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龙撼天》 第一章 破城 “呃——,听说,有这个数……” 朝歌城西,一家临街小酒馆。一名满脸坑坑洼洼的醉汉打着酒嗝,微微往前探出身子,把两根枯长的手指伸到对面那位酒糟鼻子跟前,抖了两抖,压低声音说道。 “啥?八十万?!”酒糟鼻子打了个冷颤,两只小眼瞪得象两颗黑豆,失声惊叫道。 “嘘!”麻脸汉子立时象触电般缩回身子,迅速往四周扫了一眼,干咳了两声。 接着,象模象样地端起酒杯,借机恶狠很地瞪了酒糟鼻子一眼。 “嘿嘿!”酒糟鼻子低头抿了口小酒,咂巴咂巴嘴,撅起屁股又往前凑了凑:“你是说,武王的人马有八十万?” 这次声音压低了许多,微微充血的小眼闪动着醉醺醺的浊光,直盯着麻脸汉。 麻脸汉子又警惕地往身后瞟了一眼,见无人注意,慢慢把嘴巴凑到酒糟鼻子耳朵眼跟前,用右手手掌拢住,以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道: “是——八——百——万!” “啪嗒!”酒糟鼻子立时象中了魔法。手上的筷子往下一落,下巴往下一松,屁股往后一顿,整个人以极其僵硬的姿势坐回到凳子上。 麻脸汉满意地瞥了一眼酒糟鼻子,用筷子尖稳稳地夹起一颗花生米,凌空一抛,花生米准确地落进嘴里。接着就听见传来“咯吱咯吱”几声脆响…… 这是一个冬日的早晨。朝歌城里象往常一样,人们又陆陆续续开始忙碌起各自的生计。只是这几天街上的行人似乎特别兴奋,人数也比往时多了许多。连一些不常露面的老头子、老娘们也经常出来转转。酒馆兼营早点,生意也还算不错。 不过早晨来喝酒的却极少。麻脸汉子是一家米行的老板,酒糟鼻则是开了一爿铁匠铺。二人年纪相仿,又都耗上了这一口,是以一来二去,竟成了难得的酒友。 酒糟鼻以僵硬的姿势愣坐了片刻。忽然,大嘴巴一咧,竟发出几声奇特怪异的笑声: “诶!好!哈哈!好!哈哈哈……” 麻脸汉子刚刚伸出筷子准备夹菜,听见笑声吃了一惊。忙抬眼望了过去。 酒糟鼻这时已止住了怪笑,脸上露出满是激愤之色: “日他娘的狗仔子,也终究有此一日!” 酒糟鼻的铁匠铺开在城西官道旁边。本来生意也还算不错,却常常遭遇皇城官兵搜刮骚扰。稍不留神,还得挨上一顿皮肉之苦。是以一年到头,人累了个半死,钱没赚几个,气却受了不少。加之昏君失政,贪官横行,自是一肚子苦水无处倾诉,苦不堪言。 前几日,武王大军围了朝歌。酒糟鼻子禁不住心中暗喜。早听说武王乃仁义之师,巴不得早些破了城池,废了暴君,砍了那帮鸟兵,好出这口鸟气。 正当酒糟鼻子沉吟不语的时候,忽听大街上吵吵嚷嚷响成一片。一大群人手执刀棒,乱糟糟直闯了过来。 为首一名大汉手执一面铜锣,堪堪走近酒馆门口时,陡然望里暴喝一声: “反了反了!开城门去!” 随即大手一挥,“咣”的一声锣响,直震得人耳根发麻。 酒糟鼻子一跃而起,抬腿“啪”的一声踢翻了木凳,大踏步抢了出去。麻脸汉子楞了片刻,一拍桌子也跟了出去。慌得酒保忙不迭的跟在后面喊: “客官,客官,酒钱,酒钱——” 时值深冬。重重寒雾遍锁大地。树木凋零,鸟兽遁形。山岳裹素,河川披甲。天地间一派萧条肃杀的气氛。 然而此时此刻,在都城朝歌附近地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自周武王发兵伐纣,姜子牙金台拜将,六十万大军一路过五关,渡黄河,八百诸侯会于孟津,合兵一百六十万直抵朝歌。 一时间一座朝歌孤城,竟转眼被围得似铁桶一般。 麻脸汉子所说的八百万大军,其实是八百诸侯,一百万人马。加上西歧六十万,合共一百六十万人马。统一奉姜子牙为帅,号称:扫荡成汤天保大元帅。 这天早晨,姜大元帅正在朝歌城外中军帐中坐定,与众将合议破城之事。忽听营帐外一声喊: “报——” 子牙命:“进来!” 一名小校躬身垂臂,急趋步上前,单膝点地: “禀元帅,朝歌城四门俱已大开,城中军民现已献了城池,请元帅定夺!” 子牙闻报,一双白眉忽地一抖,双目精光一闪,左手捋了一把及胸长须。片刻,忽然哈哈大笑道:“苍天佑我,武王洪福,殷纣亡矣!” 随即传令各门进兵五万,其余俱在城外原地驻扎。 吩咐完毕,子牙从案旁起身。正要取盔甲穿戴,忽然脚下一闪,一步踏空,手上拿捏不稳,“哐当”一声,头盔掉在地上。 子牙心头一凛,沉吟不语。忙暗中运转法门,掐指一算。微微点了点头,吁出一口长气。个中玄机,似已了然于胸。 不过大半天光景,二十万人马俱已各依方位,直至皇城禁地四面团团围定。至此,堂堂一座皇宫,恍然间竟似成了史上最大最牛的“钉子户”!殷纣王龟缩在这最后一片弹丸之地,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至傍晚撑灯,子牙在午门外中军升帐。将各处军机要务一一安排处理停当,又命杨戬、雷震子、韦护三人附耳过来,如此这般下了一道密令。三圣领命而去。子牙这才散了中军帐,命众将各自回营休息。 第二章 伏妖(上) 子夜时分,寒气逼人。天空纷纷扬扬下起了漫天大雪。紫禁城外一片静谧。众将士连日征战劳累,早已疲惫不堪。今见皇城被围,大局已定,不觉心头一松,俱都沉沉睡去。喏大一座军营,只留下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唯有辕门外旗杆上吊挂的马灯,间或间传来一、二声被寒风吹动时发出的磕碰声。 一切都显得异乎寻常的平静。 腾地,从皇城宫殿之中“倏”地窜出三道乌光。须臾间升至半空,转瞬竟幻化成三名妖艳女子。兀自搔首弄姿,魅影飘摇不定。正是数载为祸宫廷,作乱朝纲的九尾狐狸精—苏妲己、九头雉鸡精—胡喜媚、玉石琵琶精—王贵人。 三妖多年藏匿宫闱,惑乱君心。奢侈淫靡,作恶无数。今见皇宫被围,大厦将倾。自知大限已到,旦夕不保。一时间惊慌失措,正欲趁雪夜逃遁,往城西轩辕坟巢穴避难。 孰知天道无常,冥数早定。又岂有侥幸逃脱之理! 就在三妖现出身形,正自张惶四顾,惊魂未定之际。陡然—— “劈!” 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接着暴出一声惊天霹雳,直震得人心胆俱裂。惨白的电光之中,远远映衬出半空中正赫然站立着三尊巨大的法相。 正是杨戬、雷震子、韦护三圣! 原来日间姜子牙占得一课,早知三妖夜间必然逃遁。故密令三圣借夜色起在空中,伺机擒捉,不得有误。 那杨戬、雷震子、韦护等,原是昆仑山玉虚宫原始天尊门下二代弟子。杨戬师从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雷震子携天象而生,师从终南山玉柱洞云中子,韦护则是金庭山玉屋洞道行天尊的徒弟。 三人分立三方,远远散开,在空中静候已久。虽然俱是金刚之体,不畏酷寒。但是在这隆冬漆黑的雪夜中,孤零零各守一方,时间长了,也不免生出些许急噪的念头。 是以三妖甫一现形,三圣立时精神一振!杨戬当先发难。也不答话,抬手就是一道“五雷诀”打出。 再说这三妖,也不是等闲之辈,皆是千数年修行。受日月精华,夺天地造化。早已修成妖道,结出妖婴,幻变人形,道行自是非浅。 那妲己走在最前面。一见雷电劈来,惊叱一声。心随意动,猛然间将身子凌空往上一翻。霎时间化为一道白光,犹如匹练一般划破夜空。 虽然堪堪避过了致命一击,可后股还是被雷电擦带了一下,顿时烧掉了一块皮肉。以致于后世转生为人时,屁股上还留下了巴掌大一块暗红色的胎记。这是后话。 妲己后股着伤,直痛的花容乱颤。禁不住又惊又恨,咬牙切齿,目中凶光暴射。指着杨戬怒声骂道: “你这匹夫!我们姊妹仨搞垮了成汤江山,你们拣了个大便宜,不来谢我,却反来害我,是何道理?” 杨戬喝道: “妖孽住口!废话少说!我奉姜元帅之命,特来捉拿你等。可速速就擒,有话找姜元帅说去!” 说完暴喝一声,抖动三尖两刃刀,直扑过来。 妲己连连冷笑数声:“无知匹夫!难道当真怕你不成!” 双手一翻,凭空化出一对乌光双刃,迎了上去。 这边苏妲己与杨戬战做一团,那边也没闲着。雷震子遇上王贵人,韦护对上胡喜媚。一时间三妖对三圣,各各捉对撕杀,好不热闹。 战不多时,杨戬见一时难以取胜,故意卖出一个破绽。一步跳开,随即暗中用手一招。 妲己见杨戬跳开,以为不敌,心中大喜。忙娇叱一声,举双刀追杀过去。 恰在这时,从杨戬背后“忽”地窜出一头牛犊般大小的怪兽。通体漆黑,目露凶光。咧口露出寒森森一对獠牙,一声咆哮,猛地直扑上来。 正是杨戬豢养多年的恶狗“哮天犬”! 妲己猝不及防,陡然间见恶狗猛扑过来,顿时唬得魂飞魄散。把刀一收,望后便跑。 那哮天犬乃是灵犬。见狐狸精逃避,立时将身一纵,疾如电风,直扑过去。 妲己大惊失色。匆忙中急从袖中取出一物,望空中一抛。 但见一道猩红色血光一闪,一面巴掌大的小幡出现在空中。见风就涨,瞬间化成一面数丈大小的血幡! 此幡名为“迷魂幡”。乃是狐妖修成得道之后,专寻那些色男浪女,淫狼欲兽。待其交配媾合,达到高潮时,趁其不备,猛然击杀。将魂魄收在幡内,辅之以女子经血,再于深山谷壑之中,以万年毒瘴淬炼一甲子所成的法宝。最是淫邪污秽。 此宝一经展开,登时妖气冲天。血光翻涌之中隐隐现出无数交欢媾合画面。或是色男浪女,赤裸纵欲;或是淫狼欲兽,苟合癫狂。一时间浪语淫笑,喘息呻吟。若心神被其牵引,轻则迷失心智,任人屠宰。重则魂飞魄散,命丧当场。 那哮天犬虽是灵犬,但毕竟是兽类。修行尚浅,心智未开。哪里抵得住“迷魂幡”的诱惑!一时间呆立当空,呜呜低鸣。眼中凶光顿失,目光迷离,摇摇欲坠。 杨戬见情势危急,忙暴喝一声。右掌一翻,捏成剑指。指尖上幻出一点清光,凌空往印堂穴处一点。只见皮肉往两边一翻,中间竟“突”地现出一只竖目出来。 正是杨戬的第三只神目,号称——“偷窥之眼”! 第三章 伏妖(中) 当年玉鼎真人游历江湖,偶然于东海一处无名小岛觅得一颗拇指肚大小夜明珠。弃之可惜,便收在皮囊之内。后来在惩治江湖上的一众采花大盗、恶棍淫贼时,玉鼎真人利用这颗夜明珠,想出了一条妙法。 大凡江湖上采花大盗、恶棍淫贼,惯于在月黑风高之夜作案,是以视力较之常人大是不同。作案之前,必先躲在暗处先行偷窥。待到紧要关头,目光中凝聚透射出的精神念力达到顶峰。便是在这个时候,玉鼎真人使用法术攫取其目光,收在夜明珠之内。而恶贼目中神光被夺,眼睛也就成了有形无质。从此江湖上便会少去一个淫贼,多出一个“睁眼瞎”出来! 如此,玉鼎真人直收够九九八十一道目光,将之封存在夜明珠之内。再于玉泉山金霞洞中,日以朝阳太炎之精,夜以月华太阴之精,整整淬炼一个甲子,方才炼化功成。其时杨戬修习八九玄功已然大成。玉鼎真人见时机成熟,用法术将夜明珠拍入杨戬识海之内。 杨戬得夜明珠后,先用本命真火温养七日。再以八九玄功将之炼化,使之收发自如。不用时隐在识海之内。用时以神功催出,遂成“第三只眼”。 其时杨戬见情势危急,忙以八九玄功催出第三只神眼。 只见一道白光从杨戬额头激射而出,有如利剑一般击打在“迷魂幡”上。顿时,“迷魂幡”上响起一片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幡面上血光汹涌澎湃,幡内幽魂狼奔豕突。片刻之间,“砰!”的一声巨响,“迷魂幡”早已被炸成齑粉。只留下一片巴掌大残破不堪的小幡,从半空飘飘摇摇落了下来。 妲己惨叫一声,目眦欲裂,嘴角随之沁出一缕血丝。 这边王贵人正与雷震子激战。猛然间听到妲己惨叫,忙跳开一步。抬眼望去,见杨戬第三只神眼目光如炬,正死死盯住了妲己不放,不禁大惊失色。 王贵人大叫一声:“恶贼休要呈能!”,把嘴一张,“呼”的一声,望空吐出一颗珠子,兀自在空中滴溜溜直打转。 此珠名为“碧珉珠”。乃是玉石琵琶腹腔内的一颗内胆。那玉石琵琶原是没有生命之物,之所以能修炼成精,全靠秉承腹中这颗内胆的灵性。琵琶精得道幻化成人形之后,将这颗内胆置于九阴山一处万丈深潭潭底,日夜吸纳天地山川灵气,历时两个甲子,终于炼成一件防御性极强的法宝。 此宝通体碧绿,内中隐隐浮现出星光日月、风云雷电诸般天相。攻击力虽不强,防御性却极好。专门对付道家以灵气修炼出的玄功法门,屡收奇效。 王贵人将“碧珉珠”祭在空中,口中默诵咒语,用手一指。“碧珉珠”就象一颗碧油油流星一般,滴溜溜旋转着直飞过去,“咔嚓”一声,挡在杨戬和妲己之间。 杨戬正运足玄功,将神光罩住妲己不放,眼看大功即将告成。不防半空忽然飞过来一物。杨戬陡觉刺目白光一闪,双目一阵剧痛,接着眼前一片漆黑。 却是“碧珉珠”将杨戬神目中的白光反射了回去。杨戬双眼受神光反噬,受伤剧痛,是以短暂失明。 雷震子见王贵人使出法宝,破了杨戬的神目白光,不觉大怒。暴喝一声,展开风雷二翅,举起黄金棍就往“碧珉珠”上打去。 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碧珉珠”上骤然间绿光大盛。那黄金棍打在上面,如同击在败絮上一般,万均之力竟似泥牛入海,顷刻消逝于无形。 只是这黄金棍乃是云中子以西方太乙精金炼成的有形实体,并不是什么道家法器,材质上远胜“碧珉珠”许多。“碧珉珠”虽能依仗其蕴藏的无上灵气,将棍上力道消化于无形,但其本体实质毕竟只是一块玉石。金玉相击,还是会遭受到一定程度的震伤。 雷震子状若疯虎。黄金棍一次又一次击打在“碧珉珠”的绿光上面。每击打一次,绿光便会减弱一分。 那“碧珉珠”原与王贵人灵识相通。黄金棍击打在上面,就如同敲击在王贵人心窝上,直震得王贵人脸色煞白,头上沁出豆大汗珠。渐渐感觉不支。 再说胡喜媚,正与韦护拼死缠斗,见此情形,暗道一声“不好!”。若任凭雷震子疯打下去,王贵人终究免不了一个珠毁人亡的下场!当时咬紧牙关,一刀逼开韦护。左手急从怀里摸出一件宝物,默念咒语,望雷震子方向抛去。 那雷震子正一棍一棍打得起劲,不提防手上忽然一滞,黄金棍如同搅住了一大团牛皮糖一般,棍头竟被粘在空中,落不下来。 雷震子大惊。抬眼一望,却见两道赤红色物事,象扭麻花一样正死死地盘结在棍头! 此物名为“鸳鸯扣”。乃是雉鸡精用了百八十头雌兽牝具,化了二甲子光阴,以九阴玄功炼化而成的法宝,极是柔韧粘滞。专门对付阳刚坚硬之物。若被其套住,任你万均之力,再难脱其束缚。 雷震子左冲右突,拼出全力,虽能将黄金棍勉强拉开一些,但稍一泄劲,便“啪”的一声,又被“鸳鸯扣”带回到原位。只气得双翅乱舞,一张蓝脸变成了赭褐色。 韦护见雷震子如此一副郡态,禁不住“哈哈”大笑道:“雷兄且住!量妖孽些小法术,何足挂齿!” 说罢将手中韦陀杵当空一抛,双掌合十,口中默诵咒语。 第四章 伏妖(下) 那韦陀杵乃是道行天尊炼就的宝物。用了四百头西域蛮荒之地发情野公驼的阳具,从中提炼出一道极其强横的欲念神识,将之封存于丹霞山阳元石石精之中,以丹霞山强横无匹的极阳之气淬炼二个甲子,方才炼成。 此宝外形酷似一根硕大的阳具,坚逾精钢。平时韦护带在身边,用做兵器。一经灵力施为,便通体炽热,大小随意,专破阴柔之物,取的却是以刚制柔的路数。 其时韦护将宝物祭在空中,念动真言。霎时间韦陀杵通体变的赤红,散发出一股灼人的燥热之气。外形却渐变渐小,由起先丈许大小的纠纠巨物,眨眼间竟变成了一根胡萝卜般粗细。 待到韦陀杵变的牙签般大小时,韦护用手一指。那韦陀杵恍如一根赤红的钢针一般,直向盘结在黄金棍上的“鸳鸯扣”飞去,一番左刺右探,竟寻得一处缝隙,直插了进去。 那韦陀杵插进“鸳鸯扣”缝隙之后,便开始急剧膨胀开来,通体愈加炽热红亮。所触之处,“鸳鸯扣”竟“咝咝”冒出热气。 片刻之间,韦陀杵越变越大,转眼又恢复成丈许大小昂然巨物,而涨大之势尤自不止!“鸳鸯扣”渐拉渐细,几欲成迸裂之势! 胡喜媚额角微微见汗,口中娇喘连连。匆忙中一口咬破舌尖,“扑”的一声,将一口本命真元喷到“鸳鸯扣”上面! “鸳鸯扣”得雉鸡精本命真元相助,登时阴气大盛,猛的一阵收缩,竟将韦陀杵勒出一道深痕,略略缩小了一些。涨大之势立止。 韦护大怒。双睛圆睁。指尖一翻,幻出一团清光,一声暴喝,望韦陀杵上打去。 只见一点清光疾如闪电,一闪而逝,瞬间没入韦陀杵之内。 那韦陀杵受念力催动,登时猛的一阵震颤,就如同一头被绳索缚住的大白猪,奋力挣扎扭动起来。 “鸳鸯扣”也是通灵之物。见韦陀杵不停扭动,立时拼力收束夹紧。试图将其遏止。 然则,四百头发情野公驼的力量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韦陀杵起先只是左右挣扎扭动,行动颇为艰涩费力。片刻之后,在左右扭动的同时,间或夹杂着一、二次上下抽动撞击!且通体愈发变的炽热强硬,竟如火碳一般,直烧的“鸳鸯扣”吱、吱作响,就如同铁板烤肉一般,散发出阵阵肉香出来。 胡喜媚禁不住呻吟出声,渐渐抵挡不住。一阵颤栗过后,原先夹得紧紧的“鸳鸯扣”终于略微松弛开来。 那韦陀杵得势不饶人。见“鸳鸯扣”稍稍松开,立时活动加剧,一阵急攻猛打,恰似暴风骤雨。恍如有万均之力,狠入狠出,左右撞击,直带动“鸳鸯扣”翻来覆去,恍如两团血色面团一般,不停摔打蹂躏。 胡喜媚面如白纸,气喘如牛。头上汗如雨下,四肢乱颤。 忽听“嘭”的一声闷响,“鸳鸯扣”终于崩裂,突地泄出一大股淫水出来! 雷震子站在下面躲避不及,被兜头淋了个满头满脸,顿觉骚气扑鼻,忙跑到一边去干呕不已。 胡喜媚大叫一声,望后便倒。牙关紧咬,早已不省人事,晕死过去。 韦护见状,把手一招,收了韦陀杵。见雷震子仍蹲在一旁干呕,不觉哑然失笑道: “雷兄何故如此?难得此等琼浆玉液,雷兄竟自不肯消受?” 雷震子抬头白了韦护一眼,没有作声。 韦护哈哈大笑道:“雷兄不要误了正事!” 雷震子这才记起,“碧珉珠”还没搞定呢。连忙转身拎起黄金棍,作势准备又要开打。 那王贵人本来已受伤在先。此时眼见胡喜媚、苏妲己俱已不济,早已心慌意乱,斗志全无。见雷震子黄金棍打来,连忙把嘴一张,收了“碧珉珠”,转身就跑。 却哪里逃得过雷震子的风雷二翅! 只觉后背“突”的一紧,便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王贵人早已被雷震子当空拎起,提在手中。 这边杨戬双目失明了好一阵。是以适才一场剧斗,只能闻其声,不能见其形。又要时刻提防妲己偷袭逃遁,心中着实急躁不安。待到眼睛渐渐复原,场面早已结束。 却见苏妲己摊倒在地上,左手按住后股,浑身犹自颤抖不已。那哮天犬早已恢复原神。蹲坐在一旁,不停地龇牙咧嘴,猩猩作态。 那边,韦护已生擒了胡喜媚。 雷震子左手揪住王贵人不放,右手抹了一把满脸粘乎乎的骚水,口里骂骂咧咧,连呼晦气。 杨戬望着雷震子呵呵一笑,道:“雷兄不必在意,待我回营禀报元帅,将那胡喜媚判与你发落。雷兄自可施展手段,与那妖女做上一回,以泄今日淋头之恨!” 雷震子只是摇头苦笑,心中自是懊恼不已。 三人说说笑笑,略微收拾一番,押着三妖,径直回营复命去了。 第五章 狐狸精发骚(上) 大雪甫晴。云开日出。一片银色世界。 周军大营辕门外,雷震子正端坐在监斩席上,目送行刑军士押解妲己走向刑台。 胡喜媚与王贵人昨天已被正法。今天轮到了苏妲己。 初升的阳光照射在大地上,被晶莹的积雪反衬,映射出点点跃动的红芒,给人一种诡异 暧昧的感觉。 妲己穿着一身灰布囚衣,双手被缚,慢慢的走在前面。屁股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走起路来一瘸一瘸的,似乎有点吃力的样子。 跟在后面的是一名身形壮硕的行刑军士,满脸横肉,肩扛大刀。不用说,这种人体内荷尔蒙激素往往偏高。 粉面桃腮,明眸皓齿。一头乌黑的秀发披散在肩上,散发出阵阵淡淡的幽香。卸去宫廷浓妆的妲己,恍如返璞归真,又回到了以前恬静淡雅的处子之身。 虽然没有了往日宫中那般妖艳华丽,却也不失干净整洁,清纯自然。颀长高挑的身材,纤细柔弱的柳腰,依然是那般丰姿卓约,袅娜多姿。 行刑军士怎么也不肯相信,眼前这位温柔貌美的柔弱女子,竟是一尊凶残暴戾的恶魔。 那妲己走在前面,黛眉微颦,一步三摇,一张肉嘟嘟小嘴不时噘起来“咝咝”吸气,似乎屁股上的伤痛令她很是不适。 行刑军士跟在一旁,一双眼睛极不老实地在妲己身上扫来扫去。 浑圆小巧的双肩,匀称结实的屁股,还有胸前那一对鼓突鼓突的……极品奶霸!行刑军士禁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地上的积雪并不是很厚,却很致密。脚步踩在上面,略略感觉有些阻滞,旋即一陷而入。给人一种很爽、很上劲的感觉! 妲己在前面慢慢的走着,娇喘微微,吐气如兰。不时停下来回头望一眼,拿眼角瞟瞟行刑军士,一副欲语还休,楚楚可怜的样子。 直把个行刑军士逗弄的口干舌燥,心猿意马起来。 走着走着,忽然,妲己脚下一滑,一声惊叫。行刑军士一时心急,赶忙上前一把扶住。妲己顺势往怀里一钻,扭头抛出一串媚眼,顿时…… 行刑军士只觉一股热血往上一涌,胸口一阵窒息。把刀一扔,不顾一切,竟抱着妲己,照着那张嫩脸,一阵鸡啄米似的狂吻! 坐在监斩席上的雷震子见此情形大惊失色。急忙命众人将行刑军士拿下。一面飞报元帅姜子牙。 姜元帅闻报大怒:“监斩无能,要你何用?” 不由分说,将雷震子一声喝退。 又命杨戬、韦护二人,一同前往监斩。 杨戬、韦护二将得令,退出中军帐。边走边议。 杨戬:“韦兄!此妖乃是千年狐精所化,最善迷惑人心,淫荡成性,甚是厉害。寻常人等,恐难抵挡。此事还需斟酌一番,不要又着了她的道才好。” 韦护连连点头道:“杨兄所言极是。大凡妖孽惑人,无非是利用众生色欲血性,幻化色相,以乱其心。我有一个办法,可令妖法自破!” “哦?” “可于军中寻一位心智坚定,清心寡欲,年事稍高的长者权作刀斧手,以避其妖媚。再于近处备一面铜锣。如果遇军士沉郁,则速敲此锣,震其心智,心智一明,则妖媚自退,大事可成。” 杨戬止住脚步,沉吟片刻,微微点头道:“如此,或可一试。” 急忙依计传令下去。 不过盏茶工夫,军校已从军中带回一人,跪伏在案下。 杨戬抬眼看去。见此人年纪约四十多岁。身形瘦高,尖嘴猴腮,脸上似乎没有半点肌肉,只是一张黄皮,包着里面的骨节。完全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杨戬心里暗自打鼓。沉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一营当差?” 那人答道:“禀将军,小人名叫雷子震,在军中马房当差。” 杨戬一愣,暗想:“原来是个喂马的,幸亏雷震子不在这里。” 杨戬接着又问:“那狐狸精淫荡成性,善于迷惑人心,你可有什么办法破解?” 雷子震答道:“回将军,小人自幼在烟花巷中长大,男女勾拦之事早已司空见惯,那妖精奈何不了我!” 杨戬正色道:“寻常女子岂能同千年狐妖相比!” 雷子震答道:“将军尽管放心!小人行走江湖几十年,什么女人没有见过。何况近年年事渐高,对那些方面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 杨戬当然知道他所说的“那些方面”指的是什么。不过仍觉有些不放心。 顿了片刻,杨戬盯住雷子震又问:“你可会杀人?” 雷子震笑了笑,答道:“将军说笑了。身在军营,哪有不会杀人的道理。小人虽在马房,却也常常上阵御敌。杀个把人是小事情!”杨戬沉吟不语,心中还是有些迟疑不决。 就在这时,一名军校骑马飞奔而来。 原来是元帅姜子牙派人来探寻行刑之事。 杨戬连忙吩咐军校,报与元帅,就说正在行刑之中。 旋即,命部下速带雷子震下去准备。同时派人将铜锣等物一并准备齐全。 第六章 狐狸精发骚(下) 那雷子震并没有说假话。 他本来就是一名妓女的私生子。花街柳巷是他的家。 但是有一点杨戬没有弄清楚,此人并不是什么“心智坚定,清心寡欲”之人,却反而是一只藏匿不露的色中饿鬼! 因为年少时纵欲过度,被酒色淘空了身子,所以外表看起来牛高马大,内里却是中气不足。外强中干,干什么都不成。 三十多岁的时候,得了不举之症。暗中四处求医,却是白费力气。那东西从此再也没有举起来过。渐渐对女色失去了兴趣,其实是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后来武王征兵伐纣,雷子震见终日无所事成,也就索性从军进了军营。由于年龄偏大,被分配在马房当差。平时少言寡语,埋头做事,不喝酒,不赌博。军卒谈论女人笑话也一概不感兴趣,表面看起来,倒确实是有点“清心寡欲”的样子。人缘倒还不错。 是以杨戬选人,军吏一下子就想到了此人。 雷子震被带下营房后,换上了一副行刑军士的行头。在接过军吏递过来的鬼头大刀时,双手略略往下沉了一沉。心中暗暗吃了一惊:“好沉的刀!” 其时妲己早已被押上了邢台。 雷子震狠狠灌了几口烧酒,稳定了一下心神。猛地提上一口气,将刀抡到肩上,走了出去。 从营房到邢台不过百数十步距离。雷子震走出营房,抬眼往邢台那边望去。 只见金色的阳光正投射在妲己身上,就象是给妲己周身镀上了一层眩目的金边。远远望去,恍然是一块美玉无暇,娇花欲语! 雷子震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咬了咬牙,扛着刀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三十步,四十步……,渐渐地,越走越近,看的也越来越清楚。 那妲己跪伏在雪地之上,脸衬红霞,唇含碎玉,云鬓蓬松,美目含情。正默默的注视着渐走渐近的雷子震。 雷子震被妲己看的心里发慌,连忙把头一低,目光不敢与妲己对视。只是埋着头加快速度往前走过去。 看看快要走近,差不多还有一、二十步距离的时候,雷子震忽然皱起眉头,放缓了脚步。 因为他嗅到了一股极其奇特的异香! 这是一种沁人肺腑的异香,有点象是山谷中各种野花野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其中却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女人所特有的体香在里面! 雷子震又继续低头往前走了几步,终于停了下来。 异香越来越浓,直冲脑门。那种女人特有的体香使他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亢奋的感觉,体内血液流动的越来越快,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然而更加令雷子震诧异的是,跨下那根多年没有动静的东西,一时间竟然也蠢蠢欲动,跃跃欲试。 雷子震吃惊地抬起头。 霎时间,与妲己四目相对…… 顿时,如遭电击一般,雷子震被妲己的美貌彻底惊呆了! 窒息!足以令人窒息的美! 雷子震跨下的感觉愈来愈强烈,双腿禁不住微微颤抖。呆了片刻,终于把心一横。往前紧走几步,颤巍巍举起手中屠刀。 恰在这时,忽见那妲己轻启朱唇,柔情万分的开口说道: “将军!妾身乃是无辜受屈,望将军少缓须臾,胜造七级浮屠。” 柔美的声音恍如是雏莺初啼,乳燕呢喃。再加上一双美目顾盼,秋波频送。雷子震不觉肉麻筋稣,气喘如牛,跨下之物勃然而起,全身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坐在监斩席上的韦护见雷子震举刀迟迟砍不下来,急忙提醒杨戬:“快!快敲铜锣!” 那雷子震此时体内欲火正盛,气血紊乱,神志已然不清。正在想入非非之际,忽听“咣”的一声大响。雷子震吓得猛的打了个哆嗦,“当啷”一声,鬼头大刀掉落雪地。 雷子震一下子惊醒过来。瞪眼看着眼前如花似玉,千娇百媚的妲己,挺着胯下十几年不曾挺起的物事,雷子震一时不知所措,“咕咚”一声摊倒在地,竟扭头嚎啕大哭起来…… 元帅姜子牙听说有这等异事,又惊又怒。以手捋须沉吟了片刻,猛然间睁开双眼,喝道: “摆香案!” 刑场上,妲己见姜子牙摆出香案,请出了陆压飞刀,自知劫数难逃。 遥望着皇宫方向,妲己长叹一声,潸然流下两行清泪,口中喃喃念道: “君王保重,妾身去也,容妾来世再报君恩……” 第七章 浴火焚身 皇宫。显庆殿。 殷纣王正独自一人枯坐,双目微闭。 宫廷里冷冷清清。几名宫女、太监正低着头各自忙碌着,偶尔相顾无言,默默无语,人人各怀心事。 回想起当年登基时的盛况,纣王略略张开双眼,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当年二十五岁的纣王初登帝位,文有太师闻仲,武有镇国武成王黄飞虎;文足以安邦,武足以定国。万民乐业,四方宾服。何其威风! 转眼三十多年弹指过去,昔日辉煌早已不再。 代之而起的是众叛亲离,诸侯揭竿,生民涂炭,国运日衰。 至如今,六百年成汤江山早已丧失殆尽。 “为什么?难道真的是朕错了吗?朕到底错在哪里?” 纣王双眉紧锁,目光迷茫,似乎有满肚子的委屈,又似乎有满肚子的怨气与不甘。 “朕自登基以来,东征夷人,西平周方国,历尽艰辛,出生入死,方始得天下平定,国泰民安,朕容易吗?” “可恨那杜元铣、梅柏之辈,枉为七尺儿男,身居高位,为何竟单容不下一名女子!动辄破口大骂,咆哮宫廷,欺君辱主,大逆不道。朕不以酷刑治之,如何能震摄顽劣,统治朝纲?” “妲己天生丽质,聪明乖巧,能歌善舞,解朕忧愁,朕之甚幸!难不成朕贵为天子,竟无权宠爱一名自己深爱的女子?” 纣王越想越气,越想越烦躁,忽然把手一挥,将案上的茶具一股脑扫到了地上。 恰在这时,封宫官朱升正好路过大殿门口,忽听“哗啦”一声响。朱升忙抬眼望去。 见纣王正以左手抚额,低眉坐在龙椅上闷闷不乐。 地上是一堆凌乱的碎片。 朱升慌忙跪伏在地。高声禀道:“皇上请息怒!奴婢朱升听旨。” 纣王见是朱升,脸上缓和了一些。略略抬了抬手说:“进来吧。” 朱升疾步走进殿中,正要收拾地上的碎片。纣王把手一摆:“不必了。你先在一旁坐吧。” 朱升大为惶恐,连忙跪伏在地:“陛下!奴婢万死!奴婢地位低微,不敢坐。” “叫你坐你就坐,不要罗嗦!朕有话问你。” “谢陛下!” 朱升低着头,退到一旁坐下。 “朱升,你在宫中有些年头了吧?” “回皇上,朱升十五岁进宫,至今已有八年。” 纣王点点头。又问:“依你所见,朕是不是一个坏人?” 朱升惊恐不已,一时无言以对。 纣王从龙椅上站起身来,慢慢走到朱升旁边。停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说: “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你还害怕什么?朕恕你无罪,说吧。” 朱升缓缓抬起头。直视着纣王的双眼。 作为掌管后宫杂务的一名小吏,朱升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皇上。 然而此时此刻,纣王就站在眼前,近在咫尺。 朱升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刀凿斧削般棱角分明的方脸,一双极浓极粗的剑眉高高扬起,斜插入鬓。一对朗若寒星般的双眸,透射出一股无形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威严。 然而此刻,从这双威严的眼睛里所投射出来的目光中,却充满了迷惘与困惑。 朱升心里禁不住一阵颤栗。强压住心头的激动,朱升一字一顿的缓缓答道:“回陛下。奴婢以为,陛下算不上是一个坏人!” “哦?人人都说朕是无道暴君,视朕如恶魔猛兽。为何你竟说朕不是坏人?” 朱升答道:“陛下,奴婢才疏学浅,谈不上什么大道理。奴婢只是以为,所谓坏人者,行事乖张,不图利己,唯图害人。而陛下所做的一切,皆是出于事理,因果使然,怎么能算是坏人呢?” “这么说,朕还是个好人咯?” 纣王饶有兴致的又问。 “陛下,请恕奴婢斗胆。奴婢以为,陛下也算不上是一个好人!” “这又怎么说?” “奴婢以为,所谓好人者,行事不以一己之利为重,而以众人之利为重。陛下行事虽是基于事理,却是以一人之好恶,逆众人之意愿。非明君也!” 一言既出,如醍醐灌顶!纣王登时面容一肃,似有所悟。怅然退回到龙椅中,默默坐下无语。 恰在这时,忽然一阵寒风卷地袭来,纣王猛地打了个激凌,心中陡然泛出一股莫名的空虚与恐慌。恍然间如同被抽空了灵魂一般。脑际里隐隐浮现出妲己披头散发,满面血污的面容! 纣王大惊。一时茫然四顾,惴惴不安。这时,一名内臣忽然火急火燎的跑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殿前。 “何事惊慌?莫非皇城已破?” 纣王沉声喝问道。 “启陛下!”,内臣上气不接下气的答道:“三位娘娘不知何时已被周军擒去枭首,首级现正挂在辕门之外。” “什么!”纣王听罢大叫一声,如遭五雷击顶,立时目瞪口呆! 第八章 转世 片刻,幽幽醒来,纣王以手按住胸口,颤抖着嘴唇,口中喃喃呼出一声:“妲己——!” 泪水夺眶而出。 朱升坐在一旁,也是默默流泪,啜泣不已。 正在这时,远处忽然隐隐传来三声炮响,周军又在开始攻打皇城了。 纣王缓缓抬起双眼,唤道:“朱升!” 朱升慌忙跪倒:“奴婢在!” “你去寻些柴薪,堆积在摘星楼下。呆会儿等朕上楼之后,你可将柴薪点火引燃,朕欲与摘星楼同焚!” 朱升大惊:“陛下万万不可!” 纣王喝道:“朕意已决,无须多言!难不成你也想违抗君命吗?速去!” 朱升放声大哭,领命掩面而去。 摘星楼上,纣王身穿宝玉衣,双手捧着昔年登基时用过的碧圭(一种玉器),正襟危坐,面情肃然。 楼下,朱升正举火将柴薪引燃。 一时之间,烈焰腾空,“劈、啪”之声不绝于耳。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片刻之间,摘星楼已成一片熊熊火海。 朱升跪伏在地叩首三次,仰面望摘星楼上大声哭诉道:“陛下!奴婢蒙陛下豢养多年,今举火焚君,罪在不赦。奴婢惟有以死报陛下也!” 说罢纵身跃入火中。 却说昆仑山玉虚宫阐教道法原始天尊,这一日正与截教教主通天、人教教主老子坐在一处,共同商议封神之事。忽然觉察到下界红尘之中血光翻涌,乾坤震荡。忙掐指一算,不觉暗吃一惊。 天尊对老子、通天道:“下界纣天子已自焚而亡,成汤已灭。那孽龙灵识本应前往封神台受封,却不料被姜氏、黄氏及一干冤魂历鬼缠绕纠结,无法脱身。天喜星(纣天子)、地后星(黄氏)、太阴星(姜氏)三宿不能归位,却是奈何?” 老子道:“此乃殷纣作恶过甚,触反天意。宜当转世,重历劫运,以了却这段因果。通天老弟,看来咱们的游戏还没有结束!” 通天教主半闭着双眼,冷冷答道:“道兄所言极是,理当合该如此!” “既如此,道童!”原始天尊从袖内取出琉璃瓶,交与白鹤童子,道:“你可拿此瓶,速去将纣天子灵魄取来!” 白鹤童子答应一声,双脚一顿,瞬间化为一只巨大的白鹤。一声鹤唳,振翅冲天而去。 不过片刻工夫,白鹤童子已将纣天子及一干冤魂灵魄取来。 原始天尊将琉璃瓶祭在空中。用手一指。 一缕黑烟从瓶口中缓缓散出。渐渐地,黑烟越变越浓,流出速度越来越快。不一会,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团栲栳般大小的黑色气团。 通天、老子睁眼看时,见气团内黑光暗流汹涌,黑气缭绕狼奔豕突,隐隐传出无数挣扎呼号之声,其声凄惨之极,令人毛骨悚然。 老子脸色也不禁微微一凛。叹道:“那纣天子极尽人间奢欲,专横暴戾,何曾想到死后竟有此等恶报!” 原始天尊道:“天道冥冥,一切因果自有报应。可叹世间红尘,匆匆数十年,又有几人能够参通醒悟。” 说罢用右手食指一点,将一道淡清色光团打入黑色气团之中。 忽听“蓬”的一声闷响,黑色气团陡然炸开。从中冲散出无数拳头大小黑色小气团,就如天女散花一般(不过这是黑色死亡之花),在空中四散开来。 “各寻其位,托生去吧!” 原始天尊袖袍一挥,鼓荡起一股强大无匹的淡紫色罡风,裹挟着一干黑色小气团,纷纷扬扬撒向红尘。 正是:三界六道还因果 一点真情撼九天! 第一章 青龙镇 巨龙山脉位于人类所居住的这块大陆的最边缘,是这块大陆上最大的山脉。没有人知道它确切的长度。也没有人知道那些连天巨峰后面隐藏的究竟是什么。 进入过这座大山而又能保全性命活着回来的人,无论深入大山有多深,也无论在山里呆了有多长时间,带回来的信息却通通只有一句话:山那边,还是山…… 青龙山是巨龙山脉脚下的一座小山。全长不过数百公里。如果把巨龙山脉看做是一条巨龙,那么青龙山最多只能算得上是一条小蚯蚓。 而青龙镇,就坐落在青龙山脚下,因山而得名。 黄昏时分,斜阳孤照。从青龙镇南边官道上缓缓行来一辆驴车。赶车的是一位中年汉子。从眼神和气色上来判断,约莫三十几岁。但是如果单从脸上的皱纹来说,说他四十岁应该也不为过。 雪是三天前下的。地上的残雪还没有化尽。进入镇子以后,中年汉子放慢了驴车的速度,目光不住的左右睃巡。 终于,在拐过一处街角之后,中年汉子停了下来。 前面是一家客栈,门眉上高悬着一块横匾,上书:“青龙客栈”四个大字,笔法古朴苍劲。 拉车的驴似乎明白,这一天的苦差事应该差不多快要熬到头了。忍不住兴奋得四蹄不停的踢踏,拉长脖子死命发出几声不太中听的、听起来有点象是声嘶力竭的叫声。 许是被驴叫声惊动,客栈内匆匆忙忙跑出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子,站在大门内探出半个身子向外张望。 “有客房么?” 中年汉子问了一句。 “有、有”毛头小伙急忙应声跑了出来。 中年汉子跃下驴车,把缰绳往小伙子手里一塞。拍了拍身上的尘灰,转身拉开车篷布帘。 里面蟋蟋索索响了好一阵。慢慢伸出一条穿着碎花布棉裤的女人的左腿。接着,随着戴有花布头巾的脑袋钻出车篷,女人的屁股又碾动了好几次,终于将大半个身子挪出了车外。只是右腿象是难产的婴儿一样,还卡在里面一时出不来。 ——原来是一位身怀六甲的大肚婆! “慢点!慢点!” 中年汉子一边嘴里不停的发出警告,一边动手把女人的右腿小心翼翼地搬出车外。 客栈的小伙计怔怔的站在一旁,望着女人的肚子不由得暗暗心惊。他年纪尚小,还从来没有见过女人这么大的肚子。嘴巴也在不知不觉之间处于半张开状态。 中年汉子搀扶着大肚婆慢慢往客栈大堂走去。进门的时候,扭头冲愣在那里的店小二嚷了一声: “帮我把车上的行李搬进来,当心一点!” 当中年汉子扶着大肚婆在大堂上坐下来喝茶的时候,店小二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往屋里搬行李。 两床棉被,一口大木箱,木箱上的红漆斑斑驳驳、漆胎几乎已经褪尽。另有一口较小的木箱,没有上漆,却早已变的油黑。几件简单的生火做饭的器具。还有一样比较特殊,是一只脖子上戴着项圈,项圈上系着一截麻绳的小猕猴。 这是一对走江湖卖艺、玩把戏兼卖狗皮膏药的江湖浪人! 中年汉子姓王名虎,祖籍冀州人氏,家传世代习武。王虎幼年,常跟随父亲舞拳弄棒,颇炼就了些根基。十五岁时,一场洪水袭来,之后就只剩下王虎和母亲相依为命了。 二年之后,母亲病死。 十七岁的王虎从此流落江湖,靠行乞为生。当然,有时候也免不了干些偷鸡摸狗、顺手牵羊的勾当。 后来不知怎的弄到了一只猴子。王虎带着猴子走街窜巷,常常引来一些好事者围观,王虎也就趁兴逗弄猴子,耍几下。耍到高兴时,竟然还有人往地上丢几个零钱。 王虎这才发现,原来这还是一条生财的好办法。于是就又琢摸出几套动作,每日加以训练。这猴子本来就不比王虎笨多少。很快,什么学人走路、翻跟头、行礼等招数全都会了。 之后,王虎又把祖传的跌打膏药做出来卖。一边玩把戏,一边卖狗皮膏药。渐渐的,王虎的路子宽了一点点。 靠着这门手艺,王虎在江湖上混了十几年,其间换过三只猴子。口袋里也多多少少积攒了几个。二年前,一个比她小八岁同样是孤身流浪的女人看上了他,成了他的婆娘。 女人没有名字。王虎见她脸蛋红红的圆圆的象极了一个大苹果,就叫她“苹果”。 王虎买了一架旧驴车,稍加改装,又置办了一些过日子必须要用的物件。这样,这辆驴车就成了王虎和他的女人所拥有的移动的家。 不久之后,苹果就怀上了孩子。 客栈掌柜听王虎结结巴巴解释了半天,总算弄明白了一个基本事实:眼前这个大肚子女人快要临产了。他们是要借贵店宝地产仔! 掌柜的当然不乐意!王虎也不着急,软磨硬泡,施展出浪迹江湖十几年所炼就的赖以生存的最基本的手段之一——耍赖,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就是赖着不走。 掌柜的看见这个架势,叹了口气,回头对店小二说: “去把西北厢那间偏房收拾一下吧,回头把客人的行李搬进去。” 这是一间偏房,位置在西北厢廊道尽头倒数第二间。房间里光线不是很好,但是由于距离大路口比较远,所以显得特别僻静。 王虎进到房间看了看,觉得不错,总体感觉还算干净。只是偶尔隐隐约约闻到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王虎想,怕是有死耗子在里面吧?象狗一样使劲耸动着鼻子,往床底墙脚四处细细查探了一番,结果啥也没有找到。 后来在搬行李的时候,王虎看见有个女人从隔壁那间房间出来,提着裤子。王虎疑惑的看了二眼,想了想,终于明白了那股怪味的来源。 不用说,隔壁西厢那边第一间应该就是客栈的“西阁”,也就是“五谷轮回之所”。当然,也有一些俗人,往往把它称之为“茅房”。 那一刻,王虎的脸涨红了大概有半分多钟,终于控制住了要“冲过去把掌柜的扁死!”的强烈冲动。后来回头一想,也罢!不就是茅房么,正好方便! 安顿好以后,两口子坐下来,扳起手指头细细推算预产期。算来算去,王虎说“就在这二天吧”,可苹果硬是要说在三日之后。 王虎说:“我播的种,难道啥时候发芽我都不清楚?” 苹果说:“你播的种,谁施的肥?我不施肥你能发芽不?” 王虎理直气壮,苹果以柔克刚,二人你来我往,结果谁也搞不定谁。 第二天,天还没亮,王虎就被一阵“哼哼”声惊醒了。 王虎警觉的睁开双眼,抬起头看着苹果:“咋的啦?是不是要生啦?” 苹果闭着眼皱着眉“恩”了一声,用力点了点头。接着又开始不安的翻动,嘴里不停的“哼哼”。 “不是说三日之后嘛,咋就提前了呢?真是……”王虎还想继续说点什么,看见苹果正睁开了眼盯着他,连忙闭了嘴,不说了。 掌柜的在睡梦中被吵醒,披着棉衣,趿着拖鞋跑出来去喊小二。嘴里还一边都都哝哝的,显是有些不耐烦。 见小二出来,掌柜的连忙吩咐他快去把接生婆请过来,然后就又转身回房睡觉去了。 接生婆姓宋,住在镇子里比较靠中心的地带,是青龙镇有名的接生专业户。 不是说没有人想过要干这个行当,而是因为干过这个行当的人,从来就没有谁能干得过宋婆婆。人家是祖传三代的绝技。只要有宋婆婆在,就没有生不出来的孩子! 当然,特殊的情况也是有的。 从宋婆婆家到青龙客栈大约有两顿饭的工夫。当宋婆婆穿戴整齐,备好行头,跟在店小二后面气喘吁吁赶到客栈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就在宋婆婆前脚刚刚踏进客栈大门的一刹那,突然间一道强烈的紫色电光瞬间一闪而逝。 宋婆婆骇得目瞪口呆,一时呆立在大堂门口茫然不知所措。半响才回过神来,一把拉住店小二问:“你刚才是不是听见打雷了?” 店小二懵懵的摇了摇头:“好象……没听见!” “那产妇的房间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宋婆婆觉得刚才的状况有些蹊跷,凭着多年的接生经验,再加上人们流传的种种传说,她推断,今天的接生可能非同一般,说不定还真的接出一个真龙天子出来! 想到这一层,宋婆婆不由得一阵激动。 当店小二带着宋婆婆敲开王虎住的房门时,迎接他们的是一声突然爆发出来的震耳欲聋的婴儿啼哭。 宋婆婆转身对店小二说:“你看,来晚了吧!” “不晚!不晚!来的正好!来的正好!”王虎在房里面一边笑吟吟的接上口,一边忙不迭的把宋婆婆往屋里让。 店小二懵懵憧憧的跟在后面,正要一起进去,冷不防被宋婆婆狠很推了一把。 接着, 门“砰”的一声就被关上了,差一点碰到了店小二的鼻子。 这个时候,掌柜的、还有几个住店的客人也陆陆续续起床了。大家聚集在大堂里,议论纷纷,对刚才那一闪强烈的紫光感到很是神秘、诧异。 第二章 淫龙出世 屋里,宋婆婆在王虎惊讶的目光注视之下熟练地施展出祖传三代的绝技,手脚麻利地处理完整个接生过程之后,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擦了擦额角,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 “你这个孩子不同寻常啊!”喝下一口热茶之后,宋婆婆清了清喉咙,张口暴出一句猛料。 “?”王虎脸色一僵,象中了定身法,不解的望着宋婆婆。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 “你刚才有没有见到一道紫色电光?” 宋婆婆忽然倾过身子,压低声音,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王虎。 “有!”王虎懵头懵脑的点了点头,感到宋婆婆的目光有些可怖,心里一阵发怵。 “此乃异相!” 宋婆婆收回身子,神情严肃的断言道。 “异……相……?!” 王虎没有念过书,这会儿倒是象个听话的小学生,显得胆小而又好奇。 “是的!但凡有真龙天子、大贤大德,或是妖魔鬼怪、大奸大恶之辈投胎转世之时,必定会禀异相而生。” “何为异相?” “冬雷夏雪、狂风骤雨等诸般违反天时地理的现象。” “那么依你所见,我这孩子是大贤大德,还是大奸大恶?” 王虎实在没有勇气提及真龙天子、妖魔鬼怪一说。 “这个……,老身目下尚不能断定。” “哦!”,王虎嘿嘿笑了笑,摇了摇头,未置可否。毕竟闯荡江湖十几年,王虎见过的世面也不小。 “你不相信?” 宋婆婆感到自尊心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挫伤。她站起身放下茶杯,径直往床边走过去。 床上,刚刚出世的新生儿正静静的卧在襁褓之中。 “你过来!”宋婆婆一边低声招呼王虎,一边轻轻解开襁褓系带。 “瞧这里!”宋婆婆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掰开新生儿紧捏在一起的五根小手指头。 王虎俯下身子,把头凑过去仔细地察看。终于,在婴儿小手掌的正中心,他看到了有一块小指甲般大小的长条形的极淡的淡绿色的印记。 王虎抬起头,不解的望着宋婆婆,一脸的茫然。 苹果本来是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休息,这时候也忍不住睁开眼睛,翻过身子凑过去看了看。 “是胎记吧?” 苹果有点惴惴。 “不知道,从来没见过这种胎记。而且……” 宋婆婆又小心翼翼的把另一只小手也掰开。 王虎跟苹果又一齐凑过去。结果,在这只小手心,他们又看到了一块相同的淡绿色印记。 王虎渐渐不安起来。 “还不止这些!你们再看看这里。” 顺着宋婆婆的手指,王虎和苹果的眼睛一齐盯向了婴儿的小鸡鸡。 “比正常情况明显要大很多!而且,最奇怪的是它的颜色。正常情况下应该是粉红色的。” 宋婆婆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语气里却透射出一种无庸置疑的权威。 而眼前呈现在他们面前的那小东西,居然是深紫色!而且是油光泛亮的深紫色! “怎么会是这样?莫非是真的生了个什么妖魔鬼怪不成?”王虎喃喃自语,内心开始感到极度不安。 苹果听见这句话,眼睛一红,眼泪登时就出来了。 “你们也不必过分担心,有异相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古之贤者圣人,大都是禀异相而生的。” 宋婆婆作出这番解释的时候,也有意无意的避开了“真龙天子”这四个字。 但是王虎两口子,打死也不肯相信,所谓贤者圣人会降生在他们这样一个甚至连狗窝都没有的的“家庭”里面。在他们的潜意识里,这必定是妖魔鬼怪无疑。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宋婆婆忽然间又似乎想到了什么。 “啥?”王虎两口子一齐紧张的望着宋婆婆,大气也不敢出,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那就是穿越!” “穿……越……?” “对!就是从另外一个朝代的人,一下子跑到了我们这个朝代。” “为什么要跑到我们这个朝代?” “不清楚!据说这种情况最近比较流行,而且老身已经听说过不止一次了!好象是哪个朝代的人都熬不下去了似的。” “真的有这档子奇事?”王虎心里想,要是真的能穿越的话,他倒是也想试上一试。 宋婆婆见王虎两口子渐渐平静了下来,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凳子上坐下。 “再者,退一步说,即使是妖魔鬼怪,刚刚投胎转世也没什么可怕的。要恢复魔力还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完全有足够的时间来制服他。” “哦!”王虎两口子终于长吁一口气,一颗悬得老高的心总算是稍稍放下了一些。 “不过,眼下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们一定要记住!” “什么事情?” “就是保密!千万不要把有关异相的状况随意张扬出去,否则必惹祸端!” 王虎两口子感激不已,连连点头。 当宋婆婆从王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大堂里那几个早起的客人已经走掉了。虽然他们对见到的那道闪光很是诧异,但是生计毕竟更加重要,不容许他们留下来探寻这档子闲事。 后面起床的几个客人,对闪光的事情好象茫然不知。可能那个时候他们还在呼呼大睡。 只有店小二和掌柜的,各自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静静的望着宋婆婆。不发一言。 “母子平安!大喜大喜!掌柜的,不管怎么说,这也算得上是你们客栈的一桩喜事了,老身准备要讨杯酒吃,如何?” 宋婆婆是镇子里的名人,跟掌柜的是多年的老相识,是以开口毫不客气。 “当然!当然!宋婆婆大驾,令小店蓬荜生辉啊,甚幸!甚幸!哈哈哈……” 掌柜的见事情顺利,一时兴起,也跟着随声附和几句。 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这个时候,王虎笑吟吟的从后面跟了出来,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银子,塞到宋婆婆手里。 宋婆婆也不客气,笑咪咪的收进怀里。心里暗想,这走江湖的,倒还挺阔气! 王虎又掏出二角碎银,放在掌柜的柜台上面。说: “烦劳掌柜的安排小二去弄几样象样的酒菜,好歹留宋婆婆吃个便饭,以聊表心意!” 掌柜的笑呵呵的吩咐小二快点去办。 王虎做完这些之后,又低头哈腰给宋婆婆和掌柜的连连赔了几个不是,就回房忙活去了。 等王虎走了以后,掌柜的迫不及待的凑到宋婆婆跟前。压低嗓子问道: “那小孩子正常不正常?刚才那一闪紫光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正常不正常?不是跟你说了母子平安吗?什么紫光青光的?老身却不曾看见!掌柜的,你可千万不敢乱说话啊!”宋婆婆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一脸的肃然,看不出半点玩笑的意思。 “这孩子是在你这客栈里出生的,以后要是有什么麻烦的话,怕是对你这客栈的名声,影响也不大好吧!” 见掌柜的似乎心有不甘,宋婆婆又补上了一句。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掌柜的唯唯而退,显然是对宋婆婆后面的这句话颇为忌惮。 正在这时,忽然一名小伙计火急火燎的从外面跑进来。进门就喊: “宋婆婆,胡老爷家的要生了,请你快点过去!” 第三章 色女投胎 胡老爷姓胡名文岳。住在镇子靠北。是镇子里大名鼎鼎的“南北典当商行”的掌柜。 其实还不到五十岁。叫他老爷完全是对他的尊称。 年轻时胡文岳做的是古董生意。走南闯北,积攒了一笔不小的资产。不过这笔资产大部分是以古玩文物的形式存留下来。 三十二岁的时候,胡文岳娶了第一个婆娘。 有了女人,那种东跑西颠的生活方式就不太合适了。好在胡文岳祖传下来的屋子位置还不错,正在青龙镇北面当街。胡文岳把临街的那间堂屋收拾了一番,重新粉刷了一遍,改成了档口。 做古董生意跟做其他生意不太一样,投机性占了很大的比例。必须要靠四处寻觅搜罗,并不是很适合坐店经营。胡文岳又是青龙镇唯一一家做这种生意的,没有形成市场。是以生意很是清淡。一个月下来,做成的买卖不过三、五件,能赚个茶水钱就算不错了。 不过胡文岳也不是很着急。之前十多年的打拼,口袋里还算殷实。在青龙镇,虽谈不上是什么巨富,但至少应该还算得上是个“人物”。 胡文岳比较关心的是婆娘的肚子。胡家历代单传。几年前父母已经相继过世。只留下胡文岳一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三十几岁了,可不敢断了胡家香火啊!”胡文岳常常暗中以此自勉,整天围着婆娘的肚子团团打转。日夜加班加点,惟恐对不起列祖列宗。 但是造化往往就是喜欢弄人。一晃三年时间过去了,尽管胡文岳使出浑身解数,基本上到了倾囊而出、弹尽粮竭的地步,可那婆娘的肚子却依然如故,始终保持着优美的线条,任你风吹雨打,胜似闲庭信步! 又过了二年,胡文岳终于忍不住了。 某月某日某晚,在喝下几杯用虎鞭牛鞭狗鞭浸泡出来的老白干之后,胡文岳用手指着婆娘的肚子说: “不对!你这肚子有问题!” “我这肚子有问题?有啥问题?你的肚子才有问题!” “要不这么多年,我存了那么多的东西进去,咋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呸!要问就问你自己,我咋知道!” 婆娘的嘴巴挺硬。不过硬归硬,到底底气还不是很足。 后来,半夜里胡文岳又在床上缠住婆娘死缠烂打、软硬兼施的好好“交涉”了一番之后,婆娘终于同意了胡文岳要给她再找一个“妹子”的请求。 新人的加入,使胡文岳焕发出了勃勃的生机。 刚开始一段时间,胡文岳热情高涨,好象一下子年轻了十岁。白天堂前屋后,夜里花前月下,不停的穿梭忙碌于两个女人之间。直把两个女人服侍的伏伏贴贴。 可这两个女人,倒好象是串通好了成心要跟胡文岳过不去似的。人养的是白白胖胖,却尽是往身上长肉,肚里长膘。除此之外,其他的动静一点都没有。 半年之后,胡文岳瘦了一大圈。象是一只斗败的公鸡,终于不得不鸣金收兵,挂起了免战牌。 这个时候,由于多年生意上的惨淡(实际上基本就没做成多少生意),胡文岳积攒下来的现钱差不多都快花光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古董玩物,虽说价值也相当不菲,但是毕竟吃不得喝不得。日子渐渐变得紧张起来。 胡文岳不得不重新面对生活的困迫。 但是毕竟是在江湖上闯荡过十几年,胡文岳的脑袋可不是吹出来的。当他把生儿育女的大事暂且搁置一旁,一心扑到生意上来的时候,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突破口。 胡文岳发现,虽然自己的档口不适合做古董生意,但是如果把店面稍加改变,凭着自己在古董领域里鼓捣多年所积累起来的知识和经验,改做一家当铺生意,应该是完全没有什么问题的。 很快,“胡记当铺”的金字招牌就亮了出来。 开当铺其实跟做古董生意有很多相通的地方,靠的都是投机取巧牟取暴利。不过开当铺更加适合坐店经营。而且在典当的物品当中,有相当一部分就是古玩字画一类。因为这一类的物品,其价值密度相对于其他的种类要高的多。 其时社会上动荡不安,刀兵战乱纷纷四起。移民的、避难的特别多。这给当铺行业的发展带来了一个极大的契机。 从外地搬到镇子里来落户的,会寻到当铺来买一些便宜的二手家居什么的,而从镇子里搬出去的,因为一些贵重物品不便携带,又会拿到当铺来贱价当出。这样一来二去,场面显得很是火爆。 胡文岳抓住这个契机,精心打理。很快,生意越做越大。不久,他又不失时机的把当铺的招牌摘下来,换上了一个更大更响的名号——“南北典当商行”。 不到二年,“南北典当商行”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商行。 正所谓“饱暖思淫欲”。胡文岳生意上取得了成功之后,又开始回过头来,寻思传宗接代这件事情。 也难怪,四十多岁的人了,再不抓紧时间,等到精华散尽,就真的只有徒唤奈何了。 胡文岳又娶了第三个婆娘。 这一次,胡文岳总结了一下过去的经验教训,注意保存实力。一改往日那种攻城掠寨,势如破竹的强悍气势,转而换之以和风细雨,细水长流的温柔派风格。 时而春风拂面,百般呵护,时而柳枝轻摇,万般温存。蜂戏兰心,蝶舞花丛。直把个三姨太弄的神魂颠倒,爱得死去活来。 大婆娘二婆娘每每见到这幅光景,纷纷嗤之以鼻,侧目而视。胡文岳却管不了这许多,毕竟精力有限,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是集中优势火力,确保传宗接代要紧! 也许是老天爷受到了感动,也许是胡家先祖暗中显灵,也许是胡文岳方法得当……反正,几个月之后,三姨太竟然真的怀上了! 十月怀胎,一日临盆。转眼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 当宋婆婆跟着小伙计急匆匆的走进“南北典当商行”后院的时候,里面已经聚集了差不多有十来个人。大部分是女眷。 “宋婆婆来了!宋婆婆来了!”一见到他们,几个认识宋婆婆的人忙不迭的打招呼。那个去接宋婆婆的小伙计则径直跑进里屋去报信去了。 一会儿,胡文岳神色略显紧张的快步从里屋走了出来。 “怎么去了那么久?” 胡文岳边走边问小伙计。脸色好象有点不大好看。 见到宋婆婆,马上换成了一副笑脸。 “哎呀!宋婆婆来了!来了就好!谢天谢地!唉,我都快急死了!” 胡文岳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把宋婆婆往里屋让。 宋婆婆简单的把去青龙客栈的事情说了一下。 胡文岳住在二楼楼上。当宋婆婆刚刚攀上楼梯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幽香扑面而来。 宋婆婆停住脚步,疑惑的望了一眼胡文岳。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刚才有一道紫色电光闪过,接着就传出了这股子香气。” 胡文岳忧心忡忡,似乎感到有些担心。 宋婆婆没有言语。径直进了房间。 半个时辰之后,房间里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 虽然是个女孩,但胡文岳还是感到非常高兴。因为这起码可以说明,他还没有老,种子还没有过期。而且,女儿也不错,更懂得孝顺嘛。 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留得种子在,不怕没儿子! 就在胡文岳喜滋滋、乐颠颠的忙着安排酒席,准备好好大肆庆贺一番的时候,宋婆婆却静静的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心里感到忐忑不安。 刚才在接生的时候,宋婆婆已经完全确认,那股奇异的幽香果然就是从婴儿的身上散发出来的。而且,在婴儿的左股上,宋婆婆还发现了一块形状象闪电一样的奇怪的暗红色胎记! “又是一个禀异相而生的婴儿,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婆婆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吃惊和纳闷。 第四章 安家 时间在琐碎和忙碌之中总是过得特别快。生孩子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当王虎每天忙着打理杂七杂八里里外外的事情的时候,日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过去了一个月。 孩子长的很好,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相反,手掌心那个淡绿色印记倒好象是越来越模糊,如果不刻意去找寻的话,已经很难看得出来了。 只是那只小鸡鸡,不但颜色没有变化,而且似乎长的更加坚实了一些。 “该给孩子取个名字了吧。” 苹果说。 王虎用手抓了抓后脑勺,“嘿嘿”讪笑了几声。 其实王虎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自从婆娘怀孕的第一天起,他就在开始琢磨孩子的名字。 但是对于一个没有念过书的人来说,起名字这事简直是真的太难为他了。更何况还不知道是男是女,所以一直都没有结果。 不过现在,这件事显然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过去问问掌柜的看看”王虎说。 掌柜的是个热心肠,念过几年私塾。一听说要给小孩起名,马上就来了兴致。连忙跑进里屋,摸索了半天,搬出一大本厚厚的典籍出来。 “扑”的一声,掌柜的用力吹去封面上的尘灰,颇为神秘的打开了典籍。 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掌柜的一边用手指点着,一边对着亮光,眯起眼睛慢慢的念道: “柴……胡……、当……归……” 念了几个觉得不对,连忙翻回到封面,用力擦了好几遍,终于勉勉强强看清楚了上面的一行字迹——百草全书! 苹果站在一旁,端着个饭碗正在往嘴里扒饭。听到这里,忍不住“扑哧!”一声,把一口饭喷了王虎一脸。 苹果说:“别折腾了,这孩子命不好,最要紧的是平平安安。我看不如就叫长寿吧。” “叫长寿?王长寿?”王虎想了想,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太俗!” 后来又想了想,说:“倒还不如干脆就叫一个单名寿字。” “王——寿?好啊!就叫王寿!” 王虎婆娘倒是挺痛快。这样,孩子的名字总算是定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苹果对王虎说:“家里面的事情都差不多办妥了,儿子我一个人带着就行,你还是出去找点事做吧。” 王虎说:“不急。现在外面兵荒马乱,儿子又小,肯定是不能东跑西颠的了。我准备出去找间屋子,暂时就在这镇子里住下来。” 苹果点了点头,说:“也好,总不能长时间住在客栈里面。先找个落脚的地方,等孩子大了一点,再作打算。”吃过早饭,苹果寻出一条棉布围巾,在王虎脖子上绕了几圈。说: “顺便去当铺转转吧,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物件,免得买新的又贵。” 王虎点点头,就出门了。 从青龙客栈出门一直往北,是一条用青石板铺成的大道,也就是青龙镇的主要大街。青龙镇虽然是边陲小镇,但是由于地处交通要塞,南北通衢穿街而过,人来人往,车马熙熙,显得很是热闹。 王虎顺着大街缓缓而行。天气很好,没有风,太阳晒在身上暖融融的。由于时间尚早,大街两旁的铺子有的还是刚刚开门。 偶尔有车马从大街中央弛过,马蹄踏在青石板上面发出“得儿得儿”的响声,声音很是清脆。 王虎闯荡江湖十几年,走过很多地方,还从来没有见过用青石板铺成的这么好的大街。显得又干净,又漂亮。王虎觉得,自己好象已经喜欢上了这座镇子。 差不多走了二、三个时辰,看了有七、八处房子,王虎觉得都不是很满意。要不就是太靠里面,七拐八拐的好不容易拐进去,打开门一看,里面黑漆漆的不见光,白天还得点灯。要不就是太贵,房子虽好,价格却难以接受。 最后,找来找去,王虎终于在一处破旧不堪的老房子前面停了下来。 这幢房子位置不错,距离大街不是很远,外墙看起来黑糊黑糊的,似乎在默默的向人们昭示着其年代的久远。不过房间里光线还算可以,价格也便宜。 最让王虎心动的是,房子前面有一片空地,可以用来停放驴车。 但是,只有一间房,而且房间也不是很大。 “先暂时住着吧,等以后孩子大了再换一间。” 东家说,似乎很愿意替王虎作一番打算。王虎笑着点了点头。 “行!给我留着吧,这两天就搬过来。”王虎摸出几枚铜钱,把房子定了下来。 从巷子里转出来的时候,王虎想: “不知道婆娘会不会满意,唉,要是有个啥物件,能隔上这么远通个话就方便了!” (从这里可以看出,王虎的这个想法,比西方某某人发明电话早了足足n个世纪。汗!) 一想到婆娘,王虎猛然记起,“对了!还得去当铺转转!” 出了大街往右拐,王虎继续向北。他想看看能不能把这条街走穿。 刚走了没多远,王虎就看见前面有一个大档口,门顶上悬挂着一副巨副招牌,上书“南北典当商行”几个字,黑底白字,气势很足。 “南北典当商行?”王虎嘴里念叨着,感觉这名字有点耳熟,好象在哪里听过。 “难道就是一个月前生了小孩,从客栈里把宋婆婆接走的那个什么胡老爷的铺子?” 王虎记起来,当时客栈掌柜的跟他说起过这个名号。王虎走了过去。 “南北典当商行”铺面很大,里面包罗万象,什么东西都有。王虎随便四处逛了逛,觉得有几样家居挺不错。差不多有九成新,但价格却只有市面新货价格的一半还不到。 “全是新货!正宗的紫檀木,不是紫檀木不要钱!”虽然店里的小伙计站在一旁不停的喋喋不休,但王虎对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实在缺乏自信,是以干脆钳口不语,免得被对方看破。 “等下次把婆娘带过来,看看能不能再砍一下价格。” 王虎心里打定注意,微笑着对小伙计点了点头,就走了出来。 回到客栈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往西边下沉了。 苹果听说王虎中午还没有吃饭,鼻子就有些发酸。女人都是这样,特别是刚生过孩子的女人,鼻子更容易发酸。 晚上,两口子好好合计了一下。在得到苹果的认同之后,王虎一高兴,凑上去抱着苹果就啃。 “去去去!一边去!” 苹果一把推开王虎,用手背擦了擦嘴。她怕引起连锁过热反应。 第二天,王虎把自己的打算跟掌柜的说了一下。 掌柜的听说王虎要搬了,很是伤感了一阵子。人就是这么怪,刚来的时候差一点要拿扫帚赶人家,现在住了个把月,就又有些舍不得了。 外面微微有些小风,不是很大。苹果拗不过王虎,把能穿的几乎都穿在了身上,结果看起来活象是一只大粽子。驴车的车门又小,上车的时候很是费了些力气。 幸好路程不算远,青石板大街跑起来挺快,不过大半个时辰,就到了。 王虎没有把驴车拐进巷子,而是直接赶到了“南北典当商行”大门口。他想带婆娘顺便去看看家居。 这个时候,在“南北典当商行”的后院,胡文岳和三姨太正抱着孩子在逗着玩。 “灵儿,笑一个!笑一个!” 胡文岳用手指轻轻弹弄着女儿柔嫩的脸蛋。前天满月的时候,他已经给女儿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香灵”。 不知道是讨厌胡文岳逗弄她的小脸蛋还是怎么的,刚刚还好好的灵儿,忽然之间就哭了起来。 “你看你看!把孩子又弄哭了!”三姨太娇嗔了胡文岳几句,来回抖动着襁褓。嘴里不停的哼哼唧唧的,好象尼姑念经一样在唱着什么。 但是这一次,没有凑效。灵儿没有停下来,反而越哭越大。 喂奶,拿小玩意,弄出响声,做怪相,……常用的方法都用上了,几个小丫鬟也跑过来帮着哄,也没用。 灵儿越闹越凶,哭得声嘶力竭,好象要闭过气去一样。 胡文岳吓得哆哆嗦嗦退到一旁,悸悸的搓着两手,不知所措。 后来有个机灵的小丫鬟看出了端倪。 每次三姨太抱着灵儿往大门方向走动的时候,哭声就会小一些,而转回来的时候,哭的就会更厉害。 三姨太特意又试了几次,证实了小丫鬟说的没错,果真如此! 从后院大门出来再往前,经过前院一段长长的曲曲弯弯的廊道,就到了前面档口。 档口里人很多。三姨太顺着灵儿的“意思”,哪个方向不哭就往哪个方向走。结果七弯八拐,就拐到了放置家居的地方。 这里,苹果正背着小王寿,跟着王虎在看家居。 三姨太看见灵儿不哭了,就在旁边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生意已经谈妥,王虎跟着伙计去柜台那边付帐。苹果站了半天也觉得有点累,也找了把椅子坐在了三姨太旁边,把王寿从背上放了下来。 两个女人坐在一起,又都抱着孩子,没有不扯上几句的道理。这一扯才知道,原来这两个孩子竟然是同一天出世的。 三姨太来了兴致,抱着灵儿凑过去要跟苹果比,看谁的孩子漂亮。 就在这两个孩子刚刚打上照面的一刹那,从两个孩子眼睛里面的瞳孔中,瞬间闪过了一抹极为诡异的红芒,速度极快,一闪而逝。三姨太和苹果谁都没有注意到。 她们只是惊奇的发现,这两个孩子好象突然之间很兴奋,不停的攒动着小手小脚,似乎是想要努力从襁褓中挣扎出来的样子。 过不多久,王虎付完帐回来了。三姨太吩咐伙计,帮忙把家居给送过去。王虎感激的连连称谢。 当王虎把全部家当都布置好以后,天色已经不早了。 望着床上熟睡的儿子,王虎吁了一口气,说了一句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在苹果看来简直是愚蠢之极可笑之极无聊之极甚至是狗屁不通的话: “新的日子开始了!” 第五章 六年之后 夏天的凌晨,宁静而惬意。 悬浮于空气之中的无数的小尘埃,裹挟着白天无尽的燥热与喧嚣,在经过了整整一个夜晚之后,直到这时,才总算大部分沉淀下来。 空气中显得凉爽而干净,似乎还带有一丝淡淡的潮湿的味道。 王虎鸡叫头遍就起床了。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外面的空地已经被他用石头砖瓦泥巴篱笆之类乱七八糟反正是不值钱的玩意垒起了有半人多高的围墙,看起来倒还真象是围成了一个象模象样的小院子。东家对此惊叹不已,暗恨自己怎么没有早一点想到这一层。 静坐养气,呼吸吐纳。王虎的这套功法是王家历代祖传下来的,虽然谈不上如何如何厉害,但是对于养气培基,却是极为有效合适。王虎幼年丧父,也就是仅仅学会了这套基础功法。王虎每天清晨都要炼上两遍,自我感觉对强身健体有一种妙不可言的奇特功效。 炼完内功之后,王虎又打了两套拳脚。这两套拳脚,是王虎在江湖上行走的时候,一位民间老拳师传授与他的。 当时这位老拳师的母亲患有严重的风湿病,腰腿都直不起来。治了多年不见效果。王虎用了二个多月的时间,以四十九贴祖传的狗皮膏药彻底医好了她。 老拳师感激不尽。见王虎是走江湖卖艺的,就将这两套拳法传授给了他。 从此,这两套拳脚,也成了王虎每日清晨必炼的功夫课。 王虎炼完工夫之后,鸡已经叫了二遍,天边已经开始泛起了鱼肚白。这时,门“吱”的一声打开了。 “爹!”随着一声清脆的童音,一个胖墩墩的小男孩“托”的一下从屋子里跳了出来。 浓黑的眉毛,圆圆的脸蛋,高而挺直的鼻梁。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清晨微微泛出的清光映衬之下,闪烁出朗星般的寒芒。 “寿儿起来啦!”王虎笑眯眯的走过去。牵起王寿的双手。 “今天不会偷懒了吧,要是再敢偷懒,可要挨板子的哦!” “我哪有偷懒嘛!爹,你不要冤枉好人!” “哈哈哈……,没有就好,来,坐在这里,先炼一下内息。” “我要炼打拳!” “打拳呆会儿再炼,先炼内息。炼内息最关键的是要静,全靠入定之后用意念牵引气机运行于奇经八脉。打完拳之后心浮气躁,气血翻涌,如何还能入定?” 王寿有点不乐意,不过还是盘腿坐了下来。 令王虎颇为不解的是,这孩子好象天生就是学武的料。开始,王虎只是教给他一些拳脚上的基本功。后来渐渐发现,不管是内功调息,还是外功拳脚,只要王虎稍加讲解,王寿一学就会,而且八九不离十。可怜王虎肚子里的那点货,很快就给掏了个精光。 从开始学武不到一个月,王寿已经基本上不需要王虎的任何指点,就可以独自一个人把功夫炼完。 不过有一点,在练功的时候,如果王虎不注意,王寿很有可能会悄悄停下来,偷偷溜到墙角去抓青蛙蚂蚱蟋蟀蝴蝶什么的,或者地上有一条小蚯蚓,也会吸引他玩上大半天。 是以每次练功的时候,王虎都会站在一旁。大半是起个监督的作用,防止王寿开小差。 炼完内功之后,又打了几趟拳脚。这时,天已经大亮了。王寿向墙边走过去,那里有一把小石锁,他比较喜欢这个东西。 看见王寿去玩石锁,王虎转身走进了屋子。屋里,苹果正在给王虎准备干粮和水。 “今天准备去哪个地方?”苹果问。 王虎搬到这里住下没多久,就开始带着小猴子出去表演。先是在镇子里,后来渐渐的,也常常去外面附近一些不太远的地方。 “最近外面比较乱,天气又热,懒得跑远了,就在镇子里算了。”王虎说。 “那就不用带干粮了吧,中午回家来吃饭。” “还是带上吧,怕有啥事走不开,带着方便些。” 出门的时候,王寿忽然从院子里“嗒、嗒、嗒”跑了过来。 “爹!我也要去!” “你去干吗?” “去玩!” “不行!” “要去嘛,我去帮你收钱!”见王虎不同意,王寿又改了口。 “不行!不行!外面人那么多,人家把你拐走了,去哪里找?” “拐不走的!爹——!”见王虎要走,王寿开始要哭了。 这时候,苹果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就带孩子去玩一下吧,我也去。”苹果说。 王虎没有作声。 “娘,我要带丁丁一起去!”王寿立刻兴奋起来,得寸进尺。 “去吧!去吧!”苹果对儿子多少有些溺爱。 丁丁是一只很小的小猴子,看起来比一只猫大不了多少,是王虎特意从山里面抓回来训养的,没想到倒跟儿子成了好朋友。这么小的小猴子,寻常人根本就养不活。不过王虎不一样,养了十几年猴子,都快成精了。 一家三口,两只猴子,就在青龙镇大街上找了一块空地,拉开了架势。 江湖上靠耍把戏卖艺求生的很多,但是训练猴子耍把戏还从来没有人干过,所以特别新奇。再加上王虎炼的功夫是真把式,一招一式都是实实在在的。卖的狗皮膏药更是正宗祖传下来的秘方,疗效奇佳。是以王虎每到一处地方,都会受到欢迎。 王虎把场子拉开以后,很快,就吸引了一大群人围观。 在“南北典当商行”,三姨太正带着香灵在前面档口玩耍。 “南北典当商行”临街一排共有五间铺面。其中只有正中间一间是胡文岳以前祖传的老房子改的,另外两边各有两间,都是后来发展起来以后,从别人手上并购过来的。 两边四间档口经营的都是些家居杂类,只有正中间一间,专门经营的是古董文物,由胡文岳亲自打理。 这段时间生意比较忙,三姨太闲着没事,常常带香灵出来转转,顺便也帮帮手。 柜台后面,胡香灵正坐在胡文岳的膝头上面,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在发脾气。一只小手死死揪住胡文岳的胡子,不管胡文岳如何求饶,如何哄骗,就是不撒手。 胡文岳痛得龇牙咧嘴,下巴被扯的翘起老高老高,嘴里不住的“咝!咝!”吸气,连呼“哎哟!哎哟!”。 三姨太忙着在一边打理生意,低着头装着没看见。 正在这时,忽听外面大街上传来一阵锣响,接着,就见档口门口急匆匆跑过去几个人。 香灵一骨碌从胡文岳膝头上溜了下去,“嗒!嗒!嗒!”跑到大门门口处向外面张望。 见到外面不远的大街上围了一大堆人,里面敲锣打鼓的甚是热闹,香灵吵了起来:“娘!我也要去看!” 当三姨太抱着香灵,目不转睛的看着王虎耍猴子,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香灵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住了站在后面的王寿。 挣扎着从三姨太身上滑了下来,香灵拉着三姨太径直往王寿站的那边钻了过去。 令三姨太大为吃惊的是,这两个孩子好象早就认识了似的,刚走到一起就拉起了两只小手,又说又笑亲热得跟蜜糖似的,要是旁边没有那么多人的话,简直就象是要拥抱在一起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香灵吵着又要看猴子。三姨太拗不过她。 见王虎一家三口坐在树阴下面吃干粮,三姨太也觉得怪可怜的,就顺便给那孩子带了一碗汤过去。 这一天,王虎的生意好象特别好,卖了不少狗皮膏药。 傍晚收摊的时候,王虎正在清理散落在地面上的三三两两的零钱,见苹果凑了过来,一时兴起,伸过手去在苹果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去!去!去!”苹果一使劲,把王虎推了个大马叉。 王虎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涎着脸把嘴巴凑到苹果耳朵边,阴森森的说: “你等着,夜里再收拾你!” 第六章 夫妻夜话 夜里,王虎和苹果躺在床上。 房间里漆黑一团。从不远处的另外一张小床上,传出王寿悠长而均匀的呼吸。儿子已经睡着了。 “你真的想把寿儿送到私塾去?”苹果的声音压的很低,几乎是在耳语。 “是啊!你觉得怎么样?”王虎一边说着,一边往苹果身上靠了过来。 傍晚回家的时候,他们路过一家私塾门口,看见外面贴了一张帖子,听旁边的人说,上面写着招收学生,王虎心里忽然一动,就想把王寿送进去念书。 “有没有听说要收多少银子?”苹果用双手抵住王虎凑过来的脑袋,让他与自己保持一定的距离。 “好象是每个人三两吧。”王虎脑袋受阻,右掌却没闲着,象蛇一样游进了苹果的肚兜,往苹果的胸口摸去。 “三两银子?是不是太贵了?”苹果上身扭动了几下,似乎是想要把王虎的右手甩开。 “差不多,是这个数吧”,王虎没有心思去讨论这个问题,含含糊糊应了一声,右掌继续攀升,直到按住一堆柔软的丰满,才算停了下来。 “哦!镇子里还有没有别的私塾?”苹果的双手在控制着王虎的脑袋,对王虎的这只不安分的右手无能为力。 “不知道……”王虎喉咙蠕动了几下,咽了口唾沫,手掌开始用力的来回搓揉。 揉了一会儿,王虎停住,用两个手指捏住上面的一颗小肉球,轻轻的一揉,一捻,间或向上提拉一下。 “啊!”苹果轻吟一声,按住王虎的手慢慢松开。 王虎脑袋一摆,趁机而入,迫不及待的一口叼住了苹果滑溜溜的香舌。 “唔……”苹果喉咙里发出一声被堵塞的叹息。 王虎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剪过胡子了,嘴唇边的胡茬子又浓又密,在苹果的脸上擦来擦去,弄得苹果怪痒痒的,有时候会偶尔象针刺上一下。苹果被弄得渐渐喘息起来。 王虎的头慢慢向下方移去。穿在苹果身上的肚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扯掉了。王虎湿漉漉的嘴唇依次滑过苹果的耳根,后颈窝,脖颈,锁骨,一路上吹出一道热乎乎的粗重的气息,最后终于在两座富有弹性的山峰中间停了下来。 在两座山峰的峰顶上,各自长着一颗颤微微的紫葡萄。王虎先用嘴唇在葡萄上面来回摩梭,粗而短的胡茬子令苹果忍不住一阵颤栗。旋即舌尖一卷,右边那颗葡萄已经被王虎纳入了口中。 王虎嘴里衔着紫葡萄,舌尖在上面不停的揉来揉去,间或用牙齿轻轻咬上一、二下。 “不要……”苹果慌忙用两手抱住王虎的脑袋,用力移开。 “怎么啦?”王虎问。 “你嘴上的胡子太厉害了!”苹果贴上王虎的耳根,轻轻的亲了他一下。 “知道厉害了吧!看你还敢推我!”王虎阴阴的笑。一转头,轻轻咬住了苹果的耳垂。 趁苹果不注意,王虎的右手又悄悄向下滑去,偷偷拉开了亵裤的系带。 当王虎的右手顺着苹果的小腹轻轻钻进亵裤,穿过一片毛茸茸的芳草地,想要继续往里插入的时候,苹果发现了他的企图。 两腿一夹,两扇大门被苹果及时的牢牢关紧。 王虎试了好几次,关的很严,插不进去。 “打开!”王虎说。 “不……”苹果拗。 “真的?”王虎威胁。 “真的!”苹果又拗。 “好!”王虎的脑袋再度深深埋进苹果的胸脯,嘴唇上的胡茬子象刷子一样在肉球上刷来刷去,刺得苹果浑身乱颤,连连求饶。终于,双腿不知不觉渐渐松开了。 王虎趁势一插而入,右手硬生生的挤入了一片狭窄地带,手指处摸到了两爿肥厚柔软的饱满,两爿中间是一条温热潮湿的小溪。 此时小溪里面早已是春潮泛滥,两边的芳草都淋湿了一大片。 王虎的右手在小溪中间来回的抚摩着,忽然间中指一勾,就没入到了里面。 苹果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连忙把被子拉上来用牙齿咬住。 王虎的手指在小溪中象鱼儿一样放肆的游动。时而深入水中,时而浮出水面,时而按住溪边暴露出来的一粒珍珠不放,象弹琴一样不停的拨弄。 “啊……”苹果浑身乱颤,抱住王虎的后腰用力把他往身上拉。 王虎顺势一翻身,爬了上去。 当王虎猛然进入的时候,苹果嘴里虽然还咬着被子,喉咙深处却依然发出了一声抑制不住的强烈的呻吟…… 第二天上午,王虎一家三口,找到了那家私塾。 听说要送自己去念书,王寿老大的不高兴。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小嘴撅得象个鸭屁股。 丁丁蹲在王寿的肩膀上,象是受到了王寿的感染,只管眨巴着一对大得与那张猴脸似乎有些不成比例的眼睛,不时侧过头去看一下王寿的脸,不叫也不跳。 王虎和苹果就象是说双簧一样,轮番给王寿讲述各种读书的好处。 “读书多好啊!会识字!”王虎说。 “不光会识字!还会写自己的名字!”苹果说。 “写自己的名字算个啥!还能做官发财!” 王虎说。“不光做官发财!还会懂得很多做人的道理!” 苹果说。 “对呀!不过很多人做了官就黑了心,坑害百姓呢!” 王虎说。 “寿儿啊!你以后做了官,可不能黑心害人啊!” 苹果说。 “要是黑心害人啊,倒还不如不做官!” 王虎说。 “要是不做官啊,倒还不如不读书!” 苹果说到这里,不觉一愣。两个人停下来,尴尬的对望了一下。 王寿却不管这些,只顾低着头往前走。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一言半语。 私塾先生是位白胡子老头,六十多岁了。头顶上铮光发亮,连一根毛桩都没有,胡子却老长老长,飘飘洒洒垂在胸前。传说中有学问的人都是这个样子。 听说王虎不是本地人,老先生停住了。 “我们是不收外地学生的!”老先生说。 “但是我们已经在这住了六年了,差不多应该可以算是本地人了吧?”王虎说。 “你买了房子没有?” 老先生问。 “没有,是租的房子住。”王虎实话实说。 “那就不能算是本地人!”老先生的语调里似乎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王虎还想说点什么。正在这时,一个头上扎着一对羊角辫的小女孩忽然“咚、咚、咚、”跑了过来。 “王寿哥!”小女孩跑过来一把拉起王寿的手,亲热的叫道。 原来是香灵。后面跟着三姨太,也是来报名上学的。 “三姨太来啦!”老先生连忙欠起身,跟三姨太打了个招呼。 三姨太笑着点了点头。看见王虎一家站在一旁。问: “你们也是来报名的?” 王虎点了点头,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哦!”三姨太听完回过头,对老先生说: “这位王先生在镇子里已经住了六年了,是个本分人,附近的人都认识他,老先生就收了吧。” “哦!既然三姨太这么说,那就没什么问题了。”老先生见三姨太替王虎说话,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回家的的时候,王寿象是换了个人。一会儿拽住王虎问,读书是不是真的会写名字?一会儿又拉着苹果问,读书是不是真的可以做官发财? 丁丁好象是怕冷落了自己似的,蹲在王寿肩膀上不停的尖叫做怪相,或者溜下去躺在王寿怀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王寿的脸看。 晚上吃过晚饭以后,苹果在油灯下面赶着给王寿缝制读书用的包袱。王寿在院子里逗丁丁玩。 王虎洗完碗出去倒水,回来的时候不小心,头“咚”的一声撞到了门顶上。 苹果看见王虎痛的龇牙咧嘴,“扑哧”一声就笑了。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王虎气恼。 “爱笑就笑!你管得着!”苹果不弱,笑的更大了。 “真的有那么好笑吗?”王虎转过身。 “真的!”苹果依然笑嘻嘻的望着他。 王虎放下手里的东西,忽然弯过身子,把脸凑到苹果跟前: “你是不是昨天夜里还没有笑够?” 苹果一愣。盯着王虎的嘴唇看了一眼。 在油灯昏黄的灯光照射之下,王虎嘴唇边的胡茬子黑蒙蒙的一大片,象是一堆乱蓬蓬的茅草。 苹果心里一阵发紧,不笑了。 第七章 私塾念书 这家私塾名为“昊天学馆”,塾师姓徐,六十多岁了,教了一辈子书,在这一带颇有名气。据说从他手下出了好几名进士。 私塾里面一共有十二个孩子。五个是今年新收的,四个读了二年,三个读了三年。 香灵是唯一的女孩。 本来私塾里是不收女孩子的,因为徐老夫子与胡文岳是多年至交,胡文岳对徐老夫子的为人颇为景仰。再加上离家里也不远,所以胡文岳就决定把香灵送到这里来。 王寿的座位跟香灵排在一起。这也是顺着香灵的意思来安排的。 开学的第一天,徐老先生端坐在课室正前方,面前放有一张宽大的案台,上面放着书、笔、纸张等用品,旁边还有一把戒尺。 戒尺是用松木制成的,已经磨的通体殷红发亮,光滑如镜。据几个从这里读过私塾出去、后来又成就了一番事业的“名人”回忆说,他们对“昊天学馆”印象最深的,莫过于这把戒尺。 每次谈到这个东西,他们就会不约而同的把手伸出来,互相细细查探一番。似乎是要在上面寻找过去残留的斑斑泪痕,又似乎是想透过手掌上面那些丝丝细细的掌纹,追寻隐匿在记忆深处的童年遥远的回忆…… 因为学员不多,课室里显得很宽敞。十二个人对于“昊天学馆”来说,尚是处于“半满员”状态。私塾招收学生没有严格的时间限制,以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学馆还会继续招收一些学员,甚至是成年学生。 第一天上学免不了有些拖拖拉拉。等所有学生都陆陆续续到齐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快到半饷午了。 徐老先生把所有的学生同时唤到面前,命他们先把书本全部放在案台上面,然后顺着案台两侧,面向中间,成一字站成两列。 站好以后,两边的学生面面相对,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有几个以前互相认识的老生,免不了就挤眼睛的挤眼睛、耸鼻子的耸鼻子,做起了怪相。还有几个学生不停的朝香灵呶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哼哼!”徐老先生本来低着头在整理台面,忽然间哼了一声,抬起头,威严的清了一下嗓子,顺手拿起了戒尺。 就象是老鼠感觉到了猫的到来,所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顿时嘎然而止,两排目光齐刷刷的往徐老先生望了过来。 徐老先生右手拿起戒尺缓缓抬起,就象是握着一只魔杖一样,牵引着众学生的目光,在空中划了个类似于椭圆形的弧线之后,回到原地,又把戒尺放下了。 队列中隐隐传来一阵如释重负的轻微的骚动。 “众位学僮!”终于,徐老先生威严的声音再度在略显空洞的课室中响起。 “今天是‘昊天学馆’开学的第一天,我姓徐,以后你们就称呼我为徐先生,或者直称先生亦可。” “现在,我把各位学僮的名字通念一遍,便于日后同窗之间相互认识。” “朱富贵!王有福!……” 徐老先生把众位学生的名字依次全部念了一遍,每念到一个名字,便有一位学生应答一声。 “以后你们在一起念书,要互相提携,勤勉共进,不可懈怠懒惰,疏于学业;亦不可冥顽淘气,欺凌弱小。” 众学生连连点头。 念完名字以后,徐老先生开始授课。 “首先,在识文学字之前,我想先给众位学僮大致上讲一下两个方面的问题。第一是做人,第二是做事。” “做人与做事,这是人生于世必须首先要面对的两个最基本的问题,同时也是一个人一辈子中最紧要的两个问题。” “那么,如何做人?应该做个什么样的人?” 徐老先生在提出这个问题之后,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在十二位学员的脸上依次滑过。 在确认了所有学员的脸上都是一片迷惘,并且所有人都在认真听讲之后,徐老先生继续说道: “吾辈以为,做人,最要紧的,是‘诚实、有礼’四个字!” “所谓‘诚实’者,不虚、不假、不奸、不诈、不欺世盗名,不妄自菲薄,言而有信,一诺千金,乃君子之风也。” 徐老先生在作出这一番解释之后,再次用眼光扫视了一遍下面的学生,看到的依然是一片懵憧的眼神。 徐老先生知道,这些孩子现在还太小,对他所讲的这些道理显然还不能接受,甚至根本就不能听懂。不过这没关系,随着以后年龄的增长,他们总会慢慢明白过来。 重要的是他们现在要听。初次入学,在一个人的一生当中,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最重要的环节之一。在这个时候给他们灌输的一些东西,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徐老先生想要的正是这个效果。因为他知道,他所讲的这些道理,恰恰是需要一个人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揣摩领悟的。 “礼者,仁之貌也。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隆礼则相安而致治,悖礼则相争而致乱。礼节是发于人性之自然,合乎人生之需要的行为规范。” 徐老先生收回目光,继续他的灌输式说教。 夏天的气温升得很快,从远处传来蝉的悠长的鸣叫。课室里渐渐变得炎热起来。外面的阳光透过窗子,正好晒在徐老先生的头顶上,铮光发亮的秃顶慢慢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小汗珠。 “为人子不晏起,衣被自己整理,晨昏必定省;为人子坐不中席,行不中道;为人子出必告,反必面……” 徐老先生正襟危坐,仿佛炎热与阳光,对他并没有产生丝毫的影响。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忽然飞过来一只苍蝇,在徐老先生面前飞来飞去兜了几个圈子之后,落到了徐老先生光秃秃的脑门顶上。 徐老先生感觉头顶上痒痒的,伸手拍了一下。 但是这只苍蝇似乎对徐老先生头顶上那股咸咸的汗水味道特别留念。飞了一圈之后又落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去。 徐老先生又赶,手一动,苍蝇就飞走了,手一落,又飞了回来。 如此反复好几次。这只苍蝇好象是铁了心要呆在那个地方似的,任徐老先生如何驱赶,总也赶它不走。 香灵想笑,又不敢。嘴唇咬得紧紧的,小脸撇向王寿一边,憋得通红。她有些快忍不住了。 徐老先生驱赶了好几次,实在是赶不走这只讨厌的苍蝇,索性就停下来,不赶了。 毕竟是为人师表,授课的时候老是动来动去的,确实不大雅观。 “下面再来谈谈‘做事’这一节。吾辈以为,就做事而论,最要紧的,莫过于‘持之以恒’四个字……” 徐老先生加快了速度,想尽快把这个话题讲完。 但是头顶上那只苍蝇似乎也加快了速度,口腔上的吸盘不停的迅速来回舔动,弄的徐老先生头顶奇痒无比。 “何谓‘持之以恒’?水滴石穿,刮绳断木……” 徐老先生讲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嘴角、鼻孔连着迅速抽动了好几下,象是要打喷嚏一样,右手猛然间高高举起,用力往秃顶上狠很拍去。 “啪!——”,极其清脆响亮的一声爆发了出来。 “扑哧!咯咯咯……”更为清脆响亮的,是香灵冲口而出的银铃般的笑声。 徐老先生象是一个被人欺负了的小孩子,满怀委屈的涨红着脸,望着香灵。停了片刻,右手慢慢伸向了戒尺…… “先生!我有一事不明,请先生赐教!”正在这时,站在一旁的王寿忽然大声说道。 “何事?”徐老先生的目光转向了王寿,右手按在戒尺上面,没有动。 “依先生适才所言,为人处世理应‘诚实、有礼’,但我想请教先生,如果一个人说了谎言,而这个谎言又是善意的,那他是否也违背了做人的原则?” 王寿问。 徐老先生大为惊诧。王寿的这几句话不但口齿清楚,逻辑思维表达顺畅,而且还颇有文气,完全不象是从一个六岁的小孩嘴里说出来的。 “谎言?善意的?……你是说善意的谎言?” 徐老先生心里吃惊不小,脑筋一时还没有转过弯来。 “是的!譬如一位贫穷的母亲,饿着肚子把仅有的一点食物留给了她的孩子。为了能让孩子吃得安心,母亲骗他说自己已经吃饱了。这样的母亲,是否也违背了‘诚实、有礼’的做人原则呢?” “这个……” 徐老先生一时语塞,沉吟不语。右手不知不觉收了回来,开始下意识地捻起了下巴上的胡子。 课室里陷入一片静默。 所有的学生面面相觑,一个个脸上露出极为惊讶的神色。 忽然,一个脆生生的略带怯意的声音响了起来:“先生!我也有一事请教!” 说话的是香灵,她已经从刚才的失态中恢复过来了。 本来,徐老先生窝了一肚子火,想要用戒尺责罚香灵几下。但是刚刚王寿提的问题很是怪异,徐老先生一时答不上来,正在感到窘迫。香灵的提问恰好给了他一个台阶。 因为徐老先生觉得,香灵提的问题应该是很容易解答出来的吧。 “何事?讲!” “先生刚才说到,就做事而论,最要紧的是‘持之以恒’。我想请教先生,上一辈子没有做完的事情,是不是这一辈子还能继续把它做完呢?” …… 晕!晕倒! 徐老先生真的差一点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