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妻》 第1章 冰镇啤酒有点儿爽 简晳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天色已黑,下午连续做了三台剖宫产,站得她腰酸背疼。 回办公室换好衣服,陆平南给她打了个电话:“你在哪呢?” 简晳等电梯,“刚下班,怎么?” 那头歌声震天,陆平南声音也大,“你来紫提,六楼包厢,赶紧的。” 简晳问:“你是不是喝酒了?” 可那边太吵,电话挂了。 陆平南上个月阑尾炎动了个手术,手术虽小,但简晳还是担心他喝酒伤身。 市一院离他说的地方倒不是太远,简晳剥了两颗奶糖先垫肚子,这个点车流少,二十分钟就能到。 南区是成片的娱乐场,霓虹映夜。 简晳找去六楼,一进包厢就被浑浊的烟味呛得偏头。 里头嬉笑一片,“真的随叫随到啊!” 有人吹口哨,“那啥,押输了的自觉罚酒!” 简晳有点懵,满场子搜刮陆平南。 陆平南醉醺醺地从人堆里站起来,耷拉着手指着她,“我,我说了你们还不,不信,这妞漂亮吧,老子让她来哪,她就得乖乖过来。” 他动作夸张地挽起衣袖看表,“二十五分钟,没超时,就问你们服不服!” 吆喝声,敲桌声:“服!” 陆平南挺得意,踉跄着走向简晳,拽住她的手往里拉,“来来来,陪大家喝个酒。” 简晳用力甩他的手,“陆平南你别犯病!” 僵持之下,包厢里有了嘘声,“陆总魅力不行啊。” 这话听着就刺激,陆平南酒劲上头,“闭上你的嘴!”他转过身看向简晳,压低了声音提醒,“都是我朋友,别让我丢面子!。 简晳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陆平南被她盯得发毛,急躁道:“怎么了这是,玩玩啊,别扫兴。” 陆平南的脸在明暗不一的光里显得格外模糊,简晳和他相识于大学,男人的模样还和以前一样好看,鼻挺眼亮,在哪都像自带柔光。 简晳苦笑说:“我在手术室待了一下午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有喝,我怕你出事把车开成飞机,结果你跟我说,玩玩?” 简晳边笑边看这个她喜欢的男人,顿时如鲠在喉: “陆平南,十年了,你能不这么欺负我吗?” 简晳声色动容,陆平南被激得火气直窜,把酒杯往桌上一搁,“还来劲了是吧,脚是你的,车是你的,你接到电话可以不来,还有,你别总拿感情说事,我一早就摆明了立场,你自己一厢情愿!” 包厢里杂音渐小,大家都望过来。 陆平南挺直背脊,说话更大声:“简晳,男欢女爱都是你情我愿的事,这里都是我朋友,玩不起就别来,高高在上摆脸子有意思吗!” 他开口的时候酒味扑面,陆平南开了家小公司,学了不少商人的厉色,这番话说得理直气壮,像颗地雷炸得简晳目瞪口呆。 “碍眼,你给我出去!”陆平南指着门。 包厢门是敞开的,靠近大厅,看热闹的不在少数。 羞愤直冲脑门,让人一刻也不想多待。 ——— 穷奢极欲的声色之所,连电梯里都是璀璨的镜面墙。 简晳低头进去,难受得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 大一时,简晳对陆平南纯属暗恋,后来表白,他也不明着表示,说些暧昧不清的话听起来是拒绝,细想又觉得有希望。 陆平南就是有这种本事,在人模人样和人渣败类之间自由切换。 想到这,简晳捂着嘴干呕了一声。 旁边的女孩飞快地往后退。 简晳抬起头,哑着声音说:“别怕啊,我不会吐出来。” 说完她挣扎着站起,手术室站了一下午连饭都没吃,这会姿势突然变化,胃里塞了千斤顶似的,疼得她脸色骤变。 “站稳了!”后背挨了道重力,这才没让简晳摔倒。 但这力气…… 简晳“嘶”的一声,回头皱眉,“你打我干什么?” “打”她的男人个头高,眉目宽阔的样子藏不住吊儿郎当。 他没说话,眼神不屑,倒是他身边的小青年笑出了声儿。 走出电梯,林加再也忍不住,“差点没笑裂,燃哥你手劲也太不知道收敛了,人美女以为你打她!哈哈!” 贺燃瞥他,“你嘴巴再张大点,可以吞吊。” “不是燃哥,你没事儿扶人干嘛?” 贺燃掏出烟盒,拿出一支咬在嘴里,“你小子想的那点龌龊事我还不知道?我要是想泡妞,就刚才那情况,压根不会出手扶,直接让她撞老子怀里。” 林加直点头,“亲密接触大法好,这个好。” “好你个蛋。”贺燃重重弹了他脑门,“把欠债的人给我盯紧了。” 贺燃是专职要债的,这几天接了个单,一水泥公司的老板欠了债主六十多万不还,债主说了,只要他们能要到钱,按两成的比例付报酬。 他们盯了三四天,基本摸清欠债人的情况。刚在六楼盯梢,无意听见一喝高了的男人放大话,说是半小时内,能让一大美女随叫随到。 贺燃当时坐在大厅沙发上打牌,简晳从电梯里一路跑过去的时候,他闻到了长发飘然的香味。 柔柔软软的,大概是兰花。 林加还在絮叨个没停,“赚到这笔钱,我要去换手机,阿坡7得了。” 贺燃被他蹩脚的英语整得发毛,“好好说话,来,教你。” 他抽烟,在烟雾里眯缝了双眼,“跟哥念,艾——粉——儿——7。” 林加笑得前俯后仰,笑了一会突然打住,“燃哥,燃哥,那女人。” 贺燃漫不经心地侧头,咬着烟,烟灰聚了好长一截没有弹。 是简晳又返了回来。 “我喝了酒,没法开车,我在二楼等你。” “我八点才从手术室出来,一天都没吃饭就来见你,代驾?我没带钱。” 她边出电梯边给陆平南打电话,故作凶状却还是藏不住让步的妥协。 可说着说着,简晳声音扬高:“陆平南!” 这声喊叫,凶悍,愤怒,委屈。 看戏的人收敛了笑意,贺燃把烟夹在指间,烟气慢吞吞地升空。 简晳握着手机,眼眶子通红,那边绝情地把电话挂断。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十来秒,泪眼模糊,起先还能咬着唇不哭声,但一偏头,正好撞上旁边人的眼神,就怎么也忍不住了。 简晳蹲在地上,长发垂顺遮眼。 没多久她就站起身,左右环视,最后目光落向桌上的空酒瓶。她走过去,顺手操起一个,掂了掂觉得不够,又拿起另一个,然后疾步如风到电梯处,按了六楼。 “去报仇了啊?”林加感叹,“酒瓶子往人脑上砸呢。” 贺燃又拿出一支烟出来抽,第一下没点着,他转头吩咐林加:“我有东西忘拿,你大厅等我。” 然后转向也往电梯口去。 ——— 简晳重回包厢,啤酒瓶背在身后。 陆平南揉了把脸,极不耐烦,“你还想干吗?” 简晳努力平复呼吸,“我要你向我道歉。” “没事吧简晳。”像是听到大笑话,陆平南乐极了,“你脑子是不是烧坏了?刚才那话没听懂?多大的人了,成熟点行吗?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就是特别假正经,玩不起。” 简晳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心底最后那点侥幸和容忍在崩盘。 陆平南眯缝了眼睛,看到了她手上的酒瓶,“嗬”了一声,“想用这个打我啊?” 简晳握着空瓶,手心冷得冒汗。 陆平南跟她杠上了,袖子一捋手搁腰上,阴阴地笑道:“来来来,往这儿打。” 他又换了个姿势,用食指戳自己的脑门,吼她:“有本事就往这儿砸!砸啊!谁不砸谁孙子!” 简晳原本只是想给他一个台阶下,如果陆平南答应送她回家,如果陆平南愿意说一声对不起,那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原谅。 简晳心凉,在他的咄咄逼人下,手跟抽了力气似的越来越虚。 脚步正软,手心突然一空,酒瓶竟被人抽走。 简晳急忙回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挨近她,声音不耐且嫌弃:“有点眼力成么,你拿错东西了,这瓶子是我的,你用这个!” 贺燃咬着烟说完,往她手里塞进一瓶开了盖的啤酒,满当当的酒水随着动作晃荡了些出来。 像是有了一个台阶让她能够安稳落地,简晳举起手,把整瓶的啤酒对着陆平南的脑门倒了下去。 “我操!简晳你傻了吧!” 陆平南气急败坏地甩头,酒水顺着头发丝儿狼狈地下坠,这啤酒还他妈是冰的! 简晳把酒瓶丢到地上,抽出纸巾擦手,最后把用过的纸巾揉成一团狠狠甩向陆平南的脸,转身就走。 第2章 上门要债 贺燃特意晚了两分钟才离开,简晳已经没了影。 “燃哥,咋这么久!”林加一见人就咋呼,“我都上了三趟厕所。” 贺燃左手一伸,两根手指戳住他的胸口,把人给定住,“洗手了没?” “我又没用手指擦屁股,洗什么手啊。”林加嘿嘿笑,“开玩笑的,洗了洗了。” 贺燃摸烟,“行了,我接到消息,姓张的会去金单大厦,明天早点起。” 金单大厦在市中心,他们是去要债的。 说起来,贺燃做这行也有两个年头,专帮老板收烂账,欠债的都是老油条,对付的手段也少不了。 俩人骑着小铁驴回牙蹄路,百来米的一条道到头,像是一个掀了盖的盒,尽头连着天,月夜当空仿佛触手可及。 他先送林加回家,隔老远就看见门口停了辆越野,双闪灯亮了一下,从车窗伸出个光头脑袋,咧笑时,左眉那道刀疤像是会动的蜈蚣:“哟,燃哥也在呐。” 林加打招呼,“阿龙。”然后从摩托车上蹦下来。 林加站在越野车旁,和光头谈着什么,还时不时地点头。 交谈很简短,光头拍了拍林加的肩,“那行,在家等通知,小子好好干。” 要冲贺燃摆手,“燃哥,走了啊。哦对了,昨天喝酒的时候嘉爷还念叨你呢,特盼着你回去当左膀右臂。” 贺燃叼着烟,要笑不笑,“嘉爷抬举,承蒙他还看得起,改天见着他了我再亲自道谢。” 光头嘿嘿两声,开车走了。 “燃哥,那咱明天九点见。”林加从兜里摸出家门钥匙。 贺燃呼出一口烟,长腿撑着地,问:“姓龙的找你啥事?” 林加“嗨”了一声,“没事,说是缺人手找我看两天场子,就两天。” 贺燃眉头皱出一道褶,半信半疑。 林加直拍胸脯,“这不刚好有空,挣点闲钱,咱们要债的正事儿保证不耽误。” 贺燃身体前倾,似警告,“他们那伙人什么样,你心里得有数,别走弯道儿,弯了,就直不回来了。” 林加嘿嘿笑,“哥,你不就直回来了吗。” 贺燃脸色微变,林加赶紧的,“放心吧,我明白,哥你早点回,别让外婆等急了。” 林加转过身,手里的钥匙叮咚响。 贺燃 叫住他,“少钱了跟我说。” 林加背影一顿,稍纵即逝,转身笑哈说:“我妈身体最近特争气,没吊事!不差钱。” 林加爹早死,剩个一得了尿毒症的老妈。这些年的辛苦钱都花在了医药费上。眼见着再过俩月,林加媳妇儿又快生了。 贺燃望着他精瘦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才发动摩托车。 ——— 第二天简晳早班,不到八点,诊室门口已经排起了队。 市一院是三甲医院,妇产科向来人多,简晳年前从急诊调到门诊,每周还有两天手术。九点一过,做完检查的又都拿着结果来看诊。 “宝宝发育得挺好,符合孕周,注意胎动。”终于只剩最后三个产妇,手机响。 简晳拿起一看,是陆平南,她犹豫半秒还是接听,“喂,什么事?” 陆平南一顿咆哮,“你别太过分!” 简晳一头雾水。 陆平南:“昨晚你浇了我一头的啤酒还好意思跟人诉苦?你弟大清早的跑来我公司闹,有病就去看病,别他妈发神经!” 陶星来是她弟弟,二十出头,性格带炸,生得一副好相貌,立志成为影帝。进圈一年,如今还只混在四线小鲜肉水平。 简晳皱眉,跟病人示意抱歉,然后走到窗户边。 陆平南火气大,噼里啪啦一阵叫。简晳听明白了,陶星来知道了昨晚的事,气不过找上门报仇,骂他臭不要脸。 眼下,陶星来正当着合作伙伴的面,一个人可劲儿地表演。 “就你这人品还做什么生意,去当人渣里的弄潮儿吧!” 陆平南捂着手机,一边克制不住怒意,一边悄悄地从侧门溜身逃走。 “你赶紧过来!把你弟弄走!” 简晳最后隐约听见陶星来的声音,“渣男你还敢跑,站住……” 挂断电话,简晳迅速处理完剩下的病人,然后驱车赶去金单大厦。 ——— 十点,金单大厦地下停车场。 石柱后边不起眼的角落,黑色摩托车停在两辆小车的间隙里。 “燃哥燃哥,那个是不是?”林加抬了抬鸭舌帽的帽檐,指着电梯口问。 贺燃眯眼一看,确定是欠债的人,“对。” 他摘了嘴里的半截烟,碾熄在地上,把口罩迅 速戴好,“他的车就是前面这辆大众,等人到车门,我们就上去。” 林加操起唬人用的铁扳手,“好嘞!” 但很快,贺燃发现那人身边有随行的,晚了几步从电梯口出来,西装革履,小白脸的长相。 贺燃拧眉,“操。” 倒不是因为多了人不方便行动,而是那人昨晚才会过面。 正是陆平南。 贺燃压下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情绪,对林加说:“换法子,用泼的。” 林加拎起准备好的红鸡血,比了个ok的手势。 他们刚准备行动,右前方又横过来一辆吉普,贺燃靠了一声,“凑热闹呢!” 人从驾驶座里蹦下来,亚麻色的裤子挽了个边儿露出脚踝,最闪眼的是那身豹纹大衣。 陶星来气质上佳,穿得gay里gay气也不显得突兀,拎着墨镜的手一指,直接把陆平南拦了下来。 离得远,贺燃只看到他们是在争吵,但具体的听不清。 林加:“燃哥?” 贺燃想了想,说:“行动。” 贺燃拎着扳手,林加提起桶子快步向前。 陆平南和陶星来骂战不休,那位欠债的一边看热闹,突然肩膀一重,他回头,对上贺燃的脸。 宽大口罩把贺燃的长相遮了大半,他嗓音沉下去:“你就是王老板?” 欠债人不明所以:“是啊,我是啊。” 一旁的陶星来和陆平南也暂停争吵看了过来。而最先反应的竟是陆平南,他一见贺燃打响指就知不妙—— 贺燃身后的林加猛地向前,把满桶的鸡血往王老板身上泼。 与此同时,陆平南为求自保,条件反射般地将陶星来给推了出去。 鸡血四溅,嚎叫炸天。 “我草你大爷陆平南!我这身貂巨他妈贵!”陶星来最近在一个古装剧里演男五,吊亚经验不少,于是连蹦带跳敏捷躲开,只沾了两滴在脸颊。 “啊呀喂!别,别打我,别打我!” 王老板口鼻里全是鸡血,看贺燃拎着铁锤立马求饶。 贺燃半蹲身体,拍了拍他的脸,“见着这锤头了吗?砸核桃特好使,欠的钱赶紧还,不然下次就往这开瓢。” 又弹了弹对方的脑瓜子,“听清楚了?” 那人吓 得腿软,哆嗦着话都忘记说。 陆平南拿出手机,“叫保安!” 贺燃横眼一扫,目光如刃。 “有,有种别走!”陆平南被这记眼神震了下,强装冷静。 贺燃虽然戴着口罩,但眼睛微弯也知道他是在笑,而且这笑极尽轻藐。 突然,拐口转来一道车灯。 “哥,有人!走!”林加飞快捡起桶子。 贺燃会意,刚欲迈脚,那车却一把甩在他们前面拦住了去路。 白色奥迪,简晳推门下车,“你们干什么!我已经报警了!” 贺燃一声:“我操!” 简晳看到他,顿住,举在耳边的手机本能反应般的收了回来。 “打啊,挂了干什么,抓住他们!”陆平南瞧见她挂电话的动作,不可置信。 “你他妈吼什么吼!”贺燃眼神凶悍,指着陆平南。 就这一对视,陆平南瞬间反应过来,“是你啊……” 贺燃眉浓,眼廓狭长十分好辨认,陆平南认出来了,冷笑道:“难怪不报警了,老相识啊。昨晚一个递啤酒,一个往我头上倒,两个人挺带劲!” 简晳握着手机,表情冷了下去,贺燃也一时无言。 陆平南窝火,那份屈辱压根没散,阴阳怪气地说:“我说简晳,你就算在我这受了挫,也别自暴自弃啊,瞧瞧你现在认识的都是些什么人,败类,渣子,掉不掉价你!” “陆平南!”简晳出言打断,“说话别太难听。” “我难听?”陆平南指着贺燃,“你认识的人做事就不难看啊?往人身上泼鸡血,跟踪恐吓,真牛逼,真有素质!对了,你们干这行要不要考个证什么的?我公司保洁员的儿子,初中没毕业,麻烦你给介绍下这工作。” 贺燃很安静,表情未见一丝波澜。 简晳却捏紧了拳头,白净的指节绷成了淡青色,她有些恍然,像是突然抽身而出的看客,看着陆平南这张英俊的脸,却说着最刻薄的话。 她竟然爱了这个男人十年? 简晳的指甲掐进肉里,越掐越用力。 贺燃看着她渐红的手,皱起眉头,然后走过去,“拿着!” 那把恐人用的铁锤,被硬塞进了简晳手里,手里有了东西,她便没法再掐自己。 简晳抬眼看贺燃,他却轻 描淡写地移开目光。 电梯口处突然骚动,一群保安往这奔来。 陆平南幸灾乐祸,扬了扬手机,“为民除害。” 贺燃动作迅速往摩托车前跑,但出口的地方已经被简晳的车给拦住了,摩托根本走不了。 “燃哥,怎么办?”林加着急问。 贺燃左右环视,真没逃的地儿了。 突然—— “上车。”简晳说。 她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还愣着干吗?” 贺燃迟疑两秒,但很快做出决定,对林加说:“走!” 装鸡血的桶子,口罩扳手全部丢进车,贺燃坐上副驾,门还没关紧,简晳油门一踩“轰”的声飙车而出。 陆平南脸色铁青,保安队长气喘吁吁赶来,“陆总,人呢?” “来得这么慢。”他恨的咬牙切齿,“你们吃屎的啊!” 第3章 再遇 车从地下停车场开出,驶入大道。 简晳开了半边车窗,风灌入,把她耳边的碎发吹得乱飞。贺燃注意到,座椅靠背上搭了件白大褂。 后座的林加嘴快,“你在医院上班啊?” 简晳嗯了声,“对。” “你别说,我从小对医生有阴影,那针头还没过来,我就能吓得尿出来。”林加摸了摸头,套近乎问:“姐,你在哪个医院?下次打针我就找你,见到美女,再痛我也能忍。” 简晳:“你可能没这个机会。” 林加:“为啥?” “我在产科。” “……” 坐副驾的贺燃低头勾了下嘴角,抬起头恢复如常:“靠边停吧,我们下车。” 正好前面有个公交车站,简晳多开了会,停在站边。 贺燃没急着开车门,而是从裤袋里摸出钱包,抽了张五十递过去。 简晳不解,“干什么?” “把你车弄脏了,你去洗洗。”贺燃说,“洗车钱。” 刚才上车的时候,装鸡血的桶子把后座弄得稀糟。 简晳往后瞧了眼,也没那么严重,“小事,坐垫是皮的,擦擦就行。” 贺燃坚持,“拿着。” 简晳和他对视了番,先行败下阵来,“好吧。” 她接过钱,顺着话开了玩笑:“快过年了,洗车涨价了。” 贺燃嗤笑一声,拉开车门,“去牙蹄路,那边洗车三十五。” 简晳说:“挺了解行情啊。” “也没。”贺燃说:“我晚上都在那块干兼职。” 简晳看他答得正儿八经,笑了笑就没再接话。 关上车门,贺燃走了。 简晳低头系安全带,突然有人敲玻璃,她抬头,贺燃微微弯腰,站在外边。 “嗯?”简晳滑下车窗。 俯身的缘故,从这个角度看去,贺燃鼻梁笔挺,配上利落的小寸头,撑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硬朗。 他说:“刚才的事,多谢了。” 简晳弯嘴,指了指副驾上的五十元,“不用,你已经付过报酬。” 贺燃乐的,“对,你还多赚了十五。” 这时手机响,是医院的电话,简晳连忙接听,“主任。” 科室通知她下午两点有台手术,等挂断电话,车前空空。简晳左看右看都没见贺燃人影,她努努嘴,目光一低,看见车门储物格里的一把铁锤。 是在停车场她指甲掐自己时,贺燃塞给她的。 ——— 回医院这一忙,又是连续的工作,临近年底,挑日子剖腹产的孕妇特别多,简晳连吃饭都是在休息室,除了睡觉仿佛就没见过天日。 等忙完已是三天后,简晳拖着一身疲惫下班,陶星来的电话杀到。 “姐,妈打你电话老没人接,不尊老可是不行的啊。” 简晳揉了揉颈椎,“刚要给她回呢,我在手术室快累晕了。” 陶星来:“什么日子啊,扎堆生孩子呢。” “这次还有个三胞胎,都是女孩。”简晳把手机夹在脸和肩膀处,顺手翻看记录。 “清一色啊,孩爸的枪法准。”陶星来提醒道:“行了说正事,爸妈让咱晚上回家吃个饭,我这边录完节目就过去。” 简晳本来就是打算晚上回趟家的。 下班后去取车,她看到后座上那已经干涸了的鸡血,才猛地发现,忙起来连车都没空洗。 时间尚早,洗个车吧。简晳弯身系安全带,又看见储物格里的那把铁锤。 锈迹斑斑,在她车上如此突兀。 简晳把锤子拿起,放手上掂了掂,他说的地方叫……牙蹄路? 牙蹄路是市里唯一没有改造的区域,人多路窄,边上全是平房改建的小门面,这还没到高峰期,简晳的车开进去就很费劲了。 这里真有几家洗车店,一台高压水泵,两个装满肥皂水的大桶,工具简易。 简晳慢慢开车,边开边留意路边,快到街尾的时候,她眼睛一亮。 一家叫“老赵车行”的店外头站了两三个人,他们有说有笑地聊天,简晳一眼就看到贺燃,他个头最高,双手反靠在一辆拆了俩轮胎的卡车上,这个姿势把他的胸膛撑平,外套里的底衫都显紧绷。 简晳滑下车窗,按了下喇叭。 贺燃跟着望过来,表情惊讶。 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跑了过来,“修车吗?” 看来是老板,简晳问:“你们这儿洗车吗?” 老板说:“可以可以,你看洗哪种,我们还可以给车做美容。” 简晳说:“三十五的那种。” 然后她看向贺燃,笑着对他招了招手。 老板反应过来:“你们认识啊?” 贺燃走过来,拍了拍老板的肩,“老赵,帮她洗吧。” 简晳把车开到位置,又把包和外套拿下来,“这地方还挺好找。” 她边说边穿外套,伸衣袖的时候身体往前挺,胸前的形状勾勒清晰。 贺燃挑眉,移开眼,“你还真来这洗?” “你说这便宜。”简晳笑着说:“我们那块都死贵死贵的,还得办会员卡。” 贺燃望着她那辆奥迪a6,脸上写着别说瞎话。 简晳还是笑,“你在这家店做兼职啊?” 贺燃说:“是我朋友,偶尔会来帮个忙。” “你这帮忙给不给工资的?”简晳问。 正在洗车的老赵吆了声,“给钱伤感情,一分也不给。” 贺燃:“我和你有个屁感情。” 简晳听得笑,眉眼弯起来细长上扬,“我都忘了。”她想起来,“你还有东西在我这。” 贺燃不明所以,“什么东西?” 简晳跨过湿漉漉的地面,从车里把铁锤拿出来,“还给你。” 贺燃:“……” 简晳诚实地说:“其实来洗车是顺便,主要是还东西。” “这玩意儿不用还。”贺燃有点无语。 “你靠这个吃饭。”简晳说。 贺燃笑得不行,“家里有很多,不差这一把。” 简晳不在意,直接把锤子丢了过去。 “操!杀人呢。”骂归骂,贺燃还是眼明手快地接住了。 简晳双手环抱,搭在胸前,“我第一次见到现场版催债,你们装备还挺齐全,你——做这个很久了?” 贺燃点点头,“五年了,帮人收账。” 简晳问:“除了泼东西,还会怎样?” “你能想到的烂招,都用过。”贺燃说得无所谓,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看了眼她,“怕了?” 简晳白他一眼,“怎么可能,我从不欠债。” 贺燃咬着烟笑,“继续保持,做个好公民。” 简晳穿了件杏色的修身风衣,里头是浅灰羊绒衫,正好露出漂亮的锁骨,两道弯弧有形却不突兀 。 贺燃垂眼,能看到一根细链坠入她的衣领间。 他心想,皮肤咋能白成亮雪似的。 “来来来,喝杯水吧。”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个女人,端着两杯热茶。 贺燃连忙接过,“嫂子你悠着点。” 女人扶着腰,“没事没事。” 简晳的目光落在她高隆的腹部上,随口一问:“快生了吧?” 一旁擦车的老赵接话,“那可没,下个月的预产,早着呢,老婆你赶紧歇着。” 简晳又盯了会,看她肚子的位置,胎盘已经下移了,于是嘱咐了句:“还是多注意。” 只当是客套话,老赵妻子笑了笑,指了指凳子,“坐会吧。”然后进了屋。 贺燃弹了弹烟灰,“你平时工作忙吗?” 简晳说:“忙,特别忙,都快忙死了。” 贺燃被她这夸张的回答逗笑,又问:“你是护士?” 简晳歪了歪头,“你看呢?” 贺燃点头,“应该是。”因为她很年轻,而印象中,医生年纪都比较大。 简晳刚要说话,突然传来一道沉闷的声响—— “嘭”! 紧接着是女人的痛叫,“哎哟!” 老赵最先反应,丢了洗车工具奔进屋,贺燃掐了烟也赶过去。 十来平的屋里,一地散落的修车工具,老赵妻子捂着腹部直叫唤,边上站着两个不知所措的小孩。 “我抽死你们,让你们乱撞人!”老赵举着巴掌火气冲天,贺燃抓住他落下的手腕,“行了行了,打人有什么用,还是赶快看嫂子——” 话还没说完,贺燃就愣住。 瘫倒在地的女人,呼吸急促,脸色已变直嚷疼。而她两腿间,透过裤子,已经有深色的液体流出。 “别去扶她,让她躺平!”简晳跑过来,蹲在地上,轻轻触摸了她的肚子,“胎动剧烈,赶紧送医院!” 老赵这下彻底结巴,“医、医院?那我,我先去叫车。” 他手抖得差点把手机颠地上。 简晳看着产妇两腿间越来越多的血,颜色极深,心里一冷,这是胎盘剥落的症状。 “来不及了,你们抬她头和脚,尽量保持平躺,上我的车!” 老赵和贺燃没敢耽误地照做,简晳飞 速倒车,方向盘一打,夺路飙出。 在她连闯两个红灯的时候,贺燃再也忍不住提醒,“喂喂喂,第二个了。” 简晳速度不减,“是吗?看着,马上就是第三个。” 贺燃:“……” 老赵妻子已经陷入半昏迷,浅色的裤子上染红半截。 简晳空出一只手,拨通科室的电话,“主任,我这边有名产妇情况紧急。” 她一通电话及时,到了市一院,担架已经等在门口,老赵妻子被立刻推进手术室。 “小妹,小妹,我老婆会不会有事!”老赵已快急出眼泪,拖着简晳的胳膊死死的。 简晳抿了抿唇,如实说:“她出血量太大,如果是难以制止的大出血……” 老赵脸色惨白。 简晳见惯生死,十分冷静地陈述手术风险:“如果大人和孩子……” “保大人。”老赵眼有泪光,语气坚定。 简晳一怔,很快点头,“尽力。” 她刚准备走,又被老赵叫住,飞快地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红包:“小妹,我知道你跟医生熟,求求她一定要救我老婆,不够的话我马上去取钱。” 简晳赶紧推辞,但老赵十分坚持,力气大得让她直皱眉。 “老赵,你冷静点!”贺燃见状,扯开他,“别把人手弄伤了。” 简晳得以脱身,揉了揉发疼的手腕,对贺燃说:“这台手术我主刀,放心,有情况我会让护士通知。” 说罢,她脱了外套直接丢给贺燃,护士已经准备好无菌服等在门口。 简晳快步,熟练地把长发挽成一个髻。 走廊尽头,手术室冷然肃穆,只有头顶的白炽灯照亮前路。 贺燃看着简晳的背影,像一轮纤白的月,在他眼里隐隐跳动。 第4章 求夸奖 手术一做近三个小时。 应证了简晳的判断,受重力撞击导致胎盘剥落,出血面积扩大,宫腔积压缩小,再耽误一下,胎儿就有窒息的危险。 子平母安后,简晳才让护士去通知家属。 等所有事情处理完毕,简晳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手术室,发现走廊的座椅上坐着贺燃。 她惊讶,“你还没走?” 贺燃站起身,“老赵他们去病房了,人高兴得都忘记跟你说谢谢。”他停顿了下,看着她,“多谢。” 简晳笑了笑,难掩倦色,“等我就为了说谢啊?没事,本职工作。” “还有你的车,又被弄脏。”他说:“要不我帮你洗车吧。”末了还加句,“我亲自撸袖子。” 本要拒绝的,被他最后这句话逗笑,简晳说:“那行。” 车里血腥味重,简晳开了窗门,散了会味才坐进去。 他们又回到老赵的店,贺燃说:“你等我一会。” 简晳嗯了声,看着他的背影与夜色融为一体。 没多久贺燃就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个饭盒。 “手术室里也吃不上东西,太晚了,你凑合吃点,是我外婆做的酒酿丸子。” 简晳啧了声,“多不好意思,让你洗车,还吃你东西。”她歪头笑,“我赚大了哟。” 贺燃也笑,“赚吧,该你的。” 简晳是真饿了,坐在小板凳上吃得扑哧扑哧,“你不吃吗?” 贺燃给水泵通电,拿起水枪开始洗车,“家里有,回去吃。” 他换上雨鞋开始擦车,“你多大?” “二十六。” “这么年轻能当医生?”贺燃停下动作。 “我读书早,中间还跳了几级。”简晳腮帮鼓鼓,嚼着糯米丸,“从小学到硕士,我都是班上年纪最小的。” 贺燃说:“年纪小受欺负。” 简晳捧着饭盒看他,“你肯定欺负过比你小的。” 贺燃:“……”他拿着毛刷,手指尖有水坠下,“牙尖嘴利,看出来了,没人敢欺负你。” 简晳吃得快,拿着饭盒走过去,“哪有水龙头?我把碗洗一下。” 贺燃伸手,“给我吧。” 没等她动作,贺燃直接把饭盒从她手中抽了出来,然后对着水枪一 番冲刷,没几下就干净了。 贺燃把碗搁在一边,又从车里把坐垫和脚垫都取出来清洗,外坪上只一盏不算亮的灯,淡光罩在男人身上,静默得只听见水声。 等车洗完,贺燃却发现墙边的椅子上,简晳竟然坐着睡着了。连续三天高强度的工作劳心劳力,她实在是累得不行。 贺燃擦干手走过去,发现她嘴角边还有没拭干净的糯米渣,闭上的眼勾出两条上扬的眼廓,简晳长相不算艳丽,但气质淡然很吸人。 贺燃没见过这么白净的女人,从脸到脖颈,好像一碰就能掐出水来。 他嗤了一声,“心真大,也敢睡。” 简晳这一觉不到十分钟就醒了,她猛地睁眼,正好撞见贺燃低头点烟。 暗红星火在他指尖划拨,贺燃瞥她一眼,“醒了?” “不好意思。”简晳坐直身子,眼雾迷蒙。 “本来想着,再过五分钟就把你叫醒,晚上冻人,睡久了要感冒。”贺燃起身,咬着烟递过车钥匙,“早点回去。” 简晳从凳子上站起,才发现坐久了脚一阵麻,重心顿时不稳踉跄了下。 贺燃眼明手快扶住她,粗粝的掌心贴在简晳的手腕上,细腻的触感让贺燃手一抖。 他说:“站不实啊,医生,你得补点钙。” 简晳边乐边上车,“顺便再炖点大骨汤是吧?” “行了,快走吧。”贺燃拿着烟的手对她一摆,“路上小心,别再闯红灯了。” 简晳系安全带,“今天的事是特殊情况,再晚十分钟,老赵爱人就够呛。救人的时候,什么都是次要。” “咔哒”轻响,安全带系好,简晳回头冲他笑,“拜拜。” 月夜做掩,却掩不了贺燃眼里微微跳跃的火光。 十点过后,市中心的路况也极顺畅。 简晳有点困,空出右手去储物格里拿木糖醇,结果一摸手感不对,她抽出一看,愣住。 是钱。 六张,工工整整地叠在一起。 里头还夹了个字条,上头写着:今天你闯了三个红灯,不够的日后再补。 是贺燃洗车的时候,放进来的“罚款”。 简晳盯着纸条好一会,别看这男人长相凶巴巴的,字却意外地好看。简晳失笑,把纸条搁回原处。 救人是她的 本职工作,久了,本职便变成了本能,换做任何时候,她都会那样做。 这都是些平常普通的事情,没什么特别。 简晳把这事儿抛之脑后,可老赵爱人出院的那天,俩口子手提水果篮来到简晳办公室。 “简医生,这饭你一定得赏脸,如果不是你,我老婆孩子就都完蛋了。”老赵不顾简晳的再三拒绝,十分之坚持。 简晳连声说不用,老赵也是轴脑子的人,直接把她堵在办公室,“我不管,你不答应我就不走了。” 简晳:“赵哥你别这样,真的不用。” 话还没说完,老赵直接往地上一躺,呈大字特硬气,“反正我就不走了,踩死我我也不走。” 简晳望着地上的大老爷们,哭笑不得,“……我去还不成吗。” 老赵数秒之间,一跃而起,“成成成,我最听医生话了。” ——— 贺燃忙活了半个月,终于把手头这笔烂账给债主要了回来,周六总算能补个懒觉。 他醒来是九点,老太太正在揉面团,花袄子把她裹得像个喜庆的不倒翁。 “咱家煤气烧完了,你去充罐回来,外婆给你炸十个春卷。” “吃那么多,喂猪啊。”贺燃刷牙洗脸。 “喂成猪才好咧。”外婆蜷着背,粗短的手却十分灵活,“嫌弃我,就赶紧找个姑娘,唠唠叨叨的我也很烦的。” 贺燃边刷牙边拧松螺丝,把空罐卸下,含着满嘴白沫:“要真找着了,您把这唠叨劲分一半给她。” 外婆迈着小脚,端着满盆的春卷往灶边递,“你倒是找个回来啊,小狼崽子操心死我了。” 贺燃充完煤气回来的路上被香味勾停脚步,看着老赵在厨房里头忙碌,“哟哥们儿,几百年没见你下厨房了。” 老赵系着围裙正在剥蒜,探头从窗户喊:“对了,正要给你打电话呢,中午来我家吃饭。” “啥好事?” “今儿个我请客简医生,感谢救命恩人,你俩不也认识吗,来做个陪。” 贺燃提着煤气罐的手一顿,“简晳?” “对啊,就是她。”老赵剥好蒜,转身又去拿韭菜,“得了,我没空跟你说,按点来。” 贺燃把煤气罐拎回家,飞快换好后就进了卧室。 外婆坐沙发钩毛衣,边钩边往 屋里瞧,“哎呦,你在干什么哟。” 贺燃裸着上身,下边松垮垮地套了条罩裤,腰腹的肌肉尤其紧致。 他手里掂着两件衣服,“哪件好看?” 一件灰色,一件藏蓝。老太太指着灰色的线衫,“这个好,看着就暖和。” 贺燃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件藏蓝色的,“我中午去老赵家,您自个儿吃饭。” 十一点四十,贺燃出门,到老赵家门口的时候,正好碰见停车的简晳。 只是她遇到了些麻烦,车卡在坡上,怎么也停不进去。 简晳开车技术还行,就是怕这种不上不下的停车,她弄了半天,不但卡不准位置,还直接把车斜在了路中间,前后都是大石墩,进退两难。 “你上哪儿考的驾照。”贺燃敲了敲她车窗,高大的身影遮住了面前的光。 见到他,简晳先是一顿,然后面有愁色,“是要我回炉重考吗?” 贺燃瞥她一眼,“是找驾校退钱,教成这样还敢收费?下来,我帮你倒车。” 简晳听话地下车,站到一边,贺燃坐进去。 只见他青筋隆结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来回动了几把,车就乖乖地挪到了该待的位置。 贺燃下车后把钥匙递给她,简晳接好。 等了一会,他开口问:“你也不说点什么?” “嗯?”简晳:“说什么?” 贺燃啧了一声,“夸我啊。” 简晳:“……” “简医生来啦,快请进,快进屋!”老赵的声音极其热烈,从门口迎来。 简晳从后备箱里拿出礼物,笑着打招呼,“老远就闻到肉香了,这是我给宝宝的。” 老赵家是自己建的楼房,阳台和客厅相连,种了不少花草。 进屋后,简晳逗了逗孩子,又帮老赵爱人检查了下刀口的恢复情况,才走到客厅。 贺燃在阳台上抽烟,烟味儿随风散了去,空气里都是淡淡的味道。他背对着,肩宽腰窄,藏蓝色的外套衬得身材硬阔。 简晳走过去,“我发现你很爱抽烟啊。” 贺燃手指捏着半截烟身,“不爱。” “那还抽?” “不想戒。”见她过来,贺燃把烟掐熄在花盆的泥里,反过身靠着栏杆,这个姿势让窄劲的腰身显得更有力量。 “你和老赵认识很久了?”简晳问。 “两年多,”贺燃说:“我搬到牙蹄路的时候就认识了。” 简晳又顺着话问:“那你以前住哪儿?” “天新区。” “那边发展不错啊,怎么搬了?”天新是城市发展最好的一区,房价涨上天。 贺燃瞥了她一眼,声音淡,“住不起了。我说,你问这么多,查户口呢?” 简晳的表情从楞然变成无语。 贺燃勾嘴笑,“问了这么多,换我问。” “为什么?” “公平。”贺燃笑容绽大,“就照着你刚才的问题答一遍,哥决不让你吃亏——你住哪?” 简晳:“……” 贺燃眼神坚持。 简晳拨弄着一盆杜鹃,说:“医院附近的公寓,上班忙,我自己租的房子。” “你们医院不给分配宿舍?” “分啊,但上下班都待医院,像坐牢。”简晳答得一本正经,贺燃却嗤声一笑,“说得好像你坐过牢一样。” 简晳很快反问:“你不也没坐过。” 但贺燃却突然沉默了,简晳心一沉,手上的劲忘了收,直接摘下了一朵花。 “什么眼神,”贺燃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容,“我没在里头蹲过。” 简晳哦了声,面无变色。但她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自己那颗沉下去的心,莫名其妙地落了地。 “简医生,马上开饭!”老赵的声音混着菜香一块传来。 “走吧。”贺燃迈开脚步。 “贺燃。” “嗯?”他侧身,不明所以。 简晳歪着头,披肩的长发伴着一阳台的阳光倾斜到右肩,说:“伸手。” 贺燃在原地懵了好一阵,被她嘴角的微笑牵引着,竟不由自主地照做了。 他伸手。 简晳握拳的右手移到上面,然后一松。 一朵红艳艳的杜鹃坠向贺燃的掌心。 “你要的夸奖。”她轻飘飘地丢下话,径直走向客厅。 贺燃眉目松动,看着手心的大红花,是刚才在门口他帮忙倒车时,没有讨到的夸赞。 这迟来的夸奖啊…… 上一秒擦肩而过时她怎么说来着? “贺教练,你超棒的。”简晳的声音柔软,嘴角还带着温淡的笑,这股杀伤力—— 操耳又操眼。 贺燃抬眼,简晳的背影勾出纤细的腰身,两条腿被紧身的牛仔裤一勾,臀部又滚又翘。 而那窜出来的浑身燥热,贺燃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第5章 简医生杀鸡 老赵做了满桌菜,鸡鸭鱼肉样样齐全。 简晳不像大多数女人,为了保持身材避免吃荤。相反,她酷爱肉食,大荤不忌口。 贺燃觉得她比男人还能吃。 简晳十分捧场,每尝一道菜都赞不绝口,“赵哥你以前是厨师吧,味道好赞。” 老赵心花怒放,“完全自学成才。” 他爱人给简晳夹了块猪尾巴,“简医生,喜欢就常来吃,你这么年轻就能主刀,你更厉害。” “我上学早,中间又跳了几级,该实习的阶段一个都没落下。”简晳语气轻松,“放心,我没有走后门哟。” 一桌的欢笑声结束了这顿气氛融洽的午餐。 饭后,小娃饿了,老赵爱人去喂奶,简晳顺口一问,“奶量够吃吗?” “够是够,但左边的很胀痛,孩子吸又吸不出来。”老赵爱人喂完孩子,把他放回小床。 两人走到客厅,简晳说:“那你得多注意,就怕乳腺堵塞,万一发炎就不能亲喂了。” 她想了想,“我认识一个催乳师,很有经验,你可以找她看看。回头我把号码发给你。” 老赵俩口子连声道谢。 简晳告别,“谢谢你们的午餐,我先走了。” 贺燃也说:“我一起。” 俩人一前一后出了门,简晳拿出车钥匙,“需不需要送你?” 贺燃的家离这儿不过两百米,上次洗车时候他说过,简晳也就出于礼貌地客套一问,她手已经拉开车门,准备上去。 哪知贺燃说:“好啊。” 简晳哑然,发现贺燃正看着她,眼神风平浪静。 她只得点头,“上车。” 不到两分钟就到了,一栋两层高的平房不新不旧,门口站着老太太,特费劲地抓着一只鸡。 那鸡扑腾翅膀,扯着嗓子哦哦叫,老太太被它翅膀煽得直眨眼。 贺燃飞快推开车门跑过去,“外婆你干嘛呢?” 他一说话,惊着了老太太,鸡竟然挣脱了钳制,一顿乱飞。 “鸡哟鸡哟!”外婆痛心疾首,矮胖的身材一摇一摆要去追。 贺燃制止住,“我去!您给我站着。” 贺燃手脚长,追着鸡一按一抓都没捞着,那鸡受了惊吓,起劲地发疯。 突然一 阵长长的鸡鸣,然后是翅膀疯狂扑打的声音。 只见简晳半蹲着,单手抓着它的两只翅膀,轻松极了,“还跑呢。” 她走向贺燃,递过去,“给。” 那鸡一脸不情愿,扯着嗓子“咯咯咯”地抗议。 贺燃接过,“行啊,身手了得。” 简晳笑笑,“小意思。” “哎呦,抓住了就好,乡下老母鸡,四十八一斤呢。”外婆颤颠颠地小碎步过来,一看简晳,顿时眉开眼笑:“谢谢你啊,好姑娘。” 贺燃介绍,“这是我外婆。” 简晳亲近地打招呼,“外婆好。” 小老太的眼睛都发了光,看着简晳不移开半秒,“好好好,姑娘进屋坐,外婆给你吃红薯片。” “行了行了您别忙活,”贺燃一把拦在两人之间,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这鸡是要宰吗?” 外婆不高兴他的插嘴,嘟哝道:“宰了炖鸡汤,给你补补。” 贺燃皱眉,“我身强体壮,补个屁。” 贺燃脱了外套卷起衣袖,用力的时候,手臂上的青筋一条条纹理清晰,极富力量感。他眼一瞥,盯住旁边的简晳,“你笑啥?” 偷笑的简晳立马收起嘴角,挑眉,不语。 贺燃皱了下眉,先干正事。 他把那只大母鸡“啪”的一下按在地上,左脚不知轻重地踩住它脑袋,手一伸,“拿刀来。” 外婆屁颠颠地递过菜刀,念叨说:“杀好点杀好点,鸡脑袋也是要的呀,你不吃我吃。” 简晳一见他这架势,心里五味杂陈,“……一刀下去,砍了它的头?” 贺燃理所当然,“不然呢?” 简晳:“你就是这样杀鸡的?” 贺燃:“对啊。” 简晳比了下大拇指,一言难尽,她舔了舔嘴唇,实在是看不下去,“把刀给我。” 贺燃迟疑,简晳白嫩的手掌朝他伸着,“拿来啊。” 抢过菜刀,简晳放手里掂了掂,然后一手拿刀,一手抓鸡,极为熟练地把鸡脖子往下翻,右手扣住。 拔掉脖子上的几撮细毛,然后用刀深深一划,刀口下翻,鲜红的鸡血“哗啦啦”地朝瓷碗里流。 整个过程利落,干净,并且不急不忙。 事情做到底,拔完毛后, 简晳索性把鸡给开膛破肚。 外婆在旁赞不绝口,“这年头会干活的姑娘不多了哟。” 贺燃也讶问:“你还会干这个?”实在不像。 简晳把剖好的内脏搁在碗里,说:“忘记我专业了吗?我大一就在解剖室涮肠子了。” 贺燃:“……” 简晳抬眼,笑道:“怕了啊?” “你一个女孩子弄这个,没点儿担心?”贺燃摸出烟,咬在嘴里,外婆和简晳俩女人在场,他没点燃。 简晳的袖子挽起,露出两截嫩藕似的手臂,她抬手蹭了蹭耳边的碎发,说:“我第一次见到尸体,后面两个月没敢吃肉。” 贺燃:“那现在呢?” “我可以在解剖室啃鸡腿。” 贺燃把烟从嘴里拿下,默了两秒,终于笑了。 简晳拧开水龙头,掌心来回搓刷着,提大声音对里屋喊了句,“外婆,我走了哦。” 贺燃送她上车,帮她看了下路,倒车摆正后,简晳滑下车窗笑了笑,没说再见。 进屋后,外婆追着问人姑娘是谁,贺燃烦不胜烦,躺床上睡午觉躲过唠叨。 可半小时都没睡着,脑子跟牵了绳似的,不由自主地往简晳身上想。 送老赵妻子去医院,连闯红灯的样子。 一身白大褂从手术室出来,他妈的像天使。 杀个鸡跟切牛排似的,也是很服气。 贺燃一想到这些,起身摸了支烟,抽得又凶又急。 他拿出手机,给老赵打过去,“让嫂子接电话。” ——— 简晳没直接回去,而是去商场给妈妈挑了件羊毛衫,下周是她的生日。 办完事已近晚饭的点,路上接到陶星来的电话。 “姐,你哪呢?” “喜盈门这边。”简晳戴着蓝牙耳机,等绿灯。 “我也在附近,一块吃饭?” “你不怕被粉丝认出来啊?”简晳笑问,“说个店名,我去找你。” “不怕啊,我全面伪装了。”陶星来说:“秦皇食府吧。” 简晳在路口调头,赶去和弟弟碰面,“我到了,你人呢?” 陶星来从保姆车上下来,“回头。” 简晳一见人十分之无语,陶星来一八 五的身高,穿了件深色大衣,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墨镜。 “大晚上的你戴墨镜,就怕没人认出你是吧?”简晳皱眉嫌弃。 陶星去揽她的肩,“我眼睛发炎呢,见不得光。” 简晳躲开他的手,“离我远点儿,我不想成为你的绯闻对象。” 陶星来很受伤,“姐,我要哭了啊。” 简晳揉揉他脑袋,“都二十三了,还跟小孩似的。”她空出肩膀,大方说:“来,揽吧。” “你不怕上报啊?” “不怕啊,”简晳无所谓道:“反正你不红,没狗仔拍。” 这回陶星来真要哭了。 姐弟俩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陶星来原是法律专业,进娱乐圈的契机是大三时兼职了个平面摄影,阴差阳错地进了行。 为此,陶溪红极为不满,简言清倒是开明,只提醒注意分寸。 落座后,简晳颇为熟悉地点了几道陶星来爱吃的菜,并让他摘了墨镜,一看惊讶:“都肿成这样了?看医生了吗?” “看了,点眼药水呢。”陶星来的桃花眼变成了小笼包。 “眼药水估计消不了炎,我帮你跟秦医生说下,你明天去他那看看。” “我不去。”陶星来拒绝。 “嗯?”简晳不解。 “谁让他长得比我帅。” “……” 简晳手机响,叮咚一声是短信,她边划屏幕边说:“你爱去不去,变严重了看你还怎么当影帝。” “我演的就是个盲人,我靠这个拿影帝。” 简晳嗤笑一声,“评委又没瞎。” 她目光落向屏幕,一条短信: [老太太让我谢谢你,说鸡杀得好看,炖出来的汤格外香,她今天吃了三碗饭。] 看完最后一个字,简晳眼里含笑。 很快,又一条新短信: [虽然我也不知道这狗屁理论是怎么得来的。] 简晳上扬的嘴角变成声音笑了出来。 陶星来眯着眼睛啃猪蹄,“看什么呢?刷我微博啊?被我的自拍帅哭了吧。” 简晳翻转屏幕,盖在了桌面上,她没搭话,心里在想,贺燃是怎么知道她手机号的? ——— 牙蹄路。 贺燃握着手机,重复着两个动作—— 解锁,锁屏。 解锁,锁屏。 最后一条信息停在四十分钟前,她在开车没空看?手机没电看不到? 又等了十分钟,“操!”贺燃把手机丢床上,觉得碍眼,又拿枕头盖住。 他拿起桌上的烟盒,打开一看已经抽完,心绪更烦了,贺燃拿外套,冲屋外喊了声,“外婆,我去买包烟。” 并且决心不带手机。 但走到门口,心跟钓了根绳似的紧绷绷。 贺燃顿了半秒,认命地返身回来,挡开枕头,黑着脸重新拿起手机。 真不想承认,万一她回复了,没有第一时间看到。 “老子才不会和你一样没礼貌。”见到信息不回复,真没礼貌。 正乱想,屏幕突然一亮,“叮咚”一声,这动静差点让贺燃失手丢了手机。 [那你呢,吃了几碗饭?] 加标点才十个字,却像长了脚似的,蹦蹦跳跳从手机里跳到了贺燃眼睛里。 贺燃打字的手还有点儿抖,迫不及待却又佯装镇定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啊。 外婆侬软的嗓音传来:“你咋还没去买烟呐?” 贺燃啧了一声,心想,跟简医生聊天,还买什么烟啊! ——— 城市另一边,香榭公寓。 简晳把车钥匙搁在鞋柜上,看着手机上那迅速回过来的短信,笑容不减。 [那你呢,吃了几碗饭?] [一锅。] 第6章 贺老大的鸡汤 简晳握着手机,把外套毛衫都脱在了床上,深蓝色的内衣把胸裹出了深沟,成套的内裤上绣了朵蝴蝶。 她赤脚边走边松头发,进浴室前想了想,还是先把短信回了—— [是么,吃了一个锅?] 发完,她自己先笑出了声儿,估计是和陶星来吃个饭,传染上他神经兮兮的臭毛病了。 不到十秒,贺燃竟然打了电话过来,简晳略有停顿,但还是接听。 她开门见山先说话:“锅好吃吗?” 贺燃的声音压不住笑意,“下回分你一个盖,尝尝就知道。” 简晳嗯了一声,嘴角往上勾着。 短暂的沉默后,贺燃问:“简医生还在上班?” “没,在家呢,正准备洗澡。”简晳摸了摸手臂,已经有些凉意。 贺燃顿了下,“那你先忙,我挂了。” 手机握着,半天都是烫的。 贺燃咽了咽喉咙,开了点窗户,风呼啦涌进,他眯缝了双眼。 外婆从门口经过,叫嚷道:“哎呦,开什么窗呐也不怕感冒,赶紧关上,赶紧的。” 这回贺燃倒是照做了,从柜里拿了条干净的内裤,“我去洗澡。” 外婆盯着他背影,纳闷道,“诶,吃完饭后不是才洗过的吗……” ——— 每逢周一,看病的人最是多。 妇产科医生都排了班,不到一小时上午的号就挂完了。 忙就算了,最怕碰见不讲理的病人,简晳一大早先是遇着一个指控她乱开化验单的,说什么现在的医院为了钱太黑心。 简晳耐着心解释,“糖耐是孕中期必做的检查,你爱人体重已经超标,属于血糖的高危人群。” “我不管!瞎说!”孕妇丈夫极其激动,“吃多了糖才会血糖高,我老婆从不吃糖,你们别想蒙我!” 简晳:“这个和你吃不吃糖没有半点关系,如果超标不控制,后果会……” “你什么医生啊,会不会看病啊,退号,我要挂老教授的,年轻的就是不懂!”男人粗暴打断,把她桌子敲得咚咚响。 一路骂骂咧咧,出了门还能听见。 简晳被吵得头疼,揉了揉太阳穴,吩咐护士,“叫下一个。” 这小护士是刚分来实习的,青涩实诚,“简医生 ,就这样你还不发飙啊?” 简晳笑了笑,“这样就发飙?那我每天都能吵上几架,早累死了。” 小护士:“你脾气真好,换做我肯定跟他杠。” 简晳拿起下个孕妇的病历,神色平静,“在妇产科熬上一年,你就跟我一样了。” 小护士眼神崇拜又懵懂,趁着短暂的空当问:“简医生中午吃什么菜?我让姣姣待会订餐。” 简皙点了个清淡的蒸豆腐,昨天在老赵家吃得太好,早上起床脸上冒了一颗小痘。 无一例外,中午等她有空来吃已经冷透了。 简皙把外卖放微波炉里加热,等待的间隙她揉着颈椎,坐诊久了不可避免地落下职业病,为此,陶溪红给她在市里数一数二的健身所办了张年卡,缴了五年的钱,强迫着她每周锻炼两次。 明天轮夜班,简皙正想着晚上去健健身,手机在兜里震动。 她拿出一看,顿住。 陆平南三个字跃于屏幕。 简皙接通,语气微冷,“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问候一下你啊,皙皙,吃饭了吗?”陆平南的声音轻松,像极了温言善语的老朋友。 他就是有这种本事,翻起脸来能往死里给你捅刀子,好起来,一句话就能戳你心肝。 这么多年了啊,他让人死去又活来的功夫从未退化。 简皙态度不由放缓了些,说:“吃了。” 陆平南:“我出了一个星期差刚下飞机,晚上我来接你下班好吗?请你吃饭。” 简皙握着手机,耳朵条件反射般地窜出一股热流,瞬间压倒上次在ktv的郁气。 “我今天值班,七点才交接,在食堂吃。” “那没事,我接你下班好了,回头见。”陆平南接话极快,几乎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微波炉“叮”的一下,饭菜热好了。 犹豫在简皙心里画了个百转千回的圈儿,她“嗯”了声,同意了。 下午的孕妇相对较少,来的大多是做胎心监护的,简皙在监护室里待了阵,再处理一个急诊送上来要求保胎的孕妇后,刚好七点下班。 而陆平南很准时地等在医院门口,一身浅杏大衣倚靠着卡宴,帅气逼人。 他小跑着过来,“累不累啊?还要不要再吃点东西?你们医院真忙啊,我等了十五分 钟,急诊都进去三辆救护车了。” 他边说边拿过简晳手中的包,简晳挣了下,还是被他拎走。 陆平南殷勤地拉开车门,“你车做保养还要几天?” “明天就能取。”简皙的车昨天送去4s店了,都是打车上下班。 “那我明儿早上送你。”陆平南坐上副驾,伸手从后座拿出一个精致的纸袋递给她。 简皙并没有接。陆平南深吸气,说:“皙皙,上次是我不对,喝了酒就发疯,你别记心上。这个算是赔罪的礼物。” 简皙的目光从纸袋移上他的脸,大学时,哪怕他多看她一眼,心都会砰砰砰地快要炸裂。长大了,成年了,经历了,最难抵挡的还是最初的心动。 这股心动跟着时间推移,那些出现过的异性,暂时都不足以替代。 简皙认心。 她接受了这份礼物,“谢谢。” 陆平南肩膀一松,这两个字的意思就代表简皙原谅了,简直百试不爽。 到了香榭公寓,简皙拿起包,“回去慢点开,明早上不用……” 话还没说完,陆平南突然探身过来,声音擦过耳垂,“别跟我客气。” 他的手横过简皙腰间,解开她的安全带。 简皙下意识地躲开,而陆平南已经正襟危坐了。 下车道别,直到尾灯消失不见,简皙心里的小鹿才渐渐消停。 她转过身,一个黑影突然从路边的梧桐树后闪了出来。 简皙差点叫出声,直到看清来者的脸—— 皱着眉的贺燃。 简皙松气地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是……” “是什么?”贺燃蔑着眼神,“劫财?劫色?” 简皙被他这冷冰冰的语气堵住了话,夜风凉,她双手环抱,食指勾着那个精致的纸袋。 “你怎么来了?” 贺燃嗤笑,他个头高,在暮色里更显压迫,“这路是你修的?怎么,只准小白脸来,爷们不让来?” 这辣油似的回答让简皙心口发堵,她看到贺燃手里提着个东西,套了两三个塑料袋,于是转移话题,问:“拿的是什么?” “管得着吗你?”贺燃一想到刚才她和陆平南在车里的画面,就抑制不住地冒火。 简皙耐住好脾气,保持笑脸,“真送锅 盖给我尝啊?” 路灯的光倾泻而下,把贺燃的脸罩在光影构成的三角形里,阴暗交界,阴晴难定。 他“嘁”了声,“简医生,自作多情一个就算了,怎么,被那小白脸虐得还不够?还想再找一个受受?” 简皙脸色当即冷了下去,擦肩就要走。 贺燃顿觉挫败,卯足劲地刺激,“那男人有什么好?值当你一而再地喜欢?有点品味成么?” 简皙停下脚步,微微侧头,哼声一笑,“我就喜欢长得帅的,你管得着吗?” 原话奉还,贺燃哑口无言。 简皙重新迈步,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像低八度的琴音。 “他那叫个屁的帅!”贺燃声音骤大,提着塑料袋在她背后嚷,“油头粉面就叫帅?你他妈信不信,老子腹肌比他鸡巴还要硬!” 简皙猛地转身,快步走到贺燃跟前: “贺先生请你自重,我和你认识不到两星期,为了一堆破事儿产生无法避免的交集,这非我所愿,萍水相逢我以后还能对你有个好印象,但你再对我朋友胡乱评价——对不起,我会讨厌你。” 平日人车不断的道路,今晚竟安静得离奇。 贺燃沉默片刻,突然嗤笑,居高临下的眼神极为不屑,“你讨厌一个人,还要跟他说‘对不起’?简医生,这可真他妈的装。” 隔街传来汽车鸣笛,像是一道旨意,暂停片刻的道路终于有车驶来。 大灯在闪,飞快而过。 借着极短时间的灯光,贺燃镇住,他看到简皙的眼睛里忍着快要夺眶的泪。 “你又有什么资格?我们很熟吗?真把自己当回事!” 简皙撂下话转身,把眼泪给生生逼了回去。 女人无言的背影纤细又脆弱,直到消失小区大门,贺燃立在原地也没有动弹一下。 安静了,理智也回来了。贺燃从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简皙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拨过去—— “对不起,您的号码有误,请查证后再拨。” 有误? 怎么可能有误,只是对方设置了黑名单,不想制造错误罢了。 贺燃提着袋子的手堪堪捏成实打实的拳头,就在刚才简皙笑问“是不是真送锅盖给我尝?”的时候,他没来得及说。 是啊,不仅有盖,还有锅。 锅里有热腾腾的鸡汤,是外婆下午熬的。 而这次的鸡,是照着她上次的方式杀的,杀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好。 贺燃垂手,把鸡汤给放在了路边,他双手插袋踢着石子儿,走了几步又回头,自己的身影被路灯拉得真长啊。 第7章 干他一架 简晳回到家,把手机搁桌上,想了想拿起又检查一遍,确定贺燃的号码躺在黑名单里才放心。 心情被他搅弄得稀糟,却全然不同于工作时面对的无理病患。 从医久了,最重要的是把工作与生活划分开来,简晳接受过心理课培训,已经能做得很好。 她把今晚所有的过错,都归结于贺燃太过分。 还不到八点,简晳决定去健身馆。她换好衣服出门,到那步行十分钟,从侧门过去是最近的。 简晳出了楼道,一路往右,一路通大门,人跟恍住似的竟犹豫了脚步。 他应该走了吧?简晳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又想,这不废话么,这么久肯定走了。 简晳脚步踟蹰了几秒,还是选择往大门那边绕远路。 笔直的道伸展,路灯数盏整齐划一,简晳沿着原路走得慢,其实这路一眼就能看到头,早已没了人影。 简晳盯着自己的鞋尖,说不出什么感觉。 又走了几步,突然看见路边有个熟悉的东西,塑料袋包了好几层。简晳走过去,认出是刚才贺燃提着的。 她拿起打开,崭新的保温瓶? 简晳愣了愣,继续揭开瓶盖,热气升腾,汤水微晃,竟是黄灿灿的鸡汤。 今晚的健身,简晳卯足了劲使力,帅逼教练都忍不住提醒:“哎哎哎,悠着点啊简医生,你这样特伤韧带。” 简晳把跑步机减速,气喘吁吁,“你不总嫌我懒嘛,勤快一点你又唠叨。” 教练给她递了瓶水,“过犹不及,再说了,机会有的是,陶总又给你续了五年费。” 简晳呛水,咳了半天才说:“万一你们这店开不到五年就垮了呢……” 教练笑道:“陶总说了,不会垮,真开不下去了,她收购。” 简晳真是服了她妈。 把自己折腾到筋疲力尽,简晳回家泡了个澡,出来后,她看着桌上被自己拎回来的鸡汤,犹豫一番还是拿出手机,点进了黑名单。 ——— 产科永远人满为患,从无淡季旺季之分,尤其是市一这种三甲大院,预约做个四维检查都要提前两个月。 简晳一天都泡在手术室,接连做了五台剖宫产,全都是女娃娃。 累一点无妨,手术顺利平安就是最大的宽慰。 昨天科室约好今天晚上聚餐,所有的事情都极为顺利,十分配合地能让大家按时下班。 老规矩,吃完饭后就去唱歌,携家带眷的不在少数,单着的也就那么几个。 实习的小护士口快,“简医生,你怎么不带男朋友啊?” 简晳笑着说:“太帅了哟,我得藏着自己欣赏。” 小护士挺来神,“是不是上次来接你的那位?我看到啦,穿浅色大衣超帅的。” 话一出,立即引来话题,同事都问:“谁啊?哪个?” 简晳还是笑,“都说啦,男朋友是要藏起来的,露脸了肯定不是喽。” 大家笑笑过后投入娱乐。 简晳揉了揉颈椎,手机提示有新短信,拿起一看是10086,简晳按熄屏幕,压下心口的微动。 一个星期过去了,贺燃没再有过联系。 简晳嫌闷,去包厢外透气,站在窗户边就能听到混合糟乱的歌声。简晳向外望,穿梭不止的车,醉醺被搀扶着的人,卖玫瑰的也特别多,她眼神扫过一根石柱。 楼下三四个男人站在石柱边,石柱很大,能够遮拦身影,但简晳在三楼,他们的行为尽收眼底。 左边稍矮的那个她有印象,像是上次和贺燃一起要债的小弟。 几个人鬼祟小心,手法极快地交换着什么,然后很快就离开了,简晳也没放在心上。 待了几分钟简晳正准备回包厢,旁边的电梯“叮”的一声划开,走出来的正是刚才的他们。 简晳这会看清楚了,的确是跟过贺燃的林加。 他被一个彪形大汉搂住肩膀,“放心老弟,绝不会出事,你就好好干。” 林加眼底有犹豫,却还是不断点头,他手插在衣袋,很用力地捂着里头的东西。 简晳心里没底,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隐在墙后,摸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拨通一个电话。 贺燃正在老赵店里帮忙,猛一看来电人,不顾满手机油飞快接听,语言组织不清地喊了句,“有事?” 硬邦邦的,说完就后悔了。 可听了几句,贺燃表情突变,“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到!”又极为凶戾地警告了句,“你给我回同事那,不许乱跟。” 简晳一边瞄那伙人,一边碎步跟:“你来之前我帮你看着。” “简晳!你他妈的敢乱动,老子搞死你!” ——— 电话挂断,简晳握着手机懵了半天,从没一个男人这样凶过她。 这幢楼啥玩的都有,一楼舞池,三楼k歌,往上就是洗脚按摩。林加他们又进了楼梯间,从未闭合的门缝里,简晳看到他们是往楼下去的。 舞池炫目,光影晕人,男男女女扭成了软麻花儿。 简晳跟着他们进了一道长走廊。她假装打电话,掩在卫生间门口,眼睛却不停地瞄向走道尽头。 高大个头声音大,“林老弟,这批货卖完了,老大分你这个数。”五根手指得意洋洋立在空中,“特别看得起你。” 林加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利益诱惑足矣麻痹很多东西。 他应答:“让嘉爷放心,我不会出纰错。” 还是高大个,“弟妹快生了,你娘的病也花钱,这个弟兄都知道,绝不亏待你。” 简晳挑了重点听得一清二楚,也彻底明白这小弟没走正道。 一叠红票子,一包巴掌大的粉末在两人手中快速交换。 简晳来不及考虑就绕了出去,“呀,在这儿都能碰见你啊!”她笑颜以对,是冲林加。 林加发懵,嘴巴半张,进行到一半的交易飞快收手,高大个眼珠子都快怒出来了。 简晳语气亲近,“上次你把工具落我车上了,正好,现在可以还给你。”她轻松的真跟偶遇似的。 林加打了个激灵,本就胆怯,有人拉一把,理智恢复了八成。 他也咧嘴笑,边笑边向简晳靠近,“对对对,我就说少了个扳手,还以为燃哥私吞了。” 两个人并排了,默契十足地共同往外走。 简晳:“你跟我出去拿吧,我同事都还聚着呢。” “喂,等等!” 简晳背脊一僵,高大个声音跟雷鸣似的,“加老弟,这样不合适吧?” 林加飞快转身,把简晳挡在身后,笑嘻道:“我先去拿下东西,等会再来找您。” “走了还能回来?”大高个阴冷冷的,皮肉假笑,“我可是给你时间考虑的啊,是你自己主动给我打电话说要做的——今儿个这货,你必须给我担了!” 简晳无辜问:“什么货啊?酒吗?那正好我好多同事在,我买了吧。” “你这 娘们闭嘴!一唱一和演双簧呢!”高大个指着简晳,吼道:“再逼逼撕烂你的嘴!” 那粗暴的手指浮在半空没三秒,突然被另一只手挡开。 贺燃跻身站了过来,把简晳彻底护在身后,眉峰里像是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你他妈再乱指试试!” “燃哥。”林加像是成绩不及格的小学生见到了家长,惊弓之鸟般,底气极低。 贺燃回头怒骂,“还有脸叫我哥?!” 大高个被贺燃唬了下,气势顿灭,“哟,燃哥也来了啊,我不知道这位小妹跟你是熟人,算我错,算我错。” 他嬉皮赔笑,锋刀在后半句,“但凡事都有个理讲不是,加弟答应接个生意,我这货都出库了,临阵脱逃不太像吧。” 贺燃目光阴鸷,他本就宽肩窄腰,在这色泽不明的灯光笼罩下更显戾气逼人。 他眯缝了双眼,语气如霜,“临阵脱逃怎么了?玩的他妈就是你!” 大高个脸色绷紧,几个小弟跟后边,面子实在挂不住,“别仗着嘉爷看得起你就目中无人!姓贺的我告诉你,离了嘉爷,你丫狂个屁!” 贺燃冷淡一笑,“那你倒是看看,我狂不狂的起来!” 话毕,他举起拳头往前狠狠一砸,大高个的下巴瞬间被揍了个朝天。 场面骤然大乱,林加要冲上去帮忙,贺燃:“滚!把她给我带走!掉一根头发我抽死你!” 简晳被这纯生态的打斗惊呆,又被贺燃这话喊回神。她甩开林加的手,面色森然地掏出手机。 某个小弟尖声:“这娘们要报警!” 对方的围攻转移方向,逮着简晳就要打,贺燃“操!”了一声,推着高大个连人撞了过去,在拳头落下的前一秒,死死抱住简晳。 “嘭”,闷声肉响,隔着男人宽硬的胸膛,简晳都感受到了震动。 贺燃脸色一青,但手劲未松半分。 局势急转直下,对方本就人多,拳脚全都落在贺燃身上。 音乐声,操骂声,皮肉声,简晳甚至还听到了骨头“咔咔”响。 这些节奏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恐惧,简晳在这份恐惧里心惊胆战,唯一能够稳住心神的,是贺燃胸腔剧烈的心跳声。 那种被男人拼命相护的,心跳。 突然一道清懒的男音传来—— “在 我地盘动手,是不是得报个备啊!” 大高个那边收手抬眼,像是见到鬼畜,惊弹起身,“骁、骁哥!” 逆光的走廊口,光影束束如飞,一身黑色衬衫的男人笔直站立,后边排开两行保镖。 大高个顿时怂成一包子,点头哈腰认错,“骁哥对不住了,误会误会,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等等。”陆悍骁冷笑着,“打了我家姑娘的,自个儿站出来。” 他目光移到简晳身上,走过去,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从小到大都不让人省心,找死呢?” 他又瞥向旁边的贺燃,“贺总,你也可以松手了。” 贺燃轻声一笑,抱着简晳没动分毫。 两年不见。 陆悍骁这哥们,他妈的还是这么骚气讨厌。 第8章 老大表白 陆悍骁专注当老大三十年,在这城市混出了高度,吃喝玩乐的地方拿捏了一大片,有点眼力的都忌他几分颜色。 那高大个吓得哆哆嗦嗦,怎么着也不是。 简晳突然说:“没人打到我。”这是实话,那拳头都被贺燃挡了去。 陆悍骁围着她的脸蛋左右上下地看,确定没伤,才对大高个颤出一个字:“滚!” 贺燃这才摸着下巴“嘶”了一声,“真他妈的疼。” 简晳咬着嘴唇,后怕涌上来,嘴硬说:“谁让你挡的。” 贺燃被噎住,缓了气才说:“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我不护着你,你明儿就能休病假了!” 简晳也不知道自己在置气什么,头一偏,“管得着吗你。” 贺燃楞了楞,反应过来后心一软,微微低头压着声儿问:“还为那晚上的事生气?嗯?” 简晳抬眼,冷淡淡的,“什么事?——哦,我早就忘了。” “对不起,哥跟你道歉。”贺燃突然的,轻声的,“我不该凶你。” 简晳的冷淡一击而垮,莫名的委屈被勾出,她低下头不发一语。 “哟哟哟,哪晚的事啊?你俩搞的什么事啊?”陆悍骁听个不明不白,若有所思。 贺燃斜了他一眼,“管你吊事。” 陆悍骁也不恼,往贺燃肩上拍了拍,“脾气还这么暴,真当自己爆米花了。” 他是看准了他受伤的地方,专挑那儿拍,贺燃暗骂,阴险。 陆悍骁晚上本在上头玩牌,一后来的朋友随口说起楼下有人弄事,里头还有个特漂亮的女人。牌友顺着话问有多漂亮。 结果这一描述,陆悍骁奇异的直觉作祟,带着人就下去了。 重新要了个茶座,陆悍骁领人进去,“要喝什么自己点。” “你们先喝。”贺燃声音冷硬,转过背,对准身后的林加就是一拳头。 林加倒地,捂着脸不敢吭声。 “那伙人干的什么勾当,你别说不知道。林加,你他妈脑袋挂脖上太重了是吧?想摘下来给人当球踢?嗯?!” 林加眼珠子通红,“燃哥,我……” 贺燃抬脚就是一踹,“我什么我!你自个儿想死往那跳!”他指着窗户,怒声,“别连累人!放心,你死了,你那生病的老娘和要出生的孩子,我铁定不会管!” “燃哥,对不起。”林加声音哑涩,像是插了十几根牙签。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跟她说!”贺燃拽住林加的后衣领,拖着人往简晳面前一甩,“幸亏简医生,不然你就等死吧!” 简晳皱眉,盯着贺燃。 “又在心里骂老子了是吧?”贺燃毫不畏惧,冷笑,“女人最好少管闲事,明知山有虎还往山上走,不是勇气,是蠢。” 简晳脸色微变,陆悍骁当即对门外吩咐,“要杯冰水。”对贺燃说:“你需要降火。” 贺燃坐在沙发,脸色烂。 简晳觉得这人简直没法儿沟通,径直绕过他,对陆悍骁说:“我走了,同事还在等我。” “同事?那叫上来一块玩。”陆悍骁向来慷慨。 “不用,科室聚餐,催了我几个电话了。” 陆悍骁替她拉开门,“去吧,改天我去看望咱爸妈。” 一听“咱爸妈”三个字,贺燃猛地抬头。 简晳点了点下巴,“好。” 关上门,陆悍骁瞥了眼贺燃,“我身上都快被你看出窟窿了,怎么,看上我小妹了?” 贺燃手脚张开,大喇喇地靠在沙发上,“我跟你认识这么久,从不知道你有个妹妹。” “你狼心狗肺的德性,我拎得清。”陆悍骁笑笑,掏了支雪茄扔过去,“俩家老爷子是战友,老革命感情,简晳从小跟我后头跑,小屁丫头就是我亲妹。后来她出国念书,这几年才见得少。” 贺燃点燃雪茄,腮帮鼓了下。 陆悍骁笑了笑,“真看上了?” 贺燃:“不行?” 陆悍骁倚在床边,双手懒散散地搭着,指间的雪茄星火暗红,“贺燃,我这妹妹跟你玩过的那些女人不一样。” “我没想玩。” 陆悍骁笑着弹了弹烟灰,“场子新来了几个还没开过苞的,我给你送来。” 贺燃目光如锐,一字一句重复:“我没想玩她。” 陆悍骁一怔,轻描淡写地避过这茬话题,“你从遥省到这边,为什么不来找我?” “找你看我有多落魄?”贺燃嗤声,“我烂命一条,没啥好看的。” 陆悍骁手一顿,无可奈何,“当年如果不是贺严阴了一把,你也不会……” “过去的事别他妈再提了。 ”贺燃暴戾地打断。 “只要你想,再起家不是难事,只要你一句话,”陆悍骁重情重义,“我挺你。” 贺燃不耐烦地起身,“别瞎扯些有的没的。我问你,简医生爸妈是做什么的?” 陆悍骁神色复杂,“认真了?” “废他妈话。” “简晳妈做生意,她爸,”陆悍骁顿了下,斟酌了用词,“是公务员。她还有个弟弟。” 高知家庭?和贺燃猜的差不多。 隔壁还有牌局,陆悍骁说:“陪我玩两把去。” “没钱。”贺燃撂下俩字,拉开门就走了。 ——— 简晳这边。 平日工作节奏紧,好不容易放松了,个个跟脱缰的野驹似的。简晳是开车来的不用喝酒。但被刚才那么一闹,玩的心情也没了。 突然手机响,新短信: [出来。] 简晳没理。过了两分钟: [我伤口疼的厉害,帮忙上个药。] 简晳按熄屏幕,又按亮,看了一遍又一遍,边起身边回复:[在哪?] 她拉开门,手还在门把上,抬头就看见一脸淤青的贺燃,他靠着墙,左手拎着个塑料袋。 简晳走过去伸出手,“给我。”她打开塑料袋瞄了眼,“买这么多药膏?” 贺燃嗯了声,“药店老板推荐的。” “他诈你钱呢。”简晳抿了抿唇,“跟我来吧。” 她的车里常年备了个医药箱,小伤小痛足矣应急用。 两人坐在车里,简晳拿出一瓶碘酒一包棉签,“那些都不实用,先用这个消消毒。” 贺燃把脸凑过去,“下手轻点,别想着在这事儿上报仇。” 简晳和他对视,一个目光明晰,一个鼻挺眼深,没几秒,两人都笑了。 那笑容踩在同一频率上,简晳清了清嗓子,“我没你那么粗鲁。” 贺燃沉了一晚上的脸色终于放软,“我是爷们儿,你跟我比?” 她没接话,沉默地给他抹碘伏。 车里放了精油,是茉莉的淡香,大概是气氛太过柔软,贺燃再说话的声音也放温和了。 “上次在小区门口,我说话不好听。” “嗯。”简晳说:“你知道就好。” 贺燃锋眉上挑,“就当我胡说八道,不过有一句是真的。” 简晳眉间皱了下,回想了番,“哪句?” “我腹肌比那小白脸的鸡巴还硬。” 简晳手一顿,然后毫不犹豫地往他伤口上用力戳。 贺燃处变不惊,没一点痛色,反而抓住她的手腕,“我说真的,你怎么看上那小白脸的?” 简晳没说话。 “就因为他帅?”贺燃语气认真,“就凭在ktv那一次,他就配不上你。” 陆平南喝醉酒和别人打赌,让简晳半小时内随叫随到的那次。 贺燃看她越发沉默的脸,索性拿过棉签,自己熟练地上药。 “你俩上学时候认识的吧?” “你怎么知道?” “年纪小才容易受迷惑,以为一往情深才叫守贞,其实在没心的人眼里,就是个傻逼。” 简晳觉得贺燃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是自嘲。 她说:“我喜欢了他十年,大一的时候他在台上演讲,我还记得题目叫‘教育改革体制如何创新’。” 贺燃不屑一嗤,“毛都没长齐就当专家,脸真大。” 他把碘伏瓶盖拧紧放回药箱,“什么爱了十几年长得帅啊都是假的。你要抽身当个看客,绝对也会认为自己做的事真蠢。” 简晳一时无语。 “不是对方优秀,而是你不敢踏出这个圈子审视自己。”贺燃瞥了她一眼,“听傻了?”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简晳别过头,手搭在方向盘上,“这么多年我习惯了。没有出现过比他好的。” “死心眼,活受罪。”贺燃压了压脾气,“你知道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会怎样吗?” 简晳想了想,“记得每个纪念日,送花送礼物。” 贺燃却笑出了声,“不怪你,是你经历太少,那小白脸儿对你不好。真正喜欢一个女人,会死不要脸地追她,受不得别人碰她,打架把她护在怀里,想把她摁在桌上没日没夜的……” 贺燃望着她,勾嘴往上。 那个操字没说出口。 “简医生,”贺燃问,“小白脸给过你这些感受吗?” 简晳垂眸,盯着自己的手。 “那你想不想试试?”贺燃又问。 “嗯?”简晳一时没转过弯,“试什么?” “被男人疼。” 车里是安静的,眼神是炽热的,胸口的跳动是呼之欲出的。 简晳的意识渐渐明朗,而贺燃下一句便应证了答案。 他一字一句地说:“怎么办,老子特别想疼你。” 第9章 送礼物 简晳在贺燃坦荡的注目下飞快移眼。 很奇怪,没有吃惊,没有厌恶,像是一种微妙的猜测得到了应验。 简晳平静极了。她组织了下语言,“你……” “嗬?没吓着?”贺燃眼神玩味,这倒是出乎意料,“我以为你会跳起来骂我,臭流氓。” 简晳忍着笑:“我都二十六了,这点定力还是有的吧。” 贺燃上下舔了圈嘴唇,问她:“追你的男人多吗?” 简晳想了想,“怎样才叫多?” “今年有几个?” “我算算。”简晳伸出右手,一根一根掰指头,“元宵节约我去泡温泉的,情人节给我送玫瑰的,五一请我吃饭的,啊,还有儿童节……” 她煞有其事的模样把贺燃逗乐,“一本正经地瞎扯,别数了,我知道。” 简晳抬头,“你知道什么?” “追你的不少。”贺燃说:“因为这么好的女人,谁不想要谁眼瞎。当然了,那小白脸除外,他脑子被驴踢了,智障十年从没好过。” 简晳笑了。 这些年追她的的确不少,医院的同事,长辈的适龄亲戚,还有过两次不咸不淡的相亲。非得定义,贺燃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但这个男人的坦荡,却没有让气氛有过半点尴尬。 简晳低下眼,还是有必要说清楚,“对不起,我暂时不考虑感情问题。” “无所谓。”贺燃:“你同不同意都影响不了我。你过你的生活,我追我的人。你喜欢就受着,不喜欢——也受着。” 贺燃单手拎起外套,右手臂的淤伤比较明显,他推开车门,“回同事那吧,开车来的就别喝酒了。” 他的背影走远没有回头。 简晳这才回过神,盯着那个药箱,又看了看窗外,回想刚才贺燃说的话,心里的石头这会还没挪开。 磨蹭着回到包厢,实习小护士拖住她问:“简医生你哪儿去啦?一晚上你好忙哦。” 简晳拢了拢耳边的头发,笑着说:“没有呀,就接了几个电话,都被你发现啦。” “小简来唱一个,咱们科室的金话筒。”主任晕乎乎地喊话。 简晳欣然,“好啊,给大家三十秒准备。” 小护士不解,“准备什么呀?” “捂紧耳朵呢!”简 晳俏皮说道。 气氛欢愉,笑声连绵。散场已近十一点,简晳是少数清醒的人,帮着一块把同事送上车,她才最后离开。 一晚上闹腾终于落下帷幕,简晳掩嘴打了个哈欠,抬眼突然愣住。 像是见了鬼,“你,你还没走啊?!” 白色奥迪旁边,黑色机车狂野有力,贺燃靠墙站着,嘴里叼着半截烟,瞥她一眼说:“就走。” 说走还真走,他动作利索地跨上机车,发动后“轰”声飙出,往着出口方向转眼没了影。 简晳坐上驾驶座,以为刚才是幻觉,自言自语道:“我没喝酒啊。”然后转动方向盘,把车倒了出去。 停车场出口有段上坡,她开上去后才把速度提上来。 深夜的路况好了不少,简晳开了半边窗户过风,下个转弯看后视镜的时候,她差点一脚急刹! 后面的黑色机车像个尾巴,以鱼跃般的姿态穿梭在小车之间,而始终不变的,是与简晳保持可见的距离。 是贺燃! 简晳的车速慢下来,后头的机车也跟着慢,她快,他也快。 简晳才算明白,这男人是在送她回家。 搁在仪表盘上的手机亮了,是条短信: [好好看路,别看我。] 简晳一时无语,但手心还是有毛茸茸的湿意冒出。 中心路段,即便夜深车辆仍多。贺燃握着油门的手松弛有度,遇红灯时他长腿撑地,隔着头盔看前面的白色车身。 贺燃的嘴角往上勾,那条短信之后,简晳的车速明显慢下来了呢。 ——— 把人送到香榭公寓外头,贺燃就无声息地闪去了小路。 到家已过零点,小老太裹着花棉袄,坐在床上织毛线,一见门响赶紧下床,“哎呦要死哦,小崽子越回越晚了。” 贺燃右脸有伤,为了避免外婆的轰炸机,他快步进卧室把门一关,“洗个澡。” 小老太的唠叨隔着门板依旧威力无穷。 贺燃衣服裤子全脱,光身赤脚地走去冲澡,片刻出来后,手机正在撒欢响个不停。 他接听,“老姚。” 老姚并不老,比贺燃还小个两三岁,但脑子机灵,上蹿下跳攒了不少人脉信息,贺燃收债的活不少都是老姚给介绍的。 “燃哥, 这回单子好做,对方是个水泥厂小老板,欠了东家十五万一直不还。那老板有房有车还得起。估计吓唬吓唬就成,你有空接没?” 贺燃单手套内裤,卡在大腿处空不出手提,“接。你把名字地方发信息给我。” “好嘞,不过燃哥,这债东家要的紧,最多给个三五天时间。” 贺燃答应,“行。” 讲完事,贺燃提起内裤,随手套了件t恤往床上一躺。他点开手机,又给林加打了个电话。 “燃哥。”林加声音胆怯。 “到家了?把自个儿想明白了?”贺燃声音沉下去的时候十分严肃。 那头嗯了声,“哥,对不起。” “对得起你老娘和媳妇儿就成。”贺燃摸出烟咬在嘴里,“再问你个事。” “燃哥你说。” 贺燃问:“你上次给你媳妇买的啥礼物,就是把她吓哭的那次。” 林加弱着声辩解,“那不是吓哭……是感动哭的,买了条水晶项链。” 贺燃挺直背,盘腿坐床上,“这玩意儿女人喜欢?” “喜欢啊,”林加颇有经验,“但你得选那香港进口的,价格贵更喜欢。不是燃哥,你问这干吗?” 贺燃清了清嗓子,“送我家老太太。” ——— 天气预报说,这周连续艳阳天,虽已入深秋,但六点刚过天色已经大亮。 面包车开出牙蹄路了,老赵还在纳闷儿,“我老婆孩子去做复查,你凑什么热闹啊?” 正在开车的男人拍了拍方向盘,“免费的司机你要不要?” “到市一院也就半小时不到的车程,再说了,我驾龄还比你长。”老赵嫌弃道。 “就你话多!吵死了!”后座抱着娃娃的老赵爱人弹了下他脑门儿,“什么眼色,真以为人家乐意给你当司机啊?” 老赵爱人凶了番,立马换了脸色,笑声问贺燃:“也不知道简医生今天上班没?” 贺燃:“上。” “你咋知道?”老赵问。 “猜的。” 简晳今天在门诊。 开了半边的诊室门像一道窄窄的取景框,贺燃一眼就看到穿着白大褂的简晳在和患者交谈。 她脸上始终带着笑,大概是职业缘故,贺燃总觉得这种笑有着奇妙 的复原力。 温和,淡然,从容。 护士叫:“9号。” 老赵俩口子递上病历本,护士核对了信息,然后让出路,“请进。” 诊室门完全敞开了,抽空喝水的简晳眼睛一抬,突然顿住。 双手斜插裤袋的贺燃走在最后面,也望着她。 “简医生,又来麻烦你了哦。”老赵爱人抱着小奶娃,笑嘻嘻地坐在她对面。 “这不叫麻烦,你们挂号排队也久等了,产后42天了吧?” 简晳很快投入工作,问了些情况,几分钟后把诊疗卡递回去,“先去排队,下边检查的人多。” 老赵俩口子抱着娃走了。 简晳看着一直杵在门边没动的贺燃,他声音淡:“别赶我,我是帮他们开车的。” 得了吧,他那心思压根没打算藏着,目光直白全定在自己身上。 简晳无奈,“你去外边等,来看诊的都是孕妇,你个男人站在这里不方便。” 贺燃点点头,“你忙你的,我不打扰。”说完就真退去门外了。 办公室的空气仿佛瞬间减压,简晳整个人都轻松不少,没空多想,新的病人又敲门了。 超声室那边排号都排到了下午四点后,老赵他们决定先抱着孩子回家,到点再过来。贺燃没跟他们一块,站在医院走廊上,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简晳从办公室出来,根本没想到贺燃还在这,“你怎么……” “两小时二十分,”贺燃却瞄了眼手机,打断她:“这么长时间你不用上洗手间?憋久了对身体不好。” 简晳:“……” 贺燃笑着把路让出来,“先去洗手间,出来再说。” 简晳深呼吸,看着他,“贺燃,是不是昨晚我说得不够清楚,我现在……” “你说得很清楚。”贺燃神色平静,“但喜不喜欢是你的事,追不追是我的事。” 简晳觉得这话听起来似乎又没毛病,以前流利畅快的拒绝词调,到贺燃这就像碰到了块大铁板。 她从洗手间出来,贺燃站在远一点的窗户边,他咬着根没点着的烟。 简晳看着他由远及近走过来的身影,心里乱鼓齐响。 要说些什么?怎么说?是不是要再直接点? 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手上突然 一凉,被贺燃塞进了一个东西。 “抽奖中的,拿去给你玩。”他说得无所谓。 简晳低头一看,是个四方小盒子,她本能地不要,贺燃却往后退了一大步,两手插进屁股口袋,摆明了概不退货。 “拿着。”贺燃声音沉,“磨磨唧唧干什么。” 简晳:“……” 贺燃的眉梢里露出得意劲儿:“简医生,这还是香港进口的呢。” 简晳:“……” 第10章 贺老大又干架 简晳觉得这东西是退不掉的,索性不浪费时间,手心一收,捏着盒子放进了白大褂的口袋里。 回到办公室,手机在左兜里震了下,简晳极快地扫了眼。来自贺燃:[给点面子别丢垃圾桶。] 简晳一怔,随即失笑,她把盒子放进抽屉,关到一半手又顿住,最后还是拿出又放回了衣兜。 贺燃下午还有正事,出了医院在路边随便吃点东西,骑着摩托赶去北区。 昨天老姚介绍的那单业务,欠债人的水泥厂和住房都在城北,十五万欠额不算多,加之债主给出五个点的报酬比例,这单算的上轻松好做。 据老姚给的资料,老板叫谭宗,虽做的是技术含量欠缺的水泥生意,但这人也算是吃过墨水的文化人,看身份证的照片,眉庭宽阔一表人才。 家是自建的三层楼房,看外观也算不上什么富贵。 贺燃有了大致的印象判断,他围着楼房溜达一圈,门口玩皮球的应该就是谭宗三岁的女儿,守着她的是个坐轮椅的老太太。 贺燃注意到,老太太的下肢半截儿都没了。 他摸出烟点着,咬在嘴里半天没动,突然肩上被人拍了把,贺燃回过头。 “兄弟,我知道你是过来要债的。”正是欠债的谭宗。 贺燃拿下烟捏在手里,微眯双眼将他打量了番,才开口:“那我也不兜圈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咱们都是混口饭吃。” 谭宗的神色气度,与平日那些欠债人不同,他不慌不急更是不躲避,点点头说:“说的在理,钱,我一定会还。” 他停了下,继续道:“这栋楼房已经托人去变卖,需要一个星期周转,劳你和上头传句话,给我这个时间去变现,到期了我一定把窟窿补上。” 贺燃没当即表态,他一直不动声色地审视谭宗,眼神,语气,字里行间的破绽。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虑,谭宗又说:“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一家老小全都在这搁着,跑不起,也跑不动。一码归一码,别去叨扰他们,就当我拜托了。” 贺燃的视线再次移到门口那断了半截腿的老太太身上。 他眉色微挑,碾熄烟蒂,丢了一句“好自为之”便转身离去。 贺燃回到摩托车边上,给老姚打了个电话。 老姚:“燃哥,啥事?” 贺燃把事情说了一遍,他答应给雇主传 个话。 没过五分钟,老姚就回电话了。 “哎呦我的哥,上头老板说了,钱必须三天内要到,这姓谭的是老油条,套路玩的溜,老板让你先去吓吓他女儿。” 贺燃跨上摩托车,想也没想,“行,这单我不接了。” “不,不不是燃哥。”老姚急了,“上头特别指定你,再说了就是吓吓,这不都是你们常用手段嘛。” 火气“唰”的一下拔高,贺燃声色骤厉,“你他妈的去问问,我贺燃要债从不恐吓老人小孩!” “对对对,我说错话了,你别气。”老姚又语重心长道:“燃哥我跟你说实话,上头那人惹不得。” “惹不得他妈个逼!” 贺燃在行业里有点名声,办事效率高,但同时脾气不好,直来直往从不怕得罪人。 这件事他真没放在心上。 一路风驰电掣又从城北回到自家,家里空空一人。 不用说,外婆肯定跟人去超市抢打折货了。 贺燃给简晳发了条短信,[下班来接你。] 意料之中的没回音,他把手机揣兜里,转道去了林加那儿。 可没到半程,贺燃才走到巷子口就慢下了脚步。 这条巷子连通一块废弃多年的荒地,是步行过去的必经之路。 虽是白天,但这会儿的行人都跟屏蔽似的,贺燃对危险的感知十分敏锐,他放慢脚步眼观四路,在经过一个拐口时果然—— 两个人从后边窜出,拎着钢管往贺燃后背一砸。 贺燃眼明手快地抓住了一个人的手,却挨了另一个的这一棒,痛苦顿时蔓延。 “操!”贺燃捂着肩,反击起身,但拳头只伸到一半他就顿住。 五六米的前面,三辆黑色车身如潜伏在白昼的刀疤,十来个黑衣壮汉依次排开,最中间的是一个穿着唐装的男人。 贺燃咽了咽喉咙,一开口就是满嘴的血丝味,喊了声,“嘉爷。” 嘉爷笑呵着对他点了下头,十二月站在这风口,风能割脸,“唷,你这肩上是怎么了?” 贺燃稳住劲,忍着痛直起腰杆,大气不喘地说:“变天,关节痛犯了。” 嘉爷还是笑,边笑边朝他走来,“咱哥俩认识三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毛病?” 贺燃立在寒风里,面色如常 ,声音平静,“嘉爷做大事,我这小角色不劳您记挂。” 嘉爷却笑开了怀,可笑着笑着他突然操起手下早就准备好的钢管,对着贺燃的肩膀一挥。 “砰”的一声皮肉响,贺燃头皮都炸了。 挨了两下的右肩跟断掉一样,他脑上冒汗,手心死死握成拳,硬是没屈腿倒在地上。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嘉爷把钢管掂在手里,像是刚打完高尔夫球。 贺燃无言。 嘉爷冷声一嗤,“我让你去收债,你脾气倒挺大。” “是你。”贺燃抬头,眉间深褶如刻印。 “我头回见到这么牛逼的,一听是你,呵,那就难怪了。”嘉爷啧啧称叹。 贺燃心想,去你妈个逼,自导自演带了笼子等人跳! 他面上还是疏淡的笑,好声道:“嘉爷,承蒙您还看得起,但我能力有限,您莫见怪。” “已经见怪了,如何?” 贺燃没再说话,反而站的更直,两手垂下,脚步微迈,是准备挨打的姿势。“我还是那句话,您高兴就好。” 嘉爷眸色一冷,旁边手下蠢蠢欲试。半晌,他走到贺燃面前,已然变了番脸色,亲切至极:“你要是能回来帮我,才是天大的高兴。放心,我不逼你。” 他假惺惺的笑着,眼神一使,泱泱手下都上车撤离。 贺燃这才松了弦,捂着剧痛的肩膀急喘息。 回想嘉爷走前最后那句话,不逼他。 贺燃冷笑,这种人他太了解,贱招多到让人发指。 果然。 天色刚淡,警察就找上门来了,在确定贺燃身份后—— “我们怀疑你绑架债务人女儿,并实施了威胁恐吓。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 市一院。 简晳临下班接了个先兆流产的孕妇,安顿好后已快晚上八点,手机短信几条未读,简晳在看到四小时前贺燃那条[下班来接你]的信息时,手指顿住。 这么晚了,他还会等吗? 很快否定掉,简晳觉得自己很可笑,他等或不等,跟她没有半点关系才是。 换好衣服下班,刚走到大门手机在包里响。 简晳无法解释有电话进来的那一瞬间,心“哐”声猛蹦的原因。 拿起一看,不是贺燃,是个陌生号码。 简晳接听,“哪位?” “简医生?简医生,我是林加!”那头急乎乎地说:“就是上次在ktv你帮过我……” “我知道。”简晳顿了下,“你,有什么事?” 林加的语气都像要哭了,“简医生,我知道这事不该来麻烦你,燃哥也不让,但实在是没法了,我,我……” “贺燃?”简晳打断,皱眉:“你慢点儿说,他怎么了?” “有人作证他绑架恐吓小女孩。他昨晚接了个要债的活,那孩子就是欠债人的女儿。” “小女孩是上午十点不见的,但燃哥说……”林加的话被简晳打断,“我上午见过他,十一点之前他都在医院。” 简晳已经坐上驾驶座,毫不犹豫问:“他被关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我愿意作证。” 到派出所是在一小时后,城市的远郊。 简晳下车就注意到,派出所门口站着五六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大冷天的其中一个还穿着短袖,手臂上的龙虎纹身十分吓人。 一见到简晳,他们吹口哨,呵笑不止,不知谁喊了句,“娘们别多管闲事啊!” “简医生!”林加从派出所门口飞奔而来。 简晳对那伙人的警告熟视无睹,“贺燃呢?” “我带你去!”林加领着人往里头走,“燃哥死活不让我去找你,说如果我找了你,这辈子就不做兄弟了。但我不能看着他被人陷害。” 一听这话,简晳心绪复杂,只得轻声宽慰,“没事,我为他证明不在场就好。” 可还没到审讯室,某个房间一阵桌椅倒地的巨响,警察厉声:“你想干什么!不许动!” 又是一阵磕碰声,似乎还有棍棒打在身上的动静? 简晳正分辨,右前方的屋里窜出一道人影。简晳眼睛都睁圆了,正是贺燃。 他戴着手铐,愤然挣扎,后边是拿着警棍惊慌失措的警察。 “你他妈的给我滚回去!”贺燃冲简晳厉声吼喊:“这种地方是你来的吗!” 简晳压下心跳,克制着解释:“十点钟的时候你明明在医院,我……” “我要你做个毛的证!”贺燃已经被警察拽着往屋里拖,饱含怒意地放低嗓音:“回去!” 被他一凶,简晳觉得莫名委屈 ,眼眶都红透了。 贺燃看她的反应,气焰顿灭,半哄着说:“听话。” 嘉爷既然挖了个坑给他,就是往死里弄。他可以忍,可以受,可以承担这莫名的罪,但是简晳不可以,他不能让她受半点伤害。 念及此,贺燃又硬了心肠,换上一副恶狠的面孔,对旁边的林加说:“再不把她带走,信不信我搞警察,到时候关个一两年,我他妈看你内不内疚!” 这事贺燃真干得出,林加白着脸,推着简晳就往外走。外头起风了,鸡飞狗跳瞬间安静了,林加沮丧极了。 “简医生对不住了,燃哥就是这脾气,他不让我来找你,就是怕你受牵连,那帮人根本不是人。” 简晳心情极差,不想说话。 林加鼻子通红,强壮振作,“谢谢你,我再去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一直沉默的简晳终于吭声。 “我……”林加拳头握得死紧,“我找他们说理去!” “等等。”简晳把人叫停,“你待着别动。” 记得贺燃提起过,林加的老婆快生了,一家老小全靠他养活。 简晳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走向车边,“给我两个小时时间,有情况你再打我电话。” 林加木楞地点了下头,看着白色奥迪如白剑开出视野。 ——— 市政府办公大楼。 虽过晚上九点,但灯火通明,忙碌起来不分昼夜。 简晳坐电梯去九楼,被告知人员还在会议厅开水利水电方面的专题会,她只好在接待室等。 十分钟后,会议厅动静渐大,两扇红木门从里至外被推开。 清一色的黑色正装有序出来,走在最前面的正是简严清,他边走边低声和身边的人交谈。 “简市长,需要您紧急批复。”秘书长递过红头文件,“还有张部长的调令书。” 简严清颔首,“先回办公室。” 简晳从接待室出来,喊了声:“爸爸。” 第11章 简医生家洗澡澡 简严清略感意外,抬手示意了一下,“去办公室等我。” 把手头的事解决完毕,又把紧急文件审阅签发,才对秘书说:“今天先到这,明天会议如期召开。” 简晳等了十五分钟,期间秘书给她拿了点水果。 简严清回到办公室,松了松领带,“今天有空来看爸爸了?” 简晳放下手中的热茶,站起身直言道:“爸爸,我想请你帮个忙。” “嗯?”简严清绕到办公桌,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你说。” 简晳将事情始末说了个大概,言简意赅地抹去了贺燃不许她作证的事。 简严清听完久未发言。简晳有点急,刚要再开口,简严清已经拿起私人手机拨了出去。 ——— 城北郊区。 派出所的审讯室里,贺燃手脚加铐,被束缚在审讯凳上,白炽灯明晃晃地对着他眼睛。 “12月18日上午九点,你把受害人绑至互同巷的民房里,期间对女孩父亲实施了电话威胁,是否属实?” 对桌办案人员义正言辞,神情严肃。 贺燃极轻一笑,“属实个狗屁。” 刚落音,后头的男子按住他受伤的右肩使劲一掐,贺燃顿时额头冒汗,“我日你大爷!” 那人拿着棍子又是一挥,“让你狂!” 贺燃连人带椅被撂倒在地,他咬紧牙关,抬头怒目,“你们这帮孙子,就别让老子活着出去,信不信我告死你们这群渣子!” “嘿儿,你小子嘴挺硬,上头说了,就把你往死里搞。”男人目光凶狠,脚抬到半空刚要踹下去,敲门声响起。 一个便衣男子形色匆忙,进来后在办案人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对方神情浮出紧张之色,连忙起身指着贺燃,“放人!” 打人者不可置信,“啥?你可别弄错!你们所长明明就……” “我说放人!”他越过木桌,急急给贺燃解铐,同时压低声音警告喋喋抱怨的打人者,“所长大还是局长大?市局的电话亲自打过来了!” 贺燃敛下剧痛,听到这话眸色迟疑。 他按着肩膀,脚步缓慢地往外走,夜深露重,风呼呼而啸。 嘉爷这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下三滥,贺燃见怪不怪,舔了舔槽牙,吐出一口带血的沫子。 还没走下派出所的台阶,一辆白车平缓驶来堵住了去路。 贺燃神色微闪,简晳滑下车窗,冷淡淡地看着他,两人对视,贺燃的眼神从惊讶到平静,最后浮出调侃的笑意。 简晳被他盯得火冒三丈,没好气地说:“我就来看看你胳膊断了没。” 贺燃偏着头,故作委屈道:“断了哎。” “断的好!”简晳转过头,手指抠着方向盘。 贺燃也不急,由着她沉默,他费劲地从兜里摸出烟放嘴里咬着。 简皙轻微叹气,无奈地又偏过头说:“还不上车。” 贺燃挑眉坐上副驾,拳打的伤痕横在脸颊,更添几分痞性。 简皙转动方向盘,侧脸很美很冷,贺燃把烟放回烟盒,靠着椅背闭目说:“看见有药店就放我下来,我这胳膊疼的厉害,得买点药。” 简皙语气冰冷,“疼死活该。” 贺燃气息微喘,忍着肩胛上的痛道歉:“对不起,老是凶你。但我说实话,那种情况你不能出头,弄我的不是什么好人。” “我看你就不是好人。”简皙气没全消,但他一解释,心里还是好过些。 贺燃身上的伤不轻,他没再吭声,表情绷得硬硬的,“前面就有药店,停车吧,你早点回家。” 简皙车速不减,“唰”的一下开了过去。 贺燃:“……” “喂,陈主任,我是小简。”简皙拿出手机打电话,笑容盈盈,“这么晚了还打扰您真不好意思,对,我有个朋友伤了手,想找您给看看。那好,我十五分钟后到。” 挂断电话,她表情又变冷了。 贺燃嗤笑,“去四川学过变脸吧?这技术登峰造极。给哥找后门了?哎,简医生,其实你还是不怎么讨厌我的,对么?” 简皙的手不受控地握紧方向盘,她压下骤乱的心跳,冷言道:“我只是不和你一般见识。” 贺燃眉毛微挑,心头的喜悦跟开了盖的可乐一样,滋溜溜冒气泡。 他坐直了些,脑袋往简皙身边靠,热乎的气息洒向她脖颈:“医者仁心哦简医生。” 简皙皮肤一阵麻,呼吸都乱了套。 贺燃恢复原样,清了清嗓子,“前边什么都没有,你踩急刹干吗?” 简皙:“闭嘴。” 呵。贺燃心想,还恼羞 成怒了呢。 ——— 医院骨科。 贺燃照了片子,被医生详细检查了番后,拎着一袋药结束看诊。 “开后门就是方便,别提是晚上,就算白天看病,没排个两小时队别想出来。”贺燃拎着药包,走在简皙后面,“我说,你能慢点吗,刚夸你医者仁心来着。” 简皙停下,双手交叠在胸前,“你这人……” “我没看错人,”贺燃打断她,隔着短短两米,他的神情变得温柔,“嘴硬心软又善良,手长腰细还漂亮。” 简皙愣了愣,然后哭笑不得,被这男人夸真挺不一样。 还带押韵!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晚上的不快竟然在无声的对目里沉默散远。 简皙抿了抿唇,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贺燃朝她走来,带着歉意说:“对不起,本来说接你下班的。结果这一晚上净干些操蛋事了。” 简皙:“不用对不起,你来不来都无所谓。” 贺燃啧的一声,“你这女人,专往人心里捅刀子。” 简皙摇了摇车钥匙,“趁我没改变主意,上车。” “家里就一个老太太,我这样子回去能把她吓出心脏病。”贺燃说:“你走吧,我自个儿找地方待一晚。” 简皙收紧钥匙,问:“你带钱了?” 贺燃笑,“早被条子搜走了。” “没钱你去哪开房?” “自动取款机那能避风。” 简皙不置可否,一语不发地往前走,贺燃看着她的背影纤细如弯月一点一点缩小。 他垂眸,鞋尖在地上用力摩了两下,正准备离开—— “喂。”是简皙。 贺燃回头,简皙远远的站在那,但声音十分清晰,“我家就在附近,你睡沙发。” 十个字,平静,冷淡,却给贺燃会心一击,说不出的安然和满足。 ———— “沙发有点小,你拿两条椅子堵着,这是被子枕头,要是还冷,那还有条羊绒毯。”简皙交待完,把东西放在沙发上,“哦,你看电视吗?遥控器在下面。” 贺燃身量高大,空气似乎都被他夺去大半。简皙淡化他强烈的存在感,就要回卧室。 “简医生。”贺燃问:“我能 不能借你浴室洗个澡?” “可以。”简皙说:“等等,我拿条毛巾给你。” 等人去卧室,他才打量这套房子。 五六十平一个人住足够,装修也很新,简洁整齐,左边是面照片墙,三张照片都是简皙和一个男的。 “那是我弟弟。”简皙从卧室出来,手上搭了条蓝毛巾,“他比我小三岁。” 贺燃移开目光,“姐弟感情很好。” “被逼的,巨烦。”简皙习惯性吐槽,“小孩似的。” “脑子还是身体?”贺燃接过毛巾,笑着侃。 “身高一八八的巨婴。”简皙也笑。 贺燃挑眉,“跟我一样高啊。” “你有一八八?”简皙看了他一眼。 贺燃挺不乐意,“什么眼神,怀疑啊?来来来,比比看。” “真不像,我看你最多一米八五。”简皙走过去,左手在他和自己的脑袋之间比划,“你看,我手还能够得着,换做陶星来就……” 简皙打住,发现贺燃笑意横生,一点也不掩藏地看着她。 太近了,两个人太近了,一个拳头的距离,好像下一秒就会撞进他的怀抱。 贺燃沉音压声,那嗓子碾过她的耳垂,“被你发现了,我真的只有一米八五,简医生……你好厉害啊……” 简皙猛地后退,十分无语。 贺燃嘴角轻飘飘地勾起,“我去洗澡了。” 简皙下意识地提醒道:“你把门锁好!”她怕他又发骚! “怎么?”贺燃侧过身,表情深沉:“怕控制不住自己啊?” 简皙不解,“什么?” “控制不住冲进来看我。”贺燃说:“没关系,你想看,我能给你摆出十八种姿势,不收钱。” 简皙哭笑不得,“你!” “你笑了就好。”贺燃语气温和,声音也归于平静,“说了要疼你,可总是一堆破事让你不高兴。” 他坦荡的好感和直白的表述如此普通。 普通得没有词藻修饰,没有花言巧语,可这久违的赤诚意外的让简皙觉得……舒坦。 她若有所思又不反驳的样子让贺燃轻轻笑了起来,“简皙。” 她抬起头,“嗯?” 贺燃在她晃神的时候已经脱了上衣,青紫的 伤印和坚实的肌肉混在一起,给视觉呈现一场极佳盛宴。 他隐着笑,脸上是淡淡的温柔和自信: “其实你对我有点来劲,是吗?” 第12章 哎呦我日 简晳条件反射般的推了把贺燃。 “哎呦我日,”疼的他五官都拧成一团,“恼羞成怒了是不?” “再乱说你就睡大街!”简晳转身去厨房,没再搭理。 在厨房接了半杯水一口喝光,还觉不够,又接了半杯。 简晳捧着杯子往外瞄了一眼,浴室门关上了,她也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自己这是怎么了,引狼入室么? 简晳自嘲地一笑,摇了摇头,捡起案台上的两颗维生素和水吞服。 贺燃洗澡很快,十来分钟就出来了,头发湿哒哒的,衣服还穿原来的,挺不客气地说:“简医生,帮忙上下药。” 简晳站在窗户边,正在回陶星来的微信,她侧过头,眉间聚着忍无可忍。 贺燃:“肩膀后面我够不着。” 简晳呵了声,“都一米八八了手还这么短。”讽刺归讽刺,人还是朝他走去,“药呢?” 一支消肿,一支化瘀,还有一包消炎的。 贺燃费儿八劲地脱掉上衣,皮肤上留有未干的水渍,他的肉收得很紧,脊骨凹成一条浅弧没入腰胯。 贺燃腰上有纹身,在内侧,这个位置倒是少见。 简晳斜眼,“你还挺潮啊,纹得哪个女孩的名字吧。” 贺燃笑,把肩膀搭下来些方便她上药,“没,这种傻事我不会做,我腰上受过伤,疤痕难看,纹个遮遮丑,毕竟还没娶老婆。” 简晳目光再次移上去,仔细看,真的有道很长的暗红色的疤,她问:“是刀伤?” “一米砍刀划的。”贺燃声音平淡,“差点就摘肾了。” 简晳手顿了下,上完最后一支药才问:“那些人为什么陷害你进派出所?” “以前有点过节。” “你帮他们做过事。”简晳平平静静,“而且不止过节这么简单,恩怨很大。” 贺燃低笑,“简医生,你混社会的啊?哎呦轻点轻点,疼疼疼!” 简晳收了手劲,站起身,走了两步又停住。 “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贺燃坐在沙发上穿衣服,“你说。” “那一次在紫提,你为什么要帮我?”简晳转过身,面对着他。 “听实话?”贺燃靠着沙发,懒着声音说:“因为你漂亮啊。” 简晳:“……” 贺燃稍稍坐直,客厅灯光柔,把他的脸也衬得软和了些,“当时你气冲冲地拿了个啤酒瓶,我敢肯定你不敢往渣男脑上砸,真是活该被他往死里欺负。” 简晳手拽在一起没吭声。 “那小白脸姓陆?呵,油头粉面,出去做鸭也经不起几下搞。”贺燃极为不屑,“喝点酒就拿自己当个王。” “你别这么说他,”简晳眉眼动了动,心里仍是不服气地为陆平南辩解,“他是个很有才华的人。” 贺燃嗤声,“会弹钢琴会打篮球就叫有才华?但他欺负你,消费你的感情,这他妈就膈应人了。” 简晳突然抬起眼,“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贺燃目光不闪躲,任她看个够,平静地说:“在老赵家你救他老婆那一次,我就看上你了。当时就觉得,这女人该我疼。” 简晳微怔。 贺燃忍着笑,调侃道:“脸红了?啧,别躲了,都红到脖子了。” 简晳提神定气,收住情绪正声道:“我不能给你什么。” “可我就是想要,怎么办?” “那我也不能给你任何。”简晳抿了抿唇,“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贺燃还是笑,“浪不浪费我说了算。” 他越是从容淡定,越让简晳乱了分寸,“我是医生,只会治病。” “不,”贺燃望着她,“你能救我的命。” 这半认真半玩笑的语气,说完他自己先笑了起来。 简皙的无语表情已经发挥到极致,她无奈地耸肩,转过身当即苦脸,心里默念两遍:“要死了要死了!”碰上个绝世牛皮糖。 贺燃突然的,“简皙,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我要知道什么?” “被我疼的感觉啊。” 贺燃的五官十分笔挺,他微微笑着,眼睛借着头上那盏垂直倾斜的灯光,演变出与他形象反差极大的温柔。 他说得不算正经,轻轻痒痒的挠了下简皙的心。 她回到卧室,关上门。 一扇门,隔开两个人,细细腻腻的情绪还是止不住地往心口涌。正发呆,手机在兜里响了一下,简皙掏出一看,微信的好友申请。 两个字:[贺燃] 紧接着从客厅传来声— — “医者仁心啊简医生!” 简皙没忍住笑了出来,一晚上的煎煮油炸瞬间都化成温吞的凉白开了。 客厅里的贺燃握着手机,没几秒,那边就通过申请。 他挑眉,这才真正放松下来,往沙发上一躺,点开了简皙的微信。 简皙的朋友圈很简单,基本上一个月才发条动态,最近的一条是2月8日:“有人说我杀的鸡死相优美,胃口大开,克制不住吃了一锅饭。” 贺燃笑了,这是他第一次给她发短信的那回,原来她也印象深刻。 返回聊天页面,贺燃发:“以为你会转发那些养生之道。” 很快,简皙回:“中老年的兴趣爱好,我还挺年轻。” 贺燃嘴角往上,继续回:“女人不都爱自拍吗,翻遍你朋友圈一张也没见着。” 简皙:“都是熟人,天天见面已经很腻了,饶了别人的眼睛。” 贺燃盯着屏幕,手指蜷在半空停顿着,最后打了行:“求你别饶我。” 十秒,二十秒,一分钟。 那头迟迟未回复。 就在贺燃准备再发信息时,手机震动,简皙传来了一张图片,内容是一头跪在地上磕头的猪。 贺燃彻底笑开了怀:“自画像挺美,收了当屏保。” 这次简皙真的没再回复了。 贺燃垂眸敛眉,按熄屏幕。捡起被子一角随意搭在肚子上,客厅的灯很暗,毛茸茸的暖黄光芒好像能嵌进梦里。 卧室里的简皙看了几页书,十一点刚到也准备睡觉。睡前她又刷新了朋友圈,手指刚往下拉就顿住。 三十分钟前贺燃发的,配图是那张跪在地上磕头的猪,文字描述是一个表情:一颗红彤彤的,跳动的心。 ——— 第二天,简晳从卧室出来的时候被满桌的早餐吓了跳。 贺燃站在桌前摆碗筷,“你今天不用上班啊?” 简晳揉了揉脖颈,说:“不用,我休息,这些都是你做的?” “面条是,牛奶包子下面买的。”贺燃递给她一双筷子,“尝尝。” 简晳想到什么,问:“你昨天不是说没带钱吗?” “上宾馆的钱不够,买两个包子还是可以。”贺燃凑近了些,经过一晚的休整,他的精神已经复原,“你别太感 动。” 简晳哭笑不得,“我感动得都要掉眼泪了。” 她接过筷子坐在桌边,面条很简单,切了碎肉和几片青菜,闻起来很香。她吃了一口,味道无功无过。 贺燃啧了一声,“等了半天,你都没夸我一句。” “你就那么喜欢被人夸?” “我喜欢被你夸。”贺燃说得脸色镇定,又给她起开牛奶推过去,“喝吧。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简晳咬着吸管慢慢唆,“回家。” “你家在哪?” 简晳瞄他一眼,“我不告诉你。” 贺燃嗤地一笑,“防我呢?” “对啊,防狼。”简晳也不客气。 “有本事就把我防牢了,一旦给了我机会,我可就赶也赶不走了啊。”贺燃说得轻飘飘,似真似假也没个正行。 简晳被牛奶噎了一下,没忍住喷了出来。 “咳咳咳!对,对不起。” 鲜白的牛奶沾了贺燃满脸,他靠的一声,“简医生,你想搞事呢!” 简晳还在咳,边咳边笑,“谁让你乱说话的。”她抽了两张面纸递向贺燃,“快擦擦。” 贺燃没接,用手直接往脸上一抹,然后起身去厨房洗手。 简晳挂着笑,冲他背影说:“柜子下面有消毒液。” 吃完早餐,简晳收拾了一下,今天是陶溪红生日,她把前几次逛街看中的衣服都放一块,问贺燃:“你回家吗?我会路过牙蹄路,可以捎你一程。” 贺燃站在门口,双手斜插着口袋,“你家在市郊?”经过他们那都是出城的路。 简晳点点头,“老宅在那边。”其实说起来,离牙蹄路也不算太远了。 两人坐电梯下楼,刚走到楼道外,一道声音—— “简晳。” 路边上,陆平南推开车门下来,脸上的笑意在看到贺燃时瞬间凝固。 简晳意外他怎么来了,杵在原地半天没迈步。 陆平南表情悻悻然,自作主张地判定,指着贺燃说:“他又来骚扰你了?” 贺燃神色平静,什么都没听见一般。 简晳张了张嘴,突然什么也不想解释了,干脆沉默着。 陆平南双手往后撩,撑开外套搭在腰上,暗骂讽刺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 性,狗皮膏药。”马上又转了脸色,笑意盈盈地对简晳说:“我记得今天是阿姨生日,我给她买了份礼物。” 陆平南今天穿着工整,白色的呢子衣加持,豪车帅脸,像极了白马骑士。 简晳迟迟未动,贺燃把她的犹豫不定全部看在眼里。 “喂。”贺燃用肩膀推了推她,“发啥子呆。” 简晳瞥他一眼,眼神里藏着欲言又止。 “你不是喜欢这小子吗,人家献殷勤来了,你又婆婆妈妈。”贺燃要笑不笑,“上啊,别认怂!” 简晳默了默,大概是受到这话推动,下意识地朝陆平南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问:“那你怎么回去?” 贺燃冲她摆手,“操闲心。” 简晳的背影像一只欢愉的蝴蝶,而陆渣男的笑脸透着耀武扬威的讨厌劲。 贺燃摸着空空的口袋,好像心也跟着缺了一大块似的。 他从刚才装出来的镇定和洒脱里回过神来,接替他的是巨大的心灰意冷。 贺燃用鞋尖狠狠磨地,再抬起头时却愣住。 马路对面是一脸气急败坏的陆渣男,而迎面走来的竟是简晳,她脸上表情沉静,但对比刚才分明是带了笑。 “你怎么又回来了?不带小白脸去见家长了?”贺燃强行压下心底的暗喜,不屑地说:“怂包。” 简晳走到他面前,“我就怂,管得着吗你。”然后拿出车钥匙,步履轻快,“还不上车。” 贺燃懵了半天,才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跟过去,心想,谁说管不着,你以后都归老子管。 第13章 身份 从这到牙蹄路二十来分钟的车程,前半段两人谁都不说话。 最后还是简晳憋不住,轻轻点了下刹车,“你干什么老是笑?” 这男人从上车起,表情就没正经过。 贺燃看她一眼,“好好开你的车,别总看我,实在喜欢,靠边停我让你看个够。” 简晳手一抬,忍得不行,“行了行了,你别说话。” 贺燃眉目放低,视线从她脸上移到车窗,“为什么不和姓陆的那小子一起?” “我先答应你的,送你回家。”简晳说。 贺燃笑了笑,“对我上心了?” “诚信而已。”简晳有点无语。 贺燃“哦”了声,对她突然在方向盘上抠紧的手笑着不说话。 简晳被这目光盯得浑身发紧,差点急赤白脸,没好语气地说:“你别想多了。” 贺燃这回彻底低声笑了出来,“我没多想啊。” 简晳指着路边,“我就在巷子口停,不进去了。” 贺燃利索地下车,扒拉着一大袋跌打损伤药晃了晃,“慢点开。” 他走了,周遭的气压好似减轻一大半,简晳觉得自己终于能畅快呼吸了。 简家老宅在涟水,其实就算步行的话,有条小路离这儿只要十五分钟。但开车还得走一截盘山公路。 简晳到的时候,陶星来远远地对她招手,“陶影帝亲自接驾,姐你是不是快哭了?” 简晳好笑,“吓哭了。” 陶星来不太满意这个回答,绕过来帮她开车门,“是我亲姐么你。” “早就不是了。”简晳还是笑,“影帝今天不用上节目?” “老陶生日,这点良心我还是有的。”陶星来手搭在她肩膀上,两个人往宅子里走。 简晳提着礼物,“爸呢?” “在书房。” 进了屋,陶溪红正和她那群老年团挚交搓麻将,简晳挨个打了招呼,然后揽住她的脖颈,亲昵地说:“妈妈,生日快乐哟。” 陶溪红满眼喜色,捏了捏她的手,“好孩子,张妈炖了燕窝,去尝尝。” 简晳揽拥妈妈的姿势没有变,看了看桌上的牌,伸手一点,“打这张。” 陶溪红顺势把那张八条推了出去,“听闺女的。” 又看了一会牌, 简晳才上去二楼。 二楼是卧室和书房,最里边的那间就是简严清的,简晳轻轻敲门然后推门。 屋里红木家具成套简洁,木头与书纸的混合香味像岁月陈酿后的清酒。一体的大阳台盆栽有致,十点的阳光正入室,简严清坐在书桌前,面前文件数本。 “爸,休息日还这么忙啊?”简晳反手合上门。 “小晳来了。”简严清背脊挺正,放下手中文件,温和颔首,“到年底了市里事情多,医院工作还好吗?” 简晳走到桌前,给空了的茶壶倒满水,“还行,反正天天有人生孩子。” 简严清点了下头,“你妈妈前几次给你打电话,你都在手术室,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身体。” “知道了爸爸。”简晳走到木凳后面,伸手给简严清按肩膀,“你也是啊老简同志,没事的时候跟陶星来去玩玩跳舞毯,抓抓娃娃什么的。” 简严清难得地大笑,威严肃穆的形象一去而光,“爸爸老喽。” “老了也是帅哥呀。”简晳神色娇俏,按了会手劲放缓,“还有上次的事,我朋友让我跟您说声谢谢。” “父女之间不谈谢字。” 简严清身份特殊,印象里,这个女儿自小乖巧,严己守则,这是第一次开诚布公地有求于他。 顿了顿,简严清又问:“后来老徐跟我说,你那个朋友是个男的?” “嗯,”简晳声音轻而慢,“以前他帮过我。” “好了,时间差不多,我们也下去跟老友聚聚。”简严清没再多问,起身领着简晳出了书房。 陶溪红老远就在招呼,“老简来看看,给我出谋划策,这牌打哪张好?” 陶星来耳力惊人,从门口吆喝,“老陶你作弊犯规啊,不许请神枪手!” “臭小子。”陶溪红笑骂道,“行了行了,你们父子俩一边玩去。” 说归说,简严清还是面带笑意地走向牌桌。 一家四口,三五老友为寿星庆生,无需冠冕堂皇,也无需阿谀奉承,晚饭正餐过后,陶溪红那边的牌局继续,简严清把时髦boy陶星来叫去书房顺毛。 简晳一个人落得空闲,在外头院子里散步。 简严清在,所以惯例有武警在老宅附近巡警。简晳拎了一满盆洗好的草莓给徐队长,然后沿着马路溜达。 这儿算是半山 腰,走路都是下坡,走着走着,简晳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山脚。 简晳晚上喝了点酒,呼着十二月夜的冷风,抬头便是醉眼观星。 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在干吗? 马蹄路上屋舍亮灯,简晳踏着灯影经过一家一家的门,贺燃家就在前面,两层楼房直立在夜色中。 简晳隔着四五米就不走了,她觉得好笑,没事来找这干吗? 找贺燃?她脑子有病么。 看房子?她脑子还是有病么。 正想着,房子外面有了动静,贺燃高高大大的身影从门里出来,手上提着一个塑料桶。大冷天的,他就穿了件薄薄的打底衣,下头连长裤都没套,直接一条平底短裤。 光影和距离的勾勒下,他的身材坚硬扎实,线条利落干净。 刚才的犹豫一瞬间扫光,简晳笑着喊出声,“快下雪了,不冷啊你?” 贺燃猛地一怔,以为洗澡蒸懵了听错声音,直到眯眼看清了人,“我操!” “操谁呢你。”简晳双眼眯缝,亦步亦趋走过去。 贺燃赶紧放下桶子,迎过来伸出手,“慢点慢点,社区这两天修水管,挖了个大坑还没填。” 他话还没落音,简晳就蹦了过来。 “哎呦我去!”贺燃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简晳连蹦带跳地撞进了他怀抱。 “怦!怦!怦!” 简晳脸贴着他的胸口,极短的一擦而过,但还是清晰地听见里头的心跳声。 简晳抽身离远了点,贺燃捏了捏手指,“真他妈的不想松。” 简晳哭笑不得,“你先进去换身衣服。” “我刚洗完澡。”贺燃神色复杂,“喝酒了?” “对呀,我妈生日喝了一点点。”简晳挥手,“你快进去。” “你也进屋坐,外头冷。”贺燃说。 “不了,我就是路过。”简晳看了看手表,“马上就得回去。” “等着我。”贺燃二话不说,扎头进了屋。 大概是酒劲起来了,这么冷的天,简晳也不觉得冷。 贺燃出来的时候手上还多了个保温杯,“冻死个人,给,喝点热水。” 简晳不要,“手心都是热的呢。” “瞎说。”贺燃训斥,直接抓起她的手掌捂了捂,确实,温 暖细腻,没点寒意。 简晳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自动放手,“没瞎说也给我把热水喝了。” 这下倒是简晳不好说什么了,可不说点什么又觉得不甘,于是小声嘀咕,“凶死了。” 贺燃冷飘飘的,“谁是凶?为什么死了?” 简晳乐不可支,“你故意的啊!” 说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拧开杯盖,水温不冷不热,介于微烫之间。简晳喝完后把杯子还给他,“那我走了,爸妈还在等呢。” “我送你。”贺燃理所当然,“不许说不,我从不让女人一个人走夜路。” 简晳耸了耸肩,两个人并排迈步,“情史丰富啊贺老大,你还送过谁?” “不告诉你。”贺燃嗤声,“你又不是我老婆。” 简晳横了他一眼,“不想跟你说话。” “我想跟你说话,想的要死。”贺燃低低地笑了出来。 冬夜清冷,月亮当空尤显旷然,简晳收紧了胳膊,把自己抱得严实了些。 贺燃问:“冷?我去借个车送你回去。” 简晳摇头,“不用,真的没多远。还有啊,你千万别脱外套给我穿。” “……”贺燃一缩手,匪夷所思道:“什么都被你看穿了。” 简晳咯咯地笑了起来,贺燃目光落在她脸上,然后又把目光移开。 但很快他脚步停下,简晳听到他低骂了一声,“操。” 远处的车辆大灯赤目直射而来,简晳被刺得睁不开眼,用手挡了挡。 “贺燃,巧啊。”一道男声隐着笑,语气夸张装偶遇。 “嘉爷,是挺巧。”贺燃往前一步,把简晳完全护在身后。 “既然碰巧,就择日不如撞日去我那坐坐?”嘉爷皮肉笑,强迫的意味十足,他往前伸头,看着贺燃身后的简晳,“哟,还有朋友呢?” 贺燃顿时浑身绷紧,气压降低数度,“不是朋友,一邻居过来借点东西。” 车辆大灯的光束里,看得见微尘团雾乱撞,站在嘉爷旁边的一个手下借着角度看清了简晳的样貌,突然说:“嘉爷,这娘们就是上次在派出所给他作证的那个。” 嘉爷目光瞬间含寒,“美女挺有胆儿啊。” “嘉爷,这事跟我这邻居没半点鸡毛关系,”贺燃沉声,铿锵甩话,“以前多有得罪,用拳头 还是讲道理,您一句话的事,我贺燃无条件奉陪!” “好大的口气。”嘉爷冷笑,“你两年前搞掉我一批货,阴了我一把,你小子记住,这仇没完!” 贺燃拳头握紧,青筋隆于手背,“话还是要讲清,那事我没做过。” “行啊,没做过,那咱哥俩找个地儿好好说。”嘉爷语气寒阴,要笑不笑,悟了意,旁边那几个大汉已经蓄势待发,棍棒毫不掩饰。 贺燃深知今晚无望,他转过身,长臂一伸,大力揽住简晳的肩膀,把她死死地压在自己的胸口。 男人低沉有力的声音自头顶往下,“别怕,我保护你。” 简晳拼命让自己剧烈喘息的呼吸归于平静,一个字一个字:“我不怕,打伤了我有医保。” 贺燃胸腔微震,是在笑,然后把她压得更紧,“乖女人,老子爱你。” 那边三五个人如冬夜潜伏的怪兽,拎刀弄棒向他们靠近,贺燃早已捡起脚边的一条水泥钢筋,就在这时—— 数道手电筒的强光从这座废旧坪地的风口扫射过来。“什么人在那里!” 简晳一惊,大喜临头,从贺燃怀抱挣着抬起头,“徐队长!” 听到回答,那人快步走来,最前面的正是警卫部队的徐锦。 “简小姐,简市长见你外出太久,让我们出来找找。” 军装笔挺的徐锦对简晳敬了个标准的手礼,又问:“这些人是?” “路过的。”简晳轻描淡写,“我们回去吧。” 她转过身,深吸了口气,对沉默的贺燃说:“我走了。” 而直到她走出牙蹄路,也没听到身后的男人再说一句话。 第14章 老宅私会 徐队长的四个随身跟在后面,简晳和他并排。 “那群人走了吗?” “走了。”徐锦眼明耳厉,五分钟前,他看到远处的马路上三辆车错落开过。 简晳哦了声,那他们不会再去找贺燃的麻烦了。 回到老宅,陶星来正在摆弄蛋糕,一见她不满嘟囔:“你散个步还能失踪啊,就等你了。” 简晳呢子外套上还有露水,屋里暖,她打了个颤,“才吃过饭多久你就饿了?还混不混娱乐圈了啊?” “什么用词啊,我这不叫混,是事业。”陶星来手一合,“爸,妈,还有老年团的仙子们,快来吃蛋糕!” 简晳笑骂,“傻兮兮。” 大灯按熄,暖光浮墙,映着蜡烛的光圈,在生日歌里陶溪红收获了五十二岁。 陶溪红早年做洗洁精发家,公司发展至今,已成中东部地区日化产业的翘楚,这两年才逐渐放权,大有退居幕后的意图。 闹腾过后,陶溪红把简晳叫到一旁,“晳晳你来一下。” “就来。”简晳吃完最后一口蛋糕,擦了擦嘴。 “小陆挺懂事,还给我打了电话说生日快乐,”陶溪红的寇色指甲精致鲜艳,伸手把简晳的碎发拢去耳后,“妈妈知道你喜欢他很多年,他最近是不是有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简晳乍一听没懂。 陶溪红笑了笑,“男人总要经历些才知道懂事,妈妈觉得,他对你还是有心的。” 简晳许久没说话。 “约个时间,让他到家里来吃个便饭。”陶溪红说:“你和星来都乖,从不刻意提起爸爸的身份,如果你和陆平南那孩子有缘分,知道了也没什么——小晳?怎么不说话?” 简晳垂下眼眸,心思难辨,“再看吧。” 陶溪红拍了拍她的肩,“约好了告诉妈妈。” ——— 简晳回到卧室闷头倒在床上。 一闭眼,满脑子竟不是“陆平南要追自己”了。而是一小时前的牙蹄路,被那个男人护在怀里时听到的心跳。 像一道道血性又霸蛮的雷声。 只是刚才走的时候,他似乎一点也不高兴?那张不爽的脸,好像下一秒就会凶她。 简晳失笑,为了乱七八糟的事情搅在一起这么久,就记得他脾气暴。 简晳翻了个身,拿起手机点开微信,贺燃的头像是个火把的图案。 简晳:[回去了吗?] 打了又删,删了又重打,斟酌半天,最后还给发了个“摸摸头”的表情。 很快就有了回复。 贺燃:[没。] 简晳:[外头吹风啊?挺冷的。] 贺燃:[我老婆才能管我。] 简晳笑出了声,疑虑的坏情绪一扫而光,她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两圈,面朝天花板,打字回:[会不会好好说话了。] 贺燃:[会。] 简晳盯着屏幕,聊天页面的状态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对话框一闪,从下往上蹦跶而出,贺燃:[你要是管我,我肯定服你管。] 简晳心口抑制不住地狂跳,手机没握稳,“咚”的一声砸在了自己的脸上。 “嗷!”简晳痛叫,赶紧去找掉落的手机。 贺燃最新的一条,两个字:[下来。] 简晳以为自己看走眼,连鼻子的疼都忘记,待反应过来,她几乎连滚带爬跳下床,走到窗边用力扯开窗帘。 路灯下,贺燃站得远,他靠在一棵树上,低头看手机。 察觉到二楼的动静,他抬起头,眼睛瞬间有了光。 简晳没打字,直接一条语音:[我马上来,等我啊!] 连喘带蹦的,贺燃听后勾起嘴角,把手机收进衣服兜里。 “哇塞,飞毛导弹啊!”陶星来刚好从厨房端出燕窝,看着简皙从面前一闪而过,啧啧称奇,“鞋都穿反。” 简皙拉开大门,三步作一步跳下台阶,贺燃咬着烟,看着女人拔足狂奔,笑容满脸。 “你怎么来了?”简皙伏腰喘气,在他面前站定。 贺燃把烟从嘴上拿下,笑着说:“其实你走的时候我就跟在后边了,看你安全进屋才放心。” 简皙“嗯”了声,低头磨鞋底,贺燃目光跟着下移,皱眉说:“鞋子都穿反了。” “走得太急没注意。”简皙摸摸脑袋,挺不好意思。 她飞快地先脱掉一只鞋,单脚站立准备换过来,人正摇摆不稳,贺燃的手牢牢地把她扶住,“换吧。” 有了支撑,简皙把身体一半的重量都交了过去,鞋子换好,她抬头冲他笑,礼貌地问:“要不要进 去坐坐?” 贺燃眼廓向上飞,笑意弯弯,“你爸妈问起来,你怎么说?说我是你男朋友啊?” 他调侃,试探起来直接又坦率。 简皙抿了抿唇,伸出食指往他肩上一戳,“美得你。” “还动起手来了,”贺燃啧啧啧,“别以为我不敢收拾你。” 简皙歪头,嘴上含着笑,两个人静静的,这几秒钟谁也不说话了。 “回去吧。” “进去坐坐吧。” 两个人异口同声,踩在同一个音频上连语气都是一模一样。 贺燃笑出了声,简皙也别过头,弯嘴拢了拢被风吹飞的头发。 “不坐了,我走了。”贺燃顿了下,然后压低声音倾身向前:“下次家里只有你一个人,我再坐,你要我坐一晚上都行。” 耳廓发热,一圈一圈的,简皙摆正眼神横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屋里走。 背对着贺燃,她才咧嘴往上,那嘴角直到进了家门都还没收拢。 ——— 老宅一晚过后,陶星来六点不到就去电视台赶通告,简皙七点半到了医院,白大褂刚换上,就瞅见诊室外已经排起了队。 实习护士又换了一批,手脚麻利,做事也井井有条,很招简皙喜欢。 四点的时候收到陆悍骁的短信,甩了个地址,让她下班后来玩。 陆悍骁也是个大奇葩,大姓世家,亲戚关系盘根复杂,他硬生生的从这种老豪门里长成歪瓜裂枣不走正道,吊儿郎当的皮囊下,还真有点心狠手辣的本事。 简皙想了想,今晚也没别的安排,于是答应了。 下班后开到金城公馆已快七点,一到门口就有侍者接待。报了陆悍骁的名字,侍者轻车熟路地领着人往vip楼层走。 最大的包厢,还没到门口就听到里头嚎歌不断。 简皙推门,靠门边的几个人回头咦了声,讪笑打趣,“哟!美女!” 吧台上的陆悍骁见人进来,一把推开怀里腻歪的大波女人,边起身边指那几个人,“滚一边去,那是我妹——堵车了啊,这么晚?” 简皙嘟囔,“对啊,桥西那边追尾,堵死了,我还没吃饭。” 陆悍骁穿着件骚气的黑衬衫,揽着她的肩去到隔壁的小包间:“饿谁都不能饿我妹,哥给你叫吃的。想吃啥?蒜蓉虾?” 简皙:“炒面。” 一声吩咐,十来分钟不到,侍者就拎着一大袋外卖送过来,除了炒面,还有简皙爱吃的所有菜式。 简皙埋头吃得扑哧扑哧,陆悍骁给她揭开加热过的蜂蜜柚子茶,递过去说:“别噎着,吃多少都有。” “你把刚才的美女晾在隔壁,不够君子啊,回去呗,我不用陪。”简皙腮帮鼓鼓。 “她们跟你能比么,”陆悍骁咬着雪茄,眉浓眼深,“吃你的。” 简皙把一颗彩椒扒在一旁,问了句:“你和贺燃很熟啊?上次我看你们好像认识很久了。” 陆悍骁点燃雪茄,烟气喷薄如雾,“十几年的交情。” 简皙没料到这么长时间,她抬起头,好奇问:“我怎么从不知道那你有这么号朋友?” “你多乖,品学兼优,我保护你都来不及,怎么会让你接触我这个圈子的人。”陆悍骁呵呵笑了起来。 “贺燃多大?” “跟我同年。” 那就是二十九,简皙想了想又问:“他是本市人吗?” “不是,遥省临川人。我和他是做生意时候认识的。” “他还做过生意?”简皙皱眉。 陆悍骁看简皙被烟味呛得咳了下,于是反手按熄雪茄,他轻声笑道:“那是你没见过几年前的贺燃,在遥省是个人物,生猛得很。” 简皙隐隐明白,贺燃身上那张狂不可一世的气质由何而来了。 “他被家族里的一个表哥给坑了,几千万的生意打了水漂,还差点惹上经济官司。我那时在国外,回来后才听说,人也找不到了。” 高楼起,高楼塌,一朝一夕,天地变色。 贺燃也曾笑傲琼楼,挥金如土,翩翩凌然公子哥,而墙倒不嫌众人推,背城而去只留下黯然传奇。 陆悍骁掐了掐眉心,语气降了温,“他那表哥小人得志,抢了贺燃的家业,还抢了他女人。” 一直沉默的简皙突然抬眼,“女朋友?” “青梅竹马的小婊子,”陆悍骁轻蔑森然,“跟他表哥搞在一起。也是贺燃拦着,不然我早找人做了这对狗男女。” 简皙垂眸敛眉,心底泛起酸涩,世间之事从不圆满,真遗憾,老天给了这个男人一颗糖的甜,又抽刀见红地赐他痛心噬骨的苦。 陆悍骁静静的看 着她,“小皙,贺燃喜欢你,你呢?你怎么想?” 简皙揪紧了手,紧了又松开,坦承道:“我不知道。”顿了顿,她声音小且颤,“我觉得,我可能还是喜欢陆平南。” 陆悍骁闻言轻拧眉头,摸出火柴,低头又划燃雪茄,“瞎下结论,好好想,别被一些附加的东西蒙蔽了心。” 他平静又笃定,“感情这东西,你看错了,就是找死。” 第15章 揍渣男 简皙半天没有动,筷子挑着一片蘑菇。 陆悍骁走过来,挨着她坐沙发扶手上:“小皙,你对贺燃是不是真的动心了?” 简皙放下筷子,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没有。” 陆悍骁笑了下,打了个响指起身,“就当哥瞎操心,走吧,去玩玩。” 简皙跟在他后面,一进包厢,就有哥们递来一瓶啤酒,“老陆的妹妹就是大家的妹妹,来来来,喝酒。” “滚开。”陆悍骁抢过啤酒,挡在简皙面前,“别他妈沾我光,就你这基因,求不来这么漂亮的妹。”说完,他仰头吹光本是简皙的酒,然后空瓶一甩,指着屏幕吆喝:“这他妈谁点的‘喜欢你’啊,又向老子表白!” 简皙找了个空位坐下,拿出手机百无聊赖地刷,刚点进微信就震了一下,是陆平南的新消息:[皙皙你在家吗?我来接你吃宵夜好不好?] 简皙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半个月前开始,陆平南主动联系她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这在以前,一定会让她欢心至极。 简皙回:[我不在家,不好意思。] 陆平南:[你在哪?健身吗?] 简皙心底突然地生出一片逆鳞,她手指停在屏幕上,把打了一半的句子全部删掉,直接发了个位置地图过去。 等了两分钟,没等来新信息。 包厢里音乐嘈杂,也不知谁在鬼喊《青藏高原》,吧台边的陆悍骁骚气逼人,黑衬衫松开两粒扣子,旁边的大波美人投怀送抱却始终被他挡开。 又过了一个小时,简晳的手机响,陆平南发来了微信: [晳晳,我在楼下等你,你慢慢玩,待会送你回家。] 简晳打了个颤,也不知怎的,鸡皮疙瘩顺着指尖往上爬,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仔细分辨了番,觉得还是欢喜比较多。 简晳:[那好,我就出来。] 她拿起包,起身跟陆悍骁打招呼,“我先走了啊。” 陆悍骁一点也不意外,笑着说:“有人来接你了?” 这哥们儿也是个事逼,瞒着简晳给贺燃发了条短信报告地址。 也没多想,简晳应了声,“嗯。” 到了楼下,风一个劲地吹,陆平南站在大厅里,璀璨灯光映着他的脸。 “晳晳。”他兴奋得招手,迎上去说:“跟朋友聚呢 ?” 简晳笑了笑,“大晚上你也不嫌难跑啊?” “接你,怎么都不算难。”陆平南挑了下眉,“我打车来的,所以你要先送我回去喽。” 简晳一愣,失笑说:“我这是给自己找麻烦啊。” “怎么样,送不送啊?”陆平南耸了耸肩,“我可是一分钱都没带哦。” “送送送。”简晳摇了摇车钥匙,“走吧。” 说是送他,上车后还是陆平南开车,今晚他话特别多,总是在说上大学那会儿的事。 “最美好的还是学生时代,朝气蓬勃的,什么事都有干劲。” 简晳偶尔接话,“是啊,时间一大把,哪像工作后。” “我那个时候心高气傲,不懂事,不懂珍惜身边人。”陆平南放低声音,缓缓道:“晳晳,我挺对不起你的,现在我才知道你是多么好的女人,你可以不可以……” 恰逢红灯,车子停住,陆平南转过头,眼神幽邃而深情,“给我一个机会,我会把欠你的都补上。” 简晳微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你不欠我什么啊。” 少女心的喜欢和迷恋,那些年都散在青春芳华之中,都是自愿的啊。 陆平南一听,一把握住她的手急急道:“晳晳,我就是这么后知后觉,我喜欢你,真的。” 简晳起先还挣了下,但陆平南握得特别紧,她也就任之了。男人的手保养得当细腻,不像贺燃的粗粝厚实。 简晳心猛跳,发现自己竟然下意识地拿陆平南和贺燃比较。 十字路口红灯时间特别长,就在这时,“轰隆隆”的油门加速声戾气十足地从后侧方传来,眨眼工夫,黑色重机车“嗖”声飙过。 简晳睁圆了眼睛,隔着挡风玻璃盯住那个背影,简直不敢置信,是贺燃! 一定是他! 陆平南没看清人,皱眉嘀咕,“这种社会不良人士就该抓起来。” 简晳飞快地把手从他掌心抽回,目不斜视看着前方。陆平南见她神情怪异,也没再打铁趁热地追要结果了。 陆平南家在一处中档公寓,到了之后,简晳坐回驾驶座,“我先走了。” “皙皙,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希望你能给我机会。”陆平南手撑着车窗,目光闪动,勾着眼神望着她。 简晳和他对视,不闪不躲,最 后笑了笑说:“回去吧。” 陆平南看着尾灯消失拐角,这才松开西装扣,负手抱胸吊儿郎当,家里的电话适时打来。 “喂,妈,回来了回来了。”他边听边往小区走,“放心吧,她喜欢我这么多年,肯定答应。” 陆妈:“你可得抓紧了啊,人家爸爸是市长,追到简晳,咱们一家就发达了。” “没问题。”陆平南十拿九稳,“这女人也厉害,认识这么久从不提起她家,我还以为就一般家庭。” 陆妈:“还是妈妈厉害吧,你表姑妈在公安厅办公楼做保洁,听到领导给下头打电话要求放人,还提到简晳的名字,幸亏她留神告诉了我。” 后来稍微一查,就发现简晳爸爸的身份了。 挂断电话,陆平南吹着口哨走小道,得意劲儿还没消,突然脖子一疼被人勒住。 “啊哟!”陆平南吓得大叫,那人大掌捂死他的嘴,低声恐吓:“想死?” 陆平南被挟持到死角,一个趔趄倒地,他惊魂未定看着来人,“是你。” 贺燃咬着烟,眼神凶戾,走过去抓起他的衣领,“小白脸,少给我惹她!” 陆平南一听就明白了,顿时放松下来,“哦,简晳啊。”他眼神挑衅,“你信不信啊,我现在让她上床,她肯定脱得光光等我来操。” 贺燃怒着拳头,狠狠揍上他的脸。 陆平南痛得眼泪都飚了出来,“凭你也敢喜欢她,要不要脸啊穷逼!” 贺燃不顾他的哀嚎,拳打脚踢悉数奉上,“你他妈还是男人吗?” 陆平南没半点还手之力,像个挨打的沙袋,“神经病,你争不过我的,哎呦,痛!救命,救命啊!” 动静太大,引来了物业的保卫,手电筒的光亮伴着声音,“谁在那里?” 贺燃眉头紧拎,走前不解气地又狠狠踹了陆平南一脚,“给我记住了,你敢玩她,老子弄死你!” 说完,他快步闪进树丛。 ——— 简晳第二天在住院部值夜班,邪了门似的,一晚上产妇状况不断,她几次准备小憩,护士就匆忙敲门说,这个见红了那个胎心不对。 到八点接班的时候,她才从手术室出来。这种站着就能睡着的状态,太久没有过了。 简单地洗漱,正准备换衣服下班,陆悍骁一个电话急吼吼地杀来。 “小晳你在哪?!” 声音太大,简晳把手机搁远了些,“累死了累死了,忙了一通宵还在医院。” “陆平南这人你认识吧?”陆悍骁问。 “认识啊,”简晳奇怪,“怎么啦?” 陆悍骁停了下,说:“他要告贺燃。” 陆平南是个混了几年的小商人,阴险狡诈一个也没落下,昨晚挨了打连医院都没去,直接在物业那调出监控,去派出所报了案。 贺燃刚回家就被拘留,外婆一把年纪,吓得差点进医院。 简晳开快车赶去派出所,陆悍骁找了关系,两个人能和贺燃见上一面。简晳让陆悍骁先进去,她站在外面给陆平南打了个电话。 陆平南避重就轻,把贺燃昨天打他的事儿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简晳越听越冷,等挂断电话,人跟漏气的气球似的,一种莫大的委屈和失望笼罩全身。 等她进去,贺燃和陆悍骁正面对面地坐着。贺燃瞥她一眼,漫不经心的,又轻又无畏。 那股气再也控制不住地直冲脑门,简晳走过去,压着怒意说:“你没事去打陆平南干吗!” 一听这个名字,贺燃顿时也冒了火,“看他不顺眼。” 简晳双手撑着桌子,倾身向前,“你有毛病啊?不顺眼就打,你是不是只会打架!” 贺燃嗤笑,“是啊。” “被拘留你好过了?” “特别好过。” 简晳的手指抠着桌子角,紧紧的,她的眉眼冷得快要掉冰渣。 贺燃心里也来气,想到昨晚他大老远地骑摩托车赶去接她,想给她一个惊喜,结果眼睁睁地看着她和陆平南走在一起,还他妈的笑脸如花。 贺燃瞪着她,毫无温度。 简晳脸一偏,眼眶子就酸了,眨巴两下,眼泪湿哒哒地坠在手背上。 沉默在旁的陆悍骁不乐意了,冲着贺燃:“你好点说话成么?” “管你吊事!”劈头盖脸四个字,贺燃心里头拧巴一团,火气全往他身上撒。 简晳手背一抹,倔强地不让眼泪再落下。 不管就不管!谁还稀罕你似的! 她转身刚要走,贺燃带刺儿的声音响起,“简晳。” 没吭声,但脚步还是止住了。 就 听他继续说:“我后悔了——后悔昨晚没把姓陆的打死。” 简晳一顿,像是被刺挑中了心头,“不甘心”三个字让她也浑身带刺。 “我告诉你,就算你把陆平南打死我也不会喜欢你。我和他认识十年,你呢?你什么都不是。” 说完,她逞强地转过身,再也没回头。 第16章 新买的拉轰摩托 人走了,一屋子的硝烟味还没散干净。 陆悍骁坐在凳子上,丢给贺燃一支烟,“把人气走就舒坦了?” 贺燃抽得又凶又急,一口下去,烟身燃了小半截。 “小晳脾性向来温和,难得有能把她横哭的人。”陆悍骁竖起拇指,隔空给贺燃点了个赞,“明明喜欢的要命,说话还这么混蛋,找死呢,嗯?” 贺燃的眉头没有松开过,最后一口烟抽完,烟尾巴往桌上一按,“帮我给她带句话。” ——— 陆悍骁出来的时候,简晳正靠着大门口的石柱发呆。 递过去一瓶拧开盖的水,陆悍骁笑着说:“姓贺的王八蛋真不是个东西,还敢凶你,让他关个一年半载的才解气。” 简晳扫了他一眼,“你也犯病了?” 陆悍骁:“刚认识他那会还不到二十岁,我俩互看不顺眼。那晚喝多了酒,我俩还打了一架。” 简晳问:“谁赢了?” “肯定是我啊!”陆悍骁侃道:“他被我揍得跪在裤裆下求饶。” “你打不过他的。”简晳声音淡,“比混蛋和流氓,你赢不了他。” “啧,给点面子成么?”陆悍骁眉目松展,停了会,又说:“贺燃这事我来处理,姓陆的那边,你不用去。” “我没打算去。” 陆悍骁笑笑,也不揭穿,“这块地区我还熟,你放心,他出的来。” “我哪里担心了?”简晳语气稍提,划清界限的刻意感十足。 “好好好,没担心没担心。”手机响,陆悍骁边说边接起,“李局,到了?行,我就在那等你。” 收了电话,陆悍骁拍了拍简晳的肩,“我先去办事,你自个儿开车慢点,回头给你发短信。” “爱发不发。”简晳刚要走。 “哦,对了,”陆悍骁又停住,“贺燃托我给你带句话。” 简晳背对着,没转身。 “他说,就算不选他,也别选那姓陆的。”陆悍骁原话相传,的确有要事,然后小跑着进了派出所。 简晳陡然地泄气,身体里的生气和怒气全都漏了出去。 陆平南住院的地方就在她上班的地方,市一院外科。简晳进病房之前留了个心眼,先往医生办公室去了趟。 正好主任当班,和简晳算得 上认识。 “这种不必接收住院,是病人自己强烈要求的。”主任直接把病历给简晳看。 进病房的时候,陆平南懒靠着枕头正在刷手机,边看边笑,手指流利地打着字。 简晳站在门口十几秒他都没意识到。 “咳。”简晳轻轻咳了声,笑着走进来,“好些了吗?” 陆平南显然吓了跳,手机立马丢在枕边,表情瞬间浮上痛色,“皙皙你来了啊。” “我来看看你。”简晳捧着花束,放在矮柜上,“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肋骨断了两根,脚也崴了。”陆平南嘿嘿笑,“你能来看我,我特别开心。” 简晳面容无异色,眼神淡淡的,嘴角还弯着,“骨头断了?那挺严重的。”她问:“被谁打的?” “叫贺燃,”就等着这句了,陆平南回答得极快,“就是那个总缠着你的男的。” 简晳假装回忆,拖出长长的尾音,“哦,是他啊。” “就是他!”陆平南一肚子火,“就是社会渣滓,少了这些人,社会不知道该有多安定!” 简晳听着他的牢骚,一字未发。 气氛似有似无地飘着尴尬,陆平南赶紧收嘴。 简晳笑了笑,“那你好好养伤,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尽力。” 见她要走,陆平南急急道:“晳晳,一块吃中饭啊。” “谢谢,不用了。”简晳起身。 “那我出院了请你吃饭。” 简晳没答应也没拒绝,陆平南也不知道她听见了没。 从医院出来,简晳直接回公寓,澡都没洗就趴在床上,身体累,脑子也乱,一闭眼就是贺燃那张狂妄的脸,睁开眼更不得了,旧片段一帧帧碾过。 在酒吧他的出手相助。 在小区门口不欢而散的对话。 在车里拽啦吧唧的告白。 还有那晚的牙蹄路,被他压在怀里时那句,老子爱你。 简晳闭上眼,下意识地拽紧了绒毯。 这男人,真的好烦啊。 这一觉是被电话吵醒的,简晳捞起手机,糊着眼睛看屏幕,是陆悍骁。 “嗯?”她接听。 听出了声音的怪异,陆悍骁问:“在睡觉啊?” “嗯。” “就跟你说一声,人出来了。”陆悍骁言简意赅,简晳一听就明白,迷糊的睡意也清醒了小半。 她久未吭声,陆悍骁又说:“都八点了,别睡了,出来吧,一块吃个晚饭。” 简晳手指紧了又松,最后道:“不吃了,家里还有泡面。” 挂断电话,陆悍骁冲贺燃摇了摇手机,“她不想见你。” 贺燃咬着烟,狠狠地抽。 “我了解小晳,她是真生气了。”陆悍骁说,“我也纳闷,你喜欢她好好追就是了,没事去干情敌做什么?你也别怪她,毕竟是她那么多年的梦中情人。” 贺燃冷哼。 “别不服气。”陆悍骁跟着点燃烟,滑下玻璃窗散味儿,“一手好牌被自己打得稀烂。” “这么爱讲道理,怎么不去改行当老师?”贺燃眸色还镀了一层火色,“开车,去吃饭。” 这顿饭吃得沉默寡言,陆悍骁是个能侃儿的话痨,一晚上光他一个人叽里呱啦地即兴表演了。 吃完后,贺燃让服务员再打包一份外卖。 “我靠,你没吃饱啊?”陆悍骁递过卡结账,“攒着当宵夜呢?别想敲竹杠啊,我整天忧国忧民挣个钱容易么。” “傻逼。”贺燃王之蔑视。 几分钟后,他提着外卖也不让陆悍骁送,甩了个背影说:“走了。” 那通电话后,简晳没马上起床,而是又睡了个回笼觉,磨磨蹭蹭一小时后才去洗澡。换好衣服准备下楼找点吃的,门刚拉开,她顿住。 地上一个塑料袋,三个一次性饭碗整齐堆叠。 她蹲下一摸,还是热的。 万千情绪齐刷刷地涌到胸口,有点不知所措,有点委屈,甚至还有一丝清晰的后悔之意。 简皙拿出手机,微信的新消息—— [别吃泡面了。] 这几个字像是一把对准了锁孔的钥匙,利利索索地打开了堵住的心门。 简皙的手在聊天框里打了又删,删了又打,觉得怎么说都不太合适。 正犹豫,手机“嗡嗡”震动,吓得她差点脱手。 贺燃来电。 简皙抿了抿唇,决定要摆正姿态,声音要冷漠,她深吸气,接通:“喂。” 那边没吭声,只有细细的电流和彼此的呼吸在耳朵里打转,而 上一秒的高冷志向瞬间崩盘,没来由的,简皙就这么红了眼眶。 起先还能忍,可忍了几秒就哽咽出了声儿。 贺燃沉声,“听话,别哭。” 而眼泪欺软怕硬,更是有了放纵的理由。简皙再也不压着自己,哭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孩儿。 “简皙。” “谁让你下午凶我的?!我上了一通宵班没睡觉,一晚上我接生了三个婴儿,一下班就赶过去看能不能帮你,你的态度和陆平南又有什么区别!” 简皙一股脑地控诉,哭得都打嗝了。 贺燃知道,一个女人在男人那栽过为期十年的跟头,哪怕如今风轻云淡,也难以掩盖灰头土脸的脆弱。 自己凶巴巴的样子,让她害怕。 贺燃咽了咽喉咙,一口开嗓音也是哑涩,“简皙,”他一字一字地说:“我不会是第二个陆平南。” 简皙哭得胃难受,听到这话更是要死,于是飞快地挂断电话,提着外卖一抽抽地进了屋。 十分钟后,简皙的情绪总算稳住,她洗了把脸,坐到餐桌前打开外卖。水晶虾饺还有一碗粥,余温尚在。 手机响了一下,贺燃发来一只点头哈腰的猪在道歉的表情,以及一句话:[我换了一辆新摩托,明天来接你下班。] 简皙反复看了两遍,总算破涕为笑了。 ——— 第二天转班回门诊,简皙一整天都乐意盈盈。 实习小护士揪着空当好奇问:“简医生,我发现你今天心情特别好哟。” “是么?”简皙边笑边写病历,“被你发现了。”她放下笔,对小护士勾了勾手,“想知道为什么吗?过来。” 小护士还挺当真,小脑瓜凑得近近的。 简皙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我昨天中彩票啦。” “大奖啊?!”小护士惊乍。 “嘘!”简皙食指竖在唇边,神神秘秘,“小点儿声啊,可多钱了。” “有多少?”小护士猜:“五百万?” 简皙摇手。 “五十万?” 还是不对。小护士迟疑了下:“五万?” 简皙咧嘴笑,明灿灿的像朵向日葵,“六等奖呢。” 六等奖多少钱? “五块哟。” “……” 这一天心情跟安了螺旋桨似的,哪怕下班的时候又来了几个看诊的,简皙也没觉得多难熬。因为临下班前半小时,贺燃就发来了微信,他到了,就在楼下,多晚都会等。 原来被人等待的感觉,是这么安然。 六点半送走最后一个产妇,简皙换衣服下班。 门诊其它的医生差不多都走了,只有保洁阿姨在走廊上进进出出。 简皙换上浅蓝色的呢子衣,把头发从衣领里拨出来,发香萦绕,心情极好,刚准备转身拿包,却被人从背后一把搂住。 简皙惊慌失叫,“啊!” “皙皙,是我。”是陆平南! 他把人抱得特紧,“喜欢这个惊喜吗,我在国宾订了位置,走吧一起吃晚饭。” 简皙忙不迭地把人推开,可手还刚只抵住陆平南的肩,就看到门口站着的人。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们挨紧的身体,短暂的失魂后,取而代之的是心灰意冷。 简皙下意识地要解释,话还没出口,就听贺燃慢悠悠地一笑—— “你俩继续。” 他一转身,简皙回了魂,脱口而出,“贺燃!” “嘭”的一声重响,贺燃一拳打在门板上,语气如降霜,“简医生,这段时间打扰了,以后我不会再骚扰你。” 说完,他走得头也不回。 一室凉肃。 简皙怔怔地盯着那扇门,她刚才忘记告诉他: 知道你要来接我,我特意没开车,十二月的大冷天我也不怕,想坐着你的新摩托去兜兜风。 顺便告诉你,贺燃,我们在一起吧。 第17章 小简吃醋啦 陆平南走过来,双手搭在简晳肩膀上,“怎么又是他啊,哪儿都有他,做人能讨厌到他这份上也是……” 简晳缓缓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陆平南立刻禁声了。她的眼神很冷,里头还有几丝掩盖不住的伤心。 “我们去吃饭吧。”陆平南笑起来,故作轻松。 简晳躲开他伸过来的手,“不用了。” “那我送你回去啊。”陆平南黏着跟上去,“不想吃饭吗?那我们吃西餐,或者泰国菜?” “我什么都不想吃!”简晳突然大声。 陆平南怔住。 “我不用你送我回家,我也不想跟你去吃东西,你刚才的举动很没礼貌,你听明白了吗?”简晳把情绪一股脑地倒出来,“你走吧,我今天工作很累。” 简晳走出医院,天寒风冷,人总算冷静了些,她突然在想,如果贺燃又回来了,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对他说出那句“我们在一起”。 稍稍设想一番,简晳觉得,应该是说不出了。 女人的勇气如履薄冰,错过那一刹那的激勇,那么,本就谨小慎微的选择会重新堕入两难的境地。 简晳去乘地铁,等车的时候点开贺燃的微信,聊天时间停留在牙蹄路的那一晚。简晳的手指在聊天框来来来回回几次,主动联系,少了那么一点勇气,不去联系,又觉得不甘心。 这种进退两难的状态就像把人丢在锅里里煎煮油炸。 简晳手一定,心一横,发了个信息过去:[贺燃。] 但系统却提示:对不起,对方未添加您为联系人,请重新申请添加好友。 贺燃把她给拉黑了?! 简晳脑子一白,心里头的那点矜持就如同一座薄薄的玻璃房子,此时此刻,被贺燃手指轻轻一推,“噼里啪啦”碎成了渣。 ——— 牙蹄路。 贺燃去老姚那结账,把上个月要债的分成拿到手,算下来小一万出头。 老姚留他吃宵夜,“东街开了个烧烤店,老板娘可美了,燃哥去尝尝?” 贺燃点了点钱,塞进裤袋里,“尝烧烤还是尝老板娘?” 老姚哈哈,“老板娘你认识,原先是李家的媳妇,丈夫死了好几年,她可不止一次在外放话,说最欣赏你这种男人。” 贺燃哼声一笑,没说话 。 “不管是烧烤还是老板娘,只要燃哥你想尝,一箭双雕小意思。” 贺燃慢下步子,瞥了一眼老姚,“有什么好尝的,又不娶来当老婆。” 老姚一听挺来劲儿,“除了嫁过人,当老婆真还合适,长得带感又能干,手里头也攥着钱。” “那叫什么带感,你是没见过漂亮的。”贺燃不屑。 “漂亮的又看不上咱们。”老姚眼珠子溜溜转,“当然了,燃哥见多识广,什么女人没见过。” 贺燃心想,废话!全天下最好的女人,三小时前还被我拉黑了呢。 老子巨吊! 刚夸完自己,深深的失落感接替而来。他可以在喜欢的女人身上花费时间去等待,但决不允许女人两边游离讨好。 贺燃压下翻涌的气血,都说医生医者仁心,他这颗心都快被简晳挖走了。 真他妈的操蛋。 ——— 这一个星期冷出了新高度,漫天雨帘伴着能把人割死的寒风,让看诊的感冒孕妇多出五六成。 实习小护士觉得简医生这个礼拜高冷的不行,平日里的温和善言都跑没了影,除了看病就诊,多说一句话算她输。 “糖耐结果超标,你这体重必须要控制了,合理膳食,不要认为吃得多才叫有营养。” 简晳边说边写病历,“营养过剩全胖自己。” 孕妇家属连连点头,“那医生,麻烦您给开点钙片补补。” “你不缺钙,不要乱补。”简晳确认了对方的血检结果,“多吃蔬果,适当散步,宝宝发育符合孕周。” 把病历本还过去,简晳对护士说:“叫下一个。” 这时,白大褂里的手机嗡嗡作响,简晳拿出一看,是陆悍骁。 “等一下再叫。”简晳按住小护士,然后接听,“有事啊?” 陆悍骁嗬的一声乐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啊?” “我这真忙着呢。”简晳说,“没事我就挂了啊。” “别别别,”陆悍骁问:“你今天不值夜班吧,下了班到我这儿来吃饭,给你一个敲竹杠的机会。” 简晳脚尖轻点,把滑椅推开了些,边揉劲椎边说:“行啊,不过你得来接我,我没开车。” “车呢?做保养去了?” “对啊。” “那行,五点半我来接你。” 挂断电话,简晳敛垂眼眸,她没说实话,车并不是做保养没开,而是不想开。潜意识里住着一个万一。万一贺燃哪天骑着他拉风的新摩托出现,还能有理由让他送自己回家。 ——— 陆悍骁这哥们儿也是一身骚气,三十不到的年龄,有钱有权有背景,什么都能玩也特能搞事情。 简晳的电话刚挂,他又打给贺燃,“燃燃,过来嗨,36d任你挑!” 贺燃多了个心眼,问他:“还有哪些熟人?” “小丽,春春,阿娇,玫瑰。”陆悍骁侃起来没完。 贺燃冷淡淡地评价:“傻逼。” “放心吧,”陆悍骁收起玩笑,“我妹不在。” 贺燃骂了一句,“谁问她了,你要点脸行么?” “我妹妹太多了,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哪一个。再说了,我只要钱,我不要脸。”陆悍骁哈哈哈。 贺燃换衣服出门,骑着他那辆新摩托牛逼哄哄。 “匪焰”是南边儿新开的公馆,装修服务都是顶配,老板是陆悍骁的发小,留了最大的包间给他。陆悍骁也重义气,叫了一大帮人捧场,极其热闹。 为了接简晳,他还特意定了个闹钟,并且在简晳来之前,坚决滴酒不沾。 陆悍骁四点半就闪了,贺燃问人:“姓陆的哪去了?” “接他的小妹妹去了。” 贺燃心头一沉,觉得陆悍骁可能又要作妖。 刚到六点,果然—— “慢着点啊,这有台阶。”陆悍骁的声音随着门推开后,越发清晰。 他领着简晳踏进包厢。 贺燃看到人,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燃了。 简晳也是一僵,然后转过头,隐隐怒瞪着陆悍骁。 “小晳你找地儿坐,有什么事喊我——哎!那边喝酒的,谁他妈敢不叫我啊!” 溜得倒快。 贺燃心里把他鄙视了千万遍,大喇喇地坐回沙发,演了个视而不见。 沙发很长,连着到拐角,窗帘安得厚重,哪怕是白天,这里也能弄出个迷夜的效果。 简晳站在原地不动,陆悍骁这货良心发现,又绕回她跟前,这不还没开口,就被简晳嚷了番,“你烦不烦啊!叫我来吃饭,饭呢?” “……”完蛋了,陆悍骁知道简晳真生气了,他赶紧放下酒杯,对那帮朋友喊话,“吃饭吃饭,完事了再来嗨。” 行事向来高调嚣张的骁大爷,此刻跟个献宝的傻帽似的,围着简晳哄。 贺燃跟在后边,极轻地勾了下嘴角,“狗腿子。” 散了饭局,走了一部分人,等回到包厢,又新来了一批朋友。 简晳坐在吧台边,陆悍骁护在她跟前,不准别人敬她酒。 “你烦不烦啊!”简晳推他,“平时天天待产房,好不容易出来玩你又在这捣乱,我嫁不出去就是你害的。” 陆悍骁啧了一声,巴不得地说:“说真的,明天之前你还嫁不出去,我娶你啊。” 简晳当没听见,“我去洗手间。” 在洗手间用冷水抹了把脸,简晳双手撑着池子边沿,深呼吸了几下。 贺燃把她当空气,从进门起就没用正眼瞧过,跟那群人玩的挺自在,又是喝酒又是唱歌的,还有个细腰女人用手指勾他的脸。 一想起这些,简晳觉得心跟放空了般,自己就像个小丑。 人家转个背就能天涯何处无芳草,呵。 再回包厢,简晳愣住,这芳草已经开成花园了。 一排的美女整齐站着,绝色姿态,玲珑有致,前边站着个西服男,正对陆悍骁点头哈腰。 “这都是林总安排的,咱们这最漂亮的公关任骁爷挑。” 陆悍骁本就来者不拒,浪荡起来连自己都害怕。 他负手踱步,笑起来眉眼如桃花,选了个贺燃喜欢的款,“你,去陪他喝几杯。” 贺燃没答应也没明着拒绝,用余光瞥见门口站得笔直的简晳,也跟负气似的,索性全身放松在沙发靠背,大手张开搭着两边扶手。 “哥哥。”美女笑里有媚劲儿,挨着贺燃坐下去,“喝白的还是喝红的呀?” 贺燃没回答,而是直接用嘴唇贴向她手里的酒杯,稍一用力,就着她的手喝了小半口。 “你有什么,我就喝什么。” 美人儿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而门口的简晳跟砸了雷似的,本能地夺路而逃。 贺燃心一沉,不仅没有报复的快感,反而越来越气恼。 美女在怀里慢慢扭动,用滚圆的胸似有似无地蹭贺燃的手臂,贺燃刚准备把 她推开,包厢门又打开了。 一身白衣的简晳,像是汇集了八方风雨,利利索索地走到贺燃面前,站定。 “你,”她用鞋尖碰了碰美女的高跟鞋,面不改色地说:“给我让开。” 第18章 火树银花 简晳声音不算小,引来旁人侧目。 那美女觉得有失面子,索性来了个装聋作哑。 此刻的简晳也是勇字头上一把刀,刀刀能毙人性命,她又重复:“耳朵不好吗?我们医院的五官科很有名,给你个电话预约挂号。” 美女混迹风月场,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女人怼女人,谁怂包谁就输。于是怒瞪:“你!” “对,是我,我让你走开。” 一旁的陆悍骁没忍住,笑容挂脸上。他这个简小妹还和小时候一样,骂架从不点炮放火,总能用这种软刀子划得你没脾气。 再看贺燃,妈的还挺淡定,正眼不瞧的。 “哥哥。”美女转移战术,哄好后台比啥都管用,她趴在贺燃身上更紧更近,“还喝酒吗?” 贺燃都还没说话,简晳抢先一步答:“他不喝。” 美女当没听见,把手里的酒杯往贺燃唇边贴,笑得娇滴滴,“你尝尝这个。” 简晳也没耐心了,伸手夺过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然后正色看贺燃:“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其实她很怕,她怕这男人真狠心了不跟她走。 所以简晳率先转过身,像交了试卷却对答案没把握的小学生,有点忐忑,有点期待,想逃,想知道。 幸好,贺燃还不算太人渣,跟着她走到外廊。 简晳站定,回过头,贺燃离她一米远,咬着烟风轻云淡。 存了心地折磨她。 “那天我不知道陆平南……” “哪天?”贺燃语气挺冷,把简晳好不容易攒起来解释的勇气打压下去。 贺燃看她低头沉默,“说话啊。” 简晳抿着唇还是没动。 “不说?那我回去了。”贺燃假装要走,擦肩而过才一半,简晳急了。 “就是你来接我的那次,我不知道陆平南会过来。” 贺燃停住脚步,侧头冷哼,“那你俩这是意外的相遇,高兴得必须用搂搂抱抱来表达爱意,嗯?” 简晳张嘴想解释,却不知怎么说,最后只挤出三个字,“我没有。” 这可怜巴巴的模样儿,让贺燃差点缴械投降。 他心里暗骂一声我操,心想,你要是敢哭,老子马上吻你。 贺燃故作冷静,语气依旧高冷,“说完了 ?我可以走了?” 简晳快被他弄死了,又气又委屈,索性心一横,一步大跨把贺燃给截住。 问他:“你故意的是吧?” “我故意什么了?” “故意这样冷我。” 贺燃嗤笑得还挺逼真,“简医生,你别想多。” 简晳彻底豁出去了,肾上激素能把女人逼得万夫莫敌。 她双手环胸,背脊也放松了,誓要一个结果,“好,那我问你,你那天说的是不是真的?” 贺燃咽了咽喉咙,“我说什么了?” 简晳:“说以前多有打扰,而以后再也不来骚扰我。这句话是不是真的?” 贺燃脑子打了个短暂的结,觉得这女人可能要搞事情了,他还没斟酌用词,就听见简晳轻声一笑,“不说话?那好,不说话我就当是真的。” 贺燃:“……” “那我们今天就把话说清楚。”简晳暗暗深吸气,作为理工科生引以为傲的逻辑思维和魄力此刻重新上线。 “我俩有过的交集以后再也不提,今后碰见了也别打招呼。至于之前你对我信誓旦旦的喜欢,我想也用不着跟你道谢,因为你来我往也算扯平。” 简晳一段话说得大气不喘,把贺燃听得有点儿懵。 最后那个“你来我往”是几个意思?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贺燃把“你来我往”给拆解拎清,身体里的火焰都快烧成噼里啪啦了! 简晳表面淡定,其实心里快崩溃,她甩下最后一句话,“就这样吧,我想也不用跟你说再见了。” 贺燃:“对,不用说再见。” 简晳离崩溃又近了一厘米,她觉得自己必须得走了,再不然能当场哭出来。 一步还没迈出,手臂一紧,就被一股悍力拽得趔趄,竟是贺燃将她一把抱住,恨很道:“找死呢,嗯?” 他的声音又热又沉,碾压过她白嫩的耳垂,“不说再见,因为以后每一个白天黑夜,我都是你睁眼闭眼见到的第一个男人。” 这话在脑子里轰轰烈烈地爆炸,简晳眼眶瞬间就热了,“臭流氓。” 贺燃低低地笑,“流氓在抱你,你挣开呀。” “我不听你的。”简晳咬着唇,还挺负气。 贺燃穿 插过她的手掌,十指交叠,然后紧紧收拢紧扣,“那天看到陆平南搂着你,我他妈嫉妒得快疯了。” 简晳鼻尖一酸,“你说走就走,都不给我解释的机会,还把我拉黑。” “要么拉黑你,要么打死姓陆的,你自己选。”贺燃的唇贴上她的耳廓,“简医生,杀人偿命,你想当寡妇吗?” 简晳才不上当,“你又不是我老公。” “诶,乖,老公在。”贺燃挺会捡漏子,避重就轻地认定最后两个字是在叫他。 简晳有点儿想打他,但心底又冒出莫名其妙的甜,她想从怀里出来,又被贺燃按着后脑勺不让动,“我有话跟你说。” “我以前做过生意,算不上什么正经男人,后来生意失败破产,两年前才从遥省到这来,家里就一个外婆。”贺燃的手搭在她腰上,很轻,“我现在没太多钱,但我之前攒下来点积蓄,可以付首付买个三房。” 简晳“嗯”了一声,听见怀抱里的心跳声“砰砰砰”。 “在别人看来,我就是个混社会的。你好好考虑,还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后半句,贺燃的声音都有点儿发抖。 简晳的嘴角抑制不住往上翘,她把脸一扭,完完全全埋进了他胸口,那声回答也染了笑,轻松又娇俏。 她说:“混社会就混社会,谁怕谁呀。” ——— 两人回到包厢,陆悍骁差点看傻眼,“我靠,你俩的手握那么紧干什么?!” 贺燃白他一眼,“管得着吗你。” 简晳赶紧冲准备发飙的陆悍骁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嘘……”然后仰头对贺燃说:“他管不着。” 陆悍骁:“???” 这胳膊肘都他妈往外拐到***了。 那群美女都被打发走了,包厢里的气氛稍微正经了那么一点点。 陆悍骁看明白了,贺燃这玩意儿捷足先登。他挺不满意,“小晳你可别得罪娘家人,以后你哭的时候,还得求我为你撑腰呢。” 贺燃心平气静,和声道:“她都为你哭丧了,你还怎么撑腰?从棺材板里跳出来吗?” 陆悍骁心想,哇靠,简直臭不要脸呢! 简晳忍着笑,她就知道,比流氓和无赖,没人比得过贺燃。 “那谁,在点歌台边上的哥们儿,给我点首歌。”陆悍骁说。 “行嘞,啥歌?” “就那个《光棍好苦》!” 简晳笑得不行,走过去推了把陆悍骁,“喂,玩够了没?” “我没玩够,他玩够了。”陆悍骁指着贺燃,“这小子,定心了。” 简晳脸上的笑跟朵花儿一样,陆悍骁看了好一会才移开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他安静的样子,好像能避开方圆十里的飞尘。 “生个女儿吧。”陆悍骁突然说。 “嗯?什么?”简晳没懂。 “如果你和贺燃最后能够修成正果,生个女儿,”陆悍骁眼细眉佻,似真似假道:“让我再看看你小时候的样子。” 简晳一时措楞,夸张闹腾的前奏飙起,有人喊:“老骁,你的《光棍好苦》。” “来了,俩麦克风都给我,男女声我一个人包办!” 陆悍骁又恢复了吊儿郎当公子哥的形象,他欢脱而去的背影,一个小伤口正在悄悄自愈,不留破绽。 贺燃从洗手间回来,便叫着简晳先走了。 “我饿了,我们去小吃街行么?” 贺燃看她一眼,“晚饭没吃饱?” “被你闹的,光顾着生气了。” “我闹你哪儿了?”贺燃逗她。 简晳:“心啊。” 贺燃牵住她的手,“你这女人,就是不说老实话,早点承认喜欢我会死?” “谁让你老凶我。” “啧,”贺燃摸了摸她的头,“记仇。” 这边离小吃街拐个弯就到了,简晳买了几串小食和两杯蜂蜜柚子茶,递给贺燃一杯又指着串肉尖儿上的白菜叶说:“我不爱吃菜叶。” 其实她也就随便说说,贺燃听见了,评价道:“不仅记仇还挑食。” 然后他拉过简晳的手腕,微微低头,就着她的手咬掉肉串上的白菜叶。 简晳被他自然而然的动作给怔住。 “快吃,冷了味道就不好了。”贺燃催促。 她这才回过神,慢吞吞地吃着烤肉。 两人一前一后,贺燃突然停下,简晳差点撞上他的背。 “哎!怎么了?” 贺燃转过身,突然凑近她的脸,要笑不笑地说:“我们这算不算间接接吻啊?” “……”就知 道逗人,简晳抬了抬下巴,毫不怯色,“算啊,你想怎样?” 贺燃微怔,随即失笑,“不怎么样,走吧。” 他挺直背刚要迈步。 “等等。”简晳声音清透,“不公平,你还没问我呢。” 贺燃好笑,“好好好,那我问你,你想怎样?” 就等这句了!坦荡和勇气把简晳衬得明晰动人,她一字一字道:“我想吻你呀。” 说完,她举着满手的肉串儿攀附在贺燃的肩膀上,仰头贴上了贺燃的唇。 男人的唇不似细腻,有一种粗糙的纹路感,简晳的舌尖忍不住地尝了一下,就像点火器打出了火星,贺燃脑海“嗡”声一响。 炸成了火树银花。 第19章 六只帝王蟹 简晳很快松开他,脸色红成了朝霞。 贺燃显然没回魂,几秒之后,“我操!”他一声叫嚷,“我他妈被你强吻了?” “……”不自然的尴尬在这声喊叫里退场大半,简晳也放松下来,“强吻你怎么了,都男朋友了还不让人亲啊?” “让让让。”贺燃勾着她的腰,用力往自己身上一带,“犯规了啊简医生,不行,我得亲回来才公平。” 简晳的反驳抗议都淹没在贺燃的唇齿间。 同样是舌头,就是比她有劲,简晳甘拜下风,这风月之事的节奏全然被他主导。 贺燃吻得深且动情,几秒而已,足够沉沦。 松开她,简晳已经气喘不已,贺燃脸色也不自然了几分,揽过她的肩往前走。 简晳个儿高,浑身软绵纤细,贺燃的掌心滚烫烫的。 “你。”简晳犹豫了番,不知道怎么开口。 贺燃利索承认:“对,我硬了。” “……” “这种情况还不硬就不是男人了。” “……” 这时候说什么都多余,简晳力求声音平静镇定,“挺晚了,回家吧。” “回你家还是回我家?”贺燃问。 又一个不要脸的语言陷阱,简晳才不上当,“回医院上班。” 贺燃低低一笑,“说真的,你穿白大褂的样子特别好看。” 简晳心里头挺美,“有多好看啊?” “好看的我都起反应了。” “……”简晳有点跟不上他这斗转星移的流氓气质,索性不说话了。 两个人返回原路去取车,简晳低头的时候偷偷一瞄,心想,我没穿白大褂,你也硬了哎。 终于见到这辆拉风的新摩托了。 贺燃给简晳戴上一顶小号的安全帽,再把她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这帽子是我新买的,专挑了个粉色,喜欢吗?” “不喜欢。”简晳答得干脆,“我都二十六了,没这么多梦幻少女心了。” “啧,”死女人,“夸我一句不行啊?” “不行,你拽得都快上天了。”简晳扬了扬下巴,“再夸几句,岂不是火箭发射了。” 贺燃笑骂,“牙尖嘴利的小东西,幸亏你舌头是软的。” 简晳简直服了, 这男人总有能把流氓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本事。 他长腿一跨上了摩托车,然后戴好安全帽,“坐好了?” 简晳点了下头,“好了!” 油门“轰”声一拧,马达加重速度,整个人都往上颤颠,迎面的寒风倒让人无比兴奋。简晳双手环上贺燃的腰,风再烈,也吹不散他身上独特的味道。 他们从淮海路一直往东,在车马盈门的花花世界呼啸如风。 气温是冷的,霓虹是闪的,呼吸是炽热的,身前的男人也是真实的。 简晳把他搂得更紧,贺燃稍稍侧头,声音在空气里微颠,“靠,这么大力,你腰斩我呢?” 才不管,简晳像只黏人的鱼儿,贴着贺燃宽坚的背。 遇到红灯,漆黑的野摩托在一众小车里极其吸睛。贺燃单脚支地,推上安全帽的面罩,转过头对简晳说:“再抱紧点。” 简晳:“为什么?” “老子爽。” “……”简晳被逗乐,伸手往他肩上用力一戳,“你爽点哪有这么多。” 这个红灯时间很长,贺燃摘了皮手套,抓住她的手捂在掌心,“这么软,你没长骨头的啊?” 温暖的触感包裹到指尖,在这闹市街头简晳还有点不好意思。 “挣什么挣,跟我拔河比赛呢?”贺燃不满,“手都冻成冰渣了,别动,我给你捂捂。” 摩托车穿插在两道中间,左边是辆私家,右后边是辆大体积的保姆车。 保姆车上的某双眼睛快要瞪了出来,陶星来揉了又揉,一声“我靠!我姐?” 他脸都快贴到窗户上了,确定了一遍又一遍,“真他妈是我姐啊?” 行啊,摩托车上的两人举止亲密,够野的! 陶星来赶紧掏出手机,把电话打了过去,只见简晳一系列拿手机的动作,陶星来跃跃欲试,就等着接通了! “对不起,请您稍后再拨。” 简晳直接掐断来电,没接。 陶星来可来劲儿了,发了一条带火花的短信过去—— [今晚敢挂影帝电话你真棒棒,明早我去市委找简市长上访。] 到了小区门口下车后,简晳才看到陶星来的信息。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毛病。” 贺燃正停车,一听皱眉,“又骂我? ” 简晳赶紧解释,“没呢,是我弟。” “混娱乐圈的?” “对,他瞎玩。” “你弟弟是不是有点儿那个倾向?”贺燃问得直接,“长得比女人还清秀。” 简晳彻底笑开了,“他不是gay!比尺子还直!” 说完,就回拨了电话过去。陶星来接得飞快: “我靠,姐,你谈恋爱了啊,谈就谈呗,怎么可以挂我电话,你良心不会痛吗?” 简晳单手环腰,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儿笑道:“不痛啊。” 陶星来:“我不想和没人性的女人说话,如果你想解释摩托车上的事,我还是可以勉为其难地听一下的。” 简晳快要笑死,她看了一眼斜靠在车边低头点烟的贺燃,火光一闪,如星如幻。 “星来,姐姐很喜欢他。” 简晳的声音软得像刚摘下来的棉花,听得陶星来竟然有点感慨,酝酿了一会情绪,他问:“有多喜欢啊?和我比呢?是不是还差一张黑龙江到海南高铁票的距离啊?” 简晳轻声笑了笑,低骂,“贫嘴玩意。” “人长得还挺带劲,就是路子有点野,在摩托车上就敢对你耍流氓,如今不正是市里的道德宣传月吗?顶风作案就是你们不对了,这不是打老简的脸吗?” 陶星来侃起来没完没了,“我不管,要他请我吃饭,我就不举报。” “行啊,再约时间。”简晳边说边走向贺燃。 “那是肯定要约时间的,毕竟我档期挺满。”陶星来叽歪。 讲完电话,贺燃掐熄才抽一半的烟。 简晳晃了晃手机,“刚才在路上,被我弟弟看到了。” 贺燃嗯了声,“明天约他喝酒。” “他小孩儿,别教坏他。”简晳抿了抿唇,说:“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赶我?”贺燃要笑不笑,“不请我上去坐坐了?” 简晳看着他。 贺燃突然把脸凑近了,压着声音说:“简医生,我好怕黑呢。” 简晳的眼神往上勾,借着月色化了身,如烟如水。 “好啊,”她说:“那你上去坐坐呀。” 贺燃静了两秒,笑起来,“胆挺肥啊。” 简晳心里有底,将他一军,“怎么 样,敢不敢啊?” “不敢。”贺燃挺给面子地服软,“我怕你对我图谋不轨。” 简晳也笑了起来,“怂包。” “对你,怂一点我认。”贺燃摸摸她的头,“外头冷,快上去。” 像是一种默契,简晳就是敢肯定,贺燃虽然看起来挺放飞自我,但内里的品性还是坚实可靠。 “那,明天见。”简晳小声说。 “好,明天见。”贺燃双手入兜,重新跨上摩托车。 两人的距离一点一点变宽,在彼此眼中,对方都像是夜色里最惹眼的光亮。 “简晳。”贺燃叫住她,“明天你几点……” “我五点半下班。”简晳先知一般,把他还没说完的问题抢先答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你来接我下班吗?我不开车行吗?” 贺燃眉目松动,“好啊。” ——— 送走简晳,贺燃到家已快十二点。 外婆给他留门,见人回来又开始念叨,“小野崽子,成天瞎溜转,回来得这么晚,下次我把锁给换喽。” 贺燃习惯这唐僧念经了,“有您这么固执的小老太婆吗,把孙子逐出家门够黑暗啊。” “臭小子,就嘴上来劲。”外婆裹着花棉袄,迈着小碎步去厨房端出一碗酒酿丸子,“趁热吃,吃饱了再揍你。” 贺燃接过,仰头咕噜两下就喝光,“我靠,您又不给放糖。” “吃糖多了长蛀牙。” 贺燃乐死了,“李春瑶老同志,我在你眼里永远是个三岁小孩儿是吧?” 外婆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三岁怎么了,你还没三岁孩子听话呢,小狼崽子,给我找个孙媳妇回来,我才懒得管你。” 贺燃去厨房洗碗,开着水龙头说:“找到了。” “又瞎说。” “您不信就算了。”贺燃把碗收进柜子,擦了擦手走出来,“我去洗澡。” 老太婆嘀咕了两句,“苗儿长歪了,你妈怎么给了我个冒牌孙子。” 贺燃洗完澡出来,外婆已经熄灯睡了,桌上还给他留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枸杞水。 ——— 今天简晳在住院部,带着一帮实习学生查房。 “二十三床要特别注意,双胞胎,明天剖宫产,胎 心监测得要勤一些。”简晳轻声交待,几个学生“刷刷刷”地记录。 一圈下来已是半小时后,刚到办公室,简晳就收到陶星来的短信:[姐,晚上我录节目,有票,给你个机会目睹小陶影帝的风采。] [几点?] [六点半开始,都是大腕儿。] 陶星来前一段时间在部大ip里演男四,经纪人给他卡了位,在宣传周期里都能跟团队露脸。 那部戏里有个老戏骨,还挺有分量。简晳有点儿兴趣,问他:[票有几张啊?] [两张,把那野男人叫上,录完节目让他请我吃饭,顺便给他提个醒。] 看完短信,简晳乐死了。 跟陶星来聊完,她给贺燃打电话,那头接得飞快。 “怎么了?” “晚上有时间吗?我们去电视台看节目,我弟送了两张票。” “去吧,看完之后我请你弟弟吃个饭。” 简晳站在窗户边,身子浸润在半边阳光里,笑道:“他还让我给你提个醒。” “什么?” “他说,他可是一顿能吃六只帝王蟹的人。” 电话那头,贺燃笑得呼吸微乱,由衷感叹:“你弟这风格,挺像李春瑶。” 简晳问:“李春瑶是谁啊?” 贺燃还在笑,“我外婆。” 第20章 有点儿不要脸 住院部比门诊稍微好一些,意外情况相对较少,简晳能够按时下班。 贺燃到的早,今天他穿了件黑色短款皮夹克,硬挺极了。简晳一眼就瞧见了他,跨坐在摩托车上,眼睛也盯着医院大门。 简晳冲他招手,步履轻快小跑过来。 贺燃从摩托车上下来,笑着对她张开手臂,“简晳,来!” 简晳一见他这姿势就笑了,跑得更快了些,“扑通”一声扎进了贺燃怀里。 贺燃手劲儿一紧,轻轻松松把她抱起,“哟,我媳妇儿!” 简晳被他抱住转了小半圈,笑成了花儿,“谁是你媳妇。” “你不当啊?”贺燃捏了捏她鼻子,“不当我就找下家了啊。” 简晳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咯咯笑,“还有备份呢?” “海了去。”贺燃在她耳边压低了些声音,“你就拿捏我,我不怕你。” 简晳把头抬起,眼神亮闪闪的,“你知道我在医学院的时候,成绩最好的是哪一门吗?” “哪门?” “解剖学。” 贺燃正儿八经的表情,“那我得去定做一条铁皮内裤,免得你下手无情。” 这话听的,简晳有点儿想拿手术刀了。 从这到电视台挺远,骑摩托车不实际,简晳又没开车,于是两个人坐地铁过去。换乘一趟,到的时候正好赶上入场。 陶星来还挺厚道,弄了两张前排票,离舞台触手可及,就是没座位,全都盘腿坐地上。 费儿八劲拿到前排票的都是狂热铁粉。剧里的大腕明星安排在头和尾登台,陶星来没什么名气,和一帮配角中间走场,全靠颜值撑着,倒也赢得不少欢呼。 简皙把手掌道具冲陶星来拍得“啪啪啪”,特卖力。 贺燃有点儿吃味,“看不出你还追星。” “本来我弟就没几个粉丝,做姐姐的当然要捧捧场。”简皙说:“我才不追星呢。” 贺燃心里好过了些。 这时,主持人语气隆重:“欢迎徐亦度!!” 顿时,声嘶力竭的尖叫如沸腾的水,身边的简皙几近失控:“天呀,腿跟电视上一样长!” 贺燃:“……” 妈的,不是不追星的吗? 他心里打翻了一卡车醋,酸溜溜地说:“是么,他 有没有腹肌?” “有有有的。”简皙挺来劲,满眼男色诱人。 等反应过来,心里咯噔一跳,要完。 贺燃的脸都成千年寒冰了。 简皙立马对他笑脸如花,还挠了挠他的手掌心,酥酥麻麻的美人计,贺燃就吃这套。 他反手抓住手腕,把简皙拉近了些,压着声音说:“大长腿和腹肌我都有,你看别人的那是过干瘾,信不信我能让你真枪实弹地上瘾。” 听完这话,简皙又有点想拿手术刀给他放放血了。 录节目一般都挺磨观众,一个环节ng次数一多,就像在看无聊的重播。节目组只围绕主演大咖做文章,配角只是偶尔露露脸,玩游戏也无法全上。 陶星来挺倒霉,全程板凳成员。 贺燃问简皙:“不应该啊,你弟弟背景这么吊,也没混个主演?” 简皙明白意思,“他还真不走后门,全凭自己实力争影帝。” 贺燃顺着话就问:“你爸爸还挺无私。” “他从没凶过我们,也不讲大道理,是个很温和的男人。” 所谓言传身教,慈父爱孩大概就是这样,简严清择道从政,政绩出色,却能将公私分明,游刃有余。 贺燃若有所思,简皙突然凑近,“想问我爸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哟。” 贺燃有点儿想揍她,跟个人精似的。 又过了一个小时,节目录制基本完成,后面留了十分钟给粉丝追星。 狂热铁粉手持纸笔,跟春运抢票一样冲向舞台,有点儿名气的都被围得水泄不通,看这实力,就知道他们微博没有买粉。 陶星来就有点惨了,和两个演反派的丑角晾在人群外,冷得都可以搭台演白毛女。 而那张鲜肉脸都快愁成鲜肉饼了。 贺燃看了一会,简皙习以为常,拉了拉他衣袖,“我们去外面等他,待会人多。” “等下。”贺燃捡起别人掉在地上的笔,两步跨上舞台,朝陶星来边走边喊:“我特别喜欢你演的皇太子,给我签个名!” 那语气神态,活脱脱的大龄粉丝儿。 “我天。”陶星来揉了揉眼睛,有点受惊,他什么时候演过皇太子? 贺燃嗓门大,声音又自带低音炮特效,这一喊,吸引了不少追星学生族注意。 大 腕有保安护着,真正签名成功的数量有限,人群起哄似的转移目标,冲向陶星来。 管他是不是大明星,赚个签名再说。 贺燃功成身退,陶星来过了把火瘾,签名签到手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什么大牌。 简皙乐得不行,“你也不嫌搞事啊。” 贺燃揽过她的肩,把人拉进怀里,“我得讨好小舅子,以后见你爸妈也能有人拉个票。” 简皙没说话,小脸都快埋在他胸口了。 贺燃啧啧啧,“还不好意思了,怎么,你不想带我见家长?” 简皙倒是说了实话,“看你表现。” 贺燃原本就是玩笑试探,他挺能理解女人的心思,这才刚开始,得给真心多一点的时间。 “我肯定好好表现。”贺燃笑着侃,“我的大长腿和腹肌也会好好表现。” 天。 简皙今晚总想拿手术刀给他开开颅。 两人在电视台侧门等了一会,陶星来终于来了。 “累死本星的手指了,签了一管墨水呢。” 陶星来穿着黑白格大衣,贺燃猛一看还以为是移动的俄罗斯方块。 “姐,你兜里带笔了吗,都给我。” “给你干嘛?” “万一又有粉丝找我签名,我没笔多不礼貌。” 简皙快笑死,“哪有明星自备纸笔,倒贴着给粉丝签名的?”这偶像逼格打折也太狠了吧。 陶星来不乐意,“我不想和玷污我敬业精神的女人说话。” “给。”一直看戏的贺燃突然递过去支黑水笔。 “你看看,你看看,学着点别人。”陶星来赶紧接好放进衣服口袋里,然后伸出手,“你好,想必你也知道我了吧,毕竟我正当红。你呢,怎么称呼啊?” 贺燃笑了笑,没握手,而是对他击了个掌,动作超帅,说:“姐夫。” 妈的还挺嚣张,陶星来心想,路子够野的啊! 但是刚才在演播厅受了他好处,现在翻脸有损气质,于是装傻说:“这姓挺特别,还有姓姐的。” 贺燃就这么无语了。 简皙憋着笑,打圆场,“陶影帝还吃不吃帝王蟹啊?” 说起吃就来劲,陶星来说:“谁不吃谁变螃蟹。” 只是这货有点作 妖,大晚上的非要去五星酒店吃。 简皙暗地里掐了他一把,警告道:“想搞事是吧?” “我就帮你探探他经济实力什么水平。”陶星来把自己柔光美化,装委屈:“真是的,不识好陶心呢。” 简皙不跟他开玩笑。 陶星来到底有些犯怵,“你眼神在给我下毒,走吧,去老街夜宵摊。” 一顿伪海鲜烧烤吃下来花了五百多,贺燃买的单。 趁他去收银台的空档,陶星来压低声音严肃说:“姐,这男人特拽,不怕事,你得注意了。” “注意什么?” “把持住。”陶星来神叨,“可别被他身上的男人味迷昏了头脑。现在的女孩子啊,一个个可不让大人省心了。” 简皙快被他故作老成的语气笑死,拎起桌上的一只螃蟹腿扔过去,“怎么还没把你撑死呢。” “撑了撑了,正是因为吃多了才会找事儿嘛。” 吃完宵夜,陶星来还要赶去片场赶凌晨三点半的一场戏。 贺燃和简皙打车走,下车后又把人送进小区。 走着走着,贺燃突然笑了,由衷感叹:“你弟把我当情敌了。” 一晚上说话挟枪带棒的。 简皙解释:“他打小画风就不太对,你别放心上。” “他小孩,我觉得逗。”贺燃声音淡,“但他对我印象其实是不错的。” “你还挺自信。”简皙笑。 “放两年前,老子男女老少通吃。”两年前的贺燃堆金积玉,也有钱有权。 “但可惜了。” “可惜什么?” 夜色里的贺燃笑起来,如远星骤闪,他凑近简皙耳边沉声,“可惜千年王八栽在你手上,我现在清心寡欲得只想吃你。” 简皙脑海“轰”的一声像炮竹爆炸,情人之间,连说话都是动情的,有点震撼,有点忐忑,甚至还有点脸红心跳的期待。 上了电梯,送到家门口,两个人沉默着。 “进去吧。” “坐坐吗?” 这两句异口同声把本就暧昧不明的气氛往沸腾的方向指引。 贺燃呼吸都急促了,胸口一起一伏,如加重的鼓点。 简皙咬了咬唇,抖着手掏钥匙,开了门。 她踏进 去,转过身,手还放在门把上,对贺燃说:“到家了发个短信,那……路上小……” 字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贺燃用力抱住。 简皙被撞到墙上,后背震痛,前胸受压,贺燃的呼吸喘在耳朵边,烫得像火,“简医生,我有点不舒服,你给我检查一下行吗?” 简皙声音在抖,但双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他的肩膀,一路往上,搂住了脖子。 问他:“你哪不舒服?” 贺燃隐着笑,慢慢低下头,五个字都落在她唇上。 “……腹肌太硬了。” 第21章 彻底不要脸了 两个人贴紧了,体温拔高,把冬夜的寒冷都驱散了去。 贺燃轻轻咬着简皙的下嘴唇,“……妈的,热得老子都出汗了。” 简皙垂眸敛眉,小着声儿说:“真的么,那我摸摸。” 简皙把手从上头抽出,往下探去,然后撩开他衣服的下摆,跟软蛇似的一路往上,男人软韧的腰窝,曲滑的脊柱,皮肤竟然这样细。 简皙搓了搓手指,“真的出汗了。” 贺燃抵着她的额头,轻轻笑了,“你要玩死我。” 简皙抬起眼睛,和他对视着,周遭是安静的,眼里却是沸腾的。 她说:“……对啊。” 然后重新勾上贺燃的脖子,踮脚吻了上去。 舌头交叠在一起像是即兴表演的夜场戏,贺燃恨不得把她生吞入腹。 简皙“唔”了一声,说好疼。 贺燃捧着她的腰稍一用力,就把人抱离了地面。 简皙心里的那道防线早就自我说服了,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的身体已经在配合准备。 贺燃压着声音,“想要我?” 简皙抬起头,眼神如春水。 “迟早有天我会死在你手上。”贺燃忍得额头冒汗,“你乖,再等等。” 简皙一愣,咬紧了唇,“你不想吗?” “我想疯了。”贺燃用毅力撑着,憋着最后一丝理智说:“但不是现在,不在这。” 简皙不解。 “没套。” “……” “再说,我女人第一次,只能在我床上。” 简皙脑子“轰”的一声刹那空白。 情和欲退散了些,她有点儿不服气,“谁告诉你的。” 贺燃笑,“你不是第一次?” “……”简皙挺想打他。 贺燃食指按着她的眉心,“怂包。” “大男子主义。”简皙嘀咕。 “明天去我家?”贺燃突然说。 简皙心情有点复杂,还真是说到做到,这男人挺会撒野。 “想什么,”贺燃皱眉,“带你去我家见见外婆。” “……” 静了几秒,贺燃突然凑近,“还想睡你。” 这情绪,真他妈的大起 大落啊。 简皙把他一推,“想得美。” 贺燃也不恼,笑呵呵地说:“好好好,不睡你就是了,让你占点便宜,你来睡我。” 简皙哭笑不得,伸手拦住他凑过来的吻,“你怎么……” “对啊,我就是脸皮厚还不要脸。”贺燃吃死了她,“不服气啊,那你来咬我呀。” 再腻歪下去明天就得看牙科了。 送走贺燃好久,简皙的脸还是发烫的。 跑到厨房喝了两杯冷水,心“扑通”跳个不停,冷静下来,她发现自己对贺燃的容忍度几近无穷,像是一种本能的靠近。这种感觉甚至和喜欢陆平南的那些年都是不一样的。 贺燃用男人的体温和心跳,给了简皙真实的心动。 想得正起劲,陶星来的电话打了过来。简皙放下玻璃杯,走到客厅接听。 “我可是来查岗的,你在家还是在建民旅馆?” 简皙:“我在来打你的路上。” 陶星来:“可别去随便开房,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 一和他对话,简皙就有点儿想死,“影帝赶紧去拍戏,我要睡觉了。” “姐,你对他是认真的吗?”陶星来不贫了。 简皙握着水杯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杯壁,说:“我很认真。” “他是做什么的?” “收债。”简皙不打算隐瞒。 “这职业我觉得还蛮酷。”陶星来停了下,问:“那爸妈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合适的时候,我会让他们见面。” 陶星来其实有点不明白,即使简皙在陆平南身上花费了十年,也从未如此明确的去规划一个清晰的未来。 “姐,你就这么喜欢这个男人吗?” “喜欢啊,如果你非得问有多喜欢,”简皙声音淡,“只要在一起,我就想往好的方向去努力。” 不谈结果,不算回报,只要过程你我尽力,就很美好。 陶星来情窦未开,听得有点抽象。 “我真要睡了,明天早班呢,挂了啊。”简皙松开头发,拿出睡衣去洗澡。 第二天,她特意穿了件新买的裙装,百褶样式很是柔情。 昨晚贺燃说,今天要带她去见外婆。虽然这邀约也没被确定,但简皙心里还是存了个万一。 贺燃的电话是五点打来的,“我在门口等你。” 这让简皙瞬间满血,她拎起早就收拾好的包,飞快下楼,嘴上还在逗他,“对不起啊,我晚上临时要加班。” 贺燃的声音都快冒火了,“你跟领导请个假。” 简皙忍着笑,走出医院大门。“没要紧事不让请。” “去男朋友家见家长还不要紧?!” “哦,我都忘记这事了。”简皙捂着手机,轻手轻脚从背后靠近贺燃。 “我们昨晚不都说好了,今天去我家的。”贺燃有气没处发,干着急的样子像个没讨着糖的小孩。 简皙忍不住了,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很凶嘛贺老大。” 贺燃转过身,眼神措愣,反应过来后,“耍我?” “让你体验一下欣喜若狂的感觉呀。”简皙笑着看他。 贺燃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圈,“穿裙子了?真好看。” 简皙心里都快美死了,但不能表现出来,于是无所谓地说:“买了很久,早上随便穿的。” 贺燃弯嘴,轻声说:“哎?裙子上的标签怎么还在啊?” 糟糕。简皙心想不妙,难道昨天忘了拆? 这架子是端不住了,她挺不好意思地说:“这是第一次穿。” 贺燃玩味,凑近了,“特意穿给我看的?” 简皙问他,“好看吗?” “晚上不穿更好看。” 流氓话甩了就走,留着简皙一个人在原地飘飘然。 待她反应过来追上去,“帮我把标签撕掉呀,后面够不着。” 贺燃的背影仿佛都染着笑,“不好意思我看错了,后面没有标签。” 简皙:“……” 天气太冷,贺燃没骑摩托车,简皙开车,边开边找超市,“我空手去也不太像,买点水果吧。” 贺燃说:“不用,我外婆不在家。” 简皙问:“她去哪了?” “社区搞了个关爱老人活动,带他们去燕桃山拜大佛了。” 那地方简皙知道,在市郊,算是短程旅行。 “既然她不在家,我也不用去了。” “老太婆有什么好看的,我带你去周围转转。”贺燃指着路,“右转。” 贺燃带 她去了牙蹄路附近的江边,沿江两道都是私人摆的游乐设施,比游园场小一号,大人小孩都能玩。 贺燃指着一个跳跳椅,“玩吗?” 简皙看了一会,那椅子一启动,就上蹿下跳像袋鼠,越到后面幅度越大,玩的人尖叫声不断。 贺燃已经去买票了,十块一张,买了两张。 他们第二轮坐上去,老板给系好安全带,简皙有点紧张,“能不玩了吗?” “怕什么,我陪着你。”贺燃摸了摸她的手。 老板按下开关,椅子一圈圈地转起来,先慢后快,到最后,跟发疯的袋鼠似的,猛地蹦高又落下,简皙被颠得差点吐出来,又刺激又害怕,叫嚷兴奋得像个孩子。 五分钟后下来,腿都使不上劲了,贺燃单手扶着她,“还能不能走?不能我就抱你。” “能能能。”简皙立刻站直。 “啧,”贺燃说:“还防着我呢,我被你亲了,还被你摸了,现在又是几个意思?” 简皙哭笑不得,“你还挺委屈啊。” “当然委屈。”贺燃睁眼说瞎话,“老子腹肌都被你摸平了。” 简皙伸手打他,“我什么时候摸过你腹肌了?” 贺燃抓着她的手,往自己平坦硬实的小腹上一放,“现在啊。” 简皙掌心跟着了火一样,“噼里啪啦”烧遍了四肢百骸。 贺燃不再逗她,捏紧她的手牵着往前走。过了这一道游乐场,前边就是小吃街。 “吃凉面还是卤粉?” “卤粉。” 贺燃招呼老板,付了钱后又去隔壁饮品店买了两杯蜂蜜柚子茶。 贺燃低头吃面,见她没点动静,问:“怎么不吃?” 简皙咬着吸管,小声说:“我不饿。” “浪费。”贺燃皱眉,伸手拿过她的卤粉,二话不说低头嗦。 简皙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才不能吃,不然胃鼓出来就不好看了。 “你脸红什么?”贺燃看着她。 简皙咳出了声,“呛的。” 贺燃眉目微拧,像是明白过来,突然说:“去我家坐坐吧。” 简皙没说话,“嗯”了一声,起身拿包。 两人一前一后,影子借着路灯投射在水泥道上,简皙的高跟鞋每一步都像踩在心 跳上。 贺燃打开门,按亮灯。 屋里摆设普通简单,一眼收眼底,但整洁干净,还有一股淡淡的中药香味。 贺燃把人领进屋,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拖鞋:“随便坐。” 简皙在门口换鞋,“外婆真的不在家啊?” 贺燃去厨房倒水,拿着水杯出来,“明天下午回。” 简皙“哦”了声,走到客厅中央,看着电视柜上的两张照片摆台。 “这是你?”简皙指着左边那张。 “对,三岁。” “好胖。”简皙又回头看了眼贺燃,“长变样了呀。” “嗯,变帅了。” 简皙勉强同意,又指着右边的,那是一张合影,外婆抱着小贺燃,边上还有个男人。 “我外公,去世十年了。”贺燃说:“车祸,没捱过去。” 简皙眼神抱歉,坐到沙发上。 贺燃突然走过来,两手搭上沙发扶手,把她结结实实困在里头。 他声音沉到了嗓子眼,“简医生,今晚别走了,行吗?” 简皙心跳狂乱。 贺燃眸色深了,轻轻捏过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简皙身体往后仰,被他压在沙发上,有了支撑,两个人都投入得不能自拔。 贺燃呼吸剧烈,手在她腰上克制地抓捏。 简皙本能反应地一声轻“嗯”。 “操。”贺燃用舌头堵住她的嘴,“真想现在办了你。” 简皙搂着他的脖子,分开后,唇瓣上还有晶亮的水丝。 “我先去洗个澡。”贺燃撑起身子,不掩饰地摸了把裤子,简皙不自然地移开眼。 “真他妈的难受。”贺燃迅速窜去卧室,拿了套干净的换洗衣服出来,“待会睡衣穿我的。” 然后没多停留,进洗手间关上门。 稀里哗啦的水声隔着门板蒸腾而来,简皙揉了揉自己的脸,深吸气。 她研究生在国外念了几年,加上学医,对生理伦理这事看的很开,感觉对了,身心投入也是人生的一种极致享乐。 至于感觉这个词如何定义,真有点仁者见仁了。 比如喜欢陆平南的那几年,她对他更多的只有情窦初开的精神寄托,像可远观的偶像,用一颗心静静欣 赏就能自我满足。 可贺燃不同,他总能用男人范的野蛮劲去表达爱意,可以为她干架,也会因事凶她,还能带她诚实认知男女的情意波动。 这种真实和强烈的存在感,给简皙一种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未来的心动。 正出神,贺燃洗澡出来,浑身裹着热腾腾的水汽,好像只差简皙的一把火,就能燃成三丈高。 简皙抱着衣服一溜烟从他身侧跑过,小声说:“我去洗澡。” 贺燃挑眉,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胜算十足。 果然,等了五分钟。 简皙崩溃的声音从里头传来,“为什么都是冷水?” 贺燃忍着笑,敲门,“你不是躲我吗,来,开门。” 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动静,简皙把锁解开,觉得自己放进了一匹狼。 贺燃家这热水器开关也挺奇葩,往左往右都是冷水。 “热水的开关在这里。”贺燃伸手,打开墙上的白色按键。 简皙试了试,“热了。” 话刚落音,就被贺燃从背后一把抱住。 他的嘴唇贴着简皙细嫩的脖颈,薄薄的热气均匀喷洒,“做吗?” 这种直白到露骨的言简意赅,轻易点燃了本能的欲想。 简皙身体软了,“我还没洗澡。” “我帮你洗。”贺燃勾嘴,手从她的外套里伸进去,蓦地一僵,紧着嗓儿问:“里面什么都没穿?” “刚刚进来的时候就脱了。”简皙颤着声音,“谁知道你家不出热水。” 贺燃低声失笑,“简医生,你没机会喊停了。” 简皙只觉得胸上炙热,贺燃的呼吸在背后发紧,他像捧珍宝一样,把两团软糯拢在掌心,手指跟刚从热水里泡出来似的,轻重不一地捏着两小点儿。 “叫出声啊,忍什么忍。”贺燃不满意她的表现,下手更来劲了,“在我面前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哪来这么多面具。” 像是受到鼓励,简皙“唔”的一声轻喃。 “宝贝,好样的。”贺燃一双手能变出十几种力道,把简皙揉成了春泥。 “唔……”简皙被他大力反转,面对面地站着。 “我给你洗澡。”贺燃打开热水,花洒如雨,种子在身体里蠢蠢欲破。 两个人沾湿了,贴在一起摩挲着 。 贺燃抓住简皙的手腕,把她推在瓷砖墙上顶住。 他声音惹了火,“简皙,你的屁股……好翘啊。” “流氓。”简皙淋着水,觉得自己也化成了水。 贺燃手探到她大腿,稍一用力就让其分开,然后缓缓蹲了下去。 简皙顿时紧张,想合上,“你干什么?” 贺燃的声音越来越低,说:“亲亲我宝贝的宝贝啊。” 话落音,软韧的舌尖就进去了。 简皙仰头猛的吭声,十指按在贺燃短锐的板寸头上,似痛苦,又藏不住极大的欢愉。 这一程,如梦如幻,是她二十六年人生里从未有过的体验。 直到简皙哑声尖叫,贺燃才起身,搂住她发软的身体,笑着说:“妈的,吃的我满嘴水。” 简皙脸埋在他肩上,身体里还有余热在翻滚。 “这么快就到顶了?”贺燃紧绷着身体,对她耳朵吹气,“我的有点粗……等下你忍着点,不许说不。” 简皙知道,他要来了。 贺燃搂着她的腰轻轻一抱,借着力托住她的臀,简皙完全脱离地面。 贺燃单手脱掉平底裤,扶着慢慢挤。 像金刚钻,像长驱直入的侵略者,像人生里的另一把钥匙,简皙痛苦的同时,也看到了未曾瞻仰过的明光。 贺燃不好受,额头上大滴的汗坠在她胸上。 “我日啊……这么紧……” 如果再给简皙一次机会,打死她都不洗澡。 谁他妈洗澡洗丢半条命的。 最后还是被贺燃从洗手间抱出来放床上的。 “你别碰我。”简皙挡开男人的手。 “你这女人,鸳鸯出浴了就不认人了?”贺燃手捂着她的肚子。 “我身上全被你弄青了!”简皙有点崩溃,“我明天还要出差呢!” 贺燃一顿,“出差?去哪?几天?” 简皙还生气,才不告诉他。 “不说那就再来一次。”贺燃作势去揉她的屁股缝。 “去南溪!三天!”简皙怕死了他,答得跟小学生回答问题似的。 贺燃脸色并没好转,嘀咕道,“去这么久。” “市里的活动,下乡义诊。” 贺 燃不情不愿地松开手,正儿八经地搂住人,“家里有喉糖,等下拿给你吃两颗。” “我嗓子没发炎。”简皙费劲地翻过身,回抱住贺燃,脑瓜子在他胸口蹭来蹭去。 “胡说。”贺燃挺享受她的亲昵,臭不要脸至极,“你刚才在里头,嗓子都叫破音了。” “……” “不记得了啊?”贺燃笑着说,“我给你提提醒。”他清了清嗓子,可劲地表演,“唔……太深了…贺燃,我肚子被你杵的都要抽筋啦……” 简皙脸皮“轰”的一声爆炸。 贺燃笑得眉开眼笑,吻了吻她的额头,“就是最后那句老公,把我给叫射的。” 天。 简皙太想上解剖课了。 “睡吧。”贺燃不再逗她,“出差这三天,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 第22章 隔着屏幕有点野 简皙第二天得赶早,但她实在没力气下床拿手机设闹钟,挣扎了几番,眯眼休息的贺燃一把搂住她的腰,“动来动去的干什么?睡觉!” 简皙的头埋在被子里,声音沉沉闷闷的,“我明天起不来。” “几点?” “五点半。” “这么早?” “下乡的地方远,医院大巴车六点半出发。从你家赶过去也要时间。” 贺燃的手指在简皙腰上画圈圈,“睡吧,再早我也能叫醒你。” 简皙“嗯”了声,刚闭眼。 后面的男人又不安分了,大腿夹住她的小腿肚,稍一用力就翻身到了上面,由上而下的目光含了情。 “还想再搞你一次。”贺燃粗砺的指腹轻轻磨着简皙的下巴,“老子浑身使不完的劲。” 简皙脑袋一偏,赶紧趴着背对他,“没门。” “我日。”贺燃来了神,顺着她光滑的脊柱往下,勾了勾屁股缝儿,“这姿势,真他妈的销魂。” 简皙浑身一紧,听见贺燃的声音滚烫下落,“给我老实点,家里没买润滑油,挤进去疼死你。” 天,这流氓程度简直开启了新世界呢! 简皙手肘往后一抬,“你怎么回事啊!” 贺燃憋着笑,倾身压上去,“小嘴儿还挺厉害呵。” 简皙觉得这话暗藏玄机,才不上当,于是脑袋往枕头里一埋。 假装听不见。 贺燃手掌探进她的腰下,轻轻一垫,简皙就被他翻了个边。 “我怀里不睡,睡枕头干什么?睡吧,明天五点半叫你。” 简皙枕着贺燃的呼吸,一夜好眠。 第二天五点,简皙是自己醒来的。 贺燃睡得沉,俊朗的侧面像是沉静的湖。 简皙轻手轻脚掰开他环在腰间的胳膊,赤着脚下床。洗漱换洗都没带,她得更早地回公寓准备。 简皙迎着初生的昼色踏出门,微凉的露气扑了个满面。她拿出车钥匙,刚拉开车门。 “简皙。” 贺燃声音懒懒的,从屋门口传来。 简皙吃惊地回头,“你醒了?” 大冷天的,贺燃赤着上身,一条短裤松松垮垮套在腰间,身后是明黄的家灯。 “我看你睡 得沉,就没叫你。”简皙快步走向他,“快进屋,太冷了。” 贺燃惺忪未散,揉了两把脸说:“我送你。” “别别别。”简皙拉住他手,“真不用,我开车没事的。” 贺燃见她执意,也就不勉强。 “16号回?” “对。” “到时候给个时间,我来接你吃饭。” 简皙笑道:“好啊。” 贺燃说:“去吧,慢点开。” 简皙刚要转身,手心一紧,被他塞进了个东西。 “喉糖。” 贺燃甩下话,轻飘飘地回了屋。 简皙被这两个字勾得心猿意马,一想起昨晚浑身就疼的慌。 “老流氓。”简皙暗骂,收紧手心,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回公寓收拾了几件衣服,再快速冲了个澡,六点二十,简皙赶到医院。 大巴车停在门口,车上还挂着红色横条,宣传爱心下乡义诊的善举。 简皙连续参加了三年,算是种子选手。 科室护士招呼她,“简医生,坐这儿来。” 简皙走过去坐窗边,护士小声笑:“今天李院穿得一言难尽呢。” 白呢子外套里还搭了件水绿色的衬衫,还有脚上那双尖头皮鞋。 “意尔康。”小护士眼睛挺厉害。 简皙乐得,食指比在唇边,“嘘。” 这时,手机在兜里震动,是贺燃。 简皙一看名字便笑了,接听问:“起来了?” 贺燃:“起了,一个人撸床单没劲。” 简皙往窗户边坐了点,“不跟你说了,我边上有同事。” “啧,”贺燃挺不满,“把我用了就丢一边,说都不让说了。” 简皙有点想打他,“睁眼说瞎话啊。” “睁眼不说瞎话,睁开眼睛就是想你,不仅我想,我老二也想得要命。” 左边是同事,右耳是甜言蜜语的撩拨。 这种反差的快感,让简皙动心动情。 贺燃低声笑了出来,“不逗你,在外面自己注意身体,我昨天下手重了点,如果疼的厉害,自己找点药擦擦。” 简皙咬着唇,轻轻的“嗯”了声。 太乖了。 挂断电话,贺燃从柜子里找出新床单给换上。昨天床上被水液弄得实在看不下去。 他刚把旧床单给泡盆里,林加就在敲门了,“燃哥,走,吃葱油饼去。” 贺燃甩了甩手,拿起摩托车钥匙走出去,“走吧,我请你。” 林加笑嘻嘻的,“那我吃两份。” “出息。”贺燃跨上摩托车,等林加坐稳了问他,“家伙都带齐了吗?” “齐了。”林加拍拍斜挎的大包,“泼的吓的敲的一个不落。” 贺燃点点头,拧动油门,马达声“轰轰轰”划破清晨。 这两天林加接了个要债的活,债主不算大方,只给两个点的分成,但数额上了六位数,算下来也是不小一笔。 贺燃和林加搭伙了两年,说起来还是他师傅。林加把欠债人情况都摸清了,准备上午来个公司突袭。 “我查过了,停车场是个监控死角,十点那人会来取车去高铁站。” 林加把装备家伙又清点了一番,贺燃拿出铁扳手掂了掂,说:“快到点了,把口罩带上。” 黑色大口罩把脸遮去大半,看得清的只有眼睛。 等了一会,欠债人从电梯下来。 林加拿紧了铁棍,贺燃把扳手背在身后,“上!” 林加跑前头,过去对那人就是一推,“你他妈的牛逼,欠钱不还,还敢开这么好的车!” 欠债人顿时抱头蹲下,“哎呦,别打我,别打我!” 贺燃紧接而上,再次厉声威胁,“欠债还钱,听得懂人话吗?啊?” 边说边用铁扳手戳他脑门儿,力道不算轻,足够施压恐惧。 “听得懂,哎妈呀,疼疼疼。” “哥们儿,你在南阳小区养了个小三,你老婆还不知道吧?”贺燃拍他的脸,一下一下的,“都五十岁的人了,还干得动吗?省点精气神,用来仔细想想你该什么时候还钱。” 欠债人吓尿,“求求你们别告诉我屋里人。” “明天下午三点前,把钱打到这个账户。”贺燃两根指头夹着一张纸,甩向他的脸,“晚一分钟,我这手机就自动给你老婆发短信了。” 说完,贺燃站起身,林加踹了地上的男人一脚,“操,大赖皮!” 那人忍着没动,等林加收脚,他猛的起身,同时手从裤袋里摸出一把中 型收缩刀。 “林加!”贺燃见到寒光,大骇,伸手把林加推开。 刀刃挨着他的手背亲密而过,本该垂直插向林加的刀偏移了方向。 “燃哥!”林加吓懵,摔在地上赶紧起身。 贺燃左手一手背的血,顾不上,抬脚先把欠债人的刀给踹翻。 “我日!”贺燃见他不放弃地还要去捡刀,又是一脚踢飞匕首。 林加抓起铁棍就要往那人脑袋上抡。 “你他妈的脑子被驴踢了吧!傻逼!”贺燃急出一身冷汗,自个儿的伤口都血流成河了,没空管,赶紧拖住林加。 做这行危险常有,最怕失控,脑子一上气,就容易失手。 这种灰色行业,你玩脱手,进了局子就交代不清了。 “林大傻,傻大加,长点脑子成吗?!”贺燃冲林加一番吼。 欠债人跟疯了似的,破罐子破摔,爬起来按开车锁。 眼见着他往车里坐,贺燃拽住林加赶紧转身。 “跑!这玩意要撞人!” 摩托车已经没达回头去骑了,只能往前面奔。停车场空旷,没什么地儿藏人。 果然,身后油门声音轰鸣,箭在弦上一般。 “呜!”的一声,伴随着轮胎摩地的尖锐,小车患了失心疯,横冲直撞而来。 贺燃大喊:“林加,往右闪开!” 林加听了话,朝右面跑,那车走的是直道,贺燃来不及刹住,只得继续前奔。 “燃哥!”林加急愤,眼见就要撞上了! “操你舅舅!”贺燃憋着一口气,右手都成了血掌。他长腿一跳,“咚”的声跨上前方的大众车,踩着前车盖两步窜到车顶,躲过了追压。 回头一看,欠债人挺执着,方向盘一甩,车扭开掉了头,看样子是要跑路。 “收手!”贺燃呵住林加,很快,他“靠!”出了声。 只见那车掉了头,飚向了贺燃停在那头的摩托车。 他才买半个月的新摩托。 “哐!砰!” 被小车狠狠碾压在了地上,惯力撞出五六米。 欠债人探出头,嚣张表态:“把我逼得无路可走,咱们一块死!来啊!谁还不要命了!” 撂下话,又牛逼哄哄地开走了。 “燃哥!”林加跑来,“赶紧去医院,你这手肯定伤筋了!” “别嚷嚷。”贺燃皱眉低斥,“快走,来人就死。” 两个人推着半残废的摩托车,要死不活地离开事发地。 从医院出来日光已落幕。 贺燃手沾腥带血,披着夜色回牙蹄路。 怕老太婆吓晕,他没回自个儿家,去了林加那。 “燃哥,要不是你推我一把,我就躺尸了。”林加十分内疚,跟犯错的小孩一样。 “行了行了,大老爷们废个屁话。”贺燃咬着烟,没好脾气,“幸亏没伤到骨头,这茬事就当过了。” 林加不服气,“我找老板要医药费。” “你脑子进可乐了?再摇两下是不是就得爆炸了?”贺燃皱眉,不耐烦,“懂不懂规矩?嗯?” 当然懂,要债这行,风险自负,真出事,东家才不会管你半毛钱。 他们这是卖命活,全靠老天成全。 贺燃重重吸口烟,“妈的,多久没碰到神经病了,发起疯来野的老子害怕。” 这话让林加笑起来,一晚上的压抑总算轻松些许。 一根烟还没抽完,贺燃的手机响,“叮叮铃铃”是微信的视频聊天请求。 贺燃的表情由淡变深,由阴转晴,咬着烟笑。 他起身,按了接受,那头稀里哗啦的电流声,画面切过来的时候还有点卡。 “靠,你进的哪座山头呢。”卡出新宇宙了都。 图像没同步,声音倒是听得真切,简皙握着手机,满地跑找信号。 “你吃饭了吗?” 信号强了些,贺燃能看清屏幕里的脸,他啧啧啧,“哎呦我去,我眼光就是好,这小脸蛋往里头一装,都这么清秀漂亮脱俗。” 简皙乐得眼睛亮晶晶的,“你在干嘛?” “还能干嘛,想你呗。” 信号又弱了,画质像被刀片划过似的。 简皙着急,又满屋子跑找信号,这山村比想象中偏远,住的地方基本失联。 科室主任正好路过门口,跟几个同事一见简皙这架势,“简医生,跳广场舞呢?” 简皙笑了笑,“对哎,演猴。” 乐得大家哄然。 主任走掉了,贺燃笑着说:“猴会爬树,你会么? ” 简皙在走廊上把手举得老高,只有这样才有两格信号。 “我这上窜下跳为了和你视频,比猴爬树卖力多了。” 那头贺燃低声笑出了音,“傻子,昨晚在床上没见你这么卖力,都是我在后面动,让你骑我身上都耍赖不肯。” 幸亏走道上没人,简皙有点崩溃。 贺燃他妈的还在笑,“上面弄得深,适应几次咱们再换花样。” 简皙:“……这话你就不能留着回家说?” “回家就把说变成做了。”贺燃哈哈哈,玩笑够了,终于正经聊天:“累吗?今天都忙些什么?” “帮村里的孕妇做检查。比我去年来的时候要好多了。” 简皙说的都是琐碎事,贺燃时不时地逗逗她,两个人你来我往,乐得不行。 冬夜村庄,月色为伴。 简皙裹着大衣,站在冷风穿堂的走廊里一点也不怕冻,对屏幕里的男人笑得如星似幻。 贺燃不耍流氓的时刻,是温柔沉静的,有一种内敛的力量给人安定和护佑的存在感。 她在侃侃而谈,眉眼融入月色中。 贺燃静静听着看着,原来爱情就是她手里那面亮着的屏幕,在夜里,在风里,如一盏不熄不灭的永明灯。 贺燃怕她冻感冒,说:“简皙,发短信吧。” 挂断后没几分钟,简皙发来了一段挺长的语音。 贺燃点开,竟然是她清唱的一首歌。 简皙声音很好听,婉而有韧劲,在这安静的夜里,格外催情。 她咬字清晰,落音有秩,贺燃听得很清楚,每一句歌词,每一声呼吸,都痒在了他心里。 怪这夜色撩人风光 怪这夜色如烟淡淡 时间漫长我把你想 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你在何方眼看天亮 贺燃控制不住自己,听了一遍又一遍,嘴角弯着,全是幸福的模样。 那头的简皙洗澡出来,看到屏幕被一条信息霸占。 贺燃:“等着,回来干你。” 第23章 甜甜甜 过了几秒,简皙发了个表情过来。 是张被雷炸黑的脸。 贺燃笑了,回过去:“睡吧。” 一旁的林加有点懵,眼睛眨巴眨巴,“燃哥,简医生啊?” “嗯。”贺燃把手机搁桌上,“下次见面叫她嫂子。” “我不叫,就叫姐,显年轻。”林加笑嘻道:“啥时候的事,都没见你动静呢。” “她看上我很久了,但拧儿巴劲的才答应没多久。”贺燃迷之自信,摸出烟,林加赶紧给他点上,“燃哥,我觉得简医生特别好。” “废话,不然我怎么稀罕她稀罕得要死。”贺燃弹了弹烟灰,把手上的绷带缠紧了些,突然说:“把手上这桩活结了,我打算换个事挣钱。” 林加不可置信,“哥,你不收债了?” “不收了。” “为什么?”林加无法理解,“你这两年在圈里打出的名声,可不愁没活接啊。” 贺燃没说话。 “虽然辛苦,但好歹钱挣得够,加上你都经验丰富了,也不算太危险。” “不危险?”贺燃抬眸,瞥了眼自己受伤的手,“今天晚一秒,这刀子就往你身上捅窟窿了。” 这回轮到林加沉默了,好一会,他才问:“是不是为了简医生?” 烟气升腾,薄薄一层弥散半空,成为此刻唯一的动静。 贺燃的指腹捏着烟尾,转了两圈,终于承认:“她有体面工作,接触的人都是往上走的,咱们收债虽然也能图个温饱,但说出去还是遭人笑话。我想跟你嫂子好好走下去,让女人难堪,这不男人。” 林加低着头,眼眶子都有点红了。 贺燃看他一眼,声音轻,“你别多想,生活本来就是操蛋玩意,能好好活着,就是本事。” 林加眼里有了泪花,“其实我都知道,好多人都瞧不起我,也就这两年挣了点卖命钱,但在人家眼里,我还是个混混。” “混怎么了?你养活这个家,丢人?”贺燃拍了拍他的肩膀,“出息点!眼泪比娘们还多。” “我也不想的,但我没法子。”林加用手背蹭了把脸,鼻涕眼泪糊了一手,“我妈那病一个月透析就得六七千,娃出世也就这几天了。” 不仅得挣钱,还得挣多一点。 贺燃看得明白,但人事天命面前,安慰和劝解都 是无力的废话。 他两手搭在林加肩膀上,伤口疼得叫嚣也不松开。 “你给我记住了,养家糊口是男人的责任,老天爷给你摆了这一道,你没法怪它。”贺燃声音淡,却有力,“以后有需要哥帮忙的地方,哥会尽力,一定。” 林加的情绪稳住了,“那燃哥,你想换什么工作?” “没想好。”贺燃说:“我不干了,但手上的资源我都给你,老姚那边介绍的,也都转你身上。你听我一句劝,过了这个坎,也收手找个正经活。” 林加点头答应,“燃哥,你休息吧,我明天载你去换药。” “我去洗个澡。”一天鸡飞狗跳,身上都腻了。 伤着的手抬高没沾水,简单冲洗了番,贺燃回屋给陆悍骁打了个电话。 “我正想你呢,燃燃。”陆悍骁醉意熏熏,一接通就来劲了,“来不来玩啊。” “傻逼。”贺燃把手机拿远了点,里头在蹦迪,“你给我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没多久,陆悍骁声音正常了点,“说说说。” “我问你,简皙她家怎么样?” 陆悍骁一听就明白,“她爸管事的,她妈卖洗洁精的。” 贺燃有点想揍他,“好好说。” “洁犀日化,她妈开的。” “我日……”贺燃没忍住,这企业太出名了。 “你想日我啊?靠,我是你兄弟呢,你咋能这么顽皮呢。”陆悍骁叫嚷:“行了行了,成全你,308房,小陆招待所等着你。” 贺燃把手机丢床上,算好时间,觉得那头屁放完了,才重新拿起。 “我丈母娘性格怎样?” “强。” “我岳父呢?” “牛。” “我那影帝弟弟呢?” “逗。” “你觉得她家能同意吗?” “我觉得你挺臭不要脸。”陆悍骁太吃味了,“什么你岳父你丈母娘的,我妹妹答应了吗?” 贺燃大爷似的,“别废话,爱帮不帮。” “我敢不帮吗?你都要日我了。”陆悍骁哈哈哈,“放心吧,也没那么吓人,她家氛围挺好的,她妈妈没事的时候就爱练练拳击,别担心。” 贺燃有点想跳进屏幕,送他一根爱的双截棍。 “不说了,挂了。” “别别别,燃燃,来帮我挡酒。”陆悍骁叫道。 “傻逼,喝成二百五。”贺燃说,“改天来找你谈正事。” 陆悍骁脑子还有点儿短路,握着手机心想,“二百五不就是傻逼吗?骂人还带双份的,这燃燃还和以前一样野,从不吃亏。” ——— 简皙下乡的地儿挺偏僻,这是年前院里最后一次爱心活动,市一院的妇产科是省重点科室,搞事情从不作秀,扎扎实实地干活。 这回住的地方条件不好,窗户玻璃缺缺磕磕,一整晚都往里头灌风。简皙和两个小护士住一间屋子,她们刚毕业,年纪稚嫩,十分活泼。 “简医生,你刚在外边是和男朋友打电话吗?” 简皙正在泡脚,“对,是视频,信号不好。” “简医生,你男朋友是上次在医院门口接你下班的那个?”小护士来神,好奇问。 “哪次?” “开卡宴的。” 都以为是陆平南,简皙说:“不是,我男朋友没开车。” 简皙待人和气,没什么摆谱的架子,小护士胆子大了些,“简医生,你和你男朋友怎么认识的?” 简皙笑,“查户口啊小姑娘。” 护士年纪小,忽然的情绪低落了:“我觉得毕业后,好多事情身不由己。出了校园,我爸妈就觉得我是大龄女青年,一个劲地催我找对象。” 简皙静静听着。 “其实我也想找男朋友,但省城和我们小地方不一样,有钱的,漂亮的真多,我没本地户口,也没钱,喜欢的看不上我,喜欢我的,说实话,如果他太差劲,我也怀疑自己会没勇气陪他从零开始。” 简皙脚擦脚,水声儿晃晃荡荡,她声音轻:“没别的,只是这个人你不够喜欢。” 小护士不明白,眨巴眼睛看着她。 简皙笑着说:“喜欢的程度和勇气是对等的,当你的感情到了一定浓度,心甘情愿的陪伴就会自然而然地发生。不需要刻意,更不需要自我说服。” 小护士似懂非懂,“简医生,你好明白啊。” “我吃过亏呀。”简皙语气轻松。 她在陆平南那吃过一个叫暗恋的亏,学生时代浓烈炙热的喜欢,在得不到回应的岁月里,慢慢地做着减法。 直到遇见贺燃,他推动着这道算数题,让结果归零,让感情新生。 想到这,简皙心里跟嚼了蜜桃似的,甜汁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她拿出手机,给贺燃发了个“么么哒”的表情过去。 很快,贺燃回复了,语气还挺凶: [撸管到一半,被你这声短信提醒给吓萎。别找事,不然回来要你死。] 简皙边笑边回:[怎么个死法啊?] 贺燃:[爽死。] “老流氓。”简皙低骂,却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 义诊活动在两天后准时结束,主任在大巴车上开恩了,“这次活动能够圆满完成,并受到市里领导的高度赞赏,离不开各位同仁的努力,晚上聚餐,然后去老地方唱歌!” 最后音儿往上飚,“可以带家属!” 鼓掌声吆喝声兴奋整个车厢。 简皙摸出手机,给贺燃发微信: [晚上科室有活动,你和我一块去吗?] 贺燃没回复,而是直接电话过来。 “到哪了?” “刚出发。” “你们有什么活动?” “唱歌。”简皙问:“你想来吗?” “我想见你。”贺燃说:“我这边有点事,忙完就去。” 简皙应声,“好,到时候我把地址发给你。”她把头扭到一边,小些了声音,“那,晚上见。” 贺燃低低笑,“乖。” 简皙被他的笑勾得脸发烫,“嗯”了声,“拜拜。” “别在电话里嗯。”贺燃突然沉了音:“晚上,你好好‘嗯’给我听。” 过了好久,身边的小护士结束和同事聊天,回过头“咦”了声,“简医生,你很热啊?” 不然怎么拿张报纸扇风,扇得还挺来劲。 ——— “燃哥,给,喝点儿水。”林加见贺燃没讲电话了,才递过去一瓶,“你要有事就先走,我这里一个人没事。” 贺燃拧开瓶盖,“我答应了陪你把这桩活干完,再说了,这个欠债人猛的很,你一个人别吃亏。” 林加点点头,“燃哥,佣金你拿七成。” “别给我作。”贺燃皱眉,摸出一支烟咬在嘴里没点,“都归你,行了,盯着人。” 上次在停车场 虽被欠债人划伤,但接了的任务硬着头皮也得上。两个人得了消息,在街口蹲点了一下午,说是那人晚上会来应酬。 冬日的天色一到五点就迅速变沉,水雾蒙蒙特别冻人。 欠债人果然出现,前呼后拥一大堆人,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贺燃说:“跟着,找机会。” 两人祟祟踪其后,看清了饭店名和包厢间后,守在大厅等时机。 又是一个小时,林加半道接了个电话。 讲完后,他对贺燃一摆手兴奋道:“燃哥,可以收工了!钱还卡上了,老板刚收到!” 贺燃起身,“确定?” “没问题的,老板亲自打过来的。”林加拿手机给他看,“158的号码。” 贺燃拿出自己的手机,核对无误后,放下一颗心,“走人。” 林加心情大好,“哥,吃肉串去。” “不去。”贺燃双手插袋,脚步加快,“我得回去亲我老婆。” 林加手机又响了,贺燃停了会,侧耳。 “老板,是,我是。啥?我靠!行行行,我们没走。”林加神情急切,“燃哥,那人耍炸,钱没打全!” “我日。”贺燃眼浮厉色,“走,堵人!” 两人往二楼厢厅跑,“你守楼梯口,上边我去。” 分工行动,终于在楼上散席的时候把欠债人拦截。 贺燃满身戾气,紧唇抿嘴,操起一根扫把,“你他妈给我站住!” 他屈膝,把扫把往膝盖上一折,瞬间断成两截,尖头的那段往墙上一甩,“管闲事的先管好自己的命!” 本来蠢蠢欲动的朋友都犯怵了。欠债人吓得往楼下跑。 贺燃一把没抓住,大喊:“林加。” “在这呢!”林加跳出来堵住。 但对方也是个猛汉,拿起栏杆上的一盆栽砸向林加的脸。 “哎呦!”林加吃痛,让他给逃走了。 贺燃从后头赶上,怒道:“操!追!” ——— 七点,科室聚餐近尾声。 小护士扯了扯简皙的衣袖,“咱们主任疯了呢。” 简皙小声告诉,“他喝点酒就这样,信不信待会去ktv,主任能表演广场舞。” 小护士乐得捂嘴笑。 “大家吃饱了吗?”主任醉意上脸,红扑扑的,“吃饱了就转移战场,向ktv进军!” 十来个人走向外面,简皙把围巾戴上,小护士挽着她的手。 “简医生,你这围巾是巴宝莉的哎!” “别人送的。” “男朋友啊?” “啧啧啧,又查户口了。” 边走边闲聊,有说有笑。但刚走出饭店,就听到前面传来叫嚷声。 “打架了,打架了!” 不知是谁广而告之,大家都凑过去看热闹。小护士拖着简皙往前边挤,“让一让,让一让。” 简皙哭笑不得,只得跟着往前,结果这一抬眼,就跟劈了雷一样。 三五米远,好几个人扑腾扭打,手脚乱飞,叫声彻天。 一个矮胖中年人被摁在地上,骑在他身上的男人嚣张热血。 贺燃抓着欠债人的头发,使劲往后拉,“敢打老子弟兄,我他妈废了你!” “呀,那人被打得好惨,眼睛都肿了。” “都是些混混,看看那凶悍样子。” “嘘,你小点儿声,小心挨打,他们可暴躁了。” “怕什么,报警都抓起来。” 流言耳语交接不断,像是一道界限分明的距离。人们站在至高无上的正义方,鄙夷唾弃那群他们眼中的败类。 小护士叫了好几遍,“简医生,简医生?” 简皙什么都听不见,目光定在干架干得酣畅淋漓的贺燃身上。 而听到那句“简医生”,挥拳正爽的男人身体僵住,不敢置信侧过头。 视线相对,如火又如冰。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简皙,她迈步,眼神义无反顾朝贺燃靠近。 贺燃暗骂一声,“我操!”飞快起身,“林加,撤!” 然后没看简皙一眼,抓着滚落一圈灰的外套向反方向跑。 贺燃身上有伤,昨天被刀划破的手掌也裂开见了红。 他不能回头,不能去相认,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让自己滚得远远的,一定不可以让他女人承受恶意的目光和连带的委屈。 一定不能。 简皙被他刻意的生疏杀了个措手不及,站在原地灵魂出窍一般。 贺燃他们沿着小道跑上天桥 ,撒命似的十几分钟后才停下,贺燃气喘吁吁,撑着天桥栏杆大喘气。 他手机在震铃,一遍又一遍。 林加催促,“燃哥,接啊!” 贺燃心里拧巴一团,跟摸了个烫手红薯似的。最终还是不忍心,重重按下通话键。 他还没开口,简皙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贺燃你混蛋!” 贺燃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你躲我干什么?”简皙特别崩溃,“你躲也没有用,我都告诉同事,这个打架的混混就是我男朋友!” 贺燃心一抖,就像多年蒙尘的旧机器被重新唤醒,动了,活了,热了。 “简皙……” “记起我名字了?那你回头啊,回头。” 贺燃飞快转身,天桥那端,红了眼的简皙一身白羽绒,跑得呼吸剧烈。 她踏上最后一层阶梯,委屈地看着贺燃。 “你好难追,不认我,还不等我。干吗,想分手啊?” 贺燃咬着槽牙,腮帮紧紧的,起先还是用走的,最后越跑越快,一把把人抱住。 简皙撞了个满怀,她声音哑,“跑啊,怎么不跑了,好马不吃回头草,你还回头干什么?” 贺燃轻轻笑出了声,说:“吃你啊。” 然后搂紧简皙的腰,低头落了吻。 舌头是滑的,气息是热的,手里的女人—— 是他的。 第24章 A风景区 这个吻是在贺燃的一声吃痛叫里结束的。 “嘶!”他疼得被迫松开简皙,“咬我干什么?” 简皙偏开头,气还没消干净。 贺燃抵了抵受伤的舌头,“牙齿还挺厉害。” 简皙微微低头,眼眶子通红。 贺燃拉起她的手腕,“来来来,往这儿打,打我的脸。” 简皙把手用力抽回来,恨恨道:“无赖。” 贺燃突然地凑近,鼻尖挨着鼻尖,轻声说:“对不起啊,我那样子一点都不帅,太给你丢脸了。” 简皙转过头,看着他,“俗气才不帅。” 贺燃彻底笑出了声。 简皙没想闹别扭,她挺能理解贺燃的临阵脱逃,男人心里头的那点自尊和面子,都是因为一颗想保护她的心。 简皙鼻尖有点酸,她牵起贺燃那只受伤的手,“我可不是关心你,我就看看它断了没。” 贺燃憋着笑,装得特委屈,“断没断不知道,反正不能自撸了。” 简皙没能掩盖住心疼,化了水一样软心。 “绷带都起了毛边,我带你去医院重新扎扎。” 贺燃刚想说不用,简皙一双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他。 到底心虚,于是顺从地答应,“行是行,但我不去你们医院。” 简皙脑仁有点疼,“走吧,我家有医药箱。”她掠过贺燃,看向林加,“你呢,有没有事?” “他没事,我都替他挡了。”贺燃对林加说:“你自己回。” 林加连连点头,跑过来笑呵呵,“嫂子好。” 简皙打招呼。 “嫂子,我有个事想麻烦你。”林加挺会抓机会,挠了挠脑袋说:“我媳妇快生了,就这几天,想问问你们医院床位紧不紧张?” 简皙说:“那得排队,这样吧,你把身份证信息发给我,我明天帮你预约登记一下,有床位了我就通知你。” “好嘞,谢谢嫂子。”林加眼睛笑弯了。 “臭小子,脑瓜转得倒是快。”贺燃拍了拍他的头,“快走。” 把人给打发了,简皙和贺燃打车回公寓。 下车后,贺燃说:“你等我会。” 简皙没来得及问,就看到他的背影往便利店的方向跑。 小区门口路灯是兰花 形状,黑色灯柱,镂空的罩,明黄的亮从里渗出。快过年了,物业已经在灯上挂起了红色福结。 简皙的目光在中国结上巡礼了一圈,再转回原处,就看到贺燃从便利店走出来,手上还拎了点东西。 “买的什么?”简皙问。 贺燃只是笑,没回答,“外头怪冷的,先回去。” 袋子挺小,里头的东西四四方方,简皙以为是烟。两人出了电梯,贺燃等她开门。 “这房子你租了多久?” 简皙拿出钥匙,“来医院工作就租了。” “装修很新。” “租的时候是个毛坯房,我妈给我弄的装修。” “有这钱怎么不买下来?”贺燃皱眉。 “其实我妈附近有两套房,但太大了,再买也没必要,凑合租个小的住住就行。”简皙打开门,屋里清淡的香味扑面而来。 “再说了,这房子我住的少,就回来睡个觉。”简皙给他拿了双拖鞋。 贺燃一看,“新的?特意给我买的?” 简皙“嗯”了声。 “你这是逼我同居啊?”贺燃从背后贴过来,把正在换鞋的简皙抵得直往前。 抵到墙上,没路了,特好耍流氓了。 贺燃低头就要吻她,简皙头偏开不让,“手都快断了还不老实。” “嘴又没断。”贺燃轻捏她的下巴,舌头往唇上舔了圈儿,“上次又没用手,舌头不也让你高潮了。” 简皙呼吸加急。 贺燃嘴角微弯,“这大气喘的,是想跟我胸贴胸?你软,我硬,天生一对啊简医生。” 简皙没忍住,终于笑了起来,“你别闹。” “我去冲个澡。”贺燃离开她的唇,“待会我们再来好好闹。” 这种脸红又心跳的感觉,简直了。 简皙冲他背影笑着低骂,“老流氓。” 洗手间传来水声,简皙回卧室准备收拾换洗衣服,瞥见桌上那个购物袋,贺燃在便利店买的东西。 简皙顺手拨开看了眼,竟是两盒安全套。 她顿时不是滋味了,没好意思说,其实她已经在网上买好,就在梳妆台上。 贺燃裹着浴巾就出来了,洗干净的内衣裤拧成俩麻花,“在哪晒衣服?” 简皙伸手,“给 我吧,你坐那,我给你上药。” 等晒完衣服,简皙还给他弄来套睡衣。 “我弟的,你凑合穿。” 是套骚蓝色的系带款,说真的,贺燃挺嫌弃。 “手给我看看。”简皙挨着坐下,沙发陷下去一小圈。还好,伤口不深,消毒上药再包纱布,贺燃巨享受。 刚弄好,他就不老实起来,膝盖跪在沙发上,腰上的浴巾就稳不住滑落往下。 简皙被他困在手臂里,清新的沐浴香被体温一蒸,她都快醉了。 贺燃的吻从额头开始,轻轻点,到了鼻子,慢慢啄,再往下,唇对唇,就是情和欲的打火石。 “我日,舌头别卷得这么紧。”贺燃闷着声儿,含含糊糊:“出差才三天,跟没吃饱似的。” 他拉着简皙的手慢慢下移,蹭开浴巾,摸到松茸的体毛,根部有点扎手。 “待会吃这儿,还有这。” 简皙想抽手,被贺燃拽着不让,“你把它摸醒了,还想逃,不厚道啊宝贝。” 简皙笑着抬起头,轻轻咬了口他的下巴,“谁逃谁笨蛋。” 贺燃乐了,呼吸带着体温匀在她脸上,“我看啊,你笨,我有蛋。” 简皙松开身体,闭眼准备迎接他的到来。 身如春水,一波又一波在荡漾,贺燃勾手,从桌上拿出套,急不可耐地拆开。 弄好后,他伏在简皙耳朵边,“皙皙,我还买了润滑剂哦。” “轰”的一声,简皙觉得自己脸上炸出了一朵火烧云。 就在这时,夺命敲门声—— “姐,你在家吗?姐,开门啊!” “日!”贺燃差点吓痿。 简皙赶紧起身,“我弟来了。你快穿衣服。” 贺燃体会到崩溃的滋味了。 简皙嚼着恼火,磨蹭走到门边,看贺燃黑着脸穿好衣服,才把门拉开。 陶星来闪亮登场,“怎么这么久啊,等的我胶原蛋白都流失了呢,可别藏着什么小野人。” 他左脚刚进屋,右脚就差点跪地上,“我靠,真有人!” 简皙烦死他了,“进不进来啊,不进我就关门了。” 陶星来拎着一个精致纸袋,“姐,亏你一年级的时候还是三好学生,对我一点儿都不好。我拍完戏就来给你送草莓了 。” 简皙脑仁疼,让出路,“进屋吧。” 陶星来乍一看贺燃的脸还有点害怕,怎么回事,严肃得跟要炸碉堡一样。 他贼溜溜地打招呼,“嗨。” 贺燃点了下头,这动作不情不愿的,太没诚意了吧我靠。 陶星来脑补一出大戏,拖着简皙到一边,“姐,你俩是不是要耍流氓了?我得提醒一下,你可是拿过小学一年级三好学生的人。” 天,简皙快被他逗死,哭笑不得地说:“你个脑瓜子成天想些什么玩意?” “切,心忧天下呢,你又不识好陶心了。”陶星来拿了个草莓,吧唧吧唧地嚼,“不跟你说了,我要找他聊聊天。” 简皙脑仁儿更疼了,赶紧跟出去。 陶星来长得就是男版的简皙,清秀得跟国家5a风景区似的,贺燃心里再想爆炸,一看到他那张脸便没了脾气。 “燃哥,人生就是巧,时隔三四天,咱们又见面了,这是国外带回来的草莓,你尝尝。”陶星来献宝似的,递上一颗颜值最美的。 贺燃接过,“谢谢。” 他一口塞嘴里,嚼得五马分尸。 陶星来心里犯怵,总觉得贺燃没有对自己伸出友谊之手。 “休假了?”贺燃问。 “没假,我档期满得都快溢出来,纯属过来看看我姐,毕竟我俩感情好。” 陶星来语气挺炫耀,把归属划分得明明白白,拐着弯地告诉贺燃,我可还没认可你。 贺燃表情平平淡淡,看不出个所以然。 陶星来转头看简皙,“姐,我今天就睡你这了,这么晚,我一妙龄准影帝走夜路不安全。你就不用特意把床让给我啦,我睡沙发就好。” 简皙心肝疼,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扔过去,“就一床草席,你垫地上睡!” 陶星来无所畏惧,对贺燃提议:“大晚上怪无聊,咱们来玩斗地主吧?” 简皙拗不过他,贺燃倒是爽快,“行啊。” 陶星来心里美死了,从小到大,他数学成绩可好,拿过社区小学奥数比赛第二十八名呢。 于是三个人围着玻璃茶几,打起了扑克。 陶星来头把是地主,但牌超烂,没两分钟就一败涂地了。 简皙也算怀恨在心,“输了的画脸。” 她从 包里掏出口红,手不留情地在陶星来脸上画了把大叉叉。 第二把贺燃当地主,其实他牌也不好,但他算牌厉害,把两方的剩牌弄得一清二楚,险中取胜也是服气。 陶星来把脸凑过去,“下手轻点儿,她这口红特贵,别惹她心疼。” 贺燃眉目松展,直接给他的鼻头全部涂红。 简皙笑死,“别演戏了,明天进马戏团吧。” “到你了,别得意,可不许差别对待。”陶星来不服。 贺燃拿着口红,似笑非笑望着简皙。 简皙坐他对面,探过身子,轻抬下巴。 贺燃伸手,口红在她唇上柔软地描着。 “我靠,黑幕!”陶星来受伤害,“这哪是惩罚,变态秀恩爱呢。” 两人听而不闻,简皙嘟囔,“涂这么多,待会好难洗。” 贺燃故作凶状,“多什么多,待会我亲干净就是了,别动,受着!” 陶星来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不玩了。”他不想自取其辱,“吃草莓。” 简皙早就习惯弟弟的套路,摸了摸他的头,“就你事多,行了,我去洗澡。” 客厅里剩贺燃和陶星来沉默地待着。 陶星来一个人嘀咕,“我姐姐平时只宝贝我一个。” 贺燃听出来,这货吃醋了。 小时候,家里大人都忙得不见人,姐弟俩自然亲近,感情深厚,眼见着姐姐胳膊肘往外拐,陶星来太不适应。 “你不喜欢我?”贺燃摸出烟,咬在嘴里没点燃。 被这突然的直接弄得心咯噔,陶星来反倒真情流露起来。 “谈不上不喜欢,就是有点点感伤。” 贺燃闻着烟草味过干瘾,声音平静:“我会对她好。” “你准备怎么对她好哎?早中晚都说说看,我给检查检查。”陶星来看着他,语气虽闹,眼神却真。 贺燃把烟塞回烟盒,抬起头,“我会给她挣一个好生活,你们给我一年时间,我还你们一个交待。” 顿了顿,他一字一句说: “如果这个世界对她不好,我一定第一个为她拼命。” 简皙洗完澡出来,一看以为自己花了眼。 陶星来和贺燃竟然坐一块聊得神采飞扬? “那后来呢?后来呢?哇靠,太牛逼了。”陶星来宛如一根热情小粉丝,扭过头对简皙说:“姐,你一边去,别打扰我听故事。” 贺燃也是有过火焰般嚣张过去的男人。陶星来听入神了,欲罢不能至极。 简皙耸肩摊手,拿吹风机去吹头发。 贺燃看着她窈窕的背影目光灼灼,好一会才移开眼,略为烦躁地啧了声。 陶星来只觉一股怨气扑面而来。 贺燃压低声音,似警告似威胁:“……小子,下回别晚上过来,打扰我和你姐干事,该死。” 陶星来心里一声“哇靠”,太他妈扎心了。 洗手间里。 简皙头发刚吹到七成干,她的手机响—— 陆平南来电。 第25章 臭不要脸贺姐夫 简皙吹头发的动作没有停,呼呼的热吹风声音和手机铃参合在一起。 她没有接。 陶星来在喊:“姐,草莓只剩最后一颗了,我留着给你吃。” 简皙拔了插头,把吹风机塞进柜子里,走出来说,“一袋草莓就剩一颗,下次你也别过来,自己留着吃就行了,反正结果都一样。” “我怎么觉得你在讽刺我呢?”陶星来不服气,“这年头献殷勤都得不到表扬了,姐夫,这就是你工作没到位,女人啊,可得好好管管。” 简皙笑死,“你少说两句,我谢谢你的草莓还不行吗?” 陶星来伸手,捏着最后一颗凑到简皙嘴边,简皙倾身,就着他的手一口吃掉。 “嗯,挺甜。” “当红明星深夜亲自送来的,能不甜么。”陶星来说什么都得夸夸自己,他转头看向贺燃,“别理她,我们继续说男人的故事。” 简皙绕到贺燃后边,手随意搭在他肩膀,被他握住,揉着手指的关节玩。 简皙觉得痒,刚要抽回来,手机又响了。 陆平南一遍又一遍十分执着。 贺燃坐沙发上偏头,看着简皙走去了卧室。 客厅里,陶星来缠着贺燃聊天,估计有一阵磨叽。 电话不响了,陆平南发来了微信。 [小皙,怎么不接电话?是在忙吗?] 简皙站在窗边,问他:[你有什么事?] [我刚从杭州出差回来,给你带了礼物。] [谢谢,不用了。] [我开车给你送过来。] [对不起,我睡了。] 陆平南又接连发来几条,无关紧要,简皙按熄屏幕,又抱出两床被子走到客厅。 “姐,怎么是两床啊?一床给我保保暖就行,留一尊肉体给你暖床。”陶星来贫起来没完没了,“你们可别不好意思,毕竟我二十三岁了,男男女女就是那么些事,我看得开。” “要死了。”简皙把被子扔他身上,“沙发你们自己分,晚上别乱动,不然明早我又去地上捡人。” 陶星来问贺燃,“你真跟我挤沙发?” 贺燃点点头,笑道:“挤。” “我天。”陶星来语气夸张,“姐,你好可怜,他都不愿意为你暖床。” 简皙敲了敲他脑袋,“就你事儿多。” 贺燃觉得这俩姐弟跟演小品似的,乐的他往沙发上一仰,看他们斗嘴。 简皙洗完澡换了身绸质睡衣,屋里暖气足,胸前皮肤白花一小片,看的贺燃口干舌燥。 但毕竟陶星来在,怎么说也是未来小舅子,这第一晚的印象还是要正人君子一些。 十点半,简皙回卧室睡觉,客厅亮了盏荷花夜灯,里头点了海洋味的精油。 沙发是l型,陶星来睡在长的那截,扭来扭去跟拍打戏似的。 “贺姐夫,第一次就让你陪我睡,怪不好意思。”陶星来特爱聊天。 贺燃单手枕着后脑,闭眼佯眠,“你们两姐弟第一次都给了我,不好意思的是我才对。” 天。陶星来听得脸红,彻底闭声了。 贺燃沉沉笑,“逗你的。你和你姐的姓怎么不一样?” “我随妈,她跟爸。”陶星来说:“我打小就看出来了,我家重女轻,伤心死我了。” 贺燃也好奇,“一般都是男孩随父姓。” “跟你说个秘密,”陶星来压低了声音,挺正式,“我外公当年可反对我爸妈结婚了,我爸穷得哐哐当当,我妈又是独女。后来生了我,我爸直接让我姓陶,我外公才乖。哎,这中老年爱情故事,可肝裂断肠呢。” 贺燃本来听得还很投入,被陶星来最后那句话逗笑,真他妈是个活宝。 “行了,你睡吧,别乱滚掉地上。”贺燃嘱咐他,“放心,我不打呼噜。” 陶星来简直秒睡,梦里还吧唧吧唧嘴。 贺燃起身,给他掖了掖被子,把小白腿给盖住。 简皙卧室里的灯还亮着,透过门缝闪闪一条线。贺燃走过去站在门口,心猿意马磨死大丈夫。 荷尔蒙正在蠢蠢欲动,“咔哒”一声,门锁竟然开了,门缝一点一点变宽,光亮柔柔软软地探进了贺燃眼里。 简皙的手从里头伸出来,白嫩一截,水绿色的睡衣袖子挽了两三圈。 然后勾住贺燃的手指,把他给牵进了卧室。 “想我睡你?”贺燃一进去就把简皙给推到门板上,手从衣摆进去,指腹重重磨着两小粒。 简皙往后一仰,唤出了声儿。 贺燃太满意这动静了,嘴唇贴着她额头,边亲边说:“对我上瘾了?嗯?” 简皙急促的呼吸就是最好的答案。 贺燃手往下,变着花样地弄她,没多久,就跟洗了手一样。 “我日,真他妈的来劲。” 贺燃手臂摆动的频率越来越快,看着身前的女人如烟似水化春泥。 情能催欲,欲能生情,我喜欢你,就想与你共快乐事。到后面,简皙整个人被贺燃抱在半空,下面紧紧贴着,里头像钻头搅着。 她死死抠着贺燃的肩膀,掐了一个个贝壳般的指甲印,受不住地呜咽。 “再说一遍,我没听清。”贺燃动的汗流浃背,爽翻天了都。 简皙有点崩溃,“停,停一下,我……”后几个字消了音一般小,“……想上厕所。” 贺燃听得浑身发紧,跟拧了发条似的越来越带感,低头用舌包住她耳垂,含含糊糊道:“你不是想尿尿,而是我把你弄喷了。” 说完,他抱着简皙,边走边动到床边,这十来步而已,简皙觉得自己要死。 哭着嗓子求他也没用,贺燃用一种姿势就能让她死去又活来。 “靠,别夹我!” “唔,我忍不住。” “叫老公。” 简皙立场没失,咬牙就是不吭声。 贺燃没遂愿,自己也撑不住了,单手往她腰下一垫,使劲把人翻成趴着的姿势。 简皙要疯,动就算了,手还摸她的屁股缝。 “你不要脸。”简皙哭了出来,被贺燃一次次往高楼送。 凌晨两点,贺燃终于从简皙卧室出来,心满意足地睡上沙发。 陶星来又踢被子了,小白腿全搁外头吹风,贺燃刚准备给他盖上,就听准影帝呓语,“我做梦梦见我姐在房里哭,可崩溃的那种。” 贺燃看他闭着眼睛,估计是梦话。 “没事,感冒了,明早喂她两粒喉糖。” 陶星来嘀咕两句,翻个身又磨牙去了。 ——— 第二天,简皙上班差点迟到,都是贺燃臭不要脸的错。 门诊那儿已经排了六七号人,简皙一上午坐在皮椅上都觉得屁股疼。 昨晚贺燃释放的那一瞬,还把她臀部打得啪啪响,早上她洗澡照镜子,还有一道道掌印。 愁死了,这男人是不是有点特殊嗜好啊。 简皙分心分到了太平洋,好在繁忙的工作让她没时间瞎想。 好不容易看完号都快七点。 贺燃晚上有事,早上说了不来接她。简皙换好衣服打卡下班。 刚出电梯,就被人一声喊,“小皙!” 只见陆平南从他的卡宴车边跑来,精心穿扮的骑士款短大衣很出彩。 简皙愣住,“你怎么来了?” 陆平南笑得好看,递上一个礼品纸盒,“说了给你送礼物,我在杭州买的,看看喜不喜欢?” 挨不住他的催促,简皙只好接过打开,里头是一串金玉手链。 简皙合上盖,还回去,“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给你的,再贵也值得。”陆平南又把东西推给她,还试探地去握她的手,“好凉啊。” 简皙猛地把手抽回,太快了,那串手链掉在了地上。 气氛瞬间尴尬。 陆平南捡起,无所谓地说:“没事,不喜欢就不要,我再给你买别的。” 简皙打断他,轻着声音,“师哥。” 这个称呼一出口,两个人都安静下来。 大二那年,简皙总是甜甜糯糯追着他,少女心思都在这两个字里。 说实话,此刻的陆平南觉得胜利在望。 多少年了,她又叫他师哥了。 他强压欣喜,柔声答应,“嗯?” 简皙抬起头,和声道:“我不会收你任何礼物,以前不懂事,一厢情愿给你造成不少麻烦,对不起。” 陆平南听得一抽抽的,心觉不妙,赶紧表态,“其实我一直就很喜欢你,小皙,虽然我混蛋明白的晚,但我是真心的。” 简皙眼神平静,“师兄,我有男朋友了,我很喜欢他,很幸福,也祝你找到对的人。” 这是风口,冷风一阵阵地刮。 陆平南不可置信,心思一转,提高了语气,“是不是那个打架的男人?” 简皙没说话,就是默认。 “没事吧你。”陆平南笑里带刺,“那就是社会人渣,就会打架闹事,还有他干的那活,收债可是犯法的!” 简皙直视过去,“他不是人渣。” “你是不是脑子犯浑?啊?二十好几的男人不去找正经工作,成天混社会,信不信我报警,他能判刑了都!” 陆平南气急败坏,不甘心成为贺燃的手下败将,“别被他表象迷惑,这种男人都是去找小姐的,染了病都不知道。” 简皙猛地抬眼,直直看着陆平南。 冷硬,介怀,还有一丝可悲的失望。 最后她一个字也没说,转身沉默离开。 “小皙,小皙,你听我说。简皙!” 陆平南吼叫没用,背影还是义无反顾地离他而去。 “妈的!”陆平南气疯,走回车边,狠狠砸了下车身。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到手的远大前程就这么断片了,太不服气! 简严清出身寒门,书香满腹,是有才有德的政客,任职的五年,政绩出色,走得稳稳当当,只要他想,市政大楼绝对不是政途的终点。 攀上这么一个爸,下辈子都发达。 陆平南窝火至极,稍微冷静一点,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头接通。 陆平南和声带笑,“陶姨。” ——— 简皙开车驶上大道,开窗吹了一路风才平静下来。 大学,毕业,工作,这没有贺燃参与的十年,哪怕到后面她对陆平南的感情由浓转淡,也始终心存一份美好的印象。 但刚才,陆平南用最尖锐的态度,戳破了她心里最后的那道线。 看错人的挫败感让简皙心烦。 路过市委大楼,简皙靠边停车,给简严清打了个电话,“爸爸,你吃饭了吗?” 简严清:“吃过了。” 简皙哦了声,兴致不高。 过了一会,简严清说:“上来吧,我看见你的车了。” 简皙去到办公室,简严清正在看文件,“来了?我让秘书打了份盒饭,你垫垫肚子,晚点我带你去吃茶点。” 矮桌上有一个不锈钢饭盒,热乎乎的。 简皙揭开盖,是胡萝卜炒肉,她说:“不用您陪了,每次都是看着我吃,怪没劲的。” 简严清抬起头,暂停批示,“小皙,工作不顺心?” 老革命的洞察力就是惊人,简皙被看了穿,“嗯”了声,“没事。” 过了会,她抬起头问:“爸爸,你欣赏什么类型的男人?” 简严清重新拿笔批文件,闲适说:“对你好就行 。” “如果他没钱,很穷。” “事在人为。”简严清声音厚重,“男人的肩膀比钱财可贵,爸爸就一个要求,对我女儿忠诚负责是第一位。” 简皙听得心头又美又暖,对号入座了番,觉得贺燃特别合适。 简严清工作繁碌,简皙没多打扰,待了一会准备走。 “小皙。”离开前,简严清忽然叫她。 简皙手握在门把上,“嗯?” “约个时间,把他带来给家里看看。”简严清隔着宽平的办公桌,看着她说。 简皙一怔,心事都被看透了。 她点头,“爸爸,我会的。” “开车注意,回去吧。”简严清无神无色,颔首轻言。 简皙受了老同志精神洗礼后,心情总算明媚了些。 刚准备开车,她收到贺燃的短信。 [来我这吗?] 简皙笑着回:[你那有什么好东西?我看看值不值得去。] 很快,屏幕亮起。 贺燃:[有一个想把你往死里弄的男人。] 第26章 实力丈母娘 简皙看到这条信息,觉得臀缝又隐隐作痛了。 贺燃再发来一条:[如果你在家就算了,难折腾,明中午我来接你吃饭。] 简皙想了想,回了个:[好。] 然后她调头,挑了个超市买了些牛奶水果,开去了牙蹄路。 贺燃正在家陪小老太看电视,他被电视剧的内容整的都快疯魔了。 “为什么这剧只要男女主情感迷离,天空就会下大雨?” 外婆看得太入神,一直念叨,“作孽哦,多好的孩子,那个女配太坏了。” 听到贺燃的话,呵斥他,“你个臭小子懂什么,下雨那是自然现象,人家拍戏还得挑天气,多不容易。” 贺燃有点无语,“那都是用水管洒的。” “就你话多。”外婆才不信,“不看一边儿去,别吵我。” 贺燃起身,“天真可爱。” 他拿着烟盒和打火机,准备去窗户边抽抽瘾。刚把窗打开,就听到敲门声。 外婆离得近,忙不迭地去开门,小脚步迈得像个不倒翁,“来了来了。肯定是隔壁的小燕送胡椒粉来了。” 贺燃没放心上,咬着烟准备点火。 “咦,哎呀。”拉开门的外婆语气词接二连三。 简皙裹着夜色和寒风,站在门口笑着问好,“外婆好,请问贺燃在家吗?” “在的在的,快进屋。” 简皙提着水果和奶,“这是给您买的。” “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瞧你客气的。” 贺燃嘴里的烟差点没咬住,“你怎么来了?” 屋里屋外温差大,简皙直搓手取热,“我来看看外婆呀。” “坐坐坐,那儿有火盆。”老太太热情招呼,满脸喜色,转道去了厨房。 “冷吗?”贺燃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我靠,结冰了都。” 把她手塞火盆上,还捂着没放,“别动。” 贺燃问:“不是说不来的?” “查岗不行啊?”简皙小着声音,俏生生地看着他。 贺燃笑,“紧张我啊?不用查,我浑身上下都给你用。” 简皙听得心里美,瞄了眼厨房,“外婆在干嘛?” “八成给你做好吃的。”贺燃闹她:“简医生,大晚上的你主动登 门见家长,是不是喜欢死我了?” 简皙不好意思极了,捏住他的鼻子下狠劲,是是是,我爱死你了,满意了没?” “不满意。”贺燃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舌尖舔了舔如葱指头,“昨晚从后面弄,你非得反抗,又哭又叫的,我都没敢使力。” 简皙赶紧去堵他的嘴,“有完没完啊?” “怎么能完?”贺燃眉眼里的笑意如四溅的飞火,“还有一辈子呢。” 这话挠得简皙心里又痒又酥,飞快地在贺燃脸上亲了一口。 贺燃楞了片刻,反应后说:“我他妈又被你强上了。” 简皙抬了抬下巴,挺得意,“受着。” 没多久,外婆端出一碗酒酿丸子,“来来来,喝个热的暖暖身。” 简皙赶紧迎上去接着,“谢谢外婆,您别忙了,坐下休息吧。” “不忙不忙。”她把贺燃挤开,非得挨着简皙坐,笑呵呵地问:“从哪儿过来的?” “市政府。” “挺远,累不累?” “不累。”简皙嚼着一颗糯米丸,“外婆您做得真好吃。” “喜欢吃就常来,我天天给你做。” 贺燃看着小老太婆高兴得都能起飞了,看来对简皙一百个满意。 这女人也乖,长相和言谈都是老年组喜欢的路子,把老太婆哄得比她跳一晚上广场舞还开心。 贺燃见她俩聊的眉飞色舞,有点吃味,“座谈会能结束了吗?你们这全程女性话题,照顾一下家属的感受成吗?” “行行行,我这老太婆就是话痨,你们小年轻自个儿玩去。”外婆又转头看简皙,“明儿来家里吃饭,我去买只土鸡。” 她压低了声音,正正经经地眨眼,“以后鸡腿都留给你。” 简皙忍住笑,抬手做保证,“遵命,一定吃完。” 把简皙领进自己卧室,贺燃感叹,“怎么我觉得你一来,我这家庭地位直线下降了。” “那我再也不来了。” “那你得来,不然有人会死。” 简皙隐着笑,“谁会死?” 贺燃一步步挨近她,把人逼到墙壁,无路可退又要耍流氓。简皙的手被他握住,往下探,最后在胯部停住,“……它。” 简皙跟烧着火一样,激动起来手就没个轻重, 重重一捏。 “我日!”贺燃痛叫,“简皙你怎么回事啊,跟我玩拔吊无情是吧?!” 简皙快要笑死,没一点愧疚,“我们医院男科也挺有名,明天带你去看看。” “看个屁。”贺燃疼的还在皱眉,“晚上你给我舔舔。这事就算过了,不然我跟你没完。” 简皙轻飘飘的,“好啊,没完就没完。” 贺燃抬高下巴,“胆肥了?嗯?不怕我了?是吗?” 简皙哦了声,“那就不怕吧。” 贺燃也不恼,抱着她的手从背脊往下,食指往她臀上戳,“那我们晚上试试这里。” 简皙破功,把他一推,“老流氓!” 贺燃低声,似笑似警告,“下次再跟我横试试。” 简皙服软,小声说了句,“其实被你试的很舒服。” “操。”贺燃肾上激素飙升,这女人说话太他妈要命了。 简皙在他卧室溜了圈,一张床一张书桌,肉眼可见十分简单。墙角有个衣柜,外婆白天给拉开透透风,上层是叠得整齐的内衣裤,下面挂了几件外套。 贺燃从背后搂住她,“简医生,请尽情视察领地。” “一点点大的地方有什么好视察的。”简皙乐的,“挺整洁,都不像男人住的地方。” 这话说的。贺燃皱眉,“你还看过别的男人房间?” “多的很。”简皙轻轻升音,“你有意见也忍着。” “死女人。”贺燃在她腰上用力一掐,沉着声音问:“今晚别走了,嗯?” 简皙脸上有点辣,“不要。” “不要走啊?”贺燃对着她耳垂吹气。 “外婆在家,你别闹。”简皙躲开。 “老人家精明的很。”贺燃说:“我这混账德行她会不知道?” “我明早上要上班呢。”这儿离医院远,被他折腾几下,明早保准迟到。简皙才不上当。 贺燃轻轻笑:“你不留,我就找别人了。” “谁还拦着你了?”简皙说:“尽管找,让我见识一下你的老相好。” “妈的。”贺燃低声,“为我吃下醋会死啊。” 简皙转过身,仰头看着他,“说真的,我是你第几个?” 贺燃拧眉,半天才缓缓舒气,“怎么,想搞事了?” “十根手指数的完么?”简皙玩闹话。 贺燃还挺仔细地一想,郑重道:“超的有点多。” 简皙脸有点垮下去了。 贺燃也不忍心再逗她,刮了刮她鼻子,“怎么回事啊,开两句玩笑脸上就写上字了。” 简皙嘀咕,“写什么了?” “吃醋呗。”贺燃心里头挺爽,还是得说明辩证清楚,“没女人是假的,有过想法的以前就一个。但都过去好多年了。再说,我不像陆悍骁,成天瞎他妈玩。我洁身自好的很。” 简皙没吭声。 贺燃勾嘴,“做那事又不需要太多实践,看几部片就差不多了。” 简皙哭笑不得,捶了他一把,“是不是得夸你天赋异凛啊?” “跟天赋没屁关系,主要是我一看见你就浑身来劲。” 简皙眼睛亮,带笑带情地望着他。 贺燃有点受不住,“我靠,这充满爱意的眼神,爽死我得了。” 简皙却突然踮起脚,在他耳朵边说了句: “贺燃,我好喜欢你。” 七个字,淡的像水,却能解了男人心头的渴。 简皙的十年,平顺如春风,温暖和心意在另一个人身上雕琢。 贺燃的十年,狂傲嚣张,堆金积玉,也有过触手可及的爱情和期望。 在各自的人生里,经历背叛,落魄,失落和求而不得,却能在时空某一处相遇。人生酸苦辣都是铺垫,遇见简皙,便凑齐了甜。 贺燃眼眶微动,又热又暖。 “简医生,你今天很嚣张啊。” 简皙又亲了亲他的耳朵,“不可以啊?” 贺燃搂着她,“可以的不得了,没别的,我对你就一个要求。” 他拉住简皙的手按在自己跳动的胸口,说:“求你在我这里横行霸道一辈子。” 手机的震动才制止住简皙快要崩落的眼泪。贺燃拿出电话一看,是林加。 “燃哥,在哪呢?老姚他们在赛车,你来看吗?” 贺燃按了免提,看着简皙。 简皙很感兴趣,冲他点点头。 “行,我一会过来。”贺燃答应。 “老地方,燃哥,那待会见。” 讲完电话,简皙追着问,“什么赛车?机车? 人多吗?刺激吗?” 贺燃笑着走到衣柜边,拿了双皮手套,“没我弄你的时候刺激。” 简皙懒得理他,把围巾戴好,“走吧。” ——— 机车比赛就在牙蹄路边上,是个私设带赌博性质的黑赛。今天规模还挺大,三轮赛制,九台机车。到场边就听到嚣叫的油门声。 贺燃是老熟人,走哪都能碰见打招呼的。 简皙被他牵着,感叹道:“你混得还挺有水平。” 贺燃把手握得特别紧,“冷吗?” 简皙说:“有你牵我就不冷。” “今天你太乖了。”贺燃打出了一百分,“回家好好疼你。” 老姚隔老远冲他们招手,“燃哥。” 他身后泱泱一堆人,也都跟着喊。 贺燃走过去挨个招呼,“几点开始?” “十来分钟,马上。”老姚看到了简皙,笑呵呵的,“哟!嫂子好!” 简皙和气地伸出手,“你好。” 贺燃拦开他俩,赶着老姚,“去去去,一边去。” 结果这帮人齐刷刷地高喊,“嫂!子!好!” 哎妈呀,简皙脸都快炸了。 贺燃笑骂了声,“一群野崽子。” 两个人溜去赛台上,看了下车手名字和介绍,问她,“玩玩吗?押一个。” 押钱的人特别多,围了三四圈,光大腿的高挑美女大冷天就穿了个短裙,特别带感。 简皙问:“谁厉害些?” 贺燃指着第二个,“他,刚冒出头的,车技不错。” 简皙掏出钱包,冲到人群里,边跳边给主持人伸钱,“押二号,押二号!” 贺燃有点懵逼,真他妈的动如脱兔啊。 简皙直接押了一千,没点犹豫,回头对贺燃说:“只要是你说的,我无条件相信。” “傻姑娘。”贺燃通体舒畅,揽着她腰问:“你想不想也体验一下?” “体验什么?” “比赛。” 只见贺燃两步跨上赛台,和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说着什么,没多久,他就返回来,“走,带你兜兜风。” 选了台备用机车,炫酷的金属漆色,简皙兴奋极了,“可以吗?真的要载我?你能拿第一吗?” 贺燃直接:“当然不能,我以前一个人能够玩命,但我载着你,得把你护得平平稳稳。” 兴奋压过感动,简皙戴上专用比赛头盔,“我酷吗?” 贺燃也戴上,“没我酷。” 简皙坐上后座,搂住他的腰,大声说:“我不怕!” 贺燃笑死,“谁问你怕不怕了。放心吧,我俩垫底,目的就是带你过过瘾,绝不超过六十码。” “那不是降低比赛的质量了?” “没事,你能拉高比赛的观赏性。”贺燃反过手,压了压她的头,“谁家媳妇这么美啊!” 简皙用头盔碰了碰贺燃的头盔,撞得蹦蹦响,她更大声了,“贺老大家的!” 声音随风入夜。 荡得贺燃心头翻江倒海。 起大浪了。 信号枪两发“砰砰”,顿时,油门马达响彻天际。前边的炫酷车手如离弦的箭,一眨眼就没了影。 叫嚷声,尖喊声,把这冬夜寒冷堪堪驱散。 贺燃载着简皙,四平八稳骑在最后。 他们所经之处,笑闹声哄堂。 戴着头盔不能说话,简皙只得把贺燃搂的紧紧。 好像这一刹那,她拥抱住的是全世界。 每隔五百米燃放的信号烟花,沿路后退的迷离人影,耳边有风声,有赛车轰鸣声,还有男人狂热有力的心跳声。 简皙闭上眼,心里一片白花花的光。 在这光芒万丈里,她好像看到了未来。 没得意外,两个人勇夺最后一名。 摘下头盔,周围都是起哄的笑叫。 老姚:“燃哥,对不住了,本来兄弟要押你赢,但良心实在有点痛。” 林加:“我太崇拜你了哥,能把机车骑成小电动的效果,牛死了。” 还有人叫嚷:“燃哥,啥时候请街坊邻居喝喜酒啊!” 简皙觉得自己快升天了,原来和幸福握手言和的感觉,是这样啊。 “简皙。” “嗯?” 她抬头,迎来了一个吻。 耳边炸了,心也炸了,四肢百骸都炸了。 简皙听到身体里噼里啪啦的动静,眼里全是贺燃全心投入的样子。 甜腻的快感,多久都不嫌烦。 两人的唇分开时,简皙下意识地搂住他脖子。 贺燃沉声,“弄这么紧,怕我走啊?” 她“嗯”了一声,猫爪子挠心似的,贴在他耳边轻哼,“没亲够。” 贺燃笑得身体微颤,“那你今晚还走吗?嗯?” 简皙低着头,小声说了句。 贺燃愣住,反应过来觉得自己会死她手里。 他按住简皙的后脑勺,用力往自己身上压。 “那我们去开房,你放开了叫,有本事把我叫射……” 简皙舔了舔唇,把头埋在他肩膀。 “你手机响好久了,先接电话。”贺燃拍拍她。 简皙从包里拿出一看,脸色微收。 她接通:“妈妈?” 贺燃摸烟的动作一顿,静静看着。 陶溪红声音冷洌而平静,“小皙,你在哪里?” 简皙答:“在外面。” 那头迟迟没说话,安静,诡异。 简皙拧眉,像是一种直觉。 她缓缓转过头。 黑夜里的奔驰滑下车窗,驾驶座上的陶溪红目光如霜降。 第27章 摊牌 陶溪红放下手机,在车里等待着。 简皙跑过去,隔着车窗微微探身,“妈,你怎么在这儿?” 陶溪红表情还算温和,说:“新工厂最近忙着筹办,和几个业务部门开会到现在。” 原来是路过。简皙心里稍稍松了些,陶溪红的目光淡淡瞥向不远处的贺燃。 “小皙,你呢?和朋友?” 简皙考虑了一会,轻声答:“是。” 陶溪红还是笑,直接问出口:“男朋友?” “是。” 这一回,陶溪红用沉默回应。 简皙能够清晰明显地感觉到气氛以一种敏感又尖锐的方式慢慢转变。 她说:“妈妈,我让他来见见你,他叫……” “回家。”陶溪红打断她,“开车来的?去取车。” 简皙心往下沉,手趴在车窗上,语气急了,“妈妈,我……” “回家。” 陶溪红是个名符其实的女商人,早年独挑大梁,把一个小作坊性质的生产线发展成如今的洁犀日化,多年磨砺,早就练就了不怒自威的气质。 简皙知道,妈妈对贺燃是不满意的。 她的不情不愿被陶溪红看得一清二楚。“小皙,妈妈今天很累,晚上陪陪妈妈好吗?” 几米远静静看着的贺燃,此刻把头盔挂上摩托车把手,大步朝这边走来。 陶溪红的角度正好与他面对面,她眼神防范而疏离,贺燃也不畏惧任何目光的检阅。 他在陶溪红面前站定,与简皙并排比肩。 “您好,我是贺燃。” 陶溪红轻轻颔首,客气礼貌,“你好。” 贺燃:“外头冷,伯母,去家里喝点热茶坐坐吧?” 陶溪红笑容温淡,“谢谢,不用。”她移眼看简皙,似暗示似警告:“小皙。” 贺燃态度和气,点头说:“那好,改天我再来拜访伯父伯母。” 他起身,手轻轻搭了下简皙的腰,像是无言的安抚,“跟你妈妈回去吧。” 简皙点点头,绕去副驾坐了上去。 黑色车身如蛰伏在冬夜的一道利剑,直至消失不见。 车里,陶溪红也不再关心简皙有没有开车过来,而是直接往家的方向开。 到家后,陶溪 红直接去楼上,“你跟我来。” 简皙垂眉敛眸,换好鞋后跟了过去。 母女俩坐在茶室,陶溪红从柜子里拿了个小木盒,“这是从你姨妈的农庄里摘回来的,我还是头一回喝。” 简皙已经升起了炭火,接过一小瓣茶饼放上头烤炙。 陶溪红把烧开的水倒入茶具,边动作边问,“那男的是做什么的?” 简皙说:“管账。” 陶溪红“嗯”了声,“在哪个公司?” “小公司。” “你们认识多久?” “两个月。” “两个月?”陶溪红抬眼,收回了手,烫好的茶具缕缕冒热气。 “小皙,妈妈不反对你谈恋爱。” 简皙手顿住,静静等着。 “妈妈不是不开明的家长,年轻孩子,适当的感情经历是好事。但在这个过程中,你要拿捏好分寸。”陶溪红缓缓道:“你从小到大没让我们操过心,妈妈知道你懂事。” 简皙握着瓷杯,十指紧紧。 “小皙,在终身大事上,一定要慎重。” 一锤定音,这就是陶溪红最后的态度。 事情说开了,有些东西反倒有了方向。头上那层压制了一晚上的乌云,此刻被简皙的一个灵台清明扫得干干净净。 她把茶杯轻轻放在桌上,隔着淡薄升空的炭火气十分平静。 “妈妈,我很喜欢贺燃,和他在一起很快乐。” 陶溪红直视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破绽,几秒之后,她眉目微皱。 “你很快乐?好吧,我承认,带你飙车骑摩托,当着那么多人与你有亲密的动作,这对女人来说,的确很动心。但是小皙——生活最终要回归现实。” 陶溪红用词锋利了些,继续道:“那个男人没有正式工作,没有稳定的收入。当然,妈妈不是看不起,但他都快三十了,还这么飘忽不定,是不是太不负责了?” 简皙一时语噎。 陶溪红没再说,一场攻心计的谈话,游刃有余,张弛有度。 她准确地控制节奏,十拿九稳。 半晌,简皙终于抬起头,“妈,是陆平南告诉你的吧?” 这回轮到陶溪红微措,很快,“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本身。” “他不是没有钱,他有存款,足够付首付买房,他不是没有工作能力,更不是玩物丧志,如果这些就是您所谓的‘重要’,那么在我看来,已经绰绰有余了。” 陶溪红闻言轻嗤,再说话时,脸色严肃,“他是帮人收债的,这种游离法律边界的灰色职业,小皙,不谈别的,你有没有想过,日后你爸爸可能会因为这些细枝末节的杂事而遭受非议?” 简皙心猛跳,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钳住,那么多要解释的话,一句都说不出了。 茶香渐升,混在高压的安静里,让人透不过气。 唯一的动静,就是半空中薄薄弥散的热气。 陶溪红缓了缓,给她倒了一杯茶,“行了,你也别有压力,妈妈只是把一些道理说在前头,恋爱当然可以谈。”她淡淡叹气,“我还以为你会和陆平南那孩子走到一起。” 简皙当即冷脸,“不可能。” 陶溪红只当她是叛逆任性,话到即止,“饿不饿,我让阿姨煮点粥。” “不用了妈妈。”简皙起身,“我今天值夜班。” 陶溪红:“让司机送你。” “不用了。”简皙手放在门把上,“我打车。” 她结束这场表面平和的谈话,没有争执和怄气,就像一个拳头实打实地砸在她心里,闷声不得发泄,最是难受。 简皙从老宅出来,刚出大门,就看到五六米远的路灯下,陆悍骁正靠着车门抽烟。 “这儿!”一见着人,他赶紧熄了手里烟,举手招呼。 简皙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陆悍骁拉开车门,“还能怎么,救驾呗。” 简皙迟疑,坐上车。 “贺燃打电话给我,让我来你家看着点。”陆悍骁系好安全带,慢慢转着方向盘,“跟你妈摊牌了?” 简皙“嗯”了声。 “她不同意吧?”陆悍骁笑着说:“我还是了解她的,我家老爷子说,你妈当年可是大院里的霸王花。” 见简皙兴致不高,陆悍骁避过这茬话题,“想去哪儿?” “随便。”简皙不想回家,心里乱的很,“跟你混。” 陆悍骁接到贺燃电话的时候,身上还有应酬,陪几个采购商吃喝玩乐,中途抽身,按他这身份不太合适。 于是带着简皙回到公馆,陆悍骁公司几个管事的 副总都在,关系铁,笑闹着问:“老大,也不给介绍介绍?” 陆悍骁把简皙挡在身后,他为人向来大方,手一抬,门口的侍者乖巧上前。 “让你们领班把人叫进来。”陆悍骁交待。 没多久,一长溜的美女鱼贯而入,个个极品高挑,极有素养地统一甜言:“各位老板好。” 陆悍骁手一挥,“任挑。” 投了所好,在座的客户和副总个个眉飞色舞,气氛炒到顶点。 陆悍骁领着简皙,往高脚椅上坐着,吧台处就两张凳,摆明了谢绝他人。 简皙要酒喝,陆悍骁啧啧两声,“情场失意,酒场放纵啊?”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没拦着,弄了杯浓度小的递过去。 简皙仰头就是半杯,“口渴。” 陆悍骁拉都没拉住,“哎哎哎!你悠着点。” “我挺意外的。”简皙呼吸染着微熏的酒香说:“我以为我妈是过来人,她会理解这些。” 陆悍骁推了碟甜点放她面前,“性质不一样,你爸那时虽然穷,但清清白白走的都是根正苗红的道,贺燃不同,人生跟洪湖水浪打浪似的。” 陆悍骁塞了满嘴蛋糕,鼓声道:“看起来是不怎么靠谱。” 简皙心快烦死了,“你是不是队友啊?” “这不废话吗。”陆悍骁:“我跟他的交情,山崩地裂,海枯石烂。” 简皙把酒喝得光光,没搭理。 “咱们兄妹说句私心话,小皙,如果你纯粹只是想谈个恋爱,那这都不是问题。”陆悍骁理性分析。 简皙却突然说:“我是认真的。” 陆悍骁顿时无言。 “你们这些假设都不存在,不用举例了,道理我都明白,但我不会屈服任何人的指点。” 简皙晃了晃杯中酒,红色的液体挂在杯壁上,欲走还留。 她轻声笑,脸比酒红,“哎呀,真是烦死了,我对他的企图可大了。” 陆悍骁怔然,“什么企图?” 简皙嘟囔了嘴,“霸占他一辈子啊。” 说完,她自顾自地笑了,拿起蛋糕上的樱桃放嘴里,嚼得汁水横冲。 好久,陆悍骁才缓过劲,这企图—— 真是让人嫉妒得发疯。 没太长时间扮演 伤心男孩,陆金主就被客户拉去敬酒了。 酒过三巡,简皙起身去洗手间。 镜面墙折射着光,把走道上照得金碧夺彩,被酒劲一蒸,简皙有点犯晕。 她从洗手间出来,嫌热,解开外套的扣子,手还没碰上,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妈你烦不烦啊,都说了我在应酬,别老是打电话行吗?” 拐角通往大厅,陆平南就站在那儿举着手机,满脸不耐。 其母越逼越紧,越催越急,非得让他落实好简皙的事。 “你总得给我时间吧,我他妈也想当市长女婿,但她现在心不在我身上,我能怎么办?” 简皙脚步停下,挨着墙,屏息听。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唠叨,陆平南这回彻底来火了,“你就知道说说说!什么叫我不抓紧机会!几年前我就试过她了,摸她手都不愿意,这种人还能谈什么男女朋友?又不是封建社会了!” “我今天都上她妈那告状了,说她交了个混混男人,她妈肯定不同意。” 陆平南的情绪由暴躁转至嘚瑟,被醉意一逼,语气生生成了阴狠。 “我要不到这女人,别人更别想要。” 陆平南边应答边转身,一抬眼,“妈呀!”手机差点扔地上。 简皙就站在他身后,目光逼人。 “小,小皙,你,你怎么来……”陆平南飞快挂断电话,口齿不清说。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画上句号—— “啪”的一声清晰皮肉响。 简皙的巴掌狠狠甩向他的脸。 陆平南被打懵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动静太大,引来周围人的侧目,叽喳议论,戏谑笑声,让陆平南颜面尽失。 “你!”一肚子的火都碾碎在牙齿间,却也知道理亏,没底气脱口。 简皙声音冷,跟刀子似的,“恶心。” 这声刺激,陆平南彻底丧心了,“简皙你有完没完!还来劲了是吧!” 他举高手,这一巴掌刚要落下,手腕就被人从后头死死捏住。 “哎呦!疼疼疼!” 陆悍骁面色铁青,把他的手扭到弯曲,“连她都敢动,你想死?嗯?” 陆平南哪有空回答,只知道喊疼。 “什么来头就敢在这里横,信不信我废了你 !”陆悍骁手劲没松,当真说到做到。 简皙站在那,眼眶都红了。 “小皙!”陆悍骁大嚷,就看到她转身跑走。 陆悍骁丢下陆平南,最后在电梯口找到了简皙。 她靠墙蹲着,头埋进了膝盖,肩膀一抽抽的。 陆悍骁心里不是滋味,蹲下去,“丑成这样,看贺燃还要不要你。” 简皙总算抬起头,脸上都是泪。 “我靠,存心让哥心疼是吧?”陆悍骁受不了了都。 简皙问:“我眼光是不是很差劲?竟然喜欢过这样一个男人。” “太正常了。”陆悍骁声音淡,“人是会变的,踏入社会,接触金钱,道德沦丧的人还少吗?” 但你喜欢上他的时候,他还是没被污浊过的少年啊。 有的人会跟着物是人非一起变,而有的人,会永葆初心,停留在你心动的那一刻。 陆悍骁陪了她一会,手机响,他拿出一看,“哎呦我去,查岗的来了。” “你接吗?”陆悍骁问。 简皙点点头,伸出手。 接通后—— “我他妈等你电话一晚上,你都不给我回个信。她人呢?还在家吗?被她妈说了吗?有没有事到底?你倒是给我吭声啊!” 贺燃语速连珠,劈头盖脸而来。 简皙心头热烈,眼泪满眶。 “陆悍骁你死了啊!说话啊!”贺燃更急了。 简皙张了张嘴,哑着声音,“……贺老大。” 那头一怔。 听到爱人的声音,所有的情绪都化身委屈,简皙软着音问:“你在哪?我想见你。” 安静的短暂几秒,电话里似有风声。 贺燃费劲地从小区的大槐树上跳下来,这棵树是视线最广阔的位置,只要简皙出现,他就能第一眼看见。 “……老婆,我在你家楼下。” 第28章 打吊瓶 简皙挂断电话,转身问陆悍骁要车钥匙。 “我不给,你喝酒了,我找人送你回去。”陆悍骁立场坚定。 简皙着急,“你给我喝的那叫果汁好吗?快给我。” “不给不给就不给。”陆悍骁负手环胸,笑得吊儿郎当。 “你不给是吧?”简皙也不怕,伸手就去挠他。 “我靠!痒我!”陆悍骁弯腰,扭肩,腿还直哆嗦,直接呈现小儿麻痹姿态。 简皙把他挠到墙角,在他衣服兜里找到了钥匙。 陆悍骁怕痒,是他帅气人生里的一个隐疾,“我靠,我这清白男儿身就被你给毁了。” 简皙嫌电梯难等,直接走的楼梯。 陆悍骁:“喂,你开车慢点!那车我才买回来三天!” 简皙心思特别急,半小时的车程只花了二十分钟,她老远就看到贺燃的身影伫立在夜色朦胧里,被小区路灯一笼罩,像极了电影里一帧帧切过的慢镜头。 贺燃在原地抽烟,看到车灯就转过身,确定了来人,他快步迎来。 简皙急急下车,没几步就被贺燃搂了个满怀。 “你妈骂你了吗?心情是不是难受了?你千万别跟父母闹矛盾,说什么你就听着,受了委屈,你就回来揍我,我给你发泄。” 贺燃说得飞快,把人抱得很紧。 简皙头埋在他胸口,闻言抬起头,刚要笑,就愣住。 “你脸怎么了?” 这会借着光近了才发现,贺燃脸上好多道横横竖竖的小血口子。 “没什么。”他转过脸,用手抵了抵鼻子。 “跟人打架弄的?”简皙问。 贺燃把头重重一点,表情豁然开朗,“对,对,打了一架。” 简皙冷冷笑,“是和奥特曼还是灰太狼啊?” 贺燃没忍住笑出了声,说了实话:“爬树弄的。你们小区那棵大槐树,看着光秃秃,爬上去到处都是枝桠,划了我满脸。” 他语气轻松,简皙却听得不是滋味,沉默了,低头了,鼻尖就这么慢慢酸了。 贺燃一看不对劲,“怎么了这是,还哭上了?被我爬树技能感动的?” 简皙哑声:“……贺老大。” “哎呦我天。”贺燃一阵感慨,赶紧把她重新搂进怀里,“乖乖乖,老大不是在 这吗。” 简皙觉得满心都是蜜糖,撒娇道:“我饿了。” “你晚上没吃饭啊?” “在我爸那儿吃的,胡萝卜炒肉,不爱吃。” 贺燃满嘴应答,“行,回家我给你做面条。” 简皙闷声,“我要吃两碗。” 两人回公寓之后,贺燃直奔主题,拉开冰箱一看,食材还算多。 “西红柿鸡蛋行吗?” 简皙正在卧室换衣服,“行,鸡蛋打两个。” 贺燃笑,“还挺能吃。” 简皙走出来,一晚上的不快在他面前都化成了孩子气,“今晚我受伤有点猛,不吃多点好不了。” 贺燃这回没笑了,他低头搅鸡蛋,筷子和碗轻轻碰着。 “简皙,让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简皙快问快答,蹿到贺燃面前,挺正式地把两手搭在他肩膀上,“跟你在一起就不委屈!真的!我保证!” 贺燃嘴角弯着,眼里全是她飞扬的神采,纯真炽热,灼心极了。 他举着碗筷,手不得空,“做什么保证啊,你说什么我都信。” “真的啊?”简皙突然把脸凑近,鼻尖都快蹭上鼻尖了,“我说什么你都信?” “真的。”贺燃继续搅鸡蛋,蛋液唰唰唰。 “我觉得你长得挺丑。”简皙突然正儿八经道。 贺燃瞥她一眼,也不恼,“哦,丑就丑呗。” 简皙:“……” 贺燃绷着笑,风轻云淡地在她耳边落话,“只要中用就行,我看你晚上对着我的身体就很来劲。” 简皙身子就跟过电似的,手在他腰侧轻轻一掐,“怎么练的啊这腹肌,磕手疼。” 贺燃笑,“年轻时候喜欢运动折腾,请了个私教一周去几趟,用钱堆出来的能不硬么。” 简皙看着他把锅架上,倒油加热,西红柿切得整整齐齐。 “你以前做什么生意的?” “什么都做一点,运气好,正好那两年碰上政策扶持,靠地产发了家,之后也在国外倒腾公司收购,有些企业市值一夜能翻好几倍,我们就从中低价买股,操盘获利。” 贺燃说这些的时候,正好水开,锅盖一揭,热气奔向油烟机。 他把准备好的面条匀进锅里,没一点波 澜起伏的情绪。 简皙张了张嘴,有些事情想问又不敢问。 那后来呢,为什么会落魄? 贺燃像是看穿了一般,继续娓娓而谈,“我公司的失利,与管理,资金链这些都没关系,一个刚从国外回来的堂兄,被引荐到公司,他有才,为人也过得去,我渐渐放了一些权给他。结局就是他吃里扒外,让当时的一桩业务直接巨额亏损,我难辞其咎,在董事会上被弹劾出局。” 他边说边用筷子轻轻搅动面条,无关紧要的语气,没有一丝遇挫的悲伤。 贺燃感觉到腰上的软手把他抱得更紧了,于是侧头笑道:“心疼老公了?” 简皙微微咬唇,“谁是你老婆了,臭不要脸。” 虽然背对着,但能感觉到他的笑容在绽大。 “哎呦,铁石心肠,你是不是没看过爱情小说啊?我这标准的男主范,你咋不心疼呢?” 简皙拧眉,嘴角却弯着,“谁让你当小说男主角了,你是我一个人的。” 贺燃听得心里美,腰上的紧箍感一路攀岩,把心脏撞得哐哐响。 “简皙。”他哑声问:“你真的就这么喜欢我?” “喜欢啊。” “我暂时不能给你一个好生活。” “在这个‘暂时’停掉之前,我能养活自己。” 贺燃夹面条的手有点抖,从指尖到手腕,控制不住一般。 简皙毫不犹豫地将手覆盖上去,“贺老大,再动面条就洒了。” 两个人相交相叠,统一频率地将面条夹在碗里。 简皙抬头冲他笑,“好香!” 这一晚,贺燃没有留宿她家,借口有事,陪她睡着后,便起身离开了。 回到牙蹄路,贺燃在门口抽了支烟,这两日天气回暖,无论白天黑夜,日光与月光齐齐亮堂,老人说这叫开雪眼,应该就快迎来今冬的第一场雪。 贺燃的烟只抽到一半,门“吱呀”一声推开,外婆的嗓门又绕梁三日了。 “我一闻这味道就知道肯定是你躲门口抽烟,大冬天的你熏蚊子呢?” 贺燃靠着门栏笑,“蚊子没熏着,熏出了一个老太太。” “你就贫。”外婆扯着他的胳膊往屋里拖,“给我进屋去,冻感冒了我还得给你熬姜汤,别给我找事儿!” 贺燃蹲身将 烟头往地上碾熄,然后又捡起丢在了门口的垃圾篓里,“我靠,小老太你力气很大啊,跳广场舞跳的吧。” 外婆去厨房端甜酒,出来就看到贺燃在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 “哎呦,你又给我捣乱,起开起开,我给你找。” 贺燃袖子挽了半截,平静道:“外婆,我那身西装哪去了?” 外婆一怔,皱纹满布的双眼定在他脸上。 半晌才说:“在柜子里。” 衣服被收拾保养得很好,有棱有角地叠着,外婆从压箱底拿出来撑开,还跟新的一样,三年前贺燃事业破败,自那以后,他再也没穿过正装。 “行了,您早点睡。”贺燃接过衣服,笑着对外婆说:“明天我出去找工作,中午别给我留饭菜。” 外婆嘴上说着,“成天不归家,我还懒得留呢。” 但她衰老的脸上,岁月痕迹此刻却遮挡不住声色动容。 第二天,贺燃按着之前累积下来的招聘信息,从条件最好的一家开始。 年底不是招聘热期,他也算早有准备,在以电话方式与人事员取得初步肯定后,再拿着简历信息上门应聘。 “您的学历是本科,对不起,我们管理岗位最低要求是硕士。” “您的管理经验有十年,抱歉,我司暂时没有合适岗位。” “对不起,我们需要相应的业务证书。” 一上午跑了几家,托词几乎一致。 贺燃西装笔挺,修剪齐整,一身正装足以将气质全然烘托。 时隔三年,贺燃再次征途他丧失已久的人生,有心去承受尖锐的现实。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下午,正当他准备空手而归,明日再战时,一家做电动车的公司给他打来了电话。 那负责人的声音十分之咆哮,指点江山一般的语气通知贺燃被录用了,并给了他一个地址,让其马上赶到。 地方贺燃知道,离他待的地方不算远,是家中档饭店。 见到电话人,自称王总,长相和声音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你你,现在进入我们的考核期,明天我跟下面说声,给你把入职手续办了。”王总体胖,大肚腩鲜有外套能扣上。 他把贺燃往饭店一包厢里领,用简短的时间交待了番,“今儿是跟政府部门吃饭,带你长长见识,多多学习,待会敬酒 的时候,看着点眼色。” 贺燃差不多知道自己今天的角色了。 做生意最怕和政府部门打交道,尤其是基层一些分属职责机关,屁点大的官位,官腔拿捏的比谁都厉害。 “来来来,让我们齐举酒杯,敬主任!那谁,都把酒给满上。” 贺燃是在江湖厮混了这么多年,这点套路一清二楚,懂得投其所好,也深知酒桌“文化”。 倒酒前必须敬杯,领导说话那可是圣旨,最爱看别人巴结谄媚。 贺燃是个懂路子的人,大小领导轮番陪下来,早就超了一斤白酒的量。 他尚且撑得住,去洗手间缴了两次水费,继续神采奕奕卖力表现。 王总对他赞不绝口,直夸他有眼劲,“叫,叫贺燃是吧?把税务的领导伺候好喽,我们公司就需要你这种储备人才。” 贺燃也是客气殷勤,抡起酒杯仰头干净,“还得多仰仗王总关心。” 王总觉得特有面子,笑哈哈地拍着贺燃的肩,“好好好,那个,等下去唱歌,你得让李主任把酒喝好喽。” 贺燃二话不说,把自己酒杯满上,抬手对着上座的主任一伸,“难得有机会跟您这种人物学习,我干了,您随意。” 说罢仰头,五十多度的酒精烫过喉道。 贺燃手指暗暗抠紧了桌角,才把胃里的翻涌给压下去。 一轮鸡飞狗跳的饭局持续到快八点才结束。完事后又一堆人前呼后拥着去了楼上的ktv,吃饭时候干的是白酒,这会子轮到啤酒了。 贺燃撑着一股劲,硬是没当场倒下。 最后帮着把醉醺醺的贵宾主任给抬上车,一身大汗却发现,车不够坐了。 王总语气佯装抱歉,“小贺啊,那就委屈你了,看方不方便打个车走,回头车费找财务报销。” 贺燃笑得客气,“领导,您忙你的,我自个儿招呼自己。” “懂事懂事!”王总眼角皱纹斜上飞,胖墩的身子往车里钻,“一定给你报销啊!” 贺燃不停点头,帮着关上车门,直到车灯消失拐角,他终于扛不住地倒在地上。 酒精后劲起来了,头是昏的,胃跟压了千斤顶一样直往下扯。 贺燃挣扎着摸出手机,打给了陆悍骁。 那头很快接了,语气炸胡似的,“哈喽我的燃,我在市图书馆看书 呢,要不要一起来接受熏陶啊哈哈。” 贺燃颤着声音,脸色发白:“哥们,我撑不住了,把我弄走快。” 一句话是极限,他伏跪在地上“哇啦”一声吐得昏天暗地。 陆悍骁人在城东,没法马上赶去,他直接找了就近的熟人,赶紧去接贺燃。 过了十一点,贺燃在医院吊水到第二瓶,呕吐的症状才稍稍止住。 陆悍骁觉得这人太魔幻了,“你他妈是不是毛病啊,大晚上的买醉,我刚看到你都快吓呆了,你以为你还鲜嫩啊?演什么情深深雨蒙蒙。” 贺燃人还是醉的,身体的不适让他眉目紧皱。 陆悍骁又拿起诊断书看了看,“靠”了声,“急性胃穿孔,牛逼啊燃燃。” 如果贺燃此刻有点体力,一定跳起来把吊瓶塞他嘴里。 陆悍骁啧啧两声,门口一阵稀里哗啦的动静。 简皙从妇产科跑下来,身上的手术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推门一见病床上蜷缩在一团的贺燃,差点没蹶过去。 陆悍骁一晚上被这俩口子整的都快疯了,“你怎么冒出来了?!” 简皙咽了咽喉咙,酸着声音说:“我同事告诉我的。他,他怎么喝成这样了?” “我不知道。”陆悍骁说,“你也别急,吊着水呢,没事。” 简皙走到贺燃面前,蹲下,仔细瞅他的脸,小声喊了句,“……贺老大……” 闭眼的人像是有所反应,眉头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简皙。” “嗯。”简皙哑声应了句。 他费劲地扯出一个笑,“以后出去不用跟人介绍老公是混混了。” 简皙一顿。 贺燃笑容更深了,“我找到工作了,以后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买……” 第29章 男友力max 贺燃说完这句话,差不多又昏睡过去。 简晳拿起他的病历出去找值班医生问情况,拜托多加照看后,她得赶着回科室。 “你就放心吧,你男人就是我男人,有我照顾,保他玉体安康。”陆悍骁用轻松的语气安抚住简晳的心,“赶紧去上班。” 等人走了,陆悍骁才回到贺燃边上,坐在木板凳上翘起二郎腿。 “得了,醒吧。” 几秒之后,病床上的男人睁开眼睛,胸膛因为呼吸的急促而上下颠动。 陆悍骁说:“今晚没个一斤半,没法把你磨成这样,你要找工作,为什么不来找我?” 贺燃偏过头看着他,脸色一白,眼眸跟点了墨似的,“你给我介绍了资源人脉又怎样?别人看的是你面子,这些都是一时,再说了,你玩的那些路子太野,我没想往这方向走。” “这话说的我都想靠你了。”陆悍骁有点受伤,“你可以看不起我的人,但绝对不能看不起我的钱。” 贺燃缓缓转过头,眼睛看着天花板,“你跟我不同,你再怎么玩,都有后台撑着,但这个底气我没有。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就算你能帮我兜着,这人情隔了两三道,求起人来你也为难。” 他深吸一口气,平静道:“哥们,有了简晳,我就输不起了。” 陆悍骁沉默闭了嘴。 急诊留观室里,只有吊瓶的药水在一滴一滴下坠。 “行,你有人爱你有理,我就在旁瞎嫉妒。”陆悍骁拂了拂膝盖上本就没有的灰尘,极轻的一声叹气,“你找的什么破公司,我回头给你查查。” 贺燃没应答这话题,只说:“你也回去吧。” “我可不走,我得帮你换吊瓶。” “不用,我能自己按铃。” 陆悍骁就马上伸手把床头的呼叫铃给放远了,“你够不着。” 贺燃:“……” “给我一个守护你的机会,我放着小丽阿娇玫瑰不搭理来陪你,你怎么还撵人了呢,可别不好意思,哥们除了钱,有的就是义气。”陆悍骁也是个能侃的主,没完没了起来。 贺燃太阳穴胀痛,“我他妈最后没被酒喝死,反倒被你吵死就太亏了。” 吊完六瓶水,已近凌晨两点。 贺燃睡了一觉,人总算舒坦了些。陆悍骁坐在那打游戏,见他醒了,说:“我上 去看过了,小晳还在手术室接生,估计天没亮出不来。你真回去?不住两天院?” 贺燃坐起身,“我没事,扛得住,叫医生来吧。” 被陆悍骁送回牙蹄路,贺燃轻手轻脚开了门,生怕惊醒睡着的外婆。 结果门一推开,他吓了跳,“哎!大晚上的您不睡觉,坐客厅修炼呢?” 外婆脸上的倦色瞬间消退,生龙活虎站起来,“小兔崽子,工作第一天也不按时回家,我还以为你去搞传销了。” 贺燃进屋换鞋,带上门笑道:“有时间就多去跳广场舞,别瞎想有的没的。” “我还懒得想呢,快过来烤火,锅里还有酒酿丸子,我给你热热。”外婆披着大棉衣去厨房。 贺燃望着她的背影,笑骂,“越老越墨迹,操一辈子心不嫌累。” “工作好不好啊?见到领导了吗?可得控制脾气不许打架听见没。” 贺燃接过热腾腾的宵夜,就听老太太一番唠叨。 他端起喝了一大口,鼓声道:“在个做电动车的公司做助理,好着呢,放心放心。” “那可好。”外婆不停点头,“助理好,助理好,正经活,有出息。” 贺燃低头,勺子和碗壁轻轻碰着,他说:“这就叫有出息了?” “当然啊!”外婆女高音,语气里拖出长长的得意,“你以前干的活一点也不好,别看我人老,心里都知道的,钱来的快有什么用,栽进去,可就不好出来喽。” 贺燃默默无言,只用鼻音颤出一个字:“嗯!” “吃了就去洗澡,我给你泡杯蜂蜜水醒醒酒,外头不容易啊,不容易。”外婆指着沙发上一叠干净衣裳,“都给你放那了。” 客厅只亮着一盏小灯,昏昏黄黄的灯光刚好照亮旧久的餐桌。 贺燃的身子浸泡在这柔光里,艰难地低下了头。 ——— 第二天七点,贺燃换下昨天那身西装,穿了件短外套去公司报道。 公司名字挺奇葩,叫千里马电动车,在城市三环边上,地理位置还算通便。贺燃转了一趟地铁,早早地等在了人事部。 这公司规模不大,租了一层楼当办公点,人事经理是个三十往上的女性,人叫肖姐。见着贺燃很是热情。 “这是工牌,门禁卡,助理岗位每个月有一百块话费补助。实习期三个月,转 正后你就能拿正式工资。” 贺燃点头道谢,不卑不亢,也没一丝巴结畏惧的心思。 坦荡与平静能让一个男人的气质升值,加之贺燃长相带感,宽肩窄腰下那双长腿一撑,放哪都是扎眼的风景。 很快,来了个大帅逼的消息成为公司女职员聊天的热点话题。 昨晚上那位王总喝多了,一天都没来公司,贺燃落得清闲准时下班。 他走出公司大门给简晳打电话,“你在哪呢?” 简晳接得飞快,声音染着笑,“你回头呀。” 贺燃一转身,就看到一身白色呢子衣的简晳站在马路对面冲他招手。 绿灯一亮,贺燃便急不可耐地跑在了第一个。 简晳看他远奔而来,伸出手,“燃哥,我要抱抱!” 贺燃心都化了水,冲过来就把人一把抱离地面转了小半圈,“叫我什么呢?嗯?” 简晳被转得咯咯笑,“贺燃,老贺,燃哥,燃燃,贺老大。” “很嚣张啊简医生。”贺燃故作凶状,往她臀上一拧。 简晳又疼又好笑,赶紧改口,在他耳朵边轻轻一声,“好痛啊,老公……” 贺燃耳朵都爆炸了,全身循环过电,就听到简晳又哼唧:“抱抱不够,还要亲亲。” 她微撅的唇,合出一个漂亮的圆,等着贺燃来填满。 一低头,就是一世界的温柔。 “唔……别吃我舌头。” 贺燃被她吸得舌尖发麻,“我靠,热情的沙漠啊宝贝。” 简晳捧着他的脸,弯眼笑,“庆祝你第一天上班的奖励。”然后她踮起脚,小声说:“今晚去我家,不走了行吗?” 贺燃逗她,“你准备用什么留住我哎?” 简晳低垂眉目,经过他身边绕去驾驶座,轻飘飘丢了句,“你怎么用我,都行。” 贺燃后知后觉,笑骂了一声,“妖精。” 上车后,简晳说:“我买了好多菜,回家做饭吧。” 贺燃往后座一看,几个装满食材的大塑料袋,还有一瓶红酒。 “你下厨?” “可以啊,但我不会太复杂的菜,一些家常小炒你别嫌弃。”正好碰红灯,简晳拉上手刹,从储物格里拿出一瓶牛奶。 “给我这个干吗?”贺燃接过,一 看是儿童qq星。 简晳转头望着他笑,“祝你从今以后茁壮成长!” 贺燃恨不得把她往死里亲,伸手捏捏她的脸,“好好好,白天努力工作,晚上卖力伺候你,以答谢你一奶之恩。” 简晳哭笑不得,“那我赚大了。” 贺燃用吸管把奶给戳开,递到她嘴边,“张嘴。” 简晳就着他的手,咬着吸管唆得滋遛滋遛。 绿灯了,贺燃收回手,接着喝她剩下的半罐奶,哇靠一声,“老婆的奶就是好喝!” 简晳一愣,刚要发飙。 贺燃贼兮兮地迅速纠正,“我的奶被老婆喝过,真是更甜了!” 这话一听没毛病,简晳神色复杂地回忆了一下贺燃吸奶的画面,瞬间浑身燥热,手指抠紧了方向盘。 回到公寓,简晳在出门接他下班之前,就把葱姜蒜都备好,一进门就往厨房忙活。 贺燃把人堵在门口,耍赖似的抱着她不让走,“我肚子不饿,你先把它喂饱。” 简晳偏头躲他的吻,“你又耍流氓。” 贺燃手从她衣摆伸进去,呼吸微沉,“流氓是谁,我不耍他,我只耍我老婆。” 正难舍难分,手机铃声不应景地响起。 “日。”贺燃低骂,拿出一看,是公司王总。 他松开简晳,走到一边接听。王总开门见山,“小贺啊,你到宝山饭庄来一下,咱们给徐总接接风,你打车,半小时要到,要个发票,回头找财务报销。” 贺燃望着简晳,面有难色。 “没事,你去吧。”简晳轻松笑道,走过来捏捏他的手,“晚饭吃不成,就留着回来给你当宵夜。” 贺燃点点头,眼神抱歉。 简晳也没耽误,穿外套穿鞋,“这个点难打车,在哪,我送你去,不许说不,不许愧疚,不许觉得我委屈。” 她蹲在地上,头发顺着侧脸垂到膝盖,“我就是你的专职司机,哪怕去跑滴滴打车,我也只接贺老大的单。” 就这样,贺燃在简晳的目送下,踏进灯火亮堂的饭店大门。 他在门口停住回头,隔着鼎沸人声,简晳滑下车窗还没走。得到目光巡礼,她眼睛一下子变亮,对他摆手,示意他别停留。 很快,简晳收到一条微信。 [开车慢点,等老公回家, 乖。] ——— 王总专责公司销售,但他是个不怎么靠谱的货色。这是贺燃和他吃的第二顿饭局,已经看出了他的不着调:巴结谄媚,格调尽失,沾染了太多市侩丑陋的嘴脸。 今天这个客户听说大有来头,手里拽着几百万订单的生杀大权,王总脸都快给对方当板凳了,一个劲地让自己公司人敬酒。 贺燃是夹着尾巴装老实人,有求必应,“您这号人物我在业内久仰大名,今天真是高兴,酒肉香,朋友真,干!” 他说话中听,到了场合,骨子里天成的豪迈仗义气质展露无遗。 客户被哄得身心舒坦,笑眯眯地对王总说:“你是找了个好助手,好眼光!” 王总挺得意,“那是,几百份简历里,我一看他就顺眼。” 饭局结束后,王总又领着人往楼上早就安排好的包间去,“都是新来的,那腿长啊,缠着腰一定让您舒服。” 客户醉酒脸红,心领神会地笑眯眯。 王总又拍拍贺燃的肩,“表现不错,挑一个去,最漂亮的那个别选,留给客户。” 这档子事,贺燃看得太多,他客气回绝,“领导,您玩好就行,我门口抽根烟,有事你们叫我。” “嘿?那怎么行!”听见话的客户醉醺醺的不乐意了,手往贺燃脸上一指,“必须玩。老王,咱们这生意能不能做成,可是要双方共同努力的啊。” 话的意思太明显,王总赶紧暗示贺燃,“听见没,赶紧的,别坏事。” 他们在大厅,动静不算小,走走过过到处都是人。贺燃抬头的无意之间,看着前面走进电梯的一个背影似乎有点眼熟。 没空多想,领班叫了六七个小姐过来,个个脂粉厚重。 被排给贺燃的小姐,心里都快美开花了,对着那张英俊的脸,倒贴都愿意。 客户特重口,左搂右抱着两个进了房。 王总把贺燃也往里头推,“别惹客户不痛快,这是公司职责,墨迹什么!进去!” 贺燃不想惹事,顺从着进了房间。 一进去,那小姐就去解他的皮带,被贺燃的瞪眼给唬住,毫无温度的五个字是今晚他俩的唯一交流。 “离我远一点!” 一个小时后,客户那边完事,贺燃斗地主也打到了全区第一。 “以后这种应酬 难免,好多人想出来,我都不带他。”王总拍着贺燃的肩膀,邀功似的说:“小贺你啊,得努力,得多为公司做贡献,大好前程才会等着你嘛!” “是是是。”贺燃点头殷切应答,帮他们拉开车门,笑着提醒:“领导,上车。” “你住哪啊?要不挤一挤,把你送回去。”王总语气假惺,霸着后排的座位身子却没动。 贺燃平静从容,“不敢麻烦领导,我自己能回去。”然后又跟司机打了招呼,“哥们慢点开,一定要把王总平安送达。” 酒肉散去,贺燃收起八面玲珑的面具,低头用鞋底磨着地上的石子。 短暂的几秒迷茫后,他没多停留,准备打车回家。 刚往前走几步,就看到几米远的地方有车在用大灯晃他。 贺燃用手挡了挡,“操,想上天吧!” 他刚准备发飙,那车还响起了喇叭,声音有点熟,贺燃一愣,不可置信地再抬起头。 大灯不晃了,白色车身像一道温柔的风缓缓开了过来。 简晳下车,揉着疲惫的眼睛,“滴滴打车,贺老大,照顾一下生意呗。” 贺燃差点倒地,“你,你怎,你怎么……” 打断他的结巴,简晳说:“我来接你下班啊,你肯定得喝酒,我担心你,我在家待不住。” 冬夜风寒,一阵阵地吹,贺燃眼眶酸了。 简晳歪头,冲他笑,在原地张开双手,“过来给老婆抱抱。” 贺燃跑过去,脚步迈到最大,用尽全身力气把她圈在怀里。 哪怕被紧箍得不能呼吸,简晳也觉得幸福至极。 她小声说:“你刚才是不是要哭了啊?” 贺燃没吭声。 简晳想抬头,被他一把按住后脑手,沉声说:“别动。” 简晳很乖,轻轻说:“你是男子汉,想哭的时候只能去一个地方。” 贺燃压下了情绪,笑着问:“去哪里?” 霓虹耀尽这天地间的清欢,风把她的声音拉得又远又长。 简晳拍拍贺燃的肩,说:“……我怀里。” 第30章 正面硬碰硬 过了好久,贺燃才闷声:“角色转换啊简医生。” 简晳趴他肩头笑,“你脆弱的时候我来守护。” “我哪里脆弱了?” “喝酒喝得都进医院了还不脆弱啊?”简晳把头抬起了些,看着他说:“这个工作好辛苦,一定要做吗?” 贺燃点头,“做。” 简晳望着他,眼神宁静。 贺燃没有压抑自己,摸摸她的头,“简晳,我想去见你父母。如果他们愿意见我,也不至于聊天的时候太冷场。” 他自嘲的语气甩不掉心事的重负,“你想啊,到时候你爸妈问我,在哪上班,家里是做什么的,在市区有没有房子,有没有车——我总不能老是重复‘没有’两个字吧,那就太不酷了。” 夜里风里,贺燃的声音是故作轻松地往上扬的。 但简晳一语不发,慢慢低下了头。 “其实他们不是这样的,我爸爸说,只要男人肩膀有担当就是一百分。” 贺燃没忽略她语气里的不确定,却装没识破,牵起她的手说:“那我幸运了,有个开明的岳父大人。” 两人开车回家,快到小区的时候竟然下起了雪子。 简晳特意在路边停了会,滑下车窗伸出手,凉丝丝的冰粒在手心化成水,她一脸悦色,“今年的第一场雪。” 贺燃催促,“行了,别伸手了,冻得感冒,明天路上如果结冰,就别开车上班。” “我明天轮休。”简晳关上窗,继续往车库开,“你的专属司机就要上岗啦。” 贺燃乐的,“不用你送,多给我睡会。” 简晳摇头,哼唧哼唧押韵道:“不管雨雪天晴,都与老贺同行。” 贺燃靠在座椅上,心里笑得不行,但还是装凶状:“好好说话。” 简晳点了点刹车,回头轻声:“我爱你呀。” 贺燃一愣,被这四个字撩拨得头脑一片空白,肢体慢慢回魂后,他牙齿都快碾碎,“我这辈子算是死你手里了。” 简晳倒车入库,再把方向盘打正,一听这话,飞快倾身,在贺燃脸上亲了一口,“那就让你死彻底点。” 贺燃懵了。 简晳瞥他一眼,“还不下车?” 她左手刚放上车把,右手臂就被贺燃握住拽进了他怀里。 贺燃黑漆的目光定在她脸上,然后嘴角弯着,特不要脸地转过右脸:“老婆你偏心呢,亲完左边,右边的也要哦。” 被他这男色勾引震住了,简晳呼吸加急,有点扛不住地说:“你能把语气词去掉吗?听到我有点想踩油门。” 贺燃笑死了快,不跟她闹,“走吧。” 简晳开门后,在鞋柜上的小竹篓里翻找,拎出一串钥匙递给他,“你公司离我这儿近,拿个钥匙,有事也方便。” 贺燃接过,“哟,包养我了啊?” 简晳边走边脱外套:“得了吧,就算包养,我也要选个好看的。” 贺燃没做声,走到她背后,蹲身揽人,直接把简晳给打横抱了起来。 “你最近太嚣张了,太久没被收拾了?嗯?” 简晳吓得直叫唤,赶紧把他脖子搂得紧紧,在他耳边小声说:“贺老大,我就是欠收拾呀。” 贺燃一紧,就听她继续,“你今晚好好收拾我,行吗?” 简晳的眉眼十分清爽,也就在他怀里,才会染上一层动情的颜色,被高鼻梁一撑,就是名实相副的秀色可餐。 贺燃低头吻住她的唇,卷住她的软舌头不让动,而自己不断吸不停吮,没几秒,简晳“唔唔唔”的缴械认输。 贺燃力气一松,又用舌尖抵着她的口腔绕圈似的舔。 其实贺燃在这方面算不上温柔,霸道又直接,疯起来,一晚上能让简晳欲仙入死好多次。像这样细腻又温柔地爱抚,简直让人更难招架。 贺燃的手往刚要往下探,就被简晳一把按住。 他轻笑着在她耳边说:“松开,宝贝儿,我洗了手的。” 简晳的犹豫还在脸上,但手劲已经放宽了政策。 挑开小腹上微紧的裤腰,中指伸长了往里探,再轻轻一刮。贺燃声音都哑了,“哎呦……你一见我就有水了吧……” 这一晚的贺燃,没有借着酒劲发狂,而是极尽耐心和柔情,到最后,简晳张着的腿都麻木了,又哭又叫又骂地求饶,他才抬起脑袋,满嘴水光地哄她抱她。 “还抖呢?”贺燃圈着人,两人赤诚相对,“到了吗?” 简晳软着音问:“什么到了吗?” 贺燃咬着她的耳朵,“顶点啊。” 简晳浑身鸡皮疙瘩骤起,抿着唇装没听见。 贺燃掰正她的肩膀,“几次?” 简直不要脸,简晳头一闷,扎进枕头里,“一次都没有!” 贺燃啧了声,动作麻利地翻了个边,虚骑在她身上,“那老公给你补上。” 简晳怕死了他,连忙坦白,“三次,三次你满意了吧!” 贺燃笑出了声,“不老实的东西,说句真心话怎么到你这就变得这么难呢?” “你要脸别这么大,我天天把你夸上天。” “我脸一点也不大,我跟你打赌,周边十大小区,再找不出一个我这么英俊的男人。” “贺燃!你要死啊!” “对啊,帅死了。” 简晳崩溃地在床上滚了两三圈,“天啊。” “诶!我在。”贺燃飞快地答应,目光灼热如炬。 看她闹,听她笑,为她努力挣一个火中生莲。 对,从今以后,我就是你头顶上塌不下来的天。 简晳隐隐体会到其中的意味深长,她坐起来,捧着贺燃的脸乖乖道:“你不用太辛苦,我很好养的,花不了太多钱,顿顿白菜豆腐还养颜败火呢。” 贺燃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复杂,目光像是闪了电,在明暗交替的眼神变化里,简晳窥见了他心里最根本的情绪——心疼。 贺燃落寞地低下头,自事业惨败至今已过三年,他从未有过后悔和怨恨。 但这一刻,他遗憾了,遗憾自己没有在金碧辉煌的人生里遇见简晳。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简晳立即捧高他的脸,两手心热火火地揉搓着,“这叫什么苦啊,你见过开奥迪a6的苦难人民吗?我活得可郁郁葱葱了,美死了都。” 贺燃的脸被她揉得乱七八糟,一得瑟,就顾此失彼,胸口半掩着的羊绒毯溜了下去,大片白嫩山峰挺立在贺燃眼前。 贺燃眸光越变越深,直接低头舔了上去。 简晳倒吸一口冷气,推脱责怪的话都变成呻吟哼了出来。 后半夜,贺燃声音如疯如狂—— “……日啊,老子迟早死在你嘴里……” 深夜两点,情事过后就是酣眠,简晳呼吸平顺,被贺燃从后面搂在怀里。 太过投入和困乏,才没有留意到矮桌上屏幕朝下的手机。 两小时前有一条短信,来自陶 溪红: [小晳,妈妈在门口。] 等简晳看到这条信息已是天大亮。 贺燃上班去了,桌上还留了温热的油条稀饭。 简晳有点懵,顾不上早饭,换了衣服便开车出门。 她在十字路口靠边停,拨了一个电话,“李秘书,我是简晳,我想问一下,我妈妈今天在公司吗?” 得到否定回答,简晳调头,回老宅。 简晳走得急,出门忘记带钥匙,她直接按了密码,一推门,飘来浓郁的炖肉香。 做饭的阿姨一见人很是吃惊,“哟,简小姐回来了?” 简晳打了招呼,问:“我妈在家吗?” “在的在的,夫人在二楼。” 陶溪红在阁楼花园里摆弄草木,一点也不意外简晳的到来,指了指地上的小铲子,“晳晳,搭把手,把那个递给我。” 简晳深吸一口气,决定开门见山,“妈妈,你昨晚上来找我了?” “啊?”陶溪红反应过来,“哦,对,给你带了点宵夜,顺道送上来。” 她点到即止,话也不说满,平平静静地摆花弄草。 简晳再次深呼吸,坦白道:“我昨晚和贺燃在一起。” 起风了,一长溜的盆栽打理得当,枝繁叶茂随风轻摇。 陶溪红把最后一棵文竹喷上水,才慢慢抬起头,目光落在简晳脸上,轻轻地“嗯”了声。 简晳刚要再说话,就听到推门的动静,她回头,是陶溪红公司的人。 “陶总,这是您要的资料。”递上一个浅褐色的牛皮纸袋,人便离开。 陶溪红这才停下手里的活,摘了粗棉手套,保养得当的手指未见丝毫皱纹,她坐回藤椅,轻靠椅背,把纸袋里的东西一张张拿出。 毫无温度地念:“贺燃,87年出生,籍贯遥省,自小父母感情不和,十二岁那年离婚,判给其父抚养。” 简晳如遭雷劈,浑身不得动弹。 陶溪红掀开下一页,继续读:“华中科大本科毕业,2007年自主创业,倒卖盗版光碟赚取第一桶金,之后成立公司,涉足房地产,金融,2014年因项目巨亏负直接责任,被董事会弹劾卸任。” 简晳太阳穴胀痛,哑涩着声音,“妈,你干什么?” 陶溪红瞥她一眼,继续落目纸张,读到了 重点。 “为人狂妄,行事开放,做生意期间阴狠狡诈,私生活复杂,家庭关系混乱,时至今日,仍需付给其父赡养费每月两千元。”陶溪红顿了下,极轻一声冷哼,“姚怡芝,前女友,自小就是邻居,青梅竹马二十五年。” 念完了,简晳的拳头握得死死的。 她嘴唇发白,颤着声音问:“妈妈……你怎么可以调查他?” 陶溪红语调上提,“我要知道把我女儿迷的像丢了魂一样的究竟是什么人。” 简晳慢慢抬起头,眼眶通红。 陶溪红不为所动,声音平静,态度却坚硬,“他可以没钱,可以不务正业,可以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去,但我决不接受他时至今日,还不思进取,私生活泛滥!” “他没有。”简晳稳住情绪,和母亲对视,底气十足地说:“他有工作,有存款,有家人,有住处,不是不思进取,个人生活更不混乱。” “你错了!”陶溪红突然厉声,言辞激烈再也不藏掖在嗓子里,“昨天晚上,淮海路宝山饭庄五楼,他和一个女人进了506号包间,一个小时后才出来。” 话落音,简晳没有半分犹豫和考虑,“不可能。” “妈妈亲眼所见。” “那也不可能。”简晳眼眶里还有一层薄薄的水雾,坚定和信任却绽放异常的亮光,“妈,我信他。” 陶溪红一刹那的震动,被马上压制,嗤笑道:“信他?饮食男女同处一室,谈天说地聊人生?简晳,如果这就是你的相信,那妈妈无话可说。” 简晳咽了咽喉咙,不再发言对峙,眼神里却撑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陶溪红多年历练,情绪和心思早就达到收放自如的境界。 但此刻,她对女儿,既心疼,又心硬。 “还是那句话,妈妈不是势利家长,一个男人穷不要紧,但他必须对妻子忠诚!这是底线!” 陶溪红的话就像是冬日惊雷,闷重地砸在简晳心里。 漫长的沉默后,母女之间这场算不上火光四射的谈话,硝烟余味却未散未退。 半晌,简晳目光坚定地抬起头,落地有声道,“没有什么可以撼动他在我心里的位置,钱不可以,你不可以,谁都不可以。” 简晳眼眶通红,轻声说:“妈妈,我爱这个男人。” 陶溪红震惊到无以复加,还有一丝 微妙的不服,她终于逼问:“简晳,爸爸妈妈你也不要了吗?” 简晳的眼泪瞬间就淌了下来,“一定要这样俗气地做选择吗?” 陶溪红顿时无言。 简晳缓缓低下头,“如果一定要选,我告诉您答案——我不会背叛你们,但你们会永远失去我。” 第31章 陶影帝神助攻 陶溪红就这么静静看着她。手中的纸页缓缓垂落在腿边,安静得连呼吸声音都能清晰听见。 短暂的失控后,简晳很理智地道歉,“对不起。” 陶溪红轻描淡写的一声“嗯”算是带过,“妈妈不会逼你,更不会强迫你做选择,我只是告诉一些你不知道的真相,小晳,爸爸妈妈培养你不容易,我们希望你过得好,而人生的选择,远比一时的情绪重要。” 简晳缓缓垂眸,抿着唇一语不发。 陶溪红把资料塞回纸袋里,搁在桌上像是从未开启过。 “谈情说爱是两个人的事,但女人到了谈婚论嫁这个程度,你的付出和赌注,远远比男人要多,要大。”陶溪红声音平静,“别说什么他不会让你输,如果他真的疼爱你,就拿出本事和诚心,让我们信任和放心。但现在,我看到的,了解到的,只有不靠谱与不务实。” 简晳点点头,觉得这场谈话已经尘埃落定。 母女俩谁也没有把谁说服,倒是落了个闷声响的不欢而散。 简晳拿包,陶溪红留她,“小晳,吃了午饭再走。” “不用了,我回医院值班。”找了个借口,简晳不做停留。 从家里出来,简晳没有目的地,她顺着大路开,不知不觉就开到了贺燃公司。 把车停好,简晳就在公司楼下的餐厅坐着。离十二点还有近一个小时,她咬着吸管唆蜂蜜柚子茶。 临近下班点,来往的人也多了些,本还空空的餐厅慢慢也忙碌起来。 简晳觉得光叫杯果汁霸占个座位挺不好意思,于是招手让服务员点菜。 “红烧牛肉,清炒芦笋尖,野生鲫鱼汤,里面多放点萝卜丝。”最后又点了个甜点,简晳把菜单递过去,完了才发现,一桌子都是贺燃爱吃的菜。 哎,真是好想他啊。 还差十分钟下班,简晳准备给贺燃发个短信,刚拿出手机,就看到落地窗外头,正对着的写字楼门口走出一堆男男女女。 而最前头的,正是贺燃。简晳脸都快贴玻璃上了,仔细一数,六男三女,贺燃走后头,跟他一排的是个穿过膝长靴的女人。 看这外表特征,应该是贺燃跟她说过的人事经理。 简晳赶紧给他发短信: [要不要我来接你,请你吃个午饭?] [不 用了,老公中午有饭局。] 简晳舔舔唇,继续发: [你不要我了。] [我去,宝贝儿,手机掉了?不是本人?] 简晳一看乐了,别扭回去: [没掉,我是你货真价实的么么哒。] [乖,老公要忙了,晚上来找你。] 简晳看着一桌子贺燃爱吃的菜,沮丧极了,再想到早上和妈妈怄气的谈话,就更沮丧了。此时此刻,只有贺燃能赋予她强烈的存在感。 简晳捏着手机,锁屏,解屏,心里的空洞深到无以复加。她点开聊天框。 [你跟谁吃饭呢?有没有女的?你是不是又得喝酒?] 一连串的问题丢过去,这一次,等的时间有点漫长。 漫长到简晳心跟漏气的皮球似的,有一种莫名的委屈,还有一股孩子气的埋怨,两者夹在一起,在她心里写了两个字:难受。 手机再次响起的时候,不是短信,而是贺燃直接打来了电话。 简晳接得飞快,像个闹情绪却又生怕大人离开的小孩。 “你怎么回事啊,回个信息这么慢,饭就这么好吃?酒就那么好喝?你旁边是不是还有女的啊?你经理吧?你自己可把握好距离,别被香水熏得太狠,回家都是一身女人香,我才不会让你进我房间。” 简晳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都不带喘气。 电话那头安静得有点过分。 简晳雾蒙着双眼,不会吧,断线了? 她把手机左右猛烈摇晃,不可能啊,难道手机坏了? 贺燃:“你再摇,手机就能炸出泡泡,不信试试。” 终于有声音了,但这声儿有点像现场直播。 简晳皱眉,然后转过头,一看愣住。 餐厅旋转门边,贺燃举着手机,眼神无奈又好笑。 “你怎么来了?”简晳惊讶,片刻的若狂欣喜过后,委屈和躁意又蹭蹭冒出了头。 “你不是有饭局吗,这么快就出现,是不是骗我的啊,我要是不发个飙,你现在指不定和哪个熟女共处一室呢。” “要命了。”贺燃笑着低骂一句,朝她走来,“今天吃炸药了啊?” 气死了,明明说的做的都是反话反动作,不过心情也确实是吃了几斤炸药。 简晳低着头,一 声不吭。 贺燃当她还生气,耐着性子走到餐桌边,打趣道:“都是我爱吃的菜,你这是睹物思人?嗯?” 简晳小声,“你别看不起人。” 贺燃乐的,伸手捏捏她的脸,“怎么了啊?” “我‘怎么’可多了,你问的是哪一个。” “啧,”贺燃牵起她的手,“怪老公没陪你吃饭?那我现在陪你吃行不行?” “谁想和你吃饭了。”简晳闷声闷气,委屈得鼻尖都红了。 贺燃静静看着她,好一会才说:“公司来客户了,我陪着应酬,这桩业务和人事部有点关联,所以肖经理她也在。” 简晳把一早上的糟心事联系到一起,还是有点丧气,尤其听到贺燃主动解释男女关系,“宝山饭庄506房独处一小时”几个大字又在她心里哐当哐当。 语气硬,“欲拒还迎,欲盖弥彰,你完了你。” 贺燃差点没笑死,凑近了,挨着她的脸低声警告:“闹,你就接着闹,再闹我就真不要你了。” 无论从语气还是表情上来看,这都是一句显而易见的玩笑话。 但就像一座防洪大坝烂了个缺口,洪水哗啦啦激流勇进而来。 简晳大声道:“不要就不要,谁还稀罕你呢,你赶紧抽个时间,去我家把那两盒没用完的套套抱走,你就回家抱着它们自己哭去吧。” 她说这些话时,情绪是崩溃的,眼睛里硬撑的都是泪光闪闪的委屈。 贺燃平静地听她发泄,握着的手一直没松开。 最后,他空出右手,绕到她脑后,一把将人圈在怀里。 简晳的后脑勺被他不轻不重地按在胸口,贺燃淡声说:“乖,想哭就哭吧。” 简晳眼泪没撑住,全部贡献给了他肩膀。 他们这桌靠角落,但人来人往的也挺多人侧目。 贺燃一点也不在意,只想给他女人一个宽阔的拥抱。 差不多了,贺燃嘴唇蹭着简晳的头发,在她耳边轻轻的:“不要因为我,和你妈妈闹不愉快,不要和她生气,不要和她吵。” 简晳一怔,抬起头,哽着声音问:“你怎么知道的?” 贺燃笑:“我聪明啊。” 简晳吸了吸鼻子,“你为什么不怨她?” 贺燃笑得更深,“傻子,因为她是你妈妈 啊。” 简晳眉心蹙蹙,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贺老大,你怎么这么好,好到我都想为你而战了。” 贺燃松开她,大拇指在她眼眶周围揉了好几下,把泪痕给揉干净了,才说:“那可别,你好好的就成。” 简晳揉了揉鼻尖,情绪总算稳定了些,“你不是有应酬么?” “我家小母猫第一次跟我闹脾气,这么重要的历史时刻,应酬算个屁。”贺燃笑得贼帅气好看,“身为男主角,我当然要赶到现场配合演出了。” “什么嘛。”简晳被逗笑,心上的乌云渐渐被阳光透亮,“哪有女朋友无故找茬,还这么高兴的。” “太带感了。”贺燃直感叹,“我女朋友闹情绪跟演小品说相声似的,别人都没有,我能不爽死吗。” 简晳听后笑着骂他,“变态。” “高兴了?”贺燃见她笑,总算安下了心。 简晳点点头,然后又低下头。 贺燃看了看时间,“那行,我得赶过去,领导客户都在,你回去睡个午觉,晚上一块吃饭。” 说完起身就要走,脚步迈得大又快,是真赶时间。 简晳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人给阻拦下来。 “嗯?”贺燃转身,眼神迟疑。 “对不起。”简晳看着他,心酸又愧歉,小声说:“我心里难受,我只想见你,我太藏不住情绪了,对不起。” 她重复两声道歉,小心翼翼又害怕失去的模样,看得贺燃心疼。 他用力反握她的手,“咱俩是要过一辈子的,一根红绳拴着,哪有谁对不起谁。简晳,你得放心。” “放心什么?” “你拿刀子往这儿捅,我都不还手,心甘情愿地受着。” 简晳的手,被贺燃握住,紧紧贴在他心口。 太他妈扎心,简晳有点受不住,“怎么回事啊,我以前很坚强的,看见尸体都不带感动的,跟你在一起后,我都能改行去淹雷峰塔了。” 贺燃笑出了声,“你这张嘴是不是很闲啊,成天给我瞎贫,再乱说话,晚上给你找点东西含着。” “什么嘛……”简晳脸爆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哎呦,我真得走了。”贺燃摸摸她的头,“开车路上慢点。” 走出餐厅,贺燃的肩膀瞬间垮下来。 最糟心的事情还是无可避免地发生,简晳在她妈那儿受的委屈,想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贺燃深呼吸,抬头望了眼不算蓝的天,心里头绵延的情绪跟化开的墨水似的。 乱七八糟,擦也擦不干净。 贺燃一清二楚,简家最大的boss还没过招呢。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问陆悍骁,简晳父亲是干什么的。 陆悍骁这傻逼说,是公务员。 呵,没毛病。 陪完应酬后,贺燃翘了俩小时班,赶去了郊区的三宝亭。 ——— 自那次沉闷的谈话之后,简晳与母亲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 每周两次家照回,她和陶溪红不冷战也不怄气,说什么都应着。 但针锋相对还是在不经意间刺探而出。 周五晚饭过后,市里难得清闲,简严清也有空坐客厅一块看电视。 正巧在播一部伦理片,女孩瞒着家人和流浪歌手扯证结婚,最后落得一个被抛弃的凄凉下场。 简晳烦的要换台,“演的什么乱七八糟。” 陶溪红端着花茶轻轻吹散热气,“艺术来源生活,这种事情太多了,虽然逻辑有欠缺的地方,但还算还原事情本真。” 简晳:“这都是编剧编的,观众喜欢看狗血,不过是投其所好。” “为什么喜欢看?”陶溪红抿了口茶,“那是因为大家习惯在别人的故事里找存在感。” “只有心怀偏见的人才需要去找存在感。”简皙说:“真正独立清醒的人,自己活得郁郁葱葱,爱的爽爽快快,不需要去用别人的短处,来彰显自己的优越。” 陶溪红极轻的一声吸气。 一旁的简严清终于发声:“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看个电视剧,还能上演一场辩论赛。” 简皙没说话,陶溪红倾身给老伴倒了杯凉茶,“熬了一下午,喝点,败火。” 这时,从门口传来一声轻快的叫唤:“什么败不败火的啊,谁火了,能火过我么,我微博粉丝儿都突破十万大关了。” 陶星来一身清爽白羽绒,帅气登场,逮着人就可劲儿的嘴甜:“哟,这位端庄大气的女人怎么这么像我妈啊,还有那位大爷,气宇非凡,一看就像城管队伍的管事人。” 简皙痛苦地闭上眼,这个弟弟,真是好吵啊。 “ 啧啧啧,那位假装睡觉的美女。”陶星来蹿到她面前,攀着肩膀自来熟,“不想看到我,是不是嫉妒我的美貌啊?不要有想法,一个爹妈生的,基因差不到哪儿去。” 简皙太崩溃了,心里本来就很烦,起身回了卧室。 简严清微皱眉头,“把你姐都闹走了。” 陶星来有点受伤,“怎么了怎么了这是,一走走俩,不是我亲姐,总是我亲爹吧。这可太不爱护市民了,这市长也特好当了吧。” 简严清面不改色,迈步上楼,去书房看报告。 “妈,他们都走了,我是你亲生的,你可别抛儿弃子。”陶星来揽住陶溪红的肩,乖张地按摩,“我可喜爱您了。” 陶溪红淡定地喝茶,“说吧,是缺钱了,还是缺钱了?” “妈,您怎么跟爸和姐是一伙儿的啊。”陶星来按摩的手劲还挺舒服,“小陶女士,你这两天也不太乖啊。” 终于说到重点,陶溪红放下茶杯,“大人的事情,你少管。” “那不行,我得子承父业,维护好城市秩序,联络好市民感情。”陶星来长松一口气,“妈,你还是名牌大学生呢,咋也搞封建社会那一套?” 陶溪红不乐意了,“你知道你姐的事?” “我和他们可熟了,吃过饭睡过觉,他还帮我盖过被子。”陶星来一脸美好的回忆,“他人超好的。” “我看啊,你们姐弟俩都不识人心。”陶溪红说:“他对你姐不忠诚。” “没事吧妈,你还查过人家呢?长辈做错了也得一视同仁,这可就是您的不对了,怎么可以滥用老简的职权呢。” 陶溪红有点无言以对。 “不就是撞见他和一个女人进了包间一小时吗?” 陶溪红冷哼一声,“男女共处一室,别告诉我是在斗地主。” “太聪明了您,就是在斗地主啊!”陶星来从衣服兜里掏出两张彩色的纸,递过去。 “这是什么?” “qq斗地主游戏,二十号晚上十点档的区域赛,第一名,15837214586夺冠,这个比赛是连续性的,没法中途退赛。”陶星来又递上第二张纸,“喏,这个号码就是贺燃的,我都给您把电话单打出来了。” 陶溪红:“……” “他真是在斗地主呢,什么也没做。”陶星来语重心长道:“您也是个见过大 世面的老同志,做生意应酬不就是这么回事嘛,又不是大老板,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啦。” 这语气老成的想拿个砖头拍死他。 陶星来正儿八经继续:“现在证据确凿,洗脱罪名,如果您还执意,那就是偏见。这样的女人,我们全家都不爱。” 陶溪红:“……” 她低头,看了那两页满满都是截图的纸,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你看这男人多聪明,当时拿了第一还知道截个图发发朋友圈,不然可就洗不清了。”陶星来感叹道:“人生就是这么巧,一环扣一环,搞得我像陶尔摩斯一样。” 陶溪红皱眉,“别夸自己,你做不出这么有说服力的证据。”她抬起头,把东西搁桌上,“是贺燃让你来解释的吧?” 就等着这句了! 陶星来飞快,“为了我姐,他都能抱着我的大腿边哭边求我牵线搭桥呢,感动死得了。” 陶溪红被儿子的胡说八道风格闹的太阳穴胀痛,一心想要让他闭嘴,于是直接满足了他今晚的最终目的。 “行了行了,都是吃里扒外的,约个时间,让他来家里见个面吧。” 陶星来如释重负,伸出食指和中指,往亲妈面前一送—— “欧耶。” 第32章 辞职事件 大功告成,陶星来屁颠颠地跑上二楼。 “姐,你怎么回事啊,怎么可以不看小陶训老陶的现场直播呢?你是我亲姐么?” “不是。”简晳盘腿坐床上玩手机,头也不抬地打断。 “也是,毕竟我比你长得好看。”陶星来打开衣帽间,对着镜子整了整衣领。 简晳没理他,转了个边,继续玩手机。 “天,你老土,多大的人了,还玩单机俄罗斯方块。”陶星来凑过去,伸眼一看,“哎呀,这个放左边,左边,对。” 简晳空出一只手,逮着身侧的抱枕堵住他的脸,“好吵。” “你可别神气,我是有好消息的人,你要听不要听啊?”陶星来把抱枕环胸口,下巴蹭在上头挺得意。 简晳:“不听,别说,不要告诉我,从这一刻起你不许讲话,不许哼哼,谁先说话就给一百块,现在开始。” 陶星来:“……” 简晳太了解这个弟弟了,不能顺他,否则蹬鼻子上脸能贫一晚上。 “我把咱妈给说服了。”陶星来抬起下巴,念诗似的语气,“姐姐的爱情由我来添砖加瓦搞装修。” 简晳侧过头,“什么意思?” “老陶不是怀疑贺贺哥和别的女人耍流氓吗,我有他斗地主的证据。”陶星来得意死了,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简晳皱眉,“贺燃去找你了?” “那可不。我在三宝亭拍戏呢,他在片场等了我好久,但我耍了一下大牌,才不为他吃里扒外。” 简晳伸出手,往他脑门上重重一弹,“好好说话。” “哎呦疼。这手劲简直了。”陶星来一顿抱怨,继续道:“后来他抱着我大腿,声色泪下,我看着可心疼了,一不忍心就答应。这不,正好响应市里的树新风,做好人活动号召,我多给老简长脸。” 简晳扔下游戏,把陶星来给掰正,面对面地问:“妈妈的误会解除了?” 陶星来点头,“她要见贺燃。” 简晳震惊,然后喜上眉梢。 “见家长了,是时候破财了。”陶星来伸出右手,数着手指头,“老简喜欢收藏字画,陶总爱穿金戴银,陶影帝我追求不高,给个爱的大红包就好。” 简晳就像冬日春光回了暖,心里头的石头落地卸压。 陶星来掏出手机,作势按号码,“可得提前通知一下,让他心里有个数。” 简晳一把抢过,“别闹。” “靠,你偏心的可真过分,爱他不疼我,我后悔死了,把从小到大的心头爱亲手送入敌人的怀抱,我……” 陶星来还没说完,就被简晳一把抱住,她声音轻,“星来,谢谢你。” 妈呀,这突然的幸福。 陶星来都快老泪纵横了,给点糖就失去了立场,忙不迭地表忠心,“姐,为你鞍前马后,我心甘情愿,只是事情办成后,能请我吃西湖饭馆的猪蹄吗?那个味道我超爱的。” 简晳快要笑死,拍拍他的背,“吃多少都给。” 这边献完宝,陶星来又赶紧的故技重施,打电话给贺燃。 但显然,贺燃的段数高太多。 陶星来有点无语,“你怎么没点儿情绪波动呢?给我点互动啊,超尴尬的好不好。” 贺燃沉声一笑,“谢了。” 这就完了?陶星来说:“我还以为你要给我作首诗呢。没劲。你跟我姐商量一下,看什么时候过来家里一趟,我好通知我家皇太后。” 贺燃应了,说再联系。 挂断电话,贺燃走出洗手间,正是吃饭高峰,来往人一拨又一拨。他逮着空隙,在窗户边迅速抽了支烟。 后来听到斜对面的包厢王总大着嗓门儿喊叫,“小贺,人呢?快进来。” 他才掐熄还剩半截的烟,快步走了进去,“在。” 王总喝多了,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油汗,借着酒劲有点狂,“你去哪里了啊,客户在呢。” 贺燃笑脸解释,“去方便了一下。来,王总。”他殷勤倒酒,瓶身还没拿稳,就被一手拂开,“去去去,懂不懂规矩,先去敬刘总。” 那客户刘总也是个不嫌乱的货色,“那怎么行,叫小、叫小贺是吧,他可是你下属,先敬你是理所应当啊,快快快,给王总满上。” 贺燃握着酒瓶,暂时没动。 那王总热血上头,踩着别人的面子来彰显自己的本事,“你们这帮年轻人,就是不懂事,没经验,事情不会做没关系,一定要多学习,多问,光不出声有什么用,一辈子没出息。” 老生常谈的官僚语气,惹的一桌子人哄堂大笑。 贺燃在这些讥讽看戏中,保持冷静与微笑,仿 佛踩在阶下的不是他本人。 他用忍耐,演了个片叶不沾身。 对座的人事经理肖姐打岔取乐,“小贺,麻烦你叫下服务员,让他沏壶茶进来。” 贺燃出了包厢,跟服务员打好招呼,又走到窗边,接着抽他那剩下的半截烟。 “呀,在这抽烟呢?”高跟鞋伴着女声一块传来。 贺燃转过身,颔首轻轻,“肖经理。” “怎么,有想法啊?”肖姐比贺燃还大六岁,体态丰腴,穿着高筒靴,大衣里是薄纱材质的打底衫。 她笑意盈盈,给他递了一瓶水,“别在意,他们都喝多了,开玩笑的呢。” 贺燃反应平静,按熄烟头,“领导说什么都是对的,还有,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 肖姐遮嘴乐,“你多机灵啊,进公司第一天我就看出来了。”女人微红的目光在贺燃身上来回巡礼,最后停在他牛仔裤上,笑道:“嗯,你穿这条裤子好看。” 贺燃瞥她一眼,没说话。 “以后我跟王总说说,让他多提拔你,我们人事部每年都会设一个储备干部的名额,能够增加待遇。” 肖姐突然拍了拍贺燃的肩膀,食指上的蓝宝石戒指闪着光,语焉不详的暧昧没藏掖着,“你可要好好表现哦。” 贺燃不动声色地侧了下肩,躲开了她的手,距离感十足的礼貌笑容,“肖经理,我先进去了。” 饭局继续,酒空又满,贺燃看着桌上你来我往的奉承,低劣可笑的夸词,换做早年,他一定不屑,但现在,他麻木着一颗心,静静受着,茫然且无力。 散局已快晚上九点。 肖经理从后面冒出来,“小贺,你住哪儿啊?我有车,可以带你一路。” “不用了肖姐,我和你不同方向。”贺燃直接拒绝。 “哪有,你住牙蹄路那边吧?”肖姐笑眯眯的,“顺路的,上来啊,我车才买没多久,你帮我看着点路。” 贺燃还没发声,醉醺醺的王总就在那儿扯着嗓子喊:“还不上去,这是命令。” 肖姐嬉笑,“哎呀,老哥,我就是给小贺找个方便,这边不好打车。” 贺燃不想再听啰嗦,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 肖姐心满意足,眼神直勾勾的,“你可要帮我看路哦。” 一路上,这女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似娇似喘,最后快到了,她突然急急道:“哎呀,这档怎么换不了了,小贺,你快帮我弄弄。” 贺燃对这浮夸的暗示充耳不闻,冷淡淡的负手环胸,盯着她按在档位上、迫不及待等他来握的手,极轻一声嗤笑。 “我不弄,要死就死呗。” 肖经理的脸色瞬间垮下去,不高兴了。 管他呢,贺燃下车连再见都没说,吹着口哨朝家的方向走。 ——— 与简晳父母见面的时间,暂定在24日晚上,家中设宴说是便饭,但贺燃知道,这算是一锤定生死了。 简晳这两天都在医院值班,忙起来两人也没时间见面。 陶星来被贺燃烦的都快崩溃了,“贺贺大哥,您能别电话轰炸吗?其实你是拿我姐做幌子,真正爱的人是我吧?先说明了,我可不搞基。” 贺燃笑着说:“对不住,我就再问一下,你妈妈喜欢什么颜色?” “颜色?干嘛?” “我看到有条丝巾,中老年款,颜色还挺多。” “我天,她要是喜欢金黄色,你是不是就去种太阳啊?”陶星来有点受惊吓,“妇女之友啊贺贺哥,你在哪里看到的丝巾?” 贺燃说:“爱马仕。” 陶星来有些不好意思,“一个老年人,整这么时髦做什么,又不用谈对象。” 此刻的贺燃正在商场外面,透过落地窗看繁华街头来往的车和人,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当你有了牵挂,便淡化了付出和得失。 他的目光从人群抬高至蓝天,一碧如洗,就跟他的心一样宽阔高远。 陶星来听见贺燃轻声说:“小子,我这是爱屋及乌。” 他有点感动,贱兮兮地多嘴,“你给我爸拎了茶叶,给我妈买了爱马仕,那我呢,给我的见面礼是什么?” 贺燃笑,“一个姐夫啊。” 买下丝巾去付账的时候,贺燃拿出了钱夹内层里的一张卡。 “刷您四千八,先生请您签个字。”导购礼貌地把卡和票据递给他。 贺燃说了谢谢,拿起东西放手里拎了拎,长吁一口气。 初次见面的礼物都备好了,贺燃寻思着还有什么纰漏,外婆也挺上心,自从知道他要去简晳家后,嘱咐个没停,贺燃嘴上说烦,但还是默默地把老同志的提醒给记在了心里。 妈的,搞的跟毛头小子似的。 约定日是周四,贺燃在几天前就跟领导请好了假,三点半的时候,正准备下班。 却被王总给叫住,“小贺,这假我不能给你批了,晚上有个客户到,你陪过去应酬一下。” 贺燃说:“王总,今天我家里有事,不能作陪。” “那不行,客户很重要,你把事情往后挪挪。” 贺燃依旧和气,耐着心建议,“能不能让小赵去,我这边这有事走不……” “你怎么回事!公司的利益重要还是你的私事重要啊!公司不赚钱,谁给你饭吃,谁给你发工资!” 王总打断他,提声厉语,“你是新员工,更要懂得集体意识,我看你这个思想就很有问题。” 贺燃脸上始终带着笑,看似温和,不发一语。 这时,人事经理肖姐也从办公室走了出来,佯装调解,“贺燃,你就克服一下困难,公司在实习考核里会根据你的表现适当加分的。” 王总还在喋喋不休,“上级命令必须服从,在进公司的时候我就给你说了,怎么搞的啊。” 贺燃不停点头,再点头。 王总以为他服软了,扬起脖颈,像个战胜的将军一样,“四点出发,晚上再去订个包厢。” “厢”字还没说完,他“哎呦”一声惨叫,“啊啊啊!” 贺燃操起桌上的水杯,把满满一杯水倒向了王总的头顶。 办公室顿时惊叫连绵。 贺燃眼神再无讨巧的迎合,揪着王总的衣领,手臂绷紧,把他举得脱离了地面。 “你他妈别在老子面前装大爷,老子在外面混的时候,你鸡把都没长出来!” 王总吓得脸色发红,直嚷嚷:“你,你,你还想不想要工作了,哎呦哎呦!” “要你妈个比!”贺燃把他推到墙上,像挂衣服一样定在上头,“你就是个傻逼你知道吗?成天给人当孙子,自己的脸面往人屁股下头放,四十好几的人了,长点脑子成吗?你这做的不是生意,是没骨气!” 贺燃此刻气场全开,“你给我听好了,这工作,老子不要了!” “小贺小贺,你冷静一点。”肖经理踩着高跟鞋慌张劝架,攀着贺燃的胳膊,整个人都快贴他身上了,“那是你领导,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滚蛋。别碰我。”贺燃毫无怜香 惜玉的意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合着是个男人你就往上扑?我告诉你,就你这样的,我压根看不上,老子女人比你好一万倍!” 整个公司,鸦雀无声。 贺燃横行张狂,戾气再不藏着掖着,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拉扯。 最后也不知是谁喊来了保安,六七个人架着他往地上摔。 贺燃猛力挣扎,“操!” 人多势众,他脸被人踩在地上,太阳穴青筋暴突。 ——— 简家,四点十分。 一家子都在忙上忙下。 陶星来嚼着草莓,吧唧吧唧地说:“姐,谁说咱妈不紧张啊,都亲自下厨房了。” 简皙洗了几个苹果,摆着果盘,“你待会不许乱说话,收起你的笑话集,严肃点。” 陶星来舔了舔嘴唇,“那不行,我嘴不动会死。” 简皙捏了颗草莓塞他嘴里,“烦死你了都。” “我知道你说的是反话,其实你爱死我了。”陶星来伸手去果盘里偷食,被简皙一巴掌拍掉,“不许吃,这是你姐夫的。” 陶星来太委屈了,冲着二楼书房直嚷嚷,“市长,我要举报有人脸皮太厚!” 简皙心情大好,打算再去切两个橙子,贺燃喜欢吃。 手机响的时候,陶星来递给她,“给,你的情郎,估计是快到了,我去开门。” 简皙笑意满脸,接通,“喂?下班啦?” 没几秒,她脸色沉了下去。 贺燃说,让她开车来公司,还说,对不起。 简皙拿着钥匙出门,陶星来屁颠颠地跟后头,陶溪红在厨房里问:“去哪儿啊?人不是快来了吗?” 陶星来:“年轻人的事,老同志少管,这样不可爱。” 简皙心急如焚,开快车在二十分钟内赶到贺燃公司。 她跳下车,下巴都快掉地上,只见贺燃一身灰尘邋遢,脸上淤青明显。 陶星来跟了过来,一看就愣住,半晌,才眨巴眼睛道: “姐夫……请说出你的故事……” 第33章 登门见长 贺燃利索地直起身,看样子没有伤筋动骨。 他抱歉地看着简晳,“对不起。” 简晳置若罔闻,一个劲地围着他身上看,“伤哪儿了?手疼吗?千万别忍着,不行我们就去医院。” 陶星来自作主张地帮他姐答了声,“嘿嘿,没关系。” 简晳狠狠扫了他一眼,陶星来急忙举手:“我错了。” 贺燃深吸气,艰难开口:“我这样子,去见你父母不合适。” “千万别啊。”陶星来一听就来劲,“你可别想毁约,皇太后都亲自下厨了,我闻见那味儿,炖了只大母鸡。” 简晳也没说话,目光闪烁透着犹豫。 贺燃当然知道,他今天不去,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但去了,自己这狼狈不堪的模样,又能让结果好到哪里去。 陶星来就是个聪明蛋,兴奋地出馊主意,“要不这样,假装是我把你给打了,到家后,姐你就告状,我就耍横,我爸妈保准骂我,心疼贺贺哥。” 贺燃:“……” 简晳:“……” 陶星来再一细想,觉得这点子可伟大了,“我可把话说前头,光靠我的精湛演技还不行,你俩也得配合演出。姐,你看我的眼神怎么有点像在看垃圾呢?喂,干不干啊?” 贺燃抬眸,“干。” 简晳:“……” 陶星来在回家的路上快速化了个“打架妆”,简晳的眉粉眼影都被他掏空了。 “陶星来,你少抹点行吗?这个色号我还是托人从国外带的。” “那可不行,我得逼逼真真的。”陶星来把化妆品往自个儿脸蛋上给晕开,还知道用胭脂调色,效果出来特别好。 陶星来拧巴一张脸,哭丧着指向贺燃,食指头空中颤抖,“不许你欺负我姐姐。” 简晳一身鸡皮疙瘩,“啪”的一掌拍向他脑袋,“神经。” “靠,见过这么帅的神经吗?你凶我,还打我!我可告诉你,把我拍炸了,待会我就控制不住我的嘴了,乱说你可别怪我。” 贺燃拉了陶星来一把,“行了,别吵你姐开车,我感谢你。” 陶星来很好哄,看了看他,语气老成道:“你可以适当紧张,毕竟等下你要见的是市长。” 本是玩笑话,没想 到贺燃就真的认真了,“你爸爸他,好相处吗?” “比我妈妈好那么一点。”陶星来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比划出一厘米的距离,“喏,就好这么一点点点。” 贺燃咽了咽喉咙,一言难尽。 简晳瞄了瞄,平日狂妄不羁的大爷们,此刻被整的畏手畏脚,想想也心疼。 于是握上他的手,重重地捏了两下,“我在呢,别怕。” 一路忐忑的行驶里,终于抵达市委大院。 这里是闹中取静的地方,窄短的一条路,两车道,路边是高大连绵的梧桐树。 第一道大门警卫笔直站岗,还有公干巡逻车来回络绎。简晳的车牌是备过案的,所以畅通放行。 陶星来在升降杆抬起的那一刻,“颜值高的人才让进,这是对我们仨的肯定。” 简晳快笑死,反手揉揉他脑袋,“你是大院里的一枝花。” “可不是吗,颜值撑起我市一片天呢。” 贺燃听他们俩姐弟插科打诨,心情却没有放松太多,再往里开两公里,就是第二道门,整队武警在院里巡视,两排民国时期留下来的老洋房,外观简朴。 下车后,简晳越发觉得陶星来这主意馊,“要不算了,别演戏了,就这么见吧。” “你可别多嘴,女人,到男人后面去。”陶星来揉了揉脸,拿出钥匙开门。 门缝一开,陶影帝瞬间入戏,脸儿一沉,眉目上飞,眼神里还有股委屈劲。 贺燃跟在简晳后面,人在门外,就听到陶星来一阵嗷呜叫,紧接着是陶溪红的声音—— “行了,你有戏拍就回片场,这样见客太不礼貌。” 陶星来处变不惊,“妈!别心疼我!我跟人打架了!嗨呀好气啊!” 简晳和贺燃进屋。 “妈妈。” “伯母您好。” 陶溪红客气点头,应了这两声招呼,目光落在贺燃脸上,一怔。 她先是让出路,迎接贺燃进屋坐,然后质问陶星来,“你在搞什么,出去这么会工夫,就给我惹事。” 陶星来挺来劲,“我舍不得我姐。” “这是什么逻辑,你就去打人?” “我姐原来只疼我一个人,现在他俩是一伙的,把我孤立把我伤害。” 陶溪红神情严肃,低骂: “你胡闹!” “我就闹。”陶星来越演越起劲,“我心理年龄十二岁,正是叛逆少年期,姐弟的感情你不懂,外敌侵犯,虽帅必打。” 简晳按之前对好的台本,掐准时间起身拉架,“别吵了,你有理行了吧,妈,这是贺燃。” 陶星来强行加戏,拦在陶溪红面前,“别看他,看我。” 陶溪红烦死,“星来!” 陶星来戏份结束,飞溜上楼,谢幕退场。 陶溪红被儿子闹得头疼,转而抱歉地看向贺燃,“小贺别介意,他从小被我们惯坏了,你这伤要不要紧?小晳,去把药箱拿来。” 贺燃忙起身,“不用了伯母,小擦伤,不碍事。”他双手递过礼物,“这是给您和伯父的,也不知合不合你们心意。” “客气了。”陶溪红笑着接过,拿出她的那份打开,仔细看了番后,抬起头说:“谢谢,我很喜欢。” 简晳问:“我爸呢?” “在接水利厅的电话,应该快下来了。”陶溪红描眉精致,淡淡的妆容十分得体,她把果盘轻轻推向贺燃,“小贺,吃水果。” 贺燃也不推辞,大方地拣了片橙子。 没多久,简严清从书房下楼,“陶星来又怎么了,我在书房都能听到他在卧室又蹦又跳。” “他闹呢。”陶溪红转头看着老伴,“真是长不大的孩子,你看,给小贺添了不少麻烦。” 贺燃起身,对简严清颔首,“伯父,您好。” 简严清休息时穿着闲适,一身棉麻材质的夹袄很有垂感,被高个头一撑,少了素日的严谨稳重,举手投足镶嵌了几分写意风流。 他走过来,与贺燃握了握手,“随意点,在家里没这么多规矩。” 简严清坐在单个沙发上,简晳乖巧地倒茶。 “我听小晳提过你很多次,对你赞赏有余,本来可以早点见面,都迁就着我的时间。”简严清态度温和,没有一点架势。 贺燃也是不卑不亢,“伯父,您工作忙,也要注意身体。” 陶溪红手搭在老伴肩上,“小贺挺客气,还给我们带了礼物,我先替你饱眼福了,是盒毛尖,隔着袋子那茶香就足蕴。” 简严清对贺燃点头,“费心了。” 陶溪红:“年龄长一点就是懂事些,你看星来,过了年就二十四,还这么飘,小贺,有些时 候多有得罪,你别见怪。” 贺燃:“谈不上得罪,都是年轻人,在一起有话聊,有不同意见也很正常,小陶其实思想很活跃。” 陶溪红面有悦色,“小贺哪儿人?” “老家遥省。” “那怎么会搬到这来?” “在那边生意失败了,早几年心态不够稳,想着换个地方。”贺燃平静陈述,没有一丝遮拦贺隐瞒。 这份坦承让陶溪红感到意外。 简晳静静地给贺燃沏了杯茶,推到他面前,无言的安慰。 简严清说:“人都是在历练里成长起来的,这个值得赞赏。” 陶溪红又问:“你和小晳是怎么认识的?” “洗车。”贺燃说:“后来我朋友爱人临时出了状况,简晳帮着送去医院,大人小孩才平安。” 简严清点头,“她是医生,从医者,该要敬畏生命,小晳,你做的很好。” 聊了十来分钟,饭菜全部上桌。 陶星来特自觉地下楼,“不用你们叫,我吃饭可自觉了。” 简晳倒果汁儿,头也不抬,“没人叫你。” “我时刻留意着香味的,在楼上我就闻出是什么菜了,炖鸡,芦笋炒虾球,清蒸鲈鱼,你看,一闻一个准。” 陶溪红被他吵得头疼,“狗鼻子都没你灵。” “狗鼻子有我的挺么,我的鼻子可是整形医院的教科书范本。”陶星来挨着贺燃坐,还在入戏中,“别怕,我不会再揍你了。” 简严清略微提声,“星来。” “你们怎么回事儿啊,一个个威逼恐吓的,帮理不帮亲,打击死我得了。”陶星来溜溜话一长串,还挺暖场。 平平顺顺的午饭,与贺燃的预料相符。 没有尴尬,没有刻意的讨好,更没有藏刀的疏离。 简严清周身带着一股沉稳清冽的气场,陶溪红精明能干,却也懂事明理。 贺燃暗暗松了一口气。 饭后,贺燃坐客厅,继续和长辈聊天。 简晳端了碗樱桃上楼,陶星来盘腿坐木地板上玩游戏。 简晳拿起一颗樱桃往他嘴里塞,“今晚你表现棒,记你一功。” “一功能兑换一盘红烧猪蹄吗,你可答应我了,不许耍赖。”陶星来嚼的吧唧吧唧。 “好好好,我明早六点就去给你排队买。” 陶星来心满意足,“破店一天限量100份,买不到你就完蛋了。对了,贺贺哥呢?” “和爸妈聊天。” “你可别以为过关,吃饭的时候,妈的目光可不友善,总盯着你男人,观察他的一举一动。”陶星来忧伤脸,“女强人好可怕,超能脑补。” 简皙倒不觉得有什么,“我已经很感谢妈妈了。” “不过说真的,贺贺哥不怕母老虎,特淡定。”陶星来换了个姿势,趴在地板上玩游戏,“气场一点也不输。” 简皙心里隐隐得意,又塞了个樱桃放他嘴里。 一个小时后,贺燃告辞,“伯父伯母,时间不早了,就不打扰你们休息。” 陶溪红起身,“你回去也要花时间,那我就不留你了,让小皙送送你。” 简皙从楼上下来,“妈,星来说他晚上睡家里。” “随便他吧。”陶溪红拿出早备好的回礼,递给贺燃,“这是我托人从湘西带回来的一些补品,我听小皙说,你家里还有一位外婆,拿给她老人家当是我们的心意。” 贺燃推辞了一番,还是接过。 等车子驶出市委大楼,贺燃说:“你靠边停一下。” 简皙:“怎么了?” 车还没停稳,贺燃就急不可耐地搂过简皙,吻的又凶又猛。 简皙舌头吃痛,呼吸也喘不过来,推着他的肩膀含糊拒绝,“大街上好多人呢。” 贺燃的手撩开她的衣服下摆,找到乳沟,食指插了进去,上上下下模仿着情爱的动作,弄得简皙心神荡漾。 贺燃没敢过火,收了分寸,压着声音说:“擦的什么口红,跟妖精似的,我都惦记了一晚上。” 简皙心里一片甜,勾着他的脖颈主动贴了上去,“再亲一下,还没亲干净呢。” 贺燃头一偏,“不给。” 简皙抿了抿唇,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贺老大。” 贺燃装冷酷,“老什么大,叫老公。” 简皙挺直背脊,手搁在方向盘上,一搭一搭地敲着,“爱给不给。” “鬼机灵。”贺燃笑骂,飞快亲了一下她脸颊,“喂不饱你了。” 重新开车上路,八点刚过,城市正热闹,夜色灯影混杂着白昼还未散尽的余温。 “见过我爸妈了,紧张吗?” “见着人就不紧张。” “不信。” 贺燃烟瘾犯了,抽出一支咬在嘴里没点燃。 “我当时想的很清楚,他们不喜欢我,不赞同又怎样,敢把你嫁给别人,我就敢去抢新娘——反正,这个女人我要定了。” 简皙手指微颤。 贺燃咬着烟,滑下一点车窗过风,他的寸头干净利落,露出了饱满的前额,有风,他微眯眼缝,淡然又从容。 “简皙。” “嗯?” “这个城市你最喜欢哪个地方?” 恰遇红灯,车身缓停,简皙转过头,“什么?” 贺燃说:“我想买房,买在你喜欢的地儿。” 这个消息有点突然,简皙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来往路人穿梭马路,光影折叠隐隐投映在车窗前。 贺燃的脸被衬得明暗交叠,轮廓柔和又锋利,他转过头,灼灼目光如星如火。 “房子我来买,你只要住进来,给我一个家,好不好?” 贺燃轻声—— “简皙,我们结婚吧。” 第34章 甜死得了 呼吸停滞在空气里,忘乎一切。 直到后头车辆不停按响喇叭催促,简皙才如魂回体,手忙脚乱地调整坐姿。 “哎呦。”贺燃被这一脚油门给猛到了,“别激动,慢点来。” 简皙没吭声,手指头捏着方向盘,关节发白。 贺燃被她这反应弄得也有点忐忑,这会冷静一想,觉得心里没底。 “行了,别被吓着,主要是见家长给激动的。”贺燃松了松嗓子,说:“现在条件还不成熟,求婚也不正式,等我把事情都给安排好,再带外婆去拜访你爸妈。” 简皙已经云里雾里,心尖儿发颤。 贺燃一个人在那做安排,“结婚是大事,你家那边的亲朋也得给个名单,看需不需要一家家上门送礼。还有房子,弄个装修也需要时间,简皙,你要不要……” 他转过头,愣了愣,“你很热啊?额头上都冒汗了。” 简皙深呼吸,“不,不热。被暖气吹的。” 贺燃覆上她放在档位上的手,感受她的紧张,感受她的心跳,感受到她下意识的反应,不用说话,不用回答,贺燃知道,她心动了。 简皙把车停在牙蹄路路口,贺燃把她给掰正,“呵,后半段跟木头人一样,你这是高兴,还是悲伤啊?” 简皙冲他眨眨眼,额头不冒汗了。 贺燃揉了揉她的耳垂,“喂!傻了啊?” 简皙的笑容像清泉波纹,她一把搂住贺燃,飞快地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贺燃皱眉,“怎么只亲一边脸呢?来,还有这。” 他指着另一边,凑得近近的。 简皙捧住他的脸,亲眼睛,亲鼻子,亲左右脸,最后亲了亲他的嘴唇。 贺燃被她弄得痒,“我日,你亲狗呢。” 简皙笑出了声,“没这么丑的狗。” 贺燃表情变温和,慢慢吻住她,舌尖轻轻舔,简皙动了情,主动拉起他的手往自己胸口放。 贺燃失笑,“鬼机灵,故意的是吧?知道我今晚得回家。” 简皙唇色通红,在他耳朵边撒娇,“你硬了哎……” 这直白的表达让贺燃通体爆炸,情人间的甜腻可以腾云驾雾,升天炸开成细碎迷人的烟花。 贺燃觉得,死在此刻也不足惜。 简皙推开他,笑着说:“好了好了,下车吧。” “撑得这么高怎么下车。”贺燃恨不得掐死她。 简皙偷笑,又偷瞄,啊,裤裆那里真的是好高好大。 贺燃沉着脸,在车里坐了五分钟才缓过劲。 简皙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巷子口,再也压制不住了,“啊啊啊!”她连声兴奋大叫,手舞足蹈,脚把车子踩得直摇晃。 “他向我求婚了!妈呀!太高兴了!” 简皙像只打了鸡血的招财猫,揉着自己的脸心神荡漾。 还说要带上外婆拜访,这就是提亲的意思啊! 简皙忍不住笑出了声,越想越美,她反复回味贺燃那句“我们结婚吧”,甜得心里直冒泡。 太投入,以至于车窗被敲响的时候,简皙吓得心脏蹦到了嗓子眼。 转头一看,差点魂飞魄散。 贺燃站在车外,弯着腰,一脸无语地看着她。 简皙慌忙滑下车窗,“你,你怎么不吭声啊?” “我站这都两分钟了,你想什么去了?”贺燃负手环胸,皱眉忍笑。 简皙心里“咯噔”一跳,那刚才自己失心疯般的反应,岂不是被他看了个全场。 丢死人得了。 简皙问:“是有东西忘记拿了?” 他点头,“对啊,忘了一样。” “补品不是拿了吗,外套也穿上了呀。”简皙回头看后座,“那还有什么?” 贺燃:“把头转过来。” 简皙“嗯?”了声,微仰脖颈,与他对视。 贺燃浓目染笑,伸手进车窗,按住她的后脑,狠狠吻了上去。 简皙又气又红脸,推搡他,“耍流氓。” 贺燃舔了舔嘴唇,“好了,现在没落东西了,开车慢点,到家发个信息。” 简皙点点头,“明天见。” 直到尾灯消失街角,贺燃才提步回家。 老太太从六点开始就守在大门口盼星盼月。远远见着贺燃,赶紧起身,颤巍迎上去。 贺燃一看就恼火,快步跑来,“你这小太婆怎么回事,大冷天的坐在门口演雪人啊?” 外婆“嘁”了声,被贺燃搀着往屋走,“我是怕你说错话,做错事,被人家长赶出来,我可不得给你留门嘛。” “你操的都是什么心,对你孙子有点信心行不行?”贺燃太不满意这份关怀。 “小皙家里人怎么样?对你好不好啊?有没有为难你?”外婆好多问题,很快又自问自答:“应该都是好人,不会势利眼。” 贺燃好笑,“这么有信心?” “看姑娘就知道了,知书达理,性格开朗,这样孩子家的父母不会太差。”外婆是过来人经验,但还是关心孙子,“你可没惹事吧?” 两人进了屋,把一城风雪挡在门外。 贺燃:“她家人很好,很愉快的见面。” “那就好,那就好。”外婆坐在火炉前,伸手取暖,“兔崽子,要安心了啊,可别再飘。” 贺燃突然默声,好半天,才抬起头,“老太太,这几年,也苦着你了。” 外婆手一挥,“这叫什么苦,跟红军长征二万五能比吗。我老喽,饭啊,是吃一顿少一顿,你啊,是见一面少一面。但孩子,你人生还有老长呢,可不能自个儿泄气。” 贺燃弯嘴笑,眼眸被暖炉里的火光映着,笼了一层淡淡的橘。 外婆继续,“我知道,你心里一直过不去三年前的那道坎儿。哎,我也心疼,但有什么法子,人生就是稀里糊涂,指不定哪天又中彩票。” 贺燃淡淡地笑,“李春瑶,你还瞒着我买六合彩啊。” “瞎贫。”外婆皱巴的手指上,那枚金戒指已经磨损发旧,贺燃看着越发心酸。 贺燃当年事业破败,他才不到26岁,眼看高楼起,又随高楼塌,人间天上的反差就是朝夕之间。他从堆金积玉的万人崇拜,到艰难求生的独来独往,穷的只剩一个外婆。 老太太哎的一声长叹气,“贺燃啊,正视,接受,改变。人生三步骤,你花了三年才好不容易进行到第二步。外婆害怕啊。” 贺燃声音沉哑,“您怕什么?” “怕我岁数活不够喽,没法看见你振作的那一刻。” 贺燃喉咙哽得难受,“李春瑶同志,你不乖啊。” 外婆起身去卧室,很快又出来,手里还拿了个红色的塑料袋。 塑料袋有些年头,一圈圈地缠得很紧,贺燃看她打开,纸本一角露了出来。 是存折。 “我也没什么钱,都被你爸给掏空了,能给你的我全留在这,除了我买棺材的钱不能给,你全拿去 。”外婆往他手里塞,“小皙是个好姑娘,得给她一个家,别太寒酸。” 贺燃手指死死拽着,短平干净的指甲掐进肉里,“我不要。” 外婆没理他,就往怀里塞。 贺燃反手握住老人家的手,宽大的掌心用力再用力,他声音压抑又颤抖,“您就好好给我活着,我要让您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骄傲。” 外婆泪光隐隐,手臂不停抖,“好孩子,好孩子。” 又聊了一会,贺燃洗澡回卧室。 他心里算了一笔账,这两年干讨债的活,攒了十九万存款,买个八十平的三房,付上首付。再努力半年,把装修费给凑齐,赶着明年国庆办婚礼。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苦中作乐,却没有半点迷茫。贺燃心里甚至在想,如果前几年的一败涂地,只是老天爷用来交换简皙的筹码。 那么,双手奉上,都嫌太慢。 贺燃掐着眉心,低低笑了出来。 有外婆,有简皙,还有孩子。 “这才是家啊……” ——— 第二天,陆悍骁给贺燃回了个电话,“哥们,昨晚我醉死了,你电话我真没听见。” 贺燃冷笑,“你再这么浪下去,迟早肾衰竭。” “靠,我真喝醉了,再说,就算跟女人上床,你的电话我哪次没接。” “妈的,傻逼。”贺燃都快恶心死他了,“报个地方,我有事找你。” 陆悍骁今天难得没有应酬,约贺燃在一家名不经传的小地方吃午饭。 “别看这里不起眼,东西可好吃了。”陆悍骁吃着碟子里的酸萝卜,津津有味。 “你他妈怀孕了吧,老吃酸的。”贺燃看不惯,“待会胃疼又叫唤。” 陆悍骁放下筷子,不再贪舌,“昨儿在电话里什么事?” “我准备买房。” “买房?可以啊,差多少钱,报个数。” “首付够了,装修不急。你对这块熟,有什么好楼盘。” 两个人聊了会,陆悍骁问:“定下来了?” “这么好的女人,谁不定谁傻。”贺燃手搭在椅背上,咬着烟点火,“对了,昨天的事,还没跟你道谢。” “别他妈虚伪。”陆悍骁嗤声,“别看我玩得开,其实特有品,不轻易认兄弟,认了,就是两 肋插刀的情谊。除了小皙,你贺燃算一个。” “昨天要是没有你,那公司不会放过我,送局子就麻烦了。”贺燃抽了口烟,在烟雾里眯缝双眼。 “一个副总正好在那楼里办事,他认识你,所以告诉了我。”陆悍骁说:“那个区我关系多,没耽搁你见市长就行。” 贺燃嚼着醋花生,桌上的手机响,他看了眼,是林加。 “喂,燃哥,忙呢?” “不忙,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接了个活儿,酬金挺高的,但我一个人没准。”林加想让贺燃入个伙,把这债给要到手,酬金对半分。 五万,贺燃掂量着这个数字,动了心,“行吧,回家我再找你细说。” 电话挂断,他抬眼,“我靠,陆悍骁你有病吧,这都第四盘酸萝卜了,你玩生子呢!” 陆悍骁被他一吼,呛得直咳嗽,“我草,尿都被你吓出来了。” 俩男人吃喝饱足,陆悍骁拭嘴,突然想起个事,“齐鹤这人你认识吧,是嘉爷的人。你公司昨天不是让你应酬么,就是接待他。” 贺燃手一怔。 陆悍骁继续:“你和嘉爷的恩怨太深了,你在他手上混了一年,从底层打手做到左膀右臂,结果把人儿子的腿给废了。” “他儿子磕了药,发疯从楼上跳下来。跟我没关系。” “可当时房里就你们两人,这锅你背定了。” 陆悍骁叹气,“我能明里拦着,但那人太烂,背地里,你自己多注意。” 这时,服务员敲门进来,“先生,您的菜打包好了。” 贺燃瞅了眼,“你没吃饱?打的什么菜?” 陆悍骁起身,拎着纸袋美滋滋的,“两盘酸萝卜。” ——— 市一院。 简皙今天待门诊,一整天心神不宁。 贺燃知道她上班的时候特别忙,一般不会打扰,但简皙还是无数次地看手机,心想,这男人是不是得了健忘症啊,昨晚上还说要结婚,说完就没动静了。 难不成是反悔了? 很有这个可能啊,毕竟他耍流氓的时候什么话都说得出,也许只是玩笑话呢。 简皙越想越心慌,越心慌就越瞎想,女人脑补起来是非常可怕的。 简皙脑补到最后,生怕落了个空 头支票的下场,心思一转,抠紧桌角暗暗作出决定。 她换衣服下班,开车直奔王府井商场。 一楼白灯明烈,照得柜台里的首饰十分耀眼。 简皙停在一个国外牌子的专柜,低头认真看。 导购美女温言善语,“小姐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想看看戒指。” “需要对戒还是单戒?” 简皙抿了抿唇,说:“结婚戴。” “请您跟我来,对戒都在这边。”导购员介绍十分专业,“这款上面点缀的是圆钻,五组三连星,很清新经典,寓意百年好合。” 简皙对比了两款,最后买下那对百年好合。 “一共两万三,请问您是刷卡还是付现?” 简皙拿出钱包,“刷卡。” 刚买完,就接到贺燃的电话,说他到了商场门口。 简皙拎着纸袋,心跳如雷,朝门口走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 自动门随着人来人往缓缓开合,简皙一眼便看到外坪上的贺燃双手插袋,背脊挺直来回踱步,目光时不时地落向商场。 背后的巨大喷水池,在规定的时间点恰好亮起光,水柱直冲而上,如雾烟,似星幻。 贺燃看到了简皙,目光有了归属,他的笑容一点点绽大。 这一刻,简皙好像看到了未来的模样。 “怎么想起来商场了?有什么要买的?我给你买。”贺燃揽着简皙的肩,往她脸上亲了一口。 简皙被亲得有点紧张,拎着纸袋的手紧了紧,心里倒数:“3。” “中午跟陆悍骁吃了个饭,他一个劲地吃酸萝卜。” 简皙静静听着,默数:“2。” 贺燃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继续聊,“吃完还打包,爱吃酸,是不是有了?” 心在发烫,手在哆嗦,纸袋里的戒指在蠢蠢欲动。 简皙深呼吸,倒数计时:“1。” “这小子越来越脱轨了,不只是男女关系复杂,还……” “贺燃。”简皙叫他,打断他。 “嗯?”贺燃侧身。 简皙黑溜溜的眼眸清澈又纯净,“我有东西要给你。” 贺燃一愣,“什么?” “伸手。” “……” “快点啊。” 简皙有点急了,他越慢拍,她就越害怕。 最后索性直接抓过他垂着的左手,摊开掌心,飞快地拿出戒指,急不可耐地往中指上一套。 贺燃都他妈惊呆了。 套紧了,简皙便笑了,开心又大声,“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她俏皮地伸出右手,五指张开,“看,我也有,夫妻款哟。” 贺燃沉默着,眼眸像是点了一滴浓墨,化不开,深似海。 简皙被他的反应弄得有点心慌,“吓到了啊,怎么不说话,我在向你求婚哎。” 话还没说完,就被贺燃拉进了怀里,死死圈着。 不用解释,不用表达,不用多余的回应。 他的心跳,“嘭——嘭——嘭——” 如此用力,就是最好的答案。 静静依偎,燃情灼心。 简皙感受到脖颈温热的触感在滑动,她侧过头,对着贺燃轻声:“老公,乖啊,你别哭。” 第35章 今晚没饼吃了 贺燃把情绪给强忍下去,“你这女人,怎么总是喜欢抢男人的戏?” 简皙有点不好意思,小声说:“怕你说话不算数。” 贺燃笑骂:“傻。”然后低头看中指上的男戒,把它给调正。 简皙问:“好看么?” “好看。” “喜欢么?” “喜欢。” 简皙压低声音,佯装迷离男音,“满意你看到的么?” 贺燃被她逗得直笑,“老子有一种被包养的感觉。” 简皙挑挑眉,攻气十足,“收了我的东西,就要为我卖力,今晚,看你的表现。” 贺燃伸出手,捧着她的脸蛋往中间挤,“卖力不行,必须卖命,简医生,你别太嚣张啊。” 简皙被他弄成一副鬼脸,躲也躲不开,“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贺燃把她拉向自己身体,低声说:“对啊,我吃你的时候,你下面又软水又多。” 简皙脸色绯红,踮脚凑近他耳朵,“其实我现在就挺多,你要不要试一试。” 贺燃被她撩得神魂颠倒,“你有种,待会可不许耍赖哭。” 两人回简皙公寓,钥匙还没拿出来,贺燃就从后面搂着她手不老实。 “哎哎哎,门还没关!” 贺燃把她推到门板上,两个人厮磨得大汗淋漓,简皙的背上湿湿漉漉,贺燃压着她,笑她,“背上是挺湿,下面呢?嗯?” 简皙咬着唇,“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贺燃迅速褪下两人的遮拦,贴着她打着圈儿地磨,简皙被弄得要疯,指甲掐着他的肩膀,一下又一下。 贺燃忍得满头汗,抵着它不进去,“等下,我去拿套。” 简皙勾住他的手,跟鱼似的滑了下去。 贺燃脑子一炸,这一晚,体会到什么叫紧致销魂。 简皙第二天醒来,床边空空。 她费力地下床,嘴角酸,下面胀,跟车轱辘碾过似的。 贺燃特别喜欢解锁新姿势,昨晚兴奋得忘乎所以,简皙刷牙的时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满嘴的白泡沫…… 这个死男人,昨晚射她一脸。 贺燃有事走得早,给她买好早餐搁桌上,春卷和小米粥,还洗了一个苹果。 简皙坐下来边吃边看朋友圈,往下刷了几条就停住,贺燃早上六点发了一条动态—— [牛奶就免了,毕竟昨晚睡前喝得有点多。] 字里行间没毛病,语焉不详的暧昧只有简皙才明白。 陶星来这个小王八还给点了赞,并且留言道:[贺贺哥,每天坚持喝牛奶能长高吗?我想长到187。] 贺燃回复:[你看你姐最近长高了没。] 陶星来发了一串狂笑的表情:[长高2厘米她也是个矮子。] 简皙被这俩男人弄得心情复杂,冷冽回复,给陶星来丢了把滴血的菜刀。 吃完早餐去换衣服,大腿实在酸痛,简皙选择穿方便的裙装,配上大衣和高跟短靴,她对着镜子照了照,心想,踮脚就能吻到贺燃的嘴,哪里矮了! 到了医院,护士告诉她,上次帮林加老婆预约的床位已经空出来,随时可以住院。简皙帮着垫付了押金,然后给贺燃打电话。 贺燃接得飞快,听她软绵的声音说完,笑道:“还行,嗓子没废。” 简皙一听就懂,这男人又耍流氓了。 贺燃走到一边,沉声提醒:“早上我往你包里放了两颗喉糖,你润润。” 简皙脸跟心一样红,“你晚上还来吗?” 贺燃声音低,带着勾人的磁性,“嗯?来干吗?” 那边停了一会,有轻微的风声。 简皙走到空旷无人的阳台,说:“来干吗啊……当然是我啊。” 贺燃听得心满意足,“乖,下班来接你。” 挂断电话,他从洗手间出来,找到林加,“你嫂子说有床位了,明天中午前就让弟妹住进去。” 林加正在盯梢,一听可高兴,“哥,替我谢谢嫂子,对了,生的时候,能让嫂子接生吗?” 贺燃拿出烟盒,拿出一根放嘴里咬着,“别想累死你嫂子。行了,盯人。” 这桩要债的活之所以报酬高,据说是因为对方有点社会势力,不怕事。 前期准备林加都给弄清楚了,把拦人威吓的时间定在今天。 十点,欠债人按既定路线出门,贺燃和林加开着小破面包车,神鬼不知地跟着。 欠债人进了一家证券公司,一小时后办完事出来,又开去美发店。 这家美发店十分高档,走的是私人服务路线,所 以位置不在闹市,较为偏僻。 贺燃与林加就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 整个过程十分顺利,没有被人发现,欠债人也没有过度反叛。 林加十分高兴,“那人还挺好打发啊,三两句就怕得要命。就看下午前,老板能不能收到欠款了。” 贺燃抽着烟不发一语,今天的事情进行得太过顺利,他拉了拉林加,“这活你自己找的还是别人介绍的?” “别人介绍的,说是从以前雇主那里拿到的联系方式。”林加嘿嘿笑。 贺燃眉头皱了皱,点点头,“你自己当心点。” 两人在家小餐馆吃过午饭,林加就收到了信息,他兴奋地递上手机,“燃哥!看!钱还了!” “雇主通知的?” “没,那个欠债的说还了。” 贺燃看了那条短信,后面还附了张汇款证明。 林加满心高兴,“太好了,明天我就能陪老婆去待产了,一定要当面感谢嫂子。” 贺燃“嗯”了声,还回手机。 两人在路口分别,林加说去超市买点东西,贺燃回牙蹄路。 但还没到家,林加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贺燃不以为意地接通,结果那头传来撕心地痛哭,“燃哥!燃哥!哎呦!” 贺燃心紧,“林加?” “燃哥,我,我出事了!”林加在电话里忍痛哭嚎:“雇主说钱没收到,说是我故意报错了账号,被我私吞了,我没有!哎呦,别打我,别打我!” 贺燃握紧手机,“操!” 他赶到这家废弃工厂的时候,林加已经被打得缩在地上直哆嗦。 贺燃骂了一句“妈的!不把人当人是吧!” 边上三五个打手,一个个蓄势待发。这时,从侧边走出一个男人,哈哈笑地边走边说:“这么多年还是很够义气啊。” 贺燃的目光落在那人脸上,半晌,冷冷笑道:“嘉爷,你想引蛇出洞,何必大费周章。你是个人物,可别为难我这小邻居。” 嘉爷笑起来,深纹爬满眉梢,十分可怖,“这小子坏了规矩,故意给错账号,谁知道把钱吞哪去了。” 他慢步走向林加,鄙夷地扫了他一眼,然后抬脚往他软在地上的手踩去。 林加痛苦失叫,疼痛折磨得他面部扭曲。 贺燃拳头紧握,“钱 总有个数,去向总能查明白,不过是费点心思,你实在没必要这样。” 嘉爷哼声,饶有兴致地看向他,“阿燃,当年我可没亏待你,你要离开,我也没拦着。既然你决定走阳光道,那也别插手我的独木桥。除非你回来,咱们呢继续做兄弟。” 话毕,他使出眼色,打手抡起棍棒,围着林加下手。 贺燃岿然不动,眼神里似有风暴,“嘉爷,我贺燃没有吃你这口饭的本事。我话撂在这,我不会回去,但这人,今天我也一定要带走。” 他缓缓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一根铁棒。 不挨个千百刀,不能进江湖,而抽身离开时,没个万剑扎心,也别想抖干净。 就在贺燃准备豁出去的时候,嘉爷却不按常理出牌,笑得神清气爽。 “当年那么多人挤破脑袋往上蹿,我一眼就挑中你,你小子,有匪气,是个成大事的人。行了,咱哥俩别伤和气,不共事,也别撕破脸,人啊,你就带走吧。” 贺燃并没有卸下重负的轻松感,握着铁棍的手蓄势准备。 嘉爷眼角的笑纹又深又长,像一条条扭动的蜈蚣。 贺燃并不臣服对方的讨巧。他与嘉爷恩怨的根本,是当年嘉爷儿子嗑药跳下窗户截断右边的腿,即便事后有摄像头证明房间内贺燃的清白,但人的恨,总需要有嫁接的对象。 嘉爷悉数算在了贺燃头上。 这两年,明里暗里磕碰无数。可今天,他总是避重就轻,像是早有预谋一般。 贺燃心思重,对危险的感知十分敏感。 嘉爷笑意不减,招呼手下离开,走之前,他忽然说:“阿燃,我听说,你交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到时候摆酒,可别忘记老哥。” 说完,便大摇大摆地离开。 贺燃的手心顿时冒起了冷汗,像是有一块石头,从天灵盖“哐当”砸到了心底。 他往坏处稍稍那么一设想—— 糟糕! 简皙! ——— 市一院。 临近下班,简皙把事情都忙完,拿出一叠照片去护士站。 上次陶星来从片场带回几个小鲜肉的签名照,那帮小护士可着迷,简皙索性分给了她们。 “简医生,下次你能拜托你亲戚拿到陈宝宝的签名吗?” “啊啊啊! 我喜欢他,我也要!” “还有小陆陆的。” 年轻姑娘沉迷颜值不可自拔,简皙记下了名字,回头问问陶星来这些都是谁。 “行,下次我说说,拿到再给你们。” 大家可喜欢简皙,漂亮温和,还经常给大家带小零食。 “简医生,吃根香蕉垫垫肚子哦。”护士热心地递了根帝王蕉给她。 简皙剥开就吃,“蛮甜的。” 和大家打了招呼,简皙边吃边下班。 今天医院外边没车位了,所以她把车放在地下停车场。电梯到负一楼,“叮”的声滑开。 手机在包里夺命似地响,简皙咬着香蕉,接通语气开心,“我下班啦,你到了吗?” 贺燃又凶又急,“回医院,别出大门!快!回去!” “怎么了?”简皙不明所以,很快又担心问:“我还在医院呢,在停车场,是不是你出事了?” “别去取车!回办公室,我还有五分钟就到!” 这是贺燃第一次对她露出如此强悍的一面。 简皙已经走偏了电梯五六米,停车场此刻安静无人。 她提着一颗心,刚准备转身回去,就被迎面堵住的人给吓了一跳。 此刻的贺燃飙着摩托,如梭如剑,在熙攘的马路见缝插针。 轰隆的马达如雷砸地,擦身的小车司机不由骂道:“靠!不要命了啊!” 电话还举在耳边,简皙的声音从里面惊炸入耳—— “啊!”然后是手机掉地的闷声,一阵慌乱的电流沙哑后,没了回音。 贺燃顿时勃然作色,头皮发麻。 简皙被一记重推倒地后,拳头和脚踢一个不落地落在她身上。 这伙人有男有女,小太妹极其嚣张,使劲踹简皙的背,“很有钱啊,穿得美啊,最烦你这种装逼女!” 动手的都是太妹,几个男的就在旁边讥笑,“你丫就是羡慕吧,哈哈。” 紫毛太妹被刺激得下手更狠,简皙“嘶”的倒吸气,那人一脚扎实踩向她的尾脊骨,尖锐的疼痛瞬间蔓延,她觉得自己下半身都麻木了。 “交什么不好,交个混混男朋友!就他妈看你们不顺眼!” 那些人你言我语,脏话满口,简皙用手死死抱着头,大口喘气抵抗这一波波的打踹。 好几次,简皙挣扎站起又被踢倒,几双鞋底毫不怜惜地踩在她腿上。 简皙身子不受力,从小被养得水嫩白皙,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折磨。 她又痛又怕,泪水混着灰尘从眼眶坠到鼻尖,再滑进了嘴里。 有人踩她的手腕,简皙抽不出手,绝望和恐惧支离破碎。她一遍又一遍地喊贺燃的名字。 殴打持续了三四分钟,那群人才悻悻离开。 简皙瘫软在地上,也不知是哪里流出的血,把她左边的衣袖全都染成了红色。 贺燃最后是在视频监控盲区的角落里,找到了跟个血人似的简皙。 他周身发冷,所有担惊受怕的急切,在眼见为实的这一刻,变成了艰难又愤恨的无望。 贺燃把人抱起,眼里全是血丝。 怀里的人有了感知,费劲地睁开眼睛,痛声低喃,“……老公……太疼了……” 贺燃从无望里回过神来,哑声说不出半句话,跟她受的苦相比,什么话都是多余。 他眼睛通红,似吼似发泄,“操操操!!” 简皙被送进急救室,贺燃被拦在外面不让进,眼睁睁地看着墙上的工作灯亮起。 陶溪红和陶星来赶来的时候,简皙刚做完全身检查,被送进观察室。 贺燃迎上前,刚开口:“伯母。” 陶溪红在电话里已经了解了情况,此刻她眼神犀利,怒声质问:“她是上手术台的医生!你知道这双手对她意味着什么吗!” 贺燃颓靡,不发一语。 “贺先生,你和简皙并不适合在一起。”陶溪红对女儿的心疼,把对贺燃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勉强好感,摧毁得干干净净。 她的底线已经绷到极致,“我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恳求你,离开她!” 陶星来赶紧把人拉住,“哎哎哎!妈!咱们先去看姐。” 陶溪红甩开儿子的手,逼近贺燃,提声厉语,“如果你连爱人的人身安全都无法给予,贺先生,你又有什么底气去承诺给她未来!” 这番直白又剖骨的坦言,几乎是瞬间冲毁了贺燃死撑的勇气。 看着陶溪红锋利果决的背影急急奔向病房,陶星来跟在后头甚至不敢吭声。 贺燃站在炽灯通明的走道上,紧握拳头,红透了眼眶。 第36章 暴怒的陆悍骁 简晳从观察室转到了普通病房。 她醒来的时候,“嘶”的一声嚷疼。 “我靠,姐你终于醒了,演什么睡美人呢,吓死本陶了。”陶星来趴在床边,嘴儿没停。 简晳蹙眉,“哎,你好吵。” “把你吵醒也是功德一件,你怎么样啊,跟个小血人一样,一个女孩子搞得这么酷干什么。”陶星来叽叽喳喳没完,但声音还是软了下来,小声说:“我可担心你了。” 简晳弯了弯嘴,精神尚好。 吊瓶换到第三瓶了,一滴滴地注入身体。 她的目光从瓶身移到陶星来脸上,轻声问:“贺燃呢?” 陶星来欲言又止,张了张嘴。说:“妈妈不让他来看你。” 简晳的脸色有点白,听后,她垂下眼睑,“妈妈肯定生气了吧。” “换我我也气。”陶星来嘎嘣嘎嘣爆米花似的,“那伙人太牲畜了,什么玩意儿啊!” 简晳嫌他闹,缓缓别过头。 陶星来有所收敛,汇报道:“姐,咱妈这回是真怒了,把贺贺哥训得,站在走廊上嚎啕大哭呢。” 虽是夸张说辞,但简晳知道妈妈的性格,一定没让贺燃好过。 陶星来指着病房门,“咱家陶总把公司保安队长都调来,守着门口跟炸碉堡一样。贺贺哥进不来的。” 简晳深呼吸,“你得帮我。” “帮什么?” “让贺燃进来。” “帮不了。” 陶星来心有余悸,“保安队长拿过全国散打比赛冠军呢,我可打不过。” 简晳不说话,委屈地看着他。 “哎呀,你别这样跟个流浪猫一样盯着我,我真打不过。”陶星来揪着自己毛衣外套上的两个大绒球,“再说,你都被连累成这模样,还惦记着他呢。” “星来。”简晳提高语气,眉间严肃,“不许你说他。” 陶星来捧着脸,心里头一点也不美滋滋,“好好好,帮你,帮你,我这就去送死给你看。” 好在这是一楼,房里的大窗户直通后边小花园,陶星来琢磨着让贺燃爬窗进来。他走出病房,里里外外找了两遍,结果都没见着贺燃的人影。 “可不是我不帮忙,真找不着人了。”陶星来回到病房,顺手给简晳倒 了杯水。 刚才医生已经检查过了,简晳身上都是皮外伤,除了左手小拇指轻微骨裂,还有额头上一道被铆钉鞋划开的血口子,其它无大碍。就是皮肤青青紫紫,看起来怪严重。 一听贺燃不见了,简晳顾不得身上的痛就要坐起来,“快把我手机拿来。” 贺燃的电话如她意料没有接,简晳赶紧打给陆悍骁。 陆悍骁浪迹于风月场,接通后先是跟别人说话:“别他妈吵我,我女人电话——喂,小晳啊,啥事?” 简晳手疼得厉害,行动不方便,陶星来赶紧抢过手机,代说道:“骁骁哥!气死了!我姐被打了!” 简晳痛苦地闭上眼,死鬼真不嫌事儿多。 果然,陆悍骁把纸醉风月抛之脑后,半小时内开快车赶到医院,踢门而入劈头盖脸一顿问:“伤哪儿了,疼不疼,严不严重——靠,他妈谁打的?!” 这些问题的答案都写在了简晳脸上。 简晳瞅着他,“你别嚷,我还没死呢,找到贺燃了吗?” “遣人去寻了。”陆悍骁知道她的担心,安抚道:“跟他有过节的就那么一个人,我喊人两边跟着,出不了事。” 简晳怕贺燃不顾后果,听陆悍骁这么说,心稍稍放松了些。 她想坐起来,陆悍骁赶紧上前,“慢点慢点,扶着我。”他拿了个枕头给她垫着背,“这件事你和贺燃都不用管,我来处理。” 简晳被伤口扯得直皱眉,“你要怎么处理啊?” 陆悍骁声音仿佛冷到零度,平静得像风雪欲至,他说:“打了你的手,就卸膀子,踢了你的脚,就给老子截肢。” 简晳背脊一阵恶寒,盯住陆悍骁,“不许乱来。” 陆悍骁冷笑一声,极轻。 简晳当场就跟他急了,“陆悍骁,你还听不听话了!” “哎。”好半晌,他终于长长叹气出声,“你就唬我,我他妈就吃你这套,你说我是不是有毛病,自己给自己找事认了个妹妹。” 简晳低眉垂眸,盯住自己插针的手背,小声说:“我心里没底。” “嗯?” “我怕他出事。” “出不了,我看着。” “不是这个意思。”简晳抬起头,眼里的迷茫和惧意再也不藏着掖着,“我怕他再也不来看我了。” 陆 悍骁一怔。 简晳又把头低了下去,没打针的手揪着被套,拧成了一圈圈的麻花。 ——— 贺燃哪里都没去,就在江边待了一晚上。 从医院到这儿其实挺远,他一路走,双腿跟没知觉似的,耳边有风声,扑面而来的是寒冷,还有站在江边上,那一阵阵冷冽如刃的江风。 挨着,受着,都没了感觉。 陶溪红在医院质问的那番话如万箭穿心,每一个字都扎在贺燃心尖上。 “贺先生,你们不合适。” “恳请你离开她,就当可怜一下为人父母的这颗心。” “一个男人,你凭什么去兑现你所承诺的未来。” 贺燃闭上眼睛,手里的烟一口燃尽大半截。 他们的未来,如果是这样—— 简晳与父母闹得不愉快,苟且地享乐欢愉。 简晳在医院受到无数非议,她丈夫是个烂账缠身的混混。 简晳和他挤在破房子里,除了短暂的欢爱,醒来后又是朝不保夕的生活。 所有的情绪都从“未来”这个词上有迹可循一般,把每一个点,每一种可能都串联成线,结成一张细密紧实的网,让贺燃重压之下难以透气。 简晳重塑了他对人生的信心。 而在停车场看到她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那一刻,贺燃第一次恨起了自己。 冬日的江面如静止的绸缎,偶有货船闷声鸣笛。 贺燃坐在木长椅上,两手撑着额头,周身散出的寂寥和落寞,刻出了一个画地为牢。 之前手机不停响,他就给调成了震动,后来又弄成了静音,搁在衣袋里,假装闻而不听。 夜色笼罩人间,空气仿佛又慢了节拍。 贺燃抽剩最后一支烟,咬在嘴里,星火暗淡。 他划亮屏幕,微信,未接来电,未读短信,十几条蜂拥而至。 [老公,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你别冲动,我一点也不疼,真的。] [陆悍骁吵死了,你来帮我赶他走。] [贺燃,你来见见我,好不好。] 简晳每一个字都带着情,贺燃喉咙发梗,他身体里的理智和情感在纠缠拉扯,把有过的酸甜苦辣挨个儿回味了个遍。 而最 后的画面停滞在,简晳满身是血,搂着他的脖颈痛哼:“……我疼。” 亮着的屏幕突然黑了,贺燃没再犹豫,重新划亮。 他说:简晳,要不我们, 算了吧。 ——— 病房里,一直握着手机没敢松手的人,最后等来了这个决定。 简晳有点懵,反应过来后,连忙打贺燃的电话。 机械单一的女声重复“请您稍后再拨”的提示—— 对方关机了。 惊吓和纠葛在安静的病房里结合成了一条引线,被贺燃这条信息一点火,轰然爆炸。 简晳拔了还在吊水的针,顾不上手背冒血的针孔,穿着拖鞋急急开门。 陶溪红安排的保安把她拦住,“哎!简小姐!” 简晳挣不开,丧着一张脸使劲哀求。 陶溪红上楼就看见这样的场面,她疾步向前,“小晳!你在干什么!” “我要出去。” “你在生病,”陶溪红提声,“你这样闹,身体怎么会好?” 简晳像是回了神,悲愤和难过全部沉了下去,她脸上是病态的白,眼里也雾蒙着一层水汽。 望向妈妈,简晳渐渐红了眼圈,“好不了了。” 陶溪红没听清,“你说什么?” 简晳哽咽:“从今天起,我再也好不了了。” 这回听清了,陶溪红措楞,女儿的眼泪无声无痕,眼里的绝望,竟然让她恍如回到了旧梦今生。 陶溪红猛然惊觉,如今的简晳,不正是年轻时的自己。 陶星来去护士站要包棉签的工夫,竟然发生了这么多肝肠寸断,他有点懊恼,急冲冲地跑过来,“怎么回事啊!妈,你又欺负死我姐了!你看她都泪流满面了!” 陶星来赶紧脱掉自己的外套,披在简晳身上扣得紧紧,“姐,别怕,我和你一条战线,不分老幼,谁做错就怼谁!我可是光明使者。” 简晳坚定道:“我要去找贺燃。” “走!找!”陶星来搀着她,直奔电梯,放狠话说:“谁敢拦我姐,就从我尸体上踩过去,妈,给我找块地,我要土葬。” 散打冠军队长一脸为难:“陶总这……” 陶溪红迟迟未动,几秒之后,“走吧。” 如获大赦,姐弟 俩乘电梯去一楼。 陶星来担心死了,“你别跑,我靠,你骨裂呢,还想不想当医生了!” 简晳抽的根本说不出话来。陶星来跺脚,“爱情太可怕了,我断奶前一定不谈恋爱,你待着别动,我去开车,杀去贺贺哥的老窝。” 陶星来顾不上自己身上的偶像包袱,百米冲刺去取车。 简皙没抱什么希望,机械地再打一次贺燃的电话。 “嘟……”竟然通了,铃声似乎也很清晰。 她顿住,右手举着手机,左手缠着绷带吊着脖子,不可置信地转过身。 一身风雪的贺燃,裹着夜色站在几米开外。 他看着她,远远的,目光平静无波。 简皙喉咙瞬间就充了血,粘稠难受悉数梗在唇齿间。 贺燃眉心一动,差点点就软了心。 他内心躁浮,强压翻涌,淡声说:“站这干吗,回病房。” 简皙不说话,迈着脚步朝向他,其实她可疼了,腿上的淤伤牵扯着肌肉,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你别过来。” “我不。” “你还想被打吗?”贺燃说:“跟我在一起,你没好日子过。” 简皙胡乱抹了把眼泪,一瘸一拐,“我不怕。” 好不容易走到贺燃跟前,就听到他说:“简皙,我们分手吧。” “不分。” “你听话。” “不分就是不分!”简皙深吸一口气,对视他,“又不是不爱了,为什么要分手?” 贺燃:“我爱不起你了。” “爱得起,你爱得起。”简皙佯装轻松,急切保证,“我不疼,真的,我一点也不疼!” 这句话瞬间把贺燃丢进了油锅,简皙身上每一道伤痕,都在可笑地嘲讽这句话的真假。 贺燃啊贺燃,你有什么资格,让一个这么好的女人为你委曲求全。 一番自问终于让他硬起心肠,“你该有好生活,我这种男人,你别要了。” 简皙崩溃。 “你说喜欢就喜欢,你说不要就不要!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不问问我的感受,我身上的疼,根本比不过心里的苦。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我自己能挣,我要那么大的房子干什么,我自己可以买,我相信我男人可以东山再起,我愿意给 你时间,但你为什么,不给自己信心呢?” 简皙红着眼圈,软音哽声:“老公,你不抱抱我吗?” 贺燃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跳,他死死拽紧拳头,齐整的指甲都能掐进皮肉里两三分,愿她平安无恙,宁可不再贪欢。 最终,贺燃清了清嗓子,艰难开口:“回去养伤,我们不再见面了,听话。嗯?” 简皙木呆在原地,贺燃走得头也不回。 徘徊在医院门口接客的出租车见缝插针。他拉开最近一辆的车门,坐上去,让司机马上开车。 深冬夜风透窗入鼻,霓虹随车动,一波三折跳跃在玻璃和他身上。 车子驶出,先慢后快。 “贺燃!贺燃!” 简皙在后头瘸着腿,使劲追着车跑。 声嘶力竭的喊声随风散了温,每一个音节都像是尖刀挑起心头肉。 出租车司机“咦”了一声,“后面那人是不是你认识的?落东西了吧?要不要停车啊?” 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后座儿的人吭声。 司机就当没啥事,吹着口哨,调大了收音机的音量。 午夜电台在放节目,正好切到一首情歌,这歌原唱是女的,被一个男声翻唱。 “我都寂寞多久了还是没好 “感觉全世界都在窃窃嘲笑 “吵醒沉睡冰山后从容脱逃” 听了几句,司机特别兴奋地聊天:“这歌我知道!那啥明星唱歌的节目,我老婆每个星期都守着看,叫,叫什么来着,哥们儿你记不记得啊……” 司机抬眼,心里忽然“咯噔”一跳。 后视镜就像一道窄窄的取景框,照到后座的男人,如软泥靠着椅背。 情歌渐入高潮—— “明明你也很爱我,没理由爱不到结果 “只要你敢不懦弱,凭什么我们要错过” 只要不懦弱,凭什么要错过。 听到这一句,贺燃的眼泪再也撑不住,就这么掉了下来。 第37章 吃果果 出租车司机一路都不敢说话,贺燃像一只压抑的困兽,噎着声自己跟自己较劲。 荡回牙蹄路,贺燃跟游魂似的开门,进门。 外婆一听动静,摇着身子献宝似地说:“这是我今天求回来的平安福,你和小晳一人一个。” 她手里提着两根红绳,转过身却愣住,“哎?” 贺燃跟抽了精气一般,全无平日的神采。 外婆无不担心,“身体不舒服还是遇到不痛快的事情啦?” 贺燃回卧室,把门给锁上,“扑通”一声倒向床,整个人都懵了。 睁开眼睛就是简晳哭皱了的脸,闭上眼睛就是她追着车跑惊慌失措的画面。 贺燃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外婆轻轻叩响了门板,然后便没了声音。没多久,挨着地面的门缝里,悄悄塞进一个东西。 贺燃枕着手,一眼就看到,是那个绣了他名字的平安福。 这小老太婆很知趣啊,眼睛能望进人心里去,大概她也知道,孙媳妇已经没戏了吧。 想到这,贺燃不由笑出了声,但这笑实在太苦,苦到眼泪又他妈在叫嚣了。 ——— 简晳是被陶星来发现的。 她一个人坐在马路边,跟只流浪狗似的,手吊着绷带,腿也因为疼痛而不自觉地发抖。 陶星来急死了,跳下车一顿骂,“你还要不要命了,搞什么呢!啊?坐在地板上不嫌发凉啊,马上就要下雪了,你坐这儿演雪人呢! 可简晳把头抬起来的一瞬间,陶星来的火气顿时没了影。 简晳满脸泪,抽泣得直打嗝,陶星来蹲下来,凑近了才听清,简晳说的是—— “贺燃他不要我了。” “不要就不要。”陶星来心疼死了,“今天他对你爱理不理,哼,明天让他高攀不起。” “没有明天了。”简晳声音嘶哑,“再也没有了。” 陶星来心里一酸,眼巴巴地望着她,“姐,别哭了好不好?你再哭,我就陪你一起哭。” 他眼底泪花闪闪,“咱俩还缺一个饭盆,搁地上,没准有人丢钢镚儿呢。一块钱分你五毛,求你了,别哭了。” 简晳一头栽在陶星来的肩膀上,抽泣得更厉害。 陶星来心疼自己 的韩版大衣一秒钟,“失恋的女孩我来守护,爱情这玩意儿真是太可怕。” 温度冷入骨,他也没敢耽搁,抱着简晳往车上塞,赶紧回了医院。 结果当晚,简晳就发起了高烧。 四十度往上,用了药降下去,再停药就又烧起来。 陶溪红急得隔一分钟就去摸她额头,陶星来都快崩溃,“妈!姐都能煮鸡蛋了!可别烧坏脑子!” “别吵,还不嫌乱呢。”陶溪红心急火燎,又出去找医生。 陶星来害怕极了,蹲在病床边跟小狗似的,可怜巴巴地对沉睡的简晳小声:“你这么为难自己,贺贺哥又不知道,姐姐,不值得的。” 简晳紧闭双眼,烧得稀里糊涂,脸上是病态的潮红。 她没动。 陶星来抹了把眼泪,气死,这一天流的泪,都快赶上他出生那日了。 陶星来掏出手机,打给了他的陆陆哥哥。 陆悍骁公司有急事,所以看完简晳就赶回去,刚好事情忙完,就接到了电话。 “我日,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们姐弟俩啊,一个磨人精,一个跟屁虫。”陆悍骁拿起车钥匙往外走,“等着,我就过来!” 陶星来嗯嗯哼哼,小心翼翼道:“陆陆哥,来的路上,能顺便帮我带份儿炸鸡翅吗,记得要六个,不然吃不饱。” 陆悍骁:“……” 鸡翅到了,简晳刚降下去的体温又飚了上来。 医生已经不敢连续用药,只嘱咐物理降温。简晳额头上盖着冰袋,烧得嘴皮都泛起白皮。 “我姐她心里堵着气,没疏通,郁火难散,自己为难自己,可怜死了。”陶星来丢下鸡翅,又来演情深深雨蒙蒙。 陆悍骁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操”了一声,“这热度,熏腊肉呢。” “我妈急着要转院。” “转个屁,她这医院是省里最好的。” 陆悍骁抽出一根雪茄,咬在嘴里过干瘾,他靠着桌子斜站着,沉默几秒后有了决定。 陶星来一阵惊呼:“陆陆哥你要干什么!” 只见陆悍骁脱了自己的大衣,二话不说将病床上的简晳抱起,走之前还没忘把她裹严实。 “别跟来,我带你姐找药去!” 陆悍骁直奔停车场,载着昏睡不醒的简晳开向牙蹄路。 ——— 夜深已过凌晨一点,外婆有烧香拜佛的习惯,每月十五都会赶在零点前去庙里上香磕头。 桌上留了一碗酒酿丸子,还有余温热气,贺燃颓了好久,才从床上爬起走到客厅。 “咚!咚!咚!”砸门声匪气尽显,总算拉回了贺燃的魂,他皱眉,“谁啊?” 外头没吭声,还是不停敲。 “找死呢!”贺燃脾气一点就爆,火吞吞地拉开门,迎面就被一个拳头揍得倒地。 陆悍骁挽起袖子,一脸风雪。 浓稠的血腥味在唇齿间满眼,贺燃被揍得火大,“操!姓陆的你发什么疯!” 陆悍骁两步向前,拽起他的衣领把人拖直了,往墙壁上推,“发你大爷的疯!你是不是跟小晳说分手了?是不是?” 贺燃大喘气,血从一边嘴角往下淌,“她被那群王八蛋打成那样,就是因为我!我不能再让这女人跟着我受苦了!” “放你妈的狗屁!”陆悍骁又是一拳揍上他的侧脸,“你要真心疼,就好好振作起来,以前那个我认识的贺燃死哪儿去了,你瞧瞧你现在什么模样,对,在我看来,你就是配不上她!” 贺燃眼睛通红,“所以我才跟她分手。” “你配不上,不是因为你没钱,而是因为你配不上小晳的勇气和用心!”陆悍骁气死了,“我这妹妹姻缘坎坷,老天瞎几把眼。一个渣男耗了她十年,一个你,伤透了她的心!” 贺燃只觉得耳朵边嗡嗡作响。 陆悍骁拽着他衣领又把人给甩在地上,“你还敢说分手,我告诉你,就算要分,也必须是小晳先开口!你个垃圾算老几!再敢这样伤她,我把你填海!” 贺燃回过神来,怒气爆裂,大吼一声一脚踹翻陆悍骁,反败为胜也给了他一拳头。 “你以为就你心疼她啊!她满身血躺地上的时候,我真想把自己一枪给崩了!” “你崩啊,你倒是崩啊!”陆悍骁竟真从衣袋里扔出一把枪,银色枪身寒光乍现,“咚”的一声丢在桌上。 这是陆悍骁防身备用的家伙,从不明晃晃地亮出来,可见这次是真怒了。 贺燃不说话,眼眶通红,这一次,是被眼泪给逼的。 陆悍骁也拉回了些理智,他把枪收好,沉声撂话,“给我滚出来。” 说完,便径直朝门外走。 贺燃停顿两秒,还是跟了过去。 路虎停在门口空坪,陆悍骁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贺燃眯缝了双眼,只看到副驾上有个人影。 陆悍骁把简晳给抱了出来,大步走到贺燃面前,也不管他准备好没,甩手往他怀里一塞,“欠下的烂账,你自己还!” 贺燃眼疾手快,妥妥把人接住,护在胸口铁紧。他眉间有怒意,“陆悍骁!” 但很快,手里的触感就有了不对劲的地方。很热,隔着这么厚的外套,都能清晰感觉。 陆悍骁冷冷哼声,“我姑娘烧了一晚上,放心,没多高,四十度而已,也没啥事,医生用药退不下来,好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他狂拽酷炫地坐上驾驶座,一把倒车,飞驶而出。贺燃吃了一嘴尾气,没敢耽误,抱着简晳赶紧进屋。 把人往床上平放,借着灯亮终于看清,简晳一张小脸捂得跟猴屁股似的。贺燃顾不上心疼,用手探了探她额头,完了,心疼的感觉又回来了。 简晳似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这回终于肯睁眼,一看见是贺燃,立刻哼哼唧唧仿佛才知道疼一般,扭着身子往他身上蹭,又皱又红的脸找准胸口埋了进去。 贺燃克制着,还是把她给摁在了床上,“你就掏心挖肺让我心疼是吧?嗯?简晳,你真是好样的。” 简晳发烧是真的,人糊涂也是真的,没吭声,模样却十分可怜。 贺燃去打了桶温水过来,然后挽起袖子,动手给她脱衣服。 他已经完全忘记两人刚分手,动作娴熟得像是自家人。 简晳身上有伤,贺燃尽力避免,却还是会不小心蹭到,一刮蹭,她就皱眉嚷疼,贺燃心就跟着一紧,胡乱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简晳跟灌了迷魂汤似的,人不清醒,却本能地去搂贺燃的脖颈。 贺燃费劲地撑着,不让她得逞,温水擦身了一遍,他自己浑身也汗透了。 简晳闹得厉害,一会哭,一会嚷疼,一会叫老公,一会又骂他王八蛋,眼泪鼻涕一把抓,到最后,迷迷糊糊地直抽抽,说,“我不分手。” 贺燃被弄得没辙,只好一把将人抱住,腿夹着她的脚不让踢被子。 太奇妙了,简晳就真的安静老实了。 贺燃默默无语,理智在游说,身体却很诚实,做不到无动于衷,也做 不到硬起心肠。 简皙身上跟着了火似的,好了那么一小时,后半夜,烧得更厉害了。 贺燃暗骂一声,迅速跳下床,三五两下脱掉衣服,光着膀子冲进了洗手间。 大冬天的凌晨之夜,他在冰冷刺骨的水里,不停冲洗,耐着寒冷,足足淋了十分钟才关水。 贺燃哆嗦着跑出来,钻进被窝,重新把简皙搂进了怀里。 他的身体像一块天然的降温石,简皙本能地靠近,这既是救命的灵丹药,也是前世今生的唯一慰藉。 两具身体,是火与冰,是人间与天上,看似不可能相会,却在这一刻,共永生,奔永恒。 简皙的体温终于慢慢趋于平稳,发了一身冷汗。 凌晨四点,贺燃翻身虚压在她上面,用额头轻轻碰了碰她的,这才松了气。 简皙醒来的时候,家里空无一人。她头痛欲裂,几乎想不起昨晚发生的事,只记得陆悍骁把她跟包粽子似的,扛在肩上蹦来蹦去。 至于怎么在贺燃家,简皙想,肯定是送货上门,遭人拒收了。 简皙情绪低落,身体也虚得很,她没多停留,一瘸一拐地出门打车。 ——— 一身瘫软回到公寓,简皙一通电话把陆悍骁骂了个狗血淋头,陆悍骁纳闷极了,不可能啊,自己又好心办坏事了? 就这样,简皙向医院请了一星期病假,天天闷头大睡。 陆悍骁算准了她消气的时间,在第四天晚上,拉着陶星来上门死皮赖脸来了。 简皙看到他俩就心烦,“我受着伤呢,没空做饭。” “不用你做,我叫了火锅,待会就送来。”陆悍骁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陶星来提了好多水果,“姐姐,我可关心你了。” 简皙白他一眼,“得了吧,买的全是你自己爱吃的。” 洗了一盆草莓,陶星来一嘴吃三个,满的都嚼不动了,只能摇头表示反驳。 陆悍骁仔细瞅了瞅她的脸,满意道:“不错啊,细白水嫩,看不出一点伤了。” 简皙没搭理,坐沙发上看手机。 “小皙,”陆悍骁嬉皮笑脸地凑近,轻飘飘地试探:“在看贺燃短信啊?” 一听这个名字,简皙瞬间发飙,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没有。” “哟哟哟,还发 脾气了。”陆悍骁切了声,“做哥哥的关心一下不可以啊,反正你俩都分手了。” “陆悍骁!”简皙当场就跟他急了。 “叫我干嘛?来,吃草莓。”陆悍骁悠哉哉地拿起两颗,抬起头刚要给,一看愣住。 简皙红着眼眶,恨恨地盯着他。 陆悍骁赶紧讨好,“哥的错,不该提那个混账王八蛋。” 不说还好,一说,简皙又伤心了。 可不是混账吗,说分手就分手,说不见就不见,这四天,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这时,站在阳台上的陶星来“嗷”了一嗓子,“姐!快来看!” 陆悍骁啧了声,“大呼小叫,你见鬼了啊?” 陶星来:“贺贺哥!” 贺燃?陆悍骁皱眉,赶紧跑过去,伸头一看,“哎呦我去,真是啊我靠!” 简皙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们。 “小皙,你真不来看啊?”陆悍骁就这么敷衍地一问,挑眉道:“你还是别看了,免得待会吃不下火锅。” 陶星来:“就是就是,可得好好惩罚他,小时候没交作业都得罚站一节课呢,姐,别心软,让他站到天亮!” 陆悍骁爽兮兮地和陶星来讨论,“像不像望妻石?” 陶星来笑得草莓都给喷了出来,“哈哈哈。” 简皙的情绪从惊吓到惊喜,再到委屈和负气,她真的不去看贺燃一眼了。 陶星来从阳台跑到客厅,拎着一个大苹果挨着简皙坐。 “姐,吃个苹果补身体。”陶星来握着削皮刀,“技术高不高,看看小陶就知道,苹果皮儿薄又薄,甜得你呀嗷嗷叫。” 陶影帝贫嘴工夫已经登峰造极又步入新境界,自我点赞道,“我太有才了,高考语文52分可不是盖的,姐,你不来个掌声应应景吗?” 他把苹果皮搁桌上,抬头伸手,“好了,张嘴,吃果果。” 陆悍骁兴奋地蹿到客厅,“来了,来了,混账贺燃憋不住上楼了!” 第38章 甜回来了 陆悍骁这个王八蛋趴在门板上,陶星来喂了亲姐满嘴苹果,便也赶去凑热闹。 “来了我可要怼死他!” “你先怼,怼完我再动手。” 陶星来纳闷,“动手干嘛?” 陆悍骁眼睛都不眨地盯着猫眼,“干他!” 陶星来:“要干你干,我可不动手,毕竟我偶像包袱有点儿重。” 陆悍骁本就没指望他,“你闭嘴。” 陶星来背着墙,忘记手上的苹果是给简晳削的,放嘴边嚼得嘎嘣脆。 简晳走过来,拽着陆悍骁的耳朵往后扯。 “哎呦哎呦,妈呀,疼。” “你俩搭台子演戏呢?烦不烦啊。”简晳生气了。 “说,你是不是心疼贺燃了?”陆悍骁皱眉揉耳垂,“下手太狠了。” 简晳一听就发飙,提高声音冲他嚷:“我和他已经分手了,心早就不疼了,你们两个好三八!” 此话一出,陶星来被苹果渣子咽了一嗓子,咳个不停。 陆悍骁讪讪地笑,“好好好,别动怒,身体还没好呢,待会又来个高烧不退,我上哪儿给你找药去。” 就这么一会的工夫,门外也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陶星来从门上的猫眼往外瞄,嘀咕道:“怎么没来呢?不可能啊?难道去二楼熟妇家修水管了?” 简晳懒得搭理,一个人走到阳台透气。 冬夜的小区,路灯的光线暗淡,简晳心里有气,却管不住眼神飘向楼下。 她盯着楼道出口,像是要盯出一个窟窿来。 没几秒,贺燃的身影果然出现,从楼道出来,被夜色和灯光一映衬,生生烘出了个落寞。 贺燃上来过,在门口待过,听到简晳那句“心早就不疼了”,便把积攒起来的勇气推脱得干干净净。 人在门外,却不敢敲门。 简晳心里不是滋味,咬了下自己的舌尖,把乱飞的情绪给痛回来。 后来送火锅的来了,三十几盒堆成了山。简晳都快烦死他俩,“没见过来看病人,点一桌火锅还是特辣的人。” 陆悍骁埋头吃得扑哧扑哧,“别冤枉,我对你可是照顾有加,蛋炒饭没放辣椒,你多吃点。” 简晳坐桌边,低头吃着寒酸的蛋炒饭。 陶星来边啃鸡爪边说:“姐,我不能陪你太久,十点钟还有戏要拍,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 简晳:“我不想你。” 陆悍骁赶紧的,“陶儿,我给你打,我想你。” 陶星来“嘁”了声,翻着他的小白眼说:“长得比我帅的男人,都离我远点儿。” 陆悍骁吃味,“你也太双标了,以前贺燃在,你还主动往人身上黏,那会就不计较他长得比你帅了?” “能比吗,”陶星来一脸美好回忆,“贺贺哥会讲故事,斗地主也特厉害,我睡着的时候,还会帮我盖被子,我没得感冒全是他的功劳。” 简晳把筷子一搁,“我吃饱了。” 陶星来是姐控,学样,“我也吃饱了。” 陆悍骁一个人吃得不带劲,索性也不吃了,把桌子一收,终于要走。 走之前,他没来由地问:“小晳,昨晚的事你真不记得了?” 不说还好,一说就来气,简晳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我当沙袋扛肩上甩来甩去的。” 陆悍骁:“……” 简晳把他推出去,“下次再点火锅,就不让你们进门。” 两个人都是开车来的,陆悍骁最近的心头爱是这辆进口的路虎,成天骑它上街招摇。陶星来开了辆吉普,白色车身可清纯。 “陆陆哥,路上好点开,别闯红绿灯。”陶星来说完,把车调头,一溜烟飞得快。 他待会有场雨中分手的戏要拍,得赶回片场,可车子刚转出小区,就被一个人拦了下来。 陶星来一脚刹车,对方背着光,所以看不清长相。 “哇靠,想碰瓷是吧,也得问问我的行车记录仪准不准。”陶星来刚解开安全带,还没来得及蹦下车,副驾车门就被人拉开坐了上来。 陶星来揉了揉眼睛,“我天。”是贺燃。 贺燃体量高大,车厢顿时被存在感塞得满满。 陶星来咽了咽喉咙,“你,你想干嘛啊?” 贺燃眼睛幽幽看着他,全无平日的嚣张狂妄,陶星来甚至觉得,有点儿可怜。 车子飞驶上路,方向盘转得溜溜的。 “你想让我姐原谅你,这忙我可不能帮。”陶星来拒绝贺燃的诉求,拽啦吧唧地说:“你知道我跟我姐是什么关系么,出去要饭,一个钢镚儿我都能分她五毛 。” 贺燃:“就当我求你。” 陶星来:“那也没门,你让我姐伤心又高烧,这罪名太恶劣,没法儿洗白。” 贺燃:“看到她因为我被伤成那样,我对不住你们家,所以脑子一热,才说了那些混话。” 陶星来左手控方向盘,右手食指对他摇啊摇,“你没戏了,你完蛋了,我姐已经不伤心了,你别求我,我——哎呦!疼!” 贺燃一把抓住他乱晃的手指,凑近,慢条斯理地把手搭上方向盘。 陶星来好害怕:“你想干什么?” 贺燃沉着音,慢悠说:“帮不帮?嗯?” 说话的同时,他放在方向盘上的那只手,暗暗施力,车子顿时有点儿摇晃。 摆明了,不帮我,ok,那就一块死。 陶星来脑补了一出一车两命的微博头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没拿到影帝,于是立马认怂,出卖五毛钱的姐姐,“帮帮帮!姐夫,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 市一院。 简晳去主任那销了假,恢复正常工作,她左手小指的骨裂还在恢复期,所以一个月内,科室没排简晳手术室的班。 贺燃给她发了很多信息,最开始用微信,说的内容也利落。 “我错了,对不起。” 简晳冷漠装强,但那天傍晚,在看到这六个字后,眼泪还是没忍住掉了下来。 贺燃一点一点撕开她的内心防线,尖利又霸道,简晳难以招架。 她心里气没消,直接把贺燃给拉黑了。 贺燃也不放弃,改成发短信。 “身体好点了没?手还疼不疼?” “给个机会让我跪针头,行么?” “我每天抽自己两耳光,今天抽完左脸,右脸留给你。” 简晳最开始还伤心,后来连发两天,她也能淡定地当在看冷笑话集。 笑话冷,心却慢慢热了回来。 昨天起,贺燃改成打电话,不乱骚扰,每天早中晚三个,早上七点,中午十二点半,晚上下班的点。简晳一个没接,自动当成起床吃饭的闹钟。 但还是出了纰漏,简晳失策接了一个。 那是贺燃用公用电话打的,听到她那声“喂?哪位?”,贺燃差点喜极而泣。 “ 小晳是我,求你别挂电话!” 时隔一个星期,再次听到他的声音,简晳也有点懵。 一发懵,就忘记挂断。 贺燃在那边胡言乱语,一个劲地道歉认错,都可以想象他个大男人站在路边凄凄惨惨的模样。 简晳手机搁耳朵边,边听边弯嘴,然后毫不留情地掐掉。 快下班的时候,又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如果我和你真的没机会了。] 简晳翻来覆去地看,就这一句话,没头没尾的吊足了人心。 她正纳闷,新短信接踵而至—— 如果我们真的就此别过, [简医生,能出来打个分手炮么。] 简晳没忍住,刚喝的水全部喷了出来。 又来短信—— [永远不停,永远响亮,这一辈子,我愿为你精尽人亡。] 牙蹄路的贺燃已经实在没辙了,简晳心狠地把他全部联系方式都拉进黑名单,他只能用外婆的老人机费劲地打字。 简晳看到那一行字,终于笑出了声。 晾着吧,也该尝尝冷宫的滋味了。 第二天,简晳轮班门诊,因为是周六,所以人不是太多。 看完十来个号,后面暂时没新号上来,小护士拿出早上带的烤饼干,“简医生,你尝尝,这是我自己做的。” 简晳也不客气,捏了一块放嘴里,“不错啊,奶味好浓。” 小护士美滋滋,“我多放了一半的牛奶,可香了,你再吃吃这个巧克力的。” 今天真仁慈,简晳吃到第三块饼干,才有新号上系统,小护士忙着收拾,“干活干活。” 叫了号,很快,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简晳眼睛还在屏幕上,点开新病例,例行公事地问:“叫杨心是吗?坐这儿来,孕六个月……” 她边说边抬头,当看到来人后,惊讶得嘴唇微张。 简皙眨了眨眼,惊恐极了,“陶星来?” 一身孕妇扮相的陶星来,戴了顶长假发,巴掌大的脸儿涂脂抹粉,肚子里塞进一个锅,撑得又大又圆。 他捏着嗓子模仿女人声音,挺入戏地说:“嗯嗯,六七八个月了,大哥,扶我一下。” ‘家属’贺燃也有点不忍直视,愣是没伸手。 简晳:“……” 她实在没勇气看陶星来第二眼,扭头对小护士说:“你先出去一下,帮我拿包棉签。” 小护士眼力惊人,飞快溜走带上门。 简晳:“你有病啊陶星来!” “我不这样装扮一下,能挂到产科号吗!你肯见他吗!”陶星来可不服气,“你的号死贵,十二块呢。” 简晳:“我给你退掉,赶紧走,别闹。” 陶星来:“我不,你们门口保安叔叔可变态,只准孕妇和家属进来。” 贺燃从进门起,目光就跟涂了万能胶一样,黏在简皙身上撕不下来。 被这眼神盯得实在如芒在背,简皙终于赏了个余光给他。 两眼交汇,一瞬,一秒,贺燃就他妈快烧起来了,按理说,陶星来这戏份就此应该结束,但他入戏太深,还没过足瘾。 “姐医生,我要做什么检查?是不是要抽个血照照b超什么的?”陶星来不浪费真人体验的机会,抚着肚子感慨:“女人怀孕真累,我顶着这口锅一小时,就腰疼得不行,母亲好伟大。” 简皙不想听他瞎比比,“你想做检查是吧?好,等着。” 陶星来伸头瞅电脑屏幕,“姐,你在干吗?” “给你联系脑神经科。”简皙又看向贺燃,“专家号,两个。” 陶星来不想演虐戏,于是一把脱掉假发,再把锅从大衣里掏出来,反手丢给贺燃:“你的忙我帮到了,见着了人,剩下的你自己搞定。” 陶星来走了,办公室就剩贺燃和简皙。 贺燃走过来,每近一步,简皙的心就跟着跳一下。 她是坐着的,贺燃突然蹲下来,仰着头看向她。 他声音缓而轻,“简医生,还能好心救救我的命么?” 简皙强忍克制,演了个不为所动,冷漠与刻薄织了个惟妙惟肖的面具。 她态度淡,语气也淡,转过头,毫不躲闪地直视贺燃。 “你跟我提出分手,我答应了。” “简皙。” “没有机会了。” “那我重新追。” “你哪来的自信和底气?”简皙冷冷的,“你有钱吗?你有房吗?你有车吗?” 贺燃去握她的手,“你就气我。” 指尖刚相碰 ,简皙就跟触了雷一样飞快把手挪开,但动作太大,力气没收住,手背甩在了贺燃嘴上,像给了他一巴掌。 贺燃愣了,目光瞬间往下沉,简皙也没料到,欲言又止张了张嘴。 但他脸色太差,简皙心里怄气,索性不了了之不搭理。 贺燃慢慢站起身,“对不起,我烦着你了。” 简皙别过头。 贺燃深吸气,“我知道错了,如果你问我,要怎么弥补,我说再好听也是空头支票,但如果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缓了缓,才说:“简皙,我们马上领证,我一辈子对你好。” 简皙没绷住,眼泪在眶底打转。 贺燃也没再逼她,“那我走了,不打扰你上班。对了,手别太用劲,骨头得好好养,有事就打我电话,再晚我都不关机。” 直到听见关门声,简皙才松了咬住的唇,转头盯着那扇门,打转的泪水“啪”的落在手背上。 ——— 简皙心烦一整天,都怪贺燃,来了又走,就不知道多坚持一下。 下了班,她问陆悍骁要了地址,跑去蹭饭。 陆悍骁有饭局,几个想扒拉他做生意的供应商,出手阔绰,定在最好的饭店。简皙当他的跟屁虫,陆悍骁可不敢怠慢,使劲儿给她夹菜。 饭后又去唱歌,简皙手指上还弄了个夹板,陆悍骁歌也不唱,妞也不泡,就陪着她喝果汁。 “适可而止就行了啊,贺燃那德行我知道,你爱理不理久了,我怕他出事。” 简皙一听更烦,“他说走就走,再厚脸皮一会会,我就原谅他了。” 陆悍骁切了声,“明明爱的他要死。” “爱的要死怎么了?你有意见啊?”简皙兴致缺缺趴在吧台上。 陆悍骁受不了,跳下高脚凳去洗手间。 结果没两分钟就奔了回来,“我日!简皙!望妻石又来了!” 这回简皙没犹豫,赶紧的,“骗我你就死定了。” 她跑到窗户边,拉开窗帘一看,霓虹照亮半边天,颓靡的灯影里,贺燃只身一人,靠着栏杆静静抽烟。 陆悍骁明眼人,笃定,“他跟踪你了,小皙,甩了他!” 简皙当没听见,贺燃孤身的画面霸占了她全部视线,爱一个人,再大的生气都有时限,她对贺燃,无法冷战再多一 天了。 于是简皙转身,飞奔下楼。 江面轮船鸣笛破夜,厚重的余音里,贺燃以为自己看走了眼。 简皙站在几米远的地方,清清冷冷,看不出情绪。 贺燃连忙丢了手里烟,紧张又忐忑地望着她,像个领罪受罚的小学生。 简皙两手软软地环在胸前,一步步朝他走来。 贺燃呼吸急促,不敢眨眼。 站定了,很近了,简皙:“张嘴。” 贺燃:“……” 虽然不懂接下来的套路,但这一刻,要他跳江都无条件执行。 贺燃听话地张开嘴,眼见简皙飞快把手伸过来,很快,嘴里有甜在肆意蔓延。 简皙喂了他一颗糖。 她抬眼,“好吃吗?” 贺燃没吭声。 简皙又问:“甜不甜?” 贺燃只点头,不停点头。点了的头也不太敢再抬起。 简皙弯了弯嘴,逼近他,他耳朵边娇声,“你要死啊,糖就一颗,也不给我尝尝。” 贺燃还没反应过来,简皙的唇就稳稳贴了上来。 舌尖碰舌尖,是水蜜糖味儿的。 第39章 和好 简晳试探了他许久,分开唇,仰着眼看他。 贺燃算不上配合,舌头木愣愣的,跟石头人一样。 简晳问他:“怎么了啊?不想和好啊?” 贺燃默默地摇头。 简晳静了两秒,转过身,“上去吧,陆悍骁在等我们。” 话刚落音,贺燃就从后面把她抱住,小着声音说:“老婆,对不起。” 简晳眼热,“嗯。” “我以后再也不瞎折腾了。” “嗯。” “那晚我脑子抽筋了才那么混账。” “知道就好。” 贺燃手臂的力气真大,简晳忍无可忍,“你要勒死我啊?” 他没松,“别动,给我抱一会。” 简晳难受地扭了扭头,“不是,我身上的伤口好疼。” 贺燃赶紧放开手,心可疼地看着她。 简晳挑眉,十分暗爽他这副做错认罚的模样。 两人回包厢,一路上,简晳对他爱理不理,贺燃本就于心有愧,想打破冷战,但又不太敢说话。这种冷淡淡的气氛还飘着若有似无的心结。 和好了,但缝隙还裂在那儿。 刚到包厢门口,便能听见陆悍骁在里头开金嗓。 他唱歌四平八稳,高音冲不上,低音下不来,纯属中间混混水平。 偏偏人特自恋,麦克风对着沙发满座的陪客公主们,“喝彩声儿最大的,待会我请吃宵夜!” 顿时,娇俏崇拜的女声震天,气氛瞬入高潮。 贺燃:“傻逼。” 简晳:“好傻。” 两人异口同声,尴尬了两秒,完全陷入冷场。 陆悍骁跑过来,围着贺燃上下打量,笑着说:“咦?你那晚还没被我打死呢?看来下手太轻了。不行,我得去报个散打班练练。” 贺燃没吭声,简晳却上了心,给了陆悍骁一记眼神刺杀。 “我好怕怕。”陆悍骁双手护胸,一蹦三尺远,感叹道:“小晳,打小我咋没看出来你是护夫狂魔呢?” “你神经病。”简晳冲他嚷,甩手走去吧台。 等人走了,贺燃沉声警告陆悍骁:“你别惹她。” 陆悍骁:“怎么回事,不是和好了吗,还像闹 情绪一样。” 贺燃低头点了点,“慢慢来吧,至少她还能给我机会。” 陆悍骁一阵鸡皮疙瘩,感慨道:“动心不好玩,还是身体交流纯粹又快乐。” 贺燃不是滋味地舔了舔槽牙,一声喟叹,“哥们,劝你一句,老大不小也该收收心了,乱混乱玩,小心捅出娄子。” “能有什么篓子?”陆悍骁底气十足,“凭空跑不出来一个儿子,再说了,就算要收心,至少也找个像小晳这样的。” 贺燃眼色一沉。 “我靠,眼神杀人呢。”陆悍骁推了他一把,“那行,你俩结婚可别告诉我。” 贺燃觉得他又在说胡话了,“你不来?” “来干吗?”陆悍骁好笑,似真似假,语焉不详地反问:“来抢吗?” 贺燃抬脚去顶他腿窝,陆悍骁敏捷一躲,“又他妈来这招,去去去,哄你老婆去。” 简晳坐吧台那,正转着椅子玩。 贺燃挺识趣,给她递果汁,“草莓的,喝不喝?” “不要。” 贺燃又换了一杯,“西瓜汁,好不好?” “不好。” “想喝蜂蜜柚子茶吗?我去给你买?” “不想。” 远远的陆悍骁看热闹一样,差点没笑岔气。 贺燃也不觉得有什么,简直千金难换老婆一笑。于是把所有的果汁儿每个味道都摆了一杯放简晳手边,再默默地坐离一米远,像极了求主人爱抚的流浪狗。 服务员又进来送吃食了,贺燃赶紧上去,挑了几样好的给简晳送去。 开心果一颗颗剥好攒在碟子里,苹果一块块切成丁插上牙签,贺燃把这些往简晳面前轻轻推,一举一动都写着:“求你,赏个脸吃点吧。” 但这个脸,最终还是没挣到。 简晳看都不看,“水蜜桃味的果汁。” “没有。” “我就要喝。” “你刚才不是喝过了吗。” 贺燃轻飘飘地撂话,简晳张了张嘴,唇齿间的蜜桃味儿似乎还没散干净。 贺燃把椅子搬近,挨着她坐下,要笑不笑的样子。 简晳强装镇定,眨巴眼睛。 贺燃眉心勾了勾弧度,眼神故意往下沉,深邃诱人顿时浮于脸面。 他没放过简晳的丝毫变化,显而易见的,看着她红了脸。 男色可餐,就不信不上钩。 贺燃笑了笑,什么都没说,起身要走。 简晳纳闷极了,怎么撩人就跑啊,可突然的,贺燃倾身探过来,低头往她脸颊重重亲了一口。 唇是湿的,呼吸是炽热的,他低声说话,“水蜜桃味的,好闻吗?” 也不等回答,跟没事人一样走开了。 简晳背对着,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心想,“什么人啊,真够不要脸的。” 骂归骂,她偷偷往那边一瞧,见着贺燃正在低头给她剥开心果,身量高大的男人认认真真地做着精细活,把一颗颗果仁放在碟子里。 简晳挑眉,转过头舔了舔嘴唇,挺回味。 陆悍骁一声吼,“小晳,你的歌。”他递上麦克风,对着大家压了压手,“都给我闭上嘴,我妹开演唱会了!” 简晳也不怯场,脚轻轻点地,把高脚凳转了个边,人对着屏幕,闲适淡定。 陆悍骁美滋滋地走去贺燃那,捏了粒剥好的往嘴里塞,“还没听过我妹唱歌吧?好听到爆炸。” 贺燃把满碟的开心果保护好,“你先炸一个我看看。” 陆悍骁也不恼,指向屏幕,“哟哟,唱的还是英文呢,你肯定听不懂,别怕,我给你翻译。” 音乐前奏响起,正式进入唱词,简晳头轻轻点着节拍,举起话筒。 一开嗓,包厢里就在陆悍骁的带领下鬼哭狼嚎起来。 贺燃微感意外,真的……很好听。 是首老歌,叫《movingon》,节奏轻快,简晳唱到副歌,索性不看屏幕,自己打着拍子,声音清浅。 陆悍骁:“听着,我给你翻译,上一句是,‘你这个臭男人,我再也不要你了。’还有这一句的意思——‘姓贺的你听着,要滚就滚远一点’。” 贺燃:“……” 今夜弥补了陆悍骁读书时没能当上英语课代表的遗憾,他太来劲了,“这句是全歌高潮,翻译成‘啊,有多远滚多远。’或者‘见鬼去吧老娘才不爱你了’!” 说完,陆悍骁自己捧腹大笑,“哈哈哈。” 贺燃暂时不想跟傻逼说话,安静认真地听完简晳唱的歌,直到余音结束,掌声如雷,他才转过头,慢悠悠地鄙视陆悍骁。 问他:“你说这歌是什么意思?” “小晳这是借曲抒情,老娘不稀罕你了的意思。” 贺燃极轻的一声冷笑,“姓陆的你找死呢,我也是英语过了六级的人。”顿了顿,贺燃情绪微震,自豪又骄傲:“这歌唱的是,除了老子,她不会再爱任何男人!” 妈的太嚣张! 陆悍骁捂着胸口,“不跟你们玩了,臭不要脸地秀恩爱,我找我的玫瑰去。” 简晳唱完后,走到贺燃面前,冷淡淡地说:“把开心果给我装上,我要回家。” 贺燃差点谢天谢地当场给跪下,终于肯理他了! 于是赶紧打包,黏着简晳后面走。 送她回去的路上,贺燃开车,车里安静,茉莉味儿的精油香暧昧地催着情。 简晳不发一语,贺燃心不在焉。 车里暖气足,简晳摘了围巾,v领羊绒衫露出小巧的吊坠,白皮肤往下延伸,没入引人遐想的浅沟里。 贺燃吃了她一路的冷暴力,终于在停车场忍不住了,伸手一把揽过她,压在怀里狠狠地吻。 简晳没法呼吸,只能任着唇被撬开,贺燃就像濒临死亡的鱼,靠着她的滋润才能活下去。 舌头太软了,把她翻来覆去地搅,汲着她嘴里的湿润,贺燃喘着粗气,压抑极了,“折磨我,你就折磨我,我快难受死了。” 简晳委屈,“你提分手的时候,就没想过我难受么?” “对不起。”贺燃亲了亲她的鼻尖,“简晳对不起。” “我不想原谅你。”简晳心口还堵着,她小声:“我要气死你。” “气死你就没老公了。” “没了最好,我重新找一个,比你帅比你有钱,你死了我也要气你。”简晳眼里有水光,才不想轻易放过他。 贺燃轻轻笑,“就这么盼着我死啊?你刚才不还对我情歌表白么。” 简晳别过头,咬唇不吭声。 贺燃捧着她的脸,掰正,“我们好好的,好不好?嗯?” 简晳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好什么好,不许揉我的脸!” “不揉不揉。”贺燃飞快地亲了过去,左边右边都没放过,“老公亲亲。” “谁是你老婆。”连日的委屈化了水,简晳举着拳头打他。 “别打,你手还没好呢! ”贺燃赶紧握住她的手,“等你好了,踢我踹我揍我,这命你拿去。” “我要你命干什么。” 简晳吸了吸鼻子,眼神终于软下来,存心找了个借口:“我要你跳舞给我看。” 我日啊,贺燃:“……” 回到公寓,简晳开门把人领进来。 贺燃有点儿紧张,“跳,跳什么舞?” 简晳淡定地换鞋,“你自由发挥,看得我满意,就原谅你。” 这不是欺负人么,贺燃太为难了。 简晳轻飘飘地略过他,收拾衣服先去洗澡。 浴室传来水声,蒸腾的水汽把门上的磨砂玻璃蒙住。贺燃挑眉望着浴室门,得了,豁出去了! 简皙以前挺爱给他买衣服,不分季节看顺眼了的就买回来。贺燃拉开衣柜,眉眼笑开。 下面那层挂着的衣服里,有一半都是他的,样式简单大气基础款,简皙眼光好,会穿衣打扮,贺燃心里特美,这些衣服霸占衣柜,宣誓主权,上面那层都是简皙的内衣内裤,贺燃舔了舔唇,镂空花边啊…… 他定下心神,挑中了一件白衬衫。 简皙今天这个澡洗得挺悠哉,泡在浴缸里,点了精油,还顺便敷了个面膜,半个多小时才磨蹭着擦身穿衣。 她拉开浴室门,裹着香气走了出来。 客厅里空无一人,简皙皱眉,贺燃呢? 这时,卧室传来隐幽的音乐,是她常听的一本原版cd里的主打曲。 虚掩着的卧室门,门缝一点点变宽,贺燃指节有力的手搭在门栏上,沉眸定色,正勾着魂儿似地望着她。 简皙看傻了眼,目光下移,顿时心如鹿撞。 贺燃长裤褪下,两脚暴露在空气里,大腿筋骨利落,极富力量感。 卧室里的曲儿前奏过渡,渐入主题,节奏也变得轻松明快起来。 只上半身盖了件白衬衫的贺燃,也开始随着这节奏慢慢扭,缓缓动。 他的手垂在腿侧,一路往上,手指轻轻掀起了衬衫衣摆,腹肌坚实,人鱼线清晰两条。 一瞬间,简皙眼里都快后院起火了。 cd里的磁性男声唱着英文,“iloveyoubaby,trustinmewhenisay……” 贺燃跟着哼唱,声音低沉动情。 白衬衫干净明落,把他的戾气拂去大半,整个人有了少年影像。 他打着节拍朝简皙靠近,边走边解衬衫扣子,从中间开始,每松一颗,腹肌就清晰得多一分。 简皙脑子轰然,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贺燃勾嘴淡笑,继续跟着cd唱:“ameloveyoubaby,letmeloveyou。” 他的眼眸如点了墨的深海,只看她一个,只有她一个,衬衫扣子全解,露出宽平均匀的胸膛。 简皙被他逼到墙面,退无可退,紧张巴巴地望着他,脸色绯红。 贺燃的唇蹭了蹭她的耳朵,简皙倒吸气,手指抠着墙寻找支撑。 她的反应被贺燃全然看在眼里,这招美男计,不要太无耻。 贺燃越来越起劲,把她翻了个面,从背后环上她的腰,握住她的双手。 音乐连绵动人,贺燃带着她一起,前后晃,左右摇,踩着节拍,跳起了不着调的舞。 感觉到简皙的浑身僵硬,贺燃轻轻笑出了声音,在她耳朵边落字如火,“简医生,这支舞好看吗?嗯?” 这语调,存了心的酥她。 贺燃又把人翻转过来面对面,举起简皙那只没受伤的手,放在自己的下巴上。 细长手指在他的掌控下,被迫抚摸着刚冒出的胡茬,硬硬痒痒很是勾心。贺燃抵住简皙的额头,悠悠地对她呼气。 简皙被炽热扑了一脸,手指又被移动到他凸出的喉结。 贺燃眼里真诚和忐忑展露无遗,小声求她:“老婆,和好吧……” 第40章 除夕夜 弄完之后,简晳觉得自己要死了,趴在床上,摸哪都疼。 贺燃从背后抱着她,牙齿细细啃着她的肩膀,“简晳,你怎么这么香啊?” “我不香,我腥了,都赖你。” “哪里腥了?我尝尝。”贺燃笑着掰过她的下巴,就要往嘴上亲。 简晳偏头躲开,“你变态啊,全是你的味。” 贺燃很满意,老实下来,握着她的手十指交叉。 卧室里,有情爱过后的颓靡余浪,简晳感受背后的心跳声,像极了催眠曲。 在她快要闭眼的时候,贺燃说:“我要去向你父母赔礼道歉。” 简晳“嗯”了声,眼皮合着,也没接话。 贺燃:“明天?” “你不用这么赶时间送上门挨骂,我妈我了解,等她气消了点再说。”简晳想了想,猛地睁开眼,“不行。” “怎么了?”贺燃问。 简晳翻身与他面对面,眨巴眼睛道:“我户口本还在家里呢!” 贺燃好笑,“要户口本干吗?” 简晳:“结婚登记。” 她声音轻,每一个字却像钟鸣。 “你怎么老看我啊?”简晳被他盯得不是滋味,心里慌慌的。 贺燃的目光灼灼如光,大气不喘看起来怪严肃。 简晳心里美,觉得他是被自己给感动到了,于是动了动唇,等着他的吻。 贺燃却忽然一笑,伸手往她嘴唇抚了抚,“吃得都肿了。” 简晳顿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你能不能想点正事?” “能啊。”贺燃说:“我成天想你。” 像是又被喂了一颗水蜜桃味道的糖,简晳忍着笑,“就你不正经。” “哪天我正儿八经了,你可能就不喜欢了。”贺燃把被子扯过去一点,裹得简晳紧紧的。 简晳往他胸上蹭,“你能为我从良么?” “那可不能答应。”贺燃摸摸她的头,“我都为你宣誓了。” 简晳抬头,不太明白,“什么誓?” “昨天发的短信啊。”贺燃振振有词,“一辈子为你精尽人亡。” 简晳:“……” “不服气啊?”贺燃笑,抵着她额头又开始耍流氓,“其实我觉得 你也挺放得开,又配合又乖。” 简晳:“……” 贺燃揉揉她的尾椎骨,还是笑,“这很好,没什么不好意思,你舒服,我就舒服。” 简晳舔了舔唇,凑在他耳朵边小声说了句话。 贺燃眉心微蹙,浑身跟通了电似的,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 他掀开被子,一溜烟就滑了进去,“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我就再叫一次给你听听。” 又是一场大汗淋漓的接力赛。 贺燃的声音搁进了低音区,哼哼唧唧特别卖力。 简晳耳朵里像有烟花在爆炸,忍不住蜷缩脚趾,“别叫了,床都要塌了!” 好在第二天简晳休息,睡到十一点才醒。 床边已经空空无人,简晳掐了掐眉心,冲客厅喊了声:“贺燃?” “起来了?”贺燃没走,在厨房忙着,“刷牙洗脸,早点吃午饭。” 简晳一身疼,走到厨房检查工作,切成丝的土豆,煎好的鲫鱼,还有个青菜汤,不得不提出表扬。 “宜家宜室啊燃哥。”简晳贴着他的背,手环住腰,手探进衣摆里,轻轻揉他的肚脐眼玩。 贺燃躲了躲,“别弄那,痒。” 简晳听话,幸福地说:“燃哥,我娶了你吧!” 贺燃笑:“胡说。” 简晳:“哟哟哟,还大男子主义了,爱嫁不嫁。” 贺燃捏了片切好的黄瓜,反手塞她嘴里,“别闹我,去看电视,饭好了叫你。” 两人磨磨唧唧吃完饭,贺燃还赏了她一个大苹果,这才起身收拾桌子去洗碗。 简晳心里头粉红泡泡直窜,问:“这苹果是山东烟台产的吧?又甜水又多。” 贺燃笑死了快,“你这嘴很厉害啊,都能尝出产地。不过,这个不算甜,水也不算多。” 简晳没意识到,顺口问:“哪里产的苹果水分最多?” 贺燃挺淡定,声音伴着水流哗哗声溅起大浪,他说:“你的啊……水最多了。” 简晳:“……” 刚准备去厨房收拾他,手机响,陆悍骁打来的。 简晳接听还没说话,就听到里头传来尖锐哭喊的声音。她心头一紧:“陆悍骁?” 轻微的电流杂音后,陆悍骁:“小晳,我在给你报仇呢,那帮打你的人 我找到了。” 简晳皱眉,“你在干吗?你别乱来听见没。” “放心,绝不让这群小混混占便宜,把你打成什么样,翻个五倍好了。” 简晳当机立断,“把地方给我。” 陆悍骁说了个酒店名字,走高架桥不算太远。 贺燃和简晳赶到的时候,打手们正好中场休息。 这间套房是两居室,陆悍骁坐大厅闲适地看着电视,睡卧里一片鸡飞狗跳,戾气逼人。 一见着简晳,陆悍骁指着茶几边上的棒球棍,“等会你用这个,自己解解气。” 简晳无言以对,听到里头的打骂声重新响起,等了两分钟,她说:“算了吧,那些人年龄都挺小的。” “就是因为年纪小,父母不管教,我来当当好人。”陆悍骁嗤声,“你以为我想为教育事业出把力啊?我他妈最忌讳傻逼欺负我的人。” 一直沉默的贺燃在听到最后三个字后,终于说话,“诶,小子。” 陆悍骁:“你别吃味,她小时候的开裆裤还是我给剪的,你一边儿去。” 简晳被他吵得头疼,“不想理你,你要打就打吧,别出乱。” “死不了。”陆悍骁知道分寸,“蒙着脑袋的,见不到人。” 简晳感觉得到,贺燃一路都很默声,他心里装了事。 “我先出去透透气。”她对贺燃说,“你和他聊吧。” 人走后,贺燃转过头,对陆悍骁说:“行了,打得也差不多了,收手吧。” 陆悍骁看起来不着调,但心里明白的很,瞥了贺燃一眼,“我知道,治标不治本,嘉爷那伙人不放过你,这次是简晳,也许下次就是陶星来。” 贺燃沉默。 陆悍骁拍拍他的肩,“要不把人约出来,我做个陪,正面刚谁怕谁!” “这事儿你别掺和。”贺燃拒绝,“你生意做得大,得权衡很多方面,嘉爷是城北,你是城南,哥们,这浑水,我不会让你淌。” 陆悍骁冷笑,“放屁,老子怕过谁。” 贺燃说:“就算你硬碰硬,不也是图个表面和谐,他要是阴沟里搞事,照样防不胜防。” 这回,陆悍骁倒是听进去了。 “恩怨说到底,最后都要落到个人身上,行了,我自己解决。”贺燃拍拍他的肩,“还有,谢了兄弟。” 陆悍骁不爱听,“滚蛋。”他起身,走到房间门口,敲了三声门板。里头得到指令,瞬间收了手,只剩哼哼唧唧的喊疼声。 贺燃走出来的时候,简晳特紧张地跑过来,把他上下打量了番。 “怎么,怕我动手啊?”贺燃笑道。 简晳诚实地点点头,“怕,你脾气太暴。” 贺燃伸手刮了刮她鼻子,“对老公有点信心,我不是只会打架。” 简晳一听便笑,挺直背脊,双脚立正,对他敬了个少先队礼,“遵命!” —— 今年农历春节来得有点晚,阳历二月四号才是除夕。简家的规矩,过年都回老家,所以简晳和贺燃有好几天没见上面。 自和好以后,简晳一直拦着没让贺燃去见爸妈,因为陶溪红对他的成见太深刻,简晳试着谈起过几次,都被母亲的言辞态度给逼了回来。 最激烈的是年前备办年货的时候,简晳试探地说:“妈,贺燃想来给你们拜个年。” 陶溪红当时正在插花,直接拒绝,“免了。” 简晳还要游说,“妈妈,我。” 陶溪红十分平静地打断,“小晳,你既然不听我的话,一意孤行去做你觉得对的事情,那么,你也不能苛求妈妈,去改变对一个人的看法。” 简晳甚至无力请求,“谁没有过去?谁没有过失败?妈,你不能揪着一个错误,就再也不给他翻身的机会了。这对他不公平。” “公平?”陶溪红轻轻地嗤声,“你说得对,我就没打算给他公平。” 简晳:“他需要有多少钱,有多大的房子,有多好的车子,才能改变你对他的印象?” 陶溪红终于肯抬眸,“小晳,我们母女两,不要为了一个外人争吵,行不行?” 简晳对视了几秒,点头,再点头,“行,不吵。” 陶星来趴在墙上,听墙角有一会工夫了,一见形势不太对,赶紧出来打圆场。 “妈,还有没有西瓜味的奶糖啊?我可想吃了。”陶星来窜了过来,对着陶溪红刚插好的花啧啧称赞,“我靠,太美了吧!妈,你是仙女!” 陶溪红嫌他闹,“你就使劲捣乱,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陶星来太不好意思,“影帝心思挺好猜,你知道也不奇怪。” “行了行了,别来烦我。”陶溪红 摘下手套,抱着花上了楼。 陶星来见简晳愁眉苦脸,心里头有点儿疼,“姐,我能借你一个肩膀用用。” “去你的,我才不想哭。”简晳往沙发上一坐,仰头看天花板,“好烦啊。” 陶星来剥了颗牛奶味儿的糖,顺手塞她嘴里,“老陶让你心烦,小陶让你嘴里甜,就当玩了盘消消乐,砰砰两下两不相欠。” 结果好心办坏事,简晳是仰着的,那颗糖直接囫囵进了嗓子眼。 呛得她一顿猛咳,岔气了都。 陶星来吓哭,“怎么回事啊,姐弟默契都搞没了。” 简晳缓过气,骂他,“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呢!” 陶星来有个聪明蛋一般的脑瓜,将功赎罪出主意:“其实你和贺贺哥先斩后奏,把证给领了,老陶就拿你俩没辙了。” 简晳:“你点子最嗖。” “嗖嗖的多好。”陶星来越想越觉得可行,“咱家户口本都在妈妈那,直接问她要,凭我这贫嘴工夫,以及在她心中多年的心头爱子地位,我可以保证——是要不到的!” 简晳:“……” 陶星来继续:“那就只能智取。” 简晳懒洋洋的,随便听听,“怎么智取啊?” 陶星来说:“偷呗” 简晳冷笑,“真有智慧。” 陶星来不乐意了,“你这语气能真诚友善点吗?我在帮你呢。” “好好好,我谢谢你,你偷到了记得给我。”简晳打着呵欠,没当回事地去厨房倒水喝。 三十除夕夜,简家团年饭设在晚上。 陶溪红做了一桌的菜,荤素搭配,颜色鲜艳。 陶星来嘴可馋,总是觊觎偷吃。 简皙挡开他的手,“别拦着,我拍照呢。” “你从不发朋友圈,拍照肯定是给贺贺哥看的。”陶星来切了声,“又不是你做的,可劲儿炫耀。” 简皙发送图片,“我不用炫耀,在家吃妈的,在外贺燃给我做饭,他手艺特别好。” 陶星来感叹:“太讨厌了,我喜欢他的理由又多了一个,下回让他做红烧猪蹄,我能吃三碗饭。” 简皙握着手机,在科室微信群里抢红包,“别打你姐夫主意,男人志在四方,我才不会让别人使唤他,只能做给我吃。” 陶星来太他妈 受伤害了,“我是别人吗?我是别人吗!姐,这话说的,我都有点儿不想帮你去偷户口本了。” 简皙被他逗乐,“行了行了,待会给你个大红包。” “没上一万,别跟我说话。”陶星来摆弄碗筷,许愿道:“来年,我一定要拿到影帝!” 年夜饭上,一家人其乐融融,简严清在开饭前十分钟才结束工作回到家,肩上风雪未融,悦色拂面。 他举杯敬每位家人,先对陶溪红说:“这个家,多年有你,我才放心。” 陶溪红跟他碰杯,“老简,你也注意身体,咱家这个后方根据地,我给你守得牢,请市长放心。” 陶星来赶紧抢戏,端起酒杯,“爸,我呢,快夸夸我!” 简严清笑道:“你啊,新的一年,个子是长不高了,脑子还能长聪明点才好。” 一家人哄堂大笑。 陶星来不服,“我就是个聪明蛋。” 简皙也起身,双手托杯,敬谢父母,“爸爸妈妈。” “小皙啊。”简严清点头,“平日工作辛苦,但救死扶伤是医生本职,爸爸希望你永葆初心,不忘根本。” 简皙点点头,“我会的。” 酒足饭饱之后,简严清和陶溪红在看春晚,陶星来回房打游戏,简皙落得清闲,一个人走到院子里。 放烟花的人越来越多,时不时地响彻天边。 简皙拿出手机,给贺燃发信息:“嗨!” 很快,贺燃回她:“嗯?” “吃完饭了吗?” “刚吃,外婆给了压岁钱,两百。” “上交。” “老婆,这是我的烟钱,不交行么?” 简皙边笑边回:“那你陪我过情人节。” “怎么陪?” “白天黑夜。” 此时的贺燃,正坐在沙发上,陪老太太看联欢晚会。他眉目染着温情,想了想,回复道:“行,包夜五百。” 简皙的电话飞快打了过来,贺燃走到外面接听,“哟,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包我的夜了?” 简皙大大方方地“嗯”了声,“你在干吗?” 炮竹声此起彼伏,贺燃点了根烟,咬在嘴里,轻轻勾嘴:“你猜?” 简皙说:“看春晚。” 贺燃弹了 弹烟灰,沉声笑,“……简皙。” “嗯?” “我现在一身酒气……想接吻。” 第41章 神奇转折 简晳耳朵酥了,二话没说,直接发了视频过去。 贺燃接得很快,迎面就是简晳隔着屏幕的一个撅嘴吻。 他乐的,“吓我一跳,视个频还能被强吻。” 简晳靠着院里的栏杆,举高手机,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贺燃拿下嘴里的烟,“别举那么高,你手还没好,不用调角度,反正你脸小,怎么样都好看。” 简晳被他哄得身心舒坦,问:“外婆呢?” “在屋里看小品。” “你把视频给她,我要给她拜年。” 贺燃笑,“好。” 屏幕一阵晃动,入室,灯光变亮,画质也清晰许多。 贺燃坐在沙发扶手上,楼主老太太的肩,“外婆,是简晳。” 老太太眯缝了双眼,一见着人像十分惊喜,“哟,是小晳啊。” 简晳冲她摇了摇手,“外婆,祝您新年身体健康,打麻将多赢点儿。” “好好好。”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好孩子,我也给你留了个红包,你和贺燃一人一个。” 简晳开心,“真的呀,谢谢您。” 陶星来端着一盆草莓从屋里出来,特爱凑热闹地围过来,“是不是贺贺哥?我要跟他说话。” 简晳被他挤得直晃荡,敲了敲他伸过来的脑袋,“你真爱管闲事,这是贺燃的外婆。” 陶星来人可爱嘴又甜,很受中老年妇女群体的喜爱,他精精神神地叫人,“外——婆——好!哇塞,您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 外婆一看哪里冒出来的瓜娃子,心里可欢喜,“都乖,都乖。你叫什么名儿啊?” 贺燃轻声:“小晳弟弟。” “外婆,我叫陶星来!你有没有对我有点眼熟?我拍过好多电视剧,卫视台在播的那部宫斗戏,我演太子的小跟班!” 此人话太多,倒豆子似的,老太太听得云里雾里。 贺燃把屏幕对着自己,笑着说:“外婆不看宫斗戏,只看打鬼子。小陶,新年好。” 陶星来跟见着偶像一样,“贺贺哥,半个月不见,你怎么又变帅了?简直犯规。” 贺燃都快笑死,“哥祝你新年拿影帝,粉丝数破千万。” “行了行了,他贫起来能话痨一通宵。”简晳抢过手机,踢走陶星来 ,“玩你的游戏去。” 陶星来挺委屈,“我还没说够呢。” 简晳直接转了个边,对着漫天烟花和贺燃你侬我侬。 “嘁!等我偷到户口本,要你跪下叫陶大腕。”陶星来脑补一下画面,心里顿时美翻天。他走到门口,再一回想,“咦?贺贺哥的外婆,怎么有点儿眼熟啊。” 来不及多想,陶溪红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星来,叫姐姐一块吃饺子。” “她不吃,还求我把她那份也吃掉。”陶星来单方面决定,一溜烟跑了进去。 通完视频,贺燃握着手机想了想,又重新点开,找出陶溪红的手机号。 [伯母,祝您和伯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这一行字,他来回看了三遍,最后在后面打了个括弧,写着:[贺燃]。 发送成功后,他一晚上都把手机揣手里,生怕错过任何动静。 动静倒是很多,短信电话拜年瞎掰的响个不停,但没有一条是陶溪红的。 简家。 陶星来扑哧扑哧吃了三盘水饺,陶溪红怕他撑着,愣是没给他再煮。 贺燃的号码她没存,看到那条信息,眼里还是暖了下,平心而论,贺燃还算懂事,该有的礼数挺到位。 简晳陪简严清看春晚,本来肚子饱,但被陶星来的吃相勾得心痒痒,于是也跑去餐桌,“给我吃个。” 陶星来满嘴猪肉馅,夹了最后一个虾肉饺放她嘴里,“姐,我对你是真爱。” 简晳抽了张面纸,伸手擦干净他嘴上的油光,最后摸摸他脑袋,“你最乖,今年肯定拿影帝。” 零点钟声前后,外面的炮竹烟花已经燃放至最高潮。 一家人到院子里,把寓意来年平安顺心的大礼花也给放掉,“轰”声震耳,璀璨星光擦亮夜色。 简严清给两儿女发了红包,陶星来真狗腿,信誓旦旦保证:“爸,我一定会做一个对祖国有用的人!” 简晳憋着笑,“谢谢爸。” 电视春晚在倒计时:“10,9,8……” 贺燃的电话打了进来,简晳兴奋地接通,“正想你呢。” 他在笑,轻轻浅浅的,“是么?” 简晳嘴角弯着,“特别想。” 在时间倒数落在最后一秒,辞旧迎新一年一遇。 满天烟花雨,昭示着盛世太平,喜乐安康。 贺燃的声音如酣醉的夜风: “老婆,新年快乐。” ——— 等贺燃打完电话,外婆已经在客厅对观音菩萨上香磕头了。 小老太特别虔诚,双手合十在胸口,嘴里念着经文。 贺燃饶有兴趣地看了一会,低头笑了笑,也走过去,学外婆的样子,双膝一屈,大大方方地跪在地上。 近了便听清,外婆念叨的是求平安。 贺燃抱拳,对着观音像说:“大仙,麻烦您给保佑一下,保佑小老太婆精精神神。” 他停了下,声音放轻了些,“还有简晳,护着她好好的,如果非得有苦难,都算我头上,我皮糙命倔,多苦都能替她受。” 说完,他双掌伏地,给观音像磕了三个头。 后两天,走街串巷给邻里拜了年,这新年的大事儿就算完成了一半。 初七,大部分人都结束了休假,开启忙碌的一年。简晳还有两天休息,于是陪陶溪红去了趟附近的古城短途游。 这日,贺燃早早出门,打车去三环路上的一家茶庄。 报了名字,服务生带他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包房。 推门,满屋的烟味扑鼻,贺燃适应了番,对着座上的人点头,“嘉爷。” “哟,阿燃来了啊。坐坐坐。”嘉爷穿了件夸张貂毛皮衣,手上大金戒指戴了三个,“快给他泡个大红袍。” 贺燃落座,等着茶上桌,袅袅热气在他鼻尖散出一层薄薄的水汽。 他抬眸,“嘉爷,茶就不喝了,我向来有话直说。” 嘉爷的皮肉笑也敛去三分,眯着眼缝看向他。 贺燃:“我知道这两年,你对我误会深,虽然你不信,但我话还是要说清楚。你儿子,不是我推下楼的。” 嘉爷目光冷下去,哼声一笑。 贺燃看着她,目光不躲不藏,“你要证据,房间里的监控一清二楚,他自己磕了药,兴奋发狂,我拦他不住,那窗户没多高,踩着沙发就能上去。” 太痛苦的回忆让嘉爷厉声,“你住嘴!” 贺燃神色不变,语调平缓坚持道:“我劝过他,别沾毒瘾,但你身边的那些人太不是东西。” 嘉爷抓起手边的茶杯向他砸去。 杯子 小,力气重,贺燃没躲,额头上顿时有了血丝。 他无痛觉一般,抬眼对视,“话我说最后一遍,你儿子,死得稀里糊涂,和我贺燃没有半点关系。你可以恨我,但都是爷们,别把事情搞到其他人身上。” 嘉爷闻言,松垮垮地笑起来,“你女朋友身体恢复了?” 贺燃嘴角微抽,勉强维持的和颜悦色僵硬在这一瞬。 他站起身,手猛地捶向桌面,倾身往前一字一句道:“再动她,我跟你玩命。” 嘉爷被他眼里的狠劲给触到。 贺燃盯着他,“谁没当过亡命徒,你试试看,老子烂命一条,死也拖着你。” 嘉爷却忽然笑起来,“你装什么装,现在来走阳光道,你洗的干净么?你想清清白白从我这走出去,行,我给你个机会。” 一声招呼,就有手下拿着一把军工刀走过来。 嘉爷使了个眼色,那人就把刀丢到贺燃面前。 “就算小儿不是你弄死的,但我那时候让你带着他,变成那样,你责任也推不掉。”嘉爷语气平静,就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阿燃,这坎儿我没法过去,除非你给我一个交待。” 贺燃眸光定住,在等。 “要么,回我身边继续做兄弟,我不亏待你,要么,十根手指卸两根,从此两清,你自个儿选。” 说完,嘉爷抬手点了根烟,烟气升腾的那瞬间,包房里的人全副待命。 贺燃盯着那把锋利的短刀,喜怒不形于色。 这短暂的僵持和思考,极其磨练一个人的意志。就在嘉爷觉得胜利在望,又将重新得到这位得力干将时—— 贺燃:“这么多人作证,混道上的,图一个信义。”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逼近对方,“嘉爷,请你说话算话。” 贺燃捡起桌上的那把刀,几乎没有犹豫。 他握紧刀柄,张开左手,刀锋举至半空,舔血的冲动在蠢蠢欲动。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可就在这时,关着的门突然被打开,打断了所有。 嘉爷懊恼发怒,“操!哪个不长眼的!” 来人五十出头,一身黑色中山装十分得闲,嘉爷看清后,赶紧起身,“哟,袁局长。” 袁局长扫了一圈里头的人,对嘉爷这声殷勤地叫唤充耳不闻。 他 走到贺燃面前,边伸手去拿贺燃手里的短刀,边对嘉爷说:“老嘉啊,别太过头,有些事你可以称霸王,可有些人,你也得看清楚,今时不同往日,也该与时俱进了。” 袁局长话里有话,点到即止,但明眼人却通透得很。 嘉爷忙不迭地应声,“是是是。” “还有你啊年轻人,可别冲动。”袁局长笑着看贺燃,语气正常起来,说:“老简和我正好在这谈事,你进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你。” 贺燃反应过来,是简晳的爸爸。 袁局长带着贺燃离开包房。有不懂事的小弟问嘉爷:“为什么放他走啊?” “为你个屁!”嘉爷恼怒,“你知道他旁边的人是谁吗?!市公安局一把手!马上要升职往省公安厅就任了!” 贺燃跟着人出来,刚准备道谢,袁局长拍了拍他的肩,“冠冕堂皇的话听得太多,你这小伙子就免了吧。有空去老简办公室喝茶,这种茶庄华而不实,少来点。” 说完,也不给贺燃开口的机会,笑呵呵地走下阶梯,坐进了等候的车里。 两辆车都是红字车号,贺燃目送驶远,有些人的话不需要说得太清楚,他的出现,就是一道坚不可摧的保障。 贺燃明白,他在当年人生失利情况下所做的草率决定,和那些扯不清的恩怨矛盾,可能就此,便一笔勾销了。 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当天下午,便去了简严清那。 市委大楼一四年翻新重建,在经济新区,闹中取静,外表方正威严。 简严清是早有安排,所以在贺燃在保卫处登记身份证时,管事的走出来:“贺先生,请跟我来。” 电梯直升到二十五楼,里面整齐划一的办公室简洁大方,最大的那间,是简严清的。 贺燃深呼吸,走进去,简严清背对着,正在倒茶。 他头也不回地说:“小贺来了啊,坐吧。”然后转过身,给他递了一杯,“这是毛尖,也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贺燃赶紧迎上去,双手接过,“谢谢简市长。” 这是在市委,贺燃懂事明理,用的称谓十分守规矩。 简严清点点头,“就我们两个人,不用太拘束,叫我伯父吧。” 贺燃:“伯父,您上午帮了我,劳您费心了。” 简严清端着茶杯,吹散热气,“为了小皙,再费心也是父母 该做的。” 贺燃声音平静,“伯父,我很喜欢简晳,我会给她好生活,我会努力。” 简严清和颜悦色,合上杯盖,说:“简晳妈妈是女同志,想法会细腻很多,如果有不妥之处,小贺,你也别见怪。至于小晳的选择,我尊重她。” 贺燃动容,“伯父,我不敢见怪,伯母的考虑是周到的。” 简严清难得地面有笑意,“你也别紧张,就当平常聊天,我喜欢听年轻人的想法。” 茶香和书卷味充斥着整间办公室,一老一少对面而坐,侃侃而谈。 但和谐光景并没持续多久,简家的电话打了过来。 简严清接听,几句之后,他眉目深皱。 “什么?你去偷户口本了?” ——— 没错,陶星来践诺于行,真的去偷户口本了。 可惜技术没有超常发挥,被陶溪红逮了个现场。 本来,陶溪红是要去医院例行体检,出门后想起身份证忘记拿,便又返了回来。一上楼,就看见陶星来在卧室里翻箱倒柜。 问题性质有点严重,陶溪红发大火,操起鸡毛掸子就要揍他。 陶星来被揍得一身鸡毛,哭着给简严清、简晳打电话轮番告状。 简晳一听就头大,“真打了?打了几下啊?” 陶星来风中哭泣:“掸子都打断了。” 简晳这才放心,“那就好。” 不管电话里的言辞抗议,简晳轻飘飘地挂断。 她深吸气,这个惹祸精啊…… 陶溪红做体检的医院就是她们这家,简晳起身,找去体检中心,准备给陶星来收拾烂摊子说说好话。 结果刚进大厅,一眼就看到正在颤颤巍巍排队的老人家。 简晳看清了人,赶紧迎上去,“外婆?你怎么来了?” 贺燃的外婆拿着缴费单,可惊喜,“哟,小晳啊。” 简晳挺紧张,“外婆你身体不舒服吗?来,单子给我,我给您交费,这人太多了,您跟我走,医生我都认识,去给您打个招呼。” 外婆说不用,“大伙都是排队,可别为难你工作,我没事,就是说血压有点高,我来查查。” 简晳执意,搀扶着她,“您年龄大了,有优先权的。” 外婆奇怪,“什么优先权 啊?” 简晳没好意思回答,心里说:“家属优先权。” 她一抬眼,看见陶溪红也到了,正进大厅。 “妈妈。”简晳冲她招手。 陶溪红摘下墨镜,刚要说话,眼神却一顿,盯着她身边的老人几乎不敢置信。 简晳正纳闷,老看着贺燃外婆干吗? 陶溪红的表情从吃惊慢慢转变成欣喜若狂,她快步走来,喊道:“李老师!” 第42章 此生夫妻 简晳有点懵。 外婆眯了眯眼,仔细辨认了番,眼睛顿亮:“瞧瞧瞧,这是溪红。” 陶溪红在她面前站定,“老师,您还记得我呢,多少年没见了。” “那得有几十个年头喽,”外婆握着她的手,直拍拍,“世界可小,花多点时间,再远的都能碰见。” 陶溪红搀着她,连连点头,“李老师,毕业后我有来找过您,但学校说您已经辞职。” “教完你们这一届,我就不教书了。”外婆呵呵笑,“我那时候就看出来,你这孩子,大气,有出息。连女儿都培养得这么好。” 说起往事,最是唏嘘动容。 提及女儿,陶溪红才想起边上的简晳,她转头问:“你怎么在这儿?” “哦,她帮我交费呢,可乖。”外婆帮着回答。 简晳暗暗吸气,心里渐渐有了柳暗花明的新生喜悦。 她抬眼,看着陶溪红,“妈妈,她就是你经常提起的李老师吗?” 陶溪红嗯了声,“是啊。” 简晳抿了抿唇,说:“太巧,她是你的李老师,也是贺燃的……外婆。” 陶溪红:“……”重逢的喜悦很快抵消这暂时的情绪,她说:“李老师,要不中午一起吃个饭,行吗?” 外婆点头:“行行行,叫上小皙一块。” 短暂的寒暄后,就去各自体检了。陶溪红稍快,做完检查后,又去找恩师,麻溜地带着她弄完剩下的项目。 简皙中午提早了一会下班,带她们去了家中式风格的餐馆,找了个安静的小包。 “牛肉炖粉皮,口感煲烂一点。再来个汤。”陶溪红递回菜单,对服务生交待说。 外婆倒是意外,“那时候,你瘦瘦小小最不爱吃饭,挑食的很,但我每次做这个粉皮啊,你都能吃两碗白米饭。可乖。” 陶溪红闻言笑起来,“李老师,这么多年我吃过很多店的这道菜,可就是奇了怪,都没您当年做的那个味儿。” “这好办啊。”外婆顺着话说:“以后常来,带上你那一大家子,我让贺燃来接你们。” 简皙倒茶的手一顿,紧张地等待妈妈的反应。 陶溪红垂眸敛眉,暂时没了声音。 外婆怡然自在,悠悠继续:“溪红啊,你当了母亲,凡事都得为儿女 考虑,这点你做得特别好。”还对她竖起大拇指,“好妈妈,好女人。” 陶溪红默声,把简皙倒好的碧螺春,双手奉给她。 外婆接了这杯茶,轻声叹气,“我人老了,但心眼儿明白,就像当年,学校因为你的身份问题,非得叱令你退学。” 陶溪红动容,“李老师,那么多人反对,是您在校长面前为我做了担保,我才能继续上学。” 陶溪红祖辈算得上半个政治家族,动荡时期受到牵连,学校以防万一,有将陶家小辈退学的想法。哪怕陶溪红成绩优异,却也难逃此运。 是贺燃的外婆,愿意给她做担保人,才勉强留住了学位。 陶溪红不负所望,一路高歌猛进,出国深造,回来后白手起家,才有了今时今日的洁犀日化。 外婆吹凉了茶水,品了两口,“嗯!好茶。对了小皙,你去外边跟厨子说说,菜啊,少放辣油。” 找了个借口把简皙支开后,小厢房里只剩她们二人,外婆突然握住陶溪红的手。 老人的皮肤粗而褶皱,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她说:“曾经啊,我赌你是棵好苗子,所以我愿意在你身上下赌注。谢谢你,让我赢得体体面面。” 陶溪红眼眶都湿润了,“李老师。” “这一次,恳请你相信我这个老太太一回。”外婆声音微颤,“让俩孩子在一起吧,我外孙,吃过苦,知道怎么疼人,他有本事有能力,差的只是一点点运气。” 陶溪红表情隐忍,点头,再点头。 “你不要怕小皙跟着贺燃受苦,我帮你看着他两,嫁到我们家,我和贺燃一块疼她,让她拥有除了父母之外的幸福,这多好。”外婆诚恳又平静,轻轻拍了拍陶溪红的手背,“答应老师,行吗?” 话到了这个份上,外婆知分寸地不再游说,对着门外喊:“小皙啊,让厨子上菜吧。” 简皙守在门外,赶紧进来,四菜一汤,荤素搭配,主菜就是牛肉炖粉皮,炭火微烤,咕噜噜地冒着热气。 一顿和气的午饭时光后,陶溪红盛情邀请恩师去家里做客,但外婆直摇手,“去,一定是要去的,但不是现在。” 陶溪红明白她的意思,但实在不放心一个老人挤公交。 “李老师,您就让我送吧,下次,下次我随了你的心愿还不行吗?” 简皙不明所以,外婆却瞬间喜笑颜开,“那行, 你送。” 等着两位长辈离开,简皙才赶回门诊上班。 一个小时后,陶溪红把外婆送到了牙蹄路,她在车上给简皙打了个电话。 “小皙。” “妈妈?” 陶溪红盯着映射在后视镜中自己的眉眼,尖锐的戾气如烟淡去,她极轻的一声叹息,“明天,让贺燃来家里吃饭吧。” 坐诊的简皙,此刻脑袋空白三秒,是家属的提醒,她才回了魂。 今日阳光大好,窗台上的绿萝随风微微晃,简皙敛眉,嘴角忍不住地往上翘。 冬日艳阳逼近了春天的味道。 人间回了暖,喜色上眉梢啊。 ——— 晚上的牙蹄路,偶有狗吠在叫嚷。 吃完饭,贺燃把桌上的鸡骨头都扫进碗里,出门倒在巷子口,这里平日是流浪狗的聚集地,一闻见肉味儿,都摇着尾巴赶来了。 贺燃看了会,颇有兴致,“今天老子心情好,让你们也开开荤,以后女主人上了门,天天杀鸡宰鸭,给你们吃骨头。” 他对着其中一只大黑狗,“我早看出来了,你是里头大哥大,给我记住,下次在路上看见简皙被欺负,就使劲儿去咬坏蛋。” 黑老大还挺配合,“嗷嗷呜呜”答应了两声,嚼着骨头咔咔响。 贺燃笑着站起身,回去了屋里。 外婆刚把碗洗完,手上水珠甩了甩,走出来说:“明天去小皙家,你东西都备好了吗?” 贺燃帮着烧水,说:“备齐了,三个红包,她父母弟弟一人一个。还有份礼金。” “礼金多少?” “六万。” 外婆想了想,迈着小脚走进卧室,拿了个布包出来,“少了少了,这是我下午取回来的,你加在里边。人家家大业大,图的是个真心,但咱们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尽到。” 凑了八万,数字吉利。 外婆用很传统的红纸包好,再用米糊当胶水给封了口。 贺燃刚想说话,就被外婆打断,“不准不要,六万是你给的,两万是我这个老太婆的心意,这账我可记本上,明年啊,你连本带利地还给我。” 久未吭声,贺燃才点点头,像是许了一个庄重的承诺。 第二天。 简家难得齐聚,就连简严清也特意计 划早点归家。 陶溪红一天都在厨房,准备着晚上的食材。陶星来偷户口本的罪名实在可恶,陶溪红至今没搭理他。 “我小陶第一个不服。”陶星来可伤心,“明明你是罪魁祸首,干吗牵累影帝。” 简皙嗤他,“你智商太不稳定了,我懒得跟你说话。” “我天,你是因为长的没我好看,所以才挤兑我的吧?”陶星来瓜子嗑了满盘,“以后有事别求我,少妇。” 简皙乍一听这新称号,“你最近挺嚣张啊。” 陶星来冲她做鬼脸,舌头伸得老长。 简皙乐的,“真像。你有没有考虑去演非人类啊?” “靠。骂我牲口。”陶星来一激动,满盘瓜子壳都撒在了地上。 简皙赶紧起身,跑去厨房告状,“妈!陶星来又破坏卫生了!” 陶溪红正把炖好的牛腩端出来,没空搭理,“鸡毛掸子打折了,新的还没买回来。” 简皙笑着凑近脑袋,“哇,好香啊。” “你不是说,贺燃喜欢吃牛肉吗,也不知合不合他口味。”陶溪红夹了一块给她尝。 简皙张嘴把肉叼走,赞不绝口,“好吃。” 陶溪红被夸,满意极了。 简皙嘴唇微动,突然张手从后面抱住她,“妈妈,谢谢你哦。” “傻孩子。”陶溪红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是我女儿,我永远以你为重。也算是缘分吧,他竟然是我恩师的外孙。” 陶溪红也觉得世事难料,笑着晃晃头,“当初没有他外婆,我就没法念书,有时候啊,你不得不信命运,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罢了,我信我恩师的眼光,她培养出来的孩子,也许真有过人之处。” 简皙心里是软绵绵的感动,“妈妈,你放心,我会幸福的。” 陶溪红认真道:“这个承诺,该男人给。行了,去收拾一下桌子,先摆凉菜。” 贺燃四点半来拜访,正好在门口碰见简严清,一老一少笑呵着共进家门。 简皙迎面展露微笑,“爸爸。” 一旁的陶溪红看到这幅场景,莫名的有些触动,她发现,哪怕多了一个贺燃,也很像一家人。 “伯母,小陶。”贺燃颔首打招呼。 陶溪红点点头,温言善笑,“大老远的赶过来辛苦了,来,吃饭吧。” 这场家宴平和简单,没有隆重的交付,也没有刻意的说辞,就如同久别归来的亲人。 饭后,大家坐在客厅,贺燃诚意十足地拿出备好的礼金。 他说:“能遇见简皙,可能我这三十年的好运气,都交待给了她。” 简皙侧目,眼神柔软。 陶星来捂着心脏,真心实意地对他偷偷比了个大拇指。 贺燃深吸气,说:“我以前发过财,也有过一无所有,混账过,迷茫过,但我现在不会了,请你们相信我,给我适当的时间,我会为她挣一个好明天。” 简皙看着他,眼眶有些湿润,于是悄悄握住他的手,十指扣得紧紧。 得到无声的支撑,贺燃情绪平复了些,他起身,毕恭毕敬地对简严清说:“伯父,请求您同意,让我担下这个责任。” 短暂的沉默,在给浓情消化的时间。 简严清也从沙发上站起,很郑重地接受了他的心意。 他点点头,“以后多担待,好好对简皙。” 两个男人,像在完成一场正式的仪式交接,父亲,女儿,丈夫,两个男人就像平行时空的传承人,用爱和守护,静待一朵花开。 陶星来觉得煽情戏份太催泪,他扭过头想缓解一下情绪,结果就看到身边的母亲,早已泪流满面。 ——— “你看,这是小皙三岁,是不是特别白?” “还有这个,她初三,是不是特别高?” “看,她在英国念硕士,这群老外现在还有联系,非常好的朋友。” 楼上书房,陶溪红拿出家庭相册,一张张地翻给贺燃看。 简皙小时候就漂亮,和现在的模样出入不大。 陶溪红笑容拂面,贺燃也颇有兴趣。一边的陶星来吧唧吧唧吃草莓,“贺贺哥,你知道我们家的传家宝是什么吗?” “嗯?”贺燃抬头。 陶星来指着自己,特别不好意思地说:“嘿嘿嘿就是我。” 简皙收拾好东西,进来正好听见这句,走过去敲敲他的头,“正好要出去倒垃圾,你自觉去门口待着,等下把你一块倒掉。” 陶星来特别悲伤,去抱贺燃大腿,“姐夫,怼她!” 贺燃冲他和善地笑,然后掰开他的手,“以后我都听你姐的。” “我天啊。 ”陶星来扶着额头,他在家里的地位可能又要往后挪了。 在老宅住了一晚,第二天上完班,下班前十分钟,简皙去主任那请了半天假。回去的路上,还特意绕远路去商场,买了一身新裙子才回家。 贺燃过来的时候,她正好在试衣服,在衣镜前心里美滋滋,“好看吗?” 腰上一软,就被贺燃从后面抱住,他沉声说:“你衣柜里那么多蕾丝内裤,更漂亮。” 简皙反手掐了把他的腰,“让你瞎说。” “哪里瞎?”贺燃伸舌舔了舔她耳垂,“说真的,什么时候穿给我看?” 简皙咬了咬唇,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明天。” 是他们领证的日子。 简皙设了闹钟,结果醒来时发现根本就是多余,这才五点一刻,人就没了睡意。 贺燃睡觉有个陋习,特别喜欢摸着她的胸,她一动,他就跟捏海绵似的不让人离开怀抱。 今天实在太早,贺燃瞌睡没醒,胸也不摸了,翻个身不作感想地继续睡。 “快点起床啦,不然就排不上号了!” 简皙喊了好几遍还是没动静,索性跟条鱼似的钻进被窝,把他给吃活了。 出门的时候,简皙腿还软,换成贺燃开的车。 民政局八点上班,他们拿的号是第一。 身份证,户口本,换来两个红本本。 例行宣誓,登台合影,两个人今天穿的都是白色外套,衬的人清爽干净,十分上相。 最后钢戳“咔哒”一盖—— 夫妻同生,生死不离。 简皙拿着结婚证看了又看,好像要看出一朵百合花来,她笑个不停,拍了个照,往小半年没更新过的朋友圈上一丢。 两个字:“婚了。” 顿时,点赞数飙升,微信炸个不停。 贺燃咬着烟没有点,笑着说:“秀恩爱啊?” 简皙看着他,轻声:“秀老公。” 她眉目间全是温情沉淀的笑,贺燃看得有些入迷。 贺燃眼热,“老婆。” “嗯?”她抬头,笑容明亮。 贺燃抱住她,声音散热在头顶,“……我们接吻吧。” 他在这个世界单枪匹马,一往无前,闻到的都是浓烈的酒味。 而此刻,浮云散去,燥热沉淀,原来,这就是和幸福握手言和的感觉。 唇齿相依之后, 就是百年好合。 ——— 两人牵手回家,初时的兴奋已经被强烈的存在塞满。 简皙意识到,这就是过日子的真实感。 晚饭过后,贺燃先洗澡,然后换简皙。 他擦干头发,顺手拿起手机看了看朋友圈。 第一条就是简皙五分钟前发的,贺燃在心里默声念出那句话:[白茶清欢无别事,我在等风也等你。] 他淡声一笑,简医生今天连发两条朋友圈,看来对这个老公相当满意。 他想了想,也配合地发了一条。 简皙洗完澡出来,吹头发的时候正好看到,她一愣,随即笑出了声,“什么呀,还挺押韵。” 贺燃写的是: [粗茶淡饭有奔头,我在赚钱也赚你。] 得了,两个人都被幸福冲傻了头脑。 简皙看了两三遍,最后还截了个图永久保留。 她轻轻咬唇,看向衣柜,心里有了主意。 五分钟后,贺燃把换洗的衣服晾晒好,在阳台就开始叫唤:“老婆,吃不吃苹果?” 卧室的门虚掩着,从门缝里透出朦胧的灯亮。 他推开门,老婆两个字还没喊出口,就差点跪在地上。 镜子前的简皙,穿着他上次的白色衬衫,长度能当短裙,衬得两条腿细嫩笔直。 贺燃口干舌燥,一眼就看出,“没穿内衣?” 简皙眼里含情,勾着魂儿似地朝他走近,两手搂住他的脖颈,踮脚在他耳边轻声,“再摸摸下面。” 贺燃抖着手,小心试探往下。 “日啊……丁字裤……” 第43章 你们想的新婚夜 一夜春宵,酣畅淋漓。 简皙八点上班,今天楞是迟到了五分钟,去医院的路上,她使劲骂贺燃。 “你能不能小点力气,非要把人折腾得下不了地才开心是吧?” “你现在不是在地上嘛。” “……” 简皙十分无语,“那你就不能温柔一点?” “我倒是想温柔。”贺燃笑,“但昨晚是谁又哭又叫求我的?忘了?我给你学学啊。” 贺燃还真的捏细了嗓子,模仿着女人声音,“呜呜,快一点,对,就是这里。” 简皙:“……” “不知好歹的小东西,下次再翻脸不认人,我非得给你录个音。”贺燃似警告,似调侃。 简皙两眼一懵,“变态啊你。” “你昨晚不舒服?”恰遇红灯,车身缓停,贺燃转过头似笑非笑。 简皙用沉默装傻。 “真不舒服?”贺燃眉目轻轻皱起,“不会吧,昨天看你那儿都肿了,我给你擦了药的。” 简皙被口水呛得直咳嗽,不由自主地夹紧了双腿。 贺燃眼神往上勾,玩味道:“惹了火,就别想跑。” 简皙掐紧眉心,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网购的情趣用品给丢掉。 到了医院,简皙解开安全带,问:“你真的跟我去上班啊?” 贺燃点点头,“嗯,我就在外头看着你,中午等你一起吃饭。” 简皙:“好,那你有事打我电话。” “上去吧,我去帮你停车。” 简皙今天在住院部,换上白大褂,头发挽成马尾,再换了双工作穿的平底鞋,整个人干净又纤细。 产科住院部人流量大,顺产的两天能出院,住进来的又是开了宫口准备待产的。简皙没排手术室的班,但忙起来也跟个陀螺似的。 贺燃在门口看了会,看她亲切和气地回答家属的各种问题,看她耐心地教实习医生经验,甚至遇到脾气刁蛮的病患,也能做到以柔克刚。 不知是不是职业关系,简皙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奇妙的复原力。 贺燃看得有些入迷。 等候入院的产妇丈夫找他闲聊,“你老婆什么时候生啊?排到床位了吗?这个医院特别紧。” 贺 燃笑了笑,“我老婆还没生孩子。” “没到预产期就来住院了?保胎吗?” “喏,那个,最漂亮的就是我老婆。”贺燃指着办公室里忙得不可开交的简皙,语气极其自豪,“不管你们生男孩还是女孩,都得她接生。” 那家属一看可佩服,“那你真是好福气,家里有个医生太方便了。” 贺燃心想,可不是么,老子一辈子的福气都指望给她了。 到了十点后,简皙总算没那么忙了,终于能坐在办公室里写写病历。 时不时的有人进出问问题,简皙总是被打断,却没有一丝不耐烦。 贺燃不作声地走进去,扒开围着她的家属,在众人的注目下,风轻云淡地放了几颗大白兔奶糖在桌子上。 简皙甚至没来得及多看他几眼,贺燃就离开了。 很快,她手机有短信进来。 [我看你说了半天话,吃点糖润润嗓子。] 简皙低头对着屏幕笑,没空耽搁,继续投入工作。 贺燃在外头守了会,他看出来了,这种忙法,简皙的午饭是肯定没时间出去吃。于是跑外边给她点了个外卖,再三嘱托少放辣椒,多搁香葱,都是简皙喜欢的口味,十二点送到。 贺燃给简皙又发了条信息,说中午去陆悍骁那,晚上再来接她下班。 二十分钟后,简皙才回:[我还以为又能见识一次望妻石,结果你临阵脱逃了。] 这女人,还拿他俩闹分手的事酸他呢。 贺燃笑着回:[给你叫了外卖,你就当是爱心牌,晚上回家给你吃火腿肠。] 这话看起来没毛病,简皙却不由地红了脸。 想到昨晚,贺燃把那东西往她嘴里塞,还自摸着胸口上的两粒,叫得人心神荡漾,脑袋都被他顶得撞上了床头木板。 简皙掐了掐眉心,气人,到现在还觉得嘴巴在隐隐作痛。 贺燃从医院出来,给陆悍骁打电话,请他吃饭。 “去你大爷的,你见过有谁请客请人吃盒饭的?”陆悍骁暴怒,“还是十块一盒,十五块的不让我点。” 贺燃一听可烦,赶紧夹了块肉到他饭盒里,“吃肉吃肉。” “吃你妹。” “我没妹。”贺燃淡定回:“我吃了你妹。” “……”嗨呀好气啊,陆悍 骁捧着盒饭,坐在脏乱差的小餐馆里格格不入,“你早说不就得了,我以为你是新婚设宴呢,才没回办公室拿钱包。” 贺燃:“理解一下,毕竟我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比我穷?” “我有老婆。”贺燃说。 陆悍骁心灵再次受到暴击,“再他妈在我面前秀恩爱,我卸了你的摩托车轮子。” 贺燃:“我今天没骑车,改天吧。你尝尝这个青菜,炒得还挺嫩,败火。” “说真的,找我啥事?”陆悍骁收敛了玩闹,正儿八经地问。 “我记得你在沿海地区也有业务,帮我打听一些事情。”贺燃吞饭很大口,筷子没停过。 陆悍骁看向他,“怎么?想往那边发展?” “还没定,不过有几个目标。” “你爸早两年在那边混的还不错,我听说,公司都开了两三家。” 贺燃无神无色,平静道:“我没打算回去争家产。我妈和他离婚早,这些年没我什么事了,你方便的话就给我打听一下。” “没问题,你要哪方面的?回头发个文档给我。” 陆悍骁还是挺感慨,“真没想过争回自己的东西?当年你公司可是奔着上市去的,都是被贱人给算计了。瞧瞧你那烂人堂哥把公司弄成什么样,一手好牌洗得惨不忍睹,听说坑了好几个供货商,资金链早就出了问题。” 贺燃静静听着,没什么情绪起伏,就像在听故事会。 陆悍骁猜不透他的心思,试探了一句,“还是因为姓姚的那女人?” 贺燃的筷子,顿在半空中,筷尖上夹着一片姜。 陆悍骁心思细,接话道:“所以说,这女人也有好坏之分,姚怡芝她能合伙你堂哥这位奸夫陷害你,贱字族谱上,她就能排名第一。同样都是女人,你看小皙。” “别他妈拿简皙跟别人比。”贺燃突然出声,眼锋尖利。 “是,没法比。”陆悍骁叹气,“哥们,你身世崎岖都能写本小说了。” “滚蛋。”贺燃低头继续吃盒饭。 “你要买房了啊?看中哪个楼盘跟我说,我找熟人给你弄个内部折扣。”陆悍骁说,“差钱了,直接丢卡号,报数字。” 贺燃:“钱凑合能紧点用,付个首付,装修往后挪挪。” “那你和小皙的婚礼呢?” “她说不办,出去旅行一趟。” “呵!有想法!贤妻!”陆悍骁不忘表扬一下自己的妹妹,“不过话说回来,她爸妈也不会让你吃亏啊。” 贺燃嗯了声,“我彩礼去了八万,他们直接回了一张银行卡。” “多少钱?” “我没查也没问。”贺燃说:“交行卡,香槟色的看起来就挺贵。” 陆悍骁一听就懂,“那是超v卡,存款一百万起步。” 贺燃倒也不意外,“这钱我不会动。” “挺男人啊。”陆悍骁调侃。 贺燃瞥了他一眼,“傻逼。” 这钱不管是陶溪红的,还是简严清的,都跟简家脱不了干系。 简严清如今身居要位,根基雄厚,但凡事有个万一,万一以后出什么变动,这么大数额的交易往来,总是个供人拿捏的把柄。 这些想法贺燃没打算告诉别人,他用筷子戳着饭盒,只解释:“钱还够用,没必要动这层关系。” 陆悍骁立刻双手托脸,呈鲜花扮相,“哇靠,哥们儿,你说这话的样子,太爷们了,你是不是故意的,想让我爱上你。先声明,我可不搞基。” 贺燃冷冷的,“陆傻逼。” 二十块钱盒饭大餐过后,陆悍骁开着他那辆骚气的路虎送贺燃回去。 下车时,他说:“对了,你看小皙哪天休息,告诉我,我请你俩吃个饭。” 贺燃抬了下手表示知道,“资料那事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就是请你别再让我吃十块钱一盒的盒饭了。”陆悍骁表情痛苦,“下次改吃十五块的,行吗哥们?” 贺燃笑,“我这养家糊口,您多体谅。” 两人聊了会,陆悍骁便开车走了。 看着车尾消失拐角,贺燃的情绪才有了震动。 陆悍骁就是个人精,一挑便挑中他的要害,曾经的事业,曾经的女人,都跟高楼倒塌似的,每个人添砖加瓦,把他掩埋得痛苦淋漓。 谁说时间是最好的治愈大师,真正促使伤痕治愈的,只有自己。 贺燃的一颗七窍玲珑心,也曾被伤得透透的。 简皙治愈了他的未来,那他也愿意,将过去掩埋。 罢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贺燃沉沉呼吸,抬头望 了望天,视线所及,梧桐树叶枝繁叶茂,虽密实,却挡不住阳光无孔不入的渗透。 星星点点攀附在贺燃身上,将他的眸光衬得很亮。 ——— 离简皙下班还有半小时,贺燃就等在了走廊上。 简皙在跟病患家属交待用药注意事项的时候,抬眼便瞥见门外的贺燃。 她眉眼和嘴角,轻轻地弯了起来。 贺燃满脸暖色,手指比在唇边,“嘘。”让她好好上班。 又等了一会,简皙收拾完东西心如插翅,从后面猛地抱住贺燃,兴奋吓他,“喂!” 贺燃捂住心口,夸张极了,“靠,别非礼我!我老婆比你美多了!” 简皙:“哦,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她冷漠脸,假装要走。 贺燃一把拉住她手腕,“抱了就想跑?没这说法,过来!” 简皙憋着笑,“干吗?” 贺燃:“我要抱回来。” 说完,就微微蹲身,将简皙抱离地面,原地转了两三圈。 简皙咯咯笑,搂紧他的脖子不敢松手,“你又无赖。” “我本来就是无赖。”贺燃脸儿真大,往她脸上亲了亲,“证都领了,别想始乱终弃。” 简皙摇头。 贺燃眼睛一瞪,佯装凶状,“哟,还不同意呢?” 简皙却把嘴唇轻轻撅起:“摇头的意思是没亲够。” 贺燃被哄得身心愉悦,爱人之间,凭一句话就能让心瞬间高潮。 腻歪了一会,简皙手机响,她拿出一看,是陶星来。 接通,“什么事儿啊?” “没事就不能找你啊?姐姐你都是人妻了,太冷漠姐夫可不喜欢。” 简皙手上拿了东西,所以开的是免提,贺燃听见了,凑近屏幕,沉声说:“我挺满意。” 陶星来哇靠一声,“我拒绝和长得比我帅的人说话,尤其大帅逼。” 简皙乐的,“说真的,找我有事?” 陶星来:“真没事,就是有点想你。” “天,求你别想我。”简皙说:“上次你说想我,就把我的车借走,闯了四个违章,还有上上次,也是说想我,结果我钱包就丢了。” 陶星来太受伤害,“不想和人妻对话。” “那太好!我挂了。”简皙忍笑。 “爱挂不挂,反正你马上就能见到我了。”陶星来不慌不忙,“我正在你家门口呢,过来蹭个饭。” 简皙把手机移开了些,对贺燃轻声,“弟弟来吃晚饭。” 贺燃比了个ok的手势,“我给他做红烧猪脚。” 二十分钟后,三人会面。 陶星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厨房对他来说,是高科技研究实验室。不帮忙就算了,还特别话唠。 “姐,你这溶溶豆还有没有啊?” “没有。” “姐,这百合花你刚买的啊?闻起来怪香的。” “那是假花。” “姐,我嗓子有点儿痒。” “喷点花露水就不痒了,柜子里有六神。” 陶星来切了声,“一点也不爱我。”他蹿进厨房,围着贺燃转,“哇!这红烧猪脚太美好了吧,姐夫,你是不是恋足癖啊?猪脚都能做的这么棒。” 贺燃实在不懂这逻辑从何而来,他快笑死了,“我他妈不恋足,就恋你姐。” “不行,我得发发朋友圈。”陶星来拿出手机,“咔嚓”连拍然后挑了几张发了上去。 他美滋滋地汇报:“姐夫,点赞数破三了。咦?陆陆哥的这条留言语气不太美好。” 简皙正在剥蒜,随口问:“他说什么?” 陆悍骁: 转个身你就为别人做红烧味儿的猪蹄,我他妈在你心里就值十块钱盒饭。 [燃燃,你还挺欠操哟~] 第44章 业 简皙听到这句话,大蒜粒都从手中飞了出去。 她狐疑地看向贺燃,“你和陆悍骁感情还挺特殊啊。” “我去。”贺燃嫌弃极了,“他神经。” “你中午干嘛只请他吃盒饭啊?”简皙问。 “因为我要养家。”贺燃切了几片生姜,放锅里擦了擦,“我没带他去吃麻辣烫就算不错了。” 简皙伸头好奇,“为什么要用生姜抹锅?” “煎鱼的时候,鱼皮就不会粘锅。”贺燃把鲫鱼“呲啦”放进去,“小皙,帮我递两颗蒜。” “给,这两个长得最好看。”简皙在旁边看了会,发现贺燃真的很会做菜。 陶星来跑过来,“什么味儿啊?一闻就是洞庭湖的鱼。” 简皙笑他,“你狗鼻子吧。” “我可是美鼻。”陶星来一瞅,可欢心了,“太香了吧,姐,待会给我用桶盛饭!” “只有洗脚桶。”简皙嘱咐说:“吃完记得洗干净,我晚上还要用呢。” 陶星来切了声,“女孩子家家,这么恶心,我看你很大可能有隐疾。” 简皙也不理,直接从后头搂住贺燃的腰,头从身侧伸过去,“燃哥你说,我有隐疾没?” 贺燃边笑边翻鱼,“你姐一身皮肤白得跟雪一样,早看得透透,哪有什么隐疾。” 简皙:“……” 陶星来被喂了一嘴玻璃渣,心情不太美丽,“我蠢死了,都忘记你俩是一家人联手对抗外敌了。切。” 三菜一汤在半小时后上桌。 陶星来特别作,“姐夫,咱俩喝两杯吧。” 简皙用勺子敲他脑袋,“喝什么交杯酒。” 贺燃爽快,“你想喝我就陪陪你。” “姐夫,你酒量怎么样啊?”陶星来嘚瑟说:“我能喝二两。” “照你的数翻五倍。”贺燃:“不过不能喝五粮液,这个牌子我一喝容易头疼。” “品牌歧视呢。”陶星来收好玻璃杯,“算了,我就过过嘴瘾。” 简皙给他们俩每人发了一盒奶,“行了行了,自己人就免了,多伤身体。” 陶星来叼着吸管,反应过来挤眉弄眼道:“贺贺哥,你可得注意了,养肝护肾工程得抓紧啊。” 简皙一听他乱说话 就心烦,夹了个藕丸子往他嘴里一塞,“我天,求你闭嘴。” 陶星来舌头一卷,吧唧两下就将藕丸下肚,“我又戳中你的少妇心事了。” 贺燃全程沉默微笑,觉得这俩姐弟对话太好玩,跟现场直播讲笑话似的。 陶星来喝了两瓶旺仔,吃了三碗饭,直夸夸,“姐夫,我都要爱上你了,会做饭的男人像罂粟,好吃到我中毒。” 简皙:“有完没完啊,什么时候走?” “这都晚上了,我走哪儿去啊?你应该对我不放心才对。”陶星来转头吆喝一声,“贺贺哥,麻烦你再帮我递瓶奶,要草莓味儿的。” 离冰箱很近的贺燃,给他挑了瓶六个核桃,“给,补补。” “天。”陶星来眨巴眼睛,“拐着弯地骂我呢,这东西是看望脑科病人用的,核桃补脑,我才不需要。” 简皙坐沙发上揉劲椎,闭眼懒得搭理。 陶星来突然拿出一张卡,在简皙的脸前使劲扇风,“跪下,叫影帝!” 简皙猛地睁眼,刚要发飙,一见东西,气焰顿灭。 “你给我信用卡干吗?我可没钱帮你还债。” 陶星来说:“拿着,这是我给你的结婚红包。” 简皙瞄了瞄,打趣道:“什么情况啊,现在随份子都改用卡了啊?里头有多少?少了我可不收。” “就十块钱开卡费。”陶星来没好气,“我特意给你选了个红颜色的卡片呢。” 简皙不做感想,“拿回去。” “你可别嫌少,里头六万六呢,够你买一个溜溜的土豪金了。”陶星来硬塞到她手里,“等我登顶影帝了,再打发你多点。” 简皙笑,“我真不要,我们又不摆酒,你挣钱也不容易,大热天穿羽绒服,冬天还得跳河。” “我不辛苦,这就是我的工作,我特愿意湿身。”陶星来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小声说:“姐,拿好了,私房钱,以后就算离家出走,你还能住个三星级的酒店。” “真的挺想打你。”简皙也不再推脱,“好了好了,收下了。” 陶星来如释重负,“密码是我生日。” 简皙有点懵,茫然问:“你生日是几号?” 陶星来:“???” 上门送礼钱,顺便蹭个饭,八点不到,陶星来走之前特意强调了十遍他的出生年月日, 非得让简皙背出来,他才舍得离开。 贺燃都他妈快笑死了,“演小品呢。” “他从小就这样不着调。”简皙掐着眉心,耳边仿佛还有陶星来的咆哮声,“模样正,嘴又甜,从家到学校五百米,每十米就有不同的人主动和他打招呼。他一天喝水都得用超大号水壶。” 太话唠,口干舌燥急需补水。 贺燃:“你弟拍戏挣钱么?” “能挣,但不多。”简皙捏着那张卡,晃了晃,“这份礼金一上交,我估计他得一个月没钱买新衣服了。” 贺燃:“明天我还回去,你弟弟跟孩子似的,能把每天当成新年,一天一身造型不带重样。” 简皙挨着贺燃坐,往他身上贴。搂住脖颈仰头嘟囔:“你都没有夸过我,我穿衣服也很好看啊。” 贺燃表情沉淀,嘴角的弧度慢慢往上,眼神勾着,从她的鼻眼往下瞧,最后似有似无地停在胸口。 他一句话都没说,简皙已经开始自动脑补,低低呵斥,“流氓。” 贺燃还是笑,就这么看着她,鼻挺眼深,被灯光悄悄打出微暗的光影,说不出的深邃迷人。 简皙心痒痒,搂着他的脖颈往下压了些,在耳边轻声,“我不穿衣服的时候更好看,对不对?” 贺燃忍着笑,淡淡的一声:“嗯。” 简皙被这个尾音挠得酥酥麻麻,手从他衣摆伸进去,摸到了尾椎骨。 “那你想不想看?” 贺燃下巴微低,“嗯?看什么?” “更好看的呀……” 动情就是这么顺理成章的事情,贺燃发现今天的简皙特别主动,跟只饥渴的小猫崽似的。哪怕到了最后,贺燃尚留理智,“等等,拿个套。” 简皙直接一吻封喉,堵住了他的一切多余。 “贺燃……我想当妈妈了。” 这句话说出口,就跟空气里的硝药都被点爆一般,贺燃差点秒射。 “靠,媳妇儿,药别下这么猛。” 贺燃八成选择当简皙说的是甜言蜜语,到最后,即使他真的没戴,也没遂了简皙心意。 ——— 第三天上午,陆悍骁就把贺燃托他查询的行业资料给找齐了。 贺燃要的东西挺齐全,涵盖了很多方面,从物流运输到产业龙头,甚至是旧货市场都一 一涵盖。 陆悍骁没看明白这哥们儿要搞什么事,问贺燃,他也只含糊盖过:“没计划,先了解。” “你以后准备单干啊?” “有想法。”贺燃点头。 “我操!算我一个!咱哥俩搭个伙过日子!”陆悍骁激动死了,“总算等到你醒悟了,你他妈早该觉悟了!” 贺燃笑得淡,语气平静说:“早不了,前几年摔得太惨,心态太差劲,我又不是圣人,真能够迅速看破红尘,那就不叫重新振作,而是改行遁入空门。” 陆悍骁点点头,“有理,有理。” 贺燃粗粗扫了一遍资料,重新收封好,“谢了兄弟。” “先别谢,毕竟我还等着傍你大腿。”陆悍骁嘴里没味,叫来服务员,“你们这有没有酸萝卜啊?” 贺燃:“你有病,你上的是茶馆,不是餐馆。” 陆悍骁一想也对,挥手把服务生遣走,“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心里闷闷的。” 贺燃:“好办,去简皙那看看,让她给你验验血,估计是个双胞胎。” 陆悍骁嬉皮笑脸,“那我分你一个。” “滚蛋。”贺燃斥他,“老子要生一个足球队。” “靠,我就说你怎么有决心从头再来了,原来是挣奶粉钱!” 贺燃默认,“别人孩子有的,我孩子也得有。” 这是一个男人内心最简单质朴的本能,血脉一场,缘分天定,别让天使千挑万选的父亲,是个懦夫和失败者。 简皙给了他一个未来,他不能让她输。 贺燃喝了口茶,“对了,你认不认识信杨集团的李信?” “认识,不就前两年娶了个比他小三十岁的小老婆,他都快七十了,公司挂着名,但实权都是他老婆掌管。怎么?” 贺燃:“你跟他熟么?” “有过几次交易往来,账目小,不算熟客。”陆悍骁问:“你想去信杨工作?” “不。”贺燃低下头,“打听一个故人。” 陆悍骁喜笑颜开,“前女友?” “你欠操。”贺燃淡声,“傻逼。” “有本事你来操啊。”陆悍骁切了声,“敢操我就敢当傻逼。” 贺燃起身,头也不回,“菊花茶我请了。” “这么好心。”陆悍骁 立刻倒戈心软,“燃燃,要不要我送啊?” 贺燃远远的举起右手,左右晃了两下,拒绝得干干脆脆。 陆悍骁走的时候,随口问了声服务员,“我们那桌消费了多少钱啊?” 服务员毕恭毕敬,“先生,两杯菊花茶搞活动免费送,只需座位费三十元。” 陆悍骁操了一声,“抠门到犯规!” 虽然对贺燃又爱又恨,但他交待的事还是没敢怠慢。 陆悍骁拿到了信杨集团那位年轻貌美管事人的行程。 “明天晚上八点,她在晚香有饭局。” 陆悍骁打电话给贺燃,“还有啊,我给你提个醒,这少妇也是个不老实的,喜欢在外头玩小鲜肉,虽然你不鲜也不小,但没准人也有饥不择食的时候,你可别……喂?喂?” 贺燃不想听废话,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第45章 我要给你生草包 贺燃筹划了一下时间,想和简皙第二天上午去看看楼盘。 而对于买房的事,简皙并不是太赞成,她对贺燃说了实话。 “其实我妈给我和弟弟每人都准备了房子,好像就是君山园。”简皙试探地说:“要不,我们就用那套做新房吧?” 君山园,市里有名的别墅区,一四年开盘的高端房产,陶溪红认筹了两套给一双儿女。 贺燃听后没说话。 简皙以为他生气,扒拉着他的手臂安慰道:“其实我一点也不在乎有没有新房子,我可以搬去你那儿,如果你愿意,我们住在现在的公寓也挺好。贺燃,要不我们别买房了,行吗?” 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小心翼翼,贺燃捏了捏她的手,缓声说:“买吧,房子是妈妈给你的。” “我的就是你的啊。”简皙说:“以后都是‘我们’,不再是我和你。” 贺燃把她的手握得更紧,“可是简皙,我想给你一个家。再说,房市这几年还有的发展,现在买也能当家庭投资。” 简皙知道,他后边那句话是可有可无的补充,男人心底最深刻的私心,不过就是想给他爱的女人一个天地。 简皙抿了抿唇,配合了他的心意,顺从了这个决定。 “不过,我也能添一点钱,要不我们买个大一点的,以后有了孩子,再把外婆接来也够住。” 贺燃下巴顶着她的头顶,笑起来的时候鼻息微颤。 “这么想给我生孩子?我现在可是一无所有。” 简皙松开手,抱着他的腰紧紧的,“谁说的,你不是有我么?” 贺燃笑出了声,“小蠢蛋。” “别骂陶星来。”简皙接得飞快。 这话没毛病,贺燃顺着话问:“你弟有没有过女朋友?” 简皙:“好像高二的时候暗恋过一个,光明正大的真没有。” “你说,他哪天带回来一个真影后,说要结婚。”贺燃脑洞大开。 “那就结呀,只要他快乐就好。”简皙开明大度,“他在家太聒噪了,可怕。” 贺燃拍怕她的手,“趁你休假,我们明天去看房?” 简皙想了想,答应了。 长市在周边同等级的省会城市里,算是风向标,加之这几年,市政班子做了不少业绩,经济和生活 环境都是佼佼者,所以房价普高。 贺燃考虑的楼盘都有一个先决条件,就是必须离简皙上班的医院近。 综合下来,有三家是不错,不过这种地段,房价没个两万拿不下。 简皙目标明确,中意120左右的三房户型,看了几家,最后选择了离地铁口最近的中档小区。 简皙有公积金,三成首付下来近八十万。 贺燃:“医生这么挣钱?” 简皙笑,“工资不太高,我也不是省钱的人,我妈不是开公司的吗,给我和星来都分了点股份,上市的时候,我可是一夜暴富成简百万呢。” 她挑着眼眉看贺燃,“以后你要是敢欺负我,我立刻换老公。” “那我要是对你特别好,有没有奖励?” “有。”简皙点点头,凑近他耳朵飞快地说:“我允许你把我往死里欺负。” 她说得娇娇气气,贺燃一听就懂,被惹得咬牙切齿,“你等着。” 付了一万定金,还有些证明材料要准备,简皙晚上值班,两人在外边随便解决晚饭。 简皙:“你晚上是要回家吗?” “还有点事。”贺燃说,“然后回去看看外婆,明早上再来接你下班。” “不用,你多睡会,我自己回公寓。”简皙给他盛了碗汤,递过去,“明天我也去看外婆,我托同事带了点虫草,可以炖鸡。” “行,等我回来杀鸡。”贺燃把汤里的排骨夹给简皙。 “得了,还是我杀吧。”简皙太不信任他了,“一点美感都没有。” “弄死不就行了。”贺燃说:“以后咱家这种杀鸡宰鸭的活,都给男人做,你不许动刀子了。” 简皙心里可美,把排骨吃得干干净净。 饭后,简皙开车去上班,贺燃看她走后,才打车去晚香。 这家餐厅财大气粗,屹立在市中心位置,来往迎送的都是高端客户群。那位年轻貌美的女老总叫陈青,如果陆悍骁给的信息无误,此刻应该在三楼的大包赴饭局。 陆悍骁找人牵了线,但也是隔了一两层关系,算是给他做了引荐。 贺燃等在三楼大堂,先是给陈青的助理打电话。 第一次通了没接,第二遍才迟迟接听。 醉意阑珊的男人声音,“喂?哪位啊?” 贺燃耐心解释,“你好,我是许总介绍的客户,我姓贺。” “哦,是你啊。”那边有嘈杂的人声,“行吧,我就出来。” 没多久,男助理从大包走出,他穿了一件果绿色紧身衬衫,扬高下巴打量着贺燃。 贺燃:“请问陈总她。” 男助理打断,“我们饭局还早着呢,要不你改时间再预约。” 贺燃:“没关系,我就等在外边,等陈总忙完。” 这位男助理本来就有点不着调,加上陈青也喝了酒,这个报告也就敷衍过了。 “随便你。”男助理没再多说,转身要走。 他手搭在门把上,拧开,推门,门缝渐渐变宽,一屋子的喧闹争先跑了出来。 贺燃飞快地抬眼,极短的视线,看见好几位宴客。一头波浪大卷发的女人,正是陈青。 就是这么几秒钟,她的目光无意地扫了过来。 晚上九点多,饭局终于散场,十来个人前后走了出来,两个高挑美女陪着男客户殷勤聊天。 “陈总,我已经订好唱歌的包厢了。”男助理围着陈青,极力讨好,“我让她们把歌都点好了,都是您爱唱的。” 陈青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真懂事。” 贺燃等在走廊口,等人靠近,主动上前打招呼,“陈总。” “咦?你还没走啊?”男助理脱口而出,眉头微皱。 贺燃没理,看向陈青,“你好,我叫贺燃。”他礼节性地伸出手,手掌宽平,指节匀称。 陈青垂眸,眼妆特别浓,她的目光在贺燃的手上扫了一圈,忽然勾嘴笑,握上去,“嗨喽。” 她的表情饶有兴致,一点也不隐藏好感,“你找我呀?有事?” 贺燃谈正事,“对,其实我是……” “一起来唱歌呀。”陈青笑着打断,“怎么样?” 贺燃片刻无言。 这位女总似乎没打算给他考虑的时间,摇曳着身姿,十拿九稳地朝前走。 快接近电梯,她看见贺燃终于是快步跟了过来。 陈青长得一般,喜爱浓妆,穿得也新潮,身上的香水味浓烈。就这么一会功夫,贺燃看出来了,这女人性格开放,路子特别野。那位男助理,应该是她包养的床伴,一晚上粘着她,生怕金主冷落。 贺燃找了几次机 会,想与这女人说事,但都被软钉子给碰闭了嘴。 事不过三,最后这次,陈总终于开始蠢蠢欲动,“你不陪我喝一杯?” 贺燃平静道:“我不跟女人喝酒。” “有意思。”陈青烈焰红唇,弯了起来。 “陈总,我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叫秦生,以前在贵公司营运部运输队当主管。” 贺燃话刚到一半就抛锚,因为陈青闻而不听,举着酒杯跟别人说话去了。 面对这份故意,贺燃的脾气开始躁动。 那位男助理充满敌意地看着他,他贴去陈青身上,讨好说:“青姐,我晚上陪你好不好?” 陈青晃了晃杯中酒,笑着凑近小声。 男助理脸一红,有点紧张,“好是好,不过我怕您不舒服。” 陈青眼神往贺燃那边勾,“多个人更舒服啊。” 这迷离灯光一衬,远处的贺燃更有男人味了,肩膀真宽,小腹收得真紧,牛仔裤把两条腿包得宽松适当……好翘啊。 陈青心旷神怡,拿了酒又走近他,佯装关心,“那人是叫秦生,对吗?” 贺燃抬眸,“对。” “都辞职一年了哟。” “陈总,你方不方便让人事部给我他的电话?” “他欠你钱啊?”陈青玩味。 贺燃没回答,“如果不方便,我就不打扰了。” “方便啊。”陈青笑着,“你急什么,现在我还挺忙,要不等下我们换个地方,我让人事经理查查。” 静默几秒,贺燃语气渐冷,“换哪个地方?” 陈青走近两步,都快贴着他的胸了,呵气道:“安静一点,就我和你。” 贺燃眸光暗沉,嘴角微弯,“行。” 混江湖的,话里意思都拎得清。 房间就在顶层的套间,贺燃借口打电话,说是晚点来。他暗跟着陈青,冷眼看着她和男助理勾搭着上了楼。 不急,贺燃在外面抽了根烟,顺便买了点东西,才淡定闲适地去到房间。 陈青兴奋地迎他进门,脸色因为酒劲和接下来的刺激,而格外绯红。 这时,男助理正好从浴室出来,全身裸露,腰间松垮围着条浴巾。 贺燃一看这架势,假装问:“三个人?” “愿不愿 意啊?”房里暖气足,陈青只穿了薄薄的纱衣。 贺燃说行,“你先过来。” 陈青伸手就要搂他的脖颈,贺燃头一偏,完美闪避,毫不客气地抓住她的胳膊,往后狠狠一拧—— “啊!啊!”陈青吓得面容失色,“你绑我干什么?!” 贺燃拿出刚买的绳子把她给捆住,眼见那男助理就要逃,他一脚将人踢翻在地。 再把这对狗男女弄在一起,摆出极其香艳的姿势,拿出手机“咔嚓咔嚓”十连拍。 “不要拍!别拍!你想干什么!”陈青厉声尖叫,害怕极了。 贺燃蹲下,把屏幕举在手里,对男助理说:“小兄弟,你这肌肉还有待锻炼啊,都被这老女人给榨干了。” 陈青:“删掉!” “删你妈。”贺燃拧着她的下巴,手劲极重,“你想睡老子?做梦!明天九点前,把我要的东西告诉我,不然,这些照片可就传到你们公司内网上了。” “报警,我要报警!” “那正好,警察叔叔应该挺喜欢这些证据,再去你丈夫那问问情况。”贺燃啧啧称叹,“带不带感啊?” 陈青脸色一僵,咬牙,“无赖!混混!流氓!” 贺燃声音淡:“知道就好。” 夜色朦胧,冬日渐近尾声,霓虹一层仿佛让这个花花世界回了暖。 贺燃咬着烟,漫步在闹市街头,偶有风过,吹开他敞开的衣襟。 他拿着那个新鲜活热的电话号码,默默看了很久。 烟气缓缓升空,像一层薄薄的纱。 贺燃握着手机,声音淡,“……秦生,是我。” ——— 市一院。 昨夜的产科还算太平,简皙做了两台顺产,临近天亮还能睡个两小时。 她下班的时候,面色疲倦,贺燃早早地等在医院大门,手里拎着早餐,远远地对她笑。 简皙走近后,把浑身重量都往他身上一搁,像软骨人似的,“好累哦。” 贺燃笑,“要不要老公给你亲亲抱抱举高高?” 本是玩笑话,不过简皙好像挺认真,抬起头,眨巴眼睛道:“好啊!” 贺燃亲了口她的右脸。 简皙不满:“切,敷衍。” 贺燃又亲了口她的左脸,凡 事讲个平衡对称。 简皙撅嘴,“还差一个呢。” 初春晨光也抵不过贺燃眉眼里的温柔。 他捧住简皙的脸,用力在她额头上落了个吻,轻声说:“给我老婆点一颗美人痣。” 简皙心里都是蜜糖,瞅了瞅他手里,“你买了什么早餐?” “咬春饼。”贺燃说:“外婆赶早做的,里头放了很多你爱吃的黄瓜丝。” 简皙把车钥匙给贺燃,自己坐上副驾吃早餐。 到了公寓,简皙默默去洗澡,贺燃发现,她这次洗澡特别快。 果然,女人的手急不可耐地从后面搂住他的腰,身体贴得很紧。 这个讯号明目张胆,简皙撒娇道:“老公,我想要你。” 贺燃笑,“想要我什么?” 简皙跟鱼似的滑到他前面,握住他的手盖住自己的浑圆,眼神俏生生的,“做。” 贺燃深吸气,眼神暗,声音哑,“先说好,不许耍赖,不许哭,不许说不要,不许踢我,不许夹我,能做到吗?能做到,就做。” 简皙看着自己的男人,这么正儿八经地搞事情,简直都快沉迷死了。 她点头,“能!” 贺燃微微蹙眉,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多想,简皙的手已经解开他的皮带。 她踮脚,咬着贺燃的耳朵说:“……它在跳。” 晨间运动在一小时后结束,贺燃腰间发麻,酥感犹在。 最近的鱼水之欢,简皙特别特别主动,换着姿势地弄他,简直都快反攻了。 不过,自上次提出不想他戴套遭到拒绝后,简皙也没再提这茬事。事后,贺燃和她谈过生孩子的问题,他的建议是,缓一阵,等半年后再做计划。 简皙没同意也没拒绝,贺燃认为她是默认了。 夜班加欢爱,体力都给耗成了负数,简皙连衣服都没力气穿,沉沉睡去。 贺燃给她掖好被子,赤脚下床收拾,他低头,张腿,准备拔下套子。可一看却愣住。 小气球的顶端瘪瘪的,里头什么都没有。 贺燃皱眉,仔细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那顶端,被剪开了一小道口子,形同虚设了。 身后,均匀沉缓的呼吸声清浅,贺燃反身过去,在简皙耳边恨言:“女人……你想搞事 啊……” 贺燃没揭穿简皙的小心机,只是偷偷买了盒新的给偷龙转凤掉了。 之后的几天,简皙热情依旧,跟个喂不饱的小猫崽似的,又水灵又迷人。 后来贺燃查过,原来她热衷的姿势,都是容易受孕的。 这小东西……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直到有一天晚上,两个人睡下很久,简皙半道儿偷偷起床,做贼似的从抽屉里拿出一盒东西,然后溜进了洗手间。 身边没了熟悉的温度,贺燃也很快醒来,他一摸,人呢? 走到客厅一看,卫生间掩着门,里头有光亮渗出,他才放心。 可很快,他听出了不对劲的动静。 贺燃走近,站在门口,听仔细了——简皙在哭。 他吓得推门而入,“老婆?你怎么了?” 简皙身子一弹,没想到他会进来,哭皱的一张脸受了惊吓,便更委屈了。 贺燃手忙脚乱,连忙蹲身,把她搂入怀里,“怎么了怎么了?乖乖乖,老公抱抱。” 他这才看见脚边的一个验孕棒,白色棒身,显示区只有一条红色的杠。 简皙带着哭腔,抽泣地喊了声:“……老公,小小燃什么时候来啊?” 贺燃浑身一紧,太心疼了。 他打横将人抱起,回到卧室,重新把她抱住,不停地安慰,不停地亲吻。 简皙就像一个没要到糖的小姑娘,挫败感带来的委屈悉数撒在贺燃心口。 矮柜上的手机,屏幕无声亮起。 是条新短信—— [老大,事已谈妥,你尽早南下。] 第46章 南下 直到简皙睡着,贺燃才点开短信。 秦生办事一如当年快准狠,他与贺燃算是生死之交,大学不打不相识的死对头,脾气一个比一个暴。 就这样,从冤家变铁友,两人毕业后就去了深圳,一起卖过盗版光碟,摆过地摊,贺燃走的是阴差阳错的创业正道,秦生比较邪门,就像一条社会泥鳅,在泥潭里投机取巧,不着调,却也积累了点小财。 后来,贺燃公司迁至遥省,家大业大忙里忙外,秦生跑去了祖国大西北倒腾玉石,从此失联,就这两年,贺燃才听说,他又辗转去了信杨集团搞运输了。 这哥们,人生经历十分之奇葩。 贺燃发家之初,便是在深圳赚了个盆满钵满的起跑线,多少拽了点人脉和信息在手里。秦生帮他多方疏通,联系到一家当年与贺燃颇有渊源的供货商。 [下周五,约好吃饭。] 秦生把地址发了过来,贺燃盯了很久,才按熄屏幕。 第二天,简皙已从昨夜一瞬间的崩溃失落里缓过劲来。她赶了个早,给贺燃做早餐,打豆浆。 贺燃起床的时候,就倚着厨房门,静静地看着简皙的背影。 灶上的锅里咕噜噜冒着热气,案台上是切好的西红柿和搅好的鸡蛋液。 清晨的阳光清清透透,笼罩了她半边身子,说不出的安静美好。 “哎呀,站在背后也不出个声。”简皙回过身,吓死。 贺燃从背后抱住她,用刚冒出胡茬去刺她的脸。 “痒死了。”简皙笑着躲。 “别动,给我抱一会。”贺燃把头搁在她的肩上,轻声说。 灶上的水沸腾,气泡越冒越大。 简皙拍了拍他的手,“水开了,煮面条好不好?” 贺燃没动,维持着十指相交的动作,“简皙。” “嗯?” “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 “去哪里?” “深圳。” “深圳?”简皙仰头往后,抬眼看他,“去干吗?” “那边有些老朋友。” 简皙久久未说话。 贺燃的心在拔高的过程里,越发忐忑和不安。 “老婆,我……” “好啊。”简皙打断他, 声音轻松,“没事,你去吧,我支持你。” 贺燃手搭在她肩膀上,将人掰正了面对面,对视着,试探着从她的眼神里找出蛛丝马迹。 简皙坦坦荡荡,接受着他的检阅。 她笑:“我不骗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小皙。” “我真的没事,你又不是一去不回。”简皙偏着头,特别认真。 贺燃就这么看着她,这种注目礼太过直接和锐利,简皙撑了一会,终于撑不住地低下了头,故作坚强的态度软了下去,她小声问:“那你要去多久?” “一个星期,也可能一个月,或者两地跑。”贺燃诚实说。 简皙点点头,“不是一去不回就好,我有假了,也可以来看你,深圳是吗?坐高铁很快的。” 贺燃:“嗯,不超过半年。” “半年多一点点也行的。”简皙抿了抿唇,委屈道,“就是特别遗憾。” “遗憾什么?” “都赖你。”简皙还惦记着怀孕未遂的事,“你是不是不喜欢小孩儿啊?” “姓贺的小孩我就喜欢。” 简皙被逗笑,“美死你得了,松开,我下面条了。” 贺燃出发前两天,简皙瞒着他去了一趟楼盘。 对于她的要求,售楼员十分为难,“简小姐,您既然交了定金,按规定,我们是不能退的。” 简皙:“不好意思,我家里临时出了变动,这房子我们暂时不要了。” 售楼员:“我们之前的预售合同已经做了规定,请您理解。” 简皙想了想,说:“这样吧,那一万的定金我们不要了。” 售楼员这才态度宽松了些,游说道:“我们这个楼盘销售很紧俏,房价是一天一个价,我还是诚心建议您,早点购入安家。” 简皙道谢:“有需要我再联系你。” 就这样,简皙把房子给退了,去银行开了张新卡,把买房的钱取了个整数存里头。 她开始帮贺燃收拾行李,几乎把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要装进去。 贺燃站在边上,疑惑极了,“这些瓶瓶罐罐是什么?” “面霜,洗发水,风油精,花露水,还有个驱蚊的小灯。”简皙再三检查。 贺燃哭笑不得,“宝贝儿,我一个大老爷们,不讲究这个 。” “你不干活就别说话。”没什么遗漏了,简皙把箱子合上,蹲在地上仰头看他,“车票身份证都带了吗?现金呢?” 贺燃笑着评价:“管家婆。” 简皙很在意,“外面不比家里,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许打架耍流氓。” “我日,老子闻到了妈妈的味道。” “就你没正行。”简皙懒得理他。 贺燃蹲下来,跟她额头抵额头,轻声说:“乖啊,别担心,我不是初出茅庐,险恶人心我比谁都见识得多。我答应你,不打架不惹事,但是来了事,我也绝不怕事。” 简皙点点头,“好。” 贺燃继续:“你好好上班,别一坐就是几小时不带动的。” “好。” “想吃好吃的,就去外婆那,她会给你做的。” “好。” “开车慢点,在家锁好门。” 简皙仰起头,“喂,我闻到了爸爸的味道。” 贺燃笑道,“你还真是不吃亏。” 这一晚,没有浓烈的情绪,没有暂别的伤感,甚至没有做爱。 两人早早洗漱,贺燃抱着简皙,平静的呼吸,有力的心跳,从他的胸腔,传到她的心里。 就这么静默无声的依偎,不用任何言语和行动,都能看见岁月静好的影子。 第二天,简皙上早班,贺燃自己打车去的高铁站。 上车后,他给简皙发了短信:[顺利上车。] 早上是简皙最忙的时候,所以没有回复。贺燃中途睡了会,醒来刚过武汉。他拿出手机,十点半的时候简皙回了条信息。 贺燃看了几个字便愣住。 简皙:[箱子里有张卡,房子咱们推后买,出门在外别委屈自己。不管遇到什么事,人平安就好。] 卡的密码是两人领结婚证的日期。 贺燃默默把卡收好,放在钱夹最里层。他仰着头,靠着座椅,看起来像在闭目熟睡。 他内心翻涌起千涛骇浪,全部涌入了脸面。 他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红透了的眼眶。 ——— 下午两点,终点站深圳。 时隔近八年,贺燃再次踏入这座城市,就像一个圆,回到了起点。他一身零星,却心有所寄。 “贺燃!这儿!” 出站口,一身黑衣的秦生身高体长,挥臂招摇。 贺燃上下打量他,轻轻勾嘴。 “哎呦,你这是什么眼神,看爱人呢?”秦生大嗓门,直突突。 贺燃轻描淡写,“黑了,胖了,脸型变大了,声音也粗了。”他走近,又哦了声,“怎么好像还长矮了。” “滚你的。”秦生特烦,迎面就是一拳头,“那还有人样吗?” 贺燃闪避,笑了笑,没说话。 秦生呲够了,缓缓举起右手握成拳,懒洋洋问:“来不来一下啊?” 贺燃也是一样的动作,两人击拳,铮铮铁骨碰撞闷响。 “不错啊,人老了,力气还是这么大。”秦生说着说着,声音都有些发哽了,“我他妈现在能说一句沧海桑田吗?” 贺燃捶捶他的肩,“矫情。” 秦生开着一辆二手比亚迪,“对不住了,按着你在我心中的形象,我最多只能开个小三轮来接你。但今天正好送货,便宜你了,坐坐我这豪车。” “滚你大爷。”贺燃笑骂。 从车站到秦生住处得有二十多公里,一路上,两人聊得天崩地裂,都是能侃的主,矿泉水都喝了三瓶。 贺燃用幽默式的语气,总结了一下这几年的经历,秦生无不感慨,“这就验证了一句话。” “什么?” “小人当道,祸害千年。” 贺燃摸出烟,咬在嘴里低头点火,然后看手机。 红灯停车,秦生伸长脑袋,“看什么呢?我靠,美女啊!” 贺燃没抓稳,手机被他夺了去,“还来!” “我看看,哟,漂亮啊。”秦生说。 手机相册里简皙的照片,是一张穿纱裙在海边的生活照。十分清新自然。 “女朋友?” “我女人。”贺燃正名:“老婆。” “你他妈结婚了?” “嗯,领了证。” “干吗的?” “医生。” “真想把你一脚踢下车。” 贺燃抢过手机,锁屏了,搁在衣兜里,“你这么矮,踢得动么?” “滚你的。” 一小时后,到了秦生的住处,他没在深圳买 房,倒腾的那点钱全部投了门面,据说要拆迁了,也算好运临头。 简单地落了脚,晚上,他们和约好的供应商吃了个饭。 此人姓李,以前是贺燃公司的一家建材供货商,但吃饭聊天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改行去跑起了运输。 “贺总,自从你离开公司,新来的老总本事没几样,忽悠和乱来倒是麻溜。”老李是个直性子,有话就说,“可惜了,你那公司,我也算是看着它壮大起来的。” 贺燃很平静,“市场日新月异,企业发展有波动也很正常,对了,老李,你现在的业务主要是针对哪个地区?” “往城镇那边走,一条线下来,得停四五个地方。” “如果往外省走呢?” “业务量自然会加大,但是难度也高,地头蛇,交通局,业内的竞争对手,哪一样都挺棘手。” 聊了一下午,老李说:“包条线路至少是这个数。”他伸出手指,比了一个数字,“货源什么的不用愁,主要是路上,咱们跑运输,吃的都是老天爷赏的饭。出个事,就全盘完蛋。” 贺燃回去后仔细斟酌考量,接下来的一星期,他开始满城市满政府部门地跑。 交通局,运输管理局,物流公司,办证,疏通关系,秦生和老李为他提供不少信息,总不至于事倍功半。 前期投入近七位数,贺燃就在市区租了个地下室,最主要的是省钱,再者,一是办事方便,二来,晚上可以市中心转一转,把商场,超市的情况都给摸清楚。 地下室租金七百一月,便宜,但潮湿严重,一下雨,半面墙都在冒水珠。有一次,贺燃睡到半夜,天花板开始渗水直落到床上。 贺燃把木板床推到门口,顶着门,被褥湿了一半,他就翻了个边,盖着没湿的一角苦中作乐。 跟简皙打电话的时候,贺燃睁眼说瞎话。 “你住的地方怎么样?” “还不错,十六楼的电梯公寓,什么都有。” “那你吃饭呢?” “自己做,偶尔和秦生他们去外面吃。” “累不累?” “不累。” “想不想我?” “想。” 贺燃每次回答完这个问题,心里都会补充一句,“正是因为想着你,所以才不觉得累。” 就这么过了 一个半月,所有的证件终于办齐全,贺燃把包线路的钱一付,身上现金只剩不到一千。 这日,秦生和老李买了外卖和酒,到贺燃这破地下室里庆祝。 进来一股霉味,灯泡因为潮湿,隔几天就得换一个。 三个男人,谁都不拿眼前的困境和窘迫说事,摇摇晃晃的小木桌一支,啤酒饭盒往上一摆,照样吃得嗨。 “来,兄弟,祝你从此生意大吉。”秦生举杯。 老李附和:“对,发大财。” 贺燃一口闷,“这话我爱听。” 正起劲,简皙的微信视频请求发了过来。 贺燃的手机就搁在桌上,秦生一看这称呼,“哟,嫂子!” 他抢过就接通,画面糊了几下,信号有点儿缓慢,贺燃当场急着要去抢。 但已经迟了,简皙已经看到这边的房子。 画面卡顿,正好停在因为潮湿,所以都是黑斑墙壁的场景。 “哎呦哎呦,别打我,哥哥哥,嫂子挂了!” 贺燃抢过手机一看,的确。 “放心吧,嫂子没看到的,不然你把我脑袋卸下来。”秦生大咧咧地保证。 “你脑袋值几个钱。”转念一想,贺燃也只得暗自侥幸祈祷。 祈祷简皙没有看见他这破烂地下室。 凭着老李在圈子的熟悉度,帮着贺燃给一些有需要往外省货运的商家发了广告。 第二天,就有业务上门了。 现在的贺燃,几乎来者不拒,多远的地方都肯接。 第一趟距离不算远,走的是与深圳交界的惠州,由于贺燃打的是低价宣传,所以第一天开业,装箱率达到了七成。 他测算了一下,纯利润应该有个三千。 货车司机是早前招好的,贺燃跟车押货,清晨三点出发,颠簸了十几个小时,终于完成货运回到了深圳。 出去时披星戴月,回来时,繁星依旧。 南方之城,永远干净明亮,温暖活力。 贺燃揣着第一笔收入,路上又接了几个要送货的商家电话,他在夜宵摊前边吃炒饭,边回信息,隐隐约约的,摸到了“东山再起”这个词的尾巴。 “老板,买单。”贺燃放下筷子,把光溜溜的饭盆推远了些,继续低头看信息。 “来嘞,一 共二十五。”老板可麻溜,还给邻桌上了道菜。 贺燃摸出零钱,“再给我拿瓶水。” “行。”老板边找钱边说:“那个人是不是等你的啊?” 贺燃乍一听没明白,“什么?” “就马路对面啊。”老板往方向处抬了抬下巴,“喏,穿白裙子的。” 贺燃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地转过头。 这一瞥,他人都快炸了。 对面天桥下,简皙推着箱子一脸倦色,她只身一人来了深圳,贺燃押货途中,手机信号不灵,就是这么巧,简皙打的四个电话,他全都错过。 简皙围着他之前给的大概住址,来回找了四圈,即将崩溃放弃时,两人竟然就此遇见。 简皙望着贺燃,双目对视的这一眼。 她终于泪流满面。 第47章 新生命 贺燃连水都没拿,推开椅子差点绊倒。 简皙拎着箱子要过马路,被贺燃呵住,“站那别动,车多。” 他手撑着栏杆,飞快地跃过,然后在汽笛鸣叫里穿梭,奔过来将简皙一把抱住。 “你怎么来了?一个人来的?几点到的?怎么不打我电话?”贺燃连番发问,又把她稍稍推远了些,上下打量个不停。 简皙:“我医院请了三天假,下了班赶最晚的飞机过来,我想看看你,我太想你了。”说到后半句,她声音小下去,抬眼看着贺燃,挺心疼,“你瘦了。” 贺燃笑,“没瘦,体重还是那个样,就是看起来肉紧了点。” 简皙一脸不相信。 他牵起她的手,“不信你摸摸,我这腹肌扎手呢。” 简皙终于破涕为笑。 贺燃拎过她的箱子,“走吧,我去给你开个房。” 简皙:“你不是租了房子吗?我不用住酒店。” “酒店环境好一点,你跑过来够累的,好好休息。”贺燃牵着她往前走,手从他掌心抽了出去,他回头,“怎么了?” 简皙坚持:“去你租的房子那,我想看看。” 贺燃言词闪躲,被简皙的态度给弄得有点慌,想了想,还是默默答应了。 走了五分钟,拐进一幢较旧的商场大楼,越走,简皙的心就越冷。 贺燃时不时地提醒:“慢点,这边有楼梯。” 灯光渐暗,窄挤的走廊上只有一盏声控灯,走过去有五扇门,贺燃就住在最后那间。他拿出钥匙开门,简皙看着门口还没来得及倒掉的垃圾篓,里头全是吃过的方便面桶。 贺燃说:“你先在门口站一会,屋里味道重,散一散再进来。” 他自己赶紧进屋,打开电风扇摇头吹,简皙紧跟着过来,这屋里的摆设一眼就能装完,木板床上一层薄薄的被褥,边上就支着一张矮桌,上头放了打火机和烟。 简皙拿起那包烟,“你连牌子都换了。” “啊?”贺燃回过头,“哦,没之前的好抽。” 能好到哪里去,简皙知道,不过是这种比较便宜。 贺燃拧开瓶盖,给她递了一瓶水,“这什么表情啊?一点也不漂亮,别难受,我早出晚归,就在这睡个觉,没什么不好。” 简皙情 绪一拔高,脱口而出,“我不要你挣钱了,你跟我回去。” 贺燃笑,“说什么呢傻姑娘。” 简皙说:“傻就傻,我只知道我老公在这受苦,在这住地下室,天天闻着发霉的空气。” 贺燃表情夸张,掏了掏耳朵,说:“我靠,这么一听,好像我还挺伟大的。”他从后面扣住简皙的肩膀,小半力气压过去,低声说:“听话。两个月没见了,你想在这个地下室被我疼?” 简皙挣了挣,怪道:“谁想被你疼了。” 贺燃沉声笑,贴着她的耳朵说:“好好好,是我想被你疼。疼不疼我啊?老婆。” 万千情绪由思念主导,经不起一点撩拨,简皙浑身就像灌入海绵,唯有靠着贺燃,才得以支撑。 她转过身,搂住贺燃的脖子,踮脚就吻了上去。 舌尖像是觅到了主人,迫不及待地解了渴。屋里潮湿闷热,两个人大汗淋漓,贺燃憋得太久,经不起几下刺激,掀开简皙的长裙,直接用舌头帮她放松。 简皙被他推在木板床上,手指揪紧被单,和贺燃的频率一样。 霉变的墙壁上,摇头风扇吱吱呀呀地仿若助兴,掩盖了床板发出的暧昧响声。 贺燃第一次没坚持太久,很快就交待了。 第二次,他来得气势汹汹,简皙吃力地受着,全身心地配合。 “太乖了。”贺燃喘着气,把她搂在怀里,一动,这床板也识时务地“咯吱”一响,像在附和同意。 简皙额头上的薄汗还带着余温,她软着音地说:“你今天也很乖啊。” 贺燃听后,低低地笑。 简皙闭着眼睛,“要不要我吃避孕药?” 她用平静的语气粉饰忐忑的等待。 贺燃声音沉,缓声说:“老婆,我们要个孩子吧。” 简皙没有睁眼,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贺燃把她抱得更紧,“我去给你打水洗个澡。” 简皙也要起,被他按住,“别动,躺着。” “为什么?” “刚做完,多躺容易受孕。” “……” 简皙一脸无语,贺燃笑出了声儿,“你上网查的都是这些,我都能背了。不过这事情,和姿势没太大关系,关键在于男人是不是厉害。” 简皙嘟囔:“ 这理论一点都不科学。” 不过她还是维持着姿势,躺了很久才起身。 贺燃给拎了两大桶热水进来,卫生间只有冷水淋浴。两个人窝在几平米的小地方,贺燃站着淋冷水,简皙蹲着洗温水,她仰着头,对着贺燃的好身材直舔唇。 贺燃笑死,“你演小狗呢。” 简皙:“对啊,演你呢。” “贫嘴玩意。”贺燃乐的,拿起香皂蹲下,“靠近点,我给你擦擦背。” 简皙乖巧地挪动脚步,一个趔趄没稳住,坐在地上往后一顶。 贺燃嗷嗷叫,“老子的蛋!” 简皙慌忙回头,惊喜嗨了:“怎么了?碎了?” 贺燃:“……”他单手,假装勒住她的脖颈,“明天还想不想高潮了?嗯?” 简皙:“……” “蹲好,擦背。”贺燃作凶状,但手上的力气还是放柔和,生怕刮疼她。 洗完后,精疲力尽一扫而光,两个人又抖擞来劲了。 贺燃把今天挣到的三千一交给简皙,“拿着。” 简皙哇的一声,伸出大拇指,往贺燃额头上一按,“给你点个赞。” 贺燃靠着床头,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没点燃,过干瘾。自从结婚后,他已经有意识地减少抽烟次数。 简皙穿着贺燃的t恤,小脸白净,正在美滋滋地数钱,“以后,日入三千,给你吃排骨,日入两千,给你吃肉,少了就吃小白菜。” 贺燃坐直了,光溜溜的大长腿盘住简皙,他叼着烟勾嘴笑,“那我挣多少,能吃你?” 这个姿势,让两人下面贴得紧。简皙扭了扭,贺燃就故意顶她。 “你这人简直了!”简皙怒道。 “嗯?”贺燃眼缝微眯,语气危险,“简直什么?” 简皙激灵一抖,立刻放软,往他怀里一栽,“简直让人如获至宝。” 墙壁上的老风扇,还在不遗余力地摇头晃脑,清风送爽。 两人挤在窄窄的木板床上,守着这方寸之间,却好像拥抱到了整个世界。 贺燃凌晨三点就醒了。他轻手轻脚地下床,尽量不吵到还在熟睡的妻子。 但他前脚刚下地,简皙扑腾一下就坐直了,吓得贺燃眉间一跳,“怎么了?做噩梦了?” 简皙揉着眼睛,费劲地眨了 眨,力求清醒,“我跟你一块去。” “哎呦我天。”贺燃赶紧安抚住,“我要跟车,路上累,你今天自己去商场逛一逛,明天老公陪你去玩好不好?” 简皙眯着瞌睡眼,雷厉风行地掀开被子,“没事,我不困,我想跟你去。” “慢点慢点,衣服在这。”贺燃扶住她,勾手把胸衣递给她。 简皙两下脱了t恤,迅速穿衣,“我保证,不吵你,当个合格的跟屁虫。” 贺燃被逗笑,想了想,答应了。 就这样,简皙也当了一回“镖师”。 今天这趟货,距离不算远,从深圳到虎门的一个小镇,如果中途顺利,下午四点就能来回。 贺燃先去货运站搬货,后半夜的空气混着新鲜的露水味道,贺燃穿着短袖,动作之间,肌肉拉伸有型,姿态蓬勃。 “简皙,上车。”贺燃隔着距离吆喝,中气十足。 “来啦。”简皙兴奋地跑过去,货车太高,爬上座位不容易,贺燃怕她摔着,索性把她给抱了上去。 周围许多人,看着直笑。 简皙不好意思,贺燃坦荡大方,“我又没抱别的女人,抱媳妇天经地义。” 披着晨昏夜色,货车开动。 贺燃要帮司机盯着情况,所以没敢睡觉。简皙补了个瞌睡,再醒来,阳光万里。 下了虎门高速,一路往西,再绕一段盘山路,目的地是半山腰上的货运站。 就在行程即将顺利完成的时候,问题出现了。 行驶至虎门寨一段山间路的时候,他们的车,被一伙人给拦了下来。 领头人是一个老婆婆,呼天抢地地抱出一只大母鸡,非说是他们给压死的。 她呼天抢地,卖力表演,“我一个老太婆,就靠着这只鸡下蛋卖钱啊!死了可怎么办啊!” 紧接着,就是一群“围观路人”纷纷赶来,帮着吆喝指责。 贺燃一看就明了,这是遇上碰瓷团伙了。 “待着别动,不许下车。”他交待简皙,并让司机看住,然后自己跳了下来。司机眼明手快地锁了车,简皙紧张地看着贺燃朝他们走去。 “大娘,这鸡,不是我们压的,你看,轮胎上连血都没有。”贺燃微笑和气地解释。 对方炸了,“就是你们的车!非得有血才是证据吗!我可亲眼 看见了!欺负我人老是不是!” 贺燃往后退了退,躲开老太婆的唾沫星子。 他耐着脾性,把话往好地儿说,“大娘,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呢,给你两百块,就当向你买了这只鸡。” “两百块?你打发叫花子呢!”老太婆一哭二闹,嗓门破天,“可怜哦!不讲理哦!” 那些青年“路人”,也开始打抱不平,纷纷指责起贺燃。 贺燃沉着静气,依旧笑脸,从裤袋里摸钱夹。那老太婆眼尖地盯着他的手,一个劲地瞧。 贺燃掏出钱夹,打开亮了底,“大娘你看,我一个跟车的,就带了三百路上吃饭,挣点辛苦钱不容易,你都拿了去吧。” 他把钱递过去,老太婆手一挥,把钱打到了地上,往地上一坐,撒起泼来。 贺燃冷眼看着闹剧,凉凉地看着地上的老太婆,“那你要多少?” 老人暂停打滚,声音洪亮,“三千!” 周围的人立刻言辞激烈地把贺燃围在中间,叫嚣着:“赔三千!没三千别想走!” 老太婆更加卖力地尖叫,“我要死了啊,车轱辘压死我了啊!” 贺燃拂去和气的面具,戾气一点一点涌上眼底。他往后退两步,然后迅速捡起地上的实心红砖,作势要砸人。 这突然的动作,让他们措手不及,本能地躲开。 贺燃就抓着这道出口,奋力往车上跑! “小张!开车门!往后倒!” 司机机灵,赶紧换挡踩油门,简皙恐惧地看着贺燃即将被那些人追上。她不做多想,摸出包里的防狼喷雾,利索地跳下了车。 “哎!嫂子!”司机惊叫,“燃哥!嫂子下车了!” 贺燃吓得魂飞魄散,“简皙!” 他已经被人赶上,凶神恶煞地要打他。贺燃手脚麻利,一招一式都带着凌厉的气势。 但寡不敌众,很快落于下风。 简皙铆着一股劲,捡起路边的粗木棒,逮着最近的一个用力打,“滚开!别碰他!” 有了助力,贺燃要轻松得多,他打架从来不服输,很快就撂倒三四个。 简皙像个女战士,除了贺燃,闭着眼睛谁都打。 有人扑向她,贺燃操了一声,拎着那人的衣领就往地上甩。 简皙丢了棒子,拿出防狼喷雾,跟杀虫 剂似的对着那群刁民喷。 痛叫声连天,贺燃牵起她的手,“跑!” 两人麻溜地爬上车,车门“嘭”的一关,加速驶走。 简皙惊魂未定,头发乱得像个小疯子。与贺燃一对视,两人“噗嗤”两声,同时笑了出来。 贺燃后怕,咬牙切齿地抬高简皙的下巴,“再不听男人话,老子就不要你了。” 简皙眨巴眼睛,喘着气作保证,“就不听话。” 贺燃:“……” 简皙:“谁欺负我老公,我就跟他拼命。” 一旁的司机竖起大拇指,强行抢戏,“嫂子,牛逼!” 贺燃剧烈的心跳渐渐平复下去,放软了语气,“受伤了没?” 简皙摇头,“没有这一次,我真不知道自己打架这么厉害。” 贺燃哭笑不得,“你还觉得光荣啊?” 简皙顿时苦了脸,认怂道:“其实我脚现在还在发抖。” 贺燃:“……” 这一趟,有惊无险,回深圳的时候,他们绕了一段国道才上高速。 贺燃和司机换着开,简皙软绵绵地陪他聊天解闷。 太阳渐落西山,余晖柔软,贺燃的身子浸在其中,五官仿佛润了色,更显深刻。 简皙知道,东山再起谈何容易,贺燃的每一次努力,都是在拼命。 下了高速,遇到路口红灯。贺燃的手探了过来,把她给拽紧。 简皙侧头,“干吗?” 贺燃认真道:“两小时没牵了,怪想的。” 简皙冲他笑,相视无需多言,反手将他握得更紧。 三天假期很快结束。 临走的时候,简皙到底舍不得,趴在贺燃肩头哭得稀里哗啦。哭够了,还是懂事地不让他担心,稳住情绪去登机。 两个小时后,飞机平安落地。 简皙刚到出口,陶星来的车就等在那儿,“姐,这里。” 上车后,陶星来惊呼,“怨妇脸呢。” “去你的。”简皙还沉浸在分离两地的忧伤里。 “我贺贺哥怎么样啊?是不是晒黑了?晒黑就好了,颜值可以减一分,我可嫉妒他了。”陶星来脑补想象,特欢心。 简皙剥了一粒糖,直接塞进陶星来嘴里,“闭嘴。” “还有最后一句话。”陶星来吧唧吧唧舔着糖,“香蕉味儿的,我不爱吃。” “等等,我还有一句话。”陶星来:“姐,你还没告诉我,贺贺哥变黑了没。” “不行,忘了一句,咱妈要……唔……” 简皙快烦死,又给他喂了一颗糖。 这回闭嘴了,因为草莓味的,陶星来可喜欢。 贺燃不在身边,简皙的生活变得规律单调。 上班下班,回家陪爸妈的次数增多,尤其这个礼拜,顿顿回家蹭饭。而且每一次,上午就打电话给陶溪红,把晚上想吃的菜报备。 晚饭时,简皙把酸汤鱼的汤汁都给喝干净了。陶溪红心思细,谨慎问:“你一直不太爱吃鱼,这一段时间,口味发生变化了?” 简皙捧着盆的手一顿,若无其事道:“嗯,去同事家吃饭,觉得还不错。” 饭后,简皙没多停留,回了公寓。 在洗手间,她拿出之前剩下的验孕盒,毕竟这个月的经期,就在这几天该要来了。 她没抱太大希望,随手验了验。 洗完手后,随意一瞥,如雷轰顶。 验孕盒上,两条红杠,明明白白地出现了。 冬去春来,神奇的阳春三月,果然有着神通广大的新生力量。 如梦所愿,简皙怀孕了。 第48章 喜当爹 保险起见,简皙再次测了一次,这一次,她换了个不同的牌子。 她盯着试纸,没错过颜色加深的过程。 两条杠真真的,怀上了。 简皙看了很久,挑眉,笑得像个小姑娘。 她自己是妇产科医生,对身体变化这种事情还是有一定的敏感度。推算了下时间,就是和贺燃在深圳没戴套的那次,一招击中的。 这男人,知道后又要嘚瑟了。 这段时间医院事情多,简皙忙起来就没什么时间回家,第一个知道的,竟然是陶星来。 那天傍晚,陶星来约简皙吃晚饭,简皙不想去,“我都叫了外卖了,不来了。” “姐,你不爱我。”陶星来在电话里唠叨,“来嘛来嘛,我请客。” “每次你都这样说,可哪次不是我买单。”简皙才不信他的邪。 “我就在你家楼下,快点,你不知道我很红吗?”万一被粉丝认出可麻烦。 简皙撩开窗帘往下瞅,穿着早春新款的陶星来,倚着白色吉普,还戴着墨镜凹造型。 “你可以再骚包一点,生怕别人认不出你是吧?”简皙打开窗户,陶星来对她夸张招手。 “等着,换个衣服就下来。” 挂断电话,简皙换了套休闲装,穿着平底鞋就下楼了。 陶星来给她拉开车门,“吃泰国菜好不好?” 简皙坐上副驾,“行,我想吃菠萝饭了,反正你请客,我没带钱包。” “哇靠,不用这么现实吧,咱俩一个爹妈呢。”陶星来绕上驾驶座,边系安全带边叨叨,“我这一颗心,你就看着伤。” 简皙笑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戏拍完了,放假半天,明天转场进别的剧组。”陶星来说:“就在深圳,我还能见一见贺贺哥呢,他肯定想死我了。” 简皙:“行了啊,你就别给自己强行加戏了,他想谁都不会想你。” 陶星来切了声,“胡说,不信现在给他打电话。” “你别闹他,他最近忙的很,长途跟车很累的。”简皙叮嘱。 贺燃最近的运输事业慢慢企稳,又搞定了一条省外线路,每天都是忙到凌晨。 陶星来开车上路,“你们两个这样子长期分居也不是办法啊,其实去咱妈公司当个 小官,舒舒服服不用想事,这样多好。” “他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只要他人平平安安的就行。”简皙平静说:“哪怕他没成功,混不下去了,我养着他。” 陶星来有点儿感动,“姐,今天你有一米八呢。” 简皙笑,“什么破比喻。” 陶星来下巴抬了抬,“姐,给我来颗糖,草莓味儿的,别拿错。” 简皙故意的,剥了糖纸,伸过手,“张嘴。” 陶星来没在意,一口下去差点呕吐,“天!榴莲味!谋杀我!” 简皙乐得往后一仰,悠哉地调大了电台声音。 到了餐厅,两人找了个偏僻的位置。 姐弟都是能吃的人,点了一满桌,服务生询问有没有特殊要求时,简皙抢先说:“我那份多搁点辣椒。” 陶星来没在意,插水果吃,“咦,你不是不爱吃辣吗?” 简皙嗯了声,“现在爱了。” “为什么?口味突变?” “有原因。”简皙低头喝汤,“嗯!这汤不错。” 陶星来张嘴,“我尝尝。” 简皙换了个勺子,喂进他嘴里,“就这一口,多了没有。” “对了,啥原因?”陶星来喝了一勺,不太喜欢,“酸死了。” 简皙吹凉汤水,语气十分平静,“我怀孕了。” 陶星来一激动,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嘶——”他睁大眼,“真的啊?” 简皙点点头,“真的。” “姐夫知道吗?” “他最近好忙,我没想让他分心,暂时没告诉。” 陶星来特高兴,“几个月了?” “两个月。” “那你可得好好注意啊。”陶星来赶紧把好吃的都推给她,“吃吃吃,不用干掉熊猫,你现在就是国宝。” 简皙嗤笑,“没那么娇气,我会注意的。” 想着顺其自然,等贺燃忙完这一段时间再说。但陶星来第二天随剧组去深圳拍戏,抽空见了趟贺燃。 贺燃刚跟车回来,穿了件纯色t恤,宽松适度,勾出上半身的好身材,陶星来可兴奋了,“姐夫!你黑了!” 贺燃笑着跟他击了个掌,“晒的。” “姐夫,你想不想我?” 贺燃 给他递了瓶水,“我一个男人想你干吗?” “你都不爱屋及乌啊。”陶星来叽叽喳喳,“那我自作多情了。” 贺燃心情挺好,“走,带你去吃饭。” “点多点菜。”陶星来心情说好就好,“贺贺哥,你这裤子哪儿买的?挺有型的。” “批发市场。” “……” 贺燃不再逗他,笑着问:“你姐最近好吗?” 陶星来沮丧着脸,“不太好。” 贺燃脚步慢下来,语气都紧了些,“怎么了?病了?我前天跟她打电话,她在值夜班。” “别说了,可不好了。”陶星来飙起演技,苦苦的一张脸,“上班那么忙,可能会累死。天天吃外卖,可能会难吃死。还时刻想着,有个这么帅的弟弟,可能会苦恼死。” 贺燃态度认真,“好好说话。” 陶星来嘁了声,“开不起玩笑呢,没劲儿。贺贺哥,我姐最近特别辛苦,驮着个小人儿,反应可大了。” 贺燃乍一听,有点糊涂,眉头皱了皱。 “一个人的寂寞,两个人的错。”陶星来扮深沉,一只手搭在贺燃肩膀上,老气横秋地放低声音:“贺先生,恭喜你,喜当爹。” 贺燃头皮一炸,领悟到字面意思。 简皙有了。 ——— 市一院。 自从二胎政策开放以来,妇产科变得更加忙碌。护理科在年初扩招,新增了五六名新同事。简皙上次手好以后,又恢复了手术室的工作。 今天早上九点进去,到下午四点还没出来,就连午饭都是轮换吃,每人二十分钟,囫囵吞枣。 简皙接生了五个,到第六个时,碰到了点麻烦。 这是位三十五岁的高龄产妇,第一胎,试管婴儿才怀上,特别不容易。 产妇扯着嗓子嗷嗷大叫,简皙安抚她: “别乱呼吸,别紧张,按着我的指示,慢慢来。” 终于安静了些。 简皙说:“用嘴呼气,深吸一口,分三四次短呼出来。” 助产士观察情况,做了个手势,简皙叮嘱产妇:“好了,大口呼吸,憋住。” 助产士配合喊道:“用力!” 产妇表情痛苦,额头上大汗淋漓。 小孩 的头还是没出来。 简皙走过去,内检了一番,“耻骨弓低,扶她起来,换蹲位。” 只有两名助产士,简皙也得上去帮忙,三人扶起产妇,把她固定住,又开始新一轮的接生。 几番折腾,简皙已经累得快要虚脱。 她交待护士,“你去通知家属,把产妇耻骨弓低的情况解释一下,电话八楼手术室,做好剖宫产的接待准备。” 门外守着一大家子人,这家男人是独子,孩子要得不容易,所以特别激动。 “你们搞什么啊!临时说要改剖宫产,要是有危险,你们赔得起吗?!” 护士是新来的,耐着心解释,“请你不要激动,产妇耻骨位置有偏移,这只能在生产过程中才能临时发现。我们医生会尽力的,只是让你做好转剖宫的准备。” “我不签字!我要见简医生!”家属情绪激烈。 护士有点被唬住了,“简、简医生在里面接生呢。” 家属还在骂骂咧咧,突然,一道男音打断他—— “喂。” “你谁啊你。”家属转过头,没好语气。 但贺燃身材高大,自带气场,虽然无神无色,但那一个单音节,威胁的意味十足。 他语气凉,挑起嘴角,指着产房门,“我老婆也在里头。” 家属一副关我什么事的表情。继续威胁小护士,“让医生放机灵点,不然我不会放过她。” 贺燃揪住他的后衣领,把人往后拖。 “哎呦诶,你干嘛干嘛?!” “小子。”贺燃把他定在墙面,眸色阴冷,“你他妈再骂一个试试看。” 家属不寒而栗,不敢回嘴。 贺燃逼近,下巴线条紧绷,眯缝眼睛警告道:“你老婆生孩子,我老婆也怀着孩子,在里面累死累活了两小时。” 他声音缓,如同薄薄的刀刃,“你老婆出事,你找医院。我老婆要是出事,老子干死你。” 那男人本就有些理亏,欺软怕硬,彻底歇菜。 贺燃松开他,小护士赶紧插嘴,“签不签字啊,不签字后果可就自负了。” “签。”男人哆嗦了句,怂成了一包子。 “诶,护士。”贺燃叫住人,飞快地问:“简医生还好吗?” “简医生好累哦。”护士说:“ 今天太忙了,她吃饭都是站着的。” 不能久待,护士说了两句就去忙了。 最后,在经历蹲位、站位、膀胱截石位还是生不出的情况下,简皙果断采用为产妇侧切的方法,会阴三层皮肤撕裂后,孩子终于生了出来。 男孩,哭声洪亮。 那位产妇,把手叠在简皙手背,极其虚弱地用口型表示:“谢谢你。” 简皙对她竖起大拇指,“你真棒。” 其实她自己都快晕倒了,浑身跟虚脱一样,靠着墙,缓了好久才去换衣服。 走出手术室,她一脸疲惫,无精打采地盯着地板。 贺燃慢慢靠近,一步,两步,轻声:“孩子妈。” 简皙一愣,抬起头。 贺燃的笑脸近在眼前。 她张着嘴,以为看花眼,“你、你怎么回来了?” 没等回答,她使劲扑过来,搂着贺燃的脖颈撞进他怀里,“喂,这个惊喜犯规了啊!” “慢点慢点。”贺燃护紧了她,声音染笑,“你更犯规,还不告诉我。干吗?想搞事啊?” 简皙心里明了,抿嘴偷乐,“弟弟告诉你的?” “嗯。”贺燃把她松开,目光柔和,“简医生,恭喜你啊。” 简皙喜悦拂面,礼尚往来地说:“燃哥,同喜哟。”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 “下班吗?”贺燃问。 “还有个病历要写。”简皙说:“你等等我。” “去吧,我就在门口。”贺燃说:“晚上去陆悍骁那蹭饭。” 简皙比了个ok的手势,“绝不手软。” 等了半小时,简皙打卡下班。 贺燃递给她一瓶热牛奶,“先垫垫肚子。” “刚买的啊?”简皙接过,放手里转了转。 贺燃揽过她,往前走,“嗯。等会想吃什么?” 简皙侧头,一本正经地说:“吃你行不行?” 贺燃揉揉她的脑袋,“别惹事。” 简皙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哦。” 贺燃乐的,“‘哦’是什么意思?” 简皙挺淡定,“字面意思。” 拆开后的字面意思。 哦。口我。 贺燃浑身一 燥,“我发现你这思想有点脱缰了。” 简皙无辜极了,“我什么都没说,你自己乱想还怪我呢。伸手。” 贺燃不情不愿地把右手掌心伸过去。 简皙眉目温情,握着低头,在他手背落了一个吻。 贺燃心都酥了。 到了约好的餐厅,陆悍骁抱怨连连,“超难等,我酸萝卜都吃了三碟了。” “你他妈又吃萝卜。”贺燃都要怀疑了,“你是不是有点儿特殊嗜好啊?” “嘁,”陆悍骁不屑,自黑道:“我晚上和萝卜睡觉一起打飞机呢。你有意见啊?” 贺燃赶忙捂住简皙的耳朵,“注意胎教。” 简皙笑死,“你们俩能别一见面就互炸地雷吗?” 陆悍骁哇靠一声,“胎教?” 贺燃得意洋洋,“老子当爸了,你一边儿哭去吧。” 陆悍骁吃味极了,“顶多低你半级,我是干爹。哎呦,老天保佑一定生个小公主,像小皙。” 简皙纠正:“遗传学里很大概率,女孩像爸爸。” 陆悍骁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贺燃的五官,极其为难道:“那还是……生个男孩吧。” “我日你大爷,我是有多丑啊?啊?”贺燃怒了。 陆悍骁比了个暂停的动作,笑不露齿:“贺先生,请注意胎教。” 简皙懒得听他俩贫嘴,走向座位,看见有个年轻女孩坐在那,安安静静的,十分乖巧。 她好奇,“你还带了朋友?” 陆悍骁走过来,一语概括,“没,亲戚家的小孩儿。”他压低声音,“爸妈出差了,跟我混呢,一日三餐管饱,巨麻烦。” 女孩乌溜溜的眼睛瞄向陆悍骁,眼神清冷又干净。 简皙对她很有好感。 “真是物以类聚,奇葩一家亲。”陆悍骁感慨地摇头,碰了碰贺燃的肩,“怎么样啊,死深圳了没?” “凑合,能活。”菜还没上齐,两人走到外边聊天。 陆悍骁问:“没碰着什么麻烦吧?” “经常。不过都能解决。”贺燃拿出一支烟,咬在嘴里没点燃,闻着烟草味过干瘾。 陆悍骁喜欢浓烈的雪茄,他叼了根,往外吐烟圈。 “我有事让你帮个忙。”贺燃说:“我准备打通深圳到这里的货运 线路。办线路的时候,得靠你和相关部门疏通一下。” “行,找找我那在公安厅扛把子的老爷子。”陆悍骁说:“你放手干就是。” 贺燃嗯了声,很平静。 陆悍骁等了会,“你咋不跟我说谢谢呢?” “哦。”贺燃极敷衍,“谢谢呢。” 陆悍骁:“……”他连烟圈都没心思吐了。 贺燃想把业务扩张,权衡考虑,首站选择本市,一是人脉资源的优势,二是回家方便,他能有更多的时间照顾简皙。 “陆悍骁,你家小孩儿找你。”简皙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我靠。”陆悍骁一听头大,阴郁着一张帅逼脸暗骂,“气死人的跟屁虫,烦死。” 话是这么说,脚步还是迈到最大往里头走。 贺燃轻声嗤笑,“傻逼。” 他起身,去洗手间。 洗手间在走廊最当头,贺燃踏出小天台,转弯。 他边看手机里的货运短信,边走路,没几步,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贺燃?” 一个女人的声音。 贺燃脚步渐慢,熟悉感充斥耳膜。 那人又叫了声,“贺燃。” 这回,是无比肯定的句式,惊喜的语气里还有藏不住的冲动。 贺燃终于停住,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缓缓抬眼。 两三米之外的女人,和他对立而站,红唇,艳丽精致的妆容,一笑起来,妩媚横生。 姚怡芝喜色难掩,向他走近,“好久不见,这么巧!” 贺燃站稳,面上无波动。看不出是喜,还是怒。 他波澜不惊的样子,让姚怡芝微觉不甘,于是勾着眼神,笑得更软。 她又近了几步,看着贺燃,“怎么呀?分手就不认人啦?” 就在这时,背后简皙的声音由远及近,“陆悍骁催了好几遍问你怎么还没来,老……” 简皙的目光定在姚怡芝身上,说了一半的话便戛然而止了。 第49章 怒怼前任 姚怡芝看着简皙,弯嘴对她笑。 贺燃往后一步,把人挡在身后。转过身,对简皙说:“我们进去吧。” 然后手搭着她的肩膀,迈步要走。 姚怡芝叫他:“贺燃。” 简皙仰着头,“你朋友在叫你。” “不是朋友。”贺燃声音淡,不大不小,刚够姚怡芝听见。 她快步上前,稍稍拦了下,笑容不减地说:“我这段时间都在这边,我们有几年没见了,有空叙叙。” 姚怡芝递过一张名片,但贺燃没接,气氛十分尴尬。 简皙出来打圆场,接受名片,礼貌地点点头。 姚怡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打量了番,似笑非笑的样子,然后便走了。 简皙往后瞧了眼,然后捏住贺燃的下巴,“咦?你今天有点奇怪啊。” 贺燃脸不红心不跳,“哪里怪?” “对待美女朋友这么冰山。” “她不是朋友。”贺燃再次强调。 简皙有点迷糊,“但也不像认错人呀。” 这时,陆悍骁咆哮声传来,“你俩还吃不吃啊,饿死了都。” “我倒来看看你饿死了没,没死也要把你揍死。”贺燃牵着简皙进去,自然而然地结束刚才的话题。 “尝尝这个鸭掌,巨有弹性。”陆悍骁给简皙碗里夹了个。 简皙吃了几口,皱眉,“没什么味儿,不够辣。” “你口味一直很清淡啊。”陆悍骁纳闷。 贺燃把她咬过的鸭掌夹到自己碗里,又给她换了道菜,“吃这个。” 陆悍骁切了声,夹了个给挨着他坐的亲戚家女孩,“给,你吃。他们品位堪忧。” 那小女生长得白净,标准的鹅蛋脸,软乎乎地一直埋头苦吃。 简皙看得很有趣,给她盛了碗汤递过去,“你多大?” “二十。” “上大学了?” “嗯!” “在哪所学校?” 这回陆悍骁帮着答:“跟你校友,师妹。” 简皙惊喜,“你也是医大?哪个专业?” 女孩放下汤勺,转过头看着陆悍骁,一本正经地说:“我念的是师范大学,你记错了。” 陆悍骁:“……”那还挺尴尬啊。 贺燃嗤声笑了出来,装逼失败傻愣愣的。 陆悍骁跟熟人聊天向来没遮没拦,开点混账段子也是时有的事。但今天,他跟贺燃约法三章:“不许聊黄赌毒,健健康康聊人生。” “真他妈做作。”贺燃受不了。 陆悍骁的脚在桌子底下踹了踹他的鞋,小声道:“严肃点,注意胎教,再说了,这还有小女孩在,高材生呢。” 简皙不由笑,对小女孩低声说:“他平时挺烦的吧?” 她认真想了想,说:“他好像,看见漂亮小姐姐就特别容易爆血管。” “喂喂喂!”陆悍骁手指翘在半空中,“人小鬼大,一日三餐还想不想跟我混了?” 小姑娘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不想。” 她眼睛漂亮,眸色很浅,像是耀着清清淡淡的光。“我是爷爷交给你的任务,你必须管我。” 陆悍骁脸都气白了,简皙乐得不行,“你也有怕的人了。” “换只跟屁虫二十四小时跟着你,看你怕不怕。”陆悍骁没好气,夹了一只鸡腿给小姑娘,凶巴巴地说:“快吃!” 简皙扭过头,委屈地看着贺燃,“燃哥,我也要吃鸡腿。” 小姑娘眼明手快,细白的手一伸,“姐姐你吃。” “喂喂喂。吃你的。”陆悍骁筷子一挡,“一只腿还要两个人分,也太看不起我的钱包了——服务员。” “不用不用,”简皙忙拦住,“开玩笑的。” 陆悍骁瞥了眼贺燃,“你今天不对劲,演什么沉默如山?” 贺燃懒得理,没说话。 陆悍骁凑近了,手撑着下巴分享经验,“诶,给你叫盘酸萝卜吧?开胃提神,酸酸甜甜找回自我。” 贺燃终于赏了个正眼给他,淡声说了句:“滚。” 陆悍骁哈哈笑,边笑边对他的小姑娘说:“好好吃你的鸡腿,别剩下。” 简皙吃着凉菜,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贺燃。 察觉到目光,他的手从桌子下面,把她握住,十指相扣,紧紧的。 吃完饭,简皙和贺燃开车来的,陆悍骁说要搭顺风车。 “我天,稀奇。”简皙仿若见识新大陆,“你竟然会八点前回家?不去夜场玩了?” 陆悍骁无奈又嫌弃 ,“我那不叫玩,是应酬!”然后往餐厅门口一指,“小孩还有作业没写完。” “你改行当老师了?”简皙捂着胸口,“可怕。” “我真是从小白疼你了。”陆悍骁不服气:“好歹我也是名校金融专业毕业的。” 贺燃把车开出来,按了两下喇叭,“你花二百五买假毕业证这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陆悍骁踢了脚车轮胎,“卧槽,姓贺的,夺妹之仇我还没报的呢!你想死就说一声。” “不说。气死你。”贺燃关上车窗。 人到齐了,先把陆老师和小朋友送回家,再绕道回公寓。 坐车上久了,简皙这会子的反应上来了,刚才吃饭的油味使劲上涌,贺燃滑了点窗户透风,尽量把车开稳当。 下了车,简皙就蹲在地上干呕。 贺燃从后面把人半抱着,心疼说:“臭丫头,就开始折腾你妈了。” 简皙听得好笑,忍过不适,问:“你怎么知道是女孩?” “我想要闺女。”贺燃把她扶起,“好些了吗?” 简皙点点头,“没事,我没那么娇气,孕期正常反应,你也别紧张。” 贺燃牵着她走进电梯,“要不别上班了,跟医院请段时间假。” 简皙按了楼层,“不用,我撑得住,科里有规定,妊娠期不上夜班。” 贺燃皱着眉,盯着她的肚子。 简皙不是滋味,“老看它干吗?” “神奇。”贺燃慢悠悠地说。 简皙笑出了声,“是吧?” 贺燃用力点头,“卧槽,这里面竟然装了我的娃。” 简皙也觉得幸福感爆棚,撑腰抚腹,纠正道:“是我们的。” 到家后,简皙先去洗澡,贺燃在厨房给她切水果。 水果切到一半,贺燃就被淅淅沥沥的淋水声弄得心痒痒。 他走到卫生间,敲了敲门,然后拧动门把,轻轻推开。 简皙光裸的身体在热蒙蒙的水雾里,孕期激素变化,让她看起来更有女人味。贺燃不管湿身,从背后将人搂住。 简皙没挣,笑着仰头,“你不嫌挤?” “嫌。”贺燃舔了舔她的耳朵,“你每次都把我往外挤,夹得那么紧。” 简皙呼吸渐急,“又耍流氓。” 贺燃嗯了声,“我在深圳,想你就自己撸管,手都酸了。” 差不多两个月没见,一触即燃。 贺燃很克制,手只是轻轻放在她的小腹,没敢乱揉。 简皙小声,“我帮你吧。”说完,她就想要往下滑。 贺燃搂住她,顺势自己往下蹲去。 简皙被他推到马桶盖上坐着,这个姿势,正好能让腿架在贺燃的肩膀上。 这个过程很奇妙,身体的变化带来更敏感的感官体验。 简皙的手指从贺燃的头发里穿插而过,下面轻轻松松地到了顶点。 贺燃收了力气,没敢再弄她,等简皙喘过气了,才用浴巾将人裹住走了出去。 简皙搂住他的脖颈,感觉到那根和铁棍似的,贺燃脑门上不知是水珠还是汗珠。 将人放到了床上,贺燃呼吸粗急,背过身,坐在床沿上。 简皙看着他的背,右手在有规律地上下晃动。 隔着半米远,都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简皙穿好睡衣,挪近,手贴上他的腰,沿着腰上的纹身图案上下抚摸。 贺燃背脊僵硬,声音暗哑:“别惹事。” 简皙半跪着,没犹豫,主动握了上去。 贺燃倒吸气,喉咙间不自觉地发出哼吟,带着男性特有的低沉,简直挠心抓肺。 简皙学他刚才的频率,手动了起来。 贺燃往后仰,手肘抵着床,胸膛在剧烈起伏。 他开始不由自主起来,胡乱地指挥,“快点,再快点,小皙,摸摸上面那个眼儿。” 贺燃控制不住,包裹住她的手带着动,迅速,有力,终于交待了。 那过程,就像奶白色的小喷泉在发射,弄了简皙满手。 贺燃光着下半身走去客厅,给简皙拿了点纸巾,额头抵额头地说:“我给你切了水果,去吃点。” 简皙点点头,偷偷瞄了眼他腹胯。 贺燃笑,“挺爽的,你手太软了,一百分。” 简皙飞快往他唇上落了个吻,“你也一百分。” 贺燃在卧室换裤子,桌上的手机亮了,是条新短信。 贺燃拿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一句话: [有时间吗?出来坐坐。] 不用署名,贺燃知道是 谁。他没理,直接给删除了。 简皙叼着苹果,窝沙发上看一部古装剧。 贺燃走过去,“哟,这不是弟弟吗?” 简皙看得十分认真,“他扮古装还蛮好看的。” 贺燃也跟着一起,两人挤在沙发上,“他演的什么?” “皇太子。好像这一集就要领盒饭了。” “这是第几集?” “第一集。” 贺燃笑,“够快的。” 简皙喂了块苹果到他嘴边,“张嘴,啊——” 贺燃低下眼睛,偷亲了口她脸颊,再把苹果咬走。 “什么嘛。”简皙心里欢喜的很,摸了摸脸,烫手。 这时候,贺燃的手机又响了,发短信的那个号码直接打来了电话。 简皙边看电视边问:“怎么不接啊?” 贺燃:“骚扰电话。” 挂断后,他摁了两下屏幕,把号码给拉进了黑名单。 贺燃这一次可以待长一点时间,深圳那边的货运挂名在老李公司,头两个月已经让业务上道,逐步稳定。他回来,是想在本地成立一个自己的物流公司。 第二天清早,他就出门办事 成立个公司手续复杂,加上行业特殊,牵扯了很多部门。陆悍骁帮着打过招呼,所以前期筹备还算顺利。 只是在办理道路运输许可证的节点,遇了点坎坷。 贺燃的上证货车是租赁来的,他资金计划暂时不够,所以没法儿买新车,交通局卡着这个模凌两可的点,愣是没给批复。 这事情一旦往后再走流程,那一系列的证明材料可能都要重新受理。 贺燃打电话给陆悍骁,结果这不靠谱的哥们近日和他家老爷子闹别扭,水火不容宁死不屈来着。 政府有关的事,没点门路,很难速成。 贺燃有他的顾虑,所以没告诉简皙。但简皙心思细,在一次听他打电话的时候,隐隐猜到了。 第二天,相关部门就主动联系他,说审核通过。 原来,简皙找了简严清,给自家人开了点情理之中的后门。 贺燃想得全面,不是很想动用岳父这层关系。 简皙笑他,“老正经。你猜爸爸是怎么说的?” 贺燃略感担忧,“我怕他…… ” “他说,你早该去找他了。”简皙学简严清的语气,模仿着:“贺燃比陶星来懂事,吃过苦,知道分寸。” 贺燃心里美死了,但还是装作淡定,“哦。还是爸有眼光。” “喂。”简皙点了点他的额头,“最有眼光的是我好不好?” 贺燃满意,对她竖起大拇指,“识货。” 就这样,贺燃的公司终于在有惊无险的努力下,顺利成立。 简皙怀孕已经四个多月,五月步入了初夏,衣裳穿得薄,已能隐隐看出微隆的线条。 这边的事刚落定,贺燃就得赶回深圳处理事情。 结果当天晚上,就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了。 贺燃忙了一天,刚洗完澡,就听到有人敲门。 自生意稍有起色,他便搬离了最初的地下室,找了个稍好的公寓。 以为是秦生,贺燃没多问,拉开门。 “嗨。”门外,姚怡芝踩着细高跟,摇曳生姿。 贺燃的脸色拉闸,不作任何感想地关门。 “哎!你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姚怡芝把门抵住,逮着空隙,灵活地闪进了屋。 贺燃站在门口,眸色冷。“出去。” “我还没吃晚饭。” “出去。” 姚怡芝转过身,手环着腰,对贺燃笑,“别这样啊,都是老熟人。” 贺燃语气凉凉,“我跟你不熟。” “对,我们比老熟人要亲密的多。”姚怡芝款款走近,微微仰头,眼神里有难以名状的留恋。“这么多年了,你过得好吗?其实我一直牵挂你。” 贺燃微眯双眼,盯着她那张艳丽的脸庞。 姚怡芝被他看的,一颗心仿佛开起了碰碰车。 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她见过的男人里,最精品的一个。苦难和磨砺竟没让他一蹶不振,反而更加有味道。 姚怡芝又向前两步,香水味迷离勾人。 “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贺燃冷哼,“拉黑名单了。” 姚怡芝解释,“我知道你怪我,但是当年的项目合同不是我偷给你堂哥的。” “别睁眼说瞎话,我房子的钥匙,你他妈敢说第二个人有?”贺燃戾气逼问。 姚怡芝 张了张嘴,“我……” “别废话,听得我恶心。姚怡芝,我话跟你说白了。当年你偷合同,偷男人,那是你的事,我贺燃瞎过一次眼是我的事。我顾着从小长大的情分,没捅死你,你他妈就识趣点,抱着你的男人——有多远滚多远!” 姚怡芝脸色泛白,维持着楚楚可怜的弱势姿态:“贺秦他对我不好。” 贺燃拿出根烟,叼在嘴里点燃,“关老子屁事。” 姚怡芝深吸气,看着他,“我和你从小认识,我不信你会忘了我。” 贺燃笑出了声,由上往下鄙视着她:“谁给你的自信?嗯?” 他呼出一口烟,微眯眼缝,“我结婚了。” 姚怡芝一怔,咬着唇,泪光闪闪,声音扬高了些,“就是上次在餐厅的那个女人?” 贺燃瞥她一眼,“你管不着。”他指着门,“你自己走,还是我赶你走?” 姚怡芝脸色青红难辨,发现这男人,是真的对她毫不在意了。 她走到门口,又站住。 “听说你又成立公司了。” 贺燃抽着烟,没理。 “贺秦的集团也有运输分公司,也在那座城市。” 姚怡芝的话刚落音,贺燃忍了半天,终于爆发,“那是老子的集团!你们要点脸行吗!” 姚怡芝被唬得抖了抖。 贺燃厉声:“滚!” 人走后,贺燃打开窗户透气。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直到浓烈的烟草气,完全掩盖住外来者遗留的香水味。 贺燃碾熄最后一个烟头,转头看窗外。 黑夜连天,一颗星星也没有。 ——— 简家。 明天就是周末,简皙今天下班后,就被陶溪红亲自接了回来。 “小皙,过来喝燕窝。”陶溪红的声音。 “就来。”简皙刚洗完澡,头发吹到七成干。 她收好吹风机,走去餐厅,刚坐下,手机就响了。 简皙拿起一看,是个151开头的陌生号码。 她不做多想地接听,“喂?哪位?” 那头先是没出声,简皙又问了一遍,才有个女声说话:“哦,打错了。” 电话挂断。 简皙奇怪地看了看屏幕,没当回事。 燕窝吃了几口,她脑子里像是有一条线,神奇地串联起一幅画面。 刚才那个人的声音…… 和上次在餐厅碰见的女人,好像啊。 第50章 我不让你输 简晳拿起手机又看了一遍那个号码。 然后记下来,输到拨号拦里,显示归属地是遥省。 贺燃的老家也在那。 不用太费脑筋,到这份上了,简晳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前女友都找到她这来,想必男主角那边早就鸡飞狗跳了。 简晳敛下眉目,把手机翻了个边合在桌上。 陶溪红在客厅叫她,“小皙,过来吃水果。” 简晳把剩下的燕窝两口喝完,走过去说:“又是草莓啊?” “你弟寄过来的,喏,那两大箱子猕猴桃也是。”陶溪红递给简晳,“多吃点也好。” 她坐下,捏了一个塞嘴里,边嚼边说:“星来就这两天要回来了,昨天给我发短信。” “随他吧,这孩子,从小就闹腾,长大了也欢脱。你们姐弟俩性格真是截然相反。”陶溪红说起儿子,简直是甜蜜的负担。 母女俩又闲聊了一阵,简晳的手机有电话进来,响了两声,又挂了。 简晳看着那串数字,没犹豫,直接一条短信发过去—— [你找我什么事?] 等了几秒,那边回: [贺燃在不在?] [不在。] [他上次有东西落在我这里了,让他过来拿。] [不用了。] [是件呢子衣,要不你发给地址给我,我送过来。] 姚怡芝满心以为,简晳会怀疑,会乱想,会质问。 但等来的回复竟然是: [深圳近日气温全是三十度以上,你穿个外套试试看?] 简晳用理智的思维去分辨她话里的拙劣漏洞,不紧不慢地戳穿,然后心平气和地打出“姚小姐,请你自重”这句话。 她把手机丢手边,又吃了一颗草莓,对陶溪红说:“特别甜。” 手机自此安静了,谅她也不敢再回。 两天后,陶星来从深圳拍完戏回来,皮肤黑了一个色号,斜斜地戴了顶鸭舌帽,看起来像个收保护费的。 陶星来一听这评价,立刻对简晳翻脸,“放眼市委大院,你再找一个比我帅的人出来,算你赢!” 简晳这回看清楚了,“我天,你皮肤怎么了?” 陶星来控 诉:“杀千刀的李小强,给我上妆的时候肯定偷工减料用的劣质货,过敏了。” 李小强是他的经纪人,据说极其不靠谱。 简晳后来一想,陶星来进圈两年了,也没上过一次微博头条,这个经纪人确实不太靠谱。 “明天去我们医院看看吧,我给你说一声,你不用挂号直接去。” “再说吧,我在擦芦荟胶。”陶星来往沙发上一躺,“总算能休一礼拜了。姐,我发现你肚子还挺大。” 简晳:“都五个多月了。诶,你休息会吃饭。” 陶星来说:“你手机呢,给我用一下,记个号码。” “给。”简晳递给他,走去厨房倒水喝。 陶星来熟练地输入密码,解锁,一看,眼珠子都瞪圆了。 简晳刚才在给科室同事发信息,所以就停在了短信页面。 陶星来往下拉看三四条,就是上次简晳和姚怡芝的对话。 “我日!”他快气炸,“这女人谁啊,太嚣张了吧!” 简晳在厨房里,没听到,握着水杯走出来。 陶星来演技自如,立刻风平浪静,认认真真地记号码,顺便把那个小三电话也给记住。 他是个正义使者,可烦有人欺负他姐。 已经步入初夏,也就早晚气温稍低,到了中午,都能穿短袖了。衣裳一薄,简晳从腰身看还是苗条,所以就显得肚子比同期孕妇要大。 贺燃人还在深圳,下个星期就能回来,把事业重心正式转移到本市。 他不在的这个月,陆悍骁对简晳颇为照顾,没事就喊她去家里吃饭。 那个亲戚家的小孩威力还挺大,陆悍骁都快成居家叔叔了,下厨做饭煲汤,吃完又变身辅导老师教她算题目。 简晳看得直乐,等他忙完,评价道:“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陆悍骁给她洗了个苹果,“我认你就行。来,吃。” 简晳推开,“不吃整个,你去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陆悍骁:“……”他切了声,“瞧贺燃把你惯的。” 简晳挺着肚子,依在门口看他切苹果。 陆悍骁想到一件事,说:“星来最近是不是休假啊?” “对,怎么了?” “他前几天跟我借了根双节棍。” 简晳抬起头,“他要双节棍干吗?” “我估计是练肌肉。” “……” 简晳越想越不对劲,给陶星来发了个信息:[你在哪呢?] 在金景小区。 陶星来戴着鸭舌帽,手握双节棍,从下午四点等到晚上十点,窝在草丛堆里日晒雨淋。 他可是雇佣了一个私家侦探,把姚怡芝这几天的出行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说是今晚,那女人有饭局,喝了点儿酒,目前正在回家的路上。 陶星来觉得这是个下手的好机会。直到晚上十点,姚怡芝终于出现,她从出租车上下来,一个人,提着小皮包,脚步有点儿飘。 这个地方是监控死角,鸟不拉屎。 陶星来戴上口罩,卸下偶像包袱,刷刷刷地冲上去。 姚怡芝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一根双节棍从后面钳住脖子。陶星来把人往草堆里拖,用准备好的透明胶把她嘴巴缠了四五圈。 姚怡芝酒醒了大半,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你是不是姚怡芝?!”陶星来压低声音,耍了两下双节棍。 对方拼命摇头。 “那就对了!我就不找姚怡芝。”陶星来继续耍着双节棍,显示自己下手很厉害的样子。 “我还以为多漂亮呢,长得太违章了。就你这样子,还想追男人?我呸!”陶星来双节棍也不玩了,叉腰怒怼:“我给你摄像了,名字就叫‘当街暴打小三’,微博上的大v营销号都归我管,想出名?让你红!” 陶星来不解气,“我可不是吓你,我爸是屠夫,我哥是混社会的,我昨天还拿了双节棍大赛第一名。” 他蹲下去,撕开透明胶,把姚怡芝的头发给乱七八糟地粘住。 最后放大招,“知道我是谁么?我是他真爱!” 不能待太久,毕竟陶星来还有偶像包袱在。 姚怡芝惊慌极了,这一切像做梦!哪里逃出来的神经病! 而最让她不明白的地方,贺燃什么时候变成,性别男,爱好也是男了? 回到家后,陶星来仔细回顾了一下刚才的实操演练,觉得很多细节还有待加强。 但一想到精彩的地方,又忍不住地傻笑。 坐沙发上看电视的简晳朝他丢了一个核桃。 “神经呢?” 陶星来嘿嘿嘿,磕起了核桃。 简晳放下钳子,“你晚上干吗去了?” 陶星来:“练双节棍。” 简晳又扔了一个核桃,“赶紧回剧组拍戏。” “切。你催我,你赶我,你不爱我。” “知道就好。” 简晳懒得理他,正好这时手机响,有电话进来。 她一看屏幕,脸色变了变,等了几秒,还是接了。 简晳没说话,姚怡芝有备而来。 开口就问:“简小姐,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简晳起身,往窗边走,声音平静,“什么误会?” “我和贺燃。”姚怡芝咬着这几个字,故意加重语气。 她控制着气氛,企图用沉默来给简晳施压。 简晳无神无色,极敷衍的一个字:“哦。” 姚怡芝被她的镇定弄得有些焦躁,“我和贺燃清清白白,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找人来打我,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简晳:“打你?” 陶星来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一听关键字,立刻蹦出来,“姐,给我!我来说!怼她!” 简晳伸手堵住他的嘴巴,声音淡,态度淡:问姚怡芝,“你受伤了?” “对!” “伤得严重吗?” “严重!” “严重到什么程度?” “……” “要死了?” 姚怡芝终于绷不住了,大着声音:“简小姐!” 简晳把手机拿远了点,掏了掏耳朵,再继续,“什么事?” 这种软绵绵的回应,最让挑事者耐不住,姚怡芝的算盘都被打乱,先行暴露居心叵测,语气也激烈起来。 “你是不是害怕啊?害怕我抢走贺燃?都是女人,我挺能理解你。但你也没必要弄些不入流的手段来打击报复吧?” 陶星来贴着耳朵听着呢,妈的肺都要爆炸了! 简晳一点也不恼怒,笑着说:“姚什么芝是吧?作为女人,其实我也挺能理解你,毕竟长得一般,心眼也一般,所以丑人多作怪这句话,还是有点道理。” 姚怡芝气得:“你什么意思?!” “那先问问你自己是什么意思。” 简皙眸色收敛,语气也变得锋利,“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跟我叫板?对,是我叫人打的你,你自己照照镜子,就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 姚怡芝浑身发抖,“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你报,”简皙冷笑:“我怕你?——你给我听清楚,再惦记我男人,弄死你!” 陶星来热血沸腾,忍不住拍手,“好!” 简皙咄咄逼人:“姚小姐,这句话你给我记住了,你是什么货色,我对你就是什么脸色!” 然后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简皙亲自给这场小丑闹剧画上句号。 她和贺燃爱得不容易,经历那么多才走到一起。 在扞卫家庭上,简皙绝不当软柿子任人拿捏。 “哇塞,姐,我爱死你了。”陶星来一脸迷恋。 简皙眼神凉,落向他,“你今天去打那女人了?” 陶星来点头,模仿挥舞双节棍的动作,边动边说:“我就是个小帅逼!把她吓得五官移位。” 简皙痛苦地扭过头,不太想看。“你就会惹事。” “谁惹你,我就揍谁。”陶星来这姐控的毛病从小养成,一生难改。“等姐夫回来,让他跪地上磕头认错,瞎七八乱搞关系呢!” “喂喂喂。”简皙看着他,“我可警告你,别惹你姐夫。” “都这样了,你还不怪他?”陶星来费解。 “我怪他干什么?” “他和前女友纠缠不清。” “是前女友拎不清,他也是个受害者。” “但他也有错。” 简皙撑着肚子,刚才那一番发飙到底伤神,陶星来赶紧扶着她,“姐,你坐沙发,垫个软垫。” 简皙问陶星来:“贺燃哪里有错?” 陶星来是出于护姐本能,把怪责摊出去才舒坦。这会被细问,他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简皙抿了抿唇,思路十分清晰,“贺燃错在出轨了?” “没出轨。” “错在主动招惹前女友?” “没主动。” “错在被女人背叛?” “是那女人品格低下。” “那不就得了。”简皙连着三问,靠在沙发上,“你说,他还有什么错?” 陶星来不说话。 简皙微微叹气,“我和他走到一起不容易,成为夫妻更不容易,我不会无理迁怒。他是我的丈夫,哪怕这个世界都在否定他,排挤他,我也始终肯定他,拥抱他。” 简皙声音轻,对弟弟说出了真心,“男人不必一直坚强一直硬扛,他想休息的时候——来我怀里就好啦。” 陶星来张大了嘴巴,听傻了。 他机械地举起右手,晃了晃手机,“刚才那段话,我已经给你录下来发给贺贺哥了。” 陶星来的微信页面停在与贺燃的对话框上。 真发过去了。 简皙扔了个抱枕给他,“你真烦。” ——— 半个月后,贺燃终于从深圳回来。 进入孕晚期,简皙的肚子长得飞快,她已经换了两个号的白大褂,孕期只长肚子,四肢腰身依旧纤细。 这天,简皙坐班门诊,科室很照顾她,把她的诊疗号减少了四分之一。 贺燃连公寓都没回,直接跑来医院。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最先反应的是护士,“产妇姓名,怀孕周数请报……” 话说到一半,护士抬起头。 贺燃手指比划在嘴边,“嘘。” 简皙低头写病历,没察觉异常,边写边问:“叫什么名字?” “贺燃。” 她笔尖一顿,抬眼。 贺燃面容带笑,眉间全是温柔。 这惊喜有点儿大,简皙懵劲没消,“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贺燃笑着说:“货车直接把我放医院门口。” 简皙拿起钢笔,轻轻敲了下他的头,“又搞突袭。” 贺燃勾嘴,握着她的手挠了挠,凑近说:“太想你了,忍不住。好好上班,我就在外面等你。” 简皙从抽屉里拿出两包饼干塞他手心,“先吃点。” 贺燃轻轻笑起来,“好。” 人走后,小护士感叹道:“哇,简医生,你老公好帅啊。” 简皙低调地说:“一般般吧。” 心里却克制不住地冒出喜色难挡的小泡泡。 之后的看诊,每一次病人进诊室,开关门的时候,都能一眼看见贺燃站在走廊上,同样地望着里面。 两个人的视线在门缝里短暂交合,然后心 照不宣地微笑。 终于下班,简皙的心都快飞出来了。 贺燃见她脚步急,忙说:“慢点慢点,老公在这呢。” 简皙索性不走了,待在原地,张开手要抱抱。 贺燃边笑边走近,单手按着她的后背,把人轻轻带进了怀里。 他沉声说:“孩子妈,辛苦了。” 简皙心热,嗯了声,想到不久前的姚怡芝,心里多少有点泛酸。 于是手移到贺燃腰上,不轻不重地一掐,“……再不回来,我醋坛子都要翻了。” 贺燃鼻音微颤,笑了出来,“我有补偿。” 简皙抬起头,“嗯?” 贺燃没说话,牵起她的手,很快的,往她手心放了一样东西。 冰凉,手感硬,还很小。 简皙低头,摊开掌心一看,是把钥匙。 “我们结婚看中的那套房子,我买下来了。”贺燃很平静,“全款,精装,什么时候搬进去都可以。” 简皙怔然。 贺燃:“欠了你的,我一样样还,你把后半生当赌注——我一定不会让你输。” 第51章 你好,贺宝宝 简晳突然皱了下眉,“哎。” “怎么了?” 她指着肚子,“踹我。” 贺燃的目光落下去,小心翼翼地将掌心覆盖。 简晳轻声,“没事,你贴紧点。” 她抓起贺燃的手,往上移了些,里头的小小人儿还挺配合,拱了两三下。 贺燃表情惊喜,“力气贼大!” 简晳笑,“每天到了饭点,就动个不停。吃完饭就安生了。” 贺燃总觉得,女人的身体天生柔软,他一身糙老爷们的蛮劲,特怕下手没个轻重,于是不敢再摸肚子,规规整整地收回了手。 他牵着简晳,“想吃什么?” “肯德基。” “不行。” “那就没什么想吃的了。”简晳无所谓地说。 贺燃瞥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成天一门心思往炸鸡汉堡上飘。” “陆悍骁这个告状精。”简晳兴致低落,“吃个鸡腿怎么了,我都好久没吃了。” 贺燃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待会给你点个鸡汤。” 简晳不情不愿,到了餐厅,这人还真点了一整只炖鸡。 “两个鸡腿都归你。”贺燃说。 简晳兴致不高,眼珠一转,咳了两声说:“我去一趟洗手间。” 他们的位置在餐厅门的侧边,简晳转个弯就看不见了人影,贺燃没在意,继续低头看菜单。 简晳溜出来,目标直指斜对面的kfc。 “两对烤翅,一对辣翅,再来一杯可乐,小杯就行别加冰。”这串名字简晳惦念了好久,背书都没这么流利过。 闻着这股肉香,简晳就有点受不了。 肚子里的小屁孩儿连环踢腿五六下,简晳低头笑,“你也馋啦?妈先吃,你再吃。” 商场中间是电梯和栏杆,简晳就靠在栏杆上,喝着可乐,咬着鸡腿,好不痛快。 手机响的时候,她差点把可乐的盖子挤飞。 是贺燃打来的。 简晳心脏都快跳到了嗓子眼,赶紧吞下嘴里的鸡翅,接通。 “怎么这么久?有没有事?要不要我过来?”贺燃直接问。 简晳赶紧的,“不用不用,人多排队呢,我马上就好。” 贺燃:“还要排队?” “嗯!超多的。”简晳舔了舔唇,余味也不带浪费。 贺燃声音变得慢了些,长长的尾音拖出一个意味深长的——“是么?” 简晳狂点头,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是!” “你前面还有几个人?”贺燃突然问。 “两,两个!” “男的女的?” “有男有女啊。”简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说完就后悔了,赶紧纠正:“开什么玩笑呢,女厕所当然都是女的。” “呵呵。” “……”这是几个意思?简晳觉得这个笑声有点儿毛骨悚然,还有点现场直播的特效。 “呵呵。” 又笑了,简晳如临大敌,寒气袭背,她缓缓转过身,仰头看清来人,差点哭出声儿。 贺燃握着手机搁耳朵边,慢条斯理地放下来,要笑不笑地盯着她……和她手里的鸡翅可乐。 问道:“好吃吗?” 简晳皱巴了一张脸,摇头,“不好吃。” 贺燃微抬下巴,伸出手掌心朝上,指头勾了勾。 简晳自知理亏,恋恋不舍地交出所有,可交到一半就后悔了,她缩回手,低头再吸一口可乐,牙齿还没碰到鸡腿呢,就被贺燃挡开了。 嗨呀好气啊! 简晳好委屈,“我太想吃鸡腿了,真的特别想,就一口,吃一口就行了。” 贺燃看着她哭笑不得,“装可怜呢?嗯?” “哪用装,是真可怜。”简晳眉头皱着,“偶尔吃一顿垃圾食品,又不是真的就变垃圾了。” 贺燃忍着笑,佯装凶状。 简晳瞄他一眼,又垂下脑袋,低声不服气,“眼睛瞪着也没我的大。不吃就不吃。” 这女人真是……算了。贺燃心软,把剩下的一对辣翅还给她,正儿八经的语气:“可乐就不许喝了。” 简晳立刻眉开眼笑,眼神俏生生的对他表示崇拜。“燃哥我爱死你了!” 简晳勾住他的脖子,飞快亲了一口。 “日,满嘴油!” 吃完饭,两人去了新房子那看了看。 十六楼,四房房型,简欧装修风格,大气耐看。 简晳估摸了一下价格,难免生疑,她问贺 燃:“这么短时间,你能挣这么多钱?” 贺燃:“我问陆悍骁借了点,既然买了就连装修一块弄,这房子已经晾了两个月,等到孩子出生,搬进来也就差不多。” 简晳:“其实,真的不用买这么急,你公司刚起步,以后要花钱的地方还很多。” 贺燃转过身,两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我赚钱就是为了你。再说,孩子就要出生了,你们娘俩总得有个家。放心,这些我给得起。” 简晳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又迷人,里头装的全是她的样子。 她笑了笑,“燃哥,今天你好威猛啊。” “我哪天不猛?”贺燃微弯着腰,跟她额头碰额头,“不猛能有这小东西?嗯?” 简晳:“……” 无力反驳。 除了一个星期后,贺燃又跑了趟深圳处理点事,他把事业重心完全迁到了本市。深圳那边的短线货运是他起跳的踏板,做得相当稳当,他走后,就把线路交给老李和秦生,自己从中提分成。 而这里是省会,看似市场广阔,实则竞争也大。就这几日,贺燃得到了一个信息,一家做冶炼的央企在对外招标,为企业的原料运输做服务。 生意人都热衷与国资背景的企业合作,资金有保障,手续齐全正规,而且档次也潜移默化地提升。 贺燃是个机灵人,只要陆悍骁给了他一道人际关系,他就能顺藤摸瓜,顺流而上,撕开更大的关系网。 曾经一蹶不振,只不过是沟壑难平,而今东山再起,也不过是有了要疼爱的人。 贺燃十分懂套路,租赁了二十余辆10吨货车放入公司名下,这一份规模资料交上去,正规又漂亮。但就在一切进展顺利,进入资料审核阶段的时候,问题出现了。 这家央企委托了一家专业的审计公司来处理前期审核工作。贺燃在看到这家审计公司的总经理名字时,心里骂了一声娘。 陈青。 那个勾引贺燃未遂,反倒被他拍了偷情照片实施威胁的美女老总。 真他妈的冤家路窄啊。 于是第一次审计会议,两冤家就这么狭路相逢了。 陈青作为公司直接负责人,有绝对的否决权。散会后,陈青故意让贺燃留下来。 “小半年不见,贺总别来无恙。”陈青一脸笑,装没事人,“你说世界小不小,风水轮流 转,转起来都是熟人啊。” 贺燃客气应对,“陈总事业百花齐放,不管转到哪里,你都是角色。” 陈青笑笑,没说话,看着他的眼神,意犹未尽。 后来几家竞标公司一块吃饭,都是竞争对手,说话带炸,随时防着。 贺燃擅长这种酒桌文化,人生磨砺衬托出他天生的老板气势,话说三分,留三分,假三分,真一分,游刃有余。 陈青倒没多加为难,看着这种精品男人,不睡一下简直可惜。 贺燃中途去洗手间,出来就碰到了她。 他淡淡招呼,“陈总。” 陈青给他递了瓶水,“我看你喝得挺多啊,醒醒酒。” 贺燃没接,“我不喝水。” 陈青闻言一笑,故意拨了下卷发到肩后,举手投足都是妩媚。 “贺总,其实你的公司,在里面算不上很有竞争力,我特意留意了你的资料哟。” 贺燃抬眼,勾嘴,“那还不是美女陈总一句话的事。” 陈青被他眼神勾得心神荡漾,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松动,于是往前一步,挨近了些。 “贺总,还有一些细节,完善好的话,成功率更高。要不,等会我们找个地方单独喝一杯?”她轻启唇,笑着说:“边喝边聊。” 贺燃微微挑眉,“好啊。”他挺直背脊,凑近,声音落在陈青耳边,“顺便聊聊,你包小白脸的事,啊,那些照片我还留着呢,肯定很多人想看。” 陈青脸色骤变,“你!” 贺燃语调轻佻,不急不缓地说:“对,我就是个流氓。半年前是,现在变本加厉,成为了一个更出色的流氓。” 他突然拔高语气,戾气逼迫,“听出来了没,老子就是在威胁你——敢公报私仇,捣我公司的乱子,我他妈让你身败名裂!” 说完,贺燃冷脸,刚硬地转身要走。 陈青气得咬牙切齿,“就凭你,也想吞下这笔大单?我告诉你,就算你能进复选,结果早就内定了。” 贺燃脚步停住。 “贺秦。”陈青慢悠悠地说出这个名字,扳回一局的得意口气,“这个人,贺总应该很熟吧。他可是在政府有后台的人,你争不过的。哟,说起来,你们好像都姓贺呢。” 贺燃没再搭理,走得头也不回。 散了饭局,贺燃没有 马上回家,而是到江边吹了会风。 贺秦。 这个名字就像一把刀,刀刃是拿贺燃的血开的锋。 如果当年不是他从中作梗,贺燃依旧是个堆金积玉的公子哥。 但,如果那年的失利和破败,是用来交换与简晳的相遇。 贺燃扪心自问,那真是一桩价值连城的买卖。 想到这,他弹了弹烟灰,低头笑了起来。 罢了,命数如果真的就是这样,逃不开的就别去躲,挣不到的业务,尽力就行。 竞标最终定夺日,贺燃轻松上阵。 在会场,他和贺秦也打了个照面。形同陌路,意料之中,谁也不低头相认。 贺秦身边跟着的助理是姚怡芝,她见到贺燃,心思动了动,眼神藏不住事儿。贺燃全程盯着招标书,完全视而不见。 他坐西头,贺秦坐东头,中间隔着好几家企业代表。 挨个走完常规流程,最后等待相关部门的最终审议结果。 贺秦和央企的一个负责人看起来十分熟稔,谈笑风生的样子彰显着他的优势。姚怡芝的目光不遗余力地跟着贺燃跑,好几次想过来说话,都被贺燃的冷眼给逼退了回去。 半个小时后,重回会议室,等待结果宣读。 贺燃心里有数,没抱希望,所以心理压力不大,就等着快点弄完,回去给已经休假待产的简晳做饭。 招投标部的领导在一大段客套冗长的感谢说辞之后,终于。 “下面我宣布,中标公司是——” 贺燃抬眼扫了下贺秦,势在必得的表情。 “鹤希货运公司!” 贺燃怔住,这不是自己的公司名吗? 他带着一种“你丫是不是念错了别给老子开玩笑”的眼神看向台上那位矮胖的领导人。 小胖胖用温暖和煦的目光给了他肯定,“贺总,恭喜!” 贺燃才愣过神,这个世道真是太他妈刺激了。 中标了! 贺燃去到胖领导办公室,把接下来的工作大概交流了一番,最后拟定后天过来签合同。忙碌告一段落,贺燃试探地套话:“黎总,感谢你看得起。” 那位黎总大手一挥,笑得十分豪迈,“哎呦,这功劳我可不敢当。”他悄声透露,“要谢,就谢我们主管经营的谭总。” 贺燃:“谭总?” “对,就是谭总。” 贺燃听得云里雾里,这位谭总到底是谁? 他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看见墙上挂着一幅企业领导人简介的专栏。贺燃站定,仰头仔细看,第一位是董事长,第二位是总经理,谭宗。 而贺燃在看到照片时,恍然大悟。 是他! 贺燃还在干要债老大时,某次心软放过的欠债人,谭宗! 这个世界,真是神奇,做错事有报应,同样的,做好事,有报答。 贺燃开车出大门的时候,和贺秦他们擦肩而过。 贺秦盯着那辆奥迪,咬牙切齿地对副驾的姚怡芝说:“要不要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丢他身上去?” 姚怡芝不寒而栗。 贺秦转过头,语气凶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了他一下午!怎么?还想玩旧情复燃?啊!” 他扬起手,扯着她的头发往后用力,“臭婊子!” 姚怡芝痛苦难忍,哭着求饶:“秦哥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疼,疼!” 贺秦反而更用力,阴狠狠地威胁,“他算个什么东西,被我踩在脚底的失败者!” 姚怡芝被他一阵推搡,头皮都快扯紫了。 贺秦这几年生意不顺遂,迷上了嗑药,神经亢奋,十分可怖。 姚怡芝后悔死了当年的选择,放着那么好的贺燃不要,跟了这么个男人。 她揉着发疼的头,不甘心,太不甘心。 ——— 七月的天气已经跟烤炉一样。 简晳两天前便正式休产假,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主任让她随时准备。 到了孕后期,子宫下移导致耻骨疼痛,简晳很难再睡一个好觉,晚上翻来覆去质量极差。自她休假,外婆也过来了,全心全意做饭备战。 贺燃公司有应酬,今天没回家吃晚饭。刚过七点,简晳洗了点草莓当零食。 门铃响的时候,她以为是去超市买东西的外婆回来了。 “来了来了。”简晳挺着肚子,步履慢,去开门。 “这么快啊,平时这个点收银台那儿人可多了。”简晳边开门边说。 但话到一半,在看清来人后,她便收了嘴。 简晳皱眉,“你来干吗?” 门口的姚怡芝,似笑非笑,“贺燃在吗?” 简晳冷着脸,没回话,就要关门。 但姚怡芝“啪!”的一声,抵住了门板。 简晳:“你干什么?” “我问你,贺燃在不在。”姚怡芝目光下移,定在她的肚子上。 简晳往后退了一步,飞快地说了声“不在”,然后再次关门。 姚怡芝:“他在外面做生意,你也放心?” 简晳眸光凉,对视她,一秒,两秒。 姚怡芝咽了咽喉咙,继续刺激:“别傻了好吗?你也不想想,你怀着孩子,他当然要去外面解决需要了,看在我俩有些交情的份上,我才来告诉你的。你得注意贺燃,他可不老实。” 简晳听后,嗤声笑了出来。 姚怡芝恼火:“你笑什么?” 简晳语调懒懒的,“姚小姐,这是我和我先生的家,你不请自来,在这里胡言乱语,我没拿扫帚赶你走是我的素质——请你自重!” 姚怡芝面色变得铁青,“你!” 简晳:“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她边说边拿手机,作势按号码。 姚怡芝气急败坏地伸手去抢,“如果没有你,贺燃还是我的!” 简晳保护着自己的肚子,手机任她抢了去,“神经病,离开我的家!” “贺燃以前很爱我,我们很好很好。”姚怡芝开始失控,眼泪满眶。 简皙气极,“你要搞清楚,我和他是合法夫妻!” “你把他让给我,我什么都给你。”姚怡芝抓着简皙的手,声泪俱下。 简皙挣扎,“你放开我!” “我后悔了,后悔了。”姚怡芝神经错乱一般,越来越用力。 简皙被扯得直踉跄,扶着门栏稳住身体。 “疯子,你疯了!别拉我,我怀着孩子!” 姚怡芝力气大,“啊!”的一声尖叫。 简皙害怕地喊:“外婆!外婆!” 同时,她去掰姚怡芝的手,两个人你我不让,纠缠到最后,也不知是谁先松的劲。 简皙没了平衡,直接摔向地板! 疼。 太疼了。 简皙半天没缓过来,伏在地板上,手护住肚子。 她眼泪刷的一下就出来了,恐惧和疼痛支配情绪,简皙清晰地感觉到,尖锐的痛感从腹部顶端开始阵阵发难。 然后大腿一热,有液体往下流。 简皙伸手摸,羊水破了。 她稳住自己,忍着痛大口呼吸,但很快,专业的呼吸方法已经挡不住密密麻麻的疼了。 简皙终于崩溃大哭,厉声喊叫:“外婆,外婆!” 姚怡芝恍如梦醒,看着眼前的画面浑身发抖。“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她往后退,嘴唇打着哆嗦,然后夺门而逃。 简皙声嘶力竭,看着羊水顺着膝盖流到了小腿,清澈的透明变成了淡红。 外婆刚出电梯就听到了呼喊。 她丢了手里的菜,矮胖的身子摇摆着冲出来。 “小皙!” ——— 市一院,产科手术室。 主任满额头的汗,亲自接生。 “小简,用嘴呼气,张大呼!” 简皙咬着毛巾,眼睛通红,她憋着劲,手上青筋明显隆起。 努力了一次又一次。 护士长在她耳朵边打气,“小简,喝点糖水,加油,一定要加油。” 小护士递近水杯,捏着吸管让她含着。 简皙逼着自己喝了半杯,腹部急促收缩的疼痛让她边喝边哭。 主任调整她的体位,“再来!” 简皙重新咬住毛巾,哼声使劲,太疼了,五脏六腑都跟打了结似的,就像绑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在往下拖。 “小简,呼气!对!” 助产的同事跟着一起焦心,“简医生,别闭眼,孩子的头已经摸到了!” 生了一个小时,简皙觉得自己要死了。 “小简。”主任绕到前头,在她耳边说:“听好了,就差一口气,为了宝宝,你撑住!我们再努力一下,好不好?” 简皙费劲地撑开眼,用嘴型说:“好。” 主任把她汗湿的碎发抚到一边,湿着眼眶吩咐助产士:“再来。” 简皙强打精神,手死死揪住床单,按着指示,呼气,吸气。 “3,2,1……”她自己心里默数,配合着腹部的疼痛,拼尽全力,最后这一下,她哭着大喊出声,喉咙都破了音。 体内像是 被洪水席卷过境。 汹涌波涛之后—— 世界安静了。 简皙闭紧眼睛,听见了天籁。 ——— 手术室外,围满了人。 推开门,护士长悦色满脸地走了出来。 “恭喜,女孩,7斤2两!” “我女儿好不好?” “我孙媳妇怎么样?” “我姐疼不疼啊?” 陶溪红,外婆,陶星来几乎异口同声地发问。 护士长笑着说:“母女平安。” 这句话落音。 一直靠着墙,沉默如木的男人,双膝一软,“扑通”声跪在了地上。 四肢百骸像是回了血,贺燃瞬间泪流满面。 第52章 微博头条陶星来 “姐夫你快起来。”陶星来赶紧跑过去扶着贺燃。 第一次看见这么硬气的男人哭,陶星来都快跟着一块哭了。 贺燃稳住情绪,问护士:“我老婆什么时候能出来?” “还在做缝合,宝宝个头大,有点撕裂。”护士长认识贺燃,宽慰道:“简医生很好,就是太累了,月子里把元气补起来。” 贺燃道谢,护士长进去手术室的时候,他伸长了眼睛向门缝里张望。 陶溪红松了气,“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外婆在窗户边,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谢天保佑。 陶星来也挺激动,“我们家第三个小公主!” 贺燃侧头,“第三个?” “第二个是我姐。”陶星来嘿嘿嘿,“第一个是我妈呀!” 贺燃心情总算松动了些。 剩下的人都回病房等,只贺燃留在门口,守着他的大心肝出来。 半个小时的等待里,贺燃脑子跟炸烟花似的,噼里啪啦连环响。 他当爸爸了,有了个小闺女。 七斤二两还挺重,小吃货挺会争营养。 以前孑然一身,在这世间游走潇洒,如今有妻有女,成就了男人生命中的仪式感。 贺燃盯着手术室的门,眼眶还有微红未消。 没多久,人就被推了出来,贺燃赶紧上前,可一看到脸色苍白的简皙,他心又揪着疼了。 简皙手上扎着吊瓶,头发汗透黏在额头上,因为体力消耗严重,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贺燃不敢碰她,只跟着车走,伏腰在她耳边:“老婆。” 喊了三声,简皙眼皮动了动,终于睁开看了他一眼。然后极委屈地哼声:“老公,疼死我了。” 贺燃用力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的,委屈你了。” 送到病房,宝宝还在新生儿科做基本体检,陶溪红和外婆去那边忙活,陶星来去医院门口接陆悍骁。 科室为简皙开了福利,安排了单人间给她。贺燃守在病床边,余痛一阵阵的,简晳的眉头一蹙,贺燃也跟着紧张。 “哪里不舒服?疼的厉害吗?我去叫医生。” 他心急火燎的像个炸药包,简晳疼得一哼唧,他就快要引体爆炸。 “你别急。” 简晳小声,手指挠了挠他掌心,“生孩子就是这样的,没关系,我撑得住。你陪陪我吧。” 贺燃:“好,我哪里都不去。”他意有所指,说了句:“老婆,对不起。” 简晳极淡地弯了弯嘴,“两口子之间不说这三个字。” 贺燃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你是英雄。” 简晳抿嘴,笑,“你让我当了英雄。看到宝宝了吗?” “还没。”贺燃说:“还在做体检,妈妈和外婆守着,你放心。” 简晳轻轻地嗯了声,叫他:“老公。” “嗯?” “我不许你做蠢事。” 贺燃怔了片刻,眉间藏着的凶戾是抚不平的暗涌。 简晳一眼看穿,知他所想。 她语速慢,脑子却清晰,“我不许你打架,不许你找事,不许你野蛮,不许你学陆悍骁没人性。” 贺燃沉默了一会,半死不活地笑了笑,企图敷衍过去。 简晳挠他掌心的手指,突然变了方向,用指甲戳得他有了痛觉。 “当爸爸的人了,你还要和以前一样不乖吗?” 听到这句话,贺燃终于抬起眼睛,“爸爸”这个新称谓,瞬间烙平他骨子里的不甘心。 “我操,我闺女呢!怎么就生了啊,不是说要几天吗?”陆悍骁的声音跟开火车似的,哐当哐当刺耳。 贺燃起身,冷冰冰地说:“要点脸行不行?这是我老贺家的种!” “切,了不起啊。”陆悍骁翻了个白眼,好吧,确实很了不起。 贺燃:“姓陆的你好意思,空手过来,我连椅子都不给你坐。” 陆悍骁:“你滚蛋。” 他走到床边,端详了一会简晳,“哎呦,这小脸蛋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简晳别过头,“你有点吵。” 贺燃揪着陆悍骁的衣领就往门口拖,“别烦我老婆。” “别碰我脖子,巨痒!”陆悍骁怕挠,老实了。 这时,护士推着宝宝床进病房,“家属过来签个字。” 贺燃跟过去,听护士交待一些注意事项,陶溪红和外婆,围着孩子打理。 陆悍骁故意气他,“皮肤白,像妈,双眼皮,像妈,嘴巴小,像妈,耳朵嫩嫩的,也像妈。哥们儿,这闺女没你啥事啊。 ” 陶溪红笑着说:“小晳刚生下来皱巴巴的,长大后皮肤才白的。” 外婆也附和:“贺燃就更不用说了,整个一块小木炭。” 陶星来指着自己,“我,我!像我!我从小就白,六一儿童节汇演,班里少女生,拉我去凑数,我俩小辫儿一扎,演的白雪公主呢!” 一屋子的笑声哄然。 护士交待的事情终于弄清,贺燃站在门口,看着那张小推床。粉嫩一团的被子耸得又高又软。 陶溪红温和带笑,“来,看看你女儿。” 贺燃迈步,慢而紧张。 人生从未有过一刻像此时,还没见清她的小模样,心便软得一塌糊涂。 他走近小床边,第一感觉……有点儿丑。 脸可能还没他巴掌大,不过够肉,眼睛是闭着的,但眼廓特别长,应该是双大眼。 贺燃看着直笑,忍不住伸手,用指腹蹭了蹭她的肉肉脸。 这孩子嘴巴歪了下,似是嫌弃。 贺燃的手一拿开,她又恢复睡眠状态。 陆悍骁笑得直哆嗦,压低声音说:“你闺女嫌你丑。” 贺燃搓了搓指尖,感受刚才的美妙触感,他心甘情愿,“一家三口,就我最丑,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陆悍骁戳戳他的手臂,真心实意道:“我今天真他娘地嫉妒你,我们可能要绝交半个月,才能平复我的怨气。” 简晳听他俩幽默打诨,侧过身,看着那团小人儿,心生一种功德圆满的感慨。 只要挨过这个坎儿,后面的事情便十分顺利。 简晳身体素质不错,细皮嫩肉,饮食规律,养了几天,体力就渐渐跟上来了。 陶溪红请了月嫂,十分专业给力,除了亲喂母乳,简晳休息得还算不错。 出院这天,简晳已能下地麻溜地跑步了。 贺燃把工作尽可能地往外摊,简晳心里吊着事,只有看着他人在身边,才能完全放下一颗心。 只是陶星来最近有点古怪,往简晳这儿跑的次数增多。 “满月之后,萌萌长得特别快啊。”陶星来越看越喜欢,极其专业地抱着小娃,来了个自拍。“我发个微博炫耀一下。” 简晳:“宝宝长得快,一天一个样,你发微博的时候打上马赛克。” “放 心,我还不想被姐夫追杀呢。”陶星来修了一下图,完事往微博一发,“点赞数秒破五百。” 简晳也拿起手机,“是么,我看看。” 她刷了几条评论,笑出了声,“你粉丝还挺好玩啊,你看这条——‘陶老公,跟我生吧,我有一米九,咱俩的孩子以后可以去参加奥运会’,哈哈。” 陶星来美滋滋,“真是爱如潮水呢,对了,姐夫什么时候回?我想念他做的红烧猪蹄了。” 简晳:“快了吧,去和客户做结算。” “他现在干这个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上个月是七万多,这个月可能少一点。” 陶星来抬起头,“身价还没我高,我贺贺哥可不止这个价。” 简晳无所谓,“我不给他压力,再说,够用就行。” 她边聊天边刷微博,突然地“咦”了声。 陶星来嚼着草莓吧唧吧唧,“怎么了?” 简晳睁着眼睛,看了两三遍,然后缓慢抬起头,“……有人转了你微博。” 还以为什么事呢,陶星来垮下肩膀,“毕竟我当红。” “不是。”简晳语气有点迷离,“乔影后转了。” 一听那个“乔”字,陶星来一盘草莓“哐当”声全洒地上。他惊恐万分:“乔殊?她转我的干吗!有毛病!” 听这语气,怎么像是有过节。 简晳茫然了片刻。 如果说,陶星来这种叫当红,那乔殊,就是红出宇宙。为人相当清冷,一直是圈内的清流,有背景,有逼格,有实力,凭着一部打戏拿了影后。 就连陶溪红的中老年仙子团,都是她的老粉条。 陶星来顾不上捡草莓,手忙脚乱地拿手机,“这女人是个麻烦,是不是怼我了!我得赶紧打电话给李小强,让他给我买点儿水军。” 话还没说完,陶星来划开手机后,傻眼了。 两分钟前,乔殊转发了陶星来抱小宝宝的那张照片。 并且评论了两个字:“生吗?” 热评第一,是粉丝把这两个字做了扩展的一句话:“陶星来,我想给你生孩子。” 更搞事的是,乔殊还亲自点赞了这一条热评。 简晳当起了小广播,“你的微博粉丝数,比刚才多了二十万。” 陶星来:“…… ” 炸了! 他的手机就跟轰炸机一般响个不停了。 经纪人李小强的,经纪公司老总的,还有数不清的媒体平台。 陶星来懵逼了,他没敢多留,怕狗仔跟来打扰简晳,直接翻墙从小区的后门跑掉了。 ——— 贺燃赶着晚饭的点回来,一进门就来看女儿。 简晳正在喂奶,宽大的衬衫往下拉了些,露出右肩的锁骨。她抱着萌萌,手轻轻拍,低头满是温柔。 贺燃动作轻,赤脚走进卧室,先是亲了一口简晳的脸,又弯腰亲了一下宝贝闺女。 简晳抬头,对他笑。 贺燃目光自觉下移,停在她一大片绵软胸脯上,咽了咽喉咙,问:“闺女,你妈的奶好喝不?” 简晳:“……” 贺燃语气赤城:“我也想喝。” 简晳:“……” 他作保证,天地可鉴,“憋了半年,鸡巴要造反了,看到你就自然硬。” 简晳:“……” 贺燃凑过去,没法儿舔奶,就舔她嘴唇过干瘾,一本正经道:“医生说了,顺产六周就可以做了。” 简晳:“哪个医生说的?” 贺燃拉起她空着的那只手,往自己下面按,哼哼唧唧叫起床来:“……自然硬的贺医生。” 第53章 燃哥流鼻血 贺医生,你好棒棒哦。 简皙简直无言以对。她把萌萌放进小床,摇了两下,等她深眠了,才起身转过背。 贺燃堵在后面,直接把人打横抱起。 “别叫,萌萌会醒。” 简皙所有的抗议就都乖乖堵在了嗓子眼。 贺燃得逞,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似的,抱着她往床上躺。 简皙偏开头,“没洗澡。” 贺燃捏住她的下巴,给脸掰正道:“老子要接吻。” 他眼里有火,在跃跃欲试。 简皙抬起头,亲了一下他的嘴唇,这一尝就不得了,身体诚实地有了反应。 贺燃反倒放松了,也不动作,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似笑非笑。 这种以静制动,真是让人受不了。 简皙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他的吻,气得笑,“狡猾。” 然后搂住贺燃的脖颈,把他往自己身上压,唇齿轻车熟路地撬开,贺燃不再无动于衷,按着简皙的后脑勺,亲得又凶又急。 “嘶——疼!”简皙叫痛,抵着贺燃的肩,“你别压太紧。” 哺乳期,胸部一受力就涨疼。 贺燃赶紧撑起自己的身子,视线往下移,咽了咽喉咙,问:“这有d杯了吧?” 简皙不自然地咳了声,“你倒是经验丰富呵。” 贺燃特别自豪,“我见证了你的逆袭。” 简皙:“什么意思?” 贺燃憋着笑,压低声音,咬着她的耳朵说:“我第一次摸你,是a杯,一手握到你变形。一直到结婚,老婆,你内衣都换了两个尺寸了。” 简皙:“……” 那还真是功德无量啊。 贺燃不太敢想衣服下的画面,但又克制不住地往下流方面想。 简皙看着他的表情开始绷紧,下巴微收,呼吸也开始加急。 她知道,这是贺燃要耍流氓的预兆。 刚想说:“先去洗下澡。” 就看到贺燃直挺的鼻子下,两道红色缓缓流了出来。 卧槽,鼻血! 贺燃反应过来,捂着鼻子往后一仰,“日啊!” 简皙本能反应地伸手帮他,“别动!我给你拿纸巾!” 贺 燃真他妈想去死一死,大丈夫形象就此灰飞烟灭。 简皙领着他去洗手间,沾了点冷水拍他的后颈,起先她还能憋着,后来看他帅气的鼻子上卷了张纸塞着,就再也忍不住笑大了声。 贺燃警告道:“简皙。” “干、干吗?哈哈哈。” “我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要硬了!” “是吗?”简皙忍住,噗嗤一声,“对不起,忍不住。” 贺燃单手勾着她的腰,往身上一带,压低声音恐吓:“再笑一个你试试,老子吸光你的水。” 简皙举手投降,“好好好。”她眨巴眼睛,特别认真地盯着贺燃的鼻子,“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容易爆血管?” 贺燃:“废话!我一三十岁的正常男人,又不是禁欲系,想上你想疯了!” 简皙笑着往他身上一扑,哎呀哎呀地撒娇,“知道啦知道啦,你的鼻血已经告诉我了。” 贺燃笑骂:“贫嘴玩意。” 简皙抬起头,“还流吗?” 贺燃把纸团拿出来,再用手蹭了蹭,“止住了。” 简皙抿唇,眉色飞舞,小声问:“那还做吗?” 贺燃故意沉默,漫不经心。 简皙被勾得心痒痒,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催促问:“嗯?” 她的手摸贺燃的尾巴骨,低声说:“……给你喝奶好不好。” 贺燃脸色当即一撂,满口答应:“好,做。” 简皙闭眼,微微嘟唇,等着他的吻。 “我这就去给你做鸡蛋面。”贺燃直接往厨房走。 简皙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差点就摇摇欲坠了。 好气啊!谁他妈要你做鸡蛋面? 这流血事件弄得,贺燃需要时间重振雄风。 说起来,萌萌算是十分好带养。生下来就能吃能睡,肚子饿了哼哼抽抽,简皙喂饱她,往摇床里一放,又呼噜呼噜睡大觉。最难得的是零点以后,只要喝一顿,就能睡到太阳升。 每天深夜那一顿,都是贺燃去哄闺女。 结了婚之后,他便惯性裸睡,穿着性感平底裤衩,光着上身和大腿去抱萌萌。 贺燃一八五的身高,一身紧致肌肉加持,尤其腹肌和人鱼线最为经典。而简皙喂完母乳,就靠着软踏踏的枕头,欣赏着硬汉抱着闺 女在卧室轻轻走动。 荷花造型的小夜灯光亮适宜,贺燃腰胯上那道经文图案的纹身,格外耀眼。他小心谨慎、温言爱语,呵护着怀里的小世界。 简皙觉得,贺燃最大的本事,就是带她见识了一个又一个幸福的样子。 贺燃抱了十来分钟,就把萌萌放进小床,然后两下蹦跶进被窝,“抱完小的抱大的,真他妈爽!” 简皙笑着看他,脑袋搁在自己肚子上,蹭啊蹭跟只撒娇狗似的。 她摸了摸这个“狗头”,“别往上蹭了。” 贺燃闻着她的体香,“饿。” 简皙被他拱得实在有点难受,“饿了就去下面吃,你鸡蛋面不是做得挺拿手吗?” 贺燃闻言,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意味深长道:“老婆,我喜欢你的直接。” 说完,他膝盖一撑,人往下滑。简皙条件反射般地夹紧腿,“喂!” 贺燃无辜又真诚:“是你要我去吃下面的。” 简皙:“……” 她所有的无言都被贺燃吞噬入腹,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力道。 贺燃忍了大半年,实在没太多耐心,动起来跟浪打浪似的,又快又猛。 怕把萌萌叫醒,简晳只能闷声哼,贺燃身上像是装了个电动马达,突然—— “哎呦!”他一声痛叫。 简晳瞬间紧张,本来就差不多的身体到了顶点,夹得贺燃又痛又爽。 他停住动作,皱眉嘶声。 简晳赶紧起身,“怎么了?” “别动。”贺燃制止,扶着腰,缓着气,“我好像扭到腰了。” 简晳:“……” 片刻无语之后,她再也克制不住地笑出了声,捶床砸枕,裹着被子打滚。 贺燃心想,老子的脸今天都被丢光! 简晳笑够了,抬起头一脸真诚:“下次别动这么快,你的腰已经年久失修,不太走肾了。” 贺燃眯缝双眼,“真以为我没法子收拾了你了是吧?” 简晳还没反应过来,腰肢被他勾着一个打挺翻身,人就坐在了他大腿上。 “哎!干什么?”简晳背脊一凉,被毯滑落,春光乍露。 贺燃哑着声音,“……自己动。” ——— 第二天, 陆悍骁在江山路上的一家咖啡馆等了贺燃半小时。 “不好意思,来晚了。”贺燃迟到,一身黑色t恤和休闲裤很随意。 陆悍骁原地造反,“你个垃圾,我最讨厌等人!” 贺燃瞥他一眼,声音淡:“哦。” 陆悍骁一见他的脸,便立马歇气,撑着下巴玩味打量:“啧啧啧,这欲求不满的老脸。” 贺燃:“傻逼。” “哥们儿,你是不是那功能开始出现问题了?”陆悍骁热心肠,“我可跟你说啊,男人三十分水岭,你得注意保养,不然容易阳痿。” “痿你个头!”贺燃烦他,“陆悍骁,你一天到晚能不能有个正行?” “不能,我歪了,我从小就向着东边生长。” 贺燃无言。 就听他逼逼:“因为太阳在东边,哈哈哈。” 贺燃长叹一口气,掐着眉心使劲揉,真他妈的一言难尽。 陆悍骁给他叫了咖啡,说起正事。 “姚怡芝你打算怎么处理?” 贺燃绷着脸,没做声。 陆悍骁:“贺秦这人,把你阴了,拿到公司之后,人太膨胀喜欢瞎搞。再加上,他肚子里没什么做生意的本事,就是一个四流小商人,你那公司这几年被折腾得也差不多了。” 陆悍骁缓了一口气,说:“遗憾。” 当年,贺燃大刀阔斧地奔着上市去,嚣张得让人生畏。 “我找人查过,姚怡芝跟着贺秦,也没什么好日子过。那男人,表面谦和热情,但人品十分有问题。在外面乱搞关系,哦,就在去年,姚怡芝还流产过一个孩子。” 贺燃倾身,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咬嘴里。 闻了闻烟味,静心。 他淡声,“她人在哪里?” 陆悍骁说:“金景小区,贺秦最近动作明显,可能想把公司往这边迁。” 贺燃没说话,把烟收进烟盒,打火机一并丢桌上。 陆悍骁点到即止,兄弟默契不再刨根追底,转了话题,殷勤地介绍起咖啡,“尝尝,我亲自给你点的,巨好喝,这咖啡师巨有才。” 贺燃看都没看,“下次你再选咖啡馆,老子就不来了。” “我去,你要点脸行吗。”陆悍骁怒,“喝我的咖啡,看我的帅逼脸,还听我的消息网 ,你好意思摆架子?信不信下次去散打馆,我一脚踢飞你。” 贺燃冷笑,“用不着去散打馆,咱俩现在上外面打。” “那我不。”陆悍骁识时务,“你又野又流氓,我吃不消。” 虽然不喜欢喝咖啡,但贺燃还是给面子地拿起杯子,和陆悍骁碰了碰,“别浪费,干杯。” 陆悍骁:“……” 买完单,两个人走出咖啡厅。 “哟,都快五点了,我得回去教小孩写论文了。”陆悍骁甩下贺燃,“别太想我。” “赶紧滚蛋。”贺燃受不了他的反差形象。 看着他车走了,贺燃才开车上路。 金景小区在城南,中档小区,老城改造后,这里的地段优势已经丧失。 贺燃把车停在马路边,拿着陆悍骁给的地址,看了又看。 十二楼,1206。 贺燃敲门,“咚咚咚。” “咔哒”一声解锁,门缝变宽,姚怡芝惊喜又急切,“贺燃!” 她化了妆,很浓,头发散在肩后,在家还穿着高跟鞋。脸色能用脂粉修饰,但精气没法伪装。 贺燃看了她一眼,说:“我想和你谈谈。” “好,好,我们谈。”姚怡芝很开心,忙着让出路,“你进屋。” 贺燃踏进这间房,装潢一般的公寓,面积也很小。 姚怡芝正准备关门。 贺燃:“别关了,敞着。” 她的手顿在门板上,一秒的尴尬之后恢复如常,脚步轻快朝他走来,“你坐,坐沙发,喝点什么?要不来点红酒吧?” 姚怡芝一头热,自顾自地去柜子里拿酒,顺手放了一张cd。 钢琴曲,悠然勾回忆。 贺燃冷淡淡地喊话,“不用了,我开车来的。” 姚怡芝倒酒的动作进行到一半,瞬间打了顿。但她还是继续把酒满上,一整杯,仰头一口喝尽。 然后笑着转过身,眼睛里好像装了水,“你终于来看我了,贺燃,我很想你。” 贺燃:“打住。请你记住自己的身份。” 姚怡芝摇头,“贺秦他是个人渣,他变态,你知道吗,他对我一点也不好。” 贺燃:“那是你们的事。” 姚怡芝情绪失守,眼里有泪, “贺燃,我还爱你,真的,当年一分手我就后悔了,我不想失去你。” 贺燃声音像是降了温:“这不是你伤害简皙的理由。” “我一看到你,我就跟疯了一样,我受不了。” “她当时怀着孕,姚怡芝,你也是女人,你怎么就下得了手?”贺燃忍着不爆发,这件事,是他最大的自责和介怀。 姚怡芝疯狂摇头,“我不是故意的,我很激动,我求她把你还给我,她自己摔倒,我什么都不知道。” 贺燃绷着脸,嗓子里像是压着一口血,字字碾牙:“她要是出事,我一定杀你。” 姚怡芝怔住。 她没忽略贺燃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跳。 这种献祭一般的语气,就像见血封喉的利剑。 姚怡芝心寒又不甘,自顾自地笑起来,眼里含着绝望,激他,刺他,“那你为什么不杀我?我就站在这,你杀啊!” 沉默的贺燃气势如印刻,几秒之后,他嘴角忽然向上,弯出了浅弧。 “只要这个世间有她,除非是死,不然她缺胳膊断腿哪怕残废,我也要她当老婆。” 姚怡芝愣了片刻,神情崩溃,“如果她死了呢!” “死了?”贺燃更加平静,“那我就随她一起,哪怕下的是地狱,我也挡在她前面,替她下油锅。” 姚怡芝捂着头,声色俱下,“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贺燃平淡道:“我有一个问题。” 姚怡芝渐渐安静了些,看着他,泪眼婆娑。 贺燃咽了咽喉咙,这就像是一块压在心口好多年的石头。 他慢慢抬头,终于有机会问出口:“当年,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姚怡芝突然失声痛哭,蹲在地上,抱着自己。 贺燃低眼,低声,“我自问,对你仁至义尽。” 姚怡芝抽泣许久,“是贺秦他骗我,说只要我帮他偷你的印章和合同,公司调整后,他让我做副总,还给我分股份。” 贺燃嘴唇干薄,动了动,“为了钱。” 她摇头,边哭边说:“贺秦甜言蜜语,把我捧到了天上。” “姚怡芝。”贺燃也蹲了下来,打断她,与之对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好好的,我的一切,都会是你的。” 我的人,我的钱,我的未来,我的人生 。 都是你的。 姚怡芝恍若梦中醒,抓着他的手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贺燃,贺燃。” 贺燃没有半分犹豫,把她拽紧的手活剥挡开,站起身,说:“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你好自为之。” 他的背影像是生杀电影的慢镜头,定格在最锋利的那一幕。 姚怡芝情绪崩塌,无论多少眼泪,结局已定,都换不来这个男人的回头了。 ——— 贺燃离开金景,坐进车里抽了根烟,这一刻,好像所有的事情都给出了答案。 有得有失,说到底,他是幸运的。 想到简皙和萌萌,贺燃不由笑了起来,然后看了看时间,驱车赶去简家。 简家不成文的规定,每周六都有一次家庭聚餐。 这次稀奇,陶星来也回来了。 贺燃乍一看,惊了跳,“哎呦,你怎么瘦了啊。” 陶星来蔫了,翻个身不想说话。 简皙喂完奶,走下楼,十分紧张地问陶星来:“哎,你回家的时候没人跟着吧?没狗仔拍吧?把窗帘赶紧拉上,还有,你吃完饭从后面爬墙出去,别走正门。” 陶星来:“???”他委屈死了,“姐,你的人性呢?我都快被逼疯了。” 简皙走过来,端着桌上的水果盘吃得悠哉,“什么时候带乔影后来见家长啊?” “屁。”陶星来怒,“都怪乔殊,发神经呢,虽然喜欢上我真的不是一件什么难事——但是,也不用这么野啊!” 贺燃不太懂,“你拒绝就是了。” 陶星来憋屈,“她练过,一个劈叉能把我踢晕,我打不过她。” 贺燃:“……” “哎呀你们给我点家庭温暖好不好?”陶星来走向餐桌,“靠,尤其是你,姐,尊重一下我的盛世美颜行不行?” 简皙端着果盘,吃着新鲜龙眼,“我不管,反正等下你从后门爬墙走。” “这是市委大院,有武警巡逻,狗仔进不来。”陶星来烦死,“妈!我要吃鸡腿!两个!” 简皙继续吃水果,然后把手伸向贺燃,“老公,张嘴。” 以为是喂他,贺燃不做多想,乖乖照做。 简皙掌心贴着他的唇,把东西塞进嘴里。 贺燃觉得口感不对, 皱眉,“你给我吃的什么?” 吐出一看,“靠!吃剩的果核!” 简皙偷偷溜走,偷偷笑。 贺燃抓住她肩膀,压低声音,“我日啊……” 简皙皱眉,回头,拖出一个语调长长的警告:“嗯?日谁?” 贺燃立刻认怂,“……日我自己……” 十分钟后开餐。 简严清和贺燃边吃边低声交谈,陶溪红给简皙盛了一碗鱼汤,小床推在身边,萌萌在里头乖乖睡觉。 陶星来凶残地啃着鸡腿,估计是把鸡腿当成某影后。 正准备吃第二个,他手机有新短信提示—— 来自乔殊:[出来,我在你家门口。] 陶星来鸡腿一扔,炸了! “靠!怎么进来的!” 像是听到了他的疑问,乔殊的短信十分及时—— [爬墙。] 第54章 贺萌萌 陶星来的出格举动引起简严清的不满。 隔着桌子,简严清问:“怎么回事?” 陶星来脑门通红,握着手机呈现口吐白沫状态,放空许久之后,才拿起剩下的半个鸡腿,一点也不浪费地啃完。 然后起身说:“我出去打个架。” 陶溪红皱眉,“吃饭的时间,一点规矩也没有。” 简晳帮他说话,“你让他去吧,留这儿才闹腾呢。” 陶星来走了几步,回过头若有所思,“爸,你能把徐队长借给我用一用么?” 此人是护卫部的队长,擒拿格斗水准极高,长得一表人才,相当英俊。 简严清咳了一声,“胡闹。” “切,不借就不借,还凶人,一点也不关心普通市民。”陶星来跟个逼逼机一样,一路响着出了门。 八月盛夏夜,出个门热浪滔天。 乔殊说她是爬墙进来的,那应该在后院。 陶星来拿着手机给她打电话,等接通的时候,感叹道:“糟,后院起火,要完。” 通了,陶星来一顿劈头盖脸地指责:“我发现你就是个趣多多,仗着有点身手了不起还是咋地?你又不是小狗,还爬洞,羞羞脸。” 乔殊:“……”好半天才开口:“不是爬洞,是墙。” 陶星来:“洞长在墙上,你就是爬洞。” 乔殊:“是啊,爬洞来见狗。” 陶星来一个激动,扯了花园里的一根狗尾巴草握在手里。 “握草!骂我,我可跟你说,幸亏你是女人,不然我就要用我的双节棍在你身上烙下伤痕了。” 有风,一阵阵的,混着风声,乔殊的声音十分淡。 她低低一声笑,“陶星来,看不出,你嗜好还挺特殊,这么喜欢用道具,嗯?” 每一个字都透着居心不良,陶星来琢磨着,自己可能是被调戏了。 他一时语噎,不知怎的,心荡荡又痒痒。 乔殊说:“喂,回个头。” 陶星来愣了愣,转过身。 几米之外,乔殊举着手机对他笑。 乔殊今天穿着休闲,白t热裤,两条腿又直又长,脚踝上戴着民族风的珠串,走一步,细铃铛特别脆耳。 只是…… “你头发跟个鸡窝一样。”陶星来见到她的第一句话。 乔殊扎了个马尾,有树叶有枯草有碍瞻观。她抿了抿唇,指着身后那堵墙,情绪不佳,“你试试,你陶星来能爬过来,我跟你姓。” 只听见刺激和挑衅,陶星来当即炫耀:“我十八岁一成年就爬过去了,哪像你,一头鸡窝。” 乔殊也不恼,笑盈盈,“好,那我跟你姓。” 陶星来:“???” 他回顾了一下两人的对话,靠,有炸! 这可不是闹着玩,陶星来正经语气,“你以后可别干这事,我不想搞对象。” 乔殊走近,“为什么?” “我小。” “你哪儿小?” “哪里都小。” 乔殊顿了下,微皱眉头,目光在他身上游离下移,“虽然看着不像小,没事,只要技术好。” 陶星来:“……” 乔殊逼得更近,“我不漂亮?” “那倒不是。” “那你为什么?” 陶星来被她绕晕了都,“哪有为什么,就是不想搞对象。” “我又不叫‘对象’。” 陶星来惊了,这样也可以?“喂喂喂,你离我远一点。” “我不。”乔殊把他逼退到墙角,沉声叫他:“陶星来,你答不答应,嗯?” 她的眼眸清亮,像是住进了一颗星星。 陶星来眼睛一眨,气息不稳:“干、干吗,想,想打我?” “有点想。” “那你别打脸。” 乔殊:“……” 陶星来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看得人真是牙痒痒。乔殊有点生气,不过平心而论,女神生气也是女神。 陶星来便咧嘴冲她一笑。 乔殊一声叹气,就在陶星来以为她知难而退的时候,乔殊突然倾身,飞快地亲了一下他嘴角。 亲完还说:“你晚上吃鸡腿了?怪香的。” 陶星来懵了。 乔殊用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抚了抚他的唇,“你别误会。我就是想见你一面,明天要去欧洲拍戏,我两个月不能回,你……会不会给我打电话?” 陶星来摇头。 乔殊点头,“行,那我给你打。 那,我走了。” 她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有些不舍,有些期待,“走了。” 陶星来的目光落在她的膝盖上,有擦伤,红红的。肯定是刚才爬墙弄的。 乔殊转过身,表情失望。 刚走几步—— “等等。”陶星来声音干巴巴,不情不愿。 乔殊停步,等着。 陶星来清咳两声,语气老成,下巴仰着,目光涣散,极有装逼过度之嫌。 “墙就别爬了,那上面有玻璃渣。你坐巡逻车出去——我可不是在关心你。”陶星来正经脸,“昨天新来了个司机,技术好像不咋地,正好试一试。” 乔殊挑眉,望着他,也不说话。 就听她笑着说:“下次别穿这条裤子了,一眼就能看出你大小。” 陶星来全身起鸡皮疙瘩,猛地低下头自检。 这条裤子怎么了?谁还没个牛仔裤?李小强那个王八蛋,肯定是在批发市场买的。 乔殊似笑非笑地经过他身边,撂话道:“你穿30码的裤子吧,最多不超过31。” 陶星来又懵了,原来大小指的是裤子尺寸。 闪瞎眼。 ——— 陶星来进屋的时候,晚饭已经吃完了。 陶溪红看着儿子上楼,随口一问:“给你留了一碗白米饭,你要不要再吃点儿?” “不想吃。”陶星来情绪低落。 “哦,那好。”陶溪红听后,对在厨房切水果的简晳喊:“小晳,你弟弟不吃了,他不吃就喂狗吧。” 简晳答应:“知道了。” 陶星来一脸问号,觉得自己受到了来自家人的伤害。 九点多,贺燃从简严清书房出来,走进卧室。 简晳叠衣服,萌萌醒着,在床上睁着眼睛吐泡泡。 贺燃逗她玩,又笑又做鬼脸,咿咿呀呀学婴儿说话。简晳有点吃不消,“你能正常一点么?” “你说,咱女儿怎么这么好看?”贺燃越看越喜欢,“老贺家强大的基因。” “得了吧。”简晳嗤笑,“两个多月的小孩儿能好看到哪里去?五官还没长开呢。你看,萌萌是不是单眼皮?” 贺燃:“单眼皮也美。” 他捧着萌萌的小胖脚,呵在手心,用牙齿 轻轻啃。 萌萌扭动得厉害,心情蛮好的样子。 该换尿片了,贺燃自告奋勇,“我来!” 简晳嗯了声,把叠好的衣服放去衣柜。 贺燃把旧尿片扯掉,一双大手几乎是翘着兰花指去弄,生怕蹭到女儿的小嫩肉。 简晳站在衣柜前,“换之前先给她擦点护臀霜。” 贺燃边弄边自夸,“你说我这男人,是不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又帅又高活儿又好,生的女儿也这么漂亮,还会换尿片,老婆,我……操!” 说得正起劲,萌萌一泡尿毫无防备地向他发起袭击。 不偏不倚,贺燃被尿了一嘴。 简晳笑疯,半天停不下来。 贺燃憋着嘴,没敢咽,不忘给萌萌把尿片换好。 简晳赶紧,“我来抱,你快去洗洗。” 贺燃走去洗手间,“哇啦”一声有点儿崩溃,这清新别样的幸福,太带感了。他刷了牙,顺便洗了个澡,腰间松垮垮地裹着条浴巾就出来了。 简晳刚喂完奶,小家伙睡得可香。 贺燃坐在床上,从后头搂住简晳,这个姿势,他大腿张开,夹着她,浴巾早就掉了,门户大开。 简晳懊恼,“哎,你又光屁股。” 贺燃吹她耳朵,“老子的特殊爱好,不可以啊?” 简晳心想,那您的爱好还真多。 贺燃今晚有冲动,手往她衣服里伸,不敢揉太用力,围着轮廓打着圈儿地摸。 简晳挣了挣,“别碰,好涨。” 贺燃制止住她下床的动作,跃跃欲试的火苗从嗓子眼里冒出,他低声,“别用电动的了,今晚试试人工的。” 简晳:“……” “不要”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贺燃钳住她的肩膀往后一倒,人就躺在了床上。 “贺、贺燃。”简晳紧张极了。 “嘘,别动,放松。”他的声音从胸口传来。 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起初的紧张和难堪渐渐融化,微妙的新鲜感带来不一样的感官体验。 贺燃对她还和从前一样耐心,总是让她先快乐。 因为没在自己家,两个人不敢有大动作,很快地结束。 贺燃意犹未尽,提议说:“等闺女断奶,咱俩去补个蜜月。 ” 简皙趴他胸口,懒懒地嗯了声,“去哪?” “你想去哪?” “哪里都好,只要有你。” 简皙声音轻,语调慢,每一个字都踩准了贺燃的g点。 他笑,“这么会哄我了?” “你是我丈夫,用得着哄?”简皙把头抬起了些,看着他的眼睛,“你喜欢海吗?” 贺燃想了想,“喜欢。” “那我们去海岛玩。”简皙说:“傍晚在沙滩散步,还能潜水,钓鱼。” 贺燃笑,“好。” 简皙碰了碰他的鼻子,“你这么爱光屁股,给你一个展现的机会。” “裸泳啊?”贺燃啧了声,“我无所谓啊,我又不吃亏,鸡巴被看,又不会飞。” 简皙:“……” “再说,海边女人也多,你能大方,我就配合。”贺燃问:“老公乖么?” 乖个屁。 贺燃大腿一抬,就把简皙给压在下面,要笑不笑地说:“急了吧?吃醋了吧?再出馊主意,我让你合不拢腿。” 简皙下意识地闭紧。 贺燃对着她眼睛吹气,孩子气地说:“今晚我没爽够。” 简皙:“爸妈都在呢。” “操。憋死了。”贺燃郁闷,“声音都不敢叫大了。” 简皙摸摸他的尾巴骨,有点无语,“你一个男人,哪有那么爱叫?” “不好听?”贺燃眯缝双眼。 “不害臊。”简皙偏头,一想到那画面,身体都快烧起来了。 贺燃哼了声,“爱唱歌不行啊?” 简皙点头,“行行行,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什么都行。” “真的行?”贺燃捏住她的下巴,掰正了,面对面,“那你上来。” “干吗?” “一家之主想看你发浪。” 简皙忍住笑,“不行。” “小骗子。”贺燃低头,轻轻咬住她下巴,用牙齿碎碎细细地磨。 简皙痒得直乐,“你狗啊。” “汪汪汪。” “……” 贺燃冷笑,比不要脸,他输过? 夫妻两人腻歪之后,安静下来。 简皙翻了个边,被贺燃从 背后抱着,两颗心沿着同一轨迹,悄声碰撞到一起,谁都不说话。 沉默了一会,贺燃嘴唇贴着她背上的蝴蝶骨,沉声,“简皙。” “嗯?” “你怪我么?” 一室安静,落针可闻。 许久,简皙轻声,“不怪。” 贺燃声音微颠,“我没有处理好以前的事,让你受到好多伤害,跟我在一起,苦不苦?” “女儿都有了,你还问这个。”简皙捏了捏他环在腰间的手,“燃哥,你不乖哦。” 贺燃闷声,“嗯。” “我不苦。从前不苦,现在不苦,以后也不会苦。”简皙轻轻地呼吸,很平静,“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的过去,你的经历,你的性格,我做好了准备,就会跟你一起面对。” 贺燃依旧闷声,一个颤抖的单音节,“嗯。” 简皙:“姚怡芝伤害过你,也找过我麻烦。如果你为我出气,把她弄伤了,弄死了,弄残了,你逃不掉,一样要负责任。燃哥,你是我丈夫,是萌萌的爸爸。” 她缓了缓,才说:“我不允许你出事。我宁愿用‘万幸’做宽慰,也不愿逼你偏激、犯错。我能平安生产,是老天厚爱,如果我真的出事……” 贺燃很快打断,接话道:“你去哪,我就去哪。” 你生,我陪你好好活。 你死,随你上天入地绝不多说。 贺燃声音淡,像是命里认定的一种仪式,结果好坏,全凭你。 简皙动容,翻过身,把贺燃搂在了怀里。 “以后遇到再大的事,不许轻易动手打架。” “嗯,我会给萌萌树榜样。” “有事不要自己扛。” “没关系,男人的肩膀就是用来扛女人的。” 简皙轻轻笑出了声,“我不会离开你。” “我知道。”贺燃笃定:“你离不开我。” “呵,这么自信?”简皙问:“凭什么?” “凭我一碰你就湿。” “……” 这个理由真是很棒棒。 ——— 简严清难得地有个周末,两天时间在家,和陶溪红一块养花除草。 陶星来现在很大牌,威胁经纪人李 小强给他放假,不然就换经纪人。反正现在他很红,多的是资源。 简皙带着萌萌在家小住,聊起天问:“你和乔影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网上传得真真假假。” “别提了,可烦。”陶星来大喊,“就没见过这种绝世牛皮糖。” 简皙乐的,“别这么说,乔殊演技好赞,眼神特别漂亮,他有这么好的条件,还往打戏上发展,真挺不容易的。” “她家是家族生意,巨大巨有钱,毛病,还进娱乐圈。”陶星来不屑。 “你爸还是市长呢。”简皙嗤声,“你毛病更重。” “说的也是。”陶星来吃草莓,一颗接一颗,“我上次听到老简和秘书谈事,咱爸可能要升官。” “不准议论。”简皙提醒,“家规。哎,继续说你和乔殊的事。” 陶星来陷入痛苦的回忆,“我俩过节有点大,第一次见面就打了一架。” 简皙:“……” “我还没打赢。卧槽,那女人身手了得,草上飞。”陶星来激动死了,放下草莓,“一个劈叉把我天灵盖都能踢裂,一个扫堂腿,我胸口都青紫了一大块!” 陶星来两只手合在一起,比划出一个圆,“淤青有这么大呢!疼得我嗷嗷叫。” 简皙:“……” “谁娶她谁倒霉。”陶星来:“让我拭目以待,看看谁倒霉。” 简皙叹了口气,“算了,你们娱乐圈的事我也不懂,总之,你自己注意安全,也注意一下舆论影响。” 晚上,贺燃回来,一家人吃过晚饭后,坐在客厅沙发上。 今天有件最重要的事,便是给萌萌取名字。 小名一早定了,但全名迟迟未决。 简严清:“贺燃,你和小皙是父母,以你们的意见为主。” 简皙翻开笔记本,清了清嗓子,“我想了几个,给大家念念——贺天赐,寓意感谢上天,怎么样?” 一家人:“……” 察觉到大家表情为难,简皙说:“没事,我这还有呢。贺福临,寓意吉利,福到家。” 一家人:“……” 贺燃攀着简皙的肩膀,犹豫了片刻,问:“福临。咱们女儿,是要去当皇帝吗?” 陶星来哈哈哈,“超土超复古,姐,你人还挺时髦,怎么回事啊,取个名字就成考古了?” 简皙愁眉苦脸,仰头看贺燃,“不好听啊?” 贺燃笑起来,眼角边的笑纹微微褶皱,小声安慰道:“老公觉得好听就行了。” 简严清问贺燃:“你呢?” “我的想法比较简单。”贺燃说:“两个字,就叫贺皙。” 陶星来眼睛一亮,“这个好,你和姐,一人一个谁都不吃亏。” 陶溪红也很满意,“寓意也不错,简单大方,解释起来,也很有感情。” 简严清点头,问:“小皙,你觉得呢?” 简皙心尖儿跟沾了蜜糖一般,这就是所谓的,以你之姓,冠我芳名。 她应声,“好。” 贺萌萌小朋友终于有了伴之一生的名字,贺皙。 而往后的岁月,每次需要自我介绍,她都是大声又自豪—— “我叫贺皙,贺燃的贺,简皙的皙!” ——— 名字定下来后,贺燃的手机响,是一个本地座机号。 他走到一边接听,“喂?哪位?” 那头是个男声:“你好,请问是贺先生吗?” “对,我是。” “我们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我姓方。” 电话持续两分钟便结束。挂断后,贺燃缓缓垂手。 简皙走过来,“怎么了?” 贺燃声音平静,说:“姚怡芝死了,在公寓自杀。” 第55章 看作者有话说 姚怡芝的死亡,是被每天过来做保洁的阿姨发现的。 割腕,在床上,被子床单都湿透了,死得相当惨烈。 警察同志贺燃过去,说是有遗物要转交,他本不想过多干涉,但简皙宽慰道:“你去一趟吧,死者为大。” 贺燃八点半赶到警察局。 “贺先生,这是我们在死者房间里发现的信件。落款时间事发前半小时,是写给你的。”办案人员交给他一封信。 贺燃接过,放手上看了看,并没有打开。 他还回去,说:“如果非必要,我不看。” 办案员解释:“作为证据,我们已经审核过,内容是死者对于生前某些事情的反悔认错。” 贺燃点点头,“谢谢。” 见他确实没有打开的意思,办案员也不再勉强,收好后,又问了一些基本情况,不痛不痒,正常流程。 贺燃一一回答,不到五分钟,他便可以离开了。 办案员对他致谢,“谢谢您的配合。” 贺燃:“不客气,应该的。” 事情刚完,就听到一阵零碎的脚步声,几个男的出现在门口。 “请问你们找谁?”办案员目光一掠。 一道男音:“接到电话,是你们通知我来的。” 贺燃背对着,眉目微皱。 是贺秦。 “哦,贺先生,请您跟我来。”办案员绕过桌子,走向他。 贺燃转过身,面无表情,假装若无其事。但贺秦堵在门口,并没有让路的意思。 贺燃停步,抬眼,也不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一个不退,一个不进,气氛飘着若有似无的汹涌无言。 贺秦先开口,“呵,我听说你结婚了,看来,还是挺多情。” 这话里带刺,贺燃听得不爽,但还是耐着性子不冷不热地回:“配合调查而已,你收尸吧,没人跟你抢。” 那个“抢”字就像飞镖,嗖的一声往贺秦心口扎。 明里暗里地提醒他,你算个什么东西,没有本事只能靠抢。 贺秦面容瞬间冷下去,然后无声地笑起来,法令纹极深,“抢你的怎么了?手下败将。” 贺燃也不恼,瞥了他一眼,轻嗤,“那祝你当一个常胜将军 ,永远别摔下马。” 自贺秦夺权后,公司的发展方向变调,他不是个做大生意的材料,小打小闹还凑合,真到了决策者的位置,思想跟不上节奏,能力捉襟见肘。 早已不是贺燃在时的那个公司了。 贺秦本就对他耿耿于怀,这下吃了个闷亏,终于先失分寸。 “你算个什么东西,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雄?” 贺燃横眉冷对,一触即发之际,办案员适时叫唤:“贺秦,到这边来录口供。” 贺秦甩手,走时还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肩。 贺燃敛下脾气,算了,眼不见为净。 刚迈步,走廊上又是一阵骚动,紧接着是哭天喊地的嚎叫。 “我的女儿啊!怎么就这么没了啊!” 姚怡芝的父母从老家赶来,被人搀扶着,痛心疾首老泪横流。 两家人算是老邻居,自小认识,所以一见到贺燃,姚母几乎崩溃,扑过来抓住贺燃的手,“小贺,小贺。” 贺燃有点懊恼没早点走,这会又脱不开身了。 他安慰二老,“阿姨,请节哀。” 姚母泪眼婆娑,“怡芝太不懂事了,你是个多好的孩子啊,她太不懂事了。” 贺燃还是那句话,“您注意身体,别太伤心。” “她之后跟的那个男人,根本不是好人,不提结婚,还打她,甚至还要她去打胎。”姚母声色俱下,控诉道:“怡芝糊涂,她太糊涂!” 贺燃没有动静,权当倾听。 贺秦在里头听得一清二楚,走出来冷冰冰的,“哟!这是几个意思啊?阿姨,你这样说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啊。” “你这个小畜生!”姚父激动,抡起拳头朝他冲来。 贺秦也不让,挥手一推,老人家踉跄后退,差点摔地上。 姚母更加悲愤,“你把我女儿害成这样,你有没有良心?怡芝要分手,你直接找黑社会恐吓她,说要杀我们全家,你到底是不是人!” 说罢,她不顾一切地朝贺秦冲去。 贺燃没拉住,“哎!” 贺秦人高马大,抬脚就要踹过去。但腿伸到一半,腿肚子一痛,被贺燃抢先一步踢开了。 贺秦歪着倒向一边,姿态狼狈,回头怒瞪:“你!” 贺燃皱眉,眼神不耐,“一个老人, 你至于吗?” 贺秦冷笑,“当什么英雄。替她家出头?啊?!” 贺燃蹲在地上,两手耷拉在膝盖前,懒懒散散地看着他,“这么多年,除了仗势欺人,你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贺秦气的脸色一变。 “我的公司,你拿去,是你的本事。”贺燃无声地笑起来,“对,你用卑鄙无耻,赢了我一次。但那又怎样?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算什么东西?嗯?” 他这一笑,让贺秦背上汗毛倒立,“你想干什么?是不是要把公司抢回去?别以为我怕你。” “呵。”贺燃笑得抖擞,眼角的笑纹轻轻褶皱向上斜飞,十分闲淡。他逼近,一字一字地说:“老子真要来抢,你以为你挡得住?” 贺秦无言,大喘气,不甘心。 贺燃揪住他的衣领,往面前一抬,拳头的指节抵住了他的下巴。 “你给我听好了,抢到手,不叫真本事,把它做大做强,才是男人。你把公司搞成什么鬼样,用不着我介绍,你怕我,因为你比不过我。” 贺燃的声音低缓,又透着强硬的执着,“你玩剩的东西,老子不稀罕。我要你亲眼看着,什么叫东山再起!” 贺秦硬撑着不肯服输,但身体早就发了软。 贺燃手一松,没了支靠,他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没再理这些烂摊子,贺燃提步转身。 “你以为你厉害?”贺秦咄咄逼人,在背后叫嚷:“女人、事业,你统统败给了我!连你爸都不认你,你哪来的底气跟我叫板!” 贺燃背影不做停留,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贺秦笑声疯狂:“你爸那么大的家业,都不给你这个儿子,什么玩意!” 贺燃的脚步终于停住,如刺梗在喉咙,他缓缓转头,侧目冷眼,真正地有了情绪泄露。 扳回一局的快感让贺秦得意,挑衅地对视。 贺燃拳头捏的死死,可一想到简皙,他顿时冷静。所有的气血都吞了下去,不再冲动了。 从警察局出来,坐上驾驶座,贺燃连抽两根烟败火静心。 最后一口烟直接燃到了烟屁股,他烦躁地碾熄,“操蛋!” 贺燃开动车子,转弯调头,但没几米,就看到路边有人在招手拦车。 贺燃眯缝了眼睛,看仔细了,吃惊道:“岳师傅?” 车身停住,贺燃赶紧下车,“老岳,你怎么在这儿?” 中年男人年近五十,身材中等,一见贺燃,就抓着他的手不放。 “贺总,我可见着你了!” 贺燃:“你不是在遥省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老岳叹了口气,“在这边设立了分公司,调了一拨人过来。”他直摇头,痛心疾首:“说是和什么集团合作,本部早就连年亏损,这是胡闹!” 贺燃静静听着,不做评价。 “贺总,我们……” “不要这样叫我。”贺燃打断,“我已经不是公司的人。” 老岳又气又急,抓着他更紧了,“你是不知道,贺秦根本不把公司当回事,乱搞,乱来,什么三教九流的项目都敢往里拉,全是赔钱货。公司那些老功臣,都被他开走了。” 见贺燃无声无色,老岳更加情急,“贺总,公司是我看着你做大的,现在沦落到这种程度,你就不心痛吗?” 痛。 这个字,就像一根铁销,划了一下贺燃心尖儿上的那根弦,弹出来的都是躁动的音符。 一个男人,一生能有几次机遇和热情。 说不痛,不可能。 贺燃缓缓低眼,沉默了好久,才说:“老岳,对不起。” “贺总,我知道这个请求很不厚道。但是,还有那么多跟着你一块打江山的老同事。”老岳动容,继续游说,“贺秦找了一帮门外汉身居要职,狐假虎威,搞的乌烟瘴气。我们可都是在等你回去啊!” 贺燃点头,“谢谢你们看得起,但我已经成家在这边定居。我已经不是当年的贺燃了,我承担不起这份责任,请你理解。” 老岳失望地垂下头,苍老的手不停抹眼角。 贺燃暗暗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口那不怎么坚决的态度,转换话题说:“走吧,我请你吃个饭。” 聊天叙旧进行到十一点,深夜,风温,城市喧嚣褪去,贺燃把老岳送回宾馆。 从这到家得一个多小时,贺燃给简皙打了电话,说今晚睡仓库。 简皙听出了他情绪不高,但也没多问,只嘱咐他注意安全。 随着运输生意越做越顺畅,贺燃已经能自主囤货,他在城南和城西,各租了一间厂房做根据地。最近的那家,车程不过十分钟。 贺燃躺在木 板床上,闻着满房的纸箱味,盯着空高的天花板发呆。 手边的烟已经拆了第二盒,一根接一根,食不知味。 ——— 早几天和陆悍骁约了今天聚餐。 贺燃一夜没睡,早上四点又去搬货发车。自从事业上轨道,这种辛苦活他便不再亲力亲为。今天一现身,倒叫那些小年轻员工们兴奋异常。 到点后,他直接赶去约好的地方。 陆悍骁已经顺道接了简皙,简皙留了母乳储起来,所以没带萌萌外出。 只见贺燃一身黑t迷彩中裤,戴着墨镜从车上下来。冷峻不笑的模样,堪比走台模特。 “骚包。”陆悍骁评价,切了声,“我也有墨镜,还会发彩光呢。” 简皙受不了,“连个墨镜都要攀比,你已经三十岁了好不好?” “三十怎么了?”陆悍骁说得理所当然,“三十的年龄,十八的身体,他比得上么。” 贺燃走近,一把揽住简皙的肩膀,“老远就听见你在逼逼,十八岁还能长身高,但你一辈子都别想长到一米八八了。” “滚你的。”陆悍骁可气,“一米八三碍着你了?不就比我高两公分,能当饭吃?啊?” 贺燃拖出一个长长的尾音,“不能当饭吃,但能比你先娶到老婆。” “操!绝交!” 简皙笑死,“你俩别一见面就掐,跟俩小孩儿似的。对了,你家小孩儿呢?” “考证。”陆悍骁似乎不太想多说。 贺燃低声告诉简皙,“别戳他痛处,表白失败了。” 简皙惊呼,“天。他俩什么时候的事?” 贺燃还没说话呢,陆悍骁冷飕飕的,“八卦夫妻,别往我伤口撒盐了成么?” 贺燃笑着走过来,攀住他的肩膀,“哥们儿,别怕,这事我有经验。” “说说。”陆悍骁当真了。 “要领就一个字。” “哪个字?” “上。” “……”陆悍骁踢他一脚,“去你大爷的馊主意。” 贺燃笑了笑,没接话。 这是个农庄,陆悍骁朋友开的,定位高端客户,开业前,请他们来提前体验。一下午,三个人钓钓鱼,斗斗地主,过得好不惬意。 陆悍骁向来是个能侃的 角色,嘴巴就没停过,自嗨得特别过瘾。 反观贺燃,虽然保持一贯的高冷形象,偶尔骂两句“傻逼”,但简皙知道,他今天状态有点不对劲。 晚饭吃了个农家宴,一桌的蔬菜瓜果深得简皙钟爱。俩男人都是肉食动物,清汤寡水挺磨人。 陆悍骁说:“回去路上,我要去烧烤店买几个鸡腿。贺贺你要不要啊?” 贺燃轻轻嗤笑,“不用。我回家有‘肉’吃。” 这小心机色色的,陆悍骁一听就懂,又他妈被喂了一嘴的玻璃渣子。 牵挂萌萌,所以聚会散的早。 去简家接回闺女,不到六点,简皙和贺燃便到了家。 “老公,你吃不吃水果啊?”简皙在厨房,把从农场带回来的草莓拿出来。 贺燃“嗯”了一声,没了下文。 简皙从厨房出来,就看到贺燃靠在沙发上,头仰着,闭目养神。 她脚步放轻,捧着水杯走近,“老公?” 贺燃睁眼,“嗯?” “你今天很累。”简皙把水杯放他手里,“是碰到什么事吗?” 贺燃笑了笑,“没有,今天起得早,搬货累着了。” 简皙敛下眼眸,想了想,又抬起看着他,“是不是对姚怡芝的事……” “傻瓜。”贺燃直接打断,“别胡思乱想。” 他微微叹气,“在警察局的时候,碰到了一些以前认识的人,闹了不愉快,挺糟心的。” 简皙挨着他坐下,轻轻搭着他的手腕,“如果你愿意说,我可以倾听。” 贺燃心里,就这么升起一团温柔的烟,有着以柔克刚的伟大力量。 他看着简皙,点了点头,“嗯。” 于是,贺燃把下午发生过的事,捡重避轻地说了一遍。秦森、姚怡芝的父母、还有偶遇的老岳。他语调平常,语气平静,用词也平缓,仿佛那些激烈和纠结,都被一笔带过轻描淡写。 听完,简皙等他平复了些,才问:“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贺燃揽过她的肩,两人的脑袋靠在一起,“我只想保持现在的生活,你和萌萌好好的,我多挣钱,给你们娘俩花。” 简皙说:“现在就很好,我很满足。” 贺燃笑的时候,鼻音微颤,“嗯,你满足,我就满足。” 简皙下巴蹭着他的肩,看了看他的脸,那微皱的眉头,还是将贺燃的情绪出卖了。 “我先去洗澡。”贺燃拍拍她,起身。 简皙坐在沙发上,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 二十分钟后,贺燃套了件黑背心,光着大腿走出来。 “简皙?”客厅没人。 贺燃边擦头发,边往卧室去。 “嘘。”简皙从里头出来,换了一身毛绒青蛙造型的睡衣。 她搭着贺燃的手臂,把人往客厅推。 贺燃不明所以,“干吗?” 他被简皙按在沙发上坐下。简皙站着,两人视线相对,她深吸一口气,说:“逗你开心。” 贺燃看着眼前的这只“小青蛙”,笑不可止:“什么?” 简皙走到矮柜边,打开了cd机,曲目早就选好,跳跃的前奏瞬间入耳。 她转过身,看着贺燃,“我要跳舞给你看。” 贺燃懵了片刻。 这首歌叫《marryyou》,情境欢跃。 简皙跟着节奏动了起来,凭着小学六年的舞蹈基础,自由发挥,现编现演。 这身毛绒青蛙,是她的压箱底,帽子一戴,就是一个立体的卡通头,十分喜感。 简皙蹦蹦跳跳,扭腰动胯,相当可爱。 贺燃被这猝不及防的“甜宠”,哄得极其开心。 “小青蛙”在对他耸肩,耸完还抛了个媚眼和飞吻。 然后又跳到客厅中央,勾手指,抚屁股,故意扮丑的幽默舞姿,让贺燃笑得合不拢嘴。 跳得正起劲,简皙的“青蛙头”蹦掉了,她无奈地吐舌头,然后重新戴好,手比划出一颗心的形状,送向贺燃。 贺燃配合地伸出掌心,隔空接住,死死地按在自己的胸口。 两个人眼神对视,笑得像个孩子。 音乐渐进尾声,简皙举起右手,当成一把枪,对着贺燃“砰”声一开。 贺燃抱着自己,演技上线,“哐当”声倒沙发。 音乐停住,八月的天气,简皙被毛绒睡衣捂得大汗淋漓。 她跑过去,蹲下,下巴垫在贺燃的大腿上。 呼吸还在喘,汗珠顺着脸颊流。 简皙轻声问:“老公,你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贺燃一动不动,也不吭声。 简皙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他,忽然愣住。 贺燃看着她,微红的眼眶里,有泪在闪。 第56章 轻松无虐全程笑 贺燃笑的时候,眼睛微微眯缝,被泪光一衬,少了分硬气,多了分让人疼的冲动。 简皙握住他的手,无声的安慰。 贺燃说:“在你面前老是脆弱,一点也不爷们了。” 简皙笑,歪着头看他,“那你心情好些了吗?” 贺燃点了下头,“好了。”他伸手把人扶起,“太热了,快去把衣服换掉。” 简皙一边扇风一边拉拉链,脖子上全是汗。 贺燃瞅着这身青蛙睡衣,“你什么时候买的?” “好多年了,在国外上学的时候,朋友送的。”简皙起身,顺着一路把衣服扒下来,“本来想捐出去,后来想想,这种衣服别人也不会穿,就留那儿了。想不到,今天物尽其用。” 贺燃去卧室,给她整了套换洗衣服,走出来递给她,“去洗个澡。” 简皙接过,“桌上有草莓,你吃点。” 贺燃拿了一个,从后面伸过手,“张嘴。” 简皙被喂了一颗最大的,巨甜。 她侧头,冲他笑。 贺燃低头亲了她一口,“甜死你。” 简皙站定,食指往他亲过的嘴唇上抹了抹,然后放嘴里舔了两下,语气夸张,“哇!有奶味!” 贺燃他妈的都快笑死,按着她的肩膀把人往洗手间推,“洗你的澡去。” 简皙抱着衣服,溜溜进去。但没多久,她又伸出脑袋,对贺燃直眨眼睛。 贺燃:“怎么了?” 简皙又是对他抛媚眼,又是舌尖舔唇,“燃哥,我不关门哦。” 贺燃:“……” 简皙:“哈哈哈。” 还是把门关上了。 贺燃盯着门板,眉毛一挑,低头淡笑,“傻媳妇儿。” 简皙洗到一半,在里头喊,“燃哥,没有沐浴露了!” 贺燃没做多想,去储物柜里拿了瓶新的,推开门。 简皙伺机在门口等着,他一露面,简皙就往他脸上甩水。 贺燃啧了声,偏头躲。 简皙搂着他的脖子,往左脸右脸各亲一口,“太帅了,忍不住。” 接二连三地哄,贺燃真心实意地笑开了心。 简皙熟悉他脸上的每一种表情,这回,是真正舒坦 了,于是放了心,拍拍他的屁股,“及格,出去吧。” 贺燃飞快伸手,在她胸上捏了一把,“谢谢简老师悉心开导。” 两个人又闹又笑,日子在细枝末节的相处里,变得自然而生动。 洗完澡出来,简皙边吹头发边说:“萌萌下周满百日。妈妈问我们的意思。” 贺燃:“你的意思呢?” 简皙想了想,“就家里这些人一块吃个饭吧,不用搞得太复杂。” 贺燃无条件同意,“好。” 呼呼的吹风机在响,待头发吹到一半,简皙终于以试探的语气,问出口。 “老公,除了外婆,你还要不要通知别的人?” 贺燃乍一听没反应过来,“嗯?” 简皙关掉吹风机,走到他面前,声音轻而慢:“你爸爸和妈妈,他们……” 贺燃的脸色微变,简皙立刻小心翼翼地闭了嘴。 她故作轻松,岔开话题,“没事,我就问问。对了,你还吃草莓吗?我去把剩下的也洗掉。” 贺燃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把人给拽了回来。 简皙低头垂眸,静静地看着他。 贺燃的眼色有点僵硬,还有一点难以启齿的失落。 他呼吸轻,说:“我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我跟着我爸。” 简皙挨着他坐下,顺着话:“那我们把爸爸请过来,让他也看看萌萌?” 贺燃经历了一番挣扎,最后点了点头,“好,我给他打电话。” 简皙忙道:“我打吧,我乖巧,招长辈喜欢。” 她心如明镜,虽然两人结婚没有办酒席,但于情于理,都该和双方长辈通个气。贺燃对她万般宠爱,却始终没提这茬。 简皙体贴,不问,但这事一直存在了心里。 贺燃笑了笑,平静地说:“不用,我给他打就行了。” 这时,萌萌醒,在卧室里哼哼直哭。 简皙连忙过去,贺燃一个人坐在客厅。 他脑袋卡了一会壳,才拿起手机起身,走到阳台上,翻出了那个通话记录在一年前的号码。 换做早年,贺燃这暴脾气一点就燃,跟炸药包似的,与贺正安一个德行。上一次通话,是他和简皙结婚,他秉着礼数到位便主动通知,那做足了思想斗争的勇气,好不容易拨 过去,却得来一个“您的号码有误”的冰冷回音。 贺正安把他给拉进了黑名单。 这种讽刺,把他浑身划的都是洞,有气都给漏没了。 贺燃联想了一下过去,对现在便不再抱什么希望。 他按下那个号码,开了免提,心里倒数,做好了“还在亲爹黑名单里”的情绪铺垫。 短暂的转接等待,手机“嘟——”的一声长音节。 贺燃手抖,竟然通了? “嘟——” “嘟——” 每一声,都把他的心往高空抬,贺燃握紧手机,心脏“嘭嘭嘭”。 五声之后,音调节奏一变,短促而尖锐——挂断了。 贺燃那颗已经升到三千米高空的心,就这么“哐当”自由垂体,在地上砸开了一个深洞,贺燃陷了进去,从身到心,都震得七零八落。 “操!”贺燃忍不住低骂,“有本事一直锁黑名单,放出来干吗!” 他深呼吸,把手机塞回兜里,转身回房间。 ——— 贺萌萌百日那天,就连陶星来也特地从无锡片场飞了回来。 陆悍骁一见他就嚎叫,“大明星,来给哥哥签个名。” 陶星来摘了墨镜,闪亮登场,“老病弱残优先,陆陆哥,你肯定排第一。” 陆悍骁顺势把身边的贺燃往前一推,“你去。” 陶星来嘁了声,“比我帅的才不给签。姐,我萌萌呢?给我玩一玩。” 简皙洗了一盆草莓,走过来说:“睡了,哇,你要不要这么夸张啊,戴了根这么粗的金链子。” 陶星来低头,“哦,戏服上的,忘记摘了。” 自从上次乔殊微博一转发,两个人的话题热度居高不下。借着这股东风,陶星来的人气可耻地上升,各种综艺邀约接肘而至。最近他还接了个大ip电影的男二号。 陆悍骁好奇:“你那部电影的女主角是谁?” 陶星来捏了个草莓,嚼得可欢快,“周尧。” 陆悍骁:“不认识。” “就是圈内第一美腿。” “哦!那我知道了!”陆悍骁只认腿,不记名儿,“我摸过,不咋地,皮肤挺粗糙,还没我家小孩的细嫩。” 简皙:“……”这信息量可就有点大了。 陆悍骁没事人一样,说:“怎么是周尧啊,我还以为是和你闹绯闻的乔殊当女主呢。” 陶星来洋洋得意,“我跟经纪人说了,接戏,基本条件就是,不和乔殊搭台子。” “哟,你这么大牌。” “那叫有骨气,我不靠女人,我有实力。” “陶儿,你什么时候也这么无耻了?跟你姐夫学的吧?” 旁边的贺燃一听,揉了个纸团砸向陆悍骁,“老子惹你了?” 就在这时,陶星来的手机响,李小强来电。 他接通,“啥事儿啊?” 听着听着,陶星来的脸色就从晴转阴,阴转雪了。 冷得跟冰碴子似的,他崩溃:“临时换演员也就算了!干嘛把女一号换成乔殊啊!!” 李小强还在那头逼逼叨叨。 陶星来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个小牲口,我炒你个鱿鱼鲫鱼胖头鱼!” 陆悍骁八卦地凑过来,“怎么了陶儿?乔妹跟你演对手戏了?” “才没。”陶星来细想一番,又觉得事情还有救,“我是男二,和女一的对手戏没多少。”他回忆了一下剧本,“都是一些日常戏份,不碍事。” 刚自我宽慰,手机又响,这回是短信。 李小强大概也不敢再电话通知了。 [刚接到片方电话,让你改演男一号。] 陶星来心跳呈直线状,而接下来的新信息,更是让他直接嗝屁。 [还有那场打戏,直接改成你俩的亲密戏了,明天进组,带好牙膏,第一场是舌吻。] 陶星来:“!!!” 乔殊,我上辈子大概是偷了你内裤,你丫今生来讨债了! 萌萌的百日家宴,齐家欢聚。 按习俗,给小娃剃了头发,外婆留了一撮,放在福袋里,给萌萌随身携带。 陶溪红十分直接,给了外孙女一个红包,里头一张银行卡。 陶星来送了一套金镯子和平安锁,他很有心,在无锡找了个老匠人,全手工打磨,上面还刻着萌萌的名字与出生日期。 简皙的奶水很养人,萌萌三个多月,已经变成一个小胖娃。 而一家三口,终于有了第一张正式的全家福。 家宴过后,贺燃和陆悍骁,陶星来斗地主。简皙找 了个机会,避开他们,去找外婆。 “小皙啊,这段时间可辛苦你了。”外婆拍着她的手,两个人坐在侧厅的小茶室里。 简皙一边烹茶,一边说:“不辛苦,萌萌很好带,外婆,我托人带了点虫草,待会给您带回去。” 外婆直夸她懂事,接过她泡好的茶,吹凉。 简皙看了眼客厅玩牌正起劲的贺燃,轻声说:“外婆,我想跟您打听个事。” “嗯?好,好,你说。” 简皙敛下眉目,手指细细地搓着杯壁,问:“贺燃和他爸爸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 外婆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简皙抬眸,“我从来没有听他提过家里的事。” “小皙。”外婆捧着茶杯,语重心长,“你是不是怪他。” “不不不。”简皙连忙摇头,“怎么可能,我就是想知道其中的心结到底是什么。” 沉默了一会,外婆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啊,真的没什么生死大事,说到底,还是为了我这个老太婆。” “为了您?”简皙一怔。 外婆点点头,语气似能穿透岁月暮霭,无不感慨,“我女儿和他爸爸离婚,当时闹得很难看。” 简皙:“为什么离婚?” “感情不和,忙事业,忙赚钱,顾不上陪伴,就离了。” 外婆继续:“贺燃那时十二岁,两个人都争他的抚养权,他也愿意跟妈妈走。但谈不拢,贺正安就把抚养权闹上了法庭,判给了他。贺燃很叛逆,处处和他爸爸作对,不好好念书,成天惹祸,父子俩关系很不好。” 简皙能够想象,少年时的贺燃,一定戾气逼人。 外婆语气悠悠,“这些都可以忍耐,但后来,他母亲出车祸死了,我一个老太婆,也算没根没盼了。” 简皙飞快握住她的手,“您别伤心。” “你乖。”外婆反握住她,岁月悠长,她早看淡了,继续道:“贺正安让贺燃来给母亲磕个头,尽尽孝,他是一个好孩子,舍不得我一个孤家寡人孤独终生,就跟他爸说,要搬出来和我一起住。” 外婆笑了笑,“贺正安的性格我知道,父子俩关系本来就僵,再这么一闹,就崩了。说实话,事情有很多种解决办法,但他俩谁也不让步,一点鸡毛蒜皮,都能变成打雷地震。” 简皙明白,“其实只 是一个导火线,他们的矛盾由来已久,外婆,您也不需要自责。” “哎。”老人家长叹气,“贺燃重情义,是个好苗子。可惜啊,贺正安也是个老顽固。”她转过头,看着简皙,提点说:“你就当听了个家长里短的故事,别在贺燃面前说,他心里介意,可别影响你们夫妻俩的感情。” 简皙答应,“我知道分寸。” 客厅里,陶星来的嚎叫声不断,“我又输了,你俩是不是嫉妒我帅貌啊,合起伙来碾压我智商啊?” 简皙侧头,望过去,如同心有灵犀,贺燃顺着目光也看了过来。 两个人的视线在低空交汇,他的眼里,全是和煦的温柔。 陆悍骁是个事儿逼,把牌往桌上一扑,伸手挡住贺燃的眼睛,“秀恩爱的都得挖眼珠子!” ——— 从夏入秋,由秋转冬。 小区里的梧桐树落叶纷纷堆地的时候,简皙的产假也结束了。医院工作太忙,就算哺乳假期内不用倒夜班,她也做不到亲喂。 坚持了一段时间,在萌萌十个月的时候,简皙狠心地把母乳给断掉。断奶的时候,大人十分遭罪,胸部硬得跟石头一样,抬个手都疼。 萌萌倒是还自然,叼着奶瓶毫无压力,咿咿呀呀,语言天赋初显。 婴儿期还看不出长相更像谁,现在,抱出去溜一圈,别人一看就知道是贺燃的闺女。 眼见着,下个月就是萌萌的周岁宴。简皙在心里筹划着一件事,几经推敲和犹豫,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陶星来接到指令的时候,还挺兴奋,“我靠,姐,咱俩这是要去出任务啊?有点像特务,我超爱!” 简皙:“你能有这反应,姐很欣慰。” 陶星来:“我早就想抗议了,萌萌都快一岁,连爷爷的面都没见过。我们明天去姐夫老家,是不是姐夫开车啊?” 简皙说:“你开车,我带萌萌,你姐夫不去。” 陶星来:“……” 遥省离这边有三百多公里。全程高速,也得三个半小时。 简皙这一次,确实是瞒着贺燃,她挑了个贺燃出差的时间,抱着女儿,和陶星来打头阵,给萌萌认祖归宗来了。 “姐,喂我个草莓。”陶星来开车,嘴巴停不住,“挑个最好看的。” 后座的萌萌发音不标准,“鸡鸡,鸡鸡。” “宝贝儿,不是鸡鸡,是舅舅。”陶星来可糟心,“普通话跟谁学的。” “行了吧,她在同龄宝宝中间,说话算早了。”简皙把草莓递过去,“张嘴。” 陶星来一口接住,含糊问:“亲家知道我们要去吧?我可饿死了,不知道有没有猪蹄吃。” 简皙:“他不知道我们要去。” 陶星来一脚刹车,“啥?” 简皙说:“对,我们是不请自来的。” “靠,刺激。”陶星来说:“姐,我爱死你的幽默感了。” 想到正事,简皙凑近,“这一趟行程,咱们可能会受气,我带你来,就是看中你的缺心眼,不,是看中你的乐观积极想得开。” 陶星来:“……”最坏的结果,“难道亲家还会把我们扫地出门?” “那倒不至于。”简皙舔了舔唇,斟酌用词,轻声说:“因为很可能,连门都不会让我们进。” 陶星来:“……” 下了高速,简皙照着从外婆那儿套话来的地址,设了导航。 正安高科。 陶星来略有印象,“做农副产品的大集团啊,挺牛逼的呢。” 简皙早就查过了,“我们先去公司,找秘书传个话,再见机行事。” “万一亲家不肯见呢?” “那就一直守在门口,上班下班,总有逮着人的机会。” 陶星来郑重地点头,“正好我车厢后面有根双节棍,以防万一。” 简皙笑着说:“咱俩这像什么?” 陶星来俊眉一挑,“上山打虎。” 两姐弟:“哈哈哈。” 安全座椅上的萌萌,极其兴奋地凑热闹,“鸡鸡,鸡鸡。” 陶星来回头,佯装凶状,“是舅舅。” 进入市区,开了十来分钟,很快就到了正安产业园的地盘。 简皙想了一路,突然叫:“不行!” “吓我一跳。”陶星来拍着胸脯,“什么不行啊?” 简皙看着他,“不能硬碰硬,也不能闹太僵。万一,我是说万一,事情到了尴尬不已的程度,我就打苦情牌。” 陶星来赞同,“好啊,怀柔政策,事半功倍。说说看,怎么个苦情法?” 简皙:“你就假装是弱智,我拖家带女,还 要照顾一个弱智弟弟,应该能博取同情。” 陶星来:“……”他心情不是滋味,“再看吧。” 停车,下车。 正安集团的宏伟办公大楼近在眼前。 陶星来感慨:“我靠,比老简的市政府还雄伟。” 说完,他瞬间入戏,吐舌头,眼神呆滞,脑袋偏瘫,还翻着两个小白眼儿。 简皙一身鸡皮疙瘩:“……你干什么?” 陶星来流着哈喇子,“演、演弱智儿童。”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几秒之后,两姐弟都没绷住,大笑出了声。 笑够了,简皙抱紧萌萌,看着正安集团的大门,低声说:“走,找爷爷去。” 第57章 这他妈就尴尬了 简晳抱着极大热情,像一个奔赴沙场的排头兵。 陶星来恢复正常,演技暂时不外泄。他戴好墨镜,在原地摆弄半天。 简晳回头,“快点儿啊。” “别催。”陶星来说:“我这不是怕人认出来嘛,特地换了个大点的墨镜。”他跟上去,“哎呀,姐,我双节棍落车里了。” “不用,真以为我们上山打虎呢。” 进入正安集团的大门,有保安迎过来,例行询问:“请问找哪位?” 陶星来:“把你们老大叫出来。” 简晳重重咳了声,笑着说:“我们和销售部联系好的,是过来谈合同。” 保安将信将疑,“请稍等,我电话通知。” 简晳赶紧的,“不用不用,领导出差了,约好了,我们在这等他回来就行。” 公司员工多,保安也不一定记全,简晳瞎掰胡扯应付了过去,好歹是能留在大厅等人了。 陶星来纳闷至极,“不可能啊。” “什么不可能?” “他不可能不认出我啊。”陶星来摘了墨镜,“我最近这么红。” 简晳翻了个白眼,“你也不看看他什么年纪,指望一个五十岁的大叔追星?” “说的也是。”陶星来心里舒坦了些。 “搭把手,给萌萌冲一下奶粉。”简晳说。 陶星来从包里掏出奶瓶和温水杯,边捣鼓边问:“先加水还是先放奶粉啊?” “水。”在简晳的指导下,陶星来可算提前实习了奶爸角色。 萌萌喝完奶就能睡一下午,这娃太重,由陶星来抱着,“我觉得我抱了一头猪。” 简晳伸头弹了弹他脑门,“那你就是猪的舅舅。” 陶星来:“这孩子看着跟贺贺哥长得一模一样,我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简晳好笑,“贺燃怎么你了?” “我第一次见他,是你俩在摩托车上兜风玩情趣呢。”陶星来陷入美好回忆,“那时候他狂拽酷炫,骑着个大机车,路子可野了。” 简晳稍稍回想了番,“嗯,是挺非主流的。” “姐,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特殊嗜好。”陶星来感慨,“审美成谜。” “去你的。”简晳骂他。 “那 你为什么会对贺贺哥动心?”陶星来坐进了些,“今天我是妇女之友陶主任。” 简晳低头很认真地想了想,说:“他身上有一种很硬的气质。不会哄女人,脾气也不好。但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你能感受得到。” “是一种踏实感。”简晳终于找到了一个精准的词去描述。“跟他在一起,就像在过日子,很简单,很繁琐,但也很真实。” 简晳:“我不年轻了,也不需要太多如梦似幻的东西。我想要一个男人,一个家,踏踏实实过下去。可能,这就是返璞归真。” 越简单,越难得。陶星来似懂非懂,十分精辟地总结,“我觉得贺贺哥最大的本事,就是特别坚持,不怕事儿,狗皮膏药气质好牛逼哦!” 简晳笑,“可不是,跟你的乔殊一样。” “握草,能不提她吗?”陶星来瞬间阴云压顶。 “我前段时间看新闻,说你俩拍的那部电影,激情戏份特别多。” “别提了。”陶星来一想到,和乔殊拍吻戏的时候,她又是笑场,又是小动作,本来可以一条过,硬是拍了十几遍。 舌头都被她亲得打结,这女人绝逼是故意的。 妈的,一想起,现在还浑身燥热! 再过两个月,电影就要上映,到时候网友肯定又刷屏站cp,陶星来的少男水晶心都要碎裂了。 就这么坐了一下午,终于到了下班的点。 简晳严阵以待,紧紧盯着电梯门。 员工下来了一拨又一拨,小年轻穿着丝袜秀美腿,陶星来关注点挺歪,“姐,那人的袜子勾丝了,羞羞脸。” 简晳皱眉:“你别捣乱行吗,看清楚人。” 电梯门再次划开,这回,人头稀少。 “来了来了。”陶星来激动,“亲家,我靠,老帅逼呢。” 简晳不用对比照片确认,因为贺正安的五官上刻了四个字:贺燃老子。 父子俩长得真是太像了。 贺正安身后还跟了两个副总,往门外停车坪的方向走去。 简晳手一挥,“踪!” 陶星来扛着萌萌,三人飞快地跟了上去,始终保持五米清晰可见的爱的距离。 贺正安上了一辆奔驰,陶星来转动方向盘,感慨,“人说,开奔驰的都是农民企业家。” 简晳:“他本来就 是做农产品的啊,卖土豆种水稻。” 陶星来缓缓跟在后头,“没准昨天晚上我吃的酸辣土豆丝,就是亲家种的。” 简晳:“……” 正安集团由于产业的特殊性,所以司址无法设在市区,这个工业园是国家示范性基地,一半都是正安集团的产园。 贺正安住处离此二十来分钟,稍靠近闹市,动静皆宜。 “姐,高档别墅区,前边就有门禁了,咱们进不去。怎么办?”陶星来目测了一下这片豪宅的配置,得出一个“贵的不要脸”结论。 简晳当机立断,“弟,超车!” “行,你把萌萌抱紧喽。”陶星来油门一踩,“就没你陶影帝超不过的车。” 一脚急刹,贺正安抬眸,“怎么回事?” 司机也极为恼怒,汇报道:“贺老,抢道的。” 他按了两下喇叭,催促前面的车快点走。 贺正安瞥眼看了下,是辆白色的吉普,这车没有要走的意思,车门还开了,从里面下来了两个人。 简晳快步走近,神色微紧,她来到车前,弯腰敲了敲车窗。隔着玻璃,贺正安只看见她在念念有词,说的什么却听不见。 简晳见他没有要搭理的意思,也不放弃,手扒拉在车门上,握着不让走。 司机为难地征询,“贺老?” 贺正安点了下头,司机会意,滑下了半边车窗。 车窗滑下的瞬间,简晳差点喜极而泣,她声音急切,语速极快,“老爷子对不起,以这种方式接近你。我叫简晳,是贺燃的……” 这个名字一露馅,贺正安便毫不留情地要关车窗。 简晳一见形势不对,直接把手臂伸了进来,卡在玻璃上,不让它关上。 夏天衣裳薄,她两条细胳膊被夹得又红又痛,“哎呦!” 贺正安皱眉,让司机停住。 简晳顾不上疼,也舍不得把手从车窗上扒开,“您别误会,我不是……” 贺正安中气十足,平声质问:“那人让你来的?” 简晳摇头,“不是不是,您知道吗,贺燃生了个孩子,叫萌萌,她现在就在这里,您要不要见见她?” 贺正安一时没发言。他眉浓目深,额间纹路如岁月刀刻,实干家的气场十分强硬。几秒之后,他说:“如果你想讹钱,找错人了。” 简晳:“……” “这位女士,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找到我,我也不知你从何而来的底气,认为我会收下这个摊子。”贺正安目光逐变森冷,微妙的讥诮给简晳下了判定,“至于我和那个人,早就断绝父子关系了。请你自重。” 简晳的话都变成哑口,她料想不到,贺正安会如此决绝偏见。 “开车。” “等等。” 车子开动,简晳不得不跟着车跑,她一只手还不死心地扒着车窗,另只手从包里掏出一叠照片,飞快地塞进车里。 车速渐快,简晳脚步跟不上,夹红的右手不得不松开。 照片随着风,掉在车里,散满在皮座上。 贺正安敛目,视线微垂。 那些照片拍的都是同一个人,或笑,或哭,眼神纯真如紫萄。 其中一张背面朝上,白底上,是娟秀小楷写的两个字:贺皙。 看着车子毫无留恋地驶远,简皙束手无策。 陶星来这才抱着萌萌下车,惊慌道:“姐,吓死我了,刚才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简皙揉着夹红的手臂,眉头深皱。 “这个老人家超级不可爱,有机会,得跟咱家老陶学一学。”陶星来问:“我们现在怎么办?” 简皙觉得事情还没到绝境,“我把萌萌的照片给他了,他肯定不会冷眼旁观的。” “姐你就是个聪明蛋。”陶星来说:“六点了,我需要吃个煲仔饭。” 简皙想了想,先答应,“行。” 两人找了家颇具特色的餐厅,陶星来点了两盘红烧猪蹄。 “馋死我了,在新疆拍了大半年,一肚子蔬菜瓜果,说句话我都能给你吐出个火龙果。”陶星来用筷子戳了戳桌上的美味猪脚,“超q超弹超有肉欲。” 简皙兴致不高,喂萌萌吃鸡蛋羹。 “姐,想什么呢?”陶星来夹了个最漂亮的给她,“吃,这个配你。今晚我们回不回去啊?” 情况远比简皙想象中要艰难,她放下调羹,“住酒店吧。” “贺贺哥出差去几天?你不怕被他知道?” “他去南通了,明天晚上才能回。没事,发现不了。”简皙对陶星来说:“待会,你抱萌萌别下车,我再去努力一下。” 吃完饭,简皙顺道去 一家超市里买了个中号大小的娃娃。 再用陶星来车上的外套包住,抱在怀里,夜色做掩,难辨真假。 贺宅灯火亮,贺正安在书房。 宅子里的阿姨泡好茶送进来,“贺老,外面那个姑娘,抱着孩子等了足足四十分钟。” 贺正安面不改色,吹凉茶水,抿了一口。 阿姨等了一会便出去了。 贺正安放下茶杯,目光掠到台灯下的那叠照片上。 这个小人儿啊,大眼睛,薄嘴唇,鼻子是五官之王,虽然还没长开,但也初见挺傲的雏形。 贺正安盯了一会,冷声哼。 女儿像爸,活脱脱的小兔崽子。 他伸手,拿起照片,一张一张慢慢翻看,都是日常抓拍,连流哈喇子的瞬间都照了下来。 贺正安把最后那张翻过来,盯着背面的名字。 贺皙。 他起身,走到窗户边,撩开窗帘一角,薄纱透光,外面夜静蝉鸣。 楼下的人又是踢石子,又是转圈,倒是挺有耐心。 贺正安回想了一下,叫什么来着,简皙? “不像话,大晚上的,还抱着孩子一块受罪。”贺正安走回书桌前,叫来阿姨,态度松动,“让她进来吧。” 简皙差点三跪九叩,就知道,哪有不心疼孙女的。 阿姨说:“贺老让你进去坐,外面黑,别吓着孩子。” “不吓不吓。”简皙把手里的娃娃一甩,就给扔在了地上。 一见这个毛绒狗,阿姨噎住了。 简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我也没别的办法了。” 终于踏进贺宅,贺正安就坐在沙发上。 简皙走过去,叫了声,“老爷子。” 不太敢叫爸爸,别的称呼也疏远,这三个字,恰恰好。 贺正安抬眸,从眼神到表情,都是寡淡的。 “你为什么来找我?” 简皙声音清,“萌萌快一岁了。哦,就是贺皙。” 贺正安看着她,不说话。 “她很乖,也有股比同龄孩子早熟一点的聪明劲。”简皙笑了笑,语气自然,“而且很早就能说话,爸爸妈妈都会叫,现在还会有意识地叫爷爷。” 简皙停顿了一会,笑容沉入嘴 角。 “如果她以后问,爸爸,为什么别人都有爷爷,我爷爷在哪里的时候。”简皙轻声,“我不想让她失望。” 纵使贺正安表情依旧冷淡,但他眼角,还是清晰可见地跳了一下。 简皙在等,几秒之后,却等来一句嗤笑和反问。 贺正安:“我和他已经断绝父子关系,这孙女,我干吗要认?” 简皙不慌不乱,从容应答,“您做的慈善,排名数一数二,陌生人尚且能关心尽责,为什么对家人反而如此严苛?” 贺正安情绪泛动,拔高语气,“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 “我是没您见多识广,但我至少懂得,血脉相承之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只是不肯给对方一个摊开说话的机会。” 贺正安的语调比刚才又烈一分,“那是你没见识过那小畜生的混账德性!” 简皙不否认,“是,他以前一定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能十个巴掌也打不回来,估计还要踹上几脚才解气。” 贺正安意外,没料到她会这样说。 “可是,老爷子,您就真的不想再看看吗?” “看什么?” “他在改变,在变好。”简皙抿了抿唇,说:“他也当了父亲。” 不再尖锐,不再偏激,少年时戾气逼人的性格,已经沉淀于世间深海,如今,他经历了你的角色,或许口不择言,但内心的平顺和对岁月的俯首,足够提供重修旧好的契机。 贺正安直视简皙,看她不躲不藏,十分坦荡。 而内心有东西在碰撞,无声又激烈。 贺正安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简皙抬起头,一字一句答得清晰,“因为我是除了您和外婆,最了解他的人。” 贺正安微怔,看着眼前这个白净秀气的姑娘,不客气地直评,“傻大胆。” 冰冷冷的三个字,简皙愣是从里面听出了个春色探头。 她挺乖地点了下头,“如今傻大胆也不好当了,拖家带口,老远奔过来跟您进行辩论赛。我都快虚脱了。” 一旁的阿姨,听着偷偷笑了起来。 贺正安腔调十足地重咳一声,阿姨立刻老实。 他看向简皙,态度高冷,不情不愿地吩咐道:“去给她泡杯茶吧。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都是歪点子,买个娃娃假装小孩 的事也想得出。” 他痛心疾首,直摇头,极力塑造忧国忧民的正义气质。 简皙捡着话里漏洞,见缝插针十足讨好,“老爷子,您不用遗憾,萌萌就在车上,您想见的话,我可以马上……” 话还没说完,贺正安就急不可耐地撇清,“谁遗憾了?谁想见了?你这个小姑娘,不要太有意思。” 简皙连忙点头,背脊挺直站的正,神色忧伤地暗自嘀咕,“那可就惨了,我弟弟不会带孩子,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你弟弟?”贺正安耳朵尖,很快问:“小青年怎么带得好孩子?” 简皙佯装叹气,长长一口吐出来,“别的倒没事儿,饿了就哭一会,尿湿了就等着我回去换,车里开了冷气,也不会捂出疹子。” 贺正安:“……” 简皙幽幽道:“就是我弟他脑子不太好使,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间歇性地发病,弱智没法儿治。” 之前尚能强装高冷的贺正安,此刻终于破功,急声喊道:“你也是心大,贺皙才一岁,怎么能跟个智力有问题的人待在一起!” 简皙眼睛一亮,高兴说:“老爷子,您竟然记住了她的名字?”她暗搓搓地窃喜,心想,还说不在乎。 贺正安没空跟她拿腔,“快把孩子接到屋里来。” ——— 车里。 陶星来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吃着草莓。 萌萌胖手也捧着一个,用才冒出四颗的乳牙又嚼又舔,十分专心。 陶星来看着她吃货样,忍不住感慨,“宝贝儿,舅舅看好你哟。” 听到熟悉词汇,萌萌条件反射一般地变成了复读机,“鸡鸡,鸡鸡。” “靠,是舅舅。”陶星来凑近,张嘴,字正腔圆发音,“跟我念,帅——逼——舅——舅——” 萌萌也不知被按了哪个开关,笑点迷离,咯咯咯地乐个不停。 然后避重就轻,小奶音学舌道:“逼逼鸡,逼逼鸡。” 陶星来:“……” 这时,一道车灯霸道直刺而来。 陶星来赶紧伸手挡住萌萌的眼睛,怒骂:“哪个小王八!” 他眯缝双眼,看清了来人,顿时惊恐,“不会吧?” 隔着挡风玻璃,对面车里的人夹风带雨,跳下路虎,面色阴沉难堪。 陶星来揉了揉眼睛,“我天,地狱使者贺贺哥?!” 贺燃眉冷目怒,像要提刀杀人一般。 陶星来吓得腿软,赶紧抱住萌萌这道护身符,滚下了车,差点没跪地磕头认错。 没等贺燃开口,他就麻溜地出卖了亲姐。 “姐夫!我姐超不乖!我拉不住!她在屋里和大爷吵架呢!” 贺燃一听,人就急了,老头的脾气他知道,简皙肯定要吃亏。 他撸起袖子,提步向前,像是踩着风火轮,杀气逼人。 “你俩的账等会算,谁敢欺负我女人,老子跟他没完!” 陶星来好怕怕,捂着胸口嘀咕,“……可不就是你老子吗……” 第58章 姐夫,用泰拳 贺燃怒气逼人的模样,头发都快烧着了。 陶星来稍稍理智下来,觉得这样可能会把事情搞砸,于是抱着萌萌,“姐夫,姐夫!” 贺燃大步向前没回头。 萌萌眼睛一眨,扑腾胖手,“爸逼,爸逼。” “完了,这孩子,说逼上瘾了。”陶星来暗暗惊叹。 听见女儿爱的呼唤,贺燃来了个急刹车,转头,低眸,抱起萌萌放手里掂了掂,然后还给陶星来,“抱着。” “姐夫你可千万别打架。”陶星来语重心长,“打不赢的,他们人儿多。” 贺燃脸色没融冰,还是那句话,“你俩的账等会算!” 陶星来一愣,演技上线,眼泪都快出来了,对着萌萌说:“孩子,舅舅帮不了你了,你爸要找你和你妈算账,可怜你才二十五斤,一巴掌下去就能成猪肉饼。” 贺燃:“……” 望着人远去的背影,陶星来惺惺作态,“姐夫,要不要我帮你打架啊?”边说边坐回车里,抱着萌萌继续吃起了草莓。 贺家。 简晳与贺正安聊完,正准备去接萌萌,手放门把上刚拧动,一股大力就从外推来。 简晳躲闪不及,被门板给弹在了地上。 额头实打实地“嘭”声一响,她眼前就这么黑屏了。 “嘶,疼!” 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听见贺燃嗓音一震,“简晳!” 简晳背脊惊出了一层汗,顾不上痛地睁开眼,脑子瞬间打了死结,“你、你怎么来了?” 还好,还认得人,还能说话,证明没碰伤脑子。 贺燃冒头的担心顷刻间又被愤意替代。 简晳刚才在开门,一个人,脸色不好,这房子,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 贺燃把这些信息一综合,得出了个电光火石的偏执结论——贺正安一定训斥了简晳! 他眼色一沉,迈步就要往屋里冲。 简晳反应迅速,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贺燃。” 被拦了个正着,贺燃蹿高的火焰稍稍浇灭了些。 贺正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然后一声冷哼,又恢复了不近人情的人设。毫不客气地点评:“本性难移。” 贺燃侧脸打了霜,线条绷紧,不发一语,甚至没看 他一眼。 他弯下腰,拽着简晳的手臂,将她扶起。 简晳心惊肉跳,反手握住他,生怕他一个脱缰就上去搞事了。 好在贺燃还拎得清,唇齿颤出一个字,“走。” 简晳吞了吞喉咙,试探道:“萌萌她在外面,想看看爷……” 爷爷两字还没说完整,贺燃一声怒吼,“走不走!” 记忆里,这种摆上台面的暴脾气,对简晳,还是第一次。 深知事情严重性,简晳识时务地赶紧点头,“走走走。” 两个人踏出贺家,贺燃漠然的脸依旧没暖过来。 夜色里,身后的灯火越来越远淡。 简晳被半拖半迫,忍不住开口,“你把我抓疼了。” 贺燃脚步不停,手劲到底是松动些。 简晳趁热打铁,可怜兮兮地喊了声,“老公。” 贺燃猛地停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爱又恨地牙痒痒,“简晳,很好玩是吧?” “我不是在玩。”简晳看着他,“我带女儿来看看爷爷。” “她没有爷爷!”贺燃厉声打断。 简晳一时无言,心思一转,知道这不是一个谈事的恰当时机。 贺燃憋了一肚子火,看到她可怜低头的巴巴样,理智回归一半,压下尖酸躁动,缓了缓语气道歉:“对不起,不该凶你。” 简晳重新抬头,低声说:“我也对不起,不该瞒着你。” 贺燃停了会,暂没动作。 简晳猜,他可能是在等她解释。于是重新组织语言,慢声道:“老爷子没有为难我,他请我进屋喝茶,我们聊了一些话,除了刚开始的磨合,过程还是愉快的。” 贺燃极轻地嗤了一下。 简晳伸手捧住他的脸,“喂。” 贺燃吊吊地看着她。 “你面瘫呐?”简晳皱眉。 贺燃一用力,蹭开了她的手,转过背,沉默无言地往车边走。 这男人,心结死死的。 简晳深呼吸,拔腿小跑跟上,“等等我。” 车里。 陶星来把最后一颗草莓分成两半,对萌萌说:“一半给你,舅舅可爱你。” 萌萌又在那复读机叫鸡鸡了。 陶星来觉得这娃不得了 ,“你是女孩儿,矜持点。哟,你爸妈来了。” 他赶紧下车迎接,“贺贺哥,你受伤了吗?我这儿有云南白药,让我给你疗疗伤。” 贺燃不吭声,坐上副驾,抱起萌萌,紧紧得不松手。 简晳推开陶星来,“你坐后面,我来开。” 陶星来很机灵,一看两口子就是吵架了,他趴着贺燃的椅背,“贺贺哥,我订好酒店了,今晚咱俩睡一间房,我能帮你盖被子。” 简晳:“有你什么事。” “你这个罪恶滔天的女人,一边儿去吧。”陶星来美滋滋,“贺贺哥,可别轻易原谅她,来个冷暴力唬唬她,让她不听话。” 这种反话刺激其实还挺有效,贺燃终于忍不住说:“我不跟你睡。” “哇塞,你对我姐的爱真是感天动地呢。”陶星来拍拍简晳的肩,贱兮兮地说:“就冲这份宽大胸肌,晚上再疼你也要忍着。” 简晳知道弟弟是在给他俩缓和气氛,十分懂事地拾阶而下,“好!” 陶星来忙着往贺燃耳边凑,小声亢奋,“姐夫,用泰拳,疼得她嗷嗷叫才解气。” “妈的。”贺燃暗骂一句,终于破功笑了出来。 这姐弟俩,组个节目上春晚,没准能拿个全国观众最喜爱奖。 简晳见他笑,终于松气。 到了下榻酒店,陶星来回房睡大觉,贺燃霸着萌萌,父女俩玩得不亦乐乎。简晳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收拾行李,没一点被搭理的意思。 她舔了舔唇,主动找话题,“你喝不喝水啊?” 贺燃没反应,对萌萌扮鬼脸,小胖娃哈哈哈。 简晳不放弃,“那你吃不吃饭?我叫宵夜呀。” 只有萌萌的哈哈哈回应她。 简晳鼓起腮帮,把气从左脸鼓到右脸,不死心,“老公,我脑仁儿疼,那门板力气好大哦。” 贺燃挠着萌萌的脚丫子,也不知是在对谁说:“疼啊,疼就对了,长长记性过夏天。以后每个季节都用门板撞下脑子。” 简皙放下手里的衣服,好气啊。 她走过去,“好好说话。” 贺燃别过头,把萌萌换了个方向,继续逗。 简皙脱掉拖鞋,抬起脚,对趴跪在地上的男人屁股轻轻踢了踢。 贺燃冷冰冰,“别给性暗示,我不玩菊 花。” 简皙:“……”她泄气,“不说别的,他一个老人家,守着那么大的一个房子,你不觉得很可怜么?” 贺燃:“不觉得。” “那是你爸爸,又不是血海深仇的冤家,至于吗?”简皙绕到他前面,蹲下,平视贺燃,“我是说万一,万一他病了。” “自己治。” “万一是癌症。” “他有钱,可以向天再借五百年。” “那如果他去世了呢?你也打算老死不相往来吗?”简皙严肃地问:“是不是连块碑你也不打算给他立?” 贺燃搜肠刮肚好一会,明明有满腹稿的说辞,这会子,一个字也蹦不出了。 简皙窥探到他眼里一闪即逝的犹豫,一鼓作气继续道: “不就是那么点事吗?老爷子性格硬,你也不软,你们棋逢对手这么多年,就算是上辈子欠了的钱,这辈子也该还清了。” 简皙指着萌萌,“还有你闺女,你不想给他树榜样了吗?” 贺燃沉默的眸子,就这么软了一下。 简皙还说:“如果以后我们生了个儿子。” 她话只提半句,却像一根刺,轻易挑破贺燃心里的屏障。 他几乎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我不会。” 我不会和他站在对立面,我不允许父子关系变崩塌,我不会冷他骂他,我不会让他看到亲情里的割裂。 简皙握上贺燃的手,轻声,“我知道。” 贺燃深深呼吸,揽着她的后脑勺,把人按在了怀里,“老婆,对不起。” 简皙闻着他胸怀里的味道,“我也不该先斩后奏,可是老公,我希望这一家子好好的。你跨不出的这一步,我来帮你,你做不到的妥协,我来牵线,你只要站在原地,不往后逃就好。” 贺燃把她抱得更紧了些,无声地回应。 简皙捏了捏他的手,“你别怕,有我在,我不让老爷子凶你。” 贺燃鼻子埋在她的发香里,闷声笑,“女超人。” 简皙嗯了声,“老爷子应该会喜欢我。” “谁会不喜欢你。”贺燃给予了她最高肯定。 安静了数秒,贺燃说:“我不能做到马上冰释前嫌,我也不会主动迈出这一步,但我会克制,会尽量地心平静气,我答应你,不和他吵架,我会让着他 。” 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简皙抬起头,递给他一个温暖欣喜的笑容。 贺燃凑近,低下头,在她的眼角眉梢处,用舌尖轻轻地舔了舔,声音沉到了嗓子眼,“简皙,你真甜。” 有点儿痒,有点酥,简皙踮起脚,在他耳朵边,“甜味只给你一个人尝。” 贺燃手往下,掌心贴着她的臀,打着圈地揉,“咱们什么时候生儿子?” 简皙咳咳咳,“我刚才只是举个例而已。” 贺燃:“……” 简皙憋笑,“有了萌萌还不够吗?” “不够。”贺燃的气息热热一层洒在她脖颈间,“儿子像妈,我想看看男版的你。” 简皙抬起头,笑道:“你还没看够陶星来呀?” 贺燃:“……”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李小强说的。” 简皙皱眉,“他不是我弟的经纪人吗?” “我特地早点办完事,从南通提前回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结果人去楼空,后来碰见了他,被我套出了话。” 陶星来现在是当红炸子鸡,私人行动也得跟经纪人报个备。 贺燃奇怪:“他这一路,没人找他要签名?” “自己开车,和外面接触的少。而且他帽子墨镜装备齐全,还真没被人认出来。”简皙看了看时间,十点,萌萌差不多该睡觉了。 这时,贺燃手机响。一看,是陶星来。 接通后—— “姐夫!!” 这嗓门吼的,贺燃问:“怎么了?” “我起火了,我发烧了,挖槽烫手!” 隔了这么远,简皙也听见了他的嚎叫,“白天还好好的,怎么发烧了呢?” 贺燃挂断,“我去看看,你带萌萌早点睡。” 陶星来在隔壁房间脆弱了,躺在床上,气息奄奄,“姐夫,我病了,都赖我姐,是她让我这么辛苦这么操劳。” 贺燃用手背试了试他的额头,“行了,别什么事都怪你姐,我看你就是草莓吃多了。” “姐夫,你护妻狂魔呢。”陶星来顺便感慨,“啧啧,你的手,好宽,好厚,好温暖。” 贺燃笑,“都烧成这样,还有精力耍嘴皮。” “不说话可会死。”陶星来全身虚弱,“姐夫,我没点力气。” “你这样子,真得去医院。”贺燃问:“起得来吗?” “要是起不来呢?” “那我就扶你。” “能申请一个公主抱吗?” 贺燃快笑死,“你他妈认真的?” 陶星来摇头,“嘴巴寂寞,就喜欢贫,我不要你抱,我是男孩纸。” 贺燃乐的,“快点啊,我先去热车。” 陶星来挣扎着从床上爬起,还给自己配音打气,“此刻我叫陶坚强。” 出门前还不忘职业素养,抓起墨镜帽子穿戴齐整。 到了医院,下车前,贺燃说:“你这墨镜别戴了吧,大晚上的,戴了更醒目。” “有道理,听你的。”陶星来跟蔫了的茄子一样,脸蛋烧得通红,把棒球帽往脑袋上一搭,“姐夫,我可能真的需要你的公主抱了。” 贺燃把他扶住,“你找个地方坐坐,我先去挂号排队。” 陶星来挑了个角落的位置,看着贺燃的背影匆匆,感慨道:“我终于知道我姐为什么会爱上他了,超有安全感。有他在,我打针的时候一定不哭脸。” 大医院的急诊,永远人多,这灯火通明跟白天似的。 贺燃挂了号,打电话给陶星来,在第三诊室。 算好时间,等人过来,正好轮到他。五分钟后,贺燃开始看时间,怎么还没到? 就在这时,一阵嚎叫声隐隐传来。 贺燃皱眉,听了会。 叫嚷声越来越大,清晰地传出“陶星来”的名字。 贺燃当即眼皮一跳,完蛋!肯定是被哪个粉丝认出来了! 急诊大厅里,人群都向一个点靠拢。 “我好喜欢你演的皇太子!” “星星,给我签个名,要正楷!” “一米八五没差呢,真的没穿增高鞋垫!” 然后不知怎的,有人喊起了:“乔殊!乔殊!” 陶星来被逼到了角落,退无可退,强颜欢笑,身上还在发烧,但是偶像包袱又不能丢。 他都快要崩溃了。 贺燃见势不妙,赶紧去找医院保卫科,最后值夜班的保安全体出动,才勉强疏散人群。 陶星来不敢再逗留,麻溜地 跑了出去。 回到车上,他对贺燃说:“姐夫,你再摸摸我额头,是不是快要火山喷发了。” 陶星来委屈地给简皙打电话:“如果还有来生,我一定还要当你的弟弟。” 贺燃:“……” 发烧四十度,诉苦两分钟。 陶星来在电话里向简皙撒娇,把事情始末重新还原。 好不容易结束通话,贺燃掏了掏耳朵,被“陶琼瑶”的演技所震撼,懵逼地说:“走吧,我带你去找个诊所,不退烧可不行。” 正准备踩油门,陶星来的电话响,简皙打来的。 说了几句,陶星来连忙叫停,“贺贺哥等一下。我姐说,她找到医生了。” 贺燃皱眉:“这里人生地不熟,她上哪里找的?” 陶星来晃了晃手机,贼几把兴奋:“我亲家。” 贺正安的私人医生。 贺燃:“……” 他们到酒店的时候,医生也到了,就等在楼上。 电梯每跳动一层,贺燃的心就跟着紧一分。 万一贺正安也来了,三句不和又吵起来怎么办。 万一他还和以前一样蛮横霸道不讲理怎么办。 贺燃神色复杂,眉头深锁,“叮”的一声,电梯门划开。 穿过走道,转弯第四间就是。 刚走几步,就听到中厚的笑声,还有孩子奶声奶气的咯咯叫。 敞开的房间门,像是一副取景框,贺正安一身棉麻材质的衣着,颇有民国时期当家人的风韵气质。 他抱着萌萌,慈眉善目,笑得像个老小孩。 而一旁的简皙,温顺乖宁。可巧的是,萌萌睡意全无,笑容堆脸,胖乎乎的手揪着爷爷的小胡须,十分来劲。 陶星来虚弱地感慨,“含饴弄孙,人间极美。” 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简皙眼睛发亮,“你们回来啦。” 抱着萌萌的贺正安,身形一僵,暂未回头。 陶星来最爱凑热闹,发个烧也能身残志坚,他像小火车似的跑过去,“亲家好!我叫陶星来!今年二十四!我想跟你握个手。我天,你比老简长得还要帅呢。” 简皙哭笑不得,这个弟弟,可能是高烧上身,有点热情过头了。 而身后的贺燃,不情不愿的,别别扭扭 地发了一个最小音—— “爸。” 由于声音太小,陶星来大喇叭,“姐夫你在说什么呀?” 贺燃的舌尖,抵着门牙,来回涮了好几遍,想把陶星来的脑袋给拧下来。 全场安静,都在等他。 贺燃的情绪在忐忑和装逼之间起承转合,最后臣服于后者,平平静静道—— “哦,我刚在说,粑粑。萌萌是不是拉粑粑了?” 简皙差点吐血,心想,老公,你真的很棒棒哦。 而一直背对贺燃的贺正安,可能也是魔鬼附身,莫名其妙地应了一声—— “嗯。” 妙啊。 第59章 光身子打架 气氛有一点尬尬的。 简晳对着陶星来,眼色一使,他立刻会意,手扶着脑门儿,开始哼哼唧唧起来。“姐夫你给摸摸,是不是可以煮鸡蛋?” 贺燃用手背敷衍一试,嗯了声,“炸油条也够了。” 有了别的话题,好歹把这一幕给搪塞过去。 贺正安的私人医生装备齐全,连吊瓶架都带上了。陶星来回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脆弱脸。 “医生您贵姓?” “免贵姓王。” 陶星来一听,“王子殿下,你扎针的时候能不能轻一点?我有点怕疼。” 医生乐得眼角纹都往上飞了,“放心,我技术不错的。” “一看您就是拿过奖学金的。”陶星来说:“跟我姐一样。对了,您吃草莓吗?我这儿还有一盆呢,可别跟我客气。我喜欢和好学生交朋友。” 这医生可能一辈子也没碰见过打个针,戏还这么多的人。 可见陶星来是真的害怕打针。 抹碘伏的那一刻,他已经直哆嗦,“轻一点,轻一点,疼疼疼!” 医生戴着大口罩,“我还没打呢。” 陶星来别过头一看,“是吗?” 那针,就在这一瞬间被推进皮肉里。 陶星来一声暴吼,“握草,我要上天了!” 站在门口的贺燃,适时地捂住了耳朵,保护耳膜。 影帝的戏份太多,好不容易缓过劲,陶星来低眼看向贺燃,“姐夫,你杵这儿干吗啊?” 贺燃的脸上写着显而易见的逃避,他不自然地说:“我帮你看吊瓶。” “那不用,我生病从来不睡觉,最喜欢数着点滴玩儿。” 贺燃咳咳两声,“你这爱好真特殊。” “可不是,谁还没个小爱好呢。”陶星来冲他挤眉弄眼,“姐夫,你红烧猪蹄做的那么好吃,没点儿对腿的爱好,可达不到那样的水平哦。” 贺燃心不在焉地嗯了声,“你姐的腿是很好看。” 陶星来切了声,“你都不跟我贫嘴了,没劲。别守着我了,去我姐那吧。” 贺燃用鞋底蹭地板,磨来磨去,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走了。 陶星来摇摇头,“熟男的心思真是太难猜。” 贺正安抱着 萌萌,和简晳聊着天,倒是有说有笑,气氛和谐。 贺燃一出现,画面暂停了一下。 贺正安低头看萌萌,演了个视而不见,“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简晳忙说:“谢谢您费心。” “你机灵,知道向我求助。”贺正安把萌萌还给简晳,“人啊,在困境的时候,总要有人拉一把。” 最后这句意有所指,话里有话。 贺燃绷着脸,站在门口也不动作。 简晳接过萌萌,“那我送送您吧。” “不用,你把孩子带好,我自己开车。”贺正安提步,向门口走。 贺燃退避三舍,飞快让到一边,眼神乱飞,盯着墙上的壁画,像在欣赏什么世界名作似的。 简晳见机行事,走过来把贺燃往外一推,大声说:“那让他开车,送您。” 贺燃头皮发麻,对简晳无声怒目。 自动过滤,简晳推他,“快去啊。” 贺正安停住,没回头,也没吭声,几秒之后,留了个沉默背影,往电梯处走。 这是默认的意思。 贺燃进退两难,犹豫和混乱抓心挠肺,简晳一声低斥,“贺燃!” 似乎只要一个推动,那藏于本心的决定,便猝不及防地冒出了头,促使贺燃迈开脚步,紧跟而上。 电梯楼层未到,两父子默声并排而站。 贺正安的脸比方才更加严肃,下一秒就要崩断似的。 贺燃心想,多大岁数了,至于吗。 两人先后进入电梯,一个站左边角落,一个在右边角落,有多远隔多远。 贺燃双手插袋,咳了声,主动向前,按了一楼。 距离靠近了些,便闻到贺正安身上的药味。 到底上了年纪,身子骨不似年轻,早年也是白手起家,根苗到了老年,一个个发了芽,小病小痛不断,常年用药养着。 贺燃有印象,贺正安痛风时的脆弱模样历历在目,到如今,也有近二十年了。 想到这,他抵着牙槽添了一圈,咽了咽喉咙,心思攒动。 走出电梯,贺正安的脚步明显慢下来,贺燃经过去,丢下一句,“等着,我去开车。” 贺正安没应,站在原地,听了他的话。 贺燃一路小跑,从停车坪 把车给开了出来,他坐在车里,滑下车窗,按了一下喇叭。 贺正安轻飘飘地瞄了眼,假装没听见,又转过了身。 “嗬!小老头还挺摆架子啊。”贺燃抬高下巴,也不恼,耐着心地又按了两声。 这回,贺正安才满意地朝车走来。 绵绸垂料的衣裳写意风流,高傲了几十年的老脸,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 贺燃极淡地嗤笑,“说老子本性难移,你个老家伙不也一样。” 他眉峰一挑,把车窗关闭,顺便锁了车门。 贺正安绕到副驾,手放在车把上,拉了两下,没反应。 他又拉了一下,锁了。 贺燃吊儿郎当地双臂枕着后脑勺,吹起了口哨,心想,“我就不信你不主动跟我说话。” 贺正安连拉三下,最后负手环胸,站在车外要动不动。 贺燃心情瞬间变好,口哨吹得更响亮。 “咚咚咚。”指节磕向玻璃的响声,贺正安背脊笔直,跟机器人一样,机械地敲着车窗,不情不愿地发声:“开门。” 贺燃心里头舒坦了,解了门锁,放他上车。 贺正安下巴抬得老高,把他这一生最冷漠的表情给使上了。 贺燃转动方向盘,硬邦邦地开口:“怎么走?” “小畜生,连家都不记得,混账。”贺正安在心里把儿子从头到尾骂了个遍,冷声,“往右,春喜路。” 电台在放午夜歌曲,是这车厢里的唯一动静。 驶入春喜路,贺燃:“然后呢?” 贺正安干巴巴的,“左。” 惜字如金,贺燃冷哼,“你就这么不想跟我说话?” 超过十个字,太他妈难得了。 贺正安面无表情,“你这态度,我不想跟你吵架。” “以为我想跟你吵?” “那你就闭上嘴。” 贺燃吃了个不大不小的憋屈,他滑开半边车窗,让风吹醒脑门。 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贺正安心情略燥,掏出烟,摸了一根抽。但掏遍裤袋,也没找到打火机。 他眼神一瞟,就看到仪表盘上躺了一只。贺正安刚要伸手去拿,就被贺燃抢先一步,“唰”的一下给抓走了。 “得了几十年的支气管炎还 不够是吧,想换个更严重的病尝尝?” 贺燃没个好语气,话里带刺,不中听。贺正安却微楞,没料到他还记得。本以为老死不相往来,生了等于没生的混账东西,却用凶巴巴的态度表达着别扭的关怀。 “关怀”这个定义,是贺正安一厢情愿的认为。 这股沉默,让贺燃十分焦躁,他把打火机反手丢过去,“抽抽抽!” 贺正安冷笑,毫不在意地捏起,重新丢回了仪表盘,再不动声色地把烟给收进了盒子里。 这个动作,像是凿开了一条康庄大道,贺燃心情变得豁然。 贺正安咳了声,别开眼看窗户外,看了一会,又转过头。 “那姑娘是做什么的?” 这突然的主动,让贺燃心感意外,问的是简皙,他说:“产科医生。” “医生?总算找个正经职业的了。” 贺燃抠紧方向盘,没做声。 “她家是做什么的?” “好人。” “她那个弟弟呢?” “演戏的。” 贺正安微微皱眉,“这个职业不好,轻浮。” 这固执己见的老毛病又来了。 但贺燃学聪明,不再似年轻时,与他面对面地刚。他装没听见,自动忽略。 贺正安对他这种息事宁人的态度倒是很满意,于是话闸放开了些,继续问:“你是不是还在外头混?” 贺燃:“搞运输。” 贺正安语气又宽软几分,“业务做的怎么样?” “凑合,饿不死。” 贺正安将话题带上正道,又开始老生常谈,“你如果一个人,饿不死也就算了,现在有了家室,可别再混账犯糊涂。” 贺燃默声。 “给你妻女一个好的生活环境,才像个男人。说白了,你那点钱算什么?经不起一点折腾。”贺正安语气虽还严厉,但情绪里的殷切期盼,还是显了山,露了水。 他说:“这份家业,你如果……” “我不会回来的。”贺燃打断,坚决果断。 贺正安的一厢情愿被堵得死死,毫无情面可留。 他怒意翻涌,“你小子,自大成瘾,不知天高地厚!” 贺燃声音淡,“我一直如此,你不是早该知道么。” 贺正安扬高声音,“我只知道,狗改不了吃屎!” 贺燃一脚急刹,面色如霜降。 父子俩好不容易缓和的那么点契机,就被三言两语给勾销干净了。 贺正安身居要位多年,脾性刚直,多少有点老革命家的偏执劲。贺燃也是个不信邪的,这两年压下来的血性,这会子直冲脑门。 他转过头,吊郎当地说:“你还想打我吗?用铁棍还是用皮鞋?” 贺正安指着他,“你!” “又要骂我畜生了?”贺燃嗤笑,“那你可得抓紧时间,别浪费一分一秒,因为过了今晚,我再也不会来这了。” 贺正安气极,“开门,我要下车!” “大马路上,你确定?”贺燃冷飕飕地问。 “开门!” 这声怒吼,贺正安是真火了。 贺燃握着方向盘的手,关节绷成了青白色。经历一番生煎油炸般的纠结后,他理智尚存,没搭理,继续开车。 贺正安还在嚷,“你个小畜生,听没听见,我要你——” “嘭!”贺燃猛地举起拳头,捶向车窗,发出惊声闷响。 他转过头,碾牙嚼齿,“闭嘴!” 大晚上的,一个老头在马路上游荡,还以为自己年轻呢。 贺燃没把想法说出来,铁青着脸,把人送回了贺宅。 贺正安刚下来,车就跟吃了火药似的,尾气扑了他一脸,撒野而去。 怒归怒,贺正安一想,这小子,不是不知道回家的路吗,怎么刚才不问他,都知道怎么开? 回程的路上,贺燃跟漏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人都被掏空了。他哪里是不知道路,不过是,找个蹩脚的理由,能跟父亲说上话而已。 夜灯无眠,一盏接一盏,活生生地将贺燃心里的怒火滔天,浇成了个透心凉。 回到酒店,萌萌已经睡着,简皙坐在床上,给他留了个灯。 一见门响,她飞溜坐起,“你回来啦?爸爸到家了吗?” 贺燃放低声音,不吵醒女儿,“嗯。弟弟怎么样了?” 简皙说:“打了三瓶吊水,烧退了。” 贺燃点点头,“我去洗澡。” 他弯腰,从箱子里找换洗衣服,十分沉默。 简皙走过来,也蹲下,轻 声问:“老公?” 贺燃吸了吸鼻子,抬头冲她笑,“我没事。” 简皙不松眼,就这么看着他。 笑着笑着,贺燃的嘴角就收拢了,他微低头,手里捏着t恤,“对不起,我做不到。” 简皙一听就明白,她没有半分犹豫,伸手就把贺燃揽进了怀里,“老公乖啊,不难过了。” 贺燃闻着她身上的清淡香味,索性把头埋得更深,“我不是难过,我只是觉得无能为力。其实我们之间,真的没有深仇大恨。” “我知道的。”简皙有节奏的,轻拍他的背,“只是性格不合,你少年时期太叛逆,爸爸呢,习惯强势,你们都没有做错什么,只不过是没有找准沟通的点位。” 贺燃嗯了声,闷闷的,“让你失望了。” 简皙把他抱得更紧,“不急,我们慢慢来。” “我不会再来了。”贺燃心力交瘁,“这么不愉快的相处,简皙,算了吧。” 一夜无言的拥抱过后,第二天,三人便启程返家。 陶星来已经退烧,嘚瑟地要自己开车,“长得帅的人,连身体都特别好呢。” 简皙抱着萌萌,在等拿行李的贺燃,“你回去后干吗?” “电影进入宣传期,早上李小强发短信给我,说后期制作已经完成。”陶星来忧心忡忡,“乔殊又不知要如何为难我了。” 简皙对她倍感兴趣,“你们的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弟,跟姐说个真心话,你对乔殊什么感觉?” “瞧你说的,好像我说过谎似的。”陶星来切了声,“我幼儿园天天拿大红花,不信你去问我妈,我一年级就自愿加入少先队,带着国旗的一角,每天用肥皂洗一遍,我这样的男孩,你在市委大院找出第二个,我让你拔腿毛。” 简皙:“……” 夸完自己,陶星来才肯回答问题,“乔殊这人呢,漂亮,有名,影后。” 简皙点点头,赞同。 陶星来摸着下巴,理所当然,“她喜欢上我特别正常,毕竟帅成我这样的,除了贺贺哥,哦,悍骁哥也勉强算一个,就真的找不出第四个了。” 简皙:“喂,说重点。” “这就是重点啊。”陶星来挑眉,“一个少妇,成天八卦,像什么话。放心吧,我和乔殊没啥事,她再红,也需要话题炒作,过了这个电影宣传期,就尘埃落定了。 ” 简皙语重心长,“其实,你找个圈内的对象,爸爸妈妈也不会反对的。” 陶星来:“我不找,四舍五入我才二十岁,我还没拿影帝呢。” 简皙笑,“那行,祝你早日走上人生巅峰。” “姐,我爱死你了。”陶星来坐上驾驶座,戴上骚骚的墨镜,看着贺燃推着行李箱走出酒店,连忙探头招手,“哇塞,贺贺哥,你这墨镜好奇特呢,戴上像个算命的。” 简皙乐的往他头上一敲,“不要贫嘴了,开车慢点。” 这段旅程结束得不算愉快,遗憾满满,下周便是萌萌的周岁生日,简皙忧心,也不知道老爷子,会不会来。 回来后,贺燃和简皙先是去了一趟简家,陶溪红早几天就说了,让他俩把萌萌放这儿玩一段时间。 离家近,来回看孩子也方便,把萌萌送回之后,两口子回了公寓。 贺燃下午在公司忙了一天装货,风尘仆仆,正准备洗澡,刚把衣服脱了,有客户电话进来。他边接边脱裤子,单手不方便,动作极慢。 简皙从后面贴过来,手从他的腋下穿插而过,探向皮带。 贺燃身子一愣,就听她咬着耳朵轻声,“我帮你脱。” 简皙的手很软,两三下就把扣子给解了,裤腰松垮,露出了隐隐的人鱼线。简皙一根手指往里挑,顺着蜷曲的毛慢慢地打圈。 贺燃还在讲电话,态度正儿八经,心里已经火烧火燎。 他对客户说:“对,从静山区出发,可以经过你们店,材料有多少?需不需要包装?” 简皙把手往下伸得更进,用牙齿轻轻啃着贺燃裸着的宽肩,然后慢慢动起手来。 贺燃呼吸急了,话也忘记怎么说了。 简皙在他另只耳朵边哼,“继续啊,客户等着呢。” 贺燃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欲如火焰。 简皙嘴角弯了弯,无辜又真诚,舌尖舔了舔他耳廓,“燃哥,你帐篷撑得好高哦。” 贺燃身子一僵,完蛋,更高了。 他匆匆结束电话,手机一挂,转过身就把她凌空抱起,吐着火一样,“今天不操哭你,老子跟你姓。” 简皙抵住他的额头,十分挑衅地喊了声,“燃哥。” “求我没用。” “不是。”简皙搂住他的脖颈,红着脸问了句: “你什么时候……在电脑里下了那么多的片?” 贺燃低声笑,故意问:“什么片啊?” 简皙一脸真诚,“那种,两个人光着身子打架的视频。” 贺燃笑喷,腹肌都在乱颤,然后垫着她的臀往上一用力,就把人给抱了个满怀,兴奋道:“走。” 简皙:“干吗?” 贺燃:“边看边做啊……” 第60章 流氓燃 这一晚上,萌萌不在,两个大人放纵恣意,简晳被他弄得一颠一颠的,都快吐出来了。她总算看出来,贺燃的特殊爱好又多了一样。 简晳实在搞不明白,他哪儿来的这么多资源,日韩欧美室内野外,每放一部,他还声情并茂地介绍,“你看这个长歪了,还没我的直。” 简晳听得面红耳赤,贺燃十分得力,“这个姿势咱们试过,你受不住。” 简晳:“……” 贺燃把她的腿拖下来一些,问得直接,“老婆,打坐吗?你腿盘着我的腰。” 简晳:“!!!” 这当了爸的人,真是相当无耻不要脸到登峰造极了。 折腾了小半宿,贺燃也累得腰身发麻,喘气不停。 简晳实在是佩服他,“你就不怕精尽人亡。” “为了你我可以。”贺燃瘫在床上,背朝上,肩胛骨耸起硬邦邦的一团。“简医生,明天给我带点枸杞回来补补肾。” 简晳笑得乱颤,拿着枕头往他头上一盖,“看你还得不得意。” “给我半小时休整一下,这种事太他妈烧肾了。”贺燃侧过脸,勾着眼睛看着她。 简晳被他看得有点久,“怎么了?” 贺燃弯嘴:“我媳妇真漂亮。” 简晳的心尖儿就这么挑了一下,满意地说:“这话好听。” 贺燃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爱我吗?” 简晳点头,“特别爱。” 贺燃笑得更深,“爱哪里?” “对你对我一心一意。”简晳俯下去,和他额头碰额头,“爱你给了我一个家。” 贺燃吹了一声口哨,“我以为你会说,爱我的活儿好呢。” 简晳伸出食指,往他脑门上一戳,“好吧,这也算一个。” 贺燃神色一动,抓住她的手,顺势含进了嘴里,粗粝的舌尖打着圈地添了一轮,才说:“其实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简晳微怔。 “在那个ktv,你被人欺负,傻乎乎的,拿个酒瓶也不敢往人头上砸。”贺燃声音平静,每一帧细节都记得,“我看到你第一眼,觉得这女人真好看,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简晳无声,嘴角弯起。 “后来又见了你几次,说真的,我也想当一头猪了。” 快两年了,贺燃不再是一身匪气的叛逆青年,他沉稳,收敛,在浮沉历练里,扛起这个家。 简晳听后,眼眶轻轻地湿了。 贺燃在她手背上落了一个吻,“好姑娘让我来爱,我这辈子都行大运。” 简晳叫了一声,头往他胸口一栽,“你讨厌,老是弄哭我。” “哭了不也挺爽吗。”贺燃心情极佳,手往她尾椎骨上揉了揉,“操的你不要不要的。” 简晳张嘴就咬他胸口的凸点,贺燃“嘶”声喊疼,“我日,你这女人,还没断奶呢。” 简晳从被窝里钻出来,头发稀乱像个小狮子,“干吗?你有意见啊?憋着。” 贺燃眯缝了双眼,“简医生,你很嚣张啊。” 简晳下巴一扬,“憋着。” 贺燃点点头,“那行。”他的老实服软没持续两秒,被子猛地一掀,大腿一夹,就把简晳按在了身下。 简晳趴着的姿势,被他弄得笑场,“喂。” 贺燃往下压了压,“你刚才吸得挺带劲啊?这下该换我了。咱俩比比赛,看谁多。” 简晳:“比什么赛?” 贺燃手往前探,摸着一片春光说:“喝奶呀。” 简晳:“……” ——— 很快,就到了萌萌周岁生日这一天。陶溪红和简严清商量后,还是请几个平日走动密切的亲戚一块庆祝。 碍于简严清的身份,加之简晳也不想劳师动众,所以他和贺燃结婚没有办酒席,这一次,亲戚们正好借着机会,红包给得厚。 贺燃算是第一次正式以女婿的身份走场,虽然是小宴,但他里外打点周全,迎客接待得体有章法,很得简家人的好印象。 陶星来电影宣传期,正好在本市,下午参加了一场试片映礼,忙完也过来了。 “我天,姐夫你今天好有慈父光环,脑上顶了一圈亮闪闪,小仙女呢。” 贺燃笑得半死,“姐夫求你了,别对我开炮,陆悍骁在里头,去烦他,烦死他我给你大红包。” 陶星来摘了墨镜,理了理领结,“什么嘛,都听不出我在夸你,我一点也不爱你了,找我悍骁哥玩去。” 他把红包塞给贺燃,“超大的,有没有,超厚的,爱不爱?” 贺燃接住,“爱爱爱。” 萌萌被三姑六婆 围着逗,小丫头一看到舅舅,就可劲儿呼唤:“逼逼鸡,逼逼鸡。” 陶星来对着她一指,做了一个打枪的手势,“哔哔哔哔。” 萌萌圆脸一瘪,嘴角一压,“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陶星来目瞪口呆:“我靠,你才是影后呢。” 这一哭,引来了群起围攻,陶溪红皱眉走过来,“星来,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萌萌过不去?” “我俩互动呢。” 陶溪红看了他一眼,眉头更皱,“你呀,都二十四的人了,也跟个孩子一样。” 简晳在边上,“不对吧妈,他今年二十六。” 陆悍骁被哭声勾来,特别有底气,“别胡说,我星明明二十三岁半。” 陶星来都成化石了,他捂住胸口,阻挡那翻涌的气血,忧伤道:“你们真的是熟人?我二十五岁啊亲妈。” 简晳和陆悍骁看着他受到暴击的表情,良心有些过不去。 倒是陶溪红,平平淡淡地“哦”了声,“你不是1993年出生的么?”她嘀咕着,心里还想不清,去门口招呼客人了。 92年出土的陶星来,拉着简晳的手,一脸问号,“我觉得我需要叫上老简,一家四口做一下滴血验亲。” 简晳抱歉地笑,“对不起啊,姐生了萌萌之后,记性没以前好了。” 陶星来立刻反问:“贺燃出生年月。” 简晳飞快:“1987年4月20日,丙寅年属兔。” 陶星来:“……”沉默片刻,他真心实意,“如果不是萌萌周岁宴,我真的会哭给你看。” 简晳摸摸他的脑袋,“不能哭,你要记住你的小名。” 陆悍骁好奇,“陶儿你还有小名啊?” 陶星来侧目,委屈脸,“干嘛,小名陶坚强,你有意见啊?” 陆悍骁站原地,回味了两秒,啧啧啧,“妙啊。” 市委有事,简严清姗姗归迟,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玩意。 贺燃陪着他进来,这才是真正的大牌,在场的小辈都起身打招呼,陶星来还没从方才的打击里缓过劲,坐在那不动,两手撑着下巴目光呆冷。 简严清问:“星来怎么了?” 陶溪红说:“没事,他啊,一个月总有二十九天不舒服。” 一屋人哄堂大笑 。 陶星来太气愤了,“我要记住你们的每一张脸,到时候签名的时候想都别想。” 有个小堂妹,古灵精怪,“哥,你帮我问乔殊要张签名照好不好啦。” 哪壶不开提哪壶,陶星来郁闷极了,“不好,不熟。” 小堂妹少女音脆耳,“新闻上写,拍戏的时候,你对她不停流哈喇子呢。” “靠,这是诽谤,市长,抓它,可不能让这害群之马破坏我市和平稳定!” 简严清难得地笑了起来。 陶星来不屑,“你办公室钥匙我复制了十几把,放床头当风铃呢。” 简严清不与傻瓜论短长,他走到简晳身边,“来,给我抱抱孩子。” 萌萌胖乎着手,张开直抓,“外外公,外外公。” 简严清把人抱起,拿出手里的拨浪鼓,轻轻一摇,鼓声脆脆,“小家伙,周岁安康。” 这种传统的小玩具,萌萌很是喜欢,捧着就往嘴里啃。简皙拂开她的手,“闺女,这个咱不吃,摇摇响。” 萌萌还真的挺配合,拽着直扑扑,鼓点一响,她就咯咯地笑出了声。 离开宴还有一会时间,小辈们攒在一块打牌玩,贺燃陪简严清与年长的叔辈聊天,陶溪红则抱着萌萌和女亲戚闲聊去了。 陆悍骁和陶星来组队,两个人口若悬河,跟演相声似的。简皙拿了两瓶□□星,走过去一人发了一瓶,“来,解解渴。” 于是,俩大帅逼咬着吸管,边说边喝更有感觉。 简皙哭笑不得,手机正好响了起来,拿出一看,她愣了愣。 贺正安的电话。 简皙瞄了眼贺燃,然后走到窗户边,小声接听,“老爷子。” 听了几句,简皙皱眉,“您过来了?那我来接你。” 贺正安拒绝了,报了个地址便挂断。 简皙想到他在电话里的再三叮嘱,思量半天,握紧了手机。屋里热闹,各忙各事,简皙轻手轻脚,没有惊动任何人,走了出去。 贺正安在慕林酒店,离这里过个马路的距离。 简皙一路小跑赶到,找着5106房间。 门虚掩着,贺正安正站着泡茶。 简皙心思一转,斟酌片刻,推门而入,叫了声,“爸爸。” 这个称呼让贺正安手猛地一抖,倾 斜的水柱也跟着偏移,洒到了杯子外面。 简皙深吸一口气,没事人一样走进来,“我来帮您倒。” 贺正安松了手,任她。 简皙把茶端给他,“正好快开宴了,您跟我一块去。” 贺正安面色沉和,抿了一口茶,才说:“不去了,我和那小子是天生的仇人,见面就吵架,不要让你家里人看笑话。” 简皙:“没有谁是天生的仇人,其实你们……” “好了,不用再说。”贺正安抬手打断她的话,“几十年了,改不掉。有机会再去拜访你父母。” 简皙张了张嘴,有话难言。 贺正安折身到矮柜边,拿起上面的包,从中掏出两样东西。 一样是红包,一样是一个灰黑色的精致小木盒。 “萌萌一岁,我这个做爷爷的,比路人还陌生。”贺正安微叹一口气,说:“红包是图个吉利,这盒子里面,是一块玉坠子,传了好几代,就交给你吧。” 简皙顺从地接过,不死心,坚持游说,“爸爸,今天都是自家亲戚,挺热闹的,萌萌也特别开心,您跟我一块去吧,就吃个饭,我陪您,不让贺燃靠近,行吗?” 贺正安感叹道:“我要是有你这么个乖女儿,命都能多活几年。” “我就是你女儿啊。”简皙笑得乖巧,“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贺燃,真的在改变,如果你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贺正安的手抬至半空,往下压了压,打断她,“你去忙吧,我也走了。” 简皙知道,多说无益,她搀着贺正安,默声下楼。 司机早就等在酒店门口,扶贺正安坐上去,简皙忙喊,“等一下。” 她从包里拿出一瓶出来时顺手塞的牛奶,伸进车窗,“爸,这都要吃午饭了,您先垫垫肚子,别饿着。” 贺正安无论是五官还是气质,都偏锋利严肃,就连眼角的皱纹都像深沟刻印的一般。但此刻,他眼角眉梢全是动容。 简皙生怕他又高冷拒绝,于是直接丢过去,“慢点开车。” 她走了几步,发现车没动,于是又转过身,带着希望再次询问:“要不,您跟我去看萌萌,菜是我点的,特别好吃。” 贺正安微微颔首,然后让司机开车。 简皙看着车尾消失街头,心里怅然若失。 贺燃的电话打了 过来,“要开席了,你去哪了?” 简皙边说边往回走,“有点事儿,就过来。” 回到宴席,贺燃的目光不放心地在她身上溜达巡视,简皙抬头,递给他一个“放心”的微笑,然后抱着萌萌,咿咿呀呀地逗弄着。 贺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没来得及深究,一屋子亲朋齐齐举杯,欢声笑颜满堂。 简皙脸上带笑,但心里始终记挂着,贺正安从遥省悄然而来,只为给孙女偷偷塞一个周岁红包,又孤身而去,一个老人家,坐在奔驰车里,高高在上却也万分孤寂。 “星星哥,你能帮我拿一张《快乐小本营》的门票吗?我好想去看现场哦。”几个年纪稍小的妹妹,开始撺掇起陶星来。 “那你们去我微博下,每人评论十条夸我的话。”陶星来模仿数钱的动作,“帮我省点儿买水军的钱。” 陆悍骁拍着胸脯,“我去,陶儿,我夸你。” “悍骁哥,去你的。”陶星来还记得,“你上回在我一张自拍下面是怎么留言的——说我的腹肌没你的美。我当场就生气了。” 陆悍骁眉毛一挑,“忠言逆耳,实话都不好听。” 陶星来:“去年夏天,我只有四块,今时不同往日,六块在手,型男我有。” 陆悍骁都他妈快要笑死了,指着贺燃道,“咱哥仨回头比一比,看谁的腹肌漂亮,我让你们没脸掀衣服。” “哇哦,我好怕怕哦。”陶星来才不会服气,“择日不如撞日,等会就去洗手间,记住,第二个茅坑,不见不散。” 贺燃赶紧撇清关系,“你俩玩,我这当爸的人就不去凑热闹了。” 陶星来还想说,手机响,是微信。 估计是李小强,他点进去。 竟然是乔殊,她问:[你头像怎么换了?] 陶星来贼溜溜地回复:[你可管不着,我妈才能管我。] 乔殊:[儿子。] 哇靠,挺野啊。 陶星来:[你生不出这么帅的后代。] 乔殊:[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又是一个语言陷阱,拐着弯地占他便宜呢。 陶星来一眼看穿,[你别意淫我,我今天穿的可是牛仔裤。] 聊天页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信息迟迟没发来,陶星来看了又看,纳闷了。 手机震的那一下,他觉得心脏都颠出来了,赶紧看。 乔殊:[我不意淫你,难道还淫你,我没问题,随时可以。你要洗香香一点哦。] 陶星来意识到自己大概又被调戏了,十分愤怒地回复: [你是不是女孩子啊,真不文明,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想跟我玩qq爱呢!告诉你,别说没门了,连狗洞都没有!] 才不跟你文爱呢。 陶星来气呼呼地把手机搁桌上,想想不解气,又把屏幕给翻过去,眼不见为净。 信息很快来了,震得旁边的陆悍骁到处找,“什么动静这是,陶儿弟,你是不是偷偷藏了个电动跳蛋啊?调得最大频率吧。” “没救了。你们这些从小不爱学习的坏学生!”陶星来拿起手机,愤愤离席,“爸,妈,姐,我去洗手间。” 他边走边看刚才的新信息,乔殊这次只发了两个字:[出来。] 陶星来头皮一炸,日,又来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他这一家子人都在,万一被狗仔骚扰,简市长可能要发飙。 陶星来戴上墨镜,赶紧跑出去,站在酒店门口东张西望。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下,陶星来警惕地回头,就看见一身黑色紧身t恤的乔殊,酷酷地望着他。 陶星来急坏了,“你你你,赶紧的躲起来,咱俩保持三十米安全距离,被拍到就完蛋了!” 乔殊轻抬下巴,模样清冷逼人,“我是有多配不上你?” “你太那啥了,我都不好意思那啥了,我老师从小就教我,女孩子不能那啥的。” 乔殊都快被他整懵逼了,“什么老师教的?” 陶星来瞎掰胡扯可高明,“陶星来老师呀。” “……”这个臭傻逼,谁让她就喜欢这个臭傻逼呢。 乔殊清了清嗓子,问:“你想不想我?” 陶星来爆炸:“我靠,咱俩下午才同台宣传电影四小时,我干嘛要想你?” 乔殊低声,语气低落,“是么,可是我很想你,才分开就想的不得了。” 陶星来鸡皮疙瘩立正稍息,全身跟过电似的,后劲还挺酥酥麻麻,蛮舒服的。 就在这时—— “啊啊啊!乔殊!那不是乔殊吗!” “对对对!旁边那个,哇!陶星来!” 糟糕,被粉丝认出来了。 “都怪你!”陶星来恼怒,“你不知道你又漂亮又出名吗?” 乔殊蓦地,被他凶的红了脸。 粉丝的叫声有点大,围观侧目的越来越多,陶星来想也没想,牵起乔殊的手就往反方向跑。 陶星来的手指长而有力,紧紧的,特别有存在感。他的背脊挺直,跑起步来也不弯曲。乔殊的目光下移,宽肩窄臀,人虽幼稚,身材却男人。 陶星来牵着她,逆着人群,躲开车流,跑过花坛,绕过喷水池,树影在倒退,这个速度刚刚好,每一幕都像电影的慢镜头在回放。 不,比电影还要美。 乔殊看着他的背影,偷偷弯起了嘴。 两人跑进小巷里,终于停住,陶星来撑着膝盖喘粗气,“陶飞人快累死了。” 乔殊没吭声,很安静。 陶星来纳闷,“你怎么不喘气啊,你肺活量大了不起啊。” 他边说边抬头,但迎接他的,是一个亲吻。 乔殊的脸近在眼前,皮肤跟剥了壳的蛋白一样,真好看。 陶星来浑身僵硬,完蛋,他的初吻。 好半天,他才涨红了脸,憋出一句,“你这人真是的,动手动脚也就算了,怎么还动起嘴来了……” 第61章 印度神油 萌萌的周岁生日宴渐近尾声,小丫头在推车里睡着了。 贺燃和简晳送客,两口子站在门口,画面融洽。 陶溪红对简严清说:“老简,这俩孩子,看起来真般配。” 简严清闻言一笑,“你那时候,还坚决反对他们,现在看看,是不是决断错误?” 陶溪红微微一声叹息,“我是太为小晳着想了,希望她找个好人家,有个靠谱的依靠。” 简严清说:“也难怪,贺燃这小伙子,当初看,的确有些不让人放心。老同志也是关心则乱,不怪你,可以原谅。” 陶溪红笑道,“女人啊,婚姻就是第二次生命,是我以偏概全了。” 简严清微微颔首,“你就放心,我们家的女同胞,命都好着。” 陶溪红心口一热,携手走了大半辈子,一起看过的风景都沉淀在了岁月里。 她说:“老简,这段时间,我公司事情多,会比较忙。” “嗯?”简严清想了一番,“你都退居二线了,还要你亲力亲为,老陶,多注意身体。” 陶溪红点点头,笑着说:“知道。” 送走最后一位姑妈,陶星来也没见着回来。 贺燃说:“给他打个电话吧?” 简晳说:“不打了,他成天草上飞,来去无踪的。” 陆悍骁看了看腕表,一点了,“年轻人就是没诚信,说好一起比腹肌的。” 贺燃冷冷望他一眼,“这么多年我咋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爱好?” “我爱锻炼怎么了?哪像你。”陆悍骁说:“陶星来早告诉我了,你对长腿有着不可描述的嗜好。” 贺燃无所谓,“我老婆,我爱哪你管得着吗?” “生气了。”陆悍骁转个背,摇了摇车钥匙,“走了,改天一块喝酒。” 简晳指着道,“喂喂喂!” 陆悍骁回头,比了一个ok的手势,“放心,我和他每次喝酒,只喝菠萝啤。” 陶溪红也从后面走来,“贺燃,小晳,这段时间我公司事多,忙完了,再把萌萌接过来。” 简晳奇怪,“妈妈你又开始忙啦?” 陶溪红去年就退居二线,已不直接参与公司决策,这会子也不知是有什么事,让她一而再地交待。 陶溪红解 释说:“公司弄了个培训,我去捧捧场。” 简晳揽着她的肩膀,“陶老师好。” 陶溪红笑了笑,拍拍她的手,“我先带萌萌回去,你们忙完了,晚上过来接。” 把宴席这边的琐事都忙完,三点多,贺燃和简晳驱车去了一趟商场。 简晳坐副驾,归纳着等会要采购的东西,“花露水,沐浴露,还要买块桌布,萌萌的纸尿裤也该换个号了。” 贺燃开着车,手搭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再拿几盒套。” 简晳眉微皱,“不是才买了吗?” 贺燃:“那个系列我不喜欢,太厚了,束缚。” 简晳:“真受不了你。” 贺燃笑了起来,“可不是么,你在床上的确受不了。” 简晳:“……” 到了商场,简晳先去平日惯买的那家专柜买沐浴露,贺燃跟后头,看她几乎没怎么考虑,直接要两瓶樱花味的。 贺燃在柜台前看了看,拉住简晳,说:“试试这个,挺好闻。” 贺燃看中的是玫瑰香氛,“闻着就有点来劲。” 简晳心里骂他,“骚包。” 大概是被香味勾了魂,贺燃突然来了兴致,付完款,就拉着简晳去旁边那家店。 “哎哎哎,你干吗?” “逛逛。” “逛逛?”简晳神色复杂地看着那家店名,怕他不识字,提醒说:“那是卖情趣用品的。” 贺燃舔了舔唇,“我知道。” 简晳:“……” “就看看,不买。” 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俊脸真诚,简晳几乎是被他拖进去的。 店铺门面不大,装修倒是有逼格,灯光都是暧昧色,东西价格不低。 贺燃颇感兴趣,指着模特身上的那套内衣,“简晳,简晳。” 简晳顺着看过去,黑色薄纱,还配套了渔网袜,挺妖娆。 贺燃暗搓搓地摩了摩手指尖,“真他妈的带感。” 往里走,一个矮柜货架,里面放的东西闪闪惹人爱。 简晳盯着一串毛看了好久,“这是什么?” 贺燃压着声音,“狐狸尾巴啊。” 简晳还是不懂,“又没有腰带,怎么固定?” 贺燃低 低笑了起来,“前面有个塞子,往那儿一塞不就行了?” “往哪塞?”简晳下意识地问,刚说出口就反应过来,顿时红了脸。 贺燃乐得不行,跃跃欲试,“媳妇儿,来一个吗?配上那套内衣,咱们玩猎人与狐狸。” 简晳:“……我还大灰狼和小白兔呢。” “不错,这个角色扮演也带劲。”贺燃骚骚气气地说:“你演大灰狼,我演小白兔,简医生,我好怕怕哦。” 简晳快笑死,推了他一把,“走开点。” 贺燃啧了一声,指着东西,“这有乳夹,好紧啊,夹着不会痛吗?” 简晳服了他,“你这么浪,良心不会痛吗?” 观光了一小会,简晳待不下去要走,贺燃顺手拿了一盒印度神油,简晳拦不住。 “多少钱。” “一百八。” 贺燃掏出钱夹,麻溜溜地给现金,“模特身上穿的,也给我拿一套。” 他准确报出简晳的大小,提着东西,心满意足地走出店。 简晳等在门口,白了他一眼,“满足了?” “今晚可能会满足。”贺燃笑着揽住她的肩,“要不咱把狐狸尾巴也买了吧,买个白色的,衬你皮肤,晚上你把一套都穿好,对了,你那双黑色细高跟……” 简晳伸手往他腰上一掐,“臭流氓。” 贺燃被拧痛,直皱眉,“夫妻两个还用藏着掖着啊?这些姿势不在你身上解锁,我还能去找谁解?” 简晳憋笑,追着他打,“老不正经!” 贺燃抓着她的拳头,凶巴巴,“再打我就亲你了啊。” 简晳攀着他的手臂,扬着下巴,“你亲啊。” 贺燃低头,看着她笑。 “你不亲,我就亲了。”简晳踮脚,往他唇上一啄。 贺燃偏头,擦吻而过,没让她得逞。 两个人相视而笑,结束了这场打闹。 后来,简晳想吃寿司,贺燃吃不惯这东西,总说饭团有股生味,他就看着简晳吃,“你很喜欢吃黄瓜啊。” 简晳嗯了声,嚼着,“这家店的黄瓜丝很脆,清爽。” “黄瓜怎么能切丝呢,”贺燃说:“应该整根吃才够味儿啊。” 简晳猛地咳嗽,糯米粒都喷他脸上。 贺燃笑得开心,拍着纸袋里的印度神油,心已经往晚上飞了。 吃完寿司,差不多该回家了,简晳路上接到陶溪红的电话,让她顺路带点胡椒粉。 “老公,超市边停一下。”简晳挂了电话,说:“肯定又做了鱼。” 贺燃打了把方向盘,靠边停车。 简晳解开安全带,“我发现妈妈现在很喜欢你啊,每次回家吃饭,一定有你爱吃的菜。” 贺燃好笑,“说得好像你没有似的。” 简晳:“我爱吃的肯定有,你没发现,星来的就不一定了。” 贺燃稍稍回忆了一番,的确,影帝爱吃红烧猪蹄,但这道菜的出现频率极低。 简晳得出结论,“挺危险,我们俩姐弟的地位岌岌可危。” 贺燃笑道,“你还吃起醋来了,你别动,要买什么,我去。” “白胡椒。”简晳把钱包递给他,“顺便给我带根棒棒糖,寿司吃多了,压压味道。” 贺燃挑眉,弯嘴,“这有一根现成的,你吃吗?” 简晳耳根子敏感,堵着话,没吭声。 贺燃啧啧啧,“简医生,你好下流哦,满脑子的小黄片。” “我天,你脸怎么这么大。”简晳:“好意思说别人下流。” “那不然,你刚才想到什么了?”贺燃凑近,嘴角挂着一分笑容,“肉味的棒棒糖,对不对?” 简晳:“……” 贺燃把一肚子坏水给憋了回去,特别爱逗她,“你别这样看我,受不了,这眼神,我都快硬了。” 简晳:“……” 她实在招架不住,把人往外推,“去去去,买胡椒。” 贺燃心情好,吹着口哨下了车。 到了简家,一进门就闻到了鱼香,简晳鼻子灵,“剁椒鱼头。” 贺燃看了眼桌上,“狗鼻子都没你的灵。” 简晳去抱萌萌,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贺燃反应过来,觉得这姑娘晚上大概是不想活了。 萌萌刚睡醒,睡醒就要吃,简晳把抱起,放在爬行垫上玩,再塞给她一颗草莓,小家伙压根不用人管。 简晳冲厨房说:“妈,爸回不回?” “市里开会,不回来。”陶溪红端出烫,“吃饭吧。” 贺燃把萌萌抱到餐椅里,“宝儿,你的鸡蛋羹。” 简晳夹了块糖醋排骨先试味,“好吃。” 一家人刚坐下,就听到门铃响。 陶溪红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侧过头,盯着门。 简晳奇怪,“咦,谁会这个点过来啊?是不是爸爸回来了。” 她离门最近,起身走去开门。 两名身穿制服的人,出现在门外。 简晳不明所以,“请问你们找哪位?” 其中一人出示证件,“你好,我们是国税稽查局的,陶溪红女士在吗?” 简晳有点懵。 “小晳。”陶溪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走近,把女儿拦在身后,对办案人员微微颔首,“我就是。” “陶女士,我们需要您接受调查,牵涉两年前御丰园项目的一些资金情况。” 陶溪红十分平静,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好,我会配合。” 简晳下意识地抓紧她的手臂,“妈。” 萌萌由阿姨看着,贺燃也走了过来,他向前,刚要说话。 陶溪红:“贺燃,把小晳带屋里去。” 简晳一听,手抓得更紧,她脑子跟上紧的发条似的,惴惴不安。 “放心,我没事。”陶溪红拍拍她的手背,亲自把那只黏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给拂了下去。然后目光掠向贺燃,说:“别慌,照顾好她。” 贺燃看这架势,心里已经七分清明。 多说无益,他干脆点头,以示交接。 简皙还想坚持,被贺燃拦了下来,陶溪红换了鞋,拿好包,跟人走了出去。 “你别急,这只是税务局的稽查,很大可能只是去了解情况,等情况问清之后,自然就会放回来。”贺燃安慰她,“你先吃饭,萌萌还在呢。” 简皙本就心乱,被他一宽慰,也就心神不定地照做。 贺燃把人安抚好,去厨房拿汤匙,他隐隐猜到事情绝不简单,没有犹豫,一通电话打给了简严清。 陶溪红被带至稽查局,她穿戴精神,神态平淡,有条不紊地面对问话。 办案人员起先只是问了些常态问题,陶溪红如实回答,自若如常。之后话题一转,谈到御丰园项目。 “御丰园是当年我市重点扶持项目,您是重要资方代表,请问,当 年的会计账目,是否由您公司负责?” 陶溪红点头,“是。” “是否依照国家法律和政策,依法纳税?” 陶溪红:“是。” 办案人员提出疑问:“我们收到举报信,反映洁犀日化,在御丰园项目上,利用‘账簿’做文章,重计材料入库、重列成本,并且少提折旧,导致账面收入与实际支出之间出现巨大落差。请问,是否属实?” 陶溪红面色微沉,“不,核查有误,我个人表示否认。” 办案人员拿起桌上一份调查材料,“这是举报信附送的证据,是洁犀日化的真实账面,请问你有什么异议?” 陶溪红看向投影,只几行字,心里便有了数。 任何一家企业,更别说是洁犀日化这种较有规模的,明里暗里都会达成一种共识,触碰法律是自取灭亡,但灰色地带擦边球,谁也不说谁真的就干净清白。 陶溪红心里有本账,知分寸,她不慌不忙,逐条阐明解释。 深夜十点,调查持续两小时。 “那么请问,您名下的房产,投资分红,包括君山北苑一处别墅……” “对不起,”陶溪红打断,“我需要纠正,这些房产和投资获利人,均不在我名下,都是我女儿和儿子的。而且,这些家产,是我个人分红获利的收入所购买,我认为,说这些没有实质意义。” 陶溪红久年位居要职,人情世故通透,自我防御的危机感十分超前,面对琐碎以及绕着圈子的问话,她回答得滴水不漏,合情得体。 但要说,她的公司,完完全全干净,没人能保证。 有人写这封举报信,证明是有备而来。 陶溪红沉沉呼吸,办案员又把事情绕回到御丰园项目上。 “陶女士,举报信上反映的第二个疑点。” “请说。” 短暂的安静后—— “请问,御丰园项目招标之初,作为一家毫无房产行业经验的日化公司,能够竞标成功,是否与时任副市长的严清书记有关联?” 陶溪红心一沉,冷声辩答:“我否认。” 第62章 逢春 简家。 从贺燃打了那通电话之后,简严清并没有马上回来,甚至,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为之所动的波澜。 简严清在处理好公事之后,才回到家。 他进屋的时候,一肩风尘。 简皙飞快迎上去,“爸爸。” 简严清手一抬,示意她打住,然后问:“萌萌呢?” 贺燃:“她睡了,阿姨先陪着。”贺燃又碰了碰简皙,“去帮爸爸倒杯水。” 简皙点点头,转身进了厨房。 间严清开了一天会,神色略显疲倦,“电话里已经说清楚了,你们别担心,小皙妈妈很快就会回来。” 他撩开衣袖,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 正说着,门锁有动静,“咔”的声儿轻响,果然是陶溪红。 她进门一愣,“哟,干嘛呢这是,杵门口凑一桌打麻将啊?” 还能开玩笑,神情也算自得。 贺燃粗略一扫,得出判断后,心里的石头也稍稍松动。 简皙听见声音,从厨房急急跑出,“妈妈。” “慢点慢点,茶水都洒出来了。”说完,陶溪红弯腰换鞋,把手提包搁在鞋柜上。 简严清接过简皙手中的茶杯,面色无异,说:“小心烫手。” 有几滴溅在了简皙手背,刚才一急也没在意。陶溪红走过来,抓起她的手看了看,“烫红了,去拿芦荟膏擦一擦。” “妈妈。”简皙抽回手,眉色有忧。 陶溪红笑笑,“没什么事儿,税务那边每季度都有抽查指标,年年都有,前年我也去过。” 简皙将信将疑,脑子迅速运转,似在回忆“前年”是否有其事。陶溪红指了指鞋柜上方,“回来的时候路过一家饼店,买了点当宵夜,去吃吧。” 饼还热乎,摸着温度,简皙的心到底舒缓了些。 一家人相处如平常,简严清也难得地吃了一块,又与贺燃闲聊片刻,才与陶溪红上楼。 “你们也早点休息,太晚了,明天再走吧。”陶溪红交待。 简皙收拾好碗筷,回卧室时经过爸妈门前,里头有微薄的光亮匀匀洒出,是简严清的台灯,他睡前有看书的习惯。 一切都安宁照旧,简皙放了心,踏踏实实地去睡觉了。 零点已过,简家熄灯入眠。 借着窗外的亮光,简严清和陶溪红都清醒着。 一个靠着床头,一个侧躺着,简严清一声微叹,“这件事,瞒起来天衣无缝,我也是事发当时才得到的消息。” 陶溪红单手枕着侧脸,说:“那些资料很有说服力,那张账单,我印象不深,但印章和签名,确实是相关部门领导经手。” 简严清:“我们两口子交个心,溪红,这么多年走过来了,你给我一个底,公司有没有事,有,事有多大?” 陶溪红很快回答:“至少,我经手的,不乱分寸。” 简严清明白了,暗箭难防,陶溪红看不见的背后,也许有人花数年窥探、准备,抓住不是她导致的漏洞,添油加醋一番,就能呈现一份淆乱视听的证物。 陶溪红躺久了,也撑着坐起来,和简严清肩并肩地靠在床头。 她声音轻,“老简,其实事情背后,你我都知道。找我开口子,顺着往血肉里撕,到底了,就是你。” 简严清何尝不知。 陶溪红看事拎得清,把接下来的可能抽丝剥茧层层还原,继续说:“我不过问你工作上的事,但我也知道,省班子二把手空缺,你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简严清是典型的实干家,从基层做起,一路脚踏实地,加之政绩卓越,口碑极佳,正当年,前途远远。 “不说这个。”简严清沉声,微哑的嗓音在静宁的空气里,倒听出了深远。 他缓缓道:“且不说,我身上没有他们想要的污点,就算有,这些年,我积攒下来的人脉圈子,谁输谁赢也未可知。” “如果,事情真的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简严清抬起眼眸,说:“为了你和这个家,我可以让步。” 陶溪红心惊,“老简。” “行了,别多想,休息吧。”简严清拍拍她的手背,躺平,合上了眼睛。 ——— 接下来几天,陶溪红完全配合稽查小组的调查工作。 有问必答,有疑必解,她的铁娘子气质在这场对局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洁犀日化成立时间之长,业务量之大,确实有许多钻空子的小细节,最终,以御丰园这一陈年项目上,三笔工程建设前提前在建材这块报决算,得出虚增成本,减少利润的违规处分。 陶溪红深 知,这种鸡蛋挑骨头的态度,背后一定有人撑腰。 相关处罚文件迅速下达至企业本部,并且在官网公榜昭示。 一时间,舆论哗然。 洁犀日化荣登搜索头条,百姓对这种官商之事向来严苛敏感,加之证据确凿,口水如潮水喷来。 尽管洁犀日化在第一时间作出公关,长文向公众致歉,承认错误的同时,附上已补交税款与罚款的单据证明。 可惜,网友并不买账。 [抵制洁犀日化!] [再也不用洁犀洗发水了!] [我用沐浴露刷厕所!] 简皙这几天,刷着网上的评论,都快吐血了。 陶星来在外地宣传电影回不来,视频连线吐槽,“我次奥,什么玩意儿啊,漏税五万块,这结论也是相当奇葩,简直臭不要脸呢!” 简皙也头疼,“妈妈这个礼拜都没回过家,公司也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贺燃还算镇定,很多事情简严清没办法出面,只能他去撑起这个家。 贺燃很理性,把事情始末梳理了一遍,得出结论,“企业的不良行为被曝光的不在少数,比这严重的更是信手拈来,为什么,妈妈的公司事情一出,就被送上头条?” 陶星来激动,“水军!有人雇水军!炒作!太low了!” 简皙心一沉,看着贺燃。 贺燃眉目也皱着,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不点燃。 陶星来浑身都要烧着了,“我这就去找李小强,他邪门歪道最多了,我也雇水军,反正我钱多人傻,让敌人溺水!” 简皙忙劝阻,“行了,你别添乱,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啊?你现在也是红人了,万一闹出来,还想不想演戏了?” 陶星来今晚三米八,“不演了,转幕后我也是电视台一枝花!” 贺燃叼着烟,拿起打火机,走到窗户边,终究还是把烟给点着。第一口烟雾随风散,他眯缝了双眼,把所有事情又串了一遍。 都是有江湖经验的人,不难发现,一切就是一个局,背后推手实力还不小。能有这个胆量和手段,身份一定老辣。 商业敌人,不会涉政,那么唯一可能的,就是道中道。 目标是简严清。 贺燃怕的是,这只是一个开始。 陶溪红的公 司果然出事了。因为恶评事件发酵持续,好几个主要资方都提出撤资诉求,洁犀日化年前启动的一个大项目进行到一半,资金链断裂便等同夭折。 为了这件事,陶溪红头发都愁白了一层。 简皙太心疼,请了两天假,在家守着她,“妈妈,您别太心急,总会解决的。” 言语力量有限,但此刻,除了安慰,简皙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傻孩子。”陶溪红故作轻松地笑,藏不住神色的疲惫,“你好好上班,好好带萌萌,妈妈还撑得住。” 简皙眼眶红透,握着陶溪红的手,紧紧的。 陶溪红问:“贺燃呢?” “出去了。” 这几天,他也没闲着,在外面四处走动。 “哎。”陶溪红一阵叹气,语重心长地说:“让他也歇一会,事情真要来,挡不住。小皙,你爸爸能走到这个位置,很不容易。” 简皙一听就懂,简家的家训,从小起,就淡化父亲的身份,她和陶星来从不以此为炫耀。 “有时候,清廉洁政争来的风头,却被视作出头鸟,还不止一把枪。”陶溪红笑笑,语气自嘲又无奈。 简皙眼泪掉了下来,“妈。” 陶溪红伸手,用指腹拭了拭她眼角的泪,“当妈的人了,还跟闺女一样。小皙,妈妈很抱歉,那个时候,偏执己见,反对你和贺燃。”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简皙哑着声音。 “缘分天注定,你用坚持,给自己挣来了一份好姻缘。有贺燃照顾,妈妈放心。” “不说这个话,我们不说这些。”简皙不停摇头,受不了任何藏着蛛丝马迹的诀别语气。 母女俩的聊天时间都变得格外奢侈,公司的电话又了打来。陶溪红强打精神,边接边穿衣,“好,我就来。” 贺燃和陆悍骁也是想着法子地打探,基本验证了贺燃的猜测,的确,是针对简严清而来。派系之争从古至今从未断过,他上位,会让一群势力惶恐不安。 “我家老爷子查到,透了些口风。”陆悍骁说:“对方是一个群体,上面有人,不怕事。” 贺燃烦躁地抽烟,一根又一根,烟盒都空了两个。 陆悍骁十分认真,“事情发展到现在,只有两个解决办法。第一,简叔撂态度,放弃竞争。第二,找个山外山,人外人,大吃小,给压下去。” 贺燃没做声,在袅袅升空的烟雾里眯缝了双眼。 “还有,陶星来的身份,说不定会很快被挖出来。”陆悍骁眉目深皱,“一个一个来,挺狠的。对了,萌萌最好也别外出。” 贺燃暴躁地碾熄烟蒂,“操他妈的!” 事情他看得清,陆悍骁说得全是硬道理,贺燃没耽误,第二天,就把萌萌送到了外婆那。外婆信佛,索性带着小娃去几十公里外的东山古寺小住去了。 陶星来很怀疑,“寺庙吃斋,我大萌萌没有肉吃,她肯干?” 他正和简皙视频,边视频边翻微博,翻着翻着,他靠了一声,“不会吧?!” 简皙草木皆兵,“怎么了?又出事了?” 陶星来立刻嘿嘿笑起来,“没呢,有粉丝夸我帅过梁朝伟。” 简皙松了口气,心脏都快被吓出来了。 结束视频,陶星来没敢说,在他微博评论里,已经出现“你就是洁犀日化陶总的儿子吧?”“漏税狗滚蛋”的言辞。 虽然只寥寥数条,但从发出来起,就以肉眼可见的点赞速度疯狂顶至热评。 李小强的电话随后杀到,“陶儿,怎么回事,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撞枪口,好几个大品牌正在谈你的代言呢!” 陶星来一听就火了,“那是我妈!我是她亲儿子!” 李小强也火大,“你有合同在身,又在电影宣传期,如果出现严重的负面影响,你是要违约赔钱的!” 陶星来:“强儿,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我告诉你,我马上就发微博怼人!” 掐断电话,陶星来气势汹汹地敲打键盘。 第一句话还没打完,娱乐新闻推送框“唰”的一下冒了出来。 陶星来一看傻眼,标题是—— [影后乔殊力撑陶星来,点名怒怼造谣者。] 原来,两分钟前,乔殊六千万粉丝微博大号,直接转发一条点赞数最高的,辱骂陶星来的水军评论。 并且高冷地写了三个字: [你大爷!] 该条微博,一分钟,粉丝评论破万。 陶星来战战兢兢,拿起手机,找出乔殊的号码拨了过去。 乔殊很快接听,“哟,稀奇啊,头回主动找我呢。” “你疯了吧乔殊!”陶星来劈头盖脸一顿吼, “这事儿要你出什么头!你这御姐形象还要不要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对你的影响有多差!!” 那头很安静,浅绵绵的呼吸。 几秒之后,乔殊轻声,“你在关心我。” “关心个屁!”陶星来火死了,“赶紧删掉,听见没!你团队的公关呢,死了啊!” 乔殊就这么笑出了声音,“对啊,死了啊。” 陶星来:“……”神经病吧。 乐够了,乔殊清了清嗓子,好像是贴着陶星来的耳朵一般,语调都变得热气腾腾。 她说:“我很喜欢你,任何时候,我都为你而战。” 陶星来两眼一黑,脑子直接被这甜言蜜语给烧成傻逼了。 ——— 事态都轰动到娱乐圈,这玩的太大。 然而,头疼的事永远不止眼前,这日中午,纪委的调查小组上门,找到了简严清。他们态度温和,用词委婉,举报信三个字,还是坐实了贺燃的猜测。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简市长,请您谅解,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常规程序,对外绝对保密。” 简严清听后,不感意外,“好,但我需要五分钟时间。” 待对方退到门外等候,简严清转过身,对贺燃说:“不要乱找人,不要乱听消息。” 贺燃郑重点头,他知道,困境里的任何一只橄榄枝,都可能是裹着蜜糖的砒霜。 简严清神色微松,沉默了两秒,重新抬眸,看着贺燃,说:“小皙和星来,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贺燃没说一句话,但他的眼神有力,无声承诺。 简严清这一走,基本上就是这场局的最高潮。 简皙知道消息后,差点哭崩。 贺燃把她死死抱在怀里,“不怕,老公在。” 简皙抓着他的衣襟,眼泪把布料浸透,哽咽地胡言乱语,“爸爸会不会出事?” 贺燃的手,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抚摸着她的背。 然后给出定心丸,字字铿锵: “不会。” 简家现如今乱成一团,对方太厉害,从证据到设计,一环扣一环,是把人往死里逼的决心。贺燃想起陆悍骁说过的话—— “找个山外山,人外人,大吃小,把事情给压下去。” 于是,他在简严清出事的当天下午,没做犹豫,开车南下,直奔遥省。 ——— 今夜变天,暴雨将至。 遥省贺宅,光亮通屋。 夜色里,贺燃独自站立于室外,一动不动,盯着大门。 第三个小时,门终于开了,门缝由窄变宽,屋里的灯光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贺正安一身棉麻布料的中山装,手背在身后,踱步而来。 贺燃咽了咽喉咙,叫了一声:“爸。” 贺正安丝毫未见动容,五官硬挺,气质锋利。 站了太久,贺燃背脊酸胀,他顾不上疼痛,把事情始末,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贺正安听后,良久,讥讽地笑道:“你不是很能耐吗?天王老子也镇不住你。怎么,现在竟然求起我来了?” 贺燃深深地吸了口气,“父亲,我就是来求你的。要打要骂,我受着。看在萌萌和简皙的份上,请你出个面。” “凭什么?”贺正安语气嫌恶,“你算个什么东西?” 贺燃张了张嘴,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悉数咽了回去。 多年父子不和,贺正安怨气难平,发泄一通后,稍感痛快,但还未完全解气,于是说:“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你看看你,不情不愿,像什么话!” 话刚落音,贺燃就在他那声感叹号里,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天空阴云遮月,贺燃的眼神疲惫又执着—— “爸,求您了。” 第63章 不可描述的片子 为了简晳,贺燃可以跪天跪地。 更别提是自己的老子。 盛夏夜的风声里,有暴雨将至的泥土味,空气闷热,压榨了贺燃连日以来,所剩不多的精力。 他就这么跪在地上,膝盖被鹅卵石磕得隐隐作痛。 贺正安负手而立,神色未明。 父子俩一高一低,此情此景,像是时光倒流,那时的贺燃简直就是草包里的极品,父母离异,家爱缺失,贺正安的顽固与铁血性格,让少年的叛逆因子发挥得淋漓尽致。 两人一唱一和,让本就敏感的父子关系,终于化身成酣畅淋漓的敌人。每次贺燃惹事,贺正安懒费口舌,跪地,挨打,皮带都抽断了好几根。 像极了现在。 只不过,那张戾气逼人的少年脸像,已经了无踪影,贺燃为人子,也为人父,眉宇间有万丈丘壑,也有了隐忍清风。 贺正安片刻失神。 贺燃等得不安,抬起头忍不住叫他,“父亲?” 贺正安敛下情绪,恶语与打击就要脱口而出,但一看到贺燃的眼神,就什么都说不出了。 长时间静默,贺正安终于问:“你愿不愿意回来继承家业?” 举家搬迁,重回遥省。 贺燃几乎没有犹豫,“愿意。” 他不想再看到简晳哭,他什么都愿意。 贺正安一语不发的样子,简直让人心口血倒流。 有雨落下。 贺正安转过背,任他跪着,往家门口走去。 这一刹那,贺燃真正体会到了绝望的感觉。 贺正安的背脊挺直依旧,像嶙峋的苍树枝木,到底是老了,被这夜色一衬,孤独又寂寥。 雨点越来越大,如斜飞的刀刃,扑了贺燃满脸。 贺正安抬步上阶梯,贺燃没起身,跪在风雨里。 突然,贺正安停下动作,目视家里的光亮,丢下一句,“简家现在就你撑着,病了,全体完蛋。” 贺燃心底有火苗微窜,耳根子瞬间起立。 就听贺正安说:“十几年没进过家门,不像话。待会别坐沙发,席垫新买的。” 贺燃懵了。 而门口留意动静的阿姨,拿起早准备的伞,小跑到他边上。 “快 快快,”阿姨来贺家也有二十余年,心疼贺燃,给他举着伞,“你爸爸让你进屋呢,我就说,父子哪有仇成这样的。” 贺燃连忙起身,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哎!怎么了!”阿姨扶着他。 贺燃摆手,“没事,跪得太久,麻了。卧槽,姨,你怎么长这么好看!” 阿姨笑得胖身子直颠,“行行行,今天你最大。” 贺燃舔了舔牙,“老头开窍的样子,还挺顺眼。” “要不要我搀着你啊?” “搀搀搀,姨,借个手臂。”贺燃看着自己跪出血丝儿的膝盖,“失策,早知道就换个长裤来了。” 时隔十余年,贺燃终于第一次,正式踏进自己家。 贺正安坐在侧厅的茶室,手边的木盒里是一小捧碧螺春。 贺燃连忙走过去,老老实实地坐在对面,“我来。” 他把茶叶夹到匙里,放炭火上小烤,然后烫茶具,瓷杯在热水里咕噜翻腾。 贺正安看他泡茶的手艺有板有眼,贺燃主动解释:“简晳的妈妈喜欢喝茶,我跟简晳学的。” 贺正安冷哼一声,“女儿就是比儿子可靠。” 贺燃:“他们家也有个儿子,您上回见过的。” 贺正安幽幽道:“那你是找到同伙组织了。” 贺燃沏茶的动作没停,静了两秒,笑了出来。 贺正安提高语气,“你还笑。” 贺燃收敛嘴角,忍着。 过了一会,贺正安也像被点了笑穴,弯起了嘴角。 贺燃把茶水双手奉上,贺正安大方接过,父子俩在对视里,实践了一回“一笑泯恩仇”。 贺正安凉了凉茶,问:“她家老头,在那个位置上也有近十年了吧?” 贺燃一愣,“您知道?” 贺正安咳了一声,“他动静闹得这么大,想不知道都难。” 贺燃点头,把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简严清受到匿名举报,但举报材料薄薄几页,事实论据乏善可陈,但先将陶溪红拖下水,再借此做文章,哪怕没犯事,舆论威慑力足够吓人。 贺正安听了个大概,手一抬。 贺燃还想说,“他们……” “我知道了。”贺正安似乎不愿再多听,起身去书房 ,“你要不想睡这,就趁早出去找酒店,这两天在开农博论坛会,没房你就睡大街。” 贺燃也起身,冲着他的背影,“睡咱家庄稼地行吗?” 贺正安嗤声一笑,“现在有个屁的地给你睡。还以为是以前的乡村农田?早就高科现代化了。” 贺燃:“……” 说起这种东西,老爷子表现得也不像刚才那么冷漠,颇有兴致地多赏了几句话给他。 “我就跟你打个赌,你闺女,吃的那什么土豆泥,玉米泥,也都是我老贺种的。” 贺燃:“……” 他颇讨巧,顺着话说:“我不赌,我认输。” 贺正安心情又好了几分,得意地仰着下巴,上了楼,“你卧室一直留着,被褥干净,洗个澡再睡,别给我弄脏。” 蒙尘多年的家,好像一下子清晰明朗起来。 贺燃站在客厅,重重地应了一声:“行。” ——— 简家。 这段时间鸡飞狗跳,陶溪红的眩晕症又犯了,躺在床上根本没法儿起来。简晳向医院请了年假,在家打点照顾。 简严清配合调查后,直接去了市政府,他的日常工作照旧,等待随时的第二轮配审。 陶星来推了两个电影宣传的通告,从北京飞了回来。“妈,我妈呢!” 简晳赶紧跑出来,比了个嘘声的动作,“别嚷,妈睡着了。”她看着陶星来手里提着的东西,“你拿着什么?” “绿皮甘蔗。”陶星来把塑料袋往桌上一放,“咱妈爱吃的,我从机场回来,瞧见路边有,戴着个大墨镜就去买了。想想可生气,那老板竟然没认出我来。” 简晳:“老板年轻吗?” “不是特别年轻了。”陶星来欣赏着自己选的甘蔗,说:“七十来岁吧,看着就怪可怜的,想到了我爷爷。” 简严清是孤儿,简晳脑仁儿疼,“你这想象力也够天马行空的。” 陶星来嚼着甘蔗,汁水在嘴里乱撞,“小学三年级写作文,老师让写‘我最喜欢的人’,我写的就是爷爷呢!” 简晳:“见都没见过,你怎么写?” 陶星来吐掉甘蔗渣渣,“我全程代入刘德华。” 简晳:“……” “姐,发什么呆啊,过来吃甘蔗,一个人啃好没劲。”陶星来递了 一袋给她,“放心吃,我买了三袋,对了,我贺贺哥呢?” “出差了,他公司事情也多。”简晳说:“你姐夫比你乖,你整个一草包。” 陶星来切了声,“你别草包歧视。” 沉默了一会,他又说:“下周电影正式上映,也不知道能不能一家人去电影院看。” 甘蔗再甜,也补不足现实的苦。 简晳咽了咽喉咙,没吭声。 陶星来这张脸,长得十分向阳,精神面貌永远郁郁葱葱。如今,连他的眉头都刻着一个愁字,可见乌云压顶。 简晳微微叹气,“待会妈妈醒了,你多陪她说说话。” 陶星来吸了吸鼻子,“知道了,我给她演相声。” 陶溪红没睡多久,眩晕症正发病,一起身就往地下栽,所以她醒了,也是靠着床头休息。 房间门响了响,然后推开,陶星来的脑袋瓜子冒了出来。 “老陶,小陶来给你送温暖了,你最爱的绿皮甘蔗,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开不开心!” 陶溪红当即笑开了眼,“哟,我们家影帝回来了。” 陶星来换了身白t恤,眉眼干净像少年,“臭妈,你生病一点也不洋气,可得快点儿好起来。” 他把甘蔗放桌上,“都给我把它吃了,我要甜得你发慌。” 陶星来坐在床边,“不许伤心,不许多想,不许消极,我和姐都长大了,我们能挣钱养着你和爸。累了大半辈子,是该退休了,不怕,我给你发养老工资。” 陶溪红笑道:“臭小子。” “妈,我膨胀,我快乐。”陶星来伸出大拇指,往自己额头上一按,自行点了个赞。 陶溪红缓了缓,说:“你别闹腾,娱乐圈复杂难走,做出成绩不容易。” “我把经纪人给炒鱿鱼了。”陶星来嫌弃道:“他逼逼叨叨可烦人,开什么玩笑,我爸妈出事,我能袖手旁观?都对不起我刚才给自己点的那个赞了。” 陶溪红皱了下眉,“你别任性,经纪人同志也不容易。” 陶星来却轻声,“正是因为你们给我创造了条件,我才能一直任性做自己。” 他与简晳,接受最好的教育,物质精神从未贫瘠,不需赚钱,不需养家,所以陶星来,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行业,恣意到底。 “傻孩子。”陶溪红眼眶微 红,“你和你姐,是爸爸妈妈一辈子的骄傲。” 陶星来点头,挺用力,“那当然,老简制造,质量三包。” 一说到简严清,陶溪红又惆怅了,“你爸爸那边的情况很复杂,如果他真的出事。” “我会变卖我手上的全部股权,想方设法保住他。” “我愿意拿出这几年拍电影赚的钱,一定要救爸爸。” 母子两人,异口同声,心意都往着一处指。 连日来的重压,在这两句话里,悄然地释放。 这一刻,陶溪红泪流满面。 陶星来握住她的手,很紧,“妈,有我和姐夫在,您别怕。如果真的能用钱解决,我就拼命拍片儿,武侠的,言情的,演渣男,我不挑,坚决霸屏,闪瞎观众的眼睛。”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哪怕是三级片,我也愿意。” 说来也是神奇,这个想法刚在心里走了个场,手机就响了,一条微信。 来自乔殊:[刚刚莫名其妙连打三个喷嚏,你是不是又骂我了?] 陶星来手一抖,不可控制地脑补起来。 乔殊这么霸道女总裁,他演男主角,她就要粘过来演女主角。而那些不可描述的内容……啧啧啧。 陶溪红看着儿子,奇怪地问:“脸怎么这么红?不舒服吗?” 陶星来陷在脑补里,恋恋不舍地出不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挺舒服的。” 没空多问,因为陶溪红的手机也响了。 她看到来电人,神色又变得紧绷,接通后,“老简?出什么事儿了?” 简严清的声音,“调查组通知我二次谈话。” 陶溪红情绪开始升温,“怎么还有第二次?昨天不是没查出个所以然吗?” 简严清:“不说这个。我就是让你知道这个事,万一有……” “没有万一。”陶溪红严词打断。 简严清以可闻的叹息,在电话里难得地泄露了情绪,心有千千结,最后只道出一句——“老夫老妻这么多年,溪红,辛苦你了。” 陶溪红坐直,迅速冷静下来,问:“老简,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那边安静了一阵,有细微的风声,简严清换了个地方,声音比之前低。 “我不能跟你多说,但这次对方有备而来,十余年前,御丰园 的招标是由我负责,他们咬定我徇私枉法,从人证到物证,样样俱全。” 陶溪红崩溃,“你明明就没有!当年洁犀日化按流程办事,决不逾矩!” 但很快,她的慷慨激昂,在简严清的沉重回答里,瞬间冷成了冰。 “可是溪红,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个局,从十几年前便开始筹谋。” 话只要说一半,余下的不难懂。 层层密网—— 请君入瓮。 清正在德,廉洁在志。 这是简严清的一生信奉。 “老伴,身不由己,很多时候,我都靠傲气铁骨硬撑。”他的叹息在电话里显得悄然寂静—— “这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了。” 第64章 一切平安 简严清没有说太久,便挂断了。 陶溪红紧接着,拨了另一个号码,待对方接通后,她干脆利落地给出指示,“小郑,跟银行打个电话,我明天要从账户走现金。” 小郑是她的理财专员,问:“陶总,金额多少?” 陶溪红没犹豫,“所有。” 陶星来一听,特别紧张,“妈,爸怎么了?要用钱了吗?钱可以解决吗?差多少?我来凑!” 推门而入的简皙,也听到了,“差钱?对方开口了?卡都在我这,我现在就去取。” 陶溪红顿了一下,看着一双儿女,说:“你们谁都不许动。小皙,贺燃是一家之主,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你一定要和他商量,征求意见,互相尊重是夫妻之道的根本。” 她又转向陶星来,语气软了些,“你跟没断奶的孩子似的,你姐,至少有贺燃,你呢,妈是真的不放心。” “可别不放心,其实,”陶星来有点儿羞,“我也可以马上有对象的。” 简皙戳了戳他肩膀,“喂,别乱来啊,就算乔殊不是影后,是个普通女孩,你也不能去玩弄别人感情。” “说什么呢,真是不害臊。”陶星来都快不喜欢姐姐了,“我才不玩弄感情,顶多玩弄一下身体。”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起来,“哈哈哈。” 可能也意识到了自己智商感人吧。 忧愁当头,女儿暖心,儿子暖场,倒真让陶溪红心里松动不少。可如果简严清真的出事,钱肯定马上要用,陶溪红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共渡难关。 “星来,你能拿多少?” “百来万,我这部电影的片酬还没到位呢。” “小皙,你和贺燃商量一下。” “我们早就商量好了,卡里的钱,为了家里,无条件动用。”简皙说:“里面有两百万,我现在马上打电话预约明天取。” 陶星来:“我次奥,姐夫这么能挣钱?该不会是萌萌的嫁妆吧?” 简皙白了他一眼,“他一直很厉害的好不好,你脑子里装着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 这话有深意,陶星来恍然大悟举一反三,“难怪呢,我一直只看到贺贺哥身上的流氓气质。” 简皙:“再说了,萌萌的嫁妆可以再挣,但是爸爸只有一个,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保他。” 陶溪红心里涌上万般滋味,此时沉默,胜却无数言语。 陶星来说去洗手间,关上门,给乔殊打了个电话。 很快,她接了,“第二次主动打我电话了哟,hello。” “别跟我拽啦吧唧地说洋文,我文盲。”陶星来惯性耍嘴皮子。 “呵呵。”乔殊的笑声,像珍珠落玉盘。 陶星来耳朵听热了,“你,你笑什么呢?” “笑你像个二百五。” “操,我哪里像了?!”陶星来怒极。 “我本来就是。” “你本来就是。” 下一秒,两人异口同声,跟踩对了节奏的双人舞一样。 陶星来怪不好意思的,“你怎么这么实诚啊,我牺牲自我,活跃气氛来着。” 乔殊乐得喘气,“找我什么事?” “聊天呗。” “天有什么好聊,聊别的。” “行啊,你借我一点钱呗。” 陶星来紧张兮兮,如此顺畅地提出了非分之想。 他就是来找乔殊借钱的,万一爸爸的事情闹大,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乔殊似乎也楞了一下,“陶星来,你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仙么?” “仙人堕入凡尘了不可以啊。借不借?” “借。” 这回轮到陶星来楞住,“这么爽快,你就不问我借多少?” “借多少都值。”乔殊慢悠悠地开口,“聘礼嘛,放点血也是应该的。” 陶星来一言难尽,“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man呢?” 乔殊笑声更低沉,“我还有马甲线哦。” 这他妈不是摆明了勾引人吗? 陶星来听得浑身燥热,模仿主播腔,“说人话。” 乔殊嗯了声儿,“我喜欢你。” “你还是别说人话了。” “我还是很喜欢你。” 隔着电话,都能想象乔殊轻轻咬唇的模样,“有感觉吗?” 陶星来捂着心脏,“我把卡号发你,要钱再告诉你,可不许反悔。” 乔殊:“哦,你好冷漠。” 陶星来咳咳咳,“是你太热情。不说了,挂了。” “ 等等。”乔殊偷弯嘴角,像是在对他的耳朵放电,“聘礼都下了,你什么时候从了我?” 陶星来脸倏地一烫,“我跟你说,我不是不会耍流氓,主要你是女孩子,我有绅士风度,你吃不消,男人的荤……” “段子”两个字,被堵死在他喉咙眼。 乔殊极有个性地挂断他电话。 陶星来觉得自己今晚上可能睡不着,左脑老简,右脑乔殊。 亲情有点儿沉重,爱情也有点突然。 这突然的沉重太要命了。 客厅里,简皙在翻看网上评论。 洁犀日化的负评愈演愈烈,官博上的致歉微博,前排的几十条热评,都被“祝公司倒闭普天同庆”这种内容所霸占。 而且源源不断地有人跟风点赞转发。 陶溪红不说,简皙也知道,公司里怕也是乱成了一锅粥。 最致命的不是内部人心难安,而是一两个重大项目的资方,都提出了撤资。外资相当看重企业口碑和风评,这么一搅合,陶溪红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财务部刚刚又打了电话过来,项目资金没办法跟进,几家供应商已经不满。再后来,那些供应商直接打给了陶溪红,明里牢骚,暗里威胁。 陶溪红最后一口气再也忍不住了,喷薄爆发,“停吧!最好明天起就别送货了!敢跟我横,我让你一毛钱结算款都拿不到!” 那头声音也扬高,简皙坐边上,都能听见火药味。 陶溪红的这根弦绷紧到极致,“不信你就试试看!” 她把手机丢到沙发上,揉着太阳穴往沙发背靠。 简皙赶紧宽慰,“妈,您千万稳住,注意身体。” 陶溪红掐着眉心,疲惫和无力再也不藏着,说:“资金一断,公司就撑不下去了。” 再抬头,她眼圈通红。 洁犀日化是她几十年的心血,怎么容易说舍得。 简皙也难受,十指拽紧了裙子。 这一夜,一家三口守在客厅,数着墙上的时针一分一分地过。 直至天色露鱼白,而简严清一夜未归。 屋里弥漫着压抑透顶的低气压,七点半,陶溪红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像是一道暗示,所有人心照不宣,这个时候的消息,只怕是最坏的结果。 简皙 甚至起身,拿起包准备出门取钱。 陶星来也找出乔殊的号码,正欲拨通。 “注资?”陶溪红声音陡升,还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正安集团?!” 助理在那边兴奋重复,“对!陶总,就是贺老的正安集团!” 仿若如梦,陶溪红不敢马虎大意,“你把事情原原本本重复一遍。” 助理:“五分钟前,我们接到正安集团总经理的电话,明确提出,要投资洁犀日化目前的三个大项目,具体的,需要与您详细沟通。” 陶溪红沉住气,冷静问:“有没有身份证明,这个时候,不能脑子发热。” “有的有的,”助理说:“加盖正安集团公章的函件,已经扫描传真至本部,签发人,正是贺老,贺正安。” 陶溪红边说边往门口走,“好,我十五分钟后到公司,通知各部门一把手,立刻召开紧急会议。告知行政部,做好接待工作准备,必须最高标准。” 挂断电话,陶溪红转过身,对一双儿女说:“小皙,你和星来先去银行,随时等我电话。” 陶星来急急追问:“怎么了妈?又出什么事了?” “没事。”陶溪红长长松了口气,“总算等来一个好消息。” 正安集团的突然注资,如同朽木逢春,这家企业太有名,主营业务农副产品,水稻小麦蔬菜什么都种,不仅是中东部地区粮食供给的大户,每年向国家粮仓的贡献也不在少数。 旗下数家科技研发中心,是贯彻国家发展现代化农业这一政策的示范标杆。 贺正安,把一个企业,经营成了一种精神,颇受政府领导敬重。 陶溪红没解释太多,急着往公司赶。 她走到门口,突然停住,回过头皱眉问:“贺正安是不是……” 简皙听到这个名字,心跳猛烈,印证了猜测,“他是贺燃的爸爸。” 陶溪红沉默了一会,似乎是在消化这个信息。 公司电话又催促而来,她才迈步离家。 简严清这边。 举报信的附加材料,事无巨细,还原了御丰园招标案所谓的“假公谋私”,人证、物证、时间线甚至精确到了小时分钟。 简严清条理清晰地解释,言辞间找不到一点漏洞,与所呈材料,相去甚远。 调查组按流程规定,将把案件移 交上级检察院。 “简市长,抱歉,请您理解。” 简严清微微颔首,“我无条件配合。” 如果说,特别调查组的设立之快,之严密,已经不难看出背后撑腰的人势力能翻云覆雨,那么现在,则更能确定对方的目的了。 简严清已然能料想,不久之后,满城风雨,而自己清廉一世,很快将毁于一旦。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 一个穿着制服的人,匆匆进来,在调查组组长的耳朵边说着什么。组长的表情从平静,到骤起波澜,变化之大,用了不到一分钟。 简严清神色自若,背脊端正,八风不动。 很快,组长随那人走了出去,并交待下属暂停移交的手续办理。 ——— 简皙和陶星来等在银行,坐在vip室的第一排沙发上焦急等待。 “贺贺哥肯定是去搬救兵了,我要爱死他了。”陶星来比了个十字架在胸前,“一定是他说服了老爷子。” 简皙打他电话不通,短信也没回,很担心,“他们父子关系不太好。” “你怕贺贺哥吃亏?” “父子间,没有吃亏这一说法。”简皙是怕贺燃受委屈,违心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原来出差,是去找老爷子了。 “幸亏有姐夫,至少妈妈的公司有救了。” 陶星来刚说完,简皙的手机猛地一震。 她心里碾过千军万马。 来通知了?爸爸出事了?要用钱去打点了?真的没有希望了? 这一瞬间,心思百转千回。 她抖着手,目光落向屏幕。 结果一愣,来电人竟是简严清。 简皙颤着声音,语调都变了音,“爸爸?!” 陶星来两手握拳,手指扣着掌心,大气不敢喘。 简皙的眉头,从紧,到松,演了个天上人间。 “怎么说的?爸爸好不好?快告诉我啊,急死我了!”陶星来忍不住,连连发问。 简皙垂下手,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向弟弟——“爸爸说,他回家了,什么事都没有,一切平安。” 两人迅速赶回家,陶溪红接到消息,比他们早一步到。 “爸,妈!”陶星来破门而入,“我天,真的是老简 ,真回来了!” 简严清眉眼疲倦,但难掩悦色,“小子。” “爸爸爸,快给我摸一摸,我天,体温三十六度五,超级标准。”陶星来激动死了,“活的,活的。” 简皙眼泪都出来了,“爸,这怎么,突然就没事了?” 陶溪红也觉得奇怪,“是啊,老简,难道他们调查清楚了?” 简严清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上面有人干预了这件事,据我所知,是个老将军,在军区名望颇高。” “我天,那得有多高啊,竟然这么快就能平息风波。”陶星来眨眼,不敢想。 简严清:“事发突然,我还没有得到更具体的消息。” 陶溪红心里石头落了地,“不管怎样,平安就好。” 沉默的简皙,飞快地回忆了一下,猛地想起一件事。 “小皙?”简严清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爸爸。”简皙缓缓抬头,声音慢,“我听贺燃提起过,萌萌的爷爷,以前当过兵。会不会是……他帮忙找的关系?” 这一个闪光点,仿佛可以把所有事情串成一条线。 陶溪红公司得到正安集团的资金盘活,简严清能在这种高压逼迫下,突然松绑。 一定是贺燃的父亲,贺正安帮的忙。 这时,门铃响,清脆的一声“叮咚”。 陶星来动作飞快,“我去开门!” 门把拧动,门缝变宽,陶星来夸张叫嚷:“姐夫!你回来啦!” 简皙心头一震。 陶星来的语气比方才更激烈,“天啊!你的膝盖怎么青紫成这样了?!该不会是玩了什么特殊姿势吧!!” 第65章 我想和你浪 贺燃被陶星来咋咋呼呼的迎接,弄得半天没缓过气。 “爸妈回来没有?你姐呢?” “倍儿棒地健在呢。” 简晳跑过来,目光定在他膝盖上。 贺燃动了动腿,“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老往那儿看。”他对简晳说:“别看了,浑身上下都是你的。喜欢就拿去,晚上随你怎么玩。” 陶星来一听,脸都红了,“姐夫,我还在场呢,流氓气质收一收。” 简晳盯着贺燃,眼珠一转不转。 贺燃就站在门口,也不动,长手展开,下巴微仰。 他的怀抱就像一块吸铁石。 简晳冲过来往他身上一蹦,声音带着笑,“老公!” “在这呢!”贺燃托住她的臀,人就紧紧黏在了身上。 贺燃抱住她,原地转了两三圈。 简晳搂紧他的脖颈,笑得眉眼成弯月。 陶星来看着挺刺激,假装伸手,“姐夫,我也要举高高。” 贺燃嗤他,“老子不抱男人。” 简晳落地,手还不肯撒,“爸爸是不是你找来的?你怎么不跟我说呢?我和你一块去也好。” 贺燃笑,“太远了,坐车难受,家里也需要人照顾。” 简晳牵着他的手,往屋里走,“爸,妈,贺燃回来了。” 陶溪红甚为欣喜,忙问:“你父亲呢?” 贺燃说:“在遥省。” 简严清:“这样,你把号码给我,于情于理,我都要亲自道谢。” 陶溪红一声长叹,现在想起,后怕的劲儿依旧有余威。 贺燃表情轻松,“不用了,都是一家人,他老人家也就和老战友打了个电话,不费什么周折。” 简严清抬眸,“贺老以前参过军?” “对。”贺燃说:“年代太久远的事,他也没跟我细说,是我父亲的一位挚交,正好能够搭把手。” 他轻描淡写地略过,可哪里是搭把手这么简单。 贺正安只说,和那位老司令一块参军的时候,冬天下黄河洗澡,夏天爬树掏鸟蛋,打仗上前线,还替他挨过子弹。 退伍后,一个继续涉足红色政圈,一个下海经商当起了农民地主。 但出生入死的情分,烙在岁月里 ,坚不可摧。 陶星来都快感动死了,“贺贺哥,你是落难王子,怎么不早说呢。” 贺燃笑道:“见过这么粗糙的王子吗?别瞎说。” “我摸摸你的头,看看皇冠掉没掉。” “别摸,刚做的造型,发胶喷了一瓶。” “切。”陶星来蛋疼,“你这寸头,再做个造型,就是光头了。不过,检验帅哥真假,就得看板寸头。” 他对贺燃竖起拇指,“你是我见过最大的帅逼。” 贺燃啧了一声,“谢了啊,我也觉得还不错。” 简晳真想对他俩翻白眼,她把陶星来推开,“你有点吵。” “姐,你又对我动手动脚了。”陶星来往贺燃身后躲,“贺贺哥,揍她,用泰拳!” 陶溪红看不下去了,沉声提醒:“星来。” “知道了知道了。”陶星来可委屈,“真是翻脸不认人呢,简市长,市民小陶需要关爱。” 简严清说:“好,你跟我去书房,背一遍党章。” 陶星来默默坐在沙发上,盯着客厅的吊灯假装冥想。 什么都没听见。 简晳看着一家人,有说有笑,心里热成一团。她向贺燃站近了些,勾了勾他垂在腿侧的手,小拇指挠了挠。 得到暗示,贺燃毫不犹豫的,一把抓住她,掌心又热又硬,把她完全包裹住。 简晳眼底热,侧头看过来,贺燃回报目光,轻声问:“嗯?” 简晳没说话,又低下了头。 贺燃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说了一句,“没事,老婆,不用谢。” 在家吃了晚饭,陶星来赶去公司,明天还要飞广州宣传电影,贺燃和简晳驱车回自己住处。 一进家门,简晳就把医药箱搬了出来。 “你坐沙发。” 贺燃:“干吗?” “上药。”简晳指着他的膝盖,挺心疼,“爸爸让你跪了多久?” “没多久,一晚上吧。”贺燃往沙发上大喇喇地一坐。 简晳一听,眼圈儿都疼红了。 贺燃忙说:“逗你的,没多久,半小时左右,老头子嘴硬心软。我不演点苦情戏,他可就没那么好搞定。” 简晳抱着药箱,垂眸低眼,“委屈吗?” 贺燃 没听清,“什么?” “向爸爸服软,委不委屈?” 简晳抬起眼睛,重新看着他。 贺燃真的很认真地在思考,嘴角轻轻掀了几下,才说:“不委屈。真的。” 再怎样,那也是他父亲,长大了,棱角懂得了收放自如。纵然有别扭,有尖酸相对,有过老死不相往来的狠话,但到了搏命的时刻,第一个挺身撑腰的,还是自己的亲人。 贺燃愿意放下戾气,做一个率先握手言和的人。 简晳点了点头,“我给你上点药。” 贺燃坐着,简晳蹲着,拿出一管药膏,轻轻柔柔地抹。客厅的灯,照出薄薄一层暖光,打亮了贺燃帅气逼人的侧脸。 “简晳。” “嗯?” “像不像?” “什么?” “这个姿势。”贺燃冒出一脑袋的邪门歪道,声音沉下去,“像跪舔。” “……”简晳沉默了。 贺燃看着她的表情,顿时乐得不行,手劲一紧,把人给拽了起来。“别擦了,那儿不需要擦,这里更需要擦。” 他的手不老实,探向她腿间。 简晳一把按住,“别动手。” 贺燃轻轻笑出了声,“不用手擦,那用哪擦?这里吗?” 他带着简晳,往自己腿上摸。 贺燃眼底染了色,是动情的前兆,他力气大,存心不让她挣脱。 简晳一急,干脆顺着力道往他胯间重重一巴掌,“哎!” “操!”贺燃当即爆炸,“简晳我日你!老子废了一根吊!” 简晳没憋住,笑了起来。 “你还笑!”贺燃神色痛苦,双手捂住裤裆,疼疼疼。 “我不笑还哭啊?”简晳抿了抿唇,“真的疼啊?” “废话,这么粗的一根神经。”贺燃咬牙威胁,“你给我等着,晚上操哭你。” 简晳忙不迭地答应,“好好好,我洗完澡,给你表演花式哭泣。” 贺燃松开裤子,看了眼,“妈的,肿了。” 简晳笑得往他脑上一拍,“喂,文明点!” “文明个屁,老子本来就是个流氓。”贺燃索性脱了裤子,“来,你来,看一眼你干的好事。” 简晳才不上当,捧着睡衣去 洗澡。 贺燃两步跨过来,抵住门板,“等等,老婆。那天买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简晳不解。 “那套我给你买的内衣,带蕾丝花边的。”贺燃舔了舔槽牙,兴奋得冒泡。 简晳脸红,“你出去。” “我出不去。”贺燃挤在门缝里,“有本事,你就把我当核桃,用力夹。” “……” “夹紧点,没关系,我不叫。” “……”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下流呢。 简晳嘟囔:“你又硬来。” “我不硬,你怎么来?”贺燃啧了一声,“又装委屈,行行行,你最大,洗澡吧,我出去。” 他转身要走,简晳突然伸出手,食指微弯,勾住他的后衣领,“谁让你走的。” 贺燃似笑非笑,侧过头,望着她也不说话。 简晳踮起脚,缠上他的脖颈,小声说:“我喜欢你的硬来。” 然后在他耳垂上,舌尖舔了舔。 贺燃只觉得耳朵一炸,沸腾的感觉以秒速蔓延全身。 简晳把他往外推,“等会穿给你看。” 大浪都快席卷贺燃灵魂了,他赶紧去卧室的洗手间,把自己洗刷干净,洗完后,还骚气地对着浴室镜子,欣赏起自己的完美身材。 啧,真是哪儿都硬。 贺燃弯腰,从柜子里找出那瓶一直没拆封的印度神油。 一串印度文,还画了个佛像放上面。 “快乐似神仙?”贺燃猜测。 他拧开瓶盖,没打算用,只是放鼻边闻了闻,没什么味儿。 瓶身在手指间转了圈,贺燃刚准备盖上,“我操!” 他手竟然没抓稳,瓶口向下,水柱倾斜,全都洒了出来。 贺燃刚洗完澡,浑身裸着,老二翘着,印度神油雨露均沾,溅了不少给它。 “我日你个印度神仙!”贺燃拿起浴巾,疯狂地擦干净。 由于量有点儿多,半小时后—— 简晳已经在床上哭出了声。 “你能不能轻一点!!” 贺燃红了一双欲望眼,“我能怎么办,他妈的神仙不让啊……” 小半宿春宵过后,简晳依偎在贺燃怀里,两人湿 漉漉的,这个澡是白洗了。贺燃半坐着,靠着床,从烟盒里拿了一根烟叼在嘴里没点燃。 “小晳。” “嗯?”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简晳睁开眼,“怎么了?” “如果,我要回遥省。”贺燃顿了一下,问:“你同意吗?” “回遥省?”简晳坐直了些,不太明白。 “爸爸年纪大了,公司做得也大。”贺燃把烟从嘴里拿下,放回柜上,“我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可能会去接管公司。” 简晳一时怔然。 回遥省,管公司,就意味着,要么分居两地,要么她从医院辞职,离开这个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城市。 贺燃故作轻松,摸了摸她的头,“别多想,我也要征询你的意见。如果你不喜欢,这件事就不提了。” 简晳把头重新埋进他的怀抱,静了几秒,问:“是和爸爸谈好的条件吗?” 贺燃笑,“没这么正式,于情于理,我也该回去接管,他敢交给我,勇气可嘉。” 简晳没回话,只是把他搂得更紧。 贺燃拍拍她的肩,“行了,这事就当没提过,睡觉吧。” ——— 贺正安是在第二天下午,来到简家。 简严清从政多年,思维逻辑严谨,出口成章,愣是在电话里,把贺正安说动,亲家终于正式会面。 简家家宴,陶溪红亲自下厨,简晳在旁打下手。 萌萌还和老外婆在东山古寺清修,得明天才回。 “贺老,尝尝这个碧螺春。”简严清与贺正安齐坐茶室,相谈甚欢。 “嗯,好茶。”贺正安连品三口,由衷赞叹。 “这个,是贺燃在太湖出差的时候带回来的。”简严清难得地夸赞,“他年轻,做事却越来越沉稳。” 贺正安瞥了一眼在一旁烹茶的儿子,“有了家室,是该懂事,都是简晳的功劳。” 简严清不认同,“他是一个拎得清的人。换做别的,也不一定有他这个心性。我也有个儿子,您见过的。” “见过见过,”贺正安有印象,“和简晳长得很像,呵,小年轻,穿着打扮时髦的很。” 简严清笑道:“我那儿子,可不比贺燃啊。” 贺正安:“我听小晳提过,他是唱歌 的?” 简严清:“好像是演电视剧。” 简市长也不是很了解。 “那不行,浮夸,不务实。”贺正安马上提出反驳,“老简,你可不能任他这样下去啊。” 简严清眼眸微闪,笑了起来,“只要遵纪守法,他喜欢做什么,就去做。” “你就没想过也把他往仕途上培养?”贺正安放下茶杯,很是不解。 简严清端起烧开的水,往他杯子里加满,和着水声,说:“这条路看起来风光,走起来未必舒坦。如果这次没有您帮忙。” 简严清笑着摇了摇头,“那就随时可能是终点。” 贺正安皱眉,不语。 “这帮孩子,成人之后,就会懂得,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二字。”贺正安说得风轻云淡,“前路凶险,我一个人冲前面担待着就行了,不缺吃喝,就让孩子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吧。” 年轻岁月就那么十来年,简严清人生迂回,劳心费力,他希望一双儿女,能够在太平盛世里,欣赏世间一切美妙。 “贺老?”简严清叫他。 贺正安回神,啊了一声,指着陶瓷茶杯,“好茶!” 两个中老年天团,话题倒是无数,聊完茶叶,聊国学,京剧,十分融洽。 陶星来最爱凑热闹,宣传完电影,又飞了回来,赶上了晚上的家庭ktv聚会。 包厢里灯光迷离,贺正安和简严清唱起了《红军二万五》,忆苦思甜很是投入。 “我天,简市长唱歌好难听哦。”陶星来趴在吧台上,“我得给他录个音。” 简晳抢过他手机,“别闹!” 陶星来伸手抢,“姐你犯规!把手机还给我!” 简晳无意一瞄,瞬间瞪大眼睛,屏幕停在微信聊天页面上,五分钟前,陶星来和乔殊聊的火热。 而乔殊发来的最新信息,竟是一张穿着超短水手服的照片。 这角色扮演……可够美少女战士的。 简晳一言难尽,“弟,你是不是准备扮演夜礼服假面?” 陶星来拿过手机,切了声,“你怎么知道,不过快递还在路上呢,明天就能收到了。” 他看着乔殊的cosy照片,十分自觉地往不可描述方向脑补。 贺燃挑眉,伸手往他额头上一摸,“哟,我还以 为你发烧了呢。” 陶星来偏开头,“男男授受不亲,别碰我,是姐夫也不可以。” 而不远处,握着话筒的贺正安,看着三个年轻人,心里不免泛起一丝疑惑。 陶星来傻白傻白的,可他快乐,朝气蓬勃。 贺燃不过比他大几岁,却老练,沉气许多。 贺正安眉间有波澜,回想在喝茶时,简严清说过的话。 自己这种“硬要绕远路,宁死不低头”的执念,是不是真的跟不上时代了? ——— 简晳和贺燃夫妻联合,成功把陶儿气跑。 贺燃心情很好,跟着两个爸,哼起了《红军二万五》。 突然,他转过头,“简晳。” “嗯?” “我们去旅游吧。” 简晳笑了下,“听歌听入迷啦?行啊,是想去爬雪山,还是过草地?” 贺燃很认真,说:“我想和你浪。” 简晳:“……” 贺燃立刻纠正,“冲浪,去海边。” 第66章 结局章 旅游的想法,做进了两人的计划里。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老年团们便要离开。 一车坐不下,贺燃就开着陶星来的车,载着贺正安。 贺正安滑下车窗,拿出火机要点烟。 “少抽点。”贺燃说,“一把年纪,还以为自己是二十几岁的勤务兵啊——给。” 他空出一只手,递给他一盒薄荷片。 “这玩意没含糖,烟瘾犯了,就吃一片消消瘾。”贺燃说,“你儿媳妇从医院拿的。” 贺正安撇开眼,“我不吃。” 贺燃懒的跟他争论,直接塞向他怀里,“爱吃不吃,反正不许抽烟。” “臭小子。”贺正安暗暗嘀咕一声,不情不愿地拿起,抽出一片,高冷炫酷地放进了嘴里。 “什么东西,真难吃。” “难吃的东西才对身体有好处。” 贺燃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只见贺正安嘴上逞强,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将薄荷糖放进了衣兜。 贺燃勾了勾嘴,看着前面的路。“爸。” “嗯。”贺正安被他这声儿叫唤,提了神。 贺燃说:“回家的事,我跟简晳得再商量。她工作在医院,就算愿意跟我回遥省,交接也需要时间。” 贺正安没吭声。 “萌萌还小,如果她不愿意去,那我也把手头上的事安排一下。”贺燃十分平静地陈述:“你给我一个月,弄好这边,我就回公司学习。” 贺正安还是没说话。 贺燃等得有点不耐,“爸?”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仿佛听到了叹气声儿。 前面路口遇红灯,车身缓停。贺燃手搭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 自家老头性格向来不按理出牌,不知道又哪里惹他不如意了。 “您是不是觉得一个月时间太长了?但我也没法,需要……” “算了。”贺正安突然开口。 贺燃敲着的手指停住,侧过头,“什么算了?” 霓虹透过车窗玻璃,匀匀洒了进来。 贺正安的眼眸从这个角度看,精亮有光。 “公司那边,你不用回去了。” 贺燃愣住。 “你 从小就皮劣,咱家往上祖宗几代,都没出过一个混世魔王,到你身上,可是都实现了。我现在一想起你小时候,就记得两个字——打架。” 贺正安略为心烦地压了压眉峰,“一说这事儿,我就后悔,后悔当年没多揍你几下。” 贺燃嗤声一笑,“皮带打断五根,这还不叫多?” “那是你该打。”贺正安薄唇绷紧,倏地松了松气,“这么些年,我确实没管过你,创业、生活、结婚,甚至事业受打击的时候,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没有伸手拉你一把。” 贺燃的笑,也渐渐收拢,挂在嘴角,有点酸。 “小晳是个好姑娘,他该感谢她,我也该感谢她。”贺正安转过头,对视上儿子的眼睛,“她让你浪子回头,不容易。” 简晳二十几年的人生里,最大的苦,都是在贺燃身上吃的。 无缘无故挨过打,生产的时候也差点丧命。 贺燃低头,夜色做掩,眼眶子发紧。 “我会对她好,一辈子给她拼命。” 贺正安点点头,“你知道就好。家里的公司,做的都是大米土豆,好在这些年,发展规整,有章有法,我也不需操太多心。你回去,也是个捣蛋的,甭想指望你敬孝。” 曾经,贺正安固执坚硬,规定一切事情,都必须按照他设定的条框去进行。 如今,他好像有点动摇,觉得自由发展也是美事一桩。 比如贺燃,臭石头一样的小子,两人不共戴天这么多年,没有他,正安集团不也一样蓬勃发展么。 贺正安甚至想,“他不回来,按照目前的状态,世界和平也挺合适。” 贺燃别过头,像是要把车窗盯出一朵花。 “哑了?”贺正安急躁不安,没个好语气。 贺燃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硬邦邦地说:“您可别后悔。” “我会后悔?”贺正安冷哼一声,“老子比你会赚钱,有本事你就赶上我。” 贺燃眼底有水色在闪,哪怕他三十而立,从少年成长为男人,这一刻凶巴巴的亲情,也能瞬间催软他的坚硬。 贺正安第二天,便要返回遥省。简严清再三挽留,但贺正安晚上还要去国外出席一个农业论坛,实在没法多留。 萌萌被接回来了,走之前,贺正安抱了抱她,老严肃瞬间变成老顽童。 “你这个小胖手,像米其林轮胎。”贺正安乐呵呵地逗孙女,“爷爷种了好多蔬菜,都给你吃。” 萌萌的语言天赋尽显,比同龄孩子说话要早,两手直摇晃,“不呲菜菜,要呲肉肉。” 一家人笑开了心。 贺正安满口答应,“好!爷爷这就回去让人养猪养牛养羊。” 贺萌萌嘴巴长成“o”型,“还要养舅舅!” 简晳惊喜,对贺燃说:“呀!闺女总算发对了音。” 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走到贺老身边,对萌萌说:“女儿,再叫一声舅舅。” 简晳按了语音,准备录给陶星来。 小家伙鬼的很,一本正经地又叫起了,“逼逼鸡,逼逼鸡。” 就连贺正安,也笑得爽朗大声。 贺燃放低声音,对他说:“爸,我每个星期,都带萌萌回来看您。” “千万别。”贺正安挺傲娇,“我忙得很,满世界邀请我参加活动,别耽误我事。” 简晳凑过来,“爸,我带萌萌来。” “那行啊!”贺正安变脸速度堪比火箭,“家里阳台,都是我亲自种的蔬菜瓜果,摘给你吃。” 贺燃有点吃味,“您不是满世界飞吗?” “你还让不让我休息了!我一把年纪,总要放假的吧!” 贺燃:“……” ——— 周六。 陶星来在群里直嗷嗷,语音一条又一条地轰炸。 “你们一定要记得看直播啊!!” “苹果直播就能看!!” “我次奥,怎么没人理我呢,是不是没收到!” 简晳被贺燃折腾了一宿,趴在床上懒得动,一看时间才六点半。 她说:“陶星来,你嗓子破音了,难听。” 贺燃睁开眼,翻身压上来,“你还好意思说别人?自己嗓子都哑成什么样了。” 简晳怪责,“都怪你。” “啧,爽完就不认人。”贺燃:“你昨晚怎么叫的,我给你学学。”他清了清嗓子,捏细了声音,臭不要脸地学她,“呜呜呜,老公,再快一点,人家好喜欢啦。” 简晳:“……” 陶星来又在群里叫唤了。 “晚上八点,直播正式开始,你们最好七 点半就守着,看看广告陶冶一下情操。” 陆悍骁也回复了一条语音,“陶儿,苹果直播要会员才能看,三十块一个月,太贵了。” 陶星来怒了:“陆陆哥,一大早的,你脸就掉了?咱们群里,最有钱的就是你,我在你心里难道连三十块都不值吗!” 陆悍骁:“别嗷了,手机都被你嗷死机了。我当然会亲眼见证陶儿拿影帝。” 一听影帝这两个字就紧张到想放屁,陶星来不再说话。 五分钟后。 他们每个人的手机都收到一条信息—— [感谢您开通苹果直播vip会员,免费观看金鹿奖颁奖典礼。] 陶星来,给每位亲友团,都充了三十块钱会员。 陆悍骁:“卧槽,老子第一次当会员,感觉自己巨光荣。不要笑,会员的皇冠会掉。” 贺燃轻飘飘地丢了两个字语音:“傻逼。” 陆悍骁:“燃燃,你声音好淫荡哦,我都无法呼吸了。” 陶星来:“陆陆哥,我这儿有氧气罐,你来吸两口呗。” 简晳:“喂喂,你这也太怂包了吧,至于紧张成这样吗?还要吸氧?” 陶星来发了几百个心碎的表情,成功刷屏。 他与乔殊主演的电影,上映后口碑票房双丰收,他们拍的是青春片,用最朴实的情感,演绎了少男少女的爱情成长,没有堕胎,没有撕逼,纯粹真实,更得人心。 陶星来也借着男一号的角色,成功入围今年的金鹿奖最佳男主角。 晚上八点,颁奖典礼开启。 陶星来今天造型十分简单,白色衬衫将他的气质衬托得出类拔萃。 走红毯的时候,粉丝团庞大,呼声特别高,“星星永远守护你!” 陶星来双手合十,比在唇边,是感恩,是祈祷。 而这个动作,被公关团队完美抓拍,往网上一放,清爽虔诚的模样,俘获了不少路人粉。 宣布最佳男主角的时候,颁奖人上台,引起了全场轰动。 竟是两年前就拿下影后的,乔殊。 电子屏幕滚动播放入围者的介绍,最后一位是陶星来。 场下掌声如潮,倒有点推波助澜的意思。 乔殊淡定地念道:“第二十八届金鹿奖最佳男主角,获奖的是——” 与此同时,台下两人的粉丝团,高呼:“陶星来!” 乔殊抿嘴,轻轻地翘起嘴角,对。“陶星来。” 镁光灯,音乐声,尖叫声,顿时席卷。 全场灯光,都集聚陶影帝。 而先前的紧张,都神奇地退散,挂在他脸上的,是从容得体的微笑。 他起身,在万众瞩目里,走向舞台。 乔殊目光灼灼,迎接他的到来。 两人终于同台合体,惊呼掌声一浪高过一浪。 “抱一个!抱一个!”震天呐喊,最后演变成了“在一起!在一起!” 陶星来接过奖杯,乔殊轻声,“恭喜。” 乔殊一身白色长裙,与他的白衬衫相得益彰。 陶星来迟迟没说话,现场缓缓安静下来,都在等待。 许久,他弯起嘴角,竟然对乔殊张开双手,等着她投怀送抱。 台下,热浪又翻涌。 乔殊眼里竟然有泪在闪,他们抱在一起的瞬间,是璀璨今夜的最高潮。 已经抱了,离在一起还远吗。 电视机前。 简晳都快哭成泪人了。 贺燃给她递纸巾,“媳妇儿,这是好事,家里终于出土了一个影帝。” 陆悍骁特别兴奋,“影帝在手,资源我有。” “你大爷。”贺燃踢了踢他的拖鞋,“成天那点心思。” “滚,别弄脏我的拖鞋。”陆悍骁闪开大长腿,“我姑娘亲手给我买的。” 简晳不留情面地揭示真相,“哦,那天,我和她一块逛超市,结账的时候找不开零钱,就顺手拿了双打折拖鞋,凑整数。” 陆悍骁:“……” 贺燃乐得不行,拍了拍他肩膀,“哥们儿,别流泪,三十块的会员皇冠会掉。明天我让外婆给你勾一双毛线的,温暖你的脚丫子。” 陆悍骁高贵冷艳,吐出一句,“神经病。” 看完陶星来得奖,三个人出去吃火锅。 陆悍骁说:“对了,三亚那边的车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俩机票定了吗?” “订了,后天早上。”贺燃夹了片海带给简皙。 “玩几天啊?” “五天。”简皙说:“我假期不多,所以让你帮忙找个车,我 们到那边,自驾游。” “放心吧,我公司在当地有接待,有问题随时找我。”陆悍骁伸手招呼,“服务员,我的酸萝卜怎么还没来啊?” 贺燃受不了,“我日,你是萝卜精变得吧?” 陆悍骁嗨了声,“你咋知道!对了,查过天气预报吗?别玩的时候下大雨。” “查了,好着呢。” “带我一个呗。”陆悍骁说:“我家姑娘考试呢,不理我,她们那大学,男学生一个个可骚逼,搞得我超没安全感。” “我不带你。”贺燃果断拒绝,“带只狗都不带你。” 陆悍骁脸皮厚,当即学了三声狗叫,“汪汪汪——这回肯带了吧?” 贺燃:“……” 简皙:“……” 如同天气预报所说,出发那日,是个好天气。 飞三亚,两个半小时,上午十一点,飞机落地。 贺燃可喜欢这里的阳光,觉得自己离麦色皮肤又近了一步。 简皙比较怕晒,防晒霜带了好几管。 “你竟然没有看过大海?”简皙倒是惊奇。 “真没看过。”贺燃带着墨镜,侧脸轮廓清晰好看,“以前出差,都在路上跑,哪有时间去玩。” 简皙得意地说:“我比你厉害,在英国念书的时候,把欧洲差不多都玩遍了。见多识广哦。” 贺燃脸不红心不跳,“嗯,幸亏见多识广,才选了我当老公。” 简皙难得的没有反驳,笑得温柔,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贺燃侧眼,“急什么,还没到晚上呢。” 他订了一套贼贵的房子,把行李收拾好,两人背着相机就去玩了。 一路拍拍走走,听风声,听海声。 简皙穿着白裙子,贺燃穿着白t恤。简皙看东西入了迷,落远了些的时候,贺燃便头也不回地喊一声,“老婆。” 他背在身后的手,指头勾了勾。 简皙就自觉追上来,把手心交给他。 两个人,慢悠悠地走,随心意地看,晚上,又懒洋洋地一起去海边散着步。 海滨之城,有着独特的清新气质。 水浪一堆堆地涌上沙滩,简皙光着脚丫,逐浪跑。 贺燃双手插兜,立在一边静静地看,她笑,他也笑,牵动的嘴 角,连弧度都一模一样。 他们第一次见面,简皙狼狈又怂包,但还是拦不住在他心里的一眼惊艳。 贺燃所有的阴暗面,一个不落地被简皙亲见,从故事开始,彼此便真实坦白。 他们第一次亲吻,简皙的勇气如太阳。 贺燃带她飙车骑摩托,几年过去,她还记得那晚的风声有多动人。 他用男人的方式,实践着什么叫努力与担当。 两人在深圳那间破旧的地下室里,彻夜欢爱。 回忆就像一帧帧的慢镜头,轰轰烈烈地碾过脑海。 逐浪的简皙,裙摆沾湿,笑声落耳。 贺燃大声喊她,“简皙。” “嗯?”她回头,笑容在嘴边,“怎么了?” 贺燃没出声,只用嘴型说了三个字—— “我爱你。” 月色里,夜色里,都不及他在眼里。 简皙脚步一颤,扑腾一下坐在浪里。 天啊,把她给激动的。 白裙子湿透了,贺燃脱掉t恤,给她围在腰间。 他光着膀子,一身的肌肉线条暗自炫耀。 两人手牵手,踩着光亮,压马路,逛大街。 简皙来了兴致,“待会我们去吃烧烤好不好?” “好,你想吃什么?” “大虾、扇贝,对了,还想吃烤火腿肠。” 贺燃笑了笑,“别的都行,火腿肠就算了,我这儿有一根现成的,别浪费。” 简皙捶了他一下,“大街上呢,声音也不小点。” “火腿肠有什么错?街上还不能说?” “你老是耍流氓。” “老子不是流氓,老子是个好东西。” “知道了,知道了,好东西早就是我的了。” “我靠,简皙你抢了我台词!” “你浑身上下都是我的,还用什么抢啊?” “对,火腿肠也是你的,说吧,今晚怎么吃,红烧还是清蒸?” “我看你是讨打。” “卧槽,真下手呢,哎哎哎,别挠我腰,怕痒!” 一路笔直,路灯作伴,一眼看不到头。 两个人笑笑闹闹,踩着光影—— 朝夕 是你。 百年,也是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