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奶爸怀里来》 1.第1章 劫数 “狐桑,若你执意为仙,那这最后一位与你有妖缘之人,便是你最后一个劫,成,你脱去狐胎妖骨,位入仙班,若不成,你散尽千年妖力,打回原形,而这成……与不成,端在你一念之间。” 正文_ 距离上次与戊戌老儿的谈话已过去了七十六年之久,如今时至临元盛世,十二深冬 那夜,落雪将椒城的青石街积了厚厚一地,整个繁华的都城被裹上银妆。 手中撑了把描了花卉的油纸伞,步子走过在雪地里留下了一串脚印,深浅不一。 算算,我守在这城中已有十一年,为的便是等那最后一位与我有妖缘之人的出现。 戊戌老儿的话我还记得清楚,她是个女婴,出生不足百日便会被遗弃在这椒城街头,而我要做的便是找到她,抚养她,守护她,等她长大,等她找到属于她最后的归宿。 如此我便可去天齐峰渡了雷劫,位入仙班了。 算得她会在这日降世,我已绕着这条街来来回回的不知走了几个遍,夜里风大还夹杂着霜雪委实寒得很。 要说我一千年的狐妖对这霜寒倒是不足畏惧,我就恐着我那劫啊,可挨得到或挨不到等我找到她。 玩笑话罢,既算准了是我命中该出现的人,自然在我遇见她之前断不会出了任何差池,喏…… 那不就是出现了吗? 侧身将身子遮在了阴暗里,看着那裹着厚厚披风的人将怀中的襁褓放下后又疾步匆匆消失在了漫天飞雪中,待街头又变回空荡,我这才缓步走上了前去。 她是醒着的,一双纯粹的眸子望着飘落的鹅毛大雪。 年幼的她还不知何为世间冷暖,何为遭人遗弃,也真真是个可怜的人儿。 我将她自地上抱了起来,一卷纸张由襁褓中落了地。勾身将那纸捡到手中摊开,上面娟秀的字体就写了两个字。 降雪。 她的名字,呵……倒真是应了景。 不过,这冷冰冰的名儿委实让我喜欢不起来,回头得好好琢磨琢磨,给她起个小名儿才成。 带她回了万首山,我那坐落在山腰间的院落。 刚进了屋就把她扔到了榻上,自顾自的解下披风,炭炉里点了火暖意升腾,红烛晃动着恍然觉得其实这雪夜也算不得寒了。 走到榻前坐下,凝望着她那张粉嘟嘟的小脸,她也正睁着那双干干净净的眼睛望着我,不哭也不闹。 她动了动,缓缓的朝我伸出了手想着是要我抱。 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她便乖巧的窝在我怀中轻轻的磕上了眼,没一会儿便传来了清浅的呼吸。 任她睡着,我是半点都不敢动,就怕惊醒了她。 仔细看,这才发现这小奶包子左眼角竟有颗暗红色的泪痣,别提,还真挺好看的。 她睡得安稳,可我就有些犯愁了,想我一没当过爹,二没做过娘,这小奶包子该怎么伺候长大才是真的。 罢罢,不想不想,想了徒增烦扰。 琢磨着她该睡熟了才是,将她小心的放回榻上正准备收回手,不料这小奶包子就跟感应到一样的突然睁开眸,满眼清明,此时那眼里哪还有半点儿的睡意。 2.第2章 愁人 忍不住蹙了蹙眉,我仍旧是抽回了手,拾过被褥为她盖上,这才拍了拍她的身子,轻声道; “睡吧。” 话落,也不再管她起身是兀自往隔壁间我那屋子去,想我接连找了她两三日,如今人找到了,那困意袭来真是疲得很了。 宽了衣睡下,本想着能好好歇息一番,奈何却恰似有什么东西在心头不停扰着一般。 翻了个身,心中烦乱,再翻个身,思绪难宁。 终于耐不住起身,就着一件里衣有些没好气的便下床冲到了隔壁,果然她还是醒着的,一双明眸望着晃动的烛火,安安静静,一声没吭。 而我呢…… 也不晓得是发了什么疯,愣是抱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小奶包子塞怀里,扯过被褥盖上。 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可算安心。 低头往自己怀里一瞧,小奶包子果然也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将小小的身子在臂弯之中紧了紧,鼻息之间溢满她身上残存的淡淡奶香味,不知不觉,入了梦中。 翌日 要说我也不晓得昨夜具体是何时睡着了的,今儿个一早,只迷迷糊糊觉得有东西扒拉着我胸膛前的衣带,然后这里摸了摸,那里摸了摸。 再然后,有什么软软的东西按在了我的…… 突然如雷闪击中了全身,只感觉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忽的睁开眼睛低下头,赫然见,小奶包子的手正按在我的胸膛之上,头还不住往我怀里伸。 一时没明白状况,等回神过来只觉得牙痒痒,啐!这么小丁点儿就这么色! 揪着襁褓只像把她拉出去,可谁能明白告诉我,这包子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抓着我衣襟不放?! “松开。” “……” “你给我松开!!” “……” “抓抓抓!抓着我不放难道我还能给你奶吃不成?!!!” “……” 等等…… 有什么在脑子里闪了一下,吃……奶?吃奶!!! 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这小犊子该不会是饿了吧!! 再低头望去,小奶包子瘪着小嘴,泪眼汪汪的正看着我,手呢还紧紧抓着我衣裳是半点儿都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莫不是……真饿了? 意识到这点,我就犯嘀咕了,这该咋整? 话说我一男的哪来的奶给她喝?! 愁,好愁。 而就在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才好的时候,脑中突然一闪灵光,恍然想起了一人来,急忙抱着她起床,穿衣,利索收拾完毕,出了门招来云,是直奔那青丘而去。 今日天气转暖,化了雪却依旧寒,我倚着房柱,便看着花娘给那小包子穿着衣。 花娘是活在这青丘国中的九尾白狐,平日里与我素有几分交情,又巧着她育有三只狐崽子,所以想想关于小奶包子饿了的事情,她应当是有辙。 这不……抱着小奶包子赶了半天的路就来了。 给小奶包子穿好了衣裳,花娘又抱着她逗弄了一会儿,才喜滋滋的道; “瞧瞧,快瞧瞧,我家幺儿的衣裳她果然能穿,没想到还合身着呢。” 说完拿过一旁盛了热奶的瓷碗开始一匙匙给包子喂了起来。 3.第3章 缘由 待她吃饱喝足咯,花娘这才将那视线望向了我,脸上挂着的笑,可谓是幸灾乐祸。 这丫在高兴啥? “我说……狐桑啊,这女娃,该不会是你在外边儿惹的风流债,留下的风流种吧?” 我忍不住白了她一眼:“瞎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 她笑得狡黠万分,看来就是打定注意要拿我来寻开心了,我的目光往包子身上瞥了一眼,这才缓缓道:“你觉得……像我这么俊的狐,会生出这么丑的孩子吗?” 她听后显然愣了愣,等回过神来毫不客气的‘呸’了一口,那样子就好似唯恐我看不出她的不屑一般。 “真不害臊。” 我两手一摊,这分明是实话嘛。 “也是,这孩子一看就不是你的……” “嗯哼?” “毕竟孩子长得可讨喜的多了。” “……” “你生不出这样的。” “……” 老天,我能不能掐死这只母狐狸? “好了,快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就晓得这个女人势必要刨根问底的性子,就着一旁的垫子坐下,清了清嗓子,大致就给她讲了来龙去脉。 听罢,花娘恍然大悟,低头望着她怀里正吸允着手指头的小包子,瞪大了一双凤眸,佯装惊讶的问; “你是说……这小女娃是你最后一个劫?” 我喝了口茶,点点头。 花娘突的捂了嘴娇笑起来,我不由叹了口气,似乎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要是她不笑的话,那才是怪事了!待她笑罢。 花娘抬手捏了捏小奶包子的脸颊,逗得那小不点儿笑得开心,这才玩味感慨道; “狐界俊美第一,风流成性的狐桑啊,你可该如何将这小女娃抚养长大呢?” 说完挑着一双凤目望向我,又接着笑道:“想着你那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暴躁性子,可别到时候偷偷把人孩子给掐了。” 眼角抽了抽,我道; “都几百年前的事儿来了,咋你还惦记着呢。” 论那些年血气方刚,性子自然燥得很,走到哪瞅谁不顺心杀之而后快,因此被冠杀了杀人不眨眼的名头,可那是当年!! 如今的我可是一只有涵养,有深度,有品位的狐! 花娘娇笑着便起身来到了我面前,将小奶包子塞回了我怀里,罢了待我接稳,她颇为慷慨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笑道;“可要好自为之啊!” 白了她一眼; “得!承您吉言!” 说完懒得再搭理她,在花娘的玩笑声中抱着怀里的包子转身,等会…… 刚迈出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 莫不是……以后这小犊子饿一次我就得跑这青丘一次不成? 那还得了!! 回头 身后的花娘明显一惊,连连后退三步拉开和我之间的距离。 “你想干嘛?!” 那双手环胸一脸防备的样子,就像是怕我真把她怎么着了一般。 我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花娘啊,我就寻思着你家那奶牛能借我的先不?” 说完笑笑,指了指我怀里的小奶包子,意图大概也表现得明白了。 好半会儿,花娘终于颤着身子恨了我一眼,却再不看我径直转身回屋,接着…… “砰”的一声响。 这是……把我关门外了。 4.第4章 抱怨 对于花娘的这举动我可不恼,乐呵呵冲着那紧闭的屋门吆喝一声; “哎!得嘞,我说花娘,谢谢啊,等这小犊子断奶了我一定给你把这牛送回来!” 说完,顾自去到那梅树下牵了牛,再埋头一看怀中已经睡熟了的小包子。 这孩子活得可真是舒坦啊。 要说,我将这小犊子抱回来也已经有一个来月了,若问我这一个来月里都是在干着些什么的话,总结也就这几件事儿,放牛,带娃,洗尿片。 因为除了小犊子以外没别人再愿跟我亲近了!!! 我发誓这绝对是我狐桑活世一千三百零七年以来过得最为憋屈的一段日子! 就简单的举个例子,隔壁山那美艳无双的兰花精前些日子喊我去她家坐坐,为的是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应当无需多说。 可是!等我去了丫一见到我怀里抱着的小奶包子后是二话不讲‘咣当’便将我关门外头了。 还有一个,我的老邻居,跟我一同住在这万首山的黑熊精,一天,屁颠儿屁颠儿的到了我这屋里头来,说是城中那怡红院里新晋了一个花魁,那身姿,那相貌,给他吹得就跟天仙儿下凡了一样。 毕竟嘛,俗话有讲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听他说得那样儿,难免的我也会有想要一睹那花魁容貌的心思。 可还不等我来得及跟黑熊老弟一起欢欢快快的出门呢,本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小祖宗‘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 这下好了,黑熊老弟一看情形不对,一溜烟跑得那叫一个快,就连我让他等等我他都没理,这不禁让我在后面的多个日子里怀疑那只狗熊是不是属兔子的。 得!亏了这小犊子我可被大家给全部隔离了,要谁说来找我一同去风流风流,保不准小祖宗嗓子一扯便把我的玩伴美人儿们都给吓跑了。 甚至外头已经有人在谣传,说; 狐桑一夜风流埋下根种,如今女儿已有,然那女婴母亲却已不知所踪。 如此流言一出,可真多的是人唾骂我了,负心,滥情,活该等等莫须有的罪名应有尽有,而我呢,可真只能吃了哑巴亏,不是没想过解释,可解释的结果便成了狡辩!我可真是比那什么窦娥还要冤。 特奶奶的我到底是得罪谁了?! 要以花娘的话打趣我,就是说我狐桑在别人眼里已经成了人渣了,噢不……是狐渣! 狐渣才对! 你说亏这小兔崽子的功劳我在外名声已臭也就算了,可在这小犊子面前可就是浑!身!都!臭! 这可不是玩笑话,丫动不动就能在你抱她的时候,防不胜防尿你一身,才不过一个多月!可我却已经有了透彻的认知,这世间怎会有婴孩这么个累赘的东西存在! 同时又不得不庆幸一点,还好当年守住底线,洁身自好,若不然此时要真有了一个亲生的崽崽,那我岂不是扔都扔不得? 等等……这个不是亲生的,可也扔不得啊!! 5.第5章 名字 话再说回小犊子身上,你说她赖上你,不让你去逛花楼,喝花酒,看花灯便算了,动不动就屎尿招呼的谁受得住,谁受得住?!! 要是我半刻不将她带在身上,那小祖宗绝对可以哭个天地变色,日月无光,这还不算完,尤其是在她哭完后还有本事再将鼻涕眼泪全糊你身上! 我就是欠她的! 然而,便在众人议论我正议论得热闹的时候,春天来临了!又到了万妖交。配的季……啊不!又到了万妖相亲相爱的季节,这天赶早儿,想我起来不过简单换了身衣裳,镜子里映着的那个男子啊,怎就能生得这般俊呢? 妖界的颜值担当,果真不是说假的!瞧瞧,俊成这样,可叫别人怎么活? 满意的出了门,今日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清早,山里的百鸟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 一如往常给小犊子热了奶,穿过房廊待我回到屋里时,她便也如我预料中的醒了,走了过去,将她从厚实的被褥之中抱起。 摸摸她的头; “三儿,今日吃饱饱的就在这床上再睡一觉,乖乖别闹,等我回来可好?” 那双清明的目子看着我眨巴眨巴之后,张嘴,她将匙热奶饮下,并无反应。 我再摸摸她的头,脸上的笑要多和善我便笑得有多和善,捏了捏她那被我养得是粉嫩的脸颊; “我们三儿真乖。” “……” 话落,作势便要将她放下,门外此时,却突然传来了笑声一阵,回头望去,赫然见花娘手里牵着她家那位大儿子正站在门口,掩唇轻笑; “哟,狐桑,你这自言自语的本事儿见长啊。” 顾自带着她的崽崽进屋,我将三儿又再次捞进了怀中,白了她一眼; “今天是刮了哪门子的风?你咋来了呢?” 和她儿子一道坐在了桌边的凳子上,就跟到了自己家似的顺手端过桌上的糕点便摆到了她那耳朵尾巴都还没脱去的小狐崽子面前,再顺手给她自己倒了杯茶捧在手里,撇了我一眼,笑靥如花道; “怎的?就准你三天两头抱着你家那位小祖宗往我青丘跑,还不让我来你这万首山了?” 手里抱着三儿站起,‘啧啧’了两声,去到花娘对面的位置坐下; 我感叹;“岂敢岂敢,你可是三儿的衣食父母啊!” 可不就是衣食父母吗?要晓得,三儿这身上穿的,嘴里吃的,可都是我从花娘那儿顺过来的。 花娘一手托腮放下杯;“你晓得就好。” 说完抬手摸了摸她家宝贝儿子的头,花娘方才问; “对了狐桑,我一直都想不明白这点,你怎就给她起了个这般难听的名儿,狐三?” “是狐三三。” 花娘摇头显然并不赞同;“女娃娃吧,名字就该好听些,你这……” 话到最后一声轻叹,样子就像真对我无话可讲了一般,我皱了皱眉头,这名字不好听吗? 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小祖宗,她吃饱了,正看着我,忍不住,我伸手戳戳她的脸颊,方再将视线看回到花娘身上。 “狐三三,取我名字的谐音有何不好。” 花娘摇头,一脸我无药可救的表情,反倒是我撇了撇嘴后不再搭理她,静待她说出为何来此,只因料定了她有烦心事儿,她眉目间浓重的忧愁,可不是她想掩饰就能掩饰的。 6.第6章 旧事 须臾的沉默后 她的目光看向我,道; “我想把麟儿送进椒城的私塾中去。” 她口中那麟儿,便是她身边坐着的年岁不过一百,狐身未脱的小狐崽,她的大儿子,夜青麟。 我挑眉,看不透花娘此时到底是在想着什么,问; “这样妥当?” 把一只还什么都不会的狐崽子送到人类那边,用脚趾想都能知道是万万不可。 人啊,可要比我们这些妖精危险得多了。 她轻笑,莞尔勾唇;“他身体里终究流淌着一半属于人类的血液,这是他该拥有的,我的麟儿可不止是妖。” 我无话可说,既然说到了这个点上,那可当真就不得不提一下花娘的红尘旧事了。 且待我想想,模模糊糊记得时间约莫似在三百多年前。 那时花娘还是一位受尽众妖追捧的纤纤美娇娥,容貌绝世,一颦一笑勾魂摄魄,要说估摸着连她自己都数不清至少有多少妖族男子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吧。 便与画本子里说的那些俗套剧情如出一辙,简而概括便是花娘与人界一白净书生相遇,相爱,深陷情网难以自拔,就像戊戌老儿有句话便是说得很好。 “爱到痴迷的人才最是可怕,只因为你永远也想不到他们会做出什么来。” 啧啧……可不是吗? 那时我可记得清楚,花娘闹死闹活几乎是快毁了妖根都要破了规矩与那书生厮守,可真是好一段只羡鸳鸯不羡‘妖’的佳话。 只可惜啊,她最后虽如了愿嫁给了那书生,但人类不像我们妖,不像我们的少说可活个千百岁,人类短短几十年光阴蹉跎不过转瞬即逝,当年英俊的翩翩少儿郎成了花甲老人,年近古稀,最后更甚是没等到他与花娘的孩子长大成人便已撒手西去,最后留下花娘一人就可怜了。 夜不能眠是每天每夜无不担心着夜青麟那半人半妖的身份为人所知,迫不得已只好带着夜青麟回了青丘去,而这一待便再未踏足过人界半步,就像是…… 怕触碰了什么。 我抬头看,正见她望着还冒着丝丝缕缕热气的茶面出神,而她身边的夜青麟此时正是嘴角带着糕点碎屑的抬头看着他那个娘亲。 三儿在怀中拱了拱,轻轻拍着她的身子她这才平静。 短暂的沉默,无人言语。 须臾过后,我方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自然是要看你的决定,我没打算拦你,也拦不住你。” 可不是?尽管我与她是有几分交情,总觉得将夜青麟送去人界难免还是有些不妥,但是那毕竟是她儿子又不是我儿子,说明白点我便只是个旁观看客,与我无关。 讪讪一笑,花娘将手中那刚喝了一半的茶放下,这才点头道; “嗯。” 简单应完,她回头看着她的崽崽,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夜青麟的头; “我们走吧麟儿。” 小家伙很乖巧,将手中的糕点放下后都还来不急抹嘴,从凳子上蹦下之后等花娘也缓缓的起了身。 她还在笑着,再道; “跟狐桑叔叔道个别。” 夜青麟点了点头,目光看向我正要开口而我眼角在狠狠的抽了抽后先他一步开口; “叫哥哥!!” 7.第7章 挪窝 不想话音刚落,夜青麟闭上嘴却是面上疑惑,那样子看着就像是在思考着该叫什么一般,而花娘却是‘噗哧’一声便笑了出来。 挑着那双凤目便看着我,难忍笑意道上一句;“那照这样喊的话,你可该喊我声姑姑了啊狐桑?” 盯着对面那笑得花枝乱颤的女子,她已笑得几乎站都站不稳,沉默许久,我开口; “姑姑。” 她笑容一滞,一双美目紧紧看向我,神情怪异。 我耸耸肩,间接说她老,她要应了就是承认,我可不相信花娘会听不出来我话里的意思。 果不其然,在狠狠的恨了我一眼之后二话不说是带着她家儿子就出了我这门,看着那样子…… 估计下一次再想去她那儿给三儿顺点东西都不方便了。 目送那一大一小的身影远去,我低头正好对上了三儿那双清明的大眼,忍不住伸出手再次捏了把她的脸颊,这才道; “三儿,花娘的故事告诉我们,跨种族的爱情都是没有好结局的。” 眨了眨眼,她仍看着我,目不转睛,晓得她此时还小是不懂,最后却也不过笑笑没放心上。 时间走得也是快,这眨眼啊,大半年都过去咯。 前些日子忙着搬家挪窝,好些日子不曾出去闲散过了。在城里置办了一栋不算大的宅邸,我与三儿便离开了万首山落脚此地了。 她睡着了,临夏的天气里多了嘈杂的蚊子,边给她扇风的空闲还不能忘了给她驱蚊,她皮嫩得很,被稍稍叮上那么一下都会红上大片,心疼得紧。 换了只手拖着脑袋,手中轻摇的扇子不曾停下,看她砸吧了几下小嘴又沉沉睡觉,不由笑了笑。 恍然想起前不久花娘问我为何会带三儿住进这椒城里。 当时我并未答她,三儿是人类,自是,生活在人类的环境里还是较为妥当。 抬头看了眼屋外的日上三竿,放下扇子缓缓起身想着是去熬粥了,三儿长得快,最近长了牙,花娘说是该给她吃点细腻的粥食了。 “只知道喝奶的孩子长不大。” 这是花娘的原话。 下了榻理了理衣裳,出了门直往厨房方向走。 到了厨房,把袖子撩起,猪肉洗净剁碎再后同小米一道放进小砂锅中煮了再撒上少许盐,做法是简单,可三儿最喜欢吃了,上次花娘教我做时小丫头可是喜欢的不得了。 约摸也不过是半个多时辰,这边方将熬好的粥呈到碗里还不待我来得及洗干净手便只听西屋头里那本还睡得香甜的小祖宗一扯嗓子就嚎了出来。 不敢耽搁只端着粥快步赶去,你要慢着点指不定她得闹成啥样儿。 小丫头脾气,其实真不算小。 刚进了屋她一见我便收了声,两手趴在摇篮的边儿上两眼泪汪汪的看着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上前将粥放下,把她抱起检查一番可有尿了裤子,在确定不曾之后这才安心,捏了捏她的脸颊顾自打趣。 “你还真是会挑时间。” 小小的包子脸蹭了蹭我的衣襟不由将我惹笑,一手抱着她一手再端过桌上的瓷碗; “好了好了,该吃饭了。” 倒还算乖巧,老老实实的张嘴下咽也不吭声,而我伺候着倒也真算得上是越来越得心应手,看她长大了不止半点的身子,想想都会让我忍不住感慨。。 仿佛还在昨日刚将她抱回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般,然而,如今的我且不说面面俱到,可在关于照顾三儿的这点上,却也算得及格了。 待一点一点像喂猫儿般将她喂饱,简单收拾了碗筷之后这才抱着她坐到了院子里的藤椅上晒太阳。 8.第8章 抱抱 近七月的时节,太阳还未毒辣,阳光从绿叶缝隙之间洒下,落在地面上碎成点点斑斓。我躺在葡萄架下的竹椅里,三儿便趴在我的身上,两只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袍。 她没什么份量,吃再多也不见长肉,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穿着薄衫让我抱着也仍是觉得瘦瘦小小。 算起来她已经有九个多月大,生子骨硬朗了不少,再也不像还在襁褓中时那般软软一个。垂着目光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了她额头上的那一块小小淤青,忍不住抬起手,指腹轻轻的往上抚了抚。这是前天,她扶着凳子蹒跚学步时让我一时没看紧摔到的。 当时小脑瓜儿结结实实的磕在了桌角上,那声响可是真真的吓了我大跳。 可三儿呢? 被我连忙抱起后非但不哭反而看着我乐呵呵的笑了起来,那一刻,直让我认为她是不是给撞傻了去。 大门外传来一声轻敲,软糯而又稚嫩的童音在外响起,小声询问;“狐桑叔叔,在家吗?” 我停下自己正给三儿驱蚊的尾巴,眯了眯眸子整个人仰躺进椅子里;“啥事儿?” 门被轻轻的推开了条缝隙,小小的脑袋从门后探出,他往院子里望了又望,在看到我和三儿后这才安心进门,胖乎乎的小手转身将门掩上。 “你咋来了?” 想着也是装得辛苦,小不点刚进了门就现了形,两只耳朵耷拉在头顶,尾巴拖在地上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蹭着小短腿来到了我与三儿的身旁。 “你娘又揍你了?” 看着他的样子我估计也是八九不离十,花娘那女人啊,打起娃来可真是半点儿都不带心软的。 “阿娘又让我抄那些诗经,十几本之多,还勒令我若是抄不完便罚我不许吃饭,小弟们都可以出去玩乐,独独我不可以……” “所以你就趁她不注意,溜来我这儿了?” 我适时接话,夜青麟一张小脸上苦恼更甚却是闷着不再开口。瞅着他那模样我也有些于心不忍,本想着是不是该开解开解他,可转念想我狐桑又哪里是那块会哄人的料? 最后,也只得由着他自个儿阴霾去了。 三儿的身子在我怀里拱了又拱,这小祖宗睡了大下午可终于是要醒来了,睡眼依旧朦胧,一双眼珠子盯着夜青麟头上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却突然似打了鸡血般挥动着双臂咿咿呀呀的叫唤了起来。 夜青麟也笑了,一扫沮丧,主动将头凑了过来,愣是将自己的耳朵交到三儿的手里任她玩捏。小丫头如愿以偿,乐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哈喇子挂了一嘴,这模样可真是让我想直接把她从自己身上扔下去。 “狐桑叔叔,我可以抱抱三儿吗?” 他睁着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小心翼翼的问着我,我自然是清楚这娃对三儿的喜爱,又碰着他今日心情不快。不忍心拂了他的意,只挑着眉问他;“指甲剪了没?” 我们家三儿的皮可嫩着呢。 9.第9章 不行 如小鸡啄米般的点头,他高举着两手露出自己那已被修剪得圆润的指尖,这才一脸急切的望着我。看他那模样我咋就忍不住想笑呢? 得了得了,将三儿小小的身子轻松提起再塞他手里;“给我抱稳。” 他急忙应允,抱着丫头便径直坐到了早时我铺下为给三儿睡觉的凉席上。三儿最是喜爱毛茸茸的东西,平时见着我的尾巴都免不了蹂躏一番。现在看到夜青麟的,更是由着她玩得不亦乐乎。 她还小,下手不知轻重,扯过我好几次尾巴,毛都掉了大把。这不……刚一会儿,夜青麟就给她折腾得呲牙咧嘴,想必也是疼得紧。也不知小崽子从哪儿掏出小糖人递给她,小丫头接过糖,这才舍得放过那几乎要给她塞嘴里去的狐狸耳朵。 边揉着自己被三儿揪疼的那块儿,夜青麟吸着凉气,我在一旁看着却也不打算插手,三儿现在黏着他,我可求之不得呢。好一会儿,他继续俯下身去逗弄三儿,惹得丫头是乐得人仰马翻,整个人向后栽去,夜青麟急忙将她扶起坐好,抬起两手揉了揉她圆嘟嘟的脸颊。 三儿此时不需我管,我自然省心。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后再坐下,我慢条斯理正欲饮上一口,却听夜青麟的声音在此时兴高采烈的道; “狐桑叔叔,等三儿长大以后你把她嫁给我好不好?” “噗……” 一个不防备给水狠狠呛了一口,刚刚他说什么?我没听清,幻觉都是幻觉!我想我脸上的表情估摸是要多怪异就有能多怪异,将手里的茶盏搁下,我抚了抚自己身上不小心洒上的水渍,坐直身子望着他确认道;“你,刚才说了啥?” “我想娶三儿。” 谜一样的寂静中只有三儿咿咿呀呀的声音,我与这夜青麟大眼瞪小眼竟是半天儿都不知道自己在此时该说点什么,容我将语言组织组织。 “她是人。” “麟儿知道。” “你是妖。” “……” “所以你们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 他问的执着,一双明亮如星子般璀璨的眼睛里满载着疑问,我抬手扶额,却不由得想自己是否该同他解释解释。可还没得我来得及开口呢,清脆的女声却已先一步响起道;“因为人妖不能相恋,若仍执迷不悟便要自毁妖根,跳入灵池当中受九九八十一日的融骨之痛,待到妖气散尽,如此方能如愿。” 说话的是花娘,一身桃色长裙自门口曳步而来,夜青麟虎躯一震,我挑眉,这个问题,当然是花娘最是清楚不过了。 “阿娘……” 他几乎是哆嗦着,一张小脸上的笑都快比哭还难看。眉目间本该风情万种可此时却隐隐含着几分严厉,她走上前来低声说道;“阿娘交代你的课业可都做好了?竟有闲功夫跑这儿玩耍来了?” 话是平静,可那藏在平静后的暴风雨仔细听还是能嗅出分毫的。啧啧……估摸着回去又是免不了挨一顿打了。 10.第10章 不悔 “麟儿知错了。” 他沮丧的垮下肩膀,我瞅着可谓是于心不忍,扯了扯嘴角冲花娘摆摆手道;“得了得了,别吓孩子了。” 一双盈盈眉目瞪了我一眼,我识趣闭嘴顺手将一旁落单的三儿抱进怀中。花娘在夜青麟身旁蹲下,两手落在孩子瘦小的肩头,这又才接着道;“麟儿,若是可以的话,娘亲希望你以后别喜欢上人类的女子。” “哎不是,你跟个孩子说这些,他能懂吗?” “你闭嘴!” 我撇撇嘴,我不说了还不行? 她眼中盛着怜爱,抬手摸了摸夜青麟的头,再将他竖在头顶两只尖尖的耳朵变成同人类无异,方又继续开口说道;“人类生命多不过几十年光阴,而我们不同……我们的时间会有很久。人死后,尘归尘,土归土,再多的爱恨也是一了百了。可剩下的妖呢?便要独自守着那段短暂的回忆孤独终老。麟儿,那滋味太苦,娘亲知道。” 她还是爱夜青麟的,所以不愿看自己的孩子到最后步了她的后尘吧。 夜青麟懂事,也明白花娘的苦心,只伸着一双小手抱住花娘的脖子,然后小声道;“麟儿明白了。” “乖,而若你以后当真遇到了,不妨尝试去握紧。这样……至少以后想起不至于悔恨,明白吗?” 我嘴角一勾,大抵是清楚花娘的想法,这个女人的性子便是如此,敢爱敢恨一向是她的作风。就像在百年前,那书生死去的那天,花娘守着他直到其最后断气的那一刻。窗外的春雨淅淅沥沥的下了整夜,她亲手将他安葬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梅树下。 当时的她,什么都没了。妖根已毁,连妖气也已被灵池水洗了个干净,剩下的数百年时间,她都无法回到妖界,更无法再依靠书生的人气维持她的人形,生死全在听天由命。 我曾问她是否后悔,她却是笑着摇头,那时……她怀有身孕。 坐在坟前,她告诉我。她从不后悔遇见那个人,也不后悔爱上他,她甚至还说,有生之年能够遇到,便是件幸运的事情。反正最后总结,大概便是同人类说的那样;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吧。 “麟儿明白,那娘亲……三儿也会死吗?” 夜青麟听完,却是突兀问道,此话一出,本是抱着心态看戏的我却忍不住心头一颤,只听花娘顿了顿,视线下意识的往三儿身上看了眼后,这才又继续说道; “她是人类,自然也逃不过这生老病死的轮回。” 她就趴在我的身上,我躺在椅子里。 夕阳西下,花娘带着夜青麟已经离开,可我的思绪却仿佛停在花娘说的那句话上久久抽不回来。我早就清楚这点,三儿到最后会同别的人类一样消亡,可却不知为何,只要想到这点,我这心怎就隐隐泛起疼来呢? 她似乎能看出我并不算高涨的情绪,小胳膊小腿的努力往上蹬了蹬,脑袋瓜子凑过来对我的侧脸蹭了又蹭,右手抬起拥住她小小的身子,我……是不是该好好把握这段光阴,呵护她的? 11.第11章 雪貂 三儿仍是不会说话,整天只咿咿呀呀的嚷嚷叫人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从六月初到十一月底,她蹒跚学步从最初的摔了又起到摇摇晃晃,再到如今的跟在我屁股后面跑得灵活,是的,三儿会走路了,再也不用去哪儿都需要我抱着,已经完全可以自己活动。 椒城的冬天来得格外的早,自然也是异常寒冷,大雪从十一月中旬开始便下到了十二月份。她穿上了厚厚的小袄,整个人显得笨拙,若是一不小心摔倒便会好半天爬不起来。就在昨天,她摔了一跤,整张脸都埋进了雪里,也幸亏我发现得早,及时把她给抱了起来。 现在,晌午刚过。 我挽着袖站在厨房里为她蒸着包子,小丫头越长大越贪嘴,动不动就饿,吃不饱就闹腾你。自几天前夜青麟给她带来了两个肉包,她吃过后便爱不释手。天知道外头卖得东西会不会让她吃坏肚子,所幸我便干脆自己动手为她做上几个。也不过是蒸俩包子而已,还难不倒小爷我,至于前几次的失误之作,哎,不提不提…… 掀开盖看了一眼,再合上,估摸着还有段时间才能出锅,自然不用我守着,将手上沾染的面粉洗净,头往外探看了一眼却见三儿正趴在雪地里不知道正看着什么。 我略有疑惑,放下袖子朝她走去。临近,因听到了我的脚步子声,她回头看了过来,一双纯粹的眸子里映着这腊月的漫天飘雪,嘴角上扬以至于刚长出的两瓣门牙是格外的显眼。 “起来,会着凉的。” 边说着便弯腰将她从地上提起,等她站稳后我这才松开了手。她抬头看着我咯咯笑个不停,胖乎乎的手指藏在袖子里正指着前方的小雪堆,嘴里咿咿叫唤着似乎是在示意我那里藏了什么东西。 “怎么了?” 任她拉着我的衣袖往前走了两步,离着一段距离,她继续指了指,圆嘟嘟的小脸上满是急切。我无奈摇头,轻声笑了笑顺着她的意思,我抬手轻轻一挥正想拂去积雪,而也就在此时,毫无预兆只见一团纯白自雪堆之中突然窜出,速度直快令人咋舌,眨眼之间便已猛的跃起了一丈多高。 下意识的先将三儿护进了怀里,再抬头看去,那团白影落至屋顶在跃到枝头,动作快得根本让我看不清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目光一寒,“何方小妖竟敢到此作祟!” 不加犹豫,手中的灵力已然拍出。正中白影,逼得它不得不显露出真身再跌落回地上,定睛看了个明白,随之换我眼角一抽;“雪貂?” 那浑身纯白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鼻子尖尖,短腿短爪短尾巴的,不就是雪貂吗? 它似乎害怕我,一个劲的缩着身子想要往后退。我腾不出功夫却考虑这一向长在灵山的小东西怎么会跑到了我这里来,怀中的三儿却已眼睛一亮扭着小小的身子就要下地。 量它在我面前也不敢玩什么花招,我将三儿放下,这才刚撒手呢,小丫头就把我扔在了后头,笑嘻嘻的朝那貂跑了过去。 12.第12章 知晓 它似乎受了伤,拖着后腿在雪地上爬行,全身的毛都立了起来防备的冲我发出‘嘶嘶’的警告。三儿一个劲的往前凑只让我担心那畜生会不会突然伤了她。我这边正想拦下她呢,可她倒是眼疾手快,一手抓起了雪貂的尾巴就把它从地上提了起来然后紧紧搂在了自己怀中。 清晰的感觉到心跳几乎漏了一拍,可随即反应过来,看到眼前的情景无疑是在表明我的是多余的。它显然对三儿并没有什么防备,相反还抬着头亲昵的蹭了蹭三儿的脸,模样就跟三儿平时蹭着我不放那样。只是,视线每当瞥向我后又要免不了一副怕我再打它的模样,浑身往小娃怀里钻。 “过来三儿。” 我冲丫头招招手,她听话,抱着貂蹬蹬就跑到了我面前。我也算晓得她的性子,一时半会儿肯定不愿撒手,索引手一招,将厨房里刚熟透还未来得及出笼的包子变幻到了手上。往她面前送了送,意思已是明了,“把它给我,包子给你。” 我时常与她这般相处,自她听懂话开始我便教给了她要拥有什么便需先舍弃什么的道理。此时,她垂着一张小脸犹豫不决,小脑袋瓜子里似乎在思量着哪个对她划算一些。我也不急着催她,顾自拾起一个包子就在她面前慢慢吃了起来。谁能比我了解她?所以,下一刻她将手中貂送到我手里的举动我可谓半点都不意外。 这丫头对吃的可重视着呢。 扔给她一碟包子让她自个儿吃个痛快,我拎着小畜生走到一旁坐下,它收回一副对着三儿时可怜兮兮的目光回头怒视汹汹的望着我,我也懒得同它废话,竖起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来这里?” 它似乎并不想回答我,挣扎着要从我手上脱身。这不自量力的态度无疑是将我逗笑。故意扯了扯它的爪子看它疼得‘呲呲’叫唤,我无所谓的道,“看你也还小想着皮肉应该也是鲜嫩,不如……拿来煲个汤吧,说起来我还真不曾吃过雪貂肉呢。” 它果然是被我吓了个激灵,目露惊恐的夹紧了尾巴,浑身颤得哆嗦。 “也许红烧也不错。” 始终还是个不涉世事的小妖禁不住吓,都不用我下狠手就全供了出来,我靠着身后的椅背听它用兽语叽叽喳喳的解释。大抵的意思便是它修行百年,此番本是下山历劫却不料中途遇敌,自己技不如人打不过人家内丹被夺了不说,还差点丢了小命。好在机灵,嗅着我的妖气溜到了我这院子里躲避,这才摆脱了那些追了他一路的妖精。 其他问题已经无需我多问,它腿上的伤,也是为对方所伤吧。 这样的事情我是早有耳闻,这么多年来戊戌老儿也在极力追查这种情况,大多妖都觉得修行艰苦便欲走捷径,便是夺取别人的内丹用来提升自己的阶位,尤其是近几年来,这种情况就更是屡见不鲜。 13.第13章 交易 “所以,你回不去灵山了。” 我淡淡陈述着这份事实,它沮丧的垂下爪子仍我提在手里,就像当初花娘因毁了妖根而回不去妖界是一样的道理。内丹与妖根同我们自身修为密切相关,却也好比我们穿梭人妖两界的通关牌令。 失去了这其中的任何一样,便相当于千年功力一朝散尽,也意味着会被妖界除名,除非是重头来过,否则……没有内丹便只能被流放天地之间无处归居。说起来也的确是个值得人同情的事儿。 那边的三儿已经吃饱,嘴都还没擦便急急忙忙往这边跑来。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我掂了掂手里显得毫无生气的小畜生同它道,“你看,要不我与你商量个事儿?你留在我这里帮我哄娃,我助你早日修得内丹,如何?” 这个条件有多诱人无需我多说,若没人助它一臂之力,那这内丹少说也要一两百年才能再长出来。可在我这儿待着就不同,我狐桑怎么说也是只千年的狐妖,就光我身上的灵气,便能将它修行的时间缩短上大半。 我的目的很简单,三儿对我的尾巴爱得热切,要再让她折腾下去估计毛都要给掉光了,有个貂替代我,何乐而不为? 它会同意完全在我意料之中,就这样的好事,遇到了傻子才会拒绝呢! “你唤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那就叫你包子吧,三儿喜欢包子。” 也不管它是同意与否,反正就叫它包子。顺手就将它扔到三儿手里,巴掌大的小貂没啥重量,三儿抱着也没问题。就当给三儿养了只宠物也好,放她俩自己一边玩去,我从椅上起身,忍不住一声轻叹,该去收拾三儿吃剩下的那片残局了。 十二月末转眼过去,如今已是一月中下旬,临近年关这霜雪就下得越发欢快,天地之间早已一片白雪皑皑,院子里的雪经过昨晚整夜沉积,落了厚厚的一层,步子踩下去足足要掩到膝盖以上。这样的情况自然不能将三儿放出去撒野,小丫头现在就只得整天被我关在屋里。 房间点了碳炉,暖意阵阵,她只穿着一件棉布衫趴在虎皮毯子上睡的安稳,包子蜷着尾巴坐在她身旁,一双漆黑的瞳孔里映着三儿睡沉了的模样,它盯着已经望了好久,索性我也懒得叫它。 侧着身倚在炉边,手里捧了卷仙书正要细看呢,余光却见熟睡中的三儿,小脚丫猛的弹了那么一下,样子简直是可爱至极。忍不住放下手里的书往她靠了靠。 她没醒,砸吧了两下嘴,呼吸均匀依旧。花娘曾告诉我,这样的动作是代表着孩子正在长大呢。 长大…… 我忍不住笑,时间真快,春夏秋冬眨眼而过。仍记得我刚抱她回来那天,不正是雪夜吗?那时候只觉得婴儿这种生物可真是只会惹人厌烦,也不知道心性何时得到的改变,看着她一步一个脚印的学走路,看她懂得自己吃饭,会听话,这心里头,竟是莫名的暖。 14.第14章 话题 突然想起什么,眼睫颤了颤,抬手为她理好额前的碎发,忍不住低下头轻轻的吻过她光洁的额头。 “三儿,慢点长大吧。” 椒城的大年三十儿分外热闹,天还未黑,街上却已是张灯结彩一片喜庆。路边的小摊贩们不畏严寒站在风中大声叫卖着自个儿的东西,都想着尽早卖完了好收摊回家同亲人团聚一起。 年货早早的便已备下,说明白也多不过是三儿的吃穿。 花娘带着她的三个崽崽来了我这里,由大儿子夜青麟带头,三个狐狸崽子外搭一只雪貂围着三儿闹作一团。 “今晚吃火锅。”花娘如是说,此时她在厨房里亲自下厨,我则就沦落到了给她打下手的地步。那边她正烧着鱼,我正添着材火。她却突然开口说道;“麟儿同我说,他是喜欢三儿的。” “一个小娃的戏言也值得去信?” 我嗤之以鼻显然不屑,屁大点的孩子哪里来的喜欢与不喜欢。 “他一向有自己的想法,更何况……他与我说他想娶三儿时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哎不是,我说花娘啊,你到底是咋想的啊?” 我忍不住搁下手里的干柴起身同她隔着大锅对望,她抿了抿唇,却是反问道;“那你呢?你怎么看?” “人和妖在一起哪里那么容易,你自己是过来人还需要我多说吗?” “若是麟儿喜欢的话,我并不反对。” 我无言以对,她这娘当的这么开明可真是让我有些无法可说,我是不是该夸她? 只见她突然像想到什么,两手一拍兴奋道;“不如这样,若是日后三儿与麟儿若是彼此都喜欢上了对方,那你我约定绝不插手,如何?” 我皱眉,被花娘看得有些莫名的恼火,好在还不至于到失态的地步,我两手一摊应得干脆;“行啊,答应你便是。” 这毕竟也是要先喜欢上才行,不是吗? 花娘笑,掀开锅盖给鱼翻了个身,又道;“听人说,眼角带泪痣的人一生情路都会坎坷,却不知三儿的会怎样……” 她将手里装了鱼的碟子递向我,勾了勾嘴角我顺手接过,漫不经心应她道;“都是胡诌罢,有我在自是会护她安稳,所有的坎坷与苦难我为她皆数扫去,予她一世无忧。” “真的?” 她抬头看我,手里边摘着菜边笑得玩味,似乎并未将我说的放在心上只当我是玩笑话而已。我白了她一眼,“那是自然,我的使命便是护着她,等她找到能让她托付终身之人,如此我才能安心去渡了雷劫。” “那既然如此啊,倒不如干脆将她与麟儿凑到一起?” 我怪异的看了她一眼,这女人疯了吧? “这么急着把你儿子往火坑里推啊。”真是让人忍不住要酸她。 谁知她丝毫不以为意,却反而笑得愈加娇媚道;“若是麟儿当真喜欢三儿的话,该是要感谢我啊。” “啧啧,你就那么肯定你儿子能值得我将三儿托付给他?” “他是不会叫我失望的。” “真是护犊子。”我暗暗咒了一句,随即想,我蹙了蹙眉问得诚恳,“你不觉得咱们现在谈这个话题还太早了吗?” 对方都还是俩孩子啊! 15.第15章 礼物 她不以为然,冲我眨眨眼道;“所谓往长久了考虑总是有备无患的嘛。” 我无奈抚额,“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做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终于是被我的话咽了个哑口无言,蹙着一双柳叶眉瞪着我,只差咬碎一口银牙般极不甘心。瞅着她那一副吃了憋的模样我是心情大好,扔她自己在厨房里忙活,我端着手里的鱼再不想搭理她是径直往客屋方向走去。 天色渐暗,给门口的两个灯笼里点了灯。 远远听得城中有鞭炮锣鼓声传来,想着应该是搭了台子准备唱些曲儿,这似乎是他们人类的习俗,新年组织些活动来一起热闹。在椒城等待三儿降世的那七十多年里我早已司空见惯,所以现在这些事情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稀奇可讲了。 收回往外眺望的目光转身回屋,饭菜已经被花娘有条不紊的摆上了桌,小火温着浓汤,花娘一边抱着三儿一边给她那三个儿子夹着菜,我走过去将丫头将从她手上接过坐到一旁。 “外边可是搭了戏棚子?” 花娘头也不抬的给她的幺儿阿辞喂着饭,一边同我问道。“应该吧。” 三个狐狸崽子一听来了兴致,纷纷竖着耳朵问;“阿娘,什么是戏棚子啊?” 他们自出生开始便住在青丘不得踏足人世,就是大儿子夜青麟也是今年第一回。此时好奇倒也是情理之中,花娘微微颔首,嘴角的弧度温和解释道;“那是人类新年里庆贺的一种方式,他们会穿上华美的服饰,将古往今来的故事唱成曲儿,可热闹了。” “那我们可以去看看吗?” 幺儿阿辞奶声奶气的问着她,花娘笑得宠溺摸摸他的头;“那是自然,等我们吃完了饭便去。” 我轻声一笑,将手边的清酒饮下后方才接话道,“不止有唱戏的,等会儿还会有烟火看呢。” “要去要去!” 三个狐崽异口同声,花娘笑得开怀应允,三儿正乖巧坐在我腿上自己握着调羹吃着饭,花娘却突然将一物递到了我面前来。我讲酒樽搁下,目光往她手上看了一眼,水粉色的晶珠用金线连成了串看起来价值不菲,我这边正疑惑着,她却已经开口道;“给三儿的,便当做是新年的礼物,这东西戴在身上不仅能驱蚊还能让虫蚁近不得她的身。” 我目光上移望到花娘的脸上,她挑了挑眉示意我收下,嘴角一扬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嘴上却是说;“这样就怪不好意思了。” 可不是嘛,我毕竟没想起给她的三个儿子准备什么。 “得了吧。” 她一脸嫌弃再不看我。将那珠子缠在指尖,我心底寻思了一番,而后,手心幻出三颗珠子递与她,她抬头看着我,我挑挑眉,“这些珠子足以让他们仨维持人形,嗯……便也当做我给他们的新年礼物。” 她眸光似颤了颤,伸手接过将那三颗灵珠捧在手里。 “谢谢。” 她由衷的道谢,我知道这正是她此时想要的,可瞅着她这谦和的态度却让我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忙的摆摆手;“别别别,你突然这么客气叫我心里有点渗得慌。” 16.第16章 勾搭 果然,我这话音还没落呢,她将珠子揣进兜里后对我笑得和蔼,嘴里却只轻轻吐出一个字来“滚。” 啧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奥对了……女人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在还算‘愉快’的氛围下用完这年夜饭,夜青麟三兄弟便坐不住嚷嚷着要出门了。我拿来三儿的小袄为她穿上,出去免不了要受上一番风雪,天气实在寒得很,怕她着了凉。 严严实实的将她裹得像个粽子,她抱着包子,我抱着他,大雪纷飞落在伞上,花娘走在前头领着三个小娃,两个大人带着四个娃外加一只宠物,说笑着往城中走。 小脑袋搁在我的肩膀,一双黑得纯粹的眸子望着这漫天飘雪格外出神,她抱着包子安静了一路,以至于花娘走在我身旁都忍不住道;“三儿应当很少闹你吧。” 我呵呵一笑,扯着嘴角应她,“你是没见着她闹我的时候。” “女孩子总皮不过男孩。” 她说话时低头看向自家三个儿子忍不住感慨,我撇撇嘴,对我而言只要是娃就没一个能让人省心的,这根本没有男女娃的区分。 我是择僻静处安的窝,所以距离闹市有一段距离。虽不算远,可也走了约莫有一盏茶的时辰。等真正到了街上,夜青麟带着他的两个弟弟就好比脱缰了的野马般快速窜进了拥挤的人群当中,惹得花娘是心急却又无法只得跟在屁股后头跑了一路。 我这不过才眨眼的功夫,等回过神来已不见了她们一家四口的身影,我是个懒人,自然也懒得去寻他们。抱着三儿顺着人流走。整条街上卖了不少的稀奇玩意儿直让人眼花缭乱。小丫头看着兴趣不大,只乖巧趴在我肩头也不知她在看着什么。 站在桥上可以看见那些唱戏曲的,玩杂耍的,还有站在船头吟诗作对的,一眼望过去可谓应有尽有。小河边儿上更有不少的妙龄女子结伴嬉闹,往河里放着花灯不知许了什么愿。 收了目光正要往回走,却只觉得身后被人轻轻撞了那么一下,忍不住回头,只见明显经过精心妆扮的女子站在身后眼眸含羞的望着我,对上我的视线,然后又佯装惶恐的柔媚道;“公子恕罪,都是因奴家一个不小心给脚下的石子绊了下,这才一不小心撞到了您,奴家在这里给公子赔个不是。” 上好的绸锦裹着曼妙的身段,微微附身间动作勾人,手中的轻纱半遮着唇角,眉眼之间更是媚态横生,欲语还休的模样只让一旁路过的男人们看直了眼,而在我看来,诚实的说也不过是能让人勉强入目罢。 毕竟啊,我狐桑是谁?活了一千三百多年什么样的美色是我没见过的?她的意思我懂,然而,我虽爱美人,可也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此时瞅着她忍着哆嗦的样儿我可真没半点心思,倒是只想问她一句这大冬天的她穿的这般单薄,不冷? “公子?” 17.第17章 揪心 她轻声唤我的同时还不忘往我身边靠了靠,鼻息之间满是女子身上传来的浓郁熏香,略微刺鼻。我忍不住眉头轻蹙,可怎么说我也是个有风度的狐,强忍住自己推开她的冲动只轻轻摆了摆手。“无需放在心上。” 说明白点,这种姿色我还真不放在眼里。 我转身要走,她却突然上前将我拦下,挺着胸脯站在我的面前,仰着头紧咬着红唇欲要作出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公子留步。” “姑娘可还有事?” “公子可是一人独自游玩?” 说话时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看着我,要说我知道自己这皮相有多容易让女人没有抵抗能力,可姑娘你也不能真撞了南墙才回头啊,我依旧笑得温和,将藏在怀中的三儿往上抱了抱,见她在看到三儿时明显的面容一滞;“你说呢?” 将三儿再次掩进了披风里,我微微笑,越过女子再不看她径直往回走。天空中的烟花在此时绽放,抬头看去斑斓十色,美不胜收。我或许是该多赏上片刻,可三儿困了,埋在我怀里怎么都提不起神采,一双眼睛是要闭不闭,没办法,要带她回家睡觉了。 绚烂的花火光照亮了脚下的这条归家路,她呼吸清浅大概是熬不住已经睡沉,包子跟着我的脚印尾随身后,至于花娘她们啊,想必也不用我去担心。 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到榻上再为她掩上被褥。兴许是因为晚饭时候同夜青麟三兄弟玩疯了的关系吧,今日竟是困得这般早,若是放到以前,小丫头大半夜的都还精神着呢。轻轻拍了拍她的身子,将她的小手也藏进了褥子里;“睡吧。” 收回手,我坐到炉子旁是打算继续翻翻我那仙书,要说我察觉到异样的时候已是下半夜。我起来看她是否醒过时只见她小脸通红,呼吸有些不顺畅的紧紧皱着一双眉头,心里只听‘咯噔’一声,忙将手往她额头上一搁,竟是烫的吓人。 “三儿。” “醒醒三儿。” 我连连唤过她好几声,丫头似乎难受到了极点,缓缓睁开眼来无神的看着我,好一会儿,这才将两手伸向我。忙将她抱进怀里,她浑身滚烫的无力靠在我的怀中直叫我揪心,都怪我大意了!我当时就不该将她抱出去害她着了凉。此时还发起了烧。 本想着用我的妖力为她恢复,可她还小,我只怕妖力蛮横伤了她。没办法只能快速为她穿上衣服再抱着她飞身出门寻医。 街上的热闹已经散去,冷冷清清,只能偶尔看见几个醉鬼仍在街头游荡。目光快速扫过街边的商铺再看到那个同样紧闭着大门的医馆后我这才急忙落地。 不加犹豫抬手往那门上连连敲了数次,屋里还点着灯可却许久才传来人声不急不缓的问;“谁啊?” “大夫治病!” 我心急如焚,却只听屋里的人顿了顿后回道;“大夫已经歇下了,今晚再不问诊公子还是等天亮再来吧。” 我一时火大,去他妈风度不风度,抬脚便往门上踹去,随即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结实的大门应声倒向屋内。 18.第18章 生病 目光冷冷往屋里扫了一眼,赫然见本还悠哉坐在椅子上的人明显一惊。我大步踩着门往里走,他的视线木讷的从我脸上往下落,似乎一时半会儿没明白过来状况。等回过神来看到我脚下破败的大门只瞪大了一双眼睛从椅子上猛的站起,颤抖着右手指着我大声呼;“你这人怎这般无礼!” “把你家大夫给我喊出来!” “都说了大半夜的大夫不出诊,请明日再来。你这人听不懂怎么?竟敢破门而入!” 我已经懒得同他去废话,大步径直朝他走去,同时手在背后唤出长剑只快速架上他的脖子淡漠问; “所以你是喊还是不喊?” 他似还有千言万语却已经发不出半声,只听‘噗通’一声,伙计肩头颤得如同筛糠,胆颤心惊的跪在了我面前,惊恐万状的望着我;“爷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这就为您将大夫请来,爷饶了小的吧!” 我轻轻眯了眯眼,欺软怕硬的东西。 “何人在外喧哗?” 只听一声男音响起,我抬着目光看去只见中年男人不紧不慢的从屏风后走出。视线在看到我这架势时先是一愣,我将剑收回再不看地上那没眼色儿的伙计一眼,嘴角一勾笑得轻蔑,扬了扬手中的大把银票; “治好了,都是你的。”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说的一点也不假。果不其然,只见那人两眼一亮,态度可谓急转直下一改傲慢是扬着张满是褶子的脸笑得讨好。 “爷快快里面请,伙计还不快给爷看杯茶!不知爷是……” “不必了!给我看看她。” 实在是聒噪得让人心烦,我挥手将他打断,指了指我怀中的三儿再对他道;“治好了有的是你好处,可若是她出了什么差池,我要你们通通陪葬。” 我狐桑此时说的绝非玩笑话,所以,这人最好给我打起精神治好三儿才行。 他听后,咽了口唾沫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脸色惨白却不敢怠慢只忙将人都喊了起来。从我怀中小心接过软绵得没有一丝活气的丫头,一间医馆里的人可谓是全忙活开了来。 我被请到了客间等候,桌上的茶也给换过了一盏又一盏,可我此时哪里有心思去喝上一口,来来回回不知在屋子里渡步了多久,直到天微微亮的时候才有人来通报说小家伙已无大碍。 我去看望时她已经睡着了,眼角挂着的泪花还在。昨夜折腾一宿,实在烧得厉害了没办法大夫只得给她施了针,那应该很疼吧,我想。我听得当时她把嗓子都哭哑了,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疼得慌。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身子最是柔弱,天气凉平时多注意保暖少受些冷风,烧刚退只宜吃些清淡的东西,先生这里开了些药,爷您回去只需按照上面的药方子兑些水熬上四五个时辰,再给小姐喝上三四次便能痊愈。” 小伙计一旁谦卑的说着,手中的药包往我面前送了送。 19.第19章 喝药 我不得理他,只将银票递过去再接下药后轻轻将三儿抱入怀中,看她仍睡着不见醒,这才紧了紧她身上的衣裳打道回府。 炉里的火生到了最大,想着她若出些汗或许会好得更快些。将三儿安置到榻上看她睡得极沉,盖好褥子吩咐包子在一旁看守,我掂了掂手里的药包,这才转身往厨房方向走准备给她熬药去。 我这边忙活了一早上,三儿这一觉也是足足睡到了大下午。包子跑到厨房唤我的时候我还在为她煲着汤。药粥各盛上一碗,洗净手后是忙朝屋里赶。 她趴在榻上张望着寻我,在看到我出现在门口时便急忙伸出手要我抱她,对于丫头的黏人我也算习以为常,只快步过去将托盘放到桌上,我将她抱起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在确定并无异常时这才放心。 想必也是饿了,坐在我怀里咿咿呀呀的将手往桌上搁放的那两个碗伸。我轻声笑笑;“感情你这是被饿醒的?” 忍不住捏捏她的小鼻子,将那碗粥接过来小心吹凉喂给她。她刚醒来胃口不错,大半碗的粥不过片刻便了喝了个见底,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还不够,继续把手往那碗药伸去,估摸着是认为是啥好吃的。 那药我尝过,苦得很。现在瞅着她这一副眼巴巴的模样却是忍不住自己那想要逗弄她的心思。端来那碗黑漆漆的药汁送到她嘴边,望着那双纯粹的眸子我是笑得温和;“来张嘴,给你尝尝。” 她果然听话,张开嘴巴凑上来毫不犹豫的便大大饮了一口,却在下一刻突然僵硬住了自己的动作。 我摸摸她的头,“好喝吗?” 望着那张小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怪异,她憋着嘴巴,眉毛都快拧到了一块儿,模样可谓是有趣之极。隐忍着笑意,我继续问她;“还喝不?”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我,一双眸子里蓄着泪水,神情可怜,拨浪鼓般的摇着头,随即立马埋进我怀里两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襟不放。 “乖,喝掉。” 她那模样就像是怕我灌她一般。 “听话。” 我忍住自己想笑的冲动,轻轻的往碗里吹了口气,再拍拍她的背哄她,“不苦了。” 终于是舍得抬起头来看着我,一副不信的模样紧紧的咬着自己的下唇,我轻声一笑顾自抬手将那药饮了一口,被我扫去苦味的药汁不过泛着淡淡酸涩,再加上点蜂蜜,确实也不算难喝。 一双水辘辘眸子望着我的动作,样子别提有多惹人怜爱,我再将碗送到她的面前;“甜的。” 她半信半疑,可在看到了我一眼后却有缓缓的张嘴,这回聪明了小小的不过尝上一口,等回味过来这其中的味道,乖巧的自己伸手将碗从我手里接过喝了一起。或许也是因为同我这狐妖生活在一起的关系,她似乎懂事的比别人早,虽还不会说话,可我大部分说的,她却都能明白。 就这样连哄带骗的让她喝了几回药,几天后,看着她脸色红润的同包子滚做一团玩得不亦乐乎的模样,我想,那药或许已经无需再喝下去了。 20.第20章 初语 霜雪熔化成了春水滋润着这片沉寂了整整一个冬季的大地,柳枝花草抽了芽,春季的到来无疑再次为万物赋予了生机。三儿近来长高了不少,去年的衣裳已经显短穿不下,今天刚带她到铺子里又定了两件。 此时,她抬头坐在门外的石阶上正出神的看着燕子在粱上筑着巢。嘴里吚吚哑哑呀的让人听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将刚晾干了的衣物叠好放进柜中,我往外走轻轻撩起衣袍坐到了她的身旁。她突然收回目光转过头来看着我,神色认真。便这般大眼瞪小眼的与她对视了许久,便在我差点忍不住要笑出声时,她却突然开口喊到。 “桑桑。” 奶声奶气的话语还未清晰,可却足以叫人分辨清楚。那般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几乎漏了拍,这一刹那,我下意识的放缓了呼吸。 “你……说什么?” 难以置信的只觉得刚才的那一声是否只是幻觉,我按耐住心中几乎不能自已的情绪,却见丫头嘴角一裂露出了她那还未长全的牙,又继续唤道,“三三。” 让人无法再抑制的激动涌上眼角,被小心呵护的花朵终于开始尝试绽放,就像是等待了许久终于守到了第一抹照耀大地的阳光,这种几乎要溢满胸腔中的喜悦,竟是比我当初第一次修得人形时的感觉还要来的热烈。 “三桑……唔,三三。”她摇摇头,掰着手指头似乎是在反复思索着什么,须臾过后,一双黑黝黝的眸子里闪烁了星子般的璀璨,便抬头望着我坚定唤道。 “桑桑。” 我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心中早也被一种名为幸福的情绪填满。脑中的想法冒出来,竟是觉得自己足够幸运,竟能见证她的成长。 三三,桑桑…… 还真是,让人傻傻分不清楚啊。 直至目前,三儿不过一岁零四个月大。可她会唤我名字的消息早早的便给我传到了花娘的耳朵里。 那女人当时听了惊讶,只道人类的儿童一般少说也要两岁左右才会懂得叫阿爹阿娘,三儿还这般小便能唤了我的名字,委实是令她惊叹不已。 或许,是因为生活在我身边的关系吧。花娘当时这般说。还记得我当时听完心里只一阵担忧的问她这会不会对三儿的身体造成影响,她听完却是如同看待个白痴般撇了我一眼后道,“你俩本身就有契约,你身上的气息只会对她有益无害。” 得到如此回答,我这边可才算安了心。 六月份,三儿说话虽仍是奶声奶气可却已经流利。性子皮了不少常常让我头疼又无可奈何,尤其是她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本事啊,有时都是叫花娘都觉着望尘莫及。 例如,前几日吃完晚饭带她出去散步时巧遇了灰兔精,那姑娘长得水灵,虽谈不上倾城可也别有一番小家碧玉的姿色。 她对我有意思,秋波都暗送过好几次。这点我老早晓得,当时同我说笑了一路,还是在三儿闹着要回家后她这才依依不舍转身离去。 而别人前脚这刚离开呢,丫头却是扯了扯我的衣角语气郑重道; “狐桑,她长得还没有你好看呢,你可不能这么饥不择食。” 21.第21章 惊人 我抬手拭去额角冷汗,“你知道饥不择食是什么意思吗?” 她仰着一张小脸看着我不假思索的答,“你刚刚对着兔子精笑得那般猥琐的便是饥不择食。” 我眼角狠狠一抽;“你告诉我夜青麟都教了你些啥?我保证不打死他。” 那小崽子三天两头跑我这边来美名其曰是要教三儿识字,可渐渐的我便发现三儿整个人都给他带跑偏了。 听听她学的这些词,都什么跟什么?! “青麟哥哥说老年人不宜动怒的。” “老什么??” 我声音拔高,忍住自己那几乎想要一把掐了她的冲动,掏了掏耳朵同她确认,她刚说啥?老什么?我没听清! 她哆嗦了一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换了个语气道;“冷静,要冷静,动气伤身……” 我手指握得‘咯咯’作响,她却两手捧着圆嘟嘟的脸蛋摆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然后道; “三儿还是个孩子,桑桑总不会打三儿吧。” 这还不等我说什么呢,丫头又忙的开口道;“恩我知道的,桑桑是舍不得打三儿的。” 边说着边伸出手紧紧抱住了我的腿,整个过程我几乎插不上半句话。心情可谓啼笑皆非,可目光在看到她那一张笑嘻嘻的小脸后却又无言以对。遥想最初,我分明是打算将她养成温婉可人的啊,这好好的怎么说歪就歪了呢? “以后少和夜青麟学这些有的没有的,知道不?” 她认真的听完,小鸡啄米般的用力点头,我是何其欣慰啊,那时我是想,她还小,我再给她掰回来就行,并不算晚。 可事实证明,我当时‘天真’了些,对她的期望过高,日后的惊吓便来得是更加突然。 事情是发生在半个月后的下午,隔壁搬来了一个女子,是独居。街坊邻里的当时便同我唠了几句,可谁知丫头坐在门口,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侧脸,一手摸着坐在她身旁的包子的头却是摇头感叹道; “包子包子,我怎么总觉得自家的红杏要爬墙了呢?” 她声音含着隐隐的失落却是足够清晰的传进我俩耳朵里,那时我与那位姑娘隔墙而对,面面相觑中气氛又何止是尴尬二字可以形容? 便在她这时不时来一句话偶尔惊得你个手足无措之下,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她竟有五岁大了。她已经学会自己洗澡,不会因为我要出门而不带着她就大哭大闹,也不会天天追着包子要给它拔毛。她很乖,看着似乎一切都好,可这丫头的性子却是让我愈加的无法直视起来。 一次,我在院子里正晒着衣裳,她站在门口左右张望。隔壁那个姑娘见着了她就递给她些零嘴,她本从不缺这些却是欣然接受,然后对着人姑娘伸出小手笑得灿烂的道;“大姐姐真好,三儿要抱抱。” 女子似乎格外喜爱她,见她如此是二话不说便将她搂进了怀里,可丫头回来后是怎么跟我说的? 她坐在她的小椅子之上却是格外郑重的看着我道;“我摸过了,隔壁的姐姐胸太小,这样的以后不好养崽崽,桑桑你不要喜欢她了。” 22.第22章 学堂 我给茶水呛了个不轻,回过神来,抬手狠狠往她脑门上一弹;“你这脑袋瓜子里一天想的都是些什么跟什么?” 她吃痛,小手捂着额头呲牙咧嘴的回,“我是在为你以后的崽崽着想。” “那你先为你自己着想吧狐三三!” 我继续将水倒上一杯,心底不停的告诉着自己童言无忌不能往心里去,我是个大人,不要跟她这个娃娃一般见识,谁知她却在沉默片刻之后突然开口,挺了挺自己的胸膛之后信誓旦旦的说,“以后我才不会饿着我家崽崽呢!” 只听一声清脆,茶具碎裂在我手中。水渍顺着指缝渗出再溅落在地上,我眉心跳得一阵生疼,她却坐在一旁晃着自己的两条小短腿,然后摇头做一副惋惜状,啧啧道,“可惜了一个好杯子,桑桑你以前不是这么暴躁的。” “这是传说中的更年期吗桑桑。” “听说这个时期的人最容易暴躁了。” “等等,狐狸也有更年期吗?” “桑桑你都一千多岁了,更年期应该很多回了吧。” 她像百思不得其解般自言自语,我深吸上一口气,手心中的碎渣碾成粉末,回头看着她扬起嘴角能有多温和我便笑得有多温和,“来来来,过来我跟你好好谈谈什么叫做更!年!期!” 我将后面三个字咬得极重,她浑身一个哆嗦只连忙摆手以困乏为由敷衍我,然后利索的蹭下椅子往自己屋子方向跑,那模样就像是真怕我揍她一般。 看她跑得跟兔子似的速度我真真是一阵头疼,吓吓她罢,从小到大她摔上一次我都会心疼的不得了又哪里还会打她?而三儿似乎也是晓得了我不会拿她怎么样,说白了便是仗着我宠她,性子才会越来越放肆起来。 讲真,我无奈至极。我也曾向花娘请教过对于三儿的这些个语出惊人与顽劣该如何应对,花娘却是在想了片刻后告诉我,这般年纪的孩子还未定性,让她学些东西吧,送她去学堂,或是请个嬷嬷教她些礼仪,后面该是会好的。 我信以为真,回去后第二天就去给三儿张罗了起来,找最好的学堂请最好的礼仪先生,可谓是只差操碎了心。 丫头从未去过那些教书育人的地方,多也不过是从夜青麟那里听来,头一回的事情总能让她有用不完的兴致,是以,起初送去学堂时她还是很乐意的。 然而,时间一久,那阵子新鲜过去,腻味了以后便越发的懒了起来。时而大清早,日头都上三竿了还不见起,我也算不指望她自己能够勤快,实在看不下去才会硬生生的将她从被窝里拽起来。 这丫头脸皮厚,耍起赖皮的时候整个人就跟个八爪鱼般黏在你身上不撒手,说什么都不愿意去,一个劲的撒娇就觉得我心软不会逼她,更重要的想必还是在于我不会揍她。 最后心一狠,她还是被我拎着送到学堂去的,夜青麟在听闻此事后笑过她好几天,随即,丫头整个人是气鼓鼓的仿佛点个火就能炸般却死活怎么哄都不愿意再搭理我。 23.第23章 被打 就连吃饭的时候吧,丫头自己都抱着碗坐到一旁去,嘴巴撅得都快到鼻子上去了。没法子,最后只得幻出原形来给她抱着玩才哄得她的开心。 手里持着木梳正给我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毛,尾巴上已经扎了小辫,末端还用红绳绑了个结,我欲哭无泪,她却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直让我不忍心打断她。 等她玩腻了,气消了,我变回人形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脸如花猫般的男子只得无奈摇头。我也曾想过同她好好的谈上一谈,可这丫头却总有把话扯远跑偏的本事。 就好比你问她今日吃什么,她却回答今日天气好那般。时间一久,无奈作罢,毕竟,我狐桑不是个爱唠叨的人。 又看在她还算乖巧的份上,向来我并未对她多加管束,是以便一直放任着她的性子便这般野下去。要说起来,我真正生气,还是在夜青麟把她拖回家的时候。 她浑身湿哒哒的宛若落汤鸡般站在我的面前,一张小脸上竟是掌印明显,身上的衣衫已经破烂,手臂青一块紫一块的漏在外边。头发乱七八糟的模样就像是被狗撵了一般,尤其是脸上的疤痕是看得我这一阵揪心。我问她缘由,她低垂着头沉默不答,最后还是夜青麟告诉我,她在外头被人打了。 当时我听了那何止是火冒三丈?自小到大我将她捧在手心里都没舍得碰上一下,如今在外头竟是给人打成了这般模样,我能忍?而我这边正挽着袖子一阵气急的想要出去找那个打她的人算账呢,夜青麟却扯扯我的衣袖忙的说;“狐桑叔叔,是三儿先把人打傻了的原因。” 我眼皮一跳,已是愣住。“你说啥?!” “三儿把同窗的那个男孩子,给打傻了。“ 话音刚落,我这边还懵着呢,门外却已是一阵嘈杂喧哗传来,我往三儿看了一眼,小丫头紧咬着双唇一言不发,甚至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只留下夜青麟在屋里头陪着她,我出去瞧了眼,只见一批人已是闹到了门外来。为首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抱着怀里只懂一个劲傻笑,头上更是裹得严实的男孩领着一群亲朋站在外头破口大骂引来无数围观。 不用费心猜,目光往中年男子怀中看了一眼,被三儿打的那一个吧。 我心情不是太过愉快,一方面想是否是因为自己的纵容才会将三儿性子给养成了这般狠戾,一方面还是因为三儿被人打过的事实。 那个中年男人也不和我废话啊,上前一步,直接了当的说明了三儿把他儿子打傻了的事情。兴许是看着我这穿住并不寒酸,狮子大开口的张嘴就要五千白银,给钱,那这件事便私了。而若我不同意的话,他便要将此事闹到衙门去。 讲真,五千两对我来说不过九牛一毛,自然不足以让我放在心上。爽快的掏出银票在那群人面前晃了晃,我望着男子那双满是贪婪的目光,只阴冷笑道;“行啊,钱可以给你孩子也能给你治好,你只要告诉我是谁打了我家的人,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我两手一摊,目光冷冷往那群人中间扫去,并未收敛自己身上的杀气。我狐桑并不眼瞎,三儿脸上的伤痕,分明是大人所致! 24.第24章 愤怒 一小厮模样的人上前,恭恭敬敬的从中年男子手中接过依旧咬着手指,口水糊了满嘴的孩子。男人大步到我面前,趾高气扬的只看着我嗤笑道;“你自己没本事教,那我就帮你教导教导好了。” 我抿着唇不曾开口,袖子下的手指却在不断的收紧,目光依旧保持着平静,可我发誓,活世一千多年来,我狐桑从不曾这般热烈的想杀过一个人。 愤怒容易使人丧失理智,这点无可厚非。 纵使我百般隐忍,告诉自己无需同这些蝼蚁计较,可是随一想到三儿那张白皙脸蛋上的巴掌印与她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我这心里头的怒火便越发抑制不住起来。 他还在聒噪着,喋喋不休。我终于忍不可忍,并不留任何余地的一脚踹上面前此人的肚子。我清楚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看他直直飞出撞到墙上再重重落回地面,他一声痛呼,不曾爬起来的空档我已快速上前狠狠的便踩到了那中年男人的手臂之上,听他如同杀猪般的声音凄厉无比,我深吸上一口气极力的平复着自己胸腔中不断起伏的那阵戾气。 目光往上一掠吓退那些嚷嚷着想要上前的人。 我低头看着脚下的这个人疼得面部几乎扭曲,忍不住任一声轻笑溢出唇角,重重碾磨,清晰感觉着骨头碎裂的声响,他声嘶力竭的呼声入不得我的眼耳,我轻轻抚着手指笑问, “她从小到大我都没舍得碰上一下,谁给你的胆子打她?” 他还想说什么,可却已是疼得说不出半句,我微微倾身,手里的银票往他脸上拍了拍;“你打我的人,我废你的手,一万两,拿钱滚。有胆就去衙门闹,小爷我奉陪。” 无非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东西,只敢捏捏那些个不成器的软柿子。而像我这样能动手就绝不废话的人,岂能是他们这些凡人轻易便能欺负?都无需我再多说什么,只冷冷看着三四人惶恐上前,手忙脚乱的捡起被我扔在男子身上的银票,再扶起他。随后,一伙人在我的目送下便如同落水狗般夹着尾巴逃走,竟头也不敢回。 热闹散去,门口恢复了清净与空荡,我深吸上一口气后转身回屋,‘砰’的一声重重将门关上。夜青麟听闻动静急忙迎了过来,“狐桑叔叔,怎么样了?” 我看向他,一双眸子里满是急切,是担心三儿,怕我惩罚她吧。 我收回那睨向他的目光看向依旧低垂着头坐在过道上的三儿,“没事了。你先回去吧,改日再来找三儿玩。” “叔叔……” “你娘在找你。” 小狐狸崽子的顾虑全写在了脸上,可有些话的确不该当着外人的面跟三儿说。 夜青麟是个聪明的孩子,虽听我此言后仍不得放心可却还是听话的同我与丫头告别后开门离去。确定他已走远,我不得上前和三儿搭话,顾自往里屋走。开了柜拿来新衣再走回她身旁,亲力亲为的给她换上。 25.第25章 承诺 手指轻轻将那些连片的疤痕抚平,为她系上衣裳的最后一个结扣,我打来清水为她擦拭面上的污渍,“怎么不说话?” 她咬了咬嘴唇。“我给你惹麻烦了。” 我轻轻抿着唇不语。拧干了毛巾挂好再将水倒掉。寻思着去给她弄些吃食,她却突然跑过来两手紧紧抱着我的腿焦急道,“桑桑不要生气,三儿知错了,不要不理我。” 我步子一顿,低头望向她。“为什么打架?” “是他先抢三儿东西!” “嗯?” 她紧咬着牙,将自己拳头中攥握的东西往我眼前递了递,上好的白玉雕琢而成,晶莹剔透的小玉狐狸,此时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她的手心当中。 那是她五岁生日时,我送给她的。 “他要跟我抢,我不给,他便同我打了起来。推搡间他没站稳,自己栽的跟头撞到了石头上,不是我打的。” 她红了眼眶,摇着头潸然泪下,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角不放,样子就像是怕我不要她了一般。 此时看她这般模样,我已然只剩心疼又哪里还会去计较跟她其他,蹲下身将她拥进了怀里,听她小声抽泣,泪水沾襟,我轻轻叹息,“他的家人是不是打你了。” 丫头不答话,只紧紧抱着我的脖颈埋在我胸膛之中点了点头。 “痛不痛?” “三儿不痛。” “桑桑不要生三儿的气了好不好?” 因哭过的声音微微沙哑着,她小心翼翼的问我,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手掌在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没生你的气。” 我只是气自己,气自己没能好好保护她,气让她给别人打了。气给那人的惩罚太轻,不过废了他的一只右手,怎么说都不划算。 她似乎安心了,虽仍抱着我不放可哭声却是小上了不少。摸了摸她的头,“好了,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温顺的放了手再乖巧的坐到了小椅子上,我在亲了亲她的额头后这才转身往厨房方向走。怕她饿着肚子,只煮了面打上两个鸡蛋便端了出来,刚到门口便见着丫头已经软塌塌的倒在了虎皮毯子上。 哭累了吧,一双眼睛虽仍旧红肿着,可呼吸清浅已经睡着了。 将食物放到一旁用法力温起,并不打算要叫醒只弯腰将她抱到了榻上再给她盖好褥子。 三儿的一双眉头还在轻轻蹙着仿佛梦到了什么,将她的爪子握进手里,沉默须臾,我缓缓道:“别怕三儿。即便是天塌下来也还有我撑着呢。你只需要……在我的呵护之下,开心长大就好了。” 我知道她已经睡沉,不可能听到我的这些肺腑之言。作罢,将她的手收进被中,我起身正想去给她将那身破烂的衣裳扔掉,却只觉自己衣角一紧,回头看去,赫然见正被她攥在手中。 “不要扔下三儿。” “……” 眸子仍旧闭着,未醒。 在说梦话?忍不住低声轻笑,我俯身轻轻碰了下她的额头,正吻中她的眉心。“傻孩子,我永远也不会扔下你的。” 这或许,能算是个承诺吧。 26.第26章 约定 衙门来过人,简单询问后给我用几锭银子给打发了。经过上回的事情之后,几天来丫头老实了不少。自觉的起床上学,也不需要我时刻念叨着课业,真真的叫人省心。 可有句俗话是怎么说来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说的可真是一点都不假。可不?老实了才几天,她便已耐不住原形毕露。 她闯的祸事接二连三,留下的烂摊子我也是收拾的孜孜不倦。至于那些个什么捉弄夫子,戏弄同窗学子的事可真的不在少数了。 七月中旬,她放了假。 夜晚不复白日里的热气蒸人,晚风倒是凉快。刚才还和包子嬉闹了个满头大汗的丫头刚沐浴完,此时穿着薄衫正是同我一起躺在院子里的凉席上望着天上的璀璨明星。 她也不嫌热,扭过身来抱着我,一条小短腿搭在了我的肚子上,兴高采烈的问; “桑桑明天我们去哪里玩?” 手里的扇子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她扇着风,这是早时我应允她的。若她试考下来成绩不错的话我便带她出门耍上一趟。念着结果还算叫人满意,我想了想,须臾过后反问道;“你想去哪儿玩?” “妖界。” 丫头的回答几乎是不假思索,我忍不住侧过头看向她,她也正望着我,眸子里映着我的模样竟是格外的清晰。 “妖界有什么好玩的。” “想去看看桑桑以前生活的地方的呀。” “好不好嘛,你答应带我出去玩的。” 她兴致不减,猛的坐起来不停的摇晃着我的胳膊,对于她的撒娇我可真没辙,最后只拍了拍她的头无奈道;“好好好,带你去带你去。答应你便是了!” 得了我的应允,小丫头的一张巴掌大的脸蛋上几乎是乐开了花,眯着一双眼睛,她小鸡啄米般点头,“唔……我最喜欢桑桑了。” 抬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顺着她的话说;“我也最喜欢三儿了。” 谁知道她听了后,只差两眼放光般扑向我,两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袍道;“真的真的吗?” “自然。” “那桑桑以后也会一直喜欢三儿的吧!” “嗯。” “打勾勾!骗人是小狗,一万年不许变。” “……” 一双明亮的眸子里满是认真,隐隐还透着几分固执。我无奈摇头,哑然失笑,抬手以小指勾住她的小指,“好,一万年不许变。” “桑桑你答应我了。” “嗯。” “那以后不许对着隔壁那个姐姐笑得口水都快淌下来了。” “我……” “还有那个兔子姐姐!你也不许勾搭人家!” 她抬高了下巴,两手叉着腰故意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我一抹额上冷汗,“三儿,你要知道异性相吸这个道理,我狐桑毕竟是个男的不是?” 更何况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又不干别的,就多看两眼罢,这也没啥关系吧! 谁知她一声轻哼,小声嘀咕道;“那你可以看我呀。” “啥?!” 我给惊了个不轻,瞪大了眼睛望向坐在身旁的丫头,谁知她噘了噘嘴后大声道;“你也可以看我的啊!” 27.第27章 出游 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被她盯的有些渗得慌。 “宝贝儿,别闹。” 屁大的孩子知道她在说啥不? 她眨了眨眼,郑重摇头,“没闹。” “桑桑不是说喜欢我的吗?我也喜欢桑桑啊,等我长大以后,桑桑娶我好不好?” 心里只听‘咯噔’一声。 情况似乎有点不大对劲,这话题已经不在我们可以沟通的范围之内了吧!我抿唇,须臾过后坐起身来摸了摸她的头,第一次如此正经的同她说道; “三儿,这种话以后不许再提,明白吗?” 就算是戏言也不行,这种想法不该有!趁早将它掐死在摇篮里无疑是最好的决定。 “为什么?” 她问得认真,两手撑在地面微微倾着身子等待我的答案。 “你是人,以后你要嫁的也只能是人。” 我与她四目而对,相视良久。本心里还担忧这丫头会不会突然闹起性子,可谁曾想她在听完后却是突然乐了起来。自席上灵活起身,小小的拳头攥到一起,她站在我的面前仰着一张小脸似不服输般道;“哼,迟早会让你从了我的。” “……” 我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再往下说的话就太过深奥也不指望她能听懂。可我心里是清楚的。我狐桑有自己的底线,我能呵护她成长,能给她我所有的疼爱。可我与她绝不可能有男女之间的半点情感。 要知道,跨种族的爱情,可都是没什么好结局的。 那晚月光皎洁,微风凉爽得恰到好处。她闹够后趴在我的腿上酣睡不醒,她似乎梦到了什么,嘴角含着一分浅浅的笑意,以至于很多年后再让我想起那副情景,竟是…… 无比温馨。 次日,赶早。上到吃穿用度,下到锅碗瓢盆。大大小小的行李收进储物袋中,我带着她,她带着包子,锁了门后我们便上路了。 椒城在东,妖界在北,两地相隔了十万八千里,路途何其遥远。要说若我乐意的话大可带着丫头一番腾云驾雾赶去,如此不足一日便可抵达。可容我想想,说起来三儿也有小两月的长假,若是快去快回,那岂不是得失了不少的乐趣? 是以,我买了辆车,打算便带着她一路的游山玩水过去,想想都觉得悠哉。 此时正当晌午,刚出城不久,小车缓缓的行在林中官道上。我坐在前头赶着马儿,三儿则怀里抱着包子靠在我的身旁打着瞌睡,天气有些许闷热,路上并未见多少行人。 我在四周罩了层冰,肉眼虽是看不见可却让马车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不少,坐在其中也是凉快。 下午时分。行了好一段路程,前后不着人家。马儿也是需要歇息,我将它赶到了树荫之下放它自个吃会儿草。不远处有条浅溪清澈见底,一眼便可见鱼儿穿游在石缝之间。 三儿刚落地便卷起了裤腿跑到浅滩上玩得不亦乐乎,身旁的包子更是在水里扑来扑去,不时捉上来两条小鱼,我眯着眼睛望了眼已经西斜的日头,算了,干脆今晚便在此处落脚吧。 28.第28章 怕吗 走远了点,拾了些干柴来点起火,热上几张薄片饼子。 方才顺路还摘了些蘑菇,再打了只野鸡,洗净了放到锅里正是打算给丫头熬些汤喝。 小火炖煮着,洗了几块生姜放进去再撒了些盐,覆上锅盖,寻思着是要等些时辰才能出锅。 转过头望向靠着石头伸长了腿的三儿。她玩累了,此时坐在刚铺下的席子上摆开手脚呈大字型,嘴里吃着早时为她备下的干果,一双眼睛望着上方的天空却是不知正想着什么。 发梢沾着还未干的水渍,滴在肩上湿漉一片。包子在一旁甩着自己的毛,水滴溅到身上惹得丫头‘咯咯’直笑。 “去换身衣服,莫要着凉。” 我微微停下手里的动作叨唠她。小家伙撇撇嘴,好半天儿这才应允我慢吞吞的起身,一蹦一跳的便去了马车所在的方向。我也没闲着,趁着这煲汤的空档拿来一条干毛巾,等了片刻,看她换好后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到我这边。” “桑桑我们今天不走了吗?” 薄衫着在瘦瘦小小的身上有些松垮。不客气的坐到了我怀里。后背靠着我的胸膛睁大了眼睛问。 “嗯。” 抬手将毛巾盖在她的头顶小心擦着发,她问,“那我们会遇到鬼怪吗?” 我实在是不大懂她的思维,这跳跃太快简直是让我琢磨不到她脑子里一天想的都是些什么,“为何会这般问?” “青麟哥哥告诉我的呀,他说荒郊野岭每每到夜晚的时候啊,白天里躲藏的鬼怪便会出来游荡。若是抓到了落单的行人,便会把他们拖入地下,直接吃掉。” 她边说边不忘张牙舞爪的比划着动作,那模样便好似是怕我不知道般,忍不住轻声一笑,“怎么了,怕吗?” “哼,才没有。” 她调整了身子将头枕到了我的腿上,挑着眉尾继续问,“桑桑怕吗?” 我抬手捏捏她的脸颊,摇头笑笑却没接话。自记忆开始便还没遇到过能让我狐桑感到害怕的东西。慌乱倒是有过,那便是三儿生病的时候,几乎每次,那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都紧紧牵动着我的情绪。 知道这些说了她也不懂,我倒也懒得去与她议论这怕与不怕的问题。 她头发干透给我扎了倆小辫,汤似乎好了,香味溢出扑鼻而来勾人食欲,我作势要起身,三儿却没有要动动的意思,依旧如个大爷般枕在我的身上。拿她没办法,拍了拍丫头的头,放缓了声音; “乖。我给你看看汤。” 她撇撇嘴,极不情愿的挪了挪身子,却在下一刻又靠到了包子身上。 小家伙被她压在身后,挣脱不得是胡乱动弹。 我起身,掀开盖尝了口汤,味挺还行却是差了点盐。往里再加了稍许,汤盛出用法术凉了凉,这才将碗递到了丫头面前。 她终于舍得饶过包子,乖乖坐起身,嘴里塞了饼,两个腮帮子鼓鼓的格外惹人怜爱,自我手里接过鲜汤饮上一口,她含糊不清的问;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呀桑桑?” 指腹拭去她嘴角上沾染的碎屑,我轻轻勾唇。 “云都。” 29.第29章 皮厚 那是椒城的邻邦,三国五城的交汇口,近海通航运,各种商贩的聚集地。因地处要道,是以多有绫罗布锦,茶叶贡品等生意往来。逢夏季时,更有花船游行,祭神祈福等活动层出不穷。我曾去过一次,热闹不亚于椒城国俯。 我们出门便是为游乐而来,何况早年我云游四海,历遍三川时,自然也略知那云都小吃颇为闻名。我虽不爱这些,可如今家里有只小馋猫,那岂有不带她去吃个畅快的道理? “那里好玩吗?” 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我莞尔一笑,“你应当会喜欢。” 天色已近黄昏,闷热算是彻底沉寂了下来。天边的云卷云舒中透着缕缕绚丽,余霞如火罩进山峦间的点点黛色,光辉似精灵般坠进山谷于树梢间跳跃,晚风送来清凉,放眼望过去好一片锦绣壮丽,美不胜收。 百鸟归巢,夜色来临。躲藏到阴凉处的蛙虫也开始出没行踪,虫鸣鸟叫声声不绝。 此时,我正胡乱的给她编着故事,说到一半,小家伙突然从我怀中蹦起来大声惊呼。 “有蚊子!” ‘啪’!话音落下的同时,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胳膊上,我忙伸手将她拦下以免她又不知轻重的挠破了皮,皱着一双眉头,她小声抱怨,“为什么它们都只咬我!” 指腹轻轻抚平她小臂上那个刚冒起来的红疙瘩,我微挑着嘴角。 “你长得嫩。” 嘴上这般说,可我却有些懊恼将花娘送的那串晶石给落了家里,那玩意儿能驱蚊,若是带着的话也不至于让她喂蚊子了。 她又拍死了一只,咬牙切齿的愤恨道,“它们都不咬你。” “因为我帅啊。” “不要脸。” 我幻出尾巴圈在她身旁煽动,眼角却忍不住抽了抽,“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 分明重金为她请了嬷嬷,可那些礼仪她就没学进去半点儿吗?整天就净说些粗鲁话。 “小花姨姨就是这样说你的。” 眉心隐隐泛疼,花娘那一家四口啊!小的把三儿带跑偏也就罢了,怎么大的也来掺和?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丫头的头,我放缓了语气故意装得幽怨,“难道你就不觉得我生得玉树临风,英俊无比吗?” “我知道为什么它们都不咬你了。” “嗯?” 她突然转身凑过来,手里捏着早已一命呜呼的蚊子举到我眼前,格外诚恳的道;“因为你脸皮实在是太厚了。” 我微笑,“能掐了你不?” 一双无辜的大眼里满是狡黠,她一个熊抱扑过来钻进我的怀里,两手紧紧抱着我笑得开怀道,“你不能因为我比你好看就要打我的。” 我扯扯嘴角,一声冷笑,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光彩熠熠,她笑得那叫一个得意万分。“再说桑桑也舍不得呀。” 我就说,她就是仗着我宠她,丫才敢跟我这么横。 我笑得和蔼,抬手摸摸她的头。 “舍不得才有鬼了。” 她突然沉默,似在思虑什么,好一会儿,她这才抬起头看向我神秘兮兮的道。“那你要见鬼了。” “……” 30.第30章 见鬼 曾听人说过,还未换牙的孩子讲的话最是灵验,我起初是不信的。可等到下半夜远远见那团黑影手里提着一个绿色灯笼缓缓朝这边走来时,我深信不疑。 清影绰绰,身形如烟。整个山林仿佛瞬间寂静了下来,风中浸了些许寒意,隐隐还能听见声声小曲儿,腔调怪异。因早时经不住丫头闹而变回了原型,此时我正是狐身被她紧紧的搂在了怀中。 她是醒着的,微微晃动的火光映着她的面部,目光看着走近的黑影一动不动。小手轻抚着我背上的皮毛,压低声音问,“桑桑,那是什么?” 我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晃了晃尾巴继续为她驱着蚊。 “鬼。” “真的?” 她瞪大了眼睛,可那语气却怎么听都是惊喜。 我眼皮一跳,“那是鬼。” “我知道呀!” “三儿,你不怕吗?” 我简直是难以理解,照理说她一个人类,还是个娃娃,见到这些鬼怪的时候她不该感到恐惧才对吗?可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还能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为什么要怕?桑桑不是在这里的吗?” 她丝毫不以为意,说得可谓是理所当然。我无言以对,可却不得不承认,她的信任让我很是受用。那鬼魅近了,我再未接话,隐了自己的气息安静任丫头紧搂怀中。 “听闻新人对烛泣,一尺红绫缠上梁,新月换得鬼门启,邀君同赴乱坟岗…… 阴风阵阵合着叫人毛骨悚然的歌声在这夜晚显得诡异无比,那黑影近了,一张脸藏在湿淋淋的头发后,声音缥缈的问,“夜里赶路冷。不知小姑娘可否容小生到这火旁歇上一歇?” 并未回答,丫头却是下意识的看了我一眼。我心里想笑,方才还跟我这么横,等真见了鬼,晓得怕了?不理她,我闭着眼睛却是打算等着鬼魅先吓她一吓。 “小姑娘……” 那叫人听了直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冷飕飕的再次响起,三儿眨了眨眼,低下头扯了扯我的耳朵在见我没反应后这才抬起目光望过去,缓缓点头。 黑袍曳地却能看见那衣下只余一片空荡,不见了双脚。依旧是那尖厉刺耳的语气,同三儿道了谢,他提着手里的绿皮灯笼缓缓坐到了对面,依旧埋着头,任那凌乱得如同海藻般还滴着水的发将自己的脸完全掩藏。 周遭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三儿身着单薄,下意识的搂紧了我。不动声色只暗暗驱掉她身旁的寒气,暗中盯着那鬼魅却是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招。 一片寂静中,还是对面的鬼魅先开了口,笑得是格外渗人的问, “小姑娘一个人?” 三儿听了,摇摇头,指了指我与包子。 “还有桑桑,还有包包。” 我隐藏了气息,在旁人看来我不过就是只普通的狐狸,几乎是意料之中,那鬼魅笑意更是明显,放低声音;“正当深夜,荒山野岭是魑魅魍魉出没最为频繁之地,小姑娘,不害怕吗?” “不如……随大哥哥我去,我带你去些有人气儿的地方可好?” 我无语,这兄弟出门坑蒙拐骗儿都不晓得先幻个人形的吗? 31.第31章 夸赞 果然,三儿听了缄默片刻后,这才缓缓道;“哥哥你不就是鬼吗?” “不!我是人!” 他连连摆手,话音落下的同时就这般光明正大的化了人形,黑雾散去,只见穿了件麻衣袍子,头上绾着发冠,面容……简直惨不忍睹的书生,便端端正正的坐在了方才那团黑影的位置上。 要我说,以这哥们的智商出来行走也真是难为他了。还有那法术,连个人形都幻不完全。瞧瞧那都长到了脑门儿上的鼻子,可不就是惨不忍睹吗? 小丫头显然也是无语之极,嘴角扯了扯,话说的那叫一个诚恳。 “哥哥,我觉得还是你之前的样子好看一点。” “啥?” 鬼魅还没明白过来状况,丫头摇头善意提醒道,“你鼻子长到额头了,嘴巴和眼睛的位置弄反了哥哥。” 眨了眨眼睛,鬼魅听后仍是一脸茫然,三儿适时将自己的小镜子贴心递出,他先是看了看丫头,随即一把接过不假思索的往脸上一照,却在目睹了自己的‘芳容’之后猛的惊呼,“哎呀我的妈呀,这是什么鬼!” 一阵手忙脚乱的往自己脸上折腾,看得我与三儿是目瞪口呆。好一会儿后再放下镜子,面容俊朗的少年抬手轻抚着自己的鬓角再三确认后这才将镜子递还给三儿,讪笑着解释道;“失误失误哈,小丫头莫要放在心上。” 我想,这丫……根本没有什么智商可言吧。 三儿笑容甜美,头摇得就跟拨浪鼓一般,却是道,“哥哥这样可好看多了。” 我忍不住撇嘴,就那歪瓜裂枣的样儿哪里好看?还能比得过我还不成! 似心有余悸,他两手小心的捧着自己的脸却是在听完后笑得合不拢嘴,“小丫头嘴真甜。” “客气客气,那是大哥哥天生丽质。” 我听不下去了,这特么的什么眼光?!平时怎么就没见过她夸我! 那鬼魅都快给三儿捧上天了,笑得何止是开心简直是一张脸都乐成花了好吗?闹心,好想撕了对面那笑得花枝乱颤的鬼东西。 背上的小手依旧轻轻的抚着我的皮毛,却只听丫头语气惋惜说道;“大哥哥生得这般好看却英年早逝,真是可惜了。” 此话一出,只见那鬼魅愣了一下后竟是猛的红了眼眶,一手捂上自己的嘴巴,问得是支支吾吾。“你也觉得可惜是吗?” 如小鸡啄米般点头,那模样真是要多诚恳便能有多诚恳,可丫头眸中深藏的笑意又怎么可能逃得过我的眼睛? 也真是叫人万万没想到啊,兴趣是真勾起了什么伤心事儿,那鬼魅竟是突然低低的泣了起来,模样那叫一个委屈。“枉我一身才华,枉我那般痴心待她,却没想到,却没想到……” 话说到一半再难开口,我与三儿默契的对视了一眼,有故事? 三儿眨了眨眼,咽了口唾沫。“水里,应当很冷吧。” “冷?冷什么!再冷还能冷过这一颗活生生的心吗!” 32.第32章 可怜 “你是不知道,那个狠毒的女人是如何待我的!” 他哭得那简直就是肝肠寸断,天地变色。 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山间兽鸣合着这鬼哭狼嚎是别提有多刺耳。三儿终于耐不住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绢递出,送到他的面前,就如同我平时哄她的那般有模有样的对那鬼魅道; “不哭不哭啊。” 伸出手颤颤巍巍的将那手绢接过,再狠狠的抹了一把自己的鼻涕眼泪,他抽咽着,却似突然打开了话匣子般开始自顾自的回忆道,“我与她本是亲梅竹马,两小无猜。彼此两家为世交已有多年,是以我与她也是有婚约在身。” “原本,这也是桩门当户对的亲事。可在六年前我上京赶考那一段时间,家中老父突然急病去世,母亲也因受不了打击而为此瘫痪在床。我闻讯赶回来时已经是一个多月后。却发现,家中所有资产已全被几个没良心的叔叔给瓜分了去。就连宅子,都被亲戚拿去做了抵押。” “为医治母亲的病,那段时间但凡是能变卖的可都被我全换做了银两,大把银子砸进去却仍然不见半点儿起色。最后让老娘受尽苦难却没治好不讲,家徒四壁,都到了掀不开锅的地步。” 那鬼魅止不住的眼泪就跟断线了似的擦都擦不尽。我忍不住抬头看了眼三儿,却见丫头聚精会神正听得仔细。我是晓得的,这种事情,她才不懂呢。在她看来,估摸着也不过是当故事听听罢了。 鬼魅稍稍缓了口气,这又才接着说道,“我饱读诗书,自小便目濡耳染家中生意的打理。不说假话,只要给我机会,我便能有东山再起的那天!我去寻了我那亲家,一是要娶小梅,而则是想让那亲家大人助我一把,却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丫头眨了眨眼睛附和追问。却听一声苦笑溢出唇畔,鬼魅血泪沾巾,摇头自嘲道,“让我没想到的,还是我那未来的娘子小梅,在听闻了消息后先一步将我哄骗到了洪河岸上,再联合她的情夫,狠心将我砸晕后生生抛入河底,我便如此,成了那洪河中的一缕孤魂。” 说到这里鬼魅已是泣不成声,丫头也在沉默可却是一脸不解的模样。依我看,这故事的发展就是夫家败落,女方后悔拒嫁却又怕坏了自己的名声,所以不惜杀了这个人,一了百了…… 若真如此的话,也的确是个可怜鬼。 果不其然,就如我猜测那般。他平静了几分情绪后继续道,“我醒来后,便成了如今的模样。阳寿未尽,地府不收,我去找她,我想问问她为何这般对我,却听到她对我那亲家大人说,只要我死了她便可心安理得再择良婿,就不用背负那弃我不忠的名义了。” “她便是,嫌弃我家道中落,不愿意……再嫁与我了。” 鬼魅说到这里,微微停顿后再次哽咽。 啧啧,瞧我说过什么来着?他们人类啊,可远远比我们这些妖精要可怕得多了。 33.第33章 硬茬 “真可怜……” 小丫头听后只摇头感叹,也不知道她是真懂还是装懂。 “小姑娘,你帮帮我好不好?” 我眼皮一跳,心中稍感不妙。果然,话落后只听三儿问得认真,“怎么帮?” 那鬼魅拭去眼角的泪渍,收了手帕后再抬起头对三儿道,“不如你随我走一趟,去……” 听到这里我算是忍不住了,二话没说直接幻出人形。而当我站到三儿身旁之时,那鬼魅先是一愣,等回过神来满脸惊恐,俨然转身就要跑的模样。 我哪里会给他机会,不过一个拂袖之间,那鬼魅五官扭曲被我严严定在原地,是半分都动弹不得。就像是出于本能,他竟是下意识的高声呼喊,“大仙饶命!” “呀!桑桑你干嘛?” 三儿也惊愕,两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收回那落在鬼魅身上的目光在她身旁蹲下,伸出手摸摸她的头,下意识的放软了声音。“善心不是给你这样乱用的三儿。” “唔?” 一张小脸上是全写了不明白,眸子里的疑惑也是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地步。我起身踹了那鬼魅一脚,听他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疼痛的‘呜呜’叫唤,我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指着他回头对三儿说,“你知道他想干嘛吗?” 如意料之中,三儿怔了怔后,摇摇头。 “他死于非命,难入轮回。他想找你做他的替死鬼,这样他才可以解脱。” 说话间再狠狠踹了一脚,他奶奶的!敢把注意打到小爷家宝贝的身上,这不是找死吗?再联想起方才三儿夸他的时候,凑,好让人火大,简直想一掌拍他个灰飞烟灭的心都有了。 “小的错了!大仙饶了小的吧!” 他面如死灰,因害怕与紧张而变回了原型,露出了那头乱发后的一张明显因泡水而发胀呈现青色的脸,眼口鼻五官不停往外涌着黑水,言语不清的一个劲向我求饶。 三儿沉默,埋着头咬着自己的手指却不知是在想着什么,我气不打一出来,对着那鬼魅便是一阵的拳打脚踢,“你丫胆子很大啊!说,害过多少人了?坦白从宽,饶你不死!” “小的没有过!这才是小的第一次,大仙明鉴啊!” “啐!” 我一卷袖再狠狠给他来了一脚,却也在此时,丫头小声的开口问道,“所以,方才大哥哥你说的故事也是骗人的咯?” “不不不!方才小的所说绝对是真真儿的,断不会有半分虚假。” “哦?” 我挑着眉睨了他一眼,只见他一个哆嗦,忙的说道;“小的……小的这也是迫不得已啊。” “那亲家乃是大富大贵之身,小的近不得。又是死于非命,阳寿未尽,地府的官爷们是说什么都不容小的入轮回。我只得每天在河中将死去那天的事情重复来重复去。也是听闻别的鬼兄所说,若是寻得一个替死鬼代我,那我便可以去投胎转世了。” “小的胆子弱,一直不敢下手。如此一等便是六个年头,直到今日终于等不住了才出来晃荡,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遇到我们这个硬茬子了。 34.第34章 帮忙 三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作势便要上前,我先一步将她搂进怀里,睨着那水鬼,缓缓开口道,“害人之心不可有,你虽枉死可既是饱读了四书五经,难道这点都不懂?” “小的知道,小的都懂……可是,小的实在熬不下去了。大仙是不知道,那河中修为高的冤鬼不在少数,小的每日都要挨受欺凌。这还不算,我还要日夜重复经历着惨死当日的情景,这简直就是度日如年,痛苦不堪啊!” 他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肩头颤抖如同筛糠,两手捧在面上可谓是上气不接下气。丫头乖巧的靠在怀里,从鬼魅身上收回了目光再抬头看向我,小声道,“桑桑,要不我们帮帮他好不好?” 我眉心泛疼,“帮?怎么帮?难道还要我真给他找个替死鬼帮他害人不成?” 都说了善心不是给她这样乱用的,就这心软的性子!要是不改改,以后若我不在了她可怎么办?有些事实即便是残忍可该教的还是得教,我溺爱她,但也不能害了她啊。 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沉默后将头靠在我的肩上,垂着眼帘抿着唇是再未吭声。而看那鬼魅,他却似是想起了什么般猛的抬起头来两眼满是期翼的看着我和三儿,言语激动道;“有了!!有了大仙!不用害人,大仙只要能帮小的找回我那双断腿,小的便可以离开洪河了。” “找回断腿?” “正是正是!求求大仙可怜可怜小的吧!” 我低头看了三儿一眼,小丫头也正抬头望着我。四目相对,瞳孔里清晰的映着我的身影,似在等待着我的决定。避开她的目光,容我想想,我时常教导丫头助人为乐的道理,要不……这次就以身作则,帮帮这水鬼?若是不帮,是不是会影响到丫头日后的品行?我这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若是不做什么杀人犯法,伤天害理的事儿的话,帮帮这个可怜鬼应该也是没啥关系的吧。 思及此处,撤了那禁锢着他的法力,“你起来吧。” 他没了限制,伏在地上叩谢连连,我却是开口打断了他,“别急着谢,你且先说说这其中的缘由,若是有半分虚假,或是诓骗我等帮你做些坏事的话,不用别人,我自会赐你个湮灭飞灰!” 这话说的可不是吓吓他而已。 “小的万万不敢!” 抱着三儿坐回了地上,将小丫头搂紧怀里。看水鬼正襟危坐于对面,火光映着他的一张肿青的脸,他似组织了片刻语言后这才缓缓开口道,“先前说过,在我醒来知晓了自己早已魂尸两处之时,我曾去找过她。我法力薄弱无法现身,只能入了她的梦境。” “因气不过,我在梦里便扬言自己做鬼也不会放过她,谁曾想到……” “次日,天刚亮。我那刚葬下不过三天的新坟便被她的情夫带人给挖开了。他们不知去哪儿请来了个道士,说我冤魂不散回来索命,只要斩断我的双脚封入坛中再埋进门前的阶下,如此我就再也进不去那府中半步。” 35.第35章 苦心 “果然,自那以后我便再也进不得那座府邸!多次,我站在门外往里看时都能见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凭什么!凭什么在杀了我,害得我的老母亲都沦落到街头行乞的地步时,他们还能过得这般的安心?” “我不甘心啊!” 他咬碎了一口牙,眸子里充了血,就连搁放在膝上的双拳都紧紧的握到了一块儿。不得不承认,此时从这水鬼身上溢出的怨气委实令我吃惊,照我看,若是按照这速度下去,日后要无人降服的话,当是会成为一个厉鬼的吧。 那模样怪渗人,血泪顺着一张发青的脸自眼角滑下,触目惊心。小丫头那攥着我衣襟的小手紧了紧,想着是因为害怕。我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心里琢磨着这样的画面还是不要再让她看了。若是晚上做噩梦吓着的话,那可就不好了。 收了思绪再将目光往那水鬼的方向看过去,我后背靠着身后的大树,漫不经心的问他,“所以呢?现在你还恨不恨他们呢?” “恨!自然是恨的!我时时刻刻都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讲真,我一点都不诧异他的恨意。被谋害惨死,还被邪术压制不能解脱,这种事情随便搁谁身上谁都会恨的吧!人之常情,他要是不恨的话,那才是怪事儿了! “可是……” “可是什么?” 他微垂这眼帘,颓然落下双肩,模样失落道,“我娘……早在去年初冬,大雪飘零时便被冻死在街头了。我不是个孝顺的儿子,未能给她尽到半分孝道,还让她落了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果。她的魂魄曾到洪河找过我,她劝我放下仇恨去投胎转世,还说让我下辈子寻一户好人家。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后生无忧即可。” “我先前,的确是不甘。可是……我已经死了,再不甘心又还能有什么办法?阿娘临别时苦口婆心的,便是希望我能过得好。若是再继续这便纠缠下去,便是我辜负她了。自小到大她从未要求过我什么,这是她唯一对我提出的要求,便是要我别再去寻仇了。” “我这个逆子,从不曾答应过她什么,而这最后一次,我也没有底气去违背她了。现在我不想要谁死,也不想杀任何人偿命,我只想,能拿回我失去的东西,能有个解脱而已。” 他虽哽咽,可话中的诚恳却让人不难听出。脸上的血迹仍旧醒目。可他身上的气息却是已经平静了不少。我并未再去接话,说实在的,若放在以前,这种事情要是叫我遇上的话,我会觉得不弄死对方一家就是对不起自己。可是,自打我把三儿抱回来后,我便大概也能懂得点儿那些寻常父母的苦心。 三儿不是我的孩子,说明白点也不过是跟我有个契约,再明白点就是我的责任。可即便只是这样,我都恨不得天天把她捧在手心里好好呵护着,哪次磕了碰了不是都能叫我心疼上个半天的?这不是亲生的都能让我这样,别人那亲生的,还用我多说吗?天下间哪个当爹当娘的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不好呢? 36.第36章 云都 一手轻轻的拍着三儿的背,我问水鬼,“所以,那双腿现在是在哪儿?” 他拭去眼角泪渍,这才抬起头来望向我,吸了吸鼻子后答, “云都。” 次日,天刚亮过不久,山中百鸟鸣啼,雾气未散。露水还凝聚在草尖尖儿上欲落不落,我们再次出发时正是清晨,天气凉爽。 折了张荷叶幻了把伞,给方成玉撑着挡了阳光,这才让他不至于给光一照就能照个灰飞。奥对了,方成玉是那水鬼的名字。 我与三儿坐在马车里,方成玉便撑着伞坐在外头赶着马儿。他幻了人形,除去脸色一如既往的惨白之外,怎么看都是与常人无异。离云都还有一段路程,他既有求于我,那这免费的苦力于我而言便是不用白不用。 “大仙,我们直接去府上吗?” 外面传来方成玉的询问,我正给三儿喂着食,动作未做停顿直到等三儿吃完,我抬起手给丫头擦了嘴角后,这才开口回他道,“这事儿等到了云都再议。” 暂时我还没有什么想法,不过是招招手的空档就能给他弄来的小事儿,还不足以叫我放在心上。方成玉听了,毕恭毕敬的应了声后便再不曾言语。 午时停下了马车小憩,丫头伏在我的胸口正打着盹,方成玉在将席子铺到平坦处后便自发的生火烧饭去了,我抱着三儿坐在席上乘凉,包子候在一旁。便看着他将伞顶在头上后挽着一双袖子是在那临时用石头架起的灶前忙得团团转悠,动作利索。 我不由得摇头赞叹自己的决定果然正确,让他跟着我们一起走,都不知道给我省下了多少活儿。他手艺还行,做出的饭菜虽不及我半点儿却还能让三儿勉强下口。等用过了午膳,避过那阵毒辣的日头后,我们这又才继续踏上了赶往云都的行程。 这次快马加鞭,一走便走到了晚上。等到云都城外时,赫然已经是华灯初上,夜火阑珊。他再不用撑伞,下去牵着马儿随在我与三儿后头一起过了城门。 丫头贪图热闹,刚到街上便再不愿回到马车上去,云都繁华不亚于椒城,热闹在相比之下更是有过之而不及。此时的丫头便是小手紧紧拉着我的食指,拖着我是一个劲的往前钻。 看到了糖葫芦,嚷嚷着要买。桂花糕,也要买。栗子酥,杏仁酪,春卷,炸丸子,小糖人……照旧买!狐三儿这丫头在前面甄选了一路,我这钱便是付了一路,而方成玉则是大包小包的拎着跟了一路。 等到她实在累惨走不动了,寻到家客栈歇息时。她早已是把肚皮吃得圆鼓,鞋子都不得脱下,便呈大字型倒在床上是动也不愿意再动。最后无奈,还是由我亲自给她洗漱,再为她宽去衣衫,褪了鞋袜伺候她睡下,她倒也不跟你客气,全程就跟个大爷般的眯着一双眼睛望着我。 “桑桑你是不是要和成玉哥哥一起出门?” 她躲在毯子里小声问,点上熏香驱蚊,我回到她身旁坐下拍了拍她的身子,再不忘捏捏她的圆脸,“嗯,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37.第37章 亲亲 “哦。”她闷闷的回答。 话音刚落却又再接着道,“亲亲。” 一手指着自己的额头,眸中已有困意却偏固执的抬着一双沉重的眼皮望着我,这要求说得可谓是理所当然。我不由得想笑,勾了嘴角微微倾身吻上她的眉心,如蜻蜓点水般轻轻触碰后又再离开,拍了拍她的身子,轻声哄她,“睡吧,乖。” “我也要亲亲。” 这丫头……呵,作罢作罢,依她依她。将侧颊送到她的面前,任由她是‘吧唧’一口亲上我的脸,也不嫌弃她的口水,只将她额前的一缕碎发理好,“别乱跑,包子在这里陪着你,别怕我去去就回。” 如小鸡啄米般的乖巧点头,我收回手起身正要往窗前走,身后却突然传来小丫头那几乎软到人心坎上的声音,直让我心头一软。“桑桑晚安。” 推窗的动作微微一顿,我回过神来轻声一笑,“晚安。” 已是深夜,风声不小。方成玉一身白衣散着黑发站在楼顶,远远看着倒真有些鬼样儿,若是叫寻常人看了,只怕是真会给吓破了胆儿。 将窗再次掩好,我利落翻身上楼,踩着瓦砾缓缓朝他走去,他见了我,快步便迎了上来,“大仙!” “嗯,走吧。” 懒得废话,我可只想快去快回,这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别离开三儿太久的好。 他听闻后把头点的坚定,纵身跃下楼顶,最后还是由他带路,我跟在身后便直奔他那亲家的府邸而去。 正当三更,月光皎皎,夜色正浓。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的声音由远而近,再由近而远。街边上的铺子大多都已经关了门,灭了灯入了梦。余下的,不过是花巷中远远传来一夜都还未曾间断过的笙歌靡音。隔着段距离可以见,风吹拂起那悬于门前的两个大红灯笼,烛火微曳间将那牌匾上的两个烫金大字映得清晰。 赵府,云都的名门望族,数一数二的大富人家。 门口拴着的两条黑狗在不停的狂吠,呲牙咧嘴的模样怪是吓人。方成玉便颤颤巍巍的躲在身后是半步不敢往前,眼睛更是时不时的往那门上贴着的符咒看上一眼,害怕与惊恐是全写在了脸上。 “在哪儿?” 目光往那门前扫了一眼,再落回他的身上。他哆嗦着,咽了口唾沫,指着前方不远处的那石阶,“在……在那儿,大仙在那儿。” 我未理他,顾自往前。被铁链拴在柱子上的黑狗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冲我咧着嘴露出獠牙,那样子,就像是想扑上来咬断我的脖子一般。 啧啧,再凶狠的猛兽我见过的可不算少,想吓退我?这俩畜牲就算是再修上个千百年都不一定能让我眨下眼睛。只将目光收回,从容不迫的去到门前,掌心蓄着法力,不作多想狠狠往那阶上一拍。 下一刻,听‘轰隆’一声巨响,我抬手掩了口鼻退后两步,待漫天尘埃归于平静,我轻掸去衣袖上沾染的灰土,再回头睨了眼方成玉,正对上他那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愣那干啥?过来啊!” 38.第38章 声音 他小心翼翼的左顾右盼,那样子就像是生怕突然窜出个人一般。轻轻摆手,一缕清风卷来转眼已将门上符条揭去,拿着眼角的余光瞥了那两条畜生一眼,嚣张不在,此时只依偎一起,纷纷蜷着尾巴伏在地上,哆嗦个不停的望着我。 嘴角轻轻一勾,小样儿,就这点胆子还想吓唬我。突然想起什么来,回头看方玉成竟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眉头不由得一蹙,稍有些许恼火,“你到底还过来不过来!” 丫的站原地还生根了还不成?杵着就跟棵木头桩子似的!难道还想要小爷我亲自给他找还咋地? 他猛的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快步到我身边,脸上仍有顾忌,压低声音道,“大,大仙,就这般光明正大的,不好吧。” 我本是拧着眉,闻言后却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伸出手指了指面前的那个大坑,诚恳的问他,“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个已经太晚了吗?” 更何况,我在动手前已经在这周围笼罩了结界,莫说是砸个坑,就是把这地儿都翻一遍,外头也听不见这里边儿的动静。大半夜的,我可不想扰民了。 方成玉不再说话,可脸上的窘迫却是明显,我懒得再同他废话,退后一只趁他不防备,狠狠的抬起脚便将他揣进了那深坑当中。竖着耳朵听他一声惊呼,再下一刻坑底传来轻微的物体落地,过了许久,方成玉的声音这才断断续续的再次传来,“大仙……应该给小的些许准备啊。” “啧啧,听这话里的意思还是埋怨我咯。” 我理了理自己的袖子,笑的玩味,却听他佯装惊恐赶紧道,“小的不敢,大仙明鉴!” “别磨蹭!赶紧找,等你找着我就回去了。” 我们家三儿还等着我呢,小丫头平时睡觉都得要我哄,可就为了这水鬼我大半夜还跑了出来将她一个人给扔在了客栈里,就唯恐她会害怕,稍稍一想都会觉得揪心。 “小的这就赶紧!” 底下的方成玉再次传来回应,我不再接话,择了处干净的地儿,屈身掸了掸上方落下的土后便直接席地坐了下去。微仰着头将目光望向了挂在天空,已是渐渐偏西的满月,层云穿叠间,不见繁星点点,独独剩月光清冷而皎洁。 清风捎来了淡淡酒香,萦绕过鼻息后又再散去,略微惬意,我轻轻的闭了眼,“桑,我最喜欢你酿的春酒了。” 思绪不过是在片刻的恍惚后又突然惊醒,我猛的睁开眼却忍不住心口处袭来的绞痛,右手紧紧攥着胸膛前衣襟。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那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却是快得让我抓都来不及抓住! 说话的女子,是谁? 那声音,清淡的仿佛是山间流淌的溪水,含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犹如春日里落进幽潭中惊了涟漪的桃花,如此的……令人眷恋。可是,容我好好的想想,不对啊!虽说我狐桑一千多年来见过无数女人,可要说这般让人印象深刻的声音,我却能肯定自己绝不曾听到过。 酿酒……我还会酿酒?!我自己咋不知道呢? 39.第39章 脓包 应当,是幻觉吧。我这般安慰自己,心头的躁动有了些许平复,回过神来正见方成玉刚从那坑中爬出,灰头土脸,抿着唇来到我的面前,低着头不说话似在隐忍着什么。 “找到了?”看他一双紧拧着的眉头,我忍不住询问,心中却是疑惑,尤其是目光落到他那依旧空荡的袍子下时,不解更甚。 一双拳头攥得更紧,他却摇了摇头,身躯轻颤。 我蹙了眉头,“怎么,哑巴了?” 他终于抬起头望向我的眼睛,目光闪烁,支支吾吾的说道, “不在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颓然跌坐到地上,满脸的无措与慌乱无处掩藏,便完全是一副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模样。我忍不住起身踹了他一脚,低声呵斥。“说明白点!” 小爷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些说话有一句没一句的人了!他的一双眸子已是红润,我眉心有些泛疼,这丫都还没说明白咋又要哭起来了? “那阶下,已经没有小的那双腿了,小的找不到了。” “大仙对不起。小的只是,只是不知自己该如何才好了!” 许久的隐忍似乎终于得到了宣泄,我拧着眉便看他跪在我的面前,两手捂着脸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是要肝胆俱裂的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实在是吵得我耳朵疼。讲真,这样的性格,真是太能惹人嫌了。 “给我起来!大男人的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大仙。” 他低低哭泣,从地上颤颤巍巍的站起,咬紧了牙却仍是忍不住那声抽咽自唇角溢出,我问他, “那现在呢,你知道哪儿不?” 他缄默须臾,抿了抿唇后确实缓缓摇头,如实回答。“小的不知。” 说着说着又是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我抬手揉了揉眉心,连语气都变得强硬了不少。“给我闭嘴!” 他猛的一个哆嗦,满脸惶恐的看着我却在接触到我略带些寒意目光后竟是抬起手狠狠一口咬上了自己的手背,极力的想要掩饰自己的哭声。我眼角抽了又抽,这方成玉的样子,咋就像受了欺负的小媳妇儿似的? 长长的呼出自己胸腔中的一口浊气,我按捺住自己那想要再踹他几脚的心思,顾自转身便是要往那赵府走。 身后,他回过神来失声惊呼,“大仙你……” 不费吹灰之力将那早已由内落了拴的大门轻松推开,我前脚刚跨进门却停下了动作,回头看了眼仍旧站在原地的方成玉, “不是说找不到你那双腿了吗?怎么,不想找到好去投胎转世了?你要是想的话,直接去问问那个杀你的女人不就完了?” 我本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儿,说起来也真的是实在看不下去他这一副脓包的样子了,找不到了?找不到了慌又有什么用?这世界上,可从来没有过哭便能解决掉的事情。 他猛的愣了一下,却在下一秒任由淡淡的惆怅挂上了自己的眉梢。 40.第40章 尴尬 他低垂着头望着自己的衣摆支支吾吾,全然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说话!” “我进不去……” 脑中有片刻的不解,却也不过是在刹那后又想起先前这方成玉所说过的话来。这家人请了过一个老道掘开他的坟,再斩了他的双脚,封进坛中埋到了阶下,以此用来束缚于他,所以他进不了这宅子。那么问题来了,下边儿没有他的脚,他却仍就进不得,又是因为什么呢? 按道理,他的脚应该还在这儿才对啊。 我这边还百思不得其解,却又听方成玉细若蚊声道,“大仙,要不算了吧。” 他似乎是认命了,眼中承载着浓重的灰败。我有些气得牙痒痒,不不不,确切说是恨铁不成钢才对。可偏偏,他越是窝囊我就越要他站起来不可,想来,我脑子有病吧! 不过弹指间已将他拽到了自己身旁,待他站稳,我放下手望着他那一副目瞪口呆满脸不敢相信的模样,抬手狠狠拍了拍他的脸,“醒醒!” 他突然回过神来,左右望了又望。许久,似终于确定自己是真的进来不再只徘徊外面后,两眼只差冒光般看着我。 “大仙好生厉害!这是如何做到的?” 他满脸的急切,亦或者是惊喜。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并未应话,只当没听见般顾自往里走,他过了片刻匆忙的跟到我的身后,择了条小径往前,我这才不急不缓的道, “你也别高兴,我能让你进这府中行走可没法子叫你脱身,地府的事儿,不是我能插手的。” 我的手伸不到冥界,也无法让那些鬼差给他放行,这并非是假话。就算是有句话叫做送佛送到西,可本来我与他就毫无瓜葛,能帮他到这里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也是懂理,虽是有些失落却并未进一步的要求,只默了片刻后缓缓的道上一句,“小的明白。”话微微一顿,却又再说道。“谢谢大仙。” 轻轻勾了勾嘴角,懒得再理他,借着今晚的清淡月光,沿着脚下这条我也不知是往哪儿去的路继续朝前,却听身后的人,阿不,身后的鬼唤了一句,“大仙……” “嗯?” “您那是去茅厕的方向……” “……” 回头看去,方成玉只扯着自己僵硬的嘴角,指着另一条反方向的道,笑得那叫一个尴尬道,“这边走才对,大仙。” 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已是藏到了云层当中的冷月,我想,我现在是不是应该直接掉头回客栈的? 由着他走在前方带路,我随在后头,一前一后的走了一会儿,说起来也不过是穿了条回廊的距离。进了小院,绕过假山,他轻车熟路直到最后驻步停在了一间屋子门前。 “大仙,到了。” 话音刚落,方成玉却已先一步穿墙进屋,我也并未多想,径直便跟了上去。 他站在屋内,几乎融进了一片漆黑。灯已燃尽,烛泪落满了烛台更是早就失去了余温。他沉默着,气息仿佛像瞬间冷了下来,然后,缓缓的便朝里屋的方向走了去。 41.第41章 火大 他停在了榻前,目中闪烁着幽幽绿光看着床上卧着的男女。 熟睡中的二人即便未曾相拥而眠却不也不难让人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应当……是夫妻。 我往方成玉看了一眼,他仍然将清冷的目光落在其中那女人的身上,藏在阴暗下的脸部显得有些扭曲,语气微微讥讽却深含着杀意。“他们前年成亲了。” 我默了片刻,“所以?” “他们怎么就能安心呢?” 他突然倾身让自己的脸几乎贴到了床上那女人的脸上,死死的盯着那个女人,抬起手抚了抚她纤细的脖颈,如同问着自己,“小梅,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何如此待我?” “我俩自小一块儿长大,你怎能如此狠心?” “不,你还有心?” “我不会放过你们这对狗男女的小梅,你们欠我的!我都要拿回来!” 我这边还正打算组织组织措辞安慰安慰他,可谁曾想到方成玉的手已是掐上了那女人的脖颈。突然高涨的怨气无疑让人心惊。我回过神来,眉头拧紧一挥手以结界将他狠狠弹开,他被反震,毫无防备的跌到了地上。可下一刻又作势便要再起身。 这心里头有些冒了火气,我没给他机会只瞬移上前抬脚便狠狠的踩在了他的胸口,听他一声闷哼,强迫他给我老老实实的躺回地上。 一手将他的领子揪起,我直视着他的一双眼睛把他的怨怒全部收进了眼底,看他倔强的望着我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却是叫我突兀笑了开,“方成玉,我警告过你别触碰我的底线。” “除非……你想要我亲自送你一程。” 我现在无疑是火大的,我早就跟他说过帮他的前提是不伤及任何人的性命,即便那是他的仇人也不例外。可他现在给我来个出尔反尔?他知不知道?若是他今天杀了人,那这锅就背到了我的身上,就这事儿,要是给戊戌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罚我!这小子,玩我的吧! 他愣住,忽悠又清醒了过来,眼中的狠厉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惶恐。被我压制着起不得身,只两眼灰败的看着我哀求,“大仙对不起,小的糊涂了,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会了。” “大仙……” 终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他神色可谓是懊悔至极,我深吸上一口气平复下心中那几乎想要灭了他的情绪。收了脚松开了对他的束缚只转身往榻前走了回去。 不过片刻又感觉到方成玉来到了身后,我不得回头看他,他也并未再上前,只老老实实的待在了后头。 目光往那女人的睡颜上看了一眼,她眉眼平和,嘴角甚至微微上扬着似乎是梦到了什么好事儿。沉默许久,方成玉这才在犹豫过后小心翼翼的询问我道,“那我该如何做,大仙?” 我懒得同他解释,只回身将自己的右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下一刻,四面情景有了变换,不过是一个眨眼的功夫,我与他已然置身入了一片热闹的集市当中。 42.第42章 入梦 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周围的人们熙熙攘攘,多都在交头接耳,似乎是在议论着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叽叽喳喳的嘈杂一片却难以让人听清。方成玉终于回过了神来,忙的转过头来看向我,睁大了一双眼睛。“大仙这是何处?” “梦境。” “梦境?” 他一声惊呼,似是讶异至极,下一刻又像是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问,“小梅的?” “嗯。” 谁知道那女人是小梅还是什么梅,反正就是害死他的那个就对了。 他抿了抿唇,思索了片刻。“我们来此作何?小的愚昧还请大仙明示。” 听着远处渐近的声乐,我未答他只径直跃上楼顶,再缓缓坐下,看着下方的街道,漫不经心的回上他一句,“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眼中仍旧盛着疑惑却不再多问,只跟着飞了上来站到了我的身后。不多时,街道上的行人们自发的分开了一条道儿。自远远的转角处,最先出现在视线之内的,还是那些骑着大马行在前头清路的侍卫们。随后是吹着唢呐,统一身着红服的礼乐队伍,再后便是陪嫁的随行婢女,中间,则是一顶八人抬的喜娇。 浩浩荡荡的队伍,沿着下方那条不过眨眼便已被花瓣铺满的路缓缓朝这边走来,就这阵仗,啧啧……也真是有够奢侈。 眼角的余光撇到方成玉的异常,他双拳握紧,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那顶镶金喜娇一动不动,目光就像是要穿透进那娇中一般。喉咙微动,他私有千言万语却又再说不出半句,我不由得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玩味的道,“看来,你家这位,额……前任,的确是做了个美梦啊。” 我也算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个恰当的称呼,扭过头看着他那张藏在阴暗处的脸却是忍不住叫我更想揶揄他几句,可不是美梦吗?这情景,想必,是那女人大喜之日的重现吧。 再看方成玉,一双眸子里阴晴不定就像是被活生生的戴了顶绿帽般。我发誓,这可不是我存心刺激他的。先前不过是打算入这梦里来问问这小娘子将方成玉的那双腿弄去了哪儿罢,可谁能料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一个梦来呢? 他并未附和我,不过那双眸子渐渐转为了深邃,如同不见底的漩涡。也许是碍于我在场所以有所收敛,可那戾气还是真真切切的能叫我感受得到。 队伍已经走到了眼前,微微吹拂着的暖风不经意的掀开了轻纱帘子露出了那幕后女子的真容。头顶珠花凤冠,身着艳色霞帔,流苏垂额间眉目传情,微微将视线倾向一旁围观的路人,不过一眼,只叫旁人艳羡万分。 我抬起手来搁在膝上拖着自己的下巴,容我中肯的评价,这女人不算丑,可也没到那种倾城绝色的地步,就这样貌,说实在的扔人堆里片刻就会找不到的那种。 就这种货色,怎么就能让方成玉落到这种地步的?即便是方成玉一直嚷嚷着说恨这前任,巴不得她早死,可在我看来,这根本就是余情未了嘛,别问为什么,毕竟我也是个男人不是? 43.第43章 毁梦 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细线,方成玉脸色紧绷着,明显已是极力隐忍。我转过头来看向他,寻思片刻后站起身,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微微一挑,“得了得了,摆个脸色给谁看呢?” “大仙……” “你等着。” 他似乎是怕我误会什么正打算开口解释,我却摆了摆手打断他。目光下倾落在那顶轿上。坐在里边儿的女子喜上眉梢,足矣见她心情大好。 拿着眼角的余光撇了方成玉一眼后再收回。“你给小爷看好了。” 他显然不解,我也懒得再同他解释。伸出手指了指下方的队伍,将他那双充斥疑惑的眸子收进眼中,勾唇一笑,不过是轻轻的打了个响指。下一刻,声声尖叫传来的同时已然只见他眼中的震惊破壳而出。 如同一朵正开到灿烂的花朵迅速枯萎,一瞬之间天地变色,狂风迅起。血肉脱骨落地,迎亲的队伍里喜庆已经不在,剩下的,只有侍女随从们皆数化为皑皑白骨却仍旧行走着不曾停下。 骨头摩擦间发出声声干涩,听在人耳朵里只一阵的毛骨悚然。天空中鸦鸟盘旋,鸣音不断。红色的凌绸褪了颜色成了渗人的白,不过刹那,一场本该盛大空前的婚礼,如今竟是堪比送葬场面,惊悚更有过之而不及。 什么都变了,却唯独那顶喜娇如初。 它奢华依旧,孤零零的耸立在中间,给团团围困在无数髅骨当中。那抹唯独还盛放着,艳丽无比的红,落在一片灰白间可谓是分外醒目,而在我看来,竟是有几分诡异的美感。 径直自楼顶跃下,我稳稳落地缓步朝那顶喜娇所在的方向行去。路上被拥挤得水泄不通,白骨骷髅们却自发的让了道,一路无阻,我便只身到了那轿前。 目光透过帘子,隐隐可以见里边儿坐着的女人正簌簌发抖着,两手捂紧了自己的嘴巴。我嘴角一勾,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方成玉,再回身抬手掠起薄纱,笑意藏好,我眉目和善的将手伸到她的面前。看女子泪眼朦胧中满含惊恐,忍不住勾唇一笑,“出来吧,没事了,别怕。” 容我‘深情’的凝视着她的双眼,看她的神情因为我而逐渐痴迷,放下警惕,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面上极力的保持着温润与风度,我想…… 这算不算勾引来着?嗯,勾引?这词似乎还有点儿意思。 好一会儿,纤细的柔荑终是缓慢的放进了我的手掌,按捺住自己那想要给她扭断的冲动,我牵引着她缓缓便步出了轿内。 天空依旧阴沉不减,我已将这轿子升至半空,悬浮在这如同坟场般的街道之上。明显看到她在走出轿门时,目光接触到外面的情景后忽然一滞,我笑,指着下方的方成玉,微微倾身附在她耳旁,柔声问她,“瞧?那是谁?认识吗?” 我离她最近,自然也是那个最能清晰感觉到她异样的人。看着她的瞳孔猛然一缩,面上的血色迅速褪尽,我面上笑意依旧,缓缓再道,“他……找你很久了。” 44.第44章 疯癫 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嘴巴拦下那声惊呼,我一手扶在她颤抖得如同筛糠般的肩头,低声玩笑道,“想起来了?呵,下去同他叙叙旧,如何?” 她听闻,瞪大了眼睛看向我极力摇头,反应激烈的想要挣脱,可奈何却又被我钳制着动弹不得。。 “不……”破碎与绝望自咽喉挤出的那一刹那,我两手收回,看她直直朝下坠去。不偏不倚,就落在了那堆皑皑白骨之间,方成玉的面前。 便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他幻回了真身,被水泡得发胀的脸上不带丝毫情感,冰冷得没有一丝活气。我仍旧站在原地,带着些许玩味的看方成玉微微倾身,缓缓的抬起了因害怕而面如死灰的女人地头颅,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赵青梅,真是好久没见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声嘶力竭便如同杀猪般的尖叫声传来刺得我耳膜好一阵疼,我这边抬手正想封了她的声音,却没想到那女人身形竟忽然在眼前凭空消失了去。 方成玉明显一愣,泛着森森寒芒的獠牙还未收回,抬着头看向我,一脸的愕然与不解。我扶额,无奈两手一摊,“这可不怪我,是你自个人把人吓醒了的。” 带着方成玉出这梦境时天还没亮,看月头的倾斜估摸着也不过是在丑时与寅时之间。这赵府里的灯不过片刻已经全被点了上,一盏都没落下。你要问为何会有这般大的动静…… 喏,瞧瞧院子里那如同发了疯的女人就知道了。赵青梅,梦里方成玉喊的,似乎就是这个名字。 “他来了!!他回来了!他回来找我了!” 批头散发的女人两眼当中溢满惊恐,只身着单薄了里衣,光着脚缩在花坛底下,样子就像是恨不得要找个缝将自己塞进去一般。四周围满了看戏的下人,各个面面相觑又不敢明着议论,却又忍不住自己那份好奇的心思。 “梅儿别怕!你只是魇着了!没有,什么都没有!看看我。” “不要害怕,我在这呢。” “谁也伤害不了你,看着我。” 那个伸手搂紧赵青梅的男人,不就是跟赵青梅同床共枕的那个吗?说起来,方成玉的死好像跟他也脱不了干系吧。 那女人无疑是崩溃了,什么都听不进去。只两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头,模样癫狂的喊着,“萧郎,他回来了!他回来索命来了,他不会放过我们的,他要杀了我们!他要杀了我们所有人!” “胡闹!” 那被喊作‘萧郎’的男人面上神色怪异,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只听一声浑厚的男音盛怒传来,我抬头望去,正见年约不过五十的男人正携着一位美妇朝这边快步而来。 我这边还疑惑着呢,身后,“那年轻男子名唤萧安,赵家的上门女婿,当年同赵青梅有染蓄意害我之人。将我骗至洪河杀害,便是他的主意。走来的那位是家主,女的是夫人,正是赵青梅的爹娘。” 方成玉不得变回来,只以他水鬼的形态,手里提着绿色的人皮灯笼,阴森森的站在我的身后,声色微寒的同我解释。 我眉尾一挑,“你的亲家公和亲家母?” 45.第45章 忌惮 低垂着眼睑,方成玉漠然将头扭向了一旁选择沉默。我无声笑笑却也不再多说什么。 目光继续往下看去,那中年男人和美妇到了前头,只一个眼神便吓退了那先前本着好奇心围观许久,迟迟不愿散去的下人们。一家之主,也的确是有那么点儿风范。 场上的热闹散去了不少,除去那一家四口外,零零散散倒只剩下了几个侍从,看样子是属心腹。中年的男人将目光从赵青梅的身上收回再看向身后一位管家模样的人,随即沉声道,“老胡。” “老奴在。” “你且速去观里将妙合道长请来。” “是。” 那叫‘老胡’的人领了命,转身要走却又突然被人唤住,“等等。”说话的是那位美妇人。她两手紧攥着丝帕,眉目之间满含忧心,只小心提醒道, “此事切莫对外声张。” “是夫人。” 老胡一一应下,而后不再逗留赶忙下去备马,不多时便出了府。萧安得家主授意将赵青梅自地上拦腰抱起快步离去,隐隐叫我听得好像是去了佛堂的方向。落在身后的美妇压低了声音问那个中年男人,道;“老爷觉得,梅儿所说可是真的?” “道长还没来,一切且莫要妄下定论。” 家主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眉间隐隐还透着几分阴沉。扔下这句话后便已朝萧安等人离去的方向走了去。美妇先是一愣,等回过神来也不再逗留快步跟上。 “他们走了。” “嗯。” “我们也去瞧瞧?” 我回头看着方成玉全等他自个儿抉择,须臾沉默,他点了点头后望向我,“大仙随小的这边来。” 话音刚落,只见他身形如烟,不过是一个眨眼的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黑风席卷过竹叶直朝这赵府深处掠去,我玩味一笑,长袖一拂跟着方成玉的步伐一同赶往。 不多时,双双落在瓦上。抬头便可见对面佛堂中的情景,一眼未落。烛光点起照得屋内一片亮堂。赵青梅缩在萧安怀里仍颤抖得不能自已,至今都未回过神来。夫人看着自家女儿如此模样,脸上的揪心自是不言而喻,倒是家主,那位赵老爷,坐在位置上却是面色紧绷的一语不发。 我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方成玉,“他们对待你的事情倒是很上心嘛。”席地而坐玩味打趣着,可不是吗?这一家子不过是因赵青梅的反常便能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委实叫人不难看出他们对于方成玉的忌惮。后者听完不过一声冷笑,再缓缓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们的确是该怕的。” 我忍不住挑眉,显然是认同他这说法。 终于,在那一屋子的人焦急等待中。“老爷!老爷!道长来了!” 门外响起一声接着一声的传唤,循声望去,正是老胡领着一个身着灰色道袍,身披黄卦的男子快速朝这边走来,只一眼,那道长的身份我便明了几分。 坐在位置上的家主明显松了口气,急忙起身迎到了门口,“道长!” “贫道来迟,还望赵老爷有怪莫怪。” “道长快快里边请,看看我家的这个女儿。” 46.第46章 老道 一边将揣在自己褂兜里的黄符掏出,一边拿出面镜子似的玩意儿,那道士往里走的同时不忘安抚着自己身旁的赵老爷,道; “老爷莫要慌张,此事且交予贫道处理即可。不论是那冤魂还是妖鬼,只要贫道在,定力保令千金周全。” 那赵老爷听了可谓是分外感激,“有劳道长。” “客气客气。” 说话间,那二人已进了内堂,我这边正想说什么,却明显的感觉到了身旁方成玉气息的变化,只见他两眼生寒,一瞬不瞬的紧盯着那道士的背影,样子就像是恨不得扑上前去咬上一口般。 “你认识这老道?” 他收回了目光,微垂着眼眸却未曾正面回答我,过了片刻,这才一字一句清晰道,“化成灰我都忘不了。” “嗯?” “当初掘我坟冢,斩我双腿。使我不能转生的便是他!” 说到这里时,那提着绿皮灯笼的双手攥得‘咯咯’作响。我了然于心,这么说来也的确能算得上是深仇大恨。稍微敛了心绪,我换了只手继续托着自己的侧颊,又漫不经心的问,“那你可知这老道的身份?” 那双看向我的眸子里顷刻间溢满了疑惑,“大仙所言……” “那是妖。” 我斩钉截铁的答他,语气带了些许调侃,眼底收进方成玉脸上的全部吃惊。 他缄默须臾,“妖?” “不过是只百年道行的黄鼠狼罢了。” “他……” “不知道。” 我大概是能猜到方成玉想要问什么,无非就是想问这小妖为何要化作老道,甚至还在人界干些驱魔降鬼的事,可说白了,我又哪里会晓得呢? 方成玉突然沉默,微垂着头颅似乎陷入了沉思。我懒得再搭理他,目光继续往那佛堂当中的人堆里扎去,却眼尖的瞧见了老道手中捧着的一个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土坛。 伸脚轻轻踹了踹方成玉正想拉回他的心绪,扭头望去却只见他的目光紧紧盯在那坛子上,一寸不移。 我不免心生疑惑,“怎么?” 他先是一语不发,过了许久方才回过头来看着我,抿了抿唇后,他启唇沉声道,“找到了。” 忍不住微蹙眉头,找到了?找到什么了?我这边还疑惑着呢,却哪里想到他会一个倾身竟是直直飞身而下往那佛堂飘了去。眼皮一跳,心里仿佛听见‘咯噔’一声。我已连忙起身,在方成玉这小王八犊子被弹回来前先一步到达,挥袖间狂风乍起,熄了这屋子里的烛火,一声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一把将那张铺在桌子上的绸锦扯下盖到了那一座座金灿灿的佛像上。 动作不过是在眨眼之间,我回身抬手便狠狠的将一个耳光抽在了方成玉的脸上。 那力道不算小,只听‘啪’的一声,他的身子因受力而歪向了一旁,几乎到了站不稳的地步。 甩了甩自己微微发麻的右手,我深吸上一口气,却是极其平静的问他,“你,不要命了?” 这满屋子里头都摆满了佛尊,给祥光笼罩着。就他这样的小鬼,金光若照到了他的身上,只一下就能要他化作飞灰。 可真是不自量力。 方成玉不语,低垂着头站在我的面前却不在有动作,我舒出了胸腔中闷着的那口浊气。 索性,还能被打醒就不是无药可医! 47.第47章 坛子 不一会儿,这佛堂中的红烛又被侍婢们手忙脚乱的给点亮,身前站着的方成玉身下没有影子,屋里的寂静几乎到了诡异的地步。我回头看去,火光微曳间映着众人脸上的惊恐,他们颤抖不止,神情畏惧的看着我与方成玉的方向,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想必,这一大家子的人,也是万万没想到他方成玉是真的回来了吧。 再看那所有目光的焦点,方成玉微垂着头颅,手中提着的灯笼正散着幽幽绿光,忽的抬起头,目光穿过众人肩头落在了那道士手上,抿了抿唇,却是压低了声音对我道, “大仙,帮帮我……” 他想要那不起眼的土坛子,我看得出,可是又为什么呢? 似乎懂得了我的疑惑,紧了紧自己的五指,方成玉这才看着我挣扎道;“那坛中装着的,正是小的那双被斩下的脚。” 他话音刚落,这还没等我来得及说什么呢,赵老爷那边可算是反应了过来,整个人跌坐在椅子上,被几个同样簌簌发抖的下人围在中间。 “方……方成玉!” 那指着方成玉的手因害怕而战栗不止,可在我看来,其中最为恐慌的,怕是属那赵青梅赵小姐与她的那位女婿,萧安了。可不是?方成玉的死是他们两个一手促成,他们对于方成玉本身就有忌惮,如若不然也不会去请个什么劳什子道长来作法为求安宁了。而现在,那个让他们害怕的冤魂终究是出现在了面前,就瞧那赵青梅两手紧紧扯着自己的头发,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模样。 估摸着,是得疯了吧。 “道长愣着作甚?还不快给我速速降了这鬼怪!” 说话的是那女婿萧安,脸色可谓阴沉。他的慌乱却逃不过我的眼睛,分明害怕却又故意装得冷静,然而,那微微轻颤的肩头终究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老道闻言回过神,捧着自己手里的坛子上前一步,挺直了腰杆,一手拿着黄符,双目满含怒意的凝着方成玉,竟是底气十足的呵斥道,“好你个小鬼!竟敢有胆量闹到了这里,可是当我道家术法吃素的不成?” 方成玉并未开口,而是朝我试探性的看了一眼,我接到他的目光,却不过耸了耸肩无所谓的一摊手示意随他抉择。过后,他收回眸光发出一声冷笑,语气却是分外阴寒的道,“这一切莫不是拜你所赐?妖道,你该把它还给我了吧。” 那老道脸色大变,手中的黄符拍上坛口,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既如此不知好歹,那就休怪贫道不留情面了!” 他边说着,不知从哪儿抽出了把桃木剑来握在手中装腔作势的挥动,我忍不住发笑,语气轻蔑的道了一句。“你有本事,动他试试?” 身上的气息已经掩饰了干净。若非我愿意,这等小妖自然是看不出我真身,是以,那双目光斜向我,左右打量一番后,眉头轻拧,他手中的桃剑一指,不带丝毫惧怕的问,“你又是何人?” 48.第48章 叙旧 我微微一笑,将自己气息释放而出的同时直视着那道士的眼睛,面上挂着和善,我反问他;“你说呢?” 一时之间难以置信,他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连忙踉跄着退后数步拉开了与我之间的距离。直到自己的后背抵到了墙上,真到了退无可退之时。“妖……你是妖!” 那笃定的语气当中满含惊恐,声音更是忍不住直打颤,可即便如此,那把指着我的桃木剑却更是抬高了几分,就像是以这样愚蠢的防卫就能让我对他束手无策似的。 恕我直言,这年头如此天真的小妖是真的很少见了。 凭气息他就该知道我道行在他之上,他也应该清楚,我若想杀他,简直就跟捏死只蚂蚁般的易如反掌。至于跑?这赵府里外都被我设下了结界,他又能跑到哪儿?一把区区桃木剑就想同我抵抗,他……确定不是闹着玩? 耐不住一声轻叹,我正想奉劝这小妖道乖乖把方成玉的东西还回来,可却还没等我来得及开口,一道尖锐的声音又再次歇斯底里的响了起来。“我赵府重金聘请你为的是什么?老道士你磨蹭什么?还不快给我收了他们!” 抬手揉了揉眉心,循身望去正看见萧安怒瞪着双目,红了眼,几乎是用嘶吼来命令着我对面那个不远处站着正浑身颤抖如同筛糠的道士。末了在怒骂个不停,实在是,吵得我脑子疼。 “方成玉。” “在。”一旁已是隐忍了许久的水鬼立马应话。 “多年未见,萧公子好像对你很是热情啊。你还傻愣着干啥?快去同他叙叙旧啊。” 方成玉先是一愣,不多时便明白了我话里意思。嘴角忽然扬起的弧度显得诡异,他点头应下的同时,身形如轻烟般缥缈的移至萧安夫妇的头顶。 烛光照不进他脸上的阴暗,他阴测测的笑,悬空而立,身上湿哒哒的水渍顺着衣摆溅落到地面,发出一声声缓慢的声响。‘滴答,滴答。’ 在这寂静的佛堂内竟是显得分外的迫人。 相拥在一起的二人,纷纷仰着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方成玉,几乎面如死灰。赵青梅双目充血,一张一合的嘴巴便如同离开了水的鱼,额间青筋毕露,可偏偏就是发不出半点的声响。 萧安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不同于赵青梅的癫狂,他是清醒的,清醒的看着方成玉微微躬身,看着那如同海带般散乱的头发垂到了他的面前,再缠上了他的脖颈。憋红了一张脸,可也如同他的那位娘子一样愣是说不出半句话。 我很是欣慰啊,这小子还懂得封掉那俩人的声音,这下好了,整个屋子都清净了不少。眼角余光撇到了座上那几乎要被忽视掉了的赵老爷,下人们的簇拥中似乎想要往外跑。 勾了勾唇角,我扭头望过去,正见后者小心翼翼的神情,不免忍不住好心提醒一句, “赵老爷,出了这个门,可是后果自负哦。” 他果然是僵在了原地,大气不敢喘上一口。那几乎要夸过门槛的脚硬生生的又收了回来。我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指了指他身后那空空的座位, “请吧。” 49.第49章 报应 谁料想到,我这刚说完呢,那一扯嗓子哭得人措手不及的还是那位赵夫人。 这赵老爷胆识过人啊,终归也是一家之主,怎么说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害怕归害怕,可还不至于也同自己女儿与媳妇那样,到了崩溃痛哭的地步。 “你到底想干什么,方成玉!你死都死了,你还想要怎么样?还有你,你个妖孽,我赵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加害与我们?” 眼角一抽,对于赵夫人声泪俱下的‘控诉’我竟是觉得好笑不已。拾起步子往她的方向行去,来到面前,我微微倾身睨着眼前这个便有如惊恐之鸟的美妇人,斟酌了一番措辞后,这才认真问道,“就兴你们欺他方成玉家道没落无所依靠,就不能他找人来撑腰啊?” “世间万物讲究因果报应,你们不仅杀了他,还害得他落个死无超生的地步。你们以为这样就一了百了,可以当做从未发生?” “生死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你们当初做的时候,就该对今天的报应做好心理准备不是?” 边说着,将右手伸出递到了那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女人面前,微挑着唇角,“好了赵夫人,起来吧,地上凉着呢。” “你别碰她!若敢伤她一下,我赵雄定不会放过你!” 我动作一滞,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位怒瞪着我,扬言不会让我好看的赵老爷,啧,不是一直都挺冷静的吗?怎么,难道还怕我对他娘们下手不成?挺情深义重啊,不过……讲道理好不好,这半老徐娘的老饽饽真不是我的口味。 无奈收回了那只还想好心扶起赵夫人的手,耐不住一声轻叹,“唉,别急眼啊赵老爷。你放心,只要我们拿到了我们想要的东西,自然不会伤了你们一家。还有你啊赵夫人,你也别哭了,我总不能吃了你的。” 话到此处再微微一顿,突然想起了什么。意味颇显深长的笑了笑,“当然,若是你哭得我心烦了,那就说不好了。” 我想,我得佩服这赵夫人的本事,哭声就跟个水闸似的说关就关,半点都不含糊。赵老爷也沉默了下来,虽仍旧是怒瞪着我,眼中淬着毒辣,可终归是安静了下来。这不就好多了嘛,有什么时候我们不能坐下来好好的谈谈,偏偏还非要动不动就要闹的哭的呢? 这边省了心,倒想起了一旁还站着的那个道士来。目光转过去,收敛了笑意我也懒得同他拐弯抹角,直接明白的说; “你修行也不容易,我不难为你。坛子给我,我放你条生路,这交换,不过分吧?” 那双眼中的对于我的防备没有一丝减少,语气之中更是透着几分挣扎,“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的额上已是浸了不少的冷汗,呼吸更是显得有些急促。我沉默片刻,这小妖,莫不是脑子坏掉了?凭什么?就凭他现在在我手上还跑不了,这理由,难道还不够充分吗? “你觉得你还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50.第50章 戊戌 只觉得视线之内划过了一抹黑灰,下一刻眼疾手快的接住了那个被生生抛到了半空中的坛子,再回头望去,也不过是在眨眼的瞬间,原地哪里还有那老道士的身影,剩下的,赫然只是一件灰色道袍散落地上。 还有胆量跟我玩这招?跑?跑得了吗? 坛子交到方成玉的手上,再暗暗叮嘱了几句,我转身往外,轻而易举便跃上了楼顶,微微眯起眸子看着那不远处几乎慌不择路往前逃窜的黑影。时辰约也不过是在寅时,掠起的清风中捎来了些许露水般的清凉,隐隐还透着几分冷意。并未再耽搁往那小妖所去的方向直追而上,它前我后,快速行过这偌大的院子上空。而就在我几乎要抓到它的时候,却也不过瞬间,视线之内竟突然失去了它的踪影。 那一刻,我脑子里无疑是狠狠的蒙了一把。莫不是还跟丢了?四下环顾,到最后更是干脆着地找了又找,到最后不免是有些郁闷,这丫的还能甩掉我,有本事啊它! “呵……” 我这边不甘心的还翻来覆去找着,却没曾想突然听到了那叫我无比熟悉的笑声。动作一滞,木纳的抬头望去,清冷的月光下,正见那人如很多年前我们第一次认识时的那般,身穿白袍,完全一副未染纤尘的模样。 “桑,找什么呢?” 凝着他一双笑意盈盈的双眼,微微蹙了眉,再看他手里正轻轻抚摸着的那只温顺无比的黄鼠狼。我翻身上瓦去到他的面前,倒是有些没好气的指了指他手里的那只小畜生,“这不是正追着它的吗!”话微微一顿又接着问,“你咋在这呢?” 不是说过死活都不出夭野的吗? 他轻轻一笑,我忍不住打了个颤,这丫的声音简直是好听的叫我这个男的都只觉得骨子里头直泛酥, “我追着你来的啊。” 比女人还要惊艳的眉眼里含着浅浅笑意,他故意把话说得暧昧不已,听着就像是跟我真有什么一样。淡淡的月光下,这货无疑是比妖精还妖精,比狐媚还狐媚的,但是……我抬手揉了揉眉心, “讲道理,这么多年了你知道我只喜欢女人。” “嗯,我也喜欢。” “……” 对于他模棱两可的回答,怎么说呢,听着好像没什么问题,可仔细斟酌你会发现这话里的意思却分外值得玩味。“戊戌,你出门忘带节操了吧。” “还不是都因为思念你,走得太过匆忙了嘛。” 瞧瞧他这埋怨的眼神,再听听这幽怨得几乎让我起鸡皮疙瘩声音,我无语望天,这货真的是妖神,如假包换。咱们妖界就是被这货统领。可为什么会觉得认识他,好丢人呢? 没错,这人名叫戊戌,人称老儿,当年指引我找到三儿的那位。我们妖族的第一个神,说明白点也就是个甩手掌柜,啥事不管坐吃闲饭的那种。 然而,事实上戊戌老儿并不老。相反,他看着还很年轻,仅仅是看着。岁月不曾在他面容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而之所以被别人称之为老儿,大抵是因为就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活了多久的缘故。 一个比女人还要美上三分的男人,我从来都是这么形容他。 51.第51章 知己 大概就像是符合那种越老越不正经的说法,而像戊戌这样的移动活化石,无疑是已经到了不要脸的地步。我之所以这么多年不回妖界,一半也是因为这傻帽的原因。 当年我俩臭味相投,关系自然不在话下,说是知己不为过。那会儿我还在妖界的时候就时常同他扎堆一起喝酒作乐。这男人美啊,美到令人惊艳的地步。我自然也不差,皮相在妖界也算数一数二。可就是这点,却恰恰是给了那些个伺候的小丫头们碎嘴的机会。 具体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开始,妖界里竟有人开始谣传我跟戊戌有一腿,还说我是他男宠的事情。我听了那何止是不乐意,简直是想掀了整个妖界的心都有了。可戊戌这货就不同,他不仅不怒,相反还完全一副欣然接受的模样,尤其是还故意在外人面前说些暧昧不已的话,到最后真是让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这人的脑回路我跟不上,就好比你永远也猜不透他的想法一般。他故意在别人面前表现得像对我有意思,而其实我是知道这人喜欢的乃是一个叫做‘白姬’的女子。 你若要问我为何知道,当年,我就是不小心碰了下那白姬的画像,戊戌就愣是跟炸毛似的扯着我整整打了三天。直让我认为他是不是真疯了。 直至三日后的傍晚终于精疲力尽。我俩倒在地上再也斗不动的时候,我问他白姬是谁,没想到丫二话不说捞起兵器又和我打了起来。那时我大概就晓得了那个叫‘白姬’的女人算是戊戌唯一的底线,碰不得,更问不得。 记得我还问过他为何要搞得自己像真喜欢男人一样,他笑嘻嘻的从地上坐起,眉飞色舞的道,“这样也省去那些个美人们缠得你我心烦了不是?” 当时听完后我的想法是什么样来着? 嗯,这人脑子有病,可说的好像又很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的样子…… 而后,疯言疯语不仅没有半点消停,却是传得更甚,位于风口浪尖的戊戌不管那些人是怎么添油加醋却都不过一笑置之,不否认也不辩解。最后还是我没忍住,为表清白至此离开妖界,一走就是多年,甚至期间极少再回去看过。 如今粗略一算,我离开那儿好像也有快百年的时间了。 微微收敛了心绪,我抬头迎上他笑意盈盈的双眼,想起他不久前的回答忍不住嗤之以鼻,“快得了吧,讲真话,你怎么来了?” 轻轻抚摸着手里的黄鼠狼,他却不答反问道,“那你呢?桑,你又为何在此?” 目光凉凉撇过他手里的小畜生,挪了挪身子将后背靠在瓦上,“这小妖挖了个死人坟还砍走了尸身上的一双腿,害得人死不超生,我追着它就是想问问用意何在。” 他听完后点点头,随即却卖着关子道,“不过我知道为何,要不要听听?” “说说看。” “还记得多年来一直常有发生的互抢妖丹的事情吗?” “嗯哼?”我挑了挑眉尾巴,不由得想起了包子的遭遇来。 52.第52章 提醒 “这小家伙便是其一,说起来也勉强可以算是个受害者。” 戊戌说的是,勉强。 目光不由得下倾落在他的手上,那只丑不拉几的黄鼠狼本是温顺任由戊戌抚摸它的皮毛,可却在对上我的目光后又猛的一阵哆嗦,样子就像是怕我真把它怎么着似的。 “你快别吓它了。” 一只手伸过来推了推我,声音里却是含着明显的打趣,收回的目光再转回戊戌那张比女人还要精致的脸蛋儿上,我换了只手托着自己的下颚不忘提醒他一句,“所以重点在哪?” 没好气的哼了声,再白了我一眼,“急啥?你听我慢慢说啊!重点,重点就是它的内丹被别的妖给抢了,它自己没本事儿夺回来,也没本事儿靠自己从新练一个。说起来,一部分也是因为胆量小不敢害人,所以它才把主意打到了死人的身上……” “毕竟死人只要处理得当,那就不会找它的麻烦了。” 他话说到一半微微停顿,似乎是刚想起了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忙得纠正道,“我的意思可不是鼓励他去害人啊,我这是陈述,陈述。” 管他是陈述还是啥,我反正是懒得去深究这货的注意点是放在哪里的,轻轻应了声表示自己晓得,我再问;“那死人又能给它什么好处?” “冤死之人怨气爆发时能有多么强大,想必你是已经见识过了不用我来多说。这种力量虽是可圈可点,可对于它这种刚刚失去了妖丹的小精怪来说的话,那好处可就多得去了。若是要比喻的话,让我想想,或许,应该可以算得是上一套十全大补餐吧。” “……”我无言以对,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在它吸收了怨气之后,只要砍了死者的双腿就能有了限制死者的能力,这样,就不怕自己被报复咯。” 他话音刚落,“所以它也害了无辜之人受尽磨难,入不得轮回。” 我这边客观的评价,戊戌听罢点头表示认同,完事儿再一摊手,“所以我说了嘛,它就勉强算是个受害者,勉强。” “那你要怎么处置它?” 瞅着那黄鼠狼两眼蓄泪,完全是一副可怜兮兮看着我与戊戌的模样,我忍不住抬手扯了扯它的耳朵,却又在下一刻被戊戌的手给拍了开。 想来,我约莫也是习惯了戊戌这人做事向来不看什么原则的个性。是以,在他沉默了片刻,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耸了耸肩膀说出那句‘看心情’时,我是并无多大讶异的。 这只黄鼠狼他肯定是要带走了,发落如何全凭戊戌一人决策,方成玉的腿也寻回来了,今晚的事儿也算告一段落。而就在我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土,准备回客栈时,却又被他突然喊住,“桑。” “嗯?” 我回头望着那个站着月下一身素白,衣袂飘飘的男子,“怎么?” 他挑眉一笑,“给你提个醒儿。” “有屁快放。” “童鬼跑出来了,现在正在上天入地的找你呢。” “对了,昨天刚收到的消息,他似乎追到云都了。” “而且……他好像已经知道你家宝贝儿的事情了,你自己可千万留心啊。” 53.第53章 放心 童鬼,童鬼…… 这个名字由戊戌口中说出再钻进我的脑海里,无限放大。如此毫无防备的的勾起了那段千百年来叫我唯一无法释怀的记忆,竟是像不过昨日才刚发生的那般清晰。 “狐桑,你最好躲得好好的别让我找到你,如若不然,在有生之年我出来那天,我必当亲手毁了你所珍惜的一切。” 我大概永远也忘不了当时的情景,天灰蒙蒙的下着雨,他一字一句的宣誓般说出这句话后,毅然决然的抱着那个女人已经凉却的尸体跳入了无极渊当中。 我所珍惜的一切…… 三儿! 这个名字几乎是在第一时间窜了出来。瞳孔猛的一缩,我甚至没有去和戊戌告别,也无暇再去顾忌方成玉的那边。只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客栈,在心急如焚的抵达,推门而入,目光之中却只剩下了一间空荡荡的卧室,而不见了丫头的身影时。心,无疑是跳到了嗓子眼。 我比谁都清楚童鬼对我的恨意,不论当年是否为迫不得已,可我杀了他最爱的女人,却是事实。万一他真的找上门来了,万一三儿被他抓走了,万一,我甚至不敢多想这些万一。 天色,不知不觉中竟是已经透亮了。 而就在我脑中的胡思乱想几乎膨胀到了要逼疯自己的地步之时,我或许是该庆幸的,灵识探到三儿的位置不过是在隔壁并未离远。我甚至没有多去考虑后果,只连忙穿墙过去,在借着窗外照射进屋内的微光看到那个坐在桌前,怀抱包子正愉快吃着零嘴的丫头时,我无疑是松了口气。 “桑桑!” 她见了我,迅速下了凳子朝我扑过来,我摊开双臂,顺势弯腰将她接住搂进怀中,在确认丫头的确不得受到什么伤害后,一颗心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还好,还好我的三儿平安无事。 “桑桑怎么去了这么久。” 小小的脑袋靠在我的胸口,语气当中含着几分哽咽似是委屈至极,心头细细微微的冒出些许疼痛,忍不住收进了那搂着她小小身躯的双手,“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待三儿的情绪平复了些许,我这才将目光投到了屋内的另一个人身上。 她静静的坐在原地,身上着的赤色纹绣罗裙一如彼岸之花那般开得热烈无比。满头的青丝不过只以一支木簪简单挽在脑后,那张面容未施胭脂却仍旧美艳得不可方物。手里捧着一碗温酒,剪水秋眸中酿着一如既往的清淡笑意,“好久不见,狐桑。” “好久不见。” 焚…… 若说千百年来我见过的无数美色当中,唯那么几个让我记忆深刻的,排前数,想必当属焚这个奇女子了吧。 并未将怀里的丫头放下,只抱着三儿走上前,满心疑问看着那个仍旧坐在位置上的狼王,“你……” 话未来得及问出口,却只见一人自大敞的窗口跃进屋内,吸引了女子的目光。视线在落到那个少年身上,焚依旧轻轻的笑,可眸中却带了几分细腻的柔软,“怎么样了?” “跟丢了。” 那少年如实回答,浑身上下仿佛从骨子中渗透出的凛冽,一眼就叫我看明白了他的身份,而再看他与焚的相处,却是叫我不得不吃惊。 54.第54章 感激 试问,狼王与猎狼师待在了一起,两方势力还属于延续了千百年关系的死对头,往次碰上哪回不是非死即伤?可如今看他们却和谐共处,这……不是很诡异吗? 暂且不去考虑这些,敏锐的捕捉到了他们对话里的内容,我望向那个年约不过二八的少年,问“追谁?” “百战将军,童鬼。” 回答的是焚,声色温润。我不免蹙了蹙眉头,却又听得她开口缓缓道,“三日前,童将军擅闯我狼族窃走了问天镜,我一路追他到此,便发现他在这家客栈周围徘徊的痕迹,同样也发现了你的,他应当是来寻你不假……” 但凡是有点道行经过那个时代走来的,大多都知道我与童鬼的恩怨,更知道那位唤作童绿枝的女人在其中启到的关键性作用。这世间上,你要问他童鬼最想杀的人是谁,毫无疑问除了我,还真想不到别人。 当初抱着童绿枝的尸体跳了下去,如今从无极渊当中爬出来第一个要找的肯定是我了。所以,焚出现在这儿,因为只要找到了我,就根本不愁找不到童鬼的人。 “你当时不在,我找到他的时候,这小丫头正在他的手上。一番打斗,他不敌我吃了些亏后扔了这孩子便乘机跑了。我并不清楚这孩子与你是何关联,但是能让百战将军留心的,同你关系,想必不一般……” 静静听完,低下头看去正对上三儿那一双明亮得如同星子般璀璨的眸子,心里只觉得像是被一只大手抓紧,满脑子里充斥的除了懊恼便是悔恨。我不该将将她一个人留在客栈里,走时为防止意外设下了结界,本意是为了保护她,而恰恰也是因为这点,才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说起来也是没想到童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出来了! 他来过这里,更甚至是三儿曾落到过他的手上。后脊一阵发凉,即便是当年我与他斗得不相上下谁也奈何不了谁,可我不敢想,若是童鬼当真对三儿下了手,那后果又会是怎样。 下意识的将怀中小小的身躯搂得更紧,我简直很不得想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时时刻刻的守护着才能安心。那两只攥着我衣襟的小手一个劲的收紧,小脑袋藏到我的怀里,听她小声的说,“我不怕,不怕。我知道桑桑会回来的。” 那双小手环上我的脖颈,略显无助的不断圈紧便是因为我是她在这世间上的唯一依靠,收敛了爬上心头的那阵细微疼痛,“对不起。” 再也没有下次了,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三儿。 抬起将目光再次看向焚,后者正笑意清浅的静静注视着我与三儿并不言语,“谢谢。” 我由衷的感激她,那个站在不远处却好似身处云端中的女子,这么多年来能让我狐桑低头的人少之又少,可不得不承认,这次三儿是全因她才平安无事,这声谢谢,也是说得应该。 她听闻后,轻勾着唇畔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你无需同我客气,毕竟,我还想请你助我一臂之力呢。” 55.第55章 绿枝 扯了扯自己有些僵硬的嘴角,我就知道,这天下间根本没有可以白吃的午餐。 利索的收拾着行李,三儿怀里拥着包子坐在桌子上,晃悠着两条小腿,歪着头问我,“桑桑,我们要走了吗?” “嗯。我们去下一个好玩的地方。” 腾开手摸了摸她的头再回过身来继续将她的衣物全数打包收进储物袋中。“那我们是要回家了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小声的继续问,声音里听不出是失落还是其他。一切收整完毕,我转身走到面前将她手里的包子拎到一旁,而后把她自桌上抱起,摇了摇头,“我们不回去。” 话音落下再带着她往外走,她将头枕到我的肩膀,“桑桑。” “嗯?” “那个人是谁?” 眼眸不受控制的轻轻颤了颤,“一个,故人吧。” 我不知道该如何同三儿解释我与童鬼那复杂的关系,我二人曾把酒言欢,也曾出生入死。本是莫逆之交却因一个女人反目成仇,总结下来也无非是这样的结果。 她叫童绿枝,是魔族人,天性中就带着那个种族的杀戮与血性。当初因屠杀了妖族的子民而被戊戌通缉,我与童鬼便是追捕她的人。她是个性格张扬的女子,即便是在锒铛入狱被关进了暗殿,哪怕是知道戊戌不会放过她的时候,每每见了我们,却依旧能谈笑风生。 也不晓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童鬼有了异样。他往暗殿跑,时常在暗殿一待便是整日,为的就是陪牢中的童绿枝渡过那段索然无味,被受囚禁的日子。 那时戊戌的命令已经下达,童绿枝杀了近百妖民,以命偿命,便是要她死了此事方能罢休,说起来那也是我多年来第一次见识到戊戌的怒火。 而万万没想到,就在那之后的第二天,暗殿中便传来了童绿枝逃走的消息,更让人万万想不到的是童鬼也跟着她一起走了。戊戌得知后勃然大怒,而这结果,似乎我早就预料到了。 那还是在两日前的晚上,我与童鬼如往常一道喝酒,他酩酊大醉,而我却清醒如初时他便曾说过。 “桑,我爱上了一个女人,即便是知道我与她之间难有结果。” “所有人都在说她暴虐,说她不堪,可我知道,我知道……她是这世间上的所有美好。” “我真的,很想和她在一起,桑……” 犹记得那时我还打趣问他那人是谁,可他已是醉得不轻,说话都不利索,最后没来得及让我问明白便倒在了一堆空酒坛中沉沉睡了过去,而等童绿枝与他一道消失之后,我大概也就明白了。 他知道他们之间难有结果,可即便是这样,他仍旧是一无反顾的陷了进去…… 我清楚的记得当时戊戌的神情,他静静的坐在自己的王位上,目光清冷却像极了暴风雨之前的最后宁静,他一向是个不易动怒的人,像所有事情都无法影响他情绪,始终保持着嬉皮笑脸的和善,而当时浑身笼罩在他身上的寒霜,却是骇人。 56.第56章 祈求 我,戊戌,童鬼。三人关系本就和睦,而童鬼背叛了他,在他需要给无数妖民一个交代的时候私自放走了童绿枝,这无疑是,狠狠给了戊戌一个响亮的耳光。 那时我问他打算怎么做,他沉默了片刻后抬起头来看向我,却只轻轻的吐出了一个字,“杀。” “那童鬼呢?” “把他带回来。”话说到这里又微微一顿,戊戌垂下眸子,一只手托在侧颊又是须臾的缄默,似是在思虑着什么。好一会儿,有了决定后他才缓缓的开口道,“若他迷途知返便从轻发落,若他执迷不悟……就格杀勿论吧。” 格杀勿论,我想,那时戊戌也许快对童鬼失望了…… 天罗地网,千兵搜捕。那场追缉的闹剧持续了整整半个多月,我们找得辛苦,他们也躲得艰辛。戊戌本有意给他机会悔改,可童鬼却迟迟不肯露面,终于,磨光耐性的戊戌增派兵力,一时之间竟是让他二人无处藏身,暴露行踪的童鬼被戊戌强制带了回妖界,而童绿枝…… 却被逼到了无极渊上。 她性格刚烈,即便只身面对我方的千军万马,清楚自己再无退路之时也仍旧不甘束手就擒。那时我站在高处,便冷眼看着下方那个已是身负重伤的女子麻木的挥动着手里的冷兵,她的能力已经接近耗尽,根本没有能力再去杀任何一个人了。 而戊戌临走时交给我的命令,却是要我杀了她。 根本就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将剑抵上了她的胸膛,于我而言,只要是跟我没半毛钱关系的人,死活压根儿都不足以叫我放在眼里。更何况,那时除去戊戌的命令不谈,我更清楚的知道那个女人会毁去童鬼的一生。 所以,即便她是童鬼的挚爱,即便是童鬼愿为她放弃自己在妖界统领千军的位置,可我要杀了她的念头,却没有一丝动摇过。 一切的发生都显得那么顺理成章,而若说唯一的变故,大概就是我要将自己手里的剑送进童绿枝的胸口时,童鬼的突然出现罢。 他拖着遍布伤口的残躯,硬生生闯出了戊戌的禁锢,几乎折了大半条的性命,再不是我的对手。本可以同我打个不分胜负,可经过了戊戌的‘摧残’过后早已变得不堪一击。 他骨子里有多高傲,我想必最是清楚,交情几百年讲真我却从未见过他给任何人下跪,而那次,当着那么多双眼睛,他弯下了自己的双膝,低下了头颅,却是对我,求我放了童绿枝。 一片哗然,众人唏嘘,我无疑是震惊的,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并未拾起头来看我,只将自己的目光垂得极低的同我恳求道;“求你,别毁了我最后的希望。” 那时我的想法有多复杂来着?我不大想去回忆了,我只记得那充斥在脑海里的愤怒几乎让我很不得狠狠的打醒他。爱,爱!这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破玩意儿!就值得他这样?! 57.第57章 质问 “我不值得你这样……”童绿枝眸子通红,却倔强的不让眼泪掉落。 那时童鬼嘴角挂着的笑意,想来是我从未见识过的柔和,仿佛这世间所有都不及他眼里的那个女人来得重要。“可我心甘情愿。” 而就在当时那样情深意浓的情景之中,童绿枝下一刻的举动无疑是让我和童鬼的脑中皆是一片空白。 五指突然握住我的剑端,她抬着自己的上身竟是直直撞了过来。血液溅出甚至带着点点温润沾上了我的脸颊,这一切,发生的简直让人毫无防备。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我轻轻眯起眸子将那沾着嫣红的剑收回再往后退上一步,目光落在童绿枝那副已无血色的面孔上。 我突然,有点看不明白这个女人了。 她一直在反抗,即便知道自己毫无胜算也不得表现过一丝怯意,这样一个如紫连草般坚强的女子,现在竟选择了结果自己,为什么?我由得将目光看向了那个不顾一切冲过去将她搂在怀里的童鬼。 是为他吗? 期间没人说话,什么也没有,而那个女子,则是再也说不出话了。 她的嘴里不停往外冒着血沫,刺眼的猩红流淌一地显得有些触目惊心,抬起手格外吃力的抚摸着童鬼的侧颊,她轻轻的摇头,眉间满是浓重的哀伤。 其实童鬼是清楚的,童绿枝活不了了。青霜剑为上古玄铁所铸,皆斩,童绿枝自然也不例外。剑刃穿过胸口由后背透出,戾气只一瞬间便碎了她的心脉,那时的童绿枝,虽犹有意识可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罢,早已回天乏术了。 估摸着也是因为早就意识到了这点,所以当那女子的最后一抹气息被完全抽走时,童鬼的反应竟是出奇的冷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冷静得有些叫人心惊。 他紧紧的将童绿枝搂在胸口,仍由她的血液沾染了自己的衣襟,一遍又一遍的亲吻她的额头。 “睡吧,没关系,累了就睡吧。” “我会一直在这陪着你的,绿枝……” 我想,在当时的情况下我的确是该说点什么来安慰他,同样作为男人,可我没经历过他这样的事情,自然也就无法站在他的角度去考虑,更不知道他那时所承受的悲伤,我甚至,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样的话才好。 千言万语,最终也不过化为一句节哀,伸手想要拍上他的肩膀却被他侧身避过,童鬼抬起头来看向我,血液凝结在面上显得脸色苍白无比,黝黑的瞳孔里浸透了恨意,他问我,“满意了?这样的结果你们满意了吗?” “为什么……” “为什么不愿意放我们一条生路呢?!” 如同受伤的野兽般歇斯底里的质问,因为仇恨而怒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额间更是青筋毕露,那模样就像是失去了全部般的绝望与悲伤。 那时我没回答他,抿着唇站在那儿看他颤抖的抱着童绿枝已经凉透了的身体。我无话反驳甚至为难至极,虽说我本来就是要杀童绿枝的,可现在是她自己撞上来…… 应该,也不能全算我的错吧? 58.第58章 再会 以我的性子,我应该能有一堆的理由来反驳他,可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就冲他那一副恨不得吃了我的神情,想必我说啥都是多余的,所以,我闭嘴,我选择沉默,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无极渊下是禁地,为戊戌所设,里面关押的皆是些大恶之徒,恶到天不容忍的那种。我本奉命要带他回妖界发落,可他似乎铁了心,竟是抱着童绿枝的尸体跳了下去。 然后便留下了那句话,“狐桑,你最好躲得好好的别让我找到你,如若不然,在有生之年我出来那天,我必当亲手毁了你所珍惜的一切。” 事后我想过很多次都没能想明白,他是得有多恨才会宁可跳下去都不愿随我回妖界,戊戌既命我带他回去便表示可以原谅他,能当这件事情从未发生过,可童鬼还是选择了那条最决绝的道路。 我甚至都想不通他何必要做到那种地步,童绿枝死了,他就是带着她一起跳下去难道她就能活过来了不成? 不能!最后遭罪的不还是他? 我记得将这消息回禀给戊戌时他的反应,一口烈酒穿肠而过,他一勾唇角却是笑得有些无奈的轻声道,“随他吧。” 也许我和他都觉得即便童鬼跳进了无极渊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好歹是妖界的百战将军,以他的能力,那渊中关押的人想必是奈何不了他。或许也可以说是早就预料到他会有从见天日的一天,所以,戊戌当时才会那般平静的通知我。 只是叫我没想到的是,他会出现在三儿的这个节骨眼上罢。他向来言出必行,说到做到,若说我所珍惜的,想必…… 也就只有我怀里的这个小丫头了。 身后突然出现一抹异样的气息,心中警铃大作的同时不假思索只快随回身并唤出了青霜剑握在手里,想来也是因为紧张,都未曾看个明白便先用剑气斩了过去。 只听人疼得‘嘶’的一声,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怀里的小丫头伸长了脖子看明白后忙的扯着我的衣襟小声惊呼,“呀!成玉哥哥!桑桑别打了,是成玉哥哥!” 抬手挡去那几乎到了他面前的剑气,为来人不是童鬼而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得蹙了蹙眉头,“你怎么来了?” 他丫知不知道要是刚刚真被剑气打中他就真的玩完了? 从地上站起的方成玉呼吸显得不大平稳,脸上明显还犹存着几分后怕,一手捂着自己那刚不小心被刮伤的手臂,眸子在看向我与三儿的方向时却又布满了感激。 “小的这次是特意来感谢大仙的。” 目光缓缓往下直至落在他那一双已是健全的双腿上,将青霜收回,“免了吧,你既如愿以偿那就照你娘当时同你说的那般,来生投个寻常人家吧。” 他点头应下,“小的明白。”话音未落却又问,“大仙,你们要走了吗?” “嗯,有事在身。” 抬头看了眼屋外的天色,视线再回到方成玉的身上, “所以,便就此别过咱们有缘再会吧。” 59.第59章 见解 “有缘再会……”他缓缓的呢喃着这四个字,说明白点也不过是个客套话罢了,此去一别哪里还会有再见的可能?我抱着三儿转身就要走,却只听身后一声轻微的响动,回身看过去正见方成玉跪在不远,一双眸子看往我的方向,“大恩大德,小的此生无以为报,若有来世缘分,小的甘愿做牛做马誓死追随,已报大仙恩德。” 眼角轻轻的抽了抽,“那你可得投成女的才行。” 方成玉;“……” 你就说,这样的话若是由一个女子说出来我暂且还能接受,可他丫的分明是个爷们啊,搞得这样跟以身相许似的,他就不尴尬吗? 怀里的小人儿抬着手狠狠的掐了我一把,冷不丁疼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头望下去正对上三儿那一双格外幽怨的眸子,“没想到桑桑你居然是这种人,连成玉哥哥都不放过。” 眉心一跳,再看方成玉那一脸的为难,又听三儿声音继续响起,“成玉哥哥弱不禁风,可禁不住你……” 一把捂住这小祖宗的嘴巴,我额上却已开始冷汗簌簌了,她这几天表现太乖,差点都要让我忘了她那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本事了!话已至此多说不得,讪讪一笑,冲方成玉摆了摆手,“走了哈,后会有期,咱们后会有期。” 一手抱着丫头,一手捂着她扯腿就往楼下大步走,结了房打小二那领回马车,再将三儿塞进车里,我随即利落跟上去动作可谓一气呵成。 帘子被掠起,小脑袋探出来望了望,她磨蹭着坐到身旁再不由分说的拉过我的手,钻到怀里,仰着头喊,“桑桑。” “说。” 一张略显圆润的脸蛋上大为踌蹴,就连语气之中都满含担忧,“你不会真的看上成玉哥哥了吧?” 搂在她后背上的手几乎快要忍不住想掐上她脆弱的脖颈,我扬了扬唇畔笑得温润,声音却是格外诚恳的道,“我觉得你还是别说了好。” 岂料她一声轻叹,嘟着小嘴一脸为难,“我即便并不歧视龙阳之好,可你得想想别人会怎么看你啊,兔子精姐姐怎么看你,花妖姐姐怎么看你,还有隔壁的那个姐姐……” “呐呐,我都不想说姨姨了,你知道的,她本来就有够嫌弃你了。” “你可千万别一头扎下去,回头是岸啊。” 讲实话,若换在以前身边要是有这么一个叨唠的人我指不定就扯张破布塞她嘴里了,而现如今我却还能维持着笑容听完,可见容忍度是被三儿激发到了最大化,就想想我都得佩服我自己。 我比谁都清楚这小丫头能够黑说成白的本事,更不会忘记好几回同她争辩而后输得头都快抬不起的样子,所以这次,我选择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故作虚心的问,“哦?那不知三儿有何见解?” 一时间双眸明亮,任由兴奋爬上自己的眉眼,她兴高采烈的挥着小手同我认真道,“所以!!你若是喜欢娇弱的,那就看我呀!身娇体柔易推倒,考虑我也总比别人强啊!” 60.第60章 要命 “家养的总比外头的亲,不是吗?” 她边说着边不忘点点头,完全是一副自己很有道理的样子。 无语归无语,我将身子后倾靠在车框上,伸出手故意挑起她的下巴左右端详一番,完毕,装作分外惋惜的摇头啧啧道,“你说的很对,然而很可惜,三儿你并不合我胃口。” “所以你是歧视我还小咯?” “不不,这并不算歧视,这只是我客观的陈述罢了。” 我微挑着嘴角看她鼓着腮帮子半天不说话的可爱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谁想到丫张嘴就咬了我一口,疼得我是忙的将手收了回来,“嘶,你属兔子的啊!” 话音未落,两只小手却突然一把揪过我的衣领拉低了我的身子,使得我的眼睛几乎都快贴到了那张气鼓鼓的小脸上。她瞪着一双眸子看着我,恶狠狠的说道,“狐桑,你是我的!” “我不管我合不合你胃口,但是你!我狐三三吃定了!” 我估摸着也是忘了自己该有的反应,四目相对,两两无言。而就在我几乎要认为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的时候,丫头竟又松开了我,自我怀里站起,微微弯腰一手挑起我的下巴,眯着一双眼睛居高临下的道,“记住了!你,是,我,的!” 一句一顿,字字清晰,那样子就像是怕我没听明白似的。话落还不忘拍了拍我的脸,随后这才满意的转身回了车厢内。 剩下我独自坐在原地,脑子里被搅得一片混沌,我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侧颊,却愣是没搞明白,这……都什么情况? ---狐桑懵逼分割线--- 马驹拉着车悠然行过闹市,周边人流逐渐稀少,城门就在不远,抬头可见。之前焚有交代,她会在外面等候我出城汇合,童鬼必定是要来找我的,而焚若想找到他,无疑就得同我待在一块儿。 我或许是仍旧抱着侥幸的心理,总觉得若是焚在的话保不准童鬼就不会出现了。 这并不是害怕,到更像是愧疚,即便童绿枝的死不全是我的错,可每每想起当初的情景,这心里头还是免不了生出几分罪恶感。总觉得一旦碰上童鬼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曾经的交情我不得忘,可他如今若想杀了我的话,我总不能也想着杀了他吧!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种行事可不符合我狐桑的作风,可你若要我杀了童鬼,那我肯定是做不到。要问我现在唯一担忧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怕他背地里使坏为难三儿罢,人类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容我想想……奥,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怕什么来什么,毫无疑问,这支暗箭冷不丁的放得有些让我手足无措。我大概也是没想到童鬼会这般急切的就动了手,都没能等我出了这云都。估摸着该是察觉到焚在城外的气息了吧! 马车并未穿过钟楼而是直接将我送达了一处陌生之地,等我回过神来周遭哪里还有马车?哪里还是城门?满山青翠,水流涓涓,鸟啼声不绝于耳,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打在嫩绿的青苔之上,而我,已然置身在了这片山林当中。 最最要命的一点还是,我家三儿,不知去向!! 61.第61章 被困 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何止是心都快跳到嗓子眼,那简直就是头发都快给吓得立了起来! “三儿!” “狐三儿!” 我扯着嗓子大声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回响在这空荡荡的山涧却渐行渐远。抑制住心头的那抹慌乱便如同个无头苍蝇般在这偌大的深山中寻了起来,我想,在下一刻我会听到她的声音吧,她会笑着张开双臂,不损一丝毫发的朝我扑过来,然后咯咯直笑着说,“桑桑!我在这儿呢!” 我还想,就在下一个转角或着再下一个,只要我过去,就能看见她柔弱的身影了吧。没我在她会害怕的,小丫头最黏我了。 我不敢有一丝的怠慢,甚至不敢停顿,我慌张的在这山中转悠却找不到我家三儿的踪影,脑子里更是不听使唤,一个劲儿的冒出当年童鬼所说的那些话,毁了我所珍惜的…… 不行,不行! 唤出青霜御剑升空,我身处高地俯瞰着下方的这片一望无际的葱绿,拼命般将灵识探出去在这宽广的土地上寸寸搜索,真的,我就差掘地三尺将这鬼地方翻个遍了。可是……这并没有什么用,这个地方没有三儿! 呼吸开始有些急促,不停的告诫着自己要冷静,长呼出一口胸腔中的浊气,心里抱着那仅存的一丝侥幸心理,觉得只是自己找得不够仔细,所以才没发现那丫头的踪影。是以,一遍又一遍,我找了一遍又一遍,却仍是没有什么进展。直至最后我接受了事实,而心,终于也彻底的乱了。 头顶上空有鹰隼飞过却略显苍凉,风声轻起,放眼望去可见天边不断聚拢而来的乌云,看样子不多时便会有大雨而至。 “当初的事情在我一人,有什么仇什么怨大可冲我来,童鬼,你胆敢碰她一下试试!” 我大概也是因为慌不择路而糊涂,如今处在劣势还想威胁他,也的确是有些天真。这么多年,我难道还不清楚他的性子?撇开童绿枝不讲,他何时怕过别人的吓唬?又哪里是那种你三言两语就能镇住的人? 我不指望他能突然良心发现把三儿还给我了,如今当务之急,该是想想怎么走出这片丛林才是。 收起那无用的慌张,冷静下来飞身往前行走,速度之快想必日行千里不在话下。阴云已是浮至头顶,雨点下落砸在叶稍,我便在这淅淅沥沥的雨幕当中穿行,浑身湿透,走了许久,可这片茂密的丛林却依旧宽广的叫我望不着边。 雨势不小,我终于停了下来好好的审视这片大地。很是诡异,就像是我每走一步它便往外延伸一里,我并未绕回原地,却好似掉进了一个无底洞般永远没有终点。轻轻的眯起了眼睛,心里头却不禁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这里也许出不去,而童鬼,把我关在这里了…… 另一边最让我担忧的还是三儿目前的处境,很是恼火,我现在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就更别说三儿了! 62.第62章 熟悉 她可有落到童鬼手上,是否仍旧安好?脑子里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的窜出可我却没有答案来安抚这份焦躁,唯独剩下慌张不停的在胡思乱想中膨胀到了几乎要把我逼疯的地步。 我本与她存有微妙的感应,可现如今我却仿佛被隔开般与她根本不在一个世界里,我找不到她,尽管这个结论很是让人挫败。 雨水下得欢快,估摸着是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收了青霜落地,在这林中穿行,而就在我心急如焚便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之时,耳尖的却听到了不远处有声音传来。 隔着雨幕并不清晰,可隐约能听出是个女子的声音。心头一动,加快速度朝前飞去,直至近了,我缓缓停下脚步看着那撑着一把油纸伞的青衣女子蹲下身,而后伸出手轻轻的抚上了那只小狐狸脏乱的皮毛。 浑身湿透,簌簌发抖,它狼狈不堪却并未让女子介怀半分,纤纤柔荑抚过它为兽夹咬住的后腿,那女子开口,却是满含怜惜的问,“是不是很疼?” 我只如木头般愣愣的看着不远处地情景,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可却没等我来得及细想,周围的情景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过是眨眼的瞬间,我被置身进了一座奢华的宫殿内,一眼看去白玉刻柱梁有雕花,地为琉璃灯若冰晶。自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盘旋在这大殿,丝缕纠缠,如梦如幻。 还是那个女子,不过此时却换了身衣袍,浅紫华服上云纹繁琐,香肩微露,满头青丝只以一支桃花挽起,独留一缕顽皮垂在鬓角,落至肩头。 朱唇轻勾,一双眉眼里含着浅浅暖意,一颦一笑何等倾城?涂染豆蔻的指尖轻轻一动,不知从何处窜出的小狐狸跃上她的肩头,再亲昵的用自己的头蹭了蹭她的脸,惹来她的娇笑不已。 此情此景直叫人心口为之一颤,袖下的五指不由自主的收紧攥成了拳头,目光凝固在了女子那张天资国色的容颜上。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上前的冲动,这个女人给我的感觉太过熟悉,即便是我根本不知这种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前方就像是被一堵无形的墙壁挡住,就隔在我们中间,不过二十来步的距离,可我却再也靠近不得半分。 笑依白,笑依白…… 这个名字莫名其妙的在脑海里冒出来,便像是是烙印在生命当中的那般重要,可记忆里,我何时曾遇见过这样的一个人? 她将白狐抱进了手里,素手抚上它后腿上并未完全愈合的伤口,眉眼轻柔,“恢复得很快,这样子下去,不需要多久就能痊愈了。” “把你带回桃歌岛都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小家伙,你有称呼吗?” “嗯,没有吗?”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 她自言自语,却忽将目光投向窗外。视线随之望去,院子里的扶桑树正生得停僮葱翠,枝繁叶茂。她忽然轻勾了嘴角,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小狐狸柔声说道,“不如,便叫你桑吧。” “狐桑,如何……” 63.第63章 前尘(1) 贵为世间唯一的灵女,笑依白一直都孤零零的住在桃歌岛中心的飘摇宫里与那数亩桃林为伴。 沧海桑田,无数年月,除去她偶尔去老友戊戌那儿走一趟之外,大多时间里她都只呆在飘摇宫外的院子里醉得不省人事。大概,除了喝酒之外,她也再找不到什么事情来消遣她那漫长光阴。 日子一成不变,自然也就索然无味,唯一的转折,大概就是她从泽叶林捡回了一只狐狸开始的吧。 那时,小家伙一身伤口奄奄一息,后腿被兽夹咬断,骨头露在外头,伤口可谓触目惊心。它瘦骨嶙峋毛色暗淡得毫无光泽,一颗小脑袋耸拉着更是没有一点儿灵气。 想必,在那个大雨磅礴的天气里,若是不曾遇到笑依白的话,它应当是活不下去,会死在那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的吧。 如果不是笑依白,无人会注意到它的陨落,无人会知它存在过。它会孤单的凋谢在那片荒野,最后化为尘土与花草为伴。 是笑依白,她将它带回了飘扬宫,改写了它本已注定的消亡。她给它疗伤,给它名字,给它居所,甚至给了它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戊戌曾问她为何会将一只不起眼的狐狸捧在手心,她饮过杯中酒酿笑得云淡风轻,只道; “大概,是一个人寂寞得太久了吧。” 那时它趴在树上听完这句话,有什么念头便开始在脑海当中滋生,想陪着她,永远陪着她。 一人一狐结伴而游,踏遍三川。她们去过星星出生的烽火谷,去过埋葬蝴蝶的清月湖,曾到过战火洗礼的戈壁,曾看过一望无际的草原…… 这三界六道,似乎哪里都留存过她们的足迹。日子一天天过去,白驹过隙光阴荏苒,转眼竟也相互陪伴了数百年月,无数春秋。 她以自身的灵力铸造了它的修为,曾告诉它狐狸天生能选择自己所化身的形体,或男或女皆只在它一念之间。烈酒穿肠,而后抱着它笑倒在地,一手顺着它的皮毛道,“桑若变作女子的话,当是倾城吧。” 扶桑树下,月光姣姣。她青丝未绾正神色微醺的在谈说着它以后会拥有的绝色,却不知在那狐狸眼里,她便已是这世间最极致的绝色。 你可曾强烈的想拥抱过一个人?在她不知因何事而低垂柳眉独自饮酒之时,在她微勾着嘴角静静凝望你之际?那段为狐的时光里,狐桑想过多少次怕是连他自己都数不清楚。 是以,当他第一次变出人形,第一次以同她一样的形体站在她的面前时。俊美非凡的少年面红耳赤,贝齿轻咬着薄唇缓缓的对她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却没想到如此举动竟惹来了女子的捧腹大笑。 “都这么大个人了,不会……还想要我抱吧?” “我可抱不动你了,桑。” “虽你没有变作女子怪是可惜,但是你男子的容貌也不赖嘛!” 他再不是那只事事都只能躲在她呵护下的小东西,如今高她一个头,轻而易举便能将她拦腰抱起,听她一声惊呼,凝着笑依白一双满是惊愕的双眼,他收了收自己的长臂将她拥得更紧。 “你抱不动我,便该换我抱你了。” 64.第64章 前尘(2) 自打他修得人身以来,二人之间的相处发生了变化,那感觉很是微妙又像是在预示着什么。笑依白向来便只有一个嗜好,那便是酒,飘摇宫的酒库里存放的佳酿应有尽有。 她几乎将天下间所有的好酒都搬了回来,无所事事时便会哪儿也不去而选择待在院子里喝个痛快,她从不为任何事操心,若真要说能让她犯愁的,怕就是不知该先喝哪一坛了吧。 也算投其所好,知她从来便只爱那一口,狐桑便会在春天桃花盛开时摘下花瓣,择干净后放入清酒当中泡上一个余月。如此成了花酿,惹得笑依白爱不释手,每每喝过都称赞不已。 “桑,我最喜欢你酿的春酒了。”千言万语,又有哪句话能比得过这句来得更让人心情愉悦呢? 话说回来,狐桑虽不反对笑依白饮酒,可却并不代表他放纵她。小酌怡情,大饮伤身,她虽为百毒不侵的灵女之身可却并不代表身体就是铁打的,最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这女人的酒品实在差得让狐桑头疼。 笑依白酒量向来都以心情而定,好时千杯不醉,差时一杯就倒。每当烂醉时便会扯着狐桑一聊便是整夜,偶尔还会唱些咿咿呀呀的小曲,声调不全委实难听。 更有一次,趁着狐桑不注意的空档跃进花池,在那腊月深冬的天气里泡在水中如同死鱼般一动不动。果不其然,第二天便开始发烧感冒,气得狐桑是脸色发青。 打那以后狐桑便开始限制她的饮酒,曾扬言她若继续如此便一把火烧了她的酒窖,两人为此闹过多次的不愉快,更甚至有大打出手的时候。 她活过上万年,狐桑对上她又哪里会有胜算?结果可想而知,笑依白将他压在身下,一只手挑着他的下巴,一手端着酒酿,微勾着嫣唇笑得痞里痞气的道,“行啊,哪天你赢了我,我就听你的。” 狐桑性格倔强,自然也不服输,虽是在笑依白手上吃了亏,但他并未沮丧反而更加专心修炼,进步也是神速。所以,当数月后,他将她压在身下,指腹轻绘她的眉眼,笑问她‘你之前所说可还算不算数’的时候,女子脸上的神情又何止用惊讶就能形容? 笑依白郁闷至极,气鼓鼓的将头扭向一旁并不答他,如此模样看进狐桑眼里却只叫他心情大好。而女子的脸上,却也微微泛了红。 她说到做到,从此有所收敛,某日花前月下,笑依白得了允许抱着春酒贪婪畅饮之时,微挑着一双柳叶弯眉,笑得格外打趣的道,“转眼你都这么大了,说起来你到我这儿少说也有好几百年了吧。桑有喜欢的女子吗?若是有的话,大可告诉我,我给你去说说亲,如何?” 那时他不知为何低头浅笑,声音温润好听,随即再拾起目光看向女子,在坚定不移的回答出那句‘有啊’的时候,明显看到笑依白冷不丁一个怔愣。 65.第65章 前尘(3) 那双捧着酒坛的双手微微一紧,她问,“谁?” 男子欺身而上,二人贴得极近甚至能感觉到彼此之间的呼吸,手掌抚过她的侧颊,他用从未有过的深情回答,“你。” 也许就是从那一个瞬间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不曾刻意避让过狐桑的亲近,虽是在男子将她的青丝缠绕在指尖玩弄之时会忍不住掐他一把,但当狐桑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时,笑依白却并不会挣脱。 那双凝望她的双眼里时刻都满含着宠溺,会在她嘴角沾上碎屑时习惯性的抬起手轻轻拭去,这二人之间的关系暧昧不清,却又像层薄薄的窗户纸没人愿去捅破。直到那夜酒香醉人,如同被蛊惑般小心翼翼的吻上她的唇角,而笑依白并未推开他反而拥住他的脖颈之时,这才是真正的守得云开见月明。 没多少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当然,除去戊戌之外。 他们曾相拥亲吻,曾执手同看月升日落,赏尽山峦间的云卷云舒。便如同寻常热恋的人,他们做过一切爱人间可以做的事情,却独独未越过那最后的一步。 对狐桑来讲,笑依白是最珍贵的,他舍不得碰她。 而对笑依白来讲,将这份感情维持在最纯粹的时候无疑是最好的决定。美梦,该到醒时终究还是要醒的。 戊戌来访,他与笑依白对桌而坐,屋外雨声淅淅沥沥,二人沉默有一会儿,还是他最先开的口,询问道,“这次的轮回,差不多该到了吧。” 纤细如青葱般的指尖描绘过杯沿,她将目光落在那冒着丝丝缕缕热气的茶面,不动声色的应;“嗯。” “打算什么时候?” “过几日吧。” “他知道吗?”将清茶饮上一口,浓香溢满唇齿,戊戌抬头往远处看了一眼,正见俊美无俦的男子守在那儿静静等候。 本是平静得毫无一丝波澜的眸子里听及此处有了轻微的浮动,就像是一汪如明镜般的湖面被投进了石子,惊起涟漪。笑依白摇头,这件事情她从不曾在狐桑面前提过,从不曾。 “那你打算怎么做?” “暂时没想好。”话到这里微微一顿,她突然端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抬起头看向戊戌格外认真的道,“不如,你给我抹了他的记忆吧。” 这样的决定无疑是让戊戌不解,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震惊,“为什么?” 他问她为什么,戊戌的确是有些看不明白她的想法,要自己所爱的人忘记自己,这样的事情不会显得太过残忍吗? 谁曾想笑依白不过淡然一弯唇角,耸了耸自己的双肩,两手一摊道,“若是留他记得我,那才是真的太残忍了。” 她说完,缓缓自凳上起身,一手抚上亭柱,目光隔着雨幕望向站在远处那个同样看着他的男子,虽无言语却在视线交缠时默契一笑。 并未回头望向戊戌,而是如同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你也知道,这轮回哪次不是千百年以上,我总不能让他孤苦伶仃的守在这岛上等我回来吧。” 作为灵女虽身份尊贵,可笑依白却也有她难以言说的苦衷。 66.第66章 前尘(4) 与大地之脉同根而生,每经万年便要轮回三世以换取扶桑树的重新生长,这是一种牺牲,却也是一种责任。扶桑树即便枯萎却依旧能再次抽芽,最主要也是在于笑依白的原因。 连续几日的大雨倾盆早已将扶桑树的枝叶打得所剩无几,树干之内已被蛀空,这次的枯萎马上就要来临,而这也就预示着笑依白又该进入那三世轮回的循环里了。 最后那几日,她不曾去过别的地方只与狐桑待在一起。将头枕在男子的腿上,仰望着上方那片夜空中的错落繁星。指尖缠绕着男子的发,即便是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却也不会觉得闷乏。 “桑。”笑依白轻声唤了他的名字。 “嗯?” 他嘴角上扬,似乎只要是同她待在一起,不论是做什么或什么也不做,都是值得人开心的。“你以后,会喜欢上别的女子吗?” 那双抚着她容颜的手微微一僵,“为什么会问这样的话?” “假设性的问一下啦,你就随便敷衍我两句就可以了。” 笑依白语气轻松,可狐桑却微微蹙了一双眉头,“不会,永远也不会。” 即使是早已料到这个答案,但等从他口中说出时却仍旧是叫笑依白的心忍不住颤了颤。 她自地上坐起,伸手将面前的男子紧紧抱住,一张脸埋进他的胸口,耳边听得他的心脏有节奏的跳动,“若是以后遇见更好的,你也可以喜欢她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他何其的敏感,单单只从笑依白的一举一动中便嗅出了异样。女子心里咯噔一声而面上却无变化,只见她讪讪一笑,下意识的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怎么会!” 有力的五指将她的柔荑包裹进了掌中,十指紧扣,额头贴上额头,感受着她幽兰般的气息。 “二白,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如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抖,望进那双似古井般幽深的瞳孔,像有什么突然涌上了笑依白的咽喉,可就在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却又被她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嗯。” “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请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别轻易的放弃我……” “嗯。” “我爱你。” 这不单单只是喜欢了,这是爱,强烈到一辈子都想和她牵绊在一块儿的爱。 犹记当时女子听完,眉眼间浮现的笑意格外耀眼,她说,“我听到了。” 她听到他爱她了。 次日,笑依白带着狐桑离开了二人居住的桃歌岛前往妖族,原因没有说清楚而他也并未多问只随在身后。只要是跟笑依白在一起,去哪儿对狐桑来说都是不重要的。 是戊戌亲自接待了他们,当晚设下宴席,酒肉笙歌不醉不归。因笑依白的关系,狐桑平日里极少饮酒只为时刻保持自己的清醒以便于照顾她。而那天不同,他喝醉了,三两杯便被灌倒在了桌上。虽是不省人事,可那嘴角却仍挂着满足的笑意,似乎梦到了什么。 67.第67章 前尘(5) 而他身旁所伫立着的那二人,却两眼清明,毫无醉意。 “想好了?” “嗯。” “他也许并不赞同你这么做。” “所以我没告诉他。” 笑依白眸中带笑,以指腹描绘男子的眉眼,就像是要将他的模样永远刻在自己的心尖儿上一般。微微倾身吻过他的额头,动作皆在爱怜之中。戊戌将这一切看进眼里,须臾的沉默后缓缓开口道;“这对他并不公平,而且这样做的话,也许……也许他会爱上了别的女人也说不定。” “我知道。” 她说她知道,可即便是知道她还要这么做,为什么?她是这样回答戊戌的。“轮回一直都是个没有终点的循环,三世重生,几乎每隔几十年便要经历一次,这样的痛苦,还是让我一个人承受就好了。” 她的身份养成了她无私的性子,所以,比起让狐桑陪她一起经历生离死别,相比之下她还是宁愿他忘了她。所谓的爱,不就是希望对方能过得好吗? 戊戌无言以对,甚至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话来反驳她,她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所以,她选择决定了狐桑的,不论他愿意或是不愿意。 这到底是自私还是无私呢?谁又说得明白。 “如果这就是你希望的,那我成全你。” “谢谢。” 话音落下,她将青霜剑奉置戊戌面前,轻挑着嘴角,她柔声道,“待他醒来,劳烦你将这个交与他。” “他一心想要成仙,若到渡劫之时,望你能助他一臂之力。” “可以的话,最好让他永远的忘了我。” 戊戌抿唇,一言未发,心里很是矛盾却又不得不感叹她笑依白连未来都为狐桑考虑好。伸手自她手里接过青霜,估摸着面前的这个女人也听不进去劝了。 目光自昏睡的男子身上收回来,笑依白眉眼恬淡望向戊戌,而后轻声说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那最后一声离别响在耳畔,犹如梦境惊醒,眼前的画面渐渐模糊,那个女子的身形渐行渐远,我急切的想要喊出她的名字,可喉咙里却似被堵上了一团棉花般发不出半点的声响,无力捶打面前的这堵无形阻隔,可即便如此却依旧没能让我越过半步。 一颗寂静了多年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攥紧,那般清晰的疼痛几乎让人快要喘不过气,二白…… 别走二白。 当年所发生的种种毫无防备的涌上脑海,百年时光里的朝夕相对,花前月下我曾承诺过的海誓山盟,到最后,却终究随着记忆一道抹去,就像从未存在过。而自己,竟也如他们所希望的那样彻底忘了个一干二净。 懊恼与悔恨涌上心头,占据在思维当中,更多的还是愧疚。这并非我的本意可我的的确确忘了她,忘了那个我曾许诺过会永远只爱她一个的女子。 这,怎么允许…… “啧,真是好一段情深义重,叫我们这些人看了都忍不住潸然泪下啊。” 含着强烈嘲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便如同一盆冷水般瞬间将我泼了个清醒。快速回头,正见那穿着一身黑袍,面容之上布满青茬,便仿佛是历经了沧桑风雪的男子静静的站在不远处。 童鬼! 68.第68章 童鬼 五指猛然收紧,视线却突然落在了他手里牵着的那个孩子身上,她正望着我所在的方向,而在对上我的视线之时竟缓缓的垂下了头颅。 那一刻,心头一颤。 三儿…… 这种情绪,或许说是慌乱都不为过。依童鬼所言是不是就代表着小丫头也看到了?看到我与二白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我甚至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就像是,像是潜意识里并不想她知道一样。 “三儿。”收敛那复杂的心绪,我放低了声音唤她的名字,却只见她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要躲到了童鬼的身后去,这样的举动无疑是让我一愣,只听男子笑得讥讽,“看来,这孩子现在可不大想要理你。” “三儿别闹。”眉头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拧到了一块儿,可她并未回应我,反而将自己的头垂得更低。抓着童鬼衣袍的小手骨节泛白,小丫头的闪躲撞进我的眼中只叫我这心里头一阵烦躁。 童鬼脸上笑得和蔼,“乖。”边说着边拍了拍三儿的头,就像是在同我炫耀一般,“瞧,我刚刚说什么来着?这孩子显然不大想要搭理你。” 很好,这人成功的将我激怒了。长呼出胸腔中的一口浊气,把目光打那丫头身上收回来,直视着童鬼的眼睛,“不想死就给我拿开你的脏手!” 什么狗屁交情还是愧疚,看着面前的这幅情景无疑只是让我恼怒更甚罢了,我知道,我知道童鬼就是故意刺激我!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三儿不选择我反而藏到他的身后!由着他像我一样抚摸着她的头!这感觉像什么?像自己家宝贝给人抢了,真是火大! “怎么,难道还想杀了我啊?” 他不怒反笑,大手似有若无的拂过三儿的脖颈,警告的意思不言而喻,无疑就是提醒我丫头现在他手上,若是惹怒了他我讨不到半分好处。 深吸上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对,他就是挖了坑正等我往下跳呢,他不就是想悠然自得的看我暴跳如雷?勾了嘴角,两手一摊,“呵,以咋俩的交情我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不过你能不能健全的回去,那我可就说不好了。” 话落,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眸子里顷刻间阴云密布,说明白了,我清楚他的同时他自然也清楚我,我们都知道彼此是个什么脾性,惹怒了对方都别想讨到好果子吃,若不想玉石俱焚,他就该懂得适可而止! 一时之间气氛凝固,我与他僵持不下有一会儿,还是他先开口道,“这是做什么?这么多年不见,不过就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这么认真干嘛呢?” “不过,这次的确是让我大开眼界了,这问天镜看来还是借得很值的。” 他态度的突然转变无疑是让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间也猜不透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视线紧紧盯在那张脸上,我沉声问他,“你到底想干嘛?” 69.第69章 较量 “我自然是想杀了你啊。” 他以玩笑的姿态说出这句话,神色却悠然得并不像在谈论我的生死一般。 “童绿枝的死并不全是我的错。”刻意将语气保持得平静,而指尖却依旧因为握得太大力而陷进了掌心的皮肉当中。 童鬼笑了,声音疯魔且轻狂无比,下一刻却又突然变脸,收了笑意的他红着双目怒瞪着我大声质问,“不是你的错,那你告诉我是谁的?若非你与戊戌逼她,她会死?” 我或许是该冷静着和他好好谈谈,可这丫偏偏就有三言两语激怒别人的本事,火气蹭蹭上冒,话自然也尖锐了不少;“你也别忘了当初是你和我一起将她抓回妖界的!” 在这件事情里谁都有错,再换个说法,她童绿枝若是没有杀了妖界的人,戊戌会要她的命?他童鬼有什么资格将自己摆在无辜的位置上,然后堂而皇之的谴责别人? 话音落下,他肩头轻颤眸中渐渐多了些苦涩的滋味,甚至将嘲讽挂上了唇角,“对,我也有错,所以我陪她跳进无极渊里受尽惩罚,可你们呢?你们却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甚至没有因为她的死而有过一丝悔恨!” 他咬牙切齿,神色激动,一张脸上恨意明显,就像是恨不得扑上来咬断我的脖子一样。小丫头眉眼间流露了害怕,步子不断后退试图挣脱童鬼的钳制,而那只大手却依旧紧紧的按在她柔弱的肩膀上。童鬼此时理智全无,手上自然也不知轻重,只一会儿便疼得三儿蹙紧了一双眉头却依旧咬着牙齿不愿吭声。 心乱如麻,却又不能失了分寸,我只得站在原地按捺住性子同他好生商量,“童鬼,放开她,有什么事情大可冲我来。” “呵……” 一声冷笑溢出唇畔,他微微挑着眉尾看着我,眼中恨意却已消失殆尽就像从未存在过,仿佛刚才的疯魔不过是我的错觉,他依旧冷静如初不过将我当过猴般戏耍。我真是想不明白他这种反复无常的性子到底是怎么学来的!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 “最好不过。” 他再不开口,却已径直松开了三儿缓缓往后退去,我并未放松警惕只快步上前一把将丫头搂进怀里,拉开距离,童鬼这才继续开口说道,“我是想杀了你。可我们都知道,让敌人死或生不如死,后者明显更能大快人心。” “你我相识少说也有几百年,你从来不关心任何事,表面看上去似乎也没有任何的弱点,而这次……” 他话说到这里又微微一顿,笑得意味深远的看了我怀中的三儿一眼,“这丫头对你来说,不一般吧。” ”与你何干?“ “狐桑,等着吧,你迟早会落到和我一样的下场,或者,更痛上千倍百倍也说不定。” 那双搂在我脖子上的小手忍不住拥得更紧,三儿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揪心的同时拍了拍她的后背想以此安抚她的情绪,目光看向童鬼,无所畏惧的扯了扯嘴角,“呵,好啊,但狼王现在可正费尽心思的要抓捕你呢,你可得要有命看才行!” “这点就不劳烦你操心了,我自然是会活得好好的看你有追悔莫及的那天,狐桑,咱们走着瞧吧。” 70.第70章 问天 我扬唇一笑还想继续呛他两句,可却听见…… “狐桑!” 有人唤我的同时,后背突然涌来了一抹熟悉无比的气息,戊戌?猛然回头望去,可空荡荡的身后哪里又有那个男子的身影?再回头,这他娘的又是什么个情况?童鬼也不见了踪迹! 脑子里一片空白,而也就在这时,四周的情景有了变化,如同第一抹曙光划破了黑暗,击碎了那堵围困着我的高墙,视线在短暂的模糊之后恢复了清明,耳边也响起了那热闹的喧嚣。三儿在我怀里,依旧维持着紧拥我的姿势。马蹄‘嘚嘚’蹋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接着一声有节奏的声响,我二人坐在马车上,可俨然已经出了云都的城门。 心口似被压了块石头般的沉重,若非那一幅幅情景历历在目,想必我真要以为不过是梦魇一场了。 “驭……” 一时间还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前头却突然传来了动静,缰绳被一只素手握紧,抬头望去正见身着霞衫,面若桃花的女子静静站在马前,只身挡住了去路。身旁,跟随的依旧是那位面无表情的少年。 视线交汇,她朱唇微启,轻声问,“没事吧,桑。” 并未急着回复只将目光看向了四周,望了一圈却不见戊戌的身影,心中一时没底,可当时分明真切的感觉到了他的存在。 这货……在躲我? 眉心隐隐泛起疼痛,敛了心绪将视线转回到焚的身上,抱着怀里的小丫头径直落地,行至面前,缓缓摇头,“没事。” 她似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我们在此等待,过了晌午约定之时仍旧不见你们的踪影,同时又感应到了问天镜的开启,便猜想可能童鬼已经对你们下手了。” “我与阿泽找了许久,这才在那鼓楼上找到了这镜子的真身,强行把它收了回来。” 话音落下,她摊开五指,一枚并不起眼,样式陈旧的小铜镜,此时正静静的平躺在她手心。 “这镜子……是做何用的?” “此镜分为两面,溯和回。溯为前生回为后世。进了溯,能见你曾经所历经的往事,而若是进了回,便可预见到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所以此镜,名为问天。” 焚的眼中虽是带着些许不解可却依旧同我解释道,“上古时期此镜落在诸雄之手被拿作预测后世继而改命,逆天而行之用,问命本是禁术,所以在几经辗转落到我狼族先祖之手时,吾祖便下了命令将此镜永远封存在了圣山山脉,若非百战将军,问天想必也不会有重见天日的这一天。” 她话音一顿,目光看向我,微微凝眉问,“那你……进了前生,还是后世?” 心中思绪百转千回,轻轻抿了抿唇却并未答她,而我心里已有了答案,毫无疑问,我见了曾经,想起了二白,去了前世。那三儿呢?她去了后世? 垂下头看了怀中依旧将脸埋在我胸口的孩子,她,又看到了什么? 沉默须臾,是焚继续开口,“桑,我不论你是去了过去还是未来,也不论你看到了什么,但是我要提醒你,别尝试篡改这份早已注定的命运。天,逆转不得……” 71.第71章 急切 大暑的天气里本是烈日炎炎可我却犹如身置冰窟,四周的热闹进不来,我也出不去,便像被隔绝。而焚的话音已是落下许久,其间无人开口,气氛在无形中显得压抑。 “有看到童鬼吗?” 我将目光放回到女子身上,她沉吟须臾,这又才缓缓说道,“我们把问天收回时便不曾看到他的所在。” “跑了?” “是的。” 并没有多少惊讶,反而像早就料到了一般。曾作为妖界的百战将军,历经过大大小小无数战役,他向来运筹帷幄,除了在童绿枝的这点上,他从不曾做过没有准备的事。敢在狼王与戊戌眼皮子底下动手,想必他早就做好打算的吧。 “那有见过戊戌吗?” 我又问,关于二白的事情我得需要向戊戌问个清楚,可现在他却跑得连个影都不剩。那时候身后的气息错不了,我能确定他之前就在这儿。可想起二白同他说过的话,我现在甚至怀疑戊戌来这云都的目地! 难道是担心我想起二白,真想要我忘得彻彻底底? ‘最好永远也不要想起。’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个什么心情,凭什么?我与她之间就这样被她当成三言两语就能结束的东西吗? 心中乱成一团,疼的同时却也能感觉到无比的气愤。那么多年的感情她却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便让戊戌给我抹了去,说是为我好,若为我就不该做到如此决绝的地步! 笑依白,你到底还有没有心? 长长的呼出了一口胸腔中的浊气,面前的女子缓缓摇了摇头,“不曾,自始至终都不得见过妖神露面。” 眉心虽在泛疼而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好,谢谢,我知道了。那既然这宝贝你已经寻回来了,那我们便就此别过吧。焚,后会有期。” 她轻轻颔首,唇角上扬起一抹柔美的弧度, “后会有期。” 一经辞别,我也再懒得去管那什么马车什么行李的,抱着怀里的丫头快步转身,去了一处隐蔽的地儿,捻个诀招来云霞三两步便跃了上去。 事情到这一地步,自然也就没了那游山玩水的乐趣,急切的,我现在就只想赶紧回妖族一趟。 “我们……要回家了吗?” 怀里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我动作一滞,小丫头依旧不曾抬起头,便紧紧埋着一张脸说出了这句她自被童鬼送回我身边以来的第一句话。 “三儿。” “我们要回家了吗?” 她又问了我一遍,微仰起的一张小脸上泪痕遍布却又倔强无比,心头似被尖针狠狠的刺了一下,同时不由得也愧疚了起来,这次出门,本是为陪她游乐…… 被那双通红的眸子紧盯,有的话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咽不下,甚至有些叫人惶恐不安。“没……我们,只是早点去妖界而已。” “因为那个大姐姐吗?” 搂在她后背的手紧了紧,小丫头并未说明是哪个,可我却清楚她所说的那位大姐姐,正是二白。 几乎是下意识的抗拒她的这个问题,我垂下眼帘生硬的转了话锋,“三儿,告诉我,你是不是去了以后。” 72.第72章 妖界 她紧咬着嘴唇,并未说话只点了点头。 直视着那双清澈得如同宝石般不带丝毫杂质的眼眸,“你看到了什么,三儿。” “什么也没看到。” 眉头不受控制的拧紧,什么也没看到又是什么意思?小丫头不再说话又继续垂下了头,不多时感受到胸口那块多了些湿润,她……不想说? 接下来的半天里我二人之间再没有一句交谈,她长久没有动作,抱着我就像睡着了可那抓着我衣襟的双手却时不时的收紧提醒我她是醒着。 这一走直走到了夜幕深沉,天空中没有星子独有一弯明月垂挂着,淡淡月光下可见伏寒谷便在不远,山中的长鸣灯光芒闪烁。 收了法力抱着怀中的丫头降至谷口,脚印落在地上,月光草因受到触碰而发出了微弱光亮,如灯火点明逐渐延伸向前。三儿也抬起了头来,清澈的瞳孔里映着这漫天流萤所拼凑的美景,一瞬不瞬。 再往前行了两步,盘绕在古树上叶茎交错的鸣芹花正含苞待放,腾出手轻轻一触,花瓣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伸展开来,不多时,通体透明的树干内被注满荧光,衬得那盛开的花朵更是娇艳。 下一刻,并列着挡住了去路的树枝缓缓分开,眼前突然一片开阔,而不同于外头的昏暗,明亮得几乎到了刺目的地步。 为免光芒使得丫头不适,左手抚上她的后脑让她将脸埋在我的肩膀,待跨过了眼前的这堵光墙,明显感觉到内丹的力量涌入了血脉,这意味着圣灵允许我与三儿能进入妖界了。 先前说过,若是没有内丹的话不论妖的大小,修为高低都是进不了妖界的,因为妖界会排斥它们,会把它们当做异类,就好比先前的花娘,就好比包子他们回不来一样。而三儿作为人类能进入这里,则是因为同我有契约关系的原因。 等等,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包子呢? “桑桑,你的样子……” 那双凝着我的双目里布满惊愕,她抬着手像是想摸摸我却又迟迟不敢下手的样子。我知道因为什么,进入了妖界自然就恢复了妖的模样,虽算不上有多惊悚,可跟人类还是有些差异。例如,眼角会冒出被隐藏的妖纹,耳朵会变尖,头发成赤色等等,仅此而已。 不过瞅着三儿这反应,我问她,“难看?” 连忙摇头,“不难看,桑桑一点都不难看。只是……” “只是什么?” “有点不大像桑桑了。” “……” 途经圣池边上时忍不住低头往那水中看了一眼。水面上倒映着那个赤衣红发的男子,暗红色的纹路由眼角开始自鬓角蔓延向眉心,模样是显得张扬了些,却并非难看,或者,还可以说是邪魅狂狷啥的? 雀鸟自身旁飞过,路上奇花异草甚多,抬头可见远处古罗树高耸入云端,为灵光所笼罩,而我要找的戊戌,就在那坐落在树顶的宫殿当中。 73.第73章 威胁 离得近了,路上逐渐多了些低阶妖修的身影,他们看着我皆目瞪口呆,脸上清晰的就写着‘震惊’二字。 也不知是谁先反应了过来,扯开嗓子大声喊, “是狐桑!!狐桑将军回来了!快去禀告神尊,是狐桑将军回来了!” 本该平静的妖界一时间被这一记惊雷炸开了锅,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我回来的消息便已闹得人尽皆知。 “狐桑将军好狠心,居然走了这么久,把神尊一个人丢在这儿。” “是啊是啊,神尊好可怜,自打狐桑将军走了以后便再不曾和谁亲近过,只每天孤零零的待在古罗殿中独自饮酒,说是害了什么相思病来着。” “不过现在好了,将军回来了,神尊会开心起来的吧……” “会的会的,一定会的……” “……” “哎,不过将军怀中抱着得那孩子,又是谁?” 各色美人们议论纷纷,那模样激动得简直就差热泪盈眶,我或许是该惊讶与戊戌的谣言这么深入人心,直到如今都还不曾翻篇。然而,今天我的重点不在这儿,充耳不闻只当作没听见般抱着三儿径直跃上纵临梯往上行去。 参天树顶,古罗宫中。 大殿一如几百年前的清冷,除去素色外再无其它的色调,虽是陈设奢华,可却没有半点儿灵气。 空荡荡的,一眼望去并无人影,连个伺候的都没有就更别说戊戌了。 将丫头自怀中放下,任她紧紧抓着我的衣角,往前行上一步,她便跟着我挪动一步。 殿里的气息很是冰冷,便像是许久不曾住过人,然而桌上的砚台中,墨水却明显有未干的痕迹。 伸出手拂过垂挂在架子上的上等羊毫,指尖沾上了浅浅墨迹,心中了然的同时,不由得冷冷勾了勾唇角,“戊戌,遗言写完了是吗?” 小丫头往我身旁靠了靠,我抬手摸摸她的头,“乖。” 殿中除了我与三儿的动静之外无半点声响,可即便如此我却依旧能敏锐的感觉到躲在暗处的那位所发出的细微动作。 “你就说躲着我干嘛呢?我总不能吃了你吧。” 我低低的笑,却将话说得咬牙切齿,话音落下许久,殿中空荡依旧,我失了同他磨蹭的耐性,只径直伸手端过一旁的烛台,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再不出来我就烧了你这古罗殿信不信?” 我并非玩笑,手里的烛火作势就要往桌子上的宣纸点了去,就冲那画上的女子,我就不信他丫的还能沉得住气! 果然,就在攒动的火苗离那纸张近在咫尺之时,身后终于响起了那叫我熟悉无比的声音,“咱们有话好好说,放下你手里的烛台,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 并未收回动作,任火星子继续飘荡在那脆弱的纸张上,便大有随时会给他点燃了的可能。 “她在哪?” “谁?” 我懒得同他去兜圈子,“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他讪讪一笑,满脸为难,“我……怎么会知道呢?” “呵……不知道?” 冷冷的扯了扯嘴角,“看来白姬的画像你也不想要了。” 74.第74章 知道 “别别别,别胡闹啊。” “她在哪?” 手中的烛台又放低了一分,看他因焦急而涨红了一张俊脸,我保持着平静再凉凉的问上一句,“真不说?” “狐桑你这是耍流氓,你知道吗?” “所以?” 这货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再没留任何余地只让火星触上了纸张,下一刻,听一声惊呼响起,身旁劲风掠过,眨眼间那画已到了他的手上。可为时已晚,画纸的一角被烧成了残缺,此时被他紧搂怀中,一阵心疼。 “你他娘的疯了!!” 一把将烛台摔回桌上,直视着他那一双满汉怒意的双眼,便也丝毫不客气的吼了回去,“对!我是疯了!你们要是没抹了我的记忆我能疯?!” 果然,此话一出,他虽依旧大口的喘着粗气,面上泛着青筋却再不开口。沉默片刻,我也稍许冷静了几分,“戊戌告诉我,她在哪。” 他通天晓地,古往今来大大小小所发生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在我看来天下间就不可能会有戊戌不知道的事儿。所以我料定了他知道二白在哪,一定知道。 小心翼翼的抚着手里的画像,动作轻柔得仿佛那是他最珍贵的东西。长呼出一口气,他这才看向我声音强硬的答道,“我不知道。” “不可能!” 几乎是下意识的否定了他的这个回答,当初便是他助二白入的轮回,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他坐到了那把玉椅上,目光撇过三儿一眼后再看向我,却勾起了嘴角笑得怪异道,“不管你信或不信,狐桑我告诉你,我不知道。你就是问上一百遍,我也不知道,别说烧了这古罗殿,你就是烧了整个妖界我还是不知道!” 他两手一摊,完全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可却偏偏让我听着又不像假话,一时之间心中没了结论,五指忍不住收紧,指甲嵌进了皮肉当中使得掌心传来了细微疼意,“那你知道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 “全部。” 毫无疑问,关于二白的一切我都想知道,丝毫都不能落下。 他突然沉默,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我的身上似乎是在思忖着什么,偶尔又会看向三儿。片刻后,他抬起手拍了两下掌,自门外走进一个侍女恭恭敬敬的询问,“神尊有何吩咐?” “将这小姑娘带下去好生伺候,我与将军有要事相商。” “是。” 婢女应下缓步上前,轻轻牵过三儿手臂,小丫头便忽然一脸惊恐的看着我不停摇头,小手紧拉着我的衣角不放,满眼乞求,像是求我留下她。心中不忍,可也知道接下来的话有违天命,丫头听不得,最后只能狠心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三儿乖,就一会儿,我马上就会去找你。” “桑桑……不要。” 豆大的泪滴落下眼眶硬生生的砸在我的心口上,尖锐的疼。 “别怕,没事。” 话音刚落再未给我机会说什么,戊戌已抬手让那婢女将她抱了下去,殿门合上,除了我二人之外,这殿中再无旁人时,戊戌开了口,他说; “轮回已经到了二世,生为女子,将死在十九岁的那年……” 75.第75章 弄死 “什么意思?” 他耸了耸肩旁笑得玩味,“字面上的意思。” 无声的启了启唇,可有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那个冷冰冰的字眼光是想想都能让这心口泛疼。 兴许真是因为我烧了那张画像而对我怀恨在心,是以戊戌的语气都变得尖锐了不少,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阴阳怪气,“你还不明白吗?这辈子她就是个短命鬼。” “……” 我忘记自己是怎么出的古罗殿了,浑浑噩噩,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般。去找丫头时,她坐在偌大的房间里,面对着满桌珍馐却一口不动只一个劲的掉眼泪。 收回那烦乱的心绪,同一旁的婢女们打过招呼后走上前便将丫头自凳子上抱了起来,轻而易举的搂进怀里,看她哭得那梨花带雨的样儿不由得叹了口气,“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人欺负了呢。” 无奈至极,腾出手抹了把她眼角的湿润,看着那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眸,有些心疼却仍是忍不住说上一句,“哭起来丑死了。” 吸了吸鼻子,她将头埋在我的肩膀,语气沉闷的嘟喃,“对,只有那个戊戌最好看了。” 额,啥?我有些没明白状况,可在回头看到身后那俩使劲憋着笑的婢女时,我似乎懂了点什么。 “戊戌是男的。” “所以你喜欢那个笑什么白的也就算了,你居然还喜欢男的。你什么都喜欢,却偏偏不喜欢我。” 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声音真是好不委屈,眼泪鼻涕全糊在了我的肩膀上,似乎难过至极。我眼皮一跳,不知道她这小脑瓜子里一天兜的都是些什么,只能开口解释道,“我不喜欢男的,我也没有不喜欢三儿。” 懒得深究一旁那两个婢女在听到我说的话后一副震惊的模样,而也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又响起了戊戌那极其欠扁的声音,“啧,床上的时候怎么不是这样说的?” “天哪……”“嘘!小声点!”那两个姑娘纷纷抬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眼中跳跃着名为兴奋的光芒,完全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的样子。 虎躯一震,我回头看向身后那个一脸悠哉的贱人,“我们出去打一架吧。” 他唇角上扬,笑容愉悦,“拒绝。” “滚!” “床上一起滚?” 那两个婢女,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好吗! 还有,三儿你这又是什么眼神?! 所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自知在这点上我比不过戊戌,抱着丫头转身就要走,这种情况下多说一句都是错的。 戊戌将自己的半边身子倚在柱子上,双手环胸凉幽幽的问,“这么快就要走,不留下来多陪陪我?” 步子一顿,我想弄死他! “好吧,既然你要走那我也就不拦着你了,可千万记得要想我啊,桑。” 便犹如吃了只苍蝇般只觉得浑身难受,尤其受不了那两个婢女的目光,实在话,这妖界我是真再也不想回来了! 76.第76章 重要 无力招架,我甚至都已经预料到不久后我的名声会被戊戌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带着三儿跑得可谓是比兔子还快,等出了妖界后,我站在云头上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时辰近黄昏,晚霞遍布在天际,清风拂面而来,淡淡花香萦绕鼻息。整个人冷静了下来的同时,关于二白的一切便不知不觉的占据了脑海,却又让人不敢细想下去。 三儿坐在一旁,仰着一张小脸问,“要回家了吗?” 低下头便撞上了那双清澈的眸子,沉默须臾,我蹲下身摸摸她的头,“先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桃歌岛。” 那是一片避世之地,位于天地极端,处苍海之心,周围有海水围绕,孤岛上盛放着灼灼桃花,常开不败。不论春夏亦或秋冬,永没有凋谢之时。 天南地北,两地相隔何止十万八千里路,即便紧赶慢赶,一时半会儿也是到不了的。路上闲暇时,三儿问我,“那个人对桑桑来说是不是很重要?” 我抿了抿唇,并未回答只将她微凉的五指握进手里。 “冷吗?” 视线相交,那种莫名的排斥占据在理智当中使得我下意识的不想与她讨论任何关于二白的事情,若问原因,我也说不清楚。 她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安安静静,有片刻的错觉像我所有的隐藏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视线锐利得叫秘密无处可躲。 许久,她缓缓垂下眼帘不知正在想着什么,心中不忍,我抬手将她鬓角垂落的碎发别回耳后,轻轻唤上她的名字。“三儿。”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却又接着问道,“那我呢?我对你重要吗?” 一双清澈的瞳孔里映着我的身影,她问得前所未有的认真,小手紧抓着我的食指不放。 侧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我问自己,重要吗?没有答案,至少目前,除去二白以外似乎任何人或是任何事对我来说都不值一提。可你若说不重要,心里又仿佛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否定着这点。 要是不重要的话为什么想把她捧在手心里,不重要的话为什么会因她的情绪而乱掉分寸?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三儿于我来讲不可缺失。 这已经不仅仅是碍于契约关系,也并非是因为她是我的职责,目睹了她从婴孩开始成长,经历过她的咿呀学语和蹒跚学步,看着她一天天长大,尤其是她第一次叫出我名字的时候,那种微妙的感觉,叫人如何割舍? 而我也清楚的一点就是,我想陪伴她,不论二白在或不在,我都想陪伴她。 “至少你对我来讲,不同。” 小丫头先是一愣,随即,她笑了,伸手揽上我的脖子,小脑袋枕到了我的肩膀,我顺势抱着她,稚嫩的声音便平静述说着叫我听不出她情绪的话。 “桑桑,要是哪天我突然死了的话,你也会难过的,对吧……” 清晰的感觉到心脏狠狠一抽,连呼吸都近乎停滞,“瞎说什么?!” 77.第77章 早晚 这种晦气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她嘻嘻一笑,放开那双拥在我脖子上的小手,看着我笑得眉眼弯弯的道,“反正是迟早都会发生的事情,桑桑就回答我一下嘛。当假设的也行呀。” 一阵沉默,“别闹三儿。” 作为一个不过才五岁大的孩子,她居然在平静的同我谈论着关于生死的问题?那双眼睛里分明遍布笑意却又偏偏透着几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苍凉,我疑惑更甚,在未来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盯着她有一会儿没说话,她眨眨眼,妥协了下来,扬着嘴角抬起手抚过我紧蹙的眉梢,“好嘛好嘛,三儿不问了。” 心情很是复杂,就跟当时夜青麟问花娘,说三儿会不会死的时候一样。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早晚都会发生的事情,对啊,都会发生。轻轻叹息,我有很多话想要对丫头说,却又愚笨的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 “三儿。” “在。” “以后这些话,别再说了。” 她的目光一动不动的落在我的脸上,像在思考什么却又不问原因,须臾过后,她点头,“好。” 伸手紧紧搂过丫头纤细的身子,早晚的事情,等早晚再说吧。 路程行到一半,此时云层浮在高处,抬头便可见星空近在咫尺。她睡着了,将头枕在我的腿上,入了梦却紧紧的锁着一双眉头,是梦到了什么。我曾试着窥探她的记忆,进到她的梦里,却万万没想到那儿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几乎下意识的肯定是童鬼在这其中动了手脚,他封锁了三儿的记忆,不许任何人的窥视,到底……是怕我知道什么? 凝着丫头的睡颜,我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无可奈何,抬手拭去她额上冒出的冷汗,那双紧紧拧在一起的眉头怪是惹人心疼,对她在问天里看到的一切很是好奇,不得不承认,那双本该纯粹的眸子里此时多了些叫我看不透的东西。 路赶了半夜,临近晨曦更迭之时,淡淡夜色下,这才见桃歌岛坐落在一片朦胧之间。海天相接那一线,月亮倒映在海面上,放眼望去如同坠入水中将整片海域都给照亮,同天上那一轮相映相辉,美不胜收。 本是熟睡的丫头适时睁开了双眼,缓缓坐起,一瞬不瞬的望着远处的那片美景。“好看吗?” 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因背对使我看不到其神情,她并未回答我而是过了一会儿后这才不温不火的应上一句,“嗯。”话音刚落,又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看。” 有些迟疑,却也不过瞬间,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再次问道,“三儿,把你在问天当中看到的一切告诉我,好吗?” 我下意识的放软了语气,就像是潜意识里怕吓着她一半。闻言后,眼前这幅小小的身躯明显一愣,她回过头来看着我却是笑得明媚,脸颊之上晕着两个浅浅梨涡。“可是我什么也没看到,这就没办法告诉桑桑了啊。” 此话是真是假,或许我二人都心知肚明可却没了下句,小丫头不愿说,我也总不能逼着她吧。 78.第78章 花冢 须臾过后是她缓缓的回过头,目光不知落在了何处,语气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的说道,“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以后吧。” 如此悲凉的话语配上她那奶声奶气的童声显得格格不入,心里不免一惊,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罢,这真的是一个五岁孩子能说出的话? 一阵沉默中,我二人落了地。时隔多年再次回到这里竟犹如隔世,然而,光阴不在早已物是人非。 桃歌岛春花依旧,临八月的季节里仍然没有任何要凋谢的痕迹。微风送来芬芳扑鼻,身旁的三儿伸手握住了我的衣角。语气一改沉闷,便同平时无异,她问,“这里就是桑桑长大的地方吗?” 瞳孔里映着这岛上的漫天绯色,她声音轻快全是赞叹,就像是之前的失落从不曾存在过一般。收回思绪,我挑了挑嘴角,“算是吧。” 将她的五指包裹进掌心,带着她照着记忆里的那条小路缓缓往这岛屿的中心走,路上她问了不少的问题,例如,“这里还有人居住吗?” “没有。” “那以前呢,只有桑桑和那个大姐姐吗?” “嗯。” “那个大姐姐呢?她去哪里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她还会回来吗?”“会吧……” “会什么时候回来呢?”“我也不知道。” 她一言,我一语,话到这里她突然拉着我停下了脚步,疑惑低头正见她也看着我,笑得大大咧咧的问道,“桑桑,一定很想她吧。” “……” 收回那双与她交织的目光,我没再答她,只轻轻勾了勾唇畔后牵着她继续往前走,接下来的一段路上我二人间又再次陷入了沉默。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气氛低沉,除却我与三儿那深浅不一的步子声之外。 这岛上一如当初的那般沉闷,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安静得近乎到了诡异的地步,它没有一丝灵气,即便是常年花开不败,可除了这点之外,这岛上除了我与二白似乎再不存在任何的活物了。 容我想想,当年二白是怎么称呼它来着? 桃花冢。 埋葬花的坟墓,她甚至还同我开过玩笑,说若是哪天她陨落了的话便让我将她葬在这里同这桃林为伴,落花为伍。为此惹我恼火,当时还同她怄了好几天的气。 不知不觉,天边涌现了鱼肚白的光晕,太阳初露苗头从海面升起,朝霞涌入大地,天色已逐渐透亮,经了一夜沉寂而才苏醒过来的孤岛上雾气还未散去。抬手拨开身前那支桃花,视线之内再无遮挡,飘摇宫赫然孤单矗立眼前。 一花一草,便如同记忆当中的那般熟悉,这里的景象即便经过了几百年也不曾有过任何变化,我有一瞬间的挪不开步子,似乎目光所到之处哪里都是那个女子的影子。 不远处,当年植着扶桑树的地方如今已是一片空荡,独独留下了那石雕的桌椅依旧搁置在那儿,桌上甚至还摆放着二白常用的那套琉璃酒樽,只是,有些失落的覆了几片艳色桃花。 没有笑依白,这个岛上的任何东西包括时间,仿佛都是凝固的。 79.第79章 极致 三儿随在身后,我走在前头,门没锁,轻轻便给推了开。 殿内并未落了尘,瓷器摆设上甚至整洁依旧,置在窗下的太妃椅上还搭放着当年深得二白喜爱的那条虎皮毯子,这飘摇宫里的一切,完全没有半点儿像几百年都没住过人的样子。 伸手拂过那时她总揣在手里的暖炉,如今俨然只剩一片冰冷。铜镜前还躺放着那些她不怎么喜爱的胭脂,这里的全部,都像当年她还在这里生活时候的那样。 身后许久没有动静,这才想起来什么,回头只见丫头站在案桌前,目不转睛的盯着墙上所悬挂着的那副几乎占据了正面墙壁的画像。 画上,枝繁叶茂的扶桑树下,着了一双浅粉的女子席地而眠,凤眸轻阖,右手轻轻拖着自己的侧脑,满头青丝未绾,肆意垂落。 她的身旁,大小不一的酒坛子东倒西歪搁在地上却并未破坏了那副美景,相反还给女子添了几分利落的潇洒与不羁。她容貌绝丽,惊为天人,只静静睡在那儿,无需多做任何修饰便已玉质天成。 那幅画是当年我亲手为她所绘,画像上的美人栩栩如生,姿色绝妙,或许在旁人眼里看来已是少有的倾城,可我是见过二白真人的,我最是清楚,那画上所绘的根本不及她容貌三分。 倾国倾城这一词,在我看来并不足以形容她,或许也正是无法形容,才是真正的极致吧。 “她真好看,比那些什么兔子姐姐,花妖姐姐她们都要好看上很多很多。” 目光并未从画像上挪开,小丫头喃喃开口,话音刚落,她突然转过头来看向我笑着说,“也难过桑桑会喜欢呢。” 袖下的五指忍不住紧了紧,我走过去将她抱起再让她坐到桌上,抬手捏了捏她圆润的脸颊,“饿了吧。” 恍然才想起自昨天开始丫头便不得吃过东西的,按照平时的习惯看,不饿才是真的奇怪了。 眸子里仿佛落满了星子般的明亮璀璨,她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兴奋提议道,“想吃红烧鱼,桃花糕。” “嗯。” “唔……还有鸡蛋羹。” “好好好。” 全数应下,将她又抱了下来,嘱咐了几句让她切莫乱跑后我这才轻车熟路的往厨房的方向去。 走远了点,回头可见不远处丫头站在那漫天的绯色当中一动不动,抬头不知将目光落在了哪个枝头。那番情景格外熟悉,当年二白,不也总是这样的吗? 这么一想,在看三儿,似乎她的身上还真有那么一点儿二白的影子。等等,用力的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似乎是想将方才那个荒唐的想法丢出脑海,长长的舒了口胸腔中沉闷的浊气,我……疯了吧。 厨房多年未曾使用,虽是干净如初可还是被我好好的清扫了一番之后这才从新见了炊烟。储物袋中备了不少的食物,取出后依照方才三儿的‘吩咐’手脚利索的为她将吃食一一准备,不知不觉等到那最后一碗鸡蛋羹出锅的时候,日头俨然已经悬在天空正中了。 80.第80章 焦躁 端着吃食往三儿所在的方向走,远远见她坐在秋千上,小腿前后晃悠,手里不知攥着何物,此时正低头看得仔细,就是连零星花瓣落在肩上都不曾察觉。 近了,她听闻动静抬起头来,瞳孔当中尽是纯粹而我的目光却落在了她手中所握着的那一物件上。 桃木削成了簪状,一端被雕刻了几朵不成模样的桃花,可见做这东西的人手艺实在生疏,整体算不上精致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粗糙无比,并不是什么珍贵的好东西,可却是那个女子曾经最喜爱的玩意儿。 眉头几乎是在一瞬间不可抑制的拧起,声音强硬,“哪儿来的?” 眨了眨眼,目光看向握在自己小手当中的木簪,“这个是……” “告诉我哪里来的!!” 她明显一愣,或许我真是昏了头脑所以才会冲她吼出了这句话,三儿抿着唇直直的看着我,好一会儿这才支支吾吾的说道,“捡到的,三儿捡到的。” 一手端着食物,左手已伸过去一把将那簪子从她手里狠狠抽了回来。她似轻轻一颤,可我的思维却已经到了不受自己控制的地步。满脑子里剩下的只有她碰了二白东西的这个想法。 精心做好的食物被我重重摔在了桌子上,她吓了一跳,大气不敢出。留她一个人坐在原地,我径直转身入了殿,之后再不曾注意她。 将那支簪子收进檀盒里,盒盖合上再放入了镜台下的抽屉当中,一切完毕,我坐在飘摇宫里看着墙上的那副画像许久不曾再有过动作。 搁放在膝盖上的双拳握得很紧,我的思绪不在画中是全在了丫头的身上。是的,冷静下来后便开始后悔了。有些懊恼自己的反应,心里有一个身影再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她碰一下又能怎么的? 我不知道怎么了,我只知道就在看到三儿手里握着那簪子时,所有的理智都荡然无存,就像是自己所珍惜的东西要被别人毁了一样。 我意识到了什么,抬手抹了把脸,我刚才吼了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过的事情而我居然吼了她! 悔恨强烈的盘绕在心头,我清楚在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怎么做才是最为恰当,该给她道歉,该哄哄她。可是,知道归知道,我就是觉得有些难为情的落不下面子,跟一个不过才五岁大的孩子说这些,怎么想都觉得丢人。 所以,很矛盾,我一个人在这殿里坐了好久,分明在担心三儿,可就是偏偏要忍着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的样子。 心里已经开始焦躁,尤其是在脑海当中突然浮现出丫头那双通红的眸子时,我终于还是没忍住,从凳子上起了身大步往院子里走去。 桌上洒落的饭菜已经凉透,一片狼藉。她仍坐在秋千上,顶着微辣的日头,额上已经浸了不少的汗水却依旧一动不动。 悔恨更甚,来到身旁,我缓缓蹲下身子,放软了声音轻轻唤她的名字,“三儿。” 没有如同往常那样回应我,而是将视线转向了那一望无际的天边,那双瞳孔里失去了神采,不带焦距的有些恍惚,灰暗的让我心疼。 81.第81章 回家 她喃喃开口,语速平淡的叫人听不出其中所包含的情绪,“那个是三儿捡到的,就在桌子下,不是偷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是桑桑很重要的东西……” “别生气了好不好?” 说到这里,稚嫩的语气轻声一叹,她抬起目光来看向我,须臾过后缓缓的伸出了自己的双手,眯起双眼扬着嘴角,“我们回家吧桑桑,我想回家了。” 她说得小心翼翼,一双如宝石般通透的眸子直望进人心底最柔软的那块。抿了抿唇,松开袖子下紧握着的双手将她从秋千上抱起,摸着她的头,“好,我们回家。” 终究是没迈过心里的那道坎,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对不起’竟生硬的卡在喉咙里许久都吐不出来,最后更是干脆又给直接咽了下去。要说起来,有时候也真是怪厌恶自己的这种性子的。 事情告一段落,桃歌岛回过了,该看的也看了,若说还有什么眷恋的话,大概也就只剩下那个女子还未回来了吧。 心里有些堵得慌,可我知道并不全是因为二白的事情,更多的还是与三儿有关。本是为了陪她才出的门,可偏偏却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导致这趟旅行并无什么乐趣所言,反而败兴而归。尤其还在不久前还吼过她的情况下,如今想想这心里头就更是内疚了。 顺着她的要求,路上也未再逗留径直赶回了椒城,本来打算是出门玩上一个余月来着,可其实说起来离家也不过才六七时日罢。解了锁推开大门,视线内赫然只见一团白影迎面扑了上来,三儿不慌不忙的摊开了双臂,下一刻包子便一头扎进了丫头的怀中。 喜少眉梢,小畜生亲昵的蹭了蹭三儿的脸,一人一貂画面融洽,不是包子还能有谁? “包子去哪里了,我还以为你弄丢了,还好没事。”小丫头用力将它抱着,小畜生嘴里便发出一声声的呜咽,却是在说当时不过眨眼就找不到我与三儿了,最后独自一貂,在那云都整整转悠了两天两夜可仍旧是没找到我们,是以它没办法只自己照着原路回来了。 说得也是凄惨。 三儿抱着它一时半会儿舍不得撒手,我向来知道她对于包子的喜爱,是以也并未多说什么。 目光落在包子身上,忍不住抬手扯了扯它的尾巴,“还知道回家的路,也不算傻。” 话音落下,清楚的看见它狠狠的瞪了我一眼,那样子就像是在告诉我它又不是白痴一般,哑然失笑,我松开了手里的那条小尾巴再摸了摸三儿的头,“你们玩吧,我去将行李放下。” 用力点头,任由包子站到自己的肩膀,小丫头兴高采烈的已转身往院子中的葡萄架下跑去。 我这边回到屋内,将储物袋中杂七杂八的东西腾出来后再依次放好。锅碗瓢盆送回厨房,同时这才想起在桃歌岛上因自己发了神经把饭菜全摔在了桌上的事情。换个说法就是直到现在三儿仍旧颗粒未进。 又是一阵自责,不再耽搁赶紧生火给她做了个蛋炒饭,再煮了碗肉沫清汤,撒了些许葱花。一切完毕,小心盛入碗里后这才端着往院子里走。 却没想到,她睡着了,整个人蜷缩在竹椅里,蹙紧了眉头。包子便蹲在一旁,埋着头聚精会神的盯她。 82.第82章 想念 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走近了,凝着她那睡沉了的容颜,本想将她叫起来先吃过饭后再睡,可随一想到这两日来她也不曾好好歇息过便再狠不下心。最后作罢,只将手里的吃食用法力温放起来。 小声让包子一边玩去,它先是不愿,直到我板起了脸色后这才极不情愿的跳下了地。等将它撵跑,我缓缓的在竹椅旁蹲下了身。 抬手拂过丫头那双紧拧在一块儿的眉头,心疼更甚,多的还是疼惜。为她理好额前的碎发,再拭去那张小脸上所浸出的汗渍,如同对待被小心收藏的珍宝,俯身轻轻吻过她的额头,“对不起,三儿。” 我想……她或许是能听到的吧。 趁着空档,将家中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遍,等忙活下来竟已到了下午近黄昏的时候,没注意那从门外窜进来的小小身影,直到身后响起那阵满是惊讶的稚嫩童声时我才察觉。 “狐桑叔叔,你们真的回来啦!” 声音当中满是惊喜,回头望去,只见粉雕玉琢般的小童站在不远,一张脸蛋上笑意盈盈。 目光不由得下倾落到了他的身上。几日不见罢,样子有了些许变化,此时头发一丝不苟的绾在了头顶,甚至还格外正式的戴上了精致的发冠,俨然是一副小大人模样,只是……身上所穿着的那身华服沾染了不少墨汁的痕迹,黑压压一片,东一块西一块的略显了几分邋遢。 放下手里正擦拭着桌子的抹布,我问他,“你怎么来了?” “想三儿了!” 他回得不假思索,我下意识的蹙了蹙眉,下一刻又听他接着说道,“叔叔你们出门游玩了好几天,我每日都会来可却迟迟不见你们回来,除了前日见着了包子以外。” “昨天阿娘给我留了好些课业,只有全部完成了她才会准许我出门,我紧赶慢赶可也熬到了这个时辰,衣服都没换我便来了,但还是来晚了。” 他眨了眨眼,语气当中满是诚恳与认真。抹布拧干净水挂到架子上,我扯了扯自己那有些僵硬的嘴角,忍不住酸道,“这么说起来那还真是难为你了。” 小孩子思想单纯,自然听不出我话里的揶揄,只连连摆手回道,“不难为不难为,对了狐桑叔叔,三儿呢?” 一声轻笑,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往葡萄架下看,“喏,那儿睡着呢。” 我觉着吧,夜青麟那表情估计用两眼放光来说都不足以形容,这不,再没瞅我一眼丫迈着小短腿作势便要往三儿的方向跑了去。忙的开口喊住他,“小声点儿,别给我吵醒了她。” “知道知道,麟儿保证不会。” 话音落下,只一瞬间他便移到了三儿的身旁,两只小手撑在椅子上。 低头看着丫头,嘴角还挂着一抹愉悦的弧度,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天大的满足。 忍不住跟上了他的脚步往葡萄架下走,听闻了我的动静,夜青麟并未回过头来看着我,而是依旧一瞬不瞬的看着那睡得香甜的人儿,小声嘟喃着说道,“三儿是不是很累啊,居然睡得这么沉,跟小猪一样。” 边说着边不忘伸手戳了戳丫头的脸颊,满眼狡黠。 眼皮一跳,我不客气的抬手狠狠拍了把他的脑袋,“你就不能让她安静睡会儿吗你。” 83.第83章 收拾 ‘哎呀’一声,他连忙收回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疼得是龇牙咧嘴,然而一切为时已晚,本睡得极沉的小丫头动了一下,长如蝶翼的睫毛缓缓睁开,先是望在我的身上,须臾后这才落到夜青麟那儿。 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还迷糊着没明白过来状况,小狐狸崽子神色可谓是激动万分,只当没看见我那责备的目光,两只爪子已经伸出紧紧的抓着丫头的双手一个劲摇晃,“三儿三儿,你醒啦!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他声音软糯,语气轻柔,望向三儿的眸子里就像是格外的自责一般,我无言以对,这问的不是废话? 小丫头还未完全睡醒,抿着唇还在‘回魂’半天都不得应话,眼睛闭了又睁,就像眼皮重得快要抬不起来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清醒了一些后这才开口不确定的唤,“青麟哥哥?” 声音柔软。 夜青麟听了喜笑眉开,乐得只差合不拢嘴,用力点头,“是我!好想三儿。” 话音未落,趁着丫头没反应过来的空档,小狐狸崽子狡猾不已的伸手便将丫头抱了个满怀。 我眼角狠狠一抽,这丫是在吃三儿的豆腐,对吧! 并未推开夜青麟那拥着自己的两手,小丫头轻轻的笑,顺势抬手还摸了摸夜青麟的头,那动作与神情我很是熟悉,平日里,她不正是如此抚摸包子的吗? “三儿也想青麟哥哥。” 她声音甜美,可又有谁知道说的是真是假呢?反正一路上我是没听过她提起哪回关于夜青麟的话就是了。 然而,不管真真假假,那小狐狸崽子对比深信不疑却是事实。 听了三儿的话他自然开心,甚至还有些是得寸进尺,整个人都快黏到了丫头的身上。倒是苦了三儿,本身就瘦弱得没有什么肉的小东西力气自然大不到哪里。个子就更不用多说了,整整是矮了夜青麟一个头有余,男女力量本身就有差异,此时被夜青麟那小狐狸崽子一个劲的抱住,想挣脱又谈何容易? 几次尝试终究无果,最后没办法这才将将一双满是求救的目光望到我的身上。 瞅瞅夜青麟那因为开心而露在外头,摇得那叫一个欢快的尾巴,我眉心泛疼,终究是没忍住一伸手二话不说揪着夜青麟的衣领子给他生生扯了下来,“松开!别折腾她了。” 比前些年长高了不少,可还是能让我轻而易举的拎在手里,手脚悬空一阵动弹是想从我手上逃脱,可试问哪可能那么容易?果然,在试了好几回却仍旧徒劳之后,他放弃了反抗任我提在手上只是嘴巴撅得老高,臭着一张小脸极不情愿的小声嘀咕, “我抱我媳妇又咋滴!” “你说什么?” 语气忍不住拔高,我丝毫不客气的一手揪着他的耳朵,“你再说一遍试试?” “哎呀疼疼疼,狐桑叔叔疼,快松开!” “你刚刚说啥来的?再说一次我听听。” “耳朵要掉了,要掉了……” 他疼得直吸气,可我那扯着他耳朵的手却仍然没有半点要松开的意思,在我看来丫就是皮痒欠收拾的,这不是存心想把我们家三儿往偏了拐吗! 84.第84章 你丑 他胡乱的挥动着两只小手想要解救他的耳朵却又因为够不到而气得仿佛要跳脚,最后还是一旁的三儿看不下去,讪讪一笑,开口说道, “好饿,桑桑我好饿。” 闻言回过神来,想起厨房里还温着的食物,我这才在对着夜青麟的屁股抽了一巴掌之后松开了他。 小娃羞红了一张脸,两手捂着自己的屁股恨恨的瞪着我跑回了三儿身旁,咬牙切齿的,两手紧紧抱着三儿的手臂不放,“欺负我小算什么本事!等着,等我长大了一定打得叔叔你满地找牙!” 边说着边不望冲我挥了挥拳头,讲道理,这可真是我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所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威胁我?还长本事了他。 不足以放在心上只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冷冷勾唇,“哦?是吗,可我现在就能让你满地找牙。” 我双肩一耸笑得和蔼,明显看到他打了个寒颤再往三儿身旁紧紧缩了缩自己的身子,那模样就像是真怕我收拾他一样。 只觉得实在好笑,无语之极的摇了摇头,折了身去往厨房取过仍旧温热的吃食后再回到三儿面前,手里的托盘放到了桌上,对她招了招手,“饿了吧,蛋炒饭,先凑合吃些垫垫肚子吧。晚饭我们再做好吃的。” 她温顺的下了桌子坐到桌前,我抬手擦去她额上细密的汗渍,“出了一身汗,我给你热了水,吃完后去洗个澡。” “三儿知道了。”点头应下,如此乖巧的模样真是格外的惹人怜爱。 顾自倒了杯茶坐到一旁,看不远处三儿静静吃着饭而身边守着一貂一人的画面不由得想笑,夜青麟那双眼睛,都快贴到小丫头的身上去了。 “三儿。” “嗯?青麟哥哥怎么啦?” “三儿真好看。” “……” “咳……” 冷不丁给茶水呛了一口,我望着夜青麟那张笑吟吟的脸有些无语,这马屁拍得也真是太没有水准了吧。 在看丫头,她咽下嘴里的食物笑得是眉眼弯弯,“青麟哥哥才好看。” 小娃双颊上不自觉的浮出了两抹酡红,他双手攥着自己的衣角,极不好意思的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开口, “三儿……” “在。” “等你长大了,嫁给我好不好?” 两眼圆睁,小丫头明显一愣,别说她,就是我也愣了。 谁知夜青麟,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又接着道,“我保证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我嘴角抽搐,终于是忍不住开口打断道,“我说,这些话该不会是你娘教你的吧。” 他撇撇嘴,“我阿娘教我的是要疼媳妇儿。” 呵呵,嘴角一扬,皮笑肉不笑,我好心提醒,“人还不是你媳妇呢。” “三儿会嫁给我的!” 他语气笃定,话音落下扭头看着身旁那一脸尴尬的丫头笑嘻嘻的问,“对吧三儿。” “我……” 丫头不知如何回答,我将手里的茶盏放下,两手一摊说道,“得了吧,就是三儿愿嫁我都不把她嫁给你。” “为什么?!” 两只小手攥到了一起,似不服气般从凳子上猛的站了起来,一脸愠色。 我故意笑得是愈加温和,视线直视着他的双眼格外诚恳的回答, “因为你丑啊。” 85.第85章 改变 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他怒瞪着双眼可谓是气极,两手发抖,“你……你才丑!” “谁丑谁知道。” “我,我才不丑!三儿你说对吧。” 他又将目光看到了丫头的身上,那急切的模样就像是让三儿快夸他好看一般。而后者,先是看看我,在看看夜青麟,一张小脸上满是为难。 小狐狸崽子急了,连忙催促,“三儿你快说呀!” 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说的话估计也是违心,“不丑,青麟哥哥一点都不丑。”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夜青麟显然是松了口气,随又接着问道,“那三儿,你说说你以后愿意嫁给我吗?” 夜青麟望着三儿的眼神可谓是格外的炽热,那模样真是叫我这个大人看了都汗颜,现在的孩子都是这么早熟不成? 岂知丫头听了,一改犹豫竟是摇了摇头,可还不待她来得及说什么呢,夜青麟的惊呼已然脱口而出,“为什么?”瞳孔里清晰的倒映着三儿的身影,一张脸上是全写了难以置信。 不免是有些同情,可还是有些忍不住幸灾乐祸的补刀,“还为什么,因为你丑呗。”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什么大人家的谈恋爱,碰壁了吧,活该了吧。 坐在凳子上的小童鼓着两个腮帮子一副气冲冲的看着我有半天没说话,而更让人没想到的还是三儿须臾过后开口说出的那句。 她说,“因为……长大以后,我想嫁给桑桑。” 她一字一句,说得坚定万分,信念似不可动摇,可在我听来却犹如晴天霹雳,四周一时间静得仿佛是地上掉颗针都能听得见。要问最后结果如何,夜青麟再未说什么掉头出了们,剩下三儿与我,大眼瞪小眼却是一时半会儿也让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而此时,她坐在石阶上同包子玩得开心,我坐在屋顶,听下方不时有嬉笑声传来。目光落在丫头那张稚嫩的小脸上,样子和同龄的娃娃无异,一样的天真烂漫。 看着是这样,可仔细想想,这两天来她的身上除去相貌外哪里还像个孩子?嫁给我?真是尽说些糊涂话。 自打童鬼出现以后,不,确切说应该是在打问天当中出来以后。她的确是变了,这种感觉有些让我捉摸不透,怎么说呢…… 就像,是三儿,却又不是三儿了。 暂且就说这几天来她讲的这些话,做的这些事儿,哪里,哪里还有孩子半点的影子? 这简直都比我这个大人看得还要长远了好吗! 我知道,甚至是肯定,这一切跟问天镜里看到的脱不了干系,她毕当是看到了什么,如若不然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大的变化?我不是没问过,甚至说我问过还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可她不说,我又窥不到,这就有些让人恼火了。 烦躁的将手里的酒水一饮而尽,我想我的确是该再回上妖族一趟找戊戌想想办法,他知天知地,应当……也会知道点什么的吧。 86.第86章 叛逆 天色渐暗,入了夜,在一言不发中伺候丫头吃饱,再将她哄睡下,事不容迟,嘱咐了包子几句后,蹑手蹑脚的我将房门轻轻掩上,没再耽搁出门御剑直往天边而去。 妖界依旧同往常那般热闹,圣池旁聚集了不少的小妖们玩乐嬉戏,考虑到那些疯言疯语,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我并未大摇大摆从正门出入而是选择避过众人的视线,独自绕到了古罗殿。 上了古罗树,远远见殿门大敞着,外头站了几个伺候的侍婢,并未走上前而是站在暗处抬手轻轻一挥,接着,几个小婢女便接二连三的倒了下去,不过眨眼已是全数放倒在地。 这下好了,没了阻碍径直迈步进了殿中,隔着一段距离,见戊戌正仰躺在椅子上假寐。走上前并未开口,而是站到身旁等他自己睁开眼睛,我知道他醒着的,门外倒了七八个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睡得再死也该醒了。 果然,似终于被我盯得有些受不了,不自然的挪了挪身子,他幽幽睁开那双清明的眸子,先是望向我,再到门外倒着的那几个婢女的身上,抬手伸了个懒腰,这才不急不缓的坐起,啧啧道, “来就来嘛,还搞这么大的排场,不是存心要吓本座吗。” 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那语气就像是我真把他吓了不轻似的,话虽这般讲,可那眼神当中的却净是揶揄。 撩了袍子就着阶梯坐下,我也不同他客气,明了说,“有些疑惑。” 听身后一阵悉悉索索,他似从椅子上起了身,不一会儿坐到了我的身旁,手里捧着两盏茶,一盏递给了我,“说说看。” 将清茶自他手上接过,我继续说,“那天,在云都童鬼用问天镜困住我的时候,你在的对吧。” 这并非是疑问的语气,而是陈述。 他倒也不否认,勾唇轻笑喝上一口茶水,“所以呐?” “那时候我感觉到了你的气息,是你把我召出来的,是不是。” “讲重点。”他不置与否,耸了耸肩。 “问天分两面,溯和回。溯为前世后为来生,我去了溯,看到了二白。而三儿……她去了回,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她在回里看到什么。” 戊戌并未急着回答,而是扬着唇角笑得玩味,“我还以为你是来问我关于二白的呢。” 我同样付以一笑,却是淡淡惆怅,“反正二白的事情问了你也不会说,我又何必在你这儿自讨没趣?” 他撇撇嘴,倒是不再说什么。伸出胳膊轻轻撞了下他的手肘,“你还没回答我。” 垂着眼睑,好一会儿没说话,他似在思考着什么,须臾过后,他道,“这些事情你问那个丫头不就明白了?何必问我,再说了,你问这个作何?” 那双眸子里投射出的视线格外锐利,盯着我仿佛要看穿我心底所深藏的所有秘密一般,理了理心中的头绪,我道,“她不愿说,加之童鬼对她做了手脚,我也窥不到。而若要说起来的话,其实也并非是什么大事……” “得了吧,不是大事你会跑回来?”他抬手轻轻捶了下我的肩膀,笑得可谓是意味深远。 “……” “接着说。” “那小丫头最近有点不大一样。” 他无所谓的摆摆手,“哎呀毕竟是孩子嘛,长大了有点叛逆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丫不能等我说完?!” 这货欠扁的个性还真是没一点改变啊他! 87.第87章 荒缪 他两手一摊满脸无奈,“行行行,你说你说,你接着说。”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容我再理理头绪组织下语言,过了会儿,这又才开口继续说道,“她跟之前不大一样,会说些让我想不明白的话,就是连性子都变了不少,怎么说,就根本……不像是一个孩子你知道吗?” 心中有些烦躁,抬手随意扒拉了两下头发,这种仿佛控制不了什么要发生的感觉真是让我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身旁的男人听后笑了笑,意味有些深远,“似乎很久没见你这么忧心过了。” 眉心泛疼,我出声提醒,“喂,我们现在是谈论着正事儿好不好?” “咱们说到哪儿了?” “……” 呵呵,我扯扯嘴角,语气阴冷,“说到该怎么弄死你了。” 一声轻咳,他目光闪躲可面上的尴尬却是毕露无疑,“好嘛好嘛,咱们说正事儿。你说那丫头变了,哪儿变了?举个例子,比如?” 将一连串的问题扔了过来,他一改散漫,挑着眉尾,话音落下左手托着自己的腮帮眉眼带笑的望着我,恕我直言,有些渗人。 错开自己那与他交织在一块儿的视线,我将目光放到了茶盏中还冒着热气的水面上,须臾的沉默过后,我道,“我带她去过桃歌岛。” “嗯。” “在岛上因为一些事情闹过不愉快。” “然后?” “可是……她的反应跟之前的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回过头看着戊戌,如实答,“给我的感觉,就像是稚嫩的身体里装着个大人的灵魂,眼睛是最能看透一个人的地方,可三儿的眼睛,我却看不透。有时候像一片朦胧的雾,有时候却又像什么也没有。尽管这种想法显得有些荒缪,可你向来知道,我不是那种会胡说八道的人。” 戊戌应当了解的吧,若不是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搞得我心里头七上八下没个安稳的话,我断然是不会来问他的。 他认真听完,沉默了片刻,期间并未说话而是直愣愣的看着我却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并不曾因为我这些略显荒唐的事情而像平时那般讥讽我,相反他还一改懒散,鹰隼一般的眼眸中满是锐利。 “她跟你说了什么?” “什么?”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毫不客气的抬手便拍了把我的脑袋,“你傻啊!我当然是问你家那位小祖宗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话,额……比如奇怪的话。” 呼吸间,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有那么一瞬我几乎要以为戊戌这个人又看透我了,在他面前,你似乎永远也别想藏住任何的秘密。 握着茶盏的手忍不住收紧,我垂下眼睑,抿了抿唇并未回答。眼角的余光却撇到他蹙了下眉头,凑过来,他用肩膀撞了下我的肩膀,“喂!回魂了,说话啊!” 想想三儿的那些话,我有些难以启齿,可却又按捺不住心里头那抹渴望得到一个真相的疑问。犹豫了好一会儿,终究是没忍住,有些艰难的开口说道; “她……说喜欢我,要嫁给我来着。” 88.第88章 冷静 听着自己的声音怪异无比的说出这句话,我发誓,我真的很不得找个缝把自己塞进去,埋掉算了。你就说说,对方要是个女人的话,说这些也还好,可他娘的对面却是个女娃,还他娘的才五岁! 这样的事情,别人怎么听都会觉得是我想太多了吧!把童言无忌当认真,不清楚的估摸着还要觉得我脑子有病呢! 等等……耳根子这般烫人又是几个什么意思?! 身旁的戊戌半宿没说话,可那一双眸子却紧紧的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并没有说其他的,而是直接问我,“你信吗?” 我猛的一愣,说实在话我之前已经做好给他嘲笑一番的准备了,可这人非但没有趁机捉弄我而是格外郑重的问,我信吗?这情况,怎么看都有点不大对劲啊。 还没等我回答呢,身旁的戊戌已是顾自笑开,“哎,我问得真是废话,你要是不信的话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 我无言以对,信或不信重要吗?我只要知道这不可能成真的不就可以了吗? 似看透了我的想法,身旁的男子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后这才缓缓说道,“桑,实话说吧,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了反而不好,天命不可违,该发生的迟早都会发生,谁也跑不掉。” 他说的话让我有些一头雾水,不解的同时不由得蹙紧了一双眉头,“什么意思?” “说不得。” “你是知道的?” 这几乎已经是不用怀疑了,心里有了答案,戊戌肯定知道那天三儿在那破镜子里看到了什么! 他轻轻一笑,耸了耸肩膀点点头。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我比谁都清楚戊戌的那说一不二的性子,他既然已经讲了说不得,那就是我掰开他的嘴巴也别想撬出来一个字。是以,我不问了,我只问他为什么不能告诉我。童鬼也怕我知道,三儿也不说,他也不说,这其中到底瞒了我什么? 听一声轻微的叹息溢出唇角,他的笑容里多了些无可奈何,“桑,请相信我,那个东西不一定是你能承受得了的。” 在那一刻,我无比清晰的感觉到胸膛当中的某些异样忽然炸了开来,“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我不能承受的东西,而那不过五岁的孩子现在却在独自承受着?!” 一声脆响,手中的茶水摔到了地上,心被狠狠揪着,闷闷的疼。我几乎是猛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怒视着阶上那一脸无奈的男子,大声质问。 他讪讪一笑,举高了自己的双手聊表无辜,扯了自己那有些僵硬的嘴角望着我放软了语气,“咱们也许可以冷静一点……” 脑子里已经是混乱不堪,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俯身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我胸膛起伏剧烈,深吸了一口气,我问他,“你让我怎么冷静?” 戊戌脸上满是为难,他不得再看向我的双眼而是转过了头不知将自己的视线落到了何处,轻而易举的掰开了我那揪着他衣袍的手,“抱歉,这事我真的没办法帮你。” “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些建议。” “如果可以的话……不妨尝试着接受下那丫头吧。” “不然,你会后悔的。” 89.第89章 够了 戊戌说得可谓是斩钉截铁,如此认真的神色实数少有,更是罕见。 话像是一瞬间全卡在了喉咙里,喊我接受三儿?真是……疯了吧!她是人,我是妖,人妖本殊途,和我不过是契约关系罢了,关爱何事? 后悔?不,我狐桑绝不会在此事上后悔,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有生之年,我爱的只会是二白一人,也只能是她一人。 至于三儿…… 至于三儿。 我只需要将她抚养长大,等她找到她那后半生的归宿,如此我便可去天齐峰渡了雷劫,待我位列仙班那天,便与她再无相欠。 犹记得最初戊戌似乎也曾同我说过一番话, “狐桑,若你执意为仙,那这最后一位与你有妖缘之人,便是你最后一个劫,成,你脱去狐胎妖骨,位入仙班,若不成,你散尽千年妖力,打回原形,而这成……与不成,端在你一念之间。” 一念之间? 也是有些可笑了。 将那份轻不可闻的心颤仔细收好,我清楚自己的分寸,也永远,不会走到那一个地步,缓缓的闭上了一双眼睛。这世间上,除了笑依白之外,谁也不值得我放弃所有。 三儿…… 也不例外。 后来,很多年后。等我再次想起那时的想法,想起了自己曾一度坚定认为戊戌所说不过是一番戏言之时。那些不可挽回的事,已经发生了。我尝到了后悔的滋味,真正懂得了那句‘谁也躲不了’的话,却什么都迟了。 是啊,该发生的迟早都会发生,迟早的事情,却总会出现在你毫无防备,脆弱得不堪一击的之时。 命运啊,总能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更是轻而易举,便能毁掉你所珍惜的一切。 那一晚,离开了妖界后,我并未赶回家。 如同发了神经般联络了许久不曾再见过的黑熊老弟,同他一道去了藏在那椒城深处的花巷中,整整喝了一夜的酒。 或许是真的因为戊戌的那一番话,心里潜意识的有些不敢面对三儿,甚至说,对二白还有些莫须有的愧疚。 当清晨初醒,夜色散去,这花巷失去沸腾了一夜的热闹之时。我将目光打那倒在一堆酒坛中间,已是醉得七晕八素的黑熊老弟身上收回,望到手中的酒坛子上。 轻轻一笑,要说问我是在笑什么,我也不知道。抬手将那半坛子的陈年佳酿一饮而尽,抬手抹去嘴角的酒渍,辛辣穿肠而过后独独留下苦涩温存着唇齿。 我竟恍然懂得,酒,从来都只醉愿醉之人,而人类所说借酒消愁的鬼话,都是骗人的罢了。 这酒越喝越清醒,看着身旁笑得一脸讨好,穿衣勾人,拼命冲着我挤着胸脯的女子,我轻声一笑,摇了摇头,略觉厌倦。 将手中的坛子掷下,掏出银票扔给那卖弄了一夜风骚却仍旧让我不得一丝反应的胭脂美人儿,我扶着一旁的墙壁缓缓站起,抬起头看了眼自山峦中冒出的嫣然旭日,不由自主的眯起眼睛。 疯了一夜,够了吧。 该回家了,狐桑。 90.第90章 心疼 天刚亮透,街上的不少商铺已经开了门,小贩们也各自在自家还未搭建起来的小摊前忙得抽不开身。 雾色浓重,看样子今日又会是个大好的天气。 路过包子铺的时候顺路给丫头买了两个肉包子,打小二手里接过油纸袋,扔下两个铜板后这才加快了速度往家赶。 趁着时辰尚早,早点回去终归还是好的。 走在巷子里,隔着高墙能听见由院子深处传来的狗吠声,隔壁邻居的门被打了开,妙龄的蓝衣女子站在门外伸着懒腰,吸了口清晨舒爽的空气后这才注意到了我,轻轻一笑,同我点了点头。 淡淡一笑算是回应,步子却未停滞,到了门前伸手推开门后便径直跨入了院中。 是初晨,清风稍凉,露水还挂在草尖上晶莹剔透的折射着朝阳的光芒,欲落不落之时。 我看见,那个身形柔弱的孩子,便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坐在石阶上,双手环着膝盖,一张小脸埋到了自己的臂弯当中。 只一眼,呼吸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狠狠掐住,我缓慢上前,便停在了距离她不过五步之外的地方。包子凑了上来,一双水辘辘的眼睛望向我,用低低的兽语同我说道,其实小丫头昨天晚上便醒来了。时间,就在我离开后的不久。 她曾找过我,赤着脚在院子里饶了一圈,而那时我在妖界,结果可想而知。 没找到我,可也没哭没闹,只是独自坐到石阶上凉了整宿,听包子描述,小丫头一瞬不瞬的盯着院门的方向,没有半点动作。直到天亮时,这才抱着自己睡了过去。 心,只一瞬间便泛了疼。 握着油纸袋的手忍不住紧了紧,我到她面前缓缓的蹲下了身子,抬手摸摸她的头,轻声唤,“三儿。” 蜷缩在一块儿的小家伙听了,缓缓的抬起了头,揉了揉那双布满困意的眸子,见是我,扬了嘴角伸出手凑上来蹭了蹭我的脖子,“桑桑。” “起来,地上凉。” 一只手将她从地上抱起,让丫头整个人伏在我的肩上,包子走在前面推开门,我便抱着怀里的三儿进了屋,随后再将她轻轻放到了床榻上。拾来被褥为她掩上。 “为什么坐在外面?” 卷着被褥拱了拱,她笑得愉悦回答,“等桑桑回家呀。” 并没有问我去了哪里,也没有问我去干了什么,只眨着那朦胧双眼,声音柔软的说,等你回家啊。想起了自己一宿没回,跑出去花天酒地了一整个晚上,心里愧疚不已,却也心疼。 抬手覆上她的额头,确认温度并无异常,我心疼更甚。“傻三儿,这么胡来若是生病了该如何是好?” 虽是夏天可深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意,想起她在外面坐了那么久,我这心里头说不愧疚只是假的,若是惹了风寒这该怎么办?这丫头平时不生病还好,要是一生起病来,准能折腾掉半条性命。 闭上眼睛,她将一张小脸藏到了被褥后,声音有些沉闷,“有些困呢。” 91.第91章 刁钻 收回那只贴在她额头上的右手,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身子,“困的话就继续睡会儿吧。” 不知所以,闻言后她笑了笑,伸手抓上我的食指,神色懵懂问,“那桑桑还要出门吗?” 动作微滞却也不过是片刻的异样,转眼便又恢复了平常,轻轻扬起嘴角,将她的小爪子握进手心,我摇了摇头,“不了,在这陪你,哪儿也不去。” 被褥下的小人儿‘唔’了一声表示了解,随后便是沉默,我二人间再无任何的交谈。 没多大会儿,丫头睡着了,将那覆盖在她小脸上的被子往下扯了扯,看她呼吸平稳可一双紧拧着的眉头却仍旧不得半分的松懈。 一阵心疼,不由得将手心中的冰凉握得更紧,再确认了好几回三儿并没有发烧后,我这才稍微宽了心。将她的小胳膊轻轻放进被褥里再掩好,小家伙睡得极沉,吩咐包子在一旁守着后,我这才转身出了门径直往自己那屋里头行去。 身上的气味有些让我难受,酒味混杂着廉价的脂粉味环绕在鼻息,委实熏人。打了水来洗过澡,沐浴之后只觉得浑身轻松,头发未绾还湿漉的散在身后,我回到三儿的屋子里看了一眼。在确认了她没醒后这才转身去了厨房。 下午她醒来,吃过饭后如同满血复活般同包子坐在院子里的凉席上打闹,不一会儿一人一貂便嬉笑着双双倒作一团。至于我昨晚上去了哪儿,她是当真一句都不得问过。 不得什么异样,日子一天天晃悠过去,我这也才发现夜青麟那小狐狸似乎近来很少再往我们这里跑了,好像……就是从三儿冷不丁的说出以后想要嫁给我的那天开始的。 好几回,见他在门口徘徊犹豫,我开口正想喊他呢,谁想到小狐狸却在看到我后拔腿就跑,溜得可谓比兔子还快。 我可真真的无奈至极,这一举动搞得我都快以为是不是自己不知道啥时候欺负他了。 到了初秋时节,花娘曾来找过我。手捧清茶,她同我坐在葡萄架子下谈论了夜青麟与三儿的事情。大概是从自家儿子那儿听到了什么,当时她问我对三儿有何看法,我沉默不言却并未答她。许久的沉默后这才回道,“小丫头以后的终身大事我并不打算插手,若她选择了夜青麟,我不打算阻拦。而若是她选择了寻常人的话,我自然也不反对。” 花娘听后轻轻一笑,问得刁钻“那若是她选择了你呢?” 宽袖下的五指不由自主的握到了一起,过了好一会儿,我只直视着她的眼睛用从未在她面前有过的认真告诉她, “永远,都没有可能。” 永远……真是个没有半点退路的回答。 最后她不过笑笑,末了再不曾说过什么已然径直起身离开。 小插曲不过短暂,打那以后三儿恢复了以往的天真活泼,似乎之前的种种都不过成了过往般烟消云散,那双眸子里纯粹依旧,可我这心里头却仍旧不得全然释怀。 92.第92章 少女 八月十五,迎来中秋。 受花娘邀请,带着三儿与包子赶赴青丘,共度佳节。吃月饼,赏花灯,一切都如常进行,除却那夜青麟似乎正把我当了情敌般的仇视以外。 中秋过后,小丫头回了学堂,她不得再说过任何叫人一听便会浑身冷汗的话,也再未干出什么不符合这个年纪的事情。所有的东西仿佛都回到了它原来的轨迹,可我却是明白的,那堵墙还在,一直都在。 期间,我没有半天是消停的,我查过三儿的事情,自然也查过二白的。苦于一直没有头绪,更多的还是无从查起,仍然无果,不了了之。如此一晃又到年底,三儿生辰,具体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习惯,每次到她生日我便会准许她的一个愿望,想要什么随她挑选,就是金山银山,星星月亮,只要她想,我都能送到她的手里。 而这次,没有例外,我问了又长一岁的丫头想要什么,她嘻嘻一笑后仰着小脸告诉我。 “想要和桑桑永远的在一起,好不好?” 那时烛火微曳下,纯粹的瞳孔里映着我的身影,而也就在那一刻,那张稚嫩的脸蛋上挂着的笑意,永远的烙印在了我的记忆当中。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我目睹了她一步一步的成长,七岁,八岁,九岁,十岁……直到她整整十三岁的那年。最初黏人的女童渐渐出落成了亭亭玉立,娃娃长成少女,性子自然也出乎人意料的发生了变化。 此时,她身上穿着一身浅粉沐浴在阳光当中,微仰着头,散着一头及腰长发,背对着我逆光而站,私在逗弄着那站在她肩上的包子,一切,便如同水墨画卷中一笔一划勾勒出的那般美好。 听闻动静,她回过头来,右眼角下的那团乌青撞入眼底,不可避免的有些破坏了那份景致。见是我,本想扬唇一笑,却没成想到自己先疼了个龇牙咧嘴,待缓过了劲来,少女娇俏的脸上全然只剩尴尬。 近了,将手里的药瓶子放到桌上,待我瞥了她一眼,语气清凉,“知道疼了?跟人打架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疼?” 放下了包子,她坐到凳子上撇了撇嘴,话答得可谓是理所应当。“打架的时候自然想着怎么弄死对方了啊。” 我无言以对,说实话,若要问三儿长大后最明显的变化在哪里,我想……大概就是这丫头的性格愈加暴力了罢。 而你若要问我为什么,我只能这么解释;狐三三,自打十岁以来,两天一闹已是常事儿,衙门更是跑得勤快,至于负伤那就更是家常便饭,夜青麟那小子形容她都快成椒城街上的霸王了。 而要问性子为何长成了如此的话,我只好说跟她那个师父,可是脱不了干系。 那是个剑客,名唤江间,三儿十岁那年碰到了他,俩人一拍即合简直只差形容相见恨晚。大的觉得小的骨骼清奇,乃是天纵奇才,若不习武便是暴殄天物,小的则是觉得大的威风了得,若不拜作师父便是自个儿的损失。 93.第93章 担心 听说那个江间,早年也是个让江湖人闻风散胆的枭雄,曾问鼎过武林至尊的宝座只是近几年才逐渐的销声匿迹,住在了离我们家不过几步路的那条小巷子里。 我查过,那人在江湖上的确是有些名号,似乎是个痴人,曾荒唐到大办酒席,娶了自己的佩剑为妻。 此人性格古怪,有些叫人捉摸不定。因为三儿的关系我俩见过几次,浑身清冷,成天板着脸就跟死了媳妇儿似的。怎么说呢,这冰块对三儿挺好的,能教的一样都没落下,同样也是个严厉的人,若是三儿犯了错,该罚的时候可绝对没有半点手软。 好多回看到三儿手臂上遍布着青青紫紫的鞭伤,一问得知是那江间所为,就因为丫头多次没练好一套拳法,是以便被如此惩罚,我听了是又气又急,二话不说挽着袖子就冲了过去,没差点拆了他的房子。 早些时候吧,我是这样认为的;女孩子家家的以后出去行走必当要有点防身的手段才能叫人省心,所以那时,对于三儿要拜江间为师跟着学武的事情,我并未阻拦甚至是举高了双手聊表赞成。 只是万万没想到啊,这一失误的决定竟让三儿的个性变得如此极端,若说当时我要料到了会是这样结果的话,就是打死我我都不会同意的。 讲真的,我从来没忘记过自己从她小时候便想将她养成一个淑女的初衷,奈何事与愿违,罢了罢了。 左手托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右手拿着棉花沾了些药酒轻轻为她擦拭着眼角的那团淤青,她疼得直吸凉气,我手里的动作并未有过停滞,听自己的声音凉凉的说道,“狐三儿,你就使劲闹吧,哪天要是打破了脸,毁了容有你后悔的。” 话音落下,手里的棉花不客气的往她眼角按了按,她疼得一个劲的往后躲却又硬生生的被我摁了回来,目光接触到我的眸子,就像是有些不乐意的努了努嘴,她丝毫不以为然的回我道,“难道毁容了你还能不要我不成?” 看药酒被吸收了差不多,我将棉花同她脸上挪开,目光淡淡掠过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我抬手杵了杵她的额头,“怕你以后的夫君不要你才是真的。” “怎么?你担心啊?” “是啊,可担心了,你要是嫁不出去的话还不得赖着我?” 她在一旁嬉皮笑脸,话不知真假,说得是漫不经心,“可我除了你之外谁也不想嫁啊。” 将手里的药酒收好,我扬着嘴角回过头去看向她笑得可谓是和蔼至极,“可我谁都不想娶。” 她啧啧了两声,身子后仰将自己靠到了桌子上,全然不顾形象的翘着二郎腿,歪着脑袋同我揶揄道,“骗人,你不成天都在念叨着那个二白来的吗,难道你连她也不想娶?” 握着药瓶子的五指紧了紧,收回了那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我想咱们可以换个话题。” 不论时间过去多久,在我与三儿之间,二白似乎永远都是不能触及的那块儿。 94.第94章 糊涂 短暂的沉默过后,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她两手一摊,丫头故作惋惜的说道,“好吧好吧,不说算了,那咱们换个话题好了。” 这刚说完呢却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手重重的拍了把自己的额头,忙得放下腿,从凳子上站起,“呀,我差点忘记了,师父喊我下午去跟他切磋来着。” 一手拿起桌上的佩剑,再动作豪迈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晚上我想吃醉鸡来着,我先走了桑!” 我愣在原地,便看她在扔下了这句话后大步流星的出了门,等回过神来时,院中里已然只剩下一片空荡,独留我与包子面面相觑,而那丫头人呢?早就跑得没了踪影。 无奈摇头,一声轻叹,端着手里的药往屋里走。有些郁闷的想;估摸着三儿这性子可能是真的掰不回来了吧。 丫头长大了,再不同小的时候那般整天要****碎了心,如今她成天往外跑,除了晚上以外白天基本不着家。有了自己的喜好,有了新的朋友,还有了个师父帮她收拾那些烂摊子,我便像是功成身退般彻彻底底的当起了闲人。 此时无所事事,想起来我便又回了桃歌岛一趟,正当春风时间,情感从最初的期盼渐渐转为了平淡,即便是再次推开门却并未看见那个记忆中无比清晰的身影,虽还是会有失落,但已经不像从前那般明显了。 照常的把飘摇宫里里外外的收拾了一番,擦了桌椅,打开门窗通了半天的气后这才又返回了椒城。 回来的路上想起三儿出门前惦记的醉鸡,停下脚步去城里的永安记买上了一只,再顺路给她带了些新鲜的水果,这才赶回了家去。 站在墙外还未进门就已经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欢声笑语,推门而入赫然见一男子目光宠溺的陪同她坐在桌子前,两人不知道正聊到什么,逗得狐三儿整个人是笑得几乎趴到了桌子上。 闻声抬起头来,见是我,不由得眉眼飞扬,“桑你回来了。” “回来了。” 她身旁的男子也开了口,老老实实的唤上一句,“叔。” “额……嗯。” 有些不自在的应上一句,你说他要还是个孩子模样的话,叫我声叔叔倒情有可原是吧。 可偏偏,他丫的现在是个站起来都差不多同我一样高大的少年!我们讲道理,这种事情放到谁身上谁不膈应? 无奈扶额,我将视线落到了后者的面上,渡过了幼狐时期的夜青麟如今已然蜕变成为了翩翩少年郎,完全是继承了花娘的皮相,容貌自然也差不到哪里。三庭五眼,气宇不凡,身穿一身玄色也算是玉树临风,俊美非凡。曾听三儿提过几回,这小伙子如今可深得了不少女子的仰慕。 而话虽如此,可咱们几个包括三儿在内的人几乎都是晓得的,他夜青麟对她狐三儿可一往情深着呢。 只是三儿这丫头吧,愣装糊涂人,对于这件事情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然不提罢了。 95.第95章 商量 想到这里不由得连带着回忆起一件事情来。 犹记得当初夜青麟还曾因为三儿的关系把我只差当敌人来看待。不得不说,如今长大了小伙子的心性也得到了改变,倒再不像小时候那样有啥事都往脸上写,如今都学会掩藏自己的情绪了。 狐三儿两手拍着自己的大腿,动作豪迈不说,笑得可谓是花枝乱颤的同我说道,“桑桑你知道吗,青麟哥哥方才告诉我,居然有男儿写了书信传情与他,笑死我了……哈哈哈。” 我与夜青麟面面相觑,名为尴尬的气氛在无形中得以扩张,清楚看见他眼角微抽,讪讪一笑后抬手捏了捏丫头小巧的鼻尖,语气无奈而又宠溺,“别闹了,三儿。” “哪有?你还没告诉我最后怎么样了呢?那男子生得如何?结果又是怎样?” 她满脸兴致,拉着人家的袖子问得夜青麟是哑口无言,窘迫不已。我不由得想起了妖界里那些说我与戊戌存有断袖之情的奴婢们来,此时在看三儿的神情,只觉得后脊发凉,心中恶寒。 “狐三儿,去厨房帮着摘些菜。” 我适时的开口,她应得自然,没半点不乐意的悠然起身小跑到了我的身旁。同时,只见见夜青麟明显松了口气,她却又开口接着说道,“青麟哥哥你等着啊,我马上回来!” “……” 说真的,这丫头的性格,真是跟我没半点的关系。 放下那只揉在眉心上的手,我转身顾自往厨房方向去,不一会儿便听到她的脚步跟到了后头,三步并做两步,她跑了上来紧紧随在我的身旁小声开口道,“桑。” “嗯?” “跟你商量件事好不好?” 微微侧目便可见她笑意盈盈,神色讨好。以我平时的经验看,接下来这丫头说的,准没一件好事儿。 心里已经暗暗做好了准备,我声音平淡不得起伏,“说说看。” 她支支吾吾,几次欲言又止,“那什么,我师父他,额……” “他怎么,仇家找上门被打死了?” 实话说,自打我意识到都因为他才让狐三儿变成如今这样让人无力招架的模样后我对那江间可真没半点的好感。要不是这丫头死活护着的话想必他人都要被我教训上好几回了。 身旁娇俏的人儿听了连忙摆手,摇头否认,“不是不是,是我师父啊,他今天告诉我说是武林盟主的争霸赛又要开始了。” 她说得委婉,我听得是眼皮一跳,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猛然停下脚步,我凌厉的回头直视着她的眼睛,“所以?” 她也是敏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忙得退后一步拉开了我二人间的距离,扯了扯自己那显得有些僵硬的嘴角,她盯着我说得可谓是小心翼翼,“我想去……” 微微眯起眼睛,将视线望进她那一双瞳孔,看她两手抓着自己的袖口,因为紧张而抿着唇一副兢兢战战的模样,沉默了好一会儿,我问她,“你确定?” 96.第96章 争吵 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两眼中溢满了兴奋的光芒,她回答得不假思索,“想去!” 将目光从她手上收回,我再未说什么转身继续往前走,不打算理她。听身后一声轻哼,没多大会儿她又跟了上来,语气当中已是不满,“好不好嘛,桑。” 袖子被身后的人轻轻扯了扯,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在里头,我步子未停,不动声色的只缓缓说道,“有病就吃药。” 一个姑娘家家的学点武艺防身就够了,她丫的还想去当武林盟主称霸江湖不成? “我没开玩笑,说的都是真的!” 她突然急了,大步上前摊开双臂拦在了我的面前,仰着一张清丽的脸蛋,满眼倔强的再重复了一次,“我想去!就是想去!” “你疯了吧?” “我只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征求我的意见?” “是!” “好,那我的意见就是不准,此事休要再提!” 话音刚落,她瞪大了一双眼睛,脸上全写了难以置信,“为什么?” 径直越过她的身旁,我再不看她一眼,态度强硬的答她,“不准就是不准,哪里来那么多为什么?” 她突然冷静了下来,并未再跟上我的步子,而是站在原地,一字一句清晰的问,“那你告诉我,不去的话我习这一身武艺又是作何用处的?” 说真的她要不提这茬还好,一提我这心里头的火就控制不住般蹭蹭的往上冒,回过头去看向她,我冷冷的嗤笑了一声,“好,那我就告诉你狐三三,当初我准你习武是让你以后有些手段防身,可不是让你去当什么武林盟主,过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的!” “这说得够明白了吧?” 离着不过十来步的距离能清楚的看着她呼吸急促,粉拳紧紧的攥在了一起,那瞪着我的样子何止是用‘不甘’二字就能形容? 忍不住一声轻微的叹息,我想这丫头大概就是到了传说中的叛逆期了,终究还是心软,忍不住放低了语气,“这种事情不要胡闹,三儿乖。” 谁想到,话音刚落,她却再不像小时候那样只要我稍微哄上两句就会开心,只见她径直转身,竟再不理我快速往那来时的方向跑去,正是跟我背道而驰。 便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内,简直像是一口气卡在了喉咙里,烦躁的抬手揉了揉眉心,无可奈何,只能说这丫头大概是真到了传说中的叛逆期。 并不得太过放在心上,在我看来她不过就是同我闹点小性子罢了,过一会儿自然也就好起来了。 是以,在当时同她争吵过后的情况下我并未在意而是继续去了厨房,蒸了米饭再烧了几个菜,等忙活了半天到日暮微垂,我端着手里的饭菜往院子里走却没见她与夜青麟的身影,而是见桌上压着的一纸留书时,我觉得我的心情啊,那简直是比吃了只苍蝇还要让人难受。 “师父已经先行赶去了江北,我也要去,不管你愿意与否我都要试上一试,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乱来,青麟哥哥随我一块儿,若是可以的话,这武林盟主的宝座我非拿不可了,桑,信我一次吧,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三儿” 97.第97章 猥琐 我自认为冷静的看完这段书信,二话不说微笑着将院子里结实的石桌子劈成了两半,狐三三你可真是有够让我省心的啊! 在我看来,我现在的行为无疑是幼稚的,就像是赌气一样,在狐三三和夜青麟一块儿背着我离家出走的两天内我居然都没追过去把她给拎回来。 也是有够出乎自己意料的。 自打三儿离开后,一旁的包子愣是连着在我身边哀嚎了两天,便是催促我让我快跟上去保护狐三儿,直嚷嚷的我心里头一阵烦躁,最后实在吵得我头疼,还是在我开口威胁它说若在继续闹的话,我就拿它来炖汤喝后,它这才害怕懂得消停。 而此时,我浑身如同没有骨头般瘫坐在桌椅里,若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如同一条死鱼了吧。 脑子里全然是只剩挣扎,一方面是拉不下脸的,觉得狐三儿既然这么有本事,那就任她去,等她在外头尝够苦头知道了厉害,自然也就会打消了那称霸武林的荒唐念头。 可另一方面呢?却在想,江北离椒城不算近,就是日夜兼程估摸着也得要个三四天,其中翻山越岭自然不在话下,路上凶险,如今天下不太平难免有些人为非作歹,若是碰到了怎么办?伤到哪里了又该如何是好?夜青麟那小崽子又能起啥作用?! 脑子就像是不受自己控制般的冒出些鲜血淋漓的画面,刀光剑影,直让人心惊肉跳,最后…… 忍不住低低的骂了自己一句后,吩咐了包子在家守着,我招了云霞径直往狐三儿等人要去的地方奔赴而去。 站在云头仍由清风拂面,我却不禁唾弃自己,这就是贱的啊! 对我来讲,想找狐三儿并不难,是以,追了整整快一天,我这才在崇山峻岭间找到了那两个坐在树下喘气歇脚的人。 此时正当午时,我便蹲在树梢上看那俩人吃了些馍馍再对了口水,算是简单的应付过午饭后,狐三儿便将自己的背靠到了石头上,目光望向她对面的夜青麟问,“走这山路真的能快些赶到?” 夜青麟缓缓笑笑,挪着屁股坐到了三儿身旁,抬手摸摸她的头,“正是,老鹰山算是去江北最近的一条路线了。” 听罢,狐三儿点了点头表示了解,随即不雅的打了个哈欠,“那就好。” “困吗?” “有一点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又糊扯了几句,不一会儿,便在我的注视下,只见夜青麟伸出了自己的爪子,再轻轻的搭放在了丫头的肩上,将狐三三往自己的身上带了带。 同时,只听‘撕拉’一声,我的指甲已然在旁边无辜的树木上划下了一条深深的印记。 丫头一脸茫然的靠到了他的肩头,夜青麟便笑得极其猥琐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困的话就靠着我睡一会儿吧,等你醒来我们再赶路也不迟。” 我不管,那就是猥琐,笑得一张脸都快堆到了一起的,不是猥琐还是啥? 98.第98章 表演 就那一瞬间,若不是我右手抓着身旁的树干的话我真的就得跳了下去,我牙痒得厉害,夜青麟这小子确定不是在占丫头的便宜? 喂喂喂,手,手放哪儿!它还敢往下挪!!孤男寡女的靠在一起本来就够不像话的了,他丫还敢揽她的腰! 长长的呼了口气,要冷静,我不能生气,我一点都不气。你问我掏刀干嘛?呵呵,我只是单纯的觉得姓夜那小子的手看着实在是有些碍眼而已。 一手扶着旁边的树木,弓起身正要往下跳去,可脑海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生生的拦住了我举动。我……要是这么贸然出现,狐三儿是不是得笑话我?本来是反对她去那什么武林大会的,甚至还为此吵过架,而我现在却暗戳戳的跟了过来,给她看到了,不是丢人? 想到这里,忍不住将自己的头往那树上撞了撞,纠结,很纠结。 下去?不行!下去了以后都没脸在这俩人面前再抬起头了。可要说站旁边看着?绝对不可以!再晚点夜青麟都要把我们家三儿给吃了! 怎么办?怎么办?快来个人告诉我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能在阻止夜青麟打三儿主意的同时不让他们察觉?两手抱着头,脑子要炸了! 等等,等等我想到了!我变个身不就结了? 随手折了根长草幻作绣带系上腰肢,再抬高手往那树上摘了两个不知名的野果,忽视脸上那抹滚烫将果子塞进胸前的衣兜内,再调整了下形状,让它看上去更加自然些许。 往那映在水面上的倒影瞅了眼,脸蛋不过巴掌大小的女子正一副双颊绯红的模样。满头青丝取一半绾在了脑后,另一半则是散落肩头,柳叶弯眉,朱唇轻咬,衣领微微下敞可见其锁骨的弧度,香肩微露,举手投足间净是诱人。 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打那小溪边起身有些不自在的抬手卷起肩上散落的一缕秀发,有些恶寒的想,三儿应该不会察觉到什么吧? 一手微微提起裙摆往那二人所在的方向靠近,一不小心裙摆就给路上的树丛给划了道口子,略微懊恼,女人的裙摆可真是种麻烦到不行的东西。 近了,已经可以听到他二人交谈的声音,我正要上前却又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我……这般完好无损的出现会不会太牵强了点?一个女人家孤身出现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不是很奇怪? 不行,不行不行,得想个法子才成。 又开始犯了愁,总觉得今天的种种都快将我这脑子里能想到的一切都给挖空了。烦躁的抬手扒拉了两下头发,而就在我这正忍不住要爆粗口之时,脑子里有东西一闪而过,就像是在黑夜里看到了一盏指引我方向的伟大明灯……有了。 “救命!救命啊,快来人救救我!” 身上的衣衫故意弄得破烂,学着见过的那些女人的模样两手捂着胸膛,扯开嗓子用力的喊。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耳尖的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那阵不断靠近我的脚步子声,同时抬手拨开了那团足有半人高的灌木,视线开阔正见那丫头和姓夜的小子闻声朝我这边赶来,不由得勾起嘴角,笑得意味深远,表演的时间到了。 99.第99章 编纂 “咦?” 只听狐三儿发出一声疑惑,我却已动作利索的往她的方向扑了过去,就差一点距离就能够到,却万万没想到他夜青麟竟半路杀了出来,只长臂一勾就将那个本该进我怀中的丫头给勾到了他怀里去。 而我呢?一个不防备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狗啃泥,这一跤,说实在话摔得可真不轻。夜青麟对吧,等着,等回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姑娘你没事吧?” 我这边还没缓过气从地上爬起来,只听得头顶传来丫头那关切的声音,同时自然也听见了夜青麟连忙开口,“莫要上前,荒郊野岭的,三儿你想想,早时我们一路来可曾在哪里见过半点人烟?现在这姑娘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怕……不会简单。” 闻言,我气得可谓是浑身发抖,讲真要不是现在披着这张皮还不能暴露了身份的话,看我不站起来甩他两大嘴巴子我! 按捺住心里那想要撕了夜青麟的冲动,我趴在地上仰着头将目光看向那也同样盯着我的小丫头,故意蹙了眉头将模样表现得可怜,三儿,我的好三儿,你倒是快来扶扶我啊,站一边看着是啥意思! 她收回目光,“唔……好像有点道理奥。” 就在我可怜巴巴望着她的时候,没想到丫竟若有所思的说出这么一句,瞬间,便如同一口老血突然哽到了喉咙里,是差点儿没气得我两眼一翻直接给背过去,我此时的心情只怕是用捶胸顿足都不能够表达。 事已至此,断不能功亏于溃,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努力挤出了两滴眼泪挂在眼角,这才佯装惶恐的开口道,“这位小姐,求你救救我吧,奴家……奴家是生活在那山脚下村落里的人。前几日被这山中的匪贼掠上了山,如今得已逃出来,那伙子歹人现正四处寻奴家要将奴家抓回去给他们那瘸腿独眼丑得骇人的当家做压寨夫人呢!小姐,你大慈大悲,可怜可怜奴家吧!” 绘声绘色,啧啧,连我都不禁佩服起自己。只一瞬间便已将这些来龙去脉给编纂好,不是厉害是什么?想小爷我活了这么多年,啥事儿是我没见过的?我吃过的盐比这俩人吃过的饭都还多,要唬唬他们对我来讲还不是信手拈来?小菜一碟,不在话下。 对面那两人面面相觑,狐三儿的目光先是看看我,随即再看了看身边那还一个劲抱着她舍不得撒手的夜青麟,压低了声音说,“好像,看着也不是什么坏人哦。” 对于这番想法我只差举两手赞成,天地良心,我绝对没有半点的恶意。! “人心隔肚皮。三儿,你永远也不会看明白别人心里想的是什么。你远远料不到,也许就在下一刻你所熟悉的人就会将手里的刀子捅向了你,这种事情人类做的并不在少数。” “……” 我们讲道理夜青麟,你敢不敢不要给三儿灌输这些灰暗的想法,还有,地上石子多,咯得疼,咱们有啥事先把我扶起来说不行? 100.第100章 为难 “也是……” 喂,狐三三你能不能有点立场,能不能有点主见?别夜青麟说啥你就是啥啊! 那边夜青麟还准备说点什么,丫头却已轻轻一笑,推开了那只环在她腰肢删的长臂顾自往我这边走来。 “三儿!” “没关系啦麟哥哥,这姐姐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应当也不会成什么威胁。”不顾狐狸崽的阻拦弯腰将我小心翼翼的从地上扶起,小丫头脸上的笑容竟比这漫山遍野的春色还要夺目上万分。“姐姐别怕,有我们在没人会伤害你了。” 边安抚着一手搀着我再轻轻的顺了顺我的背,我可谓是只差激动的老泪纵横,抬手轻轻拍了拍那挂在我臂弯中的小手,“哪里的话,出门在外小姐们提防着点也是应该的。” 说这话时,眼角的余光往夜青麟所在的方向撇了眼,后者望在三儿身上的目光中满是无奈。小样儿,还想跟我玩,也不看看自己,还嫩着呢。只听一声轻叹,他竟顾自解下了自己的袍子转而便披到了我的身上。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眼皮一跳便想给他直接扯开,可还没等我有动作,狐三儿的爪子便将那袍子往我的身上更拢了拢,“姐姐的衣衫已经不能穿了,你个子高,我的衣衫你应当穿不了,便先披着麟哥哥的将就一下吧。” 她说得好言好语,脸上的笑意更是恬淡得叫人看了便如沐春风,虽是心中膈应可却难以拒绝,另一方面也是想到自己里头那件的确是破烂了点儿,外面披一件是好的,也省得我胸前的那俩假货暴露了不是? 扶着我到那大石旁坐下,小丫头问,“姐姐家住何方?离此地是近是远?我们送你回去可好?” 话音刚落,还没等我来得及去编呢,一旁的夜青麟却已开了口,语气清凉,“送她回去的话我们就赶不到江北了三儿。” “我可以继续赶路,麟哥哥送这位姐姐回去不就是了?”她笑意盈盈,说得可谓是云淡风轻。 “我不可能放你一个人行走。” 夜青麟一口反驳,剑眉几乎都要拧到了一块儿。狐三儿却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笑嘻嘻的道,“哎呀,没事啦,我都这么大的人了,麟哥哥就不必为我担心了。” “不行三儿。” “……” 脑子疼,我忍不住抬手按住了眉心,终于是看不下去了适才开口说道,“不知姑娘与公子是要去往何处?” 答话的是丫头,一脸纯粹,毫无防备,“我们正是要去江北。” “若是可以的话,姑娘你们便带着奴家一同上路可好?” 这不就结了?带着我一块儿走呗,这么简单的事情搞得如此纠结干什么? “……” “这个……只怕不妥吧。” 夜青麟站在一旁不说话,而三儿则是为难,我就想问这提议有啥不好的?既然都没空送我‘回家’那就将我带在身边好了咯,这有啥啊! 不过,换个方面想;要是这事搁我身上的话,估摸着我会直接把人姑娘给扔半道上吧。所以,他们会有这样的想法,其实……也不难理解,对吧。 101.第101章 主意 “而且……姐姐的亲人们应该都还在等姐姐回家的吧。” 话说得支支吾吾,丫头扯了扯嘴角,为难更甚。我听后,一时半会儿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旋即,脑筋一转,我抬手扯着袖子遮着面庞,嘤嘤‘抽泣’了两声,这才缓缓的说道,“姑娘有所不知,奴家是个孤儿并无亲人照拂。也正是因奴家孤苦一人,是以村子里的村民们都不怎么待见我,就更不会有人袒护我。而若是奴家回去的话,想必,那伙贼人又会把我捉回去的。” “姑娘,你行行好。便将奴家带在身边吧,奴家愿做牛做马以报姑娘的大恩大德。” 故意将话说得伤心,说到最后一张脸更是全埋在了手心里,悄悄透过指缝观察到了丫头的神色,见她脸上明显动摇,我不放弃的再继续补充道,“奴家回去了便只有死路一条,若是姑娘不答应的话,那奴家……奴家就只好撞死在这石头上了。” 将话撂下,我毅然站起,作势便要将头往那石头上撞去。这一下可好了,吓得一旁的丫头登时是脸色大变。而几乎是在同时,都还不待我演上一把便已被人拦住。是夜青麟,此时一张俊俏的脸上全是阴霾,抿着薄唇只身挡在了我的前头,右手紧紧的扶在了我的肩上。 狐三儿跟了上来,呼吸起伏剧烈的两手紧紧攥住了我的胳膊,声音急切,“姐姐可千万别想不开!” 余光看到了丫头那一脸的焦急,我不由得暗暗撇了撇嘴,这种做法也真是忒无耻了点。不动声色的便挣脱了肩上那夜青麟对我的钳制,我将目光打他的身上收了回来再放到身边紧张得抓着我不放,像怕我再寻短见的狐三儿身上。 忽略了心头那抹不明显的罪恶感,我趁热打铁,使劲的挤出了两滴眼泪,红着双眼,声音凄惨的道,“可是,可是奴家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 有些不忍心的看她蹙紧了一双眉头,狐三儿将求救的目光望向了一旁那已经许久不曾再开过口的男子,“麟哥哥……” 锐利的盯得我浑身难受的视线终于在闻声后从我身上缓缓的挪了开,落到丫头的身上时,尖锐尽收已然只剩柔软,声音温润,“三儿你拿主意就是。” 嫣唇轻咬,眼帘低垂,她正思索着,我也明白那说的越多暴露得越多的道理,是以我并未再催促只等她自个儿考虑。反正我是已经打算好了,她要是准呢,我就用姑娘的身份陪她去江北,而若是不准呢,大不了我就撤了这幻术以真身面对,反正我就不信她丫的还能甩掉我了。 沉默须臾,许久的挣扎终于是有了结果,她缓缓抬起头来扬了嘴角,“那……姐姐不如就随我们一块儿去吧,等到了江北我再想个法子安顿姐姐,如何?” 余光见一旁的夜青麟神色隐晦,又见狐三儿的满脸柔和,我忍住心里那想要哈哈大笑的冲动,激动的伸手握住了小丫头的柔荑,“真的吗?” “自然是不会诓骗姐姐的。” 102.第102章 称呼 小手将我的五指握紧,狐三儿的声音竟时轻柔得让人听了都会觉得这心里头一阵舒适。 戏份自然要演足了才不至于叫他俩起了疑心,我不忘连连道谢,狐三儿却是摇了摇头,“没事的姐姐。” 话音落下又望向了一旁的男子,樱唇轻启,她道,“麟哥哥,收拾收拾行李我们继续赶路吧。” “好。” “今天可千万得要走出老鹰山才行呢……” 听她小声嘟喃了一句,人已经弯腰去将地上散放的吃食收进了行囊里,我便站在原地,望着她不断忙碌的纤细身影,忍不住上前一步,放低了声音询问,“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够帮忙的吗?” 她自然是摇了摇头,“也没有太多需要带走的东西,姐姐站在一旁便是了。” 话音落下,她再凑近递给了我一个薄片饼子,笑容灿烂的说,“想必姐姐也饿了吧,我们出门匆忙并未准备什么,带的多是些粗糙的干粮而已。若是不嫌弃的话姐姐便凑合着先垫垫肚吧,等我们到了有人家的地方再去吃好吃的。” 边说着边不忘贴心的将手里的水袋递给了我,我道了谢,将那吃食从她手里接过,看她温顺的眉眼,一阵暖意自胸口流淌而过。有惆怅,更想感慨,不知不觉的我竟不晓得小东西都会懂得照顾人了。我们三儿,的确是长大了吧。 垂下目光看了眼手里如同枯柴般的粮食,又不免有些心疼起来,出来这么多天,她就是吃这个东西的吗?还说走得匆忙,狐三儿你这何止是走得匆忙啊。 一切收拾打理好,是夜青麟走在前头带路,再是三儿尾随身后,最后才是我。看着她自小长大,关于狐三儿的性子我还是能摸到一二。估摸着是真把我当成了娇柔的女子,是以自打我三儿上路以来,我的右手至始至终都被她给紧紧的攥在了手里的。 一路上,夜青麟沉默不语,狐三儿则是喋喋不休,问的多是些有的没的,我一一应之却也就在这时她突兀问道,“姐姐怎么称呼?” 毫无疑问,我脑子一懵,怎么称呼?称呼……这一问题显然是问了我个措手不及,一时半会儿没答上来,又听丫头继续问,满脸疑惑。“不方便透露吗姐姐?” “……” 前方的夜青麟闻声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看向我,那视线锐利得就像是恨不得在我的身上盯穿两个大窟窿似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半会儿的我也想不出个名儿啊。而也就在这气氛近乎凝固之时,忽然,目光撇到了脚下的一片葱葱翠绿,灵机一动,开口坚定答,“草,草儿,奴家名唤草儿。” “原来是草儿姐姐。” 狐三儿听后了然一笑,带了点痞里痞气的意味在其中,连带着,那只抓着我的手意味深长的紧了紧,我忍不住,后背发凉。 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我抬手掩着嘴巴轻咳了两声,再抬头便对上了夜青麟那双满含审视的目光,不得不说,这丫对我还真的警惕得很啊。 103.第103章 酒家 而后,一路上狐三儿又同我问了不少的东西,杂七杂八的,都有。话真真儿的是多的不得了,有时说到兴起,甚至还会停下脚步来顺势调戏我一番,笑得可谓是狡黠不已。 而我呢? 我非但不能说什么,还得配合的装出一副羞红了脸的模样。想我一个大男人的,听着自己的声音说着‘姑娘莫要戏弄奴家了’的时候我都忍不住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实在无奈。 “那里有户人家!” 这刚上了山顶都没等人来得及喘口气,只听狐三儿一声惊呼,语气当中尽是喜悦。我将视线随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赫然见,不大不小的一栋木屋便坐落在山脚下,看样子是个酒家。 想想也是,跟着他们的足迹一路来都没见到过什么驿站之类的,这几天他们都是风餐露宿,想来也怪是辛苦。现在终于是见到了点人烟,小丫头兴奋倒也在情理之中。 “麟哥哥快看!!” 她激动得回头,眉眼飞扬的看着那站在身后的夜青麟,笑得灿烂。已然长成了青年模样的狐狸崽伸手摸摸她的头,淡淡笑着回应,“嗯,我看到了。” “草儿姐姐我们下去吧。” 她随后又将视线望向了我,拉着我的手依旧不得松开,望着那满眼期翼,我缓缓一笑似乎也没有啥理由拒绝,点了点头。随后,她便牵着我,自己先小心的往下挪动,等站稳后这才再搀着我跟上她的步伐,她前我后,便沿着脚下这条陡峭的山路往山脚而去。 “三儿你慢着点,小心脚下的路,别摔了。” 走在最后头的夜青麟可真不省心,每隔一会儿就要提醒一次。背行囊的任务已经全部落到了他的身上,此时他走在后面,便时不时的抬高头将目光穿过我落在狐三儿身上,语气担忧。 “知道,知道,没事的啦!”兴许是被唠叨得有些烦了,狐三儿的语气敷衍了不少,听得夜青麟的叹息是一声接着一声,略微无奈。 丫头又挥剑斩断了那些拦路的荆刺,这鬼地方都是些不常有人行走的小道,所以灌木茂盛得都快长到了路的中间。若是不斩断了挪开,那下一步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这是她自个儿要求的,让夜青麟去了后头,她自己来开路,还不准人插手。我便跟在她身后看她在这初春并不算暖的天气里忙活得汗流浃背,不停的抬手再落下,如此重复的用手里的佩剑愣是清理出了一条足够我们行走的栈道来。 眼尖的看见了她手上被刺给划拉出的一道道口子,此时正往外冒着血丝而她却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我不由得心疼,想要帮她却又苦于自己现在所扮演的是个弱女子角色,什么事情都不能做得太过明显。 最后,无奈的便只能避着夜青麟暗中施点法术让那些灌木缓缓往后退,悄悄的让了道。直至行到半山腰时,狐三儿这才声音惊奇的说道,“是不是快到了?下面的那些灌木都少了好多呢。” 104.第104章 迟疑 好在,心思简单的某个小丫头,却并不曾察觉。 “应该是吧。” 一路上我多是沉默,此时开口附和上一句,片刻后又听身后的夜青麟接着道,“我们快走吧,天就要黑了。”抬头往远远的天际看了一眼,可不是?夕阳漫天,太阳都快下山了。 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我三人加快了脚快速往山下走,那只握着我五指的掌心当中已然湿润一片,竟是出了不少的汗,气喘吁吁的丫头想来也是累得慌。 终于,在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我等三人终于是赶到了那家客栈的门外。 三两棵并排生长的歪脖子树下栓了几匹马,头纷纷低垂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干草,晚风轻拂,门口垂挂的两只大红灯笼晃了晃,红光薄弱,在这夜里叫人看了无端的觉得诡异。此时,站在外边儿都能听得客栈里传来男人们大声喝酒说话的声音,吵闹无比。 我三人面面相觑,却似乎都在其中嗅到了什么。 “要不……我们算了?” 是狐三儿开口,视线打那客栈的门上收回,挽在我胳膊上的手紧了紧,目光随后才看到了夜青麟的身上。后者沉吟片刻,像在思考着什么,须臾过后,他抬头看了眼四面八方环绕着这间小客栈的崇山峻岭,在看看夜空。没有星子,也不见明月,便如同墨汁泼洒上去的那般,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山中风声萧瑟,饶是离得远也依旧能听到深山里传来的一声声凄厉狼嚎。英挺的剑眉微微一蹙,再对上狐三儿的目光,夜青麟缓缓开口说道,“天色这么晚,你也劳累了多日。我们还是在此歇脚吧,若不然,即便是到了江北估摸着你也没力气去参加那擂台赛了。” 夜青麟说得客观,语气平缓,狐三儿却是迟疑,尤其在视线看到我身上之时更是变成了一脸的放不下心,“可是……” “没关系的,有我在呢。” 他说完,伸手就想摸摸我们家三儿的头,我才不会如了他的意。不动神色的只将小丫头往我身边带了带,成功的让那只让我讨厌不已的爪子落了空。懒得再看夜青麟那忽然蹙了眉头的样子,我将目光看到三儿的身上,“不如……就听听这位公子的?” 讨厌夜青麟是一方面,可我觉得这人说的也是有道理,我和姓夜的都是妖,即便是不眠不休的赶上个十来天都不成问题,可这丫头不同,她是人,打小便被我捧在手心里,要再让我看着她去睡在荒郊野岭的话,我可不得要心疼死? 而且,睡地上哪能比得了睡床上?我都不想讲现在才四月的天,夜晚气温偏低,万一冻坏了,感冒了可咋整?不管怎么说,在我看来住在屋子里终归都要好上不止一星半点。至于那屋子里的东西是人是鬼,还不足以叫我放在眼里。 狐三儿还在犹豫,蹙着一双柳叶弯眉似一时半会儿的也拿不下主意,而另一边,夜青麟再未说过什么却已径直走过去敲了门。 105.第105章 住店 ‘叩叩’不一会儿,里边传来了一声询问,“哪位?” 狐狸崽放下手沉声回答,“住店的。” 屋里的热闹有一瞬间的寂静,片刻过后,门被打了开。粗布麻衣长得一副尖嘴猴腮模样的店小二站在眼前,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这才问夜青麟,“客官几位?” “三位。” 闻言,店小二抬起头目光往我与狐三儿的方向看了一眼,明显见那双贼眉鼠眼当中划过了一抹诡异,收回视线,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的同时微微侧了身,“几位客官快快里边儿请。” 夜青麟不得再多说什么只冷冷的嗯了一声。再回过头来看了我与三儿一眼,“我们走吧。” 话音落下,他俨然先步入了店中。 门大敞着,小二还候在一旁等待。我正抬着目光观察着这店周围的环境,身旁的丫头却拍了拍我的手,小声说,“姐姐莫怕,待会儿进去了少说话,若有什么事就交给我和麟哥哥即可,姐姐不必惊慌。” 我收回思绪,目光缓缓挪到她那一双明媚的小脸,再下移到了她覆着我手背的柔荑上,忍不住轻轻的勾了勾嘴角,这丫头,是担心我害怕了吧,不得不说,被她这么关心着虽是感觉有些怪异可却不能否认,心里头还是有些暖暖的。 “奴家明白。” 她的左手已是按到了悬在腰间,她师父赠予她的那把佩剑上。右手拉着我,她走在前面让我跟在后头,便随着她的脚步,在店小二笑得意味深长的注视下,一前一后的进了这坐落在荒山深处的客栈中。 门在身后被合上,‘嘭’的一声,风自缝隙中钻进来使得烛台上的火苗狠狠的晃了晃。昏黄的煤油灯,照得算不上明亮,满屋子都被浸泡在一片薄薄的朦胧当中,放眼望去可见,七八张桌子紧凑的摆放在一起,座无虚席,略显拥挤。 而且,在场皆为男性,此时那一双双视线都毫不避讳的落在了我与狐三儿之间。我不禁皱了眉,有些不悦,为那些男人们看着我与狐三儿的眼神。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反手将丫头的爪子包裹进了掌心里,微微侧身挡在了她的面前,阻断了那些人看向她的目光,视线拂过座上的那些人,不……也不全是人。 我或许是该佩服啊,这么豆大点的小地方竟来了这么多的妖魔鬼怪,也是稀奇。 一室寂静,地上仿佛掉颗针都能听见般,夜青麟付过钱拿着钥匙走了回来,目光撇过众人后再收回,到了身边将手中的一串钥匙递给了三儿,道,“你俩都是女子便同住一间吧。” 话说完又再凑近了点压低声音同丫头说道,“这地方有古怪,你多留点心。” “嗯,我明白。” 一手将那钥匙从夜青麟手里接过,狐三儿冷静的点了点头。而后,便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由店小二指引,我三人才一块儿上了楼。 木梯年久失修,脚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个不停,上到二楼过了转角,将我与三儿送进了屋里,夜青麟再嘱咐了几句后这才转身出门去向了隔壁。 106.第106章 挖坑 满屋子的霉味浓重刺鼻,桌上落了不少的灰,可见已经长时间不得有人住过。将窗户支起一条小缝,让这屋里的空气流通流通,再走上前去摸了摸被褥,看着还算干净后这才勉强可以接受。 再回头,只见烛火微曳下,狐三儿将包袱搁到了桌子上,发簪取出,仍由满头青丝泻下散落背后,一手顾自解着自己的衣带,一边还不忘看向我道,“姐姐,宽了衣便早些睡下吧,明天我们还要起早赶路呢。” 说话时,外头罩着的那件粉衫已经去掉,此时只穿着一身纯白里衣,冲我眨了眨眼后便手脚利索的窜上了床躲进了被褥当中,将剑搁放在床头,她在舒服的伸了个腰后这才接着再道,“姐姐不歇息吗?” 我便站在原地,如同石化般眼角轻微抽搐,整个人可谓是凌乱不已。环顾四周,这屋子里简陋得除了张床与桌子外愣是再没任何的摆设,目光看回狐三儿挪出的空位上,我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难道……还要让我跟她一起睡不成? 想到这里,心头一颤。恍惚记得,上次同她睡在一块儿好像还是在她三岁的时候了。如今她已再非幼童,生得亭亭立玉的少女,虽是没完全长开,可面容上却已姣好。 脚似生了根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早前在楼下夜青麟让我与她一块儿睡时我只想到了这客栈里有那么多的妖魔,若是放她一个人,出了什么差池的话又该怎么办?讲实话,我还真没和她睡一块儿的想法…… 毕竟,她长大了。 “姐姐。” “姐姐?” 她连唤了两声,我终于是回过了神将目光看到了她的身上。四目相对,那双眸子在烛火的映照下比琉璃水晶还要夺目,“睡觉了姐姐。” 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不那么顺畅,“我……” “草儿姐姐莫不是,害羞了吗?” “……” 袖下的五指忍不住收紧,额头更是冒了冷汗,天知道我现在是有多么窘迫。而也就在这时,床上的小丫头突然掀开了被,赤着脚下床,来到我面前不由分手已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将我往床所在的方向拽去,“都是女儿家家的,姐姐害羞什么啊。” 那一瞬间,异样从她抓着的手腕初传来,过遍全身,汗毛直立。也不得不承认,自打这丫头习武以来,力气变得真是大了不少。极力的想要站住自己的脚步,可愣是被狐三儿拖着走了好一段距离,床榻就在眼前,可在我眼里看来,这就好比洪水猛兽般还要叫我心里头渗得慌。 “三儿你等等,三儿,这这不妥啊!” 前头的丫头闻言停下了脚步,忽的回过头来看着我,认真问;“有何不妥姐姐?” “我,你……” 我本来想跟她说男女有别,可话到嘴边却又忽然想起来,我现在不就是个‘女’的吗!! 意识到一点,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脑子更是一瞬间的泛了疼,我这……算不算是给自己挖了个坑来着? 107.第107章 而已 我这边,心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儿都蹦不出,而那边,狐三儿显然是误会了,只见她登时笑得狡黠,二话不说伸手便要往我的胸口方向摸了过来,那一刻,只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立了起来,吓得我是连忙捂着胸口后跳了数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 她的手落了空,看着我的眼睛,却突然裂开嘴角笑意得意味深长的道,“姐姐别怕,我总不会对你干什么的。” “……” 如果我刚才没看错的话,这丫是想摸我的胸吧!这还叫不对我干什么? 心里只一阵后怕,可还没等我缓过劲了呢,转眼手腕已被她抓住,接着,巨大的力量将我往前猛的一扯,一时不备……我果真是如她所愿的栽到了床上。 脑子里‘嘭’的一声,忽然炸了开,嗡嗡的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只想起身,可祖宗愣是没给我半点儿机会,豪迈的一条腿已然撘到了我的腿上,手臂更是紧紧的抱着我腰肢,动作可谓一气呵成。 “姐姐别闹了,好困。” 她的话无疑打断了我正要掀开她的动作,便浑身僵硬的仍由她紧搂着我是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她又离我近了不少,头枕到了我的肩上,鼻息萦绕着她发间的缕缕幽香,我的双手便微微抬着愣是无处安放。 一室寂静只闻窗外呼啸的风声,烛泪浇满烛台,她的呼吸平稳,闭着眸子像睡着了可却还是不曾撒开了那双拥着我的手。 “三儿?” 轻轻唤了一声,许久没有动静,我轻轻的触碰她想要将她从我身旁挪开,要是放我这样跟她躺上一夜的话,我能睡着那才是怪事了。 小心的移开了那只缠绕在我腰上的手,左手这才托起她的脑袋都还没等我放下,那只刚弄开的手又向藤蔓般缠了过来,却是抱得更紧,“姐姐别,我抱抱。” 她的眼睛还没睁开,话嘟喃着却真真吓得我的手猛然一抖,最后,我便僵着动作由着她又将我扯躺下,不多时那颗小脑袋又枕了回来。 不自然的咽了咽口水,再看她依旧平和的面容,紧闭的双眼,我想,这丫头应该只是在梦游的吧。 “三儿。” “嗯?” “……” 我一时间无话可说,她却缓缓的睁开了眸子看向我,一双瞳孔仿佛氤氲了朦胧雾气般的迷离,似梦非醒,她小声开口,“姐姐陪我睡会儿吧,你真的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呢。” 听话音落下,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胸膛当中突然发出的颤动,连呼吸几乎都到了要停滞的地步,我小心翼翼的询问,“谁?” 丫头低低一笑,声音愉悦而好听,“我喜欢的人呀。” 还好不是我,松口气的同时眉头也不由得蹙紧,这孩子,喜欢谁了? “你喜欢的?” “嗯。” “跟你一起的那个?你叫他麟哥哥那个?” 心里有些莫名的不悦,就是连语气都臭了不少,我想,这一切的异样大概不过是因为我觉得丫头早恋了不好的原因而已吧。对……仅此而已罢。 108.第108章 没有 谁曾想,伏在我肩膀处的丫头摇了摇头。我眉头不由得蹙的更紧,不是夜青麟?那会是谁? 脑子里快速的过滤着她自小到大所遇到的那些人,却排除了一个又一个,正百思不得其解时,身旁的小姑娘又接着开了口,如同自言自语般的呢喃,“他真的很好呢,我最喜欢他了,可是……” “可是什么?” 我不放过一切细节的追问,看丫头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突然将脸埋进了枕头里,“可是,他不喜欢我啊。” “他喜欢别的人,一个很漂亮的人。” “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他了,从我开始记事起就认识他,也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只想跟他永远生活在一起了心愿了。” 听到这里,我要是再不明白的话我狐桑无疑就是个笨蛋了。 听她在耳边失落的叙述着,心脏像突然绞在了一块儿般叫我难受,我知道那个答案,却仍妄想着她所要表达的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企图抱着最后的一丝侥幸,我再问了一次,“他叫什么名字?” 她一改失落竟是笑得愉悦,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顾自说道,“我的名字能跟他那么相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狐三三,我叫狐三三。麟哥哥告诉我,这个名字还是他给我起的呢。” 她的语气当中带着炫耀,就像是得到了一件珍宝,满足而幸福的模样却真真的叫我感到心疼。 “你真的喜欢他吗?” “真的真的很喜欢。” 丫头用了不止一个‘真的’。听得我大概也是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愚笨了,仔细想想,我似乎听她说过不少次的喜欢,从小到大那么多次,却并没有一回是让我当真的。 每次看到她那双纯粹的眼眸里映着我的身影,语气格外认真的说着那句’桑桑我真的好喜欢你’的时候,我都不过是觉得这孩子又那这种事情来开玩笑了。 是的,开玩笑……我从来都不过将这些话当做戏言罢从未认真的听进心里。而也是从她十一岁那年开始,这种话便很少再听她提及。若非今夜,我几乎……几乎都要忘记这件事情了。 心里乱糟糟的叫我理不清头绪,我长长的呼了口气,心里有些莫名的哀伤却也无奈,“那你觉得,你们之间有可能吗?” 我该庆幸我现在用的是别人的身份,由此才得以听见她的这些肺腑之言。因为是陌生人,所以她能无所顾忌的说一些心里已经积压了很久却无法向别人倾诉的话。因为是陌生人,所以我也才能够平静的问出一些狐桑根本没有勇气去问的问题。 若是离开了这层面具,在听闻了狐三儿所说的这些后,我想我是绝不可能做得到冷静的,说明白了点,我狐桑也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 没人能比我更怕那种事情的发生。 气氛陷入了沉默,她松开了那双拥着我的双手,平躺着,如同放空了脑袋般目光不得焦距的望向了头顶的床幔,语气惆怅,“没有的吧。” 心脏一拧,原来她也知道,我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 109.第109章 不妙 “那个人那么优秀,而我却什么也没有,他又怎么会喜欢上我呢?” “而不喜欢,又哪里来的可能呢?”她莞尔一笑,语气嘲讽。 长长的呼出了一口胸腔中的浊气,我侧过身去望向她,实在不忍心可也只能这么安慰,道;“你的日子还很长,以后会遇到一个更好的。” 她忽然愣了愣,而后,突兀的笑了。边笑着还不忘边摇了摇头,“不可能的,这世界上不可能会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而且……我的日子其实也没多长。” “什么?” 什么叫日子也没多长了?心里一颤,她却再未说什么回过身来抱着我,一改语气当中的沉闷,甚至还带了点撒娇的以为在里头,“姐姐给我多抱抱吧。” “在楼下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你就是他了,你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像。” “嘿嘿,我应该是疯了吧,姐姐是女的又怎么可能会是他呢?” 她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喃喃的像在说着梦话,“而且,我惹他生气了,所以他应该也不会来找我了吧。” 她的语气失落中带着淡淡的惆怅,我抿了抿薄唇,想跟狐三儿说他没有生你的气,他来找你了。 想跟狐三儿说很多很多,奈何,却什么也说不得。 “我好想他……” 这是她在我耳边说的最后一句,拥在我腰肢上的手逐渐的失去了力道,长如蝶翼般的睫毛颤了颤,她睡了,眼角泛着晶莹的泪光,被我用指腹轻轻拭去。 “睡吧,三儿。” 她再无反应,呼气清浅。再等了许久,我拍了拍的肩膀后这才将她自怀里挪出。下了床坐到桌子旁,忍不住叹了口气,看着她熟睡的模样,维持着左手托腮的姿势,便如同石像般坐了许久。 想了很多东西,三儿,三儿与我,我们之间,还有她的那句日子也不是太多…… 我似乎,似乎很久都没再这么忧心过了。 鼻息间忽然嗅到了什么,警铃大作的同时,身边的烛火突然扑灭,心里只听咯噔一声。 连忙起身大步上前拍了拍她的身子,“三儿,三儿!” 心急如焚的唤了她数声,可丫头便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没有半点反应,是迷药,该死的!是我疏忽了! 听门外传来了一阵阵嘈杂的打斗声与尖叫声,大感不妙,我连忙将丫头自床榻上抱起,拾起床头上那把她宝贝的不得了的佩剑握在手中,我径直转身,上前两步一脚便踹开了那扇紧合着的房门。 门外,残肢断臂,五脏六腑散落一地,肠子混着血几乎遍布了外面的楼道,转角处更有野狼在撕扯着一人的死尸。 眉头一拧,不由得将怀中的丫头搂得更紧,明知怀里的狐三儿看不到,可却还是忍不住将她的脸埋进了我的胸膛。 只当没看见那一地的血污般我径直往夜青麟方向走,却没曾想那门大敞着,屋里根本没有那小子的影子。 靠近栏杆将目光往楼下看,只见,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竟是斗在一块儿,而夜青麟此时,正是被无数的鬼怪给缠斗着脱不开身。 110.第110章 现身 我大概是明白了过来,这本身就是个局,对外当酒楼骗行人留宿进而对其进行屠戮,已便获取它们所需要的东西。 看那最先为我们开门的店小二此时慢悠悠的将一人胸膛里还在轻微跳动的心脏剜出再小心翼翼盛放进盒子里便可知。 几乎是在一瞬间便肯定,这背后肯定还有人,只是……这个人藏得太好,并没有让我察觉而已。 我想等那藏在后面的人出来,并不想那么早插手,可下方的形式可见并不乐观,夜青麟被七八个鬼魅围攻着渐渐处于劣势,所谓的寡不敌众,大概就是如此。眼看着小狐狸堪堪躲闪着对面的致命攻击,一步一步的后退,样子是想往楼上走。 能够撑这么久的时间,其实我也挺佩服这孩子的。 心里这正想称赞称赞他呢,不料,下一刻只见夜青麟竟硬生生的往后摔了去。‘扑通’一声,原因居然是被脚下那具早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儿的尸体给绊了一跤。 一身白衣,便栽倒在那满地的血污当中,真叫人不忍直看,微微侧过脸,我不禁摇头,看来还是夸不得。 眼看着,对方的手里的大刀就要劈到了夜青麟那张俊俏的脸上,我叹了口气,不过轻轻的挥袖之间,便已将那七八个人自他身旁震了开。 要眼睁睁的看着夜青麟毁了容的话,花娘那女人铁定会扒了我的皮的。 抱着仍旧没有知觉的三儿径直从楼上翻身跃下,我稳稳落在了夜青麟的面前,目光直视着那些方才从地上吃力爬起的魑魅们。 “姑娘你……” 他喘着气的惊呼却被我的回头打断,居高临下的微微眯起眼睛,便看他在满脸的惊讶中愣是生硬的改了口,“叔。” 清晰的在他那双瞳孔里看到了属于狐桑的脸,我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女装,不由得蹙了眉头。想来是一时没注意给变回来的,轻轻捻了个法诀恢复了自己早时的穿着,完毕后我再将目光看回到他的脸上,语气凉凉的说道,“起来吧,地上脏。这东西沾上了衣服可不怎么好洗。” “……” 大概,他是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吧。 一手握着兵器,一手扶着一旁的桌子缓缓站起,却没等直起身,便已见他突然僵住了动作,瞪大了一双惊恐的双眼,大声呼,“小心!” 身后涌来了一股陌生的气息,我并未慌乱只利索转身,眨眼间,右手却已快很准的掐上了身后来人的脖子。 睨着这鬼魅被憋得泛青的脸,我不屑的勾了勾嘴角,语气平缓不带丝毫喜怒的道,“你倒是挺有本事的嘛。” 还跟小爷玩偷袭?呵……三百年修行,跟我比起来还嫩了点儿。 夜青麟已经站直,缓缓挪到了我身边,其实,天地良心,我本来想说的是让他到安全点的地方待着,别掺和进来。可他身上所沾染的血腥味实在浓重刺鼻,我实在忍不住,皱着眉瞥了他一眼,话到嘴边愣是变成了,“离我和三儿远一点,你身上臭死了。” 估计他也是尴尬,眼角抽了抽,却不再说什么老实的站到了一旁。 111.第111章 烧了 左手轻而易举的将狐三儿搂在怀中,右手不费吹灰之力的掐着对面的这只鬼魅,我将目光掠向在场的各位,冷不丁勾了勾嘴角,笑得是云淡风轻的问上一句,“你们,还要打不?” 那一双双看向我的眼睛里充满了忌惮,它们犹豫踌蹴着,却没有一人胆敢贸然上前,面面相觑却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缩。 “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杀了这两人好送去给娘娘作下酒菜!他若不死,你们都得死!” 说话的是那个店小二,此时他站在不远处,手里便抱着那个装着心脏的食盒语气尖锐的吼着,声音实在怪异。 很显然,那个所谓的‘娘娘’还是当得有些成功的。如若不然,这些小精小怪们又怎么可能在不过是听到那个名号时就忍不住一阵哆嗦?无疑,它们对那个娘娘的忌惮明显已经盖过了我的。 这小小的客栈里一时间便如同炸开了锅,但凡是活着的妖魔在一声嚎叫后无不纷纷冲向了我,连带着我手里的那只也开始变得躁动。 目光微冷,我并未手软,不过轻轻一握便捏断了他那脆弱的脖颈,也不管其还有没有气息,只如同丢弃一块破布般的便将它扔到了地上。同时,右手拍上了身旁距离我最近的那根柱子,眨眼间,只见星星之火顷刻间以燎原之势迅速从我指缝当中窜起,快速的爬向了那些正不顾一切朝我冲来的小妖们。 这么能闹?我给你一把火烧了看你还闹不闹。 一声接着一声的尖叫响彻耳边,我收回手掸了掸身上的衣袍,回过头去看了眼夜青麟,见他同样望着我却是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嘴角上扬和善一笑,我好心的提醒上一句,“再不走可要变成烤狐狸了哟。” 话音落,我也再不看他径直提气往顶上飞去,手只轻轻一拍便已将房顶给捅了个大窟窿,我抱着狐三儿便畅通无阻的从那窟窿里跳了出去。不多时,夜青麟便跟到了后头。 飞远了点,落到枝头。我抱着三儿迎风而立,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丫头,却见她仍然没有半分要醒来的意思。不由得紧了紧她身上的袍子,将她搂得与我更贴近几分,身后的夜青麟也在此时凑了上来,视线在望过三儿后不禁蹙了一双英挺的剑眉,语气担忧,“叔,三儿她没事吧?” 将目光落回了下方着了火的客栈里,不时的有瓦砾落下的,房梁塌落的声音传来,熊熊火焰不断往上窜,就是隔了段距离也依旧能感觉到那滚滚热浪扑面而来。 收回心绪,平淡的说,“没事,她只是中了迷药而已,顺便让她多睡会儿吧。” “哦。” 他低低应上一句,我仍旧关注着下方的火势,却突然发现了些古怪,不由得微微拧了眉头,二话不说我将怀里的狐三儿交到了夜青麟的手里,收到他满眼的疑惑与不解,我也没时间同他解释,只告诉他,“给我在这好好等着!” “额?” “叔!!” 我并未再回应他而是顾自跃下了枝头径直往那客栈所在的方向奔去,这火被人灭了,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112.第112章 堕仙(1) 将脚步停在门外,这堆废墟里再让人找不到半点火焰的气息,然而,即使火已经熄灭,可不久前还热闹的客栈里如今已然是被一把大火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环眼四周,一片寂静几乎是到了诡异的地步。没有风声更没有虫鸣,一切都沉寂得如同一座无形的坟墓那般。 会是谁? 不解的将灵识往坍塌的废墟当中探了进去,不见半点活物的同时我不禁更为疑惑,来者到底又是何方神圣? 试问,我都能与戊戌打个平手,而对面却能不动声色的在我眼皮子地下做手脚而不让我察觉,想必,对方的能力一定不低。 思及此,我径直转身往回走,在我看来,现在把狐三儿与夜青麟带在身边,多一事终究不如少一事,更何况我是个懒惰之人,只要对方没伤害到我所在乎的,管它是人是鬼又要做些什么,我可没那闲功夫去插手。 是以,此地不宜久留,我径直飞身往夜青麟与三儿的方向去,心想还是带着他俩尽早离开为好。 然而,显然天不遂人意愿,我想到此收手,可对方已然进一步的挑衅了过来,呵,我收回之前的那句话,容我改口说,不管对方是人是鬼,但凡是伤害了我所在乎的,不扒她一层皮,我狐字就倒着写! 不动声色的将青霜剑召出来握在手里,我悬空而立,右手上扬将剑刃指向对面那一伙人,目光先是掠过被它们压制着动弹不了半分的夜青麟,再到仍旧昏迷不醒而被两只小妖挟着胳膊吊着的狐三儿。我深吸上一口气将揪心收起,这才将最后的视线落在了为首那个穿了一身黑袍,面色惨白,而脸上却遍布着如同蜘蛛网般纹路的女子。 “堕仙。” “嗯?” 她笑得可谓轻挑,眉眼上扬估摸着自认为风情万种,可在我看来却实在是丑得不轻。不否认也不承认,完全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将右手垂下,我勾了勾嘴角,问,“是因为仙界伙食不好还是怎么的?好好的神仙不做偏偏还选择下界当个魍魉,把自己搞个神不神鬼不鬼的样儿?” 她先是一愣,随即,不怒反笑却不过是眨眼便瞬移到了我的身旁,凑得很近,鼻息间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浓郁血腥,忍住自己想要作呕的冲动,我微笑着仍由她的双手攀附到我肩膀。 耳边的女子吐气如兰,丝丝缕缕拂过我的耳后掀起阵阵痒意,直让我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红唇凑在耳旁,她声音当中藏着无尽的笑意,却是不屑的说道,“规规矩矩的做仙,又哪里比得上魍魉活得逍遥自在?” “可当个神仙好歹每年都有人管饭不是?” 估计她是没想到我居然会有闲情逸致跟她闲聊,惊愕在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上一闪而过后,转眼她又回到了对面,便站在那群人的前头,招了招手的同时,小二捧着盒子跑上去,神情虔诚的掀开盒盖,再将那盒子里那血淋淋的心脏奉到了她面前。 113.第113章 堕仙(2) 伸出那仅被一层皮包裹着,骨头清晰可见如同枯木般的手,一把抓过被粘稠包裹着的心脏,她微笑着,冲我扬了扬手心里握着的那团肉后,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她俯首竟一嘴咬了上去。 我不免,一阵恶心。 吃到津津有味之时,堕仙还不忘伸出舌头舔一舔自己的嘴角,我实在看不下去,视线望向了夜青麟,只见那孩子蹙紧眉头,愣是干呕了好几回可还是忍不住吐了一地的酸水。 四周寂静,只剩下她大声咀嚼的声音,实话说,看那样子我也想吐,她吃的可是人心,活生生的人心。 “我觉得弄熟了会好吃些。” 忍住那一个劲上涌的反胃,我诚恳的建议,却听她浅浅一笑,最后一口咽下,抬手从小二那拾了一张手绢慢条斯理的擦拭着嘴角的血污,她道,“这样吃得新鲜。”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脸上那骇人的纹路明显有了淡化,心中突然明了,说出的话早已不是疑问,“所以你吃这些人心,就只为保存你的容貌?” 她闻言,抬手小心的抚了抚自己的侧脸,神色略显苦恼的说,“可是,这张皮还是坏了,看来……还是得从新换张皮更为妥当。”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回身看了依旧毫无知觉的狐三儿一眼,伸出手便要触上丫头的容颜,嘴里更是咯咯笑着说道,“我就觉得,这女娃的皮相甚合我心。” “嘶……”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三儿的那一刻,电光火石之间我手里的青霜剑已然挥出,剑气破风而去,顷刻便划过了她的手指将其除拇指之外的四根,皆数斩落在地,疼得她是连忙收回手,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着手里的伤口,她愣了会儿。四周的空气仿佛凝滞,她猛然回过头来,只一瞬间的功夫那张本就不堪入目的脸上登时变得狰狞,就连一双眸子都红得似要滴血。视线一瞬不瞬的盯着我,她呼吸剧烈,一字一顿,“你,找死。” 收回的目光落在被小二胆战心惊捡起的断指上,我摇头轻笑以指腹轻轻拂过剑刃,随后这才望向她清冷的开口,“你碰她一下,我保证下回落地的可不只是手指头那么简单了,堕仙。” 一手按着伤口,绿色的液体渗出指缝的同时散出了阵阵恶臭,她盯着我咬牙切齿,却突兀的,竟又笑了开,声音狂妄也疯癫。须臾后收了笑,她微微歪着头看着我,满脸的不屑,“那倒要看看是你快,还是我快。” 说话时,只见她的断指迅速生长,眨眼便已恢复如初,只一瞬间,指甲迅速疯长,不多时竟已有三寸多长。下一刻,缭绕着黑烟的指尖直直往狐三儿的胸膛刺去。 目光一沉,我脚下快速瞬间便奔了过去,手起刀落,两条断臂被斩断在地,一声痛呼后疼得打滚的,正是方才那两个挟着我家三儿的小妖们。 伸手接住丫头没有半点支撑的身子,我二话不说一脚踢开堕仙伸来的脏手,青霜剑又转了方向劈向了离我最近压制着夜青麟的那位。 114.第114章 堕仙(3) 血,一瞬间便溅在了夜青麟的身上,浇了他满脸,硬生生的把这狼崽子给吓得愣在了原地。 而他身边所站着的那两个狼妖,直直倒地,命已归西。 “还傻愣着做什么,起来!” 身后突然涌上了一股可怕的力量,速度之快,直让我躲闪不急。后背一阵疼,如同被斧子劈得皮开肉绽那般,一声闷哼,看他还没动作,我急了,忍不住踹了夜青麟一脚。怀里的三儿递出去,看他手忙脚乱的接过。我一手用力推了他的肩膀,冷声咬牙, “走!” 他收回思绪,一双星目中布满凝重,深吸了一口气后却没再说什么,抱着狐三儿是径直飞身往远处而去。身后,堕仙那歇斯底里的声音再次响起,尖锐得几乎到了刺耳的地步,惊飞了不少栖落在枝头的鸟儿。 “你们谁也走不了!!给我拦下他们!” 一声令下的同时,无数小妖听话的纷纷朝夜青麟方向追去。目光一寒,我手中青霜一转方向,剑刃刺进地面,便以剑身为引,我将自身的灵力注入其中。 登时,火焰由土壤冒出形成火墙顷刻间便已拔高三丈,映红了半边天际,而后,再迅速的扩张围成一个圆,便将那众位小妖与他们的主子,尽数围困其中。 直视堕仙那一双被恨意与恼怒淬染的眸子,我微笑看她铁青着一张脸,便学着她方才说话的语气,还以同样的字句,“你们谁也走不了。” “找死!” 她是真的怒了,嫣唇轻启,在狠狠的吐出了这一个词语后,那一群小妖便仿佛受到了指示般的顿时转向了我,而同时,堕仙袖中的红绫也径直朝我攻了过来,顷刻间便拦到了我的脚下,样子是真不打算给我留半点的退路。 不禁想要了冷笑,当初我也曾杀人无数,斩妖猎魔的事情我也干得不算少。而对方明显想要以多欺少,恕我直言,那可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 来多少,我就杀多少,在我看来,杀一个或是杀一群,不过是一个字的区别罢了。是以,面对着纷至沓来的魑魅魍魉,动作利索的跳过那红绫的缠绕,我也不打算客气,刀光剑影不过一瞬间便解决了干净。 血液溅上我的手臂,温热快速凉却竟给人一种无法言喻的快-感。白衣染红,腥甜缭绕在鼻尖不由自主的勾起那早已被我遗忘多年的嗜战因子,莫名的兴奋涌上脑海,尤其是在手里的青霜嵌进皮肉当中,勾勒出一朵朵新鲜的血花之时,那种感觉就更为强烈几分。 我都快忘记了自己曾热爱这种病态感觉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是啊,我本来也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青霜饮饱了血,剑身变成赤色,握在手里能让我感觉到它的异样,好多年不得这般畅快淋漓的杀过,它应当也同我一样,怀念得很的吧。 伏尸成堆,血污一地,身在高处的堕仙目中再无半点眼白,全然变成墨色,深得如同漩涡。 115.第115章 堕仙(4) 几次攻击都被我轻而易举的躲了开,她要不气的话,那才是真的怪事儿了。 果然,只听她一声低呵,再见其身子快速下坠稳稳的落在地上,就距离我不过二十步开外的地方。转眼间,手里的红绫竟再次向我伸了过来,直攻小爷我俊俏的脸上。 下意识的想要躲开,可脚下却被生生定住,连忙低头看,只见黑色的藤蔓缠了上来,瞬间便已攀附到我膝盖的上方。 堕仙眼中闪现的光芒清晰可见,如同将猎物玩弄于股掌,看他垂死挣扎却又逃脱不得的兴奋,她咯咯直笑,声音渗人。 “你既生得如此英俊,不如……我便将你的头绞下来妥善封存,留个纪念,如何?” 说话间,带着滚滚煞气的红绫已然冲到了我的面前,只不慌不忙的抬起目光看过去,我勾了勾嘴角却是皮笑肉不笑,“这哪里有放我脖子上来得好看呢?” 快很准的一把便将那红绫握在了手里,脚下轻松挣脱,直视她惊愕的双眼,我手中一用力便将她往我身旁扯了过来。 最后,我不得不说这女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在红绫冷不丁被我抓住的情况下竟能如此迅速的做出反应,自个儿断了那绫绸的同时,还不忘朝我扔了两把刀子。 一时躲闪不及,我没伤她半分,她那刀刃倒是划过了我的脸颊留下一道细细伤痕,算不上疼,可的确有些让我恼怒。 缓缓出舒出一口气,指腹轻轻拭去伤口浸出的血丝。她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我明显笑得玩味,眼神就像是在嘲讽我还嫩了点儿,轻蔑得让我恨不得撕碎了她。 伸出舌头卷去指尖上的那抹嫣红,我冷冷勾唇一笑。 要让这女人活着见到了明天的太阳的话,我狐桑俩字就倒过来写! 五指将剑柄握得更紧,我三步并作两步疾驰上前,身子上跃,举高青霜对着她的那颗脑袋,想也不想的便狠狠斩了下去。 她动作也是快速,身形只如闪电般迅捷,连忙后跳躲开我的攻击,使得青霜斩到了地面,‘彭’的一声巨响过后,俨然只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一条深深的伤疤。 尘土漫天中,诡异的笑声在四面八方响起,忽近忽远,时而近在咫尺,时而又像远在天边。环顾四周找不到堕仙的身影,右手用力的将青霜嵌进了土里,我缓缓闭上眼只留下耳朵来捕捉周围的所有风吹草动。 不多时,敏锐的感觉到了那一抹若有似无的气息在背后一闪而过,找到了! 不假思索的将青霜全数融进土壤,下一刻听到惊叫,随即还传来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就听那声响,估摸着也是摔得不轻。 不急不缓的回头,赫然见堕仙双脚被缠,整个人匍匐在地上,愣是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缓过劲,她扭动着想要挣脱束缚可奈何几次尝试却都是徒劳,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上前一步在她面前蹲下身,将青霜剑收回握在手里,我笑得可谓是揶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省省吧,别费力气了,我的剑气你是挣不脱的。” 116.第116章 堕仙(5) 她笑了,笑得可谓是狂妄至极,看着我的目光里依旧轻蔑,不屑得完全像没将青霜的剑气放在眼里。 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面上却被我狠狠的攥住,用力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咯咯作响像极了下一刻便会断在了我的手里。面上的笑已经有些凝固,但她仍旧上扬着嘴角凑近我的耳边轻声细语的说,“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了?” 话音落,没待我反应过来只觉得手里一空,接着,猩红溅到面上,我警觉的快速起身,一手抹去脸上的温热目光再看过去,却见地上俨然只有一双断腿还留在了那里。血染一地。 忍不住啐了一口,这女人还真有本事! 转了转自己微微泛酸的脖子,我缓缓回头看那浮在半空,伤口处不停往下滴着血液的女子,有些不解的问,“你是属壁虎的吗?” 那小玩意儿敢自断尾巴,这堕仙就敢断自己的一双腿,也是让我开眼界。 显然她并不轻松,大口吸着气,疼得五官都快拧在了一起,面上青经毕露,早也失了那云淡风轻的模样,而神色,显然也是怒到了极点。 “我要杀了你。” “杀了你,杀了你!!” 声音由最初的陈述到后来的怒吼,面对她剧烈的反应我只冷冷一扯嘴角,手里的青霜向上一抬,直指她的心窝。谁杀了谁,还不一定。 她颤抖着,低着一颗头颅似笑非笑,不多时,山涧中突然狂风乍起,风声呼啸着从树梢间过,竟犹如鬼哭狼嚎般尖利刺耳。隐隐的还听见了一些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了的声音。 循声望去只见,堕仙两手环抱自己,整个后背上那煞白的皮肤出现了裂纹,露出本身的血肉,而不多时,那一片血肉模糊当中又冒出了个奇奇怪怪,黑黝黝的东西。 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块接着一块的脱落,那黑色的物体更是缓慢的从那堆肉中冒了出来,其间还不断发出些毛骨悚然的撕裂声,直让人听得是头皮发麻。 没多久,黑影逐渐变成了一个人形,足足有三层小楼那般高。彼时天边冒出晨曦,借着朝阳的第一抹微光我可看得真切,它没有皮肤,没有耳鼻,一张脸上全然只有双红得似要滴血的眼睛,全身上下肌肉外露却是一片漆黑,而遍布在肌肉上的血脉竟是清晰可见。 不由得轻轻眯起眼,我便仰着头看它将那张人皮丢在地上,如同丢弃一件废弃的衣物般。 “这才是你的真身?” “……” “什么玩意儿?长得也太丑了点吧!”难道天下间所有的堕仙都长这副鬼样子不成? 同我相比,此时的它无疑是个庞然大物。只需轻轻的一跺脚便能引起地动山摇,轻轻一抬手,参天大树都能被连根拔起。 被他身上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我想,这要是被抓住了,估摸着是真会被捏成肉酱的吧。 “你嚣张不了多久了。” 它说话了,是的,她没有嘴巴可居然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不说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震耳欲聋。可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他娘的是只公的?! 117.第117章 堕仙(6) 沫。这家伙分明是只公的却在假装母的,难不成……还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然而,还不及我细想,那巨大的拳头已然提起,二话不说就朝我砸了过来。我急忙闪避,下一刻只听巨响过后,‘轰隆’一声,我原先站的那个位置上,已然出现了一处刚被砸出的大坑。 它大口喘着气,如同野兽发出一声声的嘶吼,迈着沉重的步子缓慢朝我移动,略显笨拙。地面一阵摇晃使得我近乎站不稳,若不是扶着一旁的树木,搞不好我真要栽到了地上去。 转眼,那拳头又往我这方向扫了过来,速度之快竟势不可挡。手里青霜握紧,视线锁定在他脖颈,就在那手来到身边正准备将我打成肉酱之时,身子往上一跃,便踩着它的手臂便快速往它肩膀处奔去…… 然而,我似乎没考虑周全,出乎我意料的,这看似笨拙的庞然大物动作竟利落得很,都没能等我奔上臂弯,它左手便已经抬起,轻而易举将我从上头给拍了下来,一时不备,落至地上。 五脏六腑一阵生疼好似错了位,喉间一阵腥甜上涌,我几乎要以为我浑身骨头都断了开。颇为吃力的以青霜支撑着踉跄站起,吐出一口染了血腥的唾沫。 他又到了我的面前,双拳握在一起,居高了双臂就在我的头顶,随时都会落下来。 头顶风云异动,天空陷入一片昏沉阻隔了朝阳的微光,深吸上一口气刻意忽视掉脏腑中传来的阵阵疼痛,就在那双手落下之时,我步子扎稳,手中青霜向上一斩,锋利的剑气破空而去,顷刻便将那双拳头一分为二,血花四溅,形同雨下。 只听它一声高嚎,十指连着半边手掌被斩落在地,疼得跺脚,旁边山上的石块松动,往我等方向滚落而来。 长长的呼出一口胸腔中的浊气,我再次腾空直奔它的后颈,避过它一双疯狂挥舞的双臂绕上后背,却没想到,双脚落在它肩部的同时,由它肉里生出的尖刺扎过我的脚心再从脚背冒出,可真真的疼得小爷我吸了口凉气。 蹙眉忍住疼,手里的青霜剑径直往那脖子处狠狠刺去,血液,顷刻间便由伤口处溅出,毫无预兆的洒了我一脸。 而同时,疼痛由我后背传来贯穿过胸腔,一声闷哼,低头下看赫然见一根骨刺由胸口冒了出来,刺尖上还挂着血珠欲落不落。 “大不了同归于尽。”它声音沉闷,甚至带着些笑意。 死也要拉着我一块儿陪葬?我目光一寒,身形不过轻轻用力便已将那些扎进我身体里的骨刺尽数折断,握着剑柄的手更紧了紧,青霜依旧嵌在它的肉中,我径直往下跳去,硬生生的让剑刃在那后背上划拉出了一道巨大的口子,皮开肉绽。 促使剑气游走在它周身,切开它喉咙,绞碎它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落至地面,看着它摇摇欲坠。我平稳了呼吸抬起右手,下一刻五指猛然收紧。 面前的庞然大物,轰然倒地。 118.第118章 洁癖 抬手轻轻拭去嘴角溢出的血渍,我忍不住冷冷啐了一口,“他娘的,谁要和你一起死。” 彻底的松了口气,我径直坐到地上,精疲力尽不说浑身还疼,容我歇会儿,再去寻那俩孩子不迟。 后背靠着那歪七歪八的树干,冷眼看着无数的肉块混着血液散落地上,巨大的脑袋还未完全失去知觉,就落在不远处的地方再也动不了,眼里的红光虽仍旧闪烁不停可却越来越暗。它大势已去,活不了多久了。 不过说实在的,这么多年以来我真的很少遇到这种能将我重伤到如此地步的了,可见,仙与妖的力量结合到一起,实在厉害。只是,这种力量太过有逆天命,因为不受六界认同罢了。 咬牙将骨刺全数从我体内抽出,皮肉外翻,血淋淋一片可谓触目惊心,我疼得冒了一头冷汗,真的,不用看我都能猜到我现在的脸色得有多惨白。 伤口一时半会儿的愈合不了,我长呼出胸腔中的一口浊气,从衣袍上随意扯下了两块布条简单包扎,不禁庆幸还好我狐桑的心脏是长在右边的,如若不然那可真要吃亏了。 再坐了一会儿,等终于找回了点力气,我这才依着青霜剑起身,而后缓缓的朝那颗大脑袋所在的方向挪动步子。 来到身边,不做多想抬手便将手里的剑往它眉心刺去,划开了道口子,它死透了,此时气息全无。剖开那层皮肉,有光芒从深处发出,收了青霜剑,随即我将自己的手心覆在了那道伤口之上。 手心注上法力只轻轻一吸,一颗足有拇指大的珠子顷刻间便到了我的掌心当中。 将手里的珠子凑到眼前,仔细看,可见荧光被一道道浑浊的气息包裹几乎要泯灭了这颗本该透着仙气的内丹。五指轻轻握紧以我自身的力量将那周围的浑浊消磨干净,不一会儿后,再看那通透的珠子,感受着从其中传来的纯粹灵力,这可是个好东西。 “叔!”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循声望去,是夜青麟快速往我这方向奔赴而来。 到了面前,目光扫过我浑身的血污,视线在伤口处停驻片刻后再望向我的双眼,他不掩满脸的紧张问我,“叔你没事吧。” 两手一摊,我耸了耸肩膀,无所谓的回答,“死不了。” 看他松了口气,我问,“你怎么来了,三儿呢?醒没醒?” “没,还睡着,被我安置在了不远处的小溪边。”他如实回答,话音落下对上我锐利的目光,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般连忙补充道,“我来的时候有在她身边设下结界。” 收回那像要恨不得在他身上穿上两个窟窿的视线,那还差不多。 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他面前,接收到他那一双疑惑不解的目光,“拿着。” 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伸手从我这里接了过去,“这是什么?” “对你有用的好东西就行了。” “那叔你自己留着就好了。” “……” 他又将手里的珠子往我面前送了送。我嫌弃的撇撇嘴,得了吧,好东西归好东西,但这毕竟是沾过浑浊的,虽然现在被我弄干净了,但不好意思,我有洁癖。 119.第119章 不要 “可是……”他还想说什么,却被我突然打断,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收下吧,再啰嗦的话我可真要揍你了。” 我有些无奈,这孩子莫非是要你威胁他了才会听话不成? 看我态度强硬,这小子虽是一脸为难可却不再推脱。“谢谢叔。” 诚恳的道了谢,我点点头后便要往三儿所在的方向走,虽说他来时有在丫头身边设了结界,可实话说,夜青麟的那点道行还不足以叫我放心。 最后由着他带路,我二人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拨开灌木,这才见那丫头卧在一块石头下,身上还盖着一件厚实的衣衫。 夜青麟走上前,径直去到丫头的身边坐下,抬手便拂过狐三儿的眉眼,顺手再将那垂落的一缕秀发梳理回她的鬓角。按捺了心中有些莫名的不喜,我顾自往一旁的河滩走去,看流水潺潺,清澈见底,下一刻,身上的衣服都未褪下我便已然跳进了水中。身上沾了血液,黏糊糊的实在叫人难受。 春分的天气,还不曾升温,河水的冷冽自然也可想而知,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脚下踩着河床里的石头,水也不过才漫到腰际而已。深吸了一口气后将上身也浸到了水中,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不多时清澈的河水俨然被混入了大片的褐色。 快速的清洗干净,胸膛前的伤口因泡了水而泛着白,试了几回仍旧是没办法痊愈,最后只得作罢。抬手扒光了自己身上那已是破烂不堪的衣衫,上了岸再随手折了片树叶变化出一套新衣穿上后,这才不急不缓的往狐三儿的方向走去。 夜青麟闻声抬起了偷来,目光看向我,眼中尽是担忧的问,“叔,三儿她会不会……” 我都懒得去计较他这个乌鸦嘴,净说些不吉利的瞎话。上前一步蹲下身,二话不说便将三儿从他怀里捞了过来,将她的头枕在我的臂弯,右手食指按在她的眉心将灵力注入丫头的体内,等她吸收干净,我轻轻的拍了拍的她,“该起床了狐三儿,再睡下去你可真要变成猪了。” 话音落下没多大会儿,小姑娘那长如蝶翼般的睫毛在轻轻的颤了颤后,幽幽转醒,可却出乎我意料的,那双睡意朦胧的眸子竟先是看向了夜青麟,而后这才落到了我的脸上。 我们讲道理狐三儿,你不该先看我的吗!那小狐狸有我好看吗! “三儿你醒了!” 就如同小时候那样,狐狸崽子激动得两手握住了丫头的柔荑,一张俊俏的脸上更满是欣喜,而毫无疑问,下一刻那双攥着狐三儿的手便被我不客气的拍了开。 眼角的余光见着他一脸惊愕,我抬起脸对着夜青麟便和善一笑,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动手动脚的以后还让不让我家三儿嫁人了?” “叔!你可以把三儿嫁……” “你想得美!” “……” 我自然是知道他那一句话是想要说什么,省省吧,我才不要把三儿嫁给他。 120.第120章 幌子 若问我为什么,我也不晓得,总之就是不想让狐三儿嫁给他就对了。 答应过花娘不插手这两个孩子的感情又如何?那时候小爷我答应的可是在这俩孩子都互相喜欢着彼此的基础上。 是,夜青麟是喜欢狐三儿,但遗憾的是狐三儿不喜欢他啊,那丫头喜欢的可是…… 思绪到这里被硬生生的给拦着,心里只咯噔一声,我……在高兴什么? 一阵后怕甚至是脊背发凉,狐桑,你疯了吧。 “桑?” 怀里传来一声呼唤,听进耳朵里只让我猛的一个激灵,低下头俨然对上了那双漆黑得如同宝石般纯粹透亮的眸子。 “桑……”她又唤了一声,眨了眨眼,似难以置信却也带了那么一点儿的欣喜。 心中的异样全数收起,将她扶坐起来的同时,我往后挪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平淡的应上一句,“嗯。” 除此之外,我像极了不敢多说什么。 突兀的,她笑了。微微眯着一双眼,脸颊上两个浅浅的梨涡似乎都感染了明媚,艳丽得炫目又让人有些不明所以,我与夜青麟面面相觑,却都不知道这丫头是在笑着为什么。 “三儿你没事吧?” 看着那乐得可谓是合不拢嘴的丫头,狐崽子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关切二字全写在了脸上。 “再笑都要成傻子了……”我适时的开口补上一句,狐三儿终于是缓缓收了笑,目光看着我却只盯得我浑身的不自在。 好一会儿,她可算是找着了重点,视线从我身上收回后望向夜青麟,问,“我们怎么在这?” 接收到丫头的疑惑,夜青麟开口,“那客栈是妖魔搭建的,专骗行人入住后对其使用迷药,在对方中计没有反抗的能力之时再将其杀害,从而挖心剥骨以献给他们的王。”三言两语,简短的便说明了来龙去脉,狐三儿聪慧,自然也无需他多说便猜了个大概,“所以我中迷药了是吗?” 后者点头,“嗯。”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神登时变得紧张,“那草儿姐姐呢?!她呢?她在哪?她没事吧!” 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问得夜青麟是一愣一愣的,视线下意识的看向我,嘴巴张了又张完全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 “她好好的,没出什么意外。从客栈出来以后我便将她送到了别处安顿,那是个好地方,大可保她此生无忧。” 没等他来得及说什么我便已开口打断,随意扯了个幌子,话虽漏洞百出,可重点在狐三儿向来对我的话深信不疑啊。试想,要是丫头晓得了我故意变作女的接近他们的话,我还要不要脸了? 夜青麟在身旁看得是目瞪口呆,大概没想到我居然能这么心安理得的睁眼说瞎话吧。 “那,那些山匪因当是找不到她了吧。” “嗯……” “那就好。” 她像终于松了口气,我无言以对的同时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这样子实在可爱得紧,那为别人担忧的神情,可真要让人暖到了心坎里。 “哎,对了!” “什么?!” 我与夜青麟问得异口同声,狐三儿却是嘻嘻一笑,转了方向看着我,“桑你怎么来了?” 眼角狠狠一抽,小祖宗你这反应也太慢了点吧。 121.第121章 没有 往后挪了一步,我将视线随意的落在别处,故意板起脸色,语气可想而知自然也没好到哪儿,“我不来的话你以为你们还能活着从那间客栈里出来?” 对方脸上的笑容灿烂依旧,甚至在闻言后还得寸进尺的朝我又靠近了不少。后背抵上了石头,逼得我是再无退路之时,她笑得眉眼弯弯的问,“你在担心我,对不对?” 眼中的欣喜让人一览无遗,她问得小心翼翼,一个劲的看着我却没注意到一旁夜青麟那失落的神情。突然,莫名的有些无奈,是的,我担心她,若不是担心的话想必我也不会在这儿了。 然而,偏偏这些话由她嘴里说出时却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的暧昧,像极了真与我有些什么般。心里堵得慌,甚至还有些莫名其妙的罪恶感。须臾沉默后,我轻轻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笑得玩味, “担心?不……狐三三,试问你要是交代在这儿了的话,我还怎么去天齐峰交差?别想太多了,乖。” 说话时不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动作可谓慈爱。真切的看着那一双眸子逐渐失去了色彩,选择性的忽视了心底那抹细细微微的疼,喜欢我是没有结果,所以……还是让她离我远一点的吧。 陪她到最后的那个人不是我,不能是我。 显然,对于我的回答狐三儿并未死心,她突然凑上来拉进了与我之间的距离。我毫无疑问下意识的想躲开却又苦于无处可躲,最后无奈的,我只好愣愣的坐在原地,仍由她贴在我的耳边,气息如幽兰抽丝般拂过我的脖颈。 “你敢说你当真没有一刻是想过我的吗?” 只因这淡淡的一句,心湖失了平静如同掀起了巨浪般叫我防不胜防,可即便如此,我不禁都要佩服自己还能不为所动的笑得平淡,直视着少女那双仿佛要看透人灵魂的眸子,我摇了摇头,用前所未有的认真来回答,“没有,一刻都没有。” 有些东西还是当做没有吧,一点都没有好了。有些可笑的害怕从那张俏丽的脸蛋上看见失落,却没想到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狐三三却突兀的笑了开,从地上起身再拍了拍自己衣袍上沾染的尘土,她啧啧了两声后,撇撇嘴像有些不大乐意的嘀咕,“怎么还是这么禁不住开玩笑。” 那一刻,像一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相信不单单是我,连带着夜青麟整个人也松了口气。 仰着脸轻轻眯起眼睛看了看日头,须臾后收回目光,狐三儿环顾了四周,后而转了话题,“这里……应当是已经进入江北的地界了吧。” “嗯,沿着那条小路去,最多无需半日就可抵达江北城都了。”回答的是夜青麟,声音温润。 “那我们快些赶路吧,我师父他还在等我去会合呢。”顾自拎起地上的包袱挂到背上,视线望向了我,睫毛轻轻的颤了颤后,她扬着嘴角问,“桑呢?你要回家了吗?” 那双漆黑的眸子深处藏了一些我看不明白的情绪,却一时间问得我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122.第122章 请求 缓缓的在我面前蹲下了身,少有的将期翼表现得如此明显,一手轻轻的攥着我的衣角,几乎是用请求的语气,“桑,陪我去好不好?” 视线下意识的望向了夜青麟的方向,后者一脸隐晦,可那双落在狐三儿身上的目光却依旧像今日的阳光那般温暖。我想,这种情况下我离开或许才是最好的决定,可话没等我说出口已明显的感觉到那只抓着我袖口的五指紧了紧,心里不可抑制的生出动摇,不忍占据了一切的主导,最后无奈的竟又将那句话给咽了下去,换成了生硬的应允,“嗯。” 闻言,花骨朵儿般的小脸上绽开了明媚,她笑着,松开了手站起身,“这就好了嘛,皆大欢喜,我们继续赶路吧!” “好。” “……” 夜青麟话接得宠溺,转眼便已跟上了狐三儿的步子,留下我独自站在原地有些苦恼的扶额。那种越来越让人控制不住的感觉又来了,莫名的有些让我焦躁却又无可奈何,因为我甚至连自己此时此刻所想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一声轻叹,抬头看了眼面前那条泥泞陡峭的山路,敛回心绪,径直大步上前越过了夜青麟后来到丫头身后,伸手二话不说便拦过了她的腰肢跳上青霜御剑升空。既然已经不用遮掩身份,那做起事情来自然也就容易了不少。 视线瞥过夜青麟,末了只淡淡的撂下一句,“小狐狸,你可得跟快点儿。” 话音落下,脚下的青霜载着我与狐三儿已然冲了出去,速度之快不过眨眼便已绕过了前方的一个山湾。 我自然是不担心夜青麟的,那小子虽法力并未成熟,但普通的御剑飞行想必还难不倒他。 倒是身后的丫头…… 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只见她不慌不忙正欣赏着沿路的风景,好一个闲情逸致是完全没有半点被吓到模样。 青霜飞行在山水之间,所到之处徒留一片风声落叶后再无半点的踪影。不多时,江北城出现在眼前,身后的狐三儿伸长了脖子探上一眼后不禁摇头赞叹,“若知道这么快的话那时候我要喊你送我来就好了,那哪里还用得着累死累活的走上这么多天。” 不得回头看上她一眼,只冷冷的笑了一声提醒道,“狐三三你可别忘了自己留下一封书信后就离家出走的事情。” 身后一阵沉默,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她的回答,心里疑惑的同时却没等我回头看去,那双小手已然从后面环上来,不由分说的抱紧了我的腰。 呼吸仿佛到了要停止的地步,感受她贴在我的后背,如同小猫一般的声音,她缓缓开口,语气透着几分淡淡的惆然。“你生我的气了对吗?” 五指忍不住收紧,按捺了自己想要推开她的冲动,我并未回答却只任她继续抱着,又听她继续说道,“我知道错了桑,我保证仅此一回绝对没有下次。” “所以……你别生三儿的气了,好吗?” 早时积压在心里的郁结就不过为这一句话而烟消云散,我不得不说对于狐三儿我还真没办法办法,就像现在这样,甚至没办法去生她的气一样,也是叫人苦恼。 123.第123章 着地 仅以一声叹息聊表无奈,最后不过轻轻的拍了拍那双环在我腰上的手,“下次别再这样了。” “了解,明白!” 她应得诚恳的同时,那双小手抱着我的力道也随之紧了紧,便维持着这个拥着我的姿势一直到落地,好一会儿后丫头这才极不情愿的松开了手。 目光往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见来人,我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狐三儿凑了上来便挨在我身边,一脸担忧的问,“桑,麟哥哥不会跟丢了吧?” 一手托着侧颊,不得看身边的丫头,我目视着前方酒肆里打成一团的剑客们,漫不经意的回上一句,“这也不是没可能。” “啊?那怎么办!” 不急不缓的收回视线看向身旁满脸惶恐的狐三儿,听着耳边越来越近的声响,我抬手摸摸她的头,让自己脸上的笑显得儒雅,“别急,他马上就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团黑影从天而降,再听‘啪’的一声,有什么物体重重摔在了地上,就在我们面前,贴在脚的旁边, 丫头整个人吓得都要跳了起来,唯独我仍旧不动声色的坐在原地,看那小子半天都没能从地上爬起。 “麟哥哥!麟哥哥你没事吧!” 缓缓的抬起了头来,顶着那那一脸的泥巴,夜青麟疼得龇牙咧嘴的回答,“没……我没事三儿。” “我扶你起来。” 由着松了口气的丫头搀扶着从地上站起,夜青麟弓着身,想必是疼得厉害,我扬了嘴角却是忍不住揶揄,“你这降落的姿势倒是格外的独特。” 可不?这孩子愣是用脸来着地的,啧,想想都疼。 一手按着肩膀动了动胳膊将错位的骨头挪回原处,夜青麟冷冷的吸了口气后缓过劲来,神色透着几分窘迫,他讪讪一笑,“莫要打趣我了叔。青麟法术不佳让你和三儿见笑了。” “没有见笑,麟哥哥你无事就好。” “三儿……”看夜青麟感动得几乎都要说不出话,泥污更无法遮掩脸上的绯红,我不得不承认狐三儿这丫头可真是贴心。 缓缓起身顺手拍了拍衣袍上的褶皱,我问,“背上的骨头接回去没有?没有的话要不要我帮你?” 边说着作势便要挽袖,谁曾向这小子猛的竟退后了两步瞬间拉开了与我之间的距离,快速的摆手,“不!不用的叔,这点小事不用麻烦叔!” 我动作已然僵硬,与狐三儿一阵面面相觑后再看向夜青麟,这小子反应这么大干嘛?难道还对小时候被我把短腿给硬生生掰回去的事情还留有阴影不成? 略微尴尬,我扯了扯嘴角忍不住放软了声音同他商量,“你看……我这次下手轻一点,怎么样?” “不不不!叔我自己来!” 他惶恐看着我再退了几步,模样就像是真把我当成了洪水猛兽般。不禁放下手,我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膀,“那好吧,你自己来。” 他明显松了口气,那样子看在我眼里,真是让我忍不住想把他浑身上下的骨头给从新拆上一遍。一旁的狐三儿看着我俩大笑连连,等笑够了,这才伸出手继续搀向夜青麟提议道,“我们还是进城去找家医馆给你看看吧麟哥哥。” 124.第124章 扎眼 “我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别担心三儿。” 说话间不忘拍了拍那双扶在他臂膀的手已示安慰,话音落下只听‘咔’的一声,想来是背后的骨头又接回去了一根,疼得那一张俊脸都快皱到了一块儿去。 目光撇过狐三儿,后者紧拧着一双柳眉,明显的担忧。忍不住抬手摸摸她的头,我笑得温和道,“放心吧,他命硬着呢!况且我觉得咱们给他找间澡堂或许要更实在一点儿。” “……” 此时,我与狐三儿正面对面坐着,趁着等人的功夫,她三两口喝了面前那碗豆腐花后满足的发出了一声叹息,末了,抬起手便就着袖子擦了把嘴,动作豪迈,简直是让人无法直视。 视线越过丫头的肩膀落在刚从澡堂出来的夜青麟身上,沐浴过后换了身衣衫,整个人神清气爽的便朝我与三儿所在的方向信步而来。 “叔,三儿,我好了。” “嗯。” 我不过淡淡应上一句,狐三儿闻言扭头看过去,见是夜青麟,神色登时变成了关切,轻言细语的问,“麟哥哥你好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这家的豆腐花可好吃了,呃……” 话没说完自己先打了个嗝,我手一抖,茶水溅出,“狐三三你能不能淑女一点儿?” 身旁的夜青麟看得也是尴尬,我就想说瞅瞅大街上有哪个女子是像她这样粗鲁得跟个莽夫似的?别人家的女孩子就是打个喷嚏都要担心给人瞧见,可我们家狐三儿倒好了,就刚才那一声,她是担心这整条街的人都听不见是吧! “哎呀,都是自己人干嘛这么见外,麟哥哥你说对吧!” 她说得可谓是理所当然,甚至意图要将小狐狸拉下水。后者明显哑口无言,目光先是看向我而后再看回她,夜青麟缓缓一笑,“对……” 从新再斟满一碗上好的龙井,看狐三儿笑嘻嘻的模样我也不指望她能改了,将茶水一口饮尽,我无奈的摇了摇头,“得了吧,你就是说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他也会说是对的。” 他俩打小就是我看着一块儿长大,夜青麟是个什么性格我还不清楚?这小子向来都把狐三三的话给当圣旨一样,丫头让往左他绝对不会往右,就是连花娘都不止一次说过,对于狐狸崽来讲三儿的话可比她花娘的来得有用得多了。 不以为然,她仰着一张小脸起身径直挽上了夜青麟的臂膀,小鸟依人的黏在那少年身边,满眼带笑的看着我如同炫耀,“那又怎么样,麟哥哥就是疼我啊!” “三儿别闹,乖。”话虽如此,可夜青麟分明笑得宠溺,无奈是有倒更像是乐在其中。微微收了收自己那只由着狐三三拥着的胳膊,另一只手也没空着抬起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脸颊,恕我直言,实在扎眼。 “狐三三你不找你师父了?” 将茶碗放下,我适时开口提醒了一句,丫头闻言后便如同恍然大悟般睁大了双眼,“找啊!对……我师父还在等着呢。麟哥哥你还吃不吃了,不吃的话我们就走吧可别让我师父等急了。” 125.第125章 色相 话说完狐三三收回手拿起了桌上搁置的佩剑,夜青麟目光飘忽,甚至是有些依依不舍的抚了抚方才被丫头挽着的那块儿,再对上狐三三的目光,他摇了摇头笑得温和,“我没事三儿,急的话我们还是先去和江间师父会合吧。” 既然狐狸崽都这么说了,狐三儿自然也就不得再多说什么只在点了点头后,背着包袱沿着大街径直往前走去,由着我与夜青麟一前一后跟在后头。 走了不多大一会儿…… “这位小姐姐,你可知道琼梅阁怎么走?” “哎,那位美人,你可晓得琼梅阁位于哪处?还有多远?” “女侠留步……” “姑娘别走……” 我与夜青麟两两无言的沉默,跟在身后便看着狐三儿走在前头专找美人问路然后再将美人给吓个不轻。 一番询问下来仍旧无果,一路来街上行人对她更是唯恐避之不急,很是懊恼,停下脚步努着嘴转回身来对着我与狐狸崽抱怨,语气真是好不痛快。“我长得很吓人吗?” “没,三儿你……” “你不吓人,你流着口水盯着人家姑娘胸口看得眼睛都快掉下来的样子才吓人。” “……” 不待夜青麟说完我便已开口打断,丫头闻言只鼓起了两个腮帮子,气呼呼的扭过头去拒不看我,“哼!” 我一阵无奈,只随手拉住了一旁过路女子的晧腕,视线对上那一双先是惊慌再是欣喜的双目,我微微勾唇,声音蛊惑,“姑娘,可否告诉在下琼梅阁如何走?” 双颊绯红,难掩激动,我笑颜不改的便由着面前的女人紧紧盯着我的脸,她不断深呼吸,那样子叫我看着可真怕她一口气没上来给交代了在这儿,若真如此,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当……当,当然可以。” 不过短短几个字却说得结结巴巴,没一点儿通顺,我不以为然,“有劳姑娘了。” “从这里直走到尽头,然后左拐行上桥去往临街,走右边约莫不过一里路,就可以看见了……”话从开始说到结尾,那双视线没一刻从我身上挪开。 “谢谢姑娘。” “不,不客气。” 将那满脸眷恋看在眼里,我凑近贴在她的耳旁,不禁放低了声音,“还有……姑娘你肤如凝脂,领如蝤蛴,这身粉色极适合你。” “真的吗?” 女子闻言惊愕,睁大一双眸子满脸期翼的看着我就像是急需一句肯定,而我不过在淡淡一笑后再未接话却是径直走回了狐三儿身边,低头瞅着丫头一脸不服气的模样,我掏出手绢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指,我耸耸肩,说,“但愿你记住了,没记住的话我还得继续问一次。” “呸!不要脸,你不就是出卖色相吗?” 她毫不客气的唾弃,而后拧紧了一双柳叶弯眉,话到最后又变成了不解,她小声嘀咕,“为什么我就不行!” 莞尔勾唇,我抬手摸摸她的头,将身后那无数的视线抛至一边,“俊者另当别论。” “你说我丑!” 我会心一笑,将手放下,“你倒是很会抓重点。” 126.第126章 记仇 话音未落只听‘锃’的一声,拔剑出鞘张牙舞爪的某个丫头冲着我耀武扬威,“等我在你脸上划个王八看你还怎么浪!” 步子刚到我面前便已被夜青麟生生拦下,“别激动,别激动,冷静下三儿!” “放开我麟哥哥!” 她咬牙切齿样子就像是真恨不得冲上来砍我两刀似的,一声轻微的叹息,我摇了摇头双手捧在胸口,“丫头长大了,果然没有小时候那般跟我亲近了,现在都要对我拔剑相向了……” 有的话就是那么奇妙,奇妙得连说话的人都分不清那话中的真假。将心中的失落收起,脸上的笑容不改,我便站在原地看她如同泄了气般愤愤的将剑又收了回去,低着头扭过脸是半点的目光都不愿意再分给我。 看她平静了一点,夜青麟这才干缓缓的收回了那双禁锢在她腰肢上的手臂,笑容再挂不住,我上前一步去到她身边,抬手想摸摸她的头却又被躲过,无奈至极却又不得办法只能服软,“好了,这么小气干嘛,我不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吗?” “别生气了,乖。” “三儿听话。” “啊~” 啧啧,臭着一张脸的样子就像是我欠了她几万两银子似的,两手趁她一时不备,不容闪躲的捏上她的脸颊,“你最好看了三儿,在我眼里你最好看了。” 那双漆黑得如同宝石般纯净的眸子里倒映着我的身影,如漩涡要吸走了灵魂,几乎是下意识的开口,“真的。” 真的…… 即便是态度强硬得仍旧没有半点的缓和,可巴掌大的小脸上泛起那如三月新春里桃花树上浅浅的粉,一丝不漏的落进了我的眼里。还没等我来得及逗她两句,下一刻,一把拂落了我的手,扭着头不知将目光落在了何处,“才不想理你,哼。” 以我的了解来看,这丫头虽然目前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可我晓得她的怒火明显是消了不少,此时依旧不给我半点好脸色瞧,不过是她拉不下脸罢了。 “行行行,你不想理那就不理吧。” “……” “等想理的时候再理就好了。” 我也只能这么迁就她了。 事情到此为止,按照方才从那女子口中问来的方向,走了也不过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我们三人来到琼梅阁的门前。 不过是个不怎么起眼的客栈,位置还偏僻至极,从头顶上那近乎用破烂来形容的牌匾上收回目光,透过大敞的门,我将视线望进那冷清的店里,忍不住出声揶揄,“没想到你师父,还真挺深藏不露。” 曾当过武林盟主却让人想不通的住在如此寒酸的地方,他的位置,不该是高高在上呼风唤雨?仔细想想他安置在椒城的府邸似乎也没豪华到哪里,也真是让人费解。 而看狐三儿,她果真是做到了不想理我,视线在淡淡的撇了我一眼后收回,不动声色的像把我当做陌生人一般的对待,再看向她身旁的夜青麟,一改冷漠,笑容上扬竟要比今天的阳光还要绚烂上几分。 我不禁无奈的苦笑,这小家伙怎么还是这么记仇。 127.第127章 师父 脚步刚迈进门,店里正打着瞌睡的小二猛然惊醒,锐利的视线在望见我们时快速转为平淡,匆忙迎了上来,不得说什么,狐三儿只顾自将腰间悬挂着的一块玉佩取下,而后呈上。 小二接过信物,一番仔细确认下来,视线不动声色的掠过站在他前面的狐三儿,再依次是我与夜青麟,最后,玉佩再交还给丫头,态度谦卑,“小姐,里边请。” 玉佩接回收好,三儿不动声色的点头,“谢谢。” 小二微微一笑,却再未说过什么便径直转身便往内堂方向走去,狐三儿回头看了我与夜青麟一眼,视线收回后便朝着小二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夜青麟其后,我随在末尾。 看最前面那人身姿挺拔步履生风,这小二必当也是个习武之人。我大概也意识到这客栈,或许没有它外表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一伙人穿过内堂绕至暗道,借着璧上昏黄的煤油灯光在这狭窄当中行了好一会儿,直到经过一道厚重的石门。 不多时,视线之内豁然开朗,与方才我们来时路上的阴暗不同,此处阳光充沛,头顶枝桠参天,光芒透过叶隙洒落地面,斑斓映着脚下这片生机勃勃的青葱。看狐三儿与夜青麟脸上那如出一辙的惊叹,也的确是让人没想到这小小客栈里竟别有洞天。 不远处,筑在假山间的亭子里人影绰绰,小二依旧沉默不语的埋头向前,带着我等三人,沿着脚下的这条碎石子小路不断往那凉亭靠近。 待到不远,小二驻步,回过身来看向狐三儿,再微微颔首,声音恭敬,“主子便在亭内等候,早前特意吩咐过小的,若是小姐到了的话便直接将小二带到此处即可,无需上前通报。” “小姐,请。” 视线从亭子里收回落在面前的小二身上,不同于往时的那般我行我素,狐三儿此时一改脸上的散漫竟是透着几分凝重,颇有些大人的模样,声音平平淡淡,神色更是漠然,“嗯。” 末了,不忘道上声谢,小二在点点头算作回应后便径直往我们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了我等三人的视线之中。 收回目光望到狐三儿身上,她淡漠不在已然恢复了那玩世不恭的嬉皮笑脸,态度转变之快直让我与夜青麟咋舌不已。二话不说将我与夜青麟扔在身后,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的朝亭子里拔腿跑去,嘴里还格外兴奋的呼喊着,“师父!!我的师父喂!” “师父?” 声音拔高,扯着嗓子唤得一声接着一声,表情热情得甚至是让人有些不适应,看亭间那个一身水蓝的男子身躯一颤,木纳的转过头看向我等,下一刻,狐三儿二话不说,已然朝着男子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 眼见着整个人就要扑到了男子身上,然而,却没等她的小手来得及碰上男子衣衫,一把剑强硬的挡在了面前,愣是将她的步子给硬生生拦下。 128.第128章 客气 再靠近不得半步,看她不禁蹙了一双黛眉,狐三儿凝着那把挡在自己面前的佩剑,有些不大乐意的撇了撇嘴,“师父,几天没见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家英俊不凡的徒弟的吗?” 看在座各位眼角抽搐,我估摸着也就只有狐三三这丫头能将‘不要脸’三个字给表达得如此淋漓尽致了。 如同小鹿般扑闪扑闪的大眼直直盯着江间,却不见亭内除我与夜青麟之外那其他几人脸上各异的神情。 没错,那位抬手以剑拦在狐三儿面前以防丫头靠近,一神水蓝色,墨发高束,面冠如玉,年龄也不过三十左右却神色冰冷,周身气息寒冽逼人的男子正是传说中狐三三的那位师父,江间。 只待狐三儿极不情愿的退后一步站稳身子,江间神色不为所动的放下手里的冷兵,声音清冷得不带一丝的情感,语气凉凉的说道,“几日不见,徒弟脸皮也是见长。” 我就知道,她这师父其实也不是啥省油的灯。 小丫头不以为然的翻翻白眼,甚至是极为不屑的努了努嘴,“师父过谦。” “……” 我就想问问天下间是有几个人能说得过狐三儿的? 果然,江间不得再说过什么而是将视线望到了我与夜青麟的身上,因狐三三的关系大家也不算陌生,好歹也是见过几次面的更甚至还打过几次,如今自然无需客套,只伸手对着桌旁的位置,看着我等开口道,“请。” 夜青麟迟疑倒是我没客气,自然而然坐到凳上,示意夜青麟宽心无需如此谨慎后,小狐狸这才跟着坐到了一旁。 狐三儿也随之坐了下来,视线却转而看向了亭子里的其他几人,为首的是个女子,面容恬淡,眉目柔和。目光与三儿相交时只微微颔首,行了尊卑,“朱雀见过小姐。” 丫头轻轻点头算是回应,而后再到玄衣少年,身上的气息竟是同江间一致,“玄武见过小姐。”依次是面具男子,说话简短利落,“在下白虎。”最后一人个子偏矮却目光有神,“青龙见过小姐。” 待几人一一行过礼数,狐三儿这才将视线看向了江间,两眼不解的问,“师父师父,小五呢?” 江间并未回答丫头只亲自为我与夜青麟斟上了茶水,末了再不忘给自己倒上一杯,像没听见狐三儿的话般顾自说道,“一时匆忙并未来得及准备酒菜,江某在此只好以茶代酒先向两位赔个不是,待吩咐下去,让下人们备上一桌珍馐,我等三人再举杯痛饮,不醉不归。” 说完,自己举起面前的那杯茶一饮而尽,主人家都这么说了,作为客人的我们自然也不好说什么,面前的茶水一口饮下,夜青麟淡淡一笑,“江师父言重了。” 将茶盏把玩在指尖,我不过一挑嘴角,扔下两个字,“客气。” 一旁被忽略了的狐三三自然是不同意,二话不说便伸手用力扯了扯江间的袖子,完全是一副不依不饶的神情,“师父,师父!!你还没告诉我小五去哪里了!” 129.第129章 变强 她口中的小五似乎是江间的手下,不过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可人却是阴冷至极,我对此人有些印象,听狐三儿提起过,和丫头关系处得挺好。 耐不住她这不依不饶的折腾,估计就是再能忍耐的也得缴械投降,江间无奈只放下手里的杯子,却依旧是那副不惊半点起伏的语气,“他去大会给你探路去了。” “探路?” 狐三三明显不解,而在这件事情上我与夜青麟就更不懂其中的规则,自然也就插不上半句。 “嗯。” 江间淡淡应了一句后却又继续道,“此次武林大会来者都不简单,有南蛮刀客更有荒漠马匪……有用毒的,有使蛊的。换句话来讲便是天下间所有的高手都会齐聚这天以争夺这武林至尊的宝座,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多了解你的对手,对你多少都是有好处的。” 闻言,我忍不住将视线看向了狐三儿,想起她此行的目的,却又不禁有些揪心。 “这样啊……” 她呢喃了一句,却是让人有些猜不透她的想法,江间唤她,“徒儿。” “嗯?” “你告诉师父,你要这武林盟主的位置作何用处?” 此问一出,不只是我,就是我身旁的夜青麟也将那一瞬不瞬的目光落在了狐三三的身上,众人心里有着相同的疑问,都在等她的回答,可后者却在听完江间的问话后蹙了蹙眉头,微微沉吟似在考虑,缄默须臾,她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膀,“似乎……也没什么用处。” 这回答无疑是出人意料的,就是连江间在听后都忍不住拧紧了眉头,“徒儿,这武林盟主不是那么好当的,而在赛场上,生死由命更不是儿戏,这不是闹着玩的,你当真想清楚了?” 狐三儿没回答,我却是等得手心都出了汗。即便是不知道这武林大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我也知道无非就是不择手段打败你所有对手的故事。我不想她参加,可在这件事情上江间作为她的师父无疑是要比任何人都有资格来告诉她该怎么做。我无法插嘴,就像是在家里因为我的不同意,她便跟我闹了性子离家出走一样。现在孩子长大有了自己的主见,更逢叛逆时期,逼不得。 她低垂着眼帘,视线不知落在了何处,指腹轻轻抚摸着杯沿的小动作没能逃过我的眼睛,沉默片刻,她并未回答却是抬起头来问向江间,“师父为什么要教我武功?” 她这思维跳跃得太快有些让人跟不上,就是江间都被这问题给愣住。 “因为你乃百年难遇的天纵奇才,而我江间有生之年得以遇见,若能将你培养成才无疑是我的荣幸,便是死,都是此生无憾。” 不得不说,这人可真不吝啬对于我家三儿的夸奖,忍不住将视线继续落回丫头的身上,看她身子骨一副纤细柔弱的模样,又不禁让人觉得真有他江间说的那般厉害?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要答应拜我为师?”江间问,视线锐利的直视向狐三儿,态度更是不容人躲闪。 狐三儿轻声一笑,她的回答就更是简单了,“因为我想变强。” “而参加这武林大会,不过是想让自己更强。” 130.第130章 正确 要说一个女娃,尤其还是个才不过十三岁的孩子,本应天真烂漫的年纪却有着这样的抱负,难道不会让人觉得很匪夷所思? 至少,至少在我看来,我是看不明白她的想法的。 “其实我可以保护你的,三儿。”说话的是夜青麟,那双看向狐三三的眸子里溢满了名为心疼的情绪,大手覆在了狐三儿的柔荑上试图将那纤细的五指握紧,可却没等他来得及攥住,后者的手已然先一步抽出转而拍了拍他的手背,如同安慰。 她摇了摇头,嫣然浅笑,“谢谢麟哥哥,但是,三儿知道。这天下间除了自己以外,毕竟谁不会永远保护谁,更不会永远陪伴谁……” “是吧,桑?” 她转而突然问向我,一时间,众人的视线几乎是齐齐刷刷的落在了我的身上,如同芒刺在背,如坐针毡。我咋就觉得她的话有种暗有所指的意思? 清澈的眸子里映着我的身影,瞳孔里的情愫纯粹依旧,说实话,我有些揣测不到她的想法,我甚至都不知道她说的这些又代表着什么。 不禁开始怀疑在这之前我是不是又说了什么让她刻骨铭心的话,可是,思来想去却实打实的没有半点儿印象,难不成真是我老了,连记性都倒退了不少? 我想不到结论,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其实,夜青麟所说的也无非正是我想要说的,以我狐桑的能力,即便就是她什么都不会,什么也不做,我也照样能给得起她丰衣足食,余生无忧。 而让我犯愁的无非就是她说的那最后一句罢了,谁也不会永远的陪伴谁,不正是如此?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狐三三是人,我是妖,我俩的身份本身从开始的时候就注定了分离,不过是个早晚的事情,对我而言转瞬即逝,对丫头而言也不过几十年的蹉跎光阴,迟早都会发生。 而且……就是两个人关系再如何好,再谁也离不开谁,可等到百年之后埋进土里的,不也就只是你孤零零的一个人? 关于这一点,她说的无疑是正确的,我没法反驳。 短暂的缄默中气氛稍微有些压抑,最后还是由江间爽朗的笑声打破了这份沉寂,他少有的将开心表现得如此明显,至少我是从来没见过他除了冷冰冰的姿态外再有过这样的神情。 他笑着,两手拍着掌,“好!好得很!你有如此魄力可当真不愧为我江间的徒弟,既然你有自己的决定,那为师自然也会助你一臂之力,不久之后,我定要这天下枭雄皆为你俯首称臣,奉你为尊!” 如此斗志昂扬的一番话,狐三儿听完后竟是突兀的笑了,伸手端过桌面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她扯了扯嘴角,语气玩味,“得了吧师父,我用不着高高在上傲视群雄,我想的啊,也不过就是拿个武林盟主的位置来玩玩就够了。” “玩够了我保证还回去。” 她说得可谓是云淡风轻,话更是有些让人哭笑不得,若非这种偶尔冒出来的小孩子心性,我或许,真的很难再说服自己她不过还是个孩子了。 131.第131章 客套 “十五?十五!!十五十五!” 她像看到了什么突然兴奋的喊道,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目光看向不远处,一个劲的挥动双臂打着招呼。 循声望去,正见一墨衣少年翻墙而入,动作利落的跃过墙头,稳稳落在地上,信步朝我们这边方向走来。 目光虽是冰冷,可再落到狐三儿的身上时却又不禁泛起了涟漪,甚至带了点浅浅的笑意。 到了面前,江间的视线淡淡瞥了一眼后,“回来了?” “主子。” 他躬身,毕恭毕敬的将手里的一本小册双手奉到了桌上,微微垂着头,“此次来人名单皆在这里,但凡有些手段的属下都有特意留心过,请主子过目。” “嗯。” 虽是轻轻的应了一声,可江间却并没有去翻动手边的那本册子,而是头也不回的吩咐道,“奔波了这么多天你也辛苦了,随玄武先下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晚点再议。” “是。” 遵从命令,纵使是我身边的那个丫头不停的冲着他挤眉弄眼的使着眼色,可他却像没看见般的随着那个叫玄武的少年一前一后的便离开了凉亭,而后,独独留下了狐三儿扁着嘴,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三。” “师父。” 江间把桌上的册子往她面前送了送,“下去好好看看,一个人都不要落下。” “我明白。” 交代完毕,江间又再唤了一声,“朱雀。” “属下在。” “带小姐和两位贵客下去歇息。” “是。” 名为朱雀的女子领命站到了身旁,江间话音刚落又再看向我与夜青麟说道,“路上舟车劳顿,二位不如先去沐浴一番歇息歇息。待晚膳备好,江某差属下去请时,还望二位能够赏脸才是。” 他将话说得客气,即使我对这个人没啥好感,可在这种时候,作为一个大人的我,自然也不能再继续装着哑巴。 “江大侠言重了,我等三人贸然上门叨扰本就不对,如今还有劳大侠费心照拂,是我们给大侠添了麻烦才对。” 不就是客套话吗?我狐桑还是会说的。要总让夜青麟来说的话,不知怎么的我就是觉得莫名的有些怪异。 江间不得再说什么,不过点了点头,朱雀适时开口,往前行了两步,“三位,这边请。” 狐三儿一把捞过桌上的小册,眨了眨眼看着她家师父,“那我先下去了师父。” “去吧,得了空闲就好好看看。” 如小鸡啄米般用力点头,再随在朱雀的身后,由行在最前面的女子带路,走了不多时俨然将我们三人送进了一处僻静的院子里。 满园翠竹,环境雅致,流水潺潺,徐徐流淌。蜿蜒的碎石子小路延伸向竹林深处,透过茂密的林子可隐隐见一座木屋坐落其中。 走到最里,朱雀伸手轻轻将门推开,而后回身看向我三人,嘴角挂着一抹得体的弧度,语气恭敬的说,“这间屋子是主子特意吩咐为小姐准备的,屋里各有寝室三间,该有的都有,小姐与二位公子大可自由分配。” 132.第132章 江湖 钥匙是由狐三儿接过,礼貌的道了谢,朱雀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后这又才继续道,“若是无事的话,那属下便先退下就不叨扰各位了。若有什么吩咐,小姐只需轻轻拉一下门上的这根红线,如此自会有人前来听候小姐差遣。” 兴许是因为江间的关系,所以不难看出这里的人都拿狐三儿当主子对待,丫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了解,朱雀便再未多说什么,淡淡一笑后径直转身,不多时便消失在了这满院的青色当中。 抬头打量着面前的屋子,跟金碧辉煌沾不上半点关系,却从梁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花朵可以看出其精致之处。 整座屋子是由上好檀木搭建而成,要知道,一般人可没这么大的手笔。进了屋子再看,璧上悬挂的字画无不是出自天下名家之手,瓷器摆设就更不在话下。便单单说那桌子上摆放的香炉,啧啧,都是用银丝打造。 看着陈设简单,可仔细了瞧便不难发现布置这间屋子的人定是花了不少的心思。若说之前我评论江间深藏不露,只是揶揄。那现在说他深藏不露可是绝对的真话,这人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在椒城时看他一向独来独往,若是身边带了那么一两个人的话也无非就是三儿和那个叫十五的孩子罢,可从刚才来看,他手下掌管的人可算不上少,而且很可能还都不是些什么泛泛之辈。 我不由得将视线望到了狐三儿的身上,她正坐在桌子前,两手捧着那本小册子看得仔细。 伸手拂过屋内陈设,我唤她,“三儿。” “嗯?” 她头也不抬的应了我,伸手拿过桌上的一块糕点径直塞进了嘴巴。 “你师父的身份应该不止是前武林盟主那么简单吧。”这几乎已经不是疑问。 “嗯。” 她回答得简短利落,眼睛一瞬不瞬的盯在本子里,样子就像是魂都要给吸了进去。 “他还有什么?”这些事情在当年狐三儿拜江间为师的时候我没有查到,对方藏到多好,无需多说。我自然要问清楚,不管他江间到底还有什么身份,我都得全部排除掉会给狐三儿带来危险的任何可能才行。 “我师父他是九重楼的楼主。” 本以为她会不愿坦白,可着实没想到她会回答得竟这般痛快,换我不解,九重楼?那又是个什么东西? “九重楼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个帮派,或许……说是组织要更为贴切一点。就像是朝廷里的督察监视着所有事情的发生一样,九重楼就相当于江湖里的督察,它监视着天下所有枭雄豪杰的任何动静,维持平衡,也包括惩罚一些大逆不道的贼人。” 说话的是夜青麟,像是看出了我的不解,他一字一句的解释,狐三儿同时认同的点头。 “……” 好吧,我承认,我对这江湖上的事情的确是有些孤陋寡闻,没怎么去了解。可说实在的,若不是狐三儿的话我怕是都不会去晓得这天下间竟还有‘江湖’的说法吧! 133.第133章 回家吧,好吗? 我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膀,示意夜青麟继续说下去。他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后,这才道出了最后的重点,“而这次武林大会背后的主审判,正是九重楼。” 心里有了些头绪,所以现在的情形就是九重楼楼主唯一的徒弟要来争这武林盟主的位置,而九重楼滥用职权,暗中帮衬?好像……还就是这么个意思。 -----九重楼分割线---- 洗过澡出门,远远的见着狐三儿已经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借着树叶间洒下的微光继续认真的钻研着那本小册子。 满头的青丝刚洗过还沾着水,散在身后一片湿漉,实在忍不住去寻来了一张棉布,缓缓走至她背后蹲下身,拾起一缕握在手里,用棉布包裹着轻轻擦干。 她耳朵尖,曾不止一次说过光听我的脚步声就能知道是我,所以此时她并未回头,只一心一意的看着手里的东西,而任由我随心所欲的鼓捣她的头发。 青丝绕指柔,缠在指尖微微一卷后又再放开,今日阳光正好,看眼前一身白衣的狐三儿被包围在暖光之中,恍惚竟有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感触。仔细想想,我与狐三儿之间,其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平静的相处过了。 她突然蹙了眉头,即便是背对着可还是能让我感觉得到。 “有什么问题?” 她闻言,气鼓鼓的嘟起嘴巴不满的嘀咕,“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连道士都有!” “这怎么比?难道还让两个人上去摆坛斗法不成?” “……” 似郁结至极,她一把将那小册子摔在地上,顺手拿起一旁的果干吃了起来,叹息一声接着一声,目光更是不知落在了何处,让人不解她此时正思索着什么。 收了手里的动作,我将那本小册子拾起翻了翻,大致看了一眼后,将册子合上,目光望向眼前的丫头,我问她,“三儿,你害怕吗?” “为什么要害怕?” 她没有回答我,也并未看向我,只是反问我一句为什么要害怕。 心里组织了下语言,我再次开口,“你也看过名册了,那些人都有什么伎俩或许不用我来多说。我想你也清楚,一旦你站上那个擂台了就意味着你和另外一个人之间必须要有一个人倒下了才能结束。而这倒下里包含了很多,重伤还是丧命,没到发生的那一刻谁也说不好。说穿了便是你如果不干掉对方,对方就会干掉你。” “狐三三,我认真的问你一句,你敢杀人吗?你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真的有想好了?” 往嘴里送着零嘴的手猛然一颤,在我面前,这丫头的一丝一毫都休想逃过我的眼睛。她沉默着,低垂的视线落在了手里的零嘴上。大概,她是把我的话给听进去了吧。 抬手摸摸她的头,我放软了语气,“三儿,有我保护你不用变强的,我们回家吧,好吗?” 我比谁都不赞同她去争那什么武林盟主的宝座,毕竟一旦站上去了,谁也预料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134.第134章 把她当做累赘? 我所希望的,无非就是她能安安稳稳的生活,平平安安的长大,她虽从小性子顽劣,时常叫我头疼,可我清楚她的本性,狐三儿并不适合过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 她转过了头来,视线望进我的瞳孔,同时也让我看见了她眸子里倒映着我的无奈。突兀的,她笑了,眯起一双眼睛径直朝我的方向倒了过来,撞进怀里,挪了挪位置。她将头枕到了我的腿上,平躺着,不忘卷起了我的墨发玩弄在指尖。 “你还没回答我呢。” 她突然说出的话无疑让我一愣,脑子里尽是疑惑,回答,她要我回答什么? 似是看穿了我的不解,她嘻嘻一笑,继续道,“你还没回答我会不会永远的陪着我呢。” “……”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两个人不是都彼此心知肚明的吗? “很难回答?”她问我,一双眸子里竟是纯粹。 袖下的五指忍不住收紧,我摇头将目光放在远处,“是没有必要回答。” 她靠在我的怀里有许久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她这才缓缓的开口问道,“桑,你现在想的,是不是等我找到归宿之后你就解脱了?” 这一刻,震惊,失望甚至还有莫名的愤怒瞬间涌上了脑海,更多的还是难以置信,眉头不自然的拧紧,我低头直视着她的眼睛,“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解脱?难道在她眼里我狐桑就是这么巴不得要甩掉她的吗? “难道不是吗?” 深吸了一口气,我摇头,我想说不是。可她没给我机会已然顾自继续道,“狐桑,你承认吧,我现在对于你不过是个累赘罢了。也对啊,要是没有我的话,你就可以去找笑依白,就不用为我留在这里了。连会不会永远陪着我都答不出来的人,又凭什么能说得出要保护我?” 她是笑着的,耸了耸肩膀一脸轻松,可我听了却是实实在在的气得发抖。我真的,真的很不得就这样掐死了她。 又是二白,每次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只要出现这个名字就少不了争吵或冷战,这么多年来我都刻意避开,可她偏偏就是要抓着不放,有意思? 我把她当做累赘?她可真行啊,我要把她当累赘的话我狐桑是贱的,还要跟到了江北来?还怕她给人欺负?她为什么就不能往好的想想? 失望透顶,或许此时此刻我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将愤怒收好,我笑得玩味,话说得更是违心,“你说对了狐三三,是啊,要是没有你的话我就可以去找二白,就不用天天忙着照顾你的起居了” 我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在开口的那一刹那,我根本就没有去想过这些话会有多么的伤透人心。 她便愣愣的看着我,抿着失了血色的唇,语气轻颤的问,“那为什么,还你要跟来江北?” “我养你这么多年,要是这次你死在江北了,我还怎么渡劫升仙?。索性你也有自知之明,要是知道自己是个累赘的话,那就行行好别老给我添麻烦了,回椒城去,行吗?” 135.第135章 自作自受,伤人伤己 她突然失了气焰,像被拔光了身上的所有尖锐,心中有种报复的痛快之时,我想,我或许真的是气糊涂了。明明心里不是这样想的,也知道这些话会让她难过,可就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般要将话说得如此决绝,甚至没有半点的退路。 “也许,我是真的把你宠坏了吧。” 一颗豆大晶莹,伴随着我的话音,毫无预兆的从她眼角滚落再消失于鬓发,那一刻起,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我都后悔了。 想要解释,可却落不下这个脸,嘴巴张了好几回可愣是半个字儿都没能吐出来。看她从地上坐起,背对着我两手捧在自己的面上,“你说谎的吧。” “你是说谎的对吧!狐桑。” 心乱如麻,看她颤抖着肩膀,只觉得自己怎么就如此混蛋?她狐三三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只要她一哭,那不论事情的开始是谁对谁错,在我看来都是我错了,是我惹她伤心了。 犹豫了好几回,掌心落在她的肩膀,一声无奈的叹息之后,我服软唤了声她的名字,“三儿……” “跟这个比起来,杀人又算得了什么?” 她突兀的说,自嘲的笑着,一手抓过身旁的那本名册,在扔下这句话后便已然起身径直回了自己的寝室。自始至终背对着我,直到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内。最后独独留下我独自一人,坐在原地黯然惆怅,而那句几乎已经要脱口而出的‘对不起’便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再让我没有半点勇气说出。 清晰的感觉着胸膛里传出的闷闷的疼,想起她那让人乱了分寸的眼泪,不禁懊恼。狐桑,你可真是自作自受,伤人伤己啊。 到了日暮时分,江间派来了人,四五个小仆排排站开,阵仗不小说是请我等前往客厅用膳。狐三儿的门还紧闭着,自打下午我俩人争吵过后便再未打开过,夜青麟敲了好几回,可里边的人却没有给出半点的反应。 我知道她没事,在我眼皮子底下也出不了什么事,她铁了心的不开门,那我们拿她也没办法。最后不过示意夜青麟不用敲了,狐三儿脾气倔强,就留她自己一个人静静,好好的想清楚吧。 与夜青麟并排而走,随在那些仆人的身后,离这木屋远了一点,路上,夜青麟压低了声音喊了我一句,“叔。” “嗯?” 我此时心情不好,语气自然也生硬。 他几次欲言又止,直到对上了我的视线,挣扎好几回,终于像狠了心般咬咬牙后这才开口说道,“我觉得,你对三儿说的那些话,有些伤人了。” 话音未落,他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般快速的垂下了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偷听的。” 薄唇轻抿,被遮掩在袖子下的五指自始至终都攥在了一块儿,看他紧张得像是唯恐惹怒了我的模样,并未多说什么只缓缓摇了摇头,“没事了。” 这话,就是连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给他听的还是给自己听的。 136.第136章 让她掉眼泪的人 “三儿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叔。” 他淡淡的说,神色略显惆怅,而话音刚落,我望向夜青麟的视线登时变得锐利,“所以呢?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叔,你真的不可能接受三儿,对吗?” 四目相对,没有闪躲,他眸子里的情绪深不可测,直让我一时间看不明白这狐狸崽到底是在想着什么。 “你觉得,我和她会有可能?” 我不答反问,视线凝固在那张俊俏的脸上,试图抓住哪怕一丝的异样也好,然后,只是徒劳。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 “说不出来?” “那我告诉你,我和三儿没有可能,永远也没有。所以这种话,以后都不要再说了,明白?” 心生烦躁,撂下这句话后我便再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转了身,作势便要往前行去,而也就在这此时,背后又再次响起了他的声音,带了些淡淡的哀愁,浓郁到化不开的地步。 “我只是,只是不想再看到三儿哭了,叔……” “而叔叔你,是唯一那个,那个能让她掉眼泪的人。” “……” 本该平静如水的心湖只因他这一句话而掀起了巨浪,我便如同一片孤舟在这滔天波澜中飘摇不止,找不到任何可以让我冷静的港湾。接下来的一路上,我与夜青麟再无任何交谈,两人心思各异,却不难看出都和狐三儿有着万般干系。 脑海里充斥着丫头的眼泪,她的质问,她通红的双眼,颤抖的肩,心乱如麻,我该拿你如何是好?狐三三。 由着那一伙奴仆领到了前厅,刚进院子就看见了站在门前等候的江间与那手下几人。 对方温和相迎却奈何我们这边心情郁结,扯着僵硬的嘴角应付了几句后便进了屋,即便是坐到了桌子前,面对着满桌的山珍海味,可奈何却仍旧提不起半分的兴趣。 江间顾自先饮了酒,而后这才将目光看向了我与夜青麟淡淡的问,“三儿呢?怎么不见她?”关切尽在不言之间。 “她睡下了。” 我饮了摆放在面前的琼酿,目光落在别处,随口一答。 夜青麟适时接话,“大概路上劳累,就让她先好好歇息,不叫她过来了。” 江间听罢沉吟片刻,须臾之后摆了摆手,“既然如此,那便不等了吧,请。” 他说着,刚拾起筷子的手却猛的一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朱雀。” “属下在。” “吩咐厨房给小姐温些吃食,待会儿差人给小姐送过去。 “是,主子。” 他仔细交代,甚至刻意提醒留些清淡的食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我不得不承认,丫头的这个师父的确很疼爱她。 吩咐好后又是一番客套,开了席。酒过三巡,夜青麟与江间却都已经喝了不少,自然,我也不例外。那两人都有了稍许的醉意,话也多了不少,却都不例外的围绕在狐三儿的身上。 江间一口饮尽手里的酒水,这才缓缓的开口道,“我这徒儿啊,是个倔强之人。” 137.第137章 把所有的人都伤害了 “想她哪次练功不都是吃尽苦头的?可她偏偏就愣是有本事能咬着牙默默承受,一声不吭。这天下间能让我江间心服口服的人实在少数,五根手指就能数得清,然而我这徒弟,却是其种一个。” “刚认识她的哪一年,她不过才十岁,如今她十三,短短三年时间,她从一个普普通通之人到如今的同我打个平手,不分上下。如此造诣实属难得,我甚至相信若这丫头愿意,日后她的造化,必当不一般。” 江间顾自说完,又是一口烈酒穿肠而过。到了夜青麟,他笑得腼腆,脸色潮红。正是喝得微醺之时,说的都是些肺腑之言,自然没了清醒的时候的那种顾忌。 “想我从小与她相识,那会儿她尚在襁褓,不同现在的亭亭玉立,甚至是整天只咿咿呀呀的,还不能言语。” “她顽劣,爱揪我的耳朵,在还没会走路的时候就时常二话不说张嘴就咬我。那时我娘就讲,小三儿这么顽皮以后肯定是没人敢要。可她不知道,我在第一次抱三儿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以后一定要娶她过门了。” “三儿很让人喜欢呢,从小到大都很让人喜欢。” “我想让她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有时候真是很不得将心都掏出来给她。我阿娘说我不能将她逼得太紧,凡是要顺其自然,属于我的自然会属于我,不属于我的,强求不得。可我害怕,因为我知道她的心从来都不在我这里……” 话到最后,小狐狸痴痴的笑,竟是自嘲不已。这么多年来,他对三儿的感情我无疑都看在眼里,他喜欢狐三儿的事情早就无需再去强调。莫名的,我突然对夜青麟有些愧疚,仔细想想他喜欢三儿,可三儿喜欢的,喜欢的却是…… 实在无奈,我无疑是喜爱那丫头的,可我明白这种情感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或许该怪我从开始便没把她说的话当真,所以到最后才造成了这样不可控制的局面,便是把所有的人都给伤害了。 听不下去了,心里有些堵得慌。我想大概自主要的还是因为下午的时候跟狐三儿吵过的原因,这酒醉不倒我,喝着有些无味。兴致缺缺的放下了手里的酒樽,索性也再不看那已经打开了话匣子说个没完的俩人,我径直起身往外走,还是觉得心里有些过不去,总觉得,找三儿好好谈谈或许会好的吧。 出了门见朱雀,她守在不远,只为随时待命,等候江间的吩咐。走上前同她问了关于狐三儿晚膳的事情,她温和行过礼数后不得说什么只命人去取,等了片刻,待下人取回。从小厮的手里接过食盒之后,我这才往我们住的那间院子里走。 今晚的月光透着几分清冷,近五月的时节,微风拂过只带起竹叶间悉悉索索的声音,丫头房间的灯还亮着,却并未看到里边有人影走动。 再近一点,正准备进屋却突然听到了屋顶传来的声响,抬头看去,视线撞见的,正是一双波澜不惊的眼,深邃的如同漩涡,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 138.第138章 三儿,我们好好谈谈 花前月下,白衣胜雪,少女青丝眯眼,画面似梦如幻。 便这般两两无言的沉默以对,她看着我,一瞬不瞬。我望着她,目不转睛。 回过神来突然想起,将手里的食盒举至面前,我轻声询问,“饿了吗?” 并未回答我,而是将目光从我的身上收了回去,再不带任何焦距的看向了远方,视线当中空落落的,像极了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能入了她眼。莫名的惹人心疼。 薄唇轻抿,我知道这第一步的确有些艰难可我还是需要迈出,冷战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现在我与狐三儿无疑需要冷静的好好谈谈才行。 飞身上瓦也没问过她的意见,我顾自坐到她身旁,将食盒搁放在一旁,掀开了盖子取出其中还温热着的肉粥,右手端着递至她面前,声音之中自然而然的带了些哄意,“吃点吧。” 充耳不闻,她依旧扭着头望向别处固执得不愿看我一眼,我无奈却也没辙,只能继续哄她,“乖,吃饱了才有力气跟我怄气,嗯?” 她仍旧闭着嘴充当哑巴,我放弃了,收回了那只举在她面前的手。一声无奈的叹息过后,“狐三儿,看着我。” 不为所对。 “三儿。” 置若未闻。 “三儿,回头看着我!我们两个好好谈谈。” 右手还端着粥食,左手扯了她的肩膀,迫使她转过头来看向我。那双视线里满是平静,甚至还带了点陌生得让人有些惶恐的疏离。 “谈什么?” 许久,她终于是舍得给了我点反应,可态度却冷冰冰的,没好到了哪里。索性这不是重点,没关系,只要没当我不存在就行了。 “我们来谈谈彼此的想法,让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嗯?”这一刻,在我的眼里她不再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我会把她当一个大人看待,会仔细斟酌她说的每一句话,为解开那个捆绑在我们两人之间的死结,这无疑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比如?” “比如你为什么非要变强,比如你变强了又要做什么,比如你的初衷到底在哪里,还比如……” 比如我…… 然而,这最后一句话,适中还是没能说出,确切是说不出口,没有任何的理由。 她看了我好一会儿,似在沉思,突然伸手将碗从我手里接过,她喝了一口,低垂着眉眼,缓缓的说,“反正,说了你也不会信,说了你也不过是将它当做是我年幼不懂事的戏言罢了。” “你没说就怎么知道我不会信?”我承认,我有点着急了。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已经渐渐显露了姿色的脸上满是忧愁,须臾过后,她说,“变强了才能保护自己,此为其一。” “我想和你一样强,最好像笑依白那样,此为其二。” “我想,也许我变厉害了就能配得上你,你就会喜欢我。哪怕只有一点也好,此为其三。” “然而……” 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话说得有些漫不经心,“我明白了我永远都不会有笑依白好看,也不会有她厉害,你也不会喜欢我,还是我天真无知罢了。” “从小到大我说过那么多次喜欢你,这次,我就不说了吧。你也不必再重复给我听说我们之间永远也没有可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桑,你不用再说了。” 139.第139章 是你一直装没看见 “三儿……”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还能说点什么好,她的神色隐藏在一片阴影里,一声叹息后,她又再次说,“或许在你眼里,在你看来,我都不过是个孩子,还不懂什么叫做喜欢的吧。” “可是桑,我懂,我懂我是喜欢你,只是……你一直都看不见罢了。” “也许是你一直装没看见,也不一定呢?” 最后这一句话,她是笑着说出来的。话音刚落,她的视线随之看向我,眉眼弯弯,却笑不达眼底,嘴角牵强的扯了扯后,狐三儿双肩一耸,“到你了桑,到你告诉我你的想法了。” 四目相对,我看着她,她看着我,两人之间却只有沉默。许久过去,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说,说什么。因为似乎不论我说什么,好像都避免不了会伤她的心,这不是我所希望看见的。 我早就知道这孩子聪明,自小就懂察言观色,她像看出了我的为难,倒是笑得释然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动作可谓豪迈,“没事,说吧,我做好心理准备了。” “……” “哎呀你就说吧,我保证一定,一定不会伤心的。” 语气当中一改沉闷,甚至在说完后不忘朝我调皮的眨了眨眼,然而,看着丫头的这般模样,我却没半点松口气意思,反而是心里愈加闷得让人难受。 她喝了碗里的粥,几大口接连下肚,待碗空,她径直后倒将背靠在了瓦上,视线之中波澜不惊的望着上空的寒月,如同自言自语的呢喃,语气微微惆怅,却明显多了几分冷意,“你不会是要耍赖皮,唬我掏心掏肺的说完以后自己还要继续藏着掖着吧。” 对自己的形象丝毫不以为然的翘起了二郎腿,伸手折了片长在身旁的竹叶含在嘴里,她扬着唇畔痞里痞气的笑,斜着目光看着我不再言语。 深吸了口气,将那空碗从她手里取下放回盒里,再将盖子掩好。事已至此又哪里还有退缩的余地?直视她的目光,抬手如她小时候那般轻轻抚摸她的额头,“三儿。” 对方并未回答不过挑了挑眉尾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似乎也没什么好犹豫了的,这般婆婆妈妈也的确不是我狐桑该有的性子,如此决定,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我缓缓开口,继续道,“三儿你是人,我是妖。” “人妖相恋天理难容,你花姨的经过,想必你不用我来多说……” “可花姨说她不后悔,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你害怕?害怕跟我在一起而毁了你的妖根,害怕受那九九八十一天的融骨之痛?” 她反驳,质问我。神色显得激烈。那双看向我的视线不容我半点闪躲,紧紧追随像要刨开我心里每一个藏有秘密的角落。 “不是,不是这样的三儿。” 我摇头,话听着有些无力却绝无半点虚假。于我而言这妖根实在算不了什么,更何况即便是毁了妖根被流放六道不能回到妖界,对我来说也是无关痛痒,毕竟我早就在外头过惯了这种闲云野鹤的日子。 “那又为什么?” 140.第140章 孩子,终究还是长大了 她激动的一手抓住了我的手腕,眸子里满含着叫我看不懂的情绪,名为失望,还有哀伤。 薄唇轻抿,视线落在那紧抓着我手腕的五指,清晰的感觉到那双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却莫名的有些愧疚甚至不敢直视她的双眼,“我曾对天发誓,有生之年心里除了她之外,不可再有别人。” 对不起……对不起三儿。 心里密密麻麻的疼,我永远也不能背弃曾经的承诺,尤其是那个女子,于我而言比性命还要重要,是她给了我一切,名字,居所,活下去的权利。甚至在离开时都还惦记着为我着想,即便做法是自私了些,我也曾为此感到气愤,可冷静下来了等我想明白,还不是为了我好?她怕在她离开的岁月里,苦了我罢了。 试问这样的一个人,我又怎可能辜负于她? 我狐桑,绝不是那样的人。 手腕上的五指,渐渐失去了紧握的力道。我拾起目光看过去,正见她缓缓收回了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目光飘忽不知正想着什么。 许久,她说; “你可知道,我真的,真的好羡慕她。” “她都离开了这么久,可却依旧被你小心翼翼的放在心尖上,真是惹人嫉妒。” 她语气惆怅,神色黯然,我看着心疼,可却还是忍不住开口,“我不适合你,三儿。” 谁曾想她听完后两手一摊,话却说得如同嘲讽“这种事情就像鞋子,合不合脚,除了穿鞋的人之外还有谁能知道?” 我不得不承认,这比喻竟是恰当得让人无言反驳。 “所以啊,别再说什么不适合的话了,适不适合我自己清楚,也别再把我当做孩子,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她说得认真,一字一句,语气清晰。我无话可说,只好沉默,她顿了片刻又接着道,“每个人都对我说过,说我以后会遇到更好的,花姨说过,师父也说过。麟哥哥,草儿姐姐,还有你,你们都说过。” “道理我都懂,然而你们可曾想过,我要的从来都只是唯一的那个而已,世上只有一个狐桑,而且那个狐桑,心里还住着别人。” 她微微仰着头,容颜被渡上了一片柔和的月光,视线当中不得焦距,也不晓得是落在了哪里。我安静听完,心里已然闹成一团,剪不断理还乱,却明显是愧疚更多上一些。 “对不起,三……”话没让我说完,纤纤柔荑二话不说已经捂到了我的唇上,掌心透着几分冰凉。同时,三儿坐了起来,直愣愣的看了我好一会儿,而后,顾自摇了摇头, “对不起?你曾说过这三个字是世上最没有用的话了。” 我愣住,她却忽然裂开了嘴角,眉眼沾染明媚,阴霾再看不见半分。沉闷的气氛缓和的同时,她笑着这才继续说道,“桑,你若是对我真有那么一丁点儿愧疚的话,那就……别再把我当做一个孩子了吧。” 她缓缓放下了手,忽然凑到我的身旁,贴得极近,近得能让我嗅到她身上传来的微微桃花香。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我似乎没有任何的理由去回绝,须臾之后,应了声‘好’。 即便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曾不止一次的想要她留在幼儿时期,可我也早就清楚,有朝一日我都需要面对她的成长,这从来都是件不可避免的事情。 孩子,终究还是长大了。 141.第141章 不给我暖床啊?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她自然是开心的。愉悦浮上眉眼,却又像猛地想起了什么,她突然大声说,“还有!” “还有?” 她突然伸手抱了过来,我骇住,便如同石化般任由她紧紧拥着我的脖颈,靠着我的肩膀,她语气有些沉闷,“我不逼你了。” “对不起,今天说了很多你不喜欢的话,惹你生气了。”她继续说。 “我知道你讲的那些都是假话,可是,即便是假话也好,下次也别再说了。” 话到最后,她的唇畔贴在我的耳边,“要是以后,忽然有一天喜欢上了我的话,你可千万记得要告诉我啊,桑。” 这一刻,我想彼此两个人,或许都释然了吧。 夜深天凉,她身着单薄,风只轻轻吹过便忍不住一阵哆嗦,两手抱着肩膀不停揉搓,一个劲的打着寒颤。 “回屋里去吧,别冻坏了。” “再坐一会儿。” “乖。” 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入手一阵冰凉让我不由的蹙了蹙眉头,她唇角上扬,笑得愉悦的同我讨价还价,“好啊,亲我一下我就下去。” “……” 我无言以对,这丫头真不是传说中的得寸进尺? “亲你一个大耳刮子你亲不亲?” 她听后,轻轻哼了一声,有些不乐意的努了努嘴,“一点都不好玩。” “……”这种事情是能乱玩的? 思绪还没等我收回来,耳边只清楚的听到‘吧唧’一声,我无疑是被吓得身躯一抖,有些惊慌的回过神,正对上那双因为笑而微微眯起的双眼,丫头脸上笑意狡黠,就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 那温润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我的侧颊,许久都不曾消失。 看她动作利落的从瓦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此时正仰着头看我,月光映着她的面容,笑意清浅,美不胜收。 “桑,回魂啦!” “该歇息去了,明日还要起早去打擂台赛呢。” 她说完,淡淡笑着转身缓步往屋内走,留我坐在房上,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快速落地跟了上去,房门前,我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等等,三儿。” 脚步随之停下,丫头回头看着我,而疑惑却不过在片刻之间。只是转眼,她的神情突然变得猥琐,是的,那就是猥琐。甚至期间竟然还大胆的反手将我的五指攥到了手心里。笑得可谓意味深远,她的语气则更是轻佻,“怎么?舍不得我,决定和我一起睡?” “你要是这么想的话,我也不介意的哟。” “……” 试问,什么时候我狐桑给人这么调戏过? 不禁故意板起了一张脸,沉凝着面色,更是不忘一把挣脱了那只胡乱在我手背上游走的爪子,“别闹!” 话音落下,青霜幻出,递到她的面前再对上那双不解的视线,我解释,“这把剑总归是要比你的那些破铜烂铁好上不知多少倍,就,先借给你用用吧,还要还的!” 将话撂下,也不管她接受还是不接受。青霜剑便直接塞到了她的怀里,我径直转身就要回自己的屋,心里竟想拔腿就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慌什么…… 就在这时,她突然喊了我,“桑。” “怎么?” 步子一滞,回头看,她将侧身靠在门上,双手抱剑竟是笑得如同痞子, “真的,不给我暖床啊?” 142.第142章 桑,晚安 我咬牙切齿,收起窘迫。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我看你是皮痒痒!” 眉间笑意明显,她嘻嘻一笑却不以为然,“你给挠挠?” “……” 我无话可说,试问能如此没脸没皮且还脸不红气不喘说出这种话的狐三儿,天下间能有几个人是可以招架的? 至少,我是不行。 知道继续说下去的话吃亏的也是自己,索性我再不搭理她而是选择径直转身回了自己卧室的方向。直到房门在身后关上的那一刹那,我都还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双落在我身上追随了我一路的目光。 后背贴着门站了好一会儿,左手忽然捧上了胸口,隔着一层皮肉却依旧仿佛能触摸到胸腔中所传来的剧烈跳动,呼吸有些不自然的急促,似乎所有的事情都透着一股子莫名的异样。 我暗暗咬牙问自己,狐桑……你到底怎么了? 长长的呼出了一口胸腔中的浊气,忍不住摇了摇头,竟是觉得有些荒缪不已。可奇怪的还是自己居然也不清楚这荒缪到底从何而来!想得脑子疼,提了脚步作势要往床边走,而就在此时背后却忽然响起了一阵细微的敲门声。 步子一滞,我停住了动作下意识的屏息,门外是狐三儿,不用看我都能知道。 不得去给她打开门,我站在原地正想问她敲门作甚,可却还没等我来得及开口呢,门外的丫头便已乐呵呵的先笑了几声。 声音之中满是藏不住的愉悦,就是不看,我都能想象出她会笑得如同只狐狸般狡猾的情形,好一会儿,她的笑终于有了收敛,语气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桑,晚安。” 她压低了声音,凑近门的缝隙说出这样一句后,话音刚落。门外再次响起一阵脚步子声却是渐行渐远,没多大会儿,对面传来了关门声,想这是她也回到了自己的屋头去。 心里有些淡淡的惆怅,我站在原地往那门上看了许久,心头乱作一团,片刻后,我便像条死鱼般直挺挺的倒在了床上。鞋袜未褪,平躺着,借烛台上摇曳的火光,我目光飘忽的望着头顶上方的床帐。 按道理来讲,我现在不应该要好好想想自己该拿狐三儿如何是好的吗?然而事实上,我什么也没想,脑子里空白一片,即便是心里乱哄哄的可偏偏脑子里愣是什么也没有,空得人焦灼。 翻了个身,还是一样,再翻个身,依旧如此。 似乎浑身都难受,手脚不论如何摆放都不舒坦,实在烦躁,我干脆继续平躺着,目光望了顶上许久许久,久到高墙外边儿传来了打更人的通报,久到烛泪落满铜台,屋内烛光熄灭。眼皮重得几乎让我再抬补起之时,心里的挣扎可算有了些消停,没多大会儿,我终于是缓缓的合上了眼睛。 我做了个梦,梦里我回到了桃歌岛,在飘摇宫里,我见到了那个让我魂牵梦萦过无数次的女子。她回来了,此时坐在她的老位置上看着我,容颜未变一丝一毫,依旧美得摄人心魄。 143.第143章 怪可怜自己的 因喝过酒而泛着水润的嫣唇轻勾着,三两朵桃花从枝头抖落,坠在她纤细的肩膀,无疑是让这景色中的柔美,更添几分。 纤纤柔荑抬起,嫩如青葱般的五指缓缓将那桃花捻在豆蔻之间,而后,轻轻凑近鼻息嗅过,她再将右手中的花卉递与了我,眉眼间的笑容竟要比这十里桃花还要绚烂。 “桑,有想我吗?”她突兀的问,眉眼如画,温和如初。 “二白……” 那双忽然握住我五指的手心当中透着几分冰凉,莫名的异样从心底深处传来却并未让我细想。此时,我的所有心思,无不都放在了面前的女子身上。 “想,每天都很想。” 我如实回答,却没想她听后轻声的笑,忽然伸手环过我的腰肢,一张精致的脸蛋埋进我的胸口,贴在离我心脏最近的那一块。 “我们桑,有喜欢上别人吗?”她是笑着的,声音当中透着打趣,可竟叫人揣测不到其中的心思。 经此一问,莫名心慌。将那双回拥在她双肩上的手不断收紧,如此拼命的就像是害怕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没有,永远也不会有别人。一直都是你,只是你而已,二白。” 恍惚间,额上似乎沾了湿润,抬头看去,头顶上方的云霞被吞进一片阴霾,随之而来的是心口一痛,原因? 便是连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怀里一空,低头再看又哪里还见女子的身影?耳边传来那令人眷恋的浅笑,含着点点阳光般的暖意,她说,“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别怕,桑。” 那最后一句话音落下,我猛的睁开了眸子,却又在下一刻因屋外的强光而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 光芒透过纸糊的窗洒进屋内,落在地面一片斑斓。回过神来略有失落,这只是个梦,而即便知道是梦,可我却仍旧是义无反顾的陷了进去…… 缓慢的从床上坐起,我将后背靠在床的围栏上,分明才从戊戌那里得到消息,清楚二白如今才轮回到二世不久,更知道要她现在回来是绝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我什么都知道,可就算是知道却还贪恋这种如浮光泡影般虚无的温存。 想想,也是怪可怜自己的。 “会一直在我身边?” 我不由得呢喃重复起她说的话,说完后却又忍不住自个儿笑了起来。大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说的便是如此吧。 掀开被褥起身,下了床在见到桌上摆放的一碗请粥时,我无疑愣住。心里的异样来得比以往的更加猛烈,其中似乎还带了些惶恐与心慌在里头。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我抬手以拇指指腹轻轻拂过了自己的侧颊,然而,上边儿的的确确是什么也没有。 分明……还能让我感觉得到那几分湿润的痕迹的。 急切的想要确定什么,胡乱穿了鞋袜,一番简单的清理过后。出门时只随手拿过不知何时被挂到了架子上的衣衫,都未来得及穿上我便拔腿往外跑去。 二话不说推开了狐三三的门,一眼望进去,屋内独留空荡不见人影。 再是夜青麟的,却依旧没有任何踪迹。 144.第144章 武林大会(1) 正焦急时,目光忽然撇过了角落里清扫的下人,三两步上前,小婢女闻声回头来见了我,微微怔愣后连忙行礼问上一声,“公子可是有何吩……” “你有没有见过三儿?” 我懒得去客套直接发问,听完后,那望向我的眸子里明显疑惑,她似不解,“三儿?” 经她这么一问,我先是一怔,等到反应过来,又不禁懊恼自己是不是都急糊涂了不成? “就是你家小姐,你们楼主收的徒儿,那个狐三三,你知不知道?” 她不明所以,却仍旧点了点头。 “那你晓不晓得,你家小姐和另外那个公子去了哪里?”我沉声继续问,眉头紧拧,不得松懈。 小婢女沉吟片刻,似是想了想。 而后,这才毕恭毕敬的回我道,“大早,主子便带着小姐与那位公子,还有几位上将一道驱车前往大会去了。” “何时走的?” “卯时。” “现在几时?” “近午时分。” 她一一答来,我听后眉头却不由的蹙得更紧,也的确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能睡到了这个时候。 “公子,公子?” 兴许是见我走神,她关切的连唤了我几声,收回思绪,我再问她,“大会如何走?” “公子出了门的话便直走,沿着街边旗子延伸的方向一路行去,便可抵达,最多不出半个时辰。” “谢谢。” 她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子行了礼数,我再不得说过什么而是径直转身快步往人少的隐蔽角落跑去。 心里有些莫名的慌,就像是要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隐于竹林背后,环顾周围,四下无人。我径直一跃升空,往高了点飞入云层里,照着小婢女所说的,目光凝着下方那被染成诸多色差却没有例外纷绘着狼头,一线排开沿着路边不知要延伸向何处的旗子,我再未耽搁快速沿着找了过去。 远处传来了号角声,掺杂有擂鼓之音,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却依旧清晰的响在耳畔,单听声音,就不难猜测这大会有多气势。 待近了,我站在云上俯瞰下方。人头攒动,密密麻麻,人群里不时爆出阵阵欢呼与叫好,有咒骂的,有失落的。有兴奋的,有喜悦的。 各色声音交织在一起,只汇聚成为刺耳的嘈杂,嚷得我脑子里嗡嗡作响。 实在话,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视线快速巡视,试图从这密集的人流里抓出狐三儿的身影,形形色色的人多不胜数,他们拥挤着,呐喊着,男女老少可谓应有尽有。我找了好几遍,可却仍旧没能看到那抹让我熟记于心的影子。 目光下意识的掠过了台子上,那里,两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正厮打着,遍地血渍红得刺目,下一刻,短刀送进了男子胸膛里,不出半刻,方才还活着的人,便已经直直到了下去。 另一个获胜者,此时站在擂台上用脚踩着那才断气的尸体,举着臂膀,不顾浑身伤口还在血流如注的高声欢呼。 145.第145章 武林大会(2) 我早该料到会有这样的场景。台上的人如斗兽般拼个你死我活,台下的人便如看客般赏了尽兴。那整个擂台上流淌的血污绝非一两个人的,或许就今天一早上来,倒在这台子上的,怕已经不是一个两个的事情了吧。 就光想想狐三儿要在这上面和另外一个人生死决斗,我这心里头便不受控制般的揪得慌。 散了云霞落地,于拥挤的人群当中穿梭一个接着一个的找,即便是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我说三儿没事。自己也没感觉到那丫头有半点差池,可没亲眼所见,这心里头还是无法说服自己。 我找得费力,前前后后起码不下四遍,然而,依旧是没有看到狐三儿的任何踪迹。心里焦急,从未如此急切的想要她立刻马上完好无缺的站在我的面前过。 而就在我近乎要被逼疯,想不管这人山人海是否会看见,准备使用法术的时候。事情有了转机,我听到了她的名字。循声望去,喊话的正是擂台上所站着的,那似是裁判官的人。 血渍被一桶清水简单冲刷,尸体被拖了下去,如今空出来的场地上,另一边,站着的正是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她昂首挺胸,明显经过细致描绘的眉眼间满是傲气,一手执剑,她负手而立,视线撇过下方众人后再收回,微扬着唇畔,可那眼角的不屑却叫我看得清晰。 如孔雀一样的女子,却不是我的三儿。 那裁判官又喊了好几句,正是催促狐三儿上台,我忽然明白了过来,那丫头此前都还没上场,现在才轮到了她? 所以……人呢?人又在哪? 意识到这一点,我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将目光一个劲的往前探,找了半天。终于,在那无数大汉中间,我可算是看到了那抹纤细的身影。 她今日穿了身黑色的劲装,袖子用绳子绑紧,贴着手臂。头发扎成了马尾,摘了所有的配饰,容颜清冷。众人的注视下,丫头目空一切,只一步步的缓慢步上了台阶,手里握着的,正是我的那把青霜剑。 她……是三儿? 不禁在心里问着自己,却发现我竟下意识的排斥这个想法。或许我该说是难以置信会更加确切。她是三儿,如假包换的三儿。可是……谁又能想到昨晚还与我嬉皮笑脸,满眼纯粹的丫头,今天竟如同变了个人似的,周身气息,寒得骇人。 那双冷冰冰的视线掠过了她对面的那个孔雀女,再随而望向四周,目光扫过众人像在寻找什么,最后精确的,分毫不差的,定格在身上。 那一刻,她眼底深处,冰冷的外壳仿佛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纹,有几缕柔软流露却又不过只在瞬间便被遮掩了干净。像是逃避什么,她顿时将视线给收了回去,转而继续望回了那站在她不远处的女子身上。 一张本该柔和的侧颜此时隐含凌厉,似利剑出鞘势不可挡。 只静静的站在那儿,不用动作,无需言语。单单一个眼神便能让人心生敬畏…… 说起来,就是连我都有些不愿意相信。 146.第146章 武林大会(3) 这种如同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场,居然是从一个孩子身上渗透而出。不过才短短一夜,三儿竟变成了如此模样,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对面的孔雀女明显是没将狐三儿放在眼里,在审视了一番后,娇俏的脸蛋上满是鄙夷,话说得则更为不屑,“小妹妹,这武林大会可不是什么玩过家家的地方,刀剑无眼,你呀,还是听姐姐一句劝,乖乖回家去吧。” 她生得肤白貌美,与还未长开的丫头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显然,长得好看的天生带着优势,这不……她才说完,下方便引来一声声男人们的附和与叫好。女子显然享受这一切,抬手掩唇轻笑,声音清脆,宛若黄鹂。可这样子在我看来,却实在是讨人厌恶。 出乎意料的是,狐三不动声色只依旧淡淡的将视线落在孔雀女子的身上而不管她是说什么,或做什么。便好似从未听见般,丫头自始至终都不得给过她半点反应。 “那位女子是谁,怎能如此张狂?”身边一人,不禁发出疑惑。 话音刚落,接话的是个男子,“兄台你有所不知,那位小姐啊,来头可大着呢。” “来头?什么来头?” 听他们交谈,我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却听那个男人在清了清嗓子后,这才接着说道,“那是江北第一武学世家的大小姐,陈涵柳。她爹乃为江北城城主,你说,这来头够不够大?” “这整个江北城都是她们家的,势力在这一代更是根深蒂固。听说上一届的武林大会,便是五年前,那时陈小姐尚属年幼,即便是早已天赋异禀,身手了得,可城主大人却并未准许她的参加。” “如今时隔五年,此次前来参赛,怕是对这盟主之位势在必得,要来一展身手了吧。” 说完,男人不忘啧啧了两声,周围众人听后不免一阵惊叹。 听及此处,我收回心绪转而将目光往她身上看了过去。 陈涵柳?江北城主家千金,第一武学世家大小姐?如此想来……也难怪她会不将人放在眼里了吧。 感觉到一抹视线似乎落在了我的身上,下意识收回目光看过去,见狐三儿,正一瞬不瞬的同时看着我所站立的方向。视线交织时,微微一愣,下一刻,听擂台上的裁判官宣布比赛开始,号角响起的那一刹那。 突兀的,她看着我,竟是莫名其妙的笑了。 天空中回荡的号角响彻了这江北城的每一个角落,耳边的兴奋声震耳欲聋,我便站在拥挤的人群当中,忍不住蹙起眉头看她缓缓将青霜剑从剑鞘当中给拔了出来,紧攥在手里。 正午的阳光打在剑刃上折射出寒芒,握在小丫头的手中竟将她周身的气息变得愈加阴冷,她与那个陈什么的柳互相防备的看着彼此,嘴巴张了张,似是说了什么,却没让我来得及去看个清楚。眨眼间,狐三儿便先发制人,招招狠厉的向陈涵柳攻了过去。 147.第147章 整个人都要给气炸了 后者显然并非善茬,顿时反应过来轻而易举的便已化解了狐三儿的招式,甚至在闪避时还一脚狠狠的踢在了狐三儿的肚子上。丫头一时不备,闷哼后连连后退了几步,纤细的身子摇摇晃晃好一会儿这才站稳。 那一刻,甚至是差点没控制住自己险先就要冲了上去,背地里突然被人猛的拽了一把,阴沉着一双眸子狠狠回头看过去,正见夜青麟站在我的身后,急忙摇头,“叔,别!” 呼吸一滞,也懒得去管他是否松开了我的衣衫,我回头紧紧盯着三儿,正看见那丫头此时紧紧的蹙着眉头,一手捂着肚子,模样叫我看得心都要揪在了一块儿。 陈涵柳先占了上风,场上她的拥护者们的兴奋像被瞬间给点燃,不时爆出一声声叫好,诸多人一齐高呼着‘陈涵柳’这个名字,甚至不时还有人呼喊陈涵柳,要她杀了我的三儿! “放开。” “不行,叔……” 身后的夜青麟明显为难,我整颗心此时无疑都吊在了狐三儿的身上,有些烦躁,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里,“放开!” “三儿有说,她不希望任何人插手,即便是叔叔也不例外。” “老子叫你放手!” 小狐狸一愣,可随之那攥着我衣衫的手同时还更加的紧了几分,他继续试图说服我,“叔,三儿说若是我们插手的话,不管是谁,她都会恨我们的!” 我可真是怒了,简直是要到了火冒三丈的地步,狠狠的甩了手,我怒斥,“放他娘的狗屁!要是有什么差池,难道你还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他们都疯了吧! 没等他回答,身边又响起一声声欢呼,我快速回头,正见台子上那陈涵柳一脚踩到了三儿的肩膀,心脏一抽,丫头咬紧牙关,一定很疼! 夜青麟的态度有了动摇,他的目光同样落在了台子上,追随着狐三儿的一举一动,可却又在下一刻,垂下了眸子继续说,“三儿上去的时候曾说了……她是生也好,死也罢。只要是在擂台上,不管发生什么那都是她的命,我们不能插手!” 我觉得,再继续说下去,我或许整个人都要给气炸了。 深呼吸,不停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慌,要理智,可就是不管如何都控制不住心底那股子火气蹭蹭的往上冒了来。“夜青麟。” 我笑着,连名带姓的喊了他的名字,直视他的视线,我冷笑着问,“你觉得,凭你的本事,能拦得了我?” 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没曾想本是攥着我衣袖的手顿时握上了我的手腕,他满脸的急切,“叔!相信三儿吧!她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 他今天到底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狐三儿都给人踩在脚下了,他居然还在自欺欺人的告诉我,三儿会没事?他可知道我此时心如刀绞,陈涵柳打在狐三儿身上的每一个招式就像打在了我的心上? 没有必要再去多说什么,我想现在就该直接去台上,把狐三儿拎回家才是目前我最该做的! 148.第148章 那还不快夸夸我! 然而,也的确是万万没想到,就在我几乎以为三儿要一败涂地的时候。局势有了改变,台上站着的那个,气喘吁吁,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丫头,不是我们三儿……还会是谁? 正惊愕时,裁判官的声音在台上响起,他站在狐三儿的身边高声宣布,“第二十八场,狐三三,胜!” 这转折来得太过突然,我甚至一时半会儿的都没能明白过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目光忽然撇在了躺在地上,早已不省人事的陈涵柳,所以……是狐三儿把人给反杀了,就在我与夜青麟争执不下的时候? 如此结果一出,那只紧紧抓在我手腕上的五指终于是舍得放了开,夜青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松了口气的同时甚至还带了点骄傲的意味在里头。 “叔,快看,三儿赢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三儿不会输的,她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输!” “……” 身后的小狐狸神色激动的还在说着什么,我已经听不清。眼里只剩站在台子上那个用青霜剑支撑才能勉强站稳,不至于倒下去的孩子,她同样看着我,咧开了嘴角却因疼痛而笑得有些僵硬。 是那个叫十五的少年搀扶着她缓缓下了台,我终于反应过来,拼命的挤过面前拥挤的人山人海,不断的想要向她靠近。 她被扶着坐到了椅子上,由朱雀几位团团围在中间,环眼四周却没见她师父江间何在。 身后的夜青麟不管不顾的便冲了过去,到面前,半蹲下身子两手紧紧握住了狐三儿的手,一脸的担忧与关切表露无遗,心疼写在脸上,却是更加明显。 “没事吧?” 后者摇摇头,“没事。” “疼不疼?” “有一点儿……” 我便站在夜青麟的身后,看他抬起手,动作轻柔的用指腹轻轻擦过狐三儿眼角的那块淤青,实则是暗中用法力想要抚平那个伤口,待好一会儿,他又继续小心翼翼的问,“这样呢?” 狐三儿自然是能感觉到夜青麟为她减少了疼痛,咧嘴一笑,“好了不少。” “那我就放心了。” 小狐狸长呼了口气的同时,狐三儿的视线转而落在了我的身上,不像在台上时候的那样浑身透着拒人于千里般的冷漠,她唇角上扬一个劲的傻笑,竟是问,“我厉不厉害?” “三儿当然是最厉害的。”接话的是夜青麟,一脸诚恳。狐三儿却是笑着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动作轻柔得就像是抚摸包子的那样。 “麟哥哥也最厉害了。” 小狐狸笑的同时,狐三儿也笑。只是话音落下之后,丫头继续看向我,再重复的问了那句, “桑我厉不厉害?” 抿着唇看了她好一会儿,将她写在脸上的期翼收入眼底,不忍说其他,我不过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那还不快夸夸我!” “……” 如此要求实在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可偏偏她却说得如此理所应当,无奈的,笑着照夜青麟方才所说的重复上一次,“三儿,最厉害了。” 149.第149章 没差点给我打残了 她听得开心,甚至作势要从凳子上站起,只是没想到动作幅度过大因此扯着了身上的伤口,疼得她那一张小脸都要揪在了一块儿,更甚至是嘴角处,还冒出了一丝丝骇人的红来。 “三儿你怎么了!” “没事吧?” “快送小姐回楼里!!” 一时间急开了众人,说话的分别是夜青麟与十五,还有朱雀几人,而我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还没机会说出,狐三儿已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吐了口血水,有些愤愤的说,“这女人下手可真狠,没差点把我给打残了都!” 朱雀一脸凝重的连忙伸手握住了她的晧腕,食指搭上狐三儿的脉搏,却在下一刻变了脸色,“心肺受损,小姐你受了内伤!” “送她回九重楼!” 神色凝重,冷声吩咐的正是十五,九重楼的人行事迅速,十五话音刚落不久便有人去驶了辆马车过来。 即便是嘴里一直嚷嚷着自己啥事也没有,可还是倔不过众人被夜青麟一个劲的哄上了车。 此时,我就坐在一旁,看夜青麟扶着三儿的肩膀,不停的嘘寒问暖就唯恐她出了什么事儿。 她笑着,不以为然的摆手,“哎呀,我都说了没事啦,一时半会儿的也死不了!” “呸呸呸。瞎说什么话!”一双剑眉拧到了一起,夜青麟的心疼尽在不言当中。 “我真的没……” 话没说完又听她一声咳嗽,血液就像控制不住般从嘴角再次冒了出来,顿时心揪却依旧没等我上前,夜青麟便先一步有了动作,小心翼翼将狐三儿搂进了怀里。 “都咳血了,你还说你没事!”只听声音,我甚至都怀疑小狐狸是不是在下一刻就要哭了出来。 他果然红了眸子,狐三儿却只仍旧笑着不停安慰,重复着说她一点事儿都没有,可那苍白得毫无半分血色的脸,却骗不得人。 “三儿,把手给我。” 我终于是忍不住,说话时将右手伸出,掌心朝上摊开,只等她自己将爪子放进我的手里。 她讪讪的笑,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干燥唇,“我真的没事,好的不得……” 本是理直气壮的话,在我一言不发的注视下却逐渐失去了底气,目光凝在她的脸上,我重复的更是干脆。 “给我。” “三儿,让叔给你看看吧。” 夜青麟也在一边开了口,她听完,撇了撇嘴,也知道我现在不是在和她闹着玩,虽是有些不大乐意,却依旧是乖乖的将自己的右手放进了我的掌心里。 五指包裹着她的柔荑,灵力刚探入她体内的刹那,眸子一颤,心肺具裂,这就是她说的没事? 她知不知道,若是没有青霜保护她的话,今天在那擂台上倒下的,就该是她了! 一阵后怕,我甚至是庆幸自己在早时为以防万一把青霜剑给了她。那一地血污与陈涵柳倒在地上的情景不停的浮现眼前,我几乎不敢再细想下去,要是……要是今天她出了什么事,我该如何是好? 150.第150章 两个少年的较量 没有松开她的五指反而握得更紧,以灵力修复她受损的心肺与全身脉络,车厢内一阵寂静,除了马车驶过街道的声音之外,再无任何的言语。 “对不起。” 对面的狐三儿突然的说,我不禁抬起目光看了过去,撞进她幽然的瞳孔深处,眉头微微蹙起。刚才还一脸无所谓的说着自己没事的话,现在却知道了道歉,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还以为她不知道呢! 心里有些气恼所以并未回应她,只沉默着继续将自己的力量源源不断的输入她的体内。眼角的余光撇到她缓缓的垂下了头,估计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所以紧抿起嘴巴再不敢说什么。 “说什么傻话,三儿。” “让你们担心了。”对于夜青麟的心疼,狐三儿是如此回答,我不得开口,夜青麟便将目光转到了我的身上。 “叔,三儿没事吧?” 视线淡淡从小狐狸那张满是关切的脸上收回,再落到了狐三儿的身上,后者闻言后对我一个劲的使眼色,以我的了解来看,这丫头时要我帮她唬这小狐狸呢。 沉了目光,不动声色的只缓缓叙述,“死不了。” 语气不温不凉,夜青麟听了松口气,而狐三儿却是努了努嘴,就像是对于我的这个回答不怎么乐意似的。 马车按原路行回,最后停在了原来那间外表破败的客栈门前,是十五掀开了车帘,对狐三儿伸出了手,“三三,来。” 然而,没等狐三儿有所举动,夜青麟却先一步动作,便是二话不说的将狐三儿给拦腰抱了起来,前者一声惊呼,双手下意识的攀上了夜青麟的肩膀,“麟哥哥你干嘛!” “快放我下来!” 扬唇一笑,夜青麟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是抱得更近,脸上满是温,他回答,“你受了伤不便行走,还是我抱你吧。” 话音落下,也不管那丫头愿意还是不愿意,小狐狸紧紧抱着那丫头便径直下了马车,然后留下十五的手僵硬在半空愣是好半会儿都不得放下来。 我就坐在原地,看十五脸上涌出不甘却又瞬间收回,而后,他恢复了一脸淡漠,去到夜青麟身旁,与小狐狸四目相对。无声中,有暗潮不断上涨,两个少年的较量几乎摆到了明面上。苦了被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一脸为难的狐三儿。她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俩孩子对她的那点心思?。 气氛仿佛凝固,甚至还透着些尴尬。 “疼……” 狐三儿目光先是暗戳戳的扫过夜青麟与十五的脸上,随后收回,她埋着一张小脸’痛苦’的呻吟,此话一出,果不其然那俩孩子顿时便收敛了对彼此的敌意,注意力是全放在了狐三儿的身上。 夜青麟难掩紧张,“哪里疼?” 十五也不落下,“快去宣妙轻!把她带到小姐的房间来。” 而我呢?只不疾不徐的跟在后头下了车,看前头那一伙人因为狐三三的一句话给忙得团团转。夜青麟把狐三儿抱着飞快往我们那小院子里赶,十五则边跟在身后跑边仔细对朱雀几人吩咐交代。 151.第151章 关心则乱 我一点都不急,那丫头的内伤一路来被我治得差不多了,此时根本不会有什么大碍,最多休息休息就好。而她之所以那么说,显而易见,无非就是为了化解方才那种尴尬的处境罢了。 慢悠悠的跟在身后,看前方两个少年全将自己的一颗心挂在了狐三儿的身上,忽然想,这丫头现在有那么多人喜欢着,应当,也不需要我了吧。 屋子里,有大夫,有奴婢,有十五还有朱雀几位,在带一个夜青麟,小小的一间屋子里挤满了人,狐三儿便躺在床上,伸出手腕给那个叫做妙轻的女子一番仔细的望闻问切。我呢,我现在则是坐在瓦上,透过那扇敞开的窗户,看着那间屋子里的所有动静。 待那个妙轻收回了手,十五赶紧上前一步问,“怎么样了?” 缓缓将垫在狐三儿手腕下那小枕头似的玩意儿收回了自己的药箱子里,女子这才毕恭毕敬的回答,“小姐不过受了点皮外伤罢,并无什么大碍,只需好好休息再服上几帖补药,来日便可痊愈,少主子不必忧心。” “你确定?” 兴许是因为早时朱雀说过狐三儿心肺受损的原因,是以,对于那个妙轻的回答,十五显然不信,甚至是一双眉头都不由得蹙了起来。 不过淡淡一笑,妙轻拿了宣纸提笔不知在上面写了什么,待写完后,双手奉到十五面前,“少主子应当也知道妙轻医术如何吧,多的不用说,少主子大可放心,妙轻不会骗您。” 虽是半信半疑,可还是将那张纸从女子的手上给接了过去,大致看了一眼后,交给了身后的玄武,“我不是那个意思,妙轻……” “属下明白。” “总之谢谢。” 女子嫣唇轻勾,从凳上翩然起身,福了福身子行过礼数,妙轻回答,“少主子言重了,这是属下分内之事。” 话音刚落,又接着道,“小姐目前已无大碍,那属下便先行退下,少主子,妙轻告辞。” “嗯。” 十五应允,摆了摆手后便由白虎送着妙轻出了门,沿着那条小径往外走去。 大夫一走,自然而然的,屋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床上那个’虚弱不堪’的病人身上。 坐在床边的夜青麟两手紧紧将狐三儿的爪子攥在掌心,心疼溢满了双眼,伸手抚过她的额头,那样子就像是恨不得受伤的是他一样。 “三儿,还痛吗?要是痛的话告诉我。” “没事了。” “可别自己硬撑着。” “别担心麟哥哥。” “你都成这样了,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小狐狸啰啰嗦嗦的样子,就是莫名的想笑。 “妙轻说了,三三只是受了皮外伤而已。”十五终于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提醒,话音未落,狐三儿无比赞同的将头点得如小鸡啄米般,可重点在夜青麟不信啊,他只固执的认为狐三儿伤得肯定很重,若不然他也不会好几次偷偷红了自己的眸子了。 “麟哥哥你安心吧,我真的没事,好得很,我就是,就是有点累了而已……” “你现在哪里像没事儿的!” “……” 众人明显无言以对,关心则乱,我想说的大概就是小狐狸现在的样子吧。 152.第152章 只要你在我身边 “你一直紧紧攥着她不撒手,她能没事?!” 十五像终于忍不可忍,额间青筋毕露,语气更是阴冷至极。 小狐狸也不好惹,闻言后非但没有松开狐三儿,甚至还将自己的手指越收越紧,并未回应,只是那双落在十五身上的视线,同样的透了几分迫人的森寒。 眼看战火,一触即发。 看狐三儿几次犹豫,我一手托着侧颊将倚着瓦,正玩味的猜测着那丫头会如何化解此时的处境,可眼角的余光却先一步撇到了一抹不断靠近的人影。 他站在了门外,并未进屋而是沉声问道,“你们是在干什么?” 声音当中隐含威严,话听着像是疑问,仔细斟酌你会发现却不止表面上听的那么简单。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江间。 “主子。” “主子……” “江师父。” 一句话便拉去了屋内众人的注意,江间大步上前去到了身旁,目光先是淡漠瞥了一眼小狐狸握着三儿柔荑的五指,不得说什么再看到三儿身上,语气柔和了几分问,“可还有哪里不适?” “我没事师父,就是……有点累。” 她冲着江间讪讪的笑,在我看来,这丫头潜意识里的意思,无非就是希望江间给她把那俩正争风吃醋,相较不下的人给带下去。 江间显然会意,只淡淡的嘱咐狐三儿一句让她好好歇息之后便强硬的勒令让其他人都退下,不准任何人打扰了她。 纵使有千百般的不愿,但是作为楼主与师父的江间都发话了,小狐狸与十五自然不敢有半点异议,收起不快只能跟着江间一同离开了我们这小竹院子。 这下好了,没人再吵闹她,整个屋子都清净了下来,她躺回了床上,眼睛直直看着头顶的上的床幔,一瞬不瞬的,也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 飞身而下,我便径直从敞开的窗户跳进了她的屋子里,丫头闻声侧过了头来,见是我,下一刻,笑意浮上眉眼,“桑你怎么现在才来!” 说话时已不掩两眼兴奋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我坐到一旁,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不看那已经凑到了身边来的狐三儿,我只凉悠悠的说上一句,“起来干嘛?不是一直嚷嚷着累得很的吗?” 她听得出我的揶揄,却不恼怒只依旧笑嘻嘻的说,“哎呀,你又不是没看见当时的情况!” 话说完不忘撇了撇嘴,顾自伸手端走了面前我刚斟满的那杯茶水一饮而尽,解了渴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你知道我在?” 继续倒上一杯,我问得漫不经心,将茶端在手里轻轻的吹了口气,再慢悠悠饮上一口,我拿着眼角的余光看她,却只见丫头一脸兴高采烈的回答,“只要你在我身边,不管藏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如此笃定的语气,真是容易让人本该平静如水的心,止不住的颤。 不得说什么,只缓缓从储物袋中掏出一物送到她的面前,她鼻子灵光,只嗅了嗅便知晓何物,剩下两眼放光,“烤鸭!” 153.第153章 肉偿行不行 为她解开包裹着美味的油纸,待最后一层除下,被焗烤得外焦里嫩的鸭子全数呈现在狐三儿的眼底,引人垂涎的香味扑鼻而来,只勾得那丫头两只眼睛都快贴了上去,一个劲的咽口水。 “吃吧。”话音刚落,看她一点不客气的卷起袖子,直接用手粗鲁的扯下一个鸭腿,就当着我的面啃得狼吞虎咽,愣是没半点女子该有的样儿……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最终选择,默默移开视线。 “唔,你肿么知道我想次这个东西?” 因为嘴里塞了东西缘故,所以话说得是含糊不清,索性还能让我明白她的意思,不动声色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我这才淡淡的回答,“猜的。” “那你继续猜猜我下一步要干嘛?” 看她伸长了脖子吞咽的动作,我忍不住将手里的水往她面前送了送,扬唇和善一笑,“我猜你下一步就要噎死了,狐三三你就不能吃的慢点儿?” 可真是叫人无奈。 她一手端过我手里的水咕咚咕咚,接连下肚,喝完后,一声轻哼继续伸手朝另外一只鸭腿攻去,再继续给她倒了一杯,我实在看不下去,“我不跟你抢。吃完了咱们家还有呢,这么急干嘛?” “你这样子要是给人看了,真会容易让人误会成饿死鬼的……” “说不定,不清楚的还以为我虐待你,不给你饭吃。” 我本来还揶揄着她呢,却没料到她突然喊了我的名字,“桑。” “嗯?”有些不自认应了一声,她放下了被啃得精光的骨头,甚至还姿势不雅的舔了舔自己的唇角…… 不忘拿起一旁我搁放的手帕擦了擦手指,然后,突然从凳子上起身,她两手扶着桌沿,将上身趴在桌子上。凑近我,如小鹿般水辘辘的双眼里映着我的身影,她问,“我是不是耗损了你很多的灵力?” 被她的这个问题给问了个不明所以,我没搞明白状况,却脑子一热,随口就那么一问; “怎么,你要补偿?” 扯了扯嘴角,心里却是捉摸着,要是她回答补偿了,我是不是就可以理所应当的要求她跟我回椒城了?然而,然而!我果然是太天真,低估了这丫头的本事,因为狐三儿接下来的一句话,简直是犹如五雷轰顶般,三两句就能把人吓得没了魂。 因为,在沉思了片刻之后,她反问了我这样的一句话,“肉偿行不行?” 那时,一口没来得及咽下去的茶水顿时呛出口鼻,只没差点就喷到了她脸上。而对方呢?依旧笑意盈盈,甚至还多了些狡黠在眸子里头,她继续重复上一次,“肉偿可以吗?” 哆嗦着伸手去继续倒了杯水大口的喝着,想以此掩饰自己脸上窘迫与尴尬,生硬的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我委婉的陈述,“你知道的,我还没禽兽到对幼女有兴趣的地步。” 她一脸不以为然,我兢兢战战的往后挪一步,她便得寸进尺的往前再凑一步,不多时,整个人几乎要贴在我的身上,她笑容绚烂,话答得则更是叫人无言以对。 154.第154章 偷听别人的墙角是不对 “小包子也会长大的,大不了,大不了我们就继续多养两年,养大了以后再吃不就好了嘛!” 她两手一摊,说得可谓是云淡风轻,完全是一副她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儿。我觉得,我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静静。 就在她的一张脸几乎要贴到了我脸上的那一刹那,迅速起身,我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看她依旧撑在桌子上满脸带笑的看着我。不自然的咽了口唾沫,将手里的杯子搁到了身旁的桌子上,我唤她,“狐三三。” “怎么?” “你晓得什么是肉偿吗,你就要肉偿?”这丫头可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 她先是一愣,忽然笑开,意味深长。甚至还狡猾得像只狐狸,抬手往自己的衣带伸去,作势就要解开,她说,“来试试你就晓得我知道还是不知道了。” 看着她的举动,这心里头无疑是咯噔一声,连忙转身背对着她,牙有些痒痒,我故作恼火的训斥,“一个姑娘家家的,说这种没脸没皮的话像什么样子?你就不怕自己以后嫁不出去吗你!” 对此,她不以为然,“嫁不出去的话可以继续赖着你,倒也不错啊、” 这简直就是油盐不进! “桑,回头呀。” “来看看嘛~” “桑~” 短暂的步子声结束,身后涌上了她的气息,她贴得极近,声音响在背后,透着些许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媚态,耳朵一烫,我几乎是咬着牙用从未有的速度冲出了房门。待离了远,站定身子扶着一旁的墙壁喘着气,有些愤愤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怕什么,居然跑得比兔子还块。 由屋里传来的开怀笑声遁入耳畔,得!给这丫头给捉弄了。 “狐兄?” 正懊恼时,身后突然有人喊了我一声,收回思绪扭头望去,江间站在不远处正看着我,满眼疑惑。 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晓得他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江间便像看出了我的不解般,先一步开口解释道,“我来看看三三,问她些关于赛事的细节。” 经江间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了那丫头差点死在擂台上的事。 还有,我方才不就是想问问狐三儿最后是怎么搞定那个叫陈涵柳的女人的吗?! 怎么话题还给那丫头拐跑了! “既然如此的话,江师傅便进去吧,三儿还在屋里。” 回过神来,我淡淡一笑,他点了点头,朝我作了一揖后,长袖一拂便径直往屋子所在的方向而去。待他消失在门后,按理说本该走远一点的我却并未离开,而是轻手轻脚的飞上了屋顶,动作轻柔的匍匐在瓦砾上,侧耳仔细听着下边儿屋内传来的动静。 好吧,我承认。 偷听别人的墙角是不对,可我忍不住啊! “师父?”不多时,屋里先是传来了狐三儿轻唤,语气当中带了疑惑,像之前的我,估摸着也是不解他江间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嗯,为师来看看你。”伴随着椅子挪动的声音,江间如此回答。 155.第155章 这货想套出我的身份! “赛后不见师父,您是去了哪儿?”狐三儿问,语气中透着几分敏锐。 “城主召见,传我去了一趟。” “我给你添麻烦了是吗,师父。” “此话怎讲?”江间似是疑惑,可我晓得这丫头为何会这样问,她应当是知道陈涵柳的身份的吧。在比赛时,台下的那些人谁不说那个陈涵柳是江北城城主的掌上明珠? 换句话来讲,三儿把人城主千金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撂趴下了,而在此之前,更有无数拥护者坚信此次的武林盟主之位,陈涵柳是势在必得。 你想想啊,如此给城主长脸的一个闺女,却愣是给一个十三岁的丫头给收拾了,而且在比赛前,那陈涵柳还曾嚣张轻蔑的挑衅过,最后结果出来,无疑就像是往那陈涵柳的脸上,还有那城主大人的脸上狠狠的抽了个响亮的耳光。 且先不说狐三儿赢了陈涵柳的事儿,就单单说扫了城主大人的脸,也难怪他会找江间去谈谈人生了。 “我赢了那个陈涵柳。”心绪被狐三儿的话给拉了回来,我继续凝神聆听,她又接着说道,“名册里曾说过,陈涵柳是城主家的千金大小姐,可我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了她,城主,应该是为此才会召见师父的吧……” 瞧,我们家三儿果然聪明,她能懂其中的所以为何,并不傻。 屋内出现了片刻的沉默,而后,是江间回答,“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擂台上论的便是本事,陈小姐技不如人,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城主会找师父麻烦。” 她一如既往的为别人操碎心,虽说这丫头近几年来性格变了不少,但好在本性里的善良没变,我无疑是欣慰的。 听江间轻声笑了笑,而后,他说,“这小小江北为师还不放在眼里。” “可是……” “至于他陈鸿光,还不足以对九重楼构成威胁。” 不得不说,这江间还是有点魄力的,至少话听着有魄力。而他所说的那个陈鸿光,想来,应当就是这江北城的城主了吧。 又是片刻的缄默,须臾后,是狐三儿问,“那陈涵柳呢?她怎么样了?” “断肋骨三根,双手筋脉受损,如今昏迷未醒,想来也是死不了的。” “……” 啧啧,这丫头下手也是狠。 “徒儿你呢?” “我?我没事啊师父。” “朱雀告诉我,在你刚下台时曾为你把过脉,心肺受损,你内伤不轻。” “哎呀,那应当是她诊错了罢,妙轻姐姐都说了我不过才皮外伤。” 江间沉默,狐三儿又接着补充道,“看我现在活奔乱跳的,师父你觉得我像有事的样子?” “朱雀医术虽不及妙轻精湛,可也是从药谷出师,诊断该是错不了。” “……” “是跟你那个叔叔有关吧三三。” “那不是我叔叔!” 二人间突兀的对话无疑让我听得愣住,回过神来想,这俩人嘴里说的‘叔叔’难道还是我不成? “他似乎每次都能让你快速痊愈。”江间再说。 “他……他有妙招啊。” 丫头小声嘀咕,可我却听出了这江间话里的意思。 这货是想套出我的身份! 156.第156章 瞧这马屁拍的 他想干嘛?用意何在?这两点无疑是我脑子里仅剩的疑惑。 不用看我都能感觉得到狐三儿的为难,她的声音欲言又止,想着也是,这丫头总不能告诉别人说我是妖精吧! “他也是学医的?”江间继续询问。 “应该,算是吧。” 狐三儿支支吾吾,回答得更是模棱两可。 “这样啊……”淡淡应了一句,可江间话中的意味却有待人深究。 忽然转了话题,是他继续问丫头,“对了三三,为师还有一事不明。” “师父请说。” “比赛开始前半段你为何隐藏自己的实力,留对方有机会伤你?”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竖起耳朵将身子与瓦砾贴得更近,缄默须臾后,是狐三儿缓缓笑开,“果然还是瞒不过师父的火眼金睛。” “嗯?” “师父不是曾教与徒儿,凡事不得太过暴露自己吗?师父你想啊,比赛才刚开始,往后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我去应付。而若是此次因为一个陈涵柳,我便将自己的招式全部施展了,那下一回,别人不就对我了如指掌了吗?” 狐三儿的这一回答,想必听了后惊讶的不单单是我,估计就是江间也没想到这一茬子上吧。 “你倒是机灵。” 江间忽然笑道,丝毫不吝啬自己对于狐三儿的赞赏。丫头哼唧一声,接着说,“其实,动手前我也曾顾虑过陈涵柳的身份,本来想走一步看一步来着,可她实在步步紧逼,一点都不给我喘息的机会。最后没忍住,我一时不注意,就把她……” 就把她给打残了。狐三儿话留一半,可却不难让人猜到其中要表达的意思。 江间听后轻轻的笑了开来,话语之中更是欣慰,“为师自然清楚你的本事。” “哪里哪里,这一切还不是都因师父教导有方?” 小丫头语气俏皮,说的话更是顺耳,光听听那江间被哄得哈哈大笑,我就忍不住嗤之以鼻,瞧这马屁拍的,啧啧……多溜啊。 等乐完了,估计江间这也才想起了正事儿,语气突然变得严谨,他开口,“三三,师父还需要告诉你一些事情。” “徒儿听着。” 气氛仿佛一瞬间变得凝重,是江间沉吟了片刻后,才又接着说道,“初赛刚结束,接下来的审核赛,进选者共有三十六人,分十八组,最后各自的对手按抽签决定。” “嗯。”狐三儿应了一声,语气中透着几分沉稳。 “三三,下面你务必记住为师说的每一句话。” 我有些疑惑,怎么感觉江间这语气听着好像事态很严重的样子? “你赢了陈涵柳,如今声名鹊起这点无可厚非。陈鸿光此人虽尊为江北城主,可却是个阴险狡诈之人,且小肚鸡肠,有仇必报。” “他宠爱陈涵柳,江北上下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为师怕的便是……” “怕他趁机报复我吗?” 狐三儿突兀的问,我袖下五指忽然握紧,忍不住蹙了下眉头,心里却已经暗暗记下了‘陈鸿光’这个名字。 157.第157章 此人不得不防 “为师要说的,便是这点。江北毕竟是他陈鸿光的地界,换句话来讲,在江北这陈鸿光可谓一手遮天,再加之腰缠万贯,富可敌国。这样的身份与家底摆在这里,想必有不少人愿为他效力。” “而抽签是按天命进行,为师无法左右,实话说,就是为师也不知道接下来你的对手会是什么人。而不管是什么人,你都务必要留意再留意,切莫掉以轻心才行。” “徒儿谨记。” “我知道你的性子,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怕是你也不愿收手,为师不拦你,也不说什么叫你放弃的话。你只需晓得,就算天塌下来也还有整个九重楼为你担着,你只用放开手脚去做,前提是保护自己完好无损的回来便可以。” 江间一股脑的把话说出,想我狐桑活世一千三百多年来阅人无数,谁说的是真情实意,谁说的又是假话连篇,不夸大的说,我也是能听得出来的。 而江间,显然是前者。 “谢谢师父。” “无需说这些见外的话。” 屋子里的师徒二人又闲扯了一会儿,多也不过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儿,我直起身缓缓将目光看向了天际,却是在想关于那个陈鸿光的事情。仔细琢磨,江间所说的不无道理,看来此人不得不防。 暗自决定了今晚去那城主府里走一遭,探个虚实。彼时下方响起了一阵开门声,不多时,江间出门,沿着小路便头也不回的缓缓远去。 看狐三儿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我思来想去,还是不曾下去而是径直往江间所消失的方向飞了过去。 片刻后,见他独自一人,沿着脚下那条不知是要伸往何处的小路,只身行在花园当中。 收了法术落地,刚在他背后站定,前面的人便迅速做出了反应,回头看了过来,见是我后,江间眉眼间的警惕这才消失。 一抹不温不淡的弧度挂上了唇角,他笑着同我招呼,“狐兄……” 忍不住一哆嗦,这称呼怎么听着就这么让人膈应? “还是叫我狐桑吧。” “这……怕是不妥。” “得了吧,咱俩怎么说也是打过不少回架的人了,那么客气干嘛?” “……” 他似一时间无言以对,尴尬染上眉梢,转而又恢复如常,“狐……江某还是称你一声狐桑兄吧。” 我两手一摊,随他的便,反正这个听着也要比刚才那个顺耳许多。而且,说回正事儿,我来的目的有不在跟他商量称呼这件事情上,敛了心绪,直视着他的双眼,我开口,“江间,你问……” 话没及时出口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本是想直接问他向三儿打听我是想玩什么把戏,可仔细想想,我要真这么问了,不就间接承认自己偷听他们的讲话了吗? 这个,行不通。 “狐桑兄有何疑问?”明显见他眼里的不解,我脑子里快速运转,忽然想到一点,扬了扬嘴角笑得可谓和善,“也没别的事儿,就想问问你城主府怎么走来着。” 158.第158章 借一步说话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没问原因,只开口道,“狐桑兄如果有需要的话,稍后我会差人把绘有城主府位置与府内结构图为狐桑兄送去。” 这人不问我去城主府是为什么,可那双眼睛就像是已经将我看透了一般。 而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似乎我再说点别的也不妥当,索性,就到这里,我淡然一笑,“那就有劳江师傅您了。” “狐桑兄客气。” 他轻笑着应了一句,而后同他点了点头,我转身便要往我们那小竹院子走。 然,步子还未出五步,身后又再次响起了江间的声音,此次不同于平常的淡漠与疏离,相反还多了些急切。 “等等!狐桑兄留步。” 回头看去,却没等我问出疑惑,江间收起了眼中的犹豫,先一步说道,“江某……有事相求。” 看来,已经不用我再去问他为什么向狐三儿那丫头试探我的目的了。 这货看样子,是要自己交代了吧。 视线在巡视了周围,在确定四下无人后收回,江间看向我,整个人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同我说道,“狐桑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耸了耸肩膀,示意他带路,而后,便由他在前,我跟在身后,二人一道往这花园深处走去。 穿过假山后是一片同我们院子里一般生长青翠的竹林,江间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看我一眼,“狐桑兄,这边请。” 说完,又顾自超前行去。 这片竹林显然比我们院子里的那片要大得多的多,江间愣是绕了好几圈,等再无去路,面前被一堵高墙所拦住之时,他这才带着我停在了一口杂草丛生,被厚重的石板掩盖的井旁。 “你要干嘛?” 看他掀开了井盖,我终于是问出了一路来的第一句话。 不得回答我,只仍旧卖着关子的同我说道,“狐桑兄请放心,江某绝对别无恶意,随我来。” 话音落,都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呢,这人便已经往那井底跳了下去,而后不久,井底便传来了一声轻飘飘的落地声。 我想我或许该到此为止,径自原路返回才对。然而,愣是好奇作祟,我也没去想会不会有什么后果,伸长了脖子往井底探了一眼,见不过枯井一口后,下一刻我便再没犹豫的跟着跳了下去。 身形快速下坠,再毫发无损的落至底部,狭窄的井底,此时容纳着两个大男人,空间无疑是拥挤的。 目光看向身旁东江间,我知道若不是什么要紧事的话,估摸着他也不会带我来到这种地方。虽是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晓得他用意何在,但我仍旧是忍不住开口说,“也不知道江师傅要说的是什么要紧事儿,居然还找了个这么别致的地方。” 说完,我扯着嘴角笑了笑,语气当中却是不掩揶揄,尤其是将那‘别致’二字咬得清晰。 他垂着眼帘似在犹豫,而后情绪收敛干净,淡淡一笑,“狐桑兄说笑了。” 话音落下,也不知道他是抬手碰着了哪一块儿,只听我身后突然响起动静,轰隆隆的,这般突然,愣是吓得我没差点儿把剑给拔出来!!! 159.第159章 你娶的,不是把剑来着 哎……话说我的青霜剑不是还在狐三儿那里来着吗? 等等,我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眼前的重点根本不在这里好吗?! 眼睁睁的看着身后的墙壁忽然往两边敞开放出了一条通道来,我的视线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放在了身边江间的身上。 “我们走吧,狐桑兄。” 他同时也看着我,待说完后,他顾自迈步作势就要往那暗道里走去。 我站在原地,看着江间的背影却无任何的动作,等他回过头来,直视他的眸子,我缓缓开口,声音却多了些冷意,“你或许应该要先给我说说这暗道后面所藏的会是些什么吧。” “一眼难尽……” “那就请长话短说。” 他缄默须臾,而后,似长长的呼了口气,“是一个人,又不完全是人。” 我无疑是被他这个回答给弄了个满头雾水,可在等我在看到那冰棺里所躺着的那人后,我便忽然明白过来江间为何会说这样的话了。 四周冷冰冰的,没任何温度。四周满是晶莹剔透的冰住,在夜明珠的光芒下更显清冷。地面冒着森森寒气,诺大的空间里并不曾摆设着任何东西,当然,除却了最中心所呈放的那口冰棺之外。 那是个女子,身着一身嫣红的嫁纱,头戴金钗。一双柳叶弯眉明显有经描绘,冰肌玉骨,朱砂点唇,的确是个美人。她平躺在以水晶雕刻的棺材里,没一丝气息,纵使面容平和,就像不过是睡着了而已,可我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晓得了,这女子不过是个死人罢了。 轻轻的将顶上的那块水晶板放置地上,他凑到棺旁,伸手先是轻轻的抚过女子的面容,同时整个人的眸光仿佛都随之柔和了下来。 “凝凝,我来看你了。” 一张脸上满是深情,想必,这口棺材里所躺着的女子,应当对他很重要吧。 “她是谁?”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他勾了嘴角,笑得满足,“吾妻。” 只不过简单二字,江间却回答得坚定万分。 我沉吟片刻,先是看了看棺材里的那个女子,在看看他,而后,用无比诚恳的语气问,“可是,你娶的……不是一把剑来着?” “……” 一室寂静中,尴尬在蔓延,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修长的手指手指理了理女子鬓角处的青丝,他的目光自始自终都放在女子的身上,再然后,动作轻柔的握住了女子的手,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是对待一份珍贵的宝物那般。 “她曾经对我说,剑便是她,而我娶了剑,便等于……” 便等于娶了她。 对此,我无言以对,不过两手一摊,却也没任何想法。 “所以……你找我来的目的又是?” “我想求你,帮我救救她。” “……” 这人,难不成是脑子坏掉了?这可是个死人,怎么救?! “她已经死了。”看江间眼里的光芒瞬间暗淡下去,我开始想自己是不是该表达得委婉一点的? “我知道。” “她没得救了。” 160.第160章 江间,别自欺欺人了 “总该……会有办法的吧。” “那你来告诉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发誓这可不是我不愿意帮他,而是我真没法帮他。六道中除了阎罗王之外,是绝对不会再有人能左右别人的生死轮回,别说是我,怕是戊戌都不能例外。 更何况,这女人都死透了,根本就已经回天乏术了嘛。 “她是长生谷的人。” “什么?” 江间突然道出了这样一句话,我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罢。 长生谷?真是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仔细想想,似乎也很久很久都不得有人再提起过了。 等等…… 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什么东西,我快速伸手以指腹触上女子的晧腕,如意料中那般,不得丝毫动静,并未收手而是再下一步再碰到女子的脖颈,这下……那脉搏就清晰得多了。 纵使这女人没有呼吸,纵使她外表看起来是的确‘死透’了,可这丫的心脏还在跳动,虽然轻了点,可的的确确还存有脉搏! 顿时,我将视线看向了与我隔棺而站的男子,他的目光紧紧的看着我,缄默须臾,我缓缓收回了手,“你,是在给她续命?” 这语气可不是疑问! 薄唇轻抿,江间犹豫后,点了点头。 长生谷之人,生来为半妖。介于人与妖之间的存在,不得法力但却能像妖一样拥有长生寿命。是一个人,又不完全是人,原来江间所说的……是这个意思。 “若我不得记错的话,长生谷不是在六百多年前便已经消亡了吗?”我的目光落在江间身上,锐利得像要看穿他所有深藏的秘密,却只见他顿时难掩激动的说; “我果然没看错,狐桑兄绝非常人!” “……”等等,这都什么跟什么? “狐桑兄既然能知道长生谷,那想必……” 他话留一半,可我却已经反应过来了,搞半天他是在给我下套呢他! 深吸上一口气,我冷静的,维持着风度微微一笑,“所以?” “所以,狐桑兄应该是有方法能救她的,对吧。” 他紧紧看着我,像将自己所有的希望都赌在了我的身上,不得不说,一向看他都一副拒人千里的淡漠,可现在却露出了这样近乎于祈求的表情,说实话,很难得! 然而,我真没办法啊!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我要是有办法的话,我能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二白?! 沉默,死一般的寂静。虽我接下来的回答会有些许残忍,可没办法,这是个事实,是他需要好好认清的事实。 “我无力救她……” “她还有气息,这样也不行吗?”话没说完,江间便已急切的问了我一句,双肩已是轻微颤抖。 无奈的叹息一声,“江间,别自欺欺人了,你也知道她已经死了不是吗?” “而今,就是你想方设法的用自己的命延续她,说明白了,她顶多也不过能算个有脉搏的尸体罢了。她的魂魄啊,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那……如果将她的魂魄,找回来呢?” 161.第161章 江间身上,有故事啊 “得了吧!” 我忍不住朝他翻了翻白眼,“阎罗王收过去的魂魄,能是你说找回来就找得回来的?你未免也太过天真了些吧。” 他缓缓垂下了眸,神色显得暗淡,看着他如此模样,虽先前对这人不怎么有好感,但是同样作为男人,我似乎……也能懂得点,他的苦楚。 “她死了多久了?” “整整……六百三十七年了。” “啥?!” 我无疑愣住,目光在他与那棺材中的女子身上飘个来回,看他小心翼翼的再次将女子的五指攥紧手心里,我不禁咽了口唾沫,“所以……你,今天多大了?”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神色惆怅万分,“似乎,也有六百五十四岁了吧。” “……”我觉得,这个消息不是我一时半会儿能消化得了的。 许久,待我理了理头绪,我继续开口,试探性的问,“你,难不成也是长生谷的人?” 他不是妖,不是神,在我眼里和凡人无异。这个结果,无疑是我能想到最恰当的解释了。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我几乎要以为江间是不是成了哑巴的时候,他开了口,却说,“不全是。” 这又是什么跟什么?讲道理,兄弟咱们就不能一次性把话说清吗? 就在我无言以对之时,他继续说道,“我欠她一条命。” “若不是为我的话,而今,她应该会活得很好吧。” “也许会在那个初秋的季节嫁给那人,也许她会有孩子,也许……该是我躺在这里才对吧。” 他不得看向我,顾自说着,如同自言自语却逐渐的红了眼眶,我哑口无言,甚至一时半会儿的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才恰当,然而有一点是能肯定的。 这江间身上,有故事啊。 “你真的,不能救救她吗?” “你就是再问上一百遍,我的回答也还是一样。” “我……” “我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这人可真是不死心。 他又将女子的手轻柔的放回了原处,步履艰难的挪动着抬来了水晶棺盖再小心翼翼的合上。我便看着他将上身趴在那棺材上,而后,默默的流了泪。 “凝凝,睡吧,好好睡吧。” 他说着说着却突然泣不成声,就在我的面前,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竟是哭得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而我看得,完全是,目瞪口呆。 “额……江间,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 “唉,你就是哭,她也不能活过来的啊。” 我这边还绞尽脑汁想安慰安慰他呢,他可好,快速的恢复了过来,而后缓缓的说道,“有人告诉我,一种叫做圣果的东西可以救她。” “嗯?”我不禁疑惑,可仔细想想,对于这种东西,我可的的确确不得听说过。 “那是一种结在地底深处的救命良药。” 他语气喃喃的道来,我无疑是听得一头雾水,而也就在这时,接下来他说的话,几乎要让我的心跳都漏了拍。 “还听说,那个地方有圣兽看管,此兽性格怪异只允许人类女子进去,而那女子,还需为处子,年不过二八。” 162.第162章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话都说到这里了,要是我还不明白的话,我狐桑可真就是个傻子了! 年不过二八,人类女子,还得是处子!这他娘说的不是狐三三吗?! 一瞬间,诸多的不可思议涌上了脑海,甚至还有如同被人耍了般的恼怒,几乎是眨眼间而已,五指掐上了江间的脖颈,轻而易举的将他提离了地步,看他顿时涨红了一张脸,可目光中却不得一丝怯弱的看着我。 我一时间怒到极点,忽然,我竟笑了。话说得从未有过的寒冷,我一字一句的问他,“所以,你从最开始接触狐三三就是有目地的?” 我发誓,江间的用意要果真是如我所说的这般的话,毫无疑问,我会杀了他。 狐三儿是我狐桑唯一的底线!不允许任何人触碰的底线! “是……” 他费力的吐出这一个字,别说是脸色,就连眼珠子都跟着红了起来,江间额头上冒了不少的青筋。我不禁发出一声冷笑,话却是说得咬牙切齿,“你可真是敢作敢当!” 话音落下,五指猛然收紧,甚至仔细还能听到骨头间受到挤压而发出的声音,毫无疑问,我动了杀意。有多少年不得这么愤怒过?我快忘记了,这人从接触狐三儿开始的那一刻起就带着目的而来,为了目的教狐三儿武艺,也为了目的要将她培养得更强,只为帮他去取回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圣果! 枉费那丫头如此爱戴他,该死!真他娘的该死! “我,和她……早就,说好了的。”江间痛苦的一字一顿的将话给吐了出来。 “什么?” 他不停翻着白眼,呼吸已经近乎到了停止的地步,甚至是脸挣扎的动作都开始失去了力道,样子像下一刻便会断了气。 眉头一拧,我狠狠将他砸在了地上。 只听‘嘭’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他大口的呼吸声回荡在这空旷的冰室里,我上前一步,缓缓蹲下了身子,伸手一把揪起他的衣领子,直视着他的眼睛,我扯了唇角,冷冷开口,“江间,你最好给我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 “不然,我不仅要杀你,便是她,我也不会放过。” 我伸手指着那棺材所在的方向,笑得漫不经心。好吧,我承认,我这做法或许实在是有些不人道,可我能有什么办法,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把主意打到我最重要的人身上,还辜负了那丫头对他的崇敬,这一切,不过都是他江间活该罢了。 “这关她什么事!!”果不其然,那女子就是他的逆鳞,江间顿时神色激烈的反驳我,他面部狰狞,血红着一双眸子怒视我,样子就像恨不得把我生吃了一般。 我笑了,笑得简直是嘲讽至极,冷冷的看着他,不屑的嗤笑一声,“那你告诉我,你和这女人的破事又关我们三儿什么事情?” “嗯?” 他像被我问了个哑口无言,深深的吸了几大口气,是他继续说,“三儿从最开始,就知道了这点。” 163.第163章 我只问你几个问题 我愣住,江间一把佛开了我抓着他衣领子的手,废了好些力气才从地上坐起,而后将自己的后背靠在了冰柱上。 他说,“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就与三三说过这件事情了……” “其实,也不全是为了目的接近她的吧。至少这几年来,我与她之间的师徒情意,不是假的。” “最开始遇见三三的时候,真的只是……觉得她天纵奇才,想要教她武艺罢了。而关于圣果的事情,不过是后来,后来才有的。” 他一手捂着自己的胸膛,话说得费力,我便冷冷的睥睨着他,一言不发。 轻轻的咳了两声,江间这又才接着道,“我也曾告诉她,若她不愿意的话我是绝不强求的……” “可是,我这徒弟的性子,你应当是了解的吧。” 袖下的五指忍不住收紧,我为什么如此生气,就是因为我比谁都了解狐三三的性子!她拜了江间为师,甚至格外喜欢她的这个师父,那江间的请求,她铁定就会答应! 若问我听了以后感觉像什么,我只能说感觉就像是那丫头给人算计了一样!而且算计她的还是她一直敬爱的师父,我怎么可能不恼火?! 深吸上一口气,冷静了一些,我缓缓屈身蹲在了江间面前,视线直视他的眸子不允许他有任何闪躲,右手抬至面前,竖起食指,我冷冷开口;“我只问你几个问题。” “一,你是什么时候告诉狐三三想要她去帮你取那个圣果的。” “二,谁告诉你圣果的存在。” “三,圣果在哪里。” “四,江师傅您可得考虑清楚后再回答。若不然,你和你心爱的女人,都将永远的埋在这儿!“ 话落,我缓缓起身,饶有兴致的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地上的男子,等候他的回答。 他拾起的目光落在水晶棺材上,缄默须臾,他缓缓启唇,“前年,她拜我为师的一个月后。”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是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他很谨慎,不得让我看到他的长相,甚至是声音,都是经过特殊改变的。是他来找的我,说圣果可以救我妻子,也是他告诉我去那个地方的办法。” “他的目的是什么?”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开口,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那个人为什么会平白无故的帮他,总要有原因的吧。 “我也曾问过他同样的问题,可那人说,不过是可怜我罢了。” “……” 沉吟片刻,我继续开口,“那现在,第三个问题,那个圣果又是在哪里?” “叶化沼泽,无极渊。” 心头一颤,呼吸几乎都要到了停滞的地步,“你说什么!” 江间迎上我的目光,神色冷静的回答,“那人告诉我是在一个叫做无极渊的地方,最西方,穿过归去林与叶化沼泽就可以到达。” 话音落下,我心颤之余,第一时间涌入脑海里的,竟然是‘童鬼’这个名字! 后来,江间还告诉我,狐三儿那丫头应允的,便是等她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之后,她便率天下豪杰一定去无极渊帮他将圣果取回。 164.第164章 别总惹我生气 这我才知道,那丫头居然瞒了我这么多的东西! 后面江间还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 拂袖转身,我大步离开了冰室,出了井底后便径直往我们的那间小院子所在的方向飞了回去。 她可真是胆大,她知道无极渊是什么地方吗她就敢答应?她当是闹着玩?那可是禁地!关押着无数被六道所遗弃的大恶之人! 试想连童鬼那样的人进去了都耗时几百年才爬了出来,她狐三三要是进去了,不是送死的吗? 还有……先前她说过,想要变得更强,只为了让我喜欢的话,也是骗我的,对吗?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有童鬼,有三儿,有很多很多。诸多疑问,比如,告诉江间要去无极渊的那个人,会是他吗? 年不满二八,需为女子,还得是处子之身。在江间刚认识狐三儿不久的情况下找上的江间,如此巧合,难道真不是暗指江间要狐三儿去那个鬼地方吗? 能与无极渊扯上关系的,在我记忆里,除了童鬼那个人之外我还真想不到还有谁了!而且,当年他所说的那句,要毁了我所珍惜的一切地话,我从来都不得忘记过,一刻都没有。 当年云都一事之后我也不曾放弃过找他,只是与戊戌多次寻找无果后渐渐的使我放松了警惕罢,若非今日江间所说让我想起来,怕是我都要忘记,童鬼已经从无极渊里爬出来的事情了! 当年他可是对那丫头下手过的,我怎么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呢! 整个人都是烦躁的,所以,在我回到院子里时我几乎是气急败坏的一脚踹开的房门,那时狐三儿正坐在桌子前,手里捧着青霜剑不知道正思考着什么,却猛的给我开门的方式给下了一跳。 回过头来看向我,忽然一愣,如小鹿般扑闪的大眼里满是惊愕,“桑?” “收拾东西,我们回椒城。” “什么?” “速度点,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说话时,我大步上前一把便将她手里的青霜剑给收了回来,她的双手还扬在半空迟迟不得放下,更像半天都不得回过神来。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她问的小心翼翼,双手攥到了一起,骨节微微泛白。 “赶紧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走!” 她终于是回过了神来,“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桑。” 指甲几乎嵌进了掌心里,我走近她,低头凝视着面前这个不过才到我胸口高的丫头,将她脸上的倔强全数收入眼底,“你以为你答应江间的事情,能瞒得过我吗?” 她明显愣住,嘴巴张了有张,还想说什么却被我给打断,“别总惹我生气狐三三,现在,马上,收拾东西,我们立刻回家!” 她几次深呼吸,一双柳眉紧紧的蹙在了一起,“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别说是走到这一步,你还还没坐上那个位置呢,你就是坐上了那个位置,你今天也必须要给我回去!” “而且,从今往后,我不准你再与江间有任何来往。” 165.第165章 我们两个都疯了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后退了一步,愣愣的看着我,只如同自言自语般的摇头,“你疯了。” “疯的是你!”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也想要冷静的和她谈,可只稍想到她瞒着我答应江间的事情,这心里头便有股无名的怒火在蹭蹭的一个劲往上冒。 “你知道无极渊是什么地方吗?” “那是六界当中的禁地!你要是去了就是死路一条,狐三三!” 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她连忙垂下头躲开了我的视线,语气故作轻松的说,“也许是你想多了罢,桑,你看我这么厉害,怎么会……” “你很厉害?”我终究还是听不下去,忍不住打断了她。整个人简直都要给她气笑了,她哪里来的自信敢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不是吗?”她努着嘴反问我,语气中却明显的多了些不愉快。 “你是不是觉得江间夸你天纵奇才,还有赢了那个陈什么柳的以后,你就天下无敌,胜券在握了?” “你怎么这么天真啊三三。”我觉得就是说她无知,或许都要更确切一点! 直视着她的眸子,我再继续说道,“你以为你自己很厉害,却不知道今天要是没有青霜剑保护你的话,那台上倒下的就是你了!” “狐三三,在说什么决定什么的时候你能不能先动动脑子,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什么都不考虑的就答应别人,到最后还不是要我给我收拾一堆的烂摊子!” 她就静静的伫立在我面前,右手撑着桌子,双肩隐隐的颤抖。 一双眸子里充斥着叫我看不明白的情绪,胸膛剧烈起伏,竟似是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 我想她说对了,我疯了,我们两个都疯了。 一室寂静,我与她大眼瞪小眼的却僵持着许久没有结果,长长的呼出了一口胸腔中沉闷的浊气,我将语气放软了几分,“对不起三儿,我话说的过分了。听我说,无极渊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但愿你还记得童鬼这个人,当年他作为妖界的百战将军,跳进无极渊里也是耗了几百年才出来。三儿你是人,肉体凡胎进去了就是送死你知不知道?!” 说到激动时,我甚至忍不住伸手握紧了她的五指,将那份柔弱的冰凉包裹在掌心里,心乱如麻。我只想让她知道事情没有她所想象的那么简单而已,若真是童鬼暗示江间的话,那事情就远远复杂得多了。 我绝不可能让她去冒这个险!可她怎么就不知我的无奈,偏偏不愿留在我的身边,只想一个劲的往外飞呢? 贝齿紧咬着嫣唇,她睫毛轻颤,眸子合上又再睁开,语气轻柔,“我已经,答应我师父了。” 将她的五指攥得更紧,我深吸上一口气,却奈何心湖始终无法平静上半分。 “我们回椒城好不好,你不做什么武林盟主,圣果谁爱取就让谁取,也当从不曾认识过一个叫做江间的人,好吗三儿?”我发誓自己从不曾用如此低声下气的语气同她商量过。 “你觉得可能吗桑。” 166.第166章 一直都是自作多情? 她笑了,可那笑中却竟是苦涩。 单为这一句话,我所有的隐忍几乎都濒临瓦解,恼怒再次袭来终于将仅剩的理智全数吞噬殆尽,“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告诉我,你做不到的话,我大不了给你抹掉记忆行不行!” “你为什就不能让我少操点心,狐三三!” 我很少这样连名带姓的叫她的名字,一般出现这种情况,无疑是表明我已经怒到极点了。她知道我生气了,可即便是知道这一点,她还是会依旧我行我素的故意与我对着干,真是气得人牙痒痒! 她继续闭上了眼,这次却未睁开而是微微仰起头,五指从我的手心里缓缓抽了开,她却是平静的问我,“你为什么,总是在否定我却从不愿意认同我一次?” “你所说的认同,就是让我允许你的自不量力吗?” 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导致我与她之间,这样时不时的争锋相对?我也不知道,没有答案,只是觉得她所做的事情越来越让我失望罢了。 “你从来都看不到我的努力,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一无是处的凡人,都需要躲在你的保护下才能活着是吗!”她突然像炸了毛的刺猬般对我竖起了浑身的尖锐,声嘶力竭的吼我,通红了一双眼睛。 怒火以燎原之势迅速焚烧而来,怒到极点无处发泄时,我甚至一把掀翻了身旁的桌子,在一堆茶盏碎裂声中,我回以她同样的愤怒,“你不需要我的保护?呵,若不是我,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到江北?狐三三,你跟我嚷嚷什么,试问你从小到除了让我操心惹我生气之外,你还会做什么!” 所有的事情,都不曾有一件是往我所希望的方向嗦发展的。它们越来越不受控制,同时愈演愈烈,直至最后竟成了如今这副不堪的模样。 一颗豆大的晶莹终于是在她百般隐忍后又落了下来,是的,她哭了!该死的又哭了!从不曾有过像现在这样的烦躁,就像是很不得毁了眼前的所有一般。 若换以前,在她眼泪落下的那一刹那,或许我就该丢盔卸甲,双手投降了,可这次不同,我没有哄她,甚至没有任何的表态,只是站在原地冷冷的注视着她,看她的眼泪如同断线般纷纷沿着脸颊坠落。 是她自己抬手一把抹掉了眼角的湿润,深吸上一口气后勾起了嘴角,倔强的迎上我的视线,而后她说了一句话,而也就是这句话,彻彻底底的颠覆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你所做的这一切,从来都不是我要求的。”那双凉薄的唇瓣轻启,说出这种话的那一刻,只气得我一口气没差点喘不上来。她在笑,边笑着边不忘摇着头,笑得自嘲而又讥讽。 “所以,你是在说我一直以来都是自作多情?”我缓缓开口,或许,按理说我应该愤怒的,可奇怪的是一颗心竟仿佛瞬间平静了下来,像再不会有什么能惊起它的一丝风浪。 对面的狐三儿没说话,只紧紧抿着嘴巴,我勾了嘴角,“怎么不回答,嗯?” 死一样的寂静蔓延开来,许久许久,沾了雾气的蝶翼缓缓轻颤,她说,“是……” “所以,请不要再管我了。 167.第167章 这是你想要的? 气氛一瞬间变得沉重无比,仿佛要压得我喘不过气,一室寂静,像掉颗针都能听见般。 我忘记了自己该有的反应,心像缺了个口,不停的在漏着风。 空空的,是不是,丢了什么? “这是你想要的?” 我确定自己是彻底的冷静了下来,直视着她的眼睛,却只见她侧过头不敢看向我。 冷冷的勾起唇角,“狐三三,回头,看着我的眼睛。” “回答我,不想要我再干涉你的任何事情,这是你想要的?” 她仍旧是不曾回答我,低低的垂下眼帘,目光不知落在了何处,将自己的嘴唇咬得惨白。 “嗯?怎么不说话?”我语气揶揄,甚至是笑得有些漫不经心。 她闭上了眼睛,双肩轻微颤抖,就这样无声的僵持着,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我几乎要掩藏不住的时候,她缓缓的启唇,却只小声的吐出了一个字,“是……” 这一刻,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狠狠一颤,她又继续说,“所以,不用你管我了。” 像我所有的苦心被无情的扔在了地上,狠狠践踏。她一脸平淡,看着我说出这样的话,就像我对她根本不足轻重一般。 有失落,有嘲讽,或许……真的是我把自己想得太过重要了吧。 也是啊,什么喜欢我,想要和我在一起的话,说穿还是戏言罢了,一个孩子说出来的,我又怎么可以当真呢。 事已至此,似乎也不用再多说什么。 轻轻一笑,我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膀,“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我成全你,狐三三。”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插手你的任何事情,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要继续比赛也好,去无极渊也罢,从此与我无关。” “便是你死了……我都不会再管。”这下,是真的没有退路了吧。 话音落下,我再不看对面那个一脸震惊的狐三儿,径直转身便要往门外走,她在后面喊着我的名字,声音焦急而又惶恐。 奈何,我却不想再听下去了。 大步出门,见站在不远处那一脸愕然的男子,不是夜青麟又还会是谁,收回目光,步子未做停顿,我径直越过他身旁继续朝前走去。而也就在这时,小狐狸突然喊住了我,“叔!!” 神行一滞,我却没有回头,背对着夜青麟,只冷冷的应上一声,“嗯?” “你去哪……” 他问得小心翼翼,我却能感受到那双紧紧望在我后背上的目光。 “回家。” 简单利索的两个字掷下,我继续提起步子,他的声音在后面又继续响起,听着明显急切了几分,“叔,你走了那三儿呢,三儿怎么办?” 缓缓摇头,我笑了,声音清冷,“她?呵,与我无关。” “叔,别……” 招来云霞便动作利落的跳上了云头,急速升空,夜青麟的话被淹没在了风声里,我再未回头看过一眼,抛下了一切,径直往天际线飞了过去。 心里沉甸甸的,气恼的同时大概是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这仙,成或不成,都无所谓了吧! 168.第168章 你喝醉了 并未回椒城,而是半路上转道去了妖界。 此时,我便如同没了骨头般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与对面的戊戌隔桌而坐,却两两无言。 奴婢将酒水呈了上来,小心翼翼的搁放在桌子上后,胆战心惊的看了我一眼,就像是害怕我吃了她一般的又连忙退了下去。 懒得去计较,我只伸手端过桌上的酒瓶子,仰起头一口气灌上几大口,辛辣穿肠而过,觉得解气了不少又连着半瓶下肚,而后,一把摔了那瓶子,有些玩味的嗤笑了一声,视线放到对面那个打开始就一直看着我却不得言语的戊戌身上。 “老盯着我干嘛?有屁就放啊,装什么哑巴!” 我现在心里堵得人烦躁,话说得自然也好不到哪。再伸手端起桌上的另外一瓶,掀开盖又喝了几口,颇为畅快的溢出一声叹息,也不禁想感叹还是妖界的酒要有劲儿一些。 对于我这乱撒的火气,戊戌显然是不放在心上的。只见他一手托着自己的侧颊,依旧看着我,却凭白叹了一声,而后说道,“就以你现在的火气来看,我要多嘴说错了什么,你还不得把我这古罗殿再烧上一次?” 他边说着边将嗤笑挂上唇角,显然是还记恨着上次我烧了白姬画像的那次。 将酒瓶抱在了怀里,脑子已经有些昏沉,甚至是面前的戊戌都开始出现了重影,忍不住打了个嗝,酒气上涌的同时,我靠着椅背,缓缓的说,“你就不问问我发生了什么吗?” 一阵天旋地转,只感觉身体轻飘飘的,都不像自己的了,努力撑起眼皮,看对面的戊戌冲我嫌弃的扯了扯嘴角,然后说,“你要愿意说的话,自己就交代了,哪还需要我问?” 闻言,短暂的一愣后,我忍不住竟突然笑了起来,“还是你了解我。” “呵,你就是不说我也能知道肯定是跟那小丫头有关。” 我轻笑,“你知道的太多了。” 他不屑,“有本事咬我啊。” “皮厚。” “……”他一时无言,拧着双英挺的剑眉瞪着我,须臾后像是恼羞成怒的道,“闭嘴!喝吧,喝死你丫的!” 他恶狠狠的扔下这句,我便笑了笑后如他所愿的再猛灌了几口烈酒,打过酒嗝,我瘫在椅子上,缓缓开口,而语气却多了几分认真,“我……不想再渡这个劫了。” “什么?” 像是被我这话给吓了一跳,只见戊戌顿时坐直了身子,眸子一瞬不瞬的望在我的脸上。 抬手抚了额头,甚至还有些烦躁的随意扒拉了几下头发,将话再重复上一遍,这次要说得更通俗易懂了些,“我不想再渡这个劫了,也不想成什么仙了,也不想再去管那个臭丫头的任何事情!我现在就想照目前的状态过着,做妖就做妖好了,反正区别也不大。” 戊戌缄默听完,自始至终都不得打断我,他像在沉思,却让我看不出他是在想着什么,须臾过后,是他开口,语气里少了份轻浮,多了些凝重,“你喝醉了。” 169.第169章 我舍不得 “我没醉。” “这话听着就像疯子总会强调自己没有疯一样。” “我很清醒戊戌,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话音刚落,没成想他竟一把将我手里的酒瓶子给夺了过去,重重放回桌上,他再开口,可语气却像极了恨铁不成钢,“枉你都活了这么久,居然还搞不定一个孩子!” “你忘了自己当年一心想要成仙的愿望了?忘记答应过二白的事情了?桑,你确定要放弃?” 他接连发问,却字字戳心,我没了答案,更没了那一时冲动的底气,目光不晓得落在了何处,脑子昏沉间我却并未回答他。 “你好好想吧,你如果真的舍得对这个孩子的感情,若你真不想继续渡这个劫了,我成全你,牵绊自会由我为你亲手斩断。” “好好想想吧桑,想好了再回答我。”话音落下,他径直起身出了门,留我继续坐在原地,空旷的大殿里静极了,能听见的唯一动静,便只剩下了自己的呼吸。 后背依旧靠着椅子,我仰起头,将目光望向了空荡荡的上方,我在想什么?我也不知道。 缓缓闭起眼,我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那个深冬。 寒夜里,冷风萧瑟中,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匆匆而来,将怀中的婴孩放下后又葱葱而去。 我忘不了那双纯粹的眸子映着当日漫天飘雪的样子,忘不了她第一次走路,忘不了她静静攥着我衣襟不放的小手,忘不了她第一次喊出我的名字…… 这个孩子,陪伴我都整整十三年之久了。 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到她初长成亭亭玉立,多少个日日夜夜,她的乖巧,她的体贴,她的固执,她的倔强,她的每一个样子,无不都深刻的映在我脑海里,舍得吗?不……我舍不得。 即便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可她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是我看着长大的啊!我舍不得,真的很舍不得。 可是……那又如何,狐三三已经不需要我,她长大了,我的关心如今在她眼里成了负担,她既然都已说出了不再需要我操心的话,那我狐桑又何必再恬不知耻的贴上去? 脑子里仿佛有两个声音一直在不停的左右拉扯。一个呢,大声的反驳,说那丫头当时讲的应当也是气话,作为一个大人,我应该有些肚量,何必如此怄气与她。 而另一个呢,又自有道理,说那丫头如今有师父,有那么多喜欢她的人,所以我,之于她来讲也就无关紧要了,这就是为什么她会说出不再需要我管的原因。 长长的叹了口气,眉心疼得紧。 像是落进了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当中,我孤立无援,孑然一身。不知自己要去向哪里,摸索着,小心翼翼的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当中缓步前进。 突然,有温暖握上了我的手指,呼吸一颤,我缓缓睁开眼看去。面前一身粉衫的女子,她正笑靥如花,美得纯粹,无数繁花从枝头凋零,落入满地的绯色当中,更是衬得站在其中的女子,面若桃花,目如星辰。 170.第170章 她就快死了 “二白……” “别总蹙着眉头。” 她说话时,纤指拂过我的眉梢,嘴角的弧度甜美,所有的一切,都真实得像正在发生一样。 又做梦了吧……我如此想,讪讪一笑。抬手将她的五指握进手心里,将吻轻轻的落在她的手背,贪恋这仅会在梦中才会出现的短暂温存。 她坐了下去,让我将头枕到了她的腿上,动作轻柔的抚摸着我的头,她声音温柔响在耳畔,“是因为那个三儿的事情烦心吗?” 我并未回答,抿紧了唇翻身拥紧了她的腰肢,听她低声一笑,而后说道,“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好想你。” 我突兀开口,话音落下时她微微一愣,回过神来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也想你。” 就这样静静的相拥,无需任何言语,只要她在,一颗本是烦躁的心终于是得以平静了下来,闭上眼,感受着她的手指从我发间穿过,鼻息间仿佛还能嗅到她身上散出的微微桃花香。 她须须开口,却是说道,“这么多年以来,你一定很辛苦吧。” “没……” 二白轻笑,声音清脆宛若黄鹂,“那个小丫头,定然没少让你操碎心。” 我没答话,却是忍不住将她拥得更紧。 狐三三那何止是让人操碎心,她都快要把我气死了! “桑。” “二白?” 她的手托起我的侧颊,让我睁开眼睛看着她,望进瞳孔,四目相对,她缓缓的说,“孩子嘛,总会有段让人头疼的时期。就是桑小的时候,也没少让我操心。” “你想啊,假设要是当年因为你的顽劣,我就把你给扔掉了,你觉得最后结果会是怎样?” 最后的结果是我会死,这点毫无疑问,同时,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很讨厌这样的假设。 情不自禁的再将双臂收紧,她淡然一笑后又继续说道,“那时你顽劣的好几回没差点毁了扶桑树,这样我都没遗弃你。而今那丫头不过跟你意见不同罢,你,就打算不要她了吗?” 心头轻颤,“别说了……别说了二白。” “她需要你,桑。” “回去吧,回到她身边,她不能没有你。” “她就快死,而现在就只有你,能救她了……” 忽然睁开双眼,我猛的坐直身体,大口喘着气。依旧是空荡荡的大殿,周遭寂静如初,胸膛内的跳动颇为剧烈,莫名的慌乱,预感像是发生了什么。 抬头往殿外看了一眼,晚霞的光芒通过大敞的殿门照射进了殿内,犹记我昏睡时,正当日升不久,而现在,却已是日暮时分。要知道,妖界一天便等于人间七日! 从椅子上起身,却步子摇晃的连忙抬手撑着桌子,用力的晃了晃自己有些昏沉的头颅,待更清醒一些,我缓缓挪动了步子,却是往殿外缓缓步去。 她快死了……她,三儿吗? “哟,醒了?” 前方传来一声戏谑,循声望去,逆光而站的男子不是戊戌又还能是谁。 “我睡了多久?”一手紧紧按着泛疼的眉心,我问着话边朝他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笑得意味深远,冲我挑了挑眉,“也没多久,就……三四天吧。” 171.第171章 从未如此痛恨自己 忍不住蹙起眉,我冷冷的撇了他一眼,戊戌嬉皮笑脸,可却似想要对我说点什么。 “怎么,出什么事了?”眉心疼得人心慌,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没好气的问。 戊戌两手一摊,“这话说的,能有什么事儿。也就,界外的那几个人一直在等你而已。” “谁?”我顿时放下手,望在戊戌身上的视线更是变得锐利。 他耸了耸肩膀,撇撇嘴后回答,“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那个小半妖啊,可进不来妖界。” 夜青麟!!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慌什么,脑海里一直不停的重复响起二白的那句话,她就快死了,就快死了……不!最好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古罗树缓缓开启,先是见江间,他目光阴沉,拧着眉头。 再是十五与朱雀几位,脸上却写了担忧。 最后……是夜青麟,他跪坐在地上,两手紧紧抱着那个丫头,通红了双眼,泪更是一个劲的落下。 在见到我时,更是直接崩溃,泣不成声,他伸出沾了血的右手攥上了我的衣摆,用近乎于祈求的语气同我说,“叔,救救三儿,救救她。” “求你了,叔……” 他怀中的那个少女,脸色泛青,目光当中已无焦距,嘴角更是不时涌出大片嫣红,顺着侧颊淌下,触目惊心不已。 猛的蹲下身一把推开了夜青麟,将她接进自己怀里,手心贴着她的脸颊却只让我感受到一阵几乎让人绝望的冰冷,我的心跳,仿佛都要停滞了。 “三儿。” “三儿醒醒。” 我呼吸有些控制不住的剧烈,轻轻的为她擦去嘴角的血渍可又在下一刻再次染红,“三儿,睁开眼睛看看我三儿。” 我慌了,彻底的慌了,为什么要留她一个人,为什么不陪着她?为什么!我从未如此的痛恨过自己,恨自己的一走了之,心脏像被一把利刃不停剜着,疼得我的世界天旋地转。 “戊戌!” “戊戌你给我出来!” “滚出来!” 我用几乎歇斯底里的方式喊着那个人,旁边的江间等人好像在冲我说着什么,然而我的眼里,我的耳朵里,能看见能听见的,只有怀里这个呼吸薄弱的就像眨眼就要消失了的丫头。 我的右手紧紧握着她的晧腕,源源不断的把自己的灵力过渡给她,可是,这便如同一颗细小的石子投进了汪洋大海里般,没有半点的用处。 我阻止不了她体温的流失,阻止不了她的目光在不断涣散。我害怕,我怕……三儿会不会就这样走了。 “戊戌!给我滚出来!!” “唉……” 听一声轻微的叹息在我头顶响起,我被笼罩进阴影当中,抬头看去,戊戌就站在我面前,目光缓缓的从我脸上挪开,再落到了狐三儿那里。 “救她。” 像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般,从齿缝中挤出了这两个字,戊戌又是一阵轻叹,缓缓蹲下了身子,就在我眼前,伸出手以食指与中指的指腹点上了狐三儿的眉心。 172.第172章 最多三天 一颗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儿,须臾沉吟片刻后这才将自己的视线再次挪向我,而后,语气淡淡的的陈述道,“她中毒了。” “你最好给我交代清楚,都发生了什么!”我昏了头脑,一把揪住了身旁夜青麟的衣领子,扯着他大声质问。 “三儿,三儿她……”小狐狸像被吓傻了般哽咽得说不出来话。 还是一旁的江间连忙开口,“三儿在比赛时着了道,对方剑上涂了毒,已经查明是受陈鸿光的指使……” 我缓缓闭上了眼,仍由指尖嵌进了掌心,恨意占据了理智,“江城城主……我狐桑记下了!” “桑,这事不止这么简单。”是戊戌突然开了口,我睁开眸子看去,对上他的视线,却只见他眉眼间尽是凝重。 他的手指从狐三儿额心收回,指尖绽开了一朵黑色的花,让人叫不出名字。 缓缓启唇,他道,“这是巫甘花的毒,三界六道里,唯有一个地方有……” “哪儿。” “无极渊。” 这一瞬间,我咬紧了牙,手指握得咯吱作响,戊戌沉默须臾,却又接着补充道,“巫甘花的毒,只有它的根才能解,他想引你去无极渊。” 似乎已经有很久很久,都没有如此强烈的想要杀过一个人了。童鬼,童鬼! “还有多久。”我几乎按捺不住自己声音当中的颤抖,就如同我无法掩盖自己此时的害怕。 “最多三天。”戊戌给出了答案,我深吸上一口气,“夜青麟。” “叔!” 小狐狸连忙上前,我将丫头双手送进他的怀里,“给我照顾好她。” “好,叔!”用近乎于哭腔的声音回答,我伸手握住了狐三儿冰凉的五指,清晰的接收着心脏传来的疼痛。 等等我,三儿…… 径直起身,召出了青霜握在手里,大步便要往无极渊而去,戊戌却在此时突然喊住我,“我会尽力帮你争取时间,桑,一路小心。” 抿紧了嘴唇并未回答,我甚至都不得回头过,因为我怕,怕自己再继续看下去,就会坚持不住了。 踩上云头的那一刻,身后同时响起了江间的声音,“我随你一块去!” 他的气息涌到了背后,我却并未多说什么,只由他跟着,我踩着云霞便快速的往太阳落没的方向飞了过去。 三儿别怕,我会回来的,一定会赶回来的! 全速赶路,我甚至都不敢去想别的,身后的江间识相的闭紧了自己的嘴,一路来倒也没吭过声,省得给我增添麻烦。 用时不久,渐渐的云层行进了一片荒凉之地,从上往下俯瞰,只可见下方一望无际的大地上,剩下的,唯有一个又一个接连相互紧挨的巨坑,黑洞洞的,深不见底。 再不多时,视线内赫然出现了一片宽阔的沼泽地带,即便还离着一段距离,可弥漫在空气中的腐臭味却是更浓烈了几分。 收了法力与江间一块落地,我拧着眉头目视前方,这个鬼地方果然还是跟几百年前的一个模样,一眼望去除了那些偶尔露出泥沼的白骨之外,目光所到之处无一例外,都是黑色。 土壤是黑色的,水也是黑色的,就连我们脚下的一草一木,所有的一切都是黑色的,甚至还散发着一股名为死亡的恶臭气息。 173.第173章 狐三三你看见了吗? “叶化沼泽。”身后的江间看着面前的情景,淡淡呢喃,略显惆怅。 话音刚落,他迈开步子作势便要往前走,我没拦着他,却只语气凉薄的说道,“你若想死的话就再往前一步试试。” 他身形一滞,闻言立马收回了右脚,猛的回头看着我,“狐桑兄你……” “闭嘴!” 我不由得蹙紧了眉头,忍不住低声斥他。面前的这个人不是罪魁祸首,可要不是他江间在其中作祟,狐三三至于落到现在的处境? 说明白了,还是他间接导致的!我本就对他没什么好感,现在再加上狐三三的事情,这江间我没杀他就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他如我所愿闭了嘴,我将手里的青霜握得更紧,先行一步踩上了那块搁置在水面上的浮木,回头看了仍旧站在原地的江间一眼,我抿了抿唇后却继续往前走去,自始至终都不得说过半句。 警惕的看着四周,不放过周围的一丝风吹草动,不多时,江间跟到了身后,识相的却也再没开过口。 “江间。”我喊他的名字,语气却冰冷得不带丝毫的情感。 “狐桑兄。” “这圣果我会带你去取,看在三儿的份上。等你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以后……” 话说道这里,我停下步子转身直视他的双眼,“就给我滚远一点,再接近狐三儿的话我就杀了你。便是连你的女人,我也不会放过。” 那丫头是我狐桑唯一的底线,而这次,江间触碰了这个底线。 我再不看他一眼,回过身继续往前走。身后许久没有听到动静,疑惑的再将目光看回去,却见江间站在原地,紧锁了一双眉头,不知正想着什么。 沉吟片刻,他对上我的目光,而后缓缓的开口,话说得陈恳万分,“我很抱歉,可如今这样的局面,却并非是我所希望的……” 我笑了,“你是在告诉我这不是你的错,我错怪你了?” “江某并非这个意思。” 他缓缓垂下眼帘,看他如此模样,我却不过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暂且不论是非对错,我要的只是你离我和狐三儿远一点而已。老死不相往来,最好不过。” “你若允了呢,我带你去取那什么狗屁的圣果。而你若不允呢,我现在就杀了你,如何?” 我上扬了薄唇,话说得云淡风轻,可却是真真实实的无半分玩笑。相信他也是聪明人,知道我的意思,是以,在沉吟了片刻之后,他缓缓的启唇,“江某,明白了。” 大家都不傻,话已至此不必多说,“那江大侠,您可得在心里头记着啊。” 冷冷一声嗤笑溢出唇畔,果然,人类啊,从来便只会为自己着想。看看眼前这个人,先前说着那丫头对他如何如何重要,而今生死攸关之际,又哪里还有闲心去管他的徒弟是死是活? 狐三三你看见了吗? 你一心甘愿为之赴汤蹈火的师父,竟是如此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也真是有够嘲讽。 174.第174章 运气似乎不怎么好 又是一段无人言语的路程,除了我二人的脚步声外,剩下的便只有死寂。 叶化沼泽,六界中赫赫有名的无生之地,古往今来死在这块地方的人妖不计其数。便是在数百年前,我等追捕童绿枝路径此处时,都不可避免的损失了上千精英。 有人说,这沼泽底下困有恶灵无数,更传言每到月圆之时,沼泽中的恶灵便会纷纷上岸游行奔走。若是遇到活物,不过眨眼就能全数撕吃殆尽。 传言是真是假,我不得而知,毕竟以前我来的时候运气好,没见过月光。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叶化沼泽中有种奇怪的力量,这种力量可以蛊惑人的心智,从而促使被迷了心的人不知不觉便走向了深渊。 恶灵会不会出现我也不晓得,但是我知道,因为这鬼地方死了不少的人,是以怨气极重,尤其是聚集在沼泽的上空的就更为浓厚,若是一旦碰上便会瞬间尸化。 所以……途经此地的人都无法御剑飞行,只得徒步穿过这一眼望去无边不急的沼泽地带。 至于绕路?别想了,这地方就像宽阔得没有边际一般,我拥有的时间不多,摆在面前的唯一一条路,也只有穿过沼泽。 至于前方有什么,在我看来没有去考虑的必要,因为不论有什么,我都会去,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非去不可,谁也不能阻挡我。 突然,听闻身后的江间唤了一个名字,声音可谓又惊又喜,甚至还带了点难以置信再里头,“凝凝?” 心里一惊,我猛的回头只见他停在了离我约莫十步开外的地方,步子已经快要迈进水里,他不断的往前伸着手,目光之中不带焦距,但却像是努力的想要抓住什么。 这人是给惑住了!心底一沉,我快步走向他。而也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熟悉的恬淡。她浅笑着,声音清脆,“我们回桃歌岛吧。” “那些与我们无关的人,都随他们去,好吗?桑……” 那声音里缺失了几分我所贪恋的温存,多了些蛊惑,我并未回头,因为我清楚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我此时身处沼泽深处,要去无极渊,要取巫甘花的根茎,要救狐三儿,脑海里的念头竟如此清晰。 手指就快触上了江间,却突然被眼前横空出现的女子给猛的攥住,她眉眼柔和,朱唇轻启,“桑,跟我永远的在一起,好不好?” “我们回飘摇宫,从此哪里也不去。就你,和我,我们两个。” “我们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儿,他们会叫我们爹爹娘亲,好不好?” 她说的比唱的好听,奈何我晓得……眼前的人不是二白,二白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青霜一转剑锋砍向了那只握在我腕上的手,只听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响在耳畔,面前的女子消失了踪影,化作白骨,我一把伸手抓住了已经有一条腿迈进沼泽当中的江间,愣是硬生生的把他给扯了回来。 同时,头顶上方传来了一声清晰的破裂,抬头看去,月光寒冷洒进沼泽。 看样子……这次的运气,似乎不怎么好啊。 175.第175章 血月,枯骨 满月如玉盘高高悬挂于天际,月华似流水从云端泻下,寒光笼罩着这片大地,清晰的照耀着那些不断蠕动着,想试图从泥床中爬起的髅骨。 而看我手里提着的男子,他的目光中仍旧不带任何焦距,挣扎着想要往沼泽里走,嘴巴里更还一直喊着那个女人的名字,显然是没有醒过来。 “江间,醒醒。” “江间!” 连着唤了数声,他仍旧没有清心,我失去了耐性,二话不说抬起手便朝着他的脸颊狠狠的扇了过去。伴随着‘啪’的一声,他的眸子终于逐渐清明了过来,随之不解的对上我的视线,我只冷冷回答,同时松开了那只钳在他肩膀上的手,“好自为之!” 他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嘴巴张了张像是准备说什么,却不曾想猛的被我一扯,突然踉跄的朝我撞了过来,我左手连忙扶过他,右手却已经抬起没半点拖沓的斩向了他的身后。 一堆碎骨,便在下一刻,凌乱的散在了他方才所站立的那个位置。 终于是反应了过来,明显感觉到江间的呼吸不是太过顺畅,我松开他,将目光冷冷看向了那些密密麻麻从水中接连冒出的骷髅鬼身上。 他已经将剑拔出,紧紧的攥在了手里,就站在我的后背,再开口时语气却已多了焦急,“这是怎么了?!” 并未回答他,只抬起头看了眼天空上仿佛被血液染成赤色的圆月,再转而看向地上那堆白骨,赫然见那堆骨头竟开始缓慢的再次拼凑起来,心里大感不妙,“走!” 提起步子往前快速行去,有一只手要抓上我的衣袍,却在下一刻被我利落斩断。面前有无数恶鬼朝我们所在的方向涌来,他们蜂拥而上,争先恐后的纷纷扑过来,却又不过眨眼便被青霜的剑气给击了个粉碎。快速的复原,而后再涌上来,再被击碎…… 如此反复,它们源源不断,乐此不疲的消磨着我们的力气。不多时我便已双手颤抖,额上更是冒出不少汗渍。江间那就更不用多说了,只听他此时喘气如牛,连话都已经说不利索。 “这些,这些都是什么!”失了以往的沉着与冷静,他虽上气不接下气,可语气却是咬牙切齿。 清了面前十步距离的一条道,我快步上前,同时回答他,“这些都是沼泽里的恶灵。” “什么?!” “它们死后解脱不得,便只能永生永世的被囚禁在这块鬼地方。” “那它们是想要做什么?” 将自身灵力放出震碎距离我们数百步距离之内的所有髅骨,喘息的空档,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有些没好气的回答,“想做什么?想吃了我们把我们也拖进沼泽里。” 他这问题也真是问得有够天真。 紧紧的跟在我身后,江间继续开口,“那我们该怎么办?这些东西根本就杀不死啊!” 视线越过无数攒动涌来枯骨,看向仍旧不着边际的远方,“要么杀出去,要么就等死,你觉得该怎么办?” 176.第176章 这道理是讲不通了 “江某明白了!”他沉声说道,目光坚定显然是选择了前者。 挥动着手里的青霜斩断面前的所有阻隔,我与江间便一前一后的缓慢穿行在这片涌现了大片恶灵的沼泽当中。 月色正当头顶,夜……还长着呢。 “狐桑兄你可有听见什么?!”走了一会儿,江间突然惊呼。 “什么?”我正奋力搏杀着,哪儿还有闲心去听别的! “有号角声!”他的语气笃定,却说得我一头雾水。疑惑间,不禁沉下心来凝神聆听,果不其然,只听见一声声号角从远处响起,同时敏锐的还发现周围的骷髅们竟突然停下了朝我们进攻的所有动作。 不由自主的蹙起了眉头,我呼还未平稳,将目光看着四周却一时间没明白过来是发生了什么。 它们自发的分开了一条道,伴随着号角的激励声,只远远看见有战车从水面上行驶过来,有一人站在车上,身着的盔甲在月色下泛着冷光。握着缰绳,一手持枪,身后跟随的,赫然是千军万马,阵仗骇人。 这他娘的,又是个什么情况! “狐桑兄。” “嘘……”示意江间禁声,我掩不住面上的凝重直视前方,煞气扑面而来,手里的青霜竟是焦躁得嗡嗡直响,这样的情况,实话说我从未遇到过。 对方不是人也不是鬼,我甚至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它被包裹在盔甲里,遮得严严实实,要说全身上下唯一没遮住的地方怕就只剩下脸了。而那脸,根本没法看!只因为那是一片漆黑,它没有口鼻,没有眉眼,根本就只是团黑色的雾气。 就站在战车上,它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与江间,没有动作也让我看不到它的神情,但是明显的我却能感觉到,这玩意儿是在审视我们! 警惕的将目光从它那黑洞洞的脸上收回来,我望向它身后,再到我们周围,看所有的骷髅鬼都对它垂下头。心里有所认知,面前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怕是……它们这些恶灵的头头吧。 江间往前走了两步站到我的身边,我伸手拦在他的面前,这肉体凡胎的还是让他站后边儿为好。 目光落回那个头头的身上,握着青霜的手收到背后,清了清嗓子,我沉声说,“我等无意冒犯,只想穿过此地,并……” 本是一番用心斟酌的措辞,奈何没等我来得及全部说完,对方便已冲着我与江间一声咆哮。那声音如野兽,似狂风,甚至还夹杂着戾气与浓重的腐臭竟逼得我与江间不得不连连退后数步。 待站稳,我长长呼出一口胸腔中的浊气,不停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激怒它,我们寡不敌众,要再打下去对面那么多的恶鬼,便是累都能给我们累死了。 深吸了一口气,嘴角挂上弧度,我温和一笑,“你,说什么?方才没听懂,可否再说一次?” 话音刚落,血色长枪顿时高举过头顶,化为无形的利斧劈向我们。迅速反应过来拎起身旁的江间躲过,待闪开这攻击,我目光一寒,看来这道理是讲不通了。 177.第177章 全力一搏 “狐桑兄!” 江间大声惊呼,我牙关一咬,“自己保重!” 话音落下时,我已提着青霜朝那战车上的东西奔了过去。本想好好和它说说,放我们过去得了,可这家伙明显不是那么好说话,瞧这一言不合就放招的架势便知道,此战怕是在所难免了。 没有什么事情是揍一顿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两顿。 快速奔到面前,我剑锋一转朝它脸上招呼。对方身形也是迅速,只忽然向上跳去,而后那把煞气逼人的长枪便在它手心游走,不过眨眼便朝我的胸腹刺了过来。 迅速做出反应,把剑一横挡在胸口,下一刻那枪刃便刺在了剑身上,只听青霜‘嗡’的一声,竟是震得我虎口发麻。 它突然抬头对着月光一声长啸,不过眨眼时间,那些本如同石化般的骷髅军团又再次活动,伴随着毛骨悚然的声音便继续扑了过来,一阵嘈杂当中,还是江间大声呼喊,“狐桑小心!!!” 还没来得及回头,青霜剑便已先一步动作带着我的手砍向了那偷袭到身后的恶鬼,将枯骨一分为二,我禁不住扯了扯自己有些僵硬的嘴角,目光继续看向那个不人不鬼的家伙,“群殴也就算了,你大爷的还搞偷袭,这样就很卑鄙了!” 说话时,眼角余光瞥见江间那边略显吃力,灵光划过为他清扫了周身的所有恶鬼,又不得不连忙回神一心应付那战车上对我不依不饶的东西。 刀光剑影,灵力碰撞,时间拖得久了,我们的劣势便渐渐凸显了出来。抽空看了江间所在的方向一眼,他此时正气喘呼呼,足以见也并未好受到哪里。先前我二人一路杀过来本就耗费了不少的力气,所以我无疑是清楚,若是如此拖延下去,那到最后我与江间肯定是必死无疑。 握着青霜的手在一个劲颤抖,甚至有好几回剑柄都差点从我手心脱落,一边吃力躲开对方的攻击,一边抬头看了眼天空上才偏西那么一丁点儿的月亮,再那些源源不断重生站起的恶鬼。 牙关一咬,我将灵力全数注入青霜当中,向上跃起一丈多高,双手握住剑柄,倾全力便向那战车所斩了过去。 锋利的剑刃一时间银光乍起,化为一线。便犹如蛟龙过海般势如破竹的朝那将领啸去。眼看着,那家伙连带战车都要给吞噬在了蛟龙口中,然而,却也不过一刹,它随机应变,缰绳忽然松了手,向后跃去竟轻而易举的便躲过了我的杀招! 呵……冷冷扯了嘴角,就是现在!步子瞬移上前,我举剑不带一丝拖泥带水的斩断了绳索,分开战车与马匹。径直翻身上其中看去最为高大的那匹,青霜化为缰绳被我攥在手里,扬鞭一甩,我策马奔向江间所在的方向。 到身旁,朝他伸出右手,“上来!” 后者抬手砍过离他最近的那只髅骨,而后把手交到了我的手里。轻轻用力便将他带上了马,握着缰绳的五指更紧了几分,“坐稳了!!” 178.第178章 有惊无险! 江间似是郑重点头,可奈何我已无暇去顾忌别的。 眼角的余光已经捕捉到了那抹不断朝我们靠近,速度快得吓人的黑影,手里的缏子狠狠打在马身上,我大声呼喊,“青霜!!” 伴随着话音落下的同时,蛟龙再现,周围都被笼罩了银光,确切说我们现在就如同置身在这蛟龙的腹中一样。光芒耀目照亮了脚下的这片沼泽,沿路的所有恶鬼都被青霜所发出的银光给瞬间化为飞灰。 借着光芒看向远处,在见到岸上近在不远时我心中无疑一喜,却没想到,坐在身后的江间却在此时突然惊慌,“遭了!” 还没等我回头,下一刻只觉得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猛的将我们给扯了回去。 同时,青霜竟忽然从我的手里飞了出去,心里一惊,剑身沾上了戾气! 青霜剑曾为二白所用,乃为神器,生有剑灵。换句话说便是青霜有自己的意识,而它平时若没我指示一般从不离我半步,现在做出此举无疑就是怕它身上的戾气感染到我。 身子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远处青霜被包裹在了一团的黑雾当中,而江间则是滚落一旁,离我并不远。 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眼前只突然袭上了一团黑影,电光火石之间,它的手已然掐上了我的后颈,二话不说竟把我狠狠的摁在了地上。 一张脸是全埋在了土里,我甚至不能呼吸,也抬不起头,更挣脱不得。手脚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缠绕着,我动弹不了半分,后颈上的力道甚至像是在下一刻便会弄断了我的骨头一般! 耳边一阵嗡嗡的响,似乎听到了青霜落地的声音,还听到了江间声嘶力竭的大声呼喊,我什么都做不了,如同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我甚至想……小爷这次,是不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三儿,我还没救三儿…… 该怎么办? “住手!” 用尽了所有力气抬起头颅看过去,见江间匍匐在地上,两眼惊恐的看着我,而方才那声近乎于声嘶力竭的呐喊,正是由他口中发出。 想笑,却奈何已经扯不动嘴角,我甚至都可以在他眼中看到那把举在我头顶上,作势便要落下来击穿我头骨的长枪了。 “狐桑兄!!” 我不由自主的闭起了眼睛,却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感觉到预期当中会传来的疼痛。而且,手脚上的禁锢消失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猛的睁开眼,我一个回头只见那枪刃就正对我的眉心。呼吸一滞,心脏甚至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儿。而回过神来却发现,天地间再次陷入了黑暗,抬头往天上看,竟是月亮行入了一片浓重的乌云当中。 没了月光,所以这些骷髅军,包括它们的头头在内的所有恶灵全部都失去了动作。包括在前一刻几乎要杀了我的那个家伙在内,此时也不曾例外的举着长枪,同雕塑般僵在原地。 我忍不住长长的松了口气,可真他娘的是有惊无险! 179.第179章 把呵呵甩他脸上 一轱辘从地上爬起,我胸口剧烈起伏还没半分平静,差一点儿,只差一点我就再也见不到三儿了!一阵后怕,转过头看向仍旧趴在地上,还一副没回过神来的江间。 这货还愣着做什么?等这些恶灵继续活过来吗? “起来,走了!” 不知道他那跑到了哪里去的魂儿终于是被我的一句话给拉了回来,他连忙从地上爬起,然后快步到我身边。喘着气,目光环顾四周,而后开口,“这……是怎么了?” “月亮,没有月亮他们就动不了。趁现在,我们快走!” 沉声解释完毕,我大步上前同时喊了青霜,不一会儿它便迅速的飞回了我的身旁,而剑身上本附着的浊气,此时却也清除了个一干二净。 江间跟到身后,随着我的步伐。 “狐桑兄可还好?” “嗯。”我现在是累得要死要活,可没多大的精力去跟他说话。 他快步到我身边,与我并排走着却像松了口气,“那就好。” 我不得再应他半句,只不停加快步子,这鬼地方小爷是多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终于上岸的那一刻,由衷的,我的心仿佛落回了肚子里,回头看了一眼我们来时的方向,辽阔的沼泽上空空如也,放眼望去哪里有什么恶鬼,哪里有什么骷髅! 月色依旧深藏在云层当中,而方才所经历的一切就像不过是幻境一场,要不是后颈上还隐隐作痛,大概我是真的会觉得是不是自己被惑了吧! “接下来我们该往哪里走?”江间站在身旁问我,一双目光从沼泽上空收回,而后望向了拦在我们面前的大片密林。微微覆下眼帘,我回答,“穿过黑森林就可以到无极渊了。” “那事不容迟,我们走吧。” “嗯。” 淡淡应过一声吼,我御剑升空又一手把江间提到了身后,对上他疑惑的目光,还没等他发问,我便先一步开口,“这林中万物皆毒,便是土壤都有毒,碰不得。” 他了然点头,随即青霜便载着我俩穿行在这林中,避过所有草木。一阵沉默过后,是江间语气淡淡的说道,“狐桑兄似乎对这里的地形很是了解。” “我来过。” “嗯?” “大概,七百多年前吧。”他明显惊愕,回头瞅了他一眼,目光收回,我漫不经心的补充上一句,“我是妖。” “……” “活了一千三百多年的妖。” 沉默片刻,身后的人不知是在想着什么,须臾后,他再次开口却是缓缓说道,“如此说起来,那江间,还得需要尊称您一声前辈了,前……” “你如果想被我扔下去,就叫一声试试。”眉心忽然泛疼,我连忙打断了他。这家伙够了!被夜青麟那么大一个人叫叔我就已经够憋屈了,这江间看上去比我还老,叫前辈他不嫌膈应我都得膈应死! 他明显一愣,而后,徐徐笑开。 “狐桑兄,真会说笑。” 扯了扯自己僵硬的嘴角,我可真想把‘呵呵’两个大字给甩他脸上。 180.第180章 无极渊(1) “既然狐桑兄来过这个地方,那想必……您应该也见过圣果,知道如何才能取到的吧。” 他忽然转了话题,可我郁闷的却是,他娘的为什么要用尊称?! 顿时沉下了脸,我冷声回答不留丝毫回转的余地,“没有!” “……” “我虽来过这个地方不假,但我却从未下去过无极渊。” 江间闻言后沉默,片刻后又继续问,“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什么样的地方?”我玩味的重复着这几个有趣的字眼,眼角的余光瞥向他。“你到了就知道了。” 当时不过随意的敷衍他,而在不久后,待我二人站在无极渊上空之时,我伸手指着下方的深渊万丈,侧过头对一旁的江间扬起嘴角,却笑不达眼底,“下面就是无极渊,你看清楚了江间。这就是你打算让狐三三来的地方。” 他的瞳孔里映着下方的一片漆黑,狂风掠起我二人的衣袍,风声呼啸间还不时的传来深渊当中的一声声凄厉嚎叫。他启了启唇,可却像是一时半会儿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不屑的将目光从他身后收回,我看向天际边所露出来的那抹第一道微光。心情却顿时变得沉重。 三儿,只剩两天了。 深吸上一口气,把青霜的一端伸到江间面前,直视他的眸子,我沉声说,“抓着!我们现在就下去。” “好!”收回思绪,他没任何犹豫,应过一声后毅然决然的伸手握住了青霜的另一端,便站在我的身旁,同样的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点头,就像是下定决心放手一搏般,他的眸子里竟全然只剩坚定。 带着他往前走了两步,自始至终都看着他的眼睛,试图在那其中找到哪怕一丝的胆怯,缓缓开口,“我数三个数,一起跳。” “三。” “二。” “一!!” 话音落下时,没丝毫的顾忌一跃而下,江间也不曾表现得脓包却是紧随我一起,落至半空,想必青霜是感觉到了下面的煞气,是以都没等我指令,它便已经先一步展开结界将我与江间全数包围了起来。 黑色的雾,浓郁得伸手不见五指。穿插在其中雷霆电闪,不时打在结界上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尖锐。 青霜剑身上所发出的亮光似乎成为了这黑幕中的唯一光亮,便借着这光我们才得以看清楚这结界之外的情景。 九头怪蛇,千足蜈蚣。枯花叶蝶,百眼蜘蛛…… 看着眼前的景象我忽然忍不住吸了口凉气,早八百年前便消失在六道中的毒物,没想到这里竟是应有尽有。不夸张的讲,这些玩意儿个顶个的,可都是杀人只那一瞬的怪物。我曾在一本书上了解过,这些毒物身上所附带的毒,说是神碰了后果都不堪设想。 试想连至高无上的神都得如此,那它们的厉害,还用我来多说吗? 现在,它们便穿游在黑雾当中,不时露出头来用那种看待猎物般的眼神,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我与江间。偶尔它们会莽撞的冲上来,却在还未撞到结界之前便被青霜给硬生生的弹了开。 181.第181章 无极渊(2) 几次反复下来,它们尝到了苦头,知道青霜的厉害后便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但这并不代表它们会就此善罢甘休,即使无可奈何,然而它们还是依旧围绕在我们周围,甚至没有半点儿要离开的意思。 急的时候它们会发出各种奇奇怪怪的吼叫声,委实刺耳。其实在我看来也不难理解,毕竟这就像面前摆着一块肉,奥不……是两块肉。分明已经饥肠辘辘可偏偏是只能看不能吃,这种事情,估计换谁都得急眼的吧。 “这些,都是什么?”青霜带着我们平稳下落,一旁的江间神情木纳的看着外面那只同样正紧紧盯着它的九头怪蛇,就像自言自语般的语气喃喃。 “半魔的怪物而……”我这边正要回答他,可却没等我把话说完,下坠的速度明显比刚才的快了不止一倍,甚至是青霜还一直摇晃不停。 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失控了? “青霜,青霜!”连着唤了两声,可我们下落的速度却仍旧是没有半分减缓,心底一惊,猛的低头看。透过隐隐的光芒可见正下方的位置泛出了粼粼水光。 快速转过头望向江间,只见他两手紧攥着青霜,脸色惨白,薄唇抿成了一条细线,即便是一声不吭,可却始还是藏不住他那对于未知的恐惧。 猛的屏住呼吸,结界破碎的同时,我与江间双双落水,巨大的冲力使得耳朵短暂失聪,水花溅起,冷不丁给我呛了一口却只觉得满嘴咸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真可谓脊背发寒。再不管浑身冷得刺骨,我扑通了好几下,快速往岸边游去。 刚趴上岸,我这下半身还泡在池子里没拖出来呢。一时没忍住,便一口呕了出来。满地酸水,我吐得可谓是两眼直翻,连带着只想把自己的胃都掏出来好好洗洗。 本他娘的以为是水,可没想到却是血!一池子的血!再稍想到刚刚自己喝了的那一大口…… 老天,杀了我吧! “狐桑兄,您没事吧?”关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是江间。此时他就站在我面前,浑身还滴着那令我直起鸡皮疙瘩的冰凉,他微微弯腰对我伸出了他的右手,大概是想要把我拉上去。 忽然想起自己的身子还泡在一池子血水里,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我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抓住了他的手。得他助力,我同时脚下一蹬,轻而易举的就上了岸。 这刚站稳步子,甩开了江间的手。鼻息间却突然涌起了一股浓烈的恶臭。嗅了嗅,忍不住蹙紧眉头,再抬起手仔细的闻了一下,就一下!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右手扶着江间,我吐得可谓是天昏地暗,却奈何几次干呕却再呕不出半点的东西。 满脑子里都是那股咸咸的味道,我胸膛起伏剧烈,只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 “那儿有水。”过了好一会儿,江间忽然开口。 “哪里!!”我猛的抬头,再看到他伸手所指的方向时,我简直就差两眼放光。 再不管什么,大步便朝那水源方向跑了过去。 182.第182章 无极渊(3) 涓涓细水从悬崖峭壁上缓缓淌下,带着刺骨的冰凉浇过我的头顶,我用力揉搓着手臂,洗去身上那种黏糊糊的,几乎要把我逼疯的腥臭。 待做完这一切,随手摘了片一旁看似无毒的绿叶化了身白衫,换上后浑身舒爽,我抬头看了眼方才我们落下来的方向,竟见一片依稀月光。 要知道,我们下来的时候分明是日出,天刚亮…… 一时间想不明白其中的所以为何,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瞥见了一旁正试图穿回那身脏衣衫的江间身上。 忍不住一哆嗦,我连忙抬手摘下一片树叶再变了套衣物,赶紧送到他面前。对上他忽然抬起的不解目光,我嫌弃万分的皱了皱眉头,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斥道,“给我穿这个!” 要是还穿那身给血泡过的衣服走在我身边,他还不得把小爷给逼疯了? 江间明显愣了一下,回过神,缓缓的放下了手里的那身破烂,再双手伸出将衣服从我这里接了过去。而后,他语气诚恳的说道,“谢谢。” 我并未再回应他,而是选择坐下来好好的擦一擦青霜身上所附着的污渍,好一会儿过去,换好了衣衫的江间来到我身旁,却是低声问我,“狐桑兄,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扔掉了手里的破布,我将青霜收起,缓缓从地上起身再抬手拍了拍衣摆上沾染的杂草。在众多的路中随意择了一条,我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同时答道,“抓个人。” “什么人?”江间边问着边把自己的冷剑背到了背上。 竖起耳朵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动静,我耸了耸肩膀,只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随便。” “嗯?”他顿时疑惑,却在下一刻身形一滞。接着,他忽然蹲下了身子,把自己猫进灌木丛里,甚至还一边满脸焦急的冲我压着声音喊,“狐桑兄蹲下!” “快!蹲下!” 充耳不闻,我只摇头无奈的笑了笑,拾起目光看着从我头顶飞过的各色坐骑,视线在对上那些猛兽背上所跨坐的人时。我放下唇角,却并未将青霜召了出来。 而一旁的江间……急得脸色都快发青了。 “告诉展飞鹏大人,我们找到了!!”不知道是他们其中的谁先喊了这样一句。话落没多久,伴随着狂风呼啸而来的是一只獠牙长出下颚的白虎,它身上驮载着一个黑衣人,踏着树梢稳稳的便落到了我的面前。 抬手摘掉了自己头顶上的斗笠,黑衣男子露出了自己那一张满是刀疤的脸。居高临下,以睥睨姿态看了我一眼,随后到从灌木丛中刚站起来的江间。 “人类?”他眯起眼睛冷冷打量着我俩,突然发问,声音却是哑得像快要渴死的那般。 坦荡荡迎上对方那双满是桀骜的目光,我淡淡一笑,“你觉得呢?” 他的神色顿时寒冷,猛的一摆手,却是对他身后的人吩咐道,“给我绑起来!带回去给大王!” “是!” 一众小的应话,我嘴角弧度不变,甚至格外配合的伸出了自己的双手,的的确确是没有半点要反抗的意思。 183.第183章 无极渊(4) “你疯了吗!”江间估摸着是真急了吧,若不然也不会这么呵斥我。 淡淡瞥了他一眼,“我说了我们得抓个人。” 他眸里的怒火与焦躁没半点缓解,甚至还有点儿更甚的意思。我忍不住低头看了眼绑在自己手腕上的绳子……而后抬起头,讪讪一笑。 好吧我承认,我们现在是被人抓的那个。 能看出江间的不甘,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任由对方的绳索捆上了他的手腕。被连拉带拽的,我们跟在那一伙人的身后,江间眸子微寒,沉声问,“你可是有什么计划?” 并未回答他,却只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走一步是一步,这算不算计划? 云间月光依旧,凉凉寒芒洒下照得脚下的路一清二楚。我仍旧在思索着为何上边儿是日出,下边儿却是月出的事情。这不合常理啊,要说从我们跳下来的那一刻到落进血池的时间,撑死也不过才一盏茶的功夫的啊,怎么下边儿还出了月亮呢? 等等……我忽然想到了什么。难不成,这无极渊和外头,天黑早晚恰好是相反的不成?想了又想,这似乎也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了吧。 暗暗将时间记在心里,按照我们下来的时候开始算的话,照这么久过去,估摸着现在外头应该是近午时了。这也就意味着,第一天已经过去了大半,而狐三儿…… 心头一颤,将担忧收好,我甚至不敢细想下去。 跟着这一伙人穿过茂密了森林,估摸着又走了约一刻钟的时间,眼前忽然开阔,不远处火光窜动,大致看了周遭一眼。 身后却不知道是谁猛的推了我一把,一时不备没差点儿摔了我个狗啃泥,同时周围爆出了一阵哄笑声。堪堪站稳,忍不住动了动自己被捆在一起的双手,深吸上一口气,我回头看了眼身后那个笑得张狂的小喽啰,他却又得寸进尺的伸手推了我一把,甚至嘴巴里还骂骂咧咧的大声斥道,“磨蹭什么呢!跟上!” 目光冷冷移向他的手,撇了一眼后将目光收回,我冷冷嗤笑一声,而心里却已有了决定。 离得近了,身边的人开始振臂高呼,他们各个都笑开了眼,样子就像是凯旋而归,庆祝胜利一般。最后还是那个被称为大人的刀疤脸在摆了摆手之后,他们这才逐渐消停。 刀疤脸,也就是那个骑着大白虎的黑衣人,在平复了手下激动的情绪之后,只见他翻身落地,大步向前。而后,衣袍一拂便是朝着那个坐在最中间的人单膝跪了下去。 头颅低垂,声音恭敬,他道,“大王,属下已查明此次的进入者,是两个人类,目前属下已将他二人带回。” 伴随着刀疤脸的声音,我将目光上移,看向了他们那个所谓的大王。却看见,用石头砌起只随意垫了张虎皮的‘王座’上……坐着的,竟是个大腹便便,一眼看过去就跟个球似的男人。 不禁疑问,这无极渊底下的日子……他们是不是过得很滋润滋润? 184.第184章 无极渊(5) 期间他们之间的谈话我没有再去细听,而耳朵捕捉到的最后一点讯息却是那个大王用嘶哑的声音吩咐刀疤脸说,“把那两个人类呈上来。” 我听到这里不禁眼角一抽,那个球用的是‘呈’而不是‘带’。 仅一字之差,可里头的意思却差得远了去了。 几乎是被扯着送到了那个大王的面前,江间就站在我的身后。此时离得近了,上下打量了这大王一眼,他……是魔族? 浑浊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他裂开嘴角露出了那满口黄牙,伸手指向我,却是吩咐道,“把那个小白脸带上来。“ 他说什么,小白脸?我还正对这称呼难以置信呢,却没想到身后又给人推了一把。一头冲到了最前,甚至没差点载在了那个大王的脚下,喘着气站稳,我猛的回头将寒冷的视线看过去。很好,还是那个不知死活的人。 长长的吐出了一口胸腔中的浊气,好不容易是终于冷静了下来,却没想到,下一刻面前这个长得奇丑无比的球竟一手拉过了我的右手,然后,在我呆若木桩的注视之下,他竟表情贪婪的将我的手臂凑近鼻息猛的吸了一口。 而后,他笑着说道,“这长得细皮嫩肉的,味道应当鲜美。交代下去,可别给老子烧焦掉了。” 说到尽兴,他啐了一口。猛的收回手,便带着自己的一干手下,笑得狂妄至极。 还是那个推我的人,此时他走了上来与另外一人各站我身边,钳着我的双臂作势便要将我给拖下去。 都到这地步了,要是我还能忍下去的话,那铁定就是我血水喝多傻掉了。 直接凭空召出了青霜剑,挣脱绳索的同时,我右手握住剑柄,不带一丝犹豫的便划向了身边那个方才多次推搡我的人。不过眨眼,他的双手便已齐齐落地,我一个闪身轻而易举的躲过了他血管里喷洒出的血渍,却反手就把剑架在了那个大王的脖子上。 一切的发生都只在瞬间,在他们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便已将他们的大王压在了剑下,甚至连逃的机会都没给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包括江间,还是在我出声喊他回魂之后,这丫的才猛的一个激灵快步到我身边。 没有看向那个大王,而是微微侧身望着那个跪坐在地上,瞪大了双眼紧紧盯着自己的断臂,还一副难以置信的小喽啰,冷冷的勾起唇角,“这双手,小爷我就收下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无端燃起的大火吞噬了落在地上还时不时动一下的手,接着,一声凄厉的声音响彻在头顶的上空,不一会儿,他的头便重重垂了下去,之后便再也没有抬起来,着实让我解恨。 这下,该到这大王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难掩自己声音中的颤抖,看向我的眼中更满是恐惧。我闻言不屑的撇了撇嘴角,却是觉得这人怎么这么不禁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干什么。” 185.第185章 无极渊(6) 耳尖的捕捉到了身后一抹细微的动静,我冷冷嗤笑了一声,而后淡漠道,“奉劝你别动,我手里的剑可没长眼睛。” “我没动!” 激烈反驳的是面前的这个球,只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抬起左手拍了拍他的脸,“我说的可不是你。” “什么?”他神色一滞,我不急不缓的回头,漫不经心的将目光放到了最开始的那个刀疤脸身上。 “我说的是他。”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一眼那人在暗处握住大刀的手,他抿着唇便冷冷对上我的目光。瞳孔当中没一丝胆怯,甚至是那攥着兵器的手都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你觉得,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剑快,嗯?”说话时,我右手轻轻用力,只一下就疼得剑下的人叫得如同杀猪一般。 “放下!把剑放下,飞鹏!” 一阵寂静,无人敢言语,后者看向我的目光中冷意不得半分缓解,但却因自己主子的话,即便再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把自己的手给收了回去。 “大仙,大仙有话我们好好说。您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小的们必当为您尽心尽力,您干脆,就把我当成一个屁,给放了好不好?” 他额上的冷汗簌簌而下,我却一时忍不住突兀笑开,眼前的人只因我这笑而猛的打了个寒颤,丝毫不掩自己的惧意,那样子就只差给我跪下了。 “其实,倒也没什么大事情,只要你帮到了我,我自然也不会伤你半根汗毛。”和蔼的说出这句话,而潜意思却是说他若帮不到我的话,那他这人就是杀了也无关紧要。 他总不能听不出来吧。 “什……什么事?” “你知道巫甘花与圣果吗?” “知道,小的知道。” “长在哪里。” “什么……” “听不懂?那我该换个说法好了。” “我要你带我们去,找到巫甘花与圣果,清楚?” 一字一句的说完,那一刻,直视着他的眸子却清晰的看见他瞳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般,他挣扎着,任由青霜锋利的刀刃划破了脖颈出的皮肉,恐惧似乎到了极点,脸色惨白得骇人。 “不……不!我不去!我不要去,不要!”就像是下意识的排斥这点,我眉头不由得蹙起。 “你觉得你有选择的权利?” “不!不!!”两手捂着头,他身形颤抖如同筛糠,这样子叫我看了有些疑惑,不过取点东西而已,有这么害怕? 沉吟片刻,看着面前那个从座上滚在地面,紧紧抱着自己头蜷缩成一团的人。目光微冷,我缓缓在他面前蹲下身子,以青霜的剑端挑起他的头,迫使他直视我的眼睛。 “不去?” “不去!我不要去,不要,永远也不要!” 头摇得用力,他的话由最初的喃喃到最后歇斯底里的嘶吼。我忍不住抬头看了江间一眼,却见后者也正看着我,但自始至终都不曾言语半句。 目光再次回到面前的这个‘球’身上,我淡淡笑了一声,“那你不去的话,就杀了你呢?” “我宁可你杀了我!那个地方,我永远都不会再去的,永远,永远……” 186.第186章 无极渊(7) 会是什么样的地方才能让一个人害怕到这种地步,我想不通。思绪收回,我冷冷睨着眼前的人,心头蒙上了一片阴霾,话说得则更冷三分,“既然如此,那留你这条命似乎也没什么用处了。” 话刚出口,青霜剑正要对着他的脉搏切下去,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声音,“放开他!” 手中动作一滞,我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刀疤脸就站在那儿,胸口剧烈起伏像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 接触到我视线之时,他再次开口,话却说得比上一句更加清晰,“我带你们去,你们放过他。” 审视他,我轻轻眯起眼睛,“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凭你们除了我之外也没有人可以相信了。” 我忽然来了兴趣,缓缓站起身子,“你很聪明。” 我能清楚的看见他眼里深藏的挣扎,沉吟片刻后是他继续说道,“你们想拿到巫甘和圣果,而我只想救他。” 往站在边儿上几乎成了哑巴的江间看了一眼,不难看出他脸上写着的犹豫,估摸是跟我差不多,我们都不晓得这刀疤脸可信还是不可信吧。 “我可以帮你们。”刀疤……不不不,我好好想下他的名字,展啥来着,奥对了,展飞鹏。 展飞鹏上前走了一步,继续补充道,“那里可以说得上是无极渊最可怕的一个地方。没人会愿意去那里,因为我们都知道去了就是必死无疑。宁可死也不愿意去,我想你们大概也见识到了。” 他的目光越过我,落在仍旧趴在地上却迟迟不曾起身的‘肉球’身上。眼帘轻轻覆下,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格外冷静,把原因理由分析得条条有理,让人没有理由反驳。有胆识有脑子,我都不禁觉得这人或许才应该当大王的吧。 将唇角向上一扬,却没待我开口,展飞鹏又道,“我知道你们不信我,那就这样……以吾血起誓,若有背初衷陷二位于不义的话,我展飞鹏必当魔力尽散,化为飞灰。” 他拔出匕首不带丝毫犹豫的便往自己的掌心划开了一道口子,五指握紧,嫣红却又顺着指缝溢出再滴滴坠地。铁骨铮铮的男儿,相比之下,脚边的肉球就差得远了。 而今如此血誓立下,他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对此似乎我们也没什么好顾忌了的。青霜收回,瞥了地上的人一眼,冷冷一勾唇角,迈步往展飞鹏所在的方向走去。 “可信吗?”说话的是江间,他到了身旁,语气当中仍有担忧。 “他说的对,除了他之外目前我们也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可以相信了。”试问连一个当大王的都如此,那其他人还用说吗?要知道在他们大王生死攸关之际,可唯有展飞鹏一个人不畏惧的站了出来。 “可是……” “哪来那么多可是,血誓都已经立下了,他可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对于江间的顾虑我有些不耐烦。我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了。 187.第187章 第十七层(1) “你之前所说的抓个人,就是要找人带我们去?” “这还用我说?”不答反问,我蹙眉瞥了江间一眼。这么明显的事情,难道他就没看出来吗?我没来过无极渊,我哪里知道巫甘花与圣果都是长在哪里?除了找这里头的人问问外,我还真不晓得还有什么更直接的方法。 早时候的确是只打算随便找个人带路来着,可在听到他们的对话后,晓得还有一个‘大王’的存在,而后我才决定要抓那个‘大王’的。只是万万没想到,那个大王不仅是个肉球还是个怂包而已! 想到这里有些牙痒痒,要早知道如此,我当时就该直接抓那刀疤脸得了,这样也省得我们还跟着走一趟,浪费了大把时间。 “狐桑兄。” “嗯?” 一旁的江间唤了声,我目光直视前方淡淡应上一句,却听他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方才所说的血誓有多厉害,但我知道的一点是我们不能轻信此人,他很聪明,保不准他……” “血誓是一种束缚。”我开口打断了他,随而继续补充道,“立此誓言的人,就好比脖子上被套了一个绳子,而我们,则是那个握着绳子的人。换句话说,他自己把命交到了我们手里,我们让他死,他就得死。而若我们不让他死,那他就会生不如死。” “他已经立誓要带我们去拿到巫甘花和圣果,而若是期间出了什么状况的话,那他也就会如自己所说的誓言那般,魔力尽散,化为飞灰。” “所以,放你的一百个心吧。” 侧目瞥了他一眼后收回,江间点头表示了解,虽看样子还是不大放心,但终究是再未说过什么。 我将视线放在了前面带路的展飞鹏身上,他闷声埋头往前行走,路上沉默不语,一声未吭,活活像个哑巴。 “那两样东西在哪。”我淡淡开口,这人是带着我们按原路返回,也就是往我和江间最开始掉下来的那个地方去。 展飞鹏步子不作停歇,头也不回的答,“那两样东西都在最底层。” 话到这里微微一顿,他继续说道,“无极渊层数共分十八,每一层生活的人力量都不同,越往下越厉害。而我们……才是第一层。” 所以他的意思是,这一层目前是力量最弱的,而越往下的人力量则越大,也就代表我们所要面临的危险也就更大。好像,是这个意思吧。 “那要怎么下去,杀过去?”问这话的是江间,而此时展飞鹏也正带着我们停在了那片依旧令我忍不住作呕的血池旁。 他就立在岸上,回头看了我和江间一眼,而后说,“不,我们走近路。” “在这池子底下有一个入口,可直通第十七层。”边说着便抬起右脚,将自己的匕首绑在了靴子上。展飞鹏话音一顿,又道,“若是一层层往下的话少说一个月,且能不能活着到达都不一定。” 说完,他绑好了武器将脚放下,再看向我与江间,“二位放心,我不会骗你们。” 188.第188章 第十七层(2) 说完,他收回视线,先一步便扎进了那池子殷红的血水当中。巨大的浪花溅起震碎了本该平静的水面。看那一圈圈扩大的涟漪,我可真是想要骂娘了! 清楚的记得不久前这池子里腐臭不堪的血水给我喝了一大口,再爬起来的那一刻起我甚至想过自己再也不要下去了。而现在,他大爷的却告诉我想要去最底层,这血池子我就得非下不可! 老天,你是在玩我吧? 江间站在身旁许久没有动作,却像是在担忧我,他缄默须臾,上前一步站在了岸边上儿。然后回头看着我犹豫了片刻,“狐桑兄,跳吧!” 简短的话音伴随着落水声钻进我的耳朵里。我便站在岸上,步子如同生了根般的一动不动看着江间的头又冒出了水面。他不断划着双臂才不至于让自己沉入水底,看了我一会儿,他似想了想后说道,“为了三三。” 扔下这句话,他目光坚定的便再次钻进了水里,只一瞬间就没了影子。眼角轻微的抽搐,心里仍旧下意识的排斥,可我却不得不承认他所说的真是比任何话都来得有用。 是啊,为了三三。所以我必须拿到巫甘花的根茎,没什么可以阻挡我,既然无极渊都来了,又怎么可以在这小小的血池面前却步?狐桑你什么时候也成这样的怂包了。 想到这里,将牙关一咬。我屏起呼吸再没犹豫就径直往这血池子跳了进去。狐三三啊狐三三,这血池我是为你跳了一次又一次,以后啊……能不能学乖一点呢。 冰冷的血水漫过口鼻,将头冒出水面喘了口气后便径直转身往水下游去。眼前全是漆黑,但不远处却可见一抹微弱的光亮在这水中闪烁不停,想来那应当是展飞鹏放下的记号不假。 手脚配合着划开水朝那光亮所在的方向游了过去,待到身前借着这算不上亮堂的微光却见眼前出现的,竟是一口井。是的,在这池子底下的井。 往里探了一眼见是漩涡,乌漆墨黑的望不见底,也让人看不出这漩涡底下又会有什么东西。拿起被放在这井旁的夜明珠,举起照亮四下看了一眼,不见江间与展飞鹏二人后,我将目光放到了井里的那个漩涡当中。 握着夜明珠的手忍不住收进,脑海里又响起了江间所说的那句话来,为了三三,对……为了三三。 在水里调整了一下身子,先把脚先伸进了漩涡里。小心翼翼的试探而脚下空荡荡的却没踩着任何东西。我依旧看不到下面的情景,干脆心一狠,我彻底松开了撑在井沿上的手。而也就在这时,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涌上来,将我猛的往下扯去。 下意识的差点将那声骂娘脱口而出,却又忽然意识到自己整个人还泡在水里,硬生生的愣是将话又咽了下去。身子不停下坠,冷静下来四下摸了摸,而掌心却只摸到一片光滑,周围没有什么能让我抓住的东西。 189.第189章 第十七层(3) 就在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走错了的时候,下方突然有亮光传来,却没等我来得极细想,整个人竟已被狠狠的抛了出去。 眼前尽是强光,一时间刺得我快要睁不开眼,而等我缓和过来时却已为时已晚,就伴随着江间的惊呼声一同响起的,便是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现在,我趴在地上愣是半天儿都没能站起,五脏六腑仿佛摔到了一块儿,甚至是背后的骨头都仿佛错了位置。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江间到我身边作势便要扶我,“狐桑兄你没事吧!” 一把拍开了他要搀上我手臂的爪子,“别动!你想把我弄散架吗!” 果不其然,他被我的话给吓得猛地收回了手,我一个人扶着那愣是被我撞出了一丝裂缝的石壁缓缓站起,再动了动身子把骨头都接回远处,听‘咔’的一声,直接疼得我是冷冷吸了口凉气。 待疼痛缓解,呼吸不稳的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江间,与不远处双手抱剑,后背倚着石壁却也同样望着我的展飞鹏。动了动手臂,这才想起手心里还被自己攥着的夜明珠。 “喂!”冲展飞鹏喊了一声,然后将手里的珠子朝他所在的方向抛了过去,他单手稳稳接住,我收回的视线却转而却看向了方才我掉出来的那块地方。 空旷的石壁上赫然只留下了一团黑色的漩涡在渐渐消散,不见血水涌出,看样子是被这结界一样的东西挡在了后头。 回过神来想起打量周遭的环境,四面八方全是石壁,宽阔的空间里此时只有我等三人,说话都有回音。不远处排列了不少大小不一的门,而现在我也不晓得那些门是用来作何用处。 “这是哪儿?” “第十七层。”展飞鹏回答之后,直起身顾自往前走去。 我与江间互看一眼,转而便相继跟上了他的步伐。带着我们去到中间那扇最大的门前,展飞鹏的手抚上门,语气依旧淡然道,“二位小心。” 门被拉起,却没等我看清楚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一阵热浪先一步扑面而来,直灼得人几乎要睁不开眼睛。展飞鹏眉间神色凝重先一步迈了出去,而我和江间则是尾随后头。 一条独独只能容得下一只脚的路形成了无数分支,却不知道都延伸向哪里,低头一看可见下方熔浆翻滚,即便我们此时身处高地,可站上去没一会儿,身上本湿漉漉的衣衫便已经烘干,更甚至有要汗流浃背的架势。 “怎么这么热。”站在那仿佛独木桥般的路上,我忍不住抬手抹了把自己额头上浸出的汗水,大口喘着气说。 走在前面的展飞鹏回头看向我,只见他鬓角的汗水滴落,却还没着地便已经消失在半空,“这是距离炼狱最近的地方。” 他说话时,语气平缓,在我和江间都热得大口喘气的时候却面色如常,仿佛感受不到这股蒸人的热浪一般,实在令人佩服。 “要怎么去下一层。”我继续问。 190.第190章 龙王眼(1) 他转过头将目光看向了远处,缄默须臾,而后接着道,“得先拿到火龙王的允许。” “什么?” “只有它允许了,这下面的岩浆才会冷却。” 等等,去十八层和岩浆冷却,有什么关系吗?展飞鹏像看出了我的不解,“唯有岩浆冷却了,第十八层的入口才会露出来。” “你怎么知道这些?”话音落下的同时,身后的江间突然发问,声音中透着一股莫名的清寒。 后者继续头也不回的往前行走,而接下来的回答却无疑是让我和江间都为之一愣。 “我原本就是这十七层里的人。” “啥?” 我只差目瞪口呆,展飞鹏则步子一滞,却也不过片刻便又恢复如常。 “每一个被关进无极渊的人都会根据自身力量的等级而被分入各个相应的层数。一百七十五年前我来到这里,被投进了十七层。而第十七层的霸主则是条火龙,由地火生育。” “当时这个地方还存活着不少人,他们都称这条火龙为火龙王,至于它的真名,我想,没人会知道吧。” 他淡然说道,微微一顿后又继续,“火龙王不是善类,这个地方直到我们进入到现在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个活物,原因归根结底还是与火龙王有关。” “嗯哼?” 附和上一句表示自己有在听,而展飞鹏则又继续道,“火龙王吃这十七层里的一切,所有被投进来的人最后都不可避免的进了它的肚子里。” “但你现在不还好好的活着吗?”拭去脸上的汗渍,我虽口干舌燥可还是忍不住揶揄。 “你逃出去了。”接话的是江间,语气格外笃定。 “是。” 展飞鹏的回答可谓是没任何的犹豫,“我离开这里的时候,还活着的人已经所剩无几。我几次尝试却都是徒劳,没有火龙王的允许,我哪里也去不了。” “我曾尝试过要杀它,可却输得一败涂地,甚至好几回都差点丧命于此。毕竟它作为霸主,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然后呢,你最后又是怎么出去的?”走在前面的人闻言停下了脚步,他回头将目光看向我的身后,也就是问出然后那句话的人,再说明白点就是江间。 那张布满疤痕的脸上让人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依旧是那种不带起伏的语气,他说,“是穆宏义救的我,是他带我找到的那个漩涡。” “穆宏义?”江间疑惑不解。 “嗯,就是不久前你们见到的那位,我们第一层的王。” “那个肉球?”对于那个展飞鹏所说的我有些难以置信啊,毕竟肉球在上头的时候表现得那么脓包。 对于我的话展飞鹏似一时无言以对,他回过身去继续行走,同时便像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他那时候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说是第十八层有出口可以出去。然后,便带着不少的人来到了十七层,结果可想而知,死伤无数。不过让人庆幸的一点就是,我们最后拿到了一只龙王眼,虽我毁了一张脸,他的修为尽散,但我们终究,还是逃了出去。”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那么抗拒下来的原因。” 191.第191章 龙王眼(2) 对于展飞鹏的这番话,说起来能让我的疑惑地大概就是龙王眼这个东西了吧。 第十八层可以出去,这点我知道,早在百年前戊戌就告诉我了,而这也正是为何我能不带一丝顾虑跳下来的原因。 至于龙王眼,我还真不曾听过。 “那是什么东西?” “火龙王的眼睛。” “做何用处?” 我继续问,展飞鹏缄默须臾后回答,“可以打开第十七层的任何出入口,像方才送我们来,直通第一层的那个漩涡,就是龙王眼打开的。” 话微微一顿,他又接着道,“那里本是一丝裂缝,由穆宏义等人凿出的,他们也是通过那道裂缝才来到了这里。然而,这个地方易进难出,裂缝会被自动修复,最后我们还是拼死拿到了龙王眼才继续将那道缝隙打开,供我们逃回了第一层。” “而龙王眼,则就永远的被留在了那里,成了漩涡。” “没人知道那血池底下的井?”这又是一个疑惑,要是漩涡一直在那里的话,这么多年来都没人下来过吗?有些让人想不通。 “他们都知道。” 展飞鹏如是说,“几乎第一层所有的人都晓得那里。” “既然都知道,那这么多年以来都没人来过这里?” 江间语气淡漠,却跟我都想到了一点去。前者听罢继而又道,“他们都知道,也曾不死心到尝试过,只是最后的结果都无不例外懂有来无回罢了,后来……逐渐的就不再有人敢来了。” 听到这里,我与江间面面相觑。“所以,说了这么多,你最后想表达的意思又是什么呢?”我就是总觉得他像没把话说完一样的。 他突然带着我们停在了一扇门前,回过头看来着我,而后道,“所以……若是火龙王不愿冷却岩浆的话,二位唯有拿到另外一只龙王眼才行。” ”想去最底层,只有这两个方法。“将话说完,他顾自伸手将门拉开,同时一阵阴风拂来,带着跟血池一样的腐臭味,刺得我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拾起目光看去,只见门后又是一片漆黑,如同另一个深渊,而我们的目光却望不穿五步距离之外。 “火龙王就在这里面,我就到此为止,不陪你们进去了,还请二位小心。” “你不进去?” 突然沉下目光,我冷冷注视着展飞鹏,杀意却在无声无息中开始显露出来。他迎上我的目光,没一丝躲闪,依旧不惊不慌的回答道,“我曾取走了它的一只眼睛,火龙王认得我。若没有我或许你们还有机会谈,而若我去了,那就谈都没得谈了。” 冷冷一扯嘴角,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还有点道理。 “我们又怎么知道你不会骗我们?”江间沉声,神色颇寒。 清晰的看到了展飞鹏眼中一闪而过的讥讽,他的声音明显的也冷了几分,就像不满于我们的猜忌,“我立过血誓了。” 没等江间再说话,这次换我开了口,“是,你是立了血誓。但谁又能知道你会不会跟我们玩同归于尽?” 192.第192章 龙王眼(3) 他突然沉默,我冷笑不言,一时间气氛有些压抑,好一会儿,展飞鹏这才继续说道,“那你们想怎么样?” 两手一摊,我不过无所谓的怂了怂肩膀,“带路吧。” 他再不言语,直直看了我片刻像在思索着什么,须臾过后,只见他径直转身却是沉默着往那黑幕当中走了去。 没几步便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之内。 “这个展飞鹏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江间忽然在我身后缓缓说道,我轻笑一声有些玩味,“这还用你说?” 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愣了愣,我继而道,“火龙王那里谈不拢就动手,没什么好说的。而展飞鹏这个人,在我看来还是带着一起为好,至少让我省心。” 扔下这句话,我再不看江间一眼,而是径直跟着进入了那片漆黑当中。 暗暗召唤出了青霜剑,警惕的环顾四周,脚下所迈出的每一步都是格外的小心翼翼。暂时不清楚周围的情景会是什么样子,所以我也不敢让青霜凉起剑光,倒是脚下时不时的踩到些硬物罢了。 突然,面前涌来了一股气息,几乎是身体下意识的做出了反应,等我回过神来,青霜却已经架住了来人的脖子。 “是我。” 是展飞鹏,声音不慌不忙但却压的极低。 四周静悄悄的如同荒凉了许久的坟墓。我收回青霜不由自主的跟着放轻了声音,“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一片漆黑中看不见他的神情,但却能凭声音听出他站到了我的身边,还是那种轻悄悄的语气,“火龙王似乎在睡觉,还没醒。” 话音刚落,他却又立马补充,“或许……我们可以趁这时候杀了它。” 闻言,我禁不住玩笑上一句,“那照你这么说来,是肯定我们谈不成了?” 没曾想记下来他展飞鹏竟冷冷的讥笑了一声,而后道,“从你们决定要我一起跟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不可能再有谈的可能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 ”嘘,小声点儿。” 江间的话音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却在这漆黑当中回荡,为他这嗓门我猛的蹙了眉头,低声打断了他。前者似愣了一下,步子停在了不远处,识相的噤声,而后却在下一刻,忽然听到了一声脆裂声响起,正是从江间所在的方向传来不假。听声音,倒像是踩断了什么东西一样,‘咔’的一声,在这寂静当中显得尤为尖锐。 空气仿佛凝固了,因为有异动从脚下忽然传来,便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与更加浓烈的腥臭,只见距离我们不远的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两抹红得骇人的光,赤得似血,像正盯着我们的方向,有些莫名的让人脊背发凉。 毫无疑问,火龙王……醒了。 我这边还没回过神来,猛的像有什么东西朝我们扫了过来。带着劲风掠过与无数的碎裂声,期间还伴随着展飞鹏的大喊,“小心!!” 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直觉躲避,闪身滚向一旁,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不是别的,竟是破口便骂了一句。“江间你大爷!” 193.第193章 龙王眼(4) 就在此时,有强光忽然在在头顶闪现,猛的抬头望去这才发现光亮竟是由夜明珠所发出。 第一时间看向了江间所在的方向,只见他刚从地上爬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却仍在气喘吁吁。在对上我的目光时他僵硬的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而后讪讪道,“抱歉。” 话音未落却忽然变了脸色,只听江间大声惊呼,“狐桑兄躲开!” 一股热浪袭至面前,却没等我来得级回头看去,身子却已经被人大力的扑倒地上。下一刻,巨大的火气直直打在了我背后的石壁上,只听’轰隆’一声,壁上剩下的,俨然是一个巨坑。 后背不知道是被什么硬块给咯了一下,真真儿的疼得小爷我’嘶’了一声。是展飞鹏推开的我,此时他一骨碌爬起,而后不得言语,神色凝重的便将目光看向了前方。 忍痛从地上爬起,却在看到满地的碎裂时狠狠的吸了口凉气。 夜明珠幽幽绿光的照耀下,目光所到之处只见一地的白骨堆集,密密麻麻,直叫人心底发寒。 看样子,方才一片漆黑中我们所踩着走来的,便都是这些令落一地的死人骨头!缓缓的转过头将视线随展飞鹏到方向看过去,距离我们最多不过十步距离开外的地方,赫然见一口深坑现于眼底。 坑中注满了血水,由白骨堆成的小山则从一汪血水中冒出了头来。 而此时此刻,一条浑身遍布鳞甲,鼻孔当中呼出热气,长有一双翅膀的巨龙,正是用它那如火焰般炽烈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们所在的方向。 巨大的尾巴慢悠悠的拂过水面,浓烈的恶臭充斥在鼻息之间,它似乎在打量着我们,却又像思考着什么。 暗暗将视线看向四周,宽阔的房间里四面八方皆是嶙峋石壁。一室沉寂中心弦绷起,握着青霜的手却是不由自主的更紧了几分。 落在我身后,将自己的全身隐在一片阴暗当中的展飞鹏不动声色的抬手抚上了自己的剑柄,我忙的伸手按住他的手臂,在他扭头看过来时以眼神示意他莫要轻举妄动。 短暂的对峙结束,等他垂下目光默默放下了自己的右手后,我这才挺身上前一步,将视线迎上了火龙王的眼睛。 右手握着青霜,不得丝毫松懈的贴于背后,“火龙王。” 将和善挂上唇角,我开口唤道,淡淡一笑。 它的目光紧紧锁在我的身上,在我话音落下后许久都不曾给过我回应。而就在我等不住欲要继续出声时,突兀的,它说话了,却是道,“来者报上名来!” 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回荡在这空间里却沉闷得像是由腹部发出。闻言后我淡然一勾唇角,“在下狐桑是也。” “在下江间。” “……” 剩下藏在暗中的展飞鹏依旧沉默,火龙王的视线也在此时从我的身上挪了开,随之却是望到了展飞鹏所在的方向。 “无知鼠辈,还不快给本王报上名来?!”它的语气中像是因为不满而多了些火药味,而看展飞鹏,却只见他垂着头竟不知道这时候他是在想着什么。 194.第194章 龙王眼(5) 不得不说,在这种时候跑神,他也真是够可以的。 “展飞鹏。”许久过去,他回魂过来淡淡答道,声音低沉。 敏锐的感觉到,在展飞鹏话音落下的同时有莫名的杀意在火龙王那双血红的眸子里转瞬即逝。它的目光依旧直直看向黑暗中,继而意味深长的重复道,“展飞鹏……” 如此不确定的语气,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 而就在我等三人面面相觑,却皆是不由自主的握紧自己手中兵器之时,火龙王的视线转了方向又落到了我这里。它在那堆白骨皑皑中起身,伴随着无数头骨滚落的声音,它动了动自己的翅膀,将巨大的尾巴悠悠然置入血水当中,时不时惊起涟漪,圈圈扩散。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们,它声音微寒又继续问道, “你们来此,又是作甚?” “我们要去十八层。”我淡然一笑后回答,它不言语而是依旧用阴寒至极的眼神注视着我,一动不动。 “所以,还请火龙王为我们打开入口。”这语气绝非是商量。 握着青霜的手指更紧几分,所有的决定只看火龙王的回答。若是它允了呢,那皆大欢喜我们无需刀剑相向,而若它不允呢,那便没有办法,只能动手了。 虽打打杀杀不是我所希望,虽一旦动起手来我也并不指望江间和展飞鹏能帮到我半点儿。虽然这火龙王曾待在神界,体内仍有神魂。但若实在谈不拢而打起来,似乎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 一室的寂静仿佛已经到了掉颗针都能听见的地步,火龙王伸长了脖子凑到我面前来打量我,赤色的血目正对上我的视线,甚至是它所呼出的恶臭鼻息都打在了我的面上。 微微屏息,忍住心中想要作呕的那股冲动,我退后三步拉开了距离,却无半分躲闪的直视它的眸子。 它的嘴巴从未张开,却有笑声低低的从它腹中传来,“我给你们打开入口,你们又能给我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 以同样冰冷的语气反问它。只见火龙王忽然又收回了自己的脖子,而后视线依次看向了江间,展飞鹏……最后再到我。 缄默须臾,它缓缓说道,“我要的,你没有。” 轻蔑的一扯嘴角,“你还没说你要什么。” “我要女子的灵魂,年不过二八的处子之身。那样的魂魄没有沾染过污秽,乃是天地间最纯粹的,也是最美味的。” 这回答让我后背一凉,相信不只是我,就是江间也不例外。 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了江间所在的方向,果不其然只见他也木纳的愣在哪里,像一时间忘记了反应。 女子,年不过二八的处子之身……这不就是江间曾跟我提起过的,狐三儿吗! 后怕突然涌上胸口,若是我没有发现狐三儿与江间的这个约定,若是突然有一天狐三儿真的来了无极渊,真的见到了火龙王,那后果会是怎样? 我不敢往下细想,火龙王那是要吃她! 195.第195章 龙王眼(6) 沉默蔓延开来,攥着青霜的骨节渗着惨白,我呼吸有些急促,甚至不管有多用力都不能平静自己心中的怒火半分。 “我说过了,我要的东西你们没有。”火龙王缓缓说来,语气却是讥讽。 牙根有些痒痒,这种东西别说我们没有!就是有也不可能给它! “不过……”它的眼中明显带着玩味的,故弄玄虚的话说一半可谓是吊足了我们的胃口。 “不过什么。”我沉下目光,声音却已是寒到了彻底。 “若是你们把他交给我,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说这话时,有杀气从它眼里迸发而出,便如同利刃般刺向了展飞鹏所站的方向。 此话无疑是让我们皆是为之一愣,尤其是展飞鹏,他的后背抵在了石壁上,却一动不动的如同石化了般。 目光从展飞鹏身上收回,我看向火龙王,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却皮笑肉不笑,“你为什么要他。” “我和它有笔账要算。” 说话时,它继续看向展飞鹏,这次却是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 “六十三年前你等夺了我一只眼睛,你若老实待在上头或许还能苟且偷生,而如今你却下来了。你觉得,我还会允了你个小人活着走出我这骨窟?” 一字一句皆是透着彻骨寒冷,暗中看不清神情的展飞鹏有了反应。只见他缓缓直起了身子,而后迈开了步子径直走到我的身边,迎上了火龙王的目光。 嘴巴抿紧,那张遍布疤痕的脸上将神色藏得极好,只是一双本该如鹰隼锐利的眸子,在此时此刻竟是透着几分淡漠的惆怅。 “火龙王,好久不见。” “……” 我有些不明白,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如此平静的打招呼,这人脑子里都想着什么? 难不成,坏掉了? “你,很有胆量。”火龙王的话叫人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可以让我肯定的一点是,它的语气绝非称赞。 展飞鹏沉默不言,却顾自往前迈了一步,如此行动也实在是有够让人一头雾水。 我忙的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在他回过头来时沉声低斥,“你丫想干嘛!”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或许,在我决定带你们下来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料到自己的结局了。” “什么?” “我没想过自己能否活着回去,而若是我死了,火龙王就会给你们打开第十八层的入口的话,那就这么做吧。” 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跟什么,这意思是他要牺牲小我为大我不成?还能这么伟大? 缓缓松开了拉在他手臂上的五指,我淡漠一扯嘴角,“话说,我们好像也没让你去死吧。” 他明显愣了愣,回过神来覆下眼帘,而后道,“我要带你们去找到那两样东西,立过血誓,所以这是我应该做的。” “血誓是说你带我们去找到那巫甘花和圣果,可没说让你在这里一个人搞什么无谓的牺牲。” 这人一路来不是都表现得挺聪明的吗?怎么现在倒成这样子了? 196.第196章 龙王眼(7) 再说,就像火龙王说的那样。展飞鹏本来可以继续待在第一层苟且偷生,而他现在却是因为我们才来的这里,这样的情况下,我又怎么可能让他在丧命于此! “可……” “你们考虑好了?”展飞鹏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已被火龙王给打断。 闻言我扬起嘴角,往前行了一步站在最前,却是对上它的双眼反问道,“我们若是不答应呢?” 那双眸子里的光芒突然暗了下来,像在酝酿着风雪,冷冷的注视着我,愣是过了好一会儿,它这才继续道,“那你们三个今天谁都别想走,就算你手里有神剑也休想离开半步!” 话音未落伴随着一声龙啸响起,地动山摇间只见那堆骨山轰然崩塌,大大小小的森森白骨悉数落进水里。脚下忽然烫人,我们所踩着的每一块石头此时都散发出了灼人的热度。而火龙王,一双眼睛竟也窜出了些许烈焰来。 它此时煽动着它那两只巨大的翅膀飞在血坑的上空,迅速的,我与展飞鹏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当中,我提着青霜径直便朝火龙王飞了过去。而展飞鹏则是与我恰好相反的方向,正是去同江间回合。 以剑气划破了悬浮在上空的夜明珠,便伴随着一声清脆响起,整个空间再次陷入了黑暗,而这次我却有了准备,先前暗自施了道法术已便于我能在黑暗中看清。虽是有些朦胧,但却足以能够让我自由行动。 一片漆黑当中唯有两只血红在左右不停的来回晃动,似乎它在搜寻着什么。 气氛仿佛瞬间凝固,寂静又到了极点。因火龙王控制火焰灼热了地面,所以此时此刻,正是展飞鹏带着江间那个凡人悄然藏身在偏僻的高处。 他们都识趣的闭上嘴不吭一声,我则握着青霜缓慢靠近火龙王的背部,悄悄举起剑,不动声色的正对着他脖颈处往下三寸的地方,却没等我及时将剑刃刺下去。接下来我所看到的画面,可真只让人头皮发麻。 剑刃离着它的皮肉不过一丝距离之时,竟有一只同样血红的眼睛在火龙王的背上张开。这只眼睛不同于火龙王面上的那双,它没有瞳孔,独独有一汪血色,冒着幽幽赤光,却像在冷冷的注视着我。 “小心龙王眼!”愣神间似是展飞鹏突然惊呼,猛然回过神来可却还是为时已晚。巨大的力量已经贴到了我的背后,带着灼人的热度重重的便打在了我的背上。 一切都是瞬间发生的事儿,突然得使我来不及防备,硬生生的吃了一招。身形如断线般抛落,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硬生生落到地上,后背一阵灼痛,竟是烫得发慌。 无暇去查看伤势,火龙王的尾巴又瞬间朝我扫了过来,连忙从地上爬起,咬牙堪堪躲过后随接着将手里的青霜一挥,满坑血水只一刹那便形成了无数水柱,它们大小不一,在我的操纵下却都纷纷扑向了火龙王所在的半空。 听一声龙啸伴随着哗哗水声响起,可没给我喘息的机会只见一团团火焰竟忽然从水幕中打出,直追着我方向而来。 197.第197章 龙王眼(8) 它们通体炽热,燃着火焰。即便是被血水浇淋,可那温度却没半分缓解,反而还大有上涨的趋势。就这样,无数的火球蜂拥至我面前,便像是有意识般的忽然散开,不过眨眼的功夫竟已将我围困起来。 四面八方皆传来那股子像要将人烤得融化了的温度,额上的汗水已然簌簌而下。而也就在我脑中快速思考自己该往何处闪躲之时,乍见寒光在青霜的剑身上一闪而过,顷刻间周身温度剧降,光芒涌现见,那已扑倒了我身前的火球竟忽然熄灭…… 原因,竟是从与青霜剑上所散发出的冷冽有关。 恍惚间我忽然想起,二白为何会给这把剑取名作青霜了! 一阵清凉涌来忽然盖过了火龙王所散发出的热度,而也就在此时,一片本该漆黑的空间里忽然被血光照亮,猛的抬头望去,那光芒正是从火龙王背上的那只眼睛所发出。 “嗷!” 一声长啸中,红光闪现将巨龙双眼中的杀意衬得愈加明显。同时只清晰的看见有赤光在它寸寸皮肉下游走,仿佛顺着筋脉般不断往它后背上涌去。展飞鹏忽然在此刻大声呼道,“快!别让它打开龙王眼,它要召唤地火!” 此话一出,同时吸引的不单单是我的目光。便是火龙王也顷刻扭头朝展飞鹏他们所站立的方向看了过去,同时还不忘从自己的嘴巴里吐出一个巨大的火球来送给他们。 我这边还没来得及提剑而上,展飞鹏便已动作迅速的提着江间闪身向别处,一阵巨大的‘轰隆’声响起却也不过是打在了石壁上,倒也算有惊无险。 而等再落脚站稳,展飞鹏却大声继续道,“龙王眼就在它的背上!!” 眼看着,火龙王作势又要攻向了它们,我敛尽心绪,眸子一沉。将青霜自身的寒冽激发到最大,同时脚下速度加快眨眼便冲到了它的面前。 它果然是将那双满含杀意的目光转向了我,刹那间,巨大的翅膀便朝我扑了过来,紧接着火龙王的尾巴也逼到了我的身后。然而这回我快速的便反应了过来。再没给他重伤我的机会只闪身从它翅下飞了过过。 绕上后背,几次尝试却都无法站上它的背部,即便是背对着我,可火龙王就像是不用看也能察觉到我的所有举动般,如此想来,大概是与它背上那只足有人拳头大的眼睛有关。 粗壮而有力的尾巴时不时的打向我,火龙王巨大的身形则不停动作,就像是真顾忌我会随时站上它的背部一般。 眼睁睁看着它背上的那只眼睛当中忽然生出了瞳仁,同时也注意到了下方注满整个巨坑的血水开始逐渐冒出热气,甚至到了后面大有沸腾的趋势。 展飞鹏的呼喊一声接着一声却无不列外皆为焦急。青霜所化出的寒气迅速落进翻滚着无数白骨的血水里,只在眨眼间便迅速的结出了一层厚厚的冰面,短暂的阻隔了那股子仿佛要灼毁一切的热浪。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 198.第198章 难道还能让你先下去? 拿着剑的手颤抖不止,血液顺着肩膀流下染红了五指,更染红了我手里的青霜。 气喘吁吁,伤痕累累,浑身上下似乎再没有一块儿是完好的地方,真可谓是没差点丢了自己的半条性命。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江间单膝蹲在一旁不发一言却掩不住那眼中对我的担忧。 脑子里有些浑浑噩噩,我怎么杀的火龙王来着?过程一片模糊,我记不住了…… 四周的炽热已经降了下去,展飞鹏取了龙王眼回来,他血淋淋的手里捧着一颗同样血淋淋的珠子双手奉到了我的面前。目光从他那一张神色隐晦的脸上缓缓落至他的手心,最后停在失去色泽而略微泛黑的龙王眼之上。 颇为吃力的扶着墙起身,拒了江间伸过来的手,等站直了身子,我这才伸手把那滑溜溜的珠子从展飞鹏的手里接了过来,仔细端详了一番。 “接下来呢,该怎么做?”将口齿间腥咸的血渍吐出,我的视线不得从龙王眼上移开,不过淡淡的问了一句。 “只需要将龙王眼附上这里的任何一处裂缝即可。” 胸口仿佛闷着一口浊气呼不出来,呼吸有些苦难。我干脆将后背靠在了壁上,直接把手里的珠子朝展飞鹏扔了过去。待他稳稳接过疑惑的看向我,只长长的喘了口气后道,“你来吧,我歇会儿。” 薄唇轻抿,他的犹豫也不过片刻,转而郑重的点了点头,手里握着龙王眼则朝一旁那不久前被火龙王的尾巴所砸出的大坑走去。 “没事吧,要不要包扎一下?”江间在一旁沉声询问,我缓缓闭上眸子再睁开,摇头示意不用的同时,我将眸子往展飞鹏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他蹲下身,弯腰将龙王眼置在了那坑中,而后再把自己的掌心贴了上去。 随即,伴着他的一串咒语念出,只见有丝丝缕缕的光芒从展飞鹏的指缝间流露,他声音沉稳,一声低吼,“十八层,开!” 话音落下的同时,只见他猛然收回了手,而再看那坑中…… 赫然只见龙王眼顷刻间似融化了般形成一抹黑点,而紧接着黑点则不断扩大,不消片刻已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正是同第一层里那井中的漩涡无异。 “这下面有什么?”走上前去站到了展飞鹏的身旁,我将目光望向漩涡当中淡然问道。 不曾想后者摇了摇头,却是缓缓回答,“不知,我从不曾下去过。” 沉吟片刻,我将青霜攥得更紧,上前一步更近距离的望着那依旧深不见底的漩涡,须臾过后,这才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接着道,“我先下去,你们走后面。” “嗯。” “狐桑兄你此时身负重伤,怕是不妥当。” 依次说话的分别是展飞鹏,后而才到江间。 已经迈入漩涡中的步子愣是因为江间的话而硬生生的停下。我转过头看向他,对于他方才所言忍不住轻蔑的扯了扯嘴角,“难道还能让你先下去?” 199.第199章 绿枝墓 对于我的玩味,不曾想江间听后竟一步站上前,目光坚定的看着我道,“好,我先去。” 微微一愣,不可否认对于他的反应有些惊愕,然,视线从他脸上收回只有些许无语的笑了笑。不等他下一句再说出口,我干脆利落的便已朝那漩涡中跳了下去。 一片黑暗,四周没有任何可以让人抓住的东西。身子迅速下落,要说与第一层的漩涡唯一不同的,想来也就仅仅是这里没有那令人作呕的血水了吧。 目光下看,见底部已近在咫尺。不同于上回的那般,莽撞掉下来摔个四仰八叉,这次下来有了准备,在看到底下时便已连忙做出反应,减缓了自身坠落的速度,从而轻飘飘的落于地面。 方站定了身子刚抬起头,出乎意料的只见一抹微光从头顶的无数孔洞中落下,如上好的丝绸锦缎吧缕缕柔和的洒在了清澈的水面上,映出波光粼粼。 一眼望去尽是清澈流水,有红莲绽放正是开到荼蘼之时,水帘悬挂垂于四方,倾流直下汇入湖中,而由此溅起的水花却把光芒折射成了一道道绚丽的旖旎,因此竟将这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柔美当中。 不同于上面的荒芜凋敝,这个地方竟是美得似那仙境一般,不禁怀疑,这……真的是第十八层? 照上头火龙王那穷凶极恶的样儿来揣想,对于眼前的这一切,我显然是有些不敢相信啊。 身后响起了动静,不用回头我也能知道是江间与展飞鹏相继的跟了下来。回头看了看,只见他二人也无不例外的愣愣看着面前的景色竟好半天儿都不得回过神来。 “这里……” “是第十八层。” 江间的喃喃被展飞鹏的笃定所打断,我的目光忍不住朝他瞥了一眼,“你确定?” 他听后不言,却是径直伸手指向了距离我们不远处的参天古树,“确定,那就是证明。” “那又是什么?” “那是结出圣果的天齐树。” 展飞鹏此话一出,站在身旁的江间简直是听得双眼一亮,“圣果?!” “正是。” 展飞鹏继续淡淡的说,而话音刚落,江间便已急不可耐的拔腿朝那树木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展飞鹏看了我一眼,而我却无所表示的耸了耸肩膀,淡淡一笑,之后,他便再不曾说什么,径直跟在后头走了过去。 我并未上前,因为我的视线落在了这湖中央那块开满了无数绚丽花朵的平地上。 巫甘花…… 与当时戊戌指尖所幻出的那朵黑色花卉一个样子,而不同的仅仅为那些花都是嫣然的粉,而当时戊戌手里的却是黑色的罢了。 想来,该是错不了。 敛了心绪,提气踏着水上莲华而去,惊了圈圈涟漪却又快速消失,待我稳稳落至地上却没来得及去摘上巫甘花的根茎,视线却忽然落到了一旁凸起的土包上。 那是座坟,为鲜花所围绕。而坟前则立有木碑,上面仅刻了几个苍劲的大字,赫然写着; 吾妻,绿枝墓 200.第200章 她和童鬼的孩子 童绿枝…… 这个名字忽然在脑海中闪现,突然,眼前的空地上竟凭空出现了两抹虚影。一男一女,二人相拥,仔细一看,不正是童绿枝与童鬼吗?不……或许可以说得上是六百多年前的童鬼。 这……是滞留在这个地方的幻影? 只见,脸色惨白的童绿枝被童鬼紧紧拥在怀里,她本绝美的眉眼,此时却光芒暗淡,胸口的剑伤不停往外涌着血沫,任凭童鬼如何用力都捂不住的嫣红,顺着他的指缝溢出,而后再滴滴砸落在这满地的巫甘花上。 那个剑伤,是青霜刺的。 “我……快不行了吧。”她喃喃的说着,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烫得童鬼一脸慌张。 “不,不会的,枝儿你不会有事的。”同样伤痕累累的童鬼已经有些语无伦次。止不住的男儿泪不停顺着脸颊滚落,他似乎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将怀里的童绿枝抱得紧一点,再紧一点。 “有时候,真希望我不是魔,你不是妖……” “若是能早一点遇见你。或许,我就不会滥杀无辜,也不会有此报应了吧,真是我活该,只是……我们的孩子。”一声轻咳伴随着话音溢出,童绿枝眸光涣散,嘴角的嫣红却再次涌出,不一会儿便是将二人的衣袍都染成了血色,竟是同嫁纱一般。 我忽然心颤,尤其是正看着眼前的画面时。孩子?他们的孩子?什么…… 而就在我正愣神之际,只见童鬼两手忽然捧起童绿枝的脸,然后一个劲的吻过她的眉梢,再到唇齿,“你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你不会有事的,我们的孩子也不会有事的……” 他仿佛失了魂般的不停呢喃着,却泣不成声,也不知道这话是说来安慰童绿枝,还是安慰他自己。事实上,那个时候我们都知道,童绿枝根本就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那个女子,她仿佛笑了。 她伸手拉过了童鬼的手,而后再将他的手覆盖在自己的腹部上,十指交叉,眉眼轻柔。 她气息微弱,语气惆怅,“真想,和你一起,我们两个人。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去看日出啊。” “可是,没机会了……” “对不起……” 最后的话音落下,只见童绿枝仿佛被抽走了最后的一抹气息,而后,她愣愣看着上方,可目光当中却不得任何焦距,显然是,已经走了…… 我不知自己心里为何如此压抑,或许因为看到童鬼忽然哭得声嘶力竭,整个人犹如困兽般两手捶打着地面,却依旧无能无力。 或许是因为得知那时童绿枝怀了她和童鬼的孩子…… 事实说来的确是我杀了童绿枝不假。毕竟当时刺进她胸口里的,是我的青霜剑,所以换句话来说,也是我杀了他们的孩子。 心口有些闷得我焦躁,具体是因为什么,或许我也说不清楚,只是此时此刻,我仿佛能感受到童鬼那时的绝望与无助一般。 他不停的亲吻童绿枝,求她醒一醒,求她别丢下自己。可是,似乎一切都结束了…… 201.第201章 我们走吧 “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我什么都没了我只有你,也只要你。别这样枝儿,别……” 从不曾知道一个男人也可以如此失控,他便仿佛是失去了全世界般的无助与惶恐,眼前的画面逐渐消散,而最后一缕幻影消散之前,我看见的,却是童鬼举起了手里的匕首,剖开了童绿枝的腹部…… 或许,是可以用震惊来形容的吧,胸口莫名的泛出了疼痛,尤其是愧疚更加明显。忍不住倒退了一步,我大口喘着呼吸,脑子里乱哄哄的竟一时间不知自己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肩膀被人在背后猛的拍了一把,身子一颤,迅速回过头看去,只见江间与展飞鹏站在我身后,却纷纷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你,怎么了?”展飞鹏疑惑开口,我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竟是冒出了一头冷汗。 只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可却仍旧是心有余悸的将自己的目光撇了眼童绿枝坟墓所在的方向。 “看你脸色如此苍白,没事吧狐桑兄。”江间看了我好一会儿似也忍不住关切上一句。 不由得咽了口唾沫,我长长的呼出了一口胸前中的浊气,“没……没事。” 话却这般说,可我脑海里一直不停重复的,竟是童鬼用刀子破开童绿枝腹部的画面…… 他要干什么,拿出他们的孩子吗? “吾妻,绿枝墓?” 正当我愣神间,展飞鹏已缓步去到了那坟前,视线凝着墓碑上的刻字,一字一句的呢喃来,而神色却是不解。 “绿枝墓?是谁,飞鹏兄知道吗?” 江间听闻后上前一步问道,而展飞鹏却只诚恳的摇了摇头,“不知。” 五指攥紧,胸膛中传来的疼痛愈加清晰,就仿佛像是有一个人用刀子不停的在你心口上剜着一般。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引我到这里就为了给我看这些吗?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杂七杂八的想法汇聚在一起,撑得我眉心突突的疼。深吸上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我将目光看向江间,这才问道,“拿到圣果了吗?” 他迅速回神,目光从墓碑上收回再放到了我身上。点点头后还亡对着我举了举手里仿佛装着什么东西的显得沉甸甸的黑色布袋,眼底涌现了希翼与喜悦,“找到了,狐桑兄你呢,巫甘花的根茎可有拿到?” 随着他的话语我这才想起了正事来,手里的青霜剑刃一转刺入土壤。动作利落的将巫甘花的根挖出,我蹲身拾捡起再小心收入怀里。而后这才抬头看着江间,冷静的出声道,“嗯,拿到了,我们走吧。” 扔下这句话,我拾起目光环顾了四周一眼,最后定格在了最前方那块散着无数烟雾之地。无法忽略心底那股子莫名的排斥,这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多待,就仿佛有一股力量再不停的把那些画面塞进我的脑海里一般。 对于我的匆忙江间显然不解,可即便如此却依旧不得多说什么只忙的跟上了我的脚步。 202.第202章 我会毁了这个出口 来到薄雾前却忽然停下了步子,我忍不住回头看向了依旧站在原地而没有动作的展飞鹏,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同出去?” 话音落下不料他却摇了摇头,然后淡淡一笑,说道,“这里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 疑惑不过片刻,我忽然想起了戊戌曾告诉我关于这无极渊中所存有的‘屠灵’的事。 据说,他们生来便是无极渊当中的物种,把守护这块荒凉之地当做职责,无极渊当中有无数屠灵,多不胜数。而也许是因为时间太长,有时他们会忘记自己是谁,会短暂的失去记忆,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也不记得自己在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但到关键之时,那种天生便长在骨子里的使命仿佛便会唤醒他们。此时看不远处的展飞鹏,我想我或许知道他的身份了…… “屠灵。”我平静的启唇将这两个字吐出,展飞鹏虽没承认,但却也没否认。然而,他嘴角少有那抹上扬的弧度,却无疑是已经向我给出了回答。 眸子一沉,我再抬起眼帘时却是缓缓说道,“待我出去之后,我会毁了这个出口。” 话微微一顿,我接着道,“所以你只有这一个机会选择。” 要不是看他这人本性不坏,相比我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询问他了。 待我出了无极渊后,这个唯一的出口可以说得上是必毁,因为……出口一旦打开,保不准里头所关押的恶徒们会不会趁机跑了出来。 最直接的方法,无疑是毁了为好。 他淡淡一笑,然而神色却是坚定,还是那句话,“这里才是我该待的地方,所以还是不劳将军废心了,二位慢走。” 话已至此似乎多说无益,敛了心绪我只淡然回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们便就此别过。” 他笑而不答,只点了点头。 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我转而把视线放到了身前的迷雾当中。 抬起剑划破了掌心,伴随着细微的疼痛传来,嫣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溢出。五指轻轻一握,我转而蹲下身子将掌心贴在了那块,藏得极其隐蔽,而通体却呈翠绿几乎与草丛融为一起的石块上。 血液仿佛透过伤口淌进了石头里,血色不过刹那之间便取代了那石块中的青翠碧绿,没一会儿,饮饱了血液的碧石已经全然变成了赤色,红色的炽热,甚至其中隐隐还透着几分黑。 这刚收回手,同时耳边只听闻了一阵巨大的动静传来,循声望去只见薄雾后竟露出了大片的纯白银光。像打开了一扇门,只是,无人知那门后的情景到底会是什么罢了。 忽然想起什么,我继续回头望向了展飞鹏,对上他的目光。 “还有一件东西。” “何物?” “龙王眼。” 明显见他微微一愣,而后回过神来却低低笑了一声。下一刻,只见从他手里抛出的珠子径直朝我们这边飞了过来,视线准确的锁定在那颗珠子上,可以说是毫无犹豫的,我抬起青霜便朝那珠子斩了过去。 203.第203章 你……来迟了 剑气一闪而过,只在瞬间,龙王眼从半空坠落。已被青霜一分为二,眼睁睁的看着它在落地的那一刹那,便顷刻化作了飞烟。 将青霜隐去,再对上展飞鹏的目光时已然只见他满脸惊愕还来不及收回,淡淡一勾唇角,“这种东西,还是毁了最好不过。” 闻声回神,他同样付以一笑,“将军说得是。” “那便就此别过。” “后会有期。”展飞鹏淡然说来。江间随后也朝着展飞鹏抱拳说道,“后会有期。” 经此一别,再没相见之日,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儿。所以,在我看来啊,说后会无期还差不多…… 眼角的余光再没看向展飞鹏,我右手提着江间的衣领子二话不说便拖着他往身前的银光走了进去。 一瞬间,光芒涌来刺得人睁不开眼,等回过神来感觉到微风拂面,眸子再睁开时,我们依然置身在了无极渊的上空。 正当夕阳西下,流光万丈。阳光淹没在天边一线之间,而余霞却将半边天际都染成了绯色,转身往背后看了一眼,赫然见巨大的洞窟现于半空。 银色光芒溢满洞口,挡住了洞后的情景,目光忍不往身旁的江间看了一眼却只见后者同样把视线落在了我的脸上。薄唇轻抿不发一言,我转过头的下一刻,却已将早已暗中注满灵力的右手狠狠的往洞中拍了进去。 不多时,听一声声崩塌倒毁的声音从洞中深处传来。愈来愈近却在仿佛要来到我们身边之时。眼睁睁看着那出口竟凭空消失,转眼的功夫,便再让人寻不到它的去向。 一切做完,我侧头再看了江间一眼,见他将低头自己的目光望进了下方的万丈深渊当中,表情似惆怅,似茫然,一时间让我看不透他的想法。 招了云霞来话不多说径直跳了上去,再回头看向江间,“我们走吧。” 后者回神点头,后一步上了云头,再无逗留我便以最快的速度往妖界所在的方向赶去。 若按时间算的话,现在……应该是第三天了。 妖界门口,我甚至都不得落地便一手提着江间给扔了下去,没去看苦苦守在外的夜青麟半眼,我只快速的越过了结界,随而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往古罗殿的方向飞去。 一把推开殿门,却没料到殿中空旷无一人身影,不见戊戌,更不见我的三儿。那一刻,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攥在手里的根茎早已被伤口浸出的血液染红,可我无暇顾及,转而便大步继续出了殿。 我慌不择路,却无法冷静下来思考,就在此时,脑海里突然传来戊戌的声响,却是他在召我前去圣池…… 从不曾体验过这种仿佛心要跳出胸膛般的慌乱,现在夜色正浓,我不敢想自己是否回来的迟了,也不敢想若是来晚了,那结果会是什么样。 我几乎是像疯了一样的冲了过去,明灯照耀下,只见戊戌孑身站在岸上,听闻动静,他回过头看向了我。 抿了抿唇,像三思过后,他缓缓启唇,竟是如同宣判道,“你……来迟了。” 204.第204章 送她最后一程吧 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一口呼吸卡上了咽喉,不……我或许已经没有呼吸了。 便隔着一段并不算远的距离愣愣看着戊戌,仿佛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看着,像是想从他眼睛里看出哪怕一点的戏谑也好。 可是……没有,没有戏虐,没有捉弄,那眼底的认真竟是明显的让我感到恐慌。 “什……么意思。”我甚至不能一口气完整的说出一句话,目光四下闪躲。不敢看向戊戌,更不敢看向那浑身浸泡在圣池当中的人儿。 似一声轻微的叹息溢出了男子的唇畔,他拾起步子缓缓朝我的方向走来,待到面前站定,须臾后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缓缓说道,“我很抱歉。” “毒已侵入脏腑,我尽力了……” 他的话明显的刺到了我,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忽然抬起头直视他的眸子,两手握上他的肩膀,我便如同走投无路般的不停说着,“不,你没尽力,我已经把根茎拿回来了。戊戌你可以救她的对吧,别骗我了戊戌,这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在这种时候他还要捉弄我,这个人,真的是欠打了! 等着,等他医好了三儿,看我不收拾他。 而现在,现在还是等他先治好三儿吧,这些账等三儿好了我再跟他算。 “唉……”他摇了摇头又是一声叹息发出,似无奈至极。下一刻轻而易举的便挣脱了我的钳制,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我手里的巫甘花根茎,而后才继续转回了我的脸上。 “就……送她最后一程吧。” 我愣住了,如同石化般站在原地一时间忘却了自己该有的反应。而戊戌再收回了自己的手后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圣池,最后独独留我站在岸上。 送她,最后一程? 小心翼翼的,我终于有勇气把自己的眸子看向了圣池里,只见…… 她浑身浸泡在池水当中,脸上失了血色惨白入如纸。纤细的四肢全泡在水里,独独留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浮在水上。 一头的墨发此时散在水里竟如同一朵即将凋败的莲华,她身着单薄,池水那么凉,一定很冷吧。 我几乎是踉跄着下的水,跌跌撞撞的朝她跑去,多次摔进水里又再继续爬起,眼里心里,全然只剩下了距离我并不远的那个丫头。 不过二十来步的距离,我走了很久,到了面前站在水里,感受着圣水传来的刺骨寒意,我木纳的看着却不敢伸手碰她半分。 我回来了,可是,她怎么不起来看看我啊? “三儿……”我轻轻启唇唤她的名字,右手握住她冰冷的柔荑,用力的攥在手里想以此给她温暖。 “三儿。” “醒醒三儿,看看我。” 有什么东西是我控制不住的涌上了眼眶,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才不至于让它滚落,缓缓的弯下腰将她从冰冷的水里抱进了怀中,她的双手无力垂落再不曾像以前那般攀在我肩头,紧紧拥着,肆意撒娇。 “我们回家了,三儿……” 205.第205章 现在是要反悔吗? “醒醒吧。”或许是在不知不觉当中,我的语气便已经多了些祈求,紧紧的将她的头贴在胸口 “别睡了!”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就好像是自己最珍惜的东西忽然没了,心里空落落仿佛漏了风,左手紧紧扣住她的五指,抱着她上岸。 双双跌坐在地上再迅速把她捞进怀里。 “别睡了好不好,睁开眼睛我看看我三儿,别玩了狐三儿。” 似乎真如戊戌所说的那般一切都晚了,突然想自己去无极渊拿回了根茎又能怎样,迟了终归是迟了。 都怪我,怪我耗费了大把的时间,怪我不得及时赶回来,一切都是我的错! 若是当时没有意气用事,牢牢守着她,该多好…… 心底裂了口子,疼得我的时间天旋地转。 “桑,我真的很喜欢你啊……” “我懂,我懂我是喜欢你,只是……你一直都看不见罢了” “只要你在我身边,不管藏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连会不会永远陪着我都说不出口的人,又怎么能说得出保护我。” “……” 往昔我二人间的谈话仿佛瞬间涌上了脑海,我一直在躲,她一直在追,曾扬言过吃定我的小丫头,而今却浑身冰凉的躺在我的怀里。 我甚至,甚至已经感觉不到她的呼吸了。 “醒来好不好三儿,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可以不计较了,什么都答应你……”眸子酸涩万分,说出的话不曾经过大脑,倒更像是完全遵循了自己的心意,我将脸埋在了她的肩膀,天知道我多想她再唤一声我的名字,天知道我有多想她再起来看我一眼。 我该怎么办三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什么都答应我,连要求跟我在一起也会答应吗?” 恍惚间似听到了一声让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脑子里一片混沌我几乎都没有仔细去想便已经答应,“对,所有都答应,我们在一起也答应,只要你醒来……” 忍不住将拥着她的双臂抱得更紧,我抑制不住悲伤的喃喃说来,却在下一刻忽然睁大了眼睛。 等等!! 猛的往怀里看了一眼,只见小丫头抿唇轻笑,一双眸子如星光璀璨,她直直看着我,嘴角却挂有星星点点的笑意,“可不能反悔哟。” 那一刻,愤怒,震惊,恼火,喜悦……各有滋味情绪涌上脑海,我呼吸一沉,忽然抽回了那双拥着她的双手,将她轻轻‘摔’回地上。 听她‘哎哟’一声痛呼,我五指攥紧忍住自己的心慌恨恨的站起身,背着她转过身去却是牙根有些痒痒,好你个戊戌,好你个狐三三! 心里有些郁结,我不再看她一眼径直迈步往前走去。而也就在这时,突然在背后有人伸手抓住了我的衣袖,步子一滞,无需回头看我都能知道是那刚骗了我的丫头! “放手!” “不放,你刚刚还说我要是醒来就什么也不计较了的。” “……” “而且你还答应跟我在一起了,狐桑你现在是要反悔吗?” 206.第206章 狐桑你可真是禽兽! 恼怒蹭蹭往上涌来,想起她和戊戌一块儿骗我担心,害我痛苦,我简直就是气不打一处来,猛的回头便是一声咆哮般的怒吼,“你丫的装死骗我好玩吗!狐……” 话没等我说完只觉唇上一凉,丫头的面庞忽然凑在眼前,满含笑意的双眼近在咫尺,她…… 柔软的舌尖拂过我的唇角,猛的回过神来想要后腿却忽然被她拥住了脖子,就像是以前跟我撒娇的那样。 如同一块狗皮膏药般黏上我,让你甩都甩不开。她伸着舌头一个劲的往里探,主动得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用力的想要挣脱她,她便愈加使劲的把我抱得更紧。久而久之,我的理智终于是败下了阵来。 我或许已经不会思考了吧,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她是谁。右手拦过了她的腰肢将她往自己身上提了提,让她整个人挂在我身上,我左手抚上她后脑迫使她扬起头,反客为主攥住她四乱****的香软,卷进口中再用力一吮,听得她一声嘤咛却还未溢出喉咙便已被我全数吞下。 从未如此强烈的想要把她拆吃进肚子里,最好让她溶进我的血脉,至此有我在便再也无人可以伤她。 我想,我大概是疯了…… 待许久过后,我意犹未尽的放过她,丫头气喘吁吁的伏在我的怀里,身子骨柔软似水仿佛我一松手她便会掉了下去。 她舔了舔嘴角,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红唇微肿,狐三儿笑得狡黠,“唔……技术不错,就是粗鲁了点儿。” 不自然的抿了抿唇,耳根有些烫,想起自己方才的情不自禁,想起这丫头不过才十三岁……我有些想要骂娘,狐桑你可真是禽兽! 抱着同样浑身湿淋淋的她往我在妖界之前的住处走,路上引来了不少侧目,想她本身就穿得单薄,风一吹怀里的丫头便忍不住打了个颤。 顺手摘了路边的树叶幻了件衣衫紧紧裹上她的肩头,同时搂在她腰肢上的手暗暗施法不断为她驱散寒意,待我们回到住处之时,她的脸色已然缓和了几分,至少看着有点儿活气了。 一路上沉默不言,经过刚才的那一吻我有些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我吻了她,吻了这个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儿,除了二白之外唯一的一个,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因时常有人来打扫的关系,所以屋子里即便是已经好久没有住过却依旧整洁如初,径直往床榻所摆放的内屋走,到了床前轻轻的将怀里的丫头放下去,还没收回手,狐三儿却在此时突然拉住了我的手臂。 “桑,应该不会再丢下我的吧。”那张小脸上隐忍着慌乱,或许是因为我当时将她丢在了江北的原因吧。 愧疚涌上心尖,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不会了。” 永远也不会了。 见她仍旧不放心,我反手把她的小手包裹进了掌心里,“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再给你弄一套干爽的衣服回来,乖。” 207.第207章 幼女的滋味如何 眉眼间藏不住的恋恋不舍但还是极为听话的放开了那只紧紧攥着我的手,淡淡勾了勾唇角,我再捏了捏她的脸颊后这才径直转身往外走去。 以我的身份与本事,在妖界里找点吃穿并不难,难的是等我拿着东西往回走时,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面对狐三三了才是。 此时无疑是冷静了下来,冲动不在,理智从新占据了主导。想起当时稀里糊涂答应了她所谓的在一起,更糊涂的吻了她……尤其是,那时心里的悸动,竟好似当年对待二白的那般。 我,不会是要背弃自己当初的承诺了吧。 想到这点,用力的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要把这种荒缪的想法给甩出脑海,我甚至想,要不就给狐三儿抹掉这段记忆,当它从未有过好了…… 反复思索间,眼角的余光却忽然瞥见了一旁姿态悠哉的身影,定神看去赫然见戊戌将自己的半边身子靠在树上,而后便笑得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四目相对,我眸光不禁一沉,“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解释?” 我取回来的巫甘花根茎没有使用,他便骗我狐三儿没得救了,而实际上是那丫头已经没什么大碍。我把过她的脉搏,那丫头现在除了虚弱点外,身体内一点毒素都没有了。 戊戌分明说过,巫甘花的毒只有根茎才能解除的。 他笑得狡猾不已,眼里就像藏着什么,“我若说,是童鬼将根茎送来的,就不知道你信还是不信?” 眉头不禁一沉,却还没等我再次发问,只见戊戌两手一摊便又继续道,“别问我他想干嘛,我也不知道。” “……” “不过他倒是给你留了一句话。”戊戌挑了挑眉,故意卖着关子。 “什么话?” “他啊,好像是说他太高看你了。” “……” “想来也是,毕竟你居然去了这么久,我当时还以为你第二天就会回来了呢。” 他边说着边不忘撇了撇自己的嘴角,我看得一阵无言以对,随即,他又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般,双眼登时一亮,“不过,桑啊,话说幼女的滋味如何?” 那一刻,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身子一僵,却还不待我反应过来,他已笑得玩味十足的接着说道,“啧啧,看你那样子就像恨不得把人就地正法了一样儿。” “可真是禽兽,居然对一个孩子下手。” “滚……” “啧啧,恼羞成怒还不能说了?” “戊戌你找死。” 对于我的咬牙切齿,他显然不以为意只继续顾自顾的说道,“哎呀,其实也没什么,毕竟你忍了这么多年,也实在是辛苦。现在能有一个合口味的,倒也不是件坏事儿。” “不过啊,咱们话先说前头,人丫头还小,可禁不住你折腾。现在亲一下也没什么,可别干了其他的好事儿才是。” 他话音落下不忘冲我眨了眨眼睛,语气可谓暧昧至极,那样子就像是在说;不用解释,他都懂得一样。 我发誓,我此时无比强烈的想要掐死他! 208.第208章 二白不会介意你爱上别人 捧着衣服和吃食的手指忍不住握紧,想起那丫头还在等我,便不打算再理戊戌,径直越过他往我那住处走,却没想到这人竟慢悠悠的在我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 “你总蹙着眉头干什么?有什么好担忧的?喜欢就是喜欢咯,何必搞得那么复杂。”戊戌的声音又响起,我步子不做停歇却只重重的吸了口气,仍旧不打算理他。 “其实承认了自己的感情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给我闭嘴!” “你对那小丫头的感情,我们可都看到眼里呢,你都不知道你刚才的方向,那样子就像是丢了魂儿似的。” 一个用力,指尖嵌进了掌心,我忽然停下了步子,背对着戊戌却不曾回头,“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别说。” 他一声轻笑丝毫不把我的冷然放在眼里,“是你不知道还是我不知道?桑,好好想想吧。或许……你也并不是不知道,你只是不承认而已。” 突兀的,我笑了,脚步一滞,我缓缓回头将自己的视线放到戊戌的身上,只见他嬉皮笑脸,而我的目光却更冷三分,“你觉得,我和她会有可能?” “只要喜欢,也不是没有可能。” “……” 他笃定的语气说得我一时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语,而话音未落戊戌却又接着说道,而这次的话里却明显的多了些疑问,“是因为二白吧。” 心尖一颤,“什么?” “是因为二白。” 再回答时语气已明显更加坚定,“是因为她所以你才不敢承认自己对于那个小丫头的感情对吧。” 他以玩笑的语气说来,而那眼神就像是看穿了我所有的隐藏一般。没来由的怒从心生,而在戊戌的注视下我却又不得不将自己的恼火小心隐藏,因为我晓得若是显露了,那就更有得给他说的了。 我必须得佩服他胡扯的本事儿。 冷冷的扯了扯自己的嘴角,“你想多了。” 他双肩一耸,但笑不语。 敛了思绪,我再次转身迈步朝前行去,而这次,戊戌没有再跟上来,他仿佛留在了原地,但却能让我清楚的感觉到,他那落在我后背上许久都不曾挪开的目光。 “二白并不会介意你爱上别人的!” 走了一段距离,落在不远处的戊戌突然冲我喊了这么一句。本该平静的心湖彻底被拨乱,我呼吸急促却再未说过什么,而是埋头加快了自己脚下的速度。等过了转角,背上的那两股锐利消失,我后靠着墙壁不禁松了口气,而对于戊戌的话,我不愿仔细的去想想,因为那结果…… 对我,对狐三三,对所有人而言,都算不上是一件光彩的好事。 待心里莫名的烦躁平静了几分,我回到住处,看着床上蜷缩成一团的三儿时,这心头又忍不住泛了疼来。 她睡着了,呼吸清浅,却并不安慰的蹙紧了一双柳叶般眉头。在她身旁蹲下身,忍不住伸手,以指腹拂过她的眉心,却不料手指在不小心碰上她额头时,只觉得一阵烫人。 209.第209章 城主一家惨被灭门 三儿生病了,着了凉,所以风寒来势汹汹,转眼便压倒了她这根小草。 此时陷入了昏迷里不省人事,我尝试过几回用灵力来帮她却都只是徒劳。戊戌说,她是人此时身子骨弱,待在妖界受不得妖气的侵蚀,所以,目前最好的办法当然还是将她送回人界为好。 当即,我二话不说把狐三儿用厚实的衣物给裹得严严实实,把丫头打横抱进怀里,便马不停蹄的离开了妖界。 那时候妖界的门口,江间与十五等人都不见了踪影,唯独只剩下夜青麟那小狐狸还苦苦守在那儿。 像是多日不曾合眼,眼眶下泛着一圈的乌青,甚至是面颊上都冒出了不少青茬,样子看上去可真是沧桑了不少。 一见我赶忙就迎接了上来,困倦不在,可谓精神抖擞,他问,“叔!三儿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抱着怀里不省人事的狐三儿跃上云头,再等夜青麟跟上来,我这才淡淡的应了一句,“嗯,没事了。” 小狐狸明显的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目光看向前方,我问他,“江间他们呢,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 “嗯。”漠然接上一句表示自己了解,而夜青麟却又在此时接着道,“对了叔。” “什么?” “江城城主一家连侍从等共百口人,一夕之间惨被灭门,都死了……” “……” 对于这条消息我一时间无法消化,愣了愣神,而夜青麟则再道,“便是陈涵柳,都不得幸免。” “什么时候的事?”我不禁目光一沉,本想着等狐三儿好了以后我再去找那个江城主和童鬼好好算账的。但此时却听说有人先一步把那姓陈的一家老小给灭口了,都还没等我出手就没了…… “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时间在江师父他们回江北之前。” 我闻言后不禁沉思,那这就奇怪了,要说是江间他们的话我还能理解理解,可却偏偏是在江间他们之前,如此想来,还会有谁? 脑海里闪现了数种可能,为先的一种便是觉得会不会是仇家寻上了门,然后把人杀了。但仔细想想这事儿却恰好发生发生在狐三儿中毒,而我去无极渊的这档子上,是不是也未免太巧合了些。 狐三儿会中巫甘花的毒,这件事情除了与童鬼有联系之外我甚至可以肯定不可能再会有别人了。他引我去了无极渊,给我看了他与童绿枝的诀别,虽然到现在我都没想明白他的用意何在,但话说回来,我当时还在无极渊里没出来的时候就想过,童鬼与江北城主之间,是否存在什么联系? 这么多年来他神出鬼没,行踪不定,想找他谈何容易?而江北城主派来的人,刀上涂了巫甘毒,是否就表明了江北城主与童鬼有所联系?而这次的杀人灭口,实际上是童鬼为了掩饰自己的行踪?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脑海里的诸多疑问仿佛都有着万般关系,但我却却偏偏让我想不明白这其中的所以为何。 最后更让我一头雾水的就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而这么做的目的又在哪里? 210.第210章 等她好好休息 我这边百思不解,夜青麟则是连连唤了我好几声,“叔,叔?” 猛的回过神来,视线朝他撇了一眼,却见后者却咧嘴一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既然有叔在,三儿现在也没事了,那我就放心,就……先回青丘去了,好几日没和阿娘联系,怕是要害她担心了。” “你回去吧。” 夜青麟一步迈上前来两手握住了三儿的五指,而后,便如同自言自语般的呢喃道,“三儿快快好起来。” 等做完这一切,他这才将目光继续看向我,讪讪一笑,“叔,那我就先走了,你和三儿路上小心。” “嗯。” 目送着小狐狸腾云远去,我收回视线再将怀里的小家伙抱得更紧,这才加快了步子往椒城的方向赶了回去。 许久不得回来,小半月的光阴,屋子里积了些不少灰,还是在开了窗透透气之后才敢把依旧昏睡不醒到狐三儿送回房里。手里刚把人放下,只见包子忽然便从门外窜了进来,两眼通红的看着丫头,又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呜咽。拾了被褥给狐三儿盖上,再仔细的将她的双手收进被子里,我这才有空抬手便毫不客气的冲着包子的脑袋拍了一把,虎着一张脸沉声斥道,“哭什么!人还没死呢!” 它张着嘴巴发出咿咿呀呀的低鸣却是在问我都发生了什么,只抬手抚过狐三儿紧蹙在一块儿的眉梢,我回答道,“没事了,你只要知道没事就可以了。” 话刚说完,我又一手揪住了包子的后颈,提着它作势便要往外走。 “我们出去吧,等她好好休息休息。” 小东西在我手中胡乱蹬着腿,仍旧是喑呜个不停,两样泪汪汪的看着我,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竟是告诉我它哪里也不要去,要守在狐三儿身旁。 一个劲儿的挣扎,嘴里还时不时的发出一声声的兽鸣抗议,实在吵得我头痛,我忍不住抬起另外一只手便拍了拍它的头,“别吵了!再吵把你关笼子里去。” 我还不清楚这家伙的性子?照这样若放纵它留在狐三儿身边,还不得吵得那丫头蹦起来,她本就虚弱了,此时正是需要好好休息,至于包子这种生物,现在还是让它滚远一点儿比较好。 “闭嘴,再吵就把你舌头拔下来。” “别吵了。” “你这样别说是狐三儿,死人都能给你吵醒了!” “……” 耐着性子安抚手里的这只小雪貂,却在最后一句话音落下之时忍不住一愣,回过神来连忙啐了一口,不禁懊恼自己在说什么糊涂话呢! 始终没有随了它的意愿,而没有我的允许,包子自然也不敢去打扰了狐三儿。将刚煮好的瘦肉粥盛进碗里,小雪貂又不甘心的用力蹭了蹭我的腿肚,磨的我耐性全无,忍不住便踹了它一脚。 看包子四仰八叉的滚到地上,我这才冷冷扯了扯嘴角警告道,“再烦我就把你皮扒了信不信。” 阴测测的话音落下,包子一个激灵翻身站起。呜了一声后老实垂下了头,不敢再继续造次。 211.第211章 看不到,更抹不掉 将装有肉粥与蛋羹的瓷碗放进拖盘,再查看了一眼仍在熬煮的药后,我这才端着盘子往狐三儿屋子的方向走去。 包子知道我要去哪里,所以忙不迭便紧紧的跟在了我的身后,不得不说,这小家伙对狐三儿可真不是一般的关心。 推开门进去,却还没等圆滚滚的包子窜进屋呢,我手一甩,接着‘砰’的一声,便把它给关在了门外。 只当没那不依不饶般的挠门声,我径直转身便往内室的方向而去。 她仍旧没醒,脸色微微泛红依旧烫得吓人。 将手里的吃食搁置在桌子上,走上前去把她额头上所放着的湿巾取下,放进一旁的冷水里泡过后,拧干水渍再放回去。 掌心贴着她的侧颊感受到那抹烫人的温度,就着她身边坐下,我连连唤了她好几声,“三儿。” “三儿?” 声音落下许久,床上睡得昏沉的丫头没有给我半点反应。凝着她那算不上安稳的睡颜好一会儿,抿了抿唇却终究是下定了决心。 右手伸出以指腹贴上她的太阳穴,缓缓将自己的灵力输送进她的身体,一方面是想要给她降降热度,而另一方面……则是决定要抹掉她在妖界里的那段记忆了。 包括所谓的在一起,包括那个失控的吻。我想了一整个上午,最后还是决定,当它从不曾存在过,比较好吧。 莫名的心头有些沉重,我微微覆下眼帘却同时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合上眼任由自己的灵力探入丫头的记忆深处,却没想到……似有什么东西发现了我的意图,就像是忽然出现了一扇门,而门上却落了锁,我则被排斥在了这扇门外。 所以,意思就是,对于狐三儿的记忆我看不到,更抹不掉。 这样的情况就跟当年我想要知道狐三儿去了后世看到了什么,却不管怎么努力都进不去她的记忆里一般。 眉头不禁蹙起,而也就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耳边只听闻了一声柔弱的呼唤,无比熟悉的声音,正来自床上那个仍旧平躺着的丫头。 “桑。” 闻声回过神来,睁开双眼正对上她那一双困意朦胧的眼。似醒非醒,像努力的撑起自己沉重的眼皮,眯起一条缝隙来看着我。 断了自己的灵力,我收回指腹将她鬓角处略显凌乱的发丝稍稍整理,“醒了?” “嗯。”虽是简短的回答,但声音却如同小猫一般,顺势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我的手掌,不可否认的心头一软,暂且把记忆的事情放到一旁,我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声音问,“感觉好点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一双眸子里总算是清明了不少,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这才说道,“渴……” “等一下。” 不敢怠慢的连忙起身到桌子前,拿起杯子满上茶水,端在手里又赶紧回到她身边。 伸手将她软得像没骨头般的身子从床上扶起,再小心翼翼的将水送到她的唇畔,伺候她一口口喝下,等她喝完后这才仿佛松了口气般。 212.第212章 瞎操碎了心 随手将杯子搁到了一旁,我摸摸她的头,“我给你熬了药,等会喝点。” 一提到药,果不其然立马便将厌恶挂上了眉眼,皱起自己小巧的鼻尖,“能不能不喝?” 我和蔼一笑,“你觉得呢?” 小丫头瘪了瘪嘴,虽是有些不大情愿但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你受风寒已经连着烧了一天,要是再不醒的,我估计都要忍不住去找大夫来给你施针了。”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她身子猛的便是一个哆嗦,我就知道,这丫头最怕的就是施针什么的了。 再格外慈爱的摸了摸她的头,“所以啊,不想扎针就给我好好吃药,吃了药就好了。” 她撇着嘴看了我好半天不答话,许久过去,这才憋出了两个字来,却是说道,“头痛。” “我给你揉揉?” “抱一下就好了。” “啥?” 没待我反应过来,她便已动作迅速的倾身扑向我,两手直接抱住了我的腰杆,一张小脸更是全埋在了我的怀中。 “……” 一时间,屋子里气氛仿佛都透着一股莫名的尴尬,脑子里再不受控制的联想到圣池边所发生的一切,耳根微微泛了红。有些不自然的挪了挪自己的身子,想要推开她却又无从下手,反而是我没动一下,她抱着我的力道便明显的更紧了一分。 犹豫着,我终究讪讪开了口,“三儿。” “在。” “你还病着,咱们先把手放开,好好休息,嗯?” “不要。” “……”这回答,可真是有够任性的啊。 “给你煮了吃的,瘦肉粥和鸡蛋羹,先吃点?” “抱够了再吃,不急。”这语气,这状况,怎么就有点儿油盐不进的意思? 犟不过也拿她没辙,索性就任她抱着,反正等她抱够了,自然也就撒手了。 好半天过去,低头往怀里看了一眼,却见她埋着头许久没有动作,而就在我以为她是不是又睡着了的时候,她却忽然松开了手,自己乖乖将后背靠到了床栏上,甚至不忘砸了砸嘴巴,末了再嘟喃上一句,“饿了。” 这简直就是圣旨啊,不敢有丝毫怠慢时候连忙的就起身端来了粥食将碗送到了她的手里。 看她小口吞咽时不时的送上一杯水或递一递手帕,等一碗粥下肚,有了点力气,她这才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般的问我道,“对了,桑。” “嗯?” “我师父呢,你看见了吗?还有麟哥哥,小五他们……” 端着杯子的手轻轻一抖,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帘将目光放到了杯子里还冒着一丝丝热气的茶面上,“你麟哥哥回青丘了,你也知道你花姨那脾气。” “至于你师父他们……在我带着你出妖界的时候,他们便不知道去哪里了。” 看眼前的狐三儿仿佛陷入了沉思,我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空碗放下,再将鸡蛋羹送到她手里,这才继续道,“管他们去哪里做什么?你啊,还是先好好仔细点你自己的身体吧,可真是瞎操碎了心。” 213.第213章 怕你真的不要我了 我和江间已经约定过,我帮他拿到圣果,他从狐三儿面前消失。这是交易,谁也不亏,毕竟这是他自己同意了的,我可没逼他。然而,这种事情我又怎么可能告诉狐三儿呢? 她默不作声的咬着碗沿,一双视线不知落在了何处,可真是让我看不懂她的想法。索性我也再不开口,以不变应万变,她说什么我应什么就是了,这样总不会错的。 “对了!”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激动得双眼一亮。 “怎么了?” 我有些不明所以,然而接下来狐三儿的话,却是实实在在叫我愣在当场。 “武林盟主的位置是我的了!” “什……么?” 她难掩自己眸子里的兴奋,再对我重复上一句,“我赢了桑,武林盟主现在是我的!” 我听错了,这一定是我听错了。 狐三儿兴高采烈地同我说着那天的战况如何如何激烈,她又如何如何‘英勇’的过关斩六将,直杀决赛之争。 只是说到最后就有些郁闷了,“要不是我松懈了,那个大漠人又怎么可能有机会伤我,还害我中了毒!” “不过最后好了,反正我是在放到那个人之后才倒下的,这样就算我赢了!” “……” 我听到无言以对,甚至一时半会儿的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好,难道还要我给她道一声恭喜不成?疯了吧…… 便沉默着听她说得绘声绘色,偶尔讪讪一笑表示自己有在听,末了,狐三儿竟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眸光哀伤的嘟喃道,“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松懈的吗?” …… 好吧,这个丫头彻底的赢了。 “那不知道狐女侠,你又是为什么会松懈呢?” “我跟你说奥……” “嗯,你说。” “我在找你。” “什么?” 我愣了愣,她直直看着我的眼睛,却是接着说道,“我以为会来,我觉得你当时只是在跟我赌气,不可能真的把我丢下的。” “我以为你一直都在,从不得离开,也许你只是默默的守在哪里,却因为我而生气,所以一直不肯见我而已。” “可是,那么多天你都没来见过我,我怕,怕你真的不要我了。” “然后我就想,桑那么疼我,要是我受伤了的话,桑应该就会很快出来了吧……” “然而,没有。在那刀子捅进我的腹部之时,我就知道你是真的走了。” “真的,不要我了。” “……” 几乎是气得浑身发抖,不需要看我都能知道自己的此时的脸色定然好不到哪里去,抿着唇看着狐三儿许久没有说话,而她也像察觉到了我的异样般,小心翼翼的盯着我,想要抓起我的手。 心里的怒火终究是忍无可忍,我一把拂开了她的手,‘咻’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愣愣坐在床上似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的狐三儿。 “你疯了!” 本来是想骂她一句脑子是不是被门给挤坏了,可话到嘴边却不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最后只憋出了这样一句。 214.第214章 我知道我错了 就为了引我出来所以才让别人有机会伤她? 她知不知道自己差点就死了! 气不打一处来,我干脆拂袖转身大步离去,自始至终都不得再看过她一眼。 ‘砰’的一声摔上了门,我站在门外却并未走远而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包子在一旁愣愣看着我,对上它的目光实在是心烦到了极点,怒不可遏最后只胡乱的把气都撒到了小家伙的身上,“别碍眼,给老子滚!” 一句话吓到小雪貂是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哆嗦,身子一颤后拔腿便跑没了影,转眼竟是把自己藏到了一旁的花丛中去。 透过草叶间的缝隙可以看到藏在花卉后面的那一双黑溜溜的眼,是包子不掩自己的恐惧直直盯着我,再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下自己的怒气,却发现于事无补。终究是没忍住给发泄了出来,抬脚便踹上了一旁的柱子,只听‘咔擦’一声,水桶粗细的房柱子竟是应声而断。 身后有开门声响起,回头望了一眼见是狐三儿又气呼呼的回过头了来,再不打算看她一眼。 我觉得我现在该直接头也不回的走了才对,可奈何双脚却似生了根般的不管我如何用力都挪不开半步,她的气息在我背后停驻了许久。 “桑。” 充耳不闻,我将目光看向了远处。 “桑~”再呼唤时语气当中已明显的多了些撒娇的以为,可是!这次我不吃她这套了!我很生气,真的很生气,整个人都要气炸了好吗! 看雨水从天而来坠进院子里,看水缸里养作观赏的锦鲤因雨水而纷纷将头冒出了水面,雨滴打在瓦上敲出一串叮叮咚咚的声音,我与狐三儿仿佛对峙般的站了许久。 我不曾说话,她也不再开口,如此两两沉默着听雨声簌簌而下。 “我错了。”身后,她忽然道。 两手从背后抱了过来,整个身子贴在了我的背上,语气喃喃,“我不该说话气你,更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别生气了好不好?” 心里的恼火仍旧没办分平息,这个时候我唯一需要的无疑就是自个儿静一静。我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骂她痴,骂她傻,骂她脑子有病!那不是我想看到的局面,是以,在短暂的挣扎过后,我强硬的掰开了那双用力环抱着我的双手。 深吸上一口气,我冷然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给你看看药。” “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 背后的声音忽然染上了哭腔,那语气就像是怕我就此丢下了她一般,心里乱七八糟让人理不清头绪,动作在微微一滞后却再没有丝毫犹豫的轻松挣开了她的双手。 并未回头看她一眼,我却是径直步入了那片正下得欢快的雨幕当中。 而这次…… 步子还未来得极买出五步,只听身后发出一声闷响,‘咚’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倒到了地上,心弦一紧,猛的回头。赫然见狐三儿双眼紧闭的倒在了方才我所站着的那个位置上。 215.第215章 狐桑你丫的可真矫情 那一刻,所有的郁结与恼火仿佛都烟消云散。 我什么都没有想只冲了过去将她捞进怀里,几次唤她都没有反应,甚至是掐红了她的人中都没有再睁开双眼。 我急了,所以我甚至都没有再仔细去想便抱着她冲进了雨幕当中,往医馆所在的方向跑去。 迎着瓢泼的大雨,踏瓦前行,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以自身为她挡去了雨水,甚至还不忘撑起结界就怕淋到了她。 到了医馆前,一脚便踹开了门。 气喘吁吁的看着坐在椅子上那个神色悠闲大夫,却还没等我开口,他的目光在看到我怀里所抱着的狐三儿之时便迅速的反应了过来。 连忙吩咐人把三儿从我的怀里小心翼翼的接走,然后再有人为我送来了干净的巾帕与热茶。馆子里几个为数不多来求诊的病人,便愣愣看着我被整间医馆子里的人给当大爷一般的伺候。 说起来倒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从小到大丫头有什么病几乎我都是带她往这里跑,十几年下来,这间医馆里的人几乎都知道我出手阔绰。在人界没有什么是比银子更容易收买人的,所谓有钱便是爷,不就是这样吗? 只暗中用法力烘干了自己身上的水渍,一路来只记得狐三儿,倒是全然忘记了自己,愣是给雨水浇了个通透。 待身上的湿润干燥了几分,我守在狐三儿被送进的那间屋子门前来回渡步,却是好好的想了一想。 我问自己凭什么生气,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就是自己? 若非我不是吃饱了撑着和一个孩子置气,还他娘的意气用事一走了之,那还会有狐三儿中毒的情况发生? 答案是不会!要是我好好的守在狐三儿的身边就不可能会给了童鬼可乘之机!一切都怪自己,而我现在却还把气撒在了三儿的身上! 狐桑你丫的可真矫情! 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身后去响起了开门的动静,忙的敛回心绪回头看去,正是已年过半百而白了两鬓的大夫,身后跟着两个提着药箱的小厮出了门来。还记得,第一次见这人的时候,他还生得体态圆润才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来着。 而今不过十来年过去,他便已渐显老态,就是连身形都消瘦了不少,不得不说人类的寿命可真是短暂。 “怎么样了?”收了这些莫须有的感概,我如此问上一句,李大夫听了,则是想了想后这才道,“令千金受了风寒身子骨本就虚弱,此次是因为心火上涌这才导致了昏厥。老夫刚给她施了针,等千金睡上一觉就好了。” 话微微一顿,他又接着说道,“这风寒毕竟不是什么小病。一旦哪里照看不周就极有可能让令千金的身子骨日后落下什么病根子。而若想马上痊愈的话,怕是不可能。目前除了按时服药之外,还是多吃些清淡的粥食为佳,不过……” “令千金身子健朗,又得老爷宠爱自有福气。好好养着无需半个月,当是就能恢复如初了。” 216.第216章 就像是从未来过一样 这大夫可真是有趣,还不忘说上几句好话拍拍马屁,我仔细听到最后却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将手里早就准备好装有银子而有些分量的钱袋递给他,看李大夫笑开了眼双手接过,我只淡淡道了句,“李大夫有心了。” “不不不,这是我们应该的,日后令千金还需要老爷您多费心才是。” 有些不自然的微微一笑,我点点头却不再说什么。 而李大夫也是识趣之人,见我如此反应便立马说道,“那就不耽误老爷您与千金的相处了,我等先行退下,若有需要,老爷您只需要传唤一声便是。” 面上的笑容难免已经开始有些僵硬,我轻轻应,“嗯。” 目送着李大夫带着那两个小厮远去,待他们消失在视线之内,我放下嘴角却忍不住蹙了蹙眉。 老爷是什么鬼,没眼色的东西,我难道长得很显老像狐三儿的爹爹不成?! 如此郁结的想,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往屋子里走去。 窗外雨打芭蕉,春雨连绵下得可谓是淅淅沥沥,在狐三儿身边坐下,凝着安慰的睡颜,心中只剩一片柔软。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经退了烧的小丫头现在呼吸平稳。想起不久前自己的所作所为,愧疚涌上心头,忍不住伸手将她略微冰凉的五指握进了手里。 “对不起,三儿……” 我想……她,应该是能听得见的吧。 守着她在医馆里过了一夜,丫头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带她回家,一路上她与我说说笑笑却都默契的谁也不提昨日所发生的不快。 整整十一天过去,丫头脸上虽然有些了气色,但身子却还未好得完全。这些天以来,各种药汁都叫她喝了个饱。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几乎是每到她狐三儿喝药的时候都得要我连哄带骗个半天,她才会老实老实的喝下去。 当然,我还得操心的守着她以防止她背着我把药吐了才行。 也许真是因为巫甘花的毒而伤了身子,虽然小半月以来我都一直小心翼翼的给她照顾着,但还是免不了她反反复复的一直高烧不退。整个人本就长得纤细,如今再一病已然是只剩下了皮包骨头。 若要形容的话,就是走在外头若刮阵大点儿的风,估计都能给她吹跑了。 期间夜青麟与花娘来过,带了不少零嘴来看望狐三儿,在我们这儿吃过一顿饭后这才离去。我也曾禁不住她的央求,带她回过江北一趟,在见到那些个诸位枭雄,铁骨铮铮的男儿,都纷纷朝她跪拜,再毕恭毕敬的喊上一声‘盟主’之时。我这才深信不疑,三儿真的是坐上那个位置了。 至于江间…… 狐三儿不是没有找过他,可以说得上是她到江北的第一步,首先便是直奔了那个破败不堪的琼梅阁。 然而,那间客栈已经封了,再没有人留在那里。 江间带着十五等人与整个九重楼一起销声匿迹,无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就像是从未来过一样。 217.第217章 我只有你了 那天,我跟着狐三儿在客栈中绕了不知几个遍。 陪她去了江间曾住的那间屋子,再到我们住过的那间小竹林院子。房间无不空空如也,除了几张桌子外,凡是能带走的什么也没剩下。 所有的陈设都落了尘,似乎在昭示着它们的主人似乎已经离开很久很久了。 等到终于接受了事实,狐三儿愣愣的站在那个凉亭当中,却是语气喃喃的说道,“他们……真的走了吧。” 看她满脸神魂落魄的神情,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好,因为这是我一手促成。是因为我,她的这个师父才会不告而别,带着一切不知去了何处。我甚至想,狐三儿若是知道这点的话,她应该是会恨我的吧…… 毕竟,她那么敬爱她的师父。 正当愧疚,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一声叹息轻不可闻的溢出唇角,“三儿……” 她忽然转身抱住了我,一张脸紧紧贴在我的胸口,离我心脏最近的那块儿,“我只有你了。” 心尖一颤,她哭了。 那天的眼泪与无助仿佛都不过是虚幻一场,第二天再见她时,她便好似全然没事了般的笑得大大咧咧去接替了盟主之位的交接事宜。 她被万人簇拥着,坐上了那个以鎏金制成,象征着至高地位的椅子。纤弱的身子透着坚韧,尤其是在她握着剑站在高处睥睨众人而不发一言之时,所有人的眼里,仿佛她就本该是高高在上的一般。 这种想法忽然窜入我的脑海,却是让我为止一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三儿……吗? 趁着她接手那个位置的空档,我去了被灭门的江城城主府上,然而,那里已经被一把大火烧光,竟是什么都不得剩下。 我也曾去了那个江间曾带我去过的井底,密室当中寒冷依旧,却独独只剩了一口冰棺仍旧摆在那里,而棺材里那个叫做凝凝的女子,却不见了。 想来……圣果应当是起到作用了。江间,如我所愿的离开了,如此一来,一切也该回到它原来的轨迹上了吧。 再回去找狐三儿的时候,她便坐在瓦上,手里捧着一瓶香甜的果酿笑嘻嘻的看着我。距离不过五步之外,她没有问我去了哪里,也没有问我去干了什么,却只微微扬着嘴角,身着白衣站在月光下笑得灿烂的道,“我们,回家吧。” 见此情景,愉悦似乎让我控制不住跟着浮上了唇畔,我轻笑着,点了点头后便走了过去将她抱起跃上云头。 方向正是往椒城所在而去。 正当夜色正浓,风微凉拂乱了她的发。我忍不住伸手将那披在她肩上的衣衫拢得更紧了紧,故作漫不经心的问上一句,“这武林盟主的滋味当得如何?” 她眉眼弯弯,目如星辰,在听我所言之后却只裂开了嘴角答道,“有点儿意思!” 她边说着边将自己的有些冰凉的五指毫不客气的塞进我的手里,我顺势握紧,又再问,“所以?接下来呢?” 218.第218章 嘿嘿,当然是睡觉啊 她得寸进尺,干脆直接钻进了我的怀里,然后仰着一张小脸说道,“大大小小的事务都交给那些个长老们了。我还特意叮嘱了他们没事儿别找我,有事儿更别找我。” 拿她没辙,推也推不开,最后没办法只能将她拥紧,嘴上却是忍不住揶揄道,“这么说起来,你拼了命要坐上的位置,如今坐上了却不过是要当个甩手掌柜?” 谁料她听后只耸了耸肩膀,不以为然的答道,“也可以这么说。” “……” 我说不过她,因为不管说什么,她似乎都自有她的道理。 连夜赶回了椒城,到家时天还未亮,打更人从门前走过,伴随着‘铛铛’的锣声,扯着嗓子却是报此时,不过才一更天罢。 不忘伺候小祖宗喝完药,再连拖带拽的把不停嚷嚷自己毫无睡意的狐三儿给扔回了她的房里。 扔进去,关上门,动作可谓一气呵成。待做完这一切后我这才拍了拍手,往自己房间所在的方向缓缓的走了回去。 宽了身上的衣衫刚躺上床没多久,迷迷糊糊间只听一声细碎的开门声响起,‘咿呀’一声,风从缝隙间涌进屋里,拂得烛火是晃动不止。 侧身背对着房门,我并未回头甚至都不得睁开眼睛,但语气却是凉凉的说道,“狐三三,大半夜了的你不睡觉是想干嘛?” 本还轻手轻脚不断朝我靠近的某人动作一滞,下一刻,她反应过来竟是嘿嘿傻笑了一声,“不干嘛不干嘛。” 话音刚落,听步子越来越近,我终究是耐不住迅速起身一手伸出,轻而易举的便拦住了某个作势就要冲到了我床上的小丫头。 冷眼看着她抬起头来,讪讪一笑,“嘿嘿,当然是睡觉啊。” “睡觉?” “嗯嗯。” 她小鸡啄米般的用力点头,但却挣扎的一个劲儿的想要往我床上挤,意图何其明显。 我眉心泛疼,将她从手里放下,“出门左转,要睡回你房间睡。” 如同水蛇般缠了上来,两手紧紧抱着我的脖子,拿着自己的脸不停蹭着我的脸颊,“不嘛不嘛,要和桑桑一起睡。” 扯着她后颈处的衣领把她从我身上硬生生的拽下来,我不禁冷了些语气,“撒娇没用。” “哼!” 她鼓起腮帮子一脸气呼呼的模样,我终于是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乖,大半夜了的别折腾了,回去睡吧,听话。” 好声好气的同她商量,她则嘴巴撅得老高,极不情愿的妥协,“好嘛好嘛,我回去就是了!你先给我松开!” 如她所愿放开了那只抓在她领子上的手,我拿着目光示意她自己出去。小丫头满脸的不乐意,又是一声轻哼响起,她转身迈步就走没丝毫的犹豫,然而,却还没等我来得极松上一口气,只觉得一阵劲风掠过面上。 只一瞬间,我目瞪口呆的回头。 已然见,狐三儿整个人钻进了被子里,两手扯过被角更往自己的身上掩了掩,满足的溢出了一声叹息,“唔,真暖和” “……” 219.第219章 回你房间去睡 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里咯噔一声,我便木纳的站在床边上看着缩在被窝里,却一脸得意看着我的狐三儿。 双手几乎是不受自己控制的颤抖,我深吸上一口气,“三儿起来,回你房间去睡。” “可是自己睡好冷啊。” “让包子陪着你。” “包子哪里有你抱着舒服嘛……”她撇撇嘴小声嘟喃,可话却一清二楚的照旧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你都这么大了一个人了……跟我睡在一块儿,你,你不害臊吗?”我气不打一处来,连话都说不利索,殊不知狐三儿接下来所说的话更是没差点让我吐血三升,“你可别忘了,你在妖界的时候可是答应跟我在一起了,不睡在一起又怎么算在一起,狐桑你是要耍赖吗?” “……”我就知道那段记忆不抹去吃亏的还他娘的是我!我当时嘴怎么就那么欠呢! 正懊恼时,狐三三又接着说,“哎呀,你就说说嘛,我一个姑娘家家的都不害臊,你怎么就羞成这样了捏?” “……”我要控制不住自己把她扔出去了。 “再说,桑,咱俩又不是没睡在一起过,你这么害怕干嘛,莫不是怕自己把持不住?” “哎,不对。你应该要怕我把持不住才对。” 她坏心一笑,甚至话都说得理所应当。我眉心更痛,不禁蹙了眉头,看着她好一会儿,她却更张狂的掀开了被子的衣角,眉眼弯弯的同我说道,“来嘛来嘛,躺上来嘛。” 长长的呼出一口胸腔中的浊气,我快很准的伸手便捉住了她那捏在被子上的小手,二话不说就要把她从床上拽下来,谁知道她丫的反应竟是比我还快,只一瞬间另外一只手便抓上了一旁的床栏。 “你给我下来!” “你给我上来!” “下来狐三三。” “不要!要跟你睡!” 压根有些痒痒,我终于是被她磨光了性子,上前一步径直弯腰将她卷在被子里打横抱起。 “啊呀!桑,你做什么!” “不,我不回去!” “我哭了啊!我真的要哭了!呜……” 我可真得佩服狐三三,瞧瞧那眼泪,说下来就下来。我便抱着她愣在原地,看她竟是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眉头一蹙,“哭成这样儿,我是欺负你了还是怎么的?” 有些愤恨的想,她的这眼泪可真是对付我最好的武器。 “你要把我扔回那个冷冰冰的房间去,呜呜,你没欺负我吗?” 她哭得可谓是上气不接下气,完全就是一副肝肠寸断的样子,我脑子疼得慌,却无可奈何,再把她扔回床上,“行行行,睡吧睡吧,你就睡这儿吧。” 眼泪登时收起,她滚在床上翻了个身,转眼又将盈盈笑意挂上了眉眼,“真的?” “不信的话,就给我马上滚回你的房间去!”恼火,真的好恼火! “嘿嘿嘿,信信信我信,我就知道桑对我最好了。” 眉心又是一疼,“你知不知道自己挂着鼻涕笑成这样丑死了,嗯?” “哼,再丑也是你家的!” 220.第220章 她身上的香 我无言以对,这种时候能不说的话还是别说吧。 目光撇了床榻上笑意盈盈的狐三儿一眼,收回视线,我伸手拿过一旁搭在衣架上的外衫披在肩头,再不看她一眼转身就要往外走。 反正,家里大得很,不止一个房间。可是,偏有人不乐意随我所愿,这不,脚还没迈出去三步,身后的狐三儿便又忽然喊道,“你去哪儿!” “去睡觉。” “不是要一起睡的吗!” 不再理她,头也不回的眼看着手就要伸向了门,而身后…… “不准走!” “我会哭的,真的会哭的!!”” “呜……” 步子一滞,我牙有些痒痒,却该死的再也挪不开半步。 “桑桑。” 她在背后不依不饶的喊,声音听着可怜兮兮。 最后,低低的骂了自己一声,我转身走回去,身体僵硬便如同石化般继续躺回了床上去,就在狐三儿的身边。 她破涕为笑,登时便缠了过来,两手紧紧拥着我的脖子,甚至是一条腿都搭到了我的腰上。 眼泪全抹在了我的衣服上,愣她几乎爬到我身上,我直愣愣看着上空的床幔,怎的,就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呢? “唉……” 耐不住一声叹息溢出唇畔,感受着柔软的身子紧贴着我的身躯,我脑中已然只剩一片空白,有片刻的恍惚,我们便仿佛回到了山村客栈中的那夜一般。 只是,那时的好便好在,在她眼里我是‘草儿’不是狐桑。可现在呢,我是狐桑,我们知道彼此是谁,没有面具,一切都真实得让人无处逃窜。我的手不知该安放到何处,我甚至连动,都不敢动弹半分。 一室寂静中,我二人之间无任何交谈,她只是乖巧的将头紧贴在我胸口,而缠在我腰上的手却没有半点要抬起来的意思。 许久,许久过去…… “桑?” “嗯?” 一声轻笑后她又再不言语,我一头雾水却又觉得还是别问的好。因为我了解她的性子,保不住她下一句就能吓的你魂都没了。 又过了一会儿。 胸口初再次传来了声响,“桑?” “嗯?” “……” 好吧,在我应过一声后。接下来她却又不得再说过什么。 又过去片刻,“桑?” 她继续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语气透着一股子莫名的小心翼翼。这次我没再答应她而是选择缓缓的合上眼,过了好一会儿,靠在我胸口处的小丫头似乎动了动自己的身子,然后抬起头来看向我,又唤了一声,“桑。” “桑?” 几次下来我都缄默不答,只装作睡着了罢。 她挪动着往上凑了凑,气息扑在了我的脸上,距离极近,使得我鼻息间满是她身上所散发出的淡淡白兰花香。 即便是没有睁开眼,但我却能明显的感觉到那两抹落在我脸上的视线,突然,她轻声一下,接着只感觉自己唇上一软,那一瞬间,我的呼吸与心跳,仿佛都要停止了。 带着些许湿润的两瓣冰凉,柔柔的贴上来短暂停驻后却又快速离开,宛如蜻蜓点水般的举动,去无疑让我本不平静的心湖上猛然掀开了万丈狂澜。 221.第221章 又黏上来了 不受控制的屏住呼吸,我依旧不敢动,或者说我连把眼睛睁开的勇气都没有,只是任由她在我脸上一个劲的‘胡作非为’。从未感到时间走的竟是如此漫长,等她从我唇上挪开时只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低低的笑声在寂静的室内响起,天真烂漫,像足了偷吃到糖果的孩子。 拼命的按捺住自己身躯的颤抖,任凭她那青葱一般的指腹轻轻拂过我的眉眼,鼻梁,下巴……再到胸口。 而就在我快忍不住要捉住她那不停向下游走的小手时,她的动作却忽然停在了我的腰上。微微一滞后紧紧住,小脑袋往我的肩窝上凑了凑,然后枕上来,一切做完,似乎听到她长长的舒了口气,之后,在没有动静。 我也不知道具体是过了多久,等到我睁开眼睛往下一看时,小丫头趴在我胸口上,美眸轻合,呼吸清浅,却是已经睡着了。 眉心又泛起了痛来,无奈至极却也不知自己该拿她如何才好,小心翼翼的抬着她的肩膀想要将她挪去一旁,却没想到还没掰开她那双紧紧抱着我腰杆的手呢,她眉头一蹙,虽然眼睛还没睁开,但却实实在在的嘤咛了一声,语气像极了不满。 这可是真真儿的给我吓了一跳,左手还搭在她的肩膀,却迟迟的不敢再继续将她扯开。就唯恐这小祖宗醒了可不得闹翻了天去? 等她呼吸再次归为平稳,我这才再次将她小心翼翼的挪开,一边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一边又得注意自己手里的动作,然而,然而! 好不容易这才挪开的不过几寸距离,转眼她一条腿又搭了上来,同时手有几乎抱紧了我的脖子。 得,又黏上来了。 此时夜色正浓,正是万籁俱寂之时,烛火熄灭,只剩下一堆烛泪落满铜台,墙外的打更人来了又走,报了又报。 二更天过去了,三更天也过去了……此时正当四更天,怀里的小家伙睡得安稳,却苦了我愣是没有丝毫的睡意。 要问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想来……就只有一件,那就是把狐三三扔下床了吧。 她磨牙,甚至睡得极不老实。脚搭在我的腰上那就不说了,偏偏她还乱动弹,有时甚至还会把脚往下身踹去!! 若不是我多次眼疾手快的将她拦下,怕是今天晚上我的‘好兄弟’就得毁在她手上了! “痛……” 当我再次把她那往我下半身招呼的小脚丫截住,心里正思索我该用什么样的姿势把她给扔出去之时,却忽然听闻了怀里的小丫头喃喃说了这样一句。 痛,她说痛? 心里一紧,再不敢分心去多想别的,只两手连忙扶住了她的肩膀,“哪里痛?” 我掩不住自己的急切,自打她中毒过后身子便弱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可真是有够叫人忧心。 “血,好多血。” 什么?血?我听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她额上浸出了不少的汗渍,脸色瞬间惨白却迟迟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222.第222章 老天,你杀了我吧! 她无意识的呢喃重复着这些透着浓重绝望的字眼。 “三儿醒醒,三儿!”连着唤了好几声,她的身子忽然颤抖,接着,眸子缓缓睁开,幽幽醒来。 眼角挂着的湿润迟迟不曾落下,虽屋内陷入了一片漆黑,但我却依旧能感觉到她那正直愣愣看着我的目光,只是,她许久都不得开口说话罢了。 “做恶梦了吗?” 抬手抚了抚她被汗水浸湿的额头,我忍不住放软了声音。 只听她吸了吸鼻子,然后继续紧紧的抱着了我,头埋在我的胸膛上,“没……” 话虽这么说,可语气里却是再明显不过的哭腔了。 心头一软,本打算推开她的手转而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我低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抱……” 她如此要求着,语气软绵可真是惹人怜爱,微不可闻的叹上一口气,算是彻底的败下了阵来,微微侧过身抬高手臂是将她那纤细的身子全部给揽入怀里,紧紧拥住她,想要以此方式安抚她的惶恐与害怕。 心中虽是有些异样,但却只得安慰自己道;就……看在她做了噩梦的份上吧。 四更天过去,五更天来到。 她又睡着了,整个人缩在我的怀里却明显的安心了不少。我几乎看了她一夜,看她时而蹙眉,时而微笑,却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天微亮,鱼肚白从天际线上冒出之时。清晨的微光消散了夜幕,一夜过去我终于是有了些倦意,不多时,便抱着狐三儿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好,什么梦也没有做,我想……若不是感觉到身上压了什么东西,快叫我喘不过气的话,我大概还能继续再睡下去的吧。 然而,我醒了。 还未完全睁开眼睛,便先听到了一阵兴高采烈的声响,“你醒啦!!桑桑,早呀!” 眯着眼睛向上看去,狐三儿那一副笑嘻嘻的俏脸毫无预兆的撞进眼底,猛然,我瞪大了双眼,尤其是在看清楚她的姿势之时!!睡意登时便散了个精光! 只因为,只因为她狐三儿,丫的正跨骑在小爷我的腰杆上!这他娘的闹啥呢她! 目瞪口呆,一时间我给惊得说不出话。 却只见她笑盈盈的忽然将双手撑着我的胸口,坐在我腰上,附身埋下头来看着我,“醒了吗?没醒的话我亲亲。” 如此认真的语气,偏偏听得我的心愣是咯噔一声。边说着她边不忘撅起了一张小嘴就要往我脸上凑了过来,这下……我可算是回过了神来,沉下了脸色,登时便是一声怒斥,“下来!” “狐三儿你给老子下来!” 她微微怔愣,动作一滞却明显不是给我吓的。只见她忽然认真至极的看着我,然后瞪大了一双满是疑惑的眼睛,语气格外陈恳的问,“桑,你这里怎么硬硬的?” 一边说着,她丝毫不掩自己眼中的好奇,动了动自己的坐在我,坐在我‘身上’的屁股…… 老天,你杀了我吧! 223.第223章 男人的正常生理反应 我该怎么委婉的告诉她,她坐在了我的‘好兄弟’上?我又该怎么告诉她,这是一个男人的正常生理反应?然而目前,我最想告诉她的还是…… 她丫的要继续再这么折腾下去会出事的啊,她大爷的! 不断的深呼吸,看着依旧是一脸不明所以的狐三儿,极力忍耐着,我冷声说道,“下来!别闹了三儿。” 整个人胀得难受至极,在这么下去可真会出事儿的啊! 偏偏她一脸天真不知所以为何,不仅没把我的话听下去,反倒是更加用力的往我的老二上蹭了又蹭。如此一来,几乎叫人把持不住。一声宛如呻吟般的声响几乎时不受控住的溢出喉咙。听到自己的声音,我简直是恨不得找个缝把自己给塞进去了! “又硬了……” “……” “你是不是真的生病了桑桑。” “没!你,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先下来!”短短一句话却仿佛用尽了自己的所有力气,我咬着牙极力按捺住自己想要把她从我身上掀开的冲动,好声好语的同她说。 “你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她一脸不信的喃喃,焦急可谓是全写在了脸上,偏偏,她仍旧是没有从我身上下来! 她娘的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给听进去啊!! 深呼吸,再呼吸,心里不停告诉自己她还小,只是不懂而已,自己不能吓到她,耐着性子,我缓缓说,“我……真没事。三儿,你先下来。” “你这样子一点都不像没事的。” “我看看。” 她终于是舍得从我身上离开,然而,还没等我来得及喘口气呢,那一只小手转眼便又要往我裤头伸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浑身一个激灵,迅速做出反应的我只一把便拂开了她的手,只一步迈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便顺手扯过一旁的衣衫挡在身前。头也不回也不管狐三儿在身后的呼唤,三步并作两步的便出了这间屋子,快速往水池子的方向跑去。 一手丢掉遮挡在腰际处的外衫,起跳,下落,动作可谓一气呵成。巨大的水花溅起,身子因惯性而沉入池子底再缓缓冒上来,在池中站定,任水漫过胸膛。 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是以这池水此时透着些许凉意,我将后背靠在池岸上,好好的呼了一口胸腔中的浊气,这才让心底的躁动平复了几分。 冷静下来,无比懊恼自己居然在那丫头面前起了反应,也真是有够丢人!不过唯一值得人庆幸的,想来应当就是狐三儿还小,什么都不懂了吧。 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一旁蹲守着,愣是瞧了我好半天儿的雪白,定神看去,不是包子又还能是谁? 没来由的一阵窘迫涌上脸,不禁低头往自己的下半身看了一眼,再看回歪着脑袋依旧看着我的包子。这感觉,怎么就像是给别人抓到了小辫子似的呢? “看啥看,一边儿去!” 故意皱着眉凶了它一声,小雪貂眨了眨眼睛,这才慢悠悠的起身,沿着那条碎石子小路缓缓远去。 224.第224章 身材倒是不错 今日阳光正好,五月中旬的天气,正是微风拂人百花齐放之时。微光从云间洒下,丝丝缕缕坠在水面上,折射出了斑斓光晕。 突然,身后响起了一声熟悉的戏虐,“没想到你这日子还过得挺悠闲的啊,狐桑。” 循声望去,半边身子倚在房柱子上,笑得痞里痞气的看着我,举手投足间尽是慵懒,着一身优雅的曳地红裙,眉眼间似火焰一般张扬狂热的女子,不是花娘又还会是谁? “今天刮的是哪门子的风,怎么就把你给吹来了?” “说的这都什么话呢你,我来看看我干闺女,难道还得挑日子不成?” 身体上的一样经冷水这么一泡算是彻底的平复了下去,我翻身上岸拾起被丢掷在地上的衣袍披上肩头,任自己湿漉漉的发散落在身后,凉凉瞥了花娘一眼,“啧,狐三儿什么时候成你干闺女了?” 花娘抿唇轻笑,风情万种的朝我缓步走来,身姿轻盈可谓步步生花,“怎么?你要是不乐意她做我干闺女的话,那做我亲儿媳妇也行啊。” 凝着她的眉眼,我扬唇和善一笑,“门在那,滚。” 听闻此言,她不怒反笑,全然舒展开了自己本就艳丽的眉眼,还故作娇喋道,“你这厮的可真不知道何为怜香惜玉。” 涂着豆蔻的指尖随着话音的落下,轻轻划过我的胸口,沿着我肌肉的纹理缓缓游走,我一把拍开她的手,有些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她却忽然笑得花枝乱颤的道,“啧,虽性子差了点,但身材倒是不错。” 禁不住一阵恶寒,我忙的将衣带子系上,把自己的胸膛掩得是严严实实,我忍不住酸她一句,“发情的话去找别人,我对你可没兴趣。” 笑声清脆宛若黄鹂,她伸出手指轻轻的推了推我的肩膀,这又才接着说道,“瞧你这话说的,多伤人感情啊。再说了,我要真有那方面的需求,怎么说也不可能轮到你啊。” 你若问我为何总能与花娘如此互相伤害,彼此捅刀,我只能这么告诉你,我也不知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 凉凉的扔下这句话,我裹着衣服赤脚就要往房间走。 花娘则是连忙便跟到了背后,笑得咯咯道,“还是你懂我。” “有屁快放。” “哎呀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吧,近些日子麟儿要赶考,我得陪着他一起。但是,如此一来总不能天天青丘椒城这么个来回跑,对吧?所以呢,我便寻思着带着我儿子来你这小住上个几天。” 步子不做停滞,我甚至都无需回头看上花娘一样,只扯了扯嘴角嗤笑上一声,而后道,“这种小事你也需要跟我说?” 花娘听后笑得可谓是不以为然,“这不是得跟你这个主人家先打打招呼吗?” 我步子再往前迈了一步后停下,转过身去看着花娘微微一笑,“那招呼已经打完了,房间你也都晓得在哪儿,所以,请自便吧。” 话音未落还不等她再说什么,当着花娘的面,我‘砰’的一声便将门给关了上。 225.第225章 我现在就是生无可恋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了狐三儿的身影,那丫头已经离开了,意识到这点我无疑是松了口气,目光往床榻上瞅了一眼,赫然见被子已经被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了床头。 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一切,脸颊微烫忍不住暗暗骂了自己一声,敛回心绪我径直去到衣柜子前,随手拿了一套衣衫便迅速的把自己身上穿着的那套湿漉漉的里衣给换了下来。 只随意的用一根红绳把自己的头发绑起,等做完这一切后,我这才出了房门往大厅的方向走去。 刚走上回廊,远远的便见着狐三儿和夜青麟坐在了院子里,小丫头手舞足蹈的不知跟夜青麟正说着什么,而看小狐狸呢?竟是一脸的尴尬,完全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下意识的放轻了自己的步子,甚至再靠近的时候还闪身躲到了一旁的花丛中去。而对于我如此莫名其妙的举动,讲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干嘛! 侧耳听向狐三儿与夜青麟所在的方向,只听那鬼灵精怪的小丫头认真问道,“麟哥哥有吗?” 抬手在万花丛中扒开一条缝隙,看小狐狸一脸难为情,愣是像挣扎了好一会儿般,这才结结巴巴的说道,“有……有啊,这,这种东西,谁谁谁都有的。” …… 疑惑涌上心头,他们在说什么啊,谁都会有,什么鬼? 一时半会儿的没想明白,凝神继续看过去,却是狐三儿沉吟了片刻,像好好的想了一想后,这才又接着不解的问道,“那为什么我没有?” 夜青麟的神情可谓是尴尬至极,“因为,因为……” 好几个因为过去,然后小狐狸却偏偏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狐三儿柳眉微蹙,完全是一副誓要刨根问底的架势,“因为什么?” 只见他,讪讪一笑,“因为,三儿是女孩子啊。” 听到这里,我忽然身体一僵。我似乎……有点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了。 “女孩子就没有,而男孩子就有吗?” “是,是的……” “那麟哥哥的也是硬邦邦的吗?” “……” 一口老血涌上心头没差点卡得我喘不过气,而夜青麟神色哭笑不得,而狐三儿却又接着重复上一句,“麟哥哥,你的难道也是跟桑的一样硬邦邦的吗?” 指甲猛然嵌进了掌心的皮肉里,何为生无可恋?我现在就是生无可恋!! “有时会,有时候……不会。”夜青麟嘴角僵硬,我看着却是觉得头疼,这孩子就不知道什么是可以说,什么是不能说的吗?这么诚实做什么?! “那现在呢?” “现在……不硬。”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仿佛就要发生了什么。 果然,下一刻,只听狐三儿说道,“给我看看。” 这话刚说完,她作势就要把手往夜勤的裤-裆处伸了过去,这下子可真是彻底坐不住了。 “不行!” “三儿不行!” 异口同声响起,我几乎是想都没想的便从花丛中站了起来。 226.第226章 无耻……之徒?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六只眼睛互相看着彼此,却一时间无人开口打破这名为尴尬的气氛,我该怎么敷衍过去,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怎么办怎么办?急! 僵着身子站在原地,狐三儿眨了眨眼,“桑?” 那神情,那语气,不就是在问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难道我还能告诉他们我是特意来听墙角的不成?那才有鬼了! 缓缓收回了自己僵持在半空中的手,放回身侧,我咳了咳,清清嗓子,“额……没看到包子,我这,这正在找它呢。” 关键时刻脑子一热只拉了那只无辜的小雪貂做挡箭牌,然而讲真的,这种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信,根本就是漏洞百出好吗! 狐三儿双眼盛满疑惑,我不禁虎了一张脸,“还愣着做什么,狐三三你还不快去找。保不准那小畜生是给哪只妖精抓走了也不是没可能!” 故意把话说得严重却依旧没办法遮盖这其中的漏洞百出,然而,偏偏狐三儿信了,眉目间的神情顿时凝重,她忽的从凳子上起身,“我现在就去找它!” 把话扔下,小丫头撒腿就跑,任凭夜青麟喊了好几声都始终不曾回过头来。她被目送着远去,直至消失在我二人的视线之内。如此一来,空荡荡的花园里,就剩下我和夜青麟两个了。 小狐狸目光有些沉冷,与我四目相对,愣是看了好一会儿。他缓缓从凳子上起身朝我走来,然后停在了距离我不过五步开外的地方,声音发沉,“叔,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他的语气,他的神情,那叫一个郑重。我听得愣住,他便直视着我的眸子,又接着道,“我知道三儿喜欢你。可是,你怎么能仗着她的喜欢就对她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儿?!” “她才十三岁!还不过是个孩子啊!” 我惊呆了,整个人如同石化了一般木纳的看着夜青麟愤怒的大声质问我。 情不自禁的咽下一口唾沫,我扯了扯自己僵硬的嘴角,却是真真儿的有些哭笑不得,“咱们,是不是误会了点什么?” 狐三儿是个孩子这点还用他来告诉我吗?! “误会?不……我都知道了,只是没想到,没想到叔叔你竟是个无耻之徒!” 他暴躁的吼着,我目瞪口呆,无耻……之徒?这他娘的都什么跟什么!等等……他大爷的不会是以为我把狐三儿给怎么着了吧! 想到这里,眉心忽然剧烈的疼。一手扶额,我难道看着,像那种会对幼女感兴趣的人吗? 深呼吸,心里不停的告诫着自己在这种事情面前不能生气,千万千万不能生气。 因为一旦生气了,他就会觉得是说在你心坎里,所以你才会恼羞成怒。唯一的办法就是,冷静下来,再好好的解释,等说清楚了,所有的问题就都会迎刃而解了嘛! 极力控制着自己想要打他的冲动,扯出一抹弧度来挂在唇角,“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啊……” 227.第227章 老天,你这是要亡我啊! “不用狡辩了!” “禽兽!” “……” 冷不丁的扔下这句话,小狐狸再愤恨的看了我一眼,而后,径直越过我的身旁,作势便是要往狐三儿方才所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而没走多远,夜青麟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背对着我只听他冷冷的说道,“还有,就算……就算是你与三儿真的有什么,我也不会放弃的!” “像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拥有三儿!” 他走了,再丢给我那句如同宣战般的话后便走得不带丝毫犹豫,最后留下我,独自站在原地凌乱不已,却又欲哭无泪。 六月飘雪,比窦娥冤,老天,你这是要亡我啊! 吃饭的时候,气氛降到了冰点。 我与夜青麟对桌而坐,小狐狸用力咀嚼的声音,仿佛是恨不得咬碎什么东西,更有那时不时落在我身上宛若两把刀子般的视线。而这一切,就在我的对面,仅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我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沉着性子喝上一口酒水,视线忍不住向坐在旁边的罪魁祸首瞥了一眼,却只见狐三儿手里抱着包子,埋头一心吃着饭菜,愉快的不为任何事分心。 花娘则不同,她敏锐的嗅到了什么,但却只咬着筷子将目光放在我和夜青麟的身上扫了个来回,似乎并不打算做点什么,例如……管管她的儿子。 一桌,算不上轻松的晚宴散去,实在是被夜青麟那丫的盯得我浑身不舒坦,索性在放下碗筷之后我便快速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关门落锁,动作可谓一气呵成,就怕那丫头今天晚上又再往我这屋里头跑,要真给夜青麟和花娘看到了那我还不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背着手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的转,一边想着狐三儿那边要怎么教育的好,一边则是想夜青麟那边又该如何解释的好。大厅那边传来了花娘和狐三儿的嬉笑声,而我这一想也愣是足足想到了夜深十分。 大厅那边的热闹仿佛已经散去,估摸着花娘她们应当也是去休息了,心里头这刚庆幸狐三儿今天的老实,但却没想到也就在这时儿,耳尖的却捕捉到了一抹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悉悉索索的动静。 …… 闻声,似乎就在我这间屋子里。 下意识的屏起了呼吸,轻手轻脚的跟着循着那个声音所传来的方向找去直至来到了内屋的一处角落里。 又仔细的听了一会儿,有些不大确认的将耳朵贴在了柜门上,这才察觉那阵动静正是从那柜子后边儿传来! 动作微微一滞,一口气挪开了柜子,却只见一个密道露在眼底,而真正让我惊愕的,还是那个刚把自己的头,探出口的……某人,狐三三! “你丫的干嘛呢你!” “嘘……” 她身子还没完全从密道中爬出来,连忙便竖起了食指比在自己的唇上,示意我小声一点。我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你又跑我这里做什么!” 不得不顾忌花娘他们在,所以就算是心中有再大的恼火也不能发泄出来。 228.第228章 你可真是有心了 只见这小祖宗听了我的话,不过撇了撇嘴,不急不缓的从那密道中爬出,然后站稳身子,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衫上沾染的尘土,完全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道,“当然是来睡觉的啊。” “呵,那你可真是有心了。” 毕竟都还挖了一个密道了她!我怎么就这么牙痒痒呢! 她笑笑不答,目光往身后的密道看了一眼,然后像格外满意的拍了拍自己的手,再把视线收回时已然往床榻所摆放的方向走去。 看着愣是被她凿开了的墙壁,我只可谓是气得双手颤抖,沉着目光盯着她的背影,我冷然命令道,“回去睡狐三儿!” “我才不要。” 说话时她已然倒在了床上,然后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样儿,语气欢快的道,“哎呀昨天都睡过了,今天还羞什么啊桑。” 什么叫!昨!天!都!睡!过!了!苍天有眼,我和她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好吗!再说了,她一个没张开的黄毛丫头我能做什么!我还没有到饥不择食的地步好不好!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大步上前直接去到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趴在床上一脸享受的狐三儿,我几乎是要咬碎了压根问道,“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害惨了?” 想想夜青麟那小子的误会,这丫头不是把我害惨了还能是什么? 她笑而不答,我七窍生烟,伸手抓着她的手拽了拽,“起来,回你房间去,别闹性子了!” 都十三岁的人了怎么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她小时候的那些个礼仪先生难道都白请了不成? 我这边还正郁闷至极的想着,却没想到一时毫无防备的给了她可乘之机。右手让狐三儿反手一抓,接着她用力一带,只听‘嘭’的一声,等我回过神来已然倒在了床上,而且!好死不死竟生生压在了狐三三的身上,她顺手抱住了我,笑得狡黠,满眼玩味,“你分明是不想撵我走嘛。” “……” “放手!”我想要起身,奈何她却仿佛狗皮膏药般的紧紧黏在了我身上。 拨浪鼓般的摇了摇头,她只像是无奈至极的说道,“哎呀,躺下睡觉吧,乖,别闹了。” “……” 她竟学着我平时的语气,对我说着平时我对她说的话,愣是给她气笑了,我甚至觉得也许要控制不住自己想掐死她了! “放手,这样子给别人看到了不好。” 冷静下来打算跟她好好的讲一讲道理,却早该料到这丫头根本就是软硬不吃。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我们两个都在一起了,难道还怕别人知道这点不成?” 讲真的,我一点也不想提她口中那个‘在一起’的事情!目前为止,我最后悔的莫过于就是那句脱口而出的话了! 嘴怎么就这么欠呢! 我抿起唇,绷紧了身体不再回答她,而是直接动手抓着她便想要从我身上扯下来。谁知道她不慌不忙的却只说了这样的一句,“你再这样的话我就叫了哦,等会引来了花姨娘和麟哥哥,可有的你受了。” 229.第229章 你到底是在怕什么 话音未落她还忍不住补充道,“反正我是不怕。” 她的样子,完全就像是吃定我了。恼火,好生恼火,被她吃得死死的却偏偏又无可奈何。 她说的对,要是引来了花娘他们就有的我受了。 一个夜青麟就已经够我吃不消的了,要是再加上一个花娘的话,那还得了?那女人不得笑死我那才是怪事了! 长长的呼了口气,我冷声说道,“既然你喜欢在这里睡,那我就让你在这里睡,这样总行了吧?” 狐三儿笑容甜美,但却摇了摇头,话就更是答得斩钉截铁,“不行。” “我又不是喜欢在这里睡,我只是喜欢跟你睡而已。” …… 我被她的此番言论给堵了个哑口无言,拳头握得是咯吱作响,我终究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的问道,“跟我睡有什么好!跟包子睡难道就不好吗!” 之前的十多年以来,她和包子不一直都睡得挺好的吗?怎么最近就这么能折腾了呢?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话音未落,只见她徐徐一笑却再不复玩味与揶揄,笑容中明显多了些认真,语气更是诚恳,“因为跟桑桑睡,很安心啊。” 就因为她这一句话,我猛的愣住,一时半会儿的忘却了自己该有的反应,而狐三儿却在此时会心一笑后拉着我便躺到了床上,拾了被褥来盖到我身上,再不忘往自己的身上扯了扯。 侧过身来抱住我,将头枕到了我的肩窝处,蹭了蹭以后,声音软软的说道,“晚安,桑。” 话音落下,她再没有动作,不一会儿便传来了平稳的呼吸。 而我呢,便平躺在床上愣愣的看着上方,却是半天都没能明白过来自己怎么就给她拉着躺下了! 的确,我们只是简单不过的睡在一起而已,当然,此睡非彼‘睡’虽然什么都不做,但偏偏我这心里头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异样,直叫人坐立难安。 看样子,今晚……又将是个不眠之夜啊。 许久过去,感觉她是睡着了,我这才微微的动了下被她枕着的胳膊,然而,就像昨夜一样,我只要稍微有所动作,她就会敏感的感觉到,然后大有要醒来的架势。 一声叹息,只得放弃了这挣扎的念头。 跟我睡在一起比较安心? 微微侧身,看着躺在我臂弯中睡沉了的小丫头,抬起手用指腹拂过她的眉心,三儿……你到底是在怕什么呢? 第二天,幽幽醒来,为从窗外洒进屋内的阳光而蹙了蹙眉,低头往怀里的狐三儿看了一眼,很好,暂时还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目光往下,只见她衣带松垮,领子大敞着露出了那纤细而柔软的脖颈,再往下一点,锁骨清晰,有细碎的阳光打在上面泛着几分诱人的光泽,而更往下,则是…… 水粉色的肚兜紧紧包裹住了少女方才初绽的美好,虽还未发育完全但却已经明显的不同于小时候的那般一马平川。 此时此刻,只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在了一起,仿佛连时间,都停滞了。 230.第230章 变成禽兽了? 猛的回过神来只一把扯过被褥给她严严实实捂上,扭过头看向一旁,却无法忽略自己心底的那抹异样。 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下了床,再回头往床上瞅了一眼,见狐三儿没醒后这才松了口气般,一刻都不敢逗留的出了门。 待走远了一点,我一手扶在房柱上大口喘着气,却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声。 而就在这时,只感觉到一抹视线冷不丁落在了我的背后,快速回头望去只见夜青麟面色紧绷的站在不远处冷冷的看着我。 四目相对,两两无言。 心里组织了一番措辞,我上前一步却还没等我来得及开口呢,夜青麟却径直转身远去,不大会儿便消失在了转角处。 …… 我站在原地望天无言,我实在看不懂这孩子是要闹哪样啊。 “狐桑。” 正当我还在郁闷之时,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循声望去正是花娘站在对面的回廊里,此时正同样看着我的方向。 微微敛了心绪,我问,“怎么?” “我现在要陪麟儿去一下殿试,午饭什么的你就自己折腾,和三儿先用着,不用等我们回来了。” 闻言后不过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了解,花娘则在交代后便径直拾起步子往夜青麟那小子离去的方向跟了过去。 “殿试?”我仍站在原地,自言自语的呢喃上一句,这小狐狸,是想要入朝为官啊,啧啧。 等狐三儿醒来,已是日山三竿,好一番哄骗这才让她老实的把那碗药给喝了下去,此时刚用过午膳不久,她坐在葡萄架下的秋千上,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的晃了晃腿,而后蹙了眉头问我道,“以后能不能不喝药了?” 我微微一笑,将手里装着蜜饯的瓷罐往她面前递了递,“你好了再说。” 清楚的看到她不乐意的撇了撇自己的嘴,她应当也知道在这方面上我不会因为她装可怜就会心软,是以,短暂的交谈过后,小丫头沉默着摸了摸包子却再不得说过什么。 夜青麟与花娘这一去便整有三日不得回来,没有夜青麟那时时刻刻仿佛都恨不得撕了我的目光,索性我也乐得自在。而狐三儿呢,反正自打有了开头后接下来的日子都无不例外的每天晚上准时朝我房间跑。 我不止一次把那密道堵着,可偏偏她就是有本事转眼又给你凿开。我拿她没办法,撵又撵不走,也不许我走,偏偏死皮赖脸的就是非要和我睡在一块儿。 几次下来我终于是彻底败下阵,放弃了挣扎,任由她悄悄把自己的东西给全数挪进了我的屋里,也任由她整夜抱着我就是睡着了也不肯撒手。我没有再赶过她,也没再跟她扯些大道理,只因为…… 我最后发现其实抱着她睡也挺舒坦的…… 平躺着紧了紧自己拥在她肩膀上的手,我目光不带焦距的不知道落在了何处。身体上传来的异样格外清晰,狐三儿的小手就按在我胸膛上。 有些惆怅的想,我是不是真如夜青麟所言那般,变成禽兽了? 231.第231章 身子骨大不如从前 等花娘和夜青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时分。 女子刚进门便喜上眉梢的拉着我语气笃定的一个劲说道,今年的状元郎啊,当是要非她家麟儿莫属了。 对此我不发表任何的观点,时不时的讪讪附以一笑。 而夜青麟呢,此时正是坐在一旁,守着又病倒了的狐三儿两手紧紧攥着丫头的手。偶尔因为花娘的话而回头看上我一眼,目光则是依旧发寒。 多次对上他那不带丝毫闪躲的目光,我只觉得无言以对,都什么仇什么怨啊,至于如此吗? 花娘又是变着法儿来夸了夜青麟好一会儿,那样子依旧是没有半点儿要消停的意思,看她说得口干舌燥,我忍不住将水里刚满上的茶往她面前送了送,扯了扯自己有些僵硬的嘴角,“那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结果?” “据说是半月以后,届时我家麟儿就是要当大官的人了!” 我听得眼角一抽,而夜青麟却也在此时开口,缓缓说道,“阿娘说得夸张了,榜单还没出来一切都有可能,断不可妄下定论。” “毕竟,那么多学士里藏龙卧虎多不胜数,麟儿学识不如人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认同的点点头,夜青麟这话说的在理。 然而,一心护犊的花娘却不是这么像,只见她柳眉一横,轻哼着便道,“我才不管,反正那些人都不得我儿子来的优秀!” 果然,自家的孩子怎么看都是好的,花娘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将手里的茶水饮尽,花娘把杯盏置回桌子上,这才缓缓的起身走向了睡得昏沉的狐三儿那里。 侧卧在太妃椅中,身上盖着厚重的毯子,额头上则是搭着一条刚湿过水的锦帕。她又发烧了,反反复复。为此扎了好几回针,导致她手脚上布满了无数针孔,还未好完全便又去扎了一次,直看得人心疼。 花娘在侧身坐在了椅子上,挨在狐三儿身边。涂着豆蔻的嫣红指尖轻轻将一缕散乱的发别回小丫头的而后,掩不住眸中的联系,花娘道,“怎么感觉,这丫头身子骨大不如从前了?” “她中过毒。”花毒虽解,但却还是不可避免的累坏了她的身子。 “中毒?!是何情况!!” 花娘闻言一声惊呼,目光看向夜青麟却隐含质问,那样子就像是再说他怎么没告诉她一样。 小狐狸目光微沉,须臾沉默后这才缓缓的说明了来龙去脉,花娘听得一愣一愣的,待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回神张嘴便是唾骂,“他个杀千刀的敢暗算我闺女!找他算账!咱们打死他丫的!” 看花娘一副愤恨握拳的模样,我与夜青麟面面相觑却都难得默契的沉默不答。 待女子气焰明显消了不少,夜青麟这才再安抚了几句后松开那双一直抓着狐三儿爪子的手,陪他阿娘回了自己的屋。 大厅顿时空了下来,看狐三儿睡得并不安慰,我干脆起身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把她从椅子里打横抱起,随而转身往房间所在的方向走去。 232.第232章 习惯这种东西 脚步在来到我和三儿房间的分叉路口时忍不住顿了顿,想了一想后还是抱着她去了她自己的屋。 推门进去将她轻轻的安放在榻上,给盖好被褥确定不会再着凉后这才转身出了门。 期间她醒过两次,吃了些清淡的莲子羹,与喝了药后便又睡下。转眼太阳下山,一天又过去了。 正当深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几回,却愣是没有半点睡意! 那丫头生病了,今天晚上……应当也不会过来睡了吧。 意识到自己的这个想法,我猛的一愣,抬手狠狠的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却是有些懊恼自己怎么会想在这些个乱七八糟的,简直就像自己很希望狐三儿来一样! 有些烦躁的转身面对着里侧,睁着眼看着身旁空出的位置,鼻息间还隐隐能嗅到空气中残存的淡淡白兰花香,又不禁想,三儿现在醒还是没醒。 若是醒了发现我不在的话,她会不会害怕? 要不……去看看? 而就当我正犹豫着该不该起身的时候,忽然,门响了,被人从外往里给推了开。 我登时一个激灵,不得转身望过去反而连忙闭上了双眼。 只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来人小心翼翼的把门掩上,轻手轻脚的来到我身边,白兰花香涌鼻息,她只轻车熟路的爬上床翻到里侧,然后拉过了我的右臂枕到自己脖子下,侧身拥紧我,把头贴在我的胸口,这才小声的说了一句,“晚安。” 话音落下后再无动作,许久过去我缓缓睁开眼,却是看她又昏沉睡了过去。我忽然明白今天晚上自己的反常到底是从何而来,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习惯这种东西……可真是令人可怕。 顺势拥紧了怀中这纤细柔弱的身子,我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舒心溢出了一声叹息,“晚安……三儿。” 一夜好梦,次日是被一声细微动静给吵醒,缓缓睁开眼顺着看过去。只见睡在我身侧的狐三儿此时正两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蜷缩成一团,脸色苍白如纸,像是正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 这一刻,猛地睁开了眼睛,睡意给吓得再无踪影,一颗心是彻彻底底的提到了嗓子眼儿,我甚至被她这样子给瞬间吓出一身冷汗。 “怎么了?” “三儿,三儿!” 连着唤了好几声,她终于是睁开了双眼来看向我,嘴巴张了又张却奈何迟迟不曾发出半点声响,样子便像是一条离开了水,即将渴死的鱼。 死…… 这个生冷的字眼,仿佛带我回到了她中毒的时候,奄奄一息没有半点的生气的小丫头冷冰冰的躺在我怀里,仿佛随时都会撒手走了一样。 “疼,肚子疼……” 她眯着眼睛像分外吃力的看着我,嘴里只不停的喃喃。 瞳孔剧烈一缩,我终于是再也冷静不下去只快速的下了床,她却在此时伸手突然拉住了我,固执的像是不想让我离开。 回头摸着她的头,胸膛起伏不定,“我去给你找大夫,乖。” 233.第233章 是来初潮了 有些不忍,却还是掰开了她攥着我衣袖的手指,我头也不回只随意披了身外衫连头发都没绑便大步出了门。 刚走没两步,正面撞上的正是花娘迎面走来。兴许是见我行色匆匆,她三两步便来到了我的跟前,蹙了柳眉关切问道,“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情吗?” “三儿身子不舒服,我去找下大夫。你陪陪她,先给看着点儿。” 将话撂下,我却再没看花娘一眼便径直跃上云头直杀向了医馆所在的方向。 砰— 一脚踹开门,目光在锐利的扫了屋内那些纷纷怔愣的人一眼后,锐利的便锁定在了陈大夫的身上。 他回过神来,一步向前正要说点什么我却没给他寄回便顺手夺过了一旁不知是谁抱在手里的药箱,转而塞进了陈大夫的手里。 “跟我走一趟。” “狐老爷您这是……” 没给他继续发问的机会,我二话不说拎着他便出了门。身手利索的提着陈大夫飞檐走壁往家赶,只吓得这老东西是一路来哇哇直叫。 直接从墙上翻进了院子里,连拉带拽的拖着陈大夫往房间方向跑去。 远远见花娘站在门外,双手抱胸不知在沉思着什么,闻声她抬起头来,在见是我后连忙便迎了上来。 “怎么样了?”还没等她发话我便先一步问道,花娘目光则是从我身上挪开,再放到背后那个被我拽着已然给吓得脸色苍白陈大夫身上。 “她已经没事了,你别担心。” 话微微一顿后,她又接着说道,“至于大夫的话,我觉得不用看了……” “为什么?” “她……” 花娘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忧心更甚,我抓着陈大夫只作势便要往前走,“还是看看吧,不然我不放心。” 话音刚落,花娘却忽然一把拍开了我扯着陈大夫的手,然后拉着我往旁边带了带,走到角落里,她便似恨铁不成钢般的压低声音同我说道,“三儿没生病!她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来初潮了而已,第一次肯定是有些疼,回头让她喝些姜糖水就好了,用不着大夫。” …… 为花娘所说而愣在原地,我半天儿都没有回过神来,她则是在瞪了我一眼后松开了攥着我的手,巧笑嫣然的便朝那落在身后,还没缓过劲的陈大夫款款走去。 给了几锭银子再三两句话将人给打发走,等做完这一切花娘则是又回到了我的身边。伸出手指推了推我的肩膀,“还魂了!” 木纳的转过头看向身侧,心里的情绪很是复杂,在对上花娘的美眸时,我沉了沉目光,“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膀,花娘一个旋身将自己的后背靠在了房柱子上,而后道,“给她煮些姜糖水,期间莫要碰着冷水。注意保暖别着凉,最好找个暖和的东西让她捂在腹部上,这样就能好上许多。” 在心里将花娘所说一一记下,我附和的点了点头,而却也在这是,花娘突然说道,“还有……” 234.第234章 你家小两口 忽然被花娘看得有些莫名心虚,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还有……什么?” “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和三儿睡在一起的事情。” “……” “这个……” “嗯?” 有些不自然的退后一步想要拉开与花娘之间的距离,而她却是步步紧逼丝毫不给我半点闪躲。直到后背抵上墙,退无可退,我讪讪一笑,却是头疼,“我要说是狐三儿自己执意要和我睡在一块儿,你信还是不信?” 她沉吟片刻,看那神情我仿佛都已经猜到答案了。讲真的这种话要是换别人来说我估计也不会信的,但是!!这就是事实啊,而且那丫头黏上你了,你还撵都撵不走! 须臾过后,“信啊。” “啥?”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只见花娘轻轻一笑,往后退了一步将目光看向远处,然后轻声笑道,“凭那丫头的性子,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其实也算不上有多让人惊讶吧。” “什么……” 我明显怔愣,而花娘则是回头看向我,然后笑得意味深长的道,“毕竟那丫头喜欢你啊。” 心尖一颤,就像是自己深藏了许久的秘密被人刨开,如此莫名其妙的情绪涌来,我藏在袖子下的五指紧紧攥在了一起,但更多的还是恼羞成怒,“瞎说什么呢!” 抿唇轻笑,女子摇头发出了两声啧啧声,继而有些不屑的道,“她喜欢你的这件事情是直接写在脸上的,你还装什么呢狐桑,我可不信你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 她语气笃定,就好似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像你所有的秘密都袒露在她眼底,让你藏都藏不住。 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她忽然淡淡一笑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而后有些惆怅的道,“如此一来,可真是苦了我家麟儿了。” “那孩子啊,对三儿可认真着呢。” 似无奈至极的摇了摇头,然后又看向我,上扬着眉眼揶揄道,“不过话说回来狐桑,那丫头自此以后可是个大人了,你别乱来,会出事的。” 她尤其将‘出事’二字咬得极重,我不傻,自然是晓得她话里所包含的意思。 用力扯了扯自己有些僵硬的嘴角,“你多虑了。” “但愿如此。”她边说着不忘笑着抬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脸,而后接着说道,“好了好了,你进去看看她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话音落下不往冲我暧昧的眨了眨眼,我禁不住一阵恶寒,身形有些僵硬的从牙关中挤出了一个字,“滚。” 花娘听了故作伤心,但那双眼睛里明显藏着深深笑意,“哎,得了得了,我这就带着我那已经伤透心的儿子回青丘去,不叨扰你家小两口了。” 小……什么?我眼角狠狠一抽,而花娘则是又朝我递了一个眼神,那样子就像是在说;不用解释,她懂她懂,她都懂一样! 深吸上一口气,“我觉得你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不不不,我没误会,看得清楚着呢。” 235.第235章 都 用意又何在 她依旧笑得狡黠,我微微垂了眸子,在一声叹息后这才格外认真的答道,“人妖相恋你知道结果如何,你我交情数百年想必你也清楚我的性子,为一个人类而损失千年的修为,可并不划算。” 花娘微微一怔,挂在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四目相对,我的身影落在她的瞳孔里,却一时间看不出她是在想着什么。 须臾过后,她再次勾了勾嘴角,而这次的弧度当中却多了些许嘲讽在里头,“你迟早会为你今天的自负而付出代价的,狐桑。” 说完这句话,她再不曾看我而是径直转身缓缓的沿着回廊远去。 便站在原地,目送花娘离去,看着她的背影,我陷入了沉思。 这是自负吗?不……这只是事实罢了,狐三儿,不是那个可以让我倾尽一切的人。 -若三儿不是,那还会是谁,二白吗?- -对,是二白。- -你错了狐桑。你骗不了你自己,你为什么会去无极渊,甚至是在以为狐三儿死了而差点崩溃?- -你对她,真的没有一点,哪怕是一点的感情与悸动?- 脑子里仿佛不停的有两个声音在拉扯,一个在不停的问,一个则是不停的反驳。眉心泛疼,够了!!!别再说了,我只能用力的摇头,一手扶在门上,不停喘息。 “桑?” 屋内忽然传来的声响拉回了我的心绪,我猛的一愣,下一刻门便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穿戴整齐的狐三儿,面色苍白依旧,她便站在我的跟前,距离我与仅不过两步的距离罢,“三儿……” 她咧嘴一笑,然后眉眼弯弯的问我,“你站门口干什么呢?” “没……” 脑海里不停闪现着方才花娘所说的那些话,还有戊戌的话,面前这个丫头的面容与另一个女子的过往种种,五味杂成,一时间忘却了自己的反应,而狐三儿却在此时忽然拉起了我的手,然后拖着我就要往厨房的方向去。 “饿死了,给我做好吃的,我要吃好多好多好吃的。” 刚病过的嗓子还透着些许沙哑,声音也不似之前的那般充满活力,只得跟在她身后,任由她扯着我往前跑。 “我想吃红烧肉,炖猪蹄,红烧狮子头和烤鸭。”她语气欢快的数着,我缄默聆听却不发一言。 话音落下她还不忘不满的嘟喃道,“整天都是粥啊粥的,可真是喝得人腻味。” “天下间,还有什么事情是能比吃肉更来得让人开心的呢?” …… 一路上只有她自己喋喋不休说个没完,心神不定的任由狐三儿将我带到了厨房,再依她所言,有些麻木的生火做饭,烧了一堆她方才所细数的各色菜肴,全程都可谓心不在焉。直到她全端着菜兴高采烈的跑出去时,我都不得把自己不晓得是丢在哪里去的魂儿给拉回来。 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无不都在暗示要我与狐三儿在一起,我就是不明白,戊戌和花娘这么做的用意又何在呢? 236.第236章 还疼不疼了? 脑子里乱做一团,索性想不明白便不想,只要自己知道该怎么做,那又何须去管别人如何说?如此想着,心里稍微有了点平衡,敛回心绪,动手洗了些生姜再煮上一锅姜糖水盛进碗里后,这才端着瓷碗往院子里走去。 狐三儿与包子正是坐在桌前吃得欢快,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她狼吞虎咽咬着手里的鸭腿便抬起头来,见是我先是一笑,而目光下移再看到我手里端着的东西之后,脸色却是明显一沉。 走近了将碗放到桌上,还不待我开口,狐三儿便已然不乐意的嘟喃道,“还喝药啊……” 撩起袍子坐到一旁,看她那沾了满嘴的油腻,不禁蹙了蹙眉头拿出一张手帕递到她面前,淡淡回答道,“这是姜糖水,你花姨说是对你会有好处的。” 一双凝着瓷碗的眼里盛着些许嫌恶,放下了手里那刚啃了一半的肉腿,再伸手将手帕从我这里接过,仔细的擦了擦自己的嘴巴后,这才满脸怀疑的问道,“什么好处?”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难道我还能直接跟她说是可以让她初潮减轻点痛苦的好东西吗?要是脑子坏了才会说的这么明白吧! “你只要知道这是对你自己身体有好处的东西就可以了,问这么多干嘛!” 忍不住沉下脸色,把话故意说重,而狐三儿听了后却只撇了撇嘴,再不得说什么而是径直两手把碗端起,一仰头喝了个精光。 然后,蹙紧一双柳眉把碗放下,不雅的打了个嗝,“这味道……” “好喝?” “……” 我凉凉撇了她一眼,却只见她苦着一张脸不再说话,像她伸出右手,我道,“过来。” “什么?” 她两眼疑惑,明显不解,而我只继续重复上一次,“凑过来,近一点。” 完全是一脸懵懂的将自己的上身往我这边靠了过来,右手掌心转而贴在她额头上,顿了顿后,这才对上她的目光幽幽说道,“怕你没退烧,准备拎着你再去医馆里扎几针呢。” 果然,再听闻我所言后某个小丫头只猛的往后挪了一步,两只眼睛睁得极大,双手捂上自己的额头,甚至是满眼戒备的瞪着我,“我,我已经好了!没事了!” 那样子,就像是唯恐我下一刻就会把她拎去扎针一般,我可谓是无言以对,过了片刻后,方才继而淡淡答道,“嗯,烧退了就行。” 狐三儿明显的松了口气,短暂的沉默过后,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愣是犹豫了好几回,这才下定了注意,有些支吾的问道,“那个,你……还疼不疼了?” “呃?”狐三儿明显一愣,似乎是有些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任由莫名的窘迫占据在心头,侧过视线望向一旁,故意把自己表现得有些漫不经心,“就是你的肚子,还疼不疼了。” 伴随着话音落下,名为尴尬的气氛忽然四散在空气当中,狐三儿许久不曾答话,我有些僵硬的扭头看过去,却只见她双颊绯红,目露娇羞。 237.第237章 这天儿要冷死人了 花娘果真是如她所言般带着夜青麟回青丘去了。如此一来没外人在,狐三儿则是更加大胆,已经不用钻狗洞便每天晚上大摇大摆的跑到了我的房间里。 此时夜深了,她在床上翻来覆了许久却迟迟没有像前几日那样倒头就睡,却是因为疼的。 两手紧紧的捂着肚子,瘪着一张嘴巴干脆又从床上坐起来,我实在看不下去,作势想要下床她却眼疾手快的一把便扯住了我的袖子。 “你去干嘛?” 声音格外柔软,听在人心里那叫一个可怜兮兮。 “去给你拿个暖炉来让你捧着。” 一个劲的摇头,来着我的五指没有松开不说,反倒还更加的紧了些许,“不用,你陪陪我就好了。” 她说着又躺了下去,而拉着我的手始终没有放开。便眼睁睁看着狐三儿乖乖缩进被子里,可那一双秀气的眉头却一直紧拧着,没有半点的松懈。 “去拿过来你捂着会舒服点儿。” “不用不用,一会儿就好了。”她无谓摆摆手却明显是强撑笑颜,嘴角弧度颇为苍白。目光从她脸上收回,再放到她依旧紧紧抓着我,便如同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的手上,缄默须臾,一声轻微的叹息溢出唇畔。 看自己被她握在掌心里的手直接变为爪子,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缓缓变回狐狸的身子,径直幻化为真身,在狐三儿两眼惊愕中蹦上床,钻进被子里,再爬上她腹部,将自己的肚子全数贴在她身上。 突兀的,狐三儿笑了,声音清脆得仿佛像挂在檐上的风铃被微风吹响,她的手抚了抚我背上的皮毛。而我只卷起尾巴将自己蜷在一起,“好了,睡吧。” 语气有些微的不自然,尤其鼻息间满是她身上所涌来的淡香,耳根处的滚烫,可真真儿是让我想忽略都难。 这一年,狐三儿十三岁,离她被我从街头带回家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三年之久,这一年,夜青麟高中状元入朝为官,颇得当今圣上赏识。而也就是这一年,狐三儿初潮来临,长大成人,已不再仅仅只是个孩子。 临近年关的十二月深冬里,落雪为整个椒城抹上了银庄,此时,顶着呼啸的风雪,我站在门外抬手拢了拢自己肩膀上的披风。 目光继续看向远处,竟是又等了好一会儿,这才见一人影策马踏雪而来。 等到近了,她径直翻身下马这刚在我面前站稳呢,却只见她身后的马匹身形顿时矮去,转眼竟已化为一只纯白雪貂,轻轻松松便跃上了来人的肩头。 我转身在前往家里走,她则跟在我身后,待进了屋,接下了身上裹得厚重的披风与外袍,狐三儿两手凑到炭炉旁,这才舒服的溢出了一声叹息。 “这天儿可真是要冷死人了。” 她不停哈着手,揉搓自己的双臂,我将披风挂到架子上,这才有些没好气的说道,“是你自己非要在这种暴雪天气赶去江北的,可没人逼着你。” 238.第238章 天下怕是要不太平了 她听后撇了撇嘴,顺势坐下再把身边的雪貂也一同揽入了自己的怀里,紧紧抱着,然后这才道,“这也是没有办法而不得已为之嘛。” 将一旁覆着盖的砂锅送到她面前,我坐在她对面,“所以呢?你那些手下们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不得不说,她这武林盟主可当得真是费心,自七月份开始她便三天两头的往江北跑,不是出了这事儿,便是出了那事儿,反正就是没一刻儿是消停的。 她素手轻柔的抚摸着包子的皮毛,然后顾自说道,“盟里的人与边陲拓疆的蛮夷起了冲突,两方这次都死伤了不少人,所以几位长老这才把我叫回去,让我拿拿决定。” 狐三儿淡淡道来,神色显得稍微凝重,说来也是好笑,堂堂一个武林盟会,那么多个大老爷们的却偏偏还需要一个不过才十三岁……奥不,十四岁,十四岁的小姑娘回去拿主意,也真是有够嘲讽。 “所以呢,你决定又是如何?” “近几个月来拓疆的人都不怎么老实,时不时的出没边陲滋生事端,强掳民女烧杀掠夺,他们无恶不作导致边陲民不聊生。这次我回去便安排了分堂里的五百精锐驻到了边陲的各个城邦部落去,凡是一旦再遇到拓疆的人胡作非为,便直接格杀勿论,无需禀报。” 她说这话时,眉眼间的神色是清冷的,有条不紊的叙述,心性仿佛一瞬间便稳重了不少,听得我难免诧异。 “自打下半年开始来,这些事情也的确是发生的越来越频繁。”我忍不住附和上一句,而狐三儿对此却是嗤之以鼻,“说来说去还是那个襄梁王搞的鬼,刚在拓疆上位便摩拳擦掌的想将自己的手往江北城邦伸,实在是狂妄。” 狐三儿的话里大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其实好好想想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江北与边陲草原仅一山之隔,江北地处要塞,水路直通中原内各个城邦,若是拿下了江北,那再进一步行动,可就轻松得多了。 意思很明显,那襄梁王无非就是想要扩展自己的疆土,把列国地界划入自己手中,如此想来,这天下怕是要不太平了。 稍微敛了心绪,我瞅着狐三儿有些气鼓鼓的小脸,讪讪一笑后说道,“不过话说回来,狐三三,这些事情不是该朝廷去操心的吗?” 我这话里的潜意思就是,有朝廷在,但凡是关于疆土问题的不该让朝廷去自个儿解决吗,她这个武林盟主又瞎往上凑什么劲呢她。 她显然是听明白了我话里所包含的意思,一声轻哼溢出,继续道; “江北是我的底盘!盟会的根基就在江北,我难道还能容忍那些耗子在我自己的地盘上胡作非为不成?再说了,那些牧民们每年都给盟会交钱,不就是想要我护他们生活安稳吗。而既然我们拿了钱,那自然得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儿。” 她语气认真,神色坚定,“况且朝廷是朝廷,盟会是盟会,两码事儿。” 239.第239章 先欠着吧 恕我直言,她所谓的两码事儿,我实在是不清楚区别在哪里。而对于江北是她地盘的说辞,在我眼里看来跟占地为王也没什么两样。 不过嘛……这种真话自己晓得就行了,要是说出来,她还不得闹腾你才怪了。 “得了,知道了知道了,你自己拿捏好分寸别太胡来就好。” 我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活了一千三百多年,什么都见过了。兵荒马乱,烽烟四起,王朝没落,更朝换代,在我看来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 而且,就算是世道不太平了,对我而言也没多大的区别。如今能让我稍微操心点的,除了狐三儿之外我可真想不到还有什么了。 “我晓得自己该怎么做。” 她边应着,伸手掀开了砂锅上掩着的盖子,“这是什么?面条?” 忽然笑开了眉眼,眸中尽是狡黠的望着我,“特意给我准备的宵夜吗?” 目光淡淡撇过她,看她这样子,我估摸着怕是狐三儿都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 “这是长寿面。” 我语气凉凉的提醒上一句,狐三儿却在听后猛然愣住,好半天儿没缓过神来,嘴巴大张着,足以塞下一颗鸡蛋。 看着她如此傻里傻气的模样,我忍不住摇头轻笑一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又长大一岁了,恭喜啊。” 可真是让人忍不住感慨啊。 对面的少女明显是还没反应过来,她问得可谓是小心翼翼,一副极不确定的样儿,“你是说……今天是我生辰?” “不然呢?傻样儿。” 轻笑着有些忍俊不禁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她却忽然双眼发亮的从地上窜起扑上向我,嘴角弧度上扬,不躲不闪的只顺势接住了她的身子。 一掌巴掌大小脸凑近我,她兴高采烈的问,“那是不是今年又可以许一个愿望啦?” 耸了耸肩膀,我和善一笑,“当然。” 早前说过,每到狐三儿生日的时候她都可以向我许一个愿望,我会帮她达成,即便是她想要金山银山,或是天上的星星月亮,我都能送到她手里。 “所以,这次想好要许什么愿望了吗?” 我将后背稍微往后靠了靠,颇有兴致的看着她如小鸡啄米般快速点头。 “什么愿望?” “若说,想要你喜欢我呢?” 揉着她脸颊的右手猛然一顿,我愣了愣,缓缓的放下了手,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或许……咱们可以换一个?” 四目相对,清晰的看到一抹异样从她眼里快速闪过,稍纵即逝。她撇了撇嘴从我怀里站起,两手一摊,无所谓的道,“那好吧,目前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先欠着吧。” “回头想到了再找你换。” 说完,她坐回原地捞起了筷子便顾自吃起面条来。看她一副喜滋滋的模样,我却只觉得自己着实松了口气,毕竟若她真认真起来,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好在……她只是玩笑而已。 “那,行。” 此时此刻的我,殊不知在不久的以后,为这欠下的愿望而彻底悔得肠子发青。 240.第240章 还是这么耿直 第二天风雪见小,次日大早,夜青麟便来找了狐三儿。此时两人坐在暖炉旁,叽叽歪歪的不知是在讨论些什么。 我端着温酒走近屋里,吸引来了两人的目光,尤其是在撞上夜青麟的视线之时,小狐狸面容冷峻,却还是乖乖的喊了一声,“叔叔。” “嗯。” 淡淡应了一句,夜青麟收回了目光却是继续看回了狐三儿的身上,半点余光都不再分向我,对于这种情况我已经算是习以为常,毕竟自打那件事情过后,这小子跟我可生疏的不得了。 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雪,我去到那炉子前坐下再给自己斟上一杯,由着两人自己说个不停,我则是暗暗打量起夜青麟来。 粗略一算的话,我们似乎也有小两月不得见过了吧。 不得不说,当了官儿的人果然不同,夜青麟整个人身上的气势都明显的发生了变化。就像将心性都沉淀了下来,一双眸子里隐隐透着稳重,或许……是跟官场里每走一步都需深思熟虑的原因有关吧。 “他为什么要找我?” 手里拿了一杯酒顾自饮上一口,听狐三儿蹙起眉头向夜青麟问道。 小狐狸眼帘微垂,似是想了想,这才斩钉截铁的回答,“是因为你的身份,三儿。” “我的身份?”三儿的身份?我还有些不明白他们是在谈论着什么,但是显然狐三儿跟我有着相同的疑惑。 夜青麟不得正面回答,而是缓缓说道,“虽我刚入朝不久,但朝中势力我却已经摸了个一清二楚。朝中人心不齐,左右两相各持一派。司马景承是个年轻的帝王,右相狼子野心有意取而代之,左相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率一众军机大臣面上效忠,可事实上背地里却是小动作无数……” 听到这里这里,我忍不住将目光往三儿所在的方向撇了一眼,却时间小丫头仔细聆听不知是在思考着什么。手里的酒水一饮而尽,我不禁勾了勾嘴角,看看吧,我就说啊,这天下马上就要不太平了。 “我方有密探回报,说是左相与拓疆的襄梁王最近交际频繁,而加之襄梁王近日来在边陲地区滋事不断。如此看来,这左相的用意怕是与右相的也没差上多少。” 夜青麟说完,室内的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过了片刻后是狐三儿发话,却是问道,“那既然是这样的情况,司马景承怎么说也是个皇帝,他既然是皇帝明知道自己的那帮手下都不老实,为什么不直接摘了他们头上的乌纱帽呢?明知道一群人狼子野心却还要养虎为患,他这不是毛病吗?” 这丫头性子还是这么耿直…… 夜青麟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却是摇了摇头轻声笑道,“三儿有所不知。” “嗯哼?”狐三儿耸了耸肩膀示意夜青麟继续说下去。 沉吟片刻,他这才又接着道,“权辽王朝而今在外人眼里看来或许的确算得上是鼎盛强大,但实际上却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241.第241章 皇上是想拉拢你 “满朝文武忠于朝廷的寥寥无几,多数人一心向外,再说得明白点儿便是皇上手里所握的实权实际上并无多少,空有其壳。” “而如今他仍旧坐在那把龙椅上,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两个原因……” “什么原因?” 狐三儿附声问道,夜青麟则在顿了一顿后继续开口,“外敌此时摸不清我王朝底细所以始终不得来犯,此为其一。左右两相互相约制,谁也奈何不了谁,这是其二。只要在外人眼里看来权辽还是强大依旧,那来犯者必当心有忌惮,而若是将那些百官遣散,如此大的动作无疑是在昭告天下权辽已经是虚有其表了。” “所以,即便是皇上晓得这一切,但他却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皇上此时依旧安坐在龙椅之上,但现在的情形无不像如坐针毡。” 夜青麟分析的可谓是头头是道,听到这里我轻轻一笑,饶有兴致的想,所以那个襄梁王在这段时间里不怎么安分,一半的原因来看,或许就是在试探权辽王朝的实力吧,这么想来,倒也是能勉强说的通。 又陷入了一片沉默,两个孩子迟迟都不曾再开过口,而这种情况下虽我有些疑惑与不解,但还是觉得若换我来问的话或许有些不合适,所以,只等了好一会儿,等到狐三儿把自己心绪收回来,她看着夜青麟,而后缓缓笑道,“那……麟哥哥还没告诉我,这司马景承又为什么要找我呢?” “皇上是想拉拢你。” “什么?!” “噗……” 一口酒水没忍住愣是直接喷了出来,我大声咳了咳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对上夜青麟的视线,我却只能极力憋着笑连连摆了摆手说道,“你们说你们说,你们接着说。” 收走了落在我身上的清冷目光,夜青麟的眸子看回到狐三儿身上,这才接着说道,“司马景承无疑是清楚自己的处境的,而事到如今,他若是想保住自己的帝王的话,就必须要有所行动。” “朝廷里已经没有多少势力可取,而他若想改变目前处境,就只能将手往江湖上伸……” 夜青麟话都说到这里了意思无疑是已经表达的明显,而狐三儿,要是还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的话,那可真就是痴傻了。 眼帘低垂,沉吟须臾是狐三儿继续抬起头来看向小狐狸,这次却是问道,“所以你这次你来找我……不,司马景承要找我,便是因为我这武林盟主的身份。他想要拉拢我,把盟会的势力握进他的手中?” 狐三儿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但语气却是莫名的泛着凉意,甚至是用词尖锐。 那一双本该柔和的眉眼里此时此刻盛着锐利的光芒,她紧紧盯着夜青麟,扯着嘴角却有些皮笑肉不笑。 “这并不是要吞并盟会的意思。” “那是什么?” 狐三儿轻笑着问,夜青麟的神色则明显的有了些许波动,“这是合作三儿,若是你们帮司马景承渡过了这道难关,那盟会所得到的好处,也不会少。” 242.第242章 与当今圣上平起平坐 “好处?有什么好处?”狐三儿一手支着自己的下巴,双眼含笑饶有兴致的问道。 我饮酒不言,将目光看向狐三儿却是忍不住想,这丫头难道还要趟这滩浑水不成? “他许诺若你帮他夺回大势,那他便将黑龙令赠予你。” “黑龙令,那是个什么东西?做什么用处?” 显然,我和三儿都有着相同的疑惑。 夜青麟沉吟须臾,而后这才接着说道,“黑龙令乃是可以支配王朝军队的令牌, 这意思,是要用王朝的力量来交换护三儿现在的力量的意思啊。 短暂的思索后,狐三儿却是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我要那黑龙令,似乎没什么用处。” “而且麟哥哥你也说了,现在司马景承手里所掌握的实权并无多少,于我来说是不是有些不划算?” 这句话一出,相信不止是我,怕是连夜青麟都惊了惊,她的语气,她的神情,全然像个精打细算的商人,哪里还有一个十四岁少女该有的懵懂样儿。 夜青麟回过神来,收起了自己那副目瞪口呆的神情,声音一沉,神色更是凝重三分,“实不相瞒三儿,司马景承在听闻了你的事迹,与知道你安排人手守在边陲对抗拓疆之后便有意是要将你拉入朝廷了,而作为交换的黑龙令,则是赋予了你与当今圣上平起平坐的权利。” 我觉得我已经是彻底的听得一颗头都变大了,狐三儿那个时候当了武林盟主就够我愁的了,如今要再加上一个朝廷的话,那还不得操碎我的心? 虽我没入过朝,但我也知道那种地方根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伴君如伴虎,这样的道理我在书上看到过不是一次两次,在那种地方想要立足,你就必须时刻警醒,步步为营,小心行事。而若非错上一步,那很有可能等待她的就是万劫不复。我心脏经不住吓,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了,而今只稍微想想中毒那一事便足矣叫我后怕不已,而若是再来一次的话,我想我大概是会直接疯掉的吧。 “麟哥哥。” 三儿忽然唤道,夜青麟忙不迭的点点头,“三儿你说。” “怎么说我们俩也算是一块儿长大的,从小到大想必你也清楚我其实根本就是什么事儿也不会,而这样的我,又何德何能足以让圣上赏识呢,你说对吧。”她咧着嘴角缓缓道来,可我听得却是稍微的舒了心,她这话根本就已经是在回绝夜青麟了,只不过是说得较委婉了一点而已。 “……” 要我说吧,小狐狸这孩子果然不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因为在愣了愣后,他回过神来却是这般道,“不三儿,你何必要如此贬低自己?你的才识我们大家有目共睹,小小年纪便坐上了武林盟主的宝座,短短数月便已全权接掌盟会事宜,更是将其打理得井井有条。” “你在江湖上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骨子里仿佛天生便带有领导者的能力,这点我们所有人,便是包括司马景承在内,都不可能看错的。” 243.第243章 是你想怎么做 这小狐狸所说不假,狐三儿有时候的表现的确是有些叫人难以置信。 ”麟哥哥可真会说笑。“她轻轻扯了扯自己的嘴角,伸长了手来竟是直接将我手里的酒水给夺了过去,一饮而尽后,再把空空的杯盏塞回了我的手,动作可谓一气呵成但却让我不禁蹙起了眉头。 “我所说的都是事实三儿,那么……你意下又是如何呢?” 话音落下,狐三儿将那双满是懒散的目光瞥向了我,而后似漫不经心的问道,“桑呢,你觉得如何?” 视线从空空的杯子中收了回来,先是望在狐三儿身上,四目相对时,小丫头咧开嘴角,笑意盈盈的朝着我眨了眨眼睛,轻哼着再发出一声疑问,“嗯?” 只将目光挪到了她身旁的夜青麟那里,直直看着那小狐狸,我却是顾自说道,“这朝廷之事与你何干?” “你要真和皇上平起平坐了又能怎么样?” “一山不容二虎这个道理想必也不需要我来教你。你自己看着办吧,这么大的人了我也不想插手你的任何事情。” 我微微覆下眼帘只是淡淡的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与不解,至于选择嘛,看她自己决定。当然,若真要问我到底是怎么想的,那答案自然是不想,我巴不得她跟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没半点关系,如此最好不过。 “皇上他绝非是这样的人,三儿你……” 夜青麟听了我的话后忽然拧紧了眉头,然而,话还没来得及全然说出口便已经被狐三儿摆了摆手给打断。“我想想吧。” “三儿……” “等我想好了回复你,毕竟怎么说我也不过是个挂名的盟主而已,还是得要看盟会里那些个元老们的决定的。” 小丫头讪讪的笑,夜青麟则是抿紧了薄唇,眼帘微微低垂让人不知他目前是在想着什么。 沉默蔓延开来,许久过后,小狐狸这又才收回了自己的心绪,而后道,“那好,三儿你若是想好了的话便传信与我吧。” 狐三儿连忙点头,“自然自然。” “那我就先回去了。” 夜青麟如是说,缓缓从毯子上起身,而也在此时我忍不住语气玩味的开口问上一句,“不留下来吃过晚饭再走?” 已经打开门打某只小狐狸在闻言后动作一顿,缓缓回过了头来看向我,眼神却是清冷万分。 我缓缓一笑,饶有兴致,而夜青麟却只在眯了眯自己的眼睛过后淡漠开口道,“不了,谢谢叔,告辞。” 话音落下,他大步出门径直离去,不一会儿身影便消失在了那又越下越欢快的满天大雪里。 门没有被关上,寒风夹杂着冰雪涌入屋内使得身着单薄的狐三儿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只轻轻抬手一挥便将门再次掩上,短暂的沉默过后是狐三儿将目光望向我,随然问道,“桑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这不是你该怎么做,而是你想怎么做。” 我视线淡淡撇过她脸上,语气平缓,小丫头听后则是嘻嘻一笑,也真是不知道是在笑些什么。 244.第244章 那你害羞什么呐? “有什么好笑的?”故意将嫌弃挂上眼角,我淡淡说道又顾自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水送到唇畔。 “你是在担心我对吧!”她嘻皮笑脸的忽然凑近我,甚至伸出手径直夺过了我手里的杯子又再次一口饮尽。 “自作多情。” 被她盯得有些不自然的扭过了头,而狐三儿却又继续玩味不已的说道,“那你害羞什么呐?” “……” “闭嘴!” 忽然想起什么,转头望回去一把夺过了她把玩在指尖上的琉璃杯盏,“你丫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嗯?” 将杯子紧紧握在手里,我的话里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而狐三儿却只在愣了一愣后,像我之前那样故作嫌弃的说道,“你是在转移话题。” 她啧啧一声,甚至在语音落下时还有些不屑的撇了撇自己的嘴巴。 “……” 只觉得自己有些无言以对,看着狐三儿好一会儿,却只见她一脸无谓的摆了摆自己的手,“好了好啦,我都知道啦,你就是担心我呗,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呢~” 边说着边不忘朝我暧昧的眨了眨眼,我又是一阵无言,只是因为这丫头实在是有些让人无话可说。 往后的一段日子里,夜青麟没少往我们这边跑,甚至在最近几次身后还带着两人一起找上了门来。 那是一男一女,男子俊俏,剑眉直飞入鬓角,鼻梁英挺,薄唇上扬起一抹文质彬彬的弧度,身着一身暗赤色红袍。而那女子呢,柳眉杏眼,朱唇似雪,冰肌玉骨,肤白美貌,算得上是一个难得的美人。 而今,我的注意力是全然落在了那个男子身上,浑身上下笼罩着一抹淡淡夕阳般的余晖,平凡人看不大着光芒,但我却是能看见。九五之尊? 呵……看来他们这伙人是吃定狐三儿了啊。 四个人,隔着一张桌子,相对而坐。 两个男子,目光全然放在了狐三儿身上,嘴唇在动,似乎是在同丫头说着什么。 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手里还在睡着懒觉的包子,狐三儿眼帘微垂只时不时的点头,面上情绪并无太多的起伏波动。 而那四人当中的另外一个女子呢? 那个美人儿啊,两手拖着自己的下巴,一双眼睛只紧紧望在夜青麟的身上,那模样就像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双眼都贴上去一样,满脸痴迷,不难看出她对于夜青麟那只小狐狸的想法。 离得有些远,我听不到他们是在谈些什么,当然,我也没什么兴趣,因为在我看来,他们费尽口舌也无非就是想要把狐三儿拉进朝廷里罢了。 一个时辰又过去,那四个人好像都谈了一早上了吧,这都是有什么好说的,居然能唠这么久,也实在是让我佩服。 转而回过神来,我忍不住侧头往搁在旁边用法力温了好几回的吃食看了一眼,一声轻叹,看来还是得再温上一回啊。 又过去好一会儿,那伙人终于是缓缓站起了身,似乎和三儿道了别后,他们这才起身离去。 245.第245章 你拿这东西做什么? 而有趣的就是,跟着夜青麟他们一起来的那个女子,竟是两手紧紧抱住夜青麟的手臂,而不论那小狐狸是如何挣扎,女子都不肯松开,反而将自己的身子跟夜青麟贴得更近。 从我这距离看过去,只见小狐狸满脸尴尬的看着狐三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掩不住的焦急像是想要解释什么。 而那丫头呢,却只大笑着摆了摆自己的手,好似在示意夜青麟不用解释,她都懂一般。 那男子双眼柔和的看着狐三儿,恍然低低笑了笑,又同丫头低声了什么,而后这才带着一脸不情愿的夜青麟与那黏着夜青麟的女子一同离开。 待把那群人送人,丫头放下手里的包子任由小雪貂跟在她身后,拍了拍自己的手,然后这才转身往我所在的方向走来。 进入屋内,转身顺手将门掩了上,狐三儿再回过身来迎上我的目光,顿时便笑意盈盈的朝我小跑了过来,到身边,一屁股坐在我身旁,也真是半点都不客气的便端起我身边那刚温热过后的面条欢快吃了起来。 “他们找你做什么?” 看狐三儿几大口面条刷刷下肚,她闻言还没将嘴里的吃食咽下去,鼓着自己被塞得满满的腮帮子抬头来看着我,眨了眨自己那双如小鹿般清澈纯粹的眼睛。 “你知道他们是谁?”她伸长了脖子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凑近我甚至是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就差在脸上写着皇上两个大字了。” “……” 我淡淡答上一句,狐三儿则是面露尴尬。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 我直视她的眸子不容许三儿的闪躲,而她却错开我的视线,她扭过头四下看了看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老实坦白,都是因为什么事儿。” 我继续追问上一句,狐三儿则是在怒了怒自己的嘴巴后,这才讪讪一笑道,“就是……” “嗯?” “他们想让我到边陲去一趟。” “什么?!” 我声音顷刻之间拔高不少,狐三儿似乎顿时也急切了,只将自己手里的碗快速往桌子上一放,她忽然伸手紧紧的抓住了我的手臂摇了又摇,然后说道,“不不不,我本来也想到江北去的,昨天盟会里的人给我传信说了那边儿的情况有些不大乐观,我本来也决定等年后回去看看。” “所以说到底,他想让你去边陲到底是想做什么?” 两手缓缓的松开了我的手臂,三儿默然想了想后,低头往自己的袖兜里掏了掏,不一会儿便拿出了块黑色的令牌,送到我面前来。 侧目看去,黑色的上好玉璞上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腾龙,嘴里含着一颗黑色大珠子,双眸点了两抹红,此时正安安静静当躺在三儿白净的掌心当中。 “这是什么?” 心里虽有些猜测但还是不确定的问了一句,三儿则两手交握在一起,托着自己的下巴,咧着自己的嘴角笑道,“黑龙令。” 眸子微微一沉,“你拿这东西做什么?” 246.第246章 我和你一起去 我还记得这东西的用处,当初夜青麟说过。有了这玩意儿就可以和皇上平起平坐,可以支配这个王朝的军队。那么问题来了,狐三儿收下这东西,难道还真想替朝廷卖命了不成? 狐三儿只双手伸来将黑龙令从我的手中接过,而后道,“司马景承告诉我,在边陲的沙姆城中有他暗中培养的两万精锐兵力,他想要我去帮他接手……” “所以你答应了。”’ 我声音有些微微发冷,眉头拧紧了几分。 她眼神闪躲,支支吾吾了半天却愣是半句话都不得憋出来。 “回答!” 我声音更沉,吓得身边的小丫头是猛然一个激灵,忽然坐直了身子,“是……是!” 忍不住哆嗦着,舌头打结,话说得更是有些不利索。 “为什么?”我依旧冷声问了一句,凝重的心情没有半分缓解。 或许是自知理亏所以整个人便如同泄了气般的缓缓垂下了头,狐三儿小声嘟喃,“我经不住说……” “而且,麟哥哥都如此求我了,要是不帮他的话,有些不好吧……” 紧紧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耐不住一声叹息溢出唇畔,有时候心软可真不是一件好事儿。 “你当真决定好了?” 睨着她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狐三儿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我的神色,而后,小鸡啄米般的点头满眼认真,这模样可真不像在别人面前那样的玩世不恭。 “但愿你知道你自己是要做什么。” “我知道的桑,放心吧。”她嘴角上扬,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就像是在跟我保证不会有事,让我不用担心一般。 须臾沉默,我想了一想,而后这才又接着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啥?”她瞪大了双眼愣愣看着我,就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般。 “我和你一起去江北,去边陲,去那个什么沙姆城。” “……” “对了,我得提醒你,我这只是在通知你,而不是在跟你商量。” 淡淡补充上一句,目光从她身上扫了一眼后收回,看狐三儿完全是一副哑口无言的模样,好在识趣的却终究只在努了努自己的嘴巴过后,再不得说过什么。 大年刚过不到三天,狐三儿便再也坐不住的嚷嚷着要启程了。实在看不惯她那火急火燎的样儿,也实在是禁不住她的闹腾,索性就随了她的意,在简单的收拾过后便顶着萧瑟依旧的寒风上路了。 包子在我身边怎么说也待了十来年,内丹初结,灵力稍有长进。此时我转身将门港锁上,包子便已经从护三儿肩膀上跳了下来,然后只见一抹纯白的银光登时将它的周身全数笼罩进光中。 不一会儿,光芒模糊着幻了个形态,眨眼间,光芒散去,只见…… 一匹通体雪白,身形健美但马匹傲然站在风雪当中,在摇了摇自己到头后看向我与胡三儿。不错,这匹马正是包子所幻化。 狐三儿先一步翻身上马,等稳在马背上,这才向我伸出了手,脸上挂着笑。 247.第247章 也曾想过让她不要长大 微微抬头对上她的双眼,忍不住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径直跟着翻上了马背,任由她的那只手依旧僵在半空,等回过神来小丫头只轻哼了一声,而后顾自把缰绳塞进了我的手里,后背干脆缩进了我的怀中。 周身撑起了结界挡住风雪,没有推开怀里的三儿反而顺势扯了扯自己的披风更往她的身上掩了掩。 “我们走吧。” 话音落下轻轻拽了拽手里的缰绳,包子听了吩咐,在一声鸣叫后径直拔蹄沿着脚下铺满寒霜的路径向远处踏雪奔去。 左手轻轻拍了拍结实的马背,只觉眼前有纯白快速划过,等回过神来定神一看,正是包子背上已然长出了一对纯白的翅膀来,一声马鸣再次响起,眨眼便带着我与三儿奔向了空中。 这样的情景无疑是引来了狐三儿的一声惊呼,只见她顿时激动得两手紧紧抓住了包子的鬃毛,一脸激动的喊,“包子你长翅膀了!桑你看,包子长翅膀了!” 她笑得开怀,满眼的天真烂漫,看她如此模样,我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却只淡淡说道,“这样速度会快上一些。” 话音落下,只让包子加快了速度往天际线飞去。 载着我和三儿穿梭在云间,在高处飞似乎风雪要小上了那么一丁点儿。 “真好看。” 狐三儿喃喃说道,身子前倾两手抚着结界,一双眸子里映着这满天大雪,衬得她眼角那颗红色大泪痣更艳三分,恍然的,只觉得时间仿佛顷刻回到了十四年前那个同样大雪纷飞的夜晚。 那时她仍在襁褓当中,尚不能言语,我将她从地上缓缓抱起,她愣愣看着满天大雪,一瞬不瞬,眼神正是同此时的如出一辙,清澈而纯粹。 心尖儿一软,只不动神色的将那拥在她腰肢上的手更紧了一紧。犹记得曾几何时,我也曾想过让她永远也不要长大的。 包子脚力快,本要四五天的路程,不过半日便已抵达。 江北城门外,收了翅膀的包子载着我与三儿稳稳落地,放眼往不远处那些拥挤着排队进城的人群看了一眼,看装扮这些人估摸着是草原里的游牧人民,而现在如此众多的人数涌入江北城,想了想,大概也就是与边疆的情况有关,所以不得不背井离乡吧。 “咱们徒步进城,三儿。”收回心绪我沉声对着怀里的小丫头道了一声,话音未落便先一步下了马。 朝三儿伸出了手,小丫头点点头后径直从马背上翻了下来,被我稳稳接在怀中,等她站稳了步子后我这才缓缓对松开了手。 ”回来吧,包子。“ 轻声吩咐,健壮的白马在一声轻鸣后径直化为一团白光,不一会儿便幻回了真身,小雪貂身手利索的三两步便跳上了狐三儿的肩头。 与三儿对视了一眼,而后各自收回了目光,并排走着,我与三儿便是朝那城门方向缓步走去。 城门口的守卫比上次我们来的时候明显要严上了不少。鼓楼上,城门下应有尽有,百来人来回巡视,对那些来投靠的牧民们都要一一检查过后这才会放人进门。 248.第248章 再入江北城 “前面的两个人,给我站住!”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呵斥,步子一顿,我将视线看到了身旁的三儿那里,只见小丫头缓缓回头望去,抬手掀开了自己头上的帽子,嘴角微微上扬,“不知将军有何贵干?” 她声音清淡,但语气中却透了几分让人不易察觉的威严,身后的来人再见到狐三儿面容时,瞳孔只见猛的一缩,回过神来只连忙的便垂下了自己的头。‘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声音惶恐,“小人有眼无珠不识盟主大驾,还望盟主大人恕罪!” 我便站在原地看那跪地之人一脸惶恐,而狐三儿则只缓缓的再将帽子戴上,而后上前一步将那人亲自从地上扶起,但声音却是清冷如初,“无碍,倒是你们,顶着风雪视察实在是辛苦了。” 不过一句客套话便叫那人听得是受宠若惊,只见他一骨碌从地上站起,然后只摆手说道,“不辛苦不辛苦,盟主大人言重了,这是小的们应该做的。” 狐三儿淡淡一笑,轻轻的点了点自己的头,而后再不得说过什么便径直转身回了我身边来。视线对上我的眸子,嘴角弧度上扬却不同于方才对别人那般的淡漠疏远,笑达眼底,她眉眼弯弯的同我说道,“我们走吧,桑。” “嗯。” 不动声色的轻轻应上一声,狐三儿径直行在前面,留我跟在后头,一前一后入了城门,而一路来凡是见狐三儿的守卫们,无不纷纷朝她恭恭敬敬的行上一礼。 而三儿呢,也的确是有那么点儿盟主的样儿,只顾自行在前头,朝那些从身边而过不时对她行礼的人们回以淡淡一笑。 行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直往城中而去,直到最后停在一座五层之高的楼宇前,永安记。 那牌匾上龙飞凤舞般写着的三个大字,正是永安记。 从外面看,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当铺,而若是进到了里面,则不尽然。 我来过一次,狐三儿的盟会根基就在此处,如此安排似乎和江间那九重楼的布置有些大同小异之处。实际上在我看来,她会这么安排自己的盟会在这种地方落脚,估计也是受江间的影响吧。 收了思绪随她一同进了门,掌柜见了只立马便老老实实的行了一个尊卑礼数,然后毕恭毕敬的喊上一声,“盟主。” 轻轻将自己肩头上的霜雪抖落,狐三儿亲亲嗯了一声后,不过目不斜视摆了摆自己的手,而后便径直往后堂而去。 沉默不言跟在她身后,一路上穿过了花园回廊,路上遇见了不少守卫下人,他们不止对狐三儿毕恭毕敬,就连我……他们都是以礼待之。 我晓得这都是因为狐三儿特意交代过的,而这种感觉我要怎么形容呢?嗯……大概就像是沾了那小丫头的光一样。 他们喊我公子,直叫我每次听过都会忍不住起上一身的鸡皮疙瘩,为此我跟狐三儿商量过,我委婉的表示,让她的那群手下直接叫我的名字,或许我都要自然上一些。 249.第249章 现在边陲形式如何 犹记得狐三儿听完我的建议后似乎是认真的好好想了一想,然后呢,却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却只是一脸诚恳的问我,“不叫公子的话,那叫老爷总行?” 得……自那以后我便打心底里的彻底抗拒跟她再讨论这个称呼的话题了。 思索间已经跟着狐三儿来到了一处宽敞的大厅前,还没进门便已经见了屋子里密密麻麻挤了不少的人,有坐着的,也有站着的,他们无不微蹙眉头,低声呓语,倒像是再讨论着什么。 “好像都在等你嘛。” 我落在狐三儿身后不愿,语气玩笑的说道,而丫头却是嘴角一扬,而后说道,“那是自然,我早已经给他们传过书信了。” 说话间,门口的守卫见了我们,顿时便曲膝跪地,头颅微垂大声的通报了一声,“盟主到!” 简单利落的三个字说得是中气十足,这话引来了屋内人的一众侧目,将目光往大厅里看过去,却只见那伙人无不也像门口那位守卫似的齐刷刷跪了下去,动作可谓一气呵成。 “属下尔等恭迎盟主回帮!” 拢了拢自己肩上的披风,只见狐三儿眼帘低垂,周身的气息仿佛瞬间便沉稳了下来,站在她肩膀上的包子跟着挺了挺自己身子,而狐三儿收回自己的目光后,则是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缓慢的朝那大厅里,最中位置所摆放的那把渡过金光,尽显奢华的椅子缓缓走去。 整个人坐了上去,连忙便有婢女小跑过来将厚重的外袍从她身上接下来,再双手递上了一杯茶水。 狐三儿接过茶水喝过一口后,这才不急不缓的的拾起了自己的目光往下下方所跪拜的众人,语气漠然的说道,“都起来吧。” “谢盟主!” 道谢声不绝于耳,而我只坐在了一旁稍微隐蔽一点的位置上,接过婢女送上来的茶端在手中,后背靠在椅背上,有些悠哉的翘起二郎腿直将自己的视线放在狐三儿的身上,而自始至终,都不得说过什么。 看这整个大厅里所挤得水泄不通的众人纷纷将视线落在狐三儿的身上,小丫头面上不惊不澜只慢悠悠的再饮上一口茶水,而后这才突然发问道,“现在边陲形式如何?” 话音刚落,下边儿的众人们竟顿时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嘈杂溢满了整个大厅,一时间人声鼎沸却只吵得人脑子里一阵生疼。 目光往主位上的狐三儿撇了一眼,清楚的看到她那一双柳眉微微的蹙了蹙,“够了。” 不过平平淡淡的两个字轻飘飘溢出她的唇畔,但却犹如一记惊雷般的砸进了群七嘴八舌还正吵闹个不停的人群当中。 不过顷刻之间,大厅里安静下来了,而座位上那个不动声色,只将自己的目光茶面上的女子,不过继续缓缓的开口说道,“大长老,您说。” 话音刚落,只见下方座位上一个两鬓斑白,目露沧桑,年过六旬的老头子从椅子上缓缓的站了起来。 250.第250章 我们去沙姆城 他先是两手拱起,对着座位上一手托腮的狐三儿作了一揖,这才说道,“三日前的晚上,正当大年三十夜,拓疆的襄梁王带了四万精锐在大雪的掩饰下毫无预兆的举旗攻打了北塞的各个城镇。城民被屠无数,等到我们收到消息赶去之时,襄梁王的军旗,却已经扬在了各个城邦的城楼之上……” “我们派出去的人呢?”没等那大长老说完,狐三儿便已沉声打断。从我这角度看过去,那丫头脸色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眉眼间尽是阴霾。 “都不得回来。”大长老如此说,握着拐杖的手,骨节处微微渗白,一双眸子里仿佛淬了些许的恨意。 只听‘啪’的一声,上好的江南烧窑青花杯应声碎在了狐三儿的手里,那一刻,只听屋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而我却是一颗心都仿佛提到了嗓子眼。 那双眸子里尽是阴寒,接过一旁婢女小心翼翼递上的手帕,她轻轻擦拭自己的手指,还再没有血液流出,我松了口气,忍住了自己几乎要冲上去了的冲动,继续坐回了位置上。 “都没了?” “是。” 大长老垂下了眸子,如实回答,狐三儿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再心里好好的想了想,但却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 过了片刻后,她这又才接着问道,“现在襄梁王打到了哪儿?” 沉吟片刻,大长老答,“凤城。” 又是须臾沉默,狐三儿的目光不知是落在了何处,“凤城之后,是不是沙姆城?” 顿了好一会儿,她这才缓缓的问道,大长老似是想了想,这才回道,“正是。” “血煞堂主听命。” “属下在!”一位中年男子一步上前,跪地听令。 “整顿八百人,明日启程,我们去沙姆城。” 狐三儿冷冷吩咐,语气有条不紊。而那中年男人却只神色一凛,“血煞堂得令!” 狐三儿曾跟我说过她这盟会的等级分划。盟主之下是七位长老,长老之下则是堂主之位。整个武林盟会共有十二分堂,其中四堂皆为杀手精英,而血煞堂,便是其一。 “盟主的意思是明日您要亲自去往北疆?”其中不知是谁问了这样一句,狐三儿目光微沉却只淡淡应道,“嗯。” “这不妥!”另一名年约不过三十的男人从椅子上忽然站起,神色激动。 三儿闻言侧目,视线放在了那男子身上,语气平稳,“七长老何出此言?” “襄梁王若是发现了您的行踪的话,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 “还望盟主三思!” “那贼人曾扬言自己哪怕是倾尽全力也定要将你擒下啊!” “……”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的出声,却都无不例外的都是规劝狐三儿别去北疆。就连跪在地上的那位血煞堂主,也在此时忍不住开口自发请命道,“盟主若是有什么吩咐的话,便全权交由属下们打理即可,您身系整个盟会,还是在盟中等待尔等归来吧盟主。” 251.第251章 你不应该去北疆 沉默了好一会儿,狐三儿再抬起眸子,而那目光当中却已只剩坚定,“我意已决,各位长老堂主们休要再说。” “盟主万万不可!” “都散了吧。” “……” 最后的四个字落下,某个丫头只摆了摆手便再不理会众人径直迈步往后边儿行去。我愣了愣,看她的身子消失在那帘幕背后,这才反应回来快步跟上。 她便站在后面,等我跟上,回头看向我笑开了眉眼,一点儿都不像在那外人面前的漠然,乖巧得让人心尖柔软。 “三儿。” “怎么啦?” 她抱着包子走在前面留我跟在后头,我想了想,这才开口说道,“也许他们说的对,你不应该去北疆。” “可我得去接手沙姆城里,司马景承的那两万精锐呀。” 她语气轻松,步子不做停顿。 “你大可交由你的手下去做。”且先不说天气问题,就单单说那襄梁王。在前面那个大长老也说了,襄梁王都已经打到凤城了,而凤城与沙姆城便仅隔着一片草原的距离。狐三儿此去若是撞上了,那铁定是免不了一役方休! 刀剑无眼,若还有什么埋伏的话那后果简直就是不堪设想!我不能允许这丫头出了任何差池! “可是……这种时候,我能信的人只有自己啊。”她故作无奈的摇头笑说,我为之一愣,而走在前面的狐三儿却猛的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回过身来,望着我,扬起嘴角,清浅笑道,“毕竟我师父教过我,断不可太过轻信别人。” 我不禁沉思,“你担心自己的手下里会有叛徒?” “这……也不是不可能啊。”她笑得嬉皮笑脸的耸了耸自己的肩膀,一脸无谓。 我沉吟片刻,上前一步到她面前,覆下眸子望着这仅到我胸口高的小丫头,“你若是不放心的话,我可以代你去。” 我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从小到大,总该信我吧。 视线对上我的双眼,顿了片刻后她竟忽然笑开,一双柳眉弯弯,她却是笑意盈盈的说道,“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让你跟我一起去。” 扔下这句话,她带着包子转身却径直往远处行去,留我站在原地,忍不住长长的溢出了一声叹息。这丫头的性子就是这样,从小到大真没一点儿的改变,但凡是决定了的事情,就像是即便天塌下来都不可能动摇半分一般。 可真是实在让人无奈…… 在江北停留不过一晚,次日大早,天还没亮。整个永安记便已全部点起了灯。 位于北方的江北雪天似乎要比江南的椒城要冷上不少,今天的大雪依旧下得欢快,将脚下的一条路给全部掩成了纯白。 马的蹄子上都给包了布匹以便于它们在雪地上行走,八百人整装待发,狐三儿利落跃上包子的背上,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回头看了身后跟着的血煞堂众人一眼。 而后这才收回视线对着下方所站着的大长老点了点头,接着一声高喝,她驾着包子带着那八百精锐,头也不回的已然朝城门方向奔去。 252.第252章 休息过今晚 要说若我愿意的话,把这八百来人送上山顶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然后,我并不想帮她,甚至也没打算帮她。 因为我要狐三儿明白,这是她自己选的,那所有的苦难她就得给我好好的受着!实际上此行我都已经打算好了,只要在不涉及到危及她性命的情况下,那她所有的事情我都不会插手,顶多就变只老鹰给她在前面探探路罢了。 终于,在日上三竿之时终于走到了半山腰上,本是一块儿算得宽敞的平地,此时却挤满了八百来人,加上马,拥挤得几乎要快让人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只简单的休息了片刻,吃了几口干得直刺喉咙的饼子,再直接捧起一旁纯白的落雪塞入口中当水喝下,如此再简单不过的用过午饭后,一伙人又再次启辰上路了。 我对于狐三儿一路来的表现有些诧异,想这丫头平日里在我的照顾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被我养得没吃过半点苦头。本该是个娇贵的性子却偏偏能够咬紧牙关,即便是累得几乎要站不稳也不向我吭上一声。 心里有些无奈,但话又说回来,这不才是真正的三儿吗? 太阳已经落入了西山,最后一抹余晖淹没在山头,天地之间顿时阴暗了下来,头顶阴云密布,没多大会儿便又开始飘了雪。 鹅毛般的大雪从云层中落下似乎让这山路更是难走,他们的脚程明显是慢上了不少,但回头看上一眼,包括狐三儿在内的八百余人却没一声抱怨哀叹。 天色暗尽,点起了火把也要抹黑行路,我大概是晓得为什么狐三儿要这么焦急。试想,襄梁王若是拿下了凤城,那沙姆城岂不是也岌岌可危?而若是她不曾及时赶到沙姆收下司马景承的两万兵马,那襄梁王一到…… 怕等着她的,就只剩是去收尸了吧。 天气恶劣,山路难走,连上天仿佛都不善待这队人马,但好在,好在即便是万般艰难但终究是到达了山顶不是? 从太阳下山的时间开始算,时辰估摸着是在戌时至亥时之间,站在山顶上,众人一字排开纷纷望着下方的一片漆黑大口喘息,呼出了一道道的白茫茫的雾气。 往那仿佛长得没有尽头的下山路再看了一眼,我侧目望向身旁的狐三儿,她应该也知道今天到不了江北了吧,但换个方面想,怎么说也看到江北了不是? 自然,我的视线不是人的肉眼可比,虽是黑暗中不像白日里的那么清晰,但却还是能看见一二。 放眼望去,那一片宽阔得仿佛无边无际,被积雪所覆盖的土地,不正是北疆草原吗? “盟主,此时风雪逐渐大了,马儿们走了一天已是有些吃不消,不如我们下到半山腰处便先休息过今晚吧,明日一早咱们再继续启程。” 说话的是血煞堂堂主,他话音微微一顿后又继续补充道,“半山腰处有密林遮挡,霜雪会小上一些。” 狐三儿闻言,侧目看了看她身旁的包子,似是思考了许久之后这才答道,“好,那便依堂主所言吧。” 253.第253章 风雪逐渐大了 要说若我愿意的话,把这八百来人送上山顶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然后,我并不想帮她,甚至也没打算帮她。 因为我要狐三儿明白,这是她自己选的,那所有的苦难她就得给我好好的受着!实际上此行我都已经打算好了,只要在不涉及到危及她性命的情况下,那她所有的事情我都不会插手,顶多就变只老鹰给她在前面探探路罢了。 终于,在日上三竿之时终于走到了半山腰上,本是一块儿算得宽敞的平地,此时却挤满了八百来人,加上马,拥挤得几乎要快让人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只简单的休息了片刻,吃了几口干得直刺喉咙的饼子,再直接捧起一旁纯白的落雪塞入口中当水喝下,如此再简单不过的用过午饭后,一伙人又再次启辰上路了。 我对于狐三儿一路来的表现有些诧异,想这丫头平日里在我的照顾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被我养得没吃过半点苦头。本该是个娇贵的性子却偏偏能够咬紧牙关,即便是累得几乎要站不稳也不向我吭上一声。 心里有些无奈,但话又说回来,这不才是真正的三儿吗? 太阳已经落入了西山,最后一抹余晖淹没在山头,天地之间顿时阴暗了下来,头顶阴云密布,没多大会儿便又开始飘了雪。 鹅毛般的大雪从云层中落下似乎让这山路更是难走,他们的脚程明显是慢上了不少,但回头看上一眼,包括狐三儿在内的八百余人却没一声抱怨哀叹。 天色暗尽,点起了火把也要抹黑行路,我大概是晓得为什么狐三儿要这么焦急。试想,襄梁王若是拿下了凤城,那沙姆城岂不是也岌岌可危?而若是她不曾及时赶到沙姆收下司马景承的两万兵马,那襄梁王一到…… 怕等着她的,就只剩是去收尸了吧。 天气恶劣,山路难走,连上天仿佛都不善待这队人马,但好在,好在即便是万般艰难但终究是到达了山顶不是? 从太阳下山的时间开始算,时辰估摸着是在戌时至亥时之间,站在山顶上,众人一字排开纷纷望着下方的一片漆黑大口喘息,呼出了一道道的白茫茫的雾气。 往那仿佛长得没有尽头的下山路再看了一眼,我侧目望向身旁的狐三儿,她应该也知道今天到不了江北了吧,但换个方面想,怎么说也看到江北了不是? 自然,我的视线不是人的肉眼可比,虽是黑暗中不像白日里的那么清晰,但却还是能看见一二。 放眼望去,那一片宽阔得仿佛无边无际,被积雪所覆盖的土地,不正是北疆草原吗? “盟主,此时风雪逐渐大了,马儿们走了一天已是有些吃不消,不如我们下到半山腰处便先休息过今晚吧,明日一早咱们再继续启程。” 说话的是血煞堂堂主,他话音微微一顿后又继续补充道,“半山腰处有密林遮挡,霜雪会小上一些。” 狐三儿闻言,侧目看了看她身旁的包子,似是思考了许久之后这才答道,“好,那便依堂主所言吧。” 254.第254章 毕竟人算不如天算 一行人又相继摸索着下了山,而越往下则能让人明显的感觉到风雪逐渐的有了减少。 待寻到了一处宽阔的地带,血煞堂主这才在一声令下后,吩咐自己的手下们生火扎营。 不一会儿,巨大的火堆燃起,火光冲天间仿佛驱散了周围的不少寒冷,火焰周围坐满了人。他们在暖了暖手吃了些干粮后便都纷纷起身扎了几十顶帐篷,以便于今晚的歇宿。 狐三儿就站在树下,双手抱胸侧身倚着树干,头上厚厚的帽子压得极低,将神情藏在了一片阴暗里,不带焦距的瞳孔中映着不远处窜动火苗。我将目光从那片热闹中收回,低头看到了狐三儿身上。 从枝头飞下我径直落在她肩膀,抖了抖自己的翅膀,我这才语气凉凉的说道,“没到沙姆城,你现在就算是再担心可那也只是百搭。” 狐三儿闻言后眼帘低垂,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藏在了帽子后头叫我看不到她的神情,我无奈一声叹息,又接着补充道,“所以还是放宽心走一步是一步吧,毕竟人算不如天算,你说是吧。” 我话音刚落,她侧目过来睨了我一眼,眸色平静却不得说过什么。被那眼神盯得有些稍微的不自在,索性我讪讪一笑,“行行行,不吵你不吵你,你自个儿想明白吧。” 现在这孩子啊可真是说都说不得,什么都得要顺着。 从她肩头飞起,我又回到了她头顶上空的枝桠上,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只见几朵雪花从树叶的缝隙间缓缓坠下。飘飘然然直落往树下的狐三儿。想了想还是不动声色的撑开了翅膀掩在她的头顶,仍雪花直接落在羽毛之上。 她愣是在下面站了许久,整个人维持着双手抱胸的姿势,一动也不动,而就在我几乎要以为她是不是靠着树干睡着了的时候,眼角余光便看到血煞堂的堂主缓缓往狐三儿走了过来。 “盟主?” “嗯。”那不惊波澜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响起时,我这才明白她是醒着的。 “帐篷已经全部搭建好了,还请盟主移步到帐篷内歇息吧。” 伴随着那位堂主的话音落下,我与狐三儿皆是抬起头往远处看了过去。只见数顶帐篷拥挤的扎在一起,火光从外头映进去看见每一间帐篷内都挤满了不少的人。看了好一会儿,狐三儿这才把自己的目光收回再放到面前的血煞堂主身上,声音中多了些客套的笑意,她缓缓道,“真是有劳堂主费心了。” “盟主哪里话,这是属下应该的。” “……” 树下,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又是简单的谈过明日的行动计划后,狐三儿这才随着血煞堂主往那帐篷所在的方向缓缓走去。 我不得跟上去,甚至是依旧待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将自己那因为伸出去太久而有些僵硬发麻的翅膀缓缓收回。四下看了一眼后,飞到了那最高的一处停下,放眼望去整个营地尽在我的视野当中。 255.第255章 先往沙姆城跑上一趟 大雪的天气里,还是在这荒山野岭当中,怎么说还是留点心的好。 夜深了,周遭的气温明显也低了不少,火堆还在燃着,只是忽明忽暗的大有随时都会熄灭的情形。期间有几只小鬼来过,在这四周徘徊飘荡却在被我吓了好几回以后,便也不敢来了。 一夜下来也算是相安无事,没什么大事发生。次日天刚蒙蒙亮时狐三儿便钻出了帐篷,只随意的捧了一把雪洗过脸,等精神过来这才发现早早的便已经有一个人站在了外头等候。 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堂主大人。 简单的打过招呼,血煞堂主见他们盟主已经醒来自然也不再犹豫的便去把那些帐篷里的人给逐个唤醒。狐三儿见此情景不过微微笑罢,站在雪地里抬头拿着自己的目光不停四处打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我知道她是在找什么,但还是等了片刻后这才从枝桠上飞落直直向她冲去。那双明亮的眸子再见到我时明显的多了些笑意,虽脸上的神情不得多大的变化,但在我落至她肩头之时,小丫头还是抬手摸了摸我那遍布翎羽的后背。 “在外头站了一夜,累了吧?”好一会儿过去,她开口问我,声音柔软尽是体贴。 人眼后,目光淡淡往她眼睑下的乌青瞥了一眼,我忍不住揶揄上一句,“那你一整晚也没睡,累不累?” 这丫头别以为我是不知道,虽然我没跟着她到帐篷里,但我却对她的举动一清二楚。翻来覆去整整一夜未眠,虽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却仍旧是掩不住眉眼间的疲倦万分。 “哎呀,这还不是因为你不在,所以我才睡得不安慰的嘛。”她暗暗撇了撇嘴,收了那副在摆在外人面前,冷若冰霜的样儿。 “我一直都在外面守着的。”我缓缓开口,声音和善的提醒。 而狐三儿听了却不过一声轻哼,她说得可谓是理直气壮,甚至像有些恨铁不成钢般的牙痒痒。 “我说的是你陪着我一起睡!” “……” 这话我没法接,索性也就懒得再搭理他。 等所有人都起来,把该收拾的收拾,太阳也从山头那边升起来了,而雪,仿佛也停了。 从新给马蹄裹上布匹,这伙人方才在狐三儿的带领下井然有序的顺着山路缓缓的往下行去。 下山的路明显的要比上山的路轻松了不少,所以只一个早上便到达了山脚下。 北疆草原…… 一地白茫茫已经看不出任何的绿意,宽阔得一望无际的纯白,寒风萧瑟间天地苍茫一片,仿佛万物都静止了一般。 狐三儿坐在包子的马背上,放眼看着远处不知正思索着什么,须臾之后回过神来,她扭头望向身后的血煞堂主,淡然吩咐道,“你带着兄弟们先去凤城支援,我得先往沙姆城跑上一趟。” 血煞堂主闻言不问缘由,只郑重的点了点自己的头,而后沉声答道,“乔天向,领命!” 我可算是想起来了,这堂主名字,不就是叫乔天向来着吗。 256.第256章 怎么就这么实在呢 狐三儿吩咐完毕,“那我们便先在此别过,两日后咱们凤城再见。” “盟主一路小心。” “堂主亦然。” 话音落下,狐三儿径直策马西去,包子速度快,不大会儿便将那群人甩在了后头,眨眼便没了踪影。 我又在天上盘旋了片刻,好一会儿这才落在了狐三儿的后头化出了人形。 “桑?” 她感觉到了我所发出的动静,扭头望了我一眼,四目相对只见她那因困倦而泛出了血丝的眼睛。径直伸手把缰绳从她手里接过,我顺势揽过她纤弱的身子让她靠在我的怀里。 “交给我吧,你靠着我睡会儿。” 她眨了眨眼睛,沉吟片刻后缓缓问,“你……认识路吗?” 曲起的手指不假思索的就往她脑袋瓜子上轻轻的敲了一下,她佯装痛呼,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头。将目光从她脸上收回,我平淡看向远处,“想我都活了一千多年,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狐三三,你未免有些太小看我了。” 话音刚落,她立马便换了个脸色,嬉皮笑脸的可谓是满眼讨好,“你说的对你说的对,桑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对于她的恭维我有些无言以对,留一声轻微的叹息溢出唇角,最后不过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正是我方才敲中的那一块,轻轻揉了揉后,“好了,别耍嘴皮子了,快睡吧。” 如小鸡啄米般的快速点头,一脸的温顺与乖巧,总算是消停了下来,整个人窝进我的怀中,只扯了扯披风将她的身子掩上,我拍了怕包子,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我们走吧,包子。” 巨大的翅膀展开,健壮的白马轻轻一跃奔向空中,脚下踏着云霞,却是载着我们直往沙姆城方向而去。 她果真是睡得极沉,直到我们抵达了目的地都不得醒过来。 沙姆城的城门被捂得严严实实,城楼上站有十来个守卫,手里握着长兵不停的来来回回的巡视。 包子是直接带着我们从高处飞入了城中,在云霞的掩饰下,无任何人察觉,待稳稳落在一条算得上偏僻的巷子当中。 我抱着仍旧不见醒的狐三儿翻身落地,动作轻得不惊起伏,而包子,则是变回了它那原来的模样。 抱着狐三儿缓缓往前走去,主要还是想先寻家客栈歇着等着丫头睡醒了再说,小雪貂一蹦一跳的跟在我们后头,而走在大街上,却只见人烟清冷,少有行人在外游走。 家家户户无不闭紧了门窗,整个偌大的沙姆城,从城头望到城尾竟是空旷得仿佛一座死域一般。 行走了好一会儿,终于是路边上,一家门口前挂着的那一串灯笼,赫然写了‘客栈’两个大字。 虽字迹有些潦草,但好在还是能够让人分辨得出。 大门紧掩着,我抱着狐三儿走上前,用眼神示意包子前去把门敲上一敲。小家伙会意,三两步奔到前面,直接用头对着那门上便用力的撞了撞。 那样子让我看得可真是忍不住想笑。丫的怎么就这么实在呢? 257.第257章 那就这么着吧 ‘叩叩’声响了好几次,动了动耳朵听到门后传来的声响,目光下倾看包子已经有些摇摇晃晃的身形,一声轻笑后我忍不住开口打断,“好了好了,回来吧。” 小雪貂扭头过来看向我,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满脸懵懂。 我淡淡一笑再不言语,下一刻门‘吱呀’一声被人拉开,有一个将自己的口鼻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从里边儿探出了头来,望了望后,神色疑惑的问我,“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那双明显带着异域风情的碧绿眸子扫过我的面上,他那跛脚生硬的中原话夹杂着他们地地道道的北疆口音,若不仔细听就是叽里呱啦的一串。 “住店的。” 我将和善挂上唇角,他的目光则是在我脸上停顿了片刻后落到了我怀中狐三儿那里,须臾的沉默,他似是想了一想后,这才敞开门放我们进了屋。 “公子要一间房还是两间?” 目光巡视了屋内一眼,除了那扇留我们进来的门以外,周围没有窗户,甚至是四周的墙壁上都被抹了一层厚厚的黄泥。屋里挂了不少的干货,有风干了的各种肉质,还有玉米,还有辣椒……然而,算得上宽敞的屋内却是空旷无人,当然,除了方才放我们进来的那个以外。 只见他顾自走到柜子后面拿来了一串钥匙,然后这才看向我问道,“公子要一间还是两间。” “一间就好。”我的目光忍不住怀里看了一眼,这才淡淡回答道。 “这边请。”他说完,径直转身便往身后那条狭隘阴暗,不知要通向哪里的隧道走去。 仅仅能容纳一个人行走的空间,我不得不跟在他后头,甚至因为个子高的缘由也不得不垂下头。 他穿梭自如,而我却因为抱着狐三儿的关系,所以速度要慢上些许。 没多大一会儿,他停在了一扇门前,低头鼓捣了一会儿打开门,这才转过头来看向我。 紧了紧自己拥着狐三儿的手臂,我径直走过去停在他所打开的那间屋子的门前,目光往里看了一眼。 同外边儿一样的四面黄泥,唯有顶一扇小小的天窗能够洒下稍许光亮,将整间屋子都罩进一片朦胧当中。 而目光再往那床上看上一眼…… 我觉得,那根本就不能算是床吧。 仅一块木板铺起来,底下垫着几块砖,上面摊着一张薄薄褥子罢,除此之外整间屋子里可以说得上是再没有任何的陈设。 …… “就没有别的屋子了?” “这已经是仅剩的最后一间了。” “……” 眼角轻微抽搐,“那就这么着吧。” 腾出一只手掏了锭银子递过去,也不去看他的神情,毕竟他那全身捂得严严实实的,我也看不到不是? “那就不打扰公子们休息了。” 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惊波澜甚至依旧是那种平平淡淡的语气,只是话语依旧是蹩脚万分。 只随意摆了摆手将他打发走,等身后的门关上后,我这才抱着狐三儿往那‘床’所在的方向缓缓走去。 258.第258章 形势紧迫不容耽搁 大手一挥,转眼间已有几张厚实的褥子铺到了那板子上。 再空出一只手试了试上面的柔软程度,觉得在自己能接受的范围之内时,这才将狐三儿放到上面。 她眉眼柔和,睡得安心,包子蜷缩在她身边,而我在拾了褥子盖到她身上后,这才坐到了她的身边。 毕竟……除了这床上以外,我似乎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坐了。 凝着她的睡颜,我宛若情不自禁般的伸手将她的五指包裹进了掌心当中,一室寂静,除却屋外呼啸的风声之外,我不得开口,只将后背靠在了墙上,视线落在她的眉眼之间,许久都不得收回来。 一觉想来是睡得极饱的,可不是?这丫头等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足足到了下午时分,一双眼睛紧紧闭着还没睁开便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喉咙间溢出了一声嘤咛,如蝶翼般的睫毛轻轻的颤了颤后,幽幽睁开,却在看到我之时,明显的愣了愣。 “桑……” “我以为你还能继续睡下去的。” 对于她的喃喃言语,我忍不住发笑,伸手将她从床上搀扶起,狐三儿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睡了多久了?” “也不过是差不多到天黑而已罢。” 将笑意藏在眼底,我答得可谓是漫不经心,狐三儿听后如我所料的睁大了双眼,“竟这么久?!” “也算不上久。”跟你之前能一觉睡个一天一夜的比起来,这次就明显要逊色许多了,当然……这种话在心里想想就好,我是不可能会说出来的。 她回过神来,这才像想起了什么般继续问,“我们现在在哪儿?” 说这话时,那双眸子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这屋内的情景,柳眉微蹙。 “沙姆城。” “呀!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她的话里带了些明显的埋怨,而我听后却不过是耸了耸肩膀,两手一摊,道;“看你睡的那么香,就没忍心啊。” 听听我这话,何其无辜?狐三儿明显的无言以对,最后只冲我翻了翻白眼,然后一把掀开了自己身上所盖着被褥,动作利索的便翻身下了床。 “唉,那么急干嘛,都到这里了,也不急这一时啊。” “而且你今天没吃过东西三儿,要不……咱们先吃上一点儿再过去?” 我依旧坐在床上没有动作的衷心的建议,然而那小丫头却不领情只一把拿过那件被我扔在床头上的厚重披风,沉默不言的披上自己的肩膀。带子系起,她这才回过头来看着我,完全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然后说道,“按时间算的话,血煞堂的众人应该也到达凤城了。” “襄梁王就在凤城,目前形势紧迫不容耽搁,八百个人,即便这八百人是天下间都难得的精英杀手,但若对上襄梁王的万人大军,那也是于事无补。” “这样的情况下,我唯有接手司马景承的那两万人马然后再把他们带去凤城支援才行!因为若我晚上一步,那很有可能就会多死一个人!” 259.第259章 你们是什么人 她神色激动,胸膛起伏剧烈,而我听完更是无比直接的愣在了当场。 贝齿轻咬着嫣唇,那一双柳叶一般的眉头没半点的缓解,“桑!没有时间给我们耽搁了。” 我须得承认,她认真起来的模样,完全就不像在我面前只懂耍赖的狐三儿。 一声轻微的叹息溢出唇畔,我这才不急不慢的从床上起身,抬手拍了拍自己衣袍上的褶子,我这才在摇了摇头后说道,“依你依你,那便依你吧。” 虽眼睑下的乌青仍在,但那一双清澈的眼睛里血丝却明显消散了不少。她眨了眨眸子,没说话,而我走过去却只摸了摸她的头,缓缓笑道,“怎么?不是很赶时间吗?” “……” “那还愣着作什么,我们走啊。” 放任低笑声溢出唇畔,我只行在前面,径直打开了门往外走去。而不久后,狐三儿的脚步声这才急促的跟到了身后来。 还是那个用麻布蒙着脸面的男人,他那时正坐在柜子后面,在听到我们所发出的动静之时,扭头看了过来。目光先是看在我的身上,再到我身后的那个小丫头,末了,声音略显疑惑的问,“两位这是?” “奥,我们不住了,你且回去把那房间的门锁上吧。” 男人闻言,愣了愣后略显木纳的点了点头,大概是有些诧异于我们找了间客栈,但却不打算留下来过夜的做法吧。 而也就在这时,我身后的狐三儿却忽然抱着包子冲了过去,等凑到那柜前,她仰着一张小脸认真的问道,“掌柜的可晓得九龙府如何走?” 那一瞬间,我清晰的感觉到那男人眼中有寒光闪过,一双碧绿的双眼停留在狐三儿身上有一会儿,过了片刻后这才转而放到了我的这边。 “不知道,小姐去九龙府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找人。” “找人……” 那男人喃喃重复这两个字眼,狐三儿则是勾了勾嘴角,笑得温和的点了点头。 “那不知道,又是想找什么人呢?”男人又问,而话音落下之时却只见一抹寒光划过,直往狐三儿的方向刺了过去。电光火石之间可没等我行动,那丫头便已经先一步反应过来,二话不说伸手钳住了男人的手腕。再一反手,便轻而易举的迫使那个男人将弯刀直接的架上了自己的脖子。 动作可谓是快很准一应俱全,速度竟迅速得让那个男人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狐三儿一手制服。是的,小丫头左手上还抱着完全是一脸云淡风轻的包子,而她仅仅便用了一只右手,便轻轻松松的夺去了男人本要挥向她的刀势。 那一双碧绿的眸子里明显带着难以置信,而四目相对时,狐三儿却不过是淡淡一笑后说道,“你问得有点多了哦。” “而死得快的,也总是那些知道地太多的人。” “……” 对于她这阴冷的语气我可真是不晓得我该说什么才好。 即便是被一个小女孩给降服,但那男人在短暂的怔愣过后却迅速回过了神来。 “你们是什么人?” 260.第260章 天王盖地虎! 他怒目登向我与狐三儿大声质问。而小丫头不过嘴角一扬,但笑却不达眼底。她嫣唇轻启,只淡淡说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们九龙府怎么走就可以。” 我不得不佩服她可真是有够谨慎的。 “你们不是拓疆的?”那男人不答狐三儿的问话只顾自开口,语气怀疑。 “你看我们长得像拓疆人?”我语气玩味的反问上一句,干脆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抬起右手拖着自己的侧颊,却是明显的看到那个男子愣了一愣。 此时,男子那双唯一露在外头,而没有被黑布包裹住的眸子眼帘低垂,那人仿佛是在深思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我淡淡一笑后对那拧着一双眉头冷冷注视着男子的小丫头开口说道,“三儿,放开他吧。” “嗯?”她回过头来看向我,神色疑惑。 “放了他,没事的。”我仍旧维持着自己这显得有些百无聊赖的姿势,狐三儿垂眸想了想后这才缓缓的将男人的握着刀的手给放了开。 任由包子爬上了她的肩膀,她往后退了一部,神色清冷而又警惕。男子此时没了狐三儿的限制,这才缓缓的站直了自己的身子,却不再继续攻上来,而是将自己的弯刀给收了回去。 他的目光扫过了狐三儿,最后落到了我的身上,他道,“拓疆军队已打到凤城,而仅仅一江之隔的沙姆自然也是岌岌可危,这种危急关头,凡是懂得自保的都已经逃得差不多了。而你们,却在这种时候来了这里……” 那一双碧绿的双眼中满含防备,我却不过耸了耸肩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果然,在须臾的沉默过后,他这才缓缓的继续开口问道,“敢问二位是从何处来?” 此问一出,狐三儿仿佛下意识的看了我一眼,就像是在用眼神询问我面前的这个人她该不该信一般。淡淡一勾唇角,我不得开口却只看着那丫头笑而不语。而过了片刻以后,她这才缓缓的启唇答道,“椒城,是司马景承让我们来的。” 自始至终,我一直都只在不动声色观察着那人的所有反应。狐三儿话音刚落下时,只见他望向狐三儿的目光猛然一滞,接着,回过神来连带着声音都沉稳了不少。 “有何为证?” “黑龙令。”从自己的腰上解下那块黑色的璞玉送到了那个男子的眼前,却在那个男子动作有些僵硬的想要抬手将那玉石接过时,狐三儿便有动作迅速的将那玉佩收了回来。 只看见男子的手就这样生生愣在了当场,须臾过后,他反应过来这才缓缓的将自己的手给放下。 一双目光全落在狐三儿的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 他上下仔细的打量了狐三儿一番,满眼沉思,“天王盖地虎!” 狐三儿眯了眯眸子,似是想了一会儿,随即,一脸凝重,“小猫……抓老鼠!” 那男子听到这里只顿时眸中一亮,“这位可是江北的武林盟主?!”狐三儿嘴角有些生硬的向上拉扯,“正是在下……狐三三是也。” 261.第261章 可算是等到您了 “盟主!” “啥,啥……” “我们一帮兄弟可算是等到您了!”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我甚至都没反应过来,那男子竟已经单膝给狐三儿跪了下去。 那丫头显然也是一个怔愣,有些木纳的扭过头来看向我,试图从我这里解开疑惑。而我呢,却不过是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没明白过来状况罢了。 那男子两手作揖,单膝跪地神色激动,“三日前主子曾飞鸽传信与我等。说刚即位的武林盟主会执黑龙令到此接过这沙姆城中的两万兵权,所以我们一直都在等您啊。” “额……” “因几日来拓疆多次派探子乔装打扮进城,所以方才在下,不……属下,方才属下这才冒然冲撞了盟主,还望赎罪!” 这态度的变化简直就是转了一个大弯啊,狐三儿听后讪讪一笑,忍不住往后再退了一步,稍微的拉开了跟那个男子之间的距离。“没,没事。现在的情形之下,警惕一些还是好的。” 面色有些不自然的尴尬,她轻咳了一声后,微微正色。这才接着问道,“那不知道两万兵马现又在何处?” “属下可否起身?” …… “起来吧。” “谢盟主!” 我便无所事事的坐在边儿上跟个看客似的望着那男子快速从地上站起,而后,他低声同狐三儿说道,“盟主请随属下这边来。” 说完,那男子已然拾起步子往方才我们出来的那个暗道中走去,而狐三儿则是站在原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淡淡的勾了勾唇角后,我这才不急不缓的从凳子上起身,跟在她身后一起进了那暗道当中。 “恕我直言,你们是不是都习惯弄个暗道每次都要走一回,觉得这样要显的神秘一点?” 语气玩味的忍不住揶揄了面前的那个小丫头一句,而狐三儿呢,却只一声轻哼并没有要搭理我的意思。 任由轻笑溢出唇畔,我快步贴到狐三儿的背后,压低了声音继续问她,“三儿……” “说!” 我回忆了一下,这才极力憋住自己想笑的冲动,然后格外诚恳的问道,“天王盖地虎,小猫抓老鼠……那又是什么?” 走在前面的小丫头猛然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回头竟如同看待一个白痴那般,眼神凉凉的瞥了我一眼,然后嗤笑了一声,语气不屑,“暗号啊,这样不是要比走暗道来的神秘得多?” “……” 我得承认自己有点看不懂他们的这种神秘啊。 短暂的小插曲过后,狐三儿问那走在前面的男子,“对了,还不知道你如何称呼?” “属下名为次仁德勒,盟主大可唤属下一声阿德即可。” “嗯,阿德。”淡淡应上一句,阿德再未说什么,但眼角却明显的多了些因笑容而堆成的褶皱。 这暗道中有无数出入口,四通八达宛如迷宫,我们已是走了好一会儿,但入目之间除了昏黄的煤油灯以为便只有干厚的黄泥墙。 忽然有人从别的出口冒出,神色激动的喊了一句,是他们的当地话,叽里呱啦的让人听不懂是在说些什么。 262.第262章 有酒吗? 不过,从两人的眼神与动作上看也大致能够猜测出他们是在说什么。 大概就是那个阿德正在向那位刚窜出来,同样以头巾蒙着脸面的人介绍狐三儿。 那人听得如同恍然大悟,视线看向狐三儿,他猛的上前一步便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行过大礼然后冲着狐三儿大喝了一声,一颗头颅接着又全伏到了地上去。 狐三儿愣住,眨了眨眼,略显惊愕的一双眸子缓缓洛道了阿德的身上。后者点点头,轻轻笑了一声,“每个人都很高兴盟主的到来。” 一句话拉回了思绪,狐三儿再看了我一眼后,只赶紧上去将那人从地上扶了起来。等那人站起了身子,那神情,那模样,就好像是为狐三儿的举动,差点热泪盈眶一般。 阿德又用他们的北疆语同其说了好一会儿,像是吩咐了什么。那人仔细听了,郑重点头,待阿德话音落下,只见他把右手贴在了自己的胸口,对着我等再行过一礼后,他便头也不回的又钻入了另一个暗道当中。 “你跟他说了什么?”狐三儿问,满眼不解。 阿德听后只如实回答道,“属下是让他下去,通知我们的所有弟兄,全部到广场上去集合。” 话音微微一顿,阿德又接着说道,“我们走吧盟主,将军和我们的弟兄们都等您许久了。” 闻言轻轻颔首,狐三儿回头看了我一眼后这才跟上了阿德的步子,继续往这暗道深处走去。而我自然也是紧随其后,不得不跟着她。 待到一扇门前,“我们到了盟主。” 阿德说完已推开门径直步入,而后侧身站在门后作了个手势,是请三儿进去的意思。 “桑?”走了三两步,发现了异样的小丫头回头看着我不解的问。 淡淡一扬唇角,我道,“还是包子陪你进去吧,我对你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不感兴趣,在外面等你就好。” 她眼帘低垂,转而再拾起目光看向我时却是点了点头,而后道,“那好,我去去就回来。” “嗯。” 门在我面前被合上,我哪儿也没去,只双手抱胸将后背靠在了墙上。目光往那扇紧闭的门上撇了一眼,有些困惑。其实我也不知道,狐三儿走到今天这一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没多大一会儿,门又被人从里面给打开。抬头看去是正是阿德从门后走了出来,转身他又将门给掩了上。 “怎么样了?” 依旧维持着自己这懒撒无比的姿势,我问得可谓是漫不经心,阿德听后淡淡一笑,“现在盟主正在和将军细商行军事宜,所以特命属下来带您去四处转一转。” 笑着冲他摆了摆手,我将身子站直,这才回答道,“你不用在我面前自称属下,你的主子是里面那两个,不是我。” 太久没在妖界混,我已经不大习惯被别人恭恭敬敬的捧着了。 阿德愣了愣,而我却不过是笑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问,“有酒吗?” 263.第263章 最幸福的 他猛地回过神来,视线对上我的眼睛,沉吟片刻后他说道,“阁下这边请。” 轻轻一笑,再未说什么,而没多大一会儿,他便带我来到了一间房间内。 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子,地下仿佛生了火,脱了鞋踩上去只让人觉得暖意升腾。 被安置坐到了一张矮桌前,阿德便顺势坐在我的对面,片刻后,便有人端着吃食掀开门口的帘子缓缓走了进来。 被烤得金黄油亮,皮酥肉脆的烤全羊,整只盛放在一张大大的盘子上,上面洒了不少的佐料与香菜,香味扑鼻而来颇为引人垂涎。 上菜的下人很快便从屋子里退了出去,留下我和阿德独自坐在一起。他亲手给我往碗里倒了一碗呈乳白色的液体,然后又给自己面前的碗里满上。 放下酒囊,阿德双手端起碗举到面前,然后同我说道,“这都是我们自己酿的羊奶酒,阁下尝尝?” 莞尔一笑,我将桌上的那碗羊奶酒同样举起,“干。” “干!” 小酌上一口,而阿德则是在将自己面上的黑纱解下后便把那一整碗的酒水给一口喝了干净。 年纪不算大,约也不过三十许的样子,浓眉大眼,目光炯炯有神,虽算不上有多英俊,但至少是个能入目的北疆汉子。 “痛快!”阿德甩头呼了口气,动作豪迈的一把将碗摔回桌上,又给自己满上了一碗,继而伸出手,拿起小刀切向羊肉。 “我们生在北疆,向来是个粗人做不出文质彬彬的那套,所以还请阁下莫要见外。” “客气了。” 端起碗轻轻嘬上一口,辛辣穿喉而过,却又带着浓浓奶香,等回味过来却又有少许甘甜回味在唇齿…… 这酒味道还算不错。 阿德大口吃着他方才刚卸下来的那条羊腿,然后又喝了大半碗酒,神情颇为畅快的说道,“其实,于北疆的牧民们来说,在这种大雪纷飞的天气里,哪儿也不去,只坐在温暖的毯子上喝着香浓的酒水,再一家人围坐在一块儿吃上一一只烤全羊。这样的日子,无疑是最幸福的了。” “可是,襄梁王打过来了,此时正在凤城,距离这里不过才一条江的距离。” “我们的人去过那里,见到了那里的情形。据说那儿现在已经是伏尸万里,血流成河。不过才短短几日的时间,凤城子民被屠杀了大半,现在唯有少数的卫兵还在支撑着,所以襄梁王才不得拿下凤城而已。” “所有人都知道,若待襄梁王拿下了凤城之后,那我们沙姆城,便一定会是那个贼人的下一个目标。” “所以从五日前开始,沙姆的城民其实大部分的都已经收拾东西去江北了,现在整个沙姆宛如空城,相信阁下们来的时候也看到了。” “嗯。”我淡淡应上一句,不得多言,确切说最开始的时候我形容这个地方是像死域来着。 “如今还留在这城中的,除了待命的我们之外,剩下的也不过是些走不动的老弱病残罢了。” 264.第264章 让我等了半天 话越到后面,阿德的脸色便越发的阴沉了起来。“若是日子太平,又有谁会愿意背井离乡呢……” 如同喃喃自语般的话音惆怅落下,阿德看向我,又说道,“我们一直都在等你们的到来,从主子传信与大将军的那天起我们便在等,作为一个战士,我们不敢孬居在此,我们要到凤城去,把襄梁王那老狗给打回他的拓疆!” 这一番话说的可谓是斗志昂扬,阿德又咬了一口羊肉,略显得气呼呼的模样,而我自始至终,却都只维持着沉默不语的状态罢。 我对人类的战争没有任何兴趣,而我会在这里也不过是因为狐三儿而已。所以,即便是阿德的这一番大义凛然的话,却也不足以动摇我的内心半分。而这种情况下,只要听着就好,我也懒得去插嘴去。 等一腔苦水全数吐尽,阿德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略显无奈的笑道,“我只要一喝点酒儿,这嘴巴就会不老实。说了如此之多的话,真是让阁下见笑了。” “无碍。” “来,我们喝酒!” “嗯。” 一碗接着一碗,装着酒水的囊袋被换了一次又一次。阿德大概是已经喝得有些昏头了,嘴巴里虽咿咿呀呀的依旧在不停说着,但那话已经变成了他们北疆的语言,如此我听不懂,就更省了我有那功夫去回应他。 这马奶酒后劲不小,但于我而言却没多大的作用,醉不倒我。 刚把碗凑近唇畔还准备再继续饮上一口,耳尖的却听闻了从远处传来的呼唤,只赶紧放下碗,一个闪身,只不过眨眼的瞬间便到了某个小丫头的面前。 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着我的身影,她就站在我站过的那个位置上,此时两手叉腰的正仰头看着我,然后问,“你是跑到哪里去了?” 语气有些稍微的不痛快,我能听得出。 “四处逛了逛而已。”抬手摸摸她的头给顺了顺毛,狐三儿却忽然捉住我的手,趁着我怔愣的功夫然后凑近我,用她那小巧玲珑的鼻尖黏在我身上嗅了嗅,微微蹙了一双柳眉,“你身上怎么有这么重的奶香味。” 狐三儿那样子,在我眼里看来就像在质问我是不是背着她偷吃了什么好东西一样。 “喝了点酒,叫什么羊奶酒来着,我身上的就是那个酒的味道。” “真的?” 对于她的半信半疑我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自己的肩膀,“没必要骗你……” 一只小手伸出推了推我的肩膀,“好了好了,不说了,我们走吧。” “去哪,回家吗?” 我藏不住眼中的笑意,凝着她那一张故作凶恶的小脸,“你想得美!” “我们要去广场上,人马已经召集起来了。大将军先一步前往,而我本来也是要跟他一起走的,就因为你,跑去喝什么酒让我等了半天!” 小丫头语气埋怨,甚至边说着边恶狠狠的冲我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故作威胁。 无奈一笑,伸手轻而易举的捉住她的拳头再放下,柔声哄道,“咱们现在过去也不晚啊。” 265.第265章 竟是无一例外 “本来说好,在这里等我的……”她压低了声音小声嘟喃,但终究还是一字不落的给我听进了耳朵里。感情这丫头跟我闹小性子就因为这个啊。 “我可是一听到你的声音就赶紧回来了。” 我无奈叹息,诚恳解释。然后狐三儿却只在一声轻哼后扭过了头去,样子是再也不打算看我一眼。 结果还是败下了阵来,“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该去别处,应该好好等在这里才对。” 这总该行了吧,我可真只差举双手投降了。 “大小姐,笑一个,你愁得小爷的心肝都慌颤了。” 话说的夸张,而动作则更夸张,两手仅仅捂着胸口,看着狐三儿一双细长的柳叶眉已经有上挑的趋势,但偏偏她还能憋着笑,仍旧扔给我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哎,你不是要去广场的吗三儿?” “……” “走走我带你去,保证嗖的一下就到了。” 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外走,这丫头倒还算老实的跟在我背后,只是都一言不发而已。清晰的感觉到那两抹落在我后背上的视线,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头也不回,脚下的步子却也快了几分。 真的不过是‘嗖’一下的事情,转眼我便带着她到了那所谓的广场转角处。 等落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我放开了拥在她腰肢上的手。小丫头抬起头来看向我,四目相对时我冲着她挑了挑眉,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只丝毫不客气的朝我白了一眼,狐三儿撇了撇嘴后却不搭理我,径直收了情绪然后缓缓步出了这个地方。 我没跟上她,却是直接飞到了瓦上,站在高处,视线顿时开阔,只见偌大的广场上此时竟是排列整齐的站满了不少人,他们无不穿好戎装,配好兵甲。大冷的天气里,站在那儿顶着呼啸的寒风却依旧能纹丝不动。 目光再往远了的放,从这里一直望到结尾,一路上竟也站满了不少的人,有骑兵,有弓兵。有盾兵,有枪兵……整整两万来人,一时间将这本空旷得甚至被我形容成死域的沙姆城给挤满了。 狐三儿缓缓向那广场中心腾出来的那块空地走去。而那里,则是早早的便站了一个人在等待她的。 那人身披盔甲,面上沾着风霜但丝毫不得让他显露出一丝的憔悴。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眸子看向狐三儿纤细的身影,已过而立之年,但脊背却挺得笔直,一手抱着自己的盔甲,待狐三儿缓步去到他的面前。 一声不吭中,他望了我家三儿好一会儿,须臾之后,他竟率先朝着狐三儿单膝跪了下去。 风声萧瑟拂起了青丝遮住了狐三儿的双眼叫我看不清她的神情。而那个将领一般的人,却依旧跪于地上,他向狐三儿垂下了自己的头颅,一动不动像是已有决心。 由此一来,老大都跪下了,那一帮手下又岂有不跪的道理? 一时间,密密麻麻的人群纷纷伏下了身子,从这头望到那头,竟是无一例外。 而这其中唯一不同的,怕就是那站在万人跪拜的中心,见此阵势却面色不惊的女子了吧。 266.第266章 冰深三尺 远远见她眼帘低垂,若有所思。须臾过后她摆了摆自己的手,是离她最近的那个将领先站起了身子,随之便是那千军万马也纷纷从地上站了起来。 一声令下,骑兵上马,一行军队,整装待发。用眼神向包子示意,小东西会意二话不说便从瓦上跃了下去,再落地之时,俨然变成了一声高大的骏马。它一声长啸却是径直往狐三儿奔了过去。 而我呢,自然也是化作了雄鹰,振翅飞向了天空,最后于狐三儿头顶盘旋。 待包子去到她身边,小丫头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而后,拿着目光扫了众人一眼。狐三儿手握缰绳,策马便冲其首往城门方向奔了过去。她身后,跟着的是那位身披玄甲的将军统领,最后则是无数兵卒…… 一时之间,马蹄声,脚步声,混合一起,声音可谓是震耳欲聋,响彻了沙姆城的一片天空。 大雪停了,有阳光从云间洒下,但却未曾阻止那寒风的肆虐依旧。我飞在最前面探路,偶尔回头朝那小丫头看上一眼后这才继续前行。 出了沙姆城没多久,远远的便见着了一条宽阔的江河横于眼前,生生拦断了一群人前进的道路。 江中,在没有江水翻涌,而今却是因为天气寒冷,所以江面上结了一层厚厚寒冰。我收了翅膀落在狐三儿的肩上,小丫头勒马停在了江岸边,等那披着戎装的男子走上前来,狐三儿抬手掀掉了罩在自己头上的帽子,然而目光放远了四下看了看,淡然问道,“从冰面上过?” 话伴随着薄薄水雾呼出,被称作赵将军的正是那个统领模样的人,在闻言后,他微微颔首,沉声回答,“这江上结出的冰足有三尺之厚,足以让人行走,盟主大可放心。” 他虽这么说,但狐三儿的眉头却不知不觉的亲亲拧了起来,我知道这丫头在顾虑什么,两万人的军队从冰上踏过,即便冰结三尺深,但又有谁能保证就万无一失呢?等等……我不就能吗! “走吧三儿。” 我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着,狐三儿闻言侧目看了过来,而我不过是拿着头蹭了蹭她的脸颊,然后告诉她没关系,万事有我在呢,出不了什么差池。 她听后,眉间的犹豫有了缓解,嫣唇轻抿微微上扬,她重重点了头,这才回头看向那位赵将军说道,“那我们走吧。” 话音落下,包子载着她先一步踏入江中,而同时我也暗中施法,让这三尺深的冰层再往下结了几尺,如此一来,该是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马蹄踏在冰面上发出了一声接着一声的脆响,寒风如刀子般刮在脸上却丝毫不能阻止这行人前进的步伐。站在狐三儿肩上,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众人已纷纷跟在身后蜂拥踏至而来,而也就在此时,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一次细微碎裂的声响从地面传来。 低头一看,竟是冰面因一时间无法承认如此之多的重量而起了裂痕。 267.第267章 你没这必要 “桑!”狐三儿也看到了冰面上的异样,她突然大声惊呼,声音中多了些许的急切。我没答她却是直接飞起,而后升入半空释放了自己的灵力铺在冰面上,再加固了一层。 等这两万来人过完江,整整也用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辰。最后一个人爬上岸,我收回灵力的那一瞬间,只听‘轰隆’一声,本该结结实实的冰面应声而碎,无数冰块,转眼四散在那泊泊江水当中。 见此情景,所有人无不将后怕挂上脸,我落回丫头的肩膀,狐三儿便将目光看向我,满眼关切的问,“桑没事吧。” “嗯。”淡淡应了一声不得多说,虽我有能力将这两万人平安送过江,但怎么说也毕竟是两万人啊,如此众多的人数免不了让我耗费上一些灵力,说起来也不过是有些疲惫罢了。 狐三儿担忧不减,对上她的双眼,而我却是在心里暗笑了一声,这丫头怎么完全是是一副傻里傻气的模样。 “走吧,我没事。” “哦。”在她喃喃的应了一声后,我稳站在她肩上缓缓的闭上了双眼打算缓会儿力气,全凭一双耳朵来听取动静。 继续整装上路,而刚走了没多大会儿便只感觉身子给人碰了一下,睁眼看去,是狐三儿抬手将我从她的肩膀抱下,然后紧紧搂在了怀中,甚至还扯了自己的披风一起掩住我的身子,就像先前,我对她的那样…… 四目相对,她那略微冰凉的小手却只抚了抚我的后背,而后小丫头轻声笑道,“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连话都是跟我那时对她说的一模一样…… 说完后,她又抿唇笑了笑,而后把目光从我身上收了回去,径直看向了前方。 我不得有异议,甚至没有说什么,从我现在所在的角度只要稍微抬头就可以看到她精致的下巴,能感觉到她那只手拥着我的力道,有些无法忽略自己心中忽然生出的异样,怎么就觉得有些莫名的窘迫呢。 敛回思绪,我动了动,却是忍不住将自己的身子跟她贴得再近了一些。 实际上,我没有睡,我也睡不着。满脑子里都是狐三儿,都是我在狐三儿怀里,难为情都来不及了,我又哪里心大到真能在她怀里睡着了去? 这一路来仿佛走了很久,等到狐三儿低头叫我名字之时,从她怀中跳出来,天色,却已经黑尽了。 前方就是凤城,火光漫天,硝烟四起。狐三儿领着这两万人马停在了城外不远处,一双眸子稍显凝重,不知正想着什么。 嫣唇轻抿,她不言语只暗自将自己的佩剑拔出,锋利出鞘的声音响起,刀刃在这夜色当中泛着淡淡寒光。 而我就停在她面前,四目相对冷冷看着她也不得说什么,她能看懂我的心思,扯了扯自己有些僵硬的嘴角后,她缓缓说,“我……必须去。” “你没必要非要把自己置身入危难当中。” 反正已经到了凤城,那直接让她背后这两万人进去不就行了? 268.第268章 不成文规定 那些人好歹都是堂堂七尺男儿,她一个小小姑娘家又何必一定要往上凑呢? “可是……自己的一群手下们都在里面奋力杀敌,而作为老大的我,要是躲在后面的话,岂不是太不仁义了嘛。” 她讪讪的笑,我心里却有些郁结起来,这感觉算不上生气,但却是有些像恨铁不成钢一般。 “那随便你吧。”扔下这句话后,我便没等她回答而是直接飞上空中,直冲进了云霄之内,低头往下方一看,却见那丫头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还是在那位赵将军的呼唤之后,狐三儿方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赵将军似乎对她说了什么,狐三儿皱了一双眉头,面色显得凝重。再将赵将军挥退之后,狐三儿再抬头往我飞来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收回目光…… 她一扯缰绳,却是头也不回的奔向了凤城而去。 我便落在云头,缓缓褪去了一身羽翼变回人形,负手而立在高处,看她毫不犹豫的冲入那厮杀的人群当中。看她挥剑刺入敌人的身体,血液溅在她的脸上。看火光漫天映着她骑马踏过的一地血污,看她给血煞堂的人们带去了希望,我不动神色,只是放在背后的五指,却不受控制的更握紧了几分。 狐三儿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被鲜血染红,此时正是被四五个拓疆壮汉给围攻,突见一人偷袭至她背后,到人离她仅不到三寸距离。那一刹那,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我几乎差点没忍住就冲了下去。 而下一刻,电光火石之间狐三儿身子一侧,单手抓着马鞍挂在包子身上,接着右手所持的长剑便已快很准的先一步刺入了那方才那偷袭到她背后的人。 动作生生止住,愣是命令自己把那已经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我抿紧唇微微沉下了眉头,一双视线全放在了狐三儿的那里,追随着她的每一个举动。 好在不枉她那一身本事,身手矫健的小丫头在厮杀中行走,游刃有余。虽有好几次都没差点把我的心都给吓得抖出来,但终归到最后还是被她化险为夷,至少目前为止,那片混乱的战场当中没有任何人能伤了她。 别看她浑身都沾了血,但那都是别人的,我知道,我看的很清楚。事实上,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能插手,妖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妖族的所有妖都不允许插手人类的过多事情,甚至不允许杀任何一个人类。 作为妖,你可以屠魔,你可以斩鬼,你可以杀尽天下恶灵,但你却偏偏不能动人类半分。 因为于六界而言,人类趋于弱势,他们没有灵力,生命短暂。而其他五界颇受上天厚待,可长生不老,生命无限,甚至能力强大。而如此悬殊之下,但凡是我们轻轻动动手指,很可能人界就会掀起了万丈狂澜。 为此戊戌有一回还曾跟我开玩笑说,要是来个无上神尊打个喷嚏的话,搞不好人界就没了。 269.第269章 再见童鬼 这形容或许是夸张了些,但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这的确是个脆弱的世界,经不住其他五界的摧残。 所以,这个不成文的规定似乎从很早的时候就有了,不止妖界,便是神界,魔界,鬼界……都是一样。 而若问要是插手,或杀人了,那结果又会怎么样…… 底线就是底线,但凡触碰了的都没什么好下场,可以这么说。如此多年以来,也不是没人逾越了这条底线,但他们的结果,若不是灰飞烟灭了的话,就是被剥去了灵力。 而这剥去灵力呢,时间有短也有长,具体是量情况而定。妖界的首领是戊戌,也就是妖神,他是让这一条规定长期延续下去的人,自然也是行刑之人。 别看他平时跟我总是嬉皮笑脸,但那货严肃起来,实话讲是挺吓人的。尤其是他那凌厉的手段,我见过不少次他抽取别人的内丹,快很准的将那金丹从别人心口掏出。 而失去了金丹的人,便会像一朵花卉枯萎一般,快速凋谢在他面前。这样的情况我看过许多次,每每见了都会觉得脊背发寒,但动手的戊戌,却是眉眼淡漠依旧,甚至都不得丝毫多余的神情。 他甚至,还能在取了别人的内丹之后与你谈笑风生。戊戌啊,心可狠着呢。 思绪收敛,目光下倾再看过去。 战况因狐三儿带来的两万人而有了扭转,拓疆的人渐渐处在了劣势,而我的目光,却忽然望到了城楼高处上,那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身上。 若我不得猜错的话,那人应当就是拓疆襄梁王,怕是错不了。 一双锐利得仿佛鹰隼一般的眸子直直穿过无数人最后落到了狐三儿的身上,他的脸色被火光映得越发阴沉,忽然,他收回了目光,对着身边的人不知是吩咐了什么。 我的目光,则也自然而然的往那人的身上看了过去。而也就是这一眼,已然叫我僵硬在原地,手脚冰凉…… 一身黑袍加身,面上沧桑依旧,但眉眼间的玩味却明显的比十几年前所见到的要多了许多,那不是别人,除却整整销声匿迹了十来年的童鬼,又还能有谁! 只见襄梁王在他耳边不知道是交代了什么以后,童鬼点了点头,嘴角向上一勾,然后,只见他跃下城楼,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向狐三儿所在的方向而去。 那一瞬间,我没敢多想别的,一步便从云头跳了下去,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追了过去。距离并不远,狐三儿正被七八个壮汉缠得脱不开身,而童鬼,却已经奔赴到了她的面前。 手里举起的长剑作势就要刺向了狐三儿,我快速唤出青霜不假思索的便朝童鬼掷了过去。 青霜撞上他的剑刃,剑气逼退了他数步,而也就是这空档,我已然落在了狐三儿面前,再抬手将从半空落下的青霜稳稳的接入了手中。 剑锋一转直指向面前那个才站稳了自己脚跟的人,目光寒冷像恨不得在他身上就此扎上两个大窟窿一般。 270.第270章 童鬼,你差点害死她了 “桑?”狐三儿逼退了她身边的人,疑惑的喊出了我的名字,就像是不解我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片战场一般。 没有回头看她,而是依旧将视线放在童鬼的身上,“离我远一点,三儿。” 背对着狐三儿只沉声吩咐,那丫头愣了片刻后,似乎明白过来状况,犹豫了片刻后不得再说过什么,而是乖乖的退到了一边去。 互相充斥着敌意的视线相撞在半空,童鬼冷冷的笑,没有再冲上来,而是站在原地,不急不缓的说道,“可真是有一些日子不得再见过了啊,狐桑。” “你不该把你的脏手伸向她。”指着童鬼的青霜没有放下,我目光阴沉,语气则就更是寒冷。 四周的嘈杂入不得我们的眼,仿佛被隔绝进了一个单独的空间,只剩我和童鬼两个人。 “你指的是什么?”一张脸上笑意不减,他明知故问,神色让我心中的杀意更加上涌了几分。 “怎么,上次没得手,这次你还想伤她?” “狐桑……恕我直言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他轻笑着,伸出舌头舔了舔那略显干燥的唇瓣,然后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你可别忘了,要不是我将根茎送去妖族的话,你家那位,可就要死了。” “而现在,你不该感谢我救了她才对吗?怎么倒还质问起我来了,难道这就是你报答的方式?”他笑得玩味不已,可话让我听了却有些感到牙痒痒。 同样的回与一声讥讽,我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我没忘记的唯一一点是你让狐三儿中了毒的事实。童鬼,你差点害死她了。” 这句话我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他有什么仇什么怨大可冲我来,对狐三儿下手又算得了什么?不屑与怒火充斥在心头,我怕我下一刻就会忍不住冲上去把他打死了! 他听了不以为然,只一脸无辜的耸了耸自己的肩膀,然后说,“这么多年没见,总要给孩子一些见面礼不是?” “呵……” “我不过是想逗那孩子玩玩而已,可谁想到……她竟这么不堪一击呢。不过毕竟是你教出来的,这么想多少也就有些平衡了。” 他话越到最后便越发嚣张,我能看得出,童鬼明摆了是想要激怒我。即便是心里气得想要跳脚,但面上却还依旧是不动声色,我冷冷嗤笑了一声,“你这话说的就不怎好听了童鬼,你这是故意贬低谁呢?你这样做,是想告诉我最厉害的莫过于你?呵,别忘了,六百多年前是你走投无路抱着自己的女人跳进了无极渊当中,不是我。” 不就是挑着痛处用力踩吗?这并不是只有他童鬼才会的。 童绿枝是他的逆鳞,这点简直是无可厚非。 这不,在我话音刚落下不久,童鬼便如我意料当中的怒红了一双眼,“闭嘴!” 如野兽一般的低吼,模样显得癫狂。 “童绿枝那个时候,是怀孕了吧。”我将话说的云淡风轻,并不畏惧他像是要冲上来撕碎我的模样。 271.第271章 敢再动她一下试试! 清晰的看到我话音落下之时他的瞳孔猛的一缩,面上的神情一怔,我接着补充道,“不过让我好奇的一点是,你最后刨开了童绿枝的肚子,是将那孩子带去了哪里呢?” 这一刻,与我不过十步距离远的童鬼身形颤抖,如同筛糠,那双怒瞪着我的眸子红得仿佛似要滴血一般。 “该死!你该死狐桑!” 如一只野兽般咆哮着,童鬼向我冲了过来。招招狠厉,势如破竹竟直攻向我的面上。 一时间与他缠斗在一起,他则因跌入无极渊受过重伤,灵力此时大打折扣,早不敌从前。若放在六百年前,或许我二人还能好好的打上一回,但现在的童鬼并不是我的对手。可以说,我要想杀他的话,那就是轻而易举,不过弹指之间的事情。 然而,我并不想杀他,也没打算杀他,但是鉴于他曾对狐三儿用了毒的事情,我也不可能脾气好到放他完整的活着回去。 他的攻击不被我放在眼里,反倒是我手里的青霜不停的在他身上割出了一道又一道血流如注的口子。 他笑了,疯了一般的冲我挥着剑,即便是明知道伤不了我半分,即便是被青霜的剑气划到了几乎体无完肤的地步,他笑得癫狂,却是说道,“你以为你就好到哪里了吗狐桑!” “我们两个之间不过是彼此彼此罢了,我没有守住枝儿,难道你就守住笑依白了吗?!” “可笑吧,我至少知道我的枝儿归处在哪,而你呢?你现在连笑依白在哪里,长什么样子你都不知道!相比之下到底是我可悲,还是你可悲?” 他字字如针,尖锐的刺向我,可谓是毫不手软。那一刻,握着青霜的手指猛然收紧,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我却再也没有给他喋喋不休的机会,加重了自己手中的力量,反守为攻,打得他连连后退。 他有什么资格提二白的名字!该死的不是我,是他才对! 一口鲜血伴随着我几乎倾尽全力的攻击涌出了童鬼的唇畔,红了他的衣襟。 “你,在生气?” “气我说到了你的心坎里,仿佛被人知道了你一直小心藏掖的秘密,所以你恼羞成怒?” “狐桑,你可真是让人觉得好笑啊。” “对了……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可好,狐桑?你大概不知道把,那个让你小心捧在手里的丫头啊,她也活不久了,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笑得狂妄,我怒不可遏一手揪住了童鬼的衣领子,把他整个人从地上拽了起来,我手里握着青霜径直抵在他胸口,“你他娘的要敢再动她一下试试!” 愤怒彻底的占据了理智,我甚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抓着童鬼的骨节上泛着苍白,右手稍稍用力,青霜的剑端便刺破了他的皮肉当中,嫣红的血液瞬间便顺着剑刃流了出来。再一滴一滴的,坠落到地面之上。 “这就是你想要的是吗?” “你就这么想死在我的手上,是吗童鬼!” 272.第272章 要她命的不是我(6000+) “狐桑,要她命的不是我,是天……” 听一声闷哼响起,童鬼忽然瞪大了眼睛,然后,视线缓缓的下移到自己的胸口之上。 剑刃没入皮肉从后背穿透而出,我一手扶住他的肩膀,贴近他的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道,“童鬼,这是你自找的。” 直视他那一双装满了难以置信的双目,看他的面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嫣红则是顺着他胸口上的那个窟窿缓缓往下。 我松开了那只抓在他肩膀上的手,目光清冷的欲要将青霜收回来,而也就在这时,让我没想到的是童鬼竟一把抓住了青霜的剑刃。 血液顿时从他的指缝当中溢出,而童鬼却并不放手,只用力的让青霜嵌在他的胸膛之中。 忍不住一双眉头蹙起,我抬头看去却只对上童鬼的笑容,不同于上一刻的惊愕,虽脸色苍白依旧,但他这笑里却有些阴测测的味道,竟是说不出的诡异。 “你……” “狐桑,你说你要是杀了人类的话,戊戌会怎么对你,嗯?” 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的将请青霜从他胸口抽出,血花四溅之时,我连连往后退了数步,而童鬼却只在一声闷哼之后捂着自己的胸口站在原地,笑容不屑,如同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来不及了。”他缓缓启唇,语气便像极了幸灾乐祸一般。 而也就在他话音落下之时,赫然见,他的面容便仿佛褪色一般的竟快速的变幻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虽还是一闭一眼没什么不同之处,但却的的确确的不是童鬼,而是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 我被他设计了…… 一双剑眉猛的拧紧,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的那个人便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般猛的栽倒倒在地上,他的身躯颤抖不止,然后一口气没上来,死了…… 为我所杀。 有缕缕青烟从他那已经断了气的身体中冒了出来,只见他窜到半空,然后停在我的面前,不多时竟缓缓化作了一个模糊的人形来。面目逐渐清晰,但身体却是呈透明状态,的确是童鬼无疑。 我几次将手里的招式多攻向他,却奈何全部落了空,尝试了好几回,竟都拿他无可奈何。 “你别白费力气了,你现在伤不了我,狐桑。”他一脸悠哉的漂浮在半空,不急不缓的如一只游魂野鬼般游荡,像是看待一只困兽那般的望着我,他语气玩味的说出了这句话,却真真的叫我听得一双眉头忽然紧紧蹙到了一块儿去。 想起自己很多年前在一本书上看到的法术,我声音微微泛了冷,但至少还是能算得上平静。 “没想到你竟然练了这种禁术。”实在没想到,若放在以前。他童鬼做事向来光明磊落,甚至对这些禁术一类的不齿至极,而如今,他自己竟学成了! “呵……” 一声低低的讥讽从他唇畔溢出,“你没想到的,还多了……” “不过狐桑,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在意的不是我练没练禁术的这个问题吧。你现在不应该担心你自己的处境才对吗?” 话音微微一顿,童鬼接着说道,“若我不得记错的话,以前戊戌好像都是直接把妖根给毁了吧。” “啧啧……” 他一脸惋惜,就像是在同情我一般。 面上不为所动,甚至将青霜给收起,“这点无需你操心。” 注视着童鬼,我冷冷的扯了扯自己的唇角,“不过我倒是知道一点。” “嗯?”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我,唇畔带笑但却笑不进眼底。 “你既然用的是噬魂术,那你的真身……想必也是在这吧。” “你想干什么!” “你说我能不能找出来?” “你疯了狐桑!” 他突然惊呼,但那惊恐却也不过是瞬间便又收了回去。童鬼愣了愣以后,却是又再次笑开,那声音很是狂妄,就像是在笑我的自不量力一般。 “狐桑,这里有成千上万的人类,你找不到我,哈哈哈……” “若是全部杀了呢?” 我亮出爪子,将轻蔑挂上眼角。 “你不敢。” 如此笃定的语气,就像是童鬼料定我不可能那么做一样。 突然变得尖锐的指尖上泛出了森森寒光,我的笑容中多了些嗜血的味道,“杀一个也是杀,一百个也是杀,不是吗?” 我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告诉他,反正他童鬼不是都已经设计我杀了一个人了吗,那这规定我既然已经越过了,那再杀一百个,一千个,不也是一样吗?反正最后的惩罚,还是得受着多。 他童鬼不傻,也该是能听得出。 而也正是这一句话,算是彻彻底底的叫童鬼给愣在了原处,他的笑意忽然落了下来,一双眉头紧锁到了一起,目光阴沉的看着我,薄唇紧抿着,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算你狠狐桑,算你狠!” 薄薄青烟在话音落下时俨然凭空消失,四周的结界顿时被撤下,嘈杂涌入了耳朵里,我的目光从地上那个死尸上收回,往周围看了一眼,正是这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 清楚的感受到有两抹凌厉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背上,回头看去,正是一白衣男子静静伫立在最高处,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我,风吹拂起了他那垂落在鬓角的青丝,遮住他的双眼,叫我看不清他的视线。 五指在袖下攥到了一起,四目相对却是无言,须臾之后,我却是径直将视线收了回来,而是缓缓的朝狐三儿的方向走了过去。 死伤无数,一地惨烈,血腥充斥在鼻息之间,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浑浊。 城楼之上,襄梁王一行人等都失去了踪影,想来应当是撤退了。 此时,经战火洗礼而变得满目疮痍的凤城中响彻了胜利的呼声,狐三儿显得有些精疲力尽的将自己的身子靠在了墙上。一张小脸上全然被血液染红,发丝黏在脸颊下,模样显得有些许的狼狈不堪。拿着剑的双手在轻微的颤抖,猩红正顺着她的剑刃滴落地上,她便愣愣的看着我,看我走到她的面前,然后一双略显恍惚的双眼中有了些许焦距,落在我的身上。 “我们,赢了。” 她缓缓开口,突兀的轻声笑开,但是一双眉眼当中却是布满了浓浓的疲倦。 “嗯,你们赢了。” 抬手摸摸她的头,她便径直张开了双手扑向了我的怀中,一张小脸全埋在了我的胸口,双肩颤抖得厉害。 双手僵硬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不忍的拥住了她纤细的腰身。 任凭她身上的血渍沾染上我的衣襟,一手摸着她的头,而另一只手则是将她拥得更紧。 “我们可以回家了,三儿。” - 凤城剩下的事宜,狐三儿是全权交给了从沙姆城一起来的那位赵将军着手处理,之后,她便带着血煞堂仅剩的那一两百人给返回了江北。 而也在刚到江北没两日后,狐三儿便嚷嚷着要回家了。 此时,正是离开了沙姆城的四天之后,我与狐三儿各骑一匹白马行走在山路之间。 并排行走,她时不时的跟我说上一两句话却也不过是无关痛痒,多还是相对无言。 我能感觉得到,从凤城回来以后,她的话就明显的比以前少了不少,甚至经常跑神让我也不晓得她是在想着什么。 几天以来,好多次她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然后又咬紧牙关的将自己的身体全部蜷缩在被子当中。 我是知道原因的,以前就不止一次说过以她的性子根本不适合过这种刀口嗜血的日子,而这次,在凤城里她杀了这么多人,虽然这丫头白天里还是表现得一脸无事的模样,但我还是能看出她的害怕,尤其是在她从梦中惊醒而两手紧紧抱着我不放的时候。 那种出自于内心当中的惊恐与不安,则是让我感觉得更为清楚了。 “要我带你飞回去吗?” 这话从江北启程回椒城,一路来我问过不少次,从江北到椒城少说三四天的路程,但狐三儿每次的回答却都无不例外的说她想一路走回去,顺便看看风景啊什么的。 话虽如此,但是说实话,这大雪还没融化的风景,我也不晓得是有什么好看的。 但是换个方面想,这丫头在经过凤城一役后还能保留着这样的兴致,为这一点,我或许是该高兴的吧,索性我也就不得再坚持了。 “那里有人。”她突兀出声,勒马停下了脚步。 “嗯?”略有疑惑,但还是照着她视线所在看了过去。 只见距离我们不远处,雪堆当中,赫然倒了一个人,一动不动,不晓得现在是死是活。 “我去看看。”狐三儿说着依然放开了缰绳下马,而后缓缓朝那人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我则是坐在马背上想了想,也不过是片刻,终究还是不放心,下马跟了上去。 那是个女子,全身埋在雪中,脸色已经冻得发青,倒在地上虚弱不堪,甚至已经到了出气多进气少的地步。 从她身上的穿着来看,似乎是从北疆而来,但面容却是实打实的中原面貌。 狐三儿眼尖,盯着那个女子看了好一会儿后却是突然惊呼道,“还有一个孩子!” 说话时她已经猛到蹲下了身,伸手掀开了女子的手臂。目光看过去,见一个年约不过三四岁的孩童此时正是静静的躺在女子的臂弯当中,同样被冻得嘴唇发紫。 早时被女子的身子遮掩,还是狐三儿仔细的看了之后才发现。 “死了吗?” 看狐三儿轻轻的把自己的手指伸到那孩子的鼻息之间,我忍不住问上这么一句。 狐三儿脸上的神色显得有些凝重,那一双拧紧大眉头,似乎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还没死,但是……” 小丫头仿佛有些不忍心般的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我却知道她的下一句话是什么。 对,是没死,但是已经离死不远了。 “这想来应当是一对母子吧。” 狐三儿缓缓呢喃,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我们走吧,三儿。” 缓缓开口,不为其他。生死由命这种事情本在我看来本就是天注定,我没打算救人,因为在这或许就是这两个人的命吧。 狐三儿不得起身,而是忽然伸出手推开了上面那个女子的身体。那人埋在雪里的一张脸因狐三儿的动作而露了出来,我与三儿默契看去,而也就是这一眼,只叫我与小丫头两个人,皆是同样愣在原地。 年约不过三十几许,一双眉眼间叫我有些熟悉,而最吸引人目光的一点则是,那个女子的有眼角处,赫然长有一颗红色泪痣,正是同狐三儿眼角的那颗朱砂痣,一模一样。 狐三儿愣愣看着,仿佛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我敛了心绪却是忍不住将自己的视线往狐三儿的身上看了一眼,小丫头眼帘低垂,甚至是缓缓的伸出手,像是想要触碰女子的眉眼,但却是好几回,手伸了出去却又马上收了回来,举动反复,有些令人不明所以。 而也正是这一眼…… 我晓得了那女子给我的熟悉感到底是从何而来。那个女子,不仅仅是眼角的泪痣同狐三儿相同,就是那一双眉眼,都与狐三儿的神似几分。 我想到了十四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那个在街头放下狐三儿之后便匆匆离去的女子,而在看眼前昏迷不醒的这位,竟是与我记忆当中的那抹身影几乎重叠。 我不能肯定自己猜测是真是假,而狐三儿再抬起头看向我之时,简单不过的两个字,她却是说得坚定万分,“我要救她。” 我不得答话与她,而是直视她的双眼等待她的下文,小丫头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便像是挣扎了一番过后,这才又继续补充道,“还有这个孩子。” “我要救她们,桑,帮帮我。” 几乎是祈求的语气,而我终究是未能拒绝她的请求,一言不发最后只上前一步径直将那个女子从雪堆当中抱出,而后径直转身往马匹所在的方向走了回去。 而那个孩子呢,自然而然的事交给了落在身后的狐三儿,没多大会儿便听到了步子声匆匆赶了过来。 伸手折一束刚从雪中冒头的新枝轻轻吹了口气,银光闪现间已然有一辆马车出现在眼前,在狐三儿满眼疑惑中我将手中的女子放进了马车里,没有回头看向狐三儿,但却听到她的声音在我背后小声响起,语气感激,她说,“谢谢,桑。” 等她将那个小孩也放了进去,犹豫了好几回,这才将车帘放了下去。 我上了马,示意包子去看着那对母子,等小家伙动作利索的钻进了马车里之后,我这才将视线放在了狐三儿的身上。 她微微垂着头,磨磨蹭蹭的上马,仔细看可以发现她抿着自己的嘴巴,握着缰绳的手甚至因为攥的太过用力而导致骨节透着几分死灰般的惨白。 始终是不忍心看她这仿佛受什么困扰着模样,我驭马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任凭一声轻笑从唇畔溢出,“想什么呢。” 我这话或许是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但这话题我实在不知该如何主动提起啊。 “桑。” “嗯,怎么?” “你说……我的娘亲会长什么样子呢?” “……” 我从来不曾向她隐瞒过她是被我从椒城街头捡回家的事实,她晓得她有亲人,也晓得她的亲人遗弃了她。 可从小到大狐三儿却从来不曾主动提起过这一点,偶尔我问起时,她也不过是笑得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而后告诉我,既然那些人不要她了,那就没什么可眷恋了的。 而她……只要我就可以了。 那时听到这种话从她口中说出时,我也真的以为她对亲人没任何的期待了,但是……今天看到这样的情景,我也该明白了吧。 这丫头骗不了她自己,她终究还是渴望亲人的,至少是渴望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生得什么模样的吧,不然……她也不会问我这样的问题了。 “我也不知道,应该会和三儿很像吧。”我如实回答,没有丝毫想要哄骗她的想法。 “桑没见过她吗?” “背影倒是见过。” 狐三儿闻言后沉吟了好一会儿,“桑觉得,我们救下的那个,那个女子跟我长的像吗?” 狐三儿两手在暗中攥紧,可这傻丫头的模样啊,在我眼里看来就像是只差问我那个女人会不会是她阿娘了。 “三儿你想知道?” 她愣了一愣,眼帘低低垂下不知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何处,声音有些发闷,“嗯。” “你若是想知道,那我帮你查。” “真的吗?” 她突然抬头看着我,一双眼睛明亮得仿佛像在发光。 “当然。” “但是……” “什么?” 我揉了揉她的头,轻轻勾了勾唇角,“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希望你维持现状。” 那毕竟是将她从小就遗弃了的人,结果我也晓得是喜是忧,我可以帮她去查明白,但唯一要求的一点是,不论如何,她都切莫失落难过才行。 狐三儿聪明,能听懂我话里的意思,嫣唇轻抿,须臾过后她这才眼神坚定的点了点头。如此,我微微一笑后把手收回,径直策马往前行去。 “她们没有关系啊?” “有包子看着的。” “马车是不是得有人驶着才行啊,要不……我去?” “你忧心什么呢狐三儿,那马车是我的灵力所化,走哪儿,怎么走也是看我的决定的。”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沉思了片刻之后,她这又才极不放心的对我补充道,“那你可千万得注意些啊桑。” “……” 我该说点什么好,这丫头……怎么就傻得这么可爱呢。 冰冷依旧的天气,连天黑得都比其他时候的要早上一些,将马车停在了树下,两匹马耶拴到了一起。 地上被我清了雪,露出最底一层嫩嫩的新绿,将厚厚的绒毯铺了上去,再点了火。正处背风的地势,气温倒还算是暖和。 微微窜动的暖光映着狐三儿的神情,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咬了一口手里的肉饼子,而后这又才问我道,“桑,她们真的没事吗,都折磨久了还不见醒来。” 就这语气,就这神情,那还真的是关怀备至啊。 这话她已经问了不少次,那一对母子的身体状况我查看过了,大概是奔波劳累了好几日所以累倒在雪堆里,被冻了一下而已。 现在待在那暖和的马车当中当然是好了许多,身体没什么大碍,等她们的身体恢复好了,自然也就会自己醒了过来。 “可是……” 狐三儿一双眉头不见松懈,我禁不住一声叹息溢出唇角,正打算开口继续安慰安慰她。而也就在这时,真可谓是说时迟那时快,包子三两步便从不远处到车厢上跳出,而后直冲到了我们的面前来。 低低兽鸣叽里咕噜的跟我说着话,而没等我给狐三儿翻译一下呢,那丫头已经忽的一下从毛绒毯子上站了起来,而后看向我,神色急切的问道,“她们是不是醒了?!” “额……” 这还没等我开口呢,狐三儿却已经先一步朝那马车冲了过去,三两下到了马车的跟前,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便一把掀开了那张需掩着的车帘子。 我先是轻轻的拍了拍包子的头,而后这才不急不缓的起身,慢慢朝狐三儿走了过去。 等到近了,只见马车上的那个女人两手紧紧抱着自己怀中那个还在昏睡不醒的孩子,然后神情和狐三儿仿佛如出一辙,皆是愣愣望着彼此。 往自己身边的小丫头看了一眼,只见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多紧锁在女子身上,那模样,就像是恨不得将自己的一双眼睛都贴上去一半。 暗中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拉回了她的心绪,她猛的回过神来,看着女子却突然结结巴巴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你,你没,没事了吧……” 女子依旧看着她,并未回答,只是当视线在落到狐三儿眼角之时,肩头隐隐颤抖得厉害。 273.第273章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一张饱受风霜的脸,经不住岁月的摧残,毕竟也有三十几许的年纪,模样自然也比不得年轻的时候了。身上穿着破烂的棉絮袄子,大大小小的补丁一个挨着一个,相比日子也是过得清苦。 这女人肤色蜡黄,但单从她那一双眉眼看,便不难发现这人要是放在十年前必当也是个美人尖尖儿。 女人迟迟不曾开口,自始至终都紧紧抱着她怀里那个仍旧昏睡不醒的孩子,然后直愣愣的看了狐三儿好一会儿,这才缓缓的低下了头,神色隐晦。 “你……别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我便只是沉默的站在边儿上,看着狐三儿小心翼翼的朝那女人伸出了自己的手,像是想要摸一摸她。 如我意料之中,在小丫头纤细的指尖要落在女人的肩头之时,那人便好似受了惊吓的兔子般猛的抱着怀里的那个孩子往后缩了一缩。这样明显的动作,一丝不落的撞进狐三儿的瞳孔里,只叫这丫头的眸色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而失落也不过是片刻罢,下一刻狐三儿便似猛的想起了什么般快步转身回了那火堆旁,取了些糕点与水囊再小跑回来,一把掀开车帘,气息有些急促的将手里的东西往那女人面前递了过去,四目相对时,她将善意挂上了自己的嘴角,语气轻缓的试探着闻问道,“你,要吃点吗?” 一双目光从狐三儿的脸上挪开,再落到小丫头的手里,女人眼帘低垂仿佛思考了片刻之后,这才慢慢的伸出手,将那吃食从狐三儿手里接了过去。 她眼神有些闪躲,就像不敢望向狐三儿的眼睛,只一个劲的低着头,分出了一半的糕点收起,大概是留给她怀中的那个孩子,而剩下的那一小半,她便只小口小口吃了一起来。 虽是饥肠辘辘但却没有狼吞虎咽,她小口咀嚼,一举一动间与名门闺秀相差无几,我几乎是肯定的,这个女人怕是有故事的。 狐三儿痴痴看着那吃东西的东西,索性也坐在了那马车外头,然后小声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子闻言后动作微微一滞,拿着手背轻轻擦拭了嘴角,水囊握在手里,而骨节却是微微泛白。 好一会儿过去,她这才启了启唇,缓缓说道,“奴家名唤幸春,谢下小姐与公子的,救命之恩。” 干涩得裂了口的唇,声音更是沙哑,狐三儿听了抿了抿嘴唇,而后又接着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 小丫头袖下的拳头攥得很紧,像是拼命的维持着平静,但那一脸的急切却不是她想掩饰就能掩饰的。 “凤城来,那里打了战,奴家好不容易这才带着孩子逃到了这里。” “那你们又是要去哪儿?” 这句话是由我问出口的,双手环胸将半边身子倚在了马车上,我的语气可谓是漫不经心。 “我们……” 话没等幸春说完,只见她怀中紧紧抱着的那个孩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274.第274章 你不用责备他 “阿娘……” “冬子!” “阿娘!”孩子醒来,紧紧拥着幸春,一张笑脸全埋在了瘦弱的女子怀里,两只小手更是紧紧抓着幸春的衣襟不放。 “没事了没事了,孩子没事了。”幸春的一双眸子里泛了些红,长满冻疮的手紧紧拥着孩子的肩膀,用力抱着,就像是要将那孩子拥入自己的骨血当中一般。 “有吃的孩子,来,快吃一点。” 幸春边说着边将先前留起来的那半块糕点拿出递到那个叫冬子的小娃面前,小娃不像大人,心性是全表达得一清二楚,饥饿感使得他快速擦干了眼泪,而后两手接过幸春手里的吃食便大口吞咽起来。 “慢点吃慢点吃。”将手里的水囊打开喂着冬子喝了一口,幸春右手轻轻拍着冬子的后背,满眼的慈爱与疼惜。 一旁的狐三儿几次欲言又止,想要插话却终究又不晓得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坐在一旁,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一言不发。 “三儿。”压低了声音唤上一句她的名字,狐三儿却只摇了摇头,而目光却依旧放在车内那一对母子身上。 “我没事……” 狐三儿淡淡应答,我有些无奈,却也晓得在这种场合还是别说太多的好。 等那个冬子吃完了,他这才注意到了我们这边自始至终便站在车外的两个人。小孩子骨瘦如柴,营养不良导致脸色惨白,但那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倒是格外的清澈明亮。 “阿娘……”似乎是畏惧生人,所以将自己小小的身子全部藏进了幸春的怀里。而那女人呢,却只是动作轻柔的摸了摸孩子的头,而后说道,“别怕,这位小姐和公子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冬子乖,还不快谢过恩人。” 幸春的语气很是温和,但话里却隐隐的透着几分严厉。 这小娃懂事,在听闻了自家阿娘的言语后,即便是对我与三儿仍旧心存惧怕,但还是听话的在那车厢中对着我们行了一个大大的跪拜礼。小脑袋低低的垂在地上,他大声说道,“冬子谢过两位恩人的救命之恩。” “不,不用,你不用客气,快起来。” 见冬子如此,狐三儿有些手忙脚乱的赶紧便将小童给扶了起来,那模样让我看得有些忍不住想笑。之前那么多的人朝她跪拜的时候,怎么就不见她这么惶恐呢? 冬子听话,由着狐三儿将他抱起,抬起头,视线在看到狐三儿的面容之时,却是惊呼,“姐姐好漂亮。” “冬子不得无礼!” 小童的话音还没落下呢,幸春的责备便已经脱口而出。狐三儿先是愣了愣,等回过神来却是扬了扬自己的唇角,神色有些复杂的望着眼前的那个小娃,“冬子……也很可爱呢。” 话音落下,狐三儿又将目光转向了车厢里坐着的那个女人,嘴巴张了好几回,却愣是什么也不得说出来,就像是在纠结这该如何称呼幸春一般。 “你不用责备他,没关系的。” 275.第275章 她叫降雪,你认不认识 “冬子童言无忌,让恩人见笑了。”对于幸春的话,狐三儿不得再说过什么,而是淡淡的勾了勾唇角,缓缓将冬子抱起来,她问他,“你吃饱了吗?” 小娃愣愣看着狐三儿,虽然不明白那丫头的用意,但还是认真的摇了摇头。三儿见此轻轻笑了一声,“我带你去吃更多好吃的。” 冬子听了眸子发亮,像是难以置信一般的将两只小手搭上狐三儿的脖子,任由那小丫头将他抱在怀中,“真的吗?” “冬子不得无礼!”幸春又再呵斥了一声,而狐三儿却只淡淡的笑了笑后回答,“没关系。” 小孩子毕竟还是藏不住自己的心性,两手紧紧抱着狐三儿的脖子,甚至将头都埋在了狐三儿的怀里,那样子就像是怕他阿娘揍他一样的。 我看得出来狐三儿很喜爱这个孩子,一双眼睛里仿佛落满了星子一般的闪闪发光,她抱着冬子走回了那火堆前,然后拾起一张厚厚的毯子裹住小娃的身子,再把自己的那一堆零嘴塞进了冬子的手中。 看小家伙吃得开心,在冬子将自己手里的一颗干果送到狐三儿唇畔,眨了眨自己那双黑漆漆的眼睛之时。突兀的,狐三儿竟笑了,而也就是那笑,仿佛让这夜晚,也温馨上了许多。 幸春似乎有些无可奈何,但当视线望到狐三儿与冬子身上之时,目光却顿时变得柔软。 她缓缓从马车上下来,我依旧站在原地并未动作,而是等幸春站稳之后,我这才缓缓开口,不过淡淡说了两个字,“降雪。” 那一刻,清晰的看到幸春的身子明显一僵,因背对着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我却能听到她那近乎于颤抖的声音,“什,什么……” 心里有了些答案,我站直了身子往前行了一步,到她身边,却是笑得有些意味深长的开口问道,“我认识一个人,看着同你有些相像。” 我意有所指,幸春呼吸一滞,忽然抬起头来看向我,嘴唇抿得泛白。 “她叫降雪,我就想问问你们认不认识来着。”说完,我轻声一笑耸了耸肩膀,而幸春却只猛的往后退了一步,一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看着我的视线更像是看待着一只洪水野兽一般。 “嗯?”许久过去没等到她的回答,我上前一步逼问她。而也就在此时,只见她忽然一把推开了我挡在她面前的身子,自己倒更是往后再退了几步,一个劲的摇头,语气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我不认识你所说的什么降雪,恩公认错人了。” 话音刚落,幸春几乎是用逃一般的速度大步越过我的身旁,继而往狐三儿所在的方向跑去。我站在原地望着她仓皇而去的背影,却是不禁陷入了沉思。 幸春的反应,似乎都让我的猜测变得更加的可信起来,但是于我来讲,没亲眼所见我是绝不可能妄下定论的。 我又想,若幸春真的是狐三儿的娘亲的话,那这么多年以来,她又遭遇了什么呢? 276.第276章 旧人旧事(1) 要知道,虽在十三年前我只是见过狐三儿母亲的背影,没见过真容。但远远却看得清楚那个女子穿着得体,就连包裹着狐三儿的棉布都是上好的材质。 那样的一个情况下,至少不管怎么说,那个女人过的生活应该也是好的吧。 但是幸春不然,她身材干瘪,瘦得脸颊有些微微凹陷,身上的衣衫则更是补丁无数,怕是过的相当艰难。 而若她真是狐三儿的娘亲的话,这期间,怕是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吧。 我如此想,心里却是已经暗暗做了打算。 目光往那火堆前望过去,只见幸春坐在一旁,看狐三儿与冬子两人嬉闹不已,而幸春的嘴角上,则是噙着一抹淡淡的浅笑,尤其是在看到狐三儿身上之时,那神色,就只能用复杂一词来形容了。 等到暮色已晚,万籁俱寂所有人都睡下之时。朝睡在对面的狐三儿看了一眼,火光映着她恬淡的笑颜,只见小丫头嘴角微微上扬着,似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一般。 缓缓起身去到她身边,抬手拾起厚厚的褥子将她捂得严严实实,再嘱咐包子守着狐三儿以后,我这才转身朝车厢所在的方向走去。 抬手掀起车帘,即便是隔着浓厚的夜色,但还是能看清楚车上睡得安心的那一对母子。施了个小法让她们睡得更沉,待银光消散在她们的眉眼之后,我这才不急不缓的迈步跨上了那马车当中。 车帘放下隔绝了远处传来的微弱火光,车厢内彻底陷入了漆黑一片,我却能清楚的将自己的手指放在了幸春的额头之上。 不错,没在我亲眼所见,即便种种可能都从幸春的一举一动中得到了肯定,但我却还是放不下自己心中的那份顾虑。为了让狐三儿避免空欢喜的下场,我觉得这幸春的记忆,还是该看一下较为妥当。 我终究还是找到了藏在她记忆当中最隐蔽的那一块,像是一个积满了厚厚灰尘的箱子,被一把陈旧的大锁给牢牢扣着,但最后却被我轻而易举的给解开。 那一瞬间,我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当中。 有女子哼着让我叫不出名的歌谣从远处传来,轻柔的,像是春日里风,带着些许醉人的暖意。 “这个孩子,不能要。” “喝了这碗药,一切都会好了。” “你该知道,这个孩子不死的话,那死的,就会是你!” “别傻了,那个男人并不是,真的爱你。” “幸春……” 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咬牙切齿的传来,像是焦急,像是恼怒,而听着却还是嫉妒要多上些许。 黑雾散去渐渐露出了雾后的情景,女子一身粉衫坐在太妃椅上,面容恬淡的看着不远处的朵朵繁花。 她的小腹微微隆起,一只手扶在上面,嘴角的弧度正是笑得满足。 那人只静静坐在那儿,便宛如出水芙蓉般,当得是冰肌玉骨,绝代佳人。明眸皓齿,双瞳剪水,吹弹可破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之下甚至泛着几分莹润的光泽。 不是幸春,还有谁? 277.第277章 旧人旧事(2) 她和他认识之时,她不过十七岁的年纪,一舞冠绝,翩然如仙娥入世,进了他的眼。一掷千金,只为搏美人一笑,成了她的入幕之宾,她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 那时候,她以为她找到了爱,找到了属于她最后的港湾,此生的依偎,却没想到,最后她落得的结果,不过是失了心,却依旧是……没能抓住他的人。 幸春,是在十二岁的时候被自己那嗜赌成性的亲生父亲以一锭黄金的价格给卖到醉春楼里的。 醉春楼,那是椒城最大的风月场所,花楼妓-院。而幸春这个名字,则是醉春楼的老鸨,杨妈妈给她起的。 杨妈妈是个明眼人儿,在那个幸春还未完全长开的年纪里,杨妈妈便仿佛已经料到了幸春日后会长成了何等的倾城一般。 所以,她得到了特殊的待遇。在同岁的小姑娘们都已经在脂粉堆里与各色男人谈笑风生之时,她却被杨妈妈安排住到了一处寂静的小院里。 在那儿,有人教她琴棋书画,教她识字习音。幸春从不反抗,逆来顺受很是乖巧,如此就更是讨得杨妈妈的喜欢。 所有人都晓得幸春在醉春楼是个特别的存在,她的眸子干净纯粹仿佛从不曾被世界的污秽所沾染,她像是淤泥当中绽放的青莲,不染泥污,温雅傲然。 她的身上不曾带有丝毫花楼女子的娇柔妩媚,甚至相反,她知书达理,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都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显然,杨妈妈请的那些人,将她教导得很好。 杨妈妈时常夸赞她,夸她的相貌,夸她的舞姿,把她称作天上的仙娥,把她几乎捧在了手心里。几乎醉春楼所有的姑娘都羡慕她,甚至嫉妒她,但是…… 幸春是晓得的,杨妈妈如此栽培她,不过是想她在日后能为自己带来更大的利益。幸春不说,但却并不代表她不晓得,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在眼里。 幸春是在十六岁的时候开始在外人面前露的面。那天,几乎椒城大半的达官显贵都来了,只为一睹美人之风采,他们无不拥挤在醉春楼的大堂里,从楼上一眼望下去,座无虚席,满是人头攒动。 杨妈妈拿着木梳亲自为幸春梳理着身后的三千青丝,描眉画眼,朱砂沾唇,然后,为她穿上特意去定制而来的华服。便仿佛如同对待自己的杰作一般,杨妈妈小心翼翼的,将幸春送到了那个被万花簇拥着,被无数男人观望的圆台之上。 随着袅袅音色从古琴流出,幸春袖舞霓裳,曳步生花。每一个动作,经无数次的训练舞出,如行云流水,蝶戏花蕊,那一刻,几乎攥住了醉春楼里所有男人的呼吸。 一舞冠绝,名动天下。 幸春终被捧得大红大紫,给杨妈妈带来了无数好处,杨妈妈心里乐开了花,知道自己捡到了宝,如此对幸春就更是爱护有加了。 打那以后,让椒城不少男子都为之费心的,怕就是幸春初次的着落了吧。 278.第278章 旧人旧事(3) 即便是被杨妈妈特殊的对待又如何,长在青楼,终究还是免不了和别人相同的归宿罢了。 这点幸春很是清楚,她向来温顺乖巧,所以在她梳拢那天,不过早早的将散落的青丝挽起,选了一件艳丽的衣衫穿上。而后,她便端端正正的坐在薄纱后面,听着下方那些男人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叫价。 杨妈妈在一旁乐得直合不拢嘴,可幸春脸上却没有任何的神情。这没什么值得她高兴的,今天她会迎来她人生里的第一个男人,而可悲的一点在于,直至那些达官显贵叫价完毕之前,她甚至都不晓得那个男人会长什么样子。 “六千!” “七千!” “九千!” “……” 一时间,大厅里仿佛炸开了锅,一个清倌儿的初次居然叫到了九千两黄金的价格,实在是叫人吃惊不已。 幸春微微抬手掀起了面前的帘子,目光往下方看了过去,望向了那个叫出九千两黄金的男子。 那会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却是个大腹便便,生得奇丑无比,甚至咧嘴一笑便会露出那一口黄牙的男人。 幸春缓缓放下了手,却不禁暗自苦笑了一声。 那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幸春是那个男人的了吧,九千两黄金,这可不是小数目。然而,就在幸春也几乎认命了的时候,却有一个人的声音,在大堂内淡淡响起。 “两万。” 轻如云絮,不大不小,却刚好可以被所有人听见。话音落下之时,犹如一记惊雷砸进了人群当中,在这大厅之内,竟是引起了轩然一片。 所有人的都将目光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当然,包括幸春。 那个男人,身上穿着一身黑色的华服,头发以玉冠一丝不苟的束在头顶,额前有几缕细碎垂落,遮住了他那双锐利得仿佛鹰隼一般的眼眸。 那是十七年以来,幸春所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最先前叫九千的那位,一时间皱了眉头,“三万!” “五万。” “五万五千!” “十万。” 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幸春在内的所有人,而杨妈妈,显然是愣在那,只差惊掉了自己的下巴。一个清倌儿的初次而已,居然卖到了十万的价格,怎么可能让人不吃惊? 所有人都觉得难以置信,但那个黑衣男子,自始至终都不过保持着自己那不惊波澜的神情,结果已经可想而知。 幸春,是那个男人的了。 她被人簇拥着送进了那间最好的厢房里,屋内点了催情香,轻烟渺渺间使人有些晕眩。门被打开,是那个男人从门外缓缓走了进来,幸春顿时激灵,目光清明了一下,愣愣看着那人,藏在袖子下的两只小手,却已经紧紧攥到了一块儿。 幸春原以为,他会过来,会占有她。毕竟这这一夜,是他花了十万两黄金买来的。但是不然,让幸春没想到的是,那个男子却只径直打开了窗户,而后熄灭了催情香,自己则径直坐到了离幸春约有十步距离的那张桌子旁,兀自给自己倒了杯水,再不得说过什么。 279.第279章 旧人旧事(4) 那一晚,他并没有碰她。实际上他只是问她会不会抚琴,在幸春回答会的时候,他指了指一旁搁放的乐器,让幸春给他弹了许久的古调罢了。 他没有留下来过夜,到夜深之时他便起身离开了。 临走时候他告诉幸春,沈长空,那是他的名字。 那年,两人相识的时候,他二十四,而幸春也不过,十七。 十万黄金买一夜,这样的事情几乎在那个时候传遍了椒城的每一个大街小巷,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沈长空还是会经常来醉春楼走动,每次找幸春也不过是听她弹一些曲儿罢了。 他甚至从来不曾做过任何一点出格的事情,即便是他可以做,但是,他没有。 杨妈妈暗中拿了沈长空的不少好处,允了沈长空的要求不曾叫幸春接客。而幸春呢,她虽生活在醉春楼里,但日子却过得舒坦万分。 沈长空总会经常从外头笼络来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送给幸春,在那个情窦初开的年纪里,没多久幸春便毫无防备的陷了进去。甚至最后越陷越深,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那天,正当入秋不久,窗外下着小雨,为整个椒城笼上了一片薄薄的雾色,沈长空与幸春坐在厢房里,酒香醉人间,琴音戛然而止。 他突然吮上她的嫣唇,在一片雨声中将她身上的遮挡层层剥落,而幸春,从不曾反抗,只任由沈长空抚摸她的躯体,直至最后,穿透了她。 待云雨过后,幸春抬手抚上了男子英俊的眉眼,他就睡在她的身侧,气息平稳。 指腹轻轻落在他的薄唇,幸春看得痴迷,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把自己的心…… 给丢了。 打那以后,沈长空来醉春楼的次数便愈来愈频繁来,从黑夜到白天,他要,她就给,从不曾有过一丝拒绝的念头。那时候,天真的幸春以为,这就是爱,她甚至还以为,沈长空也爱着她的,而她与沈长空,则会因为爱,永远的在一起吧。 天真,终究还是天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沈长空来醉春楼的次数越来越少了的?幸春,已经快要不记得了。 只清楚的记着,从最开始的每天来,到后面的三天一来,十天,一月…… 现在,整整过去了一个月零九天,沈长空没有露面,她想去找他,可杨妈妈却并不准她出醉香楼的门半步,甚至还派了人一刻不离的守着她。 幸春想,她也许生病了。 她胃口不大好,吃不下东西还犯恶心,不过一个来月的时日便瘦得仅剩了皮包骨,那一张正当青春的脸虽依旧美艳如初,但是……幸春那一双眉眼间的色彩,却着实暗淡了不少,怪惹人心疼。 她再见沈长空,是在整整隔了一个多月,第五十二天的时候。 幸春手里拿了药,一手扶在自己的腹部由着小侍女把她搀扶着,刚走出医馆没多久,便见着了那个叫她日思夜想的人。 只是…… 让幸春没有想到的是,沈长空的怀里,却是拥着,另外一个女子。 280.第280章 旧人旧事(5) 那人,生得是眉眼如画,笑靥如花。她轻轻依偎在沈长空的怀里,一脸的幸福不加掩饰。而沈长空呢,则是一手扶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便抚在女子那足有了六个多月身孕的腹部之上。 沈长空似乎低声在女子耳边说了什么,惹得那人娇笑连连。 有苦涩瞬间涌上了幸春的喉咙,不远处那二人的互动,一丝不落的撞进了她的眼里,刺得她眼眶泛酸。 可是,幸春没有哭,相反在沈长空将目光淡淡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之时,她甚至,勾了勾嘴角,浅浅的笑了。 沈长空,没有再把自己多余的视线分给她,那一双好看的眼睛里,全然只剩下了他怀中那个女子的身影。 拥着那个娇人儿从幸春身旁走过,不带一丝一毫的留恋缓缓远去,态度,就像是在对待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他们分明有过肌肤相亲,耳鬓厮磨……他分明,会在睡熟的时候扣紧她的五指,让她贴在他胸口,聆听他胸膛里那颗炽热在有力跳动的声音。 她以为……他也是喜欢自己,会和自己永远在一起的,却没想到,一切都只是,她以为。 那一刻,幸春终究还是哭了,如断线一般的泪水自眼眶坠落,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视线当中渐行渐远的那抹背影。 仿佛一件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却让她抓不住要从指缝当中溜走了一般。幸春咬紧了牙关并未发出一声哭喊,却始终没忍住泪流满面。 幸春怀孕了,是沈长空的孩子。 那时她坐在太妃椅里,目光看向远处,一手抚在自己的腹部上,嘴角那微微上扬的弧度显得有些恬然。 沈长空来找的她,站在她背后许久都没有说话,而脸色却是透着几分阴沉,像是暴风雨之前那最后的拧紧,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我听杨妈妈说,你怀孕了。” 对于沈长空的话,幸春嫣唇轻抿,不言。 “拿掉她。”几乎是命令的语气,沈长空的声音可谓是清冷得残忍,果真是叫人寒心。 抚在自己肚子上的手微微一紧,是沈长空的大手覆在了她的柔荑之上。幸春睫毛轻颤,而沈长空贴近她耳畔,再说了一句话,竟是叫幸春如坠冰窟。 “幸春,你是个懂事的女子。” “乖乖拿掉她,我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话到最后,他轻轻将那细碎的吻落在幸春纤细的脖颈,却是再说,“三日以后我会再来,到那时候若这孩子还在的话,我必亲手送你一程……” 聪明如幸春,又怎么可能不晓得这个男人的意思? 这个孩子不死,那她,就必须死。 多残忍的话啊,竟是字字如针般刺得幸春几乎体无完肤。她颤抖的身躯如同筛糠一般,可沈长空却再没有看过她一眼而是径直转身离去,甚至再离开之时还不忘杨妈妈低声吩咐了几句,而后再深深望了幸春一眼。收回目光,他头也不回的,走得没有一丝留恋。 281.第281章 旧人旧事(6) 一碗藏红花,是由那位被她待如兄长的男子亲手送到了她的面前。他安慰着她,声音却是无奈,但也惋惜,“这个孩子,不能要。” 幸春泪如断线,目光看向远处却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喝了这碗药,一切都会好了。” “我……本想,把她抚养成人,带她去看尽日升月落来的。”幸春声音哽咽,却是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眸子,覆住那双眼中的一片死灰。 “你该知道,这个孩子不死的话,那死的,就会是你!” “别傻了,那个男人并不是真的爱你。” “幸春……”男子极力隐忍,却终究还是未能掩盖住自己的情绪,端着瓷碗的手,骨节泛着惨白,是为幸春不值,更为沈长空的负心。 其实,说起来也是可笑吧。在那段时日里沈长空虽对幸春极好,但是……却从不曾说过爱,更不曾向幸春许诺过什么。 而没有爱,又哪里来的负心这一说法呢? 她早该清楚自己的身份,更不该奢望那画本子里才会有的****一说,偏偏是她自己,迷了心,看不明白罢了。 根本,怪不得别人。 那一刻,在男子苦口婆心的许久劝说之下,幸春一手接过了那碗药汁便不假思索的一饮而尽。眼泪混着苦涩咽下肚去,她心如刀绞,却是想……自此以后,她与沈长空,再不会有任何纠葛了吧。 再喝下那碗药的时候,她曾以为自己肚子里的那个孩儿,是必死无疑了。但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却是,孩子还好好的活着,坚强的活在她的肚子里。 或许,一切都是天意吧。 用自己多年来的所有积蓄求杨妈妈帮帮自己,也许同样作为女人所以杨妈妈可怜幸春,如她所愿,杨妈妈让幸春住到了偏僻的小院里,在那个无人问津的角落中,怀胎十月,即便是一个人再辛苦,幸春终究咬牙还是顺从天意的把这个孩子生了下来。 是个女婴,生得模样可人,尤其是右眼角处的那颗朱砂痣,竟是和她阿娘的,一模一样。 她给孩子起名为降雪,因为降雪,曾是幸春所见过的,她认为的,这天下间最美好的景致。那时,幸春不为任何事所烦恼,再也不曾因想起沈长空而伤心落泪,因为她怀中的那个孩子,便已经是她的全世界了。 而再说回沈长空,他本来就不允许这个孩子的诞生,纸终究是包不住火,该来的始终还是来了。 幸春别无选择,只能在沈长空还没来兴师问罪之前把她的孩子送走,她可以死,但她的孩子,却要活着,好好的活着。 所以,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里,她抱着她的孩子出了门,迎着风雪,幸春在雪夜中转了许久许久……久到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永远也放不开手的时候。 远远的看见了沈长空带着无数的人从远处策马向她这边跑了过来。 她似乎再也没有选择的余地,狠心将自己不过三月大的女儿放在了街头。随即转身,大步离去…… 282.第282章 旧人旧事(7) 那一年,幸春才不过十八岁的年纪,却失去了孩子,被自己曾挚爱的男人,给亲手送到了边疆。 那个时候,沈长空只摸着她的脸,语气惆怅的对她说,“幸春,恨我吧,好好的恨着我。” 话音落下,他扔下了被打断手脚的女子,便径直策马扬长而去,留下她意识全无的独自倒在了那一片绿意当中。 后来…… 她遇到了一个北疆的男子,那是个温暖的人,替她治好了手脚,甚至娶了她。后来,他们有了孩子,是个男娃,幸春给他取名叫冬子,因为他姐姐的名字,也与冬天有关。 她不止一次的想过她的降雪,想她过得好不好,想她是否还活着,而每每想到这些,又禁不住想起了那个残忍得如同野兽一般的男人。 沈长空这个名字……稍是想想,都会让她的骨子里泛出疼。 再后来,襄梁王带兵攻打了北疆,诸多城镇被攻陷,而幸春的夫君,则是不幸的,在那战争当中丧命了。 冬子还小,此时北疆又不太平,幸春一个弱女子,要想带着冬子继续在北疆讨生活又谈何容易? 如此情况下,她动了回中原的念头,椒城,那是她第一个想去的地方,因为她觉得,若是回去了,还能找到她的降雪呢? 后来…… - 我睁开了眸子,收回了那只放在幸春额头上的手。后来的事情,不用看我也知道了。大雪的天气里,这对母子还没走到椒城,便差点在路上送了命。 我该说点什么好?这个时世界可真小,不是吗? 就像是戏剧一般,幸春想要回来找她在十四年前给遗弃的女儿,而她的女儿,却在回椒城的路上,救下了她。 命运啊,有时候给的安排也真是有够奇妙,或许真像幸春记忆当中所说的那样…… 都是天意吧。 想知道的也知道了,我稍微宽心,掀开了车帘子,这才缓缓走了下去。 天边泛了鱼肚白的光晕,狐三儿还没醒,我在她身旁坐了许久,看着她恬淡的睡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三儿…… 找到你的亲人了,你,开心吗? 仿佛是听到了我心里的言语,本该睡沉的狐三儿却在此时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睡意朦胧间如小猫一般蹭了蹭我的手掌,她的声音带着浓浓倦意,“桑……” “嗯,再睡会儿吧,天还早。” 我轻声哄她,而小丫头则是抬起手一把擒住了我的五指,然后紧紧攥住,“那……她们呢?” 嘴角不禁微微上扬,我明知故问,“谁?你啊娘她们吗?” 我这话无疑是已经明确的给了她答案,果不其然,在我话音落下之时,小丫头猛然睁大了双眼,睡意不在,甚至是一把坐了起来。 “什,什么……” 她愣愣望着我,话问的结巴,那神情就像是怕自己听错了一般。 任一声轻笑溢出唇畔,我抬手揉了揉她那毛茸茸的头,“傻丫头。” “她,真的……是?” 话音隐隐颤抖,五指攥在一块。看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心口忽然有些疼痛蔓延开来,我点头,却不过轻轻应上一句,“嗯。” 下一刻,清楚的看见,狐三儿的眼睛,猛的便红了。 283.第283章 是没谈拢啊 天刚亮不久,狐三儿急切的便找幸春谈话去了。我没跟上去,而是坐在远处看下边儿那个小屁孩和包子正玩得不亦乐乎。 半个时辰过去了,也不晓得那母女二人聊成了什么样儿,而也就在此时,隐隐似乎听到了车厢里传来狐三儿的质问,却没等我来得及去听个仔细,只见狐三儿已经掀开了帘子大步从车上走了下来。 最开始的喜悦与激动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却是眉眼间的那份强烈的恨意与不甘,心里有些疑惑,眼瞅着这情况似乎有点儿不大对劲啊。 从树梢跳下,轻飘飘落了地,等稳稳站住脚,我这才拾起步子缓缓往狐三儿的方向走了过去。 “怎么了?” 虽她一手抹了眼角,能拭去湿润,但却拭不去她泛红的眼眶。 她低下头避开我的视线,径直迈开步子越过我的身旁,声音有些寒冷,“没事。”话音落下,她径直去到树下解了马,这样子,可不像是没事儿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狐三儿完全是一副不想提的样子。目光忍不住放在了也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来那个双目通红的女人,只见她愣愣望着狐三儿的举动,全然是痛苦得像要肝肠寸断的模样。 看来…… 这母女二人,是没谈拢啊。 狐三儿骑在马上朝我们这边走来,幸春泪流满面,伸出手像是想抓住狐三儿的衣角却被那小丫头给轻松避了开。 “雪……” “我可以带你们去椒城,等到了椒城之后爱去哪里都随便你们。就当这一次我们没有遇到过,你的女儿也死在十四年前的那个夜晚了吧。” “……” 没等幸春说话,狐三儿便已经沉声开口打断,她的这番话无疑是听得我目瞪口呆,甚至还有点儿心惊肉跳。她们两个人之间都是说了什么?目前形式发展成了这样,也的确是有点儿不在我的意料当中。 “我不是……” 幸春欲言又止,但说着说着却像无法控制一般的泣不成声,冬子在一帮看得愣了神,似乎是不明白自己的娘亲为何会突然伤心成这个样子。 狐三儿把自己的眸子给缓缓合上,再睁开时已然只剩一片清冷,她不得再看过幸春一眼,而是望着我语气淡漠说道,“我们走吧,桑。” 话音落下,她策马已然朝前行去,留下我站在原地,看着那哭得可谓是梨花带雨的女子,而我去没有给过她半句安慰。 “我错了,我错了……” 她摇着头目送狐三儿远去,冬子一下子便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他的阿娘,软糯无力的声音不停的重复着,“阿娘不哭了,阿娘不哭,冬子乖乖的,不惹阿娘生气了。” 小孩子想法天真浪漫,自然是不明白这其中的所以为何,我终究还是不得开口,只取了马以后转身回到那母子身旁,而后淡淡说道,“走吧,加紧点路程,今天就可以到椒城了。” 话音落下,我翻身上马却再没看那母子一眼径直向停在最前方的狐三儿走了过去。 284.第284章 一头雾水 我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打算问,她要愿意说的话自然就会告诉我。 没多久,马车缓慢的行驶到我们身后,狐三儿面无表情策马扬长而去,我则是将目光往幸春的身上瞥了一眼,而后这才跟着狐三儿的步子缓缓朝前行去。 这一路上气氛有些诡异的压抑,狐三儿沉默不言,而幸春则又是好几回的欲言又止。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对狐三儿说,但奈何在看到丫头冷若冰霜的神情之后,便又硬生生的将自己想说的话给全数咽了下去。 至于我呢,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能不说话就别说话的好吧。 四人一貂外加两匹马和辆车,刚进椒城不久,狐三儿便勒马停了下来,我就跟在她身旁,她不曾回头,则只背对着幸春语气冰冷的说道,“椒城已经到了,现在你们爱去哪里便去哪里罢,咱们,后会无期!” “小雪,不……” 幸春模样显得有些焦急,她手足无措的下了马车朝三儿方向跑了过来,小丫头就坐在马背上,而幸春便站在马下,两只生满冻疮的手,紧紧抓住了狐三儿的衣衫。 那双微微下倾的视线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狐三儿便漠然注视着幸春,待须臾之后,只见她轻而易举的便拂开了幸春的手,而后,嘴角冷冷一勾,笑得讥讽,“你女儿已经死在十四年前了,这位姑姑可别认错了人。” 话音落下,她毅然转身策马向前奔去,头也不回就像是没有任何留恋一般,要晓得,那丫头在我这里得知幸春是她亲生母亲的时候,那份高兴可是实实在在能让我感觉得到的。 而现在这情况……也的确是有些让我一头雾水啊。 忍不住蹙了眉头,看着那个无力跪坐在地上,仿佛被人抽去了骨头一样的女人,只见她类如断线一般顺着脸颊不停坠落,抬起头来对上了我的眼睛,却只是身躯颤抖的缓缓开口呢喃道,“我……不是故意的。” 不知道她说的故意指的是什么,也不晓得她到底是跟狐三儿说了什么才会导致那个丫头的异样,但我唯一知道的一点是,这女人惹我家三儿伤心了。 看了她好一会儿,我收回目光,“好自为之吧。” 简单利落的五个字说完,也不管她最后是怎么样,我径直便朝狐三儿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刚走没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对着站在我肩膀上的包子吩咐了一句,等这小东西了然的点了点头,从我肩上跳下去之后。我这才不急不缓的朝家赶。 那丫头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马直接给扔在了院子当中。 我想了想,纠结好一会儿终究还是不忍心的抬起手敲了敲她的房门。 ‘叩叩’的敲门声,一声接着一声的响起,许久过后可屋里的人却没有给过我半点的回应,我知道她就在里面,甚至我还知道她将自己的后背抵在了门上,与我之间不过才一门之隔而已。 285.第285章 随便你怎么罚 离得这么近,即便是没看到她,但我却能听闻那隐忍的抽泣声,惹得我心尖发麻。忍不住将手心贴到了门上,仿佛这样能离她更近上些许,缓缓开口,唤了她的名字,“三儿。” 别哭,三儿…… 话音落下许久,屋内寂静一片。 而就在我几乎要以为狐三儿是不是睡过去了的时候,好一会儿,她的声音这才在屋内缓缓的响了起来。 小丫头是笑着的,但话却说的讽刺万分,“她说,我本就不该到这个世界来……” 眉头不禁一蹙,我又怎么可能不晓得狐三儿所说的那个‘她’不是别人,正是幸春呢?只听三儿笑得嘲讽,语气又像是惆怅,话音在微微一顿后继续说道,“把我当做累赘,所以丢下我,不要我又为什么不在我小的时候杀了我呢!” 近乎于声嘶力竭的质问从屋里响起,接着是一堆瓷器,噼里啪啦的碎裂声跟着传来,我愣在原地,一时半会儿的没有消化掉狐三儿话里的信息。 她需要发泄,我知道,所以我并不打算拦着她。 可她方才所说的,又是什么意思呢? 难不成,这些话还是幸春跟她讲的不成? 眉头锁得更紧,我启了启唇正要唤她的名字,而也就在此时,身后突然掠过了一片熟悉的气息。心头一颤,我快速回头看去,却只见一抹光影径直往前厅的方向飞了过去,不过是眨眼的瞬间,便消失在了转角的那个地方。 袖下的手指猛的攥到了一起,我目光一沉,抿起唇再往狐三儿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终究还是转身大步朝前厅所在的方向走去。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那里,戊戌则是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茶水细细饮着,神色略显悠然自在。 身后的门在我迈入厅内的那一瞬间,‘砰’的一声给自动关上,我站住了脚步,停在距离戊戌十步距离的地方,神色平淡的看着他。 他满眼带笑,一口清茶饮尽,将杯子放下之后他这才转而看向我,笑得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看来,你是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了。” “从你在那个时候,出现在凤城我就知道了。”不惊波澜的语气,我拾起步子走到他身边坐下,径直端起他放在身边的茶壶给自己满了一杯,而后一饮而尽,不得再说过什么。 “你就不打算解释一下,或者,为自己找个借口啥的?”戊戌突然凑近我,问得诚恳,但却丝毫不掩自己一双眼眸当中那深深的玩味。 “你当时也在场,什么情况难道你不清楚,还需要我说?” 嘴角往上扯出一抹名为嘲讽的弧度,戊戌愣了愣,回过神来嘴角一撇,“我说你搞错没啊狐桑,怎么说得倒像是我错了一样。你这是吃了炸药还是怎么的!” 收了心里那一股子莫名涌来的烦躁,我侧过头将杯子扔回了桌子上,而后这才缓缓开口说道,“人我杀了,你要罚的话随便你怎么罚吧。” “……” 286.第286章 你最好去找下童鬼 “我说狐桑啊,你不会是知道自己闯祸了,所以害怕我罚你吧。” 戊戌忽然笑开,将自己的上身靠在了椅背上,边笑着还不忘摇头,我薄唇轻抿,不得说什么只冷冷注视他,等戊戌笑够了,他这才继续看向我,而后缓缓说道,“我晓得童鬼设计了你,也没想要为难你。” “所以呢?” “但你终究还是……” 戊戌话留一半,但其中的意思却是无需多说,我们两个人彼此都清楚,错就是错了,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我并非是害怕他所说的惩罚,相反直到目前为止我都还能算得上是坦然面对,无需缄默须臾,而后这才继续开口缓缓说道,“我打算把你的内丹收回来了。” 话音落下,我也算得上是痛快,右手猛的握起将内丹从体内抽出握在手心,再摊开送到戊戌面前。对上戊戌眸子的时候,也不过淡淡勾了勾唇角,一言不发。 死一样的寂静突然蔓延在这前厅里,戊戌的视线落在我的内丹之上。顿了顿以后这才转而迎上我的目光。他并未伸手接过我手里的内丹,而是像在犹豫了片刻以后,他伸出手将那颗通体呈金黄色的珠子拾起捻在只见仔细打量。 而后,让我没想到的却是他竟一手又将内丹拍入了我的身体里,力量从新涌入血脉,充斥了周身的每一寸脉络,我有些不解,甚至想不明白他的做法。 兴许是见我疑惑,是以戊戌这才在轻声一笑后缓缓开口说道,“量你是被人设计,所以小爷我给你酌情处理。” “……” “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内丹可以暂时先给你,但灵力我给你压制了一半。” “等到这件事情过去了,你再把内丹给我吧。” 戊戌说完,又将自己的后背靠了回去,嘴角弧度上扬,也不晓得是有什么给他笑的。 “嗯。” 淡淡应了一声,我微微垂下眼帘,戊戌却突然拔高了声调,“就嗯?不说声谢谢嘛!” 视线不平不淡的瞥了他一眼,我启了启唇,却不过冷冷吐出了一个字,“滚。” 他是半点都不客气的白了我一眼,而后缓缓起身,拍了拍自己衣衫上的褶皱,“好好好,我滚,啧啧……你今天是吃了炸药了还是怎么的?” 戊戌把话说完,撇了撇嘴,我将眼帘抬起,放在他那张全写了不乐意的脸上。 “你最好去找下童鬼。” “嗯哼?” “那小子练了噬魂术。” 戊戌闻言一改他那嬉皮笑脸的神色,沉吟片刻,须臾之后点了点头,“嗯,这事我自会处理,不过……” “不过什么?”望着戊戌,我轻轻眯起眸子等待他的下文。 他忽然又裂开嘴角,笑得如同一只狐狸般说道,“我想告诉你,你家那个小媳妇儿已经偷偷跑出去了来着。” “小什么?” “我觉得你重点搞错了喂!” 戊戌撇嘴叫唤,我忍不住蹙了眉头,他却又接着补充道,“奥对了,就在你把内丹抽出来要交给我的那个时候。” “……” 287.第287章 你是在干嘛呢 如戊戌所言,狐三儿的确是出去了,屋子里空荡荡的,门还大敞着,似乎走得有些匆忙。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感应不到她的踪迹,而戊戌则是慢悠悠来到我身旁,靠到墙上,挑了挑眉尾看着我,语气玩味的说道,“别费力气了,你的灵力被压制了自然是感应不到她。” 抿唇不语,身旁的男子却在轻声笑了笑后又接着补充道,“不过你倒是可以去柳巷那一块儿找找看。” 目光往他脸上瞥了一眼,后者唇角弯弯两手一摊,我终究是再未说什么,而是把戊戌扔在了后头,自个人往柳巷所在的方向奔去。 那算得上是椒城里最贫瘠的一块地方,生活的都是一切穷苦的百姓,地处椒城最偏。狐三儿为什么去哪里,唯一合理的解释怕就是和幸春那一对母子有关了吧。 我如此想,不禁加快了步伐,然而灵力被戊戌限制早不如先前,是以便是连着赶路的速度,都慢了不止是一星半点儿。 出门的时候正当黄昏,等我在柳巷那块儿逛了好几圈终于找到狐三儿的时候却已经是夜色当空了。她就站在溢出隐匿的拐角当中,将自己的身子全数藏在了黑暗里,目光直直的看向前方,便是我落在她身后,这丫头都没有察觉。 “看什么呢你这是。”声音刚落,眼前的小丫头明显是给吓了一跳,连忙回过了头来,见是我以后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她的怀中抱了无数的东西,杂七杂八的一堆,空出手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边不忘朝我瞪了一眼,那样子就像是埋怨我这一声不吭的出现一样。我疑惑皱眉,终究还是忍不住再重复问上一句,“三儿你是……” “姐姐,给钱。” 话没等我来得及说完,只听一声软糯的声音响起,低头循声望去,赫然见一个年约不过七八岁的小娃正站在狐三儿身边,伸出手摊在狐三儿面前,正仰着他那一张布满污渍的小脸。 只见狐三儿是半点都不嫌弃的摸了摸小娃的头,从自己的钱袋里抖出了两枚铜板交给这小娃娃,而后她微微弯腰,将手里的一件小棉袄子交到那孩子手上,而后这才继续说,“那你再帮姐姐送一下这个东西,回来姐姐还给你两枚铜板,如何?” 小娃明白的点点头,将先前那两枚小心翼翼的收紧自己的袖子里,而后这又才双手接过狐三儿手里那件袄子,接着转身便消失在了一面浓浓的夜幕当中。 没多大会儿,已是来了不少的孩子。他们纷纷从狐三儿手里拿到了铜板,再接过狐三儿交予的东西,转而又朝远处跑去,如此循环不断,而我自始至终都只在一旁看着,实在是不晓得她这样做又是为什么。 等到那丫头把手里的一堆东西都交了出去,再给了些小钱把那堆孩子给打发走,我这才直起了自己靠在墙上的后背,上前一步到她身旁,低声问道,“你是在干嘛呢三儿。” 288.第288章 她这又是何必呢 话音未落,她忽然回头看向了我,眨了眨那双如小鹿一般的眼睛,“看。” 右手伸出指着前方,一双视线循着她所指示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女子在这大冷的天气里身后背着一个小娃,步子缓慢的沿街行去。 街边上所挂着的灯笼此时正散发着柔柔光晕,照在那女子与小娃的身上,却不禁让我有些无奈了起来。那孩子身上披着的袄子,正是狐三儿方才交出去的那件。而那女子与小娃倒也不是别人,正是幸春和冬子。 狐三儿一双视线自打开始便一直紧紧的盯在那对母子二人,看着一串脚印在雪地里走远,许久过去了,狐三儿的视线却始终都不得收回来。 这丫头可真是死要面子,早时对幸春说了什么后会无期的话,走得那般决绝,甚至还说就当降雪已经死在十四年前好了。而现在呢?自己偷偷摸摸的跑回来,分明买上一堆的东西想要给她们,却还是因为落不下脸,所以找了别人给她送去。 你说,她这又是何必呢? 等幸春那对母子远去,身影消失在视线当中,狐三儿这才不急不缓的收回了自己的一双视线,转而回头看向我,轻轻的扯了扯嘴角,而后说道,“我们,回家吧。” “嗯。” 仍由她将自己的爪子塞进我的掌心里,没有推开而是顺势握住想要为她驱去几分冰凉。 一路上她不得说过什么话,只沉默着任我拉着一步步往前行走,天气虽然明显转暖但路上的积雪还没融化干净,是以行街上还不得多少的人,一眼望去,空荡荡的从街头到街尾,竟是只徒留几盏灯笼在这风中不停摇晃。 两个人的身影被微弱的光芒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融到了一块儿。突兀的,只听一声银铃般的笑声从身侧响起,侧目望去,正见狐三儿低着透却不知她现在到底是笑些什么。 “怎么?” “没。”即便是抿着唇但却依旧无法掩饰住嘴角那丝上扬的弧度,被我攥在手里的五指转而抽出再顺势抓住了我的手,紧了紧手中的力道,狐三儿却是干脆将自己的身子倚在了我的臂弯当中。 就保持着这几乎是要挂在我身上的姿势,狐三儿一路上笑颜不改,便同我一步步缓缓走回了家中。 现在,半个多月过去了。 自打戊戌那次出现压制了我的灵力之后,这半个多月以来就再也不得见过,而我也不晓得他到底是找到了童鬼没有。倒是狐三儿,夜青麟那小子带着司马景承来找过她几次,那时候我听到他们的谈话,竟是司马景承想要让她入朝当个官,说是想给她一个将军职位还是什么的。 女将军,还欲要把她捧成护国女将军…… 犹记得当时我在门外听到这条消息时只觉得后背一凉,浑身浸了不少的冷汗。我怕啊,我怕狐三儿那丫头真一时半会儿的给猪油蒙了心,答应了可该如何是好?皇宫,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289.第289章 不甘低人一等 虽说江湖与皇宫比也没好到哪里,但相比之下我却是更为排斥狐三儿跟他们司马皇族扯上关系的。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身,让狐三儿入朝为官,还当个啥劳什子将军?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我一把年纪了禁不住他们这帮孩子如此折腾。 倚在门上可谓是挺得胆颤心惊,然还没等我一脚把那门踹开呢,狐三儿便已经淡淡开口说道,“这当官的话,我倒是并无多大的兴趣。” 屋内一阵沉默,狐三儿话音则是微微一顿后又接着补充道,“一码归一码,我帮你接手了那两万精锐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会听命与你……” “你并不用听命与谁,即便是你入了朝,我也不会强行限制你的一举一动。我甚至,甚至还会给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你考虑考虑吗?”说这话的应当是司马景承不假,声音听着,他倒像是有些莫名的焦急。 一声轻笑缓缓响起,是狐三儿玩味不已的继续说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又何必呢,我闲云野鹤过惯,身为武林盟主也不甘低人一等。所以……司马景承,你还是另寻他人吧,这顶高帽子我可戴不了的。” 她这回答让我的心稍微落回了肚子里,本来就该是这样,让他们哪里来就滚哪里去。皇宫这趟浑水啊,我们还是别去掺一脚的好。 又仔细听,是司马景承沉吟片刻后,像不甘心般继续问道,“真的,不考虑考虑吗?” 期间便是夜青麟那小子也不甘寂寞的劝我家小丫头道,“三儿,以你的天赋不该只局限在眼前的位置而已,况且……我们需要你。” 我真是怀疑这小狐狸是不是跟狐三儿大小一块长大的,怎么就净帮着外人把狐三儿往火坑里推呢! 恼火,格外的恼火,好在那丫头倒还算是理智,说出的话则就更让我放了不少的心。 “我意已决,也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 “我闲散惯了,也懒得去费心折腾,所以无需多说,这件事情咱们还是到此为止吧。” 话已经说到这个点上了,要是司马景承与夜青麟两个还是不肯罢休的话,那可真就是死皮赖脸了。索性,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还是司马景承轻声一笑,缓缓说道,“那既然三儿姑娘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那我们……便告辞吧,叨扰了。” “皇上真是客气,可折煞我这小女子了。” “我不强求姑娘,但姑娘若是改变了主意的话……” “嗯?” “我皇宫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 “……” 司马景承留下这一句话便和夜青麟一块儿离开了。 而狐三儿则是站在屋内想了片刻以后,这才收拾了一下便也跟着出了门。 而方向,却是与夜青麟他们的刚好背道而驰。 我知道她要去哪儿,这小半月以来她往那地方跑得很是频繁。 悄悄跟在她身后,看她骑马疾驰在行街上,一口气奔到柳巷,转而却是停在了一扇破败的大门前。 290.第290章 她是我什么人 看她轻手轻脚的运起轻功翻墙而入,却没有进门而是径直从院子里飞到瓦上,天气转暖但寒意仍在,狐三儿裹着一身厚厚的衣衫,却是两手抱着自己的膝盖,在那屋顶一坐便是许久。 屋内传来一声声轻柔的童谣,合着风钻进耳朵里莫名的让人安心。 这破败的小院子里,住着的是幸春母子二人,而那童谣,正是由幸春哼出,是在哄冬子入睡。 这半个多月以来狐三儿几乎每天都会往这里跑,次数频繁但却从不在幸春的面前露面。基本上,她每回来这里我都会跟在她的身后,看她安安静静的待在瓦上,顶着初春的冷风听着幸春哄冬子睡觉时所哼出的童谣,一坐便是半天。 此时,她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外衫,却是难掩自己嘴角那名为满足的笑意。小半月以来,这丫头的所作所为我全部都看在了眼里,她几乎是费尽了心思给予幸春与冬子一切,吃穿用度应有尽有,却又都是借以别人之手,就好比幸春母子现在住的这间小院子一样。 明面上是好心人看幸春母子可怜所以就赏给她和冬子住的,但实际上却是狐三儿暗中买下来的。而且为避免幸春起疑心一切看起来能够合理,是以还让狐三儿废了好一番心思这才找到了这间较为破败的院子。 当然,虽看着残破,但屋里的摆设却是早已经被狐三儿能置办的都给置办齐全了。 我很多次在身后看着都有些无奈,她这丫头的性子有时候也真是有够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就好比她明明想要倾尽全力的对幸春好,但面子上却又装作不为所动的样子一般。 甚至在很多次我都看不下,忍不住揶揄她若是想念幸春的话,就可以直接去找幸春的时候。狐三儿不过只撇了撇嘴角,一副嗤之以鼻的谜一样,冷冷反问我,“她是我什么人,有什么值得我去找她?” “……” 每当她这么回答的时候我都感觉自己接不上话,因为我总不能告诉她我亲眼见着她每次都跑到人家房顶上去蹲着吧。索性久而久之的,我也就懒得再提,随她去了。我觉得等她自个儿想清楚,估计她自己就能明白她现在的做法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了吧。 没多大一会儿,下方有开门声响起,是幸春穿着厚厚的袄子出了门,再转身将门给轻轻掩上。她拢了拢自己身上那件补满补丁的外衫,然后手里提着竹篮出了院门,而后快步朝临街的那条饭馆子走去。 那是幸春干活地方,前两天刚找着的活计。 她在那间馆子里刷碗摘菜,帮着擦擦桌,扫扫地,每天能拿上二十个铜板的薪水,也足够她与冬子的温饱。 当然其中的所以为何不用我多说,都是狐三儿给打理的。 要晓得,在幸春刚到这间馆子里干活的时候狐三儿便已经偷偷找上掌柜的,给塞了好几锭金子了。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掌柜的少给幸春安排些工作,薪水则给幸春的多一点而已。 291.第291章 幸春……已经死了 我觉得吧,最后总结估计也就幸春那女人才会天真的觉得还是她用心干活所以掌柜的才会格外开恩,给她的薪水要比别人的高出个两三倍吧。 又不动声色的跟在后面,看狐三儿轻手轻脚的守着幸春,等幸春一路走入那间不大不小的饭馆子里后,狐三儿又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转身离开。这似乎,都要成为狐三儿的习惯了。 想到这里,我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身旁的包子,再轻声对它吩咐了两句以后,这才缓缓的从房顶上飞身而下,稳稳落在地上,而后,不急不缓的这才朝狐三儿所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一转眼,半月时日又过去了,此时正当春暖花开,三月中旬。这些天里来狐三儿没少往幸春她们那里跑,只不过,还是将自己藏在暗处里罢了。 这一个多月以来她也倒还算老实,没有跟夜青麟他们那一伙掺和,也没有因为各种繁琐的事情再去过江北,偶尔收上几封盟会传来的书信,也不过是关于寻找她师父的消息。 是的,这丫头从不曾放弃过寻找江间,只是结果都有些不尽人意罢了。 而要说这么些天以来她最常干的是什么事情的话,那无疑就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幸春那对母子了。这段时间,虽然一直都在隐藏自己,但我是清楚,三儿是幸福的。 没有刀光剑影,没有尔虞我诈,曾几何时我以为三儿的日子大概会这样一直平静下去,但却让我没想到的是,噩耗悄然而至,终究还是将这本该如一汪止水般的生活给搅得是天翻地覆。 那是一个温暖的下午,狐三儿照旧去柳巷看幸春与冬子,而却在她刚走没多久,包子便跌跌撞撞的从门外跑了进来。当时啊,小雪貂冲着我一个劲焦急的嚷嚷,待我听完它带来的消息之时,心里一声咯噔,便是连我手里的水杯都给惊得掉到了地上。 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奔赴了柳巷,那间破败的院子里,门大敞着,还没进门便已让我嗅到了空气中所弥漫的血腥气息。我想……我大概永远也忘不了那时三儿的神情,她面无表情的抱着幸春瘫坐在一堆的血液里,嫣红流淌一地,染红了幸春身上那件缝满补丁的衣衫,更染红了狐三儿的白裙。 而她怀中的那个女子,目光空洞的却不知将视线放在了哪里,嘴角溢出的猩红顺着下巴钻进脖子里,染出了一片刺目。她一动不动,胸口上的大窟窿显得触目惊心。其实不用往近看我都能知道,幸春……已经死了。 而年幼的冬子,就躺在幸春的身边,了无气息,模样同幸春无异。 狐三儿没有哭,她甚至没有多大的反应,但在她一把将幸春放下,手里不知握了什么东西毅然起身的时候,我是清楚的看到狐三儿眼里那份骇人的恨意的。 她走了,留下幸春与冬子便头也不回的走了,我没有跟上去,因为我知道这种时候还是留她自己一个人冷静的好。 292.第292章 其他人是无辜的 狐三儿这一走便是六天,她去了哪里我不得而知,便是直到幸春与冬子下葬的时候,她都不得回来。 只是,在最后一抔黄土掩上的时候,消失了多日的她从大雨中走来,速度缓慢得仿佛是用尽全力般拖动着自己的步子。她穿的依旧是那天离开时那件被幸春的血液所染红的衣衫,一步步走到那两座相邻的坟前,她站了片刻后,便是直直的曲膝跪了下去。 磅礴的春雨遮不住她的哭声,她两手抱着幸春的墓碑哭得难以自己,而我便站在一旁,只是看着,什么都没有做,甚至都没有安慰她。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这么多天以来我也没想明白为何会有人要杀幸春这一对母子,我曾试图找过幸春与冬子的魂魄,却被告知已经入了地府的轮回当中。 也曾想要窥探幸春尸体中所留存的那最后一丝记忆,却也因为灵力被戊戌限制而终究什么也做不了。 等狐三儿哭完了,只见她拔出了手里的剑竟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当下便一把划向了自己的手掌。 皮开肉绽间血液涌出,刀伤竟深可见骨。我心头一颤猛的冲到她面前想要拉住她的手好好瞧瞧,却没等我动作她便已经将我狠狠的给推了开。 “你是疯了吗!”面对我的怒吼她神色平静不惊波澜,只淡淡瞥了我一眼,而后目光清冷的将自己的手贴上了幸春的墓碑,任血液染上墓碑所刻着的名字。 “娘,我以血对天起誓……” “我不会放过那个人的,我会毁了他所有的一切。我要将他碎尸万段,满门抄斩。我要他……和他所有爱的人,全部给你陪葬!” 话音落下时,她猛的从地上站起,手里的剑方向一转直直刺进土壤当中,就立在幸春坟前。 狐三儿说得可谓是字字坚定,我听得却是真真的胆战心惊。我大概……是猜到她口中所说的那个人是谁了。 从郊外回来,各自换好了衣衫,现在狐三儿正是坐在一旁,伸出那只不久前给她自己划破的手掌摊在我的面前,任我为她包扎。 期间并未说话,气氛低得有些迫人。 我没有问她这些天去了哪里,去干了什么,此时此刻心里唯一剩下的感觉应当就只是对于这丫头的心疼了吧。 “沈长空。” “什么?” 狐三儿突兀出声换我眸光一颤,拾起视线正对上她那一双仿佛积攒了冰霜一般的清冷眸子。她勾了勾嘴角,却是皮笑肉不笑,神色有些让人心惊,“权辽王朝的护国大将军,右相党羽,居于椒城东面的护国将军府,年三十七,有一妻三妾,共育有八个子女……” 我目光一沉,“你去这六天就是为了查这些东西?” “嗯。” “你想要做什么?” “你觉得呢?” 她笑得意味深长的反问我,可眸子里的冰冷却没有半点要融化的意思。 “你要杀沈长空的话我没意见,但是我想告诉你其他人是无辜的。” 293.第293章 成为罪孽深重的人 “无辜?” “……”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她双手拍到桌上,猛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依旧坐在原地的我,然后语气尖锐的,一字一句恶狠狠的说道,“只要是跟沈长空扯上关系的,就都不是无辜的!” 我为她这样的想法儿感到有些难以置信,恨意似乎吞噬了她的理智,导致她面目狰狞,有那么一瞬间我想问那个烂漫天真的三儿去了哪里,但终究……我还是没有问出口。因为我知道,有的话一旦说了便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我一言不发,看她又收回自己的双手,而后长长的呼出了胸腔的浊气,她笑了,话说得则是更加的云淡风轻,“我已经答应司马景承入朝了。” “我要去夺过他的兵权,他的位置,他的所有!我要毁了他!” 我不想承认这些话是由狐三儿说出来的,看着她从小到大,她什么脾性我都见过,却独独是没见过这种。癫狂得仿佛即便是倾尽全力也不惜要毁了别人,神情残暴得甚至让人感觉到陌生。 幸春的死,似乎已经彻底的改变她了。 狐三儿走了,在扔下那句如同宣誓一般的话以后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桌子上还残留着几丝嫣红的血渍,是方才她的伤口裂开而渗出的。 此时,我坐在凳子上想了许久,我在想我该怎么化解如今的局面,又该怎么组织狐三儿如此疯狂的想法。 沈长空,那是她的亲生父亲,而现在……她要去杀她的亲生父亲。 最为让我后怕的一点还是她所说的那句,要毁了所有与沈长空有牵连的人,这也就是表明了她要杀的人不止一个,其中还包括了她所说的那一妻三妾,八个孩子…… 我不想,让她成为罪孽深重的人。 剩下的几天里,狐三儿整个人仿佛都变了。她不再笑,也不再粘着我,多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便是连吃饭都得我给她亲自送过去。总结就是死活也不出门,我也不晓得她把自己关起来到底是在准备些什么。 还是在第五日的大早,时辰还有些凉的时候,院门被人敲响,一声接着一声,最后由我开的们。 是夜青麟与司马景承站在门外,身后跟着的正是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 “青麟给叔叔请安。” “前辈。” 小狐狸恭恭敬敬的朝我弯腰作揖,司马景承则是点了点头算是同我打过招呼。 没有应答而是转身看向了那不动声色,来到我身后的小丫头。 一声黑色劲装加身,一头青色高高竖起,留下长长马尾落在身后,狐三儿眉目清寒,视线淡淡掠过夜青麟与司马景承后收回,她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我们走吧。” 自始至终没有看向我,她拾起步子便要越过我的身旁却终究被我一手拉住,五指紧紧攥着她的晧腕,背对着背,错开不过三步的距离,她没有挣脱我,只是静静站着似乎在等我发话。 眼帘低垂,我问她,“你当真,想好了吗?” 294.第294章 我没打算回头 “想好什么?” 狐三儿明知故问,我干脆转身直视她的眸子,四目相对之时,我再开口,却是无比认真的对她说,“你知道吗三儿,一旦走出了这个门你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那一刻,寂静蔓延在这算不上大的小院子里,她静静看着我,视线仿佛要穿透进我瞳孔的深处一般。 缓缓抬起手,狐三儿一根根掰开我那攥在他手腕上的五指,“我……没打算回头。” 如平静的湖面里被砸下了一块石头般惊起了千层巨浪,眼睁睁看着她挣脱我,而后不带一丝留恋的转身,同司马景承等人策马而去。 一时间,围在院子外的热闹散去,人走茶凉,只剩下我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放眼看着这个家,却是觉得……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隐去身形悄无声息的跟在他们身后,看司马景承与夜青麟各伴狐三儿左右,纷纷转过头也不晓得是对那丫头说着什么。 而后者不过缄默如初,安静聆听罢了。浩浩荡荡的队伍直杀向皇宫城门,从大街上走过引来众人的无数侧目。 待到皇宫门前,远远见着朱红色的大门敞开,门外则并列着的无数侍卫,井然有序的站成一排,恭迎他们的圣上。 就在司马景承与夜青麟的带领下,狐三儿跟在他们,在一声声整齐有力的行礼身当中,狐三儿却步子一僵,却是停在了皇宫入口处。 我就站在她的背后,看她忽然转过头,目光四下巡望像是在找着什么,前方行走的夜青麟察觉到了这丫头的一样,勒马走回她身边,压低了声音询问,“怎么了,三儿。” “没……” 猛的收回心绪,一改眸中惆怅却是转而将拒人于千里的冷寒挂上眼角,“没事。” 似乎是有些疑惑,夜青麟顺着狐三儿的视线看了一眼,顿了顿后,这才将目光继续放回到三儿身上,薄唇轻启,他柔声说道,“那我们走吧。” “嗯。” 轻轻应了一声,再没有一丝顾虑,她微微低着头便跟在夜青麟的身后,缓缓走远。 “恭迎皇上回宫!” “恭迎皇上回宫!” “……”一声声传报渐行渐远,从城门口一路传到了这高墙深处,响彻了皇宫内外的每一个角落。趁着大门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我终究还是不放心的跟着溜了进来。左想右想,即便是晓得狐三儿现在的能耐,可就是……放不下这一颗心啊。 刚入城门便可见,由青砖砌起的大道延伸向远处,连着长长的阶梯直通一座大殿,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在初阳下仿佛笼罩在一片流光当中,真可谓极尽奢华。 阳光照耀着琉璃金瓦,折射出片片斑驳洒落在那殿前,象征着九五之尊的两条盘龙石像上。它们各据一方,口含白玉,双目传神,端的是栩栩如生。 待走近了一点,由司马景承先下的马,身后则是跟着夜青麟,再是狐三儿。将马匹交由一旁早已等候多时的侍卫,司马景承径直接过一旁婢女们手里的龙袍随意披在肩头,后才将视线望向狐三儿,嘴角轻勾,他道,“请。” 295.第295章 她,可以不跪 一言不发跟在两个男子身后缓慢步上阶梯,每走一步那丫头的目光仿佛就更沉重上些许。我自始至终都悄无声息的跟在她身后,目睹她的一举一动,包括她眉眼间的所有神色。只是……包括她在内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看得见我罢了。 议政殿…… 她的目光在那巨大的牌匾上停留不过片刻后又收了回来,视线望入殿内,而面上却是平静得不带一丝起伏。夜青麟就停在距离她不过五步开外的地方,转过身来看向她,然后微微一笑后说道,“走吧三儿。” “嗯。” 轻轻一声应答,敛去几分惆怅,便随在那两个男子的身后,狐三儿面容清冷却是直接迈入了殿中。 由司马景承走在前面,殿中寂静无人开口,可每个人的视线都无不例外的放在狐三儿的身上。她目空一切,仿佛任何东西都入不得她的眼,司马景承率自步上玉阶,坐到了龙椅之上,而狐三儿则是与夜青麟停下了步子,就站在那阶下,微微仰头看着高处的那个年轻帝王。 而我呢,我则不过是悄然坐在房梁上,静静看着下方的狐三儿罢了。 “上朝!” 待司马景承坐定,宦官尖细的声音响彻了大殿,随接着满朝文武皆是屈膝朝高座在龙椅上的司马景承给跪拜了下去,嘴里更是整齐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便是包括狐三儿身边的夜青麟,也曲了膝。 但是……不然,至少狐三儿没有。她仍旧站在原地,如鹤立鸡群般一动不动,脊背挺得笔直,任凭这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神色平稳。 宦官目光落在狐三儿身上,声音一寒,右手翘起兰花指便指向那丫头,怒目斥道,“下方……” 话刚出口还没来得及说完整,司马景承便连忙摆手打断了那阉人的话,殿内众人视线无不纷纷从狐三儿身上转到那九五之尊身上,而司马景承却是淡宣布道,“她,可以不跪。” 不算大的话音落下却叫殿内众人无不为之哗然,司马景承视线望到狐三儿身上,只见自己的嘴角轻轻嘴角,若我不得看错的话,那笑中所包含的纵容却是明显。 “好了,众卿平身吧。”就在群臣无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时候。司马景承示意众人起身,夜青麟随后也站到了一旁的队列中去,最后独独留下狐三儿,孑然一身继续站在那里,任凭无数目光落在她的后背之上。 那些人的不解与疑惑我都看在眼里,对于狐三儿,他们必当是好奇不已的吧。毕竟,放眼望去全是男子的朝堂之上,现在却突兀多出了一个女人,甚至看着年纪还不大。司马景承免去了她的跪拜之礼,在上到宰相,下到士卒都纷纷跪去之时,独独许她站着,如此情况下怎能不叫人稀奇?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朝站在最前面的那位,身着一身紫色官袍,头戴乌纱帽,年约不过三四十时许的男子递去了眼色。 296.第296章 你难道以为这是儿戏 只见那人皱了眉头,沉吟片刻后却是双手拱起,上前一步对着司马景承便开口道,“皇上……” “右相若是有事的话稍后再议不迟,朕现在还有要事宣布。” 没等人把话说完,司马景承便已淡淡开口打断。一时间,那位右相的脸色显得阴沉,而司马景承却没看他,只径直将自己手中的黄色卷轴交到了身边那不停对他点头哈腰的宦官手里,“宣。” 简单利落的字眼从司马景承那两瓣薄唇当中缓缓吐出,宦官应下,双手托着那圣旨便朝前走了一步,而后这才挺直要开摊开了那卷轴,目光往下方众人,字字清晰的宣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德五年冬十二,侠女降雪率千军将士北上辽僵,歼退蛮敌。护我国土,捍我北疆!如此忠肝义胆,赤心报国,实乃天佑我权辽!固在此,朕封其东骑将军一职,号荆华,赏黄金万两,赐荆华将军府一座,钦此——” “降雪领旨。” 依旧是那副平平淡淡的语气,也没跪下谢礼,宦官收起圣旨快步下了阶梯然后双手奉到狐三儿的面前,待那丫头接过以后,那阉人这又才快步回到司马景承的身边。 这圣旨一下,无疑是让朝堂之上彻底炸开了锅。在我看来,让他们震惊的或许只是这个忽然半路杀出来的荆华将军,而让我震惊的,却是那圣旨上的名字,降雪…… 竟不是狐三儿。 心里一沉,这丫头是想表达什么? “皇上万万不可!” “三思啊皇上。” “……” 一时间众人七嘴八舌使得这朝堂中嘈杂一片,司马景承不言看着下方的满朝文武目光沉冷,而看夜青麟,他却是将自己的视线紧紧锁在狐三儿的身上,掩不住的满脸担忧。 几乎是半个朝堂上的人都在说不可,都不赞成狐三儿这个荆华将军的存在,可即便是如此,司马景承仍旧是不得松口,而看此时正处在风口浪尖上的狐三儿,却是远远要比他们这些人平静的多得多。 “皇上。”忽然有一人开口,声音不大却是叫那些文武百官都消停了下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最先前那位让司马景承给拂了面子的右相。 淡淡目光望过去,司马景承勾了勾嘴角,但笑却未曾深入眼底,“嗯?” “臣有一句话,不知是当不当讲……”右相声音微微一顿,视线瞥向狐三儿,眼底深处似乎是蕴藏了什么。 司马景承缓缓一下,却不料接下来的一句话,说的却是,“右相若是觉得不妥当的话,那就别说了吧。” 啧啧…… 此言一出,那右相的脸色又何止是用阴沉一词就能形容? 只见他上前一步,就并列在狐三儿身边,掠过那丫头的目光中满是不屑,转而再直视向龙椅上的帝王,他一字一句开口,竟是毫无避讳的质问司马景承,“让一个手无寸铁的黄毛丫头来当我王朝的东骑大将军,皇上,您难道以为这是儿戏不成?” 297.第297章 实在是让人解气 右相这话说得可谓尽是鄙夷,高位上的司马景承脸色并未好到哪里,倒是夜青麟开口了。只听小狐狸轻轻笑了一声,而后看着那右相问道,“所谓率马以骥,能者居先。降雪姑娘既有能力击退拓疆大军,夺回了凤城,那当这东骑将军,试问大人觉得又有何不妥?” 右相对此嗤之以鼻,“敢问尚书大人,纵观今史,历朝历代可曾有女人当政这一说法?” 夜青麟冷然一笑,“能者居先,降雪姑娘击败拓兵夺回凤城这点无可厚非,事实摆在眼前,即便是个女子又如何,她守住了我们权辽的国土,那这东骑大将军,她便当得起!” “丞相大人,可莫要轻看了女子为好。” “呵……让一个黄毛丫头参政,这不是给天下人闹笑话?” 那两人似乎都急了眼,一时间争执不下。我也是觉得好笑了,一方面是笑那右相所言,他的言辞间满是对于狐三儿的不屑轻看,说什么女子哪里配站在这里的话,在我看来简直是无知透顶。 一方面则是笑夜青麟与司马景承,他们好说歹说,千劝万劝,才让狐三儿松口随了他们入朝,而现在他们却是连这些乱吠的狗都管不住? 恼火的同时还有些心疼,却是心疼这丫头不过才十四岁的年纪而已便牵扯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当中。 没多大一会儿,这大殿中已然争吵开来,声音吵得人烦躁,却大致是分为了三派,一派是持反对意见的,大致就是那位右相的党羽。 而一派则是夜青麟这边,纷纷出声表示狐三儿当得起这将军名头的,而另一派,则是在一旁持中立态度的,他们不支持,也不反对,总结就是不啃声,随他们自己去闹。 而我……不过是在这儿看戏的罢了。 司马景承一直坐在高位上,眸色清冷的看着右相与夜青麟两方激烈争执,而我也清楚的看到,狐三儿脸上那抹越发清寒的神色。 “呵……”低低的笑声突兀自她唇畔溢出,声音不大却叫众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嘈杂声顿时消失,大殿里顷刻间陷入了寂静,就仿佛,是掉颗针都能听见一般。 “你笑什么。”右相沉下目光冷冷发问,而狐三儿却只缓缓抬起头对上其视线,而后挑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老东西你应当是没弄清楚一点吧。若不是我,你以为你现在有空在这里指手画脚,对着我耀武耀威?” 她并非软柿子,自然不会任人左右拿捏还不吭声,这丫头的性子啊,可烈着呢。我也不得不承认,她所说的这番话实在是让人解气。 右相愣在当场,便是包括他的一众党羽,怕是都没想到狐三儿会说出这样的话吧。 “你,你说什么?!!” 这话仿佛就是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其中咬牙切齿的意味很是明显,尤其是那一双目光,就更像是恨不得要在狐三儿身上剜出两个大窟窿一般。 298.第298章 此人不得不除 狐三儿轻声一笑,朝着那位右相走近了一步,并未推开夜青麟那突然伸出拦在她面前的右手,狐三儿停下了脚步却是语气玩味的看着右相开口问道,“丞相大人,敢问我在边陲杀敌之时你在哪里?若我不得弄错的话,当日你应当还在奉劝皇上撤兵,将北疆一片全数送给襄梁王吧。” 小丫头语气轻柔,但却是字字如针。右相身躯颤抖,眼中全然盛满怒意,“本官那是在为减少损失,再免无谓牺牲!!” “无谓牺牲?丞相大人,你可曾到北疆一带去看过?” “你可曾见过那里的血流成河?你知道……让军队撤兵,将凤城拱手相守,那才是无谓的牺牲吗?你让那么多的士卒战死,而结果却是你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要让他们撤离。” “你这样的做法……才是让那些战死的将士们,白白牺牲。” “一派胡言!” 右相怒上眉梢,指着狐三儿便是破口大骂,“你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罢,狗屁不懂还敢在此胡说八道,你……” “够了!!” 一声怒斥响彻大殿,是司马景承猛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他睥睨着这大殿中的众人,目光尤其是落在右相身上时则更为冰冷,“朕做事向来自有决定,什么时候容旁人指手画脚,你说是吗,右相?” “……”司马景承如此明显的站在狐三儿这边,我觉得这次应当是要彻底跟他的这些逆臣们撕破脸了吧。 “皇上莫非是糊涂了?”右相说出这句话时,神色何其阴冷早已不用多说。 而司马景承却不过冷冷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而后说道,“朕想封谁就封谁,难不成还要右相准许了才行?” “这到底……是朕的天下,还是右相的天下?” 足已见右相的怒火不言而喻,但偏偏在下一刻这人却突兀的笑了出来,将自己的神色收敛,他望着司马景承却是缓缓开口笑道,“这当然是皇上的天下。” “不过……皇上可莫要因为一时糊涂而丢了这天下才好!” 这右相胆子不小,话里听去除了威胁还真听不出有什么。也难怪司马景承曾对狐三儿说,此人不得不除了。 扔下这句‘忠告’不等司马景承再说什么,右相愣是直接转身便朝殿外走去,没有行礼,可见是有多么不将那个年轻的帝王放在眼中。 倒是在走的时候……狠狠的看了我家三儿一眼,就这样子,怕是记恨上了。 右相这一走,整个朝堂陷入了沉默,每个人脸上神色各异,狐三儿冷笑不止,夜青麟眉眼凝重,而司马景承,则是怒上眉梢。 宦官的一声退朝让众人不欢而散,而也就在这时,狐三儿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猛的沉下眸子快步往门口走去,对身后夜青麟与司马景承的呼唤不闻不问,我见此状况连忙便从房梁上跳下,而后紧紧跟随在她身后。 只见她径直大步过去,重重撞上一人的肩膀,直撞得那人一时不备,差点摔了个踉跄。 299.第299章 谁会愿意回北疆? 待那人站稳,拧眉转过头来,在见到狐三儿时,目光一滞,狐三儿却不过径直迎上他的视线,莞尔勾唇,清浅一笑后说道,“沈将军,你可得记住降雪这个名字才行啊。” 笑意入不得眼底,这艳阳的天气里却是莫名的让人脊背泛寒,狐三儿扔下这句话,却是收回了那双放在男子身上的视线,转身朝着夜青麟等人的方向走了回去。 独独留下那个男子,愣愣站在原地木纳的看着狐三儿的背影,像是在用力的回忆着什么。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这权辽王朝的护国大将军,沈长空。 “三儿。” “嗯。” 夜青麟迎着狐三儿走近了一步,而那丫头却依旧是冷冰冰的模样不平不淡的应了一声。 司马景承同时朝高位上走了下来,来到二人身边,视线游走片刻后停在了狐三儿身上,他轻轻启唇,却是说道,“我们去御书房吧。” “嗯。” 看着那三儿缓缓远去的背影,有一点倒是很值得人玩味。例如,司马景承从不曾见在狐三儿面前自称为‘朕’,再例如,他甚至都不曾在狐三儿面前表现过半点属于他帝王的威严…… 也是有趣。 跟在他们三人身后一同去了御书房,司马景承屏退了一群奴才,只留下他们三儿待在这房中,而我呢,我则是依旧隐着身形就坐在一边看着罢了。 “请。”司马景承伸手示意,而狐三儿却只不过淡淡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站着就可以,你们说吧,我听着。” 此言一出,司马景承倒也不强求,只顾自和夜青麟坐下,就面对面的位置。狐三儿的目光被一旁的书架所吸引,拾起步子走近,纤细的手指拂过架子上排列整齐的各类书籍,最后动作微微停顿,径直抽出她选中的那本捧在手里,轻轻翻开。 悄无声息的凑到她的身边,伸长脖子往那书籍里探上一眼,那一页页纸张当中,所记载得竟都是些排兵列阵的方法。这丫头,居然在看兵书…… “三儿。” “三儿?” “……”一旁的司马景承连着唤了好几声,狐三儿猛的回过神扭头望去,将疑惑挂上眉梢,“怎么?” “你可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显然,这丫头方才就压根儿没听进去司马景承与夜青麟所探讨的东西。 只见司马景承缓缓一笑,摇了摇头神色颇显宠溺的说道,“我与青麟方才正在商议北疆的事宜。这一战无疑是导致了北疆的民不聊生。众数北疆牧民大多迁徙中土,而若他们不回去的话,那一座座守下来的城池,也不过都是空城罢了……” “你们想让那些牧民回北疆?” “正是。” 狐三儿沉吟片刻,而后,她缓缓朝司马景承与夜青麟走去,两手撑在那桌子上,她微微倾身看着面前的两人,缓缓问道,“北疆一役打了整整半年,百姓几乎颗粒无收,牛羊饿死。他们没有吃的,没有穿的,甚至没人能保障他们的安全,这样的情况下,谁会愿意回北疆?” 300.第300章 我要搞垮沈长空 “那三儿你的意思是?”问话的是夜青麟,一双视线紧锁在小丫头的脸上。却只见狐三儿将手里的兵书摔到桌上,纤细的豆蔻指着那书中的一行话,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得人心者得天下,你给足了好处,他们自然敬爱你,自然也会听你的。” 两个男人皆是相同的蹙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仿佛都在思虑着狐三儿所说的话。 一把将那兵书合起,狐三儿再补充道,“开仓放粮,只要粮食充足能够让难民撑到下一季粮食收获之时,问题自然也就迎刃而解。” “那襄梁王那边……” “我会派我的人去看着。至于凤城既然属于中线,便留一万兵马驻守。剩下的养精蓄锐,等到春天一过,再往拓疆攻去不迟。至于难民们,可先安排居住在沙姆城。” “若是襄梁王那边再卷土重来呢?”司马景承眸色深沉,而狐三儿却是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膀,而后笑道,“那好啊,他要是来了的话,我就干脆让我那分散在他皇城里,共十个分堂的近五千杀手直接杀入他的老巢,这样总行了吧。” “……” 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不过是儿戏一场,而夜青麟与司马景承面面相觑,却在短暂的沉默过后,还是司马景承发了话,“那……三儿你就大可放手去做吧。” 这意思无疑是在告诉狐三儿,到底如何处理全凭这丫头自个儿决策就行了。把自己的江山社稷交到一个不过才十四岁的孩子手里,我实在是看不懂这司马景承得对狐三儿有多信任才能放得心啊。 “我会安排。”狐三儿淡淡开口,但话音落下她却莞尔勾起了嘴角,轻声一笑。“但我有一个条件。” “三儿你说。” “我要在十天之内搞垮沈长空。” “……”在她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她嘴角上所挂着的那抹嗜血的弧度,无疑是让人陌生的。 等他们将事宜悉数谈拢,时辰也过去午时三刻了。还是夜青麟自发请命要送狐三儿回去,此时两人并排行走在深巷当中,我不紧不慢的随在身后,无人开口,只有脚步声在寂静的回荡。 “你要回家吗?”夜青麟突兀问,侧目望向他身旁那个埋头前行的狐三三。 “去将军府。” “你不回去,找叔?” “嗯。”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她可真是惜字如金,仿佛一句都不愿意多说,不回家,也不回去找我,这丫头是要折腾什么? “三儿。” “嗯?” “你……是不是,叔又惹你生气了?” 小狐狸这问话让我忍不住蹙了眉头,什么叫我又惹她生气了!这丫头会成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是因为幸春的关系,自打那女人被杀害了以后,连带着狐三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没有。” “好奇怪……” “嗯?” “感觉,都不大像三儿了。” “……” 短暂的交谈过后,那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当中,其实想起狐三儿现在的作为作为我也是有些无奈的。 301.第301章 我感觉到你了 她现在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复仇而已。 幸春死后,狐三儿整整消失了六天,我查明白了,她从柳巷跑出去的时候手里拿着的东西乃是一个香囊,而香囊上面,绣着的却是沈长空三个大字。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那六天里她一定动用了她手下的力量查明了沈长空的身份,更知晓了其中的原委。她觉得幸春的死跟沈长空脱不了干系,所以她就改变了自己原有的初衷,答应了司马景承进宫,还当了这什么荆华将军。 如她所言,她想要的不过是夺走沈长空的一切。名利,权益……他的所有,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罢了。 没有人会希望狐三儿活在仇恨里,可现在,我已经阻止不了她了。 “人,终究是会变的。” 这是她给夜青麟的回答,却叫小狐狸拧紧了一双英挺的眉头。然而,还没等小狐狸再开口,狐三儿却忽然停下了脚步,目光直视前方,微微勾了勾嘴角。 视线随之望过去,只见这巷子尽头,一位身着粉衫的女子就站在那里,一双视线在看到夜青麟之时,顷刻间喜上眉梢,两手提起裙摆便已然朝着夜青麟和狐三儿这边跑了过来。 “找你的人来了。” “什么?” 夜青麟的一双视线是全放在了狐三儿的身上,一时间没明白过来状况,然而等他听闻动静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却已经迟了,因为那女子,已然直接朝他扑了过去,快很准,直扎进了小狐狸的怀中。 “大公主!!” “麟。”那姑娘可真是激动的难以自已,两手紧紧环住了夜青麟的腰肢便不愿撒手,是任凭小狐狸怎么努力都挣脱不开。 狐三儿见此情景轻声一笑,而夜青麟在听到这笑声时却掩不住那双眸子中的惊慌与无措,舌头更是宛如打结一般的结结巴巴冲着小丫头说道,“三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好几天没看到麟了,麟你是不是在躲着我啊。” 那被夜青麟称作大公主的女子声音当中竟是埋怨,她边说着甚至不忘挑衅的看着狐三儿,这样的举动也实在是令人想笑的厉害。 “我都懂,我都懂,不用解释。” 狐三儿掩不住一双眸子里的笑意,极力憋着嘴角那抹几欲上扬的弧度,而后缓缓开口说道,“那我便不打扰了,大公主,尚书大人,降雪告辞。” “三儿!” “别,三儿!” “……” 只对身后小狐狸焦急的呼唤充耳不闻,狐三儿径直往前行去却是头也不回,我则不过是扯了扯自己的嘴角以后,忙跟上了狐三儿的步子,同她一块拐过转角,将夜青麟与那位大公主给扔到了身后。 狐三儿独自走在前面,形单影只,略显寂寥。 她忽然脚步一顿,背对着却没转过身,一声笑意低低溢出唇畔,“桑……” “是你,对吧。” 心头一颤,她却忽然回过头来,将浅笑扬上眉眼,“我感觉到你了,出来吧。” 302.第302章 我该叫你什么 就在她面前缓缓收了法术,现出身形。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她倒也不闪躲,只任由我揉搓她的脑袋。 她轻声笑,抬手捉住我的手再放下,“你在我后面跟了一路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 “我说过,只要你在我身边,不论藏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我有些无言以对,索性闭嘴,收回手轻声一笑,“我们回家吧。” “你先回去吧,我得去将军府。” 眉头有些不受自己控制的拧起,“去那儿干嘛。” “司马景承送我一宅子,我也该去验收一下不是?”她故意将话说得轻松,可那笑容当中所包含的东西可就有待人深思了。 “你是不是想去弄那个什么名册的。” “……” 先前在御书房里我听他们谈及的,据说那个名册上记载了所有跟右相有所往来的人,也记载了不少的事儿。沈长空属右相党羽,那名册上定然也有他的名字,只要弄到了那本册子,司马景承就有的是方法将沈长空拉下马,而狐三儿想要在十天之内搞垮沈长空,最快速的方法,无疑就是从那名册下手了。 “没,没有的是。” 她忽然扭过了头去,目光闪躲的不敢看向我的眼睛,沉下眸子,我向她靠近一步,低头拧着眼前这个不过才及我胸口高的小丫头,“从小到大能有谁比我更了解你,你以为你能瞒得过我的眼睛?” 嫣唇轻轻抿起,狐三儿却并未应答。 “你知道那本名册在哪里吗你就要去,你……” “不在护国将军府,就在丞相府。” 就像是对于我的苦口婆心而生出了些许厌烦,她的语气强硬了几分,说实在的,我也不晓得对她我怎么就能啰嗦个没完没了的。 “抬起头来看着我。” 藏在袖子下的五指忍不住收在一起,我缓缓开口,故意将语气放软。清楚的看到她那柔弱的双肩一颤,愣了愣后狐三儿这才抬起头来直视我的眼睛。 那双瞳孔里清澈依旧,眸中倒映着我的身影,甚至还倒影着我眉眼间那淡淡的愁绪。 几乎是情不自净的抬起手,以手掌捂上了她的眼睛。长如蝶翼般的睫毛轻颤着从我掌心拂过,那细微的痒仿佛沿着手心的纹理一直延伸心尖,狐三儿微微仰着头,也不得避让我的动作,而是放任我的手一直覆在她的眼眶。 “别让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 短暂的沉默在我们两个人之间蔓延开来,许久过去,她方才拿开了我的手,继而向后退了一步,然后说道,“我,必须这么做。” 话音落下,她顾自转身,背对着我缓缓离去,我就在站在原地,目光锁住她的背影,隔了一段距离,我问她,“你说,我现在该是叫你狐三三,还是降雪呢?” 走在前面的小丫头步子一滞,身形颤了颤却不过是转瞬即逝,她并未回头看向我,而是缓缓启唇,语气淡然的说,“你……喜欢叫什么,那便叫什么吧。” 走得可谓是不带一丝留恋,留我独自一人在那原地愣是站了许久。 303.第303章 刺客将军府 我想不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才会让狐三儿一步一步走在了今天这样的地步,我从来都只是想要她安安稳稳的生活而已啊。怎么……就这么难呢。 我想我或许是该如她所愿,滚回家别烦扰她的。可是,稍想到去年她在江北打擂台赛时,我一怒之下把她扔在江北而造成的结果…… 心里一阵后怕,终究还是说服了自己一寸不离的跟着她。 索性,我也懒得再隐去身形偷偷摸摸的了。 一辆马车早早的停在了皇宫城门外,我与狐三儿刚一出门便立马有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迎了上来。狐三儿简单的吩咐了几句,小厮应下,我与狐三儿上了车,对面而坐,马车行驶在街道上,有不少热闹从车外传来,但车里却是寂静。 她不言,我不语,大眼瞪小眼,狐三儿笑得可谓是意味深长。被她盯得不舒坦,我挪了挪位置避开她的目光,语气说出来像是有些恼火,“你笑什么。” “没……” 眉毛忍不住蹙起,有些不自然的将目光看向别处,可那落在我身上的炽热却依旧能让人明显的感觉得出。 约也不过是半柱香的时辰,马车缓缓停下,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大人,我们到了。” “嗯。” 将车帘捞起,狐三儿直接动作利落跳下车,悠悠在后头跟着,脚还没落地呢只听不远处传来整齐的声音,“恭迎大将军回府!” “……” 这阵仗给人吓一跳,忍不住往身边的小丫头看了一眼却只见她神色平淡的往前走,目光淡淡掠过那伙奴仆,“行了,都免礼吧” “谢大将军!” “管家。” 狐三儿淡淡开口,话音刚落立马便有一个年约五六十许的老人家走上前来,“老奴在。” “分些钱,让这些下人们都散了吧。” “将军您……” “留下几个厨房的就行,其余的您安排,我喜欢清净点儿。” “……” 吩咐完这些,狐三儿留下一众人站在原地目瞪口呆,自个儿却是大步离去。 绕了一圈找到自己的房间,那丫头只告诉我想歇息以后我便没再打扰她,看着那扇被合上的门站了好一会儿,须臾以后我这才转身离开。 也并未走远只是在这将军府中逛了逛,假山景湖,花园亭台,这将军府中真可谓应有尽有。啧啧,不得不说司马景承对狐三儿也真是有够‘用心’的啊。 从花园出来刚钻过拱门,眼前顿时见不少奴仆侍婢们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纷纷愁眉苦脸的从各个房间内走出来,正是狐三儿命人遣散的那些。 管家身后带了两三个人站在一旁,给每个从他身边过去的下人都发了一个钱袋,想来应当就是遣散费了。 看了好一会儿,转身又寻思着去厨房转悠转悠打算给狐三儿弄些吃的。可等我找到厨房的时候却发现里面七八个厨子已经全部忙活开,已经是备下不少的吃食了。 这样子,估计也是用不到我来亲自动手了吧。 罢了罢了,还是回去找狐三儿,顺手在厨房里弄了壶好酒,回到狐三儿那间院子里,坐在石桌前,看着不远处那扇紧闭的房门,慢悠悠喝了起来。 期间想过不少的关于狐三儿的东西,有她小的时候,也有她的现在,一壶酒,一段回忆,我一喝就愣是喝到了夜幕时分。 等狐三儿睡醒过来,打开门的时候已经是入夜了,天气凉爽,她身上披了件厚实大外衫,在见到我的时候明显一愣,回过神来转而将笑意挂上眼角,拾起步子朝我走来,到面前弯腰一把将我手里的酒水夺过,旋身便坐到了一旁。 “饿吗?” 我问她,视线凉凉落在她的身上。 一仰头一抬手,辛辣的酒水给她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我忍不住蹙起眉头,看她还想伸手再给自己满上一杯,我不敢怠慢,连忙便伸手将她的动作拦下。 “我是不是该问问你什么时候学会当喝酒,嗯?” 她嘿嘿一笑,纤纤柔荑一转便将酒壶抓进了手里,便拧着眉头看她顾自又满上一杯,喝上一口满足的溢出一声叹息,她反问我,“这种事情还需要学吗?” 我无言以对,伸手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酒壶,“喝酒误事,再说了女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 故意虎着脸呵斥一句,然而这丫头却是傻呵呵的突兀笑开,等她笑够了,将手里的杯子放下,顿了片刻之后,她这才缓缓启唇唤了声我的名字,“桑。” 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嗯?” 目光落在她脸上,静静等着她的下文。狐三儿轻轻的一笑,抬起手将那一丝迷了她眸子的青丝捋回耳后。 “我想告诉你……” “什么。” “不管是狐三三,还是降雪,我都是你的三儿。” “……” 深夜里微凉的清风掠过树梢,掀起树叶间哗啦啦的一阵响,便愣愣看着她忽然倾身到我面前,莞尔勾唇一笑,“还有……” “桑,你脸红了。” 尴尬,难为情,一时间种种情绪涌上脑海真叫我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偏偏她还一脸玩味的抬手忽然抚上我的脸,而后启春轻声笑道,“不过,也很好看呢。” 终究是败下阵来再也坐不住猛的起身就像逃一般的,在她那一声声爽朗的笑意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个精致的小院子。等彻底摆脱了身后那抹炽热的视线。我停下脚步,将后背靠在墙上,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那丫头,方才是在撩我对吧!怎么牙就这么痒得慌呢。 这边还不等我冷静下来,耳尖的却只听到一阵嘈杂的打斗声,正是从狐三儿院子那个方向传来。 心里只听咯噔一声,猛的立起身子大步跑回去,远远的只见足有十来手持兵器的蒙面黑衣人将狐三儿团团围住。 而狐三儿,则是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执着染血的冷剑,冷冷站在中间。再看她脚下,正是有四五个黑衣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们是什么人。”冷冷发话,不惊起伏。 黑衣人纷纷警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其中一人用那粗旷的声音回答,“取你性命之人!” “给我杀!” 话音落下数十人纷纷持剑朝狐三儿奔了过去,心里一惊,身体早已先思绪一步将灵力给拍了过去。 震得那些个黑衣人在还未碰上狐三儿的时候便已连连后退了数步,跌倒在地。等丫头抬起头,我已然落身在她面前,青霜在手冷眼看着那些黑衣人捂着自己的胸口刚从地上爬起来。戊戌虽限制了我的灵力,但对付这些小喽啰却已经是绰绰有余。 我一步上前,正要动作,而下一刻狐三儿却已经猛的伸手将我给拦了下来。 “别。” 她开口,抬起头来,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别脏了你的手,让我来。” 话刚出口,这丫头猛的就冲了出去,速度之快也不过是眨眼之间,刀剑相撞声响在耳畔,等我反应过来,一伙人给解决了七七八八,撂倒最后一个,狐三儿抬脚便踩上了那人的胸口,弯腰一把扯开面罩,长剑直指其脖颈,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她开口,“一个问题,谁派你来的,回答的我满意了,我放你回去。” 那是个男子,怒目瞪着护三儿冷冷笑了一声,“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 后面的话还没等他说话便只剩下血液涌出的声音,还有从他那被狐三儿一刀切开的喉咙里所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声响。 狐三儿抬手抹去脸上的血渍,直接就着袖子擦了擦剑刃上的嫣红,略有不屑的撇了撇嘴,“说得好像我舍不得杀你一样的。” “……” 她终于是想到了在一旁已经看了好一会儿的我,只默默将青霜收起,等那丫头走到我的面前,她扬起一张沾满猩红的小脸冲着我笑颜如花,“桑,怎么样,我厉害不厉害!” “……”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单纯的,我并不喜欢她杀人的样子。 径直抬手拭去她眼角上所沾染的红色,淡淡应了一声,她怒了怒嘴装作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径直将怀里抱了许久点酒壶塞给我,“你也不夸夸我啊。” 我有些无言以对,又是无奈至极,“夸你什么,杀人的动作好看吗?” “夸我好看就行。” “……” “什么时候脸皮能薄一点?” “你亲一下指不定就薄了。” “……” 她将脸蛋凑上来,我忍不住拧眉后腿一步,笑意溢满她双眼,转而她却将自己的视线越过我肩膀,看向了我身后方向。 那里,老管家便站在那儿愣愣看着我与狐三儿所在的方向,还有那一地的,死尸。 面前的小丫头弯腰在那些黑衣人身上一阵摸索,似乎是在找些什么。好半天过去没任何收获,干脆的狐三儿竟手起刀落切下两颗人头提在了手里,然后拾起目光笑盈盈看着远处站着那一脸惶恐掩盖不住的老管家,面容和善的问,“有事吗?管家大人。” 恕我直言,她现在这模样只能用惊悚来形容,就看那管家完全是一副惊得下巴要掉下来的样子,就可想到他给吓得有多厉害了。 “将……将将军,吃,吃饭了。” 一句不说长的话,说得可谓是结结巴巴。其实也不难理解,毕竟狐三儿这丫头现在的样子就跟地狱里刚爬出来的修罗一样。 手里提着俩人头朝那管家走去,老人家不经吓只掩不住眸子里的惊恐一连后退了好几步,胸口剧烈起伏,样子就像是怕狐三儿吃了他一样。 到了面前只嘿嘿一笑,“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您一件事儿?” 话说得客气万分,那样子也是叫人不能拒绝,老管家即便是怕的不得了,但还是扯着嘴角赔笑说道,“当当,当然,将军您说。” 我就站在狐三儿的背后,看着这老人家是笑的都快哭还难看了。 小丫头笑达眼底,将自己的双手递出去,两颗人头送到老管家面前,“麻烦您帮我把这俩东西分别找个盒子装起来,我有用处。” 话音刚落不忘补充,“记得包得精致一点。” 说完,这丫头也不管人急得眼泪都快涌了出来,狐三儿只一甩手便将自己手里的人头给扔到了老管家的怀中。 就那一下,只差点没吓得老人家一口气 上不来给直接晕过去。 交代完,也不再看老管家只径直朝前行去,刚走没两步,那丫头又猛地停下步子,转而回头继续扯着嘴角笑道,“对了。” “还得仿佛您找两个人把我那院子清理一番。” “辛苦了。” 话音落下,某个一脸云淡风轻的小丫头已然悠闲的扬长而去,有些同情的睨了面前的老人家一眼,无奈的摇头,终究还是不得说什么,收回目光转而朝着狐三儿离去的方向跟了过去。 “你要去哪儿。”不紧不慢的跟在背后,启唇问面前的狐三儿,眉头不自然拧起,只因为依这丫头的性子我根本就猜不到她的想法与举动。就好比我不晓得她留下那两颗人头,还特意吩咐人包得精致一点,到底是想做什么一样。 “洗澡,然后吃饭。” 她笑得清浅的停下了脚步,而后忽然转身看着我笑得意味深长的反问道,“不然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有人想杀你,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闻言,她却是耸了耸肩膀,两手一摊,“也没什么好说的啊。” “毕竟也要洗干净,吃饱饭了才有力气去算账不是?” “……” 对比我无话可说,只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内,没有跟上去却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她刚被册封为荆华将军才不过一日便立马有人按耐不住想要对她下手。左右想想会这么做的,除了右相那一伙人,我也想不到还会有谁了。 司马景承为了她跟右相一伙人彻底撕破脸,更封她将军职位,这对右相党羽来说无疑是极大威胁。 然而……其中让我想不明白的还是,她留下那两颗人头是想做什么呢。 304.第304章 不是这个人搞的鬼 等她洗漱完,换了身干净的衣衫,再慢条斯理,不紧不慢的用完晚膳,夜,已经深了。 拾起一旁早已摆放着的手帕拭了拭嘴角,目光淡淡瞥向一旁站着一脸兢兢战战的老管家,唇角微微一扬,狐三儿轻声询问,“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回,回将军的话,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全部准备妥当了,可要现在呈上来?” “行,你拿上来吧。” “把东西给将军拿上来。”老管家支支吾吾的应完,转身冲着身后的下人连忙摆了摆手,吩咐了两句,话音刚落,立马便有人急急忙忙的手提两个盒子弯着腰小跑上前,将那包扎得精致的盒子搁放在了狐三儿脚下。 一手颇显悠哉的拖着自己的侧颊,伸出脚轻轻踢了踢那两个盒子,那模样直看得一旁站着的老管家是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不知……将军您还满意?” “还行。” 恬淡的嗓音略带些许玩味,话音刚落,狐三儿又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般的开口补充道,“对了,管家大人如何称呼?” 我便坐在一旁,手里端着一杯清淡的茶水,看狐三儿话刚说完的那一刹那,老管家只像是受了偌大的惊吓一般,猛的弯下腰,颤着声音回答,“将军莫要折煞老奴了,老奴不过是一介下人又哪里当得起大人一说,老奴名唤宋宝德,将军是主子,喊什么自然是主子决定的……” 不难看出来,这个宋老人家对于狐三儿很是畏惧,这情绪几乎都快写在脸上了。目光忍不住那丫头身上看了一眼,想必她应当也看出来了吧。 “德叔莫怕,我总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 这话一出,可不止那个‘德叔’便是连一众下人们都给吓得猛的一哆嗦。狐三儿见此情景略显无奈,只轻笑着摇了摇头,却再不得说过什么。 最后,只对德叔交代说不用等我们回来以后。扯着我一起,她两手轻松提起盒子便三步并做两步的往外走去。 跟在她背后,我问,“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儿。” 一声浅笑从她唇畔溢出,她步子不做停顿的扬了扬她手里所提着的那两个盒子,“自然是去还礼啊。” 话音落下,狐三儿却已顾自御起轻功,身轻如燕的跳上房顶,一身白衣宛若仙娥入世,那时,她就站在瓦顶,我便站在檐下。她回眸一笑,顾盼生姿撞入眼中,那副画面……美得足够人铭记于心底,直到永恒。 “可要跑快点,莫要走丢了。”俏皮的对着我眨了眨眼,扔下这句话,她头也不回便已朝那浓重的夜色当中奔赴而去。伸手利索,眨眼功夫便跑没了踪影,下方掠过椒城的繁花似锦,灯火辉煌,正当夜深,然这城中却是热闹依旧。 等看着狐三儿停下了自己的脚步,猫着腰趴在那高墙之上,虽是有些疑惑但还是忍不住放轻了动作,跟着她悄悄趴在一起,目光朝前看去。 灯火通明的大院子里,不少的带刀侍卫在来来往往的巡视着,将目光看向身旁的小丫头,却见她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一处,不解的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却只见有人影绰绰倒映在纸窗之上,从身形上看,是个男子。 右相……无疑是我脑海里第一个冒出来的人。 “你想做什么三儿?” “你能变一把弓箭吗桑。” 虽然是被她这突然问出的话给弄得一头雾水,但想了想后还是如实点了点头。“嗯。” “那你帮我变一把出来,箭要结实些的。” 皱了皱眉头,但终究还是如她所愿的话将弓箭幻出,弓臂送到她面前,也没问她具体是想做什么,只待她继续向我伸出手的时候,我这才不急不缓的将自己手里的箭羽交给她。 两手接过埋头便鼓捣起来,只见她动作利落的将那其中一个装有人头的盒子系在箭身上。接着,侧身站起将弓弦拉出一个有力的弧度,狐三儿动作可谓一气呵成,不过刹那,箭在弦上直指那抹投在纸窗上的人影,那一瞬间,狐三儿的视线顿时都跟着变得锐利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还礼?”砍一颗人头,跑这么远送过来,这丫头葫芦里是在是卖着什么药?我有些看不明白啊。 “嗯哼。”她挑了挑眉轻轻应了我一声,动作微微调整似瞄准了目标。 “有什么用意呢?” 闻言,她将眼角的余光看向我,却是勾起了嘴角神秘一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话音落下,只听利箭离弦,尖锐破空而去,直直朝那窗户方向射出,下一刻,稳稳的便带着那个装有人头的盒子,稳稳当当的钉在了那扇被掩得结实的木门上。 “有刺客!!!” “保护大人!!”下方院子中的寂静瞬间被打破,便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石子而掀起了巨大浪花。 被眼尖者看到了身影,只听那其中有人扯开了嗓子喊,“刺客在那!给我拿下!” 他的手,正是指着我与狐三儿所站着的这一块墙头。听一声令下,在那伙人还没追过来之前,狐三儿只快速的收回了自己拿着弓箭的手,转而快速投身钻进我的怀抱。 我知道她的意思,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想要我帮她做些什么我呢过不知道吗?无需多说,单单一个眼神便已足够。 抬手涌住她纤细的腰肢,她则是顺势将自己的双臂环上了我的脖颈,鼻息间忽然涌入那淡淡的白兰花香,随之而来的是少女柔软的躯体,紧紧贴在我了我的身上。 她将头放到了我的肩膀,柔软的鼻息就扑在我的脉搏上,直让人心底一阵痒痒,耳根子发了烫,急忙收敛起心绪,不敢再细想下去,尤其是将异样小心掩好,特别是身体上的变化,若是叫狐三儿察觉,那可真就是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深吸上一口气抱着她将身形隐藏于黑暗当中,侍卫翻身上来查找了一番并无结果后,这才跳下去对着那个头领模样的人回禀道,“回禀大人,上方未见人影!” “给我搜!府里上下,一个角落都不得给我放过!” “是!” 整齐而洪亮的声音响彻在院子上空,待一群侍卫全部四散下去,那个首领模样的人这才快步到那门前抬高手臂一把将盒子取下,看模样那双眉毛几乎都快拧到了一起。 “大人没事了,您出来吧。” 双手捧着那个经过精心装扮而显得贵重无比的檀木盒子,那人将自己的身子凑到门前沉声唤道。 声音落下后好一会儿,片刻过去了那扇门这才从里边被人缓缓打开,那个分明瘦弱却两眼不断有精光闪现的男子,不是右相的话又还会是谁? 身着一身白色的里衣只将外袍披在了身上,伸手拢着外衫,泛寒的目光落在头领身上,他沉声质问却掩不住眸子深处的那抹慌张,“刺客人呢?!” 此话一出只将那头领给吓得直接跪了下去,双手托着盒子举过头顶,他极力低下自己的头颅,做出了最为卑微的姿态,“属下已经派人去四下寻找了!” 右相面色凝重,攥着衣衫的骨节泛着几分惨白。而也就在这时,怀里的狐三儿却缓缓的抬起头来,并未离开我的怀抱,只是伸长了自己的脖子,同时将自己的目光看向了那院子里的方向。 再看回去,右相的视线终于是落在了头领手中的盒子上,顿了片刻,声音一沉,他问手下,“这是何物?” 头领依旧将头垂得极低,像不敢多看右相半眼,那样子就像是怕惹恼了他的主子一样。 “是有人将此物绑在羽箭上从高处射下来,时间紧迫属下还未打开,目前也不晓得这盒子里所装着的是何物。”说话间,在先前四散出去的侍卫们纷纷从四面八方小跑回来,他们带回来的答案都无不例外,全是不见可疑。 毕竟我和狐三儿都还在这里好好的站着呢,他们能找到什么可疑?也是有趣。 右相听了沉吟片刻,一双视线落在盒子上仿佛思索了许久,微垂的眼帘抬起,他开口,声音当中却叫人听不出情绪,“打开。” “是。” 应话的是那位头领,得令后不敢怠慢的连忙将那举过自己头顶的盒子放下,置于地上。单膝跪在右相面前,伸手解开盒子上的绸缎,将那层绚丽的油纸一层层解开,待盒子掀开的那一刹那,足以清晰的听见,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无不冷冷倒吸了一口凉气。 其中便是包括那位头领,都不例外。 精致的盒子当中,铺洒了厚厚一层的新鲜桃花,而也就在那桃花之上,所放着的,竟是一颗人头。血淋淋,双目大大睁开溢满惊恐的人头,而此时此刻,那颗人头的眼睛,正是直愣愣看着那个已然一脸泛白的右相…… “我欣赏德叔这样的人。”狐三儿在我怀中突兀开口,语气当中尽是藏不住的笑意。她何出此言?就凭她眼里那万分得意的神色便可想而知,德叔这礼物啊,给她准备的很是衬她心意。 朝她手里还提着的,另一个同样精致的盒子看了过去,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却还没等我来得及发表上一些看法,狐三儿便已经连忙扯了扯我的衣袖,声音当中全是掩盖不住的兴奋说道,“桑你快看!那老东西的脸色,哈哈哈……” 一阵爽朗得如同汉子一般的笑声响在耳畔,眉心一跳,有些泛疼。但却因这已经很少再见到的孩子气,终究是没忍心开口揶揄她。 目光随着她的手所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赫然见右相身子颤抖,脸色铁青,一脚踹翻了那个摆放在他面前的盒子,染血的桃花瓣散落出来在地,伴随着那颗死不瞑目的人头愣是滚了好一段距离。 “大人息怒!” “大人息怒!!” 一众人人纷纷下跪,几乎都要将自己贴到了地上,右相怒不可遏,模样显得有些癫狂,就像是给这‘礼物’给吓得不轻。 “找!给我找出来!给我找出送这东西的人来!” “给我找!!” 声音当中透着些许的歇斯底里,他急得团团转,面色上更是透着死灰。 “我们走吧,桑。” 狐三儿笑完了,戏也看完了,离开我的怀抱,小丫头站稳身子,再掂了掂自己手里的另外一个盒子后,方才看向我笑着说道。 “嗯?” “我们去下一家,不是这个人搞的鬼。” “什么意思。” “那些刺客的身上搜不出可以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可见是有备而来,在我看来能这么记恨我的,除了右相之外,便就只剩下沈长空了,那个人对我有敌意,我能感觉的出来。当然……似乎我对他也没好到哪里。”狐三儿说得云淡风轻,话音落下的同时不忘无谓的耸了耸自己的肩膀。 我仍旧是听得云里雾里的,而狐三儿却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一般,淡淡一笑后又接着补充道,“要刺杀我的人,并不是右相派来的。” 对于她这笃定的语气,我忍不住蹙了眉头,“何以见得?” “换做是我,若是我派出去刺杀别人的手下反过来给人杀了,最后人头还是被别人送到了自己面前来,我想……我的反应,应当不会是惊恐的吧。” “……” 对于她这样换位思考的推理我有些无法理解,讪讪一笑,我缓缓开口说道,“也许……不惊恐的,只是你狐三儿而已吧。” 我也就是想告诉这丫头,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当然想法也就不同,你永远也无法用一个人去衡量另外一个人。然而这种大道理吧,在我看来想要和狐三儿捋个清楚的话,还是算了吧…… 一声轻哼,她扭过头去再不看我一眼径直从高墙上跳下去,等稳稳落地,她回头扬起那张满是傲气的小脸,“反正我说了,派人的不是右相,就肯定不是!” 跟着稳稳落在她身边,我无奈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行行行,你说了算,你说不是就不是。” 没曾想她一把拍开了我的手,却是撇了撇嘴说道,“那换个说法,我的直觉告诉我另有别人,这总行了吧!” “……” 305.第305章 哪个更能让你解气 这丫头所说的那个别人,也不是别人,不就是沈长空吗? 从丞相府离开之后,只拉着我一路去到将军府。纤细的手指紧紧扣着我的手,小丫头走在前头健步如飞。街上的热闹渐渐散去,狐三儿只带着我轻手轻脚的凑到墙角,而后这才松开自己的手,同我嬉皮笑脸的说道,“我们进去?” 她这并不是在征求我的同意,这丫头不过是在通知我罢,这点我还能不清楚?这不,话音还没落下呢,狐三儿便已经动作迅速的轻松翻墙跳进了这护国将军府中,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终究还是无话可说忙不迭跟了上去。 她猫着腰躲进了假山背后,伸长了脖子四下探望,我就双手环胸站在她后头,目光从她头顶掠过,视线看向别处,有些漫不经心的道,“别看了,周围没人。” 这里不像丞相府那样的有人来回把守,相比之下,就要清净的多了。 目光再落到小丫头的脸上,她正扭头过来看着我,我双手一摊,而后开口,“所以呢,这偌大的将军府里你又打算怎么去找沈长空?” 眉尾一挑,狐三儿努了努嘴巴,却是反问,“我既然要来,能不先前做好准备吗?” 闻言不过轻轻扯了扯自己有些僵硬的嘴角,“呵,你有理。” 小丫头撇撇嘴,轻哼一声扭过头却是再也不看向我而是直接从假山后面走出,择了一条小径便大步走了过去。 “据我所知,在这种时候沈长空只会待在两个地方,要么是他大媳妇的房间里,要么就是他的书房内。” 说这话时狐三儿语气笃定,她左拐右拐,在这护国将军府中行走自如,却是轻车熟路就像是走过了好几遍一样。目光放在她那纤细的后背上,我缓缓开口,语气轻缓的却是说,“三儿,你是在这府里安插眼线了是吧。” 我这话听起来像是疑问,但不用她回答我也猜到个大概了。果不其然,这丫头听了以后只猛的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笑盈盈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语气当中满是讶异,但却莫名的透着些许玩味与欣喜。视线并未在她身上多做停留,我缓缓开口,却是道,“好歹咱们在一起生活也有十多年了,我难道还不清楚你的性子吗?” 话音落下的同时伸手摸摸小丫头毛茸茸的脑袋。狐三儿笑嘻嘻的蹭了蹭我的手掌,但却再也没有接话,而是径继续往前行去。 这边刚走没两步,忽然便听到了有两声细微的交谈从远处传来,伴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声,由远而近,正是在不断的接近我们这边。 默契的看了彼此一眼,只见狐三儿眉头一皱,但还没等我来得及说点什么,她便已经迅速的做出了反应,左右看了一眼后就像是不假思索的轻轻一跃,跳上树梢之间,任自己的身形为夜色与茂密的树叶所掩盖。 视线打远处收回,我同样跳上去就落在狐三儿背后,蹲下身凑近一点,几乎是要把丫头瘦弱的身体揽进怀中。 她一言不发,冷冷的注视着树下,前一刻还温和着的眸子在此时透着锐利,学着她屏气呼吸,目光下倾再往树下看去时,只见一男一女正朝这边缓缓走来,仔细看的话,那男子怀中,赫然还抱着一个孩子。 那男子是谁?不正是沈长空吗?而那女子呢,我不得见过,但从这样子来看,估摸着就是他的哪个媳妇儿吧,那他怀中的那个孩子的身份,不也可想而知? “老爷,近日来右相大人可是有什么大动作,想让你……” “你一个女人家家的懂什么?!问这些又能做什么!”女人话还没问完便已经被沈长空给冷声打断,他沉着脸色低低的呵斥了一声,女人双肩一颤,一张脸上褪去血色,等回神过来,忙不迭便赔笑道,“是,是妾身失礼了。” 沈长空神色并不好看,他怀中所抱着的孩子此时正是眨巴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这两个大人,满脸的不明所以,因为听不懂大人们是在说什么。 注意到娃娃的反应,沈长空脸色缓和了些许,抬手抚了抚那孩子的背部,让那小娃靠在他的肩膀,“别怕,迟儿乖,爹爹带你回去睡觉。” 任孩子的双手环着他的脖颈,小孩轻轻嗯了一声,而后便是由沈长空抱着走远,两个大人,一个孩子,正是从我们所藏身的这棵古树之下走过。 看得出,沈长空那个男人很疼那个孩子。 目送着那三人的身影走远,身边的小丫头一动不动的宛如石化,忍不住侧过头将视线看过去,只见一抹阴冷的弧度挂在她的唇角,整个人的身上仿佛都被笼罩上了一层冷漠的寒霜。 “三儿……” 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下一刻这丫头却猛的跳了下去,重重落在地上,她竟是一把将自己手里那个盒子扔下,转而将自己那把缠绕在腰间的软件给抽了出来。 昏黄的灯光下,执着剑的狐三儿杀意肆起,只见她提着剑忽然大步往前走去,心里只听‘咯噔’一声,不妙涌上心头,连忙跟着跳下去,三步并作两步的去到她面前,猛地伸手将她拦下,“你想做什么!” “让开。” 停下步子,她抬头直视我的眼睛,溢满恨意的眸子泛了红,她一字一句说道,语气真可谓是咬牙切齿。 “不行。” “三儿,这不行。” “我叫你让开!狐桑给我让开!”第一次,她这么连名带姓的叫出我的名字,忽然愣住,有些木讷的看着面前的狐三儿,整个人暴躁得就像是受了伤的野兽一般,怒目瞪视着我。 “你想杀了那三个人?”眉头锁紧,难以置信的同时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失望竟是排山倒海般的向我扑涌而来。 “是。”被我直视着的一双眸子里将恨意表达得可谓是淋漓精致,对于我的目光她不做躲闪,甚至好几次尝试想要绕过我拦在她面前的手,只因为她想要追过去。 忍不住抿起了唇瓣,深吸上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了下来,我问她,“你入朝是为什么?” “什么?” 一双细致的眉眼当中浸上了浓重的不耐,狐三儿忽然沉下来了目光,“你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你入朝不就是为了折磨他吗?不就是为了夺走他所珍惜的一切吗,权利,地位,你都忘记了?杀了他和折磨他,相比之下哪个更能让你解气,嗯?” 我清楚这丫头的性子,这个时候你逼不得她,唯有顺着她来,一只手攥住了她的皓腕,而另一只手则是将她手里的兵器给一把夺了过来、 果不其然,我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起,小丫头眸子里的气焰顿时消散,紧绷的脸色虽不见缓解,但我能确定她这的确是已经冷静下来了。 “三儿,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吧。” 语气跟着缓和了下来,这丫头直直看着我的双眼,那般用力的就像是要看进我的瞳孔深处一般。 好一会儿过去,她终于是错开了跟我对视的目光,一把将我手里的剑又夺了回去,她扭过头却是不知将自己的目光放到了哪里,看样子是已经把我的话给听进去了。 把剑还给她,再看她顾自走回去将那个盒子捡起来,回到我身边,她把剑收好,不动声色的越过我身边径直朝方才沈长空等人的方向走去。 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缓缓走远,一声轻叹自唇畔溢出,无奈至极却又没办法的只能跟着她的背后,生怕她脑子一热又做出了什么事情来。 就静静跟在她的背后,远远看着沈长空一家三口进了一间屋子里,狐三儿停下脚步在树下的阴暗中站了许久,近在她身侧,此时此刻,这丫头身上所有的情绪我都能感觉得到。包括她的恨意,她的恼怒,她的不甘心,几乎……我都看在眼里。 “我们回家吧三儿。” “箭给我。” “……” “嗯?”她侧过头来,深邃得宛若漩涡一般的瞳孔仿佛要将我的灵魂给吸进去。手中召出武器交送到她的手里,便像是在丞相府中的那样,把盒子系到箭上,狐三儿拉开弓瞄准远处,纤细的手指轻轻一放,在羽箭离弦的那一刹那,她放下了兵器再没有看那般的情况却是径直转身往黑暗中走去。 远处传来了开门声,循声望去正是沈长空打开门面色警惕的走了出来…… 收回视线,再看向站在远处等着我的狐三儿,左右思索了一番终究还是迈开步子向她走去。 两个人一同离开这护国将军府,一路上她一言不发,气氛低得迫人。脑子里转了又转,这才勉强的扯出一个话题来。 “这下,两个礼物都送出去了,有结果了吗?” “都不重要了。” 三儿似乎并不想说话,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了阴霾当中,心有些微微的疼,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好。要说安慰她,可我偏偏连她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我了解她的性子,可我却无法了解她的喜怒无常,也真是叫人无奈。 一路上跟着她沉默着走回去,等把她送回到她的将军府门口,我停下了步子,看她缓缓步上台阶。忽然顿住,狐三儿回头看着我,默了片刻后,开口问,“你……不来吗?” “你进去吧,我要回家一趟,包子还在家等着呢。” 看她抿了抿唇瓣,一言不发。我忍不住轻笑一声大步上前到她身旁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去吧,听说当官儿的可都是需要上早朝的,回去早点歇息吧。” “那你呢。” “看着你进去了我再走。” 眼睫垂得极低,狐三儿轻轻应允了一声,而后,这才缓慢的转身一步一步朝大门走去。 三步一回头,看了我好几回,上扬着嘴角朝她摆了摆手,嫣唇为贝齿所轻咬着,大门被小厮打开,她就站在门前回头再看了我一眼后,便像是做出了决定一般的头也不回迈出府中。 眼睁睁看着那扇朱漆的大门被合上,微凉的夜风吹拂起门前所悬挂着的两个大红色灯笼,莫名的有惆怅涌上心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指缝中流走,却让我不论如何握紧也无法抓住一般。 又是一身叹息自肺腑发出,再站了片刻,终究还是收回了思绪转而投身入夜色,往家所在的方向飞回去。 家…… 我也不晓得,那算不算家了。 已经是深夜时分,万家灯火归于平静,街上寂静多数人早已入了睡梦当中。远远的只听得见远处的烟花柳巷当中所传来的靡靡笙音,街上偶有两三个酒鬼相互搀扶着走过,摇摇晃晃,样子就像是会随时倒在哪里一般。 推开院子的大门,包子还歇下,形影单只站在葡萄架子下,听闻我开门的动静时扭头看了过来。在见是我以后连忙便跳下桌子,蹭着一双短腿朝我跑来。 嘴里不时发出呜咽,目光不停往我身后撇,看样子是在寻找着狐三儿的身影,浓浓的疲倦涌上心头,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小畜生追在我脚后跟不停嚷嚷着问狐三儿去了哪里,狐三儿为什么没有回来……总之一堆问题,直问得人心生烦躁。 “她没事,只是今天晚上不回来而已。” “你不用担心她,该干嘛干嘛去吧。” “……” “别跟着我,烦死了。” “再嚷嚷把你扔坑里,埋起来。” “……” 包子听得浑身打哆嗦,瞥了它一眼后将门在背后摔上,屋内一片漆黑,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这个房间里空荡荡的,就好似我这胸口里头一样。 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似乎是想要把这些莫须有的想法给甩出脑海,狐三儿,狐三儿…… 这个名字却不停的在我脑海里回绕,盘旋。就连我躺倒床上都未能让自己的脑袋消停下来。辗转发侧,想了又想,终于还是耐不住心里头那股子杂乱无章的思绪猛的起身,披了外套打开门往外走去。 306.第306章 要你非死不可的原因 出了门站在院子里,左右看了一眼不见包子以后这才飞身离开,直奔狐三儿的将军府而去。 天色已近三更时分,整个都城都陷入了寂静,从房顶上掠过,偶尔惊起几声狗吠从深巷当中传出,不过半盏茶功夫,便已经到达了这荆华将军府。 大门背后,小厮靠在一边昏昏欲睡。我是直接翻墙进入的,悄无声息的往狐三儿的小院走去,整个府邸中静溢无比,只剩下我轻微的脚步子声。 穿过拱门,清风带着淡淡月季花香拂过鼻息,仔细嗅却能嗅出这花香中夹杂着微弱的血腥气味。院子里已经被清扫干净,尸体都不晓得被运到了哪里,便是哪怕一丝的血迹都不得残留。 只是这院子中却是明显的多出了不少的月季花,此时正是绽放得如火如荼。 从小径走过直到她房门口,屋内熄了灯一片黑暗,心想这丫头大概是睡着了罢。缓缓放下了正要敲到门上的手,我干脆穿墙进入,往内屋所在走去。 冷冰冰的室内没一点儿人气,像是空置了许久,在往前行了两步,抬起手撩起纱幔,目光穿透浓重的墨色看到那张床榻之上,只见那上头,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却是不见狐三儿那丫头的踪影。 疑惑涌上心头,有些不解的转过身却是心想在这么晚的时候,那丫头会去了哪里?眉头不禁拧起,想要感应她,却奈何灵力早已被戊戌给抑制,最后没有办法,虽然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那丫头现在可以好好照顾自己,可偏偏的就是觉得不看到她我就没办法安心一样。 终究是没办法,只能一件一件的找起来,轻手轻脚的几乎要把她这将军府给搜了一个遍,在我最后明白这丫头根本不在府上的时候,我的心,终于还是彻底的提起来了。 我去了柳巷,去了丞相府,去了护国将军府……我去了很多个我以为她会去的地方,我甚至还怕她脑子一热又冲回去杀了沈长空一家老小,可是没有,都没有,这些但凡是我能想到的地方,我都去了,可是却都没有我家三儿的踪影。 偌大的椒城,一片安逸正是万籁俱寂之时,时间越久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年头就越发冒得欢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紧紧的攥住,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更是浸出了不少汗渍。 站在这城中最高的一座楼楼顶,放眼望下去却只见大片青黛相交,天边泛出了鱼肚白的光晕,丝丝缕缕的金色从云层泄露,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眯了眯眼睛在往四周看了一眼,大半宿都过去了,狐三儿你到底去了哪儿…… 整个椒城都快给我翻遍了,我实在想不到除了以上我说的地方以外她还会去哪里,回江北?不可能,这个想法几乎是被我下意识的反驳,她既然都已经答应了司马景承和夜青麟的要求,那以她的性子就不可能扔下这一堆的烂摊子。 狐三儿你在哪,三儿…… 等等…… 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去处,心头一紧,却是再不停留径直飞出了城,急切的想要确定自己心中的想法。天色跟着亮了起来,清晨雾气朦胧,等在我气喘吁吁赶到哪里之时。 果不其然,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个披着一件斗篷,侧身靠在墓碑上的柔弱身影。五指忍不住收紧,一步步缓缓向她靠近却同时也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自己的动作与呼吸。 然而,就在我离她不过五步距离之时,她终究还是察觉猛的回过了头来。那一刹那,清楚的看到她清澈的瞳孔猛的一缩,像是讶异于我的到来,但却不过是准瞬即逝,转眼便有回了神。有些苍白的唇微微扬起,她眨了眨眼睛,声音轻细,“你……怎么来了。” 并未回答她的问话而是沉默着在她身边缓缓的蹲下了身子,抬起手以指腹抚过她的眼眶,将她面容上的疲倦收进眼底,“在这里呆了一晚上?” 她闻言后愣了愣,转而却是扯了扯嘴角傻傻一笑,“唔……反正睡不着,就想到这里来,陪她们说说话。” 她们…… 眉头忍不住拧起,我侧目看向身旁那挤在一起的坟堆,再到那大小不一的石碑。一声叹息在心中响起,我继续开口,“天亮了。” “嗯” “困了吗?” 笑意清浅面前的小丫头摇了摇头。拉着她的手缓缓站起,我居高临下的看着仍旧坐在地上的狐三儿,继而道,“起来,回去歇息吧。” “不了,还得去上早朝呢。”如此漫不经心的回答,边说着不忘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有些心疼,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不去也不碍事。” “不行,总不能给别人落下话柄。” 她似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话语中更是深深的无奈,我无疑是惊讶的,若放在以前狐三儿会顾虑这些?会在意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丫头变越来越步步为营? 这样活着……难道就不累吗? 一同回了她的将军府,一番沐浴过后她换了身衣衫便独自去马厩里牵了一匹骏马,而后谢绝了德叔的相送后,鞭子一甩,策马扬长而去。 当然,我无疑是跟在她后头。 没有跟着她进朝堂,是因为我对他们人类那一套没什么兴趣,独自坐在殿外石雕的腾龙像上,反正左右时没人能看得见我,索性我也就懒得再去找个地方藏起来了。 看一群文武百官陆陆续续从远处走来,再是夜青麟与司马景承两人,他们纷纷涌入了殿内。不多时,殿门合上,有整齐的行礼声从殿内传出来,我将后背靠在了龙身上,微微仰着身子,将双手枕到脑后。 目光看着天空浮过的大片云海,却是在想我,又该拿狐三儿怎么办才好。 时间在流逝,等他们一伙人下朝的时候这太阳都已经上中天了,最先出来的是右相,完全是一副气得几乎要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而后是一众朝官,沈长空也随在后头,然后是狐三儿,面容清寒。 尤其在走到沈长空身边时,她压低了声音不知道对其说了什么,直让后者停了怒上眉梢。 而她呢,巧笑嫣然在今日这温暖的阳光之下显得美不胜收,这一年,她当上了权辽王朝的东骑大将军,地位仅次护国将军一阶而已,这一年,她彻底掀开了与右相等人的战役,也是这一年,她亲赴边陲,声明显赫,这一年……她不过才十四岁。 没有按照我所期望的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成长,本该任由她放肆的年龄她却一心投入了报仇当中。是的,在同龄女子都藏在闺中,足不出户拾针刺绣之时,狐三儿,却手握长枪奔赴边疆与襄梁王的军队发生了一次又一次的摩擦。 最开始,她告诉我,她做这一切都不过只是为了铺路,为了便于她后面一举推翻沈长空,让沈长空万劫不复而已。 后来,她告诉我,用手里的红缨枪保护那些无辜的百姓,保护脚下她所踩着的那块土地,似乎也不错。 最后,她满怀惆怅的告诉我,连她自己……也快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了。 她帮司马景承铲除了一个又一个的对手,清除了司马景承前行道路上的无数障碍。 这一年,深冬,大雪再临椒城,十五岁的狐三儿全然长开了眉眼,美得近乎不真实。 这一年,她没有愿望,我问她想要什么,她的回答便是同去年的一样,就……先欠着吧。 春初,雪化。 狐三儿将她江北盟会的根基彻底融进了椒城里,暗有无数杀手精英为她效命,明有黑龙令同当今天子同坐同起。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权势滔天似乎只要她一句话,这天下随时都能易了姓,换了主。 然后,她没有。 她告诉我,她无心坐那皇位,她只是,单纯的想以她自己的力量保护她想保护的人,只是想变强一点,再强一点罢了。 她不想当女皇,也没有什么狼子野心,这一点似乎司马景承也清楚得很,所以那个年轻的君王,几乎是将他的半壁江山,都交到了狐三儿的手里。 偶然有一天,她喝了不少点酒,正当酩酊大醉之时,她拉着我的衣袖,便如同小时候那般倔强的问,“桑桑,你觉得……我现在厉不厉害?” 话音顿了顿,她放开了我的衣袖却又语气喃喃的道,“其实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 话音落下,她看着我痴痴的笑,然而,在那时,我却并没有回答她。亦或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名扬天下,威震八方,百姓无不知一位才不过十五岁年纪的荆华将军骁勇善战,杀敌千百,她问我厉害不厉害,答案无可厚非,自然是厉害的。 她也没说错,我的确是不喜欢她如今的样子,不论是身份还是手段,我都不喜欢。曾几何时我也多次怀念过她小时候窝在我怀里撒娇,说些天真的话语。 可现在……那些都不过成了记忆深处所珍藏动东西,只能用做怀念罢了。因为不会再有了,她长大了,她独当一面哪怕是没有我,都没任何关系了。 而每每想起这些,心里为何又会莫名的泛起疼来呢? 我也不晓得,甚至偶尔的胡思乱想,也为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而苦恼不已,这种情况下我唯有会桃歌岛,如今似乎只有在那里,我这摇摆不定的心,方才能寻找到一丝安定。 真元十四年,立秋,右相暗养势力欲要将当今圣上取而代之的消息不胫而走,同时还有记载了他所作所为,与无数党羽的名册公诸于世。天子盛怒,一时间朝廷当中掀起了一股腥风血雨,司马景承一道圣旨摘了其乌纱帽的同时,也摘了右相脖子上的一颗脑袋。 满门抄斩,除妇孺与八岁以下的孩子之外,其余人无不发配边疆,再不得入中土一步。 这次……便是连以前支持右相的那一群人,都无不跟着遭了殃。 轻者摘职发配,重者满门抄斩。而贵为护国大将军的沈长空,却因滥用职权,已助长右相势力的罪名而被收监死牢,秋后问斩。 一家妇孺老小,全然不例外。 对于这样的结果,我没什么好说的。因为我这心里,就好似很久以前就意料到了一样。因为我没忘记,狐三儿曾对我说过的话,她要沈长空给幸春陪葬,便是连所有跟沈长空有牵连的她都不会放过。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在这道圣旨颁下来的时候,狐三儿却只淡淡的看着我,四目相对时她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锐利的眸子轻轻眯起,她似是想了想,而后才对我缓缓说道,这一切并不是她的主意。 那时我听了不过轻轻一笑并未应答,因为不论是不是她的主意,我都知道她最希望看到的,无非就是这样的结果了。哪怕没有在十天之内整垮沈长空,但仅仅一年时日她已叫不少人万劫不复,对于这样的结局,我想她应该是满意了吧。 秋后,在沈长空行刑的前一晚,狐三儿去找了他。屏退了牢房外所有把手的重兵,她怀里揣着酒水拿着钥匙打开了锁链推开门顾自走了进去。 而我呢,就隐去身形跟在她的后头。 她一身白裙,面容精致,与这充斥着恶臭与杂乱的牢房格格不入,曳步停在了被重重锁链所囚困住的男子面前,居高临下,那双绝色的眉眼中透露着浓郁的嘲讽与不屑。 等男子抬起头来,露出了头发后面那张沾满了污垢的脸,狐三儿嘴唇一扬却是轻声笑道,“沈将军,真是好久不见。” “你来干什么。” 喉咙里仿佛干涩了许久,声音粗噶得难听,狐三儿却不过笑了笑之后径直找了个碗满上一杯酒水端在手上,随后蹲在了沈长空面前,笑得是意味深长的说道,“我想,沈将军应当该好奇我为何要如此针对你,要你非死不可的原因吧。” 307.第307章 你应,还是不应。 男子眉头猛然蹙起,一双锐利的视线紧紧盯着狐三儿,而后者却不过轻声一笑,后才缓缓启唇说道; “沈将军,我想……您应当是不曾忘记一个叫做幸春的女子吧。” 清楚的看到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起,沈长空眸光一颤,而狐三儿却起身,将装着酒水的瓷碗搁到了一旁的桌子上。莞尔轻声笑开,但语气却略微惆怅,“瞧我这话问的,沈将军怎么可能会忘记呢?若是忘记了的话,也不会在那个女人刚到椒城不久,便急不可耐的派人去杀了她了,你说对吧,沈将军。” 一时间,难以置信涌上了男子的眉眼,沈长空仰着头睁大了眼睛用力看着狐三儿,那样子就像是急切的想要确定什么一般。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抖,狐三儿闻言却是突兀笑道,“我是什么人,沈将军难道还不清楚吗?” “不,不可能!”沈长空忽然怒吼,紧紧瞪着狐三儿,模样略显癫疯。 “不可能?这天下间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微微勾起唇角,狐三儿又接着补充道,“真是嘲讽啊,当年你想杀了我,却没杀掉我。而今我想杀了你,却已经是轻而易举之事。自作孽不可活,沈长空,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知道吗?” “若是你没杀幸春的话,我也不可能来找你,你也不可能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了。”牢房里弥漫了死一般的寂静,二人四目相对,前者气息不稳,胸口起伏剧烈,后者满眼凌厉,面上讥笑不减。 “呵呵……” 突兀的,沈长空笑出了声音来,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低笑声不停放大,片刻后竟已成大笑,溢满这并不算宽敞的牢房。 “你笑什么?”居高临下的看着沈长空,狐三儿目光一沉,声音泛冷。 “蠢女人,哈哈哈……” “你而今身败名裂,有什么可笑的!”声音忽然拔高,怒不可遏的狐三儿一脚便踹上了沈长空的胸口。那一击仿佛用尽了她的全力,只一下便叫沈长空嘴里呕出了鲜红的血液来。 “咳……”一声轻咳伴随着血液涌出嘴角,沈长空将自己的后背靠在了墙上,望着狐三儿,再开口时语气却是平静了下来,“当年我就警告过,是她自己执意要留下了你,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罢了。她早该做好为她的固执而付出代价的准备!” 狐三儿身上的气息已经是冷到了极致,偏沈长空这个人还不知死活的一直在刺激她,话音未落,他又接着道,“当年我念在旧情想饶她一命,不过是打断了她的手脚而后将她发配边陲,安生过了这么多年,是她自己非要跑回来送死的……” “沈长空,告诉我你有没有心!” 如他所愿,狐三儿被彻底激怒,红了双眼她猛的蹲下自己的身子,一把揪住了沈长空的衣领子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拽起,甚至是将自己纤细的手指都掐到了沈长空的脖子上。 那模样,就像是恨不得将眼前的沈长空给撕吃了一般。我知道她为什么如此愤怒,她是在为幸春不甘,当年幸春那么爱沈长空,可换来的是怎样的结果?即便是狐三儿从小不在幸春身边长大,也没有一天是享受过母爱的,但那终究还是她的娘亲,血浓于水的至亲之人。 在幸春还活着,狐三儿便每天跑到柳巷去的时候,我就晓得了,幸春那女人在狐三儿心里的位置,而现在……这个最亏欠了幸春的沈长空,却在云淡风轻的叙说着幸春的惨死,狐三儿又怎能不恨? 四目相对,男子的眼里一片清明却不见愧疚与畏惧,只见他轻轻的扯了扯嘴角,默了片刻后说道; “有,人活着……又哪里能没有心呢?” “只不过……对幸春没有罢了。” 因为不爱,所以伤害。即便是幸春遍体鳞伤,生不如死,那也无法撼动这个男人的半分感情,只因为沈长空,不爱她。 所以他不允许她生下自己的孩子。 所以,他才会因为幸春违背了自己的指令而愤怒的打断了她的手脚,将她扔到了北疆。 所以……时隔多年,在幸春回到椒城之时,他终究还是杀了她。 掐着沈长空脖子的右手骨节泛白,狐三儿神色绷紧,浑身上下无不溢出了杀气。那时,我几乎以为她要亲手结果沈长空了。然而,并没有,事情的发展往往是出乎意料的,就在沈长空几乎要喘不过气,一命呜呼的时候。狐三儿放开了他,或者……说是甩开了他也不为过。 轻而易举的将他扔到了地面上,一声闷哼响起伴随着铁链撞击地面的声音,狐三儿收敛起自己的风怒与杀气却是突兀笑开,声音甜美,“我不会这么轻易的杀了你。” “我要你,眼睁睁的看着你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去,你的亲人,你的妻妾,你的孩子……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有仇有怨你大可冲我一个人来!这一切关他们什么事!”就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的豹子,沈长空忽然声嘶力竭的对着狐三儿吼斥,他嘴里大口喘着粗气,手脚用力的挥动带起锁链的一串声响。 而狐三儿不同,她站在沈长空的面前目光便宛若死水一般的平静,她轻声的笑,是说,“你们都该死,都该给幸春她们陪葬。” “沈长空,别急,你的妻儿们死后,你也不会久活。” “而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肮脏污秽的牢房里,她一身白衣笑颜如花但那模样看在我的眼里却与地狱修罗无异。纤纤柔荑拾起早时候被她搁置在一旁的酒水,她抬起手将那碗好酒洒在了沈长空的脚下。 一时间酒香四溢,狐三儿冷笑着一把将瓷碗摔碎在地。同时也轻声说道,“沈长空,你活该。” 扔下这句话,她早没有看哪个歇斯底里的男子一眼,径直转身步出了牢房。 一场春雨下得是淅淅沥沥,狐三儿独自一人冒雨前行,冰冷的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湿漉漉的发丝黏在她那不过巴掌大的小脸上,轻风吹起,忍不住让人打上一个寒颤,而这丫头却好似没有感觉一般的只晓得埋头往前走,也不管自己浑身都给雨水浇了个透。 跟在她身后忙不迭幻出了一把油纸伞撑起举在她头顶,她忽然停下了脚步,神色有些惆怅的抬头看了一眼我手里的伞,转而这才转过头来将目光看在我的脸上。 四目相对,双双无言,我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对她说,却苦于不知道该从哪一句开口。最后……终究还是不得交谈,陪她一路走回了护国将军府中。 是的,沈长空落马,狐三儿便顺其自然的被司马景承给封为了护国大将军,年仅十五岁,她接手了先前沈长空手中的兵马,为司马景承重用,权倾天下,但……却不快乐。 至少在我看起来,自打她入朝为官以后,便很少再看到她发自内心的笑了。 她将自己关到了房间里,下令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她。司马景承与夜青麟等人都来过,而狐三儿却是闭紧房门,谁也不见。 屋内一片漆黑,并未掌灯,她褪去鞋袜只穿了一身里衣双手抱着膝盖愣愣的坐在床上,却看不出她是在思索着什么。 “桑……” 她的话音在寂静的房间内落下许久,默了片刻之后,我这才轻声应道,“嗯?” “抱抱我。”她如此说,声音里满含着无助与绝望,便像是落进了深水当中孩子,而我,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那颗救命稻草一般。 我清楚自己不该做这样的事情,也明白我和她之前该保持最后的那点男女之间的距离,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终究还是走上前伸手将她拥紧,她把头靠在了我的胸口,双手环到了我的后背,整个身子都藏到了我的怀中。 “我害怕。” “桑……我害怕。” 眉头忍不住柠起,像几乎要将她挤进我的血脉,一手抚在她后脑让她的头贴在距离我心脏最近的那一块。 “怕什么。” “我杀了那么多的人,会有报应的吧。” “……” 她语气惆怅的低声呢喃,心里一同,我拍了拍她的后轻声说,“没事的,傻丫头没事的。” 有我在呢…… “我怕到最后,你也走了……” “桑。” “嗯?” “桑……” 我还在想我该如何回应她,而狐三儿却一连唤了我好几声的名字,低头看向她,抿了抿唇,“嗯,在,怎么了。” 放在我后背上的手忽然抬起抱住了我的脖颈,一时不备被她拉扯着低下了头,却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只觉得唇上一热,犹如五雷轰顶,我猛的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想要推开她,而狐三儿却在此时猛的收紧了双手,将自己的身体全然贴在了我的身上,不允许我躲闪半分。 少女曼妙的曲线贴合着我的躯体,鼻息间满是她身上传来的淡淡白兰花香,狐三儿仅身穿一件单薄的里衣。与我推搡间衣领子下滑露出了美好的锁骨与那柔弱的肩膀。 她轻轻的对我伸出了舌头,香软一寸寸****过我的唇瓣,企图撬开我的牙关。她望着我的双眼中尽是迷离,有一瞬间,我差点跟着也陷进去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手握住了她的腰肢。 在我几乎要控制不住我自己的时候,笑依白这个名字毫无防备的钻进了我的脑海里,拉回了我几乎消失殆尽的理智。 我猛的回过神来一把将她推开,忽的从床上站起,气喘吁吁的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快速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她趴在床上,维持着方才被我推开的动作,即便是隔着黑暗我却也能看到她脸上的嘲讽,她在笑,笑声低低的在室内溢开。 “你是不是忘记在妖界的时候,你曾答应我的了?” 心尖一颤,“什么……” “呵,没,没什么,什么都没了。” 那一瞬间,心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握紧,疼得我几乎要喘不过气。她轻声的笑,瘫倒在了床上,像是被人抽走了骨头。 “你还欠我两个愿望。” “嗯。” “我要兑换。” “第一个,我要你忘掉笑依白。第二个,我要你喜欢我,永远只喜欢我。” 迫人的压抑在室内蔓延开来,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已经到了掉颗针都能听见的地步。袖下的五指紧紧握到了一起,像有不少的话哽在了喉咙里却又让人难以启齿,即便是知道一片漆黑中她看不到我的模样,但却仍旧是觉得那锐利的视线几乎让人无处藏身。 “我……” “你应,还是不应。” “我会陪着你三儿,陪着你,直到你不需要我的时候。” “我只问你应还是不应,狐桑,我对你仅此两个要求,你若是不应的话,那就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隐约的觉得这是她给我的最后抉择,就像是若我答错了的话,那她就会永远的遗弃了我一般。有莫名的心慌涌上心头,五指因为攥握得太过用力而导致指甲嵌入掌心。 她就直直看着我,静默不言似乎在等待我的回答,压迫感几乎逼得人喘不过气,我甚至多次想就这样转身逃跑,可是……不行。因为我知道若我今天就这样走了,那我和狐三儿就真的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躲不过,终究还是躲不过。一声叹息自心底涌出,我无可奈何却又觉得苦涩不已。 “三儿。” 轻声呼唤她的名字,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眸一瞬不瞬的望着我所在的这边。 “对不起……” 人妖殊途,我给不了她想要的,也无法给,所以……还是就此放手吧。我不明白自己的懊恼是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不舍,她许久没有回应,在这之前我从不曾觉得原来时间竟可以走得如此漫长,她似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而后,她缓缓开口说道,“我……知道了。” 308.第308章 你会比我更痛苦 一句‘我知道了’了以后,便再也没有了下文。 愧疚顿时涌上心口,几次启唇想要唤她的名字却又到关键时刻再说不出半句词语。只能愣愣的站在这里,连动一下都会觉得心惊。 许久的沉默之后,是狐三儿的声音淡淡的响起,“乏了,你回去吧,我得睡了。” “三儿……” “明天一早还得上朝,有什么事的话改日再说吧。” 她的声音中多了些浓重的疲惫,话音落下后整个屋子里又再次陷入了寂静,抿了抿嘴唇,终究还是不得说什么,只轻轻的叹息一声后,缓缓开口说道,“那……你好好歇息吧。” “我不打扰你了。” 拾起眸子往那床榻上看去,只见狐三儿睁着双眼直直看着顶上的床幔却不晓得她正在想着什么。 “嗯。” 她的回应里,平淡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胸口忽然一痛,像是被硬生生的给人撬开了一个角,却疼得我无处发泄。 即便是再如何小心翼翼,我也终究还是错了,是吗…… 心里没了答案,空落落的像是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有些惆怅,有些黯然却又叫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不起,三儿…… 我终究还是不得再试图挽回什么,袖下的五指攥到了一起,抿了抿唇打开门走出了她的房间。 已经有多久没再如此畅快淋漓的醉过,我……已经快要记不清晰了。从狐三儿的房间离开以后我便只身一人来到了烟花深处,整整喝了一夜的酒。 不远处有笙歌奏响,鼻息间则是酒香醉人,将后背靠在了身后的软垫上,一手推开了那个不停往我身上黏的女子,没来由心情一阵烦躁。 “爷……” “滚。” 眼角的余光撇到身旁的美娇娥打了一个哆嗦,我抬手闷了口酒,视线却继续遥看向了远处的被百花簇拥着的台子上。 那里,是这烟花柳巷当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地方,薄纱遮面,一袭白裙,香肩微露的女子,此时正在那台子上迎合着乐声翩然起舞。微风拂起阵阵花香乱了她的发,也乱了台下那一群男人的心。 忍不住眯了眯眸子,我将手里的酒坛子放下,唤来了这里管事的嬷嬷,给了她不少的黄金。我想……我真的喝醉了,若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做出荒唐的举动来。 是的,我向那嬷嬷讨要了台子上那个跳舞的女子,我将她带回了家,兴许就是因为在某个角度看过去,她的侧颜有些像那个唯一能让我找到安定的女子吧。 那时包子直愣愣的瞪着我,冲着我身后的女人龇牙咧嘴的露出了一副极其凶狠的模样,她将身子藏到了我的背后,因为害怕而导致双肩一个劲的颤抖,能感觉到她攥着我衣袖的手,忍住了那想要推开她的冲动,终究还是伸手把她轻轻拥进了怀里。 包子被我的一声怒斥给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它竟是拔腿便跑出了门,也不晓得要去哪里,而我……也懒得去管。 将女子领进了我的寝卧,把门掩上,瞥了眼身旁女子娇羞的容颜。并未打算对她做什么,只是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让她坐下而已。她乖乖听话坐到了那凳子上,我则是顾自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坐到了对面的位置。 “爷?” 她轻声呼唤我,声音柔软得仿佛能掐出水来,一双眸子里娇媚流转,她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双颊酡红,怪是勾人。可是,对于她,我可以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而若是问我自己又为什么要把她带回来,说真的,我也不晓得,大概是……疯了吧。 “嗯?” “爷,让奴家来伺候您吧。”她边说着,起身朝我走来,甚至抬起手褪下了自己身上那件单薄的粉衫,三两步便到了我的面前。 她在我面前蹲下了身子,微微倾身对着我展现了她胸前那若隐若现的美好,而我却只是维持着靠在椅子上的动作,心里宛若一汪死水,竟是半点浮动都没有。 一把捉住了她那想要探入我衣襟内的手,眸子一沉,眼前柔弱的女子神色一怔,眸中泄露了几分惶恐,声音呢喃,宛如猫叫,“爷……” “到那边去,我不需要你伺候。” 一把甩开了她的手,我侧过身不知将自己的视线放在了何处,顾自饮上一杯水,却忽然听到了动静从院子里传来。 心尖一颤,脑子也跟着发了浑。 我猛放下了杯子,而后便一把将那满脸失落不加掩盖,刚从地上起身的女子扯进了怀中。她一时不备跌在我的怀里,柔弱的双肩轻颤这完全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抿了抿唇捉住了她的五指,我放轻了声音对她说道,“取悦我。” 那一瞬间,清楚的看到女子眼中光芒一亮,又有绯色爬上了她那精致的脸颊。仍由她的手指灵活的扯开我的衣衫,忍住心里那份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掀开她的冲动,任由她柔软的舌头舔过我胸膛上结实的肌肉纹理,几欲作呕,却终究还是被我忍了下来。 将左手搂上了她的腰肢,感觉到细碎的吻落在我的锁骨,脖颈,眉头皱得生疼,而也就在这时,只听房门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正是被人从外面给一脚踹了开。 强迫自己放松眉头不急不缓的侧目看过去,在那里,狐三儿气喘吁吁的怒瞪着我与我怀中的女子,那双眼睛里的难以置信与愤怒,真是叫人无处躲闪。 “啊!” 房门突然被人给踹开,显然我怀中的女人给实打实的吓了一跳,一声惊呼响起,整个人钻到了我的怀中,将自己的胸口紧紧贴在我的手上,而我……则是顺势拥紧了她。 “她是谁。”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当中用力挤出的那般艰难,隔着一段距离,我却能清楚的看到她眼眶中不停打转的隐忍。 心,莫名犯了疼。可是……我却像控制不住自己一般的,竟在这种时候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衣衫披上怀中女子的肩膀,小心拥着她,而后这才继续把视线望回到狐三儿的身上,“你觉得,她会是谁?” “这个女人是谁!” 狐三儿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歇斯底里,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的杀气都跟着涌了上来。 “我的女人。” 我想我大概是酒喝多把脑子都给喝坏了,我没有去考虑这句话说出来以后会造成的后果,脱口而出,等话音落下之时,我这才反应过来,后悔不已。 她就愣愣的站在那里,眼眶中打转的泪花在还没落下之时便已经被她抬手给一把拭去。而也就在那一瞬间,我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已经不可挽回了。 “三……” “狐桑,好的很,你好得很!” 这句话说完,她再不得看向我一眼而是径直转身大步离去,包子就站在一旁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看着我。正要朝狐三儿坠去,而手却忽然被身后的女子给猛的拽住。 她紧紧扯着我的衣袖,一脸的惶恐,眼里的泪水更是欲落不落,“爷,不要。” “不要丢下奴家……” 纵使她苦苦哀求,但我终究还是甩开了她的手,拔腿追着狐三儿过去。一颗心仿佛是跳到了嗓子眼,如此急切的像是怕就此失去了什么。 “狐桑,你这是要去哪儿?” 刚出门跑了没两步,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声响,步子一顿猛地回看过去,只见那人坐在瓦上正笑得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童鬼。 眸子一沉,手在暗处正想幻出青霜剑,而也就在这时,童鬼从高处跳了下来稳稳落在我的面前,他勾着嘴角,神色平淡的像我走来,却是说,“我不过来看看你,叙叙旧,可没打算跟你打架。” 话音微微一顿,他却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继续补充道,“再说了,戊戌压制了你的灵力,现在咱们两个要是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轻声一笑,负手缓缓渡步在我面前,“重点不是我想做什么,是你想做什么,狐桑,你喜欢那个小丫头吧。” ???心尖颤抖,我怒而大呵,“住嘴,你胡说什么!” “呵,你骗不了你自己,更骗不了我。狐桑,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再自欺欺人呢?” “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清楚又哪里来的资格指手画脚!” 我被激怒了,即便清楚这不过是戊戌的圈套,可我终究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平静下来。我为什么要这么急躁?像是被人揭开了自己小心翼翼藏好的秘密,不堪,愤怒……种种情缘向我袭来,指使我拿着手里的青霜剑斩向了他。 他轻而易举的躲过,神色可谓悠闲,不急不缓的停在了不远处,他笑着,似是嘲讽般的摇了摇头,“狐桑,你恼羞成怒作什么?我说的,可都是事实啊。” “滚!” “给我滚!!” 怒火以燎原之势吞噬了我残存的理智,我胡乱挥动着手里的青霜,导致剑气毁了院子里的不少摆设。 “狐桑,我说过,有一天你也会落到跟我一样的地步,不……或者,你会比我更痛苦。” 戊戌是什么时候走的,我……已经回忆不起来了,院子里已经被我毁得一片狼藉,气喘吁吁的将后背靠在了墙上,一声清脆的声音过后是青霜自我手心脱落坠到了地面,身后同时响起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子声。 只以为是童鬼再半路折回,猛地捡起剑快速转身便将剑刃架上了来人的脖颈。动作一气呵成吓到了身后的女子,只见她眸中满是惊恐,却大气都不敢出。 “爷……” “滚,马上给我滚。” 一把收回青霜剑,我转身背对过去,不看身后的女子。 寂静在这已经乱作一团的院子里溢开,许久过后,身后的女人这才缓缓的开口说道,“奴家告退。” 步子声缓缓远去,不一会儿便动静全无。整个院子里终于是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剩下我一个人,就站在这里,孤身一人,便仿佛失去了我所拥有的全部一般。 狐三儿,走了。 她再也不得回来过,便是连包子也不见了。我在家里等了许久,我想或许再过一会儿她就会回来了,我们会冰释前嫌,默契的当这些不愉快从不曾发生,就像我们以前的那样。 可是……没有,我等了一天又一天,她终究都不曾回来。我终于是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扔掉了自己的所有坚持与顾忌,急切的奔到了她的护国将军府上。 可是,我看到了什么?她后背抵着墙与一个背对着我的男子吻得可谓是缠绵不已,拾起目光来看了我一眼,果真不过是一眼,下一刻她便把视线又给挪了开。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狐三儿的这一招可真是狠啊,在这一刻,我深刻的体会到了那种仿佛整个世界都分崩离析的感觉,我明白自己做错了,甚至是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愤怒不受控制的被瞬间点燃,心里更是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那几乎想毁了一切的嫉妒。 一双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像恨不得在他身上灼出两个窟窿那般。他终于是察觉到了异样,放开了气喘吁吁的狐三儿回过头来看向我,神色怔愣。 竟是司马景承…… 我没想到狐三儿与这个年轻的帝王连当真有了牵扯,尤其是在看到她面色绯红的藏在司马景承的怀中之时,强烈的心慌终于是占据了我的脑海,几乎是想也没想的便大步朝着那两人冲了过去。 等到面前不由分说的便伸出手抓住了狐三儿的皓腕,一把将她从别的男人怀里给扯了出来。 “放开我,痛!” “狐三三你疯了是不是!” 她与我怒目相向,大声的吼着我,而我也不客气的直视着她的双眼回以同样的语气。 两个人都是相同的倔强,似乎谁也奈何了谁。 “关你什么事?” 她冷笑着,想要甩开我的手,可我又哪能让她如意?手指握得更紧,我望进她的瞳孔却是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还懂不懂什么叫做廉耻了?” 309.第309章 好想抱抱她 一声嗤笑溢出唇畔,她仰着一张脸倔强的看着我,脸上的笑容透着几分凄凉,“这关你什么事?狐桑,别说是我跟他亲一下,就是我们睡在一起了,也不需要你……”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我震惊的一连后退了数步。手心发麻,身子颤抖,对面的狐三儿一只手捂着自己的侧脸,被司马景承搂紧了怀中,那双看着我的视线里满是难以置信,甚至还夹杂着几分惆怅与失望。 我,做了什么…… 缓缓的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我打了她,从小到大都没舍得碰她一下的我,竟然打了她! 不…… “三儿……”我呼唤她的名字,上前一步想要靠近她,想摸摸她的头。可是,司马景承没有给我这个机会,只见他步子往前一迈便挡在了我的面前,用他那一双凌厉的视线紧紧盯着我。 而狐三儿呢,清楚的看到一滴晶莹如断线般的从她的眼眶内坠落,她侧头避开了我的视线,便好似她的眼睛里再也没有我的身影。 我终究还是慌了,一把推开面前碍手碍脚的司马景承,猛的抓住了她的手却又在下一刻又被她狠狠甩开。她往后退了两步,苦笑着,她道,“狐桑,你做的很好,自此以后我再也不会缠着你。” 她又笑着,似是无奈至极的摇了摇头,下一刻却将轻蔑挂上嘴角,眼底深处的黯然与失落已经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她的不屑与讥讽,她看着我的眼睛,用从所未有的认真同我说道,“狐桑,从这一刻开始,我不要你了。” 我为她的话而愣在原地,一时间脑子里馄饨一片,仿佛在这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眼里只看到那个决然转身离去的女子,想要抓住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抓不住。手脚冰凉,直至目送她消失在我的视线当中。有什么东西像是卡在了我的喉咙里,让我吐不出,也咽不下。几乎费劲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方能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简短的音节,“别……” 可是,她已经听不到了。 我失去了去见狐三儿的勇气,整个人失魂落魄的走回了家,包子走了,至于去了哪儿我也不知道。狐三儿,也走了…… 此时此刻,我也不晓得这个地方还能不能算是家了。 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四周静悄悄的,除了自己的呼吸以外便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响。我在反思自己,问自己为什么会心慌,为什么会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小丫头神不知鬼不觉的渗透进我的血液里的?我也不知道,只清楚直到现在我明白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是为时已晚,再也抽不出身。 将后背靠在了墙上,直愣愣的把视线看进了黑暗当中,生平里第一次感觉到孤独,我没来由想起了记忆中那个巧笑嫣然,嗜酒如命的女子。 我辜负了二白,违背了对她许下的承诺,为别人动了心。 狐桑,你怎么可以这样…… 脑子里猛的一疼,我抬起双手紧紧的拥住了自己脑袋。眼前不停闪过狐三儿的眼泪,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从她眼眶里坠落却仿佛砸在了我心坎上一般,真叫人不知所措。 二白,我该怎么办…… 维持着靠墙的姿势,我便宛如石雕一般的坐了好久好久,不知不觉,三天过去了。等我终于理清了一点头绪,打算不管怎么样都去和狐三儿说个清楚的时候,却得知了她自发请命要带兵亲赴北疆的事情。 那时候我就站在门外,听到屋子里的夜青麟问狐三儿,“你真的要去吗?” “嗯。”她轻声回应,语气平淡得仿佛一汪死水一般的不曾惊起半点的起伏。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总得有个原因吧三儿!”夜青麟的语气里多了些焦急,我在窗外却是听得袖子下的手都忍不住握到了一起。 “凤城分堂给我传来了消息,近日来襄梁王又在边陲开始蠢蠢欲动。这,就是原因。”她依旧是平淡的说着,话听着有些漫不经心的味道。 “我不信。” 夜青麟这话说得可谓是笃定不已,话音刚落,狐三儿却是笑了,“不信?那你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你才信,嗯?” 听屋内沉默了半晌,许久之后夜青麟方才继续开口,语气试探的问道,“是不是因为皇上的原因?” “此话怎讲?”她的话里多了些玩味的笑意,即使不用看,我也能猜到她此时定是微微挑着眼角看着夜青麟。 “因为他想要娶你为后的原因,是不是?” 伴随着夜青麟的话音落下,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仿佛都要漏了拍,司马景承想要娶狐三儿为后?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指甲嵌进了手心的皮肉当中,小狐狸有些咬牙切齿,而现在最让我关心的无疑还是狐三儿的回答。 须臾之后,只听屋内响起女子轻轻的声音,“我也不知道,也许,都有吧。” “三儿。” “嗯?” “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你跟我回青丘,以后都让我来陪着你,我不当丞相,你不做将军,我们两个远走高飞,好不好?” 夜青麟声音当中的焦急不难让人听出,而我的一颗心也在此时提到了嗓子眼,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害怕,我怕……怕狐三儿就答应夜青麟了。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期间我的手心里不可避免的冒了些许汗渍,抿着嘴唇将耳朵贴在窗户上,微微屏息就像屋内的夜青麟一样,等待着狐三儿的这句回答。 “麟哥哥。”沉默了许久以后,狐三儿的声音这才缓缓响起,唤了夜青麟一声。 “三儿。”男子放软了声音,轻轻回应。 只听狐三儿笑了笑,而后继续问道,“你走了,大公主怎么办?” “什么?” “大公主怀了你的孩子,你走了,她怎么办?” 这个消息在我听来便犹如五雷轰顶,我一时间愣住,此时的自己又哪里用难以置信便足以形容。大公主怀了夜青麟的孩子…… 这小狐狸,当爹了? “不,三儿……”清楚的听到了男子的一声惶恐,而狐三儿却不过再低低的笑了一声后回答,“大公主都告诉我了。麟哥哥都当爹爹了,恭喜啊。” “三儿你听我解释,我和婉儿她根本……” “麟哥哥你并不亏欠我什么,所以你也没有必要跟我解释任何事情。”没等夜青麟回答,狐三儿便已经开口打断了她。 “我那天喝醉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麟哥哥夺去了人家的清白,如今还有了一个孩子,这是事实。麟哥哥自小便是个敢作敢当之人,难道……还能耍赖不成?” 狐三儿语气轻松,可夜青麟就不同了。他们在屋里,我站在屋外,,即便是隔着一扇窗户,我却依旧能听到小狐狸那急促的喘息声。 又是一阵沉默,是夜青麟继续开口,但声音听上去却是痛苦万分,“我以为……这么多年以来,你会明白我对你的感情的。” “我明白。麟哥哥,我明白……” “三儿。” “只是,我们不适合在一起而已。” 即便是没有亲眼看到那屋子里的情景,我想在这个时候,小狐狸一点很失落吧。他喜欢了狐三儿那么久,儿时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娶她为妻,到头来却终究是无果,何其可悲可怜?有些同情他,可是转念一想,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同情,我对待狐三儿,不也就是像狐三儿对待他一样的吗? 突兀的,夜青麟低低的笑了,他的话满是自嘲,却也苦涩,“其实我知道,从小到大,你唯一喜欢的人,就是叔叔了。” “可即便是知道,我却还依旧抱着期望,认为有一天你会回过头来看看。三儿,叔是不会喜欢你的,你……” “我知道。” 她波澜的一句知道,打断了夜青麟还未来得及说完的话语,话微微一顿后,她便又接着说道,“我现在,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要了。” 她的声音不大,可却一字不漏的钻进了我的耳朵里,胸口忽然泛了疼,心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她离开椒城,就是因为她什么也不要,都打算丢下了是吗。包括我,对吗…… 我不敢往下细想,胸口闷得让我喘不过气,等到情绪平复了些许,回过神来的时候,夜青麟,却是已经离开了。不知道自己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敢推门而入,在看到屋里正忙活收拾着衣物的女子时,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又是用了多大的忍耐力才迫使自己没有转身拔腿逃离。 她似乎丝毫都不意外我的出现,淡淡瞥了一眼后顾自将她手里的衣物叠放在一起。不得看向我,却不过冷冷的嗤笑着说道,“不知道偷听墙角好玩吗?” “我……”我想要解释,可她没给我机会,本是已经涌到咽喉的话却愣是硬生生的又给她堵得不得不咽回了肚子里去,她将眼角的余光看向我,嘴角弧度嘲讽的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被她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便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我就站在这里,竟是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才好。 犹豫了片刻,抿了抿嘴唇,我将目光看在她那一张冷漠的脸上,上前一步,握紧了袖子下的五指,这才开口说道,“我们两个,需要谈谈。” “我不认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她把话说尽,不留余地。弯腰将衣物都装进了箱子内,而后这才起身冷冷的望着我。 “我不想这样,三儿,我……” “你可以走了。” “……” “立刻,马上走。” 我想告诉她对于那天所发生的事情我很愧疚,可是现在看着她一脸不耐的神情,我却觉得自己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对不起,三儿。” “走!!” 她忽然怒吼,甚至神色激动得一把抄起了桌上的茶壶朝我这边给扔了过来。没有躲闪,硬生生的承受了下来。只觉得额头上猛的一痛,紧接着便有温热迷了眸子,只感觉视线内都被染成了红色,而透过红色,却看到狐三儿掩不住一脸震惊的看着我。 任由一声轻轻的叹息溢出了唇畔,我抬起手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默了片刻后,这才缓缓启唇再重复道,“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我从来没想过让事情发展成这样,从小看着她长大,目睹了她的每一个阶段,只有我自己清楚,她对我有多重要,她的争锋相对。于我来讲,真是刀刀致命。 她的柳眉紧拧着,视线冷静得不带一丝感情的注视着我,我想……这丫头现在应当是很讨厌我了吧。若不然,想必也不会把她的不耐烦给表现得这么明显了。 有些失落,却也知道,若我再继续留在这里的话,那结果只会是更加的给她添堵罢了。收敛了情绪,我缓缓转身,却没迈开步子,而是停住了身形,背对着身后的人,呼出了胸腔中的浊气之后,这才换换说道,“我知道,你不会听我的。” “但是我还是想说,我不希望你去北疆。这十五年来,我想要的一直都不过是你能简简单单的生活罢了。” “对不起三儿,我害你伤心了。” 其实,我最难过的事情,就是看见你难过了。 这句话,我终究是没能说出口。迈开步子正要往前走去,而步子还未迈开三步。只听身后一阵动静,却没等我回头,身子便被人自身后紧紧的抱住。 她将自己的脸贴在了我的背上,双手穿过我的臂弯拥住我的腰肢。我便僵住了身子,没有回头只任由她抱着,也没有要推开她的打算。 能感觉到她身体在轻微的颤抖。一室寂静,只剩下她轻微的哽咽乱了我的心湖,不舍,愧疚……一时间纷纷涌了上来。真的好想,好想抱抱她,可是……我不敢,我甚至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让你走你就走,你既然这么听话,那让你喜欢我你怎么就不喜欢我呢!” 310.第310章 把很重要的弄丢了 她在我背后轻声抽噎着,抱着我的双臂在不断的收紧,似是难过到了极点。 “对不起,三儿。” 此时此刻,似乎除了这五个字之外我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我们,不能在一起。” “人与妖之间,本就是陌路殊途……”微微垂下眸子,收敛起心口中莫名生出的疼痛。她便维持着拥着我的姿势,许久之后,这才慢慢的放开了我。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说了。” 她往后退了两步,语气喃喃的摇头,眼泪如断线一般的坠落,直叫人心生不忍。话音微微一顿之后,她却又接着说道,“狐桑,这次你可以放心了。我要去北疆了,不会再缠着你,也不会总是给你添麻烦了,司马景承对我说,待我北疆归来,他便娶我。” “我答应他了,等我从北疆回来,我便嫁给他。我找到我的归宿了,你i解脱了桑,你可以去渡劫,然而升仙,再然后去找笑依白,没有我的纠缠,你也就不用顾虑什么了。她……应该也等你很久了吧。” 她边说着,神色惆怅的笑着。抿起了嘴唇没有答话,只是看着面前与我才不过三步距离的小丫头,“我该拿你怎么办,三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那一刻,她笑了,脸颊上的两个浅浅梨涡仿佛感染了明媚,她便满眼温和的望着我,沉默了须臾之后,这才缓缓启春说道,“我……已经不需要你操心了。” “我长大了桑,我也即将找到自己的归宿了。” “你解脱了。” 胸口像是被人硬生生的剜出了一道口子,那时我知道,我已经把对自己很重要的,给弄丢了。 那一晚,我并未离去,她睡在屋内,我坐在瓦顶。 清冷的月光从天穹上洒下来,为这夜色画上了一抹浓重的寂寥,我将视线放在了远处,脑海里不停重复的却是下午时分狐三儿对我说的那些话语。 我解脱了吗?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知道,对于这样的结果来说,我并不开心。 眼角的余光忽然撇到一旁静静伫立的纯白,收回了思绪缓缓侧目将自己的视线望过去,轻轻的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有些无奈自己真是想得入了神,竟然连这小畜生来到身旁都没感觉到。 “你怎么来了。” 从它身上挪开了视线,我继续看向远处,心情有些惆然。 “小妖是特意来和将军和三儿道别的。”小畜生忽然开口,轻软响在耳旁,却是叫我虎躯一震。 猛的转过头看过去,只见包子正仰头看着我,那双眸子在今晚的月色下泛着夺目的赤光。这小家伙,能说话了。竟然……还是个实打实的女子声音?! “将军。” 它继续唤了我一声,拉回了我那几乎飘远的心绪。回过神来,我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将视线放回它的身上,我这才问道,“你的内丹,可是长成了?” 包子点点头,继而朝我俯下身子,将头趴在了两只前爪之前,“是,这么久以来,多谢将军与三儿的关怀与照拂。” 微微垂下眸子,“你是回妖界了是吗。” “是的将军。” 话音刚落,包子又接着说道,“今天我的亲人都来寻找小妖,离开了如此多年,小妖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将军的大恩大德,小妖……” “你不会报答我什么,当初我们两个本就是交易而已。而今狐三儿已经不需要人看着了,你的内丹也再生了,回去吧,回去找你的家人去吧。”没等包子说完我便已经摆了摆手打断它的话。 “将军……” “去和三儿说一声吧,那丫头对你感情极深,若是知道你要走了的话,怕是得要伤心了吧。”我顾自说着,轻声笑笑,摇了摇头。 包子闻言后再不得说过什么,而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后,径直转身从瓦上跳了下去。 不久之后,听屋内传来了几声交谈,先是狐三儿对于包子会说话的惊讶,接着便是包子说明了它来的原因。屋内陷入了一片沉默当中,须臾之后,是狐三儿轻轻笑了一声之后说道,“真好啊,包子……可以和家人在一起了。” 短暂的一句话之后,屋内的那一人一貂便没了任何交谈。等包子从狐三儿屋内走出,同我打过招呼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发亮了。 那团小小的白影窜上了屋顶,而后站在远处,竟是忽然幻出了人形。女子一身白衣,迎风而立,回头看了我,还有站在门外的狐三儿一眼后,她挥了挥手同我们道别以后,便消失在了初晨投入大地的第一缕阳光之中。 “能够跟自己的家人待在一起,包子,一定会很幸福的吧。” 下方的狐三儿突兀开口,声音听着惆怅,像是自言自语,却又像是故意说与我听。我这边犹豫了一下,正打算跳下去,眼尖的却看到了一人正快步朝这边走来。仔细一看,不就是那个血煞堂主了来的吗?是叫什么名字来着?容我想想……乔天向,似乎就是这个名字。 他直奔护三儿而来,到了面前径直曲膝跪下,对着护三儿恭敬一拜,接着说,“盟主,属下已经安排妥当,一切整装待发,我们可以走了。” 狐三儿的视线不知落在了何处,默了片刻后,这才轻轻对嗯了一声,“我知道了,你且先去前面等我吧,我随后就到。” 不平不淡的话音落下,她顾自转身未曾再看向乔天向一眼,而是径直朝屋内走去。 被留在身后的男子,在接了命令后毕恭毕敬的应了声是,接着,便快速起身往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 带目送着那人的声音消失在转角,我终久还是未曾忍住翻身从房顶上跳了下去,稳稳落地站稳,我却是径直推开门往屋子里走了进去。 那时候,她正在更衣,虽是背对着我,但那光洁的后背却全然叫我看了个一丝不落。正闻声回过头来看向我,一张侧颜上有些轻微的冷色,青丝垂落在肩头,将画面中的绯色描绘的愈加清晰,等从怔愣中反应过来,我瞳孔猛的一缩,忙不迭转过身去,气息急促,难以平稳。 “我不知道你,你在更衣,抱歉……我现在就出去。” 舌头有些不利索的打了结,一句话说得是结结巴巴,我连忙迈起步子正要往外走,而下一刻却又被身后的女子喊住,“站住。” 鬼使神差的,竟会因为她这一声形同命令一般的话语给骇住了脚步,便愣是想做错了事般的僵硬站在原地,身后一阵沉默,只感觉空气中仿佛都满是压抑,直叫我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过来。”她轻声发话,语气依旧是清冷如初。 “什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尖一颤,而狐三儿却又继续开口,语气当中明显要多了些不耐烦。 “狐桑,转过身来。” “快点!” 她突然拔高了声音,吓得我一哆嗦,脑子一时间不听使唤的,愣是直挺挺的转过了身来,只是……是闭着眼睛。讲真的,此时此刻,我都要希望自己没眼睛了! 听步子声缓缓朝我靠近,她停在了我的面前,片刻之后这才继续说道,“把眼睛睁开。” “三儿,别,别这样……” 话说得可谓是无半点利索,虽然自己什么也没做,但却仍旧是觉得自己简直是禽兽不如,甚至莫名的还觉得有些愧疚…… “把眼睛睁看,看着我。”她继续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多了些不耐烦,便是语气也跟着要强硬了不少。 心里挣扎了好久,终久还是小心翼翼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入眼便是女子柔弱的肩头,她仍旧背对着我,此时不过是侧着头向我忘了过来。 “三儿……” “给我把后面的腰带系上。” “……” 她平淡开口,一时间尴尬冒了出来只叫我耳根一烫,忙的垂下头避开了她的视线,快速伸出手攥上了她那垂落在腰际两侧的绸带。 等做完这一切,她一声不吭的便径直往床榻走去,我站在原地只感觉自己有些手足无措,便是退也不是,上前更不是。 她径直拾起了摊放在床上的玄甲,红色与银光交晖,她把自己的青丝全数绾起,一个大大的马尾只用风光束住,额前垂落了一缕细碎,略微挡住了她某种那锐利无比的光芒。战甲假身,绣着麒麟的赤色披风把她素手一拂,她将桌上的长剑收在腰间,短剑则是插入了脚下的靴内,一手拿过放在一旁的红缨枪,她回头看向我,眉眼之间尽显英气。此时,我方才懂得那巾帼不让须眉的话,说的应当就是她这样了吧。 “此去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一直有些话从不曾对你说,我怕我这一去,便是连说的机会都没有了。” “狐桑,虽我知道你心里永远不会有我,但我却从不曾后悔,爱过你这么多年。” “你……是我生命直到现在,最重要的存在。” 这是她留给我最后的话,等说完以后她便手执长枪迈开步子从我的身边径直错开,这种话,就像是最后的诀别一般,莫名的惶恐习袭上心头,我猛的转身攥住了她的手腕,呼吸有些急促,我一字一句问得食何其艰难,“你现在……是狐三三,还是降雪。” 听一声轻微的叹息溢出,是狐三儿背对着我,惆怅发出。她没有回头看向我,甚至没有任何回答,心里的慌乱更甚,我再问了一遍,“你现在是狐三三,还是降雪。” “我想,应该是降雪吧。” 她如此说,不带一丝留恋的用力从我手心抽出了她的手,接着,淡淡睨了我一眼,她便再也不得说过什么,径直步了出去。 我就站在原地,僵硬在半空的右手迟迟都不得放下,掌心里还残留着几缕余温,看着她一步步离我而去,却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漏了风,冰凉从四面八方涌来,从我的毛孔中钻入,渗透进我的皮肤,跟着我的血液蔓延向我的四肢百骸。突然感觉,自己便像是被全世界都给遗弃了一般。 或许就是从她说她叫降雪的那一刻开始,我与她之间的距离,便已经注定再也不可逾越了。 此去江北,她身后仅带了数十铁骑,司马景承来给她践行,一碗清酒奉到她的手里,二人相对而立,面对着面,视线交汇,是司马景承缓缓开口说道,“其实,这次可以让别人前去的。北疆生活不如椒城,你又何必跟着他们一起去遭罪。” 可以看得出,司马景承也不赞成狐三儿去北疆的。猛的想起了什么,目光一颤,或许……我是该叫她,降雪了吧。 她轻声一笑,继而说道,“贵为护国大将军,本就该身先士卒才对,放任自己的弟兄们奔赴前线,而我却藏在背后享福,如此做法实在不对……” 司马景承听了微微一愣,回过神来无奈一笑,“你这女子,性子竟是要比我们这些男儿还要坚韧。” 狐三儿不再言语,不过淡然的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是司马景承继续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也就不再阻拦你了,不过此去北疆,三儿你务必小心行事,切莫让自己置身与危险境地才行。” “嗯。” “还有……” “什么。” “立后的诏书我已经写好,待你凯旋之日,我必当大告天下,许你无上荣宠。” “……” “三儿,请一定完好归来,我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与朕一同,君临天下。” 她没有回答,勾起嘴角,但笑意却不曾深入眼底,顾自将手里的酒水一饮而尽,随即,她将碗一把摔在了地上,转而翻身上马。而也就在这时,远处忽然响起了一声焦急的呼唤,“三儿!!”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夜青麟满脸焦急的冲狐三儿这边跑来,那样子,就像是怕赶不上,而错过了什么一般。 见到来人,狐三儿的眉眼明显舒展了几分,举起握着长枪的右手对着还正一个劲拼命往这边赶的夜青麟挥了挥,算作告别,她扯开嗓子说,“麟哥哥,保重。” 311.第311章 谁也不许回头看 话音落下,她收回目光放下了自己的右手,视线望向前方扬鞭一把打在她的汗血宝马背上,“驾!” 一声马鸣仰天长啸,如利箭离弦,狐三儿策马便向城门方向绝尘而去,马蹄声一时间响彻街道,淹没了夜青麟的呼喊。 他气喘吁吁的跟在队伍后面,不断的往前伸出手像是想要抓紧什么,“三儿,三儿!!” 她终究还是走了,小狐狸就此瘫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狐三儿头也不回的离去,满脸痛苦,仔细看还能见小狐狸此时竟是红了一双眼眶。 终究还是收回了放在夜青麟身上的视线,我转头却是径直追着狐三儿所离去的方向而去。我就跟在她的队伍后面不远,看她宿在山间,饮那草尖之水,地为床,地为被。正当深夜,偶尔醒来,她便会双手环住自己的膝盖然后将自己的后背靠在身后的树木上,目光不带焦距的愣愣看着不远处四窜的火苗,然后一夜不眠,睁眼到天亮。 我不敢靠得太近,每天都只能远远的看着她,因为我怕我一接近,她就会发现我了。 她今夜又不得说,五月末的天气里,她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褪去鞋袜后将自己的双脚都浸泡进了冰凉的清水里,然后抬头看着天空中所悬挂着的颗颗明星,她一声不吭,沉默着,在这满是虫鸣的夜里不知是在思索着什么。 在路上行了五六天,一行人不得去江北而是直接去了北疆草原。 那里,早已不负冬日里的那般遍地积雪,如今的北疆草原,放眼望去一片青翠欲滴,白云悠悠,牛羊遍地。清风拂过眉梢,在这片土地上仿佛连空气都是香甜的。 在这绿荫间纵马驰骋,狐三儿带着她的一众手下直奔向凤城而去。 距离上次一战,如今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之久,凤城还在修建当中,但即便如此,却依旧能看到城墙上所遗留着的战火的痕迹。 城门有重兵把守,但凡是进出城者都无不要被搜身一番。狐三儿骑着马刚走到那里,立马有眼尖的认出她,赶忙就行了一个礼数。 她轻轻点了点头,抬起手一把掀开了自己头上大帽子,因天气干燥儿起了裂口的嘴唇启了启。她说,“都免礼吧。” 一伙人听完急忙谢恩,完毕,起身自发的为狐三儿让开了一条道路。 她目不斜视,坐在马背上的身子挺得笔直,长枪在握,由她走在最前头,一众手下则是再后边儿不疾不徐的跟着。 队伍浩浩荡荡的穿过行街,路上的行人与小贩们见了无不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说的是他们的北疆语,实在是让我不懂是在交流着什么。 不多时,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到最后已然形成了欢呼,他们结伴簇拥在街道的两边,看狐三儿策马从面前走过。满脸的惊喜与激动可谓是溢于言表。 他们似乎……很高兴三儿的到来。 她去了凤城的中心,那里此时正有不少的人在等候着她。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们无不静候在那里,满脸的虔诚与恭敬。 等到达以后,狐三儿下了马,同时立马便有人快步上前,接过了她手里的缰绳与兵器,狐三儿顾自往前走,便是朝不远处敞开的那扇大门走去,身后跟着不少的人,她边往前边抬手卸下了自己后背的披风。 转眼,门被关上,将那屋内的一切给全部阻隔。我飞到了房顶,小心翼翼的倾身将耳朵贴在了瓦砾上。 听着下方隐隐传来了交谈,因怕狐三儿发现所以不敢离得太近,只能小心翼翼等待在这房顶上面,屋内的声音不大清晰但却足以让我听了个明白。 大概便是狐三儿问那一群人如今北疆的情形,关于襄梁王,关于北疆牧民们的生活,与凤城的修建…… 她用她轻柔的声音有条不紊的询问着,却是叫那屋子里的一群男子们回答得更是小心翼翼。 首先,襄梁王最近蠢蠢欲动,大肆贴榜招兵买马,怕是在不久的将来便要有大动作。 而后,北疆牧民们在盟会的庇护下,放羊牧马,日子逐渐归于安宁,其次是凤城的修建如今已几乎接近尾声。听着别人的禀报,狐三儿一言不发,只偶尔符合上一声,轻轻的’嗯’了一下罢了。 忽然,下方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门似乎被人用力的给推了开。 仔细听似乎有人高呼道,“大事不好了将军!” 话音刚落便有一男子沉声急切问道,“何事不好,你且莫要慌张,细细说来。” “方才属下接到了在外巡逻的弟兄们的飞鸽传信,说拓疆蛮兵此时正在于南面的回邑部落滋生事端……” 话未说完,只听狐三儿已经淡淡开口问道,“有多少人。” “约二百余。” 缄默须臾,似乎是狐三儿在思量着着什么,片刻过后,是她继续开口,却是吩咐乔天向道,“血煞堂主听令。” “属下在!” “整装两百,我们即刻出发。” “是!” 乔天向沉声应答,话音落下后毅然决然的出门,不多时便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内。 “盟主,您一路来舟车劳顿,还是……” “大将军……”剩下的话没等人说完,狐三儿便仿佛已经明白了他们要说什么。她淡淡开口,声音中不惊起伏,却也不容反驳,“我去。” 仅此一声,屋内陷入了寂静无人再敢言语,狐三儿出了门,我看到她从别人手里接过了兵器,再然后翻身骑上了那匹司马景承送与她的汗血宝马,再众人的相送下,她策马头也不回多朝着城门方向而去。 那里,正有乔天向等人在等她。 跟着狐三儿的步伐飞在高空,远远便见着有两百余人,皆为身披玄甲,驱着战马,纷纷齐聚在城门外似乎在等候着谁的到来。 等狐三儿走进一点,是乔天向急忙便迎了过来,狐三儿勒马停在他面前,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向身后的那一队人马,她缓缓开口,问,“都准备好了吗?” “回盟主的话,一切准备就绪,唯等盟主您一声令下,我们现在便可以出发。” 乔天向毕恭毕敬道回答,待话音落下后,狐三儿点点头,又继续说,“那我们走吧。” “是!” 狐三儿在吩咐完以后,手里的缰绳一甩,身下的马儿便带着她朝着那茫茫草原深处疾驰而去。 听说,汗血宝马乃为天下间不可多得的宝马良驹,日行千里不在话下,如今看来似乎也有点儿道理,这不……狐三儿一口气已经跑出去了好远,而看乔天向等人,却刚从原地出发呢。 他们要去的那个,叫做回邑部落的地方,和凤城的距离呢,说远不远,而说近呢,倒也不近。紧赶慢赶,等狐三儿她们抵达之时,天色却已经临近黄昏时分了,而我们出发之时,也不过才是早晨,日升不久。 远远的看到,那部落中火光四起,黑烟直冲上天际。那大火,烧毁了那个不算大的部落,而火焰,却仿佛将那半边的天际都给染红了。 走在前面的狐三儿忽然停了下来,乔天向随后也止步在她身旁,扭过头来看详她,一双眉眼间略显几分凝重。 “盟主,我们该如何做?” 狐三儿视线看向远处不断传来哭喊声的部落。轻轻的眯了眯眸子,而后她说,“杀无赦。”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从她的嫣唇中缓缓吐出,待话音落下,她一手执着长枪,而另一只手则是一扯缰绳,继而朝那部落中奔去。 乔天向听完愣了一愣,等回过神来,他回头将自己的视线看向了后边的二百余人,而后高声道,“弟兄们可听见盟主的话了?” “听见了!” “听见什么了?” “驱逐蛮兵,为非作歹者,杀无赦!” 整齐的声音如同宣誓一般的响起,有力而沉稳,乔天向对此似乎很是满意,只见他嘴角一勾后,转了视线望向那个部落,而后高举着自己手里的兵器,大声喊,“弟兄们,给我杀!杀他们个片甲不留!杀他们个再不敢来犯!” “杀!!” 马蹄声伴随着喊声交织在了一起,由狐三儿在前冲锋陷阵。我则则是站在云头上看着下方那个身着红色战袍的女子的身影,手心里捏了一把冷汗。 她脸色清冷。刀起刀落间有人头坠地,只因瞬间,猩红的血液便已经染红了她的右手,与她手里的那把冷色长枪。 她骑马穿行在那些手持大刀的敌人之间,愣是靠着自己的本事,硬生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纵然是血色溅在了她那艳丽的眼角,纵使是有不少人齐齐持刀像她斩来,已经杀红了眸子的狐三儿,却并不曾打算过后腿一分。 相反,她倒是越战越勇,取人性命的动作愈加的干净利落,便是乔天向那一边,都不及她的一半。 每个人都杀红了眼,手里的兵器仿佛已经饥-渴按耐了许久,如今再次饮血便一发不可收拾,像一时半会儿的停不下来。 这是一场屠杀,血色洗礼了这座落在草原深处的部落,猩红浸染了脚下的徒弟,放眼望去,血流成河,遍地死尸。 狐三儿从远处走来,她手里握着的长枪此时正不停的往下滴着血,一张脸蛋上还残留着别人的血渍,这样的她,便如同地狱里方才爬出来的修罗一般。 汗血宝马不用牵便乖乖的跟在狐三儿身后,她走到了乔天向的身旁,眼疾手快的便已经拦住了乔天向那把正要劈向瘫软在地上,仿佛没了骨头支持身体的那个拓疆士兵。 在乔天向看向她的时候,狐三儿却只淡淡开口说道,“让我来吧。” 说这话时,自始自终,女子的视线都放在了地上的那个蛮兵身上。 她径直走到了那人面前蹲下身子,直视着他的眼睛,狐三儿轻轻勾了勾嘴角,而后这才开口缓缓道,“我不杀你,也可以放你回去,只不过……还请你回去了以后给你们襄梁王带句话才行。” “你告诉他,不管是左相还是右相,到最后都无不我拉下了马。现在,我来北疆了,他襄梁王若海有什么阴谋诡计的话尽可全数使出来鞭尸,至于耍什么心思手段的,我狐三三都必当奉陪到底!” “而襄梁王,可别到最后玩不起才是。”说完这句话,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那个小卒几乎惶恐万分的,跌跌撞撞朝远处跑去,而她……不过眼睁睁看着那人走远,却并未打算阻拦。 “盟主?”乔天向不解东开口,她看向狐三儿,眼眸中尽是疑惑。大概,他是不太明白狐三儿的做法吧。 无需多说,狐三儿自然便已经晓得了他是想要说什么,不过轻声一笑后,她又接着说道,“我心里自有打算。” 很显然,她并不想多说。乔天向愣了一愣,回过神来猛的避开了狐三儿的视线垂下了头去,“是属下多嘴了,还望盟主赎罪!” 狐三儿摆摆手,再不得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继而吩咐道,“好了,都轻点一下死伤吧。” “再有,四下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吧。” “是。” 手下们听令,而后便四散了开来,却是从那无数堆积的尸体中一个个翻找起了。 我所站立动云层始终都漂浮在狐三儿的头顶,她走一步,我便挪一步。 看着她提着长枪经过了无数的拐角,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便像是连一个角落都不愿意放下。 正当此时,只听不远处有一阵超糟声音响起,那一群男人都微成一团,他们各个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 狐三儿略有疑惑,这动静终究还是吸引了她迈开步子朝那方向走去。 等到了那群人的背后,她淡淡出声,“可是有什么状况。” 此言一出可谓是惊得那些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们猛的便是一激灵,他们反应过来无不纷纷转身对着狐三儿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数,“盟主。” “嗯。” 话音刚落,那群人便已经自发的给狐三儿让开了一条道路来。视线越过那一群男人望到最后,在看到那副画面之时,我清楚的看到,狐三儿的眉头猛的便蹙到了一起。 她缓缓往前走,甚至还声音冰冷的发出了一声不容人反抗的命令,“谁也不许回头看!” “是!” 一群男人身体站得笔直,目光纷纷望向前方,却是因为狐三儿的一句话,他们都如同石化了一般的,连动都不敢动上一下。 312.第312章 我会一直等着你 而再看狐三儿的面前,躺在地上的俨然是个女子。她浑身上下满是伤痕,一张脸全然被那沾满杂草的头发遮住,露在外头轻微颤抖的肩膀上满是淤青,身上的衣衫更是都被人扯了个稀巴烂。 狐三儿走上前,缓缓的在女子身边蹲下了身子,长枪放在了地上,一双眸子里满是凝重,似乎是在犹豫了一下后,这才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触碰上女子的肩头。 “你……没事吧。”就从样子看就不难猜到,那女子这是给那些歹人糟蹋了。 女子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两手仅仅拽着自己衣不蔽体的衣衫,一个劲的将自己的身子贴贴着地面,仿佛这样才能给她些许的安稳。 狐三儿连忙收回手接下来自己后背的披风盖在女人的身上,那女子似在哭泣,身子直打哆嗦似乎还没从恐惧中抽身。 “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狐三儿动作轻柔的拍了拍女子的肩膀,声音温和的安慰。 “大人,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女人依旧将自己的头颅埋在地上,她语气呢喃的重复,仿佛无助得找不到半点的依靠,狐三儿听了猛的一愣,“什么?” 话音落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见女子已经猛的从地上起身,伸出手抓过了狐三儿放在地上的长枪,一把便刺进了自己的胸口当中,神色……可谓决绝。 距离最近的狐三儿,毫无防备的就被那女子胸膛处溅出的血液淋了眉眼。血液顺着她的面颊一滴滴往下滑落,她的目光逐渐冷却了下来,便望着她面前的女人,口吐鲜血直直的往后倒了过去。 “盟主你没事把!!”乔天向听闻了动静立马便赶了过来,等站到狐三儿的身旁,一边焦急的询问着,一边急忙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手帕双手送到狐三儿的面前。 她的视线自始自终都放在女子被血液染红得尸体上,一双眸子里满是隐晦,宛如旋窝一般的深不见底。伸手结果乔天向手里的手帕轻轻擦拭自己眼角的血渍,等做完这一切,她竟是将自己的兵器从女子的胸口抽出,血液顿时便像是被拔掉了阻塞一般的,涌得更加畅快。 似乎有一声轻微的叹息溢出了她的纯盘,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将自己的视线看向了远方,默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缓缓启唇吩咐道,“把她葬了吧。” “是。” 乔天向应声,在点了点以后便转身对着身后的几人开始吩咐了起来。狐三儿转身作势要走,而也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嘹亮的婴孩哭声不知是从哪一个角落里窜了出来,愣是硬生生的拉住了狐三儿的脚步。 在火光的照耀之下,狐三儿与她的手下们一并四处寻找,终于,是在那一堆隐蔽的草垛里发现了他。 那是个男婴,被狐三儿抱在怀里许久,那丫头像是思索了好一番之后,这才抱着那孩子径直翻身爬上了马背。 是的,她将那孩子带回了凤城,甚至还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做……狐念。就像是十五年前,我第一次将她带回了万首山,给她取了个名字一样。 她带着那个叫做狐念的孩子回到了凤城里,为孩子请了个奶娘,再将孩子交到奶娘的怀里之后,她便转身投入了书房当中。那里,似乎还有不少的人在等着她过去议事呢。 小家伙喝饱了之后便老老实实的在榻上酣睡起来,不得不说,比狐三儿小的时候要老实得多的多了。 等奶娘离开,我扯去了遮在身子外的法术现了人形,而后缓缓从房梁上跳下,轻轻落地再朝那小家伙走了过去。 他还在睡着,仿佛梦到了什么,砸吧了两下嘴巴又继续沉沉的睡了过去。有种莫名的异样涌入了心头,看着他的样子,就像是看着十五年前那个什么都还需要我的狐三儿一般。几乎是控制不住般的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小东西还在睡着,没有半点要醒来的意思。 “你说,狐三儿乎什么要给你取这样的一个名字呢?” “狐思……” 我自言自语,寂静的房间内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轻轻响起,无奈一笑,我收回了手转身又隐去了身影,几乎将自己藏在了隐蔽处。 狐三儿这一走,直到深夜时分才回来,屋子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只有依稀月光从窗外洒进了屋子里。她摸黑走到了床榻前,隔着一片漆夜凝望着踏上睡得极沉的孩子。 顿了顿后,她侧身坐在了那孩子的身旁,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神色略显惆怅。狐三儿的声音很轻,她小声唤,“念儿……” 念儿。 这一年,她不过才十五岁的年纪,而狐念,还未到一岁。 十二深冬,大雪纷飞。整整大半年以来,凤城周边地区被拓疆兵扰得终日不得安宁,狐三儿眉头拧得很紧,今日刚和襄梁王交战过,面对着面,两方打了一场,两败俱伤,却谁也没奈何得了谁。 此时,屋外的鹅毛大雪从阴霾的天空缓缓飘落,寒风打在油纸窗上哗啦啦的响,屋内升了炭火,暖意氤氲。狐三儿将自己光洁的肩膀露在了外头,而在那上面,俨然是一道巨大的疤痕,皮肉外翻,血肉模糊真可谓触目惊醒,正是为襄梁王所伤。 由着小婢女为她小心包扎,偶尔碰到看她疼得拧紧眉头,却依旧一声不吭,甚至神色都不得有多大的变化。 待小婢女给她把伤势处理好,她收回手顾自穿上了衣衫,而后这才语气平淡的问道,“少主子呢?” “回将军的话,女婢不久前刚把少主子送到了奶娘的那边。”婢女声音温柔的回答,狐三儿听了以后不过轻轻应了一声,转而穿好衣衫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知道她要去那里,她很疼那孩子,就单单凭她命人称那孩子为一声少主子开始,我便已经知道了。而狐念,正是那个少主子。 所有人都知道她溺爱那个孩子,闲来无事的时候狐三儿便只会同那孩子待在一起,她哪儿也不去,只看着那孩子的睡颜,一看便是许久。然而,话说回来,她也没有多少空闲的时候。 可不是吗?虽然这半年以来我都不得在她面前露过面,但她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可谓是一清二楚,怕是说了如指掌都不为过。 这半年以来,她与拓疆交锋多次,哪次打起来,不都是要惹出一身伤痕,甚至多次若不是我暗中相助的话,怕是她那一条命就得交代在那里了。 此时她轻轻拍着怀中的孩子,嘴里哼着轻柔的调子正是在哄狐念入睡。房门被人在外轻轻叩响,狐三儿目光中波浪不经,便是声音都平淡得没有丝毫的起伏,“进来。” 只听房门‘咿呀’一声被人给推开,是乔天向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不知拿着什么。 闻声拾起了目光看过去,瞥了来人一眼后继而又低下了目光把视线放回到她怀中的孩子身上。“怎么了?” 乔天向先是看了她怀里熟睡的狐念一眼,后而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禀告盟主,朝廷里又传来书信了。” 我坐在房梁上,听到这话时心尖似乎跟着颤了一颤,这半年以来椒城送来书信不断,除了夜青麟隔三差五的问候以外,剩下的,则就是司马景承问狐三儿会什么时候回去了吧。 “都说了什么?”她轻声开口,甚至连自己眼角的余光都不得放在乔天向的身上,而对于那些书信,她一直以来都没有要亲自过目的意思。 乔天向会意,收回了放在狐三儿身上的视线之后,他低下头却是径直将手里的书信给拆了开。 不久后,寂静的屋内,伴随着炭火燃烧的声音,是乔天向的声音缓缓响了起来。 “三儿,你走了,也整整有六个多月了。不晓得你在北疆过得好不好,吃的好不好……我好想你,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都在想你,想得骨子都好像泛了疼。” 乔天向一封书信读的支支吾吾,从我这角度看,五大三粗的汉字却因一封情书而羞红了脸,其实不难猜,这信怕是夜青麟那只小狐狸所写的吧,呵……忍不住在心里轻轻的笑了一声,也真是有够难为这位乔堂主的了。 他一脸的尴尬掩饰不住,而狐三儿却是面色如常,嫣唇轻启,她只轻轻说了一个字,“念。” 即便是再难为情,再很不得找个缝把自己塞进去,但是主子都发话了,乔天向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我让你失望了对吧,分明从你小的时候,我便承诺过你,此生非你不娶的。可是,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我还是混蛋的与大公主,有了牵扯……” “对不起三儿,我真的好想跟你在一起,我想带你回青丘,离开这是非之地,与你一起逍遥生活。” “可是现在,不行了。我夜青麟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儿,我会照顾大公主,我要娶她了,三儿……” “停。”狐三儿忽然轻轻的开口,打断了乔天向还未来得及说完的话。那一刻,只清楚的看到那个拿着书信的男子,在狐三儿的话音落下之时,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盟主,这……”乔天向支支吾吾的询问,大意是问狐三儿这封书信该如何处理。那丫头垂着眼帘似乎是在想着什么,默了片刻之后,她这才说道,“回信一封;祝贺丞相大婚在即,祝两位新人百年好合。” “是……” 这消息有些让人震惊,夜青麟要大婚了。而且他不止是要大婚,甚至是孩子都有了……还记得在今天的五月初我们还没来北疆的时候,狐三儿和他便谈起过。 震惊之余我想起还是花娘晓不晓得这个消息,而若是那女人晓得这个消息的话,她又会做何感想?要知道,不过才短短十来年的时间,她就已经当上奶奶了…… “这里还有一封。”乔天向再开口,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侧目继续王下方看过去,狐三儿应得有些漫不经心。 “嗯?” “我还在等你回来——司马景承。” 在乔天向的话音落下之时,狐三儿的神情有片刻惆怅,转眼便消失了无影无踪。乔天向一言不发,只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们盟主,是在等待那丫头的吩咐。 她沉吟了须臾之后,方才语气平淡的说道,“不回。” “……” 半年以来都是如此,司马景承虽然时常会传来书信,但所说都没有其他,左右数来也不过是这几句。 ‘我等你。’ ‘我还在等你。’ ‘我会一直等着你。’ ‘回来吧……’除此之外,司马景承再不曾在信里说过什么,不得不讲,那孩子是有够死心眼的。但狐三儿不然,纵然司马景承对她一往情深,甚至许诺过待她从北疆归回,他便诏告天下,娶她为后……可狐三儿,自始自终,心里都没有司马景承。 这点我知道,我看得很清楚,她没有爱上别人。莫名的因为自己脑海中的这个想法而感觉像是松了口气,乔天向离开,屋内再次寂静了下来,狐三儿的视线飘忽着却不晓得是落在了何处,过了片刻之后,她却是径直转身,将狐念轻轻安放到了床榻上,再不忘扯过褥子给他仔细盖好后,狐三儿这才转身开门离去。 她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径直钻进了书房里,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批阅着桌子上几乎堆积如山的军情捷报。我没有进去,儿时维持着距离站在门外,静静的守着她而已。 抬头往天空上看了一眼,纯白的飘雪如棉絮一百年翩翩然坠落,忍不住伸出手接住一朵冰凉任其绽放在掌心。看它迅速融化,融入我手心里的纹路当中, 若是我不得记错的话,过两日……便该是狐三儿的生辰了吧。不知不觉,狐三儿都已经十六岁了,不得不说,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313.第313章 你可以去找她了 那一天,按照往年的惯例照常给她煮了一碗长寿面,趁着她外出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潜进了她的房间里,将那碗面食摆在了桌子上。 而后又不动神色的隐去了身形,便藏在这屋子里最隐蔽的那处角落里。夜晚她回来,身上的玄甲未曾褪下,推门而入,冷风夹杂着霜雪涌进了屋子里。 长枪上还有血渍未曾擦拭干净,想来她今天出去,是遇到襄梁王的人,又打起来了吧。 快速转身将门掩上,她蹙起眉头在空气中嗅了嗅,然后……视线准确无误的便落在了桌子上的那碗面食上边。 顺手将兵器放置在了角落里,她往桌子方向走,一边抬起手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摘掉了帽子,那满头青丝倾泻洒下,散落在背后又有几缕垂落额前,遮住了她那一双美艳的眸子。 已经彻底长开了容貌的女子,在将自己手里的披风挂到衣架上以后,便神色略显惆怅的坐到了那桌子前。像是踌躇了好一会儿后,这才抬手拾起了筷子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整个屋子里很是寂静,只剩下狐三儿小声咀嚼的声音,等到她将那碗漫漫的长寿面一口气吃了个见底,再把汤水喝干净,抬起手抹了把嘴角,她放下了双手里捧着的瓷碗,而后视线惆怅的叹了一声。 “唉……难道你连今天也要躲着我吗?”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胸膛里的心跳几乎都要漏了拍,我将后背靠在了墙上,却是忍不住更加小心翼翼的屏住了呼吸。 不敢回答,心里更是有莫名的慌张涌了上来,因为……我不知道与她面对面的时候,我能说点什么。 “我知道你在,我甚至知道从我离开椒城的那一刻起,你就跟着我了。”她继续开口,声音平淡得仿佛深藏在山涧中的幽幽潭水,深不见底,却也不惊起伏。 “唉……” 她又继续叹了一声,默了片刻之后,她这才继而接着说道,“既然你不愿露面的话,那就这样吧。” 我能听出她声音里满载的失望,我也不晓得自己是在害怕什么,身形就像是石化了一般,只感觉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后背紧贴着墙壁,任冰冷透过衣物钻进我的毛孔,游走于我的血脉直通向心底最深处的那块。 只见她缓缓的起身,打开门后便头也不会的走了出去,屋子里仿佛还回荡着她方才发出的叹息,久久不愿散去。躲在黑暗中终于是敢挪动了自己的身子,慢慢站起来,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她离去的方向,袖子下的双手紧紧的攥到了一起,薄唇抿在了一块儿。 对不起,三儿。 十六岁生辰快乐,三儿…… 今夜,她不得回来,我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守着这空荡荡的,了无生气的屋子。视线望着桌子上那个空掉的瓷碗,在这一片漆黑中坐了许久,久到天色,都变亮了。 情不自禁的伸出右手以指腹轻轻擦拭过碗沿,这上边仿佛还残留着狐三儿的温度一般,她一夜未归,去了哪里……我不知道。 直到次日,我终于是坐不住打算去寻她时,刚出门便看到了不远处那个长廊中的情景。 她嫣然浅笑看着她面前的男子,双手给男人紧紧的攥在了手心里,那男子背对着我似乎再对她说着什么,惹得女子是巧笑颜开。 看着那画面,只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人扼住,几乎要喘不过呼吸,咬紧了自己的嘴唇,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步往前走去。心里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很宝贝的东西忽然给人抢走了一般,不爽,很是不爽。 猫神藏在了柱子后头,手指紧紧抓着主子,抿着唇几乎屏气就为聆听不远处的所有动静。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轻轻启唇,话里似乎喊着隐隐的笑意,听得我心堵。 “这么久你不得回我书信,在都城等了许久也不见你回来,怕你除了什么差池,我便……来找你了。” 男子缓缓开口,声音很是温润,话说得有些支支吾吾,可我听到那声音时确实身形一滞。 司马景承…… 竟然是司马景承,他来北疆找狐三儿了。 女子笑意清浅,那双清澈的瞳孔里倒影这男子的身影,尤其是那双看着司马景承的视线里,更是都仿佛像是溢满了绵绵情缠。 心,猛的一痛,三儿……那分明是我的三儿啊! “近日来与襄良王的摩擦渐大,终日里忙着四处清理拓疆蛮人,所以还不得空出时间来。” “本着报喜不报忧的道理,本想着等击退了襄梁王以后,我再回信与你不迟的。” 她声音没有起伏,平淡得与寻常无异,但仔细听,却又觉得似乎比往时要多了点什么东西在里头。指甲嵌入了掌心里,手心的纹路被彻底打乱,血肉模糊可我却感觉不到半点的疼痛,麻烦如心脏里的那一刻心脏,慌乱涌来,这一刻我竟是怕的。我怕三儿……真的就这样喜欢上别人了。 那我,该怎么办才好? 从我这里看,只见司马景承抬起手摸了摸三儿的头,然后声音温润的说道,“傻丫头,你我之间还需要这般见外吗?” “你是我未来的后,你的所有,不论喜忧,自然是要有我一并分担才行啊。” “三儿,我真的……” 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我甚至差点要控制不住自己就这样莽撞的冲出去,想把司马景承狠狠推开,让他距离我的三儿越远越好。我如此想着,耳边只听‘咔嚓’一声,猛的回过神来,有些僵硬的扭过头看向自己的手里,只见掌心中握了一块破碎的木屑,正是从那房柱上硬生生的扣了下来。 “什么声音?”不远处的男子忽然出声,司马景承扭头朝我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冷不丁打了个激灵连忙隐去身形,而也就在司马景承放开了狐三儿正要朝我这边走来之时,下一刻狐三儿却已经拉住了他。 “兴许是积雪压断了枯枝而已,没事。外边儿寒冷,你且先回屋里吧,有什么时候我们晚点再说。”狐三儿双手握紧了司马景承的十指,二话不说捂着放在唇边哈了哈气,似乎是想以此方法给他温暖。 只见司马景承耳根发红,眼里满是狐三儿,他低声询问,“那你呢?” “我去个茅厕,马上就回去。” “……” 狐三儿的心里有些尴尬的味道,而司马景承则更是有些不自然的错开了与狐三儿交织在一块的视线,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 “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 “你……快些回来。” “好,你先回去吧。” 几次安抚,狐三儿终于是把那依依不舍的司马景承给打发走了,目送着男子的身影,直至他消失在视线之内,狐三儿在原地站了片刻之后,这才不急不缓的转头看向我的方向,那一眼,几乎要让我以为,她已经看到了我了。 “把我这府中的建筑给损坏了,你……是不是该给我点补偿?” 她声音在这寂静的院子里突兀响起,我心尖一颤,忍不住低头往自己手心里的木屑看了一眼。很明显,我已经无处可藏了。 终究是牙一咬缓缓的站起了身子,从柱子后面走出,与她面对面的站着,中间不过隔着十来步的距离。 她看到我,一张绝色倾城的脸上波澜不惊,嘴角却不过是挂着一丝像似自嘲的苦笑,“我还以为便是到我死的那天,你都不会见我了。” “……” “这么久都没见,不打算抱抱我吗?”她嘴角的弧度不变,话音落下的时朝我摊开了双手,似乎是在等着我上前去抱抱她。 “对不起,三儿……” 我不知道我说的这声对不起是指什么,是因为弄出了声响惊扰了她和司马景承,还是因为我躲了她这么久,亦或者……是因为我不敢直面她的感情? 我心里没有答案,低低的垂下眼帘,我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上她一眼,只觉得自己活活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在她面前完全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你除了这三个字以外,就没别的可以对我说了,是吗?”她轻笑着开口,笑容苦涩的摇了摇头,似是无奈却又像是在嘲讽着她自己。 “我……” “桑。”她突然喊我,声音轻柔仿佛倾尽了她所有的柔情,让给我情不自禁的抬起头看向了她。 “如果我真的嫁给司马景承了,你会高兴吗?” “……” 她忽然缓缓朝我走近,不多时便到了我的面前,伸手将我垂在身侧的右手执起,小心翼翼的从我手心里取出了木屑扔在了地上,她看着我那血肉模糊的掌心,似乎一双眼眸里满是心疼,甚至她还轻轻的对着我的手心吹了吹气,那丝丝痒麻,便仿佛是痒进了我的心尖里一般。 许久没有给她回答,只因为我不晓得我还能说什么,不高兴吗?我有什么资格来不高兴?即便是心里就像是自然而然的抵触她嫁给别人,可我能做什么?难道我还能抛弃二白,抛弃了一切与她在一起不成? 不行……我是妖,她是人。若我们在一起,且不说得剔去妖骨,受尽刑法,就单单说狐三儿,也极有可能会受到牵连。 她若嫁给了我,便是与我的妖魂结缔,那她的灵魂便会跟着沾染上了我的气息。如此一来,便会大大的折减了她的寿命,人类本身便是脆弱的,狐三儿现在不过十六岁,可她剩下的却也不过是短短几十年的光阴,我不能……不能因为我这的意气用事而害了她。 就像是花娘之前,她虽然融去了妖的气息,更剔去了自己的妖骨,选择自毁内丹,但那又如何,她的魂魄,生来便是妖的,身体亦然。 她和那个书生在一起,魂魄便会自然而然的吸食了书生的,这才是……导致了那个书生最后惨死的结果。 那一年,即便是那个书生白发苍苍,如同暮年的老人一般,但其实,那个男人在死的时候也不过才二十七岁的年纪而已。 “桑,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若是我就这样嫁给了司马景承,你会开心吗?”她又问了我一遍,那双瞳孔里清澈的倒影着我的身影,视线虽是柔和,但却让我感觉自己无所闪躲一般。 抿了抿唇有些不敢直视她的视线,她却再启唇,接着说,“桑,看着我的眼睛。” “你,会高兴吗?” 她很是固执,先前抓着司马景承的双手此时正是紧紧的抓着我,她的坚持,就像是我今天不给她一个回答,她便永远也不会放开我一眼。 心里犹豫着,艰难的挣扎着,终于是做出了决定,不论话有多么违心,我终究……还是说出来了。 “那当然,是高兴的啊。” “毕竟……三儿找到自己的归宿了。想我看着你从小到大一步步走来。如今你能有一个你爱着他的同时,他也同样爱着你的人,以后他陪着你,想来你也不会孤单了吧。” “我是问,你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看着我的,直视我的视线一字一句的问。眸子仿佛红了些许,一脸的隐忍,仿佛是在无声的承受着什么。 我,不想伤害她…… 可我,却不得不这么做。 “高兴……” 在等我艰难的回答出这两个字,她仿佛像千辛万苦终于等到了回答那般径直放开了我的手,面前的狐三儿闭上了眼睛,她站在我对面,仰着头看我,而后说…… “我明白了。” “桑,我会嫁给司马景承的。我放过你了……” 从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起,我的眼眸当中忽然泛起了酸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涌出了眼眶,而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在这之前从来不曾有过。我不停的眨着眼睛,视线分明清晰无比,但却偏偏感觉狐三儿的身影在我的面前越来越模糊了一般。 她在轻声一笑后睁开了双眼,那双眸子里的红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她继续开口,却是说,“桑,你可以走了。” “就用我十六岁的愿望来斩断我们之间的羁绊,从此之后,你我之间,再无关联。” “你……可以去找她了。” 314.第314章 对不起,我爱上别人了 那天,她松开了我的手,在漫天飘雪中背对着我渐行渐远,然后将我独自一人扔在了最后。我万万没想到,她的愿望,竟是要与我,恩断义绝。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亦或者是做什么。 便僵硬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愣着神,抬头往灰蒙蒙的天空看了一眼。有飘雪坠进我的眼眶,冰凉至心脏。 难道真的如她所言,我们之间……已经斩断了吗? 身后突然涌来了气息,有人悄无声息的站在了我的背后,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谁。 “我们走吧,桑。”他在我背后轻轻开口,声音平淡得不惊起伏。 “去哪。” “自然是去天齐峰。” “天齐峰……”我缓缓呢喃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三个字,努力去回忆这个地方,而心中却略显惆怅。 “去了天齐峰,渡过雷劫以后你便可以如愿成仙了。”戊戌一声轻笑,继续说道,“你等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今天吗?” 听到这里,我轻轻闭上眼睛,又问,“我走了,那她怎么办?” “她已经找到她的归宿了,已经不需要你了。” 不需要……了吗? 心口猛的一疼,快速的弓起身子以右手按到胸膛之上仿佛这样就能让那锥心的疼痛缓解上几分。 可是,为什么一点用都没有,我分明想将它藏好但却偏偏愈演愈烈?只觉得自己像要喘不上气,五指紧紧的攥着胸口的衣衫,背对着戊戌,迟迟不曾回过头看他一眼,只因为连我自己都晓得,我的模样该有多么的狼狈与不堪。 “桑……” “我们该走了。” 他将一只手搭放在了我的肩膀,声音温和的落在我的耳畔,却叫我仿佛被针狠狠的刺到了一般的忽然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有些慌乱的往前快速走了两部拉开了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我长长的呼出了一口胸腔中的浊气,挣扎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缓缓的启唇说道,“我……哪里也不去。” 寂静蔓延开来,身后许久都没有动静,缓缓回头看去,正是戊戌站在我的背后一言不发的直视我的眼睛。 “她不需要你了。” “……” “所以你可以走了,等成仙了以后,你也可以去找二白了。这个小丫头与你之间的契约,已经不会再限制你了。”戊戌的轻轻启唇,话便像是诱惑一般的想要将我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极渊。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我只晓得在我斩钉截铁说出我要留在狐三儿身边的时候,我的心里却仿佛彻底放下一般的。 面前的戊戌沉默的看着我,一双眸子里的神色很是玩味,顿了片刻之后,只见他轻轻的勾了勾自己的唇角,“怎么,你难道还想放弃自己的修为,就与她在一起不成?” 我,不知道……嘴唇紧紧的抿起,垂下眼帘不敢看向戊戌的眼睛。此时此刻,我似乎再也说不出当年我那般洒脱的话了。 能清楚的感觉到戊戌的视线就落在我的身上,一顺不顺的,那锐利的目光就好像是要望进我的心底,想挖出我藏在角落里那个最深的秘密一般。 “再给我,一段时间。”我抬头望向他,艰难的一字一顿开口,正是对戊戌所言。 “你要多久。”他挑了挑眉头,神色平淡的让我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着什么。 犹豫着,踌躇了须臾之后,这才缓缓开口回答,“至少,等到她大婚之日。” 戊戌看着我,与我四目相对,这次不得躲闪而是径直迎上他的目光,片刻之后是他淡淡一笑。来到我面前,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似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在咱俩交情的份上,那行,我便多给你一些时间。” “不过你得明白,桑,是那小丫头自己选择斩断你们两个之间的羁绊,规矩你是知道的,作为妖王我不能违背契约人的愿望。所以从此以后,你都无法再插手她的任何事情,你只能在一旁观望着,便是她要死了,你也只能看着。” 戊戌的话,就像是一根根尖锐无比的针般毫不费力的刺进我的心脏,不多时便已叫我遍体鳞伤。是啊,规矩我是知道的,就因为狐三儿的一句话,我已经离开那丫头的生命了啊。 戊戌走了,在扔给我那句话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在我面前消失了无影无踪。可我孑然一身,肚子一人站在原地却许久都没有动作。狐三儿硬生生的把我踹出了她的生命,想到这里我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苦涩至极,我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滋味,可真是不好受。 司马景承仅带着几个心腹侍卫便来北疆找了狐三儿,在凤城逗留,等狐三儿把手里的事情全部处理好的时候,一个月,就这样那个过去了。 初春来临,冬雪消融。阳光在云层间现了头,天气逐渐转暖露出了沉睡了一整个冬季的嫩绿。 那天,阳光正好。 狐三儿将凤城的事宜全权交由乔天向打理之后,她便与司马景承一同上路,正要要回椒城。听说……夜青麟不日之后,便要大婚了。 从北疆凤城到中原皇都,这距离算不上近。走走停停等到椒城城门外之时,却也已经是七八日以后了。这一路来我都看着狐三儿与司马景承交谈甚欢,每次都只能远远的站着,看她对别的男人绽开笑颜,看司马景承如同我以前那样轻轻的抚摸她的头顶,也看着她任由司马景承牵着她的柔荑。 每一幅画面,于我而言似乎都是一个不小的磨难,每每如此我都无不心如针扎,可是……我什么也不能做。 我只能站在远远的,因为我已经,失去干涉她决定的权利了。 城门大开,是夜青麟来迎接的狐三儿与司马景承,他怀中抱着大肚的大公主,明显看到小狐狸的视线在看到三儿从马背上下来的时候,狠狠的颤了一颤。 司马景承牵着狐三儿的手,两个人并排向不远处的夜青麟走去,面容上的笑容无不恰到好处,完美的似一对璧人。 小狐狸似乎有什么想要对三儿说的,可是,他没有。只是将那僵硬的弧度挂在自己的唇角,一双目光紧紧望着远处的女子,却不曾上前,即便是扶在大公主肩头上的骨节泛着惨白,小狐狸却依旧在俏颜欢笑。 “回来啦。”就像是平常一般的打招呼,但却不难听出男人声音中的颤抖。狐三儿轻轻一笑,点了点头,“嗯。” 话音落下,她的视线转向了夜青麟怀中的大公主,后者此时同样也正望着她的方向,两个女子四目相对,顿了顿后却是淡淡一笑。 只见狐三儿伸出手抚上大公主的肚子,而大公主却也极其配合的仍由丫头的手隔着衣衫抚着。“是不是很辛苦?” 狐三儿眼帘低垂,视线中满是柔和,似乎是在问大公主。 女子摇了摇头,轻轻的笑,幸福仿佛要溢出眼角,她低头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纤细的双手轻轻拖着,而后回答,“不曾,只要想到这是我和青麟的孩子,我便不觉得辛苦。” 我想,那个女人或许真的很爱小狐狸吧。 “真好。” 狐三儿轻笑出声,司马景承侧目看着三儿,而后符合笑道,“不必羡慕,以后我们也会有属于我们的孩儿的。” 五指猛的攥到了一起,只为司马景承的话,我忍不住咬住了牙齿,忍耐住了喉咙间上涌的腥甜,却不曾忍耐住胸膛里那几乎要让人致命的痛楚。 只见狐三儿轻声的笑,她没有回答司马景承的话,但却像是默认了一般。可以看见对面的司马景承脸色惨白,他的唇上同样失去了血色,整个人僵硬得便仿佛是木头一般。 几次启唇,像欲言又止,他的声音在颤抖,仿佛难以控制。 “恭喜啊,三儿……”他几次深呼吸,终于说出了话来却是说恭喜。 恭喜什么?他难道还恭喜三儿要嫁给司马景承吗?! 小丫头淡淡的勾了勾嘴角,笑意仿佛落进眼里,但却又点到为止,“该说恭喜的,是三儿才对。” “麟哥哥就要当爹爹了。三儿还得在这里祝麟哥哥与大公主,百年好合才是。” “该说恭喜的,是三儿……” 清楚的看到小狐狸那一双瞳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他许久都没有说上话来,还是那个大公主两手握住了三儿的手,而后说道,“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将军以后嫁给了我的皇兄,便是我的皇嫂了。我们都该说同喜才是。” “欢儿说的是,是该同喜。” 在大公主话音落下的时候,司马景承符合了一声,其余三人听了无不纷纷一笑,只是那笑容中所掩藏的滋味,就只有他们自己晓得了。 - 夜青麟与大公主的婚宴设在二月中旬,期间狐三儿没有回过她的护国将军府,却都是宿在了皇宫当中。时常司马景承会请求她的陪伴,而她便也不推脱,只在司马景承批阅奏折的时候,她便不动神色的捧着一本兵书一声不吭的坐在一旁罢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向来不会有太多的交流,只安静的陪伴着,就仿佛已经足够了一般。而每每到这种时候,他们两个人静静坐在一起,我……则是藏在了那个最隐秘的角落里,默默注视着他们。 偶尔司马景承会突然伸手将狐三儿抱在怀里,然后在三儿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快速的亲一下她的额头,惊得女子睁大了眼睛。而每次,我几乎都无不将拳头握紧,在我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要冲出去的时候,理智终究还是占据了身体的主导,强迫我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时有看不下去,亦或者伤心过甚的时候,我便会默默离开,而后独自回到我们的‘家’中。 院子里的葡萄架已经枯萎,大半年无人打理,整个宅子都仿佛被灰尘给厚厚的掩盖了起来。夜深之时,我会独自游走在院子里,长廊里,狐三儿的房间里…… 这院子里的每一寸土地,尤其是葡萄架子下的那把椅子,我坐在上面愣神许久。这院子里到处都是狐三儿的影子。曾坐在阶上看着我,晃着一双小短腿咿呀学语的狐三儿。 曾跟在我后面,拉着我的衣襟,跟在我身后,踩着我的脚步在长廊中小心翼翼走路的样子。 她趴在我胸口熟睡的样子。 她紧紧攥着我手指,嚷嚷着要我抱的样子……每一个情景,都无不清晰的印刻在我的脑海当中。而现在,狐三儿走了,包子,也走了。 偌大的宅子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黑漆漆的没有点灯,更是空得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气。仰着头,闭着眼睛,我第一次敢直面自己,问这胸膛里那颗仿佛已经疼得麻木的心脏。 狐桑……你喜欢那个丫头,对吧? 是的,我喜欢。 很喜欢很喜欢。 有一个声音似乎是不假思索的便冒了出来,我在椅子猛然上惊醒,大口喘着气,放眼看着这空荡荡的院子,竟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开始想,或许童鬼说对了吧。 我骗得了别人,却终究是骗不了我自己,曾今那般信誓旦旦的说过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狐三儿,也不可能喜欢上任何人类的女子。而如今,我却在狐三儿这里,越陷越深。 对不起……二白。到这种时候我终于是明白了自己的感情,也的确是亏欠了那个曾给予我一切的女子,无可厚非。 对不起,二白,我爱上别人了,爱上那个从小被我抚养长大的孩子了。 心里的愧疚是有,但更多的竟然是如释重负一般的仿佛彻底放下了心里那块沉重的石头。意识到这点,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连夜赶到了皇宫里,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狐三儿,告诉她我已经喜欢上她了。 所以……她能不能不要再和我置气,能不能,不要嫁给司马景承? 315.第315章 青麟大婚 我去过御书房,那里除了司马景承外便在不得别人,未曾见狐三儿的身影。在这偌大的皇宫中逛了许久,还是在抓着一个差点吓尿了裤子的小太监问了之后才得知了狐三儿的去向。 建宁宫,他们说三儿,是去建宁宫找大公主去了,此时正是和那个大公主待在一块儿。 又从小太监那里问到建宁宫如何走之后,我不得怠慢的便急忙赶了过去。那时,狐三儿与大公主正是坐在院子里,桌子上摆放了两碗清茶,空气中弥漫着清淡的春花香,阳光正好从云间洒下正是将那白衣女子包裹在了一片暖色的光晕当中,美得不真实。 敛回心绪将心头的莫名紧张小心收好,我正要大步朝她走去,而也就在这时,只见她缓缓启唇,声音平淡的竟是说道,“我既然答应了景承,那自然是会用心待他,这点上大公主大可放心。” “如此自然是最好的。” 为那女子二人之间的对话,我愣了愣步子,未曾再上前而是站在后头默默听着她们之间的谈话。 “将军有所不知……”大公主再开口,似欲言又止。 “大公主但说无妨。” “我那皇兄对你可是真心,在你离开的半年里,朝中大臣们曾不止一次联名觐见他纳妃事宜,可每当谈起的时候,他无不为之震怒,只因为他已经昭告了朝野上下,你是他唯一认定之人,他三千弱水只取一瓢。将军,皇兄为了你,已经抗下百官们的无数非议了……” “嗯。” 狐三儿轻声应答,一双眼帘低垂着不知是在想着什么。而大公主却也在此时接着说道,“皇嫂,还烦请日后您多帮臣妹照拂一下我那皇兄才是。” “大公主言重了。” 一双眸子里的神色不惊起伏,狐三儿说完抬起头,她看向大公主的时候,大公主同样也正望着她,两个女子相视一笑,却终究是不得再说过什么。 突然又小婢女从远处走来,踩着小碎步来到二人面前,毕恭毕敬的行过礼数,而后对着大公主便柔声说道,“禀告公主,绣坊的人已经将喜服送来了,此时人正在外头候着,可要将他们召进来?” 大公主听了微微一笑后点头,声音轻柔的应,“让他们进来吧。” “是。” 小婢女接过话以后便转身离开,不多大会儿便带了一伙人进来,为首是一中年男子,双手上托着一个箱子,此时正是跟在那小婢女后头往狐三儿她们的方向走来。 等到面前行了礼数,那中年男子随记便将那精致的木箱子给放到了桌子上,大公主顿时便坐不住的赶紧起身一把掀开了箱盖子,那动作起伏甚大,只叫狐三儿看得不不禁蹙了蹙眉头。 “小心点身子。” “没事,皇嫂无需担心。” “……” 大公主抬手抚着自己的肚子,一张娇艳的脸蛋满是笑意,狐三儿似乎无奈,却终究是不得再说过什么。而我不得不说实话,那一句‘皇嫂’在我听来实在是刺耳得紧。 大红色的喜服,以金线绣着大片牡丹衬着百鸟朝凤,此时,那件衣裳正躺在大公主的双手里,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精致刺绣,一旁的中年男子看了忙不迭上前一步询问大公主对这婚服可有哪里不曾满意的地方。 大公主一双眼里眸光璀璨,她的脸上,丝毫不掩对那件婚服的喜爱。只摇了摇头,夸赞了几句之后便命先前那个小婢女将那群人给带了下去,甚至还不忘嘱咐小婢女多给他们一些赏钱。 一群人千恩万谢的离开,待这院子里终于是又再次安静了下来,大公主这才接着问身旁的三儿,道,“皇嫂觉得这件喜服如何?” “公主喜欢的,自然便是最好的。”狐三儿的语气依旧是波澜不惊,大公主听了以后不免娇笑连连,“让皇嫂见笑了。” 她一手轻轻捂着自己的嘴唇,说话间脸上更是浮起了两抹绯红来,小心翼翼的又将她的婚服给收进了箱子里,她这又才接着说道,“皇嫂怕是有所不知,我皇兄给你做的那件婚服啊,那才叫绝无仅有,极尽奢华。”她的声音里像是羡慕,又像是打趣,狐三儿听了却不过是勾了勾自己的唇角,终究还是不得再说过什么。 远远的站在角落里,看着远处那两个交谈甚欢的女子,却发现似乎已经挪不开自己的步子了。不久前那满腔的勇气与决心,此时此刻竟是荡然无存。 狐三儿,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司马景承了。不然,为什么在提起那个男人的时候,会笑得那般开心呢? 我始终还是不得再走上前告诉她,我心里的想法,我不敢……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或许潜意识里,是怕听到她说上一句,她已经不爱我了,她现在爱的,另有其人…… 我可真是个怂包,那个女子分明就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分明我再多走几步就能去到她的身旁,可是,我却偏偏就如此干脆的转身,便像是逃一般的离开了那里。 等到走出了建宁宫,甚至是出了皇宫的城门,我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云彩,阳光刺得人几乎要睁不开眼睛。我缓缓放下眼帘让自己的视线跌入了一片黑暗里。 狐桑,你可真是窝囊啊…… 那一段时间里,狐三儿给北疆传过数次书信,大都是只问两件事情,一,是问狐念那孩子如今是否安好。二,则是问襄梁王可曾趁着她不在而玩了什么大动作。乔天向回信一切安好,狐三儿看了之后这才算是彻底的放下了心。 近些时日来,大公主多次找狐三儿去她那建宁宫里行走,让狐三儿帮她挑选一下婚宴的首饰,头花,朱钗等等……实际上,那丫头每次都不过是跟在大公主的身后,一言不发的只看着那个女子走在前面一脸的雀跃便如同个孩子一般罢了。 十月怀胎,一朝临盆。四月初,春暖,大公主于建宁宫诞下一个孩儿,据说是个男婴,正是大公主与小狐狸的孩子。 那时我站在屋顶,听屋内传来的一声声可谓是嘹喨的婴啼,左右四下都望了好几个来回,竟是都不曾见到花娘那个女人的身影。 她儿子的儿子诞生了,她当了姥姥,而在这种时候她居然都不得现身于此…… 我不禁想那女人是干什么去了,而仔细算一算的话,似乎也又许久不得再见过她了吧。 收回思绪低头往下方看了一眼,夜青麟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屋内的婴儿啼哭未曾停止,新生命的诞生,可我却只看到那小狐狸眼中只有惆怅,甚至都不曾见到半点的欣喜…… “恭喜啊麟哥哥。”狐三儿被司马景承强势的搂在了怀里,她看着那个几乎可以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子,语气轻缓,却是由衷祝福。 小狐狸许久都不曾回过神来,那双眸子紧紧看着房门,不知是在想着什么,对于旁人的话更是充耳不闻,置之不理。 司马景承见此只是轻声一笑,而后打趣说道,“三儿我们还是莫要叨扰他了,驸马爷这是当了爹爹,高兴坏了吧。” 话音落下之时,夜青麟并未进入屋内而是转过头看着司马景承怀中的狐三儿。那一眼,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像努力的想要将女子的身影刻进眼里,又像是他仿佛忽然意识到事已至此再也没有后退的余地。那一刻,男子的眸子泛了红。而我也突然明白,小狐狸对狐三儿的感情似乎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即便是他即将娶了别的女人,即便是那个女人还为他诞下了一个孩子,可他爱的,终究还是狐三儿…… 夜风祁,那是夜青麟给他孩儿起的名字。我曾离近的看过那个小家伙,生得很是可人,颇有小狐狸儿时的样子。小东西生来便是人形,倒不曾像夜青麟诞生时候那会儿,毛茸茸的不过手指大小的狐狸样儿,我想,这大概还是因为夜青麟本身便是个半妖的原因吧。 小风祁满月当天,我独自一人坐在大殿的顶上,月光薄凉从云间落下,侧耳听着下方传来的说笑声,不仅摇摇头无奈一笑。 想那被我看着长大的夜青麟如今都有了孩子了,而狐三儿,在不久后也要嫁给司马景承了,缓缓的闭上眼睛任由疼痛自胸口处蔓延开来直至游走遍全身。在这时,我竟是忽然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这一晚,花娘仍旧是没来。 满月宴刚过去没两天便迎来了夜青麟与大公主的大喜之日。当天一早,皇宫便被无数的红给妆点着,从我坐在这最高的殿顶放眼往下看去,入目之内无不是一片喜庆,红得张扬。 大公主出嫁,与丞相大人心结连理,如此重大之事,排场自然不在话下。司马景承一纸诏书大赦天下,一时之间举国同庆,即便是身处在高墙之内,在今天的这种时刻里,却也能听到墙外那一声接着一声,热闹非凡的议论了。 花娘,终于是现身了。 那时婚宴刚开始不久,我依旧选择坐在旁人无法看到的屋顶,望着下方那两个身着同色喜服的璧人礼官的一声声悬念中拜了堂。 她悄无声息的站在我的背后,目光越过我的头顶望到了下方小狐狸的身上,但却是沉默着,许久都没有言语。 “此时此刻,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我终于是忍不住出声,回头看着一身粉色的女子,只见她收回了目光转而把视线放在了我的脸上,“说什么?” 她这反问让我有些无言以对,花娘在轻声一笑后却是径直的坐到了我的身旁。 “你的宝贝儿子成亲了。” “嗯,我知道啊。” “去看过你的孙子了吗?那小家伙长得可煞是惹人怜爱。” “你是故意刺激我呢你。” 花娘忽然撇撇嘴,我勾了勾嘴角,将玩味扬在眉梢,“我这分明是在恭喜你。” “得了吧。”花娘不屑,一双眸子里似乎还藏了别的东西。 两人之间有短暂的沉默,有一会儿,我们二人都不得开口,只默默听着下方传来的声乐与哄笑声,却是心思各异。 片刻之后,还是我首先打破的沉默,视线望向身边神色略显惆怅的女子,我有些不敢确定的问,“你……这样子,怎么看着有些不开心?” “没有吧。”花娘漫不经心的回答,就那神情,那语气,可不像是为自己儿子大婚而高兴的样子。 “那你这是怎么了?”花娘这分明是有心事啊。 “也没怎么。” “……” 在心里犹豫了片刻,又组织了会儿言语,我这才缓缓启唇接着说道,“话说你儿子如今找了个貌美如花的媳妇儿不说,甚至还给你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听我的,开心点儿,别愁眉苦脸的,这毕竟是喜事儿。” 我话说得可谓是苦口婆心,可花娘听了却是长长的叹了一声,“唉……” “嗯?”挑眉等着她的下文,顿了好一会儿之后,这女人这才说道,“麟儿并不爱那个女人。” “……” “桑,你说。娶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这对他来说心里得多难受啊。” 我无话可说,我不是夜青麟,更不晓得那小狐狸心里到底是怎么想,所以……我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算恰当。 话音刚落,花娘接着说道,“还记得在他小时候,他便信誓旦旦恩我说以后他要把三儿娶过门的。” “现如今,别说他娶了别的女人,便是三儿……也要嫁给别人了。” “三天前,他曾回青丘找过我,问我会不会来参加他的婚宴,那时我不得回答他,而在他要离开的时候,他却忽然扑到我的怀里,便如同他小时候那般哭得泣不成声的说,阿娘……我其实不喜欢她,可是我亏欠了她,我必须得娶她。” “我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决心,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其实我们都知道,他喜欢的是三儿,不是吗?” 316.第316章 你觉得,我幸福吗 花娘一口气同我说了很多,我沉默着,只因为自己不晓得该说点什么好。身边的女人神色显得惆怅,却也无奈,顿了顿之后,她却是转过头来看向我,而后笑问,“狐桑,你难过吗?” “难过什么?” 那一双漂亮的眼睛仿佛是要看透我的灵魂,花娘轻声一笑,“三儿要嫁给别人了,你……难过吗?” “……”这个问题难住了我,错开同花娘的对视的目光,我将视线放在了别处,却迟迟都不曾回答。 难过,很难过。可是……不能说。因为我知道这件事情唯有小心放在心底,才是最明确的选择。而现在事情的发展,即便不是我所想要的,但却是最好的。 “你的自以为是,迟早会害了你,狐桑。” 这是花娘离开的时候给我扔下的最后一句话,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坐在我身边的女子,眨眼间便消失了无影无踪。而打那以后,我便再不得见过那个女子,更不知她是去了哪里,似乎……连夜青麟,都不晓得。 话说回来,下面的婚宴似乎接近了尾声,客人们断断续续的离开,热闹散去,刚诞下孩子不久便劳累了一天的大公主此时已经被婢女们搀扶下去歇息,而今剩下的,唯有夜青麟与司马景承,还有狐三儿等人依旧坐在矮桌旁喝酒谈天。 司马景承这帝王似乎不胜酒力,可不?被夜青麟三两碗灌下肚去便已经是醉得七晕八素的倒在桌子上样子是已经失去知觉了。 剩下狐三儿与夜青麟,二人四目相对却是无言,狐三儿沉默饮酒,目光清凉如水,而夜青麟则是将酒水大口下肚,神色颇显烦闷。 待酒过三巡屏退了身旁伺候的下人们,夜青麟完全不掩自己眸子里的痴迷,便愣愣望着坐在对面的狐三儿。 她波澜不惊,任凭对面的男子像很不得要把自己的眼睛干脆贴到她的身上,不疾不徐的饮完手里的那杯酒水,将杯盏放下,她这才缓缓启唇,轻声说道,“夜深了,麟哥哥忙碌了一天,剩下的就交给奴才们,早些歇息吧,我便先带景承回去了。” 话音落下,她伸出手作势便要去搀扶司马景承,却不料下一刻柔荑已经被夜青麟给快速攥到了手心当中。被男子的五指紧紧握着手指,她的神色很是平静,甚至是一张脸上都不曾表露过半点的情绪,只是沉默不言的看着夜青麟,也不挣脱他,倒像是在等他自己松开手。 “三儿……” “嗯?” 男子喉结滚动,支支吾吾中却已经红了一双眼眶。“你觉得,我幸福吗?” 他用力的抓着狐三儿,微微仰着自己的头,一双眸子里满是灰败却又隐隐透着几分薄弱的希翼,便像是他此时所抓住的狐三儿,便是他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不曾有半点躲闪,一双美眸里满是清明,她直视夜青麟的眸子,却是一字一句,言语清晰的说道,“大公主是个美人,也当得住贤妻,麟哥哥娶了这样的一个女子,并且还有了孩子,我觉得……麟哥哥是幸福的。” 317.第317章 我要嫁给他了 她这句话不单单是在回答,让人听着倒更像是提醒,提醒现在夜青麟的身份,提醒他娶了别人。小狐狸不是个傻孩子,想必也不可能说听不出狐三儿话里的意思。只清楚的看到那一双眼睛里本就薄弱的希翼仿佛彻底破碎,夜青麟终于是缓缓的放开了自己那抓着狐三儿的手,选择低下了自己的头。 “我,明白了。” 他低声说,狐三儿却不得再看向他而是径直弯下腰将司马景承从桌子上扶起,然后带着司马景承离开。 剩下小狐狸,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那里,竟是双肩忍不住的颤抖,我知道,他是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塞外时有动乱,但多不过小摩擦,一切有盟会的乔天向等人打理,狐三儿便随了司马景承的意思,这大半年里便都留在椒城。可是,她再不得回过我们的家,屋子已经空置了许久,如今已是破败不堪。我不敢回去,因为空荡荡的,总是能勾起我心里那份隐藏的疼痛,总是叫人无可奈何。 多半的时间里,她若不是陪在司马景承的身旁,那便是在大公主那里,她整日都在皇宫,便是连她的护国将军府都很少再回过了,这天下间的所有人,仿佛都晓得了她是司马景承要迎娶的人,仿佛都知道她便是权辽王朝未来的皇后一样。 而若问我这么久以来都在做什么…… 我寸步不离的跟着她,而这次,不管多么近哪怕贴在她的身旁她都不会再感应到我,我看过她的失神,看过她的落寞,可即便如此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那一年,冬深,她十七岁。 碧玉年华,亭亭玉立,留不住的是时间,一不留神……她便长成了另一幅模样。 那日,大雪,她裹着厚重的披风站在城楼上,身旁不得司马景承,也不得一人相伴,她孑然一身的站在那里,迎着风雪,将一张绝色的容颜全藏在了面巾之后,只留下一双宛若星辰一般璀璨的眸子露在外头。 她像是在等谁,背影寂寥而又落寞,我就站在她背后,想喊她一声,想摸摸她的头,可是……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整个人便如同石化了一般。 这一站便从清晨站到了半晚,天色渐暗,城中亮起灯火,从城楼望下去热闹非凡,可这繁华三千却仿佛入不进她的眼,那一双瞳孔,依旧深邃的像是永远也看不到底的旋窝。 “我要嫁给他了。” “五日以后的春初……” 她喃喃开口,语气当中不惊起伏,如同自言自语,却又像说给谁听。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痛,这感觉就像是今夜的寒风全部灌进了胸口,冷得我手足无措。 她说完这句话以后,收回了那双略微飘忽的目光随即转身缓缓向城楼下步去。那里,灯火阑珊处,正有一英俊非凡的男子,傲然骑在马背上,笑容温和的在等着她。 318.第318章 我们,去天齐峰吧 在那五日里,她去过很多个地方,都是以前我们曾一起去过的。像在回忆,但分明是在告别。最后一天,她终于想起回了我们的家,在那堆破败中站了许久,而后,她对着空旷的宅子却只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我……不会忘记你,但也不会再想你了。 那一刻,躲在角落里的我,几乎崩溃。 她头也不回的离去,上了门口已经等待许久的马车,而后返回了皇宫中去。那里已经开始为明日的婚宴而装扮,大片的红从城门口一直延伸向大殿,这皇宫上下,似乎随意的一个角落里都溢满了喜庆。 皇上大婚,同时也是册后大典,这场面光是想想又哪里是能用隆重便能形容?我见到了她穿着嫁衣的模样,凤冠霞帔,红得刺目,朱砂点唇,衬得她肌肤赛雪,尤其是眼角的那颗朱砂痣,更是为她的绝色平添了几分艳丽。美,美得惊心动魄,一瞬间便能攥住人的呼吸,叫看过的人皆过目不忘。 她被七八个人簇拥着,满头青丝,曾缠绕在我指尖的情柔如今却为另外一个男子而挽起。我想,这么多年以来,我为的不就是今天吗,我不该高兴她终于不再需要我,而找到了她自己的归宿?可是……不行,我再也承受不了,心如滴血的决然转身,头也不回的去了妖界。 那时刚进入界内便看到了戊戌,他见我显然讶异,回过神却是对我挑了挑眉尾,笑得是痞气十足的说道,“哟,你怎么回来了呢?” 提不起兴致,心情更是郁结,我不曾搭理他而是选择从他身旁目不斜视的走过,方向却是往我那已经许久不得再回来过的府邸。 “你这是怎么了?” 他跟在了我的背后,不依不饶的问似是要刨根问底。 “没什么。” “哎,桑啊你……” “别烦我便对了。” 不等他将话说完我便已经失了耐心的烦躁打断,声音清冷。扔下这句话后便再也不看向戊戌一眼而是径直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推门,关门,一气呵成。 将自己关在乌漆摸黑的屋子里,四周寂静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沉重响起,身体僵硬,手脚冰冷,忍不住抬起手将手掌按在了胸口上,满脑子里都是关于狐三儿的一切,她的一袭嫁衣,十里红妆。 她……真的成了别人的了吧。 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寂寥,仿佛整个世界都将我遗弃了一般的无助,孤单如洪水猛兽般不停的拉扯着我,而等待着我的,正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情不自禁的蜷起身子,用双臂抱紧自己,一张脸全埋在了臂弯当中。曾几何时,我狐桑,哪里会变得如此狼狈?狐三三,狐三三…… 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只知道是过了许久许久,等我再次出门的时候,却不知道已经是几天以后了。 而照时间算的话,那丫头,应该已经嫁给司马景承了吧。想到这里,将心头的苦涩小心收好,我去了古罗殿,找到了戊戌,四目相对时没等他发话我便突兀开了口,便是说; 我们,去天齐峰吧。 319.第319章 三儿,已经不在这里了 那时,戊戌看着我足足沉吟了好半刻,似是犹豫了一下,而后这才小心翼翼的问我,“你……想好了?” “嗯。” 他微微垂下了眼眸,似乎是有什么顾虑,我不禁蹙起眉头,沉声开口,“有什么问题?”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这模棱两可的回答无疑是让我疑惑更甚,戊戌转而却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的从椅子上起身,而后径直往外走,边走还边同我说道,“我们走吧,” 看着他的背影我却没有跟上去,而是站在原地,袖子下的五指更是忍不住握到了一起。他在前边忽然停下,而后转过头来看着我,一双瞳孔中很是平淡,我却猛的意识到了什么,心尖狠狠的颤了一颤。“是不是……她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我迟迟不曾开口,四目相对,我却是连呼吸都仿佛要到了停止的地步。 “告诉我,戊戌。” 戊戌的表情少有的凝重,看得我心里着实没底,而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我甚至,连最坏的心里准备,都做好了。 “你,还是亲自回去看看,比较妥当……” 最后仅剩的一点理智终于还是因为戊戌的话给彻底击垮,我甚至抛下了想了好几天的打算而是快马加鞭的赶回了椒城。 那里,整个皇都繁荣依旧,皇宫内的红色还未完全撤下,但分明少了几分热闹的气息,颇有些人走茶凉的感觉。 我几乎是找遍了皇宫的所有角落,没有找到狐三儿,但却是找到了司马景承。 那时,年轻的帝王坐在被布置得一通喜色的寝殿内,面无表情的愣神,而身边却不得狐三儿的踪影。 我一把推开门吸引了他的目光,不过二十步的距离,那一双眸子抬起来看了看我,转而却又继续垂了下去。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来意,都不曾问我为何到此,便已经喃喃的开口说道,“三儿,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在六天前,去了北疆……” “你……去找她吧。” 我终究还是不得再看向那个年轻的帝王一眼,而是选择毅然决然的转身,便是要往北疆的方向而去,六天前,如此算起来的话,不就正是她与司马景承大婚当日吗? 心里隐隐的不安,看来……北疆怕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我果然是不得猜错,在我紧赶慢赶赶到北疆凤城的时候,看到的却只是满城戒备,街道上家家户户闭紧门窗,城楼上守卫们重兵把守,神色凝重。 已是深夜,还没等我来得及去寻找狐三儿便只听到城门方向传来了一声声有力的呼喊,“是大将军回来了!打开城门!” “是大将军回来了,打开城门!!” 厚重的大门被人缓缓开启,为首的女子高坐在她的良驹背上,后面带着一队人从城外阵仗浩荡的回来。火光照耀在她的脸上,只将她脸蛋上的血迹斑斑映得是更加明显,那一双清冷的目光,微微抿起的嫣唇,那一鼻,一眼…… 不是狐三儿,又还能是谁? 320.第320章 这箭上淬了毒! 浩大的队伍从行街上走过直奔城中心,狐三儿快速下马只把缰绳交到了早早便迎上来的小厮手里。独自一人往里走,身形藏在披风下面,便是连她的神色都叫人看不清晰。刚上前没两步,只见一个小童忽然从角落里窜出来,二话不说伸手便抱上了狐三儿的腿。 一双眼睛扑闪着惹人怜爱,小娃嘴里不停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他是在说着什么,见小娃,狐三儿蹙着的眉头有了些许松懈,抬手摸了摸孩子的头,轻轻扬起嘴角,“念儿先到一边去和大姐姐们玩,我晚点再来接你。” 她的声音很是柔和,甚至轻得像是怕吓着了狐念一般,待说完这句话,她便挣脱了孩童的手径直大步往屋里走去。而刚进去没多久,便立马有人快步走出来,焦急的呼喊道,“快传军医来!!” 她受伤了?!一颗心为这念头而提到了嗓子眼,我几乎是想也没想的便要朝那屋子里冲了过去,可刚到门口还不等我来得及推开门,脚步……却硬生生的定在了原地,再让我挪不开半分。 如今……我又还有什么资格能出现在她面前呢? 思及此处,垂着眉眼有些苦涩的笑了笑,终究还是将那不情愿的右手给强硬的拽了回来。最后,只能透过窗边的一丝狭小的缝隙得已见那屋内的情景,却是叫人触目惊心。 长箭贯穿胸口由后背冒出,而从伤流淌出的血液此时却是呈现了黑色状,那紧抿的唇此时透了几分苍白,而一旁正为她处理伤口的军医却是满脸凝重。 “这箭上淬了毒!” “嗯。” 对于军医的惊呼,她的声音便像她的目光一样平淡,话音刚落,她便继续补充说道,“给我拔出来吧。” 她这语气,就像是在叙述着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般。我看得心疼,袖子下的五指紧紧攥到了一起,只眼睁睁看着那个军医狠狠将断箭从她瘦小的身体里抽出,黑色的血液溅洒一地,看着她那已经泛黑的伤口,上面的肉,被人一刀刀剜去。我想,我的三儿一定很疼,她满头大汗却偏偏坚毅的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等待那军医处理好,为她包扎完伤口的时候,她的脸色,却已经惨白得像是鬼魅一般。 “东骑将军等人现在何处?”她一边不急不缓的穿着衣衫,一边开口声音淡漠的问着身旁的人。 军医正擦着手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一低头,恭敬回答,“在里堂那边。” “我去看看。” 她穿完衣衫,说话时已经从凳子上起身作势便要出门,而下一刻却被军医拦下,他道,“将军此时伤势严重,还是先好好休息一番,明日再去吧。” “我没事。” 似乎谁也不能动摇她的决定,在扔下这句话以后她便径直打开了门,走了出来。我把身子躲在阴暗里,便看她在门口站了会儿,片刻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前沿着脚下的路往远处走去。 321.第321章 别走了,好吗? 很是疑惑,更多的还是放不下心,悄无声息的在她后面跟着,直至目送她进了另外一间屋子,而后这才飞到了瓦上坐下。 听他们的谈话而得知,现在的情形,似乎不大乐观。襄梁王与北疆周围的一众小国结成同盟,便是想拿下权辽王朝这块肥肉,人人都想来分一杯羹,如今的权辽王朝可谓是腹背受敌,四面楚歌。而作为护国大将军的狐三儿,在这紧要关头便在她大婚之日,得知这个消息后便毅然决然的扔下了司马景承,快马加鞭的赶到了这里。 一众小国联合襄梁王打了权辽一个措手不及,纵使狐三儿赶到主持大局的时候,却也难免的损失惨重。这一仗是整整打了有三四日,众人不敢松懈,强守不退,这又才将那一伙逆党逼退回地界之外。 期间损失了不少精锐,便是连狐三儿,都受了伤…… 他们在下方听狐三儿的部署,商量着接下来的对策,而我坐在这上头却只觉得有些恍惚。 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像我所希翼的那般,安慰过活,不为这些战乱而忧愁呢…… 夜半时分,屋子里那一群人这才散去,又与乔天向等人交代了几句之后,狐三儿这才别了众人,照着原路走了回去。 月光皎皎却也凄冷,洒在她的肩头将她背后的影子拉得很长,却也透着寂寥。这一年,她不过才十七岁,本是如花的年纪却偏偏选择了这种浴血奋战的日子。她骨子里透着坚韧,有地位,有手段,有权利……强大如她现在,似乎再也不需要依靠谁而生存,便是连我,也不需要。 独当一面,只手遮天,说的,不就是现在的她吗? 跟了她一路,身负重伤可她却并未回去歇息,在这微微有些清冷的夜晚,而是半路转了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是去看狐念了,见孩子安睡在榻上,并未吵醒他而是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之后便抽回手离开,这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宽衣睡下,屋内陷入了寂静当中,许久之后她的呼吸这才变得平稳。在外面坐了好半天,估摸着她是睡着了之后这才轻手轻脚的穿墙进了屋子里。 大气不敢出,几乎要屏住呼吸,就怕忽然吵醒了她,凑到她身旁,隔着一片漆黑凝着她的容颜,终究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摸上了她的脸颊,如同自言自语一般的轻声询问; “三儿,疼不疼?” 心里知道她是已经睡着了,也知道她不可能会听到我的话语,或给我半点回音,目光落到了她的胸口,心疼她的种种,却又无可奈何,“你……让我,怎么放得下心走呢?” 轻微的一声叹息,我收回那只游走在她眉眼之上的右手,而也就在此时,本该寂静如初的屋内却突兀响起了女子那平静却仿佛带着祈求的声音响起,她问,“那,别走了,好吗?” 此话一出只差点吓破了我的胆,只下意识的转身,猛的便要往外跑。而也就在此时,身后那睡在榻上的女子竟缓缓起身,“你要去哪?” 322.第322章 一夜好梦 身后的声音依旧平淡,如深山幽涧中的不动秋水,仿佛这时间上,便再不会有任何东西,能惊起其中的波澜。不曾回头,却听到她似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话微微一顿,而后她又接着说道,“夜深了,别和我闹了。歇息吧……” 心尖微颤,却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女子便从身后拉住了我的手,带着薄薄茧子的掌心握着我的五指,她带着我,回到榻上,那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彻底的蛊惑了我,而我……似乎已不愿醒来。 她就枕在我的臂弯当中,鼻息间满是她身上传来冷冽的香,发丝散乱紧贴在我的手臂之上,一夜好梦,我都快要忘记自己有多久不曾再睡得这么沉过了。 实际上,这一晚我们什么都不曾发生,没有久别相逢的耳语温存,心境更不见多少波动,我们……只是相拥二眠,连言语,都不得有过交谈。次日醒来的时候,还是清早,太阳刚露头不久,而身边的余温,却已经散去好一会儿了。 狐三儿,不在…… 心脏猛的一缩,忙的翻身起身,拾起一旁的外袍穿上作势便要冲出了门。 “公子,您醒了。” 齐刷刷的声音响起,两个女子手里端着食物与洗漱的茶水便站在门外对我恭敬行礼,放在门上的手还不得收回来,我便愣在当场,还是其中一个婢女继续开口,这才唤回了我的思绪。 “将军一大早便带着各位统领们出城去了,走时特意吩咐奴婢们在此等候公子醒来。还交代了,若公子醒了便让奴婢们转告公子无须担忧,将军过午时便会回来……” 覆下眼帘,而搁在门上的手却忍不住收紧,我甚至连她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这一早上有些提不起兴致,果然如那些婢女们所讲的那样,午时三刻,城门开启,将军回城,同昨天晚上我看到的那样声势浩大。 那时她就骑着马停在城下,而我则是站在城楼上,四目相对,她轻轻勾起了唇角,确实无声的开口,是说;在等我吗? 身旁无数的目光在我与狐三儿之间来回打转,其中暧昧的意味很是明显,但在此时此刻我看起来,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我们去看了狐念,小娃正是在咿呀学语的时候,远远见着狐三儿便撒开了那双抱着奶娘的手屁颠屁颠的冲狐三儿跑了过来,两只小手伸着便是要女子抱抱他。 “娘……亲,娘,亲。” 稚嫩的同音模糊不清的结巴喊着那个对他最亲的称呼,一个劲的蹭着想要爬到狐三儿的身上,女子轻柔一笑弯腰将他顺势捞进了怀里,“叫师父。” “娘亲……” 一脸无奈,但仔细看女子的脸上却是尴尬要多上些许,这孩子,怕是把狐三儿当他娘了。 “爹,爹爹……” 一时之间,整个院子里寂静一片,却是孩子看着我,一双大眼扑闪着,在狐三儿的怀中对我伸出手,竟是要我抱他。 还有,他喊我什么来着…… 323.第323章 天涯咫尺 一脸尴尬的看着那个小东西,尤其是面前的女子,竟是抱着那小娃看着我,大笑连连,可真是叫人窘迫。 这一年,她十八岁。骁勇善战,所向披靡,她的一切都不亚于男儿。不论是手段,还是大敌当前的冷静与沉着。 这一年来,我无时无刻都跟着她,同她一起冲锋陷阵,曾陪她在那些战死的将士们坟前一站便是许久。 此时,正当夜深。 看她一碗碗灌着手里的烈酒,她那模样,就好似把它当水来喝了一般。这几日来她的心情一直不怎么好,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乔天向靖难的原因吧。 终于是忍不住伸手拦住了她那继续给自己满酒的动作,我微微蹙着眉头望着她的眼睛,“别喝了。” 长如蝶翼般的睫毛在轻轻的颤动,那一双眸子里满载了仿佛浓郁到化不开的哀伤。她问我,“桑,若有一天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那一双带着些许迷离的眸子仿佛要看进我灵魂的深处,只无措的,连忙错开了与她对视的目光,快速低下头。而也就在这时候,她苦笑着,却是声音自嘲的说, “我想,你不会吧……” “你会活的好好的,三儿。”小心翼翼的收起心里的那份疼痛,我语气平静的叙述着,话音落下狐三儿却是轻声笑道,“生死有命,莫过早晚,谁又能说的好呢?” 她的声音当中很是惆怅,但却像是在暗指什么,而到底是在指什么,我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出一个所以为何来。 看着她失神的模样,袖子下的五指忍不住攥到了一起,抿了抿唇,犹豫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继续开口说道,“你若是在这北疆出了什么差池,那司马景承,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在此时此刻我为何要愚蠢的提起这个人的名字,也许是我糊涂了,也许是我真的相信狐三儿是喜欢上那个男子了。可是,那一瞬间,我眼前的狐三儿,却是狠狠的愣住了。 她直愣愣的看着我,眼睛里仿佛涌起了什么却又被她快速的收敛过去,她从凳子上猛的起身,而后背对着我,轻笑着,然后说,“你说的对,司马景承还在等着我,我,不可以死。” 说完这句话,她背对着我头也不回离开,在我的目送中越走越远,背影绝决。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喊出了她的名字,想要挽留她。可是……没有。我终究还是顾忌到了她与司马景承的种种,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她的身份。 我想,也许这样也好吧。 我不能给她的,就让司马景承来给她,这样……也好。 日子一天天逝去,天气逐渐转冷,便如同我与狐三儿的关系一样。我与她似亲密依旧,却又像天涯咫尺,能感觉到她的改变,她虽依旧会与我谈笑风生,可分明却早已将我推出了她的世界。 这种冷冰冰的状态持续了整整大半年,又一年的大雪,北疆似乎比往年还要更加寒冷。再临深冬,十二月。 十九岁的狐三儿,在这三年多以来,第一次,于深夜出现在我的房间。 324.第324章 我唯一的愿望 那时候,外面热闹一片,新年的烟花声在窗外响起,七彩绚丽的光芒从纸窗透入屋内,照亮了她那一双凝望着我的双眼。 我和衣躺在榻上,睁开眸子便看到了她的容颜,近得只需轻轻抬手便足以触碰。 “三儿……”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如此说,不由分说的拉起我便奔出了门。寒冷的天气里,她骑在马背上对着仍旧站在原地的我伸出了手,等待我将手交到她那看似柔弱的掌心。 烟花的斑斓色彩照亮了我们脚下的路,她带着我策马疾驰在这雪夜当中,直至奔赴上城楼。 比肩而站,有雪落肩头,十色光芒映着她绝美的容颜,她微微仰着头,笑意清浅的缓缓伸出手接住了一片由高空坠落的雪花。 “好看吗?” “好看……” 便愣愣看着她的容颜,此时此刻,似乎眼前的所有都不抵她狐三儿半分。 一声轻笑溢出唇畔,便在我的注视之下,她竟忽然抬起手解开了自己肩头上披风。红色得宛如嫁纱的罗裙,紧裹着她曼妙的身段。踩着从远处传来的热闹乐声,一颦一笑,勾勒倾城的女子,便在这飘雪当中,烟花之下,翩翩起舞。 羽衣蹁跹,翾风回雪,她步步生花,宛如仙子,却是要比远处的景致,更要没少许多。 那天,她跳了许久,在那飘雪当中,我二人皆是白了头。 待到远处烟花谢幕,她收了收身姿玉立的站在我的面前,风拂起她鬓角垂落的发丝,微微遮住她的烟,她看着我,好一会儿之后,这才缓缓开口问,“你……可曾喜欢过我,哪怕一点?” 在许久的寂静中,风色变得有些许萧瑟,我喜欢她,可是这些话,却说不得,不能说。 我是妖,她是人,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终究不过殊途末路,而司马景承,或许跟我比起来,更能寄予她幸福。 她看着我,终究,还是释然的笑了。 “回去吧。” 这是那一晚,她同我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亦是这一世的,最后一句。 只是那时,我不知道罢了。 我以为留给我们的时间都还很长,可等到我回过神来时,却已经为时已晚,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狐三儿正咿呀学语的之时。那时没有这战乱纷争,也没有这为情所困,那是我记忆里,最纯粹,最美好的一段过往。 一梦醒来,天翻地覆。狐三儿的一纸书信终于是彻底的叫我慌了神。她在那封信里如何说来着? -小时候,你总问我在问天镜中看到了什么,我却从来不得实话告诉你。桑,你总说我会好好的或者,但你一定是想不到吧。我狐三三,根本没有未来。只因为在那镜中,我看到的是我惨死荒野,乱箭穿心- -以往的每一次生辰,你都会许诺给我一个愿望。你却仍旧不知,我唯一的愿望,也不过是得你眷顾罢了- 325.第325章 狐桑,来不及了 心跳仿佛已经涌到了嗓子眼,那曾困惑了我多年的疑问,在今日终得以解开,但这不是我想要的,并不是! 我彻底的慌了神,大步出门想去找寻狐三儿,却忽然见一人从门口跑来,嘴里大声呼喊着,“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将军等人于终同关中了埋伏,现……” 后面的话我再不曾听进去,只因我的理智荡然无存。那写有狐三儿娟秀字体的纸张揉皱在我的手里,几乎是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朝终同关的方向奔了过去。 大雪未化,可离得越近我这心便仿佛被人抓得更紧一般。 “狐桑,你这是要去哪?” 只觉得眼前一晃,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有一人拦在我的面前,步子一滞,定眼看去,不是童鬼还能是谁!! 我此时可谓是心急如焚又哪有有空去管他。 “让开!” “你还没说你要去哪。” 他伸手拦在我的面前,不准我越过,青霜幻出只一瞬间便砍下了他那拦在我面前的右手,血液只一瞬间便喷溅而出。我气息不稳,而童鬼却只愣愣的看着自己那被齐腕斩断右手掉落在地,他面无表情,也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更像是那被斩断的并不是他的手。 我气息急促的越过他身边,大步往前,而也就在这时候,身后响起了童鬼那满是嘲讽的声音,“我说过的,总有一天,你会比我更痛苦。” “狐桑,来不及了,哈哈哈哈……” 按捺住自己身体的颤抖,我不得再看向童鬼一眼而是更快速的往狐三儿在的地方赶了过去。 那里,早已被血水洗礼成了一片刺目的红色。宛若人间炼狱一般的情景可谓是叫我的心几乎凉成了一截。在那人头攒动当中,只稍一眼,准确无误的便看到了那抹娇小的身影。 她被无数的敌人围困着,手里举着她的长枪抵御着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三儿,三儿!! 我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冲她冲了过去,却没曾想到忽然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困住了我,直直让我从高空坠下。 就像是一堵无形的墙,便挡在了我与她之间。 我从不曾绝望得像此时这般,不远处那在她身上一刀刀割出的伤口不停的刺痛我,而我能做的,却唯有用我手里的青霜剑不停的砍在那似一团棉花般的气场之上,只是……全是徒劳罢了。 我看到她累了,唯一能够保护她的长枪从她手里坠落,她的身旁倒了不少的尸首,分不清敌我。 “三儿!!狐三儿!!” 我用力的喊着她的名字,恍然有滚烫涌出了眼眶,虎口已经震得发麻,面前的气场仍旧不得有半分减弱,可我不敢停下来。我的三儿已经撑不住了,她撑不住了! “戊戌!戊戌!!给我出来戊戌!” 害怕终于是让我溃不成军,我只声嘶力竭的喊着戊戌的名字,哪怕是我根本不知道他在不在这里,此时,戊戌似乎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戊戌,出来。”我听到了自己哽咽的声音,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这种绝望几乎要将我压垮。许久之后,身后这才响起了男子一声轻微的叹息声。 326.第326章 第236 她已经走了 猛的转身,只见戊戌就站在我的背后,他便看着我,又是一声叹息之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戊戌,帮帮我。” “救她,救救她……” 我低声下气,甚至屈膝,伸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只为求他救救我的三儿。 “唉……” “救救她,救她啊戊戌!!” 我终于还是崩溃了,眼角的余光只见对方的利剑穿透了她柔弱的躯体,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谁也救不了她。” “桑,这是她的命。” “我不能插手,便是你,也不行……” 抓着戊戌手,骨节泛白,我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固执的不愿意相信这个回答。他是谁?他是妖神啊,他是戊戌,这世间上怎么可能会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只要你救她,不论什么代价,我都承受。” “我没办法。” “不可能!!” “跟我走吧,去天齐峰。我会为你洗去这段记忆的。” “我不会走的!!你给我救她!!” 他沉默着,一言不发,我紧紧低着头,即便是不看向他,我却也能感觉到那抹落在我头顶的目光。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高呼,“放箭!” 心跳几乎漏了拍,我猛的回头看过去,却只见,那一支支锐利的羽箭,便快如闪电一般的钉进了女子那瘦弱的身体里。 血液从她口中喷涌而出,溅在雪上。 可是,她却笑了。便仿佛这一切,早已在她的意料当中。 她就在敌方的胜利高呼中,猛的倒地,乱箭穿心…… 三儿。 我忽然心如刀绞,一手按在胸膛上,匍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面前的气场忽然散去,她就在我面前,距离并不遥远,可是,我不得过去,是因为我不敢,懦弱得甚至不停的往后退宿。 “去看看她吧。” 戊戌的声音轻轻响起,不过弹指之间,他定格住了所有人的画面,四周忽然寂静了下来,而我的眼中,却只有那个躺在雪地里,再也没有动静的女子。 “三儿,三儿。” 我呼唤她的名字,几乎是匍匐着爬过去,胸口里的疼痛让我直不起身,抬手拥住她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仍由自己那不受控制的眼泪不停砸落在她的脸庞。 昨晚,她还为我跳了舞,还生龙活虎的在我面前,会笑,会说话,会问我爱没爱过她。三儿,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你还不知道,我爱你啊。 “她已经走了。” “救救她,救救她戊戌。” 我倔强的抬起那只粘了三儿血液的手拉住了戊戌的衣摆,可是男子却只叹息了一声,而后说道,“她的魂魄已经离开了。” 仅是这一句话,却终究是让我泣不成声,便仿佛是整个世界都遗弃了我,这次真的是,挽留不住了,是吗? “桑,聪明如你,难道直至现在,你都还不曾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吗?” 戊戌话音落下当时,我仿佛回到了当年的古罗殿中,戊戌同我说的那句;这一世,她生为女子,将死在十九岁那年…… 327.第327章 大结局 她眼角的那颗朱砂痣缓缓褪色,连带着褪去的还有她的眉眼,不多大一会儿,她却已是变成了另一番容颜。 那副,让我已是感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容颜。 相隔千百年,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果,我忽然笑了,任眼角涌出的滚烫不停坠落。 二白,三儿…… 你到底是谁?命运弄人,不过如此。 “这是你的劫数,也是她的。”站在身后的戊戌忽然开了口,我终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嘶力竭的哭喊了起来。将她的头紧紧贴在我的胸口,我问自己,我怀里的女子是谁。她是三儿,却也是二白啊! 多讽刺?三儿你看到了吗,这有多讽刺,命运将我们玩弄于鼓掌,你嫉妒了二白那么多年,却不知道……你就是二白。 抓不住,我终究还是不得抓住她!甚至再一次的错过了她! “你从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沙哑的声音问着身后的人,他不曾解释,也不得辩解,只淡淡的回答,“是。” 缓缓闭上了眼睛,将怀里我深爱的女子打横抱起。戊戌却忽然喊住我,“你要去哪?” “去一个只有我和她的地方。” “她已经去往下一世了,你得同我去天齐峰,雷劫马上就要来了!” 戊戌的声音忽然强硬了许多,我停下了脚步,背对着戊戌却不得回头看他,“那又如何?” “你若不去,法力尽散,打回原型。” 他一字一句开口,字字清晰。 就像是许多年前,他对我说的那样;“狐桑,若你执意为仙,那这最后一位与你有妖缘之人,便是你最后一个劫,成,你脱去狐胎妖骨,位入仙班,若不成,你散尽千年妖力,打回原形,而这成……与不成,端在你一念之间。” 一念之间…… 我已经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了。这仙成或不成,又有和重要? 将戊戌留在了原地,我抱着怀里那睡的极沉的女子,只一步步沿着脚下那条早已被血水染红的路缓缓走远。 她靠在我的胸口,乖乖睡着,一声不吭。 “三儿,我们回万首山,好不好?”那是我们两个人开始的地方,我想带她回去看看,深冬的万首山,绽放的梅花,最是好看了。 以前她多次求我带她回去看看,可却被我无情拒绝。只因为万首山中都是精怪,我怕影响了她…… 一步一步,从北疆草原,便抱着她徒步走回了中土,天色放晴,气温回暖。 一路来我不停的跟她说这话,这可丫头却只一直睡着,怎么喊都喊不醒。 “三儿,快看,我们回家了。” “万首山的梅花,已经开了……” “……” 百鸟归巢,日落黄昏。 那天,我抱着她在余晖当中坐了许久,空空的院落里积了不少的雪,冰冷的让人心慌。带她去了万首山的梅林,还记得,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她便喜欢这里,每次抱她来,她都会开心得手舞足蹈。 裹紧她身上的披风,将她拥得更紧,没有带她回椒城,只因为我不想再让她回去面对那些人,让我陪着她,就够了。 对吧,二白…… 轻笑着,捧起一刨刨黄土盖在她的身上,动作轻柔得就像以前给她盖着被褥的那般,漫天梅花飘洒如雨,美的纯粹。 法力尽失…… 我失神的看着自己的尾巴,爪子……将身子靠紧墓旁,紧紧贴着我的三儿。 没关系的,只要能陪着她就可以了。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花娘来过,与夜青麟。那时候小狐狸手里牵着一个孩子,不过六七岁的模样,他们在三儿的坟前站了许久。她们告诉我,现在的天下,是襄梁王的了,权辽,早已没了。 而司马景承,被发现时却已自刎在龙椅之上,深山穿着的,是当年他与三儿的喜服。 我还知道,夜青麟的娘子,已经死了。而现在,夜青麟要带着他的孩子,与花娘一同回去青丘。临走时花娘问我,“你后悔吗?” 我已经不能开口说话,只摇了摇头。她抬起手摸了摸我的皮毛,而后略微惆怅的笑道,“当年我也不后悔。” 而夜青麟,则是愣愣的站在面前,看着我的三儿。还是他那孩子拉了拉他的手之后这才唤回了他的思绪。 他对我说,“叔,保重。”话音落下,他将孩子抱进怀里,而后转身,眼角的晶莹,却不曾拭去。 而也自那以后,他们便再不曾回来过。 到底过了多少年,我快忘记了。 只知道很久很久,那天,有声音从远处传来,我抬起头看去,只见一男子牵着马,一女子则抱着一女童从远处缓缓走来。 记忆有些模糊,那个男子我见过,之前看见的时候,似乎在很久之前,而那个女子,我也曾见过,也是在很久之前。 那男子以前,似乎唤作江间,一个不老不死的人。而那个女子……先前见她的时候,她还躺在冰棺里呢。 “爹爹,爹爹,那里有小狐狸!” 女童稚嫩的童音响起,勾起了我深藏的那抹记忆。女子笑着,顺势放开了她怀中的小丫头。 穿着小袄的小丫头朝我跑了过来,二话不说伸手将我捞进了怀中,然后紧紧抱着,便像是这一辈子再也不松手一般。 “婉儿,我们该走了,该去找你哥哥们了。” “来啦娘亲!” 她扯着嗓子欢快的应着,而后还不忘低下头同我说道,“小狐狸你跟着我一起走好不好?” 那一双清澈的瞳孔里映着我的身影,我缓缓伸出了爪子,轻轻的抚摸着她眼角的那颗红色泪痣。原来这一世,你叫婉儿啊…… 这一次,我不会再错过你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