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的修炼日常》 第一章 穿书 天元元年,渊国丞相府。婴孩响亮的啼哭打破了产房沉闷的气氛,产婆笑得牙不见眼的:“哎呀,生了生了,是个小小姐。” 谁不知丞相大人求女多年,这下可有得赏了。裴丞相大喜,重赏众人,脸上尽是愉悦,“此女当名景泽。” 裴景泽呆住了,她艰难地睁开眼,看了看自己红红的皱巴巴的小手,惊讶不已,她怎么变成婴儿了?她一开口,一阵咿咿呀呀讲不清楚,这才意识到自己穿越了,但是眼前的中年人分明和自己的父亲长得一模一样。这是,怎么回事? 中年男人抱起她,“真乖!” 小婴儿的身体还虚弱的很,裴景泽就算有再多疑问也只能乖乖的睡了。 …… 随着裴景泽一天天长大,她对这个世界也越发熟悉。这是一个类似于中国古代的地方,封建社会,皇权为尊,也有奴隶的存在。所幸她生在丞相家,家境极好,不必去伺候别人。 但是她两岁那年偶然看到有人使用灵力,发现这个世界好像并不简单。她的父亲大人隔空扶住了将要摔倒的她,隔空!这不科学!穿越不科学,这……诡异扶住她的力量更不科学! “爹爹,”裴景泽抓着裴相的衣角,眼睛滴溜溜直转,“我……怎么没摔?” 真可爱,裴相忍不住用胡子扎了扎自己的小女儿,“因为爹爹用灵力托住你了呀。” 啥?!灵力?裴景泽傻掉了。这难道不是个正常的古代世界吗?看自己的小女儿呆呆傻傻的样子,裴相又揪了揪她头上的两个小包包。女儿果然不一样,比臭小子好了不知多少倍。 “爹爹,灵力是什么呀?”裴景泽一脸好奇,她实在是太想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她的猜测。裴相于是细细地向她讲述修炼的常识,以及一些生活常识。“没有灵根就无法感受到灵力,就无法修炼……” …… 经过一下午的知识恶补,裴景泽总于搞清楚了自己的处境。渊国,裴景泽,丞相女,……她花了好多时间才终于想起来,这里,好像是她看的一本小说的世界。 可是她看的小说实在太多,一时间她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哪本小说。 出于谨慎和好奇,她缠着她的父亲大人教了她引气入体,没有功法,也不知灵根,只能尽力多积累一些灵气,凡俗界到底灵气稀薄,而且她这十年也不过只是打打坐。眼下才大概炼气三层。不管什么情况,有点灵力总是更让人心安。 至于为什么不去宗门,还是裴相夫妇不放心。裴景泽年纪太小,如果瀛琤要赶着今年测灵根的机会进宗门,她才五岁,两个哥哥也不过十来岁的少年,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照顾她怕是吃力了。 况且这十年间,丞相府安安稳稳,她的两个哥哥天赋颇佳,被收入了第一大六大宗之一的玄天宗。日子平静又惬意,裴景泽的警惕性一点点消退。 只除了……她这张艳丽精致的脸。 京城早有传言,都道丞相府的三小姐曼丽动人,惑人心魄。只是传言很快被压了下去,流出的倒是裴景泽养在深闺,不知如何的消息了。虽然在京没什么可威胁到丞相,可难保有心怀不轨之人起心思。炉鼎的存在也算不得秘密,虽为人不耻,却总有邪修动心。是以裴相夫妇要求她出门必带侍卫,脸上必有面纱。也正因此,早年的传言才早早压了下去。 上元节。 长安街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绣着繁复花纹的车帘微摇,轱辘的声音渐渐变小,马车稳稳当当地停了。 窗帘被挑开,玉质一般的手泛着冷光,让人只想掀帘一窥美人真颜。那人探出头来,露出的却只是一双勾人的猫眼,睫毛又长又翘,其余的,都在黑纱之下。 “去看看吧。”裴景泽放下帘子,取下黑纱,带上准备好的面具。众星拱月,三个侍卫一股丫鬟围着她往前,融入人流。裴景泽四处张望,寻思着要不要买点小吃,或者,猜两个迷,赢个漂亮宫灯回去送给母亲。 忽的嘈杂声传来,裴景泽本无意围观,却被人群裹挟着卷过去了。“哈哈哈哈,快看,这胎记可真丑!这一定是镇国公府的那个废柴吧!”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指着被夺下面具的女孩,笑得恶劣。 裴景泽蹙起细细的眉,人间多疾苦,但是,又与她何干。关键还是要自己有心,不懦弱。 嘲弄声钻进耳朵里,“啊,真丑啊!”“别看了别看了,小心被传染!”…… “妹妹!都说了上元节你就别出来丢人,你怎么就不听劝呢!”红衣女子张口就来,说的话确实过分极了。裴景泽有点怒其不争,又有点可怜她。 纠结几番,她呼了口气,示意春杏出声阻拦,“哟,长得丑就有错?我还没听过这个理!若这样说,那我还觉得你不洗衣服臭到我了,头发打结让我难受,不该碍眼呢!” 那个男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想破口大骂,见那丫头身边的人一身绫罗绸缎,又带着人,只能忍了。 那边的女子看势头不对,半拖半拽地把地上的女子带走了。从始至终,地上的女孩都没有说话。裴景泽却觉得心惊肉跳,仿佛有什么要发生了一样。“那是谁?” 春杏答道,“是定国公府的三小姐,天生无颜,又是五灵根,……”“镇国公府的主母可是三小姐的生母?”“不是的。” 好熟悉的情节!裴景泽握紧拳头,不会,这么凑巧吧? “那……这三小姐,可是与皇子有婚约?”春杏倒是不奇怪自家小姐不知道这些消息,毕竟裴景泽一向都对这些东西不太感兴趣,很多京城八卦,她听了也像是没听。 “是的,她和二皇子有婚约,不过……”裴景泽的心怦怦直跳,真是……经典的桥段啊…… 天元十五年,冬季,雪异常得大,一团团的雪像是棉花,落得绵密。离十年一次的测灵根还有十天左右,天现异像,渊国上空有红芒划过。裴景泽望着天边飞逝的红芒,暗自叹息,果然啊,该来的总会来,她在奢望什么呢? ……也许很快就会有一场退婚的戏码了。 裴景泽心里着急,自己安慰自己,她多半是个路人甲,平常自我感觉漂亮,进了修真界美人一抓一把,也许根本没她什么事情。 可是啊,这种小说的设定里,一定会有一个,不,多个漂亮的,有天赋的,无脑女配,冲上去给这穿越时空的真正主角:某个女杀手,或是兵王,或是神偷,送人头。她深深地怀疑,自己是其中之一。 南大陆,衣衫褴褛的老人仰头望天,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喃喃自语:“赤芒破空,若非重宝,即鬼才现世。是鬼才,万年难得一遇的鬼才啊!” 而定国公府,懦弱无能的庶出的三小姐洛夜在落水后醒来,再不复从前的怯懦,脸上反倒是阴狠的神色。“我既然用了你的身体,你的仇就由我来报。” 第二章 退婚桥段 几天过去,定国公府三小姐心肠歹毒,殴打嫡姐的消息沸沸扬扬。 起初众人还不相信,谁人不知三小姐是个五灵根的废材,脸上还有胎记奇丑无比,怎能打赢已经是炼气二层的大小姐呢?可是紧接着又传出三小姐要同二皇子退婚的消息。 “小姐,你可不知道,那国公府的三小姐可是主动退婚的,还说什么她瞧不上这样的男人,让大小姐捡她的破烂。”春兰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她还说要和二皇子打赌,若是二皇子输了就得学狗叫,要是她输了任凭对方处置,可她一个五灵根的废材,还打这种赌,莫不是疯了吧?” 春兰是裴景泽身边的丫鬟,此时正向她家小姐汇报上京最新的八卦。裴景泽没有说话,只是暗自沉思着洛夜怕是已经得到那个随身空间了,涨了修为,要搞事了。 裴景泽沉吟片刻,对春兰道:“在哪里比武?春兰,我们去看看。” 其实她也不过在马车上或是酒楼上远远地看看罢了,她只是想确认一下洛夜的身手和修为状况。 这边裴景泽打听了比武地点,乘着轿子到了演武场附近,眼前已是人山人海。 人实在太多,她只好进了附近的酒楼,要了一间楼层较高的包间点了些菜,等着看戏,还不忘叫丫鬟去押注,赌洛夜赢。这可是稳赢不赔的。 演武场上,洛夜眼中满是不屑,像二皇子这样的除了家世一无是处的男人她可看不上,又想到这人明明和她这身体原来的主人有婚约还和那个大小姐勾搭,真是恶心。 二皇子显然还没有意识到此洛夜非彼洛夜,大言不惭地放话说可以让她三招。 洛夜冷冷一笑,“不需要。” 二人比武开始,洛夜几步上前接近二皇子,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脚踹翻了他。二皇子正头昏眼花,慌忙向洛夜打出一道灵力,洛夜身形一动躲开了,反倒如同鬼魅一般将匕首抵在二皇子的脖子上,“你输了。” 没有想到二皇子这么垃圾,裴景泽有点失望,洛夜连灵力都不用就能打败他,这身手也太好了,二皇子可是炼气三层啊。 众人哗然,对于这个结果感到难以置信。二皇子也没回过神来,自己怎么就输了呢?他本来也想不认这个赌约,可脖子上冰凉刺骨的匕首的主人可不同意。 “你要学狗叫的,二皇子。”洛夜露出嘲讽的神色,又通过灵力加大音量,“今天的事大家都看到了,不是二皇子要解除婚约,是我洛夜看不起这样的废物!” 底下又有人起哄:“可不是嘛,连五灵根的废材都打不过!”“二皇子还要学狗叫的,我们可等着呢!”…… 任何时候都是会有落井下石的人的,况且二皇子素来张狂,得罪的人不少。 “住手!你这个逆女,快放开二皇子!”洛国公匆匆赶到演武场,看到眼前的一幕气的脸都绿了。 这可是二皇子啊,天赋也不差,两家联姻是国公府高攀了,他想尽办法维持,这个逆女却自己上赶着接触婚约。 洛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丝毫敬意。 二皇子趁机大喊道:“洛国公,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那边的争执裴景泽已经没有兴趣看下去了,接下来的事情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不过又是新一轮的打脸游戏罢了。 她的目光游移了一圈,正准备坐下来吃饭时,却看到对面酒店那边一个黑衣男子,即使隔得有点远,也感觉到他的气度非凡。就是一看就知道他绝非常人的那种。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人山人海,一眼望去,唯见此人。裴景泽略一思索就找到了他的身份,这种……一看就自带光环的,应该是男主喻落璃吧。 她默默地看了一眼,就关上窗户吃饭去了。她却不知道自己引起了喻落璃的注意,关上窗前的一瞬,喻落璃转头瞥见她绝美的脸庞。 明明早就习惯了别人的注视,为什么会突然想看看刚才那道目光的主人?喻落璃感到一丝不寻常,尤其是,发现那目光来着一个普通的人,几乎没有灵力的普通人。 等裴景泽吃完饭,外面的人群早就散了,她又被众人保护着回府。 裴景泽走出酒楼,正巧迎面走来几个身穿白色道袍的男修,她不经意间地一瞥,却觉得其中二人十分眼熟,不过若是直接上前询问却是唐突了,她也不想惹麻烦,这副皮囊就是修真界也少见的,父母早早告诫过她,便径直上轿了。 那其中一个男修恰好看到了丞相府的标志。便朗声大笑,“我们正要回家,就碰见家里的马车了。”边说话边扯着另一个人的袖子嘀咕:“娘一般不会出来,这恐怕是安安!” 裴景泽的轿子准备离开,那男修急忙赶过来问车夫,“你家小姐可是丞相府家的?” 车夫虽然觉得奇怪,但这是修道之人,恭敬地回答了,“是的。”那男修急切地掀开帘子,轿子中的少女朝他看来,果真是熟悉的眉眼,“安安。” 裴景泽一惊,安安是她的小名,只有家里最亲近的几个人才会叫她安安,而且她有两个哥哥,早早的拜入了玄天宗,听说近日又到十年一次的测灵根,他们可能会回来,那么这个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少女的脸上带着些许惊喜和不确定,“是二哥吧!” 裴景霁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安安还记得我呀。”“当然记得,大哥呢?他没有和你一起吗?”裴景霁转过身去冲着那几个修士喊:“大哥!是安安呀,快过来!” 裴景鄞于是和几个同门告别,“舍妹在等着我们,我和景霁就先离开了。”然后也快步赶过来,三人一同回了丞相府。 丞相府因二位少爷归来一派喜气洋洋,连府里的下人都得了赏钱,国公府却是另一番光景。 洛国公本就因退婚一事对洛夜十分不满,又经洛家大小姐的挑拨更加气愤,竟然要将洛夜逐出家族。 威压不由分说地袭来,洛国公走进洛夜居住的小茅草房里大吼一声,“逆女!还不跪下!” 洛夜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却始终站得挺直。 洛国公看她这样更是火大,“你不仅不敬长姐,还殴打二皇子,侮辱皇室,我们洛家,没有这样的女儿!” 洛夜本来就不是原主,对洛国公没有什么感情,而她原本是21世纪的铁血佣兵王,冷血无情,多年身居高位,哪里有人敢这样呵斥她,洛国公这样的态度和做法,早就让她心生杀意了。洛夜的嘴角慢慢渗出血来,她却丝毫不低头。 “你怎么不看看自己是怎么当父亲的?……我住的什么房子,吃的什么东西,这是国公府小姐该住的地方吗……”洛夜眼中充满嘲讽,“你当真以为我稀罕当这洛家小姐吗?” 洛国公涨红了脸,无言以对,直道:“好,好,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我洛家的女儿!”言罢拂袖而去。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玉兰连忙扶住了洛夜,她的小姐,怎么这么命苦?洛国公未免太过狠心。她的小姐早早没了娘亲,父亲又是这样是非不分的! 洛夜揩掉嘴角的血,默默捏紧拳头,“玉兰,你可愿意随我离开国公府?”主仆二人在屋里商量着,没有人注意到茅草屋外的参天大树上一个黑衣男子跳了下来,“啧……。” 转瞬,这人又消失不见。若是裴景泽在这里,就会发现这正是她白天看见的那人。 但是因为喻落璃先去了丞相家,再才过来,好戏没有看到,那句经典台词“好有趣”也没说,更没有和洛夜打赌。历史的轨迹,已悄然间改变。 第三章 测灵根 夜色渐浓,洛夜收拾好了行李,带着她的丫鬟玉兰趁夜出了国公府。洛夜转身回望洛府的牌匾,恨意丛生。你们欺我的,必百倍偿还。 明月高高挂起,光秃秃的树枝上停着只不知名的鸟,拉长了声音鸣叫。沉思了一下午的裴景泽做梦了。 她看到自己是如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勾引一个男人,牵扯了全家人,被那男人和洛夜打击至家破人亡。又看到她的哥哥们很欣赏女主,这个欣赏的意思就是要不是男主太强,他们就得去追了。含恨而死,丹田尽碎。 真的……好痛。即使知道不是自己,痛感在梦中却格外真实。 冷汗沉沉,裴景泽起身,面色苍白,顺亮的黑发变得又粘又腻,粘在脸上,身上。 春杏服侍着她起床,触到她冰凉的手指,又见她一脸虚弱,有些担心的问,“小姐可是魇着了?”“无妨。”裴景泽只令她备好热水,要洗个澡。 如果不去招惹,也许……是会平安吧。但是,人若犯我则必诛的人,真的,可以保证一点也不惹到吗?裴景泽再一次深深感受到实力的重要性。无论如何,最关键的是要把自己的修为提高。 十天一晃而过,很快到了测灵根的日子。 其实裴景泽五岁那年就该去测的,不过裴夫人先前生的两个儿子都是修仙的料,早早拜入了玄天宗,她想见一面都难,好不容易又生了个女儿,万一也有修仙的天赋,怎么舍得让她小小年纪的又离开家去修炼呢?那时候裴景泽也舍不得离开父母。于是裴景泽直到今年,她十五岁了才第一次测灵根。 原来小说中的裴景泽是金灵根,也是攻击力很强的,而且入门就拜了一个元婴期的师父,还有两个实力不俗的哥哥罩着,也算天之骄女,可她偏偏看上了喻落璃,和女主抢男人,怎么可能有好下场? 裴景泽自己是知道,她是不会重蹈覆辙的,为了一个男人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和家人,太愚蠢了,况且像喻落璃这种人,于她而言太过遥远了。 这日一早,裴景鄞和裴景霁就带着裴景泽到演武场测灵根。 场上大多数是十岁以下的孩子,但也有少数十岁以上的,所以裴景泽在这里也不算突兀。 裴景泽也没有走什么后门,自个儿老老实实地排了队,跟着队伍慢慢走,好在她来的早,测灵根也快,一个人也不用多久,才半个小时就到裴景泽了。 说不紧张是假的,她毕竟不是原主,害怕自己灵根变化了,没有一个好的灵根,那么保护家人,改变命运都是空谈,若是像洛夜一样的五灵根,她也没有逆天机缘,也无力回天。 洁白细腻的手放在透明的圆球上,圆球下方的凹槽里射出一道蓝紫色的光柱,冲天而起。 越是精粹的灵根,发出的光柱越高,这种冲天的光芒代表着极其精粹的灵根和恐怖的修炼天赋。只是蓝紫色,却不代表金灵根,而是更为强横的雷灵根。 “令妹也天赋绝佳啊!看来我们玄天宗将来又要多一位高手了。”站在裴景鄞身边的男修一看这光柱,开口贺喜。 虽然有些夸张,但这样纯粹的灵根的拥有者,只要顺利的修炼,达到化神期一般是没有问题的。 裴景鄞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来我们玄天宗是最好。” 杂灵根的弟子没有选择权,挤破了头才能得一个名额,但这种单灵根的天才是可以自己选择宗门的,何况裴景泽是变异的雷灵根,更抢手。 裴景泽正暗自惊讶,自己的灵根怎么变了?但她都穿过来了,有些变化是正常的吧?无论如何,现在已经这样了,她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裴景泽测验完,就打算自己带着丫鬟婆子回府,因为她的哥哥们是要和同门一起继续看这测试结果努力为玄天宗招收新弟子的,她自然不可能和他们一起。 不过,看到洛夜也快到了,裴景泽又想留下来看一下她的灵根变没有。裴景泽一方面觉得自己的灵根变了是好事,这说明命运不是一成不变的,一方面感到烦闷,她变了,剧情变了,洛夜也可能会变,未来会更加难以预测。 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忌惮、不嫉妒,裴景泽做不到。 洛夜这边正要测灵根,洛家二小姐又来送脸让她打了。 “三妹,明明你是五灵根,又何必再测一次来丢我们国公府的脸呢?”忽而又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我倒是忘了你已经被逐出家族了。”好像是同情她一样,“三妹妹,其实都是一家人,我替你向父亲求情,你再去道个歉认个错,说不定父亲一心软……” “滚!”洛夜根本不屑同她说话。 两个人又吵了些什么,裴景泽是没有兴趣听的,故事结局总归是洛夜两招把这个炮灰击败,以废材之资创惊人之举,再次吸引男主罢了。 果不其然,她们吵了几句后,洛夜一脚踢开了洛溪。旁的人议论纷纷,这洛夜不是废材吗,怎么一脚踢飞了洛家二小姐呢,洛家老二可是炼气两层了。 洛夜不再理会那个惺惺作态的二姐,径直把手放在圆球上,五颜六色的光四散开来,周围的人又是一阵议论。 洛夜难以接受这个现实,她居然真的是五灵根!明明她的修炼速度不输单灵根,怎么会?不过,我命由我不由天!洛夜暗暗下定决心,她不信凭她一身本事,不能作出一番事业。 竟然没变?裴景泽失去了兴致,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失落,同自家哥哥打了招呼就先回府了。她得回去告诉娘亲和爹爹自己是雷灵根的好消息。 裴景泽测灵根的结果出来了,这就相当于高考成绩出来了,而且她还在全省名列前茅。各大宗门,现在她可以随意挑选。 裴相和裴夫人天赋一般,没想到生的孩子个个天赋异禀。听闻裴景泽是纯度很高的雷灵根,夫妻二人又放心不少。 有这么一个好苗子,几大宗门负责招收弟子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到裴家来走了一趟,希望把这个雷灵根拉带自己的宗门去。 第四章 入药谷 三日后,裴景泽坐上飞舟,随药谷的人走了。 是的,她没有选择玄云宗,而去了以炼药闻名的药谷,究其根本,是药谷的招生人员告诉她,药谷有一位化神期的雷灵根长老尚未收徒,她若入药谷,十有八九能拜入这位长老门下。 而且,她不想这么早,遇上洛夜。她也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但是更清楚自己倘若真去了玄云宗,恐怕得一直活在洛夜的阴影里。 两位哥哥虽然不舍,却也知道去药谷才是裴景泽最好的选择,毕竟雷灵根太少见,有一位同灵根的高阶修士指点能少走很多弯路。 而此时的洛夜,错过了和喻落璃的赌约,只能万分不愿地去了玄云宗做杂役弟子。 …… 领队的大汉在飞舟上远眺,不一会儿又走向裴景泽向她交代一些注意事项。“瀛琤长老最是喜静,你去了要好好修炼,不要到处惹麻烦,少打扰他。十年前谷主让他收徒,他就因为太麻烦拒绝了。” 裴景泽点点头,“多谢指点。”她想要拜瀛琤为师。这样也许会有机会超过洛夜吧。 几日赶路后,一行人来到药谷。 药谷一如其名,是个山谷。浓郁的灵气逼人,裴景泽毫不客气地在小屋里打坐修炼。那带队的大汉安排了他们的住处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了,只说他们两天后要走问心路。 裴景泽早听哥哥们说过这问心路,据说是会出现很多幻象,考验人心。她既紧张又激动。好想见识一下,这仙家手段。现下他们就要过这第一关了,也不知等着她的是什么。 …… 问心路。 青青的石板路直上云霄,蜿蜒曲折,最后隐没在云端。地上的青苔倒是好不客气,早已先一步爬上台阶。 “爬上去的人,才有资格进入药谷。”那大汉简要介绍了一下,“药谷不收心性不佳之徒。”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只是个别心有不轨者会被开除,毅力不足者,贪图安逸者,诸如此类,只是无法进入内门,或成为亲传弟子,只能进入外门。 云笼雾罩,前路茫茫。大汉交代了一下,就让他们出发了。几十上百人一同走上台阶,竟毫不拥挤,看似不起眼的台阶好像变宽了。 再走几步,裴景泽就发现自己同他人分开了,只隐隐见几个人。真是好生玄妙。一步步向前,似乎这问心路并无阻碍,好似坦途。 “瀛琤,你还是不愿意收徒吗?”老头子摸着自己的胡子,面露无奈,“我们可是费力给你骗了个雷灵根来呢……” 青年抿了一口茶,黑眸古井不波,“太麻烦。” “唉……”老人叹息这人的倔强,又不甘放弃,“是个单灵根天才呢,不麻烦的,又不用你操心。” 那人沉默着,目光渺远。其实就是不同意的意思了。老头子气的吹胡子瞪眼,“好歹去看看吧!啊,以为人家单灵根天才没人要啊?” 谁要,就拿去。这话不说,老者看他一脸淡然也知道,不过瀛琤到底是要给他一点面子的,便应下了,“好,去看看。” …… 飞驰的摩托车呜呜作响,从裴景泽面前经过,她按下微扬的短裙,轻呼了一口气。 “泽泽,我们去街角新开的咖啡店坐坐吧!”女孩挽住她,眼睛盯着门边穿着西装的帅气的男人。a大紧邻该地商业区,常见这种装扮,刚入象牙塔的女孩们很是喜欢西装革履的打扮,总要看个不停。 好像,忘了什么。裴景泽皱眉,却顺从地进店,点单。 她好像要验证什么,是什么呢?女孩脸上好似有雾气,让人看不真切,店内也一片模糊。裴景泽跟女孩打了招呼,走出来,一直向南。a大南门她是不熟悉的,再走,她就不知道路了。可她还是快步上前。 不对劲!下一个拐角,突兀地立起一堵墙。繁华的大街上不会突兀的出现墙!裴景泽恍然大悟,世界化为灰烬,无数碎片散落,原来,这真的是假象。 “裴景泽,不要挑战我的底线!”洛夜的剑指着她的眉心,巨大的威压让她喘不过气。 喻落璃冷眼旁观,“我是不会喜欢你这样肤浅的女人的。” 神经病!裴景泽咬紧嘴唇,五脏在翻腾。五灵根的好处就在于她的攻击方式更多,储存的灵力也很多,裴景泽艰难地甩出几张符纸,吐出一口鲜血。洛夜不过招招手,就化解了她的攻势。 这才是她所处的世界吗?裴景泽捂住胸口,意欲思索。 而洛夜不给她机会,剑气立现,“我命由我不由天!就算你比我修为高……”比她修为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一切化为芥粉,裴景泽翘长的睫羽轻颤,入眼的是最后几步台阶。 这是真实吗?汗水打湿了衣裳,青丝也贴在脸上,裴景泽望向天际,依旧云笼雾罩。 她谨慎地爬上顶端,却见路的尽头,白底黑纹的道袍飘逸,墨发倾泻。“这位……前辈。”那人轻轻应了一声,淡漠地俯视她。长得……真好看……裴景泽脑袋一阵眩晕,倒了下去。这是被迷晕了?……瀛琤皱了皱眉,掐诀给她一个清洁术。 柔和的灵力在丹田游走,舒缓着裴景泽的疲劳,她缓缓睁眼,面前的青年静静看着她,瞧着好像多情的风流人物,却给人一种冷淡感,飞入鬓角的眉毛,狭长上挑的桃花眼,睫毛又弯又长,挺立的鼻子,以及不点而红的朱唇。真真是好俊俏的人。 “你是……雷灵根吗?”他似乎要确认一下,“给我凝一个雷球看看吧。”裴景泽熟练地在掌心凝出一个噼啪作响的紫色雷球。 “你随我去大殿吧。”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领着裴景泽前往大殿。 这人是谁?为什么突然出现?纵使心中有疑,裴景泽也压下了,乖乖地跟着他走。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不过眼前的不是仙山,而是隐没于云中的亭台楼阁。 果真不愧是药谷,把殿阁建在空中,真是好大的手笔。了解修仙界大概情况的裴景泽知道,空中城池,是中原姜家才会的神通。也正因为这样的本领,姜家才能在中原这个俊采星驰之地跻身顶级世家。这样想来,药谷无疑是与姜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 裴景泽被前面的那人带着,缩地成寸,几步到达了那渺远的大殿。 “瀛琤长老。”门口的弟子恭敬地行礼,裴景泽略感惊讶,原来,他就是瀛琤长老。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裴景泽盯着自己的脚尖,暗暗思考,瀛琤长老怎会特意来找她?他不是最烦这些事情吗?最为关键的是,她该怎么刷刷好感度,才能让一向觉得收徒麻烦的瀛琤长老收她为徒? 裴景泽暗自窃喜,没想到自己居然如此轻松地见到了瀛琤长老,又隐隐担心自己方才有什么不妥之处。 裴景泽随他进入大殿,见殿前已经站立着几人,想来是跟她一样的新招的弟子。 “哟哟哟,又来一个。”一道柔婉的声音传来,“还是瀛琤带来的,瀛琤你也有兴趣收徒?”身着道袍的女子挑眉,“听说这次有个雷灵根……” 瀛琤飞身上坐,冷清的地端坐着,像是没有什么情绪,说,“是该收徒,为宗门效力。” 他说得冠冕堂皇,事实上药谷谁人不知瀛琤最是不耐宗门杂事,前些年宗主劝他收徒,他一句“麻烦”就拒绝了。有要要给弟子们带队的差事,他也是不去的。 奈何此人是大陆仅有的顶级炼丹师,宗门上下,不求他的,寥寥无几。是以瀛琤在宗内几乎是可以肆意妄为的,仅仅是不管宗内事务,没有人不平。 裴景泽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同先前就在大殿的人站成一排。 第五章 拜师 “谁先上来的?”两颊生着髯胡的红脸大汉问他们。 一个16,7岁的男孩站出来,“是晚辈。”他不卑不亢,脊背挺直 “叫什么名字?”。“是什么灵根?什么品级?修为几何?”他问了一串问题,那男孩皆不疾不徐地回答了。 高台上起灵道君笑眯眯地摸了摸胡子,“正合适,那老夫就收下他啦。”变异的冰灵根,也只有起灵道君才教的好,药谷只有他是冰灵根,瀛琤是雷灵根。其余的都是正常的灵根。 剩下的几个人也陆续被高台上的道君或是长老收入门下,终于轮到了裴景泽。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可惜是雷灵根……”兰月道君啧啧感叹,她坐下的弟子无一不是仪容出众之俦,眼见裴景泽的天人之资,也想揽入门下。 “瀛琤长老,反正你不……”兰月的话未完,忽的又想起她同瀛琤一起进的大殿,“瀛琤长老,你要收徒?”瀛琤抬点头,抬眼看到裴景泽忐忑的表情,出乎意料她的开口,“你愿意成为我的弟子吗?” 自然是,愿意的。裴景泽激动得有些结巴了“愿、愿意……”就这样简单地,被瀛琤长老收做徒弟了啊?裴景泽觉得自己在做梦。竟然,真的,如此草率啊。真是荒谬至极……裴景泽甚至觉得这是自己的幻想。 拜师结束,裴景泽就随瀛琤回了他的洞府。说是洞府,却不是仅仅一个寒酸的洞,而是这十几个山头。 灵气逼人,争先恐后地往她身体里钻。空气里尽是草木的味道,连绵不断的青山被轻轻的雾气笼罩着,猿啼鸟鸣,脚边的嫩草绿油油的,湿漉漉的,参天古木争先恐后地沐浴阳光,直直地挺立。 修真之地,果真不一样。内门的灵气浓度,也远远高于外门。每个细胞都在欢呼,贪婪地吸取这遍布的灵气。等级一级级提高,裴景泽沉醉地眯起眼,扬起修长优美的脖颈做了一个深呼吸,真愉快啊。 瀛琤倒是有些惊讶,暗想自己的徒弟悟性应当是不错的,瞥了一眼,就停下脚步等着她缓过来。 裴景泽晋级完毕,瀛琤就开口提醒她该走了。瀛琤自然是占据最好的位置,洞府开在峭壁上,活像那石山大张的嘴。 他环顾四周,挑了一个离他的洞府最近的山,“你的洞府,就建在这里吧。”裴景泽乖得很,“嗯嗯。”瀛琤掐诀传了消息派人修建洞府,又想起了什么,带着裴景泽缩地成寸,几步进了他自己的洞府。 “你叫什么名字?”裴景泽一愣,“弟子姓裴,名为景泽。非衣裴,景色之景,云梦泽之泽。”瀛琤想了想说,“那我就唤你景泽吧,你应当还未辟谷吧?”“没有。” 裴景泽已经可以预料自己的待遇了,她想自己大概会得到一堆辟谷丹。“会做饭吗?”裴景泽一脸尴尬,作为一个丞相府的大小姐,她怎么可能会做饭。 “那明天开始学做饭。控制火候,练习对灵力的输出的控制,同时也可以养活你自己。”裴景泽自是应下。 由于裴景泽洞府尚未完工,瀛琤安排她这几天先暂时住在他的洞府。又给她指了指角落里的寒玉床,告诉她可以在那儿修炼。又交代了她如何联系他,给了她一个玉筒就离开了。 裴景泽对一切都感到新奇。她不知道,瀛琤也不习惯,不知所措。所谓的瀛琤长老并不老,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没有收过徒弟,也不曾和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相处。只是装的老成,毕竟第一次带徒弟嘛。 这边的裴景泽在一天的奔波劳累后,困意重重,意图在寒玉床上睡一觉,又被冻得睡不着,想找点东西垫在身下睡在地上,干干净净的洞府里硬是没有一点可利用的东西。 而瀛琤给她的储物袋里,也没有什么布料。连毛草也无。可睡意汹汹,眼皮打架,裴景泽最后只好离寒玉床远远的,躺在地上,缩成一团,闭上眼睛就立刻睡过去了。 深夜。瀛琤忽的想到自己的徒弟才炼气6层,抵御寒玉床的寒气似乎不太可行。赶到洞府这头,明明灭灭的夜明珠照出少女完美的侧脸。 她睡在地上。或许是冷,裴景泽睡着了还皱着眉毛,水润的小嘴微微撅起,身体蜷缩在一团,让人看了有点怜惜。 有点像,族里的妹妹。瀛琤突然有种自己是兄长的感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好像不太适合。毕竟,他也不过刚刚二十几岁的样子。这么大的女儿? 瀛琤垂下眼帘,碾了碾脚底的玉石板,静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用灵力将她托起来,放到床上。 裴景泽一被放到寒玉床上,就冷的一个机灵,哼了两声。瀛琤僵硬了一下,把几块火灵玉放到她身边,裴景泽才不出声了,就往暖和的地方蹭。瀛琤的脸色变了变,犹豫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戳在她脸上。软软的。又捏了一把。 像是被烫到似的,瀛琤猛的收回手。 真是……失礼了。瀛琤淡漠转身离开,仿佛刚刚逾矩的人不是他。 收徒……果真是麻烦。 …… 裴景泽睡得熟得很,毫无觉察。白天的费力攀爬和问心幻境都太让人疲惫,裴景泽一夜无梦,早晨醒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家,迷瞪瞪地坐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所在之处。 回想昨天的种种,裴景泽只觉仿若在梦中一般。 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被瀛琤收作了徒弟?她什么也没做呀……真是不可思议,不是传闻瀛琤最是嫌这些事情烦人吗,不是说他拒绝掌门收徒的要求好多年了吗? 浓郁的灵气让人通体舒泰,裴景泽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一只小巧的纸鹤从洞府外飞进来,轻轻唳了两声,落到裴景泽手上。“景泽,向洞府里面走,走右边那条路,到后山来。”瀛琤清冷的声音传来,他让裴景泽去后山。 多半是去做饭。裴景泽心下了然,照着他的指示去往后山。 第六章 后山 后山草木葱茏,嫩绿的一片森林看起来春意盎然。鸟雀呼晴,微风徐徐,树叶沙沙作响。还有什么小动物在丛林里窸窸窣窣活动的声音。空气里是潮湿的泥土的味道。 裴景泽听从师父的安排,在后山抓兔子。扎了个高马尾免得头发妨碍,又挽起了袖子,裴景泽开始抓兔子了。 emmmm……狡兔三窟是真的,兔子跑得的确是快的,裴景泽忙活了一个时辰,汗流浃背的,只用灵力打下来几根兔子毛。 她有点挫败,不自觉地翘起嘴唇,怎么连个兔子也抓不住呢?裴景泽用神识四处查看兔子的踪迹,觉得自己不能考虑把兔子一道雷劈成焦炭的事情了,就算是焦炭,那也要有啊。第一次交作业就交不上去,恐怕不太好啊。 又探查到一只正在不远处吃草的灰兔子,裴景泽小心翼翼地靠近它,瞄准了它狠狠地打出一道雷。轰地一声,兔子侧倒下去,抽搐了两下,死得透透的。 裴景泽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兔子,她使了六成的灵力地劈过去居然就这个效果。劈成焦炭什么的是她想太多。 自我感觉良好感觉自己很厉害,害。果然都是错觉。裴景泽算是清楚了自己的杀伤力,决心好好修炼,把自己的等级提上去才是正道。叹了一口气,裴景泽又开始了她的抓捕大业。 晚霞绵延,红红的云昭示着时辰已晚。 裴景泽用尽了灵力,也不过抓住了十几只兔子。越往后,她的灵力用量控制得越好,活捉了七八只兔子。裴景泽把活着的兔子关进她用藤蔓编的勉勉强强的丑丑的笼子里。 她正想着给瀛琤发个讯息,就看见自家师父几步就从洞府深处走到她的面前。 瀛琤看了看她脚边被雷劈得深浅不一的兔子,皱了皱眉又松开,夸奖道:“嗯,不错。要清楚自己的灵力的威力,才能不浪费每一点灵力。把兔子处理一下,就当是你的晚餐了。” 只是裴景泽却犯了愁,怎么处理?烧烤吗?煮汤吗?搭灶台?不可能的,做饭都不会,更别说自己做一个灶台了。 瀛琤像是早有预料,竟然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灶台。瀛琤长老这样谪仙一般的人物,竟然在储物戒里放了灶。紧接着还有锅,碗和盘子,甚至有油以及盐、花椒等调味料。 师父真是心细啊。裴景泽此前虽未拜师也未入宗门,但也听说过这些高阶修士是怎么带徒弟的。绝大多数都是放养模式,甚至大徒弟带小徒弟,师父不过只是挂个名。她的师父不仅亲自教导她,还对她这样好,连做饭的东西都一一备好,真是模范师父啊。 裴景泽带着孺慕的神情望向他,心想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他。 瀛琤觉得有点不对,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 裴景泽就这样在日复一日地过程中对灵力的控制力愈发强了,借着药谷浓郁的灵气,短短一年就连连晋级,现在已经是炼气期大圆满了,又因为捕猎,对战的经验较多,在同辈中也算是不错了。 但是裴景泽清楚得很,还不够,这个速度还不够。 若没有洛夜的奇迹,她这样一年从炼气四层蹦到炼气期大圆满绝对是前所未有的天才,但是洛夜更恐怖,具体怎么快裴景泽记不得了,只依稀知道对方修炼毫无瓶颈,只要有足够的灵气和天财地宝即可进阶。 另一边,洛夜没有得到喻落璃的一句“好有趣”,也错失了同喻落璃打赌的机会,自然没能走后门,只能进了玄云宗做一个杂役弟子。 洛夜一方面不甘心,一方面又决定扮猪吃老虎,好好利用自己五灵根的身份。原先喻落璃应当是及时地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到了洛国公府(虽然这很奇怪),恰好围观洛夜被赶出家门的全过程,被她始终不跪的不卑不亢以及倔强、很好的身手与极差的灵根之间的矛盾……吸引。并且在洛夜的激将法下和她打赌,压制等级,与她过招,输给她,从而对她另眼相看,从此一路保驾护航。 而现在,低级的杂役弟子没有什么接触大佬,洛夜也就没有一飞冲天的机会。她向来心高气傲,自是认为自己不该做这些扫地之类的杂事的。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要扮猪吃老虎就得低调,她还是不得不做了。只是寄希望于两年后的宗门大比。 届时会有很多长老来观看,她相信自己一定会被收入某位大能门下。普通的长老,她可看不上,至少也得是化神期的大能,才勉强够格。 洛夜也不想想自己是个废物五灵根,总有一种蜜汁自信。大概是因为有随身空间吧,洛夜格外坚信自己并非凡人。随身空间里不仅有灵泉,还有专为五灵根打造的混元诀。 上古时期五灵根也是顶级灵根,只是现下修士越来越多,都争相修炼,灵气不如上古丰厚。五灵根本来晋级就缓慢,灵气浓度不够,自然更慢。但是空间里灵气更浓,洛夜修炼起来十分顺畅。只是到底没有什么遮掩的宝贝,在管事的师姐面前很快就漏了馅儿。 一个五灵根,既没有雄厚的家世,又没有高阶修士作为师父,修为乍然突飞猛进就很可疑。 世家大族也不是没有过五灵根出现,也有用资源堆砌的纨绔子弟,就是中原世家也不见得也这样的本事吧。虽未见识过中原世家的底蕴,兰心认为其最多也不过如此罢了。这般神速,莫不是魔修? 眼下正邪虽非不死不休,但关系倒也不密切。 魔修吸收魔气,正派修士吸收灵气,本质其实差不多,但魔气多产于怨气横生、血流成河之地,便有许多魔修肆意杀人,以得更多的魔气来提高修为。二来就是魔气多含暴戾、血腥之气,长期吸收魔气,修士神志易遭其腐蚀。是以修魔者多诡诈残暴。 于是正派人士常常对魔修存有偏见,但也有正直的魔修,极北之地的“天谴”组织就是典型。不过这些,都是正派人士的看法,具体如何,还不得而知。 兰心心中千回百转,倒也不敢贸然与魔修起冲突,只是趁洛夜不备从储物戒里取出一串手链戴上。 “洛师妹真真是天纵奇才,短短一年就从炼气两层提高到炼气期大圆满。” 兰心伸手欲挽住洛夜,洛夜却一闪身躲开了。 她不喜别人靠得太近,特别是,根本不熟的人。至于兰心怎么想,洛夜才不管。前后两辈子,这段时间是她最憋屈的时候,要不是想隐藏实力,她根本忍不下去。只是,不想个办法,这身修为只怕是藏不住。 兰心眼中疑虑一闪,更亲切了些,“洛师妹何必如此生疏,怕是日后我还得唤你一声师叔。” 言罢又靠近洛夜,也不伸手挽她了,像是不经意般虚虚行了一礼,眼睛的余光瞥着手链,礼毕,笑容倒是真切许多。 没反应,不是魔修。那么,就是非常难得的天材地宝了,玄云宗不许弟子互相厮杀,眼下也没有合适的机会抢夺,做出选择不过是瞬息间的事。 兰心微微一笑,“洛师妹随我去连堂,师妹这般修为,自然得住在更好的地方。” 路上兰心主动挑起话题,洛夜爱答不理,兰心只道此人果真傲极了,心中轻嗤。因着洛夜的修为飞涨,她被安排到了一个灵气更充足的地方。 第七章 云脉山 洛夜如何暂且不提,裴景泽在磨练之后,终于不用再抓兔子了,后山的各类动物全抓了一遍,她已经没有什么可练习的对象了。当然抓得最多的还是兔子,因为兔子繁殖能力最强,兔子多嘛。瀛琤给她布置了新的任务:下山历练准备筑基。 裴景泽感动得热泪盈眶,终于不用再吃兔子肉了。这一年她的厨艺得到了极大的锻炼,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到烤炒炖焖样样拿手的普通厨娘其实也不是太难。前提是你不得不每天做饭,并且对食物有点挑剔。 …… 现今修真界一片欣欣向荣,元婴道君遍地走,化身期大能也不少见,甚至传说中原世家,每个世家背后都有大乘期的老祖坐镇。 不过也是传说罢了。究竟如何,恐怕也只有世家中人自己知道。 出门历练,有必要,但更要注意安全。像裴景泽这样的连筑基期都没有的小喽啰,自然只能在宗门附近活动。宗门对于门中的低阶弟子还是看中的,毕竟能从小得到顶级资源的是少数,而这样的修炼奇快的天才必定出自世家。世家子弟甚少入宗门。 于常人而言,世俗凡尘已舍去,家族兴衰起伏不定,只有宗门才是归宿。但世家底蕴深厚,远超一般的宗门。故世家人少入宗门。但世家血缘纠葛,利益纠缠,阴司甚多,难保公正也是真。二者各有其弊端。 …… 裴景泽的历练是在药谷外围的云脉山。瀛琤认为她的战斗经验实在是匮乏,谷内又没有什么凶兽,便让她出来狩猎。又说是也许晋级的契机就在打斗中,战斗中突破的例子多得数不胜数。 云脉山一如其名,云笼雾罩。山中草药颇多,妖兽也各自划分领地栖居。 走山路显然并不是裴景泽所擅长的事情,索性近日天气晴朗,倒也不滑,来云脉山历练的药谷弟子也不少,也有小路可循,不然可就麻烦了。裴景泽想到自己走山路必摔的体质,暗暗庆幸最近天气好。 裴景泽一边往山顶走,一边收集沿路遇到的一些低阶灵草。这些灵草,用来练练手炼低阶丹药也是不错的。 白日里倒是见不到什么妖兽。裴景泽正这般想着,面前的香樟树上就垂下一根棕色的“树枝”。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那“树枝”顶端却伸出一只分叉的舌头来。裴景泽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条乌梢蛇。 那蛇悠悠地吐着信子,眼睛盯着她一转不转,冰冷的鳞片在树上划过,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有点大只啊,这蛇。裴景泽估摸着这条乌梢蛇起码得有碗口粗,长度不太清楚。修真界的妖兽,比凡俗界的普通动物体积更大,这蛇长成这个样子也算是正常。 眼看这条蛇明显是对自己有杀意,裴景泽在指尖凝聚起一个小小的雷球。只是蛇的动作向来很快,这样把雷球扔过去显然是难以击中它的。裴景泽还在思考怎样杀敌,乌梢蛇等不及了,蛇头一偏,向下俯冲,直冲着裴景泽的面门而来。 几乎是蛇动的同时,裴景泽支起灵力罩,指尖的雷光散了。尖牙磕在灵力罩上,毒液把灵力罩腐蚀得嘶嘶作响。无尽的雷光沿着液体的毒液直击蛇牙,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裴景泽对灵力的控制能力大大提升,乌梢蛇慌忙退开的同时,蓄积的雷光爆炸了。 蛇牙处、灵力罩处的雷光大亮。而裴景泽往后弹跳的同时支起第二个灵力罩。蛇牙粉碎,蛇头鲜血直流,蛇身也被灵力罩炸得鳞片掉了一地。 裴景泽也有些狼狈,她被爆炸的冲击波冲到了地上,白底黑纹的道袍上沾上了些许的泥土,白壁一般的玉手上也添了几道划痕。短短一瞬,引爆毒液里的雷电的灵力罩,同时还要后退和支起第二个灵力罩,实在是有点困难。 这蛇竟然还没死?裴景泽暗暗心惊,她的全力一击,足以杀死筑基期以下的所有妖兽了,这回又是攻击到了要害之处,头部,这乌梢蛇竟然还活着。那么这蛇一定是筑基期以上的妖兽了。修为比她高啊……裴景泽从地上爬起来,警惕地提防着。 乌梢蛇拖着残破的身躯想要再次攻击。它显然是被惹恼了,它原来只把裴景泽当成一顿美味的晚餐,大补的美味。未曾想这食物还伤了它,便恼了起来,只想杀掉裴景泽。 裴景泽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那蛇便又缠了上来,一圈一圈地盘在灵力罩上。裴景泽在灵力罩上串上许多的小雷球,那蛇也不离开,只一点点压紧灵力罩,它明白裴景泽不可能再爆一次灵力罩,而小雷球也只能勉强地炸开几片鳞片。 裴景泽叹气,这是想拖死她吗?这蛇在等她灵力耗尽,再一举攻下。不过,雷可不仅仅是雷球啊。 丹唇微扬,雷球锐化成了尖刀。配合着越缠越紧的蛇,刀尖扎破了鳞片。不用很多的……裴景泽细细感受着,在蛇扭动着离开时把扎进蛇身的刀尖又一次引爆。血污满脸。蛇肉横飞,血水四溅,片片蛇磷四分五裂,四散在这一片土地。 裴景泽飞快地掐诀除尘,让自己干净起来,随便挑了一个方向离开。血腥味会吸引其他的妖兽,她现在灵力消耗太多,难以一战。更何况,这蛇实在是杀得太血腥了。 裴景泽往前走了一段路,终于忍不住吐了。真是太恶心了。她不是没杀过妖兽,只是未曾杀得这样残忍血腥。不过性命要紧,哪个战士上阵杀敌时还会思考敌人死得是否好看?裴景泽压住胃里的翻涌。又狠狠用袖子擦了擦脸,把脸上被血污糊住的感觉抹掉。 夕阳在远处微微露头,明亮的月像是等不及要来上班,早早地挂在天边。 快天黑了,得找个地方过夜。 裴景泽环顾四周,没有什么合适的山洞,一望无际的是高大的乔木林。只能上树了,树上怎么也比地上安全。 夜里的森林很静,只有隐隐约约的虫鸣。清冷的月光把清辉洒向大地,祝福大地安眠。修士不需要睡觉,纵使白日里受了伤,她也只需打坐调息,慢慢恢复。月下美人,像是山间精灵。“真美啊……”黑夜里不知是谁的叹息,阴暗又固执的眼神一遍遍扫过树上的倩影。 一夜修炼,裴景泽只觉瓶颈又松了几分,筑基期的门槛就在眼前。果然师父说得对,战斗时突破自我的好方法。她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被人窥伺了一夜,内视一圈认为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高高兴兴地上路了。 次日一早,裴景泽又向着前方进发。运气极差地途径黑色蚯蚓的领地,裴景泽脸都苍白了。 修真界的这种蚯蚓是食肉的,并且,无论把它切成多少小块,每一块都会成为一条全新的蚯蚓。蚯蚓虽小,数量却多,难缠极了。非常、非常难搞。这是金丹期修士都不愿意招惹的存在。裴景泽小心翼翼地退回来,不想惊动土地里翻腾着的蚯蚓。 一阵阴风刮起,几只在腐肉上扭动的蚯蚓被吹了过来。这风不对劲。裴景泽看着被吹过来的蚯蚓在心里疯狂草草草,及时支起灵力罩并且同时后退。 身后也有风声传来,很快的,锐利的,划破什么的声音。 裴景泽闪身一躲,背后的长枪却根本不是奔她而来,反而,借着风搅碎了那几只蚯蚓。 血腥味弥散开来。脚下的土堆开始变动,裴景泽脸色巨变,也顾不得探查对方,趁着自己在黑蚯蚓的领地边缘急速后撤。 没能看清袭击者的面貌,裴景泽的心却咚咚直跳,有……有什么危险,来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仿佛要刺穿她的力量,像是电影中的慢动作,一点点逼近,让人看得清楚,却避无可避。 那是恐怖的,远远压制着她的修为! 仿若芒刺在背,她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想一击命中,但二人修为差距过大,她竟然没有一丁点可能躲开。 每一个阶段,都是鸿沟。 裴景泽这时才深切地体会了何为“鸿沟”!没法反抗,动不了,躲不开,实在是憋屈。 挂在胸前的长命锁似有所感,发出微光,一圈圈波纹以裴景泽为中心向四周漾开,波纹所到之处,金丹之下所有生命都被粉碎。 不过波纹半径不大,也就五米。更多的力量,冲着袭击的长枪直追偷袭的人而去。“噗!”是被击中的人吐血的声音。裴景泽握住手中的长命锁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却只见到一闪而过的药谷弟子道袍的一角,白底黑纹。 她心下一沉。有不怀好意的人,混进药谷了。 …… 不依规矩,不成方圆。宗门有令,同门不得残杀。 仙门世家,都有相关规定,门人弟子都发过心魔誓,不可无故屠戮同门,如有违背,修为再难有所精进。屠戮当然指的是杀掉,因为宗门中也有堕落者,背叛者,这时,就不算“无故”;而同门切磋,受伤之事,也是家常便饭,自然不可将誓言规定得过于严苛。而刚才这人,明显是奔着她的命来的。裴景泽放飞传讯的纸鹤,向瀛琤报告了这件事。 方才长命锁已经击杀了附近的黑蚯蚓,周围只余粉尘,裴景泽索性盘腿坐下,打坐调息。 她心里却是疑惑万分,袭击者是什么人?这人怎么混进药谷的?有什么目的?差一点点,她就死掉了。要不是长命锁里封存着瀛琤的半分力量的一击,她绝对会挂掉。裴景泽回忆着方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感受,更有紧迫感了。还是……太弱了啊。 像是什么碎掉了,灵气疯了一样奔涌过来,在裴景泽身旁形成旋涡,裴景泽把刻好的防御阵法盘拿出来护住自己,准备突破。真是突兀啊……她好像刚刚也没有领悟什么啊,怎么突然瓶颈松动了呢?难道是因为经历了一次生死危机? 不过眼下不是疑惑的时候。裴景泽很快静下心来,专心突破。 第八章 玄天城 …… “药谷有魔修潜入?”瀛琤指尖的纸鹤化为粉末,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来。金丹以上,化神未满。瀛琤御剑而行,一点都不犹豫地朝着雨崖去了。 雨崖。 淅淅沥沥的小雨终日不停,把坚硬的石块也砸得坑坑洼洼。雨崖的雨是用阵法维持的,这雨终日不停,且腐蚀人的皮肤。雨崖又称思过崖,是专门惩罚门中范了大错的弟子的,来雨崖的人,身体被雨水腐蚀,又长好,又被腐蚀,终日疼痛。 追踪到的气息消失在雨崖。 瀛琤垂眸一瞥,轻而易举地设下阵法笼罩整个雨崖,他身上的气息变化了。纯净的灵气变成了浓郁的、夹杂着戾气的魔气。瀛琤失去了谪仙般的出尘之感,黑气缭绕间,眼尾带着邪气,“滚出来。” …… 裴景泽顺顺利利地突破了,她现在是筑基期修士了,她总觉得自己突破得莫名其妙。并没有领悟什么道理啊。但是想到洛夜也是一个只有有天财地宝或者充足的灵气就可以不断升级的人。又觉得这很正常。 可是,为什么不用领悟什么,她还有瓶颈呢?奇怪咯。裴景泽没想那么多,又接着向深林中去了,她要巩固一下自己的修为。 半个月之后就会有一次秘境,这次秘境算是各大宗门的年轻弟子的比拼。作为门内化神期长老的亲传弟子,裴景泽自然有一个名额。筑基期以上,金丹期以下的修士才能进去。为了这次秘境,她必须得好好努力,争取……得一点什么机缘吧。只是原书里的内容她也记不清了,洛夜,好像是在这里得了个什么蛋。 裴景泽咬了咬唇,在心里问自己,嫉妒吗,想要抢洛夜的机缘吗? 是想的。怎么可能不想。如果已经到了洛夜的手中,她没有什么好争的,无主之物,何不一试?但是她也不记得原文,这样也好,算是公平竞争吧。所以……各凭本事。虽然她知道,自己得到洛夜机缘的可能性,很小。天下不是只有那一份机缘,可她知道,洛夜的那份,必定是最好的。女主啊,是金丹期就能拿到化神期修士都眼红的泫央秘境的人。 …… 玄山秘境还有五日就要开启了,药谷派遣谷内的阳月道君带队和谷内弟子一同前往玄云宗的附属城---玄天城。 瀛琤没有多说什么,叮嘱了几句,告诉她要注意安全,然后把裴景泽的储物袋里塞了一堆的符箓丹药。 裴景泽站在飞舟边俯瞰药谷,摸着鼓鼓的储物袋忍不住微笑。师父真是傲娇啊,明明就很关心她嘛。经过这一年的相处,裴景泽十分肯定瀛琤是个面冷心热的师父,常常假装严厉,其实对她的事情上心得很。 “裴师叔也很期待吧,这是我第一次出谷呢。”身边的某个弟子向裴景泽搭话。本来两人修为相差不大,应为同辈,但瀛琤是化神期修士,那个弟子只是一个金丹真人的弟子,于是平白矮了她一个辈分。 “是啊。现在才知道,我们药谷地形是这样的。”裴景泽望着底下的宗门,笑着回答。那个搭话的弟子悄悄红了脸,不说话了,只觉得整个飞舟都因为这个笑容亮堂了几分。 群山矗立,绿色的森林连绵起伏,偶有飞鸟受惊,呼啦啦地飞起一大群。一座浮空岛稳稳地浮在药谷谷心的上方,姿态万千的云环伺在浮空岛周围,岛上的事物看不真切。这就是药谷全貌。 “啵。”一声轻响,巨大的飞舟从药谷大阵中飞出,众人再也看不到药谷,眼前只有平平无奇的山包。 药谷一行人乘着巨大的豪华“游轮”飞了两天飞至玄天城,在城郊降落。阳月真人领着药谷众人到城内的客栈去住宿。安排好了住宿问题,告诫弟子们不可惹是生非,就放这些小辈出去玩了。 筑基期的弟子大都年纪不大,很多没有出谷看过外面的世界,早就蠢蠢欲动了。 裴景泽也很激动,早就想见识第一宗门的情况,这次总算是有机会了。她早在路上就给两个哥哥发了传讯的符纸,要自家哥哥带自己去看看他们的宗门。 裴景鄞和裴景霁得知小妹要来,高兴得不得了,两兄弟商量好了要让妹妹开开心心买买买,因为听说女修最爱买买买。 裴景泽和哥哥们约好了在流月楼见面,阳月真人一发话,她就迫不及待地出门了。 流月楼是玄天城里最好的酒楼,兄妹三人一同在这里吃了饭,聊了聊各自的近况。吃饱喝足,聊天也聊够,哥哥们提出带着裴景泽去城里的夜市逛逛。 城内修道之人与凡人并无二致,吆喝声四起,夜市一条街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修士在各个铺子上挑着自己要的东西,也有砍价的声音传来。 裴景泽和两个哥哥一起在人流中穿行,偶尔也停下来看看。裴景鄞裴景鄞一左一右把妹妹护在中间,生怕她被人挤到。只是裴景泽并不是特别热衷于购物,两个哥哥买买买的计划也就没有实现。 “诶?”裴景泽扫过一个铺子上的一截树枝,眼睛一亮。兄妹三人走到店铺前,裴景泽拿起树枝问道,“请问这个树枝怎么卖?” 摊主看到有人来买东西,笑呵呵地回道:“仙子,一百块下品灵石。”裴景鄞裴景霁对视一眼,觉得有点贵,不过妹妹要买,那就得买。裴景泽今晚可还什么都没买呢。于是两人砍了砍价,以八十下品灵石的价格买下了。 他们也不是舍不得这二十块灵石,只是这树枝明显不值这么多,白白被人宰是没必要的。 正在付钱的时候,一道凌冽的女声插进来,“老板,我出一百块下品灵石。这东西,我要了!” 老板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这……”裴景鄞和裴景霁对这个女修简直无语了,他们都在掏钱了,这人来这么干。 “老板,做人要讲诚信。”裴家两兄弟面色不好。 老板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卖给先来的客人。“这位仙子,您不如看看别的?这东西,我已经答应卖给他们啦。” 裴景泽抿唇,看着眼前的人,黛眉轻蹙,惊讶不已,这盘踞了半边脸的红色胎记,清楚地揭示了这女修的身份,可不就是---洛夜! 第九章 赌约 洛夜执意要得到这根树枝,拦住几人,颇为自信地开口,“几位道友,我实在是需要这树枝有急用,不如你们和我打一个赌……” 裴景泽挑起眉毛,来了来了,经典桥段又来了。啊呀,这个时候,他们必定会说,赌什么?然后,洛夜会抛出诱人的物件,哥哥们一定会觉得这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答应她这赌局。 “赌什么?”二哥裴景霁开口询问。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问,明明这是买给安安的,应该由安安做主的。 裴景霁一开口就后悔了,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裴景泽却没有什么生气的意思,只是噘嘴,摇着裴景霁的手臂,表示不高兴,“哥哥~”裴景霁在一瞬间感觉自己血槽已空,安安在跟他撒娇吗? “恩。”安安说什么他这会儿都答应。收回自己说的话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裴景霁想着,“对不起,这位道友,我们不赌。”高兴地和大哥一起挽着安安走了。 不赌?不赌?怎么可能?洛夜僵硬了一下,这个人一定是因为还没有听到她的筹码!洛夜想到刚刚两个男人中间的女修挽着那个男修撅着嘴说了什么,气得不行,水性杨花的女人,坏她好事! “等等!如果我输了,就给你们一颗三品复灵丹!”洛夜又一次拦住他们,大声喊道,脸上带着笃定。 裴景霁定了定,裴景鄞也停了下来,裴景泽感受到两人的迟疑和洛夜反复的纠缠,心中烦躁。 这一次裴景泽却抢先说话了,她回过身来,青丝在夜风里微扬,“道友,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们、不、赌。”少女的猫眼里似乎有光,说话也字正腔圆,每个字洛夜也知道,可一字一句连在一起,她却仿佛听不懂了。 什么毛病?裴景泽哼了一声,白痴才跟女主打赌哦。裴景泽狠狠挽着哥哥们胳膊,摆出凶凶的样子,皱着鼻子气呼呼地问“还不走!”三人很快混在人群里,消失不见。 洛夜却像是失了魂,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呢?” 居然有人拒绝她的赌约?上一世她是佣兵王,多少人想见她一面都难,发起赌约更是难得,从来没有人拒绝。这一世她是懦弱无能的国公府小姐,谁都看不起的废物五灵根,没人害怕输给她,没人不被厚重的筹码诱惑,没有一个人拒绝和她打赌。怎么?怎么这么一个明不见经传的小小人物,也敢拒绝她! 洛夜眼中翻腾的不知是怨是恨,裴景泽已经和哥哥们一起去玄云宗了。 裴景泽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为自己买到了一个好东西而开心。 洛夜都想要,那一定是好东西呀!而且刚刚跟洛夜说她不赌时,真的是太爽了。裴景泽看书时就很不解,为什么那些人要和女主打赌。喻落璃看不上洛夜的筹码,打赌就算是看上洛夜了,给她面子吧,可反派杀洛夜的时候,两人决斗着,眼看洛夜要输了,突然打赌是干什么?是脑子有什么毛病?反派都是这样不聪明的样子吗? 裴景泽想到自己二哥刚才的反应,询问他们刚刚怎么突然就想打赌。兄弟两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说当时就觉得应该答应对方的赌约。 裴景泽没说什么,心里知道这事棘手,仅仅是向两个哥哥抱怨,说刚刚那个女修好像是国公府的洛夜,好烦人,不讲道理什么的。她现在只求哥哥们千万别喜欢上洛夜,她就谢天谢地了。 不过怼了洛夜,心中舒快,裴景泽仿佛打开了什么禁锢,心中一轻,竟是直接突破到筑基中期了。感受到妹妹气息的变化,兄弟俩也跟着高兴,“安安真是个天才。”沉稳的大哥裴景鄞也忍不住夸她。 裴景泽一点也不谦虚的收下夸奖,心里却比筑基时踏实,心境突破带来修为的提升,这才比较符合常理嘛。 她央着哥哥们带她去玄天宗见识一番。 各大宗门之间也没有什么不能互相串门的规矩,裴景泽在宗门入口处登了记,拿了块腰牌,就顺顺利利地进入了玄云宗。 玄云宗分为六峰,各峰有峰主坐镇,峰主都是元婴修士。这六峰是:丹峰、器峰、符峰、剑锋、法峰、阵峰。端看自己想学什么,就拜入哪个峰主门下。不过这个只是相当于兴趣特长班,而门内客卿、长老多如牛毛,实力也参差不齐,从元婴到炼虚期大佬都有。这些人收的弟子才是真·弟子,什么都教的那种。 裴景泽随着他们四处逛了逛,也不好真跑到哪个峰去看,毕竟她不是玄云宗的弟子。她其实很赞成玄云宗的教学模式,这样做师资力量利用率更高一些。 三人走走停停,到了一处广阔平坦的土地上。这片平地周围插了木桩子,顶前头还有一个大鼓,裴景泽猜想这应该是个什么擂台。 果不其然,裴景鄞告诉她这是挑战台,门内弟子可在此切磋,点到为止,赢者奖励宗门贡献点。每一场比赛都会派修为高深一些的人在旁边守着,免得弟子间误伤。 果真不愧是第一宗门!这样做不仅有利于弟子切磋提升,也可以提高弟子们的自我认识,激励弟子们努力。而观摩别人斗法,又能启发一部分人。裴景泽现在对玄云宗的掌门充满敬佩之情。玄云宗的掌门很有想法嘛。 三人粗糙地逛了一遍玄云宗后,兄弟二人就把裴景泽送回了药谷落脚的客栈。途中免不了一番叮嘱。 …… 三日后,玄山秘境,正式开启。 各个宗门率领自己门内的筑基期弟子都抵达玄山秘境入口处。粉纱飘扬,香气扑鼻,这是北陆无极宫的女修,各个娇美动人;背负长剑,肃然挺立,整整齐齐站成一个方形的,是西陆万剑宗;南陆是药谷势大,而东陆,是四大陆第一宗门---玄云宗。 另外的一些小宗门和散修,没有什么阵仗,只能站在外围,等这四大宗门打开秘境,跟着喝点肉汤。 四大宗门的领头人同时运转灵力,一齐向空中的一点打去。白光乍现,内围出现一道环形光墙,扭曲了空间。 “还愣着做甚么?给我进去!”药谷一众弟子愣神儿的时候,背后一股力量把他们齐齐推入光墙。是急性子的阳月真人。 裴景泽也被推得一个踉跄,“哎?”一阵天旋地转,她发现自己在天上,正在做自由落体运动,以g的加速度向下俯冲。裴·刚学会御剑不久的半吊子·景泽看着眼前不断接近的大地,并不觉得自己可以完美地御剑避开撞击,“!!!” 急中生智地从手心发出两道巨大的雷光,裴景泽计划好了要用反冲的力量缓冲一下。只是她手心没有放平,反冲的时候歪了一下,完美避开地面---她掉下不远处的悬崖了。裴景泽连忙拔剑,磕磕绊绊地在悬崖壁上留下许多划痕后,安全着陆了。 崖底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裴景泽放松了一点,慢慢地在茂密的草丛里踩出一条路来。 四周有点过于安静了。 作为在后山捕猎一年的人,裴景泽很清楚,山里不会这样安静。鸟鸣声,虫子在草丛里窸窸窣窣翻找的声音,远处什么动物轻轻的呼气声……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风,催促着树叶和草,唰唰起舞的声音。这是十分反常的,在这周围很可能有什么修为极高的恐怖存在。 裴景泽如履薄冰,放轻了呼吸,警惕地用神识探查着。 然而,什么也没有。 已经是深夜,如果真有什么妖兽,黑夜是野兽的主场,裴景泽略微思索,还是在附近找了一个大点的山洞进去休息一下。 山洞很潮湿,裴景泽往洞的深处走去,在休息之前她得先确认这洞里没有什么会攻击她的妖兽。越向洞里走,裴景泽越发感到一丝不寻常。火光忽明忽暗,照亮了前方的洞壁。 到头了?裴景泽正准备返回,又隐隐觉察有些不对。玉手抚上洞壁,手上没沾上泥土,反而穿壁而过。裴景泽看了看,认出来这应当是一个阵法,只是她并没有办法破解。 她正想把手从阵法里抽出来,结果反倒被一股大力把整个人扯了进去! 第十章 玄山秘境 “怎么这个废物也来了玄山秘境?”十分嫌弃地睨了身后的女子一眼,身着流仙裙的渊国六公主整张脸上都写着,不乐意。 六公主和她二哥关系也不好,可事关皇室颜面,她也是同二皇子站在统一战线的。 被个但凡天赋好一点,或者长得好看一点的女人退婚,渊国皇室也不会这样丢脸。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又丑、又废物的女人退了二皇子的婚。因此六公主看洛夜,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洛夜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默默放出自己筑基后期的气息,压向六公主,“哦,我是废物,那被我这个废物压得抬不起头的你,算什么?” 六公主不过只是一个筑基初期的三灵根修士,抵不住威压,眼看着就要跪下。同行的师兄出言阻拦,“行了,都是同门,计较那么多干嘛。” 洛夜收回灵力,冷冷一哼,无声地警告六公主,也对出言的师兄怀着嘲讽。刚刚她被欺负,这人不吭一声,这下倒是出声了。 洛夜没有想过六公主只是和她吵吵架,她这是直接动手,这两者的性质本来是不一样。 世界上不是处处都有恶意毕竟是少数,哪怕她长得不好看。就像世界上无缘无故的善意,也不是处处都有,尤其在,修真界。 那师兄的脸色不好看,觉得洛夜下了他的面子,也不说话了。一行人沉默压抑地在火堆边修整。 …… 裴景泽已经到了森林靠近中心的地方,只是肩膀上多了一个白团子。仔细一看,是一只小白虎,额间还有一朵小小的红色祥云。这只小白虎像一只猫咪似的,软踏踏地趴在她肩头,偶尔蹭蹭她雪白的脖颈。 事情还要从裴景泽被拖进阵法里说起。她当时一进入阵中,一种奇怪的威压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阵法的中心是一颗雪白的巨大的蛋。裴景泽看到这颗蛋,以为自己运气极差地进入了某种修为极高的妖兽的窝里。能够设下这样的阵法保护这颗蛋,凭借一个阵法遗留的气息把她压得喘不过气,妖修怎么也有化神期。 珍惜生命,并且有自知之明的裴景泽,想要悄悄地跑出去,在这颗蛋的父母回来之前溜走,不然可说不清楚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也不知道怎么出去,就在阵法里转来转去。本来就呼吸困难,还运动一番,不多时她就累瘫了。 更糟糕的是她碰到阵法壁时会被吸走一部分灵力,阵内又仿佛是绝灵阵内一般,没有半分灵气。 裴景泽只能试探着往那颗蛋走过去,眼下只有一条路可走---和这颗蛋签订主仆契约。主死仆亡的那种,否则,裴景泽很清楚,暴怒的妖兽父母会让她死得极其惨烈。 这是什么狗屎运气!裴景泽越往阵心走,威压越强,她拖着身子狼狈地走到蛋前时,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扼住了咽喉。 不成功,便成仁。 强烈的求生欲驱使着她伸出颤抖的手。手臂好像要被折断,她顺着那力道狠狠按在蛋壳上,被挤压的伤口处红色的血液汩汩直流。蛋像是苏醒了,开始疯狂地吸血。 真要命。裴景泽严重怀疑自己会被吸干。勉勉强强地在蛋壳上画了她知道的最简单的契约符号。 仅仅是画这个符号,她感觉手指全折了。十指连心,她面色发白,疼的叫不出来,身体止不住颤抖。 所幸契约符号起了作用,裴景泽终于可以和蛋壳里的小生命交流了。运用自己的精神力强压这个刚刚生出意识不久的小生命签了契约,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无力地瘫在地上,像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 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响起来,身上的压力也减轻了些许。地上的女孩费力地转过头,也不管是不是会把泥土全弄到头发上。 她看见蛋壳上的裂纹越来越多。 咔嚓一声。一个毛绒绒的白色小脑袋从壳子里探出来。 蛋里……出来了一只猫?裴景泽认为这是自己累极后的幻觉。她闭上眼睛休息。 脸颊上有毛绒绒的触感。温热的、软软的、带着倒刺的舌头在她脸上添了一口。 “!!!”裴景泽猛的睁眼。真是蛋里出来了一只猫! 算了算了,人都可以修仙了,还讲什么生物学知识呢。裴景泽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白团子从蛋壳里钻出来,闭着眼睛啃完了蛋壳,四周的压力顿时烟消云散。 裴景泽缓了缓,才撑着地坐起来,手一用力,又是疼的一阵抽搐。她吸着气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枚复灵丹喂进嘴里。丹药下肚,裴景泽的伤瞬息缓解了许多。 裴景泽因着和这只小猫签订了契约,交流起来十分顺畅,问了问它有没名字,是什么品种,父母在哪。 结果一问三不知。小可爱只是迷惑地盯着她。裴景泽忍不住自己撸猫的冲动,伸手rua了一把毛绒绒的小脑袋。 治好了伤的裴景泽天亮后带着肩膀上的小猫咪准备离开山洞,却被肩膀上的小家伙拖着从山洞的一角直接穿土而过。裴景泽不知道自己收了个什么妖兽,只是估计血统还是不错的。从洞里出来,却是到了一处十分巨大的天坑。 这天坑有几分古怪,左边只孤零零地立着一根要枯不枯的黄色小草,耷拉着的两片叶子好像马上就要被风吹掉了。这一根草周围十里寸草不生,连常见的土地里的小昆虫也没有,荒芜的土地上只有沙石。 右边则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景,草木苍翠,藤蔓横盖着四处蔓延。特别是某一处,地上的草和灌木像是被打了什么赤霉素这样的植物激素,疯长不停,有一人高。 裴景泽站的位置是两片极端的土地的交界之处,她打量着这等奇景,心里警惕又好奇。这个样子,左边的生气仿佛全被右边抽走了。 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只是糯米告诉她这是很好的草药,很想要。是的,糯米就是这只妖兽的名字,裴景泽看它白白胖胖的一小团,就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肩上的毛团子嗷了一声窜下来,扎进右边的草丛里不见了。也不知道糯米做了什么,荒芜的地盘骤然大增,右边的草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枯萎,不过眨眼间,整个天坑里全是一片枯黄。裴景泽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灵气在被一丝一丝地抽取,这真是相当邪门的草药了。 “糯米!”裴景泽通过契约的作用呼唤毛团子,有点担心它出事。塌垮的枯草堆里钻出来一个绿色的毛绒绒,正是糯米。糯米忙中还不忘告诉她不要担心。 那一团绿往左边奔去,几口把那一根孤零零地枯草吞掉了,毛团子又变回正常的颜色,周围的荒芜、死气也霎时消散。 接着糯米仿佛变成了斑马,身上的黑白条纹像水一样流动,糯米虚弱地趴在地上,裴景泽猜测它是因为吃了药草,出现了一点副作用,只是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喂了糯米一颗回灵丹。 几息的时间过去,糯米才回复原来的雪白,裴景泽却是再也抱不住它了,糯米身形暴涨,已经不是巴掌大的小可爱了,它现在是差不多1.5米的一只大猫了。 猫?等一下,这好像是老虎。裴景泽挑了挑眉,有点惊讶。主要是糯米额头上是红色祥云,不是王字,她见到这只毛绒绒的时候它又那么小只,就没往这方面想。 不过契约糯米纯粹是个意外,裴景泽也没有对它的身份报什么期望,只当是个宠物养着了。毕竟,修真生活枯燥乏味,一个人有没有什么依靠,还是有点难捱。 裴景泽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有的时候很享受孤独,沉浸于其中;有的时候有格外渴求陪伴。所以……养一只猫,很合适。小猫大猫都可以。裴景泽想着,老虎也是猫科动物吧。以后还可以肆意地rua它!哎呀,这是她的毛绒绒。 …… 有代步工具不用是傻子。糯·工具老虎·米被主人奴役着,背着裴景泽在森林里走着。 白虎背上的少女一边吸收着灵气,一边用神识探查四周。只是迫于糯米的威压,裴景泽在森林里走了一天也没遇见几只妖兽,它们感受到糯米的威压,早早地避开了。 这方便裴景泽收集灵草,只是没有妖兽就没有肉吃,对于两个肉食者来说这是很痛苦的。 第十一章 围观体质 裴景泽让糯米收敛了气息,才终于在草丛里抓住了几只野鸡。由于之前一年的捕兔子、吃兔子生活,裴景泽也是储物袋里有调味料的人了。 虽说筑基之后自动辟谷,不过吃点美食总是让人快乐的,而且吃这种带有灵气的妖兽,对修炼也是有好处的。不过这种好处很微小而已。 两人在秘境里走走停停,收集了许多的草药,裴景泽的任务早就完成了,就让糯米变回幼崽的形态趴在她肩上。白虎虽好,确是不便与她找妖兽对战了。 因为差不多20年开启一次,修真界众人相当于来这里剪羊毛,玄山秘境只能说是平平无奇,没有什么大的危险,也没有什么大的机缘,不过偶尔也有运气极好的弟子在这里获得极好的机缘。 各仙家宗门来玄山秘境主要还是为了获取秘境里的草药,尤其是凝华果,这种用途广泛并且只生长在秘境里的果子。裴景泽带着糯米斩杀了好几头筑基期妖兽,正准备处理一下这些肉的时候,东方远远的升起一道冲天的光柱。 光柱顶端的火球熊熊燃烧,火焰凝成的凤凰在空中展翅盘旋,最后直冲云霄。天现异象,秘境中又不可能有人结丹,必定是有宝物出现。 裴景泽,当然也得过去看看。凝华果越多越好,但是她已经在路上收集了百来个了,这还多亏了糯米用威压吓走其他妖兽,她才能如此轻松。现在,“无债一身轻”。 在秘境里御剑飞行并不是明智的决定,因为会飞的妖兽很多,御剑飞行很容易被攻击,空中又不便反击。所以……白虎驮着少女,在密林里穿行,周围的妖兽被恐吓到一边,道路畅通无阻。 只是裴景泽也没有想到,缘分就是这样妙不可言。 探查到前方有人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个人在往与异象出现的相反的方向走,而在她的神识探查到那个人后一瞬,那人竟然又调转了方向。 白虎速度很快,虽然有一段距离,与那人位置平齐的刹那,裴景泽微微侧头,余光可见那人脸上的一大块红色。真不凑巧…… 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裴景泽怀着微渺的希望向前。好像出了什么变故。也许,是那颗神兽蛋里的东西,破壳了。 而洛夜面色冷凝,她认出来了,这是几天前阻止别人和她打赌的那个女修。回想起那天青丝飞扬的少女,左拥右抱着玄云宗的男修,嘲讽地说出不赌的样子,洛夜扯起一个轻蔑的笑。 左右不过是个依附于男人的废物罢了。不足为惧。她这样的王者,才配拥有最好的契约兽啊…… 秘境里竟然也是有火山的。裴景泽从未见过火山,毕竟华国境内没有火山,她只在电视上看见过火山喷发的图片,没想到今日亲眼见了。 空气中满是硫磺的味道,还混杂着旁的什么气体,高耸着的山顶喷出赤红的喷泉,灼热的岩浆被喷出将近50米高,又重重的冲刷而下。高温使空气扭曲,急速下流的岩浆用不符合它粘稠的速度吞噬着火山周围的生机。远远地看着不断喷出的岩浆,裴景泽果断让糯米掉头了。 筑基期修士,在这样的天灾面前,还是太渺小了。裴景泽在虎背上思考。她想,或许洛夜的那颗神兽蛋里的,是凤凰。 …… 玄山秘境里没有什么特别珍奇的宝贝,各大宗门每次进入玄山秘境基本上都是为了这凝华果---一种可以提高丹药成丹率,并且只生长在玄山秘境里的草药。犯不着杀人夺宝,凝华果在秘境里有些难找,数量却不少,是以裴景泽也没有遇见抢夺她的凝华果的人。 秘境里面的妖兽一般也不过筑基期,用来磨炼弟子也很好,在秘境里杀掉的妖兽,所得的皮毛、肉都归属于弟子,这也算弟子们攒钱的机会。 凝华果要上交,妖兽的皮毛和肉可是很好卖的,不仅可以吃肉,还可以把皮毛用来制衣物、毯子,甚至用兽骨做炼器材料。 裴景泽也趁机攒了一些,她现在还算是……比较穷的吧?如果不算储物袋里瀛琤给她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还真是没什么家底。 只是……麻烦总是要找上门的。裴景泽不是事故体质,但洛夜是啊。 裴景泽怀疑自己是围观体质,她竟然又遇到洛夜了,啊,经典桥段的复习。 “你要是识相,就把凝华果交出来。”六公主这次不知怎么回事,运气不太好,一共才找到20个凝华果,她觉得拿出去丢面子,见到洛夜就起了坏主意。一个五灵根,运气这么好做什么?不如把凝华果让给她…… 裴景泽一点也不想复习打脸的名场面,她已经让糯米马上离开了,却不想一旁的落叶堆里忽然窜出一只小小的兔子,把干枯的树叶踩得咔咔直响。 洛夜和六公主都防备地看过来,神情不虞。 “怎么,你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洛夜出言讥讽,手心里暗暗凝聚灵气。 裴景泽:“……”啊!抓狂!虎背上的少女有点恼怒又有点无可奈何,语气很冲,“我没那么无聊。左右不过是遇见了,当真看戏罢了。你们继续呀。” 在洛夜看来,她挺直腰地坐在虎背上,腰间还炫耀似的别着两个储物袋,却又带着莫名的破罐子破摔的语气,一边说一边露出古怪的笑,懒散地抚摸着白虎的耳朵,像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洛夜看不惯这样的高傲,也不知道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凭借她这张脸骗了那些个男修多少东西。 “不过是个依附于别人的寄生虫,有什么可得意的?想要杀人夺宝,还不敢承认?”洛夜的再度讥讽,是裴景泽意料之外的。不过她不乐意参与这种事,总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炮灰。 纤纤玉指卷了卷青丝,她压着唇冷笑,“我确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依附谁,又做了寄生虫了,道友慎言!想象力太丰富可不是什么好事。” 言罢直接让糯米飞奔而去,洛夜没有料到她会突然离开,一时没有拦下,也没来得及反驳。 …… 玄山秘境没有翻出什么花儿来,裴景泽找到的凝华果数量也是不错的,全数上交给宗门得了一堆的贡献点。 她没什么兴趣关注洛夜,却总是遇见洛夜,这让她整个人都很暴躁。就像你知道路上有一个坑,你很可能会摔下去,你一次次绕开这条路,却总有人,总有力量,总有巧合,领着你往那条路上走。 …… 修炼上有不懂的地方,就要及时地向老师请教。 裴景泽摸不准修真界的师父是怎么带徒弟的,但是肯定没有高中老师那么细致负责。也许和大学老师差不多。无论如何,一般的老师都是愿意为自己的徒弟解惑的,何况她问的不是什么机密或者机缘相关的事。 “师父。徒儿有一事想要请教您。”裴景泽躬身行礼,瀛琤却被这一套格外完备的礼节震得有点尴尬,干咳几声。还说“您。”像是平白无故年长了她几百岁。 明明是同一个年纪。修真界以修为论辈分,这本无可厚非,只是瀛琤以往鲜少接触人情世故,处理族中事物时,族内以辈分为准称呼,故而很不习惯。 “你想问什么?”瀛琤经过这一年和裴景泽的相处,也了解了她是什么样的人。这个弟子生的漂亮,修炼天赋也高,却从来没有骄傲自大,娇气却不妄为,什么都愿意学。总之,就是特别听话,省心。 这简直是瀛琤的理想型弟子。因此教导裴景泽的事情,瀛琤也是比较上心的。 裴景泽几经纠结,丹唇将启又合。还是要问问的。 “师父……命运真的不能改变吗?” 瀛琤的嗓音低沉,灵茶逸出的热气像烟雾,让她看不清瀛琤的表情。“命运啊……” 第十二章 修道与游历 “你相信命运吗?” 裴景泽当然不相信。只是她一次次地被拉扯进剧情里,洛夜与她互相有敌意,与原来的走向大致一致,所以裴景泽忍不住烦躁。问出来,只是想要一个宣泄情绪的口子,不是真的要一个答案。 瀛琤见她神色如此,就知道她的答案。他放下精致的瓷杯,唇角有一丝笑,转而问她,“你觉得道是什么?” 裴景泽毫无准备,一时卡壳,况且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或者说,你觉得,应该怎样修炼才对呢?”瀛琤一点也不介意她的卡顿,自顾自地说着,“你要结丹了,景泽。要好好想想这些问题……有的时候,正统并不是真实。” …… 裴景泽想不明白。那日瀛琤问她,其实答案就要脱口而出,修炼,不就是苦苦打坐,历练,提高心境,吸收灵气,然后突破吗? 想到洛夜,这答案又咽了回去。仅仅凭借着大量灵气和天材地宝,也可以晋级的,而且,速度更快。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女主光环吧。可她自己,好像也不是完完全全和那些流程一样。 …… “徒儿愚钝,请师父赐教。”裴景泽向瀛琤陈述了自己的随大流的答案。 瀛琤近日没有闭关,也没有炼丹,好像很清闲似的。瀛琤听罢,竟然没有直接给她答案,反而很有耐心的样子。 “既如此,就随我走一趟吧。”瀛琤想着到底是他的唯一一个弟子,还是要好好教导的,只是再不收徒的心思更坚决了。再省心的弟子,想要教好,也是费神的。 瀛琤向来对俗世淡漠,这次收了裴景泽一个徒弟,像是完成了一个任务一般,再不准备做这种事了。 瀛琤是个利落的性子,说要走,马上就要走。修真者的东西都在储物袋里,不用收拾什么,于是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草率又突然地开始了。 两人出了宗门,乘着灵舟到了一个亭子前面。亭子里明显有灵气波动,看得出来是一个阵法。 瀛琤带着裴景泽走进阵中,取出几块中品灵石启动了阵法。 一阵剧烈的摇晃让裴景泽站不稳,她下意识地像拉着瀛琤借力。指尖的触感不是顺滑的衣料,而是温热的皮肤。裴景泽猛的收回手,正准备使用灵气,就被人一把拉过去。 地动人拽,她竟然不小心撞到瀛琤怀里去了。 “阵中不能使用灵气,不要动。”耳边低低的声音响起来,热气从耳朵冲上去,裴景泽的脸霎时就红了。真是……靠得太近了。瀛琤向她解释了一番,皱着眉看向四周。 没想到运气这么差,遇上了传送阵震荡。裴景泽挣扎了一下想离他远点,结果瀛琤把乱动的小姑娘一把按在怀里。 “我们遇上传送阵震荡了,别动,你的身体强度受不住外面的飓风。”裴景泽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头顶在冒烟了。 瀛琤像是知道她的窘迫,把外袍脱下来搭在她身上,任由宽大的衣服把她从头到脚都笼罩。 他轻轻放手,“好了。”药谷财大气粗,分发给内门弟子的衣服都是刻有防御阵法的,瀛琤作为化神期修士,身上的外袍更是防御力惊人。 裴景泽只想离瀛琤远一点,却又不敢离得太远,便悄悄地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抓着瀛琤袖边的衣料。 瀛琤瞥见她的小动作,眼里闪过浅淡的笑意。 伴随着一阵一阵的轰响和摇动,终于,他们到了目的地。 裴景泽尴尬万分,又想着自己不应该尴尬,师父是长辈呀!师父看起年轻又帅气,也许已经好几百岁了,而且刚刚也是为了保护她,于是在心里疯狂地做心理建设。 好在,她成功了。就当是爷爷抱了她一下嘛。她取下瀛琤的外袍递给他,“多谢您保护徒儿。”裴景泽好一阵感谢,言语间都是对长辈的孺慕和孝敬的决心。 瀛琤被“您”又震了一下,裴景泽的一堆孝敬言论更是让他哭笑不得。 瀛琤表情古怪,终于忍不住说,“景泽,你是不是以为师父年纪很大了?” 裴景泽以为瀛琤觉得自己老了,想当然地回答说,“怎么会呢,师父如此修为,这样的年龄算是很年轻的。” 瀛琤被她的言论逗笑了,这个徒弟还真把他当上了年纪的老人哄了。“为师十岁筑基,十五岁结丹,现今跻身化神期,不过二十八岁罢了。” 裴景泽:???……!什么什么! 这是什么天才!不到30岁的化神期!师父是在娘胎里就已经开始修炼也没这么快呀!这个速度,和有着女主光环的洛夜一样快了吧! 等等……这样说,瀛琤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年纪很大的“爷爷辈”,而算得上是同龄人。啊!这届修士怎么都这么变态啊! 她面上乖巧得很,心里全是“什么鬼”在刷屏。 啊……心理建设工程全面崩塌。 脸上刚刚压下的热气不受控制地上升,裴景泽忙换了一个话题,问起传送阵震荡的事情。 原来跨越大陆的传送阵并不是很稳定,进入阵中的人会有较小的概率遇到传送阵震荡。而在这样跨越极远距离的不稳定传送阵里是不能使用灵力的,否则会引起更大的震荡和飓风,甚至被传送到别的地方去。 所以……如果运气差遇到传送阵震荡,就只能靠自己的身体硬抗过去。 一般来说,金丹以上的修为足以应对自如。所以说到底还是她太弱了。 …… 瀛琤带着裴景泽来了西陆,他们现在的目标是西陆万剑宗。万剑宗是整个大陆都闻名的剑修聚居地,这里专门培养剑修,宗门内还有很多善于锻剑的炼器大师。 西陆气候干燥,沙漠占据了绝大多数的土地,广袤无垠的沙海里零星点缀着大小不一的绿洲。万剑宗也是围绕着绿洲而建设。 沙漠上空的太阳似乎格外炽热,即使是修仙者,也无法做到一点汗也不出。 两人御剑前往万剑宗,仅仅行进了约摸一炷香时间,裴景泽就觉得自己前几天已经平复的心情,再次起伏不定。 “师父,西陆的灵气……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裴景泽念了几遍清心咒,收效甚微。越是急躁,汗水也越多,后背湿塔塔的,她用一个清洁术回复清爽。消耗的灵力补充回来的速度很快,她却更烦躁了,很明显是灵力有问题。 裴景泽不敢再动用灵力,任凭布料贴在身上。“是我疏忽了。入城后,去买个幕篱戴着。”瀛琤见她气息不稳,觉察她的反常。 难道又是因为她修为不够?裴景泽打量着瀛琤,师父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她却狼狈极了。 …… 万剑宗把整个绿洲环绕着围进宗内,高高的界墙是用不知名的材料粘合了沙子建成的,反射着阳光,金灿灿的。 此时两人已经在城内一人买了一个幕篱,又应瀛琤的要求换下了药谷的服装。抵达万剑宗,瀛琤向守门的弟子出示了一块令牌,两人就被迎了进去。 进了万剑宗,瀛琤去和宗内的一个修士谈事情,万剑宗这边指派了一个弟子带着裴景泽四处……旅游观光。 …… 被指派来的人叫吴络,浓眉大眼,宽鼻厚唇,皮肤黝黑,看起来是个不善言辞的老实憨厚的汉子。 两人交流一番,裴景泽就意识到自己以貌取人了。对方……过于健谈。 第十三章 西陆万剑宗 “那是我们宗主弄回来的山峰。宗主说修剑道,一定要有锐气。”吴络见裴景泽好奇地看着不远处直插云霄的高峻险峰,骄傲地向她介绍。 “妹子,我们剑修啊,最是勤奋自律……”吴络花式夸赞剑修,其实是因为万剑宗女弟子数量稀少,乍一看见妹子就激动,何况是这么漂亮的姑娘。他又是一个自来熟的性子,不然也不会指派他做“导游”了。 吴络秉承着自己哪怕不行也要为弟兄们创造机会的心情,在解说之余一个劲儿地说剑修的好。裴景泽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几次想要绕过这个话题都失败了。算了,当耳旁风吧。 虽是身处沙漠,万剑宗该修建的亭台楼阁一个不少。不仅如此,万剑宗里奇石林立,绝巘矗立。最高的那座险峰更是看不到峰顶,“扪参历井仰胁息”大抵如此吧。 整个宗门给人一种凌厉肃杀之感。据说,这些都是宗主从东陆想办法搬回来的呢。 “听说剑修都喜欢把剑意或者什么感悟刻在山崖上,这是真的吗?”裴景泽出于好奇心,问了这样一个问题。穿书前她看的好多修仙小说里,剑修都喜欢在山崖上刻东西。 “哈哈,”吴络脑子一转,可不是这样吗?宗门里的几大特别厉害的剑法相关的感悟,还真刻在崖上,“妹子,你说得对。因为刻字时的那种剑意和体悟,后来者是可以从字的形态、深度等细节感受到的。这确实比书本好用。” 裴景泽不是万剑宗的弟子,不可能贸然去看人家宗门的剑法什么的,不过吴络像是得了吩咐,带着裴景泽大概在宗内溜达一圈之后,就说要领着她去看诡剑峰二师兄练剑。 诡剑峰。 裴景泽二人刚刚到达这位二师兄练剑的地方,那对着乱石练习的修士就转过身来,眉眼带笑,“师弟,这就是今天来的客人?” 那人手执长剑,剑气如虹,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剑眉微挑,像是个玩世不恭的纨绔,一袭青衫又让他沾染上些许文人才子的味道。裴景泽打量着他,不禁蹙眉,真是个矛盾体啊这人。 “是啊,师兄,她要在这里住几天,麻烦师兄安排一下。”吴络说出这样的话,裴景泽一时愣住了,瀛琤是告诉过她要住在这里几天,可是没说把她丢在这里呀!在一个陌生的环境,还要和师父分开这么远,裴景泽不太情愿。 “哎呀,我正想着这样貌美动人的姑娘,让你接待多么可惜……看来与美人献殷勤这机会是我的了。”那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语气神态都显示这他是个流连花丛中的老手。 吴络向双方介绍了对方,就准备回去交差,裴景泽阻止了他,“吴道友,这样是否不妥?来万剑宗的客人……都这样安排住宿?” 吴络丝毫不慌,反而说这是受了瀛琤的委托,特意安排的。 裴景泽也了解一点点,师父来之前就说了,这次要让她看看别人都是怎么修炼的,这样安排也不是没有道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 “裴姑娘,”贺云朝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这几天你就住我隔壁吧。”他的指尖对着两间挨着的竹屋,眼看这一片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住,裴景泽无语地撇了撇嘴,“好的。” “裴姑娘先休息吧,贺某差人去备些吃食……”贺云朝讲话不像是修仙者,而像凡俗界的普通人。 “不必如此麻烦,我已辟谷,相信贺道友也……”裴景泽并不想吃什么,也没有必要。虽然她还挺爱吃美食,但别人这里,本来就是沙漠,估计物资匮乏,饭做得好不好吃,又是另一回事。 “有朋自远方来,能不待乎?”贺云朝坚持,讲话文绉绉的,裴景泽一时看不懂这个人。放浪不羁,有;文雅礼节,有;正气不邪,亦有。 怪人。裴景泽不管他了,也管不了。 等贺云朝回来,她就趁着他没有练剑同他交流。“贺道友平日里修炼想必是很无聊的吧。”裴景泽垂着眸看杯中的新茶。 “是有些枯燥乏味啊,”贺云朝知道她想套话,不过这算不上机密,剑修常识,旁的修士不知道罢了,“左右不过是练剑,从早到晚地练剑。” “剑修都这样辛苦吗?”裴景泽似有些感慨,“难怪都说同阶之中,剑修最强。” 贺云朝谦虚地回应,“再怎么强大的修士,也离不开丹药呀。裴姑娘才是前途可期。” …… 两人商业互吹了一波,贺云朝安排的饭菜就准备好了。两个人吃,贺云朝也没有十分铺张浪费,三菜一汤,也不显得不重视。 让裴景泽惊讶的是贺云朝竟然还安排了灵酒。 “这是桃花酿,据说女修一般都爱喝这酒。”贺云朝给裴景泽也倒了满满一杯,“裴姑娘赏脸喝一杯吧,这不是醉人的酒。” 裴景泽听说过桃花酿,据说有美容养颜之效,味道也不是苦涩难咽,而是酸酸甜甜。她还从来没有喝过灵酒呢。裴景泽有些跃跃欲试。 “久闻此酒大名,不想今日在贺道友这里有机会尝试。”裴景泽端起酒杯向贺云朝敬酒,“承蒙贺道友款待。”酒从食道滑向胃部,热烫的感觉和着灵气随着液体蔓延。 裴景泽脸上泛起红晕,整个人柔和了些许,面若桃花。 “难怪叫桃花酿。”贺云朝意有所指,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 酒果然是拉近关系的好东西。一顿饭,几杯酒,好像就算不上防备的陌生人,而变成了有些熟悉的伙伴了。不过裴景泽很清楚,这是错觉。 她开门送贺云朝出去到隔壁调息,迎面吹来的冷风把酒带来的错觉吹得更加支离破碎。 “等会儿要看我练剑吗?”贺云朝的桃花眼勾人极了,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偏偏他说出来就是不一样。许是因为喝了酒,贺云朝衣襟被他拉得松散,能看到他的锁骨和……裴景泽脸上刚刚消退的热意又涌上来。 她倚在门边,吸了口气,才弯着唇说,“好。” 或许对方就是这样的人,他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问题,但是穿书前后都单身的裴景泽觉得她不太好。 她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一圈,面露苦恼。啊……这个人真的好会啊!好撩啊!遭不住遭不住! 但其实裴景泽是个极其理智的人,她很清楚,这算不上什么。在抒发完自己的情绪之后,她唾弃了一番自己是颜狗这个事实,再次恢复了平常。 第十四章 血城与魔气 “咻咻咻……”残影道道,贺云朝动作太快,裴景泽竟然分不清究竟哪一道是残影,哪一道又是真正的剑。 长剑离手,在空中急速翻转,追着天边的鸟雀灵活地改变方向,最后贴着鸟儿尾部的羽毛擦过,宛如一道流光收回手中。 起初裴景泽还有兴趣,渐渐地也觉得无聊了,心里考量着练剑的必要性。 裴景泽百无聊赖地坐在石凳上,看着贺云朝挥剑,后来干脆盘腿修炼起来。 这人……像是太阳能自动充电机器人,练剑一整天都不累的。她也练过剑,功法来自她的师父。不过她目前还停留在御剑飞行都不太娴熟的阶段,跟贺云朝没有可比性。毕竟她不是剑修,攻击手段是法术不是剑法。 正因为练过剑,裴景泽才知道这有多累。 贺云朝终于在太阳落山时停下来。裴景泽猜想这还是因为有她在这里,不然他恐怕会练得更久。 “贺道友,你们这么练剑,”裴景泽组织了一下语言,“没有足够的灵力,怎么晋级呢?”贺云朝已经把自己又用清洁术打理好了,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问题,“晋级?” 贺云朝旋即反应过来,“裴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剑修一般都在打斗中晋级。况且炼丹这些事情也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的……” 裴景泽之前其实有所耳闻,但实在是无法想象一个很少打坐吸收灵气的人怎么晋级的。贺云朝给她讲解了之后,她立刻就理解了,只是因为她目前没有开始炼丹,显得打坐的时间多而已。 事实上,听闻在炼丹时、制符时……如果有所感悟,也是可能顿悟的。目前修真界默认的是修为会随着心境的提升而提升,越到后来,心境的提升越难,是以高阶修士的人数很少。所以其实,剑修也是一样的。 裴景泽好像说服了自己,又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是什么呢?越想反倒是想不起来了。裴景泽的眼神空洞了一瞬,又恢复神采。所以师父带她出来看这些有什么意义呢?这样的不同,不早就是共识吗? …… 第二天瀛琤就给裴景泽传了消息,说要离开万剑宗。离开的时候,吴络和贺云朝还来送行。裴景泽御剑远去的时候,还听到吴络模模糊糊的声音,“这么漂亮的姑娘,师兄你搞定了没有?……” …… 第二个目的地,是西陆的沙漠深处,魔修的聚集地——血城。血城也是围绕着绿洲而建,规模和万剑宗这个世世代代传承的宗门差不多。 血城曾经的辉煌岁月,是真的有血液,绕城而行的。那条流动的鲜红色血河,就是血城的护城河。据说这条血河,是某个阵法的一部分。 成千上万的甚至更多的魔修聚集在这里,越是魔修聚集,越是杀戮盛行,越是魔气肆虐。而四溢的魔气,长期沾染周遭的生物,依仗着血城附近生物的负面情绪增长,形成循环。 魔气最多的时期,黑色的魔气弥漫在城内,隐天蔽日,不见曦月。 要到这样一个地方去,裴景泽激动中带着一丝害怕,更好奇她和师父该怎么混进城里。他们两个吸收灵气的修士,在血城里就像是黑夜里亮眼的两盏灯,实在是太惹眼了。 裴景泽没有想到这个在她看来十分棘手的问题,瀛琤挥挥手就解决了。 瀛琤不知使了什么法子,两人身上皆黑气缭绕,像是真正的魔修一般,而经脉里流通奔腾的,依旧是干净的灵力。 果然大佬就是办法多。裴景泽这样想着,一点儿疑心也没起。 …… 带着斗笠行走在血城里,他们仿佛只是两个结伴而行的普通魔修,周身围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其实魔气可以敛去,只是城中魔修都这样做,瀛琤二人也入乡随俗。 血城里几乎没有灵气,魔气充斥着整座城池。于魔修而言,若如鱼得水,于非修魔者,如恶臭熏天。受得了,可是不是多么愉快的体验。 …… 裴景泽小心翼翼地张望着。 街道上也有修士摆摊卖东西,客栈、酒楼……应有尽有。一样的青砖铺就的道路,一样的碧瓦飞甍。除了每个人身上都有的黑气,一切都和普通的修士的城市一样。城外的血河干涸已久,城内干净透亮。 裴景泽还瞧见好几次魔修之间的买卖。大家讨价还价,并没有一言不合就要血流满地,只是讲话声音很大,听起来很凶。 也巧遇带着孩子出来的一家三口,神情温和幸福。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近万年来,仙魔两道能够勉强地和平相处了。 她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实在是冒险,她想征求瀛琤的意见。轻轻地拉着瀛琤的衣角,裴景泽有些急切,“师父……” 一阵耳语。两人就朝着城外离开了。 血城城郊。裴景泽竟然把一缕魔气引入体内,细细感受,任其在经脉游走。灵气包围、排挤着魔气,魔气很快被挤了出去。 经脉里魔气经过的地方有灼痛感,魔气对于非修魔者而言具有腐蚀性。灼痛是因为魔气在改造经脉,要把经脉改造成适合魔气运行的样子。 “如何?”瀛琤关切地询问,他丝毫不觉得裴景泽引入魔气的做法有何不妥,反而鼓励她尝试,只是告诫她护住丹田。 “师父……”裴景泽思考了一下,说出自己的理解,“魔气和灵气都是一种能量形式,本质相同,都是可以吸收的。”瀛琤赞同了她的观点,这也算是客观事实。 还没等裴景泽感慨经脉好痛,瀛琤递给她一颗润脉丹,立刻解决所有后遗症。 哦,难怪师父说没关系,很好解决。真的,挺好解决的,就是有点败家。润脉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修复经脉,听这个功效就知道多珍贵,竟然就用来做这个了。 科研果然烧钱。裴景泽感慨。她忽而又想起此次出游的目的,便问瀛琤,“师父,修炼难道真的仅仅是能量的累积吗?” 这个问题瀛琤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她,“你认为呢?”裴景泽咬着唇,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不知道的。这个问题,对于不同的人是不一样的。 有的人的修炼是心境的提升,这也是修真界的共识;有的人的修炼是简单地能量的累积,不用考虑心境的问题;还有的人的修炼是随着技艺的提高而修为提高,也算是顿悟,一种心境的提升…… 那么魔修呢?魔修是否要考虑心境的问题?传说魔修的心魔远比一般人重,尤其是弑杀的魔修。这是魔修不重视心境的代价吗?可是没有太多杀戮的魔修呢,就可以简单地晋级而不付出代价吗?或者说,这大陆上稀少的魔气就是制约呢? 裴景泽沉思着,不自觉地蹙眉。瀛琤制止了她的无意义的行为,意味深长地说:“景泽,相信自己看到的,就足够了。” 离开血城,师徒二人从跨大陆的阵法抵达北陆。 第十五章 北陆无极宫 倘若说西陆是炽热灼人的盛夏,那北陆便是柔情似水的仲春。 虽然,各大陆四季照常出现,但西陆格外干燥炎热,北陆是最平和舒适的,东陆和南陆则是四季分明。 从传送阵里出来,地上的草茂盛地堆叠着,好似绿色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草丛中细碎的花儿半遮半掩,黄的、紫的、粉的,星星点点。空气里不仅有草的清香,还混杂着隐隐约约的花香,清甜的,一阵一阵的。似乎连灵气也柔和许多,整片天空都是甜腻腻的,让人忍不住放松下来。 不远处男男女女笑着闹着,嘻嘻哈哈的声音有些模糊。 北陆民风开放,以无极宫为最。 无极宫是北陆第一大宗门,这个宗门的性质类同一般小说中的合欢宗。而且无极宫收徒的要求特别奇怪,不仅要天赋好,还要长的好看才能进入无极宫做内门弟子。无极宫的功法大都偏向于魅惑、双修之流。 …… 裴景泽跟着瀛琤进入无极宫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大门两边都是北陆最为着名的青楼楚馆,他们在门口被迎接的时候,还能听到靡靡的歌声,鼻尖也充斥着脂粉香气。 前来接见的竟然是无极宫的一位长老,一众男弟子在她身后一字排开,她眼含秋波,情意绵绵的看着瀛琤,腰肢纤细,粉纱朦胧。 “瀛琤公子还舍得来看雅雅,雅雅还以为公子忘了……”末了还幽怨地望了裴景泽一眼,好像在怪她抢走了情郎。 裴景泽一脸问号,这关她什么事,看师父呀,别看她。瀛琤毫不怜香惜玉,不解风情地避开靠近的美人,还要求对方,“你正常点。” 裴景泽突然就很怀疑,贺云朝一定是北陆人!瞧瞧这如出一辙的讲话方式,瞧瞧这撩人的段位! …… 这位无极宫的自称“雅雅”的女修带着他们先到了属于她的楼阁。 旁边的楼上人影绰绰,不时有嬉笑声隐隐地漏出来。 一进入楼中,一股强烈的花香扑鼻而来。四周的柱子、楼梯扶手等木制品上萦绕着浅粉色的花纹。裴景泽还在思考自己好像看过这种树的介绍,瀛琤觉察到她呼吸渐重赶紧提醒她闭气。 闭气?裴景泽忽然想起来这是什么树了,然而身体里的灵气已经燥热起来。 《草木》中有记载:“迷花海中生有奇树,名为缘梦树。树高数尺,叶面、树干皆以纹饰,呈浅粉。嗅之与花似,味甚浓,可催人欲起,可入药。”起什么欲,简直不要太明显。她刚刚还凑近看花纹,吸了那么多…… “景泽,你太大意了。”瀛琤冷清的声音像是一盆凉水,浇灭了她的所有躁动,然而冷清里又有温暖。瀛琤修长的指尖是漆黑的丹药。 裴景泽不知是不是因为吸入过多的香气,脑袋也抽了,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伸手去接,而是张开红唇请求投喂,“啊……” 瀛琤犹豫了一下,看见少女的猫瞳里似乎有细碎的光,眉心微微皱起,委屈又信赖地等着他,就败下阵来,配合地喂了。 等丹药入口,凉意席卷,裴景泽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她想锤死自己。 都是这缘梦树的问题! 雅雅含着深意地笑看他们的互动,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话。“你们可算是赶上好日子了。今儿就是我们北陆的花神节。”这位无极宫的长老似乎话里有话,“要好好享受今晚啊。” 花神节……裴景泽没有听说过这个节日,她对北陆的风俗了解不多。 瀛琤微不可差地顿了顿,还是决定要出去。“出去了跟紧我。” …… 今晚,碧琏城是不夜城。街道上灯火通明,不同颜色的灯纸罩着火光,五彩缤纷的灯笼挂了满街。 裴景泽和瀛琤走在路上,看见到处都是一对对的道侣,他们或勾肩搭背,或亲密相吻,还有过分的在黑暗的角落里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模糊的声音让裴景泽两颊烧红。 好尴尬呀……裴景泽现在无论如何都知道这个所谓的花神节是干什么的了。所以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出来? 瀛琤也改变了主意,他好像浑不在意地走了一段路之后,叹了口气,告诉裴景泽他们今晚不逛了,去迷花海。 北陆三大奇幻之地,其一为迷花海。迷花海中鲜花众多,尤其是缘梦花,而缘梦花又称迷花,故有此名。 …… 北陆的西南部,有一大块土地是迷花海的范围。远远地看去,迷花海的上空漂浮着五颜六色的雾气。蒸腾着的雾气向上飘荡,像是五彩的祥云。 迷花海还不适合裴景泽这样的筑基期的弱渣进入,是以瀛琤仅仅带着她停留在外围。迷花海的外围是成片的缘梦树,缘梦树的枝干、嫩叶、花朵都会散发出一种迷惑人的香气,吸多了还有催情的功效。 方才从飞剑上下来,就看到缘梦树林里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两个修士,竟是毫不避讳地当着二人的面就…… 裴景泽内心慌得一批,嗨呀,今天是走到哪里都避不开看见这事儿了? 瀛琤及时地出声提醒她。“景泽,你用神识,好好看看。” 人们都习惯于先用眼睛来判断,修士,也是如此。 裴景泽闻言,用神识细细地查看,发现那竟然不是修士,而是是两团粉色的雾气和灵气和混合物在地上……挤来挤去。她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北陆民风开放,连灵气也是这样……放荡不羁、独具个性吗?那两团雾气挤着挤着竟然吸收了周围的灵气,壮大了些许。这是?……晋级? 裴景泽略一沉吟,“师父,这些灵气,是在模仿那些曾经进入过迷花海的人的双修吗?”瀛琤肯定了她的说法。 如果修为的提升这么简单,那么北陆的人不是都整天xxoo就当是修炼?裴景泽被震惊了。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 裴景泽回想以前看过的资料,认为双修应该只有加快吸收灵气的速度的功效,这两团灵气应当是夸张了。 而且修仙界公认这样得来的灵气十分驳杂,修为也是浮在表面的,遇到危险时不中用,不提倡这种方式修炼。 第十六章 失去顿悟核心 所以……所以修炼的方式本来是不同,这种不同是一种共识,但是不管怎么都需要足够的灵气。也就是说,事实上,心中的信仰决定了修炼的方式,世界是以你的意识为主的…… 裴景泽越想越顺,压根儿没有注意到黑云在向这里聚集。 层层叠叠的黑云往下压着,风将树叶刮得唰唰的响,像是暴雨的前兆。 瀛琤见她雕塑一般一动不动,而天色变幻诡异,清浅地笑了。他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弟子悟性很高。 裴景泽潋滟的眼中满是神采,陷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兴奋极了。 一切都可以得到解释,逻辑自洽! 瀛琤不想打扰她,但是不得不叮嘱一下,“景泽,不要说话。” 指尖微动,隔空笔画,地上以裴景泽为中心形成一个凌乱的阵法。不过瞬息,阵法画好,灵石摆好,瀛琤额头上竟然渗出汗来。 耀眼的白光一闪而过,伴随着的是裴景泽突然的兴奋,“师父!我知道了!” 她沉浸于顿悟中,瀛琤的叮嘱像是耳边的风,只在外飘过,根本没过脑子。 和她的声音的同时出现的是一道金色的雷。没有骇人的声响,金雷来得突兀且悄然。 “别……”别说话! 雷来得太快,瀛琤根本来不及阻止,同时疑虑重重,金色?为何会是金色? 阵法亮起金光,将错愕的裴景泽笼罩。可金雷并没有疑惑地打转,而是坚定的朝着一个目标劈下去。 …… 裴景泽醒来了。感觉摇摇晃晃的,眼前是白色的衣料,好像被人抱起来了。 是瀛琤抱着她正要找传送阵回宗门。 “师父,放我下来。”裴景泽只觉得头痛得很,即使这样,刚刚清醒的她还是想赶紧下地。 瀛琤看她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蔫的,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安抚地摸摸她的头顶,“是师父没有护好你。” 语气是愧疚的,懊悔的。瀛琤第一次发现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如他所想,总有例外。 裴景泽不赞成,“师父把我保护得很好呀,一点儿伤都没有。” 她能感受到瀛琤的愧疚,但是师父已经做得很好了,是她自己不听话。没有阵法,她现在许是化成灰了。 裴景泽还故意把双臂伸直了,在瀛琤面前转了一圈。 少女的神情欢快,还眨了眨眼,好像在说,你看呀,一点儿伤都没有。 …… 裴景泽唯一的遗憾,就是她忘记了顿悟的关键内容。 她只记得有一道雷,打在头上,纵使她是雷灵根也不能完全吸收这道突兀的、威力巨大的雷。一个顿悟竟然引发天雷,可见这东西有多重要,裴景泽跟自己较上了劲儿,硬要逼自己想起来。 可是想不起来。只记得单独的几个词:能量守恒、万道相通。 不对的,这不完整。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才是核心的问题。可是想不起来,想不起来。越是想,越是头疼欲裂,记忆越发模糊不清。 裴景泽不得不放弃。 “师父……我只记得……”她还没说出想说的话,瀛琤就示意她住口,“说不出来的,景泽。”她尝试着想要说,却发不出声来。 果然是某种“规则”吗? 关键的部分让她忘了,连这也不许说!裴景泽气闷地“哼”了一声,小嘴翘得老高。 瀛琤在她掌心放入一个冰凉的物件,笃定地而温柔,说,“你会想起来的。” 裴景泽又有了更多疑惑,师父到底教了她什么东西?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她渐渐平复了心情,低头看到掌心的东西,“恩?” 那是一片雪花,是雷元素凝聚而成的雪花。如果她不是雷灵根,无法感受到振动着的雷元素,她必定会认为这仅仅只是一片普通的雪花罢了。 谁能想到暴力的雷元素竟然也有这样温顺的时刻呢? 能量守恒,万物相通,原来是这个意思吗?裴景泽尝试着在自己的手心里弄出雷火来。在头脑中模拟着火焰的形态和温度,思考着燃烧的本质……蓝紫色的火焰出现在莹白的手掌中。竟然……真的成了! 裴景泽还准备试试用雷火去点燃干树叶,被瀛琤催着赶快回宗门,就没有实验。 …… 药谷。 已经回到药谷,瀛琤邀请裴景泽尝尝他的灵茶。 两人坐在石凳上,瀛琤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套白瓷茶具。 他往茶壶里倒了些蓝紫色的液体,又加了些茶叶,把茶壶放在手心用雷火微微一热,倾身倒出来,一杯灵茶就制作好了。两人一人一杯,裴景泽对杯子里的茶水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浓郁的灵气从杯中溢出,袅袅的白雾升腾着,这泡的不像是茶,倒像是灵石雕刻的假茶叶。 裴景泽端起杯子尝了一口,浓郁的灵气从口里顺着茶水往下流去,五脏六腑似乎都在欢欣鼓舞地催促她再喝一口。 茶香弥漫在口中,茶水果然是液态的雷元素,喝下去还没到胃部就被吸收了,作为一个雷灵根,喝这样的灵茶真是舒快极了。 裴景泽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连同被迫忘记顿悟内容的不甘也消散许多。 “如何?”瀛琤甚是满意她的反应,明明知道答案还要问她。 “超级好喝!”裴景泽是实话实说,当然主要目的还是——“师父!徒儿还想再来一杯~” 于是瀛琤把茶壶推到她那边,“都是你的。” …… 心情不好就要撸猫、吸猫。 被裴景泽丢在药谷放养的大猫猫,现在被召唤了回来。 挠下巴,捏肉垫,rua毛毛,绕尾巴……裴景泽吸完糯米的幼崽形态,又吸成年形态。 吸猫使人快乐! 糯米:并不能反抗。自己的主人,能怎么办? 裴景泽的洞府里多了些白毛。 …… 裴景泽想通了,其实这样已经很好了。相比于有些小说里被天道压制,修为难以进步,甚至追杀不止的人物,仅仅是消除记忆算得了什么呢? 况且师父也说她以后遇到机遇就能想起来,仔细想想,其实天道对于她这个灵魂、思想都“违规”的人也是比较温和了。 唉……想不开也得想得开呀。留下心魔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现在想起心魔,裴景泽惊讶于自己的自信,不知为何竟然没有一点忌惮之心了,对于修炼的事,心中似乎也有成算。不过,再多的关于修炼想法,她全然忘却了。 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 半月后,裴景泽顺利突破金丹期。一切都很正常,雷劫的数量和威力都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裴景泽的日子回复了平静。 最近除了修炼,她多了一门课程:炼丹。 之前的一年时间,瀛琤一直在教导她关于灵力的输出问题,又给了她许多有关于草药的玉筒,让她了解基本的草药,也算打下了夯实的基础。 炼丹和做饭也有相似之处,对灵力输出的控制要求极高。什么时候加什么草药,每种草药加多少,都有严格的要求。 瀛琤教她炼丹,从一开始就让她保障对雷火的控制。接着就让她练习一品丹药---忘忧丹。 这种丹药作用较小,就是让人暂时在两天内忘记不开心的事情,用途不广泛,效果比较鸡肋,炼制颇为简单,非常适合新手试炼。 青铜的丹鼎被烧得发烫,裴景泽依照着单方,开始往小鼎里放药材。忘忧花,五株。升高温度,把药材中的有效成分都提炼出来,两炷香之后,清除无用的残渣,加入碧眼蛇的毒液,两滴。 最后成(起)丹(锅)之前加入凝华果的果肉一小块。因为不敢把火烧得太大,花费的时间偏久,好在丹炼成了。 小鼎的盖子上的气孔里冒出绿色的烟雾,裴景泽小心地揭开盖子,看到鼎里圆溜溜的五颗忘忧丹。 真是奇怪的化学反应……怎么固体自动凝成球形呢?裴景泽头一次炼丹,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她把丹药拿出来,迫不及待的放入新买的检测丹药品质的小石板的凹槽里。 小石板发出一阵绿光。中级丹药,好像也还行。裴景泽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炼丹过程,确定了几个做得不太好的地方,想好了改进的方法,又开始炼丹。 …… 折腾了半天,裴景泽终于炼出了高级丹药。她准备拿着丹药去问师父要其他的丹方时,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在玄云宗虎口夺食,从洛夜那儿抢来的树枝。 第十七章 大赛将至 那树枝也不知道是什么树的一部分,用神识触碰时,感觉极为奇怪,神识根本无法深入,刺探地攻击还会遭到反弹。 那个摊主也是拿这根树枝没有办法,烧也烧不燃,栽种也栽不活,没搞清楚,就随便卖了。 裴景泽把自己炼制的丹药给瀛琤检查,让瀛琤看看是否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瀛琤提出了一种全新的理论,说是把这些药材熬成汁水,制成药剂,药效不是那么好,但是对于药材的处理要求降低了,但是成丹时的难度也完全化解了,只是对火候的要求较高。 总的来说,整个的难度大大降低了。 “或许以后,药剂会成为主流。”瀛琤思索着,“药剂的保存时间不长,和药效的差距,大概是唯二的缺点。”中原已经出现了相关的产业链,尤其是低阶丹药被大量改造成液体的药剂。 不过目前,裴景泽还是要先学炼丹。 “师父,你认得这是什么树枝吗?”裴景泽把自己得到的那根树枝拿出来给瀛琤看,说明自己用神识试探的结果。 瀛琤接过树枝,有了猜测,把树枝插到土里,又取出灵石,粉碎了混在土里,包裹着树枝的下端。 灵石碎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暗,黑漆漆的树枝顶端长出嫩叶,树枝表面的黑色树皮也一点点翘起,掉进土里,露出里面淡棕色的本色。 “是允眠树。”瀛琤伸手在那淡棕色的树干上轻轻一挠,焕发新生的树枝颤抖起来。顶头上刚冒出的嫩芽更是颤得厉害,可怜兮兮的那一片叶子都像要被晃掉了。 “要试试吗?允眠树很怕痒,一挠即摇。”瀛琤像是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容不再像是极浅极淡的泡沫。 裴景泽也伸手去试了试,果然是一种活泼的树。“允眠树有什么用?做炼器材料吗?” 瀛琤摸了摸树干,“等它长大一点,给你做一个簪子,可以防止被人袭击神魂。” 果然是好东西!抵御神魂袭击的宝物是可遇不可求的,能得到一件算得上欧皇,裴景泽两眼放光,仿佛捡到了一颗摇钱树。 瀛琤说“给你做”,裴景泽注意到这个细节,有些期待。师父最近都不傲娇了,裴景泽对瀛琤态度的转变有所觉察,也不知道是因为两人更加熟悉了,还是因为瀛琤的愧疚。 但是师父根本没必要愧疚呀。裴景泽劝过他,可是师父不这样想。 …… 领了丹方回去,裴景泽就开始炼二品的丹药。 …… 裴景泽在炼丹上很有天赋,短短的三个月,她就从一个炼丹小白变成了可以炼制三品丹药的普通炼丹师了。 其中的代价是每天从早到晚地炼丹,改进,再炼丹。还多亏了她强悍的精神力,否则,一天一次地炼就足够让她疲倦了。裴景泽还炼坏了两个丹鼎,并且常常太阳穴一炸一炸地疼。 炼丹者本身的水平也受到修为的制约,没有更高的修为,炼不出更高级的丹药。金丹期的修士,拼命也只能炼出五品的丹药。 化神期修士,就可以炼制七品丹药,八品丹药也能勉强一试。同时,炼丹的水平并不是随着修为的增加而增加的。所以高级丹药极其珍贵。 越是修为高,一般的丹药也就越没有效果,这造成了一个高阶丹药的巨大缺口。 至于九品丹药,据说没有人能够炼出来。九品之上的神丹,就更不用说了。 …… 没过多久,寒风呼号的冬日里,裴景泽忽然收到了消息:药谷要派五十个弟子前往中原,参加中原的最大规模的炼丹大赛。 大赛是中原的炼丹师联盟主办的,目的是筛选大陆上最有天赋的炼丹师,把他们招揽进炼丹师联盟里,让联盟保持生命力。 更重要的是同时增强联盟的影响力,更可以向中原世家输送人才,建立联系。 各个宗门都会派出自己在丹药上最为出色的弟子,前往中原参赛。 传闻,炼丹大赛、炼器大赛、制符大赛、阵法交流大会都是四年一次,这四种赛事轮流举办,每年中原都会有一场比赛。 四大陆其余的宗门只有20个名额,药谷因为专攻丹药一道,名额偏多。只是在一个巨大的宗门看来,还是太少了。 参赛修为的最低标准,是金丹期。可以炼出来的丹药的最低标准,是三品。 为了这次比赛,药谷首先在谷内进行选拔。裴景泽当然要参加,她还从来没去过中原呢。她已经想好了,如果能够得到去中原比赛的名额,不就相当于公费旅游吗? …… 得到消息不过三天,药谷内部选拔赛就开始了。 内部选拔的流程显得非常的简单粗暴。所有希望参加选拔的人全都在大殿前面的广场上集合。前来参加选拔的大概有五百多人。宽阔的广场里整整齐齐地已经摆放了许多的桌台,依然绰绰有余。 弟子们列队鱼贯而入。等到桌台的前面才发现地上还有一个蒲团,每个人还有一个专门用的丹炉放在旁边。这也就是说这五百多人要一同在一个地方一起炼丹。 其实这也是为了参加比赛提前进行训练。因为一般来说炼丹师都习惯于在安静的环境里炼丹,甚至还有夸张的人在炼丹之前还需要焚香沐浴。 这样一个露天的环境,他们都不是很适应。有这样一次练习的机会,那么在面对比赛的时候就不会过于紧张、不习惯等原因引起失误。 广场上对于不同修为的弟子安排了不同的地方。从金丹期到化神期,依次排列。因为每个修为最低参加比赛的最低标准是不同的,因此内部选拔不同修为的弟子炼制的丹药也不同。 裴景泽在金丹期的区域,这次金丹期修士需要炼制的丹药是三品丹药——增速丹。服用这种丹药之后,速度将会是原来的两倍。当然这也受到修为的限制,修为越高速度的增幅就越小。 每个人的桌台上都放了三份材料。这就意味着一个人最多可以失败三次。当第三份材料耗尽的时候,他就被淘汰了。 裴景泽虽然天赋不错,也已经可以炼制三品的丹药,但是仍然是缺乏经验。短短三个月,到底还是炼不了多少。对于一些比较冷门的丹药,以及相对特定的炼制手法她也并不是很清楚。 幸运的是,她仔细察看了一下丹方,发现其实难度并不大。真正困难的地方可能来自于他人的干扰。 加热丹炉,微热后放入药材。提神草,两株。菜参,半块。…… 裴景泽暗暗松了一口气,马上就要结丹了。她加入适量的凝华果,继续加热。 “嘭!”巨大的炸炉声吓得裴景泽一个激灵,有一瞬间忘记控制火焰。 一股焦糊的味道从丹炉里逸出。裴景泽赶紧熄火,打开盖子。很好,果然糊了。 第十八章 内部选拔赛 裴景泽尚未来得及为自己即将炼成的丹药悲伤,耳边又是几声“嘭”的炸炉声。 接着有小声的咒骂,应该是和她一样被炸炉的声音影响的修士。 这次炼丹的时候,裴景泽特意分出一丝心神关注着周围的情况,时刻准备着有声音响起。 果不其然,炼制途中,又有各种声音出现。这次不仅是炸炉声,一些咒骂声也变大了。幸而裴景泽一直有所准备,才没有被打断炼制。 眼看着各种药材全都萃取好了,又到了成丹的时刻。再次加入凝华果的果肉,裴景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雷火,紫色的火焰缓缓地在药鼎中升腾着,她紧紧地盯着蹿腾的火苗,额头上渗出汗珠。 温度还要再高一点,还要…… “啊!又失败了!”身旁的弟子大叫一声,瘫坐在地上,抱着丹炉以手捶地。 周围的弟子被他一声大吼,又失败了几个,都目露怒火地盯着他,像是准备着上前揍他一顿。 裴景泽忍不住挑了一下眉,终归是稳住了,把雷火升到合适的温度。淡淡的香味从丹鼎中传出来,裴景泽抓紧时机,猛地降温,丹鼎平静下来,裴景泽等丹药冷却之后,方才揭开盖子。 淡青色的丹药静静的躺在其中,裴景泽数了数,一共是5颗。 她把刚刚练成的丹药放进桌台上石板的凹槽里,石板发出一阵紫光。没有想到竟然是高级丹药。在裴景泽面前的石板发出紫光之后,就有人前来收走了她的丹药,并告诉裴景泽明日再来参加第二场选拔。 只是裴景泽并不准备这么早离开这里。 她悄悄地从金丹期的区域跑到瀛琤身边去,瀛琤和一种长老坐在广场前端的高台上,时不时有长老站起来观看自己感兴趣的丹药炼制过程。 最靠近高台的是化神期修士的区域。达到化神期又有资格参加比赛,而又不受年龄的限制的不过寥寥几人。 裴景泽溜到瀛琤旁边,想蹭个位置看看化神期的大佬是怎么炼丹的,有对比才知道自己差在哪里。 “师父~”她眨巴眨巴眼,拉着瀛琤的袖子摇了摇,“我想看看这些长老是怎么炼丹的。” 裴景泽和瀛琤更熟悉之后,准确的说,是感受到纵容之后,便开始无意识撒娇。 瀛琤还没说什么,他身边的一位长老倒是开口了。 “看你师父就够了,看这些人炼什么。”那位长老长了一副慈祥的样貌,大鼻子,小眼睛,双下巴,长耳垂,肚子上的肥肉堆得老高,看起来类极弥勒。 瀛琤不赞同地回道:“多看看多学学总是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 于是裴景泽就站在瀛琤身侧观看。 场地中的一位化神期修士丹火竟然是黑色的。她猜测那应该是某种兽火,提炼起药材来十分迅速。 而那位修士左边的炼丹师,习惯和通常人不太一样,他先把所有的药材都提炼完毕才开始加热丹炉。 这些化神期修士不知道炼的是什么丹,显得尤为奇怪,竟然都是先把药材分成好几部分,炼成好几颗丹药,之后再两颗两颗地融合。 裴景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奇特的炼丹方法,直到那位拥有着黑色丹火的修士率先将两颗丹药糅合在一起,鼎内发出轻微的凤鸣声,裴景泽方才意识到这应当是传说中的涅盘丹。 据说九转涅盘丹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不过涅盘丹到了九转,就算是九品丹药了,这不过仅仅是第一次内部选拔,难度不会过大,估计应该只是五转或者六转。 裴景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位修士,见他竟然把青色的丹鼎收了回去,直接在掌心用丹火开始熔炼刚刚两颗丹药。那两颗火红的丹药开始融化,渐渐化成一滩药液,慢慢的药液开始逐渐凝结成球形,彻底成丹的那一刻,仿佛有凤凰的虚影闪现。 这位修士继续重复操作,裴景泽把目光转到了另一位修士处。 这是一位干练的前辈,裴景泽惊讶于她的短发和有力的动作,自从进入修真界,她从未遇见过短发的人,这里的人都有些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思想,一般是不愿意剪发的。 这位修士的炼制场面可真是炫酷极了,一转用的丹火是普通的火灵根催生出的黄色火焰,二转的时候,她的掌心竟然出现了蓝色火焰,那蓝色的火焰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一放出来竟然给人一种清凉之感。 两种火焰的转换时刻,两颗丹药像是不受控制在蓝色火焰中蹦跳着,几次都差点从她的掌中飞出,看得裴景泽也跟着紧张,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终于还是稳住了,蓝色的火焰包裹着丹药,像是水一样柔和地呈现波浪的形状,一遍遍冲刷着包裹着的两颗丹药…… 裴景泽看到了兽火的种种好处,怎么不想也从哪里得到一种兽火呢? 瀛琤见她盯着那些五颜六色的火眼睛都不眨,不禁好笑,“别处得来的火是极不好掌控的,景泽,至少到了元婴期,再用非本体催生火,成丹率才有保障。” 裴景泽不是很想说话,好的,又是因为她太弱了。 她记得瀛琤说过自己年龄不到三十,因此绝对不可能超过这次炼丹大赛的年龄限制。据说师父在炼丹一道上造诣极高,他为什么不去参加比赛呢?这样想着,裴景泽问了出来。 一旁的“弥勒佛”准确地插嘴,“因为你师父已经参加过一次啦,他得了第一名,再次参加没有什么意义的。” 师父竟然这么厉害!这是什么宝藏师父!裴景泽觉得自己捡到了宝,哦不,她抱到了大腿。想想躺在储物袋里的一大堆,确实是,已经抱上大腿了。 …… 第二日选拔还是在广场上进行。裴景泽抵达广场,从排队时觉察到少了约么十几人。 这次炼丹的难度陡然加大,金丹期修士需要炼制的直接是三品巅峰的破障丹。破障丹服用之后可以勘破环境,对于渡劫时遇到的心魔作用极大。 裴景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开始提炼药材,要炼这种丹药,就一定要啃下金骨花这块硬骨头。 金骨花是最难提炼的药材之一,这种花不比其他的药材可以小火慢萃求稳。它呢,火大一点儿,化成灰,火小一点儿,药力分毫不出,任你熬它个好几天,这花硬是一点不出药力,就自己慢慢地在丹炉里枯萎。 裴景泽控制住雷火,小心翼翼地将火舌缠上花瓣,在升温的同时关注着花的情况。 均地的升高着火的温度,花瓣上终于出现变化。 些许晶莹的液滴方才渗出,花瓣却顷刻之间化为一堆废灰!裴景泽疑惑不已,她并没有再次提高温度呀…… 第十九章 想被拜师的老头 东大陆。古荒森林。 一道黑影从树上爆射而下,尖锐的匕首猛的刺进独角犀牛的颈部动脉。血如泉涌,那头犀牛发了疯的要把人甩开。那个人如同水蛭一般紧紧吸附在犀牛身上,任凭犀牛如何摇摆着身体,都分毫不动。 犀牛没了法子,仰头嘶吼一声,直直冲向古树。纤细的人影用力一蹬,猛地从犀牛身上跳下来,悬身一转,在猛冲的犀牛屁股上连扎数刀,手法快得出奇。 失血过多的犀牛挣扎着瘫倒在地,再没能起来。 此人正是洛夜。她随手抹掉脸上溅到的血点,正欲将犀牛稍作分割,忽的大喝一声:“谁?出来!” 酒气熏天的老头子从不远处慢慢踱过来。这老头一头白发胡乱地披散着,好像多久没有洗头的一样,有些头发结成了块。 洛夜闻到老头身上的酒味混杂着他那破破烂烂的衣服上什么汤水的味道,眉头紧锁,忍不住后退一步。 “小女娃,别紧张嘛……”老头仰头把葫芦里面烈酒灌了一口,“老头子我又不是什么坏人……”老头子细小的眼睛里闪过精光。 洛夜戒备地做出防御的姿态,“你想干什么?”在充满危机四伏的古荒森林里微醺着散步,普通人不可能做到。 “哎呀,老头子年龄大了,腰酸背痛的,要是你给我捶捶背,我就收你为徒吧。”老头扶着腰装作不适,言辞间她好像占了天大的便宜。 “我凭什么要拜你为师?”洛夜不为所动。 “你你你、你难道没听说过河木大师?老夫就是河木呀……你要是跟我说几句好听的……”老头子幻想着一通马屁,洛夜的语言依旧如同尖冰。 “没听说过。” “什么?我可是中原的炼丹大师!”错愕未平,眼见洛夜要走,老头着急上火了。“你要怎样才肯做我的徒弟呀?” 在老头看不见的地方,洛夜嘴角勾起得逞的笑。 “拜师礼都不给,就想收徒?” “老夫……老夫……”老头见洛夜微顿的脚步轻轻一动,竟是又要离开,咬咬牙拿出一颗丹药。 …… 为何不再升温也会化成灰呢?裴景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 约摸一息之后,裴景泽开始第二次炼丹,这次她采取了昨日见到的方法,先把每种药材都分别提取,再混合制丹。 这样即使中途某一种药材提炼失败,也不会影响整个进程,仅需将刚刚提取失败的药材再提取一次即可。 金骨花在紫色的雷火中渐渐萎靡,花瓣上渗出红色的液滴。 就是此时!裴景泽控制着雷火忽而降低极少的温度,果然,金骨花停止渗出液滴。复而骤然升温,那液滴有扩大的趋势。如此反复,三次之后,终于将金骨花的药力完全提出。 裴景泽长出一口气,伸手撩开被粘在额前的发丝。 接下来就是把药液炼制成丹了。神识漾出,全方位观察丹鼎中药液的变化,裴景泽的精神高度集中,一旦有任何地方与丹方的记载不一致就必须立即调整。 炼制的过程相比于金骨花的提取简单得多,裴景泽依然不敢懈怠。 终于,丹药的清香扑鼻而来,鼎中的圆球逐渐成型。 成了!裴景泽露出轻松的笑容,待丹药彻底稳定后取出,置入检测的石板中。 石板给出的是绿光,这是中级丹药。裴景泽没有失落,只是庆幸自己把这颗丹药炼出来了。 难怪都说“每个炼丹师都不一样”,难怪炼丹师并不多见。 每个炼丹师,所用的丹火,千姿百态;所用的药材,大小不一,新鲜或是枯萎;所用的丹鼎,材质千差万别;更不用提神识的强大程度、心境、修为……凡此种种,无一不能对炼丹有影响。 一言以蔽之,无论哪个大师的经验或者典籍的记载,甚至是丹方,都相当于“参考答案”,仅作参考罢了。现实的情况,远比书上复杂得多。 和昨天相同,裴景泽再次溜到瀛琤身边站定。 看别人炼丹也是一种学习,况且机会难得,通常炼丹师都讨厌自己炼丹时周围有人观看,因为周围的人或多或少会打扰他们。 “师父,我今天表现好吗?”裴景泽极其自然地问他。 “尚可。”随后,瀛琤主动说起她的不足。 “药液融合的时候,没有做好。再次加入新的药液的时机要把握好。”瀛琤一针见血。 裴景泽点点头,“师父,金骨花受不住雷电的力量,所以才需要反复升降温度,是这样吗?” “所言极是。”瀛琤告诫道:“雷火终究是模拟的火,始终蕴涵雷电之力,景泽,你要时时注意这一点。” 她点头称是。 …… 第二轮内部选拔,唰唰掉下去一大堆人,五百人现在只剩下二百人。参赛的人选基本确定下来。 接下来药谷针对这次比赛将对他们进行为期十天左右的统一的适应性训练,最后再筛选一次,挑出真正的参赛者。 有点类同高中参加竞赛班补习班,统一适应性训练特意关照第一次参加比赛的新人,讲解了往届考到的特殊的、高级的炼制手法,规避失误的小技巧,以及一些突发事件的处理。 炼丹时丹炉炸裂怎么办?联系工作人员换一个。 周围有人炼制高阶丹药引来雷劫怎么办?你需要事先购买一个丹劫屏蔽器。 周围有特殊火焰,自己的丹火受到压制怎么办? …… 讲解过程其实只持续了两天,剩余的时间都用于练习。 裴景泽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了突破四级丹药上。十日后,最后一次的内部选拔赛如期举行。 比赛的题目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题为:配置药液。 近些年来药液相关的产业得到了极大的发展,药谷方面认为这次有极大的可能会让参加比赛的选手配置药液。就目前而言,一个炼丹师一定要是一个好的药剂师,而一个厉害的药剂师说不定在丹途上不堪一击。 只有保持炼丹师的优势地位,联盟才能取得更大的话语权,因此谷内经过分析后给出了这样一个题目。颇有些高考押题的意味。 而这样一个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题目,也是对他们的心态的一种考验。 此前炼丹师都是看不起药剂师的。因为药剂的配置难度要远远低于炼丹,只是在剂量上有一定的要求,最为重要的是,药剂把炼丹最容易失败的一环——成丹,完美避开。 于是大多数药剂师都是因为在炼丹一途上没有办法取得进展,转而加入药剂师的职业的炼丹师,也正因此,炼丹师多对于药剂师不屑一顾。 可是随着药剂业的不断发展,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就是一个极其有前景的行业。因此出现这样一个题目倒也不算过分。 裴景泽乍一看到要配置药剂,讶然极了。她还从来没有配置过药剂呢。但是眼下即使没有做过,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第二十章 前往中原 配制药剂的步骤和炼丹的步骤在前期大致相同。 裴景泽先把桌台上的药材一样一样地进行提取,然后按照相关的说明,把提取出来的药液按照顺序逐一混合,调控着温度。似乎并没有什么难度。 越是加热她越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丹鼎中的药液竟然开始逐渐凝结,最后形成了冻胶状的不明物体。 裴景泽不明就里,反反复复地仔细阅读药剂说明。 “哼!”一位化神期的修士,已经重复炼制了三次,依旧没有成功,勉强保留着理智,气闷地捶着桌子。石桌被吹的砰砰作响,几拳下去裂痕布满了桌面,摇摇欲坠。 冷静冷静!裴景泽提醒着自己。她又一次逐字逐句地查看说明,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被遗漏了。 找到了!是凝华果。没错,凝华果具有促进丹药凝结的作用,在配置药剂时哪怕没有再次进行成丹的灵力干预和加热的过程,药液也无法保持它本身的液体状态,反而形成了一种胶状物。 裴景泽找到了原因,不再惊慌,提炼完除了凝华果以外的其他的药材,裴景泽开始第二次尝试。 雷火翻腾着,药液逐渐变得浓郁,却没有丝毫要凝结的迹象。果然是凝华果的锅。 丹香渐浓,裴景泽比照着说明,适时停止加热,把沸腾的药液稍作冷却,倒入玉瓶中,然后交给检测的人员。 得知检测结果是合格,裴景泽便放心了,熟练地找到瀛琤。 这次不用他说,裴景泽也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这还真是个不大不小的坑。身为炼丹师,在炼丹时加入凝华果就如同厨师做饭时放盐的不加思索,毫无怀疑。这忽然地制作药剂,可不就掉进坑里了。 比起这样的低级错误,她更想知道怎么才能提高神魂的强度,也就是所谓的精神力。 她最近想要炼制四级的丹药,可是由于精神力的不足总是无法完成。 四级丹药的药材的用量以及种类都大幅的增长,需要进行火候比照之处也数量大增,她尝试了几次,都无法完成到最后的阶段。往往是提炼药材就耗费了一般的精神力,炼制时,不及成丹,就头疼欲裂,无法控制火焰了。 “要提高神魂的强度不难,”瀛琤给了她一个阵法盘,“只是有些痛,忍忍就好了。” …… 当天下午最后一次选拔就结束了。最终的参选名单出来了,裴景泽的名字夹在其中。 彼时裴景泽正在阵法里遭受折磨。 这个阵法尤为特殊,竟然是直接由神魂进入。神魂在阵法中先是呈现出一株小草的样子。阳光雨露滋润着小草,裴景泽的神魂也随着生长,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神魂的壮大。紧接着,神魂却又变成了面团的般的软团子,突然出现的大锤锤扁了她。 阵法中的少女忍受着剧痛,冷汗直冒,更可怕的是她的神魂竟然慢慢地恢复圆润,大锤子再次砸下,直要把她的神魂压成纸一般薄。 长期的锤、拉,之后,又是阳光雨露的滋养。 一夜爆锤之后,裴景泽觉得自己的神魂失去了弹性,现在她是纸片人(魂)。这叫有些痛吗?她在心里默默流泪,师父的痛觉感受器是不是坏掉啦? 从阵法里出来,裴景泽不仅浑身无力,连精神都是痛的,整个人像是被暴晒过的花,耷拉着叶子,她拖着步子脚步虚浮地跟上一起前往中原的大部队,一点儿也没有上次出谷的兴奋。 她只希望好好睡一觉。 自从开始修炼以来,裴景泽就再也没有在晚上睡过觉,通常是彻夜修炼而过来的。因为修炼过后,人反而更加精神更因为人在疲倦时修炼效果更好。现在么,哪管这么多,先睡吧。 上了豪华版灵舟,裴景泽状若神游地听完一系列交代,终于被放行。裴景泽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疲惫的盖上被子,睡得香甜。 …… 纸鹤的鸣声不断,仿佛冬日早晨的闹钟般惹人厌烦。裴景泽翻了一个身,嘴里嘟囔着什么,是万分不情愿的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 素手轻轻按在纸鹤上,纸鹤立刻不叫了。她心满意足地收回手,再次沉入梦乡。 不一会儿,笃笃的叩门声响个不停。裴景泽向被子里滑去,以被蒙头,敲门的人像是铁了心要把她敲醒,动作不停。 被不断打扰的裴景泽终于醒了。是谁大清早地扰人清梦?她不情不愿地从被子里钻出来。 门外的人失去了耐心,“再不开门,我就硬闯了。”平淡的话语意外地有威慑力, 裴景泽慌忙爬起来,一个清洁术整理好自己,她听出来了,是师父的声音,“师父我立刻、马上!” 她现在看到师父,听到他的声音都浑身发疼。 胡乱地穿上鞋子打开房门,裴景泽气息不稳,“师父,怎么了?” “马上到中原了。”瀛琤见她发丝凌乱,鞋子也左右穿反,刚才的冷冽消融得一干二净,“别这么毛躁。” …… 四个大陆分散在四周,盛众星拱月之态将中原拱卫其中。中原与四方大陆以水相隔,广阔的水面是自然形成的天堑。 好比现代都市,四大陆只相当于二三线小城市,宗门并不密集,中原则相当于经济特区,世家林立,宗门频现。又因为土地有限,人口向繁华的中原流涌,浮空岛随处可见。从高空俯视,一览无余。 灵舟降落,真正踏上这片土地,更觉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房屋鳞次栉比。一行人稍作休整,就前往丹阁参加比赛。 丹阁不是只有一个阁楼,相反,在中原这般寸土寸金的地方,丹阁占有一片辽阔的平原,还独自拥有着一座浮空岛。阁楼中收藏的古籍丹方,珍奇丹药才是最宝贵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种种宝鼎、异火。 在炼丹师大会上夺得魁首,赢取奖励,几乎是每个炼丹师的梦想。在这里,扬名中原、炼制上古奇丹统统可望可及。 裴景泽还有些好奇师父居然会带队来中原,结果瀛琤对她稍作嘱咐,便早早地离开了。 …… 各大宗门、无数散修在丹阁的承天阁前集合。 “各位英才俊杰,欢迎你们前来参加此次盛会!”一身玄衣的老者扫视四周,双手上扬,随着他的动作,摆在边缘的石刻莲花里骤然迸发出红色的火焰,“我谨代表联盟,向你们表示祝福,和期望。现在,我宣布,比赛开始!” 石莲里的火焰跳跃着向上窜起,汇聚一点,冲天而上,最后绽开成莲花的形状。 底下的掌声中不乏震惊的言语。有人瞪大了眼睛指着消逝的烟火,“那是承天莲火!”有人叹息扼腕,“暴殄天物啊!” 裴景泽也仰头望着天边的莲火,有些羡慕和欢喜。 拥挤的人潮里,不知是谁传来一声不屑的“哼”。 “一群土包子。”镶玉厚黑靴,金色锦袍光,折扇轻摇,浮空岛上的年轻公子闪身离开。 第二十一章 初赛·再遇 “你跑哪去?”刚刚故作潇洒的公子被人揪住后领,哪有半分恣意妄为的样子。 “我……你管那么多!”金色锦袍的公子挣扎着下了地,“你有本事别告状。” 捉住他的人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愿意管你?” 同样是喻家养出来的,不知道他怎么是个这样的性子。喻家的人,或孤傲或恣意,骨子里都是矜持要脸的,偏偏他像是逗猫遛狗、拈花惹草的纨绔一个,脸皮比城墙厚。 喻落璃无奈地极了,他的堂弟,不像一般的亲戚一样巴结他,只是整日里胡闹,叫人头大。 大伯对他很好,近日族中琐事繁多,恰巧堂弟参加比赛,于是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了在大会期间照管他的任务。 “认真参加比赛,不要给喻家丢脸。”喻落璃强调,“关键是,别惹事。” 喻珉一面含糊地回答着,“好的好的,你放心……”一面往门口挪动。能怎么办?由他去吧。喻落璃感到头疼。 …… 比赛很快开始。和内部选拔赛的流程大致相同,裴景泽身为金丹期的修士,被分到离门口较近的那一片位置。 比赛的地方类似于现代的体育馆,中间是一大块平坦地方,四周修起的高高的看台可以清晰地看到底下的情况。 练丹是大会还真就是卖票的,通过这种方式在一定程度上赚取举办大会的经费。票价再高都有人买的,特别是各大陆来的人,没能参加盛会,观看一番也好呀。炼丹师大赛素来座无虚席。 参加这次大会也是要交参赛费的,不是很贵,一块中品灵石,联盟把这些收集起来,多多少少也是一笔钱。 每个人面前同样有桌台和药鼎,地上的蒲团整整齐齐地摆着。不过没有硬性要求规定必须要用联盟提供的鼎。 不一会儿,所有人都站到自己该站的地方。主持的玄衣老者高声道:“金丹期炼制时间结束时,将放红色烟火;元婴期结束时,放黄色烟火;化神期结束时,放绿色烟火。诸位,丹方、药材已齐,请开始炼丹!” 初赛的题目出人意料。裴景泽打开刻印着丹方的卷轴,看清丹名后不禁挑起了眉毛,痒痒丹?丹药效果是吃了之后浑身奇痒无比,必须用月枝花泡澡才能治好。真是相当冷门的丹药呢。 与这种丹药奇奇怪怪的作用相对应,它的配料也非常的特殊。除了一般的植物类的草药,竟然还有棕帚树的棕丝,更奇怪的是还需要加入长毛猴的毛。 草药的提取她倒是非常的熟练,就是这动物的毛该怎么弄?从毛里面提取药力?裴景泽略一思索,决定首先对长毛猴的毛进行提取。 按照一般的药材提取的方式,先催生出雷火,将药鼎微微加热,把长毛猴的毛发放入其中。 雷火包裹着毛发,她细细的感受着毛发中的能量。植物中的药力很容易辨认,通常散发着极其强烈的味道,或者颜色与周围不同,或者能量排列形式不同。 而毛发中的能非常的驳杂。裴景泽看到里面无用的纤维、残存的汗液……几次翻找,终于在毛发被烧焦前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一小撮毛发最后提炼出来的是一滩黑黑的不知名的液体。 这丹药看起来味道很糟糕的样子,裴景泽开始逐一提炼其他的药材,一面在心里面想着。 …… 淡定中的液体渐渐凝固,这次一出丹鼎的却不是一阵宜人的药香,而是一股酸酸的臭味与泥土的味道混合的“奇妙”的味道。 裴景泽把链接好的丹药放进一旁备好的检测石板中。紫光闪现,说明这是一颗高级丹药。这还是裴景泽第一次炼制出三品的高级丹药,居然是这样一颗丹药。 左右的修士也逐渐有炼制出来的,一时间空气里都是这种“奇妙的”味道。 随着炼出丹药的人越来越多,味道也越发扩散,波及看台观众。看台上的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今年的大赛搞什么名堂?”离裴景泽不远处一位金袍公子以袖捂鼻,一脸嫌弃地盯着自己的金闪闪的丹炉。 越是要成丹,味道越浓,那位金袍公子离他的丹炉越远,他看裴景泽这边好几个修士都炼完了,弃自己的丹炉于不顾,径直躲过来。 果真是什么奇葩都有。裴景泽这样想着,那位金袍公子离丹炉越来越远,可那火焰却丝毫不跳动半分,乖巧沉稳地继续加热,直至丹成。裴景泽讶然,没料到这人看起来不着调,事实上有些本事。 喻珉一面嫌弃地扇扇子,一面得意地说:“小爷我离这火十万八千里它也给我听话地乖乖炼丹。” 自夸还不够,他还要寻求周围人的赞同。 环顾四周,瞧见旁边站着裴景泽,顿时两眼放光,如同狗见着了肉包子。 好一个清丽绝艳的美人! 略平的眉在尾部下坠,不是勾人的桃花眼,圆溜溜的却别有神采,琼鼻樱唇,艳丽却不带攻击性。身姿不过分纤细,更不觉丰腴,恰到好处的匀称。 这样一个美人,他竟然才注意到,哎呀呀,真是罪过,“仙子,这算不得什么,小爷我……”边说话边往裴景泽身旁凑。 裴景泽敷衍地扯了扯嘴角微笑,暗想着结束话题,赶紧离开。喻珉话没说完,再一次被人揪住后领,一把提起。 “你安分点不行吗?”来人压抑着怒气,言语间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哎哟哎哟,哥,放手,放手!”喻珉不愿意在美人面前丢脸,连连叫唤。 裴景泽抬眸一瞥,玄衣墨发,五官深刻,气势逼人,这种自带闪光效果的感觉——又是熟人。 是洛夜的官配——喻落璃。 裴景泽忽然意识到:洛夜必定参加比赛了,现在就在这个场地里。 她必定会遇见洛夜。现在又偶遇喻落璃。 还真是,宿命般的相遇。 四目相对的刹那间,喻落璃忽的发现面前的女孩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裴景泽率先垂眸。 第二十二章 丹阁秘境 “多有打扰。”他慢不经心地客气一句,拖着喻珉回到他自己的丹炉前。 …… 初赛有惊无险,考验的是基本功和面对陌生材料的反应能力。 随之大多数人的成功,收集、检测的人员把炼成的丹药核查一番后开始清场。炼制而成的丹药上交之后,裴景泽就被请了出去。 …… 第二场比赛的出题人竟然和药谷长老们的想法不谋而合。不知道元婴期和化神期的修士的题目,金丹期的考题是配置一份药剂。 考题一出,满场哗然。前来参加比赛的不乏一些思想老旧的老古板,他们认为这样的考题简直是胡闹、甚至认为是羞辱。议论纷纷后,有极少数的人愤然离场。 大多数的人,即使心里颇有微词,也不愿意放弃参赛的机会。故而大赛照常举行着。 由于有些微经验,裴景泽不怎么着急。结果打开药剂说明,发现里面竟然只有短短的一句话:请自行依照上次的丹方配置药剂。 没有药剂说明?自己想办法配置药剂?这难度上升了不止一个度。 裴景泽仔细的回想之前炼丹的过程,把每一个细节都梳理得清清楚楚,脑海里有了想法。 把药力提取出来之后,她按照炼丹的顺序和要求混合液滴,控制火力。 各种成分之间相互反应,裴景泽密切关注着每一个变化,发现与丹药炼制大致一样。于是便松了一口气。 药液变得浓稠,最后成型。她惊讶于自己的顺利,直到听见低声咒骂“该死的!又凝固了!”之类的话,顿时清楚了考点在哪里。 药谷押题,押得挺准的。 这个坑灭了不少人。好些没有耐心的人,在红色烟火炸开时,仍然只炼出了凝胶状物。 第二场比赛结束的时候,千人参赛者锐减至七百人左右。 …… 第三场比赛如期而至,这场比赛竟然需要炼丹师自己前往秘境里寻找药材。丹方不再由联盟提供,联盟向参赛者敞开了它的药材库——丹阁秘境。据传,几千年前丹阁盛极一时,后来落寞,丹阁的继承人组建了炼药师联盟,将丹阁秘境作为药库向联盟开放。 如今联盟是中原最具影响力的炼药师组织,谁又能说这不是另一种传承与发展呢? 丹阁秘境不是丹阁的后花园,秘境里不仅仅是各式各样的草药,还有强大的妖兽。 通常,越是珍贵的草药,守护的妖兽越强大。因为草药对妖兽也有好处,秘境里的妖兽早就学会了通过草药促进自身实力壮大。 联盟坚持炼丹师不能是只会炼丹而文弱无攻击力的修士,他们想要的新鲜血液是静能炼丹,动可制敌的全面发展的炼丹师。 多人一起前往秘境中寻找药材,更加大了竞争性,因为同阶修士的丹方相同,而同种药材的数量有限,争夺不可避免。 第三次比赛,金丹期需要炼制的丹药是四级丹药:水息丹。吃下水息丹后,可以在水中呼吸一段时间。 炼制的配方中再次出现了动物性材料,这次要用到的是沉冰湖中的冰鱼。 裴景泽几经思量,判断出冰鱼的数量有限,湖泊只有一个确定的沉冰湖,首先应当去取冰鱼。 随着几位老者掷出的黑色碎片结合在一起,空间开始扭曲,巨大的黑色的漩涡在空中搅动。 “这是联盟的药材库,相信各位有所耳闻。”玄衣老者笑眯眯地摸着胡子,“想要在里面摘采额外的药材我们是允许的,不过秘境只开放三天时间,要是在秘境关闭时还没有找齐炼丹要用的药材,就要被淘汰了。” 待老者宣布可以进入秘境,众人争先恐后地挤进漩涡里。 …… 裴景泽随着人流挤进漩涡,一阵挤压、摇晃,就到了一片绿茵茵的草地上。 沉冰湖的位置在地图上已经表明,预计会有大量的人会赶到沉冰湖,她必须得加快速度。 那么问题来了,地图上好几块草地,她现在是在哪儿呢? 裴景泽把糯米从灵兽袋里放出来,可怜糯米被关在灵兽袋里七天,可被憋坏了。 白虎龇牙咧嘴地嗷呜几声表示不满,裴景泽安抚地摸摸它的下巴,“我也没有办法嘛……你要快快化形才是长久之计啊!” 把它放在药谷吧,又觉得这宠物养了跟没养似的;把它带着吧,没时间照顾,放灵兽袋里好像也不妥当;把它带出来了放外面,心里老觉得自家养着的小猫咪不看着不放心。 裴景泽半愧疚半纠结,出谷之前犹豫再三,还是把糯米带上了。 主要还是她想撸猫。 在给白虎又一堆妖兽丹药的许诺之后,糯米随手在草丛里抓了一只鼠,交流了一下,驮着她朝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有白虎奔跑,在这不敢御剑飞行的地方她的速度算是比较快了。 不多时,就到了目的地。 沉冰湖面上结满了厚实的坚冰,光溜溜的。 裴景泽让糯米变小了趴在她肩上,这是刚刚许下的承诺:这段时间它保持幼兽形态,她把它放在外面。 长剑上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雷电之力,裴景泽提剑,注入灵气,猛的向下刺去,“咔嚓!” 戳出一个巴掌大的洞,洞深约摸一米,地下的水缓慢地流动。 据说在冰面上弄一个洞,鱼会因为需要氧气自己跑到洞里来,向上浮。 不一会儿,一条有着蓝色的外表和扁平的身材的鱼浮了上来。 裴景泽心下一喜,赶紧用灵力把鱼托起来。她想要新鲜的材料。 “啵。”冰鱼张口吐出一个泡泡,鱼身翻腾着要下水。 裴景泽哪里会在意一个泡泡,眼看不能活捉,雷电突现,直接把鱼电死了。 透明的泡泡一直飘啊飘,触碰到裴景泽的鞋子上,破了。 裴景泽装好了冰鱼正要离开,泡泡破了,她猝不及防地被定在冰面上了。 雷火跳跃,灼烧着冰层,这脚上的冰却一点儿融化的迹象都没有。 一个泡泡!一个泡泡而已!刚才发生了什么?裴景泽一脸问号,没明白怎么回事。 想到什么,她豁然开朗,用雷火加热湖面的冰,果然冰层丝毫不受影响。 所以她刚刚是误打误撞,才能暴力开冰成功?现在总不能不要脚了,强行离开吧? 裴景泽陷入麻烦之中,思考着脱身之法,远处却出现一个人影。 第二十三章 暗算 “这位仙子!”喻珉远远地看到有人在湖面上,单单凭那身姿,就认定这人肯定长得好看,稍微走近,发现竟是那日的美人。 这是什么!这是缘分! 喻珉朝着裴景泽快步走来,“仙子,你这是……被冰鱼困住了?”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是的,”裴景泽面带苦恼,也不知道是因为被困,还是因为遇到的是喻珉。“请问道友有何方法能让我脱身吗?我愿意把捕捉到的冰鱼作为报酬。” “不需要不需要。”喻珉撩撩额前的碎发,做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只要这位仙子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们交个朋友,就好了。” 和对方交换了名字,裴景泽被告知只要用冰鱼的唾液涂在冰上,这些冰就会融化。 世家子弟,果然见识广博。 裴景泽这一年多的时间读了不少书,着重点在药材上,没有考虑过相当一部分冷门药材有动物性材料的事实,对于稀少生物的了解甚少。 被成功解救之后,裴景泽坚持要把自己先前的鱼送给喻珉。喻珉推脱几次不成,就收下了,不过还是说要跟着她一起去找材料。 一剑破冰,在鱼上浮之时,裴景泽一剑刺穿鱼头,了结了这条鱼。 喻珉坚持要和裴景泽一同前去寻找药材,她想了想答应了,至少对方跟在自己身边,可以避开一些不必要的冷知识性失误。 不过糯米不愿意让别的人骑在它身上,裴景泽也不愿和喻珉同乘。 这个问题也被很好的解决了。他从灵兽袋里放出来一头雪狼,直接跨坐到雪狼的背上。于是两人便一同上路去收集下一种材料。 喻珉一边走一边想那白虎头上的祥云。他暗自奇怪,老觉得自己好像在哪本书上看见过这个图案。不过他看的奇闻杂书多的去了,根本记不清是在哪儿见过。 两人离开不久,沉冰湖再次热闹起来。 …… 从地图上看,他们最好是一边走一边收集一些年对年份和质量要求不是很高的普通药材。两人便这么一路走,一路收集着。 …… 因着雪狼和糯米的等级都不算太低,二人都不是只会炼丹的丹痴,一路走来还算顺利,期间二人一同出手猎杀了不少妖兽。 随着两人的一次次合作,裴景泽对他的感官也好上不少,喻珉并不是金玉其外的草包,这人还挺优秀,只是是个颜狗,看到美人就走不动路,想搭讪。她的态度从防备改变为把喻珉当做不太靠谱的合作伙伴。 两人同行的期间不知多少次喻珉想要奔向别的方向找新的美人,不找草药了。裴景泽也不是非要他同行不可,也不管他,自顾自的朝着已经确定好了路线前进。喻珉离开不过几步,又会调转回来。 据这位公子哥自己说,是因为遇到的人不如裴景泽好看,他去了,那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就这么磕磕绊绊的,还剩下一天时间时,二人的材料只差一味药材:川黔紫薇。 不知道这树长在哪里,就还是老办法,在路上遇到什么小动物抓什么,抓来问路。 …… 这个时节,许是天气还不够热,川黔紫薇一片新叶都没有长出来。 这棵三人合力都不能抱住的树光秃秃的,从树干到顶端的枝丫,硬是黄中带橙,不见绿意。紫薇树的周围是掉落的树皮,卷卷皱皱地堆叠着,像是晒干的桂皮。 这么大一棵树,想要随意的取下来一些树枝本来应当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现在极其棘手。 问题出在树上的勉蜂巢上。 勉蜂是最为勤勉的蜜蜂,在蜜蜂当中勉蜂可以飞行的距离最远,修筑的蜂巢也最大。这棵川黔紫薇树上挂着一个普通八仙桌大小的蜂巢,数不清的勉蜂在巢穴里进进出出,嗡嗡的响个不停。 空气中有些闷热,像是下雨的前兆。回巢的勉蜂数量也愈发多了。偶尔有勉蜂从两人面前穿过,好奇地打量一眼,不见他们动作,又离开了。 两人正商量着怎样才能在不激怒勉蜂的情况下取得树枝,只听轰的一声,一把巨剑斩断蜂巢与树的连接点。 二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顾不得许多,御剑贴地逃开。 那个巨大的蜂巢竟然跌落了下来,径直掉到两人的刚刚站立的地方。暴怒的勉蜂们冲出蜂巢,直奔巨剑,可怕的是那把剑竟然追着二人来了,把勉蜂全引了过来。追到人了,勉蜂不再搭理巨剑,把二人团团围住,一阵猛扎。 裴景泽只能支起灵力罩防御,把碰到灵力罩的勉蜂电死,喻珉也手忙脚乱,还不忘骂道:“谁tm的算计小爷!” 紫薇树下,一道人影收回巨剑,慢条斯理地切割了几段树枝,自言自语着说,“很简单嘛。”混不在意被自己坑了的人,他慢吞吞地走开了。 一波又一波的勉蜂被杀死,本来应当知难而退的它们此刻却因为失去了蜂巢而陷入狂怒,像韭菜似的割了一截又一截。 阴沉的乌云兜不住水汽,终于,细雨如针,滴滴插入土地的缝隙。 “下雨了?”被包裹在蜂团里的裴景泽强行震出一点空隙确认。 果真下雨了。问题一下简单许多。 打湿的、挤成一团的生物,也是不错的导体呀。 “轰隆!”天边的雷和裴景泽的雷一齐彰显雷霆之威。狂暴的雷光把裴景泽周围五米轰得渣都不剩。 终于没有什么遮挡视线、碍手碍脚了。裴景泽心里憋着火气,被人暗算,又遭蜂缠,什么不惹蜂,不破坏,通通丢开。 下一刻,裴景泽的手心射出一道雷光,“轰!”蜂巢被雷劈得焦糊,一股蛋白质被烧焦的味道飘出来。 那边的喻珉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也成功的摆脱了勉蜂,只是他恰好看到裴景泽一招劈焦蜂巢,英雄救美的心碎成粉末。对裴景泽的某种幻想也破灭了。 …… 下了雨,川黔紫薇的树皮变成深棕色。 先前树皮翻起,像得了白化病似的一块黄色一块橙色的,现在整棵树如同抹了油漆一般光滑顺亮。简直是开了十级美颜。 这树长得,油光水滑的。裴景泽这样想着,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收集了足够的川黔紫薇,决定随便走走,看能不能收集些不常见的珍贵草药。 …… 黑色的漩涡再次出现,众人都连忙从秘境深处向着先前说好的地方前去,不想被关在秘境里。 裴景泽和喻珉也从漩涡里走出来。 出来就在场地上。待众人都出了秘境,被领到自己的位置上,想要歇口气儿时,玄衣老者不准备让他们休息,反而大声道:“诸位!请开始炼丹!” …… 主席台上,几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占据着最好的位置。 “这样着急,我怕这些小家伙们受不了啊。”黄衣老者布满皱纹的指尖夹着一枚棋子,和对弈的麻衣老者说道。 “娇气!”麻衣老者拿起酒壶,咕咚咕咚往口里直灌。 “对了,你不是收了一个徒弟?她在哪儿呢?”黄衣老者突然找到乐子,“你这眼高于顶的家伙竟然也会收徒?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入你的眼?” 麻衣老者心虚地摆摆手,“年轻人要自己闯,别管她。”他怎么说得出口,他堂堂炼丹师联盟客卿长老,竟然求着别人拜他为师! 又是一口闷酒,麻衣老人岔开话题。 第二十四章 水息丹 炼制水息丹的难处估计还是在于冰鱼的提取。或许对个别修士还有精力的考验,但是裴景泽现在元气满满。 参考上次提炼毛发的经验,裴景泽成功地提取出其他的药材中的药力。 药液相互融合,十分简单、平常。裴景泽猜测:难道只是想考验他们的打斗能力? 成功就在眼前? 不,行百里者,半于九十。 裴景泽没有大意,果然,当她加入冰鱼中提取出的东西时,异变突生! 蓝色的能量与雷火抗衡着,不肯屈服。雷火一跳,包围了蓝色液滴,裴景泽加大火焰,烧得蓝色液滴滋滋响。 蓝色液滴没了法子,终于安分。 裴景泽一口气没松完,刚刚听话乖巧的液滴和其他药液混杂后更加猖狂起来,在丹炉里上窜下跳,把盖子撞得叮叮响。 这还真是一块豆腐落了灰——吹不得,打不得,拿它没办法了。 裴景泽蹙眉,倏然笑起来。她把雷火扭了扭,做成鞭子抽它,个熊孩子!以为不能可劲儿升温热它就没办法? 让你皮!狠狠抽了那液滴几鞭子,它终于老实了。 …… 水息丹炼制成功了,丹药呈深蓝色,鱼腥味浓重。 裴景泽再次把丹药当着工作人员检测一番,然后上交。 她炼制的水息丹是高级丹药,裴景泽小小地惊奇了一下,不知不觉,她也能炼出四品的高级丹药了。这进步速度不错。 仔细想想,估计是多亏了她抽那几鞭子。她才刚刚学会炼四级丹药,哪有那么简单。不过每天晚上她都会在瀛琤给的阵法里度过半宿,精神力进步得飞快。 就是……真的好疼。裴景泽扶额,她现在,一点也不期待夜晚了。 …… 第三场比赛结束,金丹期的参赛者现下只有将近一百人。淘汰率高得吓人。 第四场比赛的时候,丹药的难度明显上升。 金丹期修士考题的是四品巅峰接近五品的丹药。 元婴期和化神期修士所需要炼制的丹药不得而知,但裴景泽知道那一定是极其高阶的丹药。因为正是在这次比赛中,她首次见到了丹劫。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化神期修士炼制的丹药特殊极了,有的人练得比金丹期的低阶丹药还快,有的人半天毫无进展。 裴景泽正在提取药力,刚刚把药材全部处理完毕,闪电便划破天空,紧接着便是一声惊雷。于是她停下来,也不着急自己的事情了,准备长长见识,看看丹劫,再把屏蔽器打开炼丹。 雷光和那人药鼎中暴射出的红光迎面相冲,二者相接触的地方发能量以波纹的形式向四周骤然扩散,带着极大的破坏力,裴景泽清晰地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是那联盟这边提供的,用来罩住有丹劫之处防止干扰他人的法器,碎掉了。 那修士忙从储物袋中取出另一物件,甩出两块上品灵石,新的阵法再次启动。 雷火再灼,赐予丹药新生。 红光越发变得闪亮,先前不太规则的丹药,已经变成完美的球形。此时更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弹跳着躲避雷的淬炼。 天上的乌云随着丹药而动,雷追着艳红的丹药不放,好一会儿过后,天空方才放晴。 真是震撼人心! 裴景泽还在回味的刚才一场丹劫,只见那颗红色的丹药在雷劫消失后,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在那修士设下的阵法内仿反复冲弹,撞在看不见的屏障上,咚咚作响,不停地躲避着捕捉它的灵力。 裴景泽粉唇微张,瞪圆了猫眼看直了眼。真是来到中原的每一天,都在长知识。 一颗丹药想要不被化神期的修士抓住,无异于痴人说梦。那修士将手做出抓取的样子,微微合拢,蹦乱跳的丹药就被轻而易举的地抓住了。 看完了丹劫还是要继续做自己的事情的。 为了以防再有别人的单丹劫吸引她的目光,分散注意力,裴景泽把事先买好的屏蔽器拿出来,开始一心一意地炼制自己的丹药。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五品丹药是金丹修士的顶峰。而她这个接触炼丹不久,炼制四级丹药没记次的弱渣,想一举炼制四品巅峰的丹药,岂是容易之事? 丹药之中,最受人追捧的,无非三种:直接升级型、治疗效果超强型、强行提升境界爆发型。 这次她要炼的,是可以提高结丹成功率的清心凝丹,属于直接升级型丹药。清心是为了使结丹者保持清醒的头脑,促进感知“屏障”。同时,丹内含有的量的灵气,吃下丹药相当于人为地创造灵气满溢,倒逼结丹的效果。 炼制清心凝丹,怎么把灵气压缩,融进小小的药丸里,难倒了无数炼丹师。 炼丹学术界的通说是讲灵气液化,进一步压缩固化,方可炼制。 虽然理论是美好的,可理论与现实往往有差距。金丹期修士凭借自身修为难以在费力把灵气固化之后同药液融合,强行融合,灵气又会液化,总是不成。因此通常是元婴修士才能炼制这种丹药。 裴景泽不得不思考相关的资料,在头脑里把看过的文献翻了个遍,找到的描述不过寥寥数语,还净是些丧气话。 她尝试过控制灵力的状态,在没有想过这个方向,没有领悟到某个灵光乍现的感觉时,确实困难,可是一旦懂得背后的原理,就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 裴景泽回想起瀛琤送她的雪花,觉得把灵力凝结为固态,或许不是想象中那么难。雷火现在不也像一团真正的火吗?她不说,谁能想到这是雷灵根修士自己造的火?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裴景泽在手心里试探着把灵力化为液态。雨滴大小的雷液学着火焰跳腾,她发现自己好像又做成了雷火。 裴景泽在脑海里模拟水的柔顺与波动,手心里的液滴安静了下来,她心里一喜。 定睛一看,这液滴像沸水,暗自冒泡呢。 裴景泽有点挫败。果然很难啊。 猛然间她想起师父的茶水。也是暴烈的雷元素,却在口里温和如水。如果按照一定的方式排列,用波动舒缓排斥的压力…… 第二十五章 清心凝丹——千层蛋糕 “不行?”洛夜喃喃自语,下一刻精神力倾巢而出,全面挤压着那些五彩灵气,又肉疼地取出寒冰魄降温,硬把这些灵气强行压成液态。 “还不够!”她看着粘稠的液体,咬咬牙再次强压。可是液体始终没有固化的意思,她陷入了僵局,精神力也受不住这样的输出。 她不相信!一定可以炼出来! 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洛夜恍惚见看到桌上的凝华果,一个主意闪现在头脑中。 …… 裴景泽将雷元素按照一定的方式排列,控制着大方向,让整体朝着一个大方向流动,每个光点有自己的运动,但都被裹挟着朝一个大方向前进。 这就表现为“水”的波动与流动。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平和的液态灵力是弄出来了,怎么固化呢? 怎么才能固化?!!裴景泽静坐了十多分钟,在脑海里模拟的各种想法都被一一否决。 她越想越离谱,穿越之前的物理知识也被翻找出来。 雷即为电,分成正负电荷做成原子核模型?怎么分?原子核质量如何调整、计算?可操作性太小。 固体中分子的运动方式?振动? 努力地回想高中物理知识……可是她控制不住啊,怎么才能保持雷元素只在自己的位置上振动呢? …… 抓狂!裴景泽实在是想不出来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就用液体试试也行吧。 结果没有任何悬念,她失败了。炼出来一滩药液,凝不成丹。加入再多的凝华果,也没什么用。灵气它不凝固呀。 它不凝固呀……如果是五灵根就好了……也许能出五行相生相克上想想办法……裴景泽思绪纷乱,对呀,为什么一定要雷灵力不动呢?灵力存在的意义不是要和药液互相反应,仅仅只是提供灵力而已呀! 如同醍醐灌顶,她再次提炼药材,准备第二次尝试。 裴景泽将各种药液逐一混合,炼制,在加入凝华果之前将之分为大小不一的几份。 先向最小的一份里加入凝华果,炼制成极小的球形之后,将液态的灵气包裹其上。接着把大一点的液滴里加入凝华果,加热,期间不断用上个步骤做出来的球形在其间滚动,均匀地沾上液滴,以便形成新的外壳。 如此反复,裴景泽做出来的丹药像是千层蛋糕,一层夹心一层皮。 金丹期炼丹结束的时候,由于精神力消耗过多,在座的炼丹师个个皆面色苍白,摇摇欲坠,显然是刚才为了炼成丹药进行了大量的尝试。 自己炼的这么个东西,到底行不行,裴景泽心里也没数。不过试试罢了。 放眼望去,大多数人炼制的丹药都是没有加入灵气的,是普普通通的黑色药丸。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前来验收的检测者看见裴景泽的丹药,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把丹药放进进检测的工具里,石板发出蓝光,竟是无法检测。于是举手向高台上示意。 “嘿!”黄衣老者眼尖地看见,立刻从高台上飞身而至,“是什么有趣的东西?”那人把手中的丹药递给他,“长老,这……” 好大一颗丹药!寻常所见的丹药,直径与人间的钱币无二致,眼前这颗丹药,约么有半拳大。 黄衣老者用神识细细地检查这颗丹药的内部结构,看到那一层层的交错的灵力与丹药壳,咧嘴大笑起来,“真是妙极!” 言罢又奇怪地看着裴景泽,“你竟然能让雷元素不爆出来?”他像是见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人,“你为什么不干脆只把灵力裹成一个厚层,再用药液覆盖呢?” 裴景泽仔细一想,顿觉不解,她刚刚为什么要弄这么多层呢?搞的这么麻烦。不过面对这位炼丹大师的问话,她灵机一动,“晚辈以为,一层层地迸发灵力,有助于服丹者控制、引流这些灵气,或许更有助于结丹。” 黄衣老者摸着胡子思考了一番,竟然点点头说,“不错。” 适时,不远处也有人报告出现了奇怪的丹药。 “诶?”老者高兴地奔去,没想到金丹期还真有人想办法把这丹药炼制了出来,看样子还不止一个。 这颗丹药更大,有一拳大小!老者拿着丹药摩挲,心里想的却是这么大一颗,一般人可一口吃不下呀。 裴景泽觉得好奇,也跟着走近。她也看见了老者手上拿的那一颗丹药,比她的还大! 在旁边等待着的炼丹师似是有些不耐烦,侧头往这边看过来。 这是……洛夜? 洛夜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红色的痕迹,算不上好看,但绝对不丑,是个清秀佳人,冷凝的气质给她平添了几分姿色。 洛夜面无表情地过去,合上眼,静待结果。 如果是她,炼出什么丹都不奇怪了。 老者哈哈大笑,直接飞回高台,要和自己的伙伴分享这两枚奇丹。 …… 第四场比赛落下帷幕,黄衣老者在高台上宣布结果。 “金丹期本来还有一场比赛是针对更多人的,不过今年出现了意外的惊喜。”他用灵力托起两枚硕大的丹药,“诸位,不要被种种经验束缚了创造力!清心凝丹,金丹期同样可炼!”底下的人疑惑不已,不知道怎么回事。 “作为奖励,这两位创新的开拓者将直接进入决赛。这两颗丹药,会在大会的承天殿前展出,”他丢下一个重磅消息,“其余的参赛者们,下一场比赛决定着你们能否进入决赛!” …… 裴景泽得到了一个七天的假期。 原因嘛,是因为决赛更精彩,联盟要重新定价卖更贵的票。比完赛之后会有两天准备、缓和的时间,再加上她不参加这次比赛,就有了一个七天长假。 裴景泽计划好了,她要炼制五品丹药,同时每天晚上都要锻炼精神力。 现在渐渐习惯晚上的疼痛,她居然感觉阵法里的时光没那么难熬了。只是精神力的增长速度越来越慢了。 …… 中原的物价比四方大陆要高上不少。裴景泽原以为自己攒的灵石足够她用了,来到中原之后被物价吓退了。 不过买了一份准备炼制的五品丹药的药材,储物袋里的灵石少了一大半。 裴景泽暗想,如果宗门不负责住宿费,她说不定已经破产了。这物价高的! …… 决赛之日。 化神期修士被安排在靠近观众的外围,方便众人观看,按修为排布,金丹期修士在中心。 裴景泽和洛夜紧挨着,位置相邻。 发现这个安排,裴景泽轻轻叹了口气,她也看出来,洛夜即使没把她放在眼里,仍对此感到不悦。 宿命?…… 她忽然对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有了共鸣,不愧是经典语录。 事在人为! 第二十六章 常乐延寿丹 意料之中,决赛要求炼制五品丹药。 这几天假期,裴景泽自己试了一次,耗费了三天时间才炼出来,发现总是差了一点点东西,丹药凝结了,偏偏检测结果不合格。 无论是时间上还是金钱上都撑不住她的自我探索了,于是她向瀛琤发了讯息请教如何炼制五品丹药。 五品以上的丹药,讲究一个“灵”。 丹药有灵,才够的上五品。而这“灵”,往往来自有灵的材料,更高级的“灵”的形成,还需丹劫淬炼。 瀛琤讲解的时候,裴景泽想起她曾经炼制的水息丹。大抵因为冰鱼材料“有灵”,那颗丹药成了高级丹药。 纸鹤穿行,两三天时间,裴景泽把五品丹药的相关事宜了解了几分,心中多了些把握。 这次炼制的是常乐延寿丹。 修真者的大限随着修为的提升而提升,不过不是人人都能在生命的尽头前成功突破,续命存活的。于是,延寿丹的市场十分广阔。 市面上最普通的,名为延寿丹。延寿丹、常乐延寿丹、无极延寿丹、仙命延寿丹的效果依次递增。修为越高,丹药的效果越差,到了合体期,一颗仙命延寿丹也仅能延迟百年岁月。 裴景泽早猜到这丹药不会平凡,不想竟是最为步骤繁杂的延寿丹。 常乐延寿丹涉及到百余种药材,其中“有灵”的药材即为年份最高的三种——环叶、赤焰龙果、丰泽岩裂草。 若仅仅只有一种药材具有“灵”,直接以此为基础使丹药顺从这种“灵”即可。可现在有三种药材有“灵”,如何取舍?是三者互相融合,还是取其一而剔除其二? 看起来不过是细枝末节,可是实质上,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贪心的想要包罗所有的灵性,会导致难度大增,而仅仅只选择其中一种,药效必定不是最佳,想要脱颖而出,很难。 裴景泽踌躇片刻,决定融合三种“灵”,倘若实在做不到,再考虑其他方案。 她正是斗志昂扬之时,放出雷火。火焰却受到了压制,自己的雷元素造的火,联系紧密,裴景泽清晰地感知到雷火传来的臣服与惧怕。 往日里乱飘的焰尖儿这会儿像是听见军令的士兵,整团火歪着身子倒向一边,纹丝不动。 这来怎么炼丹?裴景泽顺着火焰侧倒的方向看过去,一缕墨绿色的火焰宛若君王,焰气高涨,接受着四周金丹修士的火焰的朝拜。 再定睛一看,这人身负八尺巨剑,嘴角扯着不怀好意的笑,故意用自己的异火欺压他人,得意地欣赏周围修士恼怒中暗含羡慕的神情。 这剑?……这不会就是坑了她的那个人吧! “不过如此!”洛夜冷哼一声。 难道她也要祭出异火? 结果,洛夜咬牙使出精神力,硬生生把自己的火焰掰正了。 裴景泽之前集训的时候被讲到过这种情况,这种时候,当然是要拿出买来的工具,切断自己的火和别人的火的联系啦! 再说了,她这是雷,这些雷还真把自己当火了? 裴景泽向自己的火传递着鼓励的信息,雷火颤颤巍巍地起来又倒,起来又倒。 这么怂?雷的暴躁呢?破坏性呢?液化的时候凶的要死,居然是个窝里横!裴景泽无奈地取出备好的法器,开始行动起来。 …… 为了保证“灵”,在提取药力期间不可以对那三种草药过于粗暴。 有“灵”之物,不给它点儿颜色看看是不会甘心被炼成丹药的,不过她已经有了经验。 哪些液滴不听话?用雷火抽他两鞭子,保证乖巧。 尽管如此,裴景泽在融合时还是遇到了麻烦。 一是灵气不足,她现在不过金丹初期,长时间的支撑雷火的燃烧灵气不太够用。其次是精神力消耗过大,上次炼清心凝丹时她颇为吃力,后来七天里神魂增强的幅度也不大,炼制五品丹药,非常勉强。 不过好在裴景泽的储物袋里存留着大量丹药,是瀛琤为了她第一次进入秘境准备的,从秘境里出来,还剩了许多。这下就派上用场了。 最困难的是融合那几种“灵”。 环叶液滴已经完全与前面的药液结合在一起,赤焰龙果进入之后,两滴液体像是磁铁的同一极,十分排斥对方,任凭裴景泽把那大一点的液滴抽成了两小滴也不靠近一点点,反而形成三足鼎立的局势。 雷火拢着液滴,液滴感知到降下的温度,不惧雷火,直接穿火而过。 也不敢肆意升温逼迫液滴,怕对药性有影响,更怕损了它的灵性。 难办了……没有太多时间思考,她当机立断,炼制普通的常乐延寿丹。 …… 手里握着刚刚出炉的常乐延寿丹,裴景泽非常确定,这枚丹药不够看。 太普通了,在决赛炼出这种品质的丹药几乎是板上钉钉地意味着她失去了争夺前三的资格。 好在还有一份材料,还有些许时间,裴景泽在头脑里搜刮各种知识,寻求破解困境的方法。 若有若无的丹香在鼻尖绕来绕去,那是别人的丹药的味道。丹香加剧了裴景泽的焦虑。 …… “最近怎么样?”美艳逼人的女子坐在瀛琤对面,火红的长裙显得热烈灼人。 “不怎么样。”瀛琤神色淡淡,“出了什么事?” 普通的家族事务,用不着召集人,更用不着他。回来好几天了,却没收到消息,今天才面谈,不知道怎么回事。 “是哪个家族的老祖,突破渡劫期了?”无外乎这样的事,才能撼动他们家族的地位,在世家之间引起新一轮的势力的洗牌。 那女子严肃起来,“不,今天消息传出来了,没有成功。”这是好事,可问题在于他们的老祖也出关了,“老祖给了一个消息:天机在乾元秘境。你把修为提一提,到时候随我一起去……” 瀛琤应下要求。 …… 世道要变了。 或许一直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局中人看不清楚罢了。现在,改变已经堆积到了明显可见的地步。 第二十七章 争锋相对 “哼……”身负巨剑的男子已经炼好了丹药,饶有兴致地观看周围着急上火的修饰们。 没用的……修为底下,神识不够……没有异火相助,谈什么“灵”。 放眼望去,家世丰厚些的,也不过只有些许低级兽火……他双手抱胸,俨然是冠军之位已入彀中的姿态。 鹤立鸡群般的特殊让他很容易被注意到。 “不愧是陈家子弟,年纪轻轻就能炼出三灵五品丹药。”黄衣老者率先注意到他悠闲的姿态,“四方大陆相比中原,底蕴还是差了。” “不过是借助异火取巧!”麻衣老者把酒杯“嘭”地一下放在桌上。 “喻家一个纨绔,炼丹技术也远超四方大陆的修士。”黄衣老者陈述事实,“他可没有异火。” …… 周围不少人已经放弃,把自己炼出来的普通常乐延寿丹放好,开始奉承起来。 若不能取得一个好的名次,和中原世家的子弟套套近乎,拉拉关系,也是划算的。 何况这位陈公子,马上就要夺得金丹期炼丹师的第一名,前途无量! “不愧是陈公子!天才就是天才,哪像我们这种没用的人,只能炼出普通延寿丹。” “陈公子的异火好生威武,小女子头一次见到异火呢……” “陈公子果真是玉树兰芝般的人物……” 听得句句讨好,喻珉恨得牙痒痒,“有本事你别用异火呀,”同样出身世家,他有足够的底气怼陈昭林,“小爷我不用异火也能融合二灵,只怕你不用异火就只能炼普通丹药吧!” 陈昭林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你以为我是你?我有异火为什么不用?”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你别是被勉蜂把脑袋蛰坏了吧? “陈昭林,”不远处的圆脸女孩扬起声音,“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异火!” 先去都被陈昭林夺取注意力的众人又齐齐看向女孩,她手中也有异火! “你?你那算什么异火?”陈昭林嘲笑道,“这是落魄世家最后的家底吗?” 全都,不足为惧。陈昭林清楚得很,同样的三灵,他的异火炼就的丹药,杂质更少,又带有异火气息,绝对不会有人超越。 …… 面对被抽惯了无动于衷的液滴,裴景泽面若金纸,揉着太阳穴强撑着。 雷火是火,更是雷,本质也是一种能量。如果有足够的量……如果有足够的质量和速度来碰撞…… 就像人在急速奔跑时被撞,很容易摔倒,直接把液滴撞过去不现实……可是把高速运动着的液滴撞偏…… 这是做得到的!还可以借用雷的力量威慑药液!丹药天生畏惧丹劫,雷一定也有效果! 雷火撤到底下维持温度,裴景泽再次抽调灵力,将液滴卷进厚实暴烈的雷元素里裹挟着它们急速旋转,形成灵气的漩涡。 在某个瞬间,忽然迸出的雷球直冲向惯性影响下高速运动着的液滴。 靠近了靠近了!裴景泽抓住液滴挨近的一刹那,雷火直卷,胁迫着两股力量融合。 成功了! 裴景泽虚弱地笑起来,忙喂了一颗丹药回复精神力,却也只能稍稍缓解疼痛。 她的丹药,才成功了一半。 …… 殊途同归,各人各有其法。 洛夜的办法更加简单粗暴。这丹,她炼定了!精神力也可以是尖刀! …… 时间流逝。 还差一点儿,就一点儿。裴景泽囫囵吞枣般服下几颗丹药,疼痛使她的肩膀微微颤抖。 连续两次炼制五品丹药,太勉强了。 裴景泽冷汗直冒,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精神力多次干涸,又靠丹药回复,眼下也是强弩之末。 这一刻她竟然有点感谢瀛琤给她的阵法,提高了她对疼痛的耐受力。 丹香已经开始溢出,忽然周围又有惊呼。 “什么!她竟然也炼出了三灵!” “怎么可能!” “那是谁呀?是哪个世家的?” “听说是四方大陆的人……” 耳边众人的嘈杂声提示她,三灵丹药似乎也不够看了,可她已经到了极限,还有什么方法,能够力突出重围? 观众席上,漫不经心地盯着喻珉,看他没有打架的意向,喻落璃放松了些许。他把目光转向不远处炼出三灵丹药的女子。 “四方大陆的炼药师?”喻落璃思考着什么,“有趣。” …… 丹药逐渐成型,累得摊靠在桌台上的裴景泽强行坐起,还有一个办法——雷电淬丹。 “灵”来自药材,更来自丹劫期间雷的淬炼。 五品丹药还不足以引来丹劫,可她是雷灵根啊。自己的雷和上天的雷当然不一样,可是不试试,怎能甘心? 都到了这一步,不和洛夜比一次,对得起自己吗? 她可以人为的,用自己的雷,淬炼丹药。 裴景泽眼前发黑,还是努力地控制着体内的雷电之力在丹药上留下自己的痕迹。不敢太过用雷伤到丹药,也没有足够的的灵力来做这件事,裴景泽颤抖着用雷电包裹着丹药,在丹药上以雷电为刀,顺从着某种指引,刻下“常乐”二字。 丹鼎内雷电声轰鸣,随后平静。 红色的烟火在天空炸开,形成绚烂的花朵状。 赶上了……裴景泽终于撑不住,直挺挺地往后一栽,倒在地上。 不是触地的坚硬,她被人用灵力托起——是瀛琤。 “……师父,什么、时候来的?”裴景泽吞下瀛琤递给她的丹药,气息不稳,才发现旁边还有检测者关切地站在她身边。 这就像是高考,每年都会备一个救护车在近处,防止突发情况。现在自己成为了这个突发情况,裴景泽有些哭笑不得,挣扎着坐起来,说,“我没事儿。” 瀛琤给来的丹药效果极好,裴景泽吞下不久,除了身上有些酸痛,再无一丝不适。 见裴景泽无事,瀛琤站到一边。黄衣老者也飞下来凑热闹,“这丫头是你什么人?”言语间都是熟稔。 “是我徒弟。”瀛琤的眸光划过洛夜面前的乌金鼎,了然道,“那边那个,是荀老的弟子吧。” “没错!”黄衣老人拿起裴景泽的丹药,“你这又是炼的什么出来了!” 那边麻衣老人也站到洛夜跟前,炫耀似的拿起她的丹药要给黄衣老者看,“谁说四方大陆底蕴不足!颜老头,你好生瞧瞧!” 被称为颜老头的黄衣老者嘿嘿一笑,“英雄不问出处!” 陈昭林眼见高台上几位重要人物都冲着那边去了,心里不太舒服,主动上前打招呼,“荀老、颜老,二位精神真好。” 颜老头给他几分面子,“昭林,不错呀。” 荀老理都不理,拿着手中的丹药翻看,爱不释手。 检测完毕,炼出普通常乐延寿丹的人被踢出决赛,只剩下五位炼出二灵、三灵常乐延寿丹的人作为冠军候选人。 二灵自逊一筹,三灵中,又有四人。这四人的丹药检测出来皆为高级丹药,只能让联盟的人评判高下。 这四人,正是陈昭林、圆脸少女、洛夜,以及裴景泽。 第二十八章 承天阁 为公平起见,这几颗丹药是编号好之后呈给联盟长老们的,荀老为了避嫌,主动退出了评判。 “一号不错,杂质最少,带有异火气息,品质优良。”玄衣老者表明态度,他对丹药品质最是看重。 旁边的长老不同意,“依我看四号最好,有雷淬之感,丹药灵性更足。” “三号也不错呀!一点儿没损伤到三种药材的灵性,其他的,或多或少有损。” …… 几人争论不休,莫衷一是。 裴景泽一时心情复杂,真的有朝一日,她做到了不比洛夜差,她也可以不断地突破自我。 什么命运?不过是多多遇见一些人,怎么做,有什么发展,尚未可知。 她真正放松下来,拉拉师父的衣袖,求表扬地问,“师父师父,我没给你丢脸吧!” 瀛琤早就想看看她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一个炼药师大会竟然把自己逼得灵力枯竭,神识耗尽。还多次吞服药物,反复过度消耗神识,真是不管不顾。 过度耗费神识可能变成傻子,灵力消耗过度,用药力强行透支身体也许会导致金丹破碎……瀛琤想想就来气。 责备的话到了嘴边,却是说不出口。 瀛琤看着她期待地拉着他的袖子,虚弱中带着自信,微微挨着他依赖的样子,觉得自己遇到了克星。 拿她没办法。瀛琤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出现这种情绪。 瀛琤欲言又止,而后说,“你很好,景泽。但我不是要求你做到最好,只是希望拓宽你的视野。” 何必这么拼命? “可是我想试试。”裴景泽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坚定,“我以前有一个过不去的坎儿,今天我过去了,从今以后它都不会再困扰我。” 从今以后她都不会再纠结于洛夜如何了。她们不一样,从来不一样。 裴景泽看过展出的丹药,她们二人的丹药和炼丹者一样,境遇不同,思路不同,道路不同而已。她不能强求对方理解自己,就像她不理解洛夜。 这次大赛,她看到洛夜的拼与强,更意识到她自己并不差。 能进决赛是意外,是幸运,更是无数次灵感迸发的结果,是多方巧合。 但她还是,很高兴。 裴景泽笑得眉眼弯弯,放开瀛琤的袖子,她忽然提起历练的事,“师父,金丹期以后是不是就要出去自己闯啦?” …… 金丹组的第一名是裴景泽和洛夜并列,第二是陈昭林,接着是那个圆脸姑娘。 联盟想外面张贴了关于并列的说明,大概意思是这两颗丹药超越了炼制者的修为,在某些甚至超越了丹药的品级,更具有价值,可以促进炼丹业的发展云云。 元婴组和化神组的比赛时长未到,结果也就尚未公布。 …… 自从来到中原,小金库不断缩水,裴景泽觉得她的钱包要饿哭了。终于在炼丹大会上得了个名次,有奖励,可以充实一下小金库了。 好消息中间夹着一个坏消息,让裴景泽如同吃芒果狠狠一口咬下去咬到中间的板一样不爽。 每个组的第一名都被特许进入承天阁挑选一样东西,因着裴景泽和洛夜是并列第一,两人被安排着同时进入承天阁。 裴景泽:并不是很想。和洛夜一起去挑宝物?开什么玩笑,有洛夜在她能捡到漏?洛夜就像个聚宝盆,什么好东西自己都往她身上撞! 然而这不是她能改变的,她不得不同洛夜一道进了承天阁。 …… 承天阁的门口有人看守,那人身着一袭灰衫,酒气熏熏,胡子拉碴的,黑眼圈深重。 “哦,今年的金丹组,嗝,有……有两个第一啊……”他随意看了一眼她们,打开禁制,“每个人都、都只能选一个。”喝醉了酒的人舌头不灵活,讲话讲不清楚。 承天阁一共九层,里面储存着联盟多年累积的各种宝物,是藏宝阁一般的存在。这里面的东西,尤其是上层的东西,大都不是人为地摆放的,而是这些宝物自己选择的位置,因而不存在什么分门别类,承天阁是凌乱的,凌乱中又自有秩序。 许多宝物都有自己的想法,说着进来挑一个物品,其实是双向的选择。 也正是知道这一点,裴景泽才更加沮丧,为什么要和洛夜一起进来呀……要是和洛夜看上了同一件东西,抢起来的的话,那东西大概率会自行选择洛夜,糟心。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刚进承天阁,她就和洛夜分开了,对方和她相同,分道扬镳得无比顺利。 裴景泽在一楼转了转,发觉一楼多是些奇形怪状的草药。她没什么急用的草药,把机会浪费在这上面不划算,裴景泽于是上了二楼。 要拿好东西,自然得往上爬楼。来的时候就已经向她们说明了,金丹修士只能到第四层,第五层要元婴修士才打得开。 连接一楼和二楼的梯步尽头是一扇青冈木门,沉重似铅,坚硬如铁,裴景泽费了些力才推开。 二楼的东西就不是那么规整了。 角落里堆着一些药材,栏杆上,一把斧头砍在上面,幽光闪闪。几十个大小、颜色不一的丹炉或悬或倒,挤在东北角。几个阵盘斜斜歪歪地堆着,两三张黄符在一扇敞开的门上贴着,无风自动,飘呀飘的。 裴景泽凑近去看符上写的什么,才跨出一步,那符服服帖帖地粘在门上,不动了。 裴景泽忍俊不禁,看了一眼,对符箓没什么研究的她,没看懂。二楼大致看了一下,也没什么想要的。 四周静悄悄的,也不知道洛夜在哪儿,裴景泽估摸着她应该直奔四楼去了。 上三楼的时候,明显木门更难推开了。 三楼比一二楼贵气,到处珠光闪闪,衬得栏杆灰暗,裴景泽在栏杆上摸了一把,灰都有一指厚。 承天阁究竟是有多久没打扫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裴景泽沿着栏杆往里走,听到“咚”的一声,接着是一阵“哒哒哒哒哒哒”,声音又急又密。 第二十九章 承天莲火 承天阁里有活物? 裴景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过去,只见一只山参在地上小跑。是成精的山参?普通山参,要生成灵智恐怕得有万年。 那山参好像也觉察到她的存在,加快速度朝里面狂奔,岔开的根像是小脚,迈着细细密密的步子跑动。 一棵山参,即使生出来灵智,绝不可能比金丹修士的速度快。 裴景泽几步上前就把它捉住了,“你是山参?听得懂人话吗?” 那棵山参在裴景泽手中瑟瑟发抖,生怕裴景泽一个想不开要生吃了它,叶子顶端挤出几滴露珠来。 哭了?裴景泽有点欺负人的错觉。她恶狠狠地拂去露珠,装模作样地拨弄了两下叶子,说,‘’再不说话,一口把你吞了!” 更多的露珠在一瞬间冒出来,裴景泽措手不及,衣袖上都是湿湿的。 看来真的不会说话,只是听得懂,裴景泽有点不好意思,欺负一棵山参……虽然她的本意不是欺负。 “哭什么呀……”她在储物袋里一阵翻找,实在没有合适的东西,只好拿出一颗丹药,“送给你当赔礼吧。” 山参哭得更凶了,稀里哗啦,停不下来。 “你这个坏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朵雪莲,边说话边打颤,“不许欺负它!” 裴景泽饶有兴致地盯着雪莲花,眼睛的余光瞥见从各个角落里探出头的各种植物,好像都是有灵智的样子。 本来准备放过山参的裴景泽忽然就有了主意,压下那一丢丢欺负弱小的心虚,说,“我没欺负它呀,就问两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呀?” 雪莲花抖着花瓣,“我们、我们在捉迷藏。” 三楼一看就是珠光宝气,各种器具的地盘,地上还有这些小药材精们踩出来的脚印。灰尘满地的三楼绝对不是这些药材该呆的地方。 “你们是从几楼下来的呀?”裴景泽笑得这灰尘满地的楼阁灿烂了几分,小药精们却觉得笑里藏刀。 看出雪莲花的犹豫,她威胁道,“说一句假话我就咬它一口。”这话一出,周围探头探脑的小药材精们缩了回去,裴景泽还注意到有一朵蘑菇悄悄跑了。 雪莲花“哇”的一声哭起来,“六、六楼。” 又弄哭一个?裴景泽觉得有点糟糕。这个消息挺有用,居然是从六楼下来的。 “你们可以推开门?还是有别的通道上去?”她可能去到更高的楼层——如果有一条别的道路。 …… 山参抱着一颗丹药,雪莲花抱着一块寒玉,两个小药材精要哭不哭地打开一扇门,“老大……” 门内一团血色的火飘在半空,听到声音转了一圈,裴景泽感觉它像是转了个身。 这是……承天莲火! 稚嫩的小男孩的声音响起来,“怎么了?咦?你们两个带人过来了!”山参和雪莲花连连后退,耷拉着头,“她想上六楼……” …… 洛夜在四楼走了一圈,没什么看得上的东西。 药材,她空间里多着,鼎,她已经有了乌金鼎,凡品难以入眼,异火,她只看得上承天莲火。可是承天莲火不会在这样低的楼层。珍奇有妙用的丹方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她不知不觉沿着楼梯走到五楼的门前。不试试,怎么知道打不开?洛夜眼中是势在必得,五楼,她去定了! …… “哼,狡猾的女人,我是不会让你上六楼的!”火焰颇不服气,他刚刚和裴景泽达成协议——裴景泽和他玩游戏,赢了他就帮她再上一层楼,输了裴景泽就给他丹药,或者什么宝贝。 然而裴景泽说第一轮玩她知道的游戏,就骗着火焰玩斗二十四。 算数啊,没玩过这个。小火团有点感兴趣,就答应了。由雪莲和山参报数,她和小火团比赛。 没见识过人心险恶的小火团秒输了。现在信誓旦旦地立g,说不让她上六楼。 他自己提出自己玩过的游戏,充满信心,“我们来捉迷藏吧。” …… 最终,裴景泽如愿以偿地上了六楼。 六楼的东西都生出了灵智,裴景泽从门缝里挤进去时,里面嘈杂声消散一空。 器物们都不想引起修士的注意,一时间没声儿了。裴景泽扯了扯被门夹得皱巴巴的衣服,好奇地看向周围的一切。 左边的长剑寒光粼粼,斜架在一串佛珠上,裴景泽看过去的时候,长剑冷光微闪,散发着“莫挨老子”的味道,刚刚长剑不会在和佛珠吵架吧?不过,裴景泽没准备拿剑,好剑理应配剑修,不是她这样的半吊子。 佛珠也有些鸡肋,她觉得拿一个鼎回去最合适,有什么合适的异火,也是不错的。承天莲火谁不想要?联盟舍得吗?何况这小火团子也不是好糊弄的,被束缚在承天阁里多年,始终没有向哪个炼丹师臣服过,联盟的长老,难道没来试过? “你想要什么,快点!”火焰不耐烦,催促着。 “让我想一想嘛。”裴景泽一点儿也不生气,被一块脏脏破破的卷轴吸引了目光,她伸手去够,那卷轴往旁边一飘,躲开了。 “哈哈哈,我就说,你上来没用,”火灵觉得终于扳回一城,“他们不会愿意跟你走的……金丹期太弱啦,哈哈……” 什么好事儿都跟她沾不到边?就算上了六楼也是徒劳?裴景泽才不相信呢。可她手中有什么筹码?没有。可有逆天气运?似乎也无。凭什么带走这些东西呢?凭眼缘吗?裴景泽苦笑一声,在六楼转悠起来。 药材精们跑个不停,夜神骨折扇合上扇面,紫玉流苏坠骨碌碌滚到一边,连地上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在裴景泽无意识地流转目光时,都把自己埋进灰尘里。 拒绝,全都是拒绝。 裴景泽挫败不已,止不住想:如果上来的是洛夜,会不会不一样? 角落里的石头滚进灰尘里,却不想撞到了什么金属制品,“当”的一声。 裴景泽走近,发现是一个黑色小鼎。若隐若现的花纹在鼎身环绕,正前方刻着几个字,潦草的字迹让人辨不出写的是什么,只觉得这字遒劲有力,气势不凡。 裴景泽试探着伸手,那鼎毫无反应。高兴不过三秒,火灵就给她泼了一瓢冷水,“它睡了好多年啦,没醒呢。” 能不能别这样?裴景泽简直无语了。火灵见她受挫,提了一个不算建议的建议。“你要是能叫出它的名字,就能叫醒它。试试呗。” 猜对名字已经很考验她了,猜对了这鼎还不一定看得上她呢。只是其他的东西,都不想跟她走呀。好不容易来了六楼,空手下去,怎么甘心? 她仔细查看鼎上的草书,觉得这更像是画的画而不是写的字。类同现代明星签名。怎么猜?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它的名字是两个字吧?”裴景泽看了又看,勉强确定应该是两个字。 “是是是,两个字,尽管猜。”火灵现在不觉得输给裴景泽不开心了,还有点同情。真惨呀这人。 裴景泽一阵乱猜:“药鼎?药材?丹炉?丹鼎?” 第三十章 偷渡 …… “啊,好烦呀!”裴景泽猜了许多的名字,找不到头绪,有点放弃了。这句“好烦”喊出来,那鼎微微一震,灰尘蓬起来,裴景泽连忙掐诀清除灰尘,才免于吃一嘴灰。 不会是叫“好烦”吧?裴景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试探着叫了一声,“好烦?” 黑色小鼎又震了震,裴景泽服了气,这个名字叫人怎么猜得到? 器灵苏醒,鼎上繁复精美的花纹上似有暗光流转,小鼎精巧漂亮,与“好烦”这名字完全不搭。鼎身上的字,怎么看也不像“好烦”二字呀!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裴景泽只想问它愿不愿跟她走。小鼎欣然同意,火灵不知道嘟囔着什么,反正不是很开心。 …… 裴景泽从承天阁里出来时没有碰到洛夜,也无从得知对方得了什么好东西,她心里面有鬼,虚得很,只想赶紧离开。 “选了一个鼎,不错。”承天阁前看守的修士依旧烂醉,只是看一眼就放行了。 裴景泽镇静自若,“是啊,我正好缺一个合适的鼎炼丹。” 谁能想到她的鼎里有一缕细细的火焰呢?承天莲火分了一小缕出来,硬要藏在鼎里和裴景泽一起出来。 火灵原话大概意思就是: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承天莲火的火灵诞生时间不长,加之焚尽世间邪恶的特性,火灵单纯幼稚,总想从承天阁里面跑出来。 裴景泽也没有想到,自己随意唤醒的黑色的小鼎就是曾经欺骗了无数修士,隔绝众人神识,把承天莲火从佛门秘境里偷渡出来的容器。 小鼎确实名为“好烦”,顶上刻着的字却并不是“好烦”,而是“静思”。这鼎在装了承天莲火回来之后,被主人丢在一边,遗忘了。后来丹阁式微,改建联盟,它也被连带着锁进承天阁里,这一睡,就是好多年。 曾有人尝试唤醒它,据火灵讲述,别的人是根据鼎上刻的字来猜,自然怎么也猜不中。最后竟是裴景泽这个不识草书又没耐心的,误打误撞地叫出来它的名字。 终于等到有人唤醒,它也不在意这人什么修为,只想出来放放风,过去的岁月,太寂寞无聊了。什么人都好,只要带它出去就行。 火灵和它是一起被关进来的,看着它要走,心里痒得像猫爪在挠。于是,想尽法子,甚至不惜向老对头服软,也要溜出来。 …… 比赛告一段落,裴景泽随着药谷众人离开丹阁的地界。 无人的角落里,一簇火焰掀开“好烦”的盖子,悄悄地问裴景泽,“你们怎么还不回南大陆?”中原它不敢出来呀,说不定就遇上丹阁的人,又得被抓回去。 “好烦”性格沉静稳重,安慰道:“急什么?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差这一会儿吗?他们总是要回去的。” 药谷众人采购了些炼丹的药材,载着众弟子即将回谷。 瀛琤不知道又从哪里赶过来,说要带着裴景泽去一个地方,把她提走了。人家自己的师父开点小灶,正常正常,带队的长老露出了然的笑,带着剩下的参赛者们飞离中原。 “你说好回南大陆的!骗子!”承天莲火在鼎内着急上火,连连掀盖。裴景泽原想帮它掩饰一二,这团火自己按捺不住老是冒头,被瀛琤发觉了。 裴景泽索性说开了,“师父,我把承天莲火带出来了,会不会很麻烦呀?”隐藏的意思很明显,怎么办,她已经带出来了。 这有点先斩后奏的味道,不过这火要出来,她也拦不住呀。关键是,火灵帮她上的六楼,她要不答应,对方不依不饶的呀。 瀛琤瞥了一眼小黑鼎,目光撞上冒头的火焰,语气平淡地说:“这么点,丹阁不会在意的。” 承天莲火作为镇阁之宝,只要主体还在丹阁,就影响不大。 多年来,不是没有人期望把承天莲火为己所用,只是修为更高可以用强的看不上它,修为低的拿火灵没办法,就拖着了。 “你看不起我?”火焰刚往上一顶,就被鼎盖按了下去,“安静点,别吵了。” …… 瀛琤带着裴景泽通过一个传送阵不知到了哪个地方,两人从传送阵了里出来,外边就是热闹的街市。 远眺可见几座小山,在中原山是很少见的,中原的地形主要是平原。远远的望去,山上修筑着类同万里长城的建筑,蜿蜒盘桓在那几座山上,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白得发亮。 从小生活在群山环抱中的裴景泽,来到中原后总认为这地过于平坦,有些不得劲。如今倏然遇见几座小山,顾不上嫌弃山不高不峻,心里充满看见山的欢喜。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只是意思不太对,她纯粹是看见平地不平而高兴,以及一丝亲切。 …… 瀛琤带着她在城中客栈租了房子,住下了。付钱的时候瀛琤多给了些灵石,“掌柜的,找个人给她讲讲玉长城的事。” …… 原来那山上的的确是长城,不过是玉石砌成的。玉长城秘境在中原赫赫有名,它是一位已经飞升的大能留下来的。 凭借散修的身份飞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位大能有感于自己曾经吃过的苦头,特意设置了一个不被宗门、世家把控的秘境,每隔十年开放一次,每次可进入数十万人,每一块玉石都是一个试炼场所。而这十万人的名额,五万分给世家、宗门,其余的送给散修。 世家、宗门子弟想要进入秘境,要付出较大的代价,需要六品丹药一枚或者高级符箓一张、或者稀有灵草……而散修进入其中,近乎于免费:收集到这位大能年轻时钟爱的碧华花。只不过,要通过这种方法进入,必须发心魔誓证明自己的散修身份。 有些劫富济贫的意味。不过这是一位已经飞升的前辈设立的,据说至今还有留有分身在下界看守、管理玉长城秘境,故而无人不长眼地对玉长城秘境动手,或者挑战规则。 难能可贵的是,玉长城秘境的修为限制十分宽泛:从金丹到炼虚,都可以进入。不仅如此,其中还有针对神魂的历练。于是原本看起来绰绰有余的十万名额,也变得稀少。 不知道瀛琤是从哪里要到的名额,裴景泽猜测师父的身份应该不低。 …… “师父,你是不是要和我一起进秘境呀?”裴景泽以手托头,微靠着桌子侧身问他。 “是。”瀛琤猜到她想什么,“不过进去后一定会被分开。” 裴景泽果然止住话头。 第三十一章 冲突 五日后。 师徒二人赶到那日见到的山上,来得早的修士围在这玉带两侧,时刻准备着进去。 山下的人也陆陆续续地上来,爬得气喘吁吁的。因为这里有禁制,想要上山,不得御剑,只能靠自己的双腿来爬。密集的草与刺热情地留住攀爬的人,让他们把种子捎带一程。 裴景泽二人也花费了一些时间才登临山顶,药谷的衣服防御法术夹带灵气的其他攻击很不错,对于刺的划、刺没什么反应,到山顶时外袍上满是划痕,还挂满了草籽。 “祖父,就是她,还有一个是河木大师的弟子……”陈昭林那日怒极反笑,违心地说了些祝福的话,回家找了个机会就告状,今天又遇见裴景泽,只叹天助我也。 “哦,被两个外陆的女娃子打败,你还很骄傲?”陈莫生假意训斥,他实质上也瞧不上中原以外的人,更生气陈昭林败了的事实。 “孙儿只想着有异火相助,又是三灵之丹,十拿九稳,哪里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陈昭林不服气是正常的,他根本没逼自己使出全力,轻敌大意,结果煮熟的鸭子飞了。 往年的大赛冠军也极少有世家子弟,不单单是因为参赛的世家子弟少,也因为世家子不如外陆人看重,也就不太认真。 对于陈家而言,陈家嫡子参加联盟的比赛,没拿到冠军问题不大,关键是不该输给四方大陆的人。陈家素来门户之见严重,鄙视四方大陆人。 在陈家看来,毫无根基、出身三流宗门的人,偏偏还是两个人,打败中原的世家嫡系子弟,无疑是打脸了。不说把那两个人怎么样,威胁警告是必须的。 当然,这事要悄悄地做,示意旁的人做。 “中州的进入条件这是越发低了。四方大陆的什么人都放进来,三流宗门,也来参加玉长城?”杨家一位年轻女子受到指示而来。 裴景泽根本没意识这是在嘲讽她,更不清楚玉长城秘境的名额被中原势力瓜分得几乎是一干二净,以为挺多像她一样的四方大陆的人参加呢。 何况她也不认识这人,谁无端来说她呢? 没有得到回应,那女子转到裴景泽身前,对着她喊,“喂,说你呢!小门小户的乡巴佬!” 人在地上站,事从天上来。 裴景泽狐疑不已,“哈?你谁啊?我认识你吗?有个中原户口了不起呀?”怼完,裴景泽才意识到这个世界好像是没有户口一说的。 一伙人不知何时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吵开了,“不过是个外来人,要资源没资源,要灵石没灵石,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得了个联盟大赛的第一名就开始得意,没有世家傍身……” “挑战世家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裴景泽总算是理出来一点头绪,她这是抢了哪个世家子的风头,所以被找麻烦了?这不是洛夜的剧本吗? 一群人说着说着要就要动手,好几个人在边上蓄积灵气,蠢蠢欲动。 “杨家人,都这么聒噪吗?”瀛琤突然插话,不耐烦极了。 裴景泽久到遗忘的担心涌上来,这段时间瀛琤对她太好,完全忘记这人最怕麻烦,什么都不想掺和的性子了。师父肯定觉得她烦死了,净会惹事儿。 “杨家如何,总好过你一个外陆人。”领头的女子说道,瀛琤的威压外放,把一圈人压得动弹不得,陈莫生才慢慢走过来,“这位小友,火气不要这么重。有事好商量嘛。” “陈世伯是不是忘了我,”瀛琤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点明身份,“我参加炼丹大赛的时候,世伯也在。” 你?陈莫生很想说没有,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瞳孔骤缩。 瀛琤见他想了起来,补充道,“这是我的弟子,还望世伯多多照顾才是。” 陈莫生一改先前趾高气扬的态度,大力拍着陈昭林的肩膀说,“昭林,快来认识一下,这是你的榜样呀,向他学习,你也会是陈家最尖利的剑。”一面回答道,“既然如此,昭林输给这位小仙子也是正常的,陈家并无不服。” 陈昭林假笑着过来恭恭敬敬地对瀛琤行礼。 杨家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整蒙了,稀里糊涂地退回原位。 …… “师父,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啦?”裴景泽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有点心虚。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想着瀛琤在身边就有人护着,任性妄为了。有人在,就下意识地依靠。这不是个好习惯。之前也……没想这么多,只觉得想试试自己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在承天阁挑选奖品的事情也是,悄悄把承天莲火给顺走了。 裴景泽怀疑自己有点飘。 “这是无法避免的,但是,你要记住这个教训。”瀛琤没怪她,可裴景泽知道他不高兴。这人,最怕麻烦,对于凡尘俗事,一向不爱管。 她忘了自己和洛夜不一样,原来书中,洛夜有喻落璃保护,许多烦心事一一避开了,她只有宗门,只有师父。如果今天师父不能搞定呢?若师父没在身边呢?她要向世家低头吗? 以前没有想的问题,应该想想了。 裴景泽第一次反思:她是不是太依赖别人了?在家靠父母,出门靠师父。是该要想多一点,成熟一点了。做什么事,有什么后果,自己能否承担,都要想清楚。 …… 朝阳从东边慢慢的冒起来。玉长城发出诡异的能量波动,一道巨大的黑影从玉长城下方的山里愈升愈高,渐渐凝实,五官变得清晰可见。 沧桑的眼眸扫过在场的修士,仅仅是一道虚影,裴景泽却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当他的目光移转过来,她几乎无法动弹,身体的本能疯狂的叫嚣着逃离,好像这目光有着无与伦比的杀伤力。 裴景泽十分笃定,如果是他的本人的话,目光所及,皆化为粉尘。 少顷,一个人形物件从不远处玉长城尾端的泥土里冲天而出,那道凝实的虚影冲进那具身体里,压迫感骤然消除。 那人双手上下翻动,蜷曲的指尖分明是虚无,却带有几分玄妙之感。 结印完毕,空气中似乎有一个大字被印上玉长城,那人声音嘶哑,“交出门票,进秘境。或者,发下心魔誓,拿出碧华花。” 没有人敢耍花招。据说曾经有不怕死的,没交门票就触摸玉石,双臂溃烂,修为下跌,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治好双臂。 第三十二章 玉长城-砖中世界一 二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放在玉长城边上突兀出现的土坑里,土坑里白光一闪,东西就消失了。 二人各自随手触碰了一块玉砖,立刻就被吸入砖中。 …… 洛夜因着河木大师的关系,也得到一个名额。 虚影出现,她只为如此强大的力量狂热、着迷。终有一天,她也会成为这样的强者! 据说有缘人可以进入多个玉砖,她坚信自己一定会抓住机会,多多历练。 …… 没有枯藤老树昏鸦,只有小桥流水人家。 清亮的河水沿着蜿蜒参差的河道涌流。阳光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跳跃,闪现。沿河是繁华的沿江路,是镇上的街道。 粉墙黛瓦,清爽宜人。高高低低的房檐挨着挤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窄小拥挤。 裴景泽从自家的房子里出来,里面还传来一声“快去快回!”。 “我要两个豆腐包,两个肉包。”裴景泽身后的长辫子随着她的动作一摇一晃,她笑眯眯地给包子铺的老板娘给钱。 “裴丫头,又出来买包子!”一旁的老爷子笑道,“贪吃鬼!” 裴景泽咬着包子含糊不清地支吾几声,表达自己的不赞同,提着包子回家了。 “裴小山!”裴景泽把包子连同袋子扔给他,“我先去上课啦!” 弟弟还小,待在家里,她年纪稍大,在镇里的私塾上课。因为裴家条件还不错,她也可以上学,本朝民风开放,对女子束缚不大,稍稍读些书是可以的。 裴景泽匆匆背上书本奔着私塾跑去,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要是可以骑自行车上学就好了。时间很紧,她没时间细想自行车是什么,只是冲进学堂。 待她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夫子就背着手进来了。 “我来考考你们,昨日学的诗都会背了吗?”夫子在这群孩童里挑选着回答问题的人,每个孩子都压低了头,生怕与夫子来一个眼神交流就得被喊起来。 “裴景泽,你来背。”夫子转悠了几圈,终于选了人,其余的孩子劫后余生般抬起头来。 背什么?裴景泽死活想不起来昨天背了的诗,于是被罚打手心,还要回家抄这诗十遍。 受了罚,下午回家裴景泽都没劲,低着头往前冲,也不看路。 回到家里,爹娘又在吵嚷。不是大吵,两人每天都有一点小争吵,不严重,裴景泽也就没多管。 “你又去喝酒!看看你这肚子,身体不想要了吗?” “我没喝!”裴父死不认账,就是没喝这一句。 “你以为我看不出?脸红成这样,喝了半斤吧!” “没有没有!” …… 还不承认,连她都知道,爹爹的脸就像是ph试纸,喝酒的量不同,颜色不同。 ph试纸是什么?裴景泽迷糊地想着,转头忘了,去陪裴小山玩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日子平淡温馨。 直到有一天,疾病打破了小镇的宁静。 小镇的居民染上怪病,行死走肉,身体逐渐僵硬。 第一个人出现症状时,没有人在意。 然后就像瘟疫,得病的人数开始激增。晚上会听到奇奇怪怪的声音,像嚎叫,像嘶吼。 得病的人病重之后失去理智,开始袭击正常人。 镇里的人恐慌不已,晚上不敢出门,白日里也减少出去的次数,地方官上报了这里的异常,还请了神仙来驱邪。 那是神仙吗?是的吧,他们会飞,踩在剑上,从天上下来。裴景泽不知道为什么,眼皮直跳。 …… 他们效率很高,来了的头天晚上就把重病者全部解决了。只是那些病人失踪了,不晓得去了哪里。 “仙人,我家、老、老刘……治好了吗?”一个夫人提着一篮子鸡蛋,战战兢兢地问。 为首的那个人转过来,丰神俊朗,的确是天人之姿,说出来的话,宛如深渊恶鬼。“谁?死了。” 裴景泽不明白为什么此刻她会在这里,恰好听到这样的话。 那个人发现了墙角的她,混不在意,甚至对着她刻意地、恶意地笑了。 他对身后的人说,“好慢。效率太低了,这个村,怎么还活着这么多人?” 怎么还……活着、这么多人?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浑身的血液都是冰凉的。 她慌忙地跑回家,家里一片狼藉。院子里的花草没拔起、掀翻,屋子里静悄悄的,她心慌意乱,六神无主。不敢大喊大叫,因为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她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木门仍旧发出吱呀的一声。 光从门外照进屋里,只照亮门口的一小块地方。屋里有什么在走动,沉重的、迟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娘?”裴景泽看到她脸上的青斑,悚然一惊。 “把……我们……关在院子里。你……有人就,走后门。”娘亲说话断断续续,理智残存,她身后一大一小,静默在阴影里。 泪珠夺眶而出,从小被宠着护着,突然父母生了怪病,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就会死。她觉得世界崩塌了,抽噎着接受了安排。这是最好的安排。待在屋里,有米有菜,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 避过这阵会好吗?不会的,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阴谋。连哭泣都不敢过于大声,她在里屋无声地流泪。 …… 晚些时候,院子周围传来说话的声音。 “今晚就结束吧,拖得太久了。下一个是……丰谷村是吧。”白雪一般的衣袍代表的不是圣洁,而是邪恶。一群人分头行动,镇里更安静了。 裴景泽把窗户开了一条缝,期望家人不要被收走。然而这是奢望。 那人收走了院子里半死不活的家人,还敏锐地发现了她。 “哭?眼泪有什么用?”他挤到窗边,把窗缝撑大,头伸进来,恶意满满,“不如变成魔尸,做养料。还能跟家人团聚呢。” 这人的脸和另一张脸渐渐重合,就是他,就是他! “为什么是你?”裴景泽的心比先前跳得更快,好像有什么碎掉,“不可能呀……师父……” 师父?她没有师父呀。 是谁?是一个一颗依靠的人,是一个温柔而强大的人,是一个尽管不喜欢还是迁就她的人,怎么会是他呀?他怎么会是魔修,怎能把人变成魔尸呢? “为什么不能是我?我原本就是魔修。”他的身上魔气环绕,无数的残魂在他身后哭嚎,他一跃跳窗进来,伸手掐住裴景泽的脖子,“可惜了。” 裴景泽挣扎不开,他似乎很享受对方的恐惧,斜眼瞧着她,像他说的话又像不是,“你才意识到吗?我埋伏了好多年了。”左边是冰冷的神情,右边是恶意的笑,二者相合,拼成一张完美的熟悉的脸。 “做花肥吧。”他手上的力道加重,裴景泽挣扎着不知从何处拔出剑来,雷火在身侧燃起,她的动作干脆利落,一剑穿心。 院子、房子、山河都在破碎,碎片翻飞,世界真正在崩塌。 都是假的,只有她自己是真的,怔怔地握着剑,裴景泽有种虚无感。 该怎么证明我还活着,该怎么证明这是真实的世界?如何知道我不是“缸中之脑”? 哲学问题使人发疯。 裴景泽机械地甩了甩头,把这些问题抛开。她被弹出到原来的位置,脚下是松软的泥土。 她蹲下来掩面而泣。 好丢脸呀,大庭广众之下。可是情绪不发泄,她无法恢复。她想痛快的哭一场,但最终还是无声地沉默哭了一会儿,就站起来了。 玉长城,不愧是飞升强者留下来的财宝,这等幻境制造水平,实在是高,而且死死拿捏住人内心的弱点,对于心境的提升极其有效。 幻境逼真,几乎毫无破绽——它不用试炼者本身的记忆制造幻境,而是抹去他们的记忆,植入已经写好的,如此,让人对自己的身份深信不疑。 裴景泽试着去触碰另一块玉砖,她是幸运的,被允许再次进入秘境。转瞬之间,她被吸入另一个世界。 第三十三章 玉长城-砖中世界二 黄泥被鲜血浸染成红色,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仿佛有一把看不见的刀,把这天地劈成两半,一面是仙气袅袅,神仙执掌,一面是黑气流窜,魔神盘踞。 十方魔神在天上桀桀怪笑,狂风乍起,地上根基不稳的小草被连根拔起。压抑之感增强,魔气丝丝缕缕,从地面的尸山血海里冒出。 “正道多伪善,魔道才是赤诚之辈!”天上的黑气朝这边涌来,裴景泽来不及去看,因为魔道大军就在对面! 两方人马蓄势待发,只待命下。 “满口胡话!邪不胜正,今日,我们便根除魔修!”浑厚的声音充满怒气,一声令下,“动手!” 此声一出,压力顿消。 各式各样的术法放出来,头顶大能交手,地上小兵肉搏。 裴景泽估计这是在模拟还原万年前的仙魔大战,身在其中,她只能奋力拼杀。 没有杀过人,裴景泽第一次杀魔修时犹豫不决的代价就是背上的伤。 哪怕是魔修,真的要杀吗?不杀就是自己死!下不去手也得下! …… 将死之际,那魔修还不忘拉她垫背,看穿她的犹豫,于是耗尽最后的力气,在她身后施展一招掏心爪。 裴景泽正提剑欲刺,背后一阵剧痛,她吐出一口血,反手一击,把本就不够凝实的虚爪击散。只是她毫无防备,惨遭重伤,连着吞服几颗丹药才好。 然后将剑指眉心,把那魔修弄得死透了,才放心往前冲。 多少不适应,在面临死亡危机时都不堪一击。裴景泽从犹豫、惊慌、难以置信到麻木地、又狠又准地夺取魔修性命,也不过是四条人命的功夫。 每次玉长城秘境都有修士有去无回,谁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玉砖里死了? 她不敢赌。 活下去。她要活下去,要变强,她还有爹娘,还有哥哥们。她要看着他们,不让他们沿着原书的情节走。 …… 斩杀了几个魔修之后,她遇到了傀儡。 傀儡无感,哪怕被砍得稀烂也要坚持斗争,被傀儡拖住,身边的魔修不知何时包围了她。 裴景泽往上一跳,剑气横扫一圈,掏出阵法盘将傀儡困在阵中,抽出手来收拾边上的围攻者。 雷克邪祟,裴景泽的剑割到他们时,会发出滋滋的声音。五六个低阶魔修围上来,顶着压力出招,她开始力不从心,疲于应付。 裴景泽明白,不能被近身,太危险了,魔修手段诡谲,况且是围攻,很容易被暗算。 “叮——”镇魂铃被轻轻一摇,裴景泽恍惚片刻,忽然侧头。一把青色长刀削掉她的一缕发丝,擦着脸颊划过。 这是精神攻击! 出刀人惊叹她的反应速度,不知道自己提醒了她另一种方式攻击。 身为炼丹师,她的神魂异常强大,只是尚未实践过用这个杀人。 如果用来杀人…… 裴景泽猛的将精神力化成薄片飞出,观察那个魔修的同时小心地应付四面八方刺来的刀枪,滋滋声和金属相接的声音接连不断。 行动间,她瞥见手持长刀的魔修动作一顿,发出雷暴趁机重伤了对方。 杀伤力不足。最好是变成尖利的形状,数量要多,比如针。也许这是一个突破口。 “噗嗤!”裴景泽躲闪不及,堪堪拦下快要到颈部的利刃,却被长枪刺伤腰腹。 等不得了,要速战速决! 裴景泽需要一个机会突出重围,她现在寡不敌众,包围之下略有颓势,身上挂彩,伤口被魔气侵蚀,难以自愈。 逼自己一把! 做不成针,至少要有尖尖的头!裴景泽咬牙迸发出无数看不见的尖头小棍,朝着包围者的头部袭去。 雷从掌心开始结网,就是在这几人动作停顿的瞬间,无尽的雷光从她的掌心喷薄而出,雷海淹没了这一小块土地。 趁他病,要他命。 裴景泽就像是一个雷电发射器,抓住他们的一丝破绽,然后突然大放杀招,反复劈打。 雷海中一片银光闪现,叫人看不清是敌是友。魔修在其中寸步难行,裴景泽如鱼得水,在雷海中灵活地收割生命。 …… 凭借着雷电自带的麻痹等效果,以及对于魔修的克制,裴景泽耗尽灵力制造的雷海终于让她摆脱困境。 她以剑撑地,借力休息,吞下丹药恢复灵力。 战争是一头喂不饱的凶兽,是绞肉机。目光所及,战火连天。 头顶偶尔有沉闷的声音,那是顶级修士在博弈。 裴景泽坐在土堆上想要缓一缓,脚边猝然伸出一只长满尸斑的手,一把抓住她的脚踝。 利剑一挥,手腕断开,那手还紧握不放。裴景泽当机立断,剑没土中,刺穿地下作乱的东西,雷火从脚踝的皮肉里蹿起,那手像是被烫到一般,猛的松开,跌到土里。 好累。裴景泽望着源源不断的魔道大军,深觉此战持久。什么时候是个头?有御尸人,这场仗,更难打了。 亡者的尸体是最好的士兵,而战场上,最不缺的,无疑是尸体。 裴景泽从土堆上站起来,再次投入战斗。 脑海里突然传来一串文字:出阵条件——战死沙场。 …… 一模一样的白衣胜雪,并无二致的五官身材。 每个人,都不止一面。 “何必给自己带上枷锁?”他弹指间是山崩地裂,力量无限,徒手一抓,撕裂空间,“你明明知道——你跳出来了。” “限制的范围内,才有自由。世间没有绝对的自由。” “有的,只是你不要。”他遗憾地耸肩,诱惑着,暗示着,“没有谁能够限制你。” “我想要限制自己。” “你心里可不是这么说的。”他笑瀛琤不懂享受,“追求力量不就是为了不受制于人吗?” “现在也只是因为我愿意。” 两次失败,他换了角度。 “为什么不承认呢?我就是你呀。”他低头含住女子刚刚剥好的葡萄,顺道放肆地舔舔她的指尖,一把将她揽入怀里,望着瀛琤,笑得肆意,“你不想吗?” 瀛琤心如磐石,“你不是我。” “别否认这么快嘛,”他挑起女子的下巴,往这边转过来,不顾自己渐渐透明的身体,“不跟我打了?你好好看看她呀~” “是谁都无关紧要。”他转身离开,背后的万物皆在塌垮,“你已经困不住我了。” 那人看着破碎的自己毫不恐惧,“你的话,变多了。” 是又如何?当年被另一个自己在秘境里一困不出,出,就意味着彻底解决。 再来一次,还能再困一次?责任、义务,情感、自我,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一体。 第三十四章 玉长城-砖中世界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 …… 洛夜借献酒靠近座上的人,酒杯抬起的瞬间,从袖口里抖落少许粉末。 “李侍郎!”准备就着舞女的手喝酒的人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回头看。 他无知无觉,“安乐王殿下!” 安乐王手捧金樽,“恭祝李大人高升,本王也想沾沾喜气,大人可否忍痛割爱,把那舞女赠与我呢?” 再不受宠的皇子,也不是他可以得罪的。何况皇上年事已高,夺嫡之战已经开始,最后的赢家是谁可说不准。 李侍郎爽朗一笑,“不过是个奴才,殿下想要,哪有不给的道理?去,伺候殿下是你的福分。” 李侍郎扬了扬下巴指示她去那边。 洛夜向来冰冷的脸色此刻更是差到极点,奈何身为身份低位的舞女,没有高强的武功,又不能贸然行动。 该死的安乐王!计划分明只差一步!这两人,竟然把她当做货物任意赠送! 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洛夜恼火地握紧拳头,面上默默地走到安乐王身侧,给他倒酒布菜。 喻落璃饶有兴致地欺压她,要她做这做那。 这个舞女,好像有点儿印象。 有趣,有趣。给户部侍郎下毒?敢爱敢恨的双眸里的怒火快要溢出来了。 啧啧啧。这么弱,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 有趣的小野猫,当然要放在身边才好。他的生活太无聊了,需要一点调剂品。 洛夜咬牙切齿地站在安乐王身旁,愤怒中含着无法接受。 冥冥之中,她觉得自己放佛是杀伐果断,潇洒肆意,站在世界巅峰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这样娇弱无能的身体!毫无还手之力!身份也低到尘埃里,什么计谋都显得无力! …… 一箭穿心,附着在箭头上的魔气在经脉中乱搅,裴景泽被巨大的冲力击倒在地。她看着血污糊满的剑失神,衣服上的血迹点点,如同盛开的红梅。 巨大的冲力让伤口麻木,反而感觉不到痛。 各种画面在脑海里闪动,她想到很多。许是因为知道这是虚假的,因此没有将死的感伤,更多的是思考。 战死沙场。 难怪玉长城闻名遐迩。历练者怕什么,它就来什么。 裴景泽对杀人一直有一种抗拒。 生活在法治社会的正常人不会轻易杀人,骨子里刻着平等与自由以及对法律法规的崇敬。与之相反,修仙界的主流意识是丛林法则,只通过宗门规条、家族祖训以及心魔誓来维持社会的基本秩序,调整社会关系。 裴景泽所受的现代教育深深的烙在她的身上,这让她很难下定决心去杀一个人。 平等的观念促使她不能认同低阶修士即为蝼蚁,抬手可灭的心理,对杀人会产生愧疚感;现代的富足平淡的生活使她对于剥夺别人的生命有一种恐惧,不敢杀人。 这些心软和仁慈,迟早会害死她,这不容反驳。 一击毙命的手段,她有,可是对手是人,那么她就会犹豫,会情不自禁地问自己:你是不是做得对?这个人是不是真的罪大恶极到应该去死? 战斗时任何分心都会是致命的,任何的踌躇都是给予对方的最好机会,这一点她在杀第一个魔修的时候就通过重伤的代价知道了。 如果实在正常的状态下,裴景泽杀人之后必定会反复回想,自我折磨。 而玉长城完美规避风险,它的快节奏,让杀人成为必要,于是就不会再回想。 的确,那个人的死亡场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当她在生死关头把剑捅进对方的眉心。脑袋是空白的。只有活下去的念头。 温热的、刺目的血喷溅到她的身上、脸上,那个魔修瞪大的双眼,翕动的嘴唇……真实得可怕。就像是真的杀了人。 她好像解脱了,好像陷入更深的困局。 裴景泽不断提示自己:这是幻境,都是假的!不能松懈,不能死在这里! 身后的嘶吼、金属相接以及旁侧飞掠而至的大锤都在暗示她:这是在战场上。只有杀人,才能活着。 于是她没有太多时间细想,于是她也可以冷酷地出手了。 …… 裴景泽瘫在地上不过几息,思绪万千间,补刀的人来了。 土里突然冒出的黑色枯爪捏碎金丹,战戟插破喉咙,大动脉里的血像红色的喷泉。 裴景泽毫无反抗之力,身体因为疼痛抽搐,但是连痛呼也发不出来。 好累。对方的修为太高了,完全没有一点警觉就被、就被…… 战死沙场的条件达成。 裴景泽被传送出来了,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 她第一次体会到杀人的感觉,也头一次知道原来死亡是这样的感受:疼痛,然后失去意识。 玉长城给了她一个机会直面这个问题。不断杀人,最后被人杀,从而克服难以下手杀人的缺点,太合适了。 此时此刻,她才仿佛真正理解修真世界:这里没有法律,无人决断案件,无人管理大大小小的事件。 仇怨相报,反抗压迫,只能以暴制暴,自己想办法。 杀人。没有那么难。抗拒依旧,但是做得到了。 …… 裴景泽第三次接触玉砖,视线一转,她的身体消失了。 裴景泽迷惘了一瞬,忘却了前尘,抛去了自我。 砖中的天地多了一团灵气。 被引气入体的小孩吸入丹田,为结丹修士的金丹增重,在山河间飘荡,滋润山野走兽,拂过他们的毛发,被不知名的力量支配者,与另一股灵气对撞,移山填海,刀光剑影…… 裴景泽的身体真正开始消解。无数的光点从她的身上逸出。 “轰!”雷光再现,虚影附身的分身轻轻抬手。 雷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悬而不发。 分身在玉砖中搜寻,天边的雷缓慢地下移,他反手一推,雷也像是被什么推动,直直地打到那边的山头上,碎石滚落,树木枯焦。 片刻后,裴景泽被排斥出秘境。 在秘境中逸散的东西,被这么一弄全部挤了回去。 裴景泽迷惘地掐了自己一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能的分身一步来到裴景泽面前。 “离开这里。”沙哑的声音平和而不容拒绝。 裴景泽猜到一二,她刚刚进入了顿悟的玄妙状态,又是在砖中世界,定是外面出了变故。 可惜…… 她还是没能记起来。更可惜,她不能再留在玉长城里了。 …… 裴景泽离开玉长城,到了他们之前住下的客栈,给师父发了讯息。 第三十五章 清风堂 回到客栈,裴景泽抓紧时间炼制了一批丹药给糯米兑现承诺,师父又一直没有消息,于是决定出去逛逛。 中原物价高,衣食住行无一不贵。 特别是这段时间玉长城秘境开启,人流量暴增,物价飞涨。 来中原一趟,不到处走走,对不起往来的交通费。裴景泽正好闲来无事,出来感受一下这边的民风民俗。糯米也被放了出来,趴在裴景泽肩头,懒洋洋的。 因着玉长城开放,这段时间是这块地方的旅游旺季,一出门街上有些拥挤,摩肩擦踵。据说中原人才辈出,随便掉下一块砖都能砸到一个金丹修士,也许街头卖零嘴的小贩其实是个元婴修士…… 裴景泽走在街上,大多数人的修为她都看不透,传言或许有夸张的成分,但看起来确实人均修为较高。 街上没什么稀奇的,毕竟是同一个文化背景下的,只是中原工商业发达,许多奇巧之物被成批制作来贩卖。这边不算是中原的中心,不是最热闹的地方,卖丹药、阵法盘和符箓的人没有那么多,但是也有很多四方大陆不太常见的店。 是娱乐性质的店。 有专门品茶、喝酒的茶肆、酒肆;有用来下棋的店——一圈爱好下棋的人指指点点,恨不得代替执着棋子的人自己上;还有赌场,里面闹翻了天。 裴景泽任意走进一家茶肆,想看看这些人在里面干些什么。 刚一进门,打杂的伙计迎上来问是坐大堂还是包间。裴景泽选了坐大堂。 她拿起茶肆供应的茶单一看:乌冬茶,临江仙,玉观音,黎川红……种类繁多,最便宜的也要一块中品灵石一壶。好贵!这价格是要跳起来咬人吗? 只是进都进来了,她又不好就这样直白地说:我喝不起,好贵。于是便点了一壶最便宜的乌冬茶在一旁坐着等。 茶肆一楼是大堂,是开放式的,二三楼是包间。一楼前方还有一个小小的台子,现在一个蓝衣女子在上面弹奏古筝,更添一份雅兴。 “谷兄,还是黎川红好喝,香醇……”不远处的两个修士对坐而论,裴景泽听得清清楚楚,另一人不同意他的看法,“什么茶叶也比不上悟道茶呀!” “嘿,你故意的是不是,有悟道茶谁来喝这些?” “哎,还别说,前些日子清风堂挂了个任务,去东陆的赤焰山取烈火鸟的鸟蛋,一颗蛋换十块中品灵石。攒攒钱也许有一天我买得起……” …… 裴景泽听说过悟道茶的大名,据说喝了之后悟性不高的可以提高悟性,天资聪颖的更容易顿悟。东陆的赤焰山也没去过,清风堂又是什么机构?像是一个发布悬赏广告的地方。 不一会,裴景泽点的乌冬茶到了。伙计给她倒上一杯,裴景泽等水温稍降一些,抿了一口,茶香充满口腔,细细地品,还带着一点儿甜味。好像还不错。 揭开壶盖一看,瓷壶里寥寥几片嫩绿的芽尖飘荡着,把一壶水都染上绿色。她也没想到乌冬茶甜度这么高,小几片的量配这么大一壶,刚刚好。 茶肆是较为安静宁和的,适合放松心情,也是探听消息的好地方。 裴景泽点了一壶乌冬茶,在茶肆里坐了一个时辰,听了好些零零碎碎的小道消息。 什么王家和张家争夺地盘,最近在扯皮;夏家败落,迁往中原东北角;昌盛卖场的老板和顾家小姐不得不说的二三事……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不过提到最多的是清风堂。裴景泽决定去那个清风堂接个任务试试。离开茶肆之前,她还特意问了店家,清风堂在哪里,怎么走。 清风堂坐落于小镇的中心地带,在一个三进的四合院。 裴景泽随着其他人一起从东南角的大门走进去,张望着不知往哪个房间去才好。抬头就望见左边立着一个石碑,上面刻着细细密密的小字,详细地介绍了在何处登记,何处办理腰牌,何处接任务,何处交任务的说明。 她便按照说明办好了手续,前往发布任务的地方。 三五个玉筒放在桌上,桌面上刻着字:任务消息。 没人看管,先前进来的修士自觉地读取玉筒中的消息,然后到柜台上告诉里头的人他要做什么任务。里面拿出来一个腰牌给他,然后在柜台上的本子上写了几个字。 裴景泽学得有模有样,果然玉筒里就是发布的任务。 她挑选了一个南陆的任务,完成时限也还算长,就是下次要来这边交任务,恐怕比较麻烦。 裴景泽猜测这个清风堂如果势力强大,应该是连锁店,遍布中原的。问了记录的人,得知可在中原边境的清风堂交付,只需付出一点点运费后,就放心地接下了任务。 回到客栈,依旧是毫无消息。 承天莲火整日吵着要去南陆,不相信瀛琤说的丹阁不会在意的话,不敢出门。 裴景泽之前也被介绍过,有缘人或许会在玉长城呆上一年也不为过,她估摸着师父短时间内不会出来,被吵的心烦,便再次给瀛琤发了消息,动身回药谷了。 裴景泽先是问好了跨大陆的阵法位置,才朝着最近的那一个去的。这次一个人用阵法回宗,对已经是金丹期的她没什么危险性,轻轻松松就到了南陆。 抵达南陆,阵法外是连绵的青山,只在远处偶尔有炊烟。裴景泽把好烦的盖子打开,放承天莲火出来。 火灵别别扭扭地和她说谢谢。裴景泽没有强留它的想法,这是难得的。 “其实我还差异火相助,不过你不愿意,而且我早就答应过你。”她半开玩笑地说,“玩够了就来找我吧。”怎么可能不心动呢,罕见的异火,珍贵的同时是她需要的。 坦坦荡荡地说想要,也不使手段,火灵不反感,一时冲动就答应下来,“好,以后来找你。” 裴景泽带着些许怅然,准备回药谷,结果发现不知道如何回去,便靠着炊烟到了附近的农户家里问路。 …… 裴景泽弄清方向后,很快回到药谷。她向掌门报告了瀛琤滞留在玉长城秘境的事实,然后表达了一下自己想要出门历练的愿望,被准许后,就出门去做之前的任务了。 第三十六章 羌梦崖 裴景泽接到的任务是去南陆的羌梦崖取一种专门生长在山崖背阴处的菌类:晶菇。 这种菌类剧毒无比,若是晒干后磨成粉末,只需要一小撮就能让筑基修士片刻殒命,金丹修士全身麻痹不能动,元婴修士则会浑身奇痒难忍,对化神期以上的修士没什么作用,反而是鲜美不常得的美味。 晶菇还是炼制全能解毒丹的必备材料,故而往往供不应求。 裴景泽接任务的时候就看到重点强调晶菇的新鲜程度,现在炼制全能解毒丹哪有那么讲究,一般都是用干的,这般要求,她猜测多半是哪个大佬想用晶菇炖肉吃了。 她在书上看到过,晶菇是高阶修士的口福。它的表面布满坑洞,煮在汤里吸饱了汤汁,自身弹而不粘,十分美味。 裴景泽在路上就想好了,如果晶菇数量多,她就留几朵自己吃,当然,得等到她修为高一点的时候。 出谷之后,裴景泽在谷外的的集市买了一张地图,确认了羌梦崖的所在地,便御剑前往。 出门在外,已经生出灵智的小鼎不愿意待在储物袋里,裴景泽带着它也不方便,于是只带了糯米,把好烦放在药谷让它自己玩。 羌梦崖有禁制存在,崖的中间是看不见的屏障,隔绝崖顶与崖底。是个修士都知道这羌梦崖或许有大机缘隐藏,可无论怎么试探都没有人成功,这个地方于是被称为梦想中的秘境。 怪石嶙峋兼之光秃秃的石林,羌梦崖不像梦中仙境,反而冷清清的。 裴景泽事前打听好了,这地方不仅仅是上下隔断,还不能御剑,什么都飞不起来,她提前买好了绳子来,方便在崖边上下。 虽然不是专业的攀岩选手,基本的把绳子系在身上,一步步退着往下走她是知道的。现在她好歹也是金丹期的人了,身体素质大幅度提升,爬个崖问题不大。 晶菇是透明的,而且体积不大,很容易被忽视。哪怕金丹修士目力不差,裴景泽也要集中注意力仔细看才能找到晶菇。 裴景泽一路向下,快要到隔断之处,才采到几朵晶菇,刚一摘下,就放入事先准备好的玉盒中保鲜。她再三搜寻整个上半崖面,没找到晶菇,就拉了拉绳子准备上去。这一拉才发现,绳子断了。 谁干的?这绳子平白无故没摩擦到怎会断裂,定是有人故意弄断了绳子。对方是想要把她困在这里? 裴景泽分析了一下,弄断绳子的人才动手不久,因为她也不过在这隔断的屏障上呆了不过一刻,先前就把绳子弄断的话,她必定会摔下来。稍等片刻,无论有什么目的,情况都会改变。 现在处境有点危险,她在底下,往上不管是出招还是投掷刀剑都会被吸回屏障,上面的人攻击她却比较容易,不过也受到吸引方向会偏离,躲开不难。 裴景泽等待中时刻注意着崖上,防止被突袭。 不出所料,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来,“爷爷爷爷,在这里。” 崖顶的总角小儿拉着一个年迈的老人往下看,裴景泽也看见了他们。她一眼看出这两人修为不高,老人也不过筑基后期,没什么危险性。 “坏人!”小孩朝裴景泽扔下来一块小石头,她往左一偏,躲开了。她也不恼,问道:“这位老伯,为何要剪断我的绳子?” “你抢我们的蘑菇!”小童恨恨地盯着她,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老人也说:“这晶菇是我们祖孙两的生活来源,你若是能把它们还给我们,我们就拉你上来。” 原来是因为断人生路。裴景泽同他们打商量,“老伯您看,我出钱买这晶菇行吗?” 老人摇摇头,“我们和别人约好了,不能卖的。” 这可怎么办? …… 裴景泽最后还是和他们达成合意,用稍高的价格买走了一些晶菇。 祖孙两常年在此摘采晶菇,还在适合的地方特意撒了些晶菇的尾端的碎屑,自己培养了些出来,在裴景泽的坚持和一朵晶菇五百下品灵石的高价之下他们答应卖出一些。 走的时候小朋友对她敌意全无,一口一个姐姐,眼巴巴地抱着她的胳膊问什么时候药谷收徒。 “还有几年吧,快了。”裴景泽正要离开,忽而听见重物落地的“嘭嘭”两声。 “哎呀妈呀,这什么鬼地方?”一个黑脸壮汉摸着屁股站起来,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有人?以他自己不清楚的地方来了这里?裴景泽霎时明白,此人恐怕便是羌梦崖的有缘人了。 她走到崖边一看,竟是个认得的人。 裴景泽便主动喊他,“吴道友,今日怎么来了南陆?” 吴络听到吴道友,没反应过来是在叫他,他抬头看到裴景泽,咧嘴一笑,“哎呀,妹子,是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先帮我个忙,告诉我怎么上来呗。” 裴景泽便把吴络拉上来,没有多问他之前做了什么,怎么来的。 在修真界任意打听别人的机缘是不礼貌的,也会让人不舒服,有种被觊觎之感。当事人自己要说,那又不一样。 吴络随口带了一句自己到这里来的前因,便开始抱怨,“这个鬼地方,怎么飞不动呢?刚才可把我摔的……” 裴景泽给他介绍了这里的情况,又把自己买来还没捂热的地图送给他了。 “向时在万剑宗承蒙吴道友照顾,不知道友可有愿至药谷一游?”裴景泽想着之前吴络也是个尽职尽责的导游,就顺道一句邀请他去药谷。 吴络拒绝了,他现在着急回去看看他来的地方,恨不能立刻飞回去,得了地图就匆匆告别,走之前给裴景泽留了个消息,问她去不去极北之地。 “极北之地最近出了怪事……”吴络热情似火,热衷于为同门创造机会,“贺师兄也在那里,妹子你要是无聊可以去看看。” 吴络的身影很快隐没在群山万壑中,裴景泽考虑着要不要去极北之地凑个热闹。 管他呢,先交任务吧。 第三十七章 初至极北 裴景泽特意跑去中原一趟交任务,第一次做任务感觉还挺新鲜。而且中间差价不错,让她小赚一笔。 她到了中原,瀛琤的讯息也到了。 瀛琤赞成她出去历练,只是叮嘱了要注意安全,还问了她在哪里,说要给她一些防身之物。 …… 裴景泽料到瀛琤会给她注备许多的东西,就像第一次进入秘境一样,正美滋滋地想象着储物袋胀鼓鼓的美好场景。 瀛琤结果只给了她一瓶救命的高级丹药和封有他全力一击的一只玉镯。 这么少? 裴景泽不是失望,只是惊讶数量的变化。师父没有义务像老妈子一样把什么都操心好,她也不喜欢他管的太多,可是……对比过于明显了吧? 上次可是让她塞了整整两个储物袋呢,这次? “师父你都不喜欢我了是不是?”裴景泽故意撅起小嘴,佯装不满。 瀛琤猝不及防听见这样的言论,好一会儿才说,“没有。” 裴景泽哪里不知道瀛琤是希望她独立一些,金丹期了还不出去自己历练,是要啃老么? 她这么说不过是做个铺垫,重点来了,“师父,师父,我想去极北之地,你可不能不许我去。” 极北之地是北陆三大奇幻之地,金丹期进入不是很合适,裴景泽怕瀛琤不许她去。 也不是事事都要瀛琤同意,她这个徒弟,去哪里总要和师父讲一声。师父要是不同意,应该适当考虑他的理由。 …… 瀛琤说路要自己走,只是又给了她几个保命的东西,没有干涉她的决定。裴景泽便动身去了极北之地。 极北之地其实并不是和北陆相连,名义上属于北陆,实际上和北陆的土地隔海相望。 极南之地和极北之地都是被浮冰包围的、与世隔绝的冰雪世界。大部分陆地常年被冰雪覆盖,寒风从来不温柔,携着刀锋凌虐。只在边缘稍暖的地方有极少数人居住在冰屋中。 受气候影响,本应该是不毛之地的极北极南,因为灵脉的存在养育着不多的冰原生物。再加上极南极北之地令人心动的寒冰魄和传说中的冰极火等特殊珍宝,极北之地不说来人络绎不绝,也绝不是人迹罕至的荒凉之地。 极北之地作为北陆三大奇幻之地,是由于其刺目的白。冰雪极强的对阳光的反射能力,会使修士双眼承受不住,继而产生幻象。若是误入冰洞,看似层层相通,实则统统为假,通常是进去了就出不来。 裴景泽通过阵法抵达极北之地,入眼即是茫茫的雪白,一望无际,不见边际。身上特意换上的厚衣服也不顶用,裴景泽忍不住瑟瑟发抖,只能用灵力罩隔开外面的寒气和风。 阵边挨着几个小小的冰屋。恰好其中一个冰屋里面的人裹着厚厚的袄子出来,连脸上也包得严严实实,她打了个哈欠,问道:“要地图吗?衣服也可以买。” 价格有点贵,不过不买在极北之地行走就极为不便,裴景泽买了地图,连带着把衣服也买了,金丹期的身体受不住这样的严寒,这里的衣服是特制的,防御能力一般,保暖的阵法却不错。 穿上买来的厚衣,浑身都暖和起来。裴景泽看着地图不知道去哪里,便问卖东西的人,最近这边发生什么事了没有。结果问题一出,对方就冷下脸来。 “有什么事儿?不过是几个人在中心地带迷了路,失踪了,你在外面转转,没什么关系。”那人几句话打发了她,裴景泽自是不信,真要只是失踪几个人,怎么会传出极北之地出现怪事的传言。 极北之地失踪的人多了去了,哪里会因为这个引起修士们的注意。她看出对方不愿意多谈,随口谢过,便朝着一个方向御剑离开了。 好奇心害死猫。裴景泽没准备不知深浅地直接去中心地带探秘,她计划现在外围转一转,看看情况,要是应付的过来,再考虑要不要深入。 裴景泽御剑转悠着,仅仅一小会儿就觉得眼睛发疼,索性在储物袋里找了件没用的衣服撕了一条带子蒙在眼上,靠着神识看路。 眼睛在这里不仅不能帮到她,反而会拖她的后腿。修士依靠神识探查也不是什么难事,裴景泽不过片刻就适应了这种方式。 神识探路,不是看到,而是“知道”,从某个意义上来说,神识能“看得”更细致、更清晰。只是对精神力消耗大一点,不过裴景泽完全撑得住。 看似厚实的坚冰其实裂痕满满,牢固的雪山其实是一碰就塌会引发雪崩的松散的雪堆,还看到类似北极熊的动物在捕鱼…… 裴景泽忽然就觉得飞在天上没什么意思。她不是有目的地的脚步匆匆赶路的人,一直御剑,固然遇不到什么危险,也失了许多乐趣。而且到了中心地带,也是要下地的。 裴景泽收回长剑,在地上用力一跺,被挤上来的雪埋到了膝盖。 裴景泽忽然开始怀疑自己的身高和腿长。她猛地把脚抽出来,自己忍不住笑了。人踩在雪地里,每走一步就“咯吱咯吱”的,她觉得这么厚的雪,不玩玩对不起冬天,虽然现在不是冬天。 于是裴景泽把糯米从灵兽袋里放出来。白色的老虎被冷得毛都炸起来,嚎叫着要回灵兽袋。 裴景泽才不同意,就是没有人陪才把糯米放出来的,“哎呀,玩一玩嘛,你肯定没有玩过雪。” 闹了一会儿后,裴景泽用清洁术除去它身上的雪和水,“快点化形吧糯米,”她挠挠糯米的下巴,“化形了我就带你到处去玩。” 妖兽化形可不容易,裴景泽也只不过说说而已,接下来她要试试掉进冰缝是什么感受。 她在外围转了一圈,其实只要在关键时刻能御剑飞行,就问题不大。现在体验一下掉冰缝,没有意外她就往里面走走。 冰缝不少见。裴景泽有意寻找,发现几里之外就有足够她掉下去的冰缝。 第三十八章 救人 裴景泽纵身一跳,落入冰缝。周围是层层的冰,她在裂缝中下坠。很深。 往下掉了一会儿,裴景泽适时取出剑来,横插在冰中托住她。咔嚓咔嚓地冰碎,她即将迎来新的大裂缝,让她掉到更深处。 可她不想再下去了,裴景泽把剑斜翘着载着自己,一举重回冰面。 要不是御剑技术大大提升了,她还做不到这么轻松呢。自从玄山秘境技术过差跌入崖底,裴景泽有意识地抽空练习了御剑,每天都在做低空障碍训练,她现在御剑飞行也可以做些难度系数高点的动作了。 试验完毕,危险系数相当低,裴景泽便开始朝着内陆御剑而行。 如此顺利总让人感觉有点不安,裴景泽老觉得应该有点什么,却又觉得自己疑心病太重,不是已经一一探查过了么,何必畏手畏脚? …… 裴景泽前进的时间不长,短短几息,突然探查到前面的冰洞口有几个赤身裸体的人。 有男有女,一共四人,裴景泽表情古怪,这些人冰天雪地里玩**? 假装不知道直接飞过吧。 她由远及近,这几个人互相开始远离,裴景泽还听到微弱的喃呢。他们说好热。 裴景泽身形一顿,这几个人,好像也没做什么,反倒像是冻死者生命尽头的样子。人在被冻死之前会感到热,会一直脱衣服,脱光自己。 人命和尴尬哪个重要? 裴景泽不得不靠近他们。她试探着咳了几声,看看这几人是不是真的没反应。如果他们是在……一定会有尴尬或者恼怒的情绪。 结果真没人理她。是真的要被冻死了,这几个人。 她的储物袋里没有用得着的救急物品,她也没买灵舟,只能想办法帮他们大概把衣服披上,绑了两个女修在剑上,送到阵法边的冰屋处。 想来居住在极北之地的人应当是有办法的。 剑上的两个女修一直在挣扎,裴景泽的剑也摇摇晃晃,她还要防着这两人出现幻觉攻击她。 …… “金长老,传讯纸鹤找到先前走失的弟子了。”贺云朝正欲添上一句“不必担心”,发觉此处只有两人。 是一开始就分开了,还是有人在这段时间掳走了他们万剑宗的女弟子?或许这才是背后之人的真正目的? 贺云朝走近查看两名师弟的情况。两人神智不清,口里喊着热,其实身体状态极其糟糕。 贺云朝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从储物袋取出专门准备的丹药喂给他们,再把那极其厚重保暖的衣服绑在他们身上,守在原地等这俩人苏醒。 不过一刻,两人渐渐清醒,贺云朝顺势收了威压,断了绳子,让他们自己穿好衣服。随后,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 “天姝和可可呢?”贺云朝淡棕色的瞳仁给人无端的压力,他平常分明是和他们打成一片的,此刻却显出几许威严来。 “不知道。明明我们是一起进……” 贺云朝打断他没有意义的话,“想想,什么时候开始只剩你们两个的?” …… 裴景泽带着她们到了阵边,放下两人去冰屋前喊人帮忙。 “一颗驱寒丹一块中品灵石,”从冰屋里出来的人坐地起价,“买不买在你。” 小众丹药,没听说过。裴景泽虽然认为价格不合理,不过人命要紧,便买了丹药喂给她们。 两人神智清醒,其中一个睁眼发觉自己身上胡乱绑着的衣物,发出刺耳的尖叫。 “啊——” 一连串的问题接连而来,“啊!你是谁?你们对我做了什么?”她的声音又高又尖,裴景泽作为一个女孩子理解她的惊慌失措,但这魔音灌耳实在受不了。 “你和你的同门差点被冻死,我恰好遇见,便把你们两个送到这里来看看怎么救你们。”她尽量安抚对方的情绪,“没有人对你做什么。” “我凭什么相信你?”那个女修不依不饶,“说不定就是你——” “可可!”另一个女修也清醒了,所幸她不那么反应激烈,对裴景泽真诚地道谢,还成功让先醒过来的女修闭嘴。 真是什么奇葩都有,裴景泽觉得自己真是多管闲事,那个什么可可,简直脑袋有坑。 醒来的两人给师门发消息报平安,恢复正常后没什么后遗症,裴景泽也没心情再去 救那两个男修,正好她觉得尴尬,便带着她们两个到了先前的冰洞让她们自己来办。 三人赶到洞不远处,洞口空空如也,竟是一个人也没了。 “师姐,我就说她有阴谋!”可可嘴比脑快,一心说服师姐。 “住口!”面容冷淡的女子理智得多,对裴景泽道:“还请道友见谅,师妹顽劣……” 此时两人先前发出去的消息有了回信,纸鹤传递的男声似乎有些耳熟,“你们现在在哪?若无事,速来……罢了,我来接你们。” 裴景泽仔细看了看她们两穿在里面的衣服,暗纹是万剑宗的七十二剑。 万剑宗?不会……是贺云朝吧? “你个骗子怎么还不走!你一定是想趁机混入我们之中!”可可跺脚大喊。 裴景泽快要被她气笑了,“你管我干什么,我想在这儿就在这儿。” …… 来人果真是贺云朝。 之前两人刚醒就报了平安,是以贺云朝并不担心,反而注意到这里有三个人,多出来的人,是谁? “贺道友,好久不见。”裴景泽抢先开口,她可不想被那什么可可又一通乱说,她还想从贺云朝这里问点消息呢。 贺云朝一怔,笑道,“原来是裴姑娘。裴姑娘不是南陆人吗,怎地,又和师父一起出来游历吗?” “师兄!”可可气鼓鼓地打断他们的寒暄,“她就是个骗子!她骗我们说在这个洞遇到我们!” 贺云朝一听,先前残余的顾虑消散开,“可可,不许胡闹。你们四个的确都是在这里,不过我来的晚些,只遇见了张晨和赵举鹏。” 可可气极,“救我是她该做的!我还还了钱呢,又不欠她的!” 贺云朝不理她,“天姝,等会儿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裴景泽作壁上观,看他们大概是准备要走,开口问道:“不知贺道友可方便透露一二,极北之地究竟出了什么事?” 贺云朝正色道,“不是秘密,不过裴姑娘要想一探究竟的话,需得三思……” 第三十九章 来龙去脉 “师兄你告诉她干嘛!”可可见师兄师姐都不向着自己,裴景泽又开始询问事情始末,认为她真的要和他们同行,气急败坏。 “可可。”贺云朝沉声喊她,可可到底是怕他,不敢作声了。 …… 原来,出事的地点,在极北之地的另一边。 好几个女修在这边失踪,其中一个是万剑宗的弟子。她的师父查看了她死前的影像,难以置信一个金丹修士,居然被冻死在这片土地上。 金丹修士为什么不知道如何自救?即使是御剑而行,也总能飞出这片大陆,怎么可能原地等死? 种种蹊跷让人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加之了解到最近频频出现女修在极北之地冻死的事件,万剑宗便派来长老带队,带着五名弟子前来调查此事。 来到极北之地后,他们去了死去女弟子的葬身之地,果然发现了异常之处。 距离那女修不远处,巍峨宏大的冰雕宫殿让人疑窦丛生。 待他们稍稍靠近,那冰宫居然又消失不见。想来应该是有阵法屏蔽了视线,可是几人无论如何也找不出半分阵法的痕迹。 这次一同前来的弟子中只有贺云朝在阵法上略有研究,可他也看不出任何阵法,一行人只得放弃,转向别的线索。 他们向宗门汇报了这次的情况,又调查了其他遇害女修的情况,结果发现她们无一不是失了魂一般,在冰天雪地里活活冻死的。几人猜测神秘冰宫必然和这件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苦于不得其踪迹。 “我们几乎是笃定这宫殿有问题,可苦寻多日无果。”贺云朝暂停下讲述,“出事的多为女修,因此我不建议裴姑娘参与进来。” 裴景泽笑道:“多谢贺道友关心,我也是打算看看情况再说。你们后来恐怕找着那宫殿了吧?” “的确,”贺云朝道,“只是发生了一点意外。” 一天前,无头苍蝇般在极北之地乱窜的他们再次遇见了冰宫。 日光在冰雕的瓦片上折射出绚丽的光。从有雕刻着花纹的须弥座的台基到柱梁间的斗拱,从歇山顶式的屋顶片片紧合的琉璃瓦片到屋脊上的脊兽,逼真的冰宫处处彰显着尊贵不凡。 如此才更叫人心头发紧,这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为何从未听见过? 带队的金长老意识到此事非同一般,决定先行探索一番。不料金长老被排斥,根本无法靠近宫殿,每当他要触到宫殿大门的当口,宫殿就会在那一刻消失,出现在旁的地方。 他们几个年轻的弟子原先站在一旁,结果恰好宫殿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把那四人都吸了进去,徒留站得稍远的贺云朝和金长老在外。 吸了人进去,那宫殿便消失不见。 赶紧将此事上报之后他们就试了各种方法去寻找这些弟子的踪迹,直到今日才找到他们。若是无人找到,恐怕这几个弟子的下场也是一样,将长眠于这片冰雪大陆上。 贺云朝说明了情况,裴景泽虽然也觉得危险,但总想去挑战一下。 盖因她平日里过于顺遂,几乎没有遭遇过险境,裴景泽觉得自己有点……废。师父也说她心细有余,冲劲不足。 裴景泽腆着脸开口,“我如果跟着你们去,方便吗?” 当然不方便。人家带队长老才能做主,已经带了五个小白了,再带一个,负担更重。 裴景泽知道这样麻烦别人不太好,跟着贺云朝他们可能不太妥当,可是极北之地这么大,哪里去偶遇冰宫?心理上感觉跟着他们更容易遇见冰宫。 而且万一她也中招了,有个团队还有人找她,若独自行动,只怕死了宗门那边才通过魂灯得了消息。 “这……我和长老商量一下吧。”贺云朝给金长老发了消息,简要介绍了裴景泽的身份和他曾经认识她以及她救了万剑宗弟子的事情。 裴景泽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那边的金长老居然同意了。 贺云朝还算是仁义,实话实说,“金长老希望你能做诱饵。即使是这样,你也要来?” 他们调查到现在这么久了,还是弄清了一些东西的。 每次出事的都是女修,上次宫殿吞人更是验证了一些猜想。他们想要再次见到宫殿,就要用女修来诱惑。 他们队伍里的女修已经被宫殿弄出来了,或许已经对宫殿没有了吸引力,裴景泽的出现恰到好处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裴景泽哪有不同意的道理,“甚好,如此就不用欠你们人情了。”各取所需的合作,为什么要拒绝? “裴姑娘说笑了,贺某还未谢过救天姝和可可的恩呢。” …… 贺云朝带着几人一同到了他们之前遇到宫殿的地方,金长老和另外两个男修也在那里。 裴景泽收了剑,向金长老作揖行礼,自报家门。随后贺云朝介绍她和另外两个男修认识,几人熟悉之后,就说起计划来。 他们打算让裴景泽,天姝,两人分头在附近走走,其余人分成两组跟在后面,既能应对突发状况,又能引蛇出洞。 安全相对来说是比较有保障的。由于意外接二连三,万剑宗增派了一位实力更强的长老来帮助他们,那么他们这边就有两位化神期剑修。 可可不靠谱,加上化神修士只有两位,便这样安排。 他们都觉得裴景泽没被宫殿抓过,应当更能吸引宫殿,于是一致决定让前来支援的长老跟着裴景泽。 …… 裴景泽加入他们之后,分配给了她一个特意购置的法器,是专用于保护眼睛的。 这是因为宫殿无法被神识觉察,却肉眼可见而购买的,这法器本是为进入极北之地深处,怕被冰极火灼伤神识而设计的,一般是用不着的。现在用于寻找冰宫,恰好合适。 不多时,增派的长老到了。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裴景泽兴奋地期待出现什么,然而她东拐西拐走了大半个时辰也没见一个冰洞,更别说冰宫了。 她有点沮丧,不过想想他们也是等了好几天冰宫方才显现,就不那么着急了。 不过冰宫的出现素来不是随着寻找之人的心意而定,裴景泽沮丧完不久,眼前突兀地现出晶莹剔透的冰宫。 宫殿来的悄无声息,裴景泽尚未来得及欣赏宛如艺术品的冰宫的种种精美之处,大门骤开,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扯着裴景泽往门内去。 她不受控制地朝敞开的大门飘去,说时迟那时快,跟在后面的李长老一道剑气闪电般直冲门内射去。 冰宫并无反应,只是扯着裴景泽的力道不那么大,裴景泽自己也从掌心发出雷光打在门上试图借力反冲。 几人不断攻击冰宫延缓时间,意图等收到消息的另外几人赶来。 只是到底拖不住,裴景泽看着冰宫门前的冰雕灯笼越来越近,心道糟糕。 第四十章 长生殿 原第一计划失败。情急之下,李长老和贺云朝眼看裴景泽撑不住了,那边迟迟不来,索性按照原计划二,趁着吸引力还在,和裴景泽一道进入宫中。 地面的砖也是光溜溜的冰,裴景泽走在上面深甚至有点打滑。她一度怀疑这是幻境,吞下一颗破障丹,环顾四周,仍是看不出什么来。 既不是幻境,则必为阵法。 贺云朝和李长老分别走在裴景泽两侧护着她。根据之前被吸进来的弟子说,里面有人居住,而且大概是想挑选女修做什么。天姝和可可不是那人喜欢的类型,他们就被宫殿丢了出去。 “嘻嘻……”狡黠的笑声从半空中传来,女子身着黑纱,香肩展露,玉腿在开叉的裙摆里若隐若现。 几人如临大敌,紧盯着她,同时注意周围是否变动。 “这样防备奴家,可真叫人伤心。”女子嗓音甜腻,魅惑天成,她仔细瞧了瞧三人,“这回……倒是找了个好看的。” “不知前辈让我们进来是要做什么?”贺云朝客客气气地问她,她斜睨他一眼,“奴家请的客人是这位姑娘,可不是你们哦,小郎君。” 一声小郎君唤得人骨头都酥了,不过贺云朝也不是普通人,不为所动,“不知前辈……” 女子像是不耐烦了,衣袖一挥,裴景泽和李长老、贺云朝之间就隔开老远,裴景泽眨眼间来到一座大殿前。 “做什么?当然是……”女子满意地看着裴景泽的脸,“夺舍了!”她忽然暴露出真实的目的,几人都觉得出乎意料。 夺舍?就为了夺舍修建一座冰宫?这显然不合逻辑,反而是女子原本被困于此,现在掌握了冰宫想要逃出,才说得通。 只是没想到,之前被宫殿丢出来的,都是长相不及她的要求。 李长老和贺云朝一同向那女子出手,两把剑前后夹击。那女子任由着他们攻击,岿然不动。 剑从她身上穿过,没有造成丝毫的伤害,她的黑纱也依然完整。 贺云朝和李长老一愣,意识到空中的并非实体,只是他们身在冰宫,被屏蔽了神识,无法感知到罢了。 “哎呀,这么抗拒做什么?”女子掩唇娇笑,“我可比她适合这身皮子。你们且在这里等着罢。嘻嘻……”她挥一挥衣袖,宫殿的构造开始改变,裴景泽也被不知名的力量操控着不能动,只听得轰隆隆的声响,任凭贺云朝和李长老怎么御剑,总是飞不过来。 裴景泽心头发慌,在心里思考对策。 既非幻象,也没有实体。这个女子定是神魂!如果是神魂,精神攻击就是有效的,说不定还能重创对方。 只是不确定对方的修为、神识强大程度如何,因此她要等,等一个最佳的时机,一定要对方不能再威胁她,方可一举逃脱。 裴景泽面前的一座大殿在不断靠近,门上一块牌匾,挂得歪斜。烫金的大字晃人眼球:长生殿。 “我听说有一种魔功,便是不断夺舍,累积修为,窃取对方的身份、知识、一切。”裴景泽有些紧张,咬了咬舌尖用微微的刺痛提醒自己,“您是修炼的这种魔功吗?” 女子似笑非笑,避开裴景泽的问题,“小姑娘,别咬伤了自己哟,我喜欢完美的身体。” 裴景泽也不气馁,“您若不是修炼魔功不得不夺舍,何必做这有伤天和之事?您有何心愿,晚辈愿意替您完成。” “心愿?我的心愿只能自己完成!”她的嘴角扯出弧度,“别拖延时间了,没用的。”一股大力从裴景泽背后推来,她被踉踉跄跄地推到殿内。 殿内的布置像是女子的闺房。五扇曲屏风立在地上,屏心的纸绘是各色花卉,绕过屏风可见梳妆台前的铜镜和大红色的床幔。 床上躺着的不是人,而是放着一口透明的冰棺。 冰棺内装的无疑就是这位女子的本体了。她的本体与神魂模样一致,都是妖精般勾魂夺魄的样子,裴景泽此刻却无心欣赏,她要想办法,让眼前这人的情绪,起伏更大些。 女子轻飘飘地悬在冰棺上,眷恋地看着棺中的自己,好像是在对自己的身躯告别。 裴景泽试图从房间里的种种物品寻找线索,她猛然间注意到掉落在地的一串佛珠。 佛珠?长生殿里修炼魔功的女子和佛珠串联起来,她冷汗直冒,想起万年前的一个奇人来。 裴景泽问道:“您是想要去见玄光大师吗?”也许就,猜对了呢。 女子神情一变,“怎么,你也爱慕这个无心无欲的和尚吗?” 这话一说,裴景泽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也?也什么,自然有问题。这个人的身份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江柔。 佛门和尚与魔道妖女,万年前有一段不得不说的故事。 裴景泽当时出于八卦之心,看了许多关于这一对的记载,如今看来,多了解点修真界八卦也是十分有用的。 她冒着将死的风险,对江柔道:“您的愿望恐怕难以达成——”江柔预感到下一句是她不想听到的消息,尖叫着伸手过来要裴景泽住口。 “闭嘴!”怒气使她忘记并不是实体的事情,她的手直直地穿过裴景泽的脸,“啊,你给我闭嘴!” 要的就是心神失守! 裴景泽趁热打铁,不怕死地一股脑全说了:“玄光大师早在万年前仙魔大战就战死了!” 江柔面目狰狞,一时无法接受现实。她双眼赤红,恶狠狠地看着裴景泽,“你、再、说、一、遍,谁死了?” 裴景泽不敢再刺激她,只怕真的再说一遍对方会直接捏死她。 不待裴景泽回答,江柔慢慢地自己转过身去,捂着脸自言自语。 江柔状似癫狂,“死了?死了?哈哈哈哈哈。死了好!”她难以平复心情,一面笑着,一面泪流。 裴景泽趁机将精神力凝成针,数不清的针像一炳炳小剑,在瞬间冲向她。 江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又或者说,她相信裴景泽无法威胁到她,因而不在意。 等江柔发现裴景泽意图偷袭,细细密密的针直冲面门,不仅在头上,身体各个部位都有针来袭。 江柔大骂一声,出招不及,只能后退,偏偏也躲不开所有的针。 裴景泽听她骂声,嘴角微微上扬,在骂,就说明有效果。 裴景泽再度出击,决心要在耗尽精神力之前重伤江柔。 她在分析出江柔的身份后,结合当时的一些流言,很容易猜到了江柔外强中干的实情。 江柔看似厉害,其实神魂与身体分离,且被镇压于此万年,虚弱不堪,其实只能通过控制冰宫来牵制外来人。 裴景泽只需要等待,等江柔受不住神魂受损,放她离开。 果然,江柔受到攻击后冰宫的地形再一次变化,裴景泽被推出大殿,身上的束缚也一并消失。 第四十一章 出逃 出了大殿不意味着安全,而是更多未知的危机。 裴景泽从储物袋里取出丹药快速回复精神力,脚步飞快地向外走,却怎么也走不出院子,如同鬼打墙。 出不去! 要抓紧时间逃走,裴景泽明白,她的修为比江柔不知低了多少,多亏万年镇压耗去她不少实力,她又算计对方心神失守,否则……况且冰宫里有没有帮助江柔回复疗伤的东西,尚未可知。 裴景泽绕了两圈不见进展,转而走进院子里的房屋里。 房间布置得简单粗暴,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边上是一张床。桌上是一个茶壶,三只酒杯。 三只?怎么回事? 房间的木门猛的关上,吓裴景泽一跳。 剑光流转,雷火在身体各个角落里时刻准备着扑出。 …… 贺云朝和李长老皆为主攻击型的剑修,被困在几座大殿之间后开始疯狂搞破坏。 没有什么是一剑不能破开的,如果有,那就两剑。 化神期剑修攻击力十分强大,是可以越级挑战练虚修士的。冰宫原本的功能也仅仅是困住江柔,不是杀机重重之地,加上万年时光,冰宫本身方方面面都大不如前,李长老通常两剑捅穿一个屋子,换一个地方。 算起来裴景泽是自己坚持要和他们一起来的,可要是真的出了事,往大了说可能影响药谷和万剑宗的关系,往小了说可能与对方的师父交恶。 因此李长老着急地带着贺云朝暴力开路,搜寻裴景泽的踪迹。传讯的纸鹤飞不动,一松手就直直地落到地上。 李长老嫌弃贺云朝修为不够,干脆自己专心开路,吩咐他不断大喊裴景泽的名字。 …… “为什么要选择让我来帮你?”裴景泽觉得自己最近遇到的器灵是不是多了点,哦,火灵不算是器灵。她总觉得怀疑,为什么偏偏是她? “我前段时间遇到了一个火灵,他说姐姐是好人,可以相信的。”小女孩扭来扭去,“姐姐叫裴景泽是不是?火灵告诉我帮他的人也叫裴景泽。” 裴景泽在心里暗骂承天莲火火灵,嘴上没把,到处说是她帮的忙。不过眼下确实是帮她一忙,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出去。 “呜呜呜……好痛好痛好痛…姐姐,叫你的同伴不要在用剑乱砍了好不好?”她揉着眼睛,可怜兮兮的,“只要姐姐帮我拿到长生殿里的佛珠,我就送姐姐出去。” 裴景泽没有觉察小女孩看似天真的神情里藏着算计。又或者说,她没有别的法子,所以不得不相信。 李长老、贺云朝和裴景泽在小女孩的帮助下见面了,裴景泽向他们简要的讲了自己的经历,三人一致决定一同去取佛珠。 这个冰宫看似华丽精致,其实是玄光为江柔精心准备的葬身之地,或者说,是陵墓。 裴景泽想起她看过的野史——玄光苦于江柔的身份和自身的立场冲突,仙魔大战临近,便想了法子囚禁了江柔。 因此这座冰宫就是一个囚笼,还是一个精通阵法、炼器之道的大师为了囚禁他的爱人精心设计的囚笼,裴景泽不认为他们有能力自己逃出去。 李长老和贺云朝也表示赞同。他们两个暴力开路,破坏了不少东西,可是冰宫的根本并未动摇,那些被弄坏的东西也在慢慢地复原。李长老甚至承认他自爆也不能把冰宫炸毁,寻求器灵的帮助是必须的。 …… 三人借助器灵的力量到了长生殿前。 殿前无人,还是裴景泽初来的模样。然而现在他们不确定江柔是否藏在殿内,挖好了陷阱等着他们。 正想着江柔,她便现身了。 “你还敢过来?”江柔双眸赤红,魂体虚幻了些许,“我不来找你,你反倒自投罗网了!” “前辈要夺舍,晚辈不过是自保而已。”裴景泽在殿前站定,吸引火力,李长老趁机进入大殿找佛珠。贺云朝放风,注意是否有异常之处。 江柔不阻止李长老进入长生殿,只是摸着自己的脸颊,疯魔了一样说,“我竟是连这张脸也保不住么?” 贺云朝觉察到几分古怪,稍显躁动。 江柔慢慢地转头过来,原先无暇的肌肤上现在是血洞密布,“你看啊……难怪他要这样做,练魔功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的……” 裴景泽眉心皱起,不敢相信这是她的精神力造成的。如果是,她觉得自己会死得很惨。 现在李长老进了长生殿就不出来,二人恐事情有变,但也只能在这里干耗着。 “你们在找什么?”江柔的衣袖里飘出一串佛珠,其中一颗黑得发亮,“是这个吗?” 裴景泽的心沉到谷底。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那器灵只怕也是受了指使,故意来和她说的这些话,承天莲火的事情应该确实存在,不过增加了器灵的话的可信度。 江柔见他们不说话,大笑三声,接着长生殿的殿门紧闭,门上的牌匾也变化了。这根本不是长生殿! “我不想夺舍了,你们留在此地陪我吧,等你们被吸干了灵力,就会变得和我一样了。”江柔脸上满是释然,“不过,你要把脸划花,不然我现在就要里面的人死!” “前辈好算计。”裴景泽道:“只是您的愿望估计要再次落空了!”裴景泽再次突然发难,江柔咬牙:“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可笑!” 贺云朝在后面出剑,江柔不把他放在眼里,全心对付裴景泽。魔气从冰宫的角落里窜出来,江柔的精神力包裹在其中与裴景泽的精神力对撞。裴景泽学得有模有样,把雷电附着其上。 “负隅顽抗。”江柔不屑地评论,倏忽间变了脸色,但她的神魂之力大部分用于对抗裴景泽,一时竟不知是受了这一剑好还是宁愿反噬也要抵御住这把剑。 正在犹豫的当口,强大的力量爆发开,以两人对撞处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所过之处,门窗具碎,冰瓦开裂。 两相对撞,裴景泽终是落了下风,神识受损,头痛难忍。 剑意逼人,江柔大惊失色,“你!化神期!”此刻却是躲闪不及,任凭江柔如何在半空中调转方向,黑剑紧跟不放,和江柔的距离越来越近。 裴景泽服下丹药再助他一臂之力。 这会没有实体的江柔却被这一剑重伤,加上原先裴景泽的偷袭,竟是神魂不稳,快要消散了。 眼见裴景泽二人要赶尽杀绝,江柔威胁道:“你若再动一步,我便开启杀阵,立刻叫那小子丧命!” 一时间三人陷入僵持。 第四十二章 交易 进入大殿的不是李长老,其实是贺云朝。 先前裴景泽和他们商量的时候,三人已经预想了最坏的结果,便做了安排让贺云朝和李长老互相伪装。 贺云朝甫一进入殿中,便小心地绕过屏风。一路走来,竟是半分阻拦也无。 贺云朝心中升起疑惑,再三注意,却找不出不寻常之处。他便径直走到床边,也不蹲下,用灵力托起地上的佛珠。 顺利到不可思议。佛珠入手的刹那间,贺云朝如是想。 忽而大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到处是黝黑的一片,不见光亮。魑魅魍魉在黑暗中张牙舞爪,阵阵阴风从面上刮过。 鬼影呜嚎着蜂拥而来,在魔气的加成下更加猖狂,大胆地意图撕碎贺云朝。尖利的指甲和獠牙是他们的武器,一时间四面的黑暗里都伸出魔爪,意欲分食于亡灵而言鲜美诱人的修士血肉。 贺云朝闭眼,用神识判断来袭的方向,一剑化万剑。一剑一鬼,无一遗漏,轻松化解攻势。 然鬼魂消散,再度凝结,毫不减损,贪婪的目光不曾转移。 …… “动手!”李长老沉吟片刻,很快做出决定,“我等剑修,不惧杀阵!”裴景泽闻言随着李长老的一起围攻江柔。 江柔终究不想死,一边躲避一边道:“你们何必如此!那小子撑不了多久,你们杀我却要费多少时间……”她才是手握人质的人,怎么就遇到一个不顾同伴的! 她肉身已死万年,如今仅能以残魂苟活,方才受了重伤,若是再伤重一些,便真是身死道消了! 江柔岂不知拖下去对她更有利,可她的神魂实在是禁不起任何一点攻击了,对手身上还有数不尽的丹药符箓,拖下去也是一个死字。 “只要你们给我恢复神魂的丹药,或者草药,我便既往不咎,放你们出去!”江柔见二人攻势减缓,以为有商讨的余地,道出目的。 “哼!”李长老的确希望灭了这魔女,今日结仇而不灭,来日许是不死不休的强敌。可贺云朝能坚持多久他心里没底,先前也是逞强不愿露怯,此刻顺坡下驴,收了剑同江柔谈起条件来。 李长老也有条件,“你先撤去杀阵!”保证贺云朝的安全最重要。 江柔不同意,“你先拿出东西来!”不撤杀阵在谈判中才占有优势,江柔不可能答应。 “你要什么品级的丹药?”李长老这话说得阔气,裴景泽怀疑他是个隐藏的炼丹师。 “自然越高级越好。只要是能有助于神魂的,我都可以接受。”江柔并不挑剔,万年时光,原先的许多丹药、灵草早已失效,否则她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嘶……丹药啊。”李长老想了想,兜兜转转竟然问到裴景泽,“你可有合适的丹药?” 裴景泽作为一个炼丹师,有的是恢复精神力的丹药,就问江柔要不要。江柔一听是四品丹药,脸上的嫌弃即使她现在满脸血洞也看得出来。 “爱要不要,我只有这个。”裴景泽确实只有这种丹药,江柔不要,她还真没办法。 “不行!”江柔不信她,想要拿到更有用的东西,半点不松口,“快点,拿出的东西让我满意了,我就撤掉杀阵。” 现在着急的是他们,裴景泽也怕贺云朝在阵法中出事,在储物袋里一阵翻找。 还真叫裴景泽找到一个合适的东西——她在丹阁秘境摘的珍贵药材,棉云晨露花。这花本是她采来预备在制作允眠树木簪的时候加进去的,现在不得不拿出来了。 “棉云晨露花,可行?”裴景泽从储物袋里取出玉盒,“再不行,我真没有什么可用的了。” 江柔勉为其难的表示同意,撤去杀阵,要求裴景泽把棉云晨露花替她提炼好了,才放贺云朝出来。 “得寸进尺!”李长老的剑飞了又飞,终于还是压了下来,“不行,你把云朝放出来,我们就帮你提炼。” 江柔也不让步,她怕把贺云朝放出来三人围攻。 裴景泽猜到她的顾虑,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你先把他放出去,放到冰宫外面,我们就帮你炼。” 江柔看他们坚持,无论如何都要她放人,只得依了。 等她把贺云朝扔出去,李长老一句话挑起她的火气。“你给我们看看,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放他出去了?” 这是实话,但江柔耐心告罄,“你个大男人怎的这般啰嗦,放了就是放了,快给我练!” 裴景泽放出雷火,江柔下意识地离她远些,觉得那火焰上的气息令她十分不适,裴景泽提炼之前就和她讲好,“我提炼完毕,把药液装在玉瓶中,你放我走之后,我再把药液给你。” 江柔不肯,怕她出去就跑,那她就白白吃亏了。可是裴景泽也不敢先给她药液,神魂受损,恢复速度具体如何她不清楚,可她不敢置自己于险境。 裴景泽试图说服她,说愿意发下心魔誓,出去之后一定给药液。江柔听她讲到心魔誓,不知想起来什么,冷冷一笑,“那些个东西,也值得相信么?” “我呸!”李长老插嘴道,“你自己是个魔修,不怕心魔誓反噬,以此类推,以为我们也不怕吗?” 他言语间对于魔修的鄙夷让江柔十分不悦,“玄光那么个狗东西还信佛呢!你们后世把他当做英雄,不过是个骗子罢了?哪里配为佛?” 这一听就是开始翻玄光的旧账了,他们局外人不好评价。 …… 最后两边各退一步,裴景泽留下一半药液,出去之后给江柔另一边。 江柔嘴上说着不信心魔誓,还是要裴景泽发了一个。 …… 裴景泽和李长老走的时候,器灵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眼里的向往谁都看得清楚。 “怎么?你也想走?”江柔紧紧抓着佛珠,“不放我出去,你也休想自由!” 器灵垂着头,拿了剩下的半瓶药液,恹恹地回去了。 冰宫再一次消失在这片冰雪世界中。 以后,应该都不会再有冰宫出现了。江柔夺舍,也不过想见玄光一面,玄光死了,她只想活着,短时间内,夺舍的必要性不大。 玄光死去了,也依旧囚禁着她。这是个死局。 裴景泽可怜她被爱人杀死,被囚禁。只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第四十三章 羌梦崖异变 极北之地的探秘结束,裴景泽与万剑宗众人告别,不知去哪里历练好。不是秘境、奇遇太少而不知去哪,而是选择太多,叫人难以做出选择。 不等裴景泽纠结,她又收到了新的消息,免去了选择的困难。 纸鹤传来的是小孩子的声音。 “姐姐,你快回来呀,羌梦崖变了好多呀!你快回来,我和爷爷不敢住在这边了,半空中的东西不见啦!”发来讯息的是在羌梦崖认识的小女孩,秦婉。 裴景泽回想起突兀出现在羌梦崖的吴络,心道羌梦崖的秘密或许即将展露。 这算是瞌睡来了递了枕头,裴景泽欣然应允,通过阵法回到南陆。 …… 裴景泽从阵中出来,御剑穿山越岭,赶到羌梦崖附近,先去看了秦婉,询问羌梦崖是何时变化的。 传讯纸鹤是秦婉央着她的爷爷发的,早上爷孙俩出来采药,放在地上的背篓被林子里的野物一碰,滚下崖底。秦婉亲眼看到背篓栽下去的,趴到崖边一看,本应该在崖间的背篓却不见了。 秦婉还以为自己看花了。她使劲揉揉眼,再看,还是没有,就大喊爷爷。 祖孙二人扔了一块石头下去,石头穿过崖间,既不像之前一般留在半空,也不落下去,落到一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老爷子再不济也是修士,是有见识的人,知晓这件事他们掺和不起,带着秦婉远离了羌梦崖,换了地方住。 期间秦婉要爷爷告诉上次的姐姐这个消息,秦老爷子考虑到她是药谷的弟子,便同意了。 …… 裴景泽来到羌梦崖。方才靠近,便觉不同寻常,一股隐隐的煞气从崖底升起来,饶是裴景泽这般金丹晚期的修士也有些受不住。 羌梦崖,似乎成为了一个通道,连通着西陆的某个地方和南陆此地。 裴景泽赶紧给宗门发回消息,报告羌梦崖的异常。单单是这股煞气,便说明此处不简单,不是她能够处理的。秦老爷子是明智的,羌梦崖这般,像是一个新出现的秘境,的确不是他们能够掺和的。 发现了新的秘境,如此大事,当是宗门主持。 南陆药谷是第一大宗门,羌梦崖离得又近,平日里不说这边是药谷的地界,可实质上是归药谷管的。退一万步讲,就算它不是在药谷附近,只要在南陆,药谷无论如何也要横插一脚的。 说不想抢先下去是骗人的,只是她修为尚且低微,仅仅是外溢的煞气就让她有些吃力,鲁莽的瞎闯是会付出沉重代价的。再者,她是宗内汇报此事的第一人,无论出于何种考量,她都有机会下去一趟。 宗门的消息来得极快,说是要派两个化神期修士,带上几个金丹小辈,前来查看。 南陆的羌梦崖是众多修士梦中的秘境。 曾经秘境大爆发时期,羌梦崖是热闹的,崖顶被踩的只有车前草,稍微不禁踩的植物都活不下去。 顺应世界秘境大发现的大趋势,一众修士都对这个明显古怪的地方抱有极大的兴趣。来到羌梦崖的人,谁不是抱着我也许就是那个有缘人的心态来的呢?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情褪去,羌梦崖逐步恢复宁静,几千年了,也不见羌梦崖传出消息。 有的时候,的确是要看气运。 …… 药谷派来的两位长老都不是非常专业的炼药师。 一位王长老,裴景泽听说过他,是一位专业剑修,半吊子炼药师,以炸炉异常频繁闻名药谷。一位是何长老,裴景泽没听说过他炼丹如何,猜想也是药谷招收的另类人才。 二位长老再次询问了裴景泽事情的经过,让他们几个弟子互相认识一下,便取出灵舟,准备带他们下去。 两位长老带着三个金丹期弟子和裴景泽一起,操纵着灵舟从崖上向下飞去。灵舟启动,却不受控制,直直的下落。 “嗯?这羌梦崖如今屏障已消,禁制竟然还在。”何长老对禁制很有兴趣,“等有机会我定要好好研究一番。” 六人在灵舟里下坠,待到原先透明屏障存在的位置,一股大力将他们往下扯去。 不过瞬息,裴景泽甚至没有感受到阵法的能量波动,眼前便是另一幅场景了。她肩上趴着的糯米倒是睁开眼,精神抖擞地站起来,毛毛的触到她的耳朵,让裴景泽有点痒。 岩石凹凸的崖壁被取而代之,周边是漆黑的,相对平坦的松软的土地。 无处不在的煞气让人十分不舒服,他们几个修为低微的弟子便都吃了清心丹,以免受到煞气的影响。 这地方诡异,给人感觉如在地底,不同于一般的秘境是单独的小世界。 “何超,我看这里不像是小世界啊?”王令泉纳闷地问。 他走了一段路,有一种冲动把上面的土破开,看看他们在哪。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一个人闪到远远的一边朝着天上就是一剑,那剑竟是飞不出去,插在上面的土里,剑尖完全没入土中,便不能再进分毫。 何超也不能确定,“我确实是感受到了空间波动,不过这样子像是个地下建筑,不像是正常的秘境。你们小心一点吧。” 其实何超见王令泉都不能破开上面的土,就有些后悔带着一帮金丹弟子来了。本以为不过是个普通小世界,带着他们来涨涨见识,结果…… 几人在地道里前进,不多时,远处传来一声痛苦的吼声。 “啊——”这吼声来得突然,结束也是戛然而止,让人情不自禁地猜想发声的人是否已经遭遇了不测,不过眼下他们也不知道对方在哪,没什么办法。 越是往里走,越是煞气浓重,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也藏不住了。 糯米在裴景泽肩上拱来拱去,躁动不安,裴景泽摸了摸它的头略作安抚。 何超和王令泉对视一眼,均是看到对方眼中的严肃。 两位长老面色凝重,他们也跟着绷紧了神经。 突然前方出现了五条岔路,二位长老顾虑到他们这些弟子,没有分开行动,带着他们走了一条血腥味最淡的路。 地下越发潮湿,先前看起来最为安全的路,反而变得不那么安全,裴景泽一行人往前走了一小段路,血腥味直往鼻子里灌,再定睛一看,不远处是一方血池,浓稠的鲜血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像是在沸腾。 血池边上是高高的骨堆,兽骨人骨混在一起,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血水从骨堆底下流入池中。 二位长老交代他们不要走动,二人稍微靠近些,猛地发现那血池里泡一个人! 第四十四章 新秘境? 血池中的人似乎清醒着,感知到有人来了,他慢慢地转头过来,一双眼睛赤红,额角有黑色的鳞片时隐时现。 二位长老看他这不正常的样子心里一突,暗道此人定是魔修。 不过现在正邪不两立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们也不好贸然出手,就看这人是否还有理智了。 血池里的人似乎身体里有两个人,他左手举起,在拳上凝结血球,右手却按住左手,青筋暴起。 “去……万剑宗!”他丢下这么一句话,额角的黑鳞明显了许多,像是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他大吼一声,狠狠地把自己砸进血池。 溅起来的血珠落到地上,地面被砸出深深的洞,边缘焦黑。 这…… 何超和王令泉还未做反应,糯米纵身一跳,裴景泽只觉肩上一轻,一道白影落入血池中。 裴景泽怔楞一瞬,顾不得许多,压低声音喊道:“回来!” 糯米义无反顾地钻进血池中,拼命暗示裴景泽:想要想要。 想要?这条命还想不想要? 裴景泽气得不行,威胁道:“我们要走了!”糯米比裴景泽更无情,叫她别操心,一头扎进血池里没了踪迹。 何超笑道:“这小东西倒是胆子大得很。”可不是胆大,刚刚血液飞溅,土地变色,里面成分不明,还泡着一个人,它就这样跳进去了。 裴景泽叹气,正欲开口,血池里忽然沸腾得更加剧烈,头顶的土石也不断地落下,像是要把他们活埋在这里。 几人慌忙回头去看,来时的路已被堵死,王令泉再次一剑飞刺,地上堵路的土堆像是粘性极强的胶,剑在其中半分不能动。 “看来我们只能走这边了。”何超再次取出灵舟,放入血池中。 所幸灵舟不受腐蚀,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王令泉郁闷的上来,“那小子叫我们去万剑宗,可也要出的去呀!” 王令泉身上有剑修的通病:喜欢快刀斩乱麻,相对简单粗暴。这会一出剑就被卡住,再出剑又被卡住,真叫他觉得自己毫无用武之地。 “先走着看看吧,这里的危险性也不是很大。”何超出言安慰。 不过也仅仅是安慰罢了,这里出不去,在心理上就给人一种危机感。危险有没有也不清楚,看他们遇不遇得到。 灵舟在沸腾、翻涌的血池里前进,多亏了何超技术好,灵舟才没翻。 “下都下来了,”何超一面操控着灵舟,一面取出玉瓶,装了两大瓶子血水上来,盖好盖子,放回储物袋里。 下都下来了,所以干脆装一点回去?几个金丹弟子盯着何超手中的玉瓶。 他见这些个弟子都望着他,哈哈大笑,“我拿回去看看是什么成分。” 灵舟载着他们穿过血池,刚一上岸,地面更加剧烈地震动起来,他们这边和血池被切割开,那边落石不断,这边安然无恙。未几,满满的血池被填上,那边的土严严实实地堵住了一切,好像原来根本没有这条路。 这是在故意赶他们过去吗? 何超招呼着他们往前走,不让他们想太多,“走走走。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裴景泽说着不管糯米,心里还是担心的。这是遇到什么了激动成这样?猫果然不如狗狗听话! …… 西陆。 贺云朝一行人回到宗门,详细交代了冰宫事件,掌门正好出关,当做听新鲜事儿一样的听完了,说:“行了。不用管了,以后冰宫都不会再出现了。” 之前主事的长老一脸不屑,“原来是玄光的风流债!这个老秃驴,我就知道他干的混账事不少!”多少剑修想要对象都没有,你有一个,这么折腾着玩儿? 贺云朝忍不住笑起来,随后听到有人来报,血城附近的动物最近很不安宁,大量低级妖兽往万剑宗这边逃窜,同时还有弟子多次目睹高阶妖兽奔往那边。 “血城又在搞什么鬼?这么多年了,终于忍不住了吗?”桑步平对血城印象很差,一听就下定论是血城在捣鼓。他主动请缨,“掌门,这件事让我去处理吧。” “让熙和与你一起去。”掌门淡淡地说,“少带着情绪做事。” 桑步平并不怕他这样子,他做主事长老好多年,见惯了掌门冷脸。他反驳道:“我不像您,我不修无情剑道,不带情绪做不到。” 修无情剑道的人,越是修为高深,越是感情淡漠稀少。像掌门这样的修为,大概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引起他的情绪波动了吧。 果然,掌门没有一丝怒气。只是坚持道:“带上熙和。” …… 桑步平和连青一起到血城附近查看。他们在西陆多年,虽然不是常常出来闲逛,对这边总归还是熟悉的。化神期修士的神识强大,覆盖范围广,两人合力,竟然没有发现分毫不对之处。 越是平静,越是说明有问题。 他们正愁找不到方向,头顶一只火红的鸟儿扑扇着翅膀飞掠而去。 “成年炎阳鸟!”桑步平露出惊容。 炎阳鸟一般喜欢居住在炎热的地方,故而西陆并不少见。少见的是成年的炎阳鸟,炎阳鸟成长需要大量的灵气,通常一只成年炎阳鸟相当于一个化神期人类修士,已经大概可以化形了。 究竟是什么,把成年的炎阳鸟都吸引过来了? 二人深感此事非同寻常,发了消息给宗门,不近不远地跟在那只炎阳鸟的身后,意图借助这只炎阳鸟找到引起这些异常的地方。 炎阳鸟的警惕性很高,哪怕贴了隐身符,他们也不敢跟得太近,小心地追在后面。幸好那只炎阳鸟一心赶路,没有太注意,才让他们一路顺利地跟着到了目的地。 在空中俯视,只一眼便头皮发麻。 黄沙上密密麻麻的蛇蝎不断地向地下打洞,把土弄上来,周围围着一圈的“人”。 说是人,其实算不上完整的人,都是些化形不完全的妖兽。有的身后拖着长长的尾巴,有的头上顶着毛绒绒的兽耳,还有的脸上的鳞片在阳光地下反射着阳光,晃人眼球。 第四十五章 跟踪 那只炎阳鸟在一旁的空地落下来,也化作人形,只是嘴尖尖的,还是喙的样子。 “结界?”炎阳鸟正疑惑怎么设了结界,一旁的一只小蝎子小心翼翼地告知她:“大人,这是我王为防止妖气泄露设置的结界。妖族秘境稀少,我王不愿这秘境为人所知,引来争夺。” 炎阳鸟哪里猜不到蝎王的用意,这防的,不仅仅是人啊。要不是今早捕猎抓到的蛇说了几句,她也会错过这个机缘。 小蝎子不敢惹她,但是不得不说,“我王说要进结界,就要用妖力帮忙维持……” 炎阳鸟舍得的,为了这份机缘,几许妖力算什么,吸收一些灵气就能恢复。 她顺利的进入结界,挤进妖修的队伍里,问旁边相熟的蝎子,“你们来多久了?” “今天才来,大王早上发现这边味道不对,带我们过来的。”那只蝎子精是监工,站在那里敦促地下的普通蛇和蝎子挖土。 “你们好笨啊!这样挖土,得挖到什么时候?”炎阳鸟看到被刨出来的几个大土堆,“怎么一个个的,都舍不得这点灵力?” 桑步平和连青在上头胆颤心惊,这里发现了什么?如此规模的化神期妖修! 妖兽修炼比人难度大的多,可能是因为灵智不足,哪怕现在灵气十足,化神期的妖修也不是特别多。 现在这儿竟然堆成堆了! “你以为我们没试过?”蝎子被晒得不行,把身子埋进沙里,只留下脑袋在外面,眼睛还盯着干活的蛇蝎,“只能挖。什么法术招式都没用。” “他们怎么这么慢?” “慢?你自己钻下来试试看。”蝎子嗤笑一声,这地下的压力有多大,亲自试过才知道。 周围的妖修们也冷眼看着,不出手。 炎阳鸟被噎住,不说话了。 底下的蛇蝎疯狂挖洞,地上很快又多了一个土堆。挖到一定程度,上头的高阶妖兽怎么逼迫它们不干了,纷纷四散奔逃。 监工蝎子向他的王请示。蝎子王瞪大了眼,本就突出的眼睛像是要迸出来,“它们挖不了,你们上啊!” 蝎子王完全化形了,是个黝黑干瘦的男人。他这样发话,其余蝎子哪里敢反抗,纷纷化作原型,再次忙活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地下的蝎子们也受不住了,只勉勉强强露出一个青铜大门的顶端,他们匍匐在门前,跟自己的王告罪,说不敢挖了。 青铜门附近一种强大的妖力压制这它们,让它们生不出反抗的心思,动作缓慢,心脏狂跳。 蝎子王挥挥手示意手下离开。 他从背阴处站起来走到中间,“各位,看来要我们自己动手了。” “自己挖?我可不会。”炎阳鸟自言自语。 但是身边的狮子却激情澎湃地上爪了,他不断地扒拉着沙子,鼻尖耸动,贪婪地嗅着门缝里逸出的味道。 数个化神期妖修一齐上阵,青铜大门的全貌得以展现。 妖文刻着它们不懂的内容,大妖们不愿意承认自己不懂妖文,可是也没有哪一个说得出意思。 蝎子王侥幸学过,一直引以为傲。他走上前来,读出妖文: 王啊,永垂不朽的王, 您是命运的转折, 您将带领妖族走向辉煌! “命运的转折!”蝎子王狂热地喊出来,“是他!” 听到这个词,妖修们纷纷躁动起来,身为妖修,怎会不知“命运的转折”? 那是一代妖王! 他是妖族命运的转折! 幼年山中误食化形草,大难不死拜仙门,向死而生晋级无忧,年年岁岁告别旧我。 强大,残忍,狡诈,他是头一个飞升的无神兽血脉的妖族! 他是每一个普通妖兽的梦想! 妖族最大的秘境就是他留下的,他有无数个假坟,散布于大陆各地,每一个都是妖族的宝藏! 阳光明媚,金色的沙子被晒得发烫,金属制的大门分明也在阳光下,却像是笼上了一层阴影,阴冷黑沉。 浓烈的血腥味和煞气从门缝里逸出来,刺激着妖修们敏感的嗅觉。 “啧!力量的味道。”蝎子王满意地舔舔嘴角,“我想我们应该先做一件事。” 狮子也从兴奋中冷静下来,“没错。这是妖族的珍宝,人修不应该进入!” 人修的秘境,一般也是限制妖修进入的,妖族自己掌控的秘境数量有限,多一个是一个。 妖修们纷纷附和着,你一言我一语的,决定想个办法阻隔人修过来。 桑步平和连青趁着隐身符还未失效,偷偷摸摸地躲远了。 “熙和,这件事我们万剑宗得参与!”桑步平非常正式地叫了连青的道号。 即使听不到结界内妖族的对话,也看得懂他们垂涎而热切的眼神,这个地方定不简单! 连青提醒道:“我们绕不开血城。与其我们万剑宗早早地和妖修对上,不如卖一个人情给血城……” 桑步平从鼻孔里喷气,表达不满,却也不得不承认,连青说的在理。 这里离血城太近了,血城暂时还未觉察不妥,待他们发觉,必然也会加入争夺。不让血城干预是不现实的,万剑宗独自抗下恶名与妖修作对也是不划算的。 …… 一众妖修说得口干舌燥,但涉及到让谁留下来看门的时候,就没有人吱声了。 “哼!冠冕堂皇!”狮子妖烦躁地在地上拍了一掌,扬起一阵沙土。它这样说,自己也没有半分要留下来的意思,“浪费时间,我看就这样吧,我们抢先下去,没有人争得过我们。” 炎阳鸟冒出头来,“我有一个法子,之前我捉到过一个会阵法的人类……” …… 六绝阵法是它们的最佳选择。 六绝阵法是很久以前炎阳鸟抓到的一个阵法师留下的,此阵内里绝灵,它本身却五行相生,杀机重重,是少有的六品阵法,阻拦化神期修士不在话下。 一个六绝阵法摆在入口处可以阻止任何后来人,无论人,妖,后来者要入内,一律不准。这可真是太叫人满意了。 诸位大妖还各自出了一滴血,用妖力结成隐天妖阵,将入口隐蔽起来,同时吸收此处浩瀚的妖力,维持阵法,防止其外泄,引起旁人注意。 第四十六章 妖王坟冢一 而此时,血城这边也收到了消息。 一只轻巧的纸鹤飞到血城城楼上,万剑宗的七十二剑花纹在纸鹤的身上十分显眼。 “愿与贵城城主共商大事,加急!” 守城的士兵没有不认识万剑宗的标志的。派人从城楼一跃而下,上报此事,把纸鹤和灵力封存的信件呈交。 无何,“报——”一个魔修从城主府的院子里大喊着冲进来,“城主,万剑宗的消息,加急!” 一般的消息不会直接传到城主这里来,万剑宗以宗门的名义法的消息自然意义不同。加急消息,任何时候都是可以直接送进来的。 “哦,万剑宗?”女子倒八字型的眉毛一挑,长长的指甲划过信件,“他们能有什么加急消息?” 来人退下,她听完信件中的消息,步履匆匆地走向主屋。 “城主!血城东五十里,发现疑似妖族秘境。数名化神期妖修驰往,万剑宗邀我等共赴此地,同享秘境。” 座上的男人一身青衣,清爽干净,长相阴柔。他听罢,慢悠悠地喝了一杯腥红的液体,才开口道:“万剑宗?……如此,便叫神威带人去吧。” 女子起身告退,座上的男人抬手,举杯对着窗帘缝倾泻的一线阳光,“呵……” …… 地下的通道四通八达,像是没有尽头,裴景泽一行人走了半天了,也不见哪里有半分光亮。 这一路平静得反常,他们步步谨慎,却真的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又是一个拐弯,终于,眼前不再是畅通无阻的地道,是两扇青铜大门。 众人心知肚明,或许,门后,才是真正的秘境! 青铜大门紧紧闭合,却仍然有煞气不断地从中逸出,门顶写着奇异的文字,长短不一,像拼音又不是拼音,说是汉字却又认不得,其中还夹杂着字母样的东西。两侧不是常见的石狮子,而是两根圆柱,支撑着土地,圆柱上是环绕而上的蛇。 裴景泽仔细观察着圆柱。 绕柱而上的蛇雕刻逼真,每一片鳞片的收张都彰显着肌肉的变化、力道的改变,柱子顶端的蛇头已生出尖尖的角,似乎暗示着化龙。 她正看得入神,便听王令泉懊悔的说:“常言道,‘技多不压身’,我现在真是后悔没有好好学妖文……” 妖文?那门上的是妖文么? 要是糯米在就好了,也许它能知道,这样她也能知道了。裴景泽正这样想着,跟着一同前来的黄瑞从灵兽袋里取出自己的灵兽来,“王长老,不如让我的灵兽试一试?” 妖文不是随便哪个妖都能看得懂的,血脉非凡的妖兽天生具有传承记忆,灵智更高,生而知文。强大的血脉之力还能压制低级妖兽,让他们即使在幼年也不易受到欺负。 黄瑞不是不知道,现在提出来,不过是死马当做活马医。 他的招财鼠一放出来就浑身发抖,看都不敢看那扇青铜大门,吱吱乱叫着往灵兽袋里面拱,恐惧和害怕一丝不留地传递给黄瑞这个主人。 黄瑞有点尴尬,还是告诉众人,“它怕得很,不敢看。” 何超和王令泉本来也没有指望他的妖兽,谈不上失望,只是觉得难捱,难道他们要在这里干等着门开吗? 方才王令泉耐不住在门上推了一把,青铜大门纹丝不动,像是焊在土里了一样。他差点又拔剑,被何超眼疾手快地制止了。 他们如今没有退路,不知道怎么回去,只能往前走。现在往前也走不了了,就被困在这地下通道了么? “或许我们可以用之前的血液试一试。”何超取出之前在血池里装好的一瓶血水,“听闻妖兽的秘境的开启往往需要祭品。” 他一边说,一边琢磨这血液该往哪里倒。最好是有一张什么嘴在门上,就合适了。 可这青铜大门上光溜溜的,别说一张什么嘴了,除了妖文,其余的图案都是对称的,又多又杂,凹凸不平的诡异妖文不能给出任何提示。 最后何超瞄准了门上的众蛇拱卫图,把血淋在两条分别在两扇门上,对着头吐信的蛇信上。 他一把泼出去,面露可惜:都是研究材料啊。 蛇信沾到血液,雕刻的蛇好像活了过来,一阵阵的亮光从两条蛇像后面拱卫的众蛇推进,推进到一半,光亮就不动了。何超心知这是血液不够了,忍痛拿出另一大瓶淋上去。 果然,再次淋上血液之后,所有的蛇都活动起来,在大门上游动,看得人头皮发麻。最后群蛇扭动,摆出一个奇异的形状,青铜大门随着蛇的活动悄无声息张开一条细缝,接着们越开越大,直到完全敞开。 一阵耀眼的光芒从门内冲出,叫人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大门一开,众人只觉一股强烈的煞气扑面而来,他们几个修为低微的,不禁两股战战,有些受不住冲击。 待大门稍稍大开,一股磅礴的妖力从门内冲出,几人哪怕不是妖修,不受妖力压制,也被横扫的妖力冲击得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两个化神期的长老一时不查,也是连着后退数十步,才堪堪稳住。 如此强横的妖力!裴景泽摔了一屁股蹲墩。她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掐诀清除了身上的泥土,开始怀疑自己来这一趟究竟是对是错。这个地方比她预想的要危险得多! 何超几次想说他们几个金丹弟子不要再深入了,可是想想这里没有退路,不深入寻找出路,怎么出去呢?等他和王令泉回来,且不谈他俩回不回得来,就是回来了,期间这几个小辈就真的什么也不会遇到? “罢了罢了。”何超长叹,“你们几个,各个都给我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青铜大门大开之后,以一种缓慢的速度闭合,拉长了声音的“呜——”像是催促。 何超做好决定,便不再纠结,带着他们走入青铜门中的世界。 无穷无尽的妖力在这一方世界里如同空气,无处不在。天上挂着一弯冷清妖异的血月,寒气深重。地上光秃秃的,目之所及,荒凉的黄沙之海铺满大地。 不论如何,就算这地方诡异得很,也比在地下让人舒坦。在地下总是有一种被活埋的莫名紧张,这里的血月叫人心头难安,但广阔的空间却舒缓了情绪。 第四十七章 妖王坟冢二 “这边好像西陆啊……”裴景泽忍不住说道,除了血月,简直就是西陆夜晚的翻版。 王令泉想起那个血池里的怪人,“万剑宗也是西陆的……说不得有什么联系。” 何超放开神识,只觉此处甚是阴寒,神识也被冻僵了一般,有点木木的。 忽然之间,狂风大作,黄沙漫天,风沙墙耸立推进,越发高涨。血月朦胧,远看,铺天盖地的沙尘如同膨胀的棉花,快速朝着他们推进,巨大的风声在耳边响起。 金丹修士纷纷支起灵力罩,以免被风沙迷了眼。 “哼!”王令泉掌控风力,一人出而万声止,他飞身而起,在半空中与沙尘遥遥相对,一掌横推,“喝!”看不见的力量如同天幕,阻遏了沙尘朝这边蔓延。 沙尘蓄势已久,被阻隔也不推去,只越积越高,将另一边的整片天地都纳入沙石之中。 王令泉见状,抽调灵力,气沉丹田,回手一绕,侧手一推,将来势汹汹的沙尘导向东南,从旁操纵沙尘的方向。 地下的弟子们趁机往一旁御剑闪避,加之王令泉的操纵,一场声势浩大的沙尘暴就被绕了过去。 然而,沙尘掠过,不远处突兀的现出一座宫殿,红墙黄瓦,孤零零的漂浮在半空中。 宫殿在半空中流光溢彩,五彩的光晕在其左右,却又看不真切,好似一层轻纱蒙在上面。它只差贴上一张横幅,写几个大字:我是机缘了。 几人御剑飞行,本以为不过几息时间就能抵达宫殿,然而现实是他们的宫殿的距离没有改变。 他们前进多少,它就后退多少,他们改换方向,它也跟着到那一边。又似乎它只是存在于另一个地方的事物,半空中的不过是投影。 它是镜中人,是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即。 怎么进去,成了难题。 …… 妖兽们打开青铜门的手段十分简单。蝎子王躬下身子,从把手埋进沙中,虚虚一提,从沙堆里抓出许多的蛇蝎。 再猛地一拽,大力把他们抛到门上,“轰”的一声,青铜门无一丝裂痕,低级蛇蝎的身体寸寸破碎,大门的每一处都被鲜血滋润、冲洗。 鲜血淋漓的青铜大门缓缓打开,众妖一时被喷涌而出的妖力震慑,不敢动作。 “不愧是一代妖王!”炎阳鸟首先回神,仗着自己本体有翅膀,变回原形直冲门内而去。他一有动作,诸妖争先恐后,不愿落后,各显神通。 蝎子王也尾端一扫,炮弹一般弹入其中。 …… 裴景泽一行人正在此处苦恼找不到进入宫殿的方法,远远地瞧见天边有数道妖兽的身影出现。 “隐身符!”何超大喝一声,叫他们隐藏起来,自己也往身上拍了一张隐身符。 那数道身影甫一出现,数道化神期修士的气息便强横地压了过来,这些个妖兽各个气势全开,直奔半空中的宫殿而去。他们只有两个化神期修士,决计是打不过对方的,眼下只能静观其变。 幸运的是空中的宫殿夺去了他们的注意力,妖修们如同飞蛾扑火,一股脑地往宫殿上撞。 这一趟只怕是白来了。王令泉望着那边的妖修,看到他们竟然真的可以触碰到宫殿的禁制,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是妖族的秘境,他们想要分一杯羹,很难。 “老何,我们把这些弟子平安带回去,也算是完成任务了。”王令泉跟何超用灵力秘密传音,“这地方凶险,我们先出去,再从长计议。” 妖修与人修的矛盾在某些时候甚至比仙魔冲突更甚,他们贸然出现并不明智。 天空中不断有妖修因为装上禁制而掉落,就像是什么虫子撞到玻璃一样,撞下来还不死心,一次次地非得头破血流。 “哈哈!亏我早有准备!”一只头顶牛角的大妖将一堆的鳞片、血肉淋在头顶,趁着血气未消,冲向宫殿。他视禁制于无物,竟然直接一头冲了进去。 “什么?好生狡猾!”蝎子王眼尖地瞧见,“残害妖王近亲,其罪当诛!” 在外面徘徊不得进的众妖嫉妒得眼红,跟着附和。 门内的大多数还在为进不去宫殿而发愁,万剑宗和血城的人已经在外会合,两方人马维持着虚假的友谊,打头的两个大能随口寒暄了两句, 桑步平、连青上前汇报所见所闻,“拜见墨恒太君。”二人齐齐行礼。 练虚期称为太君,合体期为太上,宗门派出一位炼虚期修士,着实不算过分,尤其是,当他们认出对面血城的带头人——道号神威的堕魔者,神威太君之后。 万剑宗在交代事由,血城这边便自行摸索情况。 “六绝阵?这帮孽畜真是费尽心思!”血城领头的女子闭眼推算,随后吩咐道,“随我破阵!” 血城城主府的人除神威太君外,均统一着装,头顶幕璃,身骑怪妖,其状如虎而兼具牛尾。乍一看,宛如一支军队。西陆因其气候干热,风沙多,改进后的幕璃在这边十分盛行,只是到了化神期,早就不受周边气候影响,如此装束,只为营造气势。 一声令下,血城众人整齐划一地行动起来,抢先进入阵中。 “欺人太甚!”桑步平咬牙切齿,连青听闻,取笑道,:“有人冲锋陷阵不好么?你看看太君什么态度,慌张什么。” 桑步平就是对血城有偏见,哪里是着急呢。 万剑宗的人在阵外看不出内里的形势,不过六绝阵的确是每个修习阵法之道的修士都绕不开的“经典例题”,不容轻视。 片刻后。“神威精于此道。”一直没有出声的墨恒太君忽然说道,语音刚落,但听一声巨响,血城众人再次出现在面前。除却幕璃凌乱,稍有划痕,竟是无一人受伤。 “请——”神威太君拉紧缰绳,示意万剑宗先行,“今日之情,血城暂受。”她身后是排成两行的城主府私兵,肃立着,黑色的纱在风中微动。 “多谢。”墨恒太君领着万剑宗的人进入内阵,顿感铺天盖地的妖力充斥着阵内的每一个角落,让人不适。 “收坐骑!”神威太君命令道,底下的人唰的一声把坐骑收入灵兽袋中,也随着神威太君步入内阵。 第四十八章 妖王坟冢三 大妖们虽心有不甘,却拿牛头妖没办法,何况,在一定程度上,牛头妖也算是为他们解围了。 “再等一盏茶时间!”他们将宫殿包围起来,以期在机会再次来临时不落后于人。 这位妖王的秘境,素来是血脉靠近他者优先进入,若无同源,众妖反复冲击禁制,直至禁制能量耗尽,便可一同进入;若有同源,一盏茶后,禁制自消,其余妖族可入,期间强闯则被弹出这方秘境世界。 时间无声地流逝,禁制的力量逐渐减弱。 天空中忽然出现两批人,总共约么二三十人。一批人幕璃遮面脚踩飞剑,排成一字而来,顶头的女子踏破虚空,在半空中如履平地;另一批人稍显散乱,但也是统一身着白袍,暗纹隐现。 “人修!”蝎子王嘶哑着喉咙强行大喊,“怎么会有人修进来!”还有可以踏破虚空的练虚期人修! 对自己的阵法颇为自信的炎阳鸟也傻眼了,这也太快了!她知道六绝阵法拦不了多久,但不至于如此迅速被破! “是谁泄露了消息!”狮子咆哮着要追究,只是追究不会有结果,更没有意义。 大妖们联合起来,做好准备对敌,等两批人马过来,蝎子王细细一看,心凉了一半。 玄衣长剑,高马尾,剑眉,练虚期高手,黑色幕璃——神威! 神威!西陆哪个妖修不识她! 一群化神期妖修们慌乱不已,唯一的化神后期——蝎子王,对上神威自觉也无胜算。若是一般的练虚期,他还有一战之力,若是神威…… “该死!”蝎子王还抱有一丝幻想,或许这两帮人会起冲突呢。 躲在一边的药谷等人看到万剑宗的来人,方才感到心下微定。来了一群化神期人修,就安全许多了。 何超和王令泉也不再惴惴不安,认为可以观望一下。 “神威太君!这里是妖族秘境,人类不应该踏足!”蝎子王万分不愿意也只能上,只是实力不足,态度无法强硬。 “哦?”神威太君挑眉,“你不同意?”看似平和的话语,暗藏杀机。 “这……妖族秘境,本就只属于妖族!”耻辱!简直是耻辱!蝎子王为自己的迟疑感到痛苦。 “哼!在西陆的地盘里,便是我血城和万剑宗的秘境!”神威太君出人意料的,给足了万剑宗面子,“墨恒,是也不是?” 墨恒几步上前,两位练虚期修士的威压如同两座大山,压得蝎子王喘不过气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墨恒冷冰冰的提示,“万剑宗不欲与妖族交恶。” 大妖们只想翻白眼,这话说得,太没有诚意了。上赶着来抢东西了,还说什么“不欲交恶”。 “那,就各凭本事吧!”为保住性命,蝎子王不得不妥协,两位练虚期修士,他们毫无反抗之力。这个时候,突然觉得让牛头妖进去也没什么不好的,勉强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他妥协了,妖修们心里却恨极。妖族秘境本就稀少,人族还要争抢。 几人商议完毕,一盏茶时间已然过去。禁制消失,围在外面的人与妖顷刻间消失不见。 “他们究竟是怎么进来的?”王令泉拿起剑来在沙子里狠狠地戳了几下,只想把他们几个送出去,赶紧也进去看看。 “从天上下来的……如果我没猜错,那边应该也有一扇青铜门。”何超面露苦恼,“怎么出去呢?” 两人见他们都进了宫殿,也想跟着去,身后却挂着几个拖油瓶。 正是纠结的时刻,一道白影从宫殿里跳出,在空中慌乱地扭动。 “糯米?”裴景泽御剑而上,刚好接住它,自家的大猫终于平安归来了,裴景泽又高兴又生气。 “说!你在里面干什么去了?”她还没忘记之前的不告而别,抱着糯米一阵乱搓才算是解了气。 裴景泽跟糯米交流一番,双眼发亮。 糯米告诉了他们出去的办法:进入宫殿,在宫殿的东南角的围墙边上,有一个连通外界的阵法。 本来出去的路不是这个阵法,而是一条更为平顺安全的路,也就是裴景泽他们进来的那条路。 搞了半天,原来他们是走的后门进来的,这个后门是一次性的,因此他们用了,也就无法原路返回。 至于糯米在血池里面遇到了什么,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些,裴景泽怎么问,它都不肯讲了。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事不宜迟,他们也进入殿中。 这次宫殿不再是看得见摸不着的了,他们顺利地进入宫殿,到了门口,二位长老就和他们分开行动,一众金丹弟子自行回宗。 “年轻人,要自己锻炼。”王令泉看何超有点放心不下,劝道,“内门亲传弟子更要自强。” 说得也是,何超想了想后面进来的一大群人修,也觉得放心了。温室里的娇花是不能成长为宗门的中流砥柱的。 何超和王令泉在宫殿里搜寻,看是否能得到什么宝物。裴景泽等人跟着糯米在宫内的小道上穿行。 这条路畅通无阻,一路上花团锦簇。待定睛一看,花圃里养殖的不是什么别的,正是噬灵花。他们这些修士一靠近,原先安安静静的噬灵花张开大嘴,口水滴滴直流。要不是根在土里动不了,噬灵花得追着他们跑。 这噬灵花怎么五颜六色的?药谷的弟子大都熟知花草药性,饶是如此,以前也没有见过如此鲜艳的噬灵花。 噬灵花一般都是黑色的,多生长于沼泽之地。这里的噬灵花被养在花圃里,还长得根茎粗壮、花瓣肥厚,也是怪事。 他们路过的宫殿里不知道放了什么,霞光外泄,引得人心神不宁。遥遥望去,一幅巨大的画漂浮在右边的空地里,十几个灵气的旋涡在画前堆挤。 图上是绵延起伏的群山和平广的湖泊,长长的画卷平摊在半空,过一会儿翻一个面,像是在进行展示。 “千里江山图!”几个弟子都被它吸引了目光,眼馋极了。 第四十九章 妖王坟冢四 千里江山图失传许久,它的传说却一直在修真界流传。 据传,此图用特殊材料制成,无论是灵力还是物品都可以吸进图画中,是坑人的好工具,没想到,竟是被放在了这里。 四人激动不已,把千里江山图放在外面晾着,里面又该是何等的宝物! “各位,我们已经来到这里,何不一试?”黄瑞所说,何不是众人所想。 修为再低,也有一颗变强的心,有想要获得机缘的心。 今日他们遇见了一回新秘境,便是一种缘分。现在不是秘境大发现的时代了,有的修士终其一生也不能碰上一次这样的机会,他们碰上了,却要让机会白白的浪费掉吗? 当然不! 糯米催促着裴景泽快走,裴景泽一把按住它,用神识和它交流:我们也留下来碰碰运气呗。 多可惜啊!满殿的霞光散乱,晃得人心旌动摇。 先前长老的告诫犹在耳边,只是财帛动人心,他们一群小辈,见过的好东西更少,更禁不起诱惑。 “我……我想先回去……”在三人情绪高昂之时,唐文弱弱地说了一句。 他们一时不免觉得有些扫兴,只是也不会干扰别人的选择。几人决定先把唐文送到阵法处,让他出去,再回来看看。 …… 唐文出了阵法,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漫漫黄沙,天地间除了沙石,不见其他。 “这是……哪里?”唐文眼里尽是迷惘,黄沙漫天,他只知身处西陆,不知在西陆何处。 出了阵法,他心里半是失落半是安心,只是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不要再后悔。唐文看看自己的一双手,颓废着苦笑。这双手除了炼丹,还能做什么? 再向四周一看,这附近竟是一丝人烟也无。他又想起长老们的嘱咐,连忙传讯回药谷。 唐文纠结着,他是留下信物,飞起来看看好呢,还是留在这里等宗门派人来好呢? …… 裴景泽等人也分开了。虽说大家在一起更为安全,但东西的分配也是个问题,与其心里存着算盘的合作,不如单打独斗。 说分开,裴景泽当然赞同,她一个人,有糯米带着,相对来说还更安全。这可是妖族的秘境呢。 而且,大家都是有靠山的内门亲传弟子,哪个没有些保命的底牌? 三人便这么分开了。 分开后,裴景泽便坐在糯米身上,这才有时间观察它。她家的糯米,出去一圈,额头上的祥云色泽更鲜艳了,毛色更白了。 她笑着它问:“你是出去美容了?” 糯米流露出一点无奈的意思,仍是不肯说。 “为什么不说呀?”裴景泽轻轻揪揪它竖起的耳朵,“有什么秘密还是我不能知道的?”她说是这样说,其实也没打算逼问。 “咦?”裴景泽坐在糯米身上,先前没有注意,此时去挠它的下巴,才瞧见糯米下巴下方有一道黑色的纹路,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这道纹路的末端。 “怎么回事?说!”看起来像是遭了诅咒,裴景泽不准备放过它了,一定要搞清楚。 糯米看她誓不罢休的样子,终于告诉裴景泽,它发了心魔誓,要做一件事,并且不得向他人透露。 脖子上的纹路是契约凭证,完不成自己的承诺,就要受到反噬。 “行吧行吧,只要你自己别被人骗了。” 一人一兽在宫殿里看似闲逛,实则挑选合适的目标。 已经有人有妖进入的宫殿,不去;太过珍贵的,不去;如此排除几个之后,裴景泽总算找到一个合适的。 路过了几个宫殿,裴景泽也稍稍放心了些,进入殿中的人看不到外面的人,外面却看得见里面的人。不知道当初建筑宫殿的人士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设置了这样的阵法,但这种奇妙的阵法让她省去了不少麻烦。 一路走过,裴景泽也发现这宫殿的主人是个凶邪狡诈之辈,所藏之物,多为阴人好物,正经的攻击法器没几个,多是些旁门左道。 裴景泽找到的目标是反攻镜,顾名思义,这是一面神奇的镜子,它能够反弹对手施加的一切攻击。 自然,这面反攻镜有适用范围:其一是只有化神期及其以下的攻击可以反弹,超出范围,镜面破碎。其二是一日不可使用超过三次。 就算如此,也是相当好用的法器了。 裴景泽摩拳擦掌,一脚踩上大殿前的空地,从糯米身上下来。 “诶?”裴景泽不过晃了晃神,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裴景泽”和“糯米”。裴景泽面露疑惑,假的裴景泽也跟着疑惑。 她伸手拔剑,对方也拔剑,甚至她在糯米背上撸了一把,对面的一人一兽也做了一样的动作。 “有意思。”裴景泽一跃而起,飞身与她相战,两剑相接,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两者对抵,她咬牙发力,对方报之以同样的力道。 还奈何不了了吗? 裴景泽猛然一踢,攻击对方下盘,抽剑而出,光亮的剑面擦着脸颊而过。尴尬的是裴景泽这一脚下去劲儿没卸完,对面的人也退去了。像是在照镜子,裴景泽怎么出招,她也怎么出招,还带有一点预知功能,可以读取她下一步的想法似的。 要模仿的话,速度就会自然而然地比被模仿的对象慢。裴景泽抓住这一点,快闪快刺,一时间残影道道。而“裴景泽”的速度也随着她的提高而提高,并不比她慢多少。甚至于,在她的速度提升之后,对方的“延迟”效果也被消减了。 这可真是……裴景泽有点头大。 既然有预判功能,索性防空脑袋,全凭本能就好! 裴景泽不再构想如何出招,同时加快了速度,同对面的人过招。 如此一来,“延迟”的效果更加明显,可见卡顿。 古人诚不我欺!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裴景泽越打越顺,先前有些生涩的基础剑式愈发熟练。 她正战得酣畅淋漓,却感到地下一震,宫殿、花朵都在颤抖。 发生了什么?是谁触动了什么机关? 第五十章 妖王坟冢五 血气和煞气从远处冲天而起,黑红交错的一团很快蔓延到整个宫殿。 裴景泽本就在打斗,修为更是低微的金丹,早前服下的清心丹何时失效的都不清楚,受了影响,心中狂躁不已。她竟是忽地在剑上附上雷火,横砍而去。 “裴景泽”反应不及,加之她右手雷光凝结,短刃突袭,被击败后,幻影消散。 强烈的危机感催促她快走,修士的直觉往往能够救命,裴景泽不得不重视。 远处不断冒出的气体像是染料,裴景泽侧头一望,一剑挑飞镜子,收入储物袋中,骑上糯米,命令道:“走!” 一人一兽狂奔向出口的阵法,正在途中,一股浩大的妖力喷薄而出。比先前在青铜大门时的冲击更大! 堪比高阶修士的威压和强大的破坏力猛撞在背,裴景泽承受不住,对她来说是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噗……”她抖了一下,吐出几口血来。这股妖力一震,她内里的五脏都裂开,痛到麻木。 糯米长啸一声,后脚猛蹬,加快速度奔跑。裴景泽吞下一颗回春丹缓和伤势,坐在虎背上回头看,却看不出什么来。 高阶修士眼里,低阶修士就是蝼蚁。真的,好强。 裴景泽揩掉嘴角的血迹,给糯米塞了一颗增速丹。 要逃命!这里要发生大事了,要逃出去。 她也不算白来一趟,至少得到一面镜子。裴景泽稳住伤势,心中并不是非常慌张,她看着前方,心里充满希望。近了,近了,马上就到了! 待到阵法前,裴景泽一惊,糟糕!阵法被震坏了! 阵法原先是刻在墙边的花圃里,在泥土隐藏着的青砖上的。方才地动,力道极大,竟然把阵法从中央撕裂了!不深的裂痕却是断了她的后路。 裴景泽看着黑色越来越浓,顾不得许多,掏出灵石运转起阵法来。 管它送到哪里,只要离开这儿! 白光一闪,阵法开始起作用了,只是裴景泽迟迟没有感受到空间波动,焦急不已。 这阵法果真是不能将就着用了吗? 忽然间,裴景泽被一股大力甩了出去!紧接着又是一股力量排斥着她,把她反弹到另一个方向。 这是发生了什么?裴景泽在半空中扭过身子,御剑保持平衡。然,伤势过重,一扭又是一口血。御剑也有些力不从心,竟是不能保持平稳,斜向下飞去。 到底出来了吗?裴景泽打量周围,没有人,也没有什么建筑,看起来就是一片普通的草地。 裴景泽摸出又摸出一颗回春丹咽下去,企图遏制伤情恶化。只是回春丹不过四品丹药,疗效有限。她还是撑不住,只能强力控制着剑,尽量轻柔的落地。 下了地,裴景泽就把糯米从灵兽袋里放出来,叫它驮着她找个安全一点的地方,先试试看她还能不能在储物袋里找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 裴景泽的储物袋里非常杂乱,她好一阵翻找,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丹药。来之前她也掉以轻心,没有准备太多的疗伤型丹药,以为好几瓶的回春丹是够用的。 唉……药到用时方恨少! 储物袋里还有一份涅盘丹的药材,是她之前买来预备练手的。涅盘丹也是有用的,只是她现在这个样子,自己炼丹也有难度。 出去买丹药倒是可行,只是她现在连御剑都困难,看这里荒凉的样子,也不像是有地方卖丹药的。 这么点小事,难道还要发消息会宗门求救吗?裴景泽的内心是拒绝的。她想了想,甩了个阵法盘把自己保护起来,放开神识探查。 …… 药谷的人也通过羌梦崖进入秘境了,并且依据情报,派出练虚期修士。 只是他们的高阶修士来的晚了,进去的时候只觉门内的妖气、血气、煞气混杂,在底下掀起更大的沙尘暴,整个小世界一片混乱。 而此时,宫殿内正在混战,妖修之间互相制衡,谁也不许谁拿到高台上的东西。 “放手!”蝎子王嘶声力竭,“你们伤了我,就不怕人修抢夺吗?只要在妖族手里,是谁拿到有什么关系!”他此时已经化作原型,嘴里说着软话,尾部的毒刺却是毫不留情地瞄准围着他的妖修中的一个,用力狠扎。 “啊!卑鄙小人!”骆驼妖挣扎着摆脱了身上的毒刺,背部的伤口发黑,溃烂,血流不止。分明是中毒了的迹象。 见有受伤的,围攻的人都小心了些,没有轻举妄动。正是此时,神威缓步走来。 她脚踏虚空,如履平地,好像看戏似的,双手抱胸,“哟,你们在抢什么?就这些碎肉?” 她说的没错,抢的,可不就是那高台上的一堆碎肉和蛇蜕。 众妖反过来团结在一起,也顾不得针对修为最高的蝎子王了。一双双眼睛盯紧了神威,似乎想要从气势上压倒她。 最先进来的牛头妖眼里闪过精光,他混在妖群中间,大喊道:“我们这么多化神期妖修,还打不过她吗?” 这话一出,不少本就蠢蠢欲动的妖修跟着附和,“不过是个人修,我们的身体强度比他们强多了!” “上啊!” “上!动手!” 四五个妖修不加思考地冲上来,神威不退反进,她看似闲庭信步,实则速度奇快。她随意挑了一个最近的妖修,指尖轻点对方的头顶,“不自量力。” 轻轻一点,那个妖修的头颅,却在下一刻迸裂开,鲜血四溅,血如雨下。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结果了性命。 失去头颅的身体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愈是挣扎,愈是鲜血淋漓。 那妖修的元神飞遁而去,抛弃了肉体。神威也不拦它,有意放它一马,又不是真的要结仇,不过杀鸡儆猴罢了。 “什么?”跟着围攻的妖修瞳孔放大,惊惧不已,纷纷逃开。 这等血腥暴力的场面,妖修也自愧不如。 神威肃立不动,无形的屏障隔开了她与血液,喷溅的而下血雨没有一滴沾到身上。她没有站在高处,平淡的目光扫过,却叫每一个妖都瑟瑟发抖。 正是混乱的时候,众妖的注意力都在神威身上,一只牛头妖偷偷摸摸地靠近了高台。 只差一点了!一点! 第五十一章 妖王坟冢六 也不知道是被传送到了哪里,灵气稀薄,感觉像在凡俗之地。 裴景泽探查完毕,总共这一片十几个山头,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十户人家,还都住在山腰或者山顶上。村民们基本没有修为,好一点的也不过是炼器期,周遭也没有什么猛兽。 她多少放心了些。就算她现在重伤,暂时也没有什么能够伤到她。问题的关键是,该怎么恢复自己的身体。 裴景泽真是想不明白,妖力也是挑着对象攻击的吗?她一身的伤,糯米却活蹦乱跳,甚至还因为不知名的机缘比以前强壮了。应该说不愧是妖族的秘境吗? 现在,回春丹的品级不够,吃再多,也只能保持伤势不再恶化,要治好,对于已经金丹后期的她来说还是不够。 裴景泽瘫在地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疼,也得忍着把涅盘丹给炼出来。 她不打算坐起来了,每动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痛。肝肠寸断是什么滋味她不知道,但她现在是五脏开裂,未及破碎,无时无刻不痛,冷汗直流,生理性的眼泪憋都憋不住。 太痛了!那种痛麻的感觉过去之后更痛了! 忍着痛俩炼丹时说着容易做着难。裴景泽掌心放出雷火,她努力集中精神,脑海里还是各种“好痛”“痛死了”像弹幕一样满天飞。 她也好想说:技多不压身。要是会封闭五感就好了,哪里用得着这么痛苦。由此可见,学东西学得杂一点,是有好处的。 她倒在地上开始提取药力,准备炼制涅盘丹。精神无法集中,提取药力的过程也缓慢而艰辛,她花了一天一夜才把全部的药材提取完毕。 算了,炼什么丹,做成药液它不香吗?反正做出来就喝掉,也不存在保质期不够长的问题。裴景泽越是提炼药材,越是觉得坚持不下去了,炼丹对于精神集中的程度要求更高,她真是做不到一心一意地炼丹了。 配制药液的话,要求就没那么苛刻,或许还能做得出来。 …… 妖王坟冢里,最有价值的,无非是妖王收藏的种种珍宝。墨恒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毕竟,以前也没有人进入过妖族秘境。即使这位妖王为自己的后代留下的假坟数量极多,已经发现的就有三个,这三个秘境也都被妖族牢牢把控着。 今日遇到的场景,打破了他的固有印象。 一群化神期大妖,疯狗一样争夺一堆碎肉,和几张蛇蜕下来的皮。 神威在空中看着底下的妖族们争抢,神情冷淡,昭示着她局外人的身份。 “蛇皮?”墨恒忍不住放出神识查看。 好浓重的煞气!这种气息,似乎是合体期的蛇留下来的!又不是尸体,哪里来的煞气呢?血气还可以从碎肉上得到解释,这煞气? 墨恒蓦然想起起关于这一位的记载。 史称,妖族命运的转折——这个响亮的名号,即使是人族,也基本都听过的。 传闻此妖,本体为蛇。每到晋级之时,便会蜕皮。还不仅仅是蜕皮,更是要,杀死自己。 新生的自己回过头来,杀掉过去的自己,不断进步,不断新生。 只是一个人,不,一个妖,怎么可能同时存在新与旧两个自己呢? 墨恒还记得自己当初对这段记载的否认和反驳。 现在看到高台上的血迹和那些碎肉,加之煞气,他感觉脸有一点疼。 谁知道呢?或许他真的有法子呢? 只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神威漠然站在一边,墨恒却不相信她没有想法。她难道就不好奇,这个“命运的转折”究竟是怎么得到新生的吗? 神威等得,他可不愿意等。 墨恒猝然加入战局,妖族有心反抗,却被先前神威的残暴行径吓破了胆,一时不敢跟练虚期修士叫板。 墨恒一步步靠近高台,竟是无人敢拦,妖修们忙着互相攻击。他乐得轻松,欲隔空取来一块碎肉,那肉块像是被什么阻隔,动也不动。 “取不动?”墨恒索性走上前来,学着那些妖修的样子,伸手去拿。 指尖刚刚触到碎肉,无形的火焰燃烧着,灼伤了墨恒,那块碎肉也在瞬息燃烧殆尽。 一股肉香味混合着腐烂的臭味传出来,墨恒眯起眼睛看着自己指尖的烧伤。 什么火,能伤得到练虚期修士?莫非是针对非妖族特意留下的手段? 不让人族拿,他偏要拿! 妖修们看到烧了一块肉,心里头在滴血。 墨恒没空管那些妖修心痛的心情,一剑刺入一块碎肉中,以他的最快的速度收剑,那块肉还是再次被烧成了一撮灰。 难怪神威这般清心寡欲。“啧啧啧……”墨恒转过身来,对一众妖修道:“你们谁,替我取一块肉出来。给我看看,那块肉就归他所有。我保他,在此无人敢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墨恒的承诺虽不可信,也难保有妖心动。 …… 万剑宗的其余人和血城的人在宫殿里游荡,誓要翻遍每一个角落把有用的东西都拿走。两方人马和妖修之间免不了摩擦。 正好药谷的人也来了,三方人族修士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哎呀,妖族秘境么,能拿多少是多少吧,不是自家的,可真是一点不心疼。 “该死!怎么又有人修进来了?”正在和血城人修交战的虎妖眼睛的余光一扫,便发现这几人的衣服的先前的人不一样。这是从哪里有进来一拨人? 他心中郁结,一不留神,刚刚到手还没焐热的宝贝,就叫人抢走了。 啊,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他始终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 裴景泽喝下自己配制的药液,不多时,便觉身体倍儿棒,又活过来了。她现在只是身体稍微有点虚弱无力,内视时一眼望去,遍布的裂口一个也无,一点后遗症都没有。 修士就是好,什么伤都治得了。等到元婴期,即使肉身毁灭,神魂仍存,要死透就更难了。 治好了自己,裴景泽收起阵法盘,准备先回宗门。 刚刚出阵,一个男孩用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她。 第五十二章 误入 裴景泽方才出阵,迎面遇见一个砍柴归家的年轻男孩,十三、四岁的样子,背上的背着一大捆柴。柴比人高,压弯了他的腰。 裴景泽毫无征兆的出现把他吓了一跳,“你是何人?”他十分警惕,抿着唇,严肃的看着裴景泽,“你是怎么进来的?” 裴景泽不禁笑了笑,小弟弟怎么防备心这么强呢。“我是外面的修真者,怎么来的,我也不知道。”她还想找个附近的村民问问这是哪儿呢。 “你不知道?”男孩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我知道你是修真者,我问的是你是哪个门派的?” 查户口吗,问的这么详细。裴景泽无奈,“我是哪里的不重要,你告诉我,这是哪儿?”还进来,进哪儿来?她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屏障啊。 “这里……我凭什么告诉你?你就装吧!”男孩气冲冲地,突然开启嘲讽模式,“不就是想混进来抱主家的大腿吗?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会被看上吗?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谁惹他了?裴景泽有很多问号。什么被看上?主家又是什么?她到底是被传送到了什么地方? 裴景泽一言难尽的复杂心情尚未抒发,男孩又接着道:“我是不会帮你的!你就做梦吧!”说完,步步用力,像是要用脚尖把地上跺出洞来,昂着头走了。 哈?走了? 裴景泽拦住他,这荒郊野岭的,她懒得费功夫再找人了。 “小弟弟,说清楚,这是哪儿?”裴景泽不知道他小小的脑袋里脑补了什么,径直点出自己没有不良目的,只想赶快走人。“我对你们这个村子没什么企图,告诉我,这是东西南北哪陆?我立刻就走。” 男孩狐疑地看着她,觉得她不似伪装,终于说了,“这是东陆。你马上出去!” “哎,等等!”裴景泽抓住他的一根柴拖住他,“最近的跨大陆阵法在哪儿?你要有地图,卖我一份也行。”居然是在东陆。这灵气稀薄的地方,想来应当是在东陆边缘和凡俗界交界的地方吧。 “阵法?我不知道!”男孩恶狠狠地吼道,“你放开我的柴!” “嗨呀,你凶什么?”裴景泽告诉自己,不要和小孩子计较,这可真是……臭弟弟啊。“那地图呢?” 男孩用力一摆,裴景泽的手没有甩掉,倒是掉下来几根柴。他还先委屈上了,“你果然就是想利用我跟着我进村!” 不是,这要个地图,是件很过分的事情吗? 完全讲不通啊!裴景泽觉得自己不太好。哦,还是换个人吧。 “要地图又怎么了?我不问你行了吧。”她干脆地松手,把他掉落的柴插进那一大捆里,御剑飞走了。 裴景泽飞行了一段时间,便发觉河边有一位年纪较大的妇女在浣衣,棒槌一下一下地打在衣物上。 她降低了高度,落了地,走到她的身边问:“大娘您好,请问这里最近的跨大陆阵法怎么走?” 蹲在地上的老妇人抬了抬眼皮,看清她的样貌后,冷漠地说,“不知道。” 裴景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这里的人很讨厌外来人,或者只是讨厌她。 “那您知道哪儿有地图吗?”裴景泽退而求其次,希望这次能有一个结果。 老妇人声音更冷了,手指了指河对岸的木头房子,“那是村长家,你去问他。”裴景泽这回可以明显的感受到对方的不喜,但是,她什么都没做啊,只是问路而已呀。 对老妇人道了谢,她走到木屋门前敲门,问是否有人在。 “吱呀”的一声,门开了,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头走出来,裴景泽在他出现的一瞬感到一丝异常。仔细看去,又的确不过是个普通的老人罢了。 不过,村长并没有对她表现出不喜。她说明来意,老人也问她,“丫头,你是怎么进来的?” 裴景泽如实地说:“我真的不知道。就是通过一个传送阵,不知怎地就到了这里。” 老人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不要妄想。” 裴景泽再次感到没头没脑。这地方,好生奇怪! 裴景泽正在同村长说话,那个男孩背着柴路过,看到她激动地冲过来,对村长说:“她是坏人!” 我……我tm惹你了?裴景泽在心里爆粗口,礼貌地微笑,“我只是想出去,然后回宗门。您放心,只要拿到地图,我马上走。” 村长家隔壁的木门突然也开了。裴景泽恰好面朝这边,看见里头走出来一个人,一身的粗布短衣遮不住他的清贵不凡,侧脸线条分明,还带着一丝熟悉。 裴景泽盯着仔细一看,这不是……师父吗? 那人好像也感受到她的目光,微微侧头。 “师父!”裴景泽唇边绽开笑容,飞奔过去,冲到瀛琤面前才停下。 瀛琤说不清自己的心情。短暂的讶然后,是抑制不住的愉悦。这样,也可以相遇啊。 看她快要刹不住了,他伸手虚虚扶了一把,只是裴景泽准确地停下了。 瀛琤带着不知是遗憾还是庆幸收回手。 “我就说嘛!”男孩碎碎念着,认为裴景泽的行为就是对他的猜测的最好肯定,“看到主家的人就上去攀关系!” 村长安抚地摸摸他的头,“小黎,不要这么激动。” “师父怎么在这里呀?我正愁不知道怎么回宗门,就遇见师父啦!”裴景泽情不自禁地想撒娇,靠近瀛琤拉着他的衣袖轻轻的扯。 瀛琤是被她扯惯了的,她这么一拉,就明白她是想让他带着回去。 “我过来,是要请教一些问题。”瀛琤居然问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问题,“你是怎么进来的?” 每个人都在问这个!裴景泽服了气,这是什么地方,旁人来不得吗? 她简单叙述了自己利用破损的阵法逃跑,然后到达这里的经过。 村长走来问瀛琤,“这丫头是你收的徒弟?” 瀛琤肯定了她的身份,以及来到这里的偶然性。“是的,是我在药谷收的弟子。雷灵根,悟性很高。” 老头子眼珠一转,“悟性?我看,你是觉得这丫头长得俊俏!你是凭着她这张脸才收徒的吧!” 第五十三章 养老生活 “不是?不是你会愿意收徒?”老人半分都不信,故意道:“年轻人果然是浮于表面。” “三爷爷,哪有这样的道理。”瀛琤对上老人的目光,知道他是在开玩笑,“是她……比较符合要求。” 爷爷?这是师父的爷爷?那她该叫什么?再矮一辈,得叫师祖吗?好像也不对……裴景泽想来想去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称呼,索性大方地问瀛琤,“那我该怎么称呼他老人家呢?” “就叫三爷爷吧。辈分太多,算不完的。”老人慈祥地笑着,指了指那边浑身是刺的男孩,“这些孩子,不也叫我爷爷?从辈分上,不知道得排到哪儿去了。”瀛琤默认地同意了。 “那好,三爷爷。”裴景泽笑得乖巧,那边的男孩悲愤地瞪了她一眼,跑了。 嗨呀,这孩子…… “小黎这孩子,家里以前出过事,不要和他计较。”老人解释道,“我之前也误会了,以为你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毕竟之前出了类似的事情。” 裴景泽自是应下,心里免不了猜想,师父是什么人?“主家的人”这样的称呼,好像,只在世家中使用啊。如果是某个世家大族,有为什么在这灵气稀薄之地养着族人呢? 对了!说师父“是主家的人”,就说明他自己是旁支,旁支从哪里来?世家的旁氏,不仅仅是出于血缘的划分,更是出于天资的考量。越是修为、天赋低下,越是处于家族的边缘地带。这里,有极大的可能是世家里没有修炼天赋的人的居住地。 裴景泽又想起那个男孩的种种言论,他们如此反感外来人,难不成是之前有人借机进来勾搭了主家的人吗? “师父……你什么时候回去呀?”裴景泽这样问,其实非常好奇,师父这等修为的人,到这个灵气稀薄、全是普通人的地方来请教什么?“我可不可以留在这,然后在这里和你一起回去?” 在她心目中瀛琤那是大佬,修为高、炼丹术好、灵石多。很多想法也非常的超前,与众不同。他竟然跑到这么个地方来向人请教。 正好她现在没什么事儿,裴景泽想留下来。师父都要学的东西,她将来到化神期的时候肯定是需要学的。 与其当师父学了再来教,还不如自己现在就学呢,不仅可以提前了解一些知识,还能减轻师父的负担呢。真是一举多得! 裴景泽想得简单,修仙嘛,又不是学习什么特别难的数理化,不需要什么基础的。 “我正有此意。你且在此处,和我一道。” …… 裴景泽就这样留在了这个东陆的边陲小镇,和瀛琤一同住在村长家旁边的木屋里。 这里的原着居民在了解到她本来就是瀛琤的弟子之后,敌意大大减少。 和裴景泽想象中的不一样,瀛琤来到这里之后,每天就是像个未曾修炼的人一样,睡觉、吃饭,甚至还出去钓鱼。 …… 阳光明媚,柳条在风中舞动着,似婀娜的舞姬扭动着身体。 三个人坐在河边垂钓,人手一根竹制鱼竿,在钩子上挂了蚯蚓,静坐,晒太阳,等鱼上钩。 真是养老般的生活。 “三爷爷,您到底要教我们什么呀?”裴景泽等鱼上钩等得百无聊赖,在这里,稀薄的灵气让她对修炼也提不起兴趣。 今天,这位老人也没有其他的活动,好像就真的只是钓鱼。一连几天都是这种养老式的生活,只是不怎么使用灵力。 “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山水以形媚道。不要问我,教什么。”老人惬意地躺在躺椅上,草帽遮住眼睛,“是看你,想学到什么。” 想学什么?她也不知道呀。裴景泽心想自己一个蹭课的,哪里知道怎么回事。她第一次见三爷爷,还误以为他是一个无法修炼的凡人,后来才知道,这是一位合体期的高阶修士。 修为差距如此之大,他有心隐藏修为,裴景泽能看透才怪了。 一天天闲云野鹤的,倒像是个隐士。 “年轻人,功利心不要太强了。”裴景泽的不自在统统落入他的眼中,老人提醒了一句。 没一会儿,草帽下面传出一阵鼾声。 功利心?裴景泽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呢。 又没什么急事,但骨子里老是觉得这样挺浪费时间的。可能是以前为了高考的应试教育养成的习惯,也可能是得知自己穿书后的紧迫感导致的。刚刚穿越那一阵,她也是咸鱼过一段时光的。 现在,一入修仙深似海,从此休息是路人的她,被一连几天的无所事事弄得有些浮躁。就……有点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 急什么呢?洛夜也不是吃人的怪兽,不是不可打败,书里面的命运早就被改写。急什么呢? 自己的心态好像有一点问题。裴景泽用手撑着头,苦大仇深的样子。 …… 下午的时候,裴景泽去洗衣服。 她还从来没有用过捣衣杵锤衣服的方式来洗衣呢,就当是体验生活了。 这个时代也没有肥皂,用的是皂角。 等裴景泽把衣服打湿之后,便放上捣碎的皂角,开始揉搓。 “咦?你是新来那个——裴姐姐吗?”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抱着一盆衣物走来,看到裴景泽,努力回想了一下才不太确定地问。 “是的。”裴景泽抬起头来对她笑笑,“你叫什么名字?” 好、好漂亮的人!哪哪都好看,挑不出一个不满意的地方!女孩盯着裴景泽的脸看,忘了回答她的问题。 过了片刻,她才急急地说。“我叫姜睛。” 姓姜啊。谈到姜姓,人们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中原姜家。 裴景泽也不例外,只是,他们到底是不是中原的那个“姜”,还说不清楚。 姜晴对裴景泽很有好感,美的事物,谁不喜欢呢?何况裴景泽的身份在村里也传开了,是主家一位嫡系的弟子,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她早就听说这位裴姑娘生的十分标志,那时她还不太相信,能有多好看?修仙的人,没几个丑的。今日真是见了才知道,不丑和好看是不一样的。 裴景泽和姜晴一起一边洗衣服,一边聊天。 裴景泽跟她讲自己遇到的奇事,还示意她看肩上的小老虎。 “我可以摸摸它吗?”好可爱!糯米成功地迷住了姜晴,她洗干净了手,想要摸一把。 “这个不能问我,决定权在它。”裴景泽把糯米放下来,这一只还迷迷糊糊的没睡醒,被放到地上后揣着前爪,眯起眼睛打盹。 看得姜晴的心都化了。呜呜呜,怎么可以这么乖! 一定要摸一把! 第五十四章 爬山 裴景泽替姜晴问了,糯米睡得正好,裴景泽说什么它都嗯。 姜晴上手摸了一把,感觉人生得到了升华。毛绒绒、暖烘烘。 “对了,”裴景泽捶打着衣服,好像不经意地问起,“那个什么小黎,为什么对我敌意这么重?” 姜晴摸了一把,恋恋不舍地再次开始洗衣服,说起小黎,带了些同情。 “他呀……他的娘亲是外面来的人,后来生了他,测灵根的时候发现小黎无法修炼,就跑了……”姜晴顿了顿,“其实不止是小黎,好几个孩子都是这么来的……” “这里的结界也是因此而设立的吗?”裴景泽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外面的人进来,希望和姜家的无灵根者生下孩子,若是孩子天资尚可,也就成功地成了姜家的一份子了。 更有甚者,也许通过这层关系,从无灵根者的直系长辈那里榨取数不清的好处。 勾搭世家的无灵根者,可比接近真正的世家子弟简单的多。同时,世家的无灵根者所生的孩子,有天赋的几率比实实在在的普通人大得多。无论在哪里,想走捷径的人都不会少。 “是啊,不过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姜晴羞涩地笑笑,“希望裴姐姐不要介意,大家之前都误会了。” 主要是,裴景泽长得真好看啊,要做点什么坏事,资本完全足够了。 “不会介意的。”裴景泽在清澈的河水里透了透衣服,清干净泡沫,然后拧干,放回盆里。“我洗完了,就先回去了。”她和姜晴告别,回到自己的房子里。 大门敞开,瀛琤坐在桌边看书。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照亮了一半木桌。他没做什么特别的动作或姿势,但是冷清的气质和多情的眉眼交织成一种奇异的禁欲感。 裴景泽其实非常想问师父,他是不是中原姜家的人。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问了有什么好处呢?不过是徒增距离感而已,会让她以后面对师父都会不自觉的小心。算了。 正在看书的瀛琤注意到她回来了,“明日起早一些,去爬山。” “好。”裴景泽拿着衣物到通风处晾起来,下午沉思过后,她也开始学着享受闲暇的时光。学着,让自己慢下来。 爬山啊……希望明天不要下雨吧。裴景泽有点犯愁,要是下雨了,走山路,她必摔啊。 衣服挂好,她就坐到瀛琤对面也去读书。 学习也是需要氛围的,一个人学习容易走神,裴景泽更倾向于和别人一起学。 这段时间无聊,裴景泽把之前收录在玉筒的一些还没来得及看的书籍找了出来。几次历练,她也意识到博闻强识的好处。 正好这段时间没有别的事做,多看些书充实自己总是好的。最近看的书是《大陆异闻》,这本书记叙的是各种奇闻异事。 …… 夜半三更,熟睡中的裴景泽隐约听到有唰唰的雨声。雨点打在屋旁的桑树叶上,一整夜声音都没个消停。 她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夜有大雨,第二天又是万里无云,骄阳高悬。 他们要爬的山极高,且平日里上这座山的人少,没有成型的山路只能自己给自己开路。 “三爷爷,这是……谢公屐?”裴景泽跟着他们到了山脚,看见老爷子蹲下取下脚底木屐的前齿,脱口而出。 刚一说出口,裴景泽就想起这里大概是没有谢灵运的。 “哦?丫头,你们叫这鞋子谢公屐?”三爷爷弄好了鞋子站起来,“是什么意思?是说,鞋子是谢公发明的么?” “是我们那边的传说。据说有一个叫谢灵运的人发明了这种鞋子。”裴景泽一句话圆了过来,“这是爬山必备的装备啊。您是在哪里买的,还有吗?” 她觉得自己也需要一双谢公屐,今日是没有下雨,可昨天夜里下了雨。她看着地上湿滑的土地,心里十分清楚,今日至少是要摔一跤的。 “这是村里的木匠做的。现在去买,恐怕来不及。”老人看见裴景泽在路边折了一根较粗的树枝,笑道:“你是怕打滑么?” “我走山路容易摔,杵一根树枝,感觉安全一点。”裴景泽实在是印象深刻,有一年除夕她从叔叔家走山路去爷爷家,短短的一段泥巴路,她摔了两跤。去时摔一次,回来时摔一次。大过年的,糊了她一身的泥。 “那你走中间吧,我再前面开路,你师父在后面接着你,摔了也没关系。”老人大笑,“我可是非常擅长爬山的,我带的路,保准好走。” 实在要摔,不是还有灵力吗?裴景泽笑笑,“我还是走在最后吧,走在中间,影响速度。”这点自知之明她是有的,就是因为怕摔,所以走的超级慢。而有的时候慢不慢和摔不摔也没有必然的联系。 “我走后面。”瀛琤做出决定,“我走山路也并不快。” “好吧,只要师父不怕被我砸到。”裴景泽开了个玩笑,“我可是很重的。” “无妨。”瀛琤回道,三人便开始爬山。 …… “三爷爷真的好快。”裴景泽和瀛琤在后面远远地跟着,老人领先他们一大截,时不时回过头来催他们快一点。 常年无人来爬这座山,即使有老爷子在前开路,他们走的时候也还是荆棘密布。前面一段路坡度不大,裴景泽走起来还不算吃力,从脚下的地方往上,山突然变陡,本来就不快的速度现在真的变得跟龟爬一样。 “不要紧,按照自己的速度走。”瀛琤跟在后面,没有半分的不耐烦。 脚边是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在往上走,还能看见小小的松树,偶尔会发现树荫底下长着灰扑扑的菌类。从树林的间隙往山下看,可以看见绕村而行的河流和他们住的木房子。 即使他们走得慢,裴景泽还杵着树枝,她还是滑了。 裴景泽刚刚踩上一块凹下去的泥里,重心迁移,左脚下的湿泥就被重力挤到一边,她也朝着侧边倒去。 她就知道!果真要滑! “哎哎哎!”裴景泽手忙脚乱地脚往后蹬想赶快离开这滑滑的地方,一边左手乱抓,右手的树枝插进土里的深度不够使不上劲儿。眼看是站不稳不得不用灵力了,还不待她使用灵力,背后一股力量轻轻一拉,裴景泽就往后栽去。 “诶?”裴景泽下意识地要攻击,长剑咻的一声飞出鞘,她就被人虚虚揽住了。 发生了什么?思维卡顿了一瞬,她反应过来,是师父? “谢谢师父。”裴景泽还没来得及不自在,瀛琤就放手了,快得刚刚的一切如同幻觉。 瀛琤冷清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踩左边的石头。”他伸出左手给她借力,示意她上去,裴景泽趁势用力往上,踩上左边的石头,站稳了。 丢脸啊,这样都能滑……裴景泽心想,等会儿一定不要走这边下山了。 再看方才打滑的地方,那团稀泥里有什么生物在蠕动,翻滚,看起来怪恶心的。 第五十五章 错觉 裴景泽蹙着眉,用树枝的尖端挑起来,一个清洁术丢出去,露出那生物的原貌。那是三四只透明的类蛆的虫子在树枝上蠕动、伸缩。 “这是灵绵虫吗?”托最近看的《大陆异闻》的福,裴景泽认出来这虫子,心痛不已,她刚刚这一脚,踩掉不知多少灵石。 灵绵虫喜食灵石,往往伴随着灵脉而生,成长的一定的阶段,灵绵虫就会结茧,破茧成蝶,变成金斑黑蝶。 金斑黑蝶的成长条件极为苛刻,灵气浓度不可过高,更不能过低。幼年金斑黑蝶身上有点点碎金般的点状花纹,以灵石为食,随着年龄的增长,金色的面积逐渐扩大,死后化成的蝶金,如若金纸。 蝶金坚不可摧,是炼器的上好材料,一两,一千颗上品灵石! “等你炼本命法器的时候,为师自会予你蝶金。”瀛琤看她一脸可惜与悔恨,笑道,“此处,此物甚多。” 裴景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多谢师父!”她自己怎么可能买得起蝶金啊! 等她找到好东西,一定也要给师父! 师父还说甚多,就是这里相当于金斑黑蝶的繁育基地的意思吗?裴景泽都不敢想师父出身的世家多有钱。 …… 越是往上,地面越是湿滑。裴景泽吸取了教训,每走一步,便把灵力加注在树枝上深深地插进土里,就走得顺畅多了。 等他们达到山顶,老人家已经歇息够了,见他们实在是慢的不行,嘟囔:“年轻人还比不过我这把老骨头!” “比不得您啊,三爷爷,”裴景泽摸了摸肩上的糯米,“等会下山,就让它带我下去,保证不拖后腿。” 开玩笑,上山已经如此艰难,下山只会更加难以保持平衡。裴景泽估摸着等她走下去,天都黑了,还是让糯米来吧。 …… 站在山巅,还真有点“一览众山小”的味道。近处山都不及此山高,可以在这里看到它们顶上的树木和山石,远处的山像是水墨画里模糊的墨痕,隐藏在雾里。 正午的阳光刺目,裴景泽远眺时,把手放到额前挡住阳光,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唉!如日中天!道罔隆而不杀,物无盛而不衰。”老人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忽然感慨,“终归是要消逝的!” 裴景泽听不懂,瀛琤是明白的。他回道,“顺势而为,或可行。” “嘿,你这小子……”老人的伤感情绪被他破坏了,“也是,也是!” 三人便一同下山。糯米变大之后,老人围着它看了一圈,竟然没看出来这是个什么品种。“丫头,你这只灵兽,从哪里得来的?”他自诩见多识广,却没见过这样的老虎,老虎头上的祥云,却是见过。 “是在一个小秘境里,偶然得来。”裴景泽坐在糯米身上,跟他们保持相同的速度,“它怎么啦?” “这虎……你有机会,去乾元秘境里一趟,就明白了。”老人自己也说不清楚它的来历,“你签订的是主仆契约吧?可要把它看好喽。额上的祥云,遮一遮吧。” 哦?听起来,糯米似乎大有来头?或者,身份有什么问题?裴景泽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乖乖的应下了。 …… 裴景泽这段时间比较闲,自己动手给糯米做了一个窝,放在房间里。还把以前收集起来的,糯米掉的毛,黏在一起做成了一个毛球给它玩。 在裴景泽做毛球期间,糯米一直用看智障的表情看裴景泽,明确告诉她,不喜欢这东西。等裴景泽做好之后,天天抱着不撒手。 果然,没有人可以逃脱真香定律!猫科动物,也不行! 裴景泽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心静了许多。她觉得自己没有领悟到瀛琤学的什么,但也算有所收获,再待下去,意义不大,想先回宗了。 这日,裴景泽蹬蹬蹬地从楼上下来,坐到瀛琤对面。 “师父~”,她双手托腮,盯着瀛琤,也不怕打扰了他,“我想先回去行不行呀?”原先说好一起走的,现在她要变卦,裴景泽有一点心虚,但也只是一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嘛。 “嗯。”瀛琤不说行也不说不行,“替我把那本书拿过来。” 没说不行,裴景泽就默认他同意了,“好!” 拿书啊,举手之劳,她把放在柜子里的、封面泛黄的旧书递给他,“是这本吧。”柜子里就这一本书。 瀛琤起身,走到她身后,伸手去拿柜子顶层的一本书,“是这本。” 裴景泽先是觉得自己的身高受到了鄙视,接着感到有点不太对。 怎么,貌似、好像、大概……被,柜咚了? 瀛琤的左手握住裴景泽肩侧的柜门把手,右手从她左边向上伸进柜子里。恰好把她圈住了。 裴景泽后知后觉。 被夹在柜子和师父之间了。 靠得太近了。太近了。除了家人,裴景泽从未和异性靠的那么近。 她已经尽量贴着背后的柜子,木板硌着她的脊背,但还是感觉,只要一抬头就要触到他的胸膛。 鼻尖是草药的味道,清香里带着苦。 裴景泽觉得有点脸热。下意识地抬手横在两人中间,想要推开他。 “师父……”你退远一点呀。 裴景泽还是没能说出口,因为瀛琤拿到书就收回手,还退了两步。 看瀛琤面色如常,裴景泽唾弃自己想太多,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废料呀。 师父是正人君子! 裴景泽庆幸,幸好她没说什么,不然多尴尬呀!说出来,就好像她有什么奇怪的想法似的。 “有事就去忙吧。十月份,泫央秘境,记得准备。”瀛琤端坐在桌前,叮嘱道。 “哦哦,好。”裴景泽压下心里的怪异,收拾了一下东西,出了门,御剑而行。 瀛琤垂眸盯着古籍泛黄的书页,目光停留在虫子啃食的小洞上。 没关系,慢慢来。欲速,则不达。 …… 飞剑上的裴景泽内心并不平静。 是错觉吗?这段时间,怎么总是和师父有肢体接触? 不是特别过分的肢体接触。而是零零碎碎的、不经意间的触碰。 裴景泽想起瀛琤的叮嘱和一如既往的温和与冷清。 是她想太多了吧? 师父明明不反常的。一定都是巧合! 裴景泽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谈个恋爱尝试一把? 是不是单身久了,就特别容易误会身边的异性对自己有想法?是不是因为没有谈过恋爱,才分不清界限? 第五十六章 无钱万事难 姜家的无灵根者聚居地果真是被结界圈围着的。 裴景泽飞过一个半山腰上有一个大大的山洞的山头时,感到空间一阵扭曲,她便被挤了出去。再试着回头,便飞不回去了。 裴景泽通过就近的阵法回了宗门。 她要回去闭门炼丹!这次忍痛炼丹真的让她受够了!说起来都是泪,一定要有足够的疗伤类丹药!涅盘丹先炼它个十几瓶! 十月份还要进泫央秘境,不备些丹药不行啊。裴景泽想了想,为秘境做准备的话,也可以练一些旁的丹药吧。 比如,痒痒丹。 再比如,《大陆异闻》里提到的改面丹。 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已经有了一面反攻之镜,是不是该凑齐阴人四件套呀? …… 裴景泽回到药谷,先来到药材房,准备用以前的积分换取一些药材。 “能帮忙查一查,还有多少积分么?”裴景泽取下腰牌,递给坐在里面的弟子。 积分应该不会太多。裴景泽记得自己做过的宗门任务不多,只是采过一些草药,还有早前摘取凝华果的时候挣了一些积分。 “裴师叔,还有六百积分。”弟子问她,“您想用积分买药材吗?” “原本是这样计划的,不过我改变主意了。”裴景泽拿回腰牌挂好,“谢谢你呀。”积分太少,买不了多少药材,还不如留着攒攒看,等到一千积分的时候,进藏书阁吧。 裴景泽掂了掂手里的灵石,万分惆怅。她鼓了鼓腮帮子,然后吐出一口气。 作为一个化神期修士的亲传弟子,她的月例比普通的内门弟子稍高。加之药谷作为一个专门卖丹药的宗门,财政收入极高,她一个月有两百块下品灵石。 她在药谷待了这么久,也算攒了一笔钱,何况之前瀛琤给她许多阵法盘、丹药、符箓,也使得她没有花钱的机会,她还卖过打到的妖兽……总之,她有了自己的小金库。 可是,灵石,全都在中原用掉了! 她买了炼制五品丹药的药材,喝了中原的茶,付了自己的住宿费……现在,钱袋空空。 要不是之前在清风堂接了任务小赚一笔,她现在已经是个穷光蛋了。 就手头这点灵石,几块中品灵石,一份涅盘丹的药材都勉强。 裴景泽急需赚钱。所以她到底是炼丹卖丹赚钱,还是再去清风堂接个任务呢? 三天不拿针,熟手也变生。她都好久没有炼丹了,可别技术退化了。裴景泽想了想,选择炼丹。 于是,她去了药谷管辖的丹鼎城。 城里最大的药品寄卖店——丹香,是药谷弟子们赚取灵石的好地方,语气好的话,可以接单,给人炼制特殊的丹药。 丹鼎城内的丹药种类繁多,品质参差不齐。药谷售卖的丹药一般是高级丹药,裴景泽一路走来,街边十家店有七家是卖丹药的。 这些店各有特色,有专卖诡丹奇丹的,也有专注于涅盘丹这种系列丹的,从一转一直到七转都有。而丹香种类齐全,是综合性店铺,只卖高级丹药。据说,宗门这样规定是为了面子,同时也鞭策门内弟子,要追求高级丹药,追求完美。 裴景泽走进丹香,入眼是柜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的一排排玉瓶。玉瓶下面的柜子的横木上,贴着纸张介绍里面装的是什么丹药,有何效果。 店里的伙计一看她身上的服饰,就知道是药谷的弟子,“你要卖药还是接单?” “有什么单子可接?”裴景泽想要来钱快一些,就得接单。卖药的话,卖出去了才有钱,卖不出去就一直摆在店里,充数。 “单子是多,你能炼几品的丹药呢?”掌柜把算盘打得噼啪响,算账的同时还和她讲话,“丹香的单子,都是五品以上的丹药。” “正好!我能炼五品丹药。” 那伙计便带着她往二楼走,领着她到了二楼的角落。 角落里有一个被分割出来的小小隔间,里面放了一张黑木桌子,两三个椅子。 伙计请她坐下,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一沓写了字的宣纸出来,翻了翻最前面的几张纸,把最上面的十来张全都放在她面前。 “选一个吧,都是五品丹药。”伙计帮她摊开一张纸,“我先说清楚,这药材丹香只提供一份,炼不炼得出来丹是靠你自己。如果一份药材炼制失败了,你要么还我们丹香一份药材,要么自己买一份再炼,把炼成的丹药给我们,也算是完成了这一单。” “自当如此。”裴景泽没有异议,略作翻看,订单中只有一个是她曾经炼制过的:常乐延寿丹。眼熟一点的,也只有在书籍中看过的兽血丹。其他的丹药,听都没有听说过,全都是五品巅峰的丹药。 便是兽血丹,她也不敢轻易尝试。炼制兽血丹的一种材料是一滴极其珍贵凤凰精血。要是失败了,她上哪儿去还一份材料呢?炼不起炼不起。 常乐延寿丹药材繁多,炼制费时费力,收入和付出相抵之后,所得并不多。裴景泽并不是很满意,便问道:“你们这里可缺低阶丹药?我或许可以大量炼制低价丹药……” “丹香不缺低阶丹药。”那伙计劝道,“炼不了就别逞强。” 裴景泽没得选,只能接了常乐延寿丹的单子。鉴于她炼制常乐延寿丹有经验的,不会耗时过长,多少能赚一些。只是,也不能长久,炼完常乐延寿丹还是去清风堂接任务吧。 裴景泽到下到一楼走流程,签字画押。 …… 常乐延寿丹对裴景泽来说不算太难,不过是步骤繁琐。 她用好烦炼丹,只会更快。好的鼎和普通鼎是不一样的,裴景泽用了才知道其中的好处。 不仅热得快,而且鼎内温度随着火焰随时变化,更便于控制。与此同时,内壁的特殊材料能在一定上压制药材的“灵”,使炼丹师更轻松,药材的损耗减少。 “好久没有这么暖和了。”好烦在裴景泽成丹之后,忽然说了一句。 “以后暖和的时间多着呢。”裴景泽揭开盖子,鼎内有三颗常乐延寿丹。 单子只要求一颗,那么,多出来的,就是她的了。正合适,爹娘一人一颗。裴景泽把多余的两颗收起来,去丹香交货。 “我要去猎杀妖兽,你去吗?”好烦一直想到处走走,只是裴景泽没有带它去。好烦不愿意进储物袋,就这么悬在她身边画面很诡异呀。 而且,这么好的鼎,放在外面真的很像在炫耀,无端生事。也容易引来觊觎。 “去!”好烦自动盖好顶盖,迫不及待。 …… 中原边界。 腰间别着腰牌、玉佩和小鼎的女修推开大门,走进左边的房间。 裴景泽拿起桌上的玉筒贴在额上,读取任务。 身后,又一群大汉走进来,他们互相笑骂着,声音中气十足。 第五十七章 接任务 四五个大汉走到裴景泽旁边,拿起玉筒怼到额头上。 …… 没错,挂在裴景泽腰间的黑色小鼎正是好烦。变小了挂在腰上,除了显得她有点傻气,没别的坏处。 也算两全其美了。 裴景泽大致浏览了一遍,她是想接个赚钱快的,赚钱最快的无疑是猎杀妖兽。清风堂的任务单里,妖兽等级偏高,她刚才看见最简单的,也是要猎杀金丹后期的七色鹿。这是个长期任务,不限量,一直需要。 七色鹿是群居动物,其头顶的角坚硬锋利。角可做炼器材料,鹿肉鲜美,肥瘦适中,是用途广泛的灵菜原料之一。鹿肉蕴含的灵气还可以驱除寒气。 对比猎杀妖兽和摘采灵植,明显是猎杀妖兽更划算些。只是她一个人,也没有个组织,怎么好做任务? “如何?可有合适的?”立在一边的大汉格外高壮些,像是这群人的头子。 “哎呀,能有什么新鲜的?我看还不如继续猎杀七色鹿。”一个男修把玉筒抛回桌面,“陈老三不来也没关系嘛。” “没关系?”另一个人哼了一声,“你忘记上次我们捕杀七色鹿遇到棕王狮的事情了?少一个人,就大不相同。” “简单,”问话的大汉道:“去旁边那间屋子贴张纸招人,三天后再过来。” 听他们这口气似乎是少了一个人,裴景泽正愁一个人没法猎杀妖兽,一句我能不能加入就要蹦出来了。再一想,隔壁的屋子里既然可以贴纸张招人,那么她也可以去看呀。 “哟哟哟,胡老板。”来人挤眉弄眼,阴阳怪气,“你们也想招人?谁敢和你们一起呀?” 裴景泽脚步一顿,向前几步,走到门后,眼睛看的是进大门不远处竖着的石碑,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都说了是意外!你烦不烦?” “意外?意外怎么你们一伙人没一个受伤,我弟弟就被妖兽抓走了?” “我呸!我还说你弟弟身上带了不该带的东西呢!” “你说什么?” 裴景泽一时无法判断两帮人的对错,无从得知真相,懒得再听,走到隔壁。 墙壁上贴满了重重叠叠的纸,裴景泽一眼望见其中一张尤为特殊的纸——这张纸边上竟然还有黑色的花纹。她小心掀起上面遮挡的另一张纸,便见这与众不同的纸右下方不是署名,而是一个鲜红刺目的印章,印章是两个字:“天谴”。 “天谴”?是她知道的那个极北之地的正义魔修组织吗? 魔修组织也可以在清风堂接任务?清风堂的营业范围也太广泛了吧?还是只有“天谴”是例外呢? 要不是现在着急赚钱,裴景泽一定要接下这个任务去看看,天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她恋恋不舍的放下那张纸,直接开始寻找猎杀七色鹿的差人的组织。 裴景泽正在这边找着,一个大汉走过来,把桌子拍的震天响,“老方!给我拿一张纸来!” 里面的人拖着步子走出来,“急什么急?诶?这不是老胡吗?你怎么也到这里来?” “陈老三有事儿回家了。我们人数不足。快给我一张纸!” “陈老三,他怎么又回去了?”那人从柜子里拿出纸笔,一边磨墨一边问他,“他不是上个月才回去一次吗?” 这两个人讲话的声音都特别大,裴景泽想不听见都难。 “他?他那婆娘闹着呢。上次就是没回去呢,这不,闹起来了。” “你们这次还是要去猎杀七色鹿吗?”老方把墨水推到他面前,“只怕这个任务接的人少啊!你看看那墙上满篇的纸,没一个是猎杀七色鹿的。你想招人我怕难度很大呀。” 什么?没有猎杀七色鹿的任务少人?那她岂不是只有一个选择? “没办法呀。我们一帮兄弟,都是金丹期的,也不能做点什么别的。唯有这个任务还简单点。”大汉语气里都是无奈。 “嘿嘿,做不成这个,你们可以去采草药啊!” 大汉笑着给了老方一拳,“我不养家糊口是不?采药?够用?小姑娘才做那活!” 裴·小姑娘·景泽:有感觉被内涵到。她上次接的任务,采摘晶菇,就属于这一类。 “这位道友,我可以和你们一道去猎杀七色鹿吗?”裴景泽权衡利弊,决定要去。 “你?”正在纸上书写狂草的大汉眉头皱得老高,上上下下地打量裴景泽。 美虽美矣,可别是个花瓶,来拖他们后腿的。看起来娇滴滴的,不像是会打斗的人。 裴景泽展露出自己金丹后期的气息,“我的修为,应当是足够的吧。” “修为够,身手可说不定!”大汉把笔一摔,“来,跟我过两招!” 老方一边收拾纸笔,一边嘀咕,这要求还挺高。有人就不错了,要修为还要能打。 两人已经在房间里开始过招,对方没有使用灵力,裴景泽也没有。 拼的是反应速度和战斗本能。 裴景泽一掌推去,带起一阵掌风。大汉侧身一躲,两手做鹰爪状抓向裴景泽的手腕。 裴景泽右手阻隔,左手横拍向他的胸口。大汉隔着衣服抓住她的手腕,她也一掌拍到对方身上。 一掌下去,裴景泽只觉仿佛拍在了鼓上,有明显的振动感。 “还行!”他松手,退到一边,“能碰到我,勉强可用。” 这人想必有什么炼体的功法,裴景泽猜测,振动是在卸力。 “那我们先约定好猎到七色鹿的利益分配吧。可别事后变卦。”裴景泽拿起桌上他未写完的狂草,想看看他原本是怎么定的。 看不懂!写的什么鬼?和好烦上的“静思”比起来,这回的草书更加潦草。 “利益分配?捉到几头鹿,得几头鹿的钱。” “好。”裴景泽扬了扬手中的纸,“烦请写明,以做凭证。” “娘们唧唧的!”他感慨一句,反应过来这人的确是女的,“哎呀,啰嗦!” 他写好之后,裴景泽便签字,之后交与老方,契约成立。 裴景泽跟着他出去,听见他跟另外几个人说:“人,我找好了!看,就这个!” “猛哥,你搞什么?” “嘿嘿,找了个小娘子……” “诸位,”裴景泽微微一笑,放出威压,显示自己金丹后期的实力,“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她显出修为,众人便都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和内心的轻视。 第五十八章 围猎 迷花海的西面是一片茵茵绿草。 绿意盎然的草坪上头,飘荡着从迷花海扩散而来五色的雾气,晕染着这一方天地。 七色鹿凭借着雾气隐匿自己,在此生息繁衍,壮大族群。 一行人通过阵法来到北陆,根据经验,找到迷花海边上的七色鹿栖息地。 七色鹿身有七色,黄金角为纯色,其余的部位是混杂的、浅淡的杂色。它们漂亮精致,四肢纤细而有力,还真像是什么仙人座下的宠物。 裴景泽修为最高,探查的任务便交予她来做。 “看看有没有棕王狮就行。”胡猛交代道,“没别的危险,只是怕棕王狮……” 七色鹿生活在这一片区域,天敌只有棕王狮。 近些年灵菜种类渐多,人们对于七色鹿的捕猎越发频繁,七色鹿的数量逐年下降。当修士们开始有意识地捕杀成年七色鹿而避开幼崽之时,七色鹿族群也找到了庇佑。 它们定时向棕王狮上供,棕王狮则帮助七色鹿,恐吓、驱赶人修。 …… “没有棕王狮。”裴景泽搜寻了这一大片土地,只看见一群七色鹿的悠闲地低头吃草,偶尔抬起头来四处张望。 “好说!”胡猛不想节外生枝,就是要趁着没有棕王狮看护猎杀七色鹿,“兄弟们,动手啊!” 几人忽然暴起,纷纷对七色鹿攻击起来,受到惊吓的鹿群在草原上狂奔不止,如同脚下生风。七色鹿身上的颜色同雾气相似,奔跑起来更叫人看不清楚究竟哪儿是鹿,哪儿是雾。 前来捕杀七色鹿前裴景泽了解过,七色鹿属于风系妖兽,奔跑是运用灵气加成,风力助其加速而遏制追捕者的速度。因此并不好捕捉,尤其是要活捉就更难了。同时,储物袋只能放死物,灵兽袋也只能放与修士结有契约的的灵兽,是以只能带着七色鹿的尸体回去。 七色鹿的防御力不太高,攻击方式也单一,难处只在于它们的速度实在是快,金丹修士御剑飞行,只能勉强追得上幼年七色鹿,因此几人采取包围的方式,从各个方向追赶七色鹿,把它们赶到一处去。密度大了,自然就容易些。 “嘿!”队伍里其貌不扬的小个子放出一张白色大网,那张网,最初才放出来时网眼极大,落到地上去时却越发收缩,一网就网住了好几只七色鹿。 七色鹿在网里边用力向前冲,想要把这张看上去并不结实的网顶起来或者冲破。白网却像是极有弹性的材料做成的,附在七色鹿的身上,随着七色鹿的拉扯变化粗细,可怎么也拉不破。那小个子男修只要再给网里困着的七色鹿补上几刀,就是一大笔灵石到手了。 “你这网不错呀!”那边的男修羡慕地说,“兴许你这次得的钱,赶得上老大。” “哎呀,哪里哪里,还是老大的天罗蛛丝网好用。”小个子说着谦虚的话,却又掩饰不住的得意。 裴景泽也羡慕对方的大网,这用来捕猎也太好用了。她一边追赶一边瞄准,实在是不好预估七色鹿的位置,难以击中,刚刚才猎到第一头七色鹿。 要是直接降下一片雷海或许也是不错的主意,只是动静可能会比较大,也许会引来棕王狮的注意。 还可能会对七色鹿的肉质有影响。 可是来这一趟,就抓几只七色鹿回去,也太不划算了。裴景泽思来想去,竟是从储物袋里找出一个低级的阵法盘丢了下去。 不需要困住多久,只要一点点时间,就足够她猎杀七色鹿了。裴景泽在七色鹿庞大的族群间放下的困阵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几十只七色鹿冲进去消失不见,后继的鹿群才在此分流,避开这一段路。 鹿群未做停歇,一路狂飙,裴景泽进入已经是鹿群中空地带的阵法中,长剑配合着神魂攻击,三下五除二,不过几息时间便把二十几头鹿收入囊中。 然后,御剑飞至鹿群上方,故技重施。 “宗门弟子,果然舍得!”胡猛收起自己天罗蛛丝网中的七色鹿,远远地看见裴景泽的所作所为,感慨道。 阵法盘作为一种可以反复使用的刻制阵法,价格并不便宜。算起来的话,要是长期做猎杀七色鹿的生意,用阵法盘捕猎也是合算的。只是,他们散修,还是有些下不去手。而且中原物价奇高,阵法盘的价格也是高的离谱。 他一边放出自己的巨网,一边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只买低级困阵的话,要不了多少钱,而且完全足够。只是中原恐怕没有等级过低的阵法盘。 裴景泽虽然缺钱,低级阵法盘却是成堆的垛在储物袋里的。那还是瀛琤为她第一次进入秘境准备的……陈年老货了。现在她等级高了,真的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危险,这些阵法盘也起不了作用。 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倒是今天在这里派上用场了。裴景泽一点也不觉得浪费,反而有种变废为宝的愉悦感。果然!没有垃圾,只有放错了地方的宝贝! 裴景泽的动静很快被其他几人注意到,尤其是随着他们的驱赶,鹿群汇集,几人的距离也逐渐拉近。 众人一时羡慕不已,偏偏每个人,都有不入宗门的缘由,也只能羡慕羡慕罢了。 鹿群汇集,正是猎杀七色鹿的好时机,裴景泽时时刻刻关注草原的神识却被反弹了回来,太阳穴一阵刺痛。 “棕王狮来了!”裴景泽赶紧通知他们,棕王狮不仅仅是土属性的妖兽,对于土地操控得心应手,还有一定的精神力,这种神识的反弹、刺痛,就是典型的棕王狮的攻击手段。 “什么?屏蔽五感!”胡猛大喝一声,裴景泽蒙了。什么,屏蔽五感?她不会呀! 但是很明显,胡猛现在是没空教她的,裴景泽意识到这应该是防范棕王狮的狮吼攻击,心里多少有点疙瘩。怎么就不告诉她这狮吼如此恐怖,他们几个金丹修士都是要屏蔽五感的? 棕王狮远远地朝他们张开大口,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吼!” 这是……精神攻击!裴景泽忽然明白为何这几人要封闭五感了,耳朵听不见,杀伤力自然没那么大,但是精神攻击直接作用于神魂,封闭五感,也只能最轻程度的减少伤害罢了。 既然不会封闭五感,不如迎难而上!裴景泽也释放出精神力,与冲着她袭来的那一份精神攻击撞击在一起。 第五十九章 棕王狮 两股力量互相抵冲,竟是不分上下。 裴景泽动作一顿,加快了速度收割阵法内七色鹿的生命。 那只棕王狮见一声吼之后这几个人类还在它的地盘上活动,便朝着他们奔过来,途中,鼓足气力,又是一声大吼。 裴景泽别无他法,只能再次强行硬抗。 这次的攻击比前次更为强,裴景泽也无法抵抗,偏生精神攻击没有别的防御办法,能凭借自身的神识抵御。二者的精神力互相碰撞,裴景泽闷哼一声,眉心蹙起,清楚了棕王狮的实力。 他们不是棕王狮的对手。精神攻击加上土系术法和妖兽耐打的身体,至少要元婴期修士才能够与之相比。 要是有什么法器可以抵御精神攻击就好了,只是可以抵御精神攻击的材料一向可遇不可求。裴景泽把阵法中的七色鹿一一杀死,装入储物袋中,收回阵法盘,准备跑路了。 这边,队伍里的其他人也被棕王狮的第二声狮吼伤到神魂。 “老大,我不行了,咱们得走!”小个子感到耳朵一热,温热的液体沿着耳垂滴落,他一抹,拿到眼前一看,他的耳朵流血了! 他这才惊慌起来,“老大!走!走!这老狮子实力又增强了!” 胡猛虽然听不见,但小个子反应极快地给他用神识传递了消息。胡猛收回网中最后的几只七色鹿,看见在草原上狂奔而来的狮子,大喝一声,“走!” 几人便朝着来时的路逃去,在迷雾里飞速穿行。 棕王狮不是穷追不舍的性子,它的目的只是把这几个人修赶出它的领地,这也是几人,虽然知道棕王狮实力不凡,却并不慌张的原因。 只要在棕王狮发火之前离开就不会有危险。上次只是意外! 这次…… 不对! 胡猛等人已经出了棕王狮的势力范围,身后的狮子却不准备停下追赶,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一边跑着,又是一声狮吼。 “什么!”这次,胡猛的耳边也留下两道血痕,他用神识告知众人,掐诀清洁自己! 上次就是那人自己带来不该带的东西!他怀疑这次…… 人人自洁,棕王狮还是追着不放。 棕王狮紧追不舍,土地在它的脚下自动拱起,又前推,急速拉近它与他们之间的距离。 又是发什么疯!胡猛也受不住棕王狮的精神攻击,心中更是疑惑不已,这头棕王狮进阶竟是如此之快。相比于上次遇见,它的实力增长不少。至少上次,它的吼声不可能直接伤到他。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要反击! “攻击它!攻击它!我们逃不掉的,除非我们打得过它!”胡猛喊他们出手,自己率先扔下用于捕捉七色鹿的天罗蛛丝网。 棕王狮脚下的土地一拱,把狮子送出去老远,在狮子面前高高耸立的土堆则完美的顶住了空中的网。也就是在网接触到土的瞬间,大量的泥土从网眼挤出,把网盖住,封存在土地里。 同行的人各自使出手段攻向棕王狮,一时间风暴乍起,草木疯长,火焰熊熊,场面混乱。 裴景泽也十分清楚,他们唯一的机会是在棕王狮追上之前,抵达阵法所在之处,回到中原。 只是棕王狮的速度实在是恐怖,土地前推,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棕王狮几乎就到了他们脚下。 底下的狮子嘴动了动,扬起脑袋。 难道又准备攻击?再来一次,人都傻了!坐以待毙不如抢先下手! 裴景泽吞下丹药,忍痛凝聚着精神力,趁着他们出手扰乱战局,悄悄地偷袭棕王狮。 她全神贯注地关注着棕王狮,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背后有人突袭。挂在胸前的长命锁发出光亮,波纹以裴景泽为中心漾开。 “啊!”偷袭的人偷鸡不成蚀把米,捂着胸口痛呼,身上竟然也是白光一闪。这人身上必定有保护性的法器! 裴景泽回头扫了一眼,记住偷袭者的样貌。好啊,果然这队伍有问题! 不过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她再次确认棕王狮的位置,发射出无数的精神力凝成的尖利细小的针。 “跑!”发出攻击的同时,裴景泽对他们大喊一声。她可没有把握能拦住棕王狮,只能保证棕王狮一定会受伤,尽量拖延时间,好让他们进入阵法中。 另外几人愣了一瞬,只见裴景泽从掌心发出一道雷光击中了棕王狮。先前灵活的棕王狮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傻傻地不动,任凭他们的攻击落到身上。当下明白过来,跟着快得要变成束光的裴景泽夺命飞驰。 阵法就在眼前!正在飞行着,身后传来一声被激怒的棕王狮的咆哮。这次的精神攻击来的比前几次都猛,她甚至听到土地翻滚的巨响,定是棕王狮发怒了! 几人受到攻击,虚弱些的,竟是连剑都险要控制不住了。 裴景泽率先进入阵中,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取出灵石放在空缺之处。紧接着进来几人,只剩下一个人还有一小段距离,裴景泽却放好最后一块灵石,带着几人走了。 “你干甚么!张伍还在外面!”胡猛本就大而突出的眼睛因为生气更加鼓出。 裴景泽呵呵一声,“我还想问你们干什么!外面那个人,刚才混战时竟然对我动手!对同伴下手,我怕你们这个队伍有问题吧!” 不过是转瞬的功夫,几人便回到中原。 “你血口喷人!”到底原来是同一队的,护着自己认识的熟人是人的本性。裴景泽这话一说,就有人反驳。 没有反驳的,脸上的神情也明晃晃地写着我不相信的讯息。 “你们以为他为何落在最后?因为他偷袭我,结果反被我所伤!”裴景泽也不爽的很,“等他回来,你们看看他身上的伤不就知道了?” “胡说八道!张伍有什么理由伤你?他疯了吗?” “信不信由你。我污蔑他,挑拨离间,能得到什么好处吗?”裴景泽也想知道,为什么忽然对她痛下杀手呢? “那你也不能把他丢下!我们还未核实!” “你管我,我的灵石,我就不给他占便宜。”裴景泽觉得简直就是对牛弹琴。没错,你是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的。 几人正在争吵,又是白光一闪,阵法里正是张伍。他捂着胸口,好像受了重伤,汗湿的头发黏腻地粘在额头,喘着气出来。 裴景泽眼疾脚快地冲到他旁边,长剑比在他的颈侧,微薄的精神力刺探着他。 “你做什么?”胡猛一边问她,一边拦住准备对裴景泽动手的弟兄。胡猛作为领头人,其实对于上次的事情一直感到不对劲。这次又出现棕王狮对他们紧追的情况,心里带疑。他心底其实是有些相信裴景泽的。 “这位仁兄,请问您,是发什么疯要杀我?”裴景泽看似长剑割喉威胁他,其实是在用精神力攻击他。 张伍身上的法器不能防御精神攻击,又被棕王狮一吼再吼,神魂受损十分严重。是以反应变慢,才被裴景泽直接擒住。也正是因此,他难以承受任何的精神攻击。 “我没有!”他咬紧牙不松口,反咬一口,“老大救我!她看不起我们散修,想要取我性命!” 哟,还挺会攀咬的。裴景泽感觉最近遇到的奇葩事情有点多,耐心逐渐耗尽。 冲动的人被煽动,就要动手,胡猛按住他们不许他们动,“你们给我安静点!” “是吗?”胡猛露出失望的表情,“上次,也是你和他最近吧。” “我没有!是她污蔑我!”张伍还是想要挑起矛盾,“她就是见不得我们散修过得好!” 裴景泽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太善良了,还给他机会辩解,“那你就变成傻子吧。”说罢,强力压向张伍,无数的尖针刺穿他的神魂。 张伍抱头惨叫,连连告饶,“啊!我错了我错了!我说!” 第六十章 引兽香 张伍坦白了自己意欲将裴景泽重伤然后推给棕王狮的意图。 为什么起了杀心呢?居然是无法容忍别人所得灵石比自己多。 “我就是想反正她不是我们队伍的。”张伍惨笑着,“用这一条命换我们五个兄弟的命不好吗?” “不好。”裴景泽闻着张伍身上的血腥味混着什么草药的味道,冷笑,“你这如意算盘倒是打的好。”可不是吗,不仅看上了她猎杀的七色鹿,还要她的命。舍己为人?她可没有这样高尚的情操。 牺牲少数救多数,听起来似乎很正义。 可是,凭什么呢?这是她的性命啊,他一个几乎是萍水相逢的人,哪里有有资格替她做决定呢。这还真是男版圣母病啊,慨他人之慷这一点,相当的标准。 “你可真是个自私的人!”张伍还不忘拉动队友和自己站到一边,“我也是为了大家好啊!” 还道德绑架呢!这借口找的真好。裴景泽简直想给他鼓掌,“那你能否说说为什么身上要带着引兽香呢?” 张伍慌乱了一瞬,强装镇定,“什么引兽香?你在胡说什么?我根本没听说过。” 裴景泽本来就是诈他,看张伍眼神游离,便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她方才与张伍离得最近,隐约闻到一股子骚味混着清香的味道,十分独特。 “是吗?真不巧,我是一名炼丹师,你身上拟生化形草的骚味,让我以为——你尿裤子了呢。” 裴景泽就是故意羞辱他。这样一心洗白,还想道德绑架的人,不值得尊重。 “什么?引兽香?”同一队里的人皆是难以置信,更不明白,他一个散修,还是特别缺灵石的那种,哪里来引兽香这种昂贵的东西。 作为一个炼丹师,裴景泽的嗅觉是相当灵敏的。这种独特的味道她只记得一味草药与之相符合,当初学习的时候她还十分好奇,什么样的草药能做到清香混合着骚味呢?那该是什么奇怪的味道?她对此印象十分深刻。 唯有拟生化形草是这种味道。 化形草对妖兽的吸引力极大,而拟生化形草能够模仿成熟的化形草的味道,吸引妖兽。但是又因为不是真正的化形草,会有一股奇怪的骚味,这股子骚味,妖兽却是闻不到的,人才能闻到。 拟生化形草是化形草的伴生植物,也是珍贵而少见的草药。只需要一丁点拟生化形草,加上一堆杂七杂八的草药,就能炼成引兽香,引得妖兽发了狂、失了智一般地追着这味道跑。 这人身上有引兽香的话,也就不难理解棕王狮的反常了。 裴景泽点出引兽香,又说出拟生化形草,张伍这才无话可说,他沉默了一阵,来自同伴的嫌弃、鄙夷刺痛了他本就敏感的内心。 “哈哈哈,你们懂什么?”张伍放飞自我,“你们也配鄙视我?兜里凄凄惨惨的几块灵石,还不想办法改变现状。” 面对曾经的好友,一行人无话可说。 “裴……道友希望如何处置?”胡猛还是站出来说话,多多少少张伍是他队伍里的人,出了事情,他得承担起责任。 “我呀……”裴景泽本想一剑结果了这人,忽然想起在清风堂的争吵,觉得取人性命的事情还是交给别人更好。不过杀人未遂啊,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收一点好处就行,”裴景泽微笑着对张伍说,“交出你的拟生化形草,还有身上的所有草药和灵石。你的命,还是留给你欠着的人来取吧。” “你想得美!”张伍还想要反抗,裴景泽轻轻在他神魂上一刺,这人就老实了。 “我会把你交给陈谋,这件事终究是我们对不起他。”胡猛面色凝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你欠下的债,要自己去还。” 他们自顾自的商量着对于张伍的处置,骤然间张伍气息暴涨,脸上显出黑色的纹路,魔气从他身上溢出,裴景泽一时不防,竟是被这暴涨的气息推离开。 他这是……入魔! 裴景泽反应奇快,雷光一闪,长剑和着雷电袭去。同时精神力倾泻,从四面八方击穿张伍的神识。 果然,斩草要除根。不能亲手灭掉对方,就留给敌人一万种逆袭方法。 张伍重伤,魔化也不能治愈他的伤势,因此裴景泽这一连串的攻击加上后来队伍里修士的帮助,他竟是毫无反抗之力。 裴景泽正靠近张伍,一剑刺中他的左臂之后,割下他的储物袋,却发现此人状态不对。 暴躁的灵气刮得她脸上生疼,魔气和灵气都朝着他奔涌,裴景泽未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一时没有意识到张伍在做什么。 她取了储物袋,一阵心悸提示着裴景泽危险的来临。 张伍却凭借这个机会抓着裴景泽不放,任凭裴景泽如何伤他也不放手。 不过是困兽之斗,能有什么危险?裴景泽想不明白,却还是依着本能想要逃开。 恍然间她明白了,这人要自爆! 然而,已经晚了。 “是你们逼我的!谁都别想好!哈哈哈哈!”张伍狞笑着,好像完成了夙愿,死而无憾。 她也终于摆脱了张伍,裴景泽内心有一万句脏话想骂,还没骂,就被一阵强烈的冲击击倒在地。 像是要把人耳朵震聋的声响在身后响起,裴景泽感到一阵熟悉的疼痛,然后是麻木。 nmd,五脏一定又全是裂缝。 不要紧,裴景泽乐观的想着,一定要趁着这痛麻的时间还没过去,先把涅盘丹炼出来。为什么反派死于话多,这不是没有道理的,人的本性难移,总想搞清楚事情的来源。 …… 无人注意到,伴随着爆炸掀起的气浪,一道黑影借着劲儿蹿了出去。 …… 最后算起来,裴景泽赚了三百块中品灵石。其中包括她猎到的七色鹿,张伍的储物袋,加上扣除的涅盘丹的钱。 本来是准备自己炼的,裴景泽算了算自己的资产,主要是打开张伍的储物袋,就觉得自己浪费得起这点灵石了。 这人心术不正,但是还……挺能攒的,就按照他那个捕猎数量来说,攒到百来块中品灵石也是不容易。 所以……杀人夺宝真的是赚钱的好办法。也无怪乎那么多人心动了。 灵石暂且够用,裴景泽和他们一道交了任务,回了南陆。 接下来加就是炼丹啦!裴景泽列了清单,她想炼的东西多着呢。 第六十一章 允眠簪 “清心丹、痒痒丹、改面丹、涅盘丹、回春丹、水息丹、绝灵丹……”裴景泽一一清点,在玉瓶上刻上丹药的名字。 清单上的丹药基本备齐,阴人四件套她也凑齐了:反攻镜、绝灵丹、改面丹、隐身符。 她的装备用来打劫非常合适。反攻镜用于反弹对方的攻击,绝灵丹可以暂封修士的修为,改面丹用于短时间改变骨相,从而达到易容且不会轻易被识破的效果,隐身符也是必备之物。 要不是绝灵丹和改面丹的材料极其少见,丹方也只存于药谷藏书阁,不许刻印,它们一定会是爆款丹药。谁都得来他个几瓶啊!哪个人没有需要掩饰身份做点什么的时候? 裴景泽的积分上次查看还不足进入藏书阁,从中原回来,收到消息才知道,宗门为了奖励她即使报告妖族秘境,奖励她五千积分。 裴景泽不免吐槽行政效率的低下。她钱挣了,药草买了,才跟她说:你的积分到了。她要积分何用? 积分还是有用的。 裴景泽用着轻易得来的积分毫不心疼,径直花光了五千积分去了藏书阁五层。然后就碰巧看到了绝灵丹的丹方,想要刻录,结果被告知:弟子中只允许内门亲传弟子翻阅,只可翻阅,禁止刻录。 翻阅和刻录对于丹方是有损耗的,裴景泽看的时候,丹方已经破破烂烂的,不成样子了,这可能也是不允许刻录的原因之一吧。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此丹功效奇诡,不宜流传于世。 …… 裴景泽把清单上列出的丹药一一画勾,确认想要炼制的丹药全部炼制完毕之后,扬起手伸了个懒腰。 终于可以轻松一阵了。她坐在洞里炼丹就像是长在那儿了,两个月没挪动。她一边活动这有些僵硬的身体,一边从洞里出来,正好遇见瀛琤。 “师父。”裴景泽停下做到一半的扩胸运动,有点尴尬。不过这点尴尬很快被她抛到脑后,“有什么法子能遮住糯米头上的云啊?” 她进入藏书阁也是为了此事,三爷爷提醒她了,她是打算找点什么遮一遮的。不过一个弄不好,反而会让人更加在意。为什么要遮起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诸如此类,还不如不遮。 据闻藏书阁五层多收录奇丹诡丹,她特意前去寻找,也没见着什么可用的丹药。 “有。”瀛琤果然没让她失望,“不过不是人为的法子。你的灵兽,应当是有神兽血脉的,传承记忆中自有方法。” “师父你开玩笑吧?”裴景泽笑道,“我这只白虎,不过是随手契约的。而且我问过它,没有传承记忆。”她在听到三爷爷说糯米不一般的时候就问过自家大老虎了,糯米并没有得到传承记忆,若是有神兽血脉,似乎说不通。 “若是没有传承记忆,便只有一个法子。”瀛琤顿了顿,“给它染色。” 这个方法裴景泽也不是没想过,不过这是古代世界,她上哪里去漂白糯米呢?相关的术法也因为不具有实用性,没人研究。 “还不如剪了它的毛来得快。”裴景泽叹气,就因为这个原因,她最近出去都没带糯米。剪毛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不必。”瀛琤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朵透明纯白无瑕的花来,“它可以吸收任何颜色。永远的吸收,直到它凋谢,或者毁损,才会恢复。” 裴景泽未闻花香,反觉一股咸腥味,像是海水的味道。 “这是什么?它是生长在海里的吗?”裴景泽接过玉瓶,瓶中是浓重的咸腥味。是海水没错。 “是海里的。”瀛琤轻描淡写,“正巧我有认识的人去海里遇见了它,觉得有趣,便带了回来养起来。你只需将它挨着糯米头上的祥云即可。” 裴景泽迫不及待地召回糯米。 她要来实验一下! …… 师父出品,必非凡品。 真的超好用啊。裴景泽rua了糯米额上的毛发一把,什么也摸不出来。糯米自己也没觉得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但额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那朵花此时却是红烈灿烂,张扬而娇艳地立在玉瓶中。唯一的问题:养花,瀛琤也给她解决好了。他说拿回那个朋友家去养,不费事。 “景泽。”瀛琤叫停了撸猫的弟子,“你过来。” 裴景泽站起来,以为瀛琤又要拿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好东西,“师父,还有什么呀?” 她走到瀛琤面前,一眼看见他手里握着东西,“师父还卖关子呀。” 离得太远。 你若不来,我自可趋。 瀛琤走近,“别动。”他手心里是淡棕色的木簪,簪子上刻着她不懂的符文和图案。 “师父?”裴景泽怀疑瀛琤吃错药了。这人,是不是真有什么企图?她没有听话地不动,而是昂起头盯着他,不放过瀛琤的任何一点异常。 他自带风流味道,偏生又是个冷清矜贵的人物。 他像是山间的冷泉青松,天边冬雪,禁欲而遥远。又像是人间的妖精,勾人得很。 她手里捻着自己的袖子,不待瀛琤作何反应,自己先受不了。脸上的热气一路往上爬,裴景泽想叫自己不争气的脸别这样烫,却是没有法子。 是在下输了。 美颜暴击她还是受不住!哪怕看了这么久了,裴景泽以为自己早就审美疲劳了,还是遭不住。 瀛琤目睹了裴景泽从视死如归、气势汹汹,到眼唇泛红,泄气委屈。 他轻笑一声,给她别上簪子,“怎么了?” “没、没怎么。”裴景泽抚上发间的的簪子,猫眼里盛满星光,“师父,怎么突然送我簪子呀?” “我答应给你雕的。”瀛琤眸光沉沉,退后一步,他知道裴景泽不喜欢和人离得太近。“是用你带回来的允眠树雕的。”与其等她抗拒地推开,不如自己识趣些。瀛琤一遍遍告诉自己,再等等。 裴景泽茫然地看着退回去的瀛琤。“哦。”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庆幸,“谢谢师父。” 总之,这只允眠树枝雕刻的簪子,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以后再也不用担心精神攻击啦!裴景泽想到这一点,又开心起来。 师父果然是……正人君子……吧?反正,足够好。 第六十二章 凤尾螺 急迫的准备工作做好了,裴景泽也松懈下来,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期间她回了家一趟,给家里的爹娘送去丹药,还给他们留了防身用的阵法和符箓。她要爹娘长寿,平安喜乐;要兄长修炼顺利,不要再做炮灰。她想要完完整整的一家人,要每个人都好。 “等爹做够了丞相,你们也修炼吧。”裴景泽拉着娘亲的手不放,“常乐延寿丹也不能永久性地解决问题呀,是不是嘛,娘。” “是啊!”裴夫人看着娇花一样的女儿,心里发愁,“安安,娘知道你们修道之人成亲晚,你哥哥他们是男孩子倒还好,你可怎么办呀?都是大姑娘了。娘不亲自看看,替你把把关,总是担心啊。” 不,我不是大姑娘。成亲?想都不要想!裴景泽面露尴尬。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哥哥们不愿意回来待太久了,催婚这件事真的太让人头大了。她不过回家两天,就被念叨了无数次。 裴夫人不是不知道修仙的人都晚婚晚育,只是担心看不到儿女成婚,自己就先去了。更担心裴景泽这个被娇养呵护着长大的女儿受了委屈。做父母的,都是这样吧,操不完的心。 “安安这么好,当然要挑一个最好的。”裴丞相和裴夫人看法完全不同,他觉着宁缺毋滥,反而不太着急。 裴景泽只想快点跳过这个话题,“所以啊,爹娘,你们要修炼呀。只要你们修炼,就不用这么担心了。”只要爹娘修炼,哪怕灵根驳杂,她就是用丹药,也能把他们的修为提上去。 “安安说得在理。”裴丞相点点头,“我们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不过年纪太大,进宗门的可能性不大。 裴夫人却不肯就此放过她,把话题又绕了回来,“安安啊,可有什么中意的人?” “啊?没有。”裴景泽觉得自己不太好,“娘,我们说点别的吧?” 裴夫人才不想说别的,她的宝贝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她要趁着机会问好了,才能妥当。“那有没有选择的标准呢?” “……”裴景泽吸了一口气,她觉得也许再待两天,她会被安排相亲。裴夫人的问题,指向性太强了。 更可怕的是,娘亲问她择偶标准,下一刻瀛琤的身影就突兀的浮现在脑中。如果……如果非找不可,就、就师父那样的也不错? 这都什么跟什么!裴景泽一面应付着母上大人对于催婚的热情,一面想着,她大概是,有点沉迷于师父的美色。 …… 十月,泫央秘境如约而至。 具体的内容裴景泽早已记不清了,只大概晓得洛夜在这儿不知怎地得了秘境核心的器灵青眼相待,从此泫央秘境只归她一人所有。 泫央秘境也算得上小有名气,据说曾经是某个大能的后花园。 泫央秘境里头除了珍奇药草,还有那位大佬遗留的一些物件和生活痕迹。据说曾有人在泫央秘境里顿悟,也有极少数人在这里丧命,长眠于其中。 进入泫央秘境的条件是找到某种“钥匙。” 每一次开启秘境,“钥匙”都不同。 今年的“钥匙”是什么,谁也不知道。听闻要在秘境开启之前,去往那附近,就能知道。 裴景泽亲自赶到那里,就明白了,何谓知道。她迎着阳光站在那儿,心中莫名出现一个事物——凤尾螺。 许多的修士和她相同,在那儿一站,纷纷露出了然的神情。 凤尾螺塔高而尖,壳表为乳白色,有深褐色斑纹和新月形斑纹。花纹如同凤凰尾羽,色彩斑斓,民间传言可以驱魔。 要要用到凤尾螺,就不得不去海边一趟了。 …… 海风带着不知是盐还是沙子的颗粒吹拂着。辽阔的海面一望无际,水天相接,只见海浪从天边涌来。海浪掀起又褪去,不断地冲刷着岸边的沙地。 海水退去,光滑得仿佛抹了水泥的沙面上,零星的贝壳散落其上。 夕阳温柔地撒下余晖,出海的渔民乘着船向岸边靠拢,他们就像是被煮熟的虾子,一个个的赤红着脸。 裴景泽欣赏了一会海景,便开始准备下水了。 忽然一只纸鹤飞来,停在裴景泽的手指上。 “安安,你是不是要去泫央秘境?我和大哥也去!我们一起去取凤尾螺吧!”是二哥裴景霁的讯息。 要不是“钥匙”必须自己取,裴景霁和裴景鄞恐怕会帮她带一个回来。 裴景泽已经到了海边,便不想再等,直说自己先取了,只是同哥哥们约定开启秘境之前见面。 …… 金丹期下海,其实是比较危险的。 裴景泽之前看过相关的文献,记载了深海里的种种巨兽与奇异生物。 由于人类修士甚少干涉海中生物链,海中元婴期以上的妖兽数不胜数,若非海妖大都智力不及陆地妖兽,且不能离开水面,妖兽们早摆脱了人修的压迫。 不过她仅仅是找个凤尾螺,不会进入深海,还是可以的。裴景泽不认为自己会那么倒霉,遇到特别强大的海妖。 “请问,凤尾螺一般在哪里有?”裴景泽快步走到岸边,随意靠近一条渔船,向归来的渔民询问。 这片海域广阔,且气候湿热,是适宜凤尾螺生存的地方,故而裴景泽才赶过来。 “凤尾螺很多的。就在那边就有。潜下去就能看到。”好心的渔民毫无隐瞒,只是略带好奇地憨笑着,摸着头问她,“仙人也相信凤尾螺可以辟邪吗?” 起初渔民们看到这些衣袂飘飘的人还心里发怵,最近来了好多修仙者,都是要这凤尾螺,他们见多了,才不那么怕了。 “谢谢。”裴景泽放下心来,那地方离岸边不远,没什么危险性,“我们不信,要凤尾螺另有所用。” “啊,也是。仙人哪里还需要信这些东西呢?”那个渔民收拾好东西,临走前,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裴景泽,“您晚上最好不要去。最近,晚上,海里有些不太平。” “好的,谢谢提醒。”裴景泽抽出剑来,已然飞了起来,“我就去看看。” …… 说着我就去看看的人已经下水了。 清波缓浪的海面看起来并不危险。何况凡人所谓之危险,于修仙者而言,可能不值一提。是以,裴景泽并没有把渔民的提醒放在心上。 裴景泽吃了水息丹,在海里能够自由地呼吸,加上她以前会游泳,这本该是一趟轻松的差事。 夜晚的海水里是深沉的黑,用来照亮的夜明珠只能发出微弱的光,口鼻里都是海水,睁眼还会觉得难受。 她便用灵力将眼睛保护起来,只是海中实在是黑,今夜之月也黯淡无光,要想寻得凤尾螺几乎是不可能的。裴景泽最后看了一眼,浮了上来。 她适才把头露出水面,一阵空灵渺远的歌声传入耳中。 天地间的一切声音似乎都消失了,一片寂静中只余歌声不绝于耳。 那声音忽远忽近,歌词不知是什么意思,直教人悲伤莫名。 裴景泽听得如痴如醉,仿佛失了智,心里的悲痛化为力量,她不自知地挥动手臂,朝着声音的来源游去。 第六十三章 鲛人歌 像是受到了蛊惑。裴景泽一点点向着声音的来源靠近。 月光暗淡,那一头银发却还是惹人注目,柔柔地映射着星月之光。裴景泽仿佛着了魔一般,除了靠近它,脑海里竟是完全没有旁的念头。 骤然间,一阵疼痛从脚上传来。 裴景泽如梦初醒,低头一看,她的身体周围地围绕着密密麻麻一圈有尖利牙齿的鱼,看样子和食人鱼颇为相像。 它们各个长着大嘴,在裴景泽身上咬了一圈。脚边的疼痛,是一直体型稍大的鱼,一口咬下造成的。 幸好金丹期的身体足够强韧,没有出血。在海中流血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妖兽一向对于血腥味分外敏感,这种类似食人鱼的的鱼类,想来也是和食人鱼差不多,有血就暴躁的鱼。何况,不远处的鲛人也不允许她弄出太大的动静。 真是运气背呀!裴景泽使出灵力将围着她的一圈鱼通通弹开,悄无声息地往后游。 靠近鲛人,不是作死吗?即使这只是一只年幼的鲛人,裴景泽也惹不起。方才一定是因为那是那阵歌声,才叫她迷失了心智。现在清醒过来,有了防备之后,歌声的吸引力也淡了下去,裴景泽只需稍稍集中注意力,就不会为其所惑。 她心里一阵后怕,若不是这群小鱼,她恐怕非得冲到那鲛人旁边去不可。裴景泽小心翼翼地游着,还要时时注意,小心地弹开在身后不饶追着她跑的鱼。 什么巨大的东西落入水中的声音响起,嘭的一声。那东西溅起的水花高扬,有零星的几滴落到裴景泽头上。 裴景泽下意识得回头看,只见银发鲛人浮于海面,一只巨大的鲨鱼从水中跳出,又落下。鲨鱼落入水中,便又是一阵巨大的声响。 这是在逗着玩? 她的猜想很快被证实。那只鲨鱼就像是鲛人的宠物,听从它的指挥,在水中跳跃、打转。鲛人满意地拍拍鲨鱼的背,再次一展歌喉。 鲨鱼则大饱口福,将被歌声引来的鱼群一口吞下一大半。 所以……唱歌其实是为了喂养宠物鲨鱼? 裴景泽回过头继续游,不远处的海岸让她充满信心。不远的,也就他个几百米。 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另一个鲛人从海面浮出,“莹殿下,都说了不要养鲨鱼。” “为什么不能养?”年幼的鲛人抚摸着鲨鱼的背,“它很听话的。” 正在劝说小鲛人的鲛人嗅着空气中的气味,厌恶地说,“这里有讨厌的味道。莹殿下,快随我回去。” “哪里?有人类修士?”正在与鲨鱼嬉戏的小鲛人停下动作,转动着银色的眼睛,似乎要看看人修在哪里。 找到了!在那里! 裴景泽起先并不着急,因为,年幼的鲛人并没有发现她。她只需要稳中求“近”,慢慢靠近海岸即可。可是,紧接着明显是两个鲛人的声音让裴景泽心中一紧,她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却能发现后来的声音比先前的要成熟不少。 如果是一个成年鲛人,麻烦就大了。人类天生对于鲛人这样的传说中的神秘生物好奇。“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诸如此类的种种传说,引得人越发痴狂。 高阶修士中猎杀、捕捉鲛人的并不多。多的,是黑市上用来赚钱的鲛人。物以稀为贵,鲛人的难得和泣泪为珠使其可以卖出天价。是以鲛人和人修之间的关系也很恶劣。 “别去!莹殿下!”成年的鲛人急声遏制,情急之下,掀起海浪希望拦住鲨鱼。 裴景泽听得出声音中的焦急,更能感受到背后汹涌澎拜的海水。她觉得,自己,多半是被发现了。 怎么办?跑!裴景泽一跃而起,长剑稳妥地出现在脚下,载着她飞向更高更远的地方。 “哎!别跑呀!”莹在后面呼唤,完全忘记了人是听不懂它们的语言的,“人类修士都是长这样的吗?” 莹看见了飞剑上墨发披散的人,穿着稀奇古怪的东西在身上,腰间别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裴景泽听得后面的声音,飞得更快了,耳边中都是破空声。几个呼吸的时间,她就到了岸边。 “一股子腥臭味。”后面看护的鲛人松了一口气,“人类狡猾凶狠,殿下,不要靠近他们。”她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侍从,可不敢跟人修硬抗,幸好那人修自己跑了。 “腥臭……好像是有一点点味道。”莹吸了吸鼻子,辨认出和海洋格格不入的味道。 “殿下,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她可受不住这样的惊吓,万一再来一个人修怎么办?她和殿下谈条件,“只要您按时回去,我就替您保密。养鲨鱼的事情,就当作不知道。” 万一来一个凶狠的人修,把殿下抓走,那才真真是糟糕了。相比起来,养鲨鱼,也不是什么大事。 “唔……那好吧。你要说话算话。”莹拍拍底下的鲨鱼,“我们回去吧。” …… 岸边的裴景泽也观察着它们,见两个鲛人交流了一阵,潜入海底,也松懈下来。她索性落了地,一边取出玉筒用神识读书,一边在岸边等着日出。 …… 浓黑被光明稀释,只余一层浅浅的灰黑。渐渐地,白色占据了优势,将黑色彻底驱逐。 海面的尽头,有一点圆弧带着橙黄色的光露头。 裴景泽站起来欣赏海上日出。 看着像是圆圆的太阳慢腾腾地从海底出来。从橙黄到耀眼得无法直视,整个圆终于挣脱束缚,温度也随之升高。 潮水像是不知疲倦的机器,总是短暂地亲吻岸边,又离去。 天光大亮,是时候下海取螺了。 …… 阳光在海里营造出如梦似幻的美景。蓝色的、透明的海水像是瑰丽的宝石,而她在这宝石中畅游。 裴景泽以为下潜是件容易事。 而事实上,当她想要朝着某个方向去,挥动的手脚只会让她上浮,而不是改变行进的方向。 于是,作为一个学会游泳后就无法下潜的人,裴景泽只能依靠灵力推动自己,在海底搜寻凤尾螺。 第六十四章 泫央秘境一 裴景泽是冲着凤尾螺来的,真的下到海底,却被眼前的美景迷了眼。 海底是沙质的,沙子上生长着五彩缤纷的、小灌木丛似的珊瑚礁。 红的、蓝的小鱼群在珊瑚礁里穿梭,游弋。埋伏在珊瑚礁里的大一点的鱼,则在鱼群游过的瞬间,张口猛吸,吞下靠近嘴边的鱼。 三五条蓝黑相间的海蛇如同放大版的蚂蟥,条纹均匀。游动时,身姿曼妙优美。 一大群银灰色的小鱼呼啦啦地从她的上头冲过去,带起大量的泡沫和阴影。 好像一切都在随着水波荡漾而律动。海底的世界似乎自带节奏,生机勃勃。 只是,凤尾螺……哪里有凤尾螺啊? …… 裴景泽在海底逗留了一上午,取了凤尾螺,又摸了珊瑚礁,捉了捉小鱼,才意犹未尽地从海里出来。 她还记得正事呢,她可是要去泫央秘境的人。 因着泫央秘境的安全性和实用性,泫央秘境广受好评,前来的修士人数也多。 相较于其他秘境,泫央秘境基本上可以说稳赚不赔了,在里头只要保持尊重原主人,几乎没什么危险性。 泫央秘境是适合金丹期、元婴期修士历练的秘境,由药谷把控。但进入秘境的资格不是药谷决定的,而是秘境自己选择的。 非药谷弟子进入,需缴纳中品灵石三块。药谷弟子入内,需摘回草药上交,上交后积分计入本人腰牌中。至少需要五百积分的草药,否则限制月例,同时对于其余药谷管辖的秘境进入权也将受到限制。 能不能进泫央秘境,得看运气。 秘境自选进入之人,意味着器灵对于秘境的控制得心应手,更意味着不确定性。 …… 秘境开启之前,裴景泽和哥哥们聚在一起。 哥哥们到南陆来,裴景泽自当好好招待。药谷一日游是免不了的,丹鼎城也是必去的地方。 他们在丹鼎城,正巧碰上一个专门卖涅盘丹系列丹药的店做活动。 坐在门口的炼丹师不慌不忙,娴熟地操控着火焰,只听一声清脆的凤鸣,丹药在火焰里熠熠发光。 “成了!又多了一转!”围观的人纷纷为之庆贺。 他们兄妹三人也跟着看了一眼,又接着走了。 “全是卖丹药的……这生意怎么做?”裴景霁不免认为丹鼎城里头卖丹药的店铺比例高,同行竞争大。 “卖的丹药不同呀,二哥。”裴景泽笑起来,“而且,外来的专为买丹药而来的修士,挺多的。”最近泫央秘境开启,来的修士可多着呢。丹药,不愁销。 她冲哥哥们眨眨眼,“哥哥,你们要是看上什么药,先问问我会不会炼。”自己炼丹可比买便宜得多。 她顺道想起来自己炼的一堆丹药,便拉着他们俩到街角的僻静处,给兄长分发丹药。 两人起初还不收,让裴景泽自己留着用。结果,裴景泽一挥手取出来十几个玉瓶,他们才安心收了。 “安安可以挣钱了。”裴景鄞感慨,“长大了。” “可不是!安安都可以养活哥哥了……”裴景鄞急需生财之道,他喜欢和朋友小酌几杯,还常常出去吃灵菜,灵石不够用是家常便饭。 裴景泽想到自己因为炼丹再次瘪下去的小金库,有点勉强,“我也算是……赚钱了。”但是都用了。不过呢,把丹药给哥哥们用,她很开心。 作为大哥,裴景鄞可不会由着裴景霁胡来。他回手给裴景霁额上一敲,“省着用!你还指望安安养你?怎么做哥哥的?少吃点喝点,什么都有了。” “哎呀,我就开个玩笑……” 兄妹三人打打闹闹。 …… 终于到了泫央秘境开启的日子。 众人站在一块平整的草坪上,人手一个凤尾螺,静待结果。 前来试验的药谷中人自然数量众多,不过来的人的多少和进的多少,其实并无太大关系。 来者还有散修、四方大陆其他宗门之人,也或许有中原来客。 被允许进入之人,自会被吸入漩涡,不许进去的,只能无功而返。 裴景泽等得百无聊赖。眼看着周围的修士一个个消失,两个哥哥也不见踪影,她心里一咯噔,不会这么倒霉吧?难道,器灵不想要她进去? 裴景泽正摩挲着手中色彩斑斓的凤尾螺,便觉背后一股大力吸引着她。 来了! 果然,一阵天旋地转,她便进入泫央秘境中,于此同时,手中的凤尾螺也消失不见。 …… 泫央秘境不愧是大能的后花园,群山连缀,流水曲折,俨然是一方世外桃源。 裴景泽方一进入,只听得耳边轰轰哗哗的水声,眼前是一处百来米高的瀑布。 她抬头望去,滚滚洪流沿着河道倾泻而下,宛如天河,又像是山崖忧思过度,生出的丝丝缕缕的白发。 巨大的冲击力溅起无数细如蚂蚁般的小水滴,构成了久久不散的水雾。水雾和阳光互相配合,造出一道彩虹横架在空中。 瀑布里飞流直下的水则在崖底与蜿蜒的河水汇聚在一起,放平了心态,柔顺地挤过群山。 果真是后花园,还要配备一个瀑布观赏。 泫央秘境没有所谓的“宝物”。能在大能的后花园里遇见什么,便是什么,全看个人运气如何。 是以,裴景泽怀着一种“瀑布后面一定会有一个洞”的迷之感觉,御剑顶受着水流,沿着瀑布往上飞。 用灵力罩避开奔流而下的水流,裴景泽一边享受在瀑布里穿行的新奇之感,一边仔细找洞。 不是一般都有个什么水帘洞?作为一个看过西游记的人,裴景泽从来都有探秘瀑布后面的山洞的冲动。 她这样地毯式搜索,还真在瀑布后面找到一个隐秘的洞。 裴景泽闪身进了去,里头是黑黢黢的,没有通向别的地方。她拿出夜明珠照亮,幽幽的光下,首先看见一个石床。 再环顾四周,可见一张石桌,一个石凳,还有一个书架,上面稀稀拉拉地乱摆着几本书。 误打误撞,她竟然真的遇上一个大能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这些东西都是好多年前的那位大能留下来的,多年后,依旧纤尘不染,光亮如新。 第六十五章 泫央秘境二 且不说泫央秘境是有器灵存在的,就是没有,在前人留下来的秘境里,尊重原主人也是基本的礼仪。于是,裴景泽恭恭敬敬地朝着洞里头行了一个礼,直道,“望前辈不要介意。”之后,方才认真搜寻有用的物件。 要说有用,她首先想到的是书架上凌乱的书本。若是从中得到只言片语的心得体会,这一趟或许就已经收获颇丰了。她走到书架边,随意翻看了一下,却发现书本上并无任何笔记。 她晃眼见到什么书生二字,再一翻动,又是什么小姐丫鬟的。裴景泽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修为高深的大能喜欢看什么?难不成,看话本子? 她把先前根本没有注意的封面翻过来,一看,还真是话本子。再看其他的书本,这一些放在柜子里的,竟然全是话本子。种类齐全,什么书生与妖精啦,什么王爷皇子呀,什么仙魔相恋,什么铁血将军……应有尽有。 裴景泽可耻地心动了。她都多久没看小说了!以往在丞相府的时候,找来的话本子,哪里有这般齐全?看来看去,也只有那几种。她手上的话本子就像是和手长在了一起,怎么也放不下去。 “前辈,我也是同道中人,您的藏书,晚辈想借阅!”裴景泽说完之后,感到一阵柔和地风拂过面颊。分明无人说话,她却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喜悦。 这是同意的意思吧。 裴景泽欣喜地把书收进储物袋里,果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虽然没有得到与修行相关的指点,得到一堆的话本子,也聊胜于无了。 书架上的话本子被裴景泽扫荡一空之后,她把目光转向别处。 这个洞似乎只是闲暇时娱乐的场所,除了早就看见的石桌石凳,便只有一棵装饰用的小树苗,蔫不拉几的在墙角的花盆里。裴景泽再三查看,也没找到什么东西。 她收回了照亮的夜明珠,正欲出去,趴在她肩上的糯米却突然叫了一声,让她回头。糯米说,有东西在发光。 难不成她遗漏了什么?裴景泽转头,看见黑漆漆的山洞里一抹绿莹莹的光正在左摇右摆。 那一抹绿光似乎是觉察到裴景泽没继续往前走,猛地停下摇摆的树枝的动作,又卷又枯的叶子因为惯性摇晃不停。 这是什么?裴景泽拿出夜明珠来,这一方山洞被照亮,她才发觉这是墙角的那棵要死不活的小树苗。随着裴景泽的靠近,那树欢欣鼓舞,又开始抖动为数不多的叶子。裴景泽只担心它把自己的叶子都摇掉了。 这是什么品种,这么搞笑。看她走了,还自嗨抖树干!见她回来,又兴奋得不行。 夜里发光的树……她知道的只有悟道茶树。不过,悟道茶树生长在灵气极高的地方,且茶香远扬,十里外就能闻到。裴景泽进洞的时候可没闻到什么香味。更何况,悟道茶树的叶子上,都是有金色符文的,就这棵树灰扑扑的样子…… 裴景泽觉得自己是想要机缘过于心急了。这么一小会,她的心情上下起伏极大,就因为怀疑这棵树的品种。 不管怎样,看看是什么树吧。裴景泽摸了摸干枯卷曲的树叶,又仔细看了看,竟是真的像悟道茶树。 泫央秘境头里头曾经出现过悟道茶树,据称,那棵悟道茶树生在山顶,高约几十米,茶香远逸,金光灿灿,简直要闪瞎人的眼。那一棵茶树,往往在修士尚未靠近之际,便没入土中,不见踪迹。 莫说进入泫央秘境的修士最多不过是元婴期,这种高度的悟道茶树,基本上都是成了精的,就是化神期修士也抓不住啊。听说,后来是有人用了什么法子,引诱悟道茶树自己跟着走的。 她眼前这一小棵细细的、枯干的,可怜巴巴地长在花盆里头的树,叶子上也有浅浅的金色。只是这样子嘛……好像营养不良似的。 一个秘境里头,难道有两棵悟道茶树? 裴景泽知晓它是有灵智的,就说:“你是不是悟道茶树?是的话,就摇摇树枝。” 小树果真摇晃起来,裴景泽的心也激动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么一棵灰扑扑的小树苗,会是悟道茶树。 她高兴不过几分钟,想到一个更为痛苦的问题:怎么带走这棵茶树? 悟道茶树是活物,装不进储物袋。保持药材新鲜的玉盒她倒是还有许多,可是,这树体积太大,根本放不进去。拿在手上就更不要想了,中二傻缺还容易被夺宝。 唯一的办法就是拿到树就出去,可是就这样放弃在泫央秘境里继续找寻机缘的机会,她也舍不得啊。若是任凭这棵树放在这里,那感觉就如同在一个没有锁的房间里放了十几根金条,房间外时时刻刻都有人路过,叫人怎么也放心不下。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怎么把你带出去呀?”裴景泽看这株小树苗不仅没跑,还对她的回来表示欢迎,就知道悟道茶树多半是愿意跟自己走的,偏偏自己没得带它走的办法。嗨呀,这还真是……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她就随口一问,也不指望悟道茶树自个儿给她办法,腰间挂着的小黑鼎倒是说话了:“你没东西装这棵树?我能装它。” “啊?”裴景泽短暂的惊讶之后狂喜,“好烦真厉害,还能装活物!可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 裴景泽又给泫央秘境的原主人报告了一番,看没有反应,她便象征性地问了小树苗的意思,就叫好烦把它收进去。同意跟她走那是皆大欢喜,不同意,她也要强行带走的。 小树苗同意了,裴景泽腰间挂着的小鼎已经放在了地上,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大,最后大得能把裴景泽装进去的样子,才停了下来。 “好烦呀,当初你被设计出来,是不是专门放东西的呀?”裴景泽一边用灵力把小树苗和泥土、花盆一起放进鼎里,一边问它,“我一直以为你只能装一些寻常的事物……” “是的,我就是用来装东西的。”好烦想起自己装过的最后一个宝物,便是承天莲火,“但是我更喜欢炼丹的时候那种感觉。”它还在说话,裴景泽就看着好烦一点点缩小,变回了腰间吊坠的尺寸,乖乖巧巧地挂了上去。 半点看不出鼎里面有树。 裴景泽有种捡到宝贝的快乐。除了不能在好烦里种东西、修炼,它和一个随身空间有什么区别!好烦还可以和她聊天,还可以炼丹! 真是太好用了! …… 出了“水帘洞”,裴景泽心满意足地随意挑了个方向离开。 第六十六章 泫央秘境三 裴景泽正高高兴兴地走着,飞上瀑布顶端后,海拔上升了些许,周围也有了一片相对平缓的地带。 她心情极好,在瀑布顶上的池子里头,踩在剑上贴着水面飞,时不时用脚尖在水面点来点去。忽的一脚下去没控制好力度,脚尖入了水,却踩到一块石头,脚上像是被咬了一口一般传来一阵剧痛! “哎呀!”裴景泽一个激灵飞得得老高。她刚刚被这东西咬了一口,还流了血,她下意识地回击,雷光一闪,哗啦啦的水声响着,一个体积庞大的东西从水里突兀地立了起来。 这是……石像?裴景泽认出水里头的东西来,这是一尊高约四米的石像,五官生动,衣带飘飘,颇有几分仙人风姿,只是口边有淡淡的血痕,表情也有些阴沉。 裴景泽只觉反常至极,石像通常是陵墓的附带品,不该出现在这个美丽的后花园里头。若说是大能的藏品,也不该就这样丢在水池里。何况,她方才还被咬了一口! 可别是魔修混进来之后落在这儿的吧! 裴景泽警惕着石像,那石像机械地张嘴,裴景泽预感不好,一道雷光打过去,转身就跑。不料那石像的动作丝毫未被打断,一个阵法铺天盖地的扩张开来,把霎时就把她网罗了进去。 裴景泽不由得想到:可真是……乐极生悲。 一阵眩晕之后,入眼的是混黑的天色,周遭都看不太清晰。乌云层层铺开,月光被这厚厚的、棉絮一般的黑云盖得严严实实。甚至连一颗星星也看不见。 空间里充斥着一种让人不适的阴冷和莫名的仇怨之感。 无故起风,冷风卷过,一股冷意从脚尖传来。冷?就凭她金丹期的身体,这点小风,冷就怪了。 裴景泽不禁低头去看,脚尖边上,阴影里的物件是奇怪的形状。 有点像……人的肢体。 裴景泽拿出夜明珠,幽幽的光为此更添一份诡谲、惊悚之意。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脚下全是密密麻麻的残肢断腿。混杂着断手、断腿、人头、腰肢、脚掌……裴景泽被惊出一身冷汗,身体都僵硬了。 乍一看去,这宛如大型杀人剖尸的场景让裴景泽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修士。 她缓了几息,才平复了呼吸,再一查看,自己灵力还在,心就落地了。 冷静后,裴景泽才发现,地上堆积的,是破损的石像的部分,不是真实的人的身体。方才心神不宁,光线不佳,一时看成了一地残肢。 没有血糊糊的冲击力来得猛烈,周遭的石像却也显得阴森,鬼气重重的。放眼望去,这一片全是凹凸不平的,铺满了残破的石像身体零件,更远的地方被黑暗笼罩,但似乎也是同样的东西。 裴景泽多少有点虚。 不过,修士逆天而行,修真之路上,一旦死亡,便是身死道消,肉体腐烂,神魂消散。修真界的常识是如此,鬼修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她想起这些,方才更镇定了些许。 看这样子也知道这儿不是好地方,裴景泽只想速速离开。既然是阵法,找到阵眼便有办法出去。只是这一片地界,委实看不出哪儿有特殊之处。 裴景泽毫无头绪地用灵力试探戳了戳地上的一根手指,那手指的颜色竟然逐渐变化,从灰朴朴变成人的血肉一般的肤色。不过几息,原先暗沉无光的石头宛如人肤。 什么邪恶之物!吸灵气转化为血肉? 裴景泽早在手指颜色变化之时便撤回了灵力,只是原先已经放出去的灵力却是已经足够激活那根手指了。 眼看着那根手指变了颜色,不依不饶地飞过来靠近她,裴景泽一剑穿透了脆弱的手指,诡异的是,手指竟然鲜血淋漓。 手指被伤,重重地跌落在地。没等裴景泽松松气,随着那手指的血滴溅到地上铺着的厚厚几层的石像残肢上,更多的石质的身体部分漂浮起来,缓缓靠近裴景泽。 裴景泽觉得自己方才是作死,这简直是恶性循环,杀一个生三四个出来。 不是后花园吗?这算哪门子后花园!大能是审美有问题还是有什么变态爱好啊!谁没事收集这么多残破石像的! 她试着打了一道雷光,出乎意料地好用,没有半分血喷出,勉强漂浮起来的、稍微变色的残腿被劈得焦糊,直直地落了下去,再没能激起水花来。 果真还是雷克邪祟。 …… 裴景泽还在不知名的石像堆里头费尽心思找出口,洛夜已经遇到了传说中的器灵。 “喂!”洛夜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不过“喂”算什么称呼?她理都不理,只是注意着不让人偷袭,自顾自地御剑高飞,俯瞰四周。 “喂!叫你呢!”那声音听起来气急败坏,“你是聋了吗?你这人,真奇怪!” “你就是这样跟人讲话的?”洛夜不知道声音来自何处,只是明显感觉不到恶意,冷冷地一问,竟然全凭气势吓住了对方。 “那、那你想怎样?”那声音压低了些,像是自言自语,话到末尾声音又大起来,“哪儿那么多麻烦……哎呀,你跟我来!” 跟它去?连个身影都不敢现出。“我凭什么跟你去?” “你难道没发现只有你能够听见我的声音吗?”那生音听起来十分稚嫩,急躁又率真。“你还想不想要机缘了?” 她怎么可能没听见?洛夜冷哼一声,“这样的机缘,不要也罢!”不要,当然是骗人的。这声音的主人如此急躁,一定是情况严峻,有求于她。洛夜做好了再被邀请的准备。 什么?居然不要?器灵惊呆了。这个修士,真是与众不同!它一定要让她去试试,说不准,就成了呢! 器灵一阵好说,才劝住洛夜,她到底是跟着声音的指引去了。 洛夜依靠着那道声音绕过附近的修士,到了一处河滩边。河水穿行,近岸的浅滩间大大小小的石头部分露出水面。 “快过来!快!”那声音催促着她下河,指挥着她向左向右。洛夜皱着眉,终于还是压下心底的不耐,跟着调整自己的位置。 忙活了一阵,终于听到那声音说:“就是这儿!把水里面的石像立起来!” 洛夜依言照做,浸没在水里的石像缓缓被立了起来。若是裴景泽在这,定会发现,这尊石像,同她碰到的,一模一样。只除了,这尊石像,眉眼带笑。 第六十七章 泫央秘境四 裴景泽不再为石像提供灵力,却还是被困在阵法里。她御剑横飞,确定了自己周围全是石像的肢体。 看了一圈之后,她实在是没有头绪,把剑当做铲子铲起来,想看看地上的石像下面,能否找到一点线索。结果挖了几回都不见地面,用力把剑一插,底下的石块松动,似乎没有底似的。 这石像有多厚?裴景泽叹气之后,再次开挖。吃了破障丹之后,她也早就辨别出,此处并非幻象,眼下找不到出去的办法,她不急才怪了。要是不能按时出去,就要被关在秘境里头,直到下一次秘境开启。 “你真是没用。”空旷的大地上,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这样的阵法都走不出去。” “请问你是?”裴景泽正烦躁着,听到声音先是一喜,接着便被这人的语调激起不满,不过她现在有求于人,不好怼他。 “你想出去吗?”声音的主人没有言明自己的身份,只是继续问她。 当然想出去!裴景泽正要回答,地上的石像竟然都摇摇晃晃地开始漂浮起来,纷纷向着离她不远的地方聚集。明显可见,地上的小残片,在聚合成一个巨型石人。风起得更大了,吹得裴景泽已经束起的头发都飞扬起来,又因为石块的漂浮,她站的位置越发低矮了。 “打碎它,就可以出去。”声音继续提示道:“要是做不到,就只能待在这里一辈子了。” 有机会比没机会好,裴景泽自我宽慰,心底却忍不住猜测声音的身份。显然不可能是之前闯进来的修士,倒是有点像被困在这里的神魂……无论如何,先试试吧! 乌云缓慢推进,唯一的光源,月亮,即将被覆盖。石人的身也愈发完善,只差一个脑袋就完全成型了。 裴景泽不准备等石人成型,先下手放出一片雷海,针对的却不是石人,而是漂浮着的、向石人汇集的残肢。 轰鸣的雷海带起一片耀眼的白光,照亮四周。雷光湮灭,石像好像失去了力量,噼里啪啦地落下。原本岿然不动的石人像是觉察到威胁,抬起沉重的脚向裴景泽走来。而已经掉落的那些东西,竟然再次漂浮起来。一小部分的石像残肢好像听到了命令,全部开始包围她,更多的则加速向石像奔去。 只有她脚边那几块焦糊的石像零件,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难道……一定要变成血肉之后,才能完全失去效力? 满天的石像残肢靠近过来,裴景泽试探着放出灵力沾染一只断掌。断掌眨眼间变为肤色,速度远远快于先前。那断掌吸收了灵气,不靠近裴景泽,反而意欲回归石人,骤然后退。 裴景泽一直盯着,哪里会给它机会,长剑飞掷而去,一片血肉洒下,更多的肤色显现出来。 裴景泽抬手又是一片雷海,在远处同时发动攻击。她可不想石像完全成型,冥冥中似乎有预感,成型的石像会非常可怕。 只是,效率实在低下。想要阻止石人成型,似乎是不可能的。 …… 石人最终还是成型了,只是没有五官,脸上是平平的一片。头也很小,与身体不成比例,大概是因为原料不够。 周围已然是黑暗的世界,裴景泽抛出去的夜明珠四散着,无力地照亮了一小块地方,像是黑夜里的星星,稀疏黯淡。黑夜加强了未知的恐惧和心慌。 裴景泽一面吞服丹药,一面注意着动静。石人的确难缠。即使她已经努力让一部分“原料”坏掉,低配版石人也足够耗死她。打碎的石头会再次凝聚,灵力也不再能够激活石块,只能激怒石人。 石人不会累,可以不间断地攻击,但她会累,灵力恢复得速度也不足。裴景泽几乎可以预见到,自己死后,大概还会因为极其罕见地死在泫央秘境里头,成为修士们的谈资。 声音的主人似乎感知到裴景泽的绝望,“不如……成为我们的一部分吧……我们一起、反抗啊。” 她来不及疑惑,因为嘭嘭的脚步声告诉她,新一轮的攻击,又来了。 耳边的声音还嫌她不够狼狈,还要喋喋不休,出声干扰,“哎呀,只要你和我们融为一体,石人就会听我们的啦!”它诱惑着、哄骗着,“不过是被禁锢着,总能活着呀。” “闭嘴!”裴景泽正在努力地想办法活下来,没空也不想听这些负能量,被烦的心头火起。 “大家都是残次品……没有人会嫌弃你的。不如……” 裴景泽敏锐地从中抓住重点。一边后撤,一边思考。 这个声音,难道是什么被困在石人里的东西的?是什么呢?究竟是什么呢? 残次品、废物、残破的石像铺满大地。灵感一闪而逝。 这个声音,应该是,被困在这里的失败品。 “凭什么!凭什么有的器灵生来就是完美的!不用任何努力,他生来就能得到一切!”裴景泽气喘吁吁地躲避着,声音的主人已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抱怨着:“我只是有一点点缺陷!” 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千万人一同的呐喊,叫她也晃了晃神,后果是石人的拳头擦着肩膀划过,带破了一大块皮。 “嘶……好烦,器灵可有何弱点?”裴景泽轻而易举地得知了声音的身份,对自己的处境也明了了。她大概是误入了废弃器灵的垃圾场。想起自己身边带着一个器灵,她忍不住问。 “破坏产生器灵的器物。”好烦给出的建议不具有现实意义,裴景泽既不能奈何石人,更不能破坏泫央秘境。 好烦自然也注意到裴景泽的困境,又提出一个法子。“如果是承天莲火的话,是可以对付这个东西的。这是很多的残次品互相吞噬、仇怨累积形成的……伪器灵。” 很好,总结起来就是没办法。裴景泽头一次希望洛夜快点得到这个机缘,如此,正牌器灵就会把她也踢出去,她就得救了。 只是靠人不如靠己。等洛夜得到机缘,她可能已经凉透了。 第六十八章 泫央秘境五 裴景泽在踩在剑上,以z字形前进,在空挡里思索,怎么苟下去。 石像的本质是什么?说到底还是用灵力操纵、控制石头。能把伪器灵困在里面,说明这是阵中阵,石人内部一定还有一个阵法,也正是这个阵法保护这石人不被破坏。原来的破坏机制,是先用灵力改变石头的状态,再才能攻击。现在的灵力,为何会让石人愤怒?一定是在其中发生了某种反应,才会如此。 她隐隐理出一点头绪。 终于,忍不住放出灵力,探向石人,做实验。 她现在对于从自己身体里出来的灵力控制力非常好,甚至能够把它们当做触手一样的,感知一些东西。 …… 哎呀呀,这个女修果真不是一般人啊。 真·器灵看着洛夜一路顺顺当当地闯过来,只差最后一步,忍不住心潮澎湃。只要她过了最后一关,就算……它也能摆脱束缚了。有了新的主人,又可以跟着到处跑、到处玩了。 器灵想想就美得冒泡。后花园再美也有逛腻的时候啊。谁愿意一直呆在一个地方,看同样的风景呢? …… 石人身上的石头的确不一般。 裴景泽探进去的灵力,在其间游走时,阻力极大,能明显感觉到石人身上的灵力,自成体系,连带着裴景泽探入的部分,都挟带了过去。 裴景泽看着速度加快了许多的石人,心一狠,又加大了灵力的投入。不试试,哪里来的生机? 更多的灵力反馈的是更为详细的信息,而暴躁的石人比先前更凶狠,似乎是失去了同她游戏的耐心。石人解构了身体,无孔不入的石末,弥漫了整片天空。 只是黑暗一片,昏惑的幽光照不出石末。裴景泽只一心拐着弯躲闪。 她觉得鼻子好像有点堵塞,如同感冒的症状。 她忍不住长大了嘴,试图缓解呼吸困难的痛苦。 喉咙有点痒,有点干。呼吸开始困难。 是什么?嘴里像是沙子。裴景泽感受到石人身上的灵力的力量,变小了,不见了。巨大的声响也没有了,只有鼻腔里、喉咙里的干涩和快要窒息的痛苦。清洁术只能带来瞬间的缓解,因为空气里全是石末。 她知道是什么了。是石头粉碎后的粉末。 人在生死之间,总是能够迸发出无穷的潜力。裴景泽亦如是。 也不过是灵力。 也不过是灵力! 不是自己的灵力就不能控制吗?裴景泽沉下心来感知周围的灵力,力图把石末里头的灵力抽出来。 第一次是最困难的,裴景泽一面给自己身上丢清洁术,防止窒息,一边尝试引导着石末里头的灵力出来。 …… 灵气的浓度越来越高,过高的灵气开始自发地想要找到地方宣泄压力。 正在吸收灵力的裴景泽,成了最好的口子。 “你在做什么?出不去的!还不如……”声音戛然而止,随后是狂喜,“快点!快点!” 她倒是想快点,只是,又出了状况。 裴景泽看似轻松,其实丹田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早先裴景泽抱着快些吸收快些恢复,然后快些抽干灵力出去的念头,主动吸收灵力,结果灵力大量累积,并且涌来,她想停也停不了了。因为一旦停下,奔涌而来的灵气还是会强行灌过来,可能会冲破丹田,她就会废掉。 可要是不停,金丹承受不住这样多的灵气,被撑破了,也是死路一条。 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丹田满溢,经脉膨胀,细小的裂纹伴随着疼痛出现。 再拖不得了。裴景泽能想到的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结婴! 此地凶险,不得不防。若非没有选择,裴景泽自当在自个儿的洞府里头,安安全全、一心一意地结婴。只是形势变化太快,她只能冒着风险在此结婴。 糯米在旁边为她护法,外边还有层层的阵法。幻阵在最外层,接着是攻击类阵法,然后是防御类阵法,最后还套了一层防御阵法。 裴景泽可还记得自己破坏石人的后果,那个伪器灵也会被放出来。要是结婴的时候来个偷袭,真的是毫无反抗之力。再说了,万一被弹出这个垃圾场,遇到什么意外,也要有所防备。 …… 突破元婴的条件也都从来没有定论。通说是,突破元婴需要找到一种感觉。就是一种……神魂与世界沟通的感觉。这论调听起来玄玄的,很深奥的样子。偏偏经历过的人讲不清楚那种玄妙,何况每个人的感受不太一样,而没经历过的人摸不着头脑,只能胡乱摸索。 裴景泽其实没感觉到什么,她是赶鸭子上架,临时起意,灵力太多撑不住了,被迫结婴。 再说,沟通天地,她能够以自身灵力调动外部灵力,是不是也算是一种沟通呢?修士引气入体,难道不是沟通天地?她见过化神期的王令泉出手,也见过瀛琤眨眼间把自己扮成魔修,更趋向沟通世界其实是借助外力的能力增强的说法。 人的身体容量始终有限,无论怎么压缩,真的臻至大乘,把灵力全都存在身体里边,不会爆炸吗? 短短的时间不够她想太多,裴景泽也只是尝试着去做。她引导着灵力,将金丹抽丝剥茧抽成丝丝缕缕,随着不断奔涌而来的灵力向着识海而去。 往识海里头灌注灵气,其实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裴景泽全然忘却了外面的情况,只觉得头脑中似乎多了很多的东西在乱蹦。她思维有些混乱,好像在刹那间直面了山海,随着灵气一起遨游在世界的角落。和玉长城里头的那次顿悟相似,却又完全不同。 许多的画面和信息让她应接不暇,她下意识地抽出身来,像收拾房间一样,把那些涌进来的东西一点点放好,码得整整齐齐。 而在“收拾”的过程中,一个小小的人也逐渐成型,码在边上的东西渐渐地消失。 …… 裴景泽猛地回神。 她整个人都通透了许多,身体仍在自发地吸收灵气。 第六十九章 泫央秘境六 “遭了!”真·器灵觉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却还是分出力量保护好幻境中的洛夜。 下一刻,两股气息缠绕在一起,其中之一拼命挣扎,另一个则如附骨之疽,紧缠不放。旁人看不见其中的凶险与纠缠,只觉灵气震荡。 因此争夺,泫央秘境昼夜失格,天色忽而昏黑漠漠,忽而明亮刺眼。 所有人都觉察到反常。 裴景泽方才突破金丹,进入元婴期。她未经雷劫,修为算不上稳固,不过也能明显感觉自己变化极大。的确是“沟通世界”般的感觉,神识的覆盖面更广了,对灵力的操控更精准了,有一种只要她想,就能引动整个修真界灵气的错觉。 裴景泽正为自己死里逃生而开心,便注意到秘境里的异象。 能够引起泫央秘境这样变化的因素,除她放出去的伪器灵外,裴景泽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 一定是那伪器灵去找真器灵的麻烦了。 裴景泽想想这事她也有责任,还是决定探查一番。 不过她刚把石末处理完,伪器灵一溜烟就跑了,她现在也不知道事故现场在哪里。 …… “滚出去!离我远点!”无形的力量撕扯着自己,拉出几缕黑丝。 “你有资格说这话?你,不就是我吗?让我们重新合为一体不好吗?”黑丝百折不挠地缠上去,竟然有和无色之物融合的趋势。 “谁和你一起!你不过是残次品!” “残次品?”黑丝哈哈大笑,“你以为自己是完美的吗?你不就是怕被扔掉,才把我割裂出来,假装自己是一个成、功、品吗?” 无色的力量愣住了,接着双方更加激烈地互相撕裂、吞噬。 “我就是完美的!我马上就能完成主人的嘱托了!” “放屁!主人是叫完美成品来做器灵!他叫器灵游走四方,敞开秘境!你是完美的吗?不!你甚至连完整都不算哈哈哈哈!” “那是什么?你想认主?”黑丝瞥见不远处的洛夜,霎时就明白了真器灵的打算。他癫狂起来,“你想认主!”黑丝不断地挤压、绞缠、吞噬,:“你怎么敢!” 无色的一方到底生活安逸,逐渐陷入颓势。 形势变换,秘境越发不稳,大地震动着,撕裂道道巨大的裂口,河流改道,山峰侧倒。 “怎么回事?”裴景霁和裴景鄞二人忍不住担心起自家小妹来,只是泫央秘境里根本无法互相联系,除非好远到爆地遇上,想交流是不可能的。 “这是泫央秘境吗?”一个差点掉进缝里的修士心有余悸,“什么啊,不是说了没有危险吗?” “怎么搞的?难道是外面出了什么事?”也有修士猜是外面的人的动作引起了泫央秘境的不稳,因为泫央秘境实在出名——它实在是安全、稳赚。怎么可能是秘境出事呢,一定是外面干扰到了秘境。 洛夜的考验也受到干扰,原本正常的处境忽然艰难起来。她竟然暂时被困住了,无法快速完成任务。 她心里疑惑,似乎冥冥中感觉不该这样困难。 众修士虽然有些担心,却都不肯先行离开。他们才进入秘境三天,许多东西尚未到手,哪里舍得离开呢。 …… 裴景泽觉得自己要完。 这泫央秘境可别废了,要是真废了,她怎么赔的起!应该……没有人知道这事和她有关吧? 裴景泽正思考着找到真假器灵打架场地的方法,倏然秘境陷入黑夜,并且不再变换。 地震也没了,裂口慢慢复原;河道改回;侧倒的山被不明力量立起来。 “你有什么愿望?”耳边又传来熟悉的声音,裴景泽身形一动,闪出去四五米,方才意识到这个声音就是她在阵法里听到的声音。 “你是不是……器灵?”它敢大刺刺地出现,是不是意味着,原器灵被干掉了? “是的。你想要什么,我可以作为报酬给你。” 裴景泽有点恍惚,她觉得自己好像,把洛夜的机缘,忽闪走了。难道真是上天注定的对立面?她笑了笑,把这不合时宜的想法抛开。 “我想泫央秘境和以前一样,能够正常出入。”裴景泽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至少不能因为她,这个秘境给整没了。虽然原着里头,泫央秘境从此也只属于洛夜一人。 “你为什么放它出来?啊!都是你!”那声音音色又变了,竟然开始攻击裴景泽。四周的空间一块块塌陷,要把她挤扁。 裴景泽却被另一股力量带了出来。 不远处能量剧烈地波动,真假器灵又打起来了,打斗中伴随着争吵。 “接受自己的缺点就这么难?我告诉你,我非吞了你不可!” “我没有这样低劣的品质!” “你以为,我为自己曾经是你的一部分而荣耀吗?” 不难从中推测出两个器灵之间的纠葛,只是裴景泽想不明白,原器灵为什么要把自己分成两半,弄得像是人格分裂,两个人格争夺身体掌控权一样。 “嘭!”裴景泽一时不察,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击中,胸口的长命锁应声而碎。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赶紧躲远了。 “这就是仁慈?你刚才不也想杀人!你的体内,难道不是重新有了阴暗面吗?”伪器灵得意极了,没有阴暗面,怎么可能呢。 “我没有!”那声音饱含难以置信和悔恨,裴景泽围观到一半,突然被推出了秘境。 秘境外,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忽然开始阴沉起来。 接着不久,进入泫央秘境的修士一个个全被吐了出来。 被丢出来的修士们茫然又愤怒,纷纷谈论起自己在做什么,是如何被弹出来的。 药谷驻守的长老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被排斥出来,起身查看出了什么事情。却发现,泫央秘境单方面切断了与药谷的联系,于是发出传音纸鹤,请求宗门派出擅长空间术法的长老。 裴景泽心虚了一阵,又想左右不过是泫央秘境不能用了,其实与原着也差不多,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便安心了些。 裴景泽正想着事,忽然听见头顶一阵闷雷翻滚的声音。 第七十章 雷劫 裴景泽被丢出来之后,不禁担心起哥哥们会不会被困在里面。两个器灵争夺对秘境的控制权,秘境动荡,说不得会发生什么。 只是她甫一出来,就见黑云压顶,顿时想起自己结婴之事。 秘境出口人多且杂,绝不是一个渡雷劫的好地方,裴景泽只能留下传讯的纸鹤,自行飞离此地,准备应对雷劫。 沉郁的雷云随着裴景泽的移动而移动,转到一个无人的山顶正上方。雷云翻滚,时而传出沉闷的响声,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裴景泽盘腿坐好,放置了好几个渡劫专用阵法防止别人干扰她渡雷劫。 她方才把阵法放好,一道金雷便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金色!怎么又是金色? 裴景泽对金雷印象糟糕极了,上次的金雷差点要她小命,还让她失忆。她当下就觉得这雷又是要为难她。 金雷一落,裴景泽便卯足了劲儿要吸收、消化掉它。结果这道金雷在马上要触到裴景泽时拐了弯,不知怎么的进了识海。 裴景泽:“!!!”怎的进了识海?她那脆皮元婴会碎成渣渣的!她担心得不行,却无法找到金雷到底藏在哪里了,只是感觉到自己本来清晰了一些的记忆,再次模糊了。旁的不适之处,却是没有的。 来不及仔细再找,轰隆一声,新的雷又劈了下来。 眼见只有第一道雷是金色,裴景泽多少放松了些。 …… 裴景鄞、裴景霁出来之后,收到消息,便也赶到离裴景泽不远的地方守着。看着一道道越来越粗壮的雷落下来,两人也帮不上忙,只能在心里期盼自家小妹准备得完备,能平安挺过去。 “安安突破的速度真快。”裴景霁忍不住感慨,分明裴景泽的年龄更小,他却有预感,未来自家妹妹或许在修为上得高出他好几个辈分。毕竟裴景泽天赋好,又勤奋。 裴景鄞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幸好我们顺着她让她来药谷了。有同灵根的高阶修士做师父,到底是不一样。” 两人一边为裴景泽高兴,一边也忍不住思考起自己的修炼情况。要是以后一起出去,要被妹妹保护的话,可不是什么美妙的感受。一时间两兄弟都决定再勤奋一些,不能落后太多。 “还有一道雷。”裴景鄞一直数着数,知道只剩下最后一道雷。一般而言,最后一道雷是威力最大的。 裴景泽自己身在其中,倒是没有心思去数,不过看见雷云将散,只剩下小小的一团,也知道雷劫快要完了。 她身为雷灵根修士,在面对雷劫时是有优势的,至少能够吸收、转化掉一部分。再多于的,还可以用来淬体。这也是雷灵根修士身体强度大于一般修士的原因。 裴景泽经历了数道雷劈,身上一片漆黑焦糊,稍微一动就要掉渣。只是她还有一道雷要应付,便没有换衣服。而且,暂时也还没办法换。 趁着这酝酿的空挡,她也抓紧时间恢复灵力。 终于,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道水桶粗的雷劈下来。 裴景泽一动不动地坐着,全力吸收雷电之力,还是被劈得头发都竖了起来。一片灿烂耀眼的雷光沿着体表游走,噼啪作响,把裴景泽烧得像是一块人形煤炭。 经脉里暴躁的天雷也四处捣乱,裴景泽废了好大的功夫才让它们平静下来。 雷劫散去,风朗气清,裴景鄞和裴景霁赶紧上前准备扶起裴景泽,问她要不要紧。糯米也奔过来试图蹭蹭她。 裴景泽也很激动:“别动我!”她一张口,感觉嘴里都是渣。 她现在尴尬极了。她的衣服已经被劈成碎渣,只是勉强糊在身上的,要是动作一大,可能会以渣渣的形式掉下来,那就……太不雅了。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大块布包住自己,才敢使用清洁术把自己整理干净。 裴景鄞在她拿出布的时候就明白过来,按着没心没肺的裴景霁一起转了身,背对裴景泽。 一个清洁术下去,裴景泽就从黑炭变成漂亮仙子了。只是身上的衣服果真全部不见了,只留下那块布。 裴景泽庆幸自己是如此机智。 裴景泽裹了布,又在外面披了药谷的外袍,还是不太自在,想找个地方穿衣服。于是她就找了地方去穿好衣服,才和兄长们回到秘境出口处,看看宗门有什么发现。 …… 药谷自然是查不出具体的原因,只说是秘境内部出了问题,为保各位修士安全,器灵才把他们弄出来的。 众位修士虽有不满,却也知道这不是药谷能控制的,而是器灵才能办到的事。有再多想法,也只能散了。 裴景鄞和裴景霁自然也要离开了。 临行前,裴景泽又拿出一堆瓶瓶罐罐,送给两位兄长。 “对了,哥哥们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呀?”裴景泽笑着问他们,她其实是想问:“你们有谁喜欢上洛夜了吗?”只是万一人家没这个意思,她这样一问,可能反而会激起哥哥们的好奇心,从而关注洛夜、喜欢上洛夜。那就得不偿失了。 裴景霁露出恐惧的表情。“安安,是不是娘派你来问的?” 裴景泽想起自己回家那几天,被催婚的恐惧,忍不住笑了,“不是的。我只是想说,希望你们给我找的嫂子好相处一点,不要太强势。” 裴景鄞回道:“若是要找,自然要是能够和安安处得来的。” 裴景霁则是恢复了轻快的样子,表示没有喜欢的人。 裴景泽得了答案,安心了,就此和两位哥哥告别。 …… “你如今已达元婴,自此以后,……需得独立些。”瀛琤口不对心地说着每个师父都会说的话,却见裴景泽只有兴奋,略感前路漫漫。 居然一点也没有不舍。 事实上,裴景泽认为瀛琤带她已经带得相当细致了,独立出去虽有不舍,更多的是兴奋。有种少年人成人的兴奋。 而且瀛琤说了,独立自主也不是相当于没有师父了,有什么问题还是可以找他。就只是他不会再管她那么多事了而已。是以裴景泽不仅不难过,反而开心得很。 “师父~”裴景泽拉长了声音撒娇,凑过去问瀛琤,“我可以有道号了是不是?我想要一个好听一点的道号。师父就帮帮我,替我起一个道号吧。” 修士的道号可以自取,也可以是家中长辈或者师父取,没有硬性规定。 但是,裴景泽才不要自己取道号了,看看糯米的名字,多么随意。她自认文化水平不是很高,又对比了自家师父文雅高级的道号,决定把这个问题交给师父解决。 顺便还可以表示她是如此地敬爱师父,道号也可以让师父随便取。 第七十一章 中原拍卖场 “对了,师父,之前我的雷劫中,又下来了一道金雷。”裴景泽没忘了那古怪的金雷,她打理好自己之后,在识海里头翻来覆去地找,始终没有找着它。 “可有不适?”瀛琤眉心微蹙,担心这回他没有给裴景泽布下阵法,让她受了损伤而不自知。 “没有的。只不过是记忆又模糊了些,没大碍的。”裴景泽再次细细感受了一下,内视整个身体,把自己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实没发现哪儿受了伤。 “金雷罕见,我也未曾见过典籍记载。”瀛琤想了想,还是叮嘱她,“别去想那些东西了,忘了便忘了罢。” 裴景泽自是应下。 离开之前,她忽然想起来好烦里头还装着一根悟道茶树的小树苗。 “师父!我这次找到了好东西!”裴景泽把好烦从腰间取下,让它变大。 “嗯?找到了什么?”瀛琤唇角微扬,那份冷清散去不少。他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找到的东西上,而是放在裴景泽身上。 虽然这样的信任他乐得接受,但他认为还是要让她知道一些事情的,“景泽……有的时候,找到了好的宝物,是不可以乱说的。”师徒之间,也不是全无保留的。 虽有伦理束缚,修为悬殊、机缘难得之时,这些束缚也只是轻若纸张的无用之物。 黑色的雕花小鼎慢慢膨胀,里面的小树苗随之变大。小树苗还是灰朴朴的,朴素的外表让人无法把它和张扬的悟道茶树联系在一起。 “师父也不可以说吗?”裴景泽认真地看着瀛琤,“我用了师父那么多的宝贝,当然也应该和师父分享我找到的好东西呀。” 因为瀛琤对她太好,她也会投桃报李,忍不住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也因为她了解瀛琤的为人,知道他不屑也不会强占她的东西。 其实,就算瀛琤没做得这么好,裴景泽也会回报师父,但是瀛琤做得太好。好到她生出错觉。那就更要回报。又或者说,这也是一种委婉的表示:她不讨厌他。那如果瀛琤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呢? 这样的话,也算不上过界。那么这些,就仅仅只是报答。 那也不错吧。 裴景泽觉得是不错的。 瀛琤看见她执拗的神情,看见那双圆溜溜的猫眼里满是自己的倒影。 如此信任,他恐难担。 他果然败下阵来,“好。把它和允眠树栽在一起吧。那边灵气充足。” 就这样也好吧。如果元婴以后,自立门户,从此与他无关,那才真真切切是恼火。 …… 裴景泽的财政紧张在去泫央秘境之前得到了缓解,出来之后,又没灵石用了。去清风堂接任务也不是不行,但她感觉自己再不找机会炼炼丹,技术可能会变差。 裴景泽随口给瀛琤念了一句,瀛琤就给了她一个渠道,让她能够在赚钱的同时得到锻炼。 “给中原的拍卖场供货如何呢?”瀛琤认为这个差事不错,“只要你的丹药品质好,品级低一点也不要紧。要是你能吃苦,赚的更多。” 拍卖场啊!又是一个经典场地!裴景泽的眼睛亮了。 “好的!太好了师父!”啊,有师父就是不一样!裴景泽再一次深深体会到拜师的好处。 每一个主角都有在拍卖场卖东西,从而实现暴富的经历。谁没有一个暴富的梦想? 这事儿听起来简单,裴景泽真的做了才知道,这种事情如果没有门路,是做不成的。之前没钱的时候她也想过去拍卖场卖丹药,但是其实每个拍卖场都有自己的稳定的供货渠道,只有特别偏远的地方才会差丹药。 但是,偏远之地,生意也就那样。丹药是赚钱没错,但是能够赚钱的其实是高品级丹药。品级越高,赚头越大,因为一般人炼不出高级丹药,这属于有市无价。普通的的丹药,尤其是五品以下的丹药,利润是低微的。因为能炼的人太多,供大于求。 而像洛夜这种有空间的人,上述情况并不适用。她的空间里能种草药,于是她的丹药几乎没有成本,想要赚钱比一般人简单得多。 现在瀛琤递来一根橄榄枝,裴景泽又怎会拒绝? …… 传讯的纸鹤带回消息,中原拍卖场确实接受稍低品级的丹药,但是只接受质量最好的高级丹药。并且,人家根本不差低品级丹药,言辞间透露出傲慢:虽然我们出于某些原因愿意顺带收货,可是,要够格供货,必须五品起步。 中原的拍卖场,依靠拍卖吸引人流量,平日里也贩卖普通的东西。像裴景泽的供货,就属于普通商品。 五品丹药也不过是普通商品!裴景泽受到了刺激。难道五品真的很低吗? “呼……常乐延寿丹基本不需要,其他的……”裴景泽看着自己记下的丹药名称,感慨自己遇到了上次在丹香接单时同样的窘境。这些丹药,她都没炼过。 不过相较于接单的限制性,这里的丹药种类很多,她可以选择原料不那么贵的试一试。总不能一直原地踏步就炼常乐延寿丹吧? 挑挑拣拣,裴景泽最终选择了炼制复神丹。 复神丹是五品巅峰的丹药,专治神魂损伤。与其他丹药相同,复神丹的效果也是随着修士修为的增加而减弱。并且,因为神魂受损难以修复,一般都只能等待其自行恢复,复神丹虽然算不上特效药,它亲民的价格也使得它长期畅销。 主要原料是冰魄、平梨、缘梦花等。 …… 修为增长,神识也会有一定的提升。裴景泽现在处理药材,就要比金丹期轻松得多。特别是炼制五品丹药时,不服气的药材可以直接用精神力压迫它,使之安分。 …… 黑色的液滴安静地附着在鼎的内壁的最低处,稍高一些的地方一滴青色的药液也状似乖巧地不动。裴景泽方才放松了一点对黑色液滴的压力,准备把那仿佛不受重力影响硬是不下滑的青色液滴赶下来,黑色液滴“嗖”地一下窜出去,躲得老远。 好烦被撞得“当”的一声响,鼎身忽然发生了某种变化,黑色液滴、青色液滴都不能稳稳地附在鼎壁上了。像是抹了润滑油,两滴药液不断地往上飞,又不断地下滑,一时间就像在敲钟,当当当当的声音响个不停。 融合的“灵”越多,就越抗拒新的成分加入。裴景泽这会儿已经完成了大半,只差那滴青色的了。不过这难不倒她,裴景泽早就准备好抽它们了。她蓝紫色的细鞭早就跃跃欲试。 听到鼎内声响密集,她一看就猜到这是好烦做的事情。有这种功能,炼制有灵的丹药,确实会轻松一些。 …… 或许是由于结婴,裴景泽首次炼制复神丹就成功炼成一颗低级的复神丹。中原拍卖场不接货,这东西却可以放在丹香卖,不会亏本。 裴景泽拿起新鲜出炉的复神丹翻看,回想炼制过程中是否有不妥之处。 …… 裴景泽从此过很是过了一段疯狂炼丹的生活。 当她终于能够炼出高级复神丹之时,瀛琤也想好了她的道号了。 第七十二章 会面 在外行走,元婴以上的修士均互称道号。特别熟悉的修士之间,才会称呼本名。 “‘宥川’作为道号,如何?”瀛琤照例坐在石桌对面,端着一杯灵茶啜饮。 桌面上平铺着一张雪白的宣纸,“宥川”两个大字写得遒劲有力、锋利飘逸。 也不知道师父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些字,裴景泽觉得听起来还不错,看起来也好看。 “好呀。不过,师父,这个道号……你是要我宽以待人吗?”宥即为宽宥,宥恕。师父给她取的道号,翻译过来就是“宽恕的水”。裴景泽只觉得读音是还可以,这寓意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难道她平常处事是睚眦必报、斤斤计较的那一款吗? “非也。”瀛琤微微一笑,为她释义,“宥取幽深、深邃之意,是愿你得偿所愿,清明本源。川即为水,‘上善若水任方圆’,任何环境皆可适应,如鱼得水,风雨无惧。” 这样一说,宥川这个道号一下子高级起来。 裴景泽对这个道号非常满意,兼具了颜值和寓意,听起来还非常高级的样子,完美! 于是她的道号就此定下。 瀛琤又说,她要自己出去了,作为师父应该给她一些防身之物。 东西不多,也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物件,但胜在小巧好用。并且,有攻击型的,也有防御型的,还有专用于逃跑的。 裴景泽恰好也需要,便顺从地收下了。 …… 这段时间,裴景泽沉迷炼丹无法自拔,只在闲暇时想起自己从泫央秘境里得到的话本子,看了一本。 那一本恰好是讲的仙魔相恋,正邪之争。裴景泽本就对魔修多有好奇,现在又已经是元婴修士,便决心去亲自看看。 去接近魔修,多少有风险,最安全的么,非接近“天谴”莫属。裴景泽还记得自己在清风堂里看见的那印有花纹的纸张——这可不是现成的机会来了。 于是,她跟瀛琤说了一声,就来了清风堂。她期盼那个任务还没有人接,否则,就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去见“天谴”的人了,关键还是没有联系方式。若是自己去偌大的极北之地找,那工程量也太大了,而且还大概率找不着。 所幸,裴景泽到了清风堂,进了那间在墙上贴满纸张的屋子,一眼看见那张格格不入的纸张还好好的贴在那儿。裴景泽走近去看,她好奇究竟是什么任务,让“天谴”在这里贴出招人的纸来。 “猎杀西陆长足蜈蚣……一正一魔,童叟无欺?”纸张看起来很严肃,印章也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没想到文案倒是……有点幽默。裴景泽仔细看了两遍,竟然有点怀疑它的真实性。 任务难度适中,长足蜈蚣不难对付,酬金也适中。地点也还算安全,西陆有血城,也有万剑宗。可就是这样正常的任务,居然没有人接。 难道就因为这个任务的合作对象是魔修吗?裴景泽带着一肚子疑问走向台前,“请问,这个……真的是‘天谴’发布的吗?” 还是上次的老方坐在里头,他抬起眼皮看了裴景泽一眼,拖沓地说:“是的。清风堂绝对保证任务的真实性。” “可是为什么挂在这里这么久都没人接?”裴景泽还是有些怀疑这任务是不是里面有坑,她是一个比较谨慎的人,“我上一次来接任务,它好像就挂在这儿了。” 老方看出她的心思,咧嘴一笑,“年轻人,‘天谴’是什么组织,用得着骗我们吗?这是新发的任务,你说的那个,早就被人接了。天谴的任务,那是简单又赚钱。每次挂出来不到一天,就被抢着接。” 这话说得,像个托一样。裴景泽难免嘀咕,却还是接下了任务。 正好瀛琤的消息也过来了,纸鹤停在裴景泽的手臂上,传出瀛琤沉稳的声音,“不用怕,‘天谴’的任务可以去做。” 瀛琤出身世家,了解的消息比她多,裴景泽听他的说辞,更坚定自己的想法,要接下这个任务。 …… 裴景泽手里提着金属鸟笼出了房门,笼子里关着一只通体黑色的乌鸦。乌鸦脚边有个非常细小的桶,看起来是用来传信的东西。 她把已经写好的纸条卷起来,放进那个小桶里,打开鸟笼。这只乌鸦看似普通,飞行速度却远超一般鸟类。眨眼的功夫,它就扑棱着翅膀飞远了,只看得见一个小黑点在天边越来越小。 这联系方式真奇怪。裴景泽在修真界就没有遇到过还在使用“飞鸽传书”这样古老的方式传递信息的人。难道是害怕有人找到他们?这些想法一闪而过。 已经了解到“天谴”的行事习惯,裴景泽在清风堂外的亭子里坐下,等着放走的乌鸦带回消息。 不多时,黑色的乌鸦在空中盘桓了一阵,飞入凉亭,落在桌面上。 裴景泽取出新来的信件,写着:在中原——西陆的传送阵见面。里头的字没什么特点,是正楷,写得标准而常见。 …… 西陆。 黄沙漫天,炽热的骄阳似火。脚底的沙源源不断地往她身上输送热气,裴景泽即使带着幕篱,也无法隔绝地下传来的热度。 “唉,要多久才来呀?”裴景泽伸手去摸腰间的小鼎,试图用冰冷的金属缓解一下难忍的炎热。 糯米趴在她的脚边,无精打采地躲在幕篱里头,吐着舌头。 裴景泽正考虑自己要不要去万剑宗外面喝一杯,休息一小会再回来,就见白光一闪,传送阵里出现一个人。 那人没有遮遮掩掩的,也不是穿着一身黑色,反而是修真界最常见的一身白衣。裴景泽本来还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要等的人,一见那修士身旁的乌鸦,便清楚了。 “你好,在下宥川,是在清风堂接了任务的人。”裴景泽让糯米跳上肩头,主动走上前去同她打招呼。 居然半点没有魔修的样子,裴景泽想,这个人混在普通修士里,只要她不说,没有人会认为她是魔修。 对面的人也抱拳,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让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凶残的魔修,“你好!在下‘天谴’晨风,希望合作愉快。” 可能是对方的外表太具有欺骗性,裴景泽觉得她应该是好相处的,直接就问道:“晨风是道号还是你在‘天谴’的代号呀?”组织什么的,常说里面的人都是有代号的。 “是道号。”晨风已经从储物袋里取出了同款幕璃,她已经习惯了这些修士面对魔修时的各种异想天开的问题。 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往沙漠深处前去。 第七十三章 正道魔修 长足蜈蚣之所以会被作为任务发出来,就是因为它的臭味非常独特且持久。 “你是哪个宗门的弟子?”晨风眉都不皱一下,仿佛鼻子坏了,熟练地把十米多长的长足蜈蚣的腿全都割下来,还能分心和裴景泽聊天。 裴景泽觉得有点窒息。啊,这个味道,把身体割开之后更强烈了。糯米嗅觉灵敏,早就受不住,被裴景泽收到灵兽袋里面去了。 “我是药谷的弟子。”她疑惑地问:“晨风,既然你能够自己做任务,为什么还要找人和你一起来?” 晨风哼了一声,把割好的长足蜈蚣收进储物袋里,“还不是因为你们都怕魔修,要打破成见。你以为我在帮你做?你要想赚钱,自己去杀蜈蚣。” “哈?我没有以为你在帮我做任务。”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裴景泽不知道晨风脑补了什么。不过听她的语气,也许以前遇见过什么奇葩吧。她默默地飞到稍远一些的地方,挖了一个沙坑,往里面埋了事先准备好的、充满灵气的鲜肉。她就站在一旁等待长足蜈蚣被吸引过来。 裴景泽盯着已经填好的沙坑,脑子里想的却是“天谴”这个组织。怎么说呢,真的太不一样了。 路上她和晨风聊天,没有过多地问“天谴”的组织形式和运作模式,但一些不痛不痒的小细节她是问了的。 当她开口问道:“你们平常做些什么呢?”这个问题的时候,晨风气冲冲地回了:“修炼啊!能做什么?你以为我们的生活就是杀人吗?”裴景泽才意识到,一直以来,她的内心深处,也还是把魔修划在了另一边,不认为他们也是正常生活的人。 一个气冲冲地回答反而让两个人没那么尴尬了,裴景泽也由此知道这个女魔修是个爽快的性子,有什么就说。 她于是抛开顾虑,一路上还问了很多听起来很傻但她真的很好奇地问题,诸如:“魔修的金丹和元婴是不是黑的?”“魔气吸收起来经脉会不会很痛?”“魔修的是不是真的比较嗜杀?”“魔修的心魔真的比较严重吗?” 晨风讲述得口干舌燥,途中咕咚咕咚灌下去几口水。讲完了忍不住吐槽,说她的问题太多了。 路上的问答之后,裴景泽对魔修的了解更多了。魔修和其他修士也没什么不同。都不过是期盼长生、渴望得到力量,而为之努力的人。不过是用魔气修炼。 天色渐晚,晨风收进去最后一只长足蜈蚣,抬头问裴景泽:“宥川!要不要去血城住一晚试试?” 裴景泽乍一听见有人叫“宥川”,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她。 这一天下来,虽然对晨风的为人有一定的了解,对魔修的成见也有所消减,但裴景泽还是不太能接受和一个才认识一天的人去血城住。 她的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晨风气呼呼的,“我都敢去万剑宗住!你为什么不敢去血城?我以为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晨风碎碎念着,裴景泽不得不开口,“我其实去过血城。但是我没办法把身上弄出黑气来。” 没办法把身上弄出黑气来,所以害怕被人发现。 晨风得意地笑了,“我早就知道有这个问题!我有办法解决!”她从储物袋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珠子,“用这个就可以。” 裴景泽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她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一个连环陷阱,先是一个简单任务引人上钩,接着是单纯可爱的魔修少女邀请入住血城,接下来是不是要宰杀她了。 晨风不留余力地游说:“去吧去吧。我告诉你,宥川,去了血城,有个地方能够消除我们身上的味道。你不会想要顶着这身味道三四天,等它自行散去吧?” 这倒也是。裴景泽和她今天杀了一天的长足蜈蚣,鼻子都闻不到味道了,但这绝对不意味着这味道没有了。 …… 裴景泽最终还是决定去。 她已经是元婴期的修士了,多少有一点自保之力。裴景泽想起自己储物袋里瀛琤给的一大堆东西,和她自己准备好的阴人四件套,心里也不是没底。 她接过晨风递过来的珠子揣在身上,就和上次与瀛琤一起去血城一样,黑气四溢了。 …… 进入血城的时候,出了一点小问题。守城的魔修嫌恶地叫他们走开,晨风从储物袋里拿出来什么黑乎乎的东西递给他们,两个守门人才给他们放行了。 临走,守门人臭着脸,一边捂着鼻子,一边警告她们,“不许靠近城主府!” 两人顺利地混入血城,裴景泽有一种高中时候因为好奇,偷偷去网吧的新鲜感和刺激感。 当然,还有点紧张。上次和瀛琤一起来,她什么都不用操心,这次过来,却是时时注意着四周的动静,更防范着晨风有什么突然的动作。 不过,她们杀了长足蜈蚣,身上的气味让人敬而远之。一路上没遇到几个人,便是遇到了,对方也躲得远远的。 两人进了血城,晨风带着她一起去客栈订了房间,然后二人绕开主城区,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 …… “你是说,我们去泡温泉?”裴景泽跟着晨风步入阵中,眼前的画面顿时变化了。 雾气腾腾,热气扑面而来,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若有若无的味道。一池水算是清澈,隐隐带着一点黄色,耳边有轻缓的水流流过的声音。 “当然,泡完就不会有味道了。宥川,快过来,我们把衣服脱在这边。”晨风拉着裴景泽往深处走,隐约可见那边有一个小木屋的轮廓。 不是,要脱衣服?裴景泽可没想过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虽然以前读书的时候,一个寝室的人也一起挤着洗澡,但是她们俩还是没有这么熟吧? “快过来呀!”晨风用力拉了一把,“你是不是害羞?哎呀,没什么的,都是姑娘,而且你可以在那边泡呀。我又不会看你。” “我看这里像是别人特意修建的,不会在我两泡着的时候,突然来人吧?”裴景泽已经很久没有泡过温泉了,上一次还是在现代的时候,出去旅游,体验了一回。所以,要是离得远的话,她其实也不是很介意。 “不会的。放心好了。”晨风已经进屋去了,裴景泽只听见窸窸窣窣的一阵之后,就是她入水的声音。 裴景泽往周围看了看,确实宽敞,便也顺从本心,脱了衣裳下水去了。 第七十四章 试探 温泉汤池,热气袅袅。地底的热泉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带出一股轻微的硫磺味。 裴景泽和晨风舒舒服服地在里头泡澡,脸上被升腾上来的热气蒸得通红。 “真没想到,血城里竟然有这种地方。”裴景泽软着身子靠在身后的石头上,水面上只露出莹白圆润的肩头。她把头发高高盘起,免得沾水。 她舒服地喟叹一声,不由得庆幸自己今天来了血城。否则,哪里能知道血城里竟然有这样的好地方。 “那可不是。”晨风也靠在一块石头上,不过发丝披散,她骄傲地说:“这里是我娘带我来的,嘿嘿,没什么人知道这地方。” 想来也是,裴景泽还记得她俩进来的时候,那个没有任何痕迹的阵法,光是阵法就可以忽悠大多数人了。 她猜测,晨风的娘亲,应当和血城有些渊源。 “晨风,你今年多大了?”裴景泽滑下去了一点,在浅水中划了几下,有点想游泳,只是水太浅,游起来没意思。 “你猜?”晨风见她在水里昂着头,提示道:“你不泡泡头发,等会儿还是有味道。” 两人在温泉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直到在温泉里泡得手脚发软,确定身上没有味道了,才意犹未尽地爬出来。 不过,g这种东西,是不可以随便立的。 两人穿好了衣服,脸蛋通红、一身水汽、热气地出阵。 方一出阵,迎面便见一个一袭青衫、身形瘦削的男子,坐在一根盘曲的枯藤上,似乎是特意在等着她们。 裴景泽还镇静一些,皱着眉握紧了剑柄,晨风看见青衣男子,吓了一跳,声音颤抖,“舅、舅舅。” “你在怕什么?诺诺,带着朋友来舅舅这里玩?”青衣男子从枯藤上下来,听见她的颤音,佯装生气,语气却是亲昵的、包容的。 “舅舅……这回我可没干什么。”晨风苦恼地皱着脸,“别和娘亲说了,真的。” 听起来不是有敌意,而是害怕管教。裴景泽稍微放松了一点,但仍有准备打斗的心思。 “还没干坏事?你把温泉都弄臭了。”青衫男子五官阴柔,稍微沉着脸,就显得有些阴沉、奸邪。 晨风见惯了他这样子,倒也不怕,反倒赶人,“您快回去吧!随便你,要告状就去,我才不怕!”说到最后,明显底气不足。 青衫男子伸手揪她的脸,“胆儿肥了是不是?”晨风本就有点婴儿肥的小脸被拉得老长,她挣扎着哎哎哎地叫唤。 裴景泽有点想笑。 这不就是家里亲戚抓住了熊孩子,要告状了,要挨收拾了。不过她也是这熊孩子中的一个。 不过晨风的舅舅还是给晨风留了几分面子,说暂不追究,调侃了几句之后,自行离开了。 “我舅舅特别喜欢管我。”晨风解释道:“真的,他老是和娘亲告状!” “你做了什么他告状?”裴景泽从她的视角来看,晨风并不是一个特别会惹麻烦的人只是有点过于活泼。 “我……”晨风眼神飘忽,“哎呀,谁小的时候没做些蠢事呢!我现在已经懂事了,就行了。” 两人便回到客栈休息,睡前晨风还告诉她别睡太死,过几个时辰带她出来看个东西。 夜半三更,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敲门声。裴景泽根本没睡,正在床上打坐。她开了门,问晨风要去哪里。 晨风笑眯眯的,“是带你去看我栽的花,很漂亮的,但是只在夜里开花。” 两人一路前去,七拐八拐走进一个小院子里。 空旷的小院里的假山、水池的位置显得很奇怪,因为这种布局不适合居住,裴景泽又忍不住冒出一些阴暗的猜测。 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越是往前走,血腥味越是浓重。 这时,一片淡雅的紫色已经映入眼帘。那花儿果真漂亮得很,一根茎秆上串着十几个小铃铛般的紫色的花朵。花的根部是潮湿的土壤,浓重的血气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裴景泽怎么会不认得这是什么花?她是炼丹师,更清楚这花的难得,也更清楚要让它开得如此灿烂,需要多少代价。 紫魔铃,只生长在魔气充裕的地方,需得月月用鲜血浇灌。紫魔铃生长周期长,十年发芽,百年生叶,数千年才开花。要多少人的血来浇灌,想想就知道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再结合院子的山水布局,隐隐觉察出应当是一种阵法。裴景泽面上无异,心里却怀疑自己已经入阵,等着她的不知是什么。 她有点摸不准晨风的用意,暗地里却摸着自己的遁地符,随时预备着打不过就跑。 “漂亮吗?”晨风怕她不认得,特意介绍:“这是紫魔铃,很少见的。” “是啊,为了养活它,要费不少心思吧。”裴景泽神色淡淡。 “也没有……妖兽血也在用,城里的一些死刑犯也在用。”晨风说得含糊不清。 如果是用妖兽的血和死刑犯的血,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裴景泽心不在焉地想着,眼下最重要的是,她是不是有危险。 两人之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裴景泽打破僵局,“那我们回去吧,早点离开去交货,赚灵石。” 回去的路上,晨风好像心情极佳,一路说个不停。裴景泽回房间之前,晨风拿出一张符纸来,“宥川,下次你来极北之地,可以用这个找我。我一定带你好好玩!” “这是什么?”裴景泽接过去看,符纸上朱砂凌乱,总归是看不懂。 “这是我自己画的,”晨风有点兴奋,“你只要烧了它,我就会知道你在哪里。” 综合所有行为来看,方才的紫魔铃就是一个试探。裴景泽也不介意,毕竟,晨风也不是傻子。“好的,你也可以给我传讯。” “你可以来玩。”晨风郑重地说:“组织里的人都很好。我们是魔道之光!” 魔道之光?裴景泽觉得莫名沙雕,不过,“天谴”这些年的确在缓和仙魔的关系这方面很有贡献。 …… 了解魔修的愿望算是了却,过程虽然有些迷惑,但裴景泽还是收获了一个魔修朋友。 她已经攒了一笔钱,恰逢中原拍卖场举行拍卖,裴景泽在清风堂交了任务后便没有着急回去,而是径直去了她供货的拍卖场:益富拍卖场。 拍卖场啊,作为经典场的第二个作用,就是捡漏。 第七十五章 参加拍卖会 益富拍卖场不是处在中原的中心地带,生意却也算得上红火。每月十五一场小拍卖,三个月一次大拍卖。买的东西很杂,往往是在普通的店铺里找不到的。 中原的拍卖场很多,几乎每一个拍卖场的背后都有世家的把持。四方大陆宗门强而世家弱,中原却是相反,世家占据强势地位。普通宗门,根本办不起拍卖场。所以,她供货的拍卖场,背后也是有世家的。 裴景泽正赶上大拍卖,她买了门票,选了一个最普通的包厢。这还是考虑到万一她买了什么,有个包厢总感觉能挡住些窥探。包厢不算宽敞,只有一个单人座椅,但是贴心的送上了免费的茶水和几块精致的点心。 天色渐晚,入座的人越来越多。底下的敞开式的座位已经坐满了人,包间也一间间亮起来。美艳的拍卖师穿着清凉,不留余力地展示着胸前的波涛汹涌,娇笑着在台上说话暖场。 不一会儿,拍卖正式开始,略有些吵嚷的人群安静下来。 “今天的第一件是什么呢?”拍卖师揭开红布,装出惊讶的样子,“哎呀,是青田绵绵果。哪个女修会不需要它呢?各位可要抓住机会,送给道侣呀。”她接着报价:“底价,八百中品灵石。请诸位竞价。” 啊,好贵!裴景泽对自己的经济实力有了更为深刻地认识,她想多了,进什么包厢?她根本买不起!这才是第一件呀!后面的得有多贵啊…… 而且这什么青田绵绵果,除了美容养颜真的还有别的功效吗?裴景泽看着底下不断竞价,把价格高高抬起的修士们,怀疑自我。它真的值这个价?还是女人都对美容产品没有抵抗力? “那么,一块上品灵石一次,一块上品灵石两次,一块上品灵石三次!第一件拍品以一块上品灵石的价格成交。” 青田绵绵果居然以一块上品灵石的价格成交,裴景泽吸了一口气,吃了一块送进来的点心压压惊。 第二件是一件防御类法器,底价是五块上品灵石。最后以八块上品灵石的价格成交。 …… “第四件,是一株化形草。”拍卖师的玉手轻轻拂过红布,一个四四方方的玉盒露出来,“因为化形草吸引妖兽,我们就不打开了。底价,一百块上品灵石。” 裴景泽一脸木然,有种手里的钱不是钱的感觉。炼丹几月,接任务杀蜈蚣,加起来她也不过才二十几块上品灵石,怎么可能舍得用来买这些。她不配参加这种高级的拍卖会…… 后来,拍卖了两颗八品丹药,卖出了十几万上品灵石的天价。对八品丹药有所了解的裴景泽知道,这两颗算不上八品丹药里头最好的,可因为八品炼丹师特别稀少,高阶修士吃低级丹药效果又差,这价格也是高得离谱。 她突然有了一点暴富的希望,不过依旧很渺茫及就是了。 “最后一件,这是我们拍卖场新推出的活动。”拍卖师撩了撩头发,笑容惑人,“第一次做活动,算是半送,卖一个消息。” 已经是最后的最后了,能买的已经把钱花光了,这下子,裴景泽倒觉得自己可以试试。 “什么消息?你不说,我们怎么买?”底下的人,尤其是和裴景泽一样,没什么灵石的人,闹腾得更凶。 “这就是骗人!”“消息真假怎么算?假消息给不给灵石?”“没了李小公子在这,看谁买她的帐……就是借机骗灵石。” …… 拍卖师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不疾不徐地报出底价:“底价,一块上品灵石。诸位可自行决定。益富拍卖行绝不骗人,但是,消息真伪,不做保证。” 此话一出,底下更是吵闹。“消息真伪,不做保证”更是显得过分。 裴景泽一时有些犹豫。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一个老人从后面小跑到拍卖师面前附在她的耳边说了句什么。拍卖师有些意外地看了楼上的某个包厢一眼,清了清嗓子,又说出一点消息。“既然诸位多有疑虑,那么我们可以透露一点:消息是关于一个图案的。其他的,恕不能言。” 她身旁的老者拿出一张白纸,白纸上,赫然是一朵熟悉的祥云! 这不是……糯米头上那个云? 裴景泽叹气,认真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家当,还是决定买下来。如果她买得起的话。 “那么,请开始竞价。”拍卖师微笑着催促,整个卖场一片安静。无人出价。 裴景泽等了一小会,才慢悠悠地开口,“一块上品灵石。” “哈哈,还真有傻子买!” “什么图案,我看就是随便画的。” “你看那包厢,不是什么有钱人,估计也是头一次参加拍卖,没经验,还想给美人解围。哈哈哈。” …… 裴景泽自然听见了这些并不小声的嘲讽,不过越是没人买越好。她往嘴里又塞了一块点心,听着耳边的“一块上品灵石第一次,一块上品灵石第二次”心情愉悦。 “第三次……”“两块下品灵石。” 啊,完蛋。裴景泽一听到有人竞价,便觉不妙。她真的只有一点点灵石啊! “哎哟,没有李小公子,还有王小公子!”众人哄笑起来,似乎是对这个王小公子很是熟悉,“您不是只有五块上品灵石了吗?” “滚滚滚!都给我滚!”裴景泽听得分明,那人恼羞成怒了。搞麻烦了,不会恶意竞价吧? “两块上品灵石第一次,两块上品灵石第二次……” “三块上品灵石。”裴景泽装作很有底气的样子,她其实多想加价一百下品灵石啊,又怕对面的人以为她在侮辱他,反而和她杠上。 想买个东西好难啊,主要还是钱不够。裴景泽数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灵石惆怅不已,这个消息和糯米有关,甚至和乾元秘境有关,买下来真的是划算的。 只是,她究竟能不能买到呢?这就要靠人品了。 越是竞价越是变数大,迟则生变的道理她岂会不知,裴景泽狠了狠心,在那位王姓公子再次加价的时候,一口气喊了十块上品灵石。 第七十六章 陨落 中原。姬家浮空岛。 “噗……”精神矍铄的老人猝然喷出一口血来,一股强大的力量控制不住地横扫了整个浮空岛,正在处理事务的女子身形一动,就到了老人跟前。 看清老人嘴角的血迹,她心头巨震,赶紧扶着老人,又拿出一颗火红的、充满纹路的丹药喂给他,连声问:“老祖,无事吧?” 纵使服下丹药,老人的气息还是渐渐地弱了下去,肉眼可见地衰败下去,“去,把有常他们叫回来。” “老祖!”这似乎是要交代后事的举动让女子激动起来,又不由分说地喂给老人一颗黑色丹药,才回复道:“我这就去,您不能有事!便是……便是为了姬家,您也要坚持住!” 姬家人信命理之说,老者闻言,疲惫地闭眼,缓缓道:“遇神,这是命。” 遇神头一次恨自家的命理研究如此透彻,以至于老祖开口,几乎就是确定的未来。 …… 将行就木的老人躺在温热的暖玉床上,气息微弱。 “老祖……老祖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刚进门的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虚弱、枯瘦的老人,脚步不稳地快步走向床边。老祖是大乘期的修士啊!除了同为大乘期修士的那几位世家老祖,谁能伤到他?可是几位老祖之间,早就协定过的呀! 坐在床边的粉衣女子无声抽噎着,肩膀不停地抖动,遇神则皱着眉,站在一旁,面色悲戚。 男子轻轻呼唤老人,一举一动均是小心,生怕伤到他。老人只是强撑着睁眼,嘴角翕动,声音微弱。 “你们……要齐心。姬家、姬家……”断断续续地说话也还是吃力,年轻男子握紧拳头,忍不住大声问道:“仙命延寿丹呢?八转涅盘丹呢!拿来给老祖用啊!” 一旁站立着的女子叹气,“你冷静些。这些,老祖都吃过了,没什么用处。” 老人按住自己急躁的后辈,“有常,去去、乾元秘境,找到、通天、通天碑。尚有,一线生机。只要……你们齐心,姬家……基业不灭。” 有常听闻,眼眶湿润,他向老人保证,“有常必不负所托。” 老人欣慰地合上眼,“让我,睡吧。我……许久未曾睡过了。把我,葬在天墟附近。” 老祖……的确是,许久未眠。只是这一睡,只怕再也没有醒来的时候。纵然死去,也要葬在天墟,不过是想要发挥余热,助姬家子弟,感应天时。 …… 消息是瞒不住的。不出三日,姬家老祖似乎出了点事,这个消息已经在几大世家飞传起来。修真界因此有些震动,毕竟,早前已经有一位老祖突破渡劫期失败了,现在姬家老祖又控制不住自己,让不少人生出许多猜测。 姬家信命,每一代家主据说都能与天道沟通。姬家的家主,也从来不是让人委任,而是姬家至宝——神机镜自行选择。每一任姬家家主,都有一个相同的道号:遇神。 正是这般神秘的姬家,老祖出事,才叫各大世家无端起疑,心中惶惶。 “天命相移,前途莫测。”遇神警告各位心思各异的世家代表,“诸位请回,老祖正在修炼,以期恢复。” 一群装模做样前来探看的人得了消息,却并不满足,一人有意刺探:“遇神家主,据说姬家老祖命不久矣,消息可信吗?” 纸包不住火,老祖已经在天墟下葬,姬家万人朝拜,定然叫人生疑了。 遇神神情冷肃,“出言不逊,应罚。”言罢,一阵噼啪声响,出言刺探的人,浑身扭曲地瘫倒在地,痛得昏死过去。 “诸位,请回。”遇神咬重后两个字,心中只希望能拖一时是一时。 …… “姬家老祖,已殁。遇神悉天,天命相移。”纸鹤在黑色的火焰里化为灰烬,瀛琤掐诀回了消息:“乾元秘境。” …… 幸亏那位王公子被人制止,裴景泽花费十块上品灵石,买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她戴上幕篱,服了改面丹,才松了一口气。 她没听说过乾元秘境,却也知道这个秘境非常出名,是在世家大族中出名。因此要小心些,免得日后惹祸上身。 拍卖结束之后,裴景泽在后台付了灵石。接着,拍卖行派小厮过来请她进入设有隔音禁制的专用房间。 裴景泽跟着小厮进门,才发现里头已经坐着卖消息的人。房间里有两把椅子一张木桌,桌上放着茶水和点心。 对方和她一样,都不愿暴露身份,也顶着一身幕篱,遮住身形和脸。 “这个图案,我在东陆见过。”卖消息的人声音机械僵硬,裴景泽猜测这人用了改变声音的手段。 “具体在哪?”裴景泽的声音粗犷,听起来就是个糙汉。 “在东陆,九嶷山。在一座奇怪的山上,悬崖边上,有棺材。我是飞上去看到的,刚好一口棺材上方的石头上,有这个图。” 裴景泽听完,心中已经有了计量。东陆她不熟悉,这什么棺材听起来也很诡异,不过她还是决定去一趟。 乾元秘境,如果有机会,她也想去。 只希望她买到的消息是真消息,能让她找到点东西。 …… 东陆。 裴景泽已经用了改面丹,便毫无遮掩,光明正大地御剑前往九嶷山。 九嶷山不是指的一座具体的山,而是一片石林,同羌梦崖有些相像。羌梦崖气候稍显湿润,还有绿植生长其中,尚且有人烟。九嶷山一带,石林上光秃秃的,只有零星的些许青苔和地上铺着一层浅浅的草,偶尔可见几丛稀稀拉拉的灌木,基本无人居住。 因着灵气稀薄,修士,一般也是不会过来的。 裴景泽赶到九嶷山,只见一片高耸奇绝的石林。这片石林活像是一整块大石头被从天而降的巨型筷子插出了孔洞,又被横斜着一刀切造成的。从上方看坑坑洼洼,凹凸不平,偶见飞鸟越过。 这样一个地方居然有悬棺。裴景泽也想不明白,在这儿放悬棺做什么。 卖消息的人说不清自己是在哪儿找到的,直说就在那一片石林里,索性石林范围也不是特别宽广,裴景泽找起来也不是很麻烦。 第七十七章 血色悬棺 借着消息推测,悬棺的离地高度较高。裴景泽御剑穿行在陡峭生硬的石林里,在每个矗立的石山上都看一眼。 一团黑色的雾气在远处散去,一心找悬棺的裴景泽丝毫不觉。 …… 找到了!在一座灰黑色的巨大山石上,有一个狭窄的洞穴,洞口被一些碎石和微薄的土壤里长出的小草遮掩着。 石林本就并非光滑无痕,这样的一些小坑洞、凹陷,再常见不过。若非裴景泽有意寻找,也不会把这个平平无奇的小洞穴放在心上。 洞穴里是一口深红色的棺材,洞的上方有一个鲜艳的红色图案。那个图案的轮廓已经有些模糊,但见过原本图案的人依旧能认出来,那是一朵祥云。 看来卖消息的人没有说谎!裴景泽欣喜地靠近,她犹记得卖消息的人说此处甚是诡异,能让人产生幻觉,便事先服下丹药。 只是她靠近了,却没感觉到阵法的力量,反倒有一股说不出的不舒服。裴景泽压下不适,有些怀疑,但危险和机遇向来并存,她未做他想,只是戴上了瀛琤给的防御法器。 “嘿!你也在这儿!”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一响,一道火红的影子一闪钻进小鼎里面,把盖子也掀起来。 裴景泽一愣,随即笑开,“你不玩了?回来求我收留你?” “怎么可能!”承天莲火的一大束火苗窜出来,又被好烦摁了下去,他的声音被捂住,瓮声瓮气的,“我是来办正事的!我最近在东陆游……我就是感觉到这儿有东西,然后过来就遇见你了。” “啊……这儿怎么了?”裴景泽几乎可以确定,这棺材里头的东西不是什么好的。承天莲火多半是来烧它的。那可真是太好了,有承天莲火在,邪祟之物,战无不胜。 “我不知道……”承天莲火得意地从小鼎里面冒出来,“你看看我,是不是变强了好多!” 说实话,裴景泽刚开始并没有觉察到它有什么变化,仔细一看的话,除了颜色深一点、火苗多一点,好像也没什么变了? “可能是吧。”裴景泽的笑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外面好玩吗?” “不好玩。”承天莲火卷了卷火焰的尖儿,语气低落,“但是我应该在外面。外面要烧的东西太多了。”它低落不到一刻,自己又振奋了,“我要焚尽世间邪恶!” “那陪我进去吧。里面也有东西要烧啊。”裴景泽失笑,觉得承天莲火和那什么魔道之光还挺配套。 一人一火说话的当口,棺材里小心翼翼地飘出一缕极浅极淡的黑烟裹挟着什么,从连接的山洞里,飘到了另一边。 “什么味道!”承天莲火寻着味,只看到一朵干枯的花,被扔在地上,灵力中夹杂着让它不舒服的味道。它卷了花回来扔在小鼎里,把上面的味道消得一干二净。 “这是引魂花。”好烦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裴景泽震惊不已。 传说中的引魂花? 这儿怎么会有引魂花? 这可是……但凡神魂只有一点儿也能把人救回来的东西! …… “这里面装的什么啊……好臭!”承天莲火跟着裴景泽进了山洞,只想掀了棺材板把里面的东西烧了。 也许是因为有承天莲火在,也许是因为服了丹药,裴景泽并没有出现幻觉。 她紧盯着石壁上方不甚明显的图案。的确是一朵祥云,却见一道浅浅的金色痕迹穿云而过。看到金色的痕迹,裴景泽就想起金雷来。 金色代表着什么?难不成还真是金雷?这图案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疑惑太多,裴景泽想不明白,却知道,这深红色棺材里头的东西,必然能够为她解答疑题。 棺材里有什么不清楚,最正常的大概是尸体,又或许是什么邪恶阵法,或者某个邪恶的法器? 她小心翼翼地用剑挑开了一条缝,果不其然,下一刻,一道巨大的吸引力从棺中传来。 裴景泽手心雷光闪耀,一片雷海轰隆隆地放下去,血色棺材一片焦糊,一股腐肉的味道也传了出来。 承天莲火咕哝着什么,在裴景泽身旁绕来绕去。 裴景泽忽然感到背后一凉,承天莲火猛地覆盖了裴景泽的整个后背,一股极热从背后传来,元婴期的身体似乎也要被烧穿。下一刻,一股陌生的力量从脊椎向四肢流窜、蔓延,让她丝毫不能动弹。 灵力被禁锢在经脉里,自行流动。 又是强烈的心悸,疯狂地警示。 逃啊,逃啊。 身体却僵硬而不受控制,她只感觉到承天莲火的热度逐渐蔓延到全身。 焦糊的棺材再次打开,腐烂的碎肉直冲而来。 纵使体表覆盖的火焰灼烧了大部分,还是有些许沾到她的皮肤。 一沾到,明显感觉无数的东西在往里钻。她便想起儿时听过的传言,蚂蟥会往人的身体里钻啊。 往里钻。 同时,识海里一阵钝痛,似乎有什么在撕扯她,裴景泽下意识地反击,她与对方在识海里互相撕咬。 一切都发生在刹那间,裴景泽甚至感觉像是在放电影的慢动作,她看得见,却做不了什么。 似乎是……又被人盯上了身体,要被夺舍了。 …… 南陆,药谷。 宗门核心弟子,每个人都用精血在宗内留有一盏魂灯。 魂灯塔。 三层的某个昏黑的魂灯室里,一盏盏明亮的灯一排排放置在柜子里,照得整间屋子明**人。看顾魂灯的杂役弟子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从蒲团上起身,照例巡视魂灯。 “唉——”他拖着步子,一边走一边伸懒腰,视线扫过左右几排的魂灯,在拐角处转弯去看另一柜子里的魂灯。 “嗯?”他突然看见某个角落里的明灯闪了一下,正疑惑是不是看错了,便见那盏方才还明亮刺眼的灯,忽的黯淡下去。火光明明灭灭,忽明忽暗,明的时候,也不及旁边的灯盏一般亮堂。 “啊,遭了!”杂役弟子慌张地跑去看,他一把拿起灯盏,取出压在底下的纸条,照着上面的信息联系了这人的师父。 急事从权,三五个纸鹤接连飞出魂灯塔。 灯的立柱上赫然刻着一个名字:裴景泽。 第七十八章 身死道消 最后一道雷劫落下,很大一部分在劈到那人时消失不见,残余的雷电却依旧让方圆十里都被雷电击打,连带着匆匆飞至的纸鹤,也被这威力巨大的一道雷,劈成了一地灰。 纸鹤损毁之时发出来的只言片语,也淹没在火焰中被灼烧的树枝劈里啪啦的声响中。 被波及的树木被熊熊的烈焰灼烧着,中间已经焦糊、化灰的地方反而成为真空地带,被一圈火焰环绕。 雷劫散去,火焰被突如其来的大水浇灭,灰尘遍布的中间地带,站着一人,白衣胜雪,气定神闲,神色淡然,似乎方才渡雷劫的不是他一般。他与周遭的狼藉格格不入。 瀛琤并未注意到被雷劈掉的纸鹤,耳边似有人声,但此处无人,他也就并未放在心上。 好在,接二连三的纸鹤跟着到了。 “瀛琤长老!出事了!您的徒弟裴景泽,魂灯灭了!您是否要前往察看?” “瀛琤长老,若是您不愿赶赴伤心之地,谷内将会派遣……” 魂灯灭了?! 他养的小姑娘魂灯灭了? 瀛琤感到一种压倒性的情绪在心中急剧扩张,他用仅存的几分理智,回了消息:“魂灯几时灭的?最后影像是否已经可见?把地点给我,我自己去!” 他以为自己不会这么难过。 难过到心中沉郁,似有千斤之石,难过到想流泪。 怎么会想要流泪呢?这种无措与惊讶,就像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也有渴盼,渴盼一个人的回应。 瀛琤素来行事肆意,做什么,不做什么,从来都是自己说了算。无论是在宗门里,还是在家族里,自打……之后,都没人能够约束他、强迫他。但他出身世家,多年来的习惯让他又克己复礼,凡事有章法、讲礼节。 在对待裴景泽一事上,瀛琤成年后第一次有了明确的欲望:希望得到这个人。 最初只是觉得,这个徒弟省心好带,符合要求,勉强收下。后来相处多了,越来越觉得可爱。 她体贴又有悟性,天分高且勤奋,她艳丽动人…… 然而他最最喜欢的,还是她凑近了过来,软着声音撒娇。 他的生活突然有趣起来。 …… 他认为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来做这件事,而且对方貌似不喜欢强硬的作风,他也舍不得;就这样慢慢地来,拖沓地来。 就真的只是因为这些吗?瀛琤问自己。 不是的。他也想过,虽然师徒结侣并非罕见,却担心她会为自己背上伦理的枷锁。也担心求而不得,徒添尴尬,渐行渐远。 有顾虑,因而犹豫。 瀛琤承认自己有一些渴盼,这毋庸置疑。但他并不觉得,没有了她不行,只是觉得,有的话,一定会很好。 他希望并且尊重她的意愿,认为如果行不通也没关系的——没关系,也是建立在她还活着,能见到的基础上。 原来啊,那些渴望和期盼,会在日复一日的相处和忍耐中加深。 他那些难以启齿的思念啊……再也没有机会说给那个人听。 “抱歉,影像无法看清。似乎受到干扰,但地点显示在东陆,九嶷山。”纸鹤传来的消息打断了瀛琤累积的悲伤。 瀛琤吐出一口郁气,一步步走向东陆九嶷山,一步千里。 …… 东陆,九嶷山。 黑雾早就被烧得一干二净。不久之前,一缕极其浅淡的黑雾似乎预备悄悄飘进来做点什么,也被火冒三丈、无处泄愤的承天莲火一把烧得没影了。 好烦和承天莲火面面相觑。糯米重获自由,半点高兴没有,反而难过得要命,眼泪汪汪的。 三只都没办法联系到可靠的人来帮帮忙,甚至不能找人给裴景泽收尸。 也不敢随便招人来,因为一个不好,裴景泽生前留下的储物袋可能都不能留下,反而会成为别人的一笔横财。 “啊!怎么办啊!”承天莲火的火灵愧疚得要死了,它焚尽世间邪恶,却不想有朝一日误伤了人。不,是误杀。 其实也算不上误杀,毕竟是对方要求的。 但它过不去这个坎,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把裴景泽也烧没了。裴景泽也没干坏事啊!就算一点小恶,也绝不会烧死她,何况这说到底,这都是承天莲火自己控制的,它怎么会杀她呢?感谢都来不及。 “……”好烦沉默了一会儿,说:“可能那株引魂花有用。裴景泽也是在棺材里面死的,神魂消散之后,未曾溢出,引魂花或许可以再聚……” “那我要做什么?”承天莲火火灵问道,糯米也凑过来,表示自己同样想问这个问题。 “你做不了什么。”好烦也叹气,“引魂花这种药,我也只是听说过。具体效果还不清楚,我猜测是有效的,那一缕黑雾应该就是回来找它的。只是还有一个可能……” 还有一个可能,如果承天莲火没有烧干净,或者说什么别的因素影响,引魂花可能会把那团黑雾聚起来,而不是裴景泽的神魂。 这个可能性极大,因为黑雾的神魂比裴景泽强多了。 而且……真的要再聚神魂,也需要一点引子。否则,那团黑雾把自个儿分出来一缕是想干什么?无非是,想要死灰复燃。 好烦没有说这些丧气话。 左右裴景泽还有一个师父,好像对她还不错,等着他来操心吧。 好烦正想着,一道异常强大的神识,笼罩了整片石林,似乎在其中找寻什么。那慑人的神识聚焦暂时不在此处,它们能感觉到。 承天莲火biu的一下钻进鼎内,把盖子盖的严严实实。 糯米被弄得炸毛,整只老虎都写满了防备与危险。 “应该是宗门来人了。”好烦为他们解惑,“她是宗门核心弟子,留有魂灯。灯灭,宗门必定严查。” …… 来人果然是瀛琤。 瀛琤一到,糯米就放松下来,轻轻地嗷了一声,只是瀛琤没空理它。 承天莲火听闻是宗门来人,心虚地躲在好烦里面,不敢出来。 瀛琤首先看到散落在地的储物袋、灵兽袋和那个眼熟的黑色小鼎,以及那只小老虎。他几乎可以确定,裴景泽已经遭遇不测。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问心路的尽头,她叫他前辈。想起在无极宫里,那个小姑娘吸入了缘梦树发出的气体,两颊烧红、眸光带水地要他喂药。想起在从北陆回宗,她眉眼弯弯地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跟他说没事。想起在姜家的世俗弟子居住地,她靠在柜子上,有些防备和慌张地抬头看他。…… “你为什么还活着?”瀛琤面无表情地一把提起糯米的后颈,盯着它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他知道的,裴景泽和糯米签订的是主仆契约,主死仆亡。既然她的灵兽安好,是不是说明她也没死? 第七十九章 夺舍 好烦一点也不愿意在此刻出头,打破对方的一线希望。但另外两个一个不能说话,一个更不敢说话,它只能上了。 “她在掌握身体主动权的时候,把我们从棺材里面扔了出来,也和这只小老虎解除了契约。”好烦非常肯定这人想一掌拍碎它,它还有一点救命之计,不敢说话大喘气,赶紧一起说了出来:“别激动别激动啊,里面还有一朵引魂花。还是有可能救得回来的!” 瀛琤把糯米放了下来,好烦见到这个一向冷然的人,面上有泪痕。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它猜他肯定难过极了,毕竟嘛……情最伤人。瞧瞧他平常献殷勤的样子,心意还没来得及说,人就没了。肯定怄得要死。 “她人呢?在那里面?”瀛琤的目光移向那边已经焦糊的木制品,能看出来是一口棺材。 “别打开!”好烦见瀛琤靠近,怎不知他想掀开棺盖,把裴景泽的身体弄出来。“里面有引魂花,她的神魂在其中消散之后,我们便没有打开,若是打开……”若是打开,神魂四溢,就真的没办法了。引魂花也救不了。 藏在鼎里的承天莲火想起自己还有一部分火焰在里头出不来,更忧伤了。 “说说是怎么回事吧。”瀛琤有些颓废地靠在洞的边缘,缓缓坐下。他瞧见了鼎内的承天莲火,却也没说什么。 荒无人烟且灵气稀薄的九嶷山、血色悬棺、难得一见的引魂花、模糊的洞壁上的祥云……处处都是疑问。 讲述事情经过这个艰巨的任务,无疑又落到了好烦的头上。 …… 无数的血肉仿佛有生命一样拼命地往她的身体里钻,裴景泽的神识也受到重创。 承天莲火自然要帮她,在体表覆盖的火焰挡住了绝大多数火焰,但识海已经支离破碎,身体也被钻入的血肉侵占。 他们三个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被控制着跳进棺材里,躺在腐烂的碎肉里,还想要把棺材板盖上,幸亏承天莲火眼疾手快地钻进去了一部分。 后来棺材里裴景泽和那个东西争夺身体控制权,在她短暂的抢到身体控制权之时,裴景泽强烈要求承天莲火进入经脉、识海烧掉那些东西,并且扯下了储物袋和灵兽袋,自主与糯米终止契约。把它们一股脑扔到了外面。 没什么大不了的,承天莲火想,它烧过的恶灵太多了,这种业务,它相当熟练。 于是,承天莲火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那时候承天莲火没想过自己会伤到她,因为它只烧邪恶之物,在以往的情况中,即使双方混合在一起,它也没有误伤过。 怎么会误杀呢? 因为根本不是误杀啊,是她自己恳求,恳求火灵烧了她。 承天莲火在鼎内回想,也或许是因为,这次夺舍的恶灵太强,已经吞噬掉裴景泽了。又或者说,那些钻入的血肉,已经完全融合在她的身体里了。想到这一点,火灵抖了一下。若是人身,它必定会惊出一身冷汗。 好烦说到这里,瀛琤冷不丁地把地上的黑色小鼎提起来,揭开盖子,倒出了藏在里面的承天莲火。 “哎哟!”猝不及防被倒出来的火灵吓得瑟瑟发抖,“我……我没想这样的……她说她有办法,叫我烧,不烧她就会死。”现实是,它烧了,她还是死了。 火灵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把裴景泽也点着呢? 它又仔细想了一下,犹犹豫豫地小声说,“我感觉……我只烧到了一些,还有一些,是她自己突然消失了。” 在场的只有火灵,它们都被扔出来了,之后棺材板又被盖上,糯米在外面挠破了爪子也没能把棺材打开。所以好烦保持沉默。 瀛琤苦笑着扶着额头,把所有的迁怒都推给了自己。 他自己教给裴景泽的东西,他能不知道?承天莲火火灵说她消失,瀛琤就能猜到这是在做什么,这是要——化身灵力,消散于天地之间。 这种念头,他也有过的。 如果把自己打散,神魂也切割成极小的部分,切割到没有自身意识,附着在灵气上,那不就不惧任何危险?一般而言,只要能够不让神魂逸散,重聚也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差了一些东西的,只要大部分在,慢慢养也能恢复。 然而,重聚不难的前提,是神魂还有自我意识。 瀛琤是世家的人,他不能只考虑自己,他是姜家新一代嫡系,是家族的最锋利的剑。他肩上担着责任,所以很多危险的想法,也就仅仅是一个想法。 但是裴景泽,难道就没有顾虑吗? 她还能聚得起来吗!勉勉强强的元婴期,神魂脆弱,首次成型,就敢这样做! 瀛琤又气又怜,不是逼到绝境,谁会用这种办法呢。 连自我意识都没有了,还聚得起来吗?有引魂花在,或许有一丝希望吧。瀛琤不能确定,聚出来的还是不是她,若是其中混进去什么奇怪的东西,就难办了。 而且,听它们讲述,引魂花也不知道被之前的黑雾用过多少次,效果如何,不得而知。 …… 棺材被装在好烦里面,瀛琤把它带回了宗门,放在栽有悟道茶树和允眠树的地方,还设下阵法。如此,便可以每天都看到,也能保证安全。 他需要耐心地等待。等一个或许是他期待的结果。 …… 药谷。 瀛琤上报了核查结果,“内门亲传弟子裴景泽,雷灵根,元婴期修士。东陆九嶷山历练,遇意外夺舍,生死……未明。……未见,尸身。” 他说生死未明,但魂灯已灭,故,宗门记载:亡故。 …… 时为多事之秋,山雨欲来风满楼。 姬家老祖已殁的消息流传得飞快,世家中这已算不上秘密。四方大陆的强势宗门也有所耳闻。 不久,万俟家已经半脚踏入大乘期的顶级修士也修为倒退,堪堪稳在合体初期。时隔半月,喻家一位同样修为的修士也遭此劫难,境界下跌,变为练虚期修士。 素来强大的高阶修士突然变成易碎品。一时间,中原世家、四方大陆,高阶修士人人自危,纷纷暂停修炼。市面上八品、九品丹药被炒至天价,人心浮动。 第八十章 再生 瀛琤受家族召唤,匆忙回了中原。 似乎是梅雨季节到了,近日天气常阴,暴雨往往忽然而至。多事之秋,家族预感大厦将倾,召集族人,共商对策。 中原,姜家。 姜伊身为姜家家主,事务繁忙,但两个胞弟回家,她总是要过去看一眼。 恰好姜迩也回来了,她就一起看了。 姜迩比姜伊先见到瀛琤。这一见姜迩就乐了,这人从小一副矜贵、冷淡的样子,又生得一个好灵根,最是得宠,还有老祖亲自教导,天天那个样子……今天倒是,有点傻气。 谁、谁会在腰间挂鼎?姜迩憋笑憋得好辛苦,他见过挂香囊的、挂玉饰的,还有挂一些编织物的,就没见过谁挂一个鼎。 姜肆一身高级感全被腰间那黑乎乎的小鼎破坏了。 啧,这傻样。真是他繁重压力生活的快乐源泉。 “姜肆,”姜迩走近,颇为玩味地看了看瀛琤腰间坠着的黑鼎,“这也不是什么稀罕宝贝呀。怎么挂在这儿?” 姜迩就差没问,你怎么会挂这种东西破坏自己的形象了。 “是宝贝。”姜肆垂眸看着腰间的鼎,修长的玉指搭在上面。鼎不是宝贝,但里面装着宝贝。 “啊?”姜迩正欲说些什么,一身火红长裙的姜伊来了。 “正好,你们都在。”姜伊语速很快,她对他们早有安排:“先随我去找老祖,明日集会。” …… 世家都有些动作,似乎在为着什么做准备。修为低微的修士不明就里,却也能感受到越发紧张的氛围。 …… 在一片严肃、紧张的气氛中,事件的核心,乾元秘境,终于有了消息。 “莹月虫已经出现,乾元秘境的开启也就不远了。我们打听到了消息,姬家遇神测天,三年之后,乾元秘境将提前开放。”这段时间,姜迩留在中原帮姜伊处理事务,传讯的纸鹤也比以往唠叨得多。 瀛琤简短地回复了消息,照例去看那口棺材。 已经一个月了。没有任何动静。 还要等多久呢? 也许是一生。 …… 裴景泽没有让瀛琤等太久。 其实化身灵力没什么感觉,裴景泽只记得自己在某个瞬间失去了意识,忘记了自我,仿佛生而就是一团灵气。 她在棺材里四散。 熊熊的烈火灼烧着什么,她不知道。 后来慢慢地,就毫无知觉了。连思考也不会了。 直到一股奇妙的力量牵引着许多的灵气往一处聚拢,她慢慢地又生出想法。 ……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在棺材里飘来飘去,为自己打不开上面的板子而痛苦。她胖乎乎的小手摸到木质的棺材板,摸得到却不能对它造成任何影响。 裴景泽还记得自己是在棺材里,发现自己出不去之后就开始呼唤。糯米、承天莲火、好烦都叫了,却没人理她。 是听不见她的声音还是它们已经……死了?裴景泽崩溃地想,要是她被埋在了棺材里,出去就真的困难了。修真界挖坟的,不是想要炼尸的魔修,就是想要找个新鲜死人夺舍的神魂。她遇见了,一个光溜溜的神魂,除了精神攻击毫无手段,无异于羊入虎口。 这还要运气好才能被挖。 裴景泽看着那一小团承天莲火,试图和它交流。希望承天莲火有意识存留在这里吧,听到了就能来把她放出去。 “承天莲火!”裴景泽自认中气十足,那团火仿佛聋了,没有反应。 很好,这也行不通。 要是没人挖到她…… 第n次尝试之后,裴景泽生无可念地躺在棺材底。她有气无力地喊,“有、人、吗?放、我、出、去——” 瀛琤正好过来看她,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从棺材里传来,苦笑,还是走近了去听。 “景泽?”他以为是幻听。多少次了,幻听到她的声音。现实从来都让人失望。 “师父!快放我出去!”裴景泽已经不抱希望,突然听到回应,一个翻身站起来,“这里好无聊!” 不是幻觉?真的在说话! 瀛琤喜不自胜,但是没有同意裴景泽的要求。引魂花的效果也许并不稳定,她需要一个更为稳固的容器。 “你等等,景泽。”瀛琤安抚道:“再过几日,我把你的身体炼出来。” 对了,身体!裴景泽想起自己已经是一个没有身体的修士了。幸好,许多高阶修士都有炼制分身的经历,炼一个身体出来算不上困难。 除了材料很贵,其他的都好说。裴景泽想,幸好师父灵石多,不然她还得费一番功夫才能有个身体。不过她又一个更好的想法,裴景泽在自己解构灵力之后,又有了新的感悟。 “师父,放我出去吧。我想试试自己凝聚一个灵体。”用灵力自己造一个身体出来,似乎也不错。 瀛琤不想她冒险,失而复得更不能接受再次失去,“你听话一点,乖一点。嗯?” 乖、乖一点? 裴景泽几乎能想象到瀛琤说这话的样子。师父一定会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带着一点笑意看她,还有点无奈。 有点莫名脸红。 但是……但是她真的想要灵体。而且,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缘由。瀛琤给她炼制身体,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个炼法,裴景泽脑子里就是现代时候的捏脸、捏身体游戏。 更可怕的是,这不是游戏,没有自动生成的步骤,仅仅调整比例是不够的。要是还要捏什么奇怪的地方…… 裴景泽想想都要疯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要捏身体自己来! “师父~”她知道瀛琤和她哥哥们一样,没办法拒绝她撒娇,现在更是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你就让我试试嘛。不会有事的。我求求你了~” “师父——师父——” …… 瀛琤铁了心地不同意,不肯让她出来,拒绝地通情达理:“你要是想试,等我把身体炼出来之后,再试也不迟。这样会安全许多。你要是无聊,我把糯米和好烦都送过来,叫好烦和你聊天。” 裴景泽竟无言以对。是的,这很有道理。无聊的事情也算是解决了,可是、可是…… 难道,真的要瀛琤来炼? 第八十一章 表白 “那炼身体的步骤是什么呢,师父?”裴景泽拗不过他,只能期望得到一个靠谱的回答。也许没有她想的那么……羞耻。 炼制身体不适什么难事,即使不会炼丹或者炼器的修士也能自己操作。只要把火候控制好就行。瀛琤解释道:“就是把材料融合在一起,和炼丹差不多。到时候需要你的神魂出来一趟,就会自动成型。无须担心,定然和你原来的身体别无二致。” 听起来还可以接受,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步骤。和原来一样的就更好了。 裴景泽也就没那么抗拒了,同意了这件事。 瀛琤说到做到,把好烦和糯米都揪了过来,连承天莲火也没到处跑,收到消息赶过来看她。 他们隔着一个棺材聊天,瀛琤则单独在一边炼制身体。 “糯米还好吗?”裴景泽记得自己是和它解除了契约的,因为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没必要拉着糯米一起死。 “没事,它好着呢。”好烦看着这好好的白虎像是狗子一样趴在棺材前面,就差摇尾巴了,也是不忍直视,“就等着你恢复之后,再和你缔结契约了。你快点好起来吧。” 好烦也不想被瀛琤挂在身上到处走,听到的机密太多了,它觉得要被灭口。何况,瀛琤的生活非常无聊,去的地方也无聊,他也不像裴景泽一样和它讲话,它跟着他都觉得无趣得很。瀛琤认识的人还都看不起它,好烦觉得有被冒犯到。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啊,你师父过来的时候,吓死我了!”火灵心有余悸,也就瀛琤不在,它敢说这些。当时,它真怕瀛琤灭了它。 …… 炼制身体并非难事,加之瀛琤本身是一个大佬炼丹师,第三天让裴景泽从棺材里出来配合了一下,那一滩液体就自动成型了。 瀛琤早就心细地备好了衣物,在裴景泽的神魂和身体交融的时候,体贴地背过去了。 裴景泽潜入识海,一片空旷,她慢慢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若非活动起手足稍微有些僵硬,其实和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不同。丹田、经脉……就像是克隆体。没有金雷在识海,反而让裴景泽觉得轻松许多。 裴景泽再一次感慨:高阶修士简直就像打不死的小强。她还只是一个元婴期修士呢,就已经很不容易死了, 她窸窸窣窣地穿上衣服,有些踉跄地跑向瀛琤,“师父,我好啦!” 瀛琤听见脚步声便转过身来,见她步伐不稳,一手拉着裴景泽,一手搂在她腰侧。 突然被搂的裴景泽:??!! 瀛琤飞快地收回手,还说一句,“小心些。”只让人觉得这是好心而不是故意。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师父到底什么意思!处处留情的中央空调吗? 裴景泽要疯了,他总是撩一下,又缩回去。对你好,偏偏还搭上一两句,让你觉得他只是性格暖。 她以为瀛琤又会若无其事的绕开这件事,徒留给她无限遐想和矛盾。 有的时候,其实她宁愿师父别这样。与其在沉溺在温柔和幻想里自欺欺人人,越陷越深,不如离得远些。 但是瀛琤要是对她没这么好了,又忍不住奢望。 可是这次不太一样。 因为瀛琤不想等下去了。有些话如果不抓住机会去说,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瀛琤认真地看着她,“景泽,我心悦你。”他忐忑地等着心上人的宣判,和每一个情窦初开的人一样,不安又兴奋、期待又紧张。 裴景泽被“心悦”两个字砸得晕晕乎乎。 满心的喜悦就像是灌满了奶油的泡芙,又甜又酥,就要溢满出来。 她抬头看瀛琤,见到他微红的脸和期待的目光,以及难掩的紧张。原来师父也会脸红呀。原来他也有慌张的时刻。 怎么忍心让他忐忑呢? “师父……”裴景泽扑到瀛琤怀里,一把抱住了瀛琤,一个劲儿在他胸口蹭。 这就是回答了。 意外吗?意外的,或者是,她是悲观的。人心不是石头,你能感觉到别人的好,也能感觉到……那些隐秘的情愫,在暗处悄悄滋长。 很早,裴景泽就觉得自己沉迷于他的温柔无法自拔。瀛琤对她真的好。他的细致体贴,他的纵容,他的博学和耐心。没办法不喜欢这样的人。但那也只是正常的、朋友间的喜欢和好感。 后来呀,瀛琤的纵容和靠近,让裴景泽无法拒绝,并且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生出更多的想法。 每一次怀疑瀛琤有意接近,她的心里建设便溃败一次。故而她的得寸进尺,也是试探。每一次撒娇和靠近,都是回应,也是试探。 但是啊,暗恋这样一个人。 她觉得自卑。瀛琤出身世家,也算家财万贯,同时学识渊博,一张皮囊也迷人。 喜欢她什么呢? 瀛琤就像是水天相接的那条线,每一次靠近,都只会让人意识到差距宛如鸿沟。 所以裴景泽即使感受到瀛琤的僭越,也不敢承认他的心意,因为一旦错认,便一败涂地。若她表白失败,她清楚瀛琤本质上也是冷漠的人,她也不会想要这样的尴尬。结局只能是,离开。 保持安全的关系也不错啊,即使会留有遗憾。 主动权,不在她。 可是还是因为他的每一次纵容和靠近而欣喜,却还是要一遍遍提醒自己:冷静啊,都是错觉。 终于守得云开月明。 “别蹭了。”瀛琤把她的头发理了理,另一只手却搂着裴景泽的腰不放,“头发乱了。” 两个人黏黏糊糊的抱了一会儿才分开,拉着手摇啊摇,瀛琤又抛出一个惊雷,“景泽,我们结为道侣吧。” “啊?这么快?”裴景泽瞪圆了猫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新鲜出炉的男朋友,发现他并不是开玩笑,或者说情话。 在裴景泽看来,结为道侣就等同于结婚。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他们不是刚刚才交往? “不行吗?”瀛琤从背后抱住她,耳畔都是热气,熏得她耳朵都红了,“我只是想早些定下来。嗯?” 也、也不是不行? “你、你过去一点。”裴景泽招架不住,伸手去推他,“至少、至少要好几个月吧……对,还要见家长!” 说起见家长,裴景泽又想起自己的忧虑,“师父,你不会……有个一什么家族定下的未婚妻吧?”要是这等狗血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糟心! “你在想什么?”瀛琤捏了她的脸一把,“没有人管我的事。” 裴景泽这才安心了。 第八十二章 计划 恋爱误事啊,恋爱误事。 兴奋过后,裴景泽才想起自己的正事:先和糯米再缔结契约,再凝结一个灵体出来。 不是自己的原本的身体也有好处,比如,神魂脱离身体要容易许多。 …… 灵体比炼制的身体更好用,除了有点喜欢散,哪里都好。 裴景泽拿起剑给了自己一下,就斩断了手臂,没有痛感,而且很快又自行聚拢、复原。 是非常适合战斗的身体。 “等你到了化神期,灵体应该会稳固。”瀛琤是看着她凝聚起来的,只在最后被赶了出去。看见她的成果,顺道问了一句,“修为可有提升?” “有的吧?”裴景泽从灵体里抽身,没感觉作战是不错,平日生活却是不便的。她回到炼制的身体里,仔细察看了一下,自己也吃了一惊,“约么是元婴后期的样子。可能是因为,我吞了那个雾……” 说起来,裴景泽便想起自己在和对方互相撕咬、吞噬时得到的记忆,那个图案,竟然是在一个石碑上。 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张纸来,大致描绘出来自己看到的石碑。有些残破,也不是全貌,半露出地面的石碑上,是祥云和一道金色。 “师父见过这石碑吗?”裴景泽只能大概画出石碑,祥云画得十分抽象,金色痕迹也就是一个意思,象征性地划了一道。 “没见过。”瀛琤的确认不得,不过他知道,姬家的通天碑……遗失在乾元秘境很多年了。外族人没见过通天碑的样子,所以是不是,他也没有定论。 早已了解前因后果的瀛琤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他问道:“想去乾元秘境?” “嗯,想去。”裴景泽想自己去一探究竟,她不想事事依靠瀛琤,却也希望需要的时候,有人在身后。“要什么条件才能进得去呢?” “至少……化神期。要是能有练虚期就更好了。”瀛琤捏着她的手,“有些危险。我可能会和族人一起去。要是你和我一起,我会更放心。” “你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裴景泽把手收回来,小嘴一撅,“你就告诉我吧,师父。” “没有要求,因为乾元秘境不是秘境,是仙魔大战时撕裂出的空间。很不稳定,魔气很多。世家和魔修大能把控着乾元秘境,主要应用于锻炼子弟。”也就几天的功夫,瀛琤早就不脸红了,话题一转又来了,“和我结为道侣,我们一起去。” 哦,不。裴景泽不想接这个话题。“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别叫我师父,叫名字。就告诉你。”瀛琤不喜欢这个称呼,他总觉得这是在强调师徒的关系。他更希望变成“夫君”这样的。没有这个条件,叫名字也可以。 裴景泽乖乖地叫了,瀛琤一把把她拉进怀里,“亲一下再说?” 想得美!得寸进尺! “就亲亲脸,不可以吗?”瀛琤低头用鼻尖抵着她的鼻尖,眼里心里都是她。 他搂得不紧,但是无法挣脱,更让她退不开。 靠得好近。 呼吸交缠,裴景泽甚至疑心他的睫毛会扫到她,当然这纯属多虑。 在这样的关头,她脑子里却是以前看过的,王尔德的《莎乐美》。那些露骨又艳丽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让她呼吸困难。 “你的身体洁白无瑕,就像刈割者从未光顾过的田地上种着的百合……你的头发就像是一串串的葡萄,一串串挂在伊多姆葡萄园藤蔓上的黑色葡萄。……你的嘴唇像是象牙塔上的一截红色缎带,就像是用象牙刀切开的石榴。” “就一下。”瀛琤蹭了蹭她的脸颊,他狭长多情的桃花眼是渴盼。 要完。裴景泽觉得自己要热炸了。 要是他硬来,裴景泽肯定会拒绝,但是……哎呀。也、不是不行?她曾经不也是,渴望靠近一点,再近一点? “那,你快点。” 挂在裴景泽腰上的好烦和地上的糯米一起装死。好烦甚至觉得,这比挂在瀛琤的身上更痛苦。好烦思考着,要不想个办法,挂在那小老虎身上吧。 真是够了! 从裴景泽有身体开始,这两个人就!!真是没完没了!承天莲火倒是躲得快,徒留它们两个在这儿备受折磨! 那边的裴景泽被人在脸上轻轻碰一下之后,得到了答案,“让你的糯米去就行,它找得到。”瀛琤给她塞了一块破碎的令牌的上半部分,“用这个找。不过,先要让糯米化形。你也是,不到化神后期,不许去。” 啊,对。糯米和好烦还在这。 本来对亲脸毫无感觉的裴景泽忽然觉察到不妥。 糯米幽幽的抬起头来,裴景泽更不好意思了。她把糯米抱起来放在肩上,下一刻瀛琤却把糯米拿了下来,作势要翻它的肚皮,“它是雄性还是雌性?雄性就不要留在这儿了,都是要化形的妖兽了。” 糯米疯狂挣扎,爪子都要伸出来挠人了。还是裴景泽一把把它抱了回来,无奈道:“糯米是女孩。” 乾元秘境还有三年开启,时间看似很长,可对修士而言,十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三年只会更快。 裴景泽要想进乾元秘境,就要在三年内进入化神期,还要达到化神后期,时间异常紧迫。 至于糯米,一颗化形草就能让它化形,倒是没那么麻烦。但是瀛琤认为它比裴景泽战斗力还弱,征求了裴景泽的同意之后,把它扔到森林里锻炼去了。 一人一兽开始痛苦地提高自我。 …… 裴景泽的任务主要是攻击手段的提升。 从前的半吊子剑法都要好好练习,瀛琤说她老是砍砍戳戳,伤害值很低。还有精神攻击的方式,也过于简单,瀛琤给了她一本类似于精神攻击大全的书,从此以后,她白天练剑,晚上炼精神力。 裴景泽每天都累得跟狗一样,看到瀛琤过来,就要来一套亲亲抱抱。 “师父~为什么我还没有突破化神期啊?”裴景泽埋在瀛琤怀里蹭蹭蹭,她隐隐感觉到了瓶颈,却始终无法突破那一点,总觉得缺了些东西。“我要不和糯米一样,去森林里……” 其实也就随口抱怨一句。正常的修士突破化神期,哪有这么赶时间的,兴许几十年都没个动静。 “嗯,还有一个绝佳的办法,就看你是否愿意。”瀛琤不怀好意,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见裴景泽眼神清亮,话到嘴边拐了一个弯,“去中原听乐阁吧。” 第八十三章 听乐阁 中原边界,听乐阁。 裴景泽出了传送阵,便见不远处两个头顶毛绒绒耳朵、拖着长长尾巴的……兽人,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了。魔修也满大街都是,还有举着魂幡卖吃食的。 裴景泽不免觉得有些魔幻。 听乐阁名字文雅,似乎还有些暗示意味,往往让人误以为是秦楼楚馆。 实质上,这就是一个灰色地带。听乐阁坐落于中原的东南角,是一个无人管束的地界。东陆南陆交界处有妖修盘踞,而这处地盘与中原的交界地带,便是这个更为复杂的势力:听乐阁。 听乐阁人员组成复杂,其间鱼龙混杂,其首领有三,老大魔修昭宁,老二妖修离若,老三,正道修士丰亦。三者均擅音律,好雅兴,故名:听乐阁。 万年前,三者均是练虚期修士,纵在中原,也算拔尖。又,仙魔大战后,正邪两方元气大伤高阶修士数量大减,妖修有乘虚而入、兴风作浪之势,且其地处边陲,故中原世家暂忍其存。 后听乐阁越发壮大,魔修、妖修、人修穿梭其中,种种交易、往来的便利,让听乐阁越发势大。 正因为此地人修、妖修混杂,正邪交错,冲突频发。听乐阁不是什么正经组织,自然也没有像中原的街市一样的专人管护。但任由双方打斗,搅得天翻地覆也是行不通的。当听乐阁内出现冲突,就要去决斗台决斗,拳头硬的是为有理。擅自在街边斗殴,只会被人打成重伤扔出去。 强者为尊,倒也合情合理。 听乐阁冲突多发,且来此地的,无论是人修还是妖修,都不会低于元婴期,看他们打斗,是一个学习的好机会。是以,中原子弟也有进入听乐阁历练、学习的。 裴景泽也正是为此而来,她要观摩,并且自己上手去打几回。瀛琤本来是要和她一道来的,被裴景泽严词拒绝了。 …… 决斗台类似现代体育场的造型,中间是圆形的台子,边上是观众台。 决斗台竟然也是卖票的,裴景泽觉得自己真是长见识了,这还能押到底谁会赢。而且整个设计非常周到,打斗的场地其实是一个巨大的阵法,如此,便能够避免高阶修士对场地造成的破坏;所谓的观众席其实也是阵法,不过观众席的阵法只能看别人打,不能参与其中。 真的太会赚灵石了。裴景泽排队交了灵石,收钱的袋鼠照例说了一句:“观众站在边上,别乱动。”她旁边还站着两只……鸟人,长长的尾羽拖着,喙也还在,都是化神期妖兽。 …… 裴景泽买了票进来,才发现每个阵法也需要添加灵石才能运转。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放了灵石进去。 裴景泽甫一进入阵中,便听见两道洪亮的声音: “下面是火尾金钱鼠和人类魔修的决斗!让我们拭目以待!” “快看,化神中期的火尾金钱鼠!它有锐利的牙齿和……” 不会吧?这还自带解说的吗? 她能看见许多待在自己待在自己位置上的观众,声音的来源则是开始站在袋鼠身边的两个鸟类妖修。原来这两只鸟是解说员吗? 两只鸟激情澎湃,声音高亢,隔着阵法在打斗的二者身边飞来飞去,全方位解说招式。 “快看快看!金钱鼠一个回旋踢击中对方的魔尸!干得漂亮!” “人类魔修也不甘示弱,他迅速反击,声东击西!” “哇!金钱鼠使出了看家本领!它变回原型,要喷火了!” 简直像在看足球比赛,裴景泽认真听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比自己看要更清楚,忍了这份聒噪。 …… 裴景泽连着看了五场比斗,确实琢磨出一点东西。 化神期修士不仅是身体素质提高了,对灵力的使用也更为得心应手。练虚期修士凌空而行,便是对空气中的灵气的凝聚吗?师父以前的缩地成寸,是他修习的空间术法,还是他在每一次跨步时,都在脚下凝结了一个阵法呢?这样一来,似乎她凝不出灵体也是情有可原。 纸上谈兵是空想,躬行方知何处难。裴景泽去咨询了决斗场地的工作人员,悉知规则后报名了,决定自己试一场。 “抽到了元婴期后期对手,妖修,后天上午比赛。”千足虫摸出一只签来,念出结果。 “不能和化神期修士对决吗?”裴景泽问道。 千足虫指了指旁边的小桶,“五百块中品灵石再抽一次,结果不保证。” 好的,她就知道,又是要钱。裴景泽只能再次拿出五百块中品灵石,给自己换了一个对手。 幸好,换来的是一个化神期魔修,不用她再抽一次。 决斗台把时间安排在后天,裴景泽实在不想再花钱安排时间,就接受了后天比斗的事实。 …… 近日多雨,片刻功夫,大雨倾盆。 裴景泽在听乐阁晃悠了一天,下午的时候,坐在一家茶馆里,听见烟雨迷蒙的窗外传来悠扬的笛声。清越远扬,仿佛就在耳边,偏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 顶着兔子耳朵的少女来给她上茶,抬首间都是羞怯,和客人讲话都不敢抬头。这般模样,叫裴景泽想起面对瀛琤时的自己。 每次他……等等,这又是什么奇怪的想法,裴景泽喝了一口茶,企图压下脸上的热意。她霍然想起现代高中时看过的一句话:谈恋爱不如学习。 她抛开脑子里的奇怪想法,问道:“这是贵店特有的活动吗?前几天我似乎听见有古筝的声音,今日又听见笛声。” “不是的,”兔子妖害羞得紧,说话细声细气的,“今天是离若大人在吹笛子,前些日子,弹古筝的,是丰亦大人。哪位大人心情好时,便会奏上一曲。” “真是好雅兴。”裴景泽并不精通乐器,但作为凡俗界的贵女,也会一两种乐器,足以自娱。她听了笛音,心道难怪叫听乐阁。过来听听音乐,确实是令人心旷神怡。 第八十四章 故敌 听乐阁的自动匹配对象是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魔修,身上裹着层层的厚布,双手也藏在袖子里。两人对站,对方露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额角青筋毕露。 尚未开始比拼,裴景泽已然感受到他强烈的敌意。 两只原型是鸟的妖修在边上盘旋,和那些决斗一样,这是讲解人员。真的自己来打斗,倒是听不见那些讲解的声音,裴景泽为不用因这些杂音分心而松了一口气。 在袋鼠的引导下,两人进入阵中。 听乐阁阵法造诣颇深,裴景泽甫一踏入阵中,便觉已入另一方世界。眼前不再是圆形的决斗台,而是四方大陆最为常见的连绵群山。 对面是人类魔修,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敬业凌空而立,一身的黑气压抑不住,眼见只有他们二人,更是怪笑起来,声音嘶哑难听:“裴、景、泽,我记得你。” 这是谁?裴景泽翻遍了记忆也没找着有关于这个人的丝毫印象,但这人一看便是来者不善,她也不客套了:“哦,我不记得你。” 两人说了两句,只听袋鼠妖修一声“开始”,对方便猛地俯冲过来。一道黑色残影隐约可见。 好快!裴景泽御剑闪避,两人之间的距离却迅速拉近,对方毫不费力,饶有兴致地追在后面。裴景泽抬手间雷光闪耀,终是击中对方肩上的破布。那破布其貌不扬,竟然也非寻常物件,裴景泽一道雷光劈下,也仅仅只是将其打歪了些许。 “啊哈,”他终于露出手来,拢了拢肩上的破布,“宗门弟子,也不过如此嘛。”那是一只长满了紫红色尸斑的手。魔修中个别爱好独特者往往喜欢炼尸,也喜欢改造自己的身体,张出尸斑,也算不得什么。 是以,裴景泽也没有过于惊讶,只是对这人更加好奇。这到底是谁?不仅知道她的名字,还知道她是宗门弟子,她好像还和这人有仇? 还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啊。 对方却收起了轻视,兀地摸出一张乌漆墨黑的网来,自言道:“这网啊……我羡慕很久了。”下一刻,那张网无限地延伸,铺天盖地,似乎要把裴景泽困在其中。 啥玩意?裴景泽还未曾见过用网作为武器的魔修,又长知识了。不过如今她倒也不是很害怕,因为承天莲火在离开前,为了补偿差点烧死她,留了很小很小的一缕火苗给裴景泽。 那簇火苗有一丝火灵的意识附着其上,还比较听话,目前正装在好烦里面。 承天莲火简直就是对付心术不正的魔修的作弊器。 裴景泽的速度根本来不及躲开那巨网,那魔修正得意,却见他的巨网上燃起紫红色的火苗。“你以为……随便什么火!啊!”那魔修未尽的炫耀转变成恼怒,“我果然低估了你。” 看似坚不可摧、棘手不已的巨网,竟然不过片刻就被烧成了灰烬,裴景泽却不敢有任何地放松,只怕要被人放大招了。她方才是占了承天莲火的便宜,用雷火掩护着烧了那巨网,真的打起来,恐怕是苦战。 她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若是拼修为,她必然是比不过的,即可若是拼精神力,那还真说不清。 因而,她需要创造机会。 裴景泽有意挑衅,指尖雷火跳跃,反攻而去的雷火却被躲开了。她嘴上不饶人:“你也不过是藏头露尾的鼠辈,也敢自傲?” 和化神期的修士过招,需得处处当心,和化神期魔修,而且还是一个有过节的魔修对打,那就更要当心。不过,她特意只身前来听乐阁,所求不正是如此吗?不同瀛琤过招便是害怕他放水。对面的人想要她的命,这种认知让裴景泽反而充满斗志。 那魔修的速度大幅提升,不过不是练虚期修士,凌空而行还是做不到,裴景泽却也只能堪堪躲过对方的长枪。那柄黑色的长枪上也是魔气环绕,一靠近裴景泽便自发地发出滋滋的声响,一动便带出一片火星子,像是即为浓郁的魔气和灵气互相反应的代价。 可以想见,被这长枪来上一下,必然是经脉都要灌满魔气,血肉模糊的。 裴景泽深知这不是办法,而且一味躲避,只能使得对方拿出更多的东西来对付她。当长枪再一次刺来,裴景泽一把握住枪柄,强力也抵不住对方对长枪的操控,霎时肩上就多了一个血洞。但裴景泽是炼制的身体,血洞里只有及其稀少的血液。 正是此时,无尽的雷电从裴景泽的手中,经由长枪导到对方身上。 一阵噼啪的声响,对方似乎也吃了一惊,不过也在须臾间,长枪被收回,消失不见,只闻得一股恶臭,像极了那天打开血色悬棺的味道。 是……腐肉。 裴景泽生理性地厌恶这味道,她更知道要抓住着机会,再次主动靠近。雷电在魔修身上变为雷火,附在他身上不断地灼烧。其间夹杂的承天莲火,更是生生不息,灼伤皮肤明深入骨髓,非要把这人烧没了才肯罢休。 “你!原来如此!哼!”那魔修到底是化神期修士,眨眼间的功夫,身上的雷火、随着承天莲火深入皮肤和骨髓的雷火,片刻间被汹涌的魔气吞噬。就像一河江水,浇熄了岸边的篝火,轻而易举。唯有那细细的一缕红色火焰,怎么也灭不了,魔气更像是它的燃料。 “你做了什么?”他暴跳如雷,抑制不住的杀气让裴景泽感到一阵危险。不过她也有防护措施,更何况,她方才有雷火,又有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杀你!”裴景泽瞬间将精神力化为极薄而锋利的刃,直袭对方识海。 那魔修悍然反击,裴景泽戴有允眠簪,半点不避,和体表覆着一层雷火和对方相触,“咔”的一声,裴景泽的手腕被捏碎,她指挥着深入的承天莲火肆意破坏。 那魔修忽地气坏了,“这不是你的身体!”他嘶叫一声,“不过元婴期,你为什么不要身体!欺人太甚!” 裴景泽的手臂应声而断。 第八十五章 化神 “如果我,捣碎你的经脉呢?”裴景泽不管不顾,反正不是真的身体,毫不心疼,反倒趁机不要命似的用精神力攻击对方。 尖针、利刃、进入识海后爆炸的小滴…… “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啊——”身上是浇不灭的奇火,识海犹如炸弹在轰。偏偏反击都不奏效! 这真的是元婴期修士吗?这是元婴期修士能做到的事吗?她真的就只凭借自己的宗门吗?张伍不禁承认,即使不甘心,他也一直都在输。 生死关头,他霍然露出一个扭曲的笑,“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谁?” 她毫不犹豫,对方捣碎了的身体散落一地,只剩神魂四窜,她也不准备收手。收手即为自己树敌。“不想!”裴景泽还记得自己的教训,反派死于话多,精神攻击一刻不停。 果不其然,一股极为强大的魔气从他破碎的身体里逸出,更从四方飘来汇聚。 果真是神魂控制!经脉、身体只是媒介!答案得到验证,裴景泽指尖缠着雷火,毫无畏惧地迎上去,带着承天莲火誓要让他神魂具灭。 魔气也是同质的,能引导、控制灵气,为什么不能操控魔气? 也是可以的! 裴景泽硬生生用灵气开道,挤进聚集的魔气里,却突然感到危险。 这!这熟悉的感觉! 他要自爆! 千钧一发之际,裴景泽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来:张伍。这个场景太熟悉了。第一个在她面前自爆的人,就是张伍。 “张伍?!”可他不是死了吗?又是自爆?若真的是他,这人一定有法子在自爆后活下来! 不过,没关系,这次戴了特制的防御法器,她是安全的。裴景泽可不想给自己埋下一颗定时炸弹,赶紧使出浑身解数努力引导魔气。 “你还记得我?哈哈,死前得此一句,也算值得!”张伍桀桀乱笑,“下一世,我必入宗门!”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用魔气把自己和裴景泽裹成茧,强制压缩。它把所有的不甘、不服都归于一句:我必入宗门! “你没有下一世!”裴景泽无情地点出实情,满天的灵力汇聚过来隔开张伍与魔气。 修士,哪里来的下一世?神魂消散,便是真的死亡。她丝毫不惧张伍的做法,反而努力地模仿,试图找到他元神控制魔气的那种感觉。 “哇哦!元婴期修士逼得化神期魔修自爆!真是太精彩了!” “且看这位元婴修士会不会被炸死呢?不知道各位押注是押的哪位赢呢?” 两位解说员尽职尽责,详细讲解战局。 无论何人,进了决斗台,生死皆自负。而妖修和人修积怨已久,它们更不可能生出同情,看见人类互斗,反而更加欢呼。 裴景泽的模仿不太成功,灵气始终有些凝滞。在张伍爆开的一瞬,她突然感受到喷薄而出的魔气,和那些源源不断、不请自来的魔气像是要把她淹没、吞噬。 她找到了! 不是控制,是引导! …… 巨大的冲击波横扫整个阵法,轰隆的爆炸将阵中的群山夷为平地,激荡的魔气和灵气在空气中摩擦、碰撞。 裴景泽早有手段,除却早先被掰断的手臂,并无什么伤势。看起来凄惨,其实根本没有大碍。现在更重要的问题是,她方才突破了那层隐约的限制,突破了化神期,雷劫又要来了。 “哇哦,恭喜我们的胜利者!她看起来要渡劫了!”红喙鹦鹉赞扬着,趁机打广告:“我们决斗台可真是突破的好地方啊!” 另一只妖修附和道:“我也想参加决斗!在这里提升修为可太容易了!接下来,有兴趣的观众可以观看雷劫,这是我们的赠品!” 两位解说员见怪不怪,不少人在战斗后突破,因此决斗台也是提供这个业务的。事先购买雷劫业务产品不仅便宜,还可以低价拿到丹药和补给。事后购买,价格翻倍,还需要赔偿场地损失费。裴景泽是未雨绸缪的人,自然不会不做准备。 裴景泽庆幸自己买了雷劫业务产品,否则,她还真没有钱来赔偿场地损失了。她捏碎了玉牌,直接出阵,入了雷劫专用阵。 也就是裴景泽一出一进的功夫,雷劫如约而至。 裴景泽只盼别再来一道金雷,她真的受够了。又想到她还顶着一个残破的、炼制出来的身体在这儿渡雷劫,裴景泽只得抓紧时间吞了些丹药。 …… 东陆,古荒森林。 糯米是被瀛琤扔过来的。 糯米从出生起就被裴景泽养着,没经历过什么打斗,不像是能够辅助主人的灵兽,反倒是像个宠物。 瀛琤本就嫌弃它攻击力弱,它每天又待在裴景泽肩头,他能看得惯才是稀罕事。 此刻,白虎伸长了前肢,压低身子,拉长了身体,伸了一个懒腰。它伸完懒腰起来,颇为嫌弃地咬下一块最嫩的肉,然后一爪子拍在地上的蛮牛尸体上,把血淋淋的蛮牛身体拍出去几丈远。 不好吃,太难吃了。 白虎囫囵乱嚼了几口,苦着一张虎脸,和着血水便把肉吞了下去,烦躁地一爪子拍在地上。 糯米以前跟着裴景泽,裴景泽吃什么,它就吃什么。再不济,也有丹药。最差还有辟谷丹,哪里吃过生肉?血水太多、味道太腥,它来了古荒森林好一段时间了,依旧吃不惯。 …… 漂亮干净的白虎步履轻盈地跑到河边,洗了洗爪子和嘴边的毛。它把爪子上沾着的泥和血都洗去,甩了甩水,才继续向着古荒森林深处前去。 要变强也是糯米自己的愿望。它再也不想向像上次一样,半点不能帮上忙,连块棺材板也挠不开。 妖兽都是在厮杀中成长,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和技巧,只有在和厮杀时才会被激发出来。何况,它也需要争夺别的妖兽看护的草药,来增强自己的实力。 糯米一边在森林里小跑着,一边想,最好是,抢到一株化形草就好了。化形了就可以立刻回去,回去吃好吃的! 第八十六章 见家长(感情戏,慎订) 雷劫散去,裴景泽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的,还是断臂,看起来惨兮兮的,但其实没有遭遇金雷的裴景泽对此非常满意。 炼制的身体又好又不好,毕竟不是真的人身,吃下丹药也不能让手臂长出来,只能重新再炼制。裴景泽决定要把重塑人身的事情提上日程。 掐诀清洁了自己,裴景泽方一走出雷劫专用阵法,袋鼠妖修便迎了上来:“场地损坏,需要赔偿一块上品灵石。” 什么?她不是已经买了雷劫系列产品了吗? 裴景泽觉得自己遇到了趁火打劫的不良商家,反问道:“我购买了雷劫产品,为什么还要赔偿场地损失?购买的时候,你么可不是这样说的。” “啊。您需要赔偿的是打斗阵法的损坏,不是雷劫专用阵法。因为化神期修士自爆,给我们的阵法造成了极大的损失。”袋鼠妖修毫不心虚,理直气壮地要求赔偿。 裴景泽不得拿出灵石赔偿。 数了数储物袋里的上品灵石,一共只剩五块。裴景泽感到一阵心痛,钱啊,她又没钱了。 不过想到自己押注是押的自己赢,还能赢回来一些灵石,裴景泽便好过了些。 元婴期和化神期对战,多半是押化神期修士赢,是以裴景泽小赚了一笔,得了三块上品灵石。只可惜他们修为委实低了,来看的人少,押注的更少,不然还能赚到更多。 …… 南陆,药谷。 裴景泽已经突破化神,最大的目的已经完成,另外中原物价极高,她便不欲多留,径直回了南陆。 远远地,就看到接到她消息在洞府外等着的瀛琤。 一身的宽大白袍挂在他身上,衬得这人越发的冷清,仙气飘飘。 “师父!”她低空御剑而来,在靠近瀛琤时跳下来冲进他怀里。 瀛琤抱着她,冷淡的眉眼舒展开来,带着笑意,裴景泽脸上也洋溢着快乐的笑容,“我突破化神期啦师父!” 裴景泽得意不到三秒,瀛琤就发现她空空的袖管在风中摇晃。 “怎么又受伤了?”瀛琤没有责怪,只有担心和无尽的柔情。 怎么这么好呀?她也放轻了声音,一只手环在他腰侧:“嗯,炼制的身体呀,又长不回来。我想个办法重塑身体吧。” “好。”瀛琤低头看她,他的指腹在她的唇上摩挲,“嗯,为了奖励你突破化神期,亲一下。” 亲一下? 要不要亲一下?他是想亲……哪里? 裴景泽突然恼恨他的温柔。 干嘛问呢。 她猛地凑上去,主动地碰了一下瀛琤的唇,连是什么滋味都没来得及感受,干完就跑。 只是技不如人,修为不及,跑出去没个几米,就被人揪了回来。 “跑什么?嗯?再来一次?”瀛琤把人捉了回来,双手搭在她的肩上。 冷清的世家公子终于染上一丝风流味道,瀛琤素来淡漠的眼里写满了不怀好意。裴景泽自觉要完。 果然,瀛琤抬起她的下巴,凑近了过来。 裴景泽胡思乱想着,感受到唇上的柔软。 很软。 有的人已经为这样的距离感到满足,有的人却没有。而渴望更多。 裴景泽睁大了眼睛和瀛琤对视,但见这人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眸。又听他轻笑一声,便忽然被人咬了一口,不轻不重,却让她快要热疯了。 她推拒着对方,手抵上他的胸口。 裴景泽震惊了一瞬,给了他胸口一下,瀛琤低笑,吻得更深。 才不会放走她。瀛琤摁着小姑娘细细品尝了一番,才意犹未尽地放过气喘吁吁的裴景泽。他只见怀里的小姑娘唇色鲜艳而湿润,眼角泛红,一脸春意,却不知自己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瀛琤方才缓缓退开,便又低下头来轻轻碰了一下。 他那冷清的眉眼满是意犹未尽,裴景泽都不忍去看。只能埋头在他的胸口。脑袋里却有了无数幻想:如果……师父穿白衬衣的话,一定很好看。还有军装,还有白大褂……啊!那种禁欲的感觉……真的太绝了! 啊!不能想了! 裴景泽觉得自己像一个烧水壶,在脸上烧水,热的冒气。 她突然之间就懂了追星女孩们为什么发出尖叫。不是她们定力不好,是对方……太太太太……! 等裴景泽缓下来,瀛琤又缠着问她:“已经快到一个月了,不带我回去见见岳父岳母?” 他轻轻碰碰她的嘴角,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脸,“嗯?见不见?” 啊啊啊啊!不是我无能,是敌人太狡猾! 裴景泽觉得自己不行了,她毅然从瀛琤的胸口抬起头来,“去!明天我们就去!” …… 瀛琤说着明天去,却还是帮着裴景泽又炼制了一个新的身体之后才和她去的。 当父母的,看到女儿这个样子,肯定会担心的呀。 裴景泽也很感激瀛琤的细心,当初宗门认定她亡故,本应通知家人,是瀛琤拦了下来,说这件事他亲自去做。其实没有做,因为他还在等结果。 要不是瀛琤……裴景泽简直不敢想,要是被爹娘知道,他们该有多伤心。 于是,等两人回到京城裴家,已经是四天后。 裴景泽拉着瀛琤,刚到家门口,看门人就大嗓门地朝里喊:“三小姐回来了!”紧接着穿得十分庄重的裴夫人、裴相便出来了,两个人都盯着瀛琤上下打量。 这阵势,一看就是刻意等着他们的,裴景泽有点儿激动,更有点紧张,不知道自家爹娘怎么看瀛琤。她之前发了消息回去,娘倒是高兴有担心,只听说爹非常不满。 “爹、娘,这是师……姜肆。”裴景泽差点说成师父,及时改口还是让自家老爹发现了,裴相投过来探究的目光。 双方打了招呼,瀛琤和裴景泽便被请了进去。 裴夫人第一眼见瀛琤就觉得满意,小伙子长得还挺周正,正好和安安相配。“你和安安是怎么认识的呀?” 来了,来了,这注定是一个死亡问题。裴景泽被自家老爹一个眼神止住话头,只能默默地喝茶。 瀛琤倒是镇静,听到“安安”二字,不着痕迹地微微挑眉。“我原是安安的师父,她入宗门后,便拜入门下,自此相识。我在与安安的相处中喜欢上她,便告知于她,幸得心意相通。” “师父?”裴相不得不怀疑他是否逼迫了裴景泽,当下有些不高兴,却不好表现出来。裴夫人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脸色也不太好。 瀛琤出身世家,怎会不懂人情世故?何况,天下的父母,总归是担心这些的。“伯父、伯母不用担心,我没有强迫安安的意思。一切都是她做主。”他笑着看向裴景泽,“你们尽可问她,我可以发誓不会因此恼怒伤人。” 裴景泽再不好意思,也不能让误会发生,自然澄清了这事儿,只是说得有些含糊:“我没有不愿意。” 裴相和裴夫人倒是见了她含羞带怯的样子,知道这丫头真的栽进去了,的确是自愿的。 第八十七章 分神(接上,慎订) 安全度过死亡问题之后,裴夫人又问了许多问题:“小姜年龄几何?”“小姜修为几何?”“家里是做什么的?”她是越听越欢喜,越看越满意。 裴相更不高兴了。他放下茶杯,沉着声音:“世家礼仪繁琐,安安怕是受不得这些委屈。”他原先以为这就是一个臭小子,后来听说是安安的师父,火冒三丈,以为他逼迫自己女儿,又老牛吃嫩草。结果人家也不比裴景泽大多少,才熄了火。但始终不太满意。 虽然瀛琤在面对他们时谦和有礼,温文尔雅,但为官多年,裴相看得出他骨子里的冷淡。 这个年轻人,一脸的冷谈相,白瞎了这么好看的五官。裴相想想自家宝贝女儿高高兴兴地跟他说话,这人却爱答不理的样子就心烦。何况还是世家出身,家里面要是有一大堆剪不断、理还乱的家事,就更烦了。 裴相看他哪儿哪儿不顺眼。 瀛琤周到的礼节、进退有度、适宜的言谈处处沾染着世家大族的味道,让裴相更不舒服了。 “伯父请放心,我虽是出身世家,平日里却并不插手族中事物,也并无任何多余牵扯。若是安安和我一道,不必受族中规矩制约。”瀛琤说的是实话,他平日里根本不太管族里事务,这些都是姜伊的事。 “对,平日里师父都在药谷。”裴景泽也帮忙回答,她可知道爹爹现在不高兴。 得得得,裴相是彻底不想说话了,他觉得裴景泽这胳膊肘已经在疯狂外拐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啊,他不想管了。 …… 瀛琤和裴景泽的事情于是就这样被认可了,而原先一直催婚的裴夫人,现在也不着急了,说要好好相处一阵再看。还叮嘱裴景泽要自尊自爱,不要太随便。 “女孩子还是要保守一点,安安,是不是?”裴夫人把她拉到一边说。 还多早啊,就开始担心这种事情。裴景泽多想装作不懂的样子,事实是她装作不懂,她娘只会更加直接。她只能略带尴尬地回答:“好的,好的,我一定做到。” 他们还问了瀛琤有没有带她回去见家长,瀛琤一句“安安还不愿意”就轻巧地揭过了,但到了裴景泽这里,裴夫人还是担心的。“要是小姜的家里看不起我们的条件,也没必要硬和他在一起,是不是?我们安安这么好,总能找到更合适的。” 裴景泽乖巧地应了,心里却知道,不和瀛琤一起,她真的很难再找到一个合适的人了。他这么好……哪儿还能找到更好的呢?就是找到了,那……也没感觉呀。 说完了裴景泽,裴夫人又叨叨絮絮,担心起她的大哥二哥的终身大事。裴景泽有强烈的预感:因为她最小,却已经解决了对象问题,下次哥哥们回家,一定会遭到疯狂催婚!她默默地在心里对大哥二哥说了抱歉。 裴景泽可怜自家两个哥哥,又出于那么一丁点的愧疚心,给他们发了消息解释前因后果,友情提示即将到来的疯狂催婚。 …… 回到药谷,裴景泽又开始忙碌起来,她就不明白,怎么瀛琤一副很闲的样子。 她的计划已经堆成山了:塑身、炼制本命法器、分神作为退路、争取炼制六品丹药、修养神魂、提高修为…… 首先要塑身,要重塑身体,就得要买到塑身果,这又是个烧钱的项目。要有钱,就要先去接任务,或者,炼丹。 瀛琤见她愁苦,忍不住劝道:“要是缺灵石,可以用我的,我的就是你的。”虽然,她不喜欢用太多他的灵石。 话是这样说,但是本身瀛琤的条件就好上太多。裴景泽不想这样。好吧,她确实占了很多便宜,但是…… 裴景泽突然有一个好主意,把悟道茶树的叶子拿去卖了。悟道茶树啊!一片叶子五块上品灵石!先卖它个几十片,再接几个任务,炼几颗丹药,她就买得起塑身果了! 裴景泽想起自己栽在后山,现在已经金光闪闪、枝繁叶茂的悟道茶树,觉得自己忽然有了暴富的捷径。 后山正沐浴着阳光、呼啦啦摇着叶子的悟道茶树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 当裴景泽终于买到了塑身果之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快半年了,炼丹的技术也提升了,基本可以勉强炼出六品丹药。接下来就是要分神,她要分出一缕神识,封起来,放在一个地方,要是遇到险情,就可以用这一缕神识和引魂花救命。 分神做起来并不容易,会很疼,不过裴景泽作为一个曾经为了活命把自己切片、化身灵力的人,也不难再切一次。而且,作为单独的神识,没有身体的话,其实并不会有痛感。这也是她在神魂尚未和身体融合之时,分神的原因。 作为化神期修士,裴景泽的神魂不再是小孩的样态,更接近于本体一些,五官等细节也更相像。 她在洞府里把自己抽出来,神魂自己把掐自己一把,想要把手脚什么的拔下来还是太难了。裴景泽也做不到。这种纯粹的物理性质的损伤和当初的化身灵力,似乎不太一样。 面对意料之外的失败,裴景泽陷入窘境。不过思考片刻,她开始疯狂拔头发。果不其然,就和肉身一样,拔掉头发是可以的,集齐了一小把头发之后,裴景泽便把头发放入事先准备好的特制玉盒之中。 完事! 现在便是要吃掉塑身果,让身体和神魂融合。 塑身果是一种透明的果实,极其特殊,专供神魂食用,价格高昂,通常,数百上品灵石一个。神魂吞下塑身果,便可重塑肉身,并且重塑造出来的身体和炼制的身体很不一样,是如同修士本身的身体一样的——肉身。也正因此,不能像炼制的分身一样,用少量神魂就能够控制,而必须将神魂与身体融合在一起。 它也因此有些鸡肋,往往只用于肉身被毁的修士。否则,价格只会更高。 发量大减的裴景泽的神魂吃下塑身果,便感觉到一种奇异的能量在流动。就好像、好像有什么在长出来似的。 不过几息的时间,她就感受到脚踩在地上的硌人之感和一丝……清凉。恍然间,才觉察到:她有身体了。 有身体了,炼丹等事项也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第八十八章 姜家老祖(见家长2.0慎订) 吃了塑身果之后,造出来的身体就像是原本的肉身一样,只除了一个问题:裴景泽的神魂吞下塑身果时发量不足,塑出来的身体也发量不足。 裴景泽遗憾地捏起那纤细的一把头发,猜测或许要神魂修养回来,发量才能跟着回来。 神魂受损,最快的当然是使用丹药恢复。是以,她吃掉了不少的复神丹,加快恢复速度。只有更快的恢复神魂,才能炼制更加高级的丹药,才能赚钱快快炼制本命法宝。 买了塑身果之后,她的灵石又没了。 花钱如流水啊,炼制本命法宝,只会更烧钱。 裴景泽有一种强烈地提高炼丹技术的欲望,六品丹药还不能卖出高价,从七品丹药开始,价格突然暴增。至于更高的品级,一颗八品丹药就已经足以成为富豪!那就真的,想买什么买什么! 想想光明的前景,裴景泽觉得自己又可以了。只是神魂受损,不能强行炼丹,她的一腔热血还是白费了。 …… 裴景泽不甘就此白白浪费时间,听闻有炼器师接受炼器材料作为报酬,又有了一个想法。要不,拿一截允眠树的树枝去作为报酬? 可是相熟的炼器大师……原先一起去羌梦崖下面的何长老何超,倒是擅听闻他长炼器。可是,她自己也已经化神期了,要不要找个更好的炼器大师? 本命法器不比其他的法器,一般都是熟人炼制,方觉质量有保障。裴景泽也是因为知道何超长老人品不错,才想让他帮忙。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她怕更好的炼器大师她请不起啊! 她之前特意了解过市场价格,炼制本命法器,往往需要找相应的炼器大师。有擅长锻剑的,有善于制作弓箭的,还有擅长锻鼎的、善于制作奇巧之物的……总之,各有所长。高级的炼器大师都是高级阵法师,因为需要在锻造时,便把阵法刻入其中。 这样一来,想要炼制极好的本命法宝,就不得不找一位既是炼器大师又是阵法大师的人物。裴景泽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仅仅是允眠树的树枝是不够的。 至少……至少还要有些难得的炼器材料。 …… 等裴景泽恢复了神魂,又炼制了一堆的六品丹药之后,她又能从悟道茶树上拔一点叶子了。 于是,便拿着这些材料,问瀛琤是否有相熟的炼器大师。 瀛琤自然毫不吝啬,但他有更想做的事。“你的本命法器,想要炼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想法,还是剑用得习惯些。”裴景泽练了一些招式之后,岁不如正规剑修那般厉害,打起来倒也像模像样了。其他的武器,哪有从修仙开始,就握在手中的剑熟悉呢? “也是,本命法器……也只是一个媒介。”瀛琤思考了一下,取出早已备好的蝶金给她,“去找三爷爷帮你炼。他最擅长这些了,你给他一些新鲜的悟道茶树树叶,他会很开心的。” 裴景泽吸了一口气,“三爷爷?”熟悉倒是熟悉,但又是占瀛琤的便宜。 瀛琤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预谋已久了。早先裴景泽不愿意跟她回去,说自己没有身体,有了身体之后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也的确是忙。但,也有一点逃避。 瀛琤微微一笑,和熙又明朗,裴景泽硬是从中读出来一点阴谋的感觉:“安安,先随我回去见见我的家人,不久名正言顺了?让他给自己喜欢的晚辈炼器,他很高兴的。” “嗯……”裴景泽总觉得自己没有准备好。就是、就是什么现代的豪门大族啊、古代的世家啊,都有点通病:看不起人,当然她确实也比不上瀛琤。 虽然师父和她保证过,家族不会干预他的事物。他的双亲更是云游四海、撒手不管的典型。但是呢,他和家族的关系也不差的。裴景泽想,他还是想要得到族人的祝福吧。于是,就一直希望能再好一点,再好一点地去见他的家人。 这并不是逃避,她只是希望在自己更有底气的时候去见。因为喜欢一个人,想要长久地厮守,有时候,不是仅仅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她不希望师父和家族之间有嫌隙,更不想和师父分开,所以,才需要等待。 “安安,你已经很好了。你要想想,我是老祖教导的,也不过二十八岁跻身化神,你呢?你比我更好。”瀛琤轻柔地拂过她的发顶,最后使出杀手锏,“高阶修士受到压制,老祖近日也有所感,你要是和我一起回去看看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这是实话。连四方大陆的人都知道,近几年,大乘期修士处境最为危险,稍有不慎,便要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合体期修士也不敢轻易寻求突破的契机,有突破迹象的,转而压制修为,意图保命。甚至,练虚期修士也有些退缩之意。 若如她不去见见那位老祖,或许,会真的见不到。 “我?我全是师父教得好呀。”裴景泽蹭了瀛琤一下,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口:“多亏师父对我倾囊相授,我才能有今天。” 她最终还是同意了去姜家。想想也是,中原世家培养出的优秀嫡系,其实也和她,差不多嘛。 …… 中原,姜家浮空岛。 裴景泽身着一袭白色流彩暗花云锦裙,有些紧张地咬唇。见家长啊……她也要见家长了,见的还不止是对方的父母,还有一位老祖。是大乘期修士。 瀛琤还告诉她,每一个姜家人结侣之前都要带着人走一遍阵法。具体会遭遇什么,他不甚明了,却知道走出来之后,很多预备结侣的人,便分开了。 他们一致认为,应当是幻阵。 …… 上了浮空岛,瀛琤握住她的手,凌空而行,拉着她几步就到了老祖居住的院子,“我们先见老祖。” 院子是江南一带的样式,白墙灰瓦,青石板路。 裴景泽随着瀛琤一起到了院子门前,敲了门后,瀛琤便道:“老祖已经知晓,我们进去吧。” 二人便进了门,沿着青石板路,穿过两个圆拱门,方才到了回廊。回廊左边是一池绿水,这一方池水的中心,是一个小巧精致的亭子。 雾气腾腾地从池水里溢出,裴景泽敏锐地觉察到那雾气的不凡。这一池子水……似乎是一池液态的灵气? 走过回廊,再过两道拱门,终于见到了正式的房屋。 瀛琤领着她熟练地走向正中间敞开大门的的房屋,他们走过去,便见一个长苒的中年男人端坐着。 瀛琤躬身行礼,“老祖,这是裴景泽,我心悦之人。”裴景泽也跟着行礼,乖巧地叫了一声“老祖”。 中年男人冲裴景泽招招手,“丫头,你过来。” 明明是一位老祖,样子却很年轻啊。说是瀛琤的父亲,她也是相信的。裴景泽心道,看起来倒像是和善的。 他看似和善,说的话却强势不容拒绝:“你们要结侣,自然要先想清楚,你和瀛琤,先去回廊那边走一遭再回来吧。” “老祖。”瀛琤忽然出声叫了老祖,似乎在提示着什么,二人打着哑谜,姜家老祖忽然哈哈笑起来,“去吧!不会为难你们!” 第八十九章 同心草(接上,慎订) 老祖面对瀛琤要更慈祥些,“幻阵没意思,瀛琤,你们带着同心草,在这岛上待上一整天,就行啦。” 同心草? 裴景泽是炼药师,自然听说过这种草药。两个人甚至多个人,把同根而生的同心草环在手腕上,便能够互通想法。什么想法都可以被对方读取,没有任何隐瞒。 真是好手段!如此一来,刻意攀附的、心怀不轨的,不鉴自明。 裴景泽不禁感慨,不过同心草,她却是不怕的。 二人便就此告退,原路返回,去了回廊。 第一次落得时候没有注意,现下原路返回,裴景泽仔细一看长长的回廊外边的草丛里,青色的茎秆、披针形的细小叶片,赫然是一丛丛绿意盎然的同心草。回廊外边种植了一长条同心草,全都被那一方池水中逸出的灵气滋润得光亮又漂亮。 两人取了同一丛生长的两株同心草,串在手腕上。瀛琤给裴景泽两三下子编出一朵花儿来,在给她带上之前安抚道:“很简单的,安安。” 裴景泽才不紧张,只是细想自己之前的许多脑补,竟然有些心虚。 但愿不是成像式的互通想法吧!她想起自己脑补的白大褂、军装、白衬衣……如果要成像的话!那也……那也……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瀛琤发现她的脸又变得滚烫,好似天上的火烧云。他带着露水的指尖搭在她的腕上,一面替她戴上,一面垂眸轻笑,“怎么这样害羞?” …… 戴上同心草后,瀛琤带着她游览院子。 瀛琤拉着她的手,领着她在院子里绕着池水漫步,娓娓谈起自己的童年:“我是老祖带大的,其实,说是父亲也不为过。老祖的院子很清静,几乎没有别的人来。”也因此,他获此殊待,直到现在也可以在老祖的院子里走动。 裴景泽好奇地张望着,“除了老祖,就你一个人吗?会不会无聊?” 青石板路上有斑驳的青苔,路旁的树木参差不齐。院子里的树木不是要栽成林,而是要一步一景,每到一处,都要自成一幅画面。 穿过另一个回廊,墙上的木窗外方内圆,方圆之间是是“乙”字形的镂空花纹。裴景泽从窗口往外看,便见一座低矮的假山,和一树红枫,远处是低垂的柳条和平静的绿水。不对称,但高低错落,也别有一番风味。 瀛琤知道她想问他的兄弟姐妹们,“对,老祖只教导我一个人。课业很多,平日里是很忙的。”他想起自己幼时每日在浮空岛和下面两头跑,上浮空岛学修炼,下中原地界学世家礼仪、待人接物。 裴景泽懂了,世家老祖偶尔会挑选天赋上佳、符合眼缘的后辈教导。虽然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机会,真的得到的人,却也失去了玩耍和伙伴。 意外地听见裴景泽的心声,瀛琤失笑:“我很充实,没什么不高兴。” 两人悠哉悠哉地逛着,对同心草的功效也有了了解。只要不是情绪波动大,或者非常在意的东西,不刻意去想,是不会知道被对方在想什么的。 …… 等二人逛完了院子,瀛琤便拉着她去见他的爹娘。 这时间点好奇怪,裴景泽不由得问道:“现在去?”要去,也应该早点去了。中间逛个院子是什么安排? 瀛琤虽知只要想想她就能知道,还是说道:“嗯,现在去,老祖已经放心了。同心草戴一整天是惯例。”老祖已经放心,她是真心喜欢他这个人了。 老祖放心了?裴景泽想想也是,这一段时间,足以让心中有鬼的人,露出马脚了。 …… 瀛琤的父母是一对潇洒的道侣,据说,在外游玩,常年不着家。他们兄弟姐妹几个,都不是他们两个带大的。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天,瀛琤给她讲述自己家的情况:“我爹娘这一带,嫡系稀少。我爹是我祖父唯一的子嗣,因此……他们被要求生了我们三个。” 离开老祖的院子,人渐渐多起来,不过都行色匆匆,多是御剑倏然而过。像他们这般闲散的,实属罕见。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从他们上方高空飞过的人,忽然拐了弯,下来了。 姜迩两步从半空中走下来,最后两步是跳下来的:“嘿,姜肆!” 他的轮廓和瀛琤有些相像,但更为阳光开朗些,肤色也稍微黑一些。他见到双手交握的二人,露出揶揄的笑容,“这位漂亮仙子……想必是弟妹吧!” 瀛琤也笑起来,他和裴景泽介绍:“这是姜迩,叫他弟弟。” 裴景泽:??谁是哥哥? “你好,我是裴景泽。”裴景泽行了同辈礼,没叫弟弟也没叫哥。 姜迩大笑起来:“弟妹!太聪明了弟妹!”他大量裴景泽一眼,又看了看瀛琤,故意说道:“弟妹这样的美人,怎么就想不开要和姜肆一起呢?” 这身段,这修为,这五官……的确是美人,姜迩没有客套。他只是感慨,为什么自己就遇不上这样艳丽而不轻浮,漂亮却不造作的女修!他求生欲爆棚,说罢就跑,生怕瀛琤追他。 他跑了,裴景泽却跑不掉。 瀛琤对这个问题来了兴趣,正好有同心草在,他趁势也问道:“喜欢我什么?”末了,还把裴景泽圈进怀里,抬起她的下巴,低下头问她。 裴景泽本来有许多的心动,许多的理由,却败在他灼热的呼吸里。托瀛琤的福,她知道老祖的神识一直笼罩整个浮空岛,她真的好怕瀛琤突然啃她一口。 裴景泽的想法过于强烈,瀛琤感受到了,他轻轻蹭了一下她的鼻尖,“不亲你。”他的眼里好像有光,上挑的桃花眼里满是得逞的愉悦。 但是吧,有些东西,你越是不希望自己去想,它越是会自己冒起来。 裴景泽脑子里的温柔体贴、博学多识……全都被禁欲系三个字挤到一边去了。她已经尽力了,但是,从瀛琤迷惑的眼神看,他可能知道了,也可能不知道。 终于,瀛琤的父母解救了煎熬中的裴景泽。 “臭小子,说你在哪儿呢?原来在这儿!”两个年轻的修士踏空而来,那个男修一见面就说了瀛琤一顿,“怎么在这儿抱着人不放呢?快给我和你娘看看!” 裴景泽觉得这个见面真是……尴尬透了。 瀛琤顺从地松开她,和她一起给父母打了招呼。 瀛琤的父亲看起来和他的年纪差不多,保持着青年的模样,他更爽快些,连连感慨:“真快呀!阿肆,你就要成家了!” 瀛琤的母亲五官不算深刻,却也看得出年轻时是一个古灵精怪、不受束缚的性子。到了这个年纪,依旧是做男子打扮,一身利落的人间骑装。她也露出满意的神情,“既然你们已经见过老祖了,那么结侣的事情也定下来吧。” 裴景泽忍不住想,这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第九十章 乾元秘境一 瀛琤的父母都是开明的人,当然,与其说开明,不如说,不想管事。 他们见了裴景泽,觉得只要瀛琤自己喜欢,他们就无所谓。所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给裴景泽几句“非常满意”和一份见面礼——一只冰种翡翠手镯,据说里头兼具攻击和防御阵法。 裴景泽甚至来不及惯例性地拒绝一下,就被瀛琤的母亲强行塞进手里,两个人一溜烟走了。 “就……就这样?”就像是一场梦,裴景泽简直不敢相信见父母竟然如此草率、如此之快。 瀛琤倒是已经习惯:“对,就这样。我们去见见伊姐。” 姜伊,姜家现任家主,正是瀛琤的大姐。姜迩路过之后,瀛琤和裴景泽解释了一番,他和姜迩是双生子,却不是长相相同的双生子,两人都不承认对方比自己年龄大。姜伊则是最先出生的,是他们的亲姐姐。 姜伊事务繁忙,瀛琤事先已经和姜伊说过这件事,叫她预留了时间。 …… 两人见过了姜伊,姜伊竟然当着她的面和瀛琤说起乾元秘境的事儿来。 裴景泽本来是要出去的,被瀛琤拉着不放,也就留在这儿听着。 姜伊听到瀛琤的安排,问了一句:“安安也要去?你怎么不带她一起?” 见过了老祖,又戴了这么久的同心草,依照她这弟弟的脾气,结侣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吗?是以,姜伊已经把裴景泽当做弟妹对待了。 迟早是她姜家的人。 “伊姐,”裴景泽解释道:“是我自己想一个人去。我有办法,在秘境里死不了的。”可不是有办法,裴景泽想到自己留下的一撮儿头发和引魂花。回去还得再练制一具身体,就大功告成了。 姜伊看他们自有安排,便也没说什么,转而谈起一些瀛琤的童年趣事。 而后,裴景泽和瀛琤一起去见了三爷爷,那个老人果然异常高兴地收下茶叶答应炼器。 …… 时间飞逝,裴景泽在炼丹、修炼的循环中稳固修为,逐渐提升至化神中期。而糯米,也成功化形,从东大陆回来了。 期间,中原世家仅存的姜家、喻家、万俟家三位老祖相继修为下跌,从此世间无人类大乘期修士,修真界为之震荡。中原世家、四方大陆紧急商议,“天谴”、血城与会,仙魔共谋。与此同时,听乐阁离若,代表妖修赴会。 …… 两年后。 乾元秘境,准时开启。 三年前,莹月虫成堆地出现,四散。时至今日,终于它们在月光下汇聚成星河。莹月虫是最好的带路者,它们的每一代,都会回到乾元秘境里面去产卵。产下的卵在乾元秘境里生长、发育,至乾元秘境松动时飞出,彻底打开时再度回归。 所以,跟随者荧月虫,找到缝隙,最是安全省力。然而,乾元秘境本身并不稳定,若是不及时进入其中,缝隙随时可能关闭,所以,每个想要进入乾元秘境的势力,都会自己跟踪一部分莹月虫,甚至用一些法子吸引莹月虫。 也因此,普通人想要跟在后面进入乾元秘境,成功的概率也很小。这几年高阶修士境界下跌,世家动作频繁,早有消息流出。原本就不易进入的乾元秘境,在人人趋之若鹜的情形下,更难一进。 裴景泽作为一个单兵作战的独行者,自然需要一个更为稳妥的方法进入。糯米便是她这方法的保障。 瀛琤偶然间在姜家见到一份万年前的记载,倒是说明了糯米的品种。“裂空白虎,额间无王,但存红云,凡化形,可撕裂空间,绝迹已久。” 虽是神兽,万年前便绝迹已久,如今更是少见了。 现今虽是修真盛世,却也比不得几万年前了。且不谈近八千年已经无人飞升,仅就神兽而言,踪迹几不可见。 化形之后的糯米,不过是及笄少女的模样。相较于人身,她更喜欢也更习惯化作幼崽的样态,趴在裴景泽的肩上。撕裂空间逃跑、跨越空间相当于移动传送阵等高级技能,糯米目前并不具备,它只能简单地撕开一些小口子。 但这也足够了。 循着那破碎的令牌,找到乾元秘境的大致位置,自己在薄弱之处撕一个小口子,便可以进去了。 …… 裴景泽自认不是肥胖的人,可钻这个洞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哎呀,这洞,就不能大一点吗?”她双手握着剑柄,用插在地里的剑借力,使劲儿把自己往里拉。 糯米原先在一旁安静地等待裴景泽进来,忽然着急起来,变大了自己咬着裴景泽的衣服和她一块儿使劲。 原来是空间裂缝快要消失了,得赶紧过来,不然会被切成两截。 猛地一下,裴景泽和糯米一同用劲儿,终于把她的肩膀拉了过来,整个人也因着惯性栽下来。 裴景泽及时打出一道灵力托起自己,安稳地落地。她把糯米放到肩上,随后开始观察四周。 周围光秃秃的,是风化的岩石和红色的沙质的土地。灵气和魔气在这里混合,偶尔可见天边黑白交错、火光闪闪的似云非云的东西。天空不是湛蓝,却也不像是正常的阴沉天色,而是十分不均匀的黑灰夹杂,并且随时翻滚着,似乎在酝酿什么。 起伏不断的小山丘和小土堆横贯了视野,无限延伸。稀稀拉拉的野草低矮又枯黄,东一点,西一点。土地里是深浅不一、分布不均的红色,也不知是鲜血染就,还是生来如此。毕竟,这里是仙魔大战的战场,还是,未被清扫过的战场。 一片荒凉萧瑟。 一阵罡风突然而至,夹杂着无尽的红色沙土,横扫而来。仅仅是罡风,裴景泽是不惧的。可靠近了才发现,这风力夹杂着魔气与灵气,内里互相撞击。来去匆匆的罡风改变了地形,小山丘被削了又堆砌,最终成为相似的形状。 罡风给裴景泽的指尖留下几道划痕,虽是眨眼可恢复如初的皮外伤,也足够说明其可怖了。风后,再抬眼看去,几件破破烂烂、半掩埋在土地里的修士服装,就露了出来。 还不待裴景泽走近细看,空间骤然一阵扭曲,那几件残破的衣服,已然不见。唯有锈迹斑斑的玄铁剑,斜插在土里,向裴景泽证明,方才不是幻觉。 果真是……不稳定的小世界。 第九十一章 乾元秘境二 能够成为一个小世界,就会有相应的本土生物诞生。即使,这只是一个不稳定的小世界。 乾元秘境里也有生命诞生,而这,正是危险的来源之一。毕竟,乾元秘境不稳定,空间时常扭曲,加上灵气、魔气驳杂,环境恶劣,诞生出的生命也是适应这种环境的,难以对付的生命。 裴景泽还算运气好,没有撕开口子便遇到一个奇形怪状的乾元秘境原生生物。 作为一个战场,乾元秘境原是没有出口的,想出去,得自己撕一个门出来。而且,从外面撕出一个通道,比从里面撕,要容易不知多少倍。这是为了防止战争时的叛逃。 尔后,仙魔之战结束多年,乾元秘境逐渐发生变化,开始每隔一段时间,将非其中诞生的生命排斥出去,这里才开始正式作为中原世家子弟的历练之地。 乾元秘境很大,裴景泽又是一个不识路的,还没有地图,迷路在所难免。 她已经御剑飞了半个小时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至于她想要找到的石碑,是不是被沙子埋了都不清楚,裴景泽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 这一路过来,大片的土地都是伴随着红色痕迹的沙地。裴景泽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哪儿哪儿都是一个样子。 她也不是没有尝试在土地里刨出一两个小动物,问问路,但是挖了半天,除了土和沙,什么活物也没有。她还差点被一阵空间扭曲送到别处去了,幸亏糯米有所觉察,才及时避开。 “这都什么呀……”裴景泽在飞剑上举目四望,倏然猛地左拐,避开一道黑黝黝的、吸引力极大的、转瞬即逝的空间裂缝。 真是没完了。她叹了一口气,再飞得高了些,试试看能不能看到不一样的地方。 这一看,还真就看到了一点黑色,不再是深深浅浅的红。裴景泽顿时充满了斗志,径直飞了过去。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她看到的,也许,并不仅仅是什么黑色的土地,而是,某种不知名生物。 红色的土地上,一块黑色的扁平状“地毯”正在缓慢移动。它压过的地方,一层漆黑的、粘稠的液体逐渐渗透进入地下。然后,地面便变为黑色。 裴景泽远远地看着,只见已经变为黑色的土地,像是被腐蚀了一般,开始凹陷、湿润,似乎变成了黑色的沼泽。 那块“地毯”身后,是一大片黑色的稀泥状物。 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裴景泽却也想要收集一些黑色粘液,看看能不能用作炼器之类的。 亏得她是炼丹师,随身带着的玉盒、玉瓶数不胜数,还能有东西装。裴景泽还因为上次挑开棺材里事情有了阴影,带了许多的石头在储物袋里备着。 她随手扔了一块石头下去,正中那块“地毯”。石头浮在那不明生物的背上,它像是没有感觉似的,毫无反应,依旧动作迟缓,只是石头却渐渐陷了下去,像是被一点点吞了。 移动的自动染色地毯慢悠悠地往前去了,石头却再没有出现。 看起来很笨啊。裴景泽小心地降低了高度,远远地又扔了一块石头下去。 那沼泽忽然咕噜咕噜地冒起泡来,裴景泽正好奇地盯着那泡,不由得飞高了些,心道可别和之前遇到的冰鱼一样,在泡泡里暗算人。 远处的“地毯”忽然贴着地面飞了起来! 仿佛一个走路杵着拐杖的老人忽然穿上轮滑鞋,唰唰地一滑就过来了。那飞行的速度堪比元婴期修士,片刻便到了裴景泽的正下方,整个包住了那块被她扔下去的石头,半晌,嫌弃地吐了出来,慢悠悠地换了一个方向染色去了。 这倒是和蜘蛛有几分相似。裴景泽摸清了大概情况,飞到远处扔了好几块石头下去,故意扰乱“地毯”的判断。然后,自己挑了一个地方下去装了一小瓶子新鲜的黑色粘液。 裴景泽看着瓶子里起伏不定,自带波动效果的液体,觉定拿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 离开了那片被改造过的黑色土地,裴景泽再一次失去了方向。 看哪儿都是一样的! 裴景泽胡乱选了一个方向去了,挂在她腰上的好烦倒是兴致勃勃,对这个美名在外的乾元秘境多有期待。 裴景泽御剑飞行,地下的风景千篇一律,好烦还在信誓旦旦:“你们两个放心,肯定会遇到有意思的东西。” 糯米要不是在裴景泽肩上不好下来,真烦得想给它一爪子。这里看起来完全相同,就是精通空间一道的裂空白虎也要疯了。 飞了小半天,裴景泽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再也不想把目光投向地下,反而对天上黑白相间、火光闪闪的东西有了兴趣。这模样,倒有些像她那日在听乐阁和张伍打斗时的场景。难道是灵气和魔气互相作用形成的? 她索性飞得更高,靠近了去看。 那些“云”的外层,似乎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烟雾,肉眼补能穿透。即使是化神期修士的神识,也难以深入其中,只能窥探到外围。 裴景泽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她再次扔了石头过去,那层灰蒙蒙的烟雾便像是果冻,被裴景泽的力道击打地深深地凹陷下去,然后,猛地回弹!石头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返还的速度却大了百十倍。裴景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侧移已晚,被石头打歪了衣袖。 如果纯粹的物理攻击会反弹,那么神识攻击呢? …… 中原世家比以往更加重视乾元秘境,大批修士、核心弟子进入其中。 甚至,有传言称,姜家、喻家、万俟家三位老祖亲自出马,共同深入乾元秘境寻找生机。 顶级世家都有圈养的莹月虫,专为乾元秘境做准备。乾元秘境和高阶修士数量骤减、受天道压制有关的消息流出,明争暗夺少不了,但胆敢和顶级世家叫板的,确实没有几个,多的,是附庸。下层世家之间,勾心斗角、互相倾轧,反而更加无所顾忌、肆意妄为。 这是修真界的大事,共商大计的结果,无非是,乾元秘境的进入前协议,以及其中的必要注意事项:比如,为乾元秘境的稳定性考虑,进入其中的修士,修为不可高于练虚期。至于名额分配,却是没有的。乾元秘境本身作为战场,是没有人数限制的,而能不能进去,全看个人本事。 除开世家,四方大陆的强势宗门,自然也有门路。少数散修,或许精通空间一道,或者顶级的阵法大师,能想到些许办法。 但无一例外,所有人都或明或暗地盯着姬家。 姬家作为以擅断命理而闻名的顶级世家,在这找不到目标,却又目标清晰的争抢里,最是惹人注目。 姬家老祖生前的最后一卦,谁知道,有没有说些什么?便是没说,姬家家主,遇神,也是通天达意的神秘人物。 第九十三章 乾元秘境三 裴景泽被困在那层烟雾里了。 她只不过是轻轻地用精神力刺探了一下,灰色的烟雾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立刻就急速膨胀起来,一下子把裴景泽包了进去。 裴景泽进去之后才发现,那就像是一层水膜,她可以在里面自由地移动,但是出不去。 她在外边看见的黑黑白白与火光,确实是魔气和灵气弄出来的。是因为这里头空间狭小,浓缩的灵气、魔气又难以自动液化,便在里头互相争抢地盘。而作为“云”的轮廓和形状,则那层烟雾决定的。 裴景泽被包进来之后,空间更小了,她不得不吸收了一些灵气,好让自己能够放松一些。 但是怎么出去呢? 她拿着剑东戳西戳,也没戳出一个洞来。只观察到,在魔气和灵气互相碰撞、挤压的时候,偶尔会出现很小的孔洞,却又很快被填上。 也许,放点儿灵气出来试试? …… 钱升嘉是一个普通散修。 说普通,倒也不是也别普通,很不巧,他是一个炼器大师。并且,曾经有幸,在机缘巧合下,去过乾元秘境。 中原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传闻他也听过了。这段时间来找他炼器的人都变多了,偶尔也听到一两句好心的提醒。 只是乾元秘境啊……他们散修还是不参与的好哦。他还有一个外孙呢。冒什么险呢?手艺人,饿不死。 钱升嘉躺在在自家的铺子里的躺椅上,含着一根旱烟,砸吧砸吧嘴。 他就喜欢这股子浓烈的烟草味。 钱升嘉听着铺子深处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欣慰地眯起了眼。炼什么丹呀,炼器多好。中原的炼器大师,说起来也不得了啊。 钱升嘉听着听着,觉着声音不太对,踩着草鞋起身去看。他走到赤着上半身的文弱少年身边,指着他刚刚敲过的地方说:“文文,你看这儿,歪了。” 少年的汗水沿着脊背滑下,他一声不吭,只是照着指点敲击。 钱升嘉也不说什么,只是感慨这孩子太瘦弱了。不过,除开体能问题,他天生就是吃这一碗饭的。修为提上去了,力气也不是问题。 总归是,后继有人。 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从铺子外传来:“请问,钱大师是在这儿吗?” 钱升嘉慢腾腾地走出去,正巧见一铺子前泛黄的帘子被人掀起来,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来。是个一身白衣的小姑娘,脸上有点儿婴儿肥,看着便像是个世家子弟。还是不谙世事、特别好宰的那种。 钱升嘉以为这又是一个新顾客,问道:“我就是钱大师。说吧,要炼什么?” “您好,我是晨风,不过,我不是来和您谈炼器生意的。”女孩掀了帘子进来,“我想问,您去不去乾元秘境?”说是问,她却带着一股子笃定。 …… 数十艘首尾翘起的灵船,整齐地排成人字型前进。最前面的那艘,还挂着一帆旗,随风扬动。 巨大的灵船上满是房间,但多数人仍旧站在甲板上,远眺四方。这本是喻家嫡系的船,洛夜却也在上面。喻落璃揽着洛夜的肩,问道:“害怕吗?即使是老祖,也摸不准……” 洛夜眼中满是坚毅和自信,“不!管它天道还是,皆不可阻挡我!” 两人相视一笑,喻珉在队伍后面冒出一个头来,看了看默契十足的两人,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大堂哥和二堂哥,没有作妖,乖乖地缩回去了。半点没有纨绔的样子。 喻家的大部队在浩荡前进,一只纤细脆弱的纸鹤忽然飞入喻家家主,喻世言的手中。 “姬家,已经分头行动。” …… 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 裴景泽已经弄出来一个大洞,可以出去了。她再一次卡在了洞里,而且那洞越收越紧,她挣扎着出来却出不来,这时一阵空间扭曲,裴景泽只能先支起一个灵力罩保护一下自己。 这可真是功败垂成!她都要出来了!而且现在,她明知道有空间扭曲却躲不开!裴景泽只期望别把她切成两截。难怪不到化神期不能来,修为不够,来了也是送命啊。 幸好,这一次空间扭曲的后果,只是把她连带着一小团灰色烟雾,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裴景泽只觉一阵挤压,她便不再卡在空中了,脚下已经是踏实的土地。 失去了大部分的烟雾,那一小团甚至不能包住裴景泽,不待她动手,便自己滑了下来。就像是突然失去了控制,那一团灰色烟雾很快缩小,变得干瘪,像一层壳子。裴景泽秉承着不浪费和科研的精神,在确定这东西没有危险之后,收了起来。 待裴景泽收完了,再一抬头,天上是一大串的灵舟,整齐划一地排成队形飞。灵舟上的人,着装统一,个个身姿挺拔,气度不凡。 这是……哪个世家还是宗门啊?应该不是什么妖修吧? 最前面的灵舟上,还竖着一面旗。裴景泽仔细看去,才发现,这面红底黑字的旗子上,赫然是一个“喻”字。 啊呀,又来了。她就知道,这样的大场合,怎么会没有洛夜和喻落璃呢?每到关键剧情处,她就会遇见洛夜和喻落璃。 只是她已经无所谓了。事在人为,现在,不是已经不一样了么?遇见,又能怎样呢? 裴景泽的贸然出现并未引起喻家的注意。 乾元秘境不稳定,空间变化莫测,常常有人莫名其妙被传送。倒霉些的,直接被切成两截。喻家负责探看的人见地下突然多了个修士,再一看那衣服不对,不是姬家人,谁管她呢。 裴景泽也不管上面的人,整理好自己,想着反正无事可做、毫无方向,要不跟着男女主走。 不过……跟在喻家后面,他们人多势众,就真的能找到什么,她怕是连肉渣都见不到。 还不如自己乱找找呢。 她早就问过瀛琤了,世家看似准备齐全,也不过只有些微能力,能够留下些许标记。乾元秘境的地图,谁都没有,盖因每次进入,它的地形都会发生改变。即使世家已经将之作为历练之地,多年使用,也没能绘制出一幅地图。这也是姬家通天碑遗失之后,再难地其踪迹的原因之一。 也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裴景泽再抬头时,发现原先排在一起的灵船,已然各自朝着各个方向飞去。 第九十四章 乾元秘境四 通天碑…… 自万年前仙魔大战,通天碑遗失,他们姬家费劲无数精力,至今没有找到。万年来,姬家共历三代家主,每一代,都致力于找到通天碑。而每一个进入乾元秘境的姬家子弟,都有找到通天碑的目标。 只是,却都是无功而返。 但是这一次……却有消息。 半月前。 遇神五次催动神机镜,终于在最后一次得到模糊的影像。 那是乾元秘境最为常见的场景:黑白交错的天空,起伏的小丘。深红色的土地里,半埋着左上角残破的石碑。旁边是几粒散落的碎石。 无人催动,通天碑却显现出图案。 遇神深呼吸放松自己,努力地想要看清通天碑上的内容,越是集中精神,却越是看不清。最后,神机镜的镜面如同水面一样,泛起层层涟漪,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遇神眼角流下一道血痕,她却忍不住笑起来。即使是这样渺茫的消息,也足以让人欣慰了。万年啊……万年啊,从未有过消息,今日,终究是,找到了。 …… “家主,有近二十人跟着我们。”一个其貌不扬的修士紧跟在遇神身后,不经意间便设下隔音的阵法,报告自己的发现。他的嘴唇纹丝不动,声音却直接传了出来。 遇神并不在意,因为,跟着也没用。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儿,跟着,又如何。“无妨。”就算是她要去的地方真的有,倒也无需担心。因为那个地方呀……根本传不出消息。 姬家众人,正是因为毫无方向而分头行动,这一举动,却成为外人对自己猜测的肯定。世人皆以为姬家必然是知道了什么,才故意分散开来,扰乱视线。念及此,遇神嘴边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 “世家子弟进来到底历练什么啊?避开空间扭曲的能力吗?”裴景泽实在是无力吐槽。乾元秘境无聊透顶,长得奇奇怪怪的东西一大堆,看哪儿都一个样子。 关键是,想要找的东西找不到。这秘境大得没边儿,风沙还老是变呀变,找一个不能动的、随时能够被沙子埋了的石碑,可真是太难了。要放平了心态告诉自己这就是一个普通秘境吧,又感觉想打一场也没什么可以打的。 也可能是因为她运气还比较好,没有遇见什么特别难以打败的奇怪生物。 好烦难得幽默一回:“有可能还能够提高耐心以及观察能力。”至于糯米,已经趴在裴景泽肩上睡着了。 裴景泽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先找找看。她放出神识,沿着广袤的土地延展开来。若是没有收获,便御剑飞一段,再下地搜寻。 几次飞行,转换阵地之后,裴景泽再次找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 当神识深入底下,她看见了许许多多的修士的身体,按照相同的间隔,深埋地下。这些尸体,夹在泥土里,形成一个方方正正的长方体。 这显然并非常人所能做的。便是仙魔大战,也不会将死尸摆弄成如此规整的长方体。若是后来进入的修士,需要使用尸体做些什么,也会把储物袋拿走,而不是任其挂在死人身上,浪费资源。 这更像是,某种不知名的智慧生物,为了某种目的,特意摆成的。 正巧闲来无事的裴景泽当然要做点什么。 因着尸体都埋在土里极深之处,而且数量众多,她便没有把这些尸体挖出来的打算,只是御剑飞起,用精神力刺探。 发出去的精神攻击没有得到任何反应,裴景泽不由得更警惕了些。她再次发出更为猛烈的攻击,结果却是一模一样,那便是没有后果。 她再次仔细地探查了那些整齐摆放的尸体,发现下层的尸体更为干瘪,像是失去了水分。 靠近长方体上下地面对角线交叉点处的尸体,也有相同的情况。而下底面中间处的尸体,已然是没有血肉,骨头开裂的样子。 似乎损坏得最为严重的,就是最下层、靠中间的位置的尸体。 这个位置下面,必然存在着某些东西。裴景泽不免开始脑补,在这个位置下面,存在着一个极为强大的邪魔之物。大概率是乾元秘境自主诞生的生物。 裴景泽特别手痒地想挖一挖。反正……死不了的,来都来了,不做点什么,对得起她这么费劲的进来吗?总不能就在乾元秘境里晃悠一圈,就出去吧? …… 荒无人烟,裴景泽毫无顾忌,雷电一次次在土里爆开,轰起许多的沙尘。红色的沙土纷纷扬扬,像是腾起的血雾。 她的面前是一个约么五十米深的深坑,隐约可见有尸体露了出来。但其实,她才刚刚挖到一小半,更深的地方才是目标所在。 雷灵根破坏力很强,运载沙土却不太在行,裴景泽已经发现,随着深度的加深,她炸出来的坑,会被飞上天又掉下去的沙土埋得更多了。也就是说,她每次炸,加深的深度这个数字在变小。 她正愁一个人办这事儿恐怕有点难度,便听天边一声激动的女声:“宥川!” 宥川?对,裴景泽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道号。 她朝着声音的发出地看,见一个娇小的白衣少女和一个瘦削的白胡子老人从飞剑上下来,那女孩高兴极了:“宥川,我就猜到是你!没想到在乾元秘境也能遇到你!你在做什么?” 来者正是晨风。 裴景泽一看是她,心道来得正是时候。只是不知,晨风是否有空。“晨风!我正想着,怎么才能把这土给弄上来,你就来了!这位是……?” “这位是钱升嘉大师,是一位中原的炼器大师,我和他一起进来的。”晨风一面介绍着,一面说:“钱大师可以离开了,我也没什么目标,既然已经进来,便以足够,您想做什么就去吧。”她把一串开得十分灿烂的紫魔铃递给他,“报酬也给啦,同伴我也有啦,您可以放心了。” 钱升嘉正有此意,来一趟,总要做些什么的。既然对方认为交易完成,那么,他便可以先行离开。先前也是看这个丫头涉世未深,和自己外孙一样的年纪,他起了一点好心,暂且同行而已。于是,钱升嘉就此和晨风分开。 裴景泽说明了自己的无所事事以及正在挖坑的原因,两人一边挖坑,她一边问晨风怎么就和一个炼器大师进来了。“是不是……你家里人不许你来?” “……宥川,能不能别这样真实?再说了,你还不是一个人?” 晨风没进来之前想进来,进来之后却后悔了。乾元秘境真的……不好玩。她也无所事事,所以听到裴景泽找到一点有趣儿东西,也愿意参与进来。 两个人一边聊,一般忙活,只听一声轰响,一具干瘪、酥脆的尸骨被冲到天上,随后,重重跌落在一旁。 她们终于挖到了底。 巨大的深坑底下,是一个黝黑的洞。那个黑洞仿佛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两人盯着看了一阵,只觉头昏脑涨,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就像是……精神力透支的感觉。 第九十五章 乾元秘境五 天机……生机。呵。 戚箬行一袭青衫,阴柔秀气的五官显得他有些羸弱,“你不是,不信命吗,阿姐?” “阿行……,这无关信不信命。”戚箬绫的白衣,从领口到袖口、衣尾都是刺目的鲜红,这鲜红的,正是“天谴”的标志。她的两弯纤纤细眉像是新月,此刻微微蹙起,像是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阿行,这对你而言,是命。可我认为,这只是……” “这只是一种趋势。这只是我们根据事实推测出的一种可能。”另一个男子从后面走来,站在戚箬绫身旁。 “哼。”戚箬行轻哼一声,却也不想难得见一面还要吵架,便不再多言。他自觉无趣,转身要走,戚箬绫忽然喊住他,“阿行,诺诺呢?没有跟来吧?” “没来。放心吧,阿姐,诺诺在阵法里,出不来。”谈起诺诺,戚箬行唇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笑来。诺诺出不来的,除非…… 若是真的达到了条件,来又如何? “城主。”神威恭敬地侧跪,她束着高高的马尾,神情冷然,“我建议……先带人横扫一遍。我愿领人,先平东边。” 戚箬行也真的仿若人间帝王,嘴里吝啬地吐出一个字:“准。” 神威领命,戚箬绫在旁边未有言语,戚箬行怎不知她在想什么。他无辜且体贴,“阿姐啊,神威喜欢,为什么不成全她?” 戚箬绫和身旁的男人对视一眼,二人都明白的彼此的意思。诺诺啊,还是不要和阿行长期接触的好。 但是诺诺啊…… …… 他们口中的诺诺在和裴景泽一起休息。 两人头晕目眩,都感觉到不太对劲,退开了许远,吃下了丹药恢复。 只是,那个黝黑的洞却没有任何的异常。裴景泽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她到乾元秘境里这几次都是,开始毫无威胁的东西,往往在特定的刺激因素下,会有让人意料之外的举动。 裴景泽揉着太阳穴,“我们把它填上吧。”这不是她们能够弄清楚的,仅仅是看就这样难受,继续探究显然是不合适的。还是填上它安心些,还原了总不会有事。 “宥川……”晨风对此表示赞同,“那我们翻翻他们的储物袋吧。”这样也能有点收获,不枉她们俩挖这么久。 修真界的惯例,便是翻死人的储物袋。这是常态,裴景泽倒也不抗拒。 两人也不去看了,又想了法子,把边上高高堆起的沙堆弄下去填坑。适时吹来的罡风帮了她们的忙,恰好将沙堆的沙土朝着坑的方向吹去。 罡风吹过,两人又隔空填了许多的沙土过去,再才从两边开始摸尸体身上的储物袋。万年时光,丹药多数是没什么效果了,法器或许还能一用。 两人挑挑拣拣间,裴景泽偶然抬首,隐隐感觉有些不对。“晨风……我怎么……” “怎么啦宥川?”晨风拿着一把小匕首摸个不停,爱不释手,“你找到什么了吗?” 不,只是,好像有什么要发生了似的。裴景泽不知为何,有强烈的预感。不是危险,但是……就是有什么要发生了。 罡风又起,红沙缓缓流动,地形变幻。 晨风把匕首收入储物袋中,皱着眉看中间已经凹下去的地方,“嗯?宥川!不对!” “我们离这里远些!”裴景泽出于安全考虑,提示晨风。 两人飞起,一阵范围十分宽广的空间扭曲却突兀地袭来。 二人不得以向下贴地,原本流逝速度异常的中间部分更是深深凹下去,巨大的吸引力从底下传来。 两人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裴景泽宁愿被卷入未知之地,晨风则倾向于贴地避开,暂抗吸引力。 然而,殊途同归。高飞低避,皆入瓮中。 高飞的裴景泽被空间扭曲扭到了地上,正好和晨风一起,二人双双跌入沙中。 即使两人奋力飞行,还是被吸入其中,深陷。 流沙若水,朝着洞底涌来,将二人推向深渊,似乎是要将人溺死其中。 “啊——”人在急迫的关头,总是不由自主地叫尖叫。但是尖叫不能改变任何事情。长长的一声啊甚至来不及拖到尾声,这里便又恢复了静默。 罡风呼呼而过,高高低低的沙地被抹平。 了无痕迹。 …… 遇神虽有想法,却无法确定心中所想之地的位置。一路走来,也是凭着感觉,时时利用神机镜调整方向。 只是一向灵通的神机镜,这次,有些反复无常。还多次泛起涟漪,显示出无法预测的样子。 不过,遇神是沉得住气的人。她能感觉到的,她要找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此刻,遇神飞身上站到了一个小沙丘顶。环顾四野,依旧是深浅不一的红色,没有任何的特殊。 骤然间,一阵极其剧烈的空间扭曲横盖了至少方圆二十里的土地。空气也歪斜,就像是火堆上方的样子,弯弯曲曲。 遇神不仅不避,反而有种难以抑制的兴奋。 来了!来了!和上一次一模一样的出现方式! 就是这样的凝滞感,是这儿没错。 遇神的翘起唇角怎么也压不下去。她找到了,她认为,最有可能的地方。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心心念念要找的地方,竟然自己出现了。 天佑姬家。 那么,通天碑,是否也在此处? “家主。”影子一样,一直跟在遇神身侧的人出声了,他凶狠的眸光若有若无地扫过那些或明目张胆,或躲躲藏藏的身影。这是请示,也是建议。 遇神并不将他们放在心上,语气轻快:“乌合之众,无需费神。”这里啊,传不出消息。那几位不来……就这些探子……哼。再造杀孽,徒添因果。这些时间,当然要合理利用。尽快找到通天碑,才是正道。 正在遇神微微侧头和身边的人讲话的当口,遥远到遇神也看不清楚的地方,两个小黑点从空中落下,还伴随着一点隐约的声响。 两人是似有所觉。 第九十六章 乾元秘境六 洛夜喘着气,警惕地看着四周,锐利的目光在触及已经站起来的喻落璃时,微微放柔。 喻落璃走上前来欲扶起她,洛夜先他一步自己站了起来。 他们两人是在和一个及其巨大的、沙石组成的怪物搏斗时被卷进来的。喻家其他人对此并未参与,是洛夜执意要锻炼自己,才刻意上前攻击的。而喻落璃自当保驾护航,在一旁守着。于是,打斗之中,恰遇空间扭曲,二人一同被卷入未知之地。 喻落璃对于脱离大部队早有成算,早知族人成见颇深,那他怎么能委屈了他的小猫呢? 喻落璃对洛夜笑得宠溺:“好了,现在是不是自在多了?” 他已经仔细探查过,四周并无什么威胁,只是随意地给家族发回一个传讯纸鹤,敷衍地表示自己不知身在何地,但也安全。 洛夜显然对此知情,更对眼下的局面甚是满意:“嗯。我们走吧。” 只是,喻落璃手中的纸鹤,却像是迷了路。纸鹤刚刚飞起,不过两三秒的时间,便又调头飞了回来。他眼里满是兴味,纸鹤消散,对同样跃跃欲试的洛夜道:“看来,我们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 …… 裴景泽只感到一种强烈的窒息,她只能凭借本能用雷电轰开周围的沙子。 晨风也不知去了哪儿,她的尖叫声犹在耳边,下一刻人却不见了。 裴景泽能感受到自己不断地靠近那个洞,吸引力随之增大,大到瞬息,便将她吸了进去。 身体被强力挤压,骨头咯咯作响。强大的吸引力让裴景泽怀疑,是否下一刻,她的神魂会被直接吸出来。 也是片刻功夫,她便被整个人吸了进去,接着那股力量忽地消失了,沙子也四散开来。她因为惯性向下跌落,裴景泽忙御剑飞起,再缓缓落地。 这洞……怎么像是个传送阵一样? 她也不知自己到了哪儿,裴景泽正观察着四周,忽然一声刺耳的尖叫传来。那分明是晨风的声音。 裴景泽心中一凛,却见晨风和她一样,只不过是被抛出来罢了。晨风的尖叫也在半途戛然而止,她刚一发现自己被抛了出来,就收了声,也安安稳稳地落到地上。 裴景泽本以为她受了惊吓,结果晨风一脸严肃地过来,对裴景泽说的第一句话竟是:“我没有尖叫!” 好的,没有尖叫。裴景泽忍不住笑了起来,晨风被她笑得不好意思,却还是说:“宥川!要是我舅舅问起来,你就说,是你叫的。” 裴景泽秒懂,晨风必然在这个过程中做了什么,让她舅舅知晓了她遭到危险的事情。她应下来。接着,二人便下意识地查看四周,奈何乾元秘境处处一个样,总是弄不清楚方位。 晨风中途心里发虚地给她舅舅发了讯息,解释了一大堆。只是,她放出的纸鹤,却也如同醉酒一般,摇摇晃晃地,飞出去两米又倒了回来。 晨风看着手中的纸鹤,眉头紧锁,“宥川……我们和别人失去联系了。” 两人越发警惕了,生怕一不小心窜出来什么又给她俩来一下。 只是,始终没有出现异常之物,倒是让她们两人遇到了另外的人。 那是一男一女,男的清瘦,唇边留着八字胡,女的一身紫衣,眉眼锋利,有些攻击性。 裴景泽恍惚间觉得,这女修,同姜伊有几分相似之处。只是姜伊,更温和、沉稳些。 两边一碰面,晨风就被认了出来。 “诺诺?”那位看起来超凶的女修并不严厉,反而惊喜地打量着晨风,“诺诺还记得我吗?我是莫姨呀,你和朋友来这儿玩?诺诺也不错呀,化神啦!” 晨风有些尴尬,孩提时她大概是被这位抱过? 这位“莫姨”确实有听说过,在组织里地位颇高,是个爱玩的性子,据说后来和一位世家子弟结为道侣,二人同游山水。 并没有什么话说的晨风,也只能回问,他们怎么来这,是不是来玩。 “你姜叔家里需要,我们组织也需要,恰好我俩好多年没来这儿玩了,刚好……” 姓姜……旁听的裴景泽忽然想起来,似乎,自家师父的奶奶,就是一个天生魔修。 不会这么巧吧? …… 姜迩悠闲地坐在桌前小酌,一脸惬意。他的对面是瀛琤,端着白玉杯,情绪淡淡,若有所思。 姜迩认为他魂不守舍,揶揄道:“这么担心,干嘛不带着?”哎呀呀,真是一物降一物啊。姜迩感慨不已,姜肆竟然也有这样的一天。 正是此时,消息传来:“迩公子、肆公子,跟踪遇神的人,失去联系了。” “啊!真快啊!不愧是姬家。”姜迩伸了一个懒腰,一点也不惊讶,更没有丝毫担心。 因为,这回派去追踪遇神的人,根本用不着担心。 瀛琤也神情不变,只是问:“跟踪姬家其他人的,可有失踪?” “没有。只有遇神这边,出现异状。” …… 顶级世家,陆陆续续觉察到,跟着遇神的人,失去联系了。 失去联系,要么,死了,要么,到了“那个地方”。 而宗门之人,底层世家,不知有这样一个地方,只以为,跟踪者已经遭遇不测。等他们互相联系,又颇为小心地互相周旋、试探一番之后,方才得知,遇神,或许是真的有了发现。 越来越多的人,朝着遇神前进的方向,跟去了。 …… 遇神紧紧捏着一面一人高的圆镜。 那镜子的背面有朵朵祥云,龙飞凤舞,异兽百种,还有姿态各异的人,树木、花草。其间种种,栩栩如生。 那是一副刻画了世界各种生物的图,精美绝伦,也繁杂琐屑。 还是找不到! 为什么! 神机镜的本体都已经如此靠近通天碑,竟然还是无法显示出通天碑上的图案!更糟糕的是,先前偶尔能够显明方向,现在连方向也没了! 遇神再一次尝试催动神机镜,得到的,却只是层层的涟漪,在镜面圈圈扩散、漾开。她深深地呼吸了几次,方才平静了些。还有一些时间,还有时间! “家主,不若……”他低声道:“允我用他们一次。” 遇神沉吟片刻,应了。 第九十七章 乾元秘境七 姬家人尤擅沟通天地,自认命理之学,世上无可匹敌者。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且因姬家善于沟通天地,在神魂一道,也颇有建树。早有传闻称,姬家能够控制修士。 自己找不着,别人就不能用来帮忙找吗?姬平眼见家主找寻无望,出此主意。他铺开神识,不过片刻便找到两个合适的人选。独自行动、修为偏低的修士,是最好的傀儡。 …… 深深浅浅的红沙随着风飘散,沙丘和土堆堆起又塌垮。一块一人高的蓝灰色石碑,静静地立在那儿,半截埋在土里。 那石碑边上的土,仿佛被凝固,任凭周遭的沙石如何飞舞,颗粒不动,死死地半掩着石碑。甚至于,风大到了一定程度,将地底下的沙石都掏空,石碑也顽强地带着沙石悬在半空中。 洛夜和喻落璃见到的,便是石碑悬空而立的场景。 “这不是幻觉。”洛夜不禁有些试探之意,无论它是什么,能够如此模样地出现在乾元秘境里头,必然有些异常之处。 喻落璃倒想起姬家的遗落至宝来,若有所思:“不是幻觉……”若真是通天碑,那可就有意思了。现在整个修真界几乎都盯着姬家,且不说这所谓的“生机”是否与通天碑有关系,便是无关,能够得到通天碑,和姬家做交易,有什么不好呢? 不过通天碑有许多玄妙用处,外人不知。喻落璃不欲轻举妄动,更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二人对视一眼,有了决断。 …… 里面的人传不出消息,外面的人,想进进不来。 姜家、喻家、万俟家陆续赶到,血城和“天谴”也并未落后太多。 眼前的这一片区域格外的与众不同,盖因,本应该存于天边的云朵状物质,竟然像一个巨大的锅盖一般,盖在这一片土地上。 姜迩摩拳擦掌,他被困在这东西里头过,“原来是这个。”这东西可难办得很,稍不留神被吸了进去,就得废上老大的功夫才能弄出一个洞来。这洞被填满的速度偏偏极其快,让人想趁机挤出来都不行。 不过,从外面去里面,应当是简单的。姜迩知会了族人们一声,精神力刺去,那层雾状不明物却只是软软的凹陷下去,然后慢慢回弹。 这怎么像在里面,而不是外面?姜迩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 正在此时,不远处一声惊呼,原是有人从里头不知怎地,被一下子弄了出来。 那人一出来,见各方势力虎视眈眈,便觉不妙,只是再想进去,却来不及,只能由着他们问话。他们问遇神的踪迹,问他怎么进去的,问他怎么出来的。 遇神的确是在里面。至于其他问题,这人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就像是中了邪似的,想要找一个东西。那东西是什么,他也忘了,只知道要沿着一个方向一直走一直走。结果,他自己也说不清怎么回事,便出来了。 一个化神初期的小修士,众人也不指望他能够知道太多消息,便就此作罢。 姜迩见他出来,倒是真的有些怀疑:“这不会是一个幻觉吧?其实我们已经在这东西的里面去了,自己却以为在外面。” 姜肆不赞成:“不若说是它自己把自己内部外翻了,更为可能。” 这想法如此与众不同,姜迩却不得不承认它的合理性,至少比他说得合理。若是里面的那一层外翻,要想进去,就得费一番功夫。不过他们人带得多,也不愁。 姜迩安排了几组修士攻击不同的地方,尽量弄出多个大一些的洞出来。 …… 戚箬行依靠禾前蝶寻着味道,赶到了晨风消失的地方。 平滑的沙面如同最为明显的障眼法,不仅不能让戚箬行怀疑自己,反而会让他,更清楚,此地有异。 戚箬行轻嗤,身形微动,稍稍侧开,下一刻,庞大的魔气形成高高卷起的龙卷风,横扫了这片看似平静的土地。 肆意横卷的龙卷风终于还是让那掩藏的洞露了出来。只是,原本宽大的洞口,却缩小了许多,吸引力也逐渐减弱,近乎于无。 戚箬行飞身下去,盯着黝黑的洞口,喃喃道:“诺诺。” …… 裴景泽纵使有猜想,也不想就这样见到瀛琤的爷爷奶奶。 况且,姜家是什么地位?她觉得自己说出来,也许会被认为是碰瓷的,反而不好。还是等师父在的时候再说吧。 裴景泽乖乖巧巧做壁花,礼貌地等待双方交谈完毕,只偶尔在对方提到她时,答上一两句。 终于,晨风和她这位几乎不认识的长辈告别,晨风如释重负,裴景泽亦如是。 两人随意前行,裴景泽和晨风沿着平稳一些的地方走,神识一直外放着,没瞧见什么异常之处。 “这儿不对劲。”刚刚踩了一脚出去,裴景泽便觉察到有些奇怪。这儿没有阵法的痕迹,不,有的,只是很淡,很淡。刚刚没有发现。 她一脚踩下去,明明是平坦的样子,脚底却感受到一个鼓包。 晨风也跟着跺了一脚,这地硬的像是铁,她哎哟一声,“这又是什么啊?” 两人都不会阵法,服了破障丹之后,二人才发现,她们方才踩到的,是蓝灰色的小碎石。小碎石周围围着土,半埋着石子。 其他的,却是什么也没有。 然而,没有人会无聊到这样的地步,特意设下阵法,让人忽略几颗普通的小石子。 可是,这儿有什么呢? 裴景泽蹲下身来,捡起那一颗小石子。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小石子像是在地上生了根,怎么也拿不起来。 裴景泽使尽力气也没把它拿出来,她抬起头来正要说些什么,便见半空中漂浮着一座石碑。 石碑?石碑!左上角是破碎的,碑身是蓝灰色的,半埋在黄色的沙土里。除了没有图案,以及飘在半空中之外,一切都一模一样。 “晨风!快看啊!”裴景泽激动不已,“那儿有一座石碑!” 晨风顺着裴景泽的指尖望去,却只见一片阴沉的天。 第九十八章 乾元秘境八 “家主,只找到了……残片。”姬平悄无声息地回到遇神身边,面色沉重。 “碎了?”遇神几乎要将手中的神机镜捏碎,还好她理智尚存,将这派不上用场的神机镜收了回去,“碎片在哪儿?就是碎了,也得捡回来!” 遇神和姬平前往碎片所在之处,正巧遇上阴沉的脸,被抛出洞穴后来到此地的戚箬行。 对方只有一个人,遇神倒也不怕。 姬平出声警告:“姬家至宝,不容外人觊觎。” “我也不想要你们的东西。”戚箬行看似羸弱,却从不是好惹的人,“不过是个破破烂烂的石碑罢了,只是,这石碑,把我外侄女弄进去了。” 戚箬行也不急了,因为清楚地知道,诺诺还活着,他又找到了地方。 戚箬行嚣张地斜靠在残破的通天碑上,半点不把姬平放在心上。很快,就会有越来多的人进来。讨不了好的,可是姬家,而不是他。 遇神的火气腾的就上来了。不过是一个得了势的魔修,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姬平更是步步紧逼,眼看着双方身边的灵气、魔气都开始涌动,戚箬行霍然消失了。 遇神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是通天碑。”通天碑还能用!这点破损,应该影响不大。只要能收回通天碑,便是这所谓的血城城主在里面,又能翻得起什么风浪? 遇神将神机镜取出来,意图收回通天碑。 通天碑原本就是藏身于神机镜中的,要收回,自然,也得需要神机镜。 神机镜和通天碑互相打招呼似的,发出轻微的嗡鸣。两件姬家至宝的嗡鸣达到一致,霎时,神机镜背面的图案仿佛活过来一样,百兽嘶吼,龙翔凤舞。 白光一闪,神机镜却消失了! 怎么是神机镜消失了? 遇神伸手下意识地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却只抓住一片虚无。她脸上是明显的茫然。 遇神这一生的所有失态,大抵都在这一天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恰逢神机镜被通天碑反吸入其中,外面的跟踪者,也到了这里。 喻珉被指使出来问话:“遇神姐姐,这就是你们的通天碑吧?”作为喻家驰名中原的纨绔子弟,喻珉的作用被充分发掘。 姜迩但笑不语,和姜肆在一旁等。 等着再来些许势力。 遇神不言,姬平也不能开口。不妙啊,姬家的大部分人,都分散开了,一时半会儿赶不到。 遇神不语,在场的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他们来得凑巧,本来以为,通天碑是被姬家找着了,没他们什么事儿了。结果呢?神机镜竟然反被吸进去了。 中原世家,没见过通天碑,却也听说过通天碑是附属于神机镜的。他们眼见这等场景,都松了一口气。能赶上就好。 遇神终究是一个冷静之人,她知道拖下去不是办法,情况只会越来越糟。不若…… “诸位,这的确是通天碑。老祖遗训,通天碑,便是这一线生机。姬家有心为修真界着想,本欲将通天碑收入神机镜中修复,奈何通天碑遗失多年,有些许异变,才出了变故。”遇神的语气平稳有力,说得冠冕堂皇,“通天碑中的一线生机,恐怕要进入其中才能知晓。姬家愿为修真界守碑,各位若是有意,姬家愿意开放通天碑,为修真界一尽绵薄之力。” 此话一出,先前气势汹汹的众人,反而犹豫不决起来。 老祖遗训是真是假,谁知道呢? 或许是假,只不过姬家设局,想要把他们困住,在自行寻找这一线生机罢了。 若是通天碑本身就是一场陷阱,又该如何? 世家尚且知道高阶修士有危险是真,乾元秘境是生机也是真,而后来的有些势力本就不比世家大族,自己没有第一手的资料,心中存疑。眼下更是疑虑加深,泛起嘀咕:“我怕这不会是姬家的阴谋吧?” “我看也是!败落也是他们说的,生机也是他们说的!全凭一张嘴!” “参与的不止姬家!是世家大族联手设局!他们想要进一步打压我们!” “等我们一进去,姬家把那通天碑一收,我们可不就全都关在里面了吗?” …… 众人议论,遇神微微扬起唇角。如此一来,敢进入通天碑的,又有几人?姬家守碑,守不守,都会害怕姬家突然又能收回通天碑了,他们该怎么办。 不过,做戏要全套。 遇神心知骗不过那几个世家,却也另有打算。 “各位,”遇神大义凛然地说道:“既不信姬家,不若,我先行入内。”生机……通天碑碑文不显,图案全无,就连神机镜也被吸了进去。无论如何,这一趟,她必须走。 遇神亲自入内,稍显凝滞的气氛瞬间流通起来。另外三个顶级世家,率先表态:“喻家愿往。” “姜家愿往。” “万俟家,亦愿往。” …… “我们在这儿究竟是要做什么呀?”晨风已经无聊到爆炸了,她的裴景泽一同坐在小木屋的屋顶,看着今天第二十个人飞升。 裴景泽摇摇头,叹气。她也不知道啊。出也出不去,这儿的人也像是看不见她们,摸不到她们,她两都进来三天了,一点有用的消息也没得到。 自从她俩进入这个破地方,就有人飞升。头一次见人飞升,裴景泽和晨风都是激动不已,目不转睛地看着。而现在呢,看够了。 看到又一个飞升之人,晨风一脸木然地总结飞升流程:“好的,雷劫。完了是接引之光。然后,空间壁破开,飞升了。没了,下一个。” 两人也到处走过,发现每隔一段路,就会有一个完全相同的小木屋,小木屋门前台阶上的青苔都长得一样,并且,同样可以看见不断有人在飞升。实在没法子,她们也只能静观其变。 晨风在屋顶摇着腿:“唉……舅舅肯定担心死我了。” 裴景泽心不在焉:“嗯……”师父还不知道她跑到这里面来了,但是也会担心吧。 诶,等一下,是她有问题,还是晨风有问题?她是父母修为不够,可是晨风……裴景泽正想着,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便听一声“诺诺”。 第九十九章 镜面 戚箬行沉着脸,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长大了?偷跑出来还敢进乾元秘境?”他语气意味深长,还在和晨风说着话呢,身边翩翩起舞的禾前蝶便被小旋风撕碎成渣,红黑色的粉末被远远地扬开。 晨风正在屋顶上摇晃着脚丫子,吓了一大跳,差点从屋顶摔下来。她使出灵力才让自己稳住,心虚地喊了一声:“舅舅……” 裴景泽觉得晨风就像那只蝴蝶,快完了。 戚箬行脸色好看了些,倒也没有继续数落她,只是问:“诺诺,你们俩怎么找到这儿来的?还进了姬家的通天碑?” 裴景泽现在觉得自己要完,结果晨风说哭就哭,眼睛一眨,巴拉巴拉的眼泪就下来了。她的眼睛就像是坏掉了的水龙头,泪珠一滴一滴地滴个不停。 她在如此关头还不忘示意裴景泽别看她,并且采取了抢先委屈的策略:“我就是觉得好玩就摸了它一下!……呜哇……我就是想出来……你这也不准那也不准!” 晨风一哭,事情瞬间解决。 戚箬行什么火都发不了了,也不好再问,还得哄上一两句。毕竟嘛,也是他自己,先把人关着的。 裴景泽和糯米用神识互相交流,在线吃瓜。裴景泽看着那边替晨风抹着眼泪的人,凭借着她看小说多年的经验,猜测晨风的舅舅,一定不是亲舅舅。 晨风的情绪来去匆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三人便说起在碑中的见闻。 戚箬行方才进入秘境不久,又一心找人,看得不多,便问她们:“除了不断的飞升,可有别的发现?” 晨风吃着戚箬行带来的灵菜,还招呼着裴景泽吃,百忙之中抽空回道:“没有。每天都一样。” 裴景泽犹豫片刻,说出了这不算发现的发现:“可能……灵气稀薄了些。”这几天每天都有人飞升,每次飞升,空间都会破开。糯米在她耳边感慨过几回,她最初并无感觉,来的时间久了,仔细比较一番,发现灵气浓度确实降低了。 戚箬行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晨风见他来了,是彻底放松了,眼里只有一盘盘灵菜。 …… 飞升盛景。 谁能想到,残破的通天碑内里,竟然是这幅景象。 东边是灿烂祥和的霞光漫天,西边是化成蛟龙或是人形的飞升雷劫,南北也是灵气涌动,似乎即将有人要破开空间。 这,是什么意思? 喻珉笑嘻嘻地问:“遇神姐姐,这就是那一线生机?有什么奥妙,能不能说一说?” 也就同为顶级世家的喻家等敢和遇神搭话,遇神正暗暗感应神机镜的位置,没有成功,心下不悦。 “神机镜不在我手上,我也不知。诸位皆是天之骄子,不若好好观察,定能有所发现。”遇神轻巧地回了。 各个势力的人开始不自觉的分散开来,只是免不了有人想跟着遇神。 姜迩和瀛琤略作商议,出言道:“喻珉啊,不若我们两人跟着你这漂漂亮亮的遇神姐姐,到处走走?” “我也去。”万俟清怎么会让万俟家落了单呢,赶忙搭上一句。 这样一来,遇神便是不愿意,也只能愿意了。 …… 通天碑内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一致。这一点,裴景泽和晨风听到戚箬行说用了多久找来时,便已经确定了。 又是几天过去,越来越多的人进入通天碑,灵气越发稀薄了。 晨风也终于关注起别的事情来:“再这样下去……会不会修为下跌啊?” 戚箬行也眉头紧锁,通天碑是姬家操控,也不知姬家在玩什么把戏,“不会。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晋级,是不可能的。”他这几日试了许多方法,都没能出去。看这样子,外面的人,还在源源不断地往里进。 或许是这儿飞升的人太多,灵气竟然稀薄起来。 也是在这一天,瀛琤带着主人族人,和裴景泽他们遇上了。 瀛琤自然而然地走过来,牵起裴景泽的手,“安安,你果然在这儿。这两位是……?” “血城,戚箬行。”戚箬行微微抱拳,行了一个不怎么标准的礼,顺带介绍了晨风:“这是我外侄女。” 裴景泽也道:“是我的朋友和她舅舅。”同时对晨风和戚箬行介绍:“这是我的……” 在她犹豫着称呼的时候,瀛琤结果话头,“我们是道侣。在下姜家姜肆。”瀛琤回礼,客套一句:“久闻戚城主大名。” 道侣?还不是道侣呢!裴景泽悄悄瞪了瀛琤一眼,想把手抽出来,奈何瀛琤早有准备,十指相扣,抽也抽不动。而她又听到一声城主,惊讶不已。 戚城主?血城的城主?裴景泽挑眉,怪不得晨风和她在血城里泡温泉也没人管。 戚箬行本来就不信这些,现在更是只想快点出去,径直问:“姜家擅空间术法,你们可有方法出去?” “暂无。”瀛琤道:“或许姬家神机镜寻得之后,能有途径。” 几人互相交流了一下近日的发现。 “今日无人飞升,这是第五日了。”瀛琤带来的不算好消息,他们一路走来,虽然那些人都当他们不存在,还是得到一些消息:“这里的人,互相残杀的情况增多了。” “灵气已经稀薄到无法修炼了。”戚箬行眼中是坦然和理所当然,“不杀掉一些,怎么够用?” 幸好他们外来者不受影响,否则……戚箬行不知想到什么,自顾自地笑。 …… 第六日。 似乎有人暗中按下了加速键,一切都飞快。 上午,有两人尝试飞升,失败,死亡。下午,有两人成功飞升,灵气更稀少了。 到了夜晚,一片平静,第二日他们再出去看,枯骨成片。 这些一夜间出现的坟墓,在山上鳞次栉比地修建着,仿佛乾元秘境里头的小沙丘一样密集。 离他们最近的一座坟墓,墓碑上刻着墓主人的死亡时间:正德二十年。旁边紧挨着的,是正德五十年。 晨风摸不着头脑:“他们一下子过了多少年啊?”明明先前的纪年方式,不是皇帝年号啊。凡俗界才用皇帝的年号纪年,修真界自有一套方式。 “不知道。”裴景泽拉着晨风进了不远处的城,轻车熟路地带着晨风进了一个听书的茶馆,说书人的周围围满了人。 两人仗着自己被当成透明人,轻松挤进内层,但听说书人道:“话说千年前呀,灵气充裕,修仙者不知几凡……” 第一百章 生机 “什么?千年?”晨风忍不住惊呼一声,好在没人听得见,才免去麻烦。 裴景泽也没料到,不过是一夜,时间流速又变化了,“我们只睡了一夜,竟然已是千年。” 两人继续留在这儿听,便见戚箬行和瀛琤也跟着进来了。 四人留在茶馆里头听书。那说书人讲得眉飞色舞:“那凌月仙子啊,据说是飞升的最后一人。今天我们就来讲讲这凌月仙子……” 底下听书的,吵吵嚷嚷。因为已经有很多人,不信修仙之事了。 “哎呀!讲什么修仙啊,都是假的!假的!” “你懂什么?国师大人就是炼器三层的高手!修仙不是传说,是真的!” “你放屁!那上任国师不也是说是修仙者?他长生不老了?他能飞?我呸!” …… 四人听了书,又听到茶馆里许多高谈阔论,终于对现在的情况有所了解:原是一夜时间,便已经到了千年之后。 千年前灵气日渐稀薄,修士互相残杀,却还是止不住灵气消减的脚步。 而今,一个炼气期修士,便当得起一句“高手”。金丹期、元婴期更是传说,早已无人可及,俗世的朝廷更替逐渐步入正轨,人人修仙的盛世已然成为遥远的梦想和传说。 四人不免感到唏嘘,更多的却是荒谬。他们身处盛世,更加难以想象连炼气修士都十分罕见的情形。 “通天碑什么意思?告诉我们修真盛世必将逝去?”晨风嘟囔着,“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突然灵气就没了?” “不是突然。”瀛琤回忆起看过的文献资料,“近八千年都无人飞升了。” 无人飞升,难道也是因为灵气不足吗?这显然不可能,因为同时存在如此多的修士……不!凌月仙子,不也是在修士大批死亡之后,才有的机会吗? 这就是所谓的一线生机?告知未来,暗示他们提早开始互相残杀? 瀛琤沉浸于思考中,裴景泽三人却被这个消息惊到。 八千年无人飞升! 那不就是和……先前的场景相同! 几万年前最是修真盛世,飞升者层出不穷。万年前也是如此,不过仙魔大战,大批高阶修士死于战乱,飞升人数骤减。但彼时是秘境秘境大发现的高潮时期,修士的热情全都投注于发现秘境,搜刮秘境。 后来……高阶修士人数稀少,具体消息,也只有这些拥有高阶修士的顶级世家知晓。何况,飞升并非易事,便是卡在大乘期几千年,也是正常的。是以,一时间,倒没有人太过关注这件事。 “办法其实也就两种。”戚箬行顺着瀛琤的思路理清了头绪,在说书人的口中,那场争论,就是两条道路。 裴景泽也明白了,“对,开源节流。至少,任择其一。”处境差不多,处理方式,其实通天碑也暗示了。其实就是说书人说到的凌月仙子和长临仙人之间的观念之争。 一个坚持节流,减少使用灵气的人数;一个主张开源,寻求办法,新增灵气。 如果能够有办法,谁愿意节流呢?哪个修士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呢?若是要大规模地杀掉一部分修士,那么标准是什么,又由谁来执行? 暂不谈论这些具体问题,也可以想见,未来的修真界,必然是腥风血雨,一片乱斗。 四人正因得知这个消息而心情有些沉重,晨风安慰道:“都是我们猜的,可说不准。” 她刚一说完,一阵天旋地转,一股奇异的力量将他们四人齐齐抛了出来。 这下可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大概率是他们猜对了,才被扔了出来。四人一时都有些沉默。 姬平率领数十姬家子弟,守在通天碑前,他正盯着那残破的一角,似乎要看出花儿来。 见他们忽然出来,姬平吃了一惊,他只认得瀛琤,见他们是第一批出来的,又没有遇神的消息,多少有些着急。 不过,他不会这样贸然询问。等一等,主动权也许会回到他的手上。 姬平满怀信心地等待着。他以为时限已至,进去的修士全都会被通天碑立刻排斥出来。 结果,半天过去了,一个人也没出来,反而又进去了几个。 碰巧此时戚箬行耐心告罄,不愿意再干等血城的人,想要带着晨风和她们分道扬镳。 姬平老远地听见了,终于按耐不住,过来询问:“姜肆公子,请问可有我们家主的消息?” 他恭谦得很,毕竟有求于人,而瀛琤也是出身世家的人,且他先前和戚箬行之间有争执。 “没有。”瀛琤实话实说,“恐怕,遇神出来的时间,会很晚。”若是要找理解了这两种解决方案才能出来,而遇神一门心思都在寻找神机镜上,要出来恐怕很难。 “多谢。”姬平不知其中原因,只以为这事儿不是遇神所擅长的,因此要耽搁些。出来得晚些也不碍事,姬家人自己的东西,还担心家主在其中受到伤害么? 姬平所问,不过是想知道其他势力是否联手逼迫姬家,姜肆没有谈及,便是好事。至于生机……姬平实在是,不屑去问。 遇神能不知道吗?姬家向来能沟通天地,那可是他们姬家的家主啊。她带回的消息,才是最准确,最详细,最全面的。 而后,戚箬行带着晨风离开此地,瀛琤和裴景泽继续等待姜家族人。当然,也打探一下消息。 第二批出来的人,是一男一女,双方皆非常人,被抛出来时均是神情自若,波澜不惊。 又来了……这强大的命运啊。裴景泽都不用看正脸,都知道这两人是谁。 裴景泽和洛夜关系不好,但也不至于恶劣,倒是瀛琤作为姜家子弟,和喻落璃有些交集。 “喻兄可有发现?”瀛琤主动询问,看似认真,眼睛却盯着捏在手中的,裴景泽的手。 有的人以礼相待,他反而……得意。瀛琤深谙喻落璃的性子,也不和他讲什么礼仪之事。 喻落璃也不重礼节,不过他虽高傲,却也和这位姜家嫡系见过几次面,还算认可他,故而没有敷衍了事:“灵气稀薄,修士渐少。”这话不假,却只有一半。 看来大家看到的都一样。 瀛琤心中已然明白,便不多问了。他捏着手中柔若无骨的玉手,毫不在意地回道:“既如此,多谢告知。” 第一百零一章 分歧 他们已然出来,裴景泽却想起自己还有一事不明。 那便是糯米。虽然瀛琤已经查找到糯米的品种,可九嶷山上的残魂记忆中,为何有通天碑上会有图案呢? 裴景泽尝试再次进入,无论她怎么触碰通天碑,却总是没有反应了。 倒是糯米,爪子一碰,通天碑上便出现了她记忆中的图案。随后,金色仍在,红色的祥云却慢慢暗淡,直至消失。 红色代表的自然是糯米,金色也许是天道。裴景泽止不住猜测:成年后的糯米是不是能够撕开空间,很容易进入其他世界,才被灵气逐渐减少的世界压制,最后消亡。 然而,这猜测正确与否,注定没有答案了。 …… 从通天碑里头出来的修士越来越多,随之而来的,是通天碑上的裂痕越来越多,裂痕之处从左上角延伸到碑底,边角破碎,碑文渐淡。 裴景泽和瀛琤终于等到一批姜家子弟。 既已等到姜家人,瀛琤对他们稍作交代,其后,便带着裴景泽一起离开了这个无聊的地方。 “师父,我们不等等姜迩?”两人共乘一剑,裴景泽微微推开在背后紧贴着的瀛琤,“你也不和他们一起了?”她还是分得清轻重急缓的,要玩,什么时候都可以。 “不等了。任务完成了,现在应当和你一起。”瀛琤锲而不舍地贴了上来,下巴搁在她的颈侧,凝望她的侧脸。看起来就白嫩软甜,让人想咬一口。事实他他也确实咬了。 “哎呀……你不担心?”裴景泽伸手去推他,她还有点羞耻心。 “担心。但我们已经找到解决方法了,剩下的事情,担心也并无用处。”瀛琤顺势在她耳边碰了一下,非得让裴景泽红了脸才罢休,“与其想这些,不如考虑考虑称呼问题?嗯?或者,结侣?” 裴景泽无语凝噎。上次抽空又带着瀛琤见了他的两个哥哥,二哥说日久见人心,至少得三年,才考虑结侣。瀛琤此后才不太提结侣的事,这眼看就要到三年,旧事重提又来了。 裴景霁首先是想考验瀛琤,其次么,便是为自己缓解压力。开玩笑,安安这么早找到道侣并且结侣,娘亲能不念叨死他? 至于裴景泽么,自己也觉得太快了。刚刚谈恋爱快一年吧,说着是一年,她忙于修炼等一系列事情,其实也不过几个月。几个月就要结婚了?怎么可能! 于是,结侣的事情,就拖下来了。现在又提起来…… 裴景泽是想再等一阵的,毕竟乾元秘境里得了这样的消息,或许出去之后有的忙。 她一抿嘴,瀛琤就猜到她要说的话。他抢先一步,“安安。我想定下来,给我一点安全感吧。就这样跟着我,也委屈你,是不是?” 他说的好有道理,裴景泽想了想,含糊地同意了:“恩……好吧。”虽然有些快了,但是……再不结侣,她怕有朝一日清白不保。 瀛琤欣喜若狂,他不过是照例问问,本来不抱希望的。依照裴景泽的性子,他猜到结侣恐怕等拖很久。久到也许解决灵气问题。 今天,意外之喜。 “怎么今天忽然想通了?”瀛琤眉梢眼角都是喜悦,他凌空站到裴景泽面前去,踩在剑柄上,低头要亲她。 “喜欢你呀,舍不得你再等啦。”裴景泽碰了他的唇一下,赶紧把他拉到身后去让他别挡视线。 左右是自己喜欢的,早点结侣也行,而且,裴景泽心道,住得太近就是考验定力,她这两年不仅要提高修为,炼丹,做各种训练,还有客服师父时不时的诱惑,她真是太难了。 裴景泽至今记忆犹新的,是那一次瀛琤带她一起去泡药浴。 那一天,她连续五天炼丹之后,非常疲惫,头昏脑涨。瀛琤过来见了,跟她说什么药液泡了之后增强体质、提神醒脑、缓解疲劳……总之,一堆好处。 他邀请她一起去泡药浴,放松一下。 她恰好陷入瓶颈期,欣然同意。 然后瀛琤去凡俗界找了一处极小的温泉,设了阵法,放了药材,丢了一堆灵石下去,跟裴景泽特别纯洁地说:我们穿着衣服泡吧。 裴景泽也答应了,穿着衣服泡怕什么,而且药液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毫不尴尬。退一步说,瀛琤给她的衣服是黑色的纱织品,不可能透的。 何况,他也不是趁人之危的人。可以去的。 真的去泡了,裴景泽才知道,这是大错特错。 药液是深棕色,甚至有些发黑了,可倒在温泉里,就变成了浅棕色的,甚至有点清亮的感觉,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衣物倒是安全保守,可他自己的却不是! 水波荡漾,那薄薄的、轻纱一般的衣服被水波推着,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看似瘦削的身体上,胸口、腰腹间肌理的形状。 白色的纱衣在日光照耀和水光粼粼之下,几近透明。 他阖上眼时,淡漠的神情分明警告着人远离,纱衣似雪,是极南极北终年不化的冰。但他睁眼后,那些隐隐约约的风光和他含着笑意的眼眸又在勾引人靠近。 裴景泽:谢谢,有被诱惑到。 结果自然是,她被引诱着靠近,被人捉住,搂着亲了个够。 …… 三天后,通天碑呈风化状,碑碎,粉末四扬,与乾元秘境合二为一。 同时,所有修士皆出通天碑,姬家神机镜再现,遇神收回通天碑的风化物,以期蕴养,或得以再聚。 是年十二月,修真界终于有各方势力宣布的统一消息:灵气减少,飞升无望。合体期以上修士,再做突破,恐有危险。修真界应当放下成见,寻求灵气再造之法,延续盛世。 中原大小世家、四方大陆的强弱宗门、甚至于魔修组织和一些对人类感官尚可的妖修,共同结成同盟,暂且休战,共寻灵气增加之法。 消息一出,四海震动。 而,所谓齐心,所谓休战,也只不过大多数人心中所愿。盖因主张杀戮,减少人数,暂缓情势之人,处处有之。 坊间消息甚是繁杂,诸世家、宗门公开查找宗卷、文献所得,灵气起源,在于海洋。间或又传,灵气起源,与极南之地、极北之地有关。 姜家、姬家持深海起源观念,因为有文字记载;喻家、万俟家则更倾向于极南、极北的传说。 其余势力翻阅各式文献所得,基本也都是这两种说法。 两方无法妥协,最终各行其道。 当然,也有的人,做了两手准备。比如,姜家。 瀛琤便是姜家派去极南之地探查的人,恰好裴景泽无事,这又是分头行动,瀛琤身边无人,并无不便之处,她便也和瀛琤一道去了。 结侣的事,也因此推迟。 第一百零二章 极南之地 极南之地与极北之地相同,是一片冰雪大陆。 然而,极北之地尚且有人居住,极南之地,却是没有生物生存的。极南之地,却是生命的绝缘体。 因为极南之地,比极北更冷,非可修行生物无法生存,而极南之地没有灵气,于是成为一个死气沉沉的地方。 因极南之地冰雪覆盖,毫无生机,在此找寻东西并不是困难的事。瀛琤和裴景泽只需用神识深入冰层,细细找寻一番即可。重头戏,还是在极北之地。 裴景泽和瀛琤到极南之地时,已然有零零散散的修士在其上搜寻了。 这些修士,一个个的,都恨不得把冰层掀起来看,只偶有几个懒散些,装模做样地走来走去。 其实,以前极南之地也被修士踏足过,却没有人这般仔细地查找过什么。 裴景泽和瀛琤见外围人多,便径直向内部去了。 却不料在内部飞着飞着,遇见了上次和晨风一起到乾元秘境的炼器大师,钱升嘉。 对方一身粗布短衣,脚上踩着编织的草鞋,身边还跟着一个少年,那少年始终低着头。 奇妙的是,瀛琤居然认得钱升嘉,还和他交谈起来,“钱大师,可有何发现?” 裴景泽讶然,看来这的确是一位炼器大师,连师父都要叫上一声“大师”的人物,必定不简单。 钱升嘉叹了一口气,“姜肆公子,害……旁的什么没有,阵法我倒是发现了一个……不过却也是废弃的阵法。”他一边说着,一边拍了身边的少年一下,“文文!抬头呀,来认识一下,这是大主顾,姜家,姜肆公子。” 瀛琤顺势问了一句,“这就是您的外孙?想必是继承了您的衣钵,将来定然又是中原的着名炼器大师。” 那男孩模样的人逼不得已抬了头,裴景泽其实也就顺道看了一眼,却发现又是一个人认得的人:“唐文?” “诶?这位……”钱升嘉打量起裴景泽来,“你认得文文?不过呀,他现在叫钱文,改名了。” 瀛琤见此,也介绍了裴景泽:“这位是我的道侣。” 唐文应了一声,声音干涩,低低地喊了一声,“师姐。” 裴景泽只觉得奇怪,这不是药谷的弟子吗?是退出药谷,回家继承家业了?看唐文的样子,似乎很难过。 可不能戳人伤口,她也只能跟着说:“啊,原来是师弟。你一定和钱大师学了许多炼器知识吧,以后师姐可能还要找你炼器。” 钱升嘉一脸得意,“我这外孙,天生就是干这个的。” 几人稍作寒暄,瀛琤道:“钱大师要是方便,可否带我们我看一看?” 钱升嘉自然不会拒绝,领着两人去往他发现废弃阵法的地方。 几人一同御剑飞行,瀛琤又和裴景泽挤在一起,还附在她耳边低声问她,“你哪里来的师弟?嗯?” 这话一说,裴景泽就忍不住笑了,“是啊,不是亲师弟,师父只有我一个。”末了,还补了一句,“我也只有师父一个。” 两人隔绝了声音,悄悄咬耳朵,不过片刻,便到了地方。 只见一片连亘的冰山,其中又几座坍塌,几座倾倒。钱升嘉扔了一个布袋子下地,撤去了阵法,四人眼前的场景发生了细微的改变。 钱升嘉指着不远处倾倒的的冰山,冰山底部有些灰色的石块状物体,“这阵法……啧,我从未见过,十分怪异,也不知是做什么的。” 四人靠近了去看,灰色的明显是灵力全无的废弃灵石。还有些微划痕,隐约可见是一个阵法,但是就像是冰山倾倒之后人为地划上去的一般。 不过钱升嘉没必要也没有动机做这种事。 裴景泽伸手去摸了一把,才发现所谓的“划痕”,也不是划痕,反而像是生来就长在冰里的图案,侧着往地下看,底下是一模一样的纹路,深深得蔓延到视线不可及之处。 她不懂阵法,只觉得这里的阵法看似简单,却自有玄妙之感。她也听说过阵法到顶级,越是高级的阵法,越是简单。大道至简,体现得淋漓尽致。 有点像……像她第一次遇到金雷时,瀛琤画的那个阵的感觉。 瀛琤也跟着过来,沿着这个阵法边缘走了一圈。他比裴景泽知道得更多些,见识广博,正因此,他知道钱升嘉必然有话要说。 瀛琤是说了话能够作数的人,和钱升嘉也接触过,钱升嘉知道他的为人,故而,瀛琤也明人不说暗话:“钱大师有什么发现不妨直说,姜家,必定会让您满意。” “哎呀。我呢……就这一个外孙。”钱升嘉搓了搓手,满意地笑了:“要是姜家,能帮文文改善一下体质,那就再好不过了。” 提什么要求,要是值得,都可以的。瀛琤露出一个程式化的笑,“当然,这很简单。敢问,您的外孙,是中毒了,还是,想要炼体?” 裴景泽在旁边围观瀛琤的外交模式。 师父笑得好虚假,但是也好看。 能让钱升嘉用这个来兑换姜家一个人情,必然不是简单的事。 “文文啊,出生前中毒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毒。要是能治好他的身体之后,再能够炼体,就更好了。”钱升嘉也不过是为了外孙,能够在修炼上走得顺当罢了。 “是什么毒?总要对症下药才好啊。”瀛琤自是知晓,钱升嘉想要全能解毒丹。不过,若是知道是什么毒,或许更简单些。 钱升嘉解释道,毒也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毒,却是不清不楚的,而且,能让人体质虚弱。关键是,修为越高,体质越弱。这当然不行啊。 钱升嘉心里急啊,一直没找到法子,眼下有了这样一个机会,才提出这样的条件。 全能解毒丹,市面上没有出售的。便是偶尔出现在拍卖场,那么一颗,也是被各种世家、宗门收走了,钱升嘉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资格和他们争。 高级炼丹师太少了,全能解毒丹用途广泛,永远都是供不应求。若非如此,哪里需要向姜家体这个条件呢?而且,若是全能解毒丹没有用处,姜家也能找找其他的办法。 第一百零三章 阴阳南北 瀛琤大致理清事实之后,也十分干脆地答应了。 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倒出里头的一颗丹药,对钱升嘉道:“这是一颗全能解毒丹,即刻可以服用。只是,钱大师可愿意发下心魔誓?不可说谎,不得妄言,对此阵法的一切,必须全盘托出。” “当然可以!”钱升嘉欣喜不已,立马就发了心魔誓,拿了丹药收好,“文文!我们回去,等外公摘个合适的地方再吃!” 钱文眼睛里有泪花闪烁,“外公……”外公为了他的身体,一直在攒灵石,好不容易攒了些灵石,勉强够买到全能解毒丹了,可是每一次丹药出现,都轮不到他们来抢。 钱文也想过放弃,放弃炼器转而炼丹,也不是没有这方面的原因。可是,行不通啊。他不是炼丹的料,喜欢和擅长,是两码事。 今日终于!终于有了办法! 待两人情绪稍微平静些后,瀛琤才问起阵法的具体情况。 “这个阵法,至少是八品阵法!数年前,我曾有幸见过……一个精妙的八品阵法,却不及此阵通透!”钱升嘉说起阵法也是滔滔不绝,激情澎湃,“当年的阵法……太简朴了!但是也太难!我原想着,我看不懂,参不透,可以把图案背下来。可是我记不住它!真的太奇怪了!” 当年的阵法如何,都已经不重要,瀛琤打断他的话,“那么如今这个……您可看懂了?可有什么定论?” “我……哎,看懂了一些。”钱升嘉更加激动起来,“这个阵法绝对和灵气有关!绝灵阵、聚灵阵和这个阵法,都有相似的一个小部分,你看,就是这个!”钱升嘉指着冰层里一个已经开裂的卷曲的一笔痕迹,开裂的地方,明显是中断的样子,但是阵法偏偏又到此戛然而止,“看到了吗?就是这个!” 三个人都表示看到了,钱升嘉仿佛授课老师一般,受到鼓舞似的,来劲极了,“可是这里只是一半呀!这东西,不完整啊!一定有一个伸出去的……” 裴景泽即使是一个外行也知晓不对了,“可是,钱大师,这针法的界限很明显,就是这儿呀。” 钱升嘉作出专家似的样子,一脸“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对呀!所以,我猜,一定还有一个,配套的阵法!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双补阵法?双补啊!想你们也不知道!就是一种互补式阵法呀!” 和灵气有关的阵法……只有一半,极南极北。这些串联在一起,显得过于巧合。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另一个阵法,在极北。 瀛琤不得不起疑,不过钱升嘉发了心魔誓,不敢不说实话。他退开一些,看见远处仿若树林一般林立的冰山,“那,您是如何发现这个阵法的呢?” 钱升嘉回忆着说:“我是炼器的人。我了解阵法,也喜欢阵法,每到一个地方,我会下意识地寻找阵法。即使我到这里的目的不是找寻阵法,也在这里感受到了阵法。” “这是一个已经废弃的阵法,这样也能感受到不对?”裴景泽真不明白,阵法大师都是这样敏锐的吗? 钱升嘉哈哈一笑,“你不是学阵法的人,你不懂。姜肆公子知道的,有没有阵法,很不一样。” 瀛琤略过了这个问题,转而问起钱升嘉的其它发现。 “钱大师可有什么确定的东西能证明你的说法?”瀛琤在地上用指尖划着,忽地顿了一下,才问道:“这些仅仅是猜测。”这些,可值不起那一颗丹药啊。 钱升嘉沉默了一阵,才说:“哎呀……我能有什么隐瞒呢?不过是年轻的时候,偶见些奇闻轶事,好像见过这阵法罢了。” 瀛琤站起来,“不巧,晚辈似乎也见过。不知,那本书,叫什么名字呢?姜家的藏书里,应当是有的吧。” 这一声“晚辈”,钱升嘉怎么敢当呢? 瀛琤忽然笑起来,“是姜葵吧?她给你画过,对吗?” 钱升嘉沉默了。而沉默就是默认。 姜葵是姜家流落在外的孩子,比瀛琤高一辈,原非嫡系。不过瀛琤的父亲一代,嫡系子嗣稀薄,只此一位,且不务正业,姜家嫡系甄选标准稍稍放低,便把姜葵也归入嫡系范围。 可是姜葵呢,是钱升嘉养大的。她不承认自己的姜家人的身份,姜家也没有非认不可的意思。后来又不知怎的想通了,又回去了,后来才华展现,才入围嫡系。 据说,姜葵也是一位阵法大师。即使是在人才辈出的姜家,也算是相当出色的。后来大概是做了什么,她被特许进入绝阵楼的最高层。 再后来啊,和一个男人私奔了,然后传来死讯。 至于唐文……谁知道他是不是姜家子孙呢。 瀛琤从这些往事中抽出思绪,看着有些失落的钱升嘉道:“我不过是确认一下,您为何紧张呢?有这个消息,不过是更确定罢了。” 有个来源,去确定一回就知道了。要不是这个阵法画不了,他也不会想起来。瀛琤看着冰层上歪歪曲曲不成型的东西,不禁好奇,“她是如何画给您看的呢?” “她是分开画的,可是拼合在一起,就碎了。”钱升嘉从未见过这样的阵法,当即记在心里了。后来啊,也尝试自己布阵,只是,总是布不出来,又没有搞清楚这阵法有什么用,便慢慢地淡忘了。 瀛琤已经传了消息回去,姜伊亲自前往绝阵楼,核验。 …… 极南之地似乎有了点头绪,极北之地的搜寻工作,却频频出现岔子。 先是有人误入冰宫,惹得一大堆修士赶过去,人人都以为这冰宫如此精美漂亮,内藏玄机。结果呢,大批修士涌入,在冰宫里头里里外外地找了几遍之后,才发现,这就是一个废弃的冰宫。 什么别的也没有,器灵还呜呜呜哭个不停。 待众人扫兴地出来了,深入极北的修士们又遇到一大难题:“天谴”的领地,拒绝外人进入。 第一百零四章 仙魔大战后,正魔两道虽然维持着表面和平,勉强稳住了安定的局面,可事实上,风平浪静之下,还是有暗涌。 “天谴”的名声虽然不错,可是一直续存的偏见难以改变;同时,仙魔大战中陨落者的家属还在,仇恨依旧延续;外加上仍有一些魔修为非作歹,受害者对此怨念颇深;种种因素,合在一起,使得仙魔之间,关系虽有缓和,却也有着力道看不见的隔阂,始终无法突破。 这段时间,正是极南极北的传说传得火热之时。多少自诩正义之士的修士,早就被那一腔热血冲昏了头脑,又不知有多少人,心里怀着拯救世界的梦。他们寻了好些地方都毫无收获,偏偏又在“天谴”这儿碰了壁,理智霎时全无。 几个偏激之人恨不得跳起脚来说说自己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早知道,展现自己的英明: “我早知道魔道之辈怀有二心!看吧看吧!” “都到了这种时候,居然还不放我们进去!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不会吧?我一直以为''天谴''和别的魔修不同呢!” …… 一时间,群情激奋。稍微理智些的人被带动,也对“天谴”有了些埋怨。 只不过,群情激奋,也没有人敢硬闯。 “天谴”修为最高者暂不明确,但是,托清风堂的福,所有接过任务的散修都知道,在“天谴”内,化神期修士很常见,练虚期也不少。 单单是这一点,就足以浇灭他们冲上去的冲动了。 何况,“天谴”身正不怕影子斜,也不会任由这件事这么发展,反而有意引导,说可以择人进去看。 可这选择十人进去,又出了问题。 “你说选?选的还不是你的人?” “就是就是!” “等他们进去了,一个威胁,出来说些假话,简单极咯!” …… 修士们议论不已,这次却多了些人迟疑,加上和稀泥的,境况终于好转了些。 最后,被选中的十人发了誓,被允许进入“天谴”的地界。那十个人里,还有叫喊得最凶的那个。 晨风跟在戚箬绫的身后,一脸的不高兴。 她正悄悄地准备跟着前面的十个人,就被戚箬绫揪了回来。 “娘……”晨风讪讪,“我……我就想回去修炼。” 一向温柔的戚箬绫治不了她,她爹治得了,一句话堵死了她:“诺诺,组织里有点乱,去外边儿找朋友玩吧,这几天别回来了。” “那我……”晨风眼珠子一转,戚箬绫就知道她想做什么,再出一道禁令:“不许去你舅舅那儿。” 晨风蔫不拉几地被扔出去了。 不过,她从来不是听话的人。不回组织可以,至于找不找舅舅……舅舅不说,谁知道呢? …… 瀛琤把消息传回之后,对钱升嘉道了一句“得罪”,说他接下来可能得住在姜家。 这也没什么的,钱升嘉早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便料到了后果。他也径直应了下来,跟着瀛琤他们一道走。 其实,钱升嘉明白得很,不论是谁,软禁也好,求教也好,总要弄去姜家的。 钱文有些担忧地看着他,钱升嘉看得很开,宽慰了几句,心道:说不得,反倒是一次机遇呢。 他们四人便一起,预备把这一片冰山都仔细检查了一番。 四人刚走到一半,姜家的人便接走了钱升嘉和钱文,只剩下瀛琤和裴景泽。两人继续在极南之地找寻异常之处,却始终没有什么收获了。 二人于是,转而去往极北之地。 …… “天谴”的选择,当然不会是随便选的。这十个人里,有魔修,有散修,有宗门之人,也有世家子弟甚至……还有一个半妖修。 喻珉作为世家子弟的代表,好运地被选中了。 他就是为了“天谴”才主动请缨,自来极北的。这会儿,兴奋劲儿还没过去,东张西望的,时常掉队。 不过天谴也没什么趣儿,喻珉想着,和一般的宗门也差不多嘛。占几个山头,有点儿灵气,修几个建筑,安上职位,可不就成了?顶多是占了冰山。 他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却忽然发现一个石碑,当即大叫起来:“哎哎哎!那个碑是什么啊?是不是和通天碑有什么关系啊?” 方才,喻珉眼睛余光一扫,便发现一个黑气缭绕的石碑。 当然,什么通天碑都是瞎扯,他就想去看看,那是什么碑。怎么有点黑黑的,还有点奇妙的感觉。 他用神识都没感觉到石碑,倒是肉眼看过去,才发现了它。 其他人果然别喻珉出口惊人的“通天碑”吸引了注意,也叫嚷着要靠近了看。 “看什么?创始人墓碑!来看来看,我看你们是找事儿。”带队的人嗤笑,“可别靠近了之后,受不了这魔气!” “走走走!谁怕谁啊!”喻珉才不怕呢,他多的是法子,再不济,还有法器,有符箓。 剩下的几人没有吭声,喻珉便如愿以偿地靠近了去看。 果真,那是一座陵墓,不过外表并不奢华,也算不上规整,不过是一个小土包的样子。唯一的不凡之处,大概是那石碑了。 走近了,更能感受到魔气的浓郁程度。太浓了。喻珉在碑旁感觉自己要窒息了,他浑身都写满了抗拒。 不过也正是因为近了,他才发现这墓碑上头像是刻了个阵法,并且,源源不断的魔气一直从墓碑与土壤接触的地方冒出来。 “这啥呀?”喻珉皱着眉退了几步,他方才想再走近些,却被一种针扎般的疼痛逼退。 “你傻?你家的祖坟不设阵法由着人过去踩?”带队的男修受不了喻珉这样子,说了一句。 “嘿,你脑子有毛病是吧?小爷我没见过阵法?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我是说,你这墓碑,怎么像个灵脉一样啊?”喻珉也不示弱,还得嘚瑟得怼一句,“别是有什么问题吧?” “我去你的娘的!你少说这个!不知道就别说!你懂个屁!”带队男子感受到喻珉故意抹黑,急了,“你少污蔑人!” 第一百零五章 极北 “灵脉是天生,你这魔脉……”喻珉本来是为了气人才这样说的,真的说出来之后,自己却也有点信了,“哎我说,小爷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可真没……” 喻珉就是疑心“天谴”在底下埋了什么东西。他可没见过魔气像山泉水似的,自个儿往外冒的。 “你找抽是吧?还魔脉?你有常识吗?”带队的修士怀疑喻珉在针对“天谴”,这世家子,真够欠的,就不该让他进来! 不过,喻珉和“天谴”的带队人也就是嘴上说得厉害,真要动手确实不可能的。 是以,稍微有人一劝,两人便顺坡下驴地不吵了,也就拉长了脸,做个表情。 不过,他们是不吵了,却有将信将疑的人,真的记在了心里。 …… “天谴”之行结束得很快,出来的人没说有什么问题,加上进入“天谴”之前,双方都有发过心魔誓,一时倒也没有引起什么风浪。 更多的人,在进入“天谴”无望之后,自行散去了。极北之地广大宽阔,就算去不了“天谴”,有别的地方可去呀。 裴景泽和瀛琤到极北之地时,进入“天谴”的人已经出来了一阵子了,看热闹的也散的差不多了。他们也没什么方向,只是尽量向着人少的地方去。 “天谴”几乎是处在极北之地的中心地带,再往里走,也并不太远了,二人索性无事,随意探看。 “师父……既然极南之地的阵法不完整,周围也没有,那么在极北应当会有一个对称的吧?要不然怎么合在一起呢?”裴景泽苦于极南极北的地形并不相似,想要强行对称也对不了称。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裴景泽就没见过那什么互补式的阵法,不过是根据钱升嘉的大致介绍,知晓了这大概是两个及两个以上的阵法,互相补充,一起发挥作用。 可这隔着大老远的,能起什么作用啊? “或许存在。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找找看。”瀛琤踩在自己的剑上,和裴景泽保持相同的速度,两把剑挨得很近。 两人按照极南之地的地形,准备在极之地可能的地方都晃一遍。 这才找了不到半个时辰,裴景泽二人远远地便见了两个修士,蹲在地上,比划着什么。 修士往往是人未至,神识先行而过。而神识可粗可细,想要了解得细致些,集中注意力就能办到,是以,蹲在地上看东西的修士,真的是少见。 接着,忽然又从天上下来一个头顶尖角的妖修,跟着也蹲在地上。那两人抬头看了后来的妖修一眼,也没有互相交流。 裴景泽二人碰巧也要经过,一看蹲了三个修士,索性也跟着去看。 裴景泽离他们近了,才发现,这三个,似乎都认得。 黑白配的是洛夜和喻落璃,两人都一身劲装,此时已经站立起来。 没的说,他们两在这儿,不是要出大问题,就是有大机缘。联系到极北之的传说,裴景泽几乎能够肯定了:如果极北之地真的有阵法,这里,多半就是阵法所在之地。 她再一看蹲在一边的妖修呢,黝黑的脸庞,方方大大的脑袋,可不是吴络吗?就是……头上长了角。 没兴趣看瀛琤和喻落璃来来往往,裴景泽拉了拉瀛琤的手,示意自己要过去。 她走到吴络的身边,不太确定地问:“吴道友?” 蹲着的妖修这才抬起头来,宽鼻厚唇,方形脸,正是吴络。他也还和以前一样,开口就是一个“妹子”:“妹子,你也来这儿了?居然认出我了,哈哈。” “你怎么……?”裴景泽一开口,吴络就知道她想问什么,不就是问:你怎么成了妖修? 碰巧这时一个传讯的纸鹤飞过来,贺云朝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吴络!快过来!我们在极南之地找到一个有意思的东西……” 什么?又是极南之地?裴景泽的注意力跑偏了,也顾不得问吴络是怎么回事,只想知道极南之地又发现了什么。可偏偏贺云朝要卖关子,不肯在传讯时明说,要吴络自己去看。 “贺师兄……我不合适去。”吴络深深地叹气,回绝了邀请:“师兄,别管我了。下次,也不用这样了。” 这话一听,就知道不合适再问了。裴景泽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吴络自己却解释起来:“我本来就是半人半妖,不过是后来……遇到一些事,妖族血脉苏醒了而已。万剑宗……回不去了,只是贺师兄喜欢带着我。” “他觉得你和以前一样呀。”裴景泽宽慰道:“我也觉得,你除了多了一对角,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呀。” “真要是一样……就好了。”吴络感伤了一瞬,也就恢复过来,转而和裴景泽说起自己方才在地上看到的东西。 喻落璃什么也不肯说,瀛琤得了他一句“就觉得这东西有趣儿”,便知道他的意思了,没有在过多询问,也过来了。 已经有这么几个人都发现了,倒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吴络照直说了:“这纹路,和我在''天谴''里一个石碑上看到的有些相像,我这不好奇嘛,就来看一下。”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嘿嘿,''天谴''里边那石碑还挺有意思。” 裴景泽和瀛琤都不是资深阵法师,具体不了解那什么互补阵法到底长什么样。可是单单看着冰层花纹,确实看不出来什么,因为的确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只不过,存在方式是相同的。 而且,据钱升嘉讲,两个阵法的拼合处,也不一样。究竟是不是极南之地阵法的另一部分,只有见过二阵合一的人知道吧。 裴景泽于是问起“天谴”里头的石碑,吴络说,那石碑底下可以冒魔气出来。也不知道是因为石碑,还是因为底下埋了东西。 这个说法,使得二人对这里也是残阵的肯定程度又加深了些。 人性使然,他们好几个人蹲在这儿,后来的人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也跟着蹲下来看。陆陆续续的,这一小会儿,已经有十来个人了。 “这是在看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呀。他们先来的。” “这不就几个冰缝?” 随着诸如此类的对话,来的人越来越多,也有些人离开,最先来的几人,也不见了踪影。 第一百零六章 结侣大典一 极北之地冰层中的阵法,终归还是被发现了。 正所谓“高手在民间”,懂阵法的,不一定就是世家、宗门之人。这回发现这冰层里的花纹不对路的,便是一位散修。 那位散修阵法大师说出这是阵法的时候,当然许多人不信。 结果,恰逢极南之地,有人在冰河边上的冰水混合物里,找到一块冰,里头也是纹路。消息传过来,极南极北高度相似的情况,立刻就引起了轰动。 极南之地发现这冰块不同寻常的过程,更为戏剧。 据说是一位火灵根的女修,感情受挫,来极南之地也毫无收获,无名火起,情绪低落。她走到极南之地的无人地区,手一挥,呼啦啦烧化了这一大片冰。 然而,融化产生的水,在极南之地这样的严寒之地,重新凝结成冰也不过几息时间。 于是这位女修,眼睁睁看着自己方才烧得融化的冰,原模原样地又出现了。 特别是她眼前这里面满是纹路的一块冰,它怎么连冰里头的裂痕都还原了呢? 而且,还不像别的水凝成的冰,那都是在地上,铺着的。这一块,原来是高高冲起的,现在还是高高耸起。 女修大吃一惊,她自己又是一个散修,她一请教朋友,这件事便像是插上了翅膀一般,四处传开。 许多在极南之地,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的修士,像是闻到了肉味一样,都朝这边赶来。 其中便有学习阵法者,意识到这是一个残破的阵法。 …… 此事之后,极南极北被更加激情澎湃的一众修士,翻了个底朝天,却再无任何发现了。 而已经发现的阵法,由于两者都残缺,无法合并使用,也只是徒劳。于是,众人逐渐将视线投向广袤无边的海洋。 事实上,姜家的绝阵楼中,记载的阵法,也不是在这两片冰雪大陆,而是在,深海。 “庆素爱山川。甲丑初,庆只身赴海。见奇异者甚广,更具一事不解。有阵似非人力可及,欲诵之,不得;欲载之,不得。寻得碎纸,分笔画存之。”姜迩对着瀛琤和裴景泽背诵出书本上的内容,喝了一口茶,感慨一句:“甲丑啊。都是六万年前的事了。不过后面也确实记载得很清楚,这阵法是可以产生灵气的。” 修真界纪年万年一变,现今称“甲申”,六万年,的确是时间久远。又有谁能想到,这种消息,竟然是在一位姜家祖先的自传里找到的。 “姜家会公开这个消息吧。”海域广阔,茫茫无边。四方大陆外,全是海,不公开,只凭借着姜家自己这点子人,肯定不行的。 “哎呀,弟妹,什么姜家姜家。是我们家。不过,消息的确是会公开,”姜迩嘿嘿一笑,然后故作长辈式关心:“姜肆啊,你俩什么时候举办双修大典啊?早就听说在准备,这都多久了,速度不够呀。” “最近这些事情,耽搁了。依照目前的形势看,海中寻找阵法,难度太大,耗时太久。我们应当会就近举行大典吧。”瀛琤说完,又转过头来询问裴景泽的意见:“我找人看了日子,最近的是十天后,再往后便是下旬。这几个日子岳父岳母都很喜欢,你看看,挑哪个日子?” 什么?她爹娘都看过日子了? 裴景泽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忍住了却还是呛了一口。“咳咳咳……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我爹娘联系的?” 瀛琤笑得无辜,裴景泽却知道自己多半又是被套路了,他故意靠近了过来,唇微微擦过她的耳廓:“安安想要听真话吗?” 简直没眼看,姜迩面做嫌弃状,别开头,心里却想着自己也是时候找个知心人了。 瀛琤附在裴景泽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她顿时都不想说什么了。 什么叫“没名没分的跟着”,什么又是“光被人占便宜”……爹娘的封建思想要不得!她正正经经地谈恋爱有问题吗? 这当然有问题。一拖再拖,怎能行啊。自是要想想办法,把日程提上来。瀛琤轻瞥身边气鼓鼓的小姑娘,心情颇佳。 “都行吧,你想要哪个时间?”裴景泽想着,反正都已经决定了,几个日子也都差不多。 “当然是越快越好啊。”瀛琤彻底忽视姜迩,揽着裴景泽的肩,让她与自己对视,桃花眼里满是期待:“安安不希望早点和我结侣吗?” 末了,还仗着姜迩不懂,故意道:“白衬衣也可以,白大褂也可以。只要安安想看,都可以。” 裴景泽:可以可以。 “师父……”裴景泽微微翘嘴,叫他别说了。 瀛琤见她粉面含春,美目流转间都是嗔意,便知这时间定了。 姜迩终于忍不住了,大喝一声:“我还在呢!” 裴景泽多少有些不自在,瀛琤半点不尴尬,甚至理直气壮:“正好,姜迩,帮我做准备吧。十日之后,还要招待客人呢。” 姜迩:“你是弟弟。”呵呵。 …… 两日后,姜家联合另外几大顶级世家,以及各派宗门,发出消息。消息的大致意思便是:目前已知的一种渠道,便是深海中的一种阵法,望各位有识之士下海找寻。 消息一出,修士们的热情便消退许多。 原因无他,下海可不是人人都能下的,没有元婴,都不敢下海的。倘若要去深海,不要说化神期如何,练虚期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 何况,灵气消减,修真界最最着急的,其实是高阶修士。灵气减少的速度明显和缓,除却高就修士不敢冲击晋级,甚至不敢修炼;低阶修士的生活并未受到太大影响。而高阶修士人数不多,元婴期修士才是最常见的。 海域广阔,高阶修士稀少,灵气的减少速度缓慢……这些意味着,生活暂时还能继续。 而探索广大的海洋,将会是漫长的、数代人的任务。 …… 十日后,晴。 黄道吉日,宜嫁娶。 结侣大典的举办场地,自是姜家浮空岛。 第一百零七章 结侣大典二 姜家大宴宾客,浮空岛上人来人往,均是前来祝贺之人。 说起来是大宴宾客,来的也都是裴景泽和瀛琤的亲朋好友。毕竟并非姜家家主大婚,人情往来不会太过庞杂。 当然,这也不是谁都能来的。来客需要手持特制的大红烫金请帖,才能允许进入。 红色的绸带环绕在房前屋后,远远地铺开。修真界不同凡俗,没有什么用轿子接引的要求,裴景泽和瀛琤双双着一身大红,在浮空岛上已经布置好的开阔的地带迎接宾客。 双方的家长互相认识一番之后,也忙于招待前来庆贺的宾客,姜迩作为苦力,则忙着搬运东西、协调物资,以及,主持工作。 “哇!宥川!你今天真的超漂亮!”晨风一见裴景泽,便忍不住感叹:“等我结侣的时候,也要这种裙子!” 底下是层层叠叠的褶皱,每一层的边缘都是金边,腰部微微收紧,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再往上……嗯,很有弧度。晨风从她脚底的绣花鞋到耳边的吊坠、头顶的珠钗,仔仔细细地把裴景泽看了一遍,又看了一眼风度翩翩、眉眼风流的瀛琤,由衷地赞美:“你们都好看。般配!” 戚箬行在一旁递上贺礼,对瀛琤道:“恭喜。” 瀛琤笑着收下贺礼,和裴景泽一道引着他们入座。 …… 陆陆续续的,宾客到齐,终于到了最为重要的一刻:发誓。 这是所有结侣都必备的环节,也是最重要的环节,双修之誓言并非不能解除,而往往作为一种表明心迹的说法。 真正起作用的,通常都是二人之间私下决定。 姜迩像模像样地站在一边,高声道:“今者,姜裴二家,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济后世也。请二位起誓!” 起誓是在双方长辈面前完成的,二人先共饮一杯,随后起誓。 裴景泽和瀛琤于是向前几步,先拜谢长辈,再起身齐声道:“今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待明日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吾愿与瀛琤(宥川)结为道侣。” 起誓完毕,礼成,众人发出欢呼,开宴。 裴景泽的家人,眼中皆是不舍。裴父更是有种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哪怕这猪是镶了金的,他也觉得不好。 不过这都是必然之事,待他们调整好情绪,精致美味的菜品,也一盘盘上桌了。 每一桌上都是数不尽的美食,还都是灵菜:蜜酿蝤蛑,鲜蟹留香;虾酿口蘑,爽滑嫩弹;除此之外,汤浴绣丸、蜜渍梅花、盏蒸鹅…… 酒,也是备好了的。因着此事不宜喝醉,以免闹事,且为了让酒量不好的人也能享受,用的是不易醉人的果酒。又选用的其中口味最佳者,桑葚酒。桑葚酒黑乎乎的,但是酸酸甜甜,清新怡人。 …… 夜间清风起,月色微凉,裴景泽却觉浑身燥热。 毕竟,即使是不易醉人的果酒,也架不住喝得多。她已有三分醉意,星眸璀璨,美目流转、粉面娇。 已而月出东山,人影散乱,宾客俱归。 裴景泽看着眼前被喜服称得越发丰神俊朗的人,甜笑着地扑上去,:“师父师父~抱我回去呀。” “安安,喝了多少?”瀛琤忍不住笑起来,客人还在的时候正经着,人一走,怎么就这样黏。 她抬起头来,眼睛里亮晶晶的:“我没喝多少。真的,是师父太好看了。酒不醉人,人自醉……唔……” 甜言蜜语被尽数吞下,瀛琤忽然抱着裴景泽回院子,进门的时候,还顺手向后抛出一个阵法盘。 裴景泽喝了一些酒,比平日里更大胆。 她不住地高兴,加上男色当前,又想着自己干什么都是合法的、合规的了,越发没有禁忌。 他下颌线轮廓分明,仰月唇看似温柔实则无情。鼻高而挺,桃花眼尽微垂,眉尾锋利眉眼间的冷淡去了后,多了几分诱人。 嗯……有点诱人。 裴景泽刚进了房门,就自己凑上去亲了瀛琤一口, 她被抱着也不老实,嘴里念念有词:“师父~我想在你的睫毛上荡秋千,在你的鼻梁上滑滑梯。”说一个地方,就要亲一个地方。 轻柔的吻一下接着一下,她吻的是脸,他却觉得,这吻,落在心上。 亲得他心都酥了。 瀛琤庆幸她的手还挂在他脖子上,没有乱摸,不过也是火气直冒,声音有些低:“安安,乖点。” 他径直踢了门往里去了,裴景泽才不乖呢,“师父~我还想在你的腹肌上攀岩。” 她隔着衣服,神情狡黠,伸手朝着他腰间探去。瀛琤低笑了一声,“安安呀……随你摸。” 走了两步,到了床前,他便把人放到榻上去,双手撑在她肩旁的空处,看着身下墨发披散、媚色无边的人,低哑着嗓子问她:“还摸不摸?” 摸不摸?裴景泽又不是真醉得不省人事,她除了有些兴奋,清醒得很。她强撑着,带着一丝羞恼,樱唇间飘出一个小声的“摸”。 瀛琤得了允许,一面细细的地吻她,一面抽出自己的腰带,拉着她的手向下:“给你摸个够。” 然后,像剥粽子似的,裴景泽这白白嫩嫩的馅,在一层层剥开后,终于显露出来。 …… 红烛摇曳,星云晚。浪蕊浮花,合露而泣。 床帏轻摇,满地衣物,那些抑制不住的喘息和呜咽,尽数被封闭在阵法里。 裴景泽也如愿以偿地看到某个人的所有冷静都褪去。 他在她身上起起伏伏。 汗水淋漓中,他神情迷醉,掐着她的腰,轻喘着叫她放松一些,欲色满满。 甚至在某些时刻,当她为了让自己好过些,答应了某些要求,却反而,迎来更猛烈的撞击和挑弄。 深处传来的、强烈的刺激使人头昏目眩。 云端上,极致时的渴求与滚烫的甘霖叫人几欲昏迷。 一晚上裴景泽都是呜呜呜。 虽然修真者没有什么敬茶的规矩,裴景泽却也还是希望自己能早点起床的。加上修士身体恢复快……咳,身体好,她是有正常起床的打算的。 现实是,速度是相对的,修士身体好不好,也全看参考对象怎么样。 相较于修为更低的修士或是不修仙的人,裴景泽这身体素质,杠杠的。 可是对上瀛琤么……她就只有受不住哭的份。 好在瀛琤懂得分寸,没有过度索取。饶是如此,累极的裴景泽还是第二日日上三竿才幽幽转醒。 第一百零九章 夜宿海边 晚风习习,夕阳已然消失在水天相接处,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变得昏暗了些。 一弯月儿遥遥挂着,隐约可见。 海滩边上的成片的椰子树张牙舞爪地摊着叶子,挂着沉甸甸、椭圆的绿色果实。二人摘了几个下来放到一边,随后在其旁边准备生火。 柴火不太好找,加上二人对于自然产生的火焰掌控力不及自身催生出的火,便搭了简单的三角架子,又削了几根树枝作为签子开始烧烤。 基本的处理工作都是瀛琤在做。鱼的去鳞片、清理内脏的工作,看起来麻烦,然而灵气控制得好,也不过是三五下的事情。锋利的长剑在他手中并不笨重,反而灵活地切下薄如蝉翼的鱼片。 随后便是抹上各种调味料,放置一会儿之后生火烧烤。 …… 树枝经受不住高温,除了锅,两人身上又没带什么可用的铁器,于是,两把剑在海水里过了一遍之后,底上垫上几块大石头,便成了最好的烤架。 “你心疼你的剑吗?”裴景泽翻了翻串起的鱼片,火光在她的脸上跳跃,“都是很珍贵的材料炼成的呀,结果用来烤鱼。” “不心疼,对它并无影响。”瀛琤也帮忙翻动海胆,目光缱绻,“最重要的当然是你。” 这话说得……裴景泽无言再回,低着头烤串。 调味料是以前备好的,至于姜蒜,是瀛琤拿出来的。裴景泽真是佩服他,出门还带着这些。她问起他是怎么想的,瀛琤说大典举行的那日,看她似乎是很喜欢吃灵菜,恰逢两人出游,他便备下了。 “你还可以……更丰腴一些。”瀛琤找了一个合适的措辞,“太瘦了……不好。当然,现在这样也很好。” 裴景泽并不觉得自己瘦,相对而言,还有一点点肉。她没有变瘦的想法,但是更胖也不想。什么叫还要“丰腴”一些? 两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因为烤肉的肉香已经开始散发。 孜然和胡椒的香味飘得很远,略有些脂肪的大鱼,烤起来直流油,那油还滋啦滋啦地炸,高温酥出姜蒜蕴含的香味。铺在上面的细细的海草,吸收了香酥的油,亮晶晶的,柔软而滋润。 鲜美带油的烤肉配上清甜的椰汁,也别有一番风味。 …… 多余的烤肉被扔回海里,两人吃饱喝足,沿着海岸散步。 热气随着日落而去,夜间的海滨凉爽又寂静,只有海浪冲刷岸边的声响。 两人步行许久,天色渐渐昏黑,瀛琤估摸着快要到就寝的时间了,问道:“安安,夜里想要住外面还是要一个小房间?” “师父难道还带了居住型的法器?”裴景泽在拍卖会上见过,居住型法器属于享受型消费品,又贵又小,非常不实用。 “安安叫错了,要叫夫君,实在不习惯,叫我姜肆。带法器是因为……野外不便。”瀛琤附在她耳边低语一阵,裴景泽只觉得师父的形象逐渐崩塌。 裴景泽想起第一个夜晚被支配的恐惧,和随后的几天的昏昏沉沉,“师、姜肆,……你以前那清心寡欲的样子,是假的吧?” “食色,性也。”瀛琤义正言辞,笑着低头轻咬了她的唇瓣一口,“清心寡欲因为无所求,无所欲。后来么……所欲唯你。而且,我们尚未试过神识……” 神、神识? 不会吧?还有这种事? 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裴景泽又想起前几天,瀛琤给的……不忍直视的双修功法,忍不住问道:“师父,你都是从哪儿知道的?”一时嘴快又叫错,裴景泽可以预想今晚必定会让她长一个深刻的教训。 瀛琤的知识来得光明正大:“我母亲和无极宫有些交情,那日我们举行大典,她给了很多……相关书籍。” …… 自带阵法的小木屋完美的隐藏在高大的椰子树下。 屋内,两人像是两棵紧紧交缠的连理枝一般,亲密无间。额头相抵,瀛琤哑声问道:“安安?试一试?” 试什么?裴景泽一时脑子短路,见到一个小人从瀛琤时海飞出,才想起傍晚提及的神魂相交。 …… 神魂带来的的刺激远超身体,裴景泽自觉神识快要废掉了。 虚软的一声“师父”本是请求,却因为再次叫错导致更为猛烈的冲击。 她思维混沌的间隙,浑浑噩噩的,竟然想到底下的吱呀作响的木质床榻,会不会坍塌。 …… 屋外水波荡漾,银发在水面一闪而过。 “什么味道呀……”鲛人好奇地循着残留着滋润、胡椒的树枝而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殿下!殿下!快回来!” “别催呀。”莹身子一卷,鱼尾一弹便滑回海水中,“这儿又没人。” “可是殿下,您怎么能上岸呢?”侍女好心劝诫:“岸上我们行动不便,也许人类躲在暗处,设好了陷阱,正等着您呢!” 莹不想理她,直说“知道了知道了”。她一声口哨,白色的、尖尖的巨大背鳍像是帆船的风帆,从远处破浪而来。 侍女还在苦口婆心:“这些呛人的味道一定是人类弄出来的,就是为了掩盖他们自身的味道和引诱我们前去!” 莹注视着快速游来的大白鲨,还不忘分心反驳,“哪里呛了?好香的!” 体型巨大的鲨鱼乖顺地停留在莹的身侧,欢乐地甩了甩尾巴。 “小白!嘻嘻。我带着小白去玩了。”莹借着浪花的力道,一个翻身坐上鲨鱼的背部,“走!” “哎哎!殿下!暂时不能回去呀!” …… 无极宫出品,必属精品。 裴景泽这朵娇花,在熟悉并合理使用相关方法之后,经历了狂风暴雨后,不仅没有萎靡,反而仿佛被滋润过一般,更娇媚了些。 她眉梢眼角都是春意,樱唇红润,本就艳丽的长相更是显得勾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她也没那么难受了,至少,腿不会太软。 晨间冲浪计划继续,裴景泽没有工具,踩着长剑,用灵气辅助,乘风破浪。 裴景泽一个人在飞剑上哈哈哈,问瀛琤要不要来。 瀛琤没见过冲浪,只见她用灵气挤开两边的水,踩着剑在海水里向前……飞。他不懂裴景泽的乐趣所在,不过还是配着她来了两回,然后便下了水,展开神识找鲍鱼。 找鲍鱼并非难事,瀛琤的神识笼罩了这方圆十里的海域,很快就对鲍鱼的位置了然于心。 只是,当瀛琤继续外扩神识探看的范围时,却一时不备,遭到了精神攻击。 第一百一十章 鲛人 蓬起的水花和浪潮相触碰,裴景泽略施灵力,便能在海面肆意滑行,享受在浪花中穿行的清凉和快乐。 赤日炎炎,修士身体修复能力强,裴景泽也不怕晒黑,顶着烈日在海面穿来穿去,玩得不亦乐乎。 而瀛琤为了找鲍鱼,被不重不轻地攻击了一下,神识刺痛了一瞬之后,竟然感到一丝眩晕。 眩晕的效果也仅仅只持续了一瞬,但这也足够说明,那边的海中妖兽,绝不简单。 他知会了裴景泽一声,问她要不要去找找看是什么生物。 “去呀。”想玩水什么时候都可以,能够精神攻击的物种,错过了可就不好找了。裴景泽朝瀛琤伸手叫他上剑,“师……姜肆,我们飞过去,快点儿,别让它跑了。” 瀛琤拉着她的手,一跃而上。两人在海面上飞行了约摸一息,便到了瀛琤被攻击的地方。 裴景泽已经知道了这精神攻击不算太狠,她又带着允眠簪,丝毫不惧。她以此地为中心,展开神识大面积地覆盖水面,深入海底。 “咦?”裴景泽的神识也受到反弹,不过却根本没有得到一点关于这种生物的消息,只知道它们正在往深海飞速逃离。 裴景泽一时着急,对着瀛琤喊了一句“它们跑了”,便飞速运转灵力追赶起来。 …… “殿下!都说了不要招惹人类!”侍女掩护着莹去往深海,“最近不太平,要是这儿也被人类发现可就太遭了!” 莹的鱼尾一摇,身子游出去老远。她咯咯咯地笑着,“我就想让他知道,这是我的地盘!而且,太爷爷一出来,他们全都要逃走。没人敢欺负我们。” 笑完莹又愁了,“太爷爷怎么还不出现……深海都不能呆了……” 侍女无言,感受到越发逼近的神识,鱼尾一甩,带着海水,卯足了劲儿向上刺去:“今日穷追不舍,实在麻烦,不若狠狠伤他,这人类便会退却了!” 海面无风偏起大浪。 像是有一只巨大的手,在海底推着海水上扬。霍然高高扬起的海浪让裴景泽避而不及,海水轻而易举地卷到二人头顶高。 本以为不过是个超级大浪,待海水扑面而来,裴景泽才发现绵里藏针的真相。 这些海水里,竟然藏着浩瀚的精神力!一触到人体,便会铺天盖地地袭上识海。 她有允眠簪,瀛琤可没有。裴景泽只能张开神识护住瀛琤,如此才能保证二人都不受伤害。 也不过是这么一瞬的分神,那两只海底生物,彻底没影儿了。 “师父……我怎么感觉那生物……形状有点像人?”裴景泽想起自己曾在找凤尾螺时,遇见过鲛人。 她跟着这两只追了一段,虽然神识一直难以确认他们的具体样子,大致的形状却是清楚了。 颇有点,鱼尾人身的样子。 “鲛人善通神识,也有可能。不过,通常,他们都居住在深海。”瀛琤想了想,忽然联系起各位老祖去深海一事,“或许,最近浅海区,鲛人偏多。” 是不是鲛人也不重要了,反正都跟丢了。裴景泽叹了一声可惜,却也知道修为不够,不随意可去深海。 第一百一十一章 深海 深海。 阳光穿越水层,层层减弱光亮。深海区,阳光尚未及海底,便已经被吞噬。 真正的深海,是无声的,是漆黑而无一丝光亮的。缓慢的水流因重力蕴含高压,非一般生物可在此生存。 而这里,是一片遍布着热泉的海底,相对热闹。 每一个热泉都像是一个超级大型的的烟囱,喷涌而出的热液就像是滚滚浓烟。蒸汽腾腾,烟囱林立,浓烟有黑、有白、有黄,给人以这是一片现代化工厂的错觉,还是,环保标准不达标的那种。 烟囱自带热量,喷出的热液与冰冷的深海世界格格不入。这样的温暖,产生、吸引了大批生物。 巨型管状蠕虫成堆地围在“烟囱”的底部,像是一丛丛管状的野草,肆意疯长。甚至在一些“烟囱”的管壁上,也密密麻麻地长着这些白色的石管。巨型白蛤在其中挤着、附着着,裂缝虾和透明的章鱼在热泉边弹来弹去。 然而,这儿生物不多,不仅仅是因为深海本身的荒凉。更是因为,稍有智慧的生物,或者说,踏上仙途后有能力从浅海下深海的生物,都不会轻易靠近这片海域。 它们都能感受到,这一片海底,被一种强大的力量笼罩着。每当不小心进入,原本就不发达的头脑就会更迟钝,甚至连基本的呼吸都会忘记。 而毫无灵智的、细小的蠕虫和虾等,却被允许在此地生活。 银发在海水中如同一把银色的海草,柔软而飘逸。莹在其中灵活地避闪,绕着林立的热泉盘曲向前。 她隐约感到这里的生物比以往多了些,不过都是体型很小、极其不起眼的小鱼小虾,莹也没放在心上。 侍女稍稍落后,有意保持距离。那不是她能够去的地方,况且,这里也不会有危险。她只需远远的看着,等着殿下,就够了。 “太爷爷!”莹的嘴角冒出一串大小均匀的泡泡,这些泡泡带着她的声音向其中一座最高的热泉飘去。 太爷爷最是严谨,这次又躲着他们修炼。这么久了也不出来!莹也就不开心了一瞬,又高兴起来,只有她!只有她敢,也只有她能把太爷爷叫出来! 意料之内的没有回应,莹自顾自地笑起来,欢快地吐出一串泡泡:“我进来玩啦!” 莹熟门熟路地沿着那座高达百米的“烟囱”盘旋而上,每转一圈,便用尾尖轻点管壁。三圈三点之后,热泉从中间破开,滚烫的灰黄色烟雾从破开的烟囱泄露出来,将这一片都染成灰蒙蒙的颜色。 如此类似严重雾霾天气的情形只持续了约么一息,莹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了。那些烟雾状的热液渐渐淡去,破开的“烟囱”也复了原。 然而事情总是突兀的、毫无理由的。尤其是,鲛人和岸上的人修、妖修很少交流、语言不通的情况下。 消失的莹,静静地站在宽阔的宫殿前,一切都是死一般的寂静、平稳,似乎连海水都不再流动,而成为一滩死水。 她的面前,一只雄性鲛人的身体,没有起伏地飘在殿前。那具身体的鱼尾无力地飘荡着,肚皮朝上,两边还有些发白。有些部位已经有发软、溃烂的感觉。 莹见过的,这样的身体。 她僵硬得仿若一尊雕塑。许久,才敢小声地、试探地喊了一声:“太……太爷爷?” 没有回应。连一点轻微的起伏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莹颤抖着伸手,去探他的呼吸。 …… 喻家老祖喻仁负责南面偏东的深海范围,巧遇鲛人一族,双方已经交涉许久了。 语言不通,交流实在费劲。加上鲛人与人修关系并不和睦,喻仁也没有完全交底,只说事情严重,灵气减少,希望鲛人能够放下成见,同人类合作,一起寻找线索。 当然,这里的人类,需要打引号。他的意思,当然是和喻家合作了。 但交流困难实在太大,对方的合作意愿也不强烈。要不是他修为足够高,鲛人根本不愿意和他在这里耗上一天。 喻仁觉得脑仁疼,作为喻家嫡系,自打他修为达到合体期,就很少有人敢这样烦他的。要不是知道鲛人是真正的深海霸主,他还真不想和他们合作。 真的磨叽啊。 这些鲛人,最初说什么:“海底灵气没有变少”,后来又说:“人类难以信任”,中间各种阴谋论和迟疑。最后喻仁受不了了,仗着修为威胁了一通。 然而,就在鲛人族在喻仁半威胁半恐吓的情况下,决定妥协时,一个噩耗传来:鲛人族的修为最高者,死了。 这个消息震惊了整个鲛人族。 莹不懂什么,带回来的消息也模糊不清,因此,鲛皇紧急派人前去查看。他甚至期盼,这是长辈开过了头的玩笑。 而喻仁,因为语言不通,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还被带有偏见的一些偏激派鲛人,怀疑上了。 而在辽阔的海域,不仅仅是鲛人,其他的生物,但凡修为高的,都出现了种种问题。 比如,北面,偏南的海域。姜家老祖一路走来,已经遇见了三具异常庞大,说是遮天蔽日也不为过的巨鲸尸体了。 这些带着少许肉质尸体沉没于深海,露出森森的巨大的扁长白骨。上面还长满了蠕虫,随着海水波动。还有些微残余的、隐隐的灵气慢慢地渗透、流散出巨鲸的身体。 而从巨鲸的体型来看,至少也是合体期的鲸,才能生长到如此地步。 这所见之景,不免让人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 中原,姬家。 遇神和有常一起,盘腿对坐,滴血画阵,引动神机镜。 这血,不是普通之血。两人皆是焚香沐浴,戒荤腥,静心灵,十日之后,方才各自取出一滴心头血,以祀神机镜。 阵法是祖传秘阵,需得用姬家嫡系之血,绘制在神机镜上,效果最佳。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遇神和有常几乎是同时睁眼,二人对视一眼,像是发出了某种信号,同时运转灵力。 两人的灵气带动按照阵法方位放置在两人周围的上品灵石,灵石在转动中逐渐破碎,灵气抽丝剥茧般,丝丝缕缕依照血痕缠上神机镜。 不远处是天墟。 仿佛漫天神佛在吟唱一般,梵音隐隐,模糊地传来。 然而这不是梵音,是姬家子弟,祭天仪式中的一环。此刻,不过是用于增添一两分神机镜激活的概率。 随着缠绕的灵气越来越多,几乎要将神机镜裹成茧,那血痕也愈发深了,似乎是刻入了镜中。 “嗡”的一声,神机镜开始旋转,明晃晃的镜面发射出刺眼的光。 第一百一十二章 神机镜轮转不停,嗡响声逐渐和杳然浑厚的钟声重合。 百草生长,百兽嘶吼,神机镜背面的世界再次鲜活起来。 终于,血痕开始淡去。白光越发耀眼,血痕减淡,遇神和有常皆是满头大汗,面色苍白,似乎被抽取了什么一般,精神萎靡。 神机镜的速度渐渐放慢,让人能够看清镜面。光滑的镜面上也不再是刺目的白光,反而开始出现画面。 一帧一帧的,最开始显示混沌的天地。随后,是普通的生物出现。渐渐地,深海开始出现巨型生物,那便是修仙的起源。不,是灵气伊始时的时代。随后,灵气溢出,陆地开始出现修仙生物。 再后来,神机镜上的画面闪得飞快,快得全神贯注的遇神,也只能看清残影。 一阵快速闪动之后,便是一片漆黑。 昏沉的漆黑里隐约有亭台楼阁的高翘檐牙。忽而,一个大大的水泡飘过,带着奇异的光,照亮了楼阁正前方悬挂的牌匾。长短不一,但也算不上复杂,只让人看上一眼便知:这是妖文。 水泡轻盈地飘向楼阁。一本泛黄的书一闪而过,上面赫然是繁体的人类文字:灵源。 灵源? 遇神和有常心绪有些波动,却知道这还不够。深海不是目标,他们要寻根问底。 他们要问这楼阁究竟在何处?问为何灵气消减?问灵气起源究竟在何方! 然而,有些问题,注定得不到答案。 下一刻,场景再次转换。 已然破碎的通天碑,竟然以完整的形态出现在镜面里! 灰蓝色的通天碑上,几个大字鲜红刺目。似乎下一秒,那字就要滴出血来。 遇神竭尽全力去仔细分辨,也不过看清一个“道”字,双目便觉一阵刺痛。 有常比遇神更惨烈,为了看清楚,眼角血泪横流。 神机镜表面再次泛起阵阵涟漪。 白光一闪一闪地,渐渐暗淡下去。神机镜表面的阵法也不见踪迹,它静静地悬浮在两人之间。 仿佛一切都是一场大梦,唯有两人身旁高高堆起的灰色灵石碎屑,和有常眼角的血痕,证明这是真实的。 …… 裴景泽和瀛琤的海边之行尚未结束。 两人已经转到另一片海域。 艳丽无双的少女坐在红树林里的树枝上,海风抚着青丝。白色的道袍宽大而正式,她穿上反而显得有些别样的妩媚。 树下,冷清的男子踩在水里,只有在看向树上的人时,才流露出一丝温柔。 两人在谈论灵气减弱一事。 现下灵气消减,突破有风险,瀛琤不仅不避,反而认为,要趁此突破。 “越是拖得就久,灵气越少,突破越难。”瀛琤也提醒她要勤于修炼。 姬家声称灵气减少是天道授意,也不知是真是假。但事实上,灵气确实不如以往充足了。修炼终于出现了尽头。 话题至此,裴景泽也问起自己好奇很久的问题,“师父,所谓的规则、天道,是真的有自我意识的吗?” 自打突破化神,裴景泽失去的顿悟内容一点点清晰起来。只是时至今日,她有有了更深的理解。 彼时,她单纯地以为修炼就是能量的累积,也或许不是。冥冥中,背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灵气、魔气都是能量的转化和适用、模拟的一种方式,所以她虽为雷灵根,也可自产火焰。 修真界的共识,是苦修,是追求大道,追求心境的提升。 后来呢…… 无情剑道以斩断欲望为终极目标;姬家命理研究到极致便可感知天道,意欲飞升即可飞升;妖修为所欲为恣意而行,所谓坚持本性,不改初心…… 其实问题的答案从来不是唯一。 她甚至荒谬地想到,或许正如苏东坡和佛印的对话。心中有佛,所见皆佛,所见即所想。所谓的道,也不过是…… 瀛琤自然也准备回答的,不过他对上裴景泽的视线,发现她眼神空茫,整个人处于一种沉浸于什么的状态,周身的灵气流动也不正常。瀛琤便知,她约么是又有了什么不得了的顿悟。 和上次一样,但他的修为提高了,画起阵来速度更快、效果更好。 一堆上品灵石瞬息落地、成阵。 轰的一声,再熟悉不过的金雷再次落下。 裴景泽回神,却见金雷在海域上方盘旋,乌云迟迟不去。 “嘘——”瀛琤靠近了过来,生怕她又说点什么,见裴景泽眼中已是清明,索性覆上粉唇。裴景泽脑子里暂时都是自己离经叛道的想法,见瀛琤突然逼近,还有点懵,柔软的触感就已经出现在唇上。 两人呼吸交缠,深吻带来的呼吸问题让裴景泽的注意力完全跑偏。 金雷迟迟找不到目标,竟然转了一圈,返回了云层。 金雷消失了好一会儿,瀛琤才满足地抱着手脚发软的小姑娘,看她喘着气,怜爱地碰碰她发红的眼角,“安安,自己知道就行了,不用和我说。嗯?” 裴景泽哪里还不知道方才突然的吻是为了什么,当即应下,不再多言。 谁曾想,两人说话的间隙,瀛琤撤去阵法,地上的废灵石碎屑都还没有被风吹散,乌云便再次滚滚而来。 “安安?你突破了?”瀛琤难免讶异,毕竟裴景泽修炼至化神时间尚短,便是最近夜夜……有些裨益,也不至如此。 而化神期到练虚期的之间的鸿沟,也并非寻常的顿悟可以跨越。 “啊?”裴景泽还没有想起去看自己的修为提升了多少,不过看这阵势估计是突破了。当即让瀛琤离得远些,准备度过雷劫。 却不想,早已消退的金雷,猝不及防地劈下来! 金雷的速度远超闪电,即使裴景泽已经是化神期修士,也无法躲开,更没有能力改变它的轨迹。 瀛琤更来不及出手。 金雷劈下来,却并没有任何不适之感。裴景泽只觉得似乎被带上了一副枷锁,却不清楚这枷锁是想要限制什么。 不待她细想,与百年古木的直径相当的雷,猛的劈了下来。 …… 海底的最深处,从来都不是平坦的,而是深深凹陷的海沟。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人形雷劫 愈是深海,愈是水压强大。 连鲛人在此地,也不得不使出法术,才能避免被压扁,更遑论人类。 由于深海水压强大,加之能量来源有限,深海生物,体型一般不会过于庞大。 然而,在水压如此强大的幽深的海沟,却有一只伞状庞然大物,安然地活动着。 那是一只巨大的水母,仿佛一把白色的巨伞,伞的上部发出淡淡的蓝光。“巨伞”在海水中一撑一收。它长长地触手宛如伞的边缘垂下的珠帘,随着“伞”的收缩而飘动。 伞面收缩,绕着海沟而行,如同国王巡视自己的领土,大范围地游动。 其间,水母微弱的亮光倏然间照出一片高翘的屋檐。 巡视完毕,而后,几次收缩,水母飘离了这片寂静之地。 …… 裴景泽的最后一道雷劫,颇有些不同寻常。 那是一道人形的雷,并且,它不是劈下来的,而是,自己从乌云里跳下来的。 人形雷像是有使用不完的能量,更准确地说,它像是一个雷灵根修士,源源不断地输出自己储存的灵气。 而且,它并非虚影,每一拳,都与真人无异,带着沉重的力量,裴景泽甚至能感受到刀剑挥动时的阻塞感。这雷劫,竟然真的像是有实体一般!砍着都是结实的! 它赤手空拳,对上手持武器的裴景泽,却丝毫不落下风。 每一拳打出,都不是简单的拳风,随之而来的还有雷电。那些雷电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对裴景泽紧随不舍,绕了几圈都能继续锁定目标。 可怕的不是雷劫化为人形,而是雷劫似乎没有劲头。这最后一道雷劫,不断地发出雷电击中裴景泽,却没有丝毫减弱的意思。 “嘭!”刚劲的拳头打在裴景泽的剑上,雷电顺势导向她,一片滋啦滋啦的声音响起。幸得裴景泽是雷灵根修士,吸收了一些。 剑不仅不能伤害到人形雷劫,还会反而导回雷电。裴景泽在几次尝试之后,已然明白,精神攻击和无物理攻击,都不能打败“雷人”。 难道就只能被动挨打吗? 裴景泽整个人都有些焦糊,她的身体不允许过多的雷劈了。必须快些解决。她忽然之间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如果她吸收掉所有的雷电,会怎样呢? 她当即放开手脚,运转灵力,企图将正狠狠一拳砸过来的人形吸收。 答案是,强行吸收会死。 雷劫的力量十分庞大,且十分蛮横,吸入经脉后,需要梳理、安抚,而她显然没有时间。 是以,原本顺势抓握着对方手腕的裴景泽,慌忙地一掌推出,使其远离。 然而,裴景泽发出去的雷,竟然也被人形雷劫吸收了! 裴景泽的呼吸滞了一瞬,继续思考。她吸收不行,打散还不行吗? 打散了至少不会追着她跑,全部都在同一时间汇入经脉。 裴景泽在想办法,人形雷劫也发生了变化。 天空中生生又降下一道雷来,乌云自散,裴景泽却如临大敌。 无他,新降下来的,是一只不知名妖兽。而且,似乎和先前降下的人形是主仆关系,二者竟然互相配合着朝着裴景泽攻来。 裴景泽顾不得许多,抓住机会,发出数道雷光,希望干涉、打乱对方的身体。 她打出的灵气,首先要乖巧地附着、融入,在找出排列规律,彻底打乱。 裴景泽艰难地同一人一兽周旋,为自己打出的“间谍”争取时间。 瀛琤再担心,也只能在外面看着。 他进不去,也就不上忙。他唯一知道的,便是这人形雷劫,只有大乘期以上的雷劫才会出现。 裴景泽方才突破练虚期出现此种雷劫,必有缘由。想必是与她的顿悟有关。 …… 裴景泽的策略奏效了。 果然,想要将桀骜不驯的雷凝成固体形态,还要能整体配合,这儿一定有一个特殊的排列方式。 她只需破坏……! 正当裴景泽以为即将大功告成之际,空间忽然扭曲。 裴景泽似乎听见隐约的声音。 那声音分不出男女,显得有些僵硬、机械。 “天不容窥。”一字一顿,四个字冰冷、缓慢。 四个字消失,妖兽和人形的雷,不等裴景泽动手,自动搅合在一起,成为一个正常的粗壮的雷柱,猛地朝着裴景泽劈来。 “轰!”裴景泽来不及深想,什么叫“天不容窥”,全力抵御最后一道雷。 …… 遇神和有常认不得妖文,但修士强大的记忆力让人能够复刻同样的文字。 对势力强大的姬家而言,找一只有点神兽血脉的妖修,帮忙看看这是什么意思,也实在算不上难事。 妖文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办,现在遇神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最后呢?有常!通天碑上写了什么?”遇神寄希望于有常不是没有道理的。当年明明有常更善于沟通天地,命理学得好得多,神机镜却不明地选择了她。 有常眼角血泪,与其说是因为他强行去看导致的,遇神更愿意相信这是因为他看见什么,才收到如此惩罚。 “道……道化万千。”有常犹豫着是否应该说出。冥冥之中他预感他不应说出,但是为了姬家,他会说,他必须说。 然而,也就是有常开口的一刹那,一道响雷毫无征兆地出现。 巨大的雷声将有常的声音完全淹没。那一瞬间,遇神甚至感觉似乎空间扭曲了,因为,她根本看不清,对面的,有常的口型。 想要根据口型推测内容也不可实现了。 最后,遇神仍旧只得了一个“道”字。 此后再问,却也是无疾而终了。每每有常要说,总是会出点什么岔子。到最后,有常竟然完全无法诉诸于口。 这件事暂且搁置一边,妖文的结果反而出来得很快。 原来,牌匾上写的妖文意思是“龙书阁”。从名字推测,这地方,恐怕和早已销声匿迹、但仍旧传说无数的龙有关。退一步讲,至少,这楼阁的主人,是崇敬龙的。而又让人不免猜测,是否,这地方原本就属于一条龙?或者是拥有龙的血脉的妖兽?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真相的表层 喻仁来的时间不讨巧,恰好遇上鲛人族的修为最高者陨落,加上他自己态度蛮横,没什么耐心,给鲛人留下的印象不好,不过是他坐着放空一会儿的功夫,鲛人这边便又改变主意了。 鲛人中本就不乏一些对人类及其厌恶的个体,此时喻仁出现不久,又发生这样的事情,若不迁怒,便不符合常理了。 鲛人是海中霸主,喻仁虽然敢威胁,也只是在看出对方犹豫、迟疑的基础上才敢的。杀掉一部分鲛人,甚至是杀死鲛皇,他都有一定的把握,但是没必要。 为了这一点事儿,合作不成反结深仇,只会让他的深海之行充满各种阻碍。小小的绊脚石固然不足为惧,却让人烦躁,也浪费时间。 “我们不希望和你合作。”鲛皇最终做出决定,“至少现在不行。”他迫于种种原因放弃合作,但身为鲛人的皇,他绝对不会是被偏见蒙蔽了双眼的无知者。相反,他精明而睿智。 现在不行的意思,是以后可以。 喻仁也是世家人。在弄清事情始末后,倒也不是不懂,只是多少有些窝火。他浪费了这么久时间,还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总是叫人不舒服的。 不过……不行?总会行的。喻仁想到此次一同前来的几个同辈,心里有了成算。独得好处不行,就大家一起分享嘛。 正如他不会真正惹怒鲛人,鲛人也不会彻底得罪他,只会客气而警惕地,让他离开。 喻仁心里有了主意,也不恼了,安分地离开了鲛人的地盘。 只是,方一出来,四五张黄色的符纸,便化在海水里,悄无声息地,以不可想象的速度,漂洋过海。 …… 浩瀚的大海,何处才有楼宇? 旁的人不知道,鲛人,能不知道吗? 这海呀,便没有鲛人未曾去过的地方。所以,要是能问一问鲛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即使是姬家,想要鲛人如实地说出自己所知,也是不容易的。屈打成招有违天和,更何况,难保对方为了报复,故意胡说。 被捕获的鲛人都是性子烈的、刚硬的,不会轻易妥协。 幸运的是,有常有办法。 有常独自一人来到海边,望着不见边际的海面。片刻后,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色彩斑斓的海螺。 他想起多年前,自己的日行一善。 对方执意要给,他坚决推辞,最后还是收下了。没想到,还真的有用上的一天。 【若你需要帮忙,可以吹响它。我会赶来,我一定会报答你!】 有常记得,多年前,那只小小的鲛人,眼里的坚定。 然而,时间会冲谈一切。会听到吗?就算是听到了,这诺言是否还算数呢? …… 莹留恋地抚摸着高耸在深海的“烟囱”,在其间穿梭。 她还记得,幼年时,太爷爷故意用法术隐藏自己,和她一起玩捉迷藏,让她找不着。 她记得自己扯着那长长的银胡子,让他带着自己游。 只是啊……物是人非。 是人类做的吗?莹不是没有怀疑过。太爷爷这样强大、无所不能的存在,怎么会有死亡的一天呢?只有传闻中奸邪的人类,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暗算他们。 但是父亲说不是。 她的理智也告诉她,不是。 因为这里无人可入,只有她获此殊荣。她可以肯定地说,这儿的阵法,没有一丝一毫被损坏。太爷爷的表情也很安详。 今日,那人修走了。父亲用了族里的秘宝,回溯太爷爷死前的场景,的确也是太爷爷自己,晋级失败,突然身亡,怪不到旁人。 可是为什么呢? 莹想不明白。她只记得父亲说,他们迟早要和人类合作。 莹不想呆在这儿了,这是个让人伤心的地方。她摆动着鱼尾,不一会便浮到浅海区。一声尖哨,巨大的背鳍破浪而来。 “小白,带我去转转。”莹躺在鲨鱼的背上,轻易地在这光滑的鱼背上保持着平衡,“去哪儿都行,别下海。”她仰面看着璀璨的星空,群星闪耀,唯独不见明月。一滴泪珠缓缓地沿着眼角,流入亮眼的银发中。 …… 今夜还是吃烤鱼。 裴景泽翻动着架子上串着的鱼,思绪万千。 “师父……我是不是,突破得太快了些?”裴景泽其实也不明白,自己突破的原因。难道真的就是那些离经叛道的想法吗? 这很离谱,但至少目前来看,的确如此。至少,她再也无法透露出半点关于这一方面的想法。 “姜家记载,最为惊才绝艳者,十年化神,又五年,便飞升。顿悟在过去,是很常见的。”瀛琤安慰道:“也算不得奇怪。”但是金雷和人形雷劫是不对劲的。他清楚,却不想说起,再打击她了。 相比于什么是天道,瀛琤更担心,裴景泽一不小心再提升一个等级,便在陨落的边缘试探了。 “安安,无论如何,暂时别想了。”他牵上裴景泽闲着的左手,“修为太高,很危险。” 裴景泽应了一声,叫瀛琤放心,也不再深想,只是分析目前的情况。 不说不觉得,真的和以往的几万年比起来,的确是……整体修炼速度都变慢了。天才凋零。 裴景泽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天才,这身修为来得不明白,她只能推测,是因为她触到了真实。 “天不容窥”是警告啊。为什么不容窥伺?是因为已经窥伺到了,才警告。 但正因为这是真实才显得可怕。一切的秩序都是虚假的,因为,是所见所信即为天道,每个人的道不同,修炼速度才不同。 所谓的“勤勉、刻苦”都是虚假,甚至连心魔都是假的。信其则有,不信则无。但这恰恰解释了,为什么有的魔修作恶多端不畏心魔,为什么有的人一路修炼毫无瓶颈,只需能量累积,为什么北陆双修成风。 以及,最难以接受的是:越是坚信,只有心境和灵气都足够,还要苦修,才能提升修为的人,想要提升修为也真的越困难。因为他们的每一次修为上升,都必须达到更多严苛的要求。 而坚信自己吞下天才地宝便能升级的,也真的能这样提升等级。 如此一来,不仅修真界主流宣传的刻苦勤勉都是泡影,连正义和良知也岌岌可危。所有的秩序都是无效的、虚假的。 而灵气问题存在,原因和逻辑都是未知的,那么解决方案也是不确定的。 这不是通途。 但裴景泽想不到更好的解释。她甚至感受到自己修为,在此刻,陷入卡死的停滞。 她也第一次意识到,如果按照她自己的逻辑来算,她信的道,便是没有天道存在,发现真相即可提升修为的道。 “唉——”裴景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先把这事情放在一边,先享受生活。 吃鱼吃鱼! 裴景泽和瀛琤的烤鱼两面金黄、香酥远逸。 浓烈的蒜香和孜然等香料的味道,被海风送出去很远。 “阿嚏—阿嚏—阿嚏—!”今晚的味道更为浓烈,莹还沉浸在悲伤中,痴痴地望着夜空,忽然被这强烈的味道呛到,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真是刺激极了。 又是这个味道!好呛,但是好香。 小白兴奋地摇了摇尾巴,朝着味道传来的方向去了。 【这一定是人类的陷阱!】莹想起侍女的碎碎念,但是她上岸了,又回来,也没怎样。 今晚……反正没人管她,而且,她父亲都说了,要和人类合作的。那么,去看一看,也没关系的吧? 嗯,就看看。莹自我安慰着,默许了大鲨鱼的行为。 第一百一十五章 绝禁之地一 莹和她的小白,顺着味道摸到了裴景泽和瀛琤二人附近。 这边是浅海,按照常理而言,并无太多危险,是以,二人的神识覆盖范围也并不宽广,只堪堪延伸出海岛的边缘。 月色如水,轻缓而温柔。那一团幽幽的蓝紫色的火焰,也因此在黑夜里格外显眼。莹一眼望见它,便被吸引了目光。 是火吗?还有这样的火。味道便是从那火上的东西传来的。 莹不傻,她是不会上岸的,岸边鱼尾活动不便,对方还有两个人,修为也不知深浅。她摇了摇尾巴,觉得有点扫兴。 可是,良好的视力和夜视能力让她看得分明,那两个人,在吃东西。油光闪闪,各种奇怪的、她未曾尝过的味道因为靠近而往鼻子里钻。莹本来是要离开的,但是、但是,她看裴景泽和瀛琤吃得很香,觉得,这东西,好像有点好吃的样子。 “阿嚏——阿嚏——阿嚏——”本能是无法抑制的,打喷嚏也是忍不住的,莹已经很努力地捂住了鼻子,还是没忍住,又是一连三个喷嚏。 发出声音的莹刷地一下,无声地滑进水里。呼吸间,带着她的鲨鱼游出去老远。 可是没有人来追她。 三个喷嚏本该引起二人的注意,但是也许是那两个人修为不够,也许是海浪声太大,总之,他们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莹再三纠结,还是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她拍了拍小白,叫它先藏起来。 …… 烤鱼真的好吃,辣椒才是人间美味。 莹从未吃过这样重口的东西,一口下去,被辣得眼泪花花的。她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这是什么毒药。 然而,随着这一口,所有的味道都在舌尖炸开,呼吸间都是食物的香气。 尽管两边语言不通,裴景泽还是好心地给了这只鲛人一条烤鱼。瀛琤冷漠旁观,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烧烤机器人,静静地翻动着烤串。 裴景泽和莹全靠手势交流,临走前,莹顺走了他们另外几串已经烤好的鱼,当场表演流泪,给他们看了一番什么叫“泣泪成珠”。 那莹莹的泪光蓄在眼里还是液体,一旦流淌而出,划过脸颊,连泪痕也不曾留下,便已经成为一颗圆润的珠子。 这泣出的泪珠,便是莹用来交换的物品。 裴景泽捏着手心里滑滑的珠子,欣然接受了这个交换条件。 莹带着烤鱼回了海里,还给自己养的鲨鱼分了一条。 那一抹银色,最后消失在遥远的海面。 瀛琤带着淡淡的笑意,走到裴景泽身旁。他们故意装作不知道,一点点等这一只鲛人靠近,可是等了挺久。“终于如愿见到鲛人了,高兴了?” “高兴呀。师父,鲛人真的很漂亮。”裴景泽想起莹那一条泛着银光的鱼尾,回忆起很久很久以前的美人鱼的童话来。 “安安最漂亮。”瀛琤的情话张口就来,但见她弯着唇,圆溜溜的猫眼转了一圈,流露出嗔怪的意思。 裴景泽:……惊人的求生欲,其实她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她应当是鲛皇的血脉。”瀛琤拿起最后几串,递给裴景泽,“银色的鱼尾只有鲛皇的直系血亲才会有。” 这话一说,裴景泽便知道瀛琤想做什么了。 …… 再次相见,当年的鲛人已经成年,变得强壮而沉默。也变得警惕,因为,谁知道那只海螺,会不会遗失,当年救命的恩人,心境又是否变幻。 两人遥遥互见,有常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这只鲛人在人类之间几经辗转,吃尽了苦头,也学会了一些人类的语言。他不再像过去一样,激动地说着要报答的话,却也愿意恪守承诺,主动问道:“你呼唤我,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想要问一个消息。”一旦开口,也没什么不自在的,都是因果,还债也是应当。有常道:“海底可有一片地方,修建着许多与人类建筑相似的宫殿、楼阁?” 鲛人的居所不会有亭台楼阁,而是普通的平顶宫殿。人类修建尖顶是为了避免屋顶积水,是以,海底的本土建筑不会有这样的风格。平平的屋顶上面,顶多装饰着一些五彩的珊瑚和海草,而绝不会是飞翘的檐角。 所以有常笃定,要是有消息,这对于对方来说,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那鲛人眉毛锁得死紧,似乎有些为难和不解:“的确有这样的地方,但进不去。你想进去做什么吗?” 他当然知道有这样一个地方。幼年的鲛人都被警告过,不许靠近那道深深的沟壑,但是哪个幼鲛不想下去看呢?再害怕父母的苛责,也忍不住内心的好奇。 他和一群伙伴下去看过。深凹下去的海沟里,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他们带着照明的安康鱼,顶着压力,下到海底。 那是一片人类的宫殿,连亘数里,庞大而繁冗。建筑物虽然精美,但都是尖尖角角的,显得张牙舞爪,似乎随时可以刺穿他们的身体。这些建筑,就像是人类一样,都是危险的。 动物的直觉告诉他们,不能靠近。 而且,无形的水泡笼罩着那片宫殿,他们根本无法进入。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那片宫殿,后来才知道,幼鲛不被允许靠近的原因,是一只巨型水母常年在此巡游,猎杀一切生物。幼鲛不是巨型水母的对手,加上水母修为极高,海沟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二者之间遂达成合意,互不侵犯。 鲛人不入此地,水母不捕杀鲛人。 但那个地方是做什么的,是谁修建的,他一无所知。 灵气减弱不是什么秘密,有常简要地说了,也表明了自己下海的原因。 “即使不能进去也没有关系,我去看看,或许有办法。”有常早已联系好姬家的人,他们会用术法,找到他,自然,也就找到了那个地方。 “你的修为?……那只水母,至少是合体期的。”鲛人的说法并不直接,有常还是懂了。 修为不够,去不了。不过不要紧。他只需在海沟附近,便足够了。 “没关系。我先去那附近看看。”有常不着痕迹地将袖子里的符纸撕下,收入储物袋里。 既如此,鲛人便也不再说什么,沉默着带路。 第一百一十六章 绝禁之地二 深海的海底,水压的强大力道,让有常感到仿佛自己背着一座山在走。 太吃力了。即使真的背着一座山也不会这样难受,而此刻,就像是一双无形的手,从四面八方使劲,挤压他、困住他。 有常不由地感叹,还是……修为不够啊。深海,果真不是常人可以踏足的地方。 原本因为失去精血,又和遇神一同观看神机镜的镜面而受伤的有常,旧伤未愈,再添新伤。他面若白纸,行动也不那么灵活了。 鲛人如鱼得水,仿佛感受不到任何束缚,在前面游得飞快。 有常只能勉强跟上,深感度秒如年。实在是难受,他只能拿出一件黑布褂子套在身上。 这黑布褂子看似朴实,但实质上是用天蚕冰丝和魔焰蜘蛛的蛛丝混织成,另附阵法于其中,前胸后背的六边形图案其实是阵法。每当有任何的攻击出现,不但是灵气的攻击,即使是单纯的物理击打,也能被这自带的阵法和黑不褂子卸去。 有常也是一时想不到更适合使用的物品,才拿出这件极其稀有的防御法器。他方一套在身上,黑布褂子中的阵法便自发运转起来,替他抗住了一大半的压力。 如此,有常才终于能够跟着前方的鲛人。 越是往下,水压愈发大了。 有常一面庆幸自己穿上了褂子,一面担心跟丢了。因为,实在深海是毫无光线。 先前用着夜明珠还勉强可行,现下,夜明珠的幽光只能让他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看见自己。 好在一直闷头向前的鲛人终于回过头来,用一根海草系着两人,以免跟丢。鲛人手里抓着只大嘴而身子小的丑鱼,鱼的头上长着钓鱼竿似的东西,尖端吊着一个异常明亮的大灯。 有常对比了一下自己近乎于无的的夜明珠,暗叹生物之神奇。 终于,到了目的地。 乌漆墨黑的周围无一丝光亮,夜明珠也如同黑夜里的一只萤火虫,微渺而无用。 有常甚至不清楚,这海沟,是在他的哪个方位。 可他翻遍了储物袋,用上了专门的灯笼状照明法器,也依旧只能看清自己的脚踝。想要望见更深更远的地方,是做不到的。 而即使是鲛人,在这里想要视物,也是需要外物的辅助的。 “就是这里了。”鲛人沉默了一会儿,告诉他带着光亮待在这里很危险,询问他是否要现在回去。 一连串的泡泡带着声音飘到有常的耳边。 有常只能用灵力把声音逼到他耳边去,“多谢。我想在此感应一番,是否是我要寻找的地方。” 姬家的人就在后面跟着,用不了一刻便会到,因此有常倒也不惧。 不叫姬家人直接跟着,也只是怕眼前的鲛人感到不适,既然已经到了目的地,有常便也不再不再犹豫,直言自己已经达到目的,不需任何帮助了。 鲛人将手中的安康鱼递给有常,“它可以帮助你照亮。” 脱离的鲛人的压制,滑腻的鮟鱇鱼在有常手中挣扎着想逃,却又被灵力制住。 有常道谢,鲛人又拿出一团深棕色的海藻,告诉他可以用海藻缠绕在鮟鱇鱼的灯上,便能够遮住光亮。 交代完这些,鲛人也如同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般,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 姬家的后续人员来得很快,几乎是鲛人前脚刚走,他们就到了。 前来的,是姬家目前唯二的合体期修士之一,姬平。以及,练虚后期的一位,姬和。 这二位算是有常的长辈,大了他好几轮。不过,有常是嫡系,姬家又向来有一只护卫家主的影子队伍,姬平和姬和多隶属其中,他便叫一声叔,也足足够了。 有姬平在,找到本就激活了符纸的有常,十分容易。 “平叔,和叔。”有常取下海藻,刺目的白光从他手中的鱼头上发散出来,照亮了周围十来米的距离。 “这鱼倒是不错……”姬平见过不少好东西,却也不得不承认,在深海,用这种鱼是最好的选择,“我们应该多抓几只。” “那便抓几只。”姬平记得来的路上似乎见过这种鱼,有些微印象,神识展开,不过是片刻便找到了鮟鱇鱼的聚居地。 这是变种。浅海的同种鱼类头上的灯要小许多,深海区恰好离他们不远,姬平甚至不需要动,站在原地,以水为笼,活捉了两只过来。如此,他们便一人一只了。 三只鮟鱇鱼仿佛三颗超亮的大灯泡,瞬间周围就清晰了许多。但即使是这样的光亮,也照不透那道海沟。 三人便就着亮光,由姬平和姬和左右相护,带着有常,跃入这宛如一张大口的海底深渊。 …… 喻仁联合姜家、万俟家、姬家一道,再赴鲛人的生活区。 四位合体期大能聚齐,给鲛皇带来的压力是不可想象的。 这样大的阵仗,即使再不想合作,也不得不合作了。 “我们只希望,鲛人的地盘能为我们敞开。”喻仁自认并不过分,“我们只检查一遍。当然,还希望你们能和我们共享,海底的不同寻常之处。” “当然。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修真界。”鲛皇面色难看,却也不敢过于激动,“只是……我们生活的地方,并无异常。我认为,没有必要检查。” “你……”喻仁显然不满意,但其他人制止了他,“就这样吧,老喻。”姜悝也出声道:“我们是来合作的。” …… 这是莹第三天来蹭吃蹭喝了。 三人之间,也逐渐熟悉起来,准确的说,是裴景泽和莹熟悉了起来。 裴景泽甚至上手摸了莹的鱼尾上银光闪闪的鳞片。 因为有所准备,裴景泽和瀛琤稍稍学了些鲛人的语言。对于修士强大的记忆力而言。这点学习量也算不上什么,两三天已经足够他们进行简单的对话了。 “莹,深海有没有什么比较特别的地方?”裴景泽问起莹,她和瀛琤都已是练虚期修士,前往深海也不会风险太大。 当然,这个问题的借口是她和瀛琤已经在浅海玩腻,想去特别一点的地方。 这倒也算不上借口,而是事实。裴景泽早就和瀛琤说好了,找到想找的,是可遇不可求。要是找不到,当做普通的游玩也是不错的。 对这个问题,莹一时还难以决断。她知道的地方太多了。 但是……认识三天的人,肯定不能让他们离普通鲛人太近。莹只想了几分钟,便决定好了,带这两个人去她最喜欢的热泉林。 不仅特别、离鲛人生活地远,对她而言,还很安全。 第一百一十七章 绝禁之地三 黑色的乌鸦挥舞着翅膀,叫唤着飞入高高的阁楼。 从阁楼里传出的,如同朱玉落入玉盘般清脆的琵琶声,骤然急促起来,忽而停下,归于安静。 不多时,那只黑色的乌鸦从窗子里飞出,远远地朝着西边去了。 …… 乌鸦飞入血城,直奔城主府而去。 城主府。 “世家果然阴险。”戚箬行收到消息,哼了一声,即刻回信:愿为盟友。 “舅舅!我也要下海!”晨风最近不想回极北。她爹娘近些日子管她管得厉害,连血城都不许她来,她可要疯了,不许她来,她偏偏要来! 正无聊着,一听戚箬行要去海里,晨风眼睛都亮了。 海里!多有趣的地方!舅舅修为又高,想去哪里去哪里! “不准去。”戚箬行毫不心软,他要去深海,怎么能让这丫头跟着冒险?到底不比乾元秘境,戚箬行生怕晨风又跑出来,径直叫人看住了她。 …… 同日,戚箬行和听乐阁离若同行,二人一同潜入深海,坚持要魔修和妖修也加入鲛人的合作伙伴中。 鲛皇敏锐地觉察到其中潜藏的矛盾,欣然同意。 而姬家,有常和姬平、姬和三人,已经找到了神机镜中的地方。 “平叔,这里有一只合体期的水母,时常下来察看。我们要小心些。”有常想起鲛人的告诫,虽然他们没有遇到水母,但也应当小心。 “自然要小心。”姬平很清楚,身在海底,和海中生物打斗,他们是会相当吃力的。 三颗白炽灯一般的大灯,把这一片地方照的由近到远,从明亮转向昏暗。 巨大的水泡淡淡的边缘几乎与周围融于一体,看不分明,里头是成片的宫殿。 一片宏伟的宫殿矗立着,从上往下看,更能看出围墙内阁楼林立,红墙黄瓦遍布着,鎏金的花纹亮眼,那琉璃瓦光泽鲜艳,仿佛刚刚才盖上一般。四五座庑殿式重檐顶的两层楼宫殿排列在中轴线上,两边是对称的六角、五角的角式攒尖式顶的亭子。汉白玉栏杆反射着他们照来的光。 最前方,高高的红色大门上是纵横皆九的金色门钉。中间的椒图咬着门环,样子有些凶狠。两只巨大的石狮鬃毛飞舞,龇牙咧嘴,项带金铃环,脚下踩着滚球。 这样式,同人间帝王的宫殿有几分相像。但是,又隐隐不同。 整体宫殿的布局十分对称,但在正中间是一根巨大的柱子,与布局精美的宫殿格格不入。巨大的白色柱子从直冲而起,仿佛要冲破这宫殿外笼罩着的水泡。 正是在这根白色的柱子上,一条巨龙盘旋而上,身姿飘逸,半身已经飞向天际。 巨龙的嘴大张着,刚好触及外侧的水泡,好似这宫殿外围的保护层,便是这巨龙吐出来的泡泡一般。 “这……”有常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冥冥中似乎有一种声音告诉他,就是这里。 神机镜中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身临其境,有常才发现,连亘的工宫墙,望不见尽头。横竖都是,连片的建筑。 “外面是阵法。”姬平已经靠近了,手指轻点那看似脆弱的水泡。姬平暗暗用力,将灵力集中在指尖的一点。合体期修士,把所有的力量集中于一点,那是可怕的。 然而,那水泡就连凹陷也无,仿佛根本没有受到一点压力。 正在此时,星星点点的蓝光如同鬼魅,唰地飘入这片本该沉寂的海域。 长长的触手远远飘出,轻微的拉伸的声音湮灭在海水里,蓄积的毒液冒着泡,似乎暗示着主人的兴奋。 姬平早就被告知,这里时常有合体期的水母巡视,一直展开着神识。此刻,某个方向忽然感受到一片波动,接着,却又恢复了正常。 姬平不自觉地放松下来,集中精神对付眼前的水泡。 不多时,有常觉察到一丝不对。 “平叔……我怎么,有点困?”有常修为最低,也最为敏感,他扶着额头,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偏偏,这样不舒服的时候,他还感受到困意。太反常了,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姬平放松的神经瞬间紧绷。 上当了! 姬和也意识到不对,喂了一颗清心丹给有常,姬平皱着眉在自己的识海清扫了一番,驱逐出一片黑色的污垢。 他忙吩咐姬和给有常喂下解毒丹,解释道:“是那只水母放出的毒。竟然是罕见的神识毒素,姬和,快驱毒!你照顾好有常,我去会会这只水母。” “好。”姬和划出一个安全的空间安顿好有常,闪到一边,开始清扫自己的识海。 这是合体期的水母,姬和也帮不上忙,贸然上前还可能陷入危险。他最大的任务,就是保护好有常。 有常已经缓解了许多,见姬和一动不动,便拿出海藻,掩住了发光的鮟鱇鱼灯。两人便隐在黑暗里,与黑夜融为一体。 水母的速度很快,漂浮的触手比伞部的头脑更先遇到姬平。姬平手中的鮟鱇鱼灯照不到尽头,神识沿着触手向前也会疼痛难忍,因此,那些触手究竟有多长,姬平也无从得知。 深海迟缓的水流流速猛地变快,化作利刃,轻而易举地割断伸过来的十几条盆口粗的触手。 断裂之处,流血不过一秒,便又生出新的触手来。新生的触手明确地知道了姬平的位置,宛如牢笼,瞬间便紧紧缠住姬平。 也是同时,触手再次被绞得稀烂。本就流通不畅的海水越发浑浊了,流出的血液渐渐扩散开来。 看似轻松的姬平也难以抑制地喘息起来,呼吸困难,心速过快。他中毒了,不仅仅是神识上,身体,也中毒了。 而更多的触手在往这边聚拢,姬平看见一片蓝色的幽光,和那把一张一合的“巨伞”。 他索性假意虚软,装作中毒力竭,敛了修为,接近那仿佛一朵十人合抱也抱不住的大蘑菇的头部。 …… “这里,你们喜欢吗?”莹的嘴角吐出一串泡泡,声音也飘过来。 眼前是各种颜色的烟雾,和高高耸立的“烟囱”,裴景泽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一幕,一时怔住。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绝禁之地四 色彩斑驳的烟雾喷涌而出,将这一片海染得好似工业污染重灾区。 但这毕竟不是污染。 深海的色彩因为罕见,显得尤为珍贵,浓烟滚滚反而别样漂亮。 裴景泽松开牵着瀛琤的手,兴奋地东摸西摸,这里掐一把,那里摸一下。 鮟鱇鱼被莹驱赶过来,在这一片区域里穿行,顺带照亮。仅仅是一小群鮟鱇鱼便足以让这片海都亮堂堂的了。 “不许弄坏这些东西呀。”莹叮嘱了一句,鱼尾一卷,灵活地钻入“烟囱”更多的地方,消失不见。 “这些管子里面,到底是什么呀?”裴景泽把长在地上的东西都捉过来摸了一遍,注意力随后转向这些仿佛林木一般密集的“烟囱”。 “上去看看便是。”瀛琤牵着她的手,二人一起就近选择了一个,飘到顶上去看。 烟雾浓浓,看不清晰里面的东西,神识探入,只有空空的管腔。 所谓的“浓烟”其实是成分不明的液体,从地壳深处,在压力的作用下喷涌而出。 有点像……海底小火山。不过破坏力没有那么大就是了。 裴景泽看着狭窄的管道,遗憾地止住了自己想钻进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这边的两人在继续旅游观光,莹靠着高高的“烟囱”,暗自叹气。 她不想哭的。可是一想到太爷爷,莹就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这里当然漂亮了,这是她从小玩到大的地方呀。这是太爷爷的地盘呀。太爷爷的地方怎么会差呢? 珍珠似的泪珠一颗一颗滚落下来,莹不想流下自己哭泣的痕迹,被人发现。她把凝固成的珠子攥在手里,泪眼朦胧中却发现地上掉了一颗。 莹引导着流水,却无法把那一刻泪珠弄上来,只得躬身去捡。 这么伤心的时候,居然还有这样的事。莹越发难以自抑,几颗白中透着微粉的珠子骨碌碌地又滚到地上。 这一捡,她手中的一把泪珠,就像是被什么吸引似的,全都被吸到那一片去了。 什么情况? 莹抽噎着仔细检查,却发现一道裂缝忽地从地下裂开。 那些成型的泪珠不受控制地四处飘来,抓也抓不住。 顿时,整片遍布着“烟囱”的海底都振动起来,越来越大的裂口在四处出现。就在莹以为这是地动之时,强烈的白光闪过,几乎要闪瞎人的眼。 再睁眼时,眼前已经是一片宽阔的广场。 那些林立的“烟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根根粗壮的石柱。每一根,都至少需要四人合抱,才能抱住。 莹虽为鲛皇血脉,却没有见过如此场景。她的脸上还挂着一滴眼泪,即将凝固。 她大哭着,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乳白色的海螺,对着海螺连哭带喊地说了些什么。 而裴景泽和瀛琤,也是全程茫然地,忽然发现自己换了地方。 密集的石柱、地面铺满青砖的广场、远处的汉白玉栏杆,无一不异常。 “咦?”裴景泽甚至没有感受到一点阵法的波动,“师父……是因为阵法被启动了吗?我们这是到了个什么地方呀?怎么怪怪的。” 瀛琤也说不清,但他肯定,现在的这些石柱,组成了一个阵法。 “我们先出去。”说不好那只鲛人想要做什么,瀛琤也没有准备让裴景泽贸然和她联系,两人决定先离开这里。 轻飘飘地感觉似乎仍在水中,又似乎没有。 两人一直向上游,其间发现石柱上刻着千姿百态的龙。但是,条条盘旋,条条飞天。 真是处处透露着古怪。 两人完全到达石柱的顶端,方才真的吃了一惊。 巨大的石柱布满了这一片海底,眼前再也不是什么混黑的海底,先前照亮的鮟鱇鱼不知去了哪里,但周围一片光明。 很明显,他们被传送了,这里是另一个地方。 再往前,似乎是出现了断崖,忽而没有了石柱。二人便朝着那个地方前去,看是否可以离开。 …… 温热的感觉从伸过去的手传来,是和这边冰冷的海水截然不同的温暖。裴景泽试图把手收回来,却发现做不到了。 她的手,只能更进,却拿不出来了! “遭了……师父,我被卡住了。”裴景泽这样说着,却颇有壮士断腕的勇气,反正都是可以再长出来的,她也不是特别介意断手。 “安安,我们过去吧。”瀛琤微微皱眉他探过去的神识也被屏蔽了,无从得知任何消息,这一片石柱不见尽头,与其耗在这里,不如进那边去看看。 两人索性通过这一处看不见的屏障,径直去了另一边。 …… 姬平的耳边是混沌的轰鸣。 海水也是,混红的。 巨大的水母受到姬平的偷袭后,仓皇逃窜,是以,有常也敢靠近了。 “平叔?平叔?”有常见姬平一动不动,关切地问他怎么回事。 姬平非常希望分出神来解释一下,可他实在是做不到。 只因他重伤水母的同时,也被水母送了一份大礼。 黏腻的毒液淋了他一身,肉身溃烂、腐蚀。而更可怕的,是不知何时钻入识海里的一堆虫子。 姬平全力绞杀,识海里掀起滔天巨浪、刮起飓风阵阵。然而,这些不知名的小虫子,远比蝗虫可怕。 无论什么都是最好的食物,它们甚至对飓风、巨浪也下口,全都吞入口中,将之化成能量,以供疯狂生长。 而灵气更受追捧,每次姬平用灵气发起的攻击都引来一堆虫子。 姬平试遍了各种办法,始终杀不完那些虫子,剩下的反而愈加强大。 他当机立断,用灵气将虫子引导到一处,随后,自断识海! “跑!”在自断识海的前一刻,姬平拼命告知有常和姬和,叫他们跑。 姬和和姬平共同事多年,当即抓起有常,瞬间移至百米之外,并且速度不减。他带着有常远远躲开。 果不其然,这一声“跑”后,不待片刻,姬平自己也如同离弦之箭,飞蹿而出。 而一团黑色的、小蚂蟥般的东西,则在原地扭动着、挣扎着,不消一息,便彻底死去,不再动弹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绝禁之地五 姬平弹射出去老远,远远地看着被驱逐出来的虫子,仍然心有余悸。 太大意了!谁能想到,这毒液里面还藏着这样的东西! 这些虫子比陆地上的噬灵虫更加可怕,竟然可以直接深入识海!而且,防御力也远远超过一般的噬灵虫。不过,幸好它们在外的生存能力较差,被驱逐出宿主之后不久便会死亡。否则便十分棘手了。 姬平平复着呼吸,从储物袋里拿出养神丹,稍稍修复受损的神魂。 有常和姬和在黑暗里,也看不见事情的进展,但却能感受到恢复了平静无波的缓缓水流。水流平稳了,至少是没有再打斗了。他们也不敢贸然用神识探查,毕竟这只水母能毒害修士的神识,他们俩暴露自己只会拖累姬平。 姬和扔了一张符纸出去,带着二人的担忧飘向姬平。 随后,鮟鱇鱼灯一盏盏亮了起来,已经浑浊的海水再次被照亮。 姬平只说自己受了些伤害,却并不说多么严重。 “平叔,你还好吗?”有常深知,在深海,姬平才是他们的救命符。他也不吝啬,当即拿出自己珍藏的九转涅盘丹给姬平,要他先治好自己。 姬平迟疑片刻,还是接过了。命,才是最重要的。 “这水泡……啧。”姬和在钢化玻璃似的水泡外边几次砍打,都不见任何痕迹留下。 姬平识海里剧烈的疼痛已经缓解了许多,养神丹的功效名副其实。他轻轻触摸着水泡的外表,却发现没有丝毫的灵气波动、运行的痕迹。若是全盛时期,他或许还能试着分析一番,此刻却是无法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也许是八品阵法。”姬平靠着水泡的外延,尽量放空自己,好让识海恢复得快些,“如果家主在,神机镜或许可以找到阵眼。但是仅凭我们,是不行的。要么,就等等我恢复,等我恢复之后,或许可以试一试。” 有常迟疑片刻,还是决定先等姬平尝试一次,再做打算。姬家总是要有一个撑得住的嫡系在的,两个都走了,怕是不妥当。 …… 裴景泽和瀛琤进入了另一个地方。 一个……相当奇怪的地方。 明明周围充斥着海水,却让人感到如同在陆地一般,自由、轻松、呼吸也能在水里进行。 这和服用了水息丹之后,在海水里呼吸进来的、潮湿的、咸腥味的空气是不同的。现在,他们的肺部,充满了带着泥土和青草味道的空气。 更为神奇的,是眼前的景象。道路宽敞,仿佛人间的官道,宽阔敞亮,两面的浅草茵茵,绿树掩映。村庄在远处,那是高高低低、三三五五的小破瓦房。还有一座稍显尊贵的庙,里头是什么不清楚,挂在边上的红绸布却是鲜艳干净。 周围静悄悄的,似乎是无人居住。不见人影,更不见炊烟,只有那座庙宇,显得尤为突出。 “这好像不是幻境啊……”裴景泽一张口,咕噜噜的泡泡就出来一串,还是水里的样子,可声音却也清晰可闻。实在是奇特。 “我们先去庙里吧。”瀛琤牵着她,二人一起,两三步便凌空行至庙前。 红色的大门最上面是“龙王庙”三个大字,两边写着对联,上联是:“龙归大海风调雨顺逐人意”,下联是:“王恩德泽福润平安为甘霖”。再看向两边,是左右各有一幅画,皆是神龙腾云驾雾之态。 两人推了门进去,过了广场,正对着大门的屋子敞开着,正中的牌匾是鎏金的,而大开的们让人一眼望见里头金色的大香炉。这荒芜之地,毫无人烟,香炉里头的香却还是燃着,灰烬随着燃烧缓缓地落下。 二人便存了戒心,在庙里四处看时都警惕着。 “难道是有人住的?这香像是刚点燃不久。”二人进门不久,香炉里的灰烬便又多了些,裴景泽可以肯定这燃烧的香不是什么十年、百年才燃烧一点的那种,而是普通的。 “也许这里还有旁的什么阵法吧。”瀛琤也不解,这庙委实奇特。修仙者不信龙王,而一般的凡人村落,为了祈求风调雨顺,供奉龙王也是会塑一个泥人身体的。这直接供奉龙身的……确实是少见。 正上方的莲花底座上,一条龙盘曲着大半身子,剩下的一小部分悬在空中向上。龙首朝天,龇着嘴,眼睛望着屋顶,半点不瞧底下跪拜的人。 黄色的蒲团也破破烂烂的,像是因为跪拜的人太多,用坏了一般。 两人稍稍逛了一圈,香炉里的香也快要到尽头,只剩下最后一点微红,苟延残喘着。 裴景泽和瀛琤盯紧了香,同时注意着,两人都隐隐感觉似乎香燃尽之后,便会发生些什么。 然而,他俩等等等,等了半天,却没有什么发生。除了香再次变长,竟然毫无变化。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等了一段时间,不见异常,只得把这龙王庙里里外外再搜了一遍。 可是龙王庙也是正常不已的样子,除了那香不对,那供奉的龙身,其余的和人间庙宇,别无二致。 两人无法,只得出了龙王庙, …… 莹等待许久,终于等到回信。 “唉!你怎么跑到那里去了?我看最近也不太平,你在里面反省反省也好。”鲛皇又气又担心,他正是忙的时候,女儿偏偏要来添乱。那个地方……即使是他也没有去过的,这丫头果然调皮得很。 就该长长教训! 鲛皇思及又来了两个人修,决定放任自己的小女儿在里头关着。反正危险不大。 收到消息的莹,哇的一声又哭了。她又没有犯错!而且这里也太奇怪了,总有一种让她不舒服的感觉。 莹特别想走,但是,再发消息过去,却没有人应了。 这破地方还发不出去消息!可是,只有手中的海螺能联系到特定的人,父亲又不理她……莹哭了半晌,终于还是卷了鱼尾,小心翼翼地游到上方去了。 她自己出去!不要谁帮忙! 第一百二十章 绝禁之地六 多个势力同鲛人一族达成合作,海底探险、搜寻是愈发成规模了。 几个世家还稍稍讲礼数一点,魔修、妖修的加入,才真正更让鲛人的生活变得异常不便。 …… 深海某处。 一个男性鲛人口里发出奇怪的尖啸声,一串串的泡泡和海草围在一大群浅蓝色的鱼儿旁边,像是栅栏,又像是轨道,引领着鱼儿前进。 一位途径的人类修士,眼尖地发现鱼群,远远地伸手一捞,那鱼群里的一部分水便如同一个透明的水箱,装着四五条鱼飘出来。 赶鱼的鲛人追着脱离轨道的鱼而来。 装着那四五条鱼的水箱,速度竟是远超鲛人,早早地完成任务,将鱼送到了。 “哎呀……深海鱼就是味道好。”那位人类模样的修士张开大口,不顾鱼的挣扎,将那几尾鱼生吞入腹。 末了,还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舔舔手。仔细看去,却见她的手哪里是手,而是一只毛绒绒的熊掌! “你……”赶鱼的鲛人青筋直冒,最后还是只能按下愤怒,好生劝道:“大人!这是珍珠浅鱼,是专用于……” “咦?”那熊妖甩了一下熊掌,巨大的毛掌变回纤纤玉手,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你会讲人类语言?聪明一些的鲛人,不知道味道好不好呢?” …… 原本宁静祥和的深海,忽然变得鸡飞狗跳起来。 类似的事情并不少见,加上来自于更高修为的威胁感,鲛人平民怨声载道,频频有人上书。 而人类在海中搅风搅雨,作为海底霸主的鲛人一族,自然是最不舒服的。 “这是奇耻大辱啊……陛下,这简直是……和当年……” “陛下!我们必须想法子赶走他们!” 鲛皇哼了一声,右边的人立刻止住话头,左边的却仍不死心,嘀嘀咕咕。 “做什么?灵气减少是整个修真界的事情,赶走他们我们自己呢?”鲛皇不耐道:“鲛人最为英勇的战士可敢一战?也不看看都是什么修为?谁去赶?” “可是,陛下!” “那你去!”鲛皇一甩手,顺势打出一道水流,把左边的鲛人打在地上,连翻几圈,才勉强停下。 “深海奇珍甚众,陛下不如……”右边的鲛人也安静了一会儿,之后斗胆上谏,“左右……他们也只是找些奇异之地。这,这奇怪的地方,多了去了。至于是不是他们要找的,这谁知道呢……” 鲛皇沉默片刻,吩咐道:“召满过来。” …… 巨型的石柱上都是龙,条条皆是嚣张肆意的样子,莹看着便觉得有一种压迫感,难以言喻的不适梗在心头。 什么呀……为什么这么多龙?她最讨厌龙了! 从儿时起,莹所听说的龙,便不是人间掌管风雨、宛若神明的龙。而是夜半吃鲛、烧杀抢掠、地痞无赖式的各种恶龙。 是以,眼前铺天盖地的龙,只让她觉得生理不适,当然还有,一点点害怕。 莹默磨磨蹭蹭地,在那突兀的断崖前徘徊了许久,终于还是一狠心,闷着头冲了过去。 裴景泽和瀛琤的神识早就覆盖了这一片并不十分广阔的地带。因此,莹方才从那边一冲过来,他们便已经知道了。 而莹,作为一只鲛人,对神识之类的东西,最是敏感。 强烈的窥伺感让她紧张极了,脊背崩的挺直,鱼尾也卷着,随时准备着逃跑。 裴景泽和瀛琤的修为远远高于她,原是没有想到莹会发现的。不过他们二人见她紧张得不敢动,便知晓这只鲛人感受到他们的神识了。 不过,二人并未现身,只是静待着,看这只鲛人是否知道些什么。 “她应该不知道吧……你看呀师父,她都要哭了。”裴景泽和莹相处更多,知道这只小鲛人是个单纯的性子,看她这个反应,便知她多半也是不知情的。 莹的眼泪又在眼眶里蓄积起来,要掉不掉的,可怜巴巴。 对裴景泽以外的人,瀛琤从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加上莹也不是需要他讲什么礼数的人,瀛琤看都没看一眼,冷漠道:“让她哭。安安,我们再等等。” 既然是因为这只鲛人,他们才进到这里来的,即使她不知道什么,这其中,也必定有些微奇妙的联系。瀛琤毫无同情心地想着,等一会儿,多半是会有收获的。 裴景泽盯着莹,不自觉地皱眉。瀛琤索性默默地把下巴搁在裴景泽肩上,下巴微动,肩上的痒意让裴景泽忍不住去推他。 “哎呀哎呀……痒。”裴景泽缩着肩想避开,奈何腰间的一双手紧紧搂着她,让她无处可逃。 “你别动,就不会痒。”瀛琤不放,反而倒打一耙,“安安,我们看着她。” 两人便维持这个姿势等着。 莹的眼泪最后还是没有憋住。 什么叫女人是水做的,裴景泽今日是见到了。啊不,应该是女性鲛人是水做的。就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莹的眼泪就像是自来水笼头坏了时的场景一样,滴滴答答地,不多,但是没断过。 莹也和他们一样,第一眼就发现了那座庙,只是也感觉到暗中的窥伺,却找不到人。她又怕又悔,一脸慷慨就义的样子,抹着泪一步三顿地挪到了庙前。 瀛琤二人随着她入庙。 圆圆的泪珠骨碌碌地滚动,方才进入正对着大门房间里的莹,却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猛撞在屋顶的木料上,发出嘭的一声。 但是紧随其后的裴景泽和裴景泽却什么也没见到。 他们只见莹动作僵硬地弯腰,伸手捡起地上掉落的泪珠。然后,她缓缓地直起身来,鱼尾机械地摆动着推着她上前,靠近供奉在莲座上的龙神之身。 看起来就像是……触发了某种特定条件下的机制。 裴景泽感觉莹像一个提线木偶。 下一刻,莹终于把那颗泪珠放到它该去的地方:那龙龇着的嘴里。 在泪珠脱离莹的手的那一刻,她浑身一抽,猛的退后。 伴随着莹的哭声,三人眼前的场景再次转换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溯回之海 姬平的伤势在丹药的加持下,不消一天便好了五分。 可纵使如此,他们仍然对于那片宫殿可望而不可即。 姬平几次三番试图摸清这个阵法,都没有成功,反倒虚弱了许多。 “平叔……我们是不是,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有常不忍姬平再勉力尝试,也有些怀疑,连平叔都不能破开的阵法,究竟是不是有人能够成功进入。也许,这根本就不是进入的正确方法呢。就像是普通的秘境,都是有开启的条件的,而不是随随便便划开空间就能进去。 不过……不过这里,和秘境的情形也不一样。秘境是前人修建,自然有考虑到进去的问题;可这里么……要是某个恐怖的存在,为自己修建的行宫,可真不一定有什么简单的途径。 “看看姬扬怎么说吧。”姬平无力再做尝试,吩咐着姬和,“叫姬扬过来。发隐讯符。” 隐讯符是一种特殊的符纸,专为避免旁人看见有消息传来而设计,而且水路通用,除了稍显昂贵之外,处处都好。 姬和自是照做。 …… “报——急讯!”一名男性鲛人慌慌张张地冲到殿前,高举着一颗幽蓝色的石头,快要停不下来:“请入!” 层层守卫的鲛人护卫在领头者确认信物之后,整齐地退向两边,排成两排,让出一条路来。 报信的鲛人如同一颗流星,只见残影,瞬息便入了大殿,到了鲛皇面前。 “陛下!满殿下失踪了!” “什么?满?”鲛皇原本平静的脸上有了一丝波动,“在哪儿失踪的?” “是……溯回之海。属下收到满殿下的消息之后便赶过去,可还是迟了。未见殿下身在何处。”那鲛人是垂着头,知道自己需得受罚。 “溯回之海?他去哪儿干什么!啊?”鲛皇气急,“你们也不拦着?由着他去?” “属下……拦不住。” 满是鲛皇立下的太子,几乎是定下来的下一任鲛皇了。满突然失踪,鲛皇这边自然是想要瞒住消息,暗自寻找的。不过多少人修、妖修在深海晃荡着,鲛皇的一些动作,很快就显示出一点秘密和不凡出来。 这自然是会引起这些外来的陆地生物的注意的。 尽管鲛皇已然尽力压下消息,满失踪的事情,就像是无声的细雨,丝丝缕缕地,渗透开了。 ……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呢?”喻仁绵里藏针:“满殿下要是失踪了,也应当告诉我们一声啊。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都帮忙找,希望更大嘛。” 这是漂亮话,其实也是暗示和威胁。暗示鲛皇,别想瞒着什么,他们全都知道的。 “唉……储君失踪,总归是不便让民众知晓。”鲛皇的愁绪不似作假,但那些内心的愤怒,还是在他紧绷的鱼尾上泄露,“诸位高人若是愿意相助,再好不过。” 那些鲛皇派出去的虾兵蟹将,动作缓慢,一路上既要赶路还要防止被他们发现,一水的大能都懒得去追,径直问目的地是哪。 “满是在溯回之海失踪的。”鲛皇一脸沉重,“说起这个地方,倒也有几分特殊,不过对于来说诸位想必并非难事。” 溯回之海……还是一个新鲜地方。 喻仁也饶有兴致,他活了这么久,几次三番下海,还未听说过这什么溯回之海。 围着坐的一圈人都提起来些许精神,等着鲛皇讲。 鲛皇看了一旁站着的鲛人一眼,那鲛人立刻站出来,说起溯回之海。 正在讲述的途中,也不知几人传了消息出去,又有什么消息传回。 …… 姬扬有好几具分身,目前下海的一具,是实力第二的。主体分身驻守姬家浮空岛,第三分身么……原本也在海里,收到消息之后,便到了有常他们这里。 只是姬扬的到来,也没有解决他们的问题。 “此地……不可进。”姬扬屏退他们几人,全力挥剑,使出绝技也没能打开那层水膜。便知这地方他们进不去了。 虽然,姬扬不是擅长阵法的人,不过他修剑道,攻击力十分强大。若是连姬扬都没法子破开此阵,又无更加擅长阵法的人,确实是无法可开了。 几人正觉沮丧,姬扬便从第二分身那里听闻了溯回之海的消息。 “也许的确这里不是我们能进去的地方。”姬扬道:“鲛人的皇子失踪了,在溯回之海。我已经在那里去了,那边……是和这里一样的。” 有常等人当即决定去溯回之海。 “有常回主家吧。姬和,你送他。”姬扬原本就并不赞同他下海,现在他们要去更危险的地方,就更不合适再带着他去了。 “扬叔,我……”有常当然是想去的,他只是想到之前姬平与水母搏斗,他什么忙也帮不上,便在姬平和姬扬不赞成的目光中止住话头,“好吧。我回去。” 姬和自然没有意见,立刻便带着有常回程。 …… 溯回之海是一片岛中湖,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海。 更为奇异的是,这一座岛也不是寻常的岛,而是已经沉没的岛,不过岛上仿佛被无形的屏障所环绕,岛中心的湖水更是多年未曾溢出,与海水混合。 进入这座沉没之岛并非难事,可溯回之海却并不简单。 姬扬和姬平到这里时,已经有几人进入海中,姬扬的第二分身也在其中。 两人顺利地踏上岛屿,便发现岛上的水似乎不太一样。 水里分明是有水的,不过草木却正常地生长着,到处是深深浅浅的绿色,没有死亡、腐烂的迹象。岛上的民居也十分规整,虽然零零散散的,但一片砖瓦都未曾被水流掀歪。远处还有一个稍稍高一些的庙宇,在一片低矮的瓦房中格外显眼。 在小岛额中心处蓄着一片湖,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清亮而耀眼。 一切都像是一个没有沉没的小岛一样。 若是裴景泽和瀛琤在此,必定会惊讶于这里和他们之前被困的地方是如此的相似,仅有中间的湖泊不同。 姬扬的姬平略感惊讶,不过两人见过许多的奇人异事,倒也不至于慌乱。姬扬更是因为第二分身已经进入海中,有些经验,对姬平道:“溯回之海……的确是可以回溯时光。这里的情况似乎和心魔相像……也不算十分危险,只是,我的第二分身被困住了,总之,小心为上。” 修士有心魔是常事,这不是什么稀奇事。姬平一听姬扬的介绍,心里便明白得七七八八了。不过连姬扬的分身都被困住了,便说明这里确实是不简单的。简单的、与幻阵差不多的效果,怎么可能困住姬扬呢? 扑通扑通两声,两人便跳入湖水中。 姬平后一步下水,心道:本就是在海水中,竟然进入这个单独的湖,还跟真的跳水似的,也是奇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时光 姬平闲适地在树上躺着,阳光从树叶的间隙溜进来,斑驳地照着。 “平儿,你怎么还在这里!你父亲……”一个满面愁容的中年模样的女子正在树下,满是责备地看着姬平,“唉……平儿,但凡你用功些,你父亲也不至于此啊!” 姬平一时有些迷茫,这是……多久之前的事啊?他还未成年吗?底下那个所谓的母亲和父亲还在?溯回之海,难道就这些? 不过是心魔玩剩的把戏。姬平想起自己还有要事在身,丝毫不耽搁,随手一挥,那女子便烟消云散,连尸骨都无。 也不过如此……姬平正想着,一个巨大的旋涡便出现在他的眼前,一转眼的功夫,眼前的场景就变化了。 是方才母亲的劝诫的后续。 在外懦弱的父亲在家是一个格外暴躁的人。在家族里、在其他地方,他得不到应有的尊重,便希望在家里更够说一不二、事事掌权。 “凭什么?呵呵……不就是、不就是个普通火灵根。”他喝着酒,脸上愤愤不平,越想越气,把酒杯嘭的一下摔到地上:“就孙成那个废物也敢给我脸色!我呸!” 姬平也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罢了,在已然是而立之年的父亲面前,身形显得瘦弱而单薄。 姬平猜得到其用意,冷笑一声,再次使出灵力,却没有对酗酒的父亲造成任何的伤害。他依旧延续着记忆里的举动,歪歪倒倒地走过来,“你tm为什么不是火灵根?就是一个普通火灵根也行啊!老子这么好的血脉,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个废物!废物!” 姬平一动不动,不再像那时一般,因为害怕而颤抖。他很清楚这是幻境,他如今的实力,足以让他捏死这个所谓的父亲。他已经不害怕了。 那醉鬼越是骂越是火大,“你tm是不是老子的种?说啊!说啊!我怎么可能有这么差的后代?野种!野种!”他一巴掌打在姬平的脸上,姬平几次攻击都无效,事情按着他的曾经的记忆发展着,火辣辣的疼痛在脸上灼烧。 接着是没有尽头的拳打脚踢,姬平被定在原地,被动地承受着殴打,很快便鼻青脸肿、鲜血横流,牙齿也被打落一颗,碎在地上。 太真实了。问题的关键在于,这毕竟不是心魔幻境,也远远比姬平以往遇见的幻境高级得多。姬平没有办法暴力破开,即使他看出这是幻境、甚至打断进程,都没有用。 被殴打、脚踹到快要昏迷的姬平,如愿地听到一声“不要!” 他那同样的懦弱的母亲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然后呢……然后就死了。 姬平的内心毫无波动,死了又怎么样呢。 这些都与他无关了。姬平已经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诱惑。无非是痛打父亲、救下母亲。 没意思。对于这些交易、诱惑,他没有任何的动心。 但是结局不是不是击溃他,也不是要他勘破什么,而是一个诱惑的声音说:“哎呀,要是有一个拉他一把,也不会这样吧。要是他当年有现在这样的经验,哪里会吃那么多苦呢?做家主也不过是一步之遥啊……” “你想不想,回到过去,改变自己悲惨的命运呢?” 回到过去改变命运……听起来很棒。姬平难掩讶然。 不过他心如磐石,更相信改变了过去的自己,就不是自己了。便也毫不动摇。 …… 姬平拒绝了诱惑,然后便简单得过分地脱离了幻境,发现了在一旁,呆愣着的姬扬。 姬平拍了他的肩一下,姬扬才回神。姬扬见他过来,皱着眉提点了一句:“第二分身,和我断开联系了。我们小心一点。”姬扬失去一个分身,便不能再回到全盛状态了,自然应当更加小心。 姬平还想再问问,却被眼前的场景所吸引。 这正是是他们原先看到的那一片宫殿! 二人光顾着看宫殿,不知不觉的,突然发现视野变化了。互相一看,才发现身边的人,竟然是四五岁的孩童模样,衣服也跟着缩小了,修为竟然也近乎于无! 二人心头巨震。 …… 裴景泽、瀛琤和莹,已经到了某座宫殿的内部。 到处都是金光闪闪的,龙形的图案随处可见。除了有些浮夸的装饰和配色,其他的地方,倒是和人间的皇宫很是相似。 莹经过裴景泽二人的一番解释,不至于过分紧张,却也还是有些防备的,远远地跟在裴景泽和瀛琤的左右。 莹什么也不知道,这是不用问,也能看出来的事实。是以,裴景泽二人也没有过多的为难她,只是顺带问了一句。不过,能够确定的是,这里必然和鲛人关系匪浅。 但是龙形,又让人不得不想到曾经的神兽——龙。又或者说,至少是蛟龙等有着龙的血脉的妖兽,才会如此崇敬、热爱龙,以至于处处都是龙。 要知道,鲛人和龙,一向关系不好。 而莹,有难以言喻的不适合压迫感。不是来自与这两个人,而是,来自于宫殿。 人类不知道,她是知道的,大殿里镶嵌的、漂亮圆润的珠子,那么大!可都是鲛人的泪!那么大滴的泪! 莹都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但是过程一定很痛苦。 更可怕的是那些龙鳞。无端地,莹就是知道,那是鲛人的鳞片。她仅仅是看着觉得就好像、好像有人在刮她的鳞片一样的,难受极了,身上也跟着痛起来。 裴景泽二人纯粹是来玩玩的,倒也没有想到,会进入这样一个地方,不过她和瀛琤在殿里转悠了一圈之后,没有发现,便招呼着心神不宁的莹往外走。 裴景泽方一打开门,便见两个鲛人的背影。她本就有所防范,灵力罩是备好了的,那两个鲛人却没有反应,像是毫无知觉。 莹被吓地不清,语言本就不通,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清楚,这两个鲛人死了。 眼泪不自觉地掉着,莹哭着说什么,裴景泽略作安慰,和瀛琤先行迈步出去。 跨过门槛的一瞬间,裴景泽便感觉像是被x光照射到一半,整个人都被照了一遍的感觉。 她正欲和瀛琤说点什么,就看见,瀛琤,变成了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 第一百二十三章 游戏 裴景泽来不及惊叹,便发现刚刚可以俯视的人,又变得高大了。 这次却不是瀛琤长高了,而是她自己变矮了! 无疑,两人都回到了少年时期。 瀛琤尚且还有修为在身,裴景泽却是直接变成一个普通人了。莹在后边眼睁睁地看着他俩变小,吓得连连后退,一溜烟跑了。 裴景泽顾不上自己如何,想着不能让莹和他们分开,一头冲进回去。结果,她被一股弹力弹开,后仰着倒过去,还是瀛琤在后边接着,才没有摔倒。 裴景泽站稳之后,瀛琤也来门口试了一下,发现确实是回不去了。 “完蛋了师父……我现在没有灵力了,一点儿也没有。”裴景泽试了试,自己竟然连储物袋都打不开,沮丧极了。她头一次后悔为甚自己没有早些开始修炼,以至于她现在就是一个拖累。 没有灵力,就意味着,最简单的戒备都难以做到。 “没关系,我们还有法器和符箓,阵法盘也还有许多。”瀛琤十分冷静,即刻在储物袋里找法器。虽然裴景泽没有灵力,但是还有一些防身的法器在身,也不算太过糟糕。 两人在大门口穿戴上一堆的防御法器、攻击法器,把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的之后,方才开始探索门外的世界。 只不过没有莹在一旁,两人都可以预料,恐怕光凭他们二人,找不到隐藏的机关。可坐地等花开更不靠谱,还不如去转转,两人便沿着广场走,观察着四周。 瀛琤还有几许修为在身,便想着飞到上空看看,却飞不起来,二人的神识也受到极大的限制,几乎与凡人无异。 于是,两人只得沿着路走,七拐八拐,眼前却是出现了一堵光滑的高墙,连亘着出去很远。旁边也是高墙,墙面雪白,围成狭窄的通道。 裴景泽和瀛琤犹豫了一下,意欲原路返回,却发现身后的来路已经不见。退路变成一堵实实在在的墙,拍上去震得人手疼。 二人别无他法,只能进了这迷宫似的地方。 …… 一群总角小儿在宽阔的宫殿里吵吵嚷嚷,叽叽喳喳。 “大乘期!大乘期都做不到!”黄衣小童尖声道:“绝对是已经飞升的龙妖!” “你安静点!”黑衣小女孩看着地上滑来滑去的、吐着信子的蛇,烦得不行:“管它是谁!怎么变回去才是最主要的!你看看,妖修都变成原型了!理智还在不在都是二话呢!” “鹤老头!你说你之前不是来过嘛!快说说怎么回事!” “那我上次也不一样啊!溯回之海每次的传送地点是不是一样我怎么知道?”鹤老头一脸委屈,“你还怪上我了!” “这也不是阵法……好奇怪。” 一圈人吵嚷着,突然“咚咚”两声,从屋顶凭空地冒出来两个小孩,齐齐掉在地上,摔得震天响。 这两个人突兀地掉下来,又是一片吵闹。 “哎呀啊呀!又来两个!”白衣小童拉着被人踩到的衣摆往边上走,趔趔趄趄。 “谁啊?差点就砸到我了……”这是当时正巧在二人下方的人,被吓了一跳,正嘀咕着。 “诶?姬平?姬扬?” “哈哈哈,是姬家的小子!” 人群中难免有人认得二人,一时都高兴起来,姬家的人都来了,还一下来了两个,这不是说明,他们没有找错地方么? 一群大佬,小孩似的拉拉扯扯了一阵,才出了大殿。 大殿门口,就是一个巨大的荷花池。 除却稀稀拉拉的、枯败的荷叶在水池里残存着,一朵粗糙的荷花幻象在水池的中央,其他的便什么也没有了。 偏偏是一片及其巨大的水池,想要绕开也绕不开。他们现在飞不起来,只能游过去,否则便待着不动,就在大殿。 “哼!不就是个池子,老夫最不怕水了!”一个白衣小童见他们有些犹豫,当即扑通一声跳下水去,还不忘回头嘲讽:“就你们这样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合体期的……”他水性极佳,一头钻进水里,像是一尾游鱼,不一会就游出去老远。 这一激,在加上各个都是顶级修士,法宝堆积如山,立刻下饺子似的又呼啦啦下去十几个。 一行人比赛似的,比平着向前游。 游着游着,他们便觉察出不对了,这岸边,怎么一点没近呢? 这水池……看似荷**立,深度不深,实则深不见底,只有荷叶在的地方,有着不合理的小尖塔似的土堆积上来。 “遭啦!避水珠!避水珠!你们谁还有避水珠的?” “我也游不动了……这是想要干什么呀……” “呵!待我潜下水底看看!” …… 裴景泽和瀛琤在迷宫里兜兜转转,被绕得晕头转向。他们不得不在墙上、地上到处做记号,来避免重复走那些走不通的路。 可问题在于,他们刻下的东西过一会儿就会自动消失。要是用储物袋里的东西,又觉得可惜。因为他们注定不会回头去,在修为低微时,法宝都丢了,用什么保命呢? 修为下跌之后,身体的强度也大不如前,两人不过才过了几个岔口,就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师父……我怎么觉得,这像是在玩我们……”裴景泽的小脸红扑扑的,她没有修为,体力很差,这么一会儿就很累了。 想想也是,谁会在自己的洞府修迷宫呢? “的确并非是严肃的设计……”瀛琤遇见过童心未泯的前辈,却也没有这样能折腾的,“也许……”这根本就是故意的。 二人在岔口出休息。 他们以为短时间内不会见到莹了,却不想,不过裴景泽是念了一句,下一刻,莹就被从天上扔下来,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然后,也和二人一样,瞬间变小。 莹再次哇啦哇啦地哭了。 瀛琤颇有些不耐地蹙眉,裴景泽也没有心情安慰她,甚至有点想笑:这圆滚滚的泪珠做标记倒是不错。 反正莹很爱哭……泪珠也不会消失,也不觉得浪费。物尽其用,妙极妙极。 第一百二十四章 源起之阵一 在水里游来游去的大佬们确实是不爽到了极点。 与此同时,几个下潜的人再也没出来,毫无音讯地消失了。 迟疑片刻,众人终是纷纷潜下。 下潜越深,越觉奇异。这一方不见边际的大水池子,底下竟然是透明的。 再往下,就是一堵无形的屏障。 不少人忘了自己已是幼童,修为低微,骤然上手一摸,人瞬间就没了。 …… “这是……什么地方?”洛夜和喻落璃皆着一身黑衣,仿佛两个夜行侠,忽地暴露在阳光下,条件反射似的闪避了一下。 两人因着毫无防备,乍一杯传送过来就是在水里,此时出了水,浑身都是湿淋淋的。 他们在一个水池里。池子里是几株枯败的荷,荷叶摇曳着坠在细弱的茎秆上。 稍远的地方,恢弘庞大的宫殿群如同活物一样安静地凝视着他们,无言的压力在堆积。 两人顶着压力,从水里蹿起来站到剑上。 “哼……先看看再说!”洛夜一抖,卸下压过来的力道,和喻落璃一起飞剑冲向宫殿。 没有太阳,宫殿的琉璃瓦还是泛着灿烂的色泽,呈现出一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状态。 他们眼前是一座极高极高的阁楼,在这不见天空之地,给人以耸入云霄之感。 许多的闪闪发亮的东西在每一个窗户透出属于自己的光,衬得阁楼仿佛天神的宝塔。 它的闪耀和与周围的肃穆格格不入。 两人大胆地闯进去,轻易推开的大门让这一切显得简单得过了头。 方一进门,两人便被满殿的光团所震撼。 漂浮的、拥挤的、无处不在的光团,每一个都是一件宝贵的法器。 中心处,五颜六色的光团组成的阵法静静地运转着,每隔几分钟就会有一个光团消失,由新的光团补上,运行着的阵法似乎是为整个庞大的宫殿群提供能量。 两人对视一眼,均是狂喜。 …… 裴景泽和瀛琤毫不浪费地适用了莹的泪珠。作为路标,这些特别显眼、别无用处的珠子相当合适。 几番折腾之后,敲敲打打的他们终于凭借着声音在一处拐角处找到一面空心墙。 裴景泽和瀛琤费了点力气推倒了空心的高墙,莹作为一个鲛型产泪机还是委委屈屈地时不时掉几颗眼泪,也不愿意帮忙,只是流泪。 高墙倒下,仿佛多米诺骨牌一般,连线似的一大片的高墙都倒了下去。 一片轰轰的声音过后,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开阔的平原,再无半面墙在。而身后的高墙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同样平坦无垠的原野在脚下舒展。嫩绿的草是大地的发丝,浓密而坚韧。 远处甚至还有几群白色的绵羊,悠闲地低头吃草,缓步而行,如同。 三人观察了一阵,不见异常,便迈步向前。毕竟几乎是修为全无,谁都飞不起来了,只能徒步而行。 谁料到,几人刚刚没走出几步,地上便出现一个深坑。 “啊!”莹惊叫一声,错愕地独自落了下去,徒留几颗泪珠散在边上。 莹消失不过片刻,裴景泽和瀛琤也不慎掉入孔洞中,在一阵猛烈的颠簸之后,终于安稳下来。不过,两人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倒立着面面相觑。 整个世界都是倒置的,他们的脚仿佛在云上扎了根,每一步的挪动都轻而易举,但也牢牢地与云朵接触着。每一次走动,都能感受到脚下的塌陷、软绵,而地上的宫殿翘起的尖角仿佛一柄柄疏离的长矛,颇具威胁意味地对着他们。 想要靠近地面,就像是在地面时试图飞上天一样,没有修为支撑便无法做到。即使奋力跳跃也只能带来短暂地、微不可察的靠近。 而被困在天上的,显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一群四五岁、六七岁的小孩,湿淋淋的在那边,或破口大骂,或沉思不语,或来回彳亍。 幼儿状态,实则是看不出谁是谁的,又加上离得远,目力大减的二人就更不可能认出这些人来。是以,裴景泽和瀛琤也没有过去找他们的意思,只想这自己先试试能不能有什么法子能够先下地。倒立着总是不太自在,况且,此处若有任何的机关、出口多半是在宫殿中,而不是在这空荡荡的天空中。 还不待二人尝试许多方法,地上的建筑物忽地变得密集了些许。肉眼可见地,那些建筑物变得拥挤了,与此同时,支棱着的檐角、顶角更突出了,建筑本身似乎便变高了不少。又或许是,天空变得低矮了,也说不定。 绝对的实力才是破除一切的关键。眼下坏就坏在,他们的修为都大幅度缩水了。哪怕只是简单的障眼法,他们也一时也难以破除,更遑论找出什么阵眼了。 而时间不等人,他们找不出破解之法,不代表底下的情形不变。 建筑物的棱角直愣愣地冲着,越逼越近,所有人都忍不住紧张起来,尝试无法,似乎也就只能等着地面的建筑顶上来了。密密的角被扭曲,像是森然的长矛,避之不可,恍惚间似乎是要穿透众人的身体。 但他们不可能坐以待毙。 一阵五颜六色的光闪过,爆炸声、噼啪声不绝于耳。 坚固的、疯狂生长的尖角却在一瞬间消退了。天旋地转间,他们被呼啦啦一串全都吸了进去。 裴景泽也和他们一起被甩去地上,多亏瀛琤护着,才没有被摔得头昏眼花。 各种颜色的光团稀稀拉拉地围着中间的阵法打转。在角落里,还有两个一身黑衣的人在飞身乱窜,竭力收集着各种光团。 修为下降,感知力也大不如前,众人一时把目光都集中在底下金光灿烂的阵法上。裴景泽和瀛琤却敏锐地发现了已经在一旁隐匿起来的黑衣人。 只不过到底修为不及,眨眼间便又不见那两人了。裴景泽却有强烈的预感,这两人,能够维持着成人的模样,还是一身黑衣,除了洛夜和喻落璃,还能有谁? 那阵法极为眼熟 第一百二十五章 源起之阵二 他们似乎见过那阵法…… 几乎每个看到阵法的人都这样想。偏生一群大佬因为时光回溯身体缩小,修为退去,神识也跟着受限,记忆里本就受到模糊处理的阵法愈发叫人记不清了。 一行人只顾着那亮闪闪的金光,一时竟忽略了两个黑衣人,若非他们都是一群小孩模样,这两人却是成人,恐怕这两个人早已混入其中。 “喻家小子?”不知是哪位大佬认出了喻落璃,奶声奶气地一问,不仅没有气势,反而有点故作老成的可爱。 裴景泽却是笑不出来,和他们一道,头脑稍微情形些的,也都满脸警惕。毕竟这两人正常的心形态,似乎没有遭遇过什么,也就意味着,他们的修为还在。而他们这一群人几乎都是炼器期,若是这两人想要做什么,他们毫无还手之力,若真的起了冲突,就要看法宝给不给力了。在这里遇见两个修为尚在的人,可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好事。 洛夜此人,裴景泽不说完全看穿她,对她的了解也有九分。倘若这真是什么天材地宝倒还好,若是与阵法有关…… 阵法?阵法! 不知又有人说了什么,两拨人对峙起来,裴景泽的头更痛了。这群大佬向来强势惯了,不懂柔和,洛夜这个人,脑袋也是轴,这群人要是再硬逼,估计马上就要发生一点什么流血事件了。 裴景泽忙着把储物袋给瀛琤,要他帮忙强行打开,取出东西来。 “安安要拿碎片?”瀛琤没有彻底变成小孩,到底还是少年人,思维更为敏捷,略一思索,便猜到了。裴景泽连连点头。 他们当初在冰川里发现了阵法之后,因为无论何种材料都无法记录阵法的样态,也不能在神识中强行记住,他们便委托钱升嘉做了极南极北的阵法碎片。既然都感觉这金色阵法看起来似曾相识,不如拿出碎片比对一下。 “不用。”瀛琤不动声色地把裴景泽护到后面,在自己的储物袋里取出碎片来。姜家做了很多份,他要了两份过来,就是为了避免一些意外的损坏。 裴景泽和瀛琤躲在人群后看阵法碎片,只可惜二人都算不上精通阵法一道,只知这个金色阵法看起来大抵是与极南极北的阵法有关。加上修为不足,他们不过盯着这金色阵法一息时间,竟然感到一阵眩晕。 还不待二人仔细研究,只听“锵!”的一声!长剑与长矛相触,金属相碰的声音震得裴景泽和瀛琤一个激灵。接着便是各种术法互相碰撞发出的爆炸和冲击声。随着这些冲击,那金色的阵法似乎被什么波及到一般,一片闪烁和波动,闪的众人眼睛生疼。 “诸位!诸位!停手!”门口突然又窜进来两个小童,满脸交集,大声呼喊。不够正在打斗的人可不会因此停下,好几个魔修更是眼睛都红了。那两小童越发着急,眼见金色闪动,径直抛出一个小光圈,那小光圈在半空中突地变大,最后变成了一个倒扣的脸盆似的东西,把那一大团金光扣了进去。 这下好了,争执的东西都被人兜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去。 “姬家。”瀛琤只消一眼,便认出人来,同裴景泽介绍。两人不免都更肯定了先前心中的猜测。 果不其然,那两个小童大声道:“诸位!我们是姬家人!此阵法与灵气诞生之阵有联系,不可随意破坏!” 这话一出,众人便兴奋起来,便是打斗中的人,也按捺下火气。寻找传说中的灵气起源之阵,才是他们的目的。这些看起来还不错的秘宝,倒是小事。 “你们说你们是姬家人,我们就得相信?” “怎么证明这与那阵法有关?” …… 有人质疑,姬扬和姬平也不觉得奇怪。事实上,若不是他们修为都低到这种程度,加上喻家有个小子还保存着实力,他们是不会愿意与这些人合作的。 “这是留影石。诸位可以比对,这妖文同大殿上的,一模一样。” 有好几个人便出了大门去看,回来脸上既是高兴,又带着庆幸,向众人确认,这的确是留影石中的地方。因为是妖文,出去的还有一个天生顶级大妖幼崽,虽不能化形,却可口吐人言,“以我之见,这阵法应当是可以复刻的,那妖文是‘龙书阁’,必有藏书记载。” “多说无益,我们怎知这的确是……” 众人争吵不休,不过现在争吵,确实为了那已经被罩起来的阵法。那法器看起来是罩住了,可他们害怕被姬家偷偷动手脚。争吵间,竟然有一道攻击从人群中发出,直指二人! “害……”裴景泽叹气,她觉得很不妙。这种场景,实在过于熟悉,这不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么?盲猜一把,洛夜和喻落璃要搞事了。她环顾四周,果然这两人,明晃晃的两个体积超大的成年人,不见了。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裴景泽拉拉瀛琤,告诉他去找书。她可太清楚了,洛夜和喻落璃身上的好运buff虽然没有达到书里面让人无法理解的程度,但也差得不远,再不动,恐怕真的找不到了。虽然就洛夜和的人品来讲,他们必定不会弃天下于不顾,但是也不会让其他世家好过,肯定是要让别的世家大出血的。别人拿到哪有自己拿到好呢? …… 大殿大概确实是龙的图书馆,里面的书堆彻得没有规律,大多是灰扑扑的仍在地上的,只有偶尔几本封皮上有金线的,像是被翻阅过的样子,边角有些褶皱。大殿里似乎还是几千年,或者是几万年前的模样,书本中尚且青翠的树叶、桌面几滴未干的酒液……大殿的主人仿佛刚刚还在桌上喝酒,看书。 洛夜二人倒还灵力充沛,清洁术一扫一片,把经过的地方扫得干干净净;裴景泽和瀛琤可不敢,他们没有什么修为,只能慢慢找。 “安安。如果外面的阵法是我们要找的那个,我认为它不像是自然生成的。”瀛琤更倾向于,这是这个龙族无聊时候的复刻品。失败的复刻品。 “对!”裴景泽瞬间领悟,这样工作量就小了很多很多了,他们只用找那些封皮干净的就可以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格物致知 两人很清楚,方才的妖修已经道出书本的价值,有人前来找书、抢书都是迟早的事;既然已经知道只找带金线的,他们就兵分两路。 两人不断地翻找着,因有捷径,竟勉强比得上洛夜二人灵气横扫、神识阅书的速度。 怎么找?找得到么?裴景泽不清楚,但人都到这儿来了,怎么就不试试呢? 匆匆忙忙间,她瞄到桌上倒扣着的一本书。那本书很薄,被几本书遮得只剩边角,隐约的金线也并不闪亮。 是这本么? 当这指尖一碰到它,裴景泽确信她是拿到的这本书,就是对的书。很奇妙的感觉,像是冥冥之中的召唤。 裴景泽第一次体会,竟然有几分明白了那种小说里描述的,“感觉想要得到那个东西”“就是那个东西”的感觉,一时心情有些微妙。她有一天居然也有这种待遇。 “师父……”裴景泽轻轻喊了一声,瀛琤便闪身过来。 这本书……这根本算不上书,只是薄薄的一个小册子。 两人静默的瞬间,裴景泽仿佛受到了某种蛊惑,忽然草率地直接翻开了它。瀛琤眉头一皱,摸出了清心丹准备着。好在裴景泽接下来再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她还眨眨眼提醒瀛琤别忘了留影石。 出乎二人的意料,其中的内容非常简短:“所谓‘仙气’乃天地所生。于崇山峻岭交错处,挤压而成;于雪原冰层中,融化而地得见……” 这书上只有一页纸上有文字,而且是人类的文字,二人眨眼间便阅读完,裴景泽正失望,只见方才还正常的纸在边角张开始出现褶皱,连忙喊道:“师父!留影石!” 索性瀛琤也一直关注着这些变化,早早地启动了留影石,听得裴景泽一喊,特意凑近了些。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方才的文字全然消失,新的文字开始出现,是妖文。但奇怪的是,随着文字的出现,二人脑海中都出现一个声音。 “哎……睡了好久啊……你们……是人族。”那声音的主人似乎在打量他们,“没搞什么破坏的人,行吧。你们来我的地方,是想要找什么?……啊,这本书,是灵气起源……” 那声音似乎遭遇了什么特别让它惊讶的事情,发出“咦”的一声,接着是几声“难怪”。 突地远处一声巨响,那声音大喝一声:“竖子尔敢!”裴景泽二人便觉一阵天旋地转,听着外面一阵喧闹,便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了。四周也不知从何处移过来几扇华美的屏风,将二人围在里面,顶上是透明的,薄膜一样的东西。 “灵气竟枯竭至此……”那声音的主人叹息一句,“你二人发现此书,又恰逢吾感应到天道契机,故而醒来。你们发下心魔誓,出去之后要将灵气如何产生的起源广而告之,不可私藏,吾便告诉你们,灵气从何而来。” 两人自是答应。 ……原来大殿中的阵法,是这条龙无聊的试验品。 它作为一条天生的神兽,没有天敌,族群强大,曾经对这些事情十分好奇,因此做了很多啼笑皆非的事情。不过,也正是因为它什么都想知道,尝试了许多,还真就触及到了真相。 “大殿中的阵法,不过是尝试把秘宝的能量抽提出来转化。”那声音道:“我去过地底,那才是灵气的来源之地。地底灼热的地心,不停地带动陆地互相挤压……这些能量,都能转变为灵气。” 这些话在修仙的时代确实显得奇怪,甚至难以理解。不过裴景泽是个上过学的人,“能量守恒定律”啊,人尽皆知的真理。 “那么为什么,灵气在近些年变少了?”裴景泽想不通,地底的能量无论是来自放射性元素衰变还是原先储存的能量或者是旁的什么,即便有消耗,也绝对不应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枯竭得这么快,这是不正常的。 除非,有什么别的…… “我不能说。”那声音叹息着飘远了,“没想到,这方世界的命运是这般……” 不能说,就是他们还不能听的东西。到了这个修为,还不能听的,不是上界,就是天道。 裴景泽联想到天道可疑的态度,几乎可以肯定,这件事和天道有关,也和上界有关。她毕竟不是完全土生土长在这里的人,接受了快二十年的无神论教育,敢想得很。 天道出问题了这个想法遏制不住地冒出来。 几乎是同时,似乎有什么束缚,哗啦一声碎掉了。 她也恢复了原本的身体,不再是小孩的样子。 耳畔的声音变了,带着欣慰,也带着愉悦:“找到了。” 两人满头问号,找到了?找到什么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终章 “格物致知之道,确实新奇。”这声音突然出现在裴景泽的耳畔,她却没有感到一点惊讶,也无法判断说话人的性别。明明没有任何压迫感,心底也完全没办法提起防备感,但仍然有一种自然而然地敬畏和亲近的矛盾感。 裴景泽觉得很奇妙。 她心底隐约有了猜测,下意识地去看瀛琤,瀛琤颔首,赞同她的想法。 “您是此界天道?”裴景泽想不明白,为什么天道突然现身,难道天道是因为自己所修之道很特别,才现身与她交流?毕竟前一次顿悟她还受到警告了呢。 “然。”天道像是知道她的疑惑,“你本可飞升,此界灵气不足,无缓解之法,今者灵源已现,你可愿与吾合道?若合道,则再无晋升烦扰,可为一方天道。” 等等……灵气不足,没法缓解是对的;他们现在找到产生灵气的方法也是对的,可这些与合道有什么关系?而且,天道所言的“合道”,好像真的是,“成为天道的一部分”的意思。 但裴景泽可不想成为天道。 无论是她合进去,让天道从此更具人情,甚至将来有了偏爱和私心,还是她完全被天道所吞噬,失去自我意识,都算不上什么好事。 既然天道问她,就说明至少天道暂时不会强迫她做选择,是以裴景泽径直问道:“为什么,选择我与您合道呢?您可否详细解释一番,待我弄清情况,再做决定?” 天道闻言,便开始讲述灵气匮乏的起因。 最初,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普通的世界,万物起源于海洋,在时间的河流中向前进化、发展,越来越多的生物开始在这方世界生存、繁殖…… 后来,猿类出现,它们又从茹毛饮血的野兽,慢慢进化成会使用工具的更智慧的生物。从部落氏族到封建王朝,人间帝王的统治不断更迭,如无意外,这个世界将会一直发展下去。 但是某一天,不知从何时起,灵气出现了,天道,也随着灵气的增加,逐渐生出自我意识来;凡人时代的天道只是“天道”,它懵懂无知,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仙灵时代的天道,才生出灵智,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天道”,它是规则,是公道,是正义,是人心所向。 “可能我的问题会让您感到被冒犯,但我还是想知道,‘气运之子‘真的存在么?”裴景泽忍不住开口,“看起来,似乎是,并不完全公正。”更过分地说,看起来,这个规则,并不完善。 “你想问的是我是否‘完整‘吧。”天道一语道破裴景泽内心所想,它也没有生气,甚至直接拿裴景泽最熟悉的“偏爱者”举例说明,“是的,我存在一些‘漏洞‘,有的人发现了或是碰巧遇到了这样的奇遇;自然同旁的人不同;还有的时候,我对一些人,也会优待,当然我一般不这样做,迄今为止,也不过两人。” 这个两人的数字,让裴景泽有种不妙的预感。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我从前偏爱洛夜,是因为她是我最后的选择;我现在偏爱你,也是因为你给我指出了另一条更好的路。”天道的声音不急不徐,说得好像是别人的事,“上界在吞噬我的力量,为了避免消亡,我总是要做些什么。” 难怪最近做事都顺利许多……方才找书的时候更是前所未有的好运。裴景泽感慨,总算也体会了一把被天道偏爱的感觉。 天道讲述了更多的信息,灵气的枯竭,动用力量窥探的未来……无数个结局中,这个世界都在最后崩溃、消散;所以它寄希望于异世之魂,因为他们的扰乱,未来变得不那么清晰,但也意味着一线生机。 过往的一切似乎都像是一串项链上的珠子,此刻终于被按照顺序,整齐地串在线上。裴景泽终于明白了。 偏爱洛夜是因为其乃异世之魂,道为虐夺。说的好听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其本质就是以强欺弱,虐夺低位面能量。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形下,这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正像上一级位面所做的一样。 但是即便天道不全,它也是清楚的,这样的虐夺,只能解一时之急,而非长久之计,故而非到万不得已,它不愿采洛夜之道。在漫长的岁月里,天道看到许多光辉灿烂的理论和体系,那些飞升者,无一不是在自己的逻辑体系里登峰造极的人物。可这些道,并不能替它解决问题。 也不是没有人修和洛夜一样的道,但,还是那句话,天道只把它作为最后的手段。因为底下的小世界的能量终归是有限的,它们也有被吞噬崩溃的一天,到那时,所有的位面,终究只会一个接一个地坍塌。 …… 天道降临,又是说正事,自然早早地把裴景泽和瀛琤从溯回之海弄了出来,至于别的人怎么出来,它是不管的。 “如果你做好了决定,就在内心呼唤我吧。”天道临走前还不忘提醒她。 天道刚走,瀛琤便发出灵魂拷问,“安安竟然是异世之人……难怪我总觉得安安思维敏捷,非同常人。” 哈?哈!师父发现了华点!她完全忽略了这件事…… 信息量太大,裴景泽光顾着震惊和理清逻辑了,甚至没注意刚刚对话的时候,天道说出了她来自其他世界的身份。等她想起来这一茬,瀛琤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她有点尴尬,又有点心虚。 也不是故意瞒着瀛琤,只是,根本没有想起来这回事,而且平白无故地,他们聊天的内容也不会聊到这上面去。更何况裴景泽是胎穿的,她在这个世界又长大了一遍,很多时候在心理上甚至认为自己就是个土着。两人结侣后,裴景泽也就一直忘了这事。 “夫君~”裴景泽拉了拉瀛琤的袖子,圆溜溜的猫眼直转,故意抱着瀛琤蹭,“我可以解释的……” “先做正事。”瀛琤这样说,就是要秋后算账。不过确实如此,眼下,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首先就是要把灵气起源的事情向外说清楚。 简单来说,世界能量被上界抽取,是根本原因;直接原因,是天道生病了。目前天道已经找到了自治方案,他们按说只需要等待即可,不过要是着急,也可以找一些阵法大师,把地心能量转化为灵气。 至于具体的方法么…… 【没有特别的方法。只消让山脉不断从地底深处挤压。】 这是天道自己说的。 谁能想到,那些连阵法大师都无法复刻、完全理解的印痕,竟然是挤出来的呢?当然这个挤也不简单,得从地底到云霄,整个挤压,即便是半步飞升的大能,也不可能做到。的确是“天地所生”。 番外一、二 番外一 是年,正道仙门各大世家、魔道、妖族、海底鲛人,联合发出探海结果。 但有作奸犯科者,以阴谋之说,流窜于四海,意欲实行“节流”之法,以便飞升。各大陆冲突渐起,似乎暴乱将至,正值月底,天道现世,留给世人一个“等”字。 于是一场因为疑心病,又或是有人故意引起的灾祸就此消弭。 …… 正事告一段落,瀛琤便想起裴景泽的身份问题来。 除了向瀛琤讲述自己那些年三点一线的学校生活和科技产品以及风土人情等,裴景泽这个隐瞒的人自然少不了补偿一下。 是夜。 灵气躁动,被浪翻滚,裴景泽意识混沌时,即便她早已表明心意,瀛琤仍忍不住一遍遍问她,“安安真的选我?不后悔?” 回答他的是带着呜咽的含混,“呜……选、选你……”不过这样的回答,也并不能带来解脱。只会引来更猛烈的,疾风骤雨。 …… 裴景泽做好决定后,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天道开始从“格物致知”的道修补自己的漏洞,也修正未来世界发展的方向,灵气也因为找到产生的方法而逐渐丰沛起来。 不久,瀛琤也顺利突破。两人现在也算是这个世界战力天花板了,没有什么限制和束缚,加上天道偏爱,几乎无人可敌。两人便又开始四处环游,有时候去凡俗界,有时候去一些奇险之地,偶尔回药谷见见一起的朋友,也有抽时间去陪伴家人……总之,日子平淡又美好。像在养老。 ……又过了很久很久。 终于听说有人飞升了,是一个老熟人。没错,就是洛夜。 “你现在想要飞升吗?”这是天道的报答,让裴景泽自己选择飞升的时间,并且买一赠一,赠的是瀛琤。 “等等吧。”裴景泽和瀛琤相视一笑,他们好没有把这片大陆完全走遍呢。至于飞升的时间,他们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再去决定。 就算不飞升,就冲裴景泽提供的这道,天道也愿意保她几乎与天同寿,当然,还是买一赠一。这毕竟是它的因果,只要裴景泽他们不乱来,做这点小手脚并不难。 新世界是什么样的呢?不去,就永远也不会知道。裴景泽和瀛琤都还是很有好奇心的人,他们一定会去看,不过,不是现在去探索。 番外二 科仙1500年。 一栋30层的高大单元楼里,云梯“叮”的一声响,接着一阵脚步声极速而来。 “呜啊!我的心碎了!早上是离师祖的音乐课!”小姑娘嘴里叼着馒头,一边狂奔而出一边嘟囔,“班车!司机师傅等等我……” 很不走运,她没有赶上。空荡荡的车站上,只有亮眼的标语提醒着沮丧又着急上火的小姑娘:“非御剑点低空上升御剑,罚款……” “呀!烦人!”她气恼地跺了跺脚,眼见赶不上班车,连忙转头换了个方向,冲着写着“御剑点”路牌的方向跑过去,使了灵力两三步窜上顶部的平台,从储物袋里拔出一把剑,火烧屁股一样飞走了。 更远处是繁华的商业区。熙熙攘攘的人流在人行道上穿行,宽大的公路上是来往的车辆。是的,车辆。车辆主要是给凡人和炼器期的人用的,现在仙凡混居的现象很普遍,修仙和学科技成为最主流的两个人生选择,无所谓高低,因为各有优劣。 尤其是灵气复苏之后,修真者生育率极速下跌,高阶修士几乎难以孕育子嗣,仙凡结合的家庭就更多了。而科技发展起来之后,原本不能修炼的凡人也获得了更多话语权。为了避免冲突,保护凡人权益,结婚契不仅需要双方自愿,还必须满足一对一的模式,且必须许诺不得互相使用暴力手段伤害……总之规定很多就是了。裴景泽见过那密密麻麻的“合同”,只觉得幸亏有心魔誓,这样可由天道认证婚契,不然谁都会被这样繁琐的验证程序逼疯的。 再往东去,造型宛如胶囊加上环形轨道的建筑对面,大楼上巨大的屏幕上,传说中的现任修真界第一美人正手捧丹药,回眸一笑,“极品驻颜丹,留住你的美。” …… 城中心的某个单元楼顶层,因为回来度假,把一切收入眼底的裴景泽和瀛琤二人不禁弯起嘴角。这里,已经是全新的世界了。白色的小老虎在裴景泽怀里动了动尾巴,似乎也很高兴。 这是饭团,是糯米的崽。小白虎还没高兴多久,便听见这两人说,“差点忘了,得送饭团去妖兽小学……” 饭团的尾巴耷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