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不由己之溺爱暖妻》 ☆、第一章 出狱 从狱所里出来的这天是整个夏季最炎热的八月。 酷暑下,明雅抬高手勉强遮挡住刺目的阳光,听着身后铁闸门的“咔擦”声,又走出两步。 直到一阵晕眩毫无预警的袭来…… 豁的蹲下身,她扯住皱巴巴的t恤用力地闭了闭眼,缓了许久随即又睁开。 久不见雨水的城市如今闷热得就像一个水汽弥漫的大蒸笼,混着满地的尘土味,竖起耳朵,她甚至能听到“滋滋的”烧灼声。 这所监狱临近郊区,一路向前,除了一条看不见底的柏油路,周遭便仅余下一片荒芜。 摸了摸略微滚烫的额头,明雅又在原地蹲了一会儿,知道没人会来接她,只能吃力的起身。 她并不打算让自己晕在这里,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哪怕自己死在这块地方,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再走不远应该会有一个公交车站牌,路线她虽然不清楚,可至少她知道只要登上那辆车,花两块钱就能回到最近的市区,再之后她就能招辆的士打车回家。 想到这明雅脚步一顿。 摸上口袋里仅余下的几枚硬币,心底倏然涌上一股失落…… 她怎么会忘了她没钱,没钱怎么打车,没钱怎么回家,回不到家就…… 看着地上越拉越长的影子,她牵动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其实她哪来的家,打从三年前踏入这块地方,她就再没有了家…… 背着帆布包的背影越显消瘦,而包裹着一层皮的手腕纤细得彷如枯木,或许用瘦骨嶙峋来形容也不会过分。 再走一段,远远的伫立着一道人影,光线太亮反倒让人瞧不清。 明雅下意识的揉揉眼睛,好不容易看清了来人是谁。 “丽清。”张嘴,她叫出她的名字,语气中透出一丝诧异,似乎并未想到她会在这里。 打扮时髦的女郎听到她的声音,皱紧柳眉将车门打开:“我哥让我来接你。” 她不耐烦的示意她上车,看起来相当不满这份“差事”。 明雅的目光于周围逡巡一圈,而后在卓丽清身后停驻。 那是一辆约莫百万出头的敞篷式跑车,从车头bmw的标志上她知道在她坐牢的这几年里卓丽清过得不错。 “他让你来接我?”想起记忆中那张脸,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变 得暗哑如断流的小泉。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他为什么不自己过来。 卓丽清用眼尾瞟了她一眼,掏出手机随便按了几个键对她说:“走吧。” 明雅没有动作,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忽然弯下腰,原本还算平静的五官倏的皱在一起,卓丽清等了许久没听到这头的动静,回过身也是一愣,踩着细尖的高跟鞋上前:“你怎么了……” 明雅摇摇头,扶着墙起身,铁窗里的伙食自然比不得从前,刚进去的时候她当然不习惯,饥一顿饱一顿,久而久之就换上了胃疼的毛病: “老毛病了不碍事。”话声很淡,好像真不是什么大事。 “……”收回要搀扶的手,卓丽清这才开始用正眼打量眼前的女人。 略显佝偻的背,宽大得松松垮垮的上衣,兴许是清洗过度而泛白的牛仔裤与那不带一丝血色的脸……现在的方明雅,哪还有当年的风光。 要说起当年的方明雅,卓丽清微微蹩紧眉。 明明为人骄纵任性,说话做事不用脑子,各种陋习都沾了点的方明雅,周围却朋友成群,前呼后拥。 而她虽然长相普通,怪的是追求者却甚多,一个接一个的排着队,要给方家做上门女婿,这是为什么?因为方明雅不仅仅是一个有钱人,还是一个非常大方的有钱人! 如果说她是在用钱交朋友,一点也不为过,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在她锒铛入狱的时候,曾经所谓的“好友”全避而不见,任由她自生自灭。 “既然没事就快走吧。”卓丽清搭着车门催促,遮阳伞又往上撑了一些。 明雅在阳光下眯了眯眼,看着远处的公交站牌,目光暗淡,不再推辞的坐上副驾驶座。 少顷,汽车发动的马达声在耳畔响起,不到数秒的时间,跑车已经缓缓驶离这块备受烈日烤灼的地段。 等到车速逐渐平稳,卓丽清试探性的说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明雅靠着车窗发愣,越往前走周围绿木越是茂盛,郁郁葱葱的扫清了之前的闷热。 “方明雅,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回去后找个时间把字签了吧。” 久等不到她的回应,卓丽清侧脸瞧她一眼:“我哥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步,最近跟榕姐的关系也才稍微缓和了一些,算我求你了,别再破坏他们……” 明雅垂着眼,没吭声。 “你”“方明雅”“喂”,这些是卓丽清自小对自己的称呼,哪怕五年前她跟卓然结婚,她也从未叫过自己一声嫂子。 见方明雅没有要回应的意思,卓丽清的脸色绷得更紧,抓在方向盘上的手背,甚至隐隐浮现青筋。 沉默在空气中漫延,方明雅自顾自的看着窗外风景,面上虽然平静,心底却掀起了不少风浪。 卓丽清跟着闭嘴,细细琢磨一番内心颇感意外,毕竟在她的认知中,曾经的方明雅不是一个藏得住心事的人,甚至于在她看来她有些莽撞,特别是在听到“沈从榕”三个字时…… 车内静悄悄的仿佛笼罩着一层静谧得令人快要窒息的迷雾。 就在卓丽清以为这种氛围会一直持续到她将车子驶回卓家的时候,方明雅哑着嗓音开口: “丽清,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撑着下巴,她看似漫不经心的问。 窗外送来一阵微薄的细风,这时候卓丽清的爱车已经驶入了a市的边界。 似乎有一瞬间的怔忡,卓丽清忍不住又多看了她两眼,而后眉头紧蹩,毫不客气的数落: “你蛮横、自私、霸道、目中无人、自以为是、以自我为中心,没脑子、任性、冲动……”她一项项的说,也不怕得罪她,好像要把自己读书以来所学到的所有贬义词全用在她身上。 明雅静静的听着,也不生气,反倒嘴边掀起一抹笑,等到她数落完了以后,她又问道: “那么你觉得我对卓然怎么样?” 细碎的埋怨戈然而止,卓丽清突然阴沉下脸,抿着唇不再回话。 方明雅对她哥哥怎么样? 好……真的很好。 好到什么程度?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兴许这辈子都不敢想,从来任性得像是女霸王的方明雅,会这么低声下气的讨好一个人。 结婚三年他们不曾吵架,并不是没有摩擦,而是方明雅不敢吵,她怎么敢吵,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这段婚姻,她怎能不卯足了劲去维系。 为了卓然,贵为大小姐的方明雅可以纡尊降贵的留在家里料理家务,哪怕她的丈夫并不喜欢她做的菜,每次仅仅是敷衍的吃两口,然后回书房办公。 可虽然是这样,她依然乐此不疲的把他当少爷伺候,轻言细语像个老妈子一样生怕他冷了、饿了…… 那个时候,在她眼里看到的 仿佛只有他一人。 爱情到底会令人疯狂到什么地步? 想起当年被逼得理智全无的方明雅,卓丽清琢磨半晌,决定继续沉默。 没等她回答,方明雅突然嗤笑一声:“我爱卓然,为了他甚至可以去死。” 她笑里有些恍然,如果卓丽清仔细看,就能瞧出她的笑意并未达到眼底。 “既然在你们眼里我是一个自私、霸道、目中无人的女人,那么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为了成全他们而放弃自己得来不易的幸福?” 末了,她冷下脸继续:“只要我不签字,卓然这辈子都是我的丈夫。” 脸色蓦的一沉,瞪圆眼的卓丽清就像是刚被人打了一拳。 吱——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空气,而紧接着就是一道怒喝:“方明雅,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卓丽清看着明雅嘴边的笑,是越看越觉得讽刺。 忍下想要给她一巴掌的冲动,踩下离合试图重新驱车上路。 可这时明雅却解开安全带,指了指不远处的超级市场说: “我去买点东西,你想吃什么?” “……不需要!” 卓丽清咬着牙回话,抽空瞥了眼车窗外的日光,不耐烦的催促:“我赶时间。” 明雅“恩”了一声后关上车门,可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你有钱吗?” 卓丽清一愣之后拿出钱包,数出几张红色的钞票正要给她递过去,可随即猛的一蹩眉头,拉下车窗便将整个钱夹往车外扔…… “都拿去吧,动作快点,这里不让停车。” 明雅看着落在脚边的真皮钱夹,寡淡着一张脸没动,而在静默数秒之后又跟没事人似的弯腰拾起。 转身。 她的模样显得有些落寞,在酷暑下,佝偻的背影与过时的衣着,亦如一个刚从菜场买菜回来的老人。 卓丽清目送着她走进超市,眸底晃过一丝黯光。 如今的方明雅还真当自己是当年那个风光的大小姐吗?其实她本人比谁都清楚,只要卓然想离婚,她除了乖乖签字,全无置喙的余地。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日落西山,卓丽清也没能等到她回来。 ☆、第二章 阴影 五分钟后,明雅出现在超市的后门。 她手里攥着卓丽清的钱夹,打开,低着头数了数里面的红钞。 约莫十来张的数额并不多,可至少能解决她在没找到工作前的吃住问题。 又翻了翻,明雅发现了卓丽清塞在夹缝中的身份证。 看着那张明媚的笑脸,内心顿时五味杂陈。 不可否认卓家人的基因不错,世家出生的卓夫人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大美人,不仅生得卓然俊朗帅气,连小女儿也是五官精致,眉眼灵动, 再往下是几张烫金的vip卡与夹在其中的,兄妹两人的合照。 照片中的卓然眉头舒展,搭着卓丽清的肩膀笑得格外温柔。 用拇指轻轻摩挲上对方的脸,明雅心神一阵恍惚,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地,就这么痴痴的看着。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卓然也会这么笑,微微弯起的嘴角,少了在她面前的冷漠,反倒由瞳眸处隐隐透出一股她不曾见过的融融暖意,神色温暖迷人。 不知哪个莽撞的路人与她擦肩,猛的将犹自沉浸在思绪中的明雅唤醒。 她听着那人的道歉,木然的摇了摇头,而后看了眼周围神色匆匆的路人,没有犹豫的抽出钱夹里的钞票,一张张折好之后放进口袋里。 做完这一连串些动作以后她不由的在心底自嘲。 曾几何时,花钱如流水的方明雅也干起这种小偷小摸的勾当? 可是她没办法,刚从监狱里出来她身无分文,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如果连这些钱也没有她根本举步维艰。 从不远处的小店兑换了一些零钱后,明雅琢磨着过几天等稳定下来了,就找家快递把卓丽清的钱夹寄回去。 只希望卓丽清念在一场姑嫂的份上,不要把她告上警局。 再之后的生活,对于一个毕业就嫁给卓然,往后因为伤人留有案底的女人来说,真的不是那么简单。 不仅仅在找工作上,a市的物价不低,她拿着卓丽清的钱输数了又数也没过两千,所以在住房上根本不敢往市区靠近。 再后来她完全没了办法,只能在大街小巷上,沿着路边的小广告一张张的记号码,一个个的打过去。 所幸在坐了三年牢之后,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吃不得半点苦头的大小姐,坚持了一段时间,她很快便找到了一间相对便宜的出租房。 钱少了,房屋设施自然简陋。 一个小房间一把锁,斑斑驳驳的四面墙里只有一张单人木板床,虽然没有厨房明雅却很满意,至少设有独立的卫生间,不必担心洗漱的问题。 周围的环境龙蛇混杂是差了一些,可晚上只要她不出门,不晚归就不会有安全上的问题。 况且到现在也轮不到她挑剔,在这块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有块瓦片遮头,不受风吹日晒,她已经很满足了。 等到住房有着落以后,明雅开始头疼工作的问题,她有案底,大的公司和企业是根本不敢奢望的,除了一些薪酬较低与不要求有社会阅历的工作,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第三章 阴影2 把房子租给她的房东是个胖胖的妇人,人还不错,眼见明雅天天在外头打包快餐,知道她的环境不好于是将一台家里用旧的电磁炉借给了她,明雅不胜感激,毕竟自己煮要比在外吃省钱得多。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从前她在吃住上都是最好,最贵的,却没想到短短三年,一切被迫反其道而行。 为了省钱,一束面条她能吃三天,偶尔落个鸡蛋、青菜,几块碎肉已经算是加餐。 吃着这些粗茶淡饭,她时常会想起已故的父亲,想到那张对自己失望透顶的脸,眼泪便滴答滴答的往下拍,扑簌簌的混进汤里。 如果爸爸还在,离开卓然也许她还有家可以回,可这一切全在数年前因为她的无知而毁了。 简历一封封的投出去,全石沉大海,走动了将近半个月,工作的事依然没有回音。 想想下个月的房租,明雅顿觉自己快被经济上的压力活活压死。 随着窗外的夕阳渐渐淡去,明雅带着一身疲惫的回到租住的楼房。 翻出所剩无几的钞票,她跪坐床边眉头皱得越发的紧。 恰好隔壁王太太敲响她的房门。 明雅心里一跳,赶紧收拾收拾把门打开。 看着她手里端着的汤,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平日明雅晒衣服的时候碰上王太太,偶尔也会聊上几句,有时候隔壁煮了什么好汤好菜也会给她分上一碗,久而久之两人也就熟稔了。 她红着脸摸了摸咕噜噜作响的肚子让开一条道,是没打算拒绝对方的好意。 王太天对她笑笑,看着她斯文的吃相拉扯起家常。 明雅小口小口的喝汤,她问什么便答什么,可当汤水快见底的时候,她突然回过神来。 因为对方问的多数是些较为*的问题,比方她的老家、父母、婚否之类…… 当她提及自己是否已婚时,明雅停下动作细细琢磨了一阵摇头。 这块小地方虽然民风淳朴,可是她一个已婚的女人独自在外居住,不管底子是否干净或多或少的都会惹人闲话。 况且卓夫人这层身份不会跟着她太久,她不介意卓然为了沈从榕也不会放任不管,所以他们知不知道倒也无所谓。 知道她未婚,王太太两眼跟着闪过一丝亮光,开始有意无意的说到自己弟弟的事。 明雅长得其实 不差,没化妆的模样干干净净的就像一个刚出社会的大学生,读书那会儿追求者倒是不少,可当初她一颗心全系在卓然身上,其他男人根本进不去她的眼。 跟王太太聊了许久,拉拉扯扯一大堆之后她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原来王太太的亲弟弟前几天从乡下上来探亲,谁知道撞上了她,至此便瞧对了眼,多加打听下拜托自己的姐姐穿针引线,做个媒人。 恰好王太太也喜欢明雅那安安分分的模样,对两人也是乐见其成,这才有今天这段。 明雅一口汤就这么梗在喉咙,吞不进吐不出,最后摇头忙推辞。 ☆、第四章 阴影3 先不提她还是已婚的身份,哪怕要恋爱也不该是当下,这会儿她正为着生活疲于奔命,到处找兼职的当头,哪有时间谈什么风花雪月的恋爱。 情这种东西她来说太过奢侈,或许三年又或者五年,如果走不出卓然给她留下的阴影,她想她这辈子也无法敞开心扉的去爱。 隔天明雅走出一栋小区楼房,垂着脑袋有些心灰意冷。 回头看了眼那块不太明显的公司招牌,她知道这次的面试又黄了。 说到底谁会请一个连传真机,打印机都不会操作,没有半点经验的职员? 想想自己所剩无几的积蓄,她漫无目地的又走了许久,终于把心一横,迈开步子朝不远处的家政服务中心走去。 握着把手把玻璃门打开,她放下心底的清高交代了自己的处境。 故意的避开了她的学历,只模模糊糊的说有在家政方面的经验,如今希望能找到一份保姆类的工作。 也不知道是不是转运了,这一天明雅很幸运的碰上了一户人家请钟点,说是两个高中生在外租房子,急聘一位煮饭阿姨,只需要负责每日的早中晚餐与简单清洁即可,试用期三天,合同签成之后月薪三千,周末,节假日照常放假。 明雅忙不迭的点头,在跟一位年纪稍长的中年人见过面之后,约定了上班的时间。 如今她迫切的想要得到这份工作,毕竟在价钱与待遇上比她预想的要好太多,有了这笔钱她也许就能换一间环境稍好的出租房。 回到家东太太关心的问她的近况,她笑笑,只说已经找到工作了,明天就去报道。 看着对方毫不遮掩的松出口气,明雅敷衍着没告诉她自己应聘的岗位。 她脸皮薄,哪敢告诉旁人,曾经惯于对佣人颐指气使的大小姐,也有换位当上小保姆的时候。 隔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明雅就出门了,她拿着主人家给的钥匙走进一栋高级公寓。 搁下手里的东西后她细细打量起自己工作的地方。 小型复式的装修,空间虽然不大,家具摆设却都很讲究。 默默扫了眼扔得满地的袜子与玄关处的两双皮鞋,明雅知道她的雇主们还在睡梦当中。 无暇去收拾满室的凌乱,她拎着手里的东西径自走入厨房,开始烧水煎蛋煮豆浆。 她不知道他们喜欢吃什么,甚至没有见过他们本人,只能 胡乱的煮些符合大众口味的食物。 眼看着时间还早,又多弄了一些白粥和馒头。 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自己能顺利的度过试用期,这笔薪资虽然不多,可至少能缓解她的燃眉之急。 男孩下楼的脚步声与水声混淆在一起,没多久身后传来椅子被拉开的声音。 明雅停下还在擦洗壁橱的动作,回过身朝不远处的少年笑道:“早饭已经做好了。” 对方默默瞥了她一眼,快速扫过她身上洗到退色,显得过于寒酸的衣着,尔后不动声色的垂眸,点头,示意她摆好碗筷。 ☆、第五章 十年前的卓然 不过匆匆一瞥,明雅心底却像掠过了一道异风,原本平静的心湖被激出几许涟漪。 熨得平整的衬衫长裤,俊朗出众的五官,优雅沉稳的形象……在明雅眼前的少年年纪虽浅,却正实实在在的向周围散发出一股特殊的,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内蕴。 这种极其神似卓然的气息令明雅内心大乱,甚至有一瞬间她以为站在她面前的人就是卓然,一个年少了十年的卓然。 没一会功夫,她快速收敛情绪,轻应一声给少年端上剩好的白粥,退到一旁默默观察起对方斯文的吃相。 顾顷然,是她的雇主之一,虽然明雅只从相片上看过他,可依然能一眼认出这是双胞胎中的哥哥,只因两人虽为同卵双生,形象与神态却大相径庭。 做为兄长的顾顷然模样较为沉稳温和,而弟弟顾倾城……虽然她没亲眼见过其本人,却也能从相片中的神情看出他是一个性格张扬的人。 盯着顾顷然的吃相明雅心底颇为紧张,可庆幸的是对方并没有嫌弃的意思,吃得不快也还是把碗里的粥混着油条吃光。 明雅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的动作,也许是对方与卓然太过相似的缘故,她一举一动总会忍不住透露出对他的在意,这不,看着顾顷然吃饱起身,她赶紧端上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豆浆: “趁热喝吧。” 少年眉目一动,却没深想,只是沉吟许久摇头: “我不喜欢吃豆制的食物,下次不要煮了。” 说完他回过身想走,可在看到明雅许久不见动作的时候,长吁出一口气,很有礼貌的接过她手中的豆浆,皱紧眉头喝下去大半。 “我出门了,一会你打扫一下房间,另外放在衣物篮里的外套需要干洗,麻烦您了。” 明雅听罢,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毕竟这本身就是她的工作,谁想到顾顷然会对一个钟点工使用敬语。 “好的,您客气了。”她把他送到门口。 顾顷然一只手掌贴在墙面穿鞋,垂着眼不知思索了什么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明雅微张着嘴,白白净净的脸蛋上掠过一丝错愕: “方明雅。” “明雅,很好听的名字。”顾顷然对她笑了笑,露出两颗浅浅的酒窝。 最后直到他关门离开明雅也没回过神。 寂静的室内回荡着“ 砰砰”的声响,捂着心脏她脸上禁不住浮出几许红晕。 她有些窘迫。 对方不过是个高三的学生,不过是对她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自己怎么突然自乱阵脚起来了? 怪只怪他与卓然太过相似,才会令她误会,那个在她面前总是态度冷漠的卓然,居然会有如此温暖的面容。 不过必须庆幸的是,她的新雇主似乎对她非常满意,在试用期过后,她应该不用担心自己会被辞退了。 往后的几天,明雅觉得自己是走了好运才会找到这份工作。 因为她的工作内容相当轻松,每日负责顾顷然的早晚餐,日常打扫即可,余下大把空闲的时间,她甚至有多找一份兼职,缓解生活压力的冲动。 而她直至今日也没见过顾倾城,只听说这坏小子翘课上外地旅游,没个十天半个月不会回来。 很多时候,在这个偌大的空间里,只有她与顾顷然独处。 越处着,她才发觉自己认为他与卓然相像这点,并非全对。 顾顷然比起卓然,要好相处太多。 干干净净的少年郎,成绩年年拔尖,除了中午在学校吃食堂,其他时候一放学基本是乖乖回家,与他那整日只知道在外头鬼混的弟弟真是天差地别。 笋尖薄薄的切成片,然后用开水煮一下……抽空她回过身觑了眼坐在沙发上的顾顷然。 对方接收到她的视线,回以一个腼腆的笑。 黄昏洒入窗台,明雅张罗了一桌子的菜以后把他喊过来吃饭,又体贴的倒了杯开水,就放在他左手旁。 起初顾顷然会礼貌的招呼她一块吃饭,可明雅拒绝了。 她是个实在人,既然做了这份工作就得守行规。 也许是顾顷然与卓然之间有某种共通点,即便知道两人不论是性格还是习惯都大相径庭,明雅却依然会忍不住对他好,因为她觉得正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十年前的卓然,这个卓然不会认为她的付出是一种负担,不会拒绝她所有的关心,更不会在感情上对她恶言相向。 她可以放肆的将心中的思念寄托在他身上而不担心对方会反感,甚至在最后她更有可能赢取他一个善意的微笑。 关于这点聪明的顾顷然当然全看在眼底,却礼貌的不点破,不拒绝。 对于她的好他照单全收,也知道适时的回报,所以直至今日,两人相处融洽。 看了一会顾顷然的吃相,明雅擦擦手打算先把厨房的善后工作做好,一会等他吃完了再收拾碗筷。 却在这时,餐桌上的少年喊住了她。 “明雅,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吃完的碗筷一会我会自己收拾。” “不,这不合规矩。”知道对方是一片好意,明雅忙着摇头拒绝。 “没关系,你走吧,太晚了不安全。” “可是……”明雅看了眼一点点消退的夕阳,天气渐渐转凉,天也黑得比以往快。 她还要推辞,可见顾顷然态度坚决,也不再勉强,收拾收拾东西,快到门口的时候不放心的又说: “吃完你把碗筷搁在洗碗池里就成,我明天早些过来收拾。” 顾顷然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却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有人掏钥匙的声音。 明雅心里一跳,停下换鞋的动作一动不动的盯着大门。 没多久门被“砰”的一声推开,厚厚的木板险些撞上她的鼻梁。 明雅吓得后退两步,不等她缓过劲,顾倾城便带着一身酒气被两个瘦高的男孩扶进门。 ☆、第六章 小流氓 两小伙见屋里有人,相互交换个眼神,搁下醉得找不着北的顾倾城就走了。 明雅愣在原地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回头瞧瞧顾顷然,瞅着对方一副泰然自若,没半点要过来帮忙的意思,只能咬咬牙把瘫倒在玄关处的男孩搀扶起来。 顾倾城瘦高的身形看着不重,谁知道在烂醉之后整个人的重量统统扑上来,愣是把明雅压得膝盖一弯,个头顿时矮了半截。 顾顷然皱了皱眉头:“不用管他,等他清醒之后会自己收拾。” 听这毫不遮掩的不悦,明雅可以想象,顾倾城喝得烂醉的回家已经不是第一次。思索片刻,她不甚在意的摇头,扶着少年的胳膊吃力的往楼梯口走,再怎么说顾倾城也是她的雇主之一,举手之劳的事她不介意多做,总不能任由他在玄关睡一宿。 别看顾倾城瘦瘦高高的个头,那重量是一点不含糊,走了几步明雅自觉支撑不住,幸而顾顷然过来帮着搀扶了一把,两人这才一左一右的把人扶上了楼。 快要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明雅听到顾倾城在她耳边哼唧了声,没等她听清他的话,一颗脑袋顺势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侧着头他朝她的脖颈用力的嗅了一口。 明雅虽然没有擦香水,可衣服上残留着几许清淡的洗衣液,味闻起来很是舒服。 他微微眯起眼,醉醺醺的盯着对方白净的侧脸。 模糊的视线使他根本看不清她的五官,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正靠着的是一个皮肤白皙,味道好闻的女人。 “你是谁,好香。”顾倾城循着本能,贴着她的身体用力的蹭了蹭。 明雅哪曾试过被一个小自己八岁的毛头小子轻薄,闻着对方吐纳的呼吸,浑身一颤,气得直想朝他脸上呼去。 可听着顾倾城的笑声她沉吟半晌又忍下了。 多大点事,她跟个孩子置什么气,哪怕顾顷然脾气再好,待她礼遇有加,顾倾城也是他弟弟,她如果在他面前对他弟弟撒气,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估计也保不住了。 明雅深深吐出一口气,她不停在心里提醒自己,她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方家的大小姐,卓太太,而是一个仰人鼻息,每个月靠几千块薪资过活的小保姆,除了忍耐,她没有资格发小姐脾气。 可这头明雅忍下了,却轮到顾倾城出了岔子。 只见他突然弯下腰摇晃了两下,而后在两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呕”的一声往她脚边吐 了一滩秽物。 随着又酸又臭的气味扑鼻,明雅似乎听到脑中某根弦崩断的声音。 不等明雅发作,顾顷然先皱着眉头说:“我来吧。” 说完拎着自家弟弟的后领就往浴室走。 明雅瞧了瞧顾顷然暗沉沉的脸色,又略略扫过他被秽物弄脏的鞋子,心下暗叫不妙。 顾不得自己的牛仔裤也被弄脏的事,她跟在两人身后进房,眼看着顾顷然粗鲁的把人摔进浴室,内心略感诧异。 难道他们两兄弟不和?要不为什么顾顷然对谁都好,唯独对这个弟弟列外? “操,谁啊!”醉得迷迷糊糊的顾倾城被他哥用冷水浇醒,好不容易把眼前的人瞧清楚了忙嚷嚷道:“哥!你干嘛?!” ☆、第七章 小流氓2 “半个月不见,我还以为你醉死在外头了。”顾顷然面无表情的继续用冷水浇他的脸。 “神经病啊!”顾倾城一个哆嗦要躲,谁想喝醉以后手软脚软,只能摊作一团任人宰割。 明雅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站了些,面子上虽然觉得顾顷然这么做对亲弟弟不太人道,内心却大呼过瘾,隐约有种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 可人家到底是亲兄弟,顾顷然出完气还是把这个亲弟弟收拾收拾干净送上床,一切处理妥当以后才关了房门。 明雅趁着这段时间在一楼的卫生间冲掉了粘在裤腿上的秽物,虽然冲了几次水,把一条腿都弄湿了她依然觉得恶心。 微酸的气味令她一阵反胃,捏着鼻子,她强忍下干呕的*急切的想要回家彻彻底底的洗个澡。 “明雅。” 在她走出玄关的时候顾顷然突然叫住她。 看到她要走,他眼里晃过一丝窘迫,琢磨了数秒说: “明雅,刚才是我弟弟唐突了,我替他跟你说声抱歉。” 没等明雅回话,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继续,“二楼的地板,能请你上去清理一下吗?” 想想顾倾城刚才吐出的秽物,明雅忍下恶心点头。 忙完一切,直到她回到出租屋,天色已近全黑,她在浴室把自己洗了又洗,只差没将一双白白净净的手搓破皮。 从小到大,娇生惯养的她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 别说处理别人的呕吐物,她连抹布都没碰过,一切都有佣人在收拾,她只需要在偶尔心情大好的时候,进厨房小试身手即可。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她不再是方家小姐,而是成为了一个为生计疲于奔命的小保姆,连生活的最基本需求都无法解决,她哪来的资格与人论清高。 想到这明雅停下搓洗的手,打心底里自嘲。 其实她大可以回去找卓然,她了解卓然这个人,哪怕他不念夫妻情分,也会看在两人相识十数年,两家又是世交的份上给她一笔数额庞大的分手费。 有了这笔钱,只要不是太过奢侈的生活,她想她能舒适的度过下半生。 可是明雅却不愿意,卓然是她最后的一条底线,最后的一道自尊,她不希望她这段维系了二十六年的感情被那区区的百万买断。 毕竟打她有记忆以来,她心里眼里便只有那个人,他曾经是她的生 命,是她的所有,只要这段感情不与金钱挂钩,她或许能幻想,卓然这一辈子也许有过一分、哪怕是一秒的时间,爱过她。 第二天恢复力极强的顾家二少爷起了个大早,天没亮人已经靠在沙发上慵懒的打量着厨房里的女人。 看她忙忙碌碌的身影,顾倾城邪气的挑高眉: “方阿姨,你几岁了?我记得跟管家大叔说过,要找个上了岁数的钟点,请问你今年有30了吗?” 这一声阿姨愣是把明雅震在原地,她已经数不清在心里骂了顾倾城多少次,是抓破头皮也想不明白,同一个子宫里出来的双胞胎兄弟,怎么无论在教养亦或是言行上,差别得如此之大呢? 观察着明雅丰富的面部表情,顾倾城着实被那咬牙切齿的模样逗乐。 ☆、第八章 落毛凤凰不如鸡 不由的,他开始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女人。 约莫二十六七的年纪,也许还要再小一些,洗的发白退色的牛仔裤,材质不好,一看就知道是路边十几元一件的地摊货。 而过于宽大的衣裳看不出身材,但是她瞧着挺瘦,从袖口处伸出来的胳膊肘又细又白,纤细到什么程度?顾倾城瞥了眼自个儿宽厚的手心,轻轻收拢五指,好像正握着的就是她的手腕。 他暗自琢磨着,只稍轻轻一折,她那两条胳膊就得断了吧? 明雅往粥里撒了点盐巴,并没打算理他,毕竟她的工作是煮饭的,不是陪聊。 谁知她做事太过专心,根本没留意着刚才还窝在沙发里的小流氓已经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后,等到发现的时候,她吓得险些泼了手里的粥。 瞧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明雅忍着火气:“早餐快好了,你出外头等着吧,一会要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顾倾城没回话,他整个人凑过来盯着明雅的脸不放,尔后不知道想着什么嫌弃的扫了眼对方寒酸的衣着: “你没钱买衣服吗?” 长得多漂亮的一个人,怎么就不打扮打扮。 明明是好意,可从他的嘴里出来,就是让人听着有点刺耳。 想着顾倾城的视线移上她束起的长发,黑溜溜的光泽使他突然生出一种想要把那满头乌丝放下的冲动。 明雅抓着抹布彻底被逼到了墙角,嗅着少年身上的气息也不知道是恼的还是羞的,面上隐约浮出一丝潮红。 这算是性骚扰吗? 明雅拧着眉试图避开他的视线。 抬起的手又收了回去。 顾倾城除了眼中的侵略性过强之外,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她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而丢了工作。 幸好从楼上下来的顾顷然适时的替她解了围。 明雅在心底吁出口气,招呼这两人吃早餐,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顾倾城并没放弃找她茬的机会,咬了口油腻腻的小油条,咂巴咂巴两声跟他哥提起自己钱包不见的事。 说完还得别有深意的瞧了她一眼。 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他的意思。 顾顷然没回话,任由他在那头嘀咕,自个儿到是吃得欢。 顾家二少爷被无视得彻底,又不好拿他大哥撒气,最后火力一转,集中在明雅身上 。 “家里请钟点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再做决定。”顾倾城斜了她一眼,意有所指的说道,“要是手脚不干净,家里不见了什么贵重物品怎么办?” “怎么办?你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我上哪找你?”顾顷然回得不冷不热:“而且明雅不是这种人,你的怀疑没有根据。” “根据?我的钱包还不见了呢。”对于自己大哥明显的帮腔,顾倾城心里很不是滋味。 明雅低着脑袋在厨房里收拾,无缘无故的让人当了贼,一口恶气顿时梗在胸口,不上不下卡得她难受。 可难受归难受,她还是竖着耳朵一句不漏的听着两兄弟的谈话。 ☆、第九章 似是故人来 之间她能听出顾顷然平日话虽不多,在弟弟面前却颇具威严,瞧瞧,哪怕顾二少一开口就噼里啪啦说个不停,可只稍他哥喊停,人立即跟孙子似的噤声,老老实实的任由教导主任教训。 难道顾倾城有把柄落在他哥手里? 明雅百思不得其解,当然这不关她的事,她只是好奇,对顾顷然感到好奇…… “钱包的事我会叫人去查,在事情没清楚之前你别胡乱冤枉好人。”顾顷然声线平稳,听着顾二少从鼻孔里哼出的声音,狠狠的刮了他一眼:“晚上接二姨的飞机,记得穿着正装,不要失礼于人。” “知道了,啰嗦!”顾倾城“啪”的一声起身,拎起包摔门走了。 回头顾顷然对明雅笑笑: “他被家里人宠坏了,就这脾气,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明雅边收拾边摇头,混口饭吃的活计,她哪敢跟他们计较。 可也许是她想得太天真,总以为以顾倾城不念家的性子,自己碰上他的几率不大。 谁知那混小子是完全反其道而行,居然连课也不上了,一天二十四小时黏在家里,啥也不做,就杵在一旁指指点点着她干活,形象之苛刻,令明雅不自觉的想起多年前看的一部婆媳剧。 如果戴上假发,顾倾城与那尖酸刻薄,成日只知道找事欺负小媳妇的恶婆婆的有甚不同! 后来从顾顷然的嘴中明雅才知道这个小混蛋针对她的原因。 原来在不久前他们查到了,顾倾城丢失的钱包其实是让那两个小混混拿走的。 知道真相以后的顾二少话不多说,怒冲冲的出去撩开袖子把两人揍了一顿,岂料他在外打架的事被学校老师瞧着了,原本一件小事传啊传就这么传入他老爸的耳朵里。 说起顾家两兄弟的爹,年轻的时候可是在部队里呆过,练了一身实打实的腱子肉,高头大马揍起人来可是半点不含糊。 可以想象,顾倾城揍完两个小混混回家又挨了老爸一顿铁棍,作为家里食物链最底下的一层,平白无故挂一身彩,那是有气无处发啊。 这不,正好碰上明雅,那股窝囊气不得使了劲的往她身上泼? 可怜明雅是哑巴吃黄连,有苦没地说,在人手底下打工,拿人工钱,她除了受着还能怎么着,然而这人也是有脾气的,一次两次她能忍着,三四五六七八无数次呢? 明雅骨子里的犟脾气 也跟着被顾倾城激起,她虽然没表现在明面上,暗地里可是恨不得把他钉墙上用皮鞭抽的。 可是她敢吗? 她不敢,所以她只能以沉默来抗议,他让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哪怕钻沙发地下捡一根头发她也咬牙照办。 要换做从前,明雅是决计不会吃这种闷亏。 再怎么说她也是方家长女,家里家大业大,老爸的势利横跨黑白两道,谁敢让她受气?她不给人找事就不错了。 更何况她也不是那种会闷声不吭,被欺负了不知道还手的性格,单凭她在十岁便连甩沈从榕三个耳光的丰功伟绩里能看出,方家小姐可是泼辣得很。 但是这做人没底气,她“泼”的起来? 她当然不行,所以只能忍着。 于是每每遇上顾倾城找茬,明雅那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紫,要怒不怒,只敢偶尔给他几把眼刀的窝囊样,着实取悦了他。 原本只想拿佣人出气的顾倾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发觉这新来的小保姆似乎比外头的花花世界有趣得多,至少与她在一起,他倍感浑身舒畅,心情愉快。 对于顾倾城突然变成顾家好男人的事,顾顷然当然是乐见其成。 只要这混小子不给他出去惹事,回家欺负个小保姆,他睁只眼闭只眼……全当看不见了。 然而时间一久,哪怕是天生粗线条的顾倾城也瞧出来。 他家小保姆偏心! 怎么个偏心法? 打个比方,两兄弟同桌吃饭,顾顷然面前的菜一定比他丰盛,什么鱼啊肉啊他那一块地方摆得满当当,轮到他就是青菜豆腐黄豆芽,起初他没留心,当次数多了,顾倾城不乐意了,闹着脾气要跟顾顷然换位置,可是这上菜的是明雅,换位置能有什么用? 如果只是上菜偏心也就罢了,他顶多站着吃,伸长了手吃,挨着他哥吃……可不仅仅在吃上边,穿和用同样有问题,就像明雅给兄弟两人熨衣服,摆第一位的一定是他哥,而他自己的衣裤,则不知道被丢进了哪个角落,等明雅想起了才会意思意思的给他熨熨。 到了天气渐渐转凉需要洗换床单的时候,顾顷然房间里用的,一定是刚拆封的新货。 再轮到他,顾倾城咬牙盯着刚铺好的床单,如果他没看错,那一大块破布应该是上一年被他扔床底一直没管的被套。 这回顾家二少不淡定了,他摸着 下颚细细琢磨,偶尔欺负欺负小保姆调节下身心确实不错,可是得罪了管你饮食起居的祖宗,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 顾倾城左思右想,脑袋突然开了窍,他说顾顷然怎么对这小保姆那么好呢,原来是一早就知道了这点,臭狐狸啊,兄弟一场也不知道提醒他。 明雅面对态度突然转好的顾倾城,内心悄悄拉过一条警戒线,她拿着菜篮子推了又推也依然推不开坚决陪同她购物的顾二少。 她当然不会相信顾倾城的“好心”,只嘀咕着这混小子难道是心理变态,连她上超市买菜的这点时间也不放过,死皮赖脸的跟着折腾她? 幸好在小区附近的超市不远,几步路就能走到。 明雅推着购物车专心的挑选食材,也无心搭理跟在身后的顾倾城,可身为富三代的顾家二少,一切家庭日用品都有专人打理提供,他是没机会也不曾进过这所超市的。 于是,问题就来了。 当这个正儿八经的少年郎刚踏入超市大门,整个人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这里摸摸那里碰碰,时不时还要咋呼两声,偶尔遇上新鲜的事物,扯都扯不走。 明雅拎着对方的后领,突然生出一种带小朋友逛游乐场的错觉。 忍不住教训了他两句,回过身,眼角随即扫过一道熟悉的身影,这一瞧,险些把她的心脏从胸腔里吓出来。 顾倾城没注意到明雅,自顾自的拿着一罐茶叶研究,可还没等他瞧清楚上边的字,人已经被明雅连拖带拽的拎进了角落里。 “方……唔!” 明雅“啪”的一下捂住他的嘴,侧过身,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下,神色异常的盯着前方。 ☆、第十章 似是故人来2 顾倾城呼吸不顺,脸色瞬时涨得通红。 他心里有气,真是给点颜色开染坊,稍微对这小保姆好点都要骑到他头上去了。 然而在这个时候,明雅哪有什么闲工夫管顾倾城心里怎么想,她自个儿都被吓得不轻,是万万没想到上个超市也能碰到卓然。 一时间,她乱了方寸,等到稍微回过神,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躲。 顾倾城瞅着明雅紧张兮兮的面容,尚且来不及兴师问罪,人已经顺着这她的视线被不远处的男女吸去了目光。 背对着他们的男人西装革履,举止从容沉稳,虽然看不到正脸,身上却透出一股成功人士的精神气儿,而与之并肩而立的女人则身材高挑,衣着米色大衣,柔柔顺顺的跟在男人身后,时不时交谈两声。 看样子两人应该是一对情侣。 可到底哪里古怪? 顾倾城摸着下颚,是越瞧越觉得诡异。 总觉得两人看似亲昵,中间却有着一道隔阂,再三观察,顾倾城终于瞧出了些许端倪。 从明面上瞧,不远处的男人举止绅士,温柔体贴,对女方该有的礼仪一样不落,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试问在这个世界上有哪个男人会对女朋友如此生疏客套? 顾倾城想了又想,眉心打了几个死结。 尔后他又回过神来,这两人是不是情侣关他屁事啊! 顾小流氓的兴致都是一阵一阵的,注意力通常也集中不到三十秒,所以他很快又把心思放回小保姆那双白腻腻,滑溜溜的小手上。 明雅属于骨架偏小的类型,人虽然看上去瘦,肉却不少,而且肉软而滑腻。 当五根细长白皙的指头贴上他的嘴,透着点点清香飘入齿缝的时候,顾小流氓精神不觉一震,忍不住伸长了舌头往她手心处刮了刮。 类似于瘙痒似得的轻添并没有引起明雅的注意,她依然聚精会神的盯着不远处的两人,内心惶惶不安。 直到手心传来一阵刺痛,明雅这才“呀”的一声抽回手,回头怒视正对她磨着一口白牙的顾倾城。 顾小流氓朝她咧嘴一笑,瞅了眼越走越远的两人问道:“你欠人钱?” 明雅擦干净手上的口水,一阵恶心的摇头:“没。” “没欠人钱……那你躲什么?”还拉着他顾小爷一起没形象的蹲在角落。 要是这窝囊样被人瞧到了,他还用得着出来混吗? 明雅目光一滞,是彻底的被问住了:“……没躲……” 她垂着脑袋模样看上去很是心虚,其实吧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虽然没欠卓然钱,却欠了他一张离婚证。 这也是她一直不敢回去找他的原因,她还没做好准备……失去卓太太这个身份的准备。 沈从榕把一罐喉糖放进了购物篮,回过身却发现卓然一直盯着后方瞧。 她皱了皱眉,眼里晃过一丝差异,循着目光往回看,那里是静悄悄的连个人影也没有。 忍不住轻扯他的袖子,她费解的问道:“然?” 卓然回过神,知道喉糖是给他买的,客气的道了声谢:“晚上公司有一场紧急会议要开,我应该不能陪你吃饭了。” ☆、第十一章 滑腻小手 沈从榕眼里是藏不住的失望:“恩,工作要紧。” 两人安静的又逛了一阵,她最终是忍不住说道: “然,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我父母在顺宝科技给我安排了一个职位,希望我过去……你怎么想?” 卓然没有多想的接话:“顺宝科技的发展前景不错,你去吧,那是好事。” “我……”沈从榕眼里晃着泪光,楚楚可怜道:“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想过去帮你……” 卓然沉默,半晌道: “先结账吧。” 说完掏出钱夹付了帐。 沈从榕是个明白人,之所以能够一直留在卓然身边也是因为她那份聪慧,毕竟是穷出来的女孩,她比方明雅要懂事,识大体太多,至少她更明白在什么时候该给男人留面子,什么时候委婉的夺回自己的场子。 卓然似乎没有把话题接下去的打算,绅士的接过购物袋与她榕结伴走出超市,期间两人没再进行任何交谈。 沈从榕鼻头微红,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可是当他们快要下到停车场的时候,她咳嗽了声,再也忍不住的出口: “我需要上个洗手间。” 她不笨,只稍一个眼神,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就能明白卓然的意思,所以也更清楚在他这段婚姻没有结束之前,自己着急不来。 恰好手机铃声响起,卓然点头同意,掏出手机脚步不停的往停车场走: “我取了车以后在大门口等你。” 屏幕上跳动的号码令他眼前微亮,可等到接通以后面色又不由得往下沉: “已经三个月了,我不想再听到同样的答案。”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 窝在咖啡馆里的小伙子忍不住擦了擦头上的细汗,心里对这个大老板是相当不满。 a市虽然不大,可怎么的也是个容纳了好几百万人口的地方,茫茫大海中单凭一张几年前的旧照让他找人,他……他们也是需要时间的嘛…… 就连警方破案至少也得过个一年半载呢,这卓然难不把他们当做神仙?关系网遍布全球? 再说了,如果那女人离开a市,往别地发展了呢? 他们怎么找?上山下海也找不着啊! 当然,这种抱怨他是不敢说出口的,只能在心底腹诽两句,毕竟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见 了金主还不是得点头哈腰的给人当孙子。 卓然耐着性子把侦探社每月相差无几的报告听完,放了几句狠话后挂断。 十一月中旬的天气渐渐转凉,从车窗外灌进来的冷风瞬间吹走车厢内沉闷的空气。 趁着沈从榕上洗手间的空当,他掏出一根香烟点燃。 其实他平时不常抽烟,只是偶尔遇到烦心事的时候点上两根。 靠着车门,卓然深吸一口气,尔后缓缓吐出一圈白烟,随着袅袅烟雾逐渐模糊视线,他不由的在心底叹息。 今天他确实失了常,明明公务繁忙,吃过午餐就要回公司处理项目的人,却鬼使神差的把车开到这块地方,而后又莫名其妙的走进了这所超市,买了一堆根本用不上的物品,说了一些没必要的话…… 为什么? 卓然抬起头,眼底晃过一丝晦暗。 三个月的寻找已经令他的耐心尽失。 而这块区域离方明雅失踪的地方很近,几乎只隔了两条街的距离…… 说不定…… ☆、第十二章 世界那么大,我却找不到一个你。 说不定什么? 卓然嘴里叼着烟,突然自嘲的笑笑。 一个从不相信命运的人如今却生出了要碰碰运气的想法。 可笑不可笑? 扔掉烟蒂,他豁的用脚踩熄,而后动作麻利地回到车上,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驶出停车场后看到正等在大门口的沈从榕。 卓然静默许久,突然嗤笑出声。 他必须尽快找到方明雅,因为他知道只有找到了她,自己的生活才能回到原有的轨迹。 那天明雅从超市回来以后话变得更少了,总是埋头苦干到点就走,闷闷不乐连多一句话都不愿说。 这种反常饶是不知情的顾顷然都瞧出了她的不妥,可她的嘴巴跟撬不开的蚌壳似的,不愿意透露半句,他们也拿她没辙。 反倒是顾倾城知道了点眉目,他想啊,他家小保姆这几天的反常多半是跟那天上超市有关,可瞧着那一男一女的衣着,国外响当当的名牌定制,再看看小保姆那身地摊货,硬要说他们有关系……谁信啊! 熟人的可能性被剔除,余下的就是…… “你到底欠人多少钱?”顾倾城不依不饶,追了明雅一下午。 明雅额头一堆黑线,握着一手的红辣椒是恨不得往顾倾城嘴里塞:“吃饭了。” 顾顷然刚从浴室出来,就闻到一阵饭菜的香味,走到客厅,看见粘着明雅不放的顾倾城,他皱着眉呵斥: “倾城。” 冷飕飕的一句话凉的顾倾城直打哆嗦,回头忙扯着嗓子喊冤: “我可没欺负她,是她欠人钱不还,我关心一下……” “胡说八道,明雅怎么会欠人钱?”顾顷然不信,一屁股坐下:“洗手吃饭了,你刚才不嚷嚷着饿吗?” 听着顾老大的话,顾倾城摸摸鼻子,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只能灰溜溜的进了洗手间。 随着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流水声,明雅朝顾顷然投去一抹感激的笑,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等两兄弟吃饱喝足,她收拾碗筷的时候,顾顷然又施施然的走进厨房: “明雅,我们认识多久了,你怎么这么见外呢?欠了多少钱?我这里有些积蓄,你看够不够……” 明雅:“……”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快,明雅的所有时间几乎都围绕着两兄弟打转,一眨 眼,圣诞节来了。 老一辈的人思想传统,是不兴过这种外国人的节日,可年轻人则不同,一听说今天圣诞,顾倾城早早没了踪影,而顾顷然也跟她打了招呼,今天放她假,工资照发,就是早中晚不用过来了。 明雅乐得清闲,可当人一闲下来,她反倒没了着落。 这长长的一整天,她该干什么? 兼职? 她不缺钱,两兄弟给的工资都好好的存在银行里,只等他们考上大学,再也不需要她之后,她就带着这笔积蓄离开,远离这座城市,重新开始生活。 明雅思前想后,既然没事,那么她决定圣诞那天去公墓看看爸爸。 可是问题来了,扫墓应该带点什么,这个以前都有佣人准备,再不行还有卓然,哪用得着她瞎操心,可如今她什么也没了,除了自己动手还能指望着谁能帮她一把? ☆、第十三章 扫墓 幸好这个年代网络发达,上百度搜一搜,完事后明雅自个儿又列了一张清单,香烛、纸钱、酒水、烟……照着全买了一遍,应该就不会有错了。 隔天一大清早起来,她拎着一手的元宝蜡烛登上了去公墓的公车。 天气有点冷,又下着毛毛细雨,湿冷湿冷的气息从裤管子里往上串,冷得她是边走边哆嗦,嘴唇都给冬紫了。 可被冷得迷糊糊的人却在进入墓园的那一刻猛然刹住了脚步。 她的身体是被冻僵了,身手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灵活。 一个转身,她躲到了树后头,而后鬼鬼祟祟的探出脑袋,眼珠子眨也不眨的盯紧前方。 哪怕距离再远,她也能认出正站在她老爸墓前的人。 是卓然。 数年不见,没想到记忆中的少年已经长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明雅默默的注视着他的背影,其实心里很是诧异。 想起父亲在世的时候,两人的关系可谓是势如水火,见了面除非必要的问候,其他时候多数是她在做调节。 就像她当初吵着闹着要嫁给卓然,一直对自己疼爱有加的方爸爸却大为反对,三更半夜拉着她在书房里谈心,苦口婆心的劝她放弃。 她到现在还记得爸爸的话。 大致就是, 卓然这人野心勃勃,极会审时度势,抓住机会,这样功利心强,不满足现状的男人根本不是她可以掌控,总一天,当她不再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会毫不留情的把她踢开。 当时她听了这番话还以为是爸爸恶意中伤,尖着嗓子跟他吵了一架,谁想在父亲去世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当初的预言一一应验。 注意到不远处的卓然有要离开的意思,明雅连忙将整个身体往后缩,转过身,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 她想她永远也忘不掉三年前,她在被告席上,卓然那张淡漠得仿佛是看陌生人的脸。 等了许久,蹲得腿都快发麻了,明雅也没见卓然有什么动静。 难道他是来跟她老爸忏悔的吗? 想到这她又猛地摇头。 要忏悔也是跟她忏悔,难为她当初可是把他当成心肝宝贝似的疼着,对他,比自己亲爸还好的,要对不起,也是对不起她。 可一回神,她又觉得不对。 当年是她死皮赖脸的 要嫁,甚至假借怀孕的引他上当,硬生生的把他跟沈从榕给拆了,其野蛮程度,如今回想都是一阵后怕。 琢磨再三,明雅扯着头发哀鸣,原来她才是臭不要脸的第三者,自私自利的棒打鸳鸯,这样的自己有什么资格找卓然要赔偿。 这头,就在明雅暗自神伤的当口,卓然终于走了,可瞧着他离开的背影她还是不放心,又等了十来分钟,这才跟做贼似的回到墓碑前。 看到点在墓前的香烟,她凑上去一瞧,是她爸惯抽的牌子,顿时,她大感诧异,自己是万万没想到卓然会这么细心,连她爸喜欢抽什么都知道。 反观她自己,买不起高级烟,只能从菜市场里顺了一包几块钱的,意思意思就算了。 真……真是不孝。 ☆、第十四章 王家小伙 明雅边检讨边往墓碑前摆满酒水纸钱,而后点了香,把她那包几块钱的烟掏出来,看着卓然带过来的那支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并排着放在一块。 “爸,我来看你了。”眼前的遗照里是父亲一成不变的笑容,瞅着那张熟悉的笑脸,明雅鼻头一酸,忍了好几个月的眼泪终于倾巢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她哭得稀里哗啦,好像要把自己这几年吃的苦一次全发泄出来。 “爸,你还记不记得我十三岁的圣诞,你送了我什么?我到现在都记得,一辆小跑车,十四岁是一块表,十五岁、十六岁,只要我往袜子里塞纸条,哪怕是天上的月亮,你也会想办法给我弄一块陨石回来……” “可是这几年,无论我怎么塞,塞得一双袜子满满的,也再也没人给我买礼物了……” 说着说着明雅低低的笑出声: “爸,我是不是特不要脸,好不容易来看您了,居然只顾着跟您要礼物。” 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她从地上爬起来,用袖子搓去遗照上的尘灰。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该多好,如果可以重来,她发誓一定好好孝顺爸爸,再也不让他为自己操心。 可是片刻后她又无奈的摇摇头,人都去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只求父亲能早早投胎,把这一辈子不开心的事,包括她这个不孝女忘得干干净净,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眼看着香烛烧得差不多了,明雅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随着眼角的余光瞥到卓然离开的方向,她跟着安静下来。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回去找卓然,直接把婚离了算了,签个字,财产分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干干净净孑然一身。 也犯不着像现在这样躲躲藏藏,连来扫个墓都跟做贼似的。 可每当这个年头从脑袋瓜子里稍稍冒出一星半点的火光,又给她“啪”的一声掐灭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总之……再等等吧。 等到哪天遇上卓然,她再也感受不到心跳加快,手心冒汗的时候,她自然会踏出那一步。 回去的时候天空下起小雨,淅沥沥的雨声萦绕耳畔,明雅透过雨伞看了眼黑压压的天空,一双鞋子已经相继被雨水打湿。 公路两旁的绿木随着风雨左摇右摆,眼看着这场雨有加大的趋势。 好不容易等来一辆公交车,明雅脚 步加快,她突然想起挂在阳台的衣服,本以为雨势不大所以没有理会,谁知道…… 糟糕,别全湿才好,否则她又得重新洗。 回去的路面不平,车身颠簸不断。 而明雅的一颗心也跟着不上不下不得安宁。 她心急火燎的赶回家,谁想原来王太太的弟弟并没有对她死心,早早等在门口,见着她人目光一亮,捧着一壶保温瓶凑上来。 明雅一心记挂着未收的衣服,哪还有心思在意起门口的男人,所以她直接从他身旁绕了过去,掏出钥匙就要进门。 杵在一旁的小伙子被忽略了个彻底,他不乐意了,又凑近了些,拔高音量说道: “明雅。” ☆、第十五章 圣诞节 明雅闻言“啊”的一声,这才注意到门口有人。 “有……有事吗?” 她抬眼瞧他,眼底充满了诧异,面对一个知道自己名字的陌生人,她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 “我姐让我给你送汤……”小伙红着脸,表情有些腼腆。 经他这么一提,明雅恍然大悟起来,原来这就是王太太口中的小弟,想起对方的暗示,她也跟着不好意思了。 其实王家的小伙子长得不差,虽然是从小打泥地里长大的乡下小子,可人贵在老实、本份,在a市生活了几年,做点小生意也算是个有车有房的人。 如果真要说他有什么缺点,那就是个头不高,跟她一对比,应该也就一米六八左右。 明雅垂着脑袋琢磨着,自己对他是真的没感觉,而且她现在惹了一身腥,事多得很,可不能耽误了人家。 但是直白的说又怕伤人,委婉点…… 她又不知道怎么讲。 最后只能笑着拒绝了对方的汤。 恰好隔壁装修,一面半身镜静悄悄的搁在门口。 明雅看着镜中的自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他到底看上她什么呀。 少了名牌衣服、护肤品、包包……她跟个普通路人没两样,他到底图她什么,还嫌她不够乱吗? 被女神拒绝的小伙暗淡的点点头,捧着汤灰溜溜的走了,在上楼梯的时候他忍不住回眸。 凝着对方的侧脸心神一阵恍惚。 多漂亮的人啊,精致的鹅蛋脸,皮肤又白又嫩,一条小腰细得好像一掐就断,而重点还是在臀部,有肉!是个好生养的种! 送走王家小伙,明雅“噌”的一下进屋,几步跑进阳台,一瞧,脸绿了。 果不其然的,她辛辛苦苦洗的衣服全湿了,一件件挤在一块,正“哗哗”的往地板上滴着水。 明雅住的出租房没有洗衣机,洗夏天衣服的时候还好,料子薄,可天气一转冷,她愁了,两只嫩生生的手在冷水中搓啊搓啊,搓得她鼻涕眼泪一块流,都快出了冻疮,才好不容易给洗干净。 楼下王太太家里是有洗衣机,若换做平时,她厚着脸皮就跟人借去了,可一想想王太太的亲弟,她吸吸鼻子,老老实实的把湿透的衣服收下来,自己洗吧…… 等到天色几乎已经全黑了,明雅才忙活完。 她瞅了眼昨天吃剩的猪肉,正琢磨着煮点饭随便对付晚餐的时候,手机铃声“叮铃铃”的响起。 她掏出那只一百块的老人机,看着上边豆大的“顾倾城”,心底一沉,刚接通对方便扯着嗓子对她吼: “会开车吗?!” “啊……啊?”明雅一时没反应过来,“会……会,怎么的?” “会就赶紧过来!” “过哪啊?”听着顾倾城在那头骂了句脏话,明雅忍不住提醒他:“少爷,我今天放假!” “操!加你钱,赶紧过来!”没给她反对的机会,对方丢下个ktv的地址便风风火火的挂断了电话。 臭小子,什么态度! 明雅怒急,险些砸了手机,回头想想虽然是台老爷机,还是诺基亚牌,可好歹花的是自己的钱,忍了忍还是算了。 ☆、第十六章 科技退步兽 眼看着窗外黑压压的天空,明雅选择在门口打车,也不知道是不是司机故意绕远路,计程车七拐八拐愣是开了将近四十分钟的路程才到达目的地。 掏钱的时候明雅哭丧着一张脸,都是用劳动换回来的辛苦钱啊,无端端少了几张红票,她能不肉疼么? 拽紧手里的发票,她回头一定得找顾倾城报销,而且是双倍的报销! 晚上有点凉,明雅站在路边忍不住扯了扯毛衣外套,听着由远及近的摇滚乐,没等多久便等来了醉醺醺的兄弟两。 “方阿姨!”顾倾城搀着他哥,大老远的朝她吆喝。 明雅看着东倒西歪的两人,咬牙切齿的说: “车停哪了?” 眼角的余光瞥到已经醉得没意识的顾顷然,她大感愕然:“他怎么喝那么多。” 记忆中的顾顷然成熟稳重得就像个成年人,喝得烂醉这种事她无法相像会发生在他身上。 顾倾城撇撇嘴,打了个酒嗝笑道:“被个臭娘们甩了。” 明雅“喔”的一声,跟着顾倾城去取车。 边走她边琢磨着,到底是哪家女孩,居然会瞧不上顾家的大少爷。 要钱有钱,要样貌有样貌的人,不都勾一勾手指,女孩排成排的吗? 当然这不关她的事,只是见着顾顷然醉得一脸菜色的模样,一股无名火便“噌噌噌”的往外冒。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几乎是把顾顷然当成了弟弟看待,如今看着他借酒消愁,她心里能好过? 夜里风大,明雅用力拉开车门,从车窗外灌进来的冷风吹得她直发抖。 “快上车。”她毫无自觉的下命令,幸好顾倾城也醉得找不着北了,就这么迷迷糊糊的把人扶上车,倒也没留意小保姆的语气。 明雅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开车了,晚上被风吹一吹,人也糊涂,就这么一踩油门,载着两只醉猫上了路。 透过后视镜,她扫到顾顷然嘴角的淤青: “你哥跟谁打架了?” 顾倾城抱着胳膊缩在副驾驶座: “几个小混混。”尔后他沉吟一会又补充,“方阿姨,这事你可别跟管家说,就当帮我一个忙,要是传到我爸耳里,咱们非得收拾包袱回本家不可。” 明雅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她不笨,也明白依现在的形式,如果他们回了本家, 她这份工作肯定也保不住。 顾倾城看着她的动作,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可这人一放松,以他那好动的性子又坐不住了。 斜眼,他瞅到明雅搁在一旁的手机,随机立即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咋呼: “方阿姨,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手机?” 明雅眼也不抬:“诺基亚。” “超大按键,超大字体,一键解锁,一键电筒设置?” 明雅没回话,任由他在那头嚷嚷: “我的天,这是多少年前的古董啊,方阿姨,我们每个月给你的工资你花哪了,现在就连扫厕所的大妈用的都比你高级。” 明雅平心静气,不停在心里默数1、2、3、4、5……冷静。 臭小鬼,老人机有什么不好,声音大,震动强,一键设置多简单。 可惜顾倾城听不到她的心声,抓着手机边玩边嘲笑她: “哇!居然还能上网,哇……” 听着他刺耳的笑声,明雅不由得想起自己上学那会儿,同学给取的花名。 ——科技退步兽。 ☆、第十七章 车祸 也不知道是不是遗传,她就跟他爹一样,拿这类高科技的电子产品没辙。 像时下最流行的大屏智能手机,两父女好面子,一人买了一台收着,平日也就是装装样子,摆设摆设,真正用到的,还是手上的旧款。 但凡家里有什么电器,简单的她还是驾驭得起,太复杂,就得找卓然来弄了。 顾倾城翻着翻着,便开始偷看她的电话簿。 明雅的电话薄里人不多,除了房东和他们两兄弟,余下的就是几个在工作上有往来的人。 其中单独放在一组里的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卓然”这名怎么这么熟悉呢?顾倾城绞尽脑汁的想,最后回忆起超市那男人的背影,多嘴问了句:“那天的男人,就是卓然?” 明雅一愣,扭头看了他一眼:“什么男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明雅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冷,光是看着她那张冻僵的小脸,顾倾城也能猜到一二,这“卓然”在小保姆心里的地位绝对不低。 想着明雅惦记着什么人,顾倾城心不是滋味了,翘着腿把她的电话薄翻了又翻,出口的话是异常的刺耳。 明雅心情本就不好,又听他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嘲讽,忍着忍着,车速便不知不觉的快了起来。 谁想路中央突然窜出一只黑猫,惊得她脚步大乱,错把油门当成了刹车,“咻”的一下,连人带车冲进了路边的小树林里。 当时天色灰暗,明雅也瞧不清自己撞到了什么,只觉得车身一震,人就这么晕了过去,等醒来以后四周围静悄悄的,放眼望去,除了白,还是白。 嗅着满室的消毒水味,明雅慢吞吞的撑起身,略略扫了眼包在左手上的纱布,也不晓得伤着哪了不敢动弹。 病房门半开着,没多久进来一个小护士,慢条斯理的处理床头的药品,好半晌才跟她搭话: “醒了?” 明雅挑挑眉,怎么感觉对方的语气有点怪呢? 其实也不怪人护士给她脸色瞧,也不想想出车祸那会儿,车厢内除了一个女人就只剩下两个喝得醉醺醺的男孩,其中一个在晕过去的时候还紧紧的护着她……这能不让人多想吗? “护士小姐,跟我一块被送过来的人呢?”明雅沉吟许久,一拍脑门终于想起了那两个小祖宗。 可话刚出口,心下便是一沉。 坏了坏了,出大事了,她开个车把两大少爷开进了医院,他们那个富豪老爸不找她算账吗?丢了工事小,就怕惹急了人家把她打包打包,扔海里喂鱼,这大好年华不得没了吗? 当然,以上只是明雅那见不得人的臆想,顾家做的可都是正经生意,老爷子又是当过兵的,与黑道绝对扯不上关系。 可是这点明雅不知道呀,所以她咬着手指越想越怕,越想越不是个事,不知不觉的牵动了伤口。 小护士听她“哎呀”一声叫出来,眯着眼说:“你右手缝了五针,过几天才能拆线,期间注意休息,禁吃辛辣食品,另外跟你一起送过来的两人已经没事了,早上刚办了出院手续。” ☆、第十八章 泼猴对上如来佛 明雅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口气就这么憋在胸口,不上不下险些要背过气去。 敢情就是她个倒霉催的受了伤,其他两只在医院溜达一圈之后拍拍是屁股是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扫了眼静悄悄的病房,明雅用力的吸吸鼻子往回躺:被人如此漠视,说不难过是假的,可再大的事她还不是挺过来了吗?就当真心喂了狗,你把人当弟弟,人家还指不定怎么瞧你呢,她算想通了,一厢情愿的事自己已经做得够多了,够了够了…… 这边,就在明雅暗自神伤的当口,顾顷然两兄弟也不好受。 说是办了手续出院,其实吧,两兄弟是被亲爸给拎回去的。 偌大的顾宅里静悄悄的没半点人气,似乎打这里的女主人去世以后,佣人就日渐减少了。 在院子的后方有一大片的玫瑰花园,每到盛开的季节,整个院子皆会弥漫出一阵又一阵的香气,而经过精心修剪的玫瑰更是在应季时透出一股子贵气逼人的压迫感。 顾倾城俯视着楼下的花海,这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之一,也只有对着这片花海,他老爸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才会有少许消融的迹象。 顾家老爷子拿着报纸,一动不动的坐在办公桌前,将近五十的年纪看起来不算老,反倒因为年岁增长,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独有的成熟韵味。 ——斜对面。 两兄弟拘谨的站成一排,看着自家老爹严肃而压抑的神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顾倾城沉不住气,小声求情:“爸,这次都怪我,不关小保姆的事,您别责怪她好不好?” 老爷子纹丝不动的端坐,跟没事人似的,一点也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顾倾城这会儿捉摸不透他爹的心思,整个人急啊,侧过身他忙给大哥打眼色:要不是你喝个烂醉,我也不会把小保姆找来是吧,先不提我为什么谁也不找,独独找她,反正现在出了事,当时你在场,你小子别想把责任给撇的一干二净啊! 顾倾城那点小九九顾顷然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可这点不仅仅是他瞧出来,就连他爹也察觉到了这混小子对明雅的好感。 顾顷然从小跟在顾老爷身侧,贼精贼精的一个人,心里就跟明镜似的,别说个眼神,就是他爹不说话,动动眉毛,他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如果顾倾城刚才乖乖闭嘴,明雅说不定还有一丝留下的希望,可是如今全砸了…… “下去吧,明天让人帮你们把行李搬回来。”顾老爷子边说边挥手。 这话一出,两兄弟心里皆是一沉,完了,别说小保姆不能留下,连他两的自由也长着翅膀飞了。 面对如此霸道的决定顾倾城能答应?当下扯着嗓子要闹:“爸!我不……啊!” 顾顷然看着老爷子脸色不对,忙踹了他弟一脚:“爸,我们知道错了,保证不会有下次。” “好,下去吧。”顾顷然拎着自家弟弟,刚走到门口他爹叫住他:“顷然,以后多看着点你弟弟,反正也快过年了,就在家里呆着吧。” 言下之意,顾倾城这只小猴子可算是被关进笼子里了。 ☆、第十九章 真心喂了狗 顾顷然愣了下点点头,而后绅士的把们带上。 顾老爷子的意思多明显,打架闯祸他都能忍,唯独在乱搞男女关系这块上,他连苗头都不准,非得把这段还未萌芽的爱情掐死在摇篮中。 果不其然,明雅出院那天收到管事的消息,她被辞退了,作为补偿,上头多给发了两个月的工钱。 明雅这是头一次感受到小人物的苦逼,那别扭憋屈的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被人冤枉了偷钱,喊了半天冤,回头赃物在自己兜里被找到了。 要换做从前她早撸着袖子跟人评理去了,可现在呢?人家要权有权,要钱有钱,想玩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她哪来的资格上门喊冤? 所以到最后,她也只能忍气吞声的收拾收东西走人,看着卡里平白多出的几千大洋,心里头一次如此排斥这笔毛爷爷,如果有机会,她真想把些钞票统统砸在那两兄弟身上。 然而这些想法并没有实现的机会,因为在往后的两个月里,兄弟两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再没出现。 像他们这种人家与她本就没什么交集,层次不同,所结交的朋友亦然不同,所以明雅并没有难过很久,生活还要继续,她需要钱,需要重新找一份工作,对于离开a市的决定她打算年后再去实行,毕竟也快过年了,好歹在这个举家团圆的日子里,她可以安心的在爸爸坟头度过。 城市的生活是如此规律,每天上班下班,麻木得好像已经找不到当初的激情,就像入狱前她是卓太太,有卓然在身边只觉世界是如此的美好,谁想到好景不长,短短数月便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了跟头。 也罢,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认了,出来以后老老实实的找份工作,安安分分的把日子过下去,也算了了父亲的心愿。 可苦就苦在老天不饶人,连她当个小保姆也当得战战兢兢,最后被迫走人。 但随着这些日子过去,她发觉到时间真是个好东西——是全天下最能治愈人心的东西。 忙忙碌碌的生活令她想起卓然的次数一日日的减少,到最后她甚至有好几周的时间,都没再想起他。 哪怕是在午夜梦回间,也再没了那种心慌意乱,不得安宁的感觉。 这个发现令明雅半喜半忧,喜的是自己终于走出阴影,再不会受到他的影响,而忧……则忧她这段自以为是的爱情,当初不顾家里人的反对,一意孤行,哪怕气死了老父亲,丢了自己也不曾后悔的方明雅 ……原来遗忘起来是如此的容易。 a市是一个较为偏向北方的城市,每到过冬的时候,地上,房顶,甚至是马路皆会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皑皑白雪银光耀眼,漫天飞舞中,像是置身于一个没有喧嚣浮华的世界,令人忘我迷恋。 城市里过年的氛围很浓,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由街头瞧到街尾,满世界的灯火通明,大有将黑夜照成白昼的势头。 而明雅住的地方又是较为老旧的街道,隔音设施……基本没有这种东西。 所以她哪怕窝在厚厚的棉被里,也能感受到整个房子因为鞭炮声而震动。 ☆、第二十章 年三十 在这样举家团圆,到处欢声笑语的日子里,她不到十平的小房子更显安静,如果没有楼下的炮竹声,她会认为自己已经被世界抛弃。 七早八早的把晚餐解决,她逃避式的躲上床,掏出手机按了又按,目光落在两兄弟的号码上。 她手机里存的电话很少,甚至连个能跟她说说话的人都没有,除了两兄弟,其他全是些在工作上有来往的号码…… 明雅闭了闭眼,手一抖把手机扔到一边。 他们两个多月没见,期间连个电话联系都没有,这顾家少爷肯定是把她给忘了,她又何必苦兮兮的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捂着耳朵,明雅不停的告诫自己要坚强,要独立,要勇敢,而心里更是不时的找着借口,这种日子很快就会过去,不就是一两天吗,等到正常上班,她又是那个打不死的方明雅。 可是当人一静下来,门外欢天喜地的氛围便铺天盖地的往她脑壳里钻,越发的凸显出她的孤独、无助。 这种让她想逃逃不了,要躲没地方躲的悲哀像冷刀一次次刺入她心底的最深处,由心而发的痛楚比她受伤那会儿还要疼上百倍,千倍…… 如果有个坚硬的龟壳让她钻钻多好,能躲一时是一时啊,可现在这间没有隔音的出租房,就跟门户大开似的,半点遮蔽效果也没有,就这么赤条条的把她拉扯出来,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别人的幸福、欢乐…… 这种恐慌在窄小的空间里无限放大,原本被布置得温馨的小房子如今在她眼中亦如一头吃人的怪物,“噗”的一声把她吞进肚子里,胃酸胃液“哗啦啦”的一下把她融得连骨头都不剩。 她心里越来越慌、浑身跟长了尖刺似的坐立难安,整个人更犹如飘荡在半空,失去重心不上不下慎的慌。 最后她再也呆不下去了,猛然由床上爬起来,匆匆披上大衣,连鞋也不换就冲了出去。 * 这头,顾家因为枝叶繁茂人口众多,年夜饭多数是在酒店举行。 还没到饭点,顾家两兄弟已经早早的到了酒店,陪着顾老爷子到处转悠,应酬了一会,只觉得年年都是相同的情景,着实无趣。 可是无趣归无趣,遇上客人总不能不招呼吧,今晚来的人都是些在生意上与顾氏有往来的对象,非富即贵,随便一个都不能得罪。 顾顷然年纪轻轻已然成熟稳重得一如个小大人 ,不需要顾老爷子督促,招呼起客人来那是个妥妥当当,令人宾至如归。 而反观他弟弟顾倾城……人呢? 顾顷然搁下高脚杯,拧着眉头四处张望。 怎么刚才还在他身旁站着的顾倾城瞬间就没了踪影。 他顶着一脸的假笑找啊找啊找,终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发现了顾倾城鬼鬼祟祟的身影。 凑近一瞧,乖乖,这小子打包桌上的菜做什么? 顾倾城这里夹一块,那里夹半块,动作娴熟的往袋子里装,谁知一回身,立即对上自家大哥黑透的脸。 ☆、第二十一章 已婚男人 “你能否解释解释,这是在做什么?”顾顷然双手抱胸,拿白眼瞧他,“晚上回去还怕饿着,提前打包剩饭剩菜?” 顾倾城贼兮兮的笑笑,小声的凑过去: “我这是给小保姆带的,一会趁着没人去看看她。”好不容易被放出来,这只泼猴会乖乖跟着他们吃年夜饭?真是做梦! 听罢顾顷然目光一亮,可随即又板起一张脸: “胡闹,你走了这一屋子客人怎么办?” 顾倾城无所谓的耸耸肩:“他们来找的是顾老头子,关我什么事,而且不是还有你吗?” 最多晚上回去被揍一顿,他皮厚习惯了。 顾顷然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回过身将视线移往父亲的方向。 果然,顾老爷正忙着与人洽谈,哪来的闲工夫搭理他们。 “我跟你一起过去。”顾顷然盯着不远处的两人不放,顺势答道。 他可不放心让他们独处,顷城这小子疯疯癫癫,做起事来根本不顾后果,谁知道让两人呆一块会弄出什么烂摊子。 顾顷城撇撇嘴,暗骂他多事,顺着他的视线也往自己老爹那放,瞅着正与顾老爷子交谈的年轻男人,他皱皱眉: “那谁啊。” 顾顷然抿着唇,对于客人的资料可谓是倒背如流: “卓然,卓氏企业最年轻的董事长,十三岁在新西兰留学,十六岁因为父母车祸回国,半工半读修完所有学分并取得留学加拿大的资格,毕业以后回国,收购陆肇源从他父母手里抢走的家业东山再起,重新坐上董事长的位置,也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爸爸非常欣赏他,也时常在我面前提起,往后继承家族一定要多加留心这个人……” 顾倾城听完后没回话,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不远处的人。 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身材伟岸,身姿挺拔,穿着一身款式大方,剪裁简单的西装,脸上戴着一副细边眼睛,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浓浓的书卷味。 他的站姿端正,背挺得很直,走起路来肩膀不见一丝晃动,踏出的每一步都蕴含着沉稳的力量,而在与顾老爷子交谈中,神色自若,面带含蓄的微笑,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有教养,礼貌。 这样一个人,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卓氏企业的董事长,没半点斤两是无法在这个暗藏汹涌的商业圈子中站稳脚跟的。 想到小 保姆的电话簿,顾倾城不自觉的眯起眼道: “他就是卓然?”眼尖的瞅到卓然戴在手上的戒指他又问,“他结婚了?知道老婆是谁吗?” 顾顷然一时搞不明白,自家弟弟怎么突然关心起别人的家事了: “我没见过他的妻子,只听说卓夫人在几年前入狱,有没有放出来我就不清楚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你不是要一起去看小保姆嘛,快,趁着没人帮我打包点汤。” 顾顷然回过神忍不住教训他: “你好歹也出去认认人,把几个重要客户的资料给背熟了,免得在日后失礼于人前。” ☆、第二十二章 祭奠过去 “我又不打算继承老头子的家业,认这些人做什么。”顾倾城不以为然的说,他自己有想法,总有一天要离开这座牢笼。 “喔?是吗?”顾顷然根本没把他的“雄心大志”当回事,毕竟妄想跟如来佛对抗的泼猴,只会落个被一掌拍入五指山的下场。 与屋内的暖意融融不同,外头可是冰天雪地。 明雅打从出了出租屋,便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走,她边抱着胳膊边哆嗦,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是下意识的转了几趟车,换了几个地方,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她跟卓然的婚房前。 那是一幢靠近市区的高级公寓,面积虽然不大,但是就寸土寸金的a市来说,价格绝对不低。 三年没有回来,守门的老头已经换了一个年轻人,没有任何阻碍的进入小区,明雅掏出钥匙是看了又看,好不容易电梯到了楼层,人却不敢动了。 站在楼梯口,她的手心正不停的往外冒汗,黏糊糊的怎么擦也擦不去,她也不知道她在紧张什么,回自己家有什么好紧张?哪怕是卓然出钱买的房子,她好歹也住了两年…… 最后明雅做出她这辈子觉得最窝囊的事,就是偷偷摸摸的躲在角落里,掏出手机拨通家里电话,直到电话响了一次又一次,也没人接听以后,才敢把钥匙插入钥匙孔里。 也幸亏卓然没换锁,她很顺利的进了门。 屋内没开灯,明雅也没打算换鞋,她放轻了脚步踏进去,很快便融入了这片隐晦不明的黑暗当中。 ——砰—— 借着窗外仿佛要照亮黑夜的烟火,她隐约能看到屋内的摆设,是与当年一模一样的布置,就连杯子碗筷的位置,也不曾变过。 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年,可在她自欺欺人的记忆中,只要能与卓然在一起,就是什么也比不上的幸福。 她蹑手蹑脚的把门带上,而后留恋的抚摸过家里的每一样物品,走进回忆里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卓然时常办公的桌子、电视、电脑,甚至是两人曾经共同躺过的大床。 此情此景,她的举动与其说是迷恋,倒不如说是在祭奠,祭奠她逝去的青春,与那段无法挽回的过去。 推开卧室的大门,偌大的双人床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两个枕头,她摸了摸自己曾经睡过的位置,并没有太过留恋,因为她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她离开以后,是否还只属于她一个人。 但是停驻 在卓然这边时,她忍不住躺了上去,脸部深深的埋入枕心,嗅着他遗留下的味道,闭上眼轻轻的吁出口气。 其实她就是个变态吧,在这个大过年的时候偷偷摸摸闯进卓然家,做贼似的摸遍他的家具,看着他喝过没洗的水杯,她甚至有上前亲一口的冲动…… 她有病,还病的不轻,但是没关系,仅此一次,也就这一次,最后一次……小小的满足一下她的心愿,再往后她会变得更坚强,变得哪怕没有卓然,也可以很好的生存下去。 ☆、第二十三章 遗落的钥匙 晚上十点,带着一身疲惫的男主人终于归来。 今晚是年三十,他应邀出席顾家的家庭聚会,想到如今孤身一人,年后与顾氏又有一个合作项目,他欣然前往,却没想到宴席开到一半却出了乱子,原来是主人家的两位公子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听着顾老爷子的语气,那两少年也是个不省心的主。 拿出钥匙他打开公寓的门,看着漆黑而冷清的四周,“啪”的一声拍下了墙壁上的开关。 伴随着灯光乍现,也照亮了男人刀劈斧削般深邃的俊颜。 他疲惫的揉揉眉眼,俯身换鞋,正打算放水洗澡的时候,茶几上被稍微挪动过茶杯吸引了他的注意。 卓然是一个心思细腻且极其注重*的男人,而“家”这种相对私人的地方,除了他本人和妻子,他并未邀请过任何陌生人踏足。 连清洁工作都是亲力亲为的卓然,屋子里稍稍有过移动哪怕是地板上多了一根头发,也难逃他双眼。 当然这点明雅是不知道的,她只晓得她的丈夫有轻微洁癖,喜欢跟在她屁股后边收拾烂摊子,有时候跟他闹别扭了,她什么也不用干,光是把屋子弄乱就能达到惹他生气的目的。 卓然僵直着背脊站了许久,想到门锁并没有被撬开的迹象,暗自琢磨一阵,猜测是小偷的可能性不高。 何况小区附近的治安向来很好,从买房至今也未曾听说哪家哪户遭了贼,进了偷儿。 排除一切可能性以后,卓然眸光一凛,迈开步伐,循着轨迹一间间的将房门打开。 他仔仔细细的将整间房子搜索了一圈,哪怕一丝缝隙,一块角落也不曾放过。 终于,在靠近床边的时候,卓然停住脚步。 冷飕飕的目光在室内逡巡一阵,随即落在了微皱的枕芯上。 虽然女主人在离开的时候已经将其细心的抚平,可以卓然那好到变态的记忆力,不过一眼便瞧出了其中的端倪。 而当他摸着枕边的余热,并从枕下捏出一根乌黑的发丝时,浑身不由的一震,来不及细想,攥紧五指便冲了出去。 随着人来到玄关,搁在阴影中的一枚钥匙瞬间夺去了他的目光,看着孤零零躺在鞋架上的金属物体,卓然虽然表情沉静,内心却起了一阵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心如擂鼓,呼吸越发急促,眸光深处流露出的冷厉好似跟钥匙的主人 有着多大的仇恨。 ——砰—— 关门的巨响淹没了窗外嘈杂的爆竹声,没多久,停放在地下车库的银色宾利又一次飞驰而去。 明雅没有在卓然的屋子里呆太久。 一是害怕主人家突然回来,抓她个现行。 二则害怕自己再呆下去,意志力会越来越薄弱,最终舍不得离去。 朦胧的灯光下,她沿着路边一直往前走,停下身用力地缩了缩脖子只觉四周寒气逼人。 果然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门,冰天雪地还是大过年,街上空荡没几个人。 如果她现在还窝在被窝里多好,暖烘烘多么惬意,虽然寂寞是寂寞了点,但也犯不着出来晃悠瞎受罪呀! ------题外话------ ☆、第二十四章 擦肩而过 把外套又往里拢了拢,明雅摸摸口袋,少了一根的钥匙扣如今攥在手心里,空落落的,就像她的心,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原本车水马龙好不热闹的a市如今一过年,人全跑回家吃年夜饭去了,仅剩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路边行走。 天上飘落的毛毛细雪铺得满地花白,而过于安静的四周使得她的脚步声在这个夜里显得越发清晰。 明雅心里有些慌,她特意走在路中央,就等着哪辆车经过给她按几声喇叭,否则太安静的环境实在令人害怕。 幸好卓然不像她爸那暴发户心理,非得在郊区起别墅,否则她走断腿也不见得能遇上一个公交站。 明雅的运气还算不错,在这个欢天喜地,家家都在看春晚的节日,她只用了半小时便等来了一辆公交车,可随着人踩上阶梯的那一刻,她却感觉到自己整条腿都被冻僵了,整个人就跟块冰棍似的,冷得没了知觉。 她朝手心呼出一口白团,用力的搓了搓,忽略司机诧异的目光,挑了个角落坐进去。 随着车子起动,她蜷起身被冷风吹得又打了个哆嗦,顺着微弱的路灯,她呵出口气,抬手无聊地在玻璃窗上画圈。 朦朦胧胧的打了一圈又一圈的指印,而在数秒之后,沾满雾气的玻璃上映出了一束亮光。 光线太强令她不自觉的闭了闭眼。 这时汽车马达声渐进,突然地由后方驶来一辆宾利,车速极快,几乎是瞬间便与她擦肩而过。 明雅哪知道,如果她再晚上车五分钟,就真被活活捉了个现行,可任由卓然满世界的找,她自个儿倒是心安理得的回了出租房。 人还没进门,即刻被守在门口的两尊门神吓退。 只见顾家两兄弟一人拎着一手的菜等在门口。 两少年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黑漆漆的晚上被冷风吹一吹,细细瘦瘦的身影看着格外可怜。 明雅停住脚步,在不远处站了片刻,走过去: “你们怎么来了?” 顾倾城看到她的身影,一个箭步冲上来,而后当着她的面,毫不遮掩的打了个喷嚏: “你特么去哪了?知不知道小爷我等了你半天?” 明雅擦着身上的口水后退,心里大骂这小混蛋没礼貌,口水能随便往人身上喷的吗? “出去走走,你们不陪家里人吃饭?怎么有空上我 这溜达?” 顾倾城拎着一手的菜,站在冷风中眼睁睁的看着她掏出钥匙进屋,瞧小保姆那爱理不理的嘚瑟样,心里头一次知道什么叫狼心狗肺。 对比顾倾城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口咬断明雅脖子的模样,顾顷然倒是一脸的淡定。 施施然跟着进了屋,刚坐下,便静静打量起了明雅的小出租房,看着屋里简陋的家具,眉头不自觉的皱起。 虽说明雅早几个月便离了职,可算算之前付给她的工资,还有两兄弟平日塞的好处费,她不至于穷到要窝在这个地方。 难道她真的欠了别人钱,每月入不敷出? 想着,顾顷然心里的罪恶感越发的重,说到底明雅会被辞退,两兄弟被亲爸逮回家,责任全在他身上。 ------题外话------ ☆、第二十五章 情窦初开 “人来就好了,还带什么礼物。”看了眼两人打包的酒菜,日用品,明雅假兮兮的说完后,回过身毫不客气的把两个塑料袋给收走。 顾倾城冷得吸了吸鼻子,一屁股坐上她小小的单人床,摸着肚子抱怨:“方明雅,你家怎么没暖气,冷死了啊!” 说完他嫌弃的拍拍她家的床垫,这一拍,眸光一亮,小保姆的床还挺软和! 再瞧瞧明雅这间小屋的装饰,地方是窄小了些,但重在灯光温和,布置温馨,用力嗅嗅,满嘴还都是从她身上飘出来的香气。 明雅蹲下身把桌子底下的电磁炉给拉出来,听到顾倾城的话忍不住撇撇嘴,对于两兄弟的突然到访,她面上虽然不耐烦,心里却是掩不住的喜悦。 果然过年就得热热闹闹,一个人凄凄凉凉的窝被窝里算什么事啊,想到这,连顾倾城那张贼贱的嘲讽脸都变得顺眼多了。 屋内氛围温馨,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唠嗑,也在一来一往中明雅知道了两兄弟的遭遇,瞬间心理就平衡了。 瞧吧,她是丢了工作没错,可好歹身心自由,无论在外头蹦跶到多晚都没人管着,真是比他们强太多了! 说着说着,她突然同情起顾倾城来,特意翻出一大包的奶粉,分别给两人煮了一杯热牛奶,在这大冷天的时候,从小炉子里袅袅升起的白烟瞬间便将整个屋子染得迷雾朦胧。 而明雅是背对着两人,一头乌溜溜的黑发轻轻拨在胸前,露出了一小截光滑的脖颈,线条优美,肤色白皙,与发色一对比,更是白得扎眼。 顾倾城傻傻的盯着她的背影,不觉的便看痴了眼。 他居然不知道,原来他家的小保姆个子这么小,纤细柔软的缩成一团,不说话的时候温驯得就像一只等着被主人顺毛的猫。 明雅哪晓得顾小流氓那见不得人的心思,回过身还奇怪着,怎么才过一会儿功夫,顾倾城的脸色就变得通红了? 端着刚煮好的牛奶,她给两兄弟一人递过去一杯,顾顷然是欣然接受给她道了声谢,可轮到顾倾城的时候混小子嫌弃的瞪她一眼:“我不是小孩子了,不喝。” 明雅迟疑了一下收回手:“不喝就算了。” 语毕,她抽空觑了眼手上的牛奶,温温热热的液体弥漫出一股子的奶香味,没多想的往嘴里倒了小半杯。 顾倾城看着她把自己那份喝了,顿时急红眼:“那是我的!” “你不是不喝吗?”明雅挑高眉。 “不喝也是我的!” 顾倾城豁的起身,仗着人高马大一把抢下她手里的杯子,“咕噜咕噜”干了个干净。 明雅睁着一双大眼,眼瞅着他喝完还跟她咂巴咂巴嘴巴的动作,拔高音量说:“你要喝我给你重新泡,没看到那杯子是我动过的吗?” 这话一出,原本顶着一张小人得志嘴脸的顾倾城愣住了,他慢吞吞的搁下杯子缓了缓,而后脸色就跟被突然烧着了似的,“噌”的一下变得火红:“呸,你怎么不早说,害我喝你的……你的口水,脏死了!” ☆、第二十六章 危险的双响炮 明雅一口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险些没抽过去,回过身她与顾顷然交换个眼神:你弟弟是不是被关太久,精神出问题,人傻了? 顾顷然没回话,他默默地观察着两人的互动,而眉头则是越皱越紧,虽然知道明雅没那个意思,可也不能放任这段感情下去,毕竟他心底还是偏向自己弟弟,也很清楚再让两人这么相处,最终受伤的一定是单纯的顾倾城。 电磁炉传来“嗞嗞”的声音,明雅凑过去一瞧,菜热好了。 正好招呼两兄弟过来吃东西,摆碗筷的时候还不忘说:“过来,陪我吃点。” 两兄弟没开宴就屁颠屁颠的赶了过来,而后又在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肚子一早就在那唱着双响炮。 这会儿,不用明雅招呼人已经自动自发的搬着小板凳,围着小圆桌大快朵颐。 明雅美滋滋的喝着热汤,抽空瞥了眼包装盒上的商标,得!难怪她觉得味道老熟悉,原来是以前经常跟爸爸去的那家饭店。 三人你一筷子,我一勺子的把菜吃得渣都不剩,最后剔着牙窝在不足十平米的地方,三颗黑压压的脑袋聚在一起,看着倒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温馨。 之后,顾倾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袋子鞭炮、烟花。 顾顷然瞪着他:“什么时候买的。” 顾倾城嘿嘿一笑:“大过年不放点鞭炮,哪来的年味!” “不准放,你没看这几天电视播放的新闻?”谁谁谁被炸伤,谁谁谁断了一根手指,光是听听已经足够令人悚然。 顾倾城哪管他,拎着小保姆就出门了。 放鞭炮?明雅一听这个立刻来了劲,原本昏昏欲睡的人瞬间变得清醒,屁颠颠的跟着顾倾城下楼。 年三十的夜里灯火通明,隐约还能看到远处于天际绽放的花火,“砰”的一声接一声,愣是将黑夜照的仿如白昼。 顾顷然喋喋不休的跟在身后,不停给两人普及烟花爆竹会发生的危害,过节应季点根烟花棒,浪漫浪漫也就算了,别搞得年初一还得上医院报道。 可两人嘴里“哼哼唧唧”的应着,实际上可不是那么回事,只见顾倾城往地上摆了一圈的万年红,长长的铺了半个路口,而明雅还好,只是自顾自的掏出一根双响在那玩儿。 顾顷然盯着明雅一会儿,没把她手上那根小小的双响当回事,转过身专心致志的和他弟弟抢打火机,谁知道这头明雅刚放了 一根,两兄弟立即跟见鬼似的,吓得脸都绿了。 七岁之前,明雅是在乡下度过的童年,那时候乡下孩子玩起鞭炮来才叫个疯! 而明雅经过多年的耳濡目染,也真以为双响就该这么放: 先是捏着上方点燃引线,响了一声之后看着它在手里炸开,而后在接近第二响的最后几秒里,像扔手榴弹一样把剩下的半截扔出去。 这个玩法是相当的危险,一不小心,那双白腻腻的小手就该被炸得血肉模糊了。 当下,瞅着明雅放完一根,还想再放第二根的时候,顾倾城连万年红也不玩了,赶紧凑过来,一人一边把她架开。 “喂,你们干什么呀?!” ☆、第二十七章 瓮中捉鳖 两兄弟没回话,一人一边驾着她上楼,在路过一个小广告牌的时候,顾顷然不禁留心观察,默默在心中改成了: 珍爱生命,远离方明雅。 *** 下午的阳光微暖,透过玻璃窗倾斜而入,零散的洒在布满文件的办公桌旁。 董事长办公室里的装修色调相对简约,清一色的冷调下,入口处摆了一圈乳白色的真皮沙发,扶手覆有一层软毛,摸起来手感相当好。 这时,刚结束两场紧急会议的卓然出现在大门,晕黄的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疲惫的坐回办公椅,他揉揉眉心,而后对着左手边的鱼缸轻轻的吁出了一口气。 镶嵌在办公墙上的鱼缸装饰奢华,阳光下几尾色彩缤纷的活鱼在水里游来游去,看着虽然活泼生趣,可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突兀的立在办公室里,着实与周围单调的环境格格不入。 算起来这一箱子的观赏鱼还是明雅大老远运回来的,只因她嫌弃他的办公室太过古板乏味,所以不管他如何反对,依然高价从某位爱鱼人士手里抢来,摆在办公室靠门的地方,美其名曰给他灰扑扑的人生增添色彩。 他凝着金鱼缸许久,从抽屉中取出香烟点燃,吞云吐雾中摸上搁在一旁的钥匙。 年三十那晚,不管她目的为何,可光从她留下钥匙的举动他也能猜出一二。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对她的了解甚至深于她的亲生父亲,既然她有心结束这段婚姻,那么如无意外,方明雅将会在短期之内联系自己。 轻轻摩挲起钥匙的边框,脑海不禁漂浮着妻子的笑颜,想到那只随时都在炸毛的猫儿,男人的嘴角不觉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那狡黠的模样看上去就像一头不知餍足的公狐。 *** 果然,卓少爷那聪明劲可是明雅拍着马也比不上的,也难怪人家年年拿全校第一,自己却老是垫底,最后大学还是老爸花了钱,打通关系,才能让她勉强毕业。 两相对比下来,明雅只觉惭愧,她当年是有多大的勇气才敢顶着一张蛤蟆脸强行把天鹅肉吃了。 要换做古代,她跟强抢民女的流氓有啥区别,还是个家道中落的流氓。 明雅低着头,在哪自怨自怜,除了年三十晚有两兄弟来她这发了一阵疯以外,整个春节过得孤独寂寞,形单影只。 瞅着空荡荡的出租房,又默默扫了眼手上 的火车票,她轻叹口气,打算过几天就收拾收拾包裹离开这个城市。 到外省找个老公,凑合凑合过一辈子算了,毕竟她已经受够了孤独一人的生活,既然一个人是过日子,两个人也是过日子,那倒不如找个伴儿,找个真心喜欢自己,喜欢方明雅这个人的伴儿过一辈子…… 明雅想是这么想的,可轮到做的时候,又止步不前了。 要找个伴儿她总得先解决手头上的婚姻吧,别到时候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还被人告二婚。 可她光是想想要正面与卓然对上就脑壳发疼,一来她毁了他美好自主的婚姻,二来她弄没了他红颜知己的孩子,三来……太多了,一时说不清…… 而且卓氏里认识她的人不少,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她好面子,实在是不敢。 最后拖着拖,一眨眼人家上班了。 *** 卓世大厦一楼的大厅内,虽然已是黄昏,但依旧人来人往。 明雅拎着行李袋远远的站在不远处,盯着大厦门口是犹豫又犹豫,怎么也不敢进去。 可是眼瞅着火车票快过期,人也站了半小时,再傻呆呆的站下去非得被人当问题人物,抓回去不可。 最后她捶了捶胸,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迟早要死,倒不如死得其所,死得痛快。 这么一想,她心里舒坦了,而且她今天来的目的是跟人摊牌的,正所谓输人不输阵,赡养费能拿多少……就看今天了! 是以,刚才还畏畏缩缩的方明雅,脑瓜子里在飘过“赡养费”这三个字的时候,立即跟打了鸡血似的,抛弃上一秒的懦弱心态,瞬间化身骄傲的斗鸡,踩着她的平底鞋,昂首挺胸的走进了卓然的公司。 然而没到十分钟,在前台小姐机械似的“请问您有没有预约?”中,明雅夸下脸。 “我是卓太太。” “很抱歉,请问您有没有预约?”这年头装老板娘的人多了去,看她一身寒酸,谁信? “告诉卓然,方明雅找他。” “很抱歉,如果您没有预约,方便留下您的联系方式吗?稍后等我们部门核实过后,会通知您?” 瞅着对方快要僵硬的笑脸,明雅拖着行李阴沉沉的退到角落。 蹲下,她抖着手拨通卓然的私人电话。 等到电话接通,不等对方搭腔,她已经快一步 的抢话: “是我。” 电话那头是一串沉长的沉默,好半晌才从话筒中传出对方略带磁性的嗓音: “明雅……” 温温和和的声音穿透耳膜,直达心扉……明雅摸了摸已经感受不到蛰痛的心脏,放心的吁出口气: “我现在就在你公司楼下。” “……” “让你的人放我上去,我有事和你谈。” 男人顿了顿,而后微微勾起唇,话中透出几许笑意: “好。” ------题外话------ ☆、第二十八章 家猫与狐狸的正面交锋 说完明雅率先挂了电话,而后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美丽的前台小姐已经抛开刚才的僵尸脸,回过身毕恭毕敬的把她迎上了十八楼。 刚进电梯,小姑娘嘴里就跟抹了蜜似的,“卓太太”前“卓太太”的叫,直将明雅喊得浑身竖起鸡皮疙瘩,不过也罢,穿成这样还能被人如此尊敬,她就当是卓然给的最后一次福利,心安理得的受着了。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启,明雅挥挥手让她下去,这块地方她得多熟悉,想想三年前,她日日上来闹事,回到这就跟回到自己家一样,能不认识路? 只见她上一秒摆脱了小姑娘,下一秒就熟门熟路的摸到了董事长办公室。 看着眼前厚重的大门,她站在原地头一次感到心里发悚。 可这人来都来了,现在打退堂鼓又太显窝囊,更何况是在卓然面前,她怎么的也不能丢人。 眼瞅着夕阳褪尽,窗外的蓝天白云开始变得暗淡,明雅猜测是快要下雨。 垂着脑袋她轻轻的敲了敲门,这事得速战速决,相信卓然也不打算拖下去,应该与她一拍即合才对,她没什么好怕的,赶紧完事赶紧走,她还没带伞呢。 “进来。” 虽然明雅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可随着那道低低沉沉的声音飘出门板,她整颗心脏依旧无法抑制的跳动,“砰砰砰”剧烈的声音萦绕耳畔,这让她不由的又往后退了一步。 卓然伏在案头,手中书写的动作不停,可等了好半晌没看到有人进来,又重复的唤了一声: “明雅?” 人都指名道姓了,她再呆站着算什么东西,是以,明雅深深的又吸了口气,这才硬着头皮把门打开。 从窗户外斜斜打进来的阳光暖融融的将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覆盖,仿佛在周围给他打上了一层光圈,衬托着其英俊立体的五官,金光耀眼。 明雅被金闪闪的光线刺激,忍不住闭了闭眼,只觉得正坐在自己面前的就是那九重天外的天仙,仙气四溢彷如不食人间烟火,而他所处的位置更是高不可攀,全然不是她这种凡尘微粒能够企及的高度。 其实也不是明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主要卓然这人啊,世家出身,模样好,身材棒,如果他父母不是在他十六岁那年出车祸去世,他急需资金,卓太太这个位置也轮不上她。 当初她有钱,才买来一个条件好到顶天的丈夫,可是她现在没了 ,所以除了灰溜溜的下台,她还能怎么着。 卓然看到来人,搁下笔,修长的十指轻轻对拢,眼里溢着笑,状似无意的打量起站在门边的女人。 “明雅,你瘦了。”虽然瘦了,但是精神饱满,气势颇足,很显然这几个月她过得不错。 “人都说心宽体胖,可我这几年心窄得很,当然瘦了。”明雅撇撇嘴,会落到如此田地她不怪旁人,全是她瞎了双眼,自作自受,撞出一头鲜血淋漓也是活该犯贱。 卓然听着,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随即眼底晃过一丝心疼: “你放心,我亏欠过你的,会用一辈子来偿还。” 他欠了她什么? 明雅听罢心头顿时一跳,可瞅着对方笑意盈盈的眼,琢磨一阵决定打蛇随棍上: “好,你要还就给我钱吧,找律师合计合计,分我一半家产,咱们把婚离了,再这么拖着对谁也没好处。” 卓然的笑意僵在脸上,沉吟半晌他轻轻摇头: “明雅,多少年了你还是没变。” 真所谓一根肠子通到底,说话做事全凭一股冲劲,完全不顾其他人的感受,哪怕撞破脑袋也不知道疼。 明雅看着对方并没把她的话当回事的模样,心里一急,脱口而出: “卓然,你知道我不喜欢兜圈子,咱们把话说开了吧,我知道以前都是我自找的,你不是巴不得摆脱我吗,好不容易我想开,不缠你了,你就不能把握机会,把这场错误给结了?” “你觉得我们两人的婚姻是一场错误……”他交叠着双手,眸里精光一闪而过。 可很快他又收敛情绪,握着笔开始在纸上奋笔疾书: “我还有几份公文要处理,你先在旁边等等,关于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谈。” 不过是三言两语,他夺回主权。 听他这么说,明雅便乖乖的窝回真皮沙发里,她今天是找他要赡养费来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如今是她有求于人,理当配合他的时间。 可瞅着某天仙蹩眉沉思,专注工作的模样,明雅又猛然惊醒,她怎么才刚进门,就噼里啪啦的把自己老底给曝了?! ------题外话------ ☆、第二十九章 记忆中的卓然 明雅心里郁闷得紧,顺手从桌子低下抽出一本杂志,翻了翻才发现……日期居然是三年前,而且瞧着内容,应该是她留在他办公室解闷用的。 瞧着微微泛黄的封面,她忍不住朝九重天外的天仙身上投注不解的视线,恰好卓然在这个时候抬首,不偏不倚的与她对了个正着。 不得不承认,卓然长得真好,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当然如果他只有皮相,她当年也不会对他如此如痴如醉,跟着了魔似的纠缠不清。 只能说这人身上有一种气质,温文而儒雅的让人不自觉产生出好感,而后就是想方设法的靠近,甚至到最后生出据为己有的心思。 一如她本人,就是个非常好的例子。 明雅被人抓到偷窥,刚要灰溜溜的把目光收回,可转念一想她怕他什么呀?她今天是来跟他谈判了,气势非常重要! 所以当卓然瞥到明雅睁圆着一双大眼,跟一只炸了毛的猫似的瞪着自己的时候,他微微一愣,而后用力的抿了抿唇,垂下目光,嘴角边极不自然的抽搐了两下。 卓然并没有骗她,他是真的忙,想想年后的几个项目,脑袋瓜子一埋入文案就没有起来。 见他没空搭理自己,明雅便抓着那本杂志东瞧瞧西看看,眼瞅着窗外天色越发昏暗,雨声开始淅沥沥的传入耳里时,她耸拉下脑袋,眼皮越来越重。 办公室里开着暖气,适宜的温度很舒服,而这种温暖则令人懒意渐生。 她昨天忙着收拾行李和处理房租的事,晚上也没怎么睡,这会儿吹着暖气,听着屋子里沙沙的书写声,脑门朝地的垂了几下,最后搁在沙发扶手处,打起了舒服的小呼噜…… 卓然听到这边的动静,停下还在纸上挥舞的笔,交握双手静静打量起不远处的女人。 她似乎睡得很沉,窝在阴影中温驯的蜷缩成一团,犹如某种小兽,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最安分。 嘴边勾起笑,他索性推开密密麻麻的公务,由抽屉里掏出香烟,而后想到屋里还有个女人,便又绅士的放了回去。 这时明雅小幅度动弹了下,脑袋搁在手臂上,从乌黑的发丝中露出半截小脸。 素面朝天的面容少了往日的浓妆艳抹,显得更干净、清纯,而明雅的长相其实多偏向她母亲,虽然不是令人一眼惊艳,却也是细水长流的耐看型。 再往下看,她白白净净的脸蛋五官精致,而身材……则是硬生 生的比三年前瘦了一个尺码,如今在卓然眼中的方明雅纤细,羸弱,不说话的时候就像个家养的小媳妇。 可她瘦归瘦,该胖的地方一点不含糊,哪怕厚厚的棉大衣也遮挡不住胸前沉甸甸的浑圆。 卓然打量了她许久,最后收回目光,脑海中不禁浮出明雅当年乖戾任性的模样。 他是那么的了解她,哪怕当年的方明雅在他面前做作一如小丑,也依然能透过其张扬跋扈的外在看到一个质朴,善良的女孩。 兴许是因为明雅从小在乡里长大的关系,被父亲接回来以后耳濡目染她暴发户老爸的陋习,真以为有钱就能交到朋友,获得所有她想得到的东西。 所以无论在为人亦或是处事上,明雅出口的话中无时无刻不与金钱挂钩,就像她用钱买朋友、买关注、甚至是丈夫,殊不知金钱能换来旁人的欢迎、物质、却永远得不到真心。 而傻乎乎的方明雅,如果不是用错了方法,坚持以她那满腔热血,待人真诚的处事方式对人,也许今日也是朋友遍天下,又何苦落到如今孤苦无依的田地。 明雅哪知道就在她睡着的当口,某天仙已经把她从头到尾意银了一遍,怪只怪卓然买的沙发太舒服了,软绵绵的毛发一贴上去就不想离开,黏在上头一睡就是好几个小时。 等到醒来的时候,身上无端端多出一件毛呢大衣。 熟悉的味道萦绕鼻间,不用猜她也知道大衣的主人是谁。 回身,她将目光移往卓然身上,贪婪的吸了吸外套上残留的气息,忍不住吁出口气,真好闻…… 他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细节,只是埋首工作,记忆中的卓然永远是一身正装,笔挺的西服,虽然没有打领带,但是那一身浓重的藏蓝色却非常适合他。 明雅咬咬牙,似乎在她不知道的这几年里,印象中的少年已经褪去了学生时代的青涩,变成一个无形中会透出一股睿智气息的成熟男人。 “你醒了?”推开已经处理完毕的工作,卓然疲惫的揉揉眉心,似乎这个小动作已经成为他的习惯。 因为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明雅腿有点麻,刚睡醒人也有点晕,她慢悠悠的从沙发上坐起,瞅了眼窗外黑透的风景,整个人一愣,赶忙低头看时间。 乖乖,她这一觉居然睡到了晚上八点! ------题外话------ 今天第一次收到鲜花好开心,谢谢 宝贝们的打赏,亲一个,另外首推还在继续,打滚求包养求收藏~ [2014—11—25]背后的悬崖送了5朵鲜花 [2014—11—25]背后的悬崖送了1朵鲜花 ☆、第三十章 迫人的心悸 卓然当着她的面把桌面收拾干净,在明雅还对着手表发呆的时候,直起身笔直的朝她靠近。 他动作太快,明雅根本反应不及,直到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将她笼罩,整个人才回过神来。 温热的气息萦绕鼻间,那种令人想逃逃不了,想躲没地方躲的心悸从脚趾头“咻”的一下瞬间往上涌。 本能的缩起肩膀她紧张兮兮的瞅着他,不理解他的举动之余,更慑于他对自己的影响力。 如今两人靠得如此的近,几乎只差毫厘,她就能碰触到他的身体。 将明雅窘迫的表情尽收眼底,卓然弯下腰注视着她的眼睛: “饿了吗?” 这……不说还好,话刚落完,明雅扁平的小肚子立即发出一声巨响。 声音之大,直接盖过了窗外“滴答滴答”的雨声。 她脸色蓦然涨得通红,整个人就跟被惊吓到的刺猬似的,猛的把全身的针刺立起,齐刷刷对着眼前的男人: “我们离婚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谈?” 她旧事重提,刻意忽略他那股正源源不断往她身上笼罩的压迫感。 卓然叹了口气,上身又往前倾了几分,几乎在双唇快要贴上她面颊的时候,把搁在一旁的毛呢大衣拾起。 两人离得太近,近得她甚至能清楚的听到他轻缓的呼吸,而随着一阵温热暧昧的气息在耳边拂过,没等她闪躲,他贴着她的耳畔呢喃道: “果然,你还是在睡着的时候比较可爱。” 明雅吃惊的后退,甚至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有没有听错,这种蕴含着暧昧到无法抑制的声音居然出自卓然,而他说话的对象是她……他在跟她*吗? 用力的掐了一把手心,直到一阵刺痛袭来,她这才勉强扯回那颗正在满屋子乱飘的心神。 明雅努力避开他的眼睛,沉声呵斥: “你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今天就给我一句话吧,这婚你是离还是不离。” “明雅……”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此时卓然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算了,先吃饭吧。” 明雅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站在原地不动,她不傻,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坚定立场,只会落下个被牵着鼻子走的下场。 两人之间突然陷 入了死寂般的沉默,卓然看着她微拧的眉头,忍不住伸手想要抚平,却被明雅一个闪身躲过。 她深深吸了口气,按耐住心底深处的悸动,摇摇头语气认真的说道: “卓然,我知道自己论心计、论手段,都是不是你的对手,如果你认为我的所作所为曾经伤害过你,我在这里真心诚意的跟你道歉,明天的火车票我已经买好了,只等手续办妥就会离开这里……你就不能看在往日的交情上,爽快点,别再把我当猴耍了?” 她试图平静的把话说完,可每说一句都像刺进肉里,最终疼得磕磕巴巴,语无伦次。 收起唇边的笑,卓然冷然的看着她,似乎在目光相对中,他看到两人之间隔的一堵墙,一堵新生的——无形的墙。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一道隔阂在明雅心中逐渐成型,虽然不易却也用着极缓慢的速度,一点一点的将他推开。 “明雅,你严重了,我对你一直很认真,从来没有要耍你的意思。”卓然话中透出些许无奈。 “如果没有,就跟我离婚。”明雅语气强硬,她不会忘了今天上来的目的。 “好,但是在谈话之前,我们得先填饱肚子。”他顿了顿,又恢复了那张如沐春风的笑脸,“赏脸陪我吃个饭?” 明雅默不作声的站在原地,而后扫了眼自己的衣着,她不认为这身寒酸的穿着适合跟他一起走入那些一顿饭就是她一年薪水的高级餐厅。 琢磨半天,她突然气势汹汹的问: “吃完就谈吗?”如果忍一忍能达到目的,她愿意忍。 “是。” “你保证?”她狐疑的瞪着他,自己被耍的次数还少吗,俗话说得好,吃一蛰长一智,没有书面约束,她弄个口头承诺也好啊。 卓然摇摇头,无奈的看她一眼: “我保证。” *** 晚上八点。 两人离开卓氏大楼以后,卓然随便在周围选了一家西餐厅,规格不大,环境布置得却很温馨。 在明亮的灯光下,干净的桌布,精美的餐具,光从店里的装潢就能看出老板有着不错的品味。 而且这家餐厅的消费水平较为偏向平民化,菜价都不贵,应该是卓然在看出她的窘迫后,特意做出的安排。 说实话,明雅在心里对卓然是感激的,至少他大少爷没有一时兴起,拉 着她这小穷酸上那些个非富即贵的高级餐厅…… 扫了眼周围行色匆匆的服务员,她估摸着这里的生意应该不错,目光又落回对面的卓然,只见他慢条斯理的翻阅餐单,少顷,绅士的询问她的意见。 “想吃什么?” “随便。”明雅皱起眉头,收回到处找寻的目光,一时不解,总觉得有一道视线正不偏不倚的胶着在她身上。 “没有随便这道菜。”他抿着唇笑。 “龙肉。”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卓然没有回话,礼貌的点了两份牛排,而后便开始坐在椅子上喝咖啡。 明雅对黑咖啡不感冒,可瞧着卓然那从容享受的模样,忍不住对着杯沿轻抿一口,随即整个人跟吃到黄连似的,“呸”的一声将杯子推得老远。 卓然淡定的瞧着她,虽然不说话,可从他眼中溢出的笑意里,明雅光用大腿想也知道,这只老狐狸一定在嘲笑着她。 幸好餐厅上菜的速度很快。 没多久,明雅面前就出现了一块八分熟的牛排。 手执刀叉,她默默扫了眼对面优雅进食的天仙,咽咽口水,又把目光放回自己那块只有巴掌大小的牛排上…… 这么小……塞牙缝都不够啊,老板能不能给她上一只北京烤鸭,她保证啃得骨头都不剩! ------题外话------ ☆、第三十一章 豺狼继兄 不过跟卓然吃饭有一个好处,在他独到的品味下,所挑选的餐厅环境,食物素质都不会太差。 明雅舔舔唇,看着服务员摆上来的饭后甜点,一个色相粉嫩诱人的雪糕,笑开了眼。 执起小勺子,她慢悠悠的把雪糕中的草莓送进嘴里,随着舌尖触及到雪花冰凉馨甜的味道,她忍不住小小的抖了一下。 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吃这种冰淇淋了,果然价钱摆在那,跟普通超市卖的就是不一样。 “少吃点,对身体不好。”卓然笑道。 明雅垂着脑袋没回话,面上虽平静,可心里却翻天覆地捣个不停,抽空她偷偷觑了他一眼,一时不习惯,原本在她面前冷得跟块冰似的卓然,怎么才几年没见,就跟消融的冰山似的变得如沐春风。 明雅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琢磨,她爸在几年前去世,遗产全给二姨占了,相信再过不久,会通通落入她小弟的口袋,换句话说,现在方家的产业跟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她就是个一穷二白,每个月领几千块薪水的打工族…… 卓然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还能图她什么?明明就一句话的事,怎么非得拖她大半日不给个痛快…… 而就在明雅胡思乱想的当口,一碗雪糕渐渐见了底。 她胃本就不好,如今在一冷一热的刺激下,铁打的肠道也得闹罢工。 “嘶……”她腹绞如痛。 卓然抬眸: “怎么了?” “唉……”她脸色惨白。 “明雅?” “不行了!” “……” 说完,来不及看卓然的表情,明雅便捂着屁股,极其没有形象的朝厕所狂奔而去。 询问过服务生以后,她穿越前厅拐进了前往洗手间的通道。 手心突然抖得厉害,她跌跌撞撞险些摔倒,而后一路扶着墙往里走,只觉四周光线颇为昏暗,墙壁上装着几盏壁灯,橘色的灯光将周围渲染出一种朦胧的奢靡感。 她走得很急,平底鞋踩在地毯上发不出一点声音。 而随着剧烈的动作,她的脸色也跟着青一阵白一阵起来,直到远远的看到洗手间大门时,一双大眼才跟着“噌”的一下亮起。 距离越来越近,还有十步、九步、五步……她就能解脱。 倏的,明雅像是看到了什么突然刹住 车。 眯了眯眼,她终于瞧清了正在角落里纠缠的身影。 一男一女,男人身形高大,女人娇小纤细,两人背对着她隐入黑暗当中,虽然看不到脸,可光从举止动作也能知道他们正打得火热。 明雅捂着肚子一脸苦恼的看着他们,要搞不知道出门右转开间房吗?非得堵在厕所的必经之路,你让她是过去呢,还是不过去呢? 这时腹中倏然传出一声巨响,这下明雅的脸瞬间就绿,她觉得自己再不进去,非得“啪”的一下拉裤子里…… 是以,再顾不得两个如胶似漆的小情侣,她潇潇洒洒,就跟一阵风似的从他们面前刮了过去。 这次明雅蹲了很久,直到小腿都麻了才颤巍巍的开门出来。 她打开水龙头注视着镜中的自己,苍白如鬼,相信披散个头发就能出去吓人。 用凉水泼了泼脸,好了精神了,可外头那两情侣走了没? 她琢磨琢磨,两人被她撞了个正着,稍微有点羞耻心的也该走了。 于是明雅擦干净手,决定回去继续跟卓然谈人生。 推门出去,餐厅的隔音效果做得还不错,这一块地方几乎是与世隔绝的,安安静静、灯光昏暗、氛围暧昧,也难怪小情侣喜欢挑这里谈情。 “方明雅,这么巧?” 刚一抬头,明雅立即对上一双黑洞洞的眸子。 微微眯了眯眼,在瞧清那人是谁以后,她脸色蓦然一沉: “沈渊……”瞅着对方的衣着,脑海中不禁回忆起方才的男女,这相似的身材与气势,可不就是她的继兄沈渊吗? 男子双手抱胸靠在墙边,细碎的额发微微垂下,遮出一片阴影的同时,也令人看不清他的视线: “真是荣幸,没想到方大小姐还记得我。” 明雅僵直着脖子,随着男人不疾不徐的从黑暗中走出,极为高大的身材与立体感十足的俊颜尽显于灯光前。 不像卓然的淡然无害,沈渊一直是那种威胁性极强的男人,跟他站一块,她的神经无时无刻不得绷得紧紧的,并且下意识的防备着,生怕这匹恶狼在她不经意的时候猛然扑上来,一口咬断她的脖子。 “刚才那位是你女朋友?”她退了退,扭过头看了眼厕所的大门,而后转念一想,如果她没看错,刚才那女人穿的应该是这间餐厅的制服。 眼瞅着沈 渊摇头的动作,她瞬间明白过来,冷哼一声讽刺道: “几年不见,没想到你已经饥不择食到连服务员也不放过了。” 沈渊耸耸肩: “自己送上门来的女人,不吃岂不是浪费?” 面对沈渊把女人当玩物的嚣张态度,明雅咬牙切齿的骂了声: “渣滓。” 想想他们从前结过的梁子的,再瞧瞧四周静无人声,她垂着脑袋试图从他身旁绕过去,早走早好,免得对方动起手来,她爹不在,她连个告状的地方都没有。 岂料她人没走几步,对方已经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沈渊非但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发怒,反倒低低的笑道: “别走得这么着急,咱们几年没见,就不找个地方叙叙旧?” 叙什么旧,她跟他没话说。 明雅拧着眉头用力的抽了抽手腕,只可惜对方扣得太紧,无论是力气还是体格都比她强悍太多。 “我跟你不熟,没什么好叙,放开我!” “小丫头真是越大越无情,我真怀念你当初沈哥哥前,沈哥哥后的光景。”沈渊略感惋惜,握了握她纤细的手腕,“瞧你瘦的,怎么,高高在上的方大小姐,这几个月给人当保姆的滋味如何?” “你怎么知道。”明雅惊得浑身一震,居然连反抗都忘了。 “我怎么知道?”沈渊突然凑近她,浓浓的酒气瞬间灌入她的鼻腔,“如果没有我的穿针引线,你觉得谁会不长眼的聘请你?” 明雅被呛得轻咳了声,直起腰板哂笑道: “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你了。”如果没他,她也不会遇上那两兄弟,更不会那么快就从阴影中走出来。 “对了沈渊哥哥,你那不举的毛病好了没有?既然你善心大发的给我介绍了工作,那么作为妹妹,我也该投桃报李才是,正好我这有一位相熟医生的电话,听说他在治疗这方面上是一个专家,回头我就给你传过去,省得将来的嫂子天天哭诉,嫁了个不能人道的太监。” ------题外话------ ☆、第三十二章 沈渊 沈渊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眼神突然变得森冷而可怕,少顷他沉沉的说: “真是让你费心了。” “兄妹一场,你跟我客气什么?” 明雅挥挥手没把他回事,回忆起当初一脚把这孙子踢到不举的场景,心里头一阵暗爽之余赶紧收敛收敛情绪,她占了便宜就够了,别嘚瑟嘚瑟的回头把人逼急,撸起袖子揍她一顿。 沈渊看着她那张小人得志的嘴脸,勾起唇给她下了个套: “是的,兄妹一场,哥哥关心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事。” 明雅没察觉到不妥,点点头应下:“对。” “既然如此,你什么时候跟卓然离婚?”他抿着唇笑,表情古怪。 明雅一愣,随即瞪他一眼: “你问这个干嘛?” “做为家人,关心你而已。” 谁特么跟你是家人。 她猛的一翻白眼,用力抽回手:“我什么时候离婚关你屁事,再不放手,我喊人了。” 说完,她挣扎的幅度更大,可沈渊像是故意的,五指聚拢用力的捏上她的手骨,带着点怨气,力道之道直把明雅疼得哀嚎出声。 “你离家出走的戏码还没玩够?也是时候该跟我回家了。” “那是你家不是我家。”她咬牙切齿的忍着,死活憋着一口气不愿在他面前出丑。 沈渊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一阵,语气突然放缓道:“方明雅,你不把我当家人也罢,妈妈她可是含辛茹苦的把你养大,你就这么忍心丢下她不管?” 明雅倒吸一口凉气,头一次佩服起这个人渣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放屁,我妈只有一个,在二十年前就死了,现在方家呆着的那位不过是我爸贪图美色娶回来的狐狸精,还有你——小三带过来的拖油瓶,赖在我家不走,脸皮这么厚怎么不连姓也改了?!” 一想起六岁那年,她妈当着她的面上吊的那会儿,她除了眼睁睁的看着,哪怕哭哑了嗓子,也依旧阻止不了的无力,满腔怒火便跟爆炸似的往脑门冲。 为免她在挣扎之余伤到自己,沈渊便顺势扣住了她的双手,一使劲反拧至身后。 “既然你这么讨厌我妈,干脆跟卓然离婚后嫁给我吧,平白无故多了一个眼中钉媳妇,你说她的表情会不会很精彩。” “神经病!”明雅愣了楞,霎时间怒得涨红双眼,这是 做儿子会说的话吗? 傻子才会拿自己的幸福跟人赌气。 挣扎之余,两人不免有身体上的摩擦,而在这一来一往中,他忍不住轻触上她纤细的蛮腰,不赢一握的手感令他喉咙发紧,而当视线垂落在她不断起伏的双鸾上时,眸中墨色渐浓: “别激动,方明雅我跟你说笑的,少爷我还不至于落到要娶你的地步,不过如果你主动献身,我倒是能陪你玩玩。” 明雅正是气头上,并未察觉到对方细微的变化,只嗅着沈渊满身的烟味酒味,恶心的说: “沈渊你是不是喝醉了,满嘴胡话,再不放开小心我对你不客气了。” “别,我就怕你对我太客气。”他邪气的笑,突然间凑近暧昧的在她耳边吹气,“方明雅,我就真喜欢你这味,够呛,怎么样要不要跟我试试,一定比卓然那身皮包骨好。” 明雅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一番下来她反倒恢复了平静,她想起从小与沈渊的相处模式,那就是个变态,根本无法用常理来理解的疯子。 同理,对付这种神经病,千万不能讲理…… 她稍稍酝酿了一阵,抬起小腿,膝盖一使劲猛然朝后方踹去,边动边悔恨着,今天怎么不穿着高跟鞋来呢,平底鞋的杀伤力就是没有十厘米的细尖跟强啊。 而这一次她踢得又快又狠,大有断子绝孙的架势——不把他踢残废了,还以为她方明雅好欺负。 然而沈渊上过一次当,打从一开始就一直密切观察着她的动向,所以在她刚有动作的时候,他已经快一步的用膝盖按了上去。 小腿骨被他用膝盖这么一顶,明雅疼得哀叫出声,几乎是瞬间的就跟被大猫按住的老鼠一般,动弹不得。 “你以为我还会让你踢第二次?” “救命啊!杀人啊,抢劫啊,有变态……唔……” 眼见以暴制暴这个法子行不通,明雅索性扯开嗓子的吼,沈渊见状一抬手,下意识的捂住她的嘴。 正好,明雅瞅了眼视线下方的手指,眼珠子一动,毫不犹豫的张嘴,两根小小的老虎牙狠狠地刺入他的掌心。 “擦!”沈渊疼得松开了对她的钳制,抬手看了眼那圈小小的牙印,暗骂道,“这么泼,难怪卓然看不上你。”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雅被他刺了个正着,心里一阵闷疼,可随即又反应过来: “他看不看得 上我关你屁事,反正我这辈子都不会看上你。” “你这女人就是欠教训。” 明雅冷哼一声迈开步子要走,谁知道刚得自由没多久,又被人推进了黑暗中。 这次两人面对面的站着,而沈渊靠得更近,几乎是脸贴脸的把她堵在角落里。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偌大的走廊上寂静无声,而一种危险又暧昧的气息则渐渐将明雅包围,她听着沈渊浓重的呼吸声,还有顶在自己小腹的硬物,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 ☆、第三十三章 对峙 沈渊危险的靠近,呼出的热气徐徐喷上她的脖颈: “方明雅,如今没了方老头子的庇佑,你还怎么跟我犟?” 明雅挣脱不开覆在腰上的手,只觉得一阵灼热的温度正透过他的手心熨烫在自己的皮肤上,她心里觉得恶心想要发火却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因为她很清楚,沈渊说得没错,没了父亲的庇佑她什么也不是。 “别突然乖得像只猫,泼一点才对味儿。”他握着她的腰,上身前倾几乎与她相贴,而在感受到身下人儿凹凸有致的身段时,他带着点邪意的补充,“方明雅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卓然他不喜欢你,再耗在他身上也是浪费时间,倒不如转身投入我的怀抱,这样你可以继续当你的大小姐,而我——也非常怀念你的味道。” “啪!” 冷不防的,明雅抓到空子飞快地抽了他一巴掌。 “做你春秋大梦!” 而这一巴掌,打去了沈渊脸上的笑意,更打掉了他落在她身上的耐心。 “方明雅,老子今天不办了你!” 说着,他放开她的腰杆子,抱着那颗恼人的小脑袋就要亲下去。 可瞅着对方越来越近的嘴,还有那身熏人的臭味,明雅只差没吐了,怎么可能乐意。 是以她比他更快一步的凑上前,一张嘴猛的咬上他的下巴,那狠劲——哪怕咬出对方一嘴的血也没松口。 密密麻麻的胡渣子在她舌头上刮过,明雅忍着疼两手圈着他的脖颈,看似亲昵,实则十根尖锐的指甲正横扫过他露在衣服外的皮肤,所到之处无不纷纷留下一道血痕。 明雅如今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把十几年的老鼠冤全发泄在他身上,牙齿、指甲、脚尖全用了,非得挠他个血肉模糊,不成人样不可! 沈渊吃疼,暗骂一声“泼妇”,再也顾不得吃豆腐,赶紧空出两只手去拽她的头发。 “操!臭娘们,你要不要这样!” “唔!唔!”咬死你个老畜生。 “操!我不碰你了还不行吗,松开!松开!” “唔!唔!”松你大爷! “……” 走廊上静无人声,几乎是与世隔绝的形成了一块独立的空间,而这里,两人纠缠……不,扭打成一团的动作,远远看去就像一对正打得火热的情侣。 一来一往间,浓重的呼 吸此起彼伏,配合这男人的低吼与女人的轻喘,渐渐演奏出了一曲充满暧昧的旋律。 不知道过去多久,远处出现了一道黑影,他静静的站在原地不知看了多久,好半晌才开口道:“明雅。” 随着熟悉的声音穿透耳膜,明雅就跟被下了咒似的猛然定住。 僵硬的转过脖子,她愣了数秒松开嘴,而后哭丧着一张脸,对卓然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为什么她会有被人捉奸的感觉…… 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跟对方离婚,可明雅骨子里还是觉得心虚,再瞧瞧自己搭在沈渊脖子上的手、跨在他腰上的腿、还有咬在他下巴上的嘴……她无言语对,欲哭无泪…… 一等明雅松嘴,沈渊便捂着下颚连连后退,而当眼角的余光扫到卓然时,也是一愣。 “卓总,真是好久不见。”一回身,他腰杆子挺得笔直,哪怕衬衫上的扣子已经被明雅扯得不见了踪影,也依旧跟没事人似的露出一张桃花满面的笑脸。 明雅蹲在角落里暗骂,沈渊估计就是那种上人家里偷情,被男主人逮个正着还能围着浴巾笑着说:我是来修水管的。 卓然没搭腔,甚至连个正眼也不曾遗落在他身上,反倒是笔直的朝明雅走来。 他动作虽慢,一举一动中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冷飕飕的似乎在瞬间将周围的空气冻结。 明雅瞅着两人慢慢缩短的距离,心几乎已经提到了嗓子眼里。 而没等她做出反应,对方已经在她面前站定,默默的注视了她数秒,眼里隐含深意,而那深意——明雅虽然看不懂,却无端端起了一身鸡皮。 可看到最后,他却什么也没做,只是弯下腰把她扶起,动作细心又温柔的帮她把凌乱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整理妥当。 过于平静的面容反倒令人畏惧,明雅盯着他的眼睛半天,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生气呢还是怎么着,最后只能战战兢兢的跟着他走,从头到尾是没敢多瞧沈渊一眼。 被人无视个彻底的沈渊不乐意了,双手抱胸大方的露出一片健硕的胸肌,“卓然,见着大舅子也不知道打声招呼,我妹妹人傻不懂事,怎么连你也这么不上道呢?” 谁特么是你妹妹! 明雅回过头刚要反唇相讥,手腕却豁的传来一阵刺痛。 她拧拧眉瞧着天仙那张毫无波澜的俊脸,再瞧瞧隐约浮在他手背上的青筋,总 算是明白过来,她家小老公——生气了。 “听说你在我妹妹坐牢这几年里跟姓沈的女人走得很近?怎么着,现在是打算另娶吗?如果是还请你动作快点,女人的青春有限,你可别误了我们家明雅才好。” 听着沈渊左一句“我们家的明雅”右一句“我的亲妹妹”,明雅气得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就差没抽过去。 可她气归气,人倒是没吱声,因为沈渊的话正是她心中的疑问。 如今她内心正纠结着。 一来她迫切的想知道答案,二来她又害怕卓然给出的答案伤人,打击到她已经碎得不能再碎的玻璃心。 奈何明雅在这头心急火燎的煎熬着,卓然却依旧跟没事人似的不动声色。 站住脚步,他微微侧过脸,当目光在沈渊身上停驻时,眼睛渐渐沉了下来。 ——几乎是瞬间的,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 氛围突然降到了冰点,嗅着周围浓浓的火药味,就连明雅这种神经比钢管还粗的都感觉到了不妥,她看着正在对峙的两人,心下暗叫不妙。 完了完了,他们不会打起来吧,要真动手,卓然那小身板哪能跟人高马大,壮得跟头牛似的沈渊比,真打起来还不得吃亏? 想着卓然会挨揍,明雅不乐意了,眼睛咪一咪立即跟护犊的老母鸡似的往他跟前站了站。 不过是一个细微的小动作,殊胜殊败已然一目明了。 随着沈渊阴沉下脸,卓然周围的气氛却犹如化开的冰山,变得阳光明媚,如沐春风。 他淡淡的对他微笑,不疾不徐的给人最后一刀: “我们夫妻俩的事,无需向外人交代。” 你沈渊不是姓沈吗?既然与明雅不同姓,那么就是个毫无关系的外人,既然是外人又何来“大舅子”之说。 ☆、第三十四章 眼中钉肉中刺 明雅头一次乖乖的任卓然牵着走。 她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头乱糟糟一时竟找不着北了。 而由手心传出的热度则令她慌了心神,她忍不住抬眸看了眼面前的卓然,他的动作优雅,面容淡定,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就好像……就好像刚才的话只不过是她的一场幻听。 自己人……她难以想象,卓然居然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明雅踉踉跄跄的走,心里纳闷,他不是最讨厌她吗?第一次见面就当着所有大人的面扒了他的裤子,用以证明眼前的人并不是女孩子。 直到现在明雅还记得卓然当时的脸色,粉雕玉琢的一个小人儿涨红了脸,想哭却又努力的憋着,恶狠狠的瞧了她一眼而后捂着脸跑开…… 也难怪从小到大他对她都是爱答不理的样子,完全把她当成了瘟神,一见着就躲得远远的。 怪只怪她当时傻,根本瞧不出他是真心嫌弃她,只不过人少爷家教好,待她礼貌没直说,是以她也就傻傻的当真了,真以为卓然并不像想象中的讨厌自己,而有的时候,她为了引起他的注意,甚至幼稚的做出过许多令他难堪的事…… 明雅一阵心虚,脑海中不禁飘出他十三岁留学那年,在机场对她露出的笑脸,现在看来,那就是飞出笼子的鸟儿,拥抱大自然,奔向自由的微笑啊! 车子飞驰在临海的环山公路上,明雅攀着车窗,脑瓜子里不时晃过小时候的回忆,原来人在不同的年龄阶段对事物的看法都不相同,一如当下,她就想穿越回去一巴掌拍死那个名叫方明雅的傻逼。 车子的速度不快,不温不火的节奏缓缓的驶入市中心,随着周围车流渐渐变多,明雅这才猛然由自己的自怨自怜中惊醒。 她睁圆着一双大眼腰杆子挺得笔直,就像听讲的小学生。 谁能告诉她,她是什么时候上的车…… 侧过脸,她偷偷看了眼专注于开车的卓然,只见对方薄唇紧抿,神色冷肃,仔细一瞧能发现他的喉结有着轻微滚动,似乎正极力的压抑着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明雅以为这一阵沉默会持续一辈子的时候,卓然淡淡的开口: “明雅。” 明雅一愣,下意思的就应了声: “啊?” “只要不办手续,我们还是夫妻。” 明雅略微皱眉,点 点头算是同意: “恩。” 卓然没有瞧她,目光依旧笔直的注视前方: “我想你也明白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待的道理。” 明雅一口气堵在胸口: “……恩。” 卓然续徐徐的把话说开:“那么请你告诉我,你跟沈渊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明雅眨眨眼,眸光顿时暗沉下来:“继兄妹……吧?其实我们不熟的,已经好几年没见了……” 回答的时候她目光闪烁个不停,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用正眼去瞧他。 卓然是多么细心的一个人,她下意识的小动作怎可能瞒得住他,可他了解方明雅,这女人虽然平时大大咧咧,可那张嘴硬的石头都破不开,而且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严刑逼供这套对她根本没用。 五指微微聚拢,他心底的不悦已然浮于言表,侧过脸扫了眼明雅装疯扮傻的动作,微微收敛情绪,倒也没继续问下去。 说起来他与明雅一同长大,当然知道沈渊是她的继兄,而两人的关系一直不太好…… 十三岁之前他是这么认为,可自从那年留学之后,有三年的时间他没再与方明雅碰面,等到十六岁回国,又听说方爸爸把沈渊送出了国外…… 所以在这三年的空窗期里,他对方明雅的了解为零。 明雅垂着脑袋正胡思乱想着,也就错过了卓然审视的目光。 若不是今天恰好与沈渊碰上,她几乎已经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如果真要追溯到他们的恩怨,还得从他妈妈刚嫁过来的时候说起…… ——臭拖油瓶。 那是明雅从小对他的称呼,当初仗着有父亲撑腰,她根本没把他们两母子放在眼里,与其说她无视他们,倒不如说是仇视! 他妈妈抢了她爸,害得她妈上吊自杀,这仇恨在小小的明雅心里沉淀,只等着哪天爆发,给他来一记致命的一击。 沈渊刚进门的那会儿比明雅大了五岁,又怎么可能会跟她一个小屁孩计较。 而他为了讨方爸爸欢心,对她的冷嘲热讽与偶尔的小动作一直是隐忍的,也亏得沈渊聪明,学习成绩一直拔尖,人又长得高大帅气,所以方爸爸更乐意带着他出席各种朋友亦或是商界伙伴的聚会。 久而久之,人人都知道方家有个成绩长相 都是顶呱呱的儿子,每每在提及他时无不竖起大拇指,反倒是不出众的明雅渐渐被大家所冷落…… 她时常在阴影中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内心嫉妒得发狂,可是嫉妒归嫉妒,她能有什么办法? 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脑子不太灵光也就罢了,审美还非常的怪异,在公主裙流行的那段时间,别人都是白衣飘飘,清纯可人,就属她非得大红配大绿,然后往脑袋上搭一朵艳丽的玫瑰花…… 如果日子就这么无波无谰的继续下去,说不定在沈渊毕业那年,方爸爸会选择把自家公司交给他打理——可一切全让明雅毁了。 现在回想,明雅总觉得是老天在帮她,帮她踢走了沈渊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第三十五章 旧事重提 少顷,沈渊施施然的出现在走廊的尽头。 他简单的扒了扒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张严峻深邃的五官,而高大健硕的体魄与那与生俱来的气势,使得他一出现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漫不经心的从兜里掏出香烟点上,餐厅里没有风,随着白色烟气笔直向上,袅袅白眼在半空中消失殆尽。 刚被经理喊去的女服务员折回原地,端着托盘惊喜的朝他走去:“你没走呐?” 沈渊嗅了嗅托盘中咖啡香醇的气息,很自然的接过她的盘子搁到一边,一只手臂顺势揽上她的腰说:“你没走,我怎么舍得走?” 他天生长着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眼尾上扬,吊儿郎当的气质与他这一身正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然而这种充满强烈的孤高与自信,仿佛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里的张狂,最容易令女人深陷进而疯狂。 女服务员娇笑一声,一直觉得以自己出众的长相,留在餐厅端盘子无疑是大材小用了,而她瞧着眼前的男人,无论是衣着亦或是气度皆透着一股子的贵气,再看看他开来的车,最新款的兰博基尼,不用猜也知道此人非富即贵。 想到这她更是卯足了劲,使出浑身解数要攀上这只金龟:“今晚……是去你家还是我家?” 也不怪她心急,好男人么,她不上多的是人抢,先下手为强,好不好用还得试过了才知道。 沈渊莞尔一笑,手指邪气的捏了捏她的腰,可随即眸色一沉,收起刚才的玩世不恭瞬间变得礼貌绅士:“真是令人期待的夜晚,只可惜今晚我老婆从国外回来,可能抽不出时间,要不改天再约?” 情势急转直下,女服务员几乎是瞬间便僵硬在他怀中,怔忡数秒,她木然的看着他温柔的把托盘还给自己,而后步履潇洒的走出餐厅大门。 今夜无风,专属于城市的灯火夜景正静静的在空气中流淌。 没有着急上车,沈渊叼着香烟自顾自的在门口站了一会,看着来了又去的路人,轻轻拢起掌心。 指尖轻轻的触摸上下颚处的齿印,细细摩挲间,仿佛在回味着方才在角落中感受到的……那一阵细腻的软滑与惑人的香气。 久违的气息令他内心躁动不已,就好像整个人穿越回了十几年前,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声音、同样的人…… 十一年前—— 刚考上重点大学的沈渊与朋友在ktv里喝酒唱歌 到了深夜,因为高兴,这也是他打从来到方家以后第一次晚归。 而直至今日,他也依然能清晰的记得当天的场景。 醉醺醺的回到家,刚把关上,脑中便涌上一阵晕眩。 他在原地站了数秒,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这才在没有开灯的情况下扶着楼梯扶手,步履蹒跚的上楼。 在来到卧房门口时,对着门板下腹突然传来一股尿意…… 用力的扯了扯领口,他在酒精的促使下身上渐渐生出几许燥热。 幸好夜深,家里人都睡了,没有人会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他安心的想着,扶着墙,脚步不稳的来到浴室,可刚掀开马桶盖子,身旁立即传出一声细微的惊叫,绵绵软软,好似猫吟。 沈渊没回过身,等到视线终于变得清晰了,这才惊讶的发现明雅正一丝不挂的站在洗浴头下! 然而这并不是令他吃惊的原因,他真正觉得惊艳的是明雅藏在衣服下的动人身段…… 不像时下少女的单薄纤细,明雅的骨架偏向均匀,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则一点不含糊,与同龄人普遍是飞机场不同,她十五岁的年纪,胸前的小鸽子已经渐渐成型。 而贵就贵在,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皮肤却比娇养出的富家小姐更细腻白皙,犹如美玉般在灯光下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泽,衬托着一张清汤挂面的脸,少去夸张的妆容与打扮,反倒显得更纯洁美好,亦如一个长了翅膀的天使。 “你看够了没有!”明雅怒红了一双眼,对着他尖叫。 只可惜因为惊慌,出口的声音没了往日的底气,反倒犹如羽毛一般在他心底撩拨个不停。 沈渊抓抓胸口只觉那里麻麻痒痒,每一下都勾到了深处,却又始终挠不到。 像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他两眼发直,只顾着将眼前的美景雕刻入脑中,毕竟那是多么美丽的一副画作,几乎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 “滚出去!” 然而随着一块香皂迎面砸在脸上,由额角处传来的钝疼顿时将他的神智唤醒。 沈渊用力的摇摇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少顷,他脚步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在门板上:“对……对不起……”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目光却贪婪的不愿意离开她的身体,从娇软的脖子到修长的双腿,再从白皙的脚趾到纤细的腰肢,一遍遍的浏览,仿佛 一辈子也看不够…… 明雅气得脸色涨红,湿漉漉的长发凌乱的披在双肩上,那张牙舞爪满身尖刺的模样,看上去就像一只被激怒的小猫,正朝他伸着五根细幼的小爪子,明明没有半点威胁性,却强装着凶狠的朝他吼叫。 想要上前抱住她的冲动被自己硬生生的抑制,他深吸口气试图缓解内心的躁动:“抱……抱歉……我马上出去……” 那一头的猫叫因为他的话终于安静下来,她从旁边抽出一条浴巾默默的注视着他,仰着脑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几步上前,猛的扑进他怀里。 “啊!沈渊哥哥,有老鼠!” 看着对方突然转变的态度,他只稍细想就能知道其中的不妥,可如今喝得醉醺醺的沈渊脑袋正昏沉着,他满心满眼都是怀中那团小肉球,浑身上下的注意力也全集中那只怕老鼠的猫尔身上,哪来的心思去在意这些破绽。 “明雅……”他的手轻轻搭在她光溜溜的肩膀上,在感受到女孩娇嫩细腻皮肤的同时,一种冲动由下腹汹涌地往上涌。 来不及思考的,他的身体已经比他的大脑更快一步的做出反应,一个前倾把人狠狠按在洗手台上,双唇尽情的碾压,汲取,那感觉就像身下的小人是什么可口的食物,而他又饿得饥肠辘辘,直恨不得把她连皮带骨活生生的吞入胃里…… 可就在他疯了似的碾压她的时候,怀中的女孩却在暗处偷偷换了一张阴毒的笑脸,趁他毫无防备的时候一个猛踹,瞬间将人掀翻在地。 “啊!”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沈渊捂着下腹疼得在地上打滚,因为疼痛他的酒也醒了大半。 “方明雅!” 他凶神恶煞的瞪着她,看着刚才还一副天真模样的小天使,如今一转身已然变成了一个长着黑色翅膀的小恶魔。 明雅顶着一张稚气的脸,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咧了咧嘴没说话,只不过下一秒她却当着他的面推门出去,“砰砰砰”的在走廊跑动起来。 沈渊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脸色惨白得吓人,他不知道明雅打算做什么,只听着她重重的跑步声与敲门声混在一起,随后在一声尖叫中,他知道了她的意图。 “爸!爸!哥哥他想强暴我!” 再之后,沈渊的记忆里除了方爸爸愤怒的咒骂与母亲低低的啜泣,再无其他。 ------题外话------ ☆、第三十六章 我们不能离婚 公路上的车速不减,随着冷风吹一吹,明雅猛地打了一声喷嚏,人也跟着从回忆中清醒。 她没什么精神的瞅了眼车窗外被夜灯照得恍若白昼的市区,白皙的指尖跟着轻轻触摸上两瓣丰润的唇瓣。 在她的记忆中,那天晚上应该是沈渊到方家以来最狼狈的一晚,爸爸听了她的话愤怒的来到浴室,看到衣衫不整的沈渊,发了狠的把他揍了一顿,连二姨的求情也不管用,直把人打得鼻青脸肿,最后送进医院。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明雅也一直困惑着,这么大的老鼠冤沈渊居然不反抗,不辩解,愣是让爸爸揍得他满地爬滚,只是在偶然间,一双冷如冰束的眼眸会往她身上扫射。 他估计恨不得把她杀了。 再后来二姨泪流满面的跟爸爸求情,被拒绝以后只能无奈的把他送往国外,而在往后的数年里哪怕过年过节也没让他回来。 明雅偷偷瞧了眼卓然,瞅着对方淡定从容的仪态,又跟没事人似的收回视线。 她知道自己在卓然心里一直是麻烦的代名词,形象早就糟糕透顶没得救了,哪怕如此,她依然决定把自己童年的这点黑暗掩藏起来,也许这少许的脏水对她往日的丰功伟绩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至少在卓然心里,她不希望为自己再多增添一丝暗淡。 想到沈渊,记忆不由得又飘回到从前。 自从踢走了名义上的继兄,她开始把目标放在沈渊妈身上,这个女人虽然是她的后妈,可她到死也不会忘了她是怎么破坏自己家庭的。 奈何对方吃盐比她吃米多,长长的阅历的是她拍着马也赶不上,所以在一番你来我往的较量下,她拿她完全没辙,最后甚至着了道,换成她自个儿被赶出家门。 明雅心里有气,只稍一想起家里那扮猪吃老虎的小二姨,脑瓜子就“噌噌噌”的冒火光,那个顶着温柔外皮的蛇蝎妇人,枕边风吹过一阵又一阵,轻言软语哄得她老爸服服帖帖,最后甚至听信妖妇谗言,一分遗产也没留给她。 如果当初她妈妈有妖妇一半厉害,应该也不至于沦落到自杀的地步,而她这人又跟她妈妈生得一个模样,骨子里有股傲气,直来直去、顽固不化,时常得罪人而不自知,甚至感觉良好,回过头又继续作威作福。 如今想来,自己活了二十几年,除了给周围人找麻烦,还真一件好事都没做过。 从前在家她靠老爸罩着,嫁了人又死皮赖脸的扒着他, 每天二十小时轮着给他打电话,甚至在公司安插眼线的疲劳轰炸…… 明雅这是越想越觉得自己卑鄙,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出生是一件错误。 如果没有她,当年的卓然就不会跟沈从容摊牌,如果没有把话说死,她也不会因为一时想不开而上酒吧买醉,最后甚至被人搞大了肚子…… 虽然在之后沈从容找了家医院把孩子打掉,可心里始终留下了一道深刻的伤痕,这也是卓然对她心存愧疚的原因。 明雅自顾自的在一旁忏悔,连卓然什么时候把车子开进了停车场都不知道。 等到回过神,她看着熟悉的场景拧着眉问: “你怎么把我带到这来了?” 卓然不语,额前细碎的黑发遮住了一双深邃得仿若无底的眼睛。 沉默的熄火下车后,他绕过车头绅士的帮她把这边的车门拉开。 “卓然!”明雅盯着他的脸,用力挥开眼前的手,死活赖在车上不肯走。 “玩够了吗?玩够了就该回家。” 他声音很淡,微俯下身轻轻的拥她入怀,抬起左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脊,耐心而温柔的哄着: “乖,听话,你不是最听我的话吗?” 当两人身体相触的那一刻,明雅本能的轻颤,一时无法适应他反差极大的态度。 与她激动的情绪相比,一旁的卓然淡定得就好似一流清泉,带着点长辈诱哄晚辈的语气,就差没当场拿出一颗糖来。 她的表情僵硬在脸上,很明显,卓然直至今日也依然把她当小孩子看待。 其实也怪不得他,细数往日她那幼稚的举动,可不就是小屁孩才会干的事吗? “放开。”她看着他,挣了挣松不开,这才察觉到男人与女人天生在体力上的差距,“我今天来不是要跟你回家的。” “明雅,你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誓言?” 当年是谁信誓旦旦的说要嫁给他,一辈子缠着她。 誓言…… 明雅脸色一僵,她哽咽了一下,居然找不到话反驳。 其实她多想告诉他,这些年过去,她已经老了,对他她再也找不到当初一厢情愿的激情,与撞破南墙依然不回头的勇气。 他的手圈在她的腰间,稍稍一使劲,她整个人被迫仰了起来,她只听到他黯哑的唤了一声“明雅”,随后薄唇 落了下来。 印着她的眼角、鼻尖、润唇,不急不躁,极度温柔的似乎要夺取她最后一丝抵抗力。 “明雅,我们不能离婚。” 见她当场愣住的模样,卓然朝她一笑,而这一笑则令明雅禁不住睁大双眼。 她惊慌的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似乎害怕在眨眼间就错过了如此倾城艳丽的画面…… 明眸皓齿、双目长睫、延颈秀项,皓质呈露……她从未见过卓然这么笑,她也从不知道,原来当卓然笑起来的时候,五官仿佛笼罩出一层薄雾,将原本淡色的唇,清俊的脸,渲染出一层妖艳的色彩。 “你也许不知道,卓家没有离婚的先例,作为长子我自然不能破例。”他嘴角微翘,毫无疑问的他在诱惑她。 “明雅,婚姻不是儿戏。” 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东西。 其实现在最让明雅感到震惊的并不是他的话,而是他诡异的动作,毕竟那是卓然头一次主动亲近自己…… “不行……”她用力睁了睁眼,努力抢回已经被勾去的三魂七魄。 他凑得很近,用几乎黯哑的声音不停的在耳边诱惑: “难道你不爱我了吗?” 明雅愣了下,哪受得了他这么煽情的口吻。 他多了解她,只稍一个眼神便透析她的想法。 “既然爱我,为什么要离婚?” “……因为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没钱、没事业,甚至还坐过牢,这样的方明雅你希望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他的靠近令她方寸大乱,未及细想这话已经出了口。 其实她也没说错,毕竟两人的婚姻根本不涉情爱,一切的因果,仅止于金钱。 卓然沉默半晌,凝着她的双眸许久摇头:“不管你怎么想,交换戒指那一刻,我已经决定了要和你过一辈子。” 一辈子有多长明雅不知道,她只知道以卓然言出必行的性格,他必定能做到。 只是过程也许不太美好。 而且她很清楚这种将就着过一辈子的事,不管对谁都一种折磨。 当然,如果是三年前的方明雅兴许会欣然同意,毕竟当初的她满心满眼全是卓然的身影,只要能与他在一起,不管去哪都是她的天堂。 可是如今随着年月过去,她已经学会了独立,无论她从前多么喜欢这个人,当长久的 付出得不到回报的时候她也会累,就像现在,她已经累得再也不想回到那段唯唯诺诺的日子。 许久以后,她从迷雾中抽身,正色道: “卓然,我没有耍任性,我只是想赎罪,想将从前的错误拨乱反正而已。” “……” “这几年我思考了很多,出来以后也尝试着一个人生活,然后我发现,其实没有你,没有爸爸,我也能很好的生存下去,如果你要报恩,我想完全没必要,就像你卓丽清说的,你欠方家的,已经还清了。” ☆、第三十七章 吞噬 这算什么?她是在告诉他,方明雅已经长大,不再是当年那个追着他跑的小女孩? 仿佛被兜头罩下一盆冷水,卓然的脸色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他重新正视眼前的女人,精致的五官,坚定的神情,除了穿着打扮略显寒酸,一切都与三年前无异,可当他再深入的去看,他惊诧的发现方明雅变了,她看着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专注而痴情的澄明,而是在原本清澈的瞳眸中增添了一丝化不开的浓墨。 “明雅……”他有些无助的叫出她的名字,再没了方才的笃定自信,他话里多了一丝不确定,“你真的要离开我吗?” 明雅深吸一口气,刻意忽略他受伤的眼神正色道:“卓然,其实你并不爱我,你之所以一拖再拖不过是因为你的自尊心作祟罢了,你不甘心曾经纠缠不清的方明雅主动放弃,所以才会抓着这场错误不放。” 他沉默的看着她,静静的等她把话说完,而此时此刻,对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刺进了肉里。 他没有试图反驳,更没有打断她的话,因为他知道她说得没错,他是不甘心,不甘心被抛弃,更何况对象是方明雅。 一想到她主动提出要走,内心的空虚便无限放大。 这种瞬间孤立无援的滋味他在十六岁那年已经尝试过一次,父母车祸死亡,舅舅趁他羽翼未丰剥夺卓家的产业,最后连多一套衣服也不肯给予的,两兄妹被扫地出门。 瞬间由天堂跌入地狱的生活令他险些崩溃,而当他牵着妹妹的手孤零零的站在街头,想到往后灰暗的人生时,寻死的念头不仅一次的出现在脑中。 “明雅……”他又唤了一声,试图找回当初那个向他伸出援手,不离不弃的女人。 可少顷,卓然目光渐渐变得冰冷,因为他发现正站在自己面前的,早已经不是那个能给予他无限包容的人。 在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伤害到他的时候,明雅心里忍不住生出一丝困惑,毕竟她还没有傻到连一个人到底喜不喜欢自己都看不出来,也许这十几年的相处令卓然对她产生出了一种类似于血缘的亲情,虽然了解,虽然亲近,可那绝对不是情侣之间的爱。 “算了吧,如果你害怕丢面子,大可以对外界宣称是我红杏出墙,又或者别的毛病,反正我不是一身的毛病嘛……你……你就随便挑几条……”她面对着卓然那双被抛弃的眼神,嘴里的话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 卓然 …… 这两个字对她来说有如魔障,一遇上他就好像这小半年的时间白过了,而她也完全忽视了他对自己的影响力,哪怕历尽千帆依然不减,一如往昔。 “明雅,别说这种话,我不爱听。”他的神色渐渐沉了下去,哪怕方才的亲昵已经不在,可一双臂膀依然牢牢地固在她身上。 他抓着自己的力道很重,即使穿着冬衣,明雅依然能感受到扣在双肩上的力量。 “如果你真的想走,我答应你。” 停车场内灯光昏暗,四周太过安静,静得仿佛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 明雅勉强的对他笑笑,别过脸没瞧他:“那好,就明天吧,我们上民政局把手续办了。” 眼看她迫不及待要走的模样,卓然一反常态的没有生气,只是轻轻点头,低低的凑到她耳边: “明雅……在此之前,请你答应我一个请求。” 明雅错愕的抬眸。 “给我最后一个吻,往后我希望我们当不成夫妻还能做朋友。”他搂着她的位置不变,只是上身前倾,在不经意间把她堵在座椅与他之间。 当不成夫妻就算,至于做朋友…… 还是别了,她的心没有那么宽,能在他跟别的女人组建家庭时,笑着祝福。 嗅着对方熟悉的体味,她两手本能的撑在他胸前,隔着衣服,她能摸到他藏在衣服底下的胸肌。 卓然的肌肉并不是满身疙瘩的那种,而是修长结实,小腹下六块腹肌平滑强健,不会太夸张也并不像外表般消瘦。 其实明雅并不知道,她的丈夫在新加坡留学那阵子,学了几年的近身搏击,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事事需要她照顾的少年。 “好。”她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要求。 如果可以她也想在他身上留点回忆,一个吻结束十几年的感情,这种滋味她想哪怕到老也会牢牢记在脑子里,而后回味一生。 得到明雅的首肯以后,卓然眸中闪过一抹精光,随即他俯下身,漂亮的薄唇轻轻吮住她的唇,辗转反复,耳鬓厮磨。 男人背着光的脸隐入黑暗,只余下一双黑洞洞的眸子在暗处泛出一抹狡黠的光。 明雅不疑有他的闭上眼,感受着两人混淆在一块的气息。 卓然的吻就跟他的人一样温柔,轻轻的撬开她的唇,磕磕碰碰的将舌头伸进去…… 明雅有些吃惊的睁眼,她哪里敢想象,洁癖如卓然,甚至不愿与人同桌吃饭,别人夹过的菜一律不沾的卓然,居然会放下身段,与她相濡以沫。 可是她吃惊归吃惊,感受着他生硬的吻法,她知道了在接吻上他还是个初学者,一切不过是依样画葫芦罢了。 “明雅,接吻的时候要闭上眼。”他贴着她的唇瓣,佯装严肃,红着脸说。 明雅忍不住一笑,扯着他的前襟猛的往下拉:“笨蛋,谁告诉你接吻是这样的?” 一来一往间,刚开始还屈居下风的卓然,那学习能力可是一级棒,没一会儿明雅发现她的小老公的喉咙越来越像黑洞,会吸人…… “唔……唔……”她挥着手挣扎,快不能呼吸了。 然而在这个关键时刻,脑后无端端多出一只手,冰冷的五根手指头分别按上她的后脑勺,令她逃不得,躲不得,最终只能硬着头皮受着。 清晨,当第一缕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照进卧室时,整个空间顿时变得暖意四生。 听着窗外的鸣笛声,明雅两眼大睁的看着天花板。 这吊灯真漂亮,那独特的设计,跟她婚前拉卓然去买的一模一样。 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她又将视线放在淡黄色的窗帘上。 这窗帘……真漂亮,也跟她婚前拉卓然去买的一模一样…… 颤抖着一只手,她摸上一旁的温热,在听到耳畔处传来的呼吸声时,她又感叹一声—— 这声音,真熟悉,也跟卓然一模一样…… ☆、第三十八章 百元大钞 美好的蓝天与白云相继映入眼帘,明雅受到刺激,哀莫大于心死的闭了闭眼,具体两人是怎么从车上战到楼上,再从大门战至床头……她……已经记不清楚了。 只依稀记得一些画面,而那画面大多都是天仙滑溜溜的腹肌,天仙妖艳艳的笑脸,还有她扑在他身上,拼命扯他西装扣子的豪情壮举…… 到后来怎么样了? 明雅拧着眉终于想起。 昨晚,当她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无法扯动他的扣子时,天仙对她扬起了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两手轻轻覆盖上她的手背,而后动作极端暧昧,极端诱人的就着她的手一颗颗解开…… 边解扣子还不忘用他那副充满磁性的声音引诱她: “明雅,别着急,夜……还很长……” 那飘在耳畔的声音透出无尽的暖意,就像某人不知从哪找来一根羽毛,往她心窝里挠啊挠啊挠……然后她一个冲动,居然舔着一嘴的油,就这么把身旁那位九重天外的仙人给死劲的、发了狠的、疯狂的……糟蹋了…… 明雅抱着头卷缩在角落,那悔恨的眼泪一出眼眶,就跟开了闸的水龙头哗哗流个不停。 她有罪啊……警察叔叔快来把她抓走吧……人家不过是要求亲个小嘴……她居然……居然狼性大发,把油滋滋的小鲜肉给啃了…… 还啃得渣都不剩,啃得人病怏怏的躺在一旁,哪怕太阳嗮屁股了也没醒过来…… “恩……”熟睡中的卓然翻了个身,瞬间将明雅从思绪中吓醒。 她颤巍巍的转过身,目光在天仙漂亮的侧脸上流连。 深睡中的卓然沉静得犹如一汪清泉,褪去所有的伪装仅留下一个纯粹的轮廓,安适寂静的模样几乎没有一丝的攻击性,无害的与先前那位冷静睿智的卓董事长简直判若两人。 明雅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的睡颜许久,好半晌,在确认他并未醒来的时候,又窝囊的收回视线。 而后她轻手轻脚,偷偷摸摸,就跟做贼似的把衣服穿好,正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睡了不认账的跑路时,她发现她的行李不见了…… 她找东西的动作也不敢太大,生怕卓然醒来,这里碰碰,那里看看,最后欲哭无泪的蹲坐在地上。 行李箱里的衣服不多,价钱也不贵,丢了就丢了……可她的钱包在里面,身份证、银行卡、还有小时候跟父母的合照……全塞在里头…… 努力回想回想—— 脑瓜子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她那行李箱可不就放在卓然的后车厢里吗? 可少顷,她又愁了,瞅了眼快要清醒的天仙,明雅苦逼着一张脸,她还是没胆子面对他…… 随着目光落在床头的钱夹上,男款的真皮夹子,无论是皮质亦或上面的金属装饰,质感皆是上乘,低调中透着奢华,尽显其主人内敛高雅的品味。 明雅用力的咽了咽口水,默默扫了眼还在熟睡的男人,伸长了手臂一捞,抓着天仙的钱夹就往角落里靠。 一张、两张、三张…… 她舔舔手指熟练的数,可数来数去也就四五张红色大钞,回忆起昨晚付款的时候卓然用的现金,所以包里没多少现钱也是实属平常。 想到这明雅毫不客气的就把剩下的钱全塞进了自己口袋里,正琢磨着怎么出门的时候床上发出一道细微的声音。 明雅听闻,双手猛的一抖,险些抓不住手上的钱夹子。 做贼心虚的回过头,她看着只是翻了个身的卓然,心窝里猛然涌出一股浓浓的罪恶感…… 她真特么不是人啊,睡了人家还携款潜逃,吃了不给钱居然还要人倒贴。 她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啊…… 明雅双目暴睁,对着神祈祷又祈祷,最后良心发现,想着卓然没点现金在身上不方便,随即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红色的毛爷爷,整整齐齐的放在他的床头上。 当然,做这事的时候明雅并未意识到其中所蕴含的意味,直到人安全出到大门口了,才猛然想起…… 她这算给卓然留了100块的嫖资吗?! 清晨的光线微弱,随着外头冷风吹一吹,卓然轻轻掀开眼帘。 人一清醒,慵懒的视线在屋子内逡巡一圈,而当他找不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时,却全然没有一丝焦急的神情。 慢条斯理的起身,他的目光落在桌面那张百元大钞上,顿了顿,原本淡定的脸上倏然晃过一道不及掩饰的错愕。 他愣了数秒拾起自己的钱夹,看着空荡荡的内衬突然低低的笑出声。 修长的指尖划过胸前的齿印,床头灯的金属灯罩正好映出他的身影。 体态优雅,一如猎豹般踱入浴室,没多久里面开始传出水声。 一只被扒了皮的老鼠,他又何须担心她能逃出大猫的掌心。 ** 明雅出了小区以后电话跟着响起,一接通居然是顾倾城。 “方明雅,你去哪了?!”对方扯着嗓子喊。 明雅忍不住把话筒拿远了些: “少爷,你又怎么了?” “你在哪?” 明雅看了眼窗外不停掠过的风景,没好气的回: “计程车上,你……” 话未说完,顾倾城已经噼里啪啦的爆出一长串地址,不等她回话已经“咔”的一下挂断电话。 又来这招?! 明雅睁圆了一双大眼,上回他害自己丢了工作还不够,这次又打算故技重施? 收回手机,她冷哼一声不打算上当,可哼哼归哼哼,随着计程车距离卓然的公寓越来越远,距离顾倾城说的地址越来越近的时候,明雅那少有的良心,又跟着冒出了点苗头。 听那小子的语气,好像真出了什么大事? 好歹相识一场,顾家小子也不是那么坏,她就去看看? “吱”的一声,计程车在一家饭店前停下,明雅付了钱下车,脚刚沾地,不远处立即迎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明雅挑着眉看着他的脸,红红润润明显就是吃好、喝好、睡好才有的肤色,而后又默默扫了眼他牛高马大,似乎还有些胖了的身材,脸色一沉,瞬间明白过来…… 她特么的又被耍了! ------题外话------ ☆、第三十九章 霸王餐 明雅旋过身,一抬手打算再招一辆计程车要走,岂料顾倾城猿臂一伸,立即跟拎小鸡似的直接把人扯了回来。 “你去哪!”他趾高气昂的用鼻孔对着她,一副大少爷的派头。 明雅默默对比了一番两人的身高和体重,忍不住落下两道心酸的泪,她堕落了,居然能被一个小自己八岁的少年当娃娃抱起。 “干嘛呢你,没大没小!”明雅抬起尖尖的小下巴,虽然身材没人壮硕,可好歹在气势上不能输了。 “干嘛?当然是请你吃饭了!”顾倾城皱了皱眉,瞧了她半天忍不住嘀咕,“什么没大没小,你也不比我大多少。” 吃饭? 明雅瞧瞧时间,这不是还没到饭点么。 可人家少爷到底是有钱,他爱啥时候吃就啥时候吃,爱咋吃就咋吃,正所谓——有钱就是任性! “你小子又发什么神经,想吃饭就自己去,为什么非得拉上我……”明雅对他哼哼了声,这一回眸,才注意到他背着的包包,简单的黑白条运动包,布料普通,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名牌高档货。 看到这她挑挑眉,大少爷什么时候换口味,品味已经由国际知名品牌堕落到超市货了? “多久没见了,你就不能给句好话。”顾倾城走路带风的把人挟进餐厅,英俊的侧脸与其诡异的举动瞬间引来无数人的注意。 明雅恨只恨自己个头小,肌肉没人家发达,一时挣脱不开,而她又好面子,让人瞧一瞧脸就红了,赶紧扯着嗓子对他吼: “吃饭就吃饭,你先放开拉拉扯扯的难不难看?!” 顾倾城对她咧嘴一笑,一松手把人放在地上,其实他更想说的是:不难看,如果可以他想用公主抱的方式把她带进去。 明雅哪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只是瞧着对方不怀好意的目光,下意识的骂了句“小流氓”,随后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餐单,一项项的看。 她心里正好奇着,顾少爷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类平价餐厅来了,她还以为他请吃饭,以他那要面子的性子,至少也是个五星级的吧…… 也许这家餐厅有什么过人之处? 明雅把周围打量了一圈,想着既然是顾倾城请客,而他又是害她丢了工作的罪魁祸首,于情于理——她不狠削他一顿对得起自己吗?! 是以,明雅指着名,把菜单上的菜挑挑拣拣的全点了份。 “听房东说你把房租给退了?”顾倾城咬了一口猪蹄,模糊不清的说。 早上十点左右,明雅还不到进餐的时间所以肚子不饿,抓着筷子她左挑右拣还没想好要吃什么,听闻他的问题,她漫不经心的回答:“我退不退房租关你什么事。” “方明雅,对我你就不能温柔点,小心嫁不出去。”顾倾城不满的嘀咕。 一道冷箭笔直的戳入明雅的心窝。 她险些被咽下去的汤给呛着,抬眸恶狠狠的瞪他一眼。 “我昨晚在你楼下等了一晚上,你搬到哪里去了?” 昨晚…… 又一道冷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的插入她的心底。 明雅捂着胸口,这混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就不能省省心。 “你守我楼下干什么。”她眯起眼瞧他。 “你还没回答,昨晚去哪了?”顾倾城没那么好忽悠。 明雅瞪眼,想着这事也没必要再瞒下去,索性把话说开: “我找我老公要赡养费。” ——啪—— 顾倾城毫无预警的扔下筷子,一声巨响把餐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了过来。 “你结婚了?!” 明雅心里暗爽,刚才谁说她嫁不出去来着? “恩,你守我家楼下干嘛?!”她没忘了自己的目的。 顾倾城没回话,如今他满脑子里都是明雅给他的信息。 小保姆怎么可能结婚,她不是一直强调自己未婚,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不准他喊阿姨,非得扯着他的耳朵让他喊姐姐的吗?! “方明雅,你骗我!”顾倾城饭也不吃了,脸红脖子粗的朝她吼。 可当他吼完了,人清醒了,这才注意到“赡养费”这三字的意思,随即又低声下气的问: “你们……是不是离婚了?” 明雅嘴里咬着花生米,用眼角瞥了他一眼,默默的摇头。 眼瞅着顾倾城瞬间变得青黑的俊脸,她补充: “还没,不过也快了,不离婚我要什么赡养费,这都要问你脑袋里装的都是屎吗?” 平白无故被人骂了一顿,顾倾城倒也不生气,听着明雅的答案脸色顿时回暖了不少。 “离,赶紧离,那点赡养费不要就不要,别拖泥带水的 。”他装作不经意的鼓励她。 明雅闻言“呸”的一声吐掉嘴里的花生皮:“不要赡养费,你养我?!” 刚才还喋喋不休的顾倾城瞬间安静下来,他看了她半天,俊脸微微透红的点头:“我养你,养你一辈子。” 明雅愣了愣,没把他的话当真:“你这话我可记下了,以后要没饭吃了,我非得找你不可。” 顾倾城那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好,你来找我,我就怕你不找我。” 不管真假,这话可真说进了明雅心坎里,顿时她眉开眼笑的给他夹了一块猪皮,依然不忘自己的目的:“说吧,你昨晚守我楼下干什么?” 顾倾城吃着明雅夹过来的肥肉,心里是油滋滋的直冒泡:“我离家出走了。” 明雅夹菜的手悬在半空,白嫩嫩的五根手指头僵硬了数秒,而后一松,筷子掉在了地上。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顾倾城擦干净嘴边的油,微微弯下腰捡起,扬手招来服务生给她换了一双新的。 明雅目光呆滞的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忍不住问道:“为什么离家出走?” 顾倾城没回话,就像好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似的,狼吞虎咽的把桌面上的饭菜扫光。 最后他打了一声饱嗝,摸着滚圆滚圆的肚子靠在椅子上,可算是吃饱了。 于是,吃饱就得买单,随着顾倾城招来服务员,明雅优哉游哉的喝着白开水,反正人家少爷有钱,她才懒得管他离不离家。 “先生买单吗?” 顾倾城点点头,潇洒的从口袋里掏出钱包,然后拉链一开从里面抽几张零零碎碎的票子和铜板…… “我只有这么多,你看够不够?” 此话一出,别说服务员脸黑了,连明雅也差点被开水呛着。 ☆、第四十章 甩不掉的忠犬 她瞪圆了一双大眼,看着摆在桌面上那一堆零零碎碎的纸币,根本不用数也知道那笔款子的尾数的绝对没有两个零…… 好你个顾倾城,你存心耍我是吧?! 这边,刚来餐厅工作不久的小姑娘犯了愁,她拧着眉瞧他,眼瞅着对方一身的名牌货,恭恭敬敬的道: “先生,您别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只有这么多。”顾倾城本人毫无自觉,抽着空子对明雅笑。 小姑娘瞪大眼,她来上班才几天啊,怎么着就让她碰上个吃霸王餐的了? “你的卡呢?没带?”明雅抬起尖尖的小下巴,气得拿鼻孔瞧他。 这些有钱人不都习惯带卡不带钱的吗? 然而随着顾倾城对她做出摇头的动作,明雅气得两眼一翻: “现在怎么着,你没钱付账难道要留在这里洗碗?” 小姑娘一听,单纯的插话:“我们这不招洗碗工了。” 顾倾城那脸皮啊,真是比城墙还厚,都到这份上了居然还敢对着明雅点头:“我会洗碗。” 明雅心里窝火,掏出手机要给顾顷然打电话:“你把你哥叫来,让他结账。” 顾倾城对她一摊手:“没用,我爸把我所有的卡给冻结了,还跟家里发了话,现在没人敢帮我。” 一抬眸,发现明雅两眼冒火光的瞅着自己,顾倾城笑道: “你别这样,我刚才跟你开玩笑的,我有钱。” 明雅闻言目光一亮,这样还差不多。 可随即,当顾倾城脱掉手上的表,“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的时候,明雅怂了:“……” “这块表你拿去,足够抵偿这顿饭的钱了。” 何止啊,以这块表的市价值,都能买下这家馆子了好吗? 要换做个精明点的服务员,也就老实不客气的收下了,可人家小姑娘初出社会,也不是个识货的,赶紧摇头:“先生对不起,我们这里只收现金。” 看着顾倾城无辜的表情,明雅险些被他气晕过去,一把抓起桌子上的表,她用力塞回他手里怒道:“多少钱,我付!” 出了餐厅大门,迎面刮来一阵冷风吹得明雅脸色泛红。 她泄愤似的拢了拢自己的长发,气呼呼的一路往前走。 就她心软,挨不住他可怜巴巴的小眼神, 居然就这么傻乎乎的把仅存的现金给付了出去,幸好顾倾城找的不是什么大酒店而是小餐馆啊,要不他们还真得在那洗碗了。 看着明雅瘦小的背影,顾倾城默默的跟在她身后,他腿长走得快,哪怕明雅用跑的也没能甩开他。 最后她恼了,突地刹住车,身后的大块头没料到她的动作,猛的撞了上去。 明雅迎面被他抱个满怀,凶巴巴的抬头,两只手使劲在他胸前推:“你跟我干嘛,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遇上你准没好事!” 顾倾城抱着她,看着自己怀中那一团,心里暗叹一声,这女人长得真小:“不就是几百块钱吗?你等着我马上还你。” 说着他蓦的松开她,把运动包一股脑扔她身上,也不等明雅回话,一阵风似的跑了。 冷风呼啸而过,一度吹乱了她的头发。 明雅一时反应不及,就这么孤零零的站在街头,眼巴巴的瞅着他离开的方向,等了又等,约莫是十五分钟,顾倾城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他手里抓着一个大信封,猛的塞入她手里:“还你!” 明雅顿时就傻眼了:“什么东西?” “还你的钱。” 随手打开信封袋,只见里面装了满满的一叠现金。 “哪来的?!”明雅没数,就跟接到烫手山芋似的赶紧还给他,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他光秃秃的手腕时,顿时明白过来,“你把表卖了?!” 顾倾城点点头。 “卖了多少?” “两万。” 好几十万买回来的手表,两万卖了…… 明雅捂着胸口:“你……我快被你气死了……卖给谁了,快把钱退回去!” 顾倾城目光专注的凝着她,默默摇头:“不退,这钱是还给你的。” 明雅吸气又呼气,缓和了好久终于冷静下来。 她把信封袋子塞回给他,从兜里掏了又掏,摸出刚才吃饭的发票: “你把四百五十六块六毛还我,然后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不行。”顾倾城拽着信封袋的手越来越紧,“剩下的是我付给你的房租。” “房租?!”明雅尖着嗓子问,“你吃了我一顿不够,还想住我家里?” 顾倾城点头如捣蒜。 “你……”明雅一口气憋在胸口,忍不 住哽咽了声,哪想到顾小流氓的脸皮如此之厚,真是用刀刮也刮不破。 如今站在车来车往的大马路上,明雅冷得猛的打了个喷嚏,是不打算再跟他耗下去了。 伸长了手从信封袋里抽了五张红票,她搓成一圈塞进口袋里,做完这些以后越过他,头也不回的往出租屋的方向走。 希望房东太太看在往日的交情上再让她多续一个月的房租,否则以卓然那态度,一时半会儿的这婚她应该离不了。 想想往后又会是一番苦战,明雅不由得泄了气,等安定下来,她还得再上卓氏大楼一趟,把她这几个月辛辛苦苦挣来的存款还有行李要回来。 明雅一路的走,顾倾城就一路的跟,可怜巴巴,亦步亦趋,睁着他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就像一条快要被主人抛弃的大狼狗。 “你回家吧,好好认个错,你爸爸不会怪你的。” 顾倾城的脚步未停,她走哪他就跟到哪,期间可怜兮兮的,一遍遍的喊着她的名字: “明雅……” “……”明雅垂着脑袋,突然卯足了劲往前跑。 “明雅……” “……”这货怎么跟块狗皮膏药似的,甩也甩不开。 “明雅,小心车。” “……” “明雅……” 下午与房东太太谈好续约的明雅回到居住了小半年的出租屋。 看着不到十平米的地方突然挤进了一个牛高马大的少年,空间瞬间缩减一半的明雅痛心疾首的扶墙忏悔。 她就是心软啊,见不得顾倾城装可怜博同情,拽着信封袋满街跟着她跑的忠犬样,一时不察,居然把个大少爷引进了家门。 如今大少爷吃饱喝足,行李一放就跟回到自己家似的倒在她小小的单人床上,不到两分钟,那头已经传出了震天的呼噜声。 ☆、第四十一章 被践踏的小狼狗 明雅瞧着他天真稚气的睡颜,蹑手蹑脚的走到阳台给顾顷然敲去一个电话。 简单的说出他的现况以后,她质问他:你是自己过来还是怎么着? 那头沉默了许久,跟她聊了两句明雅才知道顾倾城离家出走的真相。 原来啊,他是不满顾老爷子擅自给他找了个订婚对象,当着大庭广众的面与他吵了一顿,这下可好,人顾老爷在外头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瞧着底下一堆非富即贵的宾客,那脸子,真是黑得彻底呀。 据顾顷然描述,他爸当时的眉毛,气得都翘上天了。 “这才多大点事,你爸就把人赶出来了?”明雅挑高眉,心下暗道,这顾老爷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有待加强,如果换做她以前的丰功伟绩,他不得被活活气死? “等等,你先别挂,现在怎么着,连你这个当哥的也不管他了?” 顾顷然在那头无奈的摇头: “我想我爸不至于不管他,只不过现在气头上,等风头过去了,我再劝劝他……” “等!等等!” “明雅,这几天就让他住你那吧,有你看着他我也放心。”话落,像是知道明雅要发火,顾顷然赶紧“咔”的一声挂了电话。 凛冽的冷风呼啸而过,期间拌着点风雪,把僵硬着站在阳台的明雅瞬间吹成了个冰棍。 她目光呆滞的收回手机,摸着已经冻僵的腿,单手扶墙,动作就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似的一瘸一拐的往屋里走。 “砰”的一声她把窗户合上,而后来到床边,静静观察了数秒,冷不防的,她抬起一条腿,在未及思考间,脚丫子猛地戳在对方的脸上。 顾倾城在睡梦中总觉得有一只冰冰凉凉的东西在自己脸上作乱,可饶是他如何躲,如何藏,也依然甩不开,最后顾小爷怒了,他毫无预警的坐直身,闭着眼怒吼: “谁特么的活得不耐烦了!” 吼完,爽过以后,他睁开眼,刚掀眼皮就看到摔坐在地板上的明雅。 静悄悄的屋子内两人大眼瞪小眼,良久,顾倾城回过神,手脚并用的爬下床把她拉扯起来:“明雅,你好端端的怎么摔着了,地板多凉呀,快起来到床上坐着。” 明雅面无表情的瞅着他,掀了掀嘴皮子:“你睡地板。” 顾倾城听罢眼里一半惊喜一半忧,喜的是明雅终于答应让他住下来,而忧的是…… 他嫌弃的瞅了眼硬板板的水泥地板,现在外头天寒地冻,大雪纷飞,他睡着不得冻死? 于是,大狼狗在思前想后下犹觉不妥,赶紧抬起下颚,摇着尾巴可怜巴巴的朝她哈气: “明雅……” 可惜话未完,人已经被一脚踢下了床。 这天晚上,明雅随便给他扔了一床被子,便洗漱干净睡了过去。 随着床头灯被关闭,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期间顾倾城睁着一双眼,听到方明雅睡死的呼噜声,他暗暗叹气,收起刚才的玩世不恭,脸上仅余下一丝苦笑。 这个女人啊…… 这个神经粗大的女人啊…… 到底是没把他当男人看待…… 一动不动的躺着看着天花板,他嗅着专属于她的清香,年轻的身体开始骚动不安,忍不住屏息静气,他甚至能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跳。 好不容易挨过半夜有了点睡意,明雅又爬起来上厕所,谁知她根本忘了有人在自己床底下,一脚丫子过去疼得顾倾城“嗷”的一声瞬间蜷缩成了一团。 黑漆漆的环境的里他苦巴巴的瞅着她,可明雅睡得迷迷糊糊的根本瞧不到,半点同情心也没有的又给了他一脚:“大半夜挡什么道,睡进去。” 说完某人拍拍屁股“砰”的一声关上了卫生间的大门。 眼睁睁的看着从门缝里透出的一丝光晕,顾倾城委屈得就跟小媳妇儿似的缩在角落,忍着忍着不禁落下两道伤心的男儿泪。 方明雅,我喜欢的人为什么是你…… 对于顾倾城苦逼的内心世界,明雅是不知道的,所以她半点自觉也没有,从厕所出来又踩了他一脚,而后心安理得的爬进暖烘烘的被窝,拱成一团继续睡。 直到第二天天际大白,明雅睁着一双惺忪的睡眼,看到正窝在床脚,身上只盖了一张棉被与军大衣,冷得一动不敢动的顾倾城,自己为数不多的良心开始往外冒泡泡。 心想着以他哥那温温吞吞的个性,还指不定他要在这住多久,如今又是三月初的天气,地板又湿又冷,回头把顾少爷冻坏了她就罪过了。 抱着小腿琢磨了一阵,明雅把刚睡着没多久的顾倾城拍醒,打算用他上缴的那两万元买一张折叠床和电热毯。 顾倾城迷迷糊糊的被拍醒,睁着一双朦胧的大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美颜,伸着手刚想要个抱抱和 亲亲,可随即被人捏着左耳进了厕所,洗刷洗刷,又被捏着右耳出了大门。 听着销售员在那讲得天花乱坠,顾倾城却抱着明雅的胳膊在一旁睡得昏昏欲坠。 明雅瞅着他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忍不住抽手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勺。 “嗷!”顾倾城怪叫一声,见是明雅,刚要出口的脏话又吞了回去。 “你自己挑,要哪张?” 他兴致缺缺的扫了眼摆了满地的折叠床,又把脑瓜子搁明雅手上,慵懒的蹭了蹭:“你喜欢哪张就买哪张吧,我没意见。” 明雅拧开手上的矿泉水,咕噜咕噜喝了一小半,皱着眉头瞧他:“昨晚做贼去了?” 她不提还好,一说起昨晚,顾倾城顿时觉得自己是比窦娥还冤。 他抬起脸,刚要跟她哭诉昨晚挨的那三脚,明雅兜里的手机响了。 随着“卓然”两字跳上黄色的小屏幕,两人皆是一愣。 “他……就是你的……”顾倾城收起水汪汪的目光,眸中的温度瞬间冷却,脑海中也不禁回忆起宴席上那个温文儒雅、衣冠楚楚的男人。 明雅搁下矿泉水瓶,点点头没有犹豫的接起。 “明雅,是我。” 明雅沉静许久,依旧没回话。 那头倒是不介意她的沉默,只是声音黯哑的对着话筒说: “你的行李在我这,下午过来一趟吧,我们把离婚手续办了。” ☆、第四十二章 你对我哥做了什么 对方电话挂得太快,明雅一时反应不及,就这么傻乎乎的站在原地,连顾倾城叫了她几次都没听见。 后来她缓和一阵,这才佯装镇定的把手机放好,回头又给了他一记: “走,吃饭去。” 顾倾城被打得很无辜,可瞅着明雅凝重的小脸蛋到底是没吱声,各执心事的离开了这间家具铺。 这天,卓丽清在与沈从榕通过一次电话以后,没多久直接杀上了自家大哥的公司。 艳红色的长款大衣加上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一米七几的个头走起路来破具气势,而卓丽清本人的长相也是偏向艳丽,精致的五官立体生动,整体上来说,这个女人与他哥哥的温文儒不同,无形中总会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压迫感。 连门也不敲,她径自推开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 随着目光触及办公桌前的男人,她愣了下。 “哥?” 眼瞅着卓然捏在指尖的百元大钞,还有其抿着唇略有深意的微笑,卓丽清挑挑眉问: “你笑什么?” 卓然轻咳一声,不着痕迹的把那张百元大钞收回兜里。 “你找我有事?”末了,他沉吟一会儿又补充,“下次进来,记得敲门。” 卓丽清把包包扔在沙发上,挺直了腰板,语气里带着点兴师问罪的说:“哥,方明雅上来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如果不是刚才跟秘书聊了两句,她还不知道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找上门。 怪不得从榕姐这几天总跟她抱怨,她哥哥陪她的时间少了,原来啊,全是那女人搞的鬼! 修长的指尖交握,卓然淡淡的摇头: “丽清,她是你嫂子。” 卓丽清一脸嫌弃: “什么嫂子,她还不配当我的嫂子。” 没注意到卓然渐渐下沉的脸色,她继续道:“哥,你被她害得还不够吗?当年如果不是她在那瞎搅合,你与从榕姐只会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璧人,而直到现在,外头也不会总说卓氏董事长有一个坐过牢的妻子!” 卓然像是没听到她的话,面容沉静,不动声色的翻开桌面的文件。 “我从没见过像方明雅这样心肠歹毒的女人,你想想她从出狱到现在消失了多久?哥,她跟我说过的,她就是想拖着你,就是看不惯你跟从榕姐幸福美满,所以她拖了你五年不 够,现在要拖累你一辈子!” “丽清。”卓然声线清冷,警告的意味十足,“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依然是你的嫂子。” “哥!” “够了,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察觉到卓然话里多了一丝愠怒,卓丽清琢磨了阵,收起方才的盛气凌人道: “当然不是了,哥,你还记不记得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我打算把从榕姐约上,到时咱们三个一起在山顶的凌音阁庆祝你看怎么样?” 卓然从文案中抬首,沉吟许久摇头: “不必了,那天我约了人。” 卓丽清震惊的挑高眉,她哪里想过一直对自己疼爱有加,不管多过分也不会生气的哥哥居然会拒绝自己: “约了谁?我刚才问过秘书,你那天没有预约呀。” 面对妹妹兴师问罪的语气,卓然笑道: “丽清,我下午还有一场会议要开,如果没什么事,我们晚些时候再谈?” 卓丽清顿了顿,也是个明白人,索性语重心长的跟她哥说起: “哥,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安定下来,要个孩子了,如果从榕姐不行,你好歹给我个目标,那个什么科技的美女ceo怎么样?听说你们见过面,她对你印象不错,还有h?l广告公司的张经理,模样长得漂亮不说,性格也温和呀,你就不能在周围挑一个合你心意的,哪怕是楼下暗恋你多年的女秘书也比方明雅强!” 卓然听罢笑了:“哥哥的事用不着你在那瞎操心,你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这话听得卓丽清不乐意了:“我怎么管不好自己了,如果不是爸妈走得早,你以为我乐意像个老妈子似的催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妈妈还在世,早拧着你的耳朵让你给她生个孙子了!” 下午明雅带着身旁的小狼狗吃饱喝足以后双双来到卓氏大楼门口。 面对眼前那栋气势恢宏的摩天高楼,她在原地站了许久,抽着空子瞧了眼身旁的顾倾城,明雅突然从兜里掏出几张红票强塞入他的口袋: “拿去,一会自己打车回家。” “不要,方明雅,我在这等你。”顾倾城坚持的摇摇头。 “我这次上去,指不定得多久呢,天气冷你先回去买菜,做好饭等我回来。”明雅顶着一副要去赴死的模样,神情仪态中,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绝命悲 壮。 后来明雅又跟顾倾城拉扯了一阵,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了,谁知道刚上楼就迎面碰上了卓丽清。 跟着小秘书一路上到十八楼,眼瞅着不远处那道红艳艳的身影,明雅霎时停住了脚,因为她突然想到了那次她从她钱夹里顺走的两千大钞,一会两人要是碰上了,以卓丽清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她不得捉着她的痛脚将她从头到尾,从内到外,不放过一根头发一丝毛孔的好好羞辱一番…… 果然卓然这个大boss不是想打就打的,必须先扫清周围的小怪,机关,才能进入最终关卡。 她闭了闭眼,暗自想象自己手里握的是一把双刀,猫着腰贴上墙角,而后“咻”的一身隐身穿过去……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只能垂着脑袋,边祈求上苍“她看不到我”,边躲在秘书姐姐身后偷偷摸摸的过去。 “方明雅!”卓丽清眼尖的看到她。 明雅抬起头,朝她扬起一张明艳艳的笑脸。 “嘿,真巧。” “你来干什么?!”卓丽清咄咄逼人道。 来找你哥要赡养费。 明雅抿抿唇,觉得这么说不太妥当,显得她过于市侩了,是以她换了个说法:“我来拿行李。” 卓丽清怪叫:“行李?” 明雅笑笑:“对,昨天走得太匆忙,我把行李忘在你哥家里了。” 卓丽清惊得语无伦次:“你……你昨天对我哥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一男一女,老夫老妻,共处一室,他们俩除了上床还能盖着棉被斗地主? 瞅着卓丽清紧张兮兮的模样,明雅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存心气她: “你想知道什么?我们用的姿势还是你哥的持久耐用度?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完她迈开步子往前走,像是躲什么瘟神,速度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方明雅!你别走!把话说清楚!”卓丽清踩着高跟鞋跟在她身后,鞋跟与大理石地板碰撞,发出的“咚咚”声在周围回荡。 董事长办公室离电梯不远,不过是几步路的路程。 推开门,随着那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正门,卓然轻轻的抬首,唇角微翘,对她扬起一记暖如春风笑容: “你来了。” ☆、第四十三章 婚前协议 卓丽清眼瞅着明雅进门,赶紧踩着高跟鞋紧随其后,不依不饶的追到自家兄长面前。 “哥,什么行李,你们昨天到底做了什么?!” 卓然没回话,只不过在不经意间,指尖有意无意的触上嘴角的咬痕,暧昧的齿印如果不仔细瞧,已然淡得看不出痕迹。 卓丽清没瞧清他哥的动作,也就明雅离得近,把那老妖精诱惑人的举动看了个一清二楚,脑海中顿时回忆起那天晚上的画面,原本白嫩嫩的小脸蛋便“噌”的一下烧了起来。 “丽清,我点事要单独跟明雅谈。”没有解释的,卓然下了逐客令。 “哥!”卓丽清不肯就范,如今在她漂亮的脑瓜子里,方明雅与洪水猛兽无异,她怎可能留下她善良美好的兄长与她共处一室,没她看着,小白兔不得被老虎吃了吗? 明雅摸摸鼻子,看到卓丽清一副老母鸡护犊子的模样,心下不痛快了,她还能吃了她哥不成?再说了,她哥是那么容易吃的吗?要真煮起来,估计水没开,她就先一步被丢下锅…… “丽清……”卓然声线温和,说起话来让人觉得舒服毫无压力,而他本人又喜欢专挑好听的讲,所以哄起人那可是一套又一套。 兴许就是他这种优点,令他初时在各种酒局饭桌的谈判中,无往不利,而卓氏也一直有种说法,只要他们卓董事长出马,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签不下的合同,谈不成的案子。 这不,当着明雅的面,卓然三言两语哄好了妹妹,回头让秘书把人带走了。 随着办公室的大门被合上,明雅猛的打起精神,她想了想,面对卓然她不能再这么被动,必须抖起以前的威风,尽早抓回主控权才是硬道理。 “我的行李呢?”她憋着气,面容严肃。 卓然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姿态优雅的从身后拖出一只行李箱: “拿去吧。” 明雅目光一亮,却又隐忍着,洋装镇定的走过去,拖着行李回来后还不忘自己的目的: “不是说要离婚吗?离婚协议书在哪?” 微弱的阳光照亮了男人的侧脸,线条分明,动人心弦。 微抬首,他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律师约好在下午三点,你如果没事,可以暂时在一旁休息。” 言下之意,是她来早了。 明雅“喔”的一声掏出手机看时间,距离三点还有半小时,再 等等也无妨。 于是听着卓然敲键盘的声音,她灰溜溜的窝回沙发里。 而随着屁股一贴上毛茸茸的软沙发,她整个人又是一愣,低垂着脑袋,捶胸不已。 明明说好了要找回主控权的啊!怎么人天仙才说两句,她又被牵着鼻子走了?! 卓然像是真的公务繁忙,半小时下来根本没空搭理她,于是明雅被忽略了,她不开心了,但是她又不能像以前一样,扑上去,钻进他怀里,无视他那张冷脸使劲吃豆腐。 所以在百无聊赖下,她拉开行李箱的拉链开始检查自己的东西,这里摸摸,那里碰碰,虽然知道卓然不会拿她的行李,可她真的无聊呀,谁特么的活得不耐烦了,把她搁在桌子下的杂志全扔了?! 然而明雅这不瞧还好,一瞧她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不论怎么找,甚至是把所有衣服裤子包括内衣内裤统统倒在地板上,也没见着她那个长款钱包! “在找什么?”卓然搁下纸笔,清冷的表情中略带笑意。 明雅拧着眉回头,凝着他半晌不确定说:“你有没有看到我的钱包?” 闻言,他脸上露出少许的惊讶,从头至尾,毫无破绽:“钱包不见了吗?” 明雅点点头,忍不住又疑心四起的瞧了他一眼。 不对,卓然怎么可能拿她的钱包,她无法想象如此高风亮节的一个人,会干出这等小偷小摸的事,所以绝对不可能,不可能…… 明雅边在心里给自己打镇定剂,边哀悼她那不知道在哪遗失的钱夹,虽然钱不多,好歹身份证、银行卡、最重要的是一家三口的合照都放在里面,丢了以后光是补办这些乱七八糟的证件,她短期内绝对走不掉,更何况户口本在老爸书房里放着,而那个家在父亲去世以后,妖妇当道,她已经很久没回去了。 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该嫌麻烦,没有把户口跟卓然迁一块…… 这头,就在明雅死劲回忆钱夹到底掉哪的时候,律师到了,提着公文袋西装笔挺的样子,模样看上去很是严肃。 他先是看了眼在座的两人,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框眼睛道: “我们可以开始了。” 离婚意味着什么? 在法律上来说是指夫妻双方通过协议或诉讼的方式解除婚姻关系,终止夫妻间权利和义务的行为。 而从感情上来说, 就是从今以后,她与卓然再无关系,她再也不能仗着他是她丈夫的身份,对其亲近,更不能厚着脸皮,对他纠缠不清,从此以后她必须一个人的生活,一个人吃饭,再也没借口给他打电话,再也不能找机会上来瞧瞧他,哪怕是轻轻的触碰,对往后的人生来说,都是一种奢侈。 又或许她会害怕看着他跟别的女人组建家庭,生儿育女而远走他乡,这样一来,也许这一次见面,将是他们最后的一面。 明雅悄悄抹去手心的冷汗,“离婚”两字在这几个月里常常出现在她嘴边,当时她只想着从回忆中解脱,根本从未考虑过,原来这两字可以这么重,重得犹如千斤顶,狠狠的压进她的心窝里,疼得她连话也说不出。 “鉴于双方是协议离婚,我这里有一份文件,还请方小姐过目。”律师说完又推了推眼镜。 明雅接过律师递过来的协议书,看着内容,脸上是难掩的惊慌。 “这是卓先生早先委托我保管的婚前协议书,相信上面的条款与签名,方小姐并不陌生。” 明雅没注意听,她垂着脑袋一字一字的看,甚至拿出了当年考大学的劲头,把里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从头看到尾看了一遍,而最后当两行关键字眼跳入眼帘时,她目光一滞。 主动提出离婚…… 净身出户…… 换句话说,离了婚她一毛钱也拿不到。 “我从没见过这份协议!卓然,你居然伪造文件!” ☆、第四十四章 危险的卓先生 卓然冷眼旁观她的无措,收起一派温和的笑容与她公事公办: “话可不能乱说,你难道忘了,当年爸爸在婚前让我们一起签下的协议,一式两份,你的那份现在应该还在他的书房里。” 明雅捏着纸张的手微微颤抖,当她翻至最末页,看到自己潦潦草草的签名时,瞬间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冰水,冷得她浑身上下哆嗦个不停。 身体冷、心更冷。 当初爸爸答应让他们结婚的时候,她高兴坏了,满脑子全是她快要当卓太太,终于能嫁给最喜欢的卓然,她将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她多傻啊,一心一意的想要跟他过一辈子,根本没想过会有今天这一幕,所以在爸爸把这份协议递给她的时候,她甚至连看也不看的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真是讽刺,爸爸估计到死也没想到,当年为束缚卓然而拟定的协议,如今却成为了他反将她一军的武器。 果然坏事做尽必遭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如今她就不得不吃下了这颗恶果。 “明雅,一切决定权在于你。” 修长的十指轻轻对拢,卓然静静的看着她,一副商量的口吻。 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无论她反悔与否,他都会接受。 明雅到底不是个会遮掩的人,从律师宣布到结束,脸上表情变化丰富,谁都看得出她的内心正在进行天人交战。 她舍不得,舍不得卓然,舍不得这场婚姻,却依然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还不都是因为那固执到令人发指的性格…… 轻抿了口茶水,卓然并不急着催促,毕竟他是一个十分懂分寸的男人,在拿捏的过程当中,知道什么时候该收,什么时候该放,什么时候又该给她留下后悔的余地。 方明雅…… 他握着杯子,目光专注的凝视着她。 台阶他已经为她铺好了,既然她舍不得,又拉不下脸,那么便由他亲自牵着她走下去。 好好收拾心情跟他回家,从此他将不计前嫌,她依然稳坐卓太太的位置。 明雅心里闷得厉害,她看看爸爸留下来的文件,又看看律师给递过来的离婚协议,最后抬起眸子,将视线定格在卓然脸上。 正巧,他也在看她,随着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仿佛有股吸力牵引着她,令她不能自拔,险些沦陷。 猛的抽回目光,她用力的摇摇头,直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太危险!卓然太危险! 就差一点她就动摇了,就差一点她就反悔了,就差一点她又要走上那条错误的老路…… 她不能回去,既然已经决定重新开始,她就没理由再重蹈覆辙,更何况那是一个令所有人都痛苦的“覆辙”。 “卓然,他们都说我欠了你五年。”突然抬起头,明雅沉了眼,静静的看着他,表情极其严肃认真,像是要一次过把他的轮廓、表情,统统刻印在脑海里。 卓然愣了下,心里头一次因为明雅的眼神而生出慌乱,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像是要抓住什么,却又克制着没有伸出去。 “现在我还给你,几百万的赡养费赔偿你五年的光阴,这么算来还是我赚了是吧?”她说完后好像怕自己会反悔,动作极快的把离婚协议翻开,唰唰的签下自己的大名。 看着模糊潦草的自己,嘴巴里尝到了点咸味,用手搓搓眼皮,才发现那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多出了点水渍。 没有再看他,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企图把那点泪光给逼回去,婚都离哭给谁看,还嫌不够丢人吗? “明雅……”卓然脸色惨白,原本的笃定因为她的果决而碎成了泡影。 “律师,还有别的手续要办吗?”明雅没敢瞧他,就怕再看一眼,自己又舍不得了。 年轻的律师低头整理了下文件,对她摇摇头。 明雅道了声谢,拉起行李箱:“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 额前的碎发微微垂落,他瞬也不瞬的看着那道决绝的背影,脸色越发苍白,骤然间,连周围的温度也降至了冰点。 明雅背对着他,并未察觉到他突然变得凌厉的目光,转身她刚要走,在快要迈出门口的时候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折了回来。 她来到办公桌前沉默了一会儿,撩开长发将脖子上的银链给拆下,随着一枚做工精致的钻石戒指出现在眼前,卓然不禁眸光一冷,不等她开口已经先一步说道: “收回去。” 明雅的目光在戒指上定格,这是两人的婚戒,闪耀的钻石与纯净的铂金在阳光下辉映着她一厢情愿的爱恋。 如果当初不是她的坚持,也许他们也不会走到这样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戒指……还给你。”既 然是净身出户,她没道理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拿走。 “收回去。”卓然表情不变,只不过在话中多了一丝愠怒。 明雅摇摇头,径自取下戒指搁在他的办公桌上: “我走了,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再不行就结婚吧,找个喜欢的女人,好好过日子……”她说着说着突然有点哽咽,表情更像是在交代后事,好像这次离别之后,他们便再无机会相见。 他捏着戒指的手有点颤抖,骨节分明的指尖隐隐泛青。 安静的空间里,他默默凝视着眼前的方明雅,时间仿佛回到了从前,她会对他笑,会在人群中大喊着我喜欢你,又或者在生气的时候,拧着眉头犹如竖起刺的刺猬,朝他大吼着: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你,我不走,我这辈子哪也不去! 可是现在情况发生了改变,人心会变,方明雅那颗迷恋了他十几年的心,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他遗弃,并且再也找不回…… 你瞧她多果决,说不要就不要,说走就走,多么潇洒,多么干脆,仿佛当初的誓言,在她眼中不过是一场过眼云烟,飘来散去不留痕迹。 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靠坐在沙发上定定的看着她远去,姿势慵懒却浑身充斥着一种危险得令人战栗的气息。 “卓总。”一旁的律师先生被冻得受不了,毕恭毕敬的把人唤醒,“这两份离婚协议该怎么处理?” 眸光略略扫过桌上的文件,卓然收起方才的冷肃,面色恢复沉静:“何律师,今天麻烦你了,请直接交给我吧。” 温温和和的笑意不及眼底,卓然在接过文件以后拉开抽屉,塞了进去。 他是一个商人,一个成功的,从不会做亏本生意的商人。 方明雅说,她欠了他五年。 然而五年的光阴又岂是区区百万所能抵偿。 他的胃口很大,想要的不仅仅是她的一辈子,他要更多……更多…… ☆、第四十五章 强抢民女 明雅一路垂着脑袋,跟逃兵似的远离办公室大门。 她手里拖着行李,心情闷得慌,怎么想也是她亏大了,人家离婚是房子车子赡养费,一样不落,怎么轮到她就变成了这个窝囊样? 灰头土脸的拐个弯,她正想着找个地方吼一吼,纾解纾解的时候,卓丽清已经先一步等在电梯门口。 拎着她的全球限量版包包,扬着头,一见着她的身影便娇气的喊道: “方明雅!” 明雅猛然的刹住脚,掏了掏有点疼的耳洞: “干嘛呢?你想请我吃饭?”她说得有点不耐烦,心里不太乐意在这个时候应付她。 卓丽清蓦的瞪大眼,有些不可思议的瞧着她: “你这女人!偷了我的钱不说还指着我请你吃饭?”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谁偷了你的钱,你有证据吗?”明雅越过她走入电梯,顺手按下电梯楼层。 “要有证据,我一早报警了。”卓丽清不依不饶,紧跟到底。 随着电梯楼层不停的往下降,狭窄的空间内,两人安静了好一会儿。 其实也不是卓丽清不想报警,她巴不得方明雅再被关进去,这辈子都别出来。 可是啊,怪只怪她有一个善良、温和的哥哥…… “刚才你跟我哥说了什么?”她一直守在门外,竖起耳朵巴不得贴上门缝里,只可惜董事长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做得太好…… 明雅朝她撇撇嘴: “丽清,你是不是有恋兄情节?” 卓丽清瞪大一双美目,张牙舞爪的反驳: “神经病!” 明雅笑眯了眼,顿时伸长了手,像小时候一般摸摸她的头: “这么想知道,你怎么不往卓然身上装窃听器呀,或者买条狗链拴着他?” 卓丽清蹩着眉头躲开,气呼呼的道: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滚出我们的生活,要钱吗?要多少,我都给你!” 原来她在两兄妹眼里,与阴魂不散的厉鬼无异。 明雅收回手,突然有点受伤: “丽清啊,你怎么这么说呢,难道你忘了小时候是谁给你买的头花,谁过年给你买的新衣服,新鞋子,还有好吃的吗?” 卓丽清一愣,不说还好,一说她就来气,就方明雅的品味 ,逢年过节给她买的衣服不是大红就是大绿,还有那朵鲜艳的头花,俨然成为她童年的噩梦! 还是从榕姐好,无论是品味亦或气度,方明雅与她根本没有可比性。 正想着,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一楼。 明雅侧着身从人群中挤出去,迈开步子往大门口走,谁知还没走几步手肘就被人一把扣住了。 “你站住!” 明雅无奈的回过头,对她勾勾唇角,算是笑了: “你真想请我吃饭?唉,一场姑嫂客气什么,可惜我现在没时间,咱们改天吧。” 谁特么要请你吃饭。 卓丽清腹诽不已,也不跟她兜圈子直说了: “开个价吧,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哥。” 明雅不动声色的站住脚,暗自翻了翻眼珠子: “你觉得我什么时候缺过钱?” 卓丽清忍不住瞪她,上上下下扫过她寒酸的衣着,都什么时候还敢跟她摆谱: “你自己也清楚你跟我哥没可能了,与其占着茅坑不拉屎,浪费大家的时间,还不如早早了断,给所有人一个痛快。” 谁痛快,给沈从榕一个痛快? 明雅抿抿唇: “你这比喻不恰当啊,卓然什么时候成屎坑了?” 卓丽清脸色一沉,刚要反驳又听明雅道: “其实吧,我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这么拖着对我也没好处,这样吧,你给我一亿,拿到我钱我立马签字走人。” 卓丽清张大嘴: “你疯了。” 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啊! 明雅不动声色的站在那,对她耸耸肩: “没有钱?没有钱就算了,我回去得合计合计,这卓氏董事长一年的时间值多少,为了回本,我得能拖一年是一年对吧?最好就拖他一辈子,拖得沈从榕人老珠黄,牙齿掉光,你说好不好?” 卓丽清牙齿磨得嚯嚯响,真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死她: “方明雅!你这个无赖!” 这天,明雅在卓然身上吃了瘪,积累了一肚子的窝囊气,本以为会郁闷好一阵子的,谁知道一报还一报,卓丽清自动送上门给她解了闷,看着对方气急败坏,恨不得吞了她的眼神,她甩甩长发神清气爽的回到出租屋。 可是这人啊 ,真不能干坏事,瞧她早上刚给了卓丽清一个大铁板,晚上便毫无预警的发起了高烧。 以顾倾城那个少爷脾气,什么时候伺候过别人? 看着吃饭,吃着吃着就晕倒的明雅,他瞬间就慌了,握着筷子,张着嘴,傻愣愣的瞅着她。 摸摸对方的额头,烫,真烫,都快能煮鸡蛋了。 “走,明雅我们上医院……”他手脚哆嗦的在原地转了一圈,回过头果断的把人背起。 明雅无意识的哼唧两声,一听医院忙拍拍他的脑袋拒绝: “不……不上医院,发个烧而已,睡一晚上就没事了。”上一趟医院,随便吊个点滴开点药,至少也要好几百……她现在哪来的钱啊。 钱、钱、钱,这玩意快把她逼疯了,她是做梦也没想到,从来不放在眼里的东西,如今却变得弥足珍贵,贵得险些能要了她的命。 生活啊,真不是这么简单,在快睡过去的时候,明雅还想着,如果早知道会这样,她就该厚着脸皮,跟卓丽清要个十几二万也好,人都快饿死了,还挽着那块不值钱的自尊心作甚! 顾倾城不答应,背着她往门口走,都病成这样了还嘴硬。 “放我下来……”明雅抽空拧了他一把,“再啰嗦,就把你赶出去。” 顾倾城吸吸鼻子,最终在大门口处刹住了脚。 这女人,病了也不忘威胁他。 手忙脚乱的把人搬上床,盖好被子,顾倾城愁了。 他默默扫一眼空荡荡的四面墙,摸摸这也不是,看看那也不行,对床上的病号,是全然没了办法。 怎么办,怎么办? 他急得满地乱转,这时听到明雅虚弱的喊了一声冷…… 他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赶紧抽出新买的电热毯给她垫在身下,而后又怕她冷着,从柜子里拉扯出自己的厚棉被层层裹上去。 幸好房东太太就住在一楼,大半夜下去敲门,一中年男子把大门打开,瞧了眼顾倾城那张陌生的面孔,盘问了他老婆许久,才把人放回去。 跟他们要了退烧药,顾倾城回到出租房,哄着骗着,费了半天劲才让她把胶囊吞了。 至于为什么要“哄着骗着”,全因为某病号太不省心,稍稍放松就踢被子使性子不肯就范,最后等到顾倾城终于把人伺候得睡下,天也差不多亮了。 这天晚上,明雅做了 一个噩梦。 她梦到自己突然变成了古时候的一个二世祖,仗着老爸有钱成日吃喝玩乐不务正业,最后瞧上了隔壁村的一个姑娘,几经打探下才知道这位卓姑娘早有一位沈姓的未婚夫,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等着沈从榕高中状元回来以后,择日成亲。 二世祖听到这里一拍脑门,原来还是个名花有主的姑娘。 名花有主又怎么着?二世祖不服气,他就喜欢这姑娘,喜欢得不得了,这辈子是非她不娶了,哪管她有没有婚约,哪怕是嫁人了,他也会在后院开个洞,把人抢出来。 于是二世祖说做就做,找了他爹,仗着有钱收买未来的老丈人,敲锣打鼓的把人给带走了。 而后在新婚之夜时,听着新娘子哭得稀里哗啦的声音,一不做二不休把生米煮成了熟饭,并且一煮再煮,天天煮,夜夜煮,煮得人面黄肌瘦,瘦骨嶙峋,只差没香消玉殒。 可惜好景不长,好日子没过几天,新娘子的老相好沈状元回来了,一回来就把他给告了,封了家业,气死老爹,最后口袋里仅余下的一张银票也给人没收了去。 最后他看着小媳妇与状元郎如胶似漆的恩爱模样,那火光啊,都快把他老家的房顶给烧着! “奸夫淫妇!”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要揍人,岂料身上突然多了好几条手腕粗细的麻绳,困着他的脖子一路往后扯,勒得他呼吸困难,动弹不得。 倏然睁开眼,明雅顶着一头的冷汗,屁股就跟长了弹簧似的,吓得噌的一下要跳起来。 谁想胳膊小腿全被人禁锢着,而且横在腰杆子上的那只手——不老实。 这里摸摸,那里碰碰,时不时还捏她两下…… ------题外话------ ☆、第四十六章 我养你 刚起来的明雅脑袋瓜子尚处于真空状态。 她迷茫的对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待到魂魄齐全了,这才掀掀眼皮侧过脸…… “……” 顾倾城犹不知死到临头,抱着明雅香香暖暖的身子,毛茸茸的脑袋不安分的在她颈窝处蹭了蹭。 “恩……唔……” 细小的呼噜声带着一股少年独有的气息喷上她的耳廓…… ——静—— 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异常的安静,仿佛偌大的空间里,只余下少年清浅的呼吸。 面对一大清早醒来,旁边多了一个男人的事明雅显得很冷静,非常冷静,冷静得诡异。 掀开被子——很好,两人的衣服整齐。 也证明她昨晚并没有吃亏,可瞅着身旁那兔崽子,抱着她一脸餍足的模样,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给他点教训。 …… 其实这晚顾倾城也做梦了。 他梦到了一只长得与方明雅非常相像的猫儿,毛茸茸的一小团窝在他怀里,任他搓圆捏扁,乖巧得仿佛没有脾气。 岂料,就在他捏着她的小蛮腰捏得正起劲的时候,温温软软的小猫咪居然一个爪子挥上来,扒拉一下抓在他脸上。 “嗷!”顾倾城是痛醒的。 猛的一掀开眼皮,立即迎上明雅那双水汪汪的大眼。 顾倾城在心里感叹,真是跟梦中的猫咪一样惹人怜爱。 可不等他继续回味方才柔软的触感,整个人已经被她的动作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冷飕飕的天气、柔软的被窝、寂静的空间、孤男寡女…… 此时此刻,她两腿大开的跨坐在他的腰腹处,面色白皙双唇红润,一双滑腻腻的小手则犹如灵蛇一般滑落胸前,猛的一揪起他的前襟,使劲往两旁拉扯! 一大早就这么激情? 顾倾城内心顿时大喜,看着她的目光充满柔情,瞅着她豪放的动作,索性一扭头摆出一副任人鱼肉的姿态。 那总受的模样,好似在说——来吧,请尽情的、粗暴的蹂躏我吧。 随着冷冰冰的小手滑入衣襟,贴入脖颈…… 那凉飕飕的触感令顾倾城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他闭目沉思,屏息静气,一颗纯纯的少男心“扑通扑通”的险些跳出嗓子眼。 可少 顷,事情的发展与他的幻想背道而驰,朝着两个极端,一个向西,一个向东的一路狂奔而去…… “啊!” 早餐是煮好的米糊加油条。 仿佛昨晚那场高烧只是顾倾城的幻觉,一大早起来,方明雅顶着一张红润的小脸蛋,神清气爽的在一旁美滋滋的吃着小油条,一副精神气十足的模样,哪像是一个大病初愈的人。 而反观一旁的顾倾城,他的憔悴是有目共睹的,怏怏的窝在一旁,浑身上下只要是能露在外头的皮肤,通通遍布抓痕与指印,那眉眼里委屈兮兮的含着一泡水光,活脱脱就是一个刚被家暴的小媳妇。 顾倾城闭紧嘴巴在一旁喝粥。 忍不住偷偷瞧了她一眼,心里不由得吁出口气。 虽然她把他打了一顿,可至少是没把他赶出去。 又或许明雅在与他同床共枕这件事上,并不像想象中的排斥。 想到这,顾倾城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谁知道这一下子就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咋呼一声。 明雅从碗里抬头,指了指抽屉的方向: “自己上药。” 顾倾城双目一亮,忙不迭的走过去把抽屉打开,却听到明雅补充: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明雅……”他回过头,眸中带着水光,还指望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直接修成正果的说…… 明雅没回话,她正愁着找工作的事。 执起笔在报纸上画了一个又一个的圈圈,打算今天什么也不干了,就照着顺序一个个的打过去。 “在找工作?”顾倾城拉出医药箱,抽着空子问她。 “恩。” “你很缺钱吗?”他嘀咕,自己那两万块这么快就花光了? 明雅没搭腔,她正认认真真的阅读着报纸上的信息。 气氛有点僵。 顾倾城不知道她是生气还是怎么着,有些讨好的走过去把碗筷收好,洗干净。 偷偷觑了她一眼,明明是大小姐的命,如今却为生活疲于奔命。 “明雅,别出去找工作了,我可以养……我可以打工养你……” 他问得不太确定,也头一次对生活感到无力,原来他真像爸爸所说的离开顾家就什么也不是,连自己都养不起又怎么可能给她幸福。 明雅翻 着报纸的手一僵: “胡说八道,你不上学了吗?” “我……我可以辍学!”他的成绩一直不好,凭自己的能力一定上不了大学,与其在这些无用的课业上浪费时间,还不如跟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一起。 “不行!”明雅被他的决定吓着,开始正视眼前的少年。 之前听他说离家出走,她还以为这货是到了叛逆期,跟家里人闹脾气拿她开刷,过几天就得夹着尾巴回去。 谁知道一周过去,无论环境多恶劣他依然坚持着,并且抛去大少爷的脾性,一反当初的叛逆乖戾,天天给她守门不说,洗衣做饭一手包办,连她烧迷糊的时候,也能依稀看到在床边忙碌的身影……这小子……这小子难道受了什么刺激? 要不他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 明雅摇摇头,不管他受了什么刺激都不关她的事,对她来说顾倾城和顾倾然两兄弟只会是她生命中的过客,也许等到他们长大以后会偶尔想起,曾经有过一个叫方明雅的朋友,仅止于此,也就够了。 “你这年纪就是用来读书的,没事别跟我说什么辍学,小心我揍你。” 顾倾城摸摸鼻子不答腔,下午等着明雅出门的时候,自己也跟着偷偷的溜了出去。 ☆、第四十七章 离开的先兆 这两天明雅一直愁着她没有身份证的事,办挂失也得有户口本吧,可惜她的户口本在二姨那,她不想见她也就没回去。 没身份证怎么找工作?她就是找份临时工人家也得瞅瞅。 于是明雅来了气,顺着火车站的小广告打过去,花几十块找人弄了一张假的。 还别说,虽然是假证,做工却不错,不专业的根本瞧不出来,混个临时工是够了。 最后明雅找了一家地产中介,经过正儿八经的面试以后在那定了下来,从此过上了她卖房的日子。 要说起工作环境,这家中介其实规模不大,总共也就9名员工,1名经理,余下的除了一位资深老员工,其他的都是跟她同一时期招进来的新人。 上班第一天,做为一个刚报道的新人,明雅默默守在电话机旁敲了将近200个电话,询问又询问,直说得她口干舌燥,耳朵发疼。 已经记不清这一天被骂了几次的明雅不由得又想感叹一声,人生啊,昨晚那一场烧怎么没把她烧傻了,傻了多好,傻了就不必再为生计犯愁。 晚上回家,明雅被骂了一天的窝囊气没地发,正想找顾倾城那个皮糙肉厚的练练手的时候,扑了个空。 掏出钥匙她三两下把门给打开,谁知道等待她的并不像往常一样的热菜热汤,而是满室的空虚寂寥…… 人呢? 她“啪”的一声按下大灯的开光,看着光秃秃的四面墙,怒了。 搞什么,都八点了还不见人! 明雅抓抓头发,心里着急,掏了手机给他打电话,谁知道电话响了几声,在他的行李包里找到了。 晚归就晚归吧,居然连电话也不带! 她这次来了气,泄愤似的踢开他的行李包,而后打开电饭锅掏米煮饭。 本想煮一个人的份,可后来想想,她又多舀了一勺子的大米进去。 等到顾倾城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十点。 他带着一脸的风霜进门,谁知道刚踏入出租房,立即迎上明雅那张比外头的冰雪还要冷的脸。 “去哪了?为什么不带电话?”明雅没发现自己质问的语气里含带了许多关心。 顾倾城蹲在地上换鞋,看到明雅怒红的双眼,心下一愣,一种名为喜悦的泡泡正不断的往上冒。 “你关心我?” 明雅眯起 眼瞧他,没回话。 “煮饭了吗?我饿了。”顾倾城咧着嘴笑,打开电饭锅,自己盛饭盛菜。 “顾倾城,你这一天上哪去了?!”明雅怒了,竖起眉毛就抢过他的饭碗。 “明雅,我饿……”他可怜兮兮的瞅着她,双眸含着水光,那小狼狗的模样活像她饿了他好几天。 明雅一时心软,松开手,琢磨着一会儿再盘问他。 谁知道小狼狗嘴巴硬得很,吃饱喝足倒头就睡,一晃眼到第二天早上也没跟她交代。 到后来明雅也不问了,年轻人嘛,都爱自由,她又不是他妈,管他那么多做啥。 可她直觉顾倾城有事瞒着自己,早出晚归已经不是常事,而且出门的时间不固定,有时候大中午回来看到他在家里晃悠,到了晚上又不见了人影。 明雅顿时起了疑心,深怕他背着她干什么犯法的勾当,于是特意找上司请了一天假,躲在门口一路跟踪着他的轨迹。 最后她终于知道顾大少爷干什么去了。 原来啊,他正在一家服装店给人打工,人家销售员的工作时间都是三个班次,分早中晚班,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出门的时间不固定。 而在那天下午明雅什么也没干,跟私家侦探似的躲在对面的咖啡屋里,隔着玻璃窗远远的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她看着他笑脸相迎进店的客人,动作虽然生涩却认真的给人介绍款式,也因为人长得帅的关系,一下午为时装店招揽了不少生意。 见着顾少爷干的是正经行业,明雅那颗悬着的心顿时安定下来,想着还没到开学的时间,让他出去体验体验社会也好。 当销售员要的是口才,一天站八小时嘴巴“噼里啪啦”讲个不停,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服务业,也难怪他不愿意告诉她,就顾倾城那少爷脾气,怎么可能拉得下脸在这伺候别人。 明雅心疼他背过身偷偷咳嗽的样子,晚上回去给炖了一锅汤,主动揽下一日三餐的活计,掏出私房钱天天大鱼大肉的伺候。 顾倾城虽然觉得奇怪倒是没怎么着,一周过去小脸蛋又胖了些。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明雅私心的觉得,其实多了顾倾城陪着也挺好的。 只是不久后明雅敏感的发现,她似乎被人跟踪了。 虽然总能感受到一道视线尾随其后,可每每在回过头寻找的时候,又无端端的不见踪 影。 刚开始明雅以为是最近卖不出房子,压力太大而产生的幻觉,直到在一次偶然的回眸时,看到镜头反射的光线,这才不由得感叹,难道是有星探看上她,要把她捧成大明星? 当然,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思前想后,是顾老爷子的可能性比较高。 晚上回到家,明雅捧着碗静静打量着对桌的顾倾城,叹气又叹气。 顾倾城握着筷子抬头,不解的问她: “明雅?” 明雅忍不住又叹了声,爱怜的摸摸他的脑袋没回话。 顾倾城反感的避开,怒道: “别摸我的头,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我知道,不摸就不摸嘛,小气。”明雅收回手,目光依然放在他那颗小平头上。 顾倾城自觉话有些重,犹豫了一会儿索性把一颗脑袋凑过去,颇为大方的说: “好,你摸吧。” 明雅“噗嗤”的笑出声,伸长了手臂还真不客气的往他脑瓜上乱揉了一番,边揉还边在心里叹道。 小子,你爹说不定已经找来了,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跟他回去吧。 隔天明雅为了带客户去看房,直到天际大黑才踏上归家的路。 出租房附近有一个夜市,每到夜晚十一二点,才是这块地方真正热闹的时候。 平时她总嫌吵,大晚上得把窗户关结实了才能入睡,如今走着夜路回来,她发现吵也有吵的好处,至少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拐个弯,她拎着给顾倾城买的宵夜走入小区门口,想着再过不久,顾倾城就得回家,往后将与她再没交集的时候,明雅心里生出几许不舍。 一起住了这么久,说不难过是骗人的,但她能有什么办法,儿子是别人家的,她还能抢了不成? 明雅心不在焉的走,掏出钥匙正打算上楼,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呼唤。 “明雅。” 她条件反射的回头,入眼的便是那辆及其熟悉的宾利。 华丽流畅的双翼标志,在灯光下似乎镀着一层银光。 宾利慕尚豪华型6。8t,优雅中带着点沉稳,当初她一瞧就买下了,也算是她送给他的结婚礼物。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没换。 ☆、第四十八章 暗潮汹涌 前夫前妻见面应该做什么? 明雅不知道,她只晓得当时她就跟被点了穴似的,杵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他靠近。 烟蒂烧尽,火光在指尖亮了一下随即被他扔在脚下踩熄。 目光顺着他的动作移动到地上的灰烬,明雅猜着卓然应该等了她许久,只是大冷天的,这人为什么不在车里等。 然而没等她细想,夜风里男人已经离开车门一步步朝她走来。 黑色风衣与夜色仿若重合,少了白日的温文,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周围的气势似乎突然变得锋利。 “这么巧。”明雅扯着嘴角笑笑,直觉他在生气,却又不知道他气什么,只能悄无声息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退缩的动作尽数落入他的眼里,少顷,卓然笑了笑,收起了方才的凛冽,几乎是瞬间的又恢复成往昔那个气息温暖的男人。 他以着无害的姿态朝她走过来,不着痕迹的拉开安全距离,既不会惊动到怀中的兔子,却又能将其圈禁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 “不是巧合,是我特意在等你。”他开口直接表明立场,一改往日委婉的作风,单刀直入,杀得明雅直喘气。 忍不住抓抓头发,她抽空觑了他一眼: “你找我有事?” 卓然微微笑了下,笑容淡漠的看着四周: “你确定要在这里谈?” 像是响应他的话,突然由远方刮来一阵冷风,凛冽的,刺骨的,直把明雅吹得一哆嗦。 她吸吸鼻子,看着他惨白的脸,估计在这站了挺长一段时间。 “唉……上来吧。” 说完她也没瞧他,背过身“噌噌噌”的就往楼上走。 明雅住在三楼,很快两人便抵达了楼层。 刻意忽略身后近在咫尺的脚步声,她发现自己掏钥匙的手有点抖。 不得不承认,哪怕两人离了婚,久不会面,他对她的影响力依旧不减,就像现在,她因为他的存在而紧张,一紧张就对不准钥匙孔,好几次插不进去,直到一只手覆上她的。 冰冷的掌心覆在她的手背上,明雅忍不住颤了下,看着对方握着她的五指要把门打开。 谁知当他的指尖触及她掌心的时候,那麻麻痒痒的触感令她不由的心尖一颤,随即就跟被烫到了似的忙不迭的甩开,而那一串钥匙也跟着掉在了地上 。 “啪”的一下金属撞击着地板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么笨,连门也不会开。”卓然眼里的笑意更甚,在明雅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微微弯下腰将钥匙捡起,而后一手撑着门框,一手越过她的腰侧,动作极其暧昧的开门。 随着他的逼近,一股熟悉的热度铺天盖地的袭来,几乎是瞬间的将她围困,躲不了更逃不掉。 明雅脸色一白,一颗心紧张得险些要跳上嗓子眼了。 嗅了嗅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她刻意忽略那阵令人不适的心悸,等着他一把门打开,立即跟放出笼子的鸟儿,扇着翅膀,有多远飞多远。 卓然默默扫了眼怀中空出的位置,温和的笑笑: “钥匙放哪?” 明雅转眼瞟向别处,怎么的就是不愿与他的视线接触: “随便……坐吧,喝什么?” 话落她又突然想起自己这穷乡僻壤的,真拿不出他平时喜欢的蓝山咖啡,随即又补充道: “我这里只有白开水。” 卓然耸耸肩,目光略略在房内逡巡一圈,窄小的地方,一双男款球鞋进入他的眼帘。 “你找我有什么事?”明雅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玻璃杯,洗洗干净给他倒了一杯开水。 久久得不到回应,她转过身,这才发现卓然的目光一直落在洗手间的门板上。 听着浴室里传出的水声,他带着一身寒气,一动不动的站在大门口。 明雅忍不住抓抓头发,提醒道: “卓然?” 卓然回过神,淡淡的“恩”了一声,随便找了快地方坐下。 恰好在这时,浴室里的水声停了,没一会顾倾城打开门,只在腰上系了一条浴巾,带着一身的水汽与白烟,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将一身结实的肌肉裸露在两人面前。 一出门,他闭着眼嚷嚷: “方明雅,你把我的内裤放哪了?!” 这段日子忙着打工,他根本没时间上理发店,如此下来头发似乎长了不少,如今被水浇一浇,几撮*的黑发垂落在额前。 见明雅没理他,顾倾城烦躁的用手扒了扒湿发,一抬头与不远处的男人对上。 瞬间,屋子内的温度似乎降到了冰点。 明雅毫无自觉,神经粗大的根本没察觉 到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低下头从床底捞了捞,抓着顾倾城的内裤甩在他脸上。 “都跟你说几次了,收回来的衣服别乱丢。”当目光触及他那头湿发,她愣了愣随即抓着毛巾走过去,盖在他脑袋上一阵揉搓,“你冷不冷?赶紧把衣服穿上。” 顾倾城配合的弯下腰,目光却始终黏在那个不请自来的男人身上。 “啊,明雅你轻点,疼啊!” 明雅拧着他的耳朵不放: “去把衣服穿上,要是生病了我可不管。” “知道了。”顾倾城撇撇嘴,视线与卓然在空气中相撞。 不得不承认,那是一个面容沉静,举止从容,长得极为好看的男人,虽然笑容淡漠而无害,可从平日里听到的一些关于卓董事长的事迹,顾倾城便不得不对这个男人起防心。 更何况他是方明雅的前夫。 一个曾经不愿离婚,却又突然同意,行为诡异的男人。 正巧卓然也在看他,他看着两人亲昵的互动,眸中倏然闪过一道寒光,稍纵即逝,不仔细瞧根本遍寻不着痕迹。 然而这一点蛛丝马迹明雅没注意,顾倾城却瞧了个彻底,当下他停下动作,光着上身沉默的与人对峙,针锋相对中,屋内的气氛是越发的凝固。 没察觉到两人间的暗潮汹涌,明雅仿佛置身事外似的蹲在墙角翻箱倒柜,终于在箱底挖出他那件军大衣。 回头把人按在床边,她背对着大门给他着衣,娴熟的动作与顾倾城习惯性的配合说明了两人不止一次的这么做。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就罢了,连这等私密的事方明雅也一手包办…… 黑眸一眯,哪怕站在原地没有举步,那一身危险的气势依旧令人心悸。 “明雅,我想跟你单独谈谈。”他语气虽淡,目光却隐隐透出点狠意。 曾几何时,他的专利已经由眼前的男孩取代,从前信誓旦旦的方明雅,没想到变起心来是比任何人都快! ------题外话------ ☆、第四十九章 窃听器 单独谈谈? 明雅迟疑的回眸,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审视。 这下她总算明白过来,卓然的意思是让顾倾城出去。 想想外头冰天雪地,大雪纷飞的场景,明雅一拧眉头不答应: “就在这谈。” 言下之意,要谈可以,但是在我的底盘,你得听我的。 卓然面上晃过一丝错愕,毕竟明雅极少拒绝自己,而这也是她头一次当着第三方的面拒绝他的要求。 静伫良久,他抬起头声音清冷的说: “这周五有一个饭局,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 明雅心里生出一丝困惑,她不明白他有饭局为什么要她陪同,不是还有沈从榕吗,再不济,他那个美艳的秘书也比她好呀。 可瞅着他眼神阴鸷,一副隐忍着没发作的模样,明雅想了想决定先问清楚了再想理由拒绝: “什么饭局?” 空气中充满着沐浴露和洗发水的淡淡香味,他认出那是她喜欢的牌子,可如今气味却是由男孩身上散发出来…… 注意到围绕在两人之间的亲昵,他眸色变得更冷,却又不动声色的道: “是姆妈,她想见你。” 明雅闻言,圆睁着双眼一脸喜色的道: “姆妈回来了?!” 这姆妈可是从小看着明雅长大的,在七岁被接回来那年,事无巨细大小,都是姆妈给她打理,连第一包卫生巾也是姆妈给买的,所以在她心目中,那个胖胖的妇女占据的是母亲的地位。 “好,我去。” 卓然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似乎一早预料到她的答案,淡淡开口: “你也知道姆妈年纪大了,近来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 明雅掀了掀眼皮,然后呢? 卓然顿了下,眼里晃过一抹深邃的光芒,只锁住她不放: “我希望能暂时隐瞒我们离婚的消息。” 明雅听罢“啊”的一声,有些意外的瞅着他,就这点事在电话里说就可以了,根本没必要特意上门呀…… “可以,你还有别的事吗?” 意思是,她开始赶人…… 卓然喝了口白开水,在一般情况下,他不碰旁人动过的餐具,就连同桌吃饭,只要是陌生人夹过的菜他一律不动,可 这个习惯在遇上方明雅的时候却能破例,就像他愿意用她喝过的杯子,吃她碰过的食物,甚至是接吻亦然,甘之如饴。 这是为什么? 他也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后来得出的结论是,他把她当成了家人,不是朋友,不是爱人,而是亲人,一个可以抛却伪装,毫无顾忌的亲人。 “明雅,你在赶我走。”他抬眸看她,眼里有一丝受伤。 明雅明显被口水呛了一下,面对这样的卓然,她居然说不出话。 顾倾城穿好衣服,站起身,高大的体型遮挡去明雅大半的视线,严肃不愉的姿态,俨然就是一副男主人的架势。 “卓先生,如果你已经把说完了,那么请回吧。” 他一字一句的说道,面上虽然稚气未脱,却颇具一家之主的风范。 卓然没回话,他就这么孤寂的站在阴影中,静静注视着床边的两人,一个是他的妻子,而另一个则是以保护者姿态自居的男孩,视线越过他落在身后的明雅身上,只见她默默的站在原地,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然而光是从她的表情,他已经察觉到横在两人只见的隔阂,又怎可能只是一个顾倾城的距离。 良久以后,他突然敛下冷厉的神色,微微勾起唇角,仿佛人畜无害的朝两人走进。 顾倾城紧握的拳头越发使劲,看着不断拉近距离的男人,屏息静气,不动声色的朝前迈出一步,枪口一致朝外的姿态,仿佛那两人才是“家人”,而他只是一个外来的入侵者。 “早点休息。”他极有风度的在适当的距离站住,伸出手对顾倾城笑道,“我走了,好好照顾她。” 顾倾城警惕的瞧着自己面前的手,犹豫一阵还是礼貌的回握了过去:“你放心,我会的。” 他不仅会好好照顾她,他更想接手她往后的人生。 卓然笑,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明雅,周五见。”卓然从容不迫的走出大门,在要离开的前一秒还不忘招呼她。 明雅“恩”了一声没有动,大脑一片空白,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这时,卓然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顾倾城走过去反锁上门,僵直了背脊问她: “你们不是离婚了吗?” 为什么从那个男人身上,他感觉不到一点疏离的气息,他看明雅的目光充满了占有与一些不知名的感情,仿佛直 到现在,她这个人依然是他的所有物…… 明雅没回话,她径自走到窗户边,打开玻璃窗,随着凛然的夜风涌入屋子,她犹豫一阵悄悄探出脑袋,这一瞧隐约能看到楼下那辆宾利。 没多久,她远远的看着他从楼梯口里走出来,脚步不快,慢悠悠的往爱车的方向行走,而在半途,他徒的停下步伐抬头,眸光犀利而精准的找到她的方向。 明雅吓得心尖一颤,骤然后退一步迅速离开窗台。 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脸色变得一片灰白。 “方明雅,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又是什么意思?”将她的失态尽数收入眼底,顾倾城怒吼,有哪家的离婚夫妻是这样的吗? 明雅摇摇头,她怎么知道卓然是什么意思,她明明把一切都打算好了,了断这段关系,然后换一个城市重新开始,谁知道卓然好事多为,非得横插一脚扰乱她所有的计划与那颗已经逐渐恢复平静的心…… 接下来他们都没再说话,屋子内突然安静得吓人,而各有心事的两人在沉默中并未发现桌子底下突兀的多了一小块金属物体,那是一枚镀了一层银边的窃听器。 楼下。 卓然在关上车门以后没有着急将车子启动,而是拿出一早准备好的耳机带上…… “明雅,你生气了?”少年的声音里带着点讨好的味道。 “没,生什么气,赶紧睡觉你明天不是上班吗?” “喔,可是好冷,能不能……” “不能。” “可是。” “滚下去。” …… ☆、第五十章 讹诈 摁下车窗,随着室外的寒气骤然灌入车内,他那满腔的不愉被冷风吹熄。 慢条斯理的掏出手机,他打开文件夹一页页翻看起私家侦探发来的信息。 约莫数十张的生活照,有明雅的,也有顾倾城的,而更多的是两人在一起的画面。 卓然直勾勾的盯着她,捏在照片上的指尖渐渐泛白。 也许明雅并没有那个意思,可男孩却不是,他看得出来他喜欢她,那种讨好到执拗的目光他再熟悉不过,毕竟当初的方明雅也是用这种眼神一直紧跟在他身后。 滴水尚可穿石更何况是人心,方明雅与他在一起确实很开心,至少从画面中可以看出她的笑是那种敞开的,发自真心的笑。 这足以证明她并不排斥和他在一起,相反的她很享受这段时光,至少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愿意将自己娇俏美丽的一面毫无保留的在另一个男人面前绽放。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耳塞里已经听不到他们的交谈,从车窗往楼上看,三楼的灯已熄。 卓然顿了顿,而后往后靠,偶尔灌入的冷风吹不去的他的焦躁。 掏出香烟他于黑暗中点燃,伴随着一个个的烟圈在空气中散开,他轻轻吁出口气。 脑海中晃过两人携手交谈的一幕,那个画面太过刺目,在他眼中亦如尖刺,扎入他的心窝隐隐发疼。 他承认自己是个极端自私的男人,方明雅追着他跑的时候他不屑一顾,而当方明雅收起感情不打算回来的时候,他又觉不舍,不舍她的无私与包容。 毕竟作为一个妻子来说,她是合格的,而他也不想费神再找一个比她更好的女人。 绷着嘴角,他目光隔着袅袅青烟在窗台边流连,有什么东西从指尖溜走,轻轻握拳却什么也抓住。 渐渐的,男人眼底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寒气,趁着夜色正浓,他掏出手机给顾老敲去一个电话。 他不能亲自动手斩断这段尚未萌芽的情丝,因为他很清楚,这事如果让方明雅知道,以她的性子也许他这辈子也赢不回她的心。 “顾总。”电话接通后他客气的笑了笑道,“关于科技园那块地……” 他夹着烟,看着火光在指尖熄灭,微微勾起唇,看起来心情不错。 “我同意让利,但是有一个条件……” 对付一个青春期的孩子,有什么比找家长更直接,更有效的 方法? 距离卓然的到访又过去了两天,在此期间风平浪静,明雅有小狼狗陪着,小日子过得既充实又滋润。 然而不详的预感如影随形,她总觉得这样的平静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就像这天,顾倾城发工资了,由于这个月的业绩不错,店长破例给他提高了提成,揣着兜里热乎乎的三千块钱,他心窝一暖,在路过某品牌店的时候忍不住走了进去。 店员瞧着顾倾城长得帅,忙不迭的上前招呼,听他说是给女朋友买礼物,脸色又马上沉了下来。 可来者是客,哪有因为人家名草有主就不理人的说法,于是更卖力的给他推荐。 随着目光触及到一枚镶嵌有水晶的发夹,顾倾城指了指问:“多少钱?” 店员拿出计算机算了算折后价,笑眯眯的给出答案:“七百。” 顾倾城睁大眼:“这么贵?” 说完对着那枚巴掌大小的发夹左瞧右瞧,怎么也瞧不出他到底贵在哪儿。 听着销售小姐在一旁又是法国名师设计,又是纯手工制作的吹嘘,顾倾城吸吸鼻子,是越瞧越喜欢,他直觉这玩意戴在明雅头上一定很好看,是以狠狠心,咬咬牙付了帐。 从前一掷千金的顾倾城这会儿捧着用劳动换来的礼物,那感觉,双手沉甸甸的仿佛拿不住。 冒着冷风他心里突然有点泛酸,原来真是实打实的做了,才发觉挣钱不易,就像这枚他曾经看不上眼的小玩意,如今却得花去他将近半个月的工资才买得起。 而后他又去了一趟菜市场,买鸡卖鸭打算回去做一大桌的菜,把氛围弄得浪漫一些,等到氛围上来了,他就……想着想着,顾倾城傻兮兮的笑了起来。 路过群众纷纷回头,就瞅着大马路上,一少年一手抱着鸡,一手抱着鸭,中间揣着一粉色包装,打有精致蝴蝶结的礼品盒,时而发愣,时而傻笑的模样…… 已经有人掏出手机给警察局打电话。 明雅呆的地产公司在今天早上收到荣江城推出新房源的消息,于是头儿七早八早把人叫起来,集合集合,一人一辆小电摩托开到荣江城门口,拉客! 而明雅作为一个新丁,自然不能幸免,举着牌子跟在一群前辈后头,见人拦人,见车拦车。 其实像这种业务员守在门口围追堵截的事近来已经逐渐减少,几乎是没人会去干的,但是啊,这市场不景气 ,房子卖不掉,他们有什么办法。 跟着拦了几次车,扑了几次空子,明雅顿觉无趣,瞅着头儿不留神的时候远离人群,抱着一叠宣传单和牌子一路沿着石板路走。 看了看天色,她又垂下脑袋慢悠悠的踱着步子,琢磨琢磨,这工作干不下去了,大半个月下来卖不出一栋房子不说,月底说不定还得扣钱。 想想自己那可怜巴巴的底薪,她不禁流下两道辛酸泪。 谁让她当初耳根子软,面试官给她吹嘘两句就被人洗脑了,真以为只要加把劲,月薪绝不低于万元,岂料她白白给人打工半个月,月底能不能超过千元都不一定。 明雅悔不当初,不禁回想起这个月的生活开支,顿时她泪流满面的发现,自己确实是被顾倾城包养的,如果没他卖表的两万块,她估计还在天桥底下跟人抢位置…… 抬头看看湛蓝湛蓝的天空,她闭上双眼对老天爷祈祷: 神啊,快掉点人民币把她砸死吧,再不济越南币也成啊,只要是钱她照收不误,真的…… 可惜明雅这次没能如愿被钱砸死,反倒是在拐弯的时候差点被一辆飞驰而来的跑车撞死。 ——吱—— 刺耳的刹车声穿透耳膜,在周围久久回荡。 意大利超级豪华跑车,骚包的亮黄色车身与车头栩栩如生的斗牛,霸气中不乏高贵,是兰博基尼独一无二的标志。 明雅脸色惨白,心跳加速,看着还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就要把她撞得嗝屁的车头,垂眼缓了缓,刚要骂人,随即像是想到什么,脑瓜子飞快飞快的转动起来。 捏捏大腿她暗自琢磨着,反正她已经走投无路了,倒不如搏一搏,直接往地上一躺,两腿一伸,两眼一翻,不管有事没事先讹人家一笔?! ☆、第五十一章 讹错人 可惜,就当明雅在良知与金钱之间不断挣扎的时候,她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然而也是这一番挣扎令她在看到车主是谁时感到无比的庆幸。 幸好啊,她还有那么一丢丢的良心没当众干出这等缺德事,重点是没在沈渊面前表演碰瓷,要不……要不她这脸可丢大发啦! 之后她听到有人打开车门的声音,没多久,一道健硕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沈渊穿着一身休闲的毛衣裤子,一只手闲闲的搭着车门。 在看清车前的女人时面上闪过一丝诧异,而随即他又很好的收敛情绪。 摘下墨镜,他对她露出一双桃花眼,并特意的弯着腰,薄唇含笑的倪着她,那骚包的模样好像她有多矮似的。 明雅心里窝火,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工作服、黑皮鞋、宣传单,再看看人家一身名牌、名车顿时气焰又降了回去。 “沈先生?” 这时从副驾驶座出来一个染了一头金发的大美人,她先是嫌弃的瞅了明雅一眼,随即小鸟依人的来到沈渊身边,丰满的双峰毫无保留贴上男人的手臂。 沈渊似笑非笑的回头,没有拒绝的把大美人揽入怀里,两人旁若无人的在她面前耳鬓厮磨,恩爱亲昵的模样活当她是死的。 “喂,你怎么开车的,你知不知道差点撞到我了?!” 沈渊把注意力从女伴身上拉回,双手插在裤兜里问她: “你受伤了吗?” 明雅没回话,她正琢磨着要不要戏剧性的往地上一躺,然后“哎哎呀”的上医院把所有检查都做了,再坑他一笔误工费了事。 然而不等她琢磨清楚,沈渊一反从前的流氓样,一脸正直的说: “哪疼?上车吧我送你去医院。” 呃…… 他怎么转死性了,按照她以往对沈渊的了解,他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呀。 到这里明雅就囧了,你说她一没刮伤二没破皮,活蹦乱跳好比活虾的一个人,上什么医院?一会误了时间被头儿抓到,扣她工资,到时候她找谁哭去。 而且他们这种高富帅不都应该潇洒的写张支票,甩到她身上,然后酷霸狂帅拽的对她说一声“公了还是私了”的吗? 明雅想想自己该怎么答。 怎么说她也是个有骨气的人,好歹也当过一段时间的败家女,怎可能被他区区的一张支票收 买?不行!起码两张! …… 一番心理活动之后明雅一动不动的在原地站着,明显她运气不好,遇上了个不会给她支票的高富帅。 而且以沈渊那个抠门性格,估计上了医院检查不出毛病回头还得把她讹回去。 垂眼看了看时间,这不看还好,一看她在心里大叫坏了! 消失这么久,指不定要被头儿抓到了! 于是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良好心态,自动自发的往一旁站了站: “你们走吧,下次开车看着点。” 说完蹲下身去捡落在地上的宣传单,正好瞅到脚边飘着一张,她伸长了胳膊去捡,岂料一只大手比她更快的拾起。 沈渊默默扫了眼明雅身上的制服,用眼角挑她: “方明雅,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怎么着,这个月业绩不好?” 话落目光又落回她手上的宣传单,厚厚的一叠明显没发出多少张。 明雅抬头瞪他:“是啊业绩不好,你要跟我买房子?” 他要敢说是,她回去非得找栋凶宅卖给他! 冷不防的,沈渊把脑袋凑过来,险些贴上她的前胸。 明雅吓得脖子一缩,抬起手刚要给他一巴掌,谁知人家只是盯了她胸前的标志一会,没等她出手已经离开。 啧啧两声,沈渊对她摇摇头: “腾龙房地产公司?听都没听过,你们这家小公司的房源我还看不上。” 说完他潇洒干脆的转身,搂着女伴上车,在发动车子的前一秒还不忘羞辱她: “方明雅,你不是缺钱吗?陪我一晚,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她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不过是一晚上居然能换来一张不填金额的空白支票?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当明雅看着沈渊扬长而去的车屁股时,那火光从丹田一路往上冒,噌的一下烧到脑门,根本来不及思考她的手先一步动起来。 脱下黑色的小皮鞋,她动动胳膊以投铅球的姿势将擦得黑亮黑亮的鞋子猛的投了出去。 于是乎,众人只见鞋身在空中转了两圈,而后呈现一个完美的弧度,“啪”的一下精准的敲中沈渊的后脑勺! 听着他女伴的尖叫声,她在心中暗爽不已。 让你丫装逼,大冷天开敞篷车! 可是她没得意多久,前面又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随即当着所有人的面,沈渊拉开车门下车,手上抓着她的小皮鞋,脸色阴沉,带着一身的肃杀朝她走来…… 吓……他不是要揍她吧! 明雅猛的打了一个激灵后退,看看周围,明显是她没占着理,如果挨揍怎么办?以前有爸爸在,哪怕她上房揭瓦爬到他脑袋上撒尿沈渊也不敢动她,现在不同了,她腰板子没那么硬了,挨他两拳头还不得折了? 而且沈渊这无耻样看着非常像是会对女人动粗的人啊。 明雅头皮发麻,瞅着两人越拉越近的距离,与那张阴测测的,恨不得撕了她脸…… 当机立断的,她拔下另一只脚的鞋子猛的朝他脸上扔去,这次沈渊早有防备,一闪身躲过了,然而也错过了抓住她的时机。 眼看着明雅连鞋也不要,光着脚,撒丫子狂奔的背影,他愣了下,而后弯下腰…… 身旁女伴担心的上前,刚伸出手却见他双肩颤抖,原来正捧着肚子忍笑。 与方明雅不同,顾倾城这一天过得很顺溜。 回到出租房以后,他先是问房东太太借了锅铲,而后在小小的电磁炉上嗞嗞的煮了起来。 等到大餐都弄好了,他又学着电视剧的里的场景,在屋子里挂上彩带,点好蜡烛,最后满心欢喜的把小礼物盒掏出来,用力的亲下一口。 对于自己与明雅的关系,他没想太远,总之他喜欢她,那么不管她乐不乐意他都会留在她身边。 吃点小苦头算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他坚持下去明雅总有回心转意的一天。 眼看着一切都准备妥,顾倾城掏出手机打算给明雅敲去个电话。 他想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吃饭,他准备了很多好菜,就等她回来…… 吃完以后他还想告诉她,即使离开顾家,他依然能靠自己的双手生存,哪怕第一笔工资不多,但是假以时日必定能给她幸福。 …… 电话没拨通,门外响起了几下轻叩。 顾倾城眼里露出喜色,猜是明雅回来,随即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边,急急忙忙的把门打开。 “少爷。” 可惜门外站着的并不是方明雅,而是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 目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定格,他一下就认出了那是 父亲身边最能打的保镖——江流。 ☆、第五十二章 被抓走的小狼狗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每晚上下班回家的路上,明雅会顺手在报刊亭上买一份报纸。 跟老板娘打过招呼以后,她付了钱边走边看起财经版,不要问她什么时候关心起经济,而是因为在这个版面上,她或多或少能知道些卓然的消息。 有时候她会暗暗的骂自己,你这不是犯贱么,婚都离了还时刻关心着人家的动向,哪天他要是跟沈从榕结婚生孩子了,你不得被活活气死? 可是没办法,十几年的习惯哪能说戒就戒,从前她好歹跟他生活在同一个圈子里,可以时刻掌控他的行踪,现在却不行了,如果他不主动找她,两人几乎没有交集,她除了能在报纸杂志上看到他这天又跟谁谁合作,那天又投资了什么,其他的一无所知。 “唉……不看了不看了,以后都不看了。” 她自言自语,抓着手上的经济版用力的揉了揉,然后顺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最后瞧了眼已经落在身后的报刊亭,她琢磨着往后还是换条路回家,既然卓然与她没关系了,那么她死抓着他的动向有什么意思,用力的挠挠头发,思绪变得清明的同时暗暗发誓:戒!这习惯必须得戒! 一路无事的回到家,刚掏钥匙明雅便发现大门未锁,风一吹居然开了! 探着脑袋往里看,这一瞧不得了,真叫一个乱字了得! 满地的鞋印子,混合着五颜六色的彩带搅合成一团,连锅里的汤都泼了,杯子碗筷自然是不能幸免,就像刚经过一场世纪大战,凌凌乱乱的散落在每个角落…… 明雅第一直觉就是家里遭了贼,顺手操起门边的拖把,她小心谨慎的走进去。 然而她那屁大点的地方,能藏得住什么? 放眼望去没找着什么可疑人物,她便放下拖把,目光却在这时,被落在地上的手机吸引。 那是顾倾城的智能机,大屏幕,全触屏,总之就是她抓破脑袋也不会用的高科技。 然而重点是他的手机怎么会掉在这里? 她拾起手机愣了好半晌,回忆起近段时间被人跟踪拍照的事,随即像是猜到了什么面色渐渐下沉。 黑色轿车平稳的在公路上行驶,随着傍晚的余光倾斜而入,将少年俊美的侧脸照得更为柔和。 道路两旁种有不少灌木,如今被积雪压一压,白茫茫的一片看着颇为赏心悦目。 撑着下颚,少年径自欣赏 起窗外的美景,却在这时兜里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很快接通电话,他笑着说:“明雅?” 明雅心里着急,也不跟他寒暄了,直奔主题道:“你弟弟去哪了?” 顾倾然沉默了许久,别过脸看了眼被敲晕过去的顾倾城,没直说:“爸爸他……动手了。” 明雅心下一沉,呐呐的开口: “他……他回家了是吧?” 虽然知道总有一天会发生,却没想到来得那么快,那么令她措手不及。 顾倾然的目光在前方的江流身上扫过,看着他手背上的伤口,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是的。” “喔……回家了也好……”她话里含着浓浓的失落,“那个……他的衣服有些在我这,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拿……” “不必了,那些东西你扔掉吧。”顾倾然打断她的话,而后又是一声沉长的叹息,“明雅,保重。” 道一声珍重,或许他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明雅愣了愣,直勾勾的看着空气中的一点,看着除了自己空无一人的四周,头一次觉得,原来她家这么大。 打开窗户,难得黑压压的天气褪去,太阳渐渐露出一个头头,暖意融融的照着大地却照不进她的心里。 冷,真冷,那是一种从内心向外散发的冷。 猛的关上窗,她边搓手边呵气,蹲下身开始收拾一地的狼藉。 不用问她也知道,这次顾爸爸把顾倾城带回去费了不少劲,就以他那个大块头来说,没四五个成年人压制得住么? 明雅拎着扫帚扫去角落里的玻璃渣子,四周围没见着血迹,想到他应该没受伤,她暗自松了口气。 回去也好,回去以后收心养性,好好听爸爸的话参加高考,出国留学,将来不管是从政还是从商,都比窝在她这强。 等到收拾好了,她把锅里的鸡汤倒出来,抿着唇喝了一小口,当温暖的汤水顺着肠道滑入胃里,这才为她驱赶了少许寒意, 这时,在不经意间她看到了搁在桌子上的,一个绑着花俏的彩带与装饰的礼物盒,而在巴掌大的盒子下边,垫着一个厚厚的信封袋子。 明雅放下碗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拆开之后才发现里面装的是一枚发夹,搁入掌心,只见精致的金属夹上一朵用水晶点缀的蔷薇花 悄然在她手中绽放。 心底突然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心脏突然被人抓了一下,她觉得疼,而松开以后她又觉得空落落的找不着重心。 握了握手上的发夹,她打开信封袋,刚把绳子拉开,一叠叠钞票随即映入眼帘。 她随意的点了一下,不多不少两千,应该买了菜和礼物以后剩下的钱。 瞧着一桌子丰盛的鸡鸭鱼肉,还有掉了一地的彩带蜡烛,明雅心里难过得紧,那孩子回来是想跟她庆祝的吧,谁知道会出事。 站在原地又发了一会儿呆,明雅用力的从床底拉出他的运动包,把他第一份工资还有平时的用品塞进去,唯独剩下那枚发夹,她对着镜子比了半天,找了个顺眼的位置别上去。 还别说,挺好看的。 有时候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哪怕顾倾城在她这住得不久,但是一个多月下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是有些依赖他的。 至少他在的时候晚上会有人跟她说说话,早上有人喊她起床,早中晚餐不必自己准备,连洗衣打扫顾倾城都一手包办,真是比田螺姑娘更贴心。 “顾倾城,为什么没热水啊,你瞅瞅煤气开了没有?!” 话刚喊完,明雅拎着毛巾的手随即一僵,包着浴巾出去,空荡荡的小房间里哪还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简陋的出租房过于窄小,洗手间门一开没几步就能碰上一张电热毯。 明雅垂眼一看,目光渐渐变得暗淡。 两天了,她到底是没舍得把它收起来。 ------题外话------ ☆、第五十三章 姆妈 周五那天卓然驱车过来接她。 因为顾倾城的离开而难过了好几天的方明雅,这神经大得几乎已经忘了与他的约定。 正好今儿个也不用带客人看房,于是她早早收拾东西,拍拍屁股准备直奔回家,打包打包,你问她干吗? 摆地摊! 这人啊总不能一直活在悲伤中,顾倾城走了她是很难过,可是难过归难过,她还得吃喝拉撒是吧? 所以当这份正职无法满足她的生活所需的时候她不能一味的想着节流,必须先学会开拓收入源头,多打几份工,这样才能应付下个月,下下个月,下下下个月的房租! 这还没到点,明雅已经探出脑袋四处打探头儿的行踪,待到时机成熟,提包就走。 卓然是多了解她,估计她八成已经忘了跟自己的约定,所以早早堵在她下班的路口,翘着腿,抽着烟,惬意的守株待兔。 明雅垂着脑袋,做贼心虚的一路走,提心吊胆的就怕被人捉着早退,谁想还没过一个路口,身后便传来一声呼唤: “明雅。” 随着金属般带有磁性的男音传入耳膜,明雅顿时一愣,刹住脚步回头: “……” 卓然有些无奈对她摇头: “上车吧,别让姆妈等太久。” 明雅僵直了背脊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脑瓜子就像突然被雷劈了,猛的回想起来。 对了,今天周五,她跟卓然约好的去见姆妈。 但是…… 她垂眸扫了眼自己这一身工服,白色背心黑色裙子,豆大的“腾龙房地产”印在背部与前胸,配上一双黑亮亮的明显是地摊货的小皮鞋,那模样真是要多傻有多傻……怎么见人? 明雅眨眨眼,能不能改天再去? 可没等她问出口,卓然已经绅士的拉开副驾驶座的门,示意她上车:“上车吧,快到时间了。” 明雅瞧了他半天,眼瞅着人从容淡定,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儿,咬咬牙,硬着头皮上了车。 既然你都不怕丢脸了,我怕个啥! 谁知道卓少爷这一踩油门,并没有直奔市中心的高级餐厅,而是先去了百货大楼。 明雅被他领着进了一间某品牌的服装店,挑挑拣拣下,卓然扔给她一堆衣服,而后一摊手往位置上一坐,不管了。 她抱着衣服与他僵持了一会儿,最终在男人和善的表情与优雅得体找不到一丝破绽的举动上败下阵来。 摸摸鼻子走进更衣室,脱裙子的时候还在腹诽。 看吧,他就是嫌弃她。 私家车上,明雅的坐姿一反常态的淑女,两腿交叠,倾斜摆放,双手交叉,紧紧压在裙子上。 她腰杆子挺得笔直,两条腿儿绷得泛酸,就怕这一侧身,短裙上的不良部分就会露出来…… 到了餐厅,卓然把车交给泊车小弟以后搂着明雅进去。 一时间不习惯这种亲昵,明雅忍不住挣了挣,却因为他请求的目光而放软。 算了算了,她就陪他做一场戏。 一分不落的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卓然见好就收,动作非常规矩,哪怕两人是夫妻也是做足了礼仪,行为举止保持在一种适当的距离,相处中既不会令她感到紧张也不会过于疏离。 这种距离令人感到舒服,明雅自然不例外,很快便放下戒心,全然忘了身旁那位其实一头披着优雅毛皮的狐狸。 刚走进餐厅,经理已经匆匆迎了上来,很明显卓然是这里的常客,人家对他非常客气。 毕恭毕敬的把两人领进一个预留的座位,一个苍老的背影已经早早的等在那里。 明雅一眼就认出了姆妈,几个大步迈上去,刚要挨着她坐下,腰上已经横过来一条手臂,只见对方一使劲,人已经被抱到了对桌的位置。 卓然嘴边带着一抹和善的笑,注意到明雅虽然僵了一下,却并未拒绝自己的亲昵,顿时那抹笑意更浓。 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已经渐渐对他失去防心,而正因为他对她的了解,很清楚她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对她,万万不可操之过急。 就好比温水煮青蛙,刚开始的水温不可过高,必须在一个令人舒适的温度,用小火慢慢的炖,慢慢的烧,直到锅里的青蛙习惯了这种温度,悠游自在的游行时,火也越烧越旺,这回哪怕是把水煮沸了,她也不会再有力气跳出来。 卓然挨着明雅坐下,细心的要来一杯温开水: “姆妈,到时间吃药了。” 其实姆妈姓张,从前在方家帮佣的时候人人都喊她张嫂,后来明雅被方爸爸从乡下接回来,就顺理成章的给她当起了保姆。 那时候明雅初到方家,怕生尖锐得就像一只刚被收养,野性未 脱的小兽,谁敢靠近便张牙舞爪的露出她的小虎牙,顿时方家上下是没人敢靠近她。 最后还是张嫂愿意接纳她,并且把这个陌生的小女孩当成了亲孙女般照顾。 于是明雅在对方的付出下渐渐服软,不仅开始依赖起这个胖胖的妇人,暗地里甚至把她的名字喊成了“姆妈”。 这个词在她们乡下有“妈妈”的意思。 姆妈看着明雅的目光有些呆滞,直勾勾的盯了她许久才“恩”的一声,从兜里掏出药盒,就着卓然递过来的温开水咽下。 明雅这时也在瞅着她,她看着她吞下了三粒胶囊与迟钝的动作,心里突然感到一阵内疚。 亏得自己喊人家“妈妈”十几年,连她什么时候吃药,吃什么药都不知道…… “年纪大了,都快把药当饭吃了。”姆妈自嘲的笑笑,回过神问道,“明雅啊,这几年我每次打电话回来,卓少都说你在忙,你到底在忙什么?连我这个老太婆也不理了?” “……我……”明雅哽咽了声,别过脸没敢瞧那双泛着水光的眼。 当年那事被卓然动用关系压下,所以外界知道她是卓太太,并且坐过牢的人不多,就连早年与儿子移民去新加坡的姆妈,因为一直没有回国消息不灵通,不知不觉也被他瞒了过去。 “先点菜吧,想吃什么?”卓然适时的给她解了围, 明雅别过眼,看着他拿着菜单,一脸和善的给姆妈介绍菜色的时候,心里不由的对他生出几许感激。 外人怎么瞧她,她无所谓,可只有至亲的人,她不希望因为自己的不懂事而令她伤心。 卓然问完了姆妈回头直接给她拿了主意,十几年的相处令他们深知彼此的习惯,有时候甚至只是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也能令对方心领神会。 将两人的默契看在眼里,姆妈嘴角含笑,欣慰的说道: “瞧你们感情多好,明雅啊……以后要多听卓少的话,夫唱妇随,有他看着你我也放心,这女人都一样,嫁人生子,老实本分的又是一辈子。” ------题外话------ ☆、第五十四章 谎言 明雅喝了口温水,听完以后是半句话也没说,姆妈虽然对她千般好万般好,就是一点不好,有点老一辈农村妇女的思想,为人保守迷信了点。 卓然浅浅的笑容不变,等到上菜的时候突兀的问: “姆妈,您这次回来打算住到什么时候?” 姆妈捏着明雅的手不放,摸摸一手的皮包骨她有点心疼:“媳妇出公差,我跟回来看看,应该呆一个月左右。” 明雅一愣,姆妈的媳妇她见过,面上虽然对人友善,但骨子里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您媳妇呢?” 姆妈摇头:“她工作忙,哪有时间管我这个老太婆。” 明雅看着她苍苍的白发,蓦的瞪大眼,出口语气有些冲:“所以她就任由您一个人出来?” 姆妈拍拍她的手没回话,但也*不离十了。 明雅这下怒了:“这女人怎么当人媳妇的,平时也让您一个人呆家里?” 姆妈笑了笑,安慰道:“别这么说,她工作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有给我请了一个保姆的,只是保姆家里有事,今天请假了。” 家里有事就能任由一个将近七十岁,白发苍苍并且记性不太好的老人独自出门? 明雅一口气哽在胸口,想要把她接回家就近照顾的话刚要出口,却又立即被咽了回去。 想想她不到十平的出租屋,还有一天两份的工作,她哪来的时间与精力去照顾她。 “姆妈……我……”她吸吸鼻子眼眶有些泛酸,自己都多大了居然连照顾她的能力都没有。 可随即她又在心中鄙视自己,你怎么这么没用,把自己的人生弄得一团糟也就罢了,现在都一把年纪还跟个孩子似的哭鼻子,让人操心! 姆妈慈祥的对她笑:“好孩子,知道你心里还放着我这老太婆我就放宽心了,先吃饭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明雅这时哪还有胃口,看着卓然把她最喜欢的水煮虾搁在她面前,她心不在焉的抓起一只,窝在一旁剥皮。 谁知道她剥个虾壳也不得安宁。 手一滑,她眼瞅着刚才还乖乖捏在自己两指之间的虾肉,这会儿“咻”的一下被挤上半空,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度后“啪叽”一声掉进了卓然的茶杯里…… 囧…… 明雅愣了好半晌终于重拾勇气,偷偷摸摸的看了眼对面喝粥的姆妈。 还好还好,姆妈一直专心致志的低头喝粥,没瞧到这一出闹剧。 轻轻吁出口气,她白皙的耳廓在空气中动了动,而后又跟做贼似的往卓然那瞧。 只见他老神在在,眉头都没动一下的样子她心存侥幸,趁着没人注意一双魔手伸了出去。 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点…… 她就摸到那根红通通的胡须了。 可是没等她把那只红虾捞出来,卓然已经淡定的挥手喊来服务员。 服务员小姐在看到那只于茶水中畅游的虾子时不免一愣,目光落在男人英俊的侧脸上一阵晃神…… 而这头的明雅,面色的红润程度绝对比那红虾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真恨不得把脸埋进饭碗里,最好这辈子都不出来…… 等到服务员给他重新换了一杯茶水,卓然这才搁下手上的筷子,取过她面前的水煮虾动作娴熟的剥壳。 剥完后还不忘带着一脸无害的笑意送到她碗里,转过身又继续劳作,重重复复,直到面前的一碟虾肉被清空,这才优雅的用纸巾拭手。 当时明雅就傻了,她用力的揉揉眼皮第一个反应就是卓然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她宁愿相信沈渊是女人也绝对不敢想象卓然会给她剥虾壳! 可是当她想到卓然在对待陌生人时的体贴入微,又不禁收起自己的震惊。 可不是吗?他对谁都好,独独对她没什么耐心,如今两人离婚,他怕是已经将她定位为陌生人了吧。 想到这点,明雅用筷子戳戳碗里剥好的虾肉,顿时没了食欲。 唇角微微上扬,卓然轻抿了口茶水后状似无意的说起:“姆妈,您这次难得回来一趟,与其住在酒店倒不如搬到我那里,趁着这段日子,我们夫妻两也好尽地主之谊,带您四处走走。” 姆妈一听,面上露出喜色:“卓少,你说真的?如果可以跟明雅一起住,那当然是最好的。” 卓然嘴角含着笑,眸里晃过一抹精光:“当然是真的,如果姆妈不嫌弃,我明天就过去接您。” 姆妈笑得合不拢嘴:“不嫌弃,当然不嫌弃。” 一顿饭下来,明雅显得格外的安静,直到把姆妈送回酒店也没吭声。 拉开车门她搀扶着老人下车,远远的,姆妈的媳妇已经等在了门口。 对方穿着一 身剪裁合身的套装,看到他们笑了下,而后端端正正的走过来,绷直的线条充满自信,很明显就是一个职场女强人的角色。 女人客气的与两人寒暄一阵之后,扶着老人进入酒店大厅,临走的时候姆妈拉着明雅的手不放,两眼湿润看起来很是不舍。 “姆妈,您早些休息,明天我跟明雅过来接您。” “好,好……”听着卓然的保证,她这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她的手。 夜幕已经降临,整座城市渐渐陷入一片黑色。 这时从夜色中滑出一辆银灰色的宾利,在保持车速的同时,卓然抽空把暖气打开。 他不动声色的觑了她一眼,继而专心开车。 她这一晚上很安静,柔顺乖巧得就像一只猫儿。 然而以他对她的了解,他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不其然,明雅在一番内心挣扎以后,终于是坐不住了,眯起眼质问他: “卓然,为什么你在做决定之前没有问过我的意思?!” 卓然敛下眼,声线很淡:“你刚才不是没有拒绝我的提议吗?” 明雅眉头又皱紧了几分,看着姆妈一脸的欣喜,她怎么忍心拒绝?! 这下可好,卓然话一出口姆妈当了真,回头她还得打包打包搬回去,跟他把戏做全了…… 明雅死死的咬着唇,直想着自己这个谎言如今犹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往后说不定还得编出更多小谎来圆这个大谎。 对象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妈妈”,她怎么舍得用一张虚假的脸来面对她。 倒不如把话说开了,她不过离个婚而已,姆妈一定不会怪她的…… 当车子驶出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明雅突然喊道: “停车!” 卓然两手握着方向盘,眉头都没皱一下的拒绝: “这里不能停车。” “不能停车就掉头!” ------题外话------ ☆、第五十五章 掉入陷阱 卓然叹了口气,在车子滑出一段距离以后于路口停靠,车子刚停稳,明雅便急匆匆的拉开车门要下车。 这时手腕被猛的一扣,她愣了愣忙回过身,冷不防的迎上一双冰冷的眼眸: “去哪?” 他抓着她的力道不重,但紧扣的五指却令她一时半会儿的挣脱不去。 “我要回去把话说清楚。”明雅用力的掰他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谁知道卓然的力气比她相像中的大,骨节分明的的指头像是一把铁爪,任由她如何掰,也掰不开。 他默不作声的看着她,薄唇微动,出口的语气又冷了三分: “不过是一个月而已,难道你对我的厌恶已经严重到连这点时间也无法忍受?” 明雅顿了下,平稳了一下气息:“不,这跟厌不厌恶没关系……我们离婚是既定的事实,我不想因为害怕一时丢了面子而把谎言越说越大。” 她想得不远,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不要再撒谎,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听了她的一席话,卓然的面色变得缓和了些,至少她不是因为他的原因而拒绝。 “好,如果你坚持的话,明天我和你一起向姆妈解释清楚。”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她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今天的事不做完,这天晚上估计会辗转反侧不得成眠。 卓然扣着她的手没放开,语调回暖了不少: “你确定要现在过去?” 看看时间,晚上十点整,老人家都睡得早,估计这会儿已经进入了梦乡。 夜风冷冽,一阵阵袭来吹得周围的灌木“哗哗”作响。 明雅咬着牙根,目光定定的对着卓然的眼,压抑着情绪没有发作。 好半晌,她双肩一软坐回原来的位置,虽然一言不发但卓然看得出来,她已经向他妥协。 唇边的笑意渐渐放大,在重新发动引擎的同时,他直视前方的目光倏然变得深邃得骇人。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当这个男人面上越是无害的时候,那城府便越发深沉。 一路驶来,他一边安慰着明雅,脑子里却飞快运转着,他了解她这个人,所以在对待她的态度上,他很清楚,只能软取不能硬来。 而上帝似乎是一直眷顾着他的,他根本不需要做什么,胜利的女神便已经站在他身旁。 隔天,就 在明雅去酒店的路上,接到了一个令她险些被吓蒙的消息。 “你说什么……姆妈突然晕倒了?!” 当时卓然正坐在她边上,听到消息方向盘一转,两人直接往医院赶。 打开车门,明雅不等卓然已经先一步跑进了医院,问清楚楼层以后搭乘电梯直达五楼。 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病房门口,她顿了顿,随即小心翼翼的旋开把手推门进去。 于是在一片纯白的世界中,她看到了一道静静躺在床上的身影。 苍苍的白发安静的垂落颊边,双目紧闭之下,是岁月沉淀的痕迹,老人没有被明雅的动作吵醒,睡得很沉很沉,模样安适得好像没了生气,又好像在下一秒她就会永久的沉睡下去。 明雅捂着嘴悄悄把门带上,刚要去询问姆妈的病情,却看到卓然已经先她一步,来到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你们不用太担心,患者的病情并没有想象中的严重。” 明雅轻轻敲了敲门,医生示意她进来。 “突然晕倒的情况很有可能是心脑供血不足所引起,往后注意调理,不要进行剧烈的运动,最重要的是病人不能受刺激,情绪不能有太大的起伏,否则病情容易加重,严重者甚至会导致脑梗与危及生命。” 明雅在那头听得一愣愣的,她又不是学医的人,当然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头听到护士说病人醒了,连招呼也不打她便冲了出去。 卓然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笑着与一旁的大夫交换了个眼神。 “谢了,下次请你吃饭。” 身着白大褂,一脸正直的青年摇摇头: “一场同学,你跟我客气什么?” 更何况他什么也没做,不过是在事实的基础上,稍微夸大了一点点罢了。 明雅又一次旋开病房的门把手,哪怕她在外头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可一瞧着老人憔悴的脸,那眼泪便跟止不住似的“哗哗”的往下掉。 “姆妈!”她扑到她床边,握住她的手,“好端端的怎么说晕倒就晕倒,你知不知道你要吓死我了!” 她以为她就像爸爸那样,明明昨天还对着她笑来着,谁知道说不见就不见了,任她怎么哭也没起来。 姆妈轻拍她的手背:“傻孩子,别哭了,医生说不严重,过两天就能出院。” 明雅瞪大眼没说话,都危及生命了 还不严重? 知道姆妈那是在安慰自己,明雅没吭气,乖乖的窝在床头跟她唠嗑。 “明雅啊,等过两天出院了,姆妈给你做炒年糕,都多久没吃了,你这只小馋猫要流口水了吧。” 明雅若无其事的笑笑,其实这几年过去,她已经不喜欢吃炒年糕了。 “想,当然想,姆妈你快好起来,我不仅要吃你煮的炒年糕,我还要吃你做的糖炒栗子!” “好,好……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卓然进入病房的时候明雅正在给姆妈讲笑话,一个笑话说完,别人没笑自己反倒乐呵起来。 他倚在门边静静的看着她的侧脸,她的五官并不是令人一眼惊艳的类型,以他在商场上见识的各种形形色色的女人来说,方明雅顶多只能算是中等姿色,但有一点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女人所具备的吸引力并不是来自于外在。 而是更深一层次的,是她的内心。 乐观、开朗、积极向上,温暖得就像一个小太阳,阳光灿灿的照暖人心。 下午回去的路上明雅一扫在医院里的喋喋不休,变得突然安静得吓人。 卓然不动声色的开车,漆黑的眸子里毫无波澜,平静得让人看不出情绪。 直到车子停在出租房楼下,明雅缓了缓,开口:“我明天就搬到你那里。” 他唇边带笑:“好。” ☆、第五十六章 往事不堪回首 搬回公寓那天明雅在小小的出租房里磨蹭了许久,最后只捡了几件衣服和一些日用品,拉着小行李箱下楼。 在经过一楼的时候特意跟房东说了一声,下个月的房租她照给,只是人得出差一个月,房间给她留着。 房东太太忙不迭的点头,只要付清房租,谁管你住不住,不过还是客气的跟她寒暄了几句把人送走。 最近a市的气温有了回暖的迹象,至少一直灰扑扑的天空开始变得湛蓝。 明雅拉着行李箱下楼,远远的看到卓然那部宾利。 银灰色的车身占据了路口将近一半的空间,她想起这条马路直通出去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小贩,正好又到了赶集的日子,拥挤的道路上,他这辆车应该不好开进来。 “其实我可以自己过去的,又不是不认识路。”她把行李箱扔在后车座上,随即人也跟着钻进去。 “明雅,我不是你的司机。” 不咸不淡的嗓音在驾驶座上响起,明雅愣了下,抬头瞧他。 眼瞅着他慢条斯理的整理袖扣,老半天不肯开车的模样明雅顿时明白过来。 她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打开车门从后车座绕回副驾驶位,这时才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 她以前怎么就不知道这人会这么墨迹,洁癖就算了,挑剔的小毛病一堆堆多得数也数不过来,说好听点是有品味,对生活有要求,其实吧,明雅偷偷在心里给卓然吐了两个字:龟毛! 卓然没留意她的面部表情,只是透过后视镜将目光落在那一个黑色的小行李箱上。 约莫20寸左右的大小,至多能塞入一件大衣与若干贴身的衣物,看看外面天寒地冻的天气,想来她并不打算在他那常住。 思及此男人敛下眉眼,注意到她被冻得苍白的小脸,一打方向盘状似无意的问起: “天气冷,为什么不多穿点衣服?” 她哪来的衣服?过冬的大衣就那么两件,还是在超市打折的时候买的。 明雅吸吸鼻子,满不在乎的跟他说道: “不冷,我身体好得很,穿上泳衣照样拿冬泳冠军。” 卓然没回话,他知道她报喜不报忧的脾气,从小就是这样,天大的事都自己扛着,有多疼从来不吱一声。 随着轿车驶出拥挤的小路,两人也结束了谈话,顷刻间,车厢内变得沉寂得吓人。 明雅撑着下颚打量车窗外的风景,看着卓然下了坡道又驶上一条熟悉的路,微微闭了闭眼,知道在路的尽头就是他们的婚房。 与保安打过招呼,卓然驱车驶入地下停车场,等到车子停妥了,明雅拖着行李按下电梯楼层。 刚踏入公寓大门,明雅便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一样的家居一样的摆设,连人都是那个,一切仿佛什么都没变,就好像她在外头飘荡的这几个月都是一场幻觉。 “卓然,我想住客房。”她脱掉鞋子进门,自己拖着行李走入里间。 “客房是留给姆妈住的。”卓然放下钥匙,跟在她身后进门。 “我记得还有一间……”明雅不死心。 “不行。”卓然拒绝得很干脆,“你想让姆妈看到我们分房睡?” 明雅回过身瞧了他半天,只见对方目光坚定,态度坚决,是半点商量余地也没有,随即她垂下肩膀,认命的打开主卧的大门。 随着屋内的摆设映入眼帘,明雅脚步顿了下,突然间失去了走进去的勇气。 结婚这几年,他们几乎没有吵过架,也不是明雅不想吵,而是卓然态度太冷淡,对她的野蛮任性从不招架,几乎是不闻不问的让她在一边闹,反正过一段时间她自然会消停。 而那时候她也害怕真把他惹急了,这场得来不易的婚姻就会失效。 所以往往两人在矛盾面前最常有的姿态就是,卓然抱着工作进书房,她整宿整宿的对着四面墙…… 深吸了一口气进门,明雅把行李箱搁在角落里,不去动衣柜更不去碰床,因为她要告诉自己,她只是这间房子的过客,一个月前怎么来,一个月后她就怎么走,从前的孤寂独守将不可能再发生。 可惜哪怕她想得再透彻也依然抛弃不掉女人的天性,跟侦查似的在屋内走了一圈,里面除了卓然的日用品,还真找不到一丝半点有女人住过的痕迹。 拧了拧眉头,她有些试探性的问道: “你跟沈从榕处得怎么样了?”难道在她走以后,沈从榕并没有攻城略地,侵夺她最后一丝领域? “明雅,你要我解释多少次?我和从榕之间只是朋友关系。”卓然声线清冷,看着她的目光不觉又寒了几分。 明雅背着他打了个冷颤,心里不满的嘀咕,“从榕”“从榕”叫这么亲密还说是朋友,这男人就是不诚实,结婚前撒谎就算 了,现在婚都离了还瞒着她做什么?! 也不是她不信任他,当年在大学的时候,他们男女朋友的关系都摆着的,所有人都知道是方明雅横插一脚把卓然抢走,这事不仅仅是他们的朋友,连外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而她在挣到一个老公以后,不知不觉便背上了富家女横刀夺爱的名声。 这名头不光彩呀,为了这事她在那群富家小姐面前好长一段时间抬不起头。 所以当沈从榕留学归来,华丽现身的时候,她能不着急?不,她简直急红眼了,丢了理智抛去智商,生怕老公被抢了,摆出一副大敌当前的架势,但凡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便闹得鸡飞狗走,草木皆兵。 其实现在想想,她真觉得当初的自己就是个傻帽。 没证没据的天天上卓然那闹,跟个疯婆子似的怎么泼辣怎么来,这样不仅害他没面子,对比之下,沈从榕大方得体,温柔似水的形象,而她这活脱脱的泼妇样儿,舆论的矛头立即往她身上倒,瞬间她就从受害的正室摇身一变成为了棒打鸳鸯,自食恶果的丑妇。 估计卓然这头刚把他们离婚的消息公布,那头就有人打电话邀他庆祝了吧。 明雅摸摸鼻子,刚放下行李就打算出去。 “明雅?”卓然堵在门口没动,“你要去哪?” 明雅盯着地板没瞧他:“上班。” 卓然顿了一下,脑中不禁浮起明雅拿着宣传单在车来车往的马路上行走的身影:“你把那份工作辞了吧。” ☆、第五十七章 摆地摊的方明雅 明雅微微一愣,不由自主的抬头迎视眼前的男人。 颀长的身影背光而立,垂着头,额发投下一片阴影,暗沉沉的光线居然令人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能辞职,辞职了我吃什么?”她下意识的出口,其实她并没告诉他的是,今天是她最后一天上班。 当然,像卓然这种人是不可能像顾倾城一样说出“我养你”这三个字的,虽然他很想这么说,也自认为有这个能力,但以现今的情况来说,不允许。 是以,他沉吟一会儿说道: “这一个月算我雇佣你,工资由你开。” 明雅脚步猛的一顿,回头不解的问他: “无缘无故的,你为什么要给我算工资?” 卓然的笑意僵在唇边,居然一时找不到借口去挽留。 屋里开着暖气,就算大门开着也没觉得有多冷,蹲下身她拉出自己的小皮鞋穿上,垂着眼一琢磨,渐渐明白过来。 “你放心,做戏做全套,我不会让姆妈知道我在外头打工的。” 说话的时候她低垂着一颗脑袋,注意力全集中在鞋子上,所以并未留意到卓然突然阴沉下来的脸色。 “明雅……” 明雅没回头,抬起手看看时间,这一瞧,她突然“啊”的喊了一声,然后火烧屁股的跑出门: “有事晚上说。” 其实以明雅那小没节操的脾气,卓然开出的条件真的很诱人很诱人。 如果换个对象,她估计连班也不上,已经蹲人屋里跟他抬价了,可怪只怪为什么说出这种话的人是卓然,经他嘴巴里一说,她那点快被打包扔垃圾桶的自尊心又“噌噌噌”的往外冒。 离婚夫妻,没道理白拿人家钱的是不是?更何况还是一个小气得连赡养费也不肯给她的前夫,反正她有手有脚的饿不死,怎么的也得跟他硬气一次是不是? 而且出了这栋房子,明雅隐隐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就像摆脱了过往的阴影与包袱,呼吸着外头自由自在的空气,她就差没高唱:窝是一只自由的小小小小鸟…… 然而与她的欢畅快活不同,一直盯着她背影的卓然,那眼神可是空前的冷冽。 他站在阳台上看着她朝小区大门拔腿狂奔的背影,充满了朝气、活力,甚至连回眸一瞥都不曾的离开他的视线。 当那只曾经自认为是金丝雀 的鸟儿离开了笼子,接触到外面广阔的世界时,她也许就不会再飞回从前的牢笼。 刺目的光线瞬间贯穿整间屋子,卓然眯起眼,仿佛在她身后看到了一双翅膀,正扑扇着飞往他够不到的地方。 当明雅辞掉手头上的工作以后,她突然发现自己真成了无业游民。 每天陪着姆妈吃吃喝喝,虽然所有吃用开销全记卓然的账,但是一分收入也没有的日子令明雅感到不踏实。 隐隐约约的,她仿佛是回到从前的日子,所有一切,无论巨细大小都有卓然在一旁打点,好吃好住的招呼着,她只需要心安理得的享受即可。 而就在这番糖衣炮弹不断的轰炸下,明雅几乎要忘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道理。 这日,天还没黑姆妈已经早早上床睡觉了,剩下明雅一个人无所事事的对电视机发愣,正好卓然晚上有应酬,打电话说要晚归,她也就心安理得的占着人家的大电视看连续剧。 据说是时下最火的偶像剧,夸张的对白狗血的剧情与那仿佛没有结局的集数……居然还颇受欢迎。 明雅抱着靠枕窝在沙发上,眼瞅这女主跟男配离婚然后遇上男主然后发现男主并不是他爸爸的亲生儿子然后男配找来了然后男配的妈妈也找来了然后……她睡着了…… 怪只怪卓然家的沙发太舒服,一粘上去不自觉的就睡了过去,而且这一觉她睡得很沉很沉,直到电视剧结束的片尾曲把她吵醒,她这才猛然由沙发上弹起。 目光呆滞的对着天花板好一会儿,她慢吞吞的将视线移驻到还没完全黑掉的天空,顿时一拍脑门醒悟过来。 她这是在做什么?她这是在浪费人生呀! 于是,在明雅做出一个深刻的检讨以后,她拎起包包回了一趟出租房。 收拾好从交易市场便宜买来的饰品,布偶,她借了房东太太的电摩托就开往临近的一个夜市点。 说起明雅当小贩的经历,随便回想一段,那都是长长的血泪史。 从拘谨不善言语到扯着嗓子,毫无障碍的跟人吆喝…… 从人生地不熟到哪条街能摆摊子,哪个路口有城管,跑哪条道能最快逃走都一清二楚…… 明雅边收拾着自己的货边跟隔壁的“贩”友联络感情,初来乍到大家都不容易,重点是在城管来的时候如果他们提前吆喝一声,那她能逃走的几率可是大大滴…… a市就是有那么一块地方,白日静悄悄,等到天一黑,到处都是夜光招牌人头攒动。 明雅找了个不收费的地方摆摊,说是不收费,其实如果有地痞流氓过来,还是得意思意思的交一点保护费。 今天晚上明雅的生意不错,摆摊一小时卖了几个布偶和首饰,数着白花花的票子她正笑得合不拢嘴,岂料这时一道黑影罩在她眼前。 有客人? 明雅从钱眼里钻出来,刚要笑脸相迎,可在瞧清来人的五官时,嘴角不由的又垮了下来。 “方明雅,你这业务范围真是广,怎么每次见你都在干不同的活?” 人来人往的路口,沈渊双手插在兜里,高大健硕的身影就这么嚣张的堵在她的摊子前,不仅仅挡去了所有客源,更挡去了所有的光线。 明雅咬牙切齿的瞅着他,瞧着他那张欠揍的脸,欠揍的嘴,还有那道居高临下睨着她的,好像她有多矮似的贼眼…… “先生,如果你不买,请不要挡在我的摊子前。”明雅抿着唇,决定装不认识。 沈渊挑了挑他那双桃花眼,蹲下身面对面的与她平视:“谁说我不买,这样吧,你陪我吃个饭,我帮你把这些东西全要了。” ------题外话------ ☆、第五十八章 发怒的前兆 明雅冷笑两声:“我的东西很贵,怕你买不起。” 沈渊的脸色一僵,勾勾唇对着她那批“很贵”的玩偶哂笑道:“这点东西能值什么钱?一千够不够?不够两千?” 说着,他打开自己的钱夹子,一张张厚厚的红票暴露在她的面前。 没错,他就是在羞辱她,明雅咬牙切齿的瞪他一眼,谁想这货还嫌不够,得意洋洋的拽着他那只进口钱包在她面前晃,语气之轻佻,活像她这辈子没见过钱似的。 明雅用力的睁开眼又闭上,复又睁眼闭上,而后深吸一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顺走了他整整齐齐塞在夹子里的那一叠红票。 捏捏手里的钞票,以她多年的经验来看,应该不少于一万。 “两千怎么够,这些倒是够了。” 他愣了下,哪料到明雅有这招,当下条件反射的就去抢: “方明雅,你抢劫啊!” “谁抢劫了,都说我的东西很贵的!”她把纸钞攥入手心,死活不肯交出来。 “贵也不用那么多,嘶……方明雅你还敢打人!”他伸手到她腰侧去抢,其实他也不是多在乎这点现金,就是跟她闹着玩。 “你不是说要买下我的东西吗?就要这么多,怎么着!” 而明雅也在这一来一往间发现了沈渊的目的,他特么的不是抢钱,是吃她豆腐啊! “放手,再不放手我喊人了。” 两人扭打成一团的场景已经吸引了不少路人围观。 “你喊,最好闹上警局,到时看谁理亏。”沈渊捏着她白皙的小手不放,骨节有力的指尖开始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 明雅那小猫似的力气怎么敌得过他,瞅着快要被抢走的钱她警告道: “放手,我真喊人啦!” “喊,有本事你就喊。” “我真的喊了!” “你喊啊!” 沈渊:争抢中。 明雅:酝酿中。 路人:围观中。 突然! “打老婆啊!” …… 这下明雅是真喊了,带着一脸的鼻涕眼泪,扯着嗓子使出了吃奶的劲,喊得那是惊天地泣鬼神。 “你这个没良心的臭男人,我生完孩子不到一个月就出去找小姐,天天 喝得烂醉不回家就算,连我辛辛苦苦摆地摊挣的奶粉钱你也要抢,呜!我可怜的孩子,连奶粉都喝不上啦……” 她边哭边往后退,梨花带雨的模样看着好不可怜。 沈渊愣了下:“方明雅!” 围观群众唏嘘:叫得出名字那就是没假的了。 “你再胡说小心我揍你啊?”平白无故被戴上负心汉,找小三,抢奶粉钱的帽子,沈渊一口气哽在胸口没咽下去,一个箭步上去要把她拉扯过来。 吓!这男人除了找小三,抢奶粉钱,居然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家暴! 热心群众这一看,一听,再对比对比凶神恶煞的沈渊与弱不禁风,哭哭啼啼的方明雅,顿时不能忍了,四五个东北口音的汉子围上去,愣是将明雅隔离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你这人咋整的,一个大老爷们居然打老婆。” “没品。” “禽兽。” “真特么不是东西。” 沈渊忙喊冤,在拥挤的人群中挣扎,试图在混乱中挤出一条出路。 “是她抢我的钱。” “瞎整,明明是你先抢人家小姑娘的钱!” 围观群众的眼睛,那都是雪亮雪亮滴…… “……” 明雅用她那几乎能媲美金马影后的演技将一个长期受虐的小媳妇演得活灵活现,而她本身人又生得娇小瘦弱,再委屈的这么一哭诉,还真有几分像那么回事! 当然,明雅也知道围观群众的热血持续不了多久,等一会被冷风吹一吹就会看出其中的猫腻,所以此地不宜久留——不宜久留! 眼睁睁的瞅着方明雅越跑越远的小身板,沈渊咬牙启齿的怒吼: “方明雅,你别跑!” 不跑?你当我傻呀。 事实证明,人真的不能干坏事,这头明雅刚让沈渊吃了瘪,谁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都不到一个小时……她就被车撞了。 事情是这样的,明雅原本撒欢子逃跑以后揣着那一万多的现金心窝就跟丢进了热水里泡过似的暖意融融,然而没等她捂热,就被一辆由后方驶来的三轮车给撞了。 幸好当时车速不快,一番冲撞下来她只是侧翻在路旁,手臂跟脚踝擦破了皮。 可人没事,车坏了。 “你怎么开车的!”她身手矫健的从地上 爬起来,刚要跟人评理,却料不到坐在车头的老大爷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飞快的踩动脚踏板,六七十的年纪了那脚力依然强劲,几乎是瞬间的当着她的面逃逸了…… 明雅哪遇到过这事,立刻就傻了,形单影只的站在大马路上好半天,身旁车来车往就是没人愿意停下帮她一把,最后顶着寒风,她自己把车子扶起来,推去附近花了几百块修理,这一耽搁,等到她回到公寓已经是午夜十二点的事。 吹着冰冷的风,明雅脸蛋红扑扑的回到小区,看着周围黑灯瞎火,寂静无人烟的场景,她拢了拢大衣走入电梯。 看着按键灯光距离楼层越来越近,内心也越发的忐忑。 她都忘了,这几天有卓然陪出陪进,所以忽略他根本没把钥匙给她的事,这会儿夜深人静的谁知道卓然睡没睡,一会按下门铃把姆妈吵醒她就罪过了。 可不等她把乱糟糟的脑子理清,电梯“叮”的一声抵达楼层。 随着金属门打开,一道颀长优雅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v领毛衣加上休闲裤,少去西装笔挺的严肃,此时站在她眼前的卓然好像突然年轻了十岁,变回了那个拿着书本沐浴在阳光中的温暖少年。 明雅愣了愣,心神有片刻的恍惚,随即她又注意到他手上拿着的手机和车钥匙,拧了拧眉头问道: “这么晚你要去哪?” 他没回话,神情冷淡的看了她许久,尔后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方便她从电梯里出来。 明雅心里突然有点慌,虽然他没表现在明面上,但是那一双蕴含着愠怒的眸子正明明白白的告诉她,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题外话------ ☆、第五十九章 被打疼的屁股 气氛突然有点僵,明雅久久等不到他的答案也没回话,就这么默默的与之对视着。 她看着他沉了脸,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让人猜不出用意,知道他在生气她倒是不出声了,从前她害怕他这个模样,每次遇上都是她先投降,煮了好吃好喝的去道歉,服软。 而现在? 也许是真的心冷了,她对卓然的情绪已经不如从前那般在乎。 良久以后,卓然终于舍得开口,不温不火的语气下,双眸越发的冷厉: “明雅,我刚才想去报警。” 一句报警已经将她的注意力从他脸上完全移驻到他的话里。 她几乎是当场跳起: “为什么要报警?是不是姆妈出事了?” 他神色不变,淡淡的回道: “既然你还关心姆妈,为什么丢下她一个人,招呼不打就出门?” 明雅脸色一僵,自知理亏也没去反驳: “姆……姆妈她没事吧?” 见卓然不招架依旧不冷不热的对着她,明雅急了,绕过他刚要往屋子里跑,随即想起她没钥匙,于是又折了回来: “钥匙给我。” 垂下眼,他睨着她仰起的小脸,也许是因为着急,洁白的贝齿在唇瓣上咬出了一道小小的牙印。 面对他不温不火的态度,明雅又是急性子,索性抢过他抓在手里的钥匙,几步蹭到门边,“咔擦”一声把门打开。 “姆妈!”一进门,连鞋也不脱她就往客房冲,岂料人刚到大厅就被端坐在沙发上的老人吓着。 明雅瞅着姆妈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没病没痛也没见着受伤,便暗暗松了口气,走过去。 “姆妈,你怎么还不睡啊?” 老人微微抬眼,对她笑了笑:“等你。” 明雅心虚的挠挠头:“您睡吧,都几点了等我做什么?” 姆妈不动声色:“我不睡,你不告诉我今天晚归的原因我就在这坐到天亮。” 明雅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由得又多瞧了她一眼:“我这不是出去见朋友……” 这不瞧还好,一瞧……明雅倒吸一口凉气,姆妈抓在手上的鸡毛掸子是怎么回事!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明雅摸索出来那玩意的用途,姆妈已经一棍子抽在她屁股上。 “啊!姆妈,你干嘛?!”随着鸡毛掸抽在布料上的闷响划破周遭的空气,明雅疼得大喊一声,忙往一旁躲,可就这点地方她能躲到哪,是以在一番你追我逃间又挨了好几棍子。 她捂着屁股边跑边哭: “别打,别打,姆妈您别生气,我错了还不行吗?!” 不管错哪,总之先认了再说。 老人气喘吁吁的追着她,手上的鸡毛乱飞,每一下都是鞭鞭见肉半点不留情面,直把她的小屁股抽得“啪啪”作响: “认错?你还知道认错?三更半夜才回来,电话也不接,让我跟卓少急得……” 电话? 明雅跳上沙发,绕过桌子,身手是从未有过的矫健,而当她就快要冲出大门的时候忍不住摸了摸口袋,果然里面空荡荡的哪还有手机的影子。 料想是刚才出车祸的时候掉了,她不由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饶,并且找准机会三步并作两步的要冲出门口: “我电话掉啦!” 岂料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多了一尊门神,他双手抱胸静静的立在正门前,老神在在,非但没有上前阻拦的意思,反倒堵住了她唯一的出路。 “小兔崽子,就知道找借口,老娘看着你长大,你撅个屁股就知道要垃什么颜色的屎,还敢躲,为了你卓少差点报警你知不知道?” 明雅脚步一顿,原来卓然要出门是为了她? 看着堵在门前的卓然,她捂着被打疼的屁股是如何也找不到逃生的缝隙。 于是她抬起眼,可怜兮兮的瞅着他,那水汪汪的眼睛好像是说:卓少,你挪一挪可好? 奈何对方神态冷峻,淡淡的侧过脸转向一旁,听着她“嗷嗷”的尖叫声,眸光微敛全当没瞧见。 这一晚上,明雅哭了,她哭得稀里哗啦,噼里啪啦,就跟死了老公似的,窝在卓然的床上,捉着卓然的枕头,鼻涕眼泪一起噌,可着劲的糟蹋! 要知道她长这么大,可是头一次挨这种揍,跟个小孩子似的满屋子乱跑,那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真是什么脸面也给丢光了。 而姆妈揍她,她知道她是出于担心,但为什么她非得挑在卓然面前…… 夜里风大,在把姆妈劝睡下以后,卓然提着医药箱回到房间。 旋动门把手时,受到了一点阻碍。 原来这丫头把门 反锁了。 他微微一愣,掏出备用钥匙把门打开。 明雅听到开门声掀了掀眼皮,见着来人立即从奄奄的病猫摇身一变成为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斗鸡。 昂首挺胸的站在床头,她眯起眼说道:“你今晚睡书房。” 卓然闻言抬头,目光与她在空气中相撞,随即他默不作声的转过身,将医药箱搁在梳妆台上,慢条斯理的整理是慢点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 明雅被人无视了个彻底,脸色顿时就白了,想想这间房子是他的,房间是他的,床也是他的…… 她冷下脸,撑起身体一瘸一拐的往门口走。 “去哪?” 可手还没碰上门把手,身后已经飘来一句清冷的问候。 明雅顿了顿,也跟着冷飕飕的回敬: “书房。” 男人旋过身,听出她话里的恼怒,无奈的摇头: “过来,把裤子脱了。” 明雅脚一软险些摔在门边,而后她有些不敢置信的回道: “你说什么?” 卓然手里抓着一管止痛膏,步履不紧不慢,轻缓优雅的朝她走来: “乖,先上药。” 明雅僵在原地没动,腰杆子挺得笔直的瞪他: “药膏给我,我自己来。” 猫哭耗子假慈悲,她可没忘了刚才是谁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她挨揍的全过程。 卓然皱了皱眉头: “别任性。” 明雅睁圆了一双大眼,拉开房门就要迈出去,岂料手臂一紧,没多时人已经被扯了回来。 他抓着她的地方正好是车祸遗留下的擦伤,刚回来还没来得及上药就给人抽了一顿新的。 ------题外话------ 刚看新闻说,一男的做手术被误切了一颗蛋蛋,医院赔了200万。一想到我们男人每天夹着400万的东西到处乱跑,感觉好任性……贵重物品,请各位妥善保管。 ☆、第六十章 被惹急的猫 明雅咬咬牙忍着疼,故意忽略那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可仅是微微皱起眉头的动作,却也让卓然瞧出了点端倪。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突然挽起她的袖子,这一瞧不得了,手肘下有一大片擦破皮的地方,仔细观察里面还粘了少许血丝。 他面色凝重的抓着她不放:“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明雅想要挣脱他的束缚,但是试了下才发现卓然的力气比她想象中的大:“哎,刚才回来的路上被车撞的,你先放开,都说了我自己可以上药。” 这下扣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车祸。”他的呼吸加重,“还伤到了哪?” 两人凑得很近,一股专属于他的气息在鼻间萦绕,味道很淡却总能撩拨进她的心底。 明雅吸了吸鼻子别过脸,试图在他们之间营造出一种疏离感,可惜在这之前卓然已经先一步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手臂、胸膛与卧房大门所构成的狭窄空间里。 若有似无的暧昧充斥于四周,连着他的气息一点点的喷洒在她脸上,微微抬头间,她愣了下,这才发现他漂亮的薄唇居然离自己这么近,近得几乎要贴上她的额头。 “没了没了,就手臂……”她悄悄将门打开一道缝隙,随着灌入的夜风将这阵令人心悸的气息吹散,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卓然怎么可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敷衍,冰冷的手指在她腕上细细摩挲一阵,薄唇轻启: “让我看看……”他在她耳边呢喃,声音黯哑带着一种奇怪的魅惑感,“还伤到了哪?” 生个病都能有抗体,更何况她这几天日对夜对着这只老妖怪,于是明雅在一层迷离的诱惑中沉迷了不到五秒就把思绪强行抽了回来。 “看什么……我身上真没其他伤口,自己上药就行了。”明雅试图抽回手,“卓然,你别忘了我们已经离婚的事,如果你因为爸爸的承诺而对我多加照顾,那就不必了,我有手有脚饿不死,不需要你的帮助。” 三言两语把他撇得干干净净。 卓然半眯起眼,眸底有一道精光一闪而逝: “你为什么非得这么瞧我,难道你认为我对你的好全是有目的的吗?” 难道不是? 明雅抬起眼,漆黑的瞳眸里清清楚楚的印着这几个大字。 她的目光像利刃,瞬间刺穿他心底最深最柔软的一层。 心顿 时一紧,他沉默了良久呢喃道: “明雅,我后悔了。” 后悔在半年前没有亲自接她出狱,又或者在更早之前,当她一时赌气将他的名字剔除在探监名单以后,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法庭上,她眼里带着祈求。 ——卓然,如果说我从来没有做过,你相不相信我?! 卓然默然,在人证与物证齐全的情况下,他别过脸没有去看她溢满泪水却强忍着不让往下流的眼眸。 看守所里,她对他大吼。 ——卓然,那个孩子是你的吧,要不你这么上心做什么?你滚,滚出去,全当我方明雅瞎了眼,这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要看到你! 当时他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的任由她把手上能拿到的东西砸到他身上,他看着她哭得满脸通红却仍旧没有认识到错误的模样,心底一冷,不带一丝犹豫的转身离开。 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机会,但是像方明雅这样仗着家世显赫屡教不改的人迟早会在人生的道路上掉入无法挽回的深渊。 他当时的想法很简单,与其包庇她的过失像她父亲一样替她收拾烂摊子,倒不如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三年的时间他相信她在铁窗里会反思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有多么愚蠢与幼稚。 可是就在这一念之间,他所希望的成长确实出现在了方明雅身上,却也因为这点,令他失去了她最珍贵的心与信任。 明雅动了动小鼻子,一时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瞅着对方莫测的眼神,她好奇宝宝似的问道: “后悔什么?” 卓然僵硬片刻,思考间墨色的眸子越发的幽深难测。 当然,以卓少爷那高傲的脾气是不可能在明雅面前剖析他的内心世界的,是以他唇瓣微勾,很自然的跳过这个话题: “很晚了,先上药吧。” 如果过于温吞的方式只会被她无视,那么他不介意强硬一回。 怎么又绕回去了? 明雅挑起眉,一时没跟上他的节奏: “我……啊,卓然!” 始料不及的,她被他一个钳制压在床上,人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动手扒掉了她的外套。 就像是经过专业训练,卓然制服她的速度之快明雅根本反应不急,等到她回过神了,双手已经被举过头顶。 明雅哪想 过卓然会有这么野蛮的一面,当下怒气冲冲的回过头: “你做什么?!放开!” “别动,我只是想检查你的伤口。”扯下领带娴熟的束起她的四肢,当过一段时间搏击教练的卓然很清楚怎么在不伤到她的情况下将她制服。 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明雅现在的心情已经不是生气所能形容,更多的其实是震惊。 这次回来以后,她发觉不仅是她变了,连卓然也变得令人无法琢磨,她根本无法想象,至少在她记忆中,卓然从未逼迫她做过任何事,相反他的处事方法向来是温和的,讲理的,有条不絮的。 就在明雅内心纠结的这个时间段,卓然已经把她扒得只剩下一件小内裤和背心。 她的皮肤偏向白皙,两条柔腻的手臂在白炽灯下隐隐泛出一层象牙般的光泽。 冰凉的指尖滑过她的肌肤,看着眼下因为过于纤细而显得不羸一握的腰肢,他的目光又深了几分。 努力平稳气息,他静静检查起她的伤口,从滑腻如藕的手臂到弧度极好的臀型,流连忘返之余不忘取出酒精与纱布,仔细的替她清理患处。 而奇怪的是,整个过程下来明雅一反常态,乖得就像一只猫儿,一动不动的任他摆布,哪怕在他脱下她的小裤,替她清理臀上的伤口时,也依旧一声不吭的忍着。 卓然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等到一切办妥以后,这才慢条斯理的替她解开捆在手腕上的领带。 眼瞅着她双肩颤抖,一张小脸死死的埋在枕巾中没有动作,他叹了口气没有退开。 他知道这只家养的野猫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哭鼻子,但是…… 果不其然,明雅在得到自由以后就跟屁股长了弹簧似的跳起,也不管身上有没有穿衣服,手一挥,“啪”的一声就赏了他一记火辣辣的巴掌。 ☆、第六十一章 我们复婚吧 这一掌可是打得半点不含糊,顷刻间卓然英俊的侧脸上便出现了一块触目惊心的红痕。 她杏眸大睁,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不是羞,是气的。 “卓然,我已经跟你离婚了!” 俊脸被打得偏向一边,卓然顿了顿,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启唇笑道: “解气了吗?” “没有!”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打他,怎么结婚前觉得千好万好的人,现在离了反倒看清了。 她爸还在世的时候经常说她就是个小土匪,小流氓,卓然遇上她那就完全是秀才遇上了兵,有理说不清。 其实她爸才是真真看走眼那个,卓然他哪是什么秀才,他根本就是个高智商的土匪头头。 “明雅,虽然屋里有暖气,但是你确定要一直裸着?”他的语气不紧不慢,目光则毫无遮掩的落在她姣好的身段上。 留意到他不规矩的视线,她气急败坏的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 “你要去哪?” 正当她要下床迈出卧房的时候,一只手精准的扣住她。 “卓然,我们已经离婚了。”她一字一句的跟他重复,咬牙切齿的把每一个字都加上重音,声音很大,就差没扯着他的耳朵朝他怒吼。 “恩,你这么喊是想把姆妈吵醒吗?”对比他的从容,她反倒更像个只会乱喊乱叫的孩子。 明雅气得瞬间炸毛: “我去哪关你什么事,放开!” 卓然无奈的摇头:“明雅,我们复婚吧。” 明雅的脑袋有半秒的当机,僵硬的站在原地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卓然轻轻的笑了,优雅的挑起覆盖在她眼边的发丝,话声很柔,好似怕吓着她的轻声说道: “这段日子我看得出你对我还有感觉,既然还爱着我,何不回到我身边?” “砰砰砰”明雅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可随即三年的冷漠又像一道闪电猛的刺痛她的心,也连带让她找回了些许理智。 换位思考一下,她沉下脸。 这是卓然惯用的方式,巴掌过后紧接着就是一连串诱人的糖衣炮弹,总以为她还是那个傻乎乎的方明雅,不管他给什么,只要是他给的她就会来者不拒的全盘接收。 “卓然,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她学着他的模样摇头。 当年她太过年轻,总是有勇气把自己武装成不怕疼,不怕伤的样子,一头撞上去,哪怕头破血流依旧无所畏惧,重要的是她当初总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晾他卓然再坚硬的心肠,也熬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并且时刻的坚信着,总有一天他会接受她,也会像她一样的爱上她。 谁知道他这颗郎心哪里是用铁能够形容的,根本就是一颗刀枪不入的金刚钻,还是强大到逆天的那种…… 两年里她重重复复的守着这栋房子,没有丈夫的关爱,付出了再多也只是打个水漂,孤独得甚至连一个能说话的人也没有,也许真的是她做得不够好,所以卓然才不喜欢她,又或许她再加把劲,十年,二十年就能换来她想要的东西,但是她觉得自己等不到那么久了,因为不过是短短两年,她已经害怕了那种仿佛没有尽头的煎熬……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方明雅怕死更怕疼,她的胆子已经没有从前的大,哪怕是一点点拒绝,她也会害怕,所以维持现状最好,忙碌的生活会冲淡这种妄想,只要不想就不会受伤,只要不去做,就不会失望。 已经无法维持面上的浅笑,他抿着唇静静的凝着她。 “其实爸爸说得没错,我们两……真的不适合,勉强凑在一块……哪怕没有三年前那个事迟早也会离婚,所以算了吧,等姆妈回加拿大以后我们就散了,以后咱们就别见面了,你别跟我说什么分手还是朋友的话……我真的做不到。”她突然有点庆幸结婚两年避孕措施做得好,如果两人有孩子,她想她不可能把话说得这么潇洒。 “而且你现在都爬到董事长的位置,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已经没什么能给你的,如果你想报恩倒是不必,毕竟你也付出了自己的婚姻,与其纠缠不清下去,倒不如好聚好散……” “不。”他圈着她的力道很重,“我们不能散。” 明雅瞪大眼,手腕被抓得生疼却没出声。 “你有权利拒绝我,但是你没有权利阻止我追回你,所以方明雅,我们没完。” 浴室里,水声淅沥。 明雅坐在浴缸里,目光发直的对着手上的沐浴球。 她倒了点沐浴乳在掌心,搓了搓弄出一手的泡泡却没有往身上抹的冲动。 ——这么晚了你能去哪?明早如果姆妈看到不你,你打算怎么解释? 一句话便止住她的步伐。 ——洗澡睡吧,你放心,今晚我睡书房……有事叫我。 …… 明雅头疼的把脑袋泡进水里。 不过是三言两语,那个男人就能搅乱她的思绪,而且他今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打算重新追求她? 明雅无法想象,甚至希望刚才的只是自己发的一场梦,卓然怎么可能会说这种话,他对自己不是一直不削一顾,巴不得她滚得远远的吗? 擦着半干的头发她摇头晃脑的走出浴室,瞅着空荡荡的房间与少了一个枕头的床铺,暗自叹了口气,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其实卓然这颗心才是藏在宇宙黑洞里的让人琢磨不清。 她穿着自己带来的睡衣站在床边,目光掠过微微开启的衣柜,里面正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她三年前的衣物。 刚住进来的时候她还有少许讶异,没想到离开三年卓然并没有扔掉她的东西,各种名牌衣服限量版包包依然放在原先的位置,干干净净的想来经常有人替她打理。 可是住了这几天,她却未曾碰过,哪怕是一把从前用过的梳子也没动过。 因为她觉得那些东西就像她的“过去”,她要做的是抛弃,而非融入。 往地上铺了两床厚厚的被褥,明雅擦干头发躺上去,睡前还不忘把从沈渊那顺走的一万多块钱拿出来数一数,握着沉甸甸的票子,那颗心真是无比的踏实。 男人算什么,再好的男人也没法给她这种感觉,可少顷明雅又猛然惊醒过来,她怎么就这么笨呀,如果换个势利点的女人,早答应跟卓然复婚了,这不,当了卓太太还用得着为生计发愁吗? 有小姐不当非得做丫鬟…… 明雅拉过被子盖住头,轻哼了声:好吧,她就是傻。 ☆、第六十二章 沈从榕 隔天早上,连姆妈也瞧出了两人间的暗潮汹涌。 老人边喝着稀饭,边瞅了眼明雅垫在屁股下面的游泳圈。 难道因为昨晚的事他们吵架了? “明雅,还疼不疼?” 明雅从粥里抬头,目光忍不住朝卓然飘去,而后又快速的抽回,扯着嘴角报喜不报忧: “不疼。” 姆妈点点头,半点愧疚之心也没有的发号施令: “家里食材要吃完了,你一会陪我去趟超市,我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东西。” 明雅被粥呛了一下,昨晚刚挨了一顿抽,伤还没好就得去给人当苦力? “我……我一会要出去。” 她得找机会开溜。 “不准,又想玩到深夜才回来?臭丫头,你想都别想,卓少脾气好不管你,我老太婆可不同,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否则……” 后面特意没说,只是给了她两声哼哼,顺着她的目光明雅瞅了眼挂在墙上的鸡毛掸子,猛然的,她又打了个寒颤。 吃完了早餐,明雅被拉着叨念了半小时的妇德,好不容易有电话进来,这才得以溜进厨房。 卓然这人注重*,家里一般是不请钟点的,一切家务亲力亲为,他本人也没有君子远庖厨的障碍。 所以当明雅走入厨房看到他一个大男人在做清洁工作的时候并没有感到意外。 “明雅。”他细心的将碗筷放入消毒柜,擦干净手后对她浅笑。 清曼晨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将他笼罩在若有似乎的光圈里,不觉的便染出了一身清辉。 想到他昨晚的话,明雅面上晃过一丝尴尬,也跟他干笑两声决定回客厅继续听姆妈唠叨。 “你……你忙吧。” 可刚要迈出去的脚一顿,她又蓦然想起如果她就这么出去,等卓然忙活完了,自己非得被姆妈拧着耳朵念一顿。 “别了,你出去吧,这里让我来……”她卷起袖子露出两截白生生的手臂,抬起手就想把他的活计揽下来。 卓然握着洗碗布的手很漂亮,修长、骨节分明却不突出。 只见他娴熟的拧干了抹布,很平静的对她说道: “明雅,我有东西要给你。” 啊? 明雅抢不到抹布,索性停下 手安静的凝着他的侧脸。 不得不说那真是一个长得极好看的男子,脸部线条干净优美之余能轻易的使人生出迷恋之心,也不怪她当年对他死心塌地,就是一个颜值,卓然已经爆表了。 金属相撞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时明雅才注意到他拿在手上的钥匙圈,漂亮的金属项圈里挂的是一个模样讨喜的小熊布偶。 “你的钥匙,这次记得收好不要再弄丢了。”他笑容淡定的把金属圈塞进她手里,明雅垂下脸默默的看了眼,留意到那枚淡淡的划痕她愣了下,也认出了那是年三十的晚上她留在他玄关没带走的钥匙。 明雅抓了抓脑袋,水汪汪的眼睛与他对视了半秒而后没有拒绝的收下。 她好歹要在这里住一个月,有钥匙也方便些。 “还有……”他突然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给她躲开的机会,动作温和的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你先拿我的手机去用吧,没电话在身上姆妈联系你也不方便。” 明雅盯着面前的智能机,拧了拧眉头推辞: “我不要,你知道我不会用这种东西。” “什么地方不会?我教你……”他突然凑得极近,靠在她耳边平缓的呼吸,他知道那是她的敏感带,也是最佳的攻击地。 明雅像是被吓着,屏息静气的后退两步: “不用了,一会出门的时候我会再买一部新的手机。” “是吗?”注意到她跟见鬼似的跳出三尺的动作,他沉默一阵,没有勉强的道,“我载你们过去。” 对于这个提议明雅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举双手赞成,面对一个自己送上门的苦力,浪费是可耻的。 正值周末,又是车流量的高峰时刻,刚出门不到十分钟,明雅他们很悲剧的被堵在了公路上。 眼瞅两个轮子的摩托车在人流中穿行,明雅撑着下颚不由得感叹,在大城市里开电摩托,就是有一种能够超越宝马的快感。 这时已经有人忍不住叫骂,按着喇叭忙不迭的制造噪音,此起彼伏下只有一辆银灰色的宾利显得格外的安静。 对比其他人的焦躁不安,卓然这边倒是没什么动静,明雅侧过脸看他老神在在的坐着,右手轻搭在方向盘上,左手托着下颚,任由周围怎么吵,他依旧不动声色,犹如老僧坐定般,有泰山压顶而色不变之势。 她擦擦额头上的汗,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两眼。 其实他不当董事长可以去做和尚,以他的资质,若干年后必定能成为一个得道高僧。 好不容易路段终于疏通了,可是这一段时间下来,等到他们来到超市门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明雅推开车门的时候突然有种虚脱的感觉,靠了车门好一会儿才被人催促着走进超市大门。 她抿着唇推着购物篮,脸上的表情不太情愿,但是毕竟小屁股还疼得很,并不敢在姆妈面前造次。 “姆妈,我不爱吃洋葱。” 老人回头瞪了她一眼: “不行,都多大了还挑食。” 摸摸鼻子,她趁她一转身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摸摸的把三颗洋葱丢出了购物篮。 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卓然跟在她身后无声的笑,似乎他已经好久没这么轻松的笑过。 明雅没留意到他的内心世界,她心里只想着自己大姨妈近了,得趁这段时间补货,可瞅着身后那只跟屁虫,她实在没那个脸当着他的面去拿姨妈巾呀…… 也许是上帝听到了她的声音,卓然兜里的手机响了,他看看屏幕脸色顿时凝重下来,没多时跟她交代了两句便自顾自的走到另一头接电话。 明雅看看走远的卓然,还有一马当先,将近七十依然身手矫健的跟大妈们抢夺打折商品的姆妈,眼珠子转了转,一转身推着购物篮朝卫生巾的区域前进。 从货架的第二格数过去,她找到了自己惯用的牌子,可眼瞅着是最后一包,她赶紧伸手去取,但是就在这时,有一只手比她更快的将包装袋拿走。 明雅“啊”了一声忍不住回头,沈从榕漂亮的妆容随即映入眼眸。 ☆、第六十三章 哑巴亏 说起沈从榕这个女人,明雅对她的嫉妒是比愤怒要多的,不说其他,光从她顶着一个佣人之女的身份,却无论是模样还是待人处事方面都比她更像一个娇养出来的富家小姐这点,就足以令她咬着小手绢嫉妒半天。 微微抬起头,顺溜的中分长发下露出了她半张白皙的面庞,没有经过任何负离子烫染过的头发自然黑亮,配上一张瓜子脸,飘飘的非常有古典的味道。 沈从榕抬头一笑,大方的朝她打招呼道:“方小姐,这么巧?” 明雅僵在半空的手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要怎么收回,就这么悬在高处没有动弹。 “方小姐也喜欢用这个牌子?可惜只剩下最后一包。”沈从榕无奈的说道,话中虽然充满了歉意,可她人倒是没半点要礼让的意思,当着她的面毫不客气的把包装袋子扔进购物篮里。 明雅后退一步,忍着心里的火气也跟着她笑:“没关系,这家超市没有可以去别的地方买,而且最后一包也不知道过期了没有,我不像沈小姐,喜欢用别人剩下的东西。” 沈从榕愣了下,很快又恢复往昔的淡然:“没想到三年没见,你还是老样子。” 明雅僵着脸:“彼此彼此。” 沈从榕敛去笑容:“你知不知道然一直在找你?” 明雅一愣,估摸着她还不知道她已经跟卓然离婚的事,于是也不着急的点破,就等着她把话说下去。 “方明雅,有些事既然已经成为过去,你死抓着又有什么意思?何不早早放手,对大家都是一场解脱。” 明雅瞪着她:“我们夫妻两的事还用不着你在这里评头论足。” 沈从榕淡淡的摇头,用一副为她好的语气说道:“方明雅,你这又是何苦,然不喜欢你,你再这么拖下去浪费的不仅是他的时间,还有你的青春,这样真的值得吗?” 明雅皱眉,听她“然”“然”“然”的叫得这么亲密,决定不把他们离婚的事告诉她。 “我想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夫妻感情好得很,今天上超市还是他载我过来的,怎么他没有告诉你我们已经和好了吗?” 沈从榕一听,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明雅瞅着她那吃瘪的模样,心中暗爽不已,找准机会继续气她:“看来你这个小三当得不称职啊,连原配回来了都不知道。” 沈从榕听罢,呵呵两声:“小三?方明雅你说这话难道不脸红吗?当年如果不是你, 卓太太这个位置还指不定是谁坐着。” 明雅被噎了下,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居然一时找不到话反驳。 沈从榕见状,继续说道:“更何况你别忘了,你还欠了我一条人命,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的孩子今年应该三岁……” 她眸里带着一丝阴狠:“方明雅你信不信这个世界上有报应,你以为光进去坐几年牢就算了事了吗?” 明雅脸色一沉:“你想怎么样?” 沈从榕一字一句说道:“跟卓然离婚,放他自由。” 明雅顿了好半晌,突然讥嘲的笑道:“你做梦吧,就冲着你今天的话,我说什么也不会跟他离婚,你既然这么喜欢当小三,就当一辈子吧。” 这一番话说完明雅成功的将沈从榕激怒,她铁青着脸瞪了她老半天,索性一推购物车要走,可不知道怎么着,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 换了副面孔,她笑意盈盈的对她说:“方明雅,难道你不想知道这几年我跟然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不想,一点也不想。 明雅忍不住拿白眼瞪她,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她管不住她那颗心,一想到她不在这几年沈从榕跟卓然如胶似漆跟小夫妻似的日子,她就抓心挠肺恨不得像从前一样,上去揪住她的头发就是一顿揍。 可少顷她又不停的在心里对自己说:冷静,冷静,她已经不是从前的方明雅了,不能再这么幼稚,不懂事,一言不合就打人的事坚决不能出现在她身上…… 沈从榕抿着唇,笑容里透出一丝诡异:“去年也是这个时候,我和然两个人住在同一间房间里,如果不相信你可以回去问他,那天晚上他的温柔还有说过的话我到现在都记得,你想不想知道他对我说了什么?” 明雅冷着脸,不发一语。 沈从榕的话里带着点暧昧的气息:“他说他从一开始对你就没有感情,之所以会娶你不过是因为责任与恩情,而且啊,他还说你在床上就像一条死鱼,哪有我善解人意?” “下贱!”明雅一个不察,手已经先一步挥了出去,可在下一秒,当她看到沈从榕那张非但没有因为她的羞辱而生气,反倒晃过一丝得意的脸时,暗叫一声:糟糕,上当了。 果不其然,这头她刚打完人,另一头便传来卓然略带恼怒的声音: “明雅!” 几乎是瞬间,明雅见识到了沈从榕变脸的速度,刚才还一 副强硬嘴脸的人这不到一秒的时间,立即变成了一个轻咬唇角,委屈落泪的羸弱佳人。 听着卓然越走越近的脚步声,明雅闭上眼复又睁开,这会儿双眸终于变得清明。 也不是她太冷静,而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从小到大,她已经记不清沈从榕这招用了几次,毕竟在强势的加害者与孱弱的受害者之间,人们会更偏向谁?她的强势与霸道是有目共睹的,所以通常悲剧的都是她…… 明雅摸摸鼻子,忍不住瞪她一眼,十年如一日的用同一个招数,你特么就不累么? 沈从榕没理她,捂着被打肿的小脸委屈的站在购物篮边,等到卓然走近,便隐隐约约的从她身上传出小声的啜泣。 卓然一个闪身躲过她的拥抱,只是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从榕没回话,自顾自的哭。 震天的巴掌声,不停啜泣的人儿,红通通的掌印…… 根本不用问,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这小姑娘是被打了,虽然不知道原因,可瞧着旁边另一位态度强硬,双目大睁一脸凶相的女人,用大腿想也知道孰对孰错。 “方明雅。”卓然眯起眼,一把扣住那个想要开溜的女人,“为什么打人?” 明雅噎了下被逮个正着,回头瞪着那一对依偎在一起的狗男女,心里那个火啊,怎么每次都是她的错,虽然先动手打人是她不对,但他也不听听沈从榕都说了啥,难不成她还得转述一次,说她床上功夫没她好? 当然,这种话就是活活把她杀了,她也说不出,所以跟过去每一个春夏秋冬一样,明雅默默的把这个哑巴亏给吞了,滑入胃里,再藏进某个角落,消化消化,等着凑齐了数量好召唤神龙。 ☆、第六十四章 白领OL与广场舞大妈 这一头,美人含泪,垂然欲泣的模样深深勾起众人的同情心,再瞧瞧杵在一旁毫无悔意的方明雅…… 冷不防的,明雅收到几道冷箭,里面包含有看戏的,谴责的,咒骂的,总之矛头直直指向她,就差没往她身上戳两个窟窿。 她顿时就火了,撩起袖子上前。 既然横竖她都是坏人,横竖她都得受到谴责,那么就趁热打铁,再多抽她一顿,把坏人的角色演个透彻,也算是好心成全她的眼泪,不枉她煞费苦心的做出这么一场大戏。 明雅的小算盘那是打得“啪啪”的响,她就恨不得上去扒了沈从榕那身虚伪的毛皮,再用力踩两脚。 可卓然多了解她,光是她挑挑眉毛什么也没做就知道这丫头要炸毛。 于是一把松开了沈从榕转而搂主她的腰,一使劲往怀里带,模样看似亲昵其实…… 明雅这头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一双铁壁给捆牢,不等她抗议,头顶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 “抱歉,从榕,都怪我管教无方把她宠坏了,回去一定好好说说她,这次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希望你不要跟她计较。” 说教的语气听在明雅耳朵里那就像是小时候每次闯祸,爸爸捏着她的脖子找上门,点头哈腰跟人道歉的模样:抱歉,我家女儿不懂事,回头我一定狠狠的抽她,你家儿子没事吧,听说手骨折了?这里有一张支票就当医药费…… 她腹诽不已,搞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他的女儿,于是又挣了挣想抗议,却被他一个手臂镇压下来。 “然……”沈从榕睁大眼睛看着相拥的两人,表情很是震惊,而听着他的话反复思量一番,心中顿时冷了半截。 他放开了她,选择搂着方明雅,就像一个是外人,一个是自家人,他愿意客气的向外人道歉,甚至谴责那所谓的自家人却始终不愿多看她一眼。 谁都知道卓董事长温和好相与,凡事惯于给人留下一条后路与自尊,不点破不明说,仿佛没有脾气般对谁都这么温柔体贴,而她起初也是因为这点被他吸引,熟不知,这样长期如温开水一般貌似无害的男人才最伤人。 单手揽过那个不停作乱的小家伙,卓然面上虽然带着歉意,却不忘将沈从榕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们三人其实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十岁那年他陪同父母初次上方家拜访,也是那次认识了这两个女孩。 其中沈从 榕虽然是佣人之女,模样却生得清灵,温顺可人,可不知道是否与她的成长环境有关系,为达到目的她私底下会有许多小伎俩,却又因她知道分寸,从未出过乱子,所以他通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不太过分,都不会刻意点破,而他本人也不喜参与到这些小姑娘的争斗中,是以在过往两人的争执中,他站的通常是旁观者的位置。 然而方明雅则不同,这丫头太冲动,疯起来拦也拦不住,每次跟沈从榕对上,在外人面前得志的是她,其实他们都知道,暗地里吃亏的也是她。 卓然略带恼怒的揉乱怀中人的头发,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明雅“啊”的一声刚要反抗,却被他抬起尖尖的小下巴,没多时面前已经凑过来一张脸,气息温热,贴着她的额头教训道: “明雅,不管有什么矛盾你也不该动手打人,乖,跟从榕道歉。” 那哄小孩儿的语气听着真刺耳。 明雅掏掏耳朵把脸别过一边全当没听见。 “方明雅。”语气又重了三分。 “然,算了,我不疼。”沈从榕体贴的说道,“你别怪明雅,不关她的事。” 说话间,她的大度、懂事与明雅的坏脾气、不懂事形成了一个强烈的对比。 明雅脸色发青,瞅着眼前金光闪闪,浑身冒着女神光芒的沈从榕,忍不住冲口而出:“你再装!” “方明雅。”卓然的眉头轻轻皱起,“闭嘴。” “我……”明雅喉咙一哽,眼睛骤然被刺痛,努力止住不停在眼眶处打转的泪水,突然撒泼似的挣扎,“你放开,事情都这样了你还抓着我不放干什么,你不是跟她在一个房间里住过吗?上了床还不认账,卓然你真无耻!” “你胡说什么?”卓然费了点劲才按住怀里那只炸了毛的小野猫。 “谁胡说,去年这个时候,你是不是趁着我不在跟她睡一间房里,卓然你别忘了,去年你还是已婚,无耻、下流、看到你们就恶心!” 明雅这是豁出去了,里子都没了还要面子作甚,于是放开的闹,最好闹得卓然不得不把她松开,她好过去再揍沈从榕一顿。 “……”卓然闻言顿了下,凌厉的目光落在沈从榕脸上,看着对方一阵瑟缩他冷静的把她按在胸口,“别闹,这事我回去再跟你解释。” 他没否认,那就是真的了。 明雅咽了口唾沫,听 了这番话人反倒安静下来,沉默的凝着他许久她突然冷笑: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们都离婚了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卓然沉下脸,与她对视数秒叹了口气,就在明雅以为他要丢下她的时候他突然对沈从榕说: “抱歉,我还有点家事要处理,失陪了。” 说完,明雅只觉腰部一紧,咬咬牙人已经被带着走了两步。 “你们……离婚了?”沈从榕有瞬间的失神,似乎还不能消化这个对她来说是喜讯的消息。 经她提醒,明雅才察觉过来自己说漏嘴了,不过两人离婚的事迟早会曝光,于是也没怎么往心里去,正想看着卓然要怎么应付他的红颜知己时,耳边突兀的响起沈从榕的尖叫。 明雅眨眨眼,只见姆妈不知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霸气的拿着一个刚从货架上顺来的平底锅,“啪”的一下扣在了沈从榕的脑袋上。 “小贱人,给脸不要脸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说起姆妈那泼辣劲,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骂起人来可不管自己什么身份,怎么泼怎么来,骂不过就打,打不过就找人……其实明雅之前的不讲理,说白了就是跟她学的。 “张嫂,你干什么呀!”沈从榕抱着脑袋在躲避之余还得维持着自己斯文白领的形象。 “干什么?你这个小狐狸精,别以为我不知道,从小就喜欢欺负我们家明雅,长大了还敢缠着我们卓少,臭不要脸的,我今天就替你妈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 当过一段时间的广场舞领头人,姆妈那身手怎么可能是常年在办公室坐着的沈从榕能比的,当下她被打得“嗷嗷”直躲,却又不想逃,瞅着空子跟卓然求救。 “姆妈。”卓然看事情越闹越大,忍不住上前劝解。 明雅见状哪能这么轻易就让他得逞,当下大腿一勾跟一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死死的抱着他的脑袋,边拦着还不忘在心中大喊:姆妈,你就是我的灯,我的塔,我的太阳我的光…… ------题外话------ 昨天炸出了好多宝贝,乐死咱了啊哈哈哈哈哈。 顺带一提,已经收到编辑通知此文暂定于1月8日上架,也就是下个周四,恩,到时候万更走起,敬请期待~ ☆、第六十五章 乌龟笑王八 傍晚时分,华艳艳的夕阳将世界渲染出一片红。 明雅蜷缩着身体毫无形象的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热乎乎的烤地瓜吃得正香,听到电视剧结束的音乐声,抬起头任由晕黄的余晖洒在脸上。 姆妈从厨房里出来,瞥了眼还在阳台跟人通电话的卓然,走到沙发边上冷不防的给了明雅一记暴栗。 明雅毫无心理准备的挨了揍,当下“嗷”的叫出声。 不等她喊冤,姆妈拧着她的耳朵教训道: “你这丫头都多大了还没点长进,大庭广众下是随便就能打人的吗,这次如果不是卓少拦着,那小狐狸精生起气来非把你告上警局,到时候我可不去接你,丢人不丢人。” “姆……姆妈,明明你打得最狠……啊呀!”明雅捂着被打疼的后脑勺。 “还敢顶嘴!” 话音刚落,又多挨了几记。 明雅泪眼汪汪的看着打了就走的姆妈,心里那叫个憋呀,琢磨着她是打沈从榕没过瘾,回家找她开刷,可这一琢磨脑海里又浮出从榕女神狼狈逃出超市的模样,当下,她的憋屈跟着一扫而光,顿时心情大好。 抓过遥控器一边乱按一边抽空咬了一口小地瓜。 这时,卓然结束通话走到她面前,庞大的身躯顿时挡住了大半的电视屏幕:“明雅,过来书房一趟,我有事跟你谈。” 明雅眯起眼,侧了侧身,吃东西的动作不停,偶尔有地瓜屑掉在地板上,弄脏了他的地毯跟沙发。 卓然拧了拧眉头,盯着她数秒只能无奈的蹲下身清理,细心的用纸巾将碎屑拾起扔入垃圾桶。 奈何始作俑者不收敛,见他捡,她就跟故意似的朝地板“呸呸”两声的吐皮,找准了对方的弱点,非得惹毛他不可。 “谈什么,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让她进书房就进书房?明雅轻哼了声别过脸。 他半蹲在地上看着她,抿了抿唇眼神一凛: “你不想听我的解释吗?” “解释?好,你和她上没上过床?”她挑了挑眉,狐疑的瞥着他。 “没有。”这次他倒是答得斩钉截铁,“去年出差正好碰上大雪我跟从榕被堵在路上,附近的宾馆客满只剩下一间房,虽然我跟她在同一间房里度过了一夜,但事情绝对不像你想的那样。” 明夜撇着嘴,用眼角瞟他,孤男寡 女、*、共处一室,鬼才信他的说辞。 “你现在还喜欢她吗?”想了想,她突然问。 “……”卓然目光一冷,没有回话,只是轻轻摇头。 当初他跟沈从榕其实不算交往,只不过这个女孩喜欢出现在他常呆的地方,而她本身也乖巧懂事,从未给他舔过麻烦,于是他也就没有拒绝,不温不火的应付着,不知不觉外界便传出他们交往的消息。 其实那时候他不是没想过,既然娶谁都一样倒不如娶一个模样讨喜,性格温顺听话的女人,正好丽清也喜欢她,所以顺理成章的他也就没澄清,岂料人生如戏,一切并不如他想象的顺利。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不拒绝?”明雅追问。 “明雅,有时候我们拒绝别人不一定要说出来。”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沈从榕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女人,他不忍心把话说绝伤她自尊,只能以不回应的态度令她慢慢冷却,他相信假以时日,她会因为他的冷漠而死心,不受伤的自己离去。 “卓然,你承认吧,你就是个阴险、自私的男人。”她嗤了一声,突然对沈从榕感到无比的同情,多悲哀的女人,怎么就碰上了这么一个男人。 想着她又噎了下,顿时有种乌龟笑王八的即视感…… “姆妈,我帮你。”明雅摇摇头,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说着就要往厨房跑。 “方明雅……”卓然话里透出一丝愠怒,“你到底想我怎样?” 这些日子他已经竭尽全力的讨她欢心,不管多忙依然抽出时间伴其左右,为了让她搬回来甚至接受第三者踏入自己的屋子,一向心高气傲的人,什么时候如此低声下气的讨好过一个女人? “什么怎样?其实你不用跟我解释的,我们已经没关系了。”明雅脚步一顿,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回头道,“离婚证呢,你还没把离婚证给我。”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克制着情绪。 “拖了这么久什么手续也办完了吧,卓然你别把我当傻子。”明雅不退不让,气氛突然有些僵硬。 “明雅……”他心底突然生出一丝无奈,看着那个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女人,他妥协,“明天,我让人把离婚证送过来。” 如果一张假证能令她安心留在他身边…… “吃饭了。” 这头听着姆妈拿着锅铲出来嚎了一嗓子,明雅立即 屁颠颠的进厨房帮着摆碗筷,闻到饭香还不忘嘴甜的夸两句,顿时屋内因为两个女人的笑声一扫方才的阴郁而变得阳光明媚。 吃过饭明雅洗刷洗刷在客厅里磨蹭到晚上十一点才肯回房睡觉,她依旧是打地铺,不管多冷死活不愿上床蹭那块原本属于她的一角。 相安无事又是一夜。 卓然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隔天醒来,看着床底下空出的位置与屋内冷飕飕的气息,他的心不由得一紧。 掀开棉被他“啪”的一声把床头灯打开,在金属罩中他看到自己凛冽的侧脸。 起身,来到角落。 在精准的找到那一个黑色的小行李箱时,他静默良久才将它打开。 此时天还没有全亮,晕黄的灯光下周围显得有些幽暗,可微弱的光线却不妨碍他把整齐叠在箱子中的衣物看清。 他轻轻吁出一口气,站起身走出卧房,目光在客厅内大致逡巡了一圈并没找到他想要的人。 行李还在,人不见了。 排除她离开的可能性,他掏出手机正要给她打电话,却在按下号码的时候僵住。 昨天回来得匆忙,连他也忘了要提醒她买一部新手机。 男人的目光又一次移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眉头微蹩,很想知道她这么早能去哪。 清晨薄雾未散,一道人影鬼鬼祟祟的出现在方家别墅后门。 从远处看来,别墅占地面积不小,屋外两侧的草坪修剪平整,周围环境清幽怡人,如果不说里面住的是个暴发户,还真有点世外桃源的韵味。 看着围在后门的黑色铁栅栏,明雅跟做贼似的掏出钥匙要把门打开。 其实回自己家是不需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她也不过是回来拿个户口本去办挂失而已,谅那只老狐狸也不敢不给,可怪只怪明雅的心理障碍…… 她永远记得自己离家那天,爸爸一脸平静的指着她:方明雅,今天你敢走出这个大门,就永远不要回来。 后来她真的走了,直到爸爸去世也没再回来。 眼睛不知道被什么刺了下,她突然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疼,用手搓了搓还弄出了点水光。 她吸吸鼻子继续开门,经过昨天她也想通了,等姆妈一走,不管卓然怎么着她也得买火车票离开这座城市,省得哪天再碰上沈从榕,难不成自己再撕破脸的跟她打一架?为了个 男人不值得,不值得…… ------题外话------ ☆、第六十六章 做贼心虚 咔擦……咔擦…… 明雅皱紧眉头,捏着钥匙柄不死心的往锁眼里捅。 咔擦……咔擦……咔擦…… 啪…… 钥匙断了。 空气在瞬间凝固,她看着被堵死的锁眼,发了许久的愣,呵呵的傻笑两声,突然跟疯子似的将剩余的塑料壳子摔在地上。 毒妇啊! 她才出来多少年,她特么的就把锁给换了! 明雅憋得脸色通红,看了眼镶满玻璃渣子的墙头,一把无名火在心里越烧越旺。 这墙她是爬不上去了,可区区一道锁怎么可能拦得住她的步伐。 退开两步,她打量了面前的铁栅栏许久,眼瞅着天色越来越亮,她在心里暗叫不妙,绕过围墙两边的草坪,终于在一堆杂草中发现了一个小洞。 明雅双腿大开,非常不文雅的蹲在洞前比划,这个是她小时候的杰作,当年为了避开老爸的眼线偷溜出去,她上山下海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个洞依然健在。 这时远处突然刮来一阵冷风,夹带着方家玫瑰园的香味,令明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声音之大震跑了不少飞禽。 她摸摸鼻子有些做贼心虚的四处查探,而后趁着天色还未全亮,脱掉外套,硬把自己挤进去。 小时候挖的洞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是有些勉强了,不过幸好这几年吃得少,她很瘦,虽然勉强却还是钻了进去。 刚从洞里出来,明雅便被一阵馥郁的玫瑰花香给熏得又打了几个喷嚏。 她拉高毛衣领堵着鼻孔,默默瞅了眼多出来的花房,不太苟同毒妇的喜好。 这么大一块地方种玫瑰多浪费,还不如多种点地瓜…… 当然,她今天来不是欣赏玫瑰园的,想到自己的目的,明雅熟门熟路的摸进客厅。 毕竟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她非常熟悉佣人们的作息,只要算准时间把户口本偷走,谁也不会发觉到她曾经来过。 方家的装修风格是仿古风,也许是方老爷子为了附庸风雅,墙上摆满了名家的诗画笔墨,精雕细琢的红木家具与富丽堂皇的金银玉器,各种古董字画琳琅满目,每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的上品。 走入宽敞阔大的厅堂里,明雅抬起头看了眼头顶那盏明亮复古的吊灯,视线跟着落在灯 下的摇椅上。 仿佛还能在上面看到爸爸的身影,翘着腿、叼着烟,手里的金戒指,脖子上的金项链闪闪发亮,刺瞎人眼。 明雅默默叹了口气,再有钱又怎么样。 小时候那些叔叔伯伯来家里做客,明面上称赞她爹眼光独到,是个有品位的古董收藏家,实则一转身那副尖酸刻薄,瞧不起人的嘴脸,她到现在都记得。 暴发户永远是暴发户,无论如何附庸风雅,试图挤入上流社会的门槛,那骨子里的粗坯习性难改,最终只会沦为他人的笑柄。 熟门熟路的摸上二楼,她打开书房的大门,悄悄吁了口气,幸好没锁。 可随即,明雅刚落下的心又跟着提了起来,因为她无论怎么找,哪怕把书房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她想要的户口本。 明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里暗自叫糟,难道今天白来了? 站在原地咬咬牙,会那么容易放弃的就不是方明雅了。 于是她又摸出了书房,打算再到其他地方找找,可她不知道毒妇把户口本收哪了,这么没有目的性的乱找,成功的几率可想而知。 她这算是做贼吧? 走到一半,她突然醒悟,这要是被逮到,那毒妇绝对不会给她留面子,报警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想着一会卓然还得去警察局接自己,明雅猛的打了个寒颤,退堂鼓在心里敲得“砰砰”作响…… 要不她再缓两天? 反正她这个黑户也当了有一段日子了,不在乎多当几天,等她买通佣人,打探好消息以后再动手? 明雅心里正纠结着,眼瞅着天就要亮了,一条小腿已经开始往楼梯的方向迈。 可就在这时—— 咔擦…… 那是有人在外头掏钥匙的声音。 脚步猛的一刹,明雅刚才还红润红润的小脸蛋瞬间就白了。 眼瞅着天色还没全亮,她暗自琢磨着谁会起这么早,可不等她想清楚,客厅大门被打开的声音传入耳里。 见鬼了,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 就怕被抓个现行,明雅那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只差没当场蹦出来。 眼下她也不知道躲哪,只能顺手打开自己从前住的房间,一溜烟的钻进去。 厚重的窗帘将外界的光线盖得严严实实,房间里没 有开灯,黑漆漆一片让人看不清路线。 在昏暗的环境下,她几个大步走进去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板上。 扶着墙好不容易稳妥了身体,可听着门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那颗悬着的心似乎又高了几分。 等到明雅好不容易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这才发现不过五年,她原本住的房间已经被装修成了另一种风格。 思忖着这里已经易主,再加上周围无光,明雅也无暇欣赏,听着门外硬底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哒哒”声,她动作迅速的拉开衣柜,钻了进去。 卧房的门板“卡擦”一声被人打开,声音很轻,轻的让人不易察觉。 可是即使如此,明雅还是隔着衣柜门听到了,随着来人按下大灯的总开关,刺目的白光由衣柜的缝隙射在她脸上。 明雅吓得一颗心跳得更快,侧过头,衣柜内的金属扣折射出她苍白的容颜。 她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生怕被抓到,赶紧竖起耳朵静静聆听屋内的动静。 若有似无的酒气飘入鼻间,她暗自猜测这间房间的新主人是个男人,可因为没有见过对方的脸,她不敢贸贸然的下结论,只听着外头悉悉索索的声音,心想他应该是在脱衣服。 脚步声再一次响起,知道不是往她的方向,明雅偷偷吁了口气。 直到浴室的门被人关上,她眨了眨眼睛,伴随着哗哗的水声,将衣柜的大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悄悄把脑袋弹出去,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与亮着灯的浴室,她迈出一条腿。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匆匆的从床边经过,明雅的手还没摸到门把手,目光随即被丢在床上的西装衣裤吸引。 再拿起床头的照片,那骚包又装逼的姿势,除了沈渊还有谁。 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她的房间现在被他给占了。 明雅眯起眼,忍着在他脸上画乌龟的冲动,扔掉相框起身就走,谁知道这一扔下去,木质的框架一下子便敲在桌角,她抢救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啪”的一声滚进床底。 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没多时里面传来沈渊的呵斥: “谁在外面?!” 明雅这一颗心啊,又一次“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她会回答他才怪,眼看着距离浴室只有几步远的大门,她脑子飞快的转了下,瞬间明白自己 的处境。 现在冲出去肯定是晚了。 于是她动作迅速的拉开衣柜钻回去。 听着浴室的门被打开的声音,她于黑暗中卷缩起身体,双手合十暗自祈祷。 上帝啊,看在我做了这么多好事的份上,你就让沈渊脚一滑,摔一跤,弄瞎他吧…… ------题外话------ ☆、第六十七章 愤怒的小鸟 推开沾满雾气的玻璃门,沈渊带着一身水汽出现在卧房的正中央。 胸膛上结实隆起的肌肉均匀的分布在各处,宽阔的肩膀与修长结实的双腿暴露在空气中,因为浴室里未放置任何衣物,所以此时他是全裸的。 目光警惕的在屋内逡巡一圈,平常梳理得整齐的短发这会儿*的垂落额前,视线突然被黑发阻挡,他有些烦躁,用手扒了扒,动作性感的将额发梳于脑后。 随着视线精准的找到落在床底的相框,他眸光一凛,扭过头,犹如豹子般犀利的眼神重新在屋内寻找,最终,由衣柜的缝隙里露出的衣角瞬间抓住他的注意力。 与卓然不同,沈渊是一个极具侵略感的男人,无时无刻不向外界散发出一种凛人的压迫,所以明雅极度不喜欢跟他呆在一起,这种无时无刻必须绷紧神经的感觉,令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在草原上被豹子盯上的猎物。 如今,随着刚停下的脚步声又一次传入耳膜,她呼吸一滞,忍着由指尖传来的颤抖心惊胆战的接收他越靠越近的信息。 背着光,他步伐很轻,就像已经确定了猎物的野兽,向上弓着脊柱然后展开,先是悄无声息的前进,而后突然拉大步伐的距离,速度非常快的扑上去,一把拉开衣柜大门。 四目相接,两人都没说话。 而随着屋外的光线将柜内照亮,明雅首先看到的是他那身漂亮的肌肉线条,仿佛每一处都充满了力量,随着他的动作浮现出性感的肌理。 再往下…… 往下…… 明雅倒吸一口凉气,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一个男人的小鸟,除了卓然,她这还是头一发…… “碰”的一声,衣柜的大门毫无预警的被人关上。 沈渊一手按着柜门,一手捏了捏眉心,用力的闭上眼而后睁开。 头发还在不停的往下滴水,晶莹剔透的水珠子划过肌肉,形成一道相当性感的弧度。 方明雅? 这三个大字在脑袋里拂过,紧接着就是她那双炯炯有神,仿佛无时无刻都是这么精神的眼…… 目光又一次落回紧闭的衣柜大门,沈渊头一次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难道真应了那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又或者他被浴室里的蒸汽蒸傻了…… 暗自哂笑两声,他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再一次把衣柜大门打开,方明雅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还 是在他的衣柜里,怎么可能…… 幻觉,他这么想着,一定是幻觉…… 可随着衣柜的大门刚打开一丝缝隙,一只脚猛的由柜内伸出,并且精准无比的直攻下盘! 沈渊目测了一下对方这出脚带风的气势,如果自己被踢中必定是断子绝孙的下场。 于是他眼明手快的一扣,捉着那个始作俑者的小腿猛然往上一提,明雅整个身体被人拉扯起,一时失去重心,后脑勺重重的磕在木板上。 木板很硬,这一敲下去发出“哐当”一声,她可怜的脑瓜子只差没当场飙血。 “王八蛋!”她疼得龇牙咧嘴,眼泪止也止不住的往外冒。 “方明雅?”沈渊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了她好半晌,在瞥到她眼角的泪光时蓦的松手,“撞哪了?疼不疼?” 别看他一副硬汉的形象,实则对女人的眼泪最没辙,更何况那还是方明雅的。 明雅嘴里骂骂咧咧不断,当他摸上自己的伤口时,疼得又发出了一声抽气。 拨开她脑袋后的黑发,他仔细的查看,终于在靠近耳朵的地方找到一个微微隆起的包:“走吧,上医院看看,也不知道有没有脑震荡,一会把你磕傻了怎么办?”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眼角挂着泪,他像是报复似的又往她的伤口按了按,当下明雅疼得“嗷呜”一声,指甲一阵麻痒,也跟着不落人后的回敬他一爪子。 “靠!” 沈渊被打得突然,根本来不及防备,等到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英俊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五道指痕。 而且这丫头下手半点不留情,尖尖的指甲划破他的皮肉,用纸巾印上去说不定还能弄出几道血痕。 “你这个小野人!” 明雅身体韧性极好的抬起一只脚踩在他身上,鞋底的黑泥遇水稀释,几个踢踹下去,愣是将他的胸膛印出一个个凌乱的鞋印子。 “你是变态暴露狂吗?” “这是我的房间,我穿不穿衣服关你什么事?!” 只可惜她的目的早已被人洞悉,为了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沈渊索性把人从衣柜里拉扯出来,本想随手撇在地上,可又怕她受伤,最终扔向自己的大床。 明雅在柔软的床铺上弹了两下,而后跟火烧屁股似的爬起来: “放屁,这里原本是我的房间!” “一个女孩子成天屎啊屁的挂在嘴边像什么话。”沈渊有些动怒,一个倾身向前。 明雅只觉得一道黑影突然覆了过来,而后在一阵天翻地覆以后,自己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 她气得挣扎不休,手手脚脚连牙齿都用上了,捡着什么就往他身上扔,如此下来,沈渊也恼了,捉过她两只不听话的手反剪于身后,眼瞅着她两条小腿还在动,索性一巴掌按在她后脑勺上。 明雅被他按疼了伤口,当下哀哀地叫出声: “疼……疼……” 看着刚才的小野猫瞬间跟奄了气的病猫似的哀叫,他心一软正打算退开的时候,对方冷不防踢上他的小腹,虽然准头不够,没踢中要害,却也痛得他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方明雅,你真该死!” 明雅听着他的怒吼,吓得连手都在颤抖,眼瞅着他把自己松开,赶紧手脚并用的爬下床要跑。 不管怎么说这里也是他的地盘,周围又没个第三者,如果他真想乱来她知道以自己的体能一定不是对手。 ☆、第六十八章 拖油瓶 沈渊看着她的背影,眼底的怒焰只差没往外喷射,最终他忍痛一个利落的翻身下床,几个大步追上她,在她双手还未摸上门把手的时候臂膀微微使劲将人整个扯了回来。 这次他没再留情,几个简单的小擒拿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明雅又一次被按在床上,因为脑后那只手她只能侧过脸拿斜眼瞪他,刚要动,脖颈处便跟着传来一阵危险的气息。 “你想干什么?!”她不死心的反抗,如今跟一个危险的变态共处一室,两人贴得又是那么的近,一种女性的本能告诉她,她现在的情况很糟糕。 沈渊按着她的脑袋与手臂,俯下身气息浑浊的凑到她耳边:“对于一个自己送上门的女人,你说我想做什么?” 躲开他灼人的气息,明雅咬咬牙,只觉得心里有一把火在烧,可少顷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愤怒立即被惧怕所取代。 “放手,有话好好说。” 沈渊冷笑: “好好说?是,我刚才也想跟你好好说,可到最后我落的什么下场?” 拳打脚踢也就罢了,方明雅那架势分明是跟他积了十辈子的仇。 “我……”明雅噎了下,想到确实是自己先动的手,顿时找不到话反驳,最后只能试探性的问道,“你想怎样?” 沈渊继续冷笑,明雅怀疑他的嘴角是不是被笑抽了。 “你等下就知道了!”舔舔唇边的伤,他看着她的目光就像一头被惹急的猎豹,既残忍又暴力。 而当明雅感觉到他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时,她吓傻了: “沈渊,你敢!你要是敢碰我一根头发,我就告你强奸!”她气得脸色涨红,如果手上有把刀一定毫不犹豫的捅他两下。 目光微冷,这一句话牵扯出的是童年她给自己下过的套,当年她也是顶着这张清纯无暇的脸把他诱惑进了无底深渊。 “好,你尽管去告,但前提是等我‘奸’了再说!”他冷飕飕的语气不像开玩笑,手下也没闲着,一抬手把她的外套扯偏,露出半个白皙光洁的肩膀。 明雅吓得双唇不停发颤,也头一次感受到男人与女人在体力上的差距,至少比力气她就比不过他,如今受制于人,她就像是一条被按在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而随着男人的气息越发急促,动作越发放肆的时候,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等 ……等等,哥!”死死抓着快要被扒下来的裤子,她边哭边咳嗽,不停发颤的小肩膀一抖一抖的看起来相当可怜。 “你叫我什么?”沈渊愣了下,有些喘的问她。 明雅紧紧的咬着床单小声呜咽,忍着一口咬死他的冲动重复: “哥……我错了,再也不敢打你了,你就饶了我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还是方明雅头一次喊他哥。 玩味的勾起唇,他收起方才一脸的馋样,逗弄意味十足的对她说: “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样吧,你说几句好听的,顺耳了我就放过你。” 明雅呼吸加重,心里已经把他十九代祖宗给骂了。 “沈渊哥哥。”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她紧紧的闭上眼,好歹不能睁眼说瞎话不是? “恩。”沈渊呵呵直笑,看起来非常愉快,“我怎样?” 怎么办,好想打他啊…… “你英明神武……”她泪流满面、咬牙切齿。 “恩,继续。”很明显某人并未满足这点赞美之词。 “你器宇轩昂,万人景仰,无人能及,玉树临风,内外兼备,才华横溢,情操高尚,超级无敌,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人见人爱,猪见猪赞,狗见狗夸,人模狗样……” “你语文没学好?怎么说来说去都是那几句,我要听新鲜的。”他似乎玩她玩上了瘾,也非常享受看着方明雅吃瘪的模样,那有苦无处申,想揍人又不敢的小老鼠德行,真是……太可爱了。 明雅抓心挠肝把身下的床单抓出一个又一个褶皱: “乌龟王八……” “恩?”不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她很没种的闭嘴,使劲的将眼泪鼻涕往他床单上蹭了蹭。 “就这样?”他很不满。 “……”明雅默默点头,她是个诚实的好孩子,不习惯撒谎。 “好吧……”男人无奈的在她耳边叹息,而后又一次重新开始扯她的衣服。 这一次明雅吓得脸都绿了,怎么着?难不成这个王八蛋说话不算数?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东西,变态,王八蛋……”她急了怒了,心想着反正横竖是死,索性放开了闹。 激烈的搏斗在窄小的空间里展开,当然以方明雅那种挠痒痒似的的打法 ,沈渊还不放在眼里,但是这女人啊,卑鄙起来是没有下限的,虽然他能轻易制服她,但也得防着她使阴招。 于是在一番打斗下来,也就明雅累得气喘吁吁。 她掀了掀眼皮不动了,不是放弃抵抗,而是她看出了这家伙的意图。 他无非就是吓吓她,除了把她当小宠物般戏弄,并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沈渊看着她呈大字瘫在床上,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方明雅,你的语文果然没学好,连骂人都是那几句。” 明雅喘了下,她是真没力气跟他闹,但嘴巴上依旧不饶人的说道: “我那是有教养,谁像你这个连亲爸是谁都不知道的拖油瓶。” 沈渊愣了下,随即阴沉下脸,起身抽出一旁的浴袍披在身上。 明雅见状抓住机会就想跑,谁知人还没起来,已经被他一脚踩在腰部,重新按回床上。 抬起头,她有点害怕他阴测测的眼神。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点燃火头。” ☆、第六十九章 沈夫人 这辈子头一次让人用脚踩着,对象还是她向来瞧不起的沈渊。 明雅突然觉得屈辱,红着眼,咬着牙,倔强的把眼泪逼了回去。 沈渊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目光有些冷,好半晌,他突然俯下身,扣着她尖尖的小下巴,半点不怜香惜玉的把人拎起来。 “说说,你今天回来干什么?” 明雅被他抓的有点疼,两手覆上他的臂膀,在感受到对方肌肉贲张的力量时,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是我家,我高兴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沈渊听罢突然笑了起来,阴阳怪气的模样令明雅一阵后怕。 “我给你十秒,再不说实话我就在这里办了你。”他阴测测的说道,目光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男人呼出的气息混着点夜总会的烟酒味,味道不好闻,可她又没地方躲: “好吧,我回来拿户口本。” “户口本?”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愕然,“你要户口本干什么?” “办挂失,我身份证不见了。”明雅抬眼瞪他,她都一五一十的招了,他还想怎么着? 沈渊直勾勾的盯着她许久,见她目光真诚不像在撒谎,于是话锋一转很自然的问道: “你跟卓然离婚了吗?” 眉头锁得更紧,明雅试图挣脱他的束缚,可试了几次没成功,而在挣扎的时候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关你什么事……嘶……离了……” 沈渊翘起唇角,面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行,户口本的事交给我。” 这态度反差之大令明雅一阵愕然,她杏眼圆睁,有些不敢置信的瞪着他: “你说真的?” 这么爽快?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等着……” 他突然松开她,站在床边把浴袍穿好,明雅见状赶紧爬起身,盘腿坐在床上一脸狐疑的瞅着他。 也不怪她起疑,两人明面上虽然是处了好几年的继兄妹,可私底下都是恨不得对方立即消失的主。 再说了,光是她十五岁那次他就得对她恨之入骨,如此小肚鸡肠子的人会这么好心帮她的忙? 明雅眯起眼一脸质疑的瞅着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想着心事,一时也忘了收回视线,正巧沈渊在这个时候也把衣 服穿好了,回过头刚要交代她两句,目光便毫无预警的与她撞上。 他挑挑眉,猿臂一伸就跟摸小狗似的拍上她的脑袋。 “你放心,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绝对不会骗你。” “家里的户口本原来不是放在书房吗?我刚才去找了没找到。”她厌恶的拍开他的手。 沈渊愣了下:“不在书房?” 明雅干瞪眼:“……” 沈渊笑出声,被她呆呆傻傻的的模样逗乐,大手又一次伸过去,使劲揉乱她的头发: “跟你开玩笑的,我知道在哪。” 话落,他拍拍她的脑袋收回手,在走之前还不忘损她两句: “嘴巴别张这么大,小心蚊子飞进去。” 明雅咬紧下唇,面对沈渊的挑衅,她头一次没回话。 为了拿到户口本,为了摆脱黑户,她也是拼了。 房门又一次被人从外头关上,沈渊心情大好的勾起唇角,正打算给明雅取东西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他的母亲。 一身宝蓝色旗袍搭配貂皮披肩的沈夫人身段婀娜的朝他走来,在行走间露出两条匀称修长的腿,脖子上的蓝宝石项链将她的皮肤衬托得更为白皙。 大概四十五六的年纪,身材却依然纤细,比起同龄那些臃肿发福的妇人,她显得更有魅力。 看到自己的儿子,她面带笑容,温柔可亲的问道: “回来了?” 沈渊面上晃过一丝尴尬,特意将音量拔高: “妈,您打扮成这样是要去哪?” 沈夫人优雅的用手摩挲了一阵脖颈处价值连城的吊坠,笑道: “今晚有个慈善晚宴,我约了李太太她们做头发,你呢?怎么又喝酒了?” 沈渊不着痕迹的堵在卧房门口没说话,其实男人在外头喝酒应酬实属平常,换作平时她不会过问儿子的私生活,但今天她有别的事想跟他谈。 “我有些事要跟你说,我们进房间里谈吧。”把他无意识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不动声色的说。 “妈,如果是公事还是去书房谈比较好。”他轻咳了声,悄悄抹去额际的细汗,迈开步子率先往楼梯口的方向走。 “不必,司机还在楼下等我,我跟你说两句就走。”她面上沉静的笑容不变,旋开门把手,把他卧房的大门打开。 这时沈渊面上的笑挂不住了,跟着沈夫人进屋,而在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时愣了下,紧接着就是悄悄的松了口气。 “怎么了?你不说我还以为你藏了个女人在房间里。” “怎么可能,妈,是您想多了。”他摸着下巴,笑得很虚伪。 沈夫人没信他,但也不点破,动作优雅的坐在床沿问道: “昨天我接到何老的电话,听说你在会议上跟董事会那群股东闹矛盾?” 眸光蓦的一冷,他无所谓的耸耸肩。 商业的实质就是利益,那群老古董因循守旧的那一套已经不适用于当今的市场。 “我知道你很聪明,也有自己的想法,但是那毕竟是跟着你爸爸打拼了几十年的老功臣,不管你怎么想,也不该在董事会上当众顶撞他们。” 沈渊一声不吭的站在窗帘边。 看出他的不悦,沈夫人叹了口气:“你爸爸留下的产业我迟早会交给你,但是像你现在这副德行,你让我怎么放心?” 沈渊挑起眉,话里透着点不屑: “这点东西我还不放在眼里,如果可以我更想过点自由的生活。” 如今母亲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已经快要把他压得喘不过气。 “沈渊。”她极少连名带姓的叫他,“把话收回去。” “……” 她深吸一口气,好半晌才恢复平静: “你知不知道为了今天我付出了多少代价,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妈,往后就不要再说这种话。” 沈渊沉默许久,眸色逐渐变得暗淡: “我知道了,您永远是我的母亲。” ------题外话------ ☆、第七十章 突兀的吻 沈夫人满意的点头,高跟鞋在木地板上踩出“哒哒”的声响,直到她靠近门边,沈渊终于松懈下来的时候,冷不防的回过身,目光笔直的落在他的前襟: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闻言他神色微愣,拉开浴袍往胸膛处一看,果不其然,那里沾了不少泥渍,全是方明雅的杰作,凑近嗅了嗅,还真有点臭。 “算了,你好好休息吧,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年轻也不能这么糟蹋。”收起一副贵妇人的形象,她唠叨道,“这周五你有没有时间出来吃个饭,我看李家的二小姐挺好的,你这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成家立业给我生两个孙子了。” 沈渊目送母亲离去的背影,自嘲的笑笑: “还早得很。” 清晨的阳光投在窗帘上,明晃晃的光线顿时一扫屋内的阴暗,将整个房间笼罩在一层蒙蒙的光晕当中。 听到高跟鞋下楼的声音,他把门反锁上,而后摸摸下巴在屋里胡乱的转了一圈。 衣柜、厕所、床底都没人,那么剩下能躲的地方只有…… 拉开窗帘,他将目光投注在玻璃门中的缝隙上: “方明雅,别躲了快出来。” 可惜,等了好半晌也没见人应声。 他微愕,手臂一使劲,索性“哗啦”一声将整个窗帘拉开。 顿时刺目的阳光毫无遮掩的射在脸上,他忍不住闭了闭眼,少顷,看着空无一人的弧形阳台,除了角落里几个孤零零的白瓷瓶,哪还有方明雅的踪影。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居然能凭空消失? 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他心底生出几许慌乱: “喂,方明雅?” “叫什么叫,在这呢。” 这时,楼底下传来明雅娇娇软软的声音,距离很近,应该就在…… 为印证自己的想法,他攀着阳台扶手由上往下一瞧,顿时惊得脸都绿了。 “你不要命了!赶紧上来!” 明雅紧紧的抓着外墙上的排水管,顺着洁白的管身,小心翼翼的往下滑。 如今被他这么一吼,她手一滑险些要摔下去。 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他无数次,明雅默默瞅了眼楼下的风景,幸好是在二楼,要不她也不敢这么玩。 眼看着她虽然危险,却也顺利的滑下了一楼,沈渊顿时放 下心来,微微松了口气不忘问起: “你走什么?不要户口本了?!” 明雅闻言,突然就不动了,她想了想,跟蜘蛛侠似的趴在墙上,抬起头,红润润的小嘴一张一合的对他做了个口型。 两个字:骗子。 他在二楼干瞪眼,不顾形象的低咒一声: “下午你在江北路的x咖啡馆等着。” 终于双脚着地,明雅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拍拍身上的泥土,她仰起脸,一双黑若明珠的眼眸居然比星星还要动人。 “干嘛?” 你当我傻啊,早上没让你耍够,下午继续? 沈渊顿了下,整个人有一瞬间的失神,可良久,在她不信任的目光下他怒道: “给你送户口本!” 明雅拍拍屁股,对他的话是半信半疑: “再说吧。” 语毕,她谨慎的侦查了一下四周,贴着墙打算绕过前门。 “等等,你先别走我有话问你。” 明雅听罢,刚要跑起来的步子猛的一刹车,险些摔个五体投地。 她怒冲冲的回头: “你特么怎么这么烦,磨磨叽叽跟个娘们似的。” 眼看着刚才还乖顺的小猫一旦离开自己的势力范围,立即亮出爪子,张牙舞爪的模样,他忍着火气把浴袍的前襟拉开,在阳光下露出胸膛上的一团黑泥。 “这是什么玩意,这么臭!” 明雅眯了眯眼,看清自己的战绩,想到她刚才给他的那几脚,突然扬起一抹明媚的笑。 那样白皙细腻,干净无暇的面庞,虽然不是什么令人一眼惊艳的美女,却拥有某种魔力,轻而易举的刻印进他的心底。 “那个啊……”她故意拉长尾音,在他失神的刹那,一双水灵灵的杏眼透出几许狡黠,“我刚才来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狗屎。” “……” a市这天气真是变幻莫测,刚才还晴空万里,没想到她刚从后门出来,还没来得擦擦额头上的细汗,便看到由远处飘来的一块黑云。 黑压压一片渐渐将湛蓝的天空遮掩,配合着阴测测的冷风,眼看着有下雨的迹象。 明雅暗叫倒霉,沿着小路笔直往前跑,只希望在这块近郊的地区能幸运的碰上一辆出租车。 可惜运气这个东西向来与她无缘,还没跑出公路天际已经降下一场漂泊大雨,夹带寒风打在她身上,冷得她直打哆嗦。 最后明雅放弃了等车,一转身钻进了一旁的移动专柜。 很小的一个店面,除了一个玻璃柜子和销售员,再加上一个方明雅已经占据了大半空间。 “小姐,要买手机吗?”销售小姐笑得很甜。 “……”她能说她是来躲雨的吗? 为防止人家把她赶出去,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在柜前装模作样的看。 左右扫了眼玻璃柜里的手机。 “小姐,您如果想买手机的话我推荐您这款,x星最新型号,售价4999元,5。7英寸四核处理器1600万像素……” 明雅笑笑,拿起那台白色的手机:“是按这个拍照吗?” 销售小姐愣了下,谁能想到眼前穿着时髦的女人居然连拍照都不会,不过本着顾客就是上帝的信念,她耐着性子教。 “咔擦”“咔擦”她比了个v字手势与销售小姐合了个影,看着高清像素将两人脸上的毛孔都拍了进去,她点点头:“不错。” 销售小姐双眸一亮: “我给您包起来。” “好,包这台吧。”明雅再次点头,无视小姐失望的眼神,手一指,落在那台199的诺基亚上。 买完手机,明雅又顺手跟人办了一张移动的临时卡,等着雨势渐小,这才拍拍屁股走人。 回家的路上她不时琢磨着要用什么借口忽悠过去,跟长辈住在一起就是这点不好,没自由。 可不管她用什么借口,光是她蹭的这一身泥土与落汤猫的模样,天大的谎言都站不住脚。 果然,刚一回家她就看到姆妈抓着鸡毛掸子从厨房里出来:“去哪了?” 明雅浑身一个激灵,忙蹲在门口装模作样的换鞋。 卓然端坐于电视机的正前方,手里拿着报纸正在翻阅财经版,听到开门声他缓缓抬头,视线与明雅的对上。 “回来了?” 紧接着,男人慢条斯理的起身,动作温和的接过她的袋子,替她找了个很好的台阶: “早上怎么不喊我,昨晚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去买吗?” 眼瞅着姆妈放下了手里的鸡毛掸子,明雅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忙不迭的把 东西递给他: “不用了,不用了,不就是一个手机么,你难得休息多睡点。” 说话间,那种自然流露的关心令男人心悦,唇边扯出一抹温柔的笑颜,在深深的注视她之余,突然低下头,悄无声息的贴上她的唇。 ☆、第七十一章 害臊的方明雅 明雅呆了下,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她根本避无可避,而她还没来得及给他点反应,人家已经抽身离开。 速度之快,令她怔忡的迎上他的眼,刚才除了感觉到一块温热的,带着点湿意的东西碰了碰她的嘴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姆妈站在厨房门口,将夫妻两人的亲热镜头一分不漏的从头看到了尾,当下她老脸一红,含羞带怯的捂着双颊头。 羞不羞人,当着她这个老太婆的面玩亲亲。 “去换件衣服吧。”他拍去她衣服上的泥土,一转身又恢复到以往风度翩翩的样子。 她目光呆滞,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想着自己无端端被吃了豆腐,还当着姆妈的面让她连坑也不敢吭一声,当下心里那火光,噼里啪啦的要把她给烧了。 “快去吧,瞧你这身湿的。”卓然微微垂目,脸上依然带着一抹温润如玉的浅笑,仿佛这个笑已经成为他的招牌,又或许是因为这个男人所遭受的境遇,令他总是习惯性的隐藏情绪。 “我买了饺子。”她没理他,直接从他身旁走过去,将一个白色透明的塑料袋子搁在桌面上,“姆妈,你吃过了吗?” “我跟卓少都吃过了,把饺子给我,我替你热一热。” 明雅摸摸鼻子应下,其实她这是多此一问,接进早上九点的时间,别说早餐,再晚些都该准备午餐了。 “哗哗”的水声在明雅走入浴室以后响起,没多时,嗅着空气中淡淡的沐浴露香,她看到一脸嫣红的自己。 浴室,真不是个好地方,那会勾起她所有不好的回忆,想想刚才在沈渊那出的丑,明雅后知后觉的站在原地,一直力持的镇定自若终于破裂,碎成一块块的从她脸上掉下来,混合着热水被冲进了下水道里。 手脚一阵冰冷,她挠了挠头发蹲下身,对自己的厌恶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想想沈渊那张得意的嘴脸,她抓心挠肝只差没拿脑袋去撞墙。 为免触景伤情,她快速的往身上抹沐浴露,洗刷洗刷关水找衣服。 可当手摸上置衣篮的时候,五根手指头用力抓了抓,空的。 估计是进来的时候忘了带衣服。 于是明雅静下心来细细聆听了一会儿外头的动静,久听不到声音令她不由得放下心,想着屋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便抓了一旁的浴巾围在身上,推开门走出去。 谁知道正因为浴室 门正对着那张kingsize双人床的关系,明雅这头刚把门打开,还没走出两步便迎面碰上了卓然。 穿着简单的家居服,他淡定从容的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她的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见到她出来也是一愣,随即目光便毫无遮掩的落在她姣好的身段上。 明雅长得像她母亲,养得也好,细皮嫩肉的不仅是皮肤滑腻,身材也不错,虽然人不高,可是比例匀称,整体下来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则一点不含糊。 这会儿,带着一身刚被热水蒸出来的红晕,明雅就跟被人点了穴似的,僵硬的站在原地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她哪里想过,原来现世报来得这么快,这还没到一小时呢,就轮到她被人看光光。 不对,她用力的扯了扯身上的浴巾,她比沈渊强,好歹还有一块遮羞布。 “把头发擦干。”眼前突然罩下一片阴影,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卓然已经抓起一块毛巾,动作轻柔的替她擦拭起头发上的水滴。 他的动作多么自然,态度多么从容,在整个过程中,一点也没有离婚夫妻该有的尴尬。 垂着眼,他看到她浓密如小扇子的睫毛轻轻煽动了两下,而后全身僵硬如枯木,一动不动的让他动作,与其说是乖巧,她的模样更像是一只被惊到的猫。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不穿衣服的从我面前经过而面不改色?”他笑,擦干净头发以后两手轻轻的将她的小脸蛋捧起来,气氛虽然暧昧却并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只是修长的指尖在不经意间,若有似无的摩挲着她洁白的耳廓。 动过很轻很柔,每一次点到即止,不给她个痛快之余,还不停的往耳洞里撩拨。 他知道那是她的敏感点。 果不其然,明雅这个小木头人因为他的举动而猛的打了几个寒颤,那种从脚趾一路爬上脑门的酥麻令她止不住的一再哆嗦,可不等她抽身,又因为他的话而“噌”的一下,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想想从前恬不知耻的自己,为了诱惑卓然还真光着膀子在他面前晃过。 心跳顿时如擂鼓般跳动,声音之大,动作之激烈,令她不止一次的怀疑自己那颗脆弱的小心脏会在下一秒蹦出胸膛。 “先把衣服穿上吧。”卓然抿着唇忍下嘴边的笑意,大方的停止对她的戏弄。 明雅“喔”了一声抬起手摸摸半干的头发,因为这个动作而往下滑的浴巾在她没留心 的时候露出了小半截的浑圆。 白炽灯下,娇娇嫩嫩的皮肤轻易夺取男人的视线,他口干舌燥的盯着她前胸好半晌,忍着把浴巾扒下来的冲动背过身,从柜子里替她取出睡衣与内衣裤。 明雅面上一囧,突然不好意思的伸手。 “哎……你别这样。”一个大男人捏着她的小裤裤像什么样? “怎么?你需要我帮你穿上吗?”他顶着一副乐意效劳的绅士嘴脸,骨子里恶劣因子一个个的往外冒,非得戏弄得她手足无措,满面通红不可,“这个时候跟我害羞?明雅,你难道忘了从前的衣服都是谁帮你洗的吗?” 包括内衣裤。 明雅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抢走他手上的布料,红着脸把浴室的门摔上。 她就是没忘,从前的自己就是大小姐脾气太重,衣服裤子全是堆了好几天统一送去干洗店,她也不是没想过请个钟点,可卓然不喜欢有外人在家里晃悠,于是她就从了他,而当衣服堆到一个境界以后,那后果往往就是某个洁癖男看不下去,下班回来帮她洗。 ☆、第七十二章 逆袭的资本(内含入V公告) 明雅在浴室里磨磨蹭蹭的把衣服穿好,没想到这么半天过去,出去的时候卓然依然杵在外头。 他背对着房门手里攥着她的手机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明雅不觉得自己那台199的诺基亚有什么好玩,于是她猫着步子小心翼翼的靠近,岂料人没到,对方已经缓缓侧过脸,温润一笑道: “我帮你把号码存进去。” 过于体贴的借口,令人找不到破绽。 于是明雅也没往心里去,从他手上接过手机,她揣进兜里回到客厅。 盘腿毫无形象的捧着一大碗饺子,她饿得小肚子咕噜噜的只差没打鼓。 “想吃饺子怎么不早说,晚上我上菜市场买点猪肉和韭菜,少吃点外面的东西,不干净。” 姆妈挨着她坐下,倒了点黄皮酱凑到她面前,边说边收拾桌子上的碗筷。 “姆妈,您坐,这些活让我来。”卓然站在桌旁,一身深蓝色的睡服穿在他身上还真有那么点居家好男人的味道。 “别,别,卓少你陪小雅吃点,我来就行。”姆妈忙摇手,抢先一步的将碗筷叠好,回头还不忘教训她两句,“你瞧人家卓少脾气多好,现在愿意帮着老婆做家务的男人已经很少了。” 他那明明是洁癖,您瞧他又在擦桌子了。 明雅默默翻个白眼,应付式的“喔”了声,夹了一颗饺子往酱料碟里醺了醺,可不等凑到嘴边,原本喜欢的酸甜味突然变得刺鼻得吓人,带着一种油腻腻的恶心感直往她喉咙里钻。 猛地皱起眉头,她搁下筷子把那一小碟调味盘推得远远的,直到嗅不到以后这才有所好转。 应该是心理作用吧,姆妈乡下的黄皮酱可是出了名的,这次特意托人大老远的送过来,不就是因为她喜欢吃嘛。 难道是过期了? 她默默扫了眼在厨房里洗碗的老人,换了副筷子重新夹了一颗新的放入口中。 咀嚼咀嚼,猪肉的油腻混着韭菜的香味在口腔内回荡…… 明雅捂着嘴巴,突然觉得一阵恶心,本以为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很快就会过去,谁知道当她吞咽的时候,胸口却突然发闷,喉咙一紧也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小脸瞬间变得惨白,她根本来不及打招呼,人已经捂着嘴狼狈的冲向了卫生间。 抱着马桶,她吐得稀里哗啦眼泪直流,最后蹲得两 腿发软了,这才瘫在一旁没动。 卓然拧着眉头给她低了一张纸巾,蹲下身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她的背脊。 “小雅,你没事吧。”姆妈从外头进来,关心的问。 明雅拿着纸巾用力的搓了搓嘴,而后按下冲水马桶的开关把她刚吐出来的东西冲下去。 “我没事,可能是吃坏肚子了。”她在卓然的搀扶下起身,谁知道刚出门口,嗅到满屋内飘荡的韭菜味又“呕”的一声往回跑。 重新回到马桶的怀抱,明雅在大吐特吐之余,怀疑自己连黄胆水都给吐出来了。 “我们上医院。”看到她吐完趴在洗手台漱口的模样,卓然皱着眉头说道。 “不去不去。”明雅脑袋发涨,小腿反酸,无力的撑着玻璃门摇摇晃晃的走出去,刚才还饥肠辘辘的肚子,现在倒是没了胃口。 “听话,我们上医院看看。”他也不嫌脏的拉过她湿哒哒手。 “我真的没事,可能是外头的食物不干净,以后不吃就是了。”她甩不开他的手,脸色惨白得吓人。 其实她是打心眼里的不喜欢医院那种地方,每次踏足,总会令她回忆起爸爸去世的场景,冷得渗人的太平间,沉寂得毫无生气的面孔,还有那满屋子飘散的消毒水味。 “让你以后还敢不敢随便吃外头的东西。”姆妈知道她没事,眉头渐渐松开,也跟着劝卓然,“卓少,我看明雅这孩子身体一直很好,应该是吃坏肚子的关系,你就让她休息休息,如果晚上还吐,到那时候再送医院也不迟。” 明雅脑袋嗡嗡作响,倒在床上不管是谁的枕头,拉扯拉扯被子便钻了进去。 “你好好休息,有事喊我。” 明雅都快睡迷糊了,只觉得有一块温热带点湿意的东西贴在自己的脑袋上,努力掀了掀眼皮,她连是谁都没瞧清楚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两点,抓抓头发她从床上爬起来,手在柔软的小腹上揉了揉,发现刚才的胸闷恶心已经不在。 心想那一定是自己的错觉,于是她放宽了心,穿好衣服走出客厅。 空无一人的房子显得有些冷清。 眼角的余光在这个时候扫到桌子上的字条,她捏起来细瞧,一眼认出了是卓然的字迹,大致就是公司突然有事需要处理,会晚一点回来。 明雅挑挑眉,随手就抛弃了那一张白纸,转而 旋开了姆妈房间的大门。 悄悄瞥了眼躺在床上睡得一脸安详的老人,她目光一亮,趁着没人赶紧穿上鞋子出门。 沈渊说的咖啡馆不好找,明雅到了地还得四处问人,兜兜转转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 她咬着牙把玻璃门推开,如果这次再上沈渊的当,她……她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蠢驴。 ——叮铃叮铃—— 门口的风铃在她进来的时候发出几许清脆的声响,伴随着悠扬的钢琴曲与咖啡豆淳淳的香气,明雅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地方。 大致在馆内逡巡了一圈,她没找到沈渊的身影,想到他虽然让她下午过来却没说多少点的时候,她抿抿唇,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进去。 随着服务员将菜单给她递过来,明雅略略扫了眼,她对咖啡没什么研究,平时也少喝,最多是卓然煮多了她就跟着喝两口,而她本人其实也不是很喜欢咖啡的味道。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明雅在把菜单翻了又翻,翻到快烂,也没找到低于一百块的饮品时,她哭丧着脸点了一杯101的。 如果不是面子问题,她真想颤抖的问一声:能要一杯白开水吗? 眼瞅着服务员小哥笑容满面的退下,明雅的心在默默的滴血,如果沈渊不来……如果他不来……她非把他生辰八字写在纸人上,做啥——打小人! 这时,像是约好的,明雅透过玻璃窗看到了沈渊越驶越近的骚包黄。 一个刹车,霸气的兰博基尼驶入车位。 没多时,他一身笔挺的西装,帅气逼人的出现在咖啡馆门口。 “户口本。”他摘下墨镜迎面朝她走来,从公事包里掏了掏取出一个红本。 明雅接过翻了翻,四肢有些发软的起身: “谢了。” “你怎么了。”他在她斜对面坐下,一双桃花眼不停的往她身上扫,怎么才一个上午她就变成了一只病猫。 “没事。”她打了个哈欠,如果他也像她一样饿了一天,八成也会手软脚软,“我还有事先走了,这次欠你个人情,以后一定还。” 沈渊听罢嗤笑两声,这算什么人情。 “坐下,我还有话要说。”他一把扣住她的手不让走,表情严肃,这会儿明雅才拿睁眼去瞧他,一瞧不得了,平日吊儿郎的一个人,今天却破天荒的带着一个公文包…… 明雅眯起眼,心中虽然存有疑虑,却还是半信半疑的在他对面坐下。 “你确定跟卓然离婚了?”喊来服务员,他不看价钱牌的点了一杯蓝山。 明雅有些恼火,也头一次怀疑沈渊是不是像老女人一样到了更年轻,一个问题重重复复的问他就不嫌烦。 “离了。” “有离婚证吗?”他略作沉吟,得寸进尺的问。 “……”明雅决定不跟他拉扯下去,而且她现在也没力气跟他扯,捡起包包起身。 “先回答再走。”可惜他不放行,捉着她的手不放。 她用力的抽了两下没得逞,蹩起眉头语气不太好的说道: “他说今天会给我。” 沈渊微微挑起眉,似乎很满意她的答案: “坐吧,我真的有东西给你。” 明雅愕然,瞅着他翻找公文袋的动作,眉头用力的打了两个死结。 良久,当他从黑色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袋的时候,她张了张嘴: “这是什么?” 没有马上回答,他动作缓慢的将绳子拆开,拿出一叠纸张递到她面前,完全是手写的字迹工整圆熟,透着几分刚劲有力…… 不过是一眼,明雅便认出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体是她父亲的字迹。 将明雅愕然的神色尽收眼底,沈渊深深的看了她片刻,表情严肃的说道: “这是爸爸生前留给你的遗书。” 明雅一片茫然,恍惚之间,她看着自己捏在纸张上的手,微微的,止也止不住的颤抖。 一字一字的阅读,大致是: “小雅,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爸爸已经不在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不要看到,因为在此之前,你已经为你当初的决定付出了代价,当然这是我最不希望见到的。” “爸爸这一辈子对不起的人很多,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在写下这封信的时候你的李伯伯已经确定了我是癌症末期。” “孩子,虽然你已经长大,也有了自己的家庭,但是你的脾气太像你母亲,这也是我无法安心离开的原因……” “爸爸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提前给你铺好后路,如果某天,我所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带着这封信去找你的李伯伯,保险箱的钥匙我寄存在他那里,里面存有你母亲生前给你留下的翡翠项链与价值一亿的 金条……” 洋洋洒洒四五页的文字,充满了一个父亲临终的嘱托。 沈渊默不作声的看着她,在他的记忆中方明雅不常哭,不像别的小姑娘动不动就哭鼻子,她哭的次数很少,真正因为悲恸而痛苦的次数更是寥寥无几,其中有一次是从乡下带回来的时候,他大半夜从她门前经过由里面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哭声,那是一种细细闷闷的生怕被人听到的哽咽,还有一次是方爸爸去世那天,她跪在尸体旁直到晕过去也没停止掉眼泪…… 面前突然递过来一张纸巾,明雅没伸手,她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哭的都不知道,满眼都是父亲密密麻麻的文字,还有字里行间那种待她如珠如玉的关心,正像他所说,也许他对不起她的母亲,但是他对她,真的是毫无底线的疼爱着。 良久,明雅突然由文件中抬眸,带着水光的星眸比平日更灿然清澈。 “我爸爸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难道爸爸就这么信任这个人,真不怕他起什么歪心思而后倒打一耙? 沈渊端起咖啡晃了晃,他不习惯加糖奶,于是只是干喝了一口,正色道: “因为你爸爸曾经打算把你嫁给我。” 在她透着点恼怒的目光下,他回忆起自己十八岁那年,因为方明雅,他被方父揍进了医院,而后在母亲的求情下才勉为其难同意送他出国。 虽然只有几年,可他已经完全把这个慈祥和蔼的男人当成了亲生父亲看待,谁知道在女儿与自己之间,他会对他如此残忍。 曾近全心信任的人说翻脸就翻脸,毫无情面的把他驱逐,不论他往昔如何努力的讨他欢心,甚至连个正眼也吝啬于看他一眼。 他的心冷可想而知,但是他不会像女人一样的哭鼻子,更不会试图解释,只等到羽翼丰满的时候将这些屈辱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可谁知道在上飞机的那一刻,方父会亲自向他道歉。 方明雅那点蹩脚的演技怎么可能瞒过有着几十年人生阅历的父亲。 他当时只是微笑,听着他的说辞说着“爸爸,我不怪你”,其实心更冷了。 眼前的男人是自己叫了好几年的“父亲”,可再亲密的感情远远敌不过血浓于水的亲情。 后来在几年之后的某一天,他接到方父的电话。 “渊子,今天李伯伯告诉我,是癌症晚期。” 他在心里冷笑。 “你也知道小雅的脾气,她前几天刚举办完婚礼,我不想让她担心。” “渊子,我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料子,与其把公司给她糟蹋,最后落入外人手里,倒不如交给你。” 他没料到父亲会做出这种决定,不仅错愕了一下: “爸……” “你还愿意叫我爸爸,我这辈子也无憾了。” “……” “另外还有一份遗嘱,我希望你能替我保管,如果有一天小雅离婚了,你再帮我交给她吧。” “为什么是我?”他问了同样的问题,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要交给他,就不怕他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这孩子心眼不坏,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明雅能选择你,那孩子脾气太倔,需要的是一个有包容心,真正愿意接纳她,照顾她一生的男人。” 因为方明雅“需要”,所以他从不问自己是否也“需要”。 他在心中冷笑:“我答应你。” 承了他的情他会还,却不代表是用下半辈子的幸福来还。 布置温馨的咖啡馆里。 他突然向她靠近,粗粝的手指轻轻摩挲上她的唇线,一点点描绘,仿佛要用指腹的温度将她湿润的双唇记录下来。 “为什么?”他头一次如此认真的瞧她,“因为爸爸说你的眼光不好,跟卓然在一起迟早会后悔,只有像我这么完美的男人才能真正给你幸福。” 明雅目光冰冷不带一丝情感的看着他,冷不防的张嘴,尖锐的小老虎牙毫不留情的刺入他的指尖。 “嘶……方明雅你是属狗的吗?”他疼得被迫放开她。 明雅抽过纸巾用力的搓了搓脸,抬头红着鼻子瞪他一眼: “你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沈渊眉头皱紧,第一次正视起方明雅翻脸不认人的速度。 “没有了吧?那我先走了。”她拿起那杯加了糖的咖啡“咕噜咕噜”的往肚子里罐,101一杯呢,不喝多浪费。 “有。”沈渊咧着嘴,吊儿郎当的拿一双桃花眼扫她,“李伯伯前几年退休回了乡下,他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村里,你确定你一个人能找到地方?” 明雅闻言,喉咙突然一阵发干,呆若木鸡的看着他好半晌。 “当然,如果你求我,我就做做好心载你 过去。”他眼神很贱,表情也很贱,一副恨不得她当场跪下来哭爹喊娘给他跪舔。 “你放……”这个屁还没出来,明雅脸色倏的一僵,刚喝下去的咖啡混着点甜味由下往上涌,恶心得她再也说不出话,捂着嘴狼狈的就往厕所的方向跑。 对着马桶又是稀里哗啦的一阵狂吐,早上、中午都没吃东西,所以她也吐不出什么,可就是忍不住干呕,到最后她虚弱的攀在洗手池上,看着镜中惊慌失措的自己。 她的身体向来很好,也从未有过这种现象,而当她想起自己的大姨妈已经有将近两个月没来的时候,一张脸倏然变得惨白。 ------题外话------ 这一章是双更的份量,咱嫌麻烦就不分开发了,算是一路走来给大家点福利。 另外,咳,明天就要上架了,首订啥的听说关系到往后的推荐与文章的命运,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大家都支持正版了,但是咱也知道这不现实,不过还是很感谢大伙陪着我走过了两个月,如果没有你们的支持我想我会因为太冷,或者是没人看而撑不下去。 不过不管怎么说,既然文章已经写到这一步,某糖会尽我所能的完本,而在此期间,你们的订阅对我至关重要,这不仅仅是一个鼓励,还关系到文章后期的命运与是否能被更多的人看到。 内心忐忑ing…… 再换个简单粗暴的版本: 其实明天就是在打仗……求不阵亡。 ☆、第七十三章 会打人的卓先生 回去的时候沈渊的坐姿不变,撑着下颚慢悠悠的搅动杯子里的咖啡,瞥到她苍白得近乎没有血色的脸,他顿了下,关心的问道: “你没事吧?” 明雅轻轻吐出口气,只觉得满嘴都是酸味: “我走了。”拎起包包还有信封袋,她觉得自己需要去一趟药店,然后回家好好刷个牙。 “我送你。” 沈渊招来服务员,连她那份也一起付了,明雅起先不乐意抢着要自己付,却因为他一句“我是那种会让女人付账的人吗”而闭嘴,她摸摸鼻子瞅着他一副大男人的嘚瑟样,真后悔刚才没多点几样小菜,刷爆他的卡也好。 下午的天气不错,一辆银灰色宾利从车流中缓缓滑出,车头的双翼标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坐在驾驶位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鼻梁上的金丝边框眼睛显得他更斯文,随着车身停妥,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落在正门。 少顷,有一对疑似恋人的男女一前一后的走出咖啡馆。 随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男人蓦的握紧了方向盘。 明雅左右观望了一阵外头的人流,这个地段真不好打车。 “在这等里等着。”沈渊转着他的车钥匙,吊儿郎当的往那辆骚包黄的方向走。 明雅目送他离去的背影,抓着公文包的手又紧了几分,左右瞧瞧,最后决定不跟自己过不去,老老实实搭坐顺风车。 由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呼呼作响,冰冷刺骨的钻进她的裤管,激得她又猛的打了个寒颤。 她有些怕冷的拢了拢衣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芒刺在背的令人不寒而栗。 于是她回过头,瞬间撞上一双冰冷的眼眸。 她的脸色有片刻的僵硬,视线触及那辆熟悉的宾利,心里倏然一紧。 卓然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更不知道他在那看了多久,只是等到人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从车上下来,迈开步子步履坚定的朝她的方向走。 心跳渐渐加快,有一种莫名的紧张令她不想面对他,可也许是他察觉到她紧张的情绪,不过是片刻的时间男人已经恢复了面上的微笑,风度翩翩的来到她面前。 “回家吧。”阴影罩下的同时,他在她面前站定,一只手自然的搂上她的腰,目光落在她被冻得苍白的脸上,语气简明扼要。 而在说话的同时他似乎又将她搂紧了几分,身上的热量与温热的气息在恍惚间将她团团包围。 明雅沉默下来,他的气息太强,强得她根本没地方逃,可少顷,在留意到他异常的亲昵时,她醒悟到他也许是做给另一个人看…… 同一时间,沈渊驾着爱车缓缓驶来,“吱”的一声停在两人面前,他没有跟卓然打招呼,反而对明雅说道: “上车。” 爸爸说她选男人的眼光不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明雅内心一片沉浮,如果当初她听了爸爸的话,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哪怕再让她重来一次,她依然抵抗不了卓然的诱惑,毕竟她管得住身体却管不了自己的心。 轻轻叹了口气,这样也好,只有尝试过,跌倒过,受了伤才会知道害怕,才会真正死心。 “沈渊送我就好,你不是还有事吗?忙去吧。”这是她头一次当着他的面上另一个男人的车。 任由她掰开自己的手,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渐渐敛去面上的笑容,抿紧薄唇,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由一双深邃仿若无底的眼眸里似乎透出几许阴冷的寒芒。 沉默,在三人间蔓开。 沈渊握着方向盘,纤长的手指无意识的叩击,看着明雅拉开副驾驶座的动作,他嘴角微微翘起,带着点胜利的愉悦说道: “卓总,我们先走了。” 明雅垂着脑袋系安全带,其实她不上卓然的车除了不想应付他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她需要去一趟药店,如果真的怀孕…… 她脸色又是一白,倘若她真的有了,就得好好思索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方明雅,下车。”他始终没动,瞬也不瞬的看着她目光沉静,也是头一次用这种语气连名带姓的喊她。 明雅心头一跳,仰起脸将视线投在他身上,那个平日中透出一种淡淡的,温柔味道的人,如今身上却隐约散发出一股森冷骇人的气息。 “你回去吧,公司不是有事吗?我……”她还想说,可被他冷飕飕的眼神一扫,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记得很清楚,他明明留了字条,上面写着晚上才能回来。 明明这么忙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明雅,不要惹我生气。”他僵直了背脊,冻如冷霜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那种透着点凶狠的锐利与浑身隐隐散发的狠意 融合在一起。 时间仿佛静止,明雅更因为他的不愉而感受到周围快要冻结的低气压。 可少顷又因为他的话勾起了她的火气,他凭什么生气,只因为她上了别的男人的车吗?也不想想前几天是谁当着她的面护着沈从榕? 他怎么就没想过她会生气? 不对,他们离婚了,往后婚嫁自由,谁也没资格生气。 这么想着,明雅也不怕他,对着沈渊招呼道:“开车。” 沈渊耸耸肩,看到卓然吃瘪他心中顿时暗爽不已,可良久又有些同情的看着他,摇摇头发动引擎。 谁知道他这头刚动了恻隐之心,那头便晃过一道黑影,动作之快令他连离合都忘了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拉开副驾驶门,跟捉小鸡似的把明雅拎出去。 手腕蓦的一疼,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已经被他拉扯出来塞进怀里。 力道之大,明雅的衣服都被扯偏了。 抬起头,男人的面色依然沉静,平静的眼底毫无波纹的让人看不出情绪,可哪怕他的外表再温文,也依然掩藏不住眼底的怒意。 “卓……卓……”她气息不稳,脚步凌乱,被他拉着一步步的往那辆宾利的方向走,也是这一次让她意识到,原来卓然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无害。 褪去往昔的青涩,他早已经长成一个成熟内敛的男人,平时他可以好脾气的不与她计较,却不代表能让她恣意的践踏他的底线。 少去往日的冷静自持,此时的卓然就像一个不讲理的丈夫,拉着她的手硬将她带走。 垂眸,他看到她眼底一片的兵荒马乱,不仅仅是她紧张,连他的呼吸也跟着紊乱起来。 没错他在失控,哪怕理智知道这点,行动上却无法克制。 他不能忍受方明雅跟任何男人走,不管是顾倾城还是沈渊,想到她对着顾倾城的微笑,与对着沈渊毫不设防的脸,他心里头一次涌起被背叛的感觉。 她不是喜欢了他十几年吗?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分明是她蛮横无理的主动缠上他,是她死搅蛮缠的搅乱他的生活,让他习惯了她的好,她的怀,也在他终于决定接受她这个人的时候突然抽身离开。 哪有这么便宜的道理,既然她欠了他的婚姻,那么他要她一辈子。 圈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骨节有力的握着她的手腕,一点余地也不留的仿佛要把她掐 碎了。 沈渊瞧着远去的两人,头一次看到如此失控的卓然,在意识到那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他面上晃过一丝错愕,而当他听到明雅呼疼的声音时,推开车门赶紧跑了过去。 “卓然,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东西?”他倏的扣住他另一只手。 “跟你没关系。”他面色不改的回过身,凌厉的目光与他对上,“快滚,别逼我动手。” 沈渊哂笑两声,他不认为外形斯文的卓然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不过是一只纸老虎罢了。 他直视他,试图迫使他将手放开:“你没看到吗?她不想跟你走。” 卓然阴柔的笑,出口的话语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放手。” “好吧,虽然我这个人不喜欢动粗,但是绅士不会拒绝淑女的请求,卓少,得罪了。”他笑意盈盈的捏了捏指骨,当贲张的肌肉从衬衫里鼓胀起来的时候,突然一把揪住卓然的衣襟,手臂微使劲就要把人甩出去。 危险的空气一触即发。 卓然眼底凶光乍现,在明雅的角度看上去,只见他一个灵巧的侧身,在躲过他的攻击之余将她安顿于一旁。 激烈的搏斗在电光火石间展开,几个交手以后沈渊的小腹挨了一拳,正在平复疼痛痉挛的当口,手肘倏然被人捏住,他根本顾不及躲,一种犹如针刺的疼痛便瞬间顺着神经爬了上来。 脸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了,他抱着手臂本能后退数步。 那是专业的近身搏击术,每一招都直逼要害,干净利落之余以最快的速度扳倒对手。 卓然面色冷凝的注视着他的动作,活动活动关节,扯过一旁的明雅就走。 行走间,他身上的煞气不散,面色也不似平日的温和,脸色暗沉之余,浑身仿佛刚被结了冰,冷得毫无温度。 明雅睁大了双眼任他牵着走,她是真的吓坏了,从前在家里连摔个东西,打个蟑螂都不曾的卓然,居然会打人…… “等……等等。”等到思绪恢复清明,明雅这才想到被抛弃在后头的沈渊,“沈渊,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方明雅,你希望我回去再打他一顿?”他阴森森的直呼她的全名。 明雅浑身一哆嗦,心里突然有点怕他。 原来他并不如外表的温文儒雅,更不像旁人说的睿智讲理,而且在这个 突兀的时间里,她发现自己认识了十几年的男人居然藏着如此野蛮凶狠的一面。 “别怕。”他拉开车门,在把她塞进去的同时顺道给她打了一支定心丸,“我不会打你,这辈子都不会。” 她还在抖,透过他的肩膀看到不远处的沈渊: “让我过去,你打了人我总得知道他的伤势吧。” 将她的小心翼翼尽收眼底,他沉吟了一会收敛下自己的情绪,不过是片刻功夫,又恢复成往昔那个春风和睦的男人。 “放心,我没用劲。” 真的没用劲? 沈渊抱着胳膊目送两人离去的车屁股,期间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路人经过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在扯痛伤口的同时他龇牙咧嘴的低吼。 他妈的居然骨折了! 明雅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从上车开始就不曾说话,脑袋轻轻的靠着窗,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模样像是非常疲惫的样子。 “我们去医院。”他微微侧脸,视线落在她秀气的五官上。 车内很安静,他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显得有些突兀。 明雅惺忪着睡眼被他吵醒,等到把话听清楚之后,心头蓦然一跳,赶紧拒绝道: “不用,我一会上药店买点胃药就行。” 她侧过脸尽量保持镇定,谁都行,就是不能在他面前露出马脚。 她还不能肯定自己是否怀孕,更不知道卓然在了解事实真相以后会有什么反应? 想到这明雅扭过头盯了他好一会儿,微微拧着眉毛似乎在思索。 如果是卓然,他应该会让她生下来吧,之后两人为了孩子而复婚,因为一个小生命他们的人生再一次掺和在一起,从此撇也撇不干净。 更何况他是那么有任感的人,如果让他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哪怕他再不乐意也不会抛下他们,到时候不仅是这个孩子,连她也会成为他甩也甩不掉的包袱…… 明雅倒吸一口凉气,快速的在心里否决这个可能。 不就一次吗?她怎么可能会怀上,虽然说他没做防护措施,虽然说女上男下的体位最容易受孕…… “停车!停车!”眼尖的看到路口的药店,明雅等车一停妥立即拉开车门往外跑,听到另一头的车门被拉开的声音,她不忘回过头嚷嚷道,“我自己去就行了,很快,很快,你在车上等着。” 而后明雅还真挺快就出来了,装模作样的买了点胃药,其实那支验孕棒被她藏进了包包的内衬里。 卓然安静的坐在驾驶位上,纤长的手指在方向盘的内侧细细摩挲,眼看着明雅把车门拉开,他在发动车子的同时问道: “明雅,你身体不舒服,为什么出门不跟我……姆妈说一声?”想到两人的关系,他突然改口。 明雅抓着袋子的手一僵,有些不理解他偏向质问的语气。 她出门得打报告还是写申请? “你怎么知道我在x咖啡馆。”明雅语气算不上柔和,不答反问道。 别跟她说什么巧合,沈渊找的咖啡馆地址隐蔽,不仔细找根本找不着。 “我正好约了客户在那洽谈。” 车子驶入停车位,明雅等着卓然停好车,一只手摸上车门。 岂料她拉了几次门把手,也没能把车子拉开。 “卓……” “我落了中控锁。”他大方承认。 “卓然!”明雅心跳加快。 “明雅,不要再去见沈渊。”他声音平静,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她身上。 明雅有片刻的失神,有那么一秒她以为卓然对她还存留着情愫。 “为什么?”心头一跳,却又很快镇定下来。 因为我不喜欢。 他闭了下眼睛,这句话是如何也说不出口。 这段日子以来,对于方明雅他其实是没有一点把握的,除了利用外人暂时锁住他,他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毕竟这个女人已经渐渐脱离他的掌控,不论是身还是心。 “卓然,你今天怎么了。”不,是这段日子,打从两人重遇之后,他的一举一动都令她捉摸不透,“不管你对沈渊有什么意见,刚才也不该打人啊?” 说完她突然噎了一下,这句话似曾相识,好像卓然也这么教训过她。 想想她打沈从榕的原因,是因为对他的在乎,那么他打沈渊的理由是否也与她相同? 可是很快她又在心里推翻了这个想法,如果他要在乎她,要喜欢她,也不必等到这个时候。 “明雅,如果我现在跟你说我在乎你,我不喜欢看到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你会相信吗?”他很承认自己的自私,本属于他的东西他不会拿出来与人分享,更何况 是人,方明雅的眼是他的,笑是他的,她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他一个人。 他对她的占有欲越来越强烈,有时甚至丧失理智,就像他刚才的举动是多么幼稚,亦如被抢走玩具的孩子,除了用蛮力,脑中一片空白。 明雅面上微愕,注视了他许久却没回话,他这应该算是告白吧,一向高傲的男人居然会低声下气的对她说喜欢,这会儿她倒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也许她不应该这么固执?死死的抓着过去不放? “把锁打开。”她别过脸,狠下心肠不去看他。 卓然微微垂眸,手有些无力的从她肩上滑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曾今对他全心信任的方明雅悄悄竖起了一道防线。 她穿上防备的伪装站在远处看着他,如临大敌一般的小心翼翼,深怕多靠近一分便会被伤得遍体鳞伤。 就像她说的,她已经没有了追逐阳光的勇气,能做的只是远远的站在阴影下,以免被太阳的温度灼伤。 而那个曾经爱他胜于生命的方明雅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有眼前这个浑身长满尖刺的女人。 卓然的情绪突然焦躁了起来,这场谎言瞒不了多久,再过段时间两人离婚的事也许真会坐实,以她不拖泥带水的个性,等到姆妈回加拿大,他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留她。 再往后,也许她会毫无留恋的离开,而后遇见另一个男人,恋爱、结婚、生子,将原本属于他的娇俏美丽毫无保留的展露在另一个男人面前……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就在思考间,他按下中控锁的开关。 “明雅。” 推开车门,明雅的脚刚沾地,迎面便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卓然搂着她,力道不重却也紧紧的将她圈禁在自己的手臂间,以着弱者的姿态将头埋入她的颈窝。 “对不起。”他道歉,一个迟了三年的道歉。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明雅僵住了身体,她没有推开他,她知道自己又心软了。 也许她可以拒绝云淡风轻的卓然,面色冷凝的卓然,却永远拒绝不了会向她示弱的卓然。 就像当年他被迫赶出街头的时候,迎着他那双倔强清冽的星眸,她忍不住的朝他伸出了援手。 她以为那就是喜欢,谁知道蹉跎岁月,十几年过去他对她怀抱的不过是恩情。 回到家的时候姆妈正 在包饺子,剁好的猪肉和韭菜放在水晶盘子里,中间插着两根筷子,正有一双沾着面粉的手在饺子皮上捣鼓。 明雅换了鞋子凑过去,大声称赞: “姆妈包的饺子就是漂亮,皮薄馅多,又大又圆。” 姆妈回过身,瞧着两人的身影笑盈盈的招呼: “饿了吧,锅里有蒸熟的饺子,快,趁热吃。” 一听到饺子明雅脸上的笑挂不住了,怎么办,她现在对饺子已经有阴影了,能不能不吃呀。 姆妈见她站在原地久久没个动静,暗骂她一句“懒货”,挪动胖胖的身体转身进了厨房。 “下午还有一场会议要开,我先走了。”卓然从进门开始就没换鞋,把人送回家里就走,看起来是真的挺忙。 “啊,卓少?怎么不吃两颗再走?”姆妈端着热腾腾的饺子出来,知道他要走不满的回道。 卓然淡淡的回道:“晚上我再好好尝尝您的手艺。” 姆妈“咯咯”直笑,看着桌子上那一堆饺子皮,明雅噎了下,她不会打算全包了吧。 关上大门,他朝着电梯的方向慢慢踱着步子,步履优雅从容。 随着电梯门“叮”的一声开启,一直放在兜里的手机音乐跟着响起。 按下接听键,还没把机身贴上耳朵,自家特助的声音瞬间就在那头炸了起来: “卓老板!你特么到底什么意思!开会开到一半跑路,你很不专业你知道吗!” 卓然好脾气的笑笑:“十分钟,我马上回去。” 李学铭在那头快被气炸了,两人其实是同学,认识了十几年,打从大学毕业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可他从未见过他这么不负责任的模样,开会开到一半突然离场,这算什么事?没瞧到股东们的脸色都绿了吗?还是卓少爷来了大姨夫,裤子湿了得回家换换? 而在卓氏敢这么对卓董事长说话的估计也只有李学铭一人,毕竟哪怕卓然脾气再好,从不对下属发火,更不曾摆什么老板架子,但好说歹说也是个大股东,谁敢给他脸色瞧。 他轻声安慰了他几句而后把电话挂断,李学铭是个人才,虽然脾气坏了点,但是工作效率奇高,干起活来也是卯足了劲的冲,加班加点从无怨言,是比他这个老板还敬业,所以在平时他对他相当忍让。 电梯直达地下车库,在走出金属门的时候,他轻轻划动高清的屏幕。 将手机内其中一个软件打开,看着不停在地图上闪烁的小点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 明雅盘着腿有些不情愿的对着眼前的饺子,微微张了张小嘴,她苦哈哈的求饶: “姆妈,其实我不饿,能不能晚上吃。”一会再吃吐了怎么办。 “恩?”可惜老人不吃她那套,她辛辛苦苦包了一下午的成品她敢不给面子? 于是在严厉的险些要往她身上戳出两个窟窿的目光下,明雅悲催的夹了一颗,连酱料也不敢沾的塞进嘴里。 果不其然,这还没吞进去,光是闻闻、舔舔,她已经受不了,“呕”的一声再次往厕所里狂奔。 稀里哗啦的又吐了个彻底,直把自己吐恶心了,这才趴在大理石的洗手台上刷牙。 洗刷洗刷干净,出去的时候明雅愣了下。 瞅着散落在沙发上的私人物品,明雅喊道: “姆妈,你怎么乱翻我的东西!” 安静站在一旁的老人没回话,平静的脸上也看不出波澜,只是手里翻出的验孕棒却令明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彻底。 “小雅,你怀孕了吗?”她眼底突然涌上喜色,“这是好事啊?卓少知不知道,快,给他打个电话。” 明雅急匆匆的拦住她拿起话筒的手,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没验,怀没怀现在还不知道。” 姆妈“啊”了一声,用力的把验孕棒塞进她手里,推着她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快,快去验,如果真的有了,那就得好好计划了。” 将近七十的老人那力气可不是盖的,几下把她推进浴室,如果不是明雅宁死不从的抓着她的袖子,估计她会在一旁监督她验孕的整个过程。 明雅对着镜中的自己发愣,难道真是卓然家的风水好?怎么第一次见面还虚弱得双手颤抖的姆妈,这还不到一个月就跟吃了那啥药似的变得精神抖擞,老虎都能打死三只?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玩意要怎么用? 明雅脱了裤子蹲在马桶上,对着手里的白色验孕棒一筹莫展。 最后从盒子取出说明书,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的将铝箔膜袋沿缺口处撕开,带上塑料手套的时候她用力的深吸一口气,捏住验孕棒的手柄,将吸尿孔的一端朝下方微微倾斜…… 两分钟后,她绝望的看着观察窗上的两条红线,头一次感到人生如此黑 ☆、第七十四章 高贵的方小姐 明雅是在半夜起来的。 先前实在是太累了,一粘被褥便沉沉的睡了过去,期间辗转反侧,顺道还做了一场噩梦。 又是卓然的房子,可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却不是她。 柔顺的长发披于脑后,肩线菲薄,看起来是个颇为纤细的女人。 明雅凑过去一瞧,不禁大惊失色。 这个正垂着眼眸把玩钥匙扣的女人除了沈从榕还有谁。 紧接着就是卓然从厨房里走出的身影,后头紧跟着一个小男孩,穿着小西装,剃着小平头,活泼好动的模样很是可爱。 可原本与父亲有说有笑的男孩在看到沈从榕的时候收敛了笑意,孩子纯真的天性令他无法掩饰对她的畏惧,可碍于父亲在场,只能怯怯的喊了一声:“沈阿姨。” 卓然见状,有些无奈的摸摸他的脑袋:“是妈妈。” 小男孩垂着头没说话,紧紧的闭着嘴一双黑洞洞的眸子里晃过一丝委屈的光。 明雅远远的注视着三人,不知为何,心里对这个男孩总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好感。 后来,直到卓然离开他也没开过口。 明雅飘在空中没动,瞅着小家伙委屈的眼神,她的心微微一酸,而当她亲眼看着沈从榕像一个妻子一般顺从的替卓然系领带,临走前还不忘温柔的给他一个告别吻的时候,脑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随着男主人一走,方才还温柔似水的女人顿时敛下笑颜:“走吧,我帮你洗澡。” “我会自己洗。”小家伙奶声奶气的拒绝。 可惜小孩子的力量怎么可能敌得过大人,当下他被连拖带拽的拖进浴室,门一关上里面立即传来一道委屈的哭声。 这是虐童啊! 明雅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明明跟她没多大关系的孩子,她这么揪心做什么,可当人经过内墙时,视线倏然触及到桌上放着的黑白相框与一盘水果。 她神色遽变。 因为那个正在照片中对着她微笑的女人,正是她自己。 “你不是我妈妈……我要妈妈……” “你再犟,我就把你赶出去!” 听着浴室里的哭喊与骂声,明雅是瞬间就明白过来了,敢情是她英年早逝,卓然再娶,然后那黑心后娘把对她的气撒在她儿子身上。 火光“噌”的一下就蹿上了脑门, 敢打她儿子?真特么活得不耐烦了。 于是明雅“呸”了一声,摩拳擦掌穿透浴室的大门钻进去,对着女人的后脑扫就是一巴掌,岂料一掌挥空,透明的掌心顺着发髻穿透了她的大脑。 她站在原地心头一阵烦躁,打不得骂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而沈从榕这个女人的坏心眼她可领教过不少,没她看着,她的儿子可不得吃亏么? 潜藏在深处的母性被彻底激发出来,明雅的焦急是可想而知的,心急如焚的看着她把小家伙的头按进水里又弄出来,她气得杀人的心都有了。 万籁俱寂的深夜,在一声惊喘中,明雅结束了这个噩梦。 她猛的从床上做起身,迎着满室的黑暗,用力的抹了一把额头上被吓出来的冷汗。 犹如惊魂未定,她一颗心跳个不停,脸色也开始由红润转为了白皙。 爬起身她想要开灯,谁知道左手刚伸出去便触碰上了大灯开关。 身子底下的柔软告诉她所处的位置。 她怎么会在床上? 明雅直起身,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将床边的台灯打开,随着淡黄色的光线洒入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她这才恢复了少许镇定。 “醒了?”卓然敏锐的在黑暗中睁眼,微微一动,撑起上半身向她看来。 “我为什么会在床上。”兴许真是被吓的,淡淡的灯光下,明雅的脸色出现了一种病态虚弱的苍白。 “地上凉。”他坐起身,没有过多的解释。 “……” 原来他是趁着半夜把她抱上来的,难怪他之前这么好说话,她怎么会忘了,这个男人一旦下了决定,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会达成目的。 多么阴险的一个人,她居然爱了他半生。 明雅暗嗤一声,眯起眼慢慢的从床上爬到了床下,幽静的暗夜里,她黑漆漆的瞳眸正瞬也不瞬的盯着他。 卓然的姿势不变,迎上她近在咫尺的眉眼,轻添唇畔,一种令人焦灼的燥热在体内回荡。 跪坐在他身上的女人黑发顺直,有几措湿掉的头发黏在颊面,微微罩下的阴影衬得一张精致的脸蛋更为小巧白皙,因为身体前倾的关系睡衣领口缓缓下滑,一双美丽的蝴蝶骨在片刻之后毫无保留的绽放在他眼前。 他眸色逐渐变得深邃。 朦胧的灯光下,面前的方明雅就好 像一只从画中走出的狐狸精,妖艳魅惑,带着点诱惑的意味一点点的朝他靠近,而当一双手轻轻搁在他肩膀上时,卓然用力的闭了闭眼,这才迫使自己恢复往昔的清明。 “明雅。”他声音沙哑,因为动情而变得性感至极“不要闹。” 现在,还不行。 谁闹了? 明雅挑起眉头,视线落在他光滑的脖颈上,想想梦中的场景,顿时恨得牙痒痒。 想到那里很可能会危及生命,于是她慈悲的没有对他的脖子下手,反而拉开他的睡衣,朝着结实的手臂就是一口。 让你二婚,让你放任沈从榕打我的娃儿! 卓然垂眸静静打量她靠在自己脖子上的小脑袋,因为她突兀的举动有片刻的怔忡,可很快又恢复平静,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手臂一伸将她带进自己与棉被之间。 温暖的被褥很舒服,眼前这人的气息也很好闻,可明雅却高兴不起来,她知道自己需要上一趟医院好好检查检查,如果真的有了孩子,她就得为她的将来重新打算。 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吗?温柔善良的女主怀上男主的孩子然后逃跑,等到男主气急败坏的追到她的时候一句:女人,你是我的。 就连人带球的给抓了回去,那女人也傻居然不会报警,更从不向外界求助。 还世家出身,有个家财万贯的老爸,却连饭也不会煮,只会泡泡面,然后进厨房,肯定会把男主的厨房给烧了,等到男主回来看到被毁得差不多的房子,再看看哭得稀里哗啦的女主,一定是又安慰又心疼,然后把人抱进屋,又是一次啪啪啪,再然后,他们结婚了,又生了无数的孩子,大结局了…… 明雅咬着身下的小鲜肉不放,思绪却早已经飘到了外太空。 电视剧都特么是瞎扯蛋,也就一些无知少女会相信,以卓然钻石王老五的条件,没了她这个正妻的纠缠,八成过得更逍遥快活,估计一转身就搭上了别的女人,到时候她带着个孩子孤苦无依的在外头漂泊,虽然有父亲的遗产不必再为生计发愁,可到底是单亲家庭出来,她实在不忍心让她的娃儿当个私生子,而且小日子还得东躲西藏的过,随时防备着他亲爹回来跟她抢人…… 想想又是一阵后怕,咬着他的牙口更使劲了。 “明雅,睡不着吗?”他轻拍她的背脊,把人拥入怀中侧身躺下。 明雅一直维持着咬人的姿势,她也知道梦与现 实的不同,自己做了场噩梦回头找他泄愤这点很傻气,却忍不住那恨得牙痒痒的怒意。 毕竟那梦境太过真实,每一个细节都是历历在目,哪怕如今清醒过来,她依然后怕不已。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娶沈从榕?”什么女人都好,就是不要沈从榕,以两人之间的恩怨,她不相信她会善待她的孩子。 卓然似乎被震了一下,搂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不要胡说。”察觉到她松开的牙关,他用力的把她的头按向自己胸膛,力道很重很重,像是要把她整个人融入骨血当中。 明雅把脸埋入他的胸膛,冰冷的手从他的衣服底下伸进去,贴上他温热背脊的同时,她更为贪婪的汲取着他的气息。 今夜的她很脆弱,不仅仅是因为那个梦,还有肚子里的小生命。 母子连心,她能感受到那一枚小小的跳动,就在她的血液中,是她身上相连的一块肉。 从小没有母亲的生活她很清楚,哪怕爸爸再疼她,给她再丰裕的物资生活,那种渴望被爱的感觉是无法填满的。 正因为她曾经经历过,所以她不想让她的孩子也跟她有一个不快乐的童年。 想着她抓得他更紧,也许她可以试着重新接受他,他早上不是才说了在乎她吗?为了孩子她顺着心意走一次又何妨? 在闭上眼的时候她是这么想的,可始料未及的是,这个决定竟让她又一次被撞得头破血流。 一觉醒来,日头已经有点偏西。 明雅抓抓头发才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被移到了床上,可下半夜倒是睡得香甜,一夜无梦。 看了眼一旁微微凹陷下去的枕头,柔软的被里还残留着几许余温,明雅顿了顿,相信他没离开多久。 这时,她听到浴室里传来的水声。 约莫五分钟之后戛然而止,良久,他一身清爽的推开门,刚抬头,视线便不偏不倚的与她相撞。 “怎么不多睡一会?”他露齿一笑,颀长的身形慢慢的朝她踱过来。 明雅坐在床头一时忘了收回视线,回忆起昨夜的情景,还有他露在空气中的牙印,脸上突然烧了起来。 目光落在她柔软的发上,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连人带被子的拥入怀里。 明雅僵硬了下,虽然不太习惯他过分的亲昵,却并未挣扎。 “明雅,今晚陪我出席一场慈善晚宴吧。” 明雅愣了下,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为什么是我?” 他从前不是不喜欢带她出席一些公开场合的吗? 毕竟外头总认为他是个依靠方家才能获得今时今日的地位。 明雅拧起眉头,貌似在前几年有个不开眼的老板当着他的面嘀咕了句“吃软饭”,隔天就被人拍到了与情妇在床上翻滚的照片,再后来便传出了离婚的消息。 “为什么不能是你?”卓然盯了她数秒,不答反问道。 “好吧。”明雅轻咳一声。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下午卓然让人送来一件晚礼服,是一条特别在*定制的鲜红色长裙,搭配柔软的白色披肩,腰部收线完美,明雅穿上去,使得原本就纤细的腰肢更为不羸一握。 卓然西装笔挺的在门口等着,随着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他眼里露出少许惊艳的神色。 其实艳红的颜色非常挑人,如果穿得不好就会显得庸俗,可幸而明雅皮肤够白够细腻,这么一穿上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那档次高了不止一点点。 如果说没有打扮前的方明雅是超市里七块一斤的苹果,那么现在的她就是已经被贴上了“美国标签”的天价果。 目光掠过她略低的前胸还有那颇为壮观的深沟,卓然顿了下突然眯起眼,拢了拢她的小披肩抬头看了眼时间,再换一件应该来不及了。 于是明雅踩着一双恨天高上了那辆银灰色的宾利。 年轻就是一种本钱,再加上明雅从小富养,本身就拥有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尊贵,从小到大也出席过不少富豪的宴席,真正要装起来,还真有那么点名媛的优雅范儿。 原本她也以为今晚只是陪着卓然到处卖卖笑,过过场,然后等他拍个一两件东西,两人拍拍屁股回家,可谁知道这人的龟毛脾气,连出个门也犯毛病。 随着车子缓缓的停在红地毯面前,明雅顺手就拉开车门出去,岂料卓然比她更快一步的按下了中控锁。 她愣了下回头不解的看他,顿时被他的举动惊得小嘴微张。 她气急败坏的说道: “我不穿,谁出席晚宴穿球鞋呀,你不嫌丢人我嫌!” 卓然挑挑眉,看着手上那双刚送来的耐克球鞋,头一次认识到自己这段日子的怠工已经惹恼了他的私人特助。 当下叹了口气,打电话再让人送来一双。 明雅眼瞅着他重新递过来的黑色小蝴蝶结平底鞋,脸色又是一沉: “拿走。”他明知道她个子不高,穿的又是拽地长裙,没高跟鞋衬着,那气势顿时矮了不止一截。 “明雅……”他不好告诉她现在怀孕,不适宜这么穿,也是头一次后悔了自己做的决定,是他忽略了她现今的情况,一会进场人多混杂,穿着这么高的鞋出了事怎么办? 早知道随便找个女人过来也比方明雅好…… “……听话。” “……鞋子真的很丑。” “……乖,就一次。” “……” 车门缓缓被打开,露出男人英俊不凡的脸,迈出一条长腿,纯意大利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装衬托得他身形更为高大。 微微翘唇,他姿态闲适,礼貌的与主办人打了声招呼,随即绕过车头,举止、神情都是不紧不慢的样子,不多时,周围已经发出了众人赞叹的轻呼。 极其绅士的将另一头的车门打开,他迎出他美丽的妻子,堪比模特的完美身材与五官轮廓令他轻易夺取在场女士的芳心。 周围响起几声暗叹,只可惜已经是名草有主的人了。 不过瞧了眼与他并肩行走的女人,她肤白如雪,烈焰红唇,浑身高贵逼人的气势令人无法忽视。 伴随着两人彷如天生一对的背影,身后又一次发出赞叹。 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如此完美的男人。 其实在高雅的形象下,明雅笑得脸都快僵了,也头一次感激起卓然,在临下车之前给她换上了一双舒服的平底鞋。 这要风度不要舒适的事,傻子才干…… 这次的慈善拍卖宴是由来自英国的何氏夫妇所捐赠的“美人之泪”做压轴,所得的善款将全部赠与x地的残疾人联合会。 明雅挽着卓然的手臂进场,金碧辉煌的宴客大厅里,吊顶上充满艺术气息的水晶灯首先映入她的眼帘,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没多时能容纳四百来号人的大厅中已经差不多坐满了人。 大致的扫了一眼,明雅虽然不是全都认识,但也能叫出几个人的名字。 比如说那个是做房地产的李总,那个是搞酒店的mr。smith…… 明雅对这种场合不陌生,就像她 十五岁之后也经常陪着父亲出席一样。 这种地方也是企业家经常聚集的场所,毕竟不管是何种企业,在经营的过程中或多或少都有可能损害与利益相关者的关系,而每当这个时候,他们就需要借助慈善事业来降低其对自身的负面影响。 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了一圈,她跟着卓然去打招呼,在大方得体的笑容与仪态下,她方明雅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至少在外头,她会努力的给他争面子。 这时音乐响起,拍卖开始! 明雅跟着卓然落座,她姿态优雅,面带微笑,360度无死角,漂亮的就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然而这份笑意,在她找到位置之前如数褪去,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 ——沈从榕。 真是冤家路窄。 同样是一身艳红色长裙,可两人无论是形象还是气势都存在着差异。 沈从榕虽然长相娇美,身材高挑婀娜,形象却偏向温婉,身上总有股褪不尽的小家子气,哪怕在待人处事极具亲和力,却总有种放不开的感觉。 不像方明雅,那一身颐指气使与盛气凌人的嘚瑟样可是从小养出来的,并非是旁人能轻易模仿,再加上其完美的腰线与丰满傲人的酥胸,两人一旦站在一起,根本不需要对比也知道谁更夺人眼球。 明雅看着她挽着某个企业老板的手施施然的朝自己走来,本能的拿出迎敌的姿态,抬起尖尖的小下巴往卓然那靠了靠。 这叫什么? 宣誓主权! “卓总,好久不见。” 卓然淡淡的与他握手,应酬的语气中带着点疏离。 “今晚的拍卖品,卓总有什么钟意的吗?”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沈从榕挽着的老板很明显在拍卓然的马屁。 明雅眼睛一亮,来了来了,卓少爷不耐烦的表情又出现了,难道他是因为沈从榕甩了他找到了新的金主所以不高兴? 悄悄打量了对方一眼,她心下更为不解,这个沈从榕什么意思,光是看眼前男人的衣着品味,还有那上了年纪满身的烟酒味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果子,难道没了卓然这块肥肉,她本着没鱼虾也好,或者骑驴找马的念头随便搞了一头? 卓然淡淡的笑:“拍卖会开始了,我们入座吧。” “好,好。” 沈从榕挽着她的老板在他们身旁坐下,脸 色不太好,几乎是没什么血色的任由那个老男人摩挲着她的小手。 这个是她的上司,平日里有事没事就会背着旁人偷吃她的豆腐,之前看到有卓然陪同他还会收敛一些,没想到在她被冷落之后他色心又起,好几次对她毛手毛脚的不规矩。 想辞职。 但是家里还有一个痴呆的弟弟要照顾,压在她肩膀上的负担太过沉重,她需要担忧的东西太多,根本没办法像方明雅一样的潇洒。 想着女人眼底晃过意思不解。 为什么方老爷的女儿不是她?明明她比方明雅更适合当一个大小姐,也绝不会做出任何忤逆或者损害方家面子的事。 只可惜同人不同命,上帝从来就不是公平的对待每一个人。 拍卖会进行到中途,明雅跟卓然打了声招呼,姿态优雅的离场。 其实这只是表象。 实则当她走到转角的时候,再没人看到的地方,她左右打量一阵,突然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终撩起裙角,撒丫子朝厕所的方向狂奔。 这就是来的时候喝了两大杯温开水的缘故。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明雅顺着工作人员指出的路线一路行走,可惜厕所没到,却迎面碰上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白色西装,少年英俊秀气的脸上晃过一丝愕然。 “明雅?” 明雅眼底涌上喜色,就跟见到老朋友似的迎上去,一个拥抱下把顾倾然这小鲜肉的嫩豆腐给吃了个透彻。 “倾然,好久不见。” 顾倾然拍拍她的背脊苦笑,心情似乎不太好,漆黑的眼底是藏不住的落寞。 “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 明雅笑意盈盈的点头,顺手摸上他的脑袋,这个少年似乎长高了。 他轻应了声,淡淡的笑道: “没想到你就是卓夫人,当初我还让你……真是失礼。” 对方过于清淡疏离的神色明雅微愕,怎么着?他难道还在气她瞒着他们的事? 用力的揉乱他发,在看到少年结霜的脸色终于出现裂纹的时候明雅叹气道: “我当初不是有苦衷嘛……”而且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卓氏董事长的夫人会苦巴巴的给人当保姆? 顾倾然微微摇头:“我不是这个 意思,看到你现在过得好,我也放心了。” 明雅眨眨眼:“你心情不好?” 顾倾然笑笑:“怎么会,我得回去了,再见。” 眼瞅着少年萧瑟的背影,明雅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酸涩,他现在才多大,十八还是十九,本该是在校园活跃,神采飞扬的身影如今却被迫早早的接受家族企业的重担。 “对了,顾倾城他……还好吗?”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明雅突然叫住他,问起了另一个她关心的名字。 刚迈开步子的少年顿了下,回过神淡淡的说道:“你放心,他过得很好。” 明雅摸摸鼻子,想到那天他向自己告别的对话,还真有那么一丝再也见不上的味道。 “那个,我们交换一下号码吧,我手机前阵子掉了,现在想联系你们也联系不上。” 顾倾然一愣,点点头:“好。” 距离拍卖会结束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明雅并不想这么快回去,一直傻笑她也很累,于是便在洗手间里磨蹭了半天,把一双手洗了又洗,直到手机里传来卓然催促的短信,这才慢吞吞的推开新手间的大门出去。 “……”在走到拐角的时候她脚步一顿,不为其他,只因为那一头突然闪出的身影。 一身红衣长裙的沈从榕还真像她的名字一样的优雅从容,看到她微微颔首就要从一旁经过。 会这么容易放过她的就不是方明雅了。 “怎么着?那是你新找的金主?沈从榕,你这品味不行啊,还是说年纪大了,只能找这种档次的?” 沈从榕脸色一沉,冷冷的扫了她一眼,那眸中的恨意令明雅心底涌上一丝讶然。 良久,她听到她用一种极其柔和的声音沙沙的问她:“方明雅,我们好歹也算是姐妹一场,你又何必处处针对我。” 明雅噎了下,收起面上的讥讽:“你什么时候把我当过姐妹?” 沈从榕目光略微复杂的看着她:“没有吗?难道你忘了当年是谁陪着你去河边放风筝,谁替你这个乡巴佬配装打扮,谁把你介绍给周围的小朋友?” 明雅笑出声,点点头: “对,是你陪我放风筝,最后失足掉进水里,最后还是我把你捞上来,谁知道你没事我回去反倒病了一场。是你替我配装打扮,可是也拿走不少我的新衣服还有发夹。是你把周围的小朋友介绍给我,可是介绍的都是些什么人?摊 ☆、第七十五章 被抓走的方明雅 如蝶翼的睫毛动了动,明雅抬起眼有些自嘲的看着她,当时她性子急,人也强势,面对敌人的时候从来不假颜色,而曾经,沈从榕是那个习惯躲在她身后的人,也是她想过要保护,好好照顾的人,谁知道在最后背地里捅了她一刀的也是她。 她敛下眉眼,心中顿时百转千回。 反倒是一旁的沈从榕,听了她的话面色一僵: “方明雅,不管之前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可是你不要忘了,当初是你横刀夺爱,如果没有你,现在挽着他的手走入这个会场的人只会是我。”她不甘示弱的还击。 明雅冷哼一声:“那又如何,男未婚女未嫁,我一没拿枪指着他,二没拿绳子捆着他,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如果你真有本事他也不会选择跟我在一起。” “方明雅你真无耻,你除了有几个臭钱还有什么?!”面上的平静再也挂不住,她忍不住低吼,“你为什么总跟我过不去,只要是我喜欢的你都要抢,我知道我争不过你,我也认了,可这次……这次……” 明雅眯起眼。 “我生病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把眼泪逼回去,“今年一月,医生确诊为脑癌。” 明雅愣了下,看着她那张漂亮的脸,一时竟说不出话。 “就算积极治疗,存活的几率……也不见得多高。”沈从榕有些凄凉的说。 而且她也没有那么多现钱能应付高昂的手术费与一系列后期治疗。 明雅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语调冷淡的说道: “那又怎样?” 沈从榕似乎愣了下,而后在原地踌躇了一阵,突然一把抓住她的袖子,留着眼泪说道: “算我求你,离开卓然吧,就让我在死之前能跟他在一起,好吗?明雅?” 明雅噎了下,突然就笑了:“你说你脑癌就脑癌?让我走就走?沈从榕你不仅仅是病了,还病得不清,而且……我凭什么答应你?” 别说堵在两人之间的恩怨,就是最亲密的人也没有因为她病了,快死了,就让她把自己老公让出的道理。 眼里闪过一丝狼狈,沈从榕歇斯底里的说道:“卓然根本不喜欢你,你为什么非抓着他不放?如此歹毒,方明雅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看着已经不顾脸面跪在地上央求她的沈从榕,明雅愣了愣,不自觉的将她与几十年前的影像重叠。 当时她记得是爸爸提着钱过来救她,等到歹徒把她们放回去以后,那个小小的沈从榕也是这样,跪在她房里面哭着对她哀求:明雅,求求你原谅我吧,不要告诉方叔叔,不然……不然我和妈妈会被赶出去的。 那次她看着跪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的沈从榕,心软了。 可这次…… “沈从榕,我怀孕了。”她眯起眼,从不承认自己是个善良的人,“今天刚查出来,六周。” 果然,这一颗炸弹轰出去,硬是将沈从榕吓得忘了怎么去反应。 她仰着脸怔忡的看着她,眼底充满了震惊与不信。 “这怎么可能?!”呼吸越发急促,她甚至连说话都在颤抖。 “我为什么要骗你?”明雅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当着她的面轻轻抚摸上自己的小腹,“这里正孕育着一个流着卓然血液的孩子,你说如果他不喜欢我,怎么会让我怀上他的孩子?” “……你。”沈从榕不敢置信的盯着她,整个人已近崩溃。 “少在我面前装可怜,你是什么人我比谁都清楚,脑癌?”她冷笑,“如果你明天就死了,我也许会相信。” “明雅,我求你……”她垂眸啜泣,面容凄楚。 明雅侧过脸,从光滑的大理石上可以看到两人的身影。 如今她抱着手臂站在高处,挑着眉毛不屑的斜睨,那模样,俨然就像电视剧里欺负柔弱女主的恶毒女配。 嗤笑一声,与沈从榕相比,她哪怕再坏也是光明正大的来。 “你要求我什么?还是你打算接手我的孩子?”她眯起眼,看着她突然仰起的小脸,冷飕飕的说,“你做梦,是我方明雅的东西,哪怕到死我也不会放手。” 正好在这时,兜里的电话响了,明雅拿起来一看,是卓然。 “明雅,你掉进水沟里了吗?”他看起来心情不错。 明雅瞅瞅哭得稀里哗啦的沈从榕,突然就有些无语,她可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把他那红颜知己惹哭的事。 轻咳了声,她迈开步子往会场里走: “是呀,你要过来捞我吗?” 那头传来一阵略带磁性的笑声,温温和和的说好,问她在哪,语种透着点宠溺: “好了,你快回来,我给你拍了件礼物。” 唉? 有礼物收? 听着听着,明雅这颗市侩的小心肝轻而易举的就被收买了,连刚才被沈从榕激出的火气也跟着烟消云散,顺着楼道一直走,还没走出几步,从侧面的墙壁上映出的剪影却令她神色微愕。 也许是以为她看不到,沈从榕轻缓着步子跟在她身后。 她在心虚,却禁不住心底的嫉妒。 恨老天更恨她。 明雅挂掉了电话,因为身后的身影而不由得提高警惕。 她放慢了步子想知道她要做什么,果不其然,就在两人经过楼梯口袋时候对方突然发难。 明雅看到她就跟疯了似的朝自己扑来,心下一跳,本能的护住自己的小腹往后退。 今天幸好穿的是平底鞋,所以她的行动要比她灵活,一个侧身闪过了她的攻击: “你想干什么?!” 沈从榕一声不吭的再次捉住她的手,站在楼梯口前与她纠缠。 这里是摄像头照不到的死角…… 明雅生怕她会伤到自己的孩子,躲了又躲,避了又避,好几次险些被她推下去。 这下她算是完全明白了,敢情沈从榕知道自己活不久,想要拖着她一起? “沈从榕你疯了?!” “明雅,我求求你成全我吧,只要几个月,几个月后他依然是你的。” “神经病。”明雅怒了,顺着她的手一推,岂料力度没有掌控好,伴随着沈从榕的一声尖叫,她眼睁睁的看着她沿着阶梯一层层的滚了下去。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卧倒在地的女人在轻哼了两声后,顿时没了动静。 明雅脸色遽变,大惊失色的上前想要查看,谁知就在这时由后方传来一声不小的抽气声。 她循声望去,瞅着不远处打扮时髦的女郎,正努力回想她是哪个老总女伴的时候,对方却像是害怕她会伤害自己,朝她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后狼狈跑开。 明雅僵在原地,内心一阵忐忑。 “喂,沈从榕!”她动作急切,推了推她没见有反应,从兜里掏出手机打算给卓然打电话,可号码刚按出去又愣了一下。 她给卓然打电话有什么用呀? 于是她在电话没接通之前决定先把救护车找来。 然而不等她把电话拨出去,身后便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不少人,男的女的都有,而其中最 突出的是一个女人尖细的叫声。 “就是她,就是她把人推下楼的!” 主办方的人认出她,赶紧跟助理耳语几句,眼瞅着躺在地上的伤员,心下咯噔一声,头无比的疼痛起来。 其实这事挺好处理的,报警,叫救护从,然后出去把关系撇干净,责任全推在凶手身上,然后……然后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可这是对一般人的做法,方明雅是一般人吗?她可是卓太太啊…… 于是,当卓然匆匆忙赶到现场的时候沈从榕刚被人送上救护车,看着昏迷不醒的女人,他深深的吐了口气,走过去抓着明雅的手上下检查了一番: “你有没有受伤?” 眼瞅着他气势汹汹的过来,明雅起初还以为他又会像往昔一般的谴责自己。 眨眨眼,她对他摇头: “我没事。”有事那个是沈从榕。 “那就好。”他放心了,但是继续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明雅脸上的血色褪尽,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看着旁人对她的指指点点,她有些喘的说道:“她突然扑向我,然后……然后就自己掉下去了。” 她说的确实是实话,可过于惊慌的神色却不足以令人信服,以方明雅的脾气,最大的可能就是她先动手把人推下去。 卓然眼底一片沉寂,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没关系,交给我处理。” 一句话仿佛给她打了一剂强效的镇定剂,令她刚才还焦乱的心顿时安定了不少,可这个时候明雅却忽略了一点,他少了一句话,那就是:我相信你。 卓然办事向来雷厉风行,几句话吩咐下去令人封锁了消息,随后带着明雅赶到医院,确定了沈从榕没有生命危险后,他紧皱的眉头这才渐渐舒展开了。 “请问是方小姐吗?” 明雅站在医院的走廊里,闻着充斥在周围的消毒水味,刺鼻的味道令她头疼欲裂,刚想出去透透气,迎面便碰上几个穿着警服的男人。 “你们找我有事?” “是的,接到报案,怀疑你与一宗伤人案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明雅脸上的血色倏然褪去,想想黑漆漆的看守所,她心下一慌回头想找卓然,才发现他已经在她身后。 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背脊,他轻声说道: “你先录个口供,等这边处理好了,我晚点过去接你。” 明雅半信半疑,可如今也由不得她说不,受害者躺在床上尚未转醒,而唯一的证人又一口咬定她就是凶手,众口难辩下,明雅坐上了警车。 这里真是太熟悉了,亦如三年前,她也以着同样的罪名被抓进来一样。 紧接下来的就是一系列例行公事的盘问,明雅咬着牙是如何也不肯认罪。 毕竟当事人还昏迷着,光凭一个证人的片面之词,警方也拿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于是明雅只不过在拘留室里呆了几个小时,便被卓然请来的律师保释了出去。 半夜风大,呼啸而过,吹得路上的树影一阵妖魔乱舞,看着有些渗人,一如她的心境。 明雅坐在副驾驶座上微微降了点车窗,抬头看了眼夜繁星闪烁的夜空,很美很美,她却无暇欣赏。 “沈从榕怎样了?”她没有转过眼看他,迎着不停倒退的风景,突然觉得有点眼花缭乱。 卓然握着方向盘的动作不变,脸上没有笑,淡淡的说道: “听说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大概明天就能清醒。” 明雅“喔”了一声,想了想又问: “她说她有脑癌……” 敛下目光,卓然沉默的点点头: “幸好发现得早,也不是没有康复的可能。” 原来她并没有骗她。 这次明雅也跟着沉默下来,别过眼迎着窗外的寒风却不觉得冷。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卓然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你会帮她吗?”下车的时候明雅沉吟许久,突然问。 “……”他不答,可她知道那个答案是肯定的。 两人一前一后的回到家里,折腾了一晚上明雅累得慌,刚进门便给姆妈逮着。 “小雅,听说今晚出了事,你有没有受伤?”边说还边拉着她转了一圈。 明雅有点吃惊的眨眨眼,姆妈的消息真灵通。 “我没事,从楼上摔下去的人是她。” 姆妈听罢怒道: “小雅,你就是再生气也不能动手推人呀,如果对方有个三长两短你该怎么办?”这还是从楼上摔下去,如果对方醒来要告她们小雅,可就不是赔钱就能了事了。 明雅睁大眼,摇着头说: “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好端端的怎么会自己掉下去?”姆妈不信,“你这孩子真是……” “我……”心里突然觉得委屈,可瞅着对方一副笃定她有罪的模样,她紧咬着唇,脚步加快的回到房里,“砰”的一声关上门。 没错,她确实有前科,可不代表她会再犯,吃过一次亏还不学乖。 可如今却没人相信她的话,毕竟以沈从榕向来大方懂事,连笑起来都是从不露齿的温柔婉约形象,要换做古时候,那就是个好人家的大小姐。 她呢?谁会相信这样美好的沈从榕会突然发神经的朝她扑过来?反而是她,那案底,厚厚的一叠,数量之多,连她自己都不忍直视…… 卓然缓缓的将房门从外头打开,抬首,墙壁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凌晨两点。 明雅躺在被子里,其实已经很困了,心里却堵得慌,令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想着想着,她还不如是自己掉下去,可少顷她又猛然推翻这个想法,这么摔下去,肚子的宝宝还在? “明雅,明天陪我去一趟医院。”卓然走到她身旁,突然蹲下身连人带被的把人抱上床。 刚贴上柔软的床垫,明雅便挣扎着要下去。 “别动。”他警告,气息突然变得有些危险。 “我不习惯睡在这里。”她可没忘了昨晚的噩梦。 都睡了两年了还不习惯? 卓然坚持: “往后我打地铺,如果不习惯你可以下来跟我一起睡。” 明雅撇嘴,这人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无赖。 “明天要去见沈从榕吗?” 看着卓然颔首,她点点头同意下来: “好,我倒要看看她想说什么。” 抿着唇,他注视着她神采奕奕的眼神,目光落在她扁平的小腹上,其实心里很庆幸,掉下去的那个人不是她。 “我有礼物要给你。”说着,他从一旁拿出一个精致的戎盒。 打开,里面装的是一块剔透璀璨的翡翠。 泪水的形状让它多了一个动听的名字“美人之泪”。 “送给我的?”明雅有些受宠若惊,如果她没记错,这是两人结婚以来,除了婚戒,还是他第一次送东西给她。 “我帮你带上。”男人温柔的笑,手指穿过她的黑发 由后方替她系上。 晶莹的坠子在戴上的同时恰好落在衣领中间,明雅肤色本就雪白,如今点缀上这么一颗泪珠子,仿佛是自然长上去一般的令人惊艳。 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脖子,他贴在她的蝴蝶骨上静静听着她血液中的跳动。 明雅手指一僵,似乎从昨晚过后,卓然对她的态度就变了,私底下的小动作不断,而且总是带着点若有似无的亲昵。 她有些不习惯,却并未推开,而当他抓起自己的手时,忍不住挣了挣。 “明雅,戒指要好好戴着。” 那天她还给他的结婚戒指跟变戏法似的出现在他手心,抬起头,发现他深邃犀利的眼睛正看着她,轻轻抓起她的手指,将银环套了进去。 良久,明雅有些吃惊的盯着正佩戴在无名指上,大小适宜的截止: “为什么……”原来她之所以一直把它当项链佩戴就是因为自己这几年瘦了不少,指环已经变得宽松,再没办法戴了。 “我重新让人调了尺寸。”他的表情很淡,仿佛做什么事都不太认真,总是一副慵懒散漫的模样,然而她却知道,这个男人只是善于伪装,善于在温和的表象下,给人致命一击。 隔天,当卓然从下属那听到沈从榕醒了以后,带着明雅驱车赶往医院。 安静洁白的病房里,明雅目不转睛的盯着病床上的女人,她头上绑了绷带,目光有些呆滞,看到卓然过来眼睛一红,抓着他的袖子犹如小兽一般的呜咽。 多么楚楚可怜,多么美丽顺从。 明雅在一旁是看得牙痒痒,可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双手抱胸的在一旁看着。 ------题外话------ 昨晚写着写着脑袋突然塞了,怕强行写下去会把剧情写歪,所以等今天脑袋畅通以后再继续码,少了点,大家将就着看吧~ ☆、无条件的包容 “然……” 卓然身上带着点疏离的气息,可态度依然温和的说道:“放心,幸好发现及时,英国的脑科专家已经答应了抽空过来一趟,到时将会由他替你进行手术。” 沈从榕抬起头,原本沉浸在悲伤中的心又因为他的话而重新燃起希望。 她眼底满是感激的对他说:“然……你还愿意帮我。” 卓然淡淡的安抚:“好好养病,以后的事情交给我。” 她对上他轮廓分明立体的侧脸,面上是遮掩不住的崇拜之情。 她知道他是一个比什么都要可靠的男人,仿佛所有事都能轻而易举的解决,不管是从前亦或是现在,身上总带着一种令人心甘情愿臣服并追随的气息。 明雅抱着胳膊静静的站在一旁,她知道卓然正在给她收拾烂摊子,可哪怕心里明白这点,却依旧瞧不得两人眉来眼去的嘴脸。 当下,她心中顿时堵得慌,微微抬起头,目光中隐隐带着点煞气: “沈从榕,如果竞选影后,我想你一定能拿个奖杯回来也说不定?” 沈从榕一怔,眸光略略扫过正对她冷笑的方明雅,心底一阵发虚,却并未回话只顾着嘤嘤哭泣。 这模样,明摆着是不会把真相说出来。 可不是? 明雅自嘲的收回目光,当时既没摄像头,又没人看到,她不说,那么舆论的矛头可不都指她身上吗? “明雅。”卓然眯起眼,话里的意思很明确。 摸摸鼻子,明雅拉开门出去。 好,她闭嘴,就让她把那哑巴亏吞进去,反正从小到大她也吃了不少,没有消化不良这个说法。 “去哪?”卓然缓缓开口,语调尽量放柔。 “回家。” “砰”的一声摔上门,她盯着门板良久也没见他开门追出来,哪怕知道自己幼稚,可就是忍不住的等。 傻兮兮的在门外站了五分钟,心下一阵恍惚,她顿时觉得浑身发冷。 其实他们才是夫妻吧,而她则是突然闯入的后来者,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 又等了许久,她不停的在心里给他找借口,可瞅着静悄悄的走廊,嘴角边慢慢扬起一抹笑,似讥嘲,似苦涩,而更多的是无力…… 门一关上,病房里顿时变得沉默得吓人。 沈从榕看到他掏出 手机划弄了两下,如今除了哭竟然再也找不到能与他交流的话题。 “从榕。”确定明雅还在医院,卓然抿了抿唇,出去也好,接下来的话题她不需要听到,“我有一个请求。” 沈从榕垂下双眸,这一刻终于要来了。 早上妈妈才过来看过她,欣喜的告诉自己那个患有轻度弱智的弟弟终于找到了工作,对方是一家体面的公司,薪酬可观之余还帮买保险签订劳动合同,并保证不会因为她弟弟的病而解雇他,加上下午他带着方明雅进来,一开口就是已经找到专家给她治疗的消息…… 这世界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他愿意出钱又出力的帮她,自然是需要回报…… 如此明显的动机,沈从榕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垂下双肩,失落的说:“我知道,你为了她,用钱打发我……” 卓然皱了皱眉没有反驳,如果用通俗一点的说法,沈从榕确实说的没错。 她伸手试了试泪水:“然,明雅的命真好,能有你这样的丈夫。” 不管她是好是坏,他始终无条件的包容,不,应该说是包庇。 “如果当初没有她,我们会在一起吗?” 这一刻,她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也问出了她一直想知道的问题,如果当年没有方明雅的横刀夺爱,也许她现在也能成为那个幸运儿。 卓然的眉头锁得更紧:“你好好休息,我晚点再过来看你。” 说完他提步离开,随着门被关上,沈从榕终于明白过来。 答案是不可能。 如果他对她真的存在情愫,又何必等到今日。 就像他一直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一样,明明知道她父亲早逝,她弟弟患有轻度弱智,她母亲没有工作能力,全家的重担全压在她一个人身上。 但那时候他只是在一旁看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而她性格里的倨傲也允许她开口寻求他的帮助。 岂料,不过是一个方明雅,他便一晚上解决了她所有的担子。 肩膀突然一轻,她忍不住惨然一笑,这一跤令她看清了现状。 其实他不是做不到,只是他不想,不愿罢了。 明雅走的时候并没有离开这家医院,而是一转身溜上了二楼的妇科。 先是在那挂了号,然后等着护士小姐叫到的时候进去。 面对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她穿着白大褂了解了下她的相关信息。 比如说上个月来月经的时间,还有是否流产,第几胎,平时月经是否准确,明雅都一一回答。 不得不承认,从进来起她的内心是忐忑的,况且依照现今的情况,她更希望是验孕棒出了毛病,她买到假冒伪劣产品,她其实并没有怀孕,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可惜啊…… 可惜…… 明雅蹲在厕所里拿着新鲜出炉的验孕报告,是想哭的心都有了。 从前她想要个跟卓然一样的宝宝,可他一直以两人还年轻,想再多过几年二人世界为借口不愿意给。 如今她不想要了。 结果却一发即中…… 怀揣着那张报告,明雅蹲在马桶上泄愤似的撕了个稀巴烂,而后按下冲水马桶的开关把废纸冲进了臭水沟里。 出来的时候明雅瞅着镜面中的自己,没有化妆的脸上过于苍白,加上昨夜失眠情绪不稳,眼下浮出黑影,深深的一潭,如果把头发披下来,她也许可以学学日本那什么子,出去吓吓人。 她拧开水龙用自来水打湿了头发,尽量把那些毛毛躁躁的黑毛给理顺了,等到终于能见人了,这才迈开步子出去。 找份工作吧。 推开洗手间的门时她是这么想的。 整日整日的窝在家里,搞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还因为吃住都由卓然负责,把她弄得连一丢丢主控权都没了。 轻咳一声,她抓着包从洗手间出来,打算出去转转,走走,调节调节今天郁闷,又顺便去瞅瞅哪里有招聘的小广告牌,岂料人还没迈出几步,原本以为还在病房里跟沈从榕你侬我侬的人,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明雅。”他声线温暖,高挑颀长的身影静静的靠墙而立,很明显是在等她。 从恍惚中抽回思绪,明雅头一个想法就是,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 可不管他怎么知道,她现在气头上,拎着包,别过脸便自顾自的往正门走。 卓然没阻止,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将她的一举一动与偶尔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 迎着外头灿然的阳光,明雅深深的吸了口气,忽略身后的脚步声,她迈开步子想要独自离开。 谁知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横来一只手。 她面无表情的回过头:“我自己回去。” “明雅。”他有些无奈的又喊了声她的名字,视线状似无意的落在她的手提包上,“既然来了,进去做一个身体检查吧,你最近不是不舒服吗?” 对上他仿若洞悉一切的眼眸,明雅心虚的将手提袋往后藏了藏,而后又回想起那份验孕报告一早被自己冲进了下水道,于是她突然又有了底气,抬起尖尖的小下巴说: “我最近吃好睡好身体啵棒,不用检查。” 眸中晃过一道精光,卓然忍不住笑了笑:“好,我们回家吧。” 明雅闻言立即皱起了眉头。 回什么家,她有说要跟他回家吗? 用力甩开他的手,她头也不回的朝医院正门走。 “你想去哪?” 手腕再次被人扣住,明雅回过身睁大了一双眼,她不知道看了他多久,咬咬牙终于开口:“卓然,如果我说我没做过,更没动手推过她,从来都没有,你信不信?” 五指握住她的皓腕,卓然敛下了目光:“我信。” 周围的空间突然凝固,时间也仿佛在这一刻定格,久久的沉默围绕在两人之间,这氛围,似乎有些僵硬了。 明雅僵直了背脊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目光明澈,很认真很认真的一眼仿佛要看上一辈子的时间。 少顷她突然笑出声。 还在骗她,真当她看不出他眼底的敷衍吗? 这个男人,这个卓然,也许能给她无条件的包容,也许愿意无底线的替她收拾烂摊子,可他却始终吝啬于对她的信任,因为在他眼中,她哪怕到老,到死也依然是那个野蛮任性,顽劣霸道的方明雅。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她伸长了手臂一把将他推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她这一“静”需要到什么时候? 卓然不知道,可这一刻心底徒然一慌,仿佛正有什么东西在指尖流逝,他用力握了握手指,却只抓到一片空气。 冷风萧瑟,街道空旷。 从医院出来以后周围一路无车,明雅也不着急走,其实她就是想一个人逛一逛,想一想往后的打算。 抬起头,面前的风景有些模糊不清,将近一个月的相处,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场梦,糊里糊涂的就从牢里放出来了,糊里糊涂的就遇上了卓然,糊里糊涂的两人又走到了一块…… 而如今,这场梦该醒了。 身后传来汽车的引擎声,明雅没回头,哪怕不看也知道是谁。 走着走着她突然觉得口渴,于是往路旁的小卖店那买了一瓶水。 店主在给她找零钱的时候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小姑娘,跟男朋友吵架啊?” 明雅愣了下:“没呀。” 店主奇怪的“喔”了一声,目光忍不住落在她身后,空旷的大街上实在很难忽略她身后那辆开得极慢的银灰色宾利。 明雅带着的包包有点小,放不进一瓶水,所以在走之前又跟店家要了一个白色塑料袋子,拎在手上慢吞吞的朝步行街走。 她就不信了,等下进入只能步行的区域,卓然还能开着车跟在她身后。 明雅这么想着,在进入步行街闸道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瞪了他一眼,似乎接收到她的视线,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愣了下,而后唇边扯出一道好看的弧线。 拢了拢衣襟,明雅在人群走得很急,期间回头看了好几次,凶巴巴的瞅着抛弃轿车改用步行跟在她身后的男人,那不屈不挠的精神,着实值得人学习。 臭无赖! 明雅真想回去骂他两句,说好让她静一静,他倒好,明面上没反对,可行动上却跟块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掉,而每每当她回头警告,他便“听话”的拉开点距离,可那粘性,任她左闪右避,快跑慢跑,依然难以甩脱。 其实他就是一管卓然牌502吧…… “明雅,慢点。”他淡定的将两人的距离维持在三米之间,不长不短的距离既不会令她马上炸毛,又不容易让她走丢。 其实他也不是不想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可那必须是在他所能触及的地方。 明雅一路疾走,至于他的呼唤,她全当没听到。 然而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轻呼”。 她刹住脚回身一瞧,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原来是某个小姑娘走着走着突然就被身后的天仙惊艳,定定的注视着他在夕阳下令人倍感眩惑的俊脸,一时不察就撞上了眼前的一颗大树。 恰好天仙就站在她身旁,见状自然是发挥自小养成的绅士作风,关切的问了她一句:“你还好吗?” 于是小姑娘就晕过去了…… 当下不仅仅是卓然,连不远处的明雅也是忍不住张大了 嘴,在暗叹天仙无边无际的魅力的同时,她眼瞅着抱着小姑娘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卓然,眼睛蓦然一亮,身形一晃,一溜烟跑进了对面的商场。 盯着她逃跑的路线,卓然薄唇一抿,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李助理的电话。 这头电话刚响了两声,那头已经快速的接起。 此时李学铭正位于不远处的酒店中,抱着刚认识的小美人你侬我侬的打得火热。 “老板……”他脸色很黑,很黑。 “我有事找你,现在,马上,出现在我面前。”卓然语调很淡,简明扼要的把地址抛了出去。 “啥?”其实他更想大吼的是,你特么当我是神仙啊! “李学铭。”脸上的淡然渐渐褪去,卓然盯着明雅消失的方向,眼中浮现愠怒。 李学铭苦逼着一张脸,看看怀中的小美人,再看看屏幕上老板的大头贴,他轻咳一声,决定重色轻老板一次。 “你说啥?老板,我这里信号不好,啊,手机没电了……” “嘟嘟”的挂断生在耳边回荡,卓然一贯的笑意僵在脸上,另外拨通秘书电话的同时,在心中下了决定。 这个月在南江进行的工程恰好需要一位老员工前往指导…… 彼时抛弃老板投入小美人怀抱的李学铭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的事。 因为这段小插曲,明雅好不容易甩开了身后的跟屁虫。 她心情顿时大好,拎着包包左拐右拐,悠游自在的在商场里溜达。 边走边瞧价格牌,她往钱夹里看了一眼,打算给姆妈买件大衣,可惜逛来逛去也没见着一件顺眼的…… 磨蹭老半天,在走出商场的时候,她抬头看了眼已经被夕阳染出一片炫红的天空,又瞧了眼周围的人群,她摸摸鼻子心中顿时一阵荒凉。 她这头刚跟卓然吵完架,吵着闹着要一个人静一静,谁知道回过头,却只能在街头漫无目的的走。 别的女人还有个娘家可以回,还有一大堆的亲人可以靠,就她……什么也没了。 矿泉水瓶就放在白色塑料袋里,明雅走累了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拉开袋口把水瓶的盖子拧开。 可她还没顾得上喝两口,肩膀立即一疼,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就跟一阵风似的从她身旁跑过,连带抢走了她抓在手上的提包。 明雅一口水呛在喉咙里,用力 的咳嗽两声,眼看着人越跑越远的背影,第一个反应就是撒丫子追上去。 “王八蛋,抢劫啊!抢劫啊!” 别看她个子小,跑起来就跟兔子似的贼快贼快。 抓着手上的塑料袋,想想包里仅剩不多的财产,她可谓是卯足了劲,拼了一条小命的追啊。 于是就在这个拥挤的步行街上,两道身影展开了一场追逐战。 方明雅真不愧是高中时期的短跑冠军,一溜烟的已经快要接近那个偷儿。 “站住!抢劫啊!站住!” 等到卓然将少女送走,顺着追踪器上闪烁的小点找到明雅的具体位置时,入眼的便是她飞身向小偷扑过去的背影。 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心脏——也有片刻的停顿。 他的泰然自若——再也挂不住。 他的处变不惊——再没出现。 “方明雅!”他咬牙切齿,头一次有了要拿链子把她捆起来的冲动。 可惜他的吼声已经被周围的嘈杂掩盖,明雅听不到,在揪住那偷儿的时候眼看着对方还要跑,于是她眼明手快的抡起那瓶矿泉手,一下砸在他脸上。 因为疼痛他松开了她的提包。 “明……”卓然几乎是用跑的朝她奔来,她到底有没有意识到,刚才的动作有多危险。 可惜她确实意识不到,这会儿追了大半天,又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这会儿她终于忍不住爆发。 先是迅速捡起被扔在一旁的提包,拎着袋子,也不管对方是什么眼色,跟疯了似的往他身上抽。 “让你抢我的包,王八蛋!” 小偷被打自然要躲要反抗,无奈明雅是真泻火,每一下都没留情。 于是就在这个平静的傍晚,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正有一个疑似精神病患者的女疯子对一被逮小偷进行虐打。 卓然就站在距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完全是被她那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给震撼了。 而这也是卓然头一次意识到,她对他的积怨,也许比他想象中要深。 “明雅。”他叹了口气,在警察来之前把已经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偷儿救出来,在对方感激的目光与满口“疯女人,神经病”的咒骂下,拨打了110。 从警察局里出来的时候,明雅的理智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看了眼跟在一 旁的卓然,还有警察叔叔们的窃窃私语,她脸色通红直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真当她听不见吗,还当着她面说? 她就是有暴力倾向了,怎么着? 卓然斜睨她一眼,将她所有细微的表情通通看在眼里,而后在上车的时候他忍不住调侃: “打人的时候,你想的是谁?” 明雅噎了一下,被口水呛得咳嗽两声,别过脸没好意思说话。 晚上回到家,姆妈不知道从哪收到风,洗完碗坐在她旁边,盯着她扁平的小肚子一看就是半个小时。 明雅嘴里咬着酸溜溜的猕猴桃,目光从电视机上抽回。 “姆妈,你看什么?” “看你的肚子。” “啊?” 用手摸摸下颚,姆妈的目光有些费解,好半晌才对着她的小肚皮说道: “这里……搞不好会生个小魔头出来。” 明雅又噎了下,忙心虚的澄清: “我没怀孕,没怀孕……” 这时卓然踱着步子从书房里出来,似乎是遇上了什么好事,嘴边的笑相当愉悦。 明雅看到他身子略微僵硬了下,而当他打算挨着自己坐下时,她不着痕迹的往一旁挪了挪。 “我帮你切?”他盯着她盘子里快吃完的水果微笑的询问,整个人显得很有礼貌。 明雅没回话,撇撇嘴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卓然倒是不介意她的冷脸,自顾自的在一旁剥皮。 “我困了。”她沉默半天,突然起身回了房间。 姆妈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卓然,忍不住小声问道:“怎么,又吵架了?” 卓然笑,抽出纸巾轻轻擦拭手上的水渍:“她最近的情绪可能会有些暴躁。” 姆妈心情愉悦:“那是真有了?” 卓然停下动作没回话,翻开手机,他专用的邮箱里正静静的躺着明雅的验孕报告。 ☆、第七十七章 惧内的卓先生 累了一天,明雅连澡也忘了洗,回到房里倒头就睡。 而她自然也忘了自己在外头折腾了大半日,身上那味道……虽然她嗅不到,却不包括刚从客厅进来的卓然。 他站在床头拧了拧眉,忍无可忍的伸手拽她的被子。 “明雅,先洗澡。” 明雅“哼”了声,烦躁的把被子裹得更紧: “走开,不洗。” 卓然在床边默默地呆了一会儿,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回过头自己走进了浴室。 如果明雅没怀孕,他是不介意用点强硬的手段代劳的,可如今谁让她肚子里怀了块免死金牌…… 于是,就是明雅再迟钝,也发现了卓然最近对自己360度的大转变,好几次她当着他的面在床上吃东西,剪指甲,他居然只是皱了皱眉头,全然没有要责怪的意思。 起初明雅有些吃惊,她算着姆妈回去的时间,对卓然的态度也越发的冷淡。 也不能说是冷淡,只不过她不再承他的情罢了。 当对一个人的喜欢被时间耗光的时候,不管他对她再好再温柔,她也不会再像从前一样的为了他而砰然心动。 不是有句话么,面对敌人就要像严冬一样的残酷无情,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敌对,她得小心再小心,千万别又着了他的道。 这些微小的细节卓然自然看在眼里,可他不动声色,既不点破也不道明,只是更加倍的对她体贴,更用心的对她温柔,总之就在这几日内,明雅总有种被他当成了心肝宝来疼的错觉。 “小雅,你还要生多久的气呀,看看卓少那模样,我都替他心疼。”姆妈忍不住劝。 推开卓然削好的果,明雅喝了口水,哪怕嘴巴淡得紧也不想承他的意。 “我没生气。” 她是真没生气,也不知道他的态度为什么会突然转变,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她的初衷不会因为他的大献殷勤而有变,时间一到她就会走,怎么来怎么走。 “还说没生气,你这雅图……卓少为了你已经好几天没回公司,天天在家里伺候你,你说你到底是图什么,有这样的老公还不够?” 明雅喝水的动作一顿,心里突然有点委屈,这几天姆妈总是在她耳边强调着卓然这人有多么优秀,对她有多么好,昨天亲自下厨,自己居然一口没吃是多么糟蹋他的心意,活像她不领他的情,那就是 个罪大恶极的,无药可救的。 她摸了摸鼻子没回话,知道那是卓然惯用的伎俩所以并没有怪姆妈。 她只是被某些人利用罢了。 那个阴险的男人啊,就知道依靠群众向她施压。 他就是当着旁人的面对她千好万好,温柔体贴,以着一副弱者的姿态深得围观群众的同情,如果她拒绝,那就是她不识相,活脱脱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总有一天会被天打五雷轰! 可如果她跟姆妈解释,人家一定会一拧眉头,揪着她的耳朵大骂她吃里扒外,不识好人心,人家卓少都是真心诚意的对她,就你这小丫头欠教训。 于是明雅垂下脸,听着姆妈在一旁的唠叨,左耳进右耳出,决定不上去找打了。 这一天,卓然家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正好卓然不在家,明雅窝在沙发上听到铃声跑去开门,随着门一打开,看着跟木桩似的杵在门口的李学铭她愣了下。 提着刚从路口买的水果,李学铭很有礼貌的跟她打招呼: “明雅,好久不见。” “进来吧。”明雅点点头,把门打开让他进来。 其实她跟李学铭不是很熟,只晓得那是卓然的老同学,现在在卓氏里当他的助理,是个相当能干的人。 “卓然不在。”她给他倒了杯水,提醒道。 李学铭微笑着点头,他知道,他这不是刚从总公司那回来么,就趁着老板不在,来找老板娘的…… “没关系,明雅我找的是你。” 明雅张着嘴,是真被震住了,她跟他又不熟,他找自己做什么? 于是,就在明雅傻愣愣的没个反应的时候,戏剧性的一刻发生了。 只见刚才还西装笔挺,一脸正色的男人,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倒在她身上,断断续续的诉说起自己悲惨的遭遇。 明雅哪见过一个大男人哭鼻子的样子,还是如此豁出去,仿佛死了爹还是死了娘的悲惨样,当下她那少得可怜的恻隐之心动了动,坐下来耐着性子听他讲完。 原来啊,这李学铭昨天刚在酒店逍遥了一天,今儿一大早神清气爽的回到公司,没想到屁股还没坐热就被老板招进了办公室。 他当时的内心那叫一个忐忑,毕竟自己昨天才放了老板的飞机,难道今天他是专门回来找他开唰? 事实证 明,李学铭那第六感可是堪比女人的,刚进去卓然就阴阴柔柔的给他扔了一颗炸弹: “最近江南油田那边的工人好像因为合约纠纷有骚动,未免事情越来越大,我决定把你调过去帮忙。” 说这话的时候,他家老板的面上依然顶着那张万年不变的笑脸,双手交叠在桌面,温温和和的硬是往他脑门上泼了一盆冷水。 “老板,我错了……”他深吸一口气,九十度深鞠躬道歉。 卓然合上手上的文件,脸上依然在笑,可那笑却不及眼: “机票我已经提前帮你订好了,这两天你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好以后就动身吧。” 那意思多明显,人家老板都体贴的给定了机票了,你这不仅仅是要走,还是尽快的走,就算跪下来哭爹喊娘抱大腿也没用。 这下李学铭是真的慌了,颤微微的从董事长办公室里出来,一扑上自己的专用座椅,那脑袋瓜子便飞快的转动了起来。 求老板没用,他去求老板娘试试?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出。 明雅瞅着他哭得稀里哗啦的脸,忍不住给递了张纸巾: “南江是什么地方?你把事情解决了不就能回来了吗?” 李学铭抬起头,扫了她一眼而后用手捂脸,跟被虐待的小媳妇似的继续哭。 那是什么地方?那就是个狗不拉屎鸟不生蛋,去找个小卖部还要开半小时的车进了县城才能找着,别说美女,周围全是五大三粗,满口方言,并且随时会问候对方娘亲的老大叔门,让他一个活脱脱的小鲜肉过去……这去了还能完整的回来么…… 明雅拍拍他的肩膀安慰: “你找我没用,公事上的事我也不懂。” “怎么会,明雅你实在是太小瞧自己了,就这一次,你就帮我开个口,回头哪怕赴汤蹈火,我老李定当万死不辞!”他从婆媳剧演到古装戏,也是真拼了。 “来,尝尝姆妈包的饺子。”姆妈端了一个盘子出来,明雅瞅了眼顿时认出了那是自己昨晚吃剩下了,今早打算倒掉的。 “喔,谢谢姆妈。”李学铭擦擦鼻涕眼泪,端过来狼吞虎咽的吃,边吃还不忘又求了她几句。 明雅撑着下颚在一旁看着,嘴边忍不住勾起笑,从前怎么就不知道这李学铭那么好玩呐? 入夜,风平浪静。 月光透过厚重的窗 帘撒入室内,投下几抹极其清净的倒影。 明雅吃了饭照例是坐在沙发上,两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按着遥控器。 卓然在傍晚的时候给她打了电话,谁知道让她看也不看就挂了。 后来透过姆妈明雅才知道他公司有事,晚上不会回来吃饭。 也好,她乐得清闲,不必再装出一副冷淡的模样拒绝他的殷勤,她不像他能伪装的如此自然,整天顶着一张冷脸她都快累死了。 “卓少,回来啦。” 听到姆妈的声音,明雅窝在沙发上掀了掀眼皮。 卓然进屋换鞋,放下公文包很自然的往她身旁靠。 眼角扫到他的身影,明雅拍了拍屁股起身: “我睡了。” 他一来她就走,这明显的排斥与疏离,一天两天还好,可她日复一日如此,瞅着她眼一翻,脸一甩完全把人当透明的做法,就是个圣人,那耐心也会有用光的一天。 而卓然很明显不是什么圣人,上一秒看着明雅把门关上,下一秒他便跟了上去。 明雅听着他的脚步声没回头,径自拉开行李箱打算洗漂漂。 看着被折得整齐的衣服一件件静静的躺在内衬的一角,卓然反手把门关上,眼里有种不知名的火种在跳动。 他收敛下所有的情绪沉默的打量着她的举动。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妥当,那急切的模样好像迫不及待的要走,一点留恋也没有。 “明雅,学铭今天来过?” 明雅的手一顿,想想下午抱着她哭得稀里哗啦的李学铭,咽了咽口水点头。 其实卓然在公事上的事她从来不管,以前不管,现在就更不会管了,也不明白李学铭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他说你打算把他调去南江。” 卓然收住拉扯领带的动作,目光徒的一亮: “是。” 这段日子以来,她一直在对他进行冷暴力,而今晚却因为点小插曲,有了消融的迹象…… 明雅轻咳了声,抱着衣服不打算多管闲事: “喔。” “你要替他求情吗?”卓然慢吞吞的朝她走来,随着两人越靠越近,他身上带着点青草的香味慢慢萦绕在她周围。 其实就外表来说,卓然确实是个好男 人,平日除了必要的应酬几乎是烟酒不沾,所以身上一直清爽干净,也不会有喝得烂醉回来让她收拾的情况。 而打从两人结婚以来,明雅更是从未听过他有什么绯闻,除了沈从榕这个前度偶尔会被人拿出来与她比较,他洁身自好到令叹为观止。 当然,对比如此神化的卓董事长,旁人自然会对她产生好奇。 你说这男人有权有势,出了名的钻石王老五,怎么出去酒会应酬连小姐的手也不愿碰? 于是明雅又悲剧的被推了出去,从此被冠上了一个恶妻的称号,当然卓然自己也好不到哪去,私底下常常被人说成是“惧内”,但同时的,他的遭遇也颇令人同情,娶了个恶女就算了,还是个凶悍的泼妇,骑着老公的脑袋不让出去找小姐,回家还得家法伺候之类之类…… 明雅当初听着这些谣言,咬着小手绢,那是就差没咬碎一口银牙,她真想扯着那群造谣的王八蛋大吼:在你们心目中仙气逼人,360度无死角,无缺陷的天仙,他其实是嫌弃人家小姐不干净,一双玉手摸过太多弟弟,说白了,他就是个老洁癖你造吗! 缓缓从思绪中回神,明雅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忘了收回视线,目光就这么直勾勾的胶着在他身上。 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两步,她径自将两人的距离拉开,还有一周的时间,她得好好守着自己的小心肝,可不能再被这个老妖怪给迷惑了。 “嗯,我帮他求情。”其实她也就是这么顺势一说,根本没往心理去,能不能达成目的其实跟她没关系。 可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卓然趁着她还在恍惚的当口,微微侧身偷了个吻,等到明雅惊慌的抬眸时人已经早早退开。 第二天一早,李学铭刚来到公司,屁股依然没坐热,又被老板叫了进去。 他当时的小心脏,已经不足以用忐忑来形容,那就是被火箭轰过的千疮百孔,再轻轻一戳,估计就要烂了,碎了,提前去见马克思了。 打开办公室的大门,他默默的看了老板大人一眼,只见他高深莫测的对他笑了下,而这一笑险些把他刚冒出的冷汗给逆流回去…… “学铭……”他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老板我错了……” “你昨晚找过明雅?” “老板我真的错了……”他在心中痛哭,短信也已经写好了,回头给他的小雪、美美、莉莉、艾琳娜等等等等发个告别的短信,今 晚立即收拾收拾包袱上飞机。 “今晚的机票已经取消。”卓然翘起唇,带笑的眼中戏弄意味十足。 “老板,我错……啊?”他抬眸,嘴巴张得能塞进个球。 少顷,等他终于缓过劲的时候,不敢置信的向他确认: “我……我不会被调过去了吗?” “怎么,你很想被我调走?” 他沉静的斜睨了他一眼,把桌面上堆得整整齐齐的一叠文件推过去。 “在半小时之内我要看到一份完整的企划案。” “好,好……”李学铭点头如捣蒜,抱着文件一溜烟闪出去,在扑回位置上的同时还不忘给他的小雪、美美、莉莉、艾琳娜等等发出一条慰问的短信。 而从那以后,在他心目中老板娘的地方仿佛发生了一个质的变化,往后每每听到有关于她的谣言,总会一脸正色的出现,眼底冒出敬佩的光芒将人明雅从头歌颂到脚,赞得她天上有地下无,浑身上下冒着金光,镶嵌满钻石,真真是比那人民币都要讨人喜欢。 当然,如果明雅知道当年在背地里造谣她“恶妻”,卓然“惧内”的也是此人,估计会急怒攻心,捶胸顿足,一下子噎过气去。 抓着车钥匙,明雅不太情愿的跟在卓然身后。 默默扫了眼车库内的另一辆红色小跑车。 “开始吧。”卓然先一步拉开副驾驶座的门。 可这头,明雅看着他上了车,自己的双脚却跟被黏住了似的动不了。 “明雅?” “唉,来了来了。”她轻咳一声,一溜烟爬上了驾驶位,拉起安全带的时候,脑中不禁回想起晚饭那段。 事情是这样的,吃晚饭的时候姆妈突然问她明天有没有时间,能不能载她去一趟医院取药,正好那天卓然有个重要的会议,所以不能带着他们去。 明雅一听立马就答应了,不就是开个车么,小事啊,而且她记得爸爸送给她的红色小跑车一直停在车库里,哪怕她自己好几年没动了,车身因为卓然定时的保养依然跟新的一样。 谁知道她刚答应,耳边便传来卓然的声音:“你有多久没开车?” 明雅被他问得一愣,这不明摆着瞧不起自己嘛,可少顷,当她想到自己几个月前开车把顾家两兄弟开进了医院的事,喉咙一紧,心虚的没再说话。 “明天我让司机载你们 。” 这下明雅不服气了,她那天出车祸是因为一只瞎了眼的猫,凭什么质疑她的能力。 于是在一番争论下卓然无奈的妥协,但他也有条件,要开车可以,先下楼让他陪着转几圈。 明雅心里堵着一口气,暗暗下决定绝不能在他面前出丑。 终于她超常发挥了。 把在驾校学的那五项风骚的在他面前演示了一遍,每一个倒车,起步都做得滴水不漏,毫无破绽,最后又带着他出去兜了一圈,其娴熟的车技终于令他放宽了眉头。 可他到底是低估了方明雅的破坏力…… 隔天,明雅载着姆妈上了趟医院领药,从电梯里出来以后她先是让姆妈在门口等着,自己则迈开步子跑去停车场取车。 岂料正当她开着火红色的小跑车逛到后门的时候,一道正静静伫立的身影令她踩下了刹车。 明亮的晨光透过斑斑驳驳的树影映在她身上,晕黄的光线仿佛将沈从榕精致漂亮的五官渲染得更为柔和了。 她似乎是在等人,脚边搁着一个行李包,因为生病而羸弱的身形看起来比往日更楚楚可人。 明雅的红色跑车就停在不远处,而与车身的火热不同,她一颗心因为见到她而瞬间坠入寒冷的冰窖。 她不得不承认沈从榕是一个比自己聪明得多的女人,不过是一个小手段,她不仅成功的往她嘴里塞了一包黄连,还在卓然身上掠尽了好处,把原本十分不利的处境瞬间逆转,也同时置她于不义之地。 她紧紧的盯着不远处的女人,实在搞不清楚在那个纤弱的身体里,为什么会藏着如此深沉的心机,也许在被绑匪放回来的时候,她就不该心软,应该狠下心肠让爸爸把她赶出去! 想着她忍不住慢慢的启动车子,心底越发的不平,凭什么她要忍着她,凭什么她就得乖乖吃下那包黄连…… 而就在她脑袋发热的时候,脚已经下意识的踩下了油门。 随着车身如箭一般的飞出去,她如愿的看到了沈从榕那张因为恐惧而遽然变色的脸。 ------题外话------ 明天后天就要出差了,到时候码字上传什么的可能不太方便,所以某糖只能在今天只能写个六千字,然后分两天存稿发上去,大家如果觉得不够看可以先养着哒~么么~ ☆、第七十八章 窒息的深吻 尖锐的刹车声划破空气,在这个平静的早晨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从榕看着几乎已经贴上她大腿的车头,两腿一软直接朝后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她抬起头,透过车窗玻璃直勾勾的盯着驾驶座里的方明雅,清澈的眸子中是遮掩不住的惊惧。 就差一点!她就会撞上她! 明雅学着卓然的作风,挂着一脸的笑和和气气的拉开车门,一条长腿风骚的迈出去,跟个国际巨星似的摘下墨镜用眼角瞅她: “真巧啊。” “方明雅,你什么意思!”可惜沈从榕还没从惊吓中回魂,跟她装不起来,只是脸一黑扯着嗓子朝她吼。 明雅脸上的笑容不变,语调温和的道: “没什么意思,看到你打个招呼而已。” “打招呼?!”沈从榕不可思议的尖叫,眼里充满了怨恨与恶毒,“方明雅,你还能再幼稚一点!” 说完她自己愣了下,仰着脸,目光落在明雅豪华的小跑车上,心中的嫉妒就像毒蛇渐渐侵蚀她的内心。 没错,方明雅是可以幼稚,因为哪怕她再不懂事,再娇蛮霸道,身后依然有许多人争着抢着给她收拾烂摊子,这就是同人不同命,造物主的不公平,不管她做得多好,喜欢的人从不看她一眼,不喜欢的贪图的也不过是她的美色…… “怎么?我以为你会哭的,是因为周围没有观众,所以你演不下去了吗?”明雅脸上的笑渐渐褪去,慢慢垂下双手,神态冰冷的俯睨着她。 “方明雅,我想不明白卓然为什么能容忍你这么久!”她咬着唇,苍白的唇色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齿印,“你这个女人,除了会给人添麻烦,还会干什么?” “关于这点,我想你应该直接去问当事人。”她眯起眼,“别什么都扯上卓然,难道你就这么下贱,没了男人不能活,而且那还是别人的老公。” 明雅笑得冰冷,看着她一脸的病容耸耸肩:“沈从榕你不必装模作样,卓然又不是什么香饽饽,如果你不介意接收我穿过的旧鞋,大可直接拿去,只是依你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确定他还会要你?” 从明雅的角度看过去,此时正坐在地上的女人双肩不停的颤抖着,似乎正隐忍着怒意,而就在这个时候,远方传来一声呵斥。 “方明雅!”刚把车子取回来的卓丽清用力的摔上车门,小跑着朝两人冲来,“你对从榕 姐说了什么?!” 一眨眼,沈从榕已经收起方才的戾气,在卓丽清的搀扶下起身,婉约大方的道: “丽清,没关系,明雅只是跟我开个玩笑。” “开玩笑能把你弄到地上?从榕姐你就是人太好了,某些人就喜欢捡着软的欺。”说完还不忘瞪她一眼。 明雅摸摸鼻子,她跟沈从榕,还指不定谁软谁硬。 “丽清,我们走吧,我有点累了。”沈从榕垂着双眸,脸上露出少许疲色。 明雅张了张嘴,真特么会装,像她这种演绎天赋,她真是拍着马也赶不上。 “小雅,你怎么又跟那个小贱人碰上了?”等到她们走了以后,姆妈拎着袋子过来,看着她拧了拧眉头,“以后见到她你避着点,就你那脾气没准又要吃亏。” “我能吃什么亏呀?”明雅无所谓的耸耸肩,她是光脚的不怕人穿鞋,反正都一无所有了,还怕什么? 可谁知道这次她确实吃亏了,可吃亏的却不仅仅是她一个人。 同一时间,卓然在走出会议室的时候,突然收到了一封邮件,打开,从里面跳出一个音频文件。 ——你不必装模作样,卓然又不是什么香饽饽,如果你不介意接收我穿过的旧鞋,大可直接拿去,只是依你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确定他还会要你? 偌大的办公室里,方明雅清冷的声音一遍遍的在四周围回荡,好半晌卓然才按下了删除键,疲惫的捏了捏眉心,他知道有些事,是时候该动手解决了。 下午,在接到卓然的电话时,沈从榕有些吃惊,稍作打扮便欣然前往赴约。 定下的地址是在城西的一家西餐厅,应该是刚开不久,周围的摆设和装潢都还很新净,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没多事便迎来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卓然静静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在找到她的位置以后,迈开修长的双腿走来,刚坐下便一脸正色的道: “抱歉从榕,我说几句就走。” 他垂着眸子,简短的几句话看不情绪,可与他相处多年的沈从榕,内心却不由的咯噔了一声,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心头笼罩。 “不,我想起来我还有事,以后再谈吧……”她提着包匆匆起身,寻着路子夺路而逃。 “从榕。”他语中带着深重的无奈,“往后如非必要,我想我们不必再见面了。” 一句话,仿佛判了她的死刑。 她蹩起眉头一时竟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为什么,因为早上那段录音吗?”她看着他,泫然欲泣的问道。 那羸弱美丽,楚楚可怜的模样相信没有男人能够狠下心去责备。 卓然淡淡的收回了视线,目光落在桌上的红酒与八分熟的牛排: “不,而是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与其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从榕,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她红着眼,看他渐渐疏离的背影,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寒风将墨色的窗帘吹得高高扬起,有少许冷意穿过缝隙渗入骨头。 明雅抱着薄被窝在沙发上,鼻子麻麻痒痒的打了个喷嚏,嗅了嗅满屋子的菜香,几个大步走过去,“砰”的一声把窗户合上。 这时门外传来掏钥匙的声音,没多久房门开启,走入一道儒雅的身影。 明雅充耳不闻的窝回沙发,正打算继续用一张冷脸对着他的时候,敏锐的察觉到周围诡异的气氛。 她抓抓头发回过头来,可只稍一眼,对方又跟个没事人似的朝她浅浅一笑,而后撩起袖子进入厨房。 难道是她的错觉。 明雅微微松了口气,拍拍一阵乱跳的小心肝,继续沉迷于剧中的情节。 她发现自己最近变懒了,能靠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靠着,好几次姆妈经过看她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的样子,总会忍不住骂她两句。 今晚明显不太平啊…… 明雅抓着筷子忙不迭的往嘴巴里塞菜,期间忍不住又看了卓然一眼。 这一顿饭下来总算知道是哪出问题了。 虽然平时卓然话不多,却也没见他寡言到这个地步。 很明显的,他心情不好,难道是公司出了什么问题?可有问题也是下头的解决,他当老板的只管指挥加骂人就行…… 如果不是公事…… 明雅满头黑线,那很明显就是哪个倒霉鬼惹到他了,而那个倒霉鬼很可能就是她本人。 搁下筷子她吃饱喝足的重新窝回沙发,一边按着遥控器一边抽空觑了眼墙壁上的挂钟,磨蹭又磨蹭,直到指针快接近11了才趁着卓然没留意,一溜烟回到房间,盖上被子闷头大睡。 良久外头传来开门声,随即就是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哒哒”声 。 明雅盖着被子一直幻想着自己就是一头鸵鸟,露个屁股全当什么也不知道。 又过了许久,似乎从卓然进来以后,屋内便静悄悄的再没发出什么声响。 而诡异就诡异在他没有任何动静。 你说哪怕翻个衣服,上个厕所也得发出点声音吧,可这卓然却不是,整个人就跟幽灵似的一进门就没了声息,哪怕她把耳朵竖直了也没能听到半点动静。 这下明雅肯定下来了,卓然在生她的气。 翻身从床上坐起来,她抓抓头发径自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潭,有点豁出去的说: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好歹让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否则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那得多冤枉。 卓然没回话,静静的站在床边直视她的眼睛,无波无谰的黑眸里平静得看不出情绪。 等了好半晌,明雅眼睁睁的看着他缓缓向自己迫近的身影,心下一紧本能的就往后退去。 “别动。”他开口警告。 “……”傻子才不动。 眼瞅着他来势汹汹,明雅一个翻身跳下床,几步往阳台的方向跑。 可就在这时,一双修长的右手一把扣住她的左肩,并以极快的速度将她圈入角落。 明雅只来得及轻呼了一声,小脸蛋随即被人钳住,而后一张薄唇便毫无预警的欺压了下来。 她瞪大眼睛,嘴巴一张顺势给了他可乘之机。 紧接下来就是一个能令人窒息的深吻。 不得不提的是,卓然那惊人的学习能力,哪怕他依旧吻得磕磕盼盼,但已经不似前几次那样的生疏,也再没有给她任何后退的可能。 明雅被他堵在角落里,嘴巴蓦然一疼,她知道自己的嘴唇一定破皮了,而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找着她的伤口就咬,泄愤似的,等到他把自己放开的时候她用手一搓,别说破皮,根本就是流血了! “卓然,你发什么神经!” ☆、围堵 明雅擦了擦唇边的血渍一溜烟从他怀里钻出来,凑到镜子前一瞧,不禁龇牙咧嘴的呼疼半天。 卓然冷冷的看着她动作,心中那把无名火一直隐忍着没有发作。 微微抬起头他眼神复杂的又看了她许久,直把她看得头皮发麻了,也没有做任何解释。 浴室门开了又合上。 听着隐约从浴室里传出的水声,明雅愣了好半晌竟像个傻子似的一直站在原地,扯了扯身上的睡衣,她莫名奇妙的拧眉,心中也跟着燃起一把火光。 双手抱着胳膊,她一动不动的守在门口,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向他要个说法,可这卓然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磨磨蹭蹭的怎么也不愿意出来,最后她由床下等到床上,等着等着自己倒先睡着了。 浴室的水声在半小时后终于停止,伴随着玻璃门被人由内推开,卓然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睡衣出现在卧房的中央。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晃了晃映入眼帘。 他放缓了步子走到床边,看着她的瞳眸幽幽的透着点黯光。 她似乎真的累了,白色被褥中,微微蜷缩起的身体就像一只柔软的猫儿,褪去所有的尖刺,乖巧得令人生怜。 修长的指尖轻触上她的脸,在她毫无意识的时候他的吻落入她的发间,而后是饱满的额头,圆润的鼻尖…… 第二天明雅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电话铃声,她有些烦躁的把脑袋闷进被子里,心里暗骂是谁一大早扰人清梦之余,伸长了手臂接通。 “明雅!” 明雅睁大眼,一股脑从床上爬起来: “顾倾城?!” “明雅!”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及有活力,就像一个耀眼的阳光瞬间扫走所有的阴郁。 一大早姆妈瞅着明雅哼着歌从房里出来,稍做细想,老脸顿时通红,果然这夫妻就得床头吵床尾和。 明雅往嘴里塞酸菜的时候留意到姆妈暧昧的目光,忍不住一愣,少顷,从镜面的折射中看到微微红肿的唇后,她顿时明白过来。 轻咳了声,她吃饱喝足提包就走,在门边换鞋的时候姆妈问了她两句,她想了想随即用跟朋友见面的借口搪塞过去。 出门以后才知道自己忘了带手机,明雅一阵懊恼之余想起找她的人不多,于是并没往心里去。 如约来到两人约好的饭店, 她把车交给泊车小弟以后刚进大门便看到了顾倾城的身影。 许久不见他变化不大,清爽的小平头,上身穿着黑色皮大衣,洗旧的牛仔裤,笑起来依然是那么精神奕奕。 明雅看到他,随即咧嘴大笑,一屁股坐在饭店的皮椅上,难得大方的夸下海口。 “点菜吧,我请。” 此话一出,顾倾城扬起两条浓密的剑眉: “谁让你出了,我有钱。” 明雅眨眨眼,基于这小子有前科,于是也没把他的话当真,谁知道当两人吃饱喝足,她正要结账的时候被人告知他们那一桌子的钱一早就有人付清了。 她握着钱包也学着他的模样微微挑起眉头:“跟家里和好了?” 说完她顿了下,心想这不是多此一问嘛,如果顾倾城还跟家里闹着矛盾,哪能这么容易出来。 “明雅。……”顾倾城欲言又止,眼中闪烁了下突然拉起她的手,“我们走吧。” 明雅“啊”了一声,看看外头晴朗的天色,倒是没拒绝。 后来趁着一日的空闲,顾倾城拉着她去了很多地方,有游戏城、电影院、小公园…… 手牵手,明雅吃着他给自己买的冰淇淋,在这个冷飕飕的天气,沁凉的香草味滑入胃里,她不觉得冷反倒格外窝心。 “明雅你让我试试,我还没吃过香草味的。”说完,少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弯下身子朝她手上的冰淇淋咬下一口。 明雅闪避不及,看着他餍足的笑脸,尖叫一声:“脏死了!” 顾倾城哈哈大笑。 明雅微恼的瞪他,索性把自己那份塞进他手里:“全吃了吧,你这个吃货。” 闻言,顾倾城非但没有因为她的话而生气,那张阳光的笑脸反倒越发的炫目耀眼。 甘之如饴的吃掉她碰过的冰淇淋,又因为吃得过快冷意上脑,一连打了好几个哆嗦。 明雅好气又好笑的摸摸他刺手的小平头,心中不由的感叹,那手感还是这么好。 之后看着天色渐渐暗去,明雅把顾倾城带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破旧的楼房周围全是脱漆的痕迹,推开门,许久无人居住的空间透着点霉意,少许湿气扑面而来,明雅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可在顾倾城看来,这个没有暖气,又窄小又破旧的小房间却比顾家的豪宅都要来得舒适,自 在。 仿佛是回到了自己家,他一屁股坐在明雅小小的单人床上轻轻的弹了几下,目光留恋的在周围打量。 明雅没说话,径自从床底拉出他带来的旅行包:“你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你拿回去吧。” 顾倾城闻言,顿时就沉下了脸,咬牙固执的摇头:“我不要!” “你不要?”明雅脸上露出少许讶然,“你的意思是让我把这些东西扔了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顾倾城回答得有些局促,“好,我要……” 明雅轻哼了一声,纤瘦的背影沐浴在柔和的灯光中,美好得竟令他移不开视线。 “明雅,你和……你最近是不是跟……跟那个人和好了?”不过是一句话,他在心里斟酌又斟酌,改了又改,这才敢问出口。 明雅微愕,抬起头,明知故问道:“你说谁?” 目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楼下的小跑车上,顾倾城淡淡的重复:“你的前夫,听说你们住在一起……” “是,但是我有我的苦衷。”明雅僵了下,看着窗外已经黑透的天色补充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明雅……”伴随着两人双双回到车上,顾倾城还想说点什么,可看着方明雅的神色,到嘴的话又收了回去。 其实他明白,明雅这人并不是感情迟钝,她不过是从未想过两人之间的可能罢了。 车子缓缓滑入夜色,顾倾城摸着搁在大腿上的行李包,看着这条熟悉的小道心窝不觉一暖。 这样也挺好,至少他能以朋友的身份跟她在一起。 车子以着蜗牛的速度慢慢爬行,看着连个路灯都没有的小道,她一转方向盘钻进了一条更狭窄的过道,周围都是居民楼,黑漆漆的夜里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犬吠。 “嗷嗷”的叫声有点像狼嚎。 明雅这车头一次开得小心翼翼,就怕再蹿出只野猫吧顾倾城送进医院里。 可这次她没碰上什么野猫,倒是被几辆摩托车拦去了道路。 清冷的晚上寂无人烟,明雅抽空覷了眼正等在电线杆下的几人,都是穿着夹克牛仔裤,都是戴着头盔让人看不清五官,她心中隐隐浮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却还是按了两声喇叭示意他们让开。 “明雅,掉头!”这时顾倾城眼尖的瞧到用黑布蒙住的车牌号。 不用他提,在明雅扫到一个青 年手持铁棍朝她们的方向走的时候,她已经飞快地掉转车头。 过程中听到车屁股撞到墙壁的声音,可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一踩油门往后飞快逃窜。 刺目的光束由后方打来,伴随着摩托车车“嗡嗡”的发动声,明雅手心冒汗这下是真的慌了。 做梦也没想到这种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的情节会发生在她身上,如果仅仅是劫财,她可以双手高举连车也不要的让他们拿走,可看这架势不像呀。 难道是劫色?明雅真的怕了,哪怕她平日再没心没肺,也受不住这样的折磨。 刺耳的刹车声在这个寂静的深巷显得越发突兀,看着面前的死胡同还有身后越来越近的摩托车灯,她不停的在心里让自己冷静,可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就是止不住地颤抖。 “明雅,掉头撞过去!”顾倾城表情凝重,趁着刚才的空档已经报了警。 可惜这个时候再想掉头已经来不及了。 齐刷刷的,四五道刺目的的光束由后方将他们团团包围,没多时,数道黑影来到车窗前,就在他们举起铁棍的前一秒,顾倾城从包里拿出他的棒球棒,温温的手掌覆盖上她的,炙热的温度就像是全天下最强效的镇定剂,令她瞬间就放下了心。 “一会儿我负责拦住他们,你找机会逃走。” “好。”她脸色苍白手心发汗,知道自己留下也没用于是爽快地应下:“你小心,我马上找人救你。” 顾倾城点点头,这时青年举起的铁棍已经敲破了小跑车的玻璃。 明雅尖叫一声抱住头,几块碎玻璃渣子划破了她的手背。 嗅着车厢内的血腥味,顾倾城一脚将车门踹开,守在外头的男人一时不察被震退了两步,紧接着后脑勺上挨了一棍,当下便直接晕了过去。 成功解决一个人的顾倾城还没转身已经被另外三人围困,也趁着这个空隙,他朝明雅大吼:“快跑!” 眼睁睁的看着他挨了一个闷棍,明雅吓得根本不会动了。 “还等什么,快跑啊!”顾倾城与三人缠斗在一起,额角已经出现血迹。 大脑突然呈现一片空白,她再也不敢看那个被打得浑身是血的少年,拉开车门不停的往外跑,隐约的她听到身后传来追逐的脚步声。 现在找人是绝对来不及的,等找到顾倾城估计就被人打死了。 捂着嘴明雅忍着不让自己哭 出声,躲在拐角处,那个又酸又臭的垃圾筐里,透过竹子间的空隙,她看到有一个人从自己面前跑过。 暗自算了下人数,等到他跑得再也看不见身影了,明雅这才从垃圾堆里走出来。 在这条老旧的巷子里没有路灯,触眼所及的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带着一身发馊的腐烂味,她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站在一户居民房面前突然发了疯的敲门,良久一位约莫七十岁的老婆婆出现在她面前。 “你……” 老人的话没说完,明雅已经冲了进去,在厨房里到处翻找,最后把一柄尖刀藏进衣服里。 “你干什么!”老人惊慌的拉着她。 “奶奶,求求你,你帮我喊点人来吧,我弟弟快被人打死了……”她无法抑制的大哭,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碎不成音。 等到她重新回到现场的时候,顾倾城的身上早已布满斑斑血迹,头上,胳膊上全挂了彩,几乎是连站也站不住了。 ------题外话------ 看在咱用手机写了三千多的份上,给个好评如何? 另外明天就会回来了,到时候会恢复更新量的,么么? ☆、浴血的方小姐 幽静的深巷中不停传来金属管敲击的闷响,每一下都像是打进了她的心底,疼得明雅浑身颤个不停。 可是她知道哭没用,在这种时候哭鼻子得不到任何人的怜悯,她必须自救。 “住手!”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中回荡,脆如钟声的令他们顿了顿,扔下已经头破血流的少年,两人面面相觑了一阵,朝站在巷口的明雅走去。 顾倾城喘了口气,在地上掀了掀眼皮猛的起身扑在其中一人身上,没多时便传出他的怒吼: “你回来干什么!快跑啊!” 三两下将少年制服,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剩下一人独自朝明雅走去。 现在明雅可以肯定下来,这些人的目标是自己。 她吞咽了口唾沫印制下因为紧张而不停跳动的心脏,不退不让反倒朝他们的方向靠近: “来吧,你们要要找的人不是我吗?放了他。” 也许是看她一个女人,没什么威胁性,朝她走来的青年扔去了手中的铁棍,嘀咕了句方言明雅听不懂,可听着那语气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身上弥漫着一股腐烂发臭的味道,可一番对比下来,从青年身上飘来的臭酒味则更令她感到恶心,她闭了闭眼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漆黑的深巷狰狞,无风、无雨、无光,安静得就像是地狱。 双腿抑制不住的发抖,她眼看着越走越近的人,真怕,非常怕,比第一次走进监狱的时候更害怕。 之后的一切果真与她设想的一般,当那人走近她之后,直接把她推翻在地,而后一双黑乎乎的手直接摸上她的脖颈,用力一扯,米白色的羽绒服随即发出一声撕裂的声音。 她压低了呼吸,很安静,不反抗,只是在别过脸的时候看到少年撕心裂肺的怒吼。 她用力的喘了口气,清冷的眼眸就像一把利刃在周围逡巡,忍受着那只肮脏的手之余,她默默在心里数着拍子。 1、2、3、4…… 六十秒,听到有拉链被拉扯开的声音,她知道是时候了。 于是刀锋在黑夜中划过一道冷茫,她也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快,这么狠的就将利刃插入他的腹部,直到无法更深才拔出来。 随着滚烫的鲜血呼的溅了她一身,她泛起一阵恶心,抬起腿用力的把他踢开,而后看着他捂着小腹,浑身是血的狼狈样她一跃而起,朝着顾倾城 的方向拔足狂奔。 “倾城,压住他!” 这边的动静不大,青年还以为他们正在那头快活,所以并未留意到角落里已经瘫倒的身影,可这时看着明雅手握尖刀的朝自己跑来,他自觉不妙,就要爬起来的时候又被少年给缠住。 明雅的动作很快,必须在另外一个同伙没回来之前,把剩下的解决。 可她到底不是专业的,这一刀她没有刺进去已经被对方推开,紧接着,他已经踢开了顾倾城,高举铁棍发怒的就要敲在她身上。 面前突然晃下来一道黑影,明雅闭了闭眼正要承受下预期的疼痛时,顾倾城倏的抱住她,两人翻滚过一旁。 兵荒马乱中,她听到那人咒骂了一声,而后便是警车的鸣笛与老人带着几个壮年走过来的声音。 再后来的事她已经记不清了,只听着少年微弱的呼吸,还有已经被打得变形的手,她终于抑制不住的放声大哭。 今夜冷清得骇人,在慌乱中明雅跟着一起上了救护车,看着已经被打成重伤的顾倾城,殷红而粘稠的液体同样粘了她一身。 手抖得越发的厉害,她生怕他有事,不停的在他耳边说话,胡扯海扯,就是不让他睡,因为她实在是害怕他这一闭眼,就不会再睁开。 这时少年睫毛煽动,掀了掀眼皮视线与她的对上,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带着血渍的唇蠕动两下,虚弱的不知道说了什么。 明雅见状赶紧把耳朵凑上去,这才听清了他断断续续的话。 “好疼……明雅……” “明雅……快跑……” “明雅……我喜欢你……” 眼泪倾巢而出,她抓着他的手不放,怕他担心,只能垂下脸偷偷的把那些泪水逼回去。 “别说话,你不会有事,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顾倾城抬起眼,半昏半醒中听到她的呜咽,忍不住用手带血的手蹭了蹭她: “明雅,别哭……” 视线落在他的手背上,明雅愣了下,只见那五根几乎已经变形的手指在一片血光中被磨出了森森的白骨…… 白色的眼仁被什么刺痛,她只觉得落在他身上的痛同时涌进了自己的五脏六腑,这种钻心的疼,居然让她连呼吸都不敢了。 当卓然赶到医院的时候,首先入眼的便是浑身浴血的方明雅。 安静的走 廊上脚步格外的响亮空旷,“哒哒”的走动声不断的在胸腔内回荡。 此时,她正抱着胳膊安安静静的坐在手术门外的长廊,身体凝固成一个僵硬的固体,空旷的眼神,头发凌乱,浑身上下脏得就像是刚从臭水沟捞出来的人。 而这些还不算什么,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她身上的血渍,从领口到裤子,一路蜿蜒,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浓重的血腥味在几步远的地方已经钻入他的鼻间。 脚步有些踉跄,他看着她浑身湿透,目光呆滞的模样几乎已经站不稳。 “明雅……你有没有受伤。”眉心突突的跳动,他放轻步子走过去,幅度极小的,像是害怕吓到她一般的小心翼翼。 明雅没说话,她甚至连看也没看他一眼,目光笔直的落在手术门的红灯上。 “跟我去做个检查好不好?”微微弯下腰,他抬起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查看她五根白皙的手指,而后就是手臂,腿,直到目光触及她被扯烂的领口与脖子上斑斑驳驳的印记时,身躯一震,就连搁在她身上的手都开始隐隐颤抖。 之后顾家的人也来了,几个人一起守在手术室门口,气氛有些僵硬,谁也没说话,直到四个小时候以后手术才算结束。 随着顾倾城被推出来,明雅忙不迭的推开卓然上前,却因为顾老爷过于凌厉的目光而刹住脚。 看着一行人把一脸苍白的少年推进icu病房,明雅便一直在门口守着,哪怕他们拒绝让她进入,她依然等在门口。 良久顾倾然把病房的门打开,看到她愣了下,如是说:“明雅,医生说倾城的伤情已经稳定了,过两天就能清醒,你先回去休息,等他醒了以后我再通知你。” 知道顾倾城已无大碍,明雅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而随之而来的就是双腿一软,再也撑不住自身重量的往后倒。 卓然见状,眼疾手快的搂住她,朝顾倾然点了点头,随即打横将人抱起。 经过一晚上的惊吓,明雅浑身上下累得几乎提不起一根手指头,于是连卓然带她去干了什么,做了哪些检查也不知道。 空旷的走廊,卓然拿着刚出炉的报告仔仔细细的看,每看一条紧皱的眉头便多舒展一分。 幸好,那些血并不是她的。 幸好,他们的孩子安然无恙。 幸好,她依旧完整得只属于他一个人。 深夜两点,明雅被噩梦 惊醒。 她猛然由床上坐起,脑中依然回荡着摩托车飞驰的声音,几个人影围着顾倾城,黑漆漆的影子被灯光拉长,攀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妖魔般乱舞…… 用力的擦了擦额际的冷汗,有那么一秒的时间她以为那只是一场梦,可太过真实的临场感令她瞬间就明白过来。 不是梦,顾倾城一定还在病房里躺着,昏迷不醒的容颜如今越发清晰,这怎么可能是梦? 床头的壁灯亮起,晕黄的灯光洒在周围。 随着一旁的卓然起身,明雅这才发现两人不仅睡在同一张床上,她身上更是清清爽爽的很明显是洗过了澡。 可是现在她并没有那个心思质问这些小事,一把抓着他的领子,她眼里掩不住焦急的说道: “带我去医院。” “明雅,现在已经很晚了。”他叹了口气,突然把她拥入怀中,抬起手一下一下的轻拍她的背脊,“我们明天再去好不好?” “不,我现在就要去。”她任由他把自己圈在怀里,脸紧紧贴在他胸口,在冰冷的表情下,是一双因为害怕而发颤的手,“你让我去,他没我陪着会害怕……” “明雅。”他拥得她更紧了,用着好似要把她融入骨血的力气,“别怕,睡吧,我们明天再去。” 拍在背脊上的手仿佛带着某种魔力,在一片黑暗中,她听着他极具耐心的声音,原本拼命克制的情绪终于瞬间坍塌,揪紧他的衣襟,她无声的哭了起来,温热的眼泪渗入蓝白条睡衣,将那一片打得湿透冰凉。 “你放心,那些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都交给我,恩?乖,睡吧……”他抱着她,深情的姿势不变,只是在她看不见的空间里,一张冰冷的侧脸因为杀意,温柔褪尽。 之后的几天,卓然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旁。 连警察找上门要求协助调查的时候,他也没有像从前一样的放任她一个人过去。 明雅已经数不清这个月进了几次局子,熟门熟路的摸进去,而后把当天晚上的经过清清楚楚的说了一便,等到完事以后没等对方有任何反应,她自己倒是先打了个寒颤。 虽说她胆子一直很大,可也从未对人真刀真枪的动过,想想昨晚她给了那人一刀,想想自己曾经沾的一身鲜血,她的双手又开始颤抖了。 如果那人抢救不急,她就是杀人凶手! 出来的时候她追问混混的伤势 ,可人家看了她一眼,只是透露出没有生命危险,之后的就再也没提。 卓然站在走廊上不知道在跟谁聊天,见到她径自把人搂过来,又谈了几句,内容几乎都与她的案情相关。 原来那天晚上落网的一共两人,另外两个则跑了,而其中早先被顾倾城敲晕的人正在接受盘查,另外一个则被她捅得差点丢了一条命,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等他醒了以后才能办事。 警方办案有警方的程序,明雅不知道卓然做了什么,只知道下午他打了几个电话,她便顺理成章的定位于正当防卫这一块。 从医院的电梯门里出来,明雅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语的看着脚尖走,有好几次如果不是卓然拉着她非得一头撞墙上。 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卓然一句话也没说。 哪怕顾倾城救了明雅,救了他们的孩子,可他依然大方不起来。 他确实不喜欢明雅去探病,可在他的立场看来,这个拒绝是如何也说不出口。 然而现在倒好,不必他提,顾家已经派人连夜守在病房前,除了医生护士还有自家人,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更何况是方明雅。 可是这点小小的挫折能挡住方明雅的步伐。 在看到那双晃着潋滟光芒的眼眸时,卓然知道她又有主意了。 果然,在明雅当着他的面把一件护士服换上的时候,他怔了好半晌,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明雅,你确定要这么进去?” 明雅系扣子的手随即一僵,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想事情想得入神,忽略了他就在身后,这会儿真是赤果果的被他给看光了。 反正也不是没看过。 这么一想着,她又释然了,穿好衣服再一次溜进医院,想着浑水摸鱼的突破那两尊门神。 岂料顾家找的医生护士那都是指定的,见到她人家自然不会让她进去,态度再强硬点,直接被拎着丢出了大门。 卓然等在门前,看了她许久,那张精致的脸上毫无遮掩的焦急与关心渐渐刺痛了他的眼。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而越是纯粹,越是直白不掺杂任何杂渍的感情则更能打动人心。 他敛下眉眼缓缓走上去,拍去她身上的尘土说:“这么想见他?” 明雅仰起脸,一双瞳眸黑亮得吓人。 “好。”他淡淡的开口,语气温情,“我帮你 。” 明雅没把他的话当真,垂下脸继续想着下一步怎么走,而就在她看不到的瞬间,男人轻抚她的手有了片刻的停顿,一道冷茫稍纵即逝。 这段感情必须断得彻底,不留痕迹。 几天后,正在明雅一筹莫展,做了好几次角色扮演也没办法摸到病房大门的时候,顾倾然的电话来了。 “明雅,我父亲要见你。” 一来就是如此劲爆的消息,吓得明雅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 此时她还没怀疑到卓然身上,只认为那是顾老爷子因为儿子的事,想要教训教训她,这也是她应该受的,毕竟如果不是她,顾倾城也不会躺在病房里。 好好的打扮打扮,她上了顾家的车。 顾倾然就坐在她身旁,见了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放心,我一会一定打不还口骂不还手,毕竟都是我的错,只要……”只要他们能让她见顾倾城一面就好。 顾倾然愣了下,淡淡的笑了:“明雅,你放心吧,我爸他不会打你的。” 不打她? 明雅眨眨眼,她把他儿子害进了医院,断了好几根肋骨,脾和胃都有破裂,做父母的谁不心疼……如今对方哪怕一枪崩了她都是很正常的事。 车子一路行驶,她安静的没再说话,去顾家的路上略有不平,从铁闸门开进去以后,出现在明雅面前的是一座复合型豪宅。 与方家的“贵”不同,有百余年历史的顾家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世家豪门。 由修剪得平整的草坪中央,明雅跟在顾倾然身后进入宽敞阔大的大厅,看着两边高柱鼎立,哪怕不做点缀,也自自然的透出一种沉敛的贵气。 一扇又一扇的门被打开,明雅见到了顾倾城的母亲。 那是挂在办公桌旁的一张画像,画中人物身着一身紫色旗袍,搭配这小披肩微微的对她微笑,明明没有任何珠宝做为点缀,可那个女人本身雍容华贵的气质却令她移不开视线。 紧接着是坐在办公桌前的老人,将近六十的年纪身体却十分健朗,看到她进来,表情严肃的的搁下手里的文件。 刚抬头,一双犀利的眸子毫无遮掩的射在她身上,仿佛会洞悉人心一般的将她看得透彻。 感觉到他仿佛从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军人硬气,明雅心下一紧,居然手足无措起来。 “坐吧。”他话 声威严,一看就知道是个常年发号施令的男人。 “方小姐,今天麻烦你抽空过来一趟,我也就不跟你绕圈子了。” 明雅收敛下目光,也跟着一脸正色的道。 “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你应该知道倾城对你的好感。”似乎非常满意她的爽快,顾老爷子直接进入正题。 明雅怔了下,她从前不明白,现在…… “是的,我明白。” “这次的事情是个意外,我没想过要责怪你,可是倾城这孩子的脾气我很清楚,如果你对他无心,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半小时后,顾倾然看着明雅脸色阴郁的从书房里出来。 他关心的凑过去询问: “爸爸跟你说了什么?” 明雅目光晃了晃,深深的调整着呼吸: “没什么。” 离开顾家的时候阳光正好,她抬起手稍稍遮挡住刺目的光线,只稍一眼便看到了等在尽头的卓然。 今天他并未像平日般穿着西服正装,而是简单的一身衬衫,领口的扣子少扣了两颗,露出脖颈下性感的锁骨。 他无声的在铁闸门下静伫,姿态闲适,不紧不慢的不样子,不像等人反倒是在欣赏一旁的风景。 不过顾家别墅里的景观做的真的不错,假山流水、庭院、植物一样不落,特别是在后院的玫瑰花园,还没走近已经是香气四溢,很明显是有专人打理。 关上车门,明雅蹩了蹩眉头,忍不住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这里。” 下午她明明是趁着他回公司的空当过来的,之前也没跟他提过任何关于顾家的消息,他怎么就跟个神仙似的对她的行踪了若指掌? 如果不提,她会以为他在她身上装了追踪器,可稍作细想便推翻了这个想法,卓然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往她身上装那玩意做什么? 谁知,他还真是吃饱了撑的。 车子发动的引擎声在耳畔回荡,见他不答腔,明雅索性把人当起了柴可夫斯基,话锋一转,要求把车开去医院。 这次顾倾城门口的两个门神不再拦着她,毕恭毕敬的把她进vip病房,可门还没开,里面已经发出一声怒吼。 “不要,我全都不要,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中气十足的声音显示出 其主人的恢复力不错。 明雅算是放心了,看了眼身后的卓然,她暗自琢磨一阵对他说: “你在外头等我吧。” 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手臂上,他居高临下的睨着她,有些嘲讽的说道: “怎么?我见不得人吗?” 她收回目光,不打算再与他争辩的开门进去,这时,一道僵在床上的身影落入她的眼帘。 明雅!” “ 顾倾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他动了,眼睛动了…… “你怎么伤成这样……”明雅看着他双手双脚上的石膏,还有身上缠得密密麻麻的纱布,如今除了嘴巴眼睛能动,他跟个木乃伊没什么区别。 “明……明雅……你快来……”他蠕了蠕唇,叫住她。 “啊?”明雅微愕。 “快,我后背痒痒……” “……来了……”生怕触碰到他的伤口,她的动作及轻的隔着他的衣服轻轻的抓挠,“这里痒吗?” “这不行……你伸进去挠……”他舒服的叹了声。 “……”她毫自觉的将手从他病服下摆伸进去,而后贴着少年温热的肌肤,避开伤口一下下的抓挠,“这里行吗?” “呼……呼……下来点……” “……这样?” “恩……恩……明雅,往左一些……” “你背痒怎么不找护工给你抓?”她嘴上虽然抱怨,行动上却不见半点不情愿。 “小爷我的身体是她们能碰的吗?” “……”如果不是念在他浑身是伤,她真想揍他一拳。 “呼……好舒服,明雅,你以后能不能天天来,没有你谁给我挠痒痒?”少年嘟起嘴,嘴巴上虽然对她撒着娇,可一双眼却跟被抢了领地的狼崽子似的,凶狠的与卓然冰冷得毫无波澜的目光对上。 ☆、第八十一章 生气的卓先生 似挑衅似嘲讽,顾倾城朝对方挑了挑眉,可对方只是莞尔一笑,仿佛并未将他放在心上。 与此同时,明雅给他挠背的动作顿了下。 这次顾老爷子下了狠手,索性把他送出国留学,时间就定在他痊愈的那天……而她,居然在残忍的给他当说客。 “好,我天天来。” 顾倾城嘚瑟地笑了,可少卿,又满是担忧的看着她:“明雅你最近要小心。” 那几个人的目标明显是她。 明雅轻应一声,连顾倾城都能看出来的事,她怎可能毫无所觉。 可她能得罪什么人?从监狱里出来以后一直循规蹈矩的生活,结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除了…… 想到沈从榕,她目光蓦的一凛,笔直的落在卓然身上,正巧他也在看她,迎着她审视的目光,他笑得和煦,暖意融融的模样仿佛春天已经提前到来。 如果真的是沈从榕,他是否会像昨夜所说——一个也不放过? 剥皮切果,一整天下来明雅就像个小丫鬟似的陪着他,起初卓然还会亦步亦趋的跟着,到最后不晓得他是恼了还是怎么着,把她往医院一丢,吩咐顾倾城好好看着,自己则拍拍屁股走了。 顾倾城对他撇撇嘴,心安理得的吃了口明雅递过来的橘子,舔舔唇,男人之间不需要言语,不过是一个眼神他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 轿车在公路上行驶了将近半个小时,而后停在一家酒吧前。 这一片区域是a市的不夜城,一排排的霓虹灯下,周围聚集的酒吧档次有高有低,不论多晚依旧是人头攒动。 卓然拉开车门下车,不似周围同行的门庭若市,他要进的这家酒吧反倒有些门庭冷清,如果换在其他地方还好,可在这一片普遍的昂贵的消费场所中,这家装修简陋,到处有人把守的酒吧则显得过分突兀了。 时间还早周围并没有夜晚的繁华。 卓然停好车之后一路畅通无阻的拐进大厅。 “卓少。”见到他,有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他点头回应,笑容温煦,看起来颇为亲民。 进了大厅,里面站了数道人影,其中一个年长者端坐于老板椅上,很明显是这家酒吧的主人。 清冷的目光略略在周围逡巡,卓然笑不及眼的开口: “何叔,这次麻烦您了 。” “什么话,都是自家人。”老者笑笑,抬起手和和气气的对属下招呼道,“小陈啊,下去问问,问问那几个人,我干媳妇是做了什么坏事儿,被人给堵了?” 酒吧里灯光昏暗,暗淡的光线在四周扩散,最终落在跪着的两人。 他们看上去年纪不大,染了一头金发,鼻青脸肿的被人按在地上,很明显刚经历过一番毒打。 战战兢兢地抬起脸,他们也许不认识坐在老板椅上的老者是谁,可老人口中的“小陈”,他们是识得的,陈锋,这一片区域的头头,几乎垄断了所有酒吧赌场的生意,势力之庞大连他们从前跟的老大见到他都得觍着脸的阿谀奉承。 看到那个敢直呼陈锋“小陈”的老者,他们哆嗦得更厉害,心里知道这次他们是惹错人了。 惊惧的抬头,其中一混混更因为毒瘾发作而浑身发冷颤抖:“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们只是拿钱办事,饶……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陈锋脸色冰冷,抬起手吸了一口雪茄,张嘴只突出一个字:“打。” 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在周围回荡,可与这血腥的一幕格格不入的是一个清爽干净的男人。 他微微抬眼,缓缓走到吧台边,目光丝毫没有停留在他们身上的替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全程下来,他仿佛不敢兴趣的完全置身事外。 “然子,这几天没见你过来,我家那老太婆又要念叨了。”老人和蔼的接过他递过去的水,同样无视起身后的血腥,自自然的与他话家常。 “最近工作比较忙,过段时间等形势稳定下来,我一定带着明雅上您那叨扰。”他唇角微微上扬,五根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把玩着透明的水晶杯。 老人听罢哈哈一笑,目光略带深意的落在男人斯文英俊的脸上,他其实很少开口求自己,距离上一次还是明雅刚进监狱的时候,那小丫头性子急,喜欢到处惹事,如果没他吩咐下去,一早被人打死在囚仓里。 “什么‘叨扰’,你能来我们高兴都来不及,而且再晚点,我们两夫妻恐怕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 卓然微愣:“何叔,您要去哪?” 老人仰起头:“你听过格林纳达没有?” 卓然颔首:“听过,中美洲加勒比海岛国,人口十万,您难道打算过去投资?没什么利润的。” 老人摇头:“钱是赚不完的, 我老了,是时候出去玩玩了,现在我就愁着找不到一个有能力的接班人,然子啊,我的初衷不变,如果你哪天改变主意了,我这个位置随时给你留着。” 卓然笑而不语,落座一旁姿态闲适的抬手喝了一口水。 这时,随着屋内的惨叫声渐小,陈锋回过身恭恭敬敬的道: “何叔,已经问出来了。” 老人挑挑眉,侧过眼看着卓然不由的叹了口气:“你这小子就是太帅,红颜祸水啊。” 而后者,在听到答案的同时收敛下情绪,仅余下一双冷漠至极的眼,内里暗藏杀意。 * 这几天明雅自觉有愧,是可着劲的把顾倾城当爹照顾的,天天上医院报道不说,海鲜鲍鱼,鸡肉羊肉换着法子的做,一周不带重复的。 面对这样的方明雅,顾倾城不习惯了,他心中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趁着她今天过来忍不住问道:“明雅,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明雅正把碗里的鱼夹出来,小心翼翼的剔刺,这会儿听了他的话她手一抖: “我能瞒你什么?别胡思乱想了,快吃饭。” “喔。”顾倾城看着她在一旁盛饭的动作,心窝顿觉一暖,张口吃肉的时候忍不住说道,“明雅,以后谁要是娶了你,非得被养胖十斤不可。” 将鱼肚子的肉剔下来,除了刺,明雅一筷子塞进他的嘴里。 其实她已经好久不下厨了,一来是没时间,二来也没了当年想要讨好卓然的心思。 目光落在少年缠满纱布的头上,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她再年轻十岁,或者他们相遇得再早一些,早在遇上卓然的时候她先一步碰到他,她想她一定会选择与他共同面对,哪怕两家不是门当户对,哪怕来自外界的压力远远比她想象中的大,那个时候的方明雅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易的妥协放弃。 她垂下眼,敛去眸底的神色: “吃吧,多吃点。”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他们之间隔了一条八年的隔阂,又怎么可能说跨就能跨过去? 也许她现在还年轻,在他眼中依旧美丽,可是等八年过后,他正值风华,她却早已年华老去,梦想很美,现实残酷,她没有那份自信,坚信他会在这个繁华世界中只为她一人停驻。 * 夜凉如水,银灰色宾利一路平稳的跑在公路上。 经过几条老旧小巷的时候,卓然留意到明雅不着痕迹的颤了下。 沉下眼,他什么也没说的把她带到了一个湖边。 “困吗?”熄了引擎,他绕过车头把她这边的门拉开。 明雅眯起眼,静静打量着四周。 月朗星稀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有些晃眼,她微愕,有些不解的问道: “我们不是要回家吗?” 这时,冰凉的夜风吹过,一并将她的睡意吹去。 “下车,我有东西给你。” 顺手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卓然将她被吹乱的长发撩至耳后。 而后,明雅看着他慢条斯理的把后车厢打开,从里面搬出一个纸箱。 她愣了下,这是什么情况。 他拉开纸箱口的封条,露出装在里面的烟火。 “要放烟花吗?” 有些怕冷的拢了拢衣襟,其实她现在更想回去睡觉。 “放吧。” 赶紧放完了走人。 他笑容温煦,弯下腰点燃引线,而后抱着她走开。 看着在几米外升腾绽放的烟火,明雅只觉得后背一暖,待回过神,人已经被他圈进了怀里。 没多时,手上便塞入了一根烟花棒。 他捏着她的手,在黑暗中点燃,伴随着火花咋现,忽明忽暗的光将两人的脸庞照亮。 “明雅,生日快乐。” 好半晌,明雅听到他埋在自己耳边说,声音黯哑低沉,透着点诱惑,仿佛是悦耳动听的提琴声。 漆黑的瞳眸因为漫天的烟火而闪烁,她愣了下,在惊艳之余回身问道: “你……居然还记得。” 连她都忘了的事,他每年都记在心上。 依稀记得自己还在监狱里的时候,每次生日他都会托人送礼物进来,哪怕她不愿见他,他依然坚持的的送,一送就是三年。 明雅敛下眉眼,这个男人已经习惯了对所有人温情,他从不对周围的人生气,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循规蹈矩的生活,仿佛一切在他眼前不过是云烟,如果真要给他这个丈夫打分,外界应该会直接给他打上一百分。 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确实做到了一个百分百的好老公,好丈夫的角色,可只有她知道,不管有多努力,她依然融不进他的 心。 “谢谢,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去吧。”她悄声感叹,爱上这么一个男人是悲剧的,因为他对谁都好,不分大小,不分轻重,只要是个人他都能体贴入微,笑脸相迎…… 也许是她驾驭不起这样的男人,又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有遇上令他砰然心动,喜爱到再无法保持伪装的女人。 总之,他们不合适,勉强的凑在一块不过是互相折磨。 从前的方明雅不知道,总以为铁杵真能成针,岂料不过是她这块原料不对罢了,一块烂石头又怎么可能比得过高科技?哪天如果真遇上他命中注定的磨针机,她兴许会祝福他们吧,如果她那时候还在他身侧的话…… “明雅……”他静静的靠着她,一动不动的汲取着她温暖的气息,这种暖意在心窝里蔓延,“留在我身边吧。” 不知不觉,他圈着她的手更紧,她也许永远不知道那天晚上他有多害怕,在接到通知赶去医院的路上,他不比她好多少。 而当他看到她满身是血的坐在长廊上,一动不动的时候,他已经被巨大的恐惧完全笼罩。 一个人失去另一个人的过程,真的可以很快,也许就在他不经意之间,她就不在了。 这种结果他无法接受,他不能忍受一个没有她陪伴的人生。 所以他抱着她,很紧很紧,紧得她根本透不过气。 可是无论他怎么抱她,一颗心依旧悬空着,找不到任何支点,那个时候他起了把她关起来的心思,可是稍后在理智回笼的时候他又打消了这个决定。 关得住她的人有什么用?他想要回的是那颗曾经只装载着他一个人的心。 “卓然,你喜欢我吗?”她不动声色的问,目光平静的落在远处的天际。 “我喜欢你。”他眼中浮起笑,没有任何停顿的说道。 可惜他这一番表白却无法令明雅信服,她垂下眸子略略思索一阵,说道: “这句话,你晚了三年。” “还来得及。”他目光晃了晃,拥着她的力气更紧。 “不,来不及了。”明雅一动不动的让他抱着,心中早已没了当初的涟漪,“卓然,这段日子我一直以为自己对你有情,可在刚才你说出了我曾经最想听的话时,我心里居然没有一点感觉。” 她没看到身后那人阴郁的脸色,继续说道: “也许我并不像想象中的爱 你,当年也不过是因为年少的骄傲,因为你的冷漠令我起了征服的心,谁知道在最后我还是输得一败涂地,现在梦也该醒了,我们都应该回到各自的生活里。” “明雅……”仿佛所有的温柔在一瞬间褪去,他沉下眼只想让她闭嘴。 “其实你不过是没遇上对的人,如今与我将就着在一块罢了,等到哪天你真的遇上了,又会因为道德的束缚而错失良缘……” “够了。”他突然把她转过来,双手捧着她的脸,目光几乎看进了她的眼底,“明雅,你现在不信任我没关系,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迟早我会拿回曾经属于我的东西。” * 这几天沈从榕也好不到哪去,在接到警察局的电话时,她再无法保持面上的恬静。 医院的消毒水味依然刺鼻,一路扑进病房里,看到的是浑身缠满绷带的弟弟。 “妈!小弟他怎么了?!” 一旁的妇人捂着脸哭,断断续续的告诉她,小弟不知道怎么了,在上夜班回来的路上被人埋伏,肋骨断了三根,而一双腿则再也站不动了。 如今家里的积蓄已经去了七七八八,刚才单位的人过来,遮遮掩掩的告诉他们,不知道惹了哪个大人物,现在上头发了话,要立刻解雇她的弟弟,违约金都赔了,估计是没戏。 沈从榕一听当下就绝望了,见母亲哭哭啼啼的让她去求卓然,她咬着唇再没说话。 其实在来医院之前她先去找了曾经的男友,岂料再见他的时候人已经浑身是伤的躺在床上,很明显是被毒打过。 她有些吃惊,毕竟这个人虽然没什么本事,可在当地还是有点势力与人脉的,一般人谁敢动他? 岂料这动他的还真不是一般人。 顾家怎么可能简单,这次教训方明雅反倒连累了顾家儿子,她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赔! “妈,我们家还剩多少钱?”她记得家里还有一张支票,那是卓然给的封口费。 “我……”妇人吱吱呜呜半天,垂着脸对她透露,之前有个小伙子教她买股票,起先还是赢得多输得少,谁知道当她把全部家当一起丢下去的时候,全没了…… 沈从榕闻言,沿着墙瘫坐在地上,突然就没了力气。 * 气势恢宏的卓氏大楼里,正有一个女人在走廊上疾行,她走得很快,眼里是遮掩不住的焦急。 用力的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她甚至连该有的礼仪也忘了,一进来就是一句:“然,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 正好李学铭也在里面,挑了挑眉与卓然交换个眼神出去,带上门的时候还不忘啧啧两声。 纤长的手指轻轻推了推镜框,他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抽回,客套的说道: “有什么事坐下说。” 没有忽略他过于冷漠的态度,沈从榕战战兢兢的在沙发上坐下,心中顿时忐忑不已。 难道刚才自己的鲁莽惹恼了他?可卓然并不像个心胸狭窄的人啊,而且也不曾对她生气,哪怕是一句过重的话也没有的。 “然……”话没出口,视线已经被眼泪模糊,楚楚可怜的对他述说道,“我弟弟他……他被人打进医院……” 端起一旁的茶水,他这话说得很淡:“他为什么会被人打?” 沈从榕愣了下:“我……我不知道……可能是顾家人,然,你要相信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冤枉的……” 她委屈的咬紧唇,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脸上的冷漠褪去,他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如沐春风的男人,带着淡淡的温柔,他递过去一张纸巾:“别哭,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沈从榕哽咽了下,她感激的看着他:“你能不能帮我跟顾老爷说说,这一切都是误会,然,你是最了解我的,我怎么敢做那种事呢?” 卓然依旧在笑,那笑意却久久不及眼底,微微抬眼他语调和煦的安慰道:“从榕,关于这事我很想帮你,可顾家的势力与人脉并不是我能左右的。” 话落,他静静的注视着她,就在沈从榕失落的目光下,话锋一转好心的建议道:“也许你可以去找明雅,她跟顾家还算有点交情。” * 第二天明雅是在去医院的路上遇到沈从榕。 她穿着一袭呢子长裙,施施然的与她在走廊上相遇。 明雅拎着一锅的鲍鱼鸡粥,看到她愣了下: “你来做什么。” “明雅……” 沈从榕欲言又止,并未马上求她,因为她知道以方明雅的脾气,哪怕事情不是发生在她身上她也不会帮自己,更何况…… 沉吟良久,她说:“碰巧,我弟弟也住在这家医院里。” 明雅眯起眼,脑中不禁晃过顾倾城被送进来的场景,眼底 恨意更浓: “沈从榕,你恨我就冲着我来,何必牵连上不相干的人!” 沈从榕闻言一惊,忙摇头否认道:“不是我,方明雅你没有证据凭什么乱说!” 要证据? 明雅用手摸了摸脸,发现自己的肌肉似乎有些僵硬了,好不容易扯出一抹笑,她嘲讽的说道:“不要跟我装模作样,现在我确实没有证据,如果有证据我会直接撕了你!” 语毕,她越过她一路头也不回的朝vip的病房走,谁知还没走出两步,手肘便被一把抓住。 “明雅,我发誓,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干的,你不能这么冤枉我!” 跟在身后的保镖看到她被人缠上,随即上前把人拉开。 而后毕恭毕敬的回到她身边询问:“夫人,您没事吧?” 明雅反感的皱起眉头,好像打从她出事以后,每当卓然不能陪着自己,这个穿着黑衣服的二货保镖就会出现在她身后,跟影子似的甩也甩不掉。 为什么叫他二货? 明雅冷哼,电视上演的专业保镖不都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不苟言笑的吗?卓然找回来这个就不是,跟个话唠似的,话匣子一开便噼里啪啦个不停。 记得有一次她上小卖部买水,这保镖自然是跟着的,结果有一个天真无邪的小盆友拉了拉他的衣服,说了句:“叔叔,你会劈砖头吗?” 他居然真的当着所有街坊的面玩了一次徒手劈石砖,引来掌声一片。 当时她就吓傻了,这人卓然到底是从哪找来的,有谁家的保镖是这样的? “明雅,我求你了,我弟弟已经进了医院,不知道顾家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我真的很害怕,你这次就看在我妈的面子上帮帮我吧!”虽然无法近身,可沈从榕依旧不依不饶的哀求道。 收回视线,明雅站在保镖身后是头一次感觉到如此安全。 她朝沈从榕挑起眉,她妈妈从前对她确实好,但也是看在她爸的份上,想着她轻启唇,目光冷飕飕的往她身上扫:“你求我什么?” ------题外话------ 咳,刚v木存稿,所以更新得有些不稳定,我如果说我要洗心革面,从下周开始日一万,你们信么? ☆、第八十二章 你可以找别的女人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就凭两人之间的老鼠冤?还是她跟卓然的那一段风花雪月? 估计沈从榕也明白这点,所以从一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打算直接向她开口,可看着弟弟那模样她心里一阵后怕,知道迟早轮到自己,索性抛开了自尊说道: “明雅,我求求你,帮我跟顾家解释解释吧,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明雅收起脸上的笑,她这么一说她总算是明白过来,敢情那天的流氓真是沈从榕找的,谁知道她没算准,恰恰碰上她载着顾倾城回家,一次撞上大铁板,现在顾家要办她,先是弄了她弟,之后她怕了,走投无路了,只能来求她。 脸皮厚到这种境界,她也算是服了。 可随着她想通想透的结果,就是心中的火气汹汹的上涌,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哪来的脸求她,她险些害死她,害死她的孩子! “你求人总得有求人的态度吧?”明雅眯起眼,遮掩去眸中的恨意。 沈从榕一愣,瞬间就明白过来,抬头怯生生的看了她一眼,而后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那意思很明显…… 明雅自然不会浪费这个机会,她也从不知道怜香惜玉这四个字怎么写,几个大步上去顺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空旷的走廊内回荡。 捂着半边脸,沈从榕估计是被打蒙了一时还没回过神,可根本没给她喘息的空间,紧接着又是三四五个巴掌,直把她的脸打红打肿了,这才满意的收回手。 这下沈从榕忍不住了,眼眶一热,蹲在地上委屈的哭,纤细羸弱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博足了同情。 眼看着周围对她的指指点点,明雅知道再过不久这舆论的矛头又得往她身上扫。 她暗觉不妙,想想顾倾城的伤没那么快好,而自己也得在这里多混几天,于是脑子飞快的转了转,气沉丹田一阵,张嘴指着她的头顶骂道: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小婊砸,再黏着我老公试试,小心我扒光了你游街示众!” 这时,黑衣保镖再配合的把擦手的纸巾递过去,一句“夫人”,则令众人唏嘘不已。 原来是原配打小三。 沈从榕仰起脸,眸中还挂着点泪花。 “你……” 明雅瞅了眼自己打得通红的手心,用纸巾蹭了蹭还真有些疼,而在转 身的时候她听到沈从榕的尖叫声。 “方明雅!你出尔反尔!” 明雅愣了下回过头,看着她一脸被人欺负的凄楚样,非常无辜的耸耸肩:“其实我跟顾家不熟的。” 真的,她家是暴发户,哪能与这些世家豪门扯上关系,更何况她现在连暴发户都不是,活脱脱的一个打工小保姆,她能说得动顾老爷? 沈从榕恼火的要追上去,可是看着挡在前往的保镖兄弟,她气得直哭,边哭边骂她不得好死。 明雅这辈子是头一次觉得被骂是一件这么爽快的事,其实她就是没出息,都被人欺负到胸口上了,打几个巴掌居然就这么了事,如果换个心狠手辣的,不得把沈从榕往死里整? 也许从前的方明雅会揪着她不放,给了巴掌还得找人把她打一顿,可现在的方明雅算是想通了,她跟她过不去作甚?与她生气最后不好受的还不是自己?于是她想开了,阔达了,心境反而更开阔舒适了。 看吧,她不整她,自然有顾家动手,她只需要抱着胳膊旁观,就能满足到她凌虐的心理。 想想又是一哆嗦,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变态?难道是跟着卓然久了,学了他的陋习? 推开顾倾城那扇vip病房门的时候明雅还在琢磨着,沈从榕到底是不是脑癌发作智商倒退,冷不丁的居然自己送上门来,让她平白无故的揍了一顿。 可不等她多想,顾倾城已经扯着嗓子中气十足的朝她吼: “方明雅,你怎么不晚点?等我饿死了再过来?” 明雅抿着唇,对这大爷很是无语: “知道了知道了大爷,我这不是来了吗?” “今天吃什么?”顾少爷那比狗还要灵敏的鼻子动了动,立即猜到,“鲍鱼鸡粥!” “嘿,你这狗鼻子。”明雅嘴上损了他一句啊,拿出碗给保镖兄弟和顾倾城一人盛了一碗。 黑衣保镖戴着墨镜,看到凑过来的粥挥挥手: “夫人,这不合规矩。” 可下一秒当明雅要抽回手的时候捧着的碗不见了,回头,只见他大口大口的喝了个干净,回头砸吧砸吧嘴还不忘给她点意见。 “鸡不是土鸡,味道咸了,鲍鱼应该去xx店买,那里是出了名的老字号,信得过。” “……” 你特么敢不吃吗? 晚上回去,明雅 窝在卓然的书房里敲键盘,算算日子距离姆妈回加拿大的时间也近了,最近她媳妇过来了几次,都是跟他们商量提前走的事。 明雅“嘀嘀”的敲着键盘鼠标,在网上到处浏览租房信息,她还在考虑着离开这里以后是先在外省买一套房子安定下来还是租着看情况,反正她不缺钱,不过得先找到那个陈伯伯把老爸留下的遗产取出来。 一亿啊,有了这笔钱她就能找个地方安静的把孩子生下来,往后也不再需要为了生活而疲于奔命,可以做许多自己想干的事了…… 明雅顿了下,拧着眉头努力的回想,她好像……还真没什么想干的事。 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然后是大学,她的人生似乎一直围绕着卓然在转,别的学生在高考填志愿的时候都怀揣着梦想,对自己的人生和目标有一个明确的方向。 只有她在选学校和专业之前,优先考虑的是卓然,必须离他近的,必须能每天看到他的,于是挑挑拣拣下来,她找了个最冷门,最不好就业的专业钻研,最后磕磕碰碰的让老爸花了不少钱才勉强毕业。 而一毕业,她立马就扯着卓然进了礼堂,签字结婚,本以为能从此相伴一生,岂料误了自己也误了旁人。 幸好爸爸了解她,给她留了一条后路,否则带着孩子没钱没地方住,她也许连生孩子的费用也付不出来。 不过现在好了,明雅慢慢抚摸上还没有任何变化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与她血脉相连,一个不会因为任何事而丢下她不管的亲人。 不知道孩子长得像她还是像卓然? 最好是像卓然吧,她自己的脾气自己清楚,可不能在把这点陋习给后代传承下去。 书房的大门被轻轻推开,明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并没有听见。 卓然不知道在她身后站了多久,直到一个温热的拥抱迎上来,明雅这才被惊得丢了鼠标。 她心肝砰砰直跳的回过头,慌乱中根本来不及关掉网页上的信息,不过关不关倒是无所谓,毕竟她要走是迟早的事,他应该有那份心理准备才对,哪怕他昨夜对她说了“喜欢”,她的决定也不会因其改变。 “在想什么?”他站在皮椅后,上身微倾埋首于她的颈窝,一双手轻轻圈了上来,有意无意的覆上她的小腹。 灼人的温度隔着薄薄的羊毛在她皮肤上熨烫,明雅心中突突一跳,小腹忍不住的往里一缩,心虚的顺手就把网页上的搜 索信息给关了。 “没有,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她关掉笔记本拉开椅子起身,一并躲开了他的碰触。 最近她发现卓然的小动作越来越多,似乎一早知道她在姆妈面前不敢反抗,所以变本加厉的从往时的只敢拉拉小手搂搂肩升级到了亲吻爱抚上头。 而且卓然这吃嫩豆腐吃得非常有技巧,总是令她防不胜防,一个不察就中了招。 明雅很是苦恼,难道这个男人也跟动物一样到了发情期?枯寂了将近三十年的干木终于开了窍,没时间出去找所以本着能用别浪费的节俭精神朝她伸出罪恶的魔掌? 如果换在从前明雅是不介意的,别看卓然瘦高瘦高的个儿,可藏在衣服底下的绝佳身材,那手感,那靠上去的安全感,确实是一级棒,两人凑一块还指不定谁嫖谁呢? 可这会儿不行,她打定了主意要抽身,可不能再被他的美男计给诱惑了,往后要是再一头栽进去,她就是头大蠢驴。 保险起见,这段孽缘必须斩!还是越早越好! “五分钟。”他将目光从已经黑掉的电脑屏幕上抽回,脸上没有笑。 闻言,明雅震了下,五分钟!这人是鬼吗?走路无声! “喔。”她退开几步远,目测了一下安全距离,已经嗅到了满屋子的菜香,“是要开饭了吗?” “恩。”他点点头将她刻意的闪避看在眼里。 “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明雅在迈出去一只脚的时候又折了回来,早上刚把他的老相好给打成了猪头,这会儿人家说不定是来找她算账的。 “没有。”他默默的注视了她许久,而后摇头。 “……那我出去了。”回过身,明雅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大感讶然,她可是打了沈从榕呀,还是当着他家保镖的面! 照理说他应该马上就会收到消息才对,然后回来扯着她说一堆大道理,什么动手打人不对,很多事不一定要使用暴力解决之类之类……可是他却没有,别说把她当女儿教训,他甚至连一句过重的话也没对她说过。 明雅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没多时白白的大米上顿时多了一块红烧鱼,她动作一僵,愣了下突然觉得那块鱼肉腥得有点恶心,未免自己又往厕所跑,她索性一筷子剔出碗,顺道还刮走了浮在米饭上的那一层油。 卓然见状咀嚼的动作似乎顿了顿,可良久又恢复如常。 “明雅,你又不胖,学人家减什么肥?现在的小姑娘那脑袋瓜子都不知道咋想的,瘦得跟面条一样好看吗?” 姆妈盯了她半天,原本以为她怀孕,谁知道等了好几日也没见两人给个答复,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明雅到底怀上了没有。 明雅噎了下,嘴上应付着,一双手却往一旁的辣椒罐伸去。 倒了点红辣椒进碗里,她美滋滋的把菜醺里头吃。 卓然拧着眉,声音低沉的阻止:“明雅,太辛辣对肠胃不好。” 平日他也就由着她去了,可如今她怀有身孕,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贪嘴。 这回明雅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继续津津有味的吃得不亦乐乎。 她也知道这样不好,可就是忍不住,打从怀孕以来那口味越发刁钻,动不动就想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今天她就想吃辣,谁也拦不住! “喝口水。”卓然瞧她吃得满面通红的模样,又递纸巾又递水,真是比高级佣人还要体贴入微。 对于卓然的大献殷勤,明雅理所应当的受着,谁让他平时放任沈从榕给她气受,这会儿她都要走了,还不得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姆妈,这是什么辣椒呀,这么辣!”她伸着殷红的小舌头不停往里头扇风,红润的色泽令男人不禁一愣,随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目光灼灼的胶在那不愿走。 他发热的眼神她自然是识得的,当下也是一顿,咕噜咕噜的把清水灌进肚子里,这才算是解了嘴巴里的火。 搁下杯子的时候明雅还寻思着,卓然也许真是太久没碰女人饥渴了,从前他也有这么看着自己的时候,次数不多,对比一些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来说,他显得非常节制,但虽然说次数不多,也总是有的,而那个时候也多是她做主动,拉着小鲜肉把房门一关,可着劲的蹂躏着…… 明雅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了声,琢磨琢磨,再抬眼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指天椒,我托人从乡下带来的,这样的才够辣!” 听着姆妈的话,明雅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凉水,真辣,辣死了! “小雅,最近外头乱,你往后还是少出门为好,要出去也找卓少陪着知道吗?”姆妈搁下碗筷,不放心的说。 明雅眼睛弯了弯,敷衍道:“放心吧,还有保镖跟着呢。” 姆妈摇摇头:“保镖能顶什么用?一会三四五个 人围上来,还不得跟那小伙子一样被打破头。” 明雅不服气的收回腿,保镖没用卓然就有用?别到时候如果出了事,说不定还要她回过身给他挡着。 当然,为了家庭和谐……主要是不被姆妈揍,她把这话吞回了肚子里,其实吧,如果他少往家里惹点烂桃花,她就是在大街上横着走又有谁会动她? 吃完饭明雅直接钻回房里抱着笔记本上网,等卓然进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已经确认怀孕六周的女人正大咧咧的接受电脑辐射。 他皱了皱眉头走过来,动作极快的收走自己的商务本:“别玩了,早点睡吧。” 明雅看着大腿上突然空出的位置,怔了好半晌突然有些恼,可鉴于电脑是别人的她不好伸手去抢,于是摸摸鼻子灰溜溜的退了回来。 其实她也有电脑,但是那台她不会用,当初买的时候看着外形漂亮,谁知道要设置的东西一大堆,卓然教了几次,她却总学不会,到了最后还是觉得他这台比较顺手。 洗过澡以后明雅穿着睡衣从浴室里出来。 开门的时候看到卓然,他也是穿着同款的蓝白条坐在床边办公,手里敲击键盘的动作不断,目光也并未因为她的出现而抽离。 明雅擦了擦自己湿漉漉的长发,黑漆漆的眼眸带着点审视的落在他身上。 这人啊,非得换了睡衣才肯上床,是有多洁癖。 搓着头发她径自走到梳妆台边,透过镜面看到身后一脸严肃的男人,想想他近乎禁欲的这几个月,她于心不忍,善意的说道: “卓然,如果你想……我不介意你出去找别的女人。” 她这一句话,似乎崩断了他脑中的某根神经。 他不敢置信的抬眼,脸色近乎黑透: “你说什么?” 都说人之将“走”,其言也善,反正她都快走了,善良一次又何妨? 于是她摸摸半干的头发,毫无所觉的说道: “你如果难受得厉害,就出去找女人吧,这些事可憋不得。” 对她如此“大方”的行为,卓然愣了下,汹汹的怒意在眸中翻涌: “你让我找别的女人?” 这下明雅察觉到氛围的不对了,她眨眨眼看着他,目光清澈之余眸子里明晃晃的根本看不到任何反省。 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更不知道他为什么 会生气。 而当一个女人一脸平静的对丈夫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不再爱他。 合上电脑,他阴测测的凝着她,面上的神色更是彷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冷厉。 明雅眼看着堆积在他脑袋上的乌云,心中顿时一咯噔,僵硬的维持着擦头发的动作。 “你别生气,找不找是你的事,算我多嘴了。” 这一撇清关系,无异于火上浇油,离得大老远她都能听到“嗞嗞”的烧灼声。 当下她暗叫不秒,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下一秒,随着卓然带着一脸的愠怒,一步步朝她走来,边走还边脱衣服的时候,明雅吓得连动也不会了。 ☆、第八十三章 明雅,我醉了 “你再说一遍?” 黑影渐渐在身前笼罩,不知不觉他已经褪去了上衣,露出了一身实打实的腱子肉。 白炽灯下男人结实的肌肉随着呼吸而起伏,绝佳的线条与弧度着实惹人眼球…… 明雅身后就是衣柜,退无可退下,一颗小脑袋只能灰溜溜的抵上他的胸膛,哪怕他语气再冷,怀抱确是温暖的。 她用力的咽了口唾沫,听到从喉咙处发出的“咕噜”声,抬手把他推开。 “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吧。” “明雅,你要我怎么做才能相信,我由始至终只有你一个女人?”他垂下脸,用力的嗅了嗅她发上的清香,眸色逐渐变得暗淡。 “我信。”屋子里太过安静,两人的呼吸暧昧的交织在一起,加上他莫测的目光,明雅心中隐隐有几分不安。 “既然如此,刚才那番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他叹气,面上的表情终于恢复柔和。 “卓然,我并没有质疑你对婚姻的忠诚度。”明雅缓了下,抬眼迎上他不带情绪的眸光,“而是我们已经离婚了,你不必再对我存有顾忌……” 等了好半晌也没听到他的回应,她暗自叹息,难道她说错了?可是这些的确是事实,也许他们都需要时间去适应,适应两人已经分开的事实。 卓然沉默良久,垂落的视线一直放在她精致的五官上,不放过丝毫细节的打量,可当他瞧到她眸中的真切,撑在墙上的手臂渐渐下滑。 气氛突然变得凝固。 她一动不动的仰着脸,看到他绷紧了双颊,面容冷峻的似乎正隐忍着什么。 自觉说错话,明雅同样僵直了背脊与他对峙,静默等待中他动了。 明雅很少见到卓然发怒的模样,不,严格来说她从未见过他真正对人生气,大怒的样子,如果非要形容,她觉得这人就像一座死火山,哪怕平日已经习惯了隐忍,可当他要爆发的时候将会变成一场一发不可收拾的灾难。 “你……”他突然抓住她脑后的头发,虽然克制了力道,可依旧抓疼了她的头皮。 她有些吃惊,心里蓦然一紧,视线顺着他的手腕一路向上,能看到很明显是因为愤怒而贲张的肌肉与不停起伏的胸膛。 想到他打人时的狠劲明雅脸色更为苍白。 他会打她吗?就像揍沈渊一样的拳拳入肉? 可是不管他 到底有没有打算要打她,光是他那张冰冷得犹如雕塑的脸已经足够令人惧怕。 也是这一次让明雅惊醒过来,她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男人?为什么他背后藏了这么多她从未触碰过的黑暗? “……算了。”突然,他松开了她,在情绪即将爆发的同时找回了理智。 一旦得到自由,明雅立即顺着衣柜往一旁挪了两步,而后双目警惕的看着他。 她绝对没瞧错,他刚才一闪而逝的狠厉被她抓了个正着,而随之而来的,她忍不住拧起眉,这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暗面不该出现在卓然身上,卓然怎么会跟黑暗扯上关系?他不是一直温文儒雅,谦逊礼让,温暖的亦如阳光的吗? 听到衣柜被人打开的声音,她睁大了眼站在距离他五步远的地方看着,看着他从衣橱里取出一套正装,慢条斯理的在她面前换上,然后朝她走来,连一个正眼也不曾落在她身上的拿起桌面的手表,一副即将外出的模样。 “你去哪?”不经思考的脱口而出,明雅只恨不能把自己的舌头吞回去。 卓然动作一滞,缓缓回过身目光冰冷的直视她: “你说呢?” 他看出了她的害怕,可如今他无暇安慰,因为再待下去他担心自己会伤害她。 明雅如鲠在喉,听着他关上房门的声音,感觉到有水珠顺着发丝钻进了脖子里,冰凉的液体与温热的体温相撞,激得她又是一个哆嗦。 冬日的晚风透着点刺骨的寒意在四周飘拂。 a市是一个着名的不夜城,比起白日的萧条,晚上则更显繁荣,灯光闪烁歌舞升平,整个城市大大小小的娱乐场所随处可见,一排排霓虹灯下是各种风情万种的女郎,她们有的站在酒店门口,有的则结伴而游,谁会想到白日一本正经的街道,在夜色深沉之后被各种颜色的霓虹灯一照便渲染得堕落而疯狂。 这时,伴随着从酒吧歌厅里传出的摇滚乐声,由夜色中滑出了一辆宾利,在驶出一段距离以后停驻在巨大的霓虹灯招牌下。 拉开车门,一双长腿率先迈了出来,而后出现的是一个西装笔挺长相斯文儒雅的男人。 狭长的凤眸带着某种说不出的阴鸷在周围逡巡一圈,而后踱着步子,步伐慵懒而闲适的走入眼前的pub。 灯光闪烁的空间被音乐声填满,与嘈杂的笑声交融,音量之大连地板都在震动。 劲爆音乐还在继续 ,不停闪烁的灯光下正有无数人围在一起,疯狂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可在如此堕落的氛围下,有一个人却显得过于格格不入。 踱着步子来到吧台边,他慵懒肆意的模样就像一头正在巡视领地的猎豹,高贵之中透出一丝危险。 这个男人不好惹,褪去全部斯文的伪装,在这个可以尽情放纵的地方,一出现便成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先生,喝点什么?” “威士忌。”他面上无笑,接过调酒师递过来的水晶杯子轻抿了一口。 眩惑的姿势令人侧目,那真是一个极有魅力的男子。 不久,卓然便被盯上了。 一道妖艳美丽的身影正踩着婀娜的步子朝他走来。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五官大气的长发美女,高鼻梁,大眼睛,略微卷曲的长发自然松散在两肩,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浓郁的成熟女人味。 微抬眼,卓然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垂下眸子继续之前的动作。 “先生,可以请我喝一杯酒吗?”她妩媚的在他身旁落座,刻意的前倾,露出一道性感的深沟。 “请随意。”卓然浅笑,绅士的回道。 美人跟着一笑,回过身朝身后的闺蜜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男人么,不都一个德性,外表再衣冠楚楚,遇上她们这种尤物还不是一转身就变成了禽兽。 可她似乎估错了形势,一晚上下来,坐在一旁的气质男好像心事重重,只顾着低头喝闷酒,不太愿意搭理她的样子。 起初她以为他只是装模作样的扮清高,岂料在她各种惹火的姿势下,对方依旧如老僧坐定般的把她晾在一旁。 最后她自觉无趣,正要走的时候男人却突然起身,从兜里掏出手机朝洗手间的方向走。 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名字,他背着光的脸不带任何表情。 “卓少。”陈锋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人已经抓到了,要动手吗?” 话落,陈锋透过窗户的缝隙看了眼正被绑缚在木板床上的女人。 空荡荡的车间里,嗅着满室浓郁的烟味,沈从榕从昏迷中清醒,刚要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嘴巴、手臂全被胶布捆了起来,黑漆漆的一片,一种渗入骨髓的恐惧逐渐将她笼罩。 而当陈锋听到从话筒中传来的答复之后,一挥手,已经决定了一个女人的 命运。 没多时,在这个被遗忘的角落里,布料撕裂与女人撕心裂肺的呼喊交融,并高高的回荡在漆黑的夜空上。 卓然回到吧台的时候刚才的美女已经离去,少了那股刺鼻的香水味,他显得更为自在。 重新要了一杯酒,他撑着下颚,静静注视着四周。 来夜总会的美女很多,环肥燕瘦是一个不错的狩猎场所,可看着不远处一个个或妖艳或知性的身影,他不禁想起从前的方明雅。 想起她当初也是这里的常客,每天玩到三更半夜醉醺醺的回家,一头倒在他身上就什么也不管的呼呼大睡。 其实醉后的方明雅很漂亮,红着一张小脸微微拧起眉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就连从嘴里呼出的酒气也不像旁人的恶臭难忍,反倒透着点醉人的香味。 微微仰头,他握着酒杯起身,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寻找新的猎物。 既然这是方明雅的“心意”,他又怎有不领的道理。 可惜一番下来依旧一无所获。 索然无味。 没错,回到吧台以后在他脑中飘过的就是这四个字。 他是一个天性凉薄的人,对任何感情都是淡漠而提不起兴致,也许他可以做到一个百分百的好老公、好儿子、好哥哥,可他自始至终爱得最多的依然是他自己。 温文儒雅的表象不过是用来掩饰心中的孑然高傲,亦如他可以对任何人好,但却从未有人能真正的进了他的眼,他的心。 这时,又有一个女郎前来搭讪,他欣然同意,与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女人——其实都一样,如果没有方明雅他想他会在适婚的年纪随便挑选一个能在事业上令他锦上添花的妻子。 可惜命运弄人,独独就是多了一个方明雅,一个不停给他找麻烦、闯祸,无时无刻不在扰乱他人生的女人。 可叹的是,也正是这个与麻烦挂钩的女人,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的浸蚀了他的内心,渐渐的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先生,你心不在焉喔。”女郎善意的提醒,嘴边带着笑施施然的走开。 卓然饮酒的动作不变,优雅的交叠起双腿目送她离去的背影,脑中晃过的确是另一道让人可恨可气的身影。 他的心岂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既然她已经成功勾起了他心中的涟漪,那么就得负责陪伴他一生。 半夜三点,明雅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床头的手机突然响起。 她伸出手抓了抓,刚把话筒凑到耳边,便听到卓然透着点醉意的呢喃。 “明雅,我醉了。” ------题外话------ 今天更少点,明天多更点,啊哈哈哈哈这货就是这么无赖~ ☆、第八十四章 耍酒疯的卓先生 明雅还在半梦半醒中,听到他的话整个人有点蒙,而后默默扫了眼墙壁上的挂钟,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卓然?”从话筒里传来的音乐钻入她的耳膜,她愣了下几乎是立刻的就知道了他在什么地方,“你等等,我让人过去接你。” 可话刚说完她又是一顿,这三更半夜的她找谁去接他? 想想酒吧里人多混杂,卓然又是一副细皮嫩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鲜肉模样,一会要是遇上个女的还好,顶多是对方吃亏,可如果遇上个男的呐? 明雅在床上坐了半天,琢磨又琢磨,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一上车便跟火烧屁股似的往酒吧地址冲。 等到了地方,她顺手把车丢在pub门口,撩起袖子熟门熟路的摸进去。 岂料她没找着人,反倒遇上了麻烦。 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看到她孤身一人,攥着啤酒瓶摇摇晃晃的朝她走来。 “小姐,一个人啊?” 青年不怀好意的盯着她,豪爽的喝掉半瓶啤酒,从嘴角淌出的黄色酒液看得明雅有些恶心,再加上他边说话边朝她喷酒气的动作,她捂着鼻子正色道: “滚。” 青年愣了愣,与同伙对视一眼,几人一起上前瞬间就将她围住了。 震耳欲聋的音乐中,昏暗多彩的光线射在透明的材质上,将不远处的几个舞娘照得更为妖艳。 明雅忍不住一阵头疼,真不知道她之前为什么那么喜欢来这种比菜市场还要吵闹的地方。 而明显的是,现在比周围的吵杂更令人感到不妙的是这几个不速之客。 “宝贝,别这么凶嘛,陪哥几个喝两杯,有好东西给你喔。”其中一人在她耳边打了个酒嗝。 明雅冷笑两声,她当然知道所谓的“好东西”是什么,当下脸一沉,用包隔开几人,迈开步子要走: “滚开,再纠缠不清我就喊人了。” 几个青年听罢突然“咯咯”的笑了,大半夜会只身出现在酒吧的女人能是好人家里出来的?没多时,已经有人开口跟她谈价钱。 明雅这次是彻底被惹火了,她长得很像妓女吗?可周围太吵,她如果要喊也不一定有人能听到,动手打他们嘛,吃亏的肯定是她,而正当她烦恼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只手突然由前方伸过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猛一使劲人已 经置身于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 微微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俊脸,明雅不由得松了口气,可少顷当她听到身后的咒骂声时,一颗心又猛的往上一提。 “喂,你谁啊,这个妞儿是哥几个先看上的。”青年不服了,看到卓然一身斯斯文文的打扮,几个人交换个眼神上来就打算把他按倒。 卓然带着一身浓郁的酒气,明显是刚喝了不少,可他虽然喝了不少,却不见半点醉意,反倒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中越显清明。 电光火石间,他推开明雅迎上前,速度极快的扳着青年的手臂用力一拧往后甩出去,而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接连倒下,一时间远处拳头横飞,腿影交错,加上他黑色的风衣在风中招展,那场面就跟动作片似的…… 明雅是真被吓傻了,总感觉今晚的卓然打人打得特别狠,眼看着人家青年都倒地求饶了,他依然没放过,非得把人打晕打残废了不可…… 明雅站在原地怔了好半天,猛地醒悟过来,这……这根本就是借酒行凶啊! “够了够了!”她扑上去抱住他的腰,整个人几乎是挂在了他的身上,“别打了,再打就死人了!” 因为她的阻拦,卓然终于停下了动作,猩红的眸子默默扫了眼躺在地上的几人,都已经喝得有些站不稳了,还不忘从兜里掏出干净的纸巾拭手。 这时酒吧里的保全人员听到动静纷纷围了过来,看到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几人,其中带头的经理眼尖的认出了她,恭恭敬敬的说:“卓少,您怎么来了。” 卓然烦躁的拉扯着领带,突然觉得浑身燥热难耐。 “明雅,我们回去吧。”他黯哑的在她耳边开了口,声音里透着几许醉意,显然是喝大了。 明雅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这会儿看着酒吧经理对他毕恭毕敬的模样,顿时困惑的拧起眉头。 “你认识他们?” 卓然抱着她,在埋首于她颈窝的同时轻轻的打了一个酒嗝: “我跟这里的老板还算有一点交情。” 明雅微愕,突然回忆起许多往事,原来她之所以能在这里畅通无阻,不管喝酒喝到多晚也从未出过岔子全是因为在背后有他罩着? “走吧,回去了。”她试图让旁人把他扶上车,可试了好几次,卓然非得死死的攀在她身上,怎么也不愿撒手,最后明雅拿他没辙了,只能半撑着他的体重把人移出门 口。 卓然长得高大,本身就不轻,而如今一喝醉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她顿觉吃力,用手推了他几次,可这家伙却像是真喝大了,一双手有意无意的在她身上乱摸,从腰到胸,明雅一阵脸红,如果不是看着有旁人在场,她非得把他扔地下不可。 “别闹!”扣上安全带,她用力的推开他黏在自己胸口上的脑袋,“你这样我怎么开车?!” “明雅……我醉了……”他抱着她不放,埋在她胸前用力的嗅了一口。 “我知道你醉了……先放手,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苦着一张脸,面对一个醉醺醺的卓然,她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可再给他这么缠着,他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呀? “恩……明雅,我困了……”他跟个孩子似的抱着她,英俊的侧脸已经褪去方才所有的血腥,在月光的挥洒下柔和得亦如刚初生的婴儿。 想到这明雅脑瓜子里蓦的晃过婴儿的啼哭声,她愣了下立即沉下脸,不,不,这个比喻太不恰当了,如果他是婴儿她岂不是当了他的妈? 暗自幻想了一下卓然顶着一张云淡风轻的脸朝自己喊“妈”的场景,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七手八脚的把他的头挪开,扣好安全带把他暂时固定在位置上,而后一踩油门车子飞了出去。 回到家的时候墙壁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凌晨五点。 她吃力的背着他进屋,眼看着时间还早就没把姆妈叫醒。 她原本打算把他丢在床上自己打地铺完事的,谁知道这个“巨型婴儿”如此粘人,一沾上就脱不开身。 “明雅,水……”躺在床上的男人轻喃,一只手朝上方伸了出去,五根手指头在空气中轻轻的抓了抓,看起来不太好受。 明雅帮他脱鞋的动作一顿,一转身溜去厨房给倒了一杯温水,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喝下以后,回过头继续与他的鞋带战斗。 “明雅……过来……”他胡乱的在空气中又抓了抓,睁着一双微醺的眼四处在屋内搜索,“明雅……明雅……” 明雅自然是听到了他的叫唤,可她不想过去,丢掉他的鞋子她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色依旧英俊,只是神态没了往昔的淡然自若,反倒多了一丝孩子般的稚气。 “困了就睡吧。”她有些哭笑不得,两人结婚那么多年,他从未因为喝醉而让她收拾过,却没想到才离婚没两个月,就让她碰上了。 不过这醉后的 卓然,真的很可爱啊…… 明雅看了他许久,终于忍不住在床沿坐下,两只手胡乱的在他面上乱动,搓成各种形状,总之她要把以前不敢干的事在今天全做了。 灯光下,他一张俊脸仿佛是最着名的雕刻家精雕细琢出来的作品,如今被她左右拉长了脸颊,整成各种滑稽的模样,如果让那个雕刻家看到,非得拿着刻刀骂她,骂她亵渎他的作品。 慵慵懒懒的睁开眼,他神色有些呆滞的看着她,虽然浑身醉意,一双眸子确是清亮而温柔的。 “明雅……”他深情款款的唤她的名字,一双手更是情不自禁的触碰上她的身体。 明雅觉得痒,微微往一旁躲了躲然后退开,远远的注视着他因为不满而跟个孩子似的嘟起的嘴,她乐了: “相机在哪?拍下来往后留作纪念也好啊。” 而就在她转身去翻相机的时候,床上的男人在她看不到地方僵了下。 可惜她就是个科技废,好不容易找出相机鼓捣半天,她发现自己居然忘了怎么用…… 有些失望的放回柜子里,她从浴室里拿出一块湿毛巾,简单的替他擦了擦脸和手,等一切后续工作都做完以后,她熄灯钻回了自己的地铺。 拉扯拉扯棉被她疲惫的吁了口气,经过一晚上的折腾体力几乎耗尽,而当她正想睡一个好觉的时候身旁突然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拧了拧眉头不太高兴的把眼眸睁开,看了眼伫立在面前的黑影,她顺手就把床头的壁灯打开。 然而当明亮的光线在屋内散开的时候,她惊得险些合不上嘴。 “你干什么?” 卓然正站在她的枕头旁解皮带,听了她的话迷迷糊糊的睁眼,微醉的眼眸眨了眨,而后非常无辜的突出两字: “尿尿……” 明雅觉得自己快哭了,一边吼着“不准”,一边七手八脚的把人往厕所里推。 掀开马桶盖子,她一脸憔悴的关上门,可等了许久依然没听到冲水声,她愣了下直接推门进去,这一进去险些崩溃。 只见白日那个衣冠楚楚,谦逊礼让的卓董事长此时正昏昏沉沉的倒在马桶上,裤脚处湿了一片,估计是……尿裤子了…… 明雅真哭了,她都快跪下给他喊祖宗了,卓大爷你饶了我吧,人家喝醉你也喝醉,怎么你就醉得这么与众不同呢? “明雅… …洗澡……”他抬眼,眸中一片水亮看起来很是无辜。 明雅僵直了背脊,有些愤怒的对他说:“你是不是装的,你存心整我是不是?” 可稍后回应的又是一双清澈得不带一星半点杂质的眼眸。 她无力的垂下双肩,应该不是装的,卓然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平时她在床上剪指甲都能被他唠叨半天,又怎么可能尿在裤子上。 撩开袖子她顺手将浴室的门关上,纤细的身子半跪在浴缸旁放水。 早知如此,她就该狠狠心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然后出去睡觉,反正明天等他清醒以后也会自己收拾,她何必自找罪受? 谁让她容易心软呀,这吃软不吃硬的毛病一旦被他抓着了,不得可着劲的折腾吗? 三两下把他扒光了推进浴缸,明雅动作粗鲁的拿过一旁的沐浴乳倒在他手上: “洗澡这种事你应该会吧。” 他微醺的拿眼瞄着她,冷不防的一伸手把人拉扯进了浴缸里: “一起。” 明雅尖叫一声,衣服和头发被水打湿,湿漉漉的黑发黏在一张惊慌的小脸上,显得更娇俏动人。 她抹了一把面上的水花,微张着嘴看他。 如果他不是一直摆着那副带点醉意的无辜样儿,她真的以为他在耍她。 “卓然,你以后还是别喝酒了……” 假如这事发生在其他女人身上,兴许会有脸蛋酡红,含羞带怯的场面。 可她是方明雅,这两个成语估计永远也不会出现在她身上。 瞅了眼湿透的睡衣,她动作豪迈的也把自己扒了个精光,沾了一手的沐浴乳往他身上抹,边抹还边自我催眠:都是老夫老妻,而且他正醉着呢,估计醒了也不知道他俩曾经洗过一场鸳鸯浴。 “把背转过去。” “……” “腿打开,乖,你不开我怎么洗。” “……” 等到明雅跟个老妈子似的好不容易把他弄干净,这浴室门一推开问题又来了。 卓然不肯放手,搂着她的腰就跟个无赖似的一路缠到床上。 期间小动作却不断,伸着手滑进她的睡衣里,全然没了白日的形象,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唇上、脖子上,可着劲的吃她的嫩豆腐。 明雅经过这一晚上的折腾,困得是 眼睛都睁不开了,于是也由着他去,在一阵轻如羽毛的细吻中不知不觉的便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早上,天际露白,太阳晒屁股李学铭也没见着老板的踪影。 终于他忍不住了,往他手机打电话不接,那就直接一个夺命连环call杀到家里的座机。 这次是姆妈接的电话,她默默扫了眼紧闭的房门跟他解释道: “卓少啊?昨天喝醉了,这个时候还在睡呢,你晚点再打过来吧。” 等到电话挂断以后,李学铭对着话筒里传出的“嘟嘟”声一阵晃神,连美艳的秘书姐姐喊了他好几次都没听到。 喝醉? 那个在大学时代有着千杯不醉称号的卓然会喝醉?! 混蛋王八蛋,想旷工就直说!找这么烂的借口! 清晨,薄薄的晨光从窗户外透进来,带着点寒意在屋内飘荡。 明雅抱着温暖的被子先是动了动鼻子,顺手往一旁滚了两下,而在触碰到身旁的热源时不禁一愣,仅剩不多的睡意顿时被吓没了。 卓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醒的,微微抿着嘴角,唇边噙着一抹笑意眸色温暖的看她。 瞅着他那暧昧的小眼神,明雅忽然忆起了昨夜的场景,当下心跳快了数拍: “你昨晚喝醉了。” “恩。”他的笑容很干净,表情很正气。 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看着男人灿烂的笑容,她视线突然有些模糊,也头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难道昨晚的卓然真的只是她的南柯一梦? 坐起身,她脑袋里有些晕乎乎的,明明喝醉的是旁边那位,怎么宿醉的会是她? 捏了捏太阳穴,她掀开被子想下床,可是这时手腕又是一紧,回过身立即撞入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卓然伸手揉了揉她顺溜的黑发,静静的注视着她粉嫩嫩的小脸: “明雅,我昨晚有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明雅一噎,眨了眨眼,其实很想告诉他,有,而且还不少,可为了给他留点颜面,于是她打算把他尿裤子那事从此隐瞒下去。 “没有,你很乖很听话。” 说完她又是一僵,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怪? “是吗?”他温和的轻笑,扣着她的手渐渐松开,“你要去哪?” 明雅见状赶紧翻身下床,边从 行李箱里拿衣服边说道: “医院。” “我陪你。”他径自下床换衣服,绝佳的身材没有任何的遮掩的暴露在她面前。 明雅险些被他那一块块的小肌肉晃瞎了眼,索性一溜烟钻进浴室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对了,你的车还停在酒吧门口。”良久,她从浴室里探出一颗小脑袋。 卓然眯起眼笑道:“好。” 今天起晚了忘了给顾倾城做饭,于是明雅拎着保温壶在医院对面的小店里买了一锅粥,正准备充当爱心牌给顾倾城送过去的时候收到了另一个令她险些把粥给洒了的消息。 就在昨天晚上,沈从榕被一群流氓给糟蹋了。 在之前明雅的世界不是白就是黑,她也许任性也许不讲道理,可那也是在父亲的保护下的恣意妄为,如今少了一个强而有力的保护罩,让她以着最直接的方式接触到集团背后的黑暗时,她不禁有些无所适从。 提着保温壶明雅来到沈从榕的病房门口,病房朝外的地方是一扇玻璃窗,如今窗帘只拉开了一半,所以她能透过缝隙清楚的看到那张苍白憔悴的脸。 沈从榕很平静的躺在床上,两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不哭不笑什么也没说,就任这她妈妈在一旁握着她的手哭。 偌大的病房里,两个女人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冷清,周围透着一股子沉闷得快令人窒息的空气,哪怕明雅没进去,光是看着已经觉得快透不过气。 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想了很久,想着顾倾城浑身浴血的被抬上救护车的模样,然后就是沈从榕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来求她的模样,最后就是顾老爷子一脸严肃坐在办公桌后与她交谈的模样。 明雅僵直了背脊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她自己也是个女人,很明白当一个女人遇上这种龌蹉事的时候会有多绝望,她根本无法想象三个四个乃至更多不认识的人扑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看着病房那个仿佛已经了无生趣的沈从榕,她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保温壶。 她不是圣母更不是什么善良的好女人,如果非得定位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小说里的恶毒女配,抢了原配的男友不止还四处找茬惹事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自食恶果进了大牢。 垂着脑袋她回过头往顾倾城的病房走,并且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生怕自己后悔她几乎用上了跑的。 其实她原本过来的目的是落井下石的,进去假 惺惺的问一句好,以彰显自己比她更高大上的地位,如果可以最好再来一句:活该,我方明雅是你惹得起的人吗?往后小心点,在这里我想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可是她做不到啊!做不到! 看着她那副可怜得随时会自杀的模样,她虽说不会同情,但也无法狠心的做到在人家伤口上踩一脚的事儿。 真没出息,人家以前踩她的时候可没留过情,怎么换她身上就跟个圣母玛利亚似的下不去手了? 在开门之前明雅用力的抓了抓头发,果然问题出在她身上,明显是她这个恶毒女配不及格呀,所以才落个如此下场。 “方明雅?”顾倾城蹩起眉头瞧她,吃了几口粥便推到一旁。 明雅听了他的叫唤愣了下,抿了抿唇这才发现她居然一直盯着他瞧。 其实顾倾城两兄弟长得与顾老爷年轻的时候也有七八分相似,可论手段论心机他明显过于稚嫩,就像沈从榕那事,人家完全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把她绑走,糟蹋了一晚上第二天洗刷干净再一点证据不留的送回来…… 她实在无法相信,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军人正气的顾老爷会干出这种事,不过她也不觉得意外,毕竟沈从榕害得顾家的儿子险些丢了一条命,他没找人把她打死打残已经非常仁慈了。 “你怎么不吃呀?”她回过神问道。 “粥不是你做的,我不吃。” 明雅拉下脸: “顾倾城,身为一个有抱负有理想,国家未来栋梁的年轻人,你觉得你这么挑嘴真的好吗?” 顾倾城赌气的别过脸,真以为他看不出来她最近的消极怠工? “不吃就不吃了,我们来玩牌吧。”反正少吃一顿顾少爷也不会缺胳膊断腿,于是明雅索性从柜子里拿出扑克牌,一屁股坐在病床上,两人玩起了21点。 正数着牌,明雅冷不防的给他来了一句: “你的伤也快好了吧?” 顾倾城一顿,看了眼过几天就能拆的石膏警惕的应了一声。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闲聊: “快高考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偷偷的觑了她一眼,顾倾城心中隐约浮出点不安: “……准备好了。” 明雅没抬眼,嘴巴也不见闲着: “以后有什么打算?” 察觉到不对劲,他脸上的笑意褪去: “明雅……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跟这停下发牌的动作,抬起眼,一双清亮如水的眸子里晃着的是——不舍? 顾倾城愣了下,脑中像是突然闪过一道白光,条件反射的就扔掉了手里的牌,而后拉起被子把脑袋盖上,逃避式的说道: “我困了,你有事以后再说吧。” 明雅站起身,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动作轻柔的摸了摸他那颗刺手的小平头:“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闭着眼没说话。 “听你爸爸的话,出国念书吧。” 他再也忍不住,猛的坐起身,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里透着愤怒: “我爸他找你了对吗?他怎么能这样,难道我连自己的人生都不能决定?这算什么,我不像哥哥,不会做他的傀儡!” “倾城。”明雅加重语气,“你爸是为你好。” “放屁,他就是为了满足他变态的控制欲!”顾倾城固执的说完后,冷不防的看到明雅眼中的水光,大惊失色道,“明雅,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我不说了还不行嘛。” “倾城,虽然我平时对你没好脸色,可其实……我挺喜欢你的。”明雅淡淡的开口,“因为你跟当年的我真的太像了,冲动,任性,总是自以为是的把周围人的关心当成理所当然,等到失去以后才知道后悔莫及。” “明雅……”顾倾城用手指搓去她脸上的水渍,“对不起,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 “我当年可比你疯多了,我爸光是被我气的,都成医院的常客了,现在想想,如果当初角色能够互换,我一定会一棒子把这个不孝女给打死,省得留着操碎了心。” 顾倾城目光渐渐往下沉: “明雅,你爸爸不会这么做的。” “那当然了,我爸要是真动手,我还会好端端的在这坐着吗?”她笑着又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了,我现在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别再跟你爸对着干了,不管他做什么,他的初衷都是为了你好。” 顾倾城僵着一张脸没回话,过了好半天才对着她摇头道: “明雅我喜欢你,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会一直喜欢你,我知道不相信,可是我可以用时间来证明。” 哪怕牺牲自己的前程也在所不惜。 明雅 ☆、第八十五章 逃跑的方小姐 天色越发暗沉,伴随着黑压压的乌云在高空上密布,顾倾然乘坐的高级轿车同时停在顾家门前。 他冷着一张脸穿越玫瑰花园,一路来到书房连门也没敲便走了进去。 “倾然,你的礼仪老师是怎么教你的?”顾老爷子转过身,严厉的目光径自落在他身上。 心中的敬畏抵不过怒火,他几个大步走过去质问: “爸,沈小姐那事是您干的吗?我从来不知道您会与黑道扯上关系!” 面对儿子的愤怒,顾老爷子暗自叹了口气,摇头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唰”的一下拉开窗帘,背窗而立的身影显得格外威严:“莫要人云亦云,我们顾家做的都是正经生意。” “可是……”顾倾然心中怦然一动,一时竟说不出半句话来。 窗外乌云密布,冷风肆虐,飕飕的寒意在空气中弥漫,看来a市又将迎来一场暴雨。 没几天明雅在机场与姆妈告别,看着老人老泪纵横的与她挥手,她吸了吸鼻子只觉得眼仁里特别的疼,好像有冷风在刺似的不停的往外冒水光。 姆妈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边说还边流泪,哗哗的水光不停往外冒:“以后要好好听卓少的话,记得按时吃饭别只记着玩三更半夜不回来,你都几岁了也时候要个孩子了,这女人得生了孩子才能真正定性,你就是好动,小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多动症……记着接电话啊,都不知道下回见面得等到什么时候,想吃什么你跟姆妈说,我让人给你带过来,天气冷要多穿两件衣服,别学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姑娘,要风度不要温度……” 听着她跟母亲一样的嘱咐,明雅终于忍不住的抱着她“哇哇”大哭,什么形象也不要了就只顾着哭,偌大的机场里,一老一少就跟生离死别了似的在机场紧抱着不撒手。 最后目送着姆妈离去的背影,卓然垂下脸,目光落在她红通通的眼眶和鼻子上。 “爱哭鬼。”他笑一笑,轻轻弹了弹她红扑扑的小鼻头,看着怀里这只呛人的小辣椒,戏谑的道,“如果你喜欢,我可以随时陪你飞去加拿大的。” 明雅没有说话,白净的脸上挂满了水汪汪的泪痕。 什么陪着她飞去加拿大?难道他不知道姆妈一走,她就再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吗? 从他怀里出来,她望着已经飞远的飞机一阵晃神。 后来两人 一前一后的走出机场,她不再费心与他演戏,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解释也没有一路安静的回到他的公寓。 卓然不动声色的看着她越发沉静的面容,薄唇轻抿,黝黑的眸色中辨不出是喜是怒。 明雅脱了鞋子进屋,甚至连个正眼也吝啬于给予的走进两人的房间,着手收拾行李。 她的东西不多,不,应该说很少,少得可怜,零零散散的就几件毛衣裤子,加上一件已经坏了的羽绒服,整整齐齐的放在小行李箱里,期间他送的东西她一样没拿,真应了来时那句:怎么来怎么走。 他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与极为纤细的腰线,目光顿时一紧,缓缓走过去由后将她搂入怀里。 “明雅,再给我一次机会?” 扣在腰上的掌心一片滚烫,明雅不愿再与他纠缠,索性拉着行李起身,态度强硬的拒绝:“我走了。” 那迫不及待的模样,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令她避之唯恐不及。 “明雅,你打算就这么走了吗?”他僵硬的维持着拥抱她的姿势,哪怕怀中已空。 微抬眉眼,明雅顿了顿,目光触及梳妆台上的戒指与翡翠摇摇头:“恩,我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 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不会带走。 房间里开着暖气,温度适中,哪怕仅着单衣也不会感受到寒冷。 站起身,他抿着唇朝她走来,动作温柔的拿走她的小行李箱,脸上的温情仿佛没有变化,可在下一秒,当明雅看到她的行李箱被他大力扔在床脚,里面的衣服裤子纷纷散出来的时候,她惊得尖叫了声。 “你干什么?!”她苍白着一张脸冲过去,蹲下身细细检查一番,幸好只是拉练松开,黑色的小皮箱在外观上并没有损伤。 重新捡起自己的行李,她埋头往门口冲,可偏偏就有一堵门神挡住她的去路。 她恼火的抬眼,眸中噼里啪啦的冒出火光:“让开。”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如今站在门口的正中央垂眼睨着她,与她的冲动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他异常冷静的神色,好半晌她听到他连名带姓的说:“方明雅,你想带着我的孩子去哪?” 仿佛有一道响雷在脑袋里劈开,她几乎是立刻的抬眼,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你……你胡说什么?” 说完她下意识的捏紧了行李箱的拉杆,心里顿时翻了天,满脑子都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怀孕的事?她藏得 多好啊,每次上医院都是偷偷的去,瞧他的模样也不像起过疑心。 边想明雅便忍不住看他,今天不上班他没有穿西服,只是随便套了一件v领羊毛衫与休闲裤,简简单单的穿着少了平日的严肃将原本温润的神色突出,仿佛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下,她不禁重新将他打量了一遍。 眼前这个人还是她认识了十几年的卓然吗?不过是短短数月的时间她在他身上发现的阴暗面已经远远甚于之前的两年。 明雅头一次觉得他陌生,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不认识的外人。 这个男人在背后藏了太多的秘密,从前是不屑于暴露所以伪装,而如今,既然打定主意要让她接受自己,那么便连那最阴暗,最不堪的一面也慢慢披露在她眼前。 她用力的闭上眼又睁开,这些东西她不想看,她喜欢的依然是那个清澈干净的少年,如果一切仅是伪装,那么全当她瞎了一双眼! “有没有怀孕难道我不知道吗?我说没怀就是没怀。”她态度蛮横,像是刚被戳爆的气球,“砰”的一声炸开。 卓然笑了笑,当着她的面拿出那张验孕报告,白纸黑字的摆在那儿,瞬间就戳破了她的谎言。 “明雅,放下你的固执真的有这么难吗?”他靠近她,眉宇间多了一丝疲惫,而那一脸隐忍又莫可奈何的模样,活像无理取闹的人是她。 明雅身子动了动,突然觉得头有点晕:“我们分开了这么久,即便怀孕,你又怎么能确定那是你的孩子?” 她之前跟顾倾城同居过一段日子,他难道就如此笃定两人不会因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一点就燃? 卓然似乎愣了下,而后淡淡的摇头不置可否的说道:“你不会的。” 他了解她,这个女人虽然表面上貌似开放得很,实则骨子里却是一个非常保守的女人。 明雅冷笑:“不会?你真当我没男人要吗?总之我说这个孩子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想做便宜老爸也得问问我这个当妈的乐不乐意,现在告诉你,我不乐意,所以让开,别挡着道儿。” 目光一凛,他笔直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要走可以,把孩子生下来,如果确定不是我的,我会放你走。” 明雅睁圆了一双大眼,看着他强硬的态度,顿时怒急攻心:“你凭什么?我们已经离婚了,哪怕他是你的,那也跟你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呢?”他皱 起眉头,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是我的亲生子,是从我身体中分离出的一部分,血浓于水,明雅你又怎么忍心让他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她自己就是个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自然比任何人都明白,健全的爱是无法用任何物质来替代。 她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只是握着拉杆的手渐渐僵硬:“我不会剥夺你的探望权……” 可话刚说完她又噎了下,如果卓然有对孩子的探望权,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个孩子将会成为一道引线,将两人牵连在一起,从此再也撇不清关系。 明雅咬紧牙关,直到将湿润的红唇咬得泛白了也没有松开。 如果她真的想斩断这段关系,就该狠狠心把这个孩子打掉,从此干干净净的重新开始,再找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在一起,组建家庭。 可她到底狠不下心,只要想到几个月后会有一个长得像卓然的宝宝出生在这个世界,那将会是她唯一的亲人,一个永远不会丢下她不管的亲人时,她心中的喜悦便源源不断的往上涌。 她怎么可能打掉他,这个孩子将是她的所有。 “明雅,你从一开始就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想要的不仅仅是探望权。”他笑,目光坚定。 明雅气得眼睛瞪得更大:“你要跟我抢孩子?” “不,我只不过想以一个父亲的身份陪伴孩子成长罢了。”他静静的摇头,语调虽淡,心中却一早下了决定。 那还是要跟她抢孩子。 明雅喘着气,一双眼睛因为愤怒而发红:“好,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们就法庭上见吧。” 哪怕没经验她也知道法官会优先将孩子判给母亲,况且她还有爸爸留下的遗产,并非当初的一穷二白,在经济上,她有足够的资本与他斗! 仿佛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他的笑容有些诡异:“要对簿公堂,也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明雅没回话,低着脑袋一股脑的往外冲,可他不让,不轻不重的扣着她的手腕,明明面上温温和和的一个人,手下动作却近乎野蛮。 “卓然,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气得浑身发抖,“难不成你打算把我关在这里?” 他握住她的手,既不承认却也并未否认。 明雅这下是真的受不了了,面对卓然这么强硬不讲道理的态度,火气一来她挥手就想给他一巴掌,虽然看过他 打人时的狠样,但是她心里头总觉得他不会真正对自己下手。 “啪”的一声脆响在屋内回荡,卓然挑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息怒: “打够了吗?” “不想挨打的就让开!”她怒火中烧,扬起手又想给他一巴掌。 可惜这一次手腕在中途被扣了下来,刚抬头迎上的就是他那张冷透的脸。 “方明雅,不要惹我生气。”他低低地警告,话里透着点危险的压迫感,阴测测的仿佛她再动,他会毫不犹豫的把她撕了。 明雅愣愣的看着他,顿时觉得头昏脑涨眼花缭乱,就连眼前的卓然也跟着晃成了两道人影。 她用力的眨眨眼,开始还以为自己是被气的,可等到脚一软再也站不住的时候知道不妙了。 “明雅!”他一把抱住她摇摇欲坠的小身板,伸手往她额头上一探,微烫的温度令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情绪上的剧烈波动令明雅极度的疲惫,躺在床上她用力掀了掀眼皮,摸摸有些滚烫的额头,不太舒服的动了动。 房间里似乎还有人,眯起眼隐约能看到一个穿着便衣的身影,而后略微苍老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孕期发烧是闹着玩的吗?严重的话会使胎儿出现畸形也说不定!” 这声音真熟悉,她再仔细一听顿时想起了,那是卓家以前的私人医生。 “明雅可能不懂事,你这都快当爸爸了怎么还这么不省心,一会我教你点物理降温的方法,能不用药就不用,如果晚上还没退烧再给我打电话。” 半梦半醒中,她听清了他们的对话,这也令她更为害怕。 之前几天就觉得不舒服,浑身使不上劲了,可当时症状不明显她也就没把那当一回事,况且她身体向来好,哪怕是生病睡一觉起来第二天照样生龙活虎的好比菜市场的活虾。 可是现在不比以往啊,她怀孕了,这还是孕初期,如果因为她的粗心大意而害了孩子,她该怎么办? 等着屋内的交谈声消失,床边渐渐笼罩下一道阴影,不多时她额头上便多出了一个冰袋。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他坐在她床边,一只手不时伸进她的衣服里探了探,每隔五分钟便用热毛巾给她擦一次身体,整宿整宿的守着,倒是一晚上没合眼。 明雅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所以她很配合 ,不吵不闹的休息,幸好她本身体质就不弱,到了晚上已经有退烧的迹象,再到第二日,身体便轻盈了不少。 夜里风大,吹得窗外的树枝“哗哗”作响。 放下毛巾他就这么安静的坐在一旁,听到她柔和的呼吸声,他忍不住触摸上她的脸部轮廓,时间同样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不是老去的皱纹,而是带走了那张会对着他毫无防备的面容。 曾几何时,她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疏离与陌生,她已经不会对他笑,那种发自内心,最纯粹最阳光的笑。 “我是不是已经把你丢了?”他帮她盖上了一条毛毯,轻轻掖好。 隔着被子他触摸上她发烫的体温,随即,在想起她早上冷漠的眼神与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神态时,他知道自己远没有外表那样镇定。 躺着的人长睫轻轻的颤了下,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悄然握起。 她几不可闻的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很清楚,不管他对她有多好,他们也回不去了。 年轻就是好,明雅这身子骨硬朗得很,才一天不到已经能够生龙活虎的到处走动。 可卓然呢,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关着她,连班也不上天天陪在她身边,哪怕他实在是忙得抽不开身,也会让那保镖兄弟堂而皇之的进入他的领地,看管他的女人。 明雅拧了拧眉头,这个比喻不恰当,她现在可不是他的女人。 从厨房里出来,看着那保镖兄弟鼻梁上的墨镜,黑衣黑帽黑墨镜,还真有那么点专业人士的味道。 忍不住走过去,她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撑着下颚问道:“卓然一个月给你发多少薪水?” 保镖兄弟看了她许久,不,因为带着墨镜,她无法确定他是否在看她,总之他面对了她许久,突然竖起了五根手指头。 “五千?”明雅眼睛一亮,搓了搓手心试图收买人心,“这样吧,你放了我,回头我给你付双倍的怎样?” 保镖兄弟扭过脸,又面对了她许久,刚才的姿势不变,嘴巴一张一合的说: “不,是五万。” 明雅张大了嘴瞬间就怂了,区别待遇呀,为什么卓然对外人这么大方,对她就跟个铁公鸡似的一毛不拔? 她泄愤的把遥控器砸他身上,气呼呼的回房,途中路过厨房,她扫了眼被扔得一地的骨头碗筷,是一点要收拾的心思也没有,“砰”的一声甩上房门。 以前看电视剧她总觉得夸张,哪有那么傻的女主啊,被关着还不会打电话喊救命,而且哪有这么逗的男主啊,一张嘴就是:不准,你是我的,女人你别想跑。 那些台词当年听着还会抖三抖,却没想到当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头上的时候,她终于尝到了其中的滋味。 想打电话?电话线拔了,电话卡被没收了,还打什么? 想找人求救?她住十八楼,除非有个大喇叭,否则就算喊破喉咙也不见得有人能听到。 往楼下扔纸条?其实她不是没干过,可隔天卓然就捡着她那张纸条回来了,还说是被某个小孩子捡到的,交给小区保安以后又回到他手中,最后这人摸摸她顺溜顺溜的长发,冷不丁的给了她一句:你这字以后得好好练练,看门的李师傅刚才跟我说里面有好几个字他看不懂。 明雅气得险些掀桌,那也是因为他没文化? 踢掉拖鞋她倒在床上。 周围太安静了! 不光是屋子,连外面都安静得吓人! 明雅坐不住,她已经好几天没能出门,整日整日的在房间里呆着快要把她闷死。 可只要她想出去,周围一定会跟着卓然那道阴魂不散的身影。 他果真说到做到,说要把她关到孩子生下来就绝不食言。 而且别看那人斯斯文文的模样,她试了几次在外头找机会逃走,可刚过个马路就被逮着了。 就像上回,她在路口看着不停闪烁的绿灯,眼瞅着来了又去的路人,还有宽敞的马路,只需要再走出一步她就自由了,只要一步她就能摆脱那个男人,而后她毫不犹豫的迈开腿,看着绿灯在身后变成红灯,她以为就要得逞的时候手腕一疼,又被带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卓然,你这么关着我有什么意思?”她气急败坏的朝他怒吼,心里堵得慌,两手更是忍不住的不停打在他的手臂还有胸膛上。 “我不能让你把我的孩子带走。”他目光闪了闪,永远是那个借口。 明雅急了,破罐子破摔的说:“成,这个孩子我也不要了,我现在就去打掉他,你满意了吗?可以放开我了吗?” 卓然定定的看了她许久,突然就笑了:“你确定?” 其实她纯粹是在赌气,根本没想过要打掉这个孩子,可瞅着卓然那副不咸不淡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模样,她咬着牙承认:“是。” “好。”简明扼要的回答之后,他拉着她往回走,力道不轻,直将她的手腕抓出了一圈红印。 把她塞进车里,发动引擎,车身飞出去,一气呵成,动作快速而流畅。 然后他真的把她带去了医院,与医生进行了一番交谈后推着她进入一间手术室。 明雅当时听着手术器具相撞而发出的“叮叮”声,那颗心紧张得险些就要跳出来了。 她回头看了眼卓然,只见他气定神闲的站在一旁,黑漆漆的眸子里无波无澜的根本看不出情绪。 他那模样,明显是要围观她堕胎的全过程呀。 之后有医生走进手术室,随之而来的是一旁响起的车轱辘滚过地板的声音,麻醉药,扩张器、钳子、刮匙、剪刀、注射器整整齐齐的摆在小推车上,看上去还真像这么回事。 明雅咽了口唾沫开始紧张了,可如果说不做嘛,她瞧了眼卓然那双仿若看通看透她的眼,心中堵着一口气让她说不出服软的话。 后来在一阵恍惚中,她感受一双脚被人架了起来,紧接着有人对她进行了一番捆绑。 直到她再也动不了了,一道寒光倏然打了过来,听着金属相撞的声音,她吓得脸色翻白,就差没当场晕过去。 最后她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把自己从手术台上抱下来,一下下的拍着她的背脊,嘴里好言好语的全是哄人的话语。 如今等明雅冷静下来才猛然醒悟,其实这人就是存心在吓唬她! 毕竟在整个过程中,她连裤子都没脱,堕什么胎? 明雅趴在床上翻滚一阵,看着桌上那盒已经过期的酸奶,想了想决定先藏起来,既然从卓然身上下手没用,倒不如换一个…… 晚上卓然结束了工作回到家,看着他风尘仆仆的身影,明雅坐在客厅里忍不住嘲讽:“怎么,回来换班了吗?” 保镖兄弟恭恭敬敬的给卓然鞠了个躬,然后拉开门走了。 卓然目光如水,深深的看了她许久,温柔又和缓的开口:“吃过饭了吗?” 不管她吃没吃过,看着他撩起袖子就往厨房里走的模样,很明显是没吃过。 目送着他的背影,她悄悄起身来到门边,拧着门把手试图打开,而后在失落的发现那块门板已经被人从里向外的锁起来时,她无力的垂下双肩。 转过身,正巧撞上卓然微暖的眼神。 她愣了下,无所谓的耸耸肩,而后跟没事人似的回到沙发上继续看电视。 听着厨房里传来的水声,想到他八成在收拾自己的丰功伟绩,心中不由得一阵暗爽,早知道就该往地上多倒点油,摔他一跤,让这个一身少爷病的卓然沾点油也好呀! 不得不说,卓然其实做得一手好菜,以前在外留学的时候因为吃不惯国外的东西,是以只能自己动手,后来带着妹妹,还有时不时会来家里蹭饭的方明雅,那手艺就更好了。 明雅坐在沙发上动了动鼻子,嗅着空气中米饭的香味,她没有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一溜烟回到位置上等着卓然开饭。 要逃跑也得先把肚子填饱,跟他过不去也不能跟自己过不去呀。 于是明雅吃得很欢快,低着头大口大口的扒着白米饭,时不时又往嘴里赛点回锅肉,最近胃口特别好,吃得也多,也不得不佩服卓然养人的本事,才多长的时间,她那张小脸蛋便被养得红光满面,珠圆玉润。 用餐的过程很安静,透过暖黄的灯光,他的目光落在她露在衣服外的皮肤上,白白嫩嫩就像是一截嫩藕,怔了下他有些尴尬的收回视线,暗暗骂了自己两句,估计太久没有女人,如今一看到她心里就痒得慌。 明雅垂着脑袋光顾着吃了,哪里看得到他那道跟狼似的眼神,回头都在浴室里被人堵了,还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 “唔……”她很郁闷,刚洗完澡出来就被人堵在角落进行了一个火辣辣的湿吻。 明雅被堵得喘不过气,心里一阵冒火同样不甘示弱的顶回去,于是好端端的一个吻越演越烈……越演越烈,最后还是卓然定力好,猛的刹住车。 看着她高高肿起的嘴巴,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心里头一次希望这孩子能尽快出世。 第二天送走了卓然,明雅拿出那盒老酸奶,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保镖兄弟照常在客厅里守着唯一的出口——大门。 至于阳台,他相信以夫人的智慧是绝对不会轻易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 可没多久,从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令他不由得侧目。 这时,明雅捧出了一盘颜色鲜艳,香气四溢的酸奶饼“砰”的一声放到他面前。 期间那格外亲切的笑容,格外和蔼的态度,还有大方的要请他吃的举动,顿时,他心中的警铃“叮铃铃”的大响。 无事献殷勤, ☆、第八十六章 捉奸的卓先生 冬日稀薄的阳光划破厚重的云层投射下来,透过车窗将眼前的大道照得亮堂一片。 路过步行街,明雅撑着下颚看着离小区越来越远的车屁股,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从闹市区出来,沈渊开着他那辆骚包黄拐过一条马路,随着视野变得开阔,他侧过脸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道:“怎么,你跟卓然闹掰了?” 明雅轻轻的把头靠在车窗上,眼底因为不停朝后倒退的树影而闪烁不定:“关你什么事。” 她对这人没有好感,不,严格上说她非常讨厌他,哪怕从前两人碰面,占便宜的都是她,可她就是见不得他私底下瞧她的目光,冷淡,轻蔑得好像在看傻子似的,仿佛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之所以让着她也不过是不与她计较罢了…… 明雅抿抿唇,虽然她知道那是事实,她从前确实幼稚又傻气,可她就是瞧不得他总是顶着一副傲慢的姿态嘲笑她的样子。 “开你的车吧,聒噪。”她别过脸不瞧他,如非不得已,她怎么也不会求他。 他嗤笑一声转过头:“无所谓,你跟卓然那小子是什么关系确实与我无关,不过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明雅不置可否的别过眼,想起早上给他打的电话,不禁拧起了眉头。 沈渊是谁啊,有那么好忽悠吗?说白了他就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上,于是问题就来了,他会这么好说话带她去找李伯伯拿钥匙?想得倒美,以这小人脾气,绝对要勒索她一番。 果不其然。 ——方明雅,我要你陪我一晚上。 陪?怎么陪?她不会天真的以为他找她盖被纯聊天。 可是当时她前有狼后有虎,一没电话二没地址茫茫人海中怎么找?不找到李伯伯哪来的钥匙,没钥匙就没钱,没钱她面对的又将是死路一条…… 想想卓然说不定还在找她,她没了办法只能给他打电话,不就是一晚上么,全当被狗咬了。 她垂着脑袋,有些疲惫的说:“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只不过最近不行。” 沈渊挑挑眉头:“怎么,你想出尔反尔?” 明雅静默数秒,抿着唇说:“我怀孕了,你想要也得等我把孩子生下来。” ——吱—— 话落,亮黄的车身在路中央猛的一个刹车,紧接而来的就是从后方传来的喇叭与咒骂声。 “你干什么,不要命了?!”明雅吓得抓紧扶手,回过头脸色发白的瞪着他。 不发一语的,他重新发动车子,而后缓缓在路边停靠,等车一停好,原本还和缓的神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察觉到周围突然变得冷凝的气氛,明雅皱了皱眉头没有回答反倒低声咒骂道:“你有毛病啊,一会出什么意外一尸两命你赔得起吗?” 他沉默良久,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问:“孩子是卓然的?” 明雅噎了下,刚想呛回去,可瞅着他一张阴测测的嘴脸闷闷的回道:“是。” 沈渊表情僵硬,眼底升腾起怒意:“你怎么想的,不是离婚了吗?为什么还要怀他的孩子,你别告诉我你还想生下来?!” 看到明雅点头,他几乎是低吼:“方明雅,你脑子是被门夹了,还是被驴踢了?!” 明雅瞪圆一双大眼:“我生谁的孩子关你什么事。” 他突然噤声,脸色铁青的看了她许久,而后忍着脾气说道: “你有没有想过,带着孩子往后还怎么嫁人?嫁过去以后他的家人会怎么看待这个身份尴尬的小孩?” 明雅愣了下,她之前确实没考虑到这点,想了想她嘲讽道: “你妈不是过得挺好?我也许得跟她学学,多取取经,往后若是不幸嫁了个二婚,指不定我也能把人家的家业给吞了。” 他脸一黑,声音黯哑的说道:“方明雅,你说话非得这么夹枪带棍的吗?” “行了吧,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她心里有气,这人真不知足呀,抢了她爸的公司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起了要把人家女儿睡了的主意。 沈渊皱眉,盯着她看了数秒冷着脸说: “我知道你气什么,不就是你爸把公司给了我吗?方明雅,如果你有脑子,你爸也不会这么做。” 这话什么意思,说她没智商,公司给她也是瞎给? 明雅气得一张脸都白了却找不到半句反驳的话,她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当初虽然不服父亲的决定,可后来细细回想,如果爸爸真的把公司给了她,她做得不一定有沈渊好,说白了她根本不是什么管理人才,顶多是一颗小小的螺丝钉,爱滚哪滚哪,逍遥自在她反倒还快活些…… 也许爸爸就是知道她的脾气所以才做下了这种决定,方总裁这个名头虽然好听,可压在身上的重担可不是闹着 玩儿的。 “开车,快开车。”她别过脸,索性不与他吵。 可沈渊哪会这么容易放过她,他嘴角动了动严肃的道:“你回头好好想想,这个孩子该不该留,既然要断了就断个干干净净,还是说你对卓然没死心,依然打着跟他复合的心思?” 呼吸一滞,她也跟着皱紧了眉头:“沈渊,你今天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他愣了愣,心中跟着一紧,看了眼周围来了又去的车流下意识的闭了嘴。 他们之间的兄妹关系不过是一场笑话,哪怕法律上是,可私底下…… 明雅冷哼,瞬间撇得干干净净:“开车吧,我的事我会自己处理,用不着你瞎操心。” 一丝尴尬在他有些僵硬的面容上划过,等了好半晌明雅才听到他重新发动引擎的声音,而伴随着车子如箭一般飞出去的是沈渊冷得仿若冻结成冰的语调:“好,你的事我管不着,管不着!” 车厢内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 一路上,明雅看着他一言不发的表情,忍不住拢了拢衣襟,只觉得开着暖气的车厢要比外头的冰天雪地还要冷上几分。 她不知道那个李伯伯住哪,只听说退休以后回乡下颐养天年,却没想到他住的乡下如此偏远。 连续两个小时的车程,走完高速路上又走了一段国道,却没想到在下了高速路没多久的时候他们就被堵在了路上。 十五分钟后,明雅瞥了眼外头雪花纷飞,满世界都是一片白茫茫的情景,不耐烦的打开车门想上前瞧瞧。 “你在这呆着,我去看看。” 可有一个人比她更快的拉开车门下车。 明雅收回手也不跟他抢,目送他走远的背影伸手往兜里探了探,下意识的想把手机拿出来看看。 可少顷,当她摸到一片空荡的时候不禁一愣,对,手机已经被她扔掉了,刚来的时候她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连着保安那部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约莫十分钟以后,沈渊带着一身的寒气回来,刚坐进来便连连拍去头发和肩膀上的积雪。 车门拉开,明雅被灌进来的冷风吹得缩了缩脖子,见他沉默不语,忍不住张了张嘴问:“前面什么情况?” 他不耐烦的应了一声,只说堵了,却没说具体情况。 明雅“喔”了一声,回头看看车屁股后头的一排车龙,这下他们算是被困在 这了。 谁料到会遇上这种倒霉事,看看外头黑压压的天色,明雅往皮椅那又缩了缩,这时身旁突然丢过来一件外套,倏的盖在她脑袋上,被她抓下,回过头看着他仅着羊毛衫的样子。 明雅喃喃的嘀咕了句:“你不冷吗?” “披着。”他简明扼要的说完,双手抱着胳膊往后靠,“饿了车后头有零食,鬼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 听那不耐烦的语气,料到他心情不好,明雅就不去触雷了,正好她肚子饿,于是便轻手轻脚的爬到后车座上,从底下拉出一个x超市的大号塑料袋。 翻一翻,看到满满的一袋子薯片、巧克力、饼干,她略微吃惊的说:“你怎么在车上放这么多吃的。” 沈渊没回话,安静的靠在那儿闭目养神,听着她撕开包装袋的声音眉头动了动,没多久嘴边便闻到一阵薯片的焦香。 “吃点?” 她捏着包装袋的下端凑到他面前,可沈渊只是拧了拧眉毛便推开。 “我不吃。” “不吃你买来做什么?”她收回手,往嘴巴里塞了一块薯片,咀嚼咀嚼含糊不清的说,“难道你还有用零食泡妞的习惯?” “……”沈渊咬咬牙,如果这个世界有“小白眼狼”这种生物,估计长得就跟方明雅一个模样,要不是怕她在高速公路上饿肚子,他也不会买这些东西,起初他根本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只能每样抓一点,谁知道一买就买了一大包。 拧开柠檬汁的瓶盖,她吃吃喝喝的倒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加上车里开的暖气,暖意融融的令人懒意渐生,明雅眯起眼,舒服得险些就要睡着。 可这人也有乐极生悲的时候。 不到五分钟,她发现自己的水似乎喝多了…… 丢下喝了一半的柠檬汁,她缩回后车座,小屁股跟坐不住似的扭来扭去。 她看看外头排成长龙的车队,再看看国道旁的树丛,面上晃过一丝焦虑。 沈渊老神在在的靠着座椅,自然没发现她的小动作,可这时后方突然伸过来的一双手,猛的抓住他领子,力道之大却令他忽视不得。 “沈渊……”她犹豫了下,压低了嗓子叫他,看起来很不好过。 “你怎么了?”他回过身,看着她扭扭捏捏的模样,拧起眉头瞬间就猜到了,“想上厕所?” 明雅的表情略微僵硬了一阵,而 后郁闷的点点头,可瞧着他漫不经心的往不远处的小树林一指的模样,心下一急:“你陪我去吧。” 他闻言顿时就挑高了眉头,用眼尾斜了她一眼嘲讽道:“又不是小学生,上个厕所还得我跟着?” 那算什么厕所呀,那分明就是荒郊野外,而且周围人可不少,被看到了怎么办。 明雅瞪着他没动,抓在他羊毛衫上的手越来越紧。 沈渊叹了口气:“走吧走吧,你这女人就是麻烦。” 拉开车门的时候外面的天色依旧暗沉,冷风夹带着飞雪飘在她身上,明雅忍不住又往身旁的热源靠了靠。 沈渊锁好车领着她一路往没人的地方走,零零碎碎的杂草石子与坑坑洼洼小坑埋在茫茫白雪当中,一个不小心就会踩空绊倒。 最后明雅终于在远处找到了一个小土堆,刚要脱裤子却迎面撞上沈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挥挥手,她赶人:“你到前头给我守着,不准回头。” 沈渊眯起眼,敢情她还把他当佣人了? “愣着干什么。” 明雅红着一张脸,还让不让尿了? 他挑起两道剑眉,咬咬牙背过身去,可没多时,当一阵悉悉索索的流水声飘入耳际的时候,他不由的僵硬了片刻。 那细细的流水声其实很小,流速均匀似乎是有意控制的,但透过周围的风声钻进他的耳里,原本黝黑的俊颜愣是浮上了两道红痕。 明雅用最快的速度上完了厕所,然后抽上裤子从小树丛里出来:“好了走吧。” 刚一抬头,他不带一丝笑意的脸令她愣了下,微微拧起眉头,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得罪他了。 沈渊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看她的细眉大眼尖下巴,脑子里晃过的确是她15岁那副白花花水灵灵的小身子。 轻咳一声,他掩去自己的尴尬缓缓朝她走来:“我也要上。” 明雅“喔”了一声垂着脑袋正想给他把风的时候倏然惊觉到,他去的方向不就是她刚才蹲过的那块地吗? 回去的时候两人一前一后的在小路上行走,沈渊跟在后头一直盯着她的后脑勺。 明雅的头发长得很好,又黑又亮,如今简简单单的扎成马尾,一身白色羽绒服、水洗牛仔裤、帆布鞋,活泼清纯的模样哪像一个刚离过婚还怀有身孕的女人。 就在不知不觉间,天 上的乌云渐渐散去,露出的一片金色的夕阳默默融入了周围花白的世界里,就连眼前的女人也因为余光而变得更为耀眼。 突然,他放慢了步子,视线胶着在她露出的皮肤上,真白,一种扎眼的能揉出水的白。 还有那薄薄的肩膀仿佛不羸一握的腰……忍不住将视线移到自己微烫的掌心,那手感他知道,真是软的不可思议。 心中砰然一动,在拉开车门的时候他轻轻的舔了舔唇,想到在不久之后他将能拥有她一晚,浑身顿时燥热非常。 只要一晚上,搓搓她的锐气,也一并平息下自己那颗烦躁不安的心。 不就是个女人嘛,只要上过一次估计也就那么回事儿,他不过在方明雅身上吃过亏,没能如愿尝到味道,所以一直心心念念着,如今让他尝一次,就一次,估计也就腻了。 回到车上,明雅在后座那睡了一会,幸好堵得不严重,很快路便通了。 而经过这一折腾,他们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的事。 推开车门,明雅抬头看了眼还在不停往下飘的雪花。 听说李伯伯住的房子距离国道有些距离,狭窄的小路上积雪过深,车子开不进去所以只能走着。 她下了车有些吃力的朝前走,没多久一只脚便陷入了雪里,当她正努力与积雪奋斗的时候胳膊突然一紧,沈渊已经来到她的身边,有力的手臂支撑这她的重量一步步的朝里走。 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她瑟缩了下抬头看他身上那件薄薄的羊毛衫,唯一的大衣正披在她身上,而他自己则冻得嘴唇都开始泛紫了。 看着他那副可怜相,明雅仅剩不多同情心又开始泛滥了,贴上去,温热的小手覆盖上他的手背,象征性的搓了搓,在他微愕的面容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没多久,明雅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大杂院。 李伯伯住的房子是北方的基本模式,东西南北几个屋子围成一个院子,而后在西面还有一块空地,被木头篱笆给围了起来,明雅远远看过去,虽然被白茫茫的积雪给覆盖了,可不难看出之前的用途。 那应该是一个用来种植蔬菜的小圆子。 李伯伯两夫妻似乎接到电话,早早就在门口等着,看到沈渊迎上来客套了两句,而后一把握住她的手,脸上有些激动。 “明雅,你可算来啦。” 明雅有些腼腆的跟他道了声好,跟 在他们身后进门。 这个李伯伯原名叫做李顺才,是爸爸的专用律师,在方氏担任法律顾问一职,跟了爸爸几十年,也算是个老臣子。 明雅小时候见过他几次,后来听说他退休后带着妻子回老家了,只是没想到爸爸会把这么重要的钥匙交给他保管。 进了屋子,明雅随便找了快地方坐下,而后慢慢打量这里的环境。 白色的墙壁,崭新的家具,墙上挂着空调,地上摆着玻璃茶几,别看外头破破旧旧,屋子里的布置可现代化得很,还有暖气,电视机。 沈渊果然是个老油条,一进门就跟自来熟似的端茶倒水兼泡茶叶,活像这家的主人是他似的。 而李伯伯这人似乎挺喜欢沈渊,看他过来搬出棋盘两人围在一起下起了象棋。 明雅撑着下颚等开饭,她觉得她最近堕落了,吃了就睡,睡了起来等饭吃,完全失去了人生目标,过上了猪一样的日子。 晚上吃得简单,原本不知道他们要留下来吃饭所以什么都没买,如今柜子里只剩下些牛肉丸子和青菜。 明雅不好呆坐着等吃,进了厨房看到李婆婆在包饺子,忙不迭的上去帮忙,最后简单的炒了几样小菜,剩下的全用来打火锅了。 “明雅这菜炒的真漂亮,以后谁要娶了你得是多大的福气。”李婆婆当着两个男人的面夸她。 沈渊用筷子戳了戳明显炒过头的白菜叶子,挑起好看的眉毛戏谑道:“这里是不是炒焦了?” 冷不丁的被人在桌子底下踩了一脚,他龇牙咧嘴一阵倒是没出声。 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李婆婆乐呵呵的笑道:“你俩真配,结婚了吗?” 话落明雅噎了一下,再看看沈渊他也没回话,于是忙不迭的澄清:“我们是兄妹。” “喔,是吗?兄妹两感情真好。”李婆婆笑道。 沈渊也笑,为了秀出两人的兄妹情谊有多好,接下来的一顿饭,对她是诡异的殷勤。 身体侧对着她,每当她一筷子要伸出去,他便跟得了那心灵感应似的马上就把她想要的菜夹到她碗里,然后盯着她吃下去之后继续夹,照顾起人来就跟个小丫鬟似的贴心。 明雅用斜眼打量他,可不敢真承了他的情,知道这人铁定没安好心,每次使坏就会拿一双桃花眼扫她的习惯她到现在都记着! 于是这顿饭吃得明雅可谓是心惊胆 战,食不下咽,不过幸好的是,在完事以后她终于拿到了爸爸给留下的保险箱钥匙,小小的一枚看起来没什么份量,可揣进兜里才觉得一颗心都落了下来。 丢下还在客厅里下棋的两人,她回到李家的客房,干干净净的被褥铺在床上就跟新的一样,躺上去还特暖和,虽然李家的洗手间与城里差不多,热水器浴霸一样不落,可明雅是城里长大的娃娃,受不了这近郊的寒冷,于是只打算擦擦手脚便睡了。 她在浴室里打了一盆热水,看着袅袅上升的烟雾在眼前晕开,这才脱掉鞋子把两只白嫩嫩的小脚丫放进去。 脚趾头上刚生的冻疮一碰水立即疼得她龇牙咧嘴,而后当习惯了热水的温度以后,轻轻吁了口气,可人还没缓和过来房门便给人一把推开。 她吓得把脚丫子往上缩了缩,看到来人立即拉下脸: “你进来不会敲门吗?” 沈渊视线下移,落在她浸泡于热睡的脚上,隔着一层水光也能清楚的看到她脚上的红肿。 “生冻疮了?”他抱着胳膊抽回黏在她脚上的视线,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她。 明雅点点头,心里琢磨着一会睡觉前要把门窗给锁了。 “等我。”说完这句他突然走了出去,没多久带着一管药膏回来。 明雅没来得及看牌子,纤细的脚踝便给人握在了掌心,他拉过来一张板凳坐在床边,将她冻得红肿的脚搁在自己腿上。 “我自己来。”明雅瑟缩了下。 “别动。”他低着头,额前的黑发遮住双眼,让人看不见他现在的表情。 擦完了药他开始给她按摩,力道很大,疼的明雅眼泪哗哗的用手推他: “够了够了,我自己来。” “真是大小姐脾气,这才多疼就受不住了?”他嘲弄的说道,捏着她纤细脆弱的脚趾头,就像跟她过不去似的,手里的力道不停的加重,明雅疼得只差没哭爹喊娘 “疼啊,放开,你个王八蛋。” 最后沈渊终于松了手,顺着小腿肚一路往上,直到将她压在床上: “方明雅,原来你也会疼。” 明雅瞪他一眼:“起来,神经病。” 他唇畔带笑,暧昧的说道:“拿到钥匙,你不给我点甜头吗?” 明雅气结:“现在不行。” 沈渊用手蹭了蹭她的脸 :“不能真做,给我一个吻总行吧。” 明雅还是摇头:“说了不行就不……啊……” 她捂着被偷袭的脸颊后退,用力擦掉上面的口水骂道:“你脏不脏!” 居然舔她的脸。 沈渊站了起来,因为她的话他不怒反笑:“方明雅,我已经开始期待你躺在我身下的样子了。” 听到他把门带上的声音,明雅内心忐忑的从床上坐起身,以他的脾气,指不定得弄出什么花样来折腾自己,怎么办,她现在能不能过去跟他说一声,哥,我后悔了,要不我分你一半财产,你饶了我吧。 可那明显是不现实的,沈渊瞧她的眼神她很清楚,满满的全是危险的*味,他的一举一动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他会用这一天怎么整她,要把好几年的过节一次全给她算清楚。 冷不丁的她打了个寒颤,盘起腿她开始考虑耍赖的可能性。 第二天明雅起了个大早,乡下就是比城里安静,没有嘈杂的人车声,没有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白茫茫的一片,有的不过是单一的色调。 老人起得早,夫妻两已经早早在院子里做操,看到明雅出来笑了笑,忙招呼道: “小雅,你怎么起这么早。” 明雅嘿嘿笑了两声,指了指沈渊的房间: “李伯伯,哥他还没起来呐?” “你哥昨晚被你李伯伯抓着下棋下到半夜,这会儿估计还没醒,你喊喊他,回头我给你们热包子。” 明雅笑呵呵的应下,拉了拉门把手发现他居然没锁门。 屋内光线昏暗,从门外往里看,见着他横躺在床上的身影,看起来是真累了,偏着头睡得很熟,沉在阴影中的面容沉静得亦如雕塑。 明雅轻手轻脚的凑过去,屏息静气的看着他熟睡的俊颜,突然忆起他昨晚把自己的脚丫子捏疼的事,遂起报复之心。 回过头她悄悄的又溜了出去,从院子里找来一个苏锣,蹑手蹑脚的凑到他床边,而后“咚”的一声敲响,床上的人几乎是立刻的就弹了起来。 他仿佛还没睡醒,眼神有些发蒙,凌乱着一头短整个人还在呆滞状态。 可随着又一声刺耳的锣声在耳畔炸开,他两眼冒着火光的冲着她低吼:“方明雅!” 明雅乐了,忍着笑无辜的说:“哥,太阳都快晒屁股了,快起来吃早餐吧。” ☆、第八十七章 下车,否则我一枪爆了他的头。 她吓得魂都要掉了,这个卓然是神仙吗?还是往身上装了雷达,随便扫一扫就能测试到她的方位? 对比明雅的慌乱,沈渊倒是显得极为气定神闲,照例拿着一双桃花眼上下扫了她一圈,而后耸耸肩不置可否的道:“你怕他什么?不是离婚了吗?” 随着两辆车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明雅透过车窗看清了卓然冰冷、阴霾的表情。 她倒吸一口凉气,虽然知道沈渊说得没错,他们已经离婚了,她怕他什么,可瞅着人来势汹汹一副要撕了沈渊顺便也撕了她的模样,她心中顿时一咯噔,忙去推沈渊。 “你别管,快,快掉头。” 沈渊没理她,现在掉头也晚了,眼看着卓然拉开车门朝他们的方向走,他把心一狠,搂过明雅找准了一张红唇便亲下去,反复碾压间,还不忘抽空觑了一眼不远处的身影,看着他突然停下的步伐,他微微勾起唇,挑衅的意味颇足。 男人都是很记仇的。 他可没忘了卓然在众目睽睽下令他出丑的事。 明雅这下是真的吓傻了,睁圆了一双大眼好不容易从沈渊那脱身,顾不及给他一巴掌,人已经被卓然那张冷如雕塑的俊脸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看着他在原地站了数秒,而后突然迈开长腿,一步一步,极其缓慢的朝他们走来。 少去平日的儒雅、从容,全身上下仿佛每一丝线条都是硬的,不再温煦,不再柔和,如今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比往昔更锋利,凛冽的卓然。 她心尖猛的一颤,抓着安全带的手越握越紧,只觉得车厢里空气被瞬间抽空,闷得慌,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同样察觉到周遭氛围变化的还有沈渊,只见他收起了笑,不再吊儿郎当的摇下三分之一的车窗,眯起眼道: “卓少,来省亲吗?” 卓然没回话,冰冷的目光笔直的射向副驾驶位的明雅,飕飕的冷气令明雅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明雅,跟我回家。” 明雅瑟缩了下不说话,回什么家?那个可不是她家。 “把门打开。”拉了拉车门,知道他下了中控锁,卓然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沈渊讥诮的挑起眉毛,当他傻啊,卓然那身手自己可是见识过的,吃过亏还不长点心眼,他以为自己是他那没脑子的前妻吗? “既然她不想跟你回去,你又何必逼她,强 扭的瓜不甜,更何况你们不是离婚了吗?卓少,你这可不厚道了,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事?”沈渊咧着嘴笑,似乎非常享受看着卓然吃瘪的模样,他从前就看这个小白脸不顺眼,也就方明雅那傻女人会死心塌地的把他当成宝。 “方明雅。”出口的语调很淡,可在平静的语气下,那饱含威胁的意味却比什么都直白的袭向二人。 明雅垂着脑袋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也许说些狠话让他死心也比现在不清不楚的好。 于是她真的说了,台词就跟那恶俗小说里的如出一辙: “卓然,你回去吧,咱两真不合适,我都能放下的事你怎么就这么拎不清呢?而且……那个,我其实已经心有所属了,那人是谁你也知道,所以你就当行行好,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 “方明雅。”他脸色发青,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十指相缠,这不明摆着的事? 随即他目光一寒,冷笑道:“你打算自己出来,还是我帮你?” 这是威胁,*裸的威胁。 明明夹在两人之间却被忽视的沈渊彻底被激怒:“如果我没记错,我妹妹已经跟你离婚了,既然没有夫妻关系,她愿不愿意跟你走是她自己的选择,难道堂堂卓董事长只会对女人使用暴力?” “开门。”他面无表情的重复。 沈渊不悦的眯起眼,同样冰冷的回视。 “……开车吧。”眼看着周围的氛围有要结冰的趋势,明雅决定不与他吵。 沈渊不动声色的打火,虽说就这么开车走了显得他很窝囊,可经过上一回的交手他很清楚两人之间的差距,与其打开车门自取其辱,倒不如退一步保全大局。 卓然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可尽管如此他面上依旧平静,只不过在他发动引擎的时候从口袋里拿出一对黑色皮质手套,慢条斯理的戴上,而后“砰”的一声,一拳杂碎了眼前的玻璃。 破碎的玻璃渣子散落在脚边,沈渊反应不及一脚松了离合,车子在公路上震动了两下,熄火了。 明雅被那一声巨响吓得张大了嘴,目不斜视的盯着他。 “卓然,你他妈什么意思?”沈渊瞥了眼被打碎的玻璃窗,咬牙切齿的骂道。 “下车。”他还是那句话,只是语气更冷,也更可怕! “神经病,你等着收我的律师信吧!”沈渊同样冷着一张脸,可他到底没下去,面对一 个能一拳打碎车窗玻璃的男人,他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于是重新发动引擎,惹不起还跑不起吗? 可就在他打算启动车子的同时,卓然看着明雅笑了,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就这么顶上了沈渊的太阳穴。 “下车,否则我一枪爆了他的头。”他这话是对明雅说的,森冷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真的假的?”沈渊嘴角抽搐。 “你可以试试?”他还在笑,笑得明雅心里发毛。 她惨白着一张脸,牙关不停颤抖,开玩笑的吧?谁来告诉她这是演哪出?卓然怎么会掏枪?一个好端端,干净得从来不沾黑的卓然啊,如今居然在她面前上演了黑社会老大抢女人的一幕? 而最不幸的是,她就是个那被抢的女人。 “方明雅,下车。”他面上冷漠得近乎无情。 明雅额际滑过一道冷汗,坐在副驾驶位上依旧没有动作,毕竟她内心依然认定了卓然拿的是假枪,不过是装腔作势吓唬她罢了。 然而随着子弹上膛而产生的金属摩擦声在耳畔响起,别说是被顶着太阳穴的沈渊,连她都忍不住吃惊。 这……这真的不像是假的呀! “你疯了啊?”明雅低喊。 “我数到十,一、二……”他不答,静静的数着。 “卓然!”她心里直发嘘,说出口的话也没什么底气。 “八、九……”他面色平静的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与冰冷的枪械纠缠在一起,在茫茫白雪下作势扣动扳机。 “等等!我下,我下!”明雅一张脸给吓得血色褪尽,瞧了眼一旁已经满头是汗的沈渊,拉开车门,手软脚软的攀着车门没动,“把枪……收回去。” 他满意的点点头,还真的收回了那把黑色的小手枪。 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他松开车厢内那个可怜的男人转过身,来势汹汹的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黑色风衣加一条紧身皮裤,偶尔有风吹过,衣摆随风招摇的模样,还真有那么一丝黑老大的气势。 “走吧,我们回家。”他平静的看着她,漂亮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 “我们已经离婚了!”明雅仅仅的抓着车门,一再重复的向他低吼,“我不会跟你回去,有本事你也一枪打死我好了。” “我们没有离婚。”他淡淡的说。 “卓然,你是野蛮人吗,不讲道理只会使用暴力,你要我说几次,我们已经……啊?”她惊愕的抬起眼,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还有离婚证……” 小红本还放在包里,怎么可能没离。 “离婚证是假的。”他抓下她扣在车门上的手,一根一根手指的掰开,而后拢入掌心。 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她按捺住心中的恐慌,顿了好半晌突然把他推开:“不管离没离,总之我不会跟你走。” “明雅,不要逼我……”他叹气,目光在她光滑的脖颈处流连。 “你要打我?”她冷哼。 “不,我不会打你。”他表情严肃的道,可几乎是瞬间的,一个手刀落在她的后颈,明雅根本来不及躲,便在他面前晕了过去。 沈渊面色铁青,满头是汗的看着他把人抱回车上,这辈子头一次被人拿枪指着,那滋味…… 忍不住子在方向盘上拍了一掌。 第二次! 他眼睁睁的看着他把方明雅带走。 再次醒来,她毫无悬念的睡在两人的卧房中,旁边就坐着卓然,他似乎守了她许久,偏着头靠在墙边小憩。 明雅摸了摸有些发疼的后颈爬起身,忍着揍他一拳的冲动下床。 “你醒了?”几乎是在她睁眼的时候他便清醒了,坐在她身边,冰凉的指尖轻轻扣上她的手。 她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想到这人外表斯文,实则野蛮的行径,她用力的抽回手:“别碰我。” 没想到能如此轻易的甩开他,明雅赶紧去找自己的包包,倒出里头的东西到处查看,连行李箱的夹缝也没放过,可找了许久却始终没找到任何可疑的物品。 拧起眉头,她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用力的抓了抓头发,终于忍不住质问道:“你为什么知道我在哪?” 如果没往她身上贴追踪器,她实在想不出来他是怎么找到她的,难道他是神仙,有天眼? “地上凉。”他走过去抱她一起坐在床上,搂着她笑道,“你确实不好找,可如果换成一辆限量版兰博基尼,就不好说了。” 明雅不说话了,原来是沈渊那辆骚包黄害了她。 ------题外话------ 最近写吐了,容我休息一天…… ☆、第八十八章 讨好 床头灯的金属罩清楚的印出她清秀的五官,其中原本樱红的润唇如今微肿着,伸长了手指碰了碰,居然传出一阵火辣辣的刺疼。 这是什么? 明雅眨了眨眼,她记得之前是没这么严重的,被沈渊咬的时候顶多是破了个口子,可如今一觉起来,怎么就变成了两根香肠贴嘴上了? 再反观自己一身居家睡衣还有浑身冒出的沐浴乳清香,很明显是被人洗过了…… 明雅眯起眼,将目光落到他身上。 “你干的?” 方才的煞气仿佛只是一场幻觉,清醒过后他依然是那个暖如春风的男人。 可他外表虽然温和,出口的话让明雅气的想把身旁的行李箱扣他脑门上。 “恩,适当的消毒一下。”盯着她的嘴半晌,他皱了皱眉,掏出纸巾又想上前擦拭。 明雅咬牙切齿的瞪着他,她很脏吗?消毒?! 她心底虽然气恼,可回想起他刚才的狠劲还有那支黑洞洞的管制枪械,她余悸犹存的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会有枪?” 知道她在害怕,他目光晃了晃,伸长了手臂搂住她:“怕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跑。” 明明语调温和,可听在明雅耳朵里却冷得她浑身发毛。 “如果我再跑了呢?”她试探性的问。 “再跑,我就一枪崩了你,省事。”他开玩笑地说完后很明显的感受到怀中人的瑟缩,意识到自己这个玩笑似乎过了火他摇摇头安抚道,“当真了?好吧不逗你了,那支枪其实是假的。” “假的?” 明雅猛地挑高了眉头,而在震惊之后紧接而来的是愤怒。 谁会想到卓少爷这么好的演技,做起来就跟真的似的,连她都以为他会开枪的时候,他居然告诉她那不过是把玩具? 而后拿着一把玩具看着她跟沈渊在那跳脚,他估计偷着乐的吧! 想到这她也不怕他了,推开他起身,拎着包打算走。 可就在这时,当她留意到自己失踪的黄皮信封与保险箱钥匙的时候,脸色遂变。 “你在找这个吗?”他从抽屉里取出她父亲的遗书,连同钥匙一起放在她面前。 明雅几乎是用抢的把袋子夺过来,细细检查了一番,确定完整之后垂眼不再瞧他。 “明雅,你这次走是打 算拿着这笔钱再也不回来了吗?”他尽量保持语调和缓。 价值一亿的金条,确实能令她无后顾之忧的将孩子生下来,也难怪她之前如此有底气的与他争吵,原来已经一早为自己铺好了后路。 明雅不说话,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还问她做什么? “可惜,你并不具备继承这笔遗产的资格。”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看着她惊愕的抬眼,语气稍缓道,“爸爸在遗嘱中写得清清楚楚,继承的首要条件是你必须离婚。” 明雅困惑的点点头,她满足条件了呀。 卓然摇头,突然颇为无奈的开口叫她的名字:“明雅,我们还是夫妻。” 话中透着点惋惜,可怜的女人,她也许这辈子也无法继承父亲的遗产。 明雅此时此刻的心情已经远远不能用震惊来形容,她一声不吭的从包里拿出那本红色的离婚证,然后泄愤似的往他身上一砸:“没离婚,这是什么?” 卓然捏着她丢过来的小红本,随手翻开看着两人的一寸照,微微勾起唇,两手捏住离婚证的中央。 明雅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的动作,心中徒的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本能的伸手要抢,谁知还是慢了一步,最后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把一本带皮套的离婚证撕成了碎片。 明雅倒吸一口凉气,离婚证虽说不厚,可好歹套着皮套,他居然能轻而易举,就跟捏豆腐似的弄得粉碎。 她蹲下身捡起一地的废纸有些恼火的说:“卓然,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以为撕了证,我们离婚就不是事实了吗?” 勾起唇,他不答反倒背过身,拿出他自己那本与两人之前签下的离婚协议书,当着她的面毫不留情的撕了个干净。 明雅愣了愣,心中的疑虑渐渐变得清明,连离婚协议都没交上去,那么地上的这一堆废纸,有非常大的几率是假的…… “现在明白了吗,我们没有离婚。”他抱紧已经呈现呆滞状态的明雅,眸中柔情似水的安抚道,“放下你的偏见与固执吧,我们重新开始,把孩子生下来以后一家三口好好的过日子,这样不好吗?” 俯下身,他咬着她的耳垂呢喃,竭尽全力的蛊惑人心之余,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 明雅听着那道低沉沙哑亦如提琴的嗓音,猛地一咬唇,随着利齿碰上嘴上的伤口,尖锐的刺痛伴随着腥甜的血腥味终于将她由迷雾中唤醒。 她惊魂未定 ,就差一点又要陷入他布下的温柔陷阱。 放下偏见与固执,跟他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好好过日子?好,真的好,如果这个场面发生在三年前她也许满心欢喜的便答应了,从此当个幸福的傻女人,不管老公是谁,在外面干了什么有什么身份背景,只要他在她身边,她便快乐得要飞起来。 可现在她,她默不作声的握紧拳头,这些日子以来,她开始对他改观,一并回想起爸爸之前的忠告。 她一直以为他不过是有些内敛,却没想到城府如此的深,她看不透他,在他面前更觉得自己是个笨蛋,被耍得团团转之余,回过头居然还一头雾水的不知道自己到底错了哪…… 她咬咬牙,想起曾经问过他,你喜欢我吗,回答是肯定的,可这就是他喜欢一个人的方式?不坦诚,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等想起的时候哄哄她,想不起的时候晾在一边,出了事她永远是罪魁祸首,是最该被谴责质问的对象,而他自己?则顶着一张大善人的嘴脸到处奔走,很多时候明雅会忍不住想,这个男人之所以给她收拾烂摊子,说不定就是想利用她的坏来突出自己的翩翩风度。 这算哪门子的喜欢,一段无法建立在信任上的感情,她留着也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等到老了,人老珠黄了就更没可能了。 “让我考虑考虑。”她跟他学,也把心事藏妥当了,先敷衍过去,往后再找机会。 卓然神情微滞,手臂一使劲把她搂得更紧:“好,我等你。” 经过这次,明雅真正明白到与敌同眠到底是什么滋味,她这么一闹算是完全撕开了卓然那层温和的表象,如今他也不再费心与她伪装,私底下的小动作堂而皇之的搬上台面,每每她不耐烦的挥开,他便打着夫妻义务的旗号恣意妄为。 擅自扔掉了她的地铺不说,连出门跟着的黑衣人也由一个变成了四个,整天浩浩荡荡的出行,明雅就是想低调也低不起来,久而久之受够了被人当猴看的视线,她懒了不出去了,成日窝在家里当她的卓夫人,少奶奶,可之后一细想她又猛然捶胸,她这算不算又中了卓然的心理战术?! “要不要吃一点?”她拿着饼干坐在沙发上煲电视剧,忍不住朝一旁的小黑……恩,她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于是一人起了一个外号。 小黑脸上的墨镜闪了闪,本着夫人的东西不能吃,夫人的话不能信的至理名言,摇头婉拒。 “喂,为什么卓然没有炒了你?”她舔舔手 指,瞅了眼那张熟悉的面孔,按理说她在他手上跑了,他应该不会好过才对呀。 小黑轻咳了声,严肃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卓少说夫人狡猾,与其聘用一个新人倒不如留下我,俗话说得好吃一堑长一智。” 他会吸取教训,如果再上当那就是一头不折不扣的大蠢驴。 明雅冷哼一声毫无形象的睡卧在沙发上,平心而论,除却夺去她的自由,卓然对她还挺好的,房子虽小五脏俱全,吃的用的穿的,事无巨细大小全得经过他的筛选,最终才能用在她身上。 明雅之前问他,堂堂一个卓氏董事长,哪怕不住豪宅也得起个像样的别墅吧,否则过年过节人家登门送礼的时候,看他窝在这个小公寓会怎么想? 可他只是搂着她没说话,不咸不淡的模样似乎在考虑什么,隔天就有人往家里送了一大叠宣传单,什么户型都有,明摆着是让她做主。 然而一般的女人遇上这种情况,心情应该是雀跃的吧,毕竟老公温柔体贴又多金,什么都让自己拿主意,连买个房子都是看她高兴,点哪买哪。 可明雅却笑不出,他真以为她不知道他好几年前就把卓家的老宅赎回来的事?却一直瞒着没让她知道,这分明是从未打算带她搬进去。 他骨子里估计还是瞧不起她,想来也是,她方明雅一个暴发户的女儿怎么配走进他的主宅,他一直抓着她不放手也不过是看着她怀孕了罢了,不甘心加上她不适时候的怀孕,可不就铸成了今天的局面? 卓氏大楼顶层。 桌上的内线秘书电话响起,卓然连头也不抬的按下接听键。 “卓总,会议时间到了。”那头响起秘书的提醒。 “好的,谢谢。” 十分钟后他抵达会议室,此时各部门人员已经纷纷来齐,他直接坐在首位,开口直入正题:“关于这次投标,胜算有多少?” 李学铭低头看了眼手表笑道:“这才两点,一会有消息古叔会打电话过来的。” 卓然点点头,接下来就是商量几个新项目的细节与进程,等到会议结束已经过了下午四点。 会议室的大门被人拉开,卓然西装革履的从里面出来,后头跟着李学铭,两人正商量着投标的事。 “你今天有点心不在焉啊?”拉开副驾驶位的门,李学铭忙不迭的坐进去,打算蹭一次顺风车。 卓然挑了挑眉头没说话, 系好安全带直接把车开到了公路上。 李学铭耸耸肩,不用说他也知道原因,这不,当他看到卓少爷突然拐了个弯,在卓氏旗下的一家珠宝店外停车时,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美人膝英雄冢呀,这也不得不说卓夫人那魅力无边,迷得少爷神魂颠倒,连刚才开会的时候都不忘时刻盯着手机。 堕落了,真是堕落了! 停好车,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珠宝店。 店经理难得见到大老板的面,还以为出了什么乱子,夹着尾巴小心翼翼的迎上前招呼。 李学铭跟在他身后,瞅着他仔细挑选的模样,忍不住嘴碎道:“已婚男人之所以给女人送东西有两个理由,第一,他做了什么亏心事需要借助送礼当做补偿。” 卓然没回话,看样子也不像,于是他继续说:“第二就是,他想要讨好那个女人……” 这次卓然回头瞥了他一眼,虽然很快移开,但他是个明眼人,一瞧就明了。 “怎么,跟明雅吵架了?”李学铭看着他选了一枚铂金戒指,精致的款式简单大方,只不过在这个时候送戒指? 李学铭皱起眉头,目光落在满柜的奢侈品上,以这么多年泡妞的经验,非常想给他提个醒。 这个,其实比起戒指这种有着特殊意义的礼物,项链、耳环、镯子,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没有,我们感情很好。”他依旧笑容淡定,可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晚上明雅听着卓然在厨房里忙活的声音,早早洗了澡窝在饭桌前等开饭。 她已经堕落了,吃了睡睡了吃,前几天去称体重发现居然胖了一圈。 看着他穿着围裙在屋内走动,明雅手痒的抓着他的手机给他拍了一张,“咔擦”一声令男人的动作僵了下,他搁下碗筷侧目看她,笑容和煦的道: “来吃饭吧,我今晚做了你最喜欢焖猪蹄。” 明雅丢下手机盯了他半天,好半晌摇头道: “我不吃。” “我做了两个小时,你好歹吃一点。”他走过来抱起她,掂了掂重量满意的笑了。 明雅不吭气,闷不做声的把小碟子推得远远的,她可是有骨气的,坚决不吃同类! 吃完饭以后明雅照例还是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而卓然就跟那小保姆似的给她端出了刚切好的水果。 看到他挡在面前的身影,她伸腿踢了踢他的屁股:“走开,挡着我了。” 之后明雅也没瞧他什么脸色,照常看自己的电视剧,津津有味的模样就差没往屏幕里钻去。 其实她也不想这么对他,好歹夫妻一场,即使不能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好歹也好聚好散吧。 可他偏不,她算是见识到他的蛮横,顶着一副我是为你好的嘴脸把她关在屋子里,她说要出去他也答应,可后头一堆黑衣人搞得就跟黑社会大姐大出行似的,她能给他好脸色瞧? 明雅那个窝火,憋屈,可她没办法,都说面对敌人,下下之策是出轨,中策是自我折磨,上策是淡然处之。 出轨肯定是没戏的,自我折磨……她又不是犯贱,所以她往上上之策那打了个红勾,大有你关得住我的人,关得住我的心,可你特么不能左右我的面部表情! “明雅。”他挨着她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美的戎盒,“送给你。” 明雅眼睛眨也不眨:“又是戒指?” 感觉到他搂在自己腰上的手一僵,她知道她没猜错,忍不住眯起眼,这段时间他保持着每日一枚钻戒的节奏不停的送,她知道是什么意思却不做声。 “恩,戴上让我看看……”他把戎盒放入她的掌心,慢慢收回手目光专注的凝着她。 明雅愣了愣,侧过眼视线往他身上一扫而过,而后她若无其事的把小戎盒收入睡衣口袋里,挥挥手:“我收下了。” 她领了他的情,却不承他的意,一切仅止于此。 男人淡然的笑意僵在脸上,面无表情的看了她许久。 周遭再一次陷入一片寂静,屋子里的氛围霎时变得紧张,明雅盯着电视机一动不动,面上虽然平静,实则浑身的汗毛已经悄然竖起。 这人牛高马大的坐在一旁,哪怕没有任何动作,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仍于无形中源源不断的向她传递。 她心里噎着很不痛快,索性一屁股弹起来朝房间的方向走,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明雅。”他突然握住她的手,不过是数秒的时间已经收敛情绪,表情重新变得柔和,“你最近睡得不好?” “恩。”她闷闷的应了声,最近的睡眠质量确实不好,浅眠、多梦,稍微有一点动静都会令她惊醒。 “怀孕后我就变得浅眠,晚上只要有一丁点声响都会醒来,要不你给我安排一间客房 ,省得你三更半夜回来吵醒我。”她试探性的问,反正她都怀孕了他也干不出什么出格的事,他贴着她不放不嫌床铺太拥挤吗? “好吧。”随着明雅目光发亮,他笑着否决,“以后我会早点回来。” “……”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好吗。 明雅摸摸鼻子,只觉得这人的少爷脾气越来越严重了,回到房间她拉开抽屉把他送的不知道第几枚钻戒扔进柜子里,数了数量,不多不少,刚好是从她回来那天开始送起。 眼瞅着他没跟上来,明雅把戎盒打开一枚枚的看,金光闪闪的铂金戒指,无论是做工还是材质都不便宜,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她可不傻,既然他不让她继承那笔遗产,那么她总得给自己存点路费。 ------题外话------ 月底了,结账了,忙疯了~那万更啥的,恩,咱下个月再说吧,啊哈哈哈哈~ ☆、第八十九章 背道而驰 这几天因为工作需要,卓然拎着行李上外省出差去了,保守估计得三到四天才能回来。 起初他还打着要把明雅捎上的心思,可明雅跟他相处久了那个精明,一听苗头不对立即扯出自己的身体因为怀孕哪哪又不舒服了,腰怎么怎么疼了,总之就是浑身上下没一块地方是舒坦的这才逃过了天天在他眼皮底下生活的窘境。 走的那天,他一动不动的站在衣柜前。 “过来,帮我把领带系上。” 明雅躺在床上动了动脚,然后翻过身把被子蒙脑袋上全当没听见。 抬眸,他抿唇看着床上的女人,颀长的身影静伫着,不发一语,不动声色。 约莫五分钟以后,门外传来保镖的提醒。 “先生,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明雅在被子中拧了拧眉头,侧过脸瞥了眼床边的身影,对方姿势不变,只不过在一双墨黑色的眸子里正向她传递着某种信息。 明雅与他对视数秒,几乎是瞬间就明白过来。 杠上了是吧? 她不给系他就不走了是吧? 背过身,她选择无视之,想想这人的少爷脾气,心中顿时恨得牙痒痒。 曾经她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变成一个事事小心,处处讨好的全职太太,起早贪黑日日给他等门不说,连脾气也不要了,一味的迎合近乎放弃自我,除了沈从榕,她甚至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可换来的是什么? “你不是总嫌我做得不好吗?”她抱着枕头闷声开口,他难道忘了那次她把他的领带打出死结的事?虽然他当时没说什么,态度依旧温和,可一背过身,却将那领带扔进了抽屉,再也没取出来。 卓然朝她伸过去的手一僵,犹豫片刻缓慢收回。 视线定格在她露于被褥外的黑发,他神色复杂。 尝试过一次,失败了,然后爬起来继续直到成功为止,这个就是从前的方明雅,虽然刁蛮任性却恣意鲜活。 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那个曾经充满勇气,精神奕奕的小丫头渐渐变得胆怯,每做一件事之前她学会思前想后,慢慢的成长,慢慢的不再给他增添麻烦,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将他剔出生命。 “对不起。”半晌,他垂落双手,面上划过一丝暗淡。 经过这些年的磕磕绊绊,他预想的结果确实达成了,她也依照他的想法变得 成熟,可有一点令他茫然的是,她并未朝着自己预期的方向走,而是背道而驰,越走越远直至消失。 听到关门声,明雅打了个呵欠,从前知道他出差,她生怕他跟那群人模狗样的富商下夜总会泡小姑娘,所以一定会在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跟个老太婆似的絮絮叨叨,如果每天晚一分钟没给她打电话,她便疑神疑鬼,更甚者会搭乘当日的飞机过去探班。 估计她如此冷静的看着他走,他不习惯了吧,可他不习惯又能怎样,对这种事他不累她却早已疲倦。 卓然走后几天,她自然是乐得清静的,心里也知道男人出差应酬,难免少不了会进些高级消费场所,但凡提到这点地方,自自然然的又得跟酒色女人挂上钩。 她从前最怕的就是卓然被比她年轻比她温柔比她体贴的小姑娘给迷了去,所以看起他来真叫个无所不用其极,只差没买条狗链拴在他脖子上,挂个牌子写上“方明雅专用”。 可那样有用吗?一个人的心如果不在你身上,这般死搅蛮缠不过是徒增厌恶罢了。 道理很简单,她却看不通透,最终累人累己。 晚上卓然打电话要跟她视频,明雅捏着话筒怔忡半天,而后找了个不会弄的借口,一伸手按掉挂断键。 完事以后她继续抱着果盘在床上煲电视剧,果然管家公不在就是清净,至少不会有人拧着眉头站在她身旁,时不时捡捡果皮擦擦床单的碍眼。 可他人虽然不在家里,那主控权犹在,还不到一分钟,小黑抱着笔记本敲开她的门: “夫人,摄像头已经调试好了。” 说完搁在她床头就走。 没多时,当明雅回过头又一次看到那个微皱着眉头一脸不满的看着她的卓然时,手一抖,条件反射的开始收拾。 “明雅,我跟你说过几次,不能在床上吃东西。”他的声线一如既往的温和,可那絮絮叨叨的模样,就跟那只会唱onlyyou的老头子似的。 听到这明雅跳高两条漂亮的眉毛,停下收拾的动作回过身,留意到他身后的大床她知道他正在酒店休息。 看到这她突然就笑了。 卓然在另一头盯着她的笑脸,还以为这丫头是收到自己的暗示,知道他没出去乱搞,下了班乖乖回酒店所以放心,谁知道他这头刚安下心,她那头便凑了过来,跪在笔记本前到处摸索,也不知道摸索什么,总之因为弯下腰的关系, 睡衣领口大开,露出前胸一大片皮肤,光溜溜滑腻腻的正对着摄像头…… 卓然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目光如炬的盯着那一大片白的扎眼的春光之余,忍不住抿唇说: “明雅,哪怕在家里也要穿内衣……” 他说着说着就留意到她单薄的衣着,面上顿时露出不满,忍不住又开始唠叨。 明雅,天气冷你应该多穿点。 明雅,把袜子穿上。 明雅…… “啪”的一声,明雅看着黑了一片的电脑屏幕,觉得这个世界在瞬间清净了。 顺手又拔了床头的电话线,她几步跑到门边把卧室的大门给反锁上,也不管卓然什么心情,心安理得的窝回床上继续煲电视剧。 反正山高皇帝远,他拿她没辙。 而此时此刻,隔着电脑坐在酒店客房中的卓先生,那个心情是非常复杂的。 不久以后明雅听到了门口传来小黑的声音。 “卓先生,夫人把门锁上了。” 那头传来一阵沉默。 “需要把门踹开吗?” 好半晌,小黑听到他在话筒中的叹气声: “随她吧。” 谁会想到,表面无比风光的卓董事长也有被人弃如敝屣的时候。 挂断电话,小黑默默看了眼面前那扇厚重的木门,摇摇头,不由的对古人生出点崇敬之情,还是祖师爷爷有先见之明,早早便知道了,娶妻当娶贤! 卓然这次出差当然不是玩的,最近他在董事会上敲定了一个项目,尝试进军国内汽车市场,这次过来可不就是为了商量投资的事。 说到谈生意,就跟潜规则似的,万万少不得酒和女人,于是在隔天下午,他与富商在酒桌上谈妥之后应邀前往市区内的一家高级按摩会所。 当地富商是有意讨好,找的按摩师都是些年轻漂亮的姑娘,看着也不像什么专业人士,明眼人一瞧便明了那是什么用心。 在房间里聊了几句,富商推说有事,满脸歉意的走了,剩下卓然与李学铭二人。 李学铭号称黄金单身汉,美色当前哪有不吃的道理,于是伏在按摩床上,享受着背上那只柔软的小手。 而一旁的卓然包着浴巾,在小姑娘爱慕的目光下,显得格外的气定神闲。 拿出手机他极有风度的对李学 铭说道: “我出去接个电话。” 而后便一去不回头。 等到李学铭酒也喝够了,桑拿浴也洗过了,出来的时候冷不丁的撞到卓然在楼梯口抽烟。 他侧着身静静的靠着墙壁,手中的烟蒂在白炽灯下忽明忽灭,看到他走来他不疾不徐的站起身,笑道: “玩够了?” 李学铭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前听说你惧内,我却一直不信,可现在……卓然你没救了。” 听罢,男人却只是笑,没回话。 明雅第二天去送顾倾城飞机的时候,天空淅沥沥的下起了冬雨,雨水洗刷着市区里的每一辆汽车,在车窗上划下一道又一道的水纹。 高级轿车停在机场门口。 这时,有保镖过来拉开她的车门,在她上方撑起一把伞,而后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明雅回头不着痕迹的打量了眼身后跟着的四个人,如果不是为了给顾倾城送机,她真的不想来,谁乐意出个门都搞得跟国际巨星出行似的? 没多久,她看到了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顾倾然与顾倾城。 身旁还围了几个顾家人,倒是不见顾老爷的身影。 “明雅!”一身运动服的少年看到她,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立即泛出笑意。 眼瞅着他屁颠颠朝自己跑来的样子,明雅一阵晃神,眼前仿佛出现的是一头在摇尾巴的大狼狗。 她忍不住揉了揉眼,估计最近是太累了才会出现幻觉。 来不及反应,顾倾城已经扑了过来,结结实实的一个熊抱,撞得明雅险些一屁股摔地上。 身后的保镖试图把他拉开,被明雅一个眼神制止。 她伸手揉上他的小平头: “顾老先生给你找了所什么大学?” 先问清楚,那天有时间再溜去看看他。 顾倾城将头埋入她颈间,跟个孩子似的埋怨: “k·b。” 明雅一愣: “k·b,不错。” 她在心中默默流泪,顾倾城这混小子估计是成绩太过不堪入目,顾老爷子拿他没辙,只能花钱丢进了那所出了名的专供有钱人家的公子、千金混文凭的烂学校…… 也好,也好,这样四年 之后好歹能混个海归的名头,出去也不丢人。 可她其实最想跟他说的是,学弟啊,姐姐我当年也是从那出来的…… “明雅,你会等我回来的吧?”走之前他不放心的一再询问。 “是,我等你。”她面容平静,如果到时候他不嫌弃她离异的身份与还带着一个孩子,她自然不会拒绝。 “好。”他笑了,背着包潇洒的朝她挥手,笑得开朗的同时,一双眼睛似乎也沾上了太阳的光彩。 明雅抬头看着飞走的班机,脑中还晃过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他还年轻,人生也才刚刚开始,反倒是她,早已经尘埃落定。 她心中突然有些酸涩,很清楚自己对顾倾城来说只能算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初恋,他也许是觉得她有趣,徒生好感,一门心思的认为自己有多喜欢她,实则在若干年后,当他回想起现今的自己也许只会觉得可笑,亦如她之前那样。 “明雅,对不住。”顾倾然走过来,个子很高,与她站在一起她居然只能到他的脖子。 “你长高了。”明雅摇摇头,用手对着空气比划,“现在的孩子长得真快。” 顾倾然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 “我弟弟之前给你添麻烦了,往后……往后不会了。” 闻言,明雅不说话了,她知道他的意思,大家都知道,只有顾倾城不知道。 而后她淡淡的笑了,笑容有些恍惚: “我明白的,对比现在这段懵懂的感觉,他更应该在成熟的年龄里收获一份成熟的爱情,而那个对象不该是我。” 从机场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放晴的趋势。 明雅拉开车门上车,保镖恭恭敬敬的问了句去哪,她想了想说:“去银行吧。” 然后看着对方窝在一旁给卓然敲了个电话,她不由得沉下了眼。 听着车子发动的声音,她无力的闭上眼,而后又睁开,眸中晃过的却不是认命的光芒。 虽然卓然不让她碰金条,但是她母亲的翡翠链子并不是爸爸的遗产,所以即便没有离婚,她也有资格取出来。 一下车,她直奔银行大厅。 银行职员听了她的来意很有礼貌的陪同她入库开箱。 “方先生当时预交了好几年的保险箱费用,请问方小姐把钥匙和密码带来了吗?” 明雅点点头,看着她把母亲留下的翡翠链取出来,目光蓦然一紧。 那是一枚做工精细,满绿无色跟的极品翡翠观音,上手温润,充满灵性,哪怕她是个外行也能看出此物在收藏界并非一般的珍品。 而这块绿观音她见过,就在爸爸没有外遇,家庭依旧和睦的时候,妈妈像宝贝似的每天戴着。 可惜这块翡翠随着父亲一走,便被母亲收起,往后她再也没见过。 想到那是父母的定情信物,她心头一阵酸涩,深吸一口气把翡翠观音重新放回了保险箱里。 让她拿着母亲的遗物出去变卖,她还真的做不出来。 回到银行大厅的时候才发现银行今天的人有点多。 几个保镖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明雅原先也打算直接回家,谁知人还没走到门口,伴随着一声枪响,几个手持枪械的男人冲进了银行。 ------题外话------ 月底没办法多更了,估计要忙上好几天,等过了这个月就好了,么么哒~ ☆、第九十章 生死不明 这光天化日难道是抢劫银行? 下一秒,明雅知道她猜对了。 不仅如此,在枪响过后,他们手持枪械,逮着不要命敢往外头冲的,便一发子弹射在人家腿上,枪法极准,训练有素,一进大厅便拉上大门,控制现场,明显就是惯犯。 “都他妈的不许动!双手抱头蹲下!我们只求财!” 听着周围的尖叫声,明雅蹲在人群中心里也害怕。 “所有人把手机交出来,关机,我数到三,如果有不合作的我不介意帮帮你!” 她就算胆子再大也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从小娇生惯养哪遇过这等场面,当下,她听话的往口袋里掏了掏,取出自己的手机推出去,谁想,就在这时小巧的机身震了震,卓然的专属铃声在整个银行大厅内回荡。 卓然恰好搭乘下午的班机,刚到机场便给明雅敲去了一个电话,可没响几声便挂断,之后再打过去显示的是关机。 他敛下眉眼,心中隐隐生出点不安。 感受到周围快要窒息的空气,明雅吓得一颗心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把不远处的手机给拿回来,本意不过是依照吩咐关机而已,可这动作看在劫匪眼中却隐含着不小的威胁性。 伴随着一声枪响,一直守在一旁的小黑眼明手快的抱住她滚进了角落,而透过他的胳膊,她清楚的看到一枚子弹射入手机屏幕,紧接着就是零件四处飞溅的爆炸声。 她捂着嘴没有尖叫,一张脸却是吓得煞白。 一名疑似头目的劫匪留意到她身后跟着的保镖,朝另外几名同伴努努嘴,于是没过多久,几名持枪的大汉朝明雅的方向走了过来。 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们,没多时不远处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我劝你们不要乱动,我们的本意是为钱,如非不得已绝不会伤害你们,可如果有人非要逞英雄,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话对正遭受威胁的人质来说,无疑是一剂强而有力的定心丸,毕竟钱不是他们的,谁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夫人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小黑护着她说。 明雅没回话,如果劫匪真像他们所说只为财,她心中倒是定了不少。 他们的动作很快,把袋子往柜台一扔,威胁职员往里头装钱,满满的一袋子钞票,装满以后又扔了一个过去,有职员因为 害怕,一时没接稳让黑色的麻袋掉在了地上。 他目光晃了晃作势蹲下身去捡,却被眼尖的劫匪看到他偷偷按下了报警按钮。 刚一起身,那人便被无情的爆了头。 “快走。”劫匪头目见状反应极快的指挥收队,后续工作有条不紊,可见经验之老道。 “强哥!” 当他们听到由远及近的警鸣声,那名叫强哥的头目开始在大厅内逡巡,保险起见他们需要带走一名人质。 可巧的是当天银行里一个小孩都没有,于是他将目光放在了身段较为纤细的明雅身上。 细碎的哭声在耳畔响起,明雅听到越走越近的脚步,还没抬眼手腕骤然一疼,下一秒便被人连拖带拽的从人群中拖出。 小黑见状作势要扑上前,可还未动作脑袋已经被一支黑洞洞的枪管顶着。 “小姐,跟我们走一遭吧。”作为一个劫匪,他这话还说得挺有礼貌。 而此时此刻,明雅真想矫情的跟他说句:我可以拒绝吗? 当然,那下场很可能是一发钻进太阳穴的子弹。 “你们不是要人质吗?抓我吧,她怀孕经不起折腾。”小黑额上划过一道冷汗,力持镇定的说道。 劫匪冷飕飕的瞧着他,他当他们傻,谁会找个牛高马大看似还有点身手的大男人做人质。 “强哥,快!”外头开始催促。 “闭嘴,再啰嗦老子一枪打死你!”说完,扯着明雅上了一辆面包车。 车身震了两下而后飞速的驶上公路。 黑漆漆的空间里,明雅能感觉到一支冰冷的枪械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伴随着车子一路发出的“咔擦咔擦”声,她的视线在惊慌中于车厢内乱扫。 五个人,目测身高都在一米八零以上,体型健硕,蒙着脸,人手一支枪,并且枪法极准,背景明显不简单。 这样一想明雅更怕,像此等亡命之徒,犯起案子必定是拿性命拼搏,而他们劫持了她,那么她能够生还的几率真的太小。 死亡在这一刻离她如此的近,仿佛在下一秒她就能听到身旁的枪响,当然,如果他们能一枪崩了她,她也算得个痛快,只怕……只怕事情并没有她想的简单。 咽了咽口水,她因为害怕而浑身发颤,哪怕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冷静,女性的危机意识还是令她禁不 住的恐慌。 这一刻她多么希望是一场梦,哪怕是一场噩梦也有醒来的时候。 “强哥,这妞挺漂亮啊?”开车的劫匪透过后视镜将目光落在明雅精致的小脸上。 “闭嘴,专心开你的车。” 明雅颤了颤,隐约能猜到身旁拿枪低着自己的人,就是他们口中的“强哥”。 正巧强子也在打量她,看她的衣着与跟着的几个保镖,背景自然不简单,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夫人,对此他沉默下来。 车子开得很快,并且专挑偏僻的道走,明雅看着他们下了公路,径自驶往另一条布满杂草与碎石的小径,心中顿时咯噔一声,绝望了。 约莫二十分钟以后,知道警方追不上来,几人压着明雅下车。 她心里发悚,脸色苍白,在拉开车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股推力,她顿时脚一歪,摔在了地上。 车子不知不觉已经开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小道,眼看着几个拿着枪械,并朝自己围过来的人,她两腿一软终是瘫倒在地。 摸着有点湿的泥土,她已经害怕得说不出话。 她心想如果他们要钱,她可以把爸爸的遗产全部拿出来,可稍后又觉得这个想法可笑,他们好不容易逃出来,又怎么可能冒险回去贪她那点钱? 于是,在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时她反倒冷静下来,闭上眼她心里有些庆幸,幸而他们没有打算在她死前对她进行折磨。 “等等。” 就在其中一人将要扣动扳机的时候,强子说道: “放她走。” “强哥?” “听说怀孕了,放了她,就当积德。”低沉浑厚的语调透出点威严。 之后几个人放了明雅一前一后的上车,随着车子启动的声音钻入耳膜,明雅依旧没抬头,她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再也听不到车轮碾压在石子上声音时,浑身上下仿佛被人抽去了全部的骨,突然松软下来。 她趴在地上不停的喘气,偶尔有冷风吹拂,夹着一股饭菜的香味飘入鼻间,顺着方向,她知道在不远处必定有人居住。 有人家就代表了有电话,只要能联络上外界,她马上就能获救。 她撑着树干起身,也许是刚才下车的时候扭到了脚,又因为刚才太过惊恐,所以忽略了。 她咬咬牙忍下由脚踝处传来的钝疼,有些 吃力的往前走。 早上刚下了一场雨,地上的泥土还有些湿,周围种植了不少树,有的她叫得出名字,有的则叫不出。 她一瘸一拐的在石子上行走,偶尔会因为踩上一两块石尖而险些摔倒。 有光线透过光秃秃的树干打在她身上,她抬眼看去能够清晰的瞧到不远处的落日,她没有戴手表的习惯所以不知道时间,只能模糊的猜到现在应该是下午五点左右。 她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所以并不了解当地的地形,更不明白要走多远才能回到市区。 这时一阵冷风吹过,树枝在微微颤动的同时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又约莫走了十五分钟,明雅眼里出现了一条羊肠小道,而顺着坡道一路往下的是近郊的一个镇子。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眼中蓦然露出喜色,加快脚步的往下走。 很好,只要能借到电话,相信不到半小时,卓然就会找人过来接她。 然后回家…… 猛然刹住脚步,明雅僵硬的站在原地,顿时觉得自己那两条腿往地上生了根茎,牢牢扎进去再也拔不出来。 清亮的目光静静扫过眼前的小镇。 再抬眼,右边呈现的是一条笔直而干净的柏油马路。 明雅一动不动的站着,脸上沾了点土,身上的衣服也有多处被树杈划破。 落日的余晖静静洒在她脸上,将身后的影子拉长,孤孤单单的没有半点生气。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左边是余晖下温馨安静的小镇,右边则是一条通往未知的柏油马路,如果运气好她也许不用走太久就能碰上一个公交站…… 随着风声肆起,明雅在树下又站了一会儿,然后她动了——向右。 临近夜晚,温度骤然降低。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的走出机场,皆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李学铭跟在卓然身后,拎着行李一路上看着他面色凝重,边走边打电话的模样沉默着没说话。 出事以后卓然显得非常冷静,有条不紊的吩咐人守劫火车站、长途汽车以及a市所有的出入口,然后又敲了个电话,让人时刻留意各酒店宾馆的入住人群,声线清冷不带一丝慌乱的下达命令,没有情绪的五官更让人猜不透他此时的心情。 可李学铭却看到了,看到他握在电话上的手,正不停的颤抖。 “然子,你放心,今晚哪怕翻了天也给你把人找出来。”何叔在那头保证,又劝慰道,“小雅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 嘴上虽这么说,可挂了电话以后老者不由的叹气。 距离明雅被劫持已经过去了半日,这个时间点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 车子一路行驶,而后在拐了个弯之后最终在出事的银行前停了下来。 李学铭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一旁是一脸愧疚的保镖。 下午就在这里发生了一起银行抢劫案,歹徒射杀一名职员,另外有数名普通市民受到枪伤,而卓氏企业董事长夫人在此案中作为人质被掳,如今下落不明。 径自走入出事的银行大厅,他不自觉的将视线投向某个角落处,淡淡的问道:“她今天就在这里被人带走?” 小黑毕恭毕敬的回答:“是的,先生。” 没有转过身,他垂下眼脸色更显苍白,面前仿佛出现了那个因为极度惊惧而浑身发颤的方明雅。 独自一人被带走,她有多害怕,她无助,可当时他却不在,每次当她遇险的时候,他都不在…… “放心,明雅不会有事的。”李学铭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可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话有多虚。 明雅落入那几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手中,能存活的几率太小,更何况过去了大半日,最好的营救时间已经错过…… 他不再跟卓然说话,哪怕眼前的人表现得再镇定自若,再冷静自持,可他知道一旦受到哪怕一丁点悲观的消息,这个男人的世界也许会在瞬间塌陷。 一晚上,卓然没合眼,面对明雅的失踪,他该做的已经做了,不该做的他却无从下手,最后只能开着车满世界的走,循着轨迹像个傻子似的不停找。 他无法想象明雅会遭遇什么,就像他无法想象,如果第二天有人抬着她的尸体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会怎么做。 他根本不敢去想,如果这个世界上突然少了方明雅这个人,他该如何自处。 他不是神,更没有能够有左右世界的权利,而今他除了在原地等消息,居然无能为力。 李学铭生怕他出事,一整晚伴其左右,并暗自祈祷方明雅千万不要有事。 透过车窗他看到天际渐渐露白,阳光透过云层射在男人泛白的脸上。 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可是想让他回去休息的话又猛的吞回了 肚子里。 现在的卓然怎么可能睡得着? 于是他也不说了,可是等到天色大亮,外界却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噩耗。 就在近郊的一个山头上,有村名发现了一具年轻女人的尸体,据说体型衣着与方明雅都极其的相似。 ☆、第九十一章 她还活着 清晨的郊外笼罩在一片薄雾当中,又因昨夜下过雨,山里的土地多为湿滑松软,路不平且陡峭,人走上去都困难,更别提四个轮子的小车。 拉开车门,李学铭跟在卓然身后下车,默默瞥了眼周围穿着警服的工作人员,他目光一沉,踩着小碎石子一路往上走。 虽然有人在之前略略清除了杂草,可路况依然复杂,加上泥土湿滑,石子凹凸不平,李学铭走了一阵,垂目看了眼自己一身西装皮鞋的打扮,喘息声渐重。 反倒是走在前面的卓然,明明同样一夜未合眼,同样穿着一身不适合爬山的行头,可大半段路程走下来,他不见疲惫,反倒步履越发稳健,动作越发轻快,不知不觉已经将他甩开了数米的距离。 李学铭看到这个不说话了,埋头一个劲的往前走。 远离城市的喧嚣,山里的空气显得格外清新,在薄薄的晨光照射下,晶珠玉树,清泠透彻,如果单指出游,这里确实是一个可以放松心情的好去处。 可惜他们这次来并不是为了放松这么简单。 越往上走,李学铭的心情则越发复杂。 漫长的山路对他这种常年坐在办公室靠脑袋吃饭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酷刑,如果能早早抵达目的地自然是好,可这眼看着越走越近的山头,他又不由得开始忐忑。 如果上面那具真的是明雅的尸体该怎么办? 那后果连他都无法设想更何况是卓然。 虽然晚了卓然两分钟,可他还是咬牙爬了上来,只不过上到山头以后早已虚汗淋漓,偶尔有穿制服的人员侧目打量他,那不屑的眼神他无暇顾及。 没上山的时候想着不管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的也咬牙爬上来。 可如今看到近在咫尺的封锁线,他不由得胆怯。 再看一眼卓然,他的心境似乎与他相同,明明比他早两分钟就上来的人,可如今却只在十步远的地方站着,一动不动,静默中让人猜不透心思。 他叹了口气,掏出一支烟给卓然递过去,也只站着不动。 有晨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他夹着烟卷将视线定格在两道漆黑的阴影上,那滑稽的模样好像在嘲笑着他们。 窝囊不窝囊!人都爬上来了,居然连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李学铭掏出打火机想把烟点上,蹲下身动了动嘴巴无从反驳。 没错,他 真他妈的窝囊! 许是山里湿气太重,打火机打了几次火却怎么也点不上,他心里蓦的生出一丝烦躁,没由来的就想把东西砸地上。 而在这时由上方伸过来一只手,夺走他的打火机与叼在嘴上的烟。 抬头,是卓然不带情绪的眼眸: “明雅不喜欢烟味。” 所以如非不得已,他从不在她面前抽烟,哪怕一次也没有。 李学铭目光一滞,仰着头瞥了眼面前那个格外冷静的男人,白色的眼仁突然有些酸涩。 站起身,他转过头朝封锁线走: “我去看。” “不。”卓然突然按住他的肩膀,神情有些麻木的说,“我自己来。” 说完他动作极慢的越过他,缓缓朝封锁线走。 李学铭抬头,在后方默默的注视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的动作有些迟钝,有些机械,总之就是不顺畅,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人,再走两步就会轰然塌陷。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隔着层层白云将顶上的天际染出一片鲜艳的红。 一路往前走,他看到有工作人员嘴巴一张一合的与自己打招呼,可只是看到,却听不到,因为此时此刻他满脑子想的全是方明雅的脸。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停止不动了。 方明雅是谁,她是他的妻子,是曾经拯救过他的人生,也是他想过哪怕不爱,也要共度一生的女人。 毕竟他欠了她太多,多得无法偿还,只能用自己的一辈子抵还。 所以他从未想过她会离开他,这个可能性一早便被他否决,他也许可以三年不见她,也可以放任她在外漂流,可前提条件是他知道她还活着,与他共同呼吸着同一个城市的空气,并且总有一天会回到他身边。 就像一滴水融进了另一滴,他们的人生注定要纠缠,他也一直认为她不会走,哪怕她不再爱他,他也不会让她走,谁让她起了头,既然已经成功的融入了他的生命,她凭什么走,难道她不会疼吗?这种拿着刀子把身体割开一半的感觉,他疼,所以她更不能走。 警方正在做现场的勘察工作,忽然一阵大风吹来,吹得他耳边嗡嗡作响。 距离越来越近,就在正前方,不到一米的地方,也许躺着他的明雅。 这一刻,卓然觉得自己有些站不住脚,一路走来的镇定再也挂不住的从脸上迸裂…… 李学铭小心翼翼的盯着他的背影,在阳光的渲染下有些模糊,似乎定格了,一动不动的仿佛已经镶嵌进了周围的风景中。 他面上一动,迈开步子跑上前,往尸体的方向定睛一看,踉跄了下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虽然这样很不厚道可他真的松了口气,无比庆幸。 因为那个女人并不是方明雅。 从小镇里出来的明雅在那条柏油大马路上又走了半小时,好不容易等到一辆公交车,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带零钱。 她把钱包翻出来看了看,平时出门哪用得着她花钱,于是一直存放在钱包里的红色大钞更没了找零的机会,如今一张张整齐的叠放着,约莫数了数,不到一千。 跟着人群上了公交车,她攥着钱包站在门口没动,司机转过脸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毕竟在这个偏僻的地方,生面孔很少。 “小姑娘,投钱了。”他说完后直接把车开走。 明雅一直盯着投钱箱上面的几个大字:票价两元,不设找零。 她沉吟许久,在车厢内找了一圈,试图跟人换点零钱,可从小镇里出来的不是老头就是老太太,偌大的一辆公交车零丁的只坐了三个人,说的方言她也听不懂,司机也没有搭理她的意思,最后明雅没了法子,只能从钱夹中抽出一张数额最小的投进去。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她的目光落在窗外好似被鲜血染红的夕阳上。 这里还在开发,到处是水泥砖头,偶尔有人经过也是满身泥泞的工人,随着公交车疾驰而过,她静静的看着他们,眼神疲惫,心情沉重,仿佛昨天才放出的囚仓,而自己这段时日的遭遇,不过是梦一场,如今梦醒了,她又一次回到了现实中。 曾经卓然也欣赏过她,哪怕当初的方明雅浑身上下除了有钱全然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他依然欣赏她,因为他看到了这个女孩骨子里的韧劲,就像一朵攀爬在高墙之上的野蔷薇,天生天养,喜光,即使地处弱势,也会扎稳了根基直至爬满整座高墙。 而卓然这么形容确实没错,一旦冷静下来,明雅开始思考往后的路子,她不会驻足不前,更不会优柔寡断,就像她当初追求卓然一样,因为喜欢,所以他好,现在不喜欢了,则走得干净,不带半点留恋。 车子渐渐开入市区,近郊的公路本就无人,所以车速很快。 她扭头看着在窗外飞快闪过的风景,忍不住又数了数钱夹。 可怜兮兮的不到一千,如果没有怀孕倒还好,随便找一份工作便能生存,可现在不行,她得为自己的孩子打算。 半小时后,明雅从车上跳下来,才发现市区离那个小镇其实不远,搞了半天她又回来了。 可即使回来,她依然不敢离卓然太近,她知道他现在一定在找她,说不定会以为她已经遭遇不测,想到这明雅真想知道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假如她真的遇害,他是否会难过,又或者是突然松了口气,毕竟甩掉她这个包袱,他应该比任何人都高兴。 随便在外头吃了个盒饭,明雅忍不住又摸了摸钱夹,那里仿佛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之后她找了一家不需要身份证做登记的小宾馆,酒店她是住不起的,环境稍好一些的按a市的消费水平,一晚上夜宿费好歹也得花个几十上百,这些小钱她往昔也许不在乎,可现在不同,在没有离开这个城市与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之前,这不到一千的钞票是她仅剩的资产。 可原本打算忍一晚上的明雅,在宾馆的梯口遇上一对流里流气的青年时,她不禁后悔了。 可是钱已经付了,难道不住? 咬咬牙,明雅低着头越过他们,她现在灰头土脸满身泥土的狼狈模样,也引不起他们的兴趣,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她抬手擦了擦额际的冷汗,用力推开房门,顿时一股湿闷的气息扑鼻。 她咳嗽两声,看了眼周围的环境不由得心里一沉,小旅馆便宜是便宜,住房条件太差,加上周围鱼蛇混杂,在安全得不到保证的情况,让她更加不安。 刚从生死边缘回来,她很倦很疲惫,又因为走了大半日,两条腿就跟被灌入了水泥似的沉得厉害。 使劲睁了睁眼,她揉揉酸疼的胳膊把门反锁上,最后还是不放心,吃力的将床头柜搬过来堵在门缝处,这才稍稍平静下来。 然而当人在冷静下来以后,之前一直咬牙坚持的那股气就跟给放了气的皮球似的,“咻”的一声,里头的空气争先恐后的往外跑,表面的封皮顿时便皱巴巴的扁了下来。 小宾馆的床单有点脏,她却顾不得了,倒上去眼皮一瞌一瞌的很快坠入一片黑暗当中。 这几天明雅并不知道卓然找她找得几近疯狂,她怀里还揣着爸爸留下的钥匙和保险箱密码,只是好几次路过银行却不敢进去,一来是对这个地方有了阴影,二来她不敢确定,卓然是否在附近安插了人。 这次机会难得 ,她必须事事小心,事实上她也确实藏得好,小时候爸爸一直说她有玩捉迷藏的天分,只要一躲起来,哪怕到天黑也不会有人找得到她。 明雅在超市里给自己买了一套便宜的运动服,鞋子也换了,头发扎起来,在鼻梁上架一个粗粗的镜框,黑色边框几乎挡住了她大半张脸,形象可谓是来了一个天翻地覆的改变。 这个土包子的模样,估计就算与卓然正面对上,他也不见得能认出自己。 明雅一直知道网上可以定火车票,可谁让她是个科技废,身为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不会上网,不会网购,绝对是一大奇葩,可也就是她这个奇葩的个性,才没有第一时间被卓然抓到。 她顺利的在火车站买到一张车票,发车时间是在两天后,而目的地则是她妈妈的老家。 明雅的失踪对旁人来说也许只是一段新闻,一个能在茶余饭后拎出来做为消遣的话题。 可这时在李学铭眼中就不是这么回事,至少在这几天里,他已经受够了周围的低气压。 卓然真的很冷静,冷静得甚至有些可怕。 那天从发现尸体的现场回来,他照常吃饭,照常回公司,有客人请吃饭,请喝酒也去,只要是以公司的利益为前提的,他就跟一个机器人似的执行。 起初在没有消息的空白期,李学铭以为他想通了,不就是一个女人吗?哪怕那人是自己的发妻,死了他会难过,会伤心,但是人都是自私的,世界少了谁还不是一样在转动,所以他也认为卓然会这么想,于是稍稍放了心。 谁知道,在几天之后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卓然越发憔悴的面色,脸色发白,眼袋浮肿,眼窝底下若隐若现的黑眼圈与他日渐消瘦的身形都在告诉他,这个男人也许一直没合过眼。 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哪怕一分钟也好。 可是每次他想说点什么劝慰的话,却被他麻木的目光看得说不出口。 走出去,颤抖的掏出烟用力的抽了一口。 他看得出来卓然在等消息,之所以能够维系生命,不过是因为身体里的某个支架,支撑着他的作息,令他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 可是一旦接到噩耗,或者确定那人的生死,也许仅存的支架会立即变质,而后分崩离析。 不过庆幸的是,在几天后卓然收到了何叔的消息,他说那伙人已经找到,据他们所知,当初并没有伤害方明雅,而是 放了她,如今人在什么地方他们也不知道。 当时李学铭在场,他与卓然一同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抿了抿唇,抬起眼时刻观察起他的神态。 只见男人原本茫然的目光渐渐恢复了清明,而后他终于动了,挂断电话踉踉跄跄的往休息室走,关上门的时候还不忘对他吩咐道: “明天之前,不要让人进来打扰。” 听着门被关上的声音,李学铭笑了,因为在这几天里,那是他第一次主动与自己说话。 ------题外话------ 捂脸,咱也不想这么晚的,过两天就会恢复正常了,到时候给大家双更! ☆、第九十二章 自找的 夜里的都市远远要比白日繁华,放眼望去车水马龙,霓虹不时的闪烁,在灯光的点缀下整座城市宛如笼罩在一片绮丽奢华的光彩之中。 银灰色的宾利缓缓滑出夜色,一路上行驶的速度并不快,像是有意无意的,在找着什么东西。 卓然疲惫的捏了捏眉心,恰好看到路口处的红灯,他踩下刹车。 抬手对了眼手表,夜晚九点,按理说这个时候他应该坐在家里的沙发上,陪着身旁的女人看不知道在说什么的电视剧…… 目光晃了晃,他坐在驾驶位上耐心的等待红灯过去。 静谧滞缓的空气在车厢内流动,他突然觉得胸口有点闷,降下车窗一只胳膊搭上车门,从兜里掏出烟,看了眼又扔了回去。 随着夜风鱼贯而入,他沉浸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当中。 有点愤怒,也有点心冷。 他从没把方明雅当过对手,因为他知道她没那个本事与他斗,而十几年来他确实小瞧了她,轻敌的后果就是在不知不觉中着了她的道,入了她的魔。 别看她外表没什么心眼,可手段却高明得很,凭着一股蛮劲闯入他的世界,无微不至的对他好,惯着他,宠着他,一切以他为尊。 而等到他习惯了这种好,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她给自己带来的温暖之后,她突然告诉他,他们的过去只不过是一场错误,她已经不喜欢他,决定投入别的男人怀抱,然后将他原本拥有的感情,毫无保留的用在其他人身上。 知道她生死不明,他一颗心便悬了好几天,如今好不容易放下,随之涌来的则是铺天盖地的疲惫。 后来他漫无目的的开着车在这个城市里走了好几圈,他知道这么做能碰上方明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至少在这个夜里,他不需要回家,回到那个空荡清冷的房子。 又到了一个路口,当眼前的红灯再次亮起时,卓然放在裤袋里的手机响了。 是李学铭的来电。 “刚收到消息,昨天有人用明雅的身份证买了一张车票。” 他目光蓦的一紧,直到对方将发车时间,目的地告诉他以后,他不由得一愣,连红灯是什么时候转绿的也不知道。 “嘟嘟!” 听到身后响起了喇叭声,卓然一拧眉头把车开走。 明雅的目的地是在一个相对落后的县城,那个地方他出差的时候去过 几次,生活水平完全不能与大城市相比。 尔后他细想一阵,顿时恍然大悟,如果没记错明雅的母亲就葬在那里,之前曾经听她提过几次,可他一直以公务繁忙作为借口,拒绝了陪同她前往,毕竟那个小乡村距离县城还有一段距离,两人如果前去,一来一回就得费去十几天的时间。 卓然突然沉下眼,他一直以为自己将丈夫这个角色饰演得很好,岂料他连她的老家,她的母亲具体葬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就连在新婚燕尔之时,她试探性的邀他前往也被他冷淡的拒绝。 也不怪她会心冷,在他心安理得的接受她的好的同时,他却从未真正的看她一眼。 “学铭……” 沉默好半晌,他突然对电话里的人说了几句,数秒之后,那人顿时挑起了眉头。 银灰色的宾利重新滑入车流,渐渐隐于夜色当中,也正是因为周围太过炫目的光线,卓然并没有看到几步远外,就站在斑马线上的背影。 一身某山寨品牌的运动服,鸭舌帽,黑边框眼睛,站得直挺挺的身影,可不就是那个方明雅吗? 天气有点冷,明雅捧着一大叠的传单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抬头看了眼不见星光的天空,笑容满面的往人家手里强塞传单。 可眼瞅着人家冷漠的与她擦肩,匆匆而过并且一脸嫌弃的模样,她不由得感叹一声:还让不让人下班了,就不能爽快点,一人领十张再走?! 明雅傻兮兮的站在寒风中,冻得直打哆嗦,从小娇生惯养的人这会儿早被生活磨得没了脾气。 发传单一天七十虽然不多,好说歹说也算是个收入,更何况她没时间了,明天就上火车的人,与其在宾馆里呆着,倒不如出来挣点小钱。 村里的物价不高,她妈妈还给她留了一间租屋,回头跟外公拿了钥匙,打扫打扫就能居住,只不过想到外公,明雅不禁一阵难过,从小到大,她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可有一幕却至今记忆深刻。 就在四岁那年,妈妈带着她回去找外公,那天太阳很大,将脚底下的泥土烤的滚烫,踩上去跟踩在锅里差不多。 她年纪小受不了,缠着要妈妈抱,可妈妈却没理她,慢慢的来到一个大宅子前,用力的敲了许久的门,可谁知迎来的却是一盆又臭又脏的污水。 当时她懵懵懂懂的牵着母亲的手,仰起脸看她满面的水光,只知道扯着她的袖子大喊:“妈妈,我饿了。” 远远传来一道刺耳的喇叭声,明雅一惊猛然由回忆中惊醒。 手上的传单还有很多,厚厚的一叠估计以这块地方的人流量,她就是派到天亮也不见得能派完。 于是明雅抖擞抖擞精神,一路往pub的方向走,那条路遍布了各种娱乐场所,人流量也比这里多,说不定再站一小时就能派完。 其实明雅也是傻,她第一次发传单人太老实,人家叫她派完她就真老老实实守在原地派,殊不知跟她一块来的小姑娘早早就走了。 明雅沿着路口走,眼瞅着有电动车经过就冷不丁的往人车篮里塞,白眼自然是受了不少的,可这法子确实管用,没多时手上的传单已经变薄。 她心情不错,步子也迈得快,一身轻便的运动服下,灵活俏丽的身形与还在象牙塔中的大学生无异。 夜色很好,霓虹灯映衬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明雅摸摸还没有明显突出的肚子,不由的想起与大都市截然相反的小村。 那里地方虽小,可是人情淳朴,物价低廉,生活节奏也没有这里的紧绷,是一个安胎的好去处。 而她之所以选择母亲的家乡图的也是那里的物价,她钱不多,也知道在生产之前很难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临时工又太辛苦,所以她将目光放在了清净的小山村,等孩子生下来以后,估计卓然也就放弃找她了,到时候她就能拿着爸爸给的钥匙回来,将遗产的一部分取出作为日后的生活与教育费…… 明雅有自知之明,她又不是什么天仙大美人,顶多能算是个中等姿色,脾气也不好,钱也没了,卓然能图她什么?男人么,老婆还在的时候也能会因为道德的束缚而循规蹈矩,可当这伴侣不在,周围八成又会有人张罗着给他找对象了。 明雅对他往后会与谁相伴不感兴趣,如今哪怕是沈从榕脑癌康复,两人重新在一起也与她无关,她已经有了一个与自己骨肉相融的宝宝,这当爹的要不要也罢。 走着走着,额边落下了几丝碎发,她顺手拨弄了一下,谁知刚一抬眼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夜色正好,酒吧外的霓虹灯似乎有赛过天上月亮的架势,一个比一个闪。 明雅受不住的眯了眯眼睛,瞅着不远处那道东倒西歪的人影,看身形有点像是卓丽清。 她揉揉眼皮又凑近了些,就在门庭若市的酒吧大门前,她看清了站在招牌下身影,还真是卓丽清。 只不 过她此时似乎喝高了,醉醺醺的攀着旁边的大树稀里哗啦的吐,在霓虹灯的闪烁下,一张脸被照成了各种颜色,时黄时绿,还挺吓人。 明雅抓抓耳朵条件反射的就想往回走,她与卓丽清向来不和,她见了她也没给过好脸色,所以她不打算多管闲事,省得回头还得被反咬一口。 可她脚步刚抬起来,眼角却瞥到了几个流里流气的男子朝卓丽清靠近。 卓丽清妆也化了,眼也肿了,醉醺醺的攀着树根刚吐了个干净,别说奋力挣扎,她连句骂人的话也没力气说。 于是明雅眼睁睁的看着那几人围过来,一人夹着她一条胳膊,连拖带拽的把人往一旁的面包车里带。 明雅站在原地内心那叫个煎熬,扒了扒头发左右张望一阵,自认倒霉的上去,拽着卓丽清的胳膊吼道:“你们是谁,想带我妹妹去哪?放开,再不放开我就报警了!” 她边说边往兜里掏手机,掏出来后往按键上就是一阵乱按,然后扯着嗓子朝周围喊。 “喂,警察吗,这里是江南路口的聚缘酒吧,有几个流氓抓着我妹妹不放,你们快来!” 果然,那几人也是年轻,抓卓丽清也不过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一身名牌看着也不穷,所以起了沾点便宜的心思,如今被明雅一吓唬,几人交换个眼神放下她就走了。 目送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明雅松了口气,她刚才真怕他们动手,虽然路口人多,却不见得会有人跳出来帮自己一把。 可这会儿人是走了,她却愁了。 看着倒在墙边又是一阵狂吐,并且边吐边哭的卓丽清,她一阵恶心的往后站了站,隐隐约约的能听到她的呢喃。 “正国……正国,你为什么不要我……” 明雅有些讶然,正国是谁?明显是个男人的名字,而且见她哭得眼肿妆花的模样,难不成一向眼高于顶的卓大小姐失恋了? 等到卓丽清吐干净以后便一屁股坐在墙边不动了,任由明雅怎么喊也不见清醒。 明雅站在寒风中冷得不停发抖,内心别提有多想把她扔在这里,然后自己回去睡大头觉,可好歹她跟卓然夫妻一场,没道理把人丢路上自生自灭,回头她要是出点什么事,哪怕跟她没关系,她这小心肝也得内疚小半天。 伸手往她包里翻了翻,她找出手机想给卓然打电话,可号码刚按出去又被她挂断了。 她苦恼的抓了抓头发,如 今好不容易有了离开这座城市的机会,可不能因为这点破事给搞砸了。 于是看着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卓丽清,她从背包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二话不说的就朝她脑袋倒下去。 夜晚的气温几乎快要接近零度,由瓶口不停往外倾泻的清水与刚从冰箱里拿出的没什么区别。 “啊!”卓丽清冷得尖叫了一声,有些迷离的睁开眼,入目的便是明雅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虽然她此时脑袋有些蒙,视线也不太清晰,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当下她憋着一口气,模模糊糊的骂道:“方明雅,你这个贱人!” 面对辱骂,明雅表现得很淡定,这一路走来她被骂得还少吗?所以早早炼成了一颗金刚心,任她辱她骂她痛打她,她…… 她抬起手,直接把一瓶冷水全浇在她花花绿绿的脸上:“你再骂一句试试,我立刻就把你丢给那群小流氓,让他们糟蹋你一晚上。” 卓丽清愣了好半天,也顾不得浑身有多冷,看着明雅突然“哇”的一声,跟个孩子似的哭了出来:“我要跟哥哥说,你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王八蛋……” 明雅用空水瓶敲了敲她的脑袋,听着“咚咚”的响声,知道她还没完全酒醒:“哭够没有,哭够就把车钥匙给我。” 明雅取了她的车钥匙找到那辆亮红色的宝马,顺手又把人拎上车,看着她在后车座醉得稀里糊涂的模样,一踩油门直接往她公寓的方向行驶。 透过后视镜默默瞥了眼那个一脸泪痕的女孩,明雅回忆起十几年前的卓丽清,她自己刚认识卓然那会儿,本着爱屋及乌给她送了不少礼物,刚开始小丫头也喜欢她,见着她就跑过来,一嘴一个明雅姐姐的叫得香甜。 可从什么时候起,卓丽清开始敌视她? 明雅拧着眉头努力回想,终于在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让她想了起来。 可不就是沈从榕充当她家教的那会儿? 那时候卓然忙着打工,忙着考试,根本无暇顾及妹妹的功课,然后她自己……她抓抓头发,自知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小学生的课本搁她面前,她都不一定会写,正巧那时候沈从榕有时间,也需要挣点小钱给家里补贴,所以她就提议自己每个月从零花钱里扣一点出来,当是给她的工资,然后…… 明雅咬牙切齿,一踩油门连闯数个红灯。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第九十三章 明雅,一切还不晚(一更) 最终明雅把车驶入了卓丽清居住的小区。 卓家人的基因之优秀,是她老爹那个五短身材无法比的,男的俊美女的靓丽,卓家兄妹不去当模特,明雅觉得那纯粹是一种对资源的浪费。 可问题也来了,明雅拉开车门看着身高一米七几的卓丽清,只稍想到要把她背上六楼便觉阴风阵阵,还没背可怜的腰已经开始疼了。 “喂,别装死。”她满头黑线的翻了翻自己的背包,瞥了眼已经空荡荡的矿泉水瓶,头一次认真思索起把她一个人丢在车里的可行性。 “正国,别走……”她嘀嘀咕咕的不停叫着那个男人的名字,两只手在空气中胡乱摸索。 明雅拧了拧眉头,心里突然好奇起这个男人的长相。 像卓丽清这样的白富美,既有钱又漂亮,她哥还是卓氏企业的董事长,如果娶了她,是要样貌有样貌,要财有财,连人脉都不愁了,谁会这么不开眼,把一块金子当石头砸了? 当然这事明雅管不着,她也不想管这些狗屁倒灶的闲事,今天会帮她不过是看在多年情分上的举手之劳,更何况今日之后两人怕是不会再见,她就当做做好事,也算还了卓然一个人情。 拉开房门,她气喘吁吁的把卓丽清扔在沙发上,四处打量起她的闺房之余用力的抹了抹头上的虚汗。 难怪她这段日子不常来找卓然,瞧瞧桌子上的烟灰缸,玄关处的男款皮鞋,还有丢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敢情这个卓丽清是跟人同居了。 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她嘴巴里的“正国”,名字真土气。 明雅没安好心的嘲笑了一下,幸亏当年给她取名的是她妈,否则以她爹小学毕业的文化水品,指不定也给她起一个“方爱国”,“方小花”的名字…… 抬头看了眼时间,明雅一愣,这一折腾已经到了十一点半整。 她想想完了,现在回去估计找不到人了,找不到人谁给她结算工资。 于是忍不住泄愤似的瞪了她一眼,自认倒霉的绕过沙发往门口的方向走,谁知道刚才还睡得迷糊的卓丽清突然翻身坐起,冷不丁的抓住她一只袖子,嚷嚷道:“你去哪?!” 而后见明雅没回话,她像是脑袋闪过一道灵光,猛的将手松开然后害怕的往后退:“方明雅,你不是死了吗?!” 明雅眨眨眼一时竟被她给问蒙了,她什么时候死的?她怎么不知道? 可这会 儿,明雅同样留意到卓丽清清明的眼神,黑溜溜的泛着水光,哪还有点醉意的模样。 意识到她被这个小丫头给耍了,她顿时瞪圆了一双大眼: “原来你一早就醒了?” “是……是又怎么样?”卓丽清在大方承认之余,清秀的脸上隐含惧意,“方明雅,你到底是人是鬼。” 明雅没动,抽回自己被抓住的衣摆,挑起眉毛平静的说:“你不是巴不得我去死吗?既然如此……就当我死了吧。” 今日一别她们两人不会再有机会见面,是生是死又有什么关系。 卓丽清看着她咬咬牙,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在感受到脉搏的跳动的同时惊诧道:“你知道不知道哥哥在找你,他为了你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你这女人还有没有良心,要死你就死远一点,为什么还回来,冤魂不散的好玩吗?” 她说完掏出手机,因为酒气未散的缘故两只手抖得不像话,明明调出了电话薄,却好几次没碰上卓然的名字。 明雅抢走她的手机,眯起眼:“你是不是喝酒喝傻了,给卓然打电话告诉他我在这,然后让他过来找我,咱两再做一辈子的姑嫂?” 一句话把卓丽清吓得不轻,她不停的摇头,眼角还挂着点泪光,可怜兮兮的模样如果让不知情的看到,说不定会认为自己在欺负她。 明雅忍着一口气把手机递回去,可随后她却跟接到什么烫手山芋似的扔开,后退两步张嘴赶人:“方明雅,你走,赶紧走,别再让我哥找到,你配不上他,永远也不!” 明雅冷笑两声,果真转身就走,可刚才还在大声嚷嚷的卓丽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一次扣住她的手臂。 别看卓丽清瘦,力气可真不小,五根手指扣在她腕上,她试了试竟挣脱不开。 “等等!” 明雅转过身脸色不太好,心想这丫头如果再出言不逊,哪怕打不过她也得揍她一顿不可。 可卓丽清倒是没说话,她越过她往房间里跑,随着里面传出抽屉拉开又关上的响声,没多时人很快又出现在她面前。 她喘着气,把一叠厚厚的现金塞进她手里,紧抿着唇说:“今晚的事我不想欠你,这些就当你送我回来的路费,如果不够,明天……明天等天亮了我给你取。” 明雅静静的看着她,眼前的卓丽清不知不觉便于十几年前的小女孩重叠,其实她本性不坏,只不过心眼太直白, 容易被人唆摆。 半晌,她叹了口气,没有真正接过:“丽清,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厌恶我,而一再拿钱羞辱我。” 出狱的那天是,今天也是,总在她最落魄的时候,用她曾经最不屑的东西敲毁她的自尊。 卓丽清变了脸色,她死死的咬着下唇,忍了许久才一字一句的说:“没错,我确实讨厌你,恨透了你,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你知不知道这十几年我们两兄妹是怎么过来的,如果不是你,哥哥也不会被人耻笑,我更不会因为被同学指指点点而抬不起头,说什么靠你才有今天,放屁,你就是个癞蛤蟆,假如没有那场车祸,你觉得我哥哥会瞧得上你吗,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明雅心里一紧,忍了忍却说不出话。 从前她不知道,可如今细想她明了卓丽清的意思。 也难怪新婚的时候卓然不愿意带她出门,毕竟哪个男人愿意让人知道自己是靠女人发家,而她当时真是笨得无药可救,一点脸色也不会瞧,人前人后的炫耀着卓然是自己的男人,自己当年是怎么追上他,然后怎么结婚。 谁知道一切被她当做炫耀的资本,在其他人看来只有两个字——愚蠢。 他们的故事在经过添油加醋,弄了好几个版本之后,渐渐在圈子内传开,也使得卓然好一段时间因为吃软饭,为了钱抛弃前女友,出卖身体的话题而抬不起头。 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无力,明雅抬起眼,声音越发的平静:“我知道,我以前确实很糟糕。” 也许卓丽清说得没错,方明雅这个人确实是他们兄妹两人生中的一段污点。 听着卓丽清不屑的冷笑,她哑着嗓子继续:“这次我是真的走了,不会再出现在你们兄妹面前,如果可以你帮我跟他说说,方明雅往后一定会过得很好,让他别担心,还有,他自由了,别再纠结着过去的恩情,他不欠我的……都放下吧。” 卓丽清一愣,她沉默的看着她变得死寂的眼,仿佛真的死心,真的放弃。 “方……” “这些钱我收下了。”明雅用力的握了握手中的钞票,如果她还有点骨气,她就应该拒绝,然后潇洒离开,最后一次给他们留一个孤傲冷漠的背影。 可如今她没有底气,扣去车票和这几天的食宿费,口袋里仅剩的三百多不知道还能撑几天…… 横竖她在他们眼中早已不堪入目,又何必挽着那可怜的自尊 ,自讨苦吃。 生活令人折腰,她早已没有了任性的资本。 “就不跟你说再见了,你保重。”她拉开门出去,没有看卓丽清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留恋,只是在不知不觉中步伐匆忙。 第二天明雅收拾收拾东西去了火车站,她定的车票是在早上九点,吃过早餐时间还有剩余,于是她也不着急,慢悠悠的踱着步子过去。 边走她边打量起这个城市,明明是承载着她所有回忆的地方,她却没有任何留恋,反倒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局外人,一个闯入者,自以为搅得天翻地覆,其实不过是宇宙中的一粒微尘,随波逐流,最终消失在人群当中。 又在外逛了一圈,明雅瞅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走进了入口,她提的行李不多,连个像样的行李箱也没带,简简单单的一个白格子手提包,还是昨天在超市买的。 一路爬上台阶,她的脚步有些虚浮,迎着阳光,身后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身后被拉长的黑影是那么的单薄而孤独。 是不是人老了就喜欢回忆? 明雅摇摇头掏出身份证和车票走进候车室,终是下了决心,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回头。 a市的候车室很干净,定期会有人来打扫卫生,因为时间还早里面聚集了不少等车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甚至直接横卧在长椅上,一个人占去三四个人的位置。 眼看着没到时间,她随便找了个靠近检票口的位置坐下。 明雅静静打量着周围的人群,心情突然有些复杂,而后她把这类心情归咎到近乡情怯上头。 其实她没什么底气,毕竟从八岁以后就再没跟外公联系过,她也不知道外公他老人家还认不认得她,或者是否已经早已离世…… 之后又等了一阵,直到播音员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明雅抬头看了眼时间,起身跟着人群在检票口外排队,这应该是明雅第一次坐火车,她学着别人将车票放入卡口,看着那张卡片从另一个端口吐出来,心中顿觉稀奇,然后又跟着人群往车厢的方向走,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得让她有些不敢置信,就只差一步的距离,她就能离开这座城市,然后重新开始。 她之前刚放出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这么做呢?也许她当时对卓然还存着点不舍,舍不得离他太远才一拖再拖。 明雅回过神,步履越发坚定,她不是十*岁的少 女了,不能再什么白马王子的梦,而且现实中哪来的王子,即使有也瞧不上她这样的。 “明雅……” 正当她对着车票找车厢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低低沉沉像是刚喝过一杯浓郁的好茶而略显沙哑。 她僵了下没回过身,脑子里蒙蒙的像是轰的一声劈下一道雷,思绪不清,眼眶发涨,脑门上更因为紧张而沁出薄薄的一层细汗。 可是她很快又回过神来,睁开眼复而闭上,努力抑制下手心颤抖的同时,低着头不停的往前走。 脚步越来越凌乱,她几乎已经用跑的了,却始终甩脱不去身后的声响。 她很着急,心里很害怕,根本接受不了就这么被带回去的事实,如果可以她更希望那只是她的一场幻听。 可事实却是,她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明雅……” 随着一声无奈的低叹,一只手精准的扣住她的皓腕,而后猛的一扯,她已经被他拥进了怀里。 人来人往的入口,明雅瞬间被那阵熟悉的体息所包围,铺天盖地的全是专属于他的温度。 她愣了愣,整个人仍在晃神的状态,哪怕他怀中的温度再温暖,却始终驱不走她心底的冰寒。 卓然抱紧她,一点余地也不留的将她的骨头按入胸膛,两日来悬吊的心,终于因为这个怀抱而稍稍落定。 明雅看不到他的脸,但是能感受到他抓着自己的力道,一只手扣在她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按紧她的后脑,一味的掐紧,像是恨不得把她按入骨子里,与他的鲜血交融,真正的成为一体。 她呼吸有些不顺,因为疼痛两只手忍不住落在他的腰部推搡,等到他意识到再这么掐下去她说不定会当场断气的时候,终于稍稍松开了她。 一旦得到喘息的空间,明雅便将额头抵在他胸前,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然而没等她休息够本,他又突然捧着她的脸俯下身,发狠的攫住她的唇。 嘴巴被堵得结结实实的,明雅根本透不过气,他的吻比往昔任何一次都要粗暴,吓人,唇齿纠缠间她觉得自己的嘴皮子被咬破了,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的口腔内回荡,相融,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会被他吞下去…… 人来人往的路口,两人相拥激吻的画面令人侧目,察觉到一旁手机拍照的“咔擦”声,她知道自己被拍了, 可这会儿却什么顾不得。 好不容易她终于挣开了他,捂着嘴连连后退,心中是抑制不住的惊慌。 连日来的担惊受怕终于抵不住这次的刺激,她扯着嗓子朝他低吼:“卓然,你是神仙吗?为什么我去哪都能被你找到,你到底想怎么样?就不能放过我吗?” 与他在一起,她总有一种掉进了五指山的错觉,仿佛他就是那老神在在的如来佛,不慌不忙的看着她在底下蹦跶,然后偶尔心情好的时候逗弄逗弄,心情不佳的时候则一弹指把她捏死。 卓然抿抿唇,脸色不愉的看了她许久才回道:“明雅,你打算闹到什么时候?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这小孩心性,得多少年才能长大?” 明雅心里不舒服,当着他的面很没骨气的红了眼眶,想想自己这一路走来,憋着气对他说道:“我没有闹,卓然我一直很认真。” 认真的喜欢他,认真的嫁给他,而现在她同样认真的打算放弃他。 “方明雅……”他看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而垂在身侧的手则蓦然紧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雅沉吟半晌,盯了他许久试图平静的说道:“卓然,我累了。” 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心头忽然一紧,却说不出话。 “你让我走吧,别再死抓着过去不放,你并不欠我什么,我们早已经两清了。”她皱了皱眉头,看着他的目光里有痛苦,有无奈,却独独少了当初的情谊。 他僵硬着背脊,几乎有些站不住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用力的看了他一眼,有些疲惫的揉揉眉心,继续说:“他们都说我配不上你,如果当初我没有钱,你也不一定会跟我结婚,这些我都知道,早早的就知道,可是当时我装作不知道,因为我喜欢你,不管你对我多冷漠,我总能忍下去,因为心里总有点希望,只要我努力,你总有一天会像我爱你一样的爱我,可是……” 她叹了口气,捡起掉在地上的白格子手提包,语调平淡: “可是我始终是高估了自己,因为在你还没爱上我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力气继续下去。” “不,明雅,现在还不晚,毕竟我已经爱上你了不是吗?”他伸长了胳膊想要触碰她,却被她闪身躲过。 “我知道,你从不对我说谎,所以不管我之前多么死搅蛮缠,你也从未对我说过一句喜欢。”她摇头无奈的说,“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是我累了, 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这颗心不会再为你而跳动,而你至今的所作所为只会令我感到困扰,就像当初我令你感到难堪一样,不是有一句话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又何必再逼我?” 卓然悬在半空的手顿时僵硬,他背着光,脸色隐入黑暗。 “我要说的就是这么多,一早摊开来讲也好,不要再藏着掖着,不清不楚的对我们两人都没有好处。”她淡淡的说完后提着行李转身,末了还不忘嘱咐,“回去吧,找个你喜欢的女人好好过日子,我就不跟你说再见了,保重。” 说完,她留给他一道孤零零的背影,形单影只的,一个人静静的走着,纤细的肩膀看似薄弱,却仿佛透着点狠劲,与回不去的决绝。 回忆突然像是走马灯一样的在脑海中划过,从方明雅八岁到二十六岁,她像块牛皮糖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模样,仰着一张红扑扑的脸蛋,操着一口浓重乡音的普通话对他说喜欢的模样,然后是不管他如何冷漠,一回头依然能看到她那道小小身影的模样,再之后就是她对自己伸出手,笑得一脸阳光模样,不顾方父的阻拦执意要跟他在一起的模样……最后是她现在背过身,一脸死心放弃的模样…… 他心中徒的一慌,再无法维持面上的镇定。 他承认自己的自私,虚伪,因为由始至终他一直把自己定位在一个受害者的位置,他的一切都是被迫的,是方明雅死皮赖脸的要嫁给他,是方明雅强迫他接受她的好,她的坏,然而如今这个加害者却突然告诉他,她放弃了,不要他了…… 心中蓦的生出一种恐慌的情绪,来不及思考,他只知道再不做点什么也许会悔恨一生,于是他真的做了,迈开腿朝她的方向狂奔。 明雅捏着车票一路寻找自己那节车厢,全程下来根本不敢回头多瞧一眼,可她刚走没两分钟,手腕又是一紧,侧过眼,卓然依然近在咫尺。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人就像一头蛮牛的不讲道理:“你这么做有什么意思?强留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女人,你觉得很快乐?” 又是一阵沉长的沉默,他一言不发的拉着她的手,周围的空气仿佛快要冷凝。 然后他没再说话,以着不容人拒绝的力道将她一路带上车票上印着的车厢,而等到上车以后明雅才惊觉自己的座位居然与他相连。 转过头她终于拿正眼瞧他,这一瞧不紧皱紧了眉头。 他不是来抓自己的吗?怎么 也跟她一样穿着一身运动休闲服?而且拖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一副要远行的模样。 “你……”她一口气堵在胸口,想说点什么,可一开口才发现她该说的都说了。 “明雅,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么我不再跟你谈感情。”他绅士的帮她把提包放好,镇定自若的坐在路口处,将靠窗的位置让给她。 明雅拧起眉,不谈感情难道谈钱? 像是猜透她的心思,卓然笑了笑:“我们来谈你的肚子,你不要忘了这个孩子我也有份。” 看着她怔忡的表情他的笑容更甚,不管她喜不喜欢他,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只要这个孩子还存在着一天,他们两人之间便始终缠绕着一道牵引线,像一道坚固的锁,把他们系在一起,谁也不干净,谁也撇不开谁。 ------题外话------ 晚上还有一更,时间不定,正在写,今天咱双更! ☆、第九十四章 突然发作 十分钟后,随着车身发出震动,明雅偏着头斜靠在车窗旁小憩。 之前买票的时候贪图便宜,买了一张硬座的车票,然而当这车没开多久,明雅便腰酸背疼的后悔了。 她妈妈住的小村镇离a市不近,坐火车需要将近六个小时路程,而即便抵达县城,也得搭乘大巴下乡,一来一回少说也得花去一天的时间。 这一路颠簸下来,她有些愁,没怀孕的时候她倒是无所谓,年轻嘛,忍一忍就过了。 可如今情况不同,一路下来哪怕她能忍,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见得受得住。 眉心忍不住打了个死结,她斜睨了他一眼。 卓然就坐在自己身旁,抱着商务本似乎在处理文件,可眼瞅着他那两道越拧越紧的眉头,明雅知道他一定也不好过,平日坐惯了头等舱的人如今却与她一同挤在这个狭窄的硬座,又是靠近路口,偶尔还会被陌生人碰到个肩膀什么的…… 明雅收回目光,心里有些幸灾乐祸,谁让他自找苦吃,非得跟着她上车。 她眨了眨眼看着在窗外掠过的风景,睫毛煽了煽决定先睡一会。 可五分钟过去,明雅怒了,她蓦的掀开眼皮,瞪了对面哭闹不休的婴儿一眼,这么吵让她怎么睡? 正好从下腹涌来一阵尿意,她站起身打算去上个厕所。 眼前突然罩下一片阴影,卓然微微一愕由笔记本中抬头。 “我要去厕所。”看出他的犹豫,她补充,“你放心,我还没活够,不会做出从火车上跳下去的举动。” 卓然面上晃过一抹尴尬:“明雅,我不是这个意思。” 说完他收回一条长腿让她出去,末了担忧的问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这节车厢人多混杂,她又怀有身孕,有他跟着会好一些。 明雅边走边摆手:“不用了,你帮我看着行李吧。” 上个厕所还要人陪?又不是小孩子。 明雅上厕所很快,非常快,其实也由不得她不快,毕竟当门一拉开,一股浓郁的尿骚混合着某些复杂的气体凑在一块迎面扑来时,如果不是快尿出来,她……真的不想上的。 车厢内人声嘈杂,卓然的心情也不太好,他将目光从笔记本上抽回,思绪渐渐飘远,似乎对于火车这种交通工具,仅存在他的学生时代,可那时候就算再穷,他也不会买低廉的硬座,只稍想想会与 陌生人有身体上的接触,全身上下便感到一阵不自在。 明雅上完厕所回来了,一屁股坐回位置上百无聊赖的打盹,漫长的旅途是寂寞的,即睡不着又没个消遣,那时间过得跟蜗牛在爬没什么区别。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更糟糕的还在后头。 维持着一个姿势久了,手脚不免发酸发麻,她调整了几个姿势,久不久又得换一次,空间太小也就罢了,重点是坐在靠路口的那个人,总是时不时的往她身上靠,她知道他讨厌被陌生人碰到,可也不能堂而皇之的把她的椅子占去三分之一吧! 明雅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提醒他,自己已经快被他挤出车外头了。 “你们小两口要去哪里旅游呀。”对面抱着孩子的阿姨笑着跟他们搭话。 “我们不是夫妻。”明雅有些郁闷,既然讲不通,索性也跟着一扭屁股试图把他挤回去,可惜试了半天,后者就跟块石头似的纹丝不动。 抱小孩的阿姨愣了下,目光在两人身上晃过对卓然笑道: “小伙子,惹你家媳妇生气啦,这女人啊得多哄哄,床头打架床尾和。” 卓然从电脑中抬起头,笑容得体的点点头,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她若是再拒绝,说不定人家会给她翻白眼。 用力抽回被握住的手,她把脸侧向窗户,若有所思的对着不断掠过的风景发愣。 眼皮也因为疲劳而越来越重,最后她居然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朦胧间,她觉得自己似乎被人抱起,放在一张硬邦邦的床上,那里的空间宽阔,至少比她原先的位置要宽得多,所以明雅并没有醒来,很快又昏昏沉沉的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睡在一张卧铺上。 先是睁开眼在周围逡巡一圈,紧接着她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拉开,看到一身完好的时候忍不住松了口气。 她舒展着胳膊慢慢坐起身,这才发现原来卓然也睡下了,他正侧躺在她对面的卧铺上,偏着头,一张脸隐在阴影中面容沉静。 两人距离很近,几乎是伸长了胳膊就能够到的距离。 她愣了下,刚睡醒的脑子还不太清醒,可稍稍细想还能大概猜到个前因后果。 在这个社会上,谁有钱谁就是大爷,更何况在一个小小的车厢。 她目不转睛的盯了他许久,拿过自己的包包翻了翻,很好,所有证件齐 全。 而后她重新将视线落在他身上,他似乎是真的疲了,睡得很熟,俊美的五官平静得彷如雕塑。 正好在这时火车中途抵达了一个城市,陆陆续续的有人从入口上下车。 明雅看着那群人流,心中蓦的晃过一丝亮光。 透过昏暗的光线她小心翼翼的又看了眼还在睡的卓然,轻手轻脚的试图混入人群当中。 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再错过她就跑不掉了。 可双脚刚沾地,对面的男人已经睁开了双眼向她看来。 黑暗中,他微微一动:“明雅,到站了吗?” 明雅浑身一哆嗦,瞬间紧张的屏住了呼吸:“没有。” 他应了一声,而后语调黯哑的说:“你要去哪?” “厕……厕所。”她到处找借口,可刚说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有谁上厕所带行李? “你刚才不是还睡着么,我怕行李被偷走,所以……要不你帮我看着,我很快回来。”她依旧不死心,幸好刚才起了个心眼,早早把证件还有钱塞进口袋,如今只要能下车,这一大袋子衣服不要也就不要了。 可惜她这点小伎俩瞒不住一旁的男人,他不过是懒得与她计较罢了。 只见他慢条斯理的坐起身,既不答应也没拒绝,只是将目光静静的定格在她身上。 好半晌,她听到他“嗯”了一声,提起步子,心中正是雀跃的时候他跟着下床: “嗯,一起吧。” 明雅拉下一张脸,听到火车重新发动的声音,她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一下就瘪了。 看到她软趴趴倒回床上的样子,他坐在她身旁,一只手轻轻的抚上她的发丝。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周围安静的令明雅耳朵一阵发疼。 良久,她闷闷的对他说:“就不能好聚好散吗?” 他微微一愣,目光沉了沉:“不能。” 历时六个小时,明雅终于到了终点站,可眼瞅着已经快落山的夕阳,这时候再搭巴士下乡肯定是来不急了,于是明雅拎着行李,决定在这里住一宿。 可随后问题又来了。 酒店前台,明雅自认为凶狠的瞪了他一眼,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步:“我要一间单人房。” 卓然叹气:“明雅,你明知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那是你的事。”她满不在乎的说完后拿到房卡径自上楼,可在下一秒眼珠子突然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回过身正好卓然也在看她,随即她收回目光,脑子里顿时就有了主意。 卓然付过钱以后并未马上离开,而是与前台的小姐聊了一会儿,人家瞧他斯文英俊的模样,心花顿时怒放,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差没把自己老家有多少地,养了多少只鸡全给交代了。 而在一番交谈中,卓然也得到了他需要的信息。 他从钱夹里掏出了几张小费递给今夜值班的员工,而后又交代了几句便径自回到了酒店的房间。 明雅哪知道他正到处收买人心,吃过晚餐早早就睡了,她心里有了主意,这不是山高皇帝远么,卓然再能干也仅限于a市,如今在这块人生地不熟的土地,谁认识他这个人呢?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明雅就醒了,洗刷洗刷下楼,卓然已经穿得人模人样的坐在酒店大厅里用餐,姿态优雅,吃相极其的斯文有教养。 明雅站得大老远都能感受到一股贵公子的气息迎面扑来。 她摸摸鼻子捏着酒店送的早餐卷去了另一块区域,往碗里舀了点粥水混着香喷喷的小油条往嘴巴里送。 “昨晚睡得好吗?”卓然不知在什么时候踱了过来,慢悠悠的姿态下,一颗心早已经对她起了防意。 他拉开椅子挨着她坐下,看她狼吞虎咽不顾形象的吃相,勾了勾唇,可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又是一沉。 早上他询问过昨夜值班的员工,据她所知明雅打从进入房间以后就没再出来。 这太不像她的性格,似乎乖巧得过了头。 明雅塞了满嘴的食物,腮帮子鼓鼓的根本没空搭理他。 静静思索一阵,卓然又恢复了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他似乎在等,等她出招,因为以他对她的了解,这丫头没那么容易妥协。 果不其然,当两人退了房间正准备前往巴士站的时候,明雅眼尖的看到路过的巡警,于是她的眼珠子又滴溜溜的转了一圈,而后突然发作。 “小偷!快来抓小偷!” 卓然一愣,手臂已经被身旁的女人牢牢的扣住。 她等着路过的巡警闻讯赶来,一把抓着卓然的手臂对他们说道:“就是他,他偷了我的钱包!” ☆、第九十五章 她比她妈好 一声尖叫引来不少路人围观,有老有少,指指点点的对着两人。 明雅紧紧拽着卓然的袖子,黑得发亮的眼睛闪烁着一抹将要得逞的光芒。 警察手持警棍匆匆赶到: “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明雅垂着脑袋根本不敢看卓然: “他偷了我的钱包。” 那身着警服的男人一愣,回过身细细打量起被抓男子的衣着,虽说是款式简单的运动服,可看着牌子就知道不便宜,更何况对方一身贵气,不像一个小偷。 于是巡警冷静的询问:“小姐,你说这位先生偷了你的钱包,你有证据吗?” 有,当然有。 她二话不说的开始翻卓然的行李箱,动作之快,旁人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没多时,她从行李箱里取出一个长款皮制,明显不是什么高档货的钱包,一打开里面赫然放着她的身份证与照片。 这下警察没了话,重新打量起身旁衣冠楚楚的男人,果然这看人不能看表面,谁知道在名牌后头藏着什么样的禽兽。 想着两个巡警突然一人一边架住他:“走吧,好模好样的干什么不行,怎么非得偷钱呐?” 听着对方一口浓重的乡音,明雅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她心虚了,这法子虽然是临时想到的,可只要管用,她又何必顾及他的死活? 更何况那是卓然,一会打个电话就能澄清的事,她跟着着什么急。 明雅这么一想心顿时放下了,跟人匆匆交代了两句,只说自己还有事,转身就走。 卓然不动如山的任人驾着,看到她要走,薄唇紧抿,狠狠的盯住她: “明雅,你这个玩笑开得未免大了些。” 明雅微怔,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地方忍不住停下脚步。 他摇摇头,挣脱了两人的桎梏由包里取出一本结婚证,明明白白的摊在众人面前: “她这几日跟我闹别扭,耽误两位了。” 明雅闻言,脸色蓦的一僵,谁想到他会随身携带结婚证。 “小姐,你这纯粹是浪费警力!” 警察叔叔一看,原来自己被耍了顿时心生不满,还未发作,远处的小女人已经撒丫子跑了,紧接着,身旁的男人也跟着追了上去。 明雅垂着脑袋脚步凌乱,即使 不回头也知道那个男人又阴魂不散的跟了上来。 她现在满面通红,脸上全是谎言被戳破的尴尬,听到他后头叫自己,更不敢停了,直到有人抓住她的肩膀。 明雅张了张嘴没说话,注意到他那张似笑不笑的脸,厌恶的挣扎:“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从一开始就冷眼旁观着我跟个小丑似的在一旁蹦跶,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对吗?” 卓然顿了顿,看着她像一只落入陷阱的小野兽似的挣扎,突然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着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纵容着一个任性的孩子。 两人之间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到最后明雅才颓丧的发现,她之所以会连连败在他手上也是有原因的,至少她就没有他沉得住气。 她咬着唇低头往巴士的方向走。 卓然虽然一路牵着她,却并未阻止她的步伐。 后来明雅买了一张下乡的车票,等上了车便对着车窗不再说话。 既然他要跟着就让他跟着吧,总之她不会跟他回去就对了,如果卓少爷受得了,她倒是不介意与他一起在乡下定居。 卓然在她身旁坐下,有阳光倾斜而入,照在明雅精致的侧脸上,将原本就晶莹嫩白的皮肤衬得更水润白皙。 他微愕,思绪不由得飘回到从前,犹记得方明雅刚被接回来的时候并没有这么白,相反的,又黑又瘦,剪了一头短发模样看上去与假小子无异。 可如今头发留长了,人也因为养得好,皮肤越发的白,就像一块经过精雕细琢的璞玉,渐渐绽放出属于她的光彩。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毕竟旅途漫长,在车上呆的时间也比任何时候都要乏味无聊,所以这个时候无疑是他挽回她的大好时机。 可稍久,看着明雅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卓然不仅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嘴拙。 他确实……不太会讨女孩子开心。 也许他能熟门熟路的应对商场上的各种对手,也能把各国语言当成母语一般款款而谈,可说到哄女孩子开心,逗女孩子笑这些小技巧,他还是个生手。 “明雅你渴了吗?” 话落,在对方的无视下,他脸上透出几许热度。 他在尴尬。 毕竟在他往昔接受的教育中,还真没方明雅这样的,至少在他十三岁之前,接触的几乎都一些世家出身的闺秀,再不济也是书香门第,好人家出来的女孩,她们大 方婉约,温柔得体,也许有若干刁蛮任性,不好伺候的,但是他仍旧能够保持距离,应付自如。 他性子本就冷淡,对女人更是如此,如果没有方明雅,他想他也许会接受一个与他家世匹配的女人,然后结婚,一生相敬如宾。 可那只是因为他没有遇到,没有真正动心,所以才甘愿平淡。 在车上睡了约莫半小时,明雅终于回到自己长大的小乡村。 当年走的时候年纪太小,如今仅凭记忆去找路,真有点勉强了。 从车上跳下来,看着空空荡荡的旷野,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沿着路问起村里的乡亲。 几番打听下,明雅终于找到了去她母亲坟头的路。 皑皑白雪中,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田间小路上,明雅仰起脸,对母亲的记忆不多,可总是依稀记得一双很白很白,一点也不像一个农村妇人的手,掀着锅盖给她舀米粥,然后混着大白菜和叶子吃,边吃她还听到一声细细柔柔的嗓子,她说:小雅,等过年杀了猪卖到钱,让爸爸给你买一件新衣裳。 可惜那之后爸爸走了,妈妈说他进城跟人家搞点小生意,往后回来了一次,开着的小车引来了全村人的围观,可他没在屋里呆多久,就是母亲哭着喊着不让他走的声音。 最后…… 明雅抓着两大袋子的元宝蜡烛,吭哧吭哧的往山上爬。 最后啊,爸爸还是走了,然后就是另外娶了一个女人,反正当年在乡下也不流行扯证,摆一桌酒席就算是结婚,这一走,正好连离婚都省了。 当年她不懂事,怎么爸爸说走就走了,问妈妈,妈妈就只顾着流泪,去找外公还被人赶出来。 路上的杂草纷纷被白雪给覆盖,漫山遍野的长着一些一人高的树杈,仔细看光秃秃的枝头上还结了一层冰霜。 明雅的体力原本挺好的,可这会儿怀了孕,不比从前了,于是越走越吃力,时不时的停下来休息休息,呼吸也比往昔急促了。 这时,手上一轻,她回过身才发现卓然已经提走了她的行李还有一袋子的元宝蜡烛。 “我可以自己拿……”她不想靠他,最近她把两人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就是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牵扯,不管是在感情还是金钱上。 卓然不语,目光越过她落在不远处的坟头,而后也不管她答不答应,先一步爬了上去。 明雅气急,这人看起来斯斯 文文的体力怎么那么好,手上提了一堆的行李走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依旧如履平地。 好不容易爬上了山头,明雅气喘吁吁的看着被整理得干净的坟墓,明显是常常有人过来打扫的。 她心中顿觉古怪,当年她被爸爸接走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往昔不是没想过回来看看,可爸爸闪烁其词的就是不答应,结婚以后卓然又抽不出时间,久而久之,她便渐渐遗忘了妈妈的存在。 想着想着,她猛的往脸上抽了一巴掌,声音虽然不大依旧让卓然停下了所有动作。 他扔下点了一半的纸钱回过身看她,当目光触及那一脸的水光时不由得愣了下。 明雅直勾勾的盯着母亲的照片,其实她们两母女长得很像,爸爸就常说看着她就跟看到她妈妈一样,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她无论做得有多过分,爸爸也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他其实是对妈妈有愧,自觉对不起她。 明雅回忆片刻,也顾不得卓然就在一旁,“啪”的一下跪了下来,往地上重重的磕头。 他爸混账,她何尝不是个小白眼狼? 贪图享乐,好逸恶劳,十几年没回来过一次也就罢了,居然连母亲的模样也记不太清…… 越想明雅越觉得自己活该,活该被卓然嫌弃,活该被关牢里,活该遭了那些罪。 风越来越大,卓然熄了坟前的火光过来抱她: “够了。” “走开,你懂什么。”明雅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这几个响头还不足以抵消她往日的过错。 卓然僵着脸,覆在她肩膀上的手不自觉的松开。 目光暗了暗,他站在一旁看着她忏悔,内心顿时变得复杂。 没错,他不懂,对于她的童年他一无所知。 从山上下来,明雅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她步子走得也不快,走走停停的留意起道路两旁被白雪覆盖的田野,再抬起头往母亲的山头看,白云缭绕。 今年的冬天真冷啊,明雅拢了拢衣襟,可还是止不住的哆嗦。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这不是身体冷,她是怕了。 怕了回去找外公,更怕外公也像对妈妈一样的对她…… “明雅,这里真漂亮。”卓然脸上泛着淡淡的笑意,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明雅撇撇嘴,没把他的话当真 ,他一个上流社会出来的公子哥什么美景没见过?会瞧得上她这穷乡僻壤的老家? 可这时明雅又不自觉的想到,如果当年爸爸没有把她带走,她跟卓然也许这一辈子也不会遇上吧,然后也不会有那么多狗屁倒灶的事。 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要真有她就不走了,留在这里当个快快乐乐的村姑,想大声说话就大声说话,想揍谁就揍谁,没了那些个框框条条的束缚,她倒反自在。 ——噗通—— 明雅正走着,刚想伸手揉揉自己泛酸的小腿,却听到不远处的动静,侧目看去,冻得快要结冰的池塘上竟泛起不小的浪花。 她站住脚定睛一看,不得了,有人落水了! 想也没想的,她扔掉行李就打算冲上去,谁知道有人的动作比她更快,明雅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卓然脱掉外套姿势漂亮的跳进了水里。 明雅盯着他的背影顿时就惊呆了。 卓然不是不会游泳吗?他怎么跳下去了? 刺骨的凉意在下水的那一刻瞬间传至四肢百骸,卓然忍了忍,而后奋力往落水女子的身旁游去。 其实他不是不会游泳,相反的他游得很好,只不过怕脏,从不去游泳池罢了,后来因为工作忙,锻炼也多是上健身房,是以明雅并不知道卓然会水这件事。 她守在一边等着他把人托上来,等到两人慢慢靠近池塘边的石阶,明雅这才瞧清了落水人的脸。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模样还算清秀,干干净净的小脸蛋被冷水浸一浸,顿时惨白得吓人。 卓然把人平放在岸上,而后捡起自己的外套后就不管了。 他冷眼旁观方明雅的动作,如果刚才不是看着她要下水,他也不会抢先一步救人,如今浑身湿透,粘在身上的泥土令他很不自在。 “唉?她怎么还不醒?”明雅蹲下来拍了拍女孩的脸。 想着她抬头,目光胶着在他身上: “你会做人工呼吸吗?” 既然人是他救回来的,好歹负责到底吧…… 卓然皱眉,略略瞥了眼躺在地上的女孩,低低的哼了句:“不会。” 明雅“喔”了一声,听出他不愉的语调,她摸摸鼻子不再自讨没趣的俯下身。 可她这脸还没贴上去,对方已经一口水喷了过来,明雅避之不及直接中招,睁着眼愣了好半天。 浑身湿透的女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羸弱的双肩一颤一颤的好不可怜。 这时身上突然多了一件还带着体温的男款外套,她顿了下,摸摸料子刚想说声谢谢,却在抬眸间因为男人立体感十足的侧脸而一阵晃神。 明雅瞪圆了一双大眼,咬牙切齿的在脸上抹了一把,眼瞅着他极具绅士的作风,心里恨得牙痒痒。 既然这么有风度,那么早干嘛去了?! “谢……谢谢你救了我。”小姑娘仰起脸,这话是对卓然说的,而当对方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时,她不禁羞红了脸。 明雅从地上爬起来,拍去身上的水渍,捡起行李箱就走。 可在这时,刚才还羞得双颊酡红的小姑娘却突然对着她发出一声不小的尖叫:“啊!鬼啊!” 明雅吓得一哆嗦,回过身想问她怎么了,对方却跟见鬼似的不停往后跑,到底是从小就干农活的姑娘,一眨眼就不见了。 明雅愣在原地好半晌,摸摸脸皮突然问卓然:“我的脸很吓人吗?” 卓然笑笑,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至于湿的,便丢弃在池塘边。 你这是乱扔垃圾。 明雅瞥了眼堆在池塘边的运动服,思索一阵又把话吞了回去。 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山村,估计不到半日就会有人把它们捡走。 “现在去哪?”他把自己收拾干净之后接过她的行李,一路上虽然话不多,对她却始终体贴入微,甚至带着一点讨好的味道。 明雅想了想,该来的还是得来,逃也逃不掉,除非她不想拿老房子的钥匙…… “找我外公。”她闷闷的说,说完后穿过稻田往村子的入口走。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他跟上来的声音。 明雅没回头,静谧的午后只觉得心里发慌。 其实她已经不记得外公住哪了,对于这个小村庄里的记忆只停留在八岁之前,更何况这十几年下来,小村也在发展,家家户户有起新房子的,有搞装修的,连路都修得平整了,她哪还记得当初的老宅子在哪。 可即便她不记得回去的路,可她外公的房子依然好找。 她只需要往村里人多的地方嚎一嗓子:村长的家在哪?! 然后自然有人给她指路。 明雅在村里找人问了问,大致了解了方向以后穿过一条石板 路,没走多久便来到一座院落前。 门口的大门紧闭着,两座石狮子看得出是经过名师之手,神态灵动,威猛霸气,无形中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气势。 可惜…… 明雅凑到门边敲门,目光略略扫了眼狮子头上崩了的一角,那是她小时候的杰作。 “明雅,我怎么没听你提过,你外公是这个村的村长?”卓然跟上前,态度温文的对她笑笑。 之前他曾听她说过她母亲的事,可对外公确是只字不提。 明雅没搭腔,外公的老宅子是北方的基本模式,东西南北几个屋子围成的一个院子,空间很大,这么敲还真不容易有人听到。 默默瞥了眼自己的脚下,明雅的目光顿时晦涩难明。 当年妈妈也是站在她这个位置,不停的敲,不停的敲,然后被外公冷着脸赶走。 最后,在她的记忆中剩下的仅是母亲低低的啜泣声。 想到这明雅突然想笑,她们果然是两母女,找男人的眼光一样差,她妈当年跟穷小子跑了,谁知道穷小子飞黄腾达,一脚踹了她,最后闹得上吊自杀的下场。 而她也差不多,也是跟穷小子跑了,最后弄得人财两空大着个肚子灰溜溜的回来,不过她比她妈好,至少她没想过要自杀。 ☆、第九十六章 被试探的卓先生 “谁啊?” 明雅这次比她妈妈运气好,没等多久里面便传来一声叫唤。 紧接着,门“嘎吱”一声打开,狭窄的门缝中露出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妇人。 她简单的在后脑上梳了一个髻,穿着墨黑色的围裙,一双细小的单眼皮正上下的打量着他们。 明雅认得她,她姓王,全名王梅枝,听妈妈说以前在他们家当帮佣,后来等到外婆去世了便顺理成章的成为外公的续弦。 她妈说这话的时候,那咬牙切齿的模样真是恨不得一口扑上去咬断的她的脖子。 于是在母亲的教育下,方明雅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外婆”是没什么好感的。 王梅枝眼睛小,看人的时候习惯把眼尾眯上,那阴森森的模样也是明雅讨厌她的理由之一。 她轻咳了声,正待自报家门。 其实她不能肯定对方还认不认识自己,毕竟二十几年没见,如今冷不丁的出现,着实有些突然。 可不等她开口,对方已经压低了嗓子骂道: “你这个死丫头还回来干什么?是嫌你外公命太长,特意回来想把他气死?” 那尖细的嗓音,尖酸刻薄的语气,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就像小时候她回来,她也是这么说,只不过对象换成了她妈。 “我要见外公。”她忍了忍,决定不与这个见识短浅的妇人一般计较。 “什么外公,你妈被赶出去的时候就已经不是王家人了。”她冷冷的眯起眼,又是背着光,脸上的皱纹在阴影中一颤一颤的着实吓人。 捏着行李袋的手有些抖,明雅忍下由心头升起的火气怒道: “这话你让外公跟我说,如果他让我走我立刻就走,你说的……不算!” 卓然沉下眼,平静的面上看不出情绪,只不过在两人争吵间不着痕迹的搂过她的肩,一下一下轻拍背脊。 王梅枝将门缝只开了一点,露出个头愣是不让两人进去,而里面自然也看不到外头的风景。 “小野种,我说的咋就不算了?我告诉你,现在这个家我说了算,所以你给我滚,再不滚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明雅被气得胸膛不住的起伏,这女人算什么事?以前就没少在外公面前说她妈的坏话,如今她妈死了,又轮到她…… “放屁,谁野种,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 卓然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感觉到怀中不再像方才那般冲动时,礼貌的开口: “你好,我姓卓,这次来只是想见外公一面,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帮我们传个话吗?” 然后回应他们的,是一声无情的关门声与两扇险些贴上鼻梁的木板。 卓然头一次被人赏了闭门羹,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明雅没去瞧卓然的脸色,她清楚这个王梅枝是个什么人,跟她讲道理还不如指望一头蛮牛能听懂莫扎特。 “开门!外公!我是明雅呀!” 她急了,用力的拍着木板门,如果是外公亲自让她滚也就罢了,她二话不说绝对立马走人,可这女人算什么东西,不明不白的当了她“外婆”,这会儿还想阻止她见唯一的亲人? 老旧的木门被敲得“砰砰”作响,老爷子本来在屋里头看电视,这会儿听到响动赶紧出来,七老八十的人了走起路还算利索,见着妻子的身影问道:“谁在外头敲门?” 王梅枝目光闪烁:“不知道。” 老爷子怒道:“还不快去开门。” 说着边用力的咳嗽了两声。 门轻轻的被打开,王梅枝那张脸再一次出现在两人面前。 同一时间,明雅听到了老爷子的咳嗽声,顺着声音看去,对方也是一愣。 “外公……” 她手心发汗,目光落在老人佝偻的身影上。 二十多年过去,印象中那个威严十足的老者如今已是白发苍苍,站在原地颤微微的看着他们,双目里一片水光。 夕阳的余晖洒在明雅白白的小脸上,黑长发,尖下巴,一双眼睛乌黑明亮……与她妈妈年轻的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老人看起来有些激动,再看了眼一旁的卓然,见他一表人才,说话动作斯文有礼,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外头冷,进屋来吧。” 明雅几乎是被震住不会动了,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老人的背影,眼仁突然有些疼。 这次回来得匆忙,明雅没给外公买什么东西,反倒是卓然长了心眼,下车的时在附近买了茶叶和烟酒,他不知道老爷子抽不抽烟,反正就是一样买一点,总比两手空空上门的好。 明雅一进屋便在老人对面坐下,看到卓然在一旁倒腾茶具,紧张得竟说不出话。 妈妈去世之后她其实在外公家里住过 几个月,可在这几个月里老人可从没拿正眼瞧过她,家里的亲戚知道她母亲的事,所以也多是对她爱搭不理。 于是明雅在没人说话的情况下一放学就往外头跑,去找住在隔壁的徐东强,不开饭绝对不回来。 她并不确定外公是否欢迎她,这次回来一点底也没有,也做好了被赶走的心理准备。 “外公,我回来了。”她声音有点虚,刚说完才发现老人的目光并没放在自己身上。 他正悄然的打量着一旁的卓然,看他身姿潇洒,相貌堂堂不由的在心中赞许两声。 卓然沏好茶给老爷子端过去,笑容得体的说:“外公喝茶。” 连外公都叫上了,这小伙子的身份还能有什么悬念? “什么茶?”老人年轻的时候当过兵,身上透出一股军人的硬气。 “龙井。”卓然不卑不亢的递过去,尺寸拿捏得宜,既不会过分讨好,也不会显得无礼高傲。 “放着吧,我一会儿喝。”老人笑了笑,拒绝了他的敬茶。 卓然眸中晃过一抹精光,垂下手倒是不勉强。 而明雅在一旁看着,想的确是另一层意思,难道外公不喜欢他买的茶叶?想着想着她顿时懊恼不已,自己怎么就不长点心,在市里买点礼物?非得下了大巴急匆匆的在附近买。 小乡小镇能有什么好东西? 接下来老爷子一直在问卓然的话,小到生活细节,大到工作志向,月薪、阅历、学历,这些问题细细碎碎的凑在一块,明着像是拉扯家常,实则…… 卓然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明了老爷子在试他,他还没有承认他这个外孙女婿,所以刚才拒绝了自己的敬茶。 他和煦的笑着,也不跟老人耍心眼,他问什么就老老实实的答,为人诚恳实在,从入门到现在他表现得确实可圈可点。 老人初步是挺满意,可卓然知道现在还早,果不其然,才聊没几句老人提议在饭前打几圈麻将。 从屋里找了明雅的二姨妈,再搭一个方明雅,正正好凑成一桌麻将。 都说牌品决定人品,老爷子这意思,明眼人一早看出来了。 当然,那明眼人绝对不包括方明雅,她今天见到外公是紧张得慌了,刚才满脑子都是茶叶的事,还没转过弯又被人捉上了麻将桌。 手一抖,一张一筒打出去,耳畔传来卓然的声音。 “吃。” 明雅偷偷瞪他一眼,继续摸牌。 “吃。”他不紧不慢拿走她丢出去的牌。 她瞪他好半天,再摸。 “吃。” “……” 再摸。 “吃。” “你吃定我了是吗?”她气得发抖,忍不住脱口而出,谁知在她心中纯洁无比的话,一旦钻入别人的耳中那就意义不同了。 二姨妈咧着嘴笑,小声嘀咕了句: “小两口感情真好。” 明雅噎了下不说话了,垂着脑袋老老实实的摸牌。 她对麻将真不在行,一圈下来输多赢少,而且这几人玩得还特别大,看着越来越扁的荷包,她怯怯的望着外公,现在装肚子疼还有没有用? 当然没用,老爷子怎么可能放过她,他正是顺风顺水的时候,连连赢了好几盘。 他抽空觑了对桌的卓然一眼,只见对方气定神闲,赢,不喜,败,不忧,面前的筹码时多时少可依然维持在原来的数量,顿时明白过来,他遇上高手了。 而自己的外孙女呐?老人拧了拧眉头,人虽然有点小聪明,可论起气度与耐性,与身旁那位真没什么可比性,想到这他突然有些担忧起来,以方明雅冲动易怒的个性,两人如果撕破脸,她怕是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 “吃饭了。”王梅枝端着汤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几人还在玩忍不住皱眉喊。 这时听到开饭,一直窝在房间里看书的张莉出来了,刚露脸明雅便发现这不就是早上在池塘边溺水的小姑娘吗? 同样她也在看她,傻呆呆的在原地站了许久,圆圆的大眼蓦然大睁,而后狼狈后退两步喊道:“爷爷!爷爷有鬼!” 老爷子站起身,精神气十足的骂道:“胡说八道,哪里有鬼!” 小丫头猛摇头,一双手颤抖着往明雅的方向指:“姑……姑姑……” 老人一愣,顿时明白过来:“莉莉,过来见见你的表姐,表姐夫。” 明雅摸摸自己的脸,看着小姑娘一脸惊慌的神色,原来是因为自己长得跟母亲相似,所以才引起了误会。 张莉闻言,乖乖的过来喊了一声“表姐”,而后看了眼卓然,害羞的垂下眼,又喊了一声“表姐夫”。 明雅不好当个吃客,哪怕她再瞧不惯王梅枝,也老 老实实的跟去了厨房帮忙,可眼瞅着桌上摆的旧菜,老爷子又一次发飙,咳嗽了声对着王梅枝骂道:“我不是让你去买点好菜招呼吗?” 王梅枝不甘示弱的回敬:“也不瞧瞧现在是啥时候,冰天雪地的哪来的菜。” 老爷子被人在大庭广众下顶撞,当下气得发抖,咳嗽个不停。 明雅见状忙上去搀扶着,一下下的给老人顺气:“外公,不要紧的,我吃什么都行。” 老爷子拉开椅子坐下,又对王梅枝道:“去,把屋里头那瓶白酒拿出来。” 王梅枝不太情愿的瞪了他一眼,而后踩着步子回屋。 反倒是卓然擦拭筷子的动作一顿,仰起脸迎上老爷子审视的目光,微微勾唇,牌品之后是酒品吗? 看来张老爷子对这个外孙女并非像明雅说的那样完全漠视。 相反的,他很关心她。 别说什么加菜,只要外公不把自己赶出去,她就是只吃白米饭都比吃龙肉开心。 心安理得的接过张莉递过来的筷子,她将小姑娘爱慕的目光收入眼底,果然还是卓少爷的颜值高,随便挥挥手都能迷倒一群小姑娘,当然,她当年也是其中的一员。 随便吃了几口,老爷子又发话了:“明雅,帮你老公斟满,难得回来一次,也试试我们乡下人自己酿的酒。” 明雅正咬着小白菜,闻言猛然的噎了下,咳嗽两声摇头:“他……他不会喝酒。” 卓然发起酒疯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会又打人怎么办。 “明雅你这就不对了,男人吃饭咋能不喝酒呢?”坐在一旁的舅舅唯恐天下不乱,拎着一个酒杯搁卓然面上,然后三两下倒满了。 明雅睁圆了一双大眼刚要抢下来,却被卓然按住手,没多时他朝在坐的几位客气道:“外公,我敬你。” 说完抿了一口,没喝完。 明雅看着他把所有亲戚统统敬了个便,再回来的时候俊脸已经微微泛红。 “小雅啊,这才多少年没见,你越长越漂亮啦。” 二姨妈盯了她半天忍不住夸她,明雅笑笑没说话,她可没忘了当年外公把妈妈赶出家门的时候,是谁在一旁冷笑着说风凉话话。 这一晚卓然喝了不少,饭后又跟老爷子聊了聊,顺手拿出棋盘两人开始对弈。 几盘下来老人满意的点头:“看来我们小雅比她妈更会 挑男人啊。” 说完他赞赏的收回视线,棋路谨慎,顾全大局,想必是一个能成大事之人。 “外公您过奖了。” 卓然淡淡的说道,一子下去,平局。 之后他再敬茶,老人没有拒绝的欣然饮下。 晚上,明雅与卓然住进了同一间客房。 她不太乐意,可如今卓然成功讨得外公的欢心,她就是有话也说不出口。 难不成现在出去告诉他们,她跟这个男人虽然还有一张结婚证,可现实情况跟离婚了差不多? 她要敢说,她外公不拿扫把把她赶出去才怪。 ------题外话------ 最近更新有点晚了,某糖回去检讨,明天争取早一点,裸奔伤不起呀,另外如果大家有什么意见或是建议,请拨打40080088888向某糖反馈,让某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好进一步的完善此文。 *的,嗯哼~ ☆、第九十七章 放弃一切 夜里寒风瑟瑟,呼啸而过的冷风夹带冰霜将窗台吹得不停的响。 明雅把喝得半醉的卓然搀扶进房里,顺手又把窗户合上,开了暖气这才觉得身体暖和了些。 客房建在西面,独立的一个小屋子,白墙红瓦,地板铺上了平整的瓷砖。 看得出刚被人打扫过,被褥也是新拆封的,抖一抖能闻出点麻布袋的味道,不过味道不重,她还能忍受。 头顶上挂着一个灯泡,灯光是温暖的橘黄色,时而闪烁忽明忽暗,眼看就要坏了。 明雅吃力的把卓然搬上床,动作间一缕碎发落在脸侧,于白皙的肤色上微微飘荡。 卓然目光一紧,忍了许久才忍下撩开的冲动。 粉颈低垂,她手里正拽着毛巾细心的给他擦身,从胳膊到大腿。 擦拭的手背上有四颗浅浅的小窝,因为刚浸泡过热水的关系色泽粉润,看起来相当诱惑。 他舒服的闭上眼将身体敞得更开,面上虽然平静,心底却颇为颓丧。 他从前怎么会觉得她不好? 也许就是因为她太好,好得他习以为常,私底下认为方明雅就该这样,就该无私的伺候他,把他看得比任何人都重,殊不知一个行差踏错令他遗失了一颗全心依附的心。 窗外的风声呜咽,狂风吹得枝头不停摇摆,有暗影在之窗户上舞过,映入屋内仿若群魔乱舞。 可无论外头如何嘈杂,屋内却安静得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 “明雅。”他低缓的唤她,伸长了手臂绕过她身后,用力一扣,人已经跌入怀里。 微温的热度一点点的熨烫上自己的身体,明雅浑身一僵,刚要后退却被对方洞悉先机,扳过她的脸便狠狠的吻上去。 明雅先是一愣而后奋力挣扎,奈何他力气太大,紧紧箍着她,就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了,后来见她渐渐软化,他又将幅度减弱,从狂风骤雨变成绵绵细雨,动作及温柔,及耐心的舔舐着她的双唇。 许久之后,他终于松开了她,可随着目光触及一双冰冷的眼眸,他心下顿时一沉。 “明雅,我爱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像是被抢走最心爱玩具的孩子,他的语调几近哀求。 可这时回应他的却是一个火辣辣的巴掌。 明雅收回手,听着那一阵清脆的声音,只觉得手心发麻。 卓然被打得偏过头,明明可以躲,他却没有,反倒硬生生的受着。 黑暗中明雅的眼睛如星子般璀璨,她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然后摇头:“我当年也爱你,为了你甚至可以放弃家人,放弃我所有珍视的东西。” 卓然顿了下,心下觉得歉疚:“我知道,所以……” 她没让他说下去:“你知道,所以你现在也说爱我,想让我重新回到你身边?” 屋内太安静,静得仿佛能听到针孔落在地上的声音。 明雅从床上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累的,浑身突然没了力气。 “卓然,你想得到就必须先学会付出,如果你也能为了我放弃一切,我……我可以考虑和你重新开始。” 说完她抱着衣服头也不回的往浴室走,明着是给他希望,实则是令自己死心。 双手无力垂落,他往后仰,瘫倒在大床上,心神倏的有点恍惚。 放弃一切? 谈何容易。 窗外似乎下起了雨,有雨水敲击在窗沿,发出“哒哒”的声响。 老房子的光线晦暗,朦朦胧胧的照着,映出男人阴郁的脸。 原本寂静无声的氛围,被一道铃声打破。 接起,是李学铭。 “老板……”那头拖长了尾音,听着像是快哭了。 卓然语调平静的询问起公司的近况,听完那头的汇报,刚想挂断,耳边一阵哭爹喊娘的叫声接连炸开。 “你他娘的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一连在公司加了好几天班的李学铭不淡定了,“要不你就立马回来,要不你让人事部多请几个高级助理,否则……否则老子就不干了!” “可以。”闻言,卓然不咸不淡的开口。 李学铭大吃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难道请人有望? “如果你愿意把薪水拿出来与他们分享,请多少人都随你。” 然后就是被无情挂断的“嘟嘟”声。 李学铭当场就震惊了,他看着桌面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双眼中跳跃的火花就差没喷射出来。 良久他又给卓然敲去一个电话,这次他一本正经,及其严肃的对他交代了几天前,某某老总专程飞来a市找他商讨开发工程的事,谁知道找不到他人,打电话不接,这会儿人已经走了,并且放话不会再有合作机会,还有某集团老板来找他 谈合作的事,可因为他不负责任的关机,最后不了了之…… 李学铭边说边在一旁按计算机,大致给他报了个数,因为他的关系,公司在这几日损失上亿。 李学铭嘴巴没停,啰嗦一大堆无非就是想给他传递一个信息:你是老板我不是,损失的是你的钱跟我没关系,可如果你不回来,卓氏倒闭,几千号员工丢了饭碗,怨的也是你。 比起任何言语,数据往往最具有说服力。 那头沉默许久,终于传来他的答复:“我过几天回去。” 放弃,真的不是这么容易。 外公家的浴室就设在院子里,独立的一个小房子,设施简陋,地上的瓷砖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水龙头上的铁锈裂纹也不少,打开发现出来的是冷水,零下的温度让她连摸上去的勇气也没有。 打了一盆热水,在没有浴霸的情况下,明雅可谓是在里头进行了一个战斗澡,边洗边抖,等人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一张脸已经被冻得发白,隐约能瞧见血管了。 然后她踩着木屐,往王梅枝的房间疾走,妇人一开门看到她,愣了下顿时压低嗓音道:“啥事?” 老人睡得早,这会儿外公已经睡下了。 明雅探着脑袋看了眼,张开手问她多要了一床棉被。 起初王梅枝不肯,到处找借口,说不过便想着从柜子里拿一张被老鼠咬过的旧被褥递给她。 明雅不从,两人就闹,直到争吵声将熟睡的老爷子吵醒。 他有点起床气,见是明雅眉毛一挑。 明雅趁机撒娇,说自己身体不好,一床被子不够。 于是抱着一张新的厚棉被,明雅就跟那刚从杀场上铩羽而归的将士似的,踩着木屐噌噌噌的回了房。 回去的时候灯光暗沉,卓然也没睡,拿着手机靠在墙边,看到她进门往外挪了一些,给她预留出位置。 鉴于他占的是外床,明雅只能抱着被子从他身上过去,期间虽然小心,却还是禁不住踩了他几脚。 明雅没道歉,吭哧吭哧的把拿过来的被子铺成被筒,既然两人同住一间房已经成为事实,那么她好歹守住一方净土,可不能又被他的温暖迷惑了去。 不看、不碰、不想、不念,如今这已经成为她唯一自保的方式。 卓然靠着床头,惆怅又冰凉的看着她,而后终于忍不住伸手扒她的被子。 明雅不悦的回过头:“你想干什么?” 他眸色沉沉,藏在眼底的火光幽幽跳动。 想干什么? 他想抱她,想与她进行更深一层次的接触,想用最原始的方式与她结合,更重要的是,他想要取回那颗本属于他的心。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那事在短期内不可能,于是借着酒意掀开她的被子钻进去,由后方将她箍紧。 明雅心中一跳,止不住的挣扎。 “明雅,如果我真的放弃一切,你是否会回到我身边?”他埋入她颈间,沐浴乳的香味与她的体温融合,渐渐散发出一股她独有的气息。 他深深的嗅了一口,随着她的气息进入身体,体内的空虚终于得以填补。 “你放手。”挣了几次没用,明雅冷静的说道。 “先回答我。”他不放,暗自绷紧手臂并越收越紧。 明雅一阵晃神,她能感觉到一阵极轻极浅的呼吸微微拂在她耳根,湿热的唇则贴上她的脖颈,而后背的怀抱也太过温暖,暖得似乎在一瞬间便卷走了她所有的思考能力。 她不敢呼吸,就怕因为他的气息而乱了心绪。 咬牙,她猛然掐上自己的手心,借由疼痛而清醒。 “等你真正能做到的时候……再说吧。” 经过长久的沉默之后,她在心中否决了这个可能,正因为了解,所以她知道那是一条死路,他一出生就注定了是活在聚光灯下的人,是走在巅峰的佼佼者,更何况压在他肩上的重担远比她想象的沉重,他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她,而放弃整个辉煌的人生。 第二天明雅起晚了,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他怀里。 转过身,迎上一双深邃的眼眸。 他似乎也是刚醒,撑着着下颚,发丝凌乱,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明雅愣了下,而后掀开被子起身。 屋子里开着暖气,风口在寂静的清晨里突兀的发出呼呼的声音。 起身,穿衣,洗漱,两人没有任何交流,都是低着头各做各的。 其实明雅在等,等他放弃。 而卓然也在等,等她回心转意。 乡下的生活节奏慢而舒适。 自从回到这里,她发现自己孕期的反应也渐渐消失,至少她不再吐了。 明雅 想了想,自己既然决定回来了,总得找一天跟爷爷说清楚,总不能白吃白喝不是?如果真张嘴吃白饭,不得被王梅枝瞪死? 她实在不想看王梅枝的死鱼眼,于是一大早自告奋勇的出去买菜,问了外公想吃什么,还拍着胸脯说亲自下厨。 外公当时就乐了,翘起眉毛:“就你这丫头还会做饭?回头别把我家厨房烧了。” 明雅没说话,事实胜于雄辩啊,一会等她弄出一桌子好菜,非得吃掉他的大牙。 卓然在一旁看着笑而不语,方明雅这臭脾气倒是与她外公一模一样。 听说他们要出门,二姨妈从屋子里牵了一辆自行车,粉红色的车身,看得出来那是她小表妹的车。 二姨妈不好意思的笑笑:“你舅早上刚把摩托车骑走,如果不嫌弃你俩就骑自行车过去吧。” 明雅看着那辆自行车,眼睛顿时就亮了。 “不嫌弃,不嫌弃。”她眉开眼笑的骑上去,想着一会买了菜,非得骑上车到处溜溜不可。 可这头她踏上脚踏板,车屁股便被人一手抓住。 转过头她恼火的瞪了卓然一眼,当着外公的面没好意思跟他吵架,只用眼神交流:放手。 卓然站着不动,也不撒手。 好半晌明雅明白过来,小声的问道:“你是不是不会骑啊?” 他俊脸一红,明雅知道自己猜对了。 想想他一个公子哥儿,从小到大去哪都有专车接送,哪怕是落魄了也有她罩着,哪来的机会接触这些贫民的交通工具? 他不会骑,又不乐意让她载,索性拉着她不让走。 明雅撇撇嘴,这公子哥的臭脾气还挺重:“要不你在家里等着吧。” 他摇头。 明雅干瞪眼,小声骂道:“快松手,不让我买菜你中午吃什么?!” 卓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能清楚的感受到从那里透出来的热度。 最后他妥协了,有些犹豫的坐上后座,随着方明雅一踩脚踏板,车身一摇,随即呈s形摇摇晃晃的往前跑。 其实让明雅骑两个轮,是远比让她开四个轮要危险的。 乡下的路不平,关键是她从小就喜欢秀车技,见着有个陡坡非得摇着车头蹦上去,所以一路颠簸下来,我们的卓少爷可被她吓得不轻。 “明雅,慢些骑。” “明雅,小心!” “明雅……” 连游泳冠军都有被溺死的时候,更何况是方明雅这个半调子骑手。 果然在出了村子没多久,她就出状况了。 车速过猛直接冲进了大坑里,在潇洒的翻了一个跟头以后两个人一起飞了出去。 她眨眨眼看着天地突然旋转,根本来不及害怕腰部便横来一只手,护着她滚入一旁的庄稼地。 而等到她回过神的时候,只觉得身下出奇的柔软,转过身看到不幸被她当了肉垫的卓然,心里一乐,顿时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方明雅!”他拍去身上的雪水,幸好庄稼地被大雪覆盖,人倒上去还算软和,两人都没受伤,“你一直都这么骑车的吗?” 明雅摸摸自己的嘴角,眼看着他一脸的怒容,非常识相的没有笑。 可不过是轻轻点头,同样激起男人的火气。 他一把抢过她的自行车,迈开步子走在前头,并暗暗发誓往后再也不让她碰这种危险的交通工具。 然而没走两步,他突然又刹住了脚步。 心神顿时荡漾了。 如果刚才没看错,方明雅似乎在对他笑,那笑容阳光而肆意,亦如十几年前,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也是这么笑着。 明雅抬起眼才发现卓然在盯着她瞧,她拧了拧眉头目光落在笔直的庄稼地上,白茫茫的一片,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这么走下去可不行,一来一回好几个小时呢,他难道不累吗? 眼馋的又扫了自行车一眼,不知道现在跟他商量商量,能否再给她一次机会? 可这明显是不可能的,光看着卓然死死抓着自行车头就能看出来,他宁愿走断腿也不会让明雅踏上脚踏板。 明雅苦兮兮的用双腿走,本以为得这么走到菜市场,然后提着一堆菜苦哈哈的回来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达声,一辆摩托车快速的朝他们驶来。 明雅看到人影往边上站了一站,可对方路过她之后并没有离开,反而是一个急刹回头,对着她喊道: “方明雅?” “啊?”明雅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回头一瞧皱了皱眉头。 车上的男人看起来很年轻,穿着黑色羽绒服与白色球鞋,五官长得还算清俊,个头也不低,目测应在一米八零左右。 “拆东墙!”她看着他黑黝黝的皮肤还有两道粗粗的眉毛,几乎是瞬间的就认出来了。 她激动的冲上去,跟个小火箭似的拦都拦不住,而后一把揪着那男子的衣襟,使劲的摇:“拆东墙!拆东墙!真的是你啊!” 男子挑起眉毛,一把捏住她的脸:“臭丫头,我的名字是徐东强。” 明雅哈哈大笑,被捏着却不觉得疼。 徐东强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明雅顽皮的用两只冰冻冻的手贴上他温热的脸,在成功听到一声抽气声时,笑声更大:“昨天。” 而后像是想到什么,她回过头瞧了眼依然站在原地的卓然。 他没什么动作,只不过一双眼睛却泛着点吓人的阴郁,一瞬不瞬的盯着两人。 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她声音很小:“今晚来我家吃饭吧,咱两好好聊聊。” 徐东强目光一亮,点头:“行。” 明雅贼兮兮的一笑:“不过你得负责载我去菜市场。” 徐东强点头如捣蒜:“行!” 于是接下来在眼前发生的一幕,成功击碎了卓然面上的淡然。 他眼睁睁的看着方明雅跳上摩托车,而后车身由面前飞驰而过,他震了下,一时竟忘了要去阻止。 ☆、第九十八章 抢占先机 摩托车开得很快,寒风就像刀子一样不断的往身上刮。 明雅抱着他的腰将脑袋藏在他身后,抬头看了眼顶上不停掠过的白云,瓦蓝瓦蓝的天际就跟明镜似的漂亮。 这时伴随着如狼嚎的风声,徐东强洪亮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方明雅,你冷不冷?!” 他生怕她听不到,震天的喊声划破天际,一并将她的思绪带回到那个无比纯真的年代。 曾几何时,徐东强也操着他的公鸭嗓子对她吼。 ——方明雅,隔壁王大婶的衣服是你划破的吧,我都看到了! 六岁的小明雅撇撇嘴,谁让那三姑六婆在背后说她妈坏话。 可是她也知道在这个大冬天的时候,一件后棉服有多么重要,如果让王大婶知道了,非得上门找她妈不可,到时候又得看着她妈流眼泪,一宿一宿的睡不着。 于是明雅答应给徐东强写作业,两人都是上小学一年级,同一个班,住的近还是死对头。 可徐东强哪知道,他是学渣,方明雅也不比他好,于是第二天两人齐齐被拎去办公室,班主任指着他们的作业本,怒道:连自己的名字都写错,回去罚抄一百遍。 放学后,当所有小盆友都走了,简陋的教室里就仅剩下两颗黑溜溜的小脑袋。 明雅抄得手肘发疼,露在冷空气中的五根手头也渐渐泛红僵硬,这一刻她是多么的悔恨,当初咋没让妈妈给自己改名成“方一”? ——方明雅,你是猪吗? 徐东强揉揉泛酸的手肘,用笔狠狠敲了她的头。 明雅“哎哟”一声仰起脸,乌黑发亮的大眼睛里冒着火光。 ——你做啥子打人?! ——就打你,方猪头! 一言不合,加上偶尔的动手动脚,两人打起来了。 那次打得真叫个惊天动地,桌子也翻了,明雅手上破了个口子,徐东强也没捞着什么好处,额头挂了彩,直到班主任闻讯赶来,七手八脚的把两人隔开,看着跟被飞机轰炸过的教室,头一次震惊起这两个小学生的破坏力。 都说不打不相识,就在那一次过后,两人建立起了一段深厚的革命友谊。 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偶尔串个门蹭个饭,有时候甚至会睡在同一个炕上。 当然,那会儿年纪小,没什么男女观念,明雅也从来 没把自己当成一个女孩,自打上次跟徐东强打架被他扯着头发揍了以后,她便觉得长发碍事,瞒着妈妈一剪刀给“咔嚓”掉了。 方妈妈回家一瞧她那被狗啃过的脑袋,拧着她耳朵上了村里一个理发店让人给剃成了小平头。 为这事她还被徐东强取笑了半个月。 “不冷!”明雅乐得大喊,也只有在这里敢放开了嗓子嚎。 徐东强哈哈大笑,车速飙得更快,没多久两人已经到了菜市场。 说是菜市场,其实也就是一片地摊,家家户户开着小推车凑在一块卖。 明雅从摩托车上跳下来,也不着急买菜,与徐东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又想起小时候的事。 徐东强算是她童年唯一的玩伴,两人家里住的近,几乎就隔着一个墙头,往院子里嚎一嗓子就能听到。 所以没事他们就凑一块,久而久之就跟两兄弟似的如胶似漆起来。 而在明雅的记忆中,对徐东强最后的印象就是爸爸回来接她那年,她哭爹喊娘的被带上车,没多久,等小汽车渐渐驶远之后,她从后窗玻璃上看到他的身影。 他追着她的车屁股,浑身脏兮兮的就跟刚从泥地里爬出来似的不停朝她的方向喊。 当时车速太快她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只能依稀从他一张一合的嘴型辨认出来。 他在喊:方猪头! 明雅当时气得脸红脖子粗,本来从心里升起的一丢丢感动也烟消云散了。 瞧这都什么人啊,她都要走了还骂她,于是当爸爸问她要不要把车停下来的时候,她糊着一脸的鼻涕眼泪摇头,然而也在那一刻,她并没有看到那个男孩因为追得太猛而摔的跟头。 明雅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呛了下,半蹲下身挑鱼。 她边掐着鱼身查看新鲜度,还不忘损他两句:“你小子居然当了老师,也不怕祸害国家未来的栋梁。” 虽然是个体育老师,好歹也算是个园丁。 徐东强看着她曼妙的背影,咧开了一口整齐的大牙,白森森的牙齿与他黑黝黝的脸蛋呈现出强烈的对比。 明雅又在菜市场里转了一圈,买了鱼还有大白菜,没办法,乡下地方也没什么好东西。 两人收拾收拾,正打算回去,大老远的便看着卓然摇摇晃晃的骑着自行车过来。 看着他一个大男人骑着辆粉红色的自 行车,因为不太熟练的车技使得路线歪歪扭扭,车头时不时的摇晃,仿佛随时会发生侧翻。 她张了张嘴一时竟忘了合上,有些吃惊的与他越拉越近,等到他跳下车来到自己身旁,她这才发现卓然灰色的大衣上污渍不少,有雪水有黑泥,印在膝盖与手肘处,头发也乱了,整个人看起来颇为狼狈。 他不声不响的看着她,虽然没说话,可是扣在她肩上的力道颇重,似乎正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明雅垂下脑袋,突然有些心虚,可稍久又觉冤枉,如果她没把他扔下,他能学会骑自行车? 说到底他还得好好感谢她。 这么一想明雅顿时平衡了,拎着菜刚想告诉他,自己搭徐东强的摩托车回去就行了,可不等她开口,卓然客客气气的伸出手。 一句话,表明身份。 “你好,敝姓卓,是明雅的丈夫。” 徐东强一愣,看着眼前风度翩翩的男子,忙伸出手握上前:“你好,你好,我叫徐东强。” 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明雅顿了下,明明一个温文,一个憨厚,可着周围的气氛怎么这么怪…… 她没多想,拎着菜直接挂上徐东强的摩托车,人也刚想跨上去,岂料肩膀一紧,卓然跟拎小鸡似的把她捡了回来。 “你坐我的车。”他面上的笑容不变。 明雅狐疑的瞅着他,果然对一个刚学会骑车的初学者来说,马上载人未免太勉强。 卓然踩上脚踏板,一路歪歪扭扭的行车路线不变,好几次车轮子打滑,险些滚进一旁的稻田里。 明雅心惊胆跳的勒紧他的腰,张口就是一句质疑:“你到底行不行呀?还是换我来吧。” 卓然脸色一沉,假若不是念在她怀孕,他非得把她按腿上揍一顿。 幸而卓然的学习能力不错,既然他能在短时间内学会骑车,载人自然难不倒他,没一会当他适应了频率,路线渐渐平稳。 天上开始飘起小雪,一片片一团团,如扯不断的棉絮般绵绵不绝的夹着冷风朝两人飘来,明雅有些怕冷,搂在他腰上的手更紧,几乎已经将自己的脸蛋贴入他的背心。 原本环山涉水的美景如今被白茫茫的雪花覆盖,银装素裹,乡里村落显得格外的静谧。 明雅的内心其实是有些小小激动的,她从前是做梦也没想到卓然也有骑着自行车,载着她在小路上行驶的一 天。 望着白茫茫看不到头的稻田,她想到小时候看的一部韩剧《蓝色生死恋》,里头小俊熙也是这么载着小恩熙在田野中穿行…… 她考虑着要不要也学学小恩熙唱首歌来缓和缓和氛围。 最后她打消了这个想法,自己五音不全,回头再嚎一嗓子非得把难得浪漫破坏不可。 她用力的在他背上蹭了蹭,对方温暖的体温正隔着外衣源源不断的钻入她的心底。 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这一刻能定格,也打心底羡慕乡下夫妻的生活,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更没有深不见底的*利益,只是简简单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吃饱喝足,逗着孩子,抱着老婆,一家人和和睦睦的窝在家里,多好。 可惜这样的生活即便是她想过,卓然也不见得同意,他天生就不是一个甘于平凡的男人,又怎么可能陪着她平静的度过一生。 好不容易进了村,明雅没马上回家,而是给他指了条路,径自前往她跟母亲住的旧屋。 她母亲是村长女儿,当年出嫁的时候是外公给送的房子,就坐落在村子的西面,与祖宅相差甚远,几乎是一个冬一个西,为的就是图个眼不见为净。 明雅从车上跳下来,眼前的老房子与十几年前无异,只不过旧了些,人气少了些。 她凑上去摸了摸积了厚厚一层灰的木板门,仿佛自从母亲去世之后,这个房子就像被尘封起来,再无人问津。 卓然将脚踏车停好,站直身静静打量眼前的老宅。 那是用大石头围起的院子。 灰色的石头墙,简陋得似乎有些发霉的门,门上贴的红对联经过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打,如今仅剩下一小块无法辨析的字迹。 远远的是被白雪覆盖的山脊,延绵不绝的将这个小村落围绕。 外头还在下雪,冷飕飕的空气都快把人的脑子给冻僵了。 可这会儿明雅却不觉得冷,她用力推了推眼前的木门,发现落了锁根本推不动。 于是她退后两步来到外墙,搓搓手正打算爬上去…… 卓然眼明手快的扣住她的肩膀:“明雅,你想做什么?” 明雅回过头,这不是明摆着吗?她想翻墙。 卓然叹了口气:“不可以,这样很危险。” 明雅突然有点烦他,心下腹诽不已,而后伸长了胳膊攀着墙,今 天她怎么着也得进去。 “方明雅。”他把她抱远,声音透着点火气,“你到底有没有一点怀孕的自觉。” 明雅噎了下,回想起这一天下来既惊险又刺激,并且随时会让她流掉孩子的经历,她自知有愧,顿时没了底气。 他看了她许久,突然说:“很想进去吗?” 明雅眨眨眼,眼底重新升腾起希望。 卓然收回视线,来到门前细心的打量起扣在门口的挂锁,看得出有一定年头,不仅是锁梁上锈迹斑斑,连固定的门栓也有了松动的迹象。 摸上已经被腐蚀发霉的木门,他捏着门栓上的顶部左右摇动,没多时已经能看到露出了半个头的螺丝钉,而后一使劲,直接把螺丝从木板上拔了下来。 明雅站在一旁就跟看人玩才艺表演似的,惊得快合不上嘴了。 “卓然,你什么时候学的功夫?”她屁颠颠的跟他身后进门。 卓然面上微愕,而后谦虚的告诉她,那门年老失修,里面的木头早已腐蚀软化,否则不借助外力,他不可能把门栓给扒下来。 明雅“喔”了一声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径自在院子里走走停停。 一幕幕熟悉的场景刺激起她儿时的回忆,而当目光触及主屋的房梁时,她眼眶突然灼灼的烧了起来。 她在门口试了试,推不开门,回头求助于卓然,却见对方摇头道:“这是插芯锁,如果没有钥匙除非把门踹开才能进去。” 换言之,刚才能进来只不过是运气好。 明雅摸摸鼻子,她还指望在这久居的,可不能把锁弄坏了,于是绕过门口来到窗户外,盯着屋子里的某一处不放。 良久,她淡淡的对他说:“当年我就站在这个位置,看着我妈妈在那里上吊。” 然后她随手给指了指屋里的房梁,黑亮的眼睛里出奇的平静。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树枝上的鸟儿吱吱喳喳的叫。 她刚从学校里回来,还没进院子便听到桌子被掀翻的声音,等她冲到门边才发现主屋的大门被人反锁上了,由窗户往里看,就是母亲吊在房梁上一动不动的身影。 她当时直接给吓蒙了,哭着敲门喊妈妈,等到隔壁邻居听到哭声赶过来,一脚把门踹开的时候,她妈妈已经断气了。 “明雅……”卓然目光一紧,动作温情的把人按入怀里 ,捂着她的眼睛,“都过去了,你还有我。” 她恍惚一阵,拉下他的手摇头:“放心,我没事。” 她早已经习惯了,刚出事那段日子,整宿整宿的发着噩梦,好像妈妈生怕她把她忘了似的,重重复复的让她做着这个梦境,到后来她反倒麻木了。 之后等两人回到外公的房子,明雅远远的便看到徐东强停在门口的摩托车。 一进去便看到他坐在客厅里嗑瓜子。 老爷子从房间里出来忍不住对他们说道:“去哪了这么晚?还让人家强子帮你把菜提回来。” 明雅轻咳了声,只说到处看看去了,然后拎着买好的菜一溜烟往厨房跑。 王梅枝在里面炖汤,看着她脸色顿时一黑,可碍于外公的面子,倒是没有为难她,熄了火就出去了。 明雅把那尾鱼取出来,娴熟的开膛破肚,切洗鱼肉,等到一切都弄好了才开始往锅里放佐料。 徐东强从门外进来,撩起袖子露出黑黝黝的胳膊:“要帮忙吗?” 明雅头也不回,也不跟他瞎客气:“你给我把盆里的菜洗了。” 徐东强爽快的应下,蹲下身边洗边问她:“方猪头,这么久没见,你咋一回来就嫁人了呢?” 明雅轻哼:“在外头追我的人可多得很。” 她这话真没说错,光是那水灵灵嫩生生的长相,就得加分。 徐东强目光黯淡下来,一声不吭的低头洗菜,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卓然。 巴掌大的地方因为突然挤入了三个人而显得有些狭窄。 徐东强是在城里读的书,毕业之后直接回乡下当起了体育老师,也不是个完全没见过世面的人。 但如今站在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哪怕面上再和善,浑身上下依旧透出一种不可小觑的气势。 明雅专心致志的蒸鱼,也没管身后有什么人径自对他说:“干嘛只顾着说我,你呢,拆东墙你结婚了没有?如果结了,今晚赶紧把你那口子带来让我瞧瞧,我非得看看到底是哪个女人这么想不开呐。” 徐东强呸了一声:“放屁,在这村里想追老子的姑娘得从村头排到村尾!” 明雅哈哈大笑:“你就吹牛吧。” 卓然抱起胳膊,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口盯着,盯着两人笑声阵阵,那种超越友情的和谐令他不悦的拧起了眉,正待说点什么, 屋外头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 明雅阁下菜刀溜出去,正巧看到外公捧着一盆冰水往门外泼的场景。 舅舅“啊”的一声来不及躲,衣服头发湿了个彻底。 再往下瞧,他身旁还跟着一个女人,穿着红色的呢子大衣,长发,皮靴,打扮时髦。 这会儿被老爷子泼了个正着,黑发湿哒哒的黏在脸上,身上的外套也皱了,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她气得指着舅舅的鼻子骂道:“张大勇你什么意思?” 舅舅朝她怒吼:“臭娘们,我让你闭嘴。” 女人被骂得一懵,眼泪顿时就冒了出来:“你说什么?张大勇,你别后悔?到时候别又跪我家楼下求我!” 老爷子也气,一盆水泼完找了把扫帚,一下下用力挥在舅舅身上:“滚,带着这个女人滚,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让她进门!” 舅舅跪在地上喊:“爸,明雅难得回来一趟,您老别弄得这么难看行不行?那好歹也是您的媳妇,咱都是一家人啊。” 老人怒骂:“你还说?谁跟她一家人,滚,立马给我滚,死了干净!” 舅舅跪在地上,还想说什么却被王梅枝拉住,好说歹说才带着媳妇跑了。 明雅看着他们跑远的背影,上前轻拍着老爷子的背脊:“外公,这是怎么了?别气别气。” 老爷子没回话,浑身颤抖个不停,还是二姨妈发现不对劲,嚷嚷道:“药,快去拿药!” 后来等老爷子在房里躺下之后,明雅才从二姨妈嘴巴里知道这个舅舅的窝囊事。 情况跟她爸差不多,也是经过别人介绍,进城干点活计,回头却被个小姑娘勾了魂,倾家荡产也要跟现在的发妻离婚,闹着闹着闹进了老爷子的耳朵里。 观念本就守旧的老人自然见不得这种抛妻弃子的事,于是险些没把舅舅给打死,最后自己气得晕过去,经过抢救才捡回一条命。 之后舅舅成功再娶,可外公也放了话,除非他死,否则绝不让新媳妇踏进这个家一步,如果不是念在他是家里的独子,一早断绝了关系。 明雅听到这噤声,心里破不是滋味起来。 就因为舅舅是独子,她妈妈不是,所以外公把她妈妈赶走,对舅舅却留了情。 虽说怪不得老人的重男轻女,可她心里头还是不太舒坦,又经过一阵细想,她的眉头忍不住的皱了起来。 怎么办,她也是快离婚的,如果让外公知道她这次回来,情况跟她舅舅差不多,他会不会也泼她一盆冷水,然后赶出去? 明雅猛的打了个哆嗦,回到厨房顺手就把菜给洗了,留下卓然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瞧着她。 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围在饭厅里,除了舅舅,谁都在。 这时候老爷子已经缓过气来,刚才吃过药也舒服多了,于是便招呼着卓然与徐东强坐下,一人给倒了一杯白酒。 明雅在一旁盛米饭,斜眼扫到卓然桌上的酒杯,目光顿时一紧,走过去把他的杯子收起来。 “外公,他真的不会喝。”她嘿嘿的笑了两声,一张小脸蛋因为饭锅里的蒸汽而泛起两坨潮红。 老爷子挑起眉,对着明雅一声呵斥:“放下,男人喝酒女人少说话。” 老爷子当家做主惯了,骨子里中有点旧社会的大男子主义,觉得女人生来就是得伺候男人的,所以嫁得好不好比什么都重要! 而很明显的是,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他似乎相当满意这个外孙女婿,一表人才不说,那气魄,肚量可不是一般人能比拟。 明雅心下不满,她可不吃旧社会那套,回头望向卓然,见他跟个没事人似的心里更是直冒火,于是重重的将酒杯搁在桌子上,“砰”的一声溅了他一脸的水光。 老爷子张大嘴,朝着她教训道:“小雅,你咋这么不懂事呢?” 明雅憋着气,没说话。 卓然见状忙拉着她的手坐下,好脾气的擦掉面上的水花:“外公我没事,您别怪她了。” 老爷子:“然子啊,你就是脾气太好了,这老婆可不能这么宠,回头得把她宠坏了,没个分寸!” 卓然笑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我就喜欢她的没分寸。” 老爷子一顿,顿时眉开眼笑。 那可是自己的亲外孙女,他哪有帮着外人的道理,多是在试探,如今听了卓然的话,总算是放宽了心。 明雅低着头闷闷的扒饭,而在少顷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在外公面前给卓然加了分…… 老爷子夹了一口红烧鱼,称赞了明雅两句,又朝徐东强看去:“强子啊,听你妈说最近给找了不少姑娘,可你没一个满意的,有这回事吗?” 徐强东一愣,呐呐的点头,面上晃过一丝尴尬。 老爷子语重心长:“你妈年纪也不小了,你好歹给她个交代不是,可别学什么晚婚呐!” 徐东强捡起地上的筷子,憨厚的一笑,连连称是。 明雅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可怜可叹,居然到了被逼婚的年纪。 “对了小雅,你们打算在这住几天?”老爷子搁下筷子,终于进入正题。 明雅被汤水呛了下,想了想试探性的问:“外公,如果我不走了,以后就住在这里陪您,您欢迎不?” 老爷子一愣,目光露出喜色,可随即又很快沉了下去:“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能回来陪我,我高兴都来不及了。” 然而,正当明雅想要接话的时候,他又说:“可是然子的工作怎么办?别尽瞎说,什么常住,平时你能多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我就很高兴了。” 明雅听完脸色顿时有些尴尬,到嘴的话也吐不出了,只能低头默默的扒饭。 同样的她意识到,如果自己想留下,就得实话实说,哪怕冒着被赶出去的危险也得坦白了。 这头,卓然在与老爷子碰杯的时候,抽空觑了她一眼,眸光晃了晃,勾起唇没说话。 下午外公带着她去给她妈妈上坟。 她跟在老人身后爬上山头,看着他熟练的拔草,擦洗墓碑,上香烧纸,她愣了愣,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母亲的墓地一直保持干净的缘故。 老人坐在墓前拿出明雅早上做的红烧鱼,静静的搁在地上说道:“青青啊,我带小雅看你来了,这是她刚煮的鱼,你也来尝尝?” 说话的时候老爷子眼睛泛着水光,刺激得明雅也跟着眼眶一红。 原来外公一直在后悔,哪怕他再嘴硬,也敌不过心底的愧疚。 这时眼前递过来一张纸,明雅仰起脸看是卓然。 她没接,只用手背搓了搓眼角。 妈妈走之前跟她提过,自己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老父亲,长这么大没尽过孝道也就罢了,最后还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明雅有些哽咽,她看着母亲的眼睛,那双灵动的目光仿佛会说话似的,一瞬不瞬的回望着自己。 两母女长得真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仅仅是模样相似,连遭遇也…… 她吸了吸鼻子,坐在地上眼睛眨也不眨的回看她,而后默默的在心里对她说:妈,你放心,我绝不走你的老路。 ☆、第九十九章 实力悬殊 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于是整个空间顿时变得安静无比。 明雅脸色发白,嘴角微微发抖。 她知道她妈妈是怎么死的,不是因为爸爸,更不是因为外公,而是在舆论的压力下,活生生耗死。 她用力挣脱他的怀抱,因为情绪激动,胸膛剧烈起伏着:“我妈是我妈,我是我,她做不到不代表我也做不到。” 他漠然的看着她:“是,你也许能做到,可你有没有考虑过,外公怎么想?” 她刚进门的那会儿没把门关好,如今四面八方的冷风不停往门缝里涌,吹上的她的背脊,吹得她不停哆嗦。 她总是掉进他挖好的陷阱,从一开始的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为的就是再一次把她逼进死胡同。 见她不语,他淡淡摇头:“明雅,如果你喜欢这里,往后我可以多抽点时间陪你回来。” 明雅也跟着无力的摇头,仿佛刚才的满腔怒火被他一盆冷水浇熄,她现在从头到脚都是冷的。 她咬着牙:“我不回去。” 他嘴边含笑,声音不大却带着点势在必得:“不跟我回去,你还能去哪?” 连这个小村庄都容不下她了,她还能去哪? 明雅心一沉,出口的话很快便堵在喉咙里。 她可以去很多地方,但是这话却不能说。 之前的卓然虽然对她一再忍让,可她知道那不过是他对她还存有耐心,假如某一天他开始烦她,那么一个手刀足以悄无声息的将她带走。 她知道他做得出来,上一次不就这么干的吗? 明雅睁着一双大眼看了他许久,深吸一口气转过身。 “去哪?” 他没动,可光是一句话便成功令她止步。 明雅顿了下,缓缓回头:“你别跟过来,就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关上门头也不回的走了。 卓然站在原地好半晌,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捡起墙边的手机,玻璃屏幕虽然碎成了网状,可性能依旧完整。 蓝色的荧光在男人脸上一闪而过,他将目光定格于那不停闪烁的小点,平静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明雅出了大门,被迎面扑来的冷风吹一吹,顿时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积存的那点体温被掠夺了。 她打了个喷嚏不想回去 ,正巧卓然也没追上来,于是便趁着夜色在小村庄闲逛。 村里生活简单,家家户户天一暗就极少出门,如今在暗沉沉的路灯下,街上稀疏无人。 明雅没敢走太远,只在附近逛逛。 风声沙沙,她走了走抬头看天,没有月光的天空黑漆漆的看不到任何光线,仿佛张着大嘴的野兽近在眼前。 回头望了眼来时的路,她心里有点难过,世界之大她却独独找不到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 “明雅?” 徐东强开着摩托车经过“嗡嗡”的马达声在靠近她那一刻戛然而止。 他在车上瞅着她:“这么晚了你出来做啥?卓先生呢?” 明雅顿了顿:“你才是,一早不是回家了吗?” 本来吃完午饭外公还想留他,他非说有事骑车走了。 徐东强尴尬的笑笑:“我妈的药快吃光了,这不是刚从镇上给她买回来。” 明雅“啊”了一声:“徐阿姨怎么了?我上你家看看。” 徐东强拦住她:“别,我妈睡了,你要看明天再看……你还没说你大晚上在这里溜达个啥?” 明雅拢了拢衣襟:“出来逛逛呗。” 这黑灯瞎火的乱逛? 徐东强狐疑的瞅着她,却没点破,生怕她晚上出事,推着摩托车跟在一旁。 明雅没阻止,捏了捏他那张黝黑黝黑的脸蛋,突然发现徐东强长得也挺好看的,国字脸,高鼻梁,两道眉毛又粗又浓,放电影里那就是个硬汉风。 徐东强脸皮发烫,回望着她灵动的大眼没说话。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明雅突然将目光落在他的摩托车上,张嘴就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徐东强愣了下,点头:“有。” “那好,带我兜兜风吧。” 她今晚郁闷得很,也不想这么早回去对着卓然,于是跨上他的摩托车,听着马达声一路飙远。 最后徐东强带她飙了一阵车,来到一片湖边。 明雅从车上下来,小身板被冷风吹一吹又哆嗦了。 她又用力的拢了拢衣襟,揉了揉冻得发麻的手背,只觉肩头一暖,回过身才发现徐东强把自己的外套给脱了,正搭在她身上。 明雅愣了愣,忍不住打趣道:“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起城里人那套?” 她记得小时候两人睡一个炕上,厚厚的大棉被多是被他给抢的。 徐东强低着头,走到湖边踢了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的湖面,回过身,眼睛却紧紧的追着她:“明雅,你是不是跟他吵架了?” 明雅眨眨眼,目光一沉没回话。 徐东强定了定神,直接把她的不回应当成了默认,有些恼怒的说:“他是不是对你不好?” 真当他看不出来她的闷闷不乐?这哪还像是当初那个又疯又闹的小丫头。 她沉吟许久,笑了笑:“没的事,他对我很好。” 他皱起眉头,知道她在撒谎,于是半蹲下身攥着一块薄冰在手里把玩:“那就好,如果他敢欺负你,你回来找我,好歹我也是你哥哥,一定帮你出头!” 明雅听罢顿时就乐了,一扫今晚的阴郁拍了拍他的脑袋:“少贫了,什么哥哥,你不就比我早出生三十分钟吗?” 徐东强摸上被打的头,嘿嘿笑两声:“早三十分钟也是早啊。” 明雅跟他蹲一块,也捡着一块石头攥手里玩:“你丫的什么时候找个媳妇,都老大不小的人,也是时候成家立业了。” 他沉默了一会,语气故作轻快的说:“知道了,你咋这么啰嗦,都快赶上我妈了,得,哥明天就找,找个世界名模,气死你们这群龟孙子。” 明雅又捶了他一下,笑眯眯的指了指身后那快空地,嚷嚷道:“我记得这里有一棵老梧桐。” 夏天他们两经常蹲树底下玩水,从王大婶家里偷来的鸡和地瓜也是在这块地方烤着吃。 徐东强回过眼:“前几年城里的专家过来了一趟,说是根部腐烂,没多久就被人砍走了。” 明雅有些惋惜,又与他聊了一会儿,正说笑着,后头冷不防的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转过身去,看到来人只觉得头嗡的一声响,原本扬起的笑脸瞬间便收了起来。 卓然从阴影中走出,当目光触及明雅披在身上的外套时,眉头微微一紧。 徐东强转过身也看到卓然的身影,只见他缓缓踱着步子,不紧不慢的拉近距离,从容沉稳的举止,无可挑剔的笑容,浑身上下完美得仿佛找不到一丝瑕疵。 徐东强眯了眯眼,总觉得眼前男人完美得有些虚假,可到底是哪一方面假他又无从找起。 “明雅,该回家了。”他取走她肩上的外套,礼貌的还给徐东 强。 明雅看着徐东强低着头接过,目光闪了闪,轻应一声,垂下眼帘往来时的方向走。 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徐东强眼底晃过一丝黯然,朝卓然说道:“你叫卓然是吧,以后好好对她,别让她大半夜一个人出来走动。” 迈出去的步子一顿,卓然沉吟片刻回道:“放心,我会的。” 说完他一把握住她的手,指尖温和有力,却在触及她冷得跟冰块似的手背时,忍不住把人往怀里拢。 回到家以后明雅出奇的安静,她甚至连个正眼也没瞧他,洗洗脸和脚便爬上了床。 照例将被子弄成个筒子,哪怕睡醒后一定会在卓然怀里。 卓然在外头抽了一支烟,吞云吐雾一阵,进来的时候沾了一身的烟草味,连衣服也不换,脱了外套直接上床。 明雅背着他睡下,藏在被子里的身体薄弱而纤细。 卓然盯着她的后脑勺许久,伸手试图掀起她的被子,可惜的是明雅一早对他起了防心,死死压着被角不肯撒手。 他眯起眼不悦的打量着她,叹了口气松开手:“我们明天就走。” 明雅震了下,没出声。 他又叹:“明雅,你别逼我。” 明雅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不解着,她除了在五年前逼他娶她,往后什么时候逼过他,更何况他这人是她逼得起的吗?一路走来磕磕碰碰,她总是绞尽脑汁,想着法子的从圈子里跳出来,他倒好,也是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的要把她按回去。 想着她窝在被中咬了咬牙,虽说成功率不大,可她怎么着也得尝试一下。 这一晚她没怎么睡,只是眯了一会儿。 直到第二日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她听着卓然平稳的呼吸声,这才蹑手蹑脚的爬起来。 生怕动静太大会把他吵醒,她只从包包里拿走了钱包和证件,然后牵着张莉的自行车,一踩上脚踏板就跟被狗追似的没命狂奔。 早上八点,卓然让李学铭安排的司机终于把车开进村,一辆黑色宝马,停在张家门前有些显眼。 不少村民围过来讨论,那羡慕的眼神令老爷子虚荣心爆棚。 瞧他外孙女多会挑男人,一挑就挑了个上等货。 卓然把行李扔进后车箱,又从里面拿出好些东西,杂七杂八,多是些燕窝之类的补品。 老爷子笑得 合不拢嘴,看了眼周围问道:“小雅上哪去了?” 卓然扛着一袋大米进屋,好不容易把东西搬完了回道:“她有事先走了。” 老爷子不疑有他,看着塞了一屋子的东西挥挥手:“你太客气了,以后人来就行了,不用带这么多东西。” 卓然只是笑,掏出手机看了看没说话。 明雅不太相信自己的好运,骑着自行车她在天没亮的时候出了村,又搭乘最早的巴车进了镇,这会儿时间还没到九点。 今天的天气好得过分,一切都顺利得过分,而太过顺利却令她内心一阵迷惘。 这会儿她坐在一家小店前的石阶上,咬上刚买回来的面包,刚出炉,肉松馅的,吃起来松软可口,有肉汁从内部流出,她合着白面团一起送进了肚子。 看着周围来了又去的行人,她目光有些发直。 距离火车的发车时间还有半小时,她除了等着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没了亲人,没了家,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路口,等着火车到站,再从这个陌生的城市去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 “让开让开。” 老板娘拎着扫帚出来,作势要清扫门口。 明雅见状灰溜溜的起身,忽然有点想哭,本以为回到老家能找到点归属感,谁想到连外公也不容她,如今天大地大仅剩下她一个人,不禁悲从中来。 手缓缓摸上已经微微凸起的小腹,虽然现在孩子还小,可隔着肚皮她依然能感觉到他的存在,顿时她心定了不少,幸好,还有他在。 早上的火车站人依然多,隔着两个路口看过去,台阶上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她攥着一张胡乱购买的火车票,连行李也没有的往对街走。 所有人都在问她为什么要走,卓然不好吗?他对她不温柔,不体贴?更何况她此时还怀着宝宝,更不应该走了。 明雅垂着眼,如果她只是个旁观者,也会跳起来大骂方明雅是个傻帽,放着这么好的男人不要,扭扭捏捏的真矫情。 可谁让她就是当事人? 只有经历过才知道,卓然这人的魔力有多大,他跟毒品没什么区别,吸上一口飘飘欲仙,再吸一口直接沦陷,哪怕进了戒毒所,出来也不一定能完全戒除,因为她尝过那个味道,也爱上了那个味道,只要再次沾上,她轻易的重蹈覆辙。 那绝对不是她的要结果! 所以避免自己又傻乎乎的掉进去,她只能彻底的拒绝,只有不接触才不会迷恋,不迷恋哪来的深陷。 身后传来喇叭声,明雅没回头,心中不详的预感渐浓。 她脚步匆匆,甚至连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终于火车站的入口就在眼前,终于身后的喇叭渐远,却在这时手腕又一次被人扣紧,他猛的一使劲,她往后退两步落入他怀里。 明雅垂着眼还是没回头,她突然有点想哭,自己这样算什么?孙悟空的猴子猴孙吗?任由她如何蹦跶也跳不出五指山。 卓然拥着她,那笃定的模样仿佛一早便知道她的去向,估计他一早就看到了她,之所以没上前抓人,不过恶趣味的打算在最后一刻敲碎她的希望。 好半晌,他说:“明雅,我们回家吧。” 不是询问句,他没有询问她的意思,今天不管她乐不乐意也要带她走。 明雅垂在两侧的手不停的抖,咬咬牙刚要发作,后颈一疼,整个人便陷入了一阵黑暗,而在晕过去的瞬间她看到他冰冷得不含一丝温情的眼。 突然间她明白了昨晚他对她说的话:明雅,别逼我。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高速路上。 掀了掀眼皮她揉揉还有点疼的脖子。 看着窗外不停掠过的风景,她轻轻动了动,紧接着便碰上了他的手臂。 抬起眼,她才发现自己正睡在他怀里,隔着温暖的羊毛衫,能清楚的听到他的心跳,每一下都这么有力。 “再睡一会,还有半小时就到了。” 明雅一惊,自己居然睡了那么久。 这时车子已经下了高速,缓缓朝市区的方向行驶。 十几分钟后,当眼前的空地渐渐变成一栋栋豪华霸气的摩天大厦时,她无力的闭上眼。 “夫人,看到您没事我就放心了。”小黑等在小区楼下,看到他们的车恭恭敬敬的开门道。 卓然拉开车门,见她没动,索性把人拦腰抱起,一步步的送回家。 明雅动了动手指让他抱,既不挣扎也不动弹,在心里已经默默的把自己当成了一具尸体。 一沾床,她拉开被子钻进去,背对着他消极的没说话。 “明雅,先把孩子生下来好不好?”他低声下气的守在一旁。 明雅沉默的咬着唇,生 了孩子她还怎么走? 他这分明就是在给她下套。 她抓着被子恨恨的说:“卓然,你再这么死缠下去只会令我更厌恶你。” 卓然面上一冷,抿着唇:“你好好休息吧,在孩子没生下来之前,最好是不要出门了。” 说完他拉开卧房的大门出去,随着房门被关上,明雅爬起身,双手胡乱抓起床头柜的台灯,“啪”的一声往墙壁上摔去。 她坐在床头不停的喘气,越喘越觉得古怪,最后脱下自己的外套扯开棉絮仔仔细细的找,找不到又去翻查裤子,鞋子,最后当她倒出钱夹里的物品时,藏在夹缝中一枚硬币大小的追踪器跟着一叠现金掉落床底。 她对着那东西发了一会儿愣,面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最终疲惫的仰倒在床上。 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她突然想笑,原来他一直知道她的行踪,与徐东强在湖边那次是,早上偷了自行车逃跑的时候也是,他一直冷眼旁观着,嘲笑着她的自不量力。 维持着一个姿势久了,小腿变得发麻。 她活动活动筋骨,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爬起来,将那枚与纽扣没什么区别的追踪器小心翼翼的放回钱包的夹层里。 ☆、第一百章 产前忧郁症 这次回来明雅本以为他又会故技重施,找一堆人看着她,可她想得太简单,经过了这几次的失误,卓然不会再相信外人,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亲自来。 白天,他会把她带回公司,明雅既不反抗也不动,自动自发窝进沙发里看娱乐杂志,等到开会的时候,他同样把她带进会议室,在身旁添一张椅子。 中午一起吃饭,下班一起回家,晚上睡一张床上,事无巨细大小,连出去见个客也带着她,务必令她只要睁开眼,看的就是他的眉毛他的眼。 明雅一度有些视觉疲劳,可面对一个比她更沉得住气的男人,她有什么办法,用沉默抗议?她从回来的那一天起就没跟他说过一句,可结果呢?他老神在在的窝在一旁敲键盘,她不说话他便也不说,她不动弹,那好,他直接抱着她走,她骂他,他则咧嘴一笑,那双跟狐狸似的眼睛仿佛在嘲笑着她:方明雅,你怎么跟我斗? 看着窗外日升又日落,明雅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现在这个男人已经放弃在她面前伪装,就像他办公桌上的文件,不管是白是黑,他大大方方的敞在她面前,一点掩饰也不曾的,倒也不怕她伺机报复。 也许他根本不在乎,又或许打心底认为她对他还有情,万事总念着往昔的情分,断不会将事情做绝。 明雅总想着,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她不喜欢坐以待毙,哪怕没有也得干点什么,把这些资料偷出去交给他的对手也好,警察也好,都不失为一个扳倒他的法子,他现在之所以能困住她不就是因为那点见不得光的人脉么?等哪天这些阴暗面被捅出来了,他还怎么一手遮天,可这事她只敢在心里想想,因为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既然敢把所有的弱点暴露在她面前,那么自然一早就有了对付她的法子。 每天吃同一道菜都会腻,更何况是人。 明雅觉得腻味,卓然八成也是,谁乐意天天对着个活死人? 可他比她沉得住气,加上最近新开的几个项目,没空搭理她。 所以很多时候明雅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人呆着,每天除了他,面对的东西就是车、沙发、床。 这几天她一直带着自己的钱包,虽说她非常想将卓然塞给她的追踪器扔在他脸上,可稍作冷静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捏起那枚做工精细,搁哪都不会令人起疑的小东西,她眯起眼想要再赌一次。 银灰色的宾利停在卓氏楼下,卓然绅 士的替她打开了车门。 明雅整个人怏怏的没有力气,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的下车。 又是那片擦得程亮的玻璃窗——她站在前面比了比。 又是那个笑容满面的前台小姐——她也对着她笑,可惜人家的目光落在的是卓董事长身上。 明雅摸摸鼻子,拧开金光闪耀的门把手自顾自的窝回沙发里。 皮质沙发的扶手上铺了两层柔软的毛皮,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毛,可摸上手就知道不便宜。 万恶的资本家。 她在肚子里骂了一声,一张小脸蛋却毫无心理障碍的凑过去,用力的蹭了蹭。 卓然收回视线在办公桌前坐下,摊开了文件夹和笔记本电脑,没一会便进入了工作。 这样沉默的相处模式已经持续了好几日,两人都没有要打破的意思,相互制约,相互折磨,就等着谁先受不住先一步爆发。 她躺在床上伸了伸有些发酸的手臂,听着墙上时钟的“嘀嗒”声等待时间静静溜走。 恰好卓然下午有一场会议,接到秘书的电话他应了声,回过头视线落在已经熟睡的方明雅身上。 她身上盖着从家里取来的毛毯,小嘴微张,双目紧闭,似乎正熟睡着。 不知不觉他走过去,随着阴影罩下,他看到她微颤发颤的长睫,目光渐渐暗淡,径自拉开办公室的大门走了出去。 听着他离开的声响,明雅睁开眼,蓦的从沙发上坐起,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拉了拉门,打开,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她神色有些茫然。 事情太过顺利,往往更令人心惊。 可她顾不了那么多,看着墙上的挂钟,心下暗暗猜测会议时间,等得差不多了便将钱夹里的追踪器塞进沙发。 抹了一把手心的冷汗,她拉开门走出去,哪怕跑了这么多次她依然紧张。 在走廊她没碰上什么人,估计都在办公室里忙活,所以当她顺利按下电梯楼层,出了大厅门口的时候还有些不真实感。 “夫人,先生让我们送您回家?” 一条腿还没迈出去,她已经被司机给挡在了大门口。 她眨也不眨的盯着眼前的男人,突然冷笑:“他有没有说,如果我不从,可以随时把我打晕后搬回去?” 司机神色不变:“没有。” 她目光一亮提步 就走:“滚开,再拦着我就喊人了。” 司机瞅着她的背影,朝大门处使了个眼色,顿时从大厅里跑出好几名保全人员,一人一边把明雅架进了车里。 当时明雅的心情很复杂,就像有十万头草泥马在狂奔,气得她划破了好几个保安的脸。 下午六点左右卓然到家,放下一堆文件看了她一眼,而后不发一语的往厨房里走。 没多时,里面传来一阵锅碗瓢盆相碰撞的声音。 等到一桌子香气四溢的菜摆在她面前,明雅咬着牙趁他不注意,捏着桌布的一角用力往回扯,瞬间就将满桌子的菜掀翻在地。 听着碟子碗筷碎了一定的声音,他回身看着她,面上透着点愠怒。 “方明雅,你闹够了吗?” 明雅一愣,见着他发火,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降了下来,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讶异。 他不是最能忍吗?她也以为他会一直忍下去。 她憋着气:“要受不了你可以把我赶走。” 卓然眯起眼,眸中火光乍现:“幼稚。” 唇瓣咬的发白,她不发一语的盯了他数秒,突然眼眶一热,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滚落。 她极少在他面前哭,哪怕再委屈也不会当着他的面哭鼻子。 他浑身一阵紧绷,目光掠过她发红的眼眶,里面聚满了泪水,一晃一晃的像是快要溢出,却又被她强忍住。 她用力的想把泪水憋回去,可试了几次眼看着又要往下掉了,只能抬起手被胡乱的擦。 “抱歉。”他僵了下,充满愧疚的朝她伸手,“我不该这么说你,别哭了。” 她挥开他的手,语气颤抖:“你到底想怎么样,这么关着我有意义吗?我再也不想回到从前的日子了,卓然你听到了没有?我现在看到你就恶心,想吐。” 原先的愧疚由脸上褪去,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换件衣服,我们出去吃饭。” 她咬咬牙,回房把门摔伤,听到大门再次被打开的声音,她背对着他闷闷的说:“我没胃口。” 良久她听到那人叹了口气,缓缓朝她靠近,直至一道阴影笼下,他略带磁性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明雅,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你需要什么,别因为一时赌气而做出一些会令你后悔莫及的事。” 明雅把脸埋入枕间,心绪却纷乱得很,如今连她自己也不确定, 这种焦躁的情绪是因为赌气? 后来就连卓然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比如明雅突然之间的沉默,起初他以为她只是在跟他斗气,所以没放在心里,直到半夜惊醒,看到她在阳台发愣时,他走过去由后方将她抱起。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她摇摇头:“睡不着。” 他敛下眉眼,表情很淡:“睡不着也睡。” 说完他把她抱上床,拉高被子把两人捂得结结实实。 可她虽然没有抗拒,却是两眼光光的对着天花板,一连数夜结实夜不能眠。 “要不你让医生给我开点药吧。” 隔天她顶着两只黑眼圈朝他开口,视线疲惫的在办公室内游走。 卓然缓缓收起文件夹,抬头道:“好。” 下午他果真带她去了医院,不过不是领药,而是心理科。 “卓先生你好,请问你是病人的什么人?”医生在做出一系列的检查之后平静的问道。 卓然没有犹豫的回答:“我是她的丈夫。” 医生点点头:“经过检查,我们发现您太太患上了产前忧郁症。” “产前忧郁症?”卓然闻言目光顿时一紧,脸色也变得不太自然。 “是的,这是近年来出现的一种孕期心理疾病,症状有情绪低落、食欲不振、缺乏安全感等,严重者很可能会引起胎儿的口唇畸变,出现一些颚裂性的兔唇更甚者会造成胎儿的死亡……” 明雅坐在一旁,当听到胎儿会因为这样而死亡的时候动了动手指。 回忆起她最近反常的举止,卓然深吸口气问道:“那么现在该怎么治疗?” 医生启唇笑道:“卓夫人的病情不算严重,往后只需要端正生活态度,多进行心理辅导即可。” 走出医院后两人没再交谈,刚才他们的对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不是说不怕,她生怕这个孩子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出事。 开口她想跟他谈谈,可不等她开口,卓然的手机响了。 同样是医院的来电,那人告诉他卓丽清刚在公路上出了车祸,连人带车撞向一颗大树,经过抢救人已经没事,可肚子里的孩子却没了。 ------题外话------ 本来想合一章写的,谁知道今天有事情,晚上才心急火燎的赶出来,如果审核没通过就悲剧,下 一章上大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