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红线》 第一章 邂逅 霞飞领着四岁的女儿去市医院,女儿感冒了,有些发烧。筱莉烧得并不重,拿了些药,走出儿科病区,走过院子里的绿化带时,远远听到婴儿呱呱的哭声,“妈妈,有个小娃娃在哭耶,好可怜呀,过去看看嘛。”“你小时候也经常哭,没关系的,妈要上课呢!”“不嘛,去看一眼,就一眼。”拗不过女儿,霞飞顺着哭声来到花池旁,那儿站着一个中等个子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穿一身休闲白色运动服,那个三四个月的小婴儿在他怀里哭得歇斯底里,白色运动服的胸前已被孩子的鼻涕眼泪弄脏了一大片,这个男子正手忙脚乱,笨手笨脚地地给孩子擦眼泪,弄得满头大汗,狼狈不堪。一边还嘟囔着:“小宝贝呀,小祖宗,别哭了,求求你,妈妈马上就来。你瞧,妈妈来了。”男子随便顺手一指,正好指住霞飞。霞飞含笑地望着他,眼神里满是揶揄。欧阳社立刻红了脸:“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替你哄哄?”霞飞笑问。“谢谢,谢谢。”欧阳社象遇到救星一样,赶紧把孩子递过来,霞飞斜揽在怀里,轻轻摇着:“小宝贝,摇一摇,睡觉觉……”说也怪,孩子一到她怀里,立刻停止了哭闹,也许是哭累了,也许是天生的那种母性温柔令他安静下来,他很快在霞飞怀里睡着了。这情景,把站在旁边的欧阳社给看呆了,他摇摇头,笑笑,满脸的疑惑和不理解:“你是怎么弄的?”他赶紧取经。“也没什么,只要你把他抱舒服了就行,抱孩子要这样,胳膊揽在小屁股下面,托住,这样他才舒服。睡着后要斜抱在怀里,让他的头躺在你的胳膊上。”霞飞象教自己的学生一样,一板一眼地教他。筱莉扬着小脸问:“叔叔,小弟弟的妈妈呢?”欧阳社蹲下身,笑着说:“他妈妈呀,检查身体去了。”“叔叔,你瞧你,怎么让小弟弟哭了,不是好爸爸。”筱莉撅着小嘴儿抱怨。霞飞笑着把孩子递还给欧阳社,拉晓莉一把:“好了,我们该走了。”“叔叔再见。”然后,小姑娘又悄悄靠近那个婴儿,很小声很小声地说:“小弟弟,再见了。”霞飞和欧阳社相视一笑,想起刚才的狼狈样儿,欧阳社不禁又红了脸。“再见。”霞飞笑看着他。他的脸更红:“再见,谢谢你。”欧阳社望着渐渐走远的母女,若有所思。这个女人有着稍嫌丰满的身材,穿一袭黑色长裙,脸如满月,深眸,宽额,笑笑的表情,给人一种从容安闲而又不可接近的感觉,浑身散发着一种说不上来的韵味,好像是一种长期富足生活所养成的自信与高贵之气,又不完全是。“哎,愣什么神呢?我们该回家了。”银玲般的声音。妻子走到他身边他都没有察觉。夏玉兰接过孩子。夏玉兰是个幼儿园教师,长着一张小圆脸,小巧玲珑的身材,眼睛不大但黑亮有神。她教幼儿园孩子,本身也孩子气,快乐单纯。“检查结果怎样?”“没什么事,我就知道我没事,怪你杞人忧天,象我这么快乐无忧的人,得病才怪,你知道,百病气上生,只是……”夏玉兰象电脑打字一样哒哒哒一串,故意戛然而止。“只是怎么?”欧阳社心里一紧。“只是……医生说以后要少在一起。”夏玉兰诡异地抿嘴一笑。欧阳社神经放松下来,也偷笑一下,“兰兰,那不可能,我的小女人。”欧阳社轻揽一下她的肩,在耳边轻声说。欧阳社32岁,刚刚创立了一家小型桌椅厂,可企业效益并不乐观,厂子规模小,资金少,技术水平也不如那些大厂,所以他的桌椅厂订单并不多。小两口又刚买了一栋两居室房子,添了个宝贝儿子,日子过的并不宽裕。 霞飞带女儿回到家,母女俩吃完晚饭,筱莉很快睡着了。霞飞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想起白天医院里的那个男子,那种狼狈样子,不禁又扑哧乐了出来,是什么东西让她有些心动?对了,是那男人的两次脸红。容易脸红的男人是最容易让人心动的。立峰大概又不回来了,作为内科骨干,他总是忙碌的。他的时间不属于妻女,也不属于他自己,而是属于医院,属于病人。刚结婚那两年,回不回来还通个电话,现在结婚六年了,电话也懒得打了。霞飞已习惯了这种生活。婚姻生活时间长了,夫妻间多的是柴米油盐,少的是风花雪月。霞飞是本市一中语文教师,立峰是市第一医院内科骨干,小家庭在本市也算是中产阶级,生活安然富足的让人有些怠惰。晚上10点,霞飞给女儿量了体温,还好没有烧,她准时上床了,立峰没有回来。霞飞被女儿累了一天,很快睡着了。一个干净清爽的男人站在他面前,眼光深邃,却并不说话,只是含笑望着她。忽然间这个男子就脸红了。霞飞忽地醒过来,是梦。她起身看看女儿,又躺回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白天遇到的这个陌生男子,怎么就不期然地入了梦?霞飞摸摸自己的脸,我这是怎么了?“呸!”暗暗地呸了自己一声,回过头来,想想立峰,忽然有一种想给他打电话的冲动。他睡了吗?还是在忙手术?或者在查病房,要不然在看他的医学杂志?管他呢,拿起电话,拨通。那边传来立峰讶异而略显着急的声音:“霞飞,怎么了?没事儿吧?”“我……”霞飞不知道说什么,“没事,我只是想……知道你吃饭没有,现在在干什么。”立峰笑了,“才刚要睡,你突然打电话来,吓我一跳。”“你可不可以回来?”霞飞央求一句。“不行啊,我在值夜班,明天早上就下班回家了,睡吧,啊。”立峰柔声解释。“那好吧。”霞飞无奈地放下电话,心里知道自己的要求无理。可是再也睡不着,静静地到天亮。是为那个陌生男子失眠吗?是但也不是。霞飞想,结婚六年来,自己觉得蛮幸福。大学毕业顺利地进了一中,一结婚就有宽宽敞敞的三居室,比起那些大学刚毕业找不到工作茫然不知所措的同龄人,她觉得特知足。立峰工作勤恳,事业有成,对妻子也百般呵护,知冷知热,是个不折不扣的百分丈夫,可爱的小女儿也如约而至,给小家庭增添了些忙乱,但更多的是欢笑。六年来,日子平淡而快乐,霞飞觉得这就是真正的婚姻生活,没有太多的惊涛骇浪,没有太多的激情涌动。对于现实生活,她是理性而务实的,每天下班洗衣、做饭、哄孩子,她做足了自己家庭小主妇的角色,也赢得了贤妻良母的美誉。当然更有立峰对她在两人私密世界里的万般疼爱。有什么理由不幸福,又有什么不知足呢?可是今夜,注定无眠。早上,霞飞七点半出门上班,立峰八点十分到家,夫妻两个再见,已是晚上七点。“昨晚打电话,没事吧?”立峰又提起电话的事。“没事,只是突然有点儿想你。”霞飞不想再多提那件事。“女儿怎样了?”“没关系,感冒而已。” 日子仍是这么平淡的一天一天滑过去,转眼都放暑假了,小女儿是最快乐的,霞飞可以整天陪着她了。母女俩儿今天上公园,明天去超市,后天又去城郊爬山,玩儿的不亦乐乎。这天早上起床后,霞飞照例问:“莉莉,今天咱们去哪儿玩儿?”莉莉歪头想了想:“妈妈,我想让爸爸陪着我们,就在家,哪儿也不去。”霞飞笑了:“好莉莉,你这主意可使不得,爸爸已经上班去了,晚上才能回来。”莉莉不高兴的嘟起嘴,转而又神秘地说:“妈妈,我有办法了,我们去医院找爸爸。”“那怎么行,爸爸还要工作,不能出来陪我们玩儿。”“我们只看看爸爸,我会很乖,不给爸爸捣乱。”“好吧好吧。”从家到医院,骑车只用十分钟。霞飞带着女儿走过医院的绿化带时,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几眼。筱莉忽然问:“妈妈,那个小弟弟长大了吗?我有好多天没有见他了。”“长大了,有三个月了,小弟弟该会坐起来了。会拿你的小玩具了。”“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他呀。”“恐怕见不到了,我们又不认识人家。”“妈妈,我想小弟弟。”“莉莉乖,我们找爸爸去,要悄悄地隐蔽好,不让爸爸看见。”莉莉一脸兴奋:“好。”她认真地藏在妈妈身后,来到内科病区,护士小王看到她:“嫂子,陈主任查房去了,您先坐会儿,我去给您叫他。”霞飞笑着摆手:“不用,我们没事,是这孩子非要来找爸爸。”说着立峰已从病房里出来,“霞飞,没事吧,你怎么来了?”“是莉莉,非要来看你。”霞飞一转身,“莉莉呢?这孩子,一准是藏起来了。”立峰最了解女儿,一弯腰,把莉莉一把从桌子下边掏出来,又使劲一举,“爸爸的宝贝女儿,原来在这儿。”莉莉乐得咯咯笑着,“怪妈妈,出卖我,说好了不让爸爸看见的。”“好,怪妈妈,见到爸爸了,我们该走了。”“不嘛,不嘛。”“我们到院子里去玩儿,爸爸要工作。”“莉莉爸爸下班后跟你玩儿积木,快跟妈妈去吧。”莉莉不情愿的一步一蹭的跟霞飞走出内科病区。走到院子里,小姑娘又想起了那个小弟弟,“妈妈,我们就在这儿等,万一小弟弟会来这儿玩儿呢?”霞飞禁不住笑了,“人有病了才会来医院,谁没事会到医院玩儿呢?除了小莉莉。”“我想小弟弟。”“那咱们就等等。”霞飞想,反正也没事,夏天的白天实在太漫长了,在哪儿也是消磨时光,随孩子的心吧,现代家庭,每个家就一个孩子,也够寂寞的,不象自己小时候,大院里热闹的很,放了假,孩子们玩儿的昏天黑地,甭说不到天黑不回家,即使是天黑了,大人们不叫也是决不肯回家的。 慢慢地又遛到绿化带,那个红着脸说“谢谢”的男人又跳进脑海,霞飞甩甩头,很烦恼总是有这个影子扰乱自己,走过绿化带,不由得又回头看一眼,心里像是期待什么,但终于是没有看到什么。“哎……”小女儿叹口气,霞飞笑她:“怎么了?”“没有小弟弟。”女儿很失望。霞飞轻笑,其实自己也有失望。带着女儿,出了医院大门,慢慢往家走,正是下班时间,街上众多的汽车拥着、堵着,没有一点挪动的迹象,倒是她的自行车更自由快捷,引来无数司机羡慕的要死的眼神,中国的特色——堵车。 第二章 蓦然回首 欧阳社抱着发烧的儿子,坐在公交车上,焦急的望着这车的长龙,无奈的几乎绝望。自行车道上,一个骑车的女人掠过,他一惊:“是她!”三个月前在医院……那个气定神闲,有着迷人韵味的女人。他从不相信一见钟情,也不是好色之徒,但这个女人却轻易的闯进了他的世界,她身上的那种韵味,让他有些心动神摇,那时候他想:这个世界好小,地球两端的人,能拜电脑所赐,非常轻易简单的见面聊天,可有时候,这个世界又这么大,一个城市的两个人,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再见面,三个月前,霞飞走出医院大门,走出他的视线的时候,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牢牢地攫住了他的心。可是这时候,汽车的长龙动起来了,那个女人的背影,也隐入了下班的人流中。霞飞下意识的觉得,有一道目光盯住她的背脊,盯得她有些喘不上气来,茫然的回头看一眼,找不到这道目光在哪儿,她总觉得那眼光让她很熟悉,深沉、专一。回到家,放女儿在客厅玩儿,进厨房张罗母女两人的午饭,立峰肯定又回不来,他总是忙。刚结婚时,霞飞不是没有寂寞,但不久她就明白了,立峰实在是属于医院、属于病人的,不属于她自己,渐渐地,她习惯了这种寂寞。吃完饭,女儿睡着了,她坐在沙发上小憩,又想起那道目光,想起那个爱脸红的男人,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想起那个影子,脸红红的。对了,刚刚在街上,是这个人的目光,是他,她几乎可以肯定下来,只有那个男人,才会有这样深沉的目光。“有些人,也许见过一次就再也不会见,但会让你牵挂一辈子。”她想。“我这是在牵挂吗?牵挂那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霞飞偷笑了一下,不禁红了脸。 立峰下班回来已是晚上,躺到床上,把妻子搂到怀里:“喂……”他吻她的耳垂,他明白,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妻子是需要疼爱的,而他这个小女人总是能那么轻易的让他逗弄起某种意识,那种意醉神迷的样子,让他感到无比兴奋,即使在深夜回家,他也习惯逗弄她。她轻声抱怨:“人家都睡熟了,你又不安分。”他对她耳语:“怪你,你的睡姿明明是在挑逗我,我是男人。”她刚要反驳,他一翻身,用唇堵住了她的嘴。而她,沉浸在丈夫的爱里,再也无力反驳。 欧阳社哄儿子睡着,病房里有冷气,把夏日的灼热挡在了窗外,儿子是腹泻,他仔细回忆着,没让儿子吃什么不洁的东西,可孩子的病说来就来了,从不给父母准备的机会。今天幼儿园有个孩子的家长不知为什么没能按时接孩子,害的玉兰到现在也回不了家,偏偏儿子又病了,看孩子的钟点工又下班走了,弄的他好一阵手忙脚乱,家里并不宽裕,雇不起全天保姆。自从有了孩子,家里总是忙乱的,生意又不好做,今天上午刚刚给一所乡下中学送了五十套课桌椅,他亲自开车,带着一个工人去安装,夏日炎炎,他不觉得苦,有生意做,他很开心,他是个踏实肯干的男人。明天还要参加本市一中的一场招标会,如果能拿下订单,那可是一笔大买卖,他这个只有四五个人的小工厂可就要发达了。已经是晚上,夏玉兰风风火火地赶往医院,还好儿子只是腹泻。“你回去休息,还参加招标会呢!”她推着他往外走,“我和儿子等着你的好消息。这儿有我,别担心。”妻子给他一个灿烂的笑。他为妻子的体贴欣慰。妻子永远都那么精力充沛,活力十足。 招标会如期举行,一个星期前,欧阳社就做了非常细致的准备工作,课桌椅的图纸,所用的材料,制作流程……都详细地做成说明书。毕竟和他竞争的都是行业老手,并且个个实力都比他大的多,说实在的,他没有任何把握。惴惴地坐在学校会议室的角落里,看其他对手摩拳擦掌,势在必得的样子,更觉得没有希望了。忽然想起那个女人,那气定神闲的样子,那充满笑意的眼睛,没来由的,他的心安定下来。轮到他把说明书交给校长,成败在此了,管他呢?“校长,我公司会竭尽全力做好这批产品!”王校长看一眼这位毛头小伙,含笑的摇摇头,把他的说明书轻轻放到一边,没有打算看的意思。欧阳社心里一沉,这算什么,难道这订单已经暗箱操作?或者根本就不考虑小厂,的确,自己公司也太小了,全公司加上他只有四人,三名工人,他兼厂长、会计、业务……于一身。“校长,您再考虑一下,产品质量和公司规模大小不一定成正比,现如今多少知名大公司倒在质量之下?”他执着的再争取。王校长看出了他眼中的怀疑,“你放心,我们会公平的对待每一位竞标者。”对这个小伙子,他有着莫名的好感,是他诚实执着的眼神,还是他浑身上下张扬的青春活力?“老将至矣,这世界实在是属于年轻人。”他不由得感慨。再次和欧阳社握手:“三天之内,我们会通知结果。”从王校长的微笑中,欧阳社再次看到了希望。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那种焦躁不安总是被一个女人的从容淡定的微笑抚平。第三天下午四点,仍然没有消息,挫败感一层一层袭上来,从下午一点,他已一动不动守了三个小时的电话,到四点半,他彻底失望了,把自己从沙发中挪动出来,电话却乍然响起,把下午的寂静敲了个粉碎,欧阳社又一屁股坐回沙发上,愣了片刻,才晓得去接电话,“喂,你好,天涯课桌厂吗?”“是……是……”欧阳社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他知道他的运气来了。“请你立刻到一中签合同。”放下电话,用双手捂住脸,这个大男人差点流下泪来,谁也不清楚这张订单对他、对他的小厂意味着什么。在这个竞争激烈的时代,同行个个如狼似虎,杀红了眼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欧阳社没有私家车,怕做公车堵车,干脆选择了骑自行车,所幸到一中并不是特别远。进了校长室,王校长微笑着指一指沙发,“我们今天就签合同,第一批课桌要在新学期开学时送到,能做到吗?”“当然。”王校长欣赏这个小伙子的自信和果断。可他的眼神分明在问:“为什么选择我?为什么选择我这个无名小厂?”“第一,是你的诚恳和自信为你赢得了机遇。第二,课桌椅并不需要太高的技术含量。无论大厂小厂,只要认真做,都一样。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这样一笔订单对那些大厂来说只能算一个普通客户,而对你却是唯一的,作为客户,谁不想有王者待遇?我亦然。我相信你不会拿自己厂子的生死存亡开玩笑,所以我更相信你的产品质量,我也更确信你会给我最优惠的价格。”欧阳社倒抽一口气,好个老谋深算,领教了,也学习了。“王校长,在商言商,我知道我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但还是请让我有一些微薄的利润。”“一定的,没有利润,我们的合作岂不夭折?”最终,合同以最低廉的价格签下来。虽然被经验老道的校长狠狠杀了价,但他还是满心欢喜的,无论怎样,王校长给了自己这个机会,还是心存感恩的,至少这半年厂子不会倒闭。这世界,心存感恩之心的人越来越少,恬不知耻无止境索取的人太多,无端脏了这个世界。回到家,给自己倒了点酒,对空中举举杯:“谢谢。”脑子中掠过那个从容淡定的影子。夏玉兰从厨房伸出头来,“你在对谁说谢谢?”欧阳社吐吐舌头,一笑,“没什么。”今天是个好日子,夏玉兰特地做了几个菜,把八个月的儿子放到腿上,小家伙拿着勺子乱舞,还不怕死的努力要掀翻盘子,引得夏玉兰一声声的尖叫,看着妻儿,欧阳社心里暖暖的,莫名的感动。 接下来的日子是忙碌的,他每天吃住在厂里,亲自动手,没日没夜的干,一转眼,暑假已过去,明天就是交货的日子,看着终于完工的课桌椅,他放松地笑了,这一个月,累的一塌糊涂,得回家好好睡一觉。第二天,欧阳社亲自开着大货车,全厂人员齐上阵,浩浩荡荡的去送货,其实全厂也就七个人,由于活儿紧,他又招募了三个工人,加上以前的三个和自己,正好七个。 开学第一天,象所有的班主任一样,霞飞早早地赶到学校,教室卫生需要打扫,有两个转学的学生需要安排,要写教学计划,要开一个新学期学习动员主题班会,有几张桌椅坏了,需要换,昨天校长已通知,会有一批新桌椅送到。 第三章 有缘相见 无缘相识 霞飞赶到学校,有几个工人已在隔壁教室安装桌椅,她指挥早到的学生把自己教室坏了的桌椅抬出来。欧阳社和几个工人抬着新桌椅到下一个教室,虽然暑假已过,但酷夏的余温还没有消退,欧阳社弯腰放下课桌,就在他抬头擦汗的时候,在楼道尽头,一个似曾很熟悉的身影一转眼不见了,他惊愣在那,他敢肯定,是她。“怎么了?欧阳老兄?”尹杰一边擦汗一边问。虽然是欧阳社手下的工人,但他从来是喊他老兄的,因为欧阳社没有架子,一个月来,总是和他们挤在一起睡,一个饭盆里吃方便面。尹杰再看一眼楼道口,了然于心,促狭的一笑,“背影很美丽!”欧阳社没想到被这个小自己十岁的家伙看尽心里,“干活!”他敲他一记,粗重地吩咐。尹杰吐吐舌,快快地抬起桌子。她是这个学校的老师!无论如何,这个发现让他兴奋地手心发热。接下来,他干活儿明显的心不在焉。“老兄呀,看手,要砸着了!至于吗你。我可警告你,你已当爹了,换做我,这种反应还算正常。”尹杰大声取笑。“啊?其实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很感谢一个人帮我拿到订单。”欧阳社正色道。“刚才那人吗?你们认识?”“不认识。”“那?”“跟你说不清,干活吧。一种感觉而已。并不是真的生活,也不是你想的那样。”霞飞不知道校长有什么事叫她,匆匆走过楼道,有两个工人正好在给自己班里安装新桌椅,都穿着一身蓝色工作服,汗都湿透了脊背,他们都蹲身低头忙着,霞飞看不清他们的脸,但边上这一位有一头浓密黑亮的头发,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有一股男性汗味。霞飞轻轻敲了校长室的门,推门进去,“王校长,有什么事吗?”“啊,是这样,我们中学从这学年开始,和意大利斯堪星中学建立了友好交流学校关系,两个中学互派教师交流学习,你知道,汉语在全世界越来越受到欢迎,所以我们决定先派两位语文教师去斯堪星中学,交流学习的时间是三个月,斯堪星中学也会派意大利教师来我们学校,校委会研究了一下,选出了你和严老师,你们两个业务能力强,工作一向认真负责,相信会为我们两个学校的友好交流做出贡献,家里的事情安排一下,下星期就起程,你看怎样?这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霞飞知道,王校长决定的事,一般人是改变不了的,人送外号“铁锤王”,并且他的雷厉风行在全市是出了名的。霞飞并没有象其他人那样,为得到这么一个好机会而喜出望外,她是个淡泊名利的人,她不喜欢周围的许多人为名利争得头破血流,失了人格和尊严。她喜欢孔子的崇高气节,喜欢孔子的话——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我当然愿意服从学校的安排,不过不知道孩子受不受得了,我家筱莉才四岁。”王校长却回答她:“下星期起程。”语气绝对不容辩驳。其实他是经过仔细考虑的,作为校长,他不仅要考虑学校工作,还要考虑每位教师的家庭情况,他当然知道,使老师们没有后顾之忧,才会安心工作。高三的语文老师是不能派出去的,面临高考,不应该再换老师。新高一的语文老师本来就缺两个,市里还没有调过来,高二也就是霞飞和严老师合适,其他老师不是孩子更小,就是家里老人不健康,需要人照顾。全校老师都知道,王校长考虑事情是相当周全的,而一旦决定,就往往是最科学的决定,霞飞当然也明白。走出校长室,回到二楼教室,课桌已安装好,工人已走了,站在二楼的栏杆前,她在想如何安排筱莉,校门口那几个工人正在装工具离开,最后一位工人回头朝教学楼望着,象在找什么,望了片刻,另外一个小伙子拽他,他才上车,上车前又回头望一眼,霞飞把眼光移开,她一直在想筱莉的事,但是她突然意识到,刚才那个张望的工人是她一直以来莫名牵挂的人,她非常肯定,只有他才有那种深沉专一的目光,让人有些醉,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象初恋,可她根本就没有过初恋。十七八岁的时候也有过走的近的男性朋友,也有过那种偷偷想着一个人的甜蜜的感觉,但现在想来,自己都觉得好笑,那不叫初恋,仅仅是“好感’而已,她的初恋,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那个男孩早早的结婚、生子,十几年没有联系。霞飞回头再看,校门口的车已绝尘而去。她有冲下楼去追车的冲动,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认识他。但另一个声音在心里偷偷喊:“疯了,傻啊!”想一想,全校师生看到自己疯狂的冲下楼去追一个陌生人,会是一种什么场景呢?校长会立马把自己送去看医生。想到这儿,霞飞不禁偷笑起来。 吃过晚饭,欧阳社端一杯茶站在窗前,很久没有这么悠闲地欣赏过城市的夜景了,拿到了全部货款,他邀请王校长吃了顿便饭,然后准备给他送些礼物,虽然厂子开的时间并不长,行业中的潜规则,他还是知道的,也得为自己以后的生意铺铺路,王校长答应了吃饭,主客尽欢,席间他一直想问一下那个女人,但又无从问起,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姓名,不过他并不担心,和王校长走到了一起,以后总会有机会认识她,她就是一中的老师!他本来想让王校长邀请上市教育局的领导,但又觉得不合适,他怕把握不好王校长和局领导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适得其反。不过没有邀请市局领导,他并不遗憾,还是走稳妥些吧,以后会有机会的。王校长坚决拒收礼物,不知道他是真清廉,还是老油条,第一次接触,信不过欧阳社。“慢慢来吧,有了第一次接触,就会有第二次……”他想。喝完茶,突然觉得有些无所事事,玉兰带着孩子回了娘家,要半个月才回来,家里突然变得空落落的。他找出上中学时经常弹的那把旧吉他,今夜夜色真美,弹琴跳舞,在月亮下漫步,该是多么浪漫的事啊。欧阳社牵牵嘴角,笑自己,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想法怎么象二十岁刚怀春的毛头小伙一样?不过他还是想弹上一曲。他轻轻地唱着: 滚滚红尘我是从何而来 茫茫人海我是为何来 日复一日的等待 因为我知道你依然存在 就在那人潮汹涌似海 我却被你勾魂的双眸深深牵绊 尽管容颜易改 灵魂却是相逢于古老的年代 终于我明白 你就是我生世轮回追寻的永恒的爱 尽管容颜易改 灵魂却是相逢于古老的年代 终于我明白 你就是我生世轮回追寻的永恒的爱 滚滚红尘我是从何而来…… 歌词很美,欧阳社唱得也有些陶醉,那个女人的影子,挥之不去,就像歌词中唱得一样——宁愿用这一生等你发现……他觉得,等待,是一种很古典的情怀,而弹一把旧吉他唱歌,是一件很诗意的事,很久没有这样了,是什么,挑起了他的往日情怀?是那个美丽的背影吗?是那女人从容淡定的微笑?还是她雍容迷人的风韵? 霞飞下班回家,和立峰商量着怎么安排筱莉,她准备明天就带筱莉搬到姥姥家,让她提前适应姥姥家的环境,一个星期后她就要出国了,筱莉毕竟没有这么长时间离开过妈妈。哄孩子睡着,两人躺到床上,“立峰,你要学会照顾自己,这次,我离开的时间太长了,爸妈已退休,让他们照顾筱莉没问题。我出国后,晚上你去爸妈家睡,连带照顾筱莉。”“好的,我会的。只是,你走三个月,我怎么受得了?”立峰坏坏地笑。霞飞打他一拳:“睡吧睡吧。”。不期然地,又想起那个男人,深沉、专一的目光,穿一身工作服,虽然工作服有些脏,但总也掩盖不了他干净大气的气质。什么时候还会再见?什么时候相识?她——甚至期待再见,向往和他相识?她这是怎么了?捏捏自己的脸,“霞飞呀霞飞,你从小可是个安分守己的女孩,不许有乱七八糟的想法,你须知,有些东西,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就像这个男子,真的相识,也许会很普通,相识的那一刻,就是美丽被破坏的开始。 第四章 意大利风情(上) 霞飞走下飞机的时候,正是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斯堪星中学位于罗马郊外,是一所镇中学,没有高高的学校围墙,只用低低的木栅栏浅浅的围着,算是与周围民房的分界,最显眼的是栅栏里那一片片的绿草坪,柔柔软软,宁静安详,只有一些石子小路通往教学楼,两栋白楼列于学校北部,天很蓝,绿地、白楼、蓝天……美的象梦境。霞飞心想:这么一所郊区中学,草地、楼宇、栅栏……都漾满着意大利的浪漫风情。霞飞和严老师被请进了休息室,校长是位胖胖的满头金发的妇人,五十多岁,和蔼地向霞飞伸出手:“欢迎你,孩子。”又伸手和严迪握握手:“你好,小伙子。欢迎来到斯堪星中学。”她称呼霞飞为“孩子”,在这异国他乡,让人无来由的感到亲切,对这个和蔼的妇人产生软软地依赖感。下午,艾米丽校长安排霞飞、严迪和中文班的师生见面,孩子们发出一片惊呼:“上帝,她真美!”十四岁的小男孩伯特甚至跑到讲台上,摸摸霞飞的脸:“你是东方维纳斯吗?如果我二十五岁,我就娶你做我的妻子!”引得所有在场的人都大笑起来,霞飞有些尴尬,尽管看了一些关于意大利人文风情的资料,但对于这个小男孩意大利式的奉承还是有些不适应。班主任米修为她解围:“好了,孩子们,以后的三个月,这位美丽的姐姐会和我们一块儿生活,谁想将来娶她做妻子,现在要努力学中文,以便能向她表达你的爱情。”讲完冲霞飞耸肩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霞飞更尴尬地红了脸,米修呆了呆,他以为为这个东方女孩儿解了围,没想到她更不自在,不过她红起脸来确实美,她实在不像老师,娇小玲珑,黑发只简洁的梳了个马尾,穿了件米黄色连衣裙,巧笑嫣然,像个任何人见了都会怜爱疼惜的东方小妹妹。看米修愣着神望她,霞飞的脸更红,想找严迪,他已被领到另一个中文班。下课的钟声使她大大地松了口气。课间在休息室,米修端一杯茶递过来:“对不起,刚才让你尴尬,不过,你会很快适应意大利的热情的。为了道歉,特意为你准备了一杯中国茶,尝尝怎样?”米修鼓励她。浅蓝的眼睛闪着幽幽的光,又是那样望着她。霞飞笑笑,接过茶杯,轻轻低头:“谢谢。”那种自然流露的东方神韵,把个米修看得呆呆地,如果按照意大利人的做法,他现在就会说:“我恐怕爱上你了。”但他知道东方人的含蓄,不敢造次。米修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身材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颀长健美。“艾米丽今晚为你和严迪接风,在她家,有个小型晚宴,放学后我带你去。”像要掩饰什么,米修说完就快速转身走了出去。霞飞有些不懂这个意大利小伙子。她慢慢啜一口茶,幽幽茶香沁人心脾,一抬头,窗外有一道目光,是米修。霞飞转过身,背对窗户,再瞥一眼,已不见米修。 晚上,米修带她去艾米丽校长家,是一所典型的中世纪意大利式庭院,高高的烟囱、尖尖的屋顶、拱形的窗户、拱形的大门,所有中世纪的建筑元素在这所大屋上都有体现。艾米丽校长迎出来,仍然和蔼的微笑着:“欢迎你们,孩子们。”霞飞颔首微笑:“晚上好,艾米丽校长。”“晚上好,妈咪。”米修和艾米丽拥抱了一下。霞飞惊愕地看着她们。“艾米丽是我妈妈。”米修笑着解释。还不忘再幽默一句:“我是她的儿子。”“这是我父母的家,我不和她们一起住,我喜欢自由,妈妈爱唠叨。”米修一口气回答了霞飞眼里所有的疑问。看来意大利和中国还是有相似之处的——妈妈们都爱唠叨。从卧室蹦出来小伯特,霞飞又惊愕地抬头看米修,米修笑着解释:“我的弟弟。”“伯特,去,陪着严迪老师。”米修命令他。“不,我陪霞飞老师,我喜欢她。严迪老师应该由安妮陪。你一个星期没回来了,应陪妈咪说说话。”小男孩执拗地反驳米修的安排,并对人事重新做了部署。严迪好笑地看着霞飞:“你真抢手,而我,备受冷落。”艾米丽大声喊着:“安妮,来客人了,请爸爸下楼来。”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走下楼,目光锐利,颇有王者风范,简单地和霞飞、严迪寒暄几句就又回到楼上。晚餐很丰盛,除了艾米丽一家,就是严迪和霞飞。米修的父亲理查德并没有和家人一起用餐,米修说父亲工作忙,晚餐都是在十点以后吃,吃过晚餐,米修陪霞飞到庭院里散步,而米修二十一岁的妹妹安妮则陪严迪下中国象棋。米修和霞飞并排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凳上,小石桌上是米修端过来的一壶中国茶,竟然是紫砂壶,米修一只手端着茶杯,慵懒地伸着长腿,另一只手放在霞飞后背的靠背上,很自然地,把霞飞小巧的身子圈在臂弯里,霞飞身子僵直的动了动,米修侧脸看她,“别动,霞飞,”他竟直呼她的名字,象认识多年一样,“我不会害你,并且,这在意大利,是再平常不过的,况且,我是你如此要好的朋友,我觉得就像俞伯牙和钟子期,知音朋友。”霞飞噗嗤一乐,才认识不到一天,他就有如此一比,真是西方人的个性。又不免奇怪,在中国,说到俞伯牙和钟子期的故事,应当有许多人熟悉,可这是意大利,米修是个纯正意大利人。米修不管霞飞的惊愕,笑着问:“奇怪吗?你的名字很美,源于一首中国诗:……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王勃的。”霞飞更是吃惊地说不出话来。霞飞很好奇他们一家为什么都会说中文,并且对中国文化如此了解,在这个意大利家庭,到处是中国元素,米修对中国文化竟如此熟悉。米修了解她的疑惑:“我父亲曾经是意大利驻中国大使,我八岁到十五岁是在中国度过的,接受了正规的中国式小学、初中教育,我们一家以中国为我们的第二祖国。”“原来如此,你做意大利学生的中文老师,是再合适不过了。”“我喜欢中国,喜欢中国女孩儿的含蓄、古典。”米修的眼睛在隐隐的灯光下熠熠闪光。两人沉默了片刻,霞飞站起来,轻轻说:“太晚了米修,明天还要给孩子们上课。”霞飞明显地感到米修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很绅士的站起来,“晚安,霞飞,学校没有寄宿生,你和严迪都被艾米丽安排在我家住。”“你呢,还回自己住处?”“不了,有美丽的东方维纳斯在此,我怎舍得走?”米修开玩笑。霞飞有点不自在,米修赶紧正色道:“你的房间在三楼,和安妮隔壁,让安妮带你上去。我和严迪在二楼。” 关上房门,终于有时间跟立峰和小女儿通过电话了:“莉莉,好宝贝儿,乖不乖?”那边传来软软的童音:“乖呢,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莉莉想你。”听到小女儿的声音,霞飞心里漾满了幸福,“妈妈出来给你买大玩具,很快就回去了。爸爸呢?”可这边女儿就是不撒电话,抱着电话絮絮叨叨,“今天在动物园喂了两只小白兔,小白兔好可爱呦……”。立峰哄骗她,“莉莉,来,我告诉妈妈给你买什么玩具,好吗?乖莉莉。”“喂,我想你。”是立峰低沉的声音。霞飞顿了顿,说实话,她并不那么强烈想念立峰,反而是走出家门后,有一种轻松解脱的感觉,她对自己这种感觉有些困惑。地中海的阳光、亚平宁的山山水水也给不出她开朗的性格,与生俱来,她是个安静、沉默、隐忍的女孩儿。“立峰,我也想你。”她有些言不由衷。“还习惯吗?”“挺好的,你照顾好筱莉。”“放心吧,早点睡,嗯。”“知道了,你也是。”放下电话,走到窗前拉窗帘,突然看到米修站在楼底窗下,见到她,挥了挥手,霞飞也挥挥手,把窗帘拉上,熄灯,再悄悄蹭到窗前,从窗帘后面悄悄望,米修不见了。不觉暗自好笑,难道第一天来意大利就有了死心塌地的追求者?脑子中又有那个陌生男子的影子,对了,他是课桌厂的工人。一想到他,心跳就有些快。 第五章 意大利风情(下) 早上醒来,朝窗外望一眼,米修和严迪、伯特已在院子里收拾草坪,夏末的早晨有些凉,严迪抬头望见她:“霞飞,下来,我们在等你。”米修抬头凝视她,并不说话。伯特笑着喊:“miss霞飞,你答应的,教我中国毛笔字,快下来吧。”霞飞来到楼下,笑着问:“起这么早?还没有六点。”米修抬起头看她,“啊,我们是为了迎接这早上第一缕美丽的霞光。”话里似有深意。“可霞光是转瞬即逝的。”霞飞轻声说,暗含着告诫。毕竟自己有家庭有孩子,若米修对她真动心,那就太糟糕了。严迪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和米修同年,都是二十七岁的未婚男士。伯特快乐的跑来跑去,他还不明白大人们在打什么暗语。吃完早餐,伯特约了邻居伙伴去学校。艾米丽早早地走路去学校,从家到学校,也就走二十分钟。而米修也因事早点儿去了学校。霞飞和严迪结伴而行。“霞飞,米修对你很特别。”“我知道,严迪,来这里是公干,我不想惹麻烦。”“你说米修怎么……看样子,人类的爱情是一样的,不管黄皮肤还是白皮肤,‘一见钟情’这个词是通用的。”严迪歪头看着霞飞,开玩笑地说。“严迪,不许取笑姐。”霞飞嗔怪地瞪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筱莉都四岁了。”“米修也知道。”严迪慢慢道出。霞飞吃了一惊:“他怎么……”“霞飞姐,谢老师……”严迪拉长了声音:“别那么奇怪地看着我好不好,昨晚米修缠了我一宿,今天早上又不由分说拖我起来,所以,你的情况,他都知道了。”严迪提高了声音。霞飞开心地笑起来:“需要姐赏你点儿什么?”她觉得米修知道这些情况后会知难而退,所以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严迪眨眨眼睛,立刻领会:“谢我呀。”“你想要什么?”霞飞心情好极了。“我只想吃你亲手做的中国菜。听说你的厨艺不错,真是嫉妒死姐夫了。”“好吧。”霞飞爽快的答应。来到学校,孩子们在做早操,米修穿一身白色运动服站在他的班级后面跟着做。远远望去,很阳光的一位大男孩儿,活力四射。“来了。”米修远远地笑着打招呼。霞飞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上课铃响了,霞飞走进教室,给孩子们讲中国的儒家文化,而米修是翻译。“中国古代一位文化名人——孔子,创立了儒家文化,儒家文化以一种自然的教化方式普及实实在在的良好秩序和理性精神,既包含着社会政治原则,又渗透着伦理道德规范,平静而有力的起着安抚人心、稳定社会、维护文明的作用。所以千百年来,它是中国的主流文化。但儒家文化发展到后来,对女子的束缚较深,三从四德,从一而终被奉为古代中国女子的美德。”讲到这儿,米修皱皱眉:“这怎么翻译?”转而又用意大利语给孩子们解释:“从一而终就是女子一生只能嫁一个丈夫。”米修翻译的浅显而直白。教室里一片哗然。伯特大声问:“不能离婚吗?即使丈夫对妻子实施暴力?”“或者,丈夫和妻子根本不相爱?”十四岁的小姑娘露西也好奇地问。十四五岁的孩子们从西方人的角度提出了他们的疑问。霞飞想了想:“一般情况下,不能离婚,即使丈夫和妻子不相爱,即使丈夫对妻子实施暴力。只有丈夫想遗弃妻子的时候,她才可以离开夫家。但再嫁也会遭人耻笑。”“可是,这是不公平的,这是对人权的蔑视和践踏。”孩子们提出了他们的抗议,米修也在沉思。霞飞答:“对古代女子是不公平的,甚至是残忍的,但这种规则维系了几千年,一定程度上也维护了自然家庭的稳定。这种生存状态和中国几千年的农耕文明是相一致相协调的。不管现代还是古代,不管中国还是意大利,任何人和事,只要它存在,就说明它有存在的必要性,而不管它的存在合理还是不合理。现代中国已经改观,人们可以自由的追求爱情,女子有权追求和选择自己的幸福。”米修一口气翻译完,耸肩一笑:“霞飞,你是个哲学家。” 三个月很快过去,在意大利的日子是快乐的,因其快乐,而让人觉得短暂。因其短暂,又让人留恋这种快乐。明天就要启程回国,为了答谢艾米丽校长这三个月来的盛情招待与悉心照顾,今晚霞飞特意为艾米丽一家做了一桌中国菜,都是她在家经常做的家常菜,按照中国习俗,先奉上一壶香茶,然后,香椿豆腐、菠菜粉丝、素什锦、大丰收、蕨根粉……一系列的凉菜排队上桌。酸菜鱼、荚膜扣肉、毛血旺、麻婆豆腐、鱼香肉丝、大碗炖腰筋……热菜又轮番上场,把艾米丽一家看地目瞪口呆,连不苟言笑的理查德也笑逐颜开,对霞飞的手艺赞叹不已,而艾米丽则不停的说:“噢,上帝,霞飞,你真是不可思议!噢,霞飞,我多么想你是我的女儿!”而伯特和安妮早撑得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米修很沉默,吃的也很少,。吃完饭,米修邀请她到院子里走走,他今晚铁定了心要告诉霞飞他深爱着她。并排站在葡萄架下,米修把玩着一片葡萄叶,突然转过身,把霞飞的手紧紧握在手中,深深凝望着她,“霞飞,我爱你,我爱你,做我的妻子吧。”霞飞虽然早有预感米修要说什么,但当“我爱你”这三个字真的从米修嘴里说出来时,她还是吃了一惊。 “我有丈夫。” “那有什么关系呢?你完全有权利选择。” “我有女儿”“那有什么关系呢?我完全可以爱屋及屋。” “我不可能离婚。” “我等。直到有可能。” 霞飞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终于,她说了一句最残忍的话:“可我不爱你。”米修愣了愣神,虽然他早知道是这种结果,可真的听到,还是备受折磨。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睛,“那有什么关系呢?我爱你,还不够吗?三个月来,我之所以没有表白,是因为你是个东方女孩,我怕第一天说爱你吓到你,第一天就表达爱情,我怕你认为我缺乏诚意,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有一丁点儿的不尊重你。”米修深情地凝望她,“现在是时候了,我的小鸟,我爱你。”米修轻轻把霞飞揽进怀里,霞飞剧烈地挣扎。“米修,不可能。”“我相信一切都有可能。”米修紧紧臂膀,让她更深地依进自己怀里。不给她挣扎的机会。 客厅里,艾米丽和理查德从玻璃后面看着这一切,“米修没有机会的,他会失败!他不适合霞飞。”艾米丽断言。理查德说:“经历经历痛苦好,让他明白,爱情不是一厢情愿的。爱情的终极是两情相悦。” 飞机终于到达首都机场,三个月,人们已换了冬天的衣裳,机场外,立峰和筱莉焦急地等待着。 第六章 校园邂逅 “妈妈、妈妈……筱莉尖叫起来,霞飞大踏步过去,一把抱起女儿,三个月不见,亲着女儿的小脸,流下泪来。立峰眼睛也有些湿润,把母女俩儿都揽到怀里,在霞飞耳边轻叹一句:“欢迎回家。” 吃过晚饭,筱莉还黏在霞飞身上不肯下来,直到在霞飞怀里睡着了。霞飞轻轻把她放到儿童房里,回自己房间,不期然被立峰一拽,栽进他宽厚的怀里,唇压上来,再也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直到两人都喘不上气来。立峰在她耳边轻喃:“爱人,我好想你。”被立峰的男人气息笼罩着,霞飞乖乖地软在他怀里。她喜欢立峰的软语温存,喜欢依在他怀里的感觉,那让自己有了某种依靠,象所以女人一样,她喜欢甚至依赖着这种被保护的感觉,让人安全、踏实。霞飞出国这三个月,家里没有了厨房里的叮当声,没有萦绕全屋,让人无法拒绝的菜香,更因为没有那个时常忙碌着的小女人的身影,让立峰觉得家就像一座冷冰冰的洞窟,没有生的气息,除了孤单还是孤单。他需要她的悉心照顾,也习惯了有她的世界,彼此的需要和依赖,使他们生活的平静而甜美,没有激情涌动,没有惊涛骇浪,日子平淡、温馨。 转眼又要放寒假了,学校里学生们正在进行期末考试,霞飞今天没有监场任务,闲闲地踱出办公室,楼道那边,从校长室走出一位男子,四目相望,了然于心,下一秒钟,欧阳社快步过来,一把拉起霞飞的手:“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很美。”霞飞内心挣扎的厉害:“我们不认识。”“你敢说不认识?我已期待你一百八十个日夜,我知道,你也是。”欧阳社的大手紧紧牵着她的,一路走出大门。霞飞心跳得厉害,一个声音说:“不能去,筱莉和立峰在等着你。”另一个声音又压过这个:“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吗?他不是你多次入梦的人吗?他不是一想起就让你脸红心跳的人吗?”某种渴望让她不由自主地跨坐到了欧阳社的摩托车上。欧阳社发动摩托车,象箭一样弹了出去,霞飞惊呼一声,紧紧搂住欧阳社的腰,驶出一里地,欧阳社才笑着问:“吓到你了吗?”“没……”欧阳社仍然开得飞快,他想……让霞飞一直这样搂着他,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他日思梦想的女人,突然就这样在不经意的时候和他紧紧地依靠着,幸福从天而降!摩托车一直驶向郊外,那是一大片空地,欧阳社猛地踩闸,车子骤停,由于惯性的作用,霞飞又惊叫着狠狠地贴在了欧阳社的后背上,欧阳社朗声大笑起来。霞飞红着脸嚷:“你为什么这样耍弄我?”欧阳社深深看她一眼:“你知道,不是耍弄,聪明如你,何必有如此一问?”霞飞慌乱地松开手,从车上下来。欧阳社又拉起她的手,“来,坐在这里!”他的话简短有力,透着命令,但霞飞竟不想反抗,刚才坐摩托车的惊险与刺激,是她从未有过的体会。两人并肩坐在地上,西边是漫天的云霞,头顶是蓝蓝的高天,把他们两人的身影衬得小小的。“夏天,这里是一片草地,那边是森森密密的小树林,这里是情侣们幽会的好地方。你看这高天,这云霞,如血的夕阳,是不是很美?天这么高,云这么淡,风这么轻,而我们,坐在这高空下,显得这么小,就像万丈红尘中一粒尘埃。”霞飞张着嘴愕然地看着他,这是那个课桌厂的工人吗?怎么会有这么深刻感悟后的哲思,怎么能吐出如此华丽的语言?见霞飞看他,欧阳社笑笑,“别那么看着我,令我有些不能自持。”他的话,带有某些危险的讯息。霞飞快速地别过头,但很快,欧阳社的胳膊缠到了她的腰上,他的眼光是热烈的,他的动作狂野有力,俯下头,想要吻她,霞飞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不……”他停止动作:“别拒绝我,别拒绝自己心中的渴望和感觉,六个月前偶然相遇后,我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再相见,但我没想到上天这么眷顾我,我以为会有一个长长的等待,甚至是无期的等待。两个互相牵念的人,梦也是相通的,你相信吗?”他再次热烈的吻过来,如欧阳社所说,霞飞心中的渴望令她无力拒绝。这是一种全新的感受,立峰从来没有给过她。她有些迷惑了,到底什么是爱情?她一直以为自己知道,可是,欧阳社的出现,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认知。他和她,就这样于冬日的高天下拥着、靠着,看落了夕阳,看远了苍天,直看到泪流满面,看到星稀月满。 回程的路显得那样长,热烈之后是说不尽的尴尬和痛苦,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对他们来说,相爱的开始,也是痛苦的起点,她是别人的妻子,而他是另一个女人的丈夫。他们没有问彼此的家庭,没有问各自的年龄,没有再相约,没有留彼此的电话,他们甚至没有问彼此的姓名。 接下来,各自忙碌着,霞飞忙着相夫教子,而欧阳社又是吃住在厂里,王校长又给了一批订单,说好了年假结束、新学期开始后要交货。这个春节有的忙了。他们没有再相见,毕竟,不是二十岁的小孩子了,三十岁的人,理智还是多于冲动的。但再也忘不了相拥在一起时的心的狂跳和感动。喧嚣而忙碌的白天过去后,欧阳社总会靠窗站一会儿,想那个能让他热血沸腾的女人,她那种独特风韵,总勾起他本能的欲望。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是独特的,那次之后,对妻子夏玉兰,总觉得歉疚。夜里无事时,总拿出吉他,唱着那首老歌: 滚滚红尘我是从何而来 茫茫人海我是为何来 日复一日的等待 因为我知道你依然存在 就在那人潮汹涌似海 我却被你勾魂的双眸深深牵绊 尽管容颜易改 灵魂却是相逢于古老的年代 终于我明白 你就是我生世轮回追寻的永恒的爱 尽管容颜易改 灵魂却是相逢于古老的年代 终于我明白 你就是我生世轮回追寻的永恒的爱 滚滚红尘我是从何而来…… 霞飞仍然过着她平淡温馨的日子,只是,心中对某个人的牵念越来越强烈。和欧阳社一样,对丈夫立峰,总想弥补点什么,毕竟,自己的心,不受控制的有些出轨,在立峰面前,总觉得汗颜。可是,爱情真的不是后天培养的,那是一种先天感觉而已。她常常想,可不可以用婚姻,给自己筑一个能遮风挡雨的踏实的窝,用爱情,给自己织一个豪华奢侈的梦。这种人生是唯美的吗?是难以企及的吗? 第七章 第四恋情 寒假一个月,欧阳社用工作麻醉着自己,每天都要把自己累个半死,晚上倒头便睡,不给自己牵念那个女人的时间和机会。尹杰总是说:“欧阳,你是不是疯了,想把命搭上吗?就是你想搭命,也不要拉我们大家下水呀,我告诉你,我会辞职的!”他时不时会这样咬牙切齿地威胁欧阳社。“你若舍得,就走。我欧阳社现在对得住你小子,将来也不亏待你,我说过,五年之后,你就是我公司的副总裁。”“谁稀罕你的副总裁,现在让我睡足觉,我就谢天谢地了!”尹杰翻翻白眼。其实,他干起工作来比欧阳社还要玩儿命。 霞飞哄女儿睡了,独自坐在客厅,天黑了,她不想开灯,就坐在暗影里。“他在哪里?叫什么?干什么工作?是哪一个课桌厂工人吗?”许多问题闷在心里,可又无处可问。那天分手,她不问他,他也不问她,她没有打算再和他相见,人的一生,有这么一次为纯粹的爱而热烈拥吻就足够了,她不奢望过多。门响了,打断了她的思绪,立峰回来了。“还没睡?也不穿件衣服,看冻着。”立峰嗔怪的看她一眼,顺手替她披上外套。霞飞突然勾住立峰的脖子:“我在等你。”立峰揽住霞飞的肩膀,笑着点一下她的鼻子:“你看你,象个孩子。不过我可是有些累了。”“我……没别的想法,你别误会。”霞飞忙解释,她是个内敛的人,结婚这么多年,即使在她和立峰的两人世界里,她也很少主动。立峰笑看着她,“真的,我……没有别的想法。”她再强调。立峰笑意更深。看到立峰笑,霞飞立刻羞红了脸。立峰爱这个小女人,结婚这么多年,许多时候,她还是羞涩得象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他为她这一点着迷,她越羞涩,他就越想要她,他一把抱起她,象抱着自己的新娘。在床上,她反应得异常热烈,立峰有些困惑,霞飞平时不这样。立峰沉沉睡了,霞飞心中的歉疚和痛苦一点一点扩大,她想弥补,想用爱来补偿丈夫,可越补偿,心中那飘忽的空虚越浓重,渐渐地,心象被掏空了一样。她甩甩头,暗想:“没关系,不再和他相见,况且,也不会再见,不知他来自何方,不知他走向何处,还是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立峰那么爱自己。” 终于开学了,霞飞期待这个学期,比以往任何一个学期都期待。她想:忙碌起来,也许那深沉的目光就不会再缠绕自己,自己也就解脱了。开学真好!微笑着走在校园的甬道上,脚步轻飘的一步象要迈到天上去。欧阳社一早就和尹杰一起开车来送课桌,仍然穿着那身蓝色工作服,忙了一大早,汗湿透了脊背,头发也贴在了额头上。心,狂跳起来,他知道她在这所学校,刻骨铭心的期待,期待见到她,但真见到了,反而不知所措,躲到树后,把她迎过来,又送远了她的背影。她穿一条宽摆柔软的长呢裙,走起路来,高跟敲在水泥地上笃笃作响,长裙飘飘,摇曳多姿,步步生蓬。高跟鞋敲在水泥地上的声音,笃笃,笃笃……经过身边,然后又渐渐远去。那声音,听来让人着迷。他不敢象上次那样,不由分说拉她出门,因为他发现,热烈之后是更深的痛苦。他不确定,无所顾忌的热吻,对她,是爱还是亵渎。他几乎可以肯定,他的爱,带给她的痛苦多于甜蜜。“还是不要相见了吧。”他告诉自己。和尹杰装好工具,走出教学楼,走向学校大门,他回头张望一眼,教学楼静静的,学生们在上课,走廊上空空的,临上车,再望一眼,尹杰在一旁取笑,“上次那个美丽的影子在勾魂吗?我警告你,你已没有资格,只有我,只有我尹杰……”就在这时,霞飞打开教室门走出来,空气,在那一刻凝固了,他们远远地看着、望着,定定地,一个在二楼的走廊上,一个在学校大门口。尹杰愕然地看着这一切,悄悄碰一下欧阳社,“欧阳,我们还走吗?”欧阳社回过神来,“走!”他一下子钻进车里,再回头,那个身影已经看不见,可能是回办公室了。望着空空如也的走廊,怅然若失,坐在车里,他痛苦地闭上眼睛。霞飞回到办公室,泪,不由分说,流下来。他不打招呼,甚至不再多看她一眼,这是那个和自己一起看夕阳、观星光的人吗?他是不是忘了那天的热吻?更忘了他在她耳边呢喃的话。算了,自己算什么?对他,也许就是过眼云烟。况且,自己有什么资格得到他的爱?又将置立峰于何地?“喂,欧阳社,老兄,可不可以给个解释,你、她……”欧阳社敲一敲他的头:“没有解释,一种感觉而已,你小孩子懂什么?” 霞飞下班后,鬼使神差的,坐上了去郊外的公车,坐在那片高空下,远望着流霞和夕阳,真的很美,他是个很有情趣的人,也是个浪漫的人吧,想到这儿,霞飞牵起了嘴角。 “谁让你来这儿的?”低沉的声音来自身后。欧阳社走到她面前,霞飞抬起头:“我……情不自禁。”闭起眼,扑簌簌流下泪来。欧阳社轻轻为她擦去眼泪:“不哭,我让你痛苦,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今天上午在学校,你委屈。对不起。”他把她紧紧揽进怀里。她在他怀里抬起头:“你……为什么?”“我也是……情不自禁。”霞飞心里一软,多么甜蜜的感觉,和立峰怎么就没有这种感觉呢?“告诉我,你叫什么。”霞飞指一指满天云霞。“霞?”欧阳社眼中有疑问。“霞飞。”“名字真美。我叫欧阳社。”终于,那个谁都不愿提及的话题横在了他们中间。“我们算什么?”霞飞悄声问。欧阳社深深看着她,思考着这个问题,他们不是夫妻,也算不得情人,情人应该比这更亲密,他们仅仅是……亲吻而已,这种关系,怎么定义?介乎于夫妻间的爱情,父母孩子之间的亲情,朋友之间的友情,应该可以称之为第四情感。“第四情感,知道吗?”拍拍霞飞的脸。他们还算不得情人,情人应该比这更亲密。欧阳社长叹一声,他明白,以后,他和霞飞,会走的很苦楚。他不想失去这美好的感觉,也不打算再进一步发展,毕竟,他们……如尹杰所说,都没有资格,他相信,霞飞如他所想,在医院第一次相见,他就知道,霞飞爱她的小女儿,娇宠的像个小公主,霞飞是位贤妻良母,那种雍容华贵的笑,是幸福家庭的女人才会有的。而他,可爱的小儿子刚刚会叫爸爸,夏玉兰漾着天真的笑的娃娃脸在他眼前一闪……欧阳社明白,他们都赔不起。“霞飞,这样真好,离开那些浮华热闹,在这么清静的黄昏,坐拥天地闲情,起看云卷云舒,我都有些醉了。”霞飞闭着眼,听他在耳边轻声细语,也有些醉了。 第八章 人间蒸发 立峰已酣然入梦,霞飞侧身凝视着他的脸,英挺的鼻,白净的脸,黑发浓眉……当初结婚时,人人都夸赞他们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很幸福,直到那个男人闯入她平静的世界,对了,今天,他说——第四种情感。也就是说,他没有进一步往前走的意思,她当然也没有,如欧阳社所说,他们都赔不起,30岁的他们,绝对不会再有20岁的勇气。霞飞叹口气:“罢了,罢了,悬崖勒马,何必自寻烦恼呢?”伸手替立峰掖掖被角。从明天开始,仍做回一个以前的霞飞。 “欧阳,我在新雅大饭店,你来一下。”是王校长。欧阳社一下子跳起来,兴奋地大叫:“兰兰,快,给我找出那身西服来,我要出门。”夏玉兰边找边嗔怪:“什么事,看把你急的。”“我告诉你,商机也许来了,不,是肯定来了。”欧阳社相信自己的判断。新雅大饭店的包间里,众人喝的正酣畅,欧阳社轻轻推门进去,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位肥头大耳的五十多岁男人,王校长大声说:“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欧阳社,青年企业家。”又指着那位五十多岁的男人,“市教育局张局长。”欧阳社急忙陪笑伸手,但那人并不伸手,只微微颔首。欧阳社有些尴尬,但很快调整了自己,不动声色地拿起酒杯:“我年轻,懂事不懂事的,有什么事看到看不到的,张局还要不吝赐教,我自罚一杯。”说完,一饮而尽。张局眯眼看他一眼:“年轻人,不能太张狂,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张局拿着十足的官腔。“是是是,做的不对的,请张局多多指教,张局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要多得多。”欧阳社适时的恭维一句。这个老头儿拿起筷子夹了口菜,没有搭腔。眼中掠过的一丝得意虽然稍纵即逝,但还是被心思敏锐的欧阳社捕捉到了,欧阳社又顺手替他递了块纸巾。欧阳社心里清楚,这尊大佛可得好好供奉着。一顿饭下来,欧阳社左右逢源,敬酒夹菜,着实辛苦。临近结束,欧阳社又凑到张局身边:“张局,可不可以赏个脸,这顿饭算我请客。能结识并得到张局的教诲,实在是我莫大的荣幸。”张局长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小伙子做什么买卖的?”其实,欧阳社明白,他是答应了这顿饭他请客,那就意味着他有可能再和他联系,把握得好的话,本市的课桌椅市场也许他就能打进去了。为了答谢王校长的牵线,他送他一台价值一万多元的跑步机。弄得夏玉兰一劲儿小声嘟哝:“也太大手笔了,那差不多是我一年的工资。”“我是商人,作为商人,该出手时就得出手,稳准狠,商机,说来就来,但也稍纵即逝。我的工商管理课程告诉我的。来,倒杯酒,提前庆祝一下,我有预感,我们的商机来了。”欧阳社踌躇满志。又以更大的手笔送张局豪礼。夏玉兰追在他身后尖叫:“我们还过日子呢,你不打算过了吗?难不成把你也送了吧。”说着,恨恨地朝他丢过一个枕头。欧阳社一闪身躲开飞来的枕头,笑着说:“我倒是想送,你舍得吗?我是为了我们过得更好。等我的消息。乖。”终于,新学期,他拿下来全市最多的订单。并且,业务开始向外省拓展。奇迹般的,他工厂的职工,由三人疯狂的扩大到一万多人。全市都在传说着这个神秘的青年才俊,他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也从不在商业圈子的各类酒会上露面。转眼一年过去了,他从没有再和霞飞联系,他让自己麻醉在工作里。他了解,以霞飞的柔弱个性,她做不出任何决绝的事情,比如――离婚。她适合一个强大、野气的男人揽在怀里悉心呵护。他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只能增加她的痛苦。这样好,只让思念无情舔舐自己的心,而霞飞,让她在立峰给她织的暖巢了幸福一生吧。欧阳社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静静地沉思着。“欧阳,有一个新消息。要不要听?”尹杰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欧阳社用笔敲敲桌子,“你什么时候学会稳重一点?真不懂你们年轻人。”“是关于霞飞的。”尹杰故意顿了顿。欧阳社心里一紧,猛地站了起来,“说!”“欧阳,你的表现什么时候才像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稳重、稳重。猴急的象我这个年龄的小伙子,又不是没老婆。”尹杰不甘示弱。“我告诉你,尹杰,你在为我打工,小心我炒你鱿鱼!”“我打赌你不敢,也舍不得,你若敢炒我,我就把你调查霞飞的事全抖出去。有的是记者感兴趣。”尹杰白眼一翻,一副不怕死的无赖样。欧阳社哭笑不得,从尹杰进入他的工司,他就喜欢这个小他十岁的小老弟,干起工作来能玩儿命,不怕苦,不怕累,干练、果断。平时又洒脱不羁,活脱一个当年的自己。如今,他是他公司的副总裁,欧阳社的左膀右臂。一直以来,他们两个有一个秘密,那就是霞飞。欧阳社从来没有停止过对霞飞的想念和关注,而尹杰,是他的线人。“快说,霞飞怎么了?”“她嘛……”尹杰慢条斯理的呷一口水。欧阳社恨不得扑上去撕了他。“欧阳,这是锻炼你耐性的最好方法。”尹杰坏坏地笑。欧阳社对什么事都有足够的耐性,稳重踏实,像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唯独一提到霞飞,他就失态。看欧阳社真急了,尹杰才正经起来:“前天,有意大利人来找她。很亲密的样子。”“她不是去意大利交流学习过吗?也许是她的意大利朋友。”欧阳社松一口气。“我看,比朋友更朋友。”尹杰眨眨眼。“什么鬼话!”欧阳社瞪他一眼。但他实在想听,“还有呢?”“没了。”欧阳社眼里冒火。拿起杯子就想砸过去,“别介,我会再替你打探。”尹杰见欧阳社真急了,转身一溜烟跑出办公室。 霞飞骑车穿行在城市的街道中,一年多了,欧阳社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消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霞飞叹一口气。她想寻找那种被人从某个不知道的地方注视的感觉,可再也没有过。她不知道他住哪儿,不知道他在哪儿工作,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站在繁华的十字路口,霞飞又感到那种冷冷的孤单,周围的人越多,她越孤单。她想欧阳社,也恨他,他怎么可以这样深深伤害她,甚至不给她一点儿准备接受这种伤害的时间,他在和她热烈的拥吻后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有时候她想:“不消失又怎样呢?她不会抛弃孩子和立峰,绝不会,她连想都没想过离婚。她觉得和欧阳社是可遇不可求的一种缘分。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没有任何意识,没有任何预兆,蒙蒙中也许隔着千山万水的两个人就那么奇迹般地灵犀相通了。诚恳地交流,真挚地牵挂,也许这是值得她珍惜一生的精神财富。不是没有负罪感的,可立峰的身上多了一些贵气和柔气,少了一些野气和阳刚。而那种男人的野气和阳刚,更能引起女人的心跳。霞飞为自己这种情感矛盾着,也痛苦着,但毕竟,痛苦只是自己的事,欧阳社已在自己的生活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和欧阳社若真的生活在一起,不一定幸福,可这深沉的牵挂,造就了一个丰盈的爱的世界,也许会享尽一生,爱和婚姻,有时候是两回事。 第九章 尹杰无赖 “尹杰,你来一趟我办公室。”欧阳社拨了个内部电话。尹杰推门进来,“什么事?”“是这样,有一个客户要一套家庭用办公桌,要求很高,也很刁钻,我怕别人去办不了,你亲自去,无论如何给客户一个满意的服务,我们现在正是创业的时候,千万不要砸自己的牌子。”“没问题,有我出马,你老兄就放心吧。”来到秀兰庄园,这是个贵族社区,绿化得很好,幽深静谧。按响301室的门铃,尹杰想:会是怎么一个难缠的主儿呢?来开门的是一位年轻女孩,波浪卷发高高地挽了个发髻,大眼浓眉,给人一种野气冷漠的感觉。“你们迟到了两分钟,我会酌情扣除工钱。”不给人商量的余地。尹杰刚要带两个工人进去,这女孩儿一伸腿:“慢着,换鞋,小心脏了我的地。”尹杰好脾气的陪着笑,“好的,小姐,有什么做的不对的,您多指教。我们欧兰公司一定达到您的满意。”“换完鞋,女孩儿抬抬下巴,示意他们进去。屋里的摆设简单高档,不同凡响。小心地安装完,尹杰温和的再笑一笑:“小姐,您看怎样?”梅燕漫不经心地扫一眼:“不怎么样。”尹杰一直挂着灿烂的笑:“哪里不满意,您尽管说。”“首先,说话的时候离我远一点,嘴里有臭气。其次,这种白色我不喜欢。要调成米黄色。再次,动作快一点,别耽误我的时间。”梅燕一点都不客气。尹杰不愧为副总裁,这几年也历练了不少。仍然陪着微笑:“那好,我们正好带着好几种颜色的办公桌,我每样都给您安装一下试试,怎样?”“好的,不过你们必须快,别耽误我时间。”尹杰和两个工人快手快脚地安装好。梅燕又吩咐:“把地给我打扫干净,带走你们所有的东西,一点木渣儿都不能有。”“好的好的,一定一定。”尹杰立刻拿墩布认认真真地擦地,直到梅燕不耐烦地说:“好了,你自己不知道已经干净了吗?欧兰公司怎么雇佣了你们这样的工人,真是。” 尹杰再次笑着解释:“小姐,欧兰公司的宗旨就是让每一个客户满意,您不说干净了,我就不敢停手。好了,现在您还有什么吩咐?”“没问题的话,一个星期内我会付款到你们公司账户,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尹杰再次温和的笑着问:“也就是您对我公司的服务满意了?”梅燕被问得不耐烦:“好了好了,算可以吧,你们该走了。”尹杰立刻把袜子脱下来,一把撇进垃圾桶,咬牙切齿地说:“这之前,我代表欧兰公司,从现在开始,我只代表我自己,袜子不要了,怕这鞋脏了我的脚。”又把上衣脱下来,扔进垃圾桶:“别让这屋里的脏气污染了我的身体。”梅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我说这屋子脏,让我恶心。”尹杰再次重重一字一句地说。梅燕惊气地差点背过气去:“你一个臭工人,竟敢如此侮辱我!”说着抬手就要扇尹杰耳光,尹杰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你敢,你打不过我,最好老实点儿。”梅燕尖叫:“你弄疼了我!”尹杰再加重力道,“我是个粗人,平生就瞧不上你这种飞扬跋扈的小泼妇,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对我们劳苦人颐指气使、呼来喝去。”说完尹杰甩开梅燕的手,把自己的手往裤子上蹭蹭:“别脏了我的手。”梅燕尖叫着朝电话扑去。尹杰一把抢过电话,在梅燕眼前一晃:“想报警吗?随便,你是告我们强闯民宅呢?还是抢你钱,要你命?赖你色?证据呢?现代社会讲的是证据,我们是欧兰公司派来安装家具的,这个证据倒是有。”说完把电话摔给梅燕:“报呀,随便报。”梅燕气的浑身哆嗦:“我会告你们欧兰公司,你这个无赖,流氓!”尹杰仰头一笑:“骂我无赖的人多了,不在乎多你一个,我警告你,你这种黑脸婆,别说男人,就是太监也不要你,以后嫁不出去,别怪哥哥没提醒你。至于告欧兰公司嘛,随便,我们还巴不得呢,欢迎你免费为我们做广告。我再次提醒你,现代社会讲的是证据。”说完一挥手:“拜拜了您呢,以后不再见。”大力摔门出来。把两个跟来的工人笑得前仰后合,“尹总,你可替我们出了气,那刁蛮丫头一准儿在大哭。”这里梅燕真的在大哭,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种窝囊气,从小就是公主般被捧大哄大的,今天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体无完肤,她发誓再见到那兔崽子非宰了他不可。抱起电话,给霞飞拨过去:“霞飞姐,我……呜呜,呜呜……”梅燕委屈的泣不成声。霞飞吃了一惊:“怎么了,燕子?”这梅燕从小就野蛮霸气,又漂亮有才,是男孩子们的追捧对象。“霞飞姐,今天有个无赖骂我。”梅燕呜咽着。“好了。高兴点儿,事情总会过去的。要不你今晚到我这里来休息?”“不了,我会自己调整的。”梅燕挂上电话愣神,“太监都不要我?” 这边尹杰得胜还朝,眉飞色舞地描绘了自己的传奇经历,把个欧阳社笑的喘不上气了。“尹杰呀尹杰,那女孩儿非上吊不可。”他用手指着尹杰,“还……太监都不要人家,你也太狠了点儿吧。”“这种蛮横的丫头,就要给她教训。”尹杰余恨未消。这边,霞飞放学后,来到燕子家,“燕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正常上班。”“霞飞姐,他居然说太监也不要我……”说实话,这句话最让燕子伤心,她也发誓,以后若再见到他,一定撕了他。 晚上,霞飞回到家,立峰还没回来,她快快地挽起袖子,带上围裙,开始忙碌一家的晚餐。米修居然从意大利来到中国,作为斯堪星中学的特派教师来到中国,米修非常兴奋,这意味着能再见到霞飞了。他并不打算放弃对她的追求。他喜欢这个神秘的东方女孩儿,而不管她是否结婚。前天刚下飞机,他就来到第一中学,霞飞见到他的那种惊愕、那种张着嘴表达愕然的表情让米修回味无穷。长这么大,他从没为哪个女孩儿如此牵肠挂肚,就是霞飞那浅浅的一低头、微笑,牢牢地攫住了他的心。 第十章 妒火中烧 米修中文讲得很流利,不管是旁听霞飞的课还是和学生们交流,都没有任何障碍,每节课间,米修都被学生们围的水泄不通,听他讲意大利的美术三杰,罗马的古竞技场,威尼斯的水上风光,米兰的时装……米修被学生们的高昂情绪感染,讲的绘声绘色,眉飞色舞。霞飞看着这个活跃在孩子们中间的快乐的大男孩儿,也不由得感慨:年轻真好。米修不时从学生群中抬起头来,和霞飞相视一笑。有说不出的了然与默契。这些十七八岁的孩子们真是年轻的让人嫉妒,连米修也好像年轻了十岁。终于放学了,米修遗憾地耸一下肩:“这么快就放学?”霞飞笑他:“因为你太快乐了。所以觉得时间短暂。”“是啊,来中国是我最大的快乐。我离开中国已十年了。”米修的话里似有深意。“时间不早了,我得去接孩子,我家筱莉都六岁了,上幼儿园大班。”霞飞顾左右而言它。“明晚去我家吃顿便饭,正好立峰不上夜班,我为你们做几个拿手中国菜。”又盛情邀请他。第二天下午,霞飞在办公室等米修,教室里又是鼓掌又是欢呼,令霞飞也不由自主的张望了几次。放学铃响了,米修仍没有出来,霞飞拿起一只笔随便在一张草纸上无意识地画着。“真美!”霞飞一惊,不知道米修什么时候回到了办公室,就站在她身后,并探头仔细看着。“这是什么地方,这么美。”米修再次指着画儿问。霞飞回头看,自己也吃了一惊,画的是远山、高天、流云……那是欧阳社带她去的地方。米修慢慢地吟出一首诗: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看霞飞一眼,才缓缓吟出最后一句:断肠人在天涯。“这首诗,和你的画儿很相配。”霞飞沉思,断肠人?谁是断肠人呢?甩甩头,把欧阳社甩到一边儿,拉一下米修:“我在特意等你,走,去我家。”两人并肩走出学校大门。“我家不远,我们走路回去,正好你也欣赏一下这个城市的夜景。”霞飞建议。米修挑一下眉,正中心事,他很喜欢和霞飞一起散散步。米修很自然地让霞飞把手插到自己臂弯里,霞飞犹豫一下,米修笑她:“不至于吧,现在不是中国古代授受不亲的时候,你也太拘谨了吧。”听他这么一说,霞飞大方地挎起他的胳膊,边走边介绍:“你看,这是中天大厦,本市最大的超市在里面,从五层到十五层是著名的欧兰公司,一家新崛起的企业。这是百乐美电子商城,前面是一个公园,绿化的不错,有时间去转转吧……霞飞一路走一路介绍,米修不时提出一些令霞飞捧腹的问题,霞飞也不时揶揄他一下,有时候两人就止不住大笑起来。他们的交流是愉快的,米修这才发现这个温柔的东方女孩儿也有活泼开朗的一面。欧阳社开车下班回家,又是堵车,车的速度还没有自行车快,懊恼而又无奈地看着前面缓缓移动的汽车长龙。不经意看到路边那一对儿有说有笑走着的男女,“真是幸福。”由衷地叹了一句。想起自己和妻子夏玉兰有好长时间没有这样轻松地逛街了,没办法,公司大了,工作太忙,有时候就是吃住在公司。超过那对儿男女,不由得再回头看他们一眼,这一眼,差点儿让他撞上前面那辆奥迪。是霞飞!这个自己日思夜想的女人,男的却是个外国人,对了,尹杰说她有意大利朋友来,很亲密的样子,看来尹杰说的没错。尤其是看到霞飞亲昵地挎着米修的胳膊,还――很快乐!他嫉妒地有些抓狂。有冲下去把霞飞拉进自己车里的冲动,但最后一秒钟,他长吸一口气,别开视线,终于没有那么做。再看一眼,一年多不见,霞飞好像瘦了,走在那个高大的意大利小伙子身边,让人觉得她娇小羸弱,没来由的让人心疼。平生第一次,他干了跟踪的勾当。一直目送霞飞和米修进入小区大门,在小区门口停了一会儿,这才调转车头,疯狂地开往郊外,录音机里一名无名歌手在低低地唱:这世界好大好大,哪里是我的家?这世界好小好小,眼里梦里心里都是她,只愿和你今生相望,只愿和你一世牵挂,你突然闯入我的眼帘,在这城市的霓虹灯下……欧阳社啪一下关掉录音机。车开到那片空地上,天边那最后一缕云霞也渐渐褪了颜色,夜色越来越浓重了。欧阳社站在那片空地上,歇斯底里地狂叫着:“啊……”惊起那边小树林里已安睡的几只飞鸟。在这无人的旷野中,没人了解这个大男人的痛苦。“我这是何苦来,何苦来呀。什么时候我欧阳社变得这么拿不起放不下?她是别人的妻子,一年多来,霞飞过得并非不幸福,她和自己不会有结果。他的有妇之夫的身份也不允许有什么结果。罢了、罢了,就像那歌词唱的,一生守望,一世牵挂吧。”欧阳社缓缓地开车进入市区,在楼下,抬头望自家的窗户,还亮着灯。一进门,夏玉兰就递过来一双拖鞋,“回来了?”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让人觉得放松和温暖,男人回家,有女人的问候才觉得像个家。“怎么还没睡?”“等你呢,好几天不回来了,你说今晚回来,我特意做了几个菜。你看你,都累成什么样了。”夏玉兰一脸纯真的笑。面对这张笑脸,欧阳社还能说什么呢?许多时候,他觉得夏玉兰与其说是他的妻子,还不如说更像自己的一个妹妹,一种暖暖的亲情维系着他们,面对兰兰,没有面对霞飞时的慌乱和心跳,他很清楚,他和兰兰是亲情,和霞飞才是爱情,但和兰兰已经在一起了,还能怎么办呢?这世界,除了爱情,还有对妻子、对儿子、对家庭的责任,他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不可能抛妻弃子。就让爱情死了吧。欧阳社闭闭眼睛,揽一下妻子的肩。 这几天,梅燕一肚子的火气,连上班也黑着脸,弄得她手下的这些人胆战心惊,唯恐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被她大小姐制裁。她可是利得公司的业务部主管,对他们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今天接到总经理通知,要求和欧兰公司联系。看看他们要不要利得公司的纸品。一听此,燕子早就摩拳擦掌,那个骂自己的工人,一定找出来,宰了。一大早,她就抱起电话:“欧兰公司嘛?找你们总裁接电话!”在职场上混了几年,她学会了如何与某个公司的最高领导相联系。打电话要声音洪亮、气势、果断。这样就避免了与一般电话员通话浪费时间。这办法屡试不爽。很快,电话接通了。“我们这儿有各式各样的纸品,贵公司用吗?……”“明天在中天大厦十五楼见。面谈?”“好的好的。”燕子没想到这么顺利。 第十一章 仇人相见 早上十点,处理完手头需紧急办理的工作,梅燕风风火火赶到中天大厦,一头钻进电梯,好嘛,电梯里站着一个人,就是剥了皮、抽了筋、拆散了骨头她都认识,就是那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工人。不过今天这家伙穿的人模狗样,西装革履,不像那天一身蓝工作服,脏兮兮的脸和头发,见了让人恶心。乍一见到梅燕,想起那天的情景,尹杰强忍着笑。“小姐,我代表欧兰公司欢迎您!”尹杰主动地很绅士地搭腔。梅燕狠狠瞪他一眼:“我警告你,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话!”“好,这是在欧兰公司,我不跟你计较,不然的话……”尹杰没有再说下去。“你敢怎样?”梅燕咬牙切齿地道。“我怎样都敢,我是无赖。哼,我劝你别那么张狂,做人要厚道,小心折阳寿!”尹杰狠狠地抛下这句话。“你……”梅燕拎起包朝尹杰脸上摔去。尹杰一闪身躲过,梅燕又飞起一脚,躲闪不及,正踢中尹杰小腹。“啊……”尹杰疼地叫了一声。反手一把倒拧住梅燕的胳膊,发狠道:“小丫头片子,信不信我撕了你!你这个让人恶心的小蹄子。”梅燕疼的差点掉下泪来。正好这时电梯到了十楼,尹杰摔开她,扬长而去。梅燕低头看,一只鞋的鞋跟掉了,手提包的带子也断了,怎么去谈生意?忍住泪,又直接乘电梯下楼,回到家,扑在床上大哭起来,平生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从来都是自己对那些众多追求者呼来喝去,哪里有如此狼狈不堪的时候?父母都在国外,自己只身一人在中国,有苦水她总是向霞飞倒。抱起电话拨给了霞飞:“姐,那个无赖打我,呜呜……”燕子呜呜地大哭着。霞飞急了,“燕子,你在哪儿?姐去陪你。别哭了。”不一会儿,两人坐在了一间干净雅致的小饭店里。“就是那个欧兰公司的工人,那个无赖,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燕子委屈的哭诉着。霞飞拍拍她的脸,替她抹了抹眼泪,“好了,不哭了,我们先查清那人的身份,再和欧兰公司理论。”“可我不知道那人叫什么。”“查询那天到你家安装办公桌的人名单呀。”梅燕一下子跳起来:“对呀,我怎么没想起来呢?但我必须到欧兰公司才能查出来,况且这么细致的信息,欧兰公司肯定不透露。”“那……”霞飞沉吟着。就在这时候,梅燕的手机响了,“喂,您好,梅经理吗?今天我恭候了您一上午,怎么没来?有失信的嫌疑哦。”那边是好听的男中音。“哦……”燕子一时不知道怎么说。霞飞拿过电话:“喂,您好,利得公司没有失信,只是……请检点一下您手下人的行为,他们可代表公司的形象呀,另外,请查出这个工人的信息,给我们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霞飞的话有理有力而不失温存。电话那边突然没有了声音,欧阳社沉默着,这个声音太熟悉了,他几乎可以肯定是她――霞飞。是哪儿出了问题?霞飞不是一中的教师吗?怎么搅到利得公司来了?“喂,喂……说话呀。”可无论霞飞怎样,那边再没人搭腔。霞飞挂掉电话:“真是莫名奇妙,你知道欧兰公司的总裁是谁吗?”“不知道,欧兰公司是新崛起的企业,发展势头如日中天,但据说总裁相当低调,从不接受记者采访,也从不在公共场合露面。”这边欧阳社心里波涛汹涌,好久了,终于又听到她的声音,激动?幸福?痛苦?说不上是什么情绪,五味杂陈。他拨通内部电话:“尹杰,上来一下。”“今天上午怎么回事?实话实说!”“我和那丫头片子打了一架。在电梯里。”“你什么时候长大一点儿,有你这么欺负女孩儿的吗?”欧阳社嗔怪道。“你给那女孩儿打电话,约她明天上午八点半来公司。”“你自己打不好吗?”尹杰不满地嘟囔着。欧阳社心里怪怪的,他怕——万一对面那女孩儿是霞飞?甩甩头,不可能的,可又鬼使神差地急切地吩咐尹杰打电话相约。第二天,梅燕一早赶往欧兰公司,昨天的事,委屈归委屈,工作还是要做的,她不是个不识大体的女孩儿。欧阳社坐立不安,不停地看着表,七点五十、八点、八点二十……他紧张地拿起电话,“尹杰,过来一下。”尹杰推门进来:“怎么了?有事吗?”“哦……这样,你,待会儿利得公司的人来了之后,你全权代表我,一切你都做主。我……有个会议要开。”欧阳社有些语无伦次。尹杰奇怪地看着他,不确定地问:“欧阳,你没事吧。今天上午秘书处没有安排会议呀。”“哎呀,你别管了,总之,交给你了。”粗声吩咐完,快速而又狼狈地逃出办公室。他想见霞飞,又怕见到她。 尹杰站在窗前琢磨:“欧阳社这是怎么了?怪怪地。倒要看看利得公司这位梅经理是何许人,让欧阳这么紧张,难道他们以前见过?”秘书小张敲门进来,“尹总,梅经理到了。”“请她进来。”尹杰没有回头。听到门响,“欢迎您,梅……”尹杰瞪大了眼睛,眼球都要从眼睛里冒出来。梅燕也惊地说不出话来:“你……”一时间,屋里的空气说多尴尬有多尴尬,说多暧昧有多暧昧。还是男人反应快,尹杰很快正了正脸色,很儒雅地说:“欢迎您,梅经理。”说着,伸出手。梅燕挺一挺脊背:“我,不和野蛮人握手。”说着,有眼泪在眼里委屈地打转儿,后来,干脆就流下来。尹杰粗枝大叶的惯了,看到她这样,在一旁扎煞着手,不知如何是好。“那个,别这样,我不对,好吧?”听他这样说,梅燕眼泪流得更凶,哭得一塌糊涂。尹杰忙不迭地又倒水又递纸巾。那感觉奇怪急了,长这么大,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外面,欧阳社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从梅燕一进门,他就长出了一口气,“不是她。”但紧接着,浓浓的失望舔舐的人心疼。快两年了,远远的看过她的背影,本想近距离的看看她,来的却并非伊人。 合同签了,小合同而已,他们公司是做办公桌椅的,对纸的需求并不大。梅燕走后,欧阳社从旁边屋子转出来。很有深意地笑看着尹杰,看的尹杰浑身不自在。“说,你们以前认识?”尹杰咧嘴苦笑:“何止认识,简直是太熟悉了……就是我跟你说的那野蛮的小泼妇。我们打过不止一次交道。那你为什么躲?你们也认识?”“不认识。”欧阳社暗想:霞飞,你在哪里呢?昨天接电话的难道不是你吗?这梅燕和你又是什么关系?没钱的时候追求钱,有钱的时候反而并不快乐。有钱了,却想念那些打地铺、住车间、啃方便面的日子。 第十二章 相逢在即 有钱了,开宝马了,却想念骑摩托车狂飙到郊外的日子,身后是那个温温软软的小女人。 欧阳社坐在办公椅上出神:梅燕,她认识霞飞吗?忽然想认识梅燕,拿起电话,拨了一半号码,又放下,抿一下嘴唇,把心沉一沉,再拿起电话,拨通,那边传来银铃般的声音:“喂,您好,利得公司业务部。”欧阳社犹豫一下,“哦,请找一下梅经理。”“我就是,请问您哪位?”“我是欧兰公司,是这样,我们的纸用完了,想再要一些。”“用完了?”这边梅燕瞪圆了眼睛,“那纸不是昨天才送去吗?”欧阳社稍微有些慌乱,象被梅燕看穿了心事一样,粗声说:“我们需要更多的纸,贵公司不想把业务做的更大吗?”“当然,很高兴为您效劳,我派人把纸送到贵公司什么部门?”“送到总裁办公室,最好您亲自来,总裁还要跟您签合同。”欧阳社强调一句。“好。我现在就送过去。”梅燕很兴奋,能拓展业务,辛苦些又何妨? 梅燕被秘书领进总裁办公室。欧阳社站起来和她握一下手,简单自我介绍:“欧阳。”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女孩儿浓眉大眼,眼神里分明透露出不容分辩的霸气和野气。卷发高髻,浑身散发着贵气。“久仰大名,很荣幸和您合作。”梅燕顺手递过名片,欧阳社瞥一眼,利得公司业务部经理梅燕。“其实大家都叫我燕子,以后就叫我燕子好了。”梅燕快人快语地补充一句,好像在跟熟人说话一样。欧阳社微微一笑:“坐吧。”再看一眼这个霸气的女孩儿,他忽然明白了尹杰为什么跟她打架。梅燕悄悄审视欧阳社,这就是江湖上盛传的商业奇才,欧兰公司总裁欧阳社。这个男人中等个头,绝对算不上英俊,但眉宇间自有一种王者之气,温和的眼神却有一种让人几乎察觉不到的凌厉。没有穿西装,而是一身清爽的休闲服。这在商界老总中是少见的。两个人就以后的合作讨论了一番,鉴定协议,欧兰成为利得的长期客户。签完协议,欧阳社适时而客气的说:“可否赏脸吃顿便饭?那将是我莫大的荣幸。”“好呀。”梅燕爽快的答应,她是个干练大方的女孩儿,“不过要在新雅大饭店喔,其他饭店我不去。”“当然可以。”她能答应,欧阳社已经窃喜,也许,从她这儿可以更多的了解霞飞。梅燕问:“还有别人吗?”“或者,我叫上尹杰?”欧阳社小心试探。梅燕马上激烈反对:“不,我讨厌那副嘴脸。”一提到尹杰,她心里就堵得难受。 坐在新雅饭店包间里,欧阳社笑着问:“梅经理喜欢吃什么菜?”“什么菜都可以,但必须有一碗紫米粥。另外,拜托叫我燕子。”“好的,燕子。没有你发话,我不敢造次。我想,客气点儿总是好的。所以一开始不敢叫你燕子。”“你这人真麻烦,哪里有那么多繁文缛节。”燕子一点儿不客气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管她什么总裁,她大小姐从来都是任意而行的。“那是,那是。”欧阳社好脾气的接受她的批评。“燕子,你父母跟你一起吗?”“没有,他们都在国外,我一个人在中国。”“我可以问你吗?你父母呢?”不等欧阳社答应,燕子已经问了出来。“他们在另外一个城市,退休了。你没有兄弟姐妹吗?”“有啊,有一个姐在本市,一个哥哥在深圳。”听她这么一说,欧阳社心里一紧,“莫非她是霞飞的妹妹?可一点儿都不像呀。”说到霞飞,燕子很引以为荣,“我姐,温柔、美丽、善良、一手好厨艺。”“是吗?是你亲姐?”“不是,我们两家是世交,从小一个院子里长大。她姓谢,我姓梅。她是一中教师。”燕子象竹筒倒豆子一样。欧阳社心里一喜,她真的和霞飞认识,并且关系密切。“你姐一定很幸福喽?”“当然,姐夫是大夫,心细,对我姐呵护的什么似的。一对金童玉女。”欧阳社心里泛起浓浓的酸涩。突然,隔壁房间一位男子的声音高叫着:“来来来,干了这杯,不喝酒算什么爷们儿!”欧阳社皱皱眉,以他的心思敏锐,已听出尹杰的声音。他不动声色地替梅燕倒上一杯水。“砰”的一声,他们包间的门被打开:“兄弟我有什么不敢的,兄弟我给人敬酒,又不是打架。”尹杰喝得半醉,闯进来。一抬头:怎么是那个令人讨厌的小丫头片子,他一点儿都不喜欢她,见到她就心烦。再一眼,欧阳!“哦,欧阳,悄悄地携美女就餐呀,我说今天中午怎么不喊我一起吃饭呢?有美女相伴呢!”欧阳社赶紧站起来:“尹杰,你喝多了,别喝了,来,坐这儿,喝杯水,醒醒酒。”燕子铁青着脸,心里暗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到哪儿都遇到这个让人恶心的家伙。欧阳派人送尹杰回家,尹杰还推推搡搡得不愿走。送走他,欧阳社解释:“尹杰和我是在公司最艰难的时候一起摸爬滚打过来的,虽然我比他大十岁,但他总喊我欧阳。他这人性子率直,粗枝大叶,敢作敢当,很像我年轻的时候。”燕子笑起来:“你也不老啊,外界都流传你是青年才俊,只是你太低调了些,大部分商界人士不认识你。今天能认识你,也是我的荣幸。”“罢了罢了,别恭维了,什么青年才俊,一位小商人而已。”欧阳社笑着说。一顿饭下来,两人谈的很投机。 第二天上班,欧阳社是愉快的,他不求和霞飞长相厮守,只要这样悄悄地想着念着她,时刻得到她幸福的消息,就足够了。有时候他也笑自己,这种爱在物欲横流的现实世界越来越少了,他简直老土的伟大。“喂,欧阳,周六晚有个市政府组织的酒会,你参加吧,别说不参加,你会认识更多的社会名流,包括政府官员,多个朋友多条路……嗯,怎样?”欧阳社笑了:“我无心去,但在你巧舌如簧的劝说下也许这次我会去。”“这就对了,别封闭自己。”“其实我不是封闭自己,只是不喜欢应酬,还不如自己静静地喝会儿茶。”“这次一定要去,答应了啊。”说着梅燕不由分说挂掉电话。欧阳社盯着电话摇头笑笑。周五下午,燕子又打过电话来,“记着带嫂子,有舞会。”欧阳社大吃一惊,什么时候答应燕子一定会去?他早忘了。可他没有女伴。“燕子,拜托替我找个舞伴。”电话那边燕子尖叫起来:“欧阳社,你是不是忘了周六的舞会?”“我只是现在才想起来。”欧阳社不好意思的说。“现在你叫我到哪里给你找舞伴?带你老婆!”燕子再次尖叫着。“我从不让她参加各种应酬性酒会,她不会喝酒,她也很不喜欢应酬,我不想妻子不高兴。既然你提醒了我,那就好人做到底,一定帮我找个舞伴。先挂了啊。”不由分说,欧阳社挂掉电话。 已经晚上9点,燕子还赖在霞飞家不走,“霞飞姐,你就参加去嘛!就算帮小妹个忙好不好,这世界多难混啊,姐夫你倒是帮我劝一下。” 第十三章 迷雾重重 “燕子,我不可能帮你劝,你把我老婆带去做别人的舞伴,我大人有大量,看在霞飞的面子上没跟你急也就算了,你还敢请我劝?劝也可以,我只能劝她别去。”立峰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姐,你看你看,你们合伙儿欺负我。”燕子不高兴地撅着嘴。霞飞拍拍燕子的手,“好了,小丫头,姐是不去的,你看,姐都三十多了,哪里像你们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光彩照人,给人当舞伴,还不让人笑了去?”燕子急了,“姐,谁不知道你当年是你们大学人见人追的校花舞后?现在三十多岁了,反而更有一种迷人的韵味。你看你,一举手一投足都那么优雅。这种气质,可不是二十多岁的姑娘能具备的,都羡慕死我了,姐,我可是答应了人家找舞伴儿,跟人夸了海口的。”燕子急的想掉眼泪。“这次也就算了,以后吸取教训,不要夸海口。”霞飞的话像个老姑婆。燕子鬼精灵,喜地跳起来,“答应了?”“勉强去一次,但有条件,第一:九点我就回家,第二:仅此一次,下不为例。”霞飞不容辩驳的讲好条件。“好好好,我都答应。”燕子喜地眉毛都挑起来了。“你这丫头也真是,你姐只习惯和学生打交道,非扯我去酒会这种场合,我会很不自在的。”霞飞蛮顾虑。“没关系,没关系,你只要跟着我就是了。”燕子眉飞色舞。 当燕子挎着霞飞的胳膊步入大厅时,大厅里有片刻的安静。霞飞娴雅温柔,穿一身黑色曳地长裙,脖子上一条浅黄色丝巾,神秘、优雅、性感。长裙的紧腰身衬托出优美的曲线,妩媚动人;燕子野性张狂,穿一身枣红色露背装,带一条白色软丝巾,热烈、奔放、高贵逼人。坐在角落里喝茶的欧阳社有几秒钟反应不过来,接着猛地站起来,快速又有些狼狈地奔向盥洗室。从门缝里悄悄望一眼,梅燕正四处张望,显然是在找他,欧阳社更加慌乱,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霞飞。终于,他下定决心:就当不认识好了!整整衣领,大踏步走出来。梅燕一眼看到他,“大总裁,你去哪儿了?”转过身,“姐,我给你介绍,欧兰公司总裁……”梅燕还没说完,欧阳社打断她,优雅地朝霞飞伸手:“叫我欧阳好了。”见到欧阳社,霞飞一时回不过神来,“是他吗?这张脸,甚至那深沉的眼神,都那么像。可这不可能,他是位普通工人而已,和眼前这位总裁是怎么也扯不到一起的。是自己太牵挂他了吧。” 欧阳社不是那种英俊得让所有女人都倾倒的白马王子,可姐分明在发愣。梅燕悄悄抻抻她:“霞飞姐……”她不明白霞飞为什么失神。霞飞回过神来,微微一低头,浅浅一笑:“啊,幸会,欧阳总裁。谢霞飞。”伸手轻轻一握。这回轮到欧阳社出神了。那浅浅的笑,那微一低头,真是妩媚至极。梅燕大声说:“好了,我姐交到你手里了,照顾好啊,我到那边去一下。”那边早有燕子的老熟人林浩在邀请:“燕子,美女,好久不见,想死你了,可否赏脸跳一曲?”梅燕随林浩滑进了舞池,优美的舞姿引来众多艳羡的目光,把个林浩美的象要飞到天上去。欧阳社做了个请的动作,朗声说:“谢小姐,先请喝杯茶,略坐一下。”欧阳社也坐下,很客气地和霞飞保持着一定距离,微笑着说:“我非本市人,远道而来,在本市白手起家,不懂此地的礼仪习惯,照顾不周的,请海涵。”霞飞有一刻的愣怔,转而微微一笑:“不必客气,欧阳总裁。”欧阳社又是一笑:“那谢小姐还那么客气。”霞飞心领神会,“初次见面,我——不习惯而已,你也是。”欧阳社知道她指的什么,颔首点头:“当然不必勉强自己。霞飞。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欧阳社轻轻吐出这个梦中叫了千百遍的名字。霞飞没有答话,只凝神看他,他们真像,那神色,那好听的男中音,都像。见霞飞看她,欧阳社心里有些慌乱,“她难道看出什么了?”为了躲避她专注的眼神,他尴尬地站起来,“霞飞,我们可以跳一支舞吗?”她没说话,只是款款而起,乖乖把手交到欧阳社宽大的手掌里,随着缓慢舒缓的曲子,他们慢慢滑进舞池。霞飞有些分不清眼前的男人到底是谁,他的手心有些潮热,浑身散发着似曾熟悉的男人气息,他的臂弯温热、迷人,霞飞真的有些醉,她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曾经的温软,又做梦一样回到自己身边,欧阳社贪婪地吮吸着这种气息,低头悄悄掠一眼怀中的女人,他简直不敢相信,有一天他会和霞飞如此浪漫共舞,她的舞技无可挑剔。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曲终了,欧阳社牵霞飞回座位,霞飞悄悄从欧阳社掌中抽出自己的手。她提醒自己,这不是他,他是个普通工人,一身蓝工作服,满脸的汗水,那么阳光而真诚的笑着。而眼前的人,考究的西服,干净的白衬衣,整齐的领带,舞跳的这么娴熟。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只是那眼神,似曾相识。看到霞飞出神,欧阳社轻轻叫她:“霞飞,喝点儿什么?”“啊,”霞飞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我有些走神儿,欧阳总裁很像我以前的一位——朋友。”“是吗?”欧阳社眸光一闪,“你的朋友他是干什么工作的?”霞飞莞尔一笑:“工人。”“以前的朋友,现在没见过?”“欧阳总裁反应敏捷,真不愧为商界奇才。”霞飞避开话题。“谢小姐很聪明。”欧阳社没点破,但两人心里都了然。“再舞一曲?”欧阳社建议,他实在留恋和朝思暮想的女人共舞的感觉,牵着她的手,轻揽在怀里,呼吸着她的发香,好像自己真正拥有了她似的。霞飞轻轻摇头,“对不起,我有些累了。”霞飞提醒另一个自己,“别沉浸在那种假象里了,他不是那个曾经的人。”这时候,燕子一边擦着香汗,一边走过来,“怎么不去跳?我告诉你欧阳,想当年,我姐可是校花舞后!”欧阳社笑着说:“鄙人已见识。你姐累了,咱们去跳一支?”欧阳社突然想快快地逃开,他怕自己情不自禁,尤其是两年不见,突然见到梦中的可人,轻揽于怀,共舞于这么美妙的夜晚,再有定力的男人,恐怕也不能自持,他不想打扰霞飞的生活,给她带来不必要的烦恼。不由分说,拉起梅燕,滑进舞池。跳完一曲,他想:他得抽身而退了,要不然……他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燕子,谢小姐,对不起,我有些工作需紧急处理,必须先走一步,你们尽兴,我已安排人在门口等,到时候送你们回家。”梅燕眉毛一挑,欧阳社赶紧强调:“不是尹杰!”梅燕神色这才缓和。欧阳社再看霞飞一眼,转身快步离开,步子有些狼狈。 霞飞若有所思的望着欧阳社的背影。燕子看一眼霞飞,再看一眼门口,咯咯笑着,俯在霞飞耳边:“姐,有魅力吧,很神秘的人物。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的。”“霞飞瞪她一眼:“当然有魅力,你最好去追追看,我看比你那一票男友都好,既成熟,又有男人味儿。哪儿像你那一堆男友,一个个奶油小生!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妻室。”燕子大叫起来:“你看你,成了个多事婆婆,不跟你说了。” 第十四章 立峰走了 霞飞被欧阳社留下的人送到家,抬头看窗户,仍然亮着温暖的灯光,肯定是立峰在等她,打开门,“立峰,回来了。”没有人回答。“立峰?”屋里还是静悄悄的。霞飞跑到卧室——没人,再到厨房,也没人,她开始紧张,再快步走进女儿卧室,筱莉安稳地睡着。又伸头看看厕所,没有立峰的踪影。霞飞突然害怕起来,立峰从来不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即使有急诊出门,也会打电话告诉她一声。况且他把女儿单独一个人留在家还是第一次。霞飞扑向电话,但电话关机。又打护士小王的电话,也关机。打医院服务电话,一直忙,根本打不进。她隐隐感到:出大事了。她开始发抖,想要跑到医院去问,又犹豫地看看女儿,实在不放心六岁的女儿一个人在家。打电话给燕子:“燕子,立峰不见了!我……”燕子打着哈欠:“姐夫半夜去医院是常有的事,有什么大不了的。”霞飞急了:“这次不一样,你过来一趟,看着筱莉,我去医院。”听霞飞的语气,燕子不敢耽误:“好好好,我马上过去。” 霞飞赶到医院,门卫大爷告诉她,正在召开紧急会议,“什么事?”“不清楚。听说严格保密。”“我可以进去吗?”“不行,院长亲自交代过。”霞飞在大门口不停地向里张望。“别担心,立峰在里面开会,他没事。这半夜三更的,风怪凉的,要不你先回去,会总会开完的。开完会不就回去了?”门卫大爷劝着。霞飞想想也是,既然立峰没出什么事,那就先回去吧。回到家,燕子抱怨:“你就是瞎担心,姐夫会有什么事?无非是医院的事。”“你不懂燕子,等你结婚后,你也会担心你的丈夫、你的孩子,见不到时的那种惴惴不安会伴你一生的。”“那是你爱他们,如果不爱,才不担心,离婚的多的是。”燕子撇撇嘴,发表自己的看法。“你不能体会,这和爱也许是两回事。”霞飞若有所思的说,脑中闪过两个男人的身影。一个是立峰浅浅地笑着,一个是穿蓝工作服的男人,深深凝神着她。半夜十二点,燕子已睡熟了,立峰突然打电话过来:“霞飞,你没事吧,我真担心吓到你。孩子呢,你回家时她没醒吧。”霞飞鼻子有点儿发酸:“家里没事,别担心,倒是你,医院有什么事,走这么急?”“广东发生疫情,紧急调派骨干医生过去,我现在马上要登机,手机会关掉,别担心我,到了后有时间我会给你打电话,照顾好筱莉,要不就搬去父母那儿住。”“你放心吧,照顾好自己。”立峰挂掉了电话,霞飞想起没嘱咐他带胃药,再拨过去,已关机了,立峰的胃疼是老毛病了。愣了一会儿,扯过被子盖上,好久都睡不着,要说不担心是假的,发生什么疫情了?传染性厉害吗?霞飞想着:这就是夫妻,这种关爱和担心是发自心底的,而这种担心和关爱无关风月。 第二天上班,霞飞在电脑上查阅广东疫情,但没有信息。又问学校其他老师,都说不知道。下班后,霞飞心烦意乱的走出校门。校门口有一辆宝马停着,无意识地掠一眼,心想:现在的孩子们太娇宠了,都是高中生了,不该让家长开着车来接,既锻炼不了孩子的独立性,又有炫富的嫌疑,对孩子的成长非常不利。那辆宝马从她身边飞快地驶过,霞飞厌恶地看一眼,有些人就是这么浅薄,以为自己有了几个钱就忘乎所以。欧阳社飞快地从霞飞身边驶过,不敢停留,他怕霞飞认出车中的他,昨晚她没认出自己纯属意外,霞飞何等聪明!那是在晚上,灯光掩饰了他眼中的慌乱。而这是在白天,他不敢面对霞飞,也不敢奢望什么,只想看她一眼,下班后,鬼使神差的,绕道经过一中,而天又佑他,霞飞再次进入自己视线,观后镜中,霞飞的影子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他放松的笑笑,像个刚刚行窃没被抓住的小偷。只是不知今天霞飞怎么了,满脸的烦恼和不安。她家有什么事吗?回去让尹杰打探一下。 为了让父母帮助照顾筱莉,霞飞搬到了父母那儿。仍然没有立峰的消息,霞飞有些坐立不安。几天后,大街上,人们忽然都戴起了口罩,学校每班也配备了几个体温计,开始每天消毒。一时之间,板蓝根、消毒液、口罩、醋……一切和疫情有关的物品,突然都变成了天价。在这之前,一切都悄无声息,平静的像不起半点儿涟漪的湖水。突然间,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非典——铺天盖地而来。非典型性肺炎竟然具有极强的传染性和致死性,够够在短时间内使感染者身体抵抗力下降,感染肺炎而死亡!全国各地传来的感染者死亡的消息像瘟疫一样使普通民众陷入了恐慌,死亡的威胁让人们惶惶不安。街上的行人和汽车忽然间不知去了哪里,偶尔才有几个行人稀稀朗朗得点缀着,表示这不是个死亡之城。再后来,高一年级和高二年级都因非典放假了,只有高三年级因高考在即没有放假,但实行严格的全封闭管理,凡有发热症状的,立刻隔离观察。立峰一直没有消息,霞飞的心情一天沉似一天,但在父母和孩子面前,她要坚强,还要拿话安慰他们。十天后,广东省医院忽然来电话,叫霞飞去一趟。霞飞心里知道:立峰出事了!巨大的恐惧占据了整个身心。在省医院,霞飞被全身武装后,在重症监护室,见到了立峰,十几天没见,立峰瘦的不成样子,紧闭着双眼,急促的呼吸着,还处在昏迷中。霞飞的大眼里立刻蓄满了眼泪,怎么会这样?立峰成了重症非典患者,死亡随时威胁着他。院方让她来,也许是基于人道的考虑。立峰呀立峰,千万要挺住!霞飞有些泣不成声。不知睡了多久,梦里,立峰觉得自己掉进了大水中,呼吸都困难,浑身冷得发抖,忽然,一股温热贴住了自己,慢慢地,浑身开始暖和一点儿,再一点儿,立峰慢慢醒过来,是霞飞——紧紧地搂着自己,他一闭眼睛,两滴眼泪滚落下来。立刻,他剧烈地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推霞飞,霞飞嘶哑着嗓子哭着:“我不,我不离开你,我不怕传染!” 这边,欧阳社烦躁地走来走去,通过尹杰的打探,他知道霞飞去了广东省立医院,直觉告诉他,是立峰出事了!一路上被检查,被量体温……排除一切困难,终于,他也站在了广东省立医院的大院里。他只想在霞飞最困难的时候,给她最贴心、最需要的帮助,其他的,顾不了那么多了。被通知有人找,霞飞走出病房,在院子里,她见到了他,他没有说话,只把她揽入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工人和总裁,都是我。”霞飞的眼泪,象决堤的河水,疯狂而汹涌。几天来的恐惧、委屈……尽情奔流。欧阳社轻拍着她:“好好哭一场,一切都过去了,立峰不是度过危险期了吗?其实我一直在你身边。我不愿打扰你和立峰平静地生活。原谅我在这之前的谎言,一切都因为我爱你。”欧阳社在她耳边呢喃着,这声音好听得象天籁一样。多久没有这种被爱的感觉了?从他怀里抬起头,霞飞轻声说:“欧阳,我承受不起。”“我知道,我明白。知道你和立峰都好,我今天下午就起程回去。”痛苦,象一把刀,狠狠地划过他的心。 第十五章 欧阳的烦恼 米修的遗憾 又经过一道道繁琐的检查,欧阳社从广东赶了回来,早上到上班时间时,他已安坐在办公室中。因为欧阳社去了南方,尹杰今天早早地来到公司,代欧阳社处理一些文件。他很不懂欧阳社,既然喜欢,那就大胆去爱,离婚,再和心仪的人结婚,追求幸福。“真是不理解,三十多岁的人了,只要涉及霞飞,就不正常,广东是重灾区,许多人躲还躲不及呢,他偏疯子似地往那儿跑……”尹杰边嘟囔着边走进总裁办公室,见欧阳社在低头看文件,吓了一跳,“我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你不是刚到那边吗?”“是啊,停留了一个小时,又坐上了返程的飞机,就这样,回来了。”欧阳社摊摊手,轻描淡写的说。尹杰两手撑在欧阳社的办公桌上,盯着他的眼睛,很郑重认真的说:“欧阳兄,离婚吧,别再这样折腾自己了。何苦来?”“不可能,我不会放弃自己的家庭。”“为什么?”“为了一己私情,伤害老人、妻子的感情,给孩子一个破碎的家,你让我怎么面对他们?面对他们的眼睛,我会无地自容。这世界除了男女之爱,还有更多的东西让我珍惜,我赔不起。”欧阳社很果决。尹杰看着他:“你也可以选择不离婚。”话中的深意欧阳社自然明白,“若要我学时下流行的做法——金屋藏娇,你不认为那样太贬低了我自己,也太委屈了我爱的人吗?总之,发乎于情,止乎于理吧。”“你真是爱的高尚。现今世界少于啊。”尹杰的语气怪怪的。欧阳社抬头看看他,心想:今天跟这小子谈的太多了。“去,工作去吧。” 因为非典,米修应父母的要求,要提前回国了。霞飞去广东还没有回来。中间他给霞飞打过几次电话,临走,这个意大利小伙子给霞飞又打了电话:“霞飞,我要回国了。”电话那边是米修捉摸不定的声音。霞飞很诧异:“米修,怎么要回国?你才来了一个月呀,应该这学期结束时才算完成你的中国行任务的。”米修半开玩笑地说:“我的中国行任务?其实能否完成完全决定于你是否合作。”霞飞心里一动,她知道,米修在打暗语。“米修,其实很多时候……”米修打断她,“什么也不要说,我是西方人,我用我的方式表达我的爱,霞飞,不管你有没有在听,我告诉你,我来中国是为了娶你回意大利,或者我在中国定居,我爱你,我这么疯狂的爱着你,我希望你会成为我的新娘,我美丽娴雅的东方女神。他的病不是好了吗?离婚!和我结婚!”霞飞有些不知所措,但又不得不困难地然而又轻轻地说:“米修,忘了我吧。”电话那边是长久的沉默。“米修?你在听吗?”这个异国小伙子的眼睛湿润了。是遗憾,是不舍,还是……“在听。我有一段话要讲给你听。听着:我米修请你做我的妻子,我生命中的伴侣和我唯一的爱人。我将珍惜我们的友谊,爱你,不论是现在,将来,还是永远。我将和你一起欢笑,一起哭泣。我会忠诚的爱着你,无论未来是好的还是坏的,是艰难的还是安乐的,我都会陪你一起度过。无论准备迎接什么样的生活,我都会一直守护在这里。就像我伸出手让你紧握住一样,我会将我的生命交付于你。所以请帮助我 我的主。”米修喃喃的说着。霞飞的眼睛也潮湿起来,被这段话感动着。她知道,这是西方两个相爱的人举行婚礼时的誓词。“米修,谢谢你的爱。可是我……”霞飞无论如何说不出拒绝的话。“米修,我们中国人在今生无助和无法改变现实的时候,会讲来生,来生……如果有缘。”米修觉得嗓子里像有什么梗在里面,“霞飞,我的爱人,我不讲来生,我只讲今世,这一生,我都渴望着你的爱,一辈子。” 机场上,米修登上高高的舷梯,回头再看一眼这个让他留恋不舍的国度,偌大的机场反映出舷梯上米修孤单踯躅的身影。 自从霞飞走后,为了帮忙照顾筱莉,燕子一天往霞飞家跑三趟,后来干脆住到霞飞父母那儿,提前体味着做母亲的无奈与麻烦。她时常点着筱莉的脑门:“你真是个小麻烦。”筱莉咯咯笑着躲来躲去。“燕子小姨结婚后,也会有我这样的小麻烦的。”现在的孩子,早熟的让人咂舌。“你燕子小姨才不要结婚,更不要你这种小麻烦。”燕子在她身后追着,满屋的笑闹声。有孩子的地方,总是有笑声,不管非典不非典。 霞飞终于带着立峰回到家,病愈后的立峰精神很好,但清瘦了许多。这场突如其来的疫情,使夫妻两个更加深了一层相知相携的浓浓亲情。生活中,好像好久没有想起过欧阳社,犹豫了再三,她给他发了个短信:我们已回来,勿念。欧阳社看着这条短信,看着“我们”两个字,忽然冷笑起来,哈,多么讽刺!自己傻傻的想着念着,可她依然是别人的老婆,夜夜躺在那个男人的身边。怪不得——尹杰阴阳怪气地说自己爱的高尚,世间少有。他们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他烦躁地在办公室踱着步,渴念着她软软的毫无抵抗力的唇,多么想把她温软的身体揉碎在自己怀里。想到此,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腾起的欲望,钻进电梯,直达一楼,做到宝马的驾驶座上,车,像炮弹一样弹了出去。在霞飞家窗下,他疯狂的按着喇叭,同时打电话:“下来,我等你,我想你。”霞飞惊愕的不敢相信:“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幸好立峰上班去了,要不然的话,她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打开窗户,凝神看着他,他坐在车里,也抬头望着。忽然,窗户上没有了她的身影,欧阳社心里一紧。哪里去了?正疑惑时,霞飞已从单元门里出来,悄无声息的走到了他身边。医生和护士,几乎都有这一招。他由衷地笑了,一手拉她进入自己怀抱,一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心里的空虚一下子烟消云散。开往郊外,等不得到达那片空地,欧阳社把车停在路边,大力揽过霞飞,紧紧搂在怀里,狠狠地吻住了她,霞飞被他的热烈感染着,包围着,心中的欲望,象火一样蹿升……他觉出了她身体的滚烫,这让他更深的吻住了她。热吻过后,欧阳社笑看着她,霞飞狼狈地别过头去。欧阳社小心地扳过她的头,霞飞满眼的泪,欧阳社慌了,“霞飞,我是疯了,我……我只是爱你,我受不了对你的思念,才开车去你家。我本想只望一眼你的身影,可我……欧阳社懊恼地砸一下方向盘,匆匆相聚,有这么一时半刻,我控制不了自己,原谅我。” 第十六章 要说分手不容易 “你是疯了,我们不会有结果,放手吧,我们都不是单身之人,放纵自己,只能被社会、家庭所不容,会被打得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霞飞哽咽着。霞飞的话,一句句象重锤一样砸在欧阳社的心上,欧阳社用手支住额角,无奈的摇摇欲裂的头。“霞飞,你最大的错误是那年夏天替我抱了孩子,从此后,我就栽进这个让我挣扎不出的漩涡里,万劫不复!你说的我都明白,所以我一直逃避,毕竟我们不是二十岁的年轻人,我不想和你再见,就连燕子带你去酒会,我也故意不和你相认,但是,当知道你或你的家人出了事,我心慌地无法工作,这才有广东之行。刚刚,是你的短信,“我们”两个字让我痛苦的发狂。”面对欧阳社的真情告白,霞飞泪流满面,她紧紧攥住欧阳社的手,“欧阳……我们这样,迟早会给家人带来痛苦,结束了吧,到此为止吧,从此后不见、不联系、不牵挂。”“不牵挂?你叫我怎么做的到?怎么会不牵挂?怎么会?”欧阳社再把霞飞揽进怀里,呓语般的说着。霞飞把头紧紧靠在欧阳社宽厚的怀里,双手揽住他的腰,享受着这一刻的温存,她知道,过了今时今刻,这种爱与被爱的感觉,将永远不再了。 欧阳社慢慢地驱车到他们曾经热烈拥吻的地方,又是夕阳如血、落霞满天,这景色,凄艳绝美。他扶她下来,并肩坐在高天下,娓娓地向她规划着他的梦想,“将来,如果——我们在一起了……”她轻点一下他的额头,“欧阳,说好了的,没有如果。”他拍拍她的手,“别泼冷水,你就让我幻想一下不可以吗?”霞飞笑了,带一丝苦涩,她笑他的孩子气,笑他的自我精神安慰法。欧阳社不管霞飞笑不笑,自顾自的说下去,“将来,如果——我们在一起了,我会建一栋别墅,建一所童话般的红色石头房,房前是一大片绿绿的草坪,屋后是一座静谧幽深的小花园,白天有小鸟唱歌,晚上有夜虫呢喃。而你,就是这个王国里我心爱的公主,我们生一群可爱的孩子,大大小小跟在我们身后,叫我爸爸,喊你妈妈……”霞飞用手托着腮,仰脸注视着他,静静地听着,甜甜地笑着。西天的云霞渐渐得淡了,暮色四垂,夜风轻舞。他们不得不回到现实,欧阳社拉霞飞的手,霞飞借欧阳的手站起身,但他的力道没有停止,直接拉她入怀,再次——热烈而狂野地吻住她,令她不能呼吸。她热烈的回应着,霞飞从他的舌尖尝到了他压抑的痛苦,就这样,他们在这无人的旷野中婉转着、低徊着、缠绵着,热吻让他们都有些晕眩,但——仅此而已。 回程的路是短暂的,汽车停在离霞飞家不远的十字路口,霞飞拉开车门,不敢看欧阳社的眼睛,可就在她下车的一瞬,他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她回头,他的眼里是读不尽的痛苦,她轻轻拿开他的手,深吸一口气,迅速下车。她在前面走,他开车慢慢地跟在身后,直到她走进小区大门,他的车绝尘而去。从此后,即使有万般不舍,也不得不决绝地消失在彼此的视线里,不再见、不联系。可生活真的这么简单吗?此后又有多少事情让他们缠绕在一起。 打开门,立峰站在门内,深深看霞飞一眼,“到哪儿去了,这么晚才回来,没去妈那儿接筱莉吗?”霞飞的脸有些苍白,“我出去走了走,透透气,明天早上再去接筱莉。”立峰没有再深问。聪明的他懂得适可而止,其实,刚才,在窗前,他看到了跟在霞飞身后的那辆宝马。洗漱完,夫妻俩儿躺到床上,立峰拥霞飞入怀,结婚这么多年,他习惯了每晚搂她入睡。特别是这次非典,霞飞的悉心照料令他很快康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更加深了对霞飞孩子般的依赖,相知相携,他万分珍惜夫妻间的这份儿感情,即使——没有激情! “欧阳,你的脸色不太好,又想伊人了,失眠了?”尹杰开玩笑。这次让尹杰说中了,昨晚和霞飞分手,一夜失眠。“是失眠,你失眠过吗?”欧阳社一点儿都不避讳。“哈,令我尹杰失眠的人还没有出现。我每晚睡得跟猪一样。谁象你,自寻烦恼。”尹杰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好好好,我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不必再做线人,有关谢霞飞的事,不问、不听。”尹杰奇怪的看着他:“你们崩了。”欧阳不满地瞪他一眼,他赶紧改口:“分手了?结束了?”欧阳黯然道:“我们根本就没开始。”尹杰再吃一惊:“没开始?那你老兄愁眉不展的干什么?怎么会没开始?连吻都没吻过吗?”欧阳眼睛一瞪:“小子,你问得太多了!”“别看我们相差仅仅十岁,我们之间真是有很深的代沟,如果我谈恋爱,我会先吻一吻,看有没有来电的感觉,然后再决定下一步,如不满意,再锁定下一个目标。”欧阳社苦笑一下,“你年轻,我怎能比?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妻子,输不起的。”“真的结束了?你确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不会再发生——比如,广东之行的疯狂举动?”尹杰不放心的再问。“哪里会影响工作?我又不是情圣,这又不是演电影,我总得为一家老小谋生活。”欧阳社振振有词,但却有些言不由衷。这时候秘书小王进来:“总裁,山东的客人到了,是否开始召开洽谈会?”又客气的跟尹杰打招呼,“尹总好。”小女孩子笑得跟明媚的春光似的。“马上开始。”在工作上,欧阳从不拖泥带水。尹杰盯着小王的背影看,“还是爱笑的女孩子讨人喜欢,哪里象某些野丫头。”脑子里想起梅燕张牙舞爪的样子。欧阳笑着说:“你说的那野丫头今天又打电话,说三天后有个聚会,你替我参加好了,商业性质。”“不行,我……”“这是工作,你没有反驳的余地。”欧阳毫不客气。在工作上,他从来是说一不二的。尹杰只有乖乖地执行。 三天后的聚会是热闹的,在尹杰的努力下,欧兰公司成了整个聚会人们谈论的焦点,燕子坐在角落里,冷冷地看着人群中谈笑风生的尹杰,想起他说“连太监都不要她”的话,她还是想撕了他。尹杰远远地看到她,厌恶地转身,给她一个后背。燕子胸中怒火腾地升起,多少男人围在自己身边转,他尹杰居然敢对自己如此不屑,有机会一定让他尝尝苦头。想到此,她用高脚杯端着一杯红酒,走到尹杰附近,许多人跟她打招呼,她和每个在场的人碰杯,走到尹杰面前,尹杰想:毕竟不是在自己公司,别给公司抹黑吧。于是礼貌地举起酒杯,但梅燕唯独绕过了尹杰,正眼都不瞧他,就好像尹杰不存在。这令尹杰举起的酒杯尴尬地停在了半空。瞧瞧四周,已经有人在偷笑。 第十七章 尹杰的婚礼 尹杰才不在乎,一仰头,红酒一饮而尽。依然兴致勃勃地请女士们跳舞,和男人们谈天、聊生意。倒是梅燕没那么淡定,一刻比一刻难受,一会儿比一会儿不自在,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样对她不屑一顾、甚至——嗤之以鼻。无趣之下,先悄悄退到盥洗室,又溜边儿走出大厅,她是准备回家了。可是,已经晚上八点多,而聚会远未结束,叫谁送自己回家呢?这时候,停车场开过一辆黑色奥迪,稳稳地停在大厅门口,车窗摇下,梅燕瞪大了眼睛:是那混小子。此刻这人灿烂的笑着,下来,亲自打开车门,含笑向门口招手:“来,上车吧,我送你回家。”梅燕一愣神,心想,管他呢,既然主动送自己回家,那还客气什么。一边笑着挥一下手,一边朝尹杰走去。“尹杰,你来的真快!”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甜甜柔柔的声音。尹杰过去托着她的手,扶她上车。然后,车门不轻不重地关上,缓缓驶出梅燕的视线。梅燕差点儿晕厥过去,这是尹杰对她的又一次重重得侮辱,她还以为他是来接她,尹杰对她根本是视而不见,到头来是自己自作多情,梅燕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尹杰悄然看观后镜,那孤单的站在大门口的女人,那受伤和委屈的眼神,让他觉得有些酸涩,那种怪怪的感觉又骚动着他。 回到家,这一晚梅燕彻底失眠了,她骄傲的自尊就这样被无情的撕扯下来扔在地上,还踩上两脚。而她,竟没有办法保护自己这点儿可怜的自尊。在尹杰面前,她无处遁形。 整个利得公司都传遍了,近来,那位河东狮似地梅经理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梅燕的好相处使下属们感动得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她除了对下属们微笑之外,好多时候是坐在办公室里呆呆地发愣。“太监都不要我?”她情绪低落的如同进入了深深的谷底。她想起尹杰接走的那个小女子,对她来说是个陌生面孔,估计是刚入职场的生涩的小女生,长的倒蛮清秀。接下来,她克制不住的开始关注欧兰公司的一切,弄得她手下的几个小女孩儿窃窃私语:“梅姐是不是看上了欧兰公司的总裁?听说那欧阳总裁可是个成熟性感霸气的男人,轻易不露面的。”“有家室吗?”“不知道,有没有家室有什么关系?这世界,抢着做小二、小三儿的有的是。”“你想做小三儿,恐怕还轮不到你吧。”“想想,被这样成熟性感的男人搂在怀里,会是什么感觉?”“别做梦了,干活儿吧。”“人是得不到,梦总是可以做的吧,这样的男人,强过那票奶油小生一万倍。”“听说那副总裁也是风流倜傥。”“你真是贪心不小呀。” 梅燕也刻意避开和尹杰在公共场合碰面的机会。那次之后,她总觉得在尹杰面前无地自容。 尹杰最近忙的很,一下班就象老鼠一样溜得不见踪影。欧阳好几次请他吃个便饭他都不去,今天中午临下班终于在他开溜之前叫住了他,“尹杰,你小子是不是谈恋爱了?”尹杰爽快地承认:“是啊,我都快结婚了。”欧阳笑着说:“哪个幸运的女孩儿被你看中了?”正在给欧阳社倒水的秘书小王看一眼尹杰,轻轻一笑。尹杰故意卖了个关子:“就在咱们公司。猜猜。”“你就别卖关子了,得罪了我,小心我不放你婚假,叫你媳妇儿独守空房。”一旁的小王腾地一下子脸红了。尹杰脉脉含情地看她一眼:“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欧阳吃惊得张大了嘴巴:“她?小王,王影?!”尹杰过去一把搂过这个才进公司不久的小女孩儿。“是的,我们下个月举行婚礼。”说着,还骄傲地吻一下王影的额头。小姑娘更把头低低地垂下去。“尹杰,你小子竟敢在我眼皮底下偷人,看结婚时我不灌惨了你。”欧阳社由衷地替尹杰高兴,这野小子终于也要结婚了,有女人管着了。只有他最清楚尹杰,最了解尹杰,尹杰是个苦孩子。 婚期很快到了,欧阳社象操办自己的婚事一样尽心卖力:订花、定饭店、替新人选礼物……忙的不亦乐乎。尽量不给自己任何时间想霞飞。婚礼如期举行,欧阳社给新人定了全市最好的饭店,请了方方面面所有能请到的客人,把个婚礼的排场弄的好大。欧阳社为新人办的是西式婚礼,在本市最大的教堂举行,教堂的大礼堂里座无虚席。所有的人,都兴奋地期待着新郎新娘互换戒指,亲密拥吻的那一刻。慈眉善目的老神父史蒂文朗声问:“尹杰,你愿意娶这个女人为妻吗?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我……”尹杰刚要说“我愿意。”礼堂的大门砰的打开,梅燕定定地站在门口,满脸狼狈的泪,直直地望着他,尹杰默默地回视着她,眼神复杂。大厅里一时静默极了。定了几秒钟,梅燕一步步退出大门,转身疯了一样跑开。尹杰跨出一大步想要追,被一双小手紧紧拽着胳膊,是王影,抬眼望着尹杰,眼里有泪,有哀求,有不舍……尹杰默默地然而不容反抗地把王影的手拿开,大踏步的追了出去,留下满礼堂的惊呼。 尹杰追上梅燕,扳过她的肩膀,她面如死灰,他低呼一声,一把把她拥进怀里,用下巴轻轻摩擦着她柔软的发,“好了,不哭了,都过去了。”梅燕一口咬在尹杰的小臂上,这么多天以来的爱和恨,全发泄出来。尹杰默默咬牙忍受着,等梅燕松开,胳膊上留下两行带着血印的清晰的齿痕。他就那样一直搂着她,再也没有松开,不管街上的人怎么奇怪地看他们。直到两人步行着回到梅燕的家。梅燕才低低的说:“还不松手,我要拿钥匙。”一进屋,尹杰立刻紧紧地拥住她,象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他在她耳边低语,“燕,我……”梅燕伸手捂住他的嘴:“别说了,我知道,说出来,就轻薄了它,留在心里吧。”她知道他要对她说哪三个字。他抱起她,走进卧室,她并没有反抗,在床上,她象小猫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他喃喃地说着:“我是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特殊的环境给了我特殊的教育,我无赖,我地痞,我什么都是,直到遇到欧阳,那时候,我们的课桌厂只有三个人,濒临倒闭,我们一起苦过、累过、笑过,夏天,毒毒的太阳照在头顶,我们跑很远的路,去乡下安装课桌,我们坐在大卡车车厢里,象两块儿烤熟的山药。为了赶活儿,晚上干通宵,饿了啃方便面,累了打地铺……送货时,为了能交货,还要承受着人家的白眼和挖苦,最后还可能为一点点瑕疵被克扣货款,那是怎样的日子啊!”梅燕伸出胳膊,把尹杰的头搂在自己胸前,轻轻说:“你说的,现在好了,都过去了。”“可我遇到了你,你漂亮,高贵,象一个女神,我只是个孤儿,我不敢面对你,我怕给不了你幸福,我不敢高攀,你明白吗?”“可你说太监都不要我……”梅燕的泪再次汹涌而出。“燕,我故意的,我故意把我们两个搞的象仇人一样,我的无赖,我的蛮横,是因为我深深的自卑呀。你在我心中高不可攀。但现在……”尹杰翻身把她压在身下,眼睛里是熊熊烈火,他分明在问:“可以吗?”梅燕闭上眼睛,双手攀住他的脖子,分明在迎接他。这个晚上,尹杰没有回家。 早上,梅燕被尹杰逗弄醒,她正依在他的怀里睡。看到他们的样子,想到昨晚,梅燕羞的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毕竟那是她的第一次。他再次吻过来,她问他:“你的新娘……”“呜……”他不说话,只缠绵地吻着她的耳垂儿。她有些紧张,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放松一些,这世界,每个人都会经受痛苦,也要学会经受痛苦,包括王影。”这是他的承诺吗?她笑了,把自己交给爱自己的人,自己所爱的人,是多么幸福! 第十八章 勇敢逃离为真爱,郑重抉择乃负责 一大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欧阳总裁在咆哮,尹杰的电话拨不通,人也不见,而准新娘王影,那个低眉顺眼柔弱的小姑娘,也托别人递交了辞呈,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次声势浩大的婚礼,尹杰的婚礼大逃亡,也上了本市晚报娱乐版头版头条,标题赫然写着:《欧兰总裁临阵脱逃,小秘新娘泪眼婆娑》,副标题:视婚姻如儿戏,这样的公司值得信任吗?这无疑给公司带来了非常恶劣的影响。欧兰整个大楼,都被欧阳社的咆哮震得发颤。公司的员工,个个敛声屏气,生怕一不小心招惹了那头正在发怒的狂狮。“去,全体出动,给我把尹杰翻出来,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还有梅燕,去利得公司,把梅燕那丫头片子给我绑来。”“总裁,利得公司是人家的地盘,我们怎么可能去人家公司找茬儿?”欧阳社抄起杯子,猛地掷到地上。 下午,尹杰的手机终于通了,“你小子马上给我滚回公司。”欧阳社气急败坏地摔掉电话。一会儿,尹杰站到了欧阳社的面前,欧阳社压抑着怒火:“你这算什么!”“我在恋爱。”尹杰笑得灿烂。欧阳一把把报纸摔给他,尹杰瞥一眼,满脸的不以为然,还是那么快乐地笑着。 “公司是我们怎么累的吐血才打拼出来的,你还记得吗?现在这么糟践它!”欧阳社声嘶力竭。尹杰仍然快乐地笑着:“我尹杰是从社会最底层过来的,知道金钱的意义,但我视金钱如粪土。”“你不思反悔,还振振有词,你……”欧阳社为之气结。“欧阳兄,你有权斩断自己的爱情,可没有权利阻止我追求幸福,为了平息公司上下的怒火,为了弥补我给公司带来的恶劣影响,从今天起,我把自己一撸到底,重新回车间当工人。”尹杰仍然好脾气的笑着。说完优雅的一鞠躬,转身离去。欧阳社颓然的坐进靠椅。他在咀嚼尹杰的话:斩断自己的爱情,斩断自己的爱情……可不斩断又当如何呢?当爱与责任相违背,当爱变成了伤害?不斩断又如何呢?真羡慕尹杰,可以选择,可以爱的淋漓尽致,光明磊落。 上午,霞飞在课间翻看本市晚报,突然看到上面欧兰公司的画面,心跳不由得加快。仔细看:《欧兰总裁临阵脱逃,小秘新娘泪眼婆娑》,副标题:视婚姻如儿戏,这样的公司值得信任吗?紧张地读下去,原来是副总裁尹杰,长呼一口气,可心里一紧,这对欧兰公司影响太坏了。她蹙起弯眉,长久地凝神看着标题。晚上,她约燕子出来吃饭。“燕子,欧兰副总裁尹杰那么义无反顾地撇下新娘去追的女孩儿是谁?你知道吗?报纸上没有提。”梅燕尴尬地端起水杯,“姐,你怎么看这件事情?”“丢下新娘看似疯狂,实则是为真爱吧。”“你真这么看?”“当然,但报纸炒作,对欧兰公司的影响不小,毕竟尹杰是欧兰副总裁,并非一般身份。”“可他已经不是总裁,现在仅仅是车间工人。”霞飞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忽然间她明白了,“难道那女孩儿是……”梅燕低低地点点头,不敢正视霞飞。霞飞先是惊愕,接着“噗嗤”笑出声来。此时,轻易不脸红的燕子脸如桃花,“姐,别笑了……”燕子拉着霞飞的手撒娇。霞飞盯着燕子的脸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忍不住调侃,“我们骄傲的小公主莫非有魔力?令尹杰居然撇下新娘?”“那当然,你看我,天仙一个,长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魔鬼的身材,还有……”见霞飞不反对这件事,燕子又恢复了常态。“好了好了,别再自我陶醉了。这件事给欧兰公司的影响不小,想过办法解决吗?”“还没。”霞飞沉默着。“姐,你怎么这么关心欧兰公司?”燕子观察着霞飞的脸色,探究地问。“你的白马王子不是在里面吗?那是我未来的妹夫,我当然关心。”“你又来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有计划吗?”“还没有。不过他先搬到我那儿住。”燕子向霞飞宣布。霞飞瞪大眼睛:“什么,你怎么这样,燕子你玩儿的也太大了!”霞飞很不赞成。“不是玩儿,我们相爱,其实……”燕子稍犹豫一下,说:“其实他昨晚在我家就没走。”这令霞飞更是吃了一惊,一时反应不过来。“我们深爱着,还不够吗?既然相爱,就在一起!”燕子竹筒倒豆子一样。霞飞点一下她的脑门:“幸福的小女孩儿,如果不爱了呢?”“那就分开,有什么大不了的。”燕子仍是那么直爽,快人快语。霞飞轻轻摇头,并不苟同。 夜深了,霞飞仍然没有入睡,近来失眠的次数多了,“深爱着,还不够吗?既然相爱,就在一起!”她回味燕子的话。立峰悄无声息地伸手碰碰她,“睡吧。”房间里只亮着夜灯,她没有看清立峰眼中的阴郁。而欧阳社也久久不能入睡:斩断自己的爱情!谁阻止了自己追求幸福?终于他明白,他和霞飞,是爱情输给了婚姻。他想她,彻骨的思念无情地舔舐着他。夜,显得更长了。 第二天,尹杰拿一份报纸风风火火扑进总裁办公室,高扬着,“欧阳你看!”原来是本市晚报又登出的一篇文章:《勇敢逃离为真爱,郑重抉择乃负责》,副标题:婚姻非儿戏,欧兰可信任!尹杰紧盯着欧阳社的脸,等他看完,抑制不住满脸得意:“怎样?不错吧。”,欧阳社放松地伸伸腿,“是谁这么看重我们欧兰?”“人间自有公平在嘛。怎样?工人可否直升副总裁?”“美的你,在车间呆上一阵子吧,本没有拿掉你副总裁的意思,只是我想了解一线真实的生产情况,你正好借机体察一下民意。做个报告给我,随时改革我们的经营管理,没办法,越到高处,竞争越激烈。公司的重大决策,我会随时找你商量,你是我的左膀右臂,怎舍得真让你当工人?别人会说我糟践人才的,公司这么多人看着,我哪能开玩笑?难不成人才都离我而去?我岂不成了孤家寡人?”尹杰开心一笑,“总裁不总裁的,其实我真的不在乎,我现在将来永远最最在乎的是梅燕。”“好了,别在我面前说这些肉麻的话,去跟梅燕那丫头说。”尹杰走后,欧阳又对着报纸出神:谁写的?突然,他有了一个想法,不由得笑起来。 最近,各报,电视台记者都风传赫赫有名的欧兰公司总裁欧阳社变得容易约见了,不再像以前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是那么和和气气,那么喜欢上镜头,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了,只有当事人最清楚。欧阳社处心积虑是想霞飞通过媒体多知道他,解思念之情,他知道,她一定如他一样,夜夜难眠。为了她,欧阳社宁肯让他最不喜欢的媒体埋起来。款款深情与谁知呢?而他不知道,那篇杰作:《勇敢逃离为真爱,郑重抉择乃负责》,正是霞飞对他的真情表白呀。 第十九章 生活的烦恼(上) 霞飞专注地看着电视新闻,新闻播音员清晰流利的播报着:“今天早上八点,政界精英、商界领袖、社会名流荟萃,市长何华、市委书记张海天亲自莅临现场、明星倾情献艺,为世人呈现了一场精彩的慈善盛典。本次盛会共筹得善款20300万元,为本市慈善捐款再创新高。其中捐款额度排在第一位的是欧兰公司,捐款500万元!下有请欧兰公司总裁欧阳社……”电视里欧阳社一身笔挺的西装,含笑的眼睛,正专注的盯着霞飞,霞飞愣怔地看着,一如欧阳社在自己的眼前。立峰沉声叫:“霞飞。”霞飞没有听到,他提高声音:“霞飞,你的水流出来了。”霞飞这才慌忙低头,杯子里的水已溢出。立峰过来替她收拾,她抬眼看立峰,他只对她笑笑,又重新倒一杯递给她:“小心烫着。”说着那段关于慈善盛典的报道已播完。感觉到自己失态,悄然看立峰,立峰仍回头专心看他的杂志。晚上,失眠的是立峰,天知道,那本杂志他根本连一页都没有翻。看看身旁的妻子,最近,他隐隐感到他们之间好像有些问题,从来不吸烟的他下床找到一盒香烟,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直到他被烟呛得咳嗽声惊醒了霞飞,霞飞大吃一惊,拿掉他的香烟:“立峰,你怎么了?别这样,好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乞求和哽咽,两颗泪珠盈盈欲滴。立峰没有回答她,伸手摸摸她的脸,替她擦掉眼角的泪。“你看你,瘦了,别苦了自己,你是我的爱人,我心疼。”立峰这样说,霞飞的泪反而越擦越多,愧疚、自责、还有对立峰的心疼,自己也说不清是爱还是亲情,总之,她不愿看到他难过。“好了,睡吧。”立峰拍着她,象拍着一个婴儿。闭着眼静静地想:是谁令霞飞魂不守舍?自己有过令她这样吗?心里隐隐的不安让他不由自主的抱紧了霞飞,他怕有一天失去她。 上完课,霞飞走回办公室,办公室里传来的声音让她不由地停了脚。“你看人家,无论怎样也能得到校长器重,又是出国又是得荣誉,听说今年的师德标兵又给了她。”这声音里满含着妒意。“我们怎能和人家比,人家长得多漂亮,人见人爱,你没见那个米修也整日脉脉含情地看她吗?校长当然也喜欢漂亮的,男人嘛!”办公室里传来压抑的笑声。霞飞的眼泪一下子不争气的涌上来,转身去了洗手间。五分钟后,她站到了校长办公室,“王校,把师德标兵给别人吧,我的荣誉不少了。”王校长吃惊地从眼镜后望着她,“霞飞,这是经过学生投票,教师评议,校委会综合把关,最后才得出的结果,它不是礼物,不能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我王谦是个讲原则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这赫赫有名的市一中当一把手。校委会决定了的事,你就不要再多说了。”王校长的口气不容辩驳。接着又问,“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不要这个荣誉,它可关系到你将来的评职、工资晋升。”霞飞沉吟一下,“荣誉太多,也累人。既然不能改变,那我走了,明天我把填好的表格送过来。”王谦望着这个走远的背影:这霞飞,与世无争,也许是受到了什么恶语中伤,要知道,多少人抢着想要各种荣誉,下午得开个年级组长会,把踏实工作,求真务实,淡泊名利的精神讲下去。也难怪,工资和荣誉挂钩,谁那么从容,象霞飞这么淡定的有几个? 郁郁回家,立峰值夜班,女儿写完作业睡了,霞飞打电话:“燕子,你姐夫值夜班,今晚过来睡吧,我有事跟你说。”“姐,什么事,电话里说嘛。”忽然听到电话里有男人的声音,霞飞恍然:尹杰。“算了,没什么事,你个丫头,重色轻姐。”那边传来燕子咯咯的笑声,幸福快乐。又打电话给立峰,护士小王接的电话,“嫂子,陈主任做手术去了,有个重症病人,不知道手术会进行多长时间。”霞飞失望地放下电话,忽然发现,大千世界,竟没有可以和自己说话的人,今天刚教了学生们欣赏古诗词,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那一种孤独遗世的落寞情怀,怎么就突然涨满了自己的心?人,就是万丈红尘中一粒尘埃,渺小、孤单。是谁说过的话?欧阳社,她甚至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第二天燕子巴巴地跑来,“霞飞姐,昨晚什么事召唤老妹?”霞飞把一肚子苦水倒给她。燕子嗔怪她:“真服了你了,叫我呀,根本不会往心里去,漂亮怎么了?漂亮是资本。吸引男人眼球又怎么了?说明自己有魅力。烦恼什么,高兴还来不及呢!”被燕子这么一说,霞飞噗嗤笑了,“我可不是那种个性。”“我知道,所以呀,你需要一个强大、甚至霸道、专制的男人保护,自私地不许任何人靠近你,姐夫有一点儿……”突然意识到说走了嘴,赶快打住。“我上班去了。要迟到了。”说完一溜烟儿走了。霞飞被燕子的一番话说的心情开朗了许多,瞅瞅镜子里的自己,小脸白净粉嫩,胸部是满满的女人,黑发松松的盘着,“风骚”,脑子中忽然跳入这个词。脸一阵发烫,再看镜子,脸上一抹酡红,更显娇俏可爱。转身快快地收拾,送女儿上学,自己也上班。 正上课,马老师从教室里叫出她,一脸焦急,“霞飞,立峰医院打电话来,叫你赶快去。”霞飞头晕了一下,“立峰他怎么了?”“医院没说。”10分钟后,霞飞站在了立峰的病床前,立峰疲劳地、失神地看着她。“昨晚不是说还好好地做手术呢嘛,怎么突然……”霞飞捂住脸,哽咽地说不出话。旁边小王告诉她,“就是因为昨晚做手术太累了,才晕倒的,不过没大碍,只是陈主任的胃可是问题。老胃病了吧?经常看见他吃药。”霞飞点点头,“立峰,你觉得怎样?”立峰淡淡地笑一笑:“没事儿,别担心。”霞飞起身,立峰一把拉住她的手:“别离开我。”眼里是央求。 “我是要给你买一碗小米南瓜粥,既养胃又有营养,最适合你吃了。”护士小王在一旁调侃:“嫂子,瞧你们恩爱的样子,羡煞人了。陈主任的病会无药自愈的。”说完识趣地离开病房,轻轻关上门。 第二十章 生活的烦恼(下) “我不饿,只想你陪我说会儿话。”“好。”霞飞重又坐回床边。四目相望,两人都突然感到竟无话可说。立峰先打破沉默:“那个,你跟妈打电话了吗?让她接筱莉。”“放心,早打了。胃还疼吗?”“不疼。”接下来又是沉默。霞飞不自在地站起来,“我去给你买粥吧。”端着满满的一碗粥往回走,她必须小心翼翼,只低头看脚下。忽然,一个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遮住了她的视线,几乎要碰到她的碗。她非常不耐,立峰的晕倒和刚刚与他的尴尬已令她心情很坏,是谁这么近距离挡住自己的去路?她怕粥撒掉,不敢抬头,只盯着手中的粥,“拜托,让一让。”她压抑着心中的不耐。可那身影没有挪动的意思。“拜托……”她不得已抬起头。手一抖,滚烫的粥撒到白皙的手上,立刻,那里起了一片水灵子,欧阳社心疼地抓起她的胳膊,不由分说拉起她大踏步朝急诊科走去。医生处理伤口时,欧阳社一直心疼地攥着她的胳膊,霞飞疼地吸口凉气,他就紧张地盯着她的脸,眉心拧到了一块儿,全然不顾医生的存在。处理完伤口,医生说:“先生,您太太的伤不算严重,但这只手也要十天之内不准接触水。看你这么心疼太太,十天之内,不准太太下厨房,听清楚了吗?”霞飞尴尬地别过脸去,欧阳社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她。”说完快快地拉她出来。霞飞这才注意到,自始至终,欧阳社一直攥着自己的手腕。她甩开他,嗔怪道:“谁是你太太,答应的倒好。”欧阳社含笑痴望着她:“我做梦都想。让我陶醉一下又何妨?”霞飞心里一颤:“欧阳,你食言,我们说过的,不再见。”“可上天眷顾,佳人再现,又是眼里梦里婉转低徊的那一个,叫我怎么放得下?”欧阳社如梦呓。霞飞心里一紧,嗓子有些哽咽,“立峰病了,我要去照顾他。”说完夺路想走。欧阳社一伸手,挡住霞飞的去路:“我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福分?”霞飞慢慢地摇摇头。“我知道,我没有这样的资格。”欧阳社的眼神黯淡,让开了路。霞飞狼狈而逃。其实今天他是来看他手下的一位受伤工人,为了建立和谐的上下级关系,这种细节他从来不忽略,他坚信细节决定成败。没想到和霞飞不期而遇。 “刚才那男人是谁?”立峰阴沉着脸,眼光飘忽不定地看向透明的窗户。“是……”霞飞从来不会撒谎。“不知道怎么说是吗?他还拉着你的手,很心疼的样子。我看看,这双手怎么让他那么心疼?”立峰说着猛地拉过霞飞的手,正好攥住霞飞的伤处,霞飞疼的倒吸一口气。“立峰,不是你想的那样。”霞飞忍住泪柔声解释。“那是怎样?他还开宝马送你回家。”霞飞惊的抬起头直望着立峰。“别那么无辜的看着我,想想,你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会打动多少男人的心?”立峰冷笑着。“你把我想成了什么!”霞飞的泪终于汹涌而出。立峰的话象鞭子一样狠狠地抽在她身上。结婚八年来,他们是第一次这么狠狠地吵架。“我……”立峰的身子忽然蜷缩起来,瑟瑟发抖,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霞飞惊呼:“立峰,立峰,医生,医生……”霞飞尖叫着。医生和护士忙成了一团,霞飞只见到眼前白茫茫一片,也一头栽倒下去。 霞飞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立峰一张焦灼的脸,看到她醒了,他立刻攥紧她的手,“霞飞,对不起,对不起,我失去了理智,我怕失去你,说了一些疯狂的话,原谅我,天知道我有多在乎你。”立峰的声音竟有些呜咽。“你知道,我也在乎你,我不愿看到你难过。”霞飞含泪。“我只想和你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我何尝不想呀,立峰。”“好了,以前的不提了,以后好好的,行吗?”“你的胃……”“没有关系,老毛病了,你瞧,现在一点儿都不疼了。”说着,立峰拿起霞飞的手在自己的胸前摩挲着,接着又移到脸上。门外,一对老夫妻看到这情景笑了,他们是霞飞的父母,一对退休老教师。 欧阳社回到公司,刚才在医院恍然如梦。所有员工,都看到他们的老板脸色阴晴不到,不知道是悲是喜。他们见得最多的是欧阳社的和蔼可亲,体恤员工,而没有人领略过他的冷酷和狂暴。所以一个个敛声屏气、轻手轻脚,生怕一不小心哪儿惹火了总裁。尹杰探头进来,一眼看出,欧阳明显地无心工作。撇撇嘴,把门关上。在感情方面,他相当瞧不起欧阳社,他说他拿不起,放不下,他铁定他的不正常是因为霞飞,他也懒得去劝他。尹杰清楚欧阳是有相当定力的,不会为感情的事而使工作一塌糊涂,他自己不是说过吗?他不是情圣。顶多也就一时半会儿的烦恼。电话铃响了,欧阳社拿起电话直吼过去:“不管你是谁,一个小时后再打来。”说完“啪”的挂掉电话,又拨通秘书的电话,粗声吩咐:“有预约的才准接进来,没预约的不许接到总裁室。”他给自己一个小时的时间来平复起伏不定的心情,这已是极限,没办法,生意一单压一单,容不得人喘息。自从王影走后,接连换了好几个秘书总不如意,新来的秘书还需要调教。都怪尹杰,搞了那么一档子婚礼大出逃。把个乖顺利落的王影逼得无影无踪。忽然,门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夏玉兰推门而入,“妻子见丈夫还要预约吗?大总裁。”欧阳社有些吃惊:“兰兰,你怎么来了?”夏玉兰点着欧阳社的脑门儿:“你呀,连儿子的生日都忘了。电话要预约,我只好杀上总裁办公室,还好,没有撞见时下流行的总裁戏桃花之类的好戏。”夏玉兰调侃着。欧阳社揽住她的肩,作势要强吻,“怎么?想演一出吗?我保证我是最好的演员。”夏玉兰一把拉起他:“别闹了,走,今天别上班了,给儿子过生日。”被小妻子连拉带拽走出欧兰公司,看着那辆宝马缓缓驶走,欧兰的所有员工长出一口气。 霞飞坐在病床上,从透亮的玻璃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那天和欧阳相撞的地方,今天要出院了,都三天了,她也真想回家了。立峰进来,看到霞飞望着窗户出神,不动声色地站到窗户前,正好挡住霞飞的视线,他扯出一抹笑容:“霞飞,出院手续都办好了,走了,我们回家了。”他轻轻扶起她,怜爱地揽着她的肩,那样子,叫谁看都是一对儿恩爱夫妻。 第二十一章 欧阳要来 夫妻俩儿回到家,立峰到厨房忙碌着,一会儿,一桌丰盛的午餐就摆在餐桌上,餐桌上铺了一块儿素雅美丽的台布,放了一个古典韵味的花瓶,花瓶里是两支深红的玫瑰,霞飞笑了:“搞什么,好像我们是初恋的情人似地。”立峰深情地看着她:“筱莉在妈那儿,难得我们两人世界,我是医生,只懂得理性而不浪漫,我们的结合,也是那么传统的经人介绍认识,从现在开始,我们谈恋爱,玫瑰送你,代表我对你最深沉的爱。”霞飞心里一酸,是感动,还是其它的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看着立峰,不知道说什么,突然感到有些陌生。“立峰,不必这样,不要刻意做什么,我们还像以前,不好吗?”“不好。”立峰粗声反对,竟红了眼圈。霞飞抱住立峰的头,让他紧紧贴在自己胸前,象哄一个婴儿:“是我不好,相信我,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我还是你的霞飞啊,还是会好好的给你做饭、洗衣、好好地哄咱们的筱莉,为你的哭而哭,为你的笑而笑……”霞飞说着,泪流满面,立峰也终于泣不成声。这种感情,到底是兄妹情,还是夫妻爱,霞飞说不清,她就是见不得立峰难过。立峰反过来把霞飞搂在怀里:“你看你看,我是大男人,怎么流起泪来,爸爸说过,你从小就太柔弱,经常被人欺负,我该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伤害才对。你流泪我会很难过,好了好了,不哭了,咱们吃饭吧。”“我不饿,不吃了。”霞飞趴在丈夫的怀里没有动。“可是我饿,非常饿……”霞飞从立峰俯下来的头感觉到了什么,从他的眼光里读到了饥渴。在他即将吻上她的唇的前一秒,她尖叫一声想逃开,“拜托,这是中午。”“我不管。”立峰的胳膊象铁桶一样箍着她,不容她逃走半步。最后,霞飞挣扎不过,还是面红耳赤地被他抱进了卧室。卧室里传来霞飞柔弱的抵抗:“我会告你强奸。”“我猜你不会。”谁不认为这是一对儿甜蜜夫妻? 看着三岁的儿子舞动着小手,把生日蛋糕上的的奶油弄的满脸,欧阳社又想起那个夏日,笑吟吟替他哄孩子的霞飞,那时候,儿子才五个月大。电视里播着新闻,儿子大叫着:“爸爸,电视里有爸爸。”夏玉兰敲一下欧阳社的头,“哈,你挺上镜的啊。近来你的出镜率也不低嘛,怎么不再低调了?开始高调生活了?”欧阳社慵懒地伸伸腿,有些避重就轻,“够帅吧,你嫁了个好老公呢。”同时心里想:“霞飞在看新闻吗?”欧兰公司近来是善举连连,帮助了许多贫困山区的孩子就学。欧阳社已成了不折不扣的新闻人物。卧室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紧接着夏玉兰追进卧室,一声惊叫,欧阳社也快步走进卧室,不知道小儿子什么时候跑进卧室,把欧阳社公文包里的文件抖落了一地,霞飞的一张五寸照片,也趁机在最不应该的时候飘了出来,欧阳社心里暗暗叫苦。夏玉兰拿起照片,深深看欧阳社一眼,淡淡地说:“哝,你的照片,放哪儿,公文包里?”不等欧阳社说话,又重新给他放进了公文包。倒是欧阳社红了脸,尴尬地咳嗽一声:“那个,我收拾吧,你去照顾孩子。”晚上,夏玉兰哄着了孩子,早早地上了床。欧阳社也粘上来,在夏玉兰耳边悄声问:“睡着了吗?”“快睡着了。”欧阳社犹豫了一下:“你……不问照片的事?”夏玉兰轻笑:“你不愿说,我何必多此一问?你若愿意说,还用得着我问吗?”欧阳社轻叹:“小女子不简单,聪明的女人,睡吧。”他并不打算解释什么,再说,想一想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他和霞飞也没有过多的逾越什么,即使有某种感觉,也只埋在心里,和霞飞能有什么结果呢? 看到那照片,夏玉兰其实有印象,这个女人的孩子曾经在她们幼儿园上过学,她有那么独特的气质和风韵,令人在众多接孩子的家长中一眼就能看到她,那是很能吸引男人的一种女人。这一晚,夏玉兰没有睡着。倒是一旁的欧阳社睡得香甜。 办公室里又在议论欧兰公司,尤其是欧阳社成为议论的焦点,什么青年才俊、纳税先锋、慈善大使……都成了欧阳社的代名词。“霞飞,过来看呀。这欧阳社也真是很酷的一种男人,尤其是他的眼睛,能勾魂摄魄似地。不知道能打动多少女人的芳心呢。”小张笑着说。霞飞本能地感到小张说的很不得体,丢了老师的身份。但还是不自觉地掠一眼小张老师手中的报纸,欧阳社正朝着自己微笑,还是那么深沉的眸子。心里不禁一阵悸动。“看你,愣什么神儿,好像你喜欢欧阳社呢。我说这欧阳社不一般吧,把我们学校的第一美女勾了去了。”小张笑霞飞的失魂落魄。霞飞一下子羞红了脸,打她一下,“说什么呢你。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没关系呀,后天欧阳社要和市教育局长来我们学校。大家不就都认识他了吗?”“什么?他要来我们学校?”霞飞心里一震。小张咯咯的笑她,“瞧你,跟真的恋上欧阳社似地。”小张咯咯地笑她,办公室其她老师也跟着笑起来。霞飞本不是个善辩的人,被小张一逗,更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张看到霞飞的窘样,兴味更浓,再接再厉:“听说是为咱们学校捐赠不少的图书。教育局长呢,是要接见一下出国考察学习不久的人员,就是你和严迪。要听你们汇报呢。”办公室其他老师也再次促狭地看着她笑。还是老周替她解了围:“小丫头片子,就会拿霞飞开涮,什么时候给你介绍一个厉害老公,把你这张嘴缝起来!”小张才不在乎,吐吐舌头,“我等着呢,记着给我介绍呀,到时候我好好谢谢你。”老周笑着摇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呀。” 第二十二章 霞飞被调走 上午九点,王校长亲迎了两辆黑色轿车进校园,几个男子簇拥着一位肥头大耳的五十岁中年男人进了校长室。师生们不时探头探脑的朝校长室这边张望。校长室里,霞飞和严迪早被叫来向张局汇报出国情况。王校长正抱着电话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我说欧阳,再忙你也得来,来喝杯茶水总可以吧,只是一个短短的校会而已。怎么说我也得感谢你的慷慨捐赠啊。”霞飞手里端着一杯水,手心里沁出细密的汗液,她相当紧张,害怕再和欧阳碰面,她铁定自己会失态,她和立峰的生活不愿再被打扰。这边,欧阳社懒懒地答着:“好的,欧兰公司会去参加,好吧?”其实他想刻意避开与霞飞碰面的机会,他担心控制不住某种情绪。他考虑的是老王校长还可搪塞,但张局长是得罪不得的,公司在本市各学校的订单毕竟或多或少要仰仗此人。不然的话,欧兰公司才不去参加什么校会,他做的是慈善事业,不是拿钱买名声。“来了来了……”王校长兴奋的说着,从校长室宽大的玻璃窗望出去,一辆轿车驶进了校园。霞飞站起来,“张局,我汇报完了工作,可以走了吗?”看到张局颔首,在欧兰公司的轿车进大门的同时,她狼狈地逃出校长室。眼睛里的一丝慌乱,没有逃出王校敏锐的眼睛。尹杰大步走进校长室,和张局握手寒暄:“久仰久仰,能认识张局,三生有幸。”王校在旁介绍:“欧兰公司副总裁尹杰。”张局长眯着眼看一下尹杰,“欧兰真是藏龙卧虎呀,副总裁也这样年轻有为。”霞飞悄然站在教室的玻璃窗后,看到下车的是一位陌生的小伙子,悬着的心一下子放松下来,但紧接着,浓重的失望挥之不去。她内心是渴望见到欧阳社的,只是望一眼,但他没有来。校会开完,尹杰再次成为焦点。不少老师低声议论着:“想不到欧兰副总裁也这样年轻。”“挺帅气的小伙子。”“和他们的总裁欧阳社不相上下呢。”临走,张局再次和霞飞、严迪握手,“你们年轻,好好干。”尹杰和霞飞握手,“认识你很高兴。”“谢谢。”霞飞轻声说。 回到公司,尹杰钻进自己办公室,他打赌欧阳社十分钟内会叫他去汇报情况。好笑的是,五分钟,欧阳社的电话来了。走进总裁办公室,先就偷笑起来,看到尹杰促狭的眼神,欧阳瞪他一眼,“说说情况。”“我想你关心的不是校会的事,你不如直接问,有见到霞飞吗?她怎样?”尹杰毫不客气的揭露。欧阳黑着脸:“你小子想再回车间当工人啊。”但马上又问:“她怎样?”那样子,像个孩童。尹杰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很好,她的样子可不象你这么悲惨,人家可是气定神闲,妩媚迷人。哪像你,你瞧,左脸一个相思,右脸一个想念,眼睛里是爱的饥渴。”在欧阳社暴跳之前,尹杰已溜到门边,还不忘补上一句:“不过,她可能要倒霉。”欧阳社挑一下眉。“那张局不怀好意,看霞飞的眼神不对,握住霞飞的手不放。”欧阳把身子沉进宽大的靠背椅。眼里的阴鸷一点一点加深。尹杰知趣地退出总裁办公室。考虑再三,终于,欧阳社拿起一部手机,深吸一口气:“好好保护自己,那张局对你不怀好意。”霞飞没有回答,两人沉默着,谁也没有挂。良久,霞飞才轻声说:“我知道。”又是静默,他们彼此倾听着对方的心跳。半晌,欧阳社才哑声说:“听着,小女人,这部电话——专为你留。” 霞飞蓦然心跳,鼻子发酸:“我记着。”电话那边传来霞飞低柔的声音。欧阳的唇向上弯成了弧度,低声说:“别哭,你先挂。”听到霞飞挂电话,欧阳社才放下那部手机。仰头闭眼半躺在办公椅里。 一个月后,王校长打电话给欧阳社,“欧阳,忙吗?中午一起吃个饭?”其口气似在征询意见,其实不容推辞。中午两人坐到了全市最著名的新雅大饭店的豪华包间。“王校,有一阵子不见,最近可好?”“哎……”王校长长叹一声:“校长难为呀。哪像你,自己开创事业,独掌乾坤。”欧阳社笑着问:“怎么?谁不知道王校在本市教育界叱咤风云,有何难为的?”“你不知道,教育局逼着要教学质量,可同时又抽调走我的骨干教师,我只有哑口接受的份儿。”看欧阳社没反应,他继续说:“你看,谢霞飞是我校最优秀的语文教师,马上要带高三毕业班了,市局来了调令,莫名其妙的把她调到市局去了,要明天就报道上班。这不是釜底抽薪嘛!”王校很自然的把霞飞调走的消息透露给了欧阳社,边说还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欧阳社的反应。果然,欧阳社转动酒杯的手停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被他看到眼里。他心里一喜,知道自己猜对了霞飞与欧阳有不一般的关系,他恍惚记得,三年前,当欧阳社还是个穷小子时,好像他曾经拉霞飞从学校出去。而一个月前,霞飞的紧张,又印证了什么。精明的他意识到自己的机会可能来了。“还是当局长好啊。”他感叹一句。欧阳社笑着说:“王校今天的感慨挺多。听说本届局领导班子马上要换届选举了,您何不去竞选一下?以您的能力,当个局长还不是绰绰有余?”“我也自认为工作能力不成问题,但竞选局长,能力是一方面,还得有周转资金呐。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到的,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我一生清廉……”王校长没有再说下去。欧阳社了然于心:“王校,你是我的恩人,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了我生的机会,知恩图报我欧阳还是懂得的。”“我先尝试竞选教育局人事副局长,关于正局长,恐怕不能一步到位。”“好啊,这样专门管人事调动,您可以不再让别人釜底抽薪了。”关于霞飞,两人不提,心照不宣。“来,干杯。”下午,王校长的私人账户里多了50万。 霞飞被安排在局长办公室做文秘工作。和张局长隔壁。 第二十三章 霞飞受委屈 第一天上班,霞飞就引来了众人注目,男性同事止不住多看她两眼,女性同事多看的两眼里分明有些嫉意。人们悄声议论:“真是个漂亮女人。”霞飞忐忑不安地坐在办公室桌前,对面是梁玉,一位大她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尖下巴,细长眼睛,薄嘴唇,梁玉目光凌厉的上下扫了她一眼:“谢霞飞是吧?”“是,我刚来,有什么做的不好的请多指教。”“指教是肯定的,你新来,有些规矩也肯定是要学的。”梁玉一点儿都不客气。霞飞直觉得此人给人一种无形的威压,叫人有些透不过气来。电话响了,是张局长:“小谢,过来一下。”局长室和办公室就隔一堵墙,但张局长偏偏要电话里喊人。霞飞过去,张局长一脸笑容,嘟噜着一脸让人恶心的肥肉:“小谢呀,刚来局里工作,有什么不适应的、不方便的,你就直接跟我这局长说,啊,千万不要拘束。我呀,是最平易近人的。局里调你来,是重视你,好好干,评优提干,我会想着你,在新的工作岗位上要勤学,多看多听,啊,来,把这份文件整理出来。”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霞飞的胸部。霞飞不自觉得后退一步。张局长哈哈一笑:“去吧。”退回办公室,办公室里所有的人都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她,令霞飞浑身如长芒刺。 晚上回家,霞飞身心俱疲,她很不适应教育局的气氛,尤其那张局长,那次在市一中时她就觉得他心怀不轨,然后就是自己莫名其妙的被调到教育局。打电话给值班的立峰,又是护士小王接:“嫂子,陈主任做手术去了,大概得两个小时。”抬眼看表,两个小时后是11点了。叹口气,一箩筐的委屈,向谁说呢?立峰也太辛苦。被人捏为棋子的感觉,不是不难过。忽然想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句话。明摆着张局长对自己不怀好意,而自己竟毫无办法。半夜11点5分,立峰的电话过来了,“霞飞,怎么了?”立峰的声音里略带疲劳。“我心里不舒服。”说完,霞飞气馁地流下泪来。“别哭,好好说。第一天到局里上班不适应是吗?过几天会好一些。”“也不是,那张局长他……”立峰紧张地问:“他怎么了?他若敢打你的主意,我一定不放过他。”立峰发狠。“暂时没有,只是我感觉不好。”立峰沉默了一阵,突然喃喃一句:“都因为你太漂亮了。”霞飞没听清楚,“什么?”“没什么,霞飞你只要记住一点,我是你丈夫,我不会让你受委屈。”听到立峰的话,霞飞心里好受了许多,也踏实了许多,“那我挂了啊。”立峰敛眉凝思:霞飞太美丽柔弱,任何一个男人见到她,都会产生一种冲动,好男人想要保护她,居心叵测之人会要占有她。想到这,立峰烦躁地揪了揪头发。这一夜,他不曾睡。 欧阳社今晚也辗转反侧,不知道霞飞第一天上班会怎样,那种不祥的预感困扰着他。尹杰、王校长、霞飞,每个人给他的信息综合在一起,让他直觉地感到霞飞到市教育局工作是在与狼共舞。感到丈夫没有睡,夏玉兰起身下床给他倒一杯水,“喝杯水,什么烦心事让你夜不能寐?三年前,我们的厂子快倒闭的时候你也不曾这样。”“是啊,那时候反而是精神抖擞,吃得下睡得香。”他并没有回答妻子的问题,夏玉兰也不再问。欧阳社说的不错,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直觉告诉她,丈夫可能喜欢那个女人,但如果自己表现的咄咄逼人,不留余地,反而会把丈夫逼向另一个方向,那是她不愿看到和绝对不可能接受的。丈夫是鹰,那就放他翱翔万里晴空吧,天空再大,家还是在地面上。虽然欧兰公司在本市已赫赫有名,但她仍然做着自己喜欢的幼儿园工作,她的同事没有人知道这个活泼开朗的小女子就是欧兰公司总裁夫人。富甲一方而不张狂,繁华似锦而不嚣张,这世界,几人能做到?可见,欧阳社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妻子——小女子不简单,聪明的女人。 不久,王校长真的走马上任了,任市教育局人事副局长。说起来,当官,就是这么简单。欧阳社在新雅饭店为他摆了一桌丰盛的晚宴庆贺,席间,王校长有意无意地说着:“刚上任,凡事还是要听张局长的意思,有些事不要急,人事调动一个是看机会,再一个还免不了花钱。”王校长是捏准了欧阳社的七寸。第二天,欧阳社又命尹杰向那个账户打入10万元。尹杰不满的嘟囔:“上次50万,这次10万,你搞什么?养小秘吗?”欧阳社笑着说:“我可不是大众情人,倒是有些人需提醒一下,名马有主了,见到漂亮小秘千万要心有定力、目不斜视、百毒不侵才行。要不然,燕子锤死你,那丫头可不好惹。”尹杰张牙舞爪地说:“我也警告你,你的七寸可在我手里,小心我全抖出去,或者只消我跟嫂子吃顿饭……”“随便你,没有人会听你蛊惑,你嫂子不会浅薄到跟我唱一出大闹天宫,再说,我一身清白……”“啧啧啧,这么大个人,说疯就疯到广东去了,打探、盯梢……以为我不知道。说不定这60万跟她有关系呢!不过,一个多月前一见,觉得她还真是个不错的女人。”欧阳社被尹杰说红了脸,不得已举了白旗:“打住,该干嘛干嘛去。”尹杰这才做个怪脸,一脚迈出门,忽又回身问:“名马有主是什么意思?”“你少根弦呀,夸你是白马王子呢。”“奥。”这才翻翻白眼,胜利地扬长而去。欧阳社摇头笑笑:“这小子,和燕子两个都伶牙俐齿的,没有一点儿互补,将来可怎么过呢?”其它的他倒不担心,他铁定尹杰什么也不会向外界透露。虽然年轻,他做事还是相当有分寸的,当初提他为副总裁,看中的就是这一点。 第二天,王校长忽然打电话来,“欧阳,你还是不十分了解我,我这人某些时候虽世故,但绝不是贪婪之人。年轻时像你一样也曾为生存挣扎过,在手的东西,来之不易,当珍惜。你助我完成心愿,已当感激,多余的东西,我不要。那10万元还你。昨晚你误会了,真为调动要花费的时候,我再向你开口。”“那好,那在局里还得仰仗您。”“虽充当不了百分之百的保护神,但我尽力,你放心。”两人电话里谁都一字不提霞飞的名字,但都明白彼此所指。放下电话,欧阳社沉思:这王校,得重新认识,看样子可进行更深一步的交往。他圆滑世故,竟连问都不问他和霞飞怎么回事。 第二天,欧阳的账户上真就多了10万。 第二十四章 欧阳救驾 “霞飞,张局长挺重视你哈。你看,发言稿要你写,重要文件你整理,那种机密文件,我们平时看都看不到呢。”梁玉的话里满带着酸味儿。霞飞从正写的发言稿上抬起头勉强笑笑,并没说话。“张局长每天一来就先找霞飞,人家霞飞多被器重啊。”刘盼华斜乜一眼霞飞,笑着说。办公室里众人都明白她暗指什么。有些人悄眼看一下霞飞。“你……”霞飞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道说什么。“我什么,被重视还不高兴?你看你,苦着一张脸。”霞飞被刘盼华抢白的更不知道说什么。梁玉有些得意之色,借着刘盼华的话音又补上一句:“说不定很快就熬成办公室主任了。”“我对办公室主任根本没兴趣。”霞飞终于辩解了一句。梁玉冷哼一声,没再说话。下班后,办公室另一位女同事席然悄悄拉住霞飞,边走边说:“看你挺那什么的。”她本想说挺老实,顾忌霞飞是不是会想多,话到嘴边改了口。“你知道吗?你一来就成了梁玉的眼中钉,咱们办公室数她年岁大,也比较干练,局长一直器重,是下一任办公室主任的首选。你来后,局长把原来交给她的许多工作都给了你,局长又那么重视你,眼看着这办公室主任要泡汤,而刘盼华是她的死党。”霞飞长呼一口气,“原来如此。可我无意于办公室主任。”“可梁玉不那么看。”霞飞终于明白梁玉为什么那么敌视自己,自己一来就无意间成了人家的绊脚石。“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霞飞真诚地朝席然笑笑。“没什么,再见啊。”霞飞望着席然的背影:真得感谢她,有好几次,梁玉对自己冷嘲热讽的时候,都是她给解了围。 “怎么了?霞飞,长吁短叹的。”立峰近来特别注意妻子的心情状态。“无意间成了人家的眼中钉,整日对我冷言冷语,真想念在学校工作的日子,孩子们多可爱啊。”“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再调到任何一个学校。”“恐怕很困难吧,每学年寒暑假期间才是人事调动的时候,我到局里工作还不到一个月,怕调动不了。”立峰紧皱一下眉头:“托托关系再看,那张局长……”“你放心,我会保护自己。”“我放不下心,你有能力保护自己吗?”眼看妻子象羔羊一样面临任人宰割的境地,自己这个做丈夫的却无能为力,这一点儿是让立峰最痛苦的。而接下来的事情,更让他几乎要疯狂。 “小谢,今晚一起去吃个饭,关系到你的前程。”张局长带有命令的口气吩咐着。“我晚上要看着女儿,立峰值夜班。”霞飞没有撒过谎,第一次撒谎,不由自主地脸红了。“无论如何,你今晚得去,新雅大饭店包间,局领导都到,包括你,我已提你暂时代理办公室主任一职,下学期开学时,正式任命你。”张局长有些得意地说着。“我干不了,局长您还是让别人干吧。”霞飞的话让他大吃一惊。别人抢着当主任还当不上呢,这霞飞哪里的筋错了?“你的意见我会考虑,但在我的考虑结果出来之前,你必须服从局里的决定。”霞飞默然走出局长办公室。今晚的饭局是推不掉了,人在屋檐下的难过凭谁说呢? 包间里觥筹交错,张局长坐在主位上,几个副局长和主任们陪在两旁。“霞飞,你荣升主任,不敬我一个吗?”张局长喝的半醉。王副局长,也就是原来市一中的王校长,碰了一下霞飞,示意她举杯,霞飞这才端起酒杯, “不行,你到我身边来,要不然怎么碰杯?” 张局长斜乜着小眼睛,明显地不怀好意,提了一个让霞飞相当为难的要求,本来她和张局长是隔着桌子面对面的,她资历最浅,坐在了最下手。王副局长不动声色地解围:“那怎么行,隔着桌子杯子举的高,诚意才显深,到你那儿悄悄地喝,那算什么,对不对?”“对对对……”其他人都跟着起哄,这才解了霞飞的尴尬,但这杯酒已是第三杯,喝下去,霞飞已觉得天旋地转。王局长借故上厕所,“欧阳,快来救驾,霞飞在这儿,喝的不少了!”包间外传来朗朗的笑声,随着门被推开,“张局,这么个热闹场面怎么不通知我欧阳呢?不够朋友,不够朋友。”欧阳社穿一身纯白西服,黑色条纹领带,风流倜傥,不像个商人,倒像个谦谦学者。“啊,欧阳啊,怎么这么巧?来,坐我身边,服务员,再添个菜。”张局长懒洋洋地答着。“来,欧阳,我给你介绍,我们局里第一美女——谢霞飞。”欧阳笑容可掬:“你好。”说着握住了霞飞的手。从欧阳社一进门,霞飞已惊愣的不能说话,这时才反应过来,微微一笑:“你好。”她感觉到欧阳社握住自己的手加重了力道,同时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霞飞心里如小鹿乱撞,微微低下头。同时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象遇到了救星。张局长仍不放过她,“小谢,这可是咱们市首富——欧兰公司总裁——欧阳社。初次相识,不喝一杯吗?”欧阳社眼睛一转:“喝酒是男人的事,霞飞女士就免了吧。”张局长大笑起来:“欧阳,你不会是见到我们美丽的小谢,怜香惜玉了吧。”欧阳社不置可否:“我喝两杯,代霞飞女士一杯。”说着不管别人同意与否,端起两杯酒,一饮而尽。丁磊科长大声说:“痛快,痛快。”霞飞蹙眉看欧阳社,欧阳社也正抬眼看她。“别喝太多。”“没关系。”两人用眼睛交流着。酒足饭饱,欧阳社大声招呼:“我请大家去歌厅k歌,跳舞!”一行人鱼贯而出。“我送小谢回……回家。”张局长喝的话已说不清。欧阳社向王副局长使个眼色,王局长心领神会:“张局,去歌厅要缺了你这个主角可不行,那大家去着还有什么意思?走吧。”说着和丁磊科长架起他朝另一辆车走去。欧阳社在王局长身边轻声说:“谢了。”王局长抬抬下巴,示意他带霞飞走。“你们尽兴,我买单。”欧阳社补上一句。 第二十五章 欧阳,我爱你 霞飞醉了,如果说刚才在饭店她还能勉强支撑住,那现在她是彻底醉了,斜靠在副驾驶座上,微闭着眼睛,因为酒力满脸酡红。意识里她知道欧阳社来了,就像她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当他把她半抱着放进车里,她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再也不必看张局长的脸色,不必把自己暴露在那双色迷迷的小眼睛之下。靠在宽大的靠背上,她睡得无比香甜。这靠背是那么温暖,让她恋恋不舍地更靠紧了它,紧紧搂住它,她贪恋着这种温暖。眼看霞飞睡着了,要从副驾驶座上跌落下来,欧阳社不得不停下车,让她趴在自己怀里,这感觉真好。感到霞飞更靠紧了自己,一只胳膊还环上了自己的腰,欧阳社心里一阵躁动,低头看着她嫣红的脸,努力压抑住要吻住那微张的唇瓣儿的冲动。脑子中快速转着圈:怎么办?霞飞醉了,这样送她回家,立峰非深深误会不可,那对霞飞肯定是灾难,而自己是有口难辩。他帮霞飞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让她躺在自己怀里,一手搂着她,一手掌握着方向盘,缓缓驶向梅燕的家。 门铃蓦然响起,燕子踹一脚身边的尹杰:“去看看。”尹杰从猫眼里一看,大叫起来,“燕子你快起来,快来看,世界奇观!”门打开了,一对睡衣睡裤的他们,正对着个美女抱怀。欧阳不顾尹杰揶揄的笑,径自走进燕子卧室,轻轻放她在舒服的大床上,又拉过燕子的被子,细心盖好。跟进来的尹杰大声抗议:“那是我的位置。”欧阳社扬扬眉,对燕子说:“给你姐夫立峰打电话,说霞飞在你这儿,不回了。”“为什么?”“先打再说,已很晚了。”电话打完后,欧阳才转向尹杰:“你小子夜夜霸住人家小姑娘不放,今晚滚回你的窝去。”一旁的梅燕不由红了脸。燕子又问:“怎么回事?”“王副局长打电话叫我救驾,说你姐招架不住。就这样,把她带回来了。”燕子还是大惑不解:“可你和我霞飞姐只是那次舞会上一面之缘呀,怎叫你救驾……”尹杰干咳一声,欧阳投过去一道杀人的眼光,尹杰立刻噤声。“你姐夫立峰当然救不了,他去,那张局长会给他面子吗?我去不一样,官商两利,自古皆然。所以,王局长给我这个本市首富打电话。”燕子点点头,“好像有道理,所以,你把醉了的霞飞姐送到我这儿,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尹杰冲欧阳挤挤眼睛,促狭的一笑。欧阳一把拉起他:“走,我开车送你归巢。”不由分说,挟持尹杰出门。尹杰又抗议:“我还穿着睡衣呢。”“没关系,半夜三更的,没人看见。”说着,已拽着尹杰出门朝楼下走去,留下尹杰一串哀嚎。燕子幸灾乐祸地笑笑,也就欧阳能耐,终于把他弄走了,这个无赖,天天赖在这儿骗吃骗喝还骗睡。不过想想,没有这个无赖,自己会孤单死,已经习惯了有他的日子,习惯自己拿个锅铲做饭时,他象个尾巴似地跟着,时不时偷吻她一下,或者他不洗手偷吃东西,她一铲拍过去,听他哀嚎,那么幸福。她也因他而改变着,以前她从不做饭,而自从尹杰搬来后,她居然也做起居家小女人,破天荒地喜欢起上厨房。那次听说他结婚,难过地不能自持,而他丢下新娘,就那么不顾一切地踏进了她的屋子,也踏进了她的私密领地。回头看霞飞,醉如胭脂,恍如仙子,任何男人都会动心的。她知道,欧阳和霞飞,绝不止一面之缘这么简单,欧阳放下霞飞得轻柔的动作,盯着霞飞得如醉的眼神,向她昭示了一切。 早上七点,霞飞醒来,吃惊地发现自己睡在燕子家。她恍惚记得,那个温暖的靠背没了,而自己又躺在一片柔软的沙滩上。燕子端杯热奶茶笑着走进来,“醒了?喝点儿东西。”霞飞推开她,急速地跳下床:“燕子,电话,我的电话呢?”“你放心,昨晚已给姐夫打过电话了。”“奥。”霞飞重又躺回床上,头还是很疼。燕子冲她眨眨眼:“你不问问自己怎么来我这儿的?”其实霞飞有些印象,她记得是欧阳把她半抱进车里,以后就不记得了。见霞飞不答话,燕子接着说:“是欧阳社抱你上楼,盖被,然后……”燕子故意停下来观察霞飞的神色。果然,霞飞一脸紧张:“然后怎样?”“然后走了。”燕子咯咯笑起来。霞飞瞪她一眼。燕子也挨上床,搂住霞飞的脖子,悄悄问:“说真的,姐,那欧阳对你可不一般呢。那动作,那神色,简直一大情人。你没有感觉出来吗?”霞飞咬咬嘴唇,别过脸去。燕子摇撼着她的胳膊:“说说嘛。”“我不想和他有什么纠葛。”“可我看的出,他爱你。你嘛……”燕子看着霞飞的眼睛,“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也爱他。”霞飞被她说红了脸,“燕子,我们,不,我和他与你和尹杰不同,他有妻子,我有丈夫,各有孩子,我们不可能。”“那是你不努力,离婚好了。”霞飞拍拍燕子的手:“事情不会象你想的那样简单,等你结婚后你会明白,婚姻里的许多东西,容不得你逃避。”“你爱立峰姐夫吗?”“我不愿看到他难过。”“可是,这世界上,每个人都会经受痛苦,也要学会接受痛苦,包括立峰姐夫。”她把尹杰以前说过的话融会贯通地用到了这儿。“也包括筱莉吗?”霞飞问。燕子默然,想着筱莉纯真美丽的大眼睛,她不忍心说出“包括”两个字。霞飞的电话忽然响起,是立峰担心的声音,“霞飞,你没事吧。”“没事,只是头痛,他们逼我喝酒,我又不会推脱……”想到张局长那令人恶心的小眼睛,霞飞的声音里带了哭腔。燕子赶紧拿过电话,“立峰姐夫,你放心吧,今天星期天,我和霞飞姐都不上班,让她在我这里休息,我会好好照顾她,筱莉在姥姥家吗?”“我刚刚送她过去,叫霞飞放心,我去上班了。”立峰喋喋不休地叮嘱着。刚放下电话,燕子的电话又响起,传来欧阳低沉的声音:“她怎样?” “你为什么不打给她?” 燕子看一眼霞飞,无言地把电话放到霞飞的耳边。“燕子,既然你都看到了,那我告诉你,我爱她,胜过爱我自己一万倍,但我不想给她带来任何伤害,我只想她过的幸福,我不想因为我给她和立峰之间带来不愉快,所以昨晚送她到你那里,我只想让她知道我在她身边,在她快乐时陪着她快乐,痛苦时给她整个生命的守护。我们各自有家庭,我不敢奢求其它。燕子,你在听吗?”那边欧阳社深情款款,这边霞飞已是泪水涟涟,“欧阳,我……爱你。”听到霞飞带着呜咽的声音,欧阳社震撼地跌坐到办公椅中。就为这一句软软的话,他——下一秒,疯狂地冲出欧兰公司。 第二十六章 愤怒,让他丧失了心智 整个欧兰公司轰动了,是总裁严令今天加班的,说有非常重要的工作必须今天做完,任谁都不准请假,谁请假立马开除。而他——带头逃窜。尹杰对此淡然一笑,命令下去,各部门按部就班,不许窝工。欧阳社的宝马象要飞起来一样,他被快乐和激动充斥着,他要见霞飞,立刻!门铃声大作,燕子快步走到门厅开门,欧阳社一头冲进来,越过燕子,直奔卧室,卧室门开着,他的脚步戛然而止,霞飞,他的霞飞,正背对门口,对着窗外出神,背影美丽的令人眩惑。愣了几秒,他一步跨过去,从背后整个拥住她,在她耳边轻喃:“我来了,为你的那句话,我来了。”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象有东西堵住了喉咙。接着拉起霞飞,一只胳膊环住她柔软的腰,往门外走,霞飞柔软的贴在他厚实的怀里,没有任何抵抗。把个燕子看呆了。竟没有说一句话,她的霞飞姐就在她眼皮底下被欧阳社掳走了。欧阳社紧紧搂着霞飞,送她进车,然后他坐进车里。而这一幕,正好被从后面赶来接霞飞的立峰看个正着。欧阳社一手开车,一手把霞飞搂在怀里,用下巴摩挲这霞飞的秀发,闻着沁人的发香,低语着:“知道吗?昨晚,我就是这样送你回来的。我差一点儿就把你掳走了。”霞飞把脸贴在欧阳的胸膛上,那咚咚地快速的心跳,诉说着爱和思念。欧阳猛地停车,捧起霞飞的脸,深情地凝望着她,“再对我说一遍,好人,那句话能医百病。”明白欧阳社的要求,霞飞的脸又不争气的红了,她避开他灼热的目光,攀上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爱你。”欧阳社的心猛地狂跳,低下头,狠狠吻住了他怀里微微战栗的女人,粗重地呼吸着,在他即将崩溃的前一秒,倏地放开了她,眼里掠过一抹难解的痛苦。霞飞也痛苦地捂住了脸,两行清泪,顺着指缝无声地宣泄。谁说爱是甜蜜的,为什么她们的爱却是满满地解不开的痛苦?是不是这种爱,本不容于这个社会? 霞飞拿钥匙开门,门忽然自己开了,立峰突兀地立在门内,霞飞吃惊地“啊”了一声,边抚着胸口边说:“吓我一跳,什么时候回来的?”立峰一把把她拽进怀里,强搂着她,走到客厅的窗户边,指指下边说:“怎不请他上来坐坐?想不到我在家是吧,吓着你了?我——你的丈夫,特意请假去燕子家接回喝酒喝多了的妻子,而我的妻子正依在别人的怀里,上了别人的车。我在这个窗户边,站了快一整天,还好,暂时,我的妻子还知道回家。”感到立峰从来没有过的阴冷,霞飞挣扎着想脱离他的控制,但他更紧地箍住她,“你就那么讨厌我的怀抱?在别人怀里你怎么就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立峰,你放开我,我对你解释。”霞飞可怜巴巴地央求着。“用得着解释吗?那宝马不止一次来到咱们窗下,那男人那么疼爱都搂你在怀里,再发生其他事情,不是顺理成章的吗?”“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立峰冷冷一笑:“是吗?那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我检查一下。”霞飞竟无言以对。立峰说着毫不温柔地横抱着霞飞跨入卧室,重重地把她摔在床上,霞飞惊叫:“你干什么!”“我干什么,你不知道吗?”他狠狠地扯掉她所有的衣服,霞飞惊叫着护住自己的裸露,立峰毫不留情地欺上身来,“有那么羞涩吗?我亲爱的妻子。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说着,他粗暴地挺进了她的身体,愤怒,让他丧失了心智。卧室里充斥着霞飞的哀叫。 象是经过了一个世纪,霞飞慢慢苏醒,头疼得象要裂开了一样,浑身冷得发抖。她试着动了一下身体,下身的剧痛令她止不住的呻吟,再看身边,已没有立峰的身影。“立峰,立峰。”霞飞哀哀地叫着,没有人回答。她拿起电话拨过去,关机,再拨,仍然关机。她终于无助地痛哭起来,她是个孝顺孩子,这种情况,她是绝对不会告知父母的,又给燕子打电话,10分钟后,燕子赶到,霞飞的样子,吓坏了她,她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脸色憔悴苍白,恹恹地躺着,几近昏迷,但额头上的热度却让她害怕地有些退缩。她以最快的速度送她到医院,医生检查结果,她的下部严重受伤,并发感染。还好,没有生命危险。燕子冲上三楼的内科病区,大叫着,“陈立峰呢?”护士小王惊讶的站起来:“您小声点,这是医院。陈主任一直在做手术。”“麻烦你叫他出来。”“不行,这是个重要的心脏病手术,陈主任是主刀大夫,手术必须做完。”“哎。”燕子跺跺脚,无奈地叹口气。两个小时后,再去内科病区,气氛异常诡异,静地出奇,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一脸紧张,只有手术室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每个人都意识到——一起严重的医疗事故。那个病人,死在了手术室里。已有法医院的医生在鉴定,现场实物已被封存。立峰已被叫到了院长室。一个小时后,立峰被法院的一辆车带走了。一系列的变故,来的这样快,让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燕子给欧阳社拨了电话,欧阳社第一时间赶到医院,霞飞正睡着,她的憔悴与苍白令他犹如做噩梦,昨天还是温柔美丽、妩媚动人的小女人,今天竟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对霞飞的爱,给她带来的竟是如此大的伤害。他心疼地一手握住她缺乏温度的手,另一只手轻抚她的脸颊,她的脸凉的象是没有生命力。感到有人在碰自己的脸,霞飞睁开眼,其实她睡的并不安稳。看到欧阳社,垂下眼帘,“你走吧,从此后别再惹我。”两颗大大的泪珠滚落下来。 “走啊。”她哭出声来。欧阳社一步步地退出病房,退出霞飞的视线。燕子端了一碗粥进来,环顾一下,“他走了?”霞飞点点头,“你叫他走的?”霞飞再点点头。“你干什么嘛,他那么爱你,你怎么忍心赶他走呢?”霞飞萧索地说:“我没有追求真爱的权利,婚姻象围城,一旦踏进,就没有再回头的余地。”燕子急的跺脚:“你太死心眼儿,你完全可以选择离婚,其实你根本不爱立峰姐夫,欧阳社的出现,只不过让你明白了真相。”“他也不会离婚。”霞飞一脸落寞。说着,眼光一直瞟向门口,两天来,她一直在看门口。燕子知道她在等谁。但她怎么告诉她姐夫出了事呢?浓重的失望舔舐着她的心。没有立峰的陪护,她更少有笑容。 从燕子哪儿,欧阳知道了一切,他为立峰请了最好的律师,但由于事故责任完全在立峰,他还是以医疗事故罪被判了两年有期徒刑。 第二十七章 霞飞自杀 巨大的变故,使霞飞失去了所有的活力,而那对可怜的老夫妻,默默地为女儿做着一切。他们的女儿沉默、苍白。霞飞让燕子陪着去过监狱好几次,但立峰不肯见她,他拒绝见任何人。这让霞飞更加痛苦。 自从立峰入狱后,霞飞母女就搬到了父母那儿。这天早上,屋里安静的有些异常,通常这时候,霞飞该起床给女儿做早餐了,但没有动静,霞飞的母亲李秋萍起床轻轻敲了敲霞飞卧室的门,还是没有声音,她直觉的感到出了什么事,门虚掩着,推开门,霞飞还窝在被子里,推推她,这才感觉出不对劲,惊慌失措地喊着:“建国、建国,你快来!”半小时后,霞飞被送到了医院,是服用了过量的安眠药,所幸发现及时,对身体没有造成大的伤害。霞飞醒来,看到母亲坐在床沿上:“妈,我这是在哪儿?”看到霞飞醒来,李秋萍失声痛哭:“你看你做了什么傻事啊,孩子。”“妈,对不起,对不起……”霞飞潸然泪下。“妈,今天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对不起立峰,做监狱的应是我不是他,我对不起所有的人。我无法面对这个现实,我不敢面对啊,妈,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解脱啊……”霞飞呜呜痛哭。谢建国走进来,“好了霞飞,你必须面对现实,要怪就怪你的父母吧,从小我们对你太宠溺,造成了你的软弱个性,你就象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任何打击,怪父母呀,孩子,从现在开始,学着坚强,啊。筱莉还需要你照顾,没有父亲的宠爱,总得有母亲的呵护吧?无论如何,你要挺过这两年。”谢建国拍拍女儿的肩膀,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霞飞默然不语。她知道,以立峰的技术,正常的话,不会出问题,那天他情绪不稳才出了这样的事,而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深深的自责和内疚撕扯着她,令她痛苦得不能自拔。每天黄昏,定时的,她都见到那个身影,透过医院的玻璃窗,长久地默默地注视着她,都三天了。他用目光,传递着对她的关心。 夏玉兰感觉丈夫这几天不对劲,没有一丝笑容,人明显地憔悴了。这不,一回家又一声不吭地躺到了床上出神,连儿子叫他都好像没听见一样。她靠在卧室门边,定定地看着他:“欧阳,在烦恼什么?怎不跟妻子说?以前你不这样的。”“我不知怎样跟你说,忽然觉得自己真是糟透了,把一切都搞砸了。”“你不具体说,我不会逼着问,但我不愿看到你不快乐,知道吗?”欧阳社招手让妻子坐到身边,轻抚她的脸:“有你这样的妻子,叫我说什么好呢?”“那就什么也别说,什么事情都会过去的。”欧阳社心里一阵惭愧,玉兰真是个好妻子。但和霞飞在一起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让人心跳、心疼、心醉。他很清楚,这才是真爱,可真爱为什么会给彼此带来伤害,都说爱情是甜蜜的,可他们爱的多么苦涩呀。是他们逆天而为之了吗? 燕子打电话约欧阳社出去,说有重要的事。饭没吃又开车出去,两人找了个小馆子,随便点了几个菜。“燕子,什么事?这么急找我。”“霞飞姐她情绪太不稳定,我担心她再出事,你老实告诉我,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欧阳社沉吟一下:“我们彼此真心相爱,但我们都有家庭,爱的很痛苦,爱的很累。而我竟不能去改变。就是这样。”“怎么不能改变,既然你们真心相爱,那就离婚啊。”“燕子,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人这一生除了爱情,还有许多责任。”“哎,你怎么跟霞飞姐一个论调?叫我说呀,你们爱的象懦夫。”欧阳社苦恼地说:“是,我是懦夫。面对你嫂子,我说不出离婚的话。可对霞飞,我又怎么能割舍的下呀。”“你活该,你现在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我平时认识的欧阳社。商场上的雷厉风行哪里去了?”“给我时间好吗?”“经受痛苦未必是坏事,对霞飞姐、对立峰姐夫、对玉兰嫂子、甚至对双方的孩子未必是坏事。考虑考虑我的建议。”“我会考虑。”欧阳社重重地点了点头。 三天后,霞飞出院了,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立峰。立峰仍然不肯见她,不得不又带着满满的失望回家,立峰仍然不见任何人。谢建国看着回来的女儿,拍拍她的手,“没见到?”“他不肯见我。”霞飞黯然说。“慢慢来吧。”谢建国再鼓励霞飞。几天后,霞飞不得不又开始上班,也不得不面对张局长那双总在她身上打转儿的小眼睛,不得不在梁玉的白眼下工作。那滋味儿真是难受极了。欧阳社时时打探着她的消息,也在多方运作调动霞飞工作的事。但他暂时不敢跟霞飞联系,他怕越相见他们之间反而会越走越远。各自的婚姻,横亘在他们之间,象两座山。这天,张局长又电话叫霞飞去他屋里,“小谢呀,来来来,这儿有一份文件,需要整理。”霞飞走到局长桌前,张局长边递给她文件边堆着笑说:“最近工作怎样,身体受得了吗?你看你,瘦了。让人怪心疼的。”说着抬手来摸霞飞的脸,霞飞惊地后退一步,“张局长,要没别的事我走了。”说着仓皇逃出了局长办公室,眼泪又不争气的在眼里打转。张局长微眯着眼睛,这美丽的小兔已在身边,迟早逃不出狼的爪子,他并不急。而梁玉贼贼地看着她的脸色,“霞飞,你脸色不好嘛。谁欺负你了?我替你出气。”一旁的刘盼华却阴阳怪气地说:“有局长庇护,谁敢欺负咱们霞飞呀,除非是局长。”说着也贼笑起来。席然看不过,“好了,霞飞现在可是我们的顶头上司。”“顶头上司怎么了?我们又没欺负你,是不是霞飞,我们在帮霞飞说话呢。”“少阴阳怪气的。”席然一点儿都不怕她们。下班了,霞飞骑车回家,憋了一下午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生活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这个样子,扔掉工作是不可能的,立峰已入监狱,她和筱莉需要这份儿口粮。这就意味着霞飞必须在那张局长眼皮底下工作。而不管她自己愿不愿意。这就是生活。 第二十八章 谢谢你来 临下班10分钟,张局长从隔壁打过电话来:“小谢,今天加会儿班,有个文件需要你打出来。”说完挂断电话,不容反驳。霞飞心里一沉,犹豫了再三,走出办公室,悄悄给她的老上级——王副局长打电话:“王局长,张局让我加班,我……”“啊,霞飞不用说了,我明白。”霞飞还是非常信任王局长的,有好几次都是他给她解围,暗中帮助她。下班了,梁玉临走深深看霞飞一眼,“不走吗?”“加班。”“加班呀。”出来后又瞥一眼局长办公室,冷笑一声。心想:有霞飞好受的。张局长是什么货色,谁人不知? 欧阳社刚从公司回来,王局长就火烧屁股似的打来电话:“欧阳,霞飞被张局留下加班,现在局里可能只剩他们两个了,霞飞那孩子怪可怜的,当了她多年的校长,我不愿看到她出什么问题,但我绝对不得罪张局,这是我的原则。你想办法,消息我是告诉你了。”10分钟后,欧阳社赶到教育局,上了二楼,正看到张局长从局长室出来,要进秘书办公室。“张局,几天不见,又发福了。”欧阳大声说。张局诧异地回头:“欧阳,你到这儿来干什么?有事吗?”“有事,今晚我请张局长去吃饭,然后去蒸桑拿,如何?”欧阳社笑容可掬。张局长心里恼火,又不便发作。顾忌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全市首富欧兰公司大总裁,市长尚且给他面子,自己哪能拂了他的面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那咱们8点见,你先去,我忙一会儿。”“何必这么敬业嘛,该休息就休息,走吧,我专车都来了,然后看能不能约上陈副市长,我有件事情须烦劳大家。”张局长老大不情愿地说:“好吧,我跟小谢交代一声。”“哪个小谢?”欧阳社故作不知。张局长推开秘书办公室的门,“你见过的。”见局长进来,霞飞站起来:“张局长。”张局长堆着一脸笑:“小谢,今天不用加班了。”张局长身后那道深沉复杂的眼光,让霞飞无端得心痛。垂下眼帘,避开那眼光。“要不,合适让小谢一块儿去吗?”张局又眯眼笑着看向欧阳。“我看不必了,喝酒吃饭是男人的事,况且,有些事不方便。”三人下楼,因新雅大饭店在附近,欧阳社先开车送张局长到饭店,张局长下车,欧阳社回头看霞飞一眼,“做前面来好吗?”“不了,今天谢谢你来。”“欧阳社突然停下车,“把工作丢掉吧,别干了。在那个色狼局长手下,你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你在与狼共舞,你明白吗?”“不,我和筱莉还要生活。”“我可以帮你,如果你不认为这是对你的伤害,如果你不认为我是怜悯你。请你到我的公司工作,最起码你会安全,你是学中文的,我相信做文秘工作,你会非常胜任。请你考虑我的建议。”“发生了这么多事,立峰还在监狱,我没有办法每天面对你,原谅我。”“不,该请求原谅的是我,我不该打乱你的生活,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欧阳社痛苦地摇摇头,用双手捂住脸。感觉到欧阳社深深的痛苦,霞飞从后面轻轻推他一下,“欧阳,别自责了,我们的爱本不该开始,以后,各自忘了对方吧。”“开始了,就回不到那个原始的地方了,明知道你会出事,我能不来吗?我怕有一天我保护不了你。如果你真有什么事,我心疼,甚至会杀人,你明白吗?”“欧阳,让我自生自灭吧。如果我有什么事,那是我的命,送我回家吧。”霞飞一脸落寞。欧阳社默不作声地发了车子。霞飞下车的同时,欧阳社缓缓道出一句话:“那个号码,单为你留,永不关机,霞飞你记住。” “王局长,你想办法让霞飞犯个很大的足以开除她或者调离现有工作岗位的错误。”“我会想办法。”王局长何其聪明,他明白欧阳社的意思。一个星期后,霞飞因重大工作失误被调到市第二小学。这个决定,是市局领导班子会议上通过的,几个副局长一致同意把霞飞调离,张局长迫于压力,不得不做出妥协。听到消息,欧阳社长出一口气,靠到椅背儿上闭目养神。“该看看王校长去了。”他想。“尹杰,你来一下。”欧阳社打电话。“什么事,欧阳。”“今天下午去购置一下礼品,送给王局长,以我个人的名义。至于购置什么礼品,你看着办。”“我正好要跟你请假,我得去机场接人,必须去,是燕子的父母从国外回来了。”“啊,准岳父岳母来了,你可得好好表现。礼品的事,明天再办也不迟。” 机场出口处走出一对中年夫妻,男的温文儒雅,女的穿一件大红毛衫,活力四射。“妈妈,爸爸……”燕子兴奋的嚷着。尹杰紧张地站在燕子身边,伸手接过行李,“伯父伯母好。”梅郎宁和蔼地点点头,“尹杰是吧。你好,小伙子。”而王菊却以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尹杰一眼,“早听燕子说过你。”一行四人回到燕子的家。梅郎宁和王菊好几年不回国了。这次是听说燕子来真的了,要跟那野小子结婚。夫妻俩笑逐颜开,终于肯结婚了,浪女要回头了,这对他们俩儿来说是天大的喜事。所以,迫不及待马不停蹄地赶回国。到家做到沙发上,王菊就宣布:“我不同意你们结婚!”斩钉截铁,状若女王。梅郎宁投过一个了然的眼神,暗含着笑意。燕子惊地跳起来:“妈——为什么?你还没有了解尹杰就判死刑,这不公平!”“在我这儿别谈什么公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专制。我反对你们现在结婚,并不代表将来也反对,我没有一票否决。”说着,王菊再看了尹杰一眼。尹杰赶紧表态:“我会努力,直到伯母同意为止。”至于这第一次,准岳母没有同意,他并没有痛苦地要死要活。 晚上,尹杰约欧阳社出来:“哎,哥们郁闷啊。你说霞飞父母为什么不同意我们结婚,为什么?”尹杰一扬脖喝掉手中的液体。 第二十九章 情深不言谢 欧阳社沉吟片刻,“你想好了?真的要结婚,真的想结婚?”“本来我还没有完全考虑清楚。但她母亲坚决不同意我们结婚,倒是激起了我的斗志,明确了我的目标——那就是把梅燕娶回家。”“这种思想要不得,真相爱再说结婚的事。”“你当初呢,和嫂子真相爱吗?”“当初我认为那是真爱,但也许我错了,我和你嫂子与其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更像兄妹,我们之间的亲情更甚于爱情,这是我的感觉。我没有问过你嫂子,不敢问,怕伤她心。”“那你后悔吗?我知道,霞飞才是你的真爱。”“后悔又能怎样?对她,即使爱也要割舍。我愿意永远站在她身边,做她所需的一切,即使不在一起,只要她幸福就好。”“我明白了,因你为爱所困,所以你提醒我等确定自己是真爱才决定结婚。” 这边,燕子正死磨硬泡她的母亲:“妈,你为什么不同意,尹杰哪点儿不好,你倒说出个理由来嘛。”“尹杰哪点儿都好,你们缺少的是时间。”燕子撇撇嘴:“什么时间不时间的,我们相爱就够了。”“别老是爱呀爱的挂在嘴边,跟吃饭一样,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我的脾气你又不是不了解。”王菊一点儿不相让。燕子贼贼地斜蔑着母亲,悄悄地小声问:“你就不怕我们先斩后奏?”这次轮到王菊撇嘴:“你们不是已经先斩了吗?不用奏了,我知道了。”燕子惊诧地张大眼睛,“妈,你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什么都知道了。” 被母亲一下子戳穿,燕子腾地一下红了脸,但还不怕死地抵赖一句:“知道就知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个小丫头,欠揍!”王菊佯装愠怒。其实心里在偷笑,这丫头,和自己象,太象当年的自己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也正是当年她的大胆追求,才虏获了梅郎宁这个谦谦君子的心。见王菊没有真的生气,燕子又粘到母亲身上:“妈,你就同意了嘛。”“不批准!”砸下这三个字,转身走进屋里。梅郎宁温和地笑着:“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女儿不结婚,你都快急疯了,女儿要结婚了,你又卡住不放。”“我呀,怕匆忙结婚,女婿会吃亏。”听她这么说,梅郎宁抚掌大笑起来:“这才是我的女人,你总是让我出乎意料,就是这一点儿让我着迷了这么多年,而且还乐此不彼。说说,怎么担心女婿吃亏,而不是女儿?”王菊一笑:“你想,咱们女儿,你又不是不了解,那是肯吃亏的主儿吗?咱们燕子从小飞扬跋扈,蛮不讲理,这尹杰能镇住她吗?不好好磨合磨合,难不成将来闹的鸡飞狗跳,令我们二老不得安宁?”“你说对了,咱们呀,得好好磨磨他们的性子。”其实,梅郎宁夫妇多年在国外,思想开放的很,但对婚姻这件事,还是非常传统的,一旦结婚,力求让燕子和尹杰牵手一生,白头偕老,而不是半路分道扬镳,挥手拜拜。 据夏玉兰观察,这些天欧阳社情绪明显正常起来,精力旺盛,神采飞扬,连上厕所都吹着口哨。别人不知道,欧阳社自己清楚,这是因为霞飞安全了。多方关注,他知道霞飞生活得安稳踏实,也便隐忍着没有再打扰,把心事尘封起来。夏玉兰默默地看着欧阳社的变化。这些日子以来,她有些读不懂丈夫了,女人都是敏感的,她知道丈夫牵挂着那个人,自从无意间看到丈夫夹在工作包里的照片后,她就在幼儿园的幼儿资料里认识了谢霞飞,是位老师,而那张照片上的她很漂亮,不是一般的没有任何特质的漂亮,而是任何男人见了都会动心的那种妩媚。她清楚丈夫的心事。突然间,悲哀——涨满了心怀。“欧阳,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一块儿去玩儿了,我们明天带儿子去公园,让孩子开开心,好吧。”“好的,明天正好是星期天,我们带孩子痛痛快快地玩儿一天。” “文博,你慢点,看摔着……”夏玉兰无奈,孩子象没听见一样,快速的向前奔去。夏玉兰只好抬脚追了过去。欧阳社转过假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儿撞到怀里,欧阳社一把扶住她,笑着说:“小朋友,慢点儿,别摔着。”“叔叔,我想追我的气球。”“在哪儿?”“那儿。”小姑娘抬脚又要追,欧阳社一把拉住她,“来,我带你一起追。”拿到气球,小姑娘快乐地笑着,“谢谢你,叔叔。”忽然小姑娘再看欧阳社一眼,“叔叔,我认识你。”清澈的童音,人人听了都会翘起嘴角。欧阳社很有兴致地挑一下眉:“你什么时候见过叔叔?”小姑娘扑闪着大眼睛:“电视上,我很喜欢看你,我妈妈也喜欢看你,你是欧兰公司总裁——欧阳社叔叔。小弟弟长大了吗?”欧阳社被小姑娘问得一愣,这孩子莫非是……再看孩子的小脸,眉宇间有着那么浓重的霞飞的影子。他开始紧张地四处张望,希望看到那个身影,多长时间没有见到过她,自己好像都不记得了,欧阳社蹲下身:“小弟弟呀,他呀,已经是个六岁的小男孩儿了,你还记得他?你妈妈好吗?”“筱莉,在跟谁说话?快点儿,我们去假山那边了。”身后传来霞飞熟悉的声音,欧阳社整个人僵在那儿。“妈妈,是欧阳社叔叔。他帮我拣气球。”霞飞停住脚步,愣愣地看着那个背影,多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好像有一个世纪。欧阳社慢慢站起来,转过身,展开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笑脸:“霞飞,好久不见,你好吗?”霞飞有一阵子的眩惑,站在自己面前的欧阳社像个大男孩儿,没有电视上那么成熟稳重。“欧阳,你好。谢谢你的照顾,工作调动后,这么长时间,还没有跟你道谢。”“你知道什么?”“王校长告诉我的,谢谢你的苦心。”“情深不言谢。”欧阳社轻轻吐出这几个字。霞飞别过头去,不愿欧阳社看到突然涌上来的泪水。“立峰快出狱了吧。时间真快,两年,说过去就过去了。”“是快出狱了。”霞飞脑中掠过立峰的身影,两年了,他不肯见她,她知道,立峰恨她。眼看着自己的妻子被别人搂在怀里,没有不恨的道理,霞飞理解。欧阳社的手机响起来:“欧阳,在哪里?快过来,我们在湖边小亭里。”夏玉兰的声音。“我今天带着妻子、孩子来玩儿,我先过去了。那个号码永远为你留着,你记住。”欧阳社深深看霞飞一眼,转身离去。霞飞望着欧阳社的背影:这个男人,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份子,但他是别人的丈夫。 第三十章 霞飞出走 今天是立峰出狱的日子。两年的时间,立峰看开了,也解脱了,两年,在人的生命中微不足道。他决定了,只要霞飞愿意,随她离婚。这样一想,心情忽的轻松起来。立峰走出监狱,监狱外,站着岳父岳母和已经长高了许多的女儿,他左右张望一下,没有霞飞的影子。女儿愣了片刻,然后尖叫着扑到他的怀里痛哭起来:“爸爸,爸爸,我想你,我想你,你为什么不见我和妈妈,为什么?”筱莉边哭边捶打着立峰的胸口。听着小女儿的痛哭,立峰哽咽地说不出话来。“立峰,咱们回家吧。霞飞说在家给你做饭,做一桌子的好菜等你。”谢建国拍拍立峰的肩。一进门,筱莉兴奋地高叫着:“妈妈,妈妈,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跟在后面的立峰心怦怦地跳着,两年不见,霞飞是什么样子呢,该怎样面对这第一次见面呢?可是屋里没有声音,餐厅里一桌子的菜已摆得满满的,洗澡间浴池里放满了热水,毛巾、香皂、拖鞋、换洗衣服也摆的整整齐齐。可找遍了厨房、卧室、厕所,没有霞飞的影子,客厅茶几上放着一封信,立峰心里咯噔一下,直觉感到出事了。抖着手打开信: 立峰: 我走了,别找我,我把筱莉和你的一切生活起居都打理好了,她想爸爸想了两年,终于可以和你团聚了。我父母那儿你不必管,我给在美国的哥哥去了信,他很快回来接他们走,给筱莉再找一个好妈妈,别委屈了她。我对不起你,但我和他没有做最后一步,请相信我。我知道我伤你伤的很重,我没有资格祈求你的原谅,两年来,你不肯见我,讨厌我,所以我选择了离开,我从你的生活里消失,好好过下去,找一个好女人。我走了,我走了…… 立峰痛苦的抓着头发,蹲下身去,心里痛苦地喊着:霞飞,你太狠心了,你怎么舍得我和筱莉,筱莉是你的小小女儿啊,你怎么忍心从此后她不再有妈妈的呵护。霞飞的父母也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没有想到女儿会做出这么绝然的事。立峰冲出门,满大街的喊着:“霞飞,霞飞,你去哪里了,我原谅你,我原谅你,只要你回来,只要你回来……不要抛下我和筱莉,我不计较什么了,我什么也不计较了还不行吗?”可哪里去找霞飞的身影?从此后,她离开了这座城市,离开了她所熟悉的所有的人。良心、道德的谴责和生性软弱,使她选择了逃避。筱莉静静地站在客厅里,早熟的她已从爸爸和外公的对话中知道了什么,她抬起头轻轻问:“外公,我妈妈怎么了?她不要我和我爸爸了吗?她到哪里去了?”面对孩子纯真的脸,谢建国无言以对。末了把筱莉搂在怀里,“莉莉,妈妈会回来的,我猜呀,她晚上就回来了。”谢建国有一搭没一搭的安慰着筱莉。筱莉突然脸色一变,尖叫着哭起来:“我要妈妈。我要妈妈……”李秋平一把抱住筱莉:“我可怜的孩子,别哭了,妈妈一定会会回来的。”“我想睡觉,我困。”筱莉突然疲惫地说。“好好好,外婆带你去睡觉。” 霞飞走了已是事实,谢建国夫妇决定带筱莉去美国,到她舅舅那儿去。立峰不肯,他想自己带女儿,筱莉也抱着爸爸不肯放手。结果谢建国夫妇千般不舍万般无奈地登机去了美国。临走嘱咐立峰有不时之需随时联系。立峰的工作成了问题,市医院院长网开一面,让他重新回医院工作,但是是打扫卫生,为了他和筱莉的饭票,立峰别无选择。 听说霞飞走了,欧阳社找疯了霞飞,但霞飞再也没有了踪影。巨大的空洞洞的感觉,再次笼罩了他。他的脸色又开始变得阴晴不定。 这天,立峰正在打扫卫生,肚子,疼地要命,不得已放下墩布,一屁股坐在水泥地上。醒来后自己躺在病房里,他看到医生和护士都在窃窃私语,不时同情地瞥他一眼,“陈主任,你醒了?”护士小王热情的过来。“别再叫我陈主任,我只是打扫卫生的。”立峰疲惫地笑一笑,边四处张望。“你在找筱莉呀,我已安排好了,这几天她都在我家。你安心养病,那孩子很懂事。”“小王,我什么病?”小王沉吟一下,“就是老胃病。没什么,很快就好了。”立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从医生护士的眼光他多半猜出了自己的病情,忽然那么强烈地想霞飞。门外,欧阳社静静地看着立峰,然后紧抿一下嘴唇,吸一口气,推门而入。“立峰,我是欧阳社。”他自我介绍。立峰别过头:“不用介绍,我早认识你。”“是时候我们两个大男人谈谈了。”“有什么好谈的,我们是情敌。”立峰淡淡地说一句。“霞飞走,都是我的错。”立峰转过脸来,“不,是我的错。是我逼走她的,是我没有早点儿原谅她。和你没关系。”“现在不是我们讨论怪谁的问题,是你的病……你知道是什么病吗?”“我知道,是胃癌。”“谁告诉你的?”“你不要忘了我是医生。行了,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想带着筱莉。到你出院。”“什么?我不同意。”立峰深深看了他一眼,有些吃惊。“你需要治病,筱莉必须有人照顾,总放在护士那儿不是办法。我会照顾好她的。就算让我为霞飞做点儿事情。”立峰落寞的看着窗外,“我什么也不追究了,什么也不问了。我突然感到自己配不上霞飞。关于筱莉,你随便吧,只要她愿意。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你会象对待自己女儿一眼。”欧阳社握住立峰的手:“你放心,你能成全我为霞飞做一点儿事情,真是感谢你。”这样,两个大男人达成了共识。 谢建国夫妇一听到立峰胃癌的消息,心焦得立刻乘飞机赶回来。筱莉在欧阳家已习惯,和小弟弟在一起完,不亦乐乎。 第三十一章 葬礼 “筱莉,咱们走吧,回自己家。”李秋平耐心地劝说。“我不想走,我要住在夏老师家,自己家没有小弟弟玩儿,没有妈妈、没有爸爸。”小姑娘说着扑簌簌掉下泪来。“阿姨,那就让她多住些日子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夏玉兰不忍看到筱莉伤心,大人的事,孩子毕竟不了解,筱莉这孩子太懂事,人见人爱。想想自己真是伟大,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鬼使神差地帮情敌带孩子。只是心里有一部分柔软被立峰的病,筱莉的泪牵动着,当欧阳社恳求她的时候,她竟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筱莉住在欧阳社家里就象自己家一样。“那怎么行,怎能总住你家啊。”李秋平很为难。“没关系,她想住就让她住吧。这孩子怪可怜的。”“我是她外婆,照顾她是我的责任。孩子,谢谢你这几天对筱莉的照顾。”“夏玉兰笑着说:“别那么客气,我还是筱莉读幼儿园时的老师呢。照顾照顾她有何不可?无奈李秋平夫妇只能决定第二天再来接筱莉回家。 三个月后,立峰因癌症不治,静静地去了,象一断干枯的树。他的生前好友、同学、同事来了不少,葬礼总算不太冷清。他的父母从遥远的甘肃农村来,那老母亲伏在立峰的遗像前哀哀地哭,哭得每个人的心里都流着泪。筱莉反而不哭,也不理人,只静静地坐着,像一尊冰冷的小雕塑。时间到了,立峰的母亲怀抱着骨灰盒,颤颤地朝外走,她要抱着儿子回老家。人们缓缓地跟着。筱莉突然尖叫着:“爸爸,爸爸,别把我爸爸带走,别把他带走……”孩子终于嚎啕大哭。几天来失去爸爸的痛苦终于爆发了。“爸爸,爸爸没有死,他在那儿。你们都骗我。”筱莉忽然笑起来,爬起身朝外跑去。李秋平踉跄地追出去。外面站着立峰的生前好友们,最后送立峰一程。筱莉一下子扑到欧阳社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他的腰,“爸爸,你没有死,为什么要骗筱莉?筱莉以后会很乖的,不要扔下我不管。”人们惊愕地看着这一幕。欧阳社也吃惊的摸摸小姑娘的小脸:“莉莉,我是你欧阳社叔叔,看清楚,我是你欧阳社叔叔。”筱莉轻轻地笑着,“你又骗我,你是我爸爸,你就是我爸爸。”欧阳社抱起她,“你好好看,我是谁?”他亲亲她的小脸,突然感觉烫得厉害。“快,送医院!”李秋平一着急,一下子晕了过去。三天后,筱莉的烧退了,可是,一个更可怕的结果让所有的人目瞪口呆,筱莉由于妈妈的离去,爸爸的死亡,精神上受了太大刺激,得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现在她只认欧阳社,不许欧阳社离开半步,认准他是她的爸爸。而李秋平也因血压突然升高突发脑溢血。谢建国一夜白头,昼夜不息地守在医院,他们的儿子谢天宙也从美国赶回来参加了妹夫的葬礼,现在寸步不离的守在母亲身边。而筱莉那边,拒绝任何人接近,只要欧阳社。无论谢建国、谢天宙怎么做工作,小姑娘的两只小胳膊一直不离欧阳社的脖子。最终,万般无奈之下,欧阳社把筱莉带回了家,儿子文博看到小姐姐又回来了,欢喜雀跃,筱莉的两只胳膊终于从欧阳社的脖子上拿下来,和文博玩儿起来。夏玉兰惊愕地说不出话来,“欧阳社,你疯了,你应该把她交给她的家人,精神病患者,对文博有危险吗?你真是疯了。”“她一直搂着我的脖子叫爸爸,不肯下来。就只好把她带回了家。”欧阳社叹口气,望望不远处的筱莉和文博。夏玉兰为之气结,“我坚决不同意,明天就送她走,我们家不适宜养精神病患者。虽然我也可怜筱莉,但做事总是要有原则,欧阳,你别昏了头,照顾筱莉不是我们的事。”“可孩子认准了我,怎么忍心?”“你心中的女人走了,你居然留下她的孩子,你……我的忍耐和宽容是有限度的。我是你的妻子啊。请你照顾一下我的感受。”夏玉兰哭出声来。欧阳社一把揽过她,“兰兰,我没有说过你不是我的妻子,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我明白你的心意。可这孩子,我求你留下她。”“不行。”夏玉兰还是缓缓地然而坚决的摇了摇头。第二天,谢建国来带走筱莉,这孩子哭哑了嗓子,最后哭不出声音来了。还失神地反反复复说着:“爸爸不要我了,爸爸不要我了……妈妈也不要我了,妈妈和爸爸都不要我了;妈妈、爸爸都不要我了。”看到这,夏玉兰眼睛一热,蹲下身,“莉莉,要不你还住在这里?每天都能见到你爸爸。”欧阳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低下头来,惊喜的问:“兰兰,你同意了?”“是那孩子的哭声让我同意的。”谢建国和谢天宙在一旁无计可施,孩子无论如何就是不走,在她痛失父亲的情况下,每个人都不忍拂了小姑娘的心意。 第二天,欧阳社请了一位特别护士,专门在家照顾筱莉。筱莉没有走成,欧阳文博高兴的拉住筱莉的手。“小姐姐永远不走了。走,玩儿捉迷藏去。”夏玉兰和欧阳社带着复杂的心情看着这一切。中午,谢建国和谢天宙来到欧阳社家,再次试图带走筱莉。最后终于失败。李秋平的病情也稳定下来,出院了。谢天宙不知该怎么办。他的工作和事业都在美国,一个人回美国,丢下两老,那绝不是他想要这么做的。谢建国不想跟儿子回美国。他放心不下他的小小筱莉,最后,谢天宙一人走了。 这几天,欧阳社天天早早的回家。看着筱莉和文博,欧阳社的心情很复杂,又抬头看看高天,“霞飞你到底在哪里呀,你的家庭,你的孩子,你深爱的人都等你回来,等你回来,那个号码带走了吗?” 第三十二章 筱莉怎么回事? 由于筱莉的缘故,欧阳社一家与谢建国老两口亲密得如同一家人。谢建国几次试图把筱莉带回自己家,终于失败,为了不再看到筱莉痛失父母之爱的眼泪,欧阳社与夏玉兰对孩子照顾的也是无微不至,所以也就不再强求把她接回家,只是经常来看她。筱莉倒真把欧阳家当成了自己家,每次见到欧阳社总是亲密地喊爸爸。筱莉平时安静得象个搪瓷娃娃,只有文博或者欧阳社回来时她才露出笑脸。夏玉兰也逐渐地接受了这个孩子,“就当是收养了一个女儿吧。孩子有什么错呢?无端地承受这么多。”她总是这样想。收养筱莉,对于全市首富的他们,经济上是绝对不成问题的,也请了长期特护,虽然有专门的厨师,夏玉兰抽空还是会亲自下厨给两个孩子做几个可口的菜。他们也搬了新家,不再住那种两室一厅的小房子,现在的家是一栋别墅,有漂亮的房子,草坪,长长的石子铺的甬道,特护陈颖每天陪在筱莉身边,时间长了,这个23岁护校毕业的女孩儿和夏玉兰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总是玉兰大姐玉兰大姐叫的很甜。 欧阳社一边没有放弃寻找霞飞,另一边积极地想办法给筱莉治病,这孩子不能总这样下去,会耽误她一生的,面对筱莉,面对这个自己找上门来的女儿,欧阳社的心情是复杂的。快一年了,这孩子的病没有任何好转,医生说筱莉有些自闭,需要有人打开她的心扉。欧阳社很清楚,这个能打开她心扉的最合适的人选就是霞飞了,可茫茫人海,到哪里去找霞飞呢?她好吗?那么柔弱的女人,会不会受尽欺凌?饿了病了谁照顾?谁是她能依赖的怀抱?每想到这些,欧阳社就痛苦得不能自已。夏玉兰尽心尽力地帮助丈夫照顾筱莉,时间长了,她也喜欢上了这孩子,不管大人之间发生什么,孩子没有错,她总是这样想。对于欧阳社来说,生活中没有了霞飞,虽然那彻骨的思念与牵挂时时舔舐着自己的心,但日子还是得过下去是不是?生活还是得继续不是吗?也许哪一天霞飞微笑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应该是喜极而泣的日子吧。 在欧阳社和尹杰的努力下,欧兰公司越做越大,客户已遍及全国和一些国际市场,总裁欧阳社已不仅仅是全市首富,新一年的财富排行榜他已排到了全国前100名。坐在宽大的办公室里,转一下笔,放下,又转一下,又放下,这是欧阳社工作疲劳之后经常的休息方式。电话又响了,他有些疲劳地拿起电话。“总裁,有一位年轻先生非要见您,挡都挡不住,他马上就到总裁室门口。”放下电话,总裁室的门已被推开,“哥,你哪儿那么大排场,见你还要预约,真烦人!”欧阳稷边走进总裁室边不满地嘟囔着,却挂着一脸灿烂单纯的笑。欧阳社惊喜地站起来,绕过办公桌,一把搂住这个一身嬉皮士打扮的小伙子,“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连个屁也不放,悄默声就回来了。”“哥,注意措辞,你可是全国有名的富豪,欧兰公司总裁。”欧阳社喜得一把拉起欧阳稷,“走,今天不上班了,回家去,叫你嫂子准备一桌菜,我们好好喝一场,叫上尹杰和梅燕。”一行人浩浩荡荡开往欧阳社家。一进门,一个小男孩扑过来,兴奋地叫着:“爸爸,爸爸回来了。”草坪上坐着筱莉,穿一身白色连衣裙,静静地看着他们,眼光看到欧阳社,张开臂膀,翘起了嘴角,“爸爸。”欧阳社过去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亲亲。欧阳稷看傻了,“哥,你什么时候拣一女儿回来,我走的时候文博不是刚出生吗?怎么你这女儿显然比他还大,你不是结婚前就已悄悄当上爸爸了吧。”“什么结婚前当爸爸,你在国外呆太久了。”梅燕笑着说:“是你哥捡来的。一言难尽。待会儿慢慢告诉你。”欧阳稷耸一下肩,再奇怪的看看这个小女孩儿。小女孩儿根本无视他人的存在,只目不转睛的盯着欧阳社,欧阳社走到哪里,她的目光就追到哪里。在客厅坐下后,欧阳社才正式向尹杰和梅燕介绍自己的弟弟:“我的同胞弟弟,这几年一直在国外读书,今年毕业了,我叫他回国协助我打理公司。”欧阳社对这个弟弟是相当宠溺的,他们相差整整10岁,他和尹杰一般大。王妈和夏玉兰忙里忙外张罗着饭菜。酒足饭饱,尹杰和梅燕也告辞走了。欧阳社在外六年没有回国,哥两个有说不完的话,都午夜一点了,在夏玉兰的再三催促下,哥俩儿才各自回到自己房间。欧阳社长长出了一口气,“稷儿终于学成一根毫毛都不缺地回国了,我总算是没有辜负妈的嘱托。”父母亲去的早,兄弟两人相依为命,有时候,欧阳社就象是欧阳稷的父亲。 第二天,欧阳稷正式在欧兰公司上班,被分配到车间当工人,欧阳社要他从基层开始做起,一步步了解公司的整个运作流程。一天下来,欧阳稷累的快要晕倒。欧阳社一点儿都不同情他,“男人,干不了活儿还算男人吗?”“拜托,哥,你别叫我干这个了,我不适合。”“什么叫不适合?”“其实我在国外修的是艺术,根本不是我原来告诉你的那个专业,回家来就是休闲,顺便在我闲着的时候上上班,调解一下心情。 欧阳稷也不想在商业上有号召力,他对此毫无兴趣。他只想有一个安静、柔和的家,而欧阳社夫妇的大房子正是他恣意放松的地方。回家看到那个小女孩儿正安静的坐在草地上玩儿着,旁边是特护陈颖,他对那个小女孩儿充满好奇,就有意无意的走近一些,可小女孩儿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象他是空气一样。“陈颖,筱莉是怎么回事?小小年纪,怎么就得了病?” 第三十三章 欧阳稷的闪电婚礼 “筱莉是经受了太大的精神刺激,心理上承受不了,才得病了。”“还有得治吗?”“要看具体情况。这个不太好说,这孩子有些自闭。”“筱莉,我是你欧阳稷叔叔,你看我一眼啊,我给你礼物,你喜欢什么?”欧阳稷使劲儿在筱莉面前摆摆手,可筱莉一动不动地仰看着远处的高天。“筱莉,你看我手里是什么?”欧阳稷又从身后变出一个漂亮的芭比娃娃,可还是吸引不了筱莉的眼球。欧阳稷沮丧地一屁股坐在草坪上。“欧阳稷,这不是一下子能改变的,我们慢慢努力吧。”陈颖说着,很善解人意的样子。欧阳稷笑看她一眼,“我们?”然后翘起嘴角,绽开一个迷人的微笑。陈颖红了脸,“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筱莉,通过我们努力有可能好转一点儿,你瞎想什么。”陈颖不满地跺跺脚。“啊,我没想什么,你认为我想了什么?”欧阳稷调侃道。陈颖无言以对。欧阳稷站起身,“好了,不逗你了,我出去逛逛,好几年不回国了,变化不小。”一直到深夜,欧阳稷还没有回来,欧阳社气急败坏地拨了好几个电话,深夜一点,欧阳稷打回电话,“哥,我不回去了,我们玩儿通宵。”欧阳社正要咆哮,那边已挂断。欧阳社如困兽一样在客厅走来走去,咆哮着:“这个小子,从小就不让人省心,回国才一天,就夜不归宿了!一天时间,他已经勾上了什么朋友?我听着象是在歌厅。”“行了,他又不是小孩子,让他自由一点儿吧。”夏玉兰给丈夫宽心,她知道,欧阳社疼爱这个弟弟如儿子欧阳博文。天亮了,欧阳稷骑一辆摩托车炮弹一样射了回来,后面还坐着一位美丽野气的女孩儿,那女孩儿紧紧搂着欧阳稷的腰。虽然欧阳社在商场混惯了,男女之间的游戏也见怪不怪,但看到自己的弟弟一夜之间整回个女友,还是大吃一惊。那紧缠在弟弟腰上的胳膊说明他们已经很亲密。他皱皱眉,“欧阳稷,你搞什么?”“哥,我女朋友瑶瑶。”欧阳稷快乐的笑着介绍。而那女孩儿扑闪着大眼睛甜甜地叫着“哥哥”,令欧阳社差点儿跌倒。欧阳稷大声向哥嫂宣布:“我和瑶瑶一见钟情,昨晚在歌厅认识的,我要娶她。”女孩儿也快乐地笑着点点头。把欧阳社夫妇弄得目瞪口呆。“老二,婚姻大事你要慎重,我不是不接受那谁,叫瑶瑶,对吧?你们需要的是时间,再等等,互相了解了解,不行吗?”欧阳稷轻笑起来,看一眼那野气女孩儿,“哥,我喜欢无拘无束,不愿受礼法约束,自由,是我最崇尚的东西。我的婚姻,请让我自己说了算,我想和我的瑶瑶尽快登记结婚,我已等不得。”欧阳社咽一口唾沫,困难地说:“哥劝你不要太任意率性,凡事多考虑,当然,如果你愿意尽快结婚,哥会安排。”一个星期后,欧阳稷的婚礼在忙碌中举行,看着这对儿牵手步入礼堂的新人,欧阳社感概万千,地下父母若有知,他们的心愿应该了了,但他们能过好吗?自己心里怎么突然出现从来没有过的忐忑?这种不安是他曾经面对强大的商业对手也没有出现过的。脑子中有一点儿阴影,甩也甩不去。 婚后,欧阳社郑重地找弟弟谈了一次。既然他已成家,现在他希望这小子好好学学工商管理,好替他去打拼一片天地,分担一些困难和压力,他当初悄悄学了艺术,毕业回国后才让他这个当哥哥的知道,他为这件事已很恼火。可和欧阳稷的谈判他依然败下阵来,那个顽固的弟弟,一脸淡淡地笑:“哥,不是弟弟不给你面子,实在是我对经商没有一点儿兴趣,我喜欢绘画,我愿意把我的思想,我的生命融入绘画中,让理解、懂得我的人欣赏,同时我也想以此为生存的手段。”“可你如果仅靠它无法生存呢?”“那就死去!”欧阳社倒抽一口冷气,这个有着修长身材、淡然儒雅的小弟,怎么会有那么一颗个性而棱角的心?这会害了他。欧阳社尴尬地转移话题:“你和瑶瑶到底怎么回事?”“哥,她有一种我没有见过的野性美,我喜欢这种远离世俗、远离人群的自然野蛮之美,所以我爱上了她,她说她喜欢我的邪气和洒脱,她也爱上了我,就这样,我们都想和对方结婚,而哥哥成全,就这样,我们结婚了。”欧阳稷两手一摊,耸一下肩,说的轻松自在。在国外六年,耳濡目染,他很自然的带有一些西方人的肢体语言,而关于学习经商的事,他只字不提。欧阳社再次提起欧兰公司,欧阳稷笑着摆手:“哥,免谈了吧。”说完使劲伸个懒腰:“我会画一大副油画送给你,挂在你的办公室里,那会令你的办公室倍添豪华,如何?”欧阳社无奈的摇摇头,“好吧好吧,我等着你送我油画。” 一个星期后,欧阳稷叫人搬了个好大的东西到欧阳社办公室。“哥,送给你了啊。”说完没有一分钟停留地离开欧兰公司。欧阳社慢慢打开,他惊呆了,那是——霞飞,穿一身白裙,安静地坐在草坪上,蓝天、白裙、绿草,梦一样。欧阳社按捺不住心的狂跳打电话给欧阳稷:“欧阳稷,快,告诉我你画中人她在哪儿。”“我不知道,我只是根据莉莉的模样,想象着她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就画下来了。”欧阳稷认真解释。欧阳社好不失望。心里想着“霞飞,你在哪里? 而此时的霞飞,正在一所中学参加招聘,离家走了,不堪回首,不敢回首,她得先为自己找一个生存的办法。离开家后,她才发现,面对外面的世界,她几乎没有生存的能力,除了继续教书外,她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会干什么? 第三十四章 谢老师,做我的妈妈吧 “下一个,谢霞飞。”一位评委冷冷地喊着,霞飞走进招聘室,上边端坐着五名评委,而那个喊她的评委头也不抬地问着,“年龄、学历、参工年限……”霞飞一一回答,其他评委面无表情的盯着她,霞飞很奇怪,自己的简历上明明写着这些基本内容,为什么他们还要问?“好了,试讲高中一篇语文课文《祝福》。”霞飞不知道怎样试讲下来的,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在那几双冷冷的目光注视下,她浑身也发冷。“三天后看通知。”她就这样被打发出来,从来没有过的挫败感,她感觉自己糟透了。生活,怎么一下子就变了样子,原本她和立峰、孩子、父母,很幸福的一家人,欧阳社的出现打乱了她的一切,是欧阳社让她懂得了什么是真正的爱,和欧阳社在一起,那种甜蜜和幸福无法言说,但痛苦和负罪感也痛彻心底。到底是为什么,是太放纵了自己?还是她和立峰本来就是错误?立峰他好吗?莉莉想妈妈吗?而那个时常在梦里深情地注视着自己的男人他痛苦吗?想到这些,她总是彻夜不眠。刻在心里的那串号码,清楚的让她连小心触摸一下都觉得心隐隐得疼。三天后,她居然被录用了,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走进这所私立高中,一切都怪怪的让人一下子不能适应,校长叫安琪,是一位40岁上下的漂亮精明的女人,眼光犀利,那眼光让霞飞一下子想到市教育局和自己面对面坐的梁玉。她开始隐隐感到这份儿工作是不容易做的。她被分到高一年级,教5个班的语文,并任高一(2)班班主任。听到给自己分配的工作量,霞飞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就好像自己卖给了这所学校。她想问一下标准工作量应是多少,但为了生存,只好闭嘴。接下来的日子是忙碌的,每天忙完之后,累的脸都不想洗,工作,不再象以前在家的时候是乐趣,现在,工作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月末,在被克扣了所有能克扣的项目后,霞飞拿到了少的可怜的工资。回到自己租的那间小屋,拿出工资,气馁地哭出声来。以后是月月如此,那个尖酸刻薄的女校长,尽其所能克扣工资,到手的钱只够生存。这是所私立贵族式学校,学生的个性、生活方式、处事方式和以前的都不太一样,家长和老师、学校的关系也不一样,令霞飞有些力不从心。今天早上,她班里的一位小姑娘,叫陈娇叶,就和她吵了起来,该她值日,那小姑娘就是不动,翻着眼睛和霞飞吵,一点儿都不示弱,“我从来没扫过地,家里都是由保姆打扫,我不会扫地,即使会扫,也别想我拿那脏扫帚。”霞飞耐心的做工作:“我们班里的每个成员都要值日,这是每位同学的职责和义务。看样子你得学学怎样在班集体中生活,怎样和周围的人相处,你的行为和个性有问题。”小姑娘眉毛一扬,霸道地说:“你敢说我有问题,好,你等着,明天,我看校长是开除我还是请你走人,别说你不想要这份儿工作,找不到生存出路,才会进私立学校,干这种下三滥的工作,我保证,明天,你会乖乖地向我道歉。”说着得意的笑起来。全班同学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角落里一位一直沉默的男生默默走上前,突然揪住这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刁蛮小姑娘,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啪、啪”给了她两记响亮的耳光。那女孩子被打的惊愣在那儿,一时竟没想起来哭。愣了一分钟,才疯狂地叫嚣着扑上去撕扯那男孩子,男生一把拧住她的胳膊,低声威胁:“再敢动,信不信我拧断你的胳膊,叫你一辈子残疾。”刑娇叶被吓住,停下手。被气结的霞飞这才反应过来,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让她没有思考的余地。霞飞压住怒气:“万里鹏,刑娇叶,你们都到办公室来。”万里鹏松开刑娇叶,刑娇叶狠狠地瞪他一眼。在办公室,刑娇叶态度仍然强硬,斜着眼翻一下霞飞:“我告诉你们,这件事不会就这样过去。”万里鹏向前跨一大步,一把拧住刑娇叶的手腕,眼里喷着火:“道歉,为你刚才的白眼,还有这句话向谢老师道歉!”“我不。”刑娇叶倔强地抬头逼视着万里鹏。霞飞拉开剑拔弩张的两人。刑娇叶拉开门,大力摔门出去,5分钟后,霞飞被请到了校长室,安琪校长目光锐利地扫她一眼,“谢霞飞,我原来并不怀疑你的工作能力,但是现在,我得重新考虑这个问题,至于你班里这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具体过程如何,最后怎么处理,那是你的事,我没有兴趣,我只要一个结果,学生不能退学或转学,如果那位学生坚决不接受你的话,我会考虑辞退你而不是请那位学生走人。请你记住一点,我的学校是私立学校,我要的是经济效益。我不允许有学生流失。”然后,不容霞飞辩解,做了个请出去的动作,霞飞无言地走出校长室。她有些晕眩,步子也轻飘飘的,远处树后有个男孩儿的身影,是万里鹏吧,霞飞招手叫他过来,师生两人坐在草坪上。“谢老师,校长找你干嘛?你没事吧。”万里鹏仔细观察着霞飞苍白的脸。“没什么,你今天为什么帮助老师?”“我……”万里鹏沉吟一下,“我说出来您不要生气,因为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让您做我的妈妈。我见不得刑娇叶那野蛮丫头欺负你。”霞飞惊异的看着这个16岁的男孩儿,“你妈妈呢?”“她早死了。”男孩儿沮丧地低下头,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说不出来的冷寒。霞飞心里一痛,伸手抚抚孩子的头发,“好好读书。”男孩儿眼中有受伤的神情:“您不愿意?我就知道,没有人愿意心甘情愿地做我妈妈。”说完落寞地看着远方。霞飞心疼地揽过孩子的头,“不做妈妈照样会象妈妈一样爱你,好吗?”“不好。谢老师,我爸爸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英俊潇洒,善解人意,风趣幽默,事业有成……”霞飞听他一串串的小名词赞美自己的爸爸,目的是为了给爸爸找老婆,为自己找妈妈,不由地笑起来。连万里鹏说到最后也不由地笑了。这个男孩儿笑起来真是好看。他的爸爸一定是个英俊的男人。“谢老师,哪天我介绍你认识我爸爸,他绝对是魅力十足,你这样美丽的女人,就得是我爸爸那样的男人保护。”男孩儿快乐地笑着说,语气里充满着对爸爸的崇拜。“认识可以,但不是以谈恋爱为目的。你也不问问老师结婚没,有没有孩子?就乱给说媒,还说的是自己的爸爸。”霞飞笑着点一下万里鹏的脑门儿。霞飞忽然想起来,这是她走出家门后第一次放松地笑。“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万里鹏又调皮地补一句。 第三十五章 接受挑战性的工作 第二天,刑娇叶的父母早早地候在校长室,霞飞自然又被请到校长室。一进门,那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女人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霞飞一眼,不等校长介绍,就毫不温柔地开了口:“谢老师,非常高兴认识您,我想我们缺乏必要的沟通,尤其是在教育孩子方面。我想你有必要纠正你的错误。还有,那个男生怎么处置,请尽快给我答复。”她一点儿都不给霞飞说话的余地,气势是咄咄逼人的。霞飞有些困惑的看着她,再看一眼那男人,他正若无其事的看窗外。“关于这件事,你还没有完全了解,你孩子对你叙述的也许有些偏激,我想您有必要做一个全面的了解,经过冷静地判断之后,再要求我给您答复,同时我也可能要求您给我个答复。”霞飞慢慢地然而毫不退缩地说着。她是豁出去了,这件事,其实她自始至终是个受伤害者,包括刑娇叶的蛮横,校长的冷漠,刑娇叶母亲的逼问。而现在她却不得不站在被告席上。没有人为自己辩护,她必须为自己辩护,即使辩护后马上走人,那也是在维护作为一个人的尊严。那女人立刻回敬:“你的意思是我孩子撒谎?而我冤枉你了?”“我没有这样说,我只要求您根据事实说话和处理事情,而事实就在我的班里,请吧。”两个女人针锋相对的时候,安琪校长和那个男人、刑娇叶的父亲,一直没有开口。最后经过全面的了解,刑娇叶的父母终于同意孩子不退学,不追究万里鹏的责任,霞飞可以不走人,安琪校长第一个笑了。霞飞感到无比的困惑和悲哀,老师的尊严何在?自古以来,教师:传道、授业、解惑,即使没有丰厚的物质回报,但在中国人的精神世界,老师,应是完美无缺的,是一个非常高大的形象,但在这里,老师的形象卑微的如一粒草芥。这不得不让霞飞对教师这个职业和自己重新定位。霞飞无力地靠在门边望着那对儿衣着光鲜的夫妻走出校门,回到办公室,她写好了辞职信。当她把辞职信递给安琪校长的时候,安琪校长从眼镜后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你辞职,我不拦着,但请你再考虑一天,无论经历什么,对你都是一种经验,接受挑战性的工作,应是一种得到而不是失去,完成具有挑战性的工作,你可能突然发现其实30多年来你根本就没有真正长大。”霞飞默默退出校长办公室,安琪校长是在挽留自己吗?她说的话多么具有诱惑力啊,难道自己这么多年来真的是没有长大?她甚至怀疑自己以前所有的日子是不是都走错了方向,那个真实的自己根本就还没有被开发出来。第二天,霞飞拿回了辞职信,她深吸一口气,又走进了自己的课堂,自己的班级。看到霞飞进去,万里鹏首先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而刑娇叶仍然斜着眼,一脸的不屑。今天是周六,学生们该放回家了,放学后,霞飞也走出校门,准备回自己租的小屋,万里鹏在校门口笑着喊她:“谢老师。”“怎么还没走?”霞飞过去,笑着抚一下他的头。“我给你介绍我爸爸。”霞飞这才注意到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旁站着一位男人,正含笑冲她点头,见霞飞看他,立刻走过来,儒雅的伸手:“您好,谢老师。很高兴认识您。”“您好。”霞飞想,这男人实在不像是万里鹏这样十七岁的大小伙子的父亲,他帅气的有些不真实。“我和我儿子可以邀请您共进晚餐吗?”他客气的邀请。“改天吧,我今天还有点儿事。”“谢老师……”万里鹏眼里有央求。“只是吃顿饭嘛,不给面子,我知道老师您没事儿,我爸呀,很腼腆,他今天邀请您,是鼓足了勇气的,这对他来说很具有挑战性。”说着冲万辉眨眨眼睛,伸舌一笑。听到万里鹏这样说,霞飞忽然改变了主意,何不改变一下自己,安琪校长说的,接受挑战性的工作,是一种得到而不是失去,何不让另一个自己走到阳光下?绽放一下光彩?霞飞笑一笑:“好的,那咱们去哪儿吃饭?”万里鹏眼里立刻放出光彩。“国际饭店?谢老师?老爸?”见霞飞不反对,万辉开过车子。 晚上回到自己租的小房子里,躺到床上,回想一下,今天真的是另外一个自己呢,三人吃饭是很愉快的,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那么多俏皮有趣儿的话题,吃饭过程中笑声不断,她也大大方方的和万辉喝了两杯红酒。临出门万辉笑着再次和她握手,“谢老师,真是太谢谢您了,您给了我们父子一次愉快的晚餐,好久没有这样开怀一笑了。我送您回家?”“同感,真的很愉快。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打车回家。”万辉没有再坚持送她。霞飞走后,万里鹏一直抱怨:“老爸,你太没出息了,你应该坚持送谢老师,多好的机会啊,应该马上展开攻势,你打算一辈子打光棍吗?儿子迟早要工作、结婚,万一不能和你在一起呢?你老人家不是很孤单吗?把你那些乌七八糟的小妖女、赛西施们扔掉,别玩儿了,再成个家吧,在我上大学之前,我必须把你的事给办完,我已经给你物色好了我们谢老师,凭儿子的直觉,她会是个典型的贤妻,良母嘛,我不奢求,只要您幸福,我会好好和她相处。”“儿子,你对老爸真是关心,可事情哪儿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谢老师有家有孩子吗?”“那有关系吗?你可以叫她离婚啊,凭你的条件,真想和谁成家,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儿子,你老爸我玩儿是玩儿,可是我告诉你一句老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看你这方面的事很在行啊,你现在怎样,有女朋友吗?有的话跟老爸说一声。”“我?能让我看上的女孩儿还没出现。我倒是先看上了谢老师这个妈妈,努把力!”万里鹏拍拍万辉的肩,象哥俩儿。 第三十六章 万辉父子 霞飞变了,连她自己都感觉的到。她开始在发工资的时候,坚决而不失礼地和校长理论,有同事冷嘲热讽的时候,她不再选择沉默。在这所私立贵族式学校,要想立足不容易,她的柔弱,逐渐在性格里褪色,而那种冷冽和果敢,越来越分明。她不知道是环境和生活改变了她,还是她的本色原本就是这样。那件事之后,她冷冷地对待刑娇叶,不和她讲任何的大道理,上课不看她,不理她,不注意她的反应,就像她不存在。那丫头要强,霞飞不理她,她偏要理霞飞,在这种冷对峙中,她反而变了,逐渐的和霞飞热络起来。甚至那个霸道的妈妈也时常打个电话。在这个班里,还是万里鹏最优秀,为了他爸爸,他也爱缠着霞飞。下午一放学,又跑去霞飞那儿,靠在办公室门边,笑望着霞飞,“谢老师,别工作了,都下班时间了,现代人应公私分明,将来我公司的员工谁要是私自加班,我会很不欣赏她。”霞飞笑着说:“小伙子,你在婉转地批评老师啊,进来吧。”“谢老师,你家在哪儿,上次你不让我爸送。我老爸可遗憾呢。”“下次,你老爸再请我吃饭的时候……”万里鹏惊喜万分,“真的?那我今天安排我爸请你吃饭。”霞飞点一下他的脑门儿,“好了,不开玩笑了,说说你的情况,你学习这么好,在公立重点中学就读也是尖子生,为什么选择私立学校?”“我嘛……你听真话?”“当然。”“我不喜欢公立学校,公立学校的唯一目的是让学生考上大学,尤其是考上重点大学。学生是学习的机器,老师是教育的奴隶,学校是扼杀人本性的刽子手。这样的私立学校多好,不为升学率,学生作为一个主体被充分的尊重,老师不是权威,校长也可能被学生会问责,我喜欢学校里这种自由的空气,我们可以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成长,我可以保持我本初的最本质的东西,向世人阐明我是我。你看,我们这些学生基本上是富家子弟,考大学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和终极选择。当然考上大学进行深造是接替自己家族事业的一个基础,或者是开拓另一片天地的条件,但不考大学也不是说不能去做这些工作。老师您不感到自由吗?校长除了要求不能让学生流失外,给了你们多大的自由啊,同样,你们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方法教书育人,可以让学生在这片土地上自由的疯长,使自己传道、授业、解惑的这种职业达到一个完美的极致。这种用自由作为保障的幸福不是每个人都渴望的吗?公立学校能让人这么大口大口的坦然呼吸吗?自由真好!谢老师,我是一家之言,还请老师评判。”万里鹏说完,手一摊,做了个优美的动作。霞飞审视着自己的学生,说实在的,她欣赏这个小伙子的勤奋好学,也喜欢他的思维敏捷。这孩子的思想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深度和广度。“你将来准备考哪所大学?清华、北大?”“我还没想过,也许高中毕业后我会去留学,这得看看我父亲的意思。对了,谢老师,我问您一个私人问题可以吗?你可以选择不回答。”霞飞一笑,“什么私人问题?说来听听,我再进行选择。”“您有家庭吗?有孩子吗?我知道您不是本地人。”虽然有思想准备,可当万里鹏真的问出来,霞飞还是愣了片刻。转而一笑,“你猜呢?”“有。”万里鹏肯定的回答。“可我希望没有,因为老师您知道的,我希望你成为我的妈妈。”这个男孩儿说到这儿,眼里奕奕生辉。这次霞飞没有再笑,她安静地问:“孩子,你为什么为你父亲选择我?”“因为你的眼睛,若要读懂一个人,得看她的眼睛,老师您的眼睛告诉我,你是一个男人可以相伴终生的女人,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可是你的谢老师有家庭,有孩子,有自己终生挚爱的那个人,和你父亲恐怕是没有缘份。”霞飞再次静静地告诉他。万里鹏眼里深重的失望任谁都看的出来。“我很替爸爸遗憾,谢老师,我爸可是一顶一的好男人,英俊潇洒,善解人意……最重要的是,谢老师,人生就像戏剧,有人要上场,有人就得谢幕,有的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啊,有些事,一恍惚就变成了回忆,谢老师,您可别错过了我爸这样的好男人。哎,好男人怎么就找不到好女人呢?”万里鹏后面的这句话让霞飞噗嗤乐了出来。“放心,孩子,你爸爸会找到好女人的。”万里鹏一撇嘴,“悬,好女人不多。可是谢老师,怎么从没见过您的家人?”霞飞没有再答话。“对不起,谢老师,我问多了。”机灵的万里鹏边说边察言观色。“没有关系。”霞飞寂寥地望向窗外,筱莉好吗?立峰出狱后还在医院工作吗?父母是不是跟哥哥早就移居国外了?立峰又结婚了吗?还有,他好吗?那个永远深情地望着她的男人,那个让自己心痛的男人。晚上,终于又被万里鹏安排了和他爸吃饭,霞飞选择了一家很不出名但雅致的小店。而万里鹏却溜了边,这孩子,挖空心思给他俩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霞飞点了一个很大众的凉菜——黄瓜粉皮,她喜欢素淡的东西。万辉摇着头直笑,“替我省钱?”霞飞也笑着说:“当然不是,我喜欢简单的东西。”万辉也点了个凉拌豆角。霞飞也笑说:“替自己省钱?”“当然不是,我喜欢大众的东西。”说完两人相视笑起来。“谢老师,我怎么觉得我们好像前世相识似地,甚至不仅相识,还可能是很要好的朋友。”“是吗?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还是个好父亲,你们父子感情很好。”说到儿子,万辉眼里满是柔光,“这孩子,非要在他上大学前给他老爸解决终生大事,这不,你我就成了他的试验品。”“是啊,你看他还给我们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这孩子真是用心良苦。”“我们辜负他的一片苦心还是不让他失望?”万辉眼里有点儿促狭的神色。霞飞微笑起来,“这要看当父亲怎样运作了。”“我是想运作,可也得经过另一半当事人同意啊。”万辉再次促狭的看霞飞。这在以前,这样调侃,霞飞必定是脸红的,但现在霞飞能坦然相对了。两人再次互相凝视着笑起来。从对方含笑的眼睛里,他们都读到了纯净和坦荡。这种纯净和坦荡,令霞飞一下子释然,她知道这辈子她也不会把自己的感情寄托在万辉这儿。而同时,万辉也突然明白他们会永远的成为好朋友,而绝不会再往下发展。其实这世界上许多事情是可以预知的。 第三十七章 谁把流年暗偷换? 晚餐过后,万辉送霞飞回家,霞飞并不拒绝。她甚至邀请他到她的蜗居坐坐。以前和立峰在一起的时候,不管立峰在不在家,霞飞都不会在晚上单独邀请一个男人到自己的家,现在许多事情她很放得开,以前是小家碧玉,现在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坐在霞飞唯一的沙发上,万辉环顾四周,简陋的让人鼻子发酸。但桌上一把雏菊却让屋子里充满亮丽和生气,那深深浅浅的黄色还给屋子平添了几许女人的妩媚。霞飞给他倒一杯白开水,拿了个垫子,席地而坐。见万辉环视,笑一笑,“很简陋,或者说很寒酸,对吧?”万辉想一下,“简陋是简陋,但没有寒酸,菊花是一种高洁孤独的东西,盛开在百花凋零之后,有一身的清秀神韵,它凌霜盛开,更有西风不落的一身傲骨。有这把菊花,这屋里满是高贵之气。”听到万辉的盛赞,霞飞轻笑起来,“没想到你对菊花有这么深的研究。”万辉眉头一皱,“你错了,不是研究,是欣赏。我是商人,没有时间品评花花草草,刚才对于菊花的感概都是发自内心的,请你相信。花如其人,人如其花,我很欣赏你。”霞飞莞尔一笑:“无论如何,被人赞赏是很愉快的,万辉,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愉快的晚上。”霞飞象面对一个老朋友一样自然的直呼万辉的姓名。“不用这么客气,我同样是愉快的。一杯水喝完,我该告辞了,你早点休息。”霞飞站起来,“有时间的话常来坐。” 下楼来,万辉抬头看看霞飞的窗口,那里有一抹柔和淡定的灯光,任何被世事压的浮躁的心都会在那灯光抚弄下安静下来。发动车子,缓缓的驶向自己家。一进门,万里鹏就迎上来,“老爸,战果如何?有进展吗?”“没有,我和你谢老师不会成为夫妻。”“为什么,你肯定?”万里鹏瞪大眼睛。“她是个美丽高贵清雅的女人,即使身居陋室也掩盖不了贵族的气质。你谢老师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我喜欢热闹,喜欢活力四射的女人,她那种高贵会让我喘不上气来,我和她不合适。儿子,让你白操心了。”万里鹏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哎,很令我失望。”“老爸很没出息,对不对?”万里鹏嘴一撇,“没关系的了,我重新给你物色好了,真让人费心。”万辉一乐,“下次我努力,给自己找个老婆来,不过你谢老师和我会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哎,可惜了,这么好的妈妈。”父子俩儿的对话让人捧腹。 送走万辉,霞飞躺在床上,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逃离的那一切。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只要手指动一动,她马上可得知那个她长大的北方城市的一切,她无数次演练打通电话的情景,可仅止于演练。她想筱莉,脑子里总想着筱莉的笑脸入睡。立峰那么爱孩子,她相信他不会让筱莉受委屈的。欧阳社呢?他想她吗?立峰会再结婚吗?和谁结婚?父母年纪大了,身体还好吗?霞飞抱住头,当初自己是太孟浪了些,不然此时她可能正躺在立峰的臂弯里。可被欧阳社热吻的那种激情又让她饱享了真爱的滋味儿,被欧阳社拥抱在怀里,会让她全身心的战栗。燕子和尹杰结婚了吗?有孩子了吗?每晚睡觉前,同样的问题她会想好几遍。忽然想起一句话:似水流年,黯然神伤,一别音容两茫茫,谁把流年暗偷换?长叹一声,祈祷这所有的人都入梦吧。 在这所私立学校工作了快一年了,霞飞想一年合同到期后离开。她想尝试新的工作,万辉已多次邀请她进入他的公司,他不无兴奋的多次替她规划自己的人生。她在考虑,不能一辈子当老师,她知道,习惯了某种生活方式,要改的话很难,改的过程就是生命的一次涅槃。霞飞兴奋的期待着合同书的到期。进入万辉的公司也不是不可以。可霞飞不知道,北方的这所城市里,正发生着她想也想不到的噩梦般的巨变。 早上,欧阳社照常先陪女儿筱莉说话,然后开车去上班,他是真把这女孩儿当成了自己的女儿。见欧阳社走,筱莉趴在栏杆上静静的看着欧阳社离去,大眼睛里忽闪着一些任何人都看不懂的东西。欧阳社一进公司大门,就感到今天气氛有点儿不对劲儿。秘书小王告诉她,欧阳稷一大早来了一趟,又匆匆离开。后来正式上班后,小王发现电脑里的数据动过,因为她的电脑和欧阳总裁的是连在一起的,有些数据两台电脑是共享的,而对于欧阳稷,因为是欧阳总裁的家人,谁也没有怀疑他,公司是任由他出入的。可现在查了,公司账户里的巨额款项不翼而飞。今天需要和迦兰公司签合同,文件也丢了。欧阳社一边听小王汇报,一边用手支住青筋暴怒的额头,他压抑住所有的怒气,拿起电话,第一个打给银行。第二个打给迦兰公司。然后他让小王通知所有部门负责人开会。在部门负责人会议上,他简短地说明了公司面临的情况,公司没有了流动资金,无法进原材料,许多订单无法完成,不能按合同约定交货,公司面临着违约和无法估计的巨额索赔。听取了大家的意见后,欧阳社很快做出决定,车间不停工,先用仓库储备的原材料生产,能支撑几天算几天。亲自去银行见行长,看能不能在原来贷款的基础上再贷一部分给欧兰公司。所有该布置的工作布置完了之后,他——让所有的人离去,再次拿出欧阳稷留在他办公桌上的纸条:哥,对不住,我需要钱,我会还你。审视着那张纸条,疲劳地靠进办公椅,休息几分钟,心突然空下来,他不想追究欧阳稷为什么拿那么多钱,掏空了他的公司。面前的烟灰缸里已塞满了烟头。 第三十八章 呼喇喇似大厦倾 休息几分钟后,欧阳社带着尹杰,亲自驱车去银行,请求出资救急,对于银行的出资,欧阳社心里是有把握的,自从他出道以来,和李行长就结下了深厚的交情。李行长笑容可掬,热情地请欧阳社和尹杰进去,亲自端上茶水。喝完一杯水,欧阳社开口:“老李,兄弟资金上出了点儿问题,急需一笔资金进料,您看能否再贷给我一些款项?”李行长缓缓说:“啊,我听说了,贷款好说好说,只是——”欧阳社坐直身子。“按银行的规定,你公司上一笔贷款还没有还上,如果再贷的话,就会资不抵债,这是违反银行规定的。”李行长为难地看着欧阳社。欧阳社缓缓站起来,“这么说我是不能再贷款了?”李行长点点头,没有再说话。尹杰也站起来,拉住欧阳社,说实在的,他怕欧阳社晕倒。 走出银行大门,他们又去找欧兰公司的长期供货商,看能不能先赊一些原料,如木板、油漆……结果仍是失望的,这种感觉,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回到公司,欧阳社给欧阳稷打电话,可对方已停机。又打给瑶瑶,也停机。派人找遍了他们可能去的地方,一无所获,两人象人间蒸发了一样。接下来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不能按时交货的,欧兰公司必须付违约金,而这违约金又是一笔巨额开销,由于原料短缺,不能足额开工,为了减小负担,公司不得不辞退一大批工人,这又得付一大笔补偿性工资开支。报纸上的炒作也让欧兰公司雪上加霜。欧阳社一个一个向自己昔日商场上的朋友们求救,可落魄了,才知道,这世界多的是袖手旁观,甚至是落井下石之人,这让他饱尝了人情冷暖,这时候才明白,这世界,多的是锦上添花,而极少有人雪中送炭。那一片繁华似锦,只因为一个小小的纰漏,就让欧兰公司走向毁灭的厄运。几天下来,欧阳社象一下子老了10岁。象噩梦一样,欧兰公司一下子垮下来,最后连厂房、机器几乎都变卖的差不多了。欧兰公司又变成了几年前刚起步的样子,三五个工人,欧阳社本人兼厂长、经理、会计、业务等,公司高管全部辞退了,欧阳社通过自己几年来多多少少的关系,尽力帮助他们联系新的工作,说实在的,这些高管都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亲手送人,不是不痛心,但不送人,难不成让他们跟着自己一起落魄?谁的背后没有一家老小张口要饭吃?尽心帮助他们找一份工作,也算解了自己的歉疚之情,今日的惶然找工作,毕竟是自己的家事造成的。心下苦笑,天下哪有这样的老板?自身尚且难保,个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的时代,自己是太仁慈了些。虽然看惯了商场的翻云覆雨,跌宕起伏,但在完全不设防的时候突然打到自己头上,还是莫名心惊乃至惶恐无措。而尹杰却一直跟在他身边。欧阳社一提到让他走,他就咆哮。“我养不了你,我这儿给不了你高薪。尹杰,凭你现在的能力和这几年在商界的威望,找到一份儿高薪工作应不是难事。何必苦缠在我这儿?你走了,我们还是朋友。”“欧阳社,你少跟我说那些鬼话,我不走。我们还一起泡方便面、睡车间,再让欧兰公司崛起,老兄,我有信心。”尹杰边说边拍了拍欧阳社的肩膀。“好吧,你既然愿意跟我受穷罪,随你吧。只是男人赚的钱若不能养家,那就是最大的失败。因为我那弟弟,害你跟我一起落魄,实是不忍。你和燕子的事什么时候办?准岳父岳母对你的考察到期了吗?”尹杰仰头一笑,“这个嘛,和燕子结婚是迟早的事,准岳父岳母愿意考察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婚姻的事,不急。这件事,我也有十足的信心。” 回到家,欧阳社带着妻子收拾了东西,沉默地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那所别墅,搬进了一套租来的小房子。夜深了,一切都安顿好了,孩子们夜睡了,欧阳社才深深坐进一把椅子里,闭起眼睛仰躺着,一动不动。夏玉兰默默地守在旁边,并不说话。她知道,那种从云端跌到谷底的感觉是不好受的。欧阳社不想追究弟弟到底是为了什么,就这么毁了自己苦心经营的公司。父母去世早,欧阳稷是在他这个做哥哥的宠溺之下长大的,他们哥俩儿相差十岁。那种是兄似父的感情,让他对弟弟可以无条件的原谅。慢说是一个欧兰公司,就是让他赔上性命,只要为了弟弟,他也二话不说。感觉到妻子一直在身边,伸手抚一下她的头发,“去睡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夏玉兰走后,他又闭起眼睛想心事,这次变故,让他饱尝人情冷暖,他忽然想起曾经读到过的顾城的一首小诗:你/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这首诗,让人想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由于心的阻隔而疏远了,显得孤寂而不可接近。在这个物质至上的世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孤寂而辽远。“也许,经过这样的巨大变故,自己会变得更加成熟。”又想起霞飞,她在哪儿呢?每当自己遇到困难的时候,冥冥中总是霞飞那从容淡定的微笑让他平静下来。他拿起一只酒杯,倒上半杯酒,对着空中举举杯子:“霞飞,谢谢。”说完一饮而尽。商机无处不在,欧阳社对东山再起还是非常有信心的。也许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结果真的是灿烂的?从明天起,仍然做回几年前的欧阳社,享受一把从新成长的快乐。想到这儿,欧阳社不禁勾起了嘴角,露出难得的微笑。他自言自语的对着空中的霞飞说:“霞飞,你看着吧,我会再次爬起来,跳起来,这次会跳的更高。我会照顾好你的女儿的,不,是咱们的女儿。” 第三十九章 燕子,那不是我的作风 欧阳社正在给课桌刷油漆,工作服上也弄上了几块油漆,这个小作坊从上到下只有尹杰、他和张华磊三人。事无巨细,都得亲自动手。,尹杰从外面进来,大声喊着:“欧阳,你看谁来了。”欧阳社直起身擦一把脸上的汗水。”“谁啊?”说着,霞飞的父母谢建国和李秋萍已经走进来,李秋萍被那浓重的油漆味呛得直流眼泪。谢建国看着这个浑身是汗的小伙子,摇摇头,“欧阳,不必这么苦自己。”李秋萍拿出手帕心疼地给欧阳社擦着额头上的汗,“孩子,苦了你了,找到你弟弟了吗?”经过这么多事,谢建国夫妇早把欧阳社当成了儿子一样。谢建国拍拍欧阳社的肩:“欧阳,正好也中午了,你谢叔请你和尹杰去吃饭,我有事跟你谈。”欧阳社边擦汗边笑着说:“谢叔,有什么事你可以叫我去你家,我还会顺便带筱莉过去看望你们,二老何必跑腿受累的?”李秋萍边递给欧阳社毛巾边说:“孩子,你叔叔我俩儿也是想顺便看看你现在的工作环境。”尹杰在一旁搭话:“谢叔,秋萍阿姨,不用你们请客,我们啊,每天中午都享受一顿丰盛的午餐,那简直叫做大补,这是和几年前我们在车间苦干时唯一不一样的地方。除了这一点,其它和几年前都一样。”说话间,外面响起霸道而又听来如天籁般的声音:“都给我出来,立刻停工,开饭了,过期不候,本大小姐还要上班呢!”尹杰先就笑起来,“你们看,来了不是?”几个人走出车间,出现在眼前的是令人吃惊的一幕:燕子满头大汗,左手拎着两个饭盒,右手拎着最起码三个食品袋,装的是不同的菜,脖子上还挂着一兜水果。看到谢建国夫妇,快乐的笑起来,大声叫着:“阿姨,快来帮忙啊。”李秋萍赶紧接过她手中的东西。燕子擦擦汗,喘口气,这才说:“谢叔,你们怎么来了?”“我们来看看欧阳,有点事找他谈,走,我们大家都上饭店,你谢叔请客,这儿不是吃饭和说话的地方。”欧阳社爽快地说:“那好吧,谢叔请客,我们也不用客气。” 坐在宽敞雅致的饭店包间里,欧阳社深深靠进椅子里,伸直了腿,满足地长叹一声:“尹杰,多长时间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了?”尹杰抬头想一下:“自从我们欧兰大厦倾倒以后就没有了。”燕子笑着说:“你看你们俩儿,灰头土脸的,象从灾区逃出来的灾民。”尹杰一耸肩,“可你大小姐就喜欢灾民,你瞧你那样子,自己都快变成灾民了。”一桌人笑起来。谢建国说:“欧阳,我和你阿姨找你,是想说说筱莉的事,我们把她接回去吧,你太困难 了,不能再让筱莉拖累你。”欧阳沉吟一下,“看筱莉的意思吧,不能让她再受刺激,要不然病情会不稳定。我的意思也是这辈子跟着我,她已是我生命中是一份子,我很爱我的女儿。”李秋萍眼圈发红,“欧阳,能遇到你,筱莉是个幸运的孩子,谁都知道,筱莉的病,只要一着急上火就严重了,也正是这样,我们不想让筱莉给你造成经济上和生活上的困难,所以考虑把她接回去。你现在需要专心工作。”欧阳社轻轻转一下杯子:“总之,我们都为筱莉好,谢叔,阿姨,我们就听筱莉的吧。”谢建国说:“那这样欧阳,经济上我和你阿姨尽全力,你不要拒绝,毕竟是我们的外孙女儿。”“好的,我当然不会也不能拒绝,那是为筱莉好,再说,我已经霸占了筱莉的抚养权,有什么理由还拒绝二老的一片疼孙女之心呢?”欧阳款款而谈。燕子和尹杰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听着。这时候燕子插话:“好了,叔、阿姨,事情就这么定了吧。哎,欧阳,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见你的父母来,他们不担心欧阳稷吗?”听到燕子的话,欧阳社的脸一下子黯淡下来,深深叹口气,“我本不想说,今天我们大家凑在一起,说句真话,我已把谢叔和阿姨当做了父母。而我父母早就去世了。”燕子瞪大眼睛,“可我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说你的父母在另一个城市。”“其实早去世了,我当时为什么对你这样一个刚刚认识的女孩儿说呢,没有道理的。把自己的痛苦和不幸,随便拿出来示众,让世人撒一点儿同情,博得几许眼泪,给众人留下一些街头巷尾的谈资?燕子,那不是我的作风。就因为我父母去世早,我弟弟是我边上大学边打工抚养大的,当时也不觉得苦,我是他的兄长,也做足了一位父亲应该做的一切,他从小在我的宠溺下长大,所以现在无论弟弟对我做了什么,即使搭上我的命,我也不会责怪他。欧兰公司倒下,肯定不是他的本意,他拿钱,肯定有他的苦衷,我现在最苦恼的是联系不到他,这很让我揪心。”听到这儿,大家都黯然,谢建国拍拍欧阳的手:“你是我的儿子,我相信我的儿子会再度爬起,商场变幻莫测,经过跌打,才会更强劲。”“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不要让欧阳难过了。燕子,你和尹杰有结婚的计划了吗?”李秋萍转移了话题。听到李秋萍问,燕子一吐舌,摇着李秋萍的手说:“我们想结婚,我特想抱个小娃娃玩儿,可我父母不同意,阿姨,帮忙做做说客嘛。”李秋萍噗嗤乐出来:“这就是我们的燕子,直爽开朗,有什么说什么,心如水晶。尹杰,你可得好好珍惜。”尹杰忙不迭地点头,“那是那是,也不知我这傻小子哪辈子修来的福分,我还不急呢,她倒先急着要小娃娃。”说完冲着燕子挤眉弄眼的笑。燕子一记筷子敲过去,同时桌下面对着尹杰就是一脚。尹杰哀嚎着:“经常这样折磨我,她是魔女,我偏偏就被这魔女的妖法迷住了,这辈子是万劫不复了。”看着他们两个浓情蜜意的样子,大家都笑起来。欧阳社目光飘忽地看向不知道多么遥远的地方。李秋萍轻轻叫一声欧阳:“孩子,你的心事我们都明白,霞飞她肯定在某个我们暂时不知道的地方生活着,艰难也好,容易也罢,让她经受一下未必是坏事,她不像燕子,她太柔弱了,但她一定会回来的,我相信自己的直觉。”欧阳社转过头,没有就霞飞再说什么,“阿姨,我们吃饭吧,吃完抓紧时间干活儿去。”其实他心里也抱着一个信念,那就是霞飞会再次在他意识不到的时候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弟弟也迟早会回来的。 第四十章 夏玉兰之死 拖着满身的疲惫,欧阳社打开家门,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筱莉紧闭着眼睛,一脸死灰的躺在地板上,欧阳社疯了一样冲过去,跪在地上,先试了试筱莉的呼吸,又立刻打了市医院急救电话,然后就呆呆地看着筱莉,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他不是专业医护人员,不敢动她。愣了片刻,才急急地在筱莉身边叫着:“筱莉,筱莉,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筱莉你醒醒啊,不要吓爸爸。”说着鼻子一酸,心疼地掉下泪来。救护车很快来了,在医院进行了一系列检查,没有什么急性病症,医生要求留院观察,直到安顿进了病房,欧阳社才大大喘了口气,颓然地坐下来。看着瞪着大眼睛发愣的筱莉,他用非常轻非常轻的声音问:“莉莉,你在想什么?”筱莉看他一眼,显然听到了并且听懂了他的话,欧阳社一阵惊喜。“爸爸,我死了,我被大海淹死了,地板变成了大海,我喘不上气来。”说着小姑娘又紧紧抓住了欧阳社的手。欧阳社揽住她瘦瘦的肩,“宝贝儿,有爸爸在,你不会死,你瞧,爸爸不是救了你吗?”筱莉说这种话,欧阳社并不吃惊,以前在别墅住的时候,这孩子也经常说漫无边际的话。这时,病房的门开了,夏玉兰带着欧阳博文进来,满头的汗。一进门立刻扑向筱莉,一脸的焦灼:“莉莉,你没事吧,阿姨来了。”筱莉看她一眼,没有答话,显然是没听见,不知道思想又飘到哪里去了。欧阳社转身对儿子交代:“博文好孩子,陪着姐姐,我和你妈妈有事出去一下。”说完拉夏玉兰到楼道,压住火,“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能把筱莉一个人留在家里,她是病人,这个事实需要我每天提醒你吗?我累的半死回家,看到的是她躺在地板上,象死了一样。”听到丈夫的指责,夏玉兰挺一挺脊背:“欧阳,从辞退了特护后,我每天上班带着筱莉,下班先把她送回家,再去接博文,你知道博文已经上小学了,一个幼儿园,一个小学,我不能同时带两个孩子回家,这中间就二十分钟的时间她一个人在家,自从搬出别墅后,每天都是这样的,筱莉是个安静的孩子,每天我出门时她是什么姿势,回来时还是什么姿势,从没出过事,谁知道今天……”欧阳社粗暴地打断她:“好了,别说了,今天这事就这样过去了,总之,筱莉若再出现什么闪失,我绝饶不了你。”听到丈夫绝情的话,夏玉兰的眼泪在眼里打转:“欧阳,其实你根本不爱我,是我自欺欺人,你被爱冲昏了头脑,你看不到我为你、为这个家庭做出的种种努力,看不到我的委屈,你眼里只有那个女人和她的女儿,我要离婚!”欧阳社上前一步,抓住夏玉兰的胳膊,眼里冒着火:“你敢说离婚?我不同意!绝不同意!”夏玉兰痛苦地摇着头:“欧阳,你看清你自己,你确实不爱我。我们何必纠缠在一起?若要为了博文我们还勉强在一起也可以,但必须送走筱莉,我们照顾不了她,我已心力交瘁。”说完夏玉兰无力地靠在墙上。欧阳社不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赶筱莉走?我绝不同意!”边说边猛力摇撼着夏玉兰。夏玉兰尖叫着:“你放开我,你抓疼我了,你疯了,你为了那个狠心的女人丧失了理智。”说完,挣脱开欧阳社的手,疯狂地跑出医院大门,欧阳社紧紧地追在后面:“兰兰,你去哪里,我没有疯,我们会有解决的办法的,原谅我刚才的话,我是爱你的,我爱你,我爱你!”听到欧阳社的呼喊,夏玉兰更快地跑到街上,然后,让欧阳社一生都不敢再回忆不能再碰触的一幕发生了,夏玉兰被带进了迎面而来的车轮下,再也没有醒来。五天后,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商界才俊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同那两个孩子。 谢建国二老简直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尤其是谢建国,几天下来,头发白了许多,人也变得少言寡语,反倒是李秋萍不停地温婉地劝着、开导着。:“建国,你相信吧,霞飞会回来的,欧阳和我们的两个孩子也一定会回来的,他们都是孝顺孩子,怎么会丢下老父老母真的不管呢?我已把欧阳视为我的半子,那是个诚挚厚道的小伙子,霞飞当年是不是真的和立峰不合适?好好的为什么会出这么多变故,我一直想不明白,不管怎样,事情都发生了,我们只能接纳、再期待。你说呢?走吧,我们去散散步,傍晚的街道安静。”说完强拉谢建国出门,老俩儿相携朝家附近的小公园走去,李秋萍边走边长叹一声:“哎,多长时间没有这样散散步了?”谢建国也长叹一声,说:“也许什么都是定数。”谢建国的步履明显得有些蹒跚。通常人们都认为这世界上男人是强大的,其实好多时候,人们的认识并不是正确的,真正面对灾难和痛苦时,女人的耐受力更好一些。女人比男人更容易接受残酷的现实,也更容易从中解脱起来。 惊闻巨变,燕子和尹杰这几天抛头露面、跑前跑后,尽心竭力的做着每一件事情,为了给逝去的夏玉兰一个安心的交代,他们给她的坟茔细心的培土、除草……做他们所能做的一切。那种人生无常的情绪让燕子很沉默,一向活泼开朗的她——真正变了。她突然有那么多的感慨,人生无常,世事难料。她从心里真正想和尹杰结婚了。抓住身边美好的一切吧,谁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呢?感受每一种也许短暂也许长久的幸福吧。她和尹杰决定再向父母提出请求,允许他们结婚,他们确实感到是爱对方的。 第四十一章 两年后 下课了,校园里立刻喧闹起来,到处是孩子们的叫声、笑声、追闹声。校门口,几个小男孩儿正在合力使劲儿拽一个中年男子。“欧阳伯伯,来和我们一起玩儿,玩儿警察抓小偷,你是警察,我们都是小偷。”“或者玩儿打仗,你是坏蛋,我们都是好人。”“来嘛来嘛……”孩子们下课的时候,是欧阳社最高兴的时候,看到孩子们身上跃动的生命的活力,看到这群纯真灿烂的笑脸,总能让他两年来起伏不定的心归于平静。欧阳社快乐的融入了孩子们的追打笑闹声里。两年前,他带着两个孩子来到这个大山里面的偏远小镇,在这所镇里的小学当了个看门人,小学是附近规模最大的,有300多名学生,每个年级两个班,从一年级到六年级。连校长共12名教师,他是保安兼看门儿。工资不高,仅够维持他和两个孩子的生活,他们过得很清苦,但也快乐。欧阳博文已经是9岁的小男孩儿了,会帮爸爸烧火做饭、洗碗,会照顾姐姐,逗姐姐开心,在这所学校的三年级,书读得也蛮不错。而筱莉比他大三岁,12岁的大姑娘了,筱莉的病已经大大减轻,偶尔会跟除了他和博文之外的人交流,这让他感到极大的欣慰。由于筱莉的病,不能正常跟班上课,欧阳社时刻把她带在自己身边,一有时间就教教她,不管效果如何,不管她有没有在听,他执着地认为筱莉心里是明白的。上课了,他又拿个板凳坐在筱莉身边读六年级语文书上的古诗,而筱莉正眼光飘飘地看天上的白云。欧阳社欣喜的发现他们一家三人很适合在这种学校的环境中生活,没有那么复杂的人际关系,两个孩子有的是玩伴儿,他希望两个孩子在这所大山环抱下的小学校度过一个肆意疯长的童年,远离城市的浮躁与喧嚣。 这是个典型的南方小镇,有着浓重的乡土气息,没有现代城市的繁华与多姿。在小镇,看不到行色匆匆的人流,看不到被生活逼地无处可退的压抑与忍耐。人们吃了晚饭会牵着孩子在街道上闲闲地散步,也会在夏天的中午坐在路边荫凉里聊天、下棋、喝茶。小镇的人们过的是一种安详而慢悠悠的生活,那种生活慵懒、舒适、不招摇。欧阳社喜欢这个被青山绿水包围的小镇,喜欢这种世外桃源的感觉,经过了都市的大繁华,彻感了人生的大悲痛,他现在可以说是大彻大悟了。如果没有两个孩子,他现在也许已经归入佛门了,他相信只要六根清净,处处皆见莲花开。他习惯了每天在孩子们的笑闹声中度过,往事不堪回首,也不回首了。看向远山,这个已四十岁的男人眼睛里充满的是平静满足的幸福。校长老李课间找到欧阳,“欧阳,三年级(1)班有两张课桌坏了,你帮忙修理一下,还有乒乓球台也坏了,你给看看还能不能修?辛苦你了,晚上我请你喝酒。”在小镇上生活了两年了,欧阳社成了镇上有名的能工巧匠,学校坏了的课桌椅凳都是他修,而报酬就是老李藏着的一坛酒,几个小菜,还有半宿的天南海北的唠嗑。镇上谁家的铁锹呀,板凳啊,还有木桶盖儿什么的,凡是能修的东西,大姑娘小媳妇,老太太老头儿都会找欧阳社修。他从不要报酬。而两个孩子的衣服,不用欧阳社自己开口,也总有镇上的好心媳妇们主动拿去给做。谁家做一顿稀罕饭,也不忘端过来一碗,欧阳社爱急了这样的生活。在这个小镇,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是叱咤国内商界的风云人物,富豪榜上曾有他的大名,觥筹交错的豪华夜宴中曾有他自信稳重的笑容。 晚上老李头又喝多了,依依呀呀,醉言醉语的,欧阳社从不喝多,只是浅浅地陪着。两个孩子已经睡着了,在传达室这间小屋里,欧阳社用隔板给筱莉在里面隔了一间小卧室,地方小了些,但给了渐渐长大的女儿一个自己的空间,每天晚上欧阳社都进来给女儿盖几次被子,夜深人静的时候,睡不着的时候,他会坐在筱莉的床边想心事,想霞飞。在这深夜,万物进入梦乡的时候,他才让内心最深处的东西翻涌出来,让对霞飞的彻骨思念肆意放大在无边的暗夜里。繁华落尽 ,繁华落尽,只有这痛彻心底的思念啃噬着欧阳社的心,刻刻不停。 把说着醉话的老李送回去,欧阳社进里屋看看筱莉,孩子睡的香,出来躺到他和博文的床上。老李说明天有个企业家来学校看望孩子们,并给学校一笔捐款和为数不少的图书,还有镇领导都要来,看样子明天是个好日子。想想两年前自己也是这样,给偏远落后地区的孩子们捐款捐物,孩子们给自己的总是最纯真的笑脸和最热烈的掌声。看样子明天是这个小学校的节日。想到这,他也微笑起来。 一大早,欧阳社给两个孩子穿上最好最干净的衣服,帮着老师指挥孩子们打扫卫生,迎接贵宾的到来。,8点半,欧阳社把大门大大的敞开,孩子们已整齐地站在通向大门的甬道两旁,不停地向校门外张望,准备欢迎贵宾的到来。9点整。两辆汽车停在校门外,其中一辆车上走下来镇长和两个年轻的工作人员,欧阳社认识镇长,去年冬天他曾经视察过镇公立小学。另一辆车上走下一位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旁边跟着一位漂亮时髦的女人,略施粉黛,穿一身得体大方的职业小西装裙,脸上带着雍容自信地微笑。欧阳社整个人傻在那儿,机缘凑巧,上天厚待,那女人是霞飞,绝对错不了。可看她和那男人互相交流眼神的样子,关系不一般,欧阳社忽然烦躁起来,转身悄悄退回传达室,谁也理解不了欧阳社此刻的忐忑和痛苦。校会已经开始,儿子博文代表全校学生致感谢语。而霞飞就和那男子及镇领导端坐在主席台上。欧阳社远远地望着,望着台上那个女人,这个他朝思暮想,日思夜盼的女人。此刻真的见到了,反而有一种咫尺天涯的感觉。会议结束,一行人慢慢顺着甬道参观小学校的校园,老李精神抖擞的陪在身边,学生们也解散休息一会儿。突然,筱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尖叫着扑向人群中的霞飞,“妈妈,妈妈……”还差8、9米远的时候,被人给拦住了,欧阳社赶紧上前抱住筱莉哄,“莉莉,我们回屋,不闹,啊?”万辉朝这边走过来,霞飞要跟,万辉止住了她。万辉笑着问欧阳:“这孩子怎么了?我好像听到她喊妈妈。”欧阳社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儿压的低低的,头低着,轻轻说:“没什么,这孩子和别的孩子有些不一样。”说完匆匆拉起筱莉回传达室。 第四十章 爱是漫天铺地的苦涩 欧阳社陪着一直抹眼泪的筱莉,直到捐赠仪式结束,父女俩儿没有再走出传达室里筱莉的那个小隔间。捐赠仪式结束后,已经是中午,镇领导一定邀请万辉和霞飞去吃饭,被万辉婉拒了。他是个有原则的人,来这所偏远小镇上的小学捐赠钱物,本不想惊动地方官员,吃饭的事,能免就免了。而且他坚持必须亲自来,是想亲自看着这些图书交到孩子们的手上,想看看孩子们那童稚喜悦的笑脸。对于那种只大笔一挥,支票拿去的捐赠,万辉不认可。一是钱真的会一分不少的流到自己想让它去的终点吗?他有些怀疑。二是他觉得那样做有施舍的嫌疑,对被捐赠者是一种不尊重。万辉对自己都忍不住吹起口哨来,自恋得厉害,觉得自己是伟人一样。说起这捐赠,还是受霞飞的影响,她说她以前的一个朋友富甲一方,经常做着各种善事,对于钱比较充裕的富人,捐赠是一种心理和精神上的满足,而对于被捐赠者,得到了实实在在的物质上的实惠,双方都是快乐的,何乐而不为呢?万辉笑霞飞这种理论不合理,这是把捐赠也变相地当做一种交易和买卖来看待。但细一想,她说的也许有些道理,要不然自己把钱物拿出去了,怎么还很快乐呢?自从霞飞到了自己的公司,她变了许多,少了那种纯纯书卷气,多了许多商人的特质,对于霞飞本人来说,是得到还是失去了呢?万辉想不明白。又想起万里鹏费尽心机撮合他和霞飞,不禁轻笑起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从一开始他就觉得他和霞飞绝对不合适。也说不上哪儿不合适,总之是不能做夫妻。霞飞走在万辉旁边,看他想心事,并不打扰。难得有这样悠闲的时候,在这样一个山清水秀每一片草叶都充满灵动的南方小镇里徜徉,是最大的精神放松吧。“霞飞,我忽然想改变行程,晚上住在这个小镇上,明天再走,你看如何?”万辉边看两边的建筑,边问霞飞的意见,并不看霞飞。“好啊,这里很美,是世外桃园。”霞飞赞成。“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万辉慢慢念出一首诗。念到这儿,回头看霞飞,示意她接下句。霞飞嫣然一笑:“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万辉拍拍霞飞的肩:“不愧是学中文的,随手拈来。陶渊明的《饮酒》,对吧?”“对,你对古诗也很熟悉?”“我喜欢古典文学。”霞飞笑起来,“商人和古典文学?很奇怪的一种组合。”万辉抬头看看蓝的纯净的天:“有时候越是奇怪越合理,而令它们组合在一起的,就是一种叫做缘分的东西,世间万物都因缘而来,因缘尽而去。”霞飞笑他象说佛语。 晚上,两人真的没有回去,而是住在了小镇最豪华的饭店,说是最豪华,其实也就是一栋二层小楼,里面打理的干净雅致。晚上,吃了饭店里的特色菜,有一种古朴真纯的味道儿在里面,还有那个给他们上菜的六十多岁的男人,象一本书,娓娓道着这个南方小镇的古典故事,那些故事成为这顿饭的最好的作料。吃完饭各自回房的时候,万辉还笑着对霞飞说,“从商人的眼光来看,我们又赚了一笔,理解否?”霞飞点点头:“当然理解,我们得到了一些钱买不到的东西。”回到自己房间,脱去了白天的面具,再做回真的自己,霞飞怎么也无法入眠,那几声撕心裂肺的“妈妈”,叫的她心疼,疼的不能再疼。她现在做了万辉的高级助理,经济收入比以前要高的多,但她不快乐。辗转反侧,她又重新穿上衣服,来的万辉的房门前,他们住了隔壁,犹豫一下,轻轻敲了万辉的房门:“睡了吗?”“睡了,不过你有事我可以起来。”五分钟后,万辉打开房门。霞飞一低头,弯一下腰,“对不起,打扰了。”弄得万辉抚掌大笑:“霞飞你瞧你,你应该改口说日本话,低头、弯腰——哈依。这样就更像日本人了。”霞飞再次低头:“真的是打扰你了。”看到霞飞落寞的样子。万辉止住笑:“好,请坐,你——怎么了?”他仔细观察她的眼睛。“万辉,我……我想我的女儿。”霞飞捂住脸,突然流下泪来。万辉没有劝,只体贴地递给他一条毛巾。霞飞啜泣着,肩膀不由自主地抽动着,她努力压抑着心里无边的痛苦。“如果你愿意说说你的事,我会做一个最好的倾听者。”万辉拿个凳子坐在了霞飞面前,把她捂住脸的手拿下来,替她擦干眼泪,专注而关切地看住她的眼睛。霞飞沉默着,然后问万辉:“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是真爱?你……体会过吗?”万辉沉吟一下,说:“我曾经以为自己知道,可现在我不知道了,也不明白什么是真爱。”霞飞又沉默一会儿,缓缓道出自己的心事:“我深爱他,可他是别人的丈夫,而我是另一个人的妻子。我们就象银河里的两颗本来不相干的星星,在万物流转中,乍然相遇,彼此讶异于各自绽放的光芒,那种光芒,让人眩惑,让人浑身战栗,让人可为之疯狂。”万辉默默地看着霞飞眼中异样的神采。“可是,我们彼此深爱得不能自持,也痛苦得难以自拔。你知道为什么吗?”万辉了然地点点头,说了两个简短的字:“家庭。”霞飞轻轻点一下头,“我们各自的家庭也算美满,离婚的可能性没有。这世界除了男女之爱,还有那份儿作为人的社会性的责任,我们抛弃不了自己的家庭责任,社会责任,那样做是令人鄙视的。可那份儿真纯的爱也是让人心痛得难以割舍。我们曾经忘情地拥抱过,亲吻过,但仅此而已。”万辉点点头,“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霞飞再次痛苦地把脸埋进手里,“可就是这种拥抱也为上天所不容,它毁了我的家庭,我丈夫因此出了医疗事故,入狱两年,他不肯原谅我,我也无颜再面对他,就这样,我远离我的家。我做错了什么,如果错了,错就错在我不该爱上他,可是可是,爱情来的时候,是挡也挡不住的,我赶不走心中他的影子。我们相爱,可是,结果这爱却是漫天铺地的苦涩。我想我的女儿,想我的父母,想他,我都快想疯了。今天,听到那个小姑娘喊“妈妈”,我几乎要崩溃。”霞飞泪眼婆娑。万辉揽过霞飞的肩,让她靠在自己怀里,“霞飞,心里难过就好好哭一场。我一直把你当小妹一样心疼,我们一见面就很熟,不是吗?你尝试和家里联系不行吗?”霞飞剧烈地摇头:“不,我无颜面对,也不敢面对。”万辉拍拍霞飞的肩:“其实你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啊,你心里给自己垒的这个坎儿太高了。” 第四十三章 霞飞不肯嫁给我 此时,在这座二层小楼的外面,在正对着二楼窗户下面的街上,欧阳社久久的伫立着,长久地凝视着,他不知道霞飞现在怎样,不知道那个叫万辉的男人和她是怎么一种关系,他不敢轻易交出筱莉和他自己。他努力压抑住冲上楼的冲动,默默地凝视着二楼那扇窗户。 万辉耐心地等霞飞哭够了、哭累了,才拉起她,“来,洗把脸,到你房间去,我替你打开窗户透透气,看看小镇美丽的夜色,你的心情会好一点儿,明天我还要你好好为我工作呢,作为现代职业人,不可把情绪带入工作中,这是我对我的员工最起码的要求。我现在可是你的老板啊,好的员工应该听老板的话。”万辉开着玩笑哄着。看到二楼的窗户忽然开了,欧阳社的心猛地狂跳起来,但让他震惊的是看到万辉和霞飞携手并肩站在窗前,尽管有思想准备,但真地看到携手并肩的万辉和霞飞,他还是晕眩起来,脚底踉跄了一下。霞飞从窗户往外望着,小镇的夜色确实很美,干净、安宁。马路对面有个人影,看得出是个男人,但看不清他的脸,这时候他正转身离去,那身影,好像在哪儿见过。这种情景,也那样熟悉地让人有点儿窒息,是现实生活中曾经出现过?还是在梦里多次来过?万辉见霞飞出神地望着那个渐渐走远的身影,轻声问:“那人让你想起了什么?”霞飞回过神儿来,有点儿掩饰,“没什么,很像——我过去的一位朋友。”万辉点头,不再说话,只陪着她站在窗前出神。其实他心里明白,霞飞口中的那位朋友,一定是她深爱的那个人,要不然怎么那么贪婪地一直望着,直到那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见霞飞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万辉才回到自己房间休息。霞飞躺在床上,再细想那个身影,和欧阳社真是很像,莫非真的是他?又笑自己真是疯了,他怎么会是欧阳社?在这个南方偏远小镇上,怎会出现欧阳社的身影?自己真是想他想疯了。她又拿起手机,缓缓地、一个一个地按出欧阳社留给自己的号码,按到倒数第二个,她蓦然停止,长叹一声,关掉了手机。 欧阳社踉跄地回到学校传达室,进屋便倒在了床上,脸色惨白。已经睡着的博文被惊醒,看到爸爸的样子,吓坏了,“爸爸,爸,爸,你怎么了?要不要我给你叫医生?”里屋的筱莉也跑出来,一边流着泪一边摇撼着欧阳社,“爸,爸,我不要妈妈了,我不要了,永远不要了,你别去为我找妈妈了。你不要病,不要,我只要你,我只要爸爸。”筱莉呜咽得不成声。欧阳社努力睁开眼,惊喜地摸摸筱莉的脸,“莉莉,你在关心爸爸?你跟爸爸说了好多的话你知道吗?你能听懂爸爸的话吗?”筱莉轻轻点点头。欧阳社一把揽过两个孩子:“爸爸爱你们,爸爸要让你们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说着,这个大男人不禁流下泪来。欧阳社决定了,不再找霞飞,让那份儿感情死了吧,那份儿感情带给大家的伤害太多了。他要在这个小镇好好养大两个孩子,这个山清水秀的小镇,这所小学校,还有镇上的人们,带给他们父女三人许多钱买不到的快乐。将来孩子长大了,如果有合适的人家,不妨就把筱莉嫁在这个镇上,做个清秀恬静的山里姑娘。而博文呢,也在这个镇子上安家,娶个能干的山里姑娘,种几亩地,每天打一些柴。他就替他们看看小孩儿,晒晒太阳,编编草绳……啊,那些孩子该叫他爷爷或姥爷。想到这,欧阳社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欧阳博文高兴地大叫着:“姐姐姐姐,你看,爸爸笑了,爸爸是不是没事了?”筱莉趴到欧阳社身上,摸摸欧阳社的脸:“爸,爸爸?”欧阳社冲她笑一笑,筱莉也高兴的大叫:“爸爸没事儿,筱莉以后懂事,再也不要妈妈了。”博文把脸凑在欧阳社的脸上问:“爸,你刚才的脸色怎么那么不好?你到底怎么了?”“爸爸没事儿,只是你姐要妈妈,爸心里很难过。不过现在好了,有我的宝贝儿子和女儿,爸爸很快乐。而且重要的是你姐姐好像好多了,你没发现姐姐今晚话很多吗?”欧阳博文使劲点着头。欧阳社重新哄两个孩子睡着了。在暗夜里,他——想霞飞,怎能忘呢,这个人,存在眼里梦里再也忘不掉的。 第二天一早,霞飞带着一丝疑惑不解,随万辉离开小镇。 而欧阳社欣喜地发现,筱莉比以前要好多了,不再自我封闭,虽然和其他孩子交流还是很少,但愿意和他、博文交流,这已是巨大惊喜。他想:筱莉是个幸运的孩子,冥冥中自有上天的安排,霞飞——不知不觉中帮了自己的女儿。欧阳社决定送筱莉到三年级插班学习。对了,就和博文一个班。 回到公司,霞飞又把日程安排整理一下,精神百倍地投入工作。作为万辉的高级助理,她兼做了秘书的工作。霞飞发现比起做老师,她倒更适应现在的工作。这世界很多人都是这样,并不知道自己最适合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定位在哪里,等一辈子过去后,只能对着夕阳慨叹:要是自己当初做什么什么工作,一定很出色。想到这些,霞飞嘴角露出一丝美丽的笑。中午,万辉又请大家吃饭,一群年轻人又唱又闹。万辉喜欢看年轻人这样的热闹,他们才是真正的城市的主人,是城市达人。席间,心直口快地文文看看欧阳社,再看看霞飞:“我就不明白,你和幸福、和霞飞姐其实是挺般配的一对儿。为什么不结婚呢?”霞飞笑看着万辉,看他怎样回答,自己反而置之度外,完全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万辉看霞飞一副看笑话兼整人的样子,毫不客气地揭露:“你霞飞姐她心有所属,你可不要认为我们挺般配。她才不肯嫁给我呢。” 第四十四章 诚信是最稀缺的资源 霞飞也一点儿不给万辉留面子:“你们这位万老总,他喜欢热力四射、最好能使他燃烧的女人,我呀,在他眼里是热度不过,冷漠有余,怎般配呢?谁有本事给你们这位老总找位辣妹,他一定给你加薪呢,我做主了。当然,如果你们谁有本事虏获他更好,直接入主万家,那这位女主人可得大大的给我加薪。”说完冲万辉眨眨眼睛。万辉一脸严肃,用筷子指了大家一圈儿,最后指定霞飞,“我是你们老板,竟敢拿我开涮,小心我炒你们鱿鱼,尤其首当其冲的是你——谢霞飞。”说完,在感觉自己爆笑的前一秒,万辉转身快步走出包间,剩下一群年轻人面面相觑。霞飞瞅瞅门口,思考一下,回过头来招呼大家,“来,我们尽兴,听姐一句话,不该来的求也求不来,该来的挡也挡不住。就是炒鱿鱼,我也是首当其冲的,我们不管以后的事,先尽兴,吃饱喝足再说!”霞飞爽快利索地先喝掉一杯红酒,霞飞和以前真的是不一样了,在北方那个城市里时,霞飞是滴酒不沾的。 下午刚上班,万辉打电话要霞飞去总裁室,霞飞快步走进总裁室,小心地观察着万辉的脸色,万辉拿出一份儿文件,简短地介绍了一下:“咱们公司职员王栋替公司讨宏大公司欠我们的款,款是讨回来了,但昨晚10点回家的路上遭到抢劫,钱没了,他受了伤,伤得不算太严重。哝,这是事情的详细报告,你看一下,这件事情你决定如何处理。”霞飞一耸肩,似笑非笑地看着万辉:“为什么是我,我在准备被炒鱿鱼。”万辉头也不抬地说:“忙着呢,没工夫跟你磨牙,快拿去看,20分钟后给我你的决定。”20分钟后,霞飞准时推开办公室门,递给万辉一张纸,上面简短地写了事情的处理意见: 1、本着人道主义考虑,王栋的医疗费公司先垫付。他要求申请工伤的事,我认为无法成立,没有证据证明我们公司要求他晚上10点还在上班,我们下午的下班时间是5点半。所以公司垫付的医疗费以后要如数从他的工资里扣除。 2、关于他是否真的遭到抢劫?还是因为其它原因受的伤?这个问题我在心里打着问号。所以被抢劫的公司的5万元钱等破案后才能决定是让他归还还是劫匪赔偿。 3、事情处理完后,开除王栋。理由是没有公司允许而自主加班,从某个侧面说明他的工作效率有问题。如果没有自主加班,那就是谎称加班,缺乏诚信,更应该开除。 万辉看完霞飞的处理意见,慢慢抬起头,若有所思的望着霞飞,眼光里是一种复杂地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审视了霞飞足足5分钟,这才长出一口气,重重点一下头,象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好,按你的意见办。” 晚上,万辉邀请霞飞共进晚餐,霞飞爽快地答应了,这对他们两人来说已经是常事。坐在雅致的包间里,万辉慵懒地斜靠在座椅上,盯着霞飞看,带着很深的玩味意味,霞飞笑一笑,“你这么看着我干嘛?”万辉坐正身子,深深盯住霞飞的眼睛,“对王栋这个孩子,完全不必那么苛刻,你——为什么?”霞飞一点儿都不避讳万辉的目光,“因为我已经不是老师,而是商人,商人讲的永远是利益,而老师,一定程度上是生活在象牙塔中的,相对社会而言,处于半隔绝状态。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的薄情与冷漠,你难道看不到吗?诚信是最稀缺的资源。对生活中的每一个人,首先抱着一种怀疑的眼光去看他,这不对吗?”万辉再次审视霞飞,“女人适应环境和社会的能力比男人要强,霞飞你变了,当初我们认识的时候,你对我信任吗?”霞飞毫不犹豫地点头,“非常信任。”又很快补充:“那时我很单纯,不是吗?”万辉若有所思得再看她,“是,纯净得象一朵高山雪莲,单纯得象山里的农家小妹,我喜欢那时候的你。”霞飞垂下眼帘,“我变地让你感到陌生了,是吗?”万辉拍拍霞飞的手:“别心事太重,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依然把你当做我的小妹,我们会是一生的朋友,这一点儿我从来没有怀疑过。”霞飞抬起头,眼里含了泪,“谢谢。”万辉释然一笑,“你瞧,这世界的人啊,不管怎么变,内心深处那个真纯的自己总是不会变的,那是生而具来的,带着几百年、几千年修来的因子。你的眼泪让我感动。”霞飞露出一丝微笑:“如果你觉得我的处理不妥,你……”万辉打断她,“就按你的决定来。年轻人,需要一点儿磨难,尤其是现代的年轻人,这些80后甚至是90后。你的决定对王栋来说未尝不是好事。”霞飞抬起头,“你真这样看?”“当然,我没有必要在你面前说假话,因为我无求于你啊。”万辉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霞飞盯着他看,心想:这个男人,许多女人见了都会动心的,只是无论如何,他是打动不了自己的心的,自己的心已被另一个男人占据的满满的,今生后世没有任何多余的空间。万辉笑着问:“又看什么?我身上长了什么东西吗?”“不是,我在想,你是个让很多女人一见倾心的男人。”霞飞很坦然。万辉大笑起来:“是吗?我真感到骄傲。你是这样坦白告诉我的第二个女人。”霞飞故作凄惨壮:“天啊,我才是第二个,像你这样白马王子式的,啊不,大众情人式的男人,我觉得应该有不止一个连的女人会这样告诉你的。”万辉叹口气:“事实表现出来的我的价值远没有你想象的高,有些人是锦绣皮囊,偏就春风得意,而我是玉在匣中,无人识货啊。我是情场上的失败者。”霞飞笑他:“是你的要求太高了吧。”万辉一仰头:“我也确实不想委屈了自己。”一幅不可一世的自恋样。两人这样的调侃每个星期至少有两次。 自从欧阳社把筱莉放到三年级博文班里后,小姑娘慢慢地开始和同学交流,有时候也和同学一起游戏,欧阳社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孩子们上课时,他就洗碗、洗衣,劈柴……修补一下学校坏了的桌凳。星期天早上,领着两个孩子上山挖点儿野菜,寻点儿野果,权当消遣。他现在已经完全是一幅山里汉子的打扮,浓眉朗目,黑黝黝的皮肤,说不出的男人味儿。 第四十五章 我真想娶梅燕为妻 这时,在北方的那所城市里,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新郎新娘是尹杰和梅燕。欧阳社离开的这几年,尹杰接手了那个即将倒闭只有三个人的欧兰公司,靠着尹杰的努力,加上欧兰公司以前良好的信誉,欧兰公司又奇迹般的扩大了规模,不过和以前那种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的日子是不能相比的。尹杰没有改公司名称,没有改注册商标……什么都没改,法人代表仍然是欧阳社,公司老板也仍然是欧阳社。他有个信念,欧阳社会回来的,他要等欧阳社回来,仍然把公司交给他。 梅燕的父母梅郎宁和王菊是笑的最开怀的,野女终于有主儿了,令人好不开心。梅燕一身白婚纱,美的象仙女下凡,把个尹杰看呆了,看傻了,主持婚礼的仍然是那个慈眉善目的老神父史蒂文,他还是那样朗声问:“尹杰,你愿意娶这个女人为妻吗?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尹杰不做声,“尹杰?”史蒂文再次提高嗓门。梅燕急得想跺脚,史蒂文第三次大声说:“尹杰,你愿意娶这个女人为妻吗?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尹杰这才回过神来:“啊,还行。”史蒂文吃惊地睁大眼睛,梅燕的脸色也阴晴不定,王菊急得站起来想要说什么,梅郎宁一把按住她。在场观礼的所有人都惊诧的盯住尹杰,谁知道新郎官儿除了这超出常规的回答还会有什么新鲜花样呢?梅燕终于忍不住跺了尹杰一脚,尹杰紧张得马上更正:“啊,我是说我非常愿意,特别愿意,我真想娶梅燕为妻。”说着拿出戒指就往梅燕手上戴。可慌乱中又带错了手指,一下子戴上了梅燕的小指。梅燕冲他翻着白眼。尹杰赶紧又把戒指从梅燕的小指上褪下来,换到无名指上。尹杰扫一眼观礼的人群,忽然看到了岳母王菊的怒目,赶紧解释:“啊,众位亲友来宾,,因为我和梅燕都不是第一次结婚,所以比较紧张……”话还没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个更严重的错误,梅燕已经杀人般地盯住了他,而岳母再次站了起来,磨刀霍霍的样子。全场观礼的人们再次倒吸凉气。“我们都是第一次结婚,所以比较紧张……”尹杰再次更正,“望神父见谅、岳父母见谅、大家见谅……尤其是请夫人见谅”说着向大家深深鞠躬,向梅燕一躬到底。全场静了片刻,响起一片掌声和爆笑声。来宾中有一位一直沉默的老太,那是霞飞的母亲李秋萍,霞飞的父亲谢建国已经去世一年了,霞飞的哥哥谢天宙想让母亲跟他去美国定居,可李秋萍说什么也不肯,她固执地要等霞飞回来,她相信霞飞迟早会回到这所城市。看到尹杰和燕子结婚,李丽萍真替他们高兴。有情人终于走到了一起。而她的老朋友王菊梅朗宁夫妇是最开心的。 新婚之夜,梅燕和尹杰看了录制的婚礼的全过程,尹杰的熊样子让梅燕笑了个人仰马翻,直到笑地挺在床上,尹杰欺上身来:“媳妇儿,那可是我这个丈夫给你的终身难忘的礼物,好好收着啊。”梅燕笑着推开他:“干什么嘛,酒气熏天的。”尹杰从身后一把把梅燕搂住,吻上她的脖子:“你说呢,新婚之夜,你说我们应该干什么?”梅燕挣扎着:“又不是第一次了,有那么急吗?”“当然急,今天不一样,今天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妻子,属于我的女人,有了自己的亲人,你知道,我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没有父母姐妹,没有一个亲人,今天终于有了我最亲密的爱人,我……”尹杰说着眼里含了泪。梅燕默默地攀上他的脖子,吻去他滴落到脸上的泪。“新婚之夜,高兴才对,别难过了,好吗?我……陪你,尽做妻子的义务。”说着轻轻解开尹杰的外衣。尹杰一把抱起梅燕,走向他们的婚床。 第二天的本城晚报中以整版的篇幅报道了这次笑话百出的婚礼,这让更多的人知道了欧兰公司。而在这个城市的著名的新雅大饭店的豪华包间里,一位青年男子斜靠在沙发上,一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拿着份儿报纸,一动不动地盯着报纸上尹杰和梅燕的结婚照,报纸上赫然写着的“欧兰公司总裁尹杰”这几个大字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拿起电话:“老鹰,给我查一下欧兰公司的具体情况,法人代表是谁,资产有多少,主要做什么生意,业务量有多少,规模有多大……我在考虑买下它。”三个小时后,电话打过来,“欧兰公司法人代表是一位叫做欧阳社的人,规模不是很大,大概有800来名工人,是做体育器材和课桌椅的。”青年男子敲一下桌子:“好,明天替我约见一下欧阳社。”一会儿工夫,电话又打进来,“欧阳社从来都不在,听说是两年前畏罪潜逃了。”男子腾地站起来:“欧阳社犯了什么罪?”。“是间接导致他妻子的死亡。”“什么?!”男子大叫起来,“他妻子死了?那个小男孩儿和小女孩儿呢?”男子用手捂住脸,“你再核查一下,确认消息的准确性。”“我都查过了,消息绝对准确,小男孩儿和小女孩儿也一起失踪了。欧阳社潜逃前,欧兰公司几乎就面临倒闭。”男子颓然地坐下。“哥呀,嫂啊,情况怎么会这样?是我导致的这种情况,是我,我错了。哥,你在哪里啊?”接着,他到盥洗室收拾一下,又恢复了那种冷冽的表情。又拿起电话,淡淡地吩咐:“老鹰,替我约见欧兰公司副总裁——尹杰,我打算明天和他见面。” 尹杰和燕子婚前就说好了的,婚后不去度蜜月,因为公司上了正轨,不能离开,梅燕非常理解,以婚后第三天尹杰就去上班了。而梅燕向她的公司请了一个星期婚假,这几天窝在家里给尹杰做好吃的,做一个乖乖地持家的小女人,每天盼着自己的男人回家。 第四十六章 尹杰和欧阳稷的会面 “尹总,有一位先生一直打电话,一定要明天中午和您见面,说是您的一位老朋友,而且不肯留下姓名。”听到秘书报告情况,尹杰抬起头,用笔敲敲脑袋,略一思考,“答应他,在哪儿见面随他。” 第二天中午,尹杰依约来到见面的地点,这是个无名小餐馆,只有三张方形餐桌,都铺着美丽素雅的台布,没有高高的吧台,没有漂亮的吊灯和锃亮的木地板。抬脚走进这个小餐馆,尹杰心里有一些莫名的触动,他想,这样一个隐藏在巷子深处的无名而干净的餐馆应该属于一位纯情如水的,有一头飘逸长发,有着单纯清澈的眼睛的女孩儿。再一抬眼,尹杰震惊地停住脚步,在靠里边的那张餐桌旁,坐着欧阳稷,旁边一位海杏ヒ话愕哪抗猓淮恚桥费麴3淞耍皇且郧澳歉鲅艄獍愕ゴ康拇竽泻6肷砩719湃萌朔10亩鳎绕涫茄凵瘢躔豪淇幔成椎妹挥醒费麴17枥鞯厣ㄒ芤谎郏骸袄窗桑!币茏吕矗浪蓝19排费麴3骸澳慊怪阑乩矗课液薏坏蒙绷四恪!迸费麴丫票幌拢剩骸拔疑┳釉趺此赖模俊鄙粝罄醋蕴焱猓槲掮午浚崴芍写呕鹕脚绶3暗难挂帧!澳愫λ赖摹!币芸焖俚匾a狼谐莸鼗卮稹!拔腋缒娜チ耍俊薄笆e倭恕!薄傲礁龊19幽兀俊薄耙黄鹗e倭恕!薄肮驹趺匆幌伦涌逑吕戳耍俊币苊偷卣酒鹄矗镁u砹ζ徽婆牡阶雷由希劬γ盎穑缸v费麴3友婪炖锖莺莸丶烦鲆痪浠埃骸拔誓阕约海 比缓笏蝗桓械叫目诮释矗蘖Φ刈拢丈涎劬Αe费麴10兆啪票氖秩萌思负醪荒懿炀醯囟读艘幌拢湫σ簧芭防脊灸敲创螅抑荒米吡艘坏慊疃式鸲眩腋绮辉冢闵僭谡舛q运侍!币芪蘖Φ赝鲁鲆痪浠埃骸拔颐槐匾q运侍ナ赖模换嵩倩乩矗鲎叩模囊阉椤!迸费麴16淅涞乜此谎郏澳悴槐匕诔瞿侵肿颂矗悄阒牢医裉炖吹哪康模俊币苎燮ざ济挥卸幌拢兆叛劬亓艘痪洌骸霸肝牌湎辍!迸费麴14蛔忠欢俚厮担骸拔乙惆雅防脊镜乃凶什ou筒欢9煞莸热恳平桓摇!彼低杲舳19乓艿牧场r苋匀幻挥姓鲅郏庑┠辏ou排费羯绾团费羯缱吆蟮恼饧改辏┧怖烦隼戳耍k虏痪嚼丛匠晌砩系囊恢痔刂省1暇咕伺防脊镜拇笃鸫舐洌艘环缬辏辉偈堑背跄歉雒沸』镒樱且晃怀墒斓纳倘恕3墒斓哪腥恕<苊挥蟹从Γ费麴14膊2欢嘌裕匀痪簿驳氐茸牛酪芑嵊幸桓鍪视蹋蝗惶岢隼慈盟雅防脊救拷怀隼矗赡芤幌伦咏邮懿涣耍残碛涝督邮懿涣耍峁苊魅范椅ㄒ唬蔷褪俏尢跫的把欧兰公司交给自己。等了足足有五分钟,尹杰慢慢睁开眼,象盯着一位陌生人一样盯住欧阳稷,慢慢地也是一字一顿地说出一句话:“欧阳稷,在欧阳社回来之前,你想都别想。而且,欧兰公司已没有以前的气派。”欧阳稷眉毛一挑:“尹杰,这恐怕轮不到你说“不”字,我嫂子到底怎么死的,我哥为什么失踪了,这还得进一步考证。”尹杰的脸倏地一变:“你……你嫂子确实是车祸去世的。你居然怀疑我?”欧阳稷仰天一笑:“我只是说还得进一步考证,怎么?不安了?害怕了?哼,车祸?对于欧兰公司副总裁,制造一起车祸还不是手到擒来。”语气里满是挑衅。尹杰猛地站起来,眼睛喷火:“我警告你,你在诽谤,我完全可以到法院指控你!”欧阳稷大笑几声:“可以啊,我等着。”“欧阳稷,你变了,你真的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了。”尹杰叹口气说。“哈,你没变吗?还是这个城市没有变?这世界一直在变,什么都会变,精明如你,不知道吗?”欧阳稷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尹杰尽量地使自己平静下来,长出一口气,“好,欧阳稷,我们不说那些了,你这几年哪儿去了?过得怎么样?你的妻子瑶瑶呢?你们有孩子了吗?”听尹杰这么一问,欧阳稷稍稍皱一下眉,这个微小的动作没有逃过尹杰几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睛。没有人了解欧阳稷此刻的痛苦。他脑子中又呈现出瑶瑶死前那空洞的眼神,没有血色的脸,没有温度的手,两年来,瑶瑶临死前的样子总在他的眼前闪,让他夜不能寐,食不甘味。他发誓一定要为瑶瑶报仇,一定要让瑶瑶能瞑目。尹杰紧紧地盯着欧阳稷的脸,他能感觉出欧阳稷的痛苦。欧阳稷甩一下头:“我过的怎样与你没有关系,我现在只要求你归还我们欧阳家的所有资产。”尹杰敲敲桌子:“我会归还的,但不是现在,我一定要等到欧阳社回来,给你?休想。我不信任你,你会败了它,象当初一样。”欧阳稷一拧眉:“这么说你是不肯归还给我了?”尹杰坚决地说:“现在绝不可能,没有商量的余地。”欧阳稷猛地站起来:“好,你会后悔的。”尹杰也缓缓站起来:“我会等着,但请你做事先考虑后果。我仍会好好经营欧兰公司,请你不要打乱我的发展计划。” 第四十七章 尹杰被解聘 第二天尹杰照常去上班,一进大门他就感到异样,走进总经理办公室,欧阳稷坐在总经理的位置上,尹杰一进门,他就紧盯着他的眼睛:“尹杰,你被解聘了,你可以走了,这是付给你的工资。”说着递过一个厚厚的信封。然后不等尹杰反应,慢条斯理的介绍:“从我一回来,我就调查了公司的经营状况,知道你没有更改法人代表,知道公司还是我哥的,我就通过法院宣告了我哥和侄子失踪,我是他唯一的亲人,公司改成我的名字是理所当然的,为了答谢你这两年的苦心经营,我给你一笔丰厚的解聘补偿。”说着又朝尹杰推了推那信封,尹杰并没拿,而是说:“听着,你需要我,我不能离开公司,我还做副手,如何?”“不,我不需要你。”欧阳稷一口回绝。尹杰盯住欧阳稷的眼睛,“我一走,我怕公司的高管们也走一批,到时候你这公司没法儿运转。”欧阳稷冷笑道:“你在威胁我?你未免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谁不是一家老小?你以为有人会丢了饭碗跟你去赴一个未知数吗?你未免太天真了,即使你培养的手下人再贴心,可是面对生存和你,你觉得他们会选择哪一方?或者你应该这样想,除了好好为我工作,他们根本就没有选择。生存,是每个人都无法逃避的问题,在生存面前,什么朋友、义气、正义、公理都没有意义,朋友在这个社会是一种奢侈。”尹杰也冷笑一声:“欧阳稷,你一定会栽跟头的,到时候别说我没提醒你。” 走出总经理室,尹杰发现世界忽然一下子变了,公司的每个人,各部门经理,包括职员,见到他都客气的打招呼,但谁也不跟他多说话,各忙各的,好像有意在躲着他。他感到自己一下子成了局外人。突然没有了工作,不知道该干什么,这一天,他破天荒的一个人在繁华的大街晃荡了一天。晚上回家,燕子一听说尹杰被解聘,马上阴沉着脸拨电话,尹杰按住她的手,“你干嘛?”燕子翻一下眼睛:“你别管,我先骂欧阳稷这小子一顿。”“算了,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不!我要打这个电话!”“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叫你别打就别打了。”燕子不听,拿过电话继续拨号,“欧阳稷你是个疯子,你竟敢解聘尹杰,你给我听着,你一定会后悔的!我担保,欧兰公司一年内倒闭!到时候你会死无葬身之地,你以为商场是你这种白痴一样的破书生随意游戏的吗?”尹杰终于抢过电话,重重地摔到床上,沉声说:“你还有完没完?怎么啰啰嗦嗦的像个泼妇!”燕子惊气地差点儿背过气去,过了几秒钟,她才反应过来,拿起枕头,尖叫着砸向尹杰:“结婚后,你……从来没这样对我说过话,我以为我在你眼里是公主,没想到是块破布!”“好了好了,算我不对,让我安静一会儿好不好?什么破布,你别往自己身上扯,真是无理取闹。你以为你是谁?欧兰公司本来就不是我的,你瞎搅和什么?”尹杰不耐地皱皱眉。听他这样说,燕子更觉委屈,“我还不是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你居然不领情!”尹杰大声地吼起来:“你知道你有多愚蠢吗?你这么一搅合,让他欧阳稷以为我没有欧兰公司就没办法生存一样,一个大男人,还让老婆出面骂人,你还不够给我丢人现眼吗?你知道电话那边欧阳稷在干什么吗?在笑,在大笑!”燕子坐在床上,大滴的眼泪掉下来,第一次,尹杰给她这么重的话。看到她调眼泪,尹杰勉强凑过来安慰:“好了,好了,算我不对,我也累了,睡吧,明天我还去找工作呢。”说完倒头睡去。燕子关上灯,独自在黑影里坐着…… 尹杰在网上投了简历,也多方打电话,找朋友,但半个月过去了,工作的事竟没有任何眉目,关键是他没有学历,孤儿院里长大的他没读过大学,而且从出道以来就跟着欧阳社干,欧阳社走后,他自己艰难地支撑着公司,十多年了,也习惯了,可如今忽然被赶出公司,他居然连份儿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以前生意场上的朋友也不知都哪儿去了,好像都在跟他躲猫猫,打电话,不是支支吾吾有事儿,就是说在外地,还有几个坦荡一点儿的,就明确表示爱莫能助,尹杰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沮丧。燕子每天早出晚归忙着上班,他倒成了家里的保姆,洗衣做饭收拾家务。和燕子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一个大男人,在家整天做家务,靠女人养,无论如何他是接受不了的,爱情,在金钱面前最脆弱,结婚,令每一对夫妻都得面临柴米油盐、锅碗瓢盆的现实问题,在婚姻生活里,很少有人再讲浪漫,浪漫的成本对于一般家庭来说太高了。雪上加霜的是,燕子怀孕了,需要加强营养,很快就不能再上班了,钱,对于他们来说突然成了生活中最大的问题。 一个月后,尹杰在建筑工地上找了份儿依靠体力的工作,收入不高,但他也是开心的,每天和社会最底层最朴实的劳动者在一起,让他好像又恢复了本质,说粗话、大口喝酒、扯着嗓子大声唱歌,每天工作后出一身的汗,汗水和泥、灰尘令他的脸和身上每天都五颜六色,到家第一件事是吹着口哨洗澡。可燕子很不喜欢,她不愿自己的丈夫是建筑工地上一位和泥匠。夫妻间的争吵并没用因为尹杰找到工作而减少。这天,燕子郑重地和尹杰谈了一次,她告诉他,第一,她不喜欢他砌砖和泥,希望他再找份儿高尚点儿的工作,这个建议被尹杰一口回绝。第二,她自己也要工作,希望尹杰在家操持家务,因为她的收入比尹杰要高的多,这一条,尹杰也反对,他才不要靠女人养活。最后,燕子不得不耸耸肩,宣布这次谈判失败。以后的日子,夫妻仍然是吵,为生活,为谁多刷了一次碗,为谁少拖了一次地。浪漫激情从生活中渐渐褪色,似乎要淡出为远处可望不可及的风景。 第四十八章 燕子流产了 这天晚上,燕子下班回家,一身的疲惫,看着堆得满沙发的脏衣服,厨房里来不及收拾的碗筷,还有卧室里凌乱的杂物,她记起来,这个家好像有半月没有认真打扫了吧,缩进沙发,闭起眼睛,就在这时,门响了,尹杰也回来了,看一眼缩在沙发上的燕子,并没说话,径直去浴室洗澡了。燕子突然觉得有一种深受伤害的感觉,站到浴室门口,压住心里的不快,“尹杰,我很累,你连一句问候也懒得有吗?”她听到水声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尹杰,尹杰你说话啊。”“待会儿,我正洗澡呢。”是尹杰显得有些冷淡的声音。燕子无力地靠在浴室外面的墙上,大滴的眼泪又掉下来,她觉得浑身发冷。尹杰从浴室出来,看到燕子在墙边靠着,一边拉她去卧室躺下,一边抱怨:“累了怎么不躺一会儿?你现在是孕妇。”燕子强忍住泪:“可是,饭还没有做,我饿了。”尹杰拍拍她的手:“我去做,你躺着。”他没注意到燕子的脸红得不正常。做了两碗打卤面,进卧室叫醒燕子:“你去吃,我先躺会儿。”他今天情绪恶劣到了极点,为了讨回拖欠了半月的工资,和老板大吵了一架,最后工资没要出来,他反而被老板的手下扇了两耳光,老板开车扬长而去。他本来打算拿到工资后好好给燕子买点儿补品,他想拿自己的辛苦钱给燕子买补品,这和拿燕子自己的钱买,意义不一样。虽然近来他们经常吵架,但他是深爱自己的妻子的。可如今,他认识到原来自己是那么无能和懦弱,连给妻子买营养品的钱都拿不出来,他的同事们告诉他,在建筑工地上,老板拖欠工资是家常便饭。而被打两耳光,向谁去讨公道呢,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任哪个派出所也不会管的,尹杰痛苦地把头埋进被子里。燕子只吃了半碗就回到床上,觉得浑身发冷,肌肉酸痛。看到尹杰捂着被子,她没有叫他,自从到建筑工地上去干活儿后,尹杰明显的瘦了,燕子知道,建筑工地上的工作非常辛苦,那是真正的血汗钱。 第二天,尹杰去上班,被告知不用上班了,他被炒了,走在大街上,心中的惶然一点一点扩大,二十多年前自己流浪街头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惶然不知所终,今天不知明天的饭碗在哪里,后来被好心人送进孤儿院,才有了吃饱饭的日子。走进路边一个小饭馆,拿出身上所有的钱,他没命的喝酒,喝得酩酊大醉。这时候手机响了,是燕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尹杰,我在医院,我要做手术了,我害怕,你快来,孩子保不住了。”可尹杰醉得不醒人事。 尹杰不愿燕子知道他失业了,酒醒后直到半夜11点才回家,没看到燕子,打电话,那边传来燕子落寞的声音:“在医院。” “没事你跑医院干嘛?”尹杰没好气,酒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突然又明白过来,疯子一样赶到医院,推开病房门,燕子惨白着脸坐着。尹杰一步冲到病床边,紧握住燕子的手:“出什么事儿了,你怎么了,孩子怎么样了?”燕子别过头去,冷冷地给他一个背影。跑到医办室,值班李医生从眼镜后看了他好一会儿,“你是她什么人?”“丈夫,我妻子她怎么了?”李医生再看他一眼,“她没告诉你吗?她流产了,来的时候发着高烧,另外,她还患了心肌炎,是由感冒发烧引起来的,你这做丈夫的,怎么能不知道?你怎么照顾她的?做手术前她给你打了好多电话。”尹杰懊恼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再回到病房,燕子闭眼躺着,胳膊上的点滴静静的流着。他再次心疼地握住她的手,然而那手坚决地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燕子,是我不好,我……令你不幸福。”燕子并不搭腔。“燕子,你现在感觉怎样?要不要喝水或吃点儿东西?”这次,燕子终于开口了,但并没睁开眼睛,“你出去,别烦我,我不想见到你。”尹杰愣愣地看着她,并没有动。过了一会儿,燕子又说:“你怎么还不走?我累了,想一个人睡会儿。”“让我陪着你吧,我不说话,不吵你,静静地看着你,不行吗?”尹杰低声下气的哀求。“随你。”燕子的语气冷得如同腊月寒冬,闭起眼睛,再也不说话。 医生要求出院后卧床休息一个月,尹杰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燕子,但夫妻间一天超不过三句话。只要一有空,尹杰就去找工作,可因为没有学历,找不到像样的工作。他还一直骗燕子说自己找到了一份儿公司文员的工作,收入不高,但比在工地上砌砖和泥强。这天,当尹杰从口袋里再拿钱想给燕子买补品时,他发现口袋空空如也。怎么办,悄悄看一眼躺在床上的燕子,燕子也正静静地看着他。“从我包里拿钱吧。”燕子淡淡地说了句。尹杰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粗声说:“不,你别管。”起身走出家门,大街上广告牌五颜六色,到处是面无表情,行色匆匆的人流。尹杰漫无目的地走着,不觉又来到当天和欧阳稷会面的小餐馆,也许是这个小餐馆的干净素雅触动了他心中的某种东西,走进这个小餐馆,莫名地让人心如止水。“先生,请问您吃点儿什么?”身边一声轻轻地柔柔地问话。尹杰尴尬地抬起头:“我……”他知道自己兜里没有一分钱。眼前这张恬静地微笑着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在哪儿见过呢?”尹杰一时想不起来。“我只略坐坐,马上走,没打扰您生意吧?”尹杰赶紧站起来往外走,被女孩儿含笑拦住,“先生,您不认识我了?您是欧兰公司副总裁尹杰?”尹杰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我们……认识?”“我是陈颖。”啊,尹杰恍然大悟,他想起来,她是欧阳家筱莉的特护。尹杰慌忙伸出手:“你好,陈颖,好久不见。”陈颖笑着说:“怎么好久不见,两个月前我们刚刚见过面,只是你和欧阳稷都没注意我罢了。”尹杰想起那次和欧阳稷的会面。柜台里面坐着一个女孩儿,一直静静地望着他们,原来是陈颖。“怎么今天有空来我这儿?大礼拜一的,不上班吗?” 尹杰犹豫一下:“我……已经不是欧兰公司副总裁,欧阳稷接手了欧兰公司,我辞职了。”陈颖吃惊地张大嘴巴:“他?!”看看尹杰,她很识趣得没有再问什么。只轻轻嘟囔了一句:“他是个艺术家,经不了商的。”这时候,从里面歪歪斜斜跑出一个一周岁多的小娃娃,大声叫着:“妈妈,妈妈,抱抱。”陈颖弯腰抱起孩子,笑着介绍:“我女儿丫丫。”尹杰吃惊地说:“啊,你结婚了?”陈颖笑着点点头,低头逗女儿:“叫叔叔。”小女孩儿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叔叔。”大眼睛黑亮黑亮的,冲尹杰甜甜地笑着。尹杰笑着伸手:“来,让叔叔抱抱。”没想到孩子真的张开小胳膊,扑到尹杰怀里,还仰起头拿肉呼呼的小手摸摸尹杰的脸,又捏他的鼻子,尹杰用下巴轻轻蹭一下丫丫的小脸儿。丫丫在尹杰怀里咯咯地笑做一团儿。尹杰没有注意到,陈颖的神情有些不对劲。而尹杰这时也想着心事,自己的孩子刚刚没了,全怪自己。一边想着,边把孩子递还给陈颖。站起身:“陈颖,我该走了,有时间我会再来的。”丫丫懂事儿的挥着小手:“叔叔再见。” 从陈颖那儿出来,他想着:“到哪里去弄点儿钱呢?”想起欧兰公司看门儿的老魏,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老魏,老魏,尹杰在欧兰公司门口传达室外大声叫着。“哎呀,尹杰呀,快进来,快进来。”老魏五十多岁,和尹杰是忘年交,当初尹杰在的时候,两人经常一起喝点儿小酒。原因是尹杰从小是孤儿,而老魏早年就没了老伴儿,无儿无女,他这人自由散漫惯了,宁愿一个人闲云野鹤一样,所以就没有再娶。两人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老魏,有钱吗?兄弟救急。”见面第一句话,尹杰开门见山。老魏笑嘻嘻地挤挤小眼睛:“怎么,混的这么狼狈?到我这儿打饥荒来了?你以为我是你的提款机呀。”尹杰捶他一拳:“快点儿,这次提500元,我等着急用呢。”想着躺在床上的燕子,又在陈颖那儿耽搁了一会儿,燕子该急了。“好好好,连500元都借,亏你说的出口,真混得不行?”说着拿出1000元,“哝,给你,借期两个月,利息按银行的利息算。”尹杰撇撇嘴:“你可真会落井下石。”“我没放高利贷就已经便宜你!”其实尹杰心里清楚,老魏是豆腐心肠,绝不会真跟他要利息。平实两人经常这样闲磕牙。 第四十九章 超短期婚姻 一进门,尹杰就高喊着:“燕子,你看,我给你买什么来了?”说着举起两手,手上拎了两大兜水果蔬菜,脖子上还挂一只烤鸡。站在门口讨好地对燕子笑着。燕子看他一眼,心口涌上一阵心酸。勉强笑一下,“谢谢你,辛苦你了。”尹杰兴奋地说着:“老板预支了我一部分工资,你看,你该多笑一笑,笑起来多好看。”尹杰说完去了厨房,厨房里传来哗啦啦洗菜的声音。燕子心里那种心酸更加浓重,她心里清楚尹杰没有找到工作。本来好好的,怎么生活突然变得这么累了呢?这里边不只是金钱问题。这种变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尹杰被赶出欧兰公司吧。可自己当初嫁给他的时候也不是因为他是欧兰公司副总,不是为他的收入。可真没有了他那份儿收入,生活就一下子变了样,靠自己这份儿收入,他们也能维持小康生活,但事情一下子就变得复杂起来,不只是钱的问题。 一个月后,燕子又重新上班,尹杰又找到一份儿工作,为奶厂分送牛奶到各家各户。这天燕子走过大办公室去自己的私人办公室时,感觉有些异样,她不动声色地进了办公室,拨了内部电话:“小美,你来一下。”小美是刚来公司的女孩儿,说不上漂亮,但也清秀,。两分钟,小美拘谨地站在门口:“梅经理,您找我?”“把门关上。”“是。”小美在梅燕的办公桌前,站得笔挺,两手垂放。梅燕偏头思索了一秒钟,问小美:“小美,来公司多长时间了?工作觉得还行吗?”“谢谢梅经理关心,我来了一个半月了,工作……”小美思忖着措辞,然后谨慎地答:“工作还是能胜任的,但我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嗯,作为公司新人,少说多做,多听多看多留心,会有前途!”“是,我从不参与大办公室的闲话,无非是吃穿打扮,这个长,那个短。有时候觉得她们很无聊。”“办公室的话题多了,每天都有不同的事上演,比如今天……”梅燕沉吟一下,她在等,等小美主动开口告诉她今天办公室的新闻。这小美很机灵,眼睛一转:“哦,今天……”她又有些犹豫,因为她听到今天有人议论梅燕,但并不是好话。“哦,我只顾工作,没听到她们说什么。”燕子脸色沉了沉,不再说话,但她也没允许小美出去。小美感到尴尬,沉吟一下:“我……好象听她们说起您。”燕子不动声色。小美悄悄瞄一眼燕子,继续说:“我只听到一句……给人送牛奶。”话不必说的过多,点到为止,她相信梅燕能意会到。听到这儿,梅燕摆摆手,也没说话,放小美出去了。小美小心地走出经理办公室,长出一口气,绕过同事们的办公桌,走回自己那儿,立刻有几个女孩儿凑上来,悄悄问:“梅经理叫你去干什么?”小美吓得看一眼经理办公室的门,立刻堵上耳朵:“别吵了,我要工作,请闪开。”她可不想梅燕看到这种情景,自己刚来公司两个月,不想在任何细节上出问题,若无端给自己戴上一顶长舌妇的帽子,那以后的日子,尤其是在这位据说很厉害的梅经理的手下,恐怕会很难过。就是死也可能不知自己怎么死的。现今社会,能安身立命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梅燕穿过大办公室去总经理室,感到身后有几道目光令她不舒服,也能微微听到窃窃私语的声音。她缓缓转身、站定,沉默地扫一眼整个办公室,整个大办公室立刻鸦雀无声。晚上回到家,那种如芒刺在身的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重,看到尹杰洗漱后躺到床上,她也上床:“尹杰,要不你到我们公司工作?可以做文员,正招人呢。我想你能招上。”“不,我觉得我目前的工作很好,再说我还真不习惯做你的下属。”“可是……我受不了公司同事的议论。我不愿让他们知道你给人送牛奶。”“我送牛奶怎么了,我凭我的力气挣碗饭吃,我招谁惹谁了?”尹杰满肚子火气。梅燕试图做通尹杰的工作:“你说的也有道理,可你也得考虑我的感受。”尹杰更火了:“你的感受?你不就是觉得我尹杰给人送牛奶给你丢人?你是高级白领,我是送奶工人,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不合适?你大小姐是高学历,人漂亮,收入高。而我几乎养不起自己,想想我可能确实真的配不上你,当初我们结婚就是个错误。”梅燕一个翻身坐起来,尖叫起来:“你后悔了?后悔明天就去离!”“我看你是疯了,总之,我还送我的牛奶,谁也别想改变我。”梅燕有些歇斯底里:“你不思进取,你无可救药,你混蛋!我是希望你上进!”“怎么算上进?穿光鲜的衣服,出席各类酒会,每天戴不同的面具?说着不同的假话,这叫上进?你快乐吗?幸福吗?而我,送牛奶很开心,我不想再步入那种灯红酒绿的生活,生活越简单越好。”梅燕长叹一口气,“尹杰,我们在沟通上有问题。”尹杰马上说““我早就发现了。我们俩儿个性都太强了,不如分开一段时间。”第二天,尹杰搬出了家,他和梅燕的曾经的家。搬出来后,尹杰觉得轻松了许多,没有了梅燕给他带来的巨大的物质和精神压力,尤其是精神压力。毕竟中国家庭生活的主流还是男人养家,在一个家庭中,女人收入远远高于男人的时候,许多时候,这个家庭就不稳定了。他和梅燕的问题也许就出在这儿?还有,他本来就是个浪荡子,承蒙欧阳社看的起,才飞黄腾达了一段儿,现在看来,其实自己什么都不是,和梅燕有着许多基于文化层次上的差异,毕竟自己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而梅燕是高材生。一个月后,一纸离婚协议,两人结束了他们短短几个月的婚姻生活。大洋彼岸的梅朗宁夫妇惊了个目瞪口呆,王菊人也明显瘦了。她一直念叨:“现在的年轻人,怎么结婚离婚象过家家一样?真是理解不了了。”她多么希望女儿能有个幸福美满的婚姻啊。 事也凑巧,他和梅燕办了离婚手续的第三天,接到了欧阳稷的电话,让他重新出任欧兰公司副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