你,有你弟我在这儿,没人能欺负得了你,你现在就跟我说实话,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爱人肉,让你从小到大都这么神魂颠倒的,你说,是不是他现在欺负你,你不敢反抗他啊?” 邱继炎听到穆临的大嗓门,脸上没有一丝惧以,冷笑了一声,走到夏忘川面前。 夏忘川见他走过来,刚想给弟弟打个圆场,没想到邱继炎右手一伸,已经搂在他的腰上。 不等他来得及有什么反应,邱继炎搂着他的胳膊用力一收,将他紧紧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同时又低下头去,两片薄唇不容分说便压在了夏忘川的唇瓣上。 这些动作都发生在电光石火的瞬间,夏忘川完全没有一点挣扎和逃避,两个人已经唇齿相接,发出“叭叭”的吮吸之声。 一边的穆临顿时僵住了,足足怔了有五秒钟的时间才呼出一口长气。 我操!这老邱家的男人都这么不要脸吗,做叔叔的没个叔叔样子,上来就要给画自己光屁股的画。做侄子的更他妈不像话,当着小舅子就搞自己哥哥,你当小爷我是死的、当我身体没反应啊! 邱继炎借着向穆临示威把一个憋闷了几天没得到机会施展的热吻亲出了他和夏忘川之间从开始接吻以来的最高水平。 刚开始的时候他的主要想法还是要气一气那个满嘴跑火车的小痞子,可是真把夏忘川搂到怀里,亲到嘴上,才发现自己事实上已经想这个吻想了好久。 两个人从邱继炎开始时的有意卖弄技巧(他有吗?),到最后真的动了情。夏忘川也在不知不觉中把两只手搂在了邱继炎的脖子上,四片唇发出的声音在忽然间安静的房间里极尽诱惑之能事。 穆临目瞪口呆地看着哥哥和那个小崽子在自己面前由浅入深由磨到咬的激情热吻。 大概是看呆了,他忘了自己还只穿着一条内裤…… 而且,好像这种带着水声的热吻能传染一样,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一直在下意识地舔着忽然间有些躁热的嘴唇。 不知道过了多久,邱继炎终于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来,脸上尽是春风得意的神色。 他 斜了穆临一眼,后者的脸上此时已经褪去了方才的痞气,而是一副“我靠,你们俩在干什么,你们俩好牛逼,你们俩当我是死的了”的懵圈表情。 邱继炎挑着夏忘川绯红的脸,在他下巴上勾了一下。 “小舅子,你现在知道了吧?你哥他不是不反抗我,而是在享受我的欺负,两情相悦这种欺负,你能明白吗?” 穆临头一次没能在第一时间扔出回击的话。 没办法,两人见面这第一回合里,他确实输给了面前这个乍看扑克脸,实则不要脸的小崽子。 晚上,将颇有些不情不愿的弟弟安顿好后,夏忘川从阳台门来到了邱继炎的房间里。 刚才那个甜蜜到让人窒息的吻还没有从身体上彻底褪去,在那一刻的感觉里,夏忘川觉得邱继炎应该已经在心底里原谅了自己。 那么,已经跟自己摆了几天臭脸的男人,还会去他姑姑的房间睡吗? 让他感觉意外的是,邱继炎的房间里竟然真的空无一人。 夏忘川心里那股升腾的热情慢慢凉了下去。 他坐到那张超级大床上,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在床单上划来划去,心里面却在想着,难道刚才那个意乱情迷的吻,真的是那个男人演给穆临看的吗? 他还在因为自己是穆文轩的儿子,偷偷潜在他的身边没有说出真相而生自己的气吗? 想到父亲,夏忘川忽然间睁大了眼睛。 他想到了父亲临终前对自己说的那番话,那个有关销魂穴的话。 在邱继炎的身上,自己曾经利用机会寻找过一次他的销魂穴。 可是那一次自己只查找了他身体正面所有的穴位,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不过他身体背面的穴道,自己还没有一一试过。 那么,在两个人已经结合为一体的情况下,自己究竟还要不要找到他的销魂穴,控制他的欲望和情感,让他的后半生,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呢? 如果在前些天,夏忘川几乎都已经忘了要继续探寻邱继炎销魂穴这件事,可是现在,面对这张在夜里愈发显得孤独的大床,他忽然间又有了这个想法。 邱继炎,你知道吗,其实我并不是真的要控制你什么,因为感情和欲望这种东西,如果靠控制来得到的话,或许对控制的人来说也是一种无形的悲哀。 对我而言,想要努力找到你的销魂穴,莫不如说就像我不 能放下你的那个执念一样,是我人生里的一种圆满罢了。 一阵胡思乱想中,夏忘川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 房间门静悄悄地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邱继炎左右看了看,走廊里一片寂静。他闪身进了房间,回手反锁了房门。 在邱素云的房间里躺了半天的他,足足做了一个晚上的心理斗争。 他承认自己对夏忘川实在是生不起太大的气。 那个温和又倔强的男人,虽然有一个自己厌恶的父亲,可是就像小时候的他一样,努力用他的真心和呵护,让自己慢慢忘却父辈在他们间划下的那道鸿沟。 在十六年的重逢后,邱继炎知道,其实那个男人已经让自己不折不扣地喜欢上了他。 那让自己目不转睛的迷人外表,纤细有力仿佛能触及自己灵魂的十根手指,还有那温柔含蓄下的坚守,以及对弱小孩子的无私关爱,这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牢牢地吸引了自己的眼睛,也抓住了自己的心。 尤其是在听到穆临嘴里说的那几句话后,邱继炎觉得在那一刻,自己真的有一种受宠若惊又无比幸福的感觉。 原来,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男人,童年时一个被窝的小哥哥,真的从那个时候开始,便喜欢上了脾气倔强、性格冷僻的自己。 并且,一爱就是长情的十六年。 从少年时摘下冻梨而冻伤的手,到如今为了自己尽兴而天天被折磨得腰酸背疼,这个男人,从来都没有抱怨过一句,他给自己的,总是比自己给他的,要多的多。 那么自己,还别扭什么,还装什么啊? 他猛地站起身,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半梦半醒中,夏忘川感觉好像有一个人爬上了床。 虽然在有些迷蒙的睡眼和黑暗中,他觉得那个正在往下脱背心短裤的男人除了邱继炎,没有别的可能,便是他还是下意识地轻声问了句,“谁?” 男人“哼”了一声,把手里的内裤顺手不知道扔到了哪里,平躺下来。 是他! 虽然只是从鼻子里发出的一个音节,夏忘川也知道,这个半夜去而复返的男人,是自己的男人。 “过来。” 邱继炎的声音很低,可是却带着一股强大的磁场。 夏忘川听话地爬到了他身边。 “上来。” 第72章 “上来。” 邱继炎低沉的声音里有一种隐隐的克制,不过那克制在这无边的夜色中,反倒像是一剂将夏忘川迅速催眠的良药。 他像是一个提线的木偶,心甘情愿地完全听命于主人手中的拉线。 因为你手里的线,连接着我的身体,也连接着你的心。 。。。。。。。。。。。。。。。。。。。。。。。。。 “为什么不叫?我要听!” 邱继炎霸道地将中指伸进夏忘川的嘴角,在慢慢搅动中下达着霸道的指令。 “不行,穆临在那边,那道门不隔音……” 邱继炎的双眸里骤然间闪过两道幽幽的光。 夏忘川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深深地知道了自己这句话带来的严重后果。 在午夜忽然被隔壁奇怪声音惊醒的穆临,痛苦地瞪着天花板,一直到天亮。 那隐隐能够听清的、带有哥哥近于哭泣又像是喜悦的声音,让他有一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煎熬。 有好几次,他都想从阳台上冲到隔壁房间去,将那个欺负自己哥哥的小崽子掀翻在地,痛揍一顿。 可是身为一个昔日的情场老手,他又学深知哥哥此时不知道有多享受于这种欺负之中。 操! 邱继炎,想不到我穆家的男人一天天在你们邱家受这样的折磨。 你等着,这个仇我一定要在你们邱家男人的身上报回来。 他的眼前出现了邱岳白那张迷人的笑脸和诱人的身影。 嘿嘿,现在你让小爷半夜捂耳朵睡不着觉,早晚我要让你整个邱家一夜捂着耳朵都睡不着觉! 立下了雄心壮志的穆小临真的琢磨起邱家让他感兴趣的男人邱岳白来。 说实话,这跟赌气没什么大关系。 对邱岳白的好感,是从在机场见到对方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在穆临的心里生成了。 刚刚发现自己人生又多了一条岔路的穆小临,此时此刻,正处于对怎样征服男人有些发懵犯愁的阶段。 由于天生的一副好皮囊,为人又仗义多金,再加上荷尔蒙爆棚的痞子味,穆小临从小到大,女人缘都出奇地好。 从青春期开始,便有各种各样的大美妞前仆后继地拜倒在他的牛仔裤下。 经过 多年的摸爬滚打后,对于怎么接近女人、讨好并征服女人,穆小临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参tv的百家讲坛,大言不惭地做一个专题演讲。 但是在女人这方面有多强劲,就让他觉得在自己男人这方面有多差劲儿。 因为对于他来说,男人和女人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在一条直线上的生物。 女人的娇媚绵软,和男人的洒脱阳刚,在穆临看来,实在是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用在女人身上的那些手段,如果用在男人的身上,能好使吗? 穆临的心里有些不解的疑惑。 尤其是看邱继炎对自己哥哥的态度,脸黑嘴冷架子大,哪有一丝半点男人对女人又哄又宠的感觉。 可是自己那个骨子里性格倔强从不受人冷语的哥哥,偏偏好像又很吃他的这一套。 不说别的,就昨晚上那整整持续了半夜的叫声,完全就是一副情到深处爱到极致的表现。 是不是男人和男人之间,大概都是这样的套路。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学学邱继炎,给他那个小叔叔摆一摆臭脸,来一个以退为进呢? 穆临隐入了很严肃的沉思之中。 他哪里知道,他只看到了某人一副狂霸之气的表面,却看不到人家在背后憨萌的时候,是有多招人疼。 奋斗了半夜的邱三郎没有一点困顿,依然精神抖擞地早早上班了。 很少晚起的夏忘川却难得的睡了一个懒觉。 大半夜无休止的被人欺负是一方面,而两个人终于用身体做媒介,化解了心里面那道障碍才更让他觉得轻松之极。 在这样的状态下,他只知道邱继炎在起床时轻轻吻了吻自己的双唇,待那人离开后,便进入了这几天少见的沉睡之中。 他睡得太沉,以至于都忘了隔壁的穆临。 可是邱家有人没忘,那就是忽然发现了好模特而动了画画念头的邱岳白。 邱岳白上次动画笔还是给夏忘川画人体写真的时候,之后遇到何奇,又摊上家里这样一大堆的事儿,早就停了笔。 而现在,邱岳凡一家已经搬出了邱家大宅,住进了自己的小公馆。何奇在邱家寻不到好处,也跟着溜之大吉。 虽然老太太在医院里还需要每天去探视,但是整体看病情比较稳定,再住上一段日子应该就可以回家休养复健了。 这样的状态下, 邱岳白的心情明显大好,整个人又变得开朗活跃起来。 人都说饱暖思淫欲,他却是个心情一好就想要画画的人。 尤其是从见到穆临那一刻起,想为他画一幅《西北汉子》的念头就一直在邱岳白的脑海里萦绕。 讲真,邱岳白这人虽然风流却并不下流。 对他来说,爱情虽然从来都像是一场又一场的龙卷风,总是在不经意间便呼啸而来。 但是他还是有自己的分寸。 年纪太小的、属于窝边草的、尤其是型号不匹配的,从来都不是他会撩拔的对象。 在情场打滚了这么多年,他做的都是top,是实实在在出力又出汗的小攻1号,在他脑子里,也压根儿就没有过想躺在下面的念头。 所以,以邱岳白的原则,像穆临这样才二十岁的小屁孩,又算得上半个亲戚,再加上一身比自己还要强大得多的攻气,别说自己不知道他是不是弯的,就算是,他也完全不想招惹。 在他心中,这个痞痞的大小伙子完全就是个跟自己差一辈儿的亲戚,还有,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体模特。 于是,心里痒痒地想要动手画画的邱岳白,难得一大早就敲开了穆临的房门。 好不容易在隔壁房间叫声停止后睡着的穆小临,在刚刚进入梦乡没有多久便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了。 穆临从小到大就有着很大的起床气,在他没睡好的时候,如果有人打扰到了他的睡眠,就是亲爹亲哥他也要发一顿脾气。 门外的人似乎很有耐心,还在“呯呯呯”不轻不重地敲着。 操,一大早上的,叫魂啊! 邱岳白还在耐心地敲着,冷不防,门被人在里面猛地拉开了。 “小穆,早啊!” 门外是背心短裤一身清爽打扮的邱岳白。 “你干嘛?” 穆临只穿着内裤的身体在晨光中像是一尊散发着雄性味道的雕塑,让门口的邱岳白忍不住上下多看了几眼。 只不过,这小子怎么对自己这样一副凶狠的口气,脸上也是一副自己欠了他五百万的阴沉表情,两只细长的眼睛眯得只剩下一条线。 “看你在干什么,要是没事儿的话,叔叔给你画画啊?“ 邱岳白越看面前这副爷们儿的长相和身体越是感兴趣,仿佛已经看到他在自己画笔下渐渐被临摹出 的漂亮线条。 “这大早上的,就想画我的屁股?” 穆临满脑袋瓜子都被那股起床气塞满了,像是一个充满了烦燥的大气球。 这个时候,不管别人说什么,在他的耳朵里听起来都充满了反感。谁碰他,都要被他弹上一下。 邱岳白愣了愣,这小子,吃了枪药咋地? 没等他反应过来该怎么向这个浑小子解释,自己现在只是想画他的脸,穆临已经黑着脸转过身,“进来,把门锁上。” 邱岳白心里清楚这句话像是有点不太对劲儿,可是身体却不知道怎么了,就像中了邪一般乖乖地跟进了房间,并反手锁上了房门。 大概……是这个年纪不大的西北大汉那一身满满的匪气把他彻底弄懵了。 “小穆,你听我说,肖像画其实不是……” 邱岳白想给穆临再做一次肖像画的科谱,免得这小子张嘴闭嘴就是自己要画他的光屁股。 可是面前西北汉子的表现让他忽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剩一张嘴半张着,两只漂亮的桃花眼也瞪得溜圆。 走进房间的穆临走到床边的时候,顺手就脱下了身上的内裤,往床边一扔,整个人扑到了床上,头埋在枕头里,留下一个完整的、健美结实到不像话的后半身给邱岳白。 一个声音从枕头中嗡声嗡气地传了出来。 “老子要睡觉,你爱画就画吧,别烦我就行,画完了给我锁好门。” 邱岳白:“…………” 等邱岳白听到穆临低沉均匀的鼾声从枕头里传出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 他是彻头彻尾被床上这个痞小子震到了。 在邱岳白从前三十年的人生里,他生活的空间里,接触的人群中,就没有一个和眼前这个西北汉子相似的人。 大概是家境优越,又是家族老幺的原因,邱岳白的人生,真可以用顺风顺水,高端奢华来形容。 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并适应了接触有风度、有气质或者至少也是装着有风度有气质的人。 再加上他从知道自己性向的那天起,便当仁不让地将自己设定为绝对的攻方,多年来追求相处的都是秀美气质型的零号。 这种类型的男人很容易激起他的保护欲和征服欲,让他感受到做为一个男人的气度。 可是不知道 为什么,这样的感情只要稍稍相处久一点,就会让他和对方都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他总会觉得那些清秀的小0身上,似乎少了一些自己朦胧中寻求的一种东西,但是那东西到底是什么,邱岳白自己也说不清楚。 而眼下,这个丝毫不讲究什么礼仪,光着身子在床上呼呼大睡的男人,实在是超出了邱岳白从前对男人的想像空间。 从风度和精致度来说,穆临大概和从前自己喜欢或者仰慕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一样,包括他的哥哥夏忘川,都和他完全没有任何的共同之处。 他整个人看起来很糙。 虽说都市里的很多男人每天在健身房里挥汗如雨,也锻练出了一身的肌肉。 可是他们的肌肉和穆临身上的比起来,就会明显有一种人工遇到天然的感觉。 穆临的身体是那种从小打野架、钻矿井拼出来的粗豪的健壮,每一根骨骼每一块肌肉仿佛都装满了实打实的力气。 他的皮肤也很粗,完全不像他哥哥那样光洁如玉。 如果非要拿两兄弟做个比较,夏忘川像是一块被打磨过的和田玉,湿润中透着坚韧。 而穆临,则像是打磨前的玉石原石,满溢着天然的肌理和风吹日晒的天然印迹。 尤其是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疤,有的是打架挂的彩,有的是在矿里受的伤。在麦色的肌肤上或轻或重,倒像是天然的刺青一样。 从一个画家的专业角度来说,面对这样一个既青春又沧桑的男人身体,邱岳白感觉到了强烈的创作冲动。 从一个喜欢男人的同志来说,这样一个在从前没有接触过的男人胴体,让邱岳白破天荒地涌上了前三十年都不曾有过的巨大生理冲动。 这冲动让他有点困惑,也有点紧张。 他有点担心自己会打破从前在感情方面的一个原则,那就是从来不想做一只吃窝边草的免子。 而且……这只肌肉爆棚痞气十足的小野狼到底是不是弯的呢? 一番天人交战后,在两种强烈不同性质的冲动支配下,邱岳白终于决定不能辜负了穆临豪迈大气的邀请。 既然这小子已经认定了自己要给他画的就是他的那两瓣屁股,自己还解释个什么劲儿?画! 邱岳白小心翼翼地带上房门,快步跑回自己房间去取绘画的工具。 夏忘川这一觉睡得很香 。 因为昨天晚上邱继炎半夜从姑姑房里返回,又爬到大床上的时候,停留在他心里面那层误会和怒气,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而没有误会和隔阂的两个人,在身体上,也恢复到了之前他们最好的状态。 所以这一觉,既是养身觉,也是宽心觉。 当然,夏忘川并没有盲目乐观。 邱继炎确实是爱自己疼自己的,生再大的气,有他自己的心,还有自己的爱,最终都能像冬天的暴雪,来得再大再猛,也会有消融的那天。 可是邱家的其他人呢?抛开自己是穆文轩的儿子不提,光一个老儿子大孙子全部卷入男男恋这件事,就已经够丁老夫人受的了。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是身在病中,真不知道等她回到邱宅的时候,这出难演的大戏该如何收场。 不过好在邱继炎终于算是原谅了自己。 虽然这男人嘴里并不说,可是夏忘川知道,他至少还不是那种人,要了自己的身体,还不肯定原谅自己的心。 他的纠结和他的心病,主要还是在自己的父亲穆文轩,和他的生母何湘宁身上。 至于自己,应该是属于被株连的对象。 可是那郁结在他心里的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彻底解开呢。 夏忘川想到了何湘宁临终前留给邱继炎的大笔金钱。可是,邱继炎又怎么会是因为金钱就能接受母亲背叛的人呢。 一念及此,夏忘川忽然又想到了那天晚上邱家大战时发生的一件事。 在邱岳凡揪出自己的身份,让邱继炎瞬间原地爆炸的当口,当他愤怒地指责当年母亲抛夫弃子的时候,夏忘川印象深刻地记得邱岳铭说的一句话。 “炎炎,你冷静点儿,你妈她不是那种人!” 对于一个被妻子出轨戴了绿帽子的男人,能够在当年为妻子力争一大笔的财产不说,还能在前妻去世多年后,不仅不给她身上泼脏水,而是极力维护她,实属罕见。 这种男人固然罕见,而在罕见的行为背后,是不是也有着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东西呢? 毕竟,他说出的,是对一个人品质的评价,而那个人,早已经是千夫所指,一如今时今日的马姓女子。 如果何湘宁真的是那样一个人,邱岳铭还要替她洗白的话,或者他有病,或者他有大病。 只不过,这些细细想来很 值得细细思考的问题,在邱继炎的心里,可能却做不到像自己这样清醒和客观。 这也难怪,对他来说,他这些年所承受的,和一个多年后冷眼旁观的看客相比,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从他童年到现在,他所经历和承受的,恐怕已经像烙印一样的深和痛。 以至于,他大概轻易都不会去触碰那个地方,而是用坚硬的寒冰,层层包裹住它。 一个人心硬还是心软,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已吧。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夏忘川心里渐渐有了一个想法。 既然自己已经将这个男人做为自己想要牵手一生的伴侣,那么,他的事就是自己的事,他的痛苦也决定了自己未来的幸福。 有些事,如果他是当事者迷,那么自己,是不是应该帮他做到旁观者清呢? 夏忘川咬着下唇用力点了点头。 目光落在墙上的那扇门上,这让他忽然想起来隔壁还睡着一个千里迢迢来看自己的弟弟。 他有些羞愧地拍了自己脑门一下。 昨夜在自己提醒房门不隔音后,那个坏男人却像是受了刺激一样故意加大了对自己的欺负。 尽管自己一直在努力控制,可是估计弟弟一定会听到许多不该听到的声音。 唉,邱继炎啊邱继炎,你跟自己的小舅子较个什么劲儿呢! 想到穆临,夏忘川急忙跳下床,穿上睡袍,跑到了阳台上。 阳台门关着,他想推门进去,眼睛却先顺着玻璃窗看了进去。 啊! 夏忘川彻底傻了。 房间里……竟然不是穆临一个人。 而且……房间里的画面,让他瞬间便胀红了脸。 第73章 夏忘川不算太大的房间里,床上躺着一个人,地上站着一个人。 床上的人是他的弟弟西北汉子穆小临。 此时,他整个人正仰面朝天,以一个“木”字型的姿势,呼呼大睡着。 他麦色的肌肤在雪白的床单上显得健康无比,大概是睡得太投入了,五肢全部自在地伸展着,将一个青年男子在清晨时的阳刚状态表现的淋漓尽致。 地上的人是邱家的小叔邱岳白,此刻正手持画笔,一动不动地对着床上的穆临做雕塑状。 他素来爽朗自然的面孔上此时却演绎着一个特别古怪的表情。 乌黑的眉毛紧拧着,眼睛圆睁着,嘴巴也半张着,整张脸上的神情似乎都已经凝固了。 可是如果细细端祥,却又会发现他胀红的脸上还有一个器官是活动的。 那器官便是他的舌尖,此刻正在不自觉地上下舔弄着自己的嘴唇,似乎眼前有什么让他垂涎欲滴的美食一样。 他面前的画布上刚刚画了一个男子俯卧的大致轮廓,虽然只是刚刚起笔,却被他娴熟的技巧勾画的活灵活现。尤其是人体起伏的线条被他灵活而准确地捕捉后,又恰到好处地在画布上展现了出来。 只是现在他虽然依旧手持着画笔,却根本没法继续画下去。 因为……因为某个西北汉子在熟睡中,竟然打着鼾声翻了个身。 邱岳白只觉得眼前一花,下意识便打了个哆嗦。 然后,傻了。 同样傻了的还有阳台门外的夏忘川。 应该说他对自己家弟弟身体的了解胜过任何一个人。 因为从穆临穿开裆裤的时候起,比他大八岁的夏沐便已经开始照顾他了。 尤其是何湘宁生病的那几年,穆文轩忙着在外面挣钱养家,家里面都是夏沐在操持着,照顾弟弟更是他每天最重要的任务之一。 想想那个时候的小穆临就十分顽劣,每天晚上用大澡盆给他洗澡的时候,总是调皮得要弄夏沐满身的水湿。 可是关键不在这里,关键是,穆小临那个时候也没看出有这样强的身体天赋,或者说男人的本钱啊。 怎么男大十八变,长大后,会长成这样一个顶破天立破地的大汉子呢! 夏忘川当然不好意思盯着自己弟弟的身体看,可就是那匆匆的一眼,便已经让 他想到了一个有关遗传的问题。 虽然自己和他是一个父亲所生,但是自己充其量也就是个中等偏上的水平。想来,穆临应该是遗传到了父母基因里的另外一半。 这样一想,这个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因为和穆临有着一半相同基因的某位邱氏三郎,也是跟他一样有着惊人的尺码。 夏忘川感觉自己的脸更加红了,他有些犹豫自己还要不要推门而入。 看眼前的情形,穆临肯定是知道邱岳白在给他画画的。 否则以他从小打架养成的身体敏锐度,即便睡得再熟,也一定会察觉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而现在看他放松自在的睡态,可以确定他不仅知道邱岳白正在房间里给他画画,而且他这样身无寸缕的样子也应该是他自己弄出来的。 这两个人,怎么说笑话一样,竟然真的画起了光屁股画呢? 夏忘川又扫了一眼邱岳白的脸,心里感觉有些异样。 这个从自己见他第一面开始,就始终潇洒阳光又风趣自信的小叔叔,眼下怎么会有这样一副又羞涩又窘迫的表情。 说句实话,夏忘川很熟悉这个表情,因为当自己在面对邱继炎臭不要脸的时候,便常常下意识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那是一种既喜欢某人,又被他的流氓行径撩拔得进退不得的感觉。 说得淳朴一点,就是脸红心跳耳朵发烧,又想跑又想要的那个状态。 可是……这感觉放在相对绵软一些的小0们身上,既不违和又很自然,放在以猛攻自居的邱岳白身上,怎么有点不对劲儿呢? 难道在穆小临雄壮无比、攻气十足的强大气场前,小叔叔的身体,也在潜移默化地发生着化学转变吗? 夏忘川觉得自己似乎在脑补一堂化学生理医学综合课。 不管怎么说,他觉得自己能够看出来这两人现在的状态是双方都认可的,那自己最好就不要去打扰他们的绘画状态了。 毕竟,邱岳白张罗给穆临画画这件事,确实是存在的。只不过为什么明明说好的是画一幅肖像,现在却变成了这样的画风,夏忘川也无法揣测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虽然,夏忘川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是不太对的。 只不过一时间,他却想不出来。 尤其是弟弟现在这样的状态,自己贸然进去,三个人 只会是一个比一个更尴尬。 所以,夏忘川还是原路返回了邱继炎的卧室。 邱岳白在穆临又翻了一个身的时候,才彻底从错愕中挣扎出来。 老天,联合国终于把旗帜降下去了,自己也终于可以喘出一口长气了。 要知道从刚才穆临由俯身变仰卧的这段时间里,邱岳白可是彻底呈现着一个石化的状态,整个身体都已经吓得僵硬了。 当然,身体上也有不那么僵的地方,却也是他根本控制不了的地方。 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明明这个痞小子已经那个状态躺到了床上,自己还偏要来给他画画,能不能说,自己就是纯心想要看点什么? 在胡思乱想中邱岳白还算专业地又操起了画笔。 既然已经画了个轮廓,人家现在又恢复了原来的睡姿,那就别想了,画吧! 这一次再醒过来的穆小临和之前被吵醒的他却是叛若两人了。 美美地补了一大觉后,还闭着双眼的他感觉整个人简直是神清气爽,浑身是劲儿。 睡到这会儿,他早已经把让邱岳白来房间给自己画画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 太长时间没有方便,感觉已经不能再憋下去的穆临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啊!你醒啦!” “靠!你他妈在这干嘛?” 房间里传出两个人异口同声的高呼。 邱岳白正飞快地在画布上涂抹着,他心里有一个念头,自己最好能在这家伙睡醒前完成这幅画。 虽然是穆临自己摆出这样的狂野造型,并且丝毫没有扭怩作态的意思。可是邱岳白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有些什么东西忽然间就变了。自己,忽然间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眼看着已经快要收笔了,邱岳白加快了自己的手速。 床上的男人忽然间动了动,接着又来了个鲤鱼打挺,猛地坐了起来。 这动作穆临完成的浑然天成,干净利落,可是受身体天然属性影响,看在邱岳白眼里, 却是拖枪带棒,旗帜飘扬。 一脸懵逼之色的穆临瞪着眼睛看着邱岳白和他立在地上的画架,又不经意地低头看了眼自己。 “操!谁给老子脱的?我说小叔叔,你偷偷跑我房间干这事儿真的好吗?” 邱岳 白:“…………” 穆临一边说一边大喇喇地抬腿便下了床,一步三晃地走到了邱岳白的画架前。 邱岳白眼看着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青年男子特有的雄健和阳刚。 他的眼睛没有办法离开那摇荡的秋千,手里的画笔不知不觉中抖了抖,将一笔正在勾画的线条不知道歪到了哪里。 近了,越来越近了,到眼前了,停下了…… 一股又热又胀的感觉猛地从邱岳白的小腹升起,冲到胸口,又在瞬间冲到了鼻孔里。 “哎我去,画得真他妈像哎,不愧是大画家,就是这屁股这块儿,是不是有点太鼓了?” “哎小叔,你咋啦?别动别动,快,抱着我,单腿跳一跳,鼻血就能停了,你躲什么呀,过来,抱着,一二三,跳!” 得!这一抱,流得更他妈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老邱家的男人都有这个毛病,这没病没灾的,怎么动不动就流鼻血呢! 夏忘川决定先将穆临这边的事放在一边。 反正以弟弟的体格和格斗技能,在邱岳白这里,他无论如何也是吃不了亏的。 他现在心里面,主要还是在想着邱继炎心里面那个死结。 毕竟,如果这个心结打不开的话,以邱继炎的性格,他的人生想来是要背负着沉重的包袱走完全程的。 那样的他,未免太可悲了一点。 夏忘川下了楼,从青姐那儿知道大老爷邱岳铭还没有出去以文会友,吃过早饭后就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里。 青姐还特别小声补充了一句,说大老爷从那天老太太住院后,除了去医院,就一直闷在家里,什么诗画聚会都没有再去参加了。 夏忘川点了点头,不自禁便咬了咬牙根儿,心里面涌上来一阵紧张的感觉。 那天晚上真相被无情揭穿的时候,在老太太昏倒的光景,他看到了邱岳铭担心中又难以掩饰的痛苦和失望。 夏忘川虽然没有做过父亲,可是他却感觉自己特别理解这个男人在那一瞬间心情的悲凉。 青年时妻子出轨,只有一个出类拔萃的儿子又是俗世人眼中的所谓异类,对于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来说,此时的心情如果用绝望两个字来形容,也不过分吧。 他揣着一颗越跳越快的心,慢慢走到了邱岳铭的房门前。 邱岳铭没有想到夏忘川会主动找到自己。 这几天,他暂时中断了外面文友们的邀约,一个人静静地在房间里,一坐就是半天。 那天晚上骤然刮起的风暴让这个平静了许久的男人又一次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无论是青春年少时带着自卑的苦恋,还是新婚后在国外整整两年的暂住、得子,再到不堪回首的婚变,一幕幕的往事像过电影一样在邱岳铭的脑海里不停地回放、流动着。 他承认自己在很多眼中是一个人生的失败者,无论是男人看重的事业,还是世人眼中的感情,都是。 所以,他一直将自己寄情于舞文弄墨之中,在与文友的交流里,寻找到一个暮年男子对余生的一些慰藉。 而这时候,他发现自己是快乐的,也是平静的。 或许,那可以算是自己寻求到的一个避风的海港。其实对于尘世里的芸芸众生来说,谁又不是失意大于如意,寻常多过辉煌呢。 能有一个小小的避风港,或许,也是快乐的。 只可惜现实从来都是喜欢在人偷安一隅的时候来找到你,告诉你一些你本以为可以逃避的事。 当往事被揭开,当引为为傲的儿子坦承自己是个同志,当邱继炎多少年后依旧对母亲当年的过错念念不忘,甚至痛恨无比的时候,邱岳铭觉得自己精心为自己打造的快乐港湾,也已经被狂风吹得东摇西晃,朝不保夕了。 邱岳铭在思虑,也在犹豫。 他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知道自己改变不了邱继炎喜欢男人的事实。 可是,他对母亲的这种怨念,自己,难道不应该试着去帮他改变吗? 虽然……那又将撕下一层牢牢被防护的皮。 所以,当邱岳铭在房间中反复纠结,茶饭不思的时候,他没想到,儿子的男友会找上门来。 “邱先生,我听青姐说您这几天胃口不太好,气色也差,所以想过来问一下,用不用帮您作作胃部的推拿,缓解一下。” 夏忘川看着面前的邱岳铭,对方的气色果然很差。 邱岳铭微微愣了愣。 如果面前这个俊美帅气的男人和自己的儿子没有那层关系的话,他承认,这是一个非常优秀并尽职的家庭按摩师。 可事实就是事实,这个按摩师,真实的身分是儿子的男友,是自己前妻的继子。 一个这样身份的夏忘川,让邱岳铭自然而然对他的主动登门产生了疑惑。 “谢谢你了啊小夏,我没什么事儿,只不过老太太身体不好,跟着上了点火,还有就是家里闹得这么凶,心里怎么也是不太舒服。” 听到邱岳铭的话,夏忘川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啊,谁家一时间遇到这么大的变故,都会让人感觉挺意外和不好接受的,尤其……您身上还担着继炎和我的事儿。” 夏忘川努力把自己心中的那份紧张压了下去,大胆地把该说的话说了出来。 以他平时对邱岳铭的观察和了解,这位总是云淡风轻状的老先生,如果自己不挑起话头,大概是不会主动说起这些事儿的。 邱岳铭果然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温和沉默的按摩师,竟然直截了当地便把他和自己儿子的事端上了台面。 “嗯,你们的事儿,是很令人头痛。” 邱岳铭叹了口气,“说真的,虽然我这人不是什么老古板,可是唯一的儿子喜欢上男人,想一想,心里也不是滋味。何况他奶奶对他从小到大视若珍宝,比我更看重他的未来,所以小夏,做为长辈,在你和炎炎这件事儿上,做为一个父亲,我能做到的最大一步,就是一句老话,儿大不由娘!” 夏忘川用力点了点头。 他听懂了邱岳铭话里的意思。在邱继炎和自己的感情问题上,他会既不反对,也不支持。 在邱家,做为邱继炎的父亲,这其实对于他们俩来说,已经是一个相当大的支持了。 “邱先生,我知道您这样做,都是因为您心疼炎炎,炎炎有您这样开明的父亲,是他和我的福气,不过…” 夏忘川还是犹豫着看了一眼邱岳铭的脸,心底下拼命给自己打着气,继续说道。 “不过炎炎对于何姨,一直有很大的怨念,您也知道他小时候在我们家住过一段,那时候我就知道在他心里有着很大的一个负面情绪,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的情绪会越积越深,一点儿都没有减退的样子。” 邱岳铭微微皱起了双眉。 他有点明白夏忘川今天主动找上自己的原因了。 这个外表看起来不声不响、温柔和善的男生,心里头,却是很有成算的。 他来找自己的目的,竟然和自己这几天一直在思考的东西吻合到了一起,那就是如 何化解儿子心中那道冻冷的心结。 果然,这是一个有着成熟思想,并且深深爱着邱继炎的人。 因为只有真正的爱一个人,才会千方百计,用尽心思地想让那个人的一切都变得更好。 “小夏,你说的没有错,炎炎对他妈,确实是有着很大的心结。不过,这一切的根源……在我。” 夏忘川下意识抬起了头。 面前男人的脸上好像忽然间就多了一丝萧瑟之感,让人在盛夏的上午,不知不觉间感觉到一股深秋的气息。 “你坐下,咱们慢慢聊一会儿。” 邱岳铭示意夏忘川坐下来,自己却慢慢走到床边,伸手从枕头下取出厚厚的一本书来。 夏忘川眼前一亮,那本已经泛黄的书是他熟悉并喜爱之极的、也是继母平生最爱的,《红楼梦》。 “小夏,其实我自己也觉得很奇怪,我心里有很多话,本来应该是和炎炎第一个说的,可是阴差阳错,选择了你做我的第一个听众。” 邱岳铭手里下意识地摩挲着那本书的封面,“其实我从炎炎姥姥那,一早就知道你和她……你和炎炎妈妈的感情很好,她有你这样一个贴心的继子,我也感觉很安慰。所以,这可能也是我能跟你说这些心里话的原因吧。” 夏忘川点了点头,“虽然我一直叫她何姨,但是我心里头,早就拿她当自己的妈了。” 邱岳铭叹了口气,“所以说人和人之间,真是要看缘份的。你知道吗小夏,连炎炎他妈都不知道,其实当年你爸爸来邱家之前,我便是认识他的………” 第74章 “…其实当年你爸爸来邱家之前,我便是认识他的……” 夏忘川不由得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说来话长了,我和你继母,说起来也算是一段孽缘吧。” 邱岳铭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个笑容,只是那笑容里似乎带着几分凄苦,又有几分甜蜜。 “上大学时,我和她是同院同系不同专业的校友。她人如其名,宁静淡雅,是男生们背后公认的梦中情人。” “我那时候也算一表人材吧,家境又好,学校里追求我的女生也很多,可是我心里,就认准了一个她。” “她吸引我的,不仅仅是出众的容貌,更主要是我们俩,有很多的共同爱好。我们都是学校文学社的成员,都爱看古典小说,都喜欢《红楼梦》。” 邱岳铭的手指在那本泛黄的书页上来回轻抚着。 “有时候在校园的路上,在食堂里,我们相遇的时候,我能从她的眼神里,感觉到她对我的好感。小夏,你和炎炎也在恋爱,你应该知道,那种喜欢一个人,然后又恰恰也能被对方喜欢的感觉,该有多么美好。” “按理说,这个时候,我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主动冲上去,向她表白就是了。” “可是……我不敢。” 邱岳铭仰起头,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怯懦吗,因为,我发觉自己似乎有着很严重的生理问题。” 夏忘川在瞬间又一次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没错,我那时候才二十出头,周围也全都是同龄的男生,可是我知道,我跟他们在有些地方是不一样的。” “别的男生每天都跟荷尔蒙爆棚一样,天天谈女人,想女人,找一切机会争取交女朋友,拼命想和女朋友……睡觉。” “我知道这都是正常的,是这个年纪男生应该有的样子。可是我却不行,我虽然也有欲望,有冲动,也想要女人,可是我的身体却不配合,只是偶尔才会有青年男子该有的反应。” “我心里害怕的不得了,私下里查看了无数的医书,也偷偷跑到男科医院去检查过。医生说不器质性的疾病,大概是心理、精神或者其他没法解释的原因造成的。”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心里想着要和她亲热,身体却没有反应,你能理解那种绝望无助的痛苦吗?说来惭愧,当 时的我,甚至曾经无数次地因为这个,想要自杀。” 邱岳铭苦笑了一下。 “可是我还是舍不得我的命,而且,我也舍不得我心中喜欢的女人。” “小夏,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做了人生中一个最错误的决定,也就是这个决定,伤害并影响了很多人的一生。” 夏忘川看着邱岳铭带着惭愧和痛苦表情的脸,起身为他倒了一杯水。 “当时的我,还是年轻,还是充满了对未来不切实际的幻想,我觉得我偶尔也是有生理反应的,可能我和喜欢的她在一起之后,慢慢就会越变越好。所以…我终于在大学快毕业那年,正式追求了何湘宁。” “她大概等我说出这句求爱的话已经等了很久了,所以那时的她,开心快乐的像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一个女人,可惜,这幸福的时间太短暂了。” “我们在一起后,虽然也会有情侣间的一些小小的亲呢,包括拥抱和亲吻,但是我从来没有越过雷池一步。她当然以为我是和外表看到的一样,是一个谦谦君子。在她的心里,当时的她不仅没有多想过哪怕一秒钟,反而觉得像我这样尊重女性的男人才是她梦寐以求的伴侣。” “而我,也在和她甜蜜的相恋中因为偶尔出现的生理反应而沾沾自喜,以至于自欺欺人的以为自己可能已经开始变得正常,可以期待婚后的激情了。” 邱岳铭稍稍停了片刻,起身走向了书架,在一排厚厚的古籍后面取出一个隐藏在后面的镜框来。 “你看,这是我和你何姨结婚时照的小像。” 夏忘川稳稳地接过那个小小的像框。 像框中是一对满溢着幸福与甜蜜气息的青年男女。虽然照片已经变得老旧泛黄,但是依然可以看出像片中男女夺目的容颜。 “邱先生年轻时真的好像炎炎啊!” 夏忘川看着像片中俊朗的邱岳铭还有自己熟悉的年轻时代的继母,眼睛里忍不住透出一丝困惑的神情来。 从照片看,邱继炎完全继承了父母双方容貌上的优点,而且和父亲的轮廓非常的相像。 可是……邱岳铭不是不行吗? 邱岳铭好像看出了他眉宇间的那丝困惑,看着他手里的照片又接着说道。 “在我们毕业后的第二年,便正式结婚了。说真的,虽说你是晚辈,有些话我可能不该多说,不过今天,我也算把这块压在心里的大石头彻 底掀开了,因为跟你说这些,我知道,也就是我同炎炎在交心一样。” 夏忘川一时间只觉得心头一酸,一种无形中被邱爸爸接纳为一家人的感觉让他感觉心里又温暖,又有些莫名的心痛。 “结婚前,大概是特别期待的原因,我发现自己的生理反应比平时要多了不少,心里面着实是兴奋的。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在新婚之夜实现一个丈夫应有的权利和义务了。” “可是……可是谁知道,真的到了那一天,我才彻底地傻了眼。等到白天过去,所有的仪式都已经结束,只剩下我们俩共渡良宵的时候……我才发现,无论我怎么努力,怎么尝试,她怎么主动、挑逗,结果还是一个样,我不行……” 邱岳铭痛苦的闭紧了眼睛,好一阵儿才又平复了情绪。 “而且,不仅是做不了夫妻间该做的事,大概是太过紧张的原因,甚至连从前偶尔还会有的生理反应也彻底消失了。” “何湘宁很体贴我,安慰我,跟我说可能是张罗婚礼太辛苦太劳累的原因,说等我们出去度蜜月的时候就会好的。” 邱岳铭苦笑着摇摇头,“她哪里知道我身上的那些事儿,并没有太往心里去,而我却开始心灰意冷,后悔自己太自私,将她扯进了婚姻却又不能给她幸福。” “说到这儿你肯定很奇怪我们俩生了炎炎是怎么回事儿吧?你已经知道我身上这个秘密了,后面的事儿,我也就不多啰嗦了。” “我们在蜜月后发现还是不能解决问题,这时候何湘宁也有点急了,不过她不是急别的,她是想抓紧让我治疗。毕竟,她是爱我的,并没有因为没有性生活便立刻有想和我分开的意思,还是坚定地想和我一起面对。’ “这个时候我已经有了自己的一个主意,这个主意是我在蜜月的旅途中想了好久,终于想出来的。在我的坚持下,我和她在结婚一个月后,就在日本住足了两年的时间。而等我们两年后回国的时候,炎炎已经出生了。” 夏忘川微微睁大了眼睛,邱岳铭看到了他的神情,苦笑了一下。 “奇怪吗?其实就是在治疗无效后,我劝服了当时有些不知所措、没有家人在身边,也没有了主意的何湘宁,利用抽取男性体内精液的技术,以试管婴儿的方式,让她怀了孕,这个孩子,就是炎炎。” “回国后,我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太大的心理因素影响,产后的湘宁和刚刚出生的继炎,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身体 问题。尤其是我妻子,整个人似乎进入了一种产后抑郁的状态,非常的痛苦。” “当然,只有我知道,她的痛苦,远比单纯的产后抑郁还要让她倍受折磨。” “而此时,我一直偷偷在外面寻找中医的治疗方法来调理身体,包括推拿和按摩,还在幻想能够得到转机。这个时候,我认识了你当时离婚后处于单身的父亲。” “说实话,你父亲作为一个按摩师,并没有真正治好我的身体,可是他的出现,却让当时已经被这种生活折磨的要崩溃的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很古怪的想法。” 夏忘川开始感到自己变得莫名的紧张起来。 “你应该是了解你父亲的,他这个人,似乎生来就有一种吸引异性的魅力。当然,我不是说他有多风流,我只是觉得,和他在一起的女人,都应该是很快乐的,无论是情人,还是朋友。” “而那时的我,却被一种强烈的自卑感压抑着,每天在面对郁郁寡欢的老婆和生来便身体不好的儿子时,都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那种灰暗和压抑,小夏,不知道你能不能体会得到。在外人眼里,娇妻爱子,事业有成;而实际上,不能人道,对不起妻子,还让她生下了孩子。每天,我都在痛骂自己有罪的念头中煎熬着,煎熬着自己,也煎熬着湘宁。” “直到,我下定决心,咬牙将你父亲请到邱家做按摩师的时候,一切,终于发生改变了。” “而这改变,既是我无比担心和害怕出现的,又是在我潜意识里希望它出现的。因为你的父亲了解我身体的状况,自然也知道我妻子面临的委屈与无奈,所以他究竟会做什么,湘宁能做出什么,我不敢确定,却又莫名的期待。” “小夏,你说人生,包括人的思想,是不是很复杂,很矛盾?人的心,是不是很难说清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 夏忘川被眼前这个老人的话彻底打动了。 没错。 人之一字,一撇一捺,看似简单,实则却是这世界上最为复杂的生物。 这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可以用好坏、是非、善恶、黑白来判断和界定,而唯有人的心,人的情,却是一个很难有标准去判定的东西。 “至于后来的事,想来你也已经知道了。虽然在心底,我只希望穆文轩用他独有的本事,让我的妻子恢复一个女人原本的快乐,可是我又知道,如果他真的带给她快乐,那一定也是我失去 她的那一天。但是,我不后悔。” 邱岳铭站起身,用手指在像框上的女人脸上轻轻触碰了两下,又慢慢将照片举到自己眼前,和像片中的女人互相凝视着。 “湘宁,人其实都是自私的,但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最自私的人就是我。我骗了你,带给你一生无尽的烦恼和忧郁,然后我又自作聪明地以为自己在救你,却不知道,这样做,既给了你天堂,也推你下了地犾。” “我知道终此一生,你都在没能抵挡欲望和对我与炎炎的愧疚中自我折磨着,所以你才总是莫名其妙地生病,并且那些病总是生的没有来由。可是我知道,所有的病,都是由心病开始的。” “你做不到原谅自己,便在自责中惩罚了自己,湘宁……这一世,我邱岳铭对不起你,对不起炎炎,也对不起穆文轩啊!” 有两行老泪,终于在一个愧疚了半生的人脸上,流了下来。 在二楼夏忘川的房间里,穆小临正搂着邱岳白的身体,让他一条腿站立,做着单腿跳的动作。 邱岳白的身体被他强健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揽着,从两个人接触部位传来的肌肉触感和热度,让他感觉身上一阵又一阵的麻痒。 尤其是穆临时不时喷到他脖颈上的热气,简直让他有一种眩晕的感觉,这个小男人,浑身上下好像都在散发着雄性的荷尔蒙。 更不用说自己蜷起的那条腿,竟然还神奇地在跳动中和他的悠荡的秋千接触了两下,那一刻,别说单腿跳,就是神仙也挡不住鼻血飞溅的速度了。 “不行,小穆,这个办法对我不好用,我还是弄点水洗洗,用纸巾堵一下吧。” 邱岳白觉得抱着这个光屁股男人的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止住鼻血的。还是赶紧从他身边撤退,才是唯一的办法。 “也行!” 穆临松开了邱岳白的肩膀,“我也发现了,你这会儿搂着我,淌得更快了。” 他忽然朝邱岳白眨了眨眼,把脸伸到邱岳白耳边,“小叔,是不是我没穿衣服,你看的受不了啦?” 邱岳白:“…………” 他就知道,这小子才他妈不是那种看破不说破的人呢,明知道自己是被他刺激的,他妈的还偏要说出来让自己脸红,靠! 他有些羞恼地转身朝沐浴室走去,不理会穆临在他身后吹了个响亮的明显带着挑逗味道的口哨。 在洗手池前 抬头控了一会儿,又用清水冲洗了两次,邱岳白感觉鼻血似乎差不多不再淌了,可是刚一低头,又有两股血流冲了出来,他有些憋闷,只好又抬起头来。 身后传来穆临的声音,“给,用这个堵上试试。” 邱岳白转过身,该死的小痞子竟然还没有穿上衣服,大喇喇地站在沐浴室门口处,身体上明显的位置也还是那样让人惊心动魄。 他手里递过来一卷不知道在哪找到的医用纱布,已经卷成了两个小卷,邱岳白拿过去就可以直接塞到鼻孔里。 这小子,倒还算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邱岳白伸手去拿他手中的纱布,却不料穆临忽然把摊开的手一合,“小叔,其实在我们老家还有一个治流鼻血的办法,是专门用来治你这种的,想不想知道?” 邱岳白愣了一下,这小子光着身子的样子实在太有杀伤力,他几乎都不太敢将目光朝他的下三路瞄。 “什么办法?”邱岳白半信半疑地问了句。 穆临细长的眼睛眯了眯,“我们矿上那帮人说的,男人要是因为看到喜欢的女人而流鼻血不止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跟对方打一炮,保管立马见效,他们管这叫‘炮打双灯,血停精走’,说是百试不爽,炮不虚发!” 邱岳白:“…………” 穆临看他一副听懵圈的样子,眼睛又眨了眨,“你这血还淌着呢,怎么样,想试试不?” 邱岳白这时才如梦方醒,用力咬了咬牙,手捏着鼻子朝穆临道,“我敢保证这说法肯定是你编出来的,对不对?就算是真的,你倒是给我说说看,我现在上哪找喜欢的女人去?” 穆临往前凑了凑,“小叔,找女人你也用不上啊,你不是喜欢爷们儿吗?这办法其实说白了就是泄个火的意思,只要有炮打,跟男的还是跟女的不都一样吗?” 邱岳白见他强健的身体几乎贴到了自己身上,一股诱人的男人体味冲得他浑身直哆嗦。 他心里不知道穆临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他靠近自己的身体和色迷迷的样子才是真正想打炮的那个人。 他毕竟也是在情场上打过多少个滚的人,一时间的紧张过后,反倒平静下来。 屁大点个毛头小子,也跟我玩上撩骚了,你要真有这胆,叔叔还真不信这个邪,虽然你不是往常我喜欢的清秀型,不过如果你愿意,叔也不怕收了你! 邱岳白心里一阵嘀 咕后,朝穆临开了口,“哎,我是喜欢男人,也想找个喜欢的泄泄火,可关键,这会儿功夫上哪找去?” 穆临见邱岳白已经被自己弄得意乱情迷,正想着要不要借此机会试一试自己对男人到底下不下得去手,没想到邱家小叔一改羞涩慌乱的神情,桃花眼一眨,反倒将了自己一军。 说实话,这会儿毕竟还是早上的时光,穆小临刚刚睡了个好觉,身体上正处在男人一天中的最佳状态。 他本就对邱岳白有着十分的好感,现在两个人挤在一个沐浴间里,对方穿得不多,自己则更是寸缕皆无,这种暧昧的情况下,穆小临心里面不由自主就产生了一种久违的冲动。 他本就已经跟邱岳白贴得很近,此刻在一种疯狂情绪的驱使下,便更用力地朝对方贴了过去。 “傻小叔,还上哪去找,要男人是吧?这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 他一边说一边将身体压在了邱岳白的身上。 第75章 “傻小叔,还上哪去找,要男人是吧?这不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 穆临的身体伴随着他痞痞的声音重重地压了下去。 “小叔,让我给你好好治一治,我保你从此以后都再也不会流鼻血了,嘿嘿。” 邱岳白一时间被这个雄健的男人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和粗野的动作惊住了,直到对方有力的身体压到身上,并带着惯性将自己的后背撞到了洗手池的时候,冰凉的触感才让他如梦初醒。 面前的小痞子实在是太凶猛了,凶猛得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想像。 这个状态的他,让舒岳白有些紧张。 他觉得自己有点不敢确定,到底能不能把他压在身下了。 问题是,这小子可不像从前那些腰柔腿软易推倒的小零,如果压不住他,被他反攻的话……自己可真有点担心能不能护住自己的菊花。 他忽然就失去了刚才那份想要反撩穆临的勇气。 “小穆,别,别在这里!” 邱岳白一边推挡着,一边试图把对方引到外面去,然后择机离开这个充满了菊花危机的房间。 “不想在这里?嘿嘿,好,我抱你回床上去。” 已经开始胡摸乱碰的穆临猛地将邱岳白横抱起来,大步向沐浴室外走去。 邱岳白在惊慌失措的时候,涌上心头的唯一念头竟然是,尼玛我的鼻血呢?被他这么一抱,就真的好了? 穆临身高腿长,两三步便来到了床边。 在将邱岳白放到床上横卧的那一刻,看着眼前唾手可得的俊美熟男,穆小临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邱岳白发现刚才还一副势不可挡的小痞子,脸上忽然间闪过了一丝羞赧的神色。 这个小流氓,难道也知道自己做的是害羞的事? 穆临忽然压低了粗狂的声音,配上他不可思议的胀红的脸蛋,倒像是摇身一变成了个初入情场的小男生。 “小叔……跟你商量个事呗……” 邱岳白睁大了有些懵圈的双眼。 已经这个时候了,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两个人显然谁都不甘心在下面,那还商量什么?怎么商量我也不可能同意啊! 穆临看到身前男人有些疑惑不解的眼神,舔了舔被火冲的发干的嘴唇。 “ 小叔,我是第一次跟男人内个,嗯,你教教我怎么上你,行不?” 邱岳白一副活见鬼的表情瞪着穆临足足看了五秒钟不止。 这个家伙的言行真的和他成熟的外表大相径庭,好像这个时候,才能看出他不过才20岁的本来面目。 教你上我? 你他妈咋不让我教你怎么被我上呢? 邱岳白在五秒钟后忽然展开了他最招牌的微笑,并且比平时笑的更加诱惑。 “我最喜欢色诱小初哥了,嘿嘿,你等着,我回房间去取一些咱俩必须用的的东西,既然要教你,就得教给你点真功夫!” 他故作轻松的朝穆临眨了眨眼,”大侄子你懂的,这种事的第一次有多重要,有多少人因为第一次的失败,从此再也没有第二次了。” 他一边说一边借势爬了起来,心里暗暗道,希望能把这个小痞子唬过去,只要让我离了你,乖乖,我可再不会自投罗网啦! 穆临看着正打算爬下床的邱岳白,一时间有些犹豫。 他对邱岳白说的是真心话。 在男男爱这方面,他确实还处在懵圈的状态。 在来北京之前,穆小临刚刚发现自己对男人有了感觉,但也还只是局限在偷偷在网上搜一下些帅哥的图片,过过眼瘾而已。 最疯狂的时候也不过是在看到几个特别有感觉的帅哥时,过了把手瘾。 至于两个男人之间如何做那件事,他还真的没有琢磨过。 大概是做直男太久了,心里面下意识还是对两个大男人上床有些莫名的困扰。 所以,看到邱岳白忽然对自己不那么排斥,甚至还有点撩拨自己,他心里窃喜,便大喇喇地开门见山,让小羊教大灰狼怎么去吃它。 等到邱岳白忽然神情一变,百般主动起来后,却一个劲儿地强调要回房去拿东西时,穆临便觉得有些不对。 小羊啊小羊,你这明明是想要金蝉脱壳的节奏。小爷我虽然不太懂怎么搞你,可是要论搞事,你可就太嫩了! 他忽然按住了邱岳白的双肩,将他整个人压在床上。 “小叔,我想明白了,这种事有什么好教的,都是身经百战的老爷们儿,你还能比小姑娘更怕疼咋地!” “行了,别磨磨唧唧了,来吧,乖小叔,躺下,大侄子来疼你啦!” 第76章 “行了,别磨磨唧唧了,来吧,乖小叔,躺下,大侄子来疼你啦!” 穆临将邱岳白用力又按回到了床上,这一次,痞子男那股与生俱来的痞子气瞬间从他骨子里渗了出来,双手的力气明显增大了不说,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邱岳白下意识地挣扎着,他没想到这个才二十岁的小子经验这么丰富,一下子就识破了自己想要借机溜掉的想法。 而这会儿,穆临粗野的动作让他不自禁地有点担心,这小子刚才说了让自己教教他,很明显就是从来没有和男人发生过什么的小雏儿。 邱岳白的目光往小雏儿的某个方向瞥去,某人现在进行时的生理状态让他吓得闭了下眼睛。 他知道,以穆临完全没有经验的身体,和他让人恐惧的自然条件,如果自己逃脱不掉今天这场龙卷风的袭击,恐怕真的要受到很大的创伤。 除非………… 邱岳白几乎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除非他真的像对方说的那样,耐心而认真地教导他,教导一匹狼亲自吃掉自己。 邱岳白忽然间就像是认了命一样,双手放弃了在穆临手臂下的挣扎。 在极大可能被恶性撕裂、在床上躺上半个月时间和主动指导他顺利入境,共享人生快意这两者之间,已经很成熟、很知道人生要顺势而为的邱小叔,无奈下做了自己人生中一个艰难的选择。 自己,从此以后就是躺在下面的那个人了吗? 靠,这他妈叫什么人生! 穆临看出了邱岳白内心的变化,因为这变化已经在他放弃挣扎的身体上体现了出来。 他心中窃喜,立刻便翻身上马,骑了上去。 过去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迟疑。 虽然男女间确有不同,但是想来在这个时候,在对方已经软化的情况下,敌退我进,一鼓作气拿下对方的大后方,才是床上的真理。 门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敲击声。 穆临的眼睛一瞪,哑着嗓子低骂了一句,把脸俯到印岳白的耳边,“不管是谁,都不理他,行吗?” 邱岳白被他火热的身体燎着了心中的火,已经有点意乱情迷,对方既然说不理,他就跟着点了点头,握惯了画笔的右手里已经有一支大号儿“水笔”被他握得紧紧的。 两个人本想置那敲门 声于不顾,可是外面的人却已经开了口。 “岳白,你在里面对吧,快点出来,老太太那边有点紧急情况,咱们得快点去医院!” 床上的邱岳白被门外大哥邱岳铭的声音惊到了,情急间整个人竟然变得力大无比,一下子便把身上的穆临推了下去。 穆临刚俯在他耳边跟他说完悄悄话,还没从两个人亲密的状态中抽离出来,哪知道身下的男人忽然发力,身子被他重重一推,顺着床边便滚到了地上。 “我靠!你他妈谋杀亲夫哪!老子腿都要摔断了,你都不管我。” 穆临一边捂着右小腿,一边皱着眉头朝跳下床就往外跑的邱岳白喊了一声。 邱岳白生怕门外的大哥听到这浑小子的叫嚷,急忙转过身去,却见穆临一副受了伤的样子,心里着急,连忙蹲下身去,“不会吧?摔得这么重吗?” 穆临见他身体俯过来,猛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行了,亲一下就不疼了,快点走吧,听出来你有要紧事了。” 邱岳白:“…………” 他瞪了正在舔嘴唇的穆临一眼,后者光着身子坐在地上,一副耍了流氓后心情大好的样子。 妈的,这小子和夏忘川是一个爹,和邱继炎是一个妈,可是那副流氓臭无赖的本事,他的两个哥哥却连他的一星半点都赶不上。 自己明明是他的长辈,却愣是被他逼得要撅起屁股改行做0,什么叫秀才遇到兵,邱岳白现在才算是领教了。 不过,机缘巧合,虽然差一点就上了贼床,到最后还是侥幸保全了菊花。所以从这以后,这小痞子的身边,自己是绝对不会再靠近了。 穆临看到了邱岳白走到门前时回头瞪自己的那一眼。 他好像就有一手能读懂邱岳白心事的本领,看他瞪自己,便朝他挤了挤眼睛。 “小叔,是不是觉得侥幸逃过了一劫啊?我告诉你,你有这想法就不对,我穆临看上的人,就别想着能跑出我的手掌心,你最好还是乖一点儿,主动点儿,别把我惹急了,我可是最喜欢玩霸王硬上弓的。” 邱岳白在羞恼中将门重重地关在了身后。 自己最近是撞上了什么烂桃花,一个何奇虽然连边都没沾上,却实实在在的惹上了一身的狐狸骚。眼下刚刚好了点儿,得,又遇上了成天惦记自己菊花的小痞子。 车上,邱岳 铭看着在座位上有些发怔的邱岳白,关心地问了句,“老幺你怎么了,看着魂不守舍的?” 邱岳白摇了摇头,“没事儿,替老太太着急呗,一听你说有紧急情况,吓得我肾都凉了,结果又不是病情的事儿,哥,您能不能别这么整我。” 邱岳铭笑了笑,“我说得可能有点走板,不过你姑姑打电话说老太太横竖闹着要出院,她拦都拦不住,我一听也着实算是急事了。” 他又用一种有些古怪的眼睛瞥了邱岳白一眼,“我刚才到处找你,你电话不接,房间里也没有人,后来还是听夏忘川说你在给他弟弟画肖像,才算是逮到了你。对了,老幺,姓穆的小子说起来可算是继炎的弟弟,这辈分,你心里有数没?” 邱岳白觉得大哥这话听起来有些蹊跷,倒有那么几分怀疑自己和穆临之间有鬼的意思。 关键是他心里面确实是有鬼,听到他提辈分,便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对照了一下。 我的妈,自己刚才真要是被那小子压了,那自己不就成了自己侄儿的弟妹! 邱岳白感觉脑子里“嗡”地一声,难怪大哥要提醒自己呢,这辈分,也太他妈的乱了吧! 第77章 夏忘川看到邱岳铭兄弟俩一同离开邱家后,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穆临还在床上躺着。 不过这会儿他已经套上内裤,打着赤膊,两只手交叉着垫在后脑勺下面,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想什么呢,画家的大模特!” 夏忘川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前,他竟然还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听到哥哥的声音,才有些错愕地抬头看了一眼。 “哥,你怎么知道我给他做模特了?邱岳白和你说的吗?” 夏忘川把穆临的t恤和大短裤都扔给他,“不用谁说,我告诉你,反正该看见的哥都看见了,真没想到,你和邱家小叔相处得不错嘛,还真给人家当上光屁股模特了。” 穆临套上衣裤,嘿嘿笑了两声。 夏忘川见他不作声,竟似默认了一般,心里不由得有些诧异。 “你跟哥说实话,不是真的喜欢上邱岳白了吧?” 虽然弟弟一直在跟自己说由直变弯的事儿,可是说句实话,在做哥哥的心里头,他还是希望自家的小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直男。 毕竟大环境摆在这儿,男人一旦弯了,在很多人心中的形象就会不自觉地崩塌掉。哪怕你再man再爷们儿,也会让人产生无穷的联想和各种稀奇古怪的想像。 穆临搔了搔短短的寸头,“说实话是吧?嗯,不仅仅是喜欢上了,刚才要不是出了点岔头,就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夏忘川咬了咬嘴唇,“穆临,哥知道你从小大到都有主意,不过这件事可非同小可,淌了男人河的人,从此以后想再抽出脚就不太可能了,你懂吗?这个东西跟男女之间逢场做戏不一样,多少直男都是图个刺激碰了男的,然后食髓知味,就再也回不去了!” 穆临沉吟了半响,“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打在西川跟你说了这事儿后,我自己也反反复复地琢磨了很久,其实我跟你想法是一样的,我他妈也害怕,谁好好的有大美妞不要,想要找跟自己一样的臭男人啊。” 穆临忽然“嘿嘿”地笑了笑,用手指了指自己内裤中间的地方。 “可是哥,我跟你说实话,这东西它骗不了人啊!” “上次你走以后,我想来想去,还是想证实自己是喜欢女人的。于是就联系了从前一直追我的一个女的,她的长相要在以前,就是我看一眼就有反应的那种,可是这回, 两个人在床上折腾了整一个钟头,他妈的老子愣是没硬!” 穆临看了夏忘川一眼,“这么说吧,哥,你也别说我这人胡闹,我当时想得还是挺全面的,我觉得大概是这种大胸大屁股的美艳型有点玩多了,是不是自己对她没有感觉了。于是我又换了一个清纯挂的,得,结果都他妈一个样,说白了,你弟我在女的这块儿,废了!” 夏忘川嘴唇动了动,刚想要说点什么,穆临已经弯腰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鼓捣了一会儿,调出一个界面来。 “哥,你先不用说,你上次在西川时都跟我说过了。什么不喜欢女的不代表自己就喜欢男的,跟女的不能硬跟男的可能更没反应,对吧?” 他摇了摇头,“哥你看一眼这个。” 夏忘川接过穆临的手机,手机画面上是网上发布的一些美男图片,他滑动了几下,各种类型各种身材都有,看到最后,图片的内容越来越劲爆,他不好意思再看,把手机还给了穆临。 “哥,我让你看这个就是想告诉你,我现在爱看这个,看了后还有反应,而且,就算这些是纸上谈兵的话,那刚才我和邱岳白的事儿总算是实际演练了吧,跟你说也不怕你笑话,我活到二十岁,刚才跟他想在一起的念头比之前跟任何女人的都要强烈,反应都要大,哥,你是明白人,你说我这样的,还能变回来吗?” 夏忘川下意识摇了摇头,嘴里自言自语道,“变不回来了,这样还能变回来,这世上就没有弯的了。” 穆临来北京联系的项目方代表和他约好了一起出去看一看设备,夏忘川送他出了邱家大门后,没有直接进到大屋,而是一个人转到了后院。 邱岳铭和他说的那些话还在他脑海里历历在目,时不时就会翻涌上来让他神思翻涌。 夏忘川心里清楚,邱岳铭之所以会将这些尘封在他灵魂深处的东西再一次打开,哪怕是打开的过程中充满了痛苦和悲伤,是因为他要让这些真正的事实,去涤清儿子心里积沉的一些东西。 而他选择了将真相先告知自己,既是对自己和邱继炎关系的接受,也是因为有些话,做为一个父亲,实在很难一一在儿子面前剖析得那么清楚。 毕竟,邱岳铭的悲剧对一个男人来说,某种意义上也确实是很难启齿的,尤其,是在自己儿子的面前。 后院的老杏树依旧是枝繁叶茂,绿叶盎然。 这让夏忘川不由自主便想起了自家妙香镇老宅 后山的杏林。想到了继母手持一本《红楼》,在杏树下偶尔翻阅偶尔沉思的画面。 这个女人,在甜蜜与期待中进入初恋,在懵慬与茫然中做了母亲,在欲望与责任中做了背叛,在一辈子的挣扎里,被伤,伤人。 即便是知道了那些发生过的让人唏嘘的往事,夏忘川有时候觉得,自己还是不能也不知道如何去判断继母的是非对错。 因为世界是相同的,可是每个人面对的部分,又永远是不相同的。 而自己要做的,只是要让邱继炎知道,他的母亲,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抛夫弃子的下流女人。 至于知道真相后的他会如何理解与判断,也不是自己或邱岳铭可以左右的。 只不过,就像这后院的老杏树一样,你懂我,或是不懂,我依然是春花秋实,寂然而立。 如果你接受了它的存在,它便永远都会是你心中酷暑时最清凉的那片绿荫,仅此而已。 夏忘川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是那个被他悄悄改成了“火火火火”的号码。 “你跑哪去了?” 电话里的男人声音冷淡,可是夏忘川却能从中听出男人独有的火热。 “在家啊。” 夏忘川眼前又浮现出昨夜那个男人拼命欺负自己,并用它刺激隔壁穆临的画面,脸上不由自主便浮现一丝笑意。 “学会撒谎了是吗?” 邱继炎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 夏忘川愣了一下,“谁撒谎了,本来就在家啊,不相信你回来看看就是了。” 这家伙自打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虽说别扭了一阵两个人便又重归于好,可是总还是有一点阴影在他心里存在,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从小养成的习惯,爱防人,怕被人伤害。 邱继炎在话筒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忽然压低了声音。 “我现在就在家,你在哪?我告诉你,你要敢撒谎骗我,信不信今天不是让你弟弟听墙根儿那么简单……” 夏忘川的脸红了一下,也压低了声音,“你还敢怎么欺负我,我倒想听听看……我在后院呢,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邱继炎愣了一下,“你在那等我吧,我过来。” 夏忘川放下电话,深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邱继炎为什么忽然间从外面回来,不过这 个时候,似乎倒是自己向他解释过去那些陈年往事的最佳时机了。 当邱继炎一身衬衫西裤的高大身影很快在夏忘川眼中出现的时候,他静静地靠在树干上,不错眼珠地欣赏着这个朝自己走来的男子。 他的身材、长相、气质和步履,都像是t台上最光彩夺目的一线男模,可是又好像比他们多了一些内在的东西。想来,老天在造人的时候一定是有偏爱的。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邱继炎,夏忘川的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念头让他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哑然失笑起来。 他心里想的是,邱继炎之所以会这样夺目出众,说不定因为他是一个试管婴儿吧。 “就这么想看见我?乐成这个傻样子。” 邱继炎走到夏忘川的面前,双手插在裤袋里,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靠在树干上正无声微笑的男人。 这是一个稍稍带着些神秘感的男人,尤其是现在,葱郁的绿叶下,慵懒的表情,自在的笑意,像是一只在树荫下躲避阳光的猫。 而这只猫,是自己的。 夏忘川慢慢走近身板挺得笔直的男人。 他像是猜得到邱继炎的心事,真的像一只猫一样,乖巧而又不失主动的轻轻揽住了邱继炎的身子。 邱继炎像个军人一样潇洒地站立着,插在裤袋里的双手也纹丝未动,任夏忘川温热的身体在自己身上像猫一样轻轻磨蹭着。 正午的阳光虽然刺眼,可是却穿不过老杏树繁盛的枝叶。 夏忘川的身体和他的手很像,柔软中带着男人的坚韧。他的身上很香,既有男人沐浴后的清新,又有雄性若有若无的荷尔蒙的味道。 他的口气带着枙子花或是留兰香牙膏的味道,喷在自己的耳垂上,后颈处,像是有一把小刷子用细细的绒毛轻轻的扫过。 邱继炎感觉到自己的嗓子里像是有一团慢慢燃烧的火,在对方猫一样的亲密中迅速点爆了自己的全身。 “你再这么撩我,我就要在这整你了,知道吗?” 邱继炎的两只手猛地从裤袋里抽了出来,一把将夏忘川在自己面前转了个身,将他的后背对着自己,死命箍在了怀里。 夏忘川感觉到了他身体上可怕的变化,这是他想要的,又是他有些怕的,毕竟昨天晚上,自己整整叫喊了后半夜,直到现在,嗓子还有些嘶哑。 这个男人, 野性粗鲁起来,还真的和穆临没什么两样。 或许,他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基因。只不过邱继炎在后天的环境里,隐藏得太深罢了。 不等夏忘川回答自己,邱继炎左右看了看,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邱家的大宅子是郊区的别墅区,每一幢别墅都有自己家很大的院子,和其他人家距离很远。 而且邱家后院多年来绿化得很好,树木参天,已经蔚然是一片繁密的树林。 这个时候,家里人不是在午睡,就是在打扫,绝对不会有人跑到这个地方来。 邱继炎感觉有一股野兽般疯狂的念头在脑海里旋转着,冲击着,甚至完全忘记了自己回到邱家来找夏忘川的真实意图。 没办法,在自己遇到这个男人之后,就像是冰遇到了火,不知不觉间便已经被他融化,被他侵蚀了。 什么控制、什么隐忍,在自己想要得到他的时候,都瞬间退散了。 “过来!” 他半拖半拉着将夏忘川往树林里带,由于太过于激动和兴奋,身体莫名地有些痉挛。 被挟裹在他怀里的夏忘川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更从他低哑却异常性感的声音中,听出了这个男人目前那如野火般凶猛的欲望。 老天! 夏忘川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对邱继炎的撩拔了。 本以为昨天晚上这家伙已经出尽了全力,现在又是大中午的时候,还是在邱家的院子里,自己挑逗挑逗他,也不过就是想和他调调情罢了。 哪成想,这男人像是着了魔,随意撩拔了几下,就变成这个样子,这……这不是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要…… 自己可还有邱岳铭那头的好多事,要和他说啊。 邱继炎将夏忘川一路拖进了树林的最深处。 第78章 ”你真要在这里?” 夏忘川被邱继炎连拉带拖的弄进了树林里最粗大的一棵树下,邱继炎松了手,开始慢慢解自己的衬衫纽扣。 夏忘川有些惊讶地看着面色沉静可是呼吸粗重的对方,被邱继炎眼睛里的火震到了。 虽然看起来他像是土匪抢亲一样的野蛮和粗鲁,可是夏忘川知道,对方始终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自己。而自己始终是半推半就的,生怕看起来太过害怕而让对方中止了那个狂野的念头。 没错。 他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因为他自己也是一个男人,所以雄性间那种激昂的渴望与碰撞,真的是只有雄性生物才能够互相理解与体会。 你强我愈强,你浓我亦烈。 你想要的,其实,我也想。 “对,就在这儿,满意吧?” 邱继炎已经将衬衫脱了下来,随手挂在一边的树枝上,露出了小麦色的健硕胸膛。 夏忘川咬了咬牙根儿,抬头看了邱继炎一眼,慢慢将手也朝自己的t恤下摆伸去,再慢慢地脱了下来。 他稍显迟缓的动作、羞涩中又带着渴望的表情让邱继炎心头的那把火烧得更旺了。 这个曾经叫夏沐,现在叫夏忘川的男人,好像生下来就是为了适应自己一样。 他的长相、身材、气质,性格,都是那么的契合自己,无论是少年时代的包容和体贴,还是成年后春风化雨般的温柔和坚韧,都像是自己从未刻意追寻,却惊喜地发现如此适合自己的一块珍宝。 甚至在男人极为看重的那方面,他也达到了邱继炎梦想的极致。 因为男人就是这样一种不要脸的生物。 尤其是像邱继炎这种表面正经高冷的男人,内心深处往往更有着超过常人的野蛮和兽性。因为他们比起普通人来,往往压抑得更久,隐藏的更深,到了需要爆发的时候,便比常人渴望得更多、更强。 而夏忘川这样的男人,既有着男人隐忍的一面,更有着男人狂野果敢的另一张面孔,尤其是在私密的空间里,他能够配合着邱继炎做出许多正经男人表面绝对不敢说也不敢想的事。 比如现在,在邱家大宅的后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这样一个天为被、地为铺的小树林里。阳光从树叶间隐隐地照射进来,忽明忽暗,像是两个人眼中暗涌的野火。他知道邱继炎想要做什 么,可是他不害怕,不躲闪,也不拒绝。 因为他是和自己一样的男人,而男人的天性,就是喜欢和追寻着一个字,野。 没错,在太过规矩的人生里,有时候,确实需要适当的,撒点野。 。。。。。。。。。。。。。。。。。。。。。。。。。。 被压得东倒西歪的草丛上留下了两个男人撒野后的痕迹。 在刺穿树荫洒进来的阳光照射下,那痕迹很快干涸、凝固,化作一段美妙绝伦的回忆。 两个人又回到了树林最外面那棵老杏树下,夏忘川在邱继炎身后帮他整理了一下束在西裤中的衬衫。 看着高大的男人从原始社会的粗鲁亚当又变成了不怒自威的ceo邱总,夏忘川不自禁的有些感慨,面前这个男人竟然将人类几百万年的进化速度浓缩到了两个钟头之内,也是醉了。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稳重端方,一脸禁欲色彩的男人,在树林深处,卸掉伪装,竟然能变身成眼带凶光、恨不能将自己生吞活剥的人猿泰山。 说得再朴实一点,自己的男人,根本就是人前衣冠楚楚,人后衣冠禽兽。 “爽吗?” 邱继炎等夏忘川帮自己整理完毕,转过头来,衣冠禽兽的扑克脸上难得闪过一丝邪邪的笑意。 夏忘川狠狠横了他一眼,低头检视自己身上有没有草籽或是落叶的残留。 “不说?那就是爽了,嗯,以后每周可以来这里一次。” 夏忘川:“…………” 邱继炎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这会儿回来,是和你商量个事儿。” 夏忘川:‘喔,是老太太要回来了吧?” 邱继炎已经恢复成淡漠的脸上微微愣了一下,“挺聪明的吗。” 他朝夏忘川赞许地点了点头,“是的,今天早上老太太在医院里闹了半天,说自己身体没什么事儿了,非要回家。” 夏忘川无声地凝视着他的眼睛,等着他接着说出下文。 邱继炎看着他沉静的眼睛,“这么看我干吗?是怕我赶你走吗?” 夏忘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邱继炎眯了眯眼睛,“什么意思,又点头又摇头的?” 夏忘川忽然上前了一步,身体贴到了邱继炎的胸前,一张俊脸也伸到了他的眼睛下面。 “我点头,是因为我觉得你不会赶我走。” 邱继炎眼睛里有火花闪了闪,眉毛拧了起来,“那还摇什么头,信不过我吗?” 夏忘川乌黑的双眸朝他眨了眨,把淡红的双唇贴到了男人的耳垂上,“摇头,是觉得你在刚干完那事儿后,就问我这个问题,真够王八蛋的……” 邱继炎猛地伸出双臂,紧紧搂住了他的腰,双唇压在了那双性感迷人,却又调皮可恶的嘴唇之上。 他知道自己疯狂地喜欢上这个男人的原因就在这里,因为他既不是单纯的温柔良善,也不是一味的风骚入骨,他就像他纤长的指尖一样,湿润中带着坚韧,挑逗中透出纯情。 他是一个让自己着迷的混合体,自己确实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赶他走的。 两个人直到吻得额头上的汗水都流下来的时候,才勉强放开了紧箍着对方的手。 夏忘川伸手帮邱继炎抹了抹额上的汗水,“说是说,老太太的身体这么虚弱,你还是考虑周全一点,真的,只要你心里面有我,其实.……我在哪都无所谓。” 邱继炎抓住了他的手,像个孩子似的摇了摇。 “其实这些天我一直都在观察老太太、分析她的心理状态,以我对奶奶的了解,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回避问题、害怕问题的人。” 他看了看夏忘川有些不解的眼睛,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咱们的事儿在奶奶这里,肯定是没有退路的,不管是同意咱们在一起,还是坚决反对并拆散咱们俩,她都一定要有一个结果,这才是她的性格。” 夏忘川点了点头,“果然奶奶才是邱家真正的掌门人,你二叔这些年费尽心机,其实想扳倒的人并不是你,而是老太太。” 邱继炎“嗯”了一声,“没错,他知道要想真正在邱家得到核心权力,只有把老太太打败才可以,所以他处心积虑地设计,一举安排出何奇勾引小叔的荒唐戏码,又揭穿你和我的真相,都是为了一步到位的将老太太打垮,并至之死地。” 邱继炎冷哼了一声,“可惜,他遇见的是打不垮的老太太,”他的嘴角翘了翘,“还有打不过的我。” 夏忘川头一次见到这个样子的邱继炎,那又傲娇又冷峻的表情让他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一份说不出的感觉,既威风又可爱。 他盯着邱继炎迷人的侧颜看了又看,叹气道,“可是现在打不垮的老太太遇到了打不过的大孙子,又该怎么办呢?” 邱继炎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邱家的大宅,那是他出生和成长的地方,“我想,也许她更看重的是邱家的香火,因为在医院的时候,她曾经和姑姑说过一次,不能让邱家的种在她活着的时候断了。” 夏忘川轻声问了一句,“那她不会是想逼着你和女人结婚生子吗?” 邱继炎沉吟了片刻,慢慢摇了摇头,“可是她后来又和我说过一句话,竟然是和你有关的。” 夏忘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会是也骂我是狐狸精吧?” 邱继炎忽然低低笑了一声,“真这么说你其实也不冤枉,有时候我也在想,你在跟我干那个事儿的时候,是有点太会勾人了,甚至比狐狸精都骚性……” 夏忘川:“…………” 邱继炎逗完他后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奶奶中风后的左手臂始终抬不起来,有一天她像是不经意的提了一句,回家得让夏师傅好好给我按按,说不准还能复原呢。” 夏忘川愣住了。 这些天来,他已经了解对丁老夫人的为人有了些了解,这个老太太,虽然不至于算是铁嘴钢牙,可是说出的话,却几乎都是滴水不漏的。 那么这样一句看似家常里短的闲话,到底又意味着什么呢? 是无意中的说错,还是一种下意识的接纳,或是另有一种潜台语的意味,夏忘川不得而知。 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那里面,都写满了猜测,和对未来的担忧。 “对了,大中午的,你跑这杏树下面做什么?” 邱继炎此时忽然想起自己心中的疑问。 夏忘川的心加速跳了跳。 “因为我忽然想起了一个喜欢在杏花树下看书的人,你的妈妈,何湘宁。” 第79章 “因为我忽然想起了一个喜欢在杏花树下看书的人,你的妈妈,何湘宁。” 夏忘川的声音刚刚落下,邱继炎深邃的眼睛已经在刹那间紧紧眯了起来。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夏忘川听出了他声音中的质疑和一份微微泛起的薄怒。 他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说实话,脸上带着怒气的邱继炎,还真是像一座冰山般威严而冷峻。 “是这样,今天上午,伯父和我谈了很久……” 老杏树的枝条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带动万千叶片哗哗作响,像是讲述人的语气,又像是倾听人的心跳。 阳光从垂直慢慢变得斜了一点,空气里依然闷热非常。 夏忘川用力作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刚才的讲述似乎很短,又似乎很长,让他觉得嗓子有些隐隐的发哑。 毕竟,这是一个悠长却并不浪漫的故事。 故事的真正主角虽已远去,却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去评价她的过往。 即便是眼前这个始终站得笔直的男人,在他从头到尾阴沉无语的面部表情里,也看不出他心中究竟对这样一段故事作何评价。 “你渴了吧?” 邱继炎看到了夏忘川吞咽的动作,低低问了一句。 夏忘川心中有些异样,这个男人,怎么会这样的平静和冷漠。 “我不渴。” 夏忘川摇了摇头,想再跟对方说点什么,却又忽然间不知从何说起。 这样一段有关邱家、穆家、父亲、母亲、伦理、人性、责任、欲望等各种元素交杂的往事,在这样一个阳光耀眼、微风轻拂的午后,忽然间便抛给了一个因为它而困惑、郁结了多年的男人。 同样是倾听这样一段陈年往事,作为倾听者的自己和他,受到的触动和感受却一定是完全不同的。 因为,这是事关他的故事。 夏忘川看见邱继炎的双手从裤袋里伸了出来,移动了久驻的脚步。 他的两条腿从自己这个角度看起来特别的长,夏忘川知道,那是两条结实雄健的、男人味十足的腿,可以支撑起一个男人伟岸的身躯。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夏忘川却莫名有些担心,担心它们撑不起那些过沉的往事对一个人心灵的震荡。 不过他发现自己似乎有些 担心得过了。 邱继炎已经稳稳地走到了那棵老杏树旁,伸出右手,在粗壮而斑驳的树干上轻轻抚摸着。 “你说你家后山上也有这样一片她喜欢的杏林?” 邱继炎的眼神里有一种夏忘川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似乎很柔软,也很温暖。那似乎是一种从前在邱继炎身上不曾表现过的情感,它不同于自己和他之间的爱,而是一种复杂而又无法割舍的,重新萌发的亲情。 夏忘川怔了一下,“是的,是一片很老的林子,不过你当年去的时候是冬天,没有留意。” 邱继炎点了点头,“过一阵,我想陪你回老家看看,看一看当年你给我摘冻梨的地方,还有……这片林子。” 夏忘川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心里面有一股淡淡的酸涩,夹杂着开心与舒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一种莫名想要流泪的感觉充盈了他的胸膛。 有些东西,或许无需多言,懂的人,自然会懂。 无论如何,他知道多年来横亘在邱继炎心坎上的一道重重叠叠的冰山,已经开始在慢慢消融了。 因为很多时候,真情,是需要真相来贯通的。 尽管夏忘川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多言多语的人,可是他现在却发现自己已经开口问出了一句有些冒失的话。 “那…你能对我爸爸,看开一点吗?” 人,总还是有些自私的。 夏忘川承认这一点。毕竟,对邱继炎来说,能不能看开这久远往事中的所有人和所有情,尤其是他对自己父亲的怨恨,对自己今后和他的感情,是至关重要的。 “嗯,这个…关键看你的表现了。” 邱继炎面无表情的扔过来一句,双手又插在裤袋里,“比如现在,我又有点想干….” 没等他说完这句话,夏忘川已经一拧身从他身边闪了过去,撒开腿便朝邱家大宅跑去。 这人,怎么比穆临那个小混混还能耍流氓了。 穆临跟对方的客户代表足足看了一下午的设备展示,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打算。 对方的摸底工作做得非常细致,了解了他在西川那边的名号,知道穆小爷年纪不太,可是出来混得时间长,为人粗中有细,敢打敢拼,在西北的矿业界内相当有一号。 见他看过公司的设备后并未明确表示出什么想法,始终 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便知道他果然不是商界上的初哥,还需要按套路来好好表示和安排。 大概是在西川那边掌握的情况很透,看过项目后,对方几个高层和营销经理便不顾他的反对,生拉硬拽地把他带到了三里屯一家很隐蔽的娱乐场所。 穆临一搭眼就知道这里面是干什么的,明白对方肯定是要给自己安排一整套的大活。 如果是从前,大家都是此道中人,自然是顺着商界里的规矩,该怎么潇洒就怎么潇洒,可是现在,小爷可怎么办呢。 难道要和对方解释,大哥,老弟我现在对女的没有感觉,已经改行喜欢男的了。 别说张不开这个嘴,就是真厚着脸皮说了,对方要是给自己找来几个小鸭子,难道自己男人宝贵的第一次,就双腿奉送给这帮货色? 操,老子才不会这么傻。 老子现在要上男人,也要上邱岳白这个要模样有模样,要味道有味道的小叔叔。 要看他那张帅得冒泡的脸,在自己身子底下呻吟哭的样子,用他那双拿画笔的手,抱住老子的腰,拼了命地求自己要他。 我的天,穆临发现自己像是忽然间中了邪,竟然站在夜总会的电梯上,在一堆老爷们儿中间意淫起了邱岳白。 并且,自己的身体上还他妈的迅速有了反应! 当几个人到了包房里,媚眼如丝的妈妈桑领进一排千娇百媚的公主时,在座的那几个男人眼睛里都露出了淫邪的光。 一排公主被客人像挑货物一样上下打量着,殊不知,她们也在打量着沙发上的几个男人。 咦?几乎所有公主都被主客位上那个一脸男人味的年轻猛男惊到了。 原来除了几个脑满肠肥的流油大叔外,客人里竟然还有这样一个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关键一看就是一员干将的年轻痞子男。 有几个春心骚动的公主已经开始不断搔道弄姿,小媚眼一个接一个朝穆临抛过来。 有两个看出苗头的对方高层淫笑着对穆临道,“穆老弟,我看今天晚上这帮小娘们儿是想把你吃得渣都不剩,看这架势,不是你嫖她们,是她们要嫖了你啊!” 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穆临却尴尬地一脸苦笑。她们嫖我?她们要是知道老子现在看着她们连点反应都没有,而是对男人才能硬的时候,大概会惊讶得连胸罩都掉到地上吧! 大概是今天 被公主们过于主动的动作和表情影响到了,大家都没有唱歌喝酒玩前奏的意思,于是便每人点了酒水,直接让妈妈桑开了房间,连人带酒,直奔主题。 几个人每人搂着一个公主进了小黑屋,而穆临,竟然在主人的热情招待下,被一左一右两个公主带进了房间。 看着两个在花容月貌之下,却有着一副西游记里、专门吸人元阳的妖精相公主,穆临先假意和她们调侃了两句,便开始思索如何离开。 直接走人当然简单,反正对她们来说,只要你签了单有人买单,你玩也行,不玩更是赚了。 可是如果这样闪人,一是怕这帮小姐呆会儿会跟自己的客户说自己性无能,二是这么早出去,也是对客户的不礼貌。 穆临思考了片刻,忽然有了主意。 于是这间三人行的包房之内,客人一连叫了数瓶洋酒,外面的妈妈桑自是喜上眉梢。 穆临做出一副自己想要借酒助性的样子,小姐们对这样的客人见多了,倒也习以为常。知道对方不是那种没见过女人的小雏儿,上来就要直奔主题,而是喜欢喝点小酒助助性的老手。 她们心中窃喜,喝酒本就是她们的强项,能让客人多喝酒水才是她们的本事。今天客人主动要求来几杯,两个小姐顿时就眉飞色舞起来。 几番车轮大战之后,两个本想灌醉穆临的小姐,倒都让酒量过人的穆临灌得七七八八了。 不过她们毕竟是在这行里打滚的人,轻易不会服软,三个人又灌下了两瓶洋酒之后,这两个小姐才彻底瘫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 穆临重重地将自己摔倒在沙发上,说实话,喝到这个状态,号称妙香镇第一酒神的他也已经懵圈了。 他的眼前有一个又一个的圆圈在转动,有一个又一个陌生或是熟悉的面孔在眼前闪现。浓浓的酒精像是控制了他欲望的精灵,一点一点燃起他胸膛中疯狂的野火。 到最后,在面前闪动的面孔都渐渐凝固成了一个特定的脸,那是邱岳白的脸。 穆临有些迷乱地在空中抓了抓那张脸,“小叔,等我……我马上就回来……上你!” 正在母亲房间里陪老太太开心的邱岳白莫名打了一个寒颤。 真是奇了怪了,大夏天的,外面热得要命,家里虽然开了中央空调,温度也是非常的适宜,怎么好端端打起了寒颤。 不知道为什么,一丝莫名其妙的恐 惧闪过他的心头。 就好像,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而自己还不知道如何躲开一样。 他摇了摇头,把这份古怪的念头从脑海里赶了出去。 房间里除了老太太和邱岳白以外,还有刚刚洗过澡后过来探望奶奶的邱继炎。 邱继炎来看老太太的时候,没想到小叔刚巧也在奶奶的房里。他不好退出去,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了房间。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到了一起,那里面装着的都是同一种表情,担心。 是啊,在邱家刚刚发生的这场意外中,最让丁老夫人伤心并受到打击的,就是她的两块心尖肉都没有长成她心目中的样子。 一个老儿子,一个大孙子,都是她心目中的邱家最纯正的种子和根,事关到这个大家族未来的香火,可是现在,两块肉都发生了质变,邱家的未来,怎么办? 所以,两个最让老太太头疼的人一前一后的来到她的房间,真的不知道,她会作出何种反应。 丁老夫人和邱岳白闲聊了几句,看着老儿子漂亮的桃花眼和中长的艺术家头发,叹了口气。 “老幺,我问你个事儿,你不许瞒着妈。” 邱岳白笑着点了点头,帮老妈削苹果的手却不自禁地抖了抖。 老太太这才刚回家第一天,就想要跟自己大摊牌了吗? “儿子,我一直想知道,你虽然个子不小,块头也大,但是长得过于漂亮,那在和男人交往的时候,你是不是都是给人家做老婆的?” 邱岳白:“…………” 他把削好的苹果放在母亲手里,有些尴尬却又有些骄傲地扬着脖子,“妈,您关心这事儿干啥呀,说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不过老太太您放心,您儿子我这么多年来,可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您就别瞎想了,咱们老邱家的男的,是不可能让别人欺负的。” 邱岳白心里想的是从前自己那些压在身下的男友,所以这话说得绝对得理直气壮。 可是说到最后的时候,脑海里不知道为啥就出现了穆临那痞痞的笑容和那硕大无朋让他惊恐的武器,那句话,竟然便越说越弱势起来。 老太太见他开始时还一副我是爷们儿我怕谁的横样儿,到得最后,声音不知不觉软了下去,脸色也有些发白,忍不住便皱起了眉毛,“瞧你这没底气的样子,你可别骗我,我告诉你,邱家男人喜欢什么人我就算能忍,让 人欺负这事儿,我老太太可没法接受。” 母子俩正谈到这个敏感的话题时,大孙子邱继炎敲门进了房间。 丁老夫人一看见刚洗过澡、清新俊挺得如白杨树一般的大孙子,两只眼睛先是亮了亮,紧接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眼神又慢慢黯了下去。 三个人沉默了大概有几秒钟的时间。 丁老夫人忽然叹了口气,“你们俩,让我说什么好呢,我老太太活了七十多岁,这个花花世界上的什么东西我没有见识过,可是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家里头能出来这么多的古怪。” 她盯着邱继炎的脸看了一会儿,又看看邱岳白的,摇了摇头。 “我现在有点想通了,可能是邱家的基因太优秀了,把你们都生得太好。这男人要是太漂亮太耀眼了,还真没有女人比得上。” 老太太放慢了语速,混浊的双眼忽然变得朦胧起来。 “在医院那会儿啊,我晚上睡不着觉,就想着年轻时看过的好莱坞片子,我记得那会儿我还年轻,最喜欢一个叫蒙哥马利.克利夫特的男明星和一个叫伊丽莎白.泰勒的女明星。” “世人都说这对男女是上帝造出的最完美的男人和女人,可是在我们那时候的女人心里,蒙哥马利的脸要比泰勒的脸还要完美,找不到一丝的缺点。那时候电影画报上都在说泰勒暗恋着他,可是蒙哥马利却不接受她的爱。我那时候还不懂,觉得他们不能在一起好遗憾。” 老太太的目光又落在邱继炎的脸上,良久,“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个蒙哥马利就是一个喜欢男人的男人,用你们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同志,唉,他就是太漂亮太完美了,没有哪个女人能配得上他,连泰勒都不行。” 邱岳白和邱继悄悄的对视了一眼,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接些什么。 老太太的目光慢慢转向了窗外,那里有无边的夜色,又好像有无数的青春往事和对人生的领悟。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像他这么漂亮的男人,就算是他不喜欢女人,也应该想办法留个后代下来才好吧,毕竟那样优良的基因,失去了,就再也不会找回来了。而且,也是给他自己家庭一个最好的交待,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邱岳白一时间有点明白,又有点糊涂,斜过头去看邱继炎,却发现对方正一脸恳切地向老太太不断点着头。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要论聪明,自己的大孙子比老儿子强了何止一个段 位。 连弦外之音都听得费劲,这个蠢小子,可真像是个什么偶像剧里说的傻白甜。 傻白甜小叔虽说是后知后觉,但是在终于听懂了老太太的弦外之音后,立刻便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 老太太从医院折腾回来,已经有点困了,让他们俩早点回去休息,两个人临走前,老太太想了想,问了大孙子一个问题。 “炎炎,我刚才已经问了你小叔同样的问题,虽然我觉得你跟他相比,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以说是明摆着的,不会像他那么让我操心。不过我老了,心里总是七想八想的,就还是问你一声,你跟那个姓夏的,究竟谁是老公谁是老婆?” 邱继炎看到一边的邱岳白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他却面不改色,大大方方地对老太太点了点头,“我是老公,他是老婆。” 老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横了邱岳白一眼,“行了,都回去好好想一想我刚才说过的话,邱家的男人,要想好怎么留下自己的种!” 离开老太太的房间,走在前面的邱岳白有些恼火地回头瞪了邱继炎一眼,“就你能,就你是老公,说的好像谁不是老公似的。” 岳继炎双手插在裤袋里,眉毛挑了挑,“小叔,我从来没怀疑过你方面的能耐,怎么你现在这表现,倒让我感觉你有些不自信了呢?” 邱岳白一时语塞,心里烦燥,便不理邱继炎唇边略带嘲讽的笑意,几大步拐下楼梯,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是有点恼火,不过却是在生自己的气。 就像是邱继炎说的那样,身为一个恋爱经历和吃饭一样有着丰富经验的男人,做一个同志口中的一号、小攻,或者是平常人口中的老公、丈夫,这本来就是自己真实的身份,怎么今天老太太这么一问,倒让自己莫名就有一种心里发虚的感觉呢。 难道今天早上穆临压在自己身上那一刻,自己彻底放弃抵抗的时候,内心深处的天平已经由攻偏向受了吗? 邱岳白有些懊恼地在脑海里恶狠狠地想着穆临那张充满了男人味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开始想得时候还是充满了怨气的他,想着想着,竟然开始一点点回忆起那个小男人强健的身体、硕大的工具、下流的言语和满身无法抹去的痞子味道来。 那个男人,身上像是有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就像是野生的毛桃,虽然粗造又多毛,可是咬开后才会发现,不仅鲜美多汗,而且充满了原始桃子的味道 。 卧室的门被人敲响了,敲门声似乎有些杂乱,却又充满了力气。 邱岳白愣了一下,刚走到门边,便闻到有一股浓重的酒气从门缝里直冲进来。 第80章 邱岳白愣了一下,刚走到门边,便闻到有一股浓重的酒气从门缝里直冲进来。 他皱了下眉头,谁喝成这样还在敲自己的门,邱家的男人里,似乎只有邱继炎有这种可能,但是他明明刚刚和自己分开,已经可以排除在外。 那么,难道是他? 穆临痞痞的脸浮现在邱岳白的眼前。 邱岳白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跳得快了几拍。 穆临早上凶猛无赖的表现让他直到现在还在回味,啊不,还在心有余悸。而此时,外面不断在敲门的人真的是他吗? 这门,开,还是不开呢? 敲门声忽然停了下来,门外安静了片刻后,邱岳白好像听到一个有些沉重的声音在走廊里移动。 他走了? 邱岳白竟然感觉到一丝隐隐的失望。 他轻轻拧开了门锁,将门拉开一道小小的缝隙,用一只漂亮的眼睛偷偷向外扫视着。 门缝里忽然伸进一只粗壮有力的手,吓了邱岳白一跳,下意识便向后退了一大步。 门猛地被那只手拉开了,一个一身酒气的高大身影闪了进来,又摇晃着转身将门锁上了。 果然是穆临。 “小叔,就知道你会给我…呕…开门…呕…是不是想…想我了。” 穆临舌头已经有点大了,时不时伴随着一两声干呕。他的动作也有一点点变形,看起来似乎没有白日里那么彪悍,倒多了几分少年般的憨萌。 “谁想你了!大晚上的,怕你敲个没完没了,影响我家老太太休息,知道吗?” 邱岳白下意识想往门口靠近,清醒时的穆临在发情时已经像一头疯狂的野兽,现在又喝成这个德性,真要是借酒发疯,还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啊。 可惜,总是傻白甜的邱岳白,这一次的判断竟然是百分百正确的。 “你…你想跑?” 虽然喝的有点多了,可是从外面折腾到家里,夜里的凉风一吹,穆临的酒也已经醒了一半。 现在,剩余的那部分酒精不仅不会让他的行动变得笨拙,相反,却更加增强了他骨子里的那份野性。 他一大步便追到了邱岳白的身后,粗壮有力的手臂一围一抱,邱岳白整个人便已经被他困在了怀里。 邱岳白吓了一跳,急忙用力去推他的手。 经常运动的他同样也是身强体壮的类型,可是在推搡中他才发现,清醒时穆临的力气便大过自己很多,现在借着酒劲儿,更是像一头蛮牛般力大无比。 穆临被他用力推了几下,后腰撞在床边的柜子上。他心底里那股雄性的粗野瞬间被邱岳白的抗拒激发了出来,刚才还稍有些控制的动作彻底没有了遮拦,一下子便将邱岳白扑倒在地上。 床边铺着一块厚厚的地毯,两个人的身体刚好都落在地毯上,谁都没有感觉到疼。 邱岳白只觉得穆临的身体比白天时还要沉重,压得他根本喘不上气来,推着他的双臂也被他有力的手死死压在下面,一时间,只有男人粗重的喘息和一双狼一般贪婪的眼睛在面前停留。 “早上就让你跑了,现在还想跑” 穆临的声音忽然间变得凶狠而又低沉,带着浓浓的酒气,让邱岳白感觉到一种来自身体和灵魂两方面的昏眩。 伴着粗鲁的追问,穆临在邱岳白的身上用力撞了一下,把带着胡茬的嘴唇俯在邱岳白的耳边,一边舔吸,一边小声说道。 “趁着我还清醒,你主动点,教教我,不然一会我憋不住了,可就什么都顾不上了,你也知道我的东西很吓人,乖,你教会了我,咱俩才能都舒服,对不对?” 邱岳白觉得自己似乎被那带着酒气和滚烫呼吸的声音灌醉了。 一种特别古怪特别不可思议的感觉慢慢在他的大脑皮层中滋生着。 被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压在下面,能够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强健的肌肉,粗犷的声音,火热的怀抱,这些,都是自己从前没有感受或是享受过的东西。 那种雄性阳刚的征服和压迫,似乎带出了邱岳白体内一种潜在的,甚至不为他自己所知的被保护欲和被征服感。 身上的人压得越重,呼吸越热,说的话越不要脸,在邱岳白听起来,就越让他目眩神驰,骨酥肉软。 一片混沌中,他终于慢慢伸出双手,紧紧搂住了身上穆临结实的腰身,并主动去解他牛仔裤的铁扣。 穆临激动而又幸福地看着身下主动起来的邱岳白。 “乖小叔,我喜欢你,你好好教我,我会让你舒服一辈子的……” 。。。。。。。。。。。。。。。。。。。。。。。。。。。。。。。。。。。。。。。。。。 邱继炎从老太太房间回来后,感觉整个 心似乎都敞亮了一样。 这会儿,他第一个想要见到的人就是夏忘川。 老太太从医院回来了,他也从姑姑的房间搬回了自己的房间,和夏忘川正儿八经地同床共枕起来。 房间里很静,床铺好了,还多铺了一张按摩时才会用到的床单。 邱继炎嘴角动了动,这样一个心情舒适的晚上,如果再能享受到心上人美妙绝伦的指尖功夫,然后再…嘿嘿嘿,这生活,还真是想一想都让人心旌摇荡。 夏忘川正背对着他在阳台上静立着,似乎在看着天上的月亮。丝丝缕缕的月光下,留给邱继炎一个迷醉的剪影。 他慢慢走过去,阳台上有淡淡的茶香盈面,有清新的男子的体味萦绕。 他没有叫他,而是轻轻地贴近他,用自己男性雄健的身体一点点地碰触着他白色睡袍下鼓翘的臀部。 夏忘川没有回头,甚至轻轻闭上了眼睛,让自己,完全用身体上的每一个细胞和每一根神经去感知身后男人的存在。 “怎么忽然想给我按摩了?” 邱继炎伸出手搂住身前的男人,在他的耳边低声询问。 “你在后院那里辛苦了,慰劳你一下。” 夏忘川低头亲了一下邱继炎搂在他胸前的手。 邱继炎眯起眼睛,“嘿嘿,真贤惠,一会儿你辛苦后,我也慰劳你一下。” 夏忘川下意识哆嗦了一下,“不了不了,我不要您慰劳我,我可没那个福气。” 白天在树林里已经让他慰劳得够可以了,他又养精蓄锐了一下午,要是再折腾自己,怕隔壁的弟弟真要闯过来和他玩命了。 他哪里知道,穆小爷现在确实是在玩命,可是却不在隔壁的房间里,而是在对门邱岳白的床上。 邱继炎扳过夏忘川的身体,双手抱着他的腰向上用力。夏忘川知道他的想法,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两条腿自然而然地缠在邱继炎的腰上。 两个人慢慢走回到了卧室里。 邱继炎将夏忘川放下来,自己则舒服地躺到了床上的按摩床单上,静等着自己这辈子的专属按摩师来为自己服务。 没错,对邱继炎来说,在他的世界里,有些人和事,要么不选,一旦选定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今天,在等邱继炎接老太太回来的这段时候里,夏忘川忽然间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大概是受杏树林里那个悠长故事的影响,整整一下午,他也回想起了许多过去的时光。 少年时的相遇,邱继炎敌对倔强的眼神,被窝里互相拥抱的体温,后山上晶莹剔透的雪后梨…… 自己对他的喜欢,就从那一句句结结巴巴的呵护里,从他貌似不领情不道谢、实则内心感激的点点滴滴中,慢慢地生成了。 他又想到了父亲临终前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那个有关销魂穴的神奇手法。 虽然一路走来,自己并没有真正寻找到邱继炎身上那个能够控制他情感与欲望的穴位,自己也知道,真正相爱的两个人,从来真正能相互吸引和牵绊对方的,永远是一颗爱着对方的心。 可是既然穆家祖传的手艺里,真的有这样一个手法,他倒是真的想在邱继炎的身上寻找到那个神奇穴位的所在。 毕竟,能让对方销魂,也是自己终此一生,最想做到的事之一。 看着床上盯着自己看的男人,夏忘川微微一笑,伸出纤长的十指,俯下身去。 邱继炎只觉得眼前似乎人影一晃,刚想说话,谁知身上不知何处一麻,竟然慢慢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夏忘川在他额头轻轻亲了一下,看了眼墙上的钟,慢慢把邱继炎的衣裤褪了下去。 在‘宫里’的时候,自己曾经试过在他身体正面寻找过一次,结果没有找到,那么现在,应该要在他身体的背面找一找了。 看着已经被自己点了睡穴的邱继炎,夏忘川用力将他整个人在床上翻转过来。 头顶、脖颈……夏忘川的手指刚刚触碰到邱继炎的头颈处的几处穴道,沉睡中的邱继炎便隐隐轻吟了两声。 夏忘川感觉有些奇怪,难不成他的销魂穴竟然在这样的位置? 他又试着向邱继炎腰臀部的穴位按摩了几下,手下邱继炎的身体明显反应更强烈了。 此时,夏忘川心里忽然间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这想法让他又将邱继炎的身体迅速翻转过来。 他柔软却有力的手指慢慢从他的胸间、腿上、脚底一一拂过。 果然,邱继炎的身体已经达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效果。 山峰耸立,直入云天。 夏忘川咬着牙轻轻点了点头。 他俯下身去,依偎在邱继炎的怀里,悄悄解开了他的昏睡穴。 仿佛从睡 梦中苏醒的邱继炎感觉到了身边男人湿热的体温,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他揽过身边的男人,“宝贝儿,该我来慰劳你了。” 在无穷无尽的欢乐时光里,夏忘川时而迷醉,时而清醒,不过有一个念头始终在他心里萦绕着。 因为他知道了,也懂得了。 父亲临终前对他所言的那番话,那个所谓的销魂穴的说法,原来是这样的。 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并且用你的爱彻底征服了他的心,对你来说,他浑身所有的穴道其实都已经是你控制他感情和欲望的销魂穴。 因为他心中有你、爱你,你的全部自然就是他感情和欲望的核心。 换句话说,如果他爱你,你就是他真正的销魂穴! 原来,父亲是用这样一个办法,让自己那个深陷于苦恋而不能自拔的儿子,勇敢地迈出去寻找真爱的那一步。 莫道销魂穴犹浅,只缘蚀骨欲如焚。 人身上的穴道八百三,对于相爱的人来说,每一个,都会让你销魂。 第二天早上。 送走了上班去的邱继炎后,夏忘川开始不停地给穆临打电话。 这个不省心的家伙,竟然一晚上都没在自己的房间睡觉。他刚来北京才几天呀,就知道夜不归宿,在外面开混了。 电话打了好几遍,穆临都没有接听。 夏忘川有点着急了,弟弟毕竟是弟弟,长得再高大在他心里也永远是一个小屁孩。 他准备下楼到院子里去透透气,顺便看看穆临会不会早起到外面去锻练身体了。 夏忘川刚把房门推开一道缝,却发现对面邱岳白的房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从里面闪了出来,临出来时,还不忘在门里面男人的唇上亲了一下。 夏忘川的脸一下子白了。 完了…… 自己的弟弟,穆小临,竟然真的和邱继炎的叔叔,邱岳白,搞上了! 穆临看了眼手里的电话,刚要往夏忘川的房间里钻,邱继炎的房门忽然开了。 “你过来!” 门里面是一脸平静却又透着几分严肃的哥哥。 穆临怔了一下,尴尬地搔了搔短短的头发,还是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哥哥与邱继炎的房间。 “我靠,这床也太大了吧,真够你们两口子施展 的…” “穆小临!你少跟我贫,刚才的事儿我都看见了,你胆子也太大了吧你!” 夏忘川稍稍压低了声音。 虽然之前两兄弟已经探讨过穆临到底是不是真正变弯的问题,穆临也表示过自己在面对邱岳白的时候,有比从前跟任何女人在一起时都要强烈的冲动。 可是看到两个人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夏忘川还是有一些说不出的紧张和意外。 或许,这和邱家眼前刚刚发生的大事有些关系,更和穆临与邱继炎、继而与邱岳白之间的亲情有关系。 不管怎么说,穆临是邱继炎同母异父的弟弟,虽然他和邱岳白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可是从表面看,毕竟邱岳白是邱继炎的叔叔。换句话说,他如果和邱岳白在一起,他就既是自己的弟弟,又是邱继炎的弟弟,然后他是邱岳白的爱人,就是自己和邱继炎叔叔辈的长辈……… 好吧,夏忘川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彻底的风中凌乱了。 不过,自己风中凌乱并不打紧,关键是这事儿要是递到邱家老太太的跟前,让她知道穆文轩的儿子做了长孙的男友,穆文轩与何湘宁的儿子又做了她儿子的男友,穆家两个儿子一起进入邱家征服了两个不同辈份的男人…… 夏忘川担心如果这样的话,大概明年此时就要去给老太太烧周年了。 穆临听出了哥哥声音中的紧张和担心。 他放肆地躺在那张超级大床上,朝哥哥挤了挤眼睛。 “哥,别弄得这么紧张兮兮的,什么胆大胆小的,告诉你,你弟弟我是胆大心细,不会乱来的。” 他坐起了身体,“哥,我和小叔确实是在一起了,这件事已经改不了也不要想着去改变它。就像你和那个小崽子一样,除了我们自己想分开,别人就不要多费口舌了。” “我知道你心里担心什么事儿,我来邱家也有几天了,你和我说了他们家出的事儿,刚才小叔也和我谈了小半天,我知道你们都在担心老太太的身体,怕在这个时候火上烧油对不对?放心,你老弟我年纪是不大,在外面混的时候可比你们这些人长多了,我心里有数!” 夏忘川舒了一口气,慢慢靠在身后的桌子上。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夏忘川问的问题很现实。 穆临和自己不一样,自己已经千辛万苦费尽周折打进了邱家,虽然事情败露时有 过一些波折,但现在看一是邱继炎已经原谅并接纳了自己,二是昨天晚上他已经告诉自己,奶奶暗示了他只要想办法解决后代香火的问题,别的都可以商量,这,事实上便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存在。 但是穆临呢,他的所有事业和生活都还在西川,而邱岳白是一个旅法的华人,已经入了法国的国籍,迟早都是要在法国定居的。 而他们俩之间,又不存在自己和邱继炎这样冥冥之中已经互相喜欢达十六年这样深厚的感情,也没有这半年来两个人相濡以沫的互相关爱和呵护。 他们俩有的,似乎还只是男人荷尔蒙的爆发和欲望的驱使,这和真正心心相印的感情,还是不一样的。 “我和小叔商量过了,过两天我就要回西川,他也跟我回去。” 穆临脸上露出一份要带自己爱人回家的独特喜悦。 “对外,他和家里说是去西北采风,寻找绘画素材,暗地里,我们是要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两个人看看是不是真正可以适应对方,能不能磨合到一起。” “哥,我知道,我和小叔之间,和你与那个小崽子之间的感情是不一样的,所以我们要面对的问题和处理方式也肯定不同,怎么样,哥,你弟弟并不是你想的那么混蛋,全靠下半身思考吧?” 夏忘川用力点了点头,别说,这个粗豪的弟弟,还真是很有自己的想法和见地。 “这样也好,先适应一下对方,再给未来做一个长远的打算。对了,炎炎也想陪我回西川看看,不如,我们一起商量下行程吧?” 穆临赶紧摆了摆手,“别别,你们先别这么快回去,等我和小叔先回去性福几天,你知道,老宅子的房间一点儿都不隔音,大家住在一起,晚上光听你和小叔叫唤,太他妈尴尬了。” 夏忘川:“…………” 第81章 正文完结 晚上。 夏忘川发现上班回来的邱继炎似乎有了些心事,在自己沐浴结束后,他还是一个人在阳台上静静地站立着。 他走过去,轻轻靠在男人结实而厚重的脊背上。 “想什么呢?” 邱继炎闻到了他身上沐浴后独有的清香,深深吸了一口,“想......一会儿用哪种姿势。” 夏忘川轻轻咬了咬牙根儿,在对方薄薄的耳垂上用力咬了一下。 “别流氓了,快点跟我说说,知道你心里有事儿。” 邱继炎将耳朵主动在他嘴里的牙齿上摩擦着,“嗯,是有点事儿。” 今天下午在公司,邱继炎的办公室里迎来了两位熟悉的面孔,向红与邱继林。 二婶和弟弟一出现,他自然就知道她们所为何来。 因为这几天,正是公司与邱岳凡那边进入法律程序的开始。 不出意外,对方必将受到很大的惩治。 二婶和弟弟是背着邱岳凡来的,言谈间自是流泪苦求,希望邱继炎能够放过他二叔一马。 邱继炎告诉她们,抛开已经被二叔自己亲手扼杀的亲情不说,他的所作所为,不仅伤害了邱氏,也伤害了邱氏的合作方,有些法律层面上的东西,已经不是邱氏自己能够想怎样就怎样了。 面对苦苦哀求的二婶和继林,邱继炎沉思半响,拍了拍邱继林的肩膀,“你也是个男子汉了,一定要知道,一个人做了错事,就必定要承担它带来的后果,没有人能够在法律面前享受特权。” “不过,我在之前已经综合评估过二叔此举对整个邱氏造成的损失,由于时间尚短,影响有限,所以我在维权时会有分寸的,你们母子尽可放宽心,但是美方那边,我无权干涉,也不可能干涉,最后能够达到何种程度,你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知道了白天里发生的这些事,夏忘川点了点头。 “别再想了,我觉得你做得很好,于法于情,都顾到了。毕竟,有血脉亲缘在这儿,任是谁,也不能赶尽杀绝不是?何况,该他受的罪,他也必须要承受。” 两个人都穿着白色睡袍靠在阳台上,黑暗中从远处望去,仿如一对璧人。 邱继炎看了眼天上鹅黄色的月亮,又看了看夏忘川光洁的脸,凑过去在上面轻啜了一口。 “你是知道我的,其实 ,我的心很软。” 是啊,这个从小到大都是用冰山般脸孔伪装自己的男人,其实很像一块夹心的巧克力。 硬硬的外壳下,包裹着一颗柔软的心。 “对了,小叔和那个小崽子在那边怎么样了,这几天忙,我也没给叔叔打电话。” 夏忘川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眼。 这两个同母异父的男人,在对方的口中,却有着一个完全相同的名字,小崽子。 “我下午刚跟穆临联系过,他们今天要去西川最有名的温泉胜地泡温泉。听起来,两个人相处得还不错,应该没有什么矛盾。对了,就是小叔好像说我们那边吃得太有风味,他胃口大开,控制不住,天天都吃得太饱了。” 邱继炎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挑了挑眉毛,“你家那个小崽子还挺厉害,能天天让他吃饱……” 夏忘川愣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 这男人,真的变坏了。 邱继炎看他脸色泛起一抹微红,心中作痒,整个人便慢慢贴过去在夏忘川身上磨蹭,“他们都吃饱了,我还饿着呢,还有你这个地方,应该也饿了吧……” 夏忘川:“……” 西川北郊的“胜华清”温泉已经是当地知名的度假休闲所在。 该处的温泉无论水质、水温、理疗效果,在西川都已经是远近闻名。 通过前几年的集中开发,温泉度假村里吃住玩乐一条龙,人气非常火爆。 穆临和邱岳白开车来到渡假村后,穆临亮出超v贵宾卡,直接点了整个温泉村最高级的“皇家圣地”。 这里是渡假村单独开辟出来的一处精品温泉区,远离普通的消费区域。 无论是装修还是温泉的水质都比别处更胜一筹。 从两人入住的套房里,便可以直接步入私人专属的温泉区域,这里设计巧妙,安全系数极高。 简单休息后,两个人便打算下水去泡一泡,缓解一下旅途的疲乏。 脱掉衣物后,邱岳白正想换上泳裤,穆临却一把扯了过去,“穿它干什么,特意选的这里,就是想跟你随便野一野、疯一疯。嘿嘿,你放心,这里绝对没有人能看见!” 他摇晃着硕大的秋千率先走了出去,邱岳白看着他雄健的背影,下意识舔了舔嘴角,也跟着走了出去。 虽然法国的一些海边有天体营,很 多老外也都有裸晒的习惯。 可是说实话,在法国住了很久,邱岳白骨子里的东方血统和邱家从小到大的精英式教育,让他还从来没有真的敢于尝试这种狂放的行为。 不过,在这样相对私密的空间里,同有着肌肤之亲的男人在一起,他便忽然觉得这样做似乎也没有什么,一切,都变得顺其自然了。 看着穆临在阳光下越发显得黝黑发亮的漂亮肌肉,尤其是那两条又长又结实的属于爷们儿的大腿,邱岳白突然就傻傻地笑了一下。 他在笑他自己。 从他在邱家被穆临彻底攻陷的那天晚上,到两个人回到西川的老家。这些天来,邱岳白通过一次又一次被穆临疯狂的征服和侵入,已经越来越适应如今两个人身体的契合。 原来,自己心底里真正的渴望竟然是他这样的男人。 想想当年的自己,总是像浮萍一样摇摆不定,无论恋爱对象看起来多么俊秀清雅,自己的热情和爱慕都不会维系太长的时间,总是感觉在对方身上寻找不到让自己愿意长久驻足的那个点。 现在看来,原来错的不是那些无疾而终的恋爱,错的,是自己从前根本没有真正了解自己的身体,还有身体深处潜藏的那份欲望。 想想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天真可笑啊。 穆临看着站在一旁呆呆傻笑的邱岳白,细长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宠溺和一丝贪婪。 他悄悄绕回到邱岳白的身后,双臂用力,猛地将比他还要稍稍高了一点点儿的男人横抱起来。 在邱岳白低低的叫声中,两个人一步步走进了正散发着淡淡琉璜味道的温泉池里。 穆临靠着池壁慢慢坐了下来,并调整了一下邱岳白的身体,让他和自己呈面对面的姿势坐在自己身上。 温热的池水迅速将两个男人的肌肤蒸腾出淡淡的红晕,额头和发梢开始渐渐地渗出细细的汗水。 四张薄薄的嘴唇不知何时已经啃咬在一起,伴着汩汩地泉水声和白色的水气,带着他们沉迷在千年的古泉里。 温泉下似乎发生了什么。 深深沉沦在亲吻中的邱岳白忽然睁大了眼睛,有些惊慌地瞪着面前男人的脸。 那张痞气的脸上此时却是一副野兽捕食般的表情,两只眼睛紧紧地眯着,眉头皱着,似乎遇到了什么难办的事情。 未几,穆临有些凶恶地叫了一声,“分开 !” 邱岳白一愣,却下意识便照作了他口中的动作。 穆临向上一抬,泉水似乎在瞬间漫过了池子的台面,漾了出去。 邱岳白知道,穆临终于像古希腊的阿基米德那样,在温泉里找到了他的支点。 而那个支点,就在自己身上。 丁老夫人的身体恢复得一天比一天渐强了。 夏忘川每天下午会固定帮她复健,重点是她轻微中风后影响最大的左臂。 数日后,老太太开始对大家说,夏忘川的按摩对她的复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虽然按摩室里一般都是老太太和邱素云母女俩同时在场,两个人聊东聊西,注意力似乎没放在夏忘川身上。 可是夏忘川心里却知道,老太太一双看似混浊、实则锐利的眼睛总是在不经意间便落在自己身上。 只不过那目光虽然锐利,却似乎慢慢由一种防范、冷淡渐渐变得平和与舒缓。 这会儿邱素云接到女儿打来的电话出去了,室内只剩下老太太和夏忘川两个人。 丁老夫人轻轻咳了一声,“小夏。” 夏忘川心里加速跳了跳,“老太太?” 这是之前丁老夫人让他跟着金婶青姐她们对她的称呼。 老太太似乎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我听炎炎跟我说了你和他的事儿,真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长情的孩子,很是难得。尤其你对炎炎的那份痴情,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样儿,我听了后心里也很感动。” 夏忘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老太太笑了笑,“别不好意思,虽说我老了,可是并不是那种老顽固,很多事情,我都能想得开。听炎炎说他想跟你回趟西川看看,也好,毕竟……他妈还在那里。” “小夏,我知道我这一辈子太要强,也伤过很多人的心,回头想想,确实有些过了。我现在只希望你们这些做小辈的,能多体谅下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心,知道我们骨子里对你们并没有恶意,也就够了。还有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把邱家的香火延续下去,知道吗?” 夏忘川用力点了点头,“知道了,老太太。” “还叫什么老太太,以后跟炎炎一起,叫奶奶吧!” 邱继炎和夏忘川在前往西川前,又去和邱岳铭道了个别。 父子俩虽然并没有就当年那些往事多说什么,可是 从两个人的目光中,夏忘川能够看出来,这一老一少,似乎都放下了心头的一些重负。 听说两个人要回西川妙香镇,邱岳铭的眼睛忽地亮了。 “在你们穆家后山上,有一片杏林,我曾经偷偷去看过几次,春天花开时,长得真是好看。” 夏忘川和邱继炎对视了一眼,却又都没有说什么。 邱岳铭看了看夏忘川,“有一件事,现在和你们说了也不妨事,我曾经托人问过你们穆家,想买下那片杏林,不过被你弟弟拒绝了。” 夏忘川睁大了双眼,原来穆临口中那个想要买自家后山的神秘北京人,竟然就是邱岳铭。 看到两个人脸上有些吃惊的表情,邱岳铭从书架上取下那本泛黄的《红楼梦》。 “其实,我也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在那片林子里建一所小房子,老了时就在那里看书写字,春天看花,冬天听雪……因为我知道,她在你们家里的那些年,一定就是过着这样的日子……” 听着邱岳铭看似平淡的言语,夏忘川悄悄伸出手,紧紧握住了身边那个人的手。 那是邱继炎的手,而眼下,那从来都是沉稳坚毅的手掌中,竟然有微微的颤抖传递过来。 妙香镇上。 两个信步前行的青年男子走走停停,偶尔在看到什么熟悉的景物时,会心的一笑。 他们看过了老宅后的杏林,路过了小时候和小流氓抢球的胡同,不知不觉地,又来到了后山上。 那里有几棵高大的梨树,已经开始有青涩的小果实在树叶间探出头来,等到秋天树叶落尽,梨香扑面,便会成为孩子们的美味。 而那些在高枝上留存的硕果,便会一直坚持到冬雪飘飞,在雪中渐渐凝结上一层厚厚的冰壳。 那就是妙香镇远近闻名的雪后梨,也是当年夏忘川冻了手摘给邱继炎的雪后梨。 那梨悬挂在冬天的枯树之上,高傲而冰冷,只有在温暖的热水中浸泡,才会融化掉它身上硬硬的冰层。 这个时候,你就会品尝到它柔软甜美的心。 夏忘川侧过头看着邱继炎似乎始终有些淡漠的脸,微微笑了笑。 其实,他的男人,也和这树上的雪后梨一样,外冷内柔,需要的,正是自己这样一盆温热的水去融化他冰封的心。 晚风吹拂,妙香镇灯火渐起,透出质朴的人间气象。 两个人回到了穆家老宅。 穆临和邱岳白知道他们回来,特意延长了一天温泉假期,好让他们俩能在老宅子里过一天纯粹的二人世界。 晚上,夏忘川铺好了被窝,又去打了一盆热水。 邱继炎坐在床边上,卷着裤腿,赤脚穿着拖鞋,像是一个等着妻子宠溺的小丈夫。 “快洗吧,水温正好,好好泡一泡,缓缓乏。” 夏忘川将水端到他脚下,拍了拍男人光滑的脚面。 邱继炎嘟了一下嘴,“我不会洗袜子。” 夏忘川蹲在他对面,笑着看着他可爱的样子,好像是在看十六年前那个臭屁的小男孩一样。 “没事儿,一会儿我给你洗。” “那被窝里冷怎么办?” “少来,现在是八月份好吗!” “真没情趣!” “………” “再问一次,被窝里冷怎么办?” “我给你暖一辈子的被窝,行吗?” “行!” 完。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三个字打出来的时候,豆豆感慨万千。 不多说,谢,谢谢,万分感谢。 具体怎么感谢呢?番外,高铁、航母、宇宙飞船,豆豆全都开。。。微博,晋江豆瓣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