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地陷》 第一卷 伏羲部落 第一章 乔桥的母亲是外星人(一) (本书要讲乔桥在现代和史前穿越来去的故事。但讲乔桥的故事就得先讲乔桥的母亲。乔桥的母亲是来自第99号星球的女人,这是除乔桥之外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1 李家村和中国千千万万个山中小村其实没什么两样,你当它在哪儿都行。 李家村差不多全村人都姓李,都住在沿溪的平地里。只有山崖下的一户姓乔,是外来户。据说这户人家打自清末时就搬来这里了,户主是个落第举人,还参加过什么变法。这些当然只是据说,是不是真的,现在已无从考证。倒是这户乔姓人家和村里的所有李姓人家一向相处还算融洽,从无大的矛盾冲突。 又据说,乔家在北伐战争时期出过一个很大的军官,他在李家村的山崖下修了一座很大的豪宅。也因为那个大官和那座豪宅,乔家的后人在公元20世纪五六十年代受了罪遭了殃。到我们的主人公乔桥的父亲乔国良成人时,豪宅早已了无踪影,乔家只在山崖下有两间低矮的木屋。难以遮风挡雨的四壁之内,剩了几样古旧破烂的家具。其时已是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 国良平日里沉默寡言,人却极聪明,书读得极好。可好不容易高中毕业就不能去读了,于是整日埋头上山下田,吃饭睡觉。20岁那年,国良的父母双双撒手西去,剩了国良一人守着两间矮木屋。那个时候人人家里都有了田地,李家村的人都忙着自家的五谷庄稼,没有人在意国良的存在。 中秋节那天夜里,国良一人在屋里翻了两页书,渐觉无聊起来。抬头看到窗外天上的一轮圆月,泪就不自觉地流了满面。他自顾自地流了一阵泪,突然发了奇想,要去山的深处那个李家村人谈之色变的“狐仙”湖边看月亮。 国良曾找人考证过,“狐仙”湖应叫“抚仙”湖。只因李家村和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信一个传言,说是那湖里有只极坏的狐狸精,常化成女形害人。凡在湖边失踪或落入湖中死去的男人,村子里的人便确信是被那狐狸勾了魂魄去了。如此一来,“抚仙”便成了狐仙。又由于地处穷山断崖之上,久而久之,湖边就少有人迹了。 国良手中拿了把柴刀,一路翻了五座大山,过了四道溪涧,终于到了狐仙湖所在的峭崖脚下。湖就在那峭崖半腰,高入云际的山顶有常年不竭的瀑布水源,亿万斯年的不住冲涮,在峭崖半腰的平台处冲出了一个大石坑。坑一年一年地深,水一年一年地积下来,就成了湖。湖的左侧,仍然留下了半边宽阔的平台,那上面不长树,只长绿茸茸的草。 还是在5年前,国良一次和父亲上山采药曾爬到过那湖边的平台上。现在,他凭着记忆,借着峭崖顶上一轮圆月的光,找到了那条挂在崖壁上的不是路的路。 攀藤附葛,国良又一次上到了那个平台上。 此时,月挂中天,水银泻地,湖面鳞光闪动,瀑布挂了一条白练,练脚沿崖壁边冲入湖中,哗哗哗哗地响。白练周围,一片迷离白雾,空朦飘渺。月光下,湖边成片的野菊花泛着淡黄的光泽,清冷而雅致。 好一片人间仙境啊!国良竟看得痴了。 他脑中在不住地想,这个时候,真要看到漂亮的狐仙,死了也是美事! *** 2 国良觉着累了,就索性躺在草地上,看湖水和水中的月亮。 水中的月亮离他很近,让他觉得温暖。身下的草地茸茸的,软软的,像梦中的红地毯,让他觉得舒服。 看着看着,他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迷朦之间,他听到一种轰隆轰隆的巨大的奇异声响。因为脑中还残留着一丝关于狐仙的恐怖记忆,他倏地睁开眼来。 湖面并无异常。那声音来自空中。 他抬起头来,天上的景象差一点让他魂飞魄散。 在西北方向的半空中,一个很大的火球朝这边斜飞过来。那火球浑身赤红,刺目的光照得周围的山峰有如披上了晚霞。 火球斜飞的速度快得惊人。也许是和空气强力磨擦的缘故,一路夹带着吓人的异响。 国良感觉到了,那火球斜飞的方向,竟是正对他所处的湖边平台! 他呆了约20秒。那火球已近在眼前,他已经感觉到它发出的扑面的灼热! 凭着最后的一点意识,国良翻身一滚,扑进了湖水之中。 当火焰熄灭,国良爬上岸来,平台上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平台上的绿草全都烧成了白色的灰烬,连周围的树木也烤成焦黑状。一些似金属非金属的碎片撒得满地都是。平台上躺着三个人,一动不动,边缘两个,正中央的碎片堆中一个。 国良趴在地上,远远地看那三个人。他们的身子都蜷曲着,呈漆黑的颜色,在月光下还闪着光泽,想来是穿着某种特制的衣服,决非肉体被火烧焦的样子。边缘的两个头上的保护装置已经碎裂,露出了面容,那脸色比电影里的白人还要白,如纯净的纸张或冬日飘雪一般,给人的感觉是新鲜明亮,不像是普通人失去血色那样让人看着不安甚至恐怖。 “外星人!”国良的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这三个字。他曾在书中看过一些外星生命的猜测文字,没想到,今天没见着什么狐仙,倒真看到外星人了! 过了很久,国良渐渐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便站起来走过去看那三个人。他先到平台边缘的两个人身边,蹲下去伸手摸了摸其中一个的身体,触手冰凉!他又摸摸那人的鼻子,没有一丝气息。另一个也是这样,看来他们都已经死了! 国良站起身,慢慢来到平台中央碎片堆中的那人旁边。从曲线起伏的身形来看,这应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她的头盔还完好无损,透过透明盔壳,月光下,她的面容照样是雪白明亮,脸形如一个稍稍有些拉长的鹅蛋,看上去颇为漂亮。如果和白种人比较,唯一的区别就是鼻子并不大。鼻尖看上去给人微微上翘的感觉,但这正好和稍稍有点儿上挑的下巴配合协调。现在,她双目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国良看着那女子,心里就千次万次地希望她还活着! 国良双腿跪地,慢慢俯身,伸出微微有些颤抖的右手,轻轻触到那女子的肩上。这一触,他的手立即缩了回来——那女子的身体也已冰凉! “她也死了吗?”国良沮丧极了,同时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悲怆和伤心。他怔怔地坐着,望着头盔里那张皎好的脸,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莹洁的月光照着那张脸,宁静安祥,飘渺出尘。 流了一阵泪,心中好受了些,国良便抬头望着头顶的圆月,发起痴想来。这可爱的人儿,她来自哪里?火星还是水星?还是更遥远的人们根本不知道的星球?还是更更遥远的银河系之外的另一个星系?她来这儿干什么?中途遇到了什么麻烦而遭此横祸?她这么漂亮,又这么年轻,这老天爷怎么就这样心狠? 这样想着,国良突觉心头一痛,不禁又悲从中来,难以断绝了。 *** 3 国良一觉醒来,已是满天朝霞,狐仙湖里满湖摇荡跳跃的金光红霞,令人目眩神摇。 昨夜令人难以置信的震憾、紧张与悲喜,似乎都是一场飘忽的梦。国良爬起身来,睡眼迷离地对着平台上已经变成黑白相间的灰烬和依然静静躺着的三个不知来自何处的人,怔怔地发了半天呆。然后,他走到湖边,捧起清凉的水猛喝了一气,又洗掉脸上昨夜纵横的泪渍,抬头望着天上新鲜的太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国良回到平台上,他想,不论这三个人来自什么地方,是地球人还是外星人,好歹也是几条生命。如今客死他乡,魂飘异地,也算是人间惨事。自己既然碰上了,就将就着把他们安葬,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国良在灰烬中寻到自己先前带来的那把柴刀,拿在手中,走向平台后的崖壁边,为那三人寻找安葬之地。 他好不容易在两座石峰的夹峙中间找到了一块稍微平整些的地方。这里积土较厚,可以挖出墓穴。两边石峰上有几株古松挺立,枝叶伸出,犹如伞盖。地又对着峡谷,可以俯瞰湖光山色,也算得是“风水宝地”了。 国良用刀挖,用手刨,一个多小时后,人累得汗湿衣裤,才挖出一个约两米宽一米多深的坑。他想,这样子放下三个人,勉强也够了。 国良回到平台,先将那女子抱起,向挖好的墓穴方向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或许,是他感觉到这女子的身体还是柔软的,或许是不愿意就此将她葬下,他呆了一会儿,轻轻地把女子平放在了地上。 国良把平台边缘的两个人抱放到墓穴后,再回身来抱那女子。他俯下身去时,只见那女子身子动了一下。他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定下神来时,那女子已呻吟出声。 国良大喜,左手揽住女子的颈脖,将她上半身扶起,靠在自己的怀里,“妹子,你醒醒!你醒醒!” 女子黑而长的眼睫毛闪动了两下,眼睛睁开了。她的眼珠明澈中带着一晕儿浅浅的嫩绿,有如初春的潭水般,水汪汪,亮晶晶。 女子怔怔地盯着国良的脸看了一会儿,脸上忽地现出惶惑的神情。她扭头扫了一下四周的情形,突地上身微微一弓,倏地就脱出了国良的扶揽,整个人弹起在半空,一个空翻之后,落在了崖壁边,然后对着国良用手比划着什么,叫喊着什么。她的声音很响亮,但并不刺耳。 国良吃了一惊,也紧张地立起身来。他看不懂她在比划什么,也听不懂她叫喊的话,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办好,看着她发起呆来。 那女子见比划和叫喊对国良都不起作用,便不再理会国良,自己在地上拾起几片碎片,仔细地察看,又凝神地思索着什么。 国良回过神来,在心中为自己鼓了鼓劲,才对那女子道:“你,你从哪里来?遇到了什么事?” 女子抬头望着国良,眼睛忽闪了两下,似乎掠过一线惊喜的光芒,而后又举头望着天空,怔怔地出起神来。 国良弄不清她在想什么,不敢再发问。 几分钟后,那女子突地望着国良叫道:“我真地来到了地球,来到了中国?” 国良先是一惊,继而大喜,“你会说我们的话?是的,是的,你是到了地球,到了中国!你真的是外星人?” 女子脸上现出了迷人的笑容,那笑如满月,照得国良心中明亮而温暖。她将头盔解开摘下,一头红如火焰灿若朝霞的长发在背后垂将下来,阳光瀑流一般。霎时间,整个山谷都因此鲜活明亮起来。 天哪,世间竟有如此艳丽的女人!这不是在做梦吧?国良又一次看着那女子发起怔来。 那女子走到湖边,俯身下去喝了好几口水,才回身对国良道:“我来自离你们这儿很遥远的星球,按我们对已探索过的星球的编号顺序,用你们地球上的数字表示,就叫第99号星球吧。” 国良问:“你怎么会说这么好的中国话?” 女子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你们地球上文明发达地区的代表性语言,像汉语、英语、希腊语、俄语,它们的意义系统和纯正的发音系统都储存在我们的脑中。” 国良惊得张大了嘴,矫舌难下。 女子笑着向国良招手,“过来,坐下,我详细和你解说。” 国良过去,在湖边坐了,但和那女子隔了一段距离,不敢靠近她。 女子望着湖水,道:“在银河系中,我们已经探索了上百个星球,发现只有地球上才有和我们基本相同的生命。因此,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会派人来地球观察和了解。只是你们的文明程度比较低级,不知道我们第99号星的存在,对于我们的到来也不太清楚。一般情况下,我们也不会惊动你们。我们来过几次后,便将你们的几种主要文明的详细资料编写成信息编码,储存在人工有机智能系统中。这一次,因为我们不能返回h星了,出发前,每个人的脑中都植入了一个微型有机智能系统。需要的时候,只要用意识激活它,我就能运用它所储存的知识。” 国良叹息了一声,道:“你说的这些太神奇了,在我们这里是不可想象的。这么说,你不是会讲我们地球上的好几种语言了?” “是的,这很简单。”女子答。 国良问:“什么是有机智能系统?它放在你的脑袋里不会有影响吗?” 女子一笑,“它是一种人工的生命体,其细胞里储存了大量信息。它和我的神经系统连在一起,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国良“哦”了一声,想了一会儿,又问:“那,你们这次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能返回99号星球?” 女子收起了笑容,脸色有些黯然,道:“这些说来话长,反正我们的飞船也没了,走不了了,以后会有时间和你详细说。” “那你们的飞船怎么会摔成这个样子?你们的技术不是非常先进吗?”国良指着平台上满地的碎片,问。 “接近地球的时候,飞船上的计算系统出了点差错。我父亲和弟弟妹妹乘坐的飞船误入了时间隧道,也不知会落到哪个时代。我和母亲、哥哥坐的飞船则是计算系统误算了地球大气密度,被高温烧化了。”女子说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我的母亲和哥哥呢?你见到他们了吗?” 听她这样问,国良心中黯然,道:“我想,他们,可能活不了了。走,我带你去看他们。” 二人来到墓穴边。女子扑进穴中,在两人身上察看了好一阵,似乎确信他们已经死了,才出了墓穴,在墓边双膝跪下,黯然神伤,双目垂泪。 国良看到,她眼中落下的泪滴竟也带着浅浅的绿色,在阳光下有如晶莹圆润光泽闪烁的珍珠一般。 几粒珍珠落在地上,消失在泥里,好似悠长伤心的叹息随风飘逝。 第二章 乔桥的母亲是外星人(二) 1 却说那外星女子跪在墓穴边,伤心良久,国良就一直在她的身边站着。 半晌,国良伸手在她的肩上触了触,道:“你别太伤心了,伤心过度会坏了身体。人死不能复生,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还是把他们葬了,他们也好安息。” 女子点了点头。 国良蹲在地上,用手将泥土一捧一捧推进穴中。堆起一个小坟堆后,国良又拿刀在旁边砍了一截木头,削成一个木牌的样子,插在坟前,也算是一个记号。 忙完了一切,国良的肚子已咕咕乱叫,这才记起从昨晚到现在还没吃过一点东西。一想到要吃饭的事,他又不禁有些犯起愁来。吃饭得回家,可自己回去了,这外星女子怎么办?现在带她回去吧,村里人肯定把她当怪物狐狸精,村子就要炸开锅。 正没主意时,国良无意间看到左侧崖上的树丛中有一颗猕猴桃树,枝上挂满了胖嘟嘟的果子。这时节正是猕猴桃成熟的时候,正好食用。那东西可是美味! 国良问那女子:“你饿不饿?我去摘些果子来吃。” 那女子站起来道:“你这一问,还真要吃东西了。在飞船里靠营养剂,现在系统坏了,时间一久,就有点饿了。哪里有果子?” 国良朝崖边一指,“那儿有猕猴桃。” 女子问:“猕猴桃是什么东西?” 国良笑道:“你不是对地球上的事都清楚么?猕猴桃是什么你不知道?” 女子也笑,“你的话不合逻辑。我们重点了解的是你们的人类文明,对地球自然界的了解还不全面。不常见的东西就不知道了。” 国良道:“猕猴桃,反正是种水果,反正很好吃。你等着,我去摘些来。” 女子拦住国良,道:“那地方很危险,让我去吧。” 国良说:“在我们这里,危险的事都是男人去做。你一个女孩子家,和我争什么?再说,我从小长在这里,翻山越岭、攀树上崖的事已经习惯了,不会有事的。” 女子笑着说:“你对我们99号星球的人还不了解。你看着吧,我去了。” 女子说着,脚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子跃在半空。她的肩背上突地展出两片雪白的羽翼,有如蝴蝶的翅膀一般。那羽翼轻拍两下,人便如一只大雁一样轻盈地飞将过去,其姿势美妙极了! 国良看得目瞪口呆。 女子摘了满怀的果子回来,国良还在原地发怔。 女子问:“你怎么了?” 国良回过神来,惊问:“你到底是人是鸟?” 女子“噗哧”一笑,其娇嗔俏皮之状与地球女子也无二致,“我当然是人。我们原是有翼的,只是平时一般不用,收在背上,和身体几乎融合在一起。不信你看。” 女子把满手的猕猴桃放在地上,背过身去,伸手在背部一拉。想她穿的黑色衣服是有拉链的,被她一拉便开了,露出了雪白的背部。 国良将眼凑上前去仔细看,果然见她的肩背处有一个淡淡的翅膀轮廓,不细看原是看不出来的。 国良好奇心大起,问道:“同样是人,为什么我们不长翅膀,而你们就长了?” 女子把衣服重又拉好,弯腰去拾地上的猕猴桃,“这个我等一下给你讲。来,帮忙把这些果子拿到水里洗洗。这东西毛茸茸的,吃在口里怕不好受。” “猕猴桃不吃皮的。”国良道。 “那也要洗洗,走吧。” 国良只好跟着她,拿了猕猴桃到湖边。洗好之后,二人便坐在湖边大吃起来。国良本已饿极,吃着这山野珍品,觉得香甜极了。 女子吃了两个猕猴桃,在湖中洗了手,对国良道:“我们长翅膀是进化和遗传的结果。我们的专家研究过,地球人类和我们的早期进化过程是一样的。这个早期进化过程有一个环节就是鸟,只是我们是从鸟类直接进化而来,而你们地球人类则是从鸟一直进化到类人猿之后才出现的。我们星球上也有猿猴,不过它们没有进化成人。” 国良听着,突然想起什么,脸现羞涩,嗫嚅道:“那,你和我们,终究不是同类了。” 女子倒是十分大方,说:“放心吧,我和你们除了身体外部结构上的少许不同,其它都一样。我们研究过地球人类的基因,得出的结论是,你们和我们是基本相同的人类。就算是你和我共同生育后代,也是没有问题的。” 国良没想到她说得这么直接,脸一下子胀得通红。 *** 2 填饱了肚子,二人坐在湖边闲聊了会儿,国良竟渐渐觉得有些困倦,也许是昨夜和今晨所经历的事情太过离奇,头脑所受刺激太大。事情一完结,睡意便骤然袭来。 国良顺势躺倒在湖边的石头上,对那女子说:“我想睡觉了。你累不累?” 女子对国良笑道:“嗯,按你们的生理规律,从昨晚到今天早晨你遇到的事算是很奇怪的事,你的神经系统承受的压力过重,产生疲劳了。你休息吧,我也可以考虑一些问题。” 那女子最后两句话国良都没听清,沉重的眼皮便合上了。他已安然进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好沉。国良醒来时,已是霞光满天,傍晚将临。 国良睁开眼的第一反应便是望向那女子所坐的位置。可是,人不见了! 国良翻身跳将起来,拿眼四处搜寻。然而,湖水悠悠,林木寂寂,宿鸟归林,哪里见得着一个人影! “她走了吗?她就这么撇下我走了吗?”国良颓然坐在石上,心中突地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惆怅与伤感。 呆了一会,国良不死心,便双手合拢,在嘴上架起一个圆筒状,对着群峰大喊:“外星妹子,你在哪儿?” 他的喊叫声在群峰间远远近近地回荡,一些本已宿巢的鸟儿被叫声惊起,又在林间盘旋鸣叫。没有人回答他。 国良伤心已极,心中竟自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委屈,就想:“乔国良啊乔国良,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人家那么美貌的外星女子,来了就来了,走了也就走了,你伤个什么心?你个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不成?” 国良正自怨自艾,忽听湖中“哗啦”一声水响,一人从水中钻了出来,手中还高擎着一条一尺来长的大鱼。却不是那外星女子是谁! “我在这呢!”那女子一面叫,一面一只手划水,进岸边游来,“来,拉我一下!” 国良喜出望外,忙用手擦了已经流在脸上的泪水,走过去将女子拉出水来。 女子上得岸来,把鱼递给国良,见国良脸有泪痕,便问道:“你怎么哭了?想起什么伤心事了?” 国良接过鱼,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醒来找你不见,还以为……” “以为我走了,是吧?”女子道,“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我确实在想以后去哪里。我孤身一个外星女子,相貌与你们地球人大有不同,到哪里恐怕都会有麻烦。我想,我就跟你在一起,以后的生活你帮我想办法,好吗?” 国良心中暗喜,但不好表露出来,道:“嗯,这样吧,这里有山有水,风景很好,一般没有人来,又有果子鲜鱼,不致饿着。我们就先在这湖边住上几天,玩它几天。然后,我带你去城里,弄些衣服换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女子问:“你不用回家吗?你的家人不担心你吗?” 国良脸色一暗,“这里我没有家人。父母今年上半年都去世了,有个姐姐,前年跟一个城里人跑了,现在住在城里。她很久才回来一次,我从来没有去过她那里。” 女子柔声道:“原来你这么可怜,怪不得夜里还一个人跑到山上来。我很同情你。” 国良一听“可怜”、“同情”这些字眼,心里忽地就生气,叫道:“我不要你可怜,不要你同情!” 女子怔住了,“怎么啦,你?” 国良马上意识到自己失态,由怒转笑道:“对不起,别说这个了,我们烤鱼吃去。” 国良拿来柴刀,在水边将鱼剖开,掏洗干净,又在湖边砍了一根树枝把鱼穿了,递给女子,道:“现在可以烤了。你先拿着,我去找柴生火。” 湖后的树丛中,由于长年人迹罕至,枯死的枝叶掉得满地都是,国良一会儿就抱了一大堆干燥的枝叶来放湖边在平地上。准备生火时,伸手去裤子口袋掏火柴,却不由得暗暗叫苦。原来,昨晚来时顺手放在口袋里的一盒火柴,因在水中泡过,全都湿烂了,也不知还能不能擦得出火来。 国良把烂了火柴盒掏出拿在手上,又将火柴一根根掏出放在石头上,从中拣出一根,在嘴边吹了一阵,便在磷纸上擦。可是不行,又试一根,还是不行。国良无奈,只得将火柴移放到还有阳光照射的石头上晒着。 女子看着国良道:“你怎么还用这么原始的取火方式?你们不是早就有打火机了吗?” 国良苦笑道:“你还是有所不知啊,打火机那东西城里人才有,我们这里偏僻落后得很呢,都还在用这火柴。这东西一湿就不行。” 女子道:“是不是让它升温干燥就可以了?” “是的,所以我让它晒着。” “现在的阳光太弱,要很长时间的。”女子看看天,道,“给我一根。” “你要干什么?”国良不知这女子又有什么怪异功能,心中疑惑,但还是拿起一根火柴递给了她。 女子笑而不答,接过火柴,握在掌中,闭上了双眼…… 第三章 乔桥的母亲是外星人(三) 1 却说那女子接过火柴,握在掌中,双目闭上,好象在默动玄功。 突然,女子“哎哟”一声,握着的手掌猛地连连直摔。一星火焰在空中划了个小弧线,落入湖中,熄灭了。 国良大吃一惊,道:“你这是什么功夫?有没有烫着手?” “功夫?”女子愣了一下,随即“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是了,你们把某种比较强的功能叫功夫。我是把全身的能量集中到手掌上,让其发热。我忘了火药的着火点不是很高,没掌握好温度。再来一根。” “手伤着没有啊?”国良问,一边再拿一根火柴递给她。 “没伤。”女子一面说,一面接过火柴。这次,她把左手上的鱼交给国良,两个手指将火柴竖起,右掌握成一个圆把火柴圈住。 一会儿,只见火柴头“哧”地一下冒出火来。 “太神奇了!”国良叫道,“早知这样,你一双手就可以把鱼烤熟了,哪用什么火柴!” “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女子把火柴放到枝叶堆里,点着了火,“你知道吗,这火焰中心的最高温度少说也有摄氏800度。我集中全身的能量发热,最高也不过接近摄氏100度,而且持续时间很短。” 火烧起来了,火苗窜起来,映红了二人的脸。 国良把鱼架在火上烤着。一会儿,鱼表面变成焦黄色,阵阵香气飘散开来。 女子鼻子吸两下,道:“好美的味道!对了,你们把这味道叫香气。” 国良道:“是叫香气。好香!” 鱼烤熟了,国良把它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女子,一半自己拿了。 二人饱餐一顿,直吃得剩下两边鱼骨架。国良抹了抹嘴,走到湖边洗手。那女子也跟着来洗。 女子看着国良道:“你的代号是什么?” 国良一怔,“什么代号?” 女子笑了,“是我忘了,你们叫名字,我们星球的人叫代号。” 国良说:“我叫乔国良。你呢?你有名字吗?是了,你的代号叫什么?” “我当然有名字了。不过,按我们语言的发音你不会说,也难记。我还是按你们中国人的习惯,给自己起个名字吧。”女子歪着头,看着天边,思索着。此时,夜幕将临,但一天的霞光未收,照得青山明媚,湖水漾金。 一会儿,女子说:“以后,我就姓水,名字叫依霞。怎么样,好听吗?” 国良道:“水依霞,好美的名字。以后我就叫你依霞了。”国良说着,又道:“现在,我得砍些树来搭个棚,晚上好睡觉。”女子道:“就在这湖边休息不行吗?” “晚上有些凉呢,有个棚子睡着舒服些。” 女子说:“嗯,好的,我帮你。” 二人到崖边树林里砍了些木捧和山藤运到平台上。国良将木捧捆扎起来,搭成了一个小棚子,又从湖边采了些干草铺在棚里。这样,一个简易的窝居就建成了。 *** 2 砍树搭棚这一通活忙下来,国良出了一身大汗,感觉身上很不舒服。他将上衣脱了谅在湖边石上,对依霞道:“我要洗澡,你去那边林子里呆一会儿,别看。” 依霞看着国良笑,“为什么要我别看?你的身体很健壮,很美,你要洗澡,我正好欣赏呢。” 国良哭笑不得,没想到这外星女子有时候也完全“不谙人事”。本来他也可以穿着短裤洗,但现在夜幕已降,阳光已收,裤子弄湿了很难再干。可是要他在一个女人面前脱得精光,他如何做得出来!因此急道:“为什么?因为,你是女人,我是男人!” 依霞愣了愣,转而笑道:“哦,对了,你们地球人把在异性面前暴露身体视作羞耻,我倒忘了。在我们99号星,欣赏健壮美丽的身体被视为一种享受,可不分性别。你就让我看看嘛,现在这里又没有其他人。” 国良脸胀得通红,“什么呀,这不行!要不,你先转过身去,我叫你的时候你就可以看了。” 依霞微翘的嘴唇嘟了一下,道:“你们地球人有些规矩真没道理。好吧,就依你。” 国良乘她转身时,飞也似地脱了裤子,钻入了水中。 依霞转过来对国良叫道:“靠崖脚边有个大旋涡,不要靠近!” 国良一边双手搓着身子,一边双脚蹬水,在水里缓缓浮沉,“知道,那是湖水流向山涧的出口。” 国良一直洗到感觉凉意遍身,才向岸边游来,对依霞道:“你还是转过去,我上岸穿衣服。” 这回,依霞没说什么,依言转过身去。 国良迅速上岸,穿上短裤。正当他拿了长裤要穿时,依霞突地转了过来,抓住他的手。她的脸上居然有了些微的红晕,呼吸也有些急促。 国良吃了一惊,“你怎么了?” 依霞看着国良的眼睛,道:“你的身体真健壮,真美。我们进行性交流吧!” “什么?!”国良瞪大了眼睛。“性交流”这个词让他觉得古怪,又觉得惊讶。 “来吧,坐下。”依霞将国良按坐在地上,自己也在地上盘腿坐下,刷地一声拉开自己前胸的衣服,露出了雪白的胸脯。在已经有些蒙胧的天光下,那两座浑圆的乳峰高耸,而两粒乳头却是鲜红的。 国良突觉全身的血液直往上冲,竟然有些晕眩起来,忙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依霞把国良的两只手拉到自己心窝处按住,又将自己的双手按在国良的心窝处,闭上眼睛。 国良第一次接触女人的身体,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突地,国良感觉到一股像电流样的能量冲击胸口。但奇怪的是,经此一击之后,便什么感觉都没有了,血液的奔涌似乎就此平息,连颤抖也止住了。 依霞睁开眼,奇怪地看着国良,道:“我将所有的性能量传递给你,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国良睁开眼,茫然地看着依霞摇头,表示不懂她的话。 依霞轻轻地叹息地声,缓缓将前胸的衣服拉起。 在依霞的双乳将掩未掩时,国良全身的血液突地重又呼啸奔涌起来。他猛地扑将过去,双手紧抱住依霞的腰,嘴唇张开,朝依霞右胸的乳头压了下去。 依霞感觉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欲望的狂潮在全身漫延开来,迅速淹没了四肢百骸。她“嘤咛”一声,全身变得绵软,如水似棉,柔若无骨。 国良在无意识中摸到了依霞衣服的拉链,将其拉开,慢慢退去依霞的衣服。此时,初月已升,淡黄的月色之下,依霞的身体如雪似冰,美丽得无以形容。 他们的身体很快交融在一起。 国良感觉自己似在一条长长的黑暗的隧道中奋力前行,无数彩色的光点爆裂开来,又转眼熄灭。如絮的云飘过去了,温暖的风吹过去了…… 突然,长空电闪,惊雷乍开。国良感到自己的身体化成无数细小的尘埃,向无边的虚空中散去。 良久,一切都渐渐飘散,天地间复归于宁静。 国良坐在石上,拥揽着依霞。依霞柔顺地依偎在国良怀中,双目微闭,似是静静睡去了一般。国良痴痴地看着依霞在月光笼罩下的容颜,恍如身在梦中。 好一会,依霞睁开眼,仰面望着国良的脸,双手将国良抱得更紧些,“你知道吗,在我们99号星,男女身体的直接交欢被视为丑恶的行为,是绝对禁止的,谁要是违反禁令就会被烧死。我们都是通过性能量的交换享受两性的快感。没想到,这直接的交欢……嗯,好在我现在是在地球,没有一个同伴,不用受那可怕的惩罚了。” 国良俯身在依霞雪白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那,现在,你感觉幸福吗?” 依霞点点头,突地站了起来,将国良也一把拉起,“我们飞吧!”国良一愣,“飞?” 依霞道:“在我们99号星,爱侣享受性快乐后,为表达心中的幸福感,都会一起在空中飞翔。” “可我不会啊,我又没长翅膀。”国良觉得有些沮丧,又觉有一丝儿滑稽。 依霞笑靥如花,“这我倒忘了。那我飞,你看吧。” 依霞双臂稍举,背后羽翼缓缓展开,身子轻轻飘起在空中,而后,她绕着国良,在空中轻盈地飞翔起来。 国良举头看去,只见依霞雪白的身体和羽翼在蓝天月色的映衬下,简直是美妙绝伦!他在电影里见过云端的仙女,但仙女哪能和此刻在空中翩然飞翔的依霞相比! 一种久违的幸福的暖流突地涌遍国良全身,他禁不住高举双臂,对着群峰大喊:“我好幸福!我好幸福!” 群峰一阵阵应和着他的呼喊,“我好幸福——”“我好幸福——” 然而,国良的幸福会持续多久?他和依霞以后将会有怎样的遭遇?这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 第四章 乔桥成了军校特种科的高材生(一) 20年后。 20年倏忽而过。其间,多少悲欢离合,多少世事沧桑,弹指间就都成了陈年往事。 李家村还是李家村。村前的溪水照样流,潭水照样绿,山还是一峰高过一峰,只是山上像样成材的树木都被人们竟相砍倒,运出山外赚钱去了。山上密林中那些让孩子们既感害怕又感神秘的鬼狐怪狸的故事,也就少了许多。当然,“狐仙湖”还是老样子,它离村子远,在群峰围裹的大山深处,对李家村人还保持着几分过去的神秘和心理“威慑”。 村子里也不无变化。绿树掩映之中,多了些碧瓦红墙,青砖楼房,连接村子和山外的大路已变成一条简易公路,也行得车载得货。这些都是中国20年发展在李家村留下的烙印。只是村子里的气氛却比以前冷清了许多,整日只见些老弱孩童散落在屋边与田间。据说,村子里的青壮年都远远跑到繁华省份打工去了。 这年的清明节,早晨下了几滴细雨,没过多久就收了,然后就一直不阴不晴的样子。云欲散还掩,阳光似有若无,懒懒地提不起一点精神。 大约中午时分,村外的公路上突突突地开来了一辆红色摩托。骑在车上的是一位绿军装大盖帽的少年军官,脸色颇为白净,身材看上去有些高挑。他的脸色也如这天气一般不阴不晴,眼神中眉宇间,似乎锁着某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他将车停在村口一棵大树下,朝村子望了一阵,便手中提了个精致漂亮的纸袋,信步朝村里走去。 几个在村边田间劳作的老人孩子,朝他好奇地望了几眼之后,便也不再在意,又埋头他们手中的活计了。 少年对村子里的路好象颇为熟悉。他穿屋过巷,左弯右拐,竟自来到了山崖下乔家的两间矮木屋前。20年风蚀雨淋,那木屋已明显破败,只是门前却也并无杂草脏乱之物,很是干净的样子。此刻门上挂了一把铁锁,屋中寂寂,并无人在。 少年在乔家屋前默然半晌后,见无人在意他,便绕过屋后,走上小道,朝大山深处走去。 此时的李家村人,没有知道,这个少年军官,就是20年前李家村乔家唯一的传人乔国良和一个不明来历的“妖女”生下的那个孩子,他叫乔桥。十多年音信全无,当年被李家村人视为“孽种”的那个孩子,如今已成了中国某军事学院特种科的一名学生。这样的结果,决非当年的李家村人所能料到。世事难定,造化无常,竟自如此让人感慨! 乔桥一路来到“狐仙湖”边的平台上。湖与平台依旧,周围的一切也与20年前依稀仿佛。平台上20年来居然寸草未生,只是20年前的尘灰已被风吹个尽净,裸露着泥土与石块,平台边缘还残留着20年前焦黑的痕迹。 乔桥在湖后的树丛中找到两座坟墓。左边的一座实际上只是一个不大的土堆,堆前插了一根木棍,已经开始腐朽了。右边的一座倒像是墓的样子,墓前立了一块矮小的石碑,上面刻了几个字:乔国良之墓。碑前压着一小叠纸钱,坟头的草丛上还挂了两串彩色的冥花。想是今天早些时候已有人来坟前祭扫过了。 乔桥看着这些,心里涌起一股酸楚。他心里清楚,在这李家村,只有一个人会来这里看看。看来那位可敬的老人还在人世,这又让乔桥心中有了一点慰藉和暖意。 乔桥从手提的袋子中拿出一个精致的深红色木盒,那木盒里是这两年多来从不离他左右的母亲的骨灰。他将木盒放在父亲墓前,从腰带上取出一把军用短刀,在地上挖掘起来。 一会儿,乔桥挖出了一个两尺见方的坑穴,将母亲的骨灰盒小心翼翼地放入穴中,用土盖上垒起,又在左近找了些石块将坟围了一圈。想了一想,便又拿着那把军用短刀来到旁边的树丛中。他选中一棵木质坚硬树身约有小碗粗的小树,刀锋抵住根部,运劲在树身上划了一圈,而后右掌蓄力,在树身上只一击,那树便咯啦啦一声倒将下来。 乔桥取了一截两尺来长的树干,将其削成一块木牌,而后提起刀来,用刀尖在木牌上刻下一大一小两行字:母亲水依霞之墓儿乔桥公元2004年清明谨立。那字构形有些夸张,但笔力颇为雄健,入木三分。 乔桥拿着木牌回到墓前,从袋子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瓶黑漆和毛笔,将木牌上的字涂黑,拿在手中看了会,觉得满意了,才把木牌竖在母亲墓前。他左手执牌,右掌高举,“嗨”地一声发力击下,那木牌竟倏然入土数寸,牢牢立住了。 葬好了母亲的骨灰,乔桥又从袋子里取出些水果糕点和冥香纸钱。他将水果糕点在父母坟前整齐放好,掏出打火机将纸钱点燃了,摆成一堆焚化,又将冥香点了插在父母的碑前,而后跪坐在地上,对着纸钱上窜出的火苗出起神来。 此时,母亲美丽的面容又清晰地出现在乔桥的眼前。两年前,当他终于考上军校,可以自立时,母亲离开他撒手西去。他知道,母亲因为长年为生存劳累,加上过分思念父亲而耗尽了体内的能量。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母亲临终时,给了他一笔数量可观的钱:50万元!凭着这笔钱,他可以无需任何依靠,完成学业,走上社会独立生活。 可敬而又可怜的母亲!她那么美貌,又有着这个星球上的人类所不具备的一些超常能力,可十多年来,还是受尽了白眼,历尽了艰辛。 父亲呢?本来,12年的光阴已将乔桥脑中父亲的形象洗涮得相当模糊了,此际却又异常清晰起来。12年前他和母亲逃离这里时,父亲被村人追上毒打的惨叫声又清楚地在耳边响起。那时,他8岁。 想起往事,乔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似欲把十几年来深埋在心底里的无数痛苦记忆都吐将出去。他站起身来,走到湖边的石块上坐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眼望着脚下壁立陡峻的峭崖,堆绿如云的深谷。此时,对面峰顶上,太阳成了依稀模糊的半边脸,霞光似明还暗,谷中暮霭渐起,几分凄迷,几分寂寥。一切都和12年前的那个傍晚差相仿佛。 12年前那个傍晚,他放学回家,在家门前的路边捉蚂蚁玩耍。正玩得着迷时,忽听得一阵刺耳惊心的锣鼓声从村中朝他家这边响了过来。抬头时,只见一大群人涌来,为首的一人道士打扮,身穿黑色道袍,手执一柄木剑左右上下地舞动。道士身后是二十多个村里的青壮男子,手中都拿着扁担木棍之类。那道士不时把木剑举向空中,高喊:“驱妖除魔,诛邪卫道!”他身后的人也跟着一齐举起手中的家伙大喊:“驱妖除魔,诛邪卫道!” 他正惊异间,那帮人已涌到屋前。为首的道士在他头上用木剑重重地敲了一下,叫道:“孽种,叫你那妖怪娘出来!” 他忍痛不哭,倔强地喊:“我娘不是妖怪,你才是妖怪!”其实,那时他并不知道妖怪究竟为何物,只是听大人们说多了,模糊地想象妖怪定是作恶害人的。自己的母亲那么漂亮和善,怎么可能是妖怪?倒是眼前这个曾好些次欺负过母亲的人,凶神恶煞一般,定是妖怪无疑! 正在屋中做饭的母亲闻声而出,将他一把抓过,倏忽退进屋中。没等那些人反应过来,她已将门关好闩上,大叫:“国良,你快来啊!” 那帮人一齐涌到屋前,开始打门。 在屋边园中种菜的父亲迅速赶回,到得离那帮人一丈多远时,高举手中锄头,猛吼一声:“住手!” 那帮人被父亲的气势震住了,都惊愕地回头看着,停止了打门。 他在屋内清楚地听得父亲叫道:“我乔家世代和你们无冤无仇,我乔国良从娘肚子生下来,自问也从来没得罪过你们。依霞来村里七八年,做过一件对不起你们的事吗?你们为什么要苦苦相逼?今天,谁要是敢动依霞母子一根头发,我乔国良就舍下这一百来斤,和你们拼了!” 他将眼睛贴在门缝里,看到父亲和那帮人对峙着。父亲额上青筋暴露,双眼通红,似欲喷火。 这时,从屋子左侧的小路上,气喘吁吁地跑来一个人,是村小学50余岁的老师李军红。李老师一面跑一面喊:“你们都快停手吧,这可是造孽啊!造孽啊!” 见李老师到来,父亲举着锄头一步步走到门前。那帮人似乎有些害怕,稍稍让远了些。他将门打开,让父亲进了屋。 道士模样的人对李老师道:“去去,教你的破书去,这儿没你的事。妖孽不除,李家村将不得安宁,你管什么闲事!” 李老师道:“大家要明白,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妖啊怪的。” 道士叫道:“大家看,这妖女怪模怪样的,还有,他家原来那么穷,怎么这妖女一来,没多久他家就能吃好的穿好的?他家的钱从哪里来的?还不是这妖女用什么鬼法术变来的!大家说,她不是妖怪是什么?” 李老师顿足道:“唉,我早跟你们说过,人生什么模样,是父母给的,这能是依霞的错么?人家家里过得好点了,那是人家两口子聪明勤快!你们怎么不看人家两口子每天起早贪黑地做,又肯动脑子?再说了,这李家村上上下下几十户,有哪家平日里没受过人家依霞的好处?你们这样三番五次妖啊怪的苦苦相逼,不觉得丧天良么?” 听了李老师的话,一些人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那道士又喊:“大家别听他的!要说勤快,这里哪一个是好吃懒做的?怎么就他家富我们还是受穷?那女人就是来历不明的妖怪!现在,大家一起除妖,上啊!” 那帮人盲目的仇视情绪再一次被点燃了,都发了一声喊,向门口涌去! 他的父亲见势不对,“砰”地把门关了,又用一木棍顶住,叫道:“依霞,收拾几件衣服,快跑!” 母亲从房里收拾了一个小包,父亲抓过壁上挂着的猎枪,二人架起他,开了后门,向深山逃去。 跑了没多久,后面的喊叫声渐渐可闻,那帮人已越追越近了! 跑到狐仙湖所在的峭崖脚下时,那帮人已经迫近。 乔国良一家三口有没有逃脱那帮人的追杀?读者朋友且容我在此卖个关子,留待下一章细说。 第五章 乔桥成了军校特种科的高材生(二) 1 且说乔桥的父母带着他跑到狐仙湖所在的峭崖脚下,后面的追兵已经迫近。 他的父亲端着猎枪,大吼:“谁要是再靠近,别怪我手里的枪不认人!老子今天豁出去了!” 那帮人停住了脚步。 前面是绝壁,身后是追兵。母亲急道:“国良,怎么办?” “你快带着桥儿飞上去啊!”父亲红着眼大叫。 他惊异地看着父亲,不知父亲口中的“飞”是什么意思。 母亲似乎醒悟了什么,但她又道:“那你怎么办?我带不了两个人。我不能扔下你!要死我们一起死!” “愚蠢!”父亲吼道,“我们可以死,可桥儿还小!快走,别管我!” 父亲说着,一手端枪,一手刷地一下扯掉母亲的上衣,只留了一个乳罩。而后抓住母亲的手臂往上一送,母亲不由自主地腾起在空中,腋下紧紧地夹着他。 他吃惊地看到,母亲的肩背上展出了两片雪白的羽翼!这时,他才知道母亲的确不是普通的人。 母亲带着他飞上了悬崖,落在湖边。崖下没有听到枪声,却传来了父亲的惨叫。 “爹!”他大叫一声,就要往崖下扑。母亲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他感觉到,母亲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 崖下父亲的惨叫和众人的呼喝还在断续传来,母亲带着他再次飞起,越过山涧,越过一道道峰峦…… 快燃尽的烟头烧痛了乔桥的手指,他矍然惊醒,见暮色已浓,缺月初升,其色淡黄。山峰涧谷中,树影重重,明明暗暗。湖水于轻风中荡漾,银光浮动,迷离如梦。 “该下山了,该去看看那位可敬的李老师了。”这样想着,乔桥扔掉手中的烟头,站起身来。 *** 2 乔桥再次来到曾经是自己的家的两间矮木屋前,见门上已没有铁锁,门虚掩着,窗户和门缝里透出昏黄的灯光。他知道,是李老师回来了。 两年前,乔桥考上军校后,曾托人打听过,李老师因过去是“反革命”,妻子自杀,他后来没有再娶,没有儿女。退休后,村里和乡里要给他建房子,他不要,愿意住在乔家留下的两间小木屋里。因乔家的木屋被村里人视为不祥之物,平日里,除了几个小孩乘大人不在时跑来玩耍,便再也没有人来。对于李老师为什么执意要住在他家的木屋这个问题,乔桥想过,但只隐约有点儿感觉,还没有明确的答案。 乔桥走到门前,在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门开了,确是李老师。十几年过去,李老师比起当年苍老了许多,身子更瘦了,看上去像一截完全干枯的木头,背微微有点弓,头发已经全白。 乔桥弯腰深深地鞠了一躬,道:“老师,你还认得我么?” 李老师将乔桥上下打量了一阵,摇摇头,“对不住,我人老眼花,记性也很坏,不认得你了。年轻人,你找谁啊?” 乔桥脱了军帽,走进屋内,“老师,你好好看看,我是乔桥啊!” 老人猛地后退了一步,再次将乔桥上下打量,渐渐地,他的嘴唇和唇上的白胡须一齐抖动起来。一会儿,老人双膝一软,朝地上跪了下去。 乔桥大吃一惊,忙上前扶住老人,“老师,你这是怎么啦?” 老人抱着乔桥的双臂,泣不成声,“我对不起乔家,我没能阻止他们。天幸你长大成人了!天幸乔家有后啊!” 乔桥鼻子一酸,也几欲哭出来,“别说了,老师,别说了。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您先起来,我们说说话。” 乔桥环视屋内,见一切还如12年前的样子,只是正堂下的八仙桌和两把太师椅擦得比以前更亮,在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 乔桥把老人扶到太师椅上坐了,用桌上现摆着的水壶与茶杯倒了杯水,递到老人手中,这才在另一张椅上坐了。他望着老人满头的白发,忆起小时候,因为母亲长相“奇特”被一些人视为妖怪,全村人都或多或少地疏远他或敌视他,只有这位李老师亲近他呵护他。经常,父母弄些蔬菜瓜果之类的特产到很远的镇子上去卖,回来晚了,李老师便把他留在学校自己的宿舍,一盏灯一张桌,一老一小,一个批作业,一个写作业。那时候,他觉得寂寞中有温暖。李老师还常跟他的父母说他聪明,往后要送城里读书,将来会有大出息。现在,晃眼间12年过去,他城也上了,书也读了,在李家村出去的人中也算得是最“出息”的人,但12年中的酸苦况味却又真不知与人如何道及! 老人喝了几口水,轻叹一声,望着乔桥道:“孩子,看你一身军装,莫不是当了兵了?” 乔桥笑笑,“也算是。不过,我没辜负老师的期望,是上的军校,还是重点本科院校。” 老人笑了,满脸的皱纹展开,如深秋绽放的菊花,“好啊,上大学好。我就说嘛,你这孩子会有出息的。你们乔家祖上大是不凡,你也算为祖宗争了口气,你父亲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 提起父亲,乔桥又觉有些刺痛,问道:“老师,我和我娘逃走的那天,我爹是不是被他们……” 老人刚舒展的脸色又黯淡下来,点了点头,“那天,我赶到时,人都散走了,也不见了你和你娘,你父亲倒在地上,满身是血,不省人事。我背着他往乡卫生院赶,可我年老体弱,走不动啊,还在半路,他就咽气了!” 老人说着,喝了口水,喘了口气,又深长地叹息一声。 乔桥问:“我爹临终时,有什么遗言么?” 老人摇头,道:“他只大睁着眼,叫了两声你和你娘的名字,什么话也没来得及说。” 乔桥掏出烟来,递给老人一支,老人摆手不要,乔桥自己点燃,深吸一口,道:“老师,你说那些人为什么那么仇视我们家?仅仅因为他们觉得我娘是妖怪么?” 老人道:“千年的愚昧害人哪!迷信,嫉妒,盲从!几千年前圣人就说过,国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你娘来自异乡,长相有些奇特,可是你爹娘要是安于和李家村人一样的贫苦,也不会招来如此惨祸啊!” 乔桥咬牙道:“有时候,我真想把害死我爹的那帮人一个个抓来,要他们偿还血债!” 老人道:“孩子,冤冤相报何时了,过去的事就当是散去的云烟吧。是了,这十几年,你和你娘是怎么过的?你娘还在么?” 老人的一问,又将乔桥拉进回忆之中。他深吸一口烟,重又回到太师椅上坐下,开始为老人讲述这十几年来的遭遇。 母亲带着乔桥落在一座山坡上。从那里往山下看,乔桥看到了一大片房屋。后来,乔桥知道了那是县城。 母亲坐在地上直喘气,汗水沿着脸颊流水般往下淌。乔桥想,母亲可能累极了。他还惊异地看到,母亲的两个羽翼收起了,几乎和肩背融为一体,只剩了一个浅浅的轮廓。 半晌,乔桥怯怯地走到母亲背后,伸手抚摸着母亲背上那个羽翼的轮廓,问:“娘,你为什么有翅膀?我为什么没有?其他人为什么都没有?你真的是他们说的妖怪吗?” 母亲转过身来,将乔桥抱在怀里,“桥儿,乖,娘不是妖怪,那些坏人才是妖怪!记着,以后对任何人都不要说娘长翅膀的事,懂吗?” 在乔桥的心中,母亲从来就是最好的好人。母亲说的,他都听。现在母亲让他不说长翅膀的事,他就答应。后来的日子里,他果然没向任何人提及。 歇息了一阵,母子两个在林子里采些野果子,就着小溪涧的山泉洗净吃了,便在一棵大松树下躺下睡觉。母亲说,入夜了,他们才好进城。 这里是荒郊野外,少有人来,林中寂寂,松涛阵阵,虫鸣唧唧。乔桥望着大松树如冠如盖的枝叶,听着身边流泉涮石的清响,一会儿就在母亲的怀里进入了梦乡。梦里,他也长出了翅膀,带着母亲在蓝空里飞翔。 乔桥醒来时,夜幕已降,蓝空众星闪烁,远处灯火明亮。他在母亲的背上,他们在进县城的路上。 欲知乔桥母子进县城之后的遭遇,请看下章细说。 第六章 乔桥成了军校特种科的高材生(三) 且说乔桥母子进了县城,母亲便把乔桥放下,牵在手中。他们专挑黑暗的地方走,一路穿街过巷,来到一户人家门前。母亲上前敲门。门开了,一个和乔桥父亲长得极像的女人站在门口,冷冷地对母亲道:“是你?你来干什么?” 母亲道:“姐姐,我一家人被村里人追打,国良现在不知死活,我和桥儿逃了出来。我们孤儿寡母的,只求姐姐看在国良的面上,给桥儿一点吃的,孩子饿不起。” 那女人嚷道:“我早说嘛,你这妖女肯定会害死我们家国良的!这不,应验了吧?怎么着,害了国良还不算,还要把晦气带到我家来?走,走!” 女人说着就要关门,母亲伸手轻轻抵在门上,门便关不了。母亲向那女人求道:“姐姐求求你,看在国良份上,看在孩子份上,吃的没有,就给几块钱让我给孩子买点填肚子的东西吧。” 那女人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屋。一会儿,她拿了两张10元的票子朝地上一扔,道:“给你钱,拿了快走!晦气!”说着,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乔桥不知哪里来的火气,一拉母亲的手,“娘,我不饿!我们不要她的臭钱!” 母亲挣脱乔桥的手,蹲下去把那两张10元的票子拣了起来,“桥儿,我们现在是落难。走的时候,娘忘了带钱,这20块,说不定能救你一命。” 乔桥看到,母亲拣钱的手有些抖,眼中滑落了两滴绿莹莹的泪水。 以后的两天,乔桥已记不大清是怎样过的,只约略记得,母子两个饥一顿饱一顿,白天在荒郊桥洞里与乞丐为伍,夜里出去四处觅食,活似鼠类一般。有时,母亲还被人围哄与调戏。那时候,他就想,等有一天自己长大了,一定要把所有欺负过母亲的人都揍趴在地上,要他们向母亲磕头认罪! 两天后,讨来的20块钱已经罄尽,母亲便带着乔桥离开县城,向远方流浪。他们专挑无人荒野处行走,渴了喝溪水泉水,饿了找野果野菜。母亲的自然知识丰富得让乔桥吃惊,哪种野果有营养,哪种野菜能吃,都似乎清清楚楚,还不厌其烦地跟乔桥讲解。 他们不停地走啊走的,路似乎永远也没个尽头。乔桥老问:“娘,我们这是往哪里去啊?” 母亲答:“往大城市去,那里文明程度高些,我们到了那里日子也就好过些。” “娘,我们这样在没人的地方走,能走到大城市吗?” “能。娘脑子里有幅地图呢,不会错。” “娘,什么是文明啊?” 母亲想了会,道:“这个概念现在说出来你也弄不懂,等你长大了,念书了,有学问了,就懂了。” “娘,我不是念了书吗,为什么还不懂呢?” “按中国的学制,你长大了,还要念中学,大学。到那时,你的学问就大了,就懂得很多知识了。那时,娘也会把知道的都教给你。” “好,我一定快快长大,学娘的本事,去念大学。我还要像娘一样,在天上飞。” 这时,母亲就抱着乔桥亲,眼中又滴落绿莹莹的泪水。 也记不清到底走了多少日子,他们终于到了一座很大很大的城市。乔桥后来知道,那是省城。 一天晚上,母亲带着他,利用黑暗的掩护飞上了一座很高的大楼,从窗户进了一间房。那房中有电脑,乔桥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个神奇的东西。让乔桥吃惊的是,母亲操作那东西竟是十分的熟练。那地方是市公安局的户籍管理处,这是乔桥长大后才弄明白的。 母亲就在那台电脑上,为自己造出了户籍档案,制作了身份证。从此,母子两个在省城里取得了合法的居住权。 那天晚上,母亲还在那栋大楼的另一个房间的一个小铁柜里找到了一小叠钞票。乔桥认得,那都是一百圆的人民币。当时,乔桥问:“娘,这是别人的钱,我们能要吗?” 母亲一笑,乔桥能感觉到那笑里的苦涩,“桥儿,我们现在没有钱,没有钱会饿死在这里。你以后是绝不能要别人的钱的,知道不?” 乔桥使劲地点头。 第二天,他们在一个深巷里租了一间小房子。再过几天,乔桥就上学了。他白天上学,晚上做功课,母亲每晚都陪着他,除了督促他完成作业,还给他讲很多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至于白天里母亲做些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到乔桥读初三时,母亲已成为这座城市的名人,印着母亲头像的大幅海报贴满大街小巷。那时,城南建了一个大型主题公园,里面有个很大的表演场,母亲就在那里表演“空中美女飞翔”。乔桥后来才知道,母亲叫人制作了一幅看起来和她的羽翼一模一样的丝质翅膀,表演前绑在身上,临出场时又悄悄卸下藏好。所谓绑上翅膀就能飞,只是母亲掩人耳目的说法。 不久,母子两个就搬了家,住进了高楼,房子又大又漂亮。可乔桥心里清楚,这些都是母亲用生命换来的。母亲曾跟他说过,99号星上的人都能飞,但一般情况下他们不飞,因为飞翔比行走耗费的生命能量要大得多。而母亲在表演场里,一天就要飞好几次! 乔桥进入高三的那年,母亲的容颜骤然憔悴下来,头发也开始由火红变成白色。母亲既已不是“美女”,公园也就取消了“空中美女飞翔”的表演节目。母亲干脆什么事也不做了,专一在家做饭洗衣,辅导乔桥的功课。母亲各门类知识的丰富与博杂又一次让乔桥吃惊不已,闲时母亲给他讲的99号星的文明与科技也让他心驰神往。他常在心中暗想,将来他一定要让地球科技在自己的手中来一次真正的突飞猛进。 那个时候,母亲似乎已经预感到一些什么(当然没跟乔桥说),高考时要乔桥填报了军校,要他做一个出色的军人。望着母亲日渐憔悴的面容,乔桥无言地顺从了,放弃了做个科学家的梦想。 高校录取通知书寄到家的那天晚上,母亲拿着通知书,看着看着,笑着笑着,就站立不稳了。乔桥将母亲扶到床上躺下,他发现,母亲头上原本还是红白相间的头发,瞬间就全白了,脸上也纹路纵横。乔桥心里清楚,母亲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给了乔桥一本存折和一张银行卡,母亲便闭上双目,溘然而逝。 紧握着母亲的手,乔桥在母亲的床前整整跪了一夜。他没有哭,只是不停地对自己说,乔桥,你长大了! 听完乔桥的叙说,老人脸上渐渐有了血色,眼里也有了神采,一会儿,整个人竟然精神奕奕,容光焕发。 老人面带笑容,举头望着屋顶,默想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乔桥吃了一惊。他曾听母亲说过,许多人临死之前会有一个短暂的回光返照期!他惊问:“老师,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是高兴啊。”老人摆摆手道,“记不清是哪位哲人说过,在宇宙中,人类也许并不孤独。现在我有幸证实,茫茫宇宙中果然有比我们更高级的生命,也算没枉活了这70来岁。除了你和你父亲,知道并相信这一秘密的,我是第三人。面对这种大幸,这辈子的沉浮悲欢也就轻若云烟,不足挂齿了。” 听着老人的话,乔桥肃然起敬。 喘息了两声,老人又道:“孩子,看来你的降生,有可能是古人所说的天意。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很多事要做。可惜,我已经油尽灯残,看不到了。” 乔桥急道:“老师,您别这样说。往后,我就做您的儿子,服侍您长命百岁!” 老人缓缓摇头,道:“尽说傻话,人哪有长命不死的。圣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我今天连逢二喜,一喜乔家有后,二喜有幸证实宇宙中另有生命存在。花甲垂死之时有此二喜,我已了无遗憾!” 老人的笑容渐渐僵固在脸上。一会儿,他垂首闭目,安祥地一动不动了。 乔桥知道,饱经磨难与忧患的老人,就此长决人世。老人似乎特意用生命的最后阶段,专门等候他的到来。这世上,除了父母,没有人像老人这样,对他有着如此长久而执着的牵挂与真诚! 乔桥呆呆地站着。屋外的寒风从木板的缝隙中钻进来,吹得屋梁上挂着的那盏电灯一摇一晃,昏黄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乔桥渐渐清醒过来。他想,该把老人和父母葬在一处。他抱起老人,走出屋外。 此时,远近寂然一片,更深人静,长夜未央。乔桥举头远望,只觉暗夜沉沉,天地茫茫,自己孤身一人,竟自如此渺小与寂寞! 欲知乔桥以后的命运如何,且看下章细说。 第七章 乔桥来到了远古神州(一) 又是倏忽两年过去了。 转眼间,毕业在即,乔桥的各门理论功课都只得了个良好,而各门实战技能的考核都是优秀。平日里,他忽而几天几天地沉思默想,一言不发,忽而又当着众人滔滔不绝,语惊四座。在学校里,他成了个有名的“怪才”。他的毕业论文《外星科技文明对人类未来战争的影响》在学校师生中引起了极大的争议。学校学生毕业论文评审组的教授们为他的这篇论文吵翻了天,有的说他胡说八道,有人说他立意新颖,见解独到,极富远见。最后还是在特种科领导的协调下,评审组才通过了他的论文,折衷给了个良好。 近两年来,乔桥忽然对人类远古史和所谓史前文明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只要一有空,他就一个人找个地方躲起来,钻进他所搜集的有关资料和书籍堆中。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只是觉得读着这些东西,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 此时的乔桥,当然不会预料到,他的这种喜好,竟为他以后奇异的人生旅程,作了必要的准备。 时间到了2004年的6月。 同学们都在忙着整理行装,准备着最后离校时刻的来临,只有乔桥还若无其事,还独自在他的远古历史和史前文明的奇异世界里浮沉。 中旬的某一天,乔桥的中队突然接到一项命令,要他们开赴山东外海的一个荒岛,协助当地武警部队围剿一伙逃窜到那里的武装毒贩。据说,学校领导把这当作一次毕业前的实战演练,表现优秀者可以选入某支部队。那支部队连他们这些军校特种科的学员们也只是听说,没有见过,极富神秘色彩。 当天晚上,乔桥所在的中队乘坐5架大型运输直升机飞到那个荒岛,在海边扎营。先期到达的武警部队的指挥员说,他们已将30多名贩毒分子团团包围在岛中央的两座山中。为安全计,明天天明时发起攻击。 如果仅从严守纪律这个角度说,乔桥也许算不得一个很好的兵。今夜,乔桥又一次违纪了。 夜深了,小岛上的一切都安静下来。海水一浪又一浪有节奏地拍打岸边的泥石,哗啦哗啦地响。月光从帐篷的缝隙中钻进,照在乔桥的床头,亮晃晃的。 乔桥躺在简易帆布行军床上,眼望那一线亮光,无法入睡。对于一个受了好几年特种训练的战士来说,这并不正常。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心中总感到这小岛上有什么奇异的东西存在,让他不得不使劲去想;总觉着今夜会有什么神秘的事发生,让他无法安宁下来。 乔桥从小就好奇。既然现在睡不着,他就只想着要到这岛上各处探察一番。他抬腕看看表,夜视指针显示,已经11点35分。再看看帐篷里,战友们都已熟睡,呼吸声均匀而悠长。 乔桥轻手蹑脚地溜下了床,取了自己装备,往外模去。他的一举一动都得小心翼翼,身边的这些战友,可都是一些感觉器官被训练得特别发达敏锐的家伙。 出了帐篷,举目远眺,只见海天澄明,皓月当空,好一派夏日迷人的海上夜景! 乔桥回身看岛的中央,近处树影重重,远山是魆黑的暗影。月光下,几分朦胧,几分神秘。乔桥想,自己心中隐隐感觉到的某种东西,也许就掩藏在那密密的树林里和大山的重重暗影中。 乔桥悄悄绕过武警部队布置的岗哨,钻进了密林之中。对于像他这样受过专业特种训练的军人,躲过一般部队的岗哨,当然是轻而易举的事。 林中,各种树木长得密密麻麻,无数藤蔓纠来缠去。月光从层层树叶的缝隙中漏进来,地上罗列着无数怪异的黑影。由于长年了无人迹,地上的落叶铺了一层又一层,厚处一踩便往下陷,薄的地方踏上去便嚓嚓地响,让人的心也随之一跳一跳的。不知哪棵树上,会突地飞起一只形状奇特的鸟来,翅膀拍打的声音让人心惊肉跳! 饶是乔桥从小惯经山野,现在又是艺高胆大,此时也不禁全身发紧,毛发竖立。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枪,横于胸前,一步步朝远处的山边模去。 走着走着,乔桥忽地听到左近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那叹息应是出自一个年轻女子之口,听来悠然深长,似有千种心结,万般惆怅。在这阒寂无声的暗夜林中,清晰可闻,扣人心弦。 乔桥吃了一惊,迅速隐身于一棵大树之后,朝叹息声传来之处观察。 果然,透过树木枝叶的缝隙,小溪边的一方岩石上,坐着一个红衣女子,长发飘垂,半侧着一边脸面,伸手有心无意地拨弄着脚下的一泓清水。月光照射下,那女子皓脸红唇,样子竟颇为美艳。乔桥脑中迅速掠过一个念头,她比自己的母亲还是要逊色几分。 乔桥想,这女子是何许样人?是毒贩中的一员吗?深更半夜,她为何不和其他毒贩们在一起,而是独自一人在这幽寂无人的地方长吁短叹?现在毒贩们四面楚歌,她独自一人落单,难道不怕被抓住? 乔桥端起枪,用夜视搜索瞄准仪向四周警惕地搜索了一阵,确信附近无人,便把枪挂在胸前,背负着双手,从大树后转出,朝那女子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那女子一惊而起,刷地从腰间拔出枪来,对准乔桥,“谁?站住!” 乔桥将双手抱在后颈上,看着那女子,笑道:“小姐,你是什么人?深更半夜,荒岛之上,密林之中,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长叹短叹的?” 那女子盯着乔桥看了一会儿,道:“你是个军人,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现在,趁我还不想杀人,你走吧。” 乔桥嘻嘻一笑,道:“你不敢杀我。枪声一响,我们的部队马上就围了过来,你自己也完了。” “有什么不敢?迟死早死不就那么回事?”那女子说着,左手迅速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消声器,咯嚓一声套在枪管上,“这样,总敢了吧?” 乔桥依然嘻笑着,右手竖起一个手指在面前摇了摇,“你杀不了我。不信,试试看?” 那女子气极,扣动了板机。噗地一声轻响,子弹出膛,朝乔桥飞去。 女子开枪之后,迅速扑倒在一块岩石之后,预备乔桥闪避之后的还击。然而,对方既没有闪避也没有还击,只是身形微微动了动,便在左侧两米远的地方立住了,还倒背着手看着她笑呢。 女子吃了一惊,又连开几枪。可是,结果还是和刚才一样! 女子大惊之下,呆在了当场。半晌,她才回过神来,迟疑地问道:“你,究竟是人是鬼?” 乔桥笑道:“我当然是人,大活人。这点儿微末本事,练多了你也会。” 那女子站起身来,把枪扔在地上,道:“好吧,我不是你对手。现在, 你要么走,要么把我抓去。抓了我,你可以立功。我是这个贩毒集团的二号头目。“说着,她垂手低头,似乎是等着乔桥去抓她。 乔桥仔细看那女子,也就20来岁,相貌眉宇间隐着一丝善良的根底,可目光中又露着戾气和邪气,可能是在毒贩堆中混久了的缘故,即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 见乔桥半天没反应,那女子道:“怎么,不抓我?那我可走了。” 乔桥道:“慢着。现在嘛,我不想抓你。等会儿,你要是愿意,可以跟我回队部,算你自首,能够争取宽大处理。” 女子一笑,那笑里似有无限凄凉与无奈,“宽大处理?算了吧,我曾杀人无数,贩毒数额巨大,判几次死刑都够了。” 乔桥摇了摇头,慢慢走到小溪边,立住,道:“那倒也不见得。比方说,你要是带我们模了你们的老窝,减少部队的牺牲,就立了功。那样的话,我和我的战友可以为你求情,判刑虽免不了,保命还是可能的。法律无情人有情嘛,怎么样?” 女子摇摇头,轻叹一声。 那声叹息和刚才来时听到的一模一样,一下子刺进了乔桥的心里。乔桥道:“蝼蚁还贪生呢,你那么年轻,日子还长着呢。看你的样子,原也不像恶人,改恶从善,还可以重新生活啊!” “让我想想。”女子在岩石上坐下,望着脚下的流水,沉思默想起来。月光下,水面涟漪微漾,鳞光闪烁。 乔桥也在石上坐了,隔水望着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秦玉卿。”那女子头也未抬,继续望着水面想她的心事。 “最后那个字是哪个字?”乔桥问。 女子还是没抬头,道:“卿卿我我的卿。” 乔桥赞叹道:“好名字!” 秦玉卿再没有回答乔桥,乔桥也不再说话。山野间一片寂静,只剩了月移影动,流水潺潺。 突然,小溪的那头传来人声,紧接着便见林中有人影晃动。 秦玉卿惊醒过来,倏地一个团身,隐在岩石之后,压低声音乔桥道:“快隐蔽,有人来了!” 其时,乔桥也已经在石后藏好。他的反应当然比秦玉卿快。 瞬间,林中现出了十几个人来。那些人手中拿枪,谨慎地朝这边搜索过来。乔桥想,他们肯定是毒贩了,自己孤身一人,该如何脱身呢?他开始有点后悔没一来就把秦玉卿押走。现在的情形,就算秦玉卿站在自己一边,也是实力悬殊,寡不敌众! 那帮人越搜越近了。乔桥咬了咬牙,端起枪来,准备来个突然袭击之后,趁乱脱身逃走。 这时,只见秦玉卿倏地飞身而起,跃过小溪,一把扯了乔桥的手,道:“快走!” 乔桥不由自主地腾身起来,也来不及辨明方向,随着秦玉卿飞速钻进了密林之中。 第八章 乔桥来到了远古神州(二) 1 却说乔桥随秦玉卿钻进林中,二人一路飞奔,后面的追兵紧随不舍。那帮人一面追还一面叫喊:“站住!不然打死你们!”“小妖女,你果然吃里扒外,出卖了我们!你站住别跑,不然捉到你有你好看!” 枪声撕破了暗夜林中的寂静。子弹尖啸着,打在树上和叶上,噗噗啪啪地响。 秦玉卿紧咬牙关,一声不吭,脚下加力飞奔。 乔桥渐渐头脑清醒起来。他一面奔跑,一面时不时回身开枪还击,脑中紧张地思索着。他想,现在向队部通报已经没有必要,战友们听到枪声,不久就会到来。从海边营地到这里,最多不过半小时,如果部队的直升机出动,也就几分钟。自己要做的,就是坚持这几分钟,顶多半小时!这里树林茂密,凭自己的能力,这应该不是问题。至于事毕之后挨骂甚至受处分,那也顾不得了。 突地,一座不大的山头横在面前。山上怪石林立,古木参天,月光下黑影重重,森然磔然,是个隐蔽和回旋的绝好地方。 “快上山!”乔桥向秦玉卿叫道,回身向追来的敌人扫了一梭子,迅速朝山上窜去。 二人到得山腰,在堆乱石中藏下身来,开枪阻击敌人。 秦玉卿打了几枪,给自己的枪换上一个弹匣,对乔桥道:“我只剩一匣子弹了,他们人多,怎么办?” 乔桥道:“节约子弹,沉着还击。我们的部队很快就会到了!” 乔桥说话的当口,远处海边亮起了刺目的探照灯光,传来了阵阵狗吠声。在这静寂的海天之夜,那些军犬警犬的吠叫来得特别的刺耳惊心。 那帮人也感到了纠缠下去的危险,但又不愿就此放弃那两个必欲除去的人,于是攻得更急。有四五个家伙利用树木和乱石的掩护,迅速朝乔桥二人藏身之处逼近,看那身手,竟是矫健得很呢!乔桥几次瞄准,开枪,却都落了空。 这让乔桥很是气恼,心道:“今天要是不干掉你几个王八蛋,也不见得老子的本事!” 乔桥将枪挂在胸前,右手从腰间抽出军用匕首,对秦玉卿道:“你在这藏好,不要露面,我出去和这帮王八蛋玩两招。” 乔桥正欲长身窜出,手臂却被秦玉卿抓住了。只听她道:“你来看,这儿好象有个洞!” 乔桥俯身过去,见秦玉卿一手扒开了一丛浓密的茅草,茅草后现出一个比较大的洞口。 乔桥掏出小型手高能手电,打开朝洞口里照看。由于洞内黑得厉害,手电光只能照到三米远的样子。亮光所及,似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通道,高可直身,宽可容一人行走。至于三米以外有什么,洞到底有多深,就无法看清了。 秦玉卿道:“这洞的位置很隐蔽,洞口的草这么深这么密,我们躲进去,他们肯定发现不了。只要过得几分钟,你们的部队一来,就安全了。” 乔桥一笑,道:“好主意,还可以顺便探探险。” 乔桥说着,一低头就钻进了洞口。秦玉卿跟着进去,又回身把茅草弄回原样。 二人借着手电的光亮,一步步小心翼翼地沿着通道往下走。可走了好几分钟,外面的所有声音都完全听不见了,这通道似乎还是没有尽头,它好象永无休止地向地心深处一直钻了下去! 秦玉卿在后一把抓住乔桥的手肘,道:“我们别,别走了。够深了,他们找不到我们了。” 乔桥感觉到了她的手在颤抖,笑道:“你怕么?我还以为干你们这行的都胆大包天呢!我可还没过瘾啊。” 秦玉卿负气道:“走就走,就算洞里有什么,大不了也是一死!真不知道你这家伙是人是鬼!” 乔桥道:“哈,这才对我的胃口!” 二人继续往前走。秦玉卿在后问道:“喂,你问了我的名字,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乔桥道:“我叫乔桥。我姓乔,我娘在一座桥上生了我,就叫乔桥了。” 秦玉卿“噗哧”一笑,道:“我们家乡常说来历不明的人是桥底下拣的,你这家伙骨子里野得很,嘿嘿……” 乔桥听到“来历不明”几个字,突地想起了母亲,心里一阵刺痛,便不再答话。 秦玉卿觉出了乔桥的变化,问道:“哎,你怎么了?” 乔桥淡淡地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这个世界要是排斥一些人,拒绝一些人,久而久之,这些人不就成了来历不明的人了么?” 乔桥的话也触到了秦玉卿的心思。于是二人都不再说话,集中精神去走脚下的路。 走着走着,二人觉得身边一下子宽敞了许多。乔桥拿手电朝四周照看,见左右再无石壁,几米之外黑黑的不见边际。脚下的路也没了,似乎钻进了一个无底深渊,手电光也照不见底。那深渊里还有凉风阵阵吹出。 二人不由地停住了脚步,呆在当场。他们想不明白,在这山腹之中,竟还有如此怪异的地形! “我们,回,回去吧?”秦玉卿的话音在颤抖。 乔桥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突然,那深渊里呼拉一声异响。紧接着,一道如柱的耀眼红光直射上来,刺得二人睁不开眼睛。 那柱红光似有巨大的吸力,一下子把二人吸到了光柱的中央。二人身不由己地朝深渊直坠下去。 开始时,乔桥还本能地一把抓住了秦玉卿的手。可不到片刻,他就只感到身在一个无边无际的光的世界,无法判断,无法作出任何反应,其它的感觉都消失了。 渐渐地,乔桥失去了一切知觉。 *** 2 乔桥意识迷朦之中,只感到身体全无力气,四肢虚浮,头脑沉重。他张开眼,看了看一无所有的天空,便又合上眼皮,沉沉地睡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乔桥终于完全醒来了,脑中闪出昨夜的一些碎片。他大吃一惊,翻身跃起,发现自己身在海边的沙滩上。他环顾四周,左面尽是怪石峭崖,崖上古木倒悬,藤萝攀缠,崖下海水幽蓝,风景绝佳。右边是一带白色的沙滩,稍远些便是一座连一座的小山头,山上尽是密密的森林,透着原始与蛮荒,似乎从无人迹。海岸线曲曲折折,一直向远处延伸。而面前,则是无际的湛蓝,浪滔翻翻滚滚,直向海天相连处涌去。 这是什么地方?还是昨夜那座荒岛吗?乔桥转身望去,只见山山相连,渺无边际,与昨夜的那个荒岛上的地形地貌绝无相似之处!这明明是在大陆的海边啊,可是乔桥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呢?自己昨夜不是在一个荒岛上参加对一伙武装毒贩的围剿行动么? 乔桥努力地在脑中回想昨夜的情形。他想起来了,自己昨夜和一个叫秦玉卿的贩毒女郎一起走进了一个很深的山洞,然后就看到一柱红光从地底直射上来,他和秦玉卿不由自主地往深渊跌落下去。记忆到这儿就中断了,此后发生了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乔桥很是颓唐地坐在沙滩上,望着茫茫海天,发起呆来。 一群矫健的飞鸟从海天深处飞来,掠过乔桥的头顶,倏忽又远去了。 一会儿,乔桥有些想抽烟。摸摸身上口袋,打火机还在,烟还在。又看看胸前,枪还在;摸摸腰间,匕首还在,手枪还在。除了小手电,其它的装备都好好的。身上也没受伤。 乔桥点上一支烟,使劲地吸了两口,又努力地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脑中除了晃出了秦玉卿的影子,便只有一片空白。 对了,自己昨夜既是和那个女毒贩一起掉向深渊的,那她在哪儿?是死了还是活着? 乔桥站起身来,用眼四处搜寻,却不见一个人影。 乔桥又使劲呼喊秦玉卿的名字。然而林木寂寂,海天悠悠,除了飞鸟在空中鸣叫,浪滔在礁石上轰响,哪里有人应答他?!乔桥喊了半天,直喊得口干舌燥,有气无力,才又坐倒在沙滩上。他逼自己冷静下来,想,现在的第一要务是要弄清自己到底身在何处,然后再作打算。 这样想着,乔桥站起身来,朝一座较高的山头走去。 山脚下是大片齐腰深的青草,长得密密麻麻,草丛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乔桥四处观望,想找条好走的路。然而,草是那么的齐整绵密,别说路,连人走过的痕迹都没有。似乎盘古开天地以来,这地方从来就无人来过! 乔桥无奈,只好脚趟手扒,闯进草丛中。好在他经过好多次的生存训练,对付蛇虫之类的东西倒是不在话下。 好不容易穿过草丛,进入山坡的林中。林中的景象更让乔桥吃惊,大多数树木从形状上看,怕都是年逾百岁的古木,好多枝杈都已老死干枯,树上缠绕悬挂着很多枯藤。地面上同样找不到任何人类活动过的痕迹。一些野山兔、小松鼠之类的小动物,见到人来也并不害怕,都大睁着好奇的眼睛。 乔桥一面走一面想,自己这回也不知行了什么大运,来到一个什么奇特的地方。他在脑中将地图上标示的全国的海岸线从北到南细细地搜索一遍,怎么也想不出当今中国还有哪一处海边能保留着如此原始的风貌,甚至连人迹都没有! 上得山顶,乔桥选了一棵高大的松树,解下腰间的皮带套在树干上,双手抓住皮带两端,脚蹬树干,爬上树去。 上到树梢,乔桥双脚盘住树干,举目远望。这样,他的视野十分开阔,阳光下,海边的景象可以看得很远。 从海岸线的轮廓看,乔桥隐约地觉得像是山东胶东半岛东北的海滨一带,可能是烟台至蓬莱一线。他从身上取出一张地图,对着眼前海边的景象逐一比照。结果发现,这一带的确就是烟台至蓬莱一带的海滨!他还确认了就在附近不远处的蓬莱仙山! 这一发现并未给乔桥带来丝毫喜悦,倒是让他大为吃惊和惶惑! 读者朋友,你道乔桥为何吃惊?欲知详情,请看下章。 第九章 乔桥来到了远古神州(三) 1 却说乔桥上了山顶,爬上大树,确认了他身处胶东半岛的海滨,这一发现让他非常吃惊。要知道,这一带可是早已开发的著名风景旅游区,平日里游人颇多。可现在怎么连个人影都找不到?!海边一带怎么连半间房子都看不见?!从这里的森林、草地等等来看,一切都透着远古未开化的原始蛮荒气息。怎么会有如此怪异的事情?! 乔桥的脑中突然涌出平日里在网上看的那些科幻、玄幻小说里的稀奇古怪的情节,又联想到昨夜山洞中被一道红光吸引得掉进深渊的事,于是想,莫非自己也误打误撞地闯进了时间隧道,被稀里糊涂地送到了历史上的某个时代? 这一突如其来的想法,差点让乔桥从树上倒栽下来。要真是那样的话,可就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自己一个现代人,孤零零地要去一个陌生的社会和文明层次生活习惯完全不一样的人们打交道,那将是怎样的一番情景?看小说觉得新奇,真要自己去亲身经历,恐怕就不那么好玩了! 乔桥使劲地摇了摇头,定下神来,思量着既已到了这一步,怨天怨地都无济于事,自己总不能不活了。现而今,最重要的是先找到人。要找到人,就得去可能有市镇的地方。他比照着地图,确定了烟台市的方向和位置,然后把地图折起收好,溜下树来。 乔桥站在山坡上遥望海天远处,见暮色苍茫,飞鸟翱翔,身后有些暗淡的霞光照临海面,暗红色的鳞光一直铺向远方。 天晚了,去烟台那边是明天的事。这样想着,乔桥觉得肚子很是饥饿,于是走下山来,想觅些可吃的东西。 在山脚的溪涧边,乔桥看到一只小黄麂。小家伙低头喝两口水,又好奇地看看他,两只眼睛亮亮的,对他全无戒意。乔桥抽刀在手,犹豫了半天,还是放弃了射杀它的念头。小家伙实在太可爱了,他下不了手。 这时,左侧的林中突地刮起一股阴风,吹得树叶刷刷地响。紧接着,传出一声凶猛的恶嗥。 “老虎!”乔桥大吃一惊,本能地纵身后跃,隐身于一棵大树之后。 那大虫也发现了乔桥,一步步地逼了过来。渐渐有些暗淡的天光下,两只铜铃样的大眼闪着黄中带绿的光。 乔桥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端起手中的自动步枪。 当那大虫腾身扑出时,乔桥觑准它的咽喉部位,开枪射击。 枪声过处,大虫沉闷地嗥叫了几声,庞大的身躯带着劲风向前扑出,而后轰然撞落在地上,挣扎扑腾了一阵,便不动了。 乔桥靠在大树上喘息,一面看那大虫,确信它已经死了,才端着枪,慢慢向它走了过去。 来到大虫身边,又踢了那大虫一脚,那家伙还是不动,乔桥这才舒了口气,松开了手中的枪,嘀咕道:“妈的,老子正愁没吃的,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乔桥到小溪边喝了几口水,回身拾了些干枯的树枝,在溪边一块空地上垒成一堆,掏出打火机点燃。火苗一会儿便窜得老高,红光闪闪,映得周围的林中明明暗暗。 乔桥拿出军刀,将那老虎剥了皮,从后腿上切下一块肉来,削了根树枝串着,放到火上去烤。一会儿,那肉由红色转成焦黄,并散出阵阵香味。 那块虎肉着实让乔桥饱餐了一顿。而后,他到溪边洗了手脸。看着清幽幽的水,他又一时兴起,脱了衣服,全身浸入水中洗了个痛快。 重新整好衣装,趁着天光还未全暗,乔桥又在附近割了一大把藤萝,将它们编织起来,两头在两棵大树上绑牢,成了一张临时吊床。 忙完一切,乔桥才重又在火堆边坐下,望着那闪闪的火苗,想起心思来。现在他基本上可以肯定,他是莫名其妙地远离了昨夜的荒岛和他的战友,甚至可能远离了他所处的时代!从现在起,他要独自去面对一段奇异的人生旅程了。好在他从小惯经山野,自从母亲离去后又没了亲人,因此孤独与寂寞他并不害怕。 有风吹来,头顶上林涛阵阵,应和着不远处海浪拍击的声音。夜,是如此阔大,如此沉静。 乔桥打了呵欠,觉得有些累了。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枪械装备,跃上他的吊床,躺了下来。 月光从树枝间漏下来,照在乔桥的身上。乔桥想,这月色好清新,是哪个年代的月色呢?在这个似乎全无人迹的地方,自己是不是这月色照临的第一人? 想着想着,浓浓的睡意袭来。乔桥合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 2 乔桥醒来时,已是日上林梢。睁开眼,乔桥就想,自己奇异旅程的第一天,就要开始了。 东边的那个日轮好象特别地鲜亮,特别地红火。林中鸟声乱鸣,薄雾氤氲,幽静中透着生机。空气里似乎有丝丝清甜。乔桥平日里看惯了城市的喧嚣与混浊,现在呼吸着如此清新的空气,精神为之一振。他想,以前读书时老羡慕古人有福,现在自己也算是“有福”之人了! 乔桥从他的吊床上一跃下地,放开喉咙大喊“哦呵呵——哦呵呵——”,山鸣谷应,许多鸟雀扑倏倏飞离枝头,在空中盘旋鸣叫,煞是有趣。他又放下枪,脱了上衣,展开拳脚活动了一阵,直弄得满身大汗,才去溪边嗽了口,擦洗了身子和脸面。 乔桥去看那死虎,见虎肉也还新鲜,闻闻也无异味。想来是虽当盛夏,这林中夜晚仍旧凉爽。他拿出刀来割下两块虎肉,重又生火,将两块肉烤熟了,吃了一块,采些草叶包了一块揣在怀里,准备路上好吃。 乔桥拿出地图,再次确认了烟台所在的位置,便整好行装,拿起枪,朝确定的目标进发。 从目前所处位置到烟台所在位置,直线距离并不远,按乔桥的目测应不超过50公里。但是,乔桥一路上翻山越涧,披荆斩棘,直到下午3点才到达预定的海边。 在应该是烟台市所处位置的海边,乔桥见到的依然只是蛮荒一片,了无人迹!现在他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自己是来到了另一个时代。而且,这个时代距21 世纪肯定相当遥远。他还记得在一篇网文上看过,烟台至蓬莱一带海边有人活动的历史,从21世纪可以上溯7000余年,甚至更遥远。就是烟台市及其附近一带有人聚居也是春秋(或者稍前)时就有的事,距他所处的21世纪也有近3000年了! 想到这些,乔桥心中十分震骇。他想,要真这一带全无人烟或者人烟极少,那自己岂不是来到了原始社会?!和原始人去打交道,那该是怎么的一种情景啊! 当然,经过一夜的折腾,乔桥并不慌乱。他冷静下来,又想,或许在这一带的山林中就有人聚居活动,只是自己没碰上罢了。现在,自己得找他们去,管他是原始人也好,汉唐明清人也好,进入人群总强过自己孤零零一个孤魂野鬼般在这山野林中闯荡。 心中既有了主意,也就宁定下来。乔桥到一条小溪边坐下,吃了身上带的那块虎肉,喝了水,又掏出地图确定了一个方向,重又起身出发。 爬了一山又一山,过了一涧又一涧,终于,在日落时分,乔桥于一座高山上听到了人的声音! 那声音来自己脚下的一条深涧。那里,似有好多人在呼喝喊叫,间杂着有几声野兽的嗥叫,听来惊心动魄。 乔桥大喜之下,加快脚步,连跑带跳,向山下赶去。 下得山脚,乔桥见溪涧边的一片无树的草地上,有上百人围着一头身形庞大的猛兽。首先让乔桥惊讶的是那头畜牲,象不类象,犀牛不似犀牛,头上有两个角,嘴里两颗獠牙长大而且锋利,模样十分凶猛。如此怪异的凶兽,他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再看那些人,都是膀大腰圆的男人,全赤裸着上身,只在腰间围一块兽皮,有的手中持一根一头削尖的木棒,有的手持石头做成的刀斧,有的手中就拿着石块。天啦,真的是原始人!自己还真的是来到了原始社会!确认了这一点,乔桥心中百感莫辨,一时竟呆住了。 突然,只听天崩地裂的一声狂嗥响起。乔桥惊醒过来,见那头凶兽发足向人群猛冲,脚踩牙咬角顶,片刻之间,血肉横飞,已有十几人肠破肚裂,身首异处,死于非命! 得帮他们!乔桥脑中念头一闪,飞身冲出,手中枪连续几个点射! 枪声过处,那凶兽头颈间冒出鲜红的血来,再冲得一阵,便轰然倒下,四脚踢腾有顷,而后寂然不动。 所有的人都愕然望着乔桥,脸上现出无限的惊异与惶恐。 半晌,其中一个突地跪倒在地,双手前举,冲着乔桥膜拜起来,口中呼喝有声。其他人如梦方醒,也一齐跪下向乔桥顶礼膜拜。 乔桥先是一惊,继而醒悟,这是远古人拜神的礼仪!自己可能是因瞬间射杀凶兽,被这些人崇拜为天神了! 欲知乔桥来到原始部落后又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且看下章叙说。 第十一章 乔桥来到了远古神州(五) 且说伏羲与女娲领着众人欢呼了一阵,而后将乔桥簇拥到山脚下的一座大茅棚前。这座茅屋比周围的茅屋高大几倍,,显得特别突出。乔桥细看去,屋的四角其实是四棵树,几根长大的木梁横架在树上,用粗绳绑住,很多小些的木棒纵横绑于木梁之上及四面,然后再盖上茅草,用绳系牢,这就成了一座较宽大的茅屋了。 茅屋之前,是一块比较宽阔的平地。大概这里是部族人活动比较多的地方,地上几乎不长草,都露着黑黄的泥土。这时候,这里四周的树上,都点燃了很大的火把,平地中央烧了一大堆火,火光照得周围一片明亮。平地四面,摆着很多石凳和石椅,椅上放着一排排黑褐色的土陶碗和土陶壶。在乔桥眼里,这些陶制品未免过于粗糙和简陋,但他转而一想,这个时候正是制陶工艺的初始时期,有这样就不错了。 伏羲将乔桥引到正东方中间的位置坐下,然后才和女娲在他的左侧坐了。乔桥想,中国人的尊卑长幼有序,从这个时候就有了,可真是源远流长啊! 乔桥斜眼看了一眼端坐一旁的女娲娘娘,只见月光下火光中,女娲面如观音,慈眉善目,其超凡出尘的端庄之美让人不敢逼视。乔桥想,自己的母亲虽是外星人,她的美丽可亲可爱,但在女娲娘娘面前,还是显着几分凡尘气息。 三人落坐后,众人又是一阵朝拜和欢呼。尔后,男人们都在四周的石凳上坐了,女人们则拿起壶来,将碗中倒上一种淡黄的液体。有两个女人抬上一只杀好的整羊,架在中间的火堆上烤起来。 看着女人们忙来忙去,乔桥想,这个时代已是父系氏族社会,中国几千年的男尊女卑观念大概在这时候就种下了祸根。其实,不管东方西方,世界大多数文明比较发达的民族都经历过父系时期。起初,男人们承担起劳动的主要任务,应该是对女人的保护。发展到后来,西方人由此衍生出男人的绅士风度,而东方人则由此衍生出男人对女人的占有与支配,真是“同途而殊归”了。 女人们忙完了,便都在男人们的背后站着。这时,伏羲、女娲和少昊三人端着碗站起,面向乔桥,将碗举至额前。乔桥知道这是礼敬他,也忙起身,端起碗来。 乔桥离座,用自己的碗先在伏羲和女娲手中的碗上碰了一下,又回头在少昊的碗上碰了碰,然后高举手中碗,大声地一字一字地道:“吾——辈——同——乐!” 这回伏羲他们都听懂了乔桥的话,也一齐高举着碗,欣喜地对众人喊:“同乐!同乐!” 乔桥将碗中的东西一口喝干,感觉那东西入口甚是舒爽,其味甜中带些微酸,酸中又渗着些许酒的清香,似酒非酒,像果汁又不是果汁,不知是何物制成。于是指着碗中重又被人添上的液体问身边的少昊:“此,何物?” 少昊想了想,道:“天后精,生木末。” 乔桥想了一会儿,才弄明白那话的意思,即“天地的精华,生长在树梢”。想来,这东西应是果汁了。至于那酒香,应是将果汁埋藏在地下或者密封很久才产生的。乔桥想,这个,大约是酿酒的前身吧。 回到座位上坐下,乔桥脑中掠过一个念头:自己既已来到这群人中,就得和他们一起生活,而且这生活还不知何时是个尽头,然而现在和他们的语言交流却很麻烦,自己何不教教他们学习语言?教他们学现代白话文当然很不现实,难度太大,那教他们春秋时的古文总可以吧!想到这里,乔桥心中又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他想,历史不会因某个人的行为而改变,但自己以后的行动,肯定能改写历史的某些细节!人生一世,几个人能有这样的奇遇与殊荣?能如此,来这远古时代走一遭也不冤枉。 这时,有人将一大块烤好的羊肉送到乔桥面前。也许是饿了,乔桥向伏羲与女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抓起羊肉大吃起来,直吃得满口生津,鼻舌生香。他甚至觉得曾经在北京吃过的著名蒙古大菜烤全羊的味道,也不过如此。 吃得起兴时,一些人来到场地中间,围着火堆跳起舞来。女的在内圈,手拉着手,手臂摆动,双脚跳动,舞步欢快,她们口中还唱着乔桥听不大懂的歌;男人们在外圈,手拿木棒,做着各种挥舞劈打的动作,口中呼喝有声,气势极其威武与强悍。看着这种原始的舞蹈,乔桥想起在一部史书看到的有关“八佾舞”的记载,觉得眼前这些男人的动作和“八佾舞”颇有相似之处,只不知二者到底有无关联。 舞蹈完后,已是月近中天,时将子夜了。场中的火堆已无火苗,只剩了一堆发着红光的木炭。倒是场子周围的火把经人换过,仍然将全场照得明亮。人们都有些意兴阑珊,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坐着不发一言。想来劳作了一天的人们,都已疲累了。 伏羲和女娲站了起来。乔桥想,这应是“晚会”结束的信号,因而也随之站起身来。 果然,人们看到三人站起,就像得到命令似的,一下子散了开去,只剩了伏羲、女娲、少昊等少数几个人,估计是族中理事者,还围在乔桥身边。 乔桥看到,散去的男人们大多拉着或抱着一个女人,朝自己的小茅屋走去。他想,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相对固定的家庭婚姻关系,人们的性关系还应是“开放”的,或者说是“乱”的。 乔桥正想着,只见一年长的妇女领着6个年轻姑娘来到乔桥身边,向乔桥跪下礼拜。她们都面貌姣好,长发过腰,身上穿着兽皮制成的“衣服”,和伏羲女娲身上穿的一样。能和伏羲女娲一样穿戴的,在族中的地位绝非一般。可她们都如此年轻,难道她们都是伏羲的女儿不成? 乔桥正惊疑间,却见伏羲女娲等人都向他礼拜起来。伏羲口中唱道:“天后德,羲皇临,延我宗,太昊兴!” 听到“延我宗”三个字,乔桥一个子脸胀得通红。他明白了,他们把他当作神,这些女子是专门从族中挑选出来献给他的,要他为部族延续后代,使太昊氏一族兴旺发达! 天啊,这怎么行啊!虽然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是旷世难逢的“艳遇”,可一个长期生活在20世纪末21世纪初的人,一下子要接受6个女子,这样的事叫他怎么做得出来!一时间,乔桥竟不知如何是好,呆在当场。 伏羲礼拜完毕,满面笑容地站起来,向少昊挥了挥手。少昊和另一年轻男子将乔桥抬起便走,年长的妇女领着六个姑娘跟随在后。 少昊等人将乔桥送到一座大茅屋前,就告辞走了。乔桥看这茅屋,大小和刚才聚会的场地前的茅屋差不多。看周围,再无相同大小的茅屋。想来,那一座当是伏羲和女娲的居所,而这座应是专门为他而建的。 乔桥看着眼前恭顺站立着的六个姑娘,心中又是怜爱又是气恼又是愧疚,不知道现在该拿她们怎么办。他知道,遣散她们是绝对不行的,那是害了她们。原始往往伴随着残忍,要是族人知道了自己不要她们,她们不知要受到怎样的处罚!到时候恐怕连自己都救不了她们。看来,只有将她们暂时留在自己身边。好在六个姑娘看着都很清爽,并不碍眼,对自己又很恭顺,除了睡觉一项,其它的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乔桥走进茅屋,六个姑娘跟着进来,侍立一旁。屋的一角,无数张五色斑斓的野兽毛皮铺成了一张厚厚的大“床”,一侧放着两块大石,大石中间凹进,里面插着火把。火光照着那些斑斓的毛皮,让乔桥的眼睛发亮。他想,这样的床放在21世纪,那是极其奢华和昂贵的,有钱还不一定有福享受呢! 屋中床就一张,按伏羲他们的意思,是要乔桥和六个姑娘同榻而眠,但乔桥是绝不愿这样做的。他想了想,过去将床上的毛皮分出多半,在旁边又铺出一张“大床”。做完了,他边打手势边说,叫姑娘们睡到那张大床上。姑娘们倒是很听话,都顺从地在床上并排躺了。 乔桥把枪竖在自己床边,解下军用小型挎包挂在屋壁,脱了鞋,倒在兽皮床上睡下。一开始,望着旁边闭眼躺着的六个姑娘,乔桥心头撞鹿,难以平静。过得一会,心中杂念渐消,竟生出一种荒诞的感觉来。他想,自己莫名其妙地来到远古原始部落,第一晚又竟然与六位姑娘同室而眠,人生境遇之奇特,也莫过于此了! 欲知往后乔桥还会遇到哪些奇事,且看下章细说。 第十二章 美女与凰鸟(一) 【1】翌日清晨,乔桥醒来时,阳光已射进屋中,耳听得屋外有鸟语声喧,孩童嘻闹,想来已经不早了。 再看屋内,六位姑娘立在床边,有的神色肃然,有的面带笑容,笑里含着些许羞涩。一位姑娘身前放着一个木盆,盆着盛着清水,想是供他洗涮用的。那木盆是用一完整的大树根中间挖空而成,并非后世人们用一块块木板拼成的那种。其余五位姑娘身前均放着一个简陋的陶碗,碗中放着果子和烤熟的野肉,这些就是他的早点了。 乔桥爬起身来,向姑娘们歉意地笑笑,便向门外走去。六位姑娘都跟着他出门。 乔桥选了一块空地,挥拳踢腿,练将起来。姑娘们在一旁看得既是惊异又是羡慕。 乔桥练得性起时,纵身而起,挥掌向身旁一截枯树干劈去。那截树干约模有碗口粗,乔桥掌力到处,只听“喀喇”一声,树干中间断裂,上半截飞出去老远。姑娘们哪里见过如此神力,不禁齐声惊呼。 乔桥收了拳路,回身对姑娘们笑笑。忽地,他的脑中闪过几个念头。反正这几个姑娘铁定的早晚都得跟着自己,那么,首先得给她们各人取个名字,也好招呼;其次呢,教这个部族的人说话就先从她们教起,而且要教得更仔细些,平日里也好和她们说话玩笑;再呢,何不教她们练练武功?她们整日跟着自己,有了功夫,也是几个好帮手。对,就这么定了! 说做就做。首先就是给她们取名字,其它的以后再说。取什么名字好?过俗不好,过于咬文嚼字的也没意思。乔桥举头向天,思索了片刻,心中有了主意。 乔桥走到姑娘们面前,从右至左给她们每人取了个名字,分别是“可人”、“可玉”、“可清”、“可芳”、“可怡”、“可慧”。他连说带比划,将这些名字告诉她们,并要她们学着说出来。直到她们都明白了这是她们自己的名字,并能基本准确地说出,他才满意地笑了。 姑娘们跪下向乔桥礼拜,想来是谢他赐名的意思。乔桥一一将她们扶起,他发现,她们的脸上现着感激的欣喜的笑容。看着那种满带幸福感的笑容,乔桥猜想,这个时代,一般的女人可能是没有名字的,拥有名字也是一种荣耀。 乔桥回到屋中,身材最高挑的姑娘可人将木盆端到他面前,要他洗脸。从身形上判断,可人应是这些姑娘中最大的,也可能是最“懂事”的。她在乔桥面前,脸上总有一丝羞涩的笑意。 乔桥从屋壁挂着挎包中取出小塑料杯、牙膏、牙刷和毛巾,放在床上。姑娘们看着他有如变戏法样的取出那么些新奇的东西,都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矫舌难下。乔桥见状,便趁机教她们学着说一些简单的字,诸如“杯”、“刷”、“巾”之类。姑娘们也饶有兴趣地跟着他学。现在,姑娘们见他如此平易,原先恭肃的神情少了许多,渐渐有了些活泼。乔桥觉察到这一点,心中也如孩子般高兴。 洗涮之后,乔桥又吃了些果子和烤肉。完了,自有姑娘们去收拾,乔桥独自走出屋来,向昨夜聚会的坪地踱去。他要去找伏羲和女娲,商量他心中已经想好的事情。 离坪地不远处,乔桥看到女娲娘娘带着一群女人和半大孩子,向山脚下的林中走去。他们手上都挎着一个木条编成的简易篮子,想来是去采集果子。 乔桥闪身在一棵大树后,避免和他们照面。他是不愿受他们的膜拜,尤其不愿受女娲娘娘的大礼。望着女娲远去的背影,乔桥肃然而生敬意,这位民族的母亲的确是伟大,自己在部族中有如此尊崇的地位,还亲自参加劳动!看来,一个人的伟大并非无故得来,而是在自己的行动中成就的。 乔桥正凝神间,左近林中的一幕情景吸引了他的目光。林中的一块空地上,一个男人手挥石刀,正在地上挖掘。旁边躺着一具孩子的尸体,那尸体双脚都没了,看样子是被野兽咬掉的。看来男人是要掘出一个坑来好掩埋孩子。 乔桥走了过去。那男人见到乔桥,停下手中的活跪下礼拜,脸上带着哀伤的表情。乔桥将他扶起,示意他继续干活,自己也掏出匕首帮忙。那人惊讶地看了一眼乔桥手中的刀,但没说什么。 掩埋好孩子,回走的路上乔桥想,这个年代人们遭受野兽的袭击与伤害是经常的事。自己既然来到了这里,就得帮他们解决这个问题。而解决这一问题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将这里的聚居地围起来。对了,建城墙!石头多的是,没水泥,黏土和石灰石肯定能找到,费点人工就行了。还有,可以在小河上下游的两山夹峙处,都建上比较坚固的木栅栏,防备敌人来攻。原始部族之间也是有战争的。 乔桥想着想着就兴奋起来,加快脚步朝伏羲居住的茅屋走去。 来到大茅屋前,四周阗静无人。乔桥站在门口喊道:“太昊前辈在么?” 不知是听懂了乔桥的话还是仅闻乔桥的声音,伏羲满面笑容地迎了出来,见到乔桥就要行礼。乔桥忙将伏羲扶住了,两人一同走进屋内。 屋内被隔成两间,里间想来是伏羲与女娲的卧房,外间是用来接待和活动的。东方墙壁边铺着兽皮,皮上的毛都已磨得快净了,那应是坐的地方。在兽皮之前的泥地上,画着许多圆形的太极八卦图案。乔桥想,史载伏羲演八卦,看来确有其事,这位先祖的智慧真可称得上是“学究天人”,着实令人称奇! 乔桥因想到二人之间言语交流困难,坐下之后便不说别的,而是直入正题。他口手并用,连比带画,费了很长时间向伏羲讲解自己的两项设想:第一,要所有人跟他学说话,孩子们白天集中学,大人晚上轮流学;第二,在居住地周围建一道石墙,以防野兽侵袭。在小河上下游两山夹峙之处各建一道紧因高大的木栅栏,以防敌人来攻。 乔桥说的时候,伏羲在一旁面带微笑,凝神静听。当他终于明白了乔桥的意思后,不禁大为惊异,对乔桥更为肃敬,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2】冬去春来,寒暑易节,时间倏忽间过去了近五年。 五年来,乔桥做了几件自以为很得意的事情。 第一件,用半年多时间指导人们在居住地周围建了一条石头长墙,将整个居住地团团围了起来。在居住地正东方面向河流的地方,乔桥亲自设计了简单的城门,并亲自动手用木棍拼了“太阳城”三个繁体大字,安放在城门的上方。从城墙建起后,再也没有发生过族人被野兽侵害的事情。 第二件,花近五个月时间,带着族人在河上下游两山夹峙的最狭窄处,建起了两座高大坚固的木栅栏。栅栏在河面上的部分,可以用绞盘绞动着提起放下。 第三件,基本教会了族人用古代文言文进行说话交流。当然,乔桥的古汉语文言文也不是读得非常好,他教的话中自然就夹杂着许多现代的词汇,实际上他教的语言基本和唐宋以后人们的日常用语,也就是所谓“古代白话”差不多。不过这也无妨,反正大家在一起能顺利交谈就是了。这中间,伏羲、女娲、少昊和乔桥的六个婢女学得最快,说得最好。乔桥还抽空教这几个人学写些简单的文字,现在伏羲与少昊已能用锋利的石具在木板竹片上进行简单的刻字记事了。 第四件,乔桥和可人等六位姑娘相处极是融洽,人前他们示以主仆之礼,人后却如兄妹一般。按照后世的叫法,他让姑娘们称自己为“公子”。两年来,乔桥克制着有时会涌起的欲念,和六位姑娘从未有染。他想,要是这辈子真的无法再回转21世纪,他也许会选择其中一两位自己最心仪的姑娘做自己的伴侣,但要把六位姑娘全都收入怀中,他是绝然做不出来的。 在六位可爱的姑娘身上,他也做了两件“得意”之事。 一是亲手用野兽毛皮为她们裁剪缝制了内外衣裙,穿着极是神气漂亮。本来他想给族中的女人们都做上,可骨针穿毛皮的活实在太费事,便作罢了。倒是族中一些聪明的女人们自己学着做了,现在族中女人们的穿着竟为之一变。 二是教给了六位姑娘一身武艺。如今她们个个能窜高纵低,身手矫健,挥舞石刀棍棒,虎虎生风,做很多事都是他的得力帮手。 转眼间,春日又将过去。乔桥屈指一算,自己来到这里已经整整五年了。现在,自己在这里想做的事都已完成,便突地起了回归之念。他想,那时间隧道既能将自己送来,也应该可以把自己送回去,只要找到那个地方进入就行。当然,重入时间隧道,从理论上讲,也有可能回不了21世纪而去了别的什么时代。但无论如何,回21世纪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这个念头一起,便无法抑制。虽说两年来乔桥和这里的人们有了很深的情感,但原始的生活毕竟不大习惯。他下决心要去海中寻找那个使他穿越时间的岛屿,不管成与不成,总要碰碰运气! 乔桥来到伏羲和女娲的住所,称自己要去海边找寻一种传说中的千年灵龟之壳。那龟壳占卜既灵,又是极好的药材,人服用之后有延年益寿之效。对于这些,伏羲当然懂得,便不拦他,只问他需不需要帮手,他当然说不要。 告别伏羲女娲,回到住所,乔桥将意欲远行的想法告诉六位姑娘,姑娘们一齐吵着要与他同行。这一下倒叫乔桥犯难了,带上她们吧,如真能回到21世纪,抑或是去了别的什么时代,自己一人如何照应得了她们六人?不带吧,几年来亲如家人的情感又实在难以骤然割舍! 踌蹰再三,乔桥决定带上可人和可怡两位姑娘。这两人年龄大些,做事相对老成些,不管到了何时何地,不致有太大拖累与危险。 可其他四位姑娘不干了。一向聪慧活泼口齿伶俐的可清道:“我等随公子五年有余,情深意笃,亲如家人。今公子远行,路途凶险,我等理当随公子左右。公子意欲抛下我等,于心何忍?” 可玉等三位姑娘齐声附和。说着说着竟齐放悲声,哭了起来。 乔桥心意已决,但又不能生硬回绝,只好对四位姑娘好言劝慰。费了无数口舌,连劝带哄,四位姑娘才勉强止了悲声,收起眼泪,答应留下来。但又频频叮嘱乔桥,不可长久在外逗留,要早早返回。 听着四位姑娘的叮嘱,乔桥心中恻然。但转而一想,自己既非这个时代之人,也就顾不得许多了,只有硬起心肠。 翌日清晨,乔桥收拾好自己的枪械装备,穿上那套已经洗得发白的迷彩服,同可人、可怡一起向族人告别。伏羲、女娲、少昊、可玉、可慧等人一直将他们送出木栅栏才返回。 告别众人,乔桥掏出一直好好藏着的地图,凭记忆确定了一下方位,便携着可人、可怡,大步向东而行。 欲知乔桥与两位姑娘此一去会有些什么遭遇,请看下章细说。 第十三章 美女与凰鸟(二) 【1】却说乔桥领了可人、可怡二人,告别伏羲等人向东而去。三人晓行夜宿,食野味,饮山泉,不一日来到了海边。 乔桥用匕首砍些小碗粗的树,叫可人、可怡帮着掰掉树干上的枝叶。而后,乔桥又割来一大抱藤萝。可人、可怡并不知乔桥要这些东西干什么,但乔桥不说,她们也不问。几年来,乔桥做任何事,她们从不询问。 忙完一切,已是烟霭渐浓,暮色四合。乔桥想,扎筏出海的事只有等明天了。 乔桥到林中猎了两只野山鸡和一只野兔,叫可人、可怡生火烤着,自己用藤萝织了三张吊床系在树上。 可人看着吊床,好奇地问道:“公子,此为何物?有何用处?” 乔桥一笑道:“此物名为吊榻。夜晚露宿,卧于其上,可防蛇虫侵害。” 可人道:“公子羲皇降世,聪慧远出常人,我等得随公子左右,亦是前世修来之福分!” 乔桥走到火堆边坐下,叹了口气,道:“可人可怡,其实,我并非羲皇降世,亦是凡人一个。” 听了乔桥的话,可人、可怡都吃了一惊,一齐翻身向乔桥跪拜。可怡道:“公子说哪里话来!想我族中之人,便是太昊、女娲始祖,也不及公子万一。公子往后万勿自降身份,令我等自容无地!” 乔桥将二人扶起,心想,现在就是给她们解释,她们也弄不明白,也只有由她们去了。 野肉烤熟了,可人挑了一个山鸡腿和一只兔腿给乔桥。看着乔桥吃了一会,二人才拿了鸡肉和兔肉来吃。 晚饭吃毕,三人围坐火堆闲聊。说得几句,可怡有些意兴阑珊,打起了呵欠。在六位姑娘中,可怡体质稍弱,一天路途辛劳,想是累了。乔桥爱怜地看着可怡道:“可怡,一天劳顿,先去歇了吧。” 可怡忙道:“无妨,可怡等公子先安歇。” 乔桥笑道:“勿需等我,你自去歇了。我脑中还有事未明,须得想上一想。” 可人也道:“公子有我侍候着,去歇了吧。” 可怡想了想,起身告了罪,自去上了吊床,睡下了。 乔桥呆看着火堆想自己的心思。可人见乔桥沉于思索,便也不说话,静静地在一旁坐着。 暗夜无边。近处泉声淙淙,虫鸣唧唧,远山虎啸猿啼,听来极是凄厉。 过得半个时辰,可人也扛不住一天的劳累,竟自瞌睡起来,身一侧头一歪,靠在了乔桥肩上。 乔桥一惊,从默想中回过神来,见可人靠在自己肩上已然睡熟,不禁涌起一股爱怜之意。他稍稍侧了一下身,双手扶住可人,轻轻将她放下,让她舒适地枕在自己的双腿之上。 此时,月光笼罩之下,火光映照之中,可人红颜若花,皓腕如雪。乔桥心中一动,双手抱了可人,俯身在她樱红的双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可人“嘤咛”一声,身子动了动,双手抱了乔桥的腰,又自睡去了。 乔桥止住心猿意马,抱着可人,对着火堆怔怔地发起呆来。 又过半晌,乔桥也觉睡意袭来。他想,也该睡了。他抱起可人,走到一张吊床之下,双手举起,将可人轻轻放上吊床。可人在吊床上翻了个身,依然熟睡。 乔桥看着可人酣睡的样子,笑了笑,摇摇头,走到另一张吊床边,一跃上去。他把枪挂在伸手可及的一截树枝上,便在吊床上躺了。 【2】第二天一早,三人从溪涧里抓了两条鱼,烤着草草吃了,乔桥便动手将昨天砍好的木头一根根排好,用藤萝捆扎,开始做渡海用的木筏。他一边做,一边教着可人可怡二人。二人在他指导下,也在一旁帮着。 可怡脑子灵光,想到了乔桥扎木筏是要出海,只不知乔桥出海意欲何为,又不敢直问,于是委婉道:“公子,太昊始祖常对我等诫曰,海中极是凶险,常有神龙出没,兴风作浪。” 乔桥笑道:“灵龟乃是神物,栖于海外仙岛,寻常之处哪能见得。” 可人道:“可怡不须忧虑,公子乃羲皇降世,神龙有灵,当助公子。” 乔桥趁机道:“是了,我乃羲皇降世,何惧区区凶险!”他一面说,一面向可怡扮了一个夸张的鬼脸。可人可怡见他样子滑稽,不禁笑出声来。 三人说说笑笑,时近中午,一条比较牢固的木筏便做成了。 乔桥拿出地图,再次凭着三年前保存在脑中的记忆,辨认了一下那座送他穿越的岛屿的方位。他又辨了一下风向,见是东南风,便和可人可怡一道,将木筏抬到心目中目标岛屿正对着的东南海边。 三人将木筏推入水中。乔桥先用双手稳住木筏,让可人可怡上去,自己随后也上去。他将两根短木棒交给二人,教她们划水之法,二人点头表示明白。 乔桥操起一根很长的木棒,往岸上一点,木筏便划开水面,无声驶离海岸。 三人奋力划水,不一会,木筏便驶入海天深处。乔桥站立筏上,纵目远望,只见海水茫茫,水天一色,横无际涯,不禁精神为之一振,豪气勃发,朗声长吟:“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可人仰起头来,向乔桥道:“公子所吟为何?” 乔桥正要回答,话到嘴边却又怔住了。他将如何告诉她们,几千年之后,他们现在所处的这片大地上出现了一个鼎盛王朝叫唐朝,唐朝有个伟大诗人叫李白?即或说了,她们又如何能信? 愣怔片时,乔桥只好笑道:“兴之所至,信口胡言罢了。” 可怡侧过脸来,一面思索,一面字斟句酌地道:“公子并非胡言,我听公子吟唱,似觉有大风起天末,阴霾尽消。” 乔桥大吃一惊。这等悟性,在这个时代极是罕见,平日里自己竟全然没有感觉到。他惊喜之际,脱口赞道:“可怡聪明!” 三人正说话间,突见西北天上涌来黑云,海天之间,天色骤变。风也渐渐大了起来。乔桥从自己衣衫飘动的方向判断,风向已转为西南风。 乔桥暗叫不妙。心想,要是这西南风再大些,这小木筏可就不知要被吹向何方了。如果碰上暴风雨,搞不好三人都得葬身在这茫茫大海之中! 乔桥心中焦急,手中加力,拼命划水,并大声呼喊可人可怡二人,叫她们也更加使劲。 然而,风渐大,浪渐高,三之力根本无济于事,小木筏还是被风吹着,迅速朝东北方向飘去。 乔桥无奈,只好放弃。他叫可人可怡俯身紧紧抓往木筏,自己坐在二人中间,双手紧抓二人手臂。此时,他已回天乏力,只有听天由命了。 好在老天还长了眼,暴风雨并没有来,风也不再加大。过了近一个多时辰,风力渐小,天上乌云渐次散去,阳光重又照临大海。 三人都筋疲力尽地躺在木筏上。乔桥望着天空,心中按刚才的风力和木筏飘流的速度默算了一下,他们向东北方起码飘了百多公里!要再划回去,那有多难! 乔桥正心中沮丧,忽听可人叫道:“公子快看!” 乔桥翻身爬起,顺着可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一座岛屿清晰地出现在视野中。岛上树木葱茏,高山隐约可见,无数白色的鸟儿在空中翩然飞翔。好一派海外仙岛的美丽景象! 此时,可怡也看见了那座岛屿,她翻身起来,欢呼一声,拿起木棒,奋力划起水来。 乔桥可没有可怡她们那样高兴。他心里清楚,那个岛绝非他要找寻的地方。但转而一想,既然天意如此,三人都已疲累不堪,也只好到那岛上暂歇,以后再作打算了。 三人划到岛边,将木筏拖到一个避风的小港湾,用藤在岸上绑牢了,便登上岸去。 岸边有一大片沙滩,沙粒细软洁静,看着极是舒爽。这地方,倒是个极好的天然海滨浴场! 可人可怡二人从未见过这样好的沙滩景象,一时童心大发,在沙滩上嘻嘻哈哈,追打玩耍起来。倒是乔桥因不达目的,觉得天意弄人,心中有些郁闷,上岸之后,便在沙滩上坐下,望着海天远处发呆。 乔桥突然有些想抽烟,习惯性地伸手去掏口袋,可是只掏出一只打火机,烟却没有。早在五年前他就没烟抽了,奇异的遭遇逼他戒了烟。这只打火机也早在四年前就没了燃气,不能用了。现在野外生火,他也是用的跟可人她们学的燧石取火法。 乔桥长长地吐了口气,抓起一把沙子,狠劲朝面前的海水中撒去,望着水面上渐扩渐远的波纹,又发起怔来。 还是可人心细,玩了会儿,瞥见乔桥神色不对,便拉着可怡来到乔桥身边,问道:“公子,何故独自在此出神?” 乔桥对二人勉强笑了笑,道:“无事,你二人自去玩耍。”说着,又抓了一把沙子,扔向水中。 可人见乔桥神情索然,精神委顿,怜意顿生,不自禁地跪下身去,双手抱住乔桥的手臂,头靠在乔桥的肩上,软语道:“我等随公子几年,从未见公子这般模样。公子有何难决之事,说与我二人知晓,我等也好为公子分忧啊。” 乔桥看着可人担心的样子,心中有些歉然,拍了拍可人的肩,道:“当真无事,只有些劳累罢了。” 看着乔桥和可人亲密的举动神态,可怡的心中竟生出许多复杂的滋味来。她忙走到乔桥的另一侧,跪下抱住乔桥的另一只手臂,一面摇晃一面娇声道:“是嘛是嘛,公子有何难事尽可明言啊,可怡愿为公子蹈凶历险!” 看着左右两位佳人一忧一娇的神态,感受着她们如兰的气息,乔桥脑中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如今,自己走到哪里都有可人等誓死相随,这等福分,人生一世,有几人能够修练得来?人活一辈子,不就求个福字?有幸有福,远古也好,现代也罢,又有什么分别? 这样想着,乔桥心中刚才的不快,统统都如云烟般散去。心头一轻,一下就觉出肚腹空空,很有些饥饿了。他见海水中有鱼游动,便拉起可人可怡,道:“走,我等既是临水,便就水而渔,以饱肚腹。” 海边浅水处,各种游鱼极多。三人并未费多大力气,便抓了好几条尺来长的鱼来。乔桥叫可人可怡剖鱼生火,自己跑到附近的盐碱滩上,收集了一捧盐,捧回撒在鱼肉上。可人可怡看着乔桥的举动,虽感奇怪,但想乔桥行事必有道理,也就不问。 鱼烤熟了。三人吃着有盐的烤鱼,觉得味道极是鲜美。五年来,乔桥和族人一道吃野果和无盐的野肉,虽早已习惯,但现在吃着有盐的食物,还是感到极为畅快。可人可怡第一次吃到这从未尝过的美味,更是赞不绝口。(相传,中国远古人类吃盐始于黄帝时代。黄帝手下大臣宿沙氏以海水煮食物,一次无意间海水煮干,便发现了盐。以此推断,活动时代较黄帝为早的伏羲时代,人们应还不知道制盐之法。至于传说是否属实,读者大可不必深究。) 可怡一边吃,一边问乔桥:“公子适才于鱼上所放,竟是何物?何以食之如此鲜美?” 乔桥笑道:“此物名为盐,极是有用。异日返程时,可多带些与族人。” 三人吃毕,又说笑了一阵。由于连日来路途劳累,又兼刚刚经了风浪,三人都觉困倦,便在沙滩上躺了。不一会,三人竟全都熟睡了过去。 【3】乔桥醒来时,睁眼一看,已是皓月初升,暗夜降临了。 乔桥起身,见可人可怡分立自己左右,俨然两名卫士,心下有些感动,便道:“你二人早醒了?何不唤我?” 可怡抢着道:“我二人见公子睡得好,不忍唤醒。” 乔桥歉然一笑,举头看岛的中央,有一座大山壁立,危崖耸峙,高于天齐。月光之下,薄雾之中,那庞大的黑影森然巍然,颇具神秘与气势。 看着大山,想起三年前和那个如今不知在何处的贩毒女郎秦玉卿共历的奇遇,乔桥的好奇之心又起,对可人可怡道:“我欲往那大山上一探,你二人可敢同行?” 可人道:“公子欲行,我等理当同往。” 乔桥笑道:“山中凶险,你二人不惧么?” 可怡道:“有公子在,何惧之有!” 于是三人趟草地,穿丛林,费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山脚。抬头仰望,只见危崖百尺,刀削斧砍一般。月光之下,枯藤老树隐约可见,如老人,如猿猴,如奇鬼,各各形状怪异。青烟缭绕于崖顶半山,远望亦真亦幻,神秘朦胧。 乔桥看了半天,对可人可怡道:“我先去一探,如无凶险,你二人再上,如何?” “公子欲寻灵龟,上山何为?”可怡歪头看着乔桥发问。 乔桥笑着哄她:“你有所不知,高山危崖之上,常有仙人往来,如能一晤,岂不妙哉!” 可怡并不当是乔桥哄她,听得神情一凛,想了一想,道:“太昊始祖亦曾诫云,山高崖危,常有鬼怪出没,公子小心了!” “我理会得。”乔桥笑着,紧了紧手中枪,抬腿就走。 突然,崖顶上传出一声十分响亮的鸣叫,似鹰非鹰,似雕非雕,说是雄鸡啼鸣却又绝无从危崖顶上传出的道理!那声音极是清脆嘹亮,在静寂的海天之间,传得很远很远,听来惊心动魄。 读者朋友,你道那危崖顶上是什么鸟在啼鸣?欲知详情,请看下章。 第十四章 美女与凰鸟(三) 且说乔桥听到那崖顶上传来的响亮而奇怪的鸟叫声,愕然止步。 一会儿,那啼鸣声又响了起来。乔桥侧耳倾听,凝神细想,据自己曾听过的无数鸟的啼叫声和刚才听到的声音比较,竟无法确认那声音究竟是何种鸟类发出!他曾随部队到西北草原大漠中搞过生存训练,听过秃鹰与大雕的鸣叫,现在这声音有点像,可细细分辨却又不是。既非鹰与大雕,那么世间还有什么鸟类在如此危崖之上栖息?能发出如此动人心魄的鸣叫?!难道会是传说中的“天鸡”不成? 乔桥想起李白游天姥山有诗句道:“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想那“天鸡”栖于仙山之上,云雾之中,晨起而鸣,声闻百里,该是何等样的一种神鸟! 可人可怡二人也听得悚然而惊。半晌,那声音停止之后,可人才问乔桥道:“公子,此为何物?啼声如此惊心?” 乔桥望着危崖之上,像是回答可人,又似自言自语,道:“许是天鸡?” 可人道:“何为天鸡?” “相传,天鸡乃神鸟,居仙山,饮晨露,日出而鸣,声闻百里。” 可怡问道:“日出而鸣,此刻夜未及半,何以啼鸣?” 乔桥笑道:“我亦不知。待我上去探它一探,你二人在此候着,不可妄动。” 可怡道:“我随公子前去!” 可人拉住可怡,道:“我等凡人,原无福与神鸟相晤。公子去吧,只是小心为是!” 乔桥再与二人交代几句,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长短枪械和匕首,便展开手脚,攀藤附树,向崖上爬去。 那崖极是陡峻,有的地方寸草不生,无从着手。乔桥施展出在军校特种科学来的浑身本事,在崖壁上蛇行回旋,择“路”而行,费了近两个时辰,才终于爬上了离崖顶约10米的一处平台。 乔桥站在平台上向下回望,只见青烟缭绕,地上树木影影绰绰,只剩了团团黑影。再往可人可怡二人站立处看去,却哪里还辨得出人影树影! 乔桥回头,见平台上光溜溜的无树无草,没看见有鸟,连鸟类栖息的痕迹也没发现。乔桥又走到崖壁边仔细察看,也没找到洞穴,想来那神秘的大鸟应是栖息在崖顶之上了。 乔桥抬头看那崖壁,几乎是垂直而上,中间全无下手借力之处,根本无法攀爬。如何上得去呢?他想,要是在21世纪,手中有工具,凭自己一个特种军人的本事,上那截悬崖并非难事,可这个年代,连根绳子都难找,要上去可就有如登天了! 可乔桥不死心,又沿着崖壁边来回走了一遭。突地,他的目光停在左侧的悬崖边缘。月光之下,那里似有几级台阶路绕到悬崖的背后去了。他两步跨过去,俯身细看,那的确是台阶,而且明显是人工凿成! 乔桥大吃一惊。这样的荒岛绝壁之上,什么人来此凿了这些台阶?想这个时代,连金属工具都还没有,这崖壁的石质又如此坚硬,来这绝壁上的人,竟是用何种东西凿下了这些石级?难道,凿下这些石级的人,也和自己的母亲一样,竟是天外来客不成? 乔桥想了半天也没有答案,就索性不去想了。再看那石级,紧贴崖壁,只容一只脚踏上去,人要真在这样的台阶路上走,可是极为凶险。石级贴着崖壁一转,转到悬崖背后去了,看不见了。想来悬崖背后也应有石级连接,但究竟有没有,又如何说得准? 乔桥是个轻易不肯服输的人,又好奇心极重,碰到这等奇怪事情,哪有不探个究竟的道理!他站起来,身子紧贴崖壁,抬脚朝石级上踏去。 移得两步,乔桥停住了脚步。他似乎听到一缕琴声随风飘过耳际。那琴声飘飘渺渺,似有若无,欲续又歇。 乔桥心中又是一惊,这个时代哪里来的琴呢?他曾在网上偶然看过一篇文章,说的是中国古琴的发展历史,其中提到,古代文献中确有伏羲制琴的记载,但只是传说,不为学者们所认同。而自己现在亲见伏羲,并与之一起生活五年之久,从未见伏羲制琴操琴,可见传说为虚,这时代并没有琴。可刚才自己明明听到的是琴声啊,虽然飘渺断续,但也悠扬悦耳,可以想见操琴者技艺之熟练。这个隐于高山绝壁上的操琴者究竟是何许样人?又是来自何方? 乔桥将耳朵贴于石壁之上细听,那琴音又隐约可闻,似是从石壁之中传来一般。其声繁复变幻,妙境迭出,流畅处若河水汤汤,委婉处似流泉曲折,哀怨时如霜天雁鸣。听着这变幻莫测的琴声,乔桥竟能真切地感觉到,这位操琴者,定是一位风华绝代的隐逸佳人! 乔桥贴身石壁,一步步沿那石级走去。转过崖壁背后,又是另一番景象。只见石级渐宽,可以放心行去。不远处有一洞口,像门其实无门,洞中隐隐有火光透出,琴声就是从那洞中传出,此时已然十分清晰。 乔桥屏声敛息,轻抬脚步走向洞口。到得洞口,只听一声幽怨深长的叹息,琴声戛然而止。 乔桥呆了一呆,便高声道:“何方高人在此月夜雅奏?过路之人得聆仙乐,好奇心起,一时扰了高人清兴,在此先行告罪了。” 洞中寂然半晌,才听一女子声音道:“你能上得这绝世崖来,也非平常之人。况这穷海荒岛,绝世崖上,十年来渺无人迹,你既来了,寻来也好,路过也罢,均是有缘。请进吧。” 乔桥听那女子声音,如新莺出谷,极是悦耳,况这女子一口古代汉语说得如此流利,又是奇事一件!试想这个时代,伏羲一族乃是中华原始“正宗”,在自己到来之前,族人之间的说话交流都成问题,这个女子的一口流利话语又是从何处学来?难道她真是仙女不成? 乔桥带着满腹疑问,心情忐忑地走进洞中。洞中原是一间天然石室,宽敞凉爽。石室左侧有一个通道,黑黑地不知通向哪里。两边洞壁各挂有一盏油灯,以绳为灯芯。盛油的盏状如饭碗,黑色,不知是金属还是陶瓷。盏中的油乔桥却嗅出来了,是桐油。这又让乔桥心惊。伏羲时代,人们还没有发现和利用桐油! 乔桥对面石壁边,摆着一块光滑的长条石,条石之上,端坐着一位女子。那女子一身素白衣裙,头扎白色丝巾,腰间束一根绿色极淡的丝绦。看那通身打扮,竟有些像乔桥平日在电影电视里看到的后世宋明时期的女子装束! 再看那女子模样,脸如银盆,眉似柳叶,目若寒星,端庄淑雅,配上那素白衣裙,竟有一种超凡出尘之美。比之乔桥心中崇敬的女娲娘娘,少了分持重,却多了分飘逸。 饶是乔桥受过严格的特种训练,此时也有些把持不定,竟看得有几分痴迷。 女子淡淡一笑,道:“来客原是位年轻公子!公子,看座吧。” 乔桥回过神来,见女子面前摆着一张古琴,琴有十弦,琴身黑中透红,在灯光下闪着光泽。琴的两侧,各摆一张石凳。石凳也打磨得平整,但不如她坐的条石那么光滑,想是本来供客人坐的,可是从来就没有人来坐过! 乔桥向前走了几步,并不坐下。他见那女子相貌颇为年轻,便口称仙姊,道:“仙姊在上,小子冒昧打扰,先受一拜。”说着,学起在影视中看到的古人礼仪,抱拳弯腰,拜了几拜。 那女子并不起身还礼,又只一笑,那笑里自有一种雍容气度,“公子何须多礼,坐了吧。我年近四旬,称姊固有不妥,却也无不敬之处,就由得你吧。” 乔桥又是一惊。看她皓脸红唇,青丝如瀑,像个20来岁的少女模样,哪里看得出是年近四十的人! 那女子见乔桥目含惊讶,脸露疑惑,便道:“公子不信?我已三十有七,屈指算来,离开太平国也正好已十年之久!”说着,她轻轻叹息了一声。 乔桥听她叹息,还以为她在感叹年光易逝,红颜将老,忙道:“仙姊何须叹息,我看仙姊,直如少女般模样,红颜依旧,青春仍驻,我还是呼为姊姊妥当。” 女子又是一笑,那笑已不似原先那样淡然,而是带了一丝温情,让乔桥感觉亲切,“我已说过,你要呼我为姊,也由得你。美也好,老也罢,都只不过是皮相而已,我倒不是为这个感叹。只是想起,当年去国远走,来这孤岛之上独居,已有好些年了。” 乔桥听她说话口吻,已不是开始时的矜持,而是如与亲人叙说家常一般,心中不禁对她产生了一种奇异的亲切感。因想这世上,有人长相厮守却形同陌路,有人偶然相逢却一见如故。这样想着,对这位女子的一切,都特别地想弄个明白,于是问道:“仙姊适才说,是来自太平国?那太平国却又在何处?从仙姊穿着用度看,那太平国定是繁华鼎盛,人们技艺非凡,物富民丰了。何以仙姊又要去国远走呢?” 女子指了指身侧的石凳,道:“你且过来坐下,我当与你细说。不过我倒要先问问你,你从何而来?看你通身装束,也不像我太平国中人。” 乔桥已是第三次听她叫自己坐下,只得过去在石凳上坐了,道:“从此处往西,约三百里有大陆,再往西百里,山中有太昊伏羲一族。我便从那里来。” 女子笑道:“看你这人原也老实,说谎也编不圆熟。” 乔桥一愕,道:“仙姊何出此言?我确是从那里来啊!” 女子“哦”了一声,想了片刻,道:“如此,就怪了。你所言西方陆上我也走过,太昊氏一族我亦看过,却是全未开化的蛮民,连绩纱纺布之术也未曾知晓,无论冬夏,皆着兽皮。你通身衣裳,绩纺之术极是精细,远胜我太平国,却是从何处得来?你手中所持器械,黑亮硬实,是铜是金?无论铜金,量也非太昊氏一族所能识得。”(关于人类对黄金发现与认识的年代,至今还众说纷纭,有人说是1万年前,有说4至5千年前,也有人说是3千年前。究竟哪种说法为是,尚无定论。本书姑且假定七八千年前的伏羲时代人们还未发现黄金。本书是小说,不是学术文章,对与不对,不去管它) 乔桥道:“仙姊好眼力。只是我并未说谎。我原非太昊族中人,无意间来到这里,业已五年有余。” 女子若有所思地点头,道:“这就是了。我看你绝非常人,原是自何方而来?敢莫不是上仙降世吧?” 乔桥忙道:“仙姊说笑了,我被太昊伏羲一族尊为羲皇,正自哭笑不得呢。我的身世来历,也并非不愿说与仙姊知晓,只是此事说来话长,又过于离奇,竟不知从何说起!” 女子宽容地笑笑,道:“你既有难言之隐,也就罢了。”乔桥正担心被她追问下来,不知如何解释得清,听她这样一说,心头如释重负,道:“仙姊能体谅小子苦衷,小子感激!” “人谁无些难言之事啊!”女子立起身来,缓缓地来回走动,秀眉微蹙,似在思考着什么难以委决的事情。半晌,她才停住脚步,对乔桥道:“适才我细细察看,见你虽有些顽皮心性,然根底仁厚善良,且轮廓方正,天庭宽阔,将来或能成就大事。我有事二件,你若能依得,我便将身世来历和盘托出,细说与你。” 乔桥一听,站起身来,喜道:“仙姊有事,但请吩咐,莫说两件,即是两百件,也能依得!” 女子肃然敛容,缓缓开口,对乔桥说出一番话来。 第十五章 美女与凰鸟(四) 且说那女子肃然敛容,正色对乔桥道:“你且听好了。我太平国正因物富民丰,人们贪心渐起。贪心一起,便无餍足之时。如今,诺大一个太平江山,你争我斗,杀伐不休。富有者横征暴敛,贫苦者牛马不如。即如此,仍有人贪心不足,欲以武力远征海外,掠夺财物奴隶。只怕你太昊氏一族,不日亦有刀兵之灾。因此上,第一件,你当速速返回,或劝其远走,或助其抗敌,使其免遭涂炭;第二件,你若此生到不得太平国便罢,如若到得,定要仗义行侠,除暴安良,尽己之所能,救黎民于水火。切不可图富贵,慕荣华,做那残害百姓之事。这两件,你可都依得?” 乔桥见她说得严肃,也正容答道:“仙姊胸怀天下,心系黎民,令人钦佩。仙姊所言,俱是为国为民之事,小子当尽力而为,不敢有忘!” 女子见乔桥话语诚恳,喜道:“我知你言出必践,于心甚慰。我现有两件物品,赠送于你,或可于你小有助益。” 女子说着,走到条石之后,取出一个木盒。那盒子长尺余,颜色暗红,光泽莹润,想是上等檀木制成。盒子四角和中间落锁之处,以黄金打成薄片包住。乔桥想,这样一个木盒,即算是在富有的社会里,也绝非普通人家所能拥有。那么这盒子的主人,其身份也非同寻常了。 那女子将木盒打开,拿出一把剑来。乔桥眼睛一亮,剑这东西在这个时代可是稀罕之物。要是在以前,用惯了枪械的乔桥绝不会对一把剑感兴趣,但这几年,他几乎生活在一个“非金属社会”,现在看到金属制品,也让他不禁有几分欣喜。 那剑的剑鞘是皮制的,质感很强,似是鳄鱼皮一类。鞘上饰有两只黄金铸成的凤凰,昂首展翅,栩栩如生。乔桥想,这把剑也不是寻常物品! 那女子将剑双手托起,递给乔桥,道:“此剑乃上等精铜所铸,深涧寒泉淬火,锋利远甚寻常刀剑。此物伴我十有余年,如今我已无须用它,就让它随了你去,也好替我多除几件人间不平之事。” 乔桥恭敬地接过剑来,将剑身抽出一半。顿时间,金光灿然,满室生辉。细看之下,剑身上竟有莹光流动。确是好剑! 乔桥将剑身插回,双手托剑,又递了回去,“此剑乃是宝物,仙姊还是留着,小子不敢领受。” 女子将剑一推,道:“你我有缘,这才赠你。再者,有剑无剑,于我都是一般。不信,你可试着拿剑来攻我。” 乔桥有些犹豫。女子笑道:“只管攻来,无须顾虑。” 乔桥定了定神,退后一步,抽出剑来,挥剑砍去。乔桥从未用过剑,使剑的姿势有如抡大刀一般。 只见那女子双袖飞起,如两条笔直的棍棒一般迎上剑身。只听“当”地一声,剑身弹起,一股大力震得乔桥双手发麻,剑都几乎拿捏不住。他这才信了,有剑无剑,确实于她没有多大区别。她竟是身负绝世武功之人!过去看武侠小说上描写的那些神妙武功,乔桥总是半信半疑,而今亲身一试,才真信了。 “你可将剑收好了。”女子说着,又从盒中取出一卷黄色帛书,递与乔桥,“这里记着些使剑之法,另有些我近年来观看各种禽兽嬉戏扑击之势所悟心得。你闲暇时可依照修习,当有强身健体之效。” 乔桥心想,这应是那些武侠小说中所写的武功秘籍一类。对于一个使惯了现代高科技装备的特种军人来说,武功之类,有兴趣,却并不大。但乔桥转而一想,自己如今虽有枪械,子弹却不多了,用完又无从补充,要是将来真的征战沙场,刀剑还是自己的主要武备,练些功夫是必要的。 这样想着,乔桥便恭敬地将那帛书双手接过,在口袋里收好,也没再说客套的言语。 女子点点头,对乔桥道:“你且坐下,我的身世来历,容我与你细细道来。” 乔桥一听,立即集中精神,全神贯注,侧耳倾听。 只听她缓缓开口,说道:“自此往东,不知几千里之遥,茫茫大洋之中有太平洲,其广八千余里,山川河岳,气象万千,土地膏腴,物产丰茂。相传千年之前,有仙人自西而东,飞临洲上,自此繁衍生息。人口日众后,仙人乃建帝国,国号太平。仙人属下有农桑、言语、绩纺、礼乐、技艺、兵马六大臣,分制耕作、文字、服饰、礼仪、音律、铸造、部伍等事,由此国势日昌,天下太平,人民亲爱。 然则好景并不久长,不知何时,人们贪心渐起,你争我斗,以至于刀兵相见,血腥杀伐。近百年来更是变本加厉,当权者酒池肉林,横征暴敛,黎民衣食无着,啼饥号寒。 我本生于皇室,乃当今太平国太玄皇上御妹,号谷阳公主。附马乃朝中大臣,为人极是正直。我夫妻二人见皇兄任用奸佞,朝政废弛,多次苦谏,怎奈皇兄终是不听。朝中奸佞多方罗织罪名,设下冤狱,最终将附马害死。皇兄亦将我逐出皇宫,发往外郡居住。我心恢意冷之下,去国远走,来此穷海荒岛上独居,至今已整十年矣。” 女子说完,陷入沉思之中。乔桥也不说话,他在想,他曾在一本关于史前文明的书中读到过一些野史材料,说是在极远古时代,太平洋中有一巨大岛屿,名叫太平洲,或称“母大陆”(或“穆大陆”),岛上人民创造了灿烂的青铜文明,其水平远远超出同时期其它大陆的石器文明。与太平洲几乎是同一时期,在遥远的大西洋上,也曾存在一个大西国,大西国的文明程度也远超同时期的欧洲文明。然而,也几乎在同一时期,在这两个文明最辉煌的时候,这两块地处大洋中的大陆可能是因为一场巨大的灾难,神秘地消失在大洋深处,给后世留下两个难解的谜团。对于这些野史记载,现代学者们大多抱怀疑或否定态度,认为全无根据。 然而现在,一个来自太平国的公主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让乔桥不得不信,关于太平洲的野史记载与传说竟是真的!那么,遥远的大西洋中神秘的大西国,是否也是真的呢?自己这时候到来,会不会碰上两个大陆的旷世大劫难? 乔桥想了一会儿,见谷阳公主正自沉思,便道:“原来仙姊乃皇室贵胄,小子真是有眼无珠了。” 公主抬头,淡然一笑,“你我一见如故,不必说此等客气言语。世上富贵荣华,原不过过眼云烟而已。” 乔桥道:“既然当今天子无道,仙姊何不重出江湖,解民倒悬?仙姊虽三十有七,也是盛年,且身负绝世才华,正可振臂而呼,凝聚天下正义人心,恢复太平盛世啊!” 公主摇头叹道:“这等事说来轻松,当真做去,又谈何容易啊。况我早已厌倦尘俗,不问世事。再者,天子无道,终是我同胞兄长,我又如何忍心同室操戈,骨肉相残!” 听了公主的话,乔桥心中黯然。心想这样一位风华绝世的皇室公主,竟孤凄凄地生活在这荒无人烟的海岛之上,终日与飞鸟海浪相伴,命运与她实在是过于残酷了些!他想,要是能说动公主离开这孤岛,和自己一道去伏羲部族也是好事,虽然那里生活粗陋些,也远远好过孤零零一个人在这危崖石室之中度日! 乔桥正欲开口,忽听一声嘹亮的鸣叫声自崖顶传来。他突然省起,自己正是因为听到这鸟鸣声才好奇心起,来这危崖之上的。刚才这一阵被谷阳公主吸引,竟把那鸟儿给忘了。 公主见乔桥惊愕,一笑道:“是我的坐骑又在鸣叫。” “坐骑?”乔桥更是吃惊。 “正是。”公主道,“我太平国中产凤凰,雄者为凤,雌者为凰,双翅雄健,颇能飞翔。我这只雌凰,于荒野林中觅得,乃是极品,一日能飞千里。当年我去国西来,即是凭了此鸟之力远渡重洋。” 乔桥想,中国人谁都知道凤凰是传说中的神鸟,没想到却是真有。可能到了后世的某个时代,这种鸟类就灭绝了吧。 公主见乔桥有些发怔,便道:“你且随我来。”说着走向石室左侧的通道。乔桥也跟了过去。 二人在通道中走了几步,便转到了危崖的背后。这背后的山势并不像正面那样陡峻。二人沿一条小径上了崖顶。 崖顶上有有一小块平地,平地右侧的悬崖边缘有一悬空的巨石,那鸟便在石上向西而立,似在遥望什么。月光之下看不清颜色,只是一个剪影,但见身形状似孔雀,与雕的大小彷佛。 公主对乔桥道:“这鸟儿极有灵性。只是说来也怪,自来这荒岛之后,便不再由我乘它,整日在这石上向西遥望,如有所待。每至月夜,则高声啼鸣,如唤亲友。这等怪异行径,实是让人难以索解。” 那鸟听到人声,转过身来,站立片时,突地欢叫一声,张开很大的翅膀飞了过来,落在乔桥身前,昂首就朝乔桥身上啄来。 乔桥吃了一惊,忙退了一步。那鸟进一步,又啄了过来。 公主道:“无须俱怕,它与你亲昵罢了。” 乔桥这才不退。那鸟张嘴轻啄乔桥衣裳,一下又一下,神态的确很是亲密,如遇多年未见的旧友一般。 乔桥细看这鸟儿,全身羽毛五色斑斓,极似后世所见的孔雀,但更精致,更华丽,更灿烂。 公主手抚鸟儿背上的羽毛,笑着对乔桥道:“我道这鸟儿这些年何以行径怪异,今日看来,你便是它所待之人了。天意如此,就让它随了你去。” 那鸟儿似能听懂公主的话,欢叫一声,转头啄了两下公主的衣裳,便走到乔桥身侧立了,亮开双翅拍打着,似是十分欢欣。 乔桥听公主又要将鸟儿送他,心中歉然,道:“这如何使得。蒙仙姊赠以宝剑秘籍,已是无功受禄。这神鸟还是留与仙姊,也好让它与仙姊作个伴儿。” “你看它神情,定是与你前世有缘。我若强行留它,便无意味了。”公主说着,抬着望了望天,“天色已然不早,你该回了,以免同伴挂心。” 乔桥听她送客,竟突地起了一种莫名的依恋,心中怅怅惘惘,道:“仙姊与我同行吧。这孤岛之上,百年难遇一人,荒寂冷清。我那里用度虽嫌粗陋,却无尔虞我诈之事,伏羲女娲也都是可亲可敬的长者。平日里有可人可怡等伴着,也热闹些。” 公主听他说得恳切,心中微动,走到那鸟儿一侧,伸手抚着鸟儿背上的羽毛,对乔桥笑道:“我知你一片赤诚,不忍舍我而去。然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已清静惯了,绝无再入红尘之理。你去吧,无须挂心。他日有缘,你我姊弟或还有相见之时。” 乔桥听她口称“姊弟”,竟已将自己看着她的弟弟了,心中一喜,同时又是一酸。他自小饱受世人白眼,母亲过世后,再也没有享受过亲情。如今上天送他一位姊姊,可转眼之间又要天各一方,不知何日能够再见,这如何不叫他怅然而又惘然! 公主见他不动,便又道:“去吧。你可乘上这鸟儿,以免攀援之苦。” 乔桥心知难以再留,只得跨上鸟身,道:“姊姊保重,小弟去了!” 乔桥话音刚落,那鸟儿双翅一扇,便凌空而起。乔桥只觉驾雾御风一般,不一会就下了悬崖。 早已等得心急的可人可怡,见乔桥跨“神鸟”从天而降,不禁大喜,一齐翻身下拜,说道:“恭喜公子,贺喜公子!” 乔桥下地,将二人扶起,道:“我何喜之有啊?” 可怡道:“公子乃羲皇降世,而今又得神鸟,能御风而行,如何不喜!” 乔桥却无半分喜色,心中只觉空落落的。回身向崖上望去,却见月光如水,薄雾萦绕,崖上连半个人影也不见!刹那间,惆怅竟如丝缕般绵绵不绝。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 第十六章 乔桥的梦想(一) 乔桥带着可人可怡二人匆匆返回部族。 见乔桥得了“神鸟”归来,族中人尽皆欢喜,都跑来贺喜礼拜。乔桥就势将从海边带回的食盐分发给族人,并将食用分量和方法一一作了交代。 忙了半天,人们才都散去,这时已将近黄昏。乔桥独自一人跑到河里洗了个痛快,换了兽皮衣服,回到住所,草草吃了晚饭,又交代可人把穿了好几天的衣服洗一下,教了她洗涮的方法,便去找伏羲和女娲商量大事。 夜幕渐渐降临,树林中各个茅屋里渐次亮起了火光。集会场上,照例有人在围着火堆歌唱舞蹈,孩子们在一旁追逐玩耍。一切都透着安详与和平的气氛。 看着这些,乔桥心中感叹。想这世间,纯真与和平总是短暂而脆弱。眼前这个安宁的远古原始部落,除了与野兽的搏斗,可能还从未见过人与人之间残酷的争斗与杀戮,更不知战争为何物。(据史料记载,中国最早的战争是神农氏攻斧燧氏之战,发生在距今约5000年前,这比伏羲时代晚了约3000年。太平国的存在只是传说,本书设想其东西征伐,纯是小说家言) 然而,这样的“黄金时代”还能持续多久?遥远大洋深处的那个强大的太平国,什么时候会兵临城下?半年?还是一年两年?总之,时间不会太久了。乔桥知道,那个太平国后来毁灭了,永沉海底了,可这件事什么时候发生的,他曾看过的书没一本说得具体。他现在多么希望这事马上就发生,但这可能吗?事情的发展永远都不会牵就某个人的一厢情愿! 乔桥也知道,伏羲部落作为中华上古正宗一脉,不会被灭亡。他作为一个偶然来到这里的21世纪的人,即或是作壁上观,后世历史的发展也不会因此而有什么大的变化。但是,明明知道一场灾难即将降临而不管不顾,他无论如何做不出来。况且,如果那样,他便有负义姊谷阳公主所托,会内疚一辈子! 乔桥来到伏羲女娲的住所,见屋内还亮着火光,想二人还未安歇,便高声道:“伏羲前辈还未安歇么?” 屋内传出伏羲洪亮的声音:“是公子来了,快快请进!” 乔桥进屋,伏羲起身迎接。女娲娘娘坐在兽皮座席上,手中用骨针穿着细绳正缝一件虎皮衣服,对乔桥点头微笑,并道:“公子请坐。我近日身子稍感不适,不能迎候,望公子体谅。” 乔桥恭敬说道:“娘娘何须客气。娘娘有何不适,可否告知?” 女娲笑道:“也无大碍,只是双足些微酸麻,立身行走稍感不便罢了。” 乔桥问:“尚能行走否?”女娲道:“凭物尚可。” 乔桥想,女娲之病可能是因年事渐高,血气有些不舒,经脉有些不畅,须经常运动,也可用按摩的方法舒筋活血。这在21世纪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常识。 乔桥对女娲道:“娘娘可否伸直双足?我有一法,欲姑且一试,倘能治得娘娘之病,也是合族之福。” 女娲放下手中活计,依言将双腿伸出,道:“公子但请施为。” 这个时代还无男女之防,女娲不避忌,乔桥心中更是一点男女避嫌的想法都没有。他蹲下身来,在女娲小腿和脚心的一些穴位拿捏揉按了一阵,然后道:“娘娘且立起行走,看是如何?” 伏羲走过去将女娲搀了起来,女娲又试着走了两步,喜道:“公子乃神人降世,此法果妙!” 乔桥一笑道:“我当每日为娘娘以此法疗之,娘娘也应不时强自行走,不可整日久坐。假以时日,此病便可痊愈。” 女娲道:“多谢公子费心。” 乔桥道:“分所当为,何用言谢。娘娘年事渐高,当要保重,不可过于劳累。” 女娲坐了会,三人说了些闲话,便由伏羲扶着,进内室歇了。伏羲出屋,对乔桥道:“公子此番得神鸟而归,又添羽翼,着实可喜。” “机缘巧合而已。”乔桥客气一句,便不再闲话,将太平国的事情一一向伏羲说了,只略去碰上谷阳公主一节,并建议举族远走,以避灾祸。 听了乔桥的话,伏羲默然半晌,道:“此事过于重大,还是将少昊等人唤了来,一同商议为妥。”说着,伏羲站起来准备往外走。 乔桥忙站起,道:“前辈且安坐,待我去唤他们。些许小事,何用前辈贵体劳动。” 乔桥知道自己在合族人中至高无上的地位,所以说完就往外走,不给伏羲客气争让的时间。 一会儿,乔桥将少昊等几个族中主事者找了来。众人齐集伏羲屋中,乔桥又将事情原委向大家再次陈述了一遍。 众人一听,都义愤形于脸色,七嘴八舌地嚷了起来。 少昊大声道:“天后有德,赐我一方水土,山有禽兽,水有鱼虾,林有鲜果,我太昊氏一族居此百有余年矣。又赖天恩浩荡,着公子前来,教以围城之法。如今,此地已成我等家园,如何说弃就弃?” 众人齐声附和,又纷纷议论起来。 好一阵,伏羲示意众人安静,说道:“百余年来,我合族人等,亲爱一体,从无半分争斗。那太平国人是何方神圣,欲行争抢杀伐之事?竟不惧天神震怒,降罪惩治?” “始祖之言极是!”少昊道,“那太平国人逆天而行,天神定予降罪,我等无须惧之。” 乔桥道:“天神查察人间诸事,亦需时日,倘天神未察而太平国人已至,我等何以抵敌?” 少昊腾身站起,脸色胀红,道:“如此,我等拼将一死,誓死以卫家园!” 众人一齐站起,大声道:“拼将一死,以卫家园!” 乔桥心中焦躁,也站起来大声道:“死又何益?我等死则死矣,合族妇孺何罪?!” 众人一听,都无言以对。又见乔桥发火,尽皆惶恐,低头不敢看他。 默然半晌,伏羲道:“以公子所言,我等如若拒敌,竟全无胜算?” 乔桥道:“非是我长太平国人志气。那太平国人所持器械,尽为神兵利器,非我等所持棍棒石器所能抵敌。” 乔桥说着,从身上解下那把铜剑,抽将出来,道:“诸位,此即太平国人所持兵器。” 伏羲心中疑惑,问道:“此为何物?以何物制成?” 乔桥道:“此物名剑,以精铜铸就,极是锋利。请看!”说着,乔桥从屋壁上抽出一根木棍,挥剑砍去。 众人眼睛一花,即见木棍已齐崭崭断为两截,半分声息都没有。众人都神情沮丧,默然无言。 良久,伏羲道:“公子乃羲皇降世,以公子神力,亦无拒敌之法么?” 一听伏羲的话,众人欢呼一声,又兴奋起来。少昊叫道:“是也是也,公子乃羲皇降世,定有驱强敌卫家园之法,我等何须惧怕沮丧!” 众人听少昊说完,齐齐跪下对乔桥礼拜,口中呼着:“羲皇!羲皇!” 乔桥哭笑不得,却又无话可说。这些人笃信神灵的力量,既然把他当成羲皇崇拜,当然就相信他无所不能!然而,他又无法告诉这些人,他不过是一个来自21世纪的凡夫俗子。就算说了,他们也绝不会相信啊! 乔桥将众人扶起,便在屋中来回踱步,陷入苦苦思索之中。众人都看着他,不敢言语。 乔桥想,这些人不愿走,但自己如借“神”的名义,强行要他们走,想来也是可以的。只是他自己也不是很情愿离开这里,带着这些人到别处去重建家园。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比这些人更懂得家园对人的含义。可是不走又该如何?伏羲一族连妇孺一起也不过500,又只有棍棒石器,怎么敌得过手持利器的太平国远征大军? 突地,乔桥脑中闪过一个自己觉得极有意思的念头:自己手中的两把枪,对当今文明算是极发达的太平国人来说,也是非常神奇的东西。凭着它们的威力,说不定可以将太平国人吓住。这虽然冒险,却是极有可能的事。另外,太平国人要来,还有不短的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自己可以带着这里的人们,将“太阳城”的防护建得更加坚固。还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把这里的人们组织起来,教他们制作更好的木制弓弩抵御敌人或者打猎,教他们建造更好的房屋和其它设施,甚至可以带他们寻找野生的小麦谷物拿来种植,办“学校”将孩子们集中起来“读书”,等等。天啊,如真能这样,自己岂不是可以将这里的社会形态来一个彻底的革新?那将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情! 乔桥越想越兴奋,渐渐地拿定了主意,就这么干! 主意既定,乔桥便将想法择要向伏羲、少昊等人说了。伏羲、少昊听了,也脸露兴奋,连声叫好,表示同意。 欲知乔桥的想法是否能变成现实,且看下章细说。 第十七章 乔桥的梦想(二) 【1】第二天,乔桥一早醒来,草草洗涮了,胡乱吃了东西,便带同可人等六位姑娘,到伏羲屋中来。 乔桥依旧将女娲的腿按摩了一阵,留下可慧扶着女娲在屋里练习行走,就同伏羲、可人等一齐出屋,来到屋外的聚会场地。 这时,合族男女老幼都已得到各主事者的通知,全集中到这里了。场地上黑压压地站满了人。 乔桥将重新加固栅栏围墙和制造弓弩的用处向众人简单地说了,就把众人分成六个队:以200余名身强力壮的男子组成“筑城队”,专门负责加固栅栏城墙和修建其它防御设施,这队由少昊任队长。 以150余体力较好的妇女和有劳动能力的孩子为“采集渔猎队”,专门收集和储存粮食。此时伏羲已结绳为网,河中鱼又极多,百多人采果和打鱼足可供全族人食用,并有余存。这队指定一主事者为队长。 以包括可人等六位姑娘在内的100余体力稍好的妇女组成“器械队”,专门制作弓弩,这组由乔桥自己亲自负责。 以10余名老人为“膳食组”,专事烧水做饭,指定一主事者为队长。 剩下30余名无劳动能力的孩子为“习练队”,指定一名老人看管,这队除集中地方玩耍,每天还抽两段时间集中到乔桥屋中,由伏羲教习言语和文字。 以6名机灵的男子组成“巡哨队”,分白天和夜晚两组,专门负责部族周围的巡逻警戒。指定一人为队长。乔桥还专门交代,这组要派出专人,向东前出,遇有大队外人到来,即点烟火为号报警。 分派好之后,采集渔猎队和膳食队立即开始劳动,孩子们自有专责的人带了去玩耍。乔桥交代筑城队和器械队的大部分人先去打造石刀石斧,便将少昊、可人等几个人集中起来,向他们讲解“城防”的设计和制作弓弩的方法。 按乔桥的设计,“城防”分为几个部分,第一,木栅栏要再加一道,所用木料要比原来栅栏的木料更粗更牢固;第二,在栅栏内圈筑一道比栅栏稍低的土墙,以便有人来攻时人们上墙防御;第三,沿栅栏一线要搭建三座较高的了望台,用于观察敌情;第四,围墙要加高,并在最上部建成雉堞形状,围墙内圈也要建一道稍矮的土墙。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城防”是一项浩大而又艰苦的工程。乔桥专门交代少昊,务必小心在意,不可马虎。 几天后,几百把新的石刀石斧打磨好后,乔桥叫少昊带筑城队先开工,器械队继续打造石刀石斧,自己先助少昊指导和组织筑城事宜。 少昊的确聪明,是个领袖之才。他把200余人分成伐木、挖土、运送、筑城四个组,一切都进行得井井有条。乔桥见状,便只把一些技术上的细节反复交代,之后就放心让少昊去做了。 两天后,器械队每人手中都有了两把新的石刀和石斧,乔桥便带着这群妇女进山去寻找砍伐制作弓弩的木材。这也是一项并非轻易的活计,按乔桥的要求,制作弓弩的木材,一要粗细均匀,二要韧性和硬度都好。 进得山中,乔桥自找了一根合于要求的木材,向众人讲解说明之后,才叫众人三五人一组,分头去找寻。并交代她们遇到野兽攻击时发声求救。 伐木的进度比较缓慢,因乔桥要求的是质地坚硬的木材,那些拿石刀石斧的妇女们,一天下来能砍到十来二十根就已经很不错了。只有乔桥和六位姑娘,因有一把匕首和一把铜剑,进展稍快些。 到第二天,乔桥干脆叫二十来位体力稍弱的妇女不要砍树,而是帮自己这组往回运送砍好的木棒。 即或如此,半个月下来,堆集在聚会场地四周的木材也已如小山一般。 器械队停止伐木,开始在乔桥的指导下制作箭杆。削制箭杆是一件很精细的事情,石刀和石斧只能用于将木棒砍断和剖开的粗加工,要削出乔桥心中理想的箭杆和较尖利的箭头,则非得金属工具不可。而金属工具只有匕首一把铜剑一柄,这样一来,人多了就有些人没活干。乔桥便将器械队中50多人分出去,帮助城建队做些运送土方一类的较轻松的事情。 器械队削制3000支箭,整整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之后,乔桥便指导人们开始制作弓与弩。 乔桥带人把部族历年积下的野牛皮全都翻捡出来。野牛皮韧性极好,是上等的弓弦材料。可是,面对这些野牛皮,乔桥却犯愁了。要让野牛皮真正具有极好的韧性,得用热水煮个半成熟再晒干才成。在乔桥到来之前,部族的人都不用热水,乔桥来后,为冬天洗澡,想出了用大木头挖出的“桶”烧水的办法,但这法子极麻烦,一面烧一面要不停地朝桶上洒水,不然桶就要着火,烧来烧去水总烧不烫。现在,要煮这么多野牛皮,木桶烧水肯定不行,那该怎么办呢? 乔桥实是无奈,只得采用了一种退而求其次的方法,即先将牛皮洒上水,再悬于火上烘烤。试验两张后,效果还好,其余的便都如法炮制了。 再用一个月,器械队制成了200张强弓和50张大弩。每一个成年男子人手一张强弓,这种弓比起少昊等人原有的小型弓硬实得多,有力得多,男人们拿到后都笑逐颜开。 那50张大弩被固定绑在木栅栏的立柱上,内圈的土墙筑好后,人便可以方便地拉动那些弩进行射击。本来乔桥想给它们做上活动的架子,但想到以手中简陋的工具制作轮子太费事,就用了这么个笨法子。那些弩需一个强壮男子用双手全力去拉才能拉开,箭杆比强弓的箭杆长大两倍,杀伤力很是惊人。一天,乔桥亲自登上已筑好的一截土墙试弩,竟一箭将正在百余步开外河边游荡的一头野猪射个立时仆倒身亡,让一旁观看的人瞠目结舌,也欣喜异常。 器械队完成弓弩制作时,城建队的“防御工程”也完成近三分之二了。为加快进度,乔桥让器械队的妇女们休息半天后,全部加入城建队。 每天看着全族人劳动的热闹场面,乔桥心中感慨万千。他想,这原始共产主义其实是个不错的东西,这种人人踊跃而又全无矛盾欺诈的集体劳动,在现代社会是极难见到的了。人人的心都纯净,人人都尽力为集体而劳作,于他这个来自21世纪的人来说,直如看一个梦境。然而,它如今又是如此真实地呈现于眼前!他突地发现,这些天,虽十分忙碌,也有些劳累,却是自记事以来过得最为充实愉悦的时日。 乔桥又想,人的私心与贪婪到底起于何时?马克思说,私心源于生产力的提高。按义姊谷阳公主的说法,那太平国人的贪婪与争斗源于物富民丰,也是这个意思。那么,自己这些年来,努力把各种技艺传授给这里的人们,改善这里的生存条件,到底是对是错?眼前这些心地纯良的人们,将来有一天也会渐起贪婪与争斗么? 这想法的出现让乔桥心生惶惑与茫然。但转而一想,历史就是那样发展的,即或没有自己的参与,人类还是要历经千年杀伐。自己虽是命运奇特,来到这个远古时代,能让这里发展得稍快些,然对于历史而言,也充其量是个过客罢了。既如此,那又何必多想,还是按自己觉得应该做的去做。 这样想着,乔桥心情又开朗了。他想,再过半个月,“防御工程”就将完工。那时,他得将人们集中起来进行一些必要的军事训练,不然,一群乌合之众,太平国人攻来是无法抵敌的。 【2】半个月晃眼即过,“防御工程”全部完工了,乔桥和伏羲、少昊等人登城巡视。乔桥比较满意,伏羲更是赞不绝口。 乔桥满意之余,又总觉欠缺些什么。想了一想,突然明白,便交代少昊带族人再做两件事。一是再砍伐质地坚硬的木材,削制两千支投枪摆放到土墙之上。削投枪的事少昊他们是常做的,只是要削得尖利,必须得金属工具,乔桥便将自己的匕首借给少昊用,交代他用于最后削尖的工序。二是尽量多运大小适中的石头,码放于土墙之上。 再过半月,两千支投枪和足够多的石块都整齐地摆在了里外两道土墙之上。乔桥想,现在,即或有人来攻,抵挡的武器也够用一阵子了。而人员的训练,就成了当务之急。 于是,乔桥将族中所有200余名成年男子召来,又从妇女中挑选出100名身体较强壮的,集中组成了一支临时“部队”。他自己当然地成了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 首先,乔桥将这些人进行“编成”。由于现代军人的习惯,乔桥当然地用了现代军队的编制与称呼。他将300人编成三个连,每连100人,指定少昊等三名主事者为连长。每连下辖4个排,每排25人;每排有3个班。排有排长,班有班长。每连和每排都指定一名专门跟随排长或连长的“传令兵”。 编成之后便是训练。因将可能发生的战争是冷兵器时代的简单战争,自己这一方又是绝对的弱势,不大可能有冲锋进攻的机会,乔桥便只规定了几项简单的训练课目,即:1、学习看信号听众统一指挥;2、射箭训练;3、投枪训练;4、徒手搏击训练。 乔桥叫每个排各自辟出一块训练场地,并在场地四周的树上挂上亲手画好的箭靶,作射箭训练之用。他自己充任“总教练”,又叫可人等六位姑娘到各排去做搏击“教练”。 一月之后,这支临时“部队”已经被乔桥训练得有些模样了,而太平国人并没有到来。 乔桥想,战争的暴发或许还有一段时间,现在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开始下一项庞大工程:改造人们的住房,指导人们建造木屋! 说干就干。乔桥让参与“部队”的300人,半天训练,半天全部投入建造木屋的工作。 建木屋对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无疑是一件技术复杂的事情。乔桥自己小时候随父亲一起建过猪栏,那猪栏的结构和建造的方法都还记得。于是,他将房屋的样式设计成简单的“人字间”结构,亦即他记忆中猪栏的放大形式。即如此,这样的房屋也较现在人们所住的简陋茅棚好上许多。 木板是无法做成的,乔桥便想到用木条或竹条的紧密排列来做墙壁,再在墙外扎上茅草。这样的墙壁较之原来的茅屋,抗风雨的能力强了很多,也牢固很多。 一月之后,一间崭新的木屋出现在人们面前。人们惊异之余,也兴奋无比。这时,少昊等少数人也都成了较为合格的“木匠”了,基本上掌握了建造木屋的技术。 眼见时近中秋,依然没有太平国人到来的消息。乔桥看族中事情都已很有条理,便想去野外寻找野生的作物,以使这里的人们早些进行种植与耕作。他想,这个季节,山东一带盛产的麦子是找不到的,但北方地区水稻生长期长,中秋正是成熟时节,只要此地生长,那就极可能找到。 (现今学者一般均认为,我国古代野生水稻的生长范围为南方地区,最北只到江西。本书主人公乔桥的想法,只是一种想当然的推测。) 乔桥把少昊等几个主事者及可人等六位姑娘召至伏羲屋中,向他们讲了自己的想法,并详细叙说了稻麦种植的益处与前景。直听得众人神往不已。 伏羲感叹道:“公子神人,所知之广博,非常人所及。我等唯望天助公子,早日功成。” 乔桥对少昊道:“我此番前去,寻得寻不得,自当及早回返。少昊兄,伏羲前辈年事已高,族中诸事望多费心。建屋之事可按部就班而行,习练巡查,日夜不可懈怠。遇有紧急,则择一高山之顶燃烟举火为号,我见烟火,自当速返。” 少昊恭敬答道:“谨记公子吩咐。公子放心前去,族中诸事,我等当尽心竭力。” 乔桥此一去,稻麦能否寻得寻不得不在话下,倒是他遇到了极有意思的奇人奇事。究竟是何奇人奇事?且看下章细说。 第十八章 乔桥的梦想(三) 翌日一早,乔桥交代可玉等四位姑娘协助少昊等人做好族中事情,照料好“神鸟”,依旧带了枪械装备,用绳子捆扎些兽皮衣服和干肉带上,携了可人可怡,向伏羲、女娲等人告了别,便往东南海滨方向而行。 乔桥记得在关注远古历史时,曾在一本书上看过,水稻性喜温湿,远古南方的水稻种植多在沿海一带。于是,他将大致方向确定为东南海滨,一路上,也多注意温湿向阳的山谷洼地。 这自是一件精细而极磨人耐心的事,其难度全不亚于大海捞针。一路上,三人走走停停,寻寻觅觅,行得极慢。 近十天下来,竟一无所获。可人可怡二人心中渐生焦躁,只有乔桥自己心里明白,在这样一个时代要找寻野生谷物并非易事,区区几天时间无所收获也属正常。因此,他一面告诫自己耐心,一面也常宽解可人可怡二人。 但可怡先忍不住了,对乔桥道:“我等所觅之物,真如公子说的那般神奇么?如此寻法,竟要寻到何年何月?” 乔桥本是蹲在一片平地上,正在披开草丛仔细找寻,听到可怡的话,站起身来,对可怡笑笑,道:“可怡啊,你聪敏灵慧,理应想到,我等如今所食,全赖上山采猎,下水捕鱼。果有季节之分,鱼有捕尽之时,猎兽又常危及人命。如若我等寻得稻谷,便可随地种植,更兼稻谷一物年年可种,生生不息,我等食物便可源源不断,也免去诸多忧虑,岂不是好!” 可人道:“如公子所说,果然是好。可怡,你我不可抱怨,理当尽心助公子找寻。” 可怡斜了可人一眼,扁了扁嘴,道:“我不过说说,偏你就生出这多话来。公子寻到天边,我随到天边就是!” 乔桥笑道:“也不需寻到天边,到得海边就是了。如此次寻不得稻子也不打紧,再过些时日,秋冬之际,便可去寻另一谷物了。” 可人问:“何物?” 乔桥道:“此物名麦,与稻一样年年可种,生生不息。只是稻春种而秋收,麦常是冬种而夏收。此二物任得其一,便可保我合族肚腹无忧矣。” 三人边说边行,又向前寻去。 又过十天,三人已到海边,依然是两手空空。此时,连乔桥心中也有些气馁了。 黄昏时分,三人腹中饥饿,便在一条小溪涧边歇下,抓了几条鱼烤着吃了。时近中秋,傍晚天气渐凉,三人吃过后便围着火堆取暖。 可人可怡二人拣些路上的趣事来说,乔桥因出来这些天全无收获,又心有不甘,便望着火堆想些事情。他记起史料上记载,我国水稻源产地是在南方,古代大面积种植水稻也是在长江中下游一带。照此推测,北方地区真的连野生水稻也不曾有过?自己这番努力竟全是白费? 突地,乔桥想到了比他现今所处的这个时代稍后的神农氏。史传神农氏尝百草,发明农耕种植,人们因而吃上五谷。乔桥想,要是自己教这时代的人们把农耕问题解决了,那三五百年或千年之后的神农氏,岂不是无事可干了? 想到这里,乔桥觉得有几分奇妙,又有几分荒诞,不禁“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可人可怡都愕然看着乔桥。可人问:“公子因何发笑?” 乔桥道:“无事。乘天色尚早,我与你二人说件趣事,如何?” 可怡喜道:“公子见闻广博,所说之事定是有趣。快说快说!” 乔桥想了一想,开口说道:“相传极远古时,上天崩裂,洪水下泄,肆虐下界,民几无存活者。此时,一奇女子以天火炼出五色之石,这才补好上天崩裂之处。自此以后,天下太平,人口日众。” 可怡听得心荡神摇,道:“此女子当真令人崇敬,竟是何人?” 乔桥正欲回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想,要是说出故事里的女子就是现今的女娲娘娘,可人可怡两位姑娘会惊讶到什么程度?况且,这传说与真实之间,又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还是不说的好。这样想着,乔桥便敷衍说那女子乃是上界神女。 可怡道:“我道是呢。除却上界神女,人间女子谁人有这等本事!” 乔桥听可怡说话,心中微微一动,感觉可怡这姑娘和这时代其他人都有些不一样。她性灵如水,而且心思颇高,那颗心里很有些一时说不明白的东西,不像可人那样纯净透明。要是在后世,这小丫头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在这个人类还处于“黑白片”的时代,她可算是生不逢时了。 三人又说了会闲话,天色渐暗,可人可怡二人都觉有了倦意。尤其是可怡,因体质较弱,更是呵欠连连了。 乔桥见状,道:“可怡,你在此歇着,我与可人找些藤蔓扎了吊床,我等也好安歇。” 可怡忙站起来道:“公子且歇着。些许小事,何用劳动公子,我与可人去就是了。” 乔桥道:“连日路途劳顿,你身子弱些,还是歇着。” 可人将可怡按下坐在石块上,笑道:“你在此歇着吧。公子体恤我等,已非一日。况扎床乃小事而已,我与公子去去就来。” 可怡只好答应。乔桥将铜剑给了可人,自己拿了匕首,二人便到左近去砍藤蔓。正行之间,乔桥突地停住了。溪边一片草地上,有两株叶已枯黄的植物吸引了他的目光。那两株东西极像是烟叶! 乔桥心中一喜。他已经几年没抽烟了,眼前那东西要真是烟叶的话,那可就太好了。他并不嗜烟,原本烟瘾也不算大,但他固执地认为,烟是好东西,是男人的好伴侣。以前,孤独之时点一支烟,他便不觉寂寞。 乔桥几步跑过去,蹲下身摘了一片叶子,放在鼻边嗅了嗅。还真是烟叶! 那两株烟叶因过了季,已经枯死,干上结了种子球儿。乔桥将叶子剥了,又将那种子球儿摘下放在迷彩服的口袋里。 乔桥想,既然这里长着这种东西,左近应该还有,便拿眼四处搜寻。果然,前面十来步远处又有几株。他跑将过去,也将烟叶和种子摘了收好。 可怡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问道:“公子,此物即是稻谷么?” 乔桥笑道:“非也。此物名烟叶,可吸而不可食。” 可人问:“吸之何益?” “无益。”乔桥随口答道。 “无益?”可人瞪大了眼睛,大惑不解。 乔桥见可怡模样,怔了一怔,旋即笑道:“此事非片言只语所能道明,往后我与你细说。眼下还是快快找些藤蔓,再迟些,可怡怕要枕石而寝了。” 听乔桥如此说,可人也是一笑,点头称是。二人不一会砍了一大捆藤蔓,回到火堆边,见可怡正坐在火堆边抱头瞌睡。 二人扎好吊床,可人便唤醒可怡,叫她上“床”去睡。乔桥又打开捆扎着的几件兽皮衣服,拿了两件给可怡,让她穿上,以御夜晚风寒。可怡穿了衣服,自去吊床上睡了。 乔桥又将一件兽皮衣递给可人,道:“你也歇了吧。” 可人接了衣服,问道:“公子不安歇么?” 乔桥道:“我尚无倦意,正好想些事情。” 可人道:“那我陪着公子。” 乔桥没有反对。二人在火堆边坐下,可人用木棍扒了扒火,又拿些干树枝加上去。火苗腾地又窜了起来,火光映得附近林中明明暗暗,溪水波光闪闪。夜的宁静已将他们围裹起来。 乔桥从口袋里拿出烟叶,先拿两张叶捻成碎末,再用一张大些的烟叶把碎末卷起,成了一个“喇叭筒”,在火上点燃之后,便吸将起来。 才吸得一口,乔桥便禁不住大声咳嗽。他从未抽过这种未经任何加工的烟,那浓烈的刺激自然是难以禁受得住。 可人见状,大吃一惊,忙坐到乔桥身边,双手在乔桥背上抚摸拍打,一面埋怨道:“此物既吸而无益,公子又何苦吸之?” 乔桥摆手笑道:“无妨,片刻便好。” 却说可怡睡在吊床上,被乔桥的咳嗽声惊醒,正欲起身,见可人和乔桥的亲密之态,心中忽地涌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滋味,鼻子竟酸酸的。一时间,她痴痴地看着乔桥被火光映红的脸,发起怔来。 乔桥并不知道可怡已然醒来。他咳了一会,便又拿烟来抽。抽得一阵,便适应了。只觉这烟味道虽极苦涩,却也极为来劲。 乔桥一面抽烟,一面想些心事。可人也不再说话。 突地,乔桥的目光落在可人的一双赤脚上。现在时节已过中秋,夜晚寒冷,可人的一双脚已冻得有些发红。 乔桥心中一痛。再看自己脚上,一双军用皮鞋也已不成样子,破了好几处了。也亏得军用鞋质量极好,不然这几年下来,怕已尸骨无存了。 乔桥想,自己这几年在这里,为人们想了许多事,偏就这件小事给忽略了。虽说这时代的人们一年四季赤脚,早已成习惯,但眼下看着可人冻红的赤脚,心中还是极为歉疚。他想,应该解决这个问题。 思索片刻,乔桥心中有了主意。他拿来一件备用的虎皮衣服,用匕首裁成几片,再用刀尖在边缘穿出孔来。 可人不解地问:“公子何为?” 乔桥笑道:“片刻便知。”说着,又找来几根柔软的细藤,将裁好的几片虎皮毛皮朝里串连起来,做成了两只高筒“皮靴”。 乔桥将做成的“皮靴”递给可人,道:“你且套于双足之上,看是如何。” 可人接过,依言套上双脚,站起走了两步,喜道:“此物果好,极是舒适。多谢公子!” 乔桥道:“我来教你。我二人再制一双与可怡。” 可人蹲在乔桥身边,极认真地学起来。二人不一会又做好了一双“皮靴”。乔桥拿了,过去给可怡穿上。 可怡闭眼装睡,心中却翻腾不已。她一忽儿想,公子最怜可人,冷落自己;一忽儿又想,公子还是怜恤自己的,不然他会给自己做好那不知名的东西,并亲自给自己穿上么? 可怡心中翻江倒海,酸甜苦辣纷至沓来,再也无法入睡。等乔桥和可人分别安歇后,她干脆睁着双眼,望着头顶从树缝漏下的清冷月光,怔怔地发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叙说。 第十九章 雪泥,鸿爪,怪客(一) 乔桥带着可人可怡,又在海边各处寻了好几日,依旧一无所获。 此时已是深秋时节,天气渐寒,早晚更是冻得厉害。三人虽将带来的兽皮衣服全都穿上,还是难以抵抗,只得靠生火取暖。夜里,三人在火堆边相依而眠,常常要在夜半冻醒后再将火添旺。 乔桥想,这山东半岛地区看来是很难找到野生水稻了,但这一带盛产的冬小麦总该是有的。再过些时日,麦苗就长了起来,要去找的话也好辨认。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入冬以后,野外的日子极是难熬。自己倒还挺得住,在军校特种科的时候,残酷的生存训练让他什么环境都熬过。可人和可怡两个姑娘家就要遭罪,虽说这年代人们过冬的条件并不好,但一向来,天寒地冻的日子除了体力强壮的男人们有时出去打猎,老弱妇孺都是呆在聚居地极少出外活动的。 当然,办法也不是没有。可以自己动手建屋搭棚,也可以寻找暖和避风的洞穴。虽简陋些,却也勉强过得。 乔桥在返回还是留下继续寻找二者之间犹豫,一时拿不定主意。于是将心中想法说与可人可怡二人,征询她们的意见。 可人道:“我随公子。公子说留,天寒也好,地冻也罢,我都熬得。” 可怡想了想,道:“如公子所言,找寻稻麦乃合族大事,理当留下再寻为好。只是此地山势平缓,要寻洞穴并非易事。如要搭棚建屋,则应早些动手,再过些时日,天愈发寒冷了。” 乔桥点头道:“可怡所言极是。我等即刻动手,有了居所,抗得风寒,也好安心找寻。” 三人意见既已统一,便伐木割草,动手干了起来。恰好溪边有一小块平地,地边品字形的长着三棵松树。乔桥便将这三棵树当柱子,先以藤蔓在三面和顶上围起,再在藤蔓上扎上几层茅草。到黄昏时分,一座简易的茅屋便建成了。夜晚,三人在茅屋里生上火,地上铺上兽皮,或坐或卧,都感觉比野外露宿暖和舒适多了。 茅屋做成,找寻麦苗又还差些时日,三人便无事可做,整日只是捕鱼打猎,再就是练些拳脚消磨时光。 一天清晨,乔桥领着可人可怡练拳,突地想起义姊谷阳公主给自己的那卷帛书,恰好还带在身边。公主曾说那上面记着些剑法和从禽兽扑击中悟出的心得,该是拳经剑谱一类。这几月来自己忙得厉害,就把这卷书全然忘掉了。现在既然有些闲暇,何不拿来练练,说不定在武艺方面能有所进益。 乔桥从贴身的衬衣口袋里拿出那卷帛书(那件衬衣早已穿烂了好几处),坐在地上翻看起来。书的前半部分是剑法,后半部分是拳脚招式,每一招式都绘着分解图样,图边有文字解说。只是那文字篆不像篆,隶不似隶,明明是汉字乔桥却一个都不识得。乔桥想,这些太平国人使用的文字,兴许是后世历史上的金文篆字的前身也说不定。看了一会,实在是不懂,便也不去管它。反正有图式,照着也能练下去。 乔桥拿了铜剑,依着图式先练剑法。那套剑法总共只有十二招,才占了整卷帛书的三分之一不到,看起来似乎极是简单。他一招一式地演练下去,练得五六招,便忽地觉得这套剑路使起来很是别扭,古里古怪的。他虽从未使过剑,但以前常看别人练剑。军校特种科里,中国十八般兵器样样都有,人人可以选着去练。每次他看一些同学特别是女同学使剑,那流畅优美的姿势总让他欣赏不已,以至于认为剑术乃是中国武术中最具美感的一种。可眼前这书上记的这套剑法,不仅不流畅,绝无美感可言,有些手足动作和剑的击刺方位简直是匪夷所思,极其怪异难练。 乔桥好多次试图去参透这些怪异招式中的道理,可每每似有所悟之时,便茫茫然地再也想不下去了,那如暗夜中的一缕灵光,一闪便即消逝,再也寻不见抓不着。这种状况让他很是懊恼和沮丧。 好在乔桥干任何事都有股倔劲,想不通道理便依着葫芦画瓢,硬学那些招式。他想,义姊既然郑重地将这东西送给他,那这剑法也定是有用的。道理想不通,不过是自己笨掘或者还未了解剑术这门技艺而已。 乔桥生吞活剥,几天下来,把书上的那些招式一一牢记在脑中,并练得像模像样,之后便不去管它,往后看那拳谱。较之剑法来说,拳谱虽繁复,但好懂多了,招式与招式之间,圆转流畅,绝无滞塞。 乔桥才用了不到五天时间,便将那拳谱练得烂熟,并结合自己原来练过的自由搏击,有了不少心得。这套拳谱练下来,他已明显感觉到自己在技击方面已进到一个新的境界,心里对义姊谷阳公主又是感激又是佩服。 倏忽又是半月过去,乔桥估计,时令应是初冬了。 这天早起,只见天空低沉,朔风怒号,不一会便纷纷扬扬地降下一场大雪来。这样的天气什么也干不了,好在食物这些天还有储藏,三人便在棚子里烤火取暖,一面说些闲话。 将近中午时分,雪渐渐停了,乌云也渐次散开,天空竟露出好多片蓝来,火红的阳光照在一片银白的雪地上,明晃晃地耀人眼目。 三人走出棚屋。放眼望去,触目处尽是银妆素裹,明亮灿烂,精神不禁为之一振。 面对眼前如此壮美之景,乔桥兴奋无比。以前生活在21世纪,极少有机会看到这种原始而不沾人间气息的茫茫雪天景象,而这些年,一到冬天便都窝在那个小山谷里,基本不出外活动。山谷的雪天宁静清幽,全不比眼前这无边雪野的壮阔。 乔桥兴奋之余,竟像个孩子般在雪野上奔跑起来,口中朗声吟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 可人和可怡也跟在乔桥后面奔跑玩耍。听到乔桥吟诵,可怡感叹道:“公子口中,常说出些极美的话语来。公子神人降世,非我等所能及其万一。” 乔桥站住,迎着东方的阳光,转头对可怡道:“我适才所吟,乃伟人所作。这等佳句,我是万万作不出来的。” 可人问:“伟人是何许人?也如公子一般,乃是神人降世么?” 乔桥一听,哭笑不得,这又是一个没法说清的问题。他只好含糊其辞,道:“兴许是吧。” 乔桥玩得兴起,竟在地上堆起一个雪人,并用匕首刻出一个女子模样。 刻好之后,可怡惊道:“公子所刻,不是可人姊姊么?” 乔桥站起身来,细看那雪人,确是有几分像可人。他是无意而为,为何竟刻出了可人的形象,这连他自己也莫名其妙。 正看之间,可人拉了拉乔桥的手,轻声道:“公子!” 乔桥回过神来,见可怡正独自往一边缓缓而行。乔桥忽地明白,这小丫头是见自己刻了可人,心中在闹别扭,使小性子。 乔桥过去将可怡拉回来,道:“好可怡,我照着你的模样再刻一个便是。”说着,就在地上堆起雪堆,刻将起来。 直到乔桥将又一个雪人刻好,看着确有几分可怡的模样后,可怡才露出笑容。 正玩之间,突地听得左近林中传来一声沉闷的嗥叫。三人吃了一惊,转头看时,只见一头野猪从林中急窜而出,朝他们冲了过来。 那野猪身体长大,但体型很瘦,毛发重叠,看样子是因进入冬天而好几天没有找到吃的。乔桥小时候曾听父亲说过,饿瘦的野猪极是凶猛危险。 眨眼之间,那野猪已冲到眼前! 千钧一发之时,乔桥左手倏地伸出,将首当其冲的可怡一掌推出老远,右手拔出铜剑迎击那野猪。他本能地用上了那卷帛书上记载的剑法,双脚牢牢钉在地上,上身硬生生往左斜出,剑身白鹤展翅一般刺将出去。 这一剑的方位竟然奇准,出剑的时机也拿捏得妙到毫巅。犹如那野猪自己撞到剑上一般,乔桥手中剑从野猪右颈往左颈对穿而出,竟在野猪颈项上刺了透明窟窿! 更妙的是,按着剑招路数,乔桥手中剑倏忽而发,又倏忽而收,直如在野猪颈项上电光石火般点了一下而已。 那野猪受了致命创伤,依旧顺势往前冲去。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嗥,野猪颈上喷出鲜红的热血,轰然扑倒在地,双脚踢腾一阵,便寂然不动,想是死了。 乔桥惊魂甫定,以手柱剑,大口喘气。 可人和可怡忙走到乔桥身边,出身询问。 乔桥喘了一会,才对二人道:“无妨。你二人将这畜牲拖到棚屋中剥了,可作好几日食粮。” 望着可人可怡二人拖那野猪,回想适才情景,乔桥脑中突地灵光一闪,前几日练过的剑法一招一式全清晰地呈现出来,原来百思不得其解的各招式之间的起承转合,此刻竟豁然贯通! 乔桥大喜,立即起身挥剑,按剑法招式,从头练了起来。 一套练下来,竟基本已圆转自如,只有极少几处还感觉有稍许滞涩生硬。想了会儿,却又想不透其中道理,便将那帛书从身上掏出,准备对着图解再参详参详。 乔桥是一面脑中思索,一面伸手拿那帛书的。无意之间,只拿住了帛书的一头。帛书的另一头原有一个小木轴。一出口袋,帛书便展将开来,垂直挂下。乔桥感觉到,手拿住的地方似乎要比别处厚些,内里似藏有东西。他心中一动,拿眼细看,这才发现这帛书原是夹层,用线细密地缝住了,以前都未曾注意到。 乔桥拿出匕首,准备将夹层挑开。临要动手时,却又犹豫了。他想,义姊如此小心收藏,这物品定是极重要的了,或许是赠书之时忘了将此物取出,自己该不该看这东西?可转而又一想,义姊也许是有意要将东西连同拳经剑谱一同送与自己;即算是义姊隐私,自己一人看了也不打紧,终身替义姊守着那秘密就是了。 想得片刻,乔桥还是将帛书的一头用匕首挑开。果然,夹层里还藏着一小块白色的帛绢…… 欲知那娟帛是何物品,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请看下章细说。 第二十章 雪泥,鸿爪,怪客(二) 【1】且说乔桥用小刀挑开帛书,发现了一小块白色的帛娟。他将那白绢展开,见上面画着许多彩色女子裸像,个个栩栩如生。那女子竟就是谷阳公主自己!乔桥忙闭了眼不看。 但乔桥毕竟不是古时酸儒,而是长期生活于开放时期的现代人。适才心中还有一丝是否亵渎义姊的念头,闭眼片刻,便即释然。他睁开眼来,细看那些图画。那些画线条丰腴圆润,神态细腻传神,画工极是精致。乔桥想,这是裸画,义姊必不会假他人之手,定是亲手绘成。没想到,义姊竟还是一位丹青妙手! 画中谷阳公主神态姿势各各不同,或打坐,或侧卧,或凝神,或含笑。从头到脚,身体很多部位标有黑色的圆点,一旁有文字诠解,只是那些文字乔桥依然不识。乔桥凭猜测断定,这应是人体穴位图。 可是,一个问题就来了。穴位图何以要画那么多幅,要绘出那么多种不同姿态? 乔桥猛地记起,过去看金庸武侠小说,其中就有不少这类情景的描写,那是运气行功之法。对于小说内容,乔桥向来以为是作者杜撰,绝非真有。可现在看这帛上的图画,着实像极了小说中说的练功之法。难道古代真有小说中所说的那般神奇的武功? 乔桥是个好奇心重的人。眼前既有这等奇异东西,他就干脆照着练了起来。他学着第一幅图的样子,双腿自然盘屈,坐于地上,低眉颔首,双目微闭,两手放于膝上,中指扣住双膝外侧的穴位。 这一坐下,周围一切声光物像全从乔桥的感觉中消失了,竟如立时要沉入很深的睡眠一般! 坐了一会儿,还是军校特种科长期训练形成的坚强意志起了作用,乔桥脑中一丝还未全被淹没的意识让他强行睁开了双眼。睁眼之后,他先是一惊,继而又大喜。他现在可以肯定,这真的是极好的“功法”!只是这等坐卧,要在安全的环境中才行,如若不然,就易受攻击。现在要习练,得有人守着。 乔桥转头看棚屋里可人可怡,见二正将那野猪剥了,把肉一块块切开,穿上细藤挂于屋壁上。乔桥将绢帛收起,叫了可怡出来,将铜剑给她,道:“我欲在此端坐歇息,你仗剑守候,勿令他物近我。” 可怡问道:“公子歇息,进屋岂不好些?” 乔桥道:“我自有计较。” 可怡便不再问。乔桥按着刚才的坐法重又坐下,全身松弛,精神放松,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状态之中。 也不知坐了多久,乔桥缓缓睁开眼,立起身来,但觉全身舒泰,神清气爽,身体似乎轻盈了许多。 乔桥大喜。一连几天,他按着绢帛上的图样一一习练。每练一次,便觉有一重进益,舞拳弄剑,也觉较以前挥洒自如得多。行走于风天雪地之中,也不觉怎么寒冷了。 乔桥渐渐悟到,此法妙用无穷。于是,自己继续修练之余,也指导可人可怡二人依法习练。 【2】又是一日漫天大雪。 傍晚时分,天开雪霁。晚霞似锦,辉映玉树琼枝,其景象壮美极了。 烤了些野猪肉吃后,乔桥带同可人可怡,往雪原上信步闲走。这些天,虽还未找到麦子,但因武功上的进境,乔桥心情不错。不过,也隐隐有些担心族中的事情,毕竟出来有好些时日了。 乔桥对二人道:“我等出门日久,也不知此刻族中之事如何。” 可人听出乔桥有些担忧,便出言宽解道:“公子无须挂怀,族中有太昊始祖及女娲娘娘主持处置,当不会有事。” 可怡也道:“可人所言甚是。太昊始祖处事持重,识见又广,兼有少昊等从旁佐助,理当无事。如若有事,亦当燃烟举火,使我等知晓。公子且请宽心。” 乔桥听二人如此一说,一丝担忧尽皆随风而逝。心情一好,便想寻些乐趣,便对二人道:“连日来,你二人随我修习功法,现今考考你二人脚力如何?” 可人问:“如何考法?” 乔桥指着远处的一道小山坡,道:“你二由此处发力奔跑,先抵坡上者为胜。” 可怡拍手道:“好极!”她口中二字还未落音,便双足发力朝前奔去。 小妮子使诈!乔桥在心中笑骂。他提醒可人快跑,自己也发足朝山坡跑了过去。 从三人立足之处到那面山坡,约有五百余步。原本可怡一人领先,但时间稍久,实力差别便显现出来。最终,乔桥先上山坡,可人落后二十余步第二个到达,可怡紧随可人最后到达。 乔桥望着两位姑娘,笑道:“可人稍胜半分,可怡亦相差无几。” 可怡却闷闷不乐,道:“公子无须拿话宽解,终是可怡笨拙无用!” 乔桥拍拍可怡的肩,道:“你一向身子稍弱,如此已是难得。你聪敏颖悟,如能将所习之法勤加研习,有朝一日不定连我也超了!” 可人也拉住可怡的手,道:“公子所言有理,妹妹何须如此!” 可怡叹息道:“可怡即是习练一世,也不敢有望超越公子。只盼他日能与公子并驾齐肩,即是可怡之福!” 乔桥听得心中一动。他已然明白这丫头的心思,却不想说什么,只好转头他顾,以避尴尬。 突地,乔桥的目光被前面几步远冒出雪地的几缕绿色吸引住了。那里积雪稍薄,几片如韭菜样的绿叶冒在雪面上。 乔桥两步跑过去,蹲在地上,小心地将积雪扒开。在褐黄的草丛中,有好几株嫩弱的绿色植物。他拨起一株,拿起来对着天光仔细辨认。 半晌,乔桥终于确认,这就是冬小麦!他十分欣喜,又将周围的积雪扒开,果然,四面的草丛中还长着好些! 可人可怡二人见乔桥在地上忙碌,不解其意,都过来观看。 乔桥将手中麦苗递给可人,道:“此物即小麦。如无意外,明春之后,即可来此地收取麦种。往后,我合族食粮便无忧矣!” 可人可怡也都欣喜。可人望天祈告,道:“天后有德,我等终不负此行!” 乔桥拿出匕首,到旁边林中砍了一根木棍,插在麦地中央,算是作个记号。然后又从身上掏出那宝贝地图,确认了这个地方的方位。 忙完一切,夜色已悄然降下,一弯皓月从东边海面上升起。乔桥心中高兴,望着那弯新月,以及海面上如星般闪烁的鳞光,对二人道:“走,我等海边赏月去。” 三人来到海边,只见月光清冷,海天间薄雾迷离,沉寂而悠远。 眼前的月色,触动了乔桥的心事。他想起了义姊谷阳公主,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月夜,父亲被人打死在山崖之下;想起那个月夜,母亲带着他振翅而飞,逃离劫难。 乔桥想着心事,不说话,可人和可怡也就不发一言。三人都沉默,只剩了脚下的海水冲刷岸边的哗哗轻响。 良久,可人才道:“公子,该回屋了,天更寒了。” 乔桥点头,三人便缓缓往回走。走到离棚屋不远处时,突地有一缕美妙的乐音自海面那边传来。乔桥听得真切,那是箫声! 乔桥愕然回头,朝海面望去,却只见海天茫茫,不见任何东西的踪影。那箫声却依然传来,时断时续,似有还无。 一会儿,那箫声渐渐清晰。其声低沉呜咽,如泣如诉,似一人独对海天叙说无限伤心,使人听来几欲泪下! 再过片时,海面上现出一个黑影来,是个人影! 三人都吃了一惊。那人在茫茫大海之上行走,不假借任何物事,似是踏水而行,天下哪有这等奇事! 待那人到了海边之时,三人更是目瞪口呆。原来那人并非踏水而行,而是双足牢牢钉在一条丈多长的大鱼的背上!须知鱼背本就狭窄溜滑,极难驻足。此人不仅能踏鱼而行,且能悠然弄箫,天下之奇,也莫过于此了! 此人还有一怪异之处,他的面前挂着四个葫芦,晃晃荡荡的,不知里装的是什么。 大鱼游到岸边,箫声就止歇了。那人身形微晃,便已纵身上岸,转头四顾一阵,长长地叹息一声,然后拿了胸前的一个葫芦,凑到嘴边,大喝起来。 乔桥嗅到了一阵浓浓的酒香。这样的香味,他可是久违了!他这才明白,那四个葫芦里,敢情全装的是好酒!看来这人定是个极其嗜酒之人。 那人猛喝了一阵,想是过足了瘾,这才放下葫芦,伸手在嘴上抹了一把,长叹一声,手持葫芦,说道:“好酒啊好酒!可惜有酒无人,辜负了你这美酒了!” 那人感叹完,又拿起箫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他一面吹,一面朝三人驻足之处行来。看他走路姿态,也极怪异,不见他双脚迈开,就如在雪地上飘动,身后雪地上只留了一行极浅的脚印。乔桥心中不禁骇然,他又想起武侠小说中描写的那些身负高明轻功的人,最厉害的可达“踏雪无痕”之境。眼前这人虽不致踏雪无痕,也差不了多远了。 行得近了,乔桥才看清那人,身着一身黑色长衫,头发披得老长,脸上的花白胡子也有老长,神情有几分萧索,一双眸子却精光湛然,极有神采。看他年纪,可能有五十开外。 那人吹着箫,径直从三人面前走过,对乔桥三人的存在,竟是视而不见。乔桥在心里嘀咕,这人也怪得可以! 欲知那怪人是何等样人,请看下章叙说。 第二十一章 雪泥,鸿爪,怪客(三) 且说那怪人径直走过,对乔桥三人视而不见,弄得乔桥心里直犯嘀咕。 可是走得几步,那人又驻足下来,止了吹箫,转头看着乔桥道:“你这娃儿有些古怪。” 乔桥听他说的也是纯正的“汉语”,想来和义姊谷阳公主一样是太平国人。于是,乔桥向那人一抱拳,道:“敢问前辈,晚辈何怪之有?” 那人道:“看你装束,不似我太平国中人。敢是西面蛮人么?” 乔桥听到“蛮人”二字,隐隐有些不悦。心想,你那太平国虽然在这个时代极是发达先进,最终却毁灭了。而伏羲一族如今虽未开化,却是后世正宗。 这样想着,乔桥语气有些冷淡地道:“是蛮人便怎地?不比你太平国人高贵么?” 听乔桥如此说,那人脸上倒显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道:“你这娃儿有些意思。太平国人未见得高贵,蛮人亦未必低贱。只是我看你绝非西面蛮人。” 乔桥听他识见不凡,刚有的一丝不快乐尽消,笑道:“前辈,你我萍水相逢,即是有缘,何必非问个出身来历!晚辈适才听前辈慨叹有酒无人,现斗胆向前辈讨些酒喝。如此良夜,我与前辈共谋一醉,如何?” 那人大笑道:“好极!好极!老夫一路来独对茫茫碧水,漠漠山林,美酒也饮之无味。” 那人一面说,一面将一个葫芦解下,递给乔桥,道:“听你言语,老夫知你这娃儿绝非寻常之人。既是有缘,便喝个痛快!” 乔桥接过葫芦,手指棚屋道:“前辈且请进屋,那里有些野味,烤着也好下酒。” 那人看了一眼棚屋,摇头道:“进那窝棚有何意味,不负了这雪夜美景么?你我便在此席天幕地,对月而饮,岂不妙哉!” 乔桥见他说得高雅豪爽,点头称是,吩咐可人可怡二人拿几张兽皮铺于雪地之上,又令二人拿些干柴枯枝在雪地上生火烤肉,便和那人席地而坐,喝将起来。 乔桥喝了几口酒,觉得味道极是醇美,感叹道:“我不知酒味,已五年有余了!” 那人怪道:“五年不知酒味,却是为何?” 乔桥喝一口酒,道:“世事无常,今日在此,明日知向何方?” 那人听得一怔,半晌,举起手中葫芦在乔桥的葫芦上一碰,道:“妙极!妙极!为这明日知向何方,你我且痛饮一番!”说完,便倒举葫芦,咕咕咕地喝将起来。 乔桥见他饮酒直如喝水一般,不禁骇然。要知道,此前他已经喝干了一葫芦酒了! 那人的豪举也感染了乔桥,激起了他的兴致。他也高举葫芦狂饮了好几口。 喝得兴起时,乔桥站起身来,对月朗吟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那人听乔桥长吟,竟怔怔地发起痴来。半晌,他一手叩着葫芦,道:“与尔同销万古愁,妙哉!壮哉!想我太平国中,也有无数人整日舞文弄墨,却无一人能作得此等佳句!无一人有这等胸怀!可叹,可叹!” 乔桥坐下,道:“我亦是借他人之句,以抒胸中块垒而已。” 那人脸显神往之色,道:“娃儿,你适才所吟,是他人所作么?那是何等样人?” 乔桥一怔,旋即敷衍道:“此人素未谋面,却是神交。” 那人道:“能作得这等佳句,当为非常之人,此生如能一晤,死亦无憾。” 乔桥道:“前辈所言甚是。圣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然非常之人岂是我辈凡夫俗子所能轻易晤得!” 那人听得又是一怔,道:“朝闻道,夕死可矣,妙!妙不可言!那圣人又是何许人?” 乔桥听他又来追问,感到不能再引经据典地说话了,不然,终会闹出尴尬来。他见面前火堆上的野猪肉已经烤熟,便转移话题道:“前辈,肉已烤熟,且吃它一些。以野味佐美酒,也算得人生一大乐事。” 可怡将烤好的肉拿下,可人拿着乔桥的匕首切下两大块肉,递给那人和乔桥。 乔桥接过肉,正要吃,却觉肉块太大,不好下口,于是从兽皮衣服下取了铜剑出来,想把肉切小些再吃。 那人一手接了肉,一双眼睛却发亮地盯着乔桥手中的铜剑。 突地,那人左手倏地伸出,五指箕张,电光石火般朝乔桥手中的铜剑抓了过来。 乔桥大惊之下,本能地生出反应,手腕圈了个圆弧,脱出那人手爪的笼罩,剑尖挑起,朝那人手腕点去。这又是谷阳公主剑法中的一招。 那人缩手回去,“哼”了一声,脸上已然罩了一层严霜,道:“小娃儿功夫不赖。且再接我一招!”说着,左手又倏地攻了过去。 乔桥听得掌风飒然,不敢大意,只得凝神接招。 二人拆得几招,乔桥突地长身而起,身子倏地退出五步开外。他将铜剑弃在地上,仰天大笑起来。 那人也站起身来,道:“有何好笑?” 乔桥止住笑,肃容道:“我原道前辈乃雅士高人,哪知也这般俗不可耐!” 那人道:“俗与不俗,也非你说了就算。你这宝剑却是非取不可。” 乔桥又大笑几声,道:“区区一把宝剑,本是身外之物,前辈看中,取了去原也不打紧。只是此剑乃他人所赠,我若失此剑,于人不敬,于友不忠。前辈要取此剑,得先取我性命。我自知非前辈对手,然拼却一死,也当接得前辈几招。前辈,请吧!” 那人原本摆着进击的架势,听了乔桥的话,便收了起来,只是脸色依然严肃,“小娃儿倒硬气。我只要剑,取你性命何用?适才你说,此剑乃他人所赠。那赠剑之人,可是谷阳那女娃儿么?你与我从实道来!” 乔桥听那人口中称义姊谷阳公主为“女娃儿”,吃了一惊。心想,义姊年且四十,又贵为公主,此人能这样称呼,其身份于义姊来说,应是非师即长了。况且听他语气,又是那样自然亲切,当不会是义姊仇家之类。 于是,乔桥对那人恭敬地一抱拳,道:“敢问前辈,可识得太平国谷阳公主么?” 那人脸色放晴,笑道:“谷阳那女娃儿是我徒儿,我如何不识!” 乔桥一听,便对那人俯身拜将下去,道:“晚辈无知,适才得罪了!” 那人侧身避过一边,不受乔桥礼拜,道:“行那俗礼做甚么!你且起来,你我依旧坐下说话。” 乔桥道:“前辈不拘俗礼,那是极好。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二人重又在火堆边铺着的兽皮上坐下。原本极是紧张的可人和可怡,这时也才长长松了口气,也坐了下来,把那已经冷了的肉重又放在火上烘烤。 那人对乔桥道:“我且问你,如何识得谷阳那女娃儿?她又如何将此剑送了与你?她现在何处,做些甚么?如此这般,你都与我细细道来。” 乔桥将烤好的肉重又切一块给那人,道:“闹腾一阵,腹中已然空了,前辈且将就吃些,我与你细说。” 那人接了肉,一面喝酒,一面大嚼,催乔桥道:“快说!快说!” 乔桥也拿了一块肉来吃,一面将荒岛上巧遇谷阳公主,谷阳公主如何赠剑赠鸟,自己如何呼谷阳公主为仙姊,谷阳公主又如何认了自己为弟,等等情事,全都说了出来,只略去了帛书中裸画功法一节。 那人听乔桥说完,笑道:“原是如此。我突见此剑,急切之间,以为你非盗即抢,或是谷阳那女娃儿遇了不测,失了此剑。而今看来,倒是老夫我以俗眼瞧人了。所幸适才还心有疑虑,未下重手,惭愧!惭愧!” 乔桥听他说得爽直坦荡,站起身道:“前辈爱徒心切,关心则乱,也是情理之中。前辈乃义姊之师,即是我师,这一拜,前辈还得受了。”说着,又抱拳弯腰,拜将下去。 那人依然将身侧过一边,道:“我却做不得你师父。” 乔桥道:“却是为何?” 那人脸色一变,神情有些萧索,道:“为谷阳这女娃儿,我几度卷入腥风血雨之中,甚是无谓,亦甚无聊。如今听你一说,知这女娃儿十年来修练长进,心思全然脱了红尘之恋,我也了了一桩心事。我闲云野鹤之身,了无牵挂,还收个徒儿做甚么!” 听了那人的话,乔桥想,你想做个彻底的化外之民,恐怕很难。他看过无数史书,知道历朝历代权力争斗的残酷。义姊既是公主,身份特殊,只怕将来也难真正脱离争斗的旋涡。于是对那人道:“闲云野鹤,了无牵挂,好是极好,只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那人怔了一怔,道:“此话怎讲?” 乔桥道:“义姊曾对我言道,你太平国不日将有大军西征,前辈可知确有此事么?” 那人道:“确有此事。然则与我等何干?” 乔桥正色道:“此事或者与前辈无关,晚辈却无由置身事外。试想那太平国大军一到,前辈所言之西面蛮人怕是有灭族之祸!晚辈置身其中,当无坐视抑或逃避之理。” 那人脸显讶异之色,问道:“你果是西面蛮人么?” 乔桥一笑,道:“正是。” 那人摇头,连说了几声“奇哉”,便低头沉吟起来。半晌,他抬头道:“我已十年不理尘世俗务,然既与你这娃儿有缘,也不忍你丧身于祸乱之中。就指点你几招剑法,虽不足以助你御敌,危急之中或可凭此保得性命。” 乔桥听他要指点自己剑法,喜道:“多谢前辈!” 那人想了想,道:“你且将适才所使剑法从头再使一遭。” “遵命!”乔桥说着,便拿起铜剑,按从谷阳公主所帛书上学来的剑法,一招一式地演练起来。 乔桥练完,那人微微点头,问道:“此一套剑法是谷阳那娃儿教与你的?” 乔桥道:“正是义姊所授,请前辈指点。” 那人脸上显出些微赞许的笑容,道:“谷阳这娃儿几年来长进了,剑法已然不错,只是有几处稍嫌生涩。拿剑与我。” 乔桥将剑递给那人。那人接过剑,道:“你且看仔细了!”说完,身形一晃,已然展开剑法。 乔桥看他将自己已经练得圆熟的招式使得分毫不差,到那几招自己始终未弄明白的招式时,又使得似是而非,不过已是圆转流畅,一气呵成了。那一柄剑在他手中,直如一条金色游龙一般,月光下灿然生辉,剑式中还隐隐有风雷之声。 以前练习时总也想不明白的问题,这一路看下来便豁然而解,乔桥心中又惊又喜。待那人收了剑式,乔桥抱拳施礼道:“前辈功夫出神入化,晚辈受益匪浅。” 那人道:“奉承之言,老夫极不爱听。你且将剑法再练一遍与我看。” 乔桥接过那人递的剑,按刚才观看时记住和领会的招式练了起来。完了,那人捋须微笑道:“小娃儿天资聪颖,悟性极好。假以时日,当有大成。” 乔桥道:“晚辈惶恐,前辈还须指点。” 那人道:“你已使得极好,只是欠些火候,以后勤加习练就是。好了,酒肉均已吃过,我兴已尽,这就去了。” 乔桥一怔,道:“前辈欲往何方?在此盘桓几日又有何妨?” 那人道:“兴已尽矣,留又何益?小娃儿,你绝非寻常之人,须好自为之。老夫去了!” 一声“去了”还未落音,那人身形一晃,向海边飘然而行,眨眼之间,便已上了那条候在岸边的大鱼之背。 乔桥向前冲了几步,大声道:“前辈保重!” 那人立于鱼背之上,对乔桥道:“他日如若太平国大军到来,有一人豹头环眼,使一长大铜斧,功夫与老夫在伯仲之间,性极残暴,你须小心应付。” 乔桥大声道:“多谢前辈提醒!” 那人再不回答乔桥,催动大鱼,往大海深处行去,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海天深处,又传来呜呜咽咽的箫声。 听着那箫声,乔桥想,义姊的这位师父,看起来高雅出尘,然这箫声如此凄凉,似藏着无限伤心往事,想来其经历也定非寻常。只是他来得飘忽去得也突兀,也不知日后是否有缘相见,是否有缘去了解这位奇人。 乔桥怔怔地望了半天,兀自呆立不动。只听可人在背后道:“公子,该回了。” 乔桥回过神来,和可人可怡一道缓缓往回走。 看着雪地上那人留下的一行浅浅脚印,乔桥突地想起义姊,想起自己这些年来的奇异遭遇,心中怅怅惘惘,感慨良多,脱口吟道:“人生到处知何似,应是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 第二十二章 枪的威力(一) 【1】乔桥带同可人可怡二人,不一日回到部族聚居之地。 临近聚居地时,老远就望见了新修的栅栏、了望台和城墙,了望台上有人站立警戒,城墙上有人巡视。看着这些,乔桥很是满意,想伏羲和少昊的确是不简单。 见到乔桥三人回来,了望台上和城墙上的人们欢呼了一声,有一人飞也似的跑下了城墙,想是报信去了。 三人走到栅栏的大门口时,伏羲、女娲、少昊、可玉、可慧等人,带着合族老少都迎了出来。 乔桥和伏羲、女娲等人见礼,而后看着女娲道:“娘娘如何走了出来?双足已然痊愈了么?” 女娲道:“全赖公子妙法,几月来我又依公子吩咐日日强自行走,现已痊愈。” 乔桥笑道:“娘娘是吉人天相,足疾得以痊愈,也是我合族洪福。” 众人一面说,一面向内走去。一路上,乔桥见木屋已建了不少,心中高兴,便对少昊道:“建屋之速,出我意料,少昊兄几月来辛苦了。” 少昊恭敬答道:“公子辛苦。敢问公子,此行可有所获?” 乔桥道:“赖天保佑,总算不虚此行,已然寻得麦苗。” 伏羲道:“麦苗何在?公子快快取了出来,让我等一睹是何等样神奇物事。” 乔桥笑道:“前辈有所不知,此时天寒,那麦苗如若离了泥土,必会受冻而死。待得明春,那麦苗结了实,便可收了来,垦土种下,再过一冬一春,即可获取食粮了。那麦苗生长之地,我已作上标记,明春一寻便得。” 伏羲道:“原是如此。公子神人,老夫不及远矣!” 乔桥说了几句谦逊的话,众人已来到聚会场上。这里的一幕情景吸引了乔桥的注意。 聚会场上,中央依然烧了一大堆火,火堆边有一个人上身赤裸地被绑在一个木桩上,乔桥看出那人是族中一位较年轻的主事者。族中的两个巫祝抬首向天,口中喃喃地祝祷着什么。巫祝身旁,肃然站立着两名身强力的男子,手中都捧着磨利的石斧。 乔桥看出,这似乎是行刑的情景,心中一惊,便向场地中央走去。 见乔桥到来,那被绑的人眼睛一亮,呻吟着叫道:“公子,救我!” 乔桥转头问跟在身后的伏羲:“前辈,此人所犯何罪,竟要处以极刑?” 伏羲道:“前几日狩猎,颇有所获,他自拿了三张虎皮藏起。我合族之中,这等事从未有过。此等行径,已触怒神灵!” 乔桥“哦”了一声,心想原来是这样的小事。然而,他忽地想到了一个问题,心中咯噔了一下。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这个时候,就是人的自私心最原始的萌芽了,也是人想要拥有私有财产的最初发端。虽然于后世历史的发展来说,这些事不可避免,但他也极不喜欢这样的事。他曾设想,只要他在这里一天,就要将这里建成一个生活丰足,团结协作,人人亲爱的社会。因此,他也绝不允许人们的私心此时就发端膨胀起来,以致于为此而出现互相争斗的现象。 但是,他又不能看着眼前这人因三张虎皮而被处死。于是他决定先救了这人,其它的再想办法。 乔桥对伏羲道:“此人行径虽则有罪,然神灵也是肯宽宥他迷途的孩子的。依我看,且免了他死罪,重加惩戒就是了。” 伏羲面有难色,沉吟不语。 乔桥见状,肃容道:“我以神的名义,宽宥此人罪过!” 一听乔桥这样说,身边所有人都一齐跪了下去。伏羲道:“谨遵公子吩咐!” 乔桥将伏羲等人扶起,对两个行刑的道:“此人死罪虽免,活罪难逃。且将他棒责二十,在此绑上两天不予食物。只是火须时时添加,勿使冻着。” 两个行刑的答应之后,乔桥叫众人散了,把伏羲、女娲、少昊等人召到伏羲屋中,商议事情。 乔桥和伏羲等主事者商议的第一件事,就是分配制度问题。他建议,第一,合族劳动所得的所有物品,实行统一储藏保管,族中建立物品储藏库,分食粮库和物品库,委派专人负责;第二,族中建立公共膳食堂,族人在规定时辰统一用膳,每人的用膳量不作限制,但不能随意废弃食物,违者重处;第三,族中所有成员的衣物等日常用度所需物品,按各人实际需要进行配给,但任何人不得多拿或自拿,违者重处。 对这些建议,大家都觉很好,同意照此办理,并一致推举乔桥亲自主抓物品储藏一事,由可玉和可慧分别担任食粮库和物品库的仓管员;推举一年老的主事者专主膳食堂事宜。 他们商议的第二个问题便是组织分工问题。商议的结果是,将全族人分成几个大组:狩猎组、网鱼组、耕种组、缝织组、工匠组、膳食组和习练组。狩猎、网鱼、耕种、和膳食各组分别委任一主事者负责,缝织组由女娲负责,工匠组由少昊负责,习练组由伏羲负责。 狩猎组和网鱼组按以往方式劳作,耕种组今冬开始在乔桥的指导下平整翻耕土地,待来年收取麦种后种植。 缝织组负责全族人的衣服缝制,乔桥决定教缝织组的人员制作兽皮靴子,并抽时间带人到野外找寻野麻。麻线缝制比起藤线缝制要精细得多。本来,乔桥还想教人们纺纱织布,可转而一想,即或是最简单的原始纺织机自己也从未见过,更不用说去制造了,只得作罢。(史载,中国发现和利用麻类的时间应是在伏羲稍后的神农时代) 工匠组负责建房造屋和烧制陶瓷,制作碗碟等日常用具。乔桥决定,教人们烧制砖瓦。他想,既然有了烧陶技术,那砖瓦的烧制也应不是问题。有了砖瓦,族人的居住条件会大大得到改善,万一太平国人攻来,还可用砖来筑成更坚固的堡垒。 习练组依旧是过去“习练队”的孩子们组成。乔桥决定,这些孩子除了和以前一样,每日由伏羲教说话以外,还增加几项习练内容。一是学写简单的文字,书写工具用石片和石块;二是每隔几天分散到各个组去,由各组的成人们带领学习各种劳动技术;三是每日清晨集中一段时间,由可人可怡二人教习武功。乔桥还决定修建一座大些的木屋,供习练组专用。在他的心目中,这就是他在这个时代创办的学校了! 另外,他们还商定,参与部伍训练的人们,隔天抽一个时辰集中,分连排进行演练,以备可能将要到来的战斗。 【2】第二天一早,乔桥便带同六位姑娘来到了聚会场。合族男女老幼包括伏羲女娲都已候在那里。 少昊先向族人宣布和讲解了昨日商议的决定,然后便将全族人进行编组和分工。 足足忙了近两个时辰,分工的一切都已完成。这时已近中午时分,膳食组立即开始劳作,为全族人准备午餐。 用过午餐,乔桥先到缝织组,将制作“皮靴”的法子教了那些妇女们。女娲虽年长,但还是她悟性最高,学得最快。 乔桥看着女娲鬓边渐起的白发,心中对这位传说中民族的最初母亲生起一种由衷的敬意。他对女娲道:“娘娘年事已高,身子不比从前,当要保重。繁琐事务交由他人去做就是,娘娘不可太过劳神了。” 女娲笑道:“劳公子挂心,些许事务并无劳神之处,做做无妨。” 乔桥又交代了一些制靴的细节后,便和女娲告了别。他将少昊找来,商议为习练组的孩子们建屋的事。 乔桥手拿匕首,少昊拿块石片,二人在一片泥地上画着图案,商量房子的构造。最后,他们决定建一排三间木屋。因为如要建大屋,所需木材也大,凭现有的石头工具,实在太难采伐。况且,要在大木头上挖出较大的榫口,在缺少金属工具的情况下,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二人商量定了,少昊便带领工匠组的男人们动手开工去了。乔桥将耕种组的人们找来,在河边找了一块平整的草地,教他们翻耕土地。 由于使用的工具是石刀石斧一类,翻耕的进度十分缓慢。于是乔桥亲自动手,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制作了一把石质锄头。可是,用它来锄地,挖了几锄便断掉了,乔桥只好叫人们依旧用石刀石斧慢慢干着。好在冬日漫长,翻耕一块地的时间有的是,也不着急。 一个冬天过去,春天转眼间又到了,天气转暖,积雪融化,万物开始复苏生长,大地又被绿色覆盖。 乔桥见族中之事一样样一件件,都已按部就班,井井有条,便带着可人可怡及缝织组的几位年轻姑娘,去野外找寻野麻。 这一带山野间,野麻倒是长有不少。乔桥带着姑娘们,只用了不到四天时间,便寻到了野麻。他们割了不少,还连土挖了一些,带回在屋边种植。 乔桥教缝织组的妇女们作麻线。先将麻剥了皮,把皮在水中浸泡一段时间,然后将外表的一层粗皮去掉,留下里面细滑而有韧性的一层。最后,将细韧的皮剖成细丝状,晒干后,便可搓成细麻绳。用这样的麻绳缝衣做靴,精细多了,也方便轻松多了。 时令已是初夏时节,太平国人还是没有到来。 乔桥想,野生麦子也到了成熟时候,便决定带人去收。他将伏羲、少昊等人找到一起,交代了他们三件事,一是日夜加强巡查,不可懈怠;二是部伍训练改为一日一次;三是遇有紧急,马上燃烟举火为号。 交代好后,乔桥又让缝织组缝制了几个兽皮袋子,而后便带着可人可怡及耕种组的几名男子,出栅栏门往东南方向而行。 一行人在乔桥的引领下,走了三天,很顺利地找到了那片麦子。那麦子果然已经成熟,麦穗在风中摇晃,金黄金黄的十分可爱。 乔桥仔细观察那些麦子,见麦杆比较细瘦,穗上的麦芒也较长。剥开一粒,里面的麦仁也不太饱满。他想,毕竟是野生的,拿去播种,土壤的肥力好,状况当会好些。 乔桥教众人将麦穗摘下,用皮袋子收好。完了,时已傍晚。乔桥一面叫可人可怡领着几个人到海边收集些盐,一面叫人动手搭建棚屋,准备在此过一夜,明日再返回。 乔桥正在用藤蔓绑一扎茅草,忽可人急匆匆跑来,大声叫道:“公子,快看!海面上是何物事?” 欲知海上到来的是何东西让可人如此匆忙慌张,且看下章细说。 第二十三章 枪的威力(二) 【1】且说乔桥等正在海边收摘麦穗,可人急勿勿跑来,大声要乔桥看海面上来了什么物事。 乔桥顺着可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海天远处,现出了一长排黑影。乔桥想,在茫无边际的海上,除了船,还能有别的什么! 再近些时,便已看到了清晰的楼船的身影。高高的桅杆耸立如林,那船队估计不下百艘大船! 太平国的舰队!他们终于来了! 乔桥叫众人停止劳作,集中到他的身边,指着海面上的船队说道:“诸位,太平国西征大军到了。我等不可在此滞留,须得连夜速回,再迟片刻,我等均有杀身之祸!” 众人一听,都指着海面上的船队小声议论起来。 乔桥将捆扎好的皮袋子交给可怡等人,对可怡道:“可怡,你路熟,速带众人返回,将此消息说与伏羲始祖、少昊头领,让其务必紧守栅栏,不可轻启栅门。可人与我先往山顶燃起烟火,随后即当赶回。” 可怡跪下道:“请公子先行,我与可人姊姊去山顶燃烟举火。” 众人都跪了下来,齐声道:“请公子先行!” 乔桥一把将可怡拉起,厉声道:“勿要争执!你等即刻起程,速速返回,不得有误!” 可怡等见乔桥声色俱厉,只得站起来向乔桥告别。 可怡眼中含泪,道:“公子保重,可怡去了!”说完,领着众人往西北方向飞奔。 乔桥目送可怡等人走远,回头看看海上,那太平国人的舰队离岸越来越近了。 就像以前一样,在战斗来临之时,乔桥习惯性地将身上的手枪、匕首等装备检查了一遍,又解下身上铜剑交给可人,抓过挂在还未建成的棚屋架子上的自动步枪,一手拉了可人,向西面最高的一座山上奔去。 二人上得山顶,找来一堆干枯的枝叶,点燃了。乔桥又在火堆上加上许多树叶,使其烟雾更浓。而后又将火堆周围的草叶树枝清除干净,以防火势向周围蔓延,造成火灾。 做完一切,乔桥对可人道:“你我当速离去,再过片时,那太平国人便会寻来此地。” 可人点头,当先开道,下山往西奔去。 【2】乔桥和可人回到部族中时,并未见到身后有太平国军队追来。但乔桥心里清楚,这里离大军压境的日子没有多久了。 伏羲、少昊、可怡等人迎着乔桥。少昊问乔桥道:“那太平国人竟是何等样人物,让公子如此郑重其事?” 乔桥肃容道:“彼人多势众,又兼手持神兵利器,少昊兄切不可马虎轻敌,当时时督责众人,紧守栅栏,不得稍懈!” 少昊见乔桥说得严肃,抱拳道:“谨遵公子吩咐!” 乔桥见可玉和可慧站在伏羲背后,招手叫她们上前,问道:“库中存粮,可供合族人等食用几日?” 可玉答道:“如不再渔猎采集,充其量不过7日。” 乔桥脸有忧色,想了片刻,对伏羲、少昊等几个主事者道:“狩猎组与网鱼组乘敌未到,需加紧劳作。只是劳作时均要往西面去,东面栅门切不可打开。工匠组与耕种组之男丁全力参与守城,分四组轮换,日夜不得稍停。” 几个主事者齐声答应。 分派完后,乔桥着实感到了劳累。他与可人连续奔跑了两天未曾合眼了。于是便道:“我须稍事歇息。如有状况,即刻着人告知于我!” 乔桥这一觉睡得很沉,待可人将他叫醒时,已是第二天日上三竿了。他睁开眼,见可人脸色有些瘦削憔悴,关切地问道:“你一夜未睡么?” 可人一笑,道:“睡了。公子勿须挂心。” “外面情形如何?”乔桥担心地问。 可人答:“目前尚自平静,那太平国人并未到来。” 乔桥稍稍松了口气。他想,可能是那太平国人地头不熟,要在这一带四处搜寻。但是,他们总有一天会找到这里的,族中所有事情都不能有丝毫松懈,尚须加紧准备。 可清和可芳将洗漱用水与早餐食物送了进来。乔桥对可清道:“你去将各组主事头领找了来,我有事商议。” 可清答应一声去了。 待乔桥洗漱完,吃过早饭,各组主事头领便陆续到来。乔桥见伏羲和女娲都来了,抱歉道:“些许小事,着实勿须劳动二老前来。” 伏羲道:“公子召唤,必有大事,理当前来。” 乔桥招呼众人席地坐下,道:“伏羲前辈,女娲娘娘,各位主事头领,太平国人不日即会大军压境。各位有何良策退敌?” 伏羲道:“我合族人等,居此百有余年,从未有杀伐争斗之事,我等从未经历战阵。而今面对如此局面,只有全凭公子作主了。” 少昊道:“公子神人降世,定有良策御敌。公子有话但请吩咐,我等誓死与那太平国人周旋!” 乔桥沉吟片刻,道:“各位久居此地,西面除却栅栏处,可还有其它出路?” 少昊道:“公子担心那太平国人将我等东西围困么?” “正是。”乔桥道,“若真如此,我族中无粮,不出半月,合族即要困死于此。” 伏羲道:“我年少之时,为追一银狐上过北面峭崖,那里有一小径,只是极为艰险难行,有几处体力稍弱者便无法攀爬。上得崖去,背面山势稍缓,倒可行走。” 乔桥喜道:“既有小径,那便好了。为今之计,一要多存食物。狩猎组与网鱼组加紧劳作外,还需将鱼肉晒干存放,此事十分紧要。二呢,尚须做些箭簇。我意守城四组,一组守城,一组歇息,另二组赶制箭簇,轮番替换。如此,众位以为如何?” 伏羲道:“公子所言甚好,我众人按此做去就是。” 乔桥又想起一事,问少昊道:“族中可藏有野牛角否?” 少昊答:“往日猎得野牛,其角无用,都让孩子们拿了玩耍。公子如有用处,我去寻几只来。” 乔桥道:“你速去多寻几只与我,正有大用。” 少昊去了一会,回来将三只牛角交给乔桥,道:“只寻得这几只。” “也够用了。”乔桥接过,将牛角尖用匕首割掉,放于嘴边一吹,牛角便发出呜呜的声响。众人都觉很是惊奇。 乔桥笑道:“此物名为号角,可用以传递消息。”他将削好的三只牛角交给少昊,交代道:“将此号角交两只与了望台上守望之人,遇有紧急,即吹号告警。并诫合族人等,听此号角声,须速到集会场候命!” 少昊接过,点头答应。 乔桥站起身道:“既如此,诸位各司其职吧!” 众人站起来告辞。乔桥再三叮嘱他们要小心在意,不可懈怠。 乔桥送别众人,带着可人可怡等出了门,准备上栅栏处巡查一下。走到河边,一块巨石旁的大片长得很茂盛的植物吸引了他的目光。他认得那东西,学名叫蜈蚣蕨。以前在军校特种科搞生存训练的时候,教官曾说过,蜈蚣蕨这东西治皮肉损伤特别是刀伤很是有用。他想,一旦太平国人攻来,双方交战,难免有人受伤,采些草药,对救治伤员是必要的。 于是,乔桥带着可人等几位姑娘,将那片蜈蚣蕨全都挖了起来,又在河边山上寻了些他所认识的车前草一类的药物。 他们将采到的药物送到膳食组。乔桥交代膳食组的人将药切碎,用陶罐存放起来,到时便可煎用。 可人见乔桥做这些事,极其在行和仔细,感叹道:“公子似有无穷识见,又事事亲力亲为,令我等十分感动!” 乔桥笑道:“此许小事,分所当为。我要不做,倒是于心不安了。” 伏羲部落在紧张中度过了平静的一天。 第二天一早,乔桥带着可人可怡巡视各组。见一切都井井有条,便又去山间寻些草药。三人正寻着,忽听得东面传来了极悠长的号角声。 “来了!”乔桥在心里叫了一声。他跳起身来,对可人可怡喊道:“快随我来!” 乔桥和两位姑娘跑到聚会场,见族人已陆续到来,场中已生起一大堆火。 待人到齐,乔桥走到火堆边,大声道:“父老们,兄弟姊妹们,太平国人来枪夺我等家园了!我等如不抗敌,便将居无定所,抑或抛尸荒野!” 少昊将手中石刀高举,大声喊道:“羲皇!羲皇!抗敌!抗敌!” 众人跟着齐声喊叫:“羲皇!羲皇!抗敌!抗敌!” 乔桥举起双手,示意众人安静,道:“平日参与部伍演练的,到东面依连排站齐。余下人等,到西面依各组站齐。各位主事头领到各连排组前列主持。” 一会,各连排组都已站好。乔桥对伏羲道:“前辈,你领孩子们照常习练,只是约束其随意到户外走动。” 伏羲领着孩子们走了,乔桥又对女娲道:“娘娘,缝织组与膳食组合二为一,老弱专责烧烤,力强者专一往城上运送。娘娘从旁照看就是,不必过于劳累。” 女娲领着膳食组缝织组的妇女孩子走了,各组只剩下耕种组和网鱼组的少数妇女。乔桥叫网鱼组照往常去劳作,只是告诫她们不要出栅栏。又把耕种组编入狩猎组,让可清任头领,并告诫可清,只可在西面附近山林中猎取小的飞禽走兽,不可远离部族,遇有紧急,立即着人报警。 分派完一切,乔桥转身面向他的那支“部队”,下达战斗指令。 “一连一排排长,出列!”乔桥威严地喊道。 一连一排排长,一个精壮的年轻人,应声跑到乔桥面前。乔桥对他道:“你排专责守护西面栅栏,除族中狩猎组妇女,外人一律不得放入。遇有紧急,吹角为号,日夜不得稍懈。可听清了?” “听清了!”年轻人大声答应。乔桥将少昊手中拿着的一支牛角要来交给他,道:“去吧。” 年轻人带着一排往西奔去。 乔桥将剩余的连排分派了守城地段,并规定了轮班秩序。这时,东边又响起了急促的号角声,想是敌军更迫近了。 乔桥将手中枪一举,大喊:“兄弟姊妹们,随我上城御敌!” 欲乔桥等能否守住城栅,请看下章。 第二十四章 枪的威力(三) 【1】乔桥领着众人登上栅栏内的土墙,只见东边千米开外,河两面的开阔地上,黑压压的全是敌军。各色军旗在风中猎猎飘扬,各种铜制武器在阳光下闪闪生辉。乔桥据那阵势估计了一下,敌军人数应在3千左右。 那太平国军队,按步兵与骑兵排成整齐的方阵,缓缓向这边行来。 看着眼前敌军的阵势,乔桥心中生出深深的忧虑。他开始后悔当初没有坚持带领部族远走避祸,如今,面对势力如此悬殊的局面,他将如何保得合族平安?他紧了紧手中的自动步枪,想,不得已时,也只有寄希望于手中的两支枪来创造奇迹了。 太平国军队行到离栅栏约200米远处停了下来,这是一个一般弓箭难以够着的距离。 乔桥对身边的少昊道:“传令下去,人人藏身于栅栏之后,不得将身首暴露于外。听到号角之声,便一齐放箭,投掷投枪!” 少昊对身边的传令兵交代几句,传令兵便沿着土墙一路跑着传令去了。 太平国军马队里,一小校模样的人纵马来到栅栏之下,高声叫道:“尔等是何方蛮人?我太平国天兵到此,为何不开城相迎?” 乔桥从栅栏后现身站起,大声道:“尔等是太平国人么?远涉重洋,到此意欲何为?” 那小校叫道:“普天之下,皆我太玄皇帝陛下之臣民。率土之滨,尽为我太平帝国之王土。尔蕞尔蛮邦,见天兵到来,如何闭城抗拒?尔等还是快快开城请降,如若不然,城陷之时,玉石俱焚,尔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少昊听得气愤,拿起弓箭,对乔桥道:“公子,待我一箭射杀了这厮!” 乔桥摆摆手,笑道:“不必,小人物而已,留他回去报信。少昊兄,你看仔细了,远处大旗之下乘高大白马者乃敌方主将,每阵之前乘马者为大将。传令下去,待彼来攻时,强弩手专照其大将放弩!” 少昊点头,亲自沿城墙跑去传令。 乔桥见少昊将令传下,大笑几声,对城下那人道:“我太昊一族世居此地,百有余年,生生不息。此地乃上天所赐。你且回去,转告尔等皇帝陛下,肆行掠夺,贪得无厌,乃逆天而行,必遭天谴!” 乔桥说这番话时,故意将全身气息提起,一字一字送出。方圆几里的人们,都感觉如字字钻入耳鼓一般,铿锵响亮,清晰异常。 城下那人听得一怔,不再说什么,拨转马头,回阵去了。 一会儿,远处敌方帅旗之下,主将身旁,有一人催动胯下坐骑,缓缓走出阵来。那人坐在马上,一摇一晃,神情极是傲慢。走近了些,乔桥才见那人头如虎豹,双眼奇大,有如吊环,脸上全是黑须,手持一柄长大铜斧。胯下坐骑通身漆黑,样子极是神骏。 看着那人,乔桥突然想起,义姊师父曾告诫自己,太平国军中有一人豹头环眼,使一柄长大铜斧,武功极高,想来就是眼前这人了。乔桥在心中决定,要出其不意地杀了此人,给对方一个震慑。 那人催马走到栅栏之下,抬头望着乔桥,道:“小子,适才说话者是你么?似是有些门道。可敢下城来与我战上几合?” 乔桥身边的可怡道:“此人极是狂妄。公子,借铜剑一用,待我下去会一会他!” “可怡勇气可嘉,但不必了,我自有主张。”乔桥微笑着摇头。他可不是古代战将,而是21世纪的特种兵,不会与人讲什么堂堂正正,单打独斗。他所接受的军事理念,就是不择手段夺取胜利。 见乔桥不回答,那人在城下高举手中铜斧,催动坐骑来回转圈奔跑,耀武扬威。他身后太平国部众也大声呼喝呐喊,为其助威。 乔桥对已回到他身边的少昊道:“传令下去,所有强弩手准备,弩箭上弦,瞄准此人,见我举手为号,一齐放箭!” 少昊叫身边的传令兵将命令火速传达下去。 乔桥见命令已经传达,强弩手都已准备好,便对城下敌将笑道:“尔是何方怪物,敢在此耀武扬威?再过片时,我叫你栽于马下,血溅尘埃,你信也不信?” 那人一听,气得哇哇大叫,喊道:“小子狂妄!乳臭未干,竟尔口出狂言!敢与爷爷大战几百回合么?” 乔桥懒得理他叫些什么,右手一举,发出信号。 近三十支弩箭朝城下那敌将飞了过去。 那人也当真了得。只见他挥动手中铜斧,将那些弩箭统统拨落在地。片刻,箭弩竟横七竖八地掉了一地。 那人哈哈大笑,高声叫道:“无耻小儿,施放暗箭,算甚么本事!你还有何手段,尽管使将出来,看能奈何得了你爷爷么?” 那人话音未落,乔桥拔出腰间手枪,抬手就是一枪。枪声过处,那人一个倒栽葱摔下马去,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看着战场上突如其来的变故,所有人都怔住了。整个战场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城墙上的人们暴出雷鸣般的欢呼:“羲皇!羲皇!” 乔桥见一些人不自禁地站起身来,甚至跳起来欢呼,心中一急,厉声喊道:“全都伏下身去!违令者严惩!” 一会儿,只见敌阵中令旗挥动,箭矢如雨般飞来。许多箭钉在栅栏上,叮叮当当地响,如下了一阵急雨;有的箭飞过栅栏,落到墙后去了。所幸乔桥严令及时,暂时还无人受伤。 乔桥看着那些落下的羽箭,心中一动,对身边的可怡道:“你速去找女娲娘娘,让膳食组分出人手,收集敌射来之箭矢,送上墙来。只是务要小心隐蔽。” 可怡会心一笑,道:“公子英明。”说着,便如飞样跑下城墙去了。 乔桥看远处敌军,见令旗又已挥动,战鼓如雷般响起。随着鼓点,敌骑兵步兵,呐喊着如潮般冲了过来。敌人发动进攻了! “准备号角!”乔桥对少昊喊道。 少昊将牛角举起,放在嘴边。 敌军越冲越近。100米!50米! 乔桥一挥手,大喊:“吹号!放箭!” “呜——呜——”沉重的号角声划破天空。城墙上的人们一齐站立起来,箭矢如雨样飞向敌军。 然而,由于乔桥这边使用的都是木箭头,杀伤力有限,敌方士兵中箭之后,多数受伤都不算太重。敌方见到这种情况,将领使劲催动士兵,士兵也放胆往前冲锋。一会儿,就有上百人冲到了栅栏之下,挥动手中武器砍斫木栅栏,形势顿显危急。所幸到栅栏处,河岸已很狭窄,更多的敌兵无法拥到栅栏之下,不然情势将更危殆。 乔桥见势不好,大声命令身边的人:“传令下去,用石块砸!” 墙上众人得令,纷纷放下弓箭,搬起身旁的石头,照准城下敌军披头盖脸地砸将下去。顿时,城下呼号连声,血流遍地,敌军死伤枕籍。只是城上人们也不断有人中箭。 太平国军主将见士卒死伤甚众,只得传令收兵。 敌人的第一次进攻打退了。乔桥心里清楚,这一次退却是暂时的,第二次进攻不久就会到来。一员大将的突然死亡,并未给敌人造成足够的心理震慑。还得想办法杀掉几员大将,最好能将敌方主将干掉,最大限度地造成敌人的恐惧,使他们不敢进攻。否则,力量如此悬殊的局面,并不牢固的城栅总有一天会被攻破! 乔桥坐在土墙上,身靠栅栏,将枪械检查了一遍。自动步枪只剩下10粒子弹了,手枪弹匣内也只剩了12粒子弹。他得靠这两把枪创造奇迹,弹药的使用得十分高效才是。 乔桥翻过身,将步枪架在栅栏空隙中,对着远处敌阵中敌方主将瞄了瞄。这时,敌方主将已退到500米开外。在这样的距离上,他没有把握一枪命中目标。在军校特种科,他的射击成绩并不出众,100米以内他可用各种枪械随意射击,百发百中。200米的命中率就只有百分之70,300米以外命中率就更低了。 乔桥想,得想办法把敌方主将引到阵前才好。可有了刚才那豹头环眼将军的教训,估计敌主将不敢轻易上前。如何才能诱其上当? 乔桥还未想出主意,敌方阵中又走出一员将领来。那人骑一匹黄骠马,身着铜片缀成的甲衣,头戴铜饰头盔,手中铜剑足足三尺有余,比普通铜剑长了两倍不止。 那人走到离栅栏100米远处停下了,可能是有了刚才的教训,未敢过分靠前走到栅栏下来。他抬头望着墙上乔桥所立的位置,高声叫道:“城上小子听着,尔以邪法害我大将,无耻之极!尔敢弃此小人行径,在城下摆下堂堂之阵,与我决一死战么?” 乔桥从栅栏后现出身来,笑着高声道:“尔胡言乱语,可笑之极。速速回去,叫尔等主将前来阵前说话。再要纠缠,小心枉送了性命!” 那城下敌将听了,心中极是气恼,叫道:“本将乃堂堂天国上将,何惧你区区邪法妖术。倒要看你如何取我性命!”他一面说,一面催动坐骑,往前走了四五步才停下。他在想,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邪术,那小子能在举手之间杀人,必定有所依凭,很可能是武林人物所用远射暗器一类东西。只要自己小心提防,凭自己一身武艺,量那小子也不能再逞奸计。他哪里想得到21世纪枪械的神奇威力! 乔桥看那人模样,想他也应是极有功夫的一员大将,杀了他,也能给敌方一定震慑,只是诱杀敌方主将就更难了。但转而一想,反正人家主将也不会轻易上前,那就先杀了此人,让对方再恐惧恐惧,其它事以后再说。 主意已定,乔桥笑道:“你我相距如此之近,就此取了你性命也不算本事。你若执意将身来试,就请再后退五十步,看我如何取你性命。只是你黄泉路上,可不得怨我。” 那人气极,叫道:“我就立身于此,看你能奈我何!” 乔桥笑道:“我与你赌赛一番如何?” 那人一怔,道:“如何赌法?” 乔桥道:“你退五十步,如我取不得你性命,便自缚双手,带合族老少开城请降!” 那人一听,睁大眼睛,道:“此话当真?” 乔桥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只是我若赢,你命便没了。你赌是不赌?” 那人心中有气,便道:“一言为定!”说着,拨转马头,往回走了五十步左右,回马立住了。他右手持剑,全神贯注地盯着远处城墙上乔桥的举动,全身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乔桥从少昊手中要过弓箭,张弓搭箭,笑着大声道:“小心了,看箭!”说着,一箭射了过去。 木制的箭矢射到那敌将面前时已经没什么劲力。那敌将轻轻挥了挥手中铜剑,将箭拨落在地,哈哈大笑道:“小子,就这点微末本事么!还不快快自缚双手,下城请降!” 就在那人得意之时,乔桥迅速扔了弓箭,举枪,瞄准,射击,几个动作一气呵成,瞬间完成。 枪声响处,那敌将身体笔直地倒翻下马,栽在地上,不动了。 城墙上再一次欢声雷动。 一会儿,乔桥看到,敌军阵中令旗挥动,敌军全都缓缓向后退去。然而,他们没有真正撤退,而是在千米之外停下,开始动手安营扎寨。 乔桥抬头看看天色,见日已近午,知道敌军中午不会再来进攻,他们要埋锅造饭了。他让少昊吩咐人手将城上伤者抬下去治疗,并叫可芳专门去负责煎制草药;又安排各连排分几次轮流下城吃午饭。 乔桥临下城时,又吩咐负责在城上守护的人,将敌军射在栅栏上的箭矢拔下收集起来。 【2】下午,乔桥在号角声中登上城墙。远处,太平国军队缓缓向前,推进到离栅栏约300米远处,勒住了阵脚。 乔桥看到,在敌军阵前,有两队士兵分别抬着两根长大的木头。他先是一愕,继而明白了敌军的用意。他对身边的少昊道:“少昊兄,你速带一排人手增援栅门上方,多携石块,并将所收集之敌军箭矢都带了去。你若守得栅门不失,便是大功一件。若栅门有失,我合族性命休矣!” 少昊见乔桥说得郑重,肃容答道:“公子放心,少昊在,栅门便在!”说完,少昊招呼了一排人,飞速往栅门那边跑去。 少昊到达栅门上方,对栅门上方的人们大声喊道:“公子于我言道,栅门若失,我合族性命休矣!我等须死守栅门,人在栅门在!全听清了?!” “听清了!人在栅门在!”众人一齐大吼。 少昊拿起一根敌军箭矢,又道:“敌之箭矢较我之木箭,锋利许多,射得也远。待敌来攻时,我等即用此箭回敬。敌进至百步时,你等听我号令,一齐放箭。敌进至栅门之下,即用石块砸下。可听清了?” 众人齐声回答:“听清了!” 少昊刚交代完毕,城下便响起了铺天盖地的呐喊声。敌军发起了冲锋! 冲在最前面的敌军有三队,中间一队三十余名步兵,抬着一根长大木头,直向栅门而来。两边各是一队约百余人组成的骑兵,这些骑兵各个弓马娴熟,他们一面纵马冲锋,一面不停地向城墙之上放箭,掩护中间步兵进攻栅门。 少昊见步兵已进至百步以内,张弓搭箭,喊道:“众人听着,放过两边马队,专射中间抬巨木之步军。放!” 五十多支箭一齐飞出,中间敌军顿时就有七八人中箭扑倒,巨木也摔在地上,敌军冲锋的势头受挫。这次,少昊他们射出的箭杀伤力大多了。他们所持本就是牛皮牛筋做成的强弓,有了铜制箭矢,比起敌军普通士兵的弓箭,射程更远,威力更大。 但片刻之后,敌军后面又有步兵补上。他们再次抬起巨木,在骑兵的掩护下,冒着箭矢,冲到了栅门之下。 “嘭”地一声闷响,巨木撞在了栅门上。城上的人们都感觉到了震动。 少昊见状,红着眼,扔掉弓箭,搬起一块大石,大喊:“用石块,将敌军砸回去!” 无数石块如雨点般落向城下。那巨木在栅门上才撞了两下,抬它的士兵便已死伤殆尽。两边的骑兵见攻击无效,只得退了回去。 刚才惊心动魄的一战,乔桥一一看在眼里。望着膀阔腰圆的少昊,他不禁在心中感叹,少昊真是大将之才。无怪乎此人后来会成为继伏羲之后的一方领袖。 乘敌军退去的间隙,乔桥集中起城上的二十余名妇女,让她们组成一队,专一负责抬救死伤者,并往栅门上方运送石块。 过得半个时辰,太平国军再次发起了攻击。这一次,他们竟全线出击,上千人沿着河的两岸,呐喊着向前冲锋。 乔桥看着这等声势,不禁忧从中来。心想,这样的攻势只要来个两三次,自己一方定然抵挡不住。木头做成的栅栏,如何禁得住几百人不停的刀斫剑砍!他皱起眉头,望着呼啸前来的敌军,苦苦思索着退敌之策。 突地,乔桥眼睛一亮。他看到,敌军冲击速度虽快,但队形不乱。每一队中,都有一名将官骑着高头大马在督阵指挥。他想,只要将那些将官一一射杀,敌军很可能混乱,而且会更增心中的恐惧。 这样想着,乔桥举起了手中步枪。 200米!150米!乔桥手中的枪响了。他一口气连射了五枪!敌阵中五名将官纷纷落下马去。 刺耳的枪声盖过了敌军冲锋的呐喊。所有前进中的敌军都愣怔了一下,硬生生止住了前冲的脚步。待他们回过神来,见自己的将官全都落马身亡,便发一声喊,纷纷转身飞跑,潮水样退了回去。敌军身后,各色旗帜扔得满地都是。 乔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第二十五章 告别太阳城(一) 【1】太平国军并未真正撤走,依然在千余米之外扎下营寨。 他们不再发动进攻,但不时派些小股人马前来骚扰,使乔桥他们不敢稍有松懈,更不敢出门往东面活动。好在河两岸的两座高山是天然屏障,太平国军难以向两侧和西面背后迂回,狩猎组依然可以往东面出去猎取食物,网鱼组亦可到河上游打鱼,族中暂时倒不致有缺粮之忧。 然而,乔桥还是深感忧虑,担心太平国人有一天会从远处迂回部族后背,东西封锁,将部族封死在这狭小的河谷之中。到那时,太平国人不用发动任何进攻,只须等待时日,近500人的部族就会因缺粮少食而困死在城栅之内! 让乔桥感到束手无策的是,整个部族能用于作战的已不足300人,他无法分出人手去通往西面的险关要道上把守。如果分兵,一则严重削弱正面守城力量,如太平国军再发动进攻便难以守住,再则,少数人分出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尽管如此,乔桥还是派出少数人日夜往西面巡视。 乔桥也曾几次向伏羲、少昊等人重提弃城远走的想法,可遭到了大家一致的反对,他也就没再坚持。他这人就这样,不到万不得已,别人的意见总会得到充分尊重,他从不想逼别人做什么。 十天之后,乔桥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那一日中午时分,乔桥正在自己屋边的坪地教可人等几个习练拳脚,负责狩猎的可清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背上还钉着一支羽箭,看样子受伤不轻。 乔桥吃了一惊,快步迎上可清。可清跑到离乔桥还有两步远处时,身子一软,向前扑倒。 乔桥一个箭步窜上,抱住了可清,急问道:“可清,怎么了?如何伤了?” 可人等几位姑娘都围了上来。 此时的可清,已双目紧闭,不省人事。乔桥小心将可清身子翻转,只见背上羽箭从骨缝穿进,深入数寸,可能已伤及内脏,知道伤势沉重,恐难救治了。 乔桥蹲下身去,小心将可清抱在怀里,以拇指掐住可清上唇正中的人中穴。半晌,可清呻吟一声,悠悠醒转。 乔桥附在可清耳边,叫道:“可清,醒醒!你醒醒!” 可清呻吟道:“水……水……” 可人忙去屋中用陶碗取了水来,乔桥一手接过,将碗凑到可清嘴边,把水一点点喂给可清。 一会儿,可清睁开眼,地望着乔桥,头奋力抬起,急道:“公子……”话还未说完,又因气力不继,闭上了双眼。 乔桥心中一痛,道:“可清,勿须着急,慢慢道来。”可清再次睁开眼,对乔桥道:“公子,那,太平国军,到了,西面。狩猎组姊妹,均为其射杀。我拼死,杀出,回报,公子,须速着人,去西面栅栏。” 可清撑着一口气说完,头歪在乔桥臂弯里,一动不动,气绝身亡。 乔桥抱紧可清,眼中泪水潸然而下,心头如针扎般疼痛。五六年来,他与六位姑娘同饮同食,同屋而眠,情逾兄妹。而如今转瞬之间,这其中的一位就在他的怀里香消玉殒,与他阴阳相隔,人鬼殊途,如何不叫他悲从中来! 乔桥正在悲痛时,西面传来了悠长的号角声。 乔桥强抑住心中悲痛,用手擦了眼角泪水,起身将可清抱到屋中,安放在兽皮床榻上,对身边几位姑娘道:“可人,你在此伴着可清,勿使孤单。可怡速去找到少昊头领,令其带一排人即到西面城栅上会我。可玉可芳可慧,带上弓箭,随我上西面城栅!” 可怡答应着去了。乔桥抓过步枪,带着三位姑娘,向西面栅栏处飞奔而去。 上得城栅,乔桥举目望去,见太平国军在河上游千米之外的岸上安营扎寨,看样子也无前来进攻的迹象。他心里明白,敌军因怕他枪械厉害,不敢发动进攻,想采取东西围困的办法,将他们困死在狭小的河谷之中。这正是乔桥最为担心的事情。看来,太平国军中,也有识见不一般的人在。 片时,少昊和可怡带了一排人赶到,上城栅和乔桥相见。 乔桥见敌军不来进攻,便将两名排长叫到身边,交代他们紧守城栅,不可轻开栅门。完了,叫了少昊、可怡等一同下城返回。 一路上,少昊见乔桥红着双眼,脸色忧愤,一言不发,便也不敢相问,默默地跟在身边。 乔桥回到自己屋中,将可清抱起,出门走到河边,在一面向阳的坡地上找了一块地,叫少昊等人帮着挖了一个墓穴。 乔桥仔细地将可清散乱的头发整好,又用手轻轻擦去可清脸上的污迹,而后才将可清身子安放于墓穴之中。 看着可清有些憔悴但仍清秀的脸容,乔桥默立半晌,然后附身用双手将泥土捧起撒进墓穴。少昊、可人等也帮着往墓中浇土。 坟墓堆成,乔桥又拿了一根木头,用铜剑剖开,削成木板,掏出匕首,犹豫了一下,在木板上刻下两行字:爱妻可清之墓 夫乔桥谨立。写好之后,将木牌牢牢插在坟墓之前。 做完一切,乔桥在坟前坐下,默然无语。少昊、可人、可怡等都无声地陪在一旁。 半晌,少昊对乔桥道:“公子,节哀吧。大敌当前,族中诸多大事,还等公子主持啊!” 乔桥抬头望着少昊,道:“劳烦少昊兄,去将伏羲前辈、女娲娘娘及各组主事头领请来此处议事。” 少昊点头答应,正转身欲走,却见寨中有几个人往这边走来。为首的正是伏羲、女娲,几位主事头领都随在他们身后。 伏羲等人走近,乔桥起身向伏羲、女娲行礼,道:“劳动前辈与娘娘,我心何安。” 伏羲与女娲双双上前扶住乔桥。伏羲道:“我等知公子有事,故来探视。公子定要节哀!” 少昊道:“公子正欲请诸位前来议事,诸位既已赶巧到来,就听公子说话。” 伏羲道:“公子有话,但请吩咐。” 乔桥环视众人,道:“前辈,娘娘,各位主事头领,我正有要事相商。现今敌东西围困,我合族觅食无处,库中存粮日尽。长此下去,我合族老少400余口,尽要困死于此狭小河谷之中!我思虑再三,实无良策,惟有再请诸位速带合族人等,弃城远走,以避灾祸。” 众人一听,默然无言。 片刻,一头领叫道:“公子,何不带我等杀将出去!凭公子手中神器,定可将那太平国人杀个人仰马翻,仓皇而逃,何以定要弃城远走?” “诸位有所不知,我所持利器名为枪,其威力并非永无止境。”乔桥苦笑着摇头,将手中步枪举起,卸下弹匣,退出一粒子弹,拿着给众人看,“此小小物事名为弹,枪之神威,全赖此弹,一弹可杀一人。有枪无弹,枪即是废物。而弹之一物,此地全无寻处。现今我枪中不足五弹,如何杀尽敌二千余众?” 众人听了,又是默然。半晌,伏羲长叹一声道:“既已山穷水尽,就依公子所言,弃了此地,远走他方吧。此地山灵水秀,公子到此,架房建屋,修城筑栅。今日一旦弃之,心中实是不舍啊!” 乔桥道:“弃了此地,我也并非情愿,只是合族人等性命要紧。各位现即回返各组,令众人抓紧备好衣食,今夜即沿崖上小径离去。” 少昊问:“合族远走,非同小可,总应有个去向。公子,你意我等去向何方为好?” 乔桥点头道:“少昊兄所虑极是。各位请随我来。” 一行人来到乔桥住所门前。乔桥道:“各位在此稍候。可人,去将壁上袋中的地图取了来。” 可人依言进屋将已经有些破烂的地图拿了出来,递给乔桥。伏羲等人都不知地图为何物,但乔桥手中常有稀奇物事,这一点他们早习已为常,也就不问。反正,乔桥的东西总有用处。 乔桥将地图在地上摊开,招呼众人蹲下,指点着地图道:“我等在此处,由此往西去,有大河,名黄河,河两岸有平坦广阔、丰饶膏腴之地。到得此地,便可安顿,重建家园了。” 为了让众人明白方向,乔桥又站起来,指着北面山崖,比划着道:“翻过此崖,便折向西去直走。或行一月,或行二月,便可见着黄河了。夜间行路,可以正北北斗七星为凭辨识方位。诸位可明白了?” 众人点头,表示明白。 知桥道:“既已明白,各位便去备好行装。记着,要带好弓箭刀斧。衣物可适量多带些,以备路途之需。” 众人答应,各自散去。目送他们的背影,乔桥突地想起一件事,觉得很是奇妙。他想起史书上记载,古太昊文化正是从山东半岛向西发展,再沿黄河发展到中原地区。如今,这条西进之路竟是自己指点的,这实在是太过离奇,甚至有几分荒诞。 【2】送走伏羲等人,乔桥叫可怡到身边,拔出手枪递给可怡,道:“我教你使枪。” 可怡奇怪地看着乔桥,道:“这等时节,公子还有如此闲情?” 乔桥笑道:“我自有道理。”说着,把枪塞到可怡手中,将如何开保险,如何扣动板机,如何瞄准等要领一一说给她听。可怡本就聪明,听乔桥说完,便点头表示明白。 乔桥赞许地笑笑,道:“你且对着远方无人处试开一枪。枪声极刺耳,勿要害怕。” 可怡双手托枪,瞄着百步开外的一棵松树,扣了板机。枪声响处,那松树一枝树叶摇动了一会,想是子弹从那叶边擦过。 可怡沮丧地摇头道:“公子,我见你一枪一个准,如何我却射得全不着边际?我本要射树干,不意却射到枝上去了!” 乔桥笑道:“百发百中,决非一朝一夕之功。你才开一枪,能如此已是不差了。”说完,又将可人叫来,解下身上铜剑交给她,道:“可怡可人,你二人随我去那太平国军中走一遭。可玉可芳可慧,你三人在此作些准备,将往后要用之衣物收拾一些,捆扎起来。” 可人吃了一惊,道:“公子要去那太平国军中,岂非羊入虎口么?公子身系全族安危,纵有大事,亦该交与我等去办,何必亲身犯险?” 乔桥笑笑道:“我料那太平国人不敢将我等怎样,放心随我前去,勿须担心。” 可玉道:“公子早些回返。” “我理会得。”乔桥笑着与可玉等三人作别,拿起自动步枪,带着可人可怡,向东面栅门而去。 欲知乔桥等此去结果如何,请看下章。 第二十六章 告别太阳城(二) 【1】却说乔桥带着可怡可人,到得离太平国军营寨约200米远处,停了下来。乔桥对着寨栅上了望的士兵高声叫道:“那太平国军士听着,速报与尔等主将知晓,说太昊部族首领前来拜访!” 那些太平国士兵见是乔桥,起了一阵慌乱,七手八脚地将原本开着的栅门关上了。其中一名小校对乔桥叫道:“你且在原地候着,待我着人去通报我家元帅。你若再上前一步,休怪箭矢无情!” 乔桥笑着大声道:“休得罗嗦,速去通报。如若半个时辰内不见你家元帅到来,我便杀进营寨!” 乔桥说完,果见栅上一名士兵飞也似地下去报信了。 不到半个时辰,太平国军营寨的栅门打开,上百名步骑簇拥着一名骑高头大马的将军缓步走了出来。 那将军立于栅门之前,一群军士护在他的前面。他望见乔桥只带了两个年轻姑娘,心中稍定,对着乔桥大声道:“兀那蛮邦首领,可是你要见我么?有何话说?” 乔桥道:“我与你有要事商议。你我各前行百步,席地而坐,便好议事,如何?你若不允,我即刻取你性命,谅你也逃不出我掌心。你若允了,我绝不害你性命。” 那太平国元帅见过乔桥杀他手下大将的情形,知乔桥绝非空口虚言,心中惴惴,道:“你说话可算数么?” 乔桥笑道:“我一言既出,绝不出尔反尔,你放心前行就是。只是你当约束手下,如有异动,我手中利器可不认人!” 一会儿,那元帅催动坐骑,带着一群军士缓缓向前行来。乔桥也带着可人可怡向前走去。双方各走百步,面对面时,乔桥笑道:“元帅请下马坐了。” 那元帅下马,对乔桥道:“你先请坐。” 乔桥淡然一笑,大剌剌地盘腿坐在地上。那元帅也小心在地上坐了。 可人可怡站在乔桥左右两侧,手中紧握武器,双眼紧盯着对方元帅身后的那些卫士。而太平国军那些军士们则剑拔弩张,紧盯着乔桥胸前的步枪。 那元帅对乔桥道:“你有何要事,说来听听。” 乔桥拍了拍胸前的枪,道:“你可知我日前连杀你七员大将,既非邪术,亦非神力,而是赖我手中利器。” 那元帅将信将疑地看着乔桥胸前的枪,道:“那又如何?” 乔桥道:“你若依我两件事,我便随你去太平国中,将此利器打造之术传授,到时你太平国军即可无敌于天下,元帅你便是国中大大的功臣。” 那元帅双眼闪了两闪,道:“你那利器真有莫大威力么?你莫要诓骗于我!”乔桥哈哈大笑,道:“元帅不信,可叫人于百五十步开外立一树竿,上置一陶碗。我一击之下,管教那陶碗粉身碎骨。” 那元帅道:“就依你所言。你若一击不中,那又如何?” 乔桥笑道:“若不中,我弃了手中武器,任你处置。” 那元帅双掌一拍,道:“爽快!若你那利器果有神奇威力,万事都有商量。”说着,吩咐手下去取树竿与陶碗。 不一会,树竿立好,碗也放好。乔桥从可怡手中要过短枪,看了一眼那碗,并不起身,抬手就是一枪。“砰”地一声,那碗应声碎裂。 可人可怡拍掌叫好。那些太平国士兵愣了一下,也轰天价喝起彩来。 那元帅脸色阴晴变幻了半天,才沉吟道:“果然是好。你真愿随我回返帝国,传授这利器打造之术?你有何条件尽可提了出来,只是先要讲明了,若要我撤兵,却是万万不能。我受太玄皇帝钦命西征,开疆拓土,定要将此地纳入帝国版图。若非如此,我无法回复钦命。” 乔桥笑道:“我不欲令你为难,只须依得我两件事,元帅即可放心向皇帝复命。其一,我随你去,既非俘虏,亦非奴隶,贵军将士不得有丝毫相犯。督造器械当有适当官职。我之随员亦然。其二,明日一早,放我合族老少出城远走,贵军不得追杀。这两件如元帅依得,明日此时,我便大开栅门迎元帅率军入城。” 那元帅思量片刻,便道:“好,便都依你。你若言而无信,明日此刻我便提兵再次攻城,到时只怕凭你一人也难杀尽我数千将士!” 乔桥道:“一言为定!只是空口无凭啊。” 那元帅对身边一小校道:“拿笔砚绢帛来!” 那小校答应一声,飞跑回营,取了笔砚绢帛,并拿了一块平整的木板来。他将木板放在乔桥和元帅二人中间,将两方绢帛在木板上铺开,又把两支毛笔分别递给二人。 乔桥看着手中的毛笔,想,我国古代的文房四宝,在此时的太平国已有了三宝。可惜这太平国后来莫名其妙地毁灭了,这笔墨砚后世究竟是中华自创,还是由太平国中的幸存者传来?从语言、文字诸多方面看来,这太平国文明还很可能是中华文明的源头之一呢。(这纯是作者臆想,读者尽可一笑了之) 那元帅对乔桥道:“你我就照你适才所言立下凭据,交与对方收执。” 乔桥点头答应。一会儿,两人将写好的凭据交到对方手上。二人拿了凭据一看,都是一愕。原来二人都不识得对方所写文字。乔桥用的是他熟悉的简化汉字,那元帅用的太平国篆不似篆隶不像隶的文字。然而,二人一愕之后,都没说什么,将凭据卷好收了起来。他们都怕对方看出自己不识得对方所写文字。 收了凭据,二人几乎同时站起。乔桥拱手道:“明日此时,元帅放心提兵前来就是。” 那元帅略一拱手,道:“一言为定。”说完便转身上马,带着手下兵丁奔跑回营去了。 见太平国军回了营关了栅门,可怡急问乔桥道:“公子,你果真要去那太平国?除此别无他法么?” 乔桥道:“不如此,如何保得合族平安离去?试想,族人离去之时,若那太平国人纵兵追杀,将何以抵敌?” 可怡无言以对。 乔桥抬头看看天,道:“天色已然不早,回去吧。” 【2】入夜,东西城栅上和平日一样插满了火把。乔桥还教人扎了一些草人,在城上竖成一排,黑暗之中远望,活像许多人在守城一样。 全部族的男女老少都集中到了聚会场。男人们背着兽皮口袋,里面装着晒干的鱼肉,那是他们路上的食物,手里拿着弓箭。女人们背上背着扎成捆的兽皮衣服,手中拿着石刀石斧。人们做好了一切远行的准备,能带走的都带在身上了。其实,这个时代的人们,能带走的东西除了衣食,便再也找不出什么。 乔桥来到众人面前,他的身后是可人等五位姑娘。本来,他要五位姑娘也随了众人一同远走,可她们说什么都不肯,定要陪着他,还以死要胁,他也只得答应。好在五位姑娘都有一身功夫,寻常小事倒也不会吃亏,复杂环境中不致要他太过分心去照看她们。 乔桥将一个兽皮袋子交给少昊,道:“少昊兄,此麦种十分紧要,小心带好。现正是初夏时节,过得一月两月,到了黄河之岸时即是初秋,那时便可在岸边寻一平整之地将麦种种下。来年此时,即有粮可收了。” 少昊道:“我理会得。公子还有何交代?” 乔桥道:“务要照顾好老者与弱小,上崖时千万小心!”说完,乔桥拿出两根粗麻绳,一根递给少昊,一根给了另一身体强壮的主事头领。然后,他要少昊将绳子绑在他自己与伏羲的腰间,要那头领将绳子绑在他与女娲的腰间,并交代他们务必要保证伏羲与女娲的安全。 做完一切,乔桥对着众人大声道:“父老们,兄弟姊妹们,为合族存亡,你等随了伏羲始祖、女娲娘娘、少昊头领,往西去那黄河之滨。彼处有平畴沃野,土地膏腴,可重建家园。为不使那太平国人知晓,须得连夜翻过崖去。现各组由主事头领带着,上路吧!” 伏羲和女娲一齐上前,紧抓住乔桥的手,道:“公子保重!” 少昊跪下地去,大声道:“公子保重!” 众人一齐跪了下去,齐声道:“公子,保重!” 乔桥心中一酸,挥手道:“起来,快些上路吧。” 少昊站起身来,用手擦了一下眼睛,转身当先开路。伏羲女娲跟上,其余人一个跟着一个,向北面峭崖下走去。 乔桥呆呆立着,目送众人离去,直到最后一个人的身影隐入北面山脚的黑暗之中。 他心中空落落的。六七年了,他与这些质朴单纯的人们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无欲、无争、无防。这是几千个可爱而透明的日子!然而现在,朝夕相处的人们走了,那些日子不复再来。或许明天,或许后天,这个小小的河谷,他在这个时代肉体与灵魂栖息的家园,他也将与之告别。他将去一个于他来说充满虚拟与梦幻意味的大陆,开始又一段未知的奇异的旅程。 这样想着,乔桥心中竟有了一种玩电脑游戏时进入虚拟世界的亦真亦幻的感觉。以往玩电脑游戏时,他总是假想,自己要真到了一个虚拟的时空,那将会是怎样的情景与滋味。现如今,自己的旅程虽不是虚拟,却也与梦幻相差无几了! 【3】第三天,朝阳初升时,乔桥领着可人等五位姑娘,携了那只凰鸟,在东面城栅之外,登上太平国人专为他们准备的一艘不大但也不算小的战船。他们左右,另有十余只太平国军战船,船上尽是太平国军士兵。 乔桥立于船头的舷边,往城栅之内回望。那里,草木依然,房舍依然,只是人已换成了太平国兵将,城栅之上也插满了太平国军的旗帜。那些草木与房舍,都曾承载过乔桥的一个梦想,一个人人丰衣足食、亲爱无间、平等无争的梦想,一个只有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人群中才有可能成为现实的梦想。然而,这梦想还是被战争击得粉碎。战争是什么?不就是人们争夺利益的终极手段么?在利益诱惑面前,那样的梦想竟是如此脆弱! 乔桥突然想起了那个因贪了几张虎皮而差点被处死的主事头领。想起这事,他不禁在心中问道,就算太平国军队不来,自己的那个梦想是否就一定能成为现实?进而又问,那样的梦想怕是永远都无法成为现实的吧?! 乔桥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船缓缓开动了,驶向乔桥所无法预知的茫茫旅程。 第二卷 征战母大陆 第二十七章 神秘的航程(一) 船队到了出海口,乔桥他们便换乘了楼船大舰,准备出海。 在乔桥的要求下,太平国军元帅依旧让乔桥和五位姑娘单乘一艘舰,只派了一队十五名士兵,由一小校统领,既监视乔桥他们,又充任水手。 一日,依然是在朝阳初升时,百余战舰起锚开航,缓缓向南而行。乔桥立于舰楼之上观望,只见船桅高耸,密如森林,整个舰队气势宏大,场面十分壮观。乔桥想,这样庞大的舰队,在这个时代,足以作环球航行,足以称霸世界! 乔桥忽然想起,和那太平国同时期的大西洋上的大西国,也不知是否真的存在。如真存在,那个文明照样发达的国家,是否也拥有如此庞大的舰队?如果这两个大国的舰队在大海上相遇,那会怎样?当然,此时的乔桥,决然想不到,他数年之后,还能真的亲历太平国和大西国之间惊心动魄的大海战! 一连几天,乔桥通过观察发现,舰队基本上是沿着海岸向南航行。这让乔桥心中疑惑,弄不清舰队究竟要往何处去。按理说,那太平国在太平洋中,舰队应向东航行才是。虽如此,乔桥却懒得去问明白。也许那些太平国人是在按他们熟悉的航线航行。 再过半月,乔桥比着地图发现,舰队已行至浙江沿海。时值盛夏,又到了南方,天气日甚一日地炎热起来,乔桥和五位姑娘穿着兽皮衣服很是难受。乔桥倒还可以光着上身,五位姑娘可就遭罪了。乔桥和太平国军元帅交涉,为每人要来了两套太平国军的夏装。那夏装就是一件无袖的短袍和一条上宽下紧的“灯笼裤”。 五位姑娘第一次穿上布制的衣服,觉得很是新奇,都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乔桥见她们穿着太平国军“军装”的模样非常有趣,有些儿男不男女不女,突地想到,为以后免去诸多麻烦,干脆叫她们把长发也剪了。好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观念,姑娘们都听了乔桥的话。她们剪发之后,女扮男装,倒显得俏皮和精神。 一日黄昏,船队进了一个港口,在一个码头停泊。 乔桥看那码头,人来人往地倒也十分热闹。码头边停了很多运货的船只,一队队看样子是当地土著人的苦力在不断地往船上搬运木材,那些木头一根根都笔直笔直,全是上等木料。苦力队伍两边,每隔三五步便站一名太平国士兵,手执铜制刀剑,虎视眈眈地监视和督促着苦力们。乔桥想,这个地方看样子已经成了太平国的“殖民地”了。 乔桥问船上的一名太平国士兵:“你太平国幅员广阔,还缺木料么?何以要远涉重洋,来此处费时费力运去?”那士兵答:“将军有所不知,此木据称名为香椿,经久不腐,不为虫蠹,乃作器物上上之材。我太平国木材虽多,此木却无。” 乔桥道:“仅作器物,以他木代替也就是了。如此劳神费力,岂不太过昂贵?” 那士兵道:“此木平日专供皇室之用,有皇室用不了的,投放市中,卖价极高,可图暴利,一株香椿即是普通百姓四口之家一年衣食之资。往往运送官兵中有铤而走险者,私藏了去卖,查了出来时,有获罪入监的,亦有杀头问斩的,不一而足。” 乔桥听了十分感慨,想古往今来专制残暴的统治者,荒淫无道,横征暴敛,大都一个样。而黎民百姓受苦遭殃,哪朝哪代也都如此。 船靠了岸,太平国将官军士们都去岸上闲走,或看热闹,或拿银钱买些物品。五位姑娘见岸上热闹稀奇,便也想上去看看。乔桥去和那元帅交涉,但未获准。他们六人只得立于船楼上观看。 入夜,码头上也挺热闹。摆摊的小贩们高声叫卖,一些茶楼酒肆里灯火辉煌,太平国兵将们喝酒喧闹之声清晰可闻。海港里的景象也颇壮观,各式各样的船一只连着一只,桅樯密如森林,灯火也一点接着一点,加上水中倒影,真如一天繁星。 热闹一直持续到午夜,才渐渐地消歇。更深人静,海港里只剩了稀疏的几点灯火。蓝天上明月高挂,疏星闪烁。 乔桥躺在船舱里,翻来覆去地睡不踏实,脑中总是走马灯似地闪现着这些年自己奇异的遭际。 突然,乔桥感到船身极轻微地晃了一下,似是有人从船顶上踏过。他愕了一下,立即做出了肯定的判断,一定是人!这一年多来,他勤习谷阳公主帛书上的坐卧之法,气功已有飞速长进,听觉之敏锐早已大异常人。刚才,他就听到极轻微的衣襟带风之声。 乔桥悄悄翻身起来,摸了摸身上手枪,拿了枕下铜剑,一仰身,从舷窗钻出身子,双手扣住船身,倏地翻上了船顶。 乔桥举目而望,见一条黑影飞速掠向舰队南边的船顶,并在全舰队最高大的一艘舰上停了下来。那是太平国军元帅的坐舰。 乔桥想,此人深夜到此,鬼鬼祟祟,意欲何为?跑到那元帅坐舰上去,是要行刺,还是暗中和那元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本是个好奇的人,撞上这等怪事,哪有不看个明白之理。 乔桥猫着身子,展开功夫,一条船一条船地跃将过去,在挨着元帅坐舰的船顶上隐下身来,盯着那黑影的动静。好在这时各舰上兵将们都已睡去,只留下船头一名士兵值哨。乔桥和那黑影的行动,那些值哨士兵是发现不了的。 那黑影双脚勾住船舷,身子倒挂,打开了船舱的窗户,倏地溜了进去。 瞬间,乔桥听到了舱内的打斗之声。再过片时,只见两条黑影一齐从窗子穿出,跃到乔桥隐身的船顶上来了。 二人就在船顶之上,拳来剑往,翻翻滚滚地斗将起来。看架势,两人的身手都很是不凡。 乔桥定睛细看,那黑影全身黑衣,连脸都用黑布蒙住了,看不出面容。而另一人就是那太平国元帅。没想到,那元帅还是一位武功高手! 斗得片时,只听得一声清啸,那黑衣人身子拔地直冲而起,在半空中一个倒转,头下脚上,双手握剑,笔直地向那元帅头顶上刺将下来。那柄铜剑在月光下金光闪闪,还隐隐夹有破空之声,其势迅如雷霆! 那元帅看样子无法挡那一招,双脚一点,身子向后疾退,到了船舷边缘。那黑衣人一剑落空,剑尖在船板上一点,身子平飞,剑身平举,依然闪电般向元帅刺了过去。 那元帅身体一矮,举剑撩向黑衣人疾刺而来的剑身。只听得一阵金铁交鸣,那元帅的剑脱手飞出,越过船尾,落入海中。 元帅的剑脱手的刹那,黑衣人的剑势一变,右手持剑,在元帅面前划了一个圆弧,而后剑尖轻颤,向那元帅的咽喉处刺去。这一剑十分奇妙,先是那圆弧一圈,将元帅的身体全都圈在剑势之内,使其避无可避。而后笔直一剑奔咽喉处,剑尖又颤摇不定,似乎可以随时变招,刺向任何方位。 乔桥看那元帅绝然躲不过这一致命杀招,如待那黑衣人招数用实,元帅立即就要血溅当场。乔桥脑中来不及有任何想法,便飞身而出,举起铜剑向黑衣人剑身上格去。 “当”地一声脆响,黑衣人的剑被格开,人也向后退了两三步才立定。乔桥只感到整只手臂都在发麻,剑几乎拿捏不住,心中对那黑衣人的高强功力十分震骇。 那元帅乘势退开,在船的另一侧立住,见是乔桥出手救了他,便一抱拳,淡淡地道:“原来是你。谢了!” 那黑衣人手指元帅,骂道:“狗贼,有胆的莫要跑了,也不要靠了旁人相助。你我再战!” 那元帅闷哼一声,并不答话,也未逃开。 那黑衣人转眼看乔桥,当看到乔桥手中铜剑时,“咦”了一声,倏地掠身上前,剑身斜挑,朝乔桥攻了过来。 乔桥看那人剑的来势,与自己所学剑法有些似是而非。心中正自疑惑,那人剑尖已攻到面门。乔桥情急之下,自然而然地使出谷阳公主帛书上的剑法,斜身避开来剑,举剑相迎。 两剑相交,那人又轻轻“咦”了一声。 倏忽之间,二人已交换了五六招。由于二人对对方剑法都似熟非熟,每换一招都险到极点。双方都不敢将招式用老,一沾即退。 又换几招,那黑衣人突地使出怪招,将乔桥逼退,跳出圈子,叫道:“且慢!” 乔桥一愕,收住剑势,道:“怎么?” 黑衣人道:“你这贼奴才,究竟是何人?你的剑法自何处学来?手中剑又自何处得来?你若不如实相告,今日休怪我剑下无情!” 乔桥一听“贼奴才”三字,气往上冲,叫道:“你又是何人?如何张口就要伤人?你剑下无情,我手中宝剑也不认口中无德之人!” 黑衣人道:“助纣为虐,骂你一声狗奴才还不认么?” 乔桥知道黑衣人误以为自己是和太平国军元帅一伙,正要出言,却听得周围各船上起了呐喊声。转头一看,各船上纷纷燃起了灯火,太平国兵将都站立船上,手执武器,把船朝这边靠了过来。 黑衣人知道如再纠缠下去,定要陷入太平国军的重围之中,于是指着元帅骂道:“狗贼,今日算你运气。他日我定要取你狗头!”说完,翻身一跃,“扑通”一下钻入水中,不见了。 那黑衣人已然不见,乔桥却还站在当场发呆。他在想,刚才那黑衣人似乎对自己这把剑很熟悉,他的剑法与自己的剑法似是而非,似出同源。照此推理,他应与义姊谷阳公主颇有些渊源了。那么,他究竟是义姊的同门师友,还是亲属家人?事情怎么总这么巧,自己老是碰到与义姊有瓜葛的人物呢?还有,那黑衣人与这太平国军元帅结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取了这元帅的性命不可?他们之间的仇怨与义姊有无关联? 一时间,各种问题纷至沓来,搅得乔桥脑中一团乱麻。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 第二十八章 神秘的航程(二)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舰队启航,往东南方向航行。 乔桥打开地图,判断舰队的航线是向着台湾岛的方向。他想,这时的太平国人也许已经发现了台湾岛。对于这个时代续航力并不强的木制舰船来说,向太平洋深处航行,台湾岛作为一个补充给养的地方,应是个不错的选择。 果然,舰队航行了一天一夜,前方出现了一个大岛。乔桥拿地图仔细比照了一下,断定眼前的大岛的确就是台湾岛。 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台湾岛,乔桥心中竟有几分激动。在军校读书时,他曾想过,毕业后带领一个排(他毕业后的军衔为少尉,有职务的话应是副排以上)的特种部队,随攻台部队征战台湾,统一台湾。没想到,那时想到台湾到不了,如今在这远古时代却意外地踏上了台湾的土地。 舰队在一个港湾靠了岸。岸上也修有简易的码头,规模和在浙江沿海见到的那座码头差不多,码头上也有太平国军士兵和苦力,苦力照样在往海边停泊的船上搬运物品。只是人数少多了,码头上也就没那么热闹。 乔桥得到通报,舰队要在这里休整一天,明日一早启航。乔桥及五位姑娘还被特许上岸走动,限时一个时辰,由十名军士相伴。 用过早餐,乔桥带着五位姑娘上岸闲走。他们身上没有银钱,不能像太平国兵将那样吃喝购物,只是闲看。酒肆里飘出的酒菜的香味倒是让乔桥食指大动,但他也只好忍着。 乔桥看那些做工的苦力,个个都很黑瘦,其模样和他以前见到的一些福建沿海的渔民差不多。因想,台湾远古先民本就是从大陆迁移来的,相貌相似也在情理之中。现在看到的这些当地土著人,或许就是台湾后世高山族等少数民族的祖先吧。 一个时辰后,跟随的太平国军士催乔桥回船。乔桥无奈,只得带五位姑娘回到舰上。 用过午饭,乔桥在舰楼上闲坐,忽地想起,这一路上所见,尽是这个时代极生动的史实,自己何不将它们记了下来?如果将来有机会回到21世纪,这样的记载于那个时代的人们来说,可是太珍贵了。何况,自己还要去传说中的太平国,以后的所见所闻更是新奇,更具史料价值。既然老天爷安排自己来这个时代走一遭,那就不要浪费了这极好的机会!一定要记下些东西! 于是,乔桥向那太平国军元帅交涉,要来些书写的墨砚绢帛。回到船舱,乔桥叫来可人帮着磨墨。正在船头闲坐的可怡听乔桥要书写什么,极是好奇,便也跟了进来。 磨好了墨,乔桥便在几案上展开绢帛,写将起来。他一提笔,自然而然地便使用了他所熟悉的简化字。 可人可怡在一旁观看,都看不懂乔桥写些什么。 一会儿,可怡忍不住问道:“公子所书竟是何文字?我如何一字也不识得?” 乔桥停笔,转头笑着打趣道:“此乃天书,你如何识得?” 可怡小嘴一撇,道:“公子休要取笑于我,这世间果有天书么?” 可人道:“如何没有?公子乃羲皇降世,自然识得天书。我等凡人,哪能与公子相比!” 可怡横了可人一眼,道:“就你聪明。我偏就不信!” 可人心中一急,拿眼望着乔桥,不知说什么好。 乔桥见二人争执,笑道:“你二人别争,我不过戏言而已。你二人如若有意,往后闲暇时,我教了你二人就是。” 可怡喜道:“多谢公子!” 又是一个月明星稀之夜。 三更已过,除了当值哨兵,人们都睡了,码头和海港一片宁静,灯火稀疏。乔桥还在船舱里凭案挑灯夜书,记着他这几年来的经历与见闻。 一段写毕,乔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吹灭了灯,悄悄起身,走到船头。只见明月高挂,疏星隐耀,海面上波光跃动,星星点点。再看台湾岛上,远处群山起伏,崔嵬却又宁静。 面对沉于宁静中的台湾岛,乔桥突发奇想:自己既然来到这里,何不在岛上留下点什么?比方说一块石头标记之类。如若21世纪的人们偶然能发掘出来,岂不是台湾自古乃我中华国土的又一明证? 乔桥越想越觉奇妙,于是决定上岛走它一遭。 但上岛有个麻烦,就是得避过船头的值哨兵,否则就走不成。要避过那值哨兵,只有潜水上岸。好在时值盛夏,天气炎热,下水也没什么。 乔桥回舱携了枪械和铜剑,悄悄溜到船尾,轻轻钻进水中。 乔桥选一处无人的地段上了岸,然后提一口气,朝远处起伏的群山奔跑而去。 到得山脚,乔桥在一面突起的石山前停了下来。此处有一条小溪,溪水弯过那石山,流势缓慢,形成一汪碧潭。石崖上萝蔓披垂,有的在轻风中飘荡,将黑色的倩影画在水面,月光下一漾一漾的。 乔桥看那溪水十分清澈可爱,想起自己刚才在海水中泡过,身上沾盐,等会风干后会不舒服,便走入溪水中游了一会儿。 那水很是清凉,乔桥上岸后感觉极清爽。他在岸边寻了一块扁平的石板,拿出匕首,运起腕力,在石上刻下“中华”两个繁体大字。 刻好之后,乔桥拿着石板,左看右看,自觉有几分奇妙,又有几分滑稽。他想,就算自己现在把它深埋地下,几千年的世事巨变,这地方被无数代人翻来耕去,或成良田,或作屋基,这石板几千之后还会有踪影么? 但转而一想,管它呢,不为别的,就为自己来此走一遭,图个好玩吧。 于是,乔桥选了一块土质较松软的泥地,竖起那石板,左手扶住,右掌扬起,“嗨”地一掌拍下,那石板入土数寸。再一掌,石板竟没入土中。 突地,从那水边石山上传来一声呼喝:“好雄劲的膂力!” 乔桥大吃一惊,转头朝声响处看。只见一人一身黑衣,从那石崖之上飘身而下,有如御风而行一般,转眼之间便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立住。 这人好俊的功夫!乔桥惊叹之余,本能地退了一步,双手握枪,紧盯了那人细看。 那人全身黑衣,脸也被黑布蒙住。但从身形上,乔桥认出了他,就是前两天在浙江沿海港口刺杀太平国军元帅的那个刺客!此人从浙江沿海一直跟到台湾,当真是阴魂不散了。 既已认出来人是谁,乔桥心中镇定了,说道:“你究竟是何人?堂堂男子汉,为何一路上鬼鬼祟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哈哈一笑,神态很是倨傲,道:“我是何人无甚紧要。我今日不骂你奴才,也不问你是何人,只要你如实相告。你身上宝剑从何而来?你剑法又自何处学来?” 乔桥最看不得傲慢的人,见他神情,心中有气,道:“若我不说便怎的?又要打上一架么?” 那人淡淡地道:“我是好意。你若执意不说,我也只好将你手中剑与剑法一并取了!” 乔桥一听更气。听他口气,不仅要强取自己铜剑,还要废了自己武功,天下哪有如此强横霸道之人! 乔桥心中气极,脸上却不表露,笑道:“原来阁下是看上了我手中宝剑与剑法。本来,这均是些身外之物,与了你也不打紧。只是我有个脾气,手中之物,无论大小,只送君子,不与小人!” 黑衣人双眼一翻,抬头望天,冷冷地道:“你是执意不说的了?说不得,今日也只好做一回小人了。”话音未落,只见金光一闪,宝剑在手,刷地一剑朝乔桥攻了过去。 乔桥见剑势迅猛,来不及拔剑,顺势抡起手中步枪,迎住来剑。 “锵锵锵”一阵金铁交鸣,那黑衣人一气攻出三四剑,乔桥一一用手中步枪挡住。乔桥双手微微发麻,黑衣人也突地后退,跃出了圈子。 黑衣人看着手中的剑,愣住了。那剑的剑刃上,竟然出现了好几个缺口!他手中所持可是一把上好的宝剑啊!乔桥一看,便即明白。他手中自动步枪的枪身乃是上等钢材制成,黑衣人手中之剑,再好也只是铜制品,两者的坚韧度不可同日而语。大力碰击之下,铜剑缺口是自然的。可黑衣人连钢铁为何物都不知道,哪里想得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那黑衣人愣怔半晌,仰头望天,长长地叹息一声。那叹息声中,似有无限凄凉与落寞。只听他道:“唉,十年练剑,原以为天下无敌,可以凭手中剑手刃国贼,匡救社稷,报仇雪恨。哪知今日却败于一黄毛小子之手!悠悠苍天,待我何其不厚!” 乔桥听他的话,看他神态,也是一怔。没想这人情绪的变化如此之大,刚刚还一副冷傲无比的样子,现在却又如此颓唐失意,真真让人捉摸不透。 怔了一会乔桥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有不忍。又听他说“手刃国贼”、“匡救社稷”之类,想这人兴许是个行侠仗义之人,于是便道:“你并未败啊,何苦如此?再则,即算败了,也是区区小事,何至如此萦怀?” 那黑衣人一听乔桥的话,心中涌出凄苦之情,道:“罢了,罢了!败则败矣,还要受如此奚落与羞辱,活着还有何意味!”说着,横过手中之剑,便向脖子上抹去。 乔桥没想他竟如此心胸狭小,大吃一惊,急道:“我并未羞辱于你啊!”说着,就要跃身起来去救他。 乔桥身子将起未起时,突听得劲风破空之声,一石块疾速飞到,正中黑衣人手中铜剑剑身。“当”地一声,黑衣人手中之剑被荡开一边,免去了血溅当场之灾。 二人愕然转头,只见那石山崖顶上,一人临风而立,白衣飘飘,黑发如瀑,美若天仙! 欲知来者何人,请看下章。 第二十九章 神秘的航程(三) 却说那石崖顶上现出一个人来,乔桥定睛一看,大喜叫道:“义姊,你来了!” 原来,是谷阳公主到了,是她在千钧一发之时,救了那黑衣人。 只听谷阳公主幽幽地叹息了一声,道:“十年了,未曾想你丝毫未改,还是这般心高气傲,还是这般拘泥偏狭。十年修习,你不觉惭愧么?” 谷阳公主说话声音并不大,但字字清晰,句句都清楚地送入人的耳鼓之中。乔桥想,时隔一年有余,义姊的功力更见精纯了。 那黑衣人怔怔地看了谷阳公主一会,忽地“啊呀”一声,翻身便跑,如飞般地去了。 乔桥一怔,待要出声唤他,却见他转瞬间已去得远了,隐入了山坡林中。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谷阳公主纵身一跃,衣袂飘飘,下得崖来,在乔桥面前立住了。 乔桥抱拳施礼,道:“姊姊向来可好?如何到了这里?想煞小弟了!” 谷阳一笑,道:“你这张嘴总是甜的。你我到水边坐了说话。” 二人来到水边,在两块石上坐了。乔桥又问:“姊姊还在那荒岛上住着么?缘何到了这里?” 谷阳道:“年来我行无定止,居无定所,四海为家,倒也逍遥。自我国西征大军到来,我探得带兵的是乌恒元帅,便知石海定要找他寻仇,也就一路暗中跟了来。” 乔桥知道谷阳所说乌恒元帅应是太平国军元帅,只是不知她说的石海是不是那黑衣人,便问道:“姊姊所言石海,是否即是适才那黑衣人?” 谷阳道:“正是。他是我同门师弟,原本大我一岁,只是入师门晚些,我倒成了师姊了。十余年前他因事浪迹江湖,我亦去国远走,从此音信杳然。十年过了,没想他还是这般心性。”说着,摇了摇头,幽幽地叹了口气。 乔桥从她叹息声中,隐隐听出义姊与她这位师弟之间,定有些复杂的不为人知的隐秘。只是谷阳不说,这些事他也不便开口询问。于是,他便问那乌恒元帅在朝中是何等样人,石海缘何与这乌恒结下深仇大恨。 谷阳道:“此事说来话长。这乌恒乃我国西木王之子,西木王于我朝有大功,家势煊赫,这乌恒又勇武过人,足智多谋,深得我皇兄宠信。老西木王死后,乌恒承袭爵位,在朝中官位愈来愈高,又广植羽翼,日渐坐大。偏我皇兄只图安逸,朝中大事倒有大半交与乌恒处理了。这乌恒在朝中势大,本人为人极是老谋深算。他有个不成气的儿子乌鹏,整日和一帮纨绔四处嫖赌,无恶不作,闹得个京城鸡犬不宁,也无人管束得了。我石海师弟家是京城殷实小户,日子倒也过得。祸事出在师弟的妹子身上。这妹子长到十五六岁,出落得极是标致,名闻京师。一日,这妹子被乌鹏见了,乌鹏便要强抢。那妹子及父母抵死不从,乌鹏便大打出手,当场将三人打死。石海师弟当时不在,逃得一命。自此,师弟与这乌恒家便结下了血海深仇。” 乔桥听完,全身血气上涌,道:“这乌恒把持朝政,又纵子为恶,想来也决非好人。那日在船上,我就不该救了他,让石海兄一剑杀了他便一了百了。” 谷阳摇头,道:“此言差矣,这等时节,乌恒是万万死不得的。那晚我就伏在左近,你若不出手,我也会出手。” 乔桥怪道:“这却是为何?” 谷阳道:“你有所不知。其一,这乌恒广植羽翼,军中好几员悍将均是他死党。前些日你所杀豹头环眼之人便是其中之一。这几员悍将对朝中其它官员谁也不服,即是我皇兄也镇不住,只服乌恒。如若乌恒为人所害,彼等必会反叛;其二,现今我太平国朝中势力乃是三足鼎立,形势微妙。势力最大者为乌恒,其次乃东襄王木洋,木洋与其子木腾为人奸诈,又牢牢掌控京城5万御林军,与乌家势若水火。势力最小者为仓氏与孔氏两大家族,其首脑仓顼与孔箕乃朝中文官首领,为人较正直。正因有他们在,我太平国还不至人心尽失。若乌恒一死,军中必乱,朝中仓孔两大家族无法与东襄王抗衡,木洋父子势必把持朝政。那时,我太平国便国将不国了!” 听了谷阳公主一番话,乔桥深感那太平国中形势复杂,自己此行前途难测,如若卷入权力斗争的漩涡,那就吉凶难卜了。当然,这些都还是以后的事,而眼前,如何对待乌恒与石海的行刺就叫他难办。于是,他对谷阳道:“如此,往后若石海兄再来行刺,我当如何?” 谷阳正容道:“贤弟,你得依我一件事。” 乔桥道:“姊姊有事但请吩咐,乔桥定当尽心竭力而为。” 谷阳道:“此去我太平国,路途还甚遥远,你得保那乌恒全身回返朝中。我知你有此本领。” 乔桥沉吟道:“这个却有些难。那乌恒见识过我手中之枪的厉害,对我极是防犯。航行停靠之时,其坐舰与我之坐船总相隔极远。如此,万一事出突然,我如何保得他周全?” 听了乔桥的话,谷阳沉思片刻,道:“此事非同小可,我与你往那乌恒的坐舰上走一遭,要他航行停靠之时,将其坐舰与你之坐船并于一处。我若不亲自前去,他也不会信你。” 乔桥道:“姊姊身份特殊,与那乌恒可曾有过过节么?” 谷阳一笑,道:“你是担心我安危吧?” 乔桥道:“正是。” 谷阳“哼”了一声,道:“要加害于我,我谅那乌恒既无这份胆量,也无这份能耐!” 乔桥想,那乌恒有无害义姊的胆量他不知道,但要说能耐,乌恒倒可能真没有。凭义姊的功夫,加上自己在旁,到乌恒的舰上走个来回,谅也不至有事。于是,乔桥便道:“也好,就走他一遭。不然,我还真难保他一路无事。” 二人起身,放开脚步,不一会便到了海边,到了乌恒坐舰之前。 船头值哨兵见乔桥带了个陌生女人到来,吃了一惊,对乔桥叫道:“将军缘何深夜到此?那女子又是何人?” 乔桥道:“我有要事要见元帅。” 值哨兵道:“元帅早已安歇,将军有事,明日再来。” 乔桥正要再说话,却见谷阳公主身形一晃,飘身上了船头,就往船舱里闯。那值哨兵吃了一惊,举剑就往谷阳公主刺去。谷阳公主身子微晃,躲过来剑,右手微抬,袖子往那值哨兵身上一拂,值哨兵便不自禁地往船舷边冲去,最后收不住势,“扑通”一声落到海里去了。 乔桥也飘身上船。 这时,那元帅乌恒想是被外边的声响惊醒了。船的第二楼上的舱里亮起了灯光。只听舱中传来乌恒的声音:“是哪路贵客深夜来访?老夫未能迎客,莫怪失礼啊!” 乌恒的声音中气充沛,似在向来人炫耀示威一般。 谷阳公主脸上掠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冷笑,也不答话,轻轻一纵,上了船楼。那身形真是美妙极了,有如天仙御风一般。 乔桥也纵身上楼,与谷阳公主一道,向亮灯的船舱走去。 进得船舱,只见舱中甚是洁净,布置十分考究。那乌恒穿带齐整,端坐于书案之前,手拿黄卷看着,并不抬头看人。 乔桥对乌恒抱了抱拳,道:“元帅,深夜来此,惊扰好梦了。” 乌恒装模作样地继续展卷而读,没看乔桥,道:“原来是乔将军到了。将军身边是哪位贵客?深夜闯舰,似是缺些礼数啊!” 谷阳冷冷地道:“乌大人,我倒要见识一下,我如何才算对你有礼!” 听了谷阳的声音,乌恒大吃一惊,急转过身来,望着公主,“你,你是……” 公主道:“十年不见,乌大人老了不少啊,双眼昏花了。还要不要我对你行礼了?” 乌恒揉了揉眼,迟疑了一下,起身离坐,拜倒下去,道:“老臣不知公主驾到,公主恕罪!” 公主道:“我早已不是公主身份,虚礼就免了。你且起来说话。” 乌恒起身,在案旁躬身立了,道:“公主深夜前来,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我是为你性命而来。” 乌恒一听,又吃一惊,拜将下去,道:“公主欲取老臣性命,老臣原也无甚怨言。只是,老臣若死,这朝中……” 公主拂了拂衣袖,道:“我知你在朝中势大,你也不必拿话来挤兑于我。今日我亲来会你,是要救你性命,而非取你性命。” 乌恒跪在地上,道:“老臣惶恐。敢问公主,老臣有何祸事,竟要劳动公主玉驾,亲来相救?” 公主道:“你有多少政敌仇家,你心中自明。这回朝路途遥远,一路上多少人想要你性命,你也自比我清楚。单就石海手中一把剑,你自忖你及你身边的那些武士,能抵敌得住么?” 乌恒心知公主说的是实情。这些天来,他虽时时装模作样为自己壮胆,但也时时心中惴惴,担心石海或是别的仇家找上门来,要了他性命。然而,对于谷阳公主,他却心中绝不领情。他知道公主无论是为她的皇兄考虑,还是为整个太平国考虑,于公于私都不希望他乌恒现在就死。 不过,表面上对公主他还得客客气气。于是道:“老臣感激公主抬爱。公主既专为救老臣性命而来,可有良策?” 公主道:“我心中实无良策,只有一法,即将你之坐舰与我这位义弟之坐船并在一起,让义弟常在你左右,或可保得你性命无忧。义弟的本事你是见识过了。” 乌恒抬头看了乔桥一眼,眼中露着疑惑。他吃惊于眼前这个曾是小小蛮邦首领的黄毛小子,何时竟成了谷阳公主的“义弟”。这个当年在国内有着许多传闻的谷阳公主,十余年来音信全无,其行事踪迹也是十分神秘!至于这公主所提要乔桥一路上伴他左右,他心中也是直打鼓。自从在战场上见过乔桥的手段后,他对乔桥着实有些忌惮。一路上,他表面上与乔桥虚与应酬,暗地里却处处提防。 见乌恒不说话,公主道:“我知你对我义弟手中利器很是忌惮。但义弟是守信之人,他既应了保你一路平安,便会尽力,决计不会害你。” 乔桥插话道:“元帅,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方可少些危险。乔某虽番邦蛮民,却也识得大体,定当竭力保元帅平安。再则,元帅请想,如乔某想害你,这一路来,不是我夸口,元帅怕是有十条命也早没了。” 乌恒见二人说得句句是实,又想这谷阳公主的确是怕他此时被杀,朝中大乱,她那不成气的皇兄镇不住台面,便道:“既如此,老臣多谢公主美意。老臣这便下令,让乔将军坐船移靠过来。” “好了,你不必口是心非,我于你也无美意。”公主说着,脸色一变,冷若冰霜,“乌大人,你听着,凭你当年多方罗织附马罪名,凭你纵子杀我石海师弟一家三口,你项上人头我前些日便取了!看在天下苍生面上,我且饶你。此次回京,你当好自为之,约束逆子。如若不然,天涯海角,我定当追魂索命!告辞了!” 公主说完,飘身出了船舱。乔桥跟着出来。 上得岸来,乔桥道:“姊姊,且到我坐船上一叙,明日再定行止如何?小弟有许多话想与姊姊叙说。” 公主抬头,望着西天的圆月,道:“人生聚散,本就无常,多聚一时又当如何?贤弟,你此去我太平国,前路凶险,吉凶难测,诸事均要小心在意。如遇难决之事,可与仓顼、孔箕两位大人商议。” 乔桥知道这位义姊的脾气,留是留不住的,心中不禁有些怅然,道:“小弟记住了。此时长夜漫漫,风高露重,姊姊孤身一人,要往哪里去?” 此时,乔桥坐船上传来一声高亢的鸣叫,是那只凰鸟的叫声。听得那声音,乔桥又道:“姊姊,鸟儿也恋旧主,它在留你呢。” 公主淡淡一笑,道:“且莫管它。风高也好,露重也罢,为姊的这些年早已惯了。我意早些寻得石海师弟,或可阻止他刺杀乌恒,也为你减些麻烦。” 乔桥道:“姊姊处处为国为民为他人体察,令小弟感动。” 公主又一笑,道:“夜凉了,你回船歇息吧,我去了!” 一个“去”字还未落音,只见谷阳公主身形一晃,已向岛上群山起伏的方向,飘然而去。 乔桥痴望着谷阳公主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怅怅惘惘,空落落的。 第三十章 连夜杀向京城(一) 舰队离开台湾岛,便一直向东航行。 沿途经过些大大小小的岛屿,乔桥凭着一张地图,加上一些确定方位的知识,确认这些岛屿的名称,然后一一将见闻记下。 二十余天后,遥远的前方终于出现了地平线。乔桥站在船楼上看到,那地平线左右都无边际。那里,定然不是岛屿,而是宽广的大陆! 乔桥长舒了一口气,庆幸一路无事,终于不负义姊所托,保得乌恒平安。同时,心中又涌起一种激动,终于看到传说中的母(穆)大陆——太平国了! 两个时辰后,舰队进入一个大港口。乔桥放眼望去,只见船只密密麻麻,海面上白帆点点,船桅如林。码头上人来人往,各种声音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岸边矮的是木屋,高大的是石头建筑,一排排一行行,鳞次栉比,一眼望不到边际。好一座繁华的城市!乔桥想,看来这太平国文明程度之高,还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乔桥后来才知道,眼前的这座港口城市名为西港城,是太平国中仅次于京城的第二大城市,也是西木王的封地,乌恒的老巢。在太平国的东南北三面,还有三大港口,分别名为东港城、南港城和北港城,也都是人口过十万的大都市。 舰队在一个大型码头停靠后,乔桥被乌恒召到旗舰上议事。 乔桥进到乌恒的坐舱,见军中几位将领,乌恒的几位亲兵队长和贴身卫士都到了。他心中有些疑惑,不知乌恒召他来是何目的,因为这样正式的议事,他还是第一次参与。一两个月来,乌恒军中之事从不让乔桥知晓。 人都到齐了,乌恒站起身来,道:“各位,赖天护佑,我等已平安回国。然此去京城,还有三日行程,沿途状况难以预料,各位仍需小心在意,不可有半点疏忽。水军一个时辰后各回本营,步军、骑军与卫队明日一早随我起程赴京。水军统领听令!” 水军统领站起身来,大声道:“末将在!” 乌恒道:“你听着,自今日午时始,水军各队准假半日,回家与亲眷团聚,然明日寅时前必要回营。明日寅时起,你要严加约束部众,如常巡视操练,不可有半分差弛!” “遵命!”水军统领抱拳行礼,坐下。 乌恒又道:“步、骑军统领听令!” “末将在!”步军与骑军统领同时站了起来。 “自今日午时始,步、骑军各队准假半日,入城购物消遣,家在西港的回家与亲眷团聚,然子时前必要回船。还要重申戒律,蛮横斗殴者斩,掳掠抢劫者斩,强买强卖者斩,奸淫妇女者斩!” “遵命!”步、骑军统领领命坐下。 看着乌恒下达命令,乔桥想,乌恒这人确实不简单。单就他治军严肃来看,此人在朝中势力也决非幸运得来。 乔桥正想着,只见一值哨兵来到舱门口,向乌恒禀报:“禀元帅,乌管家自京城赶来,有急事要见元帅。” 乌恒愕了一愕,随即恢复平静,道:“请他进来。” 值哨兵转身去后片时,一个人急急地闯进舱来。乔桥拿眼去看,只见他一身黑色短衣,背上全汗湿了,脸上尽是风尘之色,想来是连续长途奔跑所致;年纪约五十余岁,脸上黑瘦,但双目精光湛然,并无太多疲倦之色。乔桥想,这人定有一身上乘武功。 那人跑到乌恒面前行了礼,道:“王爷请借一步说话,小人有要事相告。” 乌恒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对众人道:“诸位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说着站起身来,领着管家进到里间去了。 进得里间,乌恒又领管家沿一楼梯下去,来到一间密室,然后将门关好。 门一关上,那管家便在乌恒面前跪下,叫道:“王爷,大事不好。请王爷速速回京,搭救小王爷!” 乌恒心中一惊,但面上不露声色,沉声道:“慌甚么!你且起身,与我拣紧要的说来。” 管家起来,躬身道:“四日之前,小王爷与木小王爷不知因何事冲突,木小王爷便带兵将小王爷抓去,投入监牢。我四处托人打点周旋,却一点消息也探不出。我又买通宫内值事太监,进宫面见圣上……” 这时,乌恒插话道:“你见到圣上了么?圣上态度如何?有何话说?” 管家道:“我费尽周折,见到了圣上。圣上听说此事,沉默良久,提笔写下一道密旨,交与我收好,并说王爷这几日便可回国,叫我速速赶来,将密旨交与王爷。”说着,管家解开上衣,将衣襟的衬里撕开,掏出一小卷黄绢来,躬身递给了乌恒。 乌恒接过,展开一看,见上面只写了一行字:接旨后二日内率部进京。 看了密旨,乌恒在密室内来回踱起步来。他心中担心儿子的安危,但这不是主要的。最为重要的是,他从皇帝的密旨上短短的一句话里,嗅出了一种味道,京城里的异常味道!皇帝虽荒淫,却并不糊涂。皇帝心中明白,他乌恒一离京,木洋父子就有可能生事。所以当初皇帝叫他率军西征时,也同时叫木洋率军东征。但是,皇帝没考虑到,他的儿子决不是木洋儿子木腾的对手,两老虽同时离京,朝中还是可能生变。自己儿子无能,他又无法说得出口,无法去提醒皇帝。现在看来,那木腾是要在京中有所动作了。好在他离京之时,已暗中有些安排,事情还不至于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麻烦的是,自己此次赶巧提前回朝,多半是因为乔桥的事,未曾带得许多部众。能够在两日之内赶回京城的,只有自己的卫队与不足千人的随行骑军,总数还不足千五百人。京城基本是御林军的天下,这点力量也不知能起到什么作用。然而,事已至此,也只有先赶回京城,相机行事了。 良久,乌恒对管家道:“把守京城西门的御林军统领,可还是齐泰么?” 管家躬身答道:“据小人所知,还是齐泰将军。” 乌恒点头道:“如此甚好。我即刻修一通书札,你今日即单骑快马返京,将书札密交齐泰。”说着,便去书案边坐下,展开黄绢,提笔写了起来。 管家心中有些疑惑,那齐泰是御林军一部的统领,按理说是东襄王的人,何以王爷在如此关键时刻找他办事?但乌恒不说,他也不问,甚至也懒得去想,这是他长年做奴才的习惯。反正,主子行事总有主子的道理,做奴才的不必也不能过问。 片时,乌恒将书札写完,用一个小布袋装起,又用蜡封好,递给管家,道:“你在此用过午餐,歇息两个时辰。我与你选两匹好马,而后起程。” 管家接过书札,依旧在衣襟衬里中藏好,道:“情势紧迫,歇息就不必了。烦王爷快些将马选好,小人用过午餐便即起程。” 乌恒听了,心中微微有些感动。这管家名叫乌里,是他长年培养的心腹死士,又是同宗,对乌家一向忠心耿耿。现在乌家有事,他自然是拼死效力。但乌恒想,自京城到此地,三日路程两日赶到,自然是马不停蹄。现又要立马返回,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禁受不了。于是便道:“还是歇息两个时辰,养养精神再走。事情还未急到要赶这两个时辰。” 乌里道:“也好。小人谢过王爷!” 乌恒向着舱门轻轻拍了两下手掌。 一名武士应声而来,轻轻推开舱门,躬身道:“王爷有何吩咐?” “你带乌管家用膳,安排他歇息,并选两匹上好战马,两个时辰后交与乌管家。” 武士答应着退走,管家也跟着退了出去。 乌恒回到楼上船舱,环视众人,道:“害各位久等。事情有变,适才安排须有些变更。水军统领听令,自今日起,水军各队除如常操练巡查,还要严守各营各舰,不见本帅手令,任何人不得调动一兵一卒。如遇外人强力胁迫,则坚决反击之!” 水军统领站起,大声道:“末将遵命。元帅放心,我在,乌家水军在!” 乌恒满意地点点头,又道:“步军、骑军统领听令!” 步、骑军统领站起,齐声道:“末将在!” “步军、骑军各队稍事歇息,两个时辰后随我起程赴京。骑军与卫队均一人二马,随我先行。步军定要昼夜兼程,随后赶到。” “遵命!”两位统领坐下。在场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且都在想,事情一定不小,不然决不会用得着一人二马,昼夜兼程。但乌恒不说,大家都不敢问。 乌恒挥了挥手,道:“各位将军都退下准备去吧,乔将军请稍留片刻。” 众人退出后,乔桥对乌恒道:“元帅将乔某召来,有何吩咐?” 乌恒沉吟一下,道:“不瞒将军说,近日京中或有大事发生。还要将军不辞辛劳,即刻随我起程。路途之上仍如前些日一样,伴我左右。老夫对将军多有仰仗呢。” 听了乌恒的话,乔桥心想,看样子这乌恒离京日久,那太平国朝中有可能出了大的变故。不然,那管家不会那样行色匆匆,乌恒也不会急着昼夜兼程地要赶回京去。自己原本担心卷入太平国权力斗争的漩涡,现在看来,这是很难避免的了。这乌恒是看中了自己厉害,想要笼络利用自己了。面对此种情形,自己又当如何处置呢? 见乔桥沉吟不语,乌恒道:“将军有何难处么?” 乔桥道:“保得元帅平安,是我应承的事,随行元帅左右理所应当。只是,到时只怕乔某本领有限,难为元帅担当大事。” 乌恒道:“将军不必过谦。你是乘车呢,还是乘马?” 乔桥想,这个时代的车,再高级也就是马车,路也难有好路。马不停蹄地赶路,乘车的话,不颠个七荤八素才怪。于是道:“我还是乘马吧。只是我及几位随从以往都未曾乘马长途奔行,元帅可得选些好马与我。” 乌恒笑道:“这个自然。既如此,将军早些回去歇着,两个时辰后即要起程了。” 乔桥道:“歇息怕是不行了。我的五位随从从未乘过马,还得稍加习练方能上路。请元帅早些着人将马匹送来。” 乌恒点头,道:“如此,就辛苦将军了。” “不必客气。”乔桥向乌恒一抱拳,告辞出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 第三十一章 连夜杀向京城(二) 两个时辰后,按乔桥估算的时间,应是下午4点左右,乌恒率领他的卫队、骑兵近1500人的部队,带同乔桥他们,离开西港城,驰上大路,向京城进发。 为赶行程,原本打算乘车的乌恒也改为骑马。路途中,他总是与乔桥并辔驰行。这一方面是他相信了乔桥的确不会加害于他,另一方面也是要借重乔桥的本领来保护他,当然也有跟乔桥套近乎的意思。 可人、可怡等五位姑娘跟在乔桥身后。乔桥看她们骑马奔行,腰悬铜剑,阳光下人人脸泛红霞,真还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原本,五位姑娘是没有武器的,乔桥跟乌恒说路途上如有意外,姑娘们手无寸铁无法作战,再说姑娘们身手都不错,有武器的话就是好帮手。乌恒被乔桥说动,就同意给姑娘们每人配发一柄剑。 一行人连续奔驰了好几个时辰,看看已是月近中天,部众都人困马乏,乌恒只得下令停下暂歇。他将骑军统领和几名卫队长找来,交代他们督令部下抓紧时间休息,一个时辰之后换马起程;休息时各队要在四周多布值哨,严加防范。 他们歇息的地方是一片平坦的开阔地,而前方不远处,则是两山夹峙的一条幽深峡谷。峡谷两边峭崖耸立,形势极险。官道从两山之间穿入,一眼望不到尽头,不知那峡谷到底有多长。 乔桥看着那条峡谷,心想这地方太过凶险,要是有人在这里设一支伏兵,那这不足千五百人的队伍可就麻烦了。这样想着,他悄悄对身边的可人可怡道:“悄悄转告姊妹们,待进那峡谷时,紧随我左右。无论发生何事,都不得慌乱走散。” 可人可怡点头答应。乔桥走到乌恒身边,指着前方峡谷,轻声道:“元帅,此处别无他路可行么?” 乌恒望着前方峡谷,亦是脸有忧色,道:“我知将军顾虑甚么。只是此地山势极是险峻,除眼前这条鬼哭峡为唯一官道大路,小路均崎岖艰险,大队人马实无他路可行。” 乔桥道:“既如此,进入峡谷时,请元帅紧随我左右。另,无论发生何事,均要严令部众拼死向前,不可有片刻迟疑。” “将军所言极是。”乌恒点头,找来骑军统领和几位卫队长,作了交代。 队伍都打尖歇息过,一个时辰后,继续进发。进入峡谷时,乌恒及各位将官催着士卒,加速奔驰。一时间,峡谷中蹄声隆隆,山鸣谷应。 乔桥一面驰行,一面不时抬头看那峡谷两边。只见山高林密,头顶只有一线蓝天。山高月小,谷中光线暗淡,模糊朦胧。 奔行了约半个时辰,看看前面开始有些明亮,峭崖也矮了一些,估计前方不远处应是峡谷尽头了。 突然,前面队伍停了下来。乔桥和乌恒他们只好硬生生地勒住马缰。 一名小校飞马来到乌恒身边,“禀元帅,前方有人挡道!” 乔桥和乌恒心中均是一沉。他们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乌恒沉声道:“是何人挡道?有多少人?” 小校答道:“正面挡道的是三名蒙面乘马的黑衣人,看不清面目。估计山谷两边有埋伏。” “知道了!你速回去,转告你的官长,约束部下,不得慌乱。”乌恒回话之后,皱眉思索。 乔桥道:“元帅,上前看看。你紧随我身后,不要轻易露面出声。” “就依将军。”乌恒点头。 乔桥向跟在他身后的五位姑娘招呼一声,带着她们及乌恒,还有乌恒身边的几名贴身卫士,催马向前行去。 到得队伍前面,只见前方约五十步远处,三人三骑在路上一字排开。路本就不宽,这三人三骑一排,队伍再也无法通过。 乔桥吸一口气,朗声道:“尔等是何许样人,如此大胆,敢在此拦截朝廷大军?” 乔桥用中气将每一个字送出,声音震得山谷传响,经久不散。他是故意向那些人示威。可是,前面的黑衣蒙面人却均不为所动。 一黑衣人哈哈大笑,那笑声极是狂傲,“我管它朝廷不朝廷,我只要乌恒。那乌恒老贼如来我跟前,下马自缚,我便饶过尔等性命。” 乔桥转头,轻声对乌恒道:“元帅,传下令去,听我手中枪响,所有将士即拼死冲击,不可迟疑,不得左顾右盼。冲击时尽量贴近崖壁。” 乌恒点头,叫身边的将士,把乔桥的命令一人接一人地传下去。 命令已经传达下去,乔桥举起手中的自动步枪。他的步枪中只有四颗子弹了,他并不想用枪杀掉前面所有敌人,只想出其不意地干掉一人,造成敌人的震慑和慌乱,为大队赢得宝贵的冲击机会。 “砰”,乔桥手中的枪响了。尖厉的枪声在山谷中震荡,前方正中的黑衣人应声栽下马去。另两名黑衣人的坐骑受惊,同时人立而起。一黑衣人吃惊之下,未能把住缰绳,翻身落马。 乔桥放下枪,拔出腰间铜剑,向前一指,大叫:“杀啊!”催动坐骑,一马当先,如飞般冲杀过去。 身后,乌恒、可人等五位姑娘及所有将士,同时发一声喊,向前冲去。 乔桥一剑将仅剩的那名黑衣人斩下马去。那名落马后刚爬起身来的黑衣人,顷刻间便被接踵而来的马蹄踏成了肉酱。 才过片刻,忽听得峡谷两边暴出一阵呐喊。乔桥举头望去,只见两面山上,现出许多黑影来。 乔桥回头大喊:“勿要停留!贴近崖壁,快速前进!” 乔桥的话音未落,空中箭矢和石块如雨点般落将下来。 一些士兵被飞下的箭矢和石块射中砸中,尸横就地,顿时队形有些乱了。队形一乱,被射中砸中的人更多。 乔桥一剑磕开一块飞来的石块,大喊:“不要乱!紧贴崖壁,排成两行,快速前进!” 经此一喊,将士们醒悟过来,自觉地靠向崖壁,一个接一个有秩序地催马前行。这样一来,中箭中石的人大为减少,前进的速度也快多了。 好不容易冲出埋伏地段,乌恒长长舒了一口气,勒住战马,回头观望自己的队伍。 乔桥对乌恒喊道:“元帅,不可稍停,传令将士们,马不停蹄,快速前进!” 队伍继续前行。铁蹄声,人的粗重的呼吸声,在崖壁之间回旋撞击,听来格外沉闷。 突然,队伍又一次停了下来。骑军统领回头对乌恒叫道:“元帅,前方有马队挡住去路,约二百余人,看样子均是身负武功的武林人士。” 乔桥对乌恒道:“元帅,狭路相逢勇者胜。这狭谷乃是死地,只有严令将士们奋勇冲杀,我等方能逃出生天!” “将军说得妙极了,狭路相逢勇者胜!”此时的乌恒,双眼通红,高举铜剑,“乌家军的将士们,今日有敌无我,有我无敌,杀啊!” 乌恒催动坐骑,一马当先,朝敌阵冲杀过去。 骑军统领大叫:“保护元帅,杀啊!” 众将士见主帅上前,大为振奋,发一声如雷般的呐喊,拼死向前冲杀。 此时的峡谷中,只闻刀剑撞击之声,人畜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间杂的战马嘶鸣声。这一方冒死冲杀,那一方拼命拦截,直杀得风愁云惨,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这时,在乔桥和乌恒身边,形成了一个小集团。骑军统领与几名卫队长在前,乔桥和乌恒居中,后面是五位姑娘和几名卫士。他们个个身手不凡,挡者披靡。他们终于冲开一条血路,闯出了峡谷。 越来越多的将士冲了出来。 乔桥往左右看了看,见身边少了可怡,心中一急,勒马回头朝还在撕杀的阵中观望。那峡谷之中,还有几百将士被敌人缠住,仍在拼命撕杀。乔桥一眼见到,可怡已失了坐骑,徒步抵敌三四名敌人,而且纵跃不灵,似是受了伤,形势相当危急。 乔桥虎吼一声,回身催马,又向阵中杀去。四位姑娘和骑军统领见了,也一齐回马,随后杀去。 乌恒见状,命令聚集到身边的将士:“卫队留下,骑军各队随乔将军回头杀敌!”他下这个命令,一方面是想尽量多地救出还在峡谷中的将士,一方面也有一点儿担心乔桥有失。现在,他已充分认识到乔桥是一个难得的将才,自己往后应该善加笼络和利用。 当乔桥快要冲到围攻可怡的敌人身边时,只听空中一声嘹亮的鸣叫,一巨鸟从峡谷上空箭一般俯冲下来。 乔桥抬头一看,是他的凰鸟! 那凰鸟俯冲到一名正挥剑向可怡刺去的敌人头顶,尖嘴朝那敌人的面门啄了下去。 只听得一声惨叫,那名敌人扔了手中剑,双手捂面,逃了开去。可怡乘这机会,往缺口处团身一滚,脱出了包围圈。 那鸟儿又是一声鸣叫,振翅飞上高空。 乔桥及四位姑娘冲过去一阵砍杀,将围攻可怡的几名敌人尽数斩杀。乔桥一把将可怡拉上自己的战马,左手拦腰将可怡抱住,右手继续挥剑杀敌。 还在撕杀的将士们见乔桥等人回身来救,士气大振,拼命冲杀过来。 敌人虽然个个武功高强,但毕竟人数太少,加上乔桥他们及乌家军将士个个状如疯虎,再杀一阵便渐感不支,伤亡的人数也越来越多。剩余的几十名敌人发一声喊,各自觅路奔逃。 乔桥见敌军逃走,喊道:“不可追击,快些出谷!” 峡谷之外,乌恒重新收拢人马。清点之下,逃出峡谷的只千人有余。这一仗可谓损失惨重!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 第三十二章 连夜杀向京城(三) 【1】乔桥奔出峡谷,这才感觉到可怡似有些力气虚浮,看她的脸色,在月光之中显得十分苍白,急问道:“可怡,你伤了么?” 可怡呻吟道:“公子,我的腿!” 乔桥低头一看,见可怡左腿裤脚全都成了暗黑色,想来是流血染成的。 乔桥下马,将可怡扶下坐在地上。可人抢过来将可怡扶住。乔桥撕开可怡的裤脚,只见腿上被划了一个好几寸长的口子,看样子伤口还很深,血还在往外冒。 乔桥从自己上衣衣襟上撕下一大块布,将可怡腿上伤口紧紧裹扎住,而后向四周的人问道:“哪位带有水?借来一用!” 一名小校走过来,递给乔桥一个皮水袋。乔桥接过,将水袋凑到可怡嘴边,把水喂给可怡喝。 可怡喝了水,乔桥问道:“感觉好些么?” 可怡点头,眼中闪着泪光,道:“好多了。多谢公子!” 乔桥道:“你失血过多,不要说话。待上路时,与我共乘一骑。” 可怡点头,闭上眼睛,心中既感甜蜜,又微微有些酸楚,泪止不住地溢出眼眶。好在暗夜之中,乔桥他们都没注意到她的细微变化。 处理好可怡的伤,乔桥来到乌恒身边,道:“元帅,此地不可久留,须速速上路。伏于山上之敌,随时可能追来!” 乌恒望着或坐或卧于地的将士,忧形于色,道:“将士们疲累不堪,此去京城,怕是凶多吉少啊!” 乔桥道:“元帅,当此关键时刻,气可鼓而不可泄。若将无斗志,则兵必涣散。为今之计,只有激励将士,奋勇前行!” 乔桥一句话点醒了乌恒。乌恒振作起精神,翻身上马,大声喊道:“乌家军的将士们,如今我与尔等明言,近日京城或有大变故,如若我等不能及时赶赴京城,则我乌家及乌家军将有灭顶之灾。现我与尔等两条路走,有愿随我杀向京城的,即刻上马;不愿的即刻回家,我乌恒发与盘缠,决不追究!” 乌恒话音一落,只见骑军统领一跃上马,高举铜剑,喊道:“誓死追随元帅,杀向京城!” 所有将士,包括那些受伤的,都先后翻身上马,齐声吼道:“追随元帅,杀向京城!” 乔桥看着这一幕情景,心想,这乌恒治军不仅仅是个严字,看来还极会笼络人心。他手下这些将士,几乎都甘愿为他拼死效力。将来,自己要是万一和此人作起对来,此人还真是个对手! 众将士都已上马,乌恒对乔桥道:“乔将军,上马吧。可怡姑娘伤势如何,还能乘马奔行么?” 乔桥道:“她腿伤很重,怕是难以乘马奔行,就与我共乘一骑吧。”说完,转头招呼可人把可怡扶到自己的马上去。 “且慢!”乌恒跳下马来,“将军既是二人一骑,那我与将军换换坐骑。我这马乃是良驹,能日行千里,将军与姑娘共乘此马,便不会落下。” 乔桥道:“元帅坐骑,我如何能领受。” 乌恒道:“将军于我乌家有大恩,区区一马,何须推辞。况抵京之后,可再还与我嘛。快快上马吧。” 乔桥想,自己与可怡可骑一马,那马是普通战马,驮上两个人,还真的会影响大队前进的速度,便答应换骑乌恒的宝马。 乔桥和姑娘们上了马,队伍继续进发。 【2】奔行到第二天太阳高挂时,队伍出了山区,来到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平原上。因战斗中多携的马匹几乎尽失,没有马换,奔行到此时,将士们全都人困马乏。乌恒只得下令队伍停下歇息打尖。 乔桥下马,将可怡抱下,检查她腿上伤口。血已经止住,伤口周围都是凝结的黑色血块,还不见有什么异样。但乔桥担心,伤口那么深,如不能及时治疗,感染了可就十分麻烦。 乔桥问身边不远处的乌恒:“元帅,此去京城尚有几多路程?” 乌恒道:“半日有余吧。如无意外,今日酉时可到。” 乔桥道:“元帅令将士在此多歇息半个时辰,我去田野间寻些药草来。可怡的伤如不及时医治,怕是有些麻烦。” 乌恒道:“我一急倒忘了,我有一卫士颇通些医术,就让他陪将军一同前去寻药吧。” 乌恒把那名卫士叫来,交代他和乔桥一起去寻药,并嘱咐多寻一些,给受伤的将士都医一医。 乔桥又向身边的士兵们要了几个水袋,便和那卫士一道走到附近的田野去寻药。那名卫士的确颇通医药,认识不少药材。不到半个时辰,二人便寻了一大捆草药回来。 那卫士要先给可怡疗伤。乔桥道:“普通疗伤之法我还懂些,你去给将士们疗伤吧。只是有几味药材我不识得,你与我讲清使用之法即可。” 那卫士将几味草药的使用方法一一给乔桥讲清,便去给其他将士疗伤。 乔桥将几味伤药在口中嚼烂,混在水中摇匀,解开可怡的裤脚,对可怡道:“可怡,你忍着些,我须用水冲洗伤口。冲洗时会痛些。” 可怡点头,道:“劳公子费心。你动手吧,我能忍。” 乔桥用药水一点一点地洗去伤口上凝结的血痂,可怡牙关咬得出声,但强忍着哼也没哼。乔桥看着心疼,想,这小妮子真是要强。洗完之后,乔桥又将一些药嚼烂,敷于伤口之上,而后重又用布包扎好。 一个时辰后,队伍继续进发。 好在一路都是一马平川,再没碰到有人拦截。近酉牌时分,队伍顺利地到达京城近郊。 乌恒下令队伍在一片林中歇息,将乔桥及几位将官召集起来议事。 将士们刚下马在地上坐下,忽听蹄声得得,月光之下,前方官道上尘头大起。将士们都吃一惊,以为又来了堵截的敌人,纷纷重又上马,刀剑出鞘,准备撕杀。 那队骑兵驰到约百步远处停了下来,夜色中影影绰绰的约有二百余骑。 双方对峙片刻,那队骑兵中一人打马上前,叫道:“前面可是乌王爷的人马么?我乃乌里,王爷可在么?” 乌恒对身边的乔桥道:“是乌管家。”说着就要催马上前。 乔桥拉住乌恒的手,道:“元帅且慢,谨防有诈!” 乌恒勒住马头,对前面来人叫道:“是乌管家么?本王在此,你过来吧!” 那人催马驰了过来。果然是乌里。那乌里到了乌恒面前,跳下马,向乌恒行礼,道:“我受齐泰将军之命,带二百骑特来迎接王爷入城。” 乌恒忙跳下马,对乌里道:“你连日奔波,辛苦了,起来说话。近日京城情形如何?小王爷可有危险?” 乌里起身,答道:“禀王爷,京城形势十万火急,东王府果然开始动手了!我出城之前,木小王爷已令御林军将我西王府及皇宫团团围住,并在各要道布设重兵关卡,严加盘查过往人等。皇宫尚有近卫军及宫内侍卫与御林军对峙,急切间应无大碍。我西王府群龙无首,形势岌岌可危。齐泰将军要我转告王爷,请王爷速速率兵入城!” 乌恒来回走了几步,问:“你出城之时,可有东襄王班师回朝的消息?” 乌里答:“有,据宫内消息,东襄王横扫东边诸岛,已然班师回朝,距京城尚有一日路程。” 乌恒抬头向天,道:“上天护佑,事情尚有回旋。”说完,乌恒翻身上马,对乌里道:“你让御林军二百骑在前引路,我等由西门入城!” 【3】到得京城西门,早有西门御林军统领齐泰接着。队伍悄悄地由西门进入城中。 入城后,齐泰将乌恒的骑军与卫队安置在自己营中暂时隐蔽。在乌恒的关照下,齐泰又将可怡安置在一间静室,留下四位姑娘守着。然后,乌恒、乔桥、骑军统领与几位卫队长便随齐泰来到御林军西门统领府。 坐定,乌恒向齐泰道:“今日本王要向齐将军致谢。若非齐将军忠心,我乌恒今日连这京城城门也进不了,我乌家怕也有灭顶之灾!” 齐泰起身行礼,道:“王爷如此说话,齐泰万分惶恐!当年若非王爷相救,我齐泰早已死于乱刀之下。齐泰永记王爷再生之恩!” 这齐泰原是京郊山中猎户,家传武艺十分了得。六年前一日,乌恒领卫队出城打猎消闲,正碰上齐泰仇家大举寻仇,十余人围攻齐泰一家三口。危急之时,乌恒叫卫队出手救下了齐泰一家。乌恒见齐泰相貌堂堂,武艺不凡,便带他们一家来到京中。起初齐泰在王府做教头,后来乌恒将其荐与皇上,再后乌恒又通过皇上将其安插在御林军中。这齐泰果然十分能干,人又非常精明,深得东襄王信任,不出三年便渐渐升到了西门统领。 听齐泰那样说话,乌恒心中宽慰不少,道:“自家人勿须多礼。齐将军,现今皇宫与我西王府情势怎样了?” 齐泰坐下,沉吟道:“皇宫有二千近卫军与千余宫内卫士,急切间不致攻破。倒是王爷府上,情势十分紧急。” 乌恒想了想,问道:“京中可有人知晓我已率军回城?” 齐泰道:“我已作严密安排,理应无人知晓。王爷,我意乘敌不备,尽起我属下五千御林军,合王爷兵马,速速援救王爷府上。” 乌恒摇头,道:“东王老谋深算,那木腾精明狡诈,我不上勾,彼不会动我王府。我西王府乃彼之人质。我等须先解皇宫之围。齐将军,御林军围住皇宫的有多少兵马?” 齐泰道:“围皇宫的乃中央御林军,士卒八千有余。” 乌恒听了,站起来,皱着眉头在屋内踱步。一会儿,他看着乔桥道:“敌众我寡,得有个万全之策。乔将军,如此形势,你可有良策?” 在乌恒与齐泰说话的时候,乔桥就一直在苦苦思索破敌之策。他之所以如此尽心,主要是因为谷阳公主的缘故。保得乌恒平安是他对义姊的承诺,而那深居皇宫如今被围的皇帝又是义姊的哥哥。 听得乌恒问,乔桥道:“敌我实力悬殊,,不能力敌,只能智取。敢问齐将军,那木腾现在何处?” 齐泰答:“应是在东王府坐镇调度。” 乌恒皱了皱眉,道:“齐将军,如此要事,切勿模棱两可,速着人打探清楚!” 齐泰站起身,道:“是,王爷。来人啦!” 一名当值小校应声来到门口。齐泰吩咐道:“你带几名精干军士,即刻四处去打探木小王爷现在何处,务要探得明白,限半个时辰内回报于我。” 那小校答应着去了。 乌恒对齐泰道:“你军中可有闲着的马匹?” 齐泰道:“约有五百余匹,王爷要来何用?” 乌恒道:“正有大用。骑军统领听令!” “末将在!”骑军统领站起来。 乌恒道:“你辛苦一趟,带本部五百骑,一人二马,速速出城接应步军。接到之后,要步军挑五百精干将士,先行与你一道乘马来京。交代后续步军,仍须兼程而行。” 骑军统领领命。乌恒又叫齐泰派人领骑军统领去取马。齐泰叫了人来,交代好后,骑军统领便随来人去了。 乌恒又对乔桥道:“将军适才问起那木腾现在何处,是何用意?可是有了破敌良策?” 乔桥道:“俗语云,擒贼先擒王。如若我方能一举将那木腾擒获,则御林军兵众虽多,也必不战自溃。” 乌恒点头道:“擒贼先擒王,妙,妙不可言!将军真乃天纵其才,每每出语不凡!” 听着乌恒称赞自己,乔桥觉得有些荒诞可笑。在他生活的21世纪,即便是几岁蒙童,也知道几句“擒贼先擒王”之类的俗话。到了这个时代,这些话一说出来,倒成了惊世妙语了! 只听乌恒又道:“可那木腾出入行走,总前呼后拥,警卫森严,身边高手亦不在少数,将军有何法能将他一举擒来?” 乔桥道:“我亦无十足把握,只是勉力一试而已。请元帅选二十名武艺高强之士与我,相机行事。若那木腾在东王府坐镇,我等便扮成御林军传令将士,混入王府。若木腾随军外出指挥,则我等随元帅部属一道扮成御林军将士,混入军中,潜至木腾左近,伺机将其擒获。” 齐泰插话道:“东王府戒备森严,高手众多,直如龙潭虎穴一般,怕是难以得手。” 乔桥道:“难与不难,总得一试。众寡悬殊之下,若不用些特别手段,难解目前危局!” 乌恒听了,点头道:“诚如乔将军所言,目前众寡悬殊之下,如不用些特别手段,难救皇宫累卵之危,就依将军所请。我从卫队中挑二十名强手与你,你可一切便宜行事。” 乔桥向乌恒抱拳道:“多谢元帅信任!” 众人正说着,派出打探消息的小校回来了,报告木腾的确是在东王府坐镇调度。 听了消息,乔桥对齐泰道:“齐将军常出入东襄王府吧?请将军将王府房舍配置、地形地物等详告于我。” 齐泰点头,取来笔墨绢帛,在案上铺开,叫乔桥到他身边。他一面提笔在绢帛上画着东王府的图形,一面详细讲给乔桥听,所有房舍配置、形态结构,哪里有个回廊,哪里有座假山,木腾常在哪处处理公事,都一一说得清楚,画得明白。 讲完画完,乔桥对着那结构复杂的东王府建筑群图本,皱眉沉思。这个时候,他自然而然地想到在21世纪他们执行此类任务时常用的工具——直升机。想到相升机,乔桥眼睛一亮,心中有了主意。义姊谷阳公主送与他的那只凰鸟可要派上用场了! 见乔桥面露喜色,乌恒问道:“乔将军可有良策了?” 乔桥道:“已有八成把握。” 乌恒道:“那便好了。将军,我乌恒及全家性命,乃至我太平国前途,全系于你一身。望将军莫辞辛苦,尽力而为!” 乔桥点了点头,道:“只是还要劳烦齐将军,将那木腾的相貌详细与我讲述一番。” “这个好说。”齐泰说完,便对乔桥详细描述那木腾的高矮胖瘦、面目长相等,一切都讲得十分清楚到位。 待齐泰讲完,乌恒对齐泰道:“齐将军,烦你将我部属全换成御林军装束。我等兵分三路,同时向我西王府、皇宫及东王府进发。” 齐泰答应了。乔桥又道:“还要烦请齐将军,准备几根牢实的绳索。” 齐泰会意地点头,道:“我这就去办。” 第三十三章 京城平乱(一) 且说乔桥回到安置可怡的屋中,叫可人等三人都换了御林军装束,准备随自己一道去闯东王府,留下可芳一人照料可怡。 乔桥领着姑娘们,携了那只凰鸟出门,会同乌恒调给的二十名卫士,一起向东王府进发。那二十名卫士也都一色御林军装束。 行到一处僻静的街角,乔桥招呼两名卫队长下马,蹲在地上议事。 乔桥对卫队长甲道:“你带卫队直趋东王府正门,声称齐将军有要事派你当面禀报木腾。如门卫不允,则要闹出点动静,以吸引王府中卫士们的注意。然切记不可闹得太大,如惊动木腾出门,门边卫士集得太多,便不好下手了。” 卫队长甲点头表示明白。乔桥又对卫队长乙道:“你带我属下三位姑娘,悄悄潜至王府南面墙角无人处隐伏,待我接应。据齐泰将军所言,王府南面值哨卫士较别处少些。待我接应时,听我学鸟鸣之声,你四人便将绳索扔上墙头,而后上墙潜入王府。” 待所有人都明白了如何行动后,乔桥骑上凰鸟。那鸟儿振翅而起,带着乔桥向王府方向飞去。 卫士们见乔桥骑鸟而飞,虽惊却也不怪。这太平国多产凤凰,像乔桥所携的那般大的巨鸟,虽不多,京中偶尔也能见到。骑凤凰而飞的事,在太平国当然极少,却也并非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怪事。 这夜刚好无月,一块一块的黑云散布于空中,天光很是暗淡。这正好给了乔桥最好的掩护。 那凰鸟驮着乔桥,无声地降落在东襄王府最高层建筑的屋顶上。乔桥下了鸟背,对凰鸟做了个手势,那鸟儿便又无声地飞回去了。 乔桥伏在屋顶上,想三位姑娘及乌恒手下卫士们到达王府应还有一段时间,便决定先探明一下木腾现具体在什么位置。他俯瞰王府四面的建筑群落,按脑中所记齐泰描述的所有建筑的方位,确定了木腾常处理公事的那幢房子的位置。 确定了位置,乔桥便向那座房子的屋顶爬去。乔桥并不擅长轻声功夫,无法在屋顶悄无声息地行走,只好手脚并用,在瓦面上爬行。好在他经过21世纪的特种军事训练,屋顶上爬行倒是比较拿手。他在屋顶上爬起来和在地面上爬行并无多大区别,既快且稳,又没什么声响。 乔桥在心中默算着,爬到那间房子的屋顶,大约花了十五分钟。 那座房子及其四周,灯火通明。正门口有一些人进进出出,显出很繁忙的样子。乔桥看看王府别的地方,都没有这里人多,没有这里的忙碌景象。乔桥想,这一定就是那木腾处理公事、坐镇指挥今夜行动的地方了。乔桥轻轻地揭开两片瓦,向下窥探。这一看,乔桥的眼睛一亮,心中着实有些吃惊。 从陈设上看,这像是一间很大的书房。靠东面的壁边,立着一长排书架,架内摆满了黄卷。那书架做工十分考究,每一扇门上都有精细的镂空雕花装饰,每一个转角处都用金属薄片包住,那些薄片在烛光的照射下闪着光泽。从光泽的莹润度看,那些薄片不是铜片,而应是黄金铸成。北面靠墙处,有一张蒙着虎皮的高大坐椅。坐椅前是一张很宽大的书案,古朴而又气派。案上放着笔墨砚台,书案与砚台都乌黑发亮。再看四面墙壁,其装饰都非常精致豪华。地上铺着猩红色的地毯。整个房间以红黄色调为主,在四角四柱高大红烛的照射下,显得金碧辉煌,堂皇华丽。 乔桥想,仅看这间房,这太平国的建筑与工艺水平之高便可见一斑。 此时,在书案之旁,站着一位身着紫袍的年轻人。紫袍上绘着两条飞动的小龙,这大概是表示此人“王”的身份。这年轻人瘦高瘦高的,目光有神,显得极是精明强干。乔桥拿齐泰讲述的样子和眼前的这人对比,断定这就是那位木小王爷木腾。 既已探明木腾的所在,乔桥便欲离开。正要起身,却见一人匆匆走进房中,跪下对木腾禀道:“禀小王爷,西面传来消息,西木王在鬼哭峡损失五百余骑,逃出峡谷。然至此刻,仍无西王回返京城的消息。各路哨探尚在继续打探之中。” 听得西木王三字,乔桥又伏好不动,欲要听个明白。 只见那木腾绕着书案慢慢走着,眉头紧锁,思索着什么。一会儿,他停下脚步,对仍半跪在地上的那人道:“王爷回京,现已到何处?” 那人道:“禀小王爷,王爷半月前率军离开东港城,现已在途中,距京城尚有一日路程。” 木腾点点头,又道:“你速着人办两件事,一,请东南西北门各军统领即刻来我处议事;二,着一骑快马兼程去迎王爷,请王爷率骑军先行速速回京。” 那人答应一声,起身出门去了。乔桥心中暗叫糟糕,那西门御林军统领齐泰已率军去了西王府,这里派人去请,请不到事情就要败露。自己这边得加紧行动!得赶紧去接应那卫队长和可人他们进来。 乔桥返身向南边爬去。爬到离南面围墙最近的屋顶上,乔桥站起身来,看看左右无人,一纵身,跃上了围墙墙头。 围墙之下是一条深而窄的小巷子,此时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乔桥对着墙下学了三声鸟叫。 一会儿,围墙下人影绰绰,来到乔桥隐身的墙头之下。乔桥挥了挥手,下面便抛上四根绳索来。乔桥将绳索一一在墙头的突出部位系牢,再一挥手,四条黑影便捷如猿猴般溜了上来。 乔桥带着四人跃下墙头,专拣黑暗无人处行走,悄悄向木腾所在的那幢房子模去。 到得离那房子约五十步远处,瞅准四周无人,五人便转出暗处,走到大道上,装着有紧急事情的样子,匆匆向那间房子的正门行去。因他们都是一身御林军装束,途中有时遇到有人,也只看他们几眼,并不过问,以为他们是来禀报事情的。 来到正门口,乔桥拿眼四处观察,见门口共有五名卫士,两边各两名,居中一名。另外,门口两边的黑暗处似乎还有不下六名卫士在隐藏埋伏。 见了乔桥五人,居中的那名值哨卫士将他们拦住。乔桥对那值哨兵一抱拳,道:“我奉齐泰将军之命,有关于西木王的紧急军情要面禀小王爷。” 那卫士目光锐利,盯着乔桥等几人仔细看了一遍,道:“几位面生得很,平日里我似未曾见过几位啊。” 乔桥笑道:“小的只是齐泰将军手下一名小校,哪如大人这般有福,能常随小王爷左右。大人不认得小的,小的可常见大人随着小王爷出入,那风光真让小的羡慕。” 乔桥一通信口胡诌,说得那卫士眉开眼笑,道:“你这人倒会说话。你请吧,这几位倒要在门外候着。还有,你的剑可得交与我。” 乔桥向四人打了个眼色,对那卫士笑道:“这个自然。”说着,将身上铜剑解下,递了过去。那卫士接了剑,便领着乔桥向门内走去。 进得屋来,见那木腾正坐在虎皮椅上,提笔在书案上铺开的黄绢上写着什么。那卫士示意乔桥在离木腾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自己则走到木腾面前,报道:“禀小王爷,这名小校说有紧急军情面禀小王爷。” 木腾“哦”了一声,抬起头来。那卫士便手中握剑,站到书案一旁,看样子是为木腾护驾。 木腾打量了乔桥几眼,道:“你有何紧急军情,快快说来!” 乔桥单腿跪下,道:“禀小王爷,是有关西木王的事,具体何事小的也不知晓。齐泰将军有密函要我面呈小王爷。”说着,乔桥将手伸进内衣里面,装出掏信件的样子。 木腾眼睛一亮,站起身来,道:“是有关西木王的么?快快呈了上来!” 木腾的话音刚落,乔桥突地长身而起,倏地拔出了手枪,真指木腾,沉声喝道:“二位站着别动,将双手举起。哪位稍动,我便杀了哪位!” 那卫士见变故突起,一下子愣住了。木腾吃惊之下张大了嘴,也怔住了。 不过只是片刻,那木腾突地哈哈大笑起来,看着乔桥道:“你是刺客?就凭你手中那黑不溜湫的东西,就想将我杀了?这未免也太小看我木腾了。我看西王是老糊涂了,派了你这么个糊涂家伙来当刺客!” 木腾如此反应,轮到乔桥发怔了。不过,片刻之间他便醒悟过来。他是忘了自己身处什么时代了。一进入“执行任务”的角色,他便自然而然地使出了21世纪那一套。可眼前这两个人,根本不识得枪为何物,更不知枪的厉害,当然也不明白被人用枪指着的危险。 一醒悟,乔桥立即决定,要在木腾发声叫人之前镇住木腾。于是他又沉声喝道:“小王爷,你最好信我!别说这五步之遥,就是再退开十步,我一样顷刻间取你性命。只是我不欲杀小王爷,只好让这位卫士大人倒霉了。” 乔桥说完,倏地往后退出几步,抬手朝着那书案边的卫士就是一枪。那一枪正中卫士的眉心,卫士叫都未来得及叫一声,便仰天倒在地上,寂然不动。那木腾见乔桥手中武器有这等声势威力,真正地呆住了,全身僵直。 且说门外,那卫队长及可人等几位姑娘,正等得心中忐忑,忽听得屋内枪响,知道乔桥已经动手。趁着门口卫士们被枪声惊住之际,都发一声喊,一齐拔剑出手。因为措手不及,有三名卫士当场被刺翻在地。四人趁机朝屋内闯了进去。 四人刚进屋,便见乔桥已制服了木腾,将木腾双手反绑,押了出来。 五人凭着木腾这道护身符,闯过东王府一道又一道大门和关卡。东王府的卫士和兵丁因投鼠忌器,只好眼睁睁看着乔桥他们闯关过卡。 到得东王府大门,见门口聚集了许多卫士兵丁。原来乌恒手下的另一名卫队长正领着十八名卫士和东王府的人对峙争执。 乔桥大喝一声:“都给我让开,否则我杀了木小王爷!” 听得喝声,全场一下子鸦雀无声。东王府的人愕然回头,见他们的小王爷果然被绑,只好乖乖地让开大门。 那名卫队长大喜,忙牵了马过来,叫乔桥等人上马,同时把木腾也强行拖到自己的马上。 乔桥对众人道:“快,速去皇宫!”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 第三十四章 京城平乱(二) 却说乌恒带了齐泰给他的三千御林军将士和都已换了御林军装束的本部人马,离开西门御林军营地,一路浩浩荡荡向皇宫行去。 乌恒扮成一名御林军裨将,随在西门御林军副统领身边。 半个时辰后,队伍到了皇宫正面。 那皇宫一个庞大的圆形建筑群,全用石头建成。石头表面不知用什么涂料涂成了黄中带红的颜色,使得整个建筑群显得十分巍峨高大,气派非凡。 皇宫之前是一条环绕的人工河,约四丈余宽。河上每隔百步便有一座白色的石拱桥。桥上石柱雕龙绘凤,精致而华丽。 河的外面,则是一条两丈余宽的环形大道,全用青石板铺就,马车可以自由奔驰。正南面,也就是皇宫的正门对面,是一片宽阔的广场。广场正中,有一巨大石柱,柱上从上到下满雕着飞舞的巨龙。那些龙昂首翘须舞爪,形态威猛,栩栩如生。 现在,在那条环形大道上,里外站了三圈红色服装的御林军士兵,将皇宫团团围了起来。那些士兵每隔两步站立,队形严整。广场之上,整齐地排列着五个御林军将士组成的方阵,每阵约有六百余人。广场四周,又围着一圈御林军士兵,每人手中高举火把,火把的亮光将整个广场及皇宫四周照得如同白昼。 而在河上的每座桥上,以及河那边皇宫的外围,则站满了身着黑衣的皇宫近卫军和宫廷卫士。那些近卫军将士和宫廷卫士们都刀剑出鞘,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整个皇宫周围的气氛十分紧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乌恒率军到达广场西侧,这时从广场中央的石柱下转出三骑人马,迎着他们而来。乌恒认出居中的一员上将是御林军副总管(现在的御林军总管是木腾。东襄王木洋在朝中任左辅之职,地位仅次于乌恒,他并不直接指挥御林军)。 乌恒向身边的副统领使了个眼色,那副统领便催马上前,迎住那三个人,道:“禀副总管大人,我奉小王爷之命,特来与大人换防。小王爷有令,命大人率现集于皇宫左近的中央御林军全部人马,火速往南门驰援。那西王刚刚率军回京,正在急攻南门。” 那副总管面露狐疑,拿眼不停地打量眼前的副统领和他身后的将领。好在乌恒及其属下将领都是一身御林军装束,头盔又遮住了半个脸,轻易不会被认出来。 看了一会,那副总管道:“既是西门来接防,为何不见你们齐大人?” 那副统领道:“禀大人,齐大人率二千兵马镇守西门,小王爷虑及西王可能派兵攻西门,便未让齐大人亲来。现南门只五千兵力,那西王前锋即有八千余,攻得甚急。小王爷令大人速速驰援,十万火急!” 那副总管见他说得真切,便道:“既如此,我即刻率部前去。你且下马,与我验看兵符后,便可交接。” 那副统领一听,心中暗叫糟糕,没想这个副总管如此谨慎叫真。原来,太平国规矩,任何人调动军队,都须持有发令者亲自授予的兵符,否则各部可以拒绝执行。那兵符是一铜牌,而皇帝、朝廷左右辅臣、近卫军、御林军各部门的兵符都不相同,其大小、形制、上面所刻图案各异。如皇帝的兵符最大,上刻双龙图案,等等。太平国律法规定,所调军队只认皇帝和本部兵符,其它部门兵符无效。 现在,那副统领哪里拿得出木腾的兵符来!无奈之下,他只好回头去看乌恒,希望乌恒会有什么救急的主意。 乌恒见那副总管索要兵符,知道事情混不过去,便轻声对身边的一名卫队长道:“悄悄传下令去,见我拔剑,便一齐动手。” 那卫队长点头,叫左右将士把命令一个接一个地传下去。 乌恒催马上前,对那御林军副总管道:“大人,兵符在我手中,这便交与大人验看。” 乌恒经过那副统领身边时,轻声说了两个字:“动手!”说完,一拍胯下战马,疾冲上前,拔出剑来,朝那正欲下马验符的副总管刺去。 那副总管猝不及防,被乌恒一剑刺中咽喉,栽下马去。 乌恒身后,先是他的卫士们和本部五百余人,齐声呐喊,挥起刀剑,朝广场上的御林军冲杀过去。接着,齐泰所部三千御林军将士也往广场上杀将过去。 广场上的御林军全未想到对面的“自家兄弟”会突然之间翻脸,刀剑相加。仓促错愕之间,已有许多人血溅当场,其他人纷纷走避,互相推搡踩踏。顿时,有两三个方阵被冲得乱七八糟。 广场上展开了一场混战,由于乌恒这方是突然发起攻击,一开始大占上风。但是,优势并未能维持多久。过了一会儿,那中央御林军统领回过神来,飞马在各队之间来回指挥调度。他一面让广场上其它两个方阵的将士展开反击,一面将附近各队调过来包围敌人。 如此一来,中央御林军一方立显兵力众多的优势。战不一会,中央御林军六千余人渐渐对乌恒手下三千余人形成包围之势。 乌恒一见形势不好,对身边的副统领和卫队长道:“快,杀过河去,和近卫军会合!” 三人掉转马头,率领部下向皇宫方向一阵猛冲,打开一条缺口,冲上桥去。可是,队伍刚上桥,却见桥上和河那边的近卫军及宫内卫士乱箭齐发,箭矢如雨般射将过来。冲在前面的士卒倒下一排,后面的也有不少受伤。 队伍又被迫退了回来。那些受伤的士卒气得哇哇叫,大骂近卫军和宫内卫士混蛋,瞎了眼睛。 乌恒见此状况,只好暴露身份,朝河那边高声叫道:“那边的弟兄们听着,我乃西木王是也,率军前来解皇宫之围。现敌众我寡,情势危殆,快快让开各桥通路,让我等过去!” 那边一人高声道:“果是西王爷么?对不住了,圣上有令,凡御林军有敢上桥过河者,格杀勿论。王爷且坚持片刻,待我着人通报圣上。” 乌恒一听,气得直想骂娘。这种时候,哪容得来回通报! 果然,片刻之后,中央御林军人马从东西南三面压了过来,将乌恒的人马团团围住了。隔了三十余步,中央御林军士卒将乱箭射来。乌恒这方纷纷有人中箭倒地。 乌恒身边的副统领大叫:“向我靠拢,步军速结盾阵!” 听得叫声,乌恒这方将士迅速集结拢来,最外面的步军将手中盾牌靠在一起,连成一排,结成了一道盾阵,抵挡不断射来的箭矢。这样,中箭的人就少得多了。 然而,形势已然十分严峻。前面三面临敌,后面的路又不通。乌恒骑在马上,焦急地朝东面大路上张望,盼望乔桥他们成功到来。他身边的卫士们不断挥动刀剑,替他拨开飞来的箭矢。 但是,没有盼来乔桥等人,中央御林军却已发起攻击,士卒如潮般冲将过来。乌恒无奈,只得指挥属下奋力反击。 万分危急之时,忽听得马蹄声如急雨一般,同时听得一声响亮断喝:“都给我住手!” 那喝声犹如半空里一声惊雷,全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乌恒大喜,朝那蹄声传来处望去。只见乔桥一马当先冲将过来,乔桥身后有二人共乘一骑,一人是他的一名卫队长,另一人便是木腾! 乌恒长长地舒了口气,成功了!这时,他心中对乔桥已是十分佩服。 乔桥他们冲到离战圈二十余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乔桥一手指着后面马上的木腾,大声叫道:“中央御林军将士们听着,尔等快睁眼看看,马上的这位是何许人!” 中央御林军的将士们愕然回头,当见到那马上坐着的是他们的总管木小王爷时,一个个目瞪口呆,做声不得。小王爷那个样子,显然已是为敌方绑架了! 乌恒催马越众而出,大声道:“中央御林军的各位弟兄,东王与木小王爷意图谋反,现木腾已然被我制住。各位弟兄,放下手中刀剑,本王一概不究。愿留的可仍在军中效力,愿走的,本王发与盘费,回家去。” 中央御林军的将士们听了,个个呆立当场,既未按乌恒所说放下手中武器,也不知该怎么办。中央御林军统领催马上前,走到离木腾十步远的地方停下,望着木腾,道:“小王爷,这是……” 木腾后面的卫队长用剑抵在木腾腰间,道:“快,令他们速速放下武器,否则我杀了你!” 木腾仰天长叹一声,环视他的部下,开口道:“弟兄们,放下刀剑,自谋生路去罢。天意灭我木家,各位已然尽力,去吧!” 听了木腾的话,中央御林军将士们都低下头去。一会儿,中央御林军统领将手中之剑抛在地上。紧接着,他身后的所有将士纷纷抛下手中武器。片刻间,各种刀剑弓弩扔了一地。 乌恒大声道:“中央御林军的各位将官,请下马站到尔等统领身边。所有士卒请站到广场上去!” 中央御林军的将士们只得乖乖听话。站好之后,乌恒命身边卫士看好将官,自己催马来到广场上的士卒队前,道:“本王言出必行,各位弟兄既已放下刀剑,自是不再追究。愿留的,请出列站到西面,愿走的原地不动。” 乌恒说完,出列的只有稀稀落落的两三百人。乌恒心想,这些年,木家父子将御林军管得铁桶一般,这御林军中效忠他木家的人倒还真是不少。他真想把眼前这群人统统杀掉,但他心里明白,那样做只会让他失去人心,何况现在东南北三门还在御林军手中,逼反了可就麻烦。于是,他强行压住了杀人的念头。 乌恒对站在原地的士卒道:“各位既然愿走,本王决不强留。要盘费的,明日一早可到我西王府帐房每人支取十两白银,不要盘费的可即刻散去。只是有句话本王可说在前头,请各位离开京城到别处谋生,明日午时后若在京中见到各位,格杀勿论!” 乌恒的话音一落,那些不愿留下的士卒便纷纷散去,不一会儿就走得一干二净,没有人还想要他发给的盘费。 乌恒又对留下的几百士卒道:“各位弟兄既愿留下,仍为朝廷及本王效力,本王心中甚慰。请各位在此安心候着,待本王料理完大事,重组中央御林军,各位仍在中央御林军各部从军效力。” 交代完后,乌恒回转马头,叫来西门御林军副统领和自己手下几名卫队长,要他们在皇宫周围布防,看管好中央御林军将官与士卒。一切布置完毕,他来到乔桥身边,拱手道:“此次乔将军立下大功,老夫在此向将军郑重致谢!将军真乃神人!” 乔桥在马上一抱拳,道:“元帅,如今尚不是说客气话之时,京城除西城与皇城,其余各处还在御林军掌控之中;那东王正率部赶往京城,不久将到。如此等等,均须慎重处置。” 乌恒招呼乔桥下马,笑道:“将军勿须多虑。有木小王爷这张王牌在手,城中御林军各部极易解决。倒是对东王的处置,事关重大,还得请圣上示下。将军即刻随我进宫面见圣上。” 要知乔桥见到太平国皇帝后事情,请看下章。 第三十五章 京城平乱(三) 得到皇帝宣召,乌恒领着乔桥往皇宫走去。 一踏入皇宫大门,乔桥心中便起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奇异感觉。以前都是在电影电视里看皇宫,最真实的体验也就是在北京进过两次故宫。但电影电视是虚幻的,看故宫也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进皇宫,因为那时的故宫只是一座形式上的古代皇家建筑,里面来来往往的都是现代人。而今,自己身在远古时代,真正地踏进了一座“活”的皇宫,这里面有真正的皇帝,真正的大臣,真正的太监等等,这样的经历体验对21世纪的人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宫内,对着正门的是一条笔直的宽阔大道,全用石块铺成。石块成赭红色,如不细看或者是远看,很可能将这条大道误以为是用地毯铺就。乔桥估算了一下,大道约有两百米长,尽头是一座高大的石头宫殿,看样子是整个皇宫的主体建筑。建筑表面涂成红中带黄的色调。那宫殿和大道交相辉映,使得整个皇宫显得富丽堂皇,气派非凡。大道两边整齐地排列着无数稍矮小一些的石头房屋,房屋与房屋之间,也有石块铺成的笔直的通道。整座皇宫外面虽呈圆形,里面却方方正正,使得整体风格不仅华丽,而且严整肃穆。 乌恒和乔桥进了大门,一执事太监迎上来,对乌恒弯腰点头,道:“西王爷安好,圣上正在颐养殿候着。王爷,您身边这位是?” 乌恒道:“这位乃西域大陆一小国首领,随我一道来朝见圣上。” 那太监弓了弓身,道:“那二位请随我来。” 乔桥随在太监和乌恒身后。三人沿大道走了五十余步,便转到一条小路上去。这里不像大道两边有很多人出入,幽静得很,除了每隔几步肃然站立的卫士外,便再也见不到别的什么人。 太监领二人来到一座房子的门口停下,对二人道:“二位先在此候着,待我去禀报圣上。” 太监进去后,乔桥轻声问乌恒道:“元帅,此处是何地方?缘何如此安静?今日情势万分紧急,圣上所在之处为何不见一个大臣将军出入?” 乌恒摇摇头,轻叹一声,道:“此殿名颐养殿,乃圣上平日养身闲娱之所。圣上料理政事,本应在大道尽头的正殿,那里名议政殿。” 乔桥心想,这个皇帝也真是莫名其妙,这种形势下,召见大臣议事不在处理公事的正殿,却跑到这休闲玩乐场所来。欲要开口再问,却见乌恒对他摇头示意,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一会儿,那太监出来,站在门口,大声道:“宣西木王、征西大元帅乌恒觐见!” 乌恒轻声对乔桥道:“我先入内向圣上禀明将军情形,将军在此稍候,等宣召时再进殿。” 乔桥点了点头,乌恒便整理了一下身上衣服,微微弓着身子,疾步走进殿去。 乔桥心中默算着,乌恒进去了约半个小时后,那太监才出来宣乔桥进殿。 乔桥跟着太监进得殿来,那殿中景象让乔桥大为惊讶也大为感慨。殿中十分宽敞,陈设豪华考究。四面摆着精美的食物及琴瑟鼓乐之类,吃的玩的应有尽有。殿的正中,是一圆形水池,池内烟气氤氲缭绕,想池中之水应是温泉或是人工注入的温水。 此时,那池中一中年男子裸着身子坐在水中,上身靠在圆滑的池子边缘。几个几乎是赤身裸体的年轻女子围在中年男子的左右,替他揉捏按摩。那男子微闭双目,一副惬意享受的样子。 乔桥透过烟雾仔细看那男子,见他脸形方正,浓眉大眼。那长相,拿21世纪人的话说,还颇有几分男子汉的帅气。然眼泡脸颊虚浮,下巴赘肉下吊,精神不振,想来是声色过度所致。 乔桥想,这人定是那太平国皇帝了。看他样子,就知定是放纵声色,荒淫无度。想自己义姊谷阳公主天仙一般的人物,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哥哥! 乌恒此时负着双手,站在皇帝右面五步远的池子边,面无表情。 那太监轻手轻脚走到皇帝身边,俯身对皇帝说了句什么。皇帝睁开眼来,看着乔桥,打量了一会儿,道:“你,便是那西域小国首领么?” 乔桥对皇帝一抱拳,道:“正是。鄙人乃化外之民,姓乔名桥。乔木之乔,石桥之桥。” 皇帝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偏僻小国,化外蛮民,见了朕为何不跪?” 一听要他下跪,乔桥心里极不舒服,亢声道:“既为化外蛮民,便非陛下臣子,缘何要我行跪拜大礼?” 那皇帝脸色一寒,欲要起身,可能想起自己赤身裸体,便又坐下了,道:“听西王说,你应承来我太平国督造器械,又要官职。既要官职,如何不是朕之臣下?既是臣下,如何由得你不行君臣之礼?” 乔桥一听,想这皇帝也并不全然糊涂,说话也有几分道理。再者,自己要在太平国呆下去,得罪他这个皇帝是万万不行的。于是,他学着从电影电视里看到的样子腔调,跪下道:“臣乔桥,参见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道:“算你还识相,免礼平身吧。据西王所言,你有一种利器,可于几百步之外杀人于顷刻之间,果有那般厉害么?” 乔桥起身,道:“陛下若不信,可随臣去见识一番。” 皇帝道:“如何见识?” 乔桥道:“选一空旷之地,树起标靶即可。” 皇帝想了想,突然兴奋地说道:“有了,朕随你去校场。朕令人从牢中提些囚徒,让你射杀。如此最能见出你那物事的厉害,也才有些看头。” 乔一听,皱起了眉头,心想这皇帝真是荒淫透顶,竟以看杀人为乐。于是道:“陛下,如此万万不可,臣不愿无故杀人!” 皇帝一脸不以为然,道:“有何不可?不过是些囚徒罢了。朕欲其晨死,彼等不敢晚亡!” 乔桥单腿跪下,亢声道:“请陛下收回成命,如若不然,臣宁死不从!” 皇帝见乔桥如此倔强,脸有怒色,欲要发作,又忍住了,道:“也罢,就依你射个标靶算了。只是你那物事若无甚厉害之处,朕便治你及西王欺君之罪!” 乔桥脸上掠过一丝冷笑,不再答话。乌恒在一旁道:“陛下,乔将军之武器确是神兵利器,其厉害之处乃臣亲眼所见,适才臣为陛下所言句句是实。臣不敢巧言夸饰以欺陛下。” 皇帝点头,道:“是便甚好。西王,你二人且去殿外候着,朕起身穿戴之后便去校场。小三子,吩咐卫士去校场备好标靶。” 皇帝身边被叫做“小三子”的太监弓身答应,退了出去。 乌恒见皇帝欲要起身,忙道:“陛下且慢,观乔将军试射不忙,待明日天亮之后也不迟。东王之事还请陛下明示。” 皇帝一挥手,道:“朕现下就要观看!东王回京,你将他捉了押在牢中。如何处置,待朕慢慢想来,你切不可擅自害其性命。退下吧!” 乌恒脸上一脸无奈,只得领着乔桥退出殿来。二人在殿外等了近半个时辰,才见皇帝在两名太监的陪同下出来。 执事太监喝道:“圣上摆驾点兵校场,着卫士护驾,玉辇前来迎驾!” 喝声一落,一群约三十名卫士奔跑前来,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轰轰隆隆地驶了过来。 一卫士牵了一匹马来到乌恒身边,弓身道:“西王请上马。” 乔桥在一旁看了,心中有些不愤,想,难道叫我和那些卫士一样,跟在马车后面徒步奔跑不成! 乌恒一只脚已跨上马鞍,瞥见乔桥神色不对,便又下来,对乔桥道:“将军不必介怀。我有这般待遇,一来是凭了祖上荫庇,二来是在朝中混迹多年。待将军发达了,何愁没有这般待遇。将军稍候,待我禀明圣上,为将军要一匹马来。” 乔桥笑了笑,没说什么。乌恒走到玉辇边,对已坐在车上的皇帝说了句什么。只见皇帝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就与他一匹马。片刻之后,若显不出本事,朕真要治他欺君之罪。让他小心着些!” 乔桥听了那皇帝的话,心中只是冷笑。 一会,一名卫士牵了马过来给乔桥。乌恒与乔桥上马后,太监喝一声:“起驾!”队伍便向前缓缓而行。 队伍从东边的侧门出了皇城,约行了两里有余,便进了一个四面由围墙围起的巨大坪场。坪场四周各有一排近卫军士卒,手中举着火把,火光将整个场地映得通亮。坪场的北面,有一座石头筑成的高台,台上摆着些桌椅,想来是供皇帝或点兵的将领们坐的。坪场南面,靠墙边竖着一排木柱,柱上悬挂着圆形的箭靶。靶上有黑色的圆圈,圆圈正中有一红点。乔桥看了,想这些箭靶与后世的几乎一模一样,太平国人在这时代的确是极聪明的族群。 皇帝上了那石台,在正中的一张椅上坐了,乌恒坐在皇帝右面的椅上。皇帝身后是两名太监,再后站了六名卫士,其他卫士在台下分左右两排站立。乔桥被人带到石台之下正中处,骑马等待。 皇帝转头对一名太监道:“着人去宣仓顼与孔箕二位大人,前来一同观看。若西王所言是实,此等场面也难得一见啊!” 那太监答应一声,下了石台,牵了一匹马,上马如飞般去了。 这时,有两名近卫军士卒手提两只小小白兔进场。他们将兔子用绳索悬在南边挂箭靶的两根柱子上。那两只小兔不停地挣扎着,嘴里发出吱吱的叫声。 乔桥看得直皱眉头,心想这狗屁皇帝真是他娘的混帐,不射人便要射兔子,总之要射个活物他才开心。有这种残忍荒淫的皇帝,这太平国里也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人害在他手里!只是自己既已来到这里,就没有了选择余地。这两只兔子也就活该倒霉了。 过了一会儿,只见门口进来三人三骑。一骑是那去宣召的太监,另两骑是两位身着紫色官服的高官,一人身形瘦削,极精明的样子。另一人体态肥胖,方脸大耳,神情温和中自然透出一种庄严气象。乔桥想,这二人定是义姊曾经提到过的仓顼与孔箕了,只不知哪位是仓哪个是孔。 仓孔二人上了石台,对皇帝行了礼,在皇帝左边的位子上坐了。 执事太监站到台边,高声道:“试射开始!” 一名卫士来到乔桥身边,将进宫时收去的手枪与步枪交与乔桥。 乔桥接过,将步枪挂在胸前,拿了手枪检查了一下。他不想用步枪,因为步枪只剩下不多的几粒子弹了。这不多的几粒子弹他得留着,危急时刻也许能救人救己。 乔桥目测了一下,那两只兔子离自己站立的地方不到两百步,也就是不到一百米。自己手枪的有效射程是150米。在现在这个距离上,要射中那两只兔子,他有十足的把握。 为保险起见,乔桥催动坐骑,向前走了几步。停下马后,他故意垂下手中枪,一动不动。 台上,皇帝急了,大声道:“兀那蛮子,怎地还不动手?” 听到“蛮子”二字,乔桥心中动怒,抬手就是一枪。 枪声尖厉,吓得那皇帝不自禁地用手捂起了双耳。 台下,卫士们轰然喝彩。看那兔子,其中一只脑袋开花,血已染红全身。守在旁边的一名近卫军士卒走到标靶前,将那死兔取下,纵马来到台下,对皇帝报告:“禀陛下,正中眉心。” 皇帝伸了头,向台下看了一会,眉开眼笑,道:“好,妙!再射一次给朕看看。” 乔桥不愿再浪费子弹,便道:“无故射杀生灵,一只已是罪过。陛下,臣恳请放了那只可怜的兔儿吧!” 这时,皇帝心中高兴,便道:“你既如此说,便放了那兔儿。你且上台来,让朕见识见识你那神奇物事!” 乔桥下了马,走上石台,来到皇帝身边,单腿跪下,将手枪上了保险,双手呈上。一太监拿了手枪,递给皇帝。 那皇帝拿了手枪,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而后问乔桥:“此物是何名目?” 乔桥道:“禀陛下,此物名枪,有长短之分。陛下手中所持为短枪,臣胸前所挂者为长枪。长枪可杀人于千余步之外,较之短枪威力更大。” 皇帝道:“据西王所言,你能造出此物,果然如此么?” 乔桥道:“只要有铜,有铸造工匠,臣便能造出枪来。” 皇帝一听,高兴地道:“如你所言,待你大批造出这枪来,我太平国大军便可无敌于天下了?” 乔桥道:“就目前情形而言,确是如此。” 皇帝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好!朕授你督造大臣并一等宫内侍卫之职,官封三品。督造器械之余,常伴朕左右,为朕护驾。” 乔桥道:“臣谢陛下恩典!” 这时,乌恒站起来,对皇帝躬身行了半礼,道:“陛下,乔将军不只能造利器,更兼胆识过人,智勇双全,乃大将之材。目下东王反叛,御林军瓦解,国家正是用人之际。臣意可让乔将军为将领兵,为国效力。” 乌恒提出这一建议,是因为近日乔桥为他尽心竭力,以为乔桥已经为他所笼络。让乔桥领兵,实际上是为他自己培植势力。 皇帝听了乌恒的话,犹豫了一下,问乔桥道:“你可愿尽心竭力效忠于朕?” 乔桥道:“臣既已来太平国,为陛下臣子,自然竭诚为陛下效力。” 皇帝道:“如此甚好,朕着你兼领中央御林军统领之职。中央御林军身担拱卫京师皇城重任,你可好自为之,勿负朕之重托!” 乔桥道:“臣谢陛下。然臣既领兵,又兼督造重任,便难有闲暇为陛下护驾。请陛下解去臣一等宫内护卫之职。” 皇帝挥了挥手,道:“解职倒不必了。朕如需你陪伴,再宣你进宫就是。” 乌恒在一旁道:“陛下,乔将军所言有理。陛下还是解去乔将军护卫之职为好,如此乔将军便可专心于带兵督造之事。” 听了乌恒的话,皇帝皱了皱眉。他虽嗜声色,荒淫无度,却并不很糊涂。他心里知道乌恒想把乔桥这个厉害人物笼络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所用,因而不欲乔桥和他这个皇帝走得太近,以增强皇宫的实力。于是,他对乌恒挥挥手,道:“此事朕意已决,西王不必再说了!乔爱卿请起来吧。” 乌恒无奈,只得应了一声:“是!” 乔桥站起身来,心中觉得有些滑稽,刚才还是“蛮子”,一转眼便又是“爱卿”了。人啦,你对他有用,便什么都是好的!这点自古便是如此。 第三十六章 朝廷斗争的漩涡(一) 平定东王府叛乱的第二天一早,乔桥便带着五位姑娘搬到中央御林军统领府居住。本来,乌恒要在卫队中挑十名卫士给乔桥做亲兵,被乔桥婉言谢绝。乔桥知道乌恒想笼络和控制自己,派“亲兵”给自己,那些所谓的亲兵便都成了乌恒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睛”。乌恒遭到拒绝,心中虽有些恼火,但也只好忍着。现在他要笼络乔桥,什么事都还要对乔桥稍许顺着些。 中央御林军统领府地处皇城北边广场东面不远,和中央御林军营地连在一起。现在的营地很安静,只有三百余名士兵乖乖地呆在那里。因为他们都是“降卒”身份,还有人看着,也就没人随意说话走动。 统领府是一排五栋两层的大房子。中间一栋是“办公”场所,右边两栋为统领和各级将官及其家眷的住所,左边两栋为统领“直属卫队”的住所。 供统领居住的房子是二楼一排四间,很是宽敞,装修虽谈不上华丽,但也很不错。姑娘们第一次住上这么宽敞气派的房子,都好奇而且兴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可怡因今早动身前由乌恒派了御医来看过伤换了药,现在似乎好多了,也加入了姑娘们的热烈议论。 刚安顿下来,便有西王府管家乌里带人前来拜会。乔桥将乌里让到自己房中,宾主坐定,那乌里对乔桥作揖施礼道:“王爷对大人很是关心,着小的专来问候大人及属下几位姑娘。王爷知几位姑娘还身着御林军服饰,着小的带了些女装来。大小兴许有些不合,王爷说先让姑娘们将就着,往后再择人另做。” 乔桥抱拳道:“有劳西王费心,乌管家辛苦了!” 乌里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些许小事,大人不必客气。王爷交代,大人往后有何需求,直接找小的要就是,或说与王爷本人亦可。大人刚到任,诸事繁忙,小的就告辞了。” 乔桥站起来送客。看着乌里出门的背影,乔桥想,这乌恒想要笼络自己,竟颇费心思,有些迫不及待。自己往后面对此人,可得小心应付。 乌里走后,乔桥叫来可人,吩咐叫姑娘们梳洗一下,换上刚送来的女装。 一会儿,可人、可玉、可芳、可慧四个姑娘都换了女装,嘻嘻哈哈地跑到乔桥房中。乔桥见她们梳洗后,穿了鲜艳的女子服装,个个显得漂亮而精神,活泼而可爱,也高兴地笑了起来,心中还涌起一种奇妙的幸福感。 见缺了可怡,乔桥问:“可怡怎样了?” 可人答:“公子放心,我等已帮可怡梳洗更衣了。” 乔桥点点头,又对可人道:“可人,姊妹们中你最年长,自今日起,你要常带姊妹们勤习拳脚剑法。平日出门,需结伴而行,诸事多长些心眼。这太平国不比从前我等在部族之中,世事浮杂,人心难测。” 可人见乔桥说得正经,便也肃容答应。 这时,一名在大门口值哨的士兵来报告:“禀大人,有位宫内太监来求见大人。” 乔桥想,宫内太监到来,定是皇帝要召见自己,心中有些不大情愿,但又不好拒绝,便道:“请他进来。” 值哨兵答应着去了。一会儿,一名太监来到门口,对乔桥略微弓了弓身,道:“乔大人安好!” 乔桥一看,那太监正是昨晚一直伴在皇帝身边的那个“小三子”,心想这家伙定是皇帝身边的红人,看他贼眉鼠眼的样子,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乔桥微微皱了皱眉,道:“公公别来无恙。公公亲来鄙处,有何要事?” 太监道:“圣上宣乔大人进宫。辇车已在门口候着,请大人即刻上路。” 乔桥道:“既是圣上宣召,乔某即刻随公公进宫。请公公先去门外稍候,我与内眷交代两句,随后便到。” 那太监走后,乔桥交代可人等几位姑娘不可出门乱跑,要照顾好可怡等事,便出了门,坐上马车,与那太监一道往皇宫而去。 进了宫门,下得车来,那太监领着乔桥沿正中大道一直走到最北面的议政殿门口。太监对乔桥道:“乔大人在此稍候,等圣上宣召。”说着便进殿去了。 乔桥想,今日皇帝召见自己,是在这议政殿里,而不在什么颐养殿之类的地方,看来这皇帝真的有什么正经要事跟自己说了。 乔桥正在猜测皇帝要跟自己说什么事,去见那太监又回转来,在门口喝道:“宣,宫内一等侍卫、督造大臣、中央御林军统领乔桥觐见。” 乔桥走进这座皇宫中最高大的建筑,心中又有另一番感受。这座议政殿和他在东王府见到的处理公事的地方,以及昨天见到的皇宫颐养殿,都完全不一样。那些地方均装饰得富丽堂皇,而这里却不见任何装饰,四面墙壁和地面都是石头原色。殿分高低两级,上面一级呈圆弧形摆了五张石凳,想来是供皇帝和朝中地位极高的大臣坐的,下面一级则密密麻麻整整齐齐地安放了百余张石凳,应该是供朝中其他百官议事时坐的。这样一种布局,朴素中见出肃穆。 乔桥心想,这座宫殿的最初建造者,定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从布局与风格来看,这里的一切都似乎在警示出入这里的每一位位高权重者,掌握国家权力是严肃的,握有国家权力的人则应是朴素的。这样想着,乔桥心中又有了万千感慨,既感叹眼前太平国的皇帝早已将其先人崇奉的东西抛到了九霄云外,又感叹后世的人们没有几人能领会当权的真谛。 这时候,大殿上面一级,正中的石凳上端坐着那太平国皇帝。皇帝左边两张石凳上依次坐着仓顼和孔箕两位大臣,右边的两张石凳则空着。乔桥猜想,那空着的两个坐位应是东西二王的。东王已被乌恒诱进京城抓了起来,那位子自是空着。可今日议事不见西王乌恒,便有点奇怪。看来今日皇帝要议之事,是要有意避开乌恒了,这皇帝当真并不糊涂。 乔桥走到皇帝坐着的台下,对着皇帝跪下行礼,三呼万岁。 皇帝待乔桥拜完,道:“乔爱卿免礼平身,请到上面看坐。” 乔桥起身,道:“臣谢陛下恩典!”说完便沿台阶走上去,到仓顼孔箕坐的一侧站着,对二人弓身施礼,道:“晚辈拜见二位大人!” 二人向乔桥抱拳还礼。仓顼看了乔桥几眼,转头笑着对皇帝道:“陛下,乔大人如何还是这副衣着?” 皇帝有些愕然地看着乔桥,见他还是一身御林军小校衣着,也笑了,道:“这个朕倒疏忽了。小三子,议事完后着百官司拣几套三品武官服给乔大人送到府上。现即刻给乔大人看坐!” 那太监答应一声:“奴才明白!”说完双手捧了一张小木椅来,放在孔箕左边,然后退下,从后面的一扇小门出了大殿。 皇帝对乔桥道:“乔爱卿坐吧。” 乔桥弓身施礼,道:“臣谢坐。”说完,便在木椅上坐了。 皇帝看了三人一阵,开口道:“朕今日召三位大人前来,是有两件要事须三位替朕谋划,贡献良策。一是东王父子及其部属如何处置,二是御林军如何重建,人数多少,正副总管及各门统领选谁为好。此二事朕心中实是委决不下。” 乔桥一听,知道这皇帝是要平衡朝中势力,主要想抑制西王势力的膨胀,防止西王独揽朝政,威胁他的皇位。因此上,商议这等大事,连西王也干脆不请。 乔桥心中虽明,但现在这种场合,他不便先说什么。他必须先听听仓孔二位怎么说。 仓孔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而后,坐在皇帝身边瘦削而精明的仓顼道:“陛下,东襄王木氏一族,在我朝历百有余年,根基深厚,在朝中关系盘根错节,朝中将军大臣多有对其忠心抑或与其亲厚者。且御林军及木家军旧部虽已缴械,然其它部伍中难保无人恋其旧情。再者,目前朝中形势,以陛下之圣明,自当十分清楚。东王既倒,西王势力便无人能与相抗。如任西王一人在朝中独大,到时我等大臣于国家大事上,怕难以为陛下分忧。故臣等以为,对东王父子及御林军的处置,陛下当慎之又慎。” 孔箕附和道:“陛下,仓大人所言极是有理,此二事请陛下审慎处置。” 皇帝有些不耐烦地道:“这个朕自然知晓。朕今日召尔等前来,是要尔等为朕想出具体处置之法,说些空道理又有何用!” 仓顼与孔箕互相看了一眼,沉默不言。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乔桥看着仓孔二位的神情,心想这二人话中意图十分明显,就是要抑制西王势力,有可能还想趁此机会为自己争点权,可是如何处置东王与御林军,却又不明说,显得很是圆滑。他想起义姊谷阳公主对二人“正直”的评价,心中有些不以为然,。从今日的表现看,这二人正不正还不知道,直却根本谈不上。但乔桥转而又想,也许他们这种态度是有原因的,是一种所谓“政治智慧”。 那皇帝见仓孔二人如此态度,却是有些恼火,但目前形势他还得依靠这二人,不便对他们发火,于是转头对乔桥道:“乔爱卿,你对此有何高见,说来与朕听听。” “这个……”乔桥心中虽已有了想法,但还没有想好说与不说。 皇帝道:“爱卿有何想法尽管明言,不必顾虑当与不当。朕先赦你无罪。” 仓顼也道:“乔大人后起之秀,胸中定有灼见,不妨说来听听,我等一起参详参详。” 乔桥见二人如此说,心想从自己与义姊的关系考虑,也得帮这皇帝稳住地位。于是道:“臣谢陛下。臣以为,木腾反叛,罪在不赦,当处极刑,不如此不足安天下平民愤。至于东襄王,陛下可昭告天下,言其于木腾反叛一节并不知情,然后课以教子不严大失臣职之罪,削去王爵,贬出京城,着其仍领征东大元帅之职,领本部人马镇守东港,然兵马不得超出二万之数。同时陛下着一得力大臣领军一千,于东港监军。如此,那木洋必感激陛下不杀之恩。即或有反心,亦不敢轻举妄动。即或妄动,区区二万之数,亦不致酿成大祸。”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孔箕插话道:“乔大人此言甚好。如此,一来可显陛下待臣下之宽容。二来么,东王还在,虽削王爵,那西王也……”说到这,他便不再说下去。 皇帝眯着眼,沉思片刻,道:“如此处置东王父子,倒也妥当。乔爱卿,御林军重建,你意当如何?” 乔桥道:“陛下,臣以为,兵在精而不在多,御林军可由原五万削减至二万。臣先请将臣属下中央御林军减至五千。至于各军统帅,臣刚到,于军务不熟,不敢妄言。”“兵在精而不在多,妙!”皇帝说着,转头对仓孔二人,“乔爱卿此言,二位大人以为如何?” 仓孔二人是文臣,没有兵权,对削减武力自是赞同。仓顼道:“乔大人的确见识不凡。目前我太平国周围并无劲敌,如适当减些兵马,练几支精兵,在不损战力之前提下减轻国库压力,自是天大的好事。” 皇帝点头,道:“如此,就依乔爱卿所言办理。御林军统兵人选,慢慢再议不迟。再则,此事无论如何也还得与西王商议。三位大人,可还有话说么?朕有些困了。” 乔桥想,话说到这地步,自己为皇帝出主意平衡朝中势力,也还得为仓孔二位争些权利。这样做,一是为自己将来在朝中回旋留下余地;二来,既然义姊说仓孔二位是朝中正派力量,自己现在虽不全信,但义姊身为公主,深悉朝政,她的评价即算有偏差,也不会差太远,自己为他们巩固地位,于国于民应该都有好处。 这样想着,乔桥便对皇帝道:“陛下,臣尚有一言。” 皇帝打了个呵欠,道:“爱卿有话快说!” 乔桥道:“臣斗胆相问,朝中可有办理军机之机构?” 皇帝道:“朝中并无此类机构,以往军务皆由朕及左右辅臣办理。爱卿如何问及此事?” 乔桥道:“臣以为,陛下日理万机,诸事不必亲力亲为。朝中可设军机一处,以西王为首,仓孔二位大人为辅。军机大事先由军机处三位大臣商议,诸事须得三位大臣均赞同方可实行。如三大臣难以达成共识,再报陛下定夺。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一听乔桥此说,仓孔二人都面露喜色。 皇帝沉吟片刻,对仓孔二人道:“二位大人以为如何?尔等可愿尽心为朕分忧?” 仓孔二人几乎同声道:“乔大人高见,如此甚好。臣等愿竭力为陛下分忧!” 皇帝道:“既如此,便照此办理,朕明日即发诏书。” 这时,一太监走了进来,在皇帝耳边说了句什么。皇帝听后笑了起来,对乔桥道:“乔爱卿,你尚须辛苦一趟,带着你的宝贝枪械,到后宫让玉妃开开眼界。” 乔桥一听要他去后宫,且又是为了满足一个妃子的好奇心,心中极是不愿,道:“陛下,这个……” 皇帝道:“爱卿就走一趟吧。我那位玉妃可是位非同一般的女人!” 欲知那玉妃是何等样女人,请看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