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门庶女不好惹》 001 一朝穿越 a市某酒店的地下宴会席上。 会场内金碧辉煌,觥筹交错,奇怪的是场内的宾客尽是男人,他们脸上都带着面具,正目光炯炯的看着昏暗的舞台。 “唰——” 会场的灯光忽然全部灭掉,一束追光灯打到舞台上,一个女人站在舞台中央的拍卖台后,手里正拿着一个小锤子。 “各位久等了,本场拍卖会马上开始!” 男人们听到这句话,纷纷挂上意味不明的笑容。 一个铁制的大笼子被人抬上来,里面关着一个身着寸缕的女孩,年纪看起来不超过十五岁,她双眼无神,眼底里尽是绝望。 女孩长得极其漂亮,台下的男人们就像审视一件货物似得看着女孩。 “起价三百万,开拍!” “三百二十万!” “三百五十万!” …… 灯光灰暗,男人们贪婪的看着被一个一个抬上拍卖台的女孩,没人发现一个容貌绝不逊色于台上女孩的服务员正穿梭在各个酒桌中。 浅婼站在角落,看着男人们一口一口吃下她放在桌上的食物,小声道,“师娘,任务完成了。” 他们怎么会知道,手中放着的精致糕点里,都含着一滴致命的剧毒。 浅婼勾了勾嘴角,这是她刚研制出来的毒药,新鲜着呢。 耳朵里藏着的耳麦马上传来她熟悉的声音:“好嘞,那就快回来吧,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鱼,你师父在一旁都快馋死了。” 浅婼微微一笑,正抬脚准备离开,谁知拍卖台的追光灯嗖的一声也灭掉了,会场陷入了一片黑暗。 拍卖员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这群狗男人,统统一起去死吧!” 她的声音不再加以掩饰,浅婼一下就认了出来—— 是苍狼组织的祁火! 最擅长易容和……爆破! 浅婼还没反应过来,会场“呯——”的一声,火光四射,哀声四起。 她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就是。 妈的,做任务撞到一块去了,她死的冤啊…… ******** 宁王府原是京城最安静的一处地方,虽然有些死气沉沉,但不影响它里头的气派景致。今日宁王府四处挂满了红灯笼,随处可见的喜字宣布着喜事,来向府邸主人道贺的人却只有寥寥几桌。 喜宴上,两个臣子模样的人在低头私语。 “你说皇上未免也太……竟让王爷娶一个庶女!” “是啊,虽说王爷身中奇毒,但当年若跟皇上争上一争,也不是没有胜算……” “嘘!话不能乱说,被旁人听去了王爷又要被参一本。” 内室,一个女人伏在精心雕刻着鸳鸯图案的枕头上,自顾自的喝着酒。 她身着一身华丽的红色嫁衣,明眸皓齿,面若桃花,一双芊芊玉手握着手中的酒樽,眼睛偶尔眯起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浅婼盯着刚被她随手丢弃在桌子上的红盖头,脑袋里一阵疼痛。 倒不是因为穿越让她头疼,她这具身子刚刚被人活活给闷死了,她的大脑至今还有点不清醒。浅婼接受着不属于她的记忆,一遍遍筛选下来,都没能让她找出这个非要杀她的人。 这个身体也叫白浅婼,甚至连长相都跟她一模一样,但是两人的经历和性子却截然不同,她上一世虽无父无母,却有待她如己出的师傅和师娘。 而这个白浅婼则是白侯爷府里的庶女,虽父母都健在,但父亲不疼,母亲又软弱,她们母女俩偏生了一副好容貌,所以饱受大房的敌视,在白府受尽欺辱,好不容易熬到了十五岁,却被一道莫名其妙的圣旨把她赐给了宁王。 浅婼知道,虽说是云贵妃的母家,但是她一个庶女,也当不得一个王爷的正妃的。她不禁冷哼了一声,看来她还被当做羞辱人的棋子了。 但是说到底,她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要置她于死地。白府的人虽说待她不好,但是也没到潜入宁王府杀她的地步,皇上那边既然都打定羞辱宁王的主意,更不可能来把她这么好的打脸装置杀了。 “王妃,王爷去了书房,让王妃先就寝。”门外传来了婢女的声音。 看来这个传闻中自幼中毒的宁王对她也不怎么满意。 浅婼懒懒的应了一声,就有一个丫鬟走进来帮她更衣。 这个丫鬟她认识,叫清缨,从小跟浅婼在一起,没少受别人欺负,两人总是一起挨打,事后清缨就流着眼泪给浅婼上药,后来浅婼出嫁,唯唯诺诺的三小姐大了胆子把清缨一起要了来当陪嫁丫鬟。 “小姐,他们这不是欺负人吗,哪有人新婚之夜都不入新娘房间的?”清缨难过的说,她还以为入了宁王府,小姐的日子能够好过一点。 “没事,我乐得清静。”浅婼卸下了一层又一层的嫁衣,只觉得身心舒坦,就闭眼往床上一躺。 “……小姐?”清缨觉得奇怪,要是往日,小姐肯定又要掉眼泪,怎么也不会是这幅自在的模样。 “以后要叫王妃。”看似放松的浅婼睁开眼,眸里的寒光一闪而过,“不然被有心人听去了,还以为是我们不满呢。” 清缨被浅婼这幅样子吓着了,总觉得不似她认识的那个小姐,但还是马上改了口:“王妃,那清缨先退下了,你快睡吧,奴婢记得王妃下轿的时候都站不稳了,定是累了。”说完帮浅婼放好床前的布鞋,便退下去了。 浅婼放心的熟睡过去,她知道今晚不会再有人要她性命了,因为那人以为她死了。 不睡好,怎么应付以后的事情呢?她上辈子可以说是忙碌了一辈子,甚至带着面具活了十多年,这一个新生的机会她不会再浪费了,她白浅婼定会活的随心所欲,就算她是个有夫之妇。 书房。 一个男子坐在书案前,手里正看着一封密函,男子身着新郎红袍,目如朗星,剑眉紧锁,甚是俊朗。此人正是宁王萧文耀。 一个身影从门外闪进来,到萧文耀身边跪了下来:“王爷,刚刚有刺客闯入,照王爷吩咐,我们没有采取行动。”这个男人叫牧风,是萧文耀的贴身侍卫之一。 萧文耀淡淡的“嗯”了一声,把纸条丢进火里,火很快把纸条吞噬干净。 牧风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下自家主子的神情,吞了吞口水说:“王爷,王妃如果真遇害了……”什么真遇害了,肯定遇害了啊,他可是看着那刺客闯进去的。牧风没敢说出来,毕竟王妃第一天就被人害死了,怎么也不是件好事儿吧,平日的王爷也没这么铁石心肠啊。 萧文耀沉默了一会,什么也没说便让牧风退下。 牧风马上退了下去,仿佛没有出现过。 黑夜里,两个穿着黑衣的男子在争辩。 “唉,我感觉我们的王妃就这样没了。”其中一个正是牧风,他垂头丧气的说,虽说这王妃是个庶女,有些配不上王爷,但好歹也是王爷第一个妻子,这还没见上面呢就没了。 “我都说了不要去烦王爷。”另一个黑衣男子叫牧海,也是萧文耀的贴身侍卫,他面无表情道:“如果这点磨难都过不去,不论第几个妻子都不配当王爷的王妃。” 牧风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这点磨难’?拜托,这是一个久居深闺的柔弱女子新婚当晚毫无防备的被刺杀了好吗! 此时的浅婼一夜无梦,睡的极香。 002 入宫 浅婼习惯早起,在丫鬟来伺候前就起了床。她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脸。 虽然面容一样,但是这肤质差的有点多。前世的她往脸上抹了太多化学物质,皮肤难免变差,现在她的皮肤甚至可以用吹弹可破来形容,满满的胶原蛋白。而且之前的她二十六岁,现在才十五岁,怎么说都是她赚。浅婼对此非常满意。 理了一下昨晚的记忆,这个朝代在浅婼脑海中没有一点印象,她对她的历史很有自信,只能说改朝换代太多年,也不是所有的历史都能记录在册。 牧风站在离内室最近的花园里,就等着下人进内室伺候,好让他进去收拾残局。他是男子,总不能是发现王妃暴毙的第一人。 过了一会,李妈妈和王妃的陪嫁丫鬟就双双入了房。 一刻过去了,房内未有动静。牧风皱了皱眉。 两刻过去了,仍未有动静。牧风往前走了几步,怕自己听漏了声音。 三刻过去了,终于有动静了。 门打开了。 一个女子款款而出,她身穿淡绿襦裙,肌肤胜雪,气若幽兰,头发整齐的盘起,神态悠闲。丫鬟和妈妈跟在她后面垂着头,显得她原本轻柔的姿态竟有几分凌厉。 这个女子正是他们的王妃,白家三小姐,白浅婼。 竟然还活着?经过许多训练的牧风都难掩惊讶之色,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马上到浅婼面前行礼:“牧风见过王妃!” 浅婼看着眼前的男子,皮肤有些黝黑,身板一看就知道很结实,身边的李妈妈小声道:“王妃,这是王爷身边的侍卫。” 浅婼点了点头:“嗯,怎么到这儿来了?” “王爷让属下给王妃送来这个,说是赔昨晚贪杯之礼。王爷赶着上朝,今日就不能陪王妃用早点了。”牧风奉上一个小盒子。 萧文耀上朝前,给了牧风一个盒子,说道:“今日你留下来,若是王妃出来了,把这个给她,就说是赔礼。”然后整了整衣裳就出了府。牧风全只当王爷是派自己去收拾残局。 谁想这王妃真能走出来? 牧风心里的小九九都快绕不过弯来了,不过脸上倒是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浅婼接过盒子,勾了勾嘴角道:“王爷有心了,你下去吧。” 牧风走得快,身后的浅婼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她如果没看错的话,这个男人看到她走出来时的神情是惊讶的。虽说他掩饰的很好,但是在浅婼面前可藏不住。 这个王爷可能没有想象中的这么无趣。浅婼低头一笑,便让李妈妈带路去用早点。 一路上,丫鬟和小厮见到浅婼,纷纷低头叫一声王妃,这倒是让浅婼挺惊讶的,起初李妈妈对她十分恭敬,她还以为是个别。在白府,下人们看到白浅婼,只差没把看不起写在脸上了,个个经过她时都像看不见她似的,更别说行礼了。 浅婼用完了早点,便有公公来传话,说是太后和安太妃召见她。 “王妃,太后太妃召见可不是小事,要不清缨给你换一身亮丽的,你这身有些太素了。”清缨道。 “不必。”浅婼看了看被搁在旁边的小盒子,是刚刚牧风送来的,打开一瞧,是一只发簪,翠色怡人,精致端庄,很合她的眼:“帮我把这个戴上,就这样进宫就好。” 宁王府外,路过的人们见王府门口停着个马车,好些都在旁边看着,宁王出行都是骑马,这马车一看就知道是王妃要出门了。他们虽然听说白家三小姐貌美动人,但是瞧见的少哇,有了这个机会,哪能错过? 人们没等多久,就瞧见浅婼走了出来。 “嘶——这王妃真美……” “是啊,比那二小姐美得不是一星半点!” “别说二小姐,就是大小姐都不及她呢……” 浅婼径直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颠簸,还不如给她匹马来的自在,她的马术不赖,而且她喜欢策马奔腾的感觉。 浅婼听着马车外的吵杂声,终于有了些身在古代的真实感,在王府,她总有种误入横店的错觉。浅婼伸手撩起了车帘一角,看见小贩们要么在一辆大推车旁叫卖,要么在地上铺一张白布挥手吆喝。街边有许多面馆,摆了桌子在街旁,好几个汉子正在坐着大口大口的吃着面。后来马车走着走着,身边的摊子渐渐的少了,浅婼放下帘子,她知道皇宫就快到了。 果然,没过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清缨在车外道:“王妃,到了。” 浅婼走下马车,跟着公公走进了皇宫。 几人终于走到了太后宫殿外,陈公公行了礼便下去了,守在门口的奴婢见浅婼来了,上前说道:“王妃请等候片刻,齐妃正在里头给太后请安。” 浅婼点了点头,却没想到一站就快一个时辰。 这里头的人是故意的。浅婼低头不语,依旧挺立的站在宫殿外,又过了一会儿,婢女才来让浅婼进殿。 浅婼进殿看到三个女人分开坐着,中间高位的妇人衣着华丽,不怒自威,一看就知道是太后。左边坐着的妇人衣着端庄,姿态柔雅,是宁王生母安太妃。右边的女人风情万种,千娇百媚,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应该就是颇受宠爱的齐妃。 浅婼走向前跪下,行了个大礼:“浅婼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起来吧。”太后慵懒道。浅婼起身又向安太妃和齐妃请安,太后才赐了座。 “方才我与太后聊得正欢,要不是安太妃提及,我们都快忘记王妃还在外头等着了,这些奴才也真是的,不会提醒一声,辛苦王妃了。”齐妃娇笑道。 “不辛苦。”浅婼淡淡的应了句。 “你倒有耐心。”太后道。 还没等浅婼回答,齐妃便先开了口:“样貌也是出众,只可惜是个庶女,身份太低,不然当真与宁王是一对璧人呢。” 浅婼早就猜到这个齐妃来者不善,刚好挑她入宫的时间来给太后请安,一请还是一个多时辰。但是浅婼不明白,太后可以嫌弃她的身份,太妃也可以看不起她这个庶女,齐妃对她的敌意从何来? 不过她也不会站着挨嘲。 “齐妃娘娘,你为何要借浅婼侮辱皇后娘娘?”浅婼皱眉。 殿内众人脸色一变。 是的,当今的皇后也是庶女出身,只不过上官家原要送进宫的嫡女突然重病身亡,太后为了后位能牢牢捆在上官家,让上官武把二夫人抬为正妻,让皇后成了嫡女才入的宫。这个事情还在民间热闹了一会,连白府的下人都曾经议论过。 003 老戏骨 一直低头把玩镯子的安太妃听到浅婼这句话,才慢慢抬起了头。浅婼穿着素雅,正端庄的坐在椅子上,用责怪的眼神看着齐妃。 齐妃厉声问:“胡说八道!我怎么侮辱皇后娘娘了?” 浅婼低头不语,齐妃后知后觉,终于想起皇后的事情,脸一白,忙看向太后:“太后,臣妾的意思是……” “够了!”太后打断她,打量着浅婼:“庶女又如何,宁王妃是皇上赐婚给宁王的,必有她的过人之处。来人,去库房把那对碧玉滕花镯拿来,哀家要赐给宁王妃。” “谢太后娘娘。” “起来吧。皇上这几日忙于朝政,在给宁王的贺礼上马虎了,这对镯子就当哀家的一点弥补。”太后说。 浅婼想起那日皇上的贺礼,听老夫人说还比不上往年长公主生辰的赏赐。不过浅婼看宁王府中的景致气派,下人个个穿着得体,饭菜又丰盛,倒也不像缺钱的样子。 安太妃终于开了口:“姐姐说笑了,皇上日理万机,怎能在耀儿的贺礼上劳心。” 后来便是太后和安太妃两人在话家常,齐妃偶尔插上两句话,只不过频频遭受太后的白眼。 浅婼则是再也没开过口。她说不来这些文绉绉的客套话,索性不说。过了半个时辰,太后才说乏了,让她们回去。 走到门口,齐妃狠狠地瞪了眼浅婼,安太妃在身旁她也不好发作,哼了一声便带着侍女离去了。 安太妃转过身,看着浅婼发髻上的簪子说:“你这发簪倒是精致。” “王爷今早赏赐的,浅婼觉着好看就戴上了。”浅婼答道。 这个安太妃对她不太满意,她得把她儿子抬出来涨涨好感。 安太妃听到这话,果然脸色好了许多:“那看来耀儿对你还挺中意的。你们能在一起也是缘分,记得在府上照顾好耀儿。”说完便走了。 浅婼应付了一早上,觉得比训练还累人,她跟着带路的公公,准备马上出宫。 路上迎面碰上了一个男子,身后还跟着几个侍从。公公见了忙停下:“见过靖王爷。” 浅婼看了眼,这个男子身着华服,手上拿着一柄扇子,五官英俊,看起来风流倜傥。靖王是先皇的第四子,昨日也来参加了婚宴,只是浅婼从头至尾都带着红盖头,一个人都没见着。 不过这个男人显然认识她,他福了福身:“二嫂嫂好。”说完不等浅婼反应就起身,直勾勾的盯着她。 浅婼迎上他的眼神:“靖王好。”然后也不等萧文靖开口就继续道,“浅婼赶着出宫,就不跟王爷话家常了。”然后示意公公继续带路。 萧文靖看着浅婼的背影,心里新奇得很。皇上给二哥赐婚的时候他还特地潜入白家瞧了眼,当时刚好看见她被白芷萱绊了一跤,站起身还一声不吭的走掉了,怎的刚刚她的眼神这么凌厉,根本不像他当日瞧见的那么窝囊。 浅婼回到府中,还没走进房间就看见萧文耀坐在桌子前,正在看书。萧文耀听见脚步声,放下书转头道:“听说你在太后宫外站了一个时辰,辛苦了。” 浅婼看着自己素未谋面的夫君,不得不感慨这先皇的基因有些强大,萧文耀和萧文靖比起来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浅婼走到桌前,气定心闲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在他身旁坐下,“如果王爷先前提醒一下我,我赶在齐妃身前到便好了。” 萧文耀心里有些诧异,笑道:“齐妃什么时候到不要紧,王妃这么聪明,知道本王猜到了你会被为难,当然也知道若是太后不想为难你,齐妃又怎么会得逞。” 浅婼把太后的赏赐往跟前一放:“但是如果我在齐妃身前赶到,太后没了站得住脚的理由,这赏赐估计还要多上一点,那我站的也痛快些。” 门外的牧风没忍住,噗嗤一笑,他们这王妃,好像还是个小财迷啊。 萧文耀嘴角抽了抽:“王妃大可放心,王府还不缺那点赏赐,你已经是宁王府的当家主母了,一会管家会把府内的账本拿给你,以后若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不用问过我。” 浅婼在心里翻了翻白眼,大兄弟,我可是二十一世纪新新女性,不靠男人养的!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浅婼开口道:“既然我们是夫妻,我也不想瞒你。昨晚有人想刺杀我,还好我机智,装死才躲过了一劫。” 装死?萧文耀觉得好笑,刺客怎么会分不清人的死活。他作吃惊状:“此话当真?这等大事怎么不早点说,都怨我,昨夜喝多了,怕扰了你便去了书房。” 浅婼若不是心知肚明,都差点被他骗过去,她腹诽着,这演技,给你搭个戏台子你都能来几曲了。 她心里虽对萧文耀表示不齿,脸上却挂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浅婼怕王爷担心,原不想说的,但是后来想了想,刺客武功高强,入王府跟入自家似得,能刺杀浅婼,当然也能刺杀王爷。”说完还抽出手帕,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继续说道:“王爷有侍卫保护,但浅婼一介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希望王爷能给我安排几个侍卫,免得我日日担惊受怕。” 萧文耀点点头:“那我……” “浅婼看今早送簪子来的那个侍卫就不错。”浅婼不等他说完,马上开口道。 她是真心想要侍卫,虽说她是个特工,但是手中没枪没毒的,就她那点近战技巧,防防流氓还行,防杀手就困难了。今早那个侍卫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而且从他知道她被刺杀来看,还是个受萧文耀重用的,武功一定不会差到哪去。 萧文耀挑了挑眉,笑道:“我原就是想把他安排在你身边。” 门外的牧风瞪大眼睛,不会吧,他这就换主子了? 而身旁的牧海心情一下就变好了,今天听牧风说这王妃没死他就很惊奇了,这还一下子把他身边的话唠子拿开了。 嗯,王爷之前不反对这门婚事果然是有原因的。 004 宁王妃 说萧文耀身上中了毒,但是她看不出他的一点病态,不过他这病症她是闻所未闻,每个月痛几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也就比来葵水惨一点。浅婼边想边呡着手中的茶。 萧文耀看着自己眼前空空的茶杯,无奈的笑了笑,王妃好像并没有身为人妻的自觉。萧文耀给自己倒了杯茶,也同浅婼一起喝了起来,浅婼用余光看了一眼,这男人喝个茶的姿势都优雅得不行,温文尔雅也就是如此了。 “我今日要出城一趟,会在归宁前回来。”喝完茶,萧文耀准备离开。 “好。”浅婼应道,萧文耀起身,站在原地看着她,好像在等她说什么,两人对视了半晌,浅婼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注意安全。” 然后萧文耀就带着笑容离开了。 浅婼觉得萧文耀这人有些捉摸不透,她遇害,他置之不理,第二天却又一副好夫君的模样。再者,皇上太后很明显都不怎么待见这个王爷,偏偏他在京城待了二十多年都没被赶去封地。 许多事情她都不明白,也就先什么都不想了,日子还长。 归宁……她想起之前的浅婼被白府的人各种欺负,她现在借了浅婼的身体才得以重生,有些账,也是要帮她来算一算。 “王妃,李管家来了。”清缨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来,正是宁王府的管家李成。 “王妃,这是王府这两年的账册。”李成把手中的厚重的册子放在桌上,憨厚道:“我原是找了近五年的账簿出来,但是王爷说不需要这么多,怕王妃看不过来。” 的确看不过来,清缨看着眼前近十本的账簿,才两年就这么多? “谢谢,我看完再让清缨给你送回去。” “哎,不打紧,王妃慢慢看,有什么疑问,尽管来找我!”李成说完便恭敬的走了。 清缨看李成走了,忙凑近浅婼,低声说:“王妃,今早送簪子来的那个侍卫就站在门口,是不是王爷有什么事情?” 浅婼一看,牧风正老实巴交的站在门外:“他是王爷派来保护我们的。” 清缨心中一喜,她还担心王爷待小姐不好,现在看来还是把小姐放在心上的。 浅婼看清缨脸上挂满喜悦,心里有些暖,这小丫鬟是真心对她好,别人待她真心,她都会记在心里。浅婼想起她那失去右臂的师父,她的师父刀子嘴豆腐心,旁人总以为是他让她入了特工这一行,谁想其实是浅婼从小就崇拜着师父师母,哭着求着他俩让她入行。 想到这,浅婼鼻子有些酸酸的,也不知道师父和师娘现在怎么样了。 她止住想法,喊了一声:“小侍卫,你过来。” 牧风马上走到她跟前:“王妃有什么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 “牧风。” 浅婼点点头:“既然王爷把你给我了,那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牧风和清缨齐刷刷震惊的看着她。这、这王妃在说什么呢。 浅婼说出口后也发现自己有些语出惊人,忙改口道:“我意思是我就是你的主子了!” “是,王妃。” 浅婼叫清缨拿来了纸和笔:“我写几味药材和工具,你去帮我买一些回来。” 牧风接过纸,这叫几味药材?写了满满一整页……不过牧风还是马上出了府,走在路上还在琢磨着要不要告诉王爷,后来想了想,不过几味药材,也没什么好汇报的吧。 所以说有个一根筋的侍卫也有好处,他都不会去考虑为什么一个久居深闺的女子会让他去买一堆川乌、巴豆和天南星…… 这边清缨也是傻了眼。 她家十多年来从未接触过账簿的小姐,正在拿着账簿开始重新记账,而且速度极快。她上前瞧了一眼,王妃的账簿她一点都看不懂。 “王妃,这是在写什么呀,为什么和李管家写的完全不一样呢?” 浅婼专心的登记着:“这叫复式记账法。” “复式记账法?清缨怎么从未听说过。” 浅婼笑而不答。 牧风回来的很快,没两个时辰就把浅婼要的药材全买回来了。 “辛苦你了。”浅婼打开袋子,里面满满都是她熟悉的小伙伴们:“竟然全都买到了,我还以为凑不齐,多写了好几味替补药材。” “有些药材寻常铺子是没有,不过王爷在黑市有人脉,我去找了一下,马上就买到了。”牧风老实的回答,他还在想药铺老板看完单子后,那奇怪的眼神。 赶走了牧风和清缨,浅婼马上打开了二姨太塞给白浅婼的包裹。 二姨太是白浅婼的生母,年轻时是一名舞女,因为容貌被白侯爷纳入房中,也正是因为年老色衰,便失了宠爱,为人又没有心计,母女俩才会落的受人欺负的下场。 不过这二姨太是真心疼浅婼,浅婼出嫁前一日,她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给浅婼凑了一套嫁妆。 浅婼记得,嫁妆里有个镯子,有特色的很,上面有个小方块是空心的,顶上还有个封口。 实在是放毒的好地方。 找出镯子后,浅婼就开始制毒了。她准备先配简单些的毒防防身,剧毒就先不制了,毕竟配解药也是需要很长时间的。 没到两个时辰,浅婼就做了好几种毒药和相应的解药。浅婼小心的把磨好的毒粉放进手镯中,然后把手镯套在了手上。虽说现在是有毒傍身了,但都是些时效不长的药,她还是得小心。 浅婼让牧风把药材安置好后,又拿起那一摞账簿。 她会做好这个宁王妃,谁叫自己现在寄人篱下,蹭吃蹭喝呢。 归宁回来后,也该想想怎么赚些钱了,果然不论何时何地,钱都是一样的重要啊,浅婼看着牧风刚刚给的账单想道,心里顺便鄙视了一下黑市药材的价格。 萧文耀此时正骑着马在去卞县的路上,旁边马背上的男子开了口:“二哥,今日我遇见二嫂了。” 萧文耀看了眼萧文靖,好心情道:“嗯,太后召她入宫,怎么了。” “怎么说呢……”萧文靖眯起眼:“我总感觉她和之前我看到的不太一样。” “你何曾见过她?” “当初皇上赐婚,我这不怕他把什么歪瓜裂枣赐给你吗,就去帮你看了看。”萧文靖义正严辞道,脸上严肃的表情掩饰着他的幸灾乐祸:“皇上赐婚,你拒了不就是了吗,你不情愿,他也不敢怎么为难你。” “我没有不情愿。”萧文耀笑答,然后驾的一声驱马向前:“快走吧,我还要赶在浅婼归宁前回去。” “没有不情愿?”萧文靖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马上紧跟上去:“二哥,你什么时候和这个三小姐暗度陈仓的?” “原来二哥喜欢这种性格的女子……” “难道你只是看上了她的美貌!” “二哥,自古红颜出祸水。” “不过我看她胆小怕事,也当不成什么祸水……” “二哥,你怎么不理人?” 005 吴二壮 浅婼今日起来,觉着天气真不错。 所以她决定出门转转。 带上清缨和牧风,她就出府了。 街上人声鼎沸,好几人因为认出浅婼,还小声的在旁指指点点。清缨瞥了一眼身边的牧风,不放心的问自家王妃:“王妃,当真不用多带几个侍卫吗?” “不用。”浅婼悠闲的走在前面,心里感慨着京城果真是热闹,她也不是对牧风的武功多放心,毕竟她没见过。她现在有毒防身,光天化日怕什么? 逛了许久,他们准备找处地方把午饭解决了。 这一上午,浅婼也对这个朝代的市场了解了不少。 他们一路过来,除去摆外摊的小贩,最多客人的铺子就是米铺和药铺。不过米铺有很多间,药铺她却只看见一间。 一家装扮雅致的酒楼里,浅婼坐着吃着菜,这家酒楼装修得很高雅,饭菜口味也不错,很合她的口味。她边吃边问身旁的牧风:“怎么一路过来只瞧见一家药铺?” “回王妃,因为大夫少,许多医术出众的都被召进宫当御医了,而剩下的医术不精,开不起药铺,如今也只有齐林先生开了一间,正是我们刚刚路过的那间。” 浅婼点点头,看来这里的药铺不只是取药的,还得看病,那她想开药铺的想法就已经半破灭了,她没办法坐在店里看病啊,除非……她想起刚刚牧风提起的齐林,心里有了些打算。 她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把握的,她前世就专攻医术和枪支,虽说她的医术没怎么拿来救过人——倒是近几年来出名的毒药都是她研制的…… 她正准备多打听一下这个齐林,就听见旁边传来茶碗破碎的声音。 “敬酒不吃吃罚酒!待老子把你在床上整的服服帖帖,看你还敢说不?”一个男人大声的嚷着。 光听这句话,浅婼就知道是什么戏码,她把最后一口饭消灭干净,转过身正准备英雄救美。 只是她看来看去,都没看到美人。 眼前的男人穿着奢华,肥头大耳,还带着好几个手下,正对着正坐着品尝眼前美食的男子嚷嚷。 男子低头夹着菜,姿势竟有几分妖娆,他鼻子高挺,皮肤白皙,一双丹凤眼看都没看正在他眼前嚷嚷的男人。他很美,美中又带几分阳刚之气,让他和娘娘腔这一词搭不上边。 “你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我老爷是白侯爷的小舅子吴二壮吴爷!你现在识相点,乖乖和我家老爷走,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吴二壮身旁的家奴说。 浅婼噗嗤一声笑出声。 是了,她还觉得这男人眼熟的很,不正是白府大夫人那不中用的弟弟吗? 浅婼这一笑,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过来,大家就看到一个盘发女子,正端庄的坐在椅子上,眉眼温柔,笑意盈盈。 吴二壮一下就认出了浅婼,但他没有行礼,这小妮子从小在他姐脚丫子下长大,在他眼里只有浅婼巴结他的份,何时有他向她下跪之理。不过……吴二壮色眯眯的看着她,好几年没见这三小姐,居然变这么美了。 “哟,这不是宁王妃吗。”吴二壮走近,直勾勾的看着浅婼。 牧风只觉得这人应该是活腻了,直接把剑抽了出来指向吴二壮,仿佛就等他主人一声令下,就把眼前的人杀了。吴二壮吓了一跳:“大、大胆!我可是她大娘的亲弟弟!” “牧风,把剑放下。”浅婼用手帕擦了擦嘴。 “是,王妃。” 吴二壮一看,以为浅婼怕了,笑嘻嘻的靠近浅婼,竟然准备在她身旁坐下来。 浅婼收回手帕,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吴二壮没有心理准备,被踹得眼冒金星,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众人都被这变故惊呆了,吴二壮的家奴先反应过来,忙跑到自家主子身边:“爷,没事吧?” 吴二壮滚了一会疼痛才缓了一些,他撑起身子咬牙切齿的看着浅婼:“你……” “跪下!”浅婼收回笑容厉声喊道,她看吴二壮疼的起不来声:“牧风,他跪不下去,你去帮帮他。” 身旁的牧风正呆呆地看着声色俱厉的浅婼,但还是马上反应过来,走过去一把推开围着的家奴,拎起吴二壮,又在他后膝补上一脚,吴二壮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五官都痛得扭曲了。 浅婼觉着吃得有些撑,她拿起手中的茶,悠悠开口:“见到王妃要行礼的,吴二爷这都不懂吗?” 吴二壮是说不出话了,但是周围的人纷纷行礼:“拜见宁王妃!” 原本坐着喝茶的美男子也起身行礼,不时打量着这个王妃,这个王妃哪似啊蔺说的那般差劲?他看着就好得很。 浅婼让众人起身,说道:“虽说这吴二壮是白府大夫人的亲戚,但所作所为连本妃都看不下去。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男,成何体统!” 美男子被这句强抢民男生生呛到了,小声的咳了几声。 浅婼继续道:“既然大夫人管不好她弟弟,那本妃只能帮她管教。今日给你些小教训,往后再让我瞧见,就准备报名入宫吧!” 浅婼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笑出声,这报名入宫,是让这吴二壮当太监去吗…… 吴二壮早就疼晕过去了,浅婼踹他的时候挑的肚子上最脆弱的地方踹的,虽说她这具身子骨弱,但是使上全力踹出去,估计也让这吴二壮够呛。 “还不把你们这丢人的主子扛回去?”身旁的清缨只觉得痛快,这吴二壮刚刚竟然还想坐到王妃身边,呸! 家奴们知道牧风的力道,吴二壮又晕过去了,他们不敢再招惹浅婼,马上把吴二壮扛走了。人群见吴二壮离去,也不敢再围着,都作鸟兽状散去。 牧风得到浅婼授意,喊了一声:“小二,结账!” 没想到小二没过来,倒是刚刚的美男子过来了。他对浅婼作了个揖:“谢王妃出手相帮。” “吴二壮这么嚣张,也是白府管教不善。”浅婼摆摆手道。 她可不是雷锋,会帮他是经过斟酌的。首先这吴二壮没少帮着大夫人做事儿,好几个姨太不明失踪,白府许多下人都心知肚明是被吴二壮解决掉了,当初吴二壮想对二姨太下手,还是二姨太拼命抵抗,掉进水里被下人听到动静才有惊无险。这仇她一定会报,这次不过只是个开端罢了。 二是眼前这个男子,被人调戏刁难了还十分镇定,肯定是没把吴二壮放在眼里,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浅婼只想顺手卖个人情,至于能不能有回报也不那么重要。 006 恶人先告状 美男子开口道:“安墨没有什么能表达谢意的,这顿饭钱就免了,欢迎王妃下次再光顾蔺墨阁,我定好酒好菜相待。” “原来这酒楼是你开的,味道极好。” 安墨笑了笑,“能得王妃称赞是酒楼的荣幸。” 客套了两句,安墨就走了。牧风看着男人走远,终于忍不住开口。 “王妃,这个安墨,好像是将军夫人。” 浅婼一口茶都险些喷出来:“将军夫、夫人?” “是的,好像是蔺格将军的夫人,我原还没把握,但是他说这蔺墨阁是他开的,那就错不了了。” 清缨也受到了惊吓:“但是安墨公子是男子啊!” “男子怎么了?”牧风一脸看乡下人的表情看着清缨:“我朝本就不反对断袖,别说蔺格将军,就连皇上都有个男妃,还是大兴送来的贡品。” 久居深闺的浅婼和清缨确实是不知道的。浅婼不禁感慨,在现代都要兜着瞒着的断袖,在这里却得到了解放,真好。 一行人出来的时候,正值晌午,太阳暴晒,让人没了在外逗留的念头,浅婼也决定回府了,出来一趟得到了不少信息,改日还要去一趟齐林先生的药铺。 刚进王府,就见李成迎了上来:“见过王妃!” “怎么了。” 李成掩不住脸上崇拜的神情,他递过账簿:“我见王妃的记账方法,简单易懂,无一出错,李成不才,想向浅婼请教一二!” 提起账本,宁王府之前的账本,虽然记得繁琐,却井井有条,事无巨细,浅婼对这个管家还算是很满意的,她点点头:“我也没空每日都管着这些账簿,这些方法教给你,你以后管理起来也方便一些,日后一个月来跟我汇报一次就行了。” 李成忙点头答是,跟着浅婼走回屋内。 白府。 吴桂脸黑的坐在大椅上,她那不成器的弟弟正跪在下面委屈痛哭。 “哭哭哭,就知道哭!” 吴桂正是白府大夫人,吴二壮在浅婼那吃了亏,马上就跑来白府向他姐姐告状来了。 “大姐啊,你一定要帮我出气,白浅婼这贱人,把我给踹惨了!” “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踹你一脚能有多疼?你抢人也不能在人前抢呀,不会找个街头巷尾吗?”吴桂嘴上在责怪着吴二壮,却马上遣丫鬟去拿了膏药给他,吴二壮虽说好吃懒做不学无术,但帮她做了不少事情,况且是她的亲弟弟,她看吴二壮被踹成这样还是心疼的。 吴二壮还没说话,一个女子走了进来:“舅舅怎么了,怎么哭了?” 女子正是白芷萱。吴桂见女儿来了,开口道:“还不是你这不争气的舅舅,抢人不成,还被人给打了!” “谁这么大胆敢打舅舅?”白芷萱坐到吴桂身旁问。 “白浅婼!”吴二壮恶狠狠地说:“那贱蹄子不仅坏我好事,还让我当众给她下跪!” 白芷萱皱了皱眉,她那个三妹她还不清楚?在她面前,白浅婼话都不敢大声说,平日被她欺辱连状都不敢告:“舅舅是不是认错人了?白浅婼胆小如鼠,怎会……” “是呀,那丫头哪敢做这事?”吴桂之前光听吴二壮告状了,也没有细想,现在听女儿一说才觉得奇怪。 “我怎么会认错人?你可以问问阿虎!”吴二壮忙抓来站在身边的家奴。 “是,是三小姐!她还说爷见到王妃不下跪,让人……让人把爷踹跪下了。”阿虎忙跪下说道。 吴二壮越听越委屈,又开始大哭:“阿姐,你一定要帮我报仇,她在这么多人面前欺辱我,我现在是连门都没脸出了啊!” 吴桂白了一眼吴二壮:“行了行了,你下去吧!在这哭哭闹闹,像什么样子,一会传到老夫人耳里有你受的!” 吴二壮闻言点点头,带着家奴一瘸一拐的出去了,虽说他阿姐待他不薄,但是这老夫人对他是极其厌恶的,还因为阿姐给他银两的事情训斥过他们姐弟俩,他在白府看到那老不死的都绕着走。 “娘,虽然这事有些蹊跷,但是连下人都这么说了,应该错不了。”白芷萱说道。 “哼,这小贱人十多年在我眼皮底下都翻不起浪花,嫁出去两日还能上天不成?” “娘准备怎么做?” “能怎么做,她现在在王府,我难道还能去王府兴师问罪?” “娘,你忘了吗,她这两日就要归宁了。”白芷萱提醒道。 白浅婼嫁出去后,她是越想越不甘心,今日出了吴二壮这事儿她就更气了,一个从小受她欺辱的废物,就这样变成王妃了?虽听人说宁王身体不好,但总归也是个王爷,就算以后真死了,她白浅婼不还是吃香的喝辣的? 吴桂听完眼前一亮:“还是芷萱聪慧!” “到时她来了白府,可就是回到了我们的手心,还怕不能帮舅舅报仇吗?”白芷萱说完,眼里尽是狠辣,哪是那个外人眼中温柔可人的白家二小姐。 白芷萱和母亲聊完后便离去,走在回房路上,撞见了白家五小姐白茵絮。 白茵絮瞧见二姐,忙凑上来:“二姐,今日你这胭脂涂得真好看,远远看过去小妹还以为见到了哪路仙女呢!” 白芷萱被这一夸,心里得意得很,嘴上说着:“五妹瞎说什么呢?我哪能跟仙女比?” “我哪敢瞎说,二姐这么美,不知道以后哪个人有福气,娶了你做媳妇!” 白茵絮这一拍算是拍对马屁上了,白芷萱比浅婼长两岁,早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但是吴桂都不满意,觉得凡人俗夫配不上她女儿,所以白芷萱十七岁了还待字闺中。 “五妹真会说话,我房内有娘亲刚从翠兰阁带回来的胭脂,走,二姐分你一些。” 白茵絮马上笑着跟上白芷萱,白茵絮是三姨太所出,她娘是大夫人的人,她自然从小奉承着白芷萱,两人隔三差五就一起欺负白浅婼,白芷萱欺负,她就负责望风,渐渐的得到了白芷萱的满意,所以三房在白府也算过得不错。 如今白茵絮又马上快及笈了,母女两就越想多得吴桂母女的欢心,指望着能给她许个好人家。 007 晕马 宁王府回归到了沉静的模样,比起往日,又好像多了一些什么。 浅婼此时躺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账本,只觉得头大。 她怎么就答应了教李成记账呢? 李成虽说古代这一板一眼的记账做的很好,但是一让他学习现代的便捷记账格式,他就一会忘记这个一会忘记那个,这都一个下午了,还是什么都没教会。 连借贷她都解释不清楚,浅婼回想起曾经教过两个月的那帮可爱的学生,心里念叨着,这不是她的问题,这是代沟的问题! 李妈的声音适时的响起:“王妃,长公主府里送来了请柬。” “拿来我瞧瞧。”浅婼已经放弃了李成这个学生:“李管家,你先去忙吧,我有些乏了,这记账法我们改日再谈。” 李成看自己怎么都学不好,也不好意思再请教王妃,抱着账簿就忙退了下去。 浅婼打开请柬一看,原来是益阳长公主的生辰要到了,过几日要在公主府举办宴会,邀请宁王赴宴。 只写了邀请宁王赴宴,只字没提宁王妃。 她兴致缺缺的瞥了一眼,把请柬伸给李妈妈:“这是王爷的请柬,待王爷回来交给他便是。” 李妈妈没有多问,双手接过请柬:“王妃明日就要归宁了,可需要准备些什么,老奴好让人去备着。” “哦,我都险些忘了。拿几本诗稿和几个香囊便好。”浅婼说完,许是觉得少了,又补了句:“再拿上一副山水画吧。” 李妈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看了一眼王妃,确定浅婼没有开玩笑后,小心的开口:“王妃,这会不会太少了些?其实王爷的库房里有许多……” “就按我说的安排。记着,装东西的箱子要小,越小越好。”少?浅婼把玩着手镯:“我给他们的东西可多着,怕他们兜不完。” “是,老奴这就去准备。”李妈觉得王妃的话带着一点……阴险?她不敢多问,马上去准备归宁礼了。 待李妈走后,清缨担忧地说:“王妃,明日就要归宁了,王爷还没回来。” “不碍事。”浅婼答道。 清缨不说话了,她想说若是王爷这次不跟小姐归宁,那小姐免不了又要受大夫人她们一番冷嘲热讽。 浅婼当然知道清缨在担心什么,她叹了口气又开口道:“他应该会回来的。” 萧文耀临走前说的,归宁前会回来。当然赶不上也是有的,浅婼也只是抬出来让清缨这丫头定定心。也是奇怪,她一个当王妃的,天天还得反过去安慰自己的丫鬟。 第二天,萧文耀果然准时回来了。 这是浅婼一睁眼就得知的信息。 因为她睁眼时,萧文耀就坐在她的床头看着她:“醒了?” 废话,不然我睁着眼睛睡觉呢。 “嗯。”浅婼有很重的起床气,她把被子盖到头顶,没好气的应了一声。她昨晚配药配得有些晚,本想多睡一会,却察觉有人进了屋子,睁眼就看到了萧文耀。 萧文耀看浅婼这有些赖床的样子,竟觉得昨日赶路的疲倦少了许多,他温声道:“浅婼,再不起床,归宁可就要迟了。” 浅婼仍旧闷在被褥里:“王爷先出去,我洗漱更衣完马上来。” 萧文耀应了声好,揉了揉浅婼藏在被褥的脑袋,便起身出去了,没过一会清缨就进来准备伺候。 清缨进来就看见王妃正坐在床上,脸有些粉扑扑的,她问道:“王妃怎么了,怎么脸蛋这么红,莫不是发热了?” “……没事。”浅婼睡意全无,一个翻身就下了床。 怎么这萧文耀隔着被子揉揉她的头她的脸就烧成这样,她以前可是被表白眼都不眨一下的。 难道是她身子换了,还要重新体验一回青春期的萌动? 萧文耀此时正坐在大厅,桌上摆放着刚出炉的新鲜早点,身旁的牧风正俯身低语。 “一脚踹地上了?”萧文耀问,嘴边还有掩藏不住的笑。 “是的。”王爷的关注点是不是错了,他重点是在说王妃救的人是将军夫人啊,牧风不解地想。 萧文耀正准备再问一些,李妈就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请柬:“王爷,长公主府派人送来了一张请柬。” 他接过一看,是益阳亲笔,萧文耀皱了皱眉:“请柬给王妃看过吗?” “昨日送来时老奴给王妃瞧过,王妃说是王爷的请柬,后又交回老奴手上了。” 萧文耀点点头,也把请柬放回李妈手中:“送回公主府,说本王那日要同王妃去踏青,就不赴宴了。” 浅婼走进大厅就听到这句话,她笑道:“既然是益阳长公主生辰,踏青之事改期便好。”更何况根本就没有踏青这回事。 她知道萧文耀此举是想让长公主重发一张请柬,把她名字也带上。虽然不知道萧文耀心里在想什么,但是这长公主明显就是不待见她,她也没那闲心去给个不待见她的人过生辰。 “那不行,我和王妃约好的事情我定会做到。”萧文耀仿佛听不出她的心思:“浅婼,来吃早点,吃完我们就回白府。” 浅婼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没用,索性坐下来填肚子。 用完了早点,他们便出发了,浅婼看着眼前这马车,想起之前去皇宫的那一段颠簸,她有些反胃。萧文耀看她脸色有异,问道:“怎么了?” 浅婼刚用完早点,实在是不想再吐出来,她如实相告:“王爷,浅婼有些晕车,能不能给我一匹马?” 身旁的清缨愣了愣,王妃什么时候会骑马了? 萧文耀在心里想,晕车是什么。 浅婼看萧文耀没什么表情,以为被拒绝了,也是,哪有女子骑着马走在城里的,还是个王妃,她认命的回过头,准备上马车。 “等等。”萧文耀拉住她:“既然王妃这么说,那便骑马吧。” 这么好说话?浅婼虽有些疑惑,不过只要不坐那马车就好。 她的想法马上就被自己拍死了。 京城里,百姓们纷纷围观着宁王和宁王妃归宁,宁王归宁阵势不大,一匹马,几个下人,和一个箱子。 没错,一匹马。 浅婼坐在萧文耀身前,她的后背紧紧贴着他的前胸,两人的姿势要多亲密有多亲密。 “王妃,晕马吗?” 浅婼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晕。” 后来,宁王和宁王妃佳偶天成,恩恩爱爱,同乘一马的佳话在京城流传一时。 008 归宁(一) 白亭轩下朝后就匆匆回府,召集府里人候在府外。 等了许久,还是没瞧见三小姐归宁的队伍。 “这么久还没来,摆这架势给谁看?”白茵絮嘀咕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人都听得见。 “闭嘴!”站在前面的老夫人回头训斥道:“宁王就是让你在这站一天,你也得给我站着。” 三姨太听了忙拉了一下白茵絮的裙摆,白茵絮灿灿地闭上了嘴。 三姨太原是大夫人的丫鬟,后来不知怎么的被白亭轩宠幸了,还马上有了身孕,只能纳她为姨太,老夫人觉得丫鬟勾引主子是伤风败俗的事情,没少训斥儿子,对三房更是不待见。 又站了一会,白芷萱也觉着累了,心里把浅婼上上下下咒骂了一遍,她扶着老夫人道:“祖母,你说会不会是三妹忘记归宁的日子了,毕竟三妹往日在府里也是没规矩惯了的。” 白芷萱身为嫡女,在老夫人身边又有礼孝顺,很得老夫人的心,老夫人拍拍她的手,正准备说些什么,站在路口的下人就边跑回府边喊道:“王爷来了,王爷来了!” 众人抬头望去,就见浅婼偎依在宁王怀里,一行人正慢悠悠地走过来。 白芷萱看见马背上的萧文耀,牙都快咬碎了。她常去参加宴会,但萧文耀甚少在宴会出现,她也只遇见过萧文靖,京中小姐都知道靖王高大英俊,却不知这宁王更有仙人之姿。虽说萧文耀是个将死之人,但哪怕短短几年,她都不想让这个容貌胜过她的庶女过的快活! 萧文耀下马后,一把环住浅婼的腰把她抱了下来。 待到两人站到白亭轩面前,白府的人才反应过来,齐齐跪了下去:“参见宁王爷,宁王妃。” 两人自从下了马,浅婼的手就被萧文耀牢牢抓在手心里,她也懒得挣扎,萧文耀开口道:“起来吧。” “谢王爷。” 浅婼环视了一眼,没在人群中看到二姨太。 “王爷一路劳顿,怕是累了,我带王爷……” 还没等白亭轩说完,浅婼就打断道:“怎么不见我娘?” 白亭轩愣了愣,许是没想到浅婼会这样跟他说话。 身旁的大夫人开口道:“二姨太昨日突然发热,下不来床。” 当然下不来床了,白芷萱心里冷笑,她们命人不准给二姨太送饭菜,还不给热水沐浴,二姨太本来身子就弱,马上就发热了,娘亲又假装忘记了来求救的丫鬟,一直没请大夫,这一晚上过去,二姨太恐怕命都去了半条。 浅婼的脸色有点冷,哪有这么巧,她前天才把大夫人弟弟给打了,今日二姨太就生了重病? “大夫人可给我娘请了大夫?” 大夫人一听,马上挂上一副紧张的神情:“哎呀,我这两日一直忙着王妃归宁之事,竟然忘记派人去请大夫了。” “糊涂!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忘了?”老夫人站了过来,她嘴上虽怪罪着,但是语气里是一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她吩咐身边的妈妈:“宋妈,快去请大夫来。” 浅婼的眼神一直放在大夫人身上,大夫人被盯得竟觉着心虚,正准备躲开她的目光,忽又反应过来,她是当家主母,怎么会被一个姨太生的庶女吓到? “不必劳烦宋妈。”浅婼淡淡地开口:“牧风,你去请大夫,记得快一些,再买些核桃回来。” “是。” 萧文耀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别急,二姨太不会有事的,不过核桃好像并不能解发热之症。” “我是看大夫人年纪大了,什么事都能忘,买点核桃给她补补脑。” 许多人围在白府门口看热闹,浅婼刚说完,人群里就爆发出一阵大笑。 “你……”大夫人怒不可遏,自从她大女儿嫁入皇宫当上贵妃后,京城里的太太们见她都要礼让三分,这死贱人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讽刺她没脑子。 “够了!”白亭轩脸色铁青,用眼神暗示大夫人闭嘴,他上前道:“王爷,外头人多,我们还是到里头说吧。” 萧文耀忍住笑,点了点头,一帮人浩浩荡荡的进了白府。 萧文耀刚进府就被白亭轩请去了书房,浅婼想去看看二姨太怎么样了,却被老夫人拦了下来:“婼儿,按规矩,该先把归宁仪式办完,大夫还没来,你现在去也无用。” 浅婼看着眼前的老太,这老夫人长得慈眉善目,却不是什么大善人,在她心里只有白府的荣耀和祖上的规矩。 所以这些年老夫人心里清楚浅婼母女俩过的是什么日子,却也不出手制止,只是偶尔心情好了,给她们一些赏银,在她的观念里,正妻的地位本就远高于妾室,正妻当然可以为难妾室,也省的妾室出了什么多余的念头。 “老夫人该唤我王妃,免得别人以为我们白府没有规矩。”浅婼说完便径直进了正厅。 老夫人身旁的白芷萱忍不住了,她低声道:“祖母,三妹怎么嫁去王府就像变了个人?她以前在祖母面前可是话都不敢说上一句的……” 老夫人的脸色也不好看,这婼儿在白府的日子过的是苦,她又何尝没有关照过她? 但是,老夫人看了看在身边的白芷萱,浅婼今日衣着华贵,刚刚两人站一起就更显得她这嫡孙女姿色略逊,如今浅婼又成了宁王妃,虽说宁王不怎么被皇上看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总归是个王爷,若是能就此攀上宁王这匹骆驼,她儿子的官阶就只有往上走的份。 “王妃说的是,我们白府一向以礼待人,礼自然不可废。” 白芷萱还想趁这个机会让老夫人好好教训一下白浅婼,没想到老夫人却低了头,她心有不甘,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憋屈的把老夫人扶进正厅。 归宁的规矩不多,只要娘家收了归宁礼,两人再去宗堂拜一拜祖宗就好了,不过萧文耀是个王爷,哪有王爷给侯府宗堂下跪的理,所以这归宁礼只有浅婼一人完成。 大夫人刚在大门丢了脸,脸色极差,她命人去把浅婼的归宁礼抬进来。 待箱子打开后,大夫人脸上的嘲笑是掩都掩不住,其他人看见里头寥寥无几的书本画册,也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坐在一旁喝着茶的浅婼,眼神里都带着嘲笑或是鄙夷。 白茵絮先笑出了声:“三姐,莫不是抬错,把哪个下人的箱子抬来了?” 009 归宁(二) “怎会抬错?”浅婼放下茶,从容的站起身,拿起箱子里的香囊:“我还特地拿来几个香囊,想赠给二姐和五妹。” 大夫人总算找到羞辱浅婼的机会,她尖酸道,“我们白府虽说不缺这点归宁礼,但你既嫁给了王爷,就不能像以前那般小家子,什么都拿不上台面,丢人现眼!” 老夫人听着大夫人指责浅婼,也没打算开口,这宁王府的归宁礼实在是小气了些,刚刚她还觉着宁王挺喜欢婼儿,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浅婼低下头,一脸委屈的说:“我也知道这归宁礼薄了些,但是我确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白茵絮冷哼了一声:“二姐不愿送好东西来就罢了,还找什么借口。” 浅婼叹了口气:“唉,我本不想说,但如今再不说都要成我的不是了。” 她抬起头,深深的看了大夫人一眼。 “还不是大舅舅在外头惹了事后一走了之,刚好被我瞧见,只能帮忙收拾残局,但我实在没有这么多银两赔给酒楼,又不敢告诉王爷,只好从归宁礼中拿出一些先贴着。” 大夫人万万没想到浅婼会提起这一茬,她怒道:“你还有脸说……” 老夫人坐不住了,她把手中的茶杯狠狠往桌子上一砸:“吴二壮又惹什么事了!” 大夫人心道不好,老夫人原就厌恶吴二壮,要是让她知道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抢人,非把他屁股打开花不可。 她忙走到老夫人身旁安抚道:“娘,没事,就是他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拌了一跤,把酒楼的桌子给砸坏了。”说完还威胁的看了浅婼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浅婼觉着好笑,这大夫人哪来的自信她会帮她掩护吴二壮? “大夫人,若是小事也就罢了,这抢人可是大事,我可不敢欺瞒老夫人。” 老夫人一听,勃然大怒:“抢人?你这好弟弟,都敢在酒楼里抢人了!” 大夫人脸一白。 白芷萱见势不对,马上跪了下来:“祖母别气坏了身子,酒楼人多眼杂,认错人也是有的。再说三妹幼时就撒谎成性,今日说的话又岂能全信?” 浅婼不与白芷萱争辩,小时候白芷萱和白茵絮两人合伙陷害了浅婼不知道多少次,这些帐她都记着,只是今日还轮不到她们。 “我起初也以为是我认错人了,后来他说他是白侯爷的小舅子,那应该是错不了了。老夫人若不信,可派人去蔺墨阁查探,当日在场的人很多,相信随便问问就能问到。” 老夫人听到那句在场人很多,怒气更盛:“宋妈,去把吴二壮给我叫来!不给他一点教训,他都要以为白府没人管的了他了!” 大夫人知道吴二壮这一顿打是免不了了,她恶狠狠的看着浅婼,仿佛要把她吃下去。 浅婼对她盈盈一笑,站起身道:“归宁礼也打开了,那本妃就先去给祖宗上香了。” 说完便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出了门。 清缨焦急的在正厅外走来走去,她见浅婼出来,忙走上前,:“王妃,牧风说齐林先生不在药铺,他已经出发去找远一些的大夫了,但是我刚刚去偷偷瞧了眼二姨太,她好像病的很重,我怕……怕……” 浅婼一听马上向后院跑去,她前世没有母亲,这一世她一定要保护好浅婼的娘。 到了房里,就见二姨太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 清缨惊讶的看着浅婼用手和额头去探二姨太的额头,还开始把起了脉。 “清缨,去倒一盆温水来,擦二姨太的手脚心。”浅婼吩咐道。 “好、好的!” 清缨出去后,浅婼拿出了放在里衣的药丸,她这身体弱,为了防止意外,她做了好几种药丸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马上就派上用场了。 二姨太服下药丸后,浅婼就跟清缨一起给她擦手脚心,过了一会二姨太的烧就已经明显退了一些。 这时,一个小丫鬟哭着跑进来在浅婼身边跪下,这个丫鬟浅婼认识,是二姨太的丫鬟,叫小翠。 二姨太去庙里进香时,瞧见小翠正跪在街边卖身葬父,很是可怜,她咬咬牙拿出仅有的积蓄让小翠好好安葬父亲,小翠知恩图报,此后一直跟在二姨太身边,十分忠心。 “王妃,你一定要为二姨太做主啊!” 浅婼知道二姨太这次的病没那么简单,她让清缨扶起小翠,问道:“怎么回事?” “大夫人她们简直欺人太甚,厨房已经整整两日没给二姨太送饭菜了。我去厨房找他们要,他们连厨余都不愿意给……”小翠抹着眼泪,她也两日没吃东西了,说话都有些使不上劲,“他们送来的洗澡水还是冷透了的,二姨太说不沐浴了,大夫人却非逼着二姨太下水,让柳儿压着二姨太进的浴桶……” 柳儿是大夫人的贴身丫鬟,深得大夫人信任,平日里没少羞辱浅婼,白府下人们看不起浅婼也大都是她造成的。 小翠原以为这事只能这样不了了之,她刚刚想去求老夫人,却听老夫人近身伺候的人议论,说三小姐嫁入王府,身份高了许多,连老夫人都要叫三小姐一声王妃,小翠仿佛看到了希望,马上就跑回来找三小姐了。 浅婼越听,眼眸里的寒意就越深。 她如今不在白府,大夫人想要对付二姨太是易如反掌,想保护二姨太,唯一的办法只有…… 浅婼把目光放在小翠的身上。 “以后再发生这种事,就派人来宁王府通知我。还有……我需要你帮我办点事。” 小翠用力的点点头,“王妃需要小翠做什么,小翠一定竭尽全力。” 浅婼摘下手镯,“不是什么难办的事,但若是被人发现了,我也保不住你。我这样说,你还愿意做吗?” 小翠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不知怎么的,站在一旁的清缨觉得端坐在椅子上的王妃竟然有着一股气势,好像自从嫁入王府后,王妃就变了,学会了记账,学会了医术,敢教训吴二壮,还敢与大夫人、老夫人争辩。 清缨此时看浅婼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崇拜。 她的鼻子有些酸,王妃现在这么厉害,以后一定不会再被别人欺负了。 浅婼让翠儿接过她手中的活,她走出后院,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地响。 此时,前院传来了重重的板子声,还有吴二壮的哀嚎声。 她笑了笑,走进白家的宗堂,向牌位上了几炷香。 白家的祖宗们,你们若在天有灵,一定不要怪我,这白家是注定要被我搅得不得安宁了。 “怎么我只是去和白侯爷聊了几句,这前院就有人挨起了板子。”萧文耀走进宗堂笑问,他瞥了一眼摆放的牌位,没有一点要敬香的意思。 浅婼施施然的起身,走到他身边。 “许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吧。” 010 归宁(三) 萧文耀和浅婼走到前院时,就看见吴二壮正躺在板凳上挨板子。 大夫人站在一旁,边说边抹着泪,“这回我是保不住你了,可怜吴家就只你一个男丁,造孽啊!” 老夫人听见皱了皱眉,每次她责罚吴二壮的时候大夫人都拿这个来哭闹,偏偏她又没办法,吴家二老几年前便去世,若真把吴二壮打出毛病来倒成她的不是了。 “老夫人……啊!老夫人,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吴二壮早就被打得眼冒金星,他一听大夫人为他求情,急忙认错。 老夫人看打得也差不多了,摆摆手让人停下。 “罢了,停下吧,你平日小打小闹的也就算了,怎么连强抢民女这档子事儿都做得出来?你大外甥女和白府的脸面都要被你给丢尽了!往后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只怕白府也容不下你了!” 大夫人一听,知道这事算是过去了,忙让人把吴二壮扶起来。 “知道了娘,我会看好他的,不会让他再到处惹是生非了。”大夫人说完就示意下人把吴二壮抬出去。 浅婼见大夫人松了口气,冷笑了声。 挨了几下板子就以为翻篇了? 浅婼叫住准备回房的老夫人,“老夫人,我好像没有说清楚。” 萧文耀不着痕迹的走到前院门口,挡住了被下人扶着的吴二壮。 浅婼继续开口道,“我可没说大舅舅强抢民女。”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大夫人也懵了,她弟弟抢人的事情千真万确,白浅婼这又是在耍什么花招? 老夫人也没明白浅婼的意思,“王妃,你之前明明跟祖母说的吴二壮抢了人,怎的现在又不认了。” 浅婼挂上一副无害的笑容。 “大舅舅是抢了人,但是不是民女,是蔺格将军的夫人。” 此话一出,犹如惊雷。 蔺格是何等人物? 蔺家一直手握重兵,蔺格就是蔺家三代里最出彩的那个,自小身手不凡,十四岁就同蔺老上了战场,到如今立下的战功数不胜数,前些日子蔺老退隐,兵权全落到蔺格手中,更是如虎添翼。 世人知道蔺格的夫人是个男子,但大多都未曾见过。 所以吴二壮才没认出来。 大夫人先反应了过来,张嘴想说些什么,又纳纳的闭上了,她瞪着也听傻了的吴二壮,心里只觉得吴家的香火到吴二壮这也就算断了。 就算老夫人今日放过他,日后蔺格将军知道了这事,吴二壮能有好果子吃? 一旁的白芷萱,也气红了脸。 她这舅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早劝过她娘不要搭理吴二壮了,谁知最后还是被连累上了。 浅婼打破沉默,她转过头看着门口的吴二壮,“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大舅去上药?” “慢着!”老夫人抓着拐杖的手都在抖,“谁允许你们扶他去上药了?给我关到柴房去,谁都不准管他,谁敢管,就是跟我作对!” 老夫人气得撇开丫鬟扶着的手,独自走进了内室。 大夫人则是咬牙切齿的瞪着浅婼。 这个贱蹄子,明知那人是将军夫人,还不拦下吴二壮! 她只觉得这事儿归根结底都要怪在白浅婼头上,正想破口大骂,却被身旁的白芷萱拉住了袖子。 “娘,别冲动,宁王还在。” 萧文耀仿佛听见似的,开口道,“浅婼,我们也该回府了。” 浅婼点点头,“王爷,待我去把这白府厨房翻翻新就来。” “哦?”萧文耀闻言挑挑眉。 白亭轩走进前院便听见浅婼说要翻新厨房,他看见被下人拖着的吴二壮,心知他又惹事了,脸也黑了几分。 “婼儿,这厨房翻新的事,爹爹怎么不知道?” “这是刚刚决定的事,侯爷当然不知道。” 浅婼不打算给白亭轩面子,他垂涎二姨太的美貌把她纳入房中,又因为二姨太容颜老去弃之不顾,这种男人要放在现代就是标准的渣男。 不等白亭轩开口,她又说道:“厨房里的下人两日没送饭菜到二姨太屋里,下人这般怠慢主子,府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大夫人咬了咬牙,“我这两日太忙,竟不知还有这样的事,我这就去教训他们。” “不必了,你不过两日没空,府里便出了这种错漏,自己往后反省一下吧。” 说完浅婼就径直离开了,还不忘拉上站在门口的萧文耀。 大夫人留在原地,脸都被气的通红。 这贱蹄子竟然让她反省? 白亭轩见大夫人一脸怒气,不耐烦道,“像什么样子!萱儿,还不快点带你娘回房?” 白芷萱把大夫人扶回了房间,大夫人见自己弟弟被打个半死,又被浅婼这么一羞辱,一天下来竟是人都憔悴了许多。 “娘,你先不要和那废物置气,眼下我们还有用得到她的时候。” 大夫人抬起头不解的看着白芷萱,“她能有什么用?” 白芷萱解释道:“过几日就是长公主的生辰,到时要举办宴会,各位王爷甚至皇上都有可能出席,所以收到请柬的人少之又少。” 白府就没有收到。 大夫人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让那贱蹄子带你同去?” 白芷萱点点头,“虽说她如今气焰嚣张,对我们又有恨意,但我去求求祖母,让祖母出面,她定是会退让的。” 如今只要是个王爷,地位都不会低过宁王,若是白芷萱能入了哪位的眼,也成了王妃…… 大夫人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还是你想的周到。” 她的娘家没有背景,靠云贵妃才坐稳了大夫人的位置,长女白初云虽为贵妃,但身在宫中,始终无法处处照顾,若日后萱儿成了王妃…… 大夫人眼里尽是算计。 到时她还怕弄不死一个白浅婼吗? 大夫人房中充斥着阴暗,而此时白府的厨房,又是另一番光景。 厨房的下人们全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负责二姨太房中饮食的是谁?”浅婼看着跪着的人,出声道。 两个丫鬟战战兢兢的往前挪了挪。 “敢让主子饿肚子,我看你们是这白府呆腻了。每人去领二十板子,然后收拾东西离开吧。” 两个丫鬟跪地求饶,最后还是被拖走了。 跪着的人更是害怕了,把头叩得低低的,生怕这三小姐想起往日他们对她的不恭敬。 “今日我有一事算一事,以后谁又忘记给自己主子送吃食,我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下人们听了才定下心,唯唯诺诺的答了声是。 走出了厨房,浅婼看着跟了她半日的萧文耀,“今日让王爷见笑了。” 萧文耀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婼儿今日让我刮目相看。” “不敢当。王爷也累了,不如……” “嗯,回府吧。” 萧文耀话音刚落,浅婼就点点头,然后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萧文耀看了半晌她的背影,也跟了上去。 白浅婼,真的是有趣的很,不愧是虚无大师临终前都要托人告诉他的秘密。 两人都没有等白府的人来送别的打算,马上就启程回府了。 “王妃,我们不道个别,真的没关系吗。”清缨跟在马后,担心的问。 浅婼坐在萧文耀怀里应道,“没事,估摸着白府也没人有心情来送客。” 天色渐晚,白府今日难得的片刻安静,被一阵砸门声打破。 下人打开门,见一个男子站在门外,身旁还站着一个大夫模样的人。 “我带大夫回来了,快带我去二姨太房里。”牧风焦急道。 “啊……但二姨太说是已经找人瞧过了。” “……那王妃呢?” “王妃已经回王府很久了。” 牧风:“……” 011 白氏指压法 回到王府,已是深夜。 浅婼沐浴过后就进了被褥,想着把昨夜没睡够的觉补回来。 一双手伸进被窝,覆在她的腰间。 冰凉的触感让浅婼猛地睁开眼,下意识的伸出手肘往后顶去,细小的手臂马上就被一双大手握住。 “王妃难道要谋杀亲夫?” 萧文耀抓着她的手,正坐在床边笑吟吟的看着她。 浅婼心里一惊,她虽说手脚功夫不好,但是她的嗅觉非常灵敏,就连擅长暗杀的师母躲在暗处,她都能感应一二。这个萧文耀,竟然都到她身后了她都没有发觉! “王爷是专门来吓唬我的吗?” 浅婼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放在腰间的手又往前挪了一些。 “不是,我是来睡觉的。” 萧文耀说完,浅婼才发觉,他此时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亵衣。浅婼烧红了脸,用力按住萧文耀准备掀开的被褥,她居然忘了,眼前这男人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 浅婼看着眼前只认识了三天的男人,斟酌道,“王爷,近日我身子不舒服,要不你先去书房委屈段日子?” 她边说边把手伸进枕头里,里面有她之前小心藏好的银针。 原是用来防刺客的,但萧文耀要是敢对她用强,那她不介意在他身上试试效果。 “前些天在书房睡了一晚,至今腰还有些酸痛。” 浅婼那一点小力气根本拦不住萧文耀,萧文耀说话的功夫就已经安安稳稳的躺在了她身边,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两人此时面对面躺着,气氛顿时有些暧昧。 浅婼的指尖触到了银针,她心一定,想把它抽出来。 谁知萧文耀仿佛知道似得,又轻而易举的抓住了她放在枕下的手。 萧文耀的力气大得惊人,别说是拿出银针了,她的手现在动都动不了,浅婼有些慌了,心里啐了一声,这王爷不是个病夫吗,这力气都快赶上师傅了! 萧文耀看到浅婼眼底的惊慌,玩味一笑,紧接着身子一翻就把浅婼压在身下。 眼前的女子一头青丝随意的披散在身边,眼波流转,嘴唇微张,诱人得很。萧文耀勾了勾嘴角,俯下身正准备一尝芳泽。 “萧文耀!” 浅婼看萧文耀的脸越靠越近,想都不想就大声吼了出来。 萧文耀止住动作,“怎么了?” 浅婼的鬼点子向来都是组织里最多的一个,可如今大难临头,她居然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浅婼看着眼前停下来的萧文耀,他眼底深邃,此时,她的脸庞就印在他的眸中。 难道就这么从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马上就被浅婼给甩掉。 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就像一颗未熟透的苹果,萧文耀看着喉咙一紧,原本停滞的动作又开始缓缓往下。 “萧文耀!”浅婼另一只没被束缚的手紧紧捂着萧文耀的脸,企图挡住眼前图谋不轨的人,“你不是说腰疼吗,腰上的疾病可多了,要不我们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萧文耀好笑的拉开面前的双手,“哦?没事,我的腰还没那么严重,要不试……” “别看它现在只是小病小痛,以后年纪大了麻烦可就大了!”浅婼忙打断他的话,她目前一点都不想试好吗! 她轻咳了两声,“实不相瞒,我这里有一套祖传的推拿秘诀,每日给你按上那么几下,保管祛除腰间疾病!” 萧文耀听完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从浅婼身上下来,“好,那爱妃就帮我按一按。” 浅婼知道这次危机是渡过了,推拿确实能缓解很多肌肉骨骼的疾病,最主要的是——适当的推拿是最有催眠作用的。 她前世辛苦拿到的推拿师资格证总算派上些用场。 正当浅婼卸下防备,准备起身时,萧文耀冷不防的凑上来,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浅婼呆若木鸡。 “这是推拿的谢礼。” 萧文耀亲完后就躺了下来,示意浅婼可以开始了。 他原本就不打算强要她,他会等到她心甘情愿的那一天。但是她用这么可怜兮兮的眼神撩拨他,总得有些小补偿不是。萧文耀理直气壮的想着。 浅婼回过神来,眯着眼盯着眼前这个占了她便宜,还美名其曰谢礼的男人。 好啊,今晚谁都别睡了! 站在门外守夜的牧海和牧风,正专心致志的巡视着周围。 此时房里发出了一些声音。 开始声音很小,牧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碰了碰身旁的牧海,“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牧海点了点头。 声音渐渐越来越大,是一个男人的呻吟,还带着一些压抑。 牧风和牧海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默契的轻咳了一声,这个声音他们认得——正是他们的主子…… 此时浅婼跨坐在萧文耀的背上,四只手指在萧文耀的穴道上,然后狠狠的压了下去! 萧文耀痛得嘶了一声,“浅……浅婼,可以了,本王觉得腰舒爽很多了……” 浅婼手上的力道不减,“王爷,你得忍住,我这一套推拿是一定要做完一整套才有效果的。”说完她回过头眨眨眼,“难道王爷受不住了?” 开玩笑!他连抽筋断骨都受得住,这一套推拿他还怕了不成! 萧文耀咬咬牙,“受得住,你继续吧。” 浅婼露出得逞的笑容,随即使出她现在能用的最大的力,身下的萧文耀马上吃痛的呻吟了一声。 浅婼听见心头大爽。 小兄弟,不是所有推拿都是使人舒服的。她这套指法,虽然对腰间疼痛有很大的效果,但是剧痛无比,能让师父都忍不住尖叫,夜还长,她倒要看看萧文耀能忍到什么时候。 门外两个可怜的小侍卫就这样听了大半夜的呻吟声,最后还是浅婼按得实在没力气了才停了下来,床上的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倒头就睡。 第二天清早,浅婼的眼睛底下就挂着一道瞩目的黑眼圈。 清缨见了,担心地问道,“王妃,可是昨日没睡好?” 浅婼坐在铜镜前,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走进来的李妈接了话。 “小丫头,懂什么!”李妈脸上挂着一幅过来人的模样说道,她伸过手中的请柬,“王妃,这是长公主新送来的请柬。” 浅婼依旧闭着眼,看都没看请柬一眼,“给王爷送去。” “可是王妃,这上面写的是你的名字。” “哦?那便放这吧。” 清缨见到新请柬,高兴道,“太好了王妃,长公主专门给你写了一张请柬呢!”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我没打算去。” 一旁的李妈听了忙说道,“王妃,万万不可,宴会连皇上都会去,这要是不赴宴恐怕是会被皇上责罚的。” 浅婼叹口气,打开手中的请柬。 宴会在公主府举办,时间就在四天后。 她对古代的歌舞一点兴趣都没,不过既然一定要去,那就当是去上一天课好了…… 012 店铺 御书房。 一个穿着龙袍的男人正坐在书桌边看着奏折,男人正是当朝皇上,萧文渊。 他抬起头,“过几日就是益阳的生辰了,你们可备好礼物了?” 站在一旁的正是萧文靖和萧文耀。 萧文靖点点头,“备好了,皇兄那日也要赴宴吗?” “自然。”萧文渊目光看向萧文耀,“宁王呢?朕怎么听闻益阳给你发了两次请柬。” 萧文耀笑了笑,“皇兄说笑了,臣弟刚成婚,这几日原想带王妃去城外踏青。” 带一个庶女去踏青? “哦?那看来白家三小姐还挺合你心意,朕也算是放心了。行了,你们退下吧。” 两人退下后,萧文渊心情极好的看着手中的玉扳指。 他赐婚,就是防止宁王日后娶到权臣家的女子,正好云贵妃那日求他给白芷萱指一门好婚事,让他想起白家还有两个庶女,当日就下了赐婚圣旨。 此时,书柜旁边的暗门被打开了,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同是白府的女儿,皇兄纳的是嫡女,萧文耀娶的却是庶女,想想都觉得痛快!” 说话的男子是庆王萧文玉,先皇第五子。 萧文渊看着他,“五弟,事情都办妥了?没被他们发现吧。” “皇兄放心。那些灾民我都已经派人解决了,没人知道我在京城。” 萧文渊满意的点点头。 出宫路上,萧文靖凑到萧文耀身旁,“二哥,你真要带二嫂去踏青? 萧文耀闻言活动了一下脖子,没回答身边的人。 浅婼没蒙他,虽说昨晚按压的时候痛得死去活来,但是今早起身却是神清气爽。他又想到昨日浅婼气呼呼的模样,真是……可爱。 “你笑什么?”萧文靖看着眼前傻笑的人,讨好道,“踏青的话带上我吧,我正愁没人同我出城游玩!” “不带。” “真是小气!” 萧文耀沉默了一会,“衢州的灾民死伤大半,皇上却只记着益阳的宴会。” 萧文靖闻言也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他能不惦记吗,三姐为了这次宴会搜罗了多少美人,当初齐妃不就是三姐生辰宴上被皇上看中带回宫的。”萧文靖嘲弄道,“皇上派庆王去安抚灾民,我看庆王连城门都没出,只是可怜了那些百姓。” “何妨,反正这是他的天下。” 萧文耀说完径直向前走去。 浅婼此时正在制作膏药。 她派牧风去查看了一下,齐林先生的药铺外贴了张纸条,说是外出了,要一个月才能归京。 那她想开药铺的想法就暂时只能放一放了。 但是今日晨起的时候,她发现她的嘴唇有些干裂,这倒给了她另一个主意。 药卖不了,她可以卖护肤品! 护肤品虽在现代都是用瓶瓶罐罐装起来的,但是其实里面都是一些经过提取的药材,人们熟悉的珍珠粉,其实就是一味中药。 她敢肯定,不论是什么年代,女人都很看重皮肤保养,至于价格方面,她可以针对不同的消费人群,制作三种不同价格的膏药。 但是,开店是需要铺子的,她问了一下牧风,京城繁华,好的铺位简直是千金难求,而她那些嫁妆,加起来撑死不到一百两,一句话,她买不起。 她正想要不要找萧文耀先借点钱时,李妈走了进来。 “王妃,白府一个下人送了封信来,说是老夫人写的,让王妃亲自过目。” 老夫人给她写信? 浅婼疑惑的打开信,草草看了一遍就笑出了声。 这老夫人,居然想让她带白芷萱去参加长公主的生辰。 简直是想要什么来什么。 “清缨,拿纸笔来。” 信很快就送回了白府,老夫人一看,脸色都发黑了。 白芷萱见老夫人脸色不好,忙问道,“祖母,难道三妹不愿意吗?” “亏你还叫她一声三妹!”老夫人气冲冲的把信丢给白芷萱,“别人开口就要一间铺子!” 白芷萱打开信一看,也气得咬白了嘴唇。 浅婼答应带她去参加生辰,不过条件是一间铺子。 一间在京城地段中上的铺子。 老夫人摆摆手,“一间铺子都近一千两了,罢了,别去了!” 白芷萱一听哪肯罢休,“祖母,萱儿是真心想参加宴会,要不祖母再给三妹写封信,就说……” “说什么说,她这是摆明了不会给我这个面子。”老夫人打断道。 白芷萱看老夫人一口拒绝,马上挂上泪水开始抽泣。 “祖母以为萱儿赴宴是私心吗?萱儿想寻一个好人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能给白家添一分助力啊!” 她深知老夫人的死穴,此话一出,老夫人的脸色果然变犹豫了许多。 老夫人皱眉想了想,“信我是不会再写了,但是若你真想去,也不是没有办法。” 白芷萱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你娘手上就有一间铺子在十里街,拿去给你三妹便是。” “可是……” “没有别的可是了,这是唯一的办法。”老夫人坚决道,前段日子大夫人才从府里拿了几百两给吴二壮,差点没把她气死,现在又让她掏一千两出来,不可能,“到时去府里领两百两,就当是祖母给你的补贴。” 这老不死的,当真小气!两百两当打发要饭的呢? 白芷萱在心里咒骂了一声,她都忘了当初白府给她三妹的嫁妆还不足百两。 她咬咬牙,“祖母,待芷萱去问一下娘亲。” 大夫人正在用午餐,她见女儿来了,忙让人多添了一份碗筷。 但是听了白芷萱的来意后,眼前的饭菜再可口她都吃不下了。 “十里街那个铺子?那贱蹄子是疯了吗!” 白芷萱拉住大夫人的手,“娘,你先听我说。有舍才有得,女儿这次赴宴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大夫人一脸心疼,“可是萱儿啊,娘亲虽说有几处铺子,但就十里街这间是主要的收益来源啊,若是真给出去了,以后……”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娘,若是我成了王妃,咱们还愁那点银两吗?” “可是这么好一间铺子,就这样拱手送给那个贱蹄子……” 白芷萱眼里带着狠毒,“娘,别担心,她现在拿去的,总有一天我要她十倍偿回来!” 大夫人犹豫了大半天,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浅婼看着下人送来的店契,眉眼间都是笑容。 013 掌柜 浅婼到铺子里的时候,瞧见一个瘦小的男人正在记账。 她打量了一下铺子,铺子不大,但是位置确实不错,这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男人记账记得认真,过了片刻才发现有客人。 周瑾看着眼前衣着端庄的女子,她盘着发,容貌极美,此刻正桃腮带笑站在门口,身旁站着一个丫鬟和一个侍卫。周瑾一看就知她不是普通百姓,小心开口道,“这位夫人,我们已经打烊了。” “这间铺子是我家主子买下的。” 周瑾点点头,“那麻烦夫人稍等,我这就把东西收拾完。” 他说完就利索的开始打包东西,浅婼走过去瞧了一眼他刚刚正在记的东西,跟李成一样详细又死板。 “你是铺子原先的掌柜?” “不是,我只是个打杂的。”周瑾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浅婼又走到别处瞧了瞧,“打杂的却在记账簿?” 话音刚落,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东西收拾完没?”男人走得急,浅婼站得又极偏,所以男人并没有看到她。 他对着周瑾喝道,“把我之前摆放在铺子后面的佛像也带走,免得日后平白给佛祖招了晦气!” 牧风知道浅婼想法多,不敢轻举妄动,他小声道,“王妃,此人是铺子原先的掌柜林如海,是大夫人的老乡,自从大夫人买下这间铺子起就一直是这个男人在照看。” 浅婼点点头,眼前的男人虽到中年,仍看得出年轻时颇为俊朗的模样。 周瑾见到林如海,马上放下手中的东西,“林掌柜,店铺都要易主了,这四个多月的工钱你什么时候给我结了?” “四个多月?”林如海吹胡子瞪眼,一点都看不出心虚的样子,“我明明两个月前就给你结过一次工钱,你现在还好意思开口四个月,是想讹钱不成!” 周瑾看着眼前不认账的人,手中的拳头早已经紧紧攥着,但又想起他家中还有个不及五岁的弟弟靠着他养活。 “……两个月就两个月,那你今日就把两个月的工钱结给我!” “呵,讹钱不成还想拿回原本的工钱?做梦!给你结一个月都是我大发善心了!” 周瑾气得眼睛发红,“林如海,你欺人太甚!你每月来铺子掰着手指头我都能数出来,我一人干两个人的活,又搬货又算账,你现在还想克扣我的工钱!” 原本老实巴交的周瑾越说越激动,林如海怕吵起来被街坊邻居笑话,他撇撇嘴,掏出二两银子,“算了算了,看你那弟弟一副乞丐样,我也不跟你计较,拿去!” 周瑾原是最听不得别人说他弟的,但是没有这钱,兄弟俩就得挨饿。周瑾咬咬牙,伸出手准备接过林如海手中的银两。 哐啷。 林如海的手向下一翻,两块小小的碎银掉在了地上。 林如海笑嘻嘻的看着周瑾,“哎呀,真不好意思,手抖了,把你的工钱都弄掉了。” 周瑾咬咬牙,他不能放弃这些银两,为了生存,尊严算什么? 一个声音止住了正准备蹲下捡银两的周瑾。 “林掌柜的手不好吗?” 林如海闻言望去,就瞧见站在身后的浅婼。他曾经见过浅婼一面,又想起他那前几日被踹得直不起腰的兄弟,心下马上有了分寸。 “哎哟,参见宁王妃!王妃稍等,小的马上就把铺子收拾好。” 浅婼还是那句,“林掌柜的手不好吗?” 林如海愣了愣,“怎会,多谢王妃关心。” “那怎么连两个碎银都拿不好?” “许、许是最近干活太多,手有些抖。” 浅婼一副了然的模样,“前些日子我有个亲戚腿脚不利索,我让侍卫给他治了治,如今已经大好了。要不我让侍卫也给林掌柜看看?” 林如海一听,冷汗都吓出来了,“不劳王妃挂心,我的手没事、没事!” 说完林如海还抖了两下自己的手,生怕浅婼不信似得,看的清缨和牧风都噗嗤一笑。 浅婼看着地下的两块碎银,“那林掌柜自个儿弄掉的东西,就自个儿捡起来吧。” 林如海马上蹲下身把碎银捡了起来。 浅婼拿过他的碎银,放在已经看呆的周瑾的手中,“小兄弟没了这份工后有什么打算?” 周瑾回过神,感激的笑了笑,“准备去附近的矿洞看看有没有招人的。” 他虽嘴上这么应着,但他知道矿洞是不会招他的,他身材矮小,工头都看不上他。 “要不你来给我干活吧。” “啊?” 周瑾以为自己听错了,呆呆的看着浅婼。 “这间铺子刚到我手中,我一时也招不到人。想招你来当掌柜,一个月就……三两银子?太高了我也请不起,日后若铺子发展的好,再给你涨工钱,怎么样?” 她正愁招不到好员工,眼前的人老实,会算账,又勤快,她满意的很。 周瑾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谢谢王妃,谢谢王妃,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林如海站在门口,有些尴尬,正准备悄然离去。 “慢着,林掌柜,去把店铺后面的佛像搬走。”牧风拦下林如海,“王妃嫌晦气。” 林如海搬着佛像东倒西歪的走后,周瑾恭敬的给浅婼倒了杯茶。 “王妃,店铺里是要卖些什么呢?” 说护肤品他也不懂,浅婼想了一下,开口道,“药。” “药?但是王妃,我不会帮人看病的……” “嗯……不需要诊病就能用的药,专为女子配制的,有美容功效。” 周瑾瞪大眼,“难道王妃要卖养颜丹?” “养颜丹是什么?” “是大域每年都会送来的贡品,不过数量极少,只有几盒,所以只有宫中娘娘才用得起,功效就同王妃说的药一样。”周瑾每个礼拜都去进货,常常听商人们提起,“曾经有个商人偶然得了一盒,还不够巴掌大的一个小盒子,竟卖了足足五百两呢。” 浅婼现在觉得自己财路一眼都望不到边,“对,就是养颜丹!你把招牌打出去,就说我们这儿卖的养颜丹比大域的贡品还要极品,铺子下个月就开张!” 周瑾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浅婼就起身走了。 他要卖的是养颜丹? 而且比大域的还要极品? 怎么可能? 虽说周瑾心里满满是质疑,但是他看王妃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收拾好铺子便马上去拟写招牌了。 这几日下来,清缨已经习惯了自家王妃的行事作风,而且她最近确实看到王妃在制一些膏药,所以她对浅婼在店铺里说的话毫不担心。 倒是浅婼思虑再三,才开口吩咐身边的牧风,“你去查查这个林如海和白府大夫人的关系。” 她用王妃架势打压白府的时候,萧文耀未曾阻拦,甚至还有些助纣为虐的意味,所以她让牧风去办这件事也不用怕萧文耀知道。 浅婼叹口气,果然别人的人用起来一点都不舒服。 014 离间 牧风低头道,“属下明日就去查探,今日王妃出府,牧风一定要保护王妃安全。” 清缨在一旁问,“王妃,大夫人能和这个掌柜有什么关系啊?” “老乡关系。”浅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如果还有什么关系,就得等明日牧风去查了。” 宁王府和十里街相隔不远,只有一条街的距离,原就不爱坐马车的浅婼是一路走过来的。 十里街热闹非凡,街边许多小贩正在吆喝,浅婼心情大好,一路走走看看,买了不少东西。 “这不是三姐吗?” 浅婼循声望去,就看到白茵絮正站在彩倚楼前。 彩倚楼是京中最富名声的成衣铺,许多达官贵人都来这里裁定服饰,当然,铺子里的衣裳件件价格不菲,老夫人性子节俭,就白茵絮每月的那些月例,想买一件都要省吃俭用好几个月。 还不等浅婼开口,白茵絮就忙跑到她身边,脸上尽是殷勤。 “三姐姐,终于见到你了!” 浅婼对白茵絮的殷勤也不讶异,“五妹有什么事吗?” “前几日三姐姐归宁的时候,茵絮不懂事冲撞了你,三姐应该不会生我的气吧?” 说完白茵絮还拉着浅婼的衣袖,神情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妹妹。 “不会,五妹今日怎么到街上来了?” 白府规矩森严,没有什么大事,老夫人都不会准许小姐们随意出府,白芷萱倒是出的勤快,京中有些名气的宴会她都得求老夫人大半天,不过老夫人最后都会心软放人。倒是浅婼,除了偶尔去寺庙上香外,从没出过白府。 “二姐要参加长公主宴会,所以祖母特地让二姐来彩倚楼买衣裳。” 白茵絮心里大喜,她求了白芷萱好久才同意让她陪着来,出府就是为了找机会让人送信给白浅婼,谁知正好就碰上了,真是天助她也! “这样,那我就不进去打扰二姐看衣裳了。” 说完浅婼就转身欲走,白茵絮拉住浅婼衣袖的手又紧了些。 “三姐姐,其实五妹有事相求!” 浅婼挂上一副和善的笑容,果然! “一家人,说什么求不求的?五妹有事只管说就是。” “三姐姐可以带茵絮同去长公主的宴会吗?” 白茵絮有些没底气,毕竟自己从小跟着白芷萱欺负她,但是不开口又怎么知道有没有机会? 浅婼听了,脸上的笑容更加友善了一些。 “五妹想去的话自然可以。” 白茵絮瞪大了眼。 她竟然马上就同意了! 白芷萱拿了一间十里街的铺子才换来的宴会,浅婼却这么快就答应了她,白茵絮反而有些难以置信, “真……真的吗?” “当然,你也马上要及笄了,得快点定下一个如意郎君才是。” “谢谢三姐姐!三姐姐待茵絮这么好,茵絮无以为报,若是茵絮真的找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定好好报答三姐姐!” 白芷萱从铺子里走出来时,就听见这一句。 她看见浅婼就想起十里街的那间铺子,心头十分不快,却又不能得罪她,不然下血本换来的宴会可能就得泡汤,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朝两人走去。 “五妹在说什么?” 白茵絮瞧见白芷萱,心头得意,自己在白府天天看着她的脸色过日子,如今她用千两换来的宴会,自己却张张口就到手了。 “二姐,三姐说要带茵絮一同去长公主生辰呢。” 白芷萱如同听到笑话一般,三房那点子家底她心里清楚,怎么可能说得动白浅婼。 “三妹怎么跟五妹说笑,若是五妹当真了,岂不是白高兴一场。” 浅婼无辜的眨眨眼,“我没有在跟五妹说笑,若是五妹能在宴会上与哪位贵人结缘,我们白府不就更有底气一些?” “……不知五妹拿出什么条件让你答应的?” 白茵絮闻言也紧张的看了看浅婼,她和娘亲全部的身家加起来都买不起半间十里街的铺子啊。 “我与五妹自小要好,当然不必谈什么条件。” 浅婼此话一出,身旁的牧风和清缨都惊呆了,更别说眼前她这两个亲姐妹。 白茵絮听得脸都红了,自己和她什么时候“要好”过了? 白芷萱看浅婼一脸认真,险些破口大骂。 自己拿一间铺子白浅婼才答应带上她,到白茵絮这就成了姐妹情深的戏码了? “三妹莫不是记错了,幼时五妹调皮,还把你推进池里好几回呢。” 白茵絮一听急了,“二姐你这话什么意思?你都说了是我幼时调皮,怎的现在还要提起挑拨我和三姐?” “你……” 白芷萱话还没说完,一个白府的下人就喘着气向她们跑来。 “二小姐!快回府吧,大夫人不知怎么的,上吐下泻好几回了!” “怎么可能?我出府前才好好的!” “不知道,大夫人用完早点后就身子不适了。” “齐林先生请来了吗?” 下人摇摇头,“齐林先生出远门了,老妇人已经派人去请远一些的大夫了,可是还没回来……” 白芷萱没心情再呆下去,她狠狠的瞪了一眼白茵絮,便匆匆离去。 浅婼看着白芷萱的背影,心情又好了几分。 看来小翠得手了。 她不动声色的拨开白茵絮握着她衣袖的手。“既然大夫人有恙,五妹也快回府看看吧。” 白茵絮心知浅婼和大夫人有隔阂,见浅婼这么一说,马上表明态度,“如同二姐说的,大夫人年纪大了,小病小灾是最正常不过的。” 浅婼淡淡的看了白茵絮一眼,“我还有事,也就不同五妹话家常了。” 白茵絮马上福了福身;“三姐姐慢走。” 离开彩倚楼,清缨终于忍不住了。 “王妃怎么就答应五小姐了,往日她们这样对你……” 浅婼笑而不答,倒是身边的牧风已经明白过来,“王妃好计谋。” 清缨嘟嘟嘴,“王妃,清缨还是不明白!” 见浅婼不开口,牧风侧过身,“你看刚刚二小姐看五小姐的眼神,往后五小姐还有好日子过吗?” “那,那若是宴会上五小姐真找到如意郎君呢?” 浅婼摇摇头,“不会的。” 能去长公主生辰的,都非富即贵,白茵絮容貌不出众,又没有一技之长,怎么可能会有人看得上她? 再说了,就是有,她也会变成没有。 015 热闹 白府此时正忙得七上八下。 大夫人房里一直传来哀嚎声,下人们陆续把盆送进房里,出来的时候个个都捂着鼻子不敢吭声。 二姨太站在房内担忧地走来走去。 “不行,小翠,你快去王府向婼儿取解药来,不然到时大夫来诊脉,被发现可如何是好啊!” 一旁的小翠听了咬咬牙,坚定的摇摇头:“主子别急,王妃说了,一定不会被发现的。” “你……”二姨太见小翠不愿去,心里更急了,“婼儿哪会什么医术,到时候下手不知轻重,酿成大祸该怎么办!” 二姨太性子一向柔弱,她听见大夫人屋内传来的一阵又一阵叫骂声,心里着实害怕。 那日她醒来,小翠说是婼儿给她看的病,还让小翠去给大夫人下了毒,她听见后险些又晕了过去。大夫人欺压她十多年,说不恨是假的,但是她更害怕那好不容易嫁出去的闺女又受到牵连。 刚回府的白芷萱忙跑进大夫人房里,被恶臭熏得一阵头晕。 “……娘,娘你怎么样了?” 大夫人脸色发白,气若游丝:“萱儿,娘好难受……呕!” 白芷萱忙站得远了一些,她走出房门,问管家:“大夫怎么还没有请来?” “二小姐,下人已经去请了,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话音刚落,一个下人就带着大夫跑来:“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大夫听见房内的哀嚎,不敢耽搁,马上便进屋诊脉去了。 白芷萱站得远远的,见大夫诊脉诊了半天都没有说话,她捂着鼻子问:“大夫,我娘这是怎么了?” “这……”大夫提笔,再三思虑,写下了一张药方,“大夫人的病症像是胃疾,但是夫人原先没有这种情况,却已经呕吐整整一日了,突发胃疾鲜有这么持久,老夫先开一些温和养胃的药,若是一个时辰后还未好转,只能让侯爷去请御医了。” 一个时辰后,大夫人终于缓和了一些。 大夫又诊了回脉,更是摸不着头脑:“怪了,怎么现在是一点胃疾的症状都没有……” 折腾了一日,所有人都累了,老夫人闻不得这些气味,在主厅坐了好几个时辰,听到大媳妇没事才定下心,让人好好把大夫送出了府。 只是经过一日的腹吐,大夫人是好一段时间都恢复不过来了。 浅婼躺在床上,看着坐在书案旁边的萧文耀。 自从推拿那日后,萧文耀就每天都宿在她屋里,不过也没有再为难她,两人相安无事。 今日回来,萧文耀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他坐在书案前已经三个多时辰,专心的看着手中的信,偶尔提起笔回几封,丝毫没有要就寝的意思。 仿佛感受到了浅婼的目光,他开口道,“明日就是益阳的生辰了,怎么还不睡?” 浅婼随口胡掐,“紧张,睡不着。” 萧文耀扑哧一声,“你还会紧张?” 浅婼一本真经,“是了,我还没参加过宴会。” “哦?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应该跟往年一般,听听贺词,猜猜花灯,看看歌舞。”说完萧文耀想起上回的归宁礼,有些忍俊不禁,“婼儿可备好宁王府的贺礼了?” 归宁回来后,大家都说宁王府家徒四壁,两袖清风,就连上朝见了大臣,都免不了受到一些心疼或嘲笑的目光。 浅婼知道他想说什么,“早早就备下了,不会让王爷丢了脸面。” “那婼儿准备表演一些什么才艺呢?” 她眨眨眼,“才艺?” “益阳每年的生辰都会随机挑在场的宾客展示才艺。” 浅婼闻言有些头痛,她敢保证,明日益阳公主那随机挑选一定能挑中她,但是她在才艺这方面,甚至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兴许……会写首诗吧?” 浅婼小声回答,她可是文化人,吟上两首古诗对她来说不难,她在心里对古人致了致谢,你们的诗我先借用一二,日后一定还。 次日,浅婼和萧文耀一早便出发去了长公主府。 自从归宁回来后,王府就仿佛不存在马车这一种工具,浅婼还是跟萧文耀共乘一马上路的。 长公主府外声势浩大,鞭炮声喧天,来宾们手里都提着价值不菲的贺礼涌入公主府。 浅婼还未下马,就瞧见站在府门旁等着她的白芷萱和白茵絮。白茵絮看到她,马上咧开笑容跑来。 “三姐,你今日真美!” 身后的白芷萱翻了翻白眼,她着彩倚楼裁定的衣裙,绿衣荷图,倒也是个活脱脱的美人。 她走上前来阴阳怪气道,“五妹为人处事如此圆滑,我是佩服得很。” 昨日回府后她们两人就没再说过话,白茵絮想了想,既然来宴会的目的达到了,她也没必要得罪白芷萱,便没有再开口,安静的站到一旁。 白芷萱依然不给白茵絮好脸色,她瞧了一眼两手空空的浅婼。 呵,这白浅婼不知道又准备了什么上不来台面的贺礼,长公主是出了名的娇蛮,一会指不定要怎么羞辱她。 白芷萱想到一会长公主的神情,便也不恼了。她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刚从马上下来的萧文耀,娇羞的对他福了福身。 萧文耀眼神都没给白芷萱一个,拉起浅婼的手便走进了公主府,白芷萱和白茵絮生怕被别人拦下,忙跟在后面走进去。 先帝极其疼爱这个唯一的公主,所以益阳还没出嫁,就赐了一座公主府邸,而后甚至破例让她出宫居住,先帝去世后更是没人能管得住她,益阳眼光又极高,所以至今都没有驸马。 浅婼进了府后,才发现这个宴会可能跟她想得不太一样。 她原以为邀请的多是一些大臣及城中富商,谁知一眼过去,更多的是青年才俊,有些正在侃侃而谈,时而摆弄着手中的折扇;有的摩拳擦掌,正准备和眼前的人一较高下。 “这长公主宴会一向都是这样吗?” 萧文耀摇摇头,“往年都是些朝中大臣,今年还有些……” 浅婼接过话,“大臣们的儿子。” 公主十八了还未婚配,怎么说都不像话,所以萧文渊大手一挥,让大臣们把自己的儿子孙子侄子……只要是有过人之处的,统统都带去长公主生辰。 城中富商们得知皇上有寻驸马的心思,也都坐不住了,想方设法把自己的孩子都塞进这次的宴会中。 浅婼眯了眯眼,穿得早不如穿的巧,正好让她赶上了最热闹的一次公主生辰。 她现在只希望那个传闻中娇蛮的公主自顾不暇,别再惦记着她了。 016 穆灵儿 萧文耀和浅婼刚走进来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那不是宁王吗?” “是啊,每次见宁王,都觉着他身上有股气势……” “一个病夫,能有什么气势!” 其他人面面相觑,说话的人正是城中富商李慕飞的嫡子李扬天,李慕飞是京城家产数一数二的商人,虽说身上没有一官半职,但人们都清楚李家就是皇上的金库,许多次国库吃紧都是李家暗中填补。 所以李家在京城中可以说是很有地位的,识相的人都不愿去得罪李扬天。 李扬天毫不掩饰对宁王的不屑,若不是宁王一直带着那群迂腐老臣反对皇上给他爹官职,他爹现在指不定都是个丞相了! 他目光一转,看到宁王身旁的女子,有些咂舌。 这宁王妃竟美得跟个天仙似的,可惜跟了这个病夫,不然他定求爹让他纳入房中。 宴会的座位是由上往下的,下人忙碌,不能把每一个客人都带到相应的位子上,但是人们都会识相的选择适合自己身份的位子。 浅婼和萧文耀自然是坐在上座,白茵絮一进府就忙着去那群富贵弟子面前晃悠,早就不见了人影,白芷萱却仍紧跟在他们身后。 萧文耀离身去见早已入座的几位臣子,浅婼则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你的位置应该在身后吧。” 白芷萱听了反而挺了挺背脊,丝毫没有往后走的念头。 凭什么这贱蹄子坐在上座,她就要屈居下座?! 坐在下座,怎么接触得到贵人?她可不想在那些小官家的子弟里浪费时间! 白芷萱知道在浅婼这里嘴硬是不讨好的,她转念开口道。 “二姐遇到人多的地方就会紧张,才想着能跟三妹坐的近一些。” “京中宴会场场不落的白芷萱竟然还会紧张?” 清脆嘹亮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一个身着黄衣的女子向她们走来,女子有着圆圆的鹅蛋脸,配上一对有灵气的大眼睛,周身都散发着青春活泼的气息。 “穆灵儿,你怎么会在这里?”白芷萱瞪着穆灵儿,“你这种身份也配出现在长公主的生辰?” 穆灵儿白了她一眼,“你都能在这,我怎么不能在这?” 她才不想参加什么宴会呢,繁缛礼节最多了! 她爹老是怕她嫁不出去,天天都逼她去宴会,这回蔺哥哥带爹来赴宴,爹当然也把她带上了,没想到在这种宴会上还能遇见白芷萱。 这种蠢女人,以为自己美若天仙,天天招摇过市,还总是欺负身份比她低的小姐,穆灵儿是早就瞧不爽她了。 “呵,我跟你身份能一样?我是贵妃胞妹,你呢?不过是一个粗人之女!” 穆灵儿最讨厌别人说她爹,不留情的回击道,“你这口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当了贵妃呢!不过你那贵妃姐姐可没你这么不要脸,天天哪儿男人多往哪儿凑!” “你——!” 她们的声音不大,但是这一番争吵还是吸引了别人的注意,白芷萱当众被骂不要脸,哪忍得住,她抬起手就想给穆灵儿一巴掌! 谁知这一巴掌还没落下来,白芷萱的手就被穆灵儿牢牢抓住。 “想打我?你也配!” 穆灵儿从小跟着穆青习武,武功可不低于跟她同龄的将士,她不知道是谁给白芷萱的勇气,竟敢跟她动手? 白芷萱被穆灵儿一甩,便摔在了地上。 原本还是小动静,白芷萱这一摔,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 白芷萱没想到自己是用这种方式引得全场关注,她怨毒的盯着穆灵儿,穆灵儿瞧她这幅凶神恶煞的神情,还以为她要起身还手,谁知白芷萱的表情从怨恨变成了惊愕,然后是委屈,最后—— 她竟嘤嘤的哭了起来…… “灵儿,我知你不喜欢我,可也不能动用武力啊……呜呜呜……” 穆灵儿是惊呆了,这眼泪,说来就来? 原是站在一旁看着浅婼的李扬天,见白芷萱泫然欲泣的坐在地上,倒起了怜香惜玉的心,他走上前把白芷萱扶起。 “灵儿姑娘,对一个弱女子动手,不太好吧?” 刚和蔺格从偏院走出的穆青见此情景,知道自己女儿又闯祸了,忙走过去。 “灵儿!你在做什么?” 穆灵儿回头瞧见她爹正气冲冲的走来,心道完了,这下被这个戏精整了! “爹,是她先……” “人都被你摔地上了,你还狡辩!快跟姑娘道歉!” 白芷萱刚被李扬天扶起来,看着穆灵儿的眼神里带着几不可闻的得意。她瞧了瞧身旁的李扬天,李扬天虽长相普通,但好歹是首富之子啊,若是能嫁给他,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穆灵儿不愿开口,她才不要跟这种毒妇道歉。 穆青看她没有要道歉的意思,叹了口气,转身就想对白芷萱赔礼。 “误会了,是我二姐欲动手在先,灵儿姑娘只是正当防卫而已,要道歉也是我二姐向灵儿姑娘道歉。” 众人都把目光看向了浅婼。 穆青愣了愣,“这位姑娘说的可是实情。” 穆灵儿用力的点点头。 穆青知道自家闺女没有恶心,只是做事容易冲动,他点点头,“那便算了,下回不要再如此鲁莽了!” 白芷萱遇这一变故,有些蒙。 这白浅婼是疯了吗?! 她才是她的姐姐,她居然去帮一个粗人说话? 浅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既然这位公子心疼我二姐,那就麻烦公子把她送到位子上吧。” 这个扶着白芷萱的男人从进门就盯着她,怪碍眼的。 李扬天有些尴尬的收回手,不好拒绝,“白姑娘随我来。” 白芷萱知道再呆下去,丢脸的是她自己,索性站起来跟着李扬天下去了。 穆灵儿见白芷萱脸都气红了,开心的走到浅婼身边,爽朗道,“谢谢王妃为我解围!我叫穆灵儿!” “原来这位就是宁王妃,参见王妃!”穆青忙拉住女儿,“灵儿别胡闹!” 浅婼在一旁笑了笑,“灵儿姑娘性格直爽,不拘小节,实在难得。” “王妃见笑了,都是我管教不严,竟教出这么淘气的闺女来……” 穆灵儿听了嘴一撅,“爹,王妃都说了喜欢我,你还损我!” 穆青笑着摇摇头。 浅婼本想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安安静静等开席的,却被穆灵儿拉得东转西转。 “王妃,你瞧,这个比武台定是前几日刚搭好的!” “是啊,不知长公主的生辰为何要搭比武台。” 017 开宴 “搭比武台哪还有为什么?一会肯定有人要比武呀!” 说到比武,穆灵儿的眼神就亮晶晶的。 浅婼失笑,“比武招亲?” 转着转着,就听见门外放起了鞭炮,浅婼心知有大人物来了,拉着穆灵儿回到了前院,两人各自回到了座位上。 萧文耀已经入座,见她来了,把眼前的热毛巾铺开,敷在她的手上,动作自然得很。 “宁王妃,好久不见。” 浅婼抬起头,就看见安墨坐在她的斜对面,他身边坐着一个男人,男人五官棱角分明,目光坚毅,正紧紧握着安墨的手,应该就是传闻中的蔺格将军。 安墨今日一身大红,蔺格一身全黑,红黑相映,十分搭配。 浅婼笑着对安墨点点头,却撞上了蔺格的目光,男人漆黑的眼眸不是很有礼貌的对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她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是错觉吗?她怎么感觉这蔺格对她有些……不满? 还不待她细想,宴会就开始了。 一个女子衣裙华丽,从偏院徐徐走来。她相貌娇美,仪静体闲,身上带有皇家的姿态和贵气,正是益阳长公主。 益阳刚坐下,一个不羁的声音从府门传来。 “三姐,我来晚了!” 萧文靖手里拿着一个大盒子跑进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益阳见他跑来,笑道,“四弟,来晚了可是要被罚的!” “别别别,我这不给你准备了这么大个贺礼。” 萧文靖说完还扬了扬手中的盒子,他扫了一眼,“怎么皇上还未到就开席了?” 益阳眼眸闪了闪,“皇兄刚刚让人来传话,说是今日朝中有急事要处理。” 浅婼了然的挑挑眉,她还说刚刚那十几个大箱子是什么阵仗,原来是皇上的赔礼。 萧文靖刚入座,就瞧见坐在对面的浅婼。 “二嫂好!” 宴会刚开始,节目还没有搬上来,萧文靖这一声极其突兀,整个院子里的人齐刷刷的都看向浅婼。 “靖王……” “原来这就是二嫂,益阳还未见过,二嫂可否上来让我瞧瞧?” 浅婼虽年纪没益阳大,但论辈分却算是她的长辈,哪有长辈上前去给小辈瞧的理。 萧文耀眯了眯眼,看着益阳的眼神带些警告。 益阳全当没看见,谁让最疼她的二哥一声不吭就给她找了个嫂子,她的二嫂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当的! 浅婼好笑地问,“长公主年纪轻轻,就看不清东西了?” “我眼睛好着呢!” “那我离你不过几丈,怎就看不清楚了?” 益阳也不恼,“听闻二嫂今日还带了两个姐妹来?你难道不知我这宴会不是随便谁都能来的,都要依着请柬参加吗?” 这么多人都带家属,偏挑她来说?不过……正中她下怀。 她还怕这长公主不为难她呢。 浅婼笑得又甜了一些,“这是我想得不周到。” 益阳见她认错这么快,又瞧了眼自家二哥那眼神…… “算了,毕竟你……” “所以我这次专门给你带来了珍贵的贺礼。” 益阳依旧是少女的年纪,一听说有珍贵的礼物,也不摆脸色了。 “什么贺礼?” 浅婼接过清缨递上来的盒子,将其打开。 所有人都好奇是什么奇珍异宝,也都伸长了脖子来瞧。 三个小瓷瓶静静地躺在里面。 “药?”益阳失笑,“二嫂难道不知公主府最不缺的就是御医吗?” “是药,但是这药,宫内所有御医都研制不出来。” “说的什么大话?既然御医们研制不出来,那你手中这瓶又是谁研制的?此药又有什么功效?” “此药是女子专用,沐浴后涂在脸上,可使皮肤光泽细腻,白皙透亮。” 浅婼避重就轻的答道。 益阳听完,脸上的神情就掩不住了,应该说是在座的夫人和姑娘们,都竖起了耳朵。 浅婼勾了勾嘴唇,不管何时何地,没有女人会不爱美。 “你……你是说,这瓷瓶里是养颜丹?”益阳瞪大眼睛,“怎么可能!养颜丹今年大域只不过进贡两盒。” “大域进贡的怎能和我手中的比?我手中的养颜丹,效果要比那些好上千百倍。” 益阳看了看眼前的女人,自信又张狂,仿佛手中的膏药真如她所说…… 这白浅婼应该也不敢框她,益阳马上示意身边的丫鬟去取,“那我就谢过二嫂了,不过这药效我得用完后才知道。” 宴会正式开始,许多小姐、夫人都偷偷让人来问浅婼,养颜丹从何而来。 清缨在一旁认真的告诉她们,是在十里街的新开的铺子,叫朱颜阁。 坐在上座的几人看着正镇定吃着糕点的浅婼,心思各异。 一阵歌舞后,益阳让舞姬们退下。 “四弟给我出了一个节目,不知大家有没有兴趣?” 底下的人哪敢说没兴趣,纷纷叫好。 丫鬟们端上一个抽签用的竹筒,里面放着许多根签。 “在场所有人都要抽一根签,其中一半是空白签,还有一半是才艺签……抽到才艺签的,都要根据签上的指示表演才艺。” 这是新玩法,年纪小一些的都觉得有趣,个个跃跃欲试。 年纪大些的就满脸苦恼,若是抽中个跳舞啥的,要他们的老脸往哪放? 浅婼属于后者。 待签文都抽完后,众人开始查看自己的签。 萧文耀拿着他的空白签在浅婼面前晃了晃,“你抽到了什么?” 浅婼小心翼翼的把签文往上拉。 [空白] 她的心定了定,松开手掌一看,下面竟然还有。 [才怪] [才艺展示:射箭] 萧文靖凑到她身边,“哇,这根签可是我放在签筒里独一无二的一根签,二嫂你运气太好了!” “……谢谢。”浅婼咬牙切齿。 待众人都看完自己的签,益阳走到专门新建的比武台前。 “为了让节目更精彩,我临时决定把这次的才艺展示变成比赛!拔得头筹者可以获得皇兄赠与我的野山参一株!” 益阳这句话成功引起下面的一阵骚动。 “野山参?那不是连御药房里都没多少的稀罕玩意儿吗?” “是啊,皇上也就只给长公主赏赐过一回……” “没想到长公主这么大方,竟然拿来当奖品!” “李大人,你刚刚不是还在懊悔抽到才艺签吗,要不我俩换签吧!” “别别别,老夫自己来……” 野山参? 野山参效果奇佳,在现代价格昂贵,但也不算稀少。但照身边的人说的话来看,这儿的野山参可不是拿钱就买得到的。 018 签文 “不过……有奖必有罚!做的最差的人,要在脸上画一只王八出府游街!” 那些抽到不擅长才艺签文的人听了都有些急了。 “那怎么评出表演最差的啊?” “是啊,最好的又是怎么评的?” 益阳身边的小丫鬟开口了,“大家别急,公主为了这次的比试能够公平公正,特地请来了评审!” “表演声乐舞蹈的,由醉青楼醉三娘评判。表演书画诗歌的,由许太师评判。表演刀枪剑法的,则由蔺老大人评判。” 话落,三个评审就已经在比武台旁落座。 醉三娘是风韵之年,身姿柔弱无骨,一双媚眼可以看出年轻时的惊艳绝伦。许太师和蔺老都已年过半百,两人一文一武,坐在一起气势凌人,给底下的年轻子弟带来了许多压力。 “不愧是长公主,请到的都是各个方面的高人!” “那评出来的有三人啊,怎么选出最好的一个?” “选出来的三人,则表演自己最擅长的才艺,然后由三位评审一起选出第一名。而评出最差的那三个人……通通都要去游街!” 益阳说完,场下的人有喜有忧,奖励虽是丰厚,但是这惩罚也实在是够整人的。 萧文耀拿过浅婼手中的签。 “换签。” 还未等浅婼说话,比武台上的益阳就开口了。 “对了,比试不得换签,不然可就失去这个游戏的乐趣了。” 说完,还往浅婼这边看了一下。 浅婼把签夺了回来,“王爷听见了?我们可不能带头作弊。” 说完她便离座去交签文,走在路上时觉得身旁有道目光一直跟在自己身上,浅婼看了看,就瞧见一个粉缎女子正在身侧看着她。 两人对上了目光,女子马上把视线移开了。 萧文耀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微翘,若有所思。 “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王爷。” 蔺格不知何时站到他身旁,手里握着一根竹签,上面写着“射箭”这两个明晃晃的大字。 “受朝廷重用的大将军,婼儿输给你,也不算丢人。” “我是怕最后堂堂宁王妃,落得上街游行的下场。” 萧文耀随手把自己手中的空白签丢进盘子里,抬起头就看见浅婼正把签文交给登记处的下人,她的神情悠然自得,看不到一丝紧张。 “啊蔺,我的王妃没有这么糟。” 安墨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他拉了拉蔺格的衣袖。 “王爷,啊蔺也是觉得你委屈,你莫跟他一般见识。” 浅婼登记完签,穆灵儿就一蹦一跳的朝她走来。 “婼儿,你抽的是什么签?” “射箭。” 穆灵儿乐了,“我还以为我抽到跳舞已经够倒霉的了,没想到你跟我一样,太好了,我们这叫有难同当!” 浅婼这风一吹就倒的小身板,她一看就知道是缺乏锻炼的,让浅婼射箭,不就跟让自己跳舞一样吗? 浅婼忍住笑意,“我这交的是什么朋友,光想着跟我有难同当了。” “嘿嘿,我本想耍赖不参加的,但是奖品居然是野山参,我一定要试一试,万一瞎猫遇上死耗子呢?” “你说的这些死耗子,可都是长公主特地请来的。不过野山参好像也没这么稀有吧?” 浅婼试探的问了问,穆灵儿听完瞪大了眼。 “你居然说野山参不稀有!连我都知道,这山参寻常去采是找不到的,都是采药人寻得久了机缘巧合遇上那么一株,我听闻上回采药人遇见野山参已经是十三年前了,现在御药房里的野山参都不过两株……” 浅婼了然的点点头。 看来跟她认知中的野山参不是一个种类。 “这么名贵的药材,长公主也是舍得。” “我看不是,你看长公主讲解完规则后就在那傻坐,我估计心疼着呢。” 浅婼随穆灵儿的话看去,益阳坐在比武台旁,脸上早就没了刚刚开心的神情,反倒是一脸落寞。 角落里,白芷萱和白茵絮正在低声说着话。 “你的舞艺又不精,跳了也是白跳,还是把签文给二姐吧?” 白茵絮手里的签文被她攥得紧紧的,就算她的舞跳得没白芷萱好,好歹也是个露脸的机会,万一被哪个富贵子弟看上了呢? “二姐,刚刚长公主说了,不让换签的……” “你我偷偷交换,有谁又会知道?” “但是……” 白芷萱看白茵絮一脸不情愿,声音大了几分,也变得有些阴冷。 “你这几日巴结那贱蹄子我还没跟你算账,你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回头我就让母亲给你许一门好婚事,听闻林中书的嫡子一直想找一个好姑娘,他爹近日……” “换……我换!” 白茵絮咬咬牙,忙打断道。 开玩笑,谁不知道林中书的儿子是个傻子,傻就算了,还曾经活活打死了两个暖房丫鬟。 见惯了白芷萱的手段,她知道不是在吓唬她。 白芷萱一把扯过白茵絮的签文,把自己的空白签塞入她的手中,“早些拿出来,还省的我费这么多口舌!” 刚交完签文,就瞧见站在不远的白浅婼和穆灵儿,想起刚刚在穆灵儿手中吃的亏,她就觉得晦气! “芷萱?” 一个身着粉缎的女子朝白芷萱走来,女子亭亭玉立,恬静秀丽,倒也是美人一枚。 来人正是安平郡主苏锦瑟,是当今太后的养女,年纪同白芷萱一般,两人常在宴会中见面,一来二去,便成了好友。 白芷萱还想仰仗着苏锦瑟多结交一些权贵,她忙走上前去。 “锦瑟,我竟忘了,这么重要的宴会长公主怎会不邀请你。” 苏锦瑟温柔地笑了笑,“刚刚我就觉着是你,但是隔得太远,我看的不真切。” 白芷萱这话听得有些不是滋味,她们身份差得远,坐的自然远,但是眼前的好友仿佛一点恶意都没有。 苏锦瑟见她不回答,往前望了望,“那位不是宁王妃吗?” 白芷萱没少和苏锦瑟说到白浅婼,只不过以往说的都是自个儿欺负她的趣事。 “是啊,瞧她那得意劲儿,我倒是要看看她还能得意多久。” “怎么,难不成你还被她欺负了?” “她哪能欺负我?”白芷萱说的有些心虚。 长公主府的下人效率极快,没一会就统计好了人数。 “嘭——” 一声清脆的锣鼓声响起。 一个下人跑上比武台,扯着嗓子大喊。 “比试正式开始——” 019 比试 第一回比的是书画诗歌。 书画诗歌是最好比试的一个环节,为了节省时间,签文里最多的也是书画诗歌。 十几个抽中签的人陆续上台,没一会就站满了比武台。 那个下人继续道,“由许太师出题,抽中诗签的人要现场拟一首诗,抽中画签的人则是现场描一幅画,最得许太师欣赏的人则获得优胜。” 徐大师摸了摸胡须,“那便请各位以‘鹤’命题,时间为一炷香。” 浅婼摆弄着手中的弓箭,长公主府处处华丽,就连这比试用的弓都不是凡品。 她太孤陋寡闻,台上除了刚刚见过的李扬天,其他的全都眼生得很,看起比赛来也没了兴致。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下人们上台,把成品一一直列起来,供台下的人鉴赏。 浅婼马上也被一幅画吸引住了。 画上飘洒着清淡的水墨,连勾带染,点垛兼施,却依然恪守形象的真实性。画中的鹤羽色素朴纯洁,飘逸雅致,正垂头喝着水,头上鲜红的肉冠被画者一笔点缀,空灵洒脱。 她长年陪师傅参加画展,知道这是一幅精湛的精品。 她瞧了瞧画作的主人,嗯,画如其人,是一个淡雅素净的男子。 “那位是欧阳大人之子,欧阳苓,前不久刚回京,现下看来也是一位才子。” 浅婼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将军夫人也不俗,不过这画的确是上品。” 台上十多个人,这安墨一下子就能看出她在看谁,可见眼力极佳。 一旁的穆灵儿也四处看了看,“这些劳什子我可看不出来谁好谁不好,但是这欧阳苓长得真是俊俏,一看就知是个正人君子……” 浅婼噗嗤一声,敲了敲她的脑袋。 “看人不能光看长相。” “我可不管,我看婼儿也觉得婼儿是个好姑娘!” 台下的人鉴赏完了,诗画又全到了许太师那儿,没过片刻就出了结果。 许太师站起来,手里拿着一幅画作,“如今我朝真是人才辈出,一个小小的比试,竟让老夫看到这么多佳作,实属欣慰。老夫也是挑了许久才选出这今日书画的头筹。” 他把画作缓缓铺开,“便是这幅双鹤翔天图。” 画作中两只白鹤张开双翅,正欲翱翔。 台下议论纷纷,下人接过画,大声道,“恭喜李扬天李公子拔得头筹。” 穆灵儿嘟嘟嘴,“真可惜,我还以为是那位欧阳公子赢呢!” 浅婼轻笑了声,吃了块手中的绿豆糕。 没想到连古代都有黑幕。 这幅画虽说也是上品,但是与欧阳苓的那副相比,可以说是高下立见。 李扬天得意洋洋的朝台下挥手,一旁的欧阳苓面色从容,收拾好自己的笔墨便下了台。 “接下来是歌舞比试,府里为各位小姐准备了不同歌舞需要的服饰,请各位随我到后院。” 跟着下人离去的,竟都是女子。 这签果然是有问题的,浅婼摸了摸身边的弓箭,也不知哪位知音,给她选了个射箭,真的是大恩不言谢。 益阳长公主打了个喷嚏。 她问身边的萧文靖,“怎么都安排的女子,真无趣!” 她还想看那些老臣们跳舞呢。 萧文靖摆摆手,“我可没兴趣看男人跳舞,对吧二哥?” 萧文耀淡淡的瞥了两人一眼,“婼儿抽的签是谁的主意?” 两人马上噤若寒蝉。 比试的人马上就准备好了,第一位上场的,便是苏锦瑟。 她缓缓走上台,原本就精致的面容,点上红妆,凭空多出许多娇媚来,台下的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她换了一身大红舞服,随着歌声缓缓起舞—— 每个动作都柔弱无骨,妩媚至极,一颦一笑仿佛都在她的控制之中。 在场的男人的视线几乎都在她的身上。 萧文耀看着台下的浅婼,她的手一直在弓弦上游移,偶尔轻扯两下,弓弦跟着她的手指轻轻颤动,如同她扑闪着的睫毛。 益阳循着他的视线看去,“二哥,王妃可以随时看,锦瑟跳舞可不是能时时看的。” “益阳,没有下次。” 益阳瘪瘪嘴,“好嘛,我以后不整她就是了。” 浅婼看了看后面要表演的人,瞧见白芷萱正紧张的整理着衣裙。 白芷萱自小习舞,舞技也算精湛,只可惜台上这个女子更胜一筹,又放到头一个演出,后面如果没有更精彩的,恐怕这项比试的结果就没有意外了。 不过,浅婼常常偷看白芷萱习舞,若白芷萱今日能来个极限发挥,或许还能有机会一争。 想到这儿,她叹了口气,偷看这么久,也没见学到些什么。 舞毕,苏锦瑟款款行礼,底下的人们还没回味过来,过了半响才爆发出掌声。下一个便是白芷萱,她紧张的拍了拍胸口,走上台。 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不知谁踩了谁的裙摆—— 这都不重要。 只听见两声“啊——”,两人纷纷往前倒去。 苏锦瑟连绊摔的姿势都优雅至极,而且恰好身旁有根柱子,她无助的倒在了柱子上。 而白芷萱……就没这么幸运了。 她可以说是四脚朝天的,倒在了红台上…… 苏锦瑟站稳身,焦急地去扶台上的白芷萱,“芷萱,你没事吧?走路怎么也不小心一点,疼吗?” 白芷萱这一跤摔得不算多疼,就是姿势实在……太丑了。 她起身的时候还是一脸迷茫,“我、我踩到郡主了吗?” 众人才反应过来,好几个人在底下忍着笑。 一场闹剧过去,白芷萱后面的舞跳得再美,在那一摔面前都化为了泡影……苏锦瑟的胜利已是囊中之物。 穆灵儿的笑最后还是没忍住,“哈哈,白芷萱今日是要摔几回,路都不好好走。” “她也是无辜,走得好好的,平白摔了一跤。” “我看呀,她就是踩到了苏锦瑟的裙摆,可怜苏锦瑟也陪着她出糗!” 浅婼笑着摇摇头,倒是身旁的安墨开了口。 “安平郡主果真聪慧过人。” 最后毫无悬念的,苏锦瑟拿下了这一场比试。浅婼站起身,拿着手中的弓,往比武台走去。 就如同歌舞比试一般,武艺这一块,只有浅婼一个女子。 她一身蓝衣,在人群中极其夺目。 “这一场比试,比的是武艺。但为了本次比试的安全,我们比试的项目是射箭,每位大人的箭头后绑着代表各自颜色的缎带,前方有着三个不同大小的靶子,根据各位大人命中的情况决定胜者!” 蔺老在一旁笑眯眯道,“那老夫今日也不能白来。这样吧,获得优胜的人,可得到我蔺家传下来的四本武功绝学中的任意一本。” 020 打赌 蔺老话音刚落,台下纷纷窃窃私语。 “什么?蔺老难道说的是那位撰写的那几本……” “定是!哎呀,要我也抽到武签……” “嘁!想什么呢,这明摆着是要把其中一本传给蔺格将军!” “不会吧?蔺格将军可是蔺老亲孙子,还需要通过比试才能亲传?” “谁知道呢,这场比赛一看就知道是蔺格将军取胜。” “咦,怎么有个女子在里面……竟然是宁王妃!长得真标志……” “可不是嘛,安平郡主都要差她几分,可惜她没抽到舞签,不然刚刚的比试就精彩喽。” 人群熙熙攘攘,上座也开始议论。 “看来蔺老这是打算把蔺家军全权交给蔺格了。” 安墨不知何时回到了上座,他从容的坐下,“靖王说笑了,啊蔺还差些火候。” 萧文靖笑嘻嘻的过来搭上安墨的肩,“他是差些火候,这不还有你这个贤内助吗,安将军。” 刚说完,便感受到一道来自比武台下蔺格砍人的目光,萧文靖忙把手缩回来。 “往日之勇,又有什么好提的。” 安墨语气平淡,眼神中的落寞一闪而过,未被人捕捉到。 “庆王到——”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府门,庆王领着几个下人,匆匆的走进公主府。 益阳神情惊讶,让人给庆王添座。 “五弟不是出发前往衢州了吗,怎的……” “那些个难民我已经整治妥当,向皇兄禀报完便赶过来了,太好了,我原以为赶不上三姐生辰。”萧文玉说完,抬头看了看四周,“听闻安平郡主一舞惊人,是我没有眼福。” 下边的苏锦瑟听了羞涩一笑,“庆王说笑了,锦瑟不过是平庸之色。” “你若平庸,其他女子可怎么活?” 庆王此话一出,在座的女子脸色都有些不虞。 浅婼也隐隐听见了这句话,她打量了一眼庆王,他相貌平平,情商也不怎么高,嘴边还有一颗大痣,一身奢华的服饰在他身上,倒更像一个大土豪。 他坐在萧文耀、萧文靖身边,显得格格不入。 益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扯出一抹笑,“好了,五弟虽错过了歌舞,却正巧赶上了比武,能看蔺格将军一显神通,也算不枉此行。” 庆王看向比武台,一眼就瞧见那一抹蓝色。 “怎会有一个姑娘在里面?”他多看了几眼,眼中亮起几分藏不住的心思,“三姐,那是哪家的姑娘?” 一直未开口的萧文耀把手中的杯子重重放下。 “庆王,那是本王的王妃。” 庆王愣了愣,回过头,萧文耀正淡淡的望着他。 可他怎么觉得这眼神这么…… 他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浅婼,灿灿道,“原来是二嫂。” 这庶女竟如此美貌,真是糟蹋!若他早些知道,也轮不到这病夫了。 另一边的浅婼早就收回了视线,她看了看身旁的蔺格。 自蔺老说完那句话后,蔺格一改冷漠的表情,满脸的坚定和兴奋。 武功绝学……难道是什么玉女心经?葵花宝典?浅婼想到这,忍不住轻声笑了一下,若真是葵花宝典,不知道蔺格会怎么样。 蔺格听见她的笑,皱了皱眉,“王妃笑什么?” 浅婼正了正脸色,“没什么,只是想到了蔺老说的那几本武功绝学。” “那些就不劳王妃挂心了,王妃应该担心的是游街的事吧。” 瞧不起的态度溢于言表。 “将军是觉着本妃一定会去游街吗?” 蔺格毫不犹豫,“是的。” 浅婼撩了撩掉落在耳旁的碎发,“那我们便打个赌。” “哦?赌王妃会不会去游街吗?” “不。”浅婼转过身看着他,“赌将军你,会不会去游街。” 蔺格怒极反笑,“你是在跟我说笑吗?” “我从来不开玩笑,我们便赌一百万两?” 蔺格没想到眼前的人竟然还指定了筹码。 “一百万两?太少了,千两。” 宁王的库房可是满满当当,蔺格想起一直想扩建的马匹,坏心的打算敲萧文耀一笔。 浅婼弯了弯嘴角,“好,就千两,希望将军说到做到。” 蔺格此时瞧浅婼的眼神已经没有不屑了,反而带着满满的可怜。 这王妃原来是个……傻子。 她虽不一定会去游街,但他这个堂堂大将军,是绝对不可能最后一名的! 随着锣声敲响,射箭比试正式开始。 益阳笑眯眯的看着最后一位出场的浅婼,这也是她让四弟安排的,最后一个出糗,才更让人印象深刻嘛! 靶子共有三个,大小不一,各个靶子上的每一环都写着不同的分数。比如最大的那个靶子红星是三分,最小的那个靶子的红星则是十分。 一共有三根弓箭,要分别射向三个靶子,三个靶子的分数加起来最高者便获胜。 台下的人都期待的候着,武签只有七根,而六个都是身材魁梧的大男子,剩下的宁王妃盈盈的站在最右侧,她背脊挺立,气定神闲,竟看不出一丝怯弱。 第一个上场的就是蔺格。 他胸有成竹的走上前,一把拉开手中的弓,还未等众人反应,一根箭就离弦而去。 正中红心。 在靶子旁登记的下人摇晃手中的红巾,“蔺格将军第一靶,三分!” 第二个靶子,比第一个靶子要小上许多,蔺格接过下人手中的箭,瞄准不过三秒,便向靶射去,依旧稳稳的扎入红心。 “蔺格将军第二靶,六分!” 第二靶撤下后,第三个靶子立了起来。 人群开始有些骚动。 “这第三靶没比第二靶小多少嘛……” “是啊,第二靶蔺格将军三秒就命中了,这第三靶更不是话下。” 萧文玉也出声道,“看来蔺格将军是要夺下满分了。” 萧文靖勾了勾嘴角,“庆王言之过早。” 他打了个响指,第三靶仿佛得到了指令—— 动了起来。 “天啊……靶子动了!” “下面有个人拖着!” “这、这怎么射的中?” “我就说嘛,第三靶怎么会这么简单。” 蔺格拉起弓正在瞄准,受下方人的干扰,动作开始变得犹豫。 弓随着靶子的移动左右摇摆,人声渐渐变低,人们都屏息看着台上的男人,蔺格终于定了定眼神,把剑射出。 “嘣——” 箭射在靶子上的声音在此时尤为厚重。 “蔺格将军第三靶,红心偏左,九分!总分是十八分!” 台下一片喧哗。 “天啊,竟然射中了,还险些就满分了!” “太厉害了……” “我觉着计算的下人看错了,我这看明明是正中红心……” 021 射箭 蔺格回到台下,走到浅婼面前。 “王妃,只怕是我想游街都有心无力。” 浅婼笑着看向他,眼中竟带着几分不屑—— “堂堂大将军,如此简单的比试,竟然拿不到满分。” 蔺格嗤笑一声,“我虽发挥不佳,但对这场比试来说,绰绰有余。” 说完他环视了一圈比试者,昂首离开。 浅婼在心里摇摇头。 这年轻人,真的是心高气傲。 其他人听见蔺格这句话,心里都有些不服气,但也不敢发作,虽然话不中听,但十八分……他们确实难以企及。 蔺格回到上座,脸上挂着掩不住的笑容。 安墨瞧了一眼队列中站在后面的男子,低声说,“镇南王的次子今日也来了,你可莫得意忘形。” 蔺格一口饮下安墨递来的美酒,“夫人有所不知,我前些日子提到想添置的东西,如今已经成了大半!” 一旁的萧文玉听见,忙打发掉身旁来斟酒的舞姬。 “将军需要添置什么,与本王说不就成了。” 蔺格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一点小事,怎敢劳烦庆王。况且……” 他对萧文耀举了举杯,“宁王已经解决我的难题了,蔺格先在这敬酒一杯,谢过宁王慷慨解囊。” 萧文耀收回在比武台的视线,“哦?我好像未曾答应过将军什么。” “宁王妃刚刚与我打赌,赌我会不会去游街,赌注是一万两。”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 蔺格将军拿了十八分,就算今日杀出一匹黑马,他都不会是最后一名,这一万两…… 萧文靖心疼的瞧了一眼萧文耀。 益阳瞪大眼,“这白浅婼疯了不成?” 萧文玉忍住笑,幸灾乐祸道,“宁王妃出手真是大方。” 还好这败家娘们嫁的是这病夫,一句话一万两就没了,要是娶她的是自己,还不早休早清净。 几人的目光齐齐放在了萧文耀身上,后者勾了勾嘴角,风轻云淡的开口了。 “只要王妃高兴,十万两都无妨,何况这区区一万两。” 在场的人又安静了…… 此时,比武台上已经进行到了第九人。 前面七位,虽然表现都不俗,但在第三靶频频失手,最高分也就十三分。蔺格的十八分,尚未有人能超越。 第九个男子走上了台,他的身形相对前面的人来说,算是最矮小的一个。 “这位是谁,怎么之前都未曾见过?” “镇南王次子,楚析。” “这几年南边战事极少,大都只是些小流寇,这镇南王听起来威风,不过也就是个摆设罢了!” 台下的议论声不小,楚析仿若未闻,箭刚上弦就向靶而去。 “楚公子第一靶,三分。” “楚公子第二靶,六分。” “这楚公子厉害啊,速度都赶上蔺格将军了,还都是满分……” “前两靶有什么,刚刚那个校尉不也是前两靶满分,结果第三把才拿了四分。” 第三靶立了起来,弓跟着靶子移动了许久。 “嘣——” 箭稳稳的扎入靶中。 “楚公子第三靶,八分,总分十七分。” “天啊!差点就超过蔺格将军了!” “刚刚谁说镇南王是摆设,那些个流寇长年在南境成群结队,驻扎南临城不远处,个个人高马大,你以为那么好对付?” 这些话通通入到浅婼耳里,她笑了笑,这风向转的可真快。 台上的人脸上没有一丝得高分的喜悦,反倒有些不甘和懊悔。 谁人都知,蔺格最擅长的是刀枪。 他这个自小习骑射的却…… 楚析走下台,一阵清风从他身边吹过,他愣了愣神,回头只看见一个女子的背影。 上座,萧文耀看着离开比武台的男子。 “蔺格,你可险些就败给楚析了。” “他骑射本就出色,这回要不是祖父拿那几本东西来激我,我可能没法发挥这么好。” 益阳打断他们,“看,轮到白浅婼了!” 一个女子站在比试台上,她一袭蓝衣,面容秀美,风把她两鬓零落下来的碎发吹到耳后,显得清冷又孤傲。 “这宁王妃,真是越看越美啊……” 身旁的女人瞪了一眼自家夫君,“美有什么用?这又不是比脸蛋!我看她呀,连弓都拉不满!” 白芷萱终于缓了过来,她坐回位子上,一脸忧愁的对身旁的白茵絮道,“真替三妹担心,她自小贪玩,琴棋书画无一精通,更何况是射箭了,可怜她运气不好,没抽到空白签……” 周围听见的人,都多打量了白芷萱一眼,这白二小姐刚刚出了糗,却还在担心自己的妹妹,真是好心肠啊。 白茵絮还记得刚刚的夺签之痛,没摆出好脸色回应她。 她倒更想白浅婼运气好,中个一两箭,气死这白芷萱! 第一靶很快就立了起来,浅婼拉起手中的弓,想都没想便射了出去。 正中红心。 “宁王妃第一靶,三分!” 原本闹哄哄的院子登时安静下来了,人们都从刚刚的闲聊中回过神。 “射、射完了?!” “我都没看见,三分?” “是不是作弊啊?我都没看到她射箭!” 萧文玉瞪大眼睛,“不会吧?” 蔺格也没想到这王妃真会射箭,他站起身看去,台上的女子正接过第二根箭。 此时,整个院子的目光,都默契的锁在她身上。 浅婼勾了勾嘴角,突然看向上座的蔺格,还朝他笑了笑。 两人目光对上,蔺格还未反应过来,浅婼已经回过头,利落的射出第二箭。 “嘣——” “咻——” 全部人都惊呆了—— 因为,这宁王妃的第二箭,不禁正中红心。 还跟蔺格将军的箭,不偏不倚的射在了一起。 蔺格将军那根绑着蓝色缎带的箭,仿佛不堪重力,竟然—— 向后倒去,掉在了地上! 蔺老先反应了过来,中气十足地大喝一声。 “好!” 这句话拉回了大家的思绪,台下瞬间炸开了锅! “你看到没有?!你看到没有!” “看到了!我第一次瞧见这样的!” “我也是!我的天啊,这宁王妃,难道是骁勇女将?!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登记成绩的下人忙挥动手中的红巾。 “宁王妃第二靶,六分!” “慢着!” 下人躬身上前,“宁王妃,可是有什么问题?” 浅婼拿起第三箭,朱唇轻启,“蔺格将军的第二箭掉了,他第二箭的成绩是不是应该取消掉呢?” 众人今日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愣住了,这宁王妃真的是……语出惊人。 但是……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下人哪敢吭声,忙看向益阳长公主。 益阳眨了眨眼,还未回答,蔺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箭都不在靶上了,成绩自然应该取消!” 022 三分 益阳清了清嗓子,“那……那就按蔺老将军说的来吧……” 下人会意,忙大声道,“蔺格将军,总分十二分,目前第一位是楚公子!” 萧文靖扑到萧文耀身旁。 “二哥,她到底是谁?” 萧文耀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他抿了口茶,玩味的看着台上的女子。 “我的王妃,你的二嫂。” 蔺格此时,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白浅婼,把他的箭……射掉了? 怎么可能! 安墨给自己满上一杯酒,脸上带着笑意,一双丹凤眼弯得极好看,“夫君,这一回,你可能有些失策了。” 蔺格拿过安墨面前的酒,一口喝了下去。 祖父的那几本书,他自知道起始,就垂涎至今,今日看来,又泡汤了…… 萧文玉突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难不成这宁王妃,打算把蔺格将军第三支箭也射下来?这样蔺格将军……便是最低分了……” 几人心中所思,被说了出来。 如今最高分是十七分,最低分只有六分。 就算蔺格第二支箭被浅婼射掉了,那他还是有十二分,怎么也不会轮到去游街。 除非…… 萧文玉说完,自己又摆了摆手,“本王胡言乱语了,把第三支箭射下来,怎么可能?” 没有人理他。蔺格虽也想说不可能,但是看着台上那个正在等靶子立起的背影,又想起她射第二支箭时的那个笑容,竟没了刚刚的把握…… 第三个靶子立了起来。 台下的人屏住呼吸,都在思考自己应该看移动的靶子,还是看射箭的人。 靶子开始移动,浅婼从容的看着它,手中的弓并未拉起。 “这王妃怎么不动了啊?” “是啊,我盯得眼睛都痛了,还不射!” “难不成前两回都是瞎猫遇上死耗子?” “瞎猫能把蔺格将军的箭给射掉?!” 浅婼眼睛随着靶子左右移动,手中的弓依旧未动。 前世她身材瘦小,不适合练近战功夫,所以专精毒和枪,两者在她手里,可以说是出神入化。 但是其实与枪相比,她更喜欢箭,弓拉在手中时,她能感受到自己与它化为一体,把力量全都握在手中,然后破风而出。 所以她去射箭场的次数,比她去射击场还多。箭的体积太大,不适合暗杀,没想到在这里,她苦练十几年的射箭能派上用场。 台下的声音越来越大。 人们在嘀咕、议论时,台上终于有动静了。 浅婼那原本跟着靶子走的小脑袋停住了。 她仿佛找到了什么,毫不犹豫的拉起弓,迅速的将箭射出去。 “嘣——” 一个系着粉锻的箭,毫厘不差地扎进另一根箭的旁边。 系着蓝缎的箭被旁边的箭震得抖了两抖。 然后无力的—— 垂落而下。 全场倒吸了一口冷气。 萧文玉双手紧紧地抓着椅子,“掉……掉了……” “宁……宁王妃第三靶,红心偏左,九分,总分十八分。蔺格将军总分……三分……本场比试宁王妃获胜,宁王妃请移步台下,等待最后一场比试。” 浅婼待下人念完,就施施然的走了下去。 萧文耀站起身,拍了拍呆若木鸡的蔺格,用他们两才听得见的声音道,“啊蔺,游完街记得把一万两送到王府来。” 蔺格忍着心痛扯出一抹笑容,“……我就知道你不可能乖乖娶一个庶女,连我都瞒,让我白白赔了一万两。” 萧文耀低头笑笑,看着台下的女子。 “我也不知道,她竟然有这么多惊喜。” 结果一宣布,蔺老便起身向浅婼走去。 “王妃留步!” 他拦在浅婼面前,脸上笑眯眯的,慈眉善目的模样哪看得出是当年驰骋战场,令别国闻风丧胆的头将。 “蔺老有什么事吗?” “老夫是来兑现承诺的,待我那不中用的孙子游完街,就让他亲自去王府接王妃,到我蔺府取书。” “将军这么忙,就不用接我去蔺府了,直接把书送过来就好。” 蔺老听了摇摇头,“不成,不成,我怕这臭小子偷看!” 浅婼噗嗤一笑,“那好,我明日便去蔺府讨书。” “王妃射箭如此精准,可见在上面下了不少功夫啊,只是我看你年纪轻轻,也不像练了许久……” 蔺老虽还是笑着,但话里已经是满满的试探。 “我不过是有些天赋,又时常玩练,今日也只是凑巧罢了。” 浅婼说完还嘟了嘟嘴,“蔺老不会看我年纪小,就想把那本书赖掉吧!” 蔺老哈哈大笑。 “那书,王妃就算不愿要,老夫也是一定要塞给你的!一会还有一场比试,我就拭目以待了!” 台下,白芷萱的脸一阵黑一阵白。 坐她旁边的人都在议论纷纷。 “这白二小姐真是居心不良,宁王妃的骑射之术炉火纯青,却被她说成无一精通的废物……” “是啊,看她模样还算个美人,没想到这么有心计,在背后诋毁她的亲妹妹!” “她算美人?你应该是忘了她刚刚摔倒的模样了吧,像只蛤蟆似的……哈哈哈!” 白芷萱气得回头瞪住那几个正在嘲笑她的女子。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你长这么大没摔过跤吗?!” “我心计?我说错什么了,她白浅婼就是一无是处!” “她自小就待在那破角落里,就连最普通的女工都不会!还偷偷跑来看我练舞,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学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都觉着她是个冒牌的!” 几个女子吓了一跳,她们看到白芷萱这张牙舞爪的模样,手牵着手赶紧去别地了。 白茵絮拉住想跟上去的白芷萱,“二姐,不过是几个长舌妇,你别跟她们计较,丢了颜面可就不好了,这么多公子在……” 白芷萱听到后面那句话才作罢。 白茵絮看着白芷萱那又重新戴上的柔弱脸,心里啐了一声。 要不是怕她大吵大闹被赶出去,连累到自己,她才不管白芷萱的颜面呢。 颜面?刚刚那一摔,该丢的早就丢干净了。 想到这,白茵絮心里痛快几分。 两人都没注意到,在她们身后,萧文玉停留了很久。 他正准备去找许太师商议对策,没想到能听见白芷萱这一番话。 听完后才幡然醒悟,对啊,这白浅婼不过是一介庶女,射箭技术怎会如此精湛?连续两回在高难度的条件下还能射下蔺格的箭? 很有可能……是冒牌的! 对,若是个假的白三小姐,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萧文玉思及此,马上走到一个隐匿的地方,唤来贴身小厮。 “你马上去查一下宁王妃,最好是能找到她的贴身丫鬟,务必暗中行事。” 小厮得了令后马上便出了府。 023 上药 蔺老走后,浅婼和李扬天、苏锦瑟齐齐坐在比试台旁边,下人们刚设好的等待席上。 穆灵儿脚步放低,偷偷的走到浅婼身后,想吓一吓她。 “灵儿,什么事?” 穆灵儿的手还未搭到浅婼肩上,浅婼就开口了,反倒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等待席上只有三个位子,穆灵儿看自己被发现了,便走上前蹲在浅婼脚边抬头望着她,一双圆圆的大眼里满是崇拜,“你怎么知道是我?” 浅婼拿起手边的山楂放进嘴里,笑道,“你荷包里的藿香,量放的有点多,回去后记得取一些出来。” 一旁的苏锦瑟说话了,“宁王妃不仅骑射出色,对香味也有所了解,实在是位奇女子,怎的平日芷萱从未曾向我提过。” “郡主说笑了,我不过是日前患了咳疾,闻了几日的藿香,才知道灵儿身上的气味。” 穆灵儿点点头,“对对,我正是患了咳疾,大夫让我闻一闻藿香,我娘才作了个荷包让我带在身边的。” 苏锦瑟淡淡的瞥了穆灵儿一眼,又笑吟吟的看向浅婼,“王妃叫我锦瑟便好,我可以叫你婼儿吗?其实我第一眼看到你时,就觉得你是个不一般的女子。” 浅婼瞧见穆灵儿看着她手中的山楂,笑着拿起盘子递到她面前,头也不抬道,“谢谢,群主想叫我什么请随意,不过我这人,挺怕生的。” 这话意思就是,我跟你不熟。 苏锦瑟脸上有些挂不住,呵呵一笑,也没再说话。 穆灵儿吃了好几个山楂,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看向浅婼的眸子里又亮晶晶的。 “婼儿,你射箭好厉害!你……可不可收我为徒啊?” 李扬天在一旁正愁插不上话,听见穆灵儿这么一说,马上开口道,“灵儿姑娘,你的身手已经很厉害了,女儿家应该还是琴棋书画、歌舞女红,不该老是琢磨这些刀刀剑剑,你看方才你的舞……” 苏锦瑟听了拿手帕捂着嘴轻笑,她身旁的丫鬟噗嗤了一声,脸上是掩不住的嘲笑。 穆灵儿抽的舞签,但她跳的哪叫舞,还不如叫打拳,若不是有个县官的闺女像跳大神似得,最后一名肯定是穆灵儿。 穆灵儿听了脸一红,“我……” “这话说的不对吧,女儿家怎么就不该琢磨刀剑了,古时就有一代女将花木兰骁勇善战,保家卫国。李公子身为大家子弟,竟还有这些旁门偏见。” 李扬天没想到浅婼会开口,“花木兰是谁?” 浅婼顿了顿,难道他们不知道花木兰? “二嫂,真有这样的女将?” 众人回过身,就瞧见走来的萧文耀和萧文靖。 萧文耀站在浅婼身后,拿起浅婼刚咬过一口就放下的山楂,自然的放到嘴里。 浅婼瞪大了眼,支支吾吾出一句,“……有……吧,我也只是偶然看书看到的……” 萧文靖一屁股坐到下人添来的椅子上,“若真有此等女子,我倒想见上一见!” 李扬天打开手中的扇子,“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成天在外抛头露面的我就不喜欢。” 浅婼对他翻了一个不加掩饰的白眼。 头上传来一个深沉的声音,“累吗?” “还好……” 其实真的挺累的,这身体才十五年纪,拉满弓就已经消耗了她不少体力,还要拿准力度、极高的集中力,若不是那一万两在激励着她,可能蔺格那第三箭没有这么容易射下来…… 萧文耀正欲开口说些什么,身旁的苏锦瑟就“哎呀”了一声。 原是她的手帕掉了。丫鬟忙帮她拿起来,“小姐刚绣好的手帕,这就弄脏了!” 说完还摊开手中的帕子,一朵荷花躺着上面,美丽秀雅。 “这帕子比锦绣阁那群绣娘绣的好看多了,只知郡主舞艺动人,谁曾想连女工都如此精湛!” 苏锦瑟脸粉扑扑的,“李公子说笑了,我的女工怎能和锦绣阁的绣娘比。” 说完抬头看了看萧文耀,对方也刚好在看她,登下脸又红了几分,“见过靖哥哥。” 萧文耀点点头,也坐到浅婼身边,他一把拉过浅婼的手,拿到自己眼前细看。 浅婼的手掌小,横着摊在他的手中,白皙的手指上有着一道深深的红痕,还渗了一两粒血珠,是方才拉弓留下的。 浅婼本未发觉什么,现在看到了才发觉手指有些刺痛。 萧文耀看了一眼身旁的牧海,牧海马上会过意,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他。 他打开瓷瓶,把里面的药油轻轻地倒在浅婼手指上,“可能会有些疼,不过这样日后便不会留疤。” 浅婼都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脸像在烧。 穆灵儿蹲着蹦到萧文靖面前,“靖王,婼儿这是生气了吗?” 萧文靖觉着好笑,“为什么生气?” “……我也不知道,但是婼儿的脸这么红,我生气的时候,脸也这么红。” “……小丫头懂什么,日后你就明白了!”萧文靖说完,还弹了弹穆灵儿的脑袋。 安墨走来,对浅婼拱了拱手,“恭喜宁王妃。” 方才在上座时,气氛太安静,所以两人未曾交流。 浅婼笑了笑,“安墨,又见面了。” “前段日子多谢王妃出手相救……” “救什么?你出什么事了?” 安墨还未说完,就被身后跟来的蔺格打断了。 安墨抿了抿唇,并未回答,蔺格又看向了浅婼。 “不过是前些日子他受贼人劫道,我正巧路过,让侍卫出手相帮罢了。一些小事,不足挂齿。” 牧风和清缨听浅婼这么一说,两人互看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 这难道不是让吴二壮自食恶果的最佳时机吗,蔺格将军若知道了原委,那吴二壮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安墨看了看浅婼,眼神里带了些感激,“小事是小事,感激是感激,日后若得空,望王妃能常来蔺墨阁坐坐。” 浅婼点点头。 任何一个男子都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被男人调戏的。 蔺格狐疑的看了安墨一眼,安墨的身手,怎么可能会被人劫道。 浅婼话锋一转,“蔺将军,那一万两,麻烦派人送到王府。” 蔺格一改之前的态度,“我愿赌服输,王妃这箭法我是服气的,日后若有机会,希望王妃能指教指教。一万两我今晚就派人送到宁王手中。” 浅婼愣了愣。 这是她赢来的钱,为什么要送到萧文耀手中? 她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见比试台上传来一声鼓声。 “今日比试最后一轮,马上开始!” 024 故技 醉三娘走到台前,盈盈一拜,“这最后一场比试,三位随意发挥,不过内容不能与上一轮相仿,最后由三娘同两位大人共同选出这次比试的魁首。” 她的声音娇中带媚,媚里带妖,拿捏得恰到好处,让人们听了骨头都一酥,“请三位大人上来抽签,决定比试顺序。” 浅婼起身,正准备上台,却被萧文耀拉住了手。 他俯身向前,低声在她耳边道,“第三根。” 两人身姿贴近,姿势暧昧,身旁的下人都纷纷低下头。 还未等浅婼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抽身离开。穆灵儿看着发呆的浅婼,忙碰了碰她,“婼儿,都在等你呢。” 浅婼回过神来,见众人都在盯着她,忙走上台。醉三娘拿出竹筒,首先伸到了她的面前,“宁王妃,请。” 浅婼想了想,选了第三根签,她拿出一看,一个小小的“三”字写在上面。 台下,萧文靖小声道,“二哥,你这样不太好吧?” 萧文耀从容不迫的坐下,“今日的事我还未跟你们算账。” “……” 一旁的益阳听见,忙朝比试台大喊,“二嫂加油!” 抽签结果,李扬天第一位,苏锦瑟第二位,浅婼第三位。浅婼和苏锦瑟站在一旁,让李扬天先来。 李扬天让人拿了一副笔墨来,然后走进了屏风之中,让人看不清楚他在做什么。 她们两人坐在屏风旁,苏锦瑟仿佛不经意的问了句,“王妃准备表演些什么呢?” “还未想好。” “也是,我们此时是竞争者呢,你当然也不愿告诉我。” 浅婼没再说话,她确实是没想好,不过苏锦瑟怎么想她也并不在意。 过了片刻,屏风便被拉开了,李扬天拿出一副画,洒洒洋洋的摆在别人面前,画中,三个人静静的坐在上头,正是今日的三位评委:许太师、醉三娘和蔺老。 画栩栩如生,甚至把许太师和蔺老的每一条皱纹都画得清清楚楚。 “画得真好!你瞧这许太师头上那细带,都飘着似的!” “确实不错,但是这规矩不是不能同上一场比试一样吗?” “是啊,这画得再好,也……” 醉三娘也走到台前,对李扬天说,“李公子,这同你上一场比试……” 李扬天收起手中的画,“三娘有所不知,我这幅是人物画,那一副是风景画。” 醉三娘有些接不上话,“……” 浅婼低头笑笑,这李扬天,还真是会钻空子。 醉三娘看了看身后坐着的两人,蔺老眉头皱了皱,尚未说话,许太师摸着他的白胡子开口了,“无妨,这确是两种画,李公子说的也没错。” 李扬天得意的收起画,交给身旁的下人。 醉三娘脸色未变,“既然许太师说可以,那画便先拿下去,待后面两位表演完后再一同拿上来。” 场下的人都开始交头接耳。 “定好的规矩,就这样糊掐,这明明就同上一次比试是一样的。” “那有什么办法,这许太师同李慕飞相识……” “嘘,小声点……” 苏锦瑟小步向前,下人们抬上了一把古筝。古筝做工精致,苏锦瑟试了几下音,声声清脆,看得出来是一把极好的筝。 她手间拨弄,动人的音乐在她手里缓缓溢出,原本有些吵闹的院子登时安静了下来,有些人甚至沉醉地闭上了眼睛。 浅婼定了定神,苏锦瑟弹得确实动人,连她这个不识音律的人都能听出其中的美妙,这就有点难办了,她原是想暗藏锋芒的,但为了拿那一万两当她的“事业启动资金”,只能在刚刚的比试中获胜。 现在都走到这最后一步了,她对那野山参,也是很动心的…… 妙音渐去,人们过了许久回过神来,才发现台上的苏锦瑟正在款款行礼,之前她为了意境而带上的面纱又巧妙的被风带走,形成了一幅令人心醉的美人抚筝图。 李扬天也是看呆了,先带头拍掌叫好。 众人也紧跟着嘀咕道,“这安平郡主果真是曼妙……” 许太师笑道,“安平郡主尚未婚配,不知日后哪位有福的公子能得此佳人啊!” 苏锦瑟听了,脸上浮起少女般的红晕,动人至极,“许太师别取笑我了。” 说完她便准备离去,浅婼看轮到她了,也往台上走,谁知与苏锦瑟擦身而过时,裙摆被狠狠地踩住了。 “啊——” 一声尖叫传来,苏锦瑟一下子噗通的摔下了台! 她这一跤摔得极狼狈,裙摆都向上翻了许多,能看到脚踝处还有一些擦伤。 浅婼回过头,笑吟吟的将她扶起,用她们两才听见的声音说道,“郡主,这一招你对白芷萱用用就好了,还想在我身上故技重施?” 苏锦瑟脸一白,看了看四周,放大音量,“王妃,你若想取胜,我可以让给你的,为何要踩我裙摆?” 其他人听到,不敢多话,但都好奇的看向这边。 “郡主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看到我踩你裙摆了?” “当、当然看到了,我看的清清楚楚。” 浅婼挑了挑眉,“你既然说看得清清楚楚,那你便把我踩你的地方指出来,你这裙如此粉嫩,若我踩了你,上面必有一道鞋印,也好还我一个清白。” “我原不想同王妃争辩,但既然王妃都这么说了,我只好找出来给大家看看,免得别人说我栽赃你。” 苏锦瑟说完,就拉着自己的衣裙翻来翻去。 看了几圈,她有些懵了,上面几道明显是摔下来摩擦到的伤痕,一点鞋印都没瞧见。 可她明明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衣裙才摔的! 苏锦瑟看了许久,依旧没有找到,就连身旁坐着的人都看了好几遍。 “郡主自个儿摔了一跤,为何非要怪到我头上。” 浅婼字面上虽然硬气,但她的语气十分委屈,让别人更认为她是被冤枉的了。 坐在台上的蔺老开口了,“好了,既然是误会一场,那就不要耽误大家时间了。” 浅婼上前拉了拉苏锦瑟的裙摆,“往后郡主走路可要小心啊。” 苏锦瑟心里虽气,但找不到鞋印又实在没有办法,她咬着唇,“看来是我误会王妃了,请王妃上台吧。” 浅婼给了她一个只有两人才看得懂的微笑,然后款款走上台。 她站了一会都未有动静,大家都有些坐不住了,蔺老咳了一声,出声道,“王妃是想表演什么呢?” 浅婼看了他一眼,随即眼前一亮。 她走到蔺老面前,一把抽起蔺老身旁的剑。 “蔺老,这把剑先借我片刻!” 025 拿下 “这……” 浅婼看着手中的剑,寒光闪闪、剑气逼人,“好剑!” 待她开始起舞的时候,台下的人才反应过来—— 她竟然在舞剑! 台上,蓝色的身影如同燕子般轻盈,她玉手握着手中的青剑,手腕也如同白蛇般灵活婉转,却又不失力度,她的动作流畅、娴熟,那仿佛带着剑风的锋刃,与她那柔弱的身影融合在一起,成了一副别样的美。 一阵琴声传来,浅婼愣了愣,看过去,萧文耀正坐在方才被下人抬下去的筝前,指尖流出了不算柔美的琴音。 这琴音不似苏锦瑟刚刚弹的那般温柔,它高亢激昂,让人听了忍不住热血沸腾。 浅婼也是,她的动作越来越快,出剑越来越凶猛,青色的剑光在空中画成一道弧线,同蓝衣相辉相映,她的腰肢随着剑光倒去,剑脱手而出,朝天上抛去。 “啊——” “嘶……” 剑在空中翻了一圈,直直朝底下的女子逼来,人们都倒吸了口冷气。 浅婼顺势看了眼身后的蔺老,勾了勾嘴角,一个利落的空翻,一把推开剑的剑柄,剑朝着蔺老直直而去—— 干净利落地,直接回到了剑鞘之中。 “多谢蔺老借剑,物归原主。” 这一声唤回了所有人。 原本安静的院子,“轰”的一下炸开了锅,而且在嚷闹的,竟多半都是女子。 “王妃真的是太厉害了……” “是啊,我、我好想结识她!” “娘,我不要学金丝舞了,我要学舞剑!” “胡说什么!宁王妃是根基好,你看她之前那场比试就知道了,你呢,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 醉三娘起身道:“王妃,三娘佩服,不知王妃可否告诉三娘,这一舞是与何人所学?” “我一位师傅教的。” 前世,她的师傅就是个舞剑狂人,还曾经上大街上舞剑,拿了不少打赏…… 她身为他最钟爱的弟子,天天就拉着她,非让她一起学! “不知是哪位高人所教,竟让女子舞起剑来都能如此优美?” 醉三娘这么一提,浅婼就想到往后再也见不到师傅了,眼神暗了暗,“……已经去世了” 浅婼的是自己。 醉三娘顿了一下:“那……那是三娘冒昧了。王妃的舞柔中带刚,三娘惊为天人,请王妃下台等候评判吧。” 浅婼笑了笑,正准备抽身下台,突然腰间传来一阵疼痛。 她的心一紧—— 不是吧? 闪……闪着腰了……? 她试图挪动一下,结果更剧烈的疼痛传来。 浅婼一张小脸马上垮了下来,她怎么忘了,这身体缺乏锻炼,这一下跳一下空翻的,怎么可能顶得住…… 萧文耀看到了她脸上有些……惆怅的表情,和犹豫不决的步子,挑了挑眉,随即大步走上台。 他用眼神示意醉三娘先离开,醉三娘了然的点点头,马上回到位子上和其他两位商量去了。 浅婼看着突然到眼前的男人:“你怎么上来了。” “那我下去了。” 浅婼忙一把抓住他的衣尾,极小声道:“别,你、你扶我一下……” 萧文耀揽过她的腰,正准备支撑住她的重量,就听见怀中的人儿“嘶——”了一声。 “别碰腰……我……扭到腰了。” 萧文耀眨眨眼:“那该怎么办。” 浅婼把小脑袋从他身体旁边伸出去,发现全场的目光竟然都在他们两个的身上…… 若她这个时候让人抬个担子来把她抬下去,不仅拿不到野山参,估计还不用等明天,就会被全京城的人嘲笑吧。 她咬咬牙,不行,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 她坚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抱我下去吧!” 随即,众人就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宁王妃被宁王一路抱去了后院…… 而且抱法极其奇怪,王爷一把抱住王妃的大腿,而王妃挺立着上半身,两人就这样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萧文靖看着两人的背影,被一口水呛住:“咳!咳!这是哪儿一出啊?” 益阳和穆灵儿两人呆呆的摇了摇头。 一旁的某个臣子清了清嗓子,“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 没过多久,下人就拿着一张宣纸上了台,身边的大壮汉锤响了大鼓,人们的视线又被吸引过去。 “接下来宣布比试结果!” “许太师的人选是,李扬天,李公子!” “蔺老将军的人选是,宁王妃!” “醉三娘的人选是——宁王妃!” “恭喜宁王妃拔得头筹!宁、宁王妃呢?” 下人环视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那抹蓝色的身影。 益阳忙走上前,“二嫂和二哥有些事要商议,结果宣布了就成,奖品我一会再送到二嫂手中。既然比试结束了,那便开始晚宴吧。” “是,长公主。” 过了片刻,一道道佳肴被呈了上来,舞姬们再度出场,院子里依旧欢声笑语。 许多男子的眼神都放在后院门口,都想再一睹宁王妃的风采。 苏锦瑟面色不改,一口喝下了手中的酒。 她竟然一票都没有得到! 这李扬天竟然都能拿到一票,若是李扬天没拿到,两人一起白票落选也就罢了,偏偏他拿到了许太师那一票,让她毫无脸面可言! 李扬天正在院中晃来晃去,见到一旁的苏锦瑟,笑眯眯的凑上前:“郡主怎的在喝闷酒?” 苏锦瑟抬起头,一副温婉的笑颜出现在他面前,“李公子说笑了,我这杯是茶,我不是很会饮酒的。” “那我便陪郡主一同饮茶作诗,如何?” “李公子,我有点不舒服,先离开了,李公子自便吧。” 说完苏锦瑟便带着身边的丫鬟匆匆离席。 身后的李扬天嘲弄的笑了声,不过是个太后养女,真当自己是郡主了?待他爹顺利拿到官职,向皇上求一道圣旨,这苏锦瑟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嫁给他! 苏锦瑟走在偏院中,手里摸着一朵正欲开放的花苞。 身旁的丫鬟开口道:“郡主,这李府富甲一方,也在太后给郡主的人选之中,郡主怎么……” “呵,就李扬天那样,配得上我苏锦瑟?我的夫君,只能是耀哥哥!” “可是郡主,王爷已经有王妃了啊,若郡主嫁过去,也只能当个侧妃……” 苏锦瑟一把捏下手中的花苞:“怎会,只要耀哥哥的王妃没了,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在这黑夜中却更加渗人,丫鬟低下头,不敢再多话。 026 墙角 浅婼趴在床上,不敢乱动。 腰伤这种事,可大可小,她前世可吃过不少苦头。 萧文耀抚了抚她的腰:“这么拼命做什么?” 没钱啊。 浅婼在心里默默的应了一句,但是并未说出口,她看了看周围:“清缨呢?” “还在院子里吧。” “能不能把她找来,她身上带了好几种药,有治跌打的。” 萧文耀二话没说就出去了,浅婼独自呆在房里,正在思考怎么开口把她那一万两拿回来。 浅婼在的房间,床边就是纸窗,月光静静的打在她的脸上,她看着天上那一抹模糊温暖的圆黄,渐渐地有了些困意。 突然,两个黑影出现在窗外,盖住了大半光亮,浅婼一惊,放低了自己的呼吸声,动也不敢动。 “许太师,这事砸了,你好好想想怎么给皇上交代吧。” 这声音她刚听过,是萧文玉! 那旁边的身影定是许太师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不是冲着她来的就好,她还担心是大婚那晚的刺客呢,自己现在动都不能动,要是真遇到什么就糟了。 浅婼眨眨眼,这是送上门来给她听的墙角啊……她可是不想听都不行。 “庆王,老夫也没办法呀,我先前同蔺老商量的时候,蔺老就不大买账,结果这宁王妃又太出彩了……” “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现下只能用第二个办法了。” “庆王是说……” “我的人找来的是上好的药,已经入到三姐房内的酒中,若是不成,有的我两受的!” 许太师紧张得满头汗:“这……这不成啊,要是被发现了,老夫……” “许太师,你别怕,我这是万全之策,这事若是失败,我两都在皇兄面前讨不到好。” “那、那好吧,老夫先去前院了,免得别人怀疑。” 两道黑影匆匆离去,窗外又是一片月光。 这许太师,方才明显就是想让李扬天获胜。如今又向益阳的酒中下药…… 看来是想生米煮成熟饭。 这李扬天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男子,看谁都一副色眯眯的模样,这益阳虽说刻意为难她,但也算是弄巧成拙,后来还得赔上一株野山参给自己。 正当浅婼沉思时,门开了,进来的却不只有清缨,穆灵儿、益阳也跟着到了房中。 穆灵儿扑到床前:“婼儿,你怎么比我还逞能!” 浅婼尴尬的笑了笑,这萧文耀,这么丢脸的事怎么闹得人尽皆知! 益阳手中拿着一瓶药,她站在旁边,脸上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不能做就别做,平白让人担心,不就是株野山参,想要让皇兄去外头寻寻总能寻到的。” 说完还臭着脸给清缨递过药瓶:“这是药酒,你先给她抹一抹。” 浅婼看着她这言行不一的别扭样,倒顺眼了许多:“野山参名贵,落旁人手里多吃亏。” “就算落到李扬天手里,他也……”益阳说到这,突然发觉露馅了,话音一转:“罢了,反正现下都是你赢了。你就在我这儿住一晚,明天腰好些了再回府,我这长公主府,可不比二哥府邸差。” 这益阳果然心知这场生辰宴的目的,浅婼勾了勾嘴角:“我既帮了你的忙,你招待我一晚也是应该的。” 益阳别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让人给你备一床软一些的被子。” 说完便自己走出去了,穆灵儿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但也不多问:“婼儿,我常摔这儿摔那的,别的不行,就是知道怎么按才对扭伤好,我给你抹药酒,保管第二天你生龙活虎!” “好,清缨,把之前我让你带着的药瓶拿出来。” 清缨点点头,伸出手在衣服里掏啊掏,掏出了好几个小瓷瓶。 穆灵儿瞪大眼:“长公主方才不是拿来了药酒吗,而且……你怎么出门要带这么多药。” 浅婼眼都不眨:“我偶然得一本奇书,里面记了许多早已失传的药方,都管用得很。其中就有治跌打扭伤的,一会你拿一瓶回去,要比那些药店里的好用得多。” 穆灵儿不客气的答好,便拉起浅婼的衣摆帮她揉起腰来。 萧文耀回到房中时,清缨刚退下,浅婼正趴着闭目养神,睫毛偶尔扑闪一下,表示还没睡着。 “方才你还未用晚膳,我让人给你带了些吃食,你吃一些再睡吧。” 浅婼仍闭着眼,摇了摇头:“睡前吃东西容易积食。” 萧文耀仿佛没听见拒绝,自顾自的把精美的食物从篮子里拿出来:“怎么睡这么早,起来吃些东西,过一会再睡。” “不吃了,你最好也先睡一会。” “为何?” 床上的人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含糊开口道:“可能没睡一会就该醒了。” 萧文耀没一会就钻进了被褥,他和浅婼保持着距离,生怕碰到她伤着的腰:“婼儿这话好像有什么深意。” 身旁的人没再搭话,一阵安稳的呼吸声徐徐响起,萧文耀在黑夜中笑了笑,也睡了过去。 长公主府刚办完一场热闹非凡的宴会,不论是下人还是留宿的贵客都十分疲惫,所以今夜的府邸比往日都要静谧许多。 一声尖叫声划开了这份平静。 “啊——来人啊!来人啊!来人——” “来人啊——啊!” 两声尖锐的女声,极其突兀,浅婼可以说是被惊醒的。 身旁的萧文耀也早已睁开眼,他朝门口唤了一声,牧海马上就进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 “回王爷,是益阳长公主的房内,牧风已经去查探了,马上便能回来。” 牧海话音刚落,牧风便进了屋。 “王爷,益阳长公主的房间被贼人闯入,被抓个正着!” “知道了,你们先去那边看着,我同王妃更衣就来。” 两人退下后,浅婼走下床,套上了萧文耀递过来的大披风。 “腰不痛了?” “不痛了,灵儿的手法确实不错。” 萧文耀笑笑,“那比得上你的手法。不过婼儿真是神机妙算,知道今夜我们睡不长。” 浅婼拿起木梳顺了顺一头长发:“王爷说笑了,我不过随口说说,谁想却真出事了。” 到了长公主房内,就看到益阳坐在床上,脸上挂满了怒气。 浅婼看了看一旁,李扬天正被五花大绑,捆坐在地上,他脸上早就青一块紫一块,看得出来挨了不少打。 027 解难 萧文耀走到她旁边:“益阳,这是怎么了。” 益阳倒是没什么受委屈的表情,她瞪着脚边的人:“这登徒子,夜半闯入我房间,想图谋不轨,被我抓个正着!” 李扬天哭丧的坐在一旁,不敢开口。 许太师明明说万事俱备,只要他深夜入了房,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 谁知他刚入房,还未碰到床,就迎头吃了一棒,紧接着就被绑起来了,还挨了好一顿打! 他从小含着金勺子长大,别说挨打了,就连骂都没挨几回,这次被一顿胖揍,眼泪都快流光了。 益阳见他还在哭,一脚揣在他身上:“你还哭!胆子这么小还敢闯我房里,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别别别,长公主脚下留人!” 许太师艰难的迈着老腿从门外跑进来。 萧文耀看了他一眼:“李扬天如此胆大妄为,许太师还要为他求情吗?” 许太师脸色一白,若让圣上知道,他这事不仅没办成,还让李慕飞的儿子成了采花贼,那他还有好果子吃吗? 不过这计策明明天衣无缝,庆王也说了,那药无色无味,就算是药王谷的药王都闻不出味道,怎么会失败了呢? 事到如今,也没有时间想这么多了。 他咳了咳:“那宁王的意思是?” 还未等萧文耀说话,益阳就开口了:“当然是拖出去斩了!” 李扬天本就害怕,听到此话腿都软透了,忍着脸上的疼痛求饶道:“长公主饶命啊!长公主饶命啊!” “哼,饶命?若不是被……被我发现了,现在倒霉的就是我了!” 益阳越想越气,大手一挥:“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 许太师见没办法了,跪下嚷道:“使不得!使不得!长公主应该心知,李扬天是皇上为你准备的良婿啊!” 此话一出,拖着李扬天的下人都止住了动作,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走是留。 一直安静的站在一边的浅婼拉了拉披风:“你们都先下去。” 话一出,房内的下人忙退了下去。 益阳脸色更差了:“他为我准备的良婿,就是这个采花贼吗!?” “这……” “况且我也答应皇兄,若这李扬天在比试中获胜,我便嫁给他,既然他没有获胜,又何来良婿一说?” 许太师一咬牙:“长公主,这李扬天杀不得。” “我险些被他……这我都动不得他?” “若是长公主真的把李公子杀了,皇上怪罪下来……” 许太师说完这句,益阳的怒火反倒渐渐消失了。 她冷笑了声,语调却十分平静:“也是,之前是我思虑不周。” 许太师小心翼翼的抬起头:“长公主的意思是……” “你把他带走吧。” “长公主果然聪慧过人,今夜之事……” 益阳看着他:“我不会让人泄露出去,许太师若再不带他走,保不准我会改变主意。” 许太师闻言,忙叫来候在门外的下人,把李扬天抬了出去。 浅婼看他们都退下了,识相道:“我先回房了。” 萧文耀点点头,他的披风太大,频频从她肩上滑落。他转过身,给她系好系带:“风大,走快些。” 浅婼走后,萧文耀看着床上的益阳,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 “想哭就哭吧。” 亲人说这句话,最能激起人们的脆弱。 原本面无表情的益阳,一把扑到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我们明明是兄妹,他却偏向一个采花贼……” “李扬天人品、样貌、才情无一拔尖,却要我下嫁给他,难道就因为他家财万贯吗?” “现在我都还后怕,若不是有人给我传了信……” 萧文耀挑了挑眉:“信?” 益阳吸了吸鼻子,“我回房时,看到门底有封信。” “拿来我看看。” 益阳从枕下拿出一张薄纸,萧文耀接过一看,上面只写了寥寥几字。 酒中有毒,今夜有贼。 萧文耀若有所思的看着纸上的字迹,虽不算潦草,但也称不上是好字,写字之人好像不怎么习惯用笔。 益阳看他盯着纸盯了许久,问道:“难道二哥知道这信是谁写的?” 萧文耀摇摇头,把信放进自己的衣袖中。 “二哥,这可是我恩人的信,你这是……” 益阳说着就伸手想抢回来,萧文耀一闪:“我让牧海去查查,你难道不想知道恩人是谁吗?” 她一听,瘪了瘪嘴:“那……那二哥查到了一定要告诉我。” “会的,睡吧。” 萧文耀回到房中,浅婼早已熟睡,虽然他不在,但是她还是习惯性的空了一块他的位置出来,萧文耀满意的回到被褥,也沉沉睡去。 夜更深了,庆王府却灯火通明。 萧文玉头痛的坐在正厅,凌乱的头发和通红的眼睛能看出刚被吵醒。 许太师坐在下边,不住的叹气:“庆王殿下,你说这下该如何是好啊?” “李扬天送回去了吗?” “送回去了,李慕飞的正室气得说要去找长公主讨说法,才被李慕飞拦下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那药无色无味,怎么会被人发觉?” 许太师本就年纪大了,今夜这事把他吓得又多了好几条皱纹:“老夫也不知啊,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皇上那边该如何是好啊?” 萧文玉皱了皱眉:“只要李扬天那条小命还在就行,挨一顿打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益阳和李家的婚事算是彻底完了。” “那今年李家的贡奉……” 说到这个,萧文玉头更疼了。 这几年税收不理想,国库空缺,皇宫开支又极大,李家的贡奉可以说是国库的一大助力。 李家的要求也不高,一官半职而已,可是这个事情屡屡遭那群迂腐老臣反驳,一直未能成功。今年李家改口了,不当官,可以,但是得让他们家出个驸马,也算是气派气派。 但当今皇上那几个女儿,别说出嫁了,里头最大的也不过五岁,所以只有益阳最合适。 如今这条路也堵死了…… “罢了,明日再说吧,皇兄总会有办法的。你要确保今夜的事不会传出去,这李家最好面子,若传了出去,才是最糟的。” 许太师忙点头:“这事王爷放心,老夫已经做妥当了。” “嗯,你且先退下,明日再去宫中商议。” “老夫告退。” 萧文玉被这一扰,是无法入睡了,他叫人传回放在公主府的眼线。 “今夜哪些人宿在长公主府?” “回王爷,许太师,宁王和宁王妃,还有宁王妃家那两位姑娘。” 萧文玉眼一眯:“只有宁王和他的家眷?” “是的。” 萧文玉想起今日那个台上飒爽的背影。 “往后不用在长公主府了,你先去协助青衣查这个宁王妃,再多安插两个人在宁王府,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回来向我禀报。” “是,王爷。” 028 丹药 宁王府近日及其热闹。 浅婼坐在园子中的石凳上,看着眼前蹦蹦跳跳的穆灵儿。 “婼儿,这宁王府园中的花真好看!” 一旁的李妈吓的在她身旁转来转去:“灵儿姑娘,慢些,摔到可怎么办!” 益阳从容的拿起一块糕点:“李妈,随她去,反正二嫂那跌打药酒还多,她爱怎么摔怎么摔。” 穆灵儿嘴一撅:“你怎么咒我,我可不会跟婼儿一样!” 浅婼无奈的摇摇头,自从益阳的生辰后,这两人三天两头就往王府跑。原想着萧文耀不在府中她还能安静的研制多些药膏,这下好了,连碰都碰不到了。 “你们吵,可别带上我。” 穆灵儿凑到她跟前,眼里一闪一闪的,说出自己这几日频频来王府的目的:“婼儿,我们什么时候去训练场转转?” 浅婼来了兴致:“训练场?” “是呀是呀,我爹天天都去兵营,那里有好大好大的训练场,有好多靶子呢!” 浅婼还未回答,益阳就拆穿她:“一定是穆青不让你去,就想让二嫂带你去,省的被怪罪。” 穆灵儿被说破也不脸红:“这些身手,长久不练很容易生疏的,我这可是为了婼儿好!” “那不行,二哥出门前特地叮嘱我,让我陪着二嫂,到时候在训练场又伤到哪了,我可要被训的。” “说到宁王,怎的宴会后就没瞧见了。” “我二哥去哪还用你知道!他在我府里留宿了一夜,第二天大清早就说是有急事,出远门了。” 益阳嘴虽不客气,但回答得倒不含糊。 浅婼看着两人斗嘴的模样,觉得这日子其实也蛮惬意的。 “益阳,那日我送你的那瓶药膏还好用吗?” “谁、谁准你叫我名字了!”益阳紧张的咬了一口手中的糕点,她来二哥府上这么久,这是浅婼第一次唤她名讳,而且她竟然觉得听起来特别顺耳…… “也……也就一般般吧。” 益阳身旁的贴身丫鬟听见自己主子口不对心的回答,忍住了自己的笑。 明明每日都要按照瓷瓶旁纸条上写的,准时的涂抹三遍,还宝贝的放在自己柜前最里层怕摔着。而且这几日长公主的皮肤确实好了许多,长公主曾经得过半盒养颜丹,效果却远不及王妃给的这小瓶膏药。 浅婼明白的点点头:“我原说再给你研制几盒,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要是非要送给本公主,我也会看在二哥面子上收下的。” 穆灵儿啧啧两声:“我这么大条的人都能识得你这口是心非的模样,既然她不想要,婼儿便送我吧!” 浅婼笑道:“我前几日就是瞧你皮肤干燥,不是寒冬腊月都有些脱皮,特地给你配了几盒适合你用的。” 穆灵儿一把挽过她的手:“婼儿对我最好了!” 益阳拍了拍赖在浅婼手上的人儿:“这是我嫂子,又不是你嫂子!” 浅婼宠溺的笑了笑,前世她备受师父师娘的疼爱,如今倒变成她来疼两个小姑娘了。 李成走进园子,躬身递过手上的木盒。 “王妃,这是白府下人送来的,说是云贵妃昨日来了赏赐,有王妃一份。” 浅婼正了正脸色:“放这吧。” 云贵妃的赏赐? 这白初云对娘家确实算是孝顺,几乎半年就要大赏一次不说,每月还要派人偷偷送钱财给大夫人,大夫人这些年把白府上下都收买的差不多了,也大都用的是白初云的赏赐。 但是无论大赏还是小赏,可从来都没有她们二房的份。 益阳淡淡道:“这云贵妃天天找我皇兄拿赏赐,原来就用在这些破事儿上。” 她话上虽是讽刺,但心里却想着这白初云越奢靡越好,不然怎么掏空她那个好大哥? 兄妹情深的戏码,在前些日子下来的那道密旨里她就已经看透了。 给了她几盒首饰说是安抚,却要求她不得将那晚的事传出去,也不得去找李家算账。 浅婼笑了笑:“这贵妃的赏赐,我也还是头一回。” 穆灵儿催促道:“婼儿快打开我们一同瞧瞧。” 一旁的清缨把木盒打开,里面是一颗乌黑的丹药。 “说是强身健体的丹药,赏赐里只有王妃这一份,还说……”李成说到这有些不好意思,“说是这丹药,可以使女子更容易怀上子嗣。” 这话说完,浅婼还没反应,身旁的两个人倒是脸红了。 益阳啐了一口:“净把这些争宠的东西教给别人!” 浅婼低笑了一声,让李成先退下,李成本就觉得失礼,马上就下去了。 她拿起盒子里的丹药,放到鼻子里闻了闻。 果然—— 浅婼把丹药放回盒子里:“清缨,你把这药拿回屋。” 穆灵儿把声音放低问道:“婼儿,这药……真的能更容易怀上子嗣吗?” 益阳打趣她:“怎么,夫君都还没有呢,就想着子嗣了?” “才没有呢!我、我只是想到我娘,这么多年了只有我一个闺女,我日后若是出嫁了,爹娘两人岂不是很寂寞……” 这也是穆灵儿一直没有出嫁心思的原因。 益阳看她心情变得低落许多,忙安慰道:“没事,我府中有好多补药,一会我让人给你家中送去一些,给你娘补补身体,一定能给你添个小弟弟。” 浅婼想了想:“穆夫人如今多少年纪了?” “三十有四了。” 如果要添子丁,可以算是高龄产妇了啊。 “夫人是不是来葵水时会带腹痛,小腹冰凉,还惧寒?” 穆灵儿瞪大眼:“对对对,婼儿,你怎么知道。” “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我有本很厉害的医书,上面就记载了你娘的这种症状,还有对症的药方呢!”浅婼咳了两声:“不过我答应了送书之人,不得外传,过两日我把药配好,再让人给你送去。” 穆灵儿激动得都快跳起来了:“婼儿,若我娘亲真的如愿以偿,往后谁欺负你,我就……我就揍谁!” 说罢,她想了想,又改口道:“不对,就算药方不管用,我也是不许别人欺负你的!” 益阳戳了戳她的小脑袋:“二嫂可比你厉害多了。” …… 两人又闹腾了好一会才离去,浅婼用完晚膳回到房中时天已经黑透了。 清缨服侍完她沐浴,问道:“王妃,今日云贵妃送来的那药丸,要不要今日服用?” 浅婼摇摇头:“你现在就拿去丢了,别让别人瞧见。” 这药丸里的配方十味中有九味都是上好的药材,可这剩下的一味,却是麝香。 虽然量极少,但单单那一小味,就已经是十足十的量,对女子的身体损害特别大。 呵,若是吃了,别说是容易怀上子嗣,偶尔得上一胎都要烧高香了。 听到这话,清缨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她就说嘛,这大小姐怎么可能给王妃独独一份赏赐,她马上把药丸扔了出去,还走上前狠狠地踩了一脚。 王妃都急着让她丢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029 开业 浅婼摆弄着手中的木盒子,用手撑着小脸思考着。 这白初云,竟然把后宫这种手段用在她身上,不过她也是够下血本的,这颗药丸里好几味药,独独拿出来都是价值千金的。 浅婼正发着神,桌子突然歪了一下,她没反应过来,手狠狠的撞到自己脸颊上,疼得她倒吸了口冷气。 清缨忙跑上前,紧张道:“王妃没事吧?” 浅婼揉了揉自己的脸蛋:“没事……不过这桌子怎么了?” 清缨俯下身子瞧了瞧,原来是桌角不知怎么的缺了一个口,所以桌子才歪了。 “王妃,桌角缺了个口,我去让李管家派人新搬一个桌子来。” “罢了,这么晚了,我也用不到多久,先拿本书垫着,明日再让人换吧。” 清缨点点头:“好,那我给王妃找本书来。” 宁王有专门的书房,平日放在房中的书,到了白天都会派人放回去,所以书案上只有几张备用的宣纸,清缨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一本书。 浅婼看清缨翻了半天都没找着,打断道:“衣柜上头不就有一本吗。” 清缨马上伸出手往衣柜上头探了探,果然摸到了一本书,她一看愣住了。 “这……不是那日王妃去蔺府取回的武功秘籍吗?” “是啊,不正是本书吗。” “……可是王妃,这可是武功秘籍啊。” 浅婼摆了摆手:“无妨,拿来垫一晚也不会少一页。” 萧文耀有急事出远门了,益阳又说什么都不肯让她骑马,她为了这本秘籍,可是拼了命坐了一路马车去的蔺府。 结果这武功秘籍上全都是一招一式的画画,浅婼本就对手脚功夫没什么兴趣,这武功秘籍到她手上,一点用都没有…… 清缨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把书放到了桌角下。 蔺老若知道他祖传的秘籍被拿来垫桌角…… 外头突然传来牧风的声音:“王妃,今日周瑾来过了,说是一切准备妥当,明日就开铺。” “知道了,明早我们就去十里街瞧瞧。” “是。” …… 浅婼大清早就到了十里街,她到时,其他铺子都还没开张,一条街只瞧见周瑾一个人站在铺子外,擦擦这个、摆摆那个。 周瑾看到她,忙走上前:“参见王妃。” 还好他昨夜激动得都没睡好觉,早早就来了铺子,若让王妃站着等他还得了…… “嗯,这么早,辛苦了。” “不辛苦,天色还早,外头凉,王妃快里头坐。” 铺子内角落有一处,被一块精致的屏风挡住着,从外头根本看不清里面,屏风内摆放着一张桌子。 周瑾躬身道:“王妃,这处是我给你准备的。” 哪有店铺老板不来店里查看的,他的老板身份尊贵,旁人看不得,他当然得专门安排一个座位。 浅婼满意的点点头,这周瑾还细心得很,她这个掌柜算是没有找错人。 浅婼小坐了一会,外头就渐渐开始热闹起来了,周瑾走到铺子门前,准备开门营业。 他打开门时,吓了一跳—— 门外竟然已经挤满了人! 怪不得他总觉得今日外头的声音吵杂许多…… 外头的人见门开了,纷纷往里面挤。 “你踩着我了!” “不是我踩的,是陈夫人踩的!” “你胡说什么,我可没有踩到人!” 涌进来的竟然全是女子,她们早就收到了风声,说这有比养颜丹还要好的东西卖! 而且,益阳公主用过,到处都说好! 这不,一大早便来铺子守着了。 结果大家进去一看,货架上——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啊?养颜丹……哦不,膏药呢?” “掌柜的,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你们到底做不做生意的!我可是等了好几天了,今早一大早就来你们门口守着了!” 周瑾艰难的穿过人群,好不容易走到了柜前:“各位小姐太太听我说!本店刚开张,要先跟各位说一下膏药的价格,而且需要排队一一购买,今日大家排好队,店中每一位客人都能买到我们这‘玉瓷膏’,今日过后,每日贩卖的玉瓷膏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周瑾刚说完,店门就被站在门口的牧风关上了。 店里的人一听都能买到,也都不急了,目前收到风声的大都是身份贵重的小姐或太太,大家都安静有序的排起队来,店面不大,队列排成了一道道弯线。 周瑾继续吆喝道:“我先向大家介绍我们的货品,我们贩卖三种膏药,三种都是玉瓷膏,不过在配方和功效方面都各有不同!” 他抓着浅婼之前写好的纸条,一板一眼的念起来:“第一种玉瓷膏,小家碧玉……系列,可以缓解面部皮肤比较常见的小问题,成本较低效果却不差,价格是二两银子一瓶。” “第二种玉瓷膏,大家闺秀系列,不仅可以缓解面部皮肤问题,还可以使面部白皙光亮,价格是二十两银子一瓶。” “第三种玉瓷膏,仙……女系列,提升美貌的上上品,养颜丹在它面前不值一提,效果奇佳,成本也极高,益阳长公主使用的也是这一系列,价格是……两百两银子一瓶!” 周瑾说完后,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么一小瓶东西就两百两,他都怕眼前的客人甩手就走。 他小心的看了一眼,队伍还是这么安静,但也没人要走,他定了定心:“好了,要购买的夫人、小姐就排队一一向前吧。” 过了一会,周瑾的心都快要炸裂了…… 没一个人走也就罢了,这每一个人上前竟然都要仙女系列的,而且有好几个一口气要了好几瓶…… 店里的女子都探头查看柜台里的存货,生怕轮到自己这就没了,浅婼在屏风后听了半响,满意的起身出铺子,开开心心的回府。 这卖东西最重要的是什么? 质量、人气、档次。 益阳的宴会上这么一宣传,再加上她使用后大家都瞧得出来的效果,她可是很有把握,能赚的盆满钵盈。 但是只赚富人的钱,生意是没法长久兴隆的,且不说膏药用得慢,不论哪个世道,都是平民百姓比富人多。 所以她特意分了三种系列,让平民也加入了消费者行列中。 浅婼只觉得自己上辈子没有经商,实在是可惜了! 030 索取 大夫人前些日子才大病了一场,折腾了整整一天,这段时间都没什么精神,就连吃食方面都是清清淡淡的。 今日她就在床上呆了一天。 白芷萱坐在一旁,正往她嘴里送汤药:“娘,都过了好些天了,你怎么还是提不起精神,要不我去让爹请御医来给你瞧瞧。” 大夫人虚弱的摇摇头。 她倒不是因为那一场大病才一蹶不振,为了去长公主的生辰,她可以说是掏出了她半个命根子,结果白芷萱不仅没有讨到好,反而出了大丑。 她每每瞧见白芷萱都想起这件事,但是又不忍心责怪女儿,只得自己往肚子里咽。 柳儿匆匆忙忙的跑进来。 “夫人、小姐,去查探的人回来了。” 白芷萱放下手中的汤药,冷哼道:“怎么样,是不是冷冷清清的。” 那日宴会回来后,十里街要开一家养颜铺的消息就传开了,说是里头卖的东西比养颜丹还好,她便派人去打听,竟然就是白浅婼要走的那家铺子。 那日长公主生辰的时候她就觉得白浅婼是自取其辱,就她那穷酸模样,怎么会有比养颜丹还要好的东西,如今还敢开一家铺子。 柳儿闻言,忙低头道:“回小姐,那铺子……都挤得进不去人了……” 白芷萱瞪大眼:“怎么可能?!” “真、真的!那掌柜的还怕货物不够,让人把门锁了,好些人想买都……都买不到。” 大夫人倒冷静许多:“开铺第一日,无妨,等到日后人们知道这贱蹄子卖的是次品,自然会有人收拾她。” 柳儿嗫嚅道:“大夫人有所不知,这铺子里卖的玉瓷膏,正是前段日子送给长公主府的那些,长公主用了说是极好,连养颜丹都及不上它……这才会有这么多人……” “什么?”白芷萱听了,激动的站了起来,放在一旁的汤药被她的手臂撞到,狠狠地摔在地上,洒了一地,“她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好东西,是不是你派去的人听错了!” “回小姐,千真万确,近日整个京城都在传这间铺子,只是小姐忙于照顾夫人,未曾出府,才得不到消息……” 这回别说白芷萱了,就连大夫人脸色都黑了许多:“那她那玉瓷膏是什么价钱?” “那玉瓷膏分三种,价格最低的只要二两,价格最高的……要二百两,今日去的那些都是富家女子,要的大多都是二百两的……” 大夫人只觉得头更晕了。 晚膳时间,老夫人看了一眼身旁空着的位子:“大夫人怎么又没来用晚饭?” 白亭轩安静的吃着饭,并未开口。 白芷萱身子僵了僵,笑道:“娘说身子又有些不舒服,已经派下人去备清粥了。” “她那病都病了多长时间了,轩儿,你明日去请个御医来,不能耽误了下个月的敬香。” “是,娘。” 白芷萱放下碗筷,撒娇地拉住老夫人的手:“祖母,萱儿有事相求。” 自从那日宴会回来后,老夫人对这孙女难免有些失望,但是也经不起她这般撒娇:“萱儿有什么事,说给祖母听听。” “三妹近日开了间铺子,听说卖的膏药,比养颜丹还要厉害。可是萱儿没有那么多积蓄,就想让祖母支一些银两给我……” 说完她抬头瞄了眼老夫人的脸色,果然,老人家的脸上马上浮现出一丝心疼。 自家庶女卖的东西,嫡女却买不起,老夫人自己就是个嫡女,当然觉得白芷萱委屈了些。 “你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自家人,还需要银两吗,你若想要,派人去宁王府拿几瓶回来便是了。” 白芷萱可怜道:“可是三妹一向都不喜我,我怕她……” “你是她二姐,她孝敬你是应当的。这样,明日祖母就派人去王府拿。” 老夫人一口应下,同上次公主宴会不同,这回不过是区区几瓶药膏,她开口,不信白浅婼不给。 白芷萱挽着的手更紧了一些:“祖母待萱儿真好!” 不过是两百两,她还是拿的出的。 但是她可没有这么傻,能白拿的东西,何必要浪费自己的银两? 此时,下人拿了封信走进来:“老爷,四少爷派人送信回来了。” 白亭轩忙招手:“快拿过来。” 信还没到白亭轩手中,就被一旁的老夫人拿过去了。 老夫人的眼已经有些老花了,但还是紧紧看着手中的信:“真的是禄儿?” “回老夫人,是少爷身旁的小厮亲自送回来的,错不了。” 老夫人看了许久,一把伸给白亭轩:“你快看看,禄儿说了什么” 白亭轩接过,读了信,笑道:“禄儿说快回来了。” 老夫人欣慰的点了点头。 “是该回来了!” …… 宁王府。 浅婼瞧着眼前的妇人,正是老夫人身旁的宋妈。 “祖母让你来拿玉瓷膏?” 归宁时宋妈见识过浅婼凌厉的一面,她恭敬道:“是的,老夫人说要的不多,五瓶便够了。” 浅婼在心里冷笑了声,可真是不客气。 “我知道了。” 宋妈闻言一喜。 王妃同白府里有隔阂,她还以为这是个难办的差事,没想到王妃今日这么好说话。 浅婼淡淡道:“祖母是要哪种玉瓷膏?” “自然是二百两的。” “哦?这二百两的刚巧只剩下那么五瓶了。” 宋妈笑道:“那真是太好了,不知王妃是今日拿给老奴,还是老奴明日自个儿去十里街拿?” “明日去十里街拿便是。” “那老奴就不打扰王妃了,老奴这就回去给老夫人复命。” 宋妈躬了躬身,就想退下,谁知眼前的人儿又开口了。 “白府养了我十多年,我尽孝是应当的。”浅婼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这五瓶玉瓷膏,祖母给我八百两便是了。” 宋妈的脚步停住了,她愣了愣:“八百两?” 浅婼好笑的看着她:“是啊,难道祖母以为我这么不近人情,要收一千两的原价吗?” “……王妃是在打趣老奴吗,王妃同老夫人是一家人,这血浓于水,哪是钱财可以衡量的?” 这言下之意,就是浅婼应该直接送给老夫人。 浅婼一副听不懂的模样,她眨了眨眼:“莫不是祖母非要一千两买下?” “老夫人的意思是……” 浅婼见她还要开口,也懒得再演:“够了,你回去同祖母说,八百两,一分不少,那几瓶玉瓷膏只留一日,一日过后银两还不送来,我就只能让掌柜卖掉了。牧风,送客。” 031 雪人 宋妈跟在老夫人身边几十年,算是白府里的老人了,她当然知道浅婼在白府受尽白芷萱等人的欺辱。 但是老夫人对她虽非亲近,心里还是记得这个孙女的,时常派下人给二房送些银两贴补。 她没想到浅婼如今嫁入王府,就敢这么回老夫人的话了。 “王妃,老夫人可是你的祖母,不论你心中对白府有多么不满,也不该这么不给老夫人留颜面!” 浅婼多看了眼前的宋妈一眼。 白府的下人在她心里,多的是见风使舵、欺软怕硬的人,没想到老夫人身边的这个宋妈倒是个护主忠心的,在她的府邸里都敢为老夫人申辩。 她敛下眼,淡淡道:“虽然这些年她对我和我娘亲受到的伤害不管不问,但她的那些小恩惠我也是记在心中的。日后她若有难,我自会相助。” “但祖母每回来找我,却都是为了白芷萱,白芷萱是她的孙女,我又何尝不是?若老夫人还要在我这帮白芷萱讨好处,往后这宁王府,怕是宋妈也没必要来了。” 宋妈听了,一时哑口无言。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被王妃身边的男人请出府门了。 宋妈忙赶回白府,回到府中时,天已经暗了。 她把浅婼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给老夫人,老夫人坐在座上,听完后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老夫人开口了,声音里难得的有些疲倦:“你说,在这件事上,我是不是有些做错了。” “老夫人做事,自然有您的道理。” 老夫人叹了口气:“自古嫡庶有别,这些年来,嫡庶的纷争还少吗?为了白府安宁,我只能不管不问。” 宋妈沉吟片刻,斟酌道:“但老夫人待自己的庶妹很是体贴关心,可见老夫人的善良。” 说起自己的妹妹,老夫人竟难得的湿了眼眶。 “……我与忱殷自小一同长大,自然是没人及得上我们的情分。可惜她福薄,才生下忱巽没几年,就去世了。” 宋妈见老夫人这幅模样,忙作势要跪下:“都是老奴不好,平白让老夫人伤心了。” “罢了,你起来吧。我也不过是突然有些伤怀。” 宋妈起了身,仿佛不经意的呢喃道:“世间的所有嫡庶若都能像老夫人和二小姐般,哪还会有这么多的纷争呢。” 老夫人静了半晌,轻轻的点了点头。 …… 雪花一片片的飘落在园子里,深冬了,白府内就连下人都没有,雪花衬着青黑色的府邸,倒有一股冷血的味道。 门外的积雪已经很厚很厚了,还有些堆在树枝上,把树枝压得极弯,终于承载不住压力,“吱呀”一声断了开,重重的跌落下来,狠狠地砸到了树下的小脑袋。 落下的不仅是树枝,还有一团雪球,一砸下来可不轻,闷重的声音回荡在园子里。 被砸到的小浅婼一声不吭,眼里的眼泪流得更汹涌了。 天气太冷,眼泪竟然都结成了霜,贴在她的小脸上,与盖在她身上的雪相映相辉。 小浅婼今日路过这园子的时候,瞧见了一个小雪人,她上前想看看它,却不知被什么绊倒了,一下栽在了雪人身上。 小雪人马上就塌掉了。 一旁的小清缨忙跑上来,把她从雪堆中拉起,急道:“小姐没事吧?” 小浅婼脸颊两旁有两片小雪块,她笑眯眯道:“没事,只是摔了一跤。” 小清缨拍干净她身上的雪,担心道:“这天这么冷,小姐快回房中换一身衣裳,不然一会着凉了,二姨太又要责怪你了。” 小浅婼点点头,牵着清缨的手就想离开。 一个稚气的声音在另一旁响起。 “啊!我的小雪人!” 浅婼循声望去,就看到被一群下人围着的白芷萱,她身上穿了一层又一层的棉袄,显得有些臃肿,和穿着单薄的小浅婼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白芷萱跑到雪人面前,摸了摸已经倒下的雪块,心里难过极了。 她眼神一转,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浅婼。 “白浅婼,是不是你把我的小雪人弄倒了!” 小小的白芷萱,声音里虽然还带着稚气,但话中的尖利已然形成。 小浅婼吃过不少苦头,看着生气的白芷萱,知道自己今日又跑不掉了,她忙赔罪道:“二姐,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倒了你的雪人……” 还未等小浅婼说完,白芷萱就站起身,狠狠的把她推倒了。 浅婼猝不及防的一屁股坐在了雪上,才被清缨拍干净的衣裳又沾上了一片雪。 “你知道这小雪人是要给我娘亲看的吗!才堆好没一会就被你给推倒了,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小浅婼坐在雪地里不敢起来,小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再帮你堆一个,可以吗二姐?” 白茵絮走到白芷萱身旁,朝她啐了一口:“你堆的,哪比得上二姐堆的?这下好了,白费了二姐一番心意!” 这一火上浇油,白芷萱更气了,她抬起小脚就想踹眼前的人,小清缨马上拦在浅婼身前。 白芷萱的脚还未到浅婼身上,就停了下来,她笑了笑,眼里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狠辣。 “你方才说,要赔我个雪人是吗?” 小浅婼看她竟然停了脚,忙点头:“是,我再赔二姐一个小雪人。” 白芷萱伸过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笑道:“这是要给我娘亲的心意,我想亲手堆。但是若三妹愿意出一份力赔罪,那就更好了。” 白芷萱的态度突然大变,小浅婼不仅没有窃喜,反倒更加害怕了,她嗫嚅道:“不知道二姐要我帮什么忙……” “这个忙也不难,三妹,这雪人常见多了,但是活着的雪人,是不是更有趣一些?” 小浅婼的眼里满是惊恐:“二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芷萱收回笑脸,大声道:“我的意思就是我要你自己当雪人赔罪!” 还未等浅婼反应过来,白芷萱就吩咐身后的下人们:“我母亲就快要回来了,我一个人可堆不完,你们快来帮忙!” 下人们娴熟的抱走挣扎的请缨,然后就上前来,就开始往小浅婼身上堆雪…… 夫人姨太们回来时,就瞧见园子里空无一人,一个小小的雪人立在那里。 一个下人走到大夫人身边,讨好道:“夫人您看,那园子中的雪人,是二小姐特意给您堆的。” 大夫人笑着点点头,三姨太定睛一看,叫道:“你们看,这雪人真是逼真,竟然还有头发!” 二姨太原是在一旁低着头,她听了也朝院中看去。 她看到了她的小女儿,被一堆雪包着,雪外头还有为了定住雪块的衣服。 二姨太尖叫着扑到园子里。 “婼儿!——” 032 皇上召见 …… 浅婼突然惊醒,才发现自己流了一身的冷汗。 她又做这种梦了…… 从归宁后的这段时间,她经常梦见白浅婼小时候的回忆。而且这些回忆中,竟然没有一个是快乐、舒心的。 更多的是她之前在白府受到的欺凌。 她想起梦中那些堆在身上的雪,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浅婼,你这是让我知道你受过的委屈吗…… 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浅婼也没有了睡意,她唤来清缨,洗漱了一番便去了正厅。 还未进去,就看到一个站在厅中的人影,走近了看才知道原来是位公公。 他身上穿着的太监服与她之前入宫时看到的太监穿着的不同,比那些都要繁杂许多,看得出来这位公公的地位不一般。 浅婼无声的打量了一番,才开口道:“这位是?” 公公听见声音,马上转过头,恭敬的弯下腰。 “参见宁王妃,这么早便来打扰王妃实在是老奴的不是。” 浅婼坐下来,淡淡道:“无妨,不知是哪个宫里的公公,找我又有何事。” “咱家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派咱家来请王妃入宫一叙。” 皇上?浅婼心下疑虑,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我不过一介妇人,不知皇上突然召见是有什么急事,实在惶恐,希望公公能为我解解惑。” 浅婼说完,朝清缨使了个眼色,清缨马上懂事的掏出一些银两来,递到公公手上。 刘公公没想到这王妃这么上道,他把银两收进囊中,笑道:“王妃说的这是哪里话,拿日王妃一箭惊人,如今京中谁人不知您的风采?皇上听闻此事,有兴趣得很,便想召王妃入宫瞧瞧。” 果然。 浅婼如今是真的后悔了,太快展露锋芒,只会引人注目,现下别说那个刺客和幕后主使了,就连皇上都注意到她了。 她在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一下自己那日的小贪心。 “原来是这样,不知皇上要我几时觐见?” “巳时,王妃用完早点便该动身了,马车已经在府外候着。” 刘公公刚说完,就瞧见几个下人端来了早点。 “不叨扰王妃用膳了,咱家在外头候着。” 浅婼点点头,刘公公马上就退了出去。 刘公公走后,不知何时站在一旁的牧风低声道:“王妃若想不去,说身子不适即可。” “为何不去?” “……王妃难道忘了上回入宫……” 浅婼想起之前的事,笑了笑:“是啊,上回我入宫太匆忙,没准备好。” 牧风看浅婼完全没有不去的意思,也不再多说。自王妃入王府以来,他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他们的王妃,可以说是深不见底。 浅婼看了牧风一眼,突然问道:“牧风,我一直未问,你的武功怎么样?” 牧风愣了愣,他这是被质疑了吗? “王妃放心,属下一定能保护王妃安全。” “你是王爷身边的人,我自然放心。我不过是没见过你的实力,好奇问问罢了。” 浅婼说完,就低头安静的用早点了。 而现在的牧风,说出来可能有些不敬,但他只想快点出现一个贼人,好让他的新主子知道他到底有多强…… 浅婼用完早点,便出发去了皇宫。 又是一路颠簸,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浅婼下了车,正准备往里头走去,就被刘公公叫住了。 “王妃,皇上特地命人备了一台软轿,说是怕王妃在宫中行走辛苦。” 浅婼看了远处的轿子一眼。 皇宫确实是大,但是只有皇上和嫔妃才有专门的轿子,就连萧文耀都没有轿子,怎么会这么好,给她备一台? “多谢皇上关怀,不过我自幼野惯了,坐个马车都觉得不舒服,轿子就更不用了。刘公公带路吧。” 一旁的清缨埋下头,王妃从小就身子弱,哪来的野惯了? 刘公公也没想到她会拒绝,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不同。 这软轿说来是赏赐,但这王妃一旦坐在轿子上入宫,别说在后宫会掀起一阵波澜,就连前朝那些文臣,都能参上宁王爷好几本。 这王妃看上去还是个小姑娘,难道还能参透其中这利弊? “既然如此,那王妃请。” 到了御书房外,刘公公停下脚步,唤来守在外头的小太监。 “通禀皇上,说宁王妃来觐见了。” “是。” 小太监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 “宁王妃请。” 浅婼跟着刘公公走进了御书房,进去就看见一个男子穿着黄袍,正坐在书案前看着奏折。 她走上前行礼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抬起头,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尚未出声。 这庶女果然生的美貌,但他后宫三千,倒也没有太过惊讶。 那日萧文玉来告诉他宴会上的事时,他是有些诧异的,一个女子竟在射箭上胜了蔺格,若不是他的暗卫也目睹了,他都不大相信。 他本是想让萧文耀娶一个毫无用处的女人,没想到这个庶女还有这些过人之处。 不过还好,精通射箭又有何妨,身份不够高,背景不够好,就足够了,女子善战并没什么用,难不成还能带兵打仗?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想见一见这个女子。 “起来吧。” 浅婼盈盈起身,没有像寻常女子般娇柔扭捏,直直的对上了坐上男人的眼神。 皇上没想到她会迎上他的目光,玩味道:“听闻王妃射箭技术精湛,朕就想看看是个怎么样的女子。” “皇上见笑了。” “朕也是难得的后悔,那日没去成宴会,不知日后有没有机会,能见一见宁王妃的风采。” 那日的宴会,他没去的原因就是怕李扬天的事出什么纰漏,他在场,让李扬天和许太师下不来台,没想到还真的失败了,还差点出了大事。 浅婼还没回答,一旁的刘公公就接过了话。 “皇上,过些时日就是围猎的日子了。” 皇上像是被提醒了般:“哦?那宁王妃就一同前去吧,既然你精通箭术,想必对围猎也会感兴趣。” 浅婼确实是感兴趣的,但是这皇上就像是计划好般要她去参加这次围猎,感觉有些蹊跷。 可能有危险,但又不得不去,所以她才不喜欢古代封建制度,要在前世,她不想做的事情,谁敢逼她? “是。” 皇上点点头:“回去吧。” 浅婼难得的愣住了。 什么鬼,她长途跋涉坐了一个多小时的马车来这皇宫,说了几句话就可以回去了? 033 皇后 刘公公看她未动,走到她跟前:“宁王妃,请吧,小夏子会送您到皇宫门口的。” “……” 浅婼向皇上行完礼后,就转身出宫殿了。 她发誓,下回皇上的单独召见,她一定称病不来了。 皇上把目光从奏折上移开,看着浅婼离去的背影。 “有何发现。” 刘公公小步上前,恭敬的微微俯下身子。 “回皇上,老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不过……王妃身边有一个侍卫,是宁王爷的人。” “无妨,一个侍卫而已。” “是。”刘公公又上前一小步,声音放低道:“那要不要安排人……” 皇上轻笑了一声。 “你看人一向准,既然你都未发现什么异常,便先不要打草惊蛇。”说到这,他的目光闪了闪,“况且我也想看一看这惊动全场的箭法。” 刘安低头应了声。 他虽然没瞧出这王妃有什么不对,但是他总觉得……她并不是寻常女子。 但是这种仅凭气质、姿态,而没有依据的事情,他可不敢说出口。 出宫路上,清缨在一旁问道:“王妃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别提了,快走吧,我还想回府后去铺子里看看。” 浅婼刚说完,就有一个婢女拦在她面前。 “宁王妃留步!” 浅婼停下脚步,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婢女,觉得有些熟悉。 许是看出了浅婼的疑惑,一旁的清缨小声道:“王妃,是大小姐身边的如棉。” 如棉看眼前的人停下了脚步,接着道:“我家贵妃邀王妃到云曦堂一聚。” 白初云? 浅婼挑了挑眉,果然找上来门来了。 白初云比白芷萱聪明,之前的白浅婼自己觉得没受她什么欺负,但等她接收这些记忆后,就知道白初云给她吃过不少暗亏。 就连白芷萱都被她当了十多年的陪衬,突出她的温柔贤淑,而白芷萱到现在都未曾察觉。 不过也是,若这白初云像白芷萱这么蠢,怎么可能爬得上贵妃这个位置。 “带路。” 如棉应了声是,就带路向云曦堂走去。 途中经过了御花园,此时正是花季,御花园正逢百花齐放时,是风景最好的时候。就连浅婼这种没什么情调的人都多瞧了几眼。 前面的如棉突然停了下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浅婼回过头,看见前面站着一个女子,她穿着一袭颜色低沉的缎织百花锦衣,外披一条黑黄碎布锦衫,头上戴了一朵明艳艳的牡丹花。 女子一张瓜子脸,鼻尖小巧而挺立,一双美目上面点了一朵梅花印,站在百花中,倒显得花逊色几分。 女子正看着她,脸上并未有太多神情。 浅婼盈盈一拜:“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并未马上让她起身,她闻了闻身旁的花,开口道:“你怎知本宫的身份。” 这宫里除了皇后,谁敢把牡丹往头上带? 浅婼心里虽这么想,但嘴上却说着:“皇后娘娘雍容华贵,风仪万千。” “宁王妃嘴巴果真厉害,起来吧。” “谢皇后。” 皇后看了眼低着头的如棉,明知故问道:“不知宁王妃这是要去哪儿?” “回皇后,臣妾难得入回宫,得长姐召见,正往云曦堂去。” 皇后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突然拿起手中的丝帕捂着嘴,开始大咳。 身边的奴婢似是习以为常,都没有什么动作,皇后咳完后瞥了一眼丝帕,眼神暗了暗。 “那王妃就快去吧,不然云贵妃该等急了。” 虽然皇后马上把手中的丝帕握紧,但浅婼还是捕捉到了,帕子上的那一抹暗红色。 这皇后竟然吐血了?看身旁人的反应,似乎还是常症。 浅婼虽是不爱管闲事,但上回她拿皇后挡了齐妃,也算是利用了别人的痛处,这皇后还是个楚楚可怜的美人。 她不经意般问道:“皇后近日身子不爽?” 皇后摇了摇头:“咳疾罢了。” 这哪是咳疾,血黑成这样,分明是中毒了。 只是平日请平安脉的时候不会发现吗。 浅婼福了福身:“那臣妾先告退了。” 如棉行了礼后继续向前带路,浅婼路过皇后身边时,刻意往她那边凑了凑,然后用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了句。 “毒。” 皇后愣住了,反应过来时,哪还有浅婼的身影。 她难得的轻笑了一声,这宁王妃是在提醒她。 她身上这毒,来的蹊跷,太医都诊断不出来,她原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谁知这宁王妃往她跟前一站,就看出来了。 这就是萧文渊给他心头大虑赐的王妃? 她勾唇一笑,萧文渊,你这好像是下错了一步棋,只是不知道这步棋的影响……会有多大。 皇后放下手中的花,出声道:“回宫吧。” 浅婼一路左弯右拐,终于到了云曦堂。 如棉道:“王妃请稍后,奴婢去通传一声。” 说完便走了,浅婼看着这奴婢的背影若有所思,这小丫鬟从前在府上的时候就是白初云的贴身丫鬟,可以说是她的心腹,曾经对她也是鼻孔朝天,都说这皇宫是磨人的地方,果然没错。 她看了看周围,这云曦堂看起来虽也大方,但是摆放在一旁的花儿都有些垂落了,一看就是不新鲜,少有打理,太监丫鬟也就那么几个,木纳的站着,没什么精神。 处处都看得出,曾经也风光过的云贵妃也有些没落了。 一个小丫鬟出来把浅婼请进了云曦堂,外头虽乏于打理,里面倒是干净体面,浅婼一进去就看见坐在座上的白初云。 她和记忆中一样,美貌仍在,此时正笑吟吟的看着她。 “拜见贵妃娘娘。” 白初云竟走上前,将她扶起,语气中还带些责怪:“自家姐妹,这么客气做什么?” 浅婼起身后笑了笑,这样一个人,别说之前的白浅婼了,若自己没那些记忆,只怕都想不到白初云的城府有多深。 白初云拉她坐到椅子上,还紧紧握着她的小手。 “好些年没见过你,你都这么大了,嫁到王府后日子过得如何?” “还好,多谢贵妃关心。” 白初云的手又紧了紧:“你看,我们太久没见,竟是生分了,你往日都唤我长姐的。” 浅婼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贵妃今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这白初云也算厉害,都能把手伸到皇上身边了,她一进宫,白初云就得到消息。 034 下毒? “太久未见亲人了,听说你入宫了,便想唤你来话话家常。” 看浅婼躲开的手,白初云也没恼,语气依旧亲昵又和善。 “听闻三妹在长公主的宴会上大放异彩,真是恭喜三妹了。” 浅婼淡淡的应了句谢谢。 “可惜我入宫多年,又没机会出宫,都不知三妹何时练起的箭术。” “打弹弓打多了就这样了。” “……” 白初云瞥了一眼眼前的人,这白浅婼从前只要她说几句话,就跟狗似的什么都听她的,怎么她刚刚说了这么多,她都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母亲传的话果然没错,这白浅婼,就像换了一个人般。 所以她特地……留了后手。 “如棉,快去把我让小厨房做的那份酥梨糕拿出来。” “奴婢这就去。” 一份糕点刚上桌,白初云就往浅婼面前推。 “三妹,我记得你最爱吃这酥梨糕,刚刚我就命人备下了,快尝尝。” 浅婼看着眼前的酥梨糕,小巧精致,看起来美味诱人。 白初云看浅婼未动,笑着催促道:“快尝尝。” 浅婼拿起一块,放到嘴里,就快吃下,一股几不可闻的味道钻进了她的嗅觉中。 她心里冷笑了下,这皇宫果然是吃人的地方,随便遇到个人身上中了毒,随便拿出个糕点里面也藏着毒。 对她下毒? 可笑,在毒这方面,不论是制,还是下,她可都是祖宗。 拿着糕点的手突然停下,浅婼笑道:“贵妃不吃吗?” “专门命人为你备的,自然都要留给你吃,慢慢吃,不够我再让小厨房做。” 浅婼听了,一脸乖巧的把糕点放入盘中,手灵活的在另一块糕点上一扫而过。 “贵妃若不吃,婼儿也不好意思吃了,不然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我贪食呢,若是传到王爷耳中……” 浅婼说到这里,还技巧性的……脸红了一下。 白初云看她把糕点放下,忙拿起另一块糕点道:“那长姐一同吃,你呀,还是小孩子心性,旁人哪会在意这些。” 这毒要几个时辰才会发作,虽然白初云手上有瓶解药,但吃的时候,脸色还是不大好看。 没想到为了控制这庶女,竟然还要自己吃毒,若不是皇上…… 白初云吃了大半块,浅婼才拿起糕点,开始浅尝。 她吃了一口,笑道:“贵妃娘娘这的小厨房,做出来的糕点果然比外头的香甜。” “喜欢吃,就多……” “贵妃娘娘,皇后身边的紫烟姑姑来了。” 如棉走进来道,身后还跟着一个婢女,浅婼认出是方才皇后身边的人。 白初云脸上的笑容敛下许多,柔声问:“可是皇后娘娘那有什么事?” 紫烟恭敬的福了福身子:“贵妃娘娘,皇后是让我来请王妃的。” 白初云没想到皇后会找白浅婼,愣了愣。 “不知皇后找我三妹有何事?” “紫烟不知,皇后只叫王妃速速前去凤迎殿。” “……既然如此,那三妹便快去吧。” 白初云看了眼浅婼手中的糕点,只吃了一小口,也不知药量够不够…… 浅婼看皇后召见,也有些云里雾里,她和皇后刚刚才见了一面,还是初识,怎的现在就召见她。 但她也没多问,比起皇后,她更不想陪着白初云演姐妹情深。 跟白初云道了别,她就同紫烟匆匆除了云曦堂,走了没多久,浅婼就发现周围有些眼熟。 “姑姑,我们这是要去哪?” “皇后娘娘命我带王妃出宫。” 快到宫门时,紫烟停下了脚步:“前方就是宫门了,王妃走好,奴婢告退。” 浅婼点点头,待紫烟走远后,一旁的清缨小声问道:“王妃,这皇后娘娘怎的让人把你从大小姐宫殿召出来,却又送你到了宫门。” 浅婼淡淡一笑:“怕是皇后娘娘也知道,我这个长姐有多么的唠叨吧。” 出了宫门就见到守在马车旁的牧风,上了马车后,浅婼拉过坐在一旁的清缨,小声道:“把我让你带着的盒子拿出来。” 清缨忙从一旁的小包袱里拿出盒子。 浅婼从里面拿出一包药粉,往自己嘴里倒了些。 这白初云,上回才给她送了麝香,这次又给她下毒,她倒不明白了,自己做了什么事,能让她这么挂在心上? 而且皇后仿佛知道些什么…… 正想着,就觉得自己的头一阵发晕。 “王妃,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浅婼用手撑着头,忍住腹吐的冲动。 “……晕车……” 她今晚回去就要制上慢慢一箱的晕车药! …… “王爷,牧云传信回来了。” 萧文耀接过信,淡淡的瞥了一眼,神色又冷了几分。 上面写着一些名字,全都是在朝堂上有着分量的老臣。 他提起笔,用黑墨点在了几个名字旁,把宣纸交给身旁的牧海。 “王爷,还有件事。” “说。” “庆王安插在长公主府的眼线,前几日失踪了。” 萧文耀铺开一张宣纸,开始撒墨描画。 “什么时候这些小事也需要向我禀报了?” 他的语气还是淡淡的,却带着一丝威严,让牧海不禁捏了把汗。 “牧风说,见到那个小厮近日在王府周围出现过,牧风跟踪时瞧见,他还去过白府,似乎……是在调查王妃。” 毛笔未停,一副画渐渐的显出轮廓。 “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是,属下告退。”牧海说罢便准备离去。 “你去楼中再挑几个人,安排在王妃身边。” 牧海愣了愣,犹豫片刻后开口道:“可是王爷,这样会不会太显眼了些。” 萧文耀未回答,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是,王爷。” 牧海不敢多留,忙出了房间。 他一路走到了街上,此时已经接近傍晚,街上的人不多,他径直入了一家不起眼的当铺。 他刚走进去,当铺就马上关了门。 当铺掌柜恭敬的把他迎到后院,一个男人坐在院中,见到牧海忙站起身。 “可是主上有什么吩咐?” “主上让挑几个人,去保护王妃。” 男人有些意外:“主上不是不让太多人跟着,怕太惹眼,引人怀疑吗。” “照办就是了,还有……”牧海把宣纸放到男人手中。 男人摊开一看,马上了然的把宣纸放进衣袖里。 “主上何时回府?” “待这事解决后就回府,到时你让凉城的人放出风声,就说这段日子主上一直在凉城办事。” “好,我马上去办。” 035 小富婆 云曦堂。 如棉正跪在地上给云贵妃捶着腿。 “方才娘娘怎么不向三小姐拿几瓶玉瓷膏,前几日大夫人传信回来时不是说那玉瓷膏顶好……” 白初云正摆弄着鸟笼里的鸟儿,她漫不经心的应了句:“她现在对娘和二妹都颇有意见,本宫就算开了口,她也未必会给。” “那要不要奴婢派人去买几瓶回来?” “不用,最近银两吃紧,前些日子才给娘送回了些,剩下留着打赏周旋用。”白初云说到这,笑了声,“这白浅婼如今中了毒,过两日还不是得都听我的,到时候让她拿多少,她就得给多少。” “娘娘真是高明!” “回来的人说,二妹在宴会上出了丑?” “是,娘娘,那日长公主府上的事都传遍京城了。” 白初云的嘴唇勾了勾,她这二妹,能成什么气候? “这几日皇上定会来云曦堂,你悄悄去请陆太医来。” 这段失宠的日子终于让她明白,在宫中,君王的宠爱是最不长久的,她没有皇后和静妃那样显赫的家世,只有怀上子嗣……才是最能稳固自己的地位的。 “是。” 百姓们都知道,当今皇上不好美色,宫里的娘娘并不多。 这本是一个好事,自古明君大多都不被女色牵绊。但是有一点,百姓们都觉得奇怪。 这皇上一登基后,民间的名医,大多都被请入宫中,成了太医……造就了如今一座城,可能就只有一两个拿的出手的大夫的局面。如此一来,民间因为疾病去世的百姓就多了许多。 在这方面给皇上递过本子的大臣不少,但是都被一一退了回来,就连批文都没有。曾经一位大臣在殿上提过此事,皇上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那位大臣没过多久就退隐山林了…… 所以宫中,足足有三个太医院。 如棉进了太医院,里面有许多太医,都正低头忙碌着自己手中的药材,她正准备找刘太医,就有一位眼生的太医迎了上来。 “你可是云贵妃身边的婢女?” “回大人,是的。” 太医点点头道:“陆太医家中有事,回家去了,特地拖我来帮贵妃请这几日的平安脉。” 如棉愣了愣,这陆太医自贵妃入府后就被收买,怎的回家去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既然如此……那大人随我来。” 到了云曦堂,白初云斜睨了身旁的太医一眼,问道:“不一直都是陆太医负责本宫脉象的吗?” “回娘娘,陆太医家中有事,昨日傍晚就回去了,这几日就由小的负责娘娘的脉象。”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太医了。不知太医之前被安排给哪个宫的娘娘?” 太医在白初云手腕上铺上白纱:“回娘娘,小的被安排在居安堂。” 白初云眯了眯眼,兰妃的太医,想到兰妃她就不太痛快,这兰妃原只是个小小的奴婢,结果被皇上看中,一夜就有了子嗣,一路晋升,竟都快和她平起平坐了。 太医诊了一会,愣了愣,又看了看桌上的桂圆。 他小心翼翼的跪了下来:“刘太医这几日可曾来帮娘娘诊过脉?” “昨日就来过。” “这……” 白初云看这太医神色有些不对,皱了皱眉:“太医有话直说便是。” “娘娘这……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可是刘太医昨日给小的档案里却没写啊,再者,娘娘怎的怀了子嗣还在吃桂圆呢? 白初云瞪大了眼睛。 她怀孕了?一个多月? 不可能! 除了前日,皇上都快三个月没来云曦堂了,她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如棉也反应过来,大喝道:“你这庸医!我家娘娘明明没有身孕,你休要乱说!” 太医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这喜脉明明是大喜事,怎的贵妃这么生气? 他忙磕了下头:“娘娘这确实是喜脉,娘娘若不信,可叫其他太医来诊,一诊便知!” 白初云把杯子狠狠摔到地上:“信口雌黄!本宫这就禀了皇上,治你这个庸医的罪!” …… 浅婼刚回到府上,牧风前些日子派去的人就回来了。 “王妃,那日让属下去查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 “说。” “那个林如海,确实是大夫人的老乡,而且……” “还是大夫人的旧时玩伴?” “王妃英明,林如海是大夫人还未嫁入白府前的青梅竹马,林如海的家就在大夫人家隔壁。” 果然,浅婼挑挑眉,那日在铺子里时,她就觉得那林如海是认识吴二壮的,而且能当大夫人最稳定的经济来源的铺子掌柜,和大夫人的关系绝对匪浅。 “王妃,属下还查到件事,吴家嫁入白府的不只有大夫人。” “不只有大夫人?” “是,一同嫁入的还有大夫人的胞姐。”牧风看浅婼一脸疑惑,又补了一句:“就是白四少爷的生母。” 浅婼对这个四弟没什么印象,因为这个四弟在白浅婼两岁时就被送到江南去了,据说是有一个高人路过白家,见他骨骼奇特便收了为徒。 当时白浅婼还太小,没什么印象,只记得老夫人是这么说的。 如今想来也不简单,那时候四少爷还不足一岁呢,一个嘤嘤学语的小孩子还能看出骨骼奇特?最古怪的是这老夫人和白亭轩居然还任由那位高人带走了。 “而且……这大夫人的胞姐,还同林如海有过一段婚约。” “婚约?” “是,听说后来被侯爷看中,就马上解了这桩婚约,然后嫁入了白府。” 浅婼只觉得越听越有趣。 老夫人这么看重面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让白亭轩娶一个有过婚约的人,而且这白浅婼对四少爷的生母一点印象都没有。 一个嫁入白府的人,她却从来都没有见过,也从未有人提起,明显是这件事在白府被封口了,可能就连知道的人都极少。 “你让人继续查,看还能不能查到什么。” “是。” 牧风走后,浅婼刚准备去铺子里,周瑾就来了。 “拜见王妃,小的送账本来了,店中的八十瓶玉瓷膏已经全数卖完。” 浅婼拿过一看,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这比她预想中卖的还要好。 八十瓶共买了四千八百多两,可是她这八十瓶玉瓷膏,成本都还不够一百两。加上前些日子蔺格送来的一万两,她现在可以说是个小富婆了。 “日后见了我不用行礼了,我不爱这些礼数。你从银两中扣掉五十两,当做我给你半年的工钱,剩下的交到清缨手里就是。” 036 醉青楼 周瑾愣住了:“王妃可是记错了,之前给小的开的月前是一月三两……” “我原先也许诺过你,若铺子发展得好,我会给你加工钱。” “王妃虽这么说,但……” “铺子在我接手前是在卖些什么?” 周瑾看浅婼话题转得这么快,愣愣道:“卖些布衣和首饰。” “那你应该知道出货源是哪里吧?” “知道,之前都是小的去进的货,那进货的老板都认识我。” 浅婼点点头:“你一会去进一些回来在铺子里卖,需要多少银两直接记账就好。这玉瓷膏我们一月就卖三天。” 物以稀为贵,而且她的想法不仅在玉瓷膏上,还有许多东西她都想做出来。 这皇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把一堆医生都召进了宫里,百姓看病十分麻烦。 在听到这件事后,她又发现了新的商机…… 周瑾心里虽疑惑,但还是一口应下,便赶去进货了。 浅婼喝了口茶,淡淡道:“清缨,你拿五百两送到我娘那,再拿一千二百两给大夫人。” “王妃,为何还要给大夫人送银两啊?” “铺子钱。” “可是那铺子不是……” 浅婼看了眼前的清缨一眼。 “我不喜欢欠人东西,她的铺子,我连本带利还她,她们母女之前欠我的,我也会连本带利拿回来。” 刚说完,李妈就进来了:“王妃,两位公子求见。” 公子? “请进来。” 正当浅婼在纳闷哪两位公子会找她时,两个身形极小的公子走进了大厅,一个脸上笑盈盈的,一个紧张的东张西望。 “……李妈,你先下去吧。” “是。” 浅婼扶额的看着眼前两人:“益阳,灵儿,你们两个这又是要干什么。” 益阳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看得出来!如儿的易容术这么厉害……” “贴个胡子,换身衣服,再画个剑眉就是易容术了?还不如带个面罩来的有用……” 益阳瘪瘪嘴,不再跟浅婼争辩,虽然她还是不懂,这个连她府中下人都认不出来的装扮,浅婼怎么一眼就看穿了。 穆灵儿见被认出,更紧张了:“那我还是回去吧,若让我爹爹发现了,我就完了。” 益阳拉住她的衣袖:“不行,明明说好一同去的!” “……所以,你们到底是要干什么?” 看浅婼开口了,益阳对她难得的咧开一个殷勤的笑容,她走过去拉住浅婼的小手。 “二嫂……” 浅婼看她这模样更渗了:“益阳,你直说行吗,你这样我怪害怕的……” “是这样,今夜醉青楼选头魁,我和灵儿就想去看看,我们两人去多无趣呀,二嫂要不跟我们一起去吧?” “醉青楼?” “你难道忘了吗,我生辰那日,其中的评委之一。” 浅婼一下想起那个柔若无骨、风韵犹存的女人。 她前世加今生这三十多年的记忆中都没一个女人及得上她。 “醉青楼是?” 灵儿眨巴了下眼睛:“不会吧,婼儿你连醉青楼都不知道?那可是京城最出名的青楼……” 益阳打断道:“不是京城最出名,醉青楼在别的地方也很出名,坊间有句传言道入京不进醉青楼,出了城门悔白头!” 浅婼听着兴趣也上来了,她也想见识一下古代的风俗店……是什么样的。 “可是为什么你们要装扮成男子?” “还不是醉青楼那奇怪的规矩,只准男子进入,女子一律不让进的。” “你可是当朝长公主,你想去的地方,谁敢拦你?” “皇兄就不让我靠近醉青楼,今日难得来的机会,我定要去!” 浅婼耸耸肩:“既然如此……那便去吧,你们在厅中稍后,我去换身衣裳。” 待她换了男装后,一个看起短小精悍的男人就出现在二人眼前。 浅婼给自己的装扮下了狠手,她不禁贴了胡子,还是嘴巴上下都贴了一大片,两条歪歪扭扭的黑粗大眉看上去就像个外地的男人。 她拿着把折扇走在路边,看起来风流肆意得很,待她越走近醉青楼,身边可疑的人就越多,但由于没有证据,在她那也只是可疑而已。 醉青楼内那更是人头涌动,离竞选头魁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人们的热情只增不减。 醉青楼内的姑娘穿着都比较放开,说的话也都挺露骨的,让过路人脸上都浮起了红晕。 “大爷,今日雀五姑娘同凌琴姑娘将在我们醉青楼展开花魁之争,大爷不进来瞧瞧嘛?” “雀五姑娘一直是我们醉青楼的头牌,客官今日压雀五姑娘胜,必大赚呀……讨厌,人家怎么可能有内幕嘛,我们醉青楼是最公平的地方了。” “这位爷说的没错,凌琴姑娘今日若多的头魁,便要选一位在场的男子为她第一个入幕之宾呢……” 这话一出,人流量又大了几分。 醉三娘此时正站在醉青楼二楼的一个雅房中,她顺从的低着眉眼,对坐在眼前的男人毕恭毕敬。 男人并未说话,他淡淡的喝了口茶,仿佛不属于房外那热闹的世界。一个侍卫走进雅间,在他耳边低声道。 “王爷,所有人都到齐了。” 男人正是大家都以为身在凉城的萧文耀。 “嗯,可有什么异常。” 牧海皱了皱眉:“虽没有特别显眼的异常,但属下瞧见了几位眼生的人。” 要知道今日能进醉青楼的,不是高官就是富贵子弟,许多外地人想观看这次的头魁表演都鲜有机会,这种情况下一下子出现四个眼生的男子,足以引起牧海的注意了。 萧文耀顺着牧海的视线一看,就瞧见四个‘公子’正坐在出演台不远处的座位上。 他手中的水杯狠狠地抖了一下。 益阳被他抓包了好几回女扮男装的模样,现下他只要看一眼就识得出她。 只见益阳坐在一旁,紧张的拖了拖自己的小胡子,还怕露馅,她旁边两个公子的坐姿也……娇羞得很。 直到他眼神移到最右边时,一口茶生生把他呛了好几声。 那两个公子是什么身份他还未认出来,就瞧见他的王妃以四人中最豪迈的一种坐姿,大大咧咧的坐在最右,她嘴里嚼着花生,头还随着嘴巴摇了摇,她的眼睛原先最灵动,今日配上这胡子,反倒有些痞气…… 知道了最右的身份后,他越看旁边那个紧缩在座位上的小影子,越像浅婼身边的那个婢女…… 只是他怎么左看右看,都看不见牧风。 037 遇熟人 宁王府右角落的柴房里。 “呜……呜呜!呜呜呜!” 一阵微弱的声音渐渐从柴房里传出来,但是由于柴火都是大清早拿出一天的份,所以傍晚基本没有人会到柴房这边来,并没有任何人听见这个声音。 柴房内,牧风坐在地上,委屈的发着呜呜的声音…… 下午王妃居然说要去醉青楼,他哪敢放人,正拦着呢,就突然闻到一阵味道,他马上就失去意识了。 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还被塞住了嘴巴…… 地上有一张纸条,写着:很快回来,勿告王爷。 嘤嘤嘤,他也不想王爷知道啊,不然肯定得挨罚,但是王妃,王爷今日也在醉青楼啊…… 浅婼扫了一眼周围,全都是穿着华贵的男人,果然有钱的男人就想试试别的味道,那句家花没有野花香,也未必没有道理。 她突然想起前段日子夜夜枕在身边的男人。 还好他去了凉城,若让她在这瞧见他,就算他们空有夫妻之名,她也要让他知道,她这朵家花是朵食人花。 穆灵儿性子虽直爽,但也是个小姑娘,在结识益阳和浅婼前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难免好奇的四处打量,突然看到个眼熟的身影。 她并不知道益阳那夜的事,凑到她们面前小声道:“你们快看,那不是李扬天吗?” 三人随着她的眼神望去,果然看到李扬天坐在那,身边还坐着个中年男人,男人身材发福,正笑着跟隔壁桌的男人谈话。 益阳的眼神马上就变得阴狠,她小声的啐了一声。 “这李家人真是恶心,老子带儿子来青楼!” 浅婼:“……” 牧风曾给她说过李扬天的事,益阳这么一说,那看来旁边那个中年男人就是李慕飞了。 李扬天的脸上的伤还未好全,隔壁桌的男人瞧见了,问了句:“李公子的脸这是怎么了?” 李慕飞尴尬一笑:“那日这臭小子惹我生气,我下手重了些。” “哎呀,不懂事就该教训,李大人做得对。” 李扬天脸上的伤被这么一提,他自己也想起那夜的事情,脸上的表情更臭了几分,他看了周围一圈,看到角落有个男人坐在那里,认出是谁后,脸上马上挂起不怀好意的笑,起身便向那头走去。 三人不约而同随着李扬天的身影看去,就看到坐在角落的欧阳苓。 穆灵儿嘀咕道:“那日看这位欧阳公子的画,还以为是个清雅之人,没想到也是个好色之徒!” 李扬天也不管欧阳苓的表情,大刺刺的往他身边一坐。 “哟,这不是欧阳公子吗?” 欧阳苓瞥了他一眼,毫不掩饰眼神中的不屑,随后直接无视掉李扬天,继续自顾自的品着茶。 李扬天一看自己被忽视更气了,他和欧阳苓本就不对头,两人曾经一同拜过一位画师为师,结果那画师还把他赶出了师门,说是今后只需欧阳苓这一个关门弟子。 好在那位画师是个高人,不屑搞什么名堂,所以没人知道他是被赶出师门的,不然他的脸就丢尽了! “平日看你都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没想到也会逛青楼嘛。” “李公子,我好像并没有邀请你来我的位子。” “就你这破角落位置,我愿意坐在这都是给你脸了。” 欧阳苓没心情跟他争辩,索性不理他,他今日来是因为师傅让他画一幅美人图。 结果他提起笔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就是益阳长公主那日,上台射箭的宁王妃,她身上带着其他女子都没有的英气,使他印象极深。 他的位置离比武台太远,王妃身上许多细节都没有看清楚,最后又匆匆离开,所以他根本无从下笔。 听闻醉青楼有着京城第一美人安凌琴,他便来看看能不能作为素材。 李扬天继续自顾自的说着:“虽然你我不对头,但好歹师兄弟一场,若你求求我,没准我心情一好就让你坐到前席去……” 还未等欧阳苓说话,一个小厮就走到李扬天身边,小声道:“公子,老爷让你回到位子上,说是要开始了。” 李扬天忙回到席上,李慕飞怒瞪着他:“不好好坐着,去找欧阳家那小子干什么?” “爹,我好久没看到他了,过去打个招呼罢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去干嘛,欧阳家虽不是什么大家族,但别人也有祖上留下的根基在,你别成天给老子惹事!” 李慕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若不是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是,爹。” 益阳回过头瞧见浅婼正大咧咧的翘着大二郎腿,嚼着眼前的花生,忙伸过手把她的腿放下来。 “二嫂你这是什么坐姿!” “男人的坐姿啊。” “……哪有人是你这种坐姿的,只有那些穷乡僻壤的粗俗大汉才会如此!” 浅婼环视了一圈,还真没人这样坐,她还以为这样会显得她更男人呢…… 她眼神突然一紧。 二楼好像是厢房,有个厢房此时正开着窗,她从这看过去,刚好能看见里头的男人,那正同对面聊着天的男人分明是蔺格! 蔺格不是个……吗,怎么还会来青楼? 醉三娘在吵闹声中走上了台,她那酥软的声音竟盖过了楼内的杂声:“各位大爷们,本楼的头魁大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不知各位大爷心中的头魁是楼里哪位姑娘呢?” 楼里沉默了几秒钟,又吵杂起来。 “凌琴姑娘!” “雀五姑娘!” “雀五已经没看头了,凌琴的首位入幕之宾才是关键!” “呵,雀五姑娘一夜万金,你买得起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可知道我是谁?!” 嚷着嚷着,有人竟吵了起来。 “大爷们莫动气,今日是个好日子,别坏了心情!祝二位爷一会儿抱得美人归。” 醉三娘都开口了,两人也不好再争吵下去,哼了一声又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醉三娘对两人妩媚的笑了笑,正准备开口,就有一个女子快步上台,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醉三娘脸色一变。 “……各位大爷,刚刚得到消息,说是凌琴姑娘不参加今日的头魁大赛了。” 此话一出,台下更喧闹了。 “什么?不参加了?你这不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吗?” “就是!我是特地来看凌琴姑娘和雀五姑娘一争高下的!” “是啊,凌琴姑娘不是说,今日要迎进她的第一个入幕之宾吗,你们这难道是店大欺客?” “就是,就是……” 醉三娘脸色虽不好,但也不慌张,仍旧媚笑着说道:“各位大爷别急,这凌琴姑娘虽不参赛,但也会出来给大爷们助兴,今日也依旧会挑选她的第一位入幕之宾。” 038 两位头牌 听到这句话,大家的表情才平静了一些。 醉三娘:“关门,盛宴开始!” 话音刚落,醉青楼的大门就被牢牢关上,隔绝了外面人群的目光。 醉三娘在台上笑道:“这回头魁大选的规矩不同,由姑娘们自个儿选客人,一张桌子上只能落座一位姑娘,而客人出的价钱就是她们今夜的分数,客人出的价格最高的那位姑娘,便是今夜醉青楼的头魁。” 浅婼挑挑眉,这醉青楼果然不是一般的青楼,连选头魁的规矩都这么特别。 果然,此话一出,台下“砰”的一声炸开了。 “那若是我想要的姑娘没选我这桌呢?” “那公子不出高价便是。” “这不公平!那若是选到了穷鬼那桌,那姑娘不是委屈了?” “那也是姑娘的选择。” “那……” 醉三娘直接打断道:“姑娘们,可以出来了。” 浅婼憋着笑,没想到她真的能听到这句老鸨专用句。 场内的气氛突然就变得暧昧了许多,莺莺燕燕从两旁款款而出,分别落座在不同的位子上。 她们的位子上也落座了个女子。 女子细眉美目,薄唇翘鼻,衣着不及其他姑娘暴露,一身白衣,给她添了几分仙色。 浅婼打量了一下她的身形,若实在要说缺点,就是这姑娘的身形有些……大,站在一同出来的姑娘身边更明显,但并不影响她的美。 环视了一下周围,其他女子虽也略有姿色,但比起她们桌上的这一位算是差的远了。 益阳和穆灵儿都有些尴尬,浅婼倒大方的接过美人递来的酒,一口饮进口中。 她笑眯眯的用食指勾起女子的下巴,问道:“美人儿叫什么名?” 女子不卑不亢,淡笑着回道:“公子,奴家名叫雀五。” 雀五?不正是刚刚人们口中的头魁候选人吗。 哦,另外一个不参加,那她们身边这位可是头魁的大热门了。 浅婼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嘴角,真会挑,一挑就挑到了王妃和长公主的桌子上。 益阳:“……姑娘去别桌吧,我们这不需要姑娘的。” “公子莫逗雀五了,哪有来醉青楼却不需要姑娘的?”雀五笑吟吟的说道,还用粉拳娇柔的锤了一下益阳的……胸口。 益阳没想到她第一次被袭胸就落在这醉青楼里,还在个青楼女子手中,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支支吾吾道:“你……你……我……” 雀五笑容更大了一些,身子向益阳靠去:“远远瞧还看不出,这就近一看,公子长的真实眉清目秀,让雀五真是小鹿乱撞呢。” 益阳看着身边女子的笑容,脸竟然越来越红:“……” 穆灵儿瞪大了眼,她怎么觉得,益阳这是被一个女子给……调戏了? 浅婼看够了,才忍着笑道:“雀五姑娘还是另寻良人吧,我们三个都是普通商人,实在无法帮姑娘夺得头魁。” 雀五用头蹭了蹭益阳的手臂:“雀五并不打算争这头魁之名,随心就好。” 别人都说到这份上了,浅婼也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赶人的话又怕最后是别人把她们赶出去。 于是她朝益阳挤了挤眼睛,让她别冲动。 益阳的脸通红,强装镇定的喝了口雀五递来的酒。 她是真想把身旁的人推开,倒不是因为她对青楼女子有什么偏见,只是这人黏在她身上,她的心居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谁让她贪玩,这下好了,只得木坐着任她黏着。 醉三娘:“姑娘们看来都找到今夜的客人了,我先说说这次头魁的奖励吧。奖银三万两,或是——赎身。” “客人们今夜出的银两便是赎身费,所以今夜的头魁可以选择三万两,或是跟着赎了你的人走。” 醉三娘这话姑娘们都没放在心上,因为她们都知道,今夜的头魁必定不是自己。 而头魁热门人听了,在心里坏笑了声,又往怀中的手臂蹭了蹭,低声细语,语气竟然有些可怜:“公子会为雀五赎身吗?” 益阳:“……你不想留在这吗。” 此话一出,桌子上静谧了几分。 穆灵儿忙拉了拉浅婼的衣袖,对她挤眉弄眼,脸上写着“益阳不会是要帮这个青楼女子赎身吧”。 浅婼咳了声。 这……公主难过美人关啊灵儿,你还小,你不懂。 雀五明显也愣了愣,随即又恢复那娇羞的模样:“公子说笑了,哪有女子会自甘堕落呢?” 益阳看了看赖在自己手上的人,在心里做下了个决定。 嗯,萧益阳,这姑娘太可怜了,你得救人于水火之中,她在心里对自己如是说道。 浅婼看向雀五,刚巧对方也在看着自己,女子嘴角挂着得逞的笑,脸上哪有一丝可怜委屈的模样。 罢了,益阳也不蠢,应该也会知道这雀五一夜万两的话早就能给自己赎身好几回了吧。 另一桌,李慕飞和李扬天的脸色都特别臭。 他们身边坐着一个女子,虽颇有姿色,但也只算的上小家碧玉,哪入得了他们父子俩的眼。 两人从头至尾都没跟旁边的女子说话,女子也不在意,她当然知道两人看不上她,但是这李慕飞和李扬天极好面子,一会定会出上高价的。 头魁她是不想了,能拿多一些分成她也高兴,想到这,又开始为自己前几日特地锻炼的跑步沾沾自喜,长得好有什么用,跑得快才是硬道理! 李扬天黑着脸看着四周,看到雀五姑娘坐在三个男子旁边,男子们面容都清秀俊朗,也不怪雀五姑娘坐那。 他又往刚刚见到的‘老熟人’那看了一眼,马上就气不打一处来。 坐在欧阳苓身边的女子肌肤胜雪、杏眼流转,有一股妖娆又摄人心魄的美,不正是人们盛传的京城第一美人安凌琴吗!? 欧阳苓自己也没想到,安凌琴会自己坐到他身边。 她为他湛了壶酒,柔声道:“公子请。” “谢谢姑娘,可是姑娘,我并没有太多银两,这次的头魁大赛怕是帮不上你。” 安凌琴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欧阳苓总觉得她……好像认识他? “公子,凌琴并不参加这次的头魁大赛。”她伸出柔夷,把欧阳苓翘起的一边衣角抚平,“凌琴今夜是要找第一位入幕之宾。” 欧阳苓的脸马上也腾一下的就红了。 场内的不明吃瓜群众只觉得这醉青楼的头牌们都有趣得很,找的都不是有钱有权的大官,一位找的是那以清廉出名的欧阳大人之子,一位找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粗汉。 而被她们找上的两人,脸都红彤彤的。 039 ‘大热门\’ 比赛马上就开始了。 不论古今,人们都深谙一个道理,最好的都要留到最后,即吸引了人们看到最后的兴致,又可以起到压轴、令人惊艳的作用。 所以她们身边的这位‘大热门’不疾不徐的腻在益阳身边,一会给她喂喂葡萄,一会给她剥个香蕉,把身旁两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当然,这里的两人,指的是清缨和穆灵儿。 浅婼在看台上的表演,眼光还偶尔瞥到楼上的厢房,蔺格正专心的向对面的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眼神都未曾放到台上过。 雀五:“公子是外地人?” 益阳嘴角抽了抽,她挣脱了许久都没挣脱出来,这女子力气真大…… “不是……” “奴家该怎么称呼公子呢?” “嗯……萧。” “怎么从前都没见过萧公子呢?” “……我不大进烟花之地。” “那萧公子以后会常来找奴家吗。”雀五说完,还用手抚了抚益阳的脸。 “看、看情况吧,你不用去准备些什么吗?” 雀五抬起头,眼里可怜巴巴的,低声问道:“公子这是在赶雀五吗?” “也不是……” 穆灵儿凑到浅婼旁边,小声道:“婼儿,这雀五姑娘好奇怪呀。” 浅婼挑挑眉,用正常音量回了句:“是挺奇怪的。” 益阳和雀五两人都看了过来,益阳马上朝她挤了挤眼睛,像是在求救,浅婼没什么动作,反倒回了一个笑容。 “自便,当我们不存在就好。” 益阳:“……” 台上的女子舞跳完了,福了福身子就下了台,另一个女子走上去,她的服装很奇特,别人的服装都是艳绿映红的,她穿了一身武士服,还扎了个大辫子,尤其显眼。 “奴家抚眉,为大家表演一段舞剑!” 这倒稀奇,宁王妃在长公主宴会上舞剑的事已经在京城传开,但毕竟见到的少,大家心里都有些好奇,现在也有女子要表演舞剑,大家的眼神都放在了台前。 二楼厢房的窗户此时微微朝外推开了些,可以依稀看到蔺格旁边坐着的灰衣男子。 蔺格笑道:“王妃这一舞,往后姑娘们又有得学喽。” 台上的女子,动作虽算得上流畅,但是力度和美感远远不及浅婼。 萧文耀淡淡的瞥了一眼,马上又命牧海把窗往回拉:“都不及她舞得好。” “是是是,宁王妃绝代佳人。” “苏府近日可有什么动静。” 蔺格收回笑容道:“苏府没什么动静,但是上官府给我家老头子发了个拜帖。” “哦?” “不过老头子没接,说身体不适推脱了,我看这拜帖苏府应该也收到了一份。” “那也不稀奇,朝中兵力大权也就分布在你蔺府和那苏府。” “你说那上官武是怎么想的,手伸这么长,难道就不怕被皇上发现?我们这皇上,可是最喜欢猜忌怀疑了。” 萧文耀勾了勾嘴角:“他怎会怕皇上发现。” 蔺格愣了会,突然想到什么,道:“你的意思是……不会吧,上官武天天在朝堂上跟皇上对着干,他们怎么会……再说了,李慕飞的官职不也一直是上官武压着,才一直未拿到手吗。” 萧文耀看了眼正鼻孔朝天坐在底下的李家父子,嘲弄的笑了声:“这李慕飞也就只能当个钱袋子。” “若皇上真跟上官府有些什么,那我们的处境岂不是……” “他想拉拢的人太多,最后只能是得不偿失。” “你的意思是?” “上官家和苏家的关系,就如同皇后和静妃。” 说到这,蔺格突然明白过来,了然的点点头。 台上舞剑的女子一舞毕了,气喘吁吁的朝台下拱了拱拳,男人们从未见过这么新鲜的,掌声倒是不少。 李慕飞也捧场的鼓着掌:“没想到女子舞剑别有一番风味!” “是啊,你瞧这汗流得,这气喘的,多带感……” 李扬天在一旁插嘴道:“这有什么,那宁王妃舞的才叫惊为天人。” “李公子这么说,莫非长公主宴会那日李公子也在?” “自然。” 旁边的人忙巴结道:“哎哟,李大人真是了不起,我听说那长公主的宴会都只有高官或高官家子弟才能进去呢……” 谁都喜欢听好话,李慕飞也不意外,他大笑了声:“长公主的宴会算什么?就算是皇上的宴会,只要我开口,也是能进去的。” 这话声音不小,清清楚楚的传到浅婼这桌里。 益阳:“瞧他那得意样,还以为自己多了不得!” 雀五眨了眨眼:“李大人也许只是一时醉话,萧公子怎的这么大脾气,若是让李大人听到了可怎么是好。” 益阳觉得自己被看不起了,气道:“我堂堂……” 浅婼看益阳就要露馅,忙接过话:“你堂弟也去了长公主宴会吧?” 益阳反应过来,看到身边的雀五正笑吟吟的看着她,马上改口道:“啊,对,我堂弟也去了长公主宴会……” 雀五掩嘴一笑:“长公主宴会后外头的流言可多了,大多都是关于那位宁王妃的。可惜雀五身份低贱,不能一睹那位王妃的风采,但是奴家还记得那蔺格将军游街时的模样。” 浅婼噗嗤一笑,她也想起那日蔺格游街的模样,他都快将头低到地上去了,偏偏蔺老也是个老顽童,骑着匹马就跟在蔺格身边,生怕百姓们认不出他们的将军似的。 益阳也笑了:“我也没想到蔺格会去游街。” “萧公子这语气,莫非是识得蔺格将军?” “……哪能呀,蔺格将军屡立战功,又是蔺家君未来的领袖,谁人不知呢?” “也是,萧公子,马上就要到奴家上台了,萧公子一定要看着奴家哦。”雀五说完就起身,正准备离开,又回头在益阳耳边说了句:“不能看那安凌琴哦。” 益阳:“……” 明明是在她耳边说,声音却故意没有放低,一旁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穆灵儿咳了声,模仿道:“萧公子,不能看那安凌琴哦。” 益阳不客气的锤了她一下:“不帮我脱身就算了,还取笑我!” 浅婼看着眼前两人打闹,又看了眼雀五离开的背影,坐在欧阳苓身旁的女子也起身,跟在雀五身后离去。 她低声笑了笑,这雀五……也是有趣。 雀五和那女子两人款款上了台,楼里一下就安静下来了,与前面的气氛完全不同。 040 一掷万两 雀五娇媚的笑了笑:“今日原想同凌琴姑娘一较高下,谁想她却不参加这场比赛,雀五便只能邀请凌琴姑娘与我同奏一曲,一来不能让各位想一睹凌琴风采的大爷们白来,二来……雀五想送给今日这位客人最好的表演。” 说完,她还朝益阳抛了个媚眼。 浅婼这一桌马上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这三个人是谁?” “不知道,没见过,说不准是外地人吧?” “真是好运气啊,被雀五姑娘选中,省了万两呢……” “哪是什么好运气,你看这几个公子都长得好,雀五姑娘平日招待的客人都太……难免想尝尝好的,嘿嘿,就是太贵,不然我也想尝尝这醉青楼头牌的滋味。” “不就是万两吗?” “听兄台这话,莫非尝过?” “嘿嘿,别说,比寻常青楼女子还要浪,要我说,就是骨子里就是荡妇才……” 身边男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说的话却十分不堪入耳。 益阳在底下的手握成一个小拳头,她哪听过这样羞辱人的男人,正欲发作,就听见一声闷响,随之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哎哟——疼死老子了,你干什么?!” 刚刚那位说得最难听的男人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脚底下是破裂一地的茶杯渣子。 肇事者从容不迫的顺了顺胡子,淡淡地看了男人一眼:“手滑。” 浅婼生平最看不得男人侮辱女人,想都没想就出了手,反正已经被这雀五引得全场注意了,也不差这一闹。 男人拍桌而起:“你当老子傻啊!?” 浅婼不动声色的从镯子里捏出一抹药粉,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醉三娘就摇着柳腰过来了。 “徐公子莫动气,今日是我醉青楼的大日子,还希望徐公子给些薄面。” “不行,老子嘴巴都肿起来了!” 众人一看,这徐公子的嘴巴果真肿了一大块,看起来滑稽得很。 “难道徐公子想在醉青楼动手吗?” 男人脸色变了变,这醉青楼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平日闹事的人不少,所以打手都个个身手不凡…… 他看着站在醉三娘身边的几个魁梧大汉,暗自吞了吞口水,话语里的底气也少了几分:“难、难道让我白挨这一下?” 醉三娘笑道:“自然不会,徐公子这个月可以随时来我这醉青楼,酒菜钱就全免了。” 这已经算是给足了台阶,醉青楼的酒菜可不便宜,一个月啊,那得有个百千两银子了,男人马上笑道:“既然这样,那就罢了,这小兄弟想必也不是故意的。” 浅婼看着醉三娘,她摆平了那个徐公子后,也看向她,然后笑着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去了。 那个笑容,分明是认出了她们。 人们看事情平息了,又把目光放回了台上,台上两人就像没看到席间发生的事般,已经做好了表演准备。 凌琴人如其名,面前摆放着一把箜篌,她用指尖拨了拨琴弦,几声清脆的琴声随之响起。 而雀五,手里握着一把萧,脸上依旧是摄人心魄的笑容,她眼波温柔,毫不掩饰地看着益阳。 她们交换了个眼神,丝竹声同时响起,箜篌声清凉、浮泛、飘忽,泠泠似雪山清泉之声,箫声玲琅、悠幽、畅快,锵锵如溪涧鸣泉飞溅之音,两者彼鸣我和,悠扬缠绕。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这醉青楼的两位头牌,果真技艺惊人,箜篌浅婼虽未听过,但箫声她听得不少,大多都是含蓄深沉,若虚若幻的,而雀五的箫声却吹出了一股逍遥之意。 浅婼瞥了益阳一眼,雀五早就下了台,她却仍旧痴痴地看着台上。 浅婼低笑了声,开口道:“益阳,其实为雀五赎身也挺好的,这箫声真真称得上人间难得几回闻。” “人间难得几回闻……二嫂这句话说的极好。” 穆灵儿瞪大眼,这益阳不会当真要帮雀五赎身吧?这少说也得万两,万两都能买好多兵器了呢…… 雀五下了台后就没再出现,醉三娘笑着走上台,柔声道:“接下来就是大爷们出价的时间了,笔墨马上会送到各位手中,把价码写在纸上,出价最高者那桌的姑娘就是今夜的头魁。” 笔墨很快就到了桌上,益阳想都没想就提笔写上价码,包好之后给了在一旁等待的小厮。 穆灵儿:“益阳,你出的多少银两呀?” “没多少,不知道能不能帮到她。” 浅婼淡定的抿了口茶清清口中的酒气,没想到益阳真的打算给雀五赎身,看她这么痴迷雀五,她也不好驳了她的兴致。 纸条很快就送到了台上,数量没多少,看得出来是经过筛选,只送上了出价偏高的。 “马大人,一千两。” “陈公子,一千二百两。” “明大人,四千两。” “李大人,三万两。” 场上一片惊呼声。 “李大人真是大方啊……” “是啊,方才李大人桌上的姑娘一夜不过几十两……” “李大人阔气!” 李慕飞得意的摸了摸已然发福的肚子,笑道:“哪里哪里,小钱,小钱罢了。” 后来虽有高价,但离三万两只能说是遥不可及。 二楼厢房,蔺格冷笑了声。 “这李慕飞在贩卖的粮食、衣物中想尽办法的偷工减料,花钱之际却真是毫不手软。” 萧文耀笑了笑:“舍得花钱就好,你不也是随便打个赌就没了万两。” 蔺格瘪瘪嘴:“我那是被你家娘子坑的。” “你若不小瞧了她,又怎么会被她坑。” “……” “萧公子,十万两。” “噗——” 蔺格刚含进嘴的茶被他一口喷出,萧文耀也僵了僵身子。 “萧公子是谁,十万两?莫不是想空手套白狼吧,让我瞧瞧。”蔺格边说边往外瞧,随着楼下人们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醉三娘口中的‘萧公子’。 “……”蔺格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丰富,他看向桌边的萧文耀,“这萧公子的萧,好像跟你的萧有点渊源。” 萧文耀:“……我就知道这雀五……” 别说旁人了,就连浅婼都呆了。 她知道益阳有家底,没想到这家底……这么厚实。 “刚刚谁说委屈了雀五姑娘的,现在看来,雀五姑娘的眼色实在是厉害……” “是啊,十万两,都能给大半个醉青楼赎身了吧?” “雀五姑娘是真厉害,怪不得不去李大人那一桌。” 李慕飞听见自己的名字,脸色铁青的问台上的醉三娘:“醉三娘,这价码可否再加?” 041 无眠之夜 “不行哦,今夜的头魁已经选出来了,就是雀五姑娘。不知雀五姑娘是要选哪一种奖励呢?” 雀五站在台下,笑吟吟地开口了:“雀五自然是要选……第一种奖励的。” 此话一出,大家都愣住了,楼里难得的寂静了一会。 醉三娘:“雀五姑娘,这第一种是三万银两,第二种才是赎身。” “雀五当然知道。” “……” 穆灵儿气极,就要上去理论,被浅婼一把拉住。 “婼儿,你放开我,我定要上去讨个说法!” “讨什么说法?” “明明是那雀五让益阳给她赎身的,如今花了益阳十万白银,却又不赎身了,这不是明摆着……” “益阳都不急,你且先坐下。” 穆灵儿看向益阳,后者果然没什么表情,还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 “益阳,你难道不气吗?” 益阳点点头:“气啊。” “那好,我们找她理论去,你放心,我打得过那些打手的!”穆灵儿傻兮兮的拍了拍益阳的肩膀。 益阳好笑的看了眼穆灵儿,她已经站起来,一副要为自己撑腰的模样。 “但是也还好啦,我本意也只是想帮她,三万两赏银和赎身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我无从干涉。”说到这,她还喃了句,“若是早知道她要银两,还不如直接给她十万两。” 穆灵儿:“……” 浅婼打趣道:“要不是这雀五姑娘是个女子,我险些都要以为你动心了呢。” “……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对女子动心?”益阳没底气的应了句。 醉三娘走来,低声问道:“不知这十万两,公子何时拿来呢?” 益阳正欲开口,醉三娘笑了笑,又低声说道:“或是三娘派人去长公主府领?” 益阳也不意外自己被识破:“劳烦三娘了,只是劳烦三娘不要……” “三娘明白。”醉三娘笑答,心里腹诽道,就算我不说,宁王爷也已经知道了…… 比赛结束,剩下的就是花红酒绿了,益阳怕那雀五来迎她入房,起身就想走,浅婼等人也没了留下来的兴致,便一同出了醉青楼。 天还未黑透,走在路上,穆灵儿突然打开折扇,可惜道:“哎呀!应该留下来看看那凌琴姑娘的第一位入幕之宾是谁。” 益阳边逛边答:“要我说,不知道也好,八成就是李慕飞之类的男人。” “……也是。” 浅婼回到府上,沐浴完便入睡了,今日折腾了一天,她实在是有些累。 而今夜,对大部分人来说,是个无眠夜。 皇宫,凤迎殿。 嫔妃们都坐在两侧,脸上大多都挂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皇后坐在正位上,安然自若的吃着葡萄。 白初云跪在地上低声呜咽。 “皇后娘娘,臣妾真的是冤枉的……” 静妃坐在一旁,她长相标志,嘴角还有一颗美人痣,她早就看这个贵妃不顺眼了,家世不算好,长相称不上倾城,虽说她是在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就入府了,但也就比她多那么几个月,凭什么到现在位分都还在她之上? 她讥讽地开口道:“冤枉?连孩子都有了,还敢说是冤枉的!” 皇后放下手中的葡萄,淡淡道:“静妃,云贵妃就算犯了错,应该也轮不到你来指责吧。” “……臣妾也是一时生气。” “在宫里,守好自己的本分,才是最重要的,静妃也不是宫中的新人了,怎么还如此莽撞。” “……是。”静妃咬咬牙道。 若说倾国美人,当今皇后就是一位,皇上一登基就册封了皇后,却不是之前王府里的旧人,而是太后娘家出来的嫡女。 皇后不大管后宫的事物,大多都是太后主事,也是因为这样,后宫的争风吃醋都不敢闹得太明,云贵妃没想到这个时候,皇后会帮她说话。 “皇上驾到——” 嫔妃们纷纷收好自己的表情。 “参见皇上。” 皇上一脸不奈的走进来,摆了摆手让众人起身,坐到了皇后腾出来的主位上。 他看着底下跪着的云贵妃,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静妃:“皇上,云贵妃……有喜了。” “有喜了?” “是的,但是刚刚敬事房送来的簿子上,近两个月皇上都未临幸过云贵妃……” 皇上的脸,腾得一下更黑了。 他看向身边的皇后,她眼神认真,正挑着盘中的葡萄。 “皇后,这种事情还要朕亲自来处理?” “皇上,这等大事,臣妾可不敢自作主张,只能让皇上亲自定夺。” 皇上看着底下呜咽的云贵妃,不耐烦道:“云贵妃,你有什么可说的?” “皇上!皇上,臣妾是冤枉的……定是这些庸医,被人收买了来陷害臣妾……” “云贵妃,这都召来五个太医了。”静妃在一旁好心的‘提醒’道。 “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皇上难道忘了前几日……” “够了。”皇上打断道,眼神里透出一丝阴冷,“禁足云曦堂,事情查明后再做决断。”说完便拂袖而去。 静妃愣了愣,她没想到这么严重的事,居然只是个禁足而已? 回宫路上,刘公公低着头跟在皇上身后不敢多言。 “前些日子西边是不是又进贡了一些葡萄?” “回皇上,是啊,那些葡萄饱满多汁,要不奴才现下就……” “送一些到凤迎殿。” 刘公公小心低抬眼瞧了一眼,皇上脸上没太多表情,他答道:“是,奴才一会就命人送去。” “就说是各宫都有一份。” “是。” 皇上回到御书房,书案上还是慢慢的奏折,他坐到案前,揉了揉眼角,疲惫道:“你派几个人去查云贵妃的事,朕累了,今夜就在这睡。” “这……” “皇上,庆王殿下求见,说是有急事要上奏。” 皇上眯了眯眼,这么晚了,萧文玉来做什么。 “让他进来。” 萧文玉匆忙的走进书房,脸上挂满急色。 “参见皇兄。” “免礼了,五弟有什么要事,要在深夜觐见。” “皇兄,大事不好了……刚刚探子们来回报,说是徐大人、孙大人,全都被杀害了!” “什么?!” “而且这两位大人都是在睡梦中被害的……” 皇上一把扫掉桌上的奏折,怒道:“可查出是何人所做?” “尚未查出,但是皇兄,臣弟认为……” “朕知道!但是他这几日根本不在京城,怎么都算不到他头上,混账,给朕查!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是!” 042 四弟回京 两位朝廷重臣被杀害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城中稍有地位的人都惶惶不安,连醉青楼的生意都惨淡了许多。 这两日益阳和穆灵儿也未曾再来宁王府,浅婼被闹惯了,安静了几日,竟也觉得有些寂寞。 今日总算来了些有趣的事情。 白府送来了帖子,说是白府四少爷回来了,邀她回白府一聚。 浅婼是有些诧异的,没想到这白府家宴还会想到她。 “李成,去库房挑一些寻常玩意儿出来。” “是。” 清缨在一旁小声道:“王妃,近日京城不大太平,而且王爷也不在府中……” 这一趟浅婼是一定要去的,她对这个四弟有些兴趣,没满周岁时就被带走,对他的生母也毫无印象,难得有个机会能见见,哪有不去之理。 “去收拾下行李吧,晚宴的话,可能要在白府住一晚。” “……是。” 牧风匆匆的走进来,身后还带着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 “王妃,府内前几日新添了一批下人,这两个是分配到王妃身边的丫鬟。” “知道了,领她们去清缨那吧。” “王妃,这两个丫鬟都带一些皮毛功夫,这段时间京城内不安定,王妃不如让她们贴身伺候,也安心许多。” 浅婼明白过来,这两人八成是萧文耀安排的人,她打量了一下她们,这两个丫鬟长得倒都算可人,眼眉低垂,看起来也算温顺。 看来这几个朝廷重臣的死跟萧文耀脱不了干系,不然怎么会突然在她身边添人。 “那便跟着吧,你们叫什么?” “回王妃,小的名叫夭夭。”左边的女子脸蛋圆润,脸上笑盈盈的。 右边的女子面无表情,简洁答道:“蓁蓁。” 两人的性子倒鲜明。 “明日我要回一趟白府,你俩就一同去吧。” “是,王妃要不要送些荷包之类的小礼?夭夭对刺绣……” 夭夭刚开口,就被身旁的人打断了。 “王妃,近日外头多动荡,还是不要出府的好。” 蓁蓁的语气冷冷的,像是建议,却更像命令。浅婼抬头看了看她,她依旧面若冰霜,眼神里一丝恭敬都没有。 浅婼也不生气,她对夭夭笑了笑:“是需要些荷包,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牧风带两人来后马上又离开了,说是萧文耀那边有些琐事要他去处理,所以也要去一趟凉城。 次日,浅婼就去了白府。 晕车药配出来后,总算不是太难受了。一进白府,就瞧见大夫人和白芷萱正坐在院子的石桌前,两人的神色都不大好看,身边还有一个粉锻女子,眼熟得很。 浅婼想了半天,才想起是宴会见过的那位郡主。 白芷萱一眼就瞧见了她,尖声道:“你怎么来了!?” 浅婼觉着好笑,“我怎么不能来?” “哼,没想到三妹脸皮比我想象中的还厚,不请自来这档事都做得出来。”白芷萱原心情就不好,一看到浅婼,自然把气都撒在她头上。 站在浅婼后边的蓁蓁皱了皱眉,手中的暗器正要出去,却被一双素手按了下来。 她难得的愣了愣,这王妃……居然能察觉到她的动作。 “清缨,把请帖拿出来给白二小姐瞧瞧。” 清缨答是,马上拿出请帖摊在白芷萱面前。 白芷萱瞪大眼,询问般的看了看一旁的大夫人,大夫人正欲开口,老夫人就从厅中走出来了。 “是我让人送请帖给王妃的。” “……原来是祖母,三妹能回来一叙,真是太好了。”白芷萱见到老夫人,脸色一变,马上转变话锋。 老夫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白芷萱前边的话,她对浅婼点点头:“王妃一路颠簸,进厅中喝口茶吧,你娘也马上过来了。” 浅婼跟着老夫人进了大厅,就瞧见坐在一旁的男子。 浅婼和白芷萱等人虽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是长相却并不相似,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同她这具身子差不多年纪,五官……和她很像。 她几乎马上断定,这个人就是白府的四少爷,她的四弟,白离禄。 白离禄此时也正看着她,他的表情里带着满满的惊讶,甚至在老夫人叫他的时候,他都还未回过神。 “禄儿,禄儿?” “啊……祖母。” 老夫人慈爱的笑道:“这就是你的三姐。” 白离禄的眼神又回到了浅婼身上,“三姐。” 浅婼淡淡地恩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这四弟,看她的眼神好像也太过热烈了吧? 白府前院,大夫人等人还是坐在石桌上,脸上忧心仲仲。 昨日白芷萱参加宴会的时候遇上了苏锦瑟,才知道白初云现在被禁足在了云曦堂。 “郡主,那现下该怎么办才好?云儿最知道分寸,万万是做不出这些事的,她一定是被冤枉的啊。” 苏锦瑟:“夫人莫急,皇上也说了要查明真相。” 虽然苏锦瑟和白芷萱安慰了她一上午,但是大夫人依旧心头慌乱,云儿这罪名可是大罪,是要连累母家的,若是定下了…… 白芷萱脸色也不好看,她还未嫁人,若是被连累岂不是太惨了? 苏锦瑟看了眼这母女俩的表情,柔声道:“其实若夫人想帮忙,也不是没有办法。” 大夫人眼睛一亮,“郡主尽管说。” “宁王妃呀。”苏锦瑟嘴角含笑,“若是最后真定了罪,那可是大罪,到时让宁王妃出面说说情,皇上兴许会看在宁王爷的份上留些情面……” 厅中,老夫人一直在跟白离禄家长里短,浅婼坐在一旁喝着茶,既不离开,也不插话。 “禄儿,那位高人……怎么没同你一起来?” 老夫人说到高人的时候,明显的停顿了一下,话中也有着满满的尊敬感。 “师傅他老人家,前些日子就仙逝了。” “这样……” “三姐嫁入王府后过得可还舒心?” 浅婼怔了怔,没想到对方会问起自己。 “挺舒心的。” “听闻三姐箭法高超,不知师承何人?” “小时候弹弓打多了,拿起弓来也算顺手。” “三姐似乎还会舞剑?” “只是偶然尝试了一下。” “三姐……” “四弟好像问题挺多的?”浅婼不客气地打断道。 白离禄也反应过来,扯扯嘴角笑道:“三姐莫怪,我只是觉得三姐和我认识的一位故人很像。” 043 浅婼生母 浅婼也不在意,起身道:“老夫人,我去后院看看娘亲。” “去吧。” 刚进后院,就看到二姨太站在门外,正四处眺望。 “婼儿!”二姨太看到她,一把扑了上来。 浅婼看着紧紧抱住自己的女人,有些不知所措。她前世没有母亲,虽然师娘对她极好,但和母爱还是不一样的。 “娘……” “快让娘看看,婼儿这身真好看,脸蛋也红润了,是不是还长高了些……”二姨太笑着笑着,突然有些哽咽,“嫁出去好,嫁出去好啊……” 浅婼的心头泛起一阵酸意。 “外头风大,快进屋里,娘给你做了莲子糕,你小时候日日缠着我做,现下嫁出去了,也不知道外头的莲子糕做的合不合你的口味。” 浅婼点点头,跟着二姨太一同进了屋里。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味,是沉香,她之前特地叮嘱小翠要日日燃在屋中。 小翠端上了莲子糕,浅婼不爱吃甜点,但也不好拂了二姨太的好意,她浅尝了一口,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腻,甚至还有些爽口。 “娘,真好吃。”浅婼笑说。 二姨太连连点头:“好吃就多吃些。” 她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浅婼身上,浅婼在长公主府的事她也有所耳闻,但是她完全不知道她的女儿还善箭术,也不记得她曾看过什么医书。 她甚至有了个念头,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她的女儿。 但是方才她偷偷看了一眼她的手心,拇指往下有一颗红痣,那是浅婼生下来就带着的,这是她的女儿,如假包换。 二姨太看了眼站在门外的丫鬟,斟酌道:“婼儿,那日前院的事……” 浅婼知道她指的是大夫人的事。 “娘,不用担心,只是让她没精力再找你麻烦而已,没什么大危害的。” “你既然都已经嫁出去了,就不要参合进白府的事情了,娘没什么的,忍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回……” “忍耐是不能解决任何事情的。”浅婼的眼神变得有些尖锐,语气依旧淡淡的,“忍了十多年,我们换来的是什么,除了以恶制恶,没有别的方法。” 二姨太愣了愣,浅婼自小就柔弱天真,从未有过这样……强势的一面。她叹了口气道:“可是婼儿,娘希望你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王爷身上,早些为王爷诞下子嗣,往后好好过日子,这才是最重要的。” 浅婼扯了扯嘴角,生孩子?她这身体都还不到十六岁。 “娘,不说这个了,我今日带了些护肤品来。”浅婼忙扯开话题,她并不打算让二姨太知道太多,二姨太虽善良,但性子有些懦弱怕事,说得太多,怕是要日日担心她。 浅婼从木盒中拿出好几个瓷瓶摆在桌上,是她这几天新做出来的膏药。 “什么是护肤品?”二姨太拿起瓷瓶,打开闻了闻,瓶中的膏药味道都淡淡的,带一股清新的药草味。 “就是这些药膏,这一瓶是晨起洗完脸后涂在脸上的,这瓶是夜间睡下前涂的。” “婼儿,你何时还会摆弄这些药材了?” “王爷看我日日清闲,特地找了许多医书来让我打发时间,看着看着也就会了些皮毛。”浅婼来时就想好了说辞,说的时候一点都不脸红心跳。 “看王爷待你这么好,娘也就放心了……”二姨太欣慰的笑了笑。 “娘,前些日子我不是让人送了些银子来吗?去添一些衣裳和首饰,我娘这么好看,可不能被这些粗布遮掩了。”浅婼这才发现,二姨太身上的衣服竟然有明显缝补过的痕迹。 “娘成日待在府中,打扮得那么漂亮做什么?婼儿,那些银两你拿回去,若让旁人知道你拿了王爷这么多银两……” “娘,那些银两是女儿自个儿的,跟王爷没关系,你只管收着便是。”浅婼说完,就看到二姨太一脸的狐疑,她低笑了声,“真的,娘,我拿嫁妆变卖了,在十里街开了家铺子,生意好的很。” “这样……那娘也不能拿你这么多钱,你在王府打赏下人什么的可千万不能小气,不然会被下人看不起的。”二姨太对十里街的地价不清楚,听浅婼这么说也没再怀疑。 浅婼在心里叹了口气,嘴一撅,撒娇道:“娘,你这是要与婼儿生分了吗?” 二姨太一听,心都软了:“怎么会?娘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闺女。” “娘亲连我的东西都不愿收,不是同我生分是什么?你看衣裳都老旧了,到时别人瞧见了,是要说婼儿不孝的。” 二姨太经不起浅婼这样说,忙说道:“好好好,娘明日就出去裁定新衣裳。” “要去彩倚楼买!” 二姨太一口就答应下来:“好,都听婼儿的。” 她哪知道彩倚楼是京城最贵也是最好的成衣铺,结账的时候心都在滴血……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一个下人走进来道:“王妃,家宴马上要开始了,老夫人让小的来请您去前厅。” “知道了。”浅婼拉起二姨太的手,“走吧,娘亲。” 二姨太忙摇头道:“婼儿难道忘了,姨太是不能上主桌吃饭的。” 浅婼愣了愣,她确实是不知道,之前的记忆中,连自己都不曾上主桌吃过饭。 她看了一眼来通传的下人:“二姨太的菜记得趁热送到房里。” 浅婼上回归宁的时候才罚了下人,老夫人也开始偶尔问上几句二姨太的事,白府下人哪还敢怠慢二姨太,好吃好喝的都会给二姨太屋里送一份。 下人点头哈腰道:“自然,自然,二姨太的饭菜马上就送过来了。” 浅婼淡淡的嗯了声就出了后院,前院灯火通明,下人端着一道道赏心悦目的菜品走进大厅,看起来热闹得很。 她走进大厅一看,桌上的人倒是寥寥无几,三房别说三姨太了,连白茵絮都不在桌上,浅婼低笑了声,看来白芷萱那日的气还没消。 奇怪的是,二姨太和三房都没来,那位安平郡主却坐在主桌上。对方好像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起头笑盈盈的看着她:“王妃来了。” 浅婼并未搭理苏锦瑟,主桌上只剩下一个位子,就在白离禄和苏锦瑟中间,她径直走过去坐了下来。 老夫人点点头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动筷吧。” 044 误打误撞 席间老夫人和白亭轩偶尔说上两句,其他人都安静的吃着饭。 白离禄似是想到什么,问道:“祖母,怎么不见五妹?” “你五妹前几日犯了错,被罚去承露寺抄写佛经了,过两天就回来。” “五妹是犯了什么错?” 大夫人硬扯出一个笑容道:“那日她在萱儿鞋中藏了根针,还好被她的贴身丫鬟告发了,不然可要出大事。” 浅婼觉着好笑,估计借白茵絮十个胆,她都不敢往白芷萱鞋里丢针。 “王妃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多吃些,坐这么久的马车一定累了吧?”大夫人话锋一转,夹起一块大鸡翅放到浅婼碗中,脸上尽是慈爱的笑容。 浅婼:“……” 别说浅婼愣住了,就连老夫人和白亭轩都呆滞了下。 “我听后院的下人说,你往日最爱吃莲子糕,大娘特地给你备下了,一会吃完饭就让人端上来给你解解馋。”大夫人脸上的笑容不减,笑吟吟的看着浅婼。 “……不用了,我方才在二姨太房中吃过了。” 浅婼话音刚落,碗中又多了一大块鱼肉。 白离禄把鱼肉放进她碗里,脸上表情淡淡的,“小心刺。” 浅婼:“……” 大夫人不甘示弱的又夹了块酥肉放进她碗里:“来,尝尝大娘亲自做的酥肉,可是从大清早就腌好风干的。” 白离禄面无表情的往她碗里夹了许多苦瓜,“三姐,吃点苦瓜,对身子好。” 旁边的苏锦瑟低声笑了笑,也夹了块酥肉放进浅婼碗里,柔声道:“王妃可还记得我?” “自然记得,不知郡主那日有没有摔伤?” 没想到浅婼会提起这档事,她嘴角僵了僵,马上又笑道:“没有,多谢王妃关心,日后也请王妃多多照顾了。” “哦?我与郡主素不相识,不太明白郡主这句话是何意。” “瞧我,是我唐突了。”苏锦瑟脸微微泛红,“太后前几日说是要把锦瑟赐婚给王爷,日后我俩就是姐妹了呢。” 浅婼还未开口,白亭轩就先说话了:“还有这事,那就要拜托郡主多多提点我这顽女了。” “侯爷言重了,是我要讨得姐姐庇佑呢。” “郡主年纪应该比我大吧,怎地叫我一口一个姐姐呢,这不是平白占了郡主的便宜吗。” “王妃贵为正妻,日后锦瑟嫁进王府,自是愿意叫一声姐姐的。” “一切等你嫁入王府再说吧。”浅婼淡淡地应了声。 白芷萱在一旁插话道:“我今日听郡主说了,郡主可是自小就与王爷一同长大,两人的情分定是旁人及不上的。”她的那句‘旁人’咬得极重,还看了浅婼一眼。 大夫人听了,忙在桌底下拉了拉她的衣摆,现下她们对白浅婼有事相求,她这二女儿怎的这么不懂事,非要去让白浅婼不痛快呢? “萱儿妹妹可别胡说。”苏锦瑟娇慎了一声,满脸的女儿家娇羞。 浅婼没有搭理眼前一唱一和的两人,她总算知道苏锦瑟留下来的目的了,不过很可惜,她对抢男人这档事并没有什么兴趣。 白离禄瞥了一眼浅婼的碗,他夹的那几块苦瓜她一块没动,甚至还拨得远远的,他眼神微动:“三姐不爱吃苦瓜吗?” 浅婼没想到这白离禄给她夹了菜,还要检查一下她吃了没,她点点头:“是不大爱吃。” “我之前说的,同三姐很像的那位故人,也从来不吃苦瓜。” “苦瓜味苦,大多人都不爱吃,我也不爱吃。”老夫人笑道,“禄儿口中的那位故人,莫不是你的心上人?” 老夫人明显是在打趣他,白离禄却低头认真的想了想,才答道:“不是,是一个一直很照顾我的姐姐。” “那日后若是有机会,带她回白府来吃顿饭,祖母要好好感谢她,一直这么照顾我的孙子。” 白离禄的眼神暗了暗,“是。” 一顿饭吃完,浅婼便回了房,她环视了一下这个小空间,这个房间和她记忆中的相差无几,虽然看得出有人特地打扫过,但还是窄小阴暗。 她走到左上边的墙角,墙角那里有一个小黑洞。 是白芷萱为了捉弄她特地打出来的,曾经从那里放过好几只老鼠进来,把浅婼吓得一整夜不敢下床。 “蓁蓁。” “在。” 浅婼的嘴角勾了勾:“你怕老鼠吗?” “不怕。” “去抓一袋子,送给二小姐。” “……是。” 蓁蓁前脚刚走,大夫人就带着份莲子糕过来了。 “大娘怕你夜里嘴馋,给你带份糕点来。” “放在桌上就行了。”浅婼不咸不淡的应了句。 大夫人坐了半晌,又说道:“我特地让下人打扫了南面的客厢,这屋子……不如王妃今晚去客厢宿一晚吧?” 浅婼好笑地看着大夫人蹩脚的关心,也没有点破的打算,“不用了,这屋子我已经住习惯了。” “这样……那日王妃怎么送了千两来我这?”前日大夫人看到银票的时候别提多高兴了,但是现下看来又得往白浅婼那送了…… “十里街的那间铺子钱。” 大夫人想了片刻,终于咬咬牙开口道:“王妃,大娘有一事相求,若王妃愿意帮这个忙,千两我原数送回,绝不二话。” “哦?说来听听。”那一千多两浅婼如今可没放在眼里,她只是想知道这大夫人今日一直讨好她的目的。 “云儿在宫中遭人陷害,现在被禁足在宫殿中,若是罪名定下了,那可是连累母家的大罪,望王妃能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帮你大姐说说情……” “前几日我进宫时云贵妃还好好的,怎的今日就被禁足了。” “……云儿被诊出了喜脉,但是前几个月,皇上并未召见她。” “……”浅婼的手顿了顿,并未召见? ……那她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这白初云三番两次想害她,还想给她下毒,她可不是逆来顺受的人,顺手也给白初云下了种毒,毒是没什么危害,但能弄出一个假脉象,也就是喜脉。 她的原意只是想让白初云得意几天,最后落个假孕骗恩宠的罪名,没想到这几个月皇上都没召见过她,那事情就比假孕要严重得多了,但是…… 浅婼遗憾的叹了口气,她那药只有三天的效果,大夫人说白初云如今还在禁足,那估计三天时间还不够白初云定罪的。 045 保她安定 不过——这大夫人也真开得了口,让她去说情? 自古背叛皇上的妃子被发现后没一个是有好下场的,再笨的人都知道这事是没法说情的,到时不仅帮不上忙,反倒还会连累到自己。 “既然大夫人也说了,贵妃是冤枉的,皇上自然会查清真相,还她一个清白。” “但是宫中人心险恶,如果是真心要害云儿,哪有这么好查……” 浅婼淡淡一笑,“那我也无能为力。” 大夫人看浅婼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又想到自己正在禁足的闺女,一股无名火涌到心头,当下也顾不得她的身份:“不过是去皇上面前求个情你都不愿意,云儿可是你的亲姐姐!” “贵妃还是侯爷的亲闺女呢,怎的大夫人不去让侯爷求情,反倒来找我?” 大夫人脸一白,在不确定云儿是不是冤枉的之前,她哪敢告诉侯爷?是的,深宫寂寞,饶是她自己都不太敢确定云儿到底被陷害的,还是…… 再说了,侯爷人微言轻,别说是求情了,就连上朝的时候都是站在皇宫外头的末端不敢多言的。 这一点浅婼也发现了,这个朝代的侯爷,与她印象中的地位并不一样,只是三品闲职,白亭轩还是皇上看在云贵妃的份上晋升的。 “侯爷这么忙,我哪好去打扰他?”大夫人面不改色的硬辩道。 浅婼在心头低笑了声,脸上一副惊讶状,说:“难道侯爷和老夫人还不知道?这可不是小事,真降罪下来可是要连累母家的。” “所以我才来让你去给皇上求情啊!”她的声音变得尖利,声调也高了几分,“你可是王妃,你出面总比老爷出面管用吧?对了,记得让宁王一起入宫,皇上看在王爷的面上,总会缓和一些的……” “后宫的事,王爷不会管。”浅婼直接打断眼前人的幻想。 “怎么会是后宫的事,这是你大姐的事,这么算下来也该是王爷的家事!” 浅婼现在觉得老夫人不准府中女眷随意出府绝对是个明智的选择,就大夫人这嘴,指不定会惹多少事。 大夫人看她不说话了,还以为她动摇了,忙添上几句:“你先帮云儿求情,若云儿这事解决了,日后我一定让她多多在皇上那吹宁王的枕边风。” “呵。”浅婼这回的轻笑没忍住,家世不出色,容貌不拔尖,失宠好几个月,那贵妃头衔估摸也是皇上拿来压制其他妃子的,她白初云拿什么来吹这枕边风? “别在我这浪费力气了,这忙我是不会帮的。” 虽然她知道白初云这事用不了几天就能翻篇,她这时大可以卖个人情给大夫人,但是说白了,她并不屑吴家母女们的人情,而且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就算卖了这人情,事后这三母女也会忘得一干二净,毕竟她们本身就恶毒又卑鄙。 “你真的是狼心狗肺!连亲人都不顾,就不怕祖宗夜半来找你!”大夫人脸一黑,怒道。 “怕啊,不过找我之前,也应该先找你吧?你们吴氏三母女排在我前头,我有什么好怕的?”浅婼嘴不留情。 大夫人好像想到什么,阴笑着说:“云儿这罪名可是要牵连母家的,你可别忘了,你是嫁出去了,但你那半死不活的娘亲还留在我们白府呢。” 她前些日子才大病一场,这两日又因为白初云的事整个人魂不守舍的,都险些忘记后院还有个病秧子了。 白浅婼让她气三分,她要让那贱人偿七分! 浅婼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阴冷:“你如果再敢打扰我娘亲,我定让你后悔百倍。” 大夫人看着这眼神,突然觉得背后有些凉飕飕的,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可笑,她刚刚竟然被这小贱人的眼神吓到了? 她定了定心神,说:“你若是帮云儿求情,我保证你娘亲在白府吃好睡好。” 浅婼想了半晌,突然应允道:“行,不过我这几日没空入宫,围猎那日如果有机会,我会帮贵妃求情,不过……能不能成我就不保证了。” 她突然松口,反倒让大夫人愣了愣。 “真的?” “不过……我娘亲若是在围猎之前有哪里不好,我不仅不会求情,我还会大义灭亲,求皇上重惩!大不了,我们拼个鱼死网破。” “你放心,我定日日照看你娘亲!”大夫人忙激动道,就怕浅婼反悔。 她心里头都乐开花了,只要她的闺女没事,她怎么样都行,更别说照看那贱人一段时间了,不过……等这事一解决,她就要跟这小贱人算算她吴二壮那日的板子账了! 如今小贱人嫁出去了,她动不了她,不要紧,后院那个下半辈子可都在她的股掌之中! 浅婼看着眼前的大夫人,她嘴角那抹阴笑出卖了她所有的想法,浅婼在心底冷笑了声,赶人道:“大夫人请回吧,我要就寝了。” “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大夫人起身正准备出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又停了下来,回头道:“对了,你明日送几瓶玉瓷膏来白府。” 她的语气自然,就像吩咐下人似的。 在她看来,方才她们两的谈判是她大获全胜——毕竟她的目的达到了。 浅婼好笑的看着她:“凭什么?” “什么凭什么?我可是你的大娘。”大夫人不耐烦道,“这样吧,你送几瓶玉瓷膏来,我保你娘亲半年安定。”她这话说的理所当然,还带着些施舍的意味。 浅婼抬起头,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 保她娘亲半年安定? 她是以为这白府是她吴家人的天下了? “你是不是想白府上下明日就被发配边疆?” 浅婼这句话咬字极重,毫不掩饰语气里的阴凉。 大夫人一看她表情变了,马上知道自己不知哪句话惹到浅婼了,刚想破口大骂,又想起那被禁足的闺女,灿灿道:“罢了,当我没说就是。”说完就快步离开了屋子。 浅婼的表情依旧阴冷,她今日假意答应大夫人,确实是想保二姨太这几日的安全,她清楚,这种后宅之斗,只会是位高者胜。 本想再下一次毒,但是事情做多了,反而会引起怀疑。 和大夫人的这种‘交易’上,她其实是处于下风的。 浅婼眯了眯眼,看来要花些心思在围猎上面了。 046 闹鼠灾啦 那日她从皇宫回来时,在马车上向牧风打听了一下围猎的事。 当今皇上登基还没几年,加上刚登基那会局势动荡,根本没有闲心去安排其他事,所以上一次围猎已经是先帝在位时的事了。 围猎大会三年一办,先帝骁勇善战,所以对围猎大会十分看重,拔得头筹者奖励极为丰厚,最近的一次围猎大会,奖励是一把弓。 那把弓是先帝寻来全天下最厉害的巧匠所制,弓身用的是世间能寻到的最好的材料,弓弦是先帝偶然得到的战利品,据说有着非一般的承重力。 想到这,她不禁舔了舔嘴唇,若有机会,她也想见见那弓,善剑的人都会向往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剑,善弓的人也是如此。 清缨走进来,问道:“王妃现在要沐浴吗?” “好。” …… 浅婼泡在温水中,身上的疲惫终于少了一些。 清缨和夭夭在身后,仔细的用槡叶水冲洗着她的一头长发。 她原先是很不习惯洗澡的时候身边有人看着的,也拒绝过,结果清缨还以为自己嫌弃她了,眼眶都红了……然后她就妥协了。 洗了这么个把来月,也就习惯了。 夭夭:“王妃的头发真美,又黑又亮。” 清缨笑道:“那是自然,二姨太对王妃的头发最上心了,之前在白府的时候,每三日就要给王妃里里外外的护养一次。” 浅婼也有着这些记忆,二姨太对她这一头长发很挂心,她总是用沾满槡叶水的木梳,一遍遍地梳洗浅婼的头发,嘴里还总是念着。 “婼儿啊,在娘亲出生的地方,有一个说法,女子的三千青丝就是她的情路,护得好了,就会和心上人缱绻一生,所以那儿的女子,都有着一头美丽的黑发。” “啊!——” “蓁蓁!” 浅婼原还沉浸在记忆里,后边的两人突然尖叫起来,把她从沉思中拽了出来。 她看到刚进屋的蓁蓁,手里提着个大袋子,袋子里的东西四处乱撞,把袋子弄得鼓鼓当当的,里头还传来“叽叽”的叫声。 “你们两个叫什么?”蓁蓁依旧没什么表情,扬了扬手中的麻袋,问道,“王妃,这老鼠什么时候放进去?” “哦,现在就放吧,放完后记得沐浴,我不喜欢身边的人脏兮兮的。”浅婼的语气比她还淡,两人的对话,就像在聊今日的天气。 “是。”蓁蓁说完就退了下去。 清缨,夭夭:“……” “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吗?”浅婼开口问了句。 夭夭马上明白过来,王妃这是在问她。 “回王妃,蓁蓁只是表面上一副冷漠的模样,其实心里是个比谁都要温柔的人。”夭夭轻声回答,其实蓁蓁对王妃确实有一些芥蒂,她们俩从小被收养,苦练了近十年的暗杀技巧,最后却被派来保护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 她倒是没什么意见,反正都是任务,这个任务反而还简单些,但是蓁蓁身上还有家仇未报……心态难免比她差些。 “啊——啊!老鼠!老鼠!” “啊!你们这群死丫头,都跑去哪里了?!啊——快进来赶出去啊!” “救命啊——呜呜呜呜呜我要死在这里头了!啊啊啊!” 浅婼刚换上衣裙,就听见外头的叫嚷声,声音最大的就是白芷萱,她扯着嗓子叫了大半天,她隔着这么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但是其他人的声音掺杂在一起,听不清楚是在嚷些什么。 叫声持续了将近一刻钟,才渐渐小了许多,最后终于归于平静 蓁蓁从屋外走了进来:“王妃,事情办完了。”她说完还添了句,“也已经沐浴过了。” “知道了。” 夭夭边帮浅婼铺着被褥边嘀咕道:“这白二小姐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不过几只老鼠,命下人赶赶不就马上都没了吗,居然叫嚷了大半天。” “就是就是。”清缨附和道,她虽然也怕老鼠,但也不会像白芷萱那样叫上个一刻钟。 清缨刚说完,门外就传来敲门声,打开一看,是老夫人身边的宋妈。 浅婼坐在铜镜前,开口道:“老夫人那边有什么事吗。” “哎哟,不是的。”宋妈一脸慌张,走进屋子来,马上又转身把门给合上,“王妃,方才二小姐房中不知道为何突然出现了大批老鼠,老夫人特地让老奴来告诉王妃,千万要把房门给锁紧,不然……还有些老鼠成了精,都能从窗户进来!” “知道了,谢谢老夫人关心。”浅婼神情自若的答道,仿佛这事跟她完全没关系。 “那老奴就先走了,王妃记着,今夜一定要锁好门窗。”宋妈又叮嘱了一遍,就要出门,嘴边还念叨着,“也真是中了邪,明日还要找人来修理二小姐的房门。” “慢着。”浅婼叫住宋妈,一脸关切地问道,“什么房门,发生什么事了吗?” 宋妈小声道:“二小姐的房中不是闹老鼠吗,也不知怎么的,二小姐的房门和窗户都被关的死死的,老鼠太多,二小姐也不敢走到门边开门……那些个男丁撞了好久才把房门撞开呢。” 说到这,宋妈脸色变了变,“王妃不知道,那房门一撞开,大批的老鼠就这么从里头涌出来,老奴活了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恶心的!” “二小姐的房内被咬得乱七八糟不说,就连二小姐身上的衣裙……二小姐都被吓傻了,现在还在大厅坐着哆嗦,连大夫人的房都不愿进。” 房内三人:“……” 宋妈看了一眼三人的脸色,忙作势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哎哟,都是老奴这张嘴,让王妃不适了,王妃也不用太担心,已经命人在府中捕鼠了,相信一会就能抓个七七八八,王妃若没什么事,老奴就先去院中盯着了,免得那群人偷懒耍滑。” “……嗯,你去吧。” 宋妈走后,房内又回到了那安静的气氛。 清缨和夭夭两人面色如灰——她们光是想想宋妈说的那幅画面,就已经受不了了。 反倒是浅婼,不仅没什么反应,嘴角边甚至还有个浅浅的小弧度,。 这个蓁蓁,简直是—— 太合她的心意了! 047 是她报复 大夫人觉得,最近的她,真的是倒霉透顶了。 弟弟被打的命都去了半条,自己生了场莫名其妙的大病也元气大伤,大闺女被皇上禁足,二闺女去参加宴会出了大丑,今日屋里还出现成堆的老鼠…… 其他的还算有些理由,今日这鼠灾,当真给大夫人头上敲了个警钟。 难道是太久没去给佛祖上香,佛祖怪罪她了? 大夫人心疼的看着缩在木椅上的白芷萱,她脸色苍白,嘴角还在哆嗦,显然还没从刚刚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一个丫鬟走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木罐子:“夫人,汤药熬好了。” “快拿来。”大夫人接过汤药,亲自盛出一碗,催促身旁的白芷萱,“萱儿,快喝一些,这是之前齐林大夫给老夫人开的安神药,喝了就没事了,啊。” 白芷萱两眼无神,大夫人把汤药送到嘴边,她低头抿了一口,马上又全数吐了出来,“好苦!我不喝,真恶心,全都恶心!” “萱儿乖,就喝两口,喝完和娘回房睡觉,睡一觉就好了。”大夫人心疼道。 白芷萱听到‘回房’两字,整个人抖了一下,尖叫道:“我不回房!我不回去,老鼠……老鼠,娘,里面全都是老鼠!” 她濒临崩溃,脑海中都是刚刚床边那几只啃咬着她衣裙的东西。 她突然想到什么,瞳孔放大:“是白浅婼!娘,是她!一定是她把老鼠放进屋里的!” 大夫人愣了愣,说:“萱儿,你在说什么呢。” “是白浅婼啊娘,我之前也……”白芷萱刚准备说什么,就看到老夫人和白离禄相携走进大厅,她忙吞掉后面的话。 老夫人年纪大了,休息的比旁人都早,她方才就已经睡下了,现在被吵醒,脸色有些难看,但是看白芷萱那被吓得苍白的小脸,指责的话她也说不出口了,就连语气也和缓了许多。 “几只老鼠而已,萱儿别怕,赶紧喝了汤跟你娘回房休息。” 老夫人本身就是个比较自强的女人,当年白老去得早,白亭轩未成气候时,白府上下大小事都是她一人操办的,后来白府虽说算不上大户人家,但好歹也比以前威风几分,也正是因为如此,如今白府虽说是白亭轩掌家,但是老夫人若开了口,是连白亭轩都不敢多说什么的。 她风风雨雨几十年,什么没见过,更别说几只老鼠了,她看着眼前这个被老鼠吓破胆的孙女,心里有些失望。 “祖母,你一定要为萱儿做主啊!”白芷萱听了,非但没有安静下来,眼圈反而更红了。 “做什么主?”老夫人眉头微皱,“祖母已经派人去抓那些东西了,你就安心去睡吧。” “祖母,这些老鼠都是白浅婼放到我房中的,您一定要为萱儿做主啊!” 老夫人愣了愣,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白离禄也淡淡的插了句:“二姐说的话,可有证据?” 白芷萱自然是没有证据的,但是她却在心里认定,这事一定是白浅婼做的,因为她小时候就往白浅婼房中放过老鼠,而且那些老鼠陪她过了整整一夜。 今晚的事,一定是白浅婼的报复,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证据我是没有……但是白府以往从未闹过鼠灾,白浅婼一回来就出现这么多老鼠,这事跟她肯定脱不了干系!” “胡闹!”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因为这句话不是老夫人说的,而是大夫人。 “萱儿,你这样就太胡闹了,没有证据,怎么可以这样说你三妹?”大夫人义正言辞的指责她。 连白芷萱都呆呆的,“娘,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帮那小贱人说话?!” 这句话脱口而出,小贱人这三个字眼显然戳到了老夫人,她看白芷萱的眼神都变了变。 大夫人现在只想白芷萱赶紧把药喝了,然后跟她回房。 她刚说通让白浅婼去给云儿说情,不想再节外生枝,看白芷萱反应这么激烈,她放柔语气:“萱儿,你一定是误会你三妹了,快喝完药跟娘回房。” 白芷萱没想到大夫人竟然帮浅婼说话,她本就一肚子气,现在更是火大了,也就直接无视了大夫人的挤眉弄眼。 “我没有误会那贱蹄子!”白芷萱哪还有刚刚的苍白模样,“一定是她,她还记得从前我往她房间放老鼠那回事,现在她要报复我!娘,怎么连你也不信我?!” “胡闹!” 老夫人被吵醒本就生气,听了大喝一声,“还不快带回房去!在这叫叫嚷嚷的像什么样!” 白芷萱突然反应过来,脸色又变得很难堪,自己在说什么,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她忙改口道:“祖母,我刚刚说的不是那意思,我是说我从前……看到过几只老鼠跑进三妹房间,我……” 大夫人看白芷萱越说越多,忙拉着她,“我这就带她回房。” 两人拉拉扯扯的终于走了,老夫人被这一闹,别说睡意了,头都疼了几分。 “祖母别生气,我扶您回去休息吧。”白离禄说道。 “哎,还是禄儿乖。”老夫人这才想起白离禄还在旁边,想了半晌,说,“禄儿啊,你别看你二姐刚刚有些胡闹,但是本性还是善良的,也孝顺,你们姐弟俩,日后一定要好好相处,知道吗?” 虽说刚刚她对白芷萱很不满意,但是她毕竟还是白府的嫡女,白离禄又是她唯一的男孙,姐弟之间一定要和和睦睦,不然怎么一同为白府做事? “我知道了,祖母。”白离禄嘴上应是,眼里却寒光熠熠。 …… 浅婼自然是不知道大厅里还出了这档事,她想着围猎的事,想着想着就快睡着了。 突然,一阵风徐徐吹来,床上原本睡着的女子,眼睛唰的一下就睁开了,两颗黑曜石般的眼珠子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有人。 浅婼又把眼睛闭上,警惕的感应着身边的动静,她可以感受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在慢慢靠近。 她把手伸进枕下,正想拿出银针,摸索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摸到。 糟了!浅婼暗暗叫苦,她只在王府的枕下放了银针,今夜也只是在白府暂住一晚,所以未做准备,真的是疏忽了…… 浅婼在想,如果她突然呼救,外头的蓁蓁和夭夭不知道能不能赶到? 身影越来越近,她咬咬牙,也只能赌这一把了! 她张嘴正欲呼救,一双大手马上覆上她的嘴唇,只留下那声还未成型的“呜——” 大手温暖又厚实,虽说是捂着她的唇,但是并不用力。 一个深沉熟悉从她上方传来。 “婼儿,夜深了,大喊大叫怕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