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离我远点》 一、夜枭 城市的夜晚悄悄地降临了,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劳累,投入了睡神的怀抱。但对欲男欲女们而言,这却是他们欲望生活的开始。 他们享乐的圣地是夜枭。这是一个酒吧,位于 这座城市里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但当你推开那扇破损的大门,沿着散发霉味的楼梯来到地下,再推开一扇金属包角的沉重大门时,你会被突如其来的声浪掀翻。 这里有最in 的音乐,最激情的舞蹈,最销魂的灯光, 最芬芳的美酒,以及最放荡不羁的浪子和最妖冶妩媚的荡妇。 暧昧勾魂的眼神,极其挑逗性的姿势,活色生香的肉体,在这里,人们完全不必掩藏自己对肉欲的追求, 坦白得近乎无耻。 而夜枭的舞台秀则是这场饕餮盛宴中的主菜,点燃了男男女女的疯狂。舞池中心的玻璃平台上,几个脱衣舞女妖娆地舞动着躯体,蛇一样妩媚淫乱。舞男们则或隐或现地展示着他们健美的体格、油亮肌肉。他们互相挑逗着,女子的柔美和男人的刚健彼此映衬着,情色意味十足地缠绕在一起。随着舞女和舞男们身上衣物的减少,台下的喧嚣声越发震耳欲聋,简直要把屋顶掀翻。 而就在台上台下high成一片时,一个身影忽然窜上舞台。那是一个有着红色大波浪长发的高挑女子。她像是喝醉了,步履踉跄,不辨方向一般冲散了表演的阵型,然后低下头狠狠地摇了摇脑袋,长发垂下来遮掩住她的面孔。 观众怔楞之下,吹起愤怒的口哨,挥舞着手臂要求立刻把这个疯女人赶下台。保安刚要跳上台时,那女人却突然猛地仰起头,长发划过一道红色的弧线向后甩去,露出真面目来。正对着舞台的观众在看到那张脸时惊艳地睁大了眼睛。女人一边用手指向后捋着头发,一边醉态可掬地原地转了一个圈,这下舞台两边的人也看清了她的长相,口哨和抗议声渐渐平息下来。 这是一个美丽地让人屏息的女人。也许她五官不是最标准的,但是组合在一起,搭配着她那慵懒性感的气质,只会让人们叹服,上帝是如何匠心独具创作出这样的艺术品。 舞台上绚烂的灯光刺得她眼角带泪,却更显得她星目闪亮。女人冲着虚无的空气绽开了微笑,似乎脆弱地如泡沫一般,却又隐隐带着挑逗的意味。女人随着音乐轻轻摇摆着身体,背对着观众,在众目睽睽中缓缓脱下身上的皮夹克,露出圆润的肩膀。台下的观众屏息以待,她却一个站立不稳,倒在仍在舞台上站立的一个舞男身上。 二、海妖 她蛇一般攀上那个舞男的身体,脸颊和嘴唇在舞男的肩膀和脖颈磨蹭,胸腹腰臀款款摆动,情色十足地往他大腿上挤。她摩挲了一会儿,忽然抬头向舞男勾魂地一笑,流水一般的眼神让见惯了情色的舞男都有些发愣。女人抬起胳膊将袖口伸到舞男嘴唇前面,舞男会意地一口叼住,将衣袖从她胳膊上扯下。女人一个漂亮的旋身,夹克已经从她身上脱离。 她高举双臂,又一个完整的旋转,宽大的裙摆和长长的红发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台下早已群情鼎沸,尖叫和口哨此起彼伏。女人扔下的皮夹克也掀起了争抢的小高潮。 脱去皮夹克后,女人完美的魔鬼身材表露无遗,优美婉转的线条,让人们惊叹。女人似乎彻底被点燃了激情,放肆地舞动起来。那水纹一样舒展的手臂,颤动着的高耸浑圆的胸部,曲线魅惑的腰臀,无不挑动着观众敏感的神经。 女人像暴风雨中在波涛间隐现的海妖,用自己的发丝到脚尖,身体的每一寸勾引着船员。即使面临汹涌的大海,身处随时会沉没的危船,人们也片刻不愿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女人显然酒还没醒,有时踉跄一下,或者打个磕绊,这时她便会憨憨地笑一下。这种性感妩媚中偶尔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清纯,简直将观众的心牵扯地忽悠悠的。连原来的舞台演员们也被吸引住了,台上台下完全被她迷住了心神,high成一片,简直是之前激情的两倍,几乎让人质疑如果划根火柴是不是会直接爆炸。 女人星目微敛,迷茫的眼神滑过舞台下每一个角落。终于她找到了目标,却没有停顿目光,直接滑了过去。 她正在谋划如何接近目标人物而不落痕迹,忽然头上落下一件布料,遮挡了她的视线。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吓到,动作一顿,险些跌倒。一只强健的手臂及时揽住了她的腰,一个蕴含着愤怒的磁性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凌若诗,你好大的胆子!”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凌若诗楞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伸手扯下盖在头上的衣物,果然看到了那个男人。只是原本文气瘦弱的人,变得高大魁梧,脸庞也由原来的清秀,转变成夺人心魄的英俊。 “凌致臻,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不是盼着我不回来?我在美国这几年,你就是这样跟荡妇一样?”凌致臻脸黑得能挤出墨汁来,他加大了手臂的力量,简直要把怀里的女人勒断一样。 “痛……你发什么疯?凌致臻,我告诉你,我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白痴!”凌若诗被他勾起埋藏多年的怒火。 “你……”凌致臻强下住怒气,他知道这不是发火的时候,忙搂着凌若诗跳下舞台。不满的人们挥舞着手臂想要阻挡他们,却被凌致臻那高大的身体和冰冷的眼神逼退了。好在几个被凌若诗感召的女子按捺不住地跳上舞台,观众们的兴趣立刻被转移了。 三、逃离 凌若诗急得额头冒冷汗。她忙按住凌致臻的手,抱着的息事宁人目的放低了姿态:“别,等一下,凌致臻……凌……,你站住……”凌致臻充耳不闻,硬扯着她往外走。 凌若诗狠狠地一闭眼,高声喊道:“哥,你等一下!” 凌致臻一哆嗦,脚步停顿下来,火焰般炙热的眼神让凌若诗胆战心惊。她稳稳心神说:“哥,你先回去吧。我还有朋友在那边,待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不行,”凌致臻的脸顿时拉了下来,“能让你上台跳艳舞的朋友能是什么好朋友!立刻,马上,跟我回家!” “你!”凌若诗气得柳眉倒竖,但一想到任务,立刻强按捺住,“哥,我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你在美国这么多年,根本不了解我和我的朋友们。” “我是不了解。如果可能,”凌致臻语气变得沉痛,“我根本不想离开你这么远。” 凌若诗浑身一激灵,想到身上带着的隐形麦克,暗自叫苦。这样违背兄妹之情的对话不会被伙伴们听到吧? 正在两兄妹纠缠不清的时候,凌若诗耳朵里嵌入的耳机里传出指挥官的声音:“离火,离火,我是朱雀。计划a中止,执行b计划。离火立刻前往c区域,与震雷会合,然后前往指定地点,等小鸟离巢。阳爻、艮山替离火实施挡隔。over。” “shit!”凌若诗极度懊恼地咒骂。 凌致臻不赞同地皱起眉毛:“若诗,你怎么还说脏话呢?” “我怎样了?你要不要一见我就教训人啊?”凌若诗趁势甩开他的钳制,“看不惯就别tm回来,你当老娘待见你啊!” “若诗?”凌若诗这番发作让凌致臻很意外。他印象中那个调皮倔强的清纯女孩在岁月的作用下变成了眼前的性感尤物,这个落差实在不是一般的大。 这时,两个勾肩搭背明显喝多了的男人,踉跄着撞在凌致臻身上,将酒洒在他身上。 “啊呀,哥们,不是有意的啊。来来来,兄弟给你擦擦。” 凌致臻被这两个醉鬼有意无意地遮挡住了视线,十分不耐地将两人推开,这才发现凌若诗的身影消失了。他急忙追了过去,一个人一个人地拨拉开,却始终找不到凌若诗本人。昏暗的灯光下,他铁青的脸隐隐有几分狰狞狠厉。 四、人物 这时的凌若诗早已和震雷会合,回到地面上。她摘下假发,裹上男士外套,脱掉高跟鞋,将长裙撕去下摆,变成易活动的短裙,由原来的妖媚性感转变成清爽利落。震雷做了个“哇哦”的嘴形,被凌若诗擂了一拳。两人迅速分开,分别隐蔽在阴暗处。 等了不到一刻钟,夜枭的后门走出了一行人。凌若诗精神高度集中,首先发现了对方正是这次任务的目标。她轻轻在耳廓上扣了几扣,向同伴们发出信号,才沉下腰来,举起了手中的枪。 目标人物是个风度儒雅的中年人,看外表绝对让人想象不到这是一个心狠手辣的黑社会老大,拐卖人口、制毒贩毒无恶不作。最令人发指的是,他热爱美女,更热爱被他性虐后致残的美女。 他一贯行事谨慎,从不给任何人可趁之机,这次还是好不容易找到的时机。想到被凌致臻破坏的a计划,凌若诗恨得直咬牙,明明那是更为可靠的计划。 目标人物距离车门只有短短十步,在这个过程中,必须给予致命一击,凌若诗屏住气,冷静地观察。忽然,门口又冒出一个身影让她后背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凌致臻站在门口环顾左右,显然是在找她的踪迹。 “别动,呆在那里千万别动!”凌若诗心里暗暗祈祷。然而,上帝背弃了她,凌致臻走了出来,几乎和保镖们擦肩而过。 凌若诗强自镇定,在保镖形成的肉墙中寻找到一丝缝隙,果断地开枪射击。这显然不是最好的时机,只要再等两秒钟,保镖间的距离就会拉大,击中的几率会更大。 第一枪打中了目标,第二枪却被保镖挡住。 “掩护我!”凌若诗窜了出来,在地上打了个滚,避过保镖们的子弹,靠近了目标人物。她扑倒了最后一个遮挡在前面的保镖,将手枪伸到保镖的嘴里,扣动了扳机。而失去遮挡的目标人物被预先埋伏的狙击手击中,倒在地上。 凌若诗刚要缓口气,一个声音炸响:“小心!”接着一个高大的人影扑了过来,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倒下的瞬间,她用眼角余光看到了一颗在地上滚动的冒烟手雷。 沉闷的爆炸响起,凌若诗被气浪掀翻。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凌若诗心底暗骂:“凌致臻,下辈子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五、不祥的预感 人说临死时,会将自己的一生像看电影一样回顾一遍。凌若诗认认真真地将自己的人生思考了一遍,又仔仔细细地从头筛选了一些比较重要的记忆,发现意识还没有消散。应该是没有死吧,她想,醒来后一定要向上级请示,调到离凌致臻最远的地方任职,那个混蛋简直是个疯子。 凌若诗的前半生被洒满无数狗血,那时她还幼稚地跟个博美一样,别人一挑逗,就神经质地跳起来,满嘴叫着要咬回去,简直是狼狈到不堪入目的地步。后来远离了讨人嫌的所谓家人,上了警校,她才发现世界如此美好,她如此暴躁,这样不好,很不好。 警校毕业后,她表面上当了一个悠哉游哉的片儿警,实际上被国家安全局吸收进去,成为一名秘密的特工。她并不想当孤胆英雄,相反,她喜欢在任务中和同伴们彼此信任,互相依赖的感觉,这在家人中无法体会到的感情甚至让她上瘾。 凌若诗渐渐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和身体结合在一起,能听到外界的声响,同时神经和痛觉连接在了一起。浑身上下无处不痛,这反而让她放心下来,起码没有残疾的地方。至于这点疼痛,忍一忍总会过去的。 外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只是凌若诗越听越糊涂。常出现的是几个还很年轻的女孩的声音,估计不过十五六岁。她们刻意压低了嗓门说话,似乎怕惊醒了她,只是那内容里满是“公主”、“皇上”、“宁王爷”之类。 开始凌若诗以为是电视的声音,后来发现这些声音断断续续,持续的时间很长。谁家电视会放这么无聊的电视剧?而且,她的手臂和脸常被温热的手巾擦拭,被擦拭的同时,那些声音还在哽咽,说什么“可怜的公主”。 最让凌若诗胆战心惊的是,时不时的一个熟悉的声音会响起。 “今天,福安公主还没行吗?” “福安,你到底是不是她?” “你们几个好好照顾公主,要是有一点差池……哼!” …… 这明明是凌致臻的声音,为什么会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这个人还经常坐在她床前,凌若诗能感觉到他在审视她。 凌若诗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深,她感觉事情似乎像脱轨的火车一样奔向不可知的未来。她着急起来,努力想睁开眼睛。出了一身汗,费了吃奶的劲她才真的醒了过来。 六、预感成真 凌若诗睁开眼,纷繁华丽的幔帐充斥了她的视线。她心里咯噔一下,费力地转动脖子,仔细打量自己所处的地方。她身下铺着光滑轻软的锦缎,身上盖着绣满暗花的锦被,触目可及的不是雕刻古雅大方的架子床,就是古色古香的古式家具,或者刻着精致雕花的木窗,等等。 凌若诗死死闭上眼睛,暗自跟自己说:“凌若诗,冷静,冷静!千万别让教官他们看笑话。兴许刚才是幻觉,也有可能是震雷几个在搞恶作剧,哈哈……tm的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门被推开了,两个人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凌若诗做了做思想准备,才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两个身着古装的秀美少女。凌若诗瞪大了眼睛,想从她们身上看出任何一个破绽。 少女们将手里的托盘轻放到桌面上,着绿裙的少女在桌前忙碌,着粉裙的少女则走向床榻。待她看清床上的情景时,顿时张大了嘴巴。她惊喜地扑过来:“公主,你醒了?”她回过头去叫:“紫烟,快来,公主醒了。”绿裙少女听了,也惊喜地扑了过来。两人又哭又笑,显然对所谓“公主”的清醒欣喜不已。 凌若诗沉默地和她们对视,渐渐让她们拭泪的手不自在地停了下来。 “看我都乐糊涂了,公主是不是渴了?”名唤紫烟的少女最先冷静下来,忙倒了一杯蜜水过来,将凌若诗扶起来,靠在床头,用小汤匙一点一点喂给她。她又回头吩咐道:“绿雾,快去告知赖嬷嬷,还有皇上、宁王爷那里都派人告诉一声去。” 绿雾答应一声,忙转身去了。 紫烟一边喂凌若诗喝水,一边轻声念叨。 “公主,你这次真是把我们都吓得够呛,就连皇上都惊吓之余,染上了风寒,在床上躺了两天。要说皇上对您可真是关心,到底是您的同胞皇兄,不像宁王爷……不是,公主,您别把我的话往心里去,我是看您醒了太高兴了,一时口快。” “公主那天怎么不带我们去,自己一个人跑去林子里?还和宁王爷凑到了一起?幸好李将军不放心,及时找了过去,不然的话,怎么会发现您和宁王爷都伤痕累累地倒在山坡下面?” “宁王爷到底是男子,虽然瘦弱,反而比公主还早醒几天。说起来也奇怪,宁王爷这两天老往这里跑,跟变了个人似的。怎么说呢,他的眼神让我和绿雾感觉挺可怕的。” “公主,你感觉怎样?还要水吗?” “……”这紫烟之前看着比较稳重,谁知道这么能说。不过托她的福,凌若诗倒是收集到不少信息。 这时,门外传了一个急促的脚步,听声音像是一个男子。紫烟忙站起来,说道:“听这动静应该是宁王爷。”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转过屏风,出现在凌若诗眼前。 果然,那是身着古装的凌致臻。 七、你就是她 但又不全是,这个凌致臻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脸色苍白,身体瘦弱,不复往日的神采飞扬,反倒有点小心翼翼的感觉。 凌若诗皱起了眉毛,心头的疑惑一重又一重地往上涌。她决定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凌致臻一看见躺在床上的女孩,眼睛倏地亮了。他紧赶两步,又猛地停住,转头对紫烟说:“紫烟姑娘,我有话要对若诗妹妹说,能不能麻烦你出去一下。你放心,这里有我照顾,不会有事的。” 紫烟眼珠子转了转,点点头:“宁王爷说哪里话。正好我要去给公主拿点吃的来,公主就麻烦你了。” 等紫烟将门关上之后,凌致臻脸上的笑容顿时烟消云散。他满面焦急地扑到床前,双手抚上凌若诗的脸颊。 “若诗,你怎么样?伤口痛不痛?有哪里不舒服吗?” 凌若诗非常不习惯见到那张熟悉的脸上露出这种表情,他双手的触摸总会让她颤抖,厌恶感充满了她的神经。她尽最大的力气撇开头,想从他的双手中解脱。尽管因为伤痛,她的努力没起到太大作用,但足以让凌致臻发现她的目的。 凌致臻抿紧嘴角,纯黑的瞳孔深处像是酝酿着风暴,而之前特意掩藏起来的气势也毫不遮掩的释放出来,那霸气可使众人臣服。 凌若诗颤抖了一下,由往事引起的恐惧似乎被牵引了出来,她下意识地就想缩到角落里,缩到他目光及不到的角落里。 与此同时,强烈的愤恨和不甘从心底油然而生。她可没干过什么亏心,明明是这个混蛋将她的人生彻底变成杯具的。 凌若诗咬住下唇,狠狠地瞪回去。两人你瞪我,我瞪你,谁也不肯在这场气势决战中落败。 最后倒是凌致臻先忍不住了,“噗”地一声笑出来。凌若诗都觉得自己后背都是冷汗,刚想放松一下,却又僵住了。 凌致臻的眼神瞬间变得深情脉脉,大拇指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地摩挲。 “真是个倔强的傻丫头,你说自己不是她我都不信。” 他俯下身,环住凌若诗的肩膀,嘴唇凑到她耳边。 “你就是凌若诗,在现代死去,又在这个身体里复活的那个凌若诗对吧?” 他的声音近似耳语,呼吸的热气吹拂在凌若诗耳垂上,让她几乎以为他的话直接通过触觉神经传入她的大脑。 八、是吧,哥? 凌若诗终于忍受不住地猛地推开他,因为使力过大,几乎害她伤口再次绽开。 “你究竟是谁?” 凌致臻不以为意地整整自己的衣襟,邪邪一笑。 “你以为呢?” 凌若诗忍了好几年的愤怒和怨气一下子被点燃了。她强撑着胳膊肘撑在床上,侧抬起上身破口大骂:“你个混蛋凌致臻,老娘是上辈子作了什么孽才被你缠上?你个阴魂不散的!唔……你甘蛇么(你干什么)?” 凌致臻眼疾手快地一手揽住凌若诗的后背,一手捂住她的嘴。 “嘘,我们是在皇宫里,小心隔墙有耳。” 凌若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你这个混蛋出来搅局,她会好端端地掉进这个神马皇宫里? 凌致臻的手掌心被凌若诗一口咬住,力道大得能咬块肉下来。他却只是皱皱眉头,也不缩回手,眼神充满溺毙人的宠溺,居高临下注视着凌若诗的发顶。 他低头在凌若诗额头上落下一吻,安抚地说:“好了,消气了没有,若诗?冷静下来的话听我说,关乎你我生死存亡。” 凌若诗到底不是那等完全被感情控制、歇斯底里的女人,当大半怒气发泄出去后,她也恢复了理智。 只是凌若诗这才发现自己侧躺在凌致臻的怀里,连忙挣扎起来。凌致臻压制住她:“乖,别乱动,等我说完就放开你。” 凌若诗却不妥协,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凌致臻见她坚持,只好松开她,让她依旧半靠在床头。 “你还有没有这个身体的记忆?” “……”凌若诗摇了摇头,她脑子里只有自己在现代生活的记忆。 “幸好我还有记忆,不至于俩人都是睁眼瞎。这个世界比想象的更危险,若诗,答应我,一定别擅自行动,有什么事都要先跟我说。听到没有?”说到最后,凌致臻的语气近乎严厉。 “哼,摆什么大哥派头。”凌若诗看不惯他的样子,在她看来,这家伙就是在装腔作势。 “你……若诗,这不是你闹别扭的时候!等安全了,随你怎么闹都行,好不好?”凌致臻扶了下额头,无奈地劝说。 凌若诗又被他的措辞激怒,只是她还存有点滴理智,刻意压低了嗓门。 “我哪敢跟你闹别扭?你多厉害。是吧,哥?” 说完冷冷一笑。 九、我没办法 “……”凌致臻闭闭眼将怒气强压下去,“说起这个,我忽然想起来,你之前为什么会拿枪,还参加了那么危险的枪战?你不是片儿警吗?怎么会有那么利落的身手?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 凌若诗得意起来,斜睨着他笑:“机密。而且,这跟你没关系吧?” 凌致臻额头冒起青筋。一向冷静自持的他,总是容易被眼前这个任性地跟小野猫一样的女人挑逗起七情六欲。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不说我也知道,”凌致臻凑近了凌若诗的脸庞,“那家伙是n市地下的老大,你们选择在尽量不伤害他人的时刻下手,说明不是为了寻仇,那就是政府派来的了?你是特警,或者安全局里的人?” 凌若诗悻悻地挪开视线,真是没有挑战性,一下子就猜到了。 凌致臻手指钳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拨回来,脸色铁青。 “你居然做这么危险的工作!爸爸和妈妈到底在做什么?居然都不管你!” 凌若诗被气得浑身战抖,一把挥开他的手。 “谁是你爸爸?你要是承认他是你爸爸,你还会做那种畜生事?我是谁?我是你所谓的爸爸的女儿!你又是谁?你是他的儿子,不该是我哥哥吗?哪有哥哥对妹妹做那种畜生事?” “还有,谁是我妈?我妈早死了八百年了,去哪里管我?那个靠爬男人床来挣钱的女人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管我?她想管我去死!” 激愤下,凌若诗的手指都在颤抖。 “好容易你滚去美国了,我还以为解放了。谁知道再见到你,就是催我命的时候!凌致臻,我招惹不起你,我躲还不成吗?你到底想要怎样?” 凌致臻看着眼眶泛红,眼角挂着泪花的凌若诗,挫败地叹口气。他疲累地揉了揉眼眶:“若诗,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父母他们的事我没法评论。我知道只要你还恨着我妈,咱们两个之间就永远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你也永远不可能接受我。可是这结果我不能接受。” 凌致臻捧起凌若诗的右手,嘴唇深深地印在她纤纤的指尖上。 万般愤怒与怨恨,最终都化成了无奈。凌若诗无力地闭上眼,连把手抽回来的力气几乎都没有了。 “凌致臻,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不,”凌致臻的回答执着地近乎偏执,“若诗,只有这个我不能答应你。我爱你,无论你是不是我的妹妹。” 这句话禁忌的话,穿透了时空大门,将那件让凌若诗想起来就恐惧地战栗的往事,再次展现在她面前。 十、兄妹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白灿灿的阳光炙热地烤着大地。 十七岁的凌若诗却完全不顾及自己满头大汗,一路狂奔着跑回家。她的内心正因为一个极度震撼的真相而煎熬,如同岩浆在翻滚。 她一把推开家门,因为用力过猛,门板拍向墙壁,发出沉闷的呻吟。 正在一楼客厅收拾卫生的陈妈吃惊地看向她。 凌若诗来不及解释,直接面带怒容地大声问:“凌致臻呢?他在不在家?” 陈妈连忙说:“大少爷一个钟头前刚回来,估计正在洗澡呢。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凌若诗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紧绷的小脸上写满了“我很气愤”几个字。 陈妈叹口气,自从前任凌夫人去世,新的凌夫人进门之后,小姐就变了。虽然本性里还是善良、容易心软的性子,可是却变得尖锐了很多。家里一反往日和谐宁馨的模样,变成了处处是地雷的战场。 传说现在的凌夫人陈茵茵是因为气死了小姐的妈妈,才得以登堂入室的,惹得小姐对她极为仇视。这位夫人虽然头脑肤浅、爱慕虚荣,却哄得凌先生对她百依百顺。当然,涉及到小姐的事自然例外。凌先生视其女儿为掌上明珠。 凌先生当然希望心头的两个宝贝能够和平共处,可惜这只是奢望。这两人站在一起不把房拆了就是好的,做夹心饼干的凌先生常常被k得满头包。 幸好凌夫人带过来的凌致臻很懂事,又很喜欢这个新妹妹,简直比亲哥哥还称职。因为他常在中间和稀泥,来回说好话,陈茵茵和凌若诗才不至于闹得不可收拾。 凌致臻脾气很好,无论凌若诗如何使小性、撒脾气,都不急不恼,脸上总是挂着宠溺的笑容。反倒是凌若诗常常会觉得没趣,自动偃旗息鼓。 这会儿不知道俩人又怎么闹别扭了。陈妈摇了摇头。 楼上,凌若诗直接一脚踹开凌致臻卧室的门,惊得屋里人吓了一跳。 凌致臻刚从浴室出来,浑身潮湿,似乎还冒着水汽。他全身赤裸,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湿漉漉的头发捋在耳后,蜿蜒的水迹划过他的胸膛,消失在浴巾包裹的地方。 凌若诗没想到他平时一副文质彬彬,温和文雅的样子,脱下衣服后,却显得很有料。他身材高大,肌肉结实均匀地包裹着身体,却又不像拳击选手那么夸张。尤其是摘下眼镜后,抬头看向她的那一眼,显得那么狂野邪魅,足以令任何女人为之疯狂。 凌若诗楞了一下,到底是因为心事太重,没有沉迷其中,下一刻她便反应了过来。 她不退反进,仰着下巴,怒瞪着凌致臻:“凌致臻,我有话问你!” 十一、真是你干的? “是不是你派人把林浩的腿弄断的?” 凌致臻楞了一下,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还装傻?”激愤中,凌若诗几步跨到凌致臻面前,食指指着他的脸,“我什么都知道了,你掏钱收买的那个人,因为别的案子被抓住了,他什么都说了。你怎么找的他,怎么托他办的事,他怎么趁下雨天假装车祸撞了林浩,他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凌致臻,我不知道你居然这么可怕!你到底是为什么下这种毒手?林浩哪里得罪你了?你害他断了腿,连高考都错过了,你怎么那么狠毒啊!” 凌致臻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得不到回应的凌若诗更加愤怒:“你不说是吧?我有人证物证,绝对不会冤枉了你!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跟你住在一起真叫我恶心。今天我就搬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话音一落,凌若诗扭头就走,脚步踩得地板咚咚响。 “等一下,若诗。” 身后传来凌致臻急促的脚步声,凌若诗压根不想见他,加快了脚步。只是她刚走到门口,就被凌致臻追上了。她的腰被牢牢箍住,不能前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门板被大力甩上,几乎擦着她小巧挺直的鼻尖。 “你干什么?”凌若诗怒喝,手肘向顶去。 明明肘部击中了凌致臻的腹部,他却没有呼痛,也没有后退,反而更加贴紧。透过单薄的衣服,凌若诗能感觉到背后瞬间变得又潮又热。 凌致臻一手搂着凌若诗的腰,一手撑在门上,将她整个搂住。凌若诗身材娇小,被他抱着简直露不出头顶。 “你到底干什么?凌致臻,我警告你!” 凌若诗发现凌致臻的呼吸变得粗重,突然感觉很害怕。她奋力挣扎,想扭过身去推开凌致臻,却怎么也挣不开。 “呆着别动,好不好,若诗?”凌致臻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别转过来,别让我看到你憎恨的眼神。别离开我,若诗。” “你、你在说什么?” “为什么要搬出去?若诗你是我的,为什么要为了那个小子抛弃我?”凌致臻声音越来越低沉,透着阴冷,“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他?他算什么?怎么敢牵你的手,搂你的腰,还让你露出那种表情!” 说着,他的手指抚上了凌若诗的脸颊,由上而下地在脸颊、脖颈上摩挲。凌若诗被他阴冷的话惊住了,一时没有反应。 “真、真是你干的?”虽然手里掌握着证据,但是真的被承认了,凌若诗反而心里复杂难明。“是我干的。你是我的,眼里只能看到我一个人,那些妨碍我的人我都会清理得一干二净。”凌致臻邪恶阴狠的话,像是从地狱的裂缝里钻出来的。 十二、你是我的 凌若诗忽然感到十分恐惧,脑中灵光一闪,颤抖着问:“那我的狗,乔治,不是病死的?还有我小时候的那些玩伴,后来都不再跟我玩。这些都是你干的?” “没错,那些爬虫一样的东西,怎么能容忍他们在你身边?”凌致臻的话音里带了几分得意。 “你、你真是疯了!你为什么做这种事!你变态!”凌若诗哭了起来,死命地挣扎。 “我是疯了,被你逼疯了!”凌致臻更大声地喊道,把凌若诗搂得更紧,“从走进这个家开始,我的眼里只有你一个。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你!你这小家伙到底知不知道你有多残忍?毫无征兆地闯进我心里,却不负责任地撒手不管。” 凌若诗哽咽起来,抽抽搭搭地说:“哥,哥哥,你先放开我,咱们再好好说话。” “你这个狡猾的小丫头,我要是放手了,你肯定跑得不见踪影,是不是?”凌致臻亲昵地笑骂,低下头在她的脸颊、颈侧亲吻、吸吮,甚至伸出舌尖轻舔那一小块肌肤。 “谁是你哥哥,哥哥会这样亲你吗?嗯?”凌致臻声调暗哑,声音有些含混,“知不知道我每天梦里都是这样,每天每天,害得我都快疯了。” 凌若诗感觉到有个硬硬的东西抵在自己腰后,她看过很多言情小说,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心里恐慌得难以复加。气急之下,她爆发出了惊人的力气,居然一把把凌致臻推开。 凌若诗终于和凌致臻面对面,却发现凌致臻腰上的浴巾早已不翼而飞。她不经意地往下一扫,一个从未目睹过的东西闯入她眼帘。 她哪里见过那个,只觉得那东西既丑恶又可怕,尖叫一声,就扑向门把手。谁知她刚扳动把手,凌致臻赤裸的身体就扑了过来。 凌致臻无比轻松地拦腰抱起凌若诗,将她丢在自己的大床上。 凌若诗被吓得张皇失措,只能尖叫。 凌致臻闲闲得说道:“省省力气吧,我这房间的隔音效果你又不是不知道。” 凌若诗顿时停了下来。她当然知道,凌致臻喜欢听摇滚,所以就把房间重新装修了,隔音效果好得出奇。 她翻身想从床另一侧逃跑,却被凌致臻一把按住。 凌致臻高大的身躯像乌云一样压下来,覆盖了她的身体。他轻易的用一只手就将她的双手固定在头顶,脑袋钻到她颈侧,在她锁骨和肩膀上乱啃乱咬,另一手则钻进她的t恤,揉捏把玩着她肚皮和腰侧的皮肤。 凌若诗感觉到他的那只手慢慢往上探,直到握住了自己胸部,像揉面团一样大力揉捏拨弄,心里害怕地不行,两脚乱踢。凌致臻早已有所准备,两腿并拢,将她的双腿紧紧挟制住。 十三、后续 “凌致臻,你这个疯子!你敢碰我,我不会放过你的!凌致臻,你放开我好不好?凌……哥哥,好哥哥,你别这样,我是你妹妹啊!”凌若诗哭得声嘶力竭,语无伦次。 凌致臻心疼地替她擦擦眼泪,嘴唇轻吻她的眼泪:“乖,我从没把你当妹妹。你是我爱的人,就算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说着他抬高了上身,将凌若诗的t恤卷到腋下,解开了胸衣的扣子。顿时,少女那犹如蜜桃般鲜嫩可口的胸部裸露于空气中。凌致臻喉咙里发出吞咽口水的声音,他像饥渴的旅行者一样,埋头下去,张嘴咬住其中 一颗蜜桃的顶端,疼得凌若诗尖叫一声。 凌致臻一手把玩一个,对另一个又舔又吮。胸部传来苏苏麻麻的感觉,凌若诗却来不及体会,只觉得恐惧异常。过了一会儿,凌致臻才放开她可怜的胸部,抬起下身,将凌若诗的牛仔裙褪了下来。 凌若诗拼命反抗,却被轻易地镇压。她往下一瞥,发现那个凶恶的东西正抵在她光滑的大腿内侧,吓得放声大哭。 凌致臻却没有空安抚她,他眼睛泛红,就跟被欲望控制的凶手一样,理智完全被下身的冲动掩盖。他扯下凌若诗的内裤,刚要扶着自己的武器俯冲,门板却被推开了。 “致臻,快看我给你买的领带怎样?”来人正是凌夫人陈茵茵,她笑盈盈地推开门,却被眼前的一切惊住了。 “啊?致臻,你在干什么?”陈茵茵震惊之下,放声尖叫。 凌致臻咒骂一声,扯起被子将凌若诗遮住,才低声对母亲吼道:“你喊什么?” 陈茵茵才意识到这是一桩天大丑事,可惜已经来不及遮掩。凌元远就在她身后两步,这时已经走了过来。 凌元远一见房间里的狼狈景象,就险些犯了心脏病。他到底久经世故,强压怒火,现将女儿安顿好,才返回头来收拾凌致臻。他不顾陈茵茵的哀声乞怜,将凌致臻直接打包送往美国。 惊魂未定的凌若诗连续一年需要看心理医生,一年后的高考也考砸了。陈茵茵则因为想儿子哭得死去活来。 只是她们都不知道凌元远恨不得亲手杀死凌致臻,后来暗地接连派人彻底解决他。但凌致臻吉人自有天相,数次逃过追杀,并取得哈佛大学商学院的硕士学位,以及与人合伙,开创了自己的公司。他和凌若诗在酒吧里的见面,就是因为他要在大陆发展业务。 十四、福康公主 凌若诗想起往事,便对眼前的凌致臻更加看不顺眼,扬起小下巴,骄傲地说:“我讨厌你,无论你是不是我哥哥。” 她满意地看到凌致臻的脸色因为自己的话而变得更加苍白,不由得暗喜自己扳回一局。 “你快走吧,我不想看见你。”凌若诗挥挥手,驱赶凌致臻。 凌致臻低头想了想,忽然抬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抓住凌若诗地手腕,身体向前倾倒,气势压得凌若诗紧紧贴着床板。 “你别想三言两语将我打发掉。你若是讨厌我,为什么之前要救我?” “谁救你了?”凌若诗像针扎一样弹起来,却又因为凌致臻近在眼前的脸庞,而跌回去。 “你以为我看不明白吗?你开第一枪的时候,时机其实并不是最好的,只要再等两秒钟,那群保镖之间就会有更大的空隙。别说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行动最合理。” “你之所以早动手,是因为我马上就要跟他们接触到,是不是?而且,你后来扑出来也没必要,根本就是为了吸引他们的火力,好让他们忽视我这个路人。我说的对不对?” 凌致臻三言两语就将凌若诗当时的处境和抉择分析地一清二楚,凌若诗心底发寒的同时,不由得为他强大的分析力和推断力而瞠目。 “就算你将当时的情景描绘的一模一样又能说明什么?那里不是你,而是随意一个市民,我都会采取同样的行动。凌致臻,别小看我的职业素养。” “职业素养吗?”凌致臻咬牙笑道,“我等着你说真话的时候。” “那就慢慢等吧。” 这里两人剑拔弩张,门口突然传来喧哗声。 “福康公主,请让奴婢先进去和主子通报一声。”紫烟有些急躁的声音响起。 “通报什么?我们主子和你们公主是亲姐妹。亲姐妹见面你个小奴婢在中间咋呼什么?”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 “可是……福康公主您等一下!” 紫烟话音未落,一个明晃晃金灿灿的身影便闪了进来,接着呼啦啦进来一堆穿红着绿的女人。 凌若诗被当先那人一身的珠宝金银饰品闪得眼花,定了定神,才看清那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看容貌不过十五六岁,却满头珠翠,装扮得似乎是棵圣诞树。 那福康公主十分倨傲,仰着头,用鼻孔哼了凌若诗一声,眼尾一扫,后面窜出几个捧着坐垫、茶具等日常用品的宫女,迅速将桌椅擦拭一遍,铺上金线绣的坐垫,摆上镶珍珠的茶壶、茶杯,而那茶壶中倒出来的茶水正是喷香的热茶。 福康公主架势十足地坐下,旁边立即有人抬起她双脚,在地上放了一个精美的长绒毛的毯子。 凌若诗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位公主的做派,向凌致臻投去疑惑的眼神,凌致臻回以暂时忍耐的眼色。 “今儿个,宁王哥哥怎么有空来福安姐姐这里?”福康公主的声音本来稚嫩清亮,却因为她的做作让人听着很不顺耳。 十五、自知之明 “呵呵,福康妹妹不也来了吗?”凌致臻言语中的忍让和眼底的隐忍,让凌若诗吃了一惊。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尽管对外人十分温和,却是个极骄傲的人。 那福康公主越是骄横跋扈,凌致臻越是表现得姿态柔软。只有目前所处水平面最低的凌若诗,能捕捉到他眼角冰冷的闪光。 凌若诗这才恍然大悟,凌致臻狡猾多端,说不定他别有所图。想到这儿,她便舒服地躺在床上,看凌致臻演戏。 说了没几句,凌致臻便要告辞离去。临走前,他爆出一个惊人的消息:“最好还是请个好点的太医,比较失魂症不是一般的病症。” “啊?失魂症?公主,你还认识奴婢吗?”紫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眼泪汪汪地扑过去,压得凌若诗疼得直抽冷气。 凌若诗想,干脆就坡下驴好了。她便眼神迷茫地说:“虽然不认识,不过刚刚听人叫你紫烟。” 那福康公主倒是稳得住,怒喝道:“行了,不准哭!你们派个人把太医令传来。” 凌致臻向凌若诗递了个顺其自然的眼神,便离开了。 福康公主搭着旁边宫女的胳膊,慢悠悠地走到床前。只听环佩叮当响,凌若诗十分担心她身上的饰物会掉一地。 福康公主十分不屑地用眼角斜睨凌若诗,冷哼一声。凌若诗躺着,只能瞅见福康公主翘起来的下巴和黑洞洞的鼻孔,心下十分不爽。 那福康公主又拖长了音调,装腔作势地说道:“凌若诗,本宫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得了失魂症,有一点不该忘记——千万别和我斗!人啊,要有自知之明。” 这般老气横秋的话让她说得不伦不类,凌若诗反而觉得十分搞笑。她觉得圣诞树公主的存在也是必要的,想必以后的养病生涯不会无聊。 甩下威胁警告的话,福康公主一步三摇地带着一帮人呼啦啦地撤退了,跟退潮一样。凌若诗对紫烟开玩笑说:“你还不快去跟在后面扫扫地缝,说不定能拣几颗珍珠宝石呢。” “公主,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开玩笑。”紫烟擦擦眼泪,忿忿不平地说,“这福康公主真是嚣张,还敢说这种威胁人的话,说不定公主您受伤都是她做的。” 凌若诗刚要详细盘问紫烟,太医令便到了。同时,绿雾领着皇上和丽太妃身边的夏公公和赖嬷嬷前来探望。一边太医令拿腔作势地悬丝诊脉,一边夏公公和赖嬷嬷伤心地又哭又骂,再加上绿雾在一旁大惊小怪地咋咋呼呼,凌若诗只觉得耳边嗡嗡响。头一歪,她便睡了过去,其他的等醒了再说。至于饿着的肚子,忽视,努力忽视。 十六、刺客 凌若诗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借着桌上的油灯,她看到紫烟趴在床头,绿雾倒在窗下的榻上,两人睡得正香。凌若诗感到内急,不想打扰她们,便悄悄起身,谁料紫烟十分警醒,立刻苏醒过来。 她一边絮絮叨叨地自责,一边服侍凌若诗小解。凌若诗十分不习惯被人举着马桶在床上小解,硬是要求下地自己来。她浑身大小伤无数,动作十分不便。等到小解完成,一主一仆都累得浑身是汗。 这时候绿雾也醒了过来,她把在后厨温着的肉糜粥端来,举着汤匙要一勺勺喂给凌若诗。凌若诗哪受得了 这样慢吞吞的动作,直接一把夺过来,呼噜噜一气喝完,抹抹嘴,把碗往前一递,豪迈地说:“还有吗?再来一大碗。” 紫烟和绿雾惊得目瞪口呆,又一想公主反常,估计是那个什么失魂症害得,便又难过起来。 凌若诗喝了两碗粥,感觉连三分饱都不到,紫烟已经把碗筷收了起来。 “太医说了,公主刚醒过来,肠胃虚弱,最多喝两碗粥,不能多吃,不然反而会伤胃。” 凌若诗好说歹说,都不见她们妥协,赌气拉高被子,闷着头做无声抗议。 紫烟和绿雾相视而笑,蹑手蹑脚地吹熄灯,各自睡下。这次是紫烟在榻上,绿雾在床头。 凌若诗钻出脑袋,想要叫醒绿雾,让她一块睡床上。十五六岁还是未成年人呢,她可不能虐待童工。 她的手刚触到绿雾的肩膀,感觉窗户外边有些不对。她前世出生入死无数回,对杀气十分敏感。窗外有人,而且动了杀心。 凌若诗焦急万分,她身边什么武器也没有,又浑身是伤,还有两个小丫头,简直让她一筹莫展。 她来不及思考,一道闪光穿透窗纸,向床上射来。凌若诗大骇之下,刚要拽着绿雾滚下床,却反被扑上来的绿雾抱住,向下一滚。 触地的一刻,凌若诗疼得险些掉眼泪,幸好绿雾自己做了肉垫,才不至于让她受内伤。 绿雾身手利落地翻身,将凌若诗护在身后,警惕地注视着窗户。 而紫烟也翻身起来,紧贴着窗户边上的墙壁,手里不知何时握了一双短剑。 十七、宫女保镖? 绿雾从腰上佩戴的香囊里摸出三颗药丸,给紫烟和凌若诗分别服下。那药丸入口即化,一入口,凌若诗便感觉喉咙里一片清凉,顿时耳清目明。 两个黑色的圆筒状物体,撞破窗纸,掉到屋中央。在地上骨碌碌滚动的时候,两端冒出青色的烟雾。凌若诗一见,便知这是与催泪瓦斯类似的东西,忙用袖子掩住口鼻。 紫烟镇定自若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铜铃来,很有节奏感地摇了几摇。奇怪的是,铜铃并没有发出声音,紫烟却满意地收回怀里。 绿雾则在床头柜子里掏出四颗夜明珠,四个屋角各抛了一颗,屋内瞬间亮了起来。她又在腰间一摸,抽下一条软带似的东西,手一抖,那条软带就变成一把透着白光的利剑。 只有凌若诗没有武器,她左右瞧瞧,床下的小几上只有茶壶和茶杯,以及一个托盘。她也没多想,便将小几下的抹布拿出来,把茶杯放到中间,然后裹起来,打个结,一个简单的流星锤制造完成。她又拿起托盘,在手上挽个花,竖着矗在地上。 紫烟和绿雾奇怪地互视一眼,对凌若诗的举动很奇怪。不过敌人没给她们探询的时间,两侧的窗户突然被撞碎,四五个蒙着面的黑衣人相继翻身钻进屋里。 紫烟清叱一声,跃身向前,以一敌三,与敌人缠斗起来。而绿雾则仗起双剑,拦住余下敌人的攻击,将身后的凌若诗牢牢护住。 凌若诗原以为这两个宫女只是娇娇怯怯的小萝莉,没想到战斗力这么强大,将剑舞得既灵动飘逸,又极具杀伤力,刀光剑影中毫不落于下风。而且她们闪转腾挪间,脚法奇特,不过脚尖点地,却行动飘忽,往往让敌人的攻击落空。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凌若诗暗地里感慨,她要是会轻功的话,前辈子也不会挂得那么惨了。 这个福安公主身上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会有人刺杀她,身边还有两个武林高手做保镖呢? 凌若诗有预感,她的新人生不会轻松。 这时,暂时被逼退到房间另一端的刺客忽然捂着头,额头上爆起青筋,眉毛都扭曲成一团,似乎十分痛苦。 紫烟和绿雾脸色大变,忙使出杀招,招招致命。她们的剑刺进两个刺客的要害部位,那两个刺客却没有当即毙命,反而伸手握住剑身,力气大得几乎将剑夺过来。紫烟和绿雾当胸踢了一脚,将剑夺了过来,不再纠缠,忙回到凌若诗身边。 十八、兴奋剂 紫烟和绿雾如临大敌的表情让凌若诗也凝重起来。她仔细一看,发现那些刺客眉间多了一个绿油油的图案,扭曲的比划看不出是画还是字。再一看刺客们的眼睛,她不由得后背发寒。那全黑的,看不出瞳孔的眼珠,放大到几乎占满全部眼眶。 那些刺客再次攻击起来,这次明显速度和力量都比原来强上太多,一时间,紫烟和绿雾都有些招架不住。其中一个刺客的暗器便突破了她们的防线,直冲凌若诗的咽喉而去。 凌若诗反射性地将托盘往上一举,正好挡住暗器。让她咋舌的是,那飞镖的力量奇大,钻透了托盘,锋利的尖端都露出来了。 紫烟和绿雾松了口气,一人掩护,一人突击,斩断了那使暗器的刺客的手腕。让凌若诗瞠目的是,那个刺客眉目间毫无痛色。虽然不能再使暗器,可他还是嗷嗷叫着扑了过来。 紫烟和绿雾已经被别的刺客缠住,分不出手。凌若诗扯过小几, 晃了几晃,才举了起来,看准方向砸了过去。那刺客被砸得头破血流,抹了抹眼皮上的血,继续不屈不挠地冲过来,颇有“我扎不死你,我压死你的”气势。凌若诗挥舞着手上的“流星锤”,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将刺客砸得昏头转向。 凌若诗挥舞着“流星锤”,让刺客近不了身,暗地里却瞅准时机,右脚向上撩,一记“撩阴腿”狠狠地踢向刺客的两腿之间。那刺客动作定格了一秒,嗷得一声跳起来,全身几乎弯曲成虾米。 “呵呵,不好意思,不是有意的。”凌若诗歉意得笑笑。她用“流星锤”由下而上狠砸在那个刺客的下巴上,在他身体后仰的瞬间,又一记“断子绝孙脚”狠踹了过去。 “我是故意的!” tmmd,就算是金钟罩,也有罩门不是。 凌若诗的粗暴行径让紫烟和绿雾额头滴汗,天啊,这还是以前那个温婉文静的公主吗? 论实力,只会近身格斗的凌若诗远不是这些武林高手的对手,但充当一个搅局的角色,她还是可以胜任的。 她游走于紫烟和绿雾身侧,常出其不意地用“流星锤”砸那么几下,或者来两记“撩阴腿”什么的。而敌人对她的攻击,大多被两个保镖拦截下来,或者被她以出众的反射神经躲了过去。 十九、皇帝哥哥 尽管凌若诗的加入减轻了紫烟和绿雾的压力,然而这帮吃了兴奋剂的刺客丝毫不知疲倦,她们却体力有限,渐渐身上都添了伤口。而凌若诗,本来就旧伤未愈,身体又没有武功底子,一会儿就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 由于体力透支,凌若诗眼前一黑,脚下差点绊倒。再抬起头,一道蓝盈盈的寒芒已经近在咫尺。她心头一凉,几乎要彻底绝望了。 就在此刻,那寒芒反而停在半空。 一个温润的男声响起:“好了,若诗,别害怕。” 凌若诗眨眨眼,发现那刺客的手腕被一个笑容清浅,容貌俊秀却面带病容的青年握住。那青年身后立着一个白衣似雪的冷傲女子,而其他刺客被一个身姿挺拔,星目剑眉的男子三拳两脚击退。 冷傲女子低眉敛目,吹响一管洞箫,凄凄清清的箫声响起,那几个刺客的动作顿时停住,箫声婉转地滑向高音,宛若爬山一般再滑下低谷,起起伏伏几次,最终尖利地近乎啸声。而刺客们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皮 肤一寸寸地绽开,血丝一缕缕地渗出来,最后全部七孔流血而死。 凌若诗身上的汗毛悚然而立。她前世在死人堆里打滚,也没见过这样恐怖和诡谲的死法。 那青年温柔地用手掌盖住她的眼睛,安抚道:“乖若诗,闭上眼,哥哥在这里。” 那温柔的声音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奇特魅力,凌若诗无端地在心底生出对他的信赖和孺慕之情,几乎要顺着他的声音倒在他肩头。只是从她在这个异世苏醒的一刻起,她便告诫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等青年的手拿下来的时候,地上已经干干净净,不见一点血迹。 凌若诗心想,莫不是用了“化尸粉”之类的东西,想到那场景不由得打个哆嗦。 她决定不再纠结于此,笑着道谢:“多谢……呃……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那个……”靠之,古人的话怎么那么拗口。 “不如以身相许?”那青年笑眯眯地接口,接着揉了揉凌若诗的脑袋,“傻丫头,我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还用跟我客气?” “啊?”凌若诗的脑浆飞速运转,眼睛一亮,指着他道,“你是皇帝?” 二十、未来驸马 紫烟和绿雾单腿跪地,向“皇帝”行礼请罪:“紫烟/绿雾护主不当,请陛下责罚。” “皇帝”一摆手,温声道:“免礼。放心,你们的辛劳朕心里清楚。多亏了你们,朕才能见到这么精神的福安公主。” 他一说话,凌若诗才感觉到他身上为君为帝者的威势,果然令人轻易产生不得凛然冒犯之意。 皇帝哥哥显然身体不好,没说两句话,便握着嘴咳了起来。旁边的冷美人凭空变出一件白狐裘斗篷,披在他身上。 皇帝无奈地一笑:“唉,雪晴,你未免也太小心了,我哪里就弱到那种程度。” 雪晴冷着脸不答话,皇帝也不以为意,转过来挽住凌若诗的手:“好妹妹,我知道你患失魂症的事了。你放心,朕一定帮你治好。” 皇帝指指身后的冷美人,说道:“这是我身边的雪晴,医术高超,待会儿让她给你瞧瞧。” 凌若诗忙讨好地冲雪晴笑笑,说:“麻烦雪晴姐姐了。” 雪晴冷着脸回道:“不用谢,雪晴当不起福安公主的谢。” 凌若诗一愣,这雪晴怎么对她隐隐有股敌意呢? 皇帝安抚地拍拍她手:“雪晴面冷心热,放心好了。” 他又指着那个俊朗青年道:“这是李知节,你……也忘了吗?” 那青年眼角泛红,激动地嘴角翕动两下,眼神里毫不遮掩的热烈情意和痛惜之情,让凌若诗不忍再看。 她摇摇头,表示自己确实不记得他。 那青年痛苦地一闭眼,弯腰行了一礼,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背影凄然。 凌若诗还在愣神,皇帝叹了口气,惋惜地说道:“你俩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本来先帝都已经订下他是你未来驸马,可惜……世事难料啊。” 嘎?驸马?凌若诗扭头去寻找李知节的身影,这样的帅哥是自己的未婚夫可是好事一桩。想当初,她在队里是嫁不出的老大难,想不到刚到异世,就解决了个人问题。可是,高兴地太早了。 她敏锐地抓住皇帝的话尾:“可惜什么?他现在不是我驸马了?” 她的问话换来皇帝疼惜的眼神,以及紫烟和绿雾泪汪汪的双眼,甚至雪晴都向她投以同情的目光。 靠之,不是那么惨吧? 二十一、雪晴 皇帝没接话,反而转移了话题。他亲密地揽过凌若诗的肩膀,关切地问:“说起来,你的伤怎样了?要不要紧?” 凌若诗这才迟钝地感觉浑身疼得要抽筋一般,身体直打晃。紫烟和绿雾连忙抢了过来,把她扶到床上。 皇帝又让雪晴帮凌若诗看病,雪晴冷着一张脸,坐在床前替她诊脉。静默半晌,她松开手,从怀里掏出一红一白两个瓶子,递给紫烟。 “红的外敷,白的内服,忌荤腥。”多一字也不肯说。 紫烟和绿雾似乎很怕她,尽量站得比较远。听到她说话,也不敢多问,忙接过瓶子。换了之前那个太医令,这俩宫女一定会缠着他问东问西,直到对方怕了为止。 倒是皇帝十分细心,他跟着问:“那会不会留疤?身为女子,如果有疤痕总不是好事。” “不会。”雪晴似乎有些不耐,但仍接着说道,“这药仅次于玉颜膏。”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哦,有雪晴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既然仅次于玉颜膏,那效果肯定差不了。不过,可别怪朕贪心。以后再配出玉颜膏,可记得给若诗留一瓶。” 雪晴冷冷地甩了一个字:“难。” 皇帝戏谑地一笑:“放心,决不让你白送。不如这样,朕将那只凤柳琴送你如何。” 雪晴冰冷的眼光扫过凌若诗,视线跟冰凌柱一样,看得凌若诗后背发寒。 雪晴答道:“好。” 皇帝立刻脸上漾起笑容,他挨到床前,握住凌若诗的手:“你放心,雪晴的医术高超。她既然说不会留疤,你的肌肤就一定会和往日一样光滑细腻。还有,玉颜膏可是好东西,有了它,你就可以永葆青春了。” 凌若诗眨眨眼,欣喜地笑起来:“真的啊?谢谢雪晴姐姐。皇上,呃……皇帝哥哥,也谢谢你哦。” 皇帝轻柔地替她将鬓角的碎发拨到耳后:“又说傻话,你跟朕说这些话不是让朕伤心吗?” 果然,两道冰冷的视线顿时落在皇帝的手上。凌若诗心下了然,看来这个雪晴和自家皇帝哥哥的关系不一般。她冷眼旁观,雪晴对皇帝虽然也是冷言冷语,可是只要是皇帝说的话,她从没有拒绝过,而且眼角眉梢都柔化了几分。 皇帝又唤紫烟和绿雾来,详细向她们询问了福安公主醒来后的点点滴滴。末了,又叮嘱她们,精心侍候公主,有什么需要就跟夏公公提。 凌若诗顺着皇帝的眼神才注意到,门口的阴影处立着一个身影,面庞也半隐半现,看不清楚。她后背顿时出了一片冷汗。 由于职业所致,她随时保证没有人会站在她感官的死角。 二十二、皇室效率 印象中,那个夏公公是个面团似的,说话细声细气,面相十分和蔼可亲的中年太监。许是经的事多了,说话办事自有一番从容周到的模样。果然人不可貌相,大内高手不只是传说。 凌若诗心里暗暗警觉。这皇宫果然水深得很,身边的宫女太监都是高手,那他们的主子能是简单人吗? 皇帝呆了一会儿便精神有些不济,咳嗽了起来,只好在夏公公和雪晴的催促下离开了。 门一关上,凌若诗便舒了一口气,绷得紧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反正就算再来刺客她也没力气抵抗了,不如睡去。 凌若诗呼呼大睡,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时分。 不等她呼唤,绿雾便如掐准了时间一样,掀开了帷帐。她动作利落地伺候凌若诗收拾停当,便端来煨得稀烂的碧粳粥。 凌若诗早饿得很了,偏偏绿雾端来的粥碗只比茶杯大一圈,她连灌了三碗,胃里才刚有一点底。她刚要再伸手,绿雾已经瞪大了眼睛,似乎在控诉,堂堂一个公主竟然比大街上的贫民吃得还多。凌若诗讪讪地收回手,看来只有等伤好之后才能大饱口福了。 安抚了五脏庙,凌若诗左右一打量,发现屋内早已收拾地焕然一新,连昨晚破烂的窗户都已经修葺一新。 她不由得暗暗咋舌,果然是皇家气派,做事就是够效率。 一会儿,紫烟也回来了,拿回一堆补品,说是钟馨宫给的。凌若诗便问这钟馨宫住的是谁,自己住的这个地方又叫什么名字。俩宫女先用看失学儿童的疼惜眼神给凌若诗洗礼一番,才解释道,这钟馨宫是福安公主,也就是凌若诗的母妃丽太妃——赵庭华的居所,而她们所在的宫室是宁僖宫。 丽太妃常年体弱多病,所以基本足步不出宫。她生有一子一女,儿子就是当今皇上——凌致兴,女儿自然不必多言。 凌若诗疑惑,皇帝的妈为啥不是太后?紫烟忙解释道,两年前先皇薨逝之后,没指定储君,原来的中宫皇后,现今的太后,力排众议,将现在的皇帝扶上皇位。凌若诗恍然,太后是皇上的嫡母,嫡母尚在,皇上哪敢奉生母为太后。 二十三、人事关系 再说太后,名讳为傅明芷,目前居住在坤宁宫。按理,身为太后,她该移居慈宁宫,但是中宫空悬,太后为方便掌管宫务便没有搬迁。太后生有一子一女,女儿便是之前见过的福康公主凌若秋,儿子凌致慎,如今刚三岁,却已经被封为燕王。 凌若诗以为太后是没有亲儿子,才扶植庶子做皇帝,谁知太后不仅有女儿,还有儿子,那干嘛不拱自己儿子上位呢?紫烟似乎看出凌若诗的疑惑,低声解释道,这燕王出生时电闪雷鸣,大水冲了半个王都,背地里人都说这个皇子,不知前世如何作孽了,怨气大,头几年要是压不住,就容易折过去。 恐怕是因为这个,太后没敢让他即位。太后把这位小王爷藏得严实得很,除了坤宁宫的人,连皇上都没见过这个皇弟。 先皇除了这些子女,还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宁王凌致臻,一个是康王凌致鑫。 宁王的生母是宜妃,当年宠冠后宫十多年,先帝爱得眼珠子似的,为此太后没少砸东西。这位宜妃,据说是异族女子,生得仙姿月貌,体态风流不说,难得的是气质高华却不清高孤傲,志趣高雅却不孤芳自赏。 说起这位风华绝代、独霸君心的传奇人物,紫烟和绿雾眼睛都亮了,一脸的憧憬和向往。凌若诗暗笑,果然小女孩都无法抵挡对爱情的幻想。 不过,后来呢? 俩宫女立刻脸色暗淡起来,宜妃在先帝薨逝后便殉情而死,可惜了一代佳人,就这样随风而逝。宁王长相随母亲,是几个皇子中长相最好的,风度翩然,又行事低调,自从母妃去世后,越发少走动了。这次福安公主受伤,他来探望了几次,已经很难得了。 康王的母妃倒是还活着,就是和太妃。她常年如素念经,对康王的看管很严,平时没什么大事不会出来。 说到这里,凌若诗忽然想到,这是个什么朝代?紫烟和绿雾面面相觑之后,才告诉她,这是东临国,另外还有西边的西兰国和南边的南元国,处于三国鼎立的局势中已经万年。 二十四、无聊 宁僖宫中自然也有不少宫女太监,只是都不得近身伺候,屋内只有紫烟和绿雾两个。凌若诗又是热闹惯了的,对不得不卧床休息,还天天淡出鸟来的饮食,让她十分难熬。 一面为了打发时间,一面为了了解这个世界,凌若诗逮住任何可能的机会跟侍女们套磁扯家常。几天下来,能问出来的没什么可问的了,不能问的问了也不会知道答案。 不过,凌若诗倒是对自己两个保镖宫女有了深入的了解。她们两个从一开始进宫就在丽妃宫内伺候,经过夏公公调教后,被指派到福安公主身边,忠心倒是不缺的。不过凌若诗担心,她们要忠心的对象太多,比如她不曾见面的母妃,再比如她的亲亲皇帝哥哥。 只是,目前时间尚短,以后慢慢来就是了。 在现代的凌若诗爱玩会玩,现在虽然条件匮乏,但是不妨碍她因地制宜,在这个时代发展娱乐事业。 凌若诗指点,紫烟和绿雾动手制作,“发明”了这个世界第一付扑克和第一付麻将。她教授了简单的游戏规则后,先带着俩丫头玩起来。 果然没人能够抵挡扑克和麻将的魅力,尤其是这个娱乐精神匮乏的年代。没玩几把,紫烟和绿雾就甘拜下风,玩得两眼放光,两腮泛红。再玩了几把,俩人彻底沉迷了,亏得还记得工作内容,不至于玩忽职守。 如此,凌若诗感觉养伤的日子也没那么难熬了。每天调戏调戏小萝莉,享受皇室服务项目,玩几把牌打几回麻将,日子悠闲美妙地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提前步入老年社会。 再后来,扑克和麻将走出寝宫,传遍宁僖宫,再走向整个皇宫,并有向民间发展的趋势。 后来,凌致臻笑称,她促进了东临国,甚至这个世界的精神文明建设工作,及赌博的蓬勃发展。 二十五、伤愈 雪晴虽然看似对凌若诗意见不小,但是给的药确实给力,不到七天时间,不但伤口全部愈合,肌肤还恢复了以往的白皙滑嫩,让两个宫女欣喜不已。 凌若诗也兴奋不已,女孩子没有留疤总是好事,不过她更高兴的是终于能出门,以及放开饮食禁令了。 这天,凌若诗美美地享受了一顿既丰盛又美味还营养的午餐,十分不雅地打了个饱嗝,在两个侍女不赞同的眼光中,慢慢地踱步出门。 屋外秋高气爽,天空高远,凌若诗的心情如同拂过耳畔的微风一样飞扬起来。她抬头看看没有宫墙遮挡的蓝天,伸出手掌,看阳光穿透指缝,自从穿越以来,一直浮躁跳脱的内心第一次变得从容了。她想,总有一天,她会走出这里,找回属于自己的自由和快乐。 伤愈出门的第一站是太后所在的坤宁宫,按照紫烟的说法,这是规矩。凌若诗对于去见谁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她谁也不认识。 坤宁宫离的还挺远,凌若诗是搭步辇去的,绕是如此,还花了差不多一刻钟。 坤宁宫不愧是中宫所在,是沿途所见宫室中占地面积最广的,当然凌若诗没有见到皇帝的住所,没得比较。凌若诗站在门外,感觉整个坤宁宫无比端庄厚重。走进宫门,宫内的布置不见浮华珍宝,反而显得朴素简单,但是处处又在细节里体现着无比的奢华尊贵。走在这里,人人都不由自主地压低声调,连咳嗽都听不到一声。 太后果然如凌若诗想象地那样,和坤宁宫整体的风格融汇在一起,保养得当的面容,即使笑着,也让人感觉到那上下有别的尊贵和端庄。凌若诗不由得腹诽,这太后不会是坤宁宫的化身吧。 说了没几句话,便没什么话可说了,太后自然不需操心会冷场的事,自有人在旁边打圆场。一边的一个嬷嬷凑上前笑着说道:“福安公主真是有心了,刚伤愈就来向太后娘娘请安。怪不得太后常说,福安公主是个懂事的。” 凌若诗忙做害羞状:“这位嬷嬷过讲了。” 二十六、登徒子 嬷嬷一脸关心地问道:“前儿怎么听说公主不大好呢?好像是什么症来着?” 凌若诗解释道:“失魂症,就是把过去的事全忘了。” 嬷嬷“哎呀”一声,痛惜道:“怎么会是这样的怪病?太医有说怎么治好吗?” “太医只是说,暂时不会影响身体,只是以后会不会恢复记忆就不好说了。” 嬷嬷着实为福安公主感叹一番,忽然又想起什么重要的事,自责道:“哎哟,瞧我这记性,这个时辰太后娘娘该午休了。都怪奴婢,这记性真是该打。”说着,做拍嘴巴状。 凌若诗心想,你以为我看不见太后那不耐烦的眼神吗? 她忙起身,细声细气地说:“瞧嬷嬷说的,是若诗糊涂,耽搁了母后的休息。”说完告辞离去。 出了坤宁宫,凌若诗主仆三人沿着花径慢慢走着,忽然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男子。本来落后一步的紫烟和绿雾脸色一变,快步上前,将凌若诗挡在身后。 刚才她们贪看路边的菊花,不小心走进这条两边全是灌木,没法躲藏的小路。过不了一会儿,那青年走近了,凌若诗才看清,他身材高挑,长相也颇为俊秀,只是穿着一袭淡粉色的长袍,神色猥琐,眼皮浮肿,一看就是酒色不忌的主儿。 紫烟和绿雾向那青年行礼:“见过傅三爷。” 凌若诗不知道这人什么身份,端着架子,纹风不动地站着。 那青年挥挥手,让她们免礼,色迷迷的眼睛直往凌若诗脸上和胸部瞄。 “哎呀,这不是福安妹妹吗?听说前一阵受伤了,现在好点没?需要什么补品的话,尽管来找我,不管什么我都会给福安妹妹找来的。要不这样,待会儿我就去妹妹宫里坐坐,探望探望妹妹。” 说着就想从紫烟身边挤过去,挨到凌若诗身边。紫烟忙不动声色地挡住他的去向:“有劳傅三爷了,我家公主现在还有事要忙,改天闲了再找三爷说话。”说完,和绿雾,一左一右夹着凌若诗扬长而去。 凌若诗看似面容平静,实则心里怒火翻滚。可恶,竟然敢调戏她。以后不整死他,她就不姓凌! 想着,她回头弯了弯嘴角,眼神像是刀子,把那青年片成骨头架子。那登徒子却被猪油蒙了心,以为美女 是对他嫣然一笑,顿时骨头都酥了,色心荡漾,几乎不能自持。 二十七、母妃 将那登徒子甩得不见了人影,紫烟才向凌若诗介绍,方才那人是太后的娘家嫡亲的侄子,排行第三,名叫傅文魁,人称傅三爷。这位傅三爷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生平最爱寻花问柳,连皇宫里的宫女秀女,都当作自家后院的丫鬟,为所欲为。偏偏他又最擅长嘴皮子功夫,把太后奉承得对他极其纵容。 一个外戚敢在皇宫这么嚣张,看来他背后的靠山太过雄伟了,只怕自己皇帝哥哥这位子坐得如履薄冰啊。 钟馨宫位于西北角,显得十分偏远,不过也因此显得十分幽静。殿前年代久远的竹林,掩映着半旧的窗棂和廊柱,将不大的钟馨宫映衬得幽远宁静。 赖嬷嬷见了凌若诗又惊又喜,忙将凌若诗迎进正殿。 走进了正殿,凌若诗才知道,这里的幽静是有原因的。整个钟馨宫不过一个主人,一个伺候她的老人赖嬷嬷,一个粗使的宫女,一个干杂活的小太监,而后两者还是能听不能说的哑巴。 赖嬷嬷是从小看着福安公主长大的,对她极有感情,听凌若诗问候了几句,便感动地红了眼眶。不过尽管情难自禁,她还是极重尊卑秩序的。说话时,只立在地上,微弯着腰,动作谦卑本分极了。 一个老人站着,年纪轻轻的却端坐在椅子上。凌若诗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不禁暗骂万恶的封建社会。 她连忙把话题转向正题,问道:“赖嬷嬷,母妃娘娘最近怎么样?身体好点没有?” 赖嬷嬷轻叹口气,语气低落下来:“还不是老样子,总是没什么长进。不过好歹有变好的趋势,老奴只要看到娘娘那副样子就伤心。唉,真是红颜命薄。” 凌若诗问道:“那么我能不能见见母妃?” 赖嬷嬷迟疑地说:“这,也好,今天娘娘情绪稳定一点,想必见到公主也会很开心。公主,请随我来。”说着起身引凌若诗往后殿走。 忽然又想起什么,赖嬷嬷回过身来,嘱咐道:“老奴差点忘了,公主患了失魂症,想必是把娘娘的病也忘了。待会儿进去,公主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娘娘她……唉,无论如何,你都是她最心爱的女儿。” 凌若诗听得一头雾水。她跟着赖嬷嬷,穿过重重帷幔,走进一个幽暗的房间里,一个身段优美的女人端坐在桌前,就着烛光穿针引线。女人嘴里哼着听不清歌词的小曲,神态悠然而安详。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的绣品上,仿佛那上面凝注着她无尽的情感。 凌若诗等人站在门口。她刚想问,大白天为什么还拉着窗帘,点着灯,赖嬷嬷就低声对她说:“公主,这就是丽妃娘娘,你……一点都没想起来什么吗?” 凌若诗为难地看着赖嬷嬷期盼的神色,狠狠心继续着谎言:“对不起,赖嬷嬷,我……什么都不记得。这位,就是我母妃么?” 二十八、怪病 赖嬷嬷失望地揩了揩眼角,反过来拍着她的手背安慰道:“没关系,只要人在就好,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唉,这都是命,女人的命想逃都逃不掉。” 凌若诗本来就是个无神论者,命运什么的对她来说,纯属扯淡。因此,也不接话茬,转而问道:“那母妃这不是好好的吗?我这就去给母妃请安。” 赖嬷嬷连忙扯住凌若诗的衣角,急忙说道:“公主且慢,容老奴先跟娘娘说一下你再进去。” 话音刚落,丽妃娘娘像是感应到什么,忽然抬起头来,看向门口。凌若诗这才看清她的长相,她不算十分美丽,却自有一番温婉娴静的气质,眼睛更是清亮如少女一般,让人一见就心生亲近之意。 凌若诗刚在脸上摆出笑容,准备向母妃请安,丽妃便如见了魔鬼一般,神色剧变。她尖叫一声,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手握针,一手举着绣品,左右环顾,像灾难突降一样惊慌失措。绕着桌子跑了一圈后,她像找到避难所一样,蜷缩在床架和墙壁之间的夹角里。 她一边咬着指头,一边像祥林嫂一样神经质地嘟囔着:“别过来,别杀我。别过来,别杀我。别过来,别杀我……” 凌若诗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扭头问赖嬷嬷:“这是……母妃这是怎么了?” 赖嬷嬷眼眶上挂着浑浊的泪珠,无奈地说:“没办法,已经五年了。娘娘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平时还好,时不时地会来这么一出,让人之揪心啊。” 说完,也顾不上凌若诗,赖嬷嬷疾步上前,柔声抚慰丽妃。丽妃许是恐惧过甚,竟将手指头咬得鲜血淋漓。凌若诗再也站不住了,也走了过去,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忽然丽妃眼神一亮,叫道:“兴儿,诗儿,我的孩子。”她使劲捶着自己的脑袋,嘴里骂道:“我这个猪脑袋,连孩子们都忘了。不行,我得去救他们。”说着爬起来就往外走,嘴里念叨着:“兴儿,诗儿,等等母妃,娘这就来救你们。” 赖嬷嬷连忙拦腰抱住她,劝道:“娘娘糊涂了,大皇子和公主都好好的呢,他们没事。” 丽妃瞪大眼愣了一会儿,突然声嘶力竭哭喊起来,对赖嬷嬷又撕又打:“你骗我!我知道,你们都不好怀好心,都想害我的孩子,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我不怕你!你要我孩子死,我也不活了!” 二十九、母女情深 可怜赖嬷嬷一把年纪了,被揉搓地毫无脾气,反而尽力平复丽妃的情绪。凌若诗连忙抢上去,帮着制止住丽妃。 “母妃,我是若诗啊,我没事,哥哥也没事。母妃,你看你看,我不就站在这儿吗?我好好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说了好一会儿,丽妃才迟疑地停下尖叫。她愣愣地盯着若诗的脸,痴痴得看,手指颤抖着抚上她的脸颊。 “没错,这眼睛,这鼻子,就是诗儿,我女儿。可……可我记得诗儿没这么高啊。啊!你是谁派来冒充我女儿的,我……我咬死你!”赖嬷嬷还以为丽妃认出凌若诗了,没想到丽妃出人意料地一口咬住若诗的颈侧,吓得尖叫一声,连忙扑上来救人。门外的紫烟和绿雾见状大吃一惊,也跑进来。她们不敢对丽妃动粗,只好围着丽妃和凌若诗,急得直跳脚。 丽妃的牙口很好,咬得凌若诗疼得发抖,险些反射性地施展小擒拿手。她眉毛抖了抖,没躲也没恼,反而笑吟吟地轻声安慰丽妃:“母妃,别害怕,我就是诗儿啊。只要母妃在,就没人能杀我,不是有你一直护着我吗?你说是不是,娘?”说着,一只手搂着丽妃,一只手轻抚她的背部。 刚开始,丽妃死咬着不松口,赖嬷嬷和紫烟绿雾急得干瞪眼。然而过了一会儿,丽妃的牙关慢慢松开,她迟疑地抬起头,呆呆得问:“你是若诗?” “嗯,母妃,我在这儿。” “诗儿,你没死?我不是做梦吧?”丽妃不敢置信地捂着嘴说。 “没死,有母妃在,我怎么敢先死呢?这不是大不孝吗?”凌若诗戏谑道。 丽妃却惊慌地捂住她的嘴:“莫说这个字,呸呸,童言无忌。” 她又注意到凌若诗颈侧的伤口:“哎呀,都流血了,这是谁伤的你?奶妈,快取伤药来。”后半句话却是对着赖嬷嬷说的。 赖嬷嬷一愣,反问道:“娘娘这是吩咐老奴吗?” 丽妃一跺脚,嗔道:“奶妈真是老糊涂了,不是说你是说谁?本宫还有别的奶妈不成。” 赖嬷嬷被骂了却毫不生气,反而喜上眉梢:“老奴是糊涂了,我这就去。” 她扭过身去抹了抹眼角,才急忙下去找东西,紫烟和绿雾想帮忙都被她推开。 丽妃拿着伤药小心翼翼地替凌若诗洒在伤口,然后用干净的细棉布, 仔细地包扎起来。她那唯恐力度重一点的模样,那慈爱的眼神,让凌若诗看得眼窝慢慢热起来。 丽妃虽然精神上明显有问题,可她在极度恐慌中,仍然一心惦念着自己的孩子。这就是母爱吗?凌若诗想起自己早早离世的亲生母亲,当年她也是这样为自己包扎伤口,用这样慈祥的眼神抚慰自己。想到这里,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淌下来。 三十、留宿钟馨宫 丽妃吓了一跳,急切地问道:“诗儿,这是怎么了?是疼的吗?” 凌若诗泪眼模糊地点点头,撒娇似的说:“娘,我疼。” 丽妃连忙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摇晃,一边用嘴吹着伤口,一边轻声说:“诗儿乖,不疼哦。娘娘呼呼,痛痛飞飞。” 丽妃那哄小孩似的说辞,明明很好笑,凌若诗却哭得更厉害。自从母亲去世后,她就感觉自己的世界坍塌了一大块。母爱是她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再次得到的宝物,如今在这个原本陌生的女人怀里,她却像是完全放松下来,像个孩子似的哭泣起来。 赖嬷嬷和紫烟绿雾看得感动不已,几个人也抹起眼泪。 好容易凌若诗才消停下来,丽妃又搂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放开她一起吃晚膳。 钟馨宫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赖嬷嬷领着紫烟绿雾和那两个哑巴宫女太监忙得不亦乐乎,不一会儿便张罗了一张席面出来。丽妃牵着凌若诗一同入席,亲亲热热夹了一堆菜放进她的碟子里。 凌若诗看看桌上各色珍馐佳肴,绕是嘴馋也万万吃不了这么多东西。她招呼赖嬷嬷等人:“这么大的桌子,就我和母妃两人吃,太冷清了些,你们也一起坐下来吃吧。” 赖嬷嬷连忙板着脸说:“公主说哪里话,哪有主子奴才一桌吃饭的道理。” 凌若诗笑道:“今儿特殊,母妃身体康健,这可是大好事。既然是喜事,那就破一回例,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开开心心吃顿饭岂不好?” 赖嬷嬷还要推辞,绿雾却是心直口快,接过话:“公主说的是。赖嬷嬷,这是公主的恩典,推辞过了也不好。” 赖嬷嬷看一眼丽妃,发现她只笑吟吟地看着凌若诗,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样子,便不再坚持。 主仆一共七个人,将圆桌围成一团。紫烟绿雾口才利落,时不时讲几个奇闻趣事来凑趣。饭桌上一团热闹,连丽妃都忍不住多吃了半碗饭,喜得赖嬷嬷笑成一朵菊花。 吃过晚饭,丽妃仍然不肯放凌若诗走。凌若诗也舍不得走,便对赖嬷嬷说:“赖嬷嬷,今晚我留宿钟馨宫,和母妃一起睡如何?” 赖嬷嬷闻言一愣,想了想,才说道:“公主,这恐怕不好,这不合规矩啊。” 凌若诗连忙使出浑身解数,跟牛皮糖一样缠着赖嬷嬷又撒娇又耍赖,加上丽妃都一副恳求的神色,赖嬷嬷磨不过,只好答应下来。 三十一、吸血鬼 今晚的月亮又圆又美,凌若诗本来想带丽妃在庭院里赏月,被赖嬷嬷阻止。她说天凉露重,丽妃娘娘的身体太虚弱经不起。凌若诗一想也对,便不再提。 凌若诗又拿出扑克,哄着丽妃玩了两把,便到了该休息的时候。母女二人洗漱后,肩并肩躺在床上。丽妃把凌若诗揽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哼唱着摇篮曲。凌若诗在那舒缓动人的曲调里慢慢地沉入梦乡。 迷迷糊糊中,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声响。 “赖嬷嬷,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明知道今儿是十五,还敢让若诗呆在钟馨宫。”这个低沉威严的男声好熟悉啊。 “这……福安公主那么恳切的样子,老奴实在不忍心拒绝。”赖嬷嬷无奈的声音传来。 “唉,赖嬷嬷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想起来了,这不是皇帝哥哥的声音吗?原来他说话总是温柔有加,如今变严厉了,反而像换了个人。 尽管意识清醒,凌若诗的眼皮却重得很,努力了半天才睁开。她支起上身,左右一看,床上的丽妃不翼而飞,而屏风后面的榻上,紫烟和绿雾睡得正香。 凌若诗想了想,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沿着刚才声音消失的方向走了出去。她左右看看,发现原本该黑着灯的侧殿有亮光,她便走了过去。 侧殿的门没有关严,凌若诗凑到门缝往里瞅。殿内,丽妃坐在绣墩上,两眼虽然睁着,却瞳孔涣散,毫无神采。赖嬷嬷手里端着一碗液体,正灌给她喝,而凌致兴——东临皇帝,背着手站在一边,面无表情注视着。 昏黄的灯光下,几个人的动作表情都那样诡谲可怕。 凌若诗再仔细一看,丽妃嘴角的液体的颜色分明是红色,隐隐的血腥气,透过门缝窜进她的鼻子。这是血! 凌若诗悚然一惊,正要后退,忽然听到凌致兴低喝一声:“谁?”凌若诗反射性地要撤退隐蔽,屋脊上蹿下一个黑影,饿虎扑食一样扑向她。凌若诗都来不及反抗,就被那黑影一指点中某个穴道,动弹不得。 黑影是个戴虎纹面具的黑衣人,他捻起凌若诗的腰带,拎着她进了屋。凌致兴和赖嬷嬷“咦”了一声,面面相觑。 凌若诗不等他们说话,便先声夺人地问道:“哥哥,赖嬷嬷,你们喂给母妃的是什么?是不是血?是什么血?” 凌致兴苦笑一下,无奈道:“妹妹,你睡觉这么警醒干什么?我们不想惊动你就是因为这个。” 凌若诗倒抽一口冷气:“什么?真是血?难不成是人血?” 凌致兴为难着不知如何措辞,一眼看出端倪的凌若诗惊叫起来:“你们疯了不成?竟然喂母妃喝人血,她又不是吸血鬼!” 赖嬷嬷苦涩得道:“什么吸血鬼不吸血鬼的,听着就不像好东西。不过娘娘这样下去,真也好不到哪儿去。” 凌若诗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三十二、千叶幽水 凌致兴严肃地问:“你以为母妃的病是怎么得的?” 凌若诗楞了一下,反问道:“母妃第一次患病前发生什么事了?” 凌致兴满意地点点头:“妹妹果然长进了,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赖嬷嬷,你来给她解释一下吧。” 赖嬷嬷给丽妃灌完血,用手绢擦拭她嘴角的血迹。丽妃懵懂地坐着,仿佛对外界的事物完全没有反应。 赖嬷嬷心疼地注视着丽妃,沉痛地说:“娘娘这不是病,是中毒了?” “什、什么?”凌若诗大吃一惊,“什么毒会有这样的症状?” “千叶幽水。很好听的名字吧,可是它却是极为可怖的毒药,会使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她会腐蚀人的心神,逐渐变得失去神智,一切以本能为主。同时,让人变得畏光,嗜血。” “如果不给娘娘喝人血,她便会变得如同野兽一样,四处咬人、吸人血。我们没有办法,只好每次都给她准备好人血。只是,这人血却不是解药,它只会拖延并让人上瘾,就像饮鸩止渴一样。原来只是十五娘娘才需要喝人血,现在初一、初十、十五、二十、廿五都需要。” 凌若诗只觉得闻所未闻,犹如听天书。她定了定神,问道:“那真正的解药呢?” 赖嬷嬷的眼神越发忧伤了:“解药有是有,可是,已经失传了。” “啊?”凌若诗急忙揪着她问道,“怎么会失传呢?既然毒药没有失传,解药也没道理会不见啊。” “问题是除了下毒的人之外,没有人知道千叶幽水的解药。这五年来,我们找遍天下的神医和药典,都没有发现千叶幽水的记载。” “那下毒的人是谁?” 赖嬷嬷左右看看,压低嗓子,神秘用食指指了指天上:“那一位。” “谁?”凌若诗接着反应过来,同样压低嗓子,“你是说,慈……那位?” “哼,不是她还有谁!”赖嬷嬷咬牙切齿,眼睛里射出愤怒的光芒,“只有她有动机和机会下手。” “哦,”凌若诗却不急着下结论,她追问道,“赖嬷嬷,你怎么知道是她下的毒?” 赖嬷嬷刚要解释,却被凌致兴打断了。 “赖嬷嬷,那个改天再说,来扶着母妃。” 凌若诗和赖嬷嬷转头看去,丽妃闭上眼,靠在凌致兴身上,睡了过去。 三十三、绿玉戒 凌若诗和赖嬷嬷连忙走上前扶住丽妃,凌致兴出去吩咐了两句,那个黑影“嗖”地一声不见踪影。 凌若诗好奇地问:“哥哥,刚刚那是谁?你的护卫?” 凌致兴揉揉她的头顶,微笑着说:“是啊,我的影卫。” “影卫?”凌若诗的眼睛立刻变成星星眼,“那就是传说中来无影去无踪随叫随到任劳任怨吃得好比草干得好像老黄牛的影卫?” 凌致兴扑哧一乐:“妹妹你是羡慕么?” 凌若诗哀怨地一低头:“是啊,可惜我身边没有。” 凌致兴安慰道:“没关系,有哥哥保护你,没有影卫也不会有事的。” 凌若诗扬脸一笑:“谢谢皇帝哥哥。” 凌致兴弯腰抱起丽妃,将她送至寝殿,才告辞离去。 丽妃懵然无知地睡着,光滑细嫩的肌肤完全没有被岁月侵蚀的痕迹。像婴儿般毫无负担地睡着的丽妃,让凌若诗无尽感慨。 赖嬷嬷探身在紫烟和绿雾榻上看了一下,又伸手在她们身上点了两下,才反身过来凌若诗身边。她从怀里掏出一直碧绿的玉戒指,神秘地递给凌若诗。 凌若诗疑惑地接过来,问道:“赖嬷嬷,这是什么?” 赖嬷嬷摇摇手:“公主不必细问,只管戴在手上便是。你放心,这是娘娘早些时候便给你预备下的,原本想等到星祭的时候再给你,只是前段时间你收的那次伤实在让老奴胆战心惊,所以就提前拿给你。” 凌若诗迟疑了一下,将戒指套在左手中指上。指环有些大,套在中指上有些晃荡,她刚想拔下了换到食指上,却发现那戒指竟然缩小了两圈,严丝合缝地扣在她手指根部。不是很紧,但是她却吧不出来。 凌若诗“咦”了一声,赖嬷嬷却不理她的疑问,自顾自地拿出一根绣花针,将她的右手食指指尖戳破。赖嬷嬷捏着凌若诗的指尖,将渗出来的血珠抹在戒指上。那血珠颤巍巍地立在光滑的戒指表面,没有滚落,却渐渐渗入戒指的纹理中,给碧绿透亮的玉石增加了一丝丝扭曲诡异的暗色印迹。片刻工夫,血珠被戒指完全吸收,而暗色印迹也湮没于玉石的透亮质地中。 赖嬷嬷捧着凌若诗的手,闭着眼,嘴唇翕合着,用快速而诡异的音调念着不知所云的话语,神情虔诚而专注。凌若诗心里掠过一个想法,她不是在念咒语吧? 赖嬷嬷的额头上浮现了一只绿芽,那绿芽迅速长大伸展,随着咒语蜿蜒着如藤蔓一样爬满了她的脸颊、下巴,甚至探入她的脖颈。而绿玉戒指发出奇异的光芒,照映得赖嬷嬷的脸越发诡谲可怖。赖嬷嬷的额头冒出汗水,眉头越皱越紧,脸色变得灰白。显然这样的咒语极度消耗心神。不过片刻工夫,凌若诗却感觉像一年那样长,赖嬷嬷的咒语终于停止了。随着藤蔓和光芒的消失,绿玉戒跟着消失在凌若诗的指根,像是从没有出现过。 凌若诗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几乎要惊呼出声,这仿佛电影一样的情节是什么? 赖嬷嬷顾不上抹去额头的汗,神情严肃得近乎凌厉:“公主,这枚绿玉戒的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身边的侍女。除了你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它的存在。” 凌若诗皱了皱眉头,想了想问道:“包括哥哥吗?” 赖嬷嬷闭闭眼,似乎下了决心,才坚定地说:“包括皇帝陛下。” 那近乎决绝的语气让凌若诗也对此严肃以对,她郑重地点点头:“放心吧,赖嬷嬷。” 像是了解了心头的一件大事,赖嬷嬷精神顿时委顿下来。 三十四、偶遇 凌若诗不忍地劝道:“赖嬷嬷,你也早点休息吧。你看你的神色都这么差了。” 赖嬷嬷点点头,站起来躬身行礼,道:“公主也早些歇息吧。” 凌若诗为之气结,苦笑道:“赖嬷嬷,这里又没有别人,何苦讲究这些俗套。” 赖嬷嬷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板着脸教训什么“礼不可废”。反而怀念地笑起来:“公主真是和小姐年轻时很像。当年的小姐像公主你一样,花一样的面容,玉一样的肌肤,寒泉一样清澈的眼睛,金子般善良的心。可惜,现在……唉。” 凌若诗跟着她的目光落在丽妃身上,懵懂如她,现在是快乐还是痛苦? 赖嬷嬷叹息着离开,凌若诗怀着沉甸甸的心情入睡,一晚上做了无数的噩梦,清晨醒来时却又忘得一干二净。 赖嬷嬷早早地就侯在卧室外,准备好了早膳。待凌若诗吃过早膳,丽妃还没有睡醒。赖嬷嬷说通常都这样,丽妃要睡一天一夜才能补回元气。凌若诗无奈,只好带着紫烟和绿雾先回寝宫去。 她们主仆三人也不要步辇代步,悠哉游哉地一路晃悠着。这次不用去慈宁宫请安,紫烟和绿雾两个丫头又想让凌若诗散散心,便带她走另一条路。 这条路从御花园横穿而过,植物的清香随着微风扑面而来,顿时让凌若诗感觉神清气爽。她兴趣盎然地一路走,一路和侍女们指点着御花园的景色,主仆三人都喜笑颜开,心情爽朗。 忽然前面假山拐角闪出一个俊逸的人影,紫烟先看见,连忙俯身行礼。 “奴婢见过宁王爷,给宁王爷请安。” 绿雾也反应过来,跟着行礼请安。倒是凌若诗心神难得放松,见到返老还童的古装版凌致臻,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凌致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刚才低着头走路,听到紫烟的声音才抬起头来看她们一眼。显然他对遇见她们也很惊讶。 凌若诗见到他怎么也摆不出好脸色,嘴角一撇,便转过头去不看他。凌致臻也不恼,温和地笑了笑,跟着她们爬上一座假山上的小亭子。这小亭子两边地势开阔,前面正对着一条大路,视野很宽广。 宁王爷轻描淡写地说;“劳烦两位姐姐给找一下我的贴身太监小顺子,让他把早膳摆到这里来。” 他本就长得俊逸非凡,这会儿又刻意摆出温柔的笑脸,紫烟和绿雾两个豆蔻少女立刻就抵挡不住他的男性魅力,争先恐后地红了脸。原本直爽利落的小姑娘顿时变成扭扭捏捏的怀春少女,吭哧吭哧地说话声堪比蚊子哼哼。 两个宫女退走了,亭子里只剩下凌致臻和凌若诗两人。凌若诗鄙夷地扫他一眼,眼神里写满了对他施展美男计的不屑。凌致臻颓唐地揉了揉眉心。 “若诗,你能不能别对我摆出这种脸色?” 三十五、陪我坐会儿 凌若诗冷笑一声,盯着凌致臻的眼睛里仿佛结了冰。 “你指望我给你好脸色,不如指望太阳西升,瀑布倒流,”她又记起凌致臻是个足球迷,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或者男足捧起大力神杯。” 凌致臻苦笑:“若是平常,你的笑话再冷,我也笑得出来。可是现在,我真的很累了,让我歇歇好不好?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安静地陪我坐会儿就行。”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凌若诗立马站了起来,跟躲避瘟疫似的扭身就走。 凌致臻眼明手快地一把攥住她的右手腕,向自己的方向使力。凌若诗也不是吃素的,几乎在他伸手的那一刻便反应过来,从头上拔出一根簪子,就往他手背上插。凌致臻看似缓慢,实则极为迅速地将手一缩,让簪子扎了个空,手又闪电般从另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伸了过去,牢牢握住她的手腕。 凌若诗没想到凌致臻有这手功夫,一时大意被拖拽着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石凳上。她哪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顺着坐下的姿势,右脚跟着上踢,袭向凌致臻的膝窝。 凌致臻仿佛腿上长了眼睛,不知怎么将腿一绕,反而将凌若诗的右腿压在下面,另一只手及时将她握簪子的手牢牢攥住。 自从那次险被侵犯以来,凌若诗可以说是卧薪尝胆,简直称得上是“拼命三娘”。原本以为再遇到凌致臻,自己不会像以前那样束手无策,没想到他居然有着如此诡异的武功,手和脚都能弯曲到常人不可能达到的角度。 凌若诗自然不甘心就这么认输,她还要反抗时,凌致臻压低了嗓门说:“别动,有人在监视我们。” 闻言,凌若诗顿了一下,狐疑地看他一眼,对他的话持保留意见。但是穿越以来的种种事件,表明这皇宫绝对是龙潭虎穴, 她也不得不小心谨慎。 她按捺住自己的脾气说道:“那又怎样!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再说,就算有,冲谁来的还不一定呢。” 她又翻个白眼,骂道:“你这样压着我就好看了,宁王爷?” 凌若诗翻白眼的姿态完全不淑女,可是她因为恼怒而更加明亮的眼睛,像天上的星辰一般璀璨夺目,而那染上薄红的白皙肌肤,显得那么细嫩透亮,简直引人垂涎欲滴。 凌致臻心情一下子明朗清爽起来,他弯着眼睛笑起来,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宠溺地注视着凌若诗,那俊秀到极致的面容被映衬地更加仿似谪仙临世。内心坚定如凌若诗都几乎被他摄去心神,她愤愤地扭过头去,心里阴暗地钉着小草人,这般妖孽就该让老天收了去。 三十六、你是我爱的人 “你放心,我只是想和你坐一坐。最近我实在太累了,看到你就会精神很多。若诗,你不知道,不管你是喜是怒,见到你,我心里就安定下来了。” 饱含着无尽的深情,以清澈透亮的嗓音做出这样恳切的告白,只要是个女人都抵挡不住这样的攻势,凌若诗却觉得肉麻地后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凌若诗心中疑惑,她一直无所事事,这个所谓的“哥哥”又在忙什么?看他疲惫的样子,的确不像作假。不过,想那么多干吗?这个阴险的家伙累死也活该。 她瞪凌致臻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安定了,我就闹心了。既然要说话,你就放开我,咱们正正经经地说话。” 凌致臻低笑一声:“只有你这个狡猾的小丫头不马上逃跑就行。” 凌若诗没好气地说:“放心,我比某人有诚信多了。” 凌致臻像是完全感觉不到被讥讽一般,唇角弯了弯,果然松开手脚。 而凌若诗一等桎梏解除,便逃跑般跳起来,坐到凌致臻对面的石凳上,和他隔桌相望。 凌致臻被她兔子一样的举动逗乐了,“扑哧”一笑说:“你至于吗?我又不是病菌。” 凌若诗一拍桌子:“你丫比病菌可恶多了,别侮辱病菌。” 凌致臻却不恼,只是笑意盈盈地注视着她:“可我就爱像病菌一样缠着你,别人想让我缠着她我还不干呢。” 凌若诗被他的厚颜无耻打败了,手肘撑在桌面上,单手扶额:“我说,凌致臻,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耻?” 凌致臻暧昧地一笑:“我在追求你啊,不脸皮厚点怎么行?对你再肉麻的话我都说得出来,谁让你是我爱的人呢?” 凌若诗几乎要拍案而起了,她抓狂地喊道:“可我不爱你啊,大哥!你喜欢我哪儿,我改还不行吗?” 凌致臻仍然气定神闲:“你从内到外,没一处我不喜欢的,你要怎么改?你的心,你的身体甚至每一根发丝都是属于我的,所以别再说什么让我放弃的话。” 说着他灼热的视线在凌若诗的发丝、脸颊、脖颈处逡巡,似乎是在用视线抚摸她一般,害她激灵灵打个寒战。那个禁忌之夜的记忆几乎又要浮现在她脑海里,幸好凌致臻及时挪走了视线。凌若诗松口气的同时,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靠,这家伙的气势什么时候这么惊人了?几乎要被他压趴下了。 三十七、势在必得 凌致臻不想把她逼得太紧,便转移了视线。 凌若诗放松的同时,脑子也灵活起来。她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想到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她像偷吃了鱼的猫一样,捂嘴笑道:“我说,宁王爷,您似乎忘了一个重要的事实。我,这个凌若诗可是你凌致臻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你我有一半血缘。追求我?你脑子生锈了吧?” 说完,得意的斜睨着凌致臻。她自以为拿住了凌致臻的短处,谁料,凌致臻只是被她眉眼间流露出来的妩媚和妖娆惑住了心神。如果这是在一个封闭的空间中,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扑上去,实现他尚未达成的目标。 凌致臻勉强压抑住自己蠢蠢欲动的下半身,掩饰性地一笑:“你以为我在乎吗?凌若诗,我对你势在必得,不管你谁。只要壳子里是你的灵魂,你就算是个丑八怪我都喜欢。” 他的话掷地有声,凌若诗一时被镇住了,她第一次正视他对自己的感情。难道那些话是真的,不是为了哄骗她的身体?凌若诗摇摇脑袋,将这个想法扔出脑海。 她撇撇嘴,转过头不肯再看他:“疯了,你真是个变态。” 凌致臻不以为意,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探入怀中:“有样东西忘了给你了。原本我还说今天去找你,专程送去呢。” 凌若诗虽不想理他,可按捺不住好奇心,转回头来,看到凌致臻手心托着两个小巧的耳钉。耳钉顶端镶嵌的珍珠不过米粒大小,却呈现晶莹剔透的粉色光泽,显得精致可爱。身为女孩子,凌若诗自然爱极了小巧精美的物事,可是一想这是凌致臻的东西,她便倒足了胃口,不感兴趣地别过头去。 凌致臻也不恼,耐心地解释道:“这个耳钉封印了玄法,是个带有灵魂印迹的灵器。你戴上它,受到玄法攻击的话,能替你抵挡一下。” 听到玄法二字,凌若诗控制不住地回头扫了一眼,那小巧的耳钉似乎变得神秘起来。 三十八、玄法 “玄法?有那么神奇吗?”凌若诗喃喃道。 是的,这个世界不同的地方,不仅在于它处于封建皇朝的历史进程中,更存在一种名为“玄法”——类似于凌若诗印象中的法术——的神秘力量。 按照紫烟和绿雾的解说,遇刺那晚,那些像嗑了药一样,只知道进攻不知道疼痛的刺客,就是被精神类玄法控制了。 那是比武功更为强大的力量。来到这个世界后,深感自己无能的凌若诗对玄法二字十分敏感。 她皱起眉头,问道:“你,不,你这个身体会用玄法?” 凌致臻笑而不答:“玄法什么的很危险,你只要好好地呆着就行,我会保护你的。” 凌若诗冷哼一声,扬起下巴,倨傲地说:“我的安全不劳你操心。比起你,我更信任我自己。” 凌致臻好意被拒,先是恼意顿生,后来又一想自己不就爱她这样倔强傲气的样子吗,便消了气。 他一挑眉头,冷声道:“这可由不得你。这皇宫步步陷阱,处处杀机,不可不小心谨慎。听话,将这耳钉戴上。” 凌若诗最反感他命令的语气,怒气一生,手一按桌面,就想站起来走人。凌致臻比她更快一步地站起来,弯腰倾身向前。他看似按着凌若诗的肩膀,实则鬼魅般伸手点了她的穴道,令她保持着坐姿一动不动。 凌致臻将凌若诗戴着的耳环卸下来,小心翼翼地将珍珠耳钉帮她戴上。戴完了,他还不怀好意地用指肚捏了捏凌若诗小巧圆润的耳垂。他手指的热度透过耳垂的肌肤,迅速传导至凌若诗的脸上,使得她的脸都变得热辣辣的。 气恼、羞急、愤恨以及无力反抗的失落感纠葛在一起,让凌若诗咬紧了下唇。她明亮的眼睛里,射出无数冰刀,射向凌致臻那俊逸的脸蛋。 ………………………………………我是无奈的分割线…………………………………… 为毛这么少收藏?是我写文太差了吗?泪奔而下,我还是老实码字去吧~~~~~~~~~~~~~ 三十九、上古传说 凌致臻一解开凌若诗的穴道,她便急切地想把耳钉扯下来。奇怪的是,那耳钉怎么也拽不下来,凌若诗抻得耳垂都红了,也没能如愿。她愤怒地瞪凌致臻一眼,虎虎生风地转身就走。 她刚走出亭子,就看见紫烟和绿雾,身后还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 凌若诗脚步不停,虎着脸从他们身边挤过去。紫烟和绿雾唬了一跳,连跑带颠得跟在后面。 回到宁僖宫,凌若诗越想越懊恼。她坐在桌前运了半天气,转头问紫烟:“你们之前说我不能修习玄法是真的吗?” 紫烟和绿雾对视一眼,才小心翼翼地说:“公主您小时候被青绝夫人判定,没有办法感应玄之力,除非……” 她欲言又止,凌若诗不耐地喝道:“除非什么?” 紫烟忙回到:“除非天凤之血觉醒。” 凌若诗皱起眉头,挥了挥手让俩侍女退下。 紫烟和绿雾合上寝殿的大门,窃窃私语地议论。 “公主怎么得了失魂症之后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对啊,以前性子多温柔啊,现在……她一瞪眼我就小腿哆嗦。” “倒也不是坏事,以前公主性子也太绵软了些,老被那个福康公主欺负,脾气强硬一些也好。” “说得也对……” 凌若诗在脑海里整理关于玄法的情报,越想越泄气。 这个世界传说是大战后遗留下来的土地。上古时候,这片天地,原本是上百神族的栖息之地,后来魔界逆袭,开启了大战的序幕。均是法力无边,术法万千的大能,他们大战起来,动辄天地失色、翻江倒海、赤地千里。 当这场战争结束时,两族大多据以湮灭,世界早已破碎不堪,有幸存下来的神灵用大法力,将其中一个碎片稳固住,这便是凌若诗现在所在的世界。而这位大神据说因损耗过度也陷入深眠。而他所沉睡的地点就在这片大陆的中心,七绝峰上。 七绝峰高达万丈,山顶直插入云雾之中,山壁陡峭,唯有一条路蜿蜒盘旋着通往山顶。这条路被人成为通天路,因为七绝峰是传说中天人居住的地方,只有被选中的心地纯洁、身具灵根的人才可以被接至山顶,服侍天人。 有人说,山顶白雪皑皑,宫殿如冰晶凝成般璀璨夺目;也有人说,那里四季如春,鲜花盛开,美丽的神侍女官们穿着天边彩虹凝练的霓衣华裳;还有人说,神偶尔会醒来,他会教给随侍在身边的人们高明的玄法,会赐给他们洗髓易筋的灵药,让他们变成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等等。 四十、玄法废柴 这些民间传说自然不是凌若诗关注的焦点,她所在意的是,七绝峰是天下玄法的发源地。 传说当年,那位大神沉眠之前,不忍看众生生存如此艰难,便于七绝峰传下基本玄法,由四位徒弟传遍天下苍生。而这四位徒弟,三位建立了国家,分别是东临国、西兰国和南元国,而第四位徒弟则留在七绝峰看守师傅的沉眠之地,后创立了七绝教,教众布满天下。 根据凌若诗的归纳总结,所谓的玄法,说白了就是与自然沟通的能力。想要利用自然之力,首先要能与天地发生感应,然后才能将自然的力量导入自己体内,以法术的形式施展出来。说起来,倒和西方玄幻小说中的魔法类似。 只是,让凌若诗万分沮丧的是,她体内的玄脉空空如也,既无法感应天地之力,也无法储存玄力,可以说她是个玄法废柴。 这个判定如果是别人下的,还有侥幸的机会。偏偏她小时候,丽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请青绝夫人帮她判定了一回。青绝夫人是东临国的国师,出自七绝教一脉,玄法高明,力量非凡,断没有失误的道理。 当年丽妃苦苦哀求,青绝夫人被缠烦了,甩出一句,如果天凤之血觉醒,尚有可能。丽妃一听,顿时绝望了。 当年传法的四人并不是凡人,而是神族后裔,因此三国国主的后代——三国皇室均有神族血脉,只是上万年过去了,这血脉已经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东临国皇室的祖先据说是凤凰,历史上不是没有凤凰之血觉醒的事例,通常百年也就出那么一两个。而且凤凰也是分品种和等级的,天凤之血就是传说中最神秘、最强大的血脉,只是自古至今,只觉醒过两人,一个是创国皇帝星极大帝,一位是三千年前的蔷薇公主(因酷爱蔷薇而得名)。这两位大人物,前者开疆拓土、驱逐蛮夷,建朝立业,后者女代父兄征战天下,力挽狂澜,以一己之力击退两国夹攻。 试问,一个小女娃能如这两位千古一帝们相提并论吗?丽妃只想让女儿有自保之力,哪里想过培养一位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人物出来?所以她怎能不绝望? 四十一、学武 凌若诗想了又想,她对这个世界完全不了解,就算收集资料也和直观感受差很多。想到这里,她心里又不平衡起来。两个人都是灵魂穿越,凭什么凌致臻那个混蛋就能继承身体原主人的本事和记忆? 就算不能学玄法,起码也要变成武林高手才行,不然随便一个点穴就让她束手无策。 打定了主意,凌若诗开门唤紫烟和绿雾回来,向她们说明了自己想向她们学习武功的想法。 紫烟比较稳重,还在考虑,绿雾早拍手咋呼起来:“好啊,公主也练武的话,起码身体会健康很多。” 紫烟一想也是,上次刺客来的时候,虽然她很奇怪公主什么时候身手那么利落了,但是要是她武功高一些,当时也不会那么危险了。 于是,凌若诗就多了两位小师父。不过毕竟有身份差别,紫烟和绿雾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教皇室贵胄伸胳膊踢腿的,只将正殿的大门关上,将易碎的物品收拾起来,作为练功殿。 正式习武之前,紫烟拿来一张人体穴位图,绿雾抱来一个针灸小铜人,先教凌若诗记穴位。习武之人需知的穴位应有108个,凌若诗上来就问,致死的穴位有几个?紫烟和绿雾瞠目之下,只得乖乖先讲解36个致命穴位。 她们不知道凌若诗在现代所学的格斗技巧,讲究的是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致命的结果。她所学的便是杀人之术,自然对一招致命的东西感兴趣。 凌若诗脑子灵活机变,用不了多长时间便将所有穴位背得滚瓜烂熟,便由紫烟教她内功,绿雾教她招式。 这个身体本来羸弱不堪,猛一开始高强度练习,真有些吃不消。第一天练完之后,凌若诗的腿快变成僵尸腿了,恨不得拿刀剁下来。只是她前世也是从娇小姐变成霸王花的,如今不过是从头再走一遍,有什么难的。 倒是两个小师父吃了一惊,她们完全没想到这个徒弟能如此一丝不苟地完成她们的要求,甚至当训练结束后,她还会加练,直到达到自己的极限才会休息。甚至她每日都要拉俩小师父对练,自己被打得毫无抵抗之力也不在乎,抹一把汗继续下一轮得被蹂躏。 紫烟和绿雾原本以为公主只是心血来潮,想着闲着无事,不如陪她玩一玩。如今看公主如此全力以赴,她们也不好意思再维持游戏的态度,便也全心全意地教导她。 让她们吃惊的是,凌若诗虽然内功进展缓慢,但是学习招式和轻功却极具天分,尤其是狠辣决绝的招式,一点就通。不计内功的话,几次对练她们都被凌若诗吓了一身冷汗。两人私底下讨论,难道公主最适合的是做刺客? 至于内功,凌若诗进展缓慢的原因是——她实在搞不定文言文。“之乎者也”的她虽认识字怎么写,综合在一块儿她就糊涂了,更别提融会贯通了。她暗地里抱怨,这简直是重新学习一门语言嘛。 四十二、赏梅 接连三个月,除了偶尔给太后请安,探望母妃外,凌若诗都躲在宁僖宫避不见人。无论殿堂内外如何风云变幻,宁僖宫内始终平静如昔。 凌若诗倒是蛮喜欢这种生活的,单纯而又充实,可惜,平静永远是用来打破的。 昨日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太后兴致高昂,遍邀公主妃嫔们去御花园赏梅。 所谓的赏梅,不过是一堆人围几棵梅花,赞啊夸啊的,还要吟诗作对。对此,凌若诗的评价是,吃饱了撑的,装13。 尽管腹诽无数,凌若诗还是捂着狐裘准时到场了。 原来的福安公主文静谨言,现在的凌若诗刻意低调,所以她到的时间不早不晚,正好陷入花枝招展的贵妇群中毫不显眼。 凌若诗坐在角落里,抱着手炉,啃着干果,看眼前的贵妇妃嫔们唇枪舌剑、家长里短,仿佛肥皂剧一般。她只管自己悠闲地呆着,忽然浩浩荡荡一群人向她走来,当头的正是福康公主。 这位福康公主每次遇见凌若诗,都要明着讽刺暗着威胁一番,仿佛跟她有深仇大恨一样。女人之间要结仇,情字难脱其责。她们两人之间的恩怨也与男人有关。 凌若诗的前内定驸马李知节,原本与她青梅竹马,情愫早生,两情相悦,郎情妾意,单等皇帝下旨指婚了。偏偏半途冲出个福康公主,也看上了李知节,吵着闹着要他当自己夫婿。太后心疼女儿,直接下旨指婚,皇帝知道后也迟了,而且太后势大,皇帝也不敢硬来。李知节是皇帝的侍读,两人一同长大,情分不同寻常。他不忍看皇帝为难,父亲早生华发,只好认命。 按说福康公主该老实了,偏偏她认为只要凌若诗存在一天,李知节的心就一日不会收回,恨不得生吃了她。 凌若诗可不是任人宰割的懦弱女子,她见福康公主到来,立刻斗志昂扬起来。 她挺直了脊背,仍然安坐在座位上,只清淡一笑:“福康妹妹来了?”。论长幼,她是长,福康公主是幼。虽有嫡庶之分,可也没有姐姐给妹妹行礼的道理。 福康公主眼中戾气一闪而过,扬着下巴,慢慢说道:“听闻皇姐擅诗词歌赋,才艺双绝,能否展示一二,容若秋长长见识?” 凌若诗一听她说话,便觉得自己牙疼。这福康公主听说李知节喜欢有才学,懂艺术的内秀女子,便努力学习诗词歌赋、文言古句。偏偏她在这方面没什么才分,学了个四不像,以为端着架子便是端庄,语速慢兼拽文便是有内涵,反而成为笑柄。只是人人畏惧她权势,李知节又只是敷衍她,她便以为自己真是才女了,越发倨傲。 四十三、指桑骂槐 凌若诗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瞅着福安公主。那悠闲的姿态让福安公主大怒,她还没发脾气,身边的狗腿子们抢着出头。 “就是说呢。福安公主你的名气那么大,什么什么才女的,也给咱们这些俗到家了的人长长见识,可别是须有其名,欺世盗名啊。”一个在这么冷天里还裸露着大半个胸脯的女人先发力。 “就是就是。”一般花枝招展的女人跟着叽叽喳喳,像炸了窝的母鸡。 凌若诗一脸钦佩地看着第一个说话的人,惊叹道:“听人说,人最难的是看清自己,这位姐姐倒是对自己很了解,真是有大智慧的人。” 众女一愣,脑子迅速启动,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她讽刺的是那句“俗到家了的人”。顿时,那女人的脸涨得通红,死瞪着凌若诗,那样子几乎让人担心她会不会扑上来掐死凌若诗。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福康公主恼怒地扫那人一眼,那女人立即瑟缩着隐到人群后面去了。 凌若诗一脸无辜地看着福康公主,还颇热情地招呼道:“皇妹站在那风口干吗?快过来这里坐,这里暖和,而且着梅花酿果然味道清冽甘醇,今天托了太后娘娘的福,咱们才能品到如此佳酿,你们说是不是?”最后一个问句是对众多跟班说的。 众跟班互相看了看,连忙笑着附和。开玩笑,就算要打压福安公主,也不能明着反驳她夸赞太后娘娘的话啊! 福康公主的脸越发僵硬了,偏偏凌若诗跟没看到一样,继续招呼道:“皇妹怎么还不过来?你们这些跟着公主的人是怎么伺候的?就知道偷懒!要是公主着了凉受了风,你们可一个个地都别想好!”她直接把矛头指向闲在一边看热闹的宫女太监们。 这罪名可是可大可小,一帮子侍候的下人乖溜溜地抢着给福康公主摆座位,拿手炉,端点心。 福康公主被伺候得浑身暖洋洋,热烘烘,心里却堵得很。她越看凌若诗那张笑眯眯的脸越火大,刚好旁边的侍女上茶时的略微发出点声音。她一眼横过去,手下的心腹女官立刻心领神会,一巴掌挥了过去:“下贱坯子,莫以为公主给了你好脸,就能登堂入室。做你的春秋大梦,也不瞅瞅自己的德性,连给公主提鞋都不配,还敢涎着脸在赖在这儿!快滚出去!” 那侍女捂着脸,含泪退下。所有人都幸灾乐祸地看着凌若诗。这么明显的指桑骂槐,谁听不出来? ====================================================================点击还是很杯具,泪~~~~~~~~果然还是我的文不够好吧。 不过就算只有一个人看,我也会坚持写完,握拳~~~下去乖乖码字。 四十四、茶很烫 凌若诗若无其事地拈起一块点心,看似轻描淡写地说:“皇妹的身边的这位女官说的很对,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呢,总是太多。”说着眼皮一撩,扫那女官一眼。 她的眼神冷冽透骨,那女官跟她一对视,顿时感觉被利剑扎透一般,后背直发凉。这个印象中性格柔软到懦弱地步的福安公主,何时有了这样犀利的眼神? 福康公主好歹没那么蠢,自然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她一贯为所欲为,当下也不掩饰,拉下脸来对凌若诗发难。 “福安姐姐,”这声“姐姐”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今儿母后高兴,姐姐不如做两首诗来添添喜气。” 真是不死心啊。凌若诗心中冷笑,面上却谦虚道:“皇妹说哪里话,你才是才识过人,皇宫中的奇葩。”就瞅你这移动圣诞树的打扮,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奇葩”。 福康公主却听不出她的暗讽,当即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斜睨她的眼神里写着“算你识相”。 凌若诗再接再厉,怂恿道:“太后想必更喜欢皇妹做的诗。听说待会儿皇上带着近臣们也要来赏梅,想必李将军也会来吧?” 一听到心上人的名字,福康公主的眼睛立刻闪亮起来,隔着厚厚的粉,也能看到她泛红的脸颊。 就算是刁蛮公主,也有情窦初开的娇羞啊。凌若诗顿时意兴萧索,她的爱情什么时候到来啊。一抬眼,凌致臻那芝兰玉树一般的身影映入她眼帘。她心里立马划一个大叉,这混蛋绝对不行,简直是孽缘啊孽缘。 凌若诗对凌致臻远远的笑脸视若无睹,反而对他前面的凌致兴微笑以对。凌致兴带领一帮青年才俊,先给太后请了安,又陪着说了两句话,才向凌若诗招招手。 凌若诗不情愿地挪步上前,福康公主倒是跟花蝴蝶一样抢先扑了过去,不过她的目标李大帅哥的脸色不大好看就是了。 眼下只有凌致臻的旁边有空座,尽管极不情愿,凌若诗只能捏着鼻子坐下。坐下后,眼观鼻,鼻观心,权当自己是木头人。 上首的太后和凌致兴活像亲母子,处得那么融洽自然。对面福康公主热切地像要贴在李知节身上了,李知节直往后缩,偶尔向她撇来幽怨的眼神。侧对面那位傅三爷,眼珠子都快抛出来了,你的媚眼想耍给谁看哪? 凌若诗呆着无聊,便想逗那色欲熏心的傅三爷一番,便抬起头向他妩媚一笑。那傅三爷果然喜出望外,抓耳挠腮地按捺不住。 凌若诗看他那坐立不安的样子跟耍猴似的,莞尔一笑。斜刺里,一杯热茶碰上她的手,她被烫得一惊,转头一看,正对上凌致臻如春花绽放般的笑容。 “福安妹妹小心,茶很烫。” 四十五、打赌 小心什么?你丫根本就是故意的!凌若诗愤愤地瞪他一眼,看也不看那茶杯一眼。 凌致臻仍然微笑,眼底深处却阴云密布。他压低了嗓门,凑到凌若诗耳侧调笑道:“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凌若诗耐着性子问道:“什么赌?” 凌致臻低笑一声,说道:“赌你会不会爱上我。”他声音低哑,眼神暧昧,唇线动人。凌若诗却如同被陨石砸中了,震撼地无与伦比。这……这人果真是徘徊于牛a与牛c间人物,脸皮厚的堪比城墙。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一堆亲戚长辈眼皮子底下勾引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凌若诗极度震撼之下几乎失语,凌致臻却步步紧逼:“怎么?直接认输么?” 凌若诗终于反应过来,冷哼一声:“怎么可能?你放心,过一百年你也赢不了。” 凌致臻不置可否地一笑:“那可未必。” 凌若诗刚要反唇相讥,太后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抬高了声音问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 顿时大殿中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凌若诗暗中咬牙,这个男人真是让人忍无可忍。 凌致臻不好意思地赧颜一笑:“回母后话,刚刚皇儿不小心烫到福安妹妹了,她正跟我生气呢。” 凌致臻本就生得极好,这样腼腆的姿态一摆,顿时惹得殿内大小女人母性大发,看向凌若诗的眼神里就带着谴责。就连太后都说:“若诗也太小心眼了,你致臻皇兄都跟你道歉了,就别再计较了,不然可就不乖了。”一堆女人跟着附和。 凌若诗顿时勃然大怒,偏又发作不得,直憋得内伤。 福康公主看凌若诗吃瘪,感到舒坦的同时不忘落井下石:“对了,皇姐刚刚说要做首咏梅的诗来送给母后。母后,皇姐可是很有孝心的。” “哦?”太后顿时起了兴致,“不知若诗可有了?” 老娘又没怀孕,有什么有!凌若诗内心咆哮,脸上却挤出笑脸道:“回母后话,有是有了,可您也知道,我患了失魂症之后,笔都拿不起来,哪里写得出来?” 李知节自告奋勇道:“不如我来执笔好了。”说着顺便挣脱了福康公主靠过来的身体。 福康公主顿时用要杀人的眼光凌迟凌若诗,凌若诗心情大悦。果然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我是无辜的分割线============================= 唉,也没个评论,根本不知道自己写得节奏如何,文笔如何,情节如何。亲们,请不要吝啬写评,哪怕是批评也好啊。 四十六、作诗 李知节只是不忍看凌若诗为难,冲动地脱口而出。说完他就后悔起来,自从太后指婚的懿旨下达之后,福安公主就再也不曾与他有过只言片语。他不是不知道福安公主的委曲求全是为了大局,只是每每看到她那日渐消瘦的身体,闪避的眼神,他胸膛内炙热的情感几乎要喷薄而出。 凌若诗大大方方地站起来,笑盈盈地向李知节行了个福礼,柔声道:“多谢李将军相助。” 李知节受宠若惊,脸都涨红了,慌忙还礼:“福安公主客气了。” 凌若诗抿唇一笑,李知节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浑身洋溢的情意任谁也无法忽视。福康公主气得脸色煞白,脸庞几乎都要扭曲变形了。而上首坐着的太后和皇帝眼神也沉了下来,只不过前者气恼于自己的尊严被冒犯,后者则出于对妹妹和好友的担心。 而殿内的人们哪位不知道这位准驸马与两位公主的前情往事,各个都瞪大了眼瞅热闹。 凌若诗刚要转身走向书案,旁边凌致臻站了起来,含笑道:“何必烦劳李将军。刚才既然我不小心烫了皇妹的手,不如就让我来替皇妹执笔。皇妹以为如何?” 凌致臻带着歉意看向凌若诗,凌若诗却从他幽深的眸子里看到毫无掩饰的阴冷和威胁。也许是因为以往这个男人带给自己的阴影,凌若诗潜意识里充满对他的惧意。当下她瑟缩了下,不敢提出异议。 凌致兴赶忙顺着梯子道:“那就有劳皇弟了。” 凌若诗只得和凌致臻一前一后来到书案前,随口念了两首诗,让他誊抄下来。她本想借这个机会狠狠地杀杀福康公主的威风,在这个对自己知根知底的混蛋面前哪施展得出来?她会的唐诗宋词,他不也滚瓜烂熟吗?只怕他心里现在就在笑话她抄袭呢。 想到这儿,凌若诗警告性地瞪了凌致臻一眼。凌致臻回以戏谑的眨眼,那意思似乎在说:“小样,敢抄大文豪的诗,我可揪住你小辫子了。” 一旁的太监们小心翼翼地举起宣纸,呈给太后和皇上御览。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凌致臻那如蛟龙般矫健潇洒的字体,众人啧啧赞叹,纷纷道,宁王的字越来越见风骨,越来越俊逸洒脱。凌致臻连连谦让,尽显虚怀若谷的皇家风范。 再看那字的内容,一首是五言绝句:“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华。 寒梅最堪恨,长作去年花。 ” 另一首是七言律诗:“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众人,尤其是文臣顿时惊为天人,摇头晃脑地潜心吟哦,一时浑然忘我。 眼见凌若诗大出风头,福康公主恨极,反而面容平静下来。只是有心人自能从她手背上的青筋及眼底酝酿的风暴,看出这位公主杀意凛然。 四十七、亲近亲近 太后看到皇室公主被众臣竞相夸赞,容颜大悦,流水般赐下各式珠宝绸缎,只有距离她最近的凌致兴能看到她眼角的冷意。凌致兴忧心忡忡地瞅凌若诗一眼,又扫一眼魂驰神移的李知节,暗地里叹口气。 被凌致臻一打岔,凌若诗早已兴致全无,“才女”之类的头衔与她又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她敷衍完热情的众人,向紫烟说声更衣,便偷跑了出去。 室外清冽的空气和触目可及的白雪让凌若诗的心情一下子舒缓下来。她童心忽起,走下游廊,在雪地里踩出一个个图案。先是一朵花,再是一棵树,接下来是一个小房子。凌若诗玩得不亦乐乎,忽然一个紧盯在她身上的视线,让她停顿了下来。 凌若诗回头一看,那个站在游廊下,努力摆出个倜傥造型却更显猥琐的人,正是傅文魁。他那色迷迷,黏答答的眼神让她倍感恶心。 凌若诗不想理他,便绕了远路从另一处台阶回到游廊上,那傅文魁却毫不识相地正堵在台阶的最高处。 他眯着眼睛,猥琐地笑道:“福安妹妹,这雪地里冷,不如让三哥哥来替你暖暖手。”说着伸手就想去碰凌若诗的指尖。 凌若诗不怒反笑,作势去扶头上的钗环,躲过傅文魁的毛手。她向他甜甜一笑:“人说傅三爷最会怜香惜玉了,今儿一见,果真不假。” 傅文魁闻言骨头都轻了,又见美人笑靥如花,凝脂香腮,哪里按捺得住,毛手再度出击。 “好妹妹,就你知道三哥的心。” “哎,”凌若诗忙闪身躲过,斜眼嗔道,“三哥真是鲁莽。这里这么多人,若是有人看到了,我哪里说得清?还是三哥你不疼我,故意想害我?” 傅文魁立刻赌咒发誓:“我若对妹妹有片刻坏心,天打五雷轰。” 凌若诗满意一笑:“有三哥这句话,妹妹就放心了。要说起来,妹妹也想和三哥亲近亲近。” 傅文魁顿时两眼冒绿光,急忙道:“既然你我有意,不如……” 凌若诗抿唇一笑:“三哥也太心急了。好歹找个好点的地方,既有情趣隐秘的地方才好。” 傅文魁忙问:“那妹妹看哪里合适?” 凌若诗凝神一想:“我看梅林深处那处小屋不错,晚上没有守夜的人,又方便,再合适不过。” 傅文魁一想,连连称是。 凌若诗从他身边挤过,玉手在他肩上轻拍:“四更时分,三哥到时候可别忘了。” 傅文魁感觉被她手拍过的地方,骨头都酥了,又一幻想晚上这金枝玉叶将在他身下翻转的模样,恨不得马上天黑。赏梅会散后,凌若诗将遇到傅文魁的事情跟紫烟和绿雾交代了一番,两女侍顿时火冒三丈,大骂那不长眼的东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怕头生恶疮脚底流脓浑身溃烂四肢成烂泥,出门被车撞,下雨被雷劈。 凌若诗忍着笑意将自己的安排说给俩女侍听,俩女侍本不同意,却被凌若诗的坚决打败,只得勉强同意。 四十八、暴揍 到了四更时分,凌若诗准时出现在梅林深处的小屋里,紫烟和绿雾被她安排在梅林外面进行警戒。 凌若诗刚提着裙子迈进门槛,一个黑影便扑了过来,她灵巧地一闪身,那人直扑向门板,撞得他捂着额头直打滚。 凌若诗憋着笑说:“是三哥吗?不好意思,我太紧张了。” 傅文魁捂着额头,眼泪汪汪地说:“不怪妹妹,是三哥着急了。” 说着他关上门,划亮火折子,点燃蜡烛。凌若诗这才注意到,整个小屋的窗户都被棉被紧紧遮住,保证不透一点光亮出去。 凌若诗暗暗点头,这倒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全了。 傅文魁放好蜡烛,淫笑着张开手走向凌若诗。 “好妹妹,时候不早了,咱们也早点安歇吧。” 凌若诗低头一笑:“说的是,时候是不早了。” 傅文魁大喜,恶狼扑食一样扑过来。他却没有注意到凌若诗嘴角的笑容那么可怖。 凌若诗不再伪装,直接一撩裙摆,一记前踢便狠踹在傅文魁的腹部,将他踢出去两三米。傅文魁跟虾米一样,蜷缩着,捂着肚子直干呕,一只手颤抖着指向凌若诗。 凌若诗冷笑一声,一脚将他抬起的手臂踩在脚下,居高临下地抱胸说道:“傅文魁,你说你是谁三哥?” 说着脚底碾了两碾。 傅文魁疼得只叫唤:“哎哟,疼死我了。你个贱人,你等着,我姑姑不会放过你的!唔唔……”他的污言秽语全部堵在自己的裤腰带里。 凌若诗挑眉道:“还挺嘴硬,不如让你姑奶奶我试试你嘴有多硬。” 凌若诗也不动手,只用脚,净踢在傅文魁脆弱的敏感地带及能让人感到无比疼痛的穴位上。 傅文魁被踢得满地乱爬,涕泪四流,连连摆手势求饶。凌若诗歪故意曲解道:“你比划什么?还在骂我?看来你还是个硬茬子。” 说着下脚更狠了一倍,不一会儿,傅文魁便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凌若诗擦一把头上的细汗,长呼口气。果然揍人是最好的发泄途径,这段时间积累的不良情绪一扫而空。 凌若诗拍拍手准备离去,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准备就这样放过他?” 那声音清朗悦耳,听在凌若诗耳中却如同炸雷一般。她迅速回过头去,顺着声音看去,房梁的阴影处凭空冒出个人影来。那人影见鬼得熟悉。 “凌致臻!”凌若诗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凌致臻的俊脸阴沉得能拧出墨汁。 “你又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居然跟傅文魁这个人渣幽会,你脑子里缺弦是不是?” 凌若诗怒道:“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幽会,你跟一个半残废幽会啊?” 凌致臻点点头,脸色缓和一些:“幸好你没让他碰你,不然我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情。” 凌若诗被他这沙文主义的言辞激怒,骂道:“我让他碰了又怎样?凌致臻,我再说一次,我的事跟你无关,别缠着我!” 四十九、女人不是好惹的 凌致臻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闪电般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奔至凌若诗身后,伸手想要抓住她的胳膊。谁知,凌若诗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脚尖轻点地面,鬼魅一样向侧面飘走。 同时,她顺着身体回旋的力道,右手化作手刀劈向凌致臻的颈侧。凌致臻诧异于凌若诗表现出来的轻功,却丝毫没有耽搁自己的行动,右手一抬便将她的手臂格挡住。凌若诗将手回撤的同时,右脚一记扫膛腿袭向凌致臻的腹部。 凌致臻迅疾地以左手抓住她的脚腕,手向上一提,凌若诗便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凌若诗顺势侧身以手撑地,左脚踢向他小腿肚。凌致臻应声倒地,却在半空中调整角度,整个人伸展开来,扑向凌若诗。 凌若诗一边嘴角翘起,右手化作虚影,指向凌致臻胸前。凌致臻只觉胸前几大穴位一麻,半边身子便失去了控制。只是他还是尽力扭转身体,让背部砸在地面上。凌若诗早在他砸下来之前,像鱼一样滑走。 几次交锋下来,凌若诗第一次取得优势,顿时得意起来。一双大眼睛笑得弯成月牙,脸颊因为兴奋而殷红,白皙的皮肤更加显得透亮。天真和纯洁的表情交织在一起,在昏暗的灯光下,反而呈现出一种独特的魅惑和妩媚,诱人无比。 凌若诗低头看一眼,躺在地上如鱼腩一样的凌致臻,嘿嘿一乐,蹲下来,用手指戳戳他的脸颊。 “嘿,大混蛋,这下傻眼了吧?姑奶奶可不是好欺负的。你以前对我的侮辱,我要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说着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来,她一边用刀身在凌致臻的脸庞、脖颈处轻划,一边放着狠话:“你放心,你这张脸还挺赏心悦目的,我不会划破它的,起码得给你留点泡妞的资本吧。我说,是不是陈茵茵控制欲比较强,不许你找女朋友,才把你逼得变态的?你们还真不愧是母子俩,一个比一个变态。不过呢,我可以成全你,让你在变态之路上走得更远。” 她诡秘地一笑,匕首从脖颈位置向下滑,滑过胸膛、腹部,直至男人那隐秘的三角地带。 凌致臻原本风淡云清的表情一下子不翼而飞,含笑的嘴角也吃惊地长大了。 凌若诗向他抛个媚眼:“好哥哥,我想该告诉你,女人不是好惹的。”说着,她手下微微一用力,凌致臻的袍子被划开一个口子。 五十、绝地大反转 凌若诗一想到待会儿要做的事情,心情就无比亢奋。当年,这个混蛋用那样卑劣的手段,让她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面男人的要害部位,害她从此对男人的身体产生恐惧感,以至于直到穿越前都没有交到男朋友。这样的祸根本来就该一刀两断。将心理阴影彻底铲除掉,想必她就能真正找个男人谈场名副其实的恋爱。 凌若诗像魔女一样,眼睛里闪烁着邪恶的光芒。她稍稍抬高手腕,猛一发力向下挥舞匕首。 匕首接触到凌致臻衣服的一瞬间,凌若诗的手腕被一股大力攫住,手腕一痛,匕首脱手而出。凌致臻不知何时解开了穴道,于千钧一发之际,阻止了自己“被太监”的悲惨命运。同时,他整个身体向侧面压向凌若诗。 凌若诗本来处于极度亢奋中,压根没想到,凌致臻能自己冲开穴道,完全没有防备,整个人被扑倒。 但凌若诗到底经历许多风雨,反应极为迅速。倒地的瞬间,反而努力上半身向上抬起,与凌致臻的胸膛贴合,空闲的那只手臂绕到他的颈后,手掌化为勾型,击向他后颈的穴位。这是更为致命的穴位。 凌致臻却仿佛对她的举动了如指掌一般,另一只手也绕到脑后,精确地捉住她的手,向上一举。 凌若诗来不及做防护,身上又压着一个成人男子,后背狠狠地撞在地板上,撞得她眼前阵阵发黑。好在,凌致臻及时用手垫在她脑后,让她不至于摔出个脑震荡。 一霎那的绝地大反转,让凌若诗极度恼怒,想也不想地一口咬上凌致臻的肩膀。 她牙口好,用力又猛,不一刻,便嘴里尝到了血腥味儿。 凌致臻只在她下口的一瞬间,闷哼了一声,之后尽管疼痛难忍,他也没有放开凌若诗,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 五十一、你这个妖精 凌若诗是真的恨死了凌致臻,即使知道凌致臻是在纵容她,也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她忽然感觉到腹部那里有个又热又硬的东西抵着,硌得十分不舒服。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顿时惊讶地松开嘴,边骂边愤怒地推揉凌致臻。 “凌致臻,你个大混蛋,你满脑子怎么都是龌龊东西?” 凌致臻低低地笑了起来,两腿合拢,将凌若诗的双腿夹紧,使得她不能再乱蹬双脚,又固定住她的双手,压在她的头顶。 凌若诗恨得咬牙切齿,如果视线能化成刀片,只怕凌致臻早被凌迟了。 凌致臻微微抬起上身,双眼含笑地注视着凌若诗:“真是狠毒的坏女孩。我原来还想就让你出出气好了,谁知道居然下手那么狠。你要真下刀了,以后可不得守活寡了吗?不过这才是你啊,狠心的小家伙。” 凌若诗被他的自说自话气得倒仰,半天缓不过气来。 “凌致臻,你个大变态!听不懂人话是怎么着?我就是出家当尼姑也不会跟你好,你死了心吧!” 凌致臻嘴角的笑意缓缓收起,眼神由原来的蜜意柔情,转化成炙热火焰。 他的手劲越来越大,凌若诗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凌若诗却咬紧压根,连一丝呻吟都不露。倔强愤恨的目光直直地瞪回去,尽管她处于劣势,浑身的气势却不减,几乎可以和凌致臻相抗衡。 凌致臻盯着她瞅了一会儿,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放松下来,整个身体摊在她身上,体重压得她直皱眉。 “你放心,我从没有以为你会那么容易爱上我。耐心什么的我不缺,只是有一条,若诗,你千万别看上别的男人,否则……”最后的话近似呢喃,他的嘴唇在凌若诗的脸颊、颈侧游弋。 炙热的触感和灼热的呼吸,顿时让凌若诗回忆起那个禁忌的夜晚。她浑身僵硬,眼睛发直,几乎连呼吸都要停顿了。 凌致臻却没有发现她的状态,事实上他没有当场扒了她的衣服,已经充分展现了他的自制力。 身下这个人,这个灵魂,这个肉体是他多年来梦寐以求的。无数个夜晚,他因为思念她而辗转反侧,无法安眠。只要遇上她,他所有的自制力和理智就会轻易地崩塌。 “你这个妖精。”他喃喃地说道,嘴唇在那光滑细腻的肌肤上游移着,终于寻觅到那柔软香甜的唇瓣。 ---------------------------我是无奈的分割线----------------------------- 对不起看文的亲,最近事情比较多,没时间写文,明天一定恢复正常更新。 五十二、死神降世 当他含住凌若诗双唇的时候,就像火星溅到了干柴上,熊熊欲火被瞬间点燃。他不满足于只是轻咬吮吸她的唇瓣,舌头撬开她的贝齿,贪婪地探索吸吮着她的甘甜柔美。汹涌的情欲狂潮几乎将他的理智完全淹没,他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一把扯开凌若诗的衣襟。 相对于凌致臻的意乱情迷,凌若诗却被难以估量的屈辱和愤恨攫住心脏,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结了冰,那在自己唇上和口腔内肆虐的软滑物体让她恶心欲吐。她看准时机,牙齿一用力,直接咬中凌致臻的舌尖。 凌致臻迷情中忘了防护,顿时疼得立刻缩回了舌头。一抹嘴,果然被咬得鲜血淋漓。凌若诗趁他怔楞之际,积攒了许久的力气一下子爆发出来,猛地将他掀翻。 凌致臻半坐在屋中央抹嘴唇上的血迹,凌若诗缩在墙角,摆出攻击的姿势,如同面临威胁的小兽一样警惕地紧盯着他。 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峙。两人同时扭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不知什么时候傅文魁清醒了过来,奋力挣脱捆绑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踢到桌脚,使得桌上的茶杯摇晃发出声响。 凌若诗顿时脸色大变,傅文魁应该看到刚才的情景了,如果传出去的话,她的名声可就彻底完了。不管她是不是被迫的,看到刚刚那副情景,那些不明事实的人都会给她扣上兄妹乱伦的帽子。 然而,傅文魁却表现得比她更加害怕,额上的冷汗几乎流淌成河,浑身哆嗦着往后躲,身体撞得桌上的茶杯茶壶一阵乱响。 凌若诗顺着傅文魁的视线看去,一个完全没有见过的凌致臻映入她的眼帘。她印象中的凌致臻,曾经是温文尔雅、温柔宽和的兄长,也曾是情欲勃发的色狼,更给了她阴险深沉的印象,却从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冰冷黑暗到仿佛死神降世一般,让人心生寒意,惧意陡生。 五十三、我就是想杀他 凌致臻那原本黑潭一般的眼睛,冰冷地不含一丝感情,只那么轻轻一瞥,却让傅文魁仿佛被地狱入口的审判官盯住一般感到极度恐惧。 凌致臻嘴角一挑,走到傅文魁跟前,蹲下来把他嘴里的腰带扯了出来。傅文魁哆哆嗦嗦,结结巴巴地求饶:“宁……宁王爷,你,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凌致臻神情冷淡地说道:“你看到也没关系。” 明明是语气平淡的一句话,傅文魁却像被丢进了冰窖,牙齿格格地打架。他张了张口,求饶的话在喉咙里打滚,却说不出来。据说人在危及生命的时候,有的人会觉醒对死亡的预测能力。他现在就隐隐约约看到了死亡的镰刀。 而随着胸口尖锐疼痛的传来,他的喉咙里咕噜噜响着,瞪大了眼珠,彻底瘫软在地,鲜血从伤口处向外洇湿了衣服,在他身下缓缓形成一滩。 凌致臻在将匕首捅入傅文魁的心脏前,把傅文魁的长袍下摆覆在把手上,防止血液喷溅出来。 直到傅文魁彻底断绝了气息,凌致臻才悠悠地站了起来,从容地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完事后,随手一丢,那手帕便轻飘飘地落到傅文魁的身上。 凌若诗因为职业的原因,什么残忍恐怖的场面没见过,但是眼前的一切仍然让她遍体生寒。 她从未想过凌致臻竟然如此杀人不眨眼,那杀人后若无其事的姿态,如果不是在血腥堆里站久了根本不可能如此从容。还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个人果然是个变态中的变态。 凌若诗虽然也杀过人,但是她杀得都是罪犯,而她杀人的目的是为了救人,根本不能接受别人如此罔顾他人性命。 激愤之下,她高声谴责道:“凌致臻,你做什么?谁允许你随便杀人了?” 凌致臻冷笑一声,不屑道:“我若不杀他,明天被流言杀死的人可就是你我了。” 凌若诗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这还是跟她珍惜生命的理念冲突:“那又怎样?总会有办法解决的。我可不信你没有其他办法让他闭嘴,你根本就是故意的!而且,给别人留下把柄,让人有机会嘲笑我的不就是你吗?现在在我面前装什么受害者!” 凌致臻眉毛一挑,伸手想拍拍她的头顶:“果然还是你了解我,我就是想杀他。肮脏得猪猡一样的人渣,还敢妄想染指你,我真不该让他这么轻易地死掉。” 五十四、傅文魁之死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凌若诗“啪”地打掉凌致臻的手,转身就走。 这次凌致臻没有拦她,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梅林里。这时黑暗里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一丝诡异飘忽的声音。 “主上,这个人怎么处理?” 凌致臻沉吟一下,摆手道:“把这里收拾干净,把尸体送回去,我还有用。另外……” 凌致臻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盯紧凌致兴那边,有什么动向及时回报。” “是,主上。” 凌致臻走出屋子,站在梅林里,仰头看着天空。黑沉的天幕上,只点缀着几颗璀璨的星星,显得那么孤寂冷清。凌致臻站了良久,才洒脱一笑,掸一掸袍角,转身离去。 凌若诗怒气冲冲地走出梅林,紫烟和绿雾迅速集结到她身后,见她神色不对,连忙问道:“公主,出什么意外了吗?那傅文魁是不是对公主无礼了?” 凌若诗闷声道:“没什么,有点累了而已。” 说完不再说话,大步流星地跑回自己的寝殿。她懒得思考傅文魁死后会在宫廷里掀起多大的风波,一脑袋扎进被窝里,狠狠地睡了一觉。 等凌若诗醒过来后,已经是傍晚时分。她一边吃着晚膳一边转着脑子。 目前为止,凌致臻显然已经在皇宫中站稳了脚跟,不然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地杀了太后的侄子。而她自己却只是站在这潭政治污水外旁观,想要变得强势起来,恐怕不得不卷入其中。 她对政治斗争可是一窍不通啊。 凌若诗内心哀嚎。 不过有一条是刻不容缓的,她不能再窝在自己的宁僖宫里了。第二天,她便增加了探望母妃和皇帝哥哥的频率,并有意识地让紫烟和绿雾多搜集皇宫里的各种八卦和小道消息。 奇怪的是,傅文魁已死的消息始终没有传出来。而他消失在皇宫里也丝毫不引人怀疑,因为他寻花问柳的大本营是在宫外的秦楼楚巷中。 正在凌若诗焦躁不安的时候,第三天,紫烟带来了傅文魁在青楼暴死的消息。 紫烟故作神秘地解说道,傅文魁是因为和西兰国的使节争夺花魁时被对方不慎推下三楼,活生生摔死的。 五十五、轩然大波 凌若诗极度震惊地看着紫烟,面容失色道:“你说什么?摔死的?” 紫烟以为自家公主是因为单纯不谙世事,才对傅文魁争花魁而死的丑闻震惊。 “是啊,当时有很多人看着呢,就那么掉下去摔死了。据说脑袋磕在花盆上,当时就碎得跟烂西瓜一样。……” 紫烟兴奋地八卦着,凌若诗却已然走神了。 当时她明明看得很清楚,傅文魁没了气息,怎么可能在三天后生龙活虎地去逛青楼,还跟人争花魁呢?就算当时没死彻底,也不可能恢复那么快啊。 而且……她忙又问道:“你说他和谁争花魁来着?” “西兰国的使节啊。说起西兰国来,他们的人可粗鲁了,一点都不文雅。不过,那个使节以前我见过,倒是温文尔雅地跟书生一样,没想到也是好色之徒,居然为了争花魁杀人。那傅三爷倒是死得半点不冤,一点都不浪费他花花公子的名号。” 凌若诗恍然,这必定是个阴谋。考虑到东临国和西兰国边境及贸易上的连番冲突,以及南元国的虎视眈眈,这三国之间错综复杂,恩怨丛生的关系,以及皇宫里的龙争虎斗,朝堂的勾心斗角,这傅文魁之死背后必定牵扯着极为复杂的权力斗争。只是不知这场阴谋的获益者是谁,以及凌致臻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 虽然不知道他是策划者,还是被迫卷入这场纷争,凌若诗再次认识到凌致臻的心机深不见底,让人不寒而栗。 而这位大阴谋家还号称是自己的追求者,凌若诗深感压力倍增,前途渺茫。 果然这一事件引得朝野内外一片轩然大波。朝堂上,傅太师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请求皇帝给傅家一个交代,说到伤心处,眼泪纵横。后宫里,傅太后伤心欲绝,直嚷着老天不公,皇帝若是不做主,她便跟自己苦命的侄子作伴去。 东临国上下群情激昂,义愤填膺。西兰国也不差,使节被重重护卫牢牢护住,嚷道,东临国打仗不行,只会耍阴谋诡计,有本事战场上见。 而南元国的使节大臣们也来凑热闹,频繁出没于东临国朝堂内外及西兰国的驿馆中。 五十六、探病 唯一没有动静的一方是七绝教设于东临国的分祭坛,不过这倒是符合七绝教对外表现得淡泊名利的形象。 更为热闹的是东临国的国都华京。傅文魁那好色之徒的本质,世人皆知,偏偏死法又这么离奇,简直可以说是纨绔子弟的楷模,凶手还牵扯上了敌国使节。这桩凶案一出,华京的茶馆酒楼人满为患,熙熙攘攘都是八卦之徒。 有好事者还编成了话本,由说书先生激情演绎。更有关心国家大事者,对此事件内出现的关键人物、前因后果、深远影响进行抽丝剥茧般的分析,慷慨议事。 一时间,华京上下热闹非凡。傅文魁一生没做过好事,死了倒是为华京人民的娱乐生活贡献了一把。 平民老百姓可以把这事当成八卦趣闻,处于政治漩涡中心的皇宫里,却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内外交困之下,一向病弱的皇帝病倒了,据说在朝堂上当堂吐血,被大臣们七手八脚地抬回内殿。 凌若诗得到这个消息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她想了想,晚膳后带紫烟往乾元殿走了一遭。 她不敢带什么能入口的东西或者熏香什么的,怕被人钻空子,踌躇半晌,携了一副上次皇帝哥哥预定的玉石麻将过去。 到了乾元殿,凌若诗发现前殿灯火通明,一些没见过的太监宫女来回穿梭,想必是各宫室派来打探消息的。 凌若诗身份不比寻常,立即被迎进了凌致兴的寝殿。凌致兴正在昏睡中,脸色苍白,隐隐透着青色,嘴皮都有些脱皮了,看得凌若诗一阵唏嘘。 凌若诗心想,若是转身就回去的话,未免太没有诚意了,怎么说这也是她身体的胞兄。 接待她们的女官便把她让进侧殿等候,这侧殿虽然就在凌致兴的寝殿对面,但是中间隔着一个大厅。 女官退下后,凌若诗等了一个多时辰,实在百无聊赖,便想回去了。这时门帘一掀,一只纤细精致的绣花鞋踏了进来。 五十七、销魂的箫声 身着白衣白裙雪晴,清清冷冷地站在门口,清丽冷艳的气质让人见之忘俗。 凌若诗楞了一下,忙堆出笑容道:“雪晴姐姐,你不忙着照顾皇帝哥哥,怎么跑这儿来了?” 雪晴瞥她一眼,走到窗下,转身说道:“公主可是等得无聊?” 冷淡的语气让凌若诗顿时记起她几次展现出来的敌意,不由得暗暗警惕。 她打个哈哈说:“说哪里话,本宫忧心皇兄的病情还来不及,哪里会觉得无聊。” 雪晴缓缓点头:“皇上最疼公主了,若是他醒来立刻能看见你,想必会很开心。” 这样本来很贴心的话由雪晴说出,反而让人有种怪异的感觉,尤其是她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凌若诗,让凌若诗莫名有种不安的感觉。 凌若诗碍于雪晴之前的话,不好立刻起身就走,一时屋里寂静无声,气氛凝滞起来。连站在旁边侍候的紫烟都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场不大对头。 忽然雪晴从袖子里掏出一管洞箫,说道:“公主不介意的话,不如让雪晴为你演奏一曲,解解闷。” 凌若诗越发纳罕,转念一想,在这乾元殿她也干不出什么,便说声劳烦,留神细听。 轻轻袅袅的箫声飞扬在空气中,哀婉又缠绵,听在凌若诗耳朵里,不由得勾起一丝愁绪。 她的眼睛渐渐失了神,思维随着这销魂的箫声逐渐飘远。如果说她的人生是一场杯具,那么起始点就是那个阴霾的下午。 七岁的小若诗是全家人手心里捧着的宝贝,但她尤其喜欢自己的妈妈。她的妈妈那么温柔优雅,妈妈的怀抱就是她独有的小天地。 她从花园里摘了朵最漂亮的玫瑰,小跑着跑到楼上,想将这玫瑰送给妈妈。 她推开妈妈卧室的门,发现母亲坐在沙发上,上身扭着奇怪地角度歪在一边,脚边散落着一摞纸张。那时她很懵懂,还兴冲冲地去推妈妈,让她别睡午觉了,起来看花。 可是推了半天妈妈都没醒,她正奇怪,陈妈进来了,见状尖叫一声,连忙把她抱到了一边。 陈妈一边抱着小若诗,一边哆哆嗦嗦地打急救电话。小若诗从陈妈的臂弯中望过去,以奇怪姿势歪倒的妈妈笼罩在阴影里,似乎要被黑暗吞噬一样,她害怕起来,“哇”地一声嚎啕大哭,拳打脚踢地要跑去妈妈那里。陈妈哪里敢让她过去,一边流泪,一边把她搂得死死的。 五十八、生死一线 葬礼过后,她一进家门就跑去花园,将所有的玫瑰全拔了,揉碎踩烂,白嫩的手脚也被刺刮得鲜血淋漓。从此,她最讨厌的花就是玫瑰。 再后来,便是陈茵茵和凌致臻的到来,小若诗像刺猬一样,倔强而坚决地攻击这两个外人,捍卫自己的家园。 陈茵茵不甘心被小鬼头拿捏,两人斗得日月无光。只有凌致臻,那时候只是一个腼腆沉默的小男孩,漂亮地像是从年画上走下来的。无论凌若诗如何无理取闹,他总是不急不恼,还总是在陈茵茵面前护着她。打雷的时候替她捂耳朵,被大孩子欺负时因为保护她而被打得鼻青脸肿,陪她给乔治洗澡,因为她一句话去河边捉萤火虫被蚊子叮得浑身青肿……那个曾经自己别扭得不肯承认的哥哥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明明那么宝贝她的人,后来为什么将爱护变为欺辱和伤害? 凌若诗满心酸楚,珠串一般的眼泪滑落眼眶。 但是突然她心里一凛,她为什么会在这个近似陌生人的雪晴面前哭?明明受过训练的她,情绪不是那么容易波动的。而且她是什么时候闭上眼睛的?手脚为什么如此沉重?仿佛完全不听使唤。 她本能地发现危险近在咫尺,挣扎着将沉重的眼皮掀开一条缝。一道银光闪过直奔她胸前而来,电光石火间,她的潜力猛地爆发出来,居然空手抓住了那道银光,右脚反射性地踹了出去,正踹在一个柔软的躯体上。 一阵剧痛从手心传来,这反而让凌若诗的神智清明起来。她终于睁开眼睛,看清楚了眼前的事态。 她手里握着的是一把锋利匕首的刀刃,而地上伏倒在她前面的地面上,捂着肚腹的正是雪晴。皮肤白似雪的雪晴脸颊上透出反常的红晕,直视凌若诗的眼睛里射出来的视线仿佛是淬了毒的利剑。 尽管人品爆发一样躲过了致命一击,凌若诗的身体仍然没法控制,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 她反手用另一只手握住匕首,仅这么个动作都累得她有些气喘。 而她无意间踢出的那一脚正踢在雪晴的气海上,而雪晴的武力值并不占优,一时间也委顿在地爬不起来。 五十九、事由 两人不得不陷入僵持中。凌若诗恨恨地盯她一眼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如果我死了,你以为皇兄不会为我报仇吗?” 雪晴冷笑一声:“那又如何?只要你死了,我怎样都无所谓。” 凌若诗气恼之余不由得好奇:“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非要置我于死地? ” 谁知雪晴摇摇头说:“不,我跟你并没有仇。” 凌若诗不怒反笑:“合着你纯粹是看我不顺眼要宰了我。” 雪晴又道:“我还没这么无聊。” 凌若诗这下真的感到奇怪了,追问她:“那就怪了,你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杀我?” 雪晴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她,声音冷硬如冰:“为了皇上,你必须死。” 凌若诗震惊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我何时碍着皇兄的事了?”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威胁,”雪晴缓缓道,“只有你死了,才能既救了皇上的命,又免了后顾之忧。” 凌若诗冷哼一声:“可惜我的命是我的,由不得你说了算。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雪晴挑她一眼,问道:“你知不知道皇上并不是患病而是中毒?” 又一个中毒,已经是第二回听到这样的消息了,凌若诗反而镇定下来。 “什么毒?” “一线牵。中此毒者会变得衰弱无比,动不动就发热晕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内脏腐烂,逐步走向死亡。” “没有解药?” 雪晴古怪地扯起嘴角,似笑不笑:“自然是有的。那便是同胞手足的心头肉。取了心头肉的人自然是活不得了,不过你能挽救了自己哥哥,想必也是高兴的吧。” 说着,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抽出洞箫,一步步走向凌若诗。 凌若诗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稳坐不动,冷笑道:“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高不高兴?” 雪晴嘴唇一抿,不再答话。 正在两人之间不过两步距离,再度拼个你死我活之前,门忽然响了,一个软和中带点尖利的声音响起。 “雪晴,放肆!还不退下!” 说着白胖好似面团似的夏公公眨眼出现在凌若诗眼前,手一抓雪晴的肩膀,便将她向后一抛。雪晴在空中扭了下腰,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六十、处置 夏公公回头瞪她一眼,雪晴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单膝点地,跪倒在地。 夏公公见她老实了,才向凌若诗躬身行礼。 “属下教管不严,让公主受惊了。” 凌若诗晃晃淌血的右手,冷哼一声:“不敢当,今儿我算见识了,皇上的亲妹妹居然差点死在乾元殿。夏公公,你说,这事情可有先例?” 夏公公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触地道:“公主息怒,奴婢有失管教,罪无可恕,任由公主处置。” 一个中年人,还是一个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就这样突然给凌若诗下跪,这让凌若诗差点跳起来。她稳稳心神,极力驱赶心底的不自在,冷声道:“夏公公何罪之有?又不是你想杀我。而且雪晴姐姐对皇兄一片忠心,真是其情可悯……” 凌若诗顿了一下,猛地一拍桌子,低声喝道:“其心可诛!” 凌若诗用食指指着雪晴厉声道:“你只说是为了皇上性命来剜我的心,又岂知皇上到底是何心意。你自作主张,在乾元殿动手,在人人都明知我在这里的时候动手,我若死了,谁人不知我是死在何处?人们只说是皇上罔顾手足之情,阴狠毒辣,谁又知是你个不知死活的胆大妄为?皇兄的皇位本就摇摇欲坠,如此恶事传出,如何坐得稳江山?若人人都如你这般独断专行,皇兄手下又有谁人可用,谁人可信?何况,皇兄最是心慈和善,若是知道自己的命是吃了亲妹妹的心才活下来的,你怎知他能不能安心?难道你让他后半生都生活在噩梦中吗?” 一番话说得雪晴大汗淋漓,伏倒在地不敢抬头。 夏公公倒是纹风不动,温声道:“公主教训的是,那以公主之意,该如何处置雪晴?” 凌若诗嘴角一撇,说道:“夏公公说哪里话,雪晴是皇兄的属下,就是将天捅个窟窿出来,也轮不到我发作。” 凌若诗心里想道,谁知道自己这位皇兄到底是不是想用她的命换自己的命,贸然处置了他的心腹,真撕破脸了反而不好。 不过,发生了这种事,皇帝若是不好好处置了雪晴,只怕也说不过去。 ===================================我是无奈的分割线=================================== 亲们,如果喜欢本文的话,请轻点鼠标,选择推荐吧。 六十一、另有解药 雪晴精神恍惚地跪在一边,娇嫩的红唇被咬得死死的。凌若诗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情,盯着夏公公的眼神也缓和下来。 “说起来,夏公公可是本宫的救命恩人,快快请起。” 夏公公忙谦恭地回道:“公主说哪里话,真叫咱家惭愧。属下管教不严,已是大罪,无颜面对公主厚爱。” 凌若诗笑道:“夏公公言重了,快快请起。本宫脚软,实在站不起来,不然一定要亲自扶夏公公起来。”说着,双手虚抬。 夏公公顺势爬起来,谢道:“多谢公主宽慈。” 凌若诗请夏公公坐在下首,夏公公却怎么也不肯,恭谨地站在地上。 凌若诗也不再坚持,开门见山地问道:“夏公公,之前雪晴所说皇兄不是病而是中毒,可是如此?” 夏公公叹口气,语气萧索:“正是如此,皇上,唉……” 凌若诗忙做出焦急的表情:“夏公公可知道是谁如此歹毒,给皇兄下这么阴损的毒药?” 夏公公沉吟了一下,才说道:“皇上是登基前中毒的,当初所有与皇上御膳沾边的人都清理了一遍,只发现了下毒的人,只是人已经提前畏罪自杀了。” 那就是没抓到幕后凶手了。凌若诗颇有深意地扫了夏公公一眼,不知道是真不知道凶手是谁,还是查到后无法下手呢?这夏公公明显是有所隐瞒,看来他对自己这个公主不是多么重视。这是他本人的想法,还是自己那个便宜哥哥的决定呢? “呀,”凌若诗掩住红唇,焦急地问道,“那么,下毒的人是不是跟母妃中毒的事有关联?” “这……”夏公公犹豫了一下,回道,“还不清楚,不过不排除这个可能性。公主,您对自己的饮食也要多多注意,别让人有可趁之机。” 凌若诗点头应是,又问道:“那……皇兄的毒没有别的解药吗?” 夏公公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回公主,有的。” 凌若诗“咦”了一声,诧异地问:“那为什么雪晴之前说必须要我的心头肉做解药?” 夏公公一撩袍角,刷得一下再次跪下:“雪晴出言无状,请公主责罚。” “哦?这么说雪晴是说谎的?”说着,凌若诗瞥了雪晴一眼。 “雪晴虽然冲撞了公主,但……她并没有撒谎。”夏公公回道。 凌若诗眯眼瞅了夏公公一眼,疑惑道:“奇怪,这倒是让本宫糊涂了,夏公公不妨直言。” “是,公主请容奴婢奏来。皇上之毒的确可由同胞手足的心头肉作为解药,只是还有另外一个解药方法,只是……” “只是什么?”凌若诗耐着性子问道。 “只是那所谓的解药中含有三样绝世珍品,其中一味主药已经在世上绝迹。” 凌若诗再问:“什么药如此珍稀?皇兄贵为一国之君,几味药还找不来?” 夏公公苦笑道:“非是奴婢欺瞒公主,事实如此。” 凌若诗越发惊讶,忙让他仔细解释。 ----------------------------我是恳切的分割线------------------------------ 本文各种不给力啊,对本文还算顺眼的话,请多收藏多推荐啊。 六十二、解药难觅 夏公公忙将其中原委详细说给凌若诗听:“皇上所中之毒确实另有解药,根据古籍上记载,这味解药需要数种珍惜药材搭配才能得到。只是其中有三味药举世罕见,连皇宫内库中都没有。” 夏公公停顿了一下,凌若诗忙追问道:“哪三味药?别处没有吗?” 夏公公苦笑一声说道:“倒也不是难找,实际上奴婢等早已查明这三味药在何处,只是……” “哦?”凌若诗疑惑道,“难不成在什么险恶的地方?” 夏公公不再卖关子,直接告诉她答案:“并不是,一味冰螭红叶,在太后的私库里;一味青容柚,存于南元国皇帝私库中。这两种药是世上独有,有延年益寿,永葆青春之效,是以很难能让对方拱手相让。另有一味云和栀子,世上绝无踪迹,传说是七绝教教主的心爱之物,至于在七绝教,尚未探查明白。” 凌若诗倒吸一口凉气。她到这个世界时间也不短了,对于各势力纷争也有所了解。傅太后和皇帝之间看似母慈子孝,实则为水火不相容,你死我活之势。而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可以用一句话形容,“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南元国怎会将这么珍贵的东西拿出来,奉献给敌国?更别提那个传说中的云和栀子了,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都让人怀疑。 就算能到手,中间不知道要花多少人力物力,最关键的是会花费无数时间。 难怪雪晴会想要杀她,这简直是最低成本的买卖,唯一真正有价值的是她那个便宜哥哥的良心和手足之情。 凌若诗低头在心底冷笑一声,她的命是自己的,就算要死也要为自己认为值得的事而死,目前那个所谓的“皇兄”可没有这个运气呢。 只是不管心底如何想,再抬起头时,她已经挂上了忧心忡忡的表情:“夏公公,你说皇兄的身体还能支撑多长时间?就算那些药再珍稀,总要试试才甘心呀。” 夏公公动容道:“公主说的是,奴婢等必将不惜任何代价将解药取回。只是……那毒过于狠辣,皇上只怕只能支撑一年的时间了。” 说着又一副说漏嘴的模样,惶恐地再次下跪:“奴婢该死,奴婢多嘴了。” 凌若诗忙道:“夏公公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夏公公就势站起,低头躬身道:“皇上曾下过严令,禁止属下在丽妃娘娘和公主面前提到他的身体状况。奴婢僭越了。” 凌若诗心中冷笑,若是真听主子的话,以夏公公的城府,怎会不小心说漏嘴? 既然对方做戏,凌若诗也不甘落后,一脸感动地说:“夏公公说哪里话,你也是太担心皇兄了。再说,是本宫一再要求你说的,如果皇兄怪罪,你就全推到我头上来。” 六十三、预言 夏公公连说不敢,后又将视线转移到凌若诗的右手上。因为专注于谈话,连凌若诗都忘了自己的右手心还在流血。 夏公公又是连连请罪,一边说着,一边急忙取来伤药和干净的细棉布。 紫烟被之前的勾魂箫声弄晕,还在地上躺着。这情景又不能让别的侍女太监看到,所以夏公公自告奋勇,替凌若诗包扎伤口。 当他低着头替凌若诗仔细处理伤口时,凌若诗嗅到了一股隐约香气,飘渺中带着些脱俗清逸。她不动声色地向前倾了倾,确定了那香味是来自这个中年太监身上。 凌若诗若有所思地扫夏公公一眼,心中越发感到眼前这个人神秘异常。 夏公公替凌若诗包扎好,便退了回去,恭敬地站着,问道:“公主,是不是让奴婢将您的侍女叫醒?” 凌若诗让他把紫烟抱起放到靠窗户的榻上,就让他别管了。 在夏公公要带雪晴出去的时候,凌若诗忽然想到一事,忙又叫住他问道:“之前雪晴还说过一句话,让本宫十分费解,还请夏公公帮忙解惑。雪晴说杀我是为了以绝后患,这个后患是什么?” 夏公公凌厉扫雪晴一眼,回过头又一脸为难的说道:“这……公主,奴婢不敢说。” 凌若诗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说道:“有什么不敢说的,难道说夏公公你有意欺瞒本宫不成?” 夏公公忙道不敢,接着迟迟疑疑地说道:“公主出生时,天象奇特,黑夜里天边亮紫光,后来当时七绝教的天司命路过华京,说……说根据公主的天命线,将来必会与同胞兄弟倒戈相向,自相残杀。” 七绝教是三国的国教,每个国家都有一名少司命作为国师驻守国都。而三少司命之上另有一名天司命,历届天司命都是擅于观天象,察天命之人。通常天司命所下的批语,没有人会提出异议。 凌若诗感觉十分无语,在她这个无神论者来说,什么天命之类的都是封建迷信。虽然她知道这个世界充满玄幻色彩,不能用前世的常理推断,不过短时间内她还纠正不了自己的固定思维。 凌若诗搞清楚自己的疑问后,就让夏公公退下。而她叫醒紫烟后,见凌致兴还没苏醒,便不再等,回宁僖宫去了。 路上紫烟一个劲儿地问凌若诗自己是怎么晕倒的,为什么公主手上会有伤。凌若诗不胜其烦,便扭头说道:“这是秘密。现在不告诉你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 紫烟果然立刻捂住嘴,连连摇头,表示自己坚决不再多嘴。 六十四、小冲突 走出乾元殿,凌若诗心里沉甸甸的,无数阴暗情绪在她心中发酵。她曾为自己有个亲哥哥而心生雀跃,如今看来,无论身上是不是流淌着相同的血液,都无法完全信任。曾经她还有教官和战友并肩战斗,可以毫无顾忌地将后背让给战友守护,如今苍茫世间,却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她。 凌若诗忽然顿住脚,抬头望向天空。 闪烁的星辰点缀在黑天鹅绒一般的夜幕上,仿佛与她前世的夜空一般无二,只是时移世易,灵魂虽未变,她却不再是原来的她,天空也不再是那个广袤自由的天空。这方被红墙绿瓦圈禁住的天地,绝不是她永远驻足的地方;被捆住手脚,乖乖为这个腐朽黑暗的宫廷殉葬的人,也绝不是她——凌若诗。 凌若诗吐出一口浊气,心里有了决断,顿时觉得心里轻松不少。一旦心中有了目标,就算难以实现,她也不会畏缩不前的。 她回头冲紫烟笑笑说:“走吧,想必绿雾已经等急了。” 说着,带着紫烟沿着甬路回宁僖宫。 坤宁宫就在乾元殿正后方,要回宁僖宫必定路过坤宁宫。主仆二人不想惹麻烦,就想从小路绕过去。谁知刚走到拐弯处,迎面正撞上一人。 凌若诗定睛一瞧,正是福康公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贯爱摆排场的福康公主孤零零一个人,连个宫女都没带。因为脚步匆忙,她发髻有些歪斜,凤钗流苏挂在耳边,摇摇欲坠。而她脸上更是惨不忍睹,眼泪冲开厚厚的白粉,在脸颊上冲出几道沟壑。 福康公主也被凌若诗主仆二人吓了一跳,没想到被这个冤家对头看到自己难堪的一面。惊讶过后,她便凶狠地瞪向凌若诗。 凌若诗早就在乾元殿累得心力交瘁,懒得理她,连招呼都没打,视若无睹地从她身边绕过去。 她的无视仿佛火上浇油,福康公主心头的怒意更甚。她猛地转身,大喝一声:“站住!” 凌若诗停住脚,没转身,只是扭着头瞥她一眼。 福康公主也是一时冲动,才张口叫住她,正有心说些威胁的话,忽然念头一转,冷笑道:“你也就得意这两天了,过了星祭,我看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勾引男人,狐媚子!” 还没等凌若诗有什么反应,紫烟先气红了眼睛,直冲冲地说:“福康公主归为天潢贵胄,怎么像乡野村妇一样口出秽言?那样的话岂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能说的?” 福康公主大怒:“你个小小奴婢也敢骑到本宫头上撒野!”说着一巴掌挥了过去。 谁知她的手顿在半空,被凌若诗攥住手腕。 “妹妹何必生气,跟个小宫女计较,也不怕人笑话你气量小。” 福康冷哼一声,另一只手一招,一只凭空出现的火龙尾巴一甩,向凌若诗的脸上扑来。 六十五、火龙攻击 凌若诗没想到这个福康公主居然是深藏不露的玄术高手,不过她到底身经百战,反射神经发达。松开手,向后一跳,同时脑袋一偏,那火龙便扑了个空。 只是,火龙的攻击并未结束。龙头居然回转,扑向凌若诗的后脑勺。紫烟大叫一声:“小心!” 凌若诗感觉到空气的流动和火龙卷起的炙热气息,判断对方向,及时向前一蹲身,将那火龙再次避让开。 福康得意地扬起笑容,她刚要指挥火龙再次缠上凌若诗,却没预料到,凌若诗就着蹲下的姿势,左手撑地,右腿擦着地面向前一扫,正踢在她脚踝上,立刻尖叫一声,向侧面摔倒在地。 凌若诗像野猫一样,急速从地上蹿起,饿虎扑羊一样扑在福康公主身上,双手化作虚影,点在她上身的几大主穴上。而她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此刻派上了用场,抵在福康公主苍白的颈侧。 福康不可思议地瞪着凌若诗,愤怒中带着迷茫,似乎不太明白明明占有优势的是她,眼下处于劣势的却还是她。 但她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皇室公主,很快冷静下来。那火龙在半空中降下来,在凌若诗头顶、颈侧盘旋。 福康公主冷哼一声,声色俱厉地说道:“大胆,居然敢用匕首指着本宫!你要是敢伤我一根汗毛,我让你化成飞灰,死无葬身之地!” 凌若诗斜瞥了一眼在旁边惊疑不定的紫烟,递了个安抚的眼神,才两眼一弯,笑道:“福康妹妹说的话,我自然是信的。只不过……”说着匕首向下压了一分,福康公主细嫩的肌肤感到一阵刺痛。 “就算是下地狱,只要有你陪着我,再苦我也乐意。”凌若诗故意压低了声线,显得诡异无比,说完后还抛了个媚眼给福康公主。 福康公主险些没气晕过去,但她毕竟不是不辨时势的傻瓜,忍气吞声道:“那么,你把匕首收回去,本宫也收了赤炎。” 凌若诗抿唇一笑说道:“福康妹妹说错了,你把这火收了,姐姐我一准儿撤了匕首,如何?” 福康公主勃然大怒,骂道:“你个心思歹毒的,谁知道你是不是会守诺言?快放开本宫!” 凌若诗冷笑一声,说道:“我偏不放,你又能怎样?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反正你的命比我的值钱,我决不吃亏。” 福康公主气得直哆嗦。她一向自视甚高,说一不二,如今怎么可能向自己心目中的废物低头,尤其是她还是李知节的心上人? 于是两人僵持在此刻,在一边的紫烟急得团团转。 正在此时,忽然两道劲风飞来,一道打散了火龙,一道击在凌若诗手腕上,凌若诗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谁?”凌若诗和福康公主异口同声,同时发问。紫烟也警惕地注视着劲风飞来的方向。 然而万籁俱寂,除了她们三人的呼吸和风吹树叶的声音,没有任何动静。 六十六、星祭 三人静待半晌,不见有任何人出来。 福康公主低头将刚才摔倒时掉落的凤钗拾起,斜睨凌若诗一眼,说道:“等着瞧,星祭你是不可能那么简单过关的。” 说完步履匆匆地走了。 凌若诗没有计较口舌之争,反而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虚空。她有种感觉,刚才出手的人并没有走,仍然隐藏在夜幕下。无论那人是敌是友,此刻她都感觉不到任何杀意。 她静默一会儿,确信那人不会出来见她,便带着紫烟回去了。 一路上,紫烟欲言又止,凌若诗知道她担忧的是十天后举行的星祭。 所谓的星祭,是仅限年满十五周岁,低于三十五周岁的皇室子弟参加的祭典,每二十年举行一次。今年自十八岁的皇帝凌致兴起,至十五岁的康王凌致鑫,包括凌若诗、宁王凌致臻、福康公主凌若秋,都要参加该祭典。 据说,星祭是星极大帝为了考验子孙,使其不得奢靡堕落而设立的。进入举行星祭的凌霄大殿后,少则三天,多则十天半个月,直到考验合格才会终止。通过考验的人将会得到皇室的奖励,而失败的人将失去性命或者终身致残。 正因为如此,当初凌若诗被判定为玄法废柴的时候,丽妃才如此痛苦。 对此设定,凌若诗无语问青天。她恨不得穿回万年以前,揪着星极大帝的衣领咆哮。尼玛的这是古代宫廷戏,不是大逃杀、杀手训练营神马神马坑爹的血腥暴力剧啊! 唯一让她心理平衡的是,三国都会在春节前一个月举办这种祭典,只是在西兰国叫日祭,在南元国叫月祭。 三国祭典分别为日、月、星,仅仅是种巧合吗?据史书记载,三个国家不约而同地同一时间,举办这种名为祭典实为打怪通关的危险游戏。 凌若诗摇摇头把脑子里的杂念抛开,开始专注地思考这十天里,她将做哪些准备工作。坐以待毙可不是她的风格。 思索中的凌若诗回到宁僖宫,匆忙梳洗过后,便将紫烟、绿雾赶出房间,自己坐在桌前,细细谋划。 忽然窗户上传来一声轻响,将凌若诗从沉思中惊醒。她凝神细听,发现是有人轻叩她的窗棂。 她立即吹熄烛火,移步到窗前,准备查看一番。这时宿在外面套间里的紫烟和绿雾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想来是因为她们的内力深厚得多,对声音更为敏感。 她们一人负责挡在凌若诗身前,一人躲在床侧。静待半晌,不见屋外人有何风吹草动,只是她们察觉到那人一直徘徊在外面。 紫烟和凌若诗对视一眼,均想这人可能便是方才出手的人。 正在屋内主仆三人等到不耐烦时,窗户上又传来轻叩声。绿雾猛地挑开插销,清叱一声:“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说话的同时,利剑平刺过去。 “慢来,是我。”一个刻意压低的熟悉嗓音让绿雾愣在当场。 凌若诗也吃了一惊,定睛细瞧,站在窗前,两指夹着剑刃的原来是准驸马李知节。 六十七、前身的孽债 对于这个“前男友”,凌若诗没啥特殊感觉,只是偶尔会感慨,这样俊朗的帅哥从手指缝里溜走了,着实可惜。 紫烟和绿雾先吁口气,撤回武器,接着柳眉倒竖,怒瞪着李知节。 绿雾口快,抢先斥道:“好你个驸马爷,大半夜地猫在公主寝殿,你是存心玷污公主清誉不成?万一被人看到了,你拍拍屁股拣高枝去了,我家公主就是浑身都是嘴都说不清。” 李知节俊逸的脸上浮上一层晕红,即使没有灯光也看得清楚。 他面带羞惭,抱拳弯身行礼:“文安失礼了,请福安公主赎罪。” 凌若诗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文安是李知节的字。 绿雾不等凌若诗答话,又连珠炮似的向他发火:“驸马爷既然知道失礼,干嘛还做这种授人以手柄的蠢事?还嫌害我们公主不够么?你今天来纯粹是为了炫耀吧,福康公主多有权势啊,攀上她你的大好前途都不用愁了。” 紫烟也一副义愤填膺,同仇敌忾的神情。凌若诗心中有几分感动,这两个小丫头倒是挺维护她们主子的。她虽然“失忆”了,那些被心上人抛弃、被他人嗤笑、被情敌打压的悲惨过往却牢牢地刻在紫烟和绿雾心中。所以她们此刻只是刻薄两句,凌若诗并不打算制止她们。 绿雾骂得兴起,李知节的脑袋却是越来越低。绿雾骂痛快了,两手一合,就要将窗户甩上。李知节忙一手撑住窗子,低声下气道:“好绿雾,我就和公主说两句话,就两句,说完就走。” 绿雾不耐地撇他一眼,手上继续用力,只是论力气,她哪里是李知节的对手。 李知节压低嗓门道:“你们放心,今日是我轮值,一切都打点好了,不会有人发现的。” 绿雾打量他一眼,果然他身上披挂着森冷的甲胄。李知节这张俊脸露出这样哀恳的神色,顿时让绿雾的心底泛起几丝涟漪,再加上往日的情分,她便有些不忍心。 绿雾转头低声询问:“公主,你看?” 凌若诗缓步上前,说道:“不妨事,且听听李将军有什么指教。” 她的语气平淡而疏离,无悲无喜的一张俏脸在月光下显得清冷无比。 李知节凝视着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心中波涛汹涌,千言万语挤在嗓子眼,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的眼神里蕴满了无尽的悲哀、满腔的情意,那样浓烈的感情让凌若诗有些不自在,微微偏开脑袋。即使他对这个身体有再深的感情又如何,他所爱的“凌若诗”早已不知去哪里了,而在他面前的这个凌若诗永远无法回应他的感情。而更让她心情浮躁的是,李知节情意绵绵的眼睛让她想到了凌致臻。自那个禁忌之日起,凌致臻总用相似的眼神注视着她。对此她并没有什么感动之类的情感,反而心底腻歪至极。不管他真正的感情是什么,伤害了她的事实半点也遮掩不了。 六十八、心意 凌若诗可不想跟一个爱着“别人”的帅哥俩俩相望,执手相对泪眼。她冷声问道:“李将军,有话请直说。” 李知节这才从自己的感情漩涡里挣扎出来,赧颜道:“抱歉,若……公主。” 说着从腰后掏出一把短剑,剑鞘乌黑,剑柄上也暗沉得无任何装饰,可以说很不起眼。可是莫名的,凌若诗看到它第一眼,便有一种“没错,就是它”的感觉。当李知节将剑递给她的时候,她顾不上客气,直接抓在手里,将剑身自剑鞘中抽出。 与外表不起眼相对的是,剑身白亮,光可鉴人,发出森森冷光,寒气逼人。凌若诗将食指轻抚在剑刃上,几乎还没接触到,便被划破手指,殷红的血滴落在剑刃上。 “若诗,小心!”情急之下,李知节忘了忌讳,直接呼唤她的名字,同时急切地想查看她的伤口。 凌若诗若无其事地将受伤的手向后一背,向后退了一步,说道:“不妨事,李将军不必担忧。” 李知节眼见凌若诗避之唯恐不及,心中失落,语气顿时低沉下来:“公主没事就好。这把剑名为‘沉水’,是我无意间得到的。马上就到星祭了,我没法在你身边保护你,就让它替我守护你吧。” 凌若诗握着剑的手攥紧了,她很想直接收下这把剑,只是,李知节想要保护的并不是她,她没有兴趣充当替身。 李知节看她沉吟不语,忙劝道:“你且收下,这是我的心意。你若不肯收,我……我怎么也不能安心。” 凌若诗盘算一下,大不了将来将这人情还他便是。心念一定,她便爽快地说:“多谢李将军美意,剑我就收下了,他日必将有所回报。” 李知节既欣慰于她接受了自己的心意,又为她的坦荡失落、伤怀。 凌若诗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不忍,劝道:“李将军,往事俱往矣,且放下旧情,顺势而为吧。” 李知节闻言一震,瞪大眼睛瞅着凌若诗,半晌颓然一笑:“俱往矣,俱往矣……公主所言极是,只是情之所钟,奈何奈何……” 说完,用忧郁的眼睛最后看了凌若诗一眼,转身消失在夜幕中。凌若诗心底有根弦被微微拨动,她凝视着李知节消失的方向思绪万千。 “哼,算他还有点良心。”绿雾翘起鼻子嘟囔道。 绿雾关了窗户,与紫烟伺候凌若诗睡下,才轻手轻脚地走到外间。 凌若诗原本思虑过重,还以为自己会失眠,谁知没多久便陷入梦乡。梦中一片血红,无数生灵在血海中惨呼嚎叫,一双双血手冒出来,攀爬在她的小腿上,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拖入血海中。 六十九、星祭前1 尽管梦境十分惨烈,第二天醒来时凌若诗却将梦里的情景遗忘地一干二净。 接下来的几天,凌若诗的日子过得波澜不兴。她每天不是准备星祭时的用品,就是在揣摩沉水。 沉水是把十分奇特的短剑。除了寒光闪闪的刀刃,它的样貌十分普通。刀柄和刀身之间没有护手,直通通的,若不是双面开刃,或许被人误认为是杀猪刀。 尽管剑刃看上去极薄,它的刚度好得出乎意料。凌若诗用它劈各种材质以实验其极限,却发现,它连十公分厚的钢板都能刺透。围观的紫烟和绿雾咂舌之余,对赠送宝剑的李知节扭转了几分坏印象。 最让凌若诗欣喜的是,当她握着沉水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自己和沉水之间像是有种难以言明的联系。沉水不只是剑,更像是她手臂的延伸,她甚至能感觉到它与自己的脉搏以同样的频率呼吸。 喜不自胜的凌若诗对沉水爱得几乎走火入魔,就连睡觉都将它搂在怀里。对沉水的奇异之处,她不是不疑惑,只是这个世界有着太多她不明白的事物,一时倒不急着找到答案。 对于转让沉水给她的李知节,凌若诗十分感激,暗记在心,将来有机会必会给予回报。 她自然明白李知节那难以言表的情意,只是她毕竟不是那个懦弱柔顺的“凌若诗”,所谓的情意恕她敬谢不敏。只是该她回报的地方,她也不会逃避。知恩图报是她的原则。 凌致兴能下床之后,不辞辛劳得亲自上门,向凌若诗道歉。他身体虚弱,面色苍白,连路都多走不了几步,坐在软榻上让小太监直接抬进屋的。 屏退下人后,凌致兴握着妹妹的手,黯然神伤,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不说话,凌若诗自然乐得轻松,低着头,默认不语。 过了半晌,凌致兴才轻拍着她的手背,涩声道:“诗儿,你放心。” 凌若诗仍旧不说话。 凌致兴接着说道:“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最宝贝的亲妹妹。母妃已经中毒甚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解毒,如今只有你我相依为命。天下如此之大,世人如蝼蚁一般,却只有你与我真正血脉相连,骨肉至亲,我怎舍得伤害你?若果真如雪晴所言,我岂不是与禽兽无异,拿什么脸去见母妃和列祖列宗?何况若只剩我孤零零一人,世间纵有千万人,也不像你一般,是我的亲妹妹,那我岂不是生无所恋?” “我已经让人废了雪晴的修为,将她逐出宫去。之前我御下不严,以至于险些害了你性命,这样的属下我万万不敢再用。今后,这样的错误再不会发生,你且信为兄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