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谪仙》 ☆、楔子:六道轮回 盘古开天地后,世间一片浑浊,没有任何生灵。只有凤凰族第一任大祭司女娲带领着华胥国的神祗,居住于九天之上。 到了洪荒时期,万物渐渐分明。可由于没有特定的规章制度,天地间一片混乱。 在神族子民的祈求下,女娲大祭司出面重塑六界,并拟定法度加以管制。天地万物分为仙、道、魔、妖、四个种族,分别由瑶池缥缈宫、蜀山、万魔冢以及蝴蝶谷统领。女娲汇聚了天地灵气,铸造了四大神器——西泠笛、玉雪霜铃、柒魂琴、鹦鹉玉螺,分别交由这四个种族守护。 紧接着,女娲造人,由此衍生人鬼二界。因为此二界太过弱小,女娲又用补天之石剩余的石块炼成了神树“轮回之梦”,以维护两界秩序。 最后,女娲之灵化作一只黑色的玄狐,由魔界守护。 此后,天地六界和神界各司其职,互不干涉盘古开天地后,世间一片浑浊,没有任何生灵。只有凤凰族第一任大祭司女娲带领着华胥国的神祗,居住于九天之上。 到了洪荒时期,万物渐渐分明。可由于没有特定的规章制度,天地间一片混乱。 在神族子民的祈求下,女娲大祭司出面重塑六界,并拟定法度加以管制。天地万物分为仙、道、魔、妖、四个种族,分别由瑶池缥缈宫、蜀山、万魔冢以及蝴蝶谷统领。女娲汇聚了天地灵气,铸造了四大神器——西泠笛、玉雪霜铃、柒魂琴、鹦鹉玉螺,分别交由这四个种族守护。 紧接着,女娲造人,由此衍生人鬼二界。因为此二界太过弱小,女娲又用补天之石剩余的石块炼成了神树“轮回之梦”,以维护两界秩序。 最后,女娲之灵化作一只黑色的玄狐,由魔界守护。 此后,天地六界和神界各司其职,互不干涉 ☆、序章:缘起青云 当晨曦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层层叠嶂的枝叶,洒进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里时,林间的万物都苏醒了。 每一声动物的鸣叫,每一朵野花的绽放,每一颗露珠反射出来的光芒,都预示着春天的来临。 山顶的白雪开始消融,汇成小溪,涓涓流下。温暖的风拂过整片仙气缭绕的树林,安宁而静谧。 这里是蜀山人间灵气最旺盛的地方。 像这样一片林子,总是有着一些珍奇野兽的。比如说这棵紫藤树,活了千年,现在都能够伸长藤蔓逗弄小动物了;比如说树下的这朵野花,虽说比不上什么姚黄魏紫豆绿赵粉,但被蜀山的灵气熏陶,也拥有了比其他花朵更长的寿命。 再比如说,树下这只正在嗅着花香的小狐狸。 说它是小狐狸,倒也不是因为它有多年轻。毕竟年龄这种东西,通常不能取决于外表。只是,这只狐狸比起其他的狐狸,确实更娇小些。小狐狸的脖子上带着一个精致无比的镂空银铃铛,晃晃悠悠却不会发出响声。当然最吸引人的,还是它与众不同的毛色。 紫藤目不转睛地盯着脚下的这只黑毛狐狸,暗自赞叹它的毛色。它年幼时曾听祖辈们——那些比它还早就存在于世的紫藤树说起过黑狐。据说,世间仅有一只黑狐,那是女娲之灵化成的。饮其血食其肉,便可以百毒不侵功力大增永葆青春! 它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让它碰见了传说中的黑狐! 紫藤再次仔细确认了这只小狐狸的毛色。没错,就是黑的! 它暗自欣喜,开始挥动着长长的藤蔓,悄悄地朝小狐狸的方向伸过去,打算将它抓住。 没想到,这只小狐狸机警的很,轻松一跃便被它躲开了。 正当紫藤气急败坏,准备再次进攻的时候,它听见小狐狸不屑地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你是抓不住我的。”小狐狸的声音很妖娆,仿佛一个性感的少妇在说话。 紫藤信不过,还是伸了两条藤蔓过来。小狐狸轻轻挥了挥爪子,藤蔓就齐刷刷地断了。 紫藤疼的要命,却没有办法发出声音。它自知不是小狐狸的对手,只好作罢。 小狐狸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挥了挥爪以示警告。 紫藤气不过,可没有办法,只得愤愤地晃着它长长的藤蔓。正当这时,它听见一个“叮叮当当”得声音从远处传来。小狐狸似乎想起了什么,一下子躲了起来。 紫藤正茫然时,看见远处低着头走来一个双丫髻的女孩。她头上绑着几条红绳,身着一件鹅黄齐胸襦裙,脚踩一双翡翠牡丹绣花鞋。从服饰装扮很容易就可以判断出,这是一位富贵人家的小姐。 只是,这位小姐的容貌实在是……丑似无盐啊! 紫藤不免一阵唏嘘,却瞥见这个女孩腰间垂着的铃铛。它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躲在它身边的那个小狐狸脖子上挂着的铃铛。 居然是一模一样的! 只不过,这个女孩身上的那个可以发出声响。 紫藤正奇怪时,小女孩低着头缓缓走过它的身旁。它注意到,这个小女孩泪迹斑斑,一脸绝望的神情。 这种神情出现在这样年纪的女孩身上,有些违和。 看着女孩渐渐走远,小狐狸悄悄跟了上去。 这只黑狐跟着她干什么?紫藤很好奇,可它是一棵树,没有办法移动。因此,它只能在原地干巴巴地看着一人一狐的背影离它远去。 也因此,这棵紫藤永远不会知道,它错过的,是一段怎样的故事。 小狐狸跟在小女孩的身后,不知不觉来到了逍遥谷旁。小狐狸很清楚,这里离青云崖已经很近了。如果再踏前一步,蜀山的人或许就会感应到它的存在。这对它来说,会增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它也绝对不能抛下面前的这个女孩,留她独自一人在这里。 小狐狸躲在暗处,悄悄地看着那个小女孩。这十年来,因为她的容貌,没有一个人愿意成为她的朋友。父母早逝,虽然有爷爷的疼爱,又是千金大小姐,可还是免不了那些背后的指指点点。一开始,她佯装不知,不予理会。可那些人更是变本加厉地取笑她、孤立她,就连原本几个想傍着她家的孩子也跑掉了。终于,她再也无法忍耐。大闹一场后,她一路狂奔逃离花城,这才来到了这里。 小狐狸回忆起这个女孩的过去,不由升起一阵怜惜。忽然,它举起爪子狠狠地拍了自己的小脸几下。 “想什么呢!她可是你讨厌的人!有什么可怜惜的!”小狐狸暗暗骂了自己几句。 等它再次抬起头时,女孩已经蹲在了山谷的小瀑布旁,正凝视着湍急的溪水。溪水倒映出她的轮廓,她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容貌——是那样的不堪入目。 忽然,她暴起搅乱了溪水,大哭道:“为什么!为什么!” 小狐狸担 忧地看着她。 果不其然,它担忧的事情立即发生了。小女孩没有站稳,直接滑进了湍急的溪流里。这溪水又是湍急,又是深不见底。小女孩本身就长的矮小,此时根本踏不着溪底。很快,她就在水里扑腾起来。 “救……命,救命……”小女孩呛到了几口水,声音模糊不清。 小狐狸骂了几声,正欲上前救人。不料,一阵晕眩感传来,小狐狸立刻滚倒在地。很快,小狐狸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不顺畅起来。它翻滚了几圈,四只爪子在半空中无助地舞动着。 “救命……”小女孩仍然在呼喊,可她微弱的声音轻而易举的就被瀑布飞泻而下的嘈杂声给掩盖了。 小狐狸几番挣扎想要爬起来,可溺水的感觉一次又一次地涌上来,导致它根本没有办法使用法术。 “这个蠢货……这一次……要被她给……”小狐狸骂道,却全然没有办法。 正当它绝望之际,一个白色的身影一掠而过。小狐狸努力睁开眼,迷迷糊糊看见一个男子,穿着一件藏青色边的白色道服,手中拿着一个拂尘。虽然它看不清楚,但从身形着装上便一下子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太好了,他……他终于来了……” 白衣道服的男子双手将小女孩抱着腾跃而起,稳稳当当地落回了地面。他将小女孩平躺放在地上,用手挤压她的胸部,将吸进去的水给挤压出来。 很快,小女孩就吐出了大量的溪水,她干咳几声,缓缓睁开了双眼。 面前的男子眉如墨,面冠如玉,很是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小女孩确信,自己绝对没有见过他。 “你……你是……” 或许是着了寒,又受了惊吓。小女孩只弱弱地吐出了这一句话,就晕了过去。 男子显然不知所措起来。他扬起手中的拂尘,似要给这个小女孩疗伤。 忽然,林子里冲出一个却月眉,丹凤眼,身着淡蓝色曲裾的女子。女子看见小女孩躺在溪边,立马扑了过去。 “大小姐,大小姐!”那个女子满脸着急,她抬起头看着长意,道,“我们家小姐怎么了?” “她适才落水了。”男子不轻不重地说道。 “多谢公子了。”女子感激道,“敢问公子名姓?家住何处?等奴婢通报了我们老爷,一定登门道谢。” “不必了。”男子一脸淡漠,“不过是一桩 小事,不足为道。她恐怕是受了风寒,你既是她的仆人,就赶紧带她离开吧。” 女子点点头,立马抱起了小女孩,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紫藤树下。女子将小女孩轻轻地放下,摇身一变,变作了原来的狐狸模样。 它爬在小女孩的身边,静静地端详着她沉睡的面容。紫藤树看见她们回来了,十分茫然地摇着藤蔓。 “很快,她的家人便会来找她。在此之前,你替我看着她。”小狐狸以命令地口气对紫藤树说道。 紫藤树自然不乐意。可看着小狐狸锐利的眼神,只好摇了摇藤蔓表示同意。 小狐狸最后看了女孩一眼,舔了舔爪子,转身离去。 它忽然想到,刚才那个山谷之上,似乎就是青云崖。 它愣了愣,嘴角微微上扬。 “这真是命中注定的相遇啊。” 也是命中注定的分离。 ps:大家喜欢小说中的哪个女角色呢?欢迎参与投票或在评论区回复哦! ☆、第一回:人生若只如初见 五代十国时期,战争频繁,民不聊生。百姓们日夜期盼着能有一位德贤兼备、文武双全的人站出来,带领众人,走向和平与安宁。 花城,因为位于蜀山脚下,常年仙气缭绕,又被道家文化熏陶,是一座世间少有的远离纷争的小城。 今日,恰是腊月二十八,琉璃街上人群熙攘,叫卖声此起彼伏,每家每户都派人出来置办年货,以备过年。好不热闹。 独孤楝独自一人走在街上,心里默默地赞叹着花城的美景。他才来几天,便被这座宁静的小城深深吸引。比起外面战火频发的混乱,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原本还打算接了未婚妻就回故乡,现在看来,留在这里安居乐业也未尝不可。 想到未婚妻,独孤楝自嘲地笑了笑。当年,天下太平之时,他的老爹出门闯荡,几经波折,最后在花草行业站稳了脚跟,因此赚了不少银两,不但置房置地,还和一位生意上的好友家定了娃娃亲。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独孤家已经在战争中败落,可那位在花城定居的江家不知近况如何。看花城这样的太平情景,想来只好不坏吧。 这样也好。娶一位素未谋面的妻子,独孤楝多少有些不情愿。况且他生性自由惯了,对成家立业本就不上心。如今他家道中落,那富裕的江家也未必会承认这门亲事。想到这,独孤楝暗暗松了一口气。 忽然,远处一片叫骂声传来,独孤楝抬头一看,只见那边一间珠宝铺旁站着位身披猩猩毡大红牡丹斗篷的少女,正叉腰瞪眼,指着珠宝商破口大骂。她的大红斗篷随着她的身姿飘摇浮动,斗篷上金丝镶嵌的牡丹鲜艳欲滴。与她精美的衣饰十分不搭的,是她五官丑陋的容貌。这一幕,引来众多人围观。 “你这黑心眼的货商!你当本大小姐是什么人,竟敢拿这些破烂货来糊弄我!” “在花城,谁不知道你江家大小姐的厉害?”那珠宝商满脸不服气,“我的这些珠宝可都是上等货色!你家不过在花草上有点儿成就,我看也未必认得出这些珠宝吧。” “她就是江家的小姐?”独孤楝瞠目结舌,“居然这般刁蛮,这般丑陋……” 这时,又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 “我呸!”少女身旁一个身着青色小袄的女孩怒眼驳斥道,“我们小姐家虽世代以花草为本业,可也好鼓弄些与花草有关的金玉石器。你难道没听说吗?我们小姐出生时,口含银铃铛……” “小青,和这种下流痞子说这些 做什么?来人,把这些珠宝没收,再把他狠狠给我打一顿!” “住手!”独孤楝忍不住站了出来,“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可以随便动武?” “你是哪里来的混小子,敢这么跟我们小姐说话?”小青一把推开身边的人,指着独孤楝的鼻子骂道,“滚出去!在这花城的土地上,我们江家人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小青,你退下。”那位红斗篷少女从后面款款上前,很有礼貌地鞠了个躬,“小女子姓江,乃是花城江府的大小姐……公子应该是从外地来的吧?不认识我,也情有可原……” 江瑶暗里佩服自己伪装的能力。其实,每次爷爷带她会见客人时,她都要装成一副仪静体闲的深闺小姐的模样,出门时若是碰到外面来的人,自然也要摆出这副姿态,唯恐江家失了面子。只不过这一次好像发挥的比以前都要好。 “刚才并非我要惹事。只是这珠宝商在这儿卖假的珠宝,我为花城的百姓们愤愤不平,实在忍不住,才……”江瑶半抬着头,微笑着说道。 独孤楝看到江瑶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装出了文静少女的模样,不由暗暗发笑。心中的不满也少了几分。 “既然是为了百姓,也是一番好心。不过这种事情,交给官府处理才比较正确吧……而且,动用私刑终归不好。” 小青听了,火上心头:自家小姐刚才已经很礼貌地说明了自己的身家与众不同,这家伙居然还充耳不闻! 小青正欲上前狠狠给这个不识好歹的外乡人一个教训,不料被江瑶拦住。 “小姐,他对您不敬,待奴婢替您出头……” 江瑶上下打量了独孤楝一遍,发现他眉若柳,嘴唇如樱,肌肤如瓷。这样一个柔美的五官,却有着深邃有神的眼睛,鼻梁高挺,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再看他的衣服,却有些破旧。黑金色的锦袍上有些褶皱,青黑色的翘头靴上布满灰尘,手中摇着的一柄白玉扇也显得十分老旧。可即使如此,他痞子气十足的笑容下却隐约隐藏着深不可测的尊贵。江瑶心中料定此人必定大有来头。 “算了,小青。这位公子看似不凡,我们是不要随便招惹他,万一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得罪了,必会给我们江家带来不少麻烦。” 独孤楝心里暗赞这女子看似蛮横,竟有这番心思。 “公子说得极是,此事的确是小女子做的处理的不 周到。小青,你即刻派人去报官。”江瑶换作一副冷静的面孔,“还未请教公子名姓?” 独孤楝微微一笑:“小姐如此识大体,真乃江家的福气。至于我,不过乡野之人,名姓粗鄙,说出来,怕脏了小姐的耳朵。” 独孤楝说完,摇摇扇子转身离开。 江瑶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二回:还忆经年旧事 第二回:还忆经年旧事 一片白雪纷飞。 此刻,还未破晓,一轮残月还隐在云间。北风呼啸,吹得崖边几棵枯树摇摇欲坠。 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一个身着白衣藏青色边道服的男子,手持一把有着青色剑柄的长剑,站在青云崖边。几秒后,他的右脚在雪地里化了半个圆弧,左手微抬,持剑的右手狠狠一握,手肘向上一扬。 这是蜀山云松剑法的起手式。 随后,伴着如野兽的绒毛般纷纷扬扬的大雪,男子时而腾起,时而足尖点地,衣袂飘飘,腰间容臭散出淡淡芬芳,玉佩环叮叮当当得响。举手投足间透着说不出的文儒气质,姿态优美却不柔弱。 许久,男子收起剑,抬头凝望着东边。第一缕阳光从云层中穿透而出,如牛奶般流淌在雪崖上。 有多久没有见到她了? 尽管他深知,修道之人只能潜心修炼,戒贪戒欲戒情——更何况他是蜀山掌门…… 只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又何尝不知道,堕入情网,必定万劫不复。 就算他每天都以练剑来麻木自己,日日苦念清心咒,可是一闭眼,仿佛看见她身披五彩霓裳,皓腕凝霜雪,玉足点地,身轻如飞燕,翩若惊鸿;仿佛触摸到她纤瘦的细柳腰上缠着绵绵绮罗;仿佛听到她身上霜铃清脆的声音。 可惜,时光荏苒,不知道那枚霜铃,那枚满怀他对她的情意的上古神器玉雪霜铃,她还随身携带否? 玉雪霜玲,是他们蜀山自古守护的宝物。当年,蜀山玉茕和仙界芸仪仙子曾经历了一场刻苦铭心的生死自恋,可叹,魔界圣君夫人挑起了一场六界大战,战后,二人双双沦落凡尘,连玉雪霜铃都曾不幸遗失。最后,二人只留下一个孤女,独守三生石畔。 那便是玉璐藤,他心心念念的女人,他此生的情劫。 没想到,以前是芸仪和玉茕,现在是她与自己。 不过,他们应该不算吧。 他自嘲地笑笑。玉璐藤一直深恋着蝴蝶谷谷主林钺,这是六界皆知的事。也因此他从未吐露过自己的心事,一直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呀。 忽然,几滴冰凉的雨水滴在他的额尖,顺着他的鼻梁往下,润湿了他淡淡的红唇。天边的云层越来越稀,露出碧蓝的苍穹。 春水碧云天,画船听雨眠。 那曾经 是她最渴望的生活,亦成了他此生最大的梦想。不知道她此刻生在凡尘的何处,是否过着这样的生活?是否,已经找到了她心中的情郎? 果然,天道轮回,许多人终究有缘无份。 正当这时,另一个白衣浅青色边道服男子手擎一把黑伞一路小跑来,白皙的脸被冻得通红,仔细一看,长得也眉目清秀的。不过比起穿着藏青色边的那位冷若冰霜的男子,在气质上略输一筹。 “长意师兄,下山所需之物皆已备好。” “恩,长念,你先下去吧。” 长念看着自家师兄发梢上雪花和雨珠,小心翼翼地说:“师兄,刚下过雪,风还是冷的,又夹杂着雨,您……” “我没事。” 长念听罢,只好摇摇头转身离去。自从那位玉仙子走后,师兄就再也有笑过了。整日整夜呆在山崖边望着天,冷了也不披衣,下雨也不撑伞。就连这次下山,说是要去找遗失的上古神器,再次封印即将破印的魔教圣君夫人,其实,还不是想借机去找寻旧人。 一想到那位圣君夫人,长念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当年圣君夫人作乱,搞得六界几近毁灭,各界巨头拼劲全力,死的死,伤的伤,好容易才将她封印。如今天地间已是改头换面,一派新气象。这时候圣君夫人居然又突破封印卷土重来。现在统领各界的那些巨头的后代均是乳臭未干之辈,真担心他们能否扛的下这个肩头大任……唉,不会都像他们蜀山老大那样迷恋于小情小爱吧……真乃天亡我也…… 长念长叹一声,缓缓离去。 如镰刀般的残月挂在枯树梢,几只黑乌鸦凄惨地叫着,冷风朔朔,阴森至极。 倏忽间,一个黑影腾跃而上,跃过树梢,隐约可以看见一只黑色银边布靴尖悄悄触碰了一下树尖上的一片枯叶,速度极快,动作极轻。那个黑影又上下了几番,最后,在一个石窟门前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身着黑色紧身衣的女子。她肤如凝脂,面若白玉,却艳比桃李。头发随意挽着,但又不松散。发髻上插着一支淡黄色金簪,簪子上雕刻着杏花的模样。她身材凹凸有致,腰间缠着一段紫色布绸缎,与黑色紧身衣有些格格不入,绸缎上系着一个镂空银铃铛,不过奇怪的是,任凭寒风如何吹,那个铃铛只是晃,却不响,怕是哑铃。 黑衣女子微微抬高尖下巴,漆黑深邃的眼眸凝视着石窟大门,借着朦胧的月光,依稀可以辨别上面刻着几个用隶书篆刻的大 字: “千罪一窟,万魔同冢。” ☆、第三回:有缘千里来相会 黑衣女子挑了挑两弯柳叶吊梢眉,忽听见洞内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足以穿云裂石。 “还不进来!” 黑衣女子额头微蹙,立刻起身,几次跳跃便来到洞窟内。 只见洞窟内四壁皆亮着紫色的烛火,正前方还有一个石窗,上面贴着封条,看起来年代已久,破败不堪。那声音正是从石窗里传出的。 “属下拜见主人!”黑衣女子立即下跪,不敢有一丝迟疑。 “本尊派你去查探四大神器的下落,结果如何?” “禀主人,属下已经了解到四大神器的下落了,只待夫人发令。立马前去掠取。” “很好。魔界自上次天地之战后损失惨重,这些年来一直不断重振旗鼓,如今已有十大军团的兵力。现在,玉狐军团由你调遣,即刻出发,务必夺取四大神器!” “是!主人。”黑衣女子斩金截铁地答道。 “还有一事……务必小心凤凰仙族现任大祭司长孙馥霖。此女看似天真浪漫,实则心机颇深,况其修为极高,和她爷爷一样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要想从她手上夺得柒魂琴,必须智取……如果瀚儿还在,怕是还容易些,只可惜……”似乎提到了不可揭开的过去,那个声音忽然停顿。 “主人放心,属下一定完成任务,为主人释放幽冥之力,助主人突破封印,为少主和魔界报这血海深仇!”黑衣女子抬起头说道,忽然,她仿佛想到了什么,面色微红,随即恢复平时的清冷,丹唇轻启,“主人,还有一人,也不得不防……” “你是想说蜀山长意吧?”石窗里的声音又尖锐起来,“哼,一个为情所困的男人,乳臭未干!包括妖界蝴蝶谷,自从林钺被贬下凡,群龙无首,不足为惧!” “是,主人。”黑衣女子依旧低着头,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 “对了,此次下凡,你还需准备了一个人界的名字和身份。” “禀主人,属下认为,用原来的名字也未尝不可。” 黑衣女子抬起头,嘴角上翘。 “就叫花美姒吧。 独孤楝站在红衫木油大门前,一只手搭在门口的石狮子上,另一只手不耐烦地摇着他的白玉扇,嘴里衔着一根狗尾巴草,左脚支撑着地,右脚踩在石狮子上。大门上的牌匾上赫然刻着“江府”两个大字。 除了不耐烦,独孤楝心中更多的紧张。本来年二十八就到达 花城,他硬是死磨烂磨直到到初六才派人通报江府,江府的老当家江槐本来一接到消息就邀请他入府,怎料横生一件大事,竟耽搁了。一直到元月十三才派人通知他来。也不知是什么大事,想来江府是大户人家,生意又多,所以过个年都这么忙吧!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个穿着灰色马褂的男仆气喘吁吁地跑来,嘴里喊着: “独孤公子,可以进去了!” “你们江府就是这样对待未来的男主人的?居然敢让我在毒日头地下等那么长时间!”独孤楝故作气鼓鼓地插着腰,脸上却仍旧挂着微笑,径直走进去。那个来报信的男仆一边道歉一边陪着笑,一路小跑紧跟着独孤楝。 穿过一个绿茵地,又过了几条红木长廊,七扭八转,好容易才到达会客之处。独孤楝一边用袖子抹着额角流下的汗珠,一边感慨。想当年,他们独孤家也曾经繁盛一时,住宅比这里还要大好几倍,可惜,因为家住京城,最早受到战乱纷争的也是他独孤家。如今仅剩他孑然一身,倒也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想到这里,独孤楝更加坚定退婚的决心。 话说这一路怎么一朵花也没看到?江家不是号称是花草种植第一大家么?难不成他们家的花都是藏起来悄悄种的? 独孤楝只顾自己想,也没注意已经进了厅堂门,猛地一抬头,才看到正前方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对着自己慈祥地笑。想必这就是江家的大当家江槐老先生了。 独孤楝连忙拱手做辑:“拜见江老先生,晚辈独孤楝,久仰!” 江老见状,忙摆摆手:“楝儿坐!都是自家人,别客气。” 独孤楝在一旁的红木椅上坐下,旁边一个粉色小袄的女婢端上一杯花茶,独孤楝打开杯盖,送至鼻子前,闻了闻,一阵很浓的茉莉香。独孤楝轻轻品了一口,入口香淳甘甜,润滑无比。独孤楝不由赞道:“好茶!” 不料江老听了此话,面露哀叹之情:“若不是家中近来遭逢大难,老夫一定让楝儿你品尝比这好上一倍的茶!可惜……” 独孤楝不由疑惑起来:难道花城也受到了战争的摧残?看着不像啊! 正当独孤楝打算细问,江老却话题一转,略带无奈地说:“我们江家教导无方,瑶儿自小父母双亡,我们家孙辈又只有她一个孩子,很受拙荆的溺爱,后来拙荆也故去,她的性子越发任性起来……我早些天听说楝儿你要来,就一直担心着,怕楝儿你不喜欢这样的姑娘。本来未婚男女是 不可提前见面的,我仔细想过后,觉得索性大家也不用在意这些繁缛礼节,故决定先安排你和瑶儿见一面。” 独孤楝一听,脸色一变:这瑶儿难道真是那天…… 接着,他看见蓝色牡丹大屏风后面英姿飒爽地走出一个女子,浓眉丹凤眼,面若圆盘,上面还有芝麻大小的雀斑,后唇内牙如碎玉,体态丰腴,长相着实丑陋无比。 却正是当日珠宝摊前那位江大小姐 ☆、第四回:纵使相逢应不识 江瑶一见独孤楝,也不由惊叫一来:“是你!你就是独孤楝?” 独孤楝苦笑道:“小姐,我们真是有缘……” 江老见状,惊讶道:“瑶儿,你们认识?” 江瑶心中又惊又喜。虽然她生来便长相丑陋,有时连身边的婢女都不如。可因为他们家一脉单传,父母又早逝。所以,自小她便是江府的掌上明珠,整个花城的女霸王,可她最最烦恼的就是自己的爹爹年轻时草率给她定了个娃娃亲,随后不久又撒手人寰,以至于她对对方了解甚少,只知道他是京城独孤家的公子。如今看到竟是当日那位通身气派不凡的男子,不由暗暗放下心来。 不过,以她江大小姐的性子,是不会那么快表决心意的! “大小姐,大小姐,老爷在问你话呢……” 被小青推搡了一下,江瑶从冥想中惊醒,脸上还挂着得瑟的笑容,独孤楝大致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脸上直冒黑线。 “啊,那个,我们也不算认识啦,只不过是前些日子在街上遇见过,呵呵,和独孤公子一见如故呢……”江瑶掩饰自己内心的高兴,故作镇定地说。 “哈哈哈……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看来年轻人的事当真用不着我这个老骨头管啦……”江老摸了摸自己的长胡子,忽然,又换作一个严肃的神态,说道,“楝儿,爷爷此次叫你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拜托你。” 独孤楝正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听这话,便想起刚才江老所提的“大难”来,也急着想要知道真相。正当这时,先前那个灰色马褂的男仆上气不接下次地跑了进来。 “老爷,外面有客来访,自称是蜀山掌门。” 独孤楝一听,下巴都掉在地上了。蜀山掌门!那可是神仙级的人物啊,怎么可能随便出现在这座小城呢?八成是骗子吧! 独孤楝一边愤愤不平感慨世间骗子猖獗,转头只看江老的神色,不料江老却十分看重这事,欣喜地“腾”一下站了起来,眉开眼笑地说道: “快请快请,别怠慢了贵客!” 还真是蜀山掌门?不会吧……独孤楝不可置信地走到江老身边,拉着他的胳膊肘坐下,语重心长地说: “江老爷爷哎,您确定那真得是蜀山掌门您以为掌门老人家吃饱撑的没事干,没事往咱们这小地儿蹭蹭饭啊……您老还是谨慎点,别是什么贪图您家富贵的骗子……” 江瑶一听,又好气 又好笑,忍不住碎了一声道:“这就是你无知了吧?且别说花城就在蜀山脚下,就说我们江家这么一个钟鸣鼎食之家,区区蜀山掌门,我们怎么可能不认识……” “瑶儿,休得无礼!”江老皱了皱眉,又扭头对独孤楝解释道,“其实我和蜀山掌门也没见过面,这次他主要是看在我的老脸上来帮忙解决一件事,也就是我要拜托你的那件……” 正当这时,门外一个小厮走了进来,独孤楝赶忙伸长脖子往外看,心里只是乐:嘿嘿,这次真没白来,马上就要见到神仙了! 只见小厮身后晃着一个白色的影子,近了些便能看清是一件藏青色的白色道服,在近了些,便能看清那人的脸了。 身高近七尺,眉如墨,面如冠玉,眼神却透着一丝冷漠与坚定,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让见者只想叹一句: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 独孤楝从来没见过这样温文儒雅的美男子,不由得看呆了,不觉甘拜下风,又侧目去看江瑶的反应,她身旁的小青显然是被帅晕了,江瑶却面不改色,只是脸上有些许疑惑之状。 江瑶此时确实十分疑惑,虽然这位男子刚进来的时候,她确实暗暗感叹世间竟有如此人物,比独孤楝要胜过几倍。刚才说对独孤楝一见如故那是假话,可眼前的这位,自己明明没见过他,为什么总觉得似曾相识呢? 江瑶只顾盯着面前这位男子看,忽然发现他竟然也在看自己,那眼神仿佛想要穿过她的躯体,看透她心里的一切。江瑶不禁毛骨悚然,浑身一震,羞得满脸通红。 独孤楝对江瑶神态地变化很是不解,一边嘟囔着“女人真是个神奇的生物”,一边又往男子身后看去,想看看掌门老先生来了没有,忽然发现白衣男子一直盯着江瑶看,不禁气打不出来: “喂喂喂!你怎么回事啊?堂堂一个大男人,老是盯着姑娘看是什么道理……别看我,说的就是你!” 长意本来正看着江瑶出神,听到有人喊他,便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大约二十岁左右的男子正气鼓鼓地站在他面前,柳叶长眉,樱色薄唇,肌肤雪白。这样一个女气的五官之下,却带着几分傲气。 长意淡淡地回了一句,“初见姑娘,觉得神似颇像一位故人,失礼。不知姑娘芳名?” 江瑶一愣,许久才反应过来男子是在叫自己,却一改往日之风。怯怯地说了一句, “小女子江瑶。” 这种 理由也太滥俗了吧!独孤楝还是气不过,指着面前的小白脸喊道,“你们掌门呢?叫他出来!现在的道士都这么不守清规么?” 长意实在不想理面前这个男子。只是注视着江瑶的脸庞。奇怪,五官明明一点也不像。面前这位女子相貌丑陋似无盐,更赛过东施,哪里比得上玉璐藤的绝世天姿,可是为什么眉眼之间总透露着相似的气息?长意又往她的腰部看去,并没有看见霜铃,心里暗暗嘲笑了自己:果然,是太想她了么? 独孤楝看见长意非但没理他,还看得越发仔细,更是火上心来,直接走到他身边推了他一把,长意皱了皱眉: “在下就是蜀山掌门长意,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第五回:无花怎能谓花城 独孤楝愣在那里许久不说话,什么!他就是蜀山掌门?也太年轻了吧? 江瑶看见独孤楝这番模样,渐渐放下之前在他面前的伪装,又忍不住挖苦了一番:“拜托,麻烦你有常识点好吗?你没看见掌门大人的衣服么?藏青色道服岂是人人能穿得了的?” 江老坐在凳子上,笑呵呵地看着面前上演的这出戏,心里放下心来。他以前总是担心自家孙女长相平平,性格又不好,将来找不到好人家。现在看来,嘿嘿,别说未婚夫了,就连蜀山掌门都…… 想到这,江老不禁笑出声。 “江老先生,不知找本道来有何要事?” 听到那淡柔的声音,江老才反应过来,忙说:“噢!对了,刚才正要和楝儿说这事呢……这位是老朽的孙女江瑶,这位是她未婚的夫君,叫独孤楝……” 长意瞥了瞥一旁气鼓鼓的独孤楝,又瞅了瞅江瑶,没有说话。 江瑶一脸尴尬。 “江老先生,贫道此次下山是有任务在身,还请您尽快交代要贫道帮忙的事情,贫道好尽快处理。”长意开始有些不耐烦。 “啊对,那件事情……”江老忽然开始严肃起来,“那真是江家的大劫啊!不,准确的说,是整个花城的大劫!” 独孤楝狐疑起来,能有什么大事,难道和…… “爷爷,您说的大劫是不是和花城寸草不生有关?” 江老一惊:“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们独孤家和江府一样,也是花草世家,我们府中那是万紫千红百花齐放。可是自打我进江府,一朵花的影子也没看到,我原先还想着你们是不是怕被别人发现种花秘方,所以偷偷藏起来种呢……” 江老苦笑着:“这个季节虽是冬天,然花城四季如春,绝对不是季节的问题,况且一连半年以来,花灾已经蔓延整个花城。于是我才开始派人去查,找了诸多名士,耗费许久,才在花朵枯萎的根里查到一种莫名的毒素。可查到现在,从配方、药料、人手各个方面全查过了,均无误!长掌门您说,这难道不是一场天灾浩劫么?” 长意听江老所说,猛地想起来时经过的花田全是枯枝败叶,原来还以为是冬天花朵长得不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祸事,心里也纳闷不已。极少皱眉的江瑶也愁眉不展: “长……长掌门,您那么厉害,一定要帮帮咱们家呀!” 长意一听,颇为为 难地会说:“可惜我在蜀山上呆了数百年,别说花药方面的知识了,就连人情世故都不大清楚,恐怕……” “这个我也考虑到了,”江老摆摆手,“长掌门放心,花药方面有瑶儿,您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瑶儿,别看她平时有些任性,在这方面深具天赋;至于人情世故嘛,这位独孤小兄弟自打家境败落后一直在外闯荡,见识不短于我这个老爷子,他肯定乐意帮助您的……长掌门,老夫主要是觉得此次灾祸怕不是人为所致,故想借掌门您的仙力……” “哎,对对对,爷爷说得对,”独孤楝一听这个掌门原来懂得比他少,就来劲了,“你呀,有什么事都可以问我,牌九、六博、马吊样样都会哦……” “喂,谁教你叫掌门这些的?”几番下来,江瑶已经和独孤楝渐渐熟络,便彻底不再顾忌,一脚踹在独孤楝身上,“人情世故懂吗?不是赌博!人家掌门清心寡欲,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啊!”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大小姐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吧……”独孤楝一边求饶,一边飞身闪在江老身后,“爷爷,快叫她住手啊……”江老却只是笑。 好一幅阖家欢乐图啊……长意心中满是羡慕。然而一想起要和这两个家伙合作…… 花美姒款款向前行走着猫步,高高的木屐踩出有节奏的响声,一身玫瑰色艳服,细柳腰肢随着步子妖娆的扭着。头上的金步摇晃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流云髻里插着一个老式的上了年代的淡黄色杏花簪,在各种精美发式里显得毫不起眼。腰间别着一个银色镂空铃铛,手上戴着金色镂空连枝镯。她的脸上蒙着一层紫色的面纱,遮住了半张脸,但还是可以看到她一双狐媚的丹凤眼暗放秋波,嘴角妩媚的笑。 然而这还不是最特别的地方。 最特别的,是她手里抱着一只雪狐。 自古以来,狐以三种颜色分三类,至尊到卑为黑色之玄狐;白色之雪狐;红色之赤狐。赤狐遍地都是,雪狐极为稀少,只在遥远的极北之地才能寻觅到,玄狐则更不用说了。自洪荒以来,天地间只出现过一只玄狐。据说它的血能够起死回生,长生不老,百毒不侵……不过,这都只是传说。 通常行里人都明白,雪狐的颜色越白灵性越高。花美姒手上这只雪狐,通体银白剔透,正是雪狐中的极品。美女配灵兽,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众人没有注意到的是,花美姒怀里的雪狐正悄悄开口,居然是个男子的声音:“喂,你穿成 这样真的好么?我们这次行动应该低调才是吧……还有,为什么非把我带来,本大少爷的回头率可是很高的!” 花美姒暗暗吐了吐舌头:“你整天在洞里睡觉有什么意思?陪我出来走走有什么不好?况且这次要见的人是……”说到这,花美姒心里咯咯笑了一下。 “那不是睡觉!是修炼!修炼!懂吗?况且你见情郎,和我有什么关系!”雪狐不满地用爪子拍了花美姒一下。 “好啦,小白乖……姐姐这次带你到人间好好逛逛……”花美姒用手帮雪狐顺了顺毛。 “都说了多少遍了,我叫世长安!我三百年前就改名啦!”雪狐忽然跳了起来,用力拍打着花美姒的肩膀。 “好啦好啦,别闹腾了,别人看着呢……”花美姒笑了笑,“我叫你小安总行了吧……” 夕阳下,一人一狐,渐行渐远 ☆、第六回:曲犹在,人未还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长意站在江府内一棵巨大的槐树下,凝望着似若圆盘的明月。 “这槐花,本开得乃府中最好,如今,却也枯败了。”长意回头看,发现江瑶独自站在内室里。 “小姐不必忧心,贫道定尽全力为江府分忧。” “那瑶儿在此先谢谢道长了,对了,道长此番下山,究竟所谓何事?”江瑶披着她一贯的大红牡丹斗篷,从内室里出来,“能劳烦蜀山掌门的,一定是不得了的大事。” 长意礼貌地笑笑:“实不相瞒,在下此番是来找一些物件。” “什么物件?”江瑶瞪着眼睛,直直地注视着面前似曾相识的玉树临风的白衣男子。 “嗯……一支笛,还有……” “笛?什么笛这么重要,还要烦请您老人家……”独孤楝笑嘻嘻地走了出来,“若要说吹笛子,你们还别不信,我可是个行家!” “就你?”江瑶鄙夷地看着浑身透着不羁的独孤楝,“吹笛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连我都不会。” “所以说啊,我们根本不是同档次的人。”独孤楝越发得意起来。 长意看着气氛不对,好像有火山喷发之势,忙打圆场:“哎,既然独孤兄会笛,不如吹一曲助兴,如何?” 江瑶听罢,命人取来一支极普通的玉笛,递给独孤楝。独孤楝倒真没推辞,拿起便吹了起来。 如泉水般的笛声流泻而出。 此时此刻,正值亥时,昔日灯红酒绿的鹊桥街上只有寥寥数人。不过,沿街的青楼楚馆内依旧灯火通明,偶尔传出几声嬉笑或是断断续续的管弦丝竹声。 一位妖艳夺目的女子抱着一只白如雪的狐狸静静地站在鹊桥街头,在月色中,她系在腰间的铃铛闪着银亮的光。尖削的脸上,西域罕见绫罗绸制的面纱微微飘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香味。 女子手里的白狐忽然开了口,竟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这曲调好熟啊。” 花美姒若有所思:“确实不像俗乐。能吹出这样的曲子,一定不是一般人,”花美姒忽然笑了起来,“说不定正是我们要找的人呢!” “一开始你说要找你的小情人,后来又说要先去妃雪阁找一个女人,现在又说要找那个吹笛人,”世长安不耐烦起来,“我们到底要找多少人啊!说好的神器呢?” 花美姒望着鹊桥街尽头的一座精美绝伦的 楼阁,宠溺地捏了捏白狐的脸,径直往妃雪阁走去。 在皎洁的月光照射下,妃雪阁仿佛蓬莱仙境般缥缈出尘。镶在楼顶的一颗碧蓝的夜明珠散发着青淡的光,映衬着深蓝色的苍穹。 此刻,在妃雪阁最顶层的一间厢房里,一位倾国倾城的少女正独坐窗前,凝视着花城静谧的夜。她以薄粉敷面,柳眉如烟,额间一点朱砂。一双含露桃花目楚楚动人,唇色如朱樱一点,玉体香肌,兰薰桂馥。乌黑的秀发绾成百合髻,只用一朵粉色的芍药装饰,耳边垂着翡翠石,腕上带着镂空双跳脱。身着逶迤拖地的蓝色木槿散花裙,一段薄烟翠绿纱松松的挽在白嫩的刺有黑色蝴蝶刺青的手臂上,几串碧蓝玉铃铛圈装饰的玉足光滑无比。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正当少女打算起身休息时,一段隐隐约约的笛声飘来。少女凝神细听这仿佛来自遥远神祠的古老梵乐,等到她听清了曲调后,不禁花容失色。 “皇兄!是皇兄!”少女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 几百年了!自皇兄离开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如今,终于、终于再次听到那首熟悉的乐律…… 她拨开房内悬挂的粉色罗缦,冲出厢房。不料,却与迎面而来的老鸨撞了个满怀。 “上官姑娘,老身已经告诉过姑娘,身为女儿家,无论何时都要铭记‘端庄矜持’四字,切忌莽撞……”老鸨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嗔怪道,“姑娘这是急着往哪儿去?” “嬷嬷,我要找的人我已经找到了!我适才听见了他的笛声……”上官姝心急如焚。 “傻孩子,夜深人静的,哪儿有什么笛声?怕又是你听混了罢?”老鸨细细地听了听,只听见月下几只孤鸟的哀鸣。 “我真得听见了……”上官姝辩驳道,“这绝对是他的笛声,我不会弄错的!” “好了,就算有,也等明天一早派人去寻就是了,”老鸨不耐烦起来,“这春寒料峭的,又值深夜,姑娘如何能一人出去?你别忘了,你可是我们妃雪阁的花魁,全花城有多少人在觊觎你的美色!” 老鸨愈说愈是火上心头,可又不敢多叨唠什么。毕竟自从上官姝来了以后,凭她的艳压群芳的美貌与才气,妃雪阁竟一夜间成了鹊桥街上最兴旺的青楼教坊,尤其是她精湛绝伦的舞姿,甚至赛过京城的舞姬。这样的摇钱树,老鸨真不敢得罪。 正当两面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如娇莺初啭的声音在厢房外响了起来:“哎 呦,这会子嬷嬷还是放宽心罢。花城近日早收花灾,男人们怕是也没这个工夫看上官姑娘跳舞了。不如,就让姑娘去吧。” 上官姝听了这话,只觉得话里有话,心中咯噔了一下 ☆、第七回:西泠笛,舞雩曲 上官姝听了这话,只觉得话里有话,心中咯噔了一下,她猛地抬头,却见一个艳妆华服,风情万种的女人婀娜多姿的走了过来。 “让花姑娘笑话了,”老鸨苦笑道,“这孩子只是近来暂住这里,并非寻常歌伎。故老身管束多有不周,还请姑娘宽慰。” 上官姝仔细打量着花美姒,狐疑道:“嬷嬷,这位是新来的姐姐?” “自然不是,她是在邀姑娘去她府上赴宴的,”老鸨忙道,“老身前来不正是为了此事么?” 上官姝心中更加疑虑:“花城内大大小小的府邸基本都邀请过我前往赴宴,为什么之前我从未见过你,你是哪个府上的侍女?”真得有如此美若天仙的侍女么? 花美姒心中暗叹此女看似柔弱无知,实则心思细腻,便笑道:“我家主人素来不喜歌舞,平日不与人来往,因此没什么名气。故姑娘没见过我。近日却有位公子拜访,我家主人本想随便请几位寻常歌伎,不料这公子是从京城来的,自然不喜乡野俗乐。我家主人打听了才知道,这一带就属上官姑娘你的舞姿最为脱俗,这才派我夜访妃雪阁。” 上官姝暗暗松了一口气,却道:“刚才不明所以,多有得罪,还望花姑娘海涵。只是小女子近来身体抱恙,怕是要辜负你家主人的美意了。” 花美姒低头为怀里的白狐顺了顺毛,浅笑道:“姑娘先别那么快下结论呀。姑娘刚刚说的笛声,美姒不巧也听见了呢。那笛声呀,正是那位公子所奏,唤《舞雩曲》,是公子旧年与一女子所创。姑娘若是能答应美姒之邀,定能近赏此佳音。姑娘觉得如何?” 上官姝低头望着花美姒怀里白如雪的狐狸,眉间紧蹙,没有说话。 一辆紫罗纱装饰的红木马车缓缓的行驶到青竹林外,珠帘轻卷,一个似娇莺般宛转的声音从车中床来。 “就在这儿停下吧。我家府邸处在这竹林深处,马车不能抵达。” 四个车夫互相对视,躬身道:“花小姐,这竹林深处凶险难测,还是由我们陪两位小姐前往吧。” 花美姒探出了脑袋,一股浓烈的玫瑰香味扑鼻而来。 “我家主人最不喜人多,几位还是先回去复命吧。”花美姒故作无奈,“不过上官姑娘放心,明日主人定派人遣送姑娘回去。 车夫们还是犹豫不止,上官姝沉思片刻,道:“就听她的。” 月偏西山,竹林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已临近子时,竹林深处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在这静谧的深夜里,有什么东西正暗潮涌动。 花美姒不时回头看看身后那位曼妙佳人。即使是这浓浓的黑夜,也难掩上官姝的倾城绝色。上官姝小心翼翼的提着她的蓝色木槿长裙,她脚上的碧蓝玉铃铛“叮叮”作响。花美姒暗叹上官姝面容姣好,连素来以美艳闻名的自己也甘拜下风。 冷不防地,身后一言不发的上官姝忽然开了口:“这里只剩我们两人了,你也不必继续弄虚作假了,”上官姝冷眼看着花美姒,道,“根本没有什么宴会吧?说吧,你到底是谁,为了什么而来?” 眼见着自己被拆穿,花美姒也不恼不慌,转身笑了起来:“不愧是蝴蝶谷谷长,我编的故事,那个妃雪阁的嬷嬷可是信得很呢!” “我刚才细听了那笛声,已经确定是从西南方向传来的,根本不是这青竹林的方向;又看见了你手里的雪狐,知道你不是寻常之人,若不是这样,恐怕也要着了你的道!”上官姝稍稍一运气,周身裙裳便展开来,臂上披着的薄烟翠绿纱也随风飞舞。 “可是,你还是跟来了,”花美姒故作无奈,“上官姑娘,我不过是一个小角色,不足为道,也绝不敢有伤害你的想法。我不过是奉我家主人之命,来找上官姑娘借西泠笛一用。” “哼,我蝴蝶谷乃是妖界至尊,这西泠笛是我族世代相传守护的神器,岂是你说借就能借的?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上官姝一改往日温柔可人之态,眼神凌厉地看着面前妖娆的女子。 花美姒见上官姝有出手之意,但她一点儿也不紧张,反倒看着她头上那朵粉色芍药笑了起来:“上官姑娘,你头上的芍药花可真美!”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上官姝右手比作兰花状,一团粉色的灵气从她的指尖流泻而出。 花美姒却毫不理会上官姝即将发动的攻击,只是低头抚摸着世长安的背:“小安,你说这花城不是遭受了花灾么?上官姑娘是从哪里弄来这样鲜艳欲滴的芍药呀?” 上官姝心里咯噔一下,厉声道:“这与你有何干系?” “上官姑娘,我听说蝴蝶谷有一禁术,传说中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不过要施展这禁术,就必须汲取天地间花草之灵,这是毁天灭地的事,故此术被封为禁术。可有此事啊?”花美姒抬起她一双妖冶美艳的丹凤眼,凝神注视着上官姝的眼睛,仿佛可以看穿一切。上官姝闭住呼吸,一语不发。 “自从蝴蝶谷老谷主林隐在上古时期的那场大战中魔化,你们两兄妹为了救活他可费了不少功夫啊……”花美姒朱唇轻启,“上官姑娘,若是我将此事透露给执掌六界的凤凰族,等他们派人来查探,连我这样的小角色都能发觉的事情,你觉得你能够瞒过那个女人?到那时,你们蝴蝶谷的名声,可就全毁在你一人手上了!我想,林钺要是知道了这事,他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好看,哈哈……” 花美姒怀里的白狐戏谑地看了上官姝一眼,张嘴道:“上官姑娘,你最好还是把西泠笛交出来,我们一定会为你保密的。” 花美姒的一番话的确让她瞠目结舌,可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在皇兄背后安逸的柔弱小公主了。 “你们以为,你们可以凭借这件事来威胁我?”上官姝稚嫩柔美的脸庞在月色下显得更加动人,“可惜,这西泠笛根本不在我手上。当年我皇兄下凡时,早将这西泠笛并曲谱带下人界,现在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 花美姒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而且,你们根本活不过今晚。”上官姝单腿蹬地,飞身而起。粉色灵力围成一个巨大的光圈,将她包围在内。紧接着,她猛地一挥,巨大的光圈融成一个光球,朝花美姒飞去 ☆、第八回:夜来幽梦忽还乡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撒在庭院内大槐树的枯枝上时,江瑶推开了厢房的门,却见长意盘腿坐在槐树下的石凳上修炼。 “道长,你怎么起的这样早……”江瑶伸了伸懒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道。 长意将周身的青色剑气一收,缓缓地睁开了细长的双目。 “江小姐早。” “独孤楝那家伙呢?”江瑶跑到对面的那间厢房外,探了探脑袋,“居然还没醒!他不知道我们是有任务在身么?我早就觉得他不靠谱了!” 江瑶越想越气,在敲了几下门却没有得到回应后,她便大声囔囔起来。 “独——孤——楝——” 片刻后,厢房的门打开了。 “大清早的,瞎囔囔什么!”独孤楝揉了揉朦胧惺忪的眼睛,“在下游荡江湖,闲散惯了,还望大小姐海量,不要怪罪……” 江瑶正欲好好教训这个家伙,一个身穿褐色短卦的男丁走来。 “禀小姐,老太爷请小姐和两位公子去前厅用膳。” 江瑶瞪了独孤楝一眼,应答道:“好的,我们这就去。”说完便转身离开,长意紧跟在她身后。 独孤楝看着他们的背影,终究没把昨晚的事说出来。 青竹山外,依旧静谧;青竹山内,两团灵气僵持不下。仔细观察可以发现,右边粉色的那团已经颤颤巍巍,有削弱之势。 “哈哈哈……上官妹妹,我还以为你成为蝴蝶谷谷长后功力大有精进,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啊。”花美姒一手抱着世长安,一手控制着面前的黑柄杏花图案的长弯刀。一股紫色的灵气源源不断的从她的掌内流出。 经过几轮打斗,上官姝合一的双手已经开始颤抖,朱樱的薄唇也已经泛白:“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小角色,”花美姒单手在空中划了一圈,黑柄弯刀竟分散成七把,在空中回旋几圈,朝上官姝刺去,“不足为道。” 上官姝见状,忙飞跃而起,两手交叉比作兰花状,在她的身后祭出一只玉带凤蝶,眨眼间,从四面八方飞出无数的彩蝶将上官姝团团包围在内。月光下,上官姝裙带飞舞,仿若天仙。 花美姒看着眼前的奇景,先是震惊,继而恢复了她以往的笑容:“呦,使绝招了呢……” 七把弯刀在彩蝶的阻挡下,还未近上官姝的身体就反弹回去,直逼花美姒。花美姒将世 长安往地上一放,双臂一挥,七把弯刀合成一体落回她的手里,变成一支老旧的杏花簪子。花美姒轻轻将它握在手里摩挲了几下,便插回了头发上。 “你怎么把武器都收起来了?”上官姝笑道,“是想束手就擒跪地求饶了么?” 花美姒冷笑道:“刚才不过陪妹妹你玩玩……接下来,就让我还赠妹妹一份大礼吧!” 说着,花美姒扬起双臂成飞鸟状,在她的脚下祭出了一个紫色的阴阳八卦图,双手放于胸前,大喝一声: “两仪生四象,八卦扭乾坤!” 黑色灵气喷涌而出,无数彩蝶顿时化为灰烬。上官姝也被强大的内力攻击,飞出一丈之外,狠狠地摔在地上。那只灵力聚成的玉带凤蝶也慢慢消散。 花美姒双手汇聚灵力,八卦阵中央,赫然出现了一只黑狐,朝上官姝扑去。 上官姝脑内一片空白: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还没有找到皇兄,还没有救回隐伯伯……对了,隐伯伯! 眼看着黑狐越逼越近,上官姝嘴角上扬:花美姒,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花美姒看着上官姝的笑容,心中暗道不好。 上官姝挣扎起来,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合一。青竹林内顿时风云巨变,无数竹子随风摇曳,落叶纷纷飘落,枯枝败叶在空中回旋。花美姒和世长安紧紧地盯着竹林深处,屏住呼吸。耳边只剩风呼呼而过的声音。 不一会儿,一只硕大的黑色帝王蝶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花美姒和世长安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喊道: “快跑!” 独孤楝侧身躺在床榻上,怎么也无法入睡。他的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那首《舞雩曲》的音律。 事实上,独孤楝出身花草世家,主营花草,家中却不知怎地出了他这个精通音律的人。如果不是他同时与生俱来便对花草极为敏感,他几度都要以为自己是父母抱养来的孩子。 然而,从没有人知道,独孤楝并非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会吟歌作曲,当然他这样惊世骇俗的技艺也绝非是普通乐师传授的。其实,对于自己谱曲的方式,与其说是“学习”,倒不如说是“冥想”。 因为,独孤楝是在梦里学会这些曲子的 ☆、第九回:歌尽桃花扇底风 独孤楝翻身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中,脑海中浮现了那个烟雾飘渺的?br/> 农历三月三,桃花朵朵开。 金碧辉煌的殿宇,檐牙高啄,气势恢宏;巧夺天工的亭台楼阁,廊腰缦回,精美绝伦。 当第一缕春风吹过那片山谷,满山遍野的桃花次第开放,顷刻间,便是“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那个温暖的汤池边,似乎是谷内桃花开得最早的地方。春季未至之时,便有一位绝色佳人常在汤池边徘徊玩耍,身边有时或伴着一个带着银色蝴蝶面具的翩翩少年。 他们或浅水行舟,或临溪濯足,或汲泉烹茶,或抚琴吹箫。 他们晨兴半炷茗香,午倦一方藤枕。 他们挽着手,并肩坐在汤池边,等待山谷里第一朵桃花的盛开。 《舞雩曲》,便是那位少年最常吹的曲子。每当少年吹起乐曲,佳人总会情不自禁伴乐曲翩翩起舞。佳人乌黑的长发垂在身后,挑起一半一络络地盘成朝天髻,发髻上插的凤冠精致无双,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铛。身披粉色桃花纹饰烟霞罗制长裙,脚踩轻木屐,舞姿绝世,姿容倾城。仿佛兮若轻云之闭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她轻启樱色薄唇,吟唱着: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画面一转,时光荏苒,少年似乎已经离去。每年三月,汤池边只剩佳人独自寂寞守候的身影。桃花树下,她一遍遍地吟唱着旧年的歌谣,一遍遍地在宣纸上写下: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独孤楝的视线渐渐扩散,面前的佳人渐渐模糊,最后,所有的场面都凝聚成一个闪亮的点。独孤楝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厢房窗外黑色夜空中的一颗星星。独孤楝环视一周,发现绿烟罗缦帐外的红烛散发出暗淡却温暖的黄色光芒,熏着龙诞香的青色朱雀纹饰的铜质香炉上升着几缕白烟,窗外屋檐下垂着的风铃随风摆动。 独孤楝再无睡意,索性爬了起来,穿过重重帷幔,走出门外。院内的槐树因为没有了叶子,显得有些狰狞。独孤楝独自神色恍然地走着,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江府的后门。 看门的小厮看到了独孤 楝,提着灯笼走上前:“公子,夜已深,有什么需要?小的一定竭尽全力帮助公子。” 独孤楝怔怔地看着他,许久才回过神:“我想独自出门走走……你放心,我不会走远的。” 那位小厮连声答应,引独孤楝来到了门口便转身回去了。 独孤楝恍恍惚惚地走着,不一会儿居然来到了青竹林之外。正当他决定回去,却见一个头发散乱、钗环散落又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的紫纱蒙面女子从青竹林里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独孤楝平日行走江湖最是喜欢行侠仗义,如今看到这般情形,料定这女子必定是遇到贼人了,赶忙上前,扶住他,关切地询问道: “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花美姒看到独孤楝,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匆匆地说:“公子,救救我……我、我经过青竹山,谁曾料遇到了贼人……”花美姒说完,便一头栽在了独孤楝身上。 “贼人?”独孤楝心里一紧,往青竹山内探去,只见远处黑漆漆的竹林里,好像有一抹粉色的身影。独孤楝再定睛看时,却一晃不见了。 此刻,望着怀里奄奄一息的女子,独孤楝也顾不上那么多,单手将她扛起,往鹊桥街走去。 上官姝在暗处看着他们的背影,知道花美姒已经被一个年轻男子救走了,恨不得立马赶上去了结她的性命,但一想到身旁已经暴戾失去控制的帝王蝶,上官姝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先放过你,下次见面,绝不让你活着离开!”上官姝盘腿坐下,开始运功,“希望花城还有足够的花草之灵,隐伯伯。” 鹊桥医馆内,独孤楝来回踱步着。 “大夫啊,你看了这么久,究竟是什么情况嘛?”独孤楝歪身坐在床榻旁,急得抓耳挠腮。 那个正在帮花美姒看病的白发老者摸摸了自己的胡子,叹了口气说:“这姑娘五脏俱碎,如果不及时医治,恐怕……活不过三天!” “那你倒是快医治啊!”独孤楝心疼地看着昏迷的花美姒:这么漂亮的姑娘,死了该有多可惜啊…… “不是我不想治……”老者站了起来,“要治这位姑娘,要么就要用极强大的内力,要么就要找碧血玉莲……可拥有强大内力的人极少,而花城已经遭受花灾,碧血玉莲本就难以饲养,现在肯定已经绝迹了……” “强大的内力……”独孤楝眼前一亮,“我刚好认识蜀山掌门,我去找他来帮忙!”说完就要冲出医 馆,却被什么东西扯住了衣裳。 独孤楝回头一看,竟是花美姒 ☆、第十回:又是一年上元节 第十回:又是一年上元节 “不要……”花美姒却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不要去……” “我的美女姐姐啊,要再不想办法你的小命就没啦!”独孤楝两手一摊,“要不是看你那么漂亮,你以为我想去找那个小白脸啊……” 花美姒仿佛没听见他说的,紧紧地扯着他的衣裳。 “那成,咱不去找那小白脸,那要不我去找江家大小姐问问看有没有碧血玉莲怎么样?他们家是花城大户,没准还藏着些珍奇百宝。” 花美姒这才松了手。独孤楝摇摇头,冲出门,却和来人撞了个满怀,直接跌落在地。 独孤楝正欲教训一下这个不长眼睛的家伙,抬头却见一个大眼睛肥嘟脸的少年站在他的面前,一脸清冷地看着他。 “我说小弟弟,走路要看路啊……”独孤楝正暗叹这世间怎么会有那么多小白脸,却听见那个少年说:“床上受伤的那个是家姐,多谢阁下救命之恩。剩下的就交给我,不劳阁下费心了。” 说完,那个少年径直走进去,小心翼翼抱起花美姒,转身离开。全过程没有再看独孤楝一眼。 独孤楝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才大喊一声“不就是个小白脸么?拽什么呀!”愤怒离去。 “独孤楝!”江瑶推了推独孤楝,“你怎么又发呆了!算上这次,你一个早上已经发呆了整整三次!你到底在想什么呀!” 独孤楝这才缓过神来,发现他和江老头儿还有江瑶、长意一同坐在饭桌上用膳。 “哎呀,我这不没睡醒么……”独孤楝摸摸头笑道,“这一大早的,还不是你把我吵醒的?小爷我不习惯早起……” 长意一边拿着筷子,一边看着他,紧蹙眉头。 “哎,小白,你干嘛这么看着我……”独孤楝察觉到了这一点,“你的眉头都可以拧成麻花了!” 长意顿了顿,想了想,说道:“独孤兄,你昨晚是不是接触了什么人?” 独孤楝心中一惊,说道:“没、没接触什么人啊……我不是和你们呆在一起么?我还吹了笛子呢!你忘啦……” “我没忘……那后来呢?你有没有去哪里……”长意道,“我感觉到,你身上有妖气……” 江瑶和江老面面相觑。 “什么!”独孤楝拍案而起,脑海里浮现了昨夜青竹林外救下的那位风姿卓越的女子,“不会吧 ,小爷我救个人都能救到妖怪……” 江瑶一听独孤楝果真接触过别人,忙问道:“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独孤楝只好把昨夜的经历细细地讲述一遍。 “这么看来,那位姑娘必定是妖了……而在青竹林里打伤她的也绝非善类……”长意摸了摸下巴说道。 “爷爷,这妖肯定与花灾有关系!”江瑶拉住江老说道,“独孤楝,这次记你一功!我们现在就去把那个女妖怪给抓回来!” 刚过辰时,琉璃街上已经比肩接踵,比独孤楝第一次来的时候多了好几倍人。回想到刚才江府里张灯结彩,独孤楝不禁疑惑地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你蠢啊!”江瑶捶了他一下,“今天是上元佳节啊!” “也不能怪我啊,”独孤楝懊恼道,“这不是正忙着查案么……刚才用膳的时候也没人说起啊……” “上元佳节……”长意喃喃道。 “咦,道长,你是不是没过过上元节啊……”江瑶关切地问。 “你才蠢呢!”独孤楝揉了揉被捶疼的肩膀,“小白他一直呆在蜀山,哪有机会嘛……蜀山,应该不过上元节的吧……” “其实,我……曾经在一次上元节的时候来过凡间,不过,那是百年前的事了……”长意吞吞吐吐地说道。 “百年前?”独孤楝瞠目结舌,“真看不出来,该叫你老白才是……” “你之前来过?”江瑶惊讶不已,“是来办事还是……” “是陪一个女子……”长意看着街边新挂上纸灯,陷入了深远的回忆中。 “一个女子……”江瑶还欲再细问,却被独孤楝拉到一边。 “你问那么多干嘛,你没看小白那神情……而且又过了那么长时间,我看,那个女子八成已经不在了,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独孤楝小声地说。 江瑶一听,不由得看了长意一眼,想到第一次见面时,长意所提到的一位神似她的故人,顿时说不出什么话来。 “哎,小白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呢,还是应该往前看……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光阴似箭啊,过去的谁也无法挽回……”独孤楝一手扣住长意的脖子,说道,“我们还是先把案子查清楚吧,晚上,哥们我带你去赏灯,如何?” 长意看着独孤楝柔美的五官,笑了笑:“独孤兄真 是博学多才,谢谢你。” ☆、第十一回:金雀钗,红粉面 “这里,就是我们江家在花城最大的花田,叫蘼芜田。曾几何时,里面种植了上百种花草,如今……”江瑶指着面前的花田,放眼几十里,全是残枝败叶。昔日的馥郁芳香已经不再,只剩几只乌鸦悲鸣。 独孤楝凝视着面前的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惨景,十指握拳,心里不由得抽动:“究竟是哪个天杀的,这么丧尽天良!” 长意蹲下身,拾起一朵枯萎的花,细细地观察了几遍,放在鼻尖闻了闻,又捏了捏,便将其放回地上。 “果然是妖物所为……”长意凝神道,“这些花,都是被吸干灵气而死的……” “吸干灵气?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江瑶愤愤地说,“那些鲜艳欲滴的花朵,奋力突破土壤,带着泥土的芳香,坚强地度过无数个风吹日晒的日子,最后在某个清晨,迎来了生命的绽放。等它们的生命耗尽,就会回归尘土,去守护别的花朵……这样伟大的生命,如今却……” “据我所知,在妖界蝴蝶谷,有一种禁术,通过吸取花草之灵可以使逝者还阳、魔者往生。当然,我也只是推测……”长意说道,“不管怎么样,昨夜独孤兄遇见的那个女妖绝非偶然。我们先去青竹林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蝴蝶谷?”独孤楝一怔,忽然想起梦里那片桃花开遍的山谷和那个吟唱《舞雩曲》的佳人。 在整个花城,鹊桥街是最为热闹的。毕竟这里青楼楚馆云集,每到上元佳节,便会有许多美姬出来卖唱献艺,更有一年一度的花城花魁大选,有花城的百姓们选择其中的佼佼者成为花城今年的花魁,担任花魁的美姬将会获得至高无上的荣耀和全城的赞誉。因此,成为花魁也就成了这些歌伎的最大的愿望。 “今年,不知道花魁又会花落谁家啊……”一个正在制作走马灯的灰色土褂男子和身旁那位青衣书生说道。 “你不知道么?今年妃雪阁来了位了不得的姑娘,叫什么上官姝,那姿容,小生也就有幸见过一次,啧啧,当真是国色天香……今年花魁非她莫属了!”青衣书生一边在做好的花灯上提灯谜,一边说道。 “最近怎么总听见人说那位上官姑娘,依我说,那位上官姑娘毕竟是新来的,还是翡翠阁的木叶姑娘更甚一筹,一连几界的花魁可都是花落翡翠阁呢……”另一位卖糖人的男子说道。 “你们还是别争论了,到了晚上,不就能见分晓了……”灰色土褂男子笑着说道。 此时,妃雪阁上,上官姝正对镜整理她的妆容。老鸨轻轻地推门进来。 “姑娘,今晚就是一年一度的花魁大选。姑娘准备好了么?”老鸨躬身问道。上官姝一直独来独往,平日里若非有重要的事,老鸨也不敢打扰她。只是,能否夺得花魁关系到妃雪阁今后的生意好坏,无论如何也得让上官姝去试试。 “嬷嬷,我早就说过,我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上官姝将一支鹅黄凤凰簪插在头上,又端详了一下镜中的自己,最后还是把簪子拿了下来,“我来此地,是为了找我的兄长。嬷嬷你不是说派人去寻么?有结果了吗?” 老鸨为难地说:“花城虽不大,但要找一个人也不简单……姑娘,今晚的花魁大选空前盛大,几乎所有的百姓都会前来观赛。到时设法找人岂不方便?而且姑娘若是夺得花魁,必定会名动花城……” “会不会名动花城我无所谓,但你说的这个办法似乎的确可以助我找到兄长,上官姝又挑了一支青色梨花簪,“我准备的舞蹈名叫《舞雩曲》,曲谱我一会儿就写给你。” “《舞雩曲》?”老鸨犹豫地说道,“这首曲子陌生得很,现在练习恐怕……要不再换一首?我觉得姑娘你跳的那曲《白雪》也甚是惊艳啊。” “《白雪》虽好,但翡翠阁的那位不也会舞么?”上官姝轻轻把梨花簪插在头上,满意地笑了笑,“既然要参加,就得拿出真功夫来!嬷嬷,妃雪阁不是号称有全城最好的乐师么?应该没有问题吧?” 老鸨想了想,只好应允。 上官姝站起身,看着窗外鹊桥街上来往的人流,喃喃地说:“皇兄,你究竟在哪儿……这么些年,你过得好么?” 青竹林内,江瑶等人踏着折断的枯竹,小心翼翼地走着。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江瑶摸着那些被削断的枯竹,心疼地说道。 长意不时蹲下身观察,惊讶地发现这些竹子内含的毒素比之前蘼芜田里的枯枝败叶更多。 “看来昨夜这里应该发生了一场大战……”长意环顾周围,“你们看,这些枯竹并不是完整的,应该是被什么利器削断的。如果是吸取花草之灵,不会如此……” “但如果只是被削断,这些竹子也不会枯萎成这般境界,”独孤楝倚在一棵竹子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所以,那个凶手昨天也在这里。” “会是昨夜你救的那个女人吗?”江瑶问道。 独孤楝摊摊手表示不知道,他们二人齐齐看向长意。 “如果是那个女人,她受了重伤,又被一个少年带走,现在应该已经离开花城了……”长意摸了摸尖削的下巴,“独孤兄,你所见到的那个女人,是否是柳烟眉,桃花目,额尖一点朱砂,手臂上有一个黑色的蝴蝶刺青?” “不是啊……”独孤楝想了想,“她的脸上蒙了一层紫色的面纱不过还是隐隐约约看得清容貌……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却月眉,丹凤眼……” 长意紧蹙眉头道:“如果不是蝴蝶谷那位,那会是什么人呢……” 江瑶看着他们俩,知道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便说:“独孤楝,不如你把那个女人的样貌画出来,我们沿街去找找看有没有线索。如果她受了重伤,就算是有人救她,也走不了多远。” 长意和独孤楝看了看江瑶,点了点头:“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妃雪阁的厢房内,上官姝端坐在偌大的宝石镶嵌金丝边的铜镜前弄妆。敷铅粉、抹胭脂、涂鹅黄、描面靥、画远山黛眉、点朱樱口脂……她的一举一动,都轻柔无比,仿佛在雕琢一块玉。 身旁的侍女小心翼翼地上前,为她挽起青丝,不一会儿,便盘成了朝天髻。上官姝仔细地将事先带来的凤冠插在头上。凤冠上的珠饰摇摇曳曳。即使是有些老旧的凤冠,在她的头上却显得脱俗。 上官姝站起身,在侍女的帮助下穿上了那件尘封多年的粉色桃花纹饰烟霞罗制长裙。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眼角微微泛湿, 自从皇兄离开后,她就再也没有穿过这件裙裳,再没有戴过这个凤冠。也再没有舞过《舞雩曲》。 女为悦己者容,姬为知己者舞。 若是心仪的他已经不在身边,就算打扮的再倾城,又有何意义? 若是吹笛的人已经离去,就算舞姿绝世,也无人欣赏。 上官姝看着窗外的明月,轻声念道: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皇兄,今晚你会出现么? 皇兄,你还记得蝴蝶谷的上官舞兮么? 木叶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无心梳妆。 翡翠阁的嬷嬷站在她的身后,脸上也是愁容不止。 “嬷嬷,那个上官姝真的这样厉害?”木叶手中抓着的簪 子都要被她折断了。 “不管怎样,都不能掉以轻心啊!”嬷嬷道。 “既然如此,就请嬷嬷花些银两去买一些江湖侠客回来,”木叶嘴角上扬,“我要让上官姝无法今夜参加花魁大赛!” “这……已经这个时候了,真的来得及吗?”嬷嬷迟疑道。 “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只剩下一刻钟,也要试试。”木叶狠狠地一折,手中的簪子断成了两截 ☆、第十二回:东风夜放花千树 明月高照,鹊桥街上张灯结彩,满树银花。街头巷尾,挂满了宫灯,兽头灯,走马灯,花卉灯,鸟禽灯等各色精致的花灯,上面画满了精美的图案,有些还写上了灯谜。因为花城遭受花灾,所以今年装饰用的花朵都改成了纸质的,人们在这些纸花上写满了祝福,希望来年花城再度鸟语花香。大街小巷里,花团锦簇,灯光摇曳,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玉湖边,花魁大赛的花台已经搭建完毕,无数美姬簇拥在花台周边,她们头上戴着亮丽的饰物,身穿各色裙裳,在人群中摇摇晃晃扭着腰肢。她们面带微笑,所到之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清香。 独孤楝拿着一张宣纸,逮着一个灰色土褂的男子,逼问着:“兄弟,你再仔细看看,到底有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啊……” 灰色土褂男子连连摆手:“真没见过呀……我在这条街上做小本生意已经好几年了,真没见过这位姑娘!” 独孤楝叹了口气,回头对身后的两个人说:“怎么办?没有人见过她。” 长意见他十分失落,便安慰道:“独孤兄不必放在心上,这不能怪你,说明这姑娘是最近才来的,不是凶手。咱们再另找线索就是了……” “什么叫‘不能怪他’啊!”江瑶一把抢过独孤楝手上的画像,“道长你看看,他画的这哪是个人样啊!要有人能够认出来才怪了呢……” 长意看着画纸上抽象的图案,顿时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挺有能耐的么?你不是个吹得一手好笛的谦谦公子么?怎么,画个画也难倒你了?”江瑶狠狠地将宣纸摔倒独孤楝身上。 “这不能一概而论……”独孤楝嘟囔道。 “几位公子小姐,”旁边一位青衣书生道,“若是你们要找人,最好到前面花魁大赛的花台那儿去。今天啊,花城几乎所有的人都在那儿聚集,要选出一年一度的花魁!你们在那儿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呢!” “是呀是呀,”另一个卖糖人的男子说,“参加花魁大选的,是全城大小青楼楚馆最好的舞姬,啧啧,那都是些倾城绝世的佳人呐……” “哎,这个好玩!”独孤楝凑上前去,“那通过什么来决定谁是花魁呢?” “当一支曲子结束后,百姓们若是欣赏这个舞姬,便会献上一盏花灯,收到花灯最多的舞姬就是未来一年的花魁,”灰色土褂的男子摇了摇手里刚做好的走马灯,笑道,“你们也买几盏去吧!上元节可是咱 们花城一年间少有的热闹节日啦!” “好咧好咧,快给我一盏,”独孤楝赶忙掏出钱袋,回头招呼长意和江瑶,“你们快来啊……” “独孤楝,我们是来查案的,不是来玩的!”江瑶气得直跺脚,“道长,你看他……” “没关系,耽搁不了多长时间的……”长意微微一笑:上元佳节么?还真是很怀念啊。 “我们也买吧……”长意走到了独孤楝的身边。 “哎,小白,你觉得这个兽头灯怎么样……”独孤楝一把扯过长意的长袖。 江瑶看着他们两个欢喜的模样,嘟了嘟嘴,走到摊前,看着那些手工制的花灯。它们静静地挂在架子上,发出柔和的光芒,等待着人们的挑选。忽然,在架子的最角落,江瑶看到了一盏凤头雕木六面走马灯,包裹着灯的麻纱上画着许多精美的图案,那些画面缓缓变换,连续不断。 先是一个身披彩色霓裳的女子翩翩起舞的画面,然后出现了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随着画面不断转换,他们从相识,到相爱,再到分离。最后一幅,是男子独坐在帐边,孤独寂寞地望着窗外的明月,旁边刻着几行小字: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江瑶愣了许久,刚想拿起那盏花灯,不料,另一只白皙的手先触碰到了花灯。她回头看,竟是长意。 “这盏灯讲述的是汉武帝和李夫人的故事,”长意显得有些尴尬,“……江小姐也看重了这盏灯?” “我只是觉得它这么漂亮,却被遗忘在角落,太可惜了。”江瑶笑了笑,“既然道长喜欢,瑶儿自然不会夺人所好。” 江瑶说完,却见长意呆在那儿,一语不发。 “道长,你怎么了?”江瑶急切地摇了摇他的手。 “没事,”长意缓过神来,“有一个人,也说过这样的话……” “是那个曾经陪道长逛上元节的女子?”江瑶问道,还不等长意开口,独孤楝就挤在他们中间,手里拿着一个兽头灯,笑道: “你们两个怎么了?该不会为了抢一盏灯,闹别扭了吧?快让我看看……”独孤楝抢过走马灯,仔细瞧了瞧,“小白,你个大男人,怎么会喜欢这种小女子喜欢的东西?你就让给江大小姐吧……”说着,还凑到长意耳边,小声道,“你别惹她,凡是顺着她点……她要是生气 了,那可不好收拾!” 长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把花灯递到江瑶面前。 “这不就得了!”独孤楝大笑起来,“走,我们去看花魁大赛!” 花魁大赛用的花台,是用从京城里运来的最好的玉石所打造的。若是花田收成好的年头,花台上必定姹紫嫣红。今年虽然没有鲜花,全用金子雕成了一朵朵金莲,绽放在花台旁的水塘内,使得花台依旧美丽夺目。花台下围着一圈池糟,每一格写上了舞姬的名字,则用来放置人们为舞姬献上的花灯。 独孤楝目瞪口呆地看着花台,暗暗佩服着花城的财力。不过呢,看了那么多舞姬,独孤楝并没觉得花城的舞姬和京城那些胭脂俗粉有什么区别,顿时十分无趣。 “喂,刚才说到来看花魁不是欢天喜地的?怎么现在耷拉着脑袋?”江瑶用手肘碰了碰独孤楝,不解地问道。 独孤楝笑而不语。 “大伙们注意啦,接下来献艺的这位姑娘啦,大家肯定都很熟悉啦……让我们请上翡翠阁的木叶姑娘!”主持的男子笑眯眯地喊道。 “咦,就是那个夺得好几年花魁的木叶?”江瑶踮起了脚尖,伸直了脖子,“往年我们家曾邀请过木叶来参与宴会,也就有幸听过几次木叶的曲子,确实不错。” “能得到江大小姐的赞赏,那我可要好好听听,究竟是何方神圣。”独孤楝把手搭在长意的肩上,饶有兴趣地看向花台。 许久,一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身穿青色齐胸襦裙的女子款款走了出来,站在了花台中央 ☆、第十三回:蓦然回首灯阑珊 许久,一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身穿青色齐胸襦裙的女子款款走了出来,站在了花台中央。独孤楝看到,她的手中捧着一把精致的玉琵琶。 “原来是要弹琵琶啊……”独孤楝有点小失望,但看到周边的人群忽然没了声响,也只好耐心地看下去。 木叶轻轻拨动琵琶弦,如鸟鸣般婉转的声音流泻而出,她的身姿随着乐曲扭动,朱唇轻启: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曲声悦耳恍若仙乐,独孤楝不禁沉醉其间,喃喃道:“这才叫做‘绕梁三日,余音不绝’啊。” 曲罢,掌声雷鸣般响起。人们争相涌到花台之下,抢着要将花灯献给这位人间仙子。 “看来,今年的花魁非木叶姑娘莫属了。”旁边不知是谁说道。 “大家别急呀,妃雪阁的上官姑娘还没出场呢!”另一个声音响起。许多人纷纷侧目,有些依旧将花灯放进了木叶的池槽,有些则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台上的木叶依旧温柔的笑着,心里却想着:“上官姑娘?她现在恐怕已经尸骨无存了吧!” 这时,主持的男子站到了花台上,笑道:“接下来献艺的这位舞姬,是我们花魁大赛的新人。她来花城虽不到半年,但已经凭借绝美的容貌和倾世的舞姿得到许多达官显贵的赞誉。现在,让我们请出妃雪阁的上官姝姑娘!” 四周都安静下来,所有人屏住呼吸,全部目光都汇聚在了花台上。素问这上官姝性子极为高傲,除了偶尔出席大户人家的宴席,上官姝基本足不出户,因此,极少有人见过她的容貌。自她来到妃雪阁后,便有许许多多贵族子弟愿倾尽家财求上官姝一支舞,都不能如愿。有人说,她是性子淡漠,只是误入烟花柳巷;也有人说,她是故弄玄虚,实则没什么特别之处。 “这个上官姝,连我爷爷想请她,都还得看她的心情,”江瑶嘟嘟嘴,不满地说,“不就一青楼女子么?有什么可得意的!” 长意眉头紧蹙:来花城不到半年?上官?难道…… 此刻,花台下的乐师已经准备完毕。在众人的期待下,音乐徐徐响起。周边的人顿时惊得面面相觑,这曲子虽好听,可就算是外行人也能隐隐感觉出乐师似乎对此曲不甚娴熟。妃雪阁怎么会连这么低级的错误都会犯呢? 听到这样的曲子,旁人多是不解,独孤楝却是头脑“嗡”得一响。 “这曲调……”江瑶惊讶的看了独孤楝一眼。长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忽然,一个粉色的身影从幕布后飞出,缓缓落在花台上。 木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什么!她居然、居然……” 花台上,一个女子静静地站立着。她眉若远山黛,唇若朱樱点,薄粉敷面,点额寿阳。朝天髻上的凤冠闪着耀眼的光芒,粉色桃花纹饰烟霞罗制长裙迤逦在玉质花台上。一双桃花目中满是柔情。 “不过没关系,就算你来了,用这些破乐师为你奏曲,你也必定拿不到花魁!”木叶咬牙切齿道。 在一片唏嘘声中,台上的女子忽然开了口。 “我所舞的这首曲子,叫《舞雩曲》,是昔年一位友人所创。希望你们喜欢。” 伴着音乐,女子开始舞动身姿。 独孤楝怔怔地看着台上翩翩而舞的女子,那轻盈如燕的身影慢慢和梦中佳人毫无出入地重叠在了一起。 “独孤楝,这不是那夜你吹的曲子吗?”江瑶推了推独孤楝,疑惑不解道,“这不是你自己作的吗?” “是啊,他们吹的,实在太——难——听——了!”独孤楝飞身而起,借助池里的几朵金莲,跃过花台,轻轻落到了乐师的身边。 “独孤楝那家伙想干嘛!”江瑶着急地直跺脚。 原来他就是林钺。长意叹了口气道:“让他去吧!都是前世的孽缘啊……” “你是什么人!”旁边的护卫纷纷围了上来。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独孤楝一人身上。上官姝也停下了舞步,回过头。当她看到独孤楝的那一刻,泪水喷涌而出。 “你居然将这样惊世的曲子吹成这个样子!”独孤楝一把抓住乐师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接着,又转头对上官姝笑了笑,说:“他吹的曲子太烂,配不上姑娘的舞姿,不如由我替他吹奏,如何?” 旁边妃雪阁的老鸨早就看不下去了,叉着腰站了出来:“你这小子从哪里来的!是专程来捣乱的吧?” 台下顿时谩骂声连连。 不料这时,上官姝却开了口:“嬷嬷,让他试试吧。”她看着独孤楝的眼睛说道:“我相信他。” 众人闻言,呆愣在那里。 独孤楝一怔,继而嘴角上扬,伸手夺过乐师手中的玉笛,吹了起来。仿若天籁的声音在空中徜徉徘徊,曲调与刚才一致, 听起来却是截然不同的韵味。 上官姝擦了擦湿润的眼角,重新摆正姿势。丰姿尽展,仪态万千;柔美飘逸,舞尽霓裳,每一个姿势都柔美又虔诚。上官姝脚上的铃铛发出悦耳动听的声响,柔美的身姿散发着兰草淡淡的芳香。清冷的声音轻轻响起: 草木枯黄,暮色渐染; 昨夜庭前花落,谁凭栏槛。 林花谢了几时艳, 明月缺了何时圆。 三月又初三,旧年汤池畔。 一曲清歌,悲断鸳鸯弦; 一段舞雩,却引桃花残。 珠帘卷,醉无眠, 相思枫叶丹。 无奈春去秋来,沧海桑田; 只叹缘起缘灭,轮回千年。 人生愁怨何能免, **独我情何限。 往事已成空, 梦里花月正春风。 在上官姝一圈一圈的旋转中,四面八方飞出各色的彩蝶,在上官姝身边纷飞起舞。悠扬的笛声将人们带往最古老的年代,使人们体悟到世间最美的情愫。 不知是何处忽然燃起了烟火,顿时满树银花绽放,更吹落,星如雨。人们都欢呼起来,高举手中的花灯,凝视空中的璀璨,默默许下心中的愿望。 灯火阑珊中,上官姝回过头,看见独孤楝站在她的身后,微笑着。那一刻,她仿佛回到了百年前的蝴蝶谷,仿佛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桃花。 人群中,江瑶也高举着手中的走马灯,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她侧头望向长意,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她的心里流淌。 长意看着江瑶手里旋转着的走马灯,又望了望天上绽放的烟火,心里涌起一阵忧伤。 “玉儿,又是一年上元佳节,此刻,你身处何方?” ☆、第十四回:前世今生几轮回(上) 上官姝拉着独孤楝,在青竹林内飞快地跑着。 “小、小舞……你别跑这么快啊……”独孤楝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花魁大赛还没结束呢,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呀……” 上官姝只好停下脚步:“钺哥哥,我好像刚才看到了蜀山掌门…”“没事的,那小白脸是我兄弟!”独孤楝摆了摆手,却忽然想起白天长意所提到的蝴蝶谷吸取花草之灵的秘术来。 “小舞,哥问你个事……”独孤楝犹豫道,“咱们蝴蝶谷不是有一个禁术,可以吸取花草之灵以达到使逝者往生的目的………” 上官姝顿时紧张起来,头低低的,不敢抬起来。 “小舞,你老实跟哥说,花灾是不是你弄的?”独孤楝拉着上官姝洁白的臂膀,小声问道。 “钺哥哥,我知道施展禁术违背天理,可是,我这么做都是为了隐伯伯呀……”上官姝吞吞吐吐地说道。 独孤楝急得直搔头:“小舞!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当初我正是因为修习了‘万物失色’,才被贬下凡,害的你和父皇在蝴蝶谷相依为命那么多年……如今你怎么能重蹈覆辙呢!” 上官姝的眼泪喷涌而出:“钺哥哥,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隐伯伯的魔性非但没有消除,反而日益增加……他早已突破了长老们设下的封印,如果在这么下去,那些觊觎皇位多时的王定会借机出掉隐伯伯!现在也只有‘万物失色’这个传说能够使逝者返阳、魔者往生的禁术能稍稍稳住他的心神,使他的魔性不再增长。小舞也没有办法呀……” 独孤楝看着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上官姝,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小舞,对不起……这些年,辛苦你了。” “上官舞兮,你还想逃到哪里去!”就在这时,长意冷酷的声音从竹林另一边响起。 独孤楝赶忙把上官姝挡在身后,嬉笑道:“小白,看在兄弟一场,念她是初犯,你就饶过她吧……” “她害的我们花城半年来寸草不生,独孤楝,你可不能因为他是你妹妹就置公理于脑后啊!”江瑶不服气地说道。 长意依旧面色不改:“上官舞兮,你妄自施用禁术,犯下违背天理的罪行。待我上报执掌天地六界的凤凰族,将你按公理处置!” 独孤楝听了他俩这样一唱一和,顿时收敛了嬉笑之容,盯着长意和江瑶的眼睛,冷冷地说:“她是我妹妹,是现任蝴蝶谷谷长。你想抓她,就是与我们蝴蝶谷为敌,与整 个妖界为敌。你,可以试试。” 长意看独孤楝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禁嘴角上扬:“当年阁下不也是犯同样的错误被贬下凡?那时,你好像也是蝴蝶谷谷长。” 独孤楝闻言一怔。 长意一字一句地说道:“天地之法,执行不怠。你蝴蝶谷已经不是初犯!若是被凤凰族知晓,此番你们定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江瑶紧跟在长意身后,听到这句话也不免一震:“道长,他们会怎么样?” “死。”长意嘴里吐出了一个冰冷的字。 江瑶顿时不安起来——那个上官姝死不死她无所谓,可独孤楝毕竟是他未婚的夫君啊……虽然他现在貌似更护着他那个久别重逢的妹妹。 “长意,你要惩罚就惩罚我!这件事与钺哥哥无关,与蝴蝶谷无关!”上官姝站到了独孤楝面前,狠狠地说。 “你是谷长,你觉得你犯了错,蝴蝶谷能置身事外?”长意不屑地说。 “道长,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江瑶小声地问道。 “办法还是有的,只不过要看他们愿不愿意做。”长意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只要你们能让这些枯萎的花草死而复生,我就可以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 “让花草之灵丧失的花草死而复生?这怎么可能……”上官姝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钺哥哥,这家伙以前就因为玉璐藤的事嫉妒你、讨厌你,现在肯定故意出难题整我们……” “花草之灵……”独孤楝紧蹙双眉,“难道是……西泠笛!” “没错,只要你找回四大神器之首的西泠笛,便能重生花草之灵,救活这些死去的花草。”长意笑着说道,“而且,还能救林隐老先生。” “不可能!若是西泠笛能够救隐伯伯,当年钺哥哥又何苦修习禁术以致被贬下凡!我看分明是你居心叵测想得到西泠笛!”上官姝指着长意的鼻子喊道。 “我确实想得到西泠笛,但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天下苍生。”长意无奈地说,“如今魔界圣君夫人将要突破封印,妄想一统六界八荒。只有找齐四大神器,重新将其封印,才能一保天下太平。找回西泠笛,是为了天下,当然为了你们自己。至于救林隐老先生的方法,等你们找回西泠笛后,我自然会告诉你们。当然,你们可以选择不相信。” 独孤楝看了看上官姝,他知道,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妹妹再受到一点儿伤害。独孤楝权 衡再三,长叹了一声,道:“自我下凡以来,西泠笛已经落入凡尘多年,如何寻觅?” “洪荒时期,女娲大帝曾赠予鬼界一种具有强大灵力的玉石,名曰‘轮回之梦’。通过轮回之梦,便可随意穿梭于时空之间。”长意背对着他们,看着竹林上空悬挂的一轮圆月,“我们只需穿越回林钺第一次下凡的那一世,便可拿回西泠笛。” “穿越时空?”江瑶眼睛一亮。 “在此之前,林隐老先生必须呆在蜀山,我的师兄弟们会照顾好他。”长意看着独孤兄妹,说道。 上官姝依旧犹豫不定,独孤楝却率先发话了:“那就这么办吧。我们现在就出发,前往鬼界!” ☆、第十五回:前世今生几轮回(下) “花美姒现在怎么样了?”尖锐的声音从万魔冢石窟内的石窗里传来,“真是个废物!西泠笛没找到,倒是弄了一身伤回来。” “禀主人,美姒姐姐的功力已经逐渐恢复。这次若不是上官舞兮放出了林隐那只魔化的老东西,以美姒姐姐的功力,断不会受此重伤。”世长安恭敬地说,“属下打探到,长意等人即将前往鬼界,通过轮回之梦去寻找西泠笛。” “如果没有他们,我们要找西泠笛会比较困难。所以,你们行事要小心,绝不能打草惊蛇!等他们拿到了西泠笛,你们再去将它抢回来。听明白了么?” “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世长安斩金截铁地说道。 “世间有两个地方可以通往鬼界黄泉。其一是酆都城鬼门关,那是逝者所走的路;其二就是这里,”长意站在蜀山后山脚的巨大石碑面前,款款说道,“通过这块通天石,可以抵达六界各处。” “居然有这么厉害的东西!”江瑶不可置信地摸了摸眼前直冲云霄的大石头,“那你们岂不是可以在六界中随意往来?” “洪荒时期,女娲大帝便令天界凤凰族掌管天地六界,又让他们道界担任六界司法之职。所以他们才能这么得瑟,到处胡作非为。”独孤楝不屑地说。 长意没有理会独孤楝的嘲讽,开始布阵施法。不久,通天石碑上出现一团黑色的灵气直冲而上,顿时周围光芒万丈。一道门徐徐打开。 “从通天石碑可以直接到达奈何桥畔,省去了不少路程。”长意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在门内。 江瑶等人也不敢犹豫,径直走了进去。 黄烟漫漫,云雾缠绕。奈何桥下忘川水奔腾不息,不知流往何方。远处迷迷蒙蒙,隐隐约约闪着一片红光。 江瑶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能在活着的时候来一趟黄泉,顿时兴奋不已,左看右看。忽然,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 “怎么了?”独孤楝发现了江瑶的不对劲。 “没什么……”江瑶看了看身后的漫漫烟雾: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身后跟着我们。 “莫名其妙!”独孤楝双手抱在胸前。忽然,他看到桥下忘川河边立着一块闪着五彩光芒的玉石,心知那便是三生石,便急忙跑前去,却被一个垂挂髻,眉目如画,双瞳剪水的少女拦住。 “小妹妹,借一下路,让哥哥我过去。”独孤楝没好气地说道。 “你们 是什么人,竟敢擅闯黄泉路!”少女稚嫩的脸上带着些许怒气。 长意走上前,鞠了个躬道:“孟婆,这些都是贫道的朋友。我们是来找冥王办点儿事的。” “原来是蜀山道长,失敬失敬。”孟婆嘴上说着“失敬”,脸上却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要知道,她可是冥王最宠爱的女子。 “孟婆?”独孤楝惊讶得合不拢嘴,“你个小丫头片子居然是孟婆!”江瑶和上官姝也惊讶地看着面前只有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女 孟婆听了这话,气打不出来,正与还口,却听长意说道:“我这几位朋友口无遮拦,还望孟婆赎罪。”紧接着,长意把来意简要地说了一遍。 孟婆看着长意的眼睛,用甜甜的声音说道:“拯救苍生与老身无关,不过,蜀山道长是冥王的好友,老身自然乐意相助。”她又看向独孤楝,指着三生石说:“只要将手放到三生石上,便可看到你想看到的内容。殿下,请吧。” 独孤楝定了定神,走到三生石面前,闭上双眼,抬起右手,轻轻放到三生石上。长意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他。片刻后,独孤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钺哥哥,怎么样”上官姝急切地问。 “南朝齐,钱塘湖畔,苏小小。”独孤楝怔怔地吐出几个字,之后就没有再说一句话。 江瑶不解道:“这什么意思?你倒是说清楚点儿啊!” “触碰过三生石的人,重获了前世的记忆,找回了逝去的过往,大抵都会是这番模样。你们不必担心。”孟婆笑道,“几位还是快去冥殿吧,冥王应该久候多时了。” 进了冥殿,长意与冥王又是一阵寒暄。还好他俩关系熟络,很快便谈拢了。那位貌若潘安的冥王引他们来到冥殿内一棵苍天大树面前。大树枝繁叶茂,浑身散发出紫色的光芒,显得十分神秘。 “这棵树,便是‘轮回之梦’。”冥王彬彬有礼地说道,“只需我稍加施法,诸位便可去到指定的年代。”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呀!”江瑶早已迫不及待。 “他不能去,”冥王指了指独孤楝,“前世与今世不能同时出现,否则会出现时空混乱,后果不堪设想。” 长意面不改色,淡淡地说:“我知道。此番,便由江瑶和上官姝去取回西泠笛。我和独孤兄另有打算。” “和她?”江瑶和上官姝异口同声地说,但看着长意一副坚定的表情, 她俩也不好说什么。上官姝看着至今一句不语的独孤楝,心中的担心溢于言表。 “长意,若我皇兄少了一根毫毛,唯你是问!”上官姝说着,便不客气地拉起江瑶的手,站在了“轮回之梦”的面前。 “切忌改变历史!”长意没有理会上官姝的威胁,款款说道。 冥王开始施法。片刻后,一阵刺眼的光芒让长意不得不紧闭双眼。待他睁开眼睛,两个少女已经消失不见。 “希望她们能平安取回西泠笛。”长意默默祈祷 ☆、第十六回:玉雨&青骢马,油壁车 梨花,洁白如玉,飘落如雨,故又名“玉雨”。 春晴之时开花,恍若四月雪,清香宜人。占断天下白,压尽人间花。 南朝齐国,钱塘湖畔。 偌大的院落里,一朵朵洁白的梨花,在春风中悄然开放。树枝上,仿佛堆满了银白的雪。 “母亲,快过来看看,府里的梨花又开了!好漂亮呀……”一个娇小可爱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 “小小,慢点儿……担心别摔着了!”一位衣着雍容华贵的妇人紧跟在少女的身后。 这个少女,就是幼年的我;而她身后的妇人,则是我的母亲。 我叫苏小小,祖上曾是东晋的官员。后来家族败落,便从姑苏城流落至钱塘,单靠祖产经营。不料,却收成良多,家底也逐渐丰厚殷实起来。父母膝下只有我一个女儿,自然宠爱至极。因为我自幼长的娇小,故给我取名为“小小”。 幽深闺阁内,我在母亲的教导下读书习字、刺绣赏花,过着千金小姐的生活。承欢父母膝下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我总是盼望,这样美好的光阴能永不逝去。 然而,世事总难遂人愿。 挂满白色丧幡的灵堂里,刚过及笄之年的我跪倒在地,痛苦不止。在道士挥舞的桃木剑下,在香烟缭绕中,乳母贾姨抹着泪,我们相拥而泣。 十五岁,父母便双双谢世。此后,家道中落,除了乳娘贾氏,家中再无可依靠之人。我常常独自一人坐在院内的梨花树下,看梨花纷纷而落,回忆着从前母亲在身边的日子。 我本是钱塘湖畔一寻常女子,实在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惹得上天这般处罚我。或许,悲剧总是与美人毗邻。否极泰来,似乎也只是一个奢望。 彼时,我惊艳众人的美貌已经在街坊传开,陆陆续续有许多王公贵族子弟前来提亲。我本该与寻常女子一般,在父母的安排下与他们中的一位成婚,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可偏偏在这时,遭逢这等变故。没有父母做主,乳母贾姨便让我自己抉择。 只是,放观这些登门求亲的大家少爷们,大抵是纨绔子弟,游手好闲之辈。这些人,自然都是贪图我的美貌,一时兴起。因此挑来捡去,竟无一人能入我眼。 我所要找的,必定是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良人。 既然这良人尚无处可寻,不如纵情山水,随性生活,以免荒度一生。 于是,乳母变卖了家产,带着积蓄与我搬至城西西泠桥畔,住在钱塘湖旁松柏林的小楼里。我精心地布置了新居,还请人将原来家中的梨花树搬了过来。这棵梨树,无论经历了多少年的风雨,还是在每年的春天准时开放。它承载了我幼年时期所有的美好,我自然不忍心将它遗弃。 为了方便出行,我又托人打造了一辆精美绝伦的油壁香车。此后,便每日登车游玩于山水之间。不用多时,我的芳名遍播整片钱塘湖。越来越多的人慕名前来。每日出行,我的车后总是跟着许多风流倜傥的少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光阴如流水般逝去,从父母那儿承继下来的家产总算用的一干二净。乳母总是催促我尽早挑一侯府公子嫁了,也好早日脱离贫苦的生活。可嫁入侯门,究竟是彻底脱离苦海,还是重新跌入另一个深渊?我不能赌上我一生的幸福。 不过还好,那些富贵公子们总会及时出资救助。为了报答他们的恩情,我或是献舞,或是为之抚琴。也有许多人为了听我一曲,专程献上各色珠宝。这一来二去,我的名声终究是坏了。 众人皆当我是妓,哪知我心中也有苦楚。在每次强颜欢笑的逢场作戏之后,徒留下寂寞与悲苦,焦躁与不安。我常常扪心自问,当初的选择究竟是否正确。或许,我就该像寻常女子般,嫁一侯门公子。而不是痴痴妄想着一场惊天动地、风花雪月的爱恋。随着年岁的增长,我越来越着急,对那个迟迟未出现的良人也愈来愈期待。 这年四月,在小楼里的梨花绽放的第一个清晨,我再次乘上我的油壁香车去游山玩水,希望春风能够拂去我心中的愁怨。只是这一次,我遇上了他——我命定的劫难。 我一直深刻地记得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林子里黄鹂的鸣叫,院内翩翩飞舞的蝴蝶,还有那满树如雪般洁白无瑕的梨花。我将头发盘缠成朝天髻,只用一支淡黄色的玉簪装饰。我穿着一件迤逦拖地的青白色梨花长裙,小心翼翼地踏上油壁香车。车子穿行在鲜有人迹的林间小道上,风声呼呼而过。 这时,一匹青骢马晃晃悠悠地从我的油壁车旁经过。原本,这只是一次极为普通不过的擦肩。可不知怎的,那匹青骢马忽然嘶鸣起来。还好御马之人及时稳住,这才没酿成大祸。 我好奇地卷起香车上的珠帘,却见一个眉若柳,嘴唇如樱,肌肤如瓷的少年高坐在马上。他身着华贵的衣裳,胸前揣着一支精致的玉笛。他注视着我,眼神温柔似水。我的心头一 震:平日见惯了那些庸俗不堪的世家弟子,我从未见过如那位少年般清净英俊的男子。 “在下阮郁,方才惊扰了姑娘,实在抱歉。不知姑娘芳名?家住何处?改日定登门道歉。” “西泠,苏小小。” 松柏林里飘着淡淡的松木的清香,我看着眼前的少年,脸颊微微泛红。我知道,在这个草长莺飞的日子,那个我心心念念许久的男子终于出现了。 很多年后,每当我想起那一天,都觉得恍若一场洁白而甜美的梦。我始终觉得,我必定是几生几世在佛前虔诚叩首才换来今世的这一次相遇。这一面之后,我便昼不能食,夜不能寐,一心一意期望着那个骑在青骢马上的少年能够找上门来,将我带走。 遇见他,是我命定的劫数。逃不掉,亦躲不开。我相信,就算时光倒流,一切重来。我依然会选择在四月梨花开的第一个清晨,乘车踏上那条林间古道。 遇见他,此生无怨无悔 ☆、第十七回:玉雨&西泠桥,落梨花 自那日清晨之后,我便对公子阮郁念念不忘。我让乳母去打听之后方知道,他是当朝宰相阮道之子,奉命到江南一带办事,顺便来西湖游玩。 我心知肚明,他是相国公子,我不过是一个歌伎。纵然有着倾城绝色的容貌,依旧却门不当户不对。可即使如此,我还是芳心暗许,发誓非他不嫁。 终于,在梨花开得最好的时候,我等到了他。 “这支笛,是我出生那日在我家门前找到的。我将它当做我的护身符,从未离身。”阮郁看着我,柔声道。 钱塘湖畔的松柏林里树影婆娑,静谧无比。不远处,小楼里的梨花徐徐飘落。 “这支笛看起来很是不同寻常……咦,上面还有字呢!”我躺在他的怀里,仔细摩挲着手中那支精致的玉笛,上面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我看着笛上雕刻的字,轻轻读道,“西……泠?” “恩,这支笛叫‘西泠’,和西泠桥的名字是一样的。”阮郁揉了揉我的头发,一字一句地说,“所以我一直觉得,那天清晨碰到你,是命中注定的事。” “肯定是你为了哄我故意刻上去的,这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啊!”我故作不相信,却忍不住幸福地笑了起来。我轻轻地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道:“阮郎,你可以吹一曲给我听吗?” “你想听什么曲子?”阮郁英俊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我要听这世间最好听的曲子!”我撒娇着说。 阮郁想了想,拿起西泠笛,认真地吹了起来。天空碧蓝,白云片片,西泠桥旁柳絮纷飞。我闭上眼睛,沉醉在悠扬的笛声里,不禁足尖点地,翩翩起舞。 夜晚,在梨树下,我和阮郎执手相拥。 “芳春照流雪,深夕映繁星。这棵梨树,充斥着我和父亲、母亲最美好的回忆。它守护着我,陪我度过了十几个春秋。我一直相信,在梨树下,无论许下什么愿望,都一定会实现。”我靠在他的肩头,说道。 “小小,你的愿望是什么?”阮郁轻轻地问。 “生在西泠,死在西泠,葬在西泠,不负一生爱好山水,”我看着身边心爱的男子,认真地说,“亦不负你。” 阮郁看着我,没有说话。我们就这样执手相望对方,仿佛时间已经静止。忽然,他柔软的唇轻触到了我的唇畔。他在我的唇边低喃道:“我只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一夜,我与阮郎相拥榻上, 窗外,梨花开满树。 自遇见阮郁一来,我以游湖劳累为由,闭门谢客,每日只与阮郁待在一起。我脸上原有的愁容早已消失不见,原本尖削的脸也逐渐红润,显得更有韵味。大部分时间,阮郁都会在我精心布置的小楼里留宿,偶尔因为公事不得不离去,只剩我一人独坐梨花树下,我也会痴痴傻笑。贾氏每每问我,我也只字不语,或是痴笑,或是沉默,一副魂不守舍之状。 我很清楚,以我的身份,纵是阮郁心无挂碍,他的家人也未必会同意我们之间的感情。可是,我的心里还是存在着那么一丁点儿侥幸。即使明白面前可能是万丈深渊,可为了他,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前行。 很快,我与他之间的情事便传为一段美谈。不少人羡慕阮郁幸运,能够得到钱塘第一美人的青睐。殊不知,在我的内心世界里,我才是幸运的那个——今生,竟能寻觅到这样爱我的郎君。 然而,世间之爱总是转瞬即逝。我和阮郎,终究迎来了我们最后一次相见。 那一夜,月色明亮。 “你,真的要走了么……”我的泪水喷涌而出,扯着阮郁的衣裳。 阮郁亦满脸愁容:“我刚收到消息,我远在京城的老父亲,病危……小小,对不起……” 我早已哭得梨花带雨。不知怎的,我总觉得这一别,此后再难相见:“阮郎,我等你,不管多久我都等你……等你来娶我!” 阮郁一边替我擦干眼泪,一边掏出西泠笛:“小小,这支笛,是我毕生最珍贵之物。现在,我将它送给你……小小,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颤颤巍巍地接过那支承载着爱与不舍的西泠笛,小心地将它收纳好。阮郁不敢再久留,立刻转身离去了。 此后,我度日如年,每天苦等阮郁的来信。一天、两天。可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依然杳无音讯。 终于,我醒悟过来。我心爱的男子,那个骑在青骢马上对我微笑的少年,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些曾经的誓言,终究成了过往云烟。 此后,我日日以泪洗面,不食不眠,每日只拿着西泠笛看,渐渐憔悴不堪。乳母为了让我重新振作,再三劝我乘那油壁香车出去散心。就这样又不知过了多久,一年秋天,我终于应允乘车出行。 乘上许久未碰的油壁香车,行驶在昔年常走的林间小道上。看着熟悉的景色,曾经与阮郎在一起的那些欢乐的回忆又 浮上眼前。手中的西泠笛还散发着淡淡的光芒,阮郎的气息却好像再也无法寻觅。 或许是命运捉弄人,这一次出行,竟又让我遇见了一个男子。 一个长相酷似阮郁的男子。 只是,这个男子不再是富贵之子,而是一个穷苦书生。他因为进京赶考而路过钱塘,却盘缠用尽,只好在湖边唉声叹气。 我看着这个叫鲍仁的男子,心中久久沉静的弦似乎再次被拨动。谁曾料,天底下竟有长得如此相似之人!我痴痴地想着,既然王族公子无法长久相伴,那么这个穷苦书生总该是可以白头偕老的。 于是,我掏出钱财以便他能够上京赶考。虽然,我也担心他若是幸运高中,亦会抛弃我不顾。可面对与阮郁如此相像的脸庞,我实在难以把控自己的情绪。 鲍仁进京之后,我又一次陷入了无期的等待。只是这一次,我已经释怀了。被伤过一次的心,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纵是他与阮郁一样,一去不返,我也依旧日日出行,徜徉于山水,像年少时一样过着闲适的日子。 只是,每当四月梨花开的日子,我都会在西泠桥畔徘徊,用西泠笛吹着一首又一首忧伤的曲子。 在一年春天,还没等到鲍仁回来,我便一病不起。一个春寒料峭的夜晚,我自知已到了弥留之际,心中却还有牵挂。我挣扎着起来,不顾乳母的阻拦,将西泠笛埋在了梨花树之下。正当这时,我听见不远处松柏林里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 “她就是苏小小?”江瑶小声地问,此刻,她和上官姝正跪在草丛后面,探头探脑地望着小楼里的动静。 “就是她没错。你看她手里的那个,应该是西泠笛。看她的动作,是要把西泠笛埋在那棵梨树下,”上官姝小声回应道,“难道,她是我皇兄的转世?” “不清楚,反正西泠笛我们找到了。我瞧她的模样,怕是不久于人世。一会儿等她走了,我们去把笛子取出来就行了。”江瑶觉得自己跪的有些累,便换了个姿势。 “照你刚才说的故事来看,她也是个可怜人,”上官姝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那个鲍仁后来回来找她了没有。” “鲍仁金榜题名,出任滑州刺史,赴任时路过钱塘,想接苏小小通往,”江瑶满脸遗憾,“只可惜,他只看到了孤坟一座。” “真乃情深缘浅啊……”上官姝忍不住落下了一滴眼泪,为那位生得如花般美貌,却命比纸薄的佳人。 我听着林子里那两人的对话,懵懵懂懂不知其何意。但我知道,鲍仁不仅金榜题名,还如约回来了,他没有骗我。那么当初阮郎食言,怕也是有苦衷的吧。我心中经久不散的愁苦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曾经,我的油壁香车之后追随着多少风流倜傥的才子,可我不知道心动的感觉。直到那日遇到阮郎,方知相思何味。 我闭上眼,泪水无声地滑落。 阮郎,我们来世一定要相会。 “在下阮郁,方才惊扰了姑娘,实在抱歉。不知姑娘芳名?家住何处?改日定登门道歉。” “西泠,苏小小。” 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 何处结同心,西泠松柏下。 这一夜,钱塘湖西泠桥畔的梨花谢了。 “梨花,洁白如玉,飘落如雨,故又名‘玉雨’。象征唯美纯净的爱,也象征着离别。”江瑶望着被落花掩埋的苏小小娇小的身躯,款款说道,“春晴之时开花,恍若四月之雪,清香宜人。占断天下白,压尽人间花。” ☆、第十八回:和其光,同其尘 “轮回之梦”粗壮的树干上垂下许多长长的藤蔓,在半空中摇摇晃晃。 沉默已久的独孤楝突然发话:“你有什么准备?” 长意看着他,眼里流露出惊讶,他犹豫了一下说:“我擅自主张让上官姝她们两个穿越到过去,你……你不生气?” “我相信她,”独孤楝面无改色地说道,“这么些年,她一定长大了许多。” 长意看着他,说道:“对于救你父亲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独孤楝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问,显然愣住了,片刻后,他说:“我父亲参与了上古时期的那场大战,结果不幸受了那女魔头临死前汇聚毕生魔力的一击,因此魔化。要使他的魔性消除,就得修习禁术,用纯净的花草之灵来度化。然而……” “这种禁术毁天灭地,绝对不能使用,”长意斩钉截铁地说道,“极乐天韵,魔音万千。传说中,洪荒神器西泠笛具有迷惑众生的功力,我一直在想,它是否也可以用来唤醒陷入魔幻中的万物苍生。” 独孤楝闻言,眼睛一亮:“极乐天韵,魔音万千……在蝴蝶谷的古文献中,曾经记载到一首神秘的乐曲,叫《和光同尘》。文献上说,它可以解除一切魔障,化解世间所有的邪恶怨念。” “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长意念道,“或许,它可以拯救林隐老先生!” “可是,”独孤楝的眼神获得黯淡下来,“这首曲子已经失传了。据说是某一任蝴蝶谷谷长将其带入了凡尘之中,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长意也沉默了。 “长意老兄,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榆木了,”旁边被晾了许久的冥王突然发话了,“在千年的凡间历史里,名垂千史的乐师也就那么几个。你们一一去请教,他们中的哪一个就是受到那位蝴蝶谷谷长的指点也说不定。” “这……”独孤楝和长意面面相觑。 “既然如此,还有劳冥王了。”独孤楝想也没想,对冥王说。 长意虽然觉得这个主意有些不太妥当,但毕竟自己已经答应人家了,况且冥王的办法也不是完全不可行,无论如何都要去试试。 “这个好说……”冥王彬彬有礼地笑了笑,“不知二位准备先往何处?”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如松下风,高而徐引。”独孤楝戏谑地看着外表只有十五、六岁的冥王。 冥王不屑地 嘟了嘟嘴,开始施法。一瞬间,长意和独孤楝也消失在“轮回之梦”面前。 “出来吧,我已经将他们送走了。”冥王没好气地说道。 “冥王殿下的喜好真是越来越教人捉摸不透了,”花美姒妩媚地笑着,“从前是老头儿,现在是十五岁的少年,不知道再过几百年会不会变成一个妙龄少女呢?” “美姒姑娘当年还是只小狐狸的时候,常和我嬉戏耍闹,现在好了,都开始取笑我了,”冥王故作悲伤,“你也真够厉害,居然能够同时瞒过长意、林钺、上官舞兮。不过,那个叫江瑶的凡间女子,长得奇丑无比。她反倒是察觉到你了。” 花美姒一怔,随即苦笑道:“还不是因为玉雪霜铃。” “霜铃?难道她是……”冥王吃惊不已,“不会吧,这容貌……” “这你别管了,”花美姒收起笑容,说道,“等那两个女的回来时,你把江瑶送往她前世所在的时空,这样还能拖住长意他们久一点时间。我们只要西泠笛和上官舞兮。” “凭什么这么命令我呀!”冥王不高兴了。 “这是圣君夫人的命令!”花美姒眉头一皱,“我是看在我俩万年的交情上才对你好声好气地说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好好好,怕了你了。”冥王连忙摇手。这时,“轮回之梦”忽然发出强烈的光芒。 “来了!”冥王大喝一声,迎了上去。 光芒消散后,只有上官姝一个人站在树下,手中紧握西泠笛。 “你居然还没死……你们……” “上官妹妹,好久不见啊。”花美姒笑着说道。 “哈哈哈……”尖锐地笑声几乎要把上官姝的耳膜给震破,“堂堂蝴蝶谷谷长就这么被我轻易抓来了,哈哈哈……” “禀主人,”花美姒恭敬地说,“西泠笛已经夺回,该如何处置?” “现在不着急,”石窗里的声音在石窟内回荡,“你带着西泠笛混入他们之中……” “女魔头,你别想鱼目混珠!我哥哥他不会轻易上当的!”上官姝费力挣脱捆绑,两个小魔使劲将她按在地上。 “‘哥哥’?”圣君夫人忽然狂笑不止,“你们两个假借着兄妹之名,这么些年来也不知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女魔头!你休得胡说!”上官姝咬牙切齿地喊道。 “放心,我 只对一件事感兴趣,”圣君夫人笑道,“林隐老先生近来过的如何呀?哈哈哈……他老人家应该还健在吧?” “你就别妄想了,隐伯伯已经被蜀山的人保护起来了!” “蜀山?”圣君夫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许怒气,“自古以来,道捉妖,妖与道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你们居然和道界那帮人混在一起!蝴蝶谷真是枉为妖界之首啊!” 花美姒躬身说道:“主人,需不需要我带人去将他抢回来?” “不必,这样搞不好会两败俱伤,”圣君夫人思考片刻,又笑道,“上官舞兮,如果我推算得没错,你应该懂得召唤帝王蝶的方法吧?” “那又如何!我绝对不会屈服于你!”上官姝狠狠地说道。 “是么?” 一束紫色的灵力从石窗内传出,直逼上官姝的额尖。上官姝大叫一声昏了过去,她额尖的朱砂变成了一朵紫色的三瓣花。 “主人,这……”花美姒有些不解。 很快,上官姝睁开了眼睛,她澄净的双眼变得浑浊,整个人仿佛一个傀儡。 “我给她注入了玄冥魔力,她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过来,所以处于傀儡状态。”夫人简单地解释道。 “上官舞兮!” “在。”上官姝机械地回答道 “我命令你,即刻召唤帝王蝶!” “是。”上官姝盘腿而坐,双手合一,一团粉色的灵气将她笼罩起来。许久,万魔冢外狂风大作,一只硕大的黑色帝王蝶翩翩飞舞,最后停在了上官姝的身旁。 “哈哈哈哈……”圣君夫人狂笑起来,使出一团强大的紫色灵力笼罩住帝王蝶,竟活生生吸干了帝王蝶所有的灵气!一炷香之后,帝王蝶萎靡的身躯跌落在上官姝的脚边。 “小舞……钺儿就拜托你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很快便随着帝王蝶的身躯烟消云散。 上官姝忽然回过神来,澄清的双眼中,眼泪喷涌而出。 “隐伯伯——” ☆、番外:萧萧肃肃松下风(一) 山阳县,竹林。 一阵突如其来的怪风吹得周围满树摇曳,忽然间,一个偌大的黑色星盘在半空中浮现,一束刺眼的强光射到了地面上。少顷,独孤楝和长意出现在竹林内。 “记住你们抵达的位置!”冥王如同正太般的声音传来,“在最初的地方,吹响鹦鹉玉螺,我就会来接应你们。” 独孤楝摸着手里的鹦鹉玉螺,忍不住笑道:“冥王果然是个小孩呀!还喜欢玩这种东西。” 长意看了看那枚鹦鹉螺,叹了口气:“慧极必深,情深不寿。” 独孤楝闻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冥王并不是小孩子,他只是不喜欢自己原来的容貌,所以才会不断地变化自己的模样。”长意背着手,先行一步走进那片茂密的竹林,“你要找的人是谁?怎么会……住在竹林里?” “嘿嘿,”独孤楝神秘地笑笑,“那个人可是我崇拜已久的大师级人物啊……这一次来,顺便让他指点指点我在乐曲上的不足。” “你别玩过了头,”长意板着一张冰块脸,冷漠地说,“我们此行的任务,是找到失传的《和光同尘》。” 独孤楝嘟了嘟嘴:“救的是我父亲,我怎么可能忘记。”说完,急忙加快脚步跟上长意的步伐。 越往里,竹林越茂密。原本微弱的阳光已经完全被遮蔽,整个竹林显得十分昏暗。 “这样的地方,真的有人住么?”长意心中疑惑不已。 忽然,眼前的竹林变得疏松起来。很快,两人便走到了尽头,可这尽头,并没有想像中的屋舍田地,只有一面厚厚的山岩,挡住了去路。 “什么状况?”独孤楝用手推了推面前的岩壁,“冥王那家伙不会弄错了吧?” 长意锁紧双眉,细细观察了这面岩壁,猛得注意到,岩壁的角落,有一条裂缝。这缝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巧好可以通过一人。长意顺着裂缝朝上望去,却见这座山体仿佛被巨大的斧子劈成了两半。 “独孤兄,这山后面必定大有乾坤!我们进去看看。” 长意贴着岩壁朝里小心翼翼地走着,面前的光点由小变大。不多时,两人便出了岩壁。面前的景象,竟然让分别目睹过妖界和道界绝美风光的两人目瞪口呆。 岩壁之后一洼偌大的水池,从山上引来的冰凉清澈的山泉水顺着竹制的管道涓涓流入水池里。水池旁,柳树 成荫,一个极为普通的屋舍赫然出现在管道楝二人的眼前。 独孤楝像个孩子似的飞一般跑向那座破败不堪的屋舍,屋舍的门是开着的,一个坦胸露乳,却龙章凤姿、天质自然的男人正在打铁。他用钳子夹出炉子里已经烧红的锄头,放在铁砧上,挥动大锤向锄头打去。小小的屋舍内,火星飞溅,烟尘弥漫。那个男人挥汗如雨,眼神却比黑夜还冷峻。 独孤楝痴痴地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的男子,以致于都没有注意到身后匆匆赶来的长意。两人在屋舍站了许久,他们没有说话,打铁的男子也没有说话。 终于,一个温柔的女声打破了僵持的平静,“两位是外乡人吧?快进屋里坐坐。” 长意礼貌地回应道:“这位夫人,我们来到此地,是想请教嵇先生一件事。” 屋内走出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她的长发很随意地挽成了高高的发髻。 “他打铁的时候,心无旁骛得很!一般不理会人的……妾身看两位衣着样貌不凡,应该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快别在日头下晒着了!进来喝杯茶,休息片刻也好呀。” 独孤楝和长意对视了一眼,便一前一后穿过嵇康打铁的院子,进了内堂。 屋舍内堂的结构也十分简单朴素,妇人收拾了桌子,将砌好的茶捧了上来。 “不敢不敢,”独孤楝连忙站起来身,“长乐公主乃是千金之躯,我等不过凡夫俗子,怎敢让您服侍!” 一个蜀山掌门和一个妖界少主对外声称自己是凡夫俗子?怎么听也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吧。长意觉得很不好意思,便撇开了头。 “妾身早已不是什么公主了,不过是一个打铁匠家的普通妇人而已,”长乐公主摆摆手,笑道,“两位公子贵姓?从何处来?找我家夫君有何要事?” “在下独孤楝,从江南来此。这位是我的朋友……”独孤楝抿了一口山泉烹的茶,缓缓说道。 “在下林钺。”长意接着独孤楝的话,面不改色地说道。独孤楝闻言,立马将喝下去的茶喷了出来,接着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独孤公子,你没事吧?”长乐公主关切地送上手绢。独孤楝摆摆手,豪爽地用袖子抹了抹嘴,不可置信地看着长意。 “公主,请问这嵇先生究竟何时才能……”长意避开独孤楝的目光,问道。 “他这个人,做起事情来太过专注。之前有个叫钟会的孩子来 拜访他。他愣是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害得人家那么英俊的一个名门少爷,巴巴得在毒日头低下站了几个时辰。”长乐公主无奈地说道,“等到人家要走了,才忽地冒出一句,‘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那孩子只得悻悻地说了一句,‘闻所闻而来,问所见而去’。两位公子,你们说这算什么个事啊……” 独孤楝正想发话,却见嵇康一边擦着汗走了进来 ☆、番外:萧萧肃肃松下风(二) 嵇康注意到了屋内的二人,他用审视的目光将两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忽然,嵇康手舞足蹈起来。 “太好了!向秀那家伙这些天有事情,我还正愁着没人帮忙打铁呢!” “那个,嵇康大师,”独孤楝站起身,“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寻找一首失传多年的神曲,叫《和光同尘》。早闻大师你在音乐上的造诣很高,所以我们兄弟二人特不远千里前来拜访,还望大师指点一二。” 嵇康闻言,顿了顿,继而笑道:“我只是个打铁的,你们说的东西我都听不懂。你们要是想留下来,就帮我打铁,如果不愿意,就请二位自便吧。” 说完,嵇康头也不回地走到他打铁的院子里,“叮叮咚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独孤楝咬咬牙:“那个可疑的停顿……我觉得他肯定知道些什么!走,去帮他打铁!” “哎,那个……”长意拦着他,有些为难,“我在蜀山没学过打铁呀……” 独孤楝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小白,这可是锻炼身体的好机会!你不是要拯救天下苍生么?你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干不成大事业的!我堂堂妖界少主都屈尊了,你蜀山掌门好歹也给你们道界树立个榜样呀!” 长意将信将疑地跟着独孤楝走了出去。 “打铁最重要的,是用力的方式。找准施力点,就能锻造出更好的铁具。” 嵇康右手握小锤,左手握铁钳,不断翻动铁料。独孤楝站在一旁,将尚未锻打的铁器放在火炉上烧红,时而也手握大锤帮助嵇康锻打。 前世,独孤楝是名震六界的妖界少主,在战场上驰骋风云。因为容貌太过柔美,他只能终日带着一副蝴蝶银质面具,以便震慑敌军。妖界正邪两派分立,时常爆发或大或小的战争。因此,对于独孤楝这种打仗惯了的人来说,打铁基本上不成问题。 另一边,负责拉风箱的长意情况却不甚乐观。他似乎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不管怎么拉,都拉不出准确的风的强度。炉子里的火时而过大,时而过小。嵇康见状,忍不住叫了起来: “轻点儿,轻点儿!不、不!再用力点儿……” 独孤楝看着长意这副模样,心里有点儿过意不去。虽然这家伙平日里又拽又欠揍,可他到底也是个蜀山掌门,道界那帮臭道士的头头。妖道原本就有很多年的梁子,万一为了这件事,这家伙记恨自己是小,仇视妖界是大…… 独孤楝 想着,便主动上前道:“小白,你先休息一下,我来拉吧。” 长意也不推辞,便松了手在一旁的柳树下闭目养神。独孤楝好奇地问道:“小白,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长乐公主自已的真实姓名,而要用……我的名字呢?” “我算了一下时间,从这个时代起,再过一些年,我就会成为蜀山道长……道界和人界自古以来就联系紧密,我怕这个时候用自己的名字,会招来不必要的祸端。”长意看来真是累坏了,说话都来着喘气声,“再说了,你叫独孤楝,不叫林钺。林钺已经死了,我不过是借用了死人的名字而已。” “虽然我已经转世了,可我还是我,容貌、性格、在乐曲上的技艺,甚至是脑海中的记忆,都没有变。”独孤楝不屑地说。 “但你是人,林钺是妖。你们存在本质上的区别。”长意继续用他一惯淡漠的声音说话。 独孤楝一怔,手中的活计也停了下来:“这……有什么关系吗?” “独孤楝,你不是傻子,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长意盘腿坐着,眼皮都不抬一下,“妖有着千百万年的寿命,而人拥有的不过是短短数十载的光阴。” “长意,你到底想说什么?”独孤楝浑身颤抖,忽然大喝道,“之前小舞说过,你嫉恨前世的我。我一直不相信,因为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但我现在相信了!长意,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希望蝴蝶谷的林钺彻彻底底的消失!对不对?” “独孤楝,我从来不嫉恨任何人。对于我得不到的东西,我从来不会觊觎。”长意的睫毛有些微微抖动,“我刚才说的不过是事实的真相。独孤楝,你和上官舞兮,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独孤楝听了,神情有些恍惚。片刻后,他忽然笑道:“那么我也告诉你一句话:真正相爱的人,纵使隔着千沟万壑,也会执手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时光飞瞬,转眼已经过去半个多月,独孤楝和长意仍旧每天跟着嵇康打铁。这期间,嵇康的好朋友向秀时不时会来看望他。在铁铺的日子,虽然有些乏味,但少了世俗的纷扰。独孤楝和长意都觉得日子过得十分闲适安详,他们开始渐渐明白了嵇康归隐的原因。 终于有一天,嵇康放下手中的锤,从屋内拿出一架片玉古琴,对院内两个大汗淋漓的俊美公子挥了挥手,笑着说道:“二位,今日阳光明媚,不如随我到竹林一游,如何?” ☆、番外:萧萧肃肃松下风(三) 终于有一天,嵇康放下手中的锤,从屋内拿出一架片玉古琴,对院内两个大汗淋漓的俊美公子挥了挥手,笑着说道:“二位,今日阳光明媚,不如随我到竹林一游,如何?” 独孤楝二人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嵇康已经换上了一袭长袍,背着古琴。这时候看他的五官,更比之前精致。细长的柳叶眉自然舒展,明眸皓齿,白面红唇,黑色的长发在空中肆意飞舞着。嵇康站在柳荫里,飘飘乎出尘恍若天降的神袛,清风明月都要被他的美貌折服。独孤楝和长意两人在嵇康的光环下,倒像是山野村夫了。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如松下风,高而徐引。”独孤楝微微念道。他彻底被嵇康的帅气迷倒了。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岩壁外的竹林。嵇康摆好古琴,凝神抚了几首当时广为传颂的曲子,独孤楝禁不住掏出随身携带的长笛与之相和。几曲罢了,两人仿佛是久别重逢的知己。他们一同开怀畅饮,放歌长啸,反而把长意晾在了一边。 “对了,独孤小兄弟,我记得你们刚来的时候,好像说来寻什么神曲来着?嵇康想起了他们初次见面的那天。 “那首曲子叫《和光同尘》,”独孤楝道,“嵇大哥可曾听过这首曲子?” 嵇康摇了摇头,又见独孤楝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安慰道:“世间名曲众多,独孤小兄弟如此豁达的人,怎么会执念于区区一首不放呢?” “实不相瞒,只有这首旷世神曲,结合我族神器——西泠笛,才能……才能治好我父亲的病。”独孤楝叹了口气。 “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一旁沉默已久的长意接着说道,“传说中,这首曲子可以解除一切魔障,化解世间所有的邪恶怨念。” 嵇康听了这话,忽然仰天长笑不止。这一笑,把长意二人都笑懵了。 嵇康见他们还不明白,忍住笑意说道:“你们根本不明白‘和光同尘’的意思,才会有这样的误解。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这句话出自《道德经》,是道家‘无为之治’思想的体现,指的是不露锋芒,与世无争的平和处世态度,和净化魔障没有丝毫关系。” “相反,那位作曲的先人真正想说的是,世间没有所谓的神曲,甚至没有所谓的绝世乐器。重要的是演奏的人和演奏时的心境。只要内心思想合于天地,便能达到无我的境界。这时候奏出来的曲子,自然就成了世人所说的神曲了。” 独孤楝听了,茅塞顿开,心中迷雾一瞬间烟消云散:“嵇大哥,听君一言,胜造七级浮屠啊!” 嵇康听了这话,笑道:“我早年曾在洛水之西游学,有一天夜宿华阳,一位仙人来访,与我共谈了一夜的音律。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对了,他还弹了一首曲子,叫《广陵散》,声调绝伦。来,我这就弹给你听!” 说着,嵇康将双手放在琴弦上。正当这时,嵇康的一个朋友吕安风风火火地赶来,两人耳语一番后,嵇康面色凝重地说:“二位,在下今日有要事处理改日定和二位重邀于这竹林之中,届时,定为二位演奏这绝妙之曲!”说完,两人便匆匆离开了。 独孤楝不会想到,这一别,再见却是在洛阳城东的刑场上。 虽然,独孤楝精通史学,知道嵇康会受冤入狱,可他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行刑的法令宣读完后,三千学子群情激愤,抗议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独孤楝握紧双拳,恨不得飞奔上去救人,却被拦住。看着长意坚定的双眼,独孤楝才明白,在历史齿轮的旋转中,自己是多么的渺小。 离行刑时间还差一段距离,嵇康的哥哥递上了嵇康常用的片玉古琴。嵇康抚摸着心爱的琴弦,忽然想起当日在竹林里和独孤楝的约定。他神色从容,抬起一双纤尘不染的手。如天籁般的琴声响彻天际,这琴声没有愤恨,也没有幽怨,有的只是无尽的平和。 “这便是《广陵散》么?”独孤楝双眼泛湿,“嵇大哥,我听见了!有我独孤楝在,《广陵散》这样的曲子,定不会绝响于此!” 一曲罢了,飞红四溅。 从此,世上再无嵇康 ☆、第十九回:重逢却已人不同 一束刺眼的光芒从轮回之梦周围散射出来,冥王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等他睁开眼时,独孤楝和长意手挽着手站在他的面前。 冥王看着他们十指相扣的模样,有点恍惚:“你们这是……经历了什么?”一旁的上官姝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独孤楝一开始也迷糊着,忽然间感觉右手握着个滑滑嫩嫩的东西,定睛一看,竟是长意的手,顿时吓得跳了起来。 “好你个小白脸,亏你还是蜀山掌门呢!没想到居然好这一口……”独孤楝恶心地又蹦又跳,“小舞,你千万别误会,我对你的衷心天地可鉴啊……” 上官姝忍不住笑了起来。长意冰块般的脸也不免有些抽动,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地说:“上官姑娘,西泠笛取回来了么?咦,你怎么一个人?江小姐呢?” 上官姝摇了摇手中精致的玉笛,花朵一样娇嫩的脸上却没有一点儿喜色,“西泠笛拿到了,只是江姐姐她……” “还是我来说吧,”冥王走到长意的身边,满脸歉意地说,“这次是我的失误,毕竟我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轮回之梦了,所以有些生疏……” 长意听冥王这般口气,心知事情有变,忽然紧张起来:“她到底怎么了?” 冥王叹了口气;“我让她们在穿越一天之后在原来的地方等待,这样我便可以施法将她们送回。谁曾料,这其中不知出了什么差错,江小姐她被送到了其他的时空……”冥王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长意的神情,“而且,极有可能是她的前世……” “什么?”长意和独孤楝异口同声地喊道。 “你之前不是说,如果前世与今世重叠,后果不堪设想么?”独孤楝也焦急起来,“那江瑶那家伙岂不是凶多吉少?” 长意忽然暴怒地扯住了冥王的衣领;“我警告你,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就让蜀山铲平你的冥王殿!” 冥王装出一副害怕的表情,笑嘻嘻地说道:“长意兄,你别生气呀……办法还是有的,只是……哎呀你先放开我!” “快说!”长意放开他,冷冷地说道。 “前世与今世重叠,会让人暂时忘却一切,迷失在逝去的时空里,无法回到原来的时空。”冥王嘟着嘴理了理衣裳,说道,“所以你们只需要穿越到她所在的时空,想办法唤醒她,就可以使过去的她与现在的她分离。” “那还等什么,现在马上送我去!”长意转头对独孤 楝说道,“独孤兄,你先带上官姑娘回去处理花灾的事,我去把江小姐带回来。” 独孤楝点了点头,拉起上官姝扭头离开。只是他和长意都没有发现,上官姝和冥王的脸上,同时露出了奸邪的笑容。 “钺哥哥,你和长掌门怎么也穿越了?”上官姝端着一副清纯无知的脸,甜甜地问道。 独孤楝觉得上官姝说话的方式有点怪,但看着她甜美的笑容,便觉得一定是自己多想了。独孤楝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说道:“我本想去寻找失散已久的《和光同尘》,以便救父皇,结果一无所获。” 上官姝听到“父皇”二字的时候,脸色一僵,随后笑道:“没关系,只要我们继续努力,将来一定可以救隐伯伯的!” 独孤楝拿起西泠笛,细细端详着。虽然流落许久,再次触摸到它,依然有种熟悉的感觉。他想起了嵇康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内心不由得惆怅起来。 “究竟要怎样的情感,才能演奏出合于天地的乐曲?” “钺哥哥,你在想什么呢?”上官姝把脑袋搭在独孤楝的肩膀上,瞪大了双眼问道。 “没什么,”独孤楝摸了摸上官姝的脑袋,可能是因为凑得近,独孤楝问道一股浓烈的玫瑰香,“小舞,你怎么忽然用了那么浓的香味了?” 上官姝一愣,忙把脑袋抽了回来:“我……就是想换一种香料试试……怎么,钺哥哥不喜欢?那小舞下次绝对不用这种了。” “不,我很喜欢,我只是觉得……”独孤楝挠了挠后脑勺:奇怪,这个味道好生熟悉,感觉在什么地方也问到过。 “钺哥哥,我们还是快点再生花草之灵吧!”上官姝打断他。 独孤楝这才想起此番的目的,赶忙拿起笛子,摆好姿势,想了想,便吹了出来。一股湛蓝色的灵气很快包围了他的全身,上官姝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那股灵气流泻而出,越来越丰沛,很快,便弥漫了整片蘼芜田。被灵气熏染的花朵们慢慢地挺直了枝干,萎蔫的花瓣也充盈起来,变得水嫩有光泽。很快,一曲罢了,蘼芜田重回了原先的鸟语花香。 “这首曲子,好像不是《舞雩曲》啊……难道……”上官姝紧缩眉头,试探性地问道,“钺哥哥,这首曲子……” “《广陵散》,我新学的。”独孤楝淡淡地说。和他平淡的神色截然相反的是,身后的上官姝早已一脸惊讶。 “话说,你之 前不是得了花魁么?”独孤楝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快回妃雪阁看看有什么奖励吧!” 上官姝满脸茫然地看着他。 “怎么,你忘啦?就是上元节那会儿,我们重逢那天……”独孤楝疑惑地捏了捏上官姝的鼻尖。 “没,我只是……”上官姝定了定神道,“我对那些东西不敢兴趣。” “说不定有不少金银珠宝呢!走啦……反正长意他们也还没回来。”独孤楝推着上官姝,往鹊桥街走去。 “我的姑奶奶,你总算回来了!”上官姝刚踏进妃雪阁的门槛,老鸨便迎了上来,“上官姑娘,你到底跑哪儿去了?我们都以为,你被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穷小子给拐走了呢!” 上官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老嬷嬷,你说的那个穷小子不会就是我吧?”独孤楝跟在上官姝身后走进了妃雪阁,笑嘻嘻地问道。老鸨看见他,脸色大变:“你、你们……” “嬷嬷,我现在已经找到了我的兄长,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花城。所以,我今后就不会在妃雪阁待着了。”上官姝打断老鸨,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认真地说道。 “可是,你刚刚得了花魁,名声大扬,这可是赚钱的好时候呢……”老鸨满脸遗憾,为难地说道。 “我兄长并非穷苦之辈,他会给你相应的赔偿的。”上官姝坚定看向独孤楝,说道。 “小舞,你说什么呢……”独孤楝扯了扯上官姝的衣角,“我哪来那么多钱啊……” 上官姝听了这话,不可思议地看着独孤楝:“那位江小姐不是你朋友么?我看着她好像很有钱的样子。” 独孤楝急得直挠脑袋:“她?她和我其实……” 独孤楝刚想解释,忽然发现上官姝和老鸨还有周围的姑娘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哈哈哈……老嬷嬷你就放心吧,这点儿钱,我独孤楝出得起!哈哈哈……”独孤楝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老鸨舒展了紧皱的眉头,笑道,“只是,今晚还有花魁庆典盛宴,是花城的富贵子弟还有众多歌舞坊为你举办的。我知道姑娘素来不喜宴会,只是他们已经准备多日了,这番好意,姑娘可千万别辜负呀!” “放心吧,嬷嬷。我一定会去的,谢谢您。”上官姝一边温柔地说着,一边拉着独孤楝上楼。 老鸨看着他们的背影, 有些不解:“这上官姑娘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亲切了?” ☆、第二十回:夹竹桃(一) 夹竹桃,瓣似桃花,叶似竹。虽然美丽动人,却毒性极强。 休与春红争宠爱,心香满树自妖娆。 这一年的花魁庆典盛宴在十方楼举行。这十方楼是鹊桥街最大型的酒楼,同时也是承包了花城内豪门贵族的各种宴席的豪华酒楼。 十方楼的老板姓袁,是花城这一带出了名的商户,据说他家的酒楼早在几年前就开到了京城。原本一家老小都已经远赴京都去体验那繁华奢靡的生活了,谁曾料这些年战乱频发,在京城的商户们都纷纷卷铺盖逃亡其他偏僻的地方避难。这样一来,平安祥和的花城反倒成了他们最好的选择。因此去年暮夏,袁家的人带着仅剩的一点家产又回到了祖宅。好在,因为是花城老字号的缘故,十方楼已经开始慢慢红火起来。 在觥筹交错中迷糊的独孤楝听到了这一段故事,不由得萌发出感同身受的心理。再加上讲故事的那位青衣少爷绘声绘色地渲染,原本就因酒过三巡而醉醺醺的独孤楝更是情不自禁泪流而下。 独孤楝不由自主拍案而起,拿起酒杯,摇摇晃晃地当众作了一段词。 “还忆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谁曾料,如今繁华一夜成泡沫! 此般痛,古往今来有谁懂?” 席中那些书生才子们听了,纷纷叫好;贵族少爷们虽然听不大懂,也纷纷鼓掌称赞。原本讲故事的青衣少爷见状,连忙从另一桌拉来一个清秀却长相一般的男子,对独孤楝笑道:“独孤兄,这位便是十方楼的三少爷。”紧接着,他又和那位男子介绍道,“这位是上官姑娘的表兄长,叫独孤楝。他也是从京城避难来的,听了你们家的遭遇,很是感触啊……” 那位男子明显面容疲倦不佳,但看席间众人如此热情高昂,还是礼貌地回应了一个笑容:“在下袁旺,久闻上官姑娘仙姿倾城,今天能请姑娘移步到我这小小的十方楼,如今又能结识独孤兄这般才识风度的翩翩君子,实在三生有幸!” 独孤楝听了,便哈哈大笑起来。旁边的少爷们趁机围了上去,好奇地向他询问上官姝的事情,独孤楝只得给他们一一道来。 袁旺看到独孤楝忙着招呼其他人,没有继续缠着他的意思,便暗暗松了口气,恢复原先黯淡的神情,转身离开。倒是之前讲故事的那个叫蒋佑君的男子发现了袁旺的不对劲,趁大家都围着独孤楝,也悄悄离开宴席,一把将袁旺拉到角落,悄声问道:“袁兄是不是遇到 什么难处了?和小弟说说,小弟一定竭尽全力相助。” 袁旺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缓缓摊开,竟是一支金雀赤羽簪。 “这……这莫非是要送给哪位姑娘的?”蒋佑君惊讶不已,随即笑着拍拍袁旺的肩膀,“袁兄,这是好事呀!怎么垂头丧气的?以袁兄的风度和家境,我们花城哪的姑娘不是垂涎三尺等着袁兄你的垂青?” 袁旺看着蒋佑君,有些犹犹豫豫:“你说的是真的吗?她……真的会看上我?” “那当然了,”蒋佑君笑道,“不知袁兄看上的是哪位姑娘?难道是……今天宴会的主角?” “不不不……”袁旺连连摆手,“上官姑娘的仙姿我哪敢觊觎,况且,我听人说她和她那位表兄已经定亲了……” “哦?”蒋佑君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那你……” “是木叶姑娘。”袁旺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是翡翠阁的那棵摇钱树啊……”蒋佑君仰天大笑起来,“虽然的确有些困难,但没关系,我让大伙一块儿起起哄,没准木叶姑娘迷迷糊糊就答应了呢!” 袁旺似信非信,也就跟着蒋佑君回到了宴席中。 此刻,木叶身穿着一袭夹竹桃纹饰的齐胸襦裙正坐在大堂最中央的一张玫瑰花修饰的宴桌上,她的对面坐着盛装的上官姝。 今晚,上官姝一反平时的淡漠高冷,摆出一副亲近可人的模样和身边的少爷小姐们相处,博得了诸多好评。她时而摆出的妩媚加上她原本倾城的容貌,更是让许多男子一宴之间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木叶见状,觉得她这般假惺惺只是为了赢得别人的关注,抢自己的风头,更是气上眉梢。要知道,如果没有上官姝,她木叶将会是这场宴会当之无愧的主角! 对于上官姝的忽然出现,除了暗自生气,木叶毫无办法。事实上,自上元节之后,有一个谜团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 为了在花魁大赛中夺得头筹,她像往年那样打探了花城各个青楼歌舞坊的情况。这才了解到,妃雪阁半年前新来的姑娘上官姝实力匪浅。木叶暗自派人去打听了上官殊的身世,想通过挟持她的家人来威胁她放弃参赛。不料,这个上官姝仿佛从地上冒出来的似的,在来花城之前的行踪根本无从寻觅,跟别说她的家世了。 更为奇怪的是,她最后派出的江湖杀手,竟全部惨死在甲子巷。这上官姝究竟是什么来头? 木叶越想越不解,越想越气,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侍婢小醉正端着一杯热茶走到她的身边。木叶的右手肘不经意地一扬,竟把小醉手上的热茶掀翻,滚烫的茶水即刻溅到了木叶的腿上,茶杯的碎屑四处飞溅。 “哎呀!”木叶立马站了起来,狠狠地甩了小醉一个响亮的巴掌,大骂道:“你个贱婢,瞧你干的好事!” 因为声响太大,四周都安静下来,众人都把目光投放到木叶和小醉身上。 “姑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只是想端杯茶给姑娘漱漱口……”小醉抽泣着说道。 “啪!”又一个巴掌甩到了小醉原本瘦削的脸上。 “你还有理了!贱婢!是不是我没当上花魁,你就不把我这个主子当回事了?我告诉你,就算我不是花城的花魁,也是你主子,你这辈子就是个贱婢!”木叶越说越气,又接连甩了几个巴掌。打完还不解气,木叶又抬脚踹了小醉几下。 “对不起,姑娘,对不起……”小醉一边哭着,一边用手抹着衣裳上的污渍,心疼不已。不仔细看不会发现,小醉的衣裳上居然也绣着淡淡的夹竹桃纹饰。 “好你个贱婢,你居然敢在衣裳上绣和我一样的花纹,简直不要脸!”木叶注意到了小醉衣裳上的夹竹桃,愈发狂暴,“你也想和我一样名动花城?哈哈哈……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烂货色!” 上官姝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似乎全然不知木叶此刻真正气地是自己。 身旁蓝雀阁的花魁海棠有些看不下去,正想说什么,却被上官姝拉住衣角。 “别趟这趟浑水,”上官姝一脸严肃的神情,“小心惹火上身。” 海棠看着上官殊,把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不远处,蒋佑君和袁旺两人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大堂内只剩下手掌打在脸上的响声。 正当气氛尴尬的时候,独孤楝笑呵呵地走了上来:“木叶姑娘,不过一个不懂事的奴婢,不值得您这样美貌的女子这样动气……” 木叶正在气头上,猛地一回头,却发现一个眉若柳,嘴唇如樱的俊美男子站在他的面前,红彤彤的脸颊更显几分亲切柔美。木叶不由得看呆了。 原来,天底下竟有这般气势的男子……木叶觉得之前的人生真是白活了。 上官姝观察着木叶的神情,心下顿时明白了几分,便笑盈盈地扭着腰肢走到独孤楝的身边,亲密 地挽住独孤楝的手,撒娇道:“钺哥哥说得对,木叶姐姐这样当众和一个贱婢闹,实在有**份呢……” 上官姝身上魅惑的香气传来,独孤楝忍不住低下头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上官姝脸色一变,皱了皱眉,一瞬间又换回了原来天真无邪的笑容。 木叶见他们亲密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踹了跌坐在地上涕泗横流的小醉:“滚!” 小醉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捂着红肿的脸跑了出去。 远处,蒋佑君推了推袁旺,小声说道:“现在是机会!上官姑娘故意炫耀自己与独孤兄的情谊,此刻如果你去赠木叶姑娘礼物,一定给她撑足了面子,” 袁旺听礼物,将信将疑,唯唯诺诺地走上前,颤颤地掏出金雀赤羽簪,说道:“木叶姑娘,这是袁某的一片心意,请姑娘不要嫌弃。” 旁边的少爷公子们在蒋佑君的怂恿下,连忙鼓掌喝彩起来:“收下!收下!” 上官姝见状,掩面笑了起来:“木叶姐姐,你就收下吧!你看,袁公子长得也不会太差,家境也好……” 木叶看着原本就长相平凡的袁旺那一脸懦弱没出息的模样,又想到他不过是袁家一个庶出的不受宠的公子,心中满是厌恶。现在听到上官殊这么阴阳怪气的腔调,又把袁旺和眼前气势逼人的独孤楝一对比,顿时火上心头,一掌打落袁旺手上的簪子。 “什么破烂货,我不稀罕!” 精致的簪子从袁旺手中滑落,跌落在地,那清脆的响声仿佛利刃在袁旺脆弱的心上狠狠划了一刀。袁旺愣愣地底下身,拾起那支金簪,小心摩挲着。 木叶还不解气,又扬手给了袁旺一巴掌,接着一脚将袁旺踢到在地:“我木叶可是翡翠阁的花魁,要什么有什么!你个庶出的贱骨头也不好好照照镜子,看看你有没有资格和我说话!” 这话戳中了袁旺的痛处,连一旁的蒋佑君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一直默不作声的海棠却再也没办法保持沉默,她冲上前,一把扶起袁旺,冷冷地对木叶说:“木叶姑娘,就算你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也请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袁家的十方楼,袁公子是袁家的三少爷!你当众羞辱他,就等于是不把袁家放在眼里,就算袁公子在家中不受宠,你觉得袁老先生会这样任由你侮辱袁家的人么?” 木叶听了这番话,嘴角抽动,看了看海棠怨毒的眼神,袁旺绝望的神情,又看了看上官姝满脸讽刺 的笑容,最后,她看到独孤楝正用一种厌恶的目光看着她。她再也无法自持,一甩手就跑出了十方酒楼。 上官姝看着她的背影,笑道:“来,我们继续!” 暖人的阳光透过精致的窗枢上挂着的粉色西域帷幔,轻轻地抚摸着上官姝的脸颊。上官姝睁开眼,看见厢房内飘舞着的紫色罗幔下,独孤楝趴在桌上酣睡着。独孤楝本就长得十分俊朗,睡梦中的他退去了平时的英气,显得更加可爱动人。上官姝站起身,轻轻走到他的身边,凝神看着面前的男子。想起昨晚的事,上官姝的脸上忍不住浮出一丝笑意。 就在这时,一阵急切的敲门声传来,惊醒了独孤楝。上官姝皱了皱眉,起身打开厢房的门,门外,老鸨一脸焦急地看着她。 “嬷嬷,有什么急事么?”上官姝亲切地问道。 老鸨着急的心情溢于言表,她一字一句地说,“翡翠阁的木叶姑娘,死了。” ☆、第二十一回:夹竹桃(二) 袁旺是袁家的三少爷,他的母亲是旧年袁家的一个洗脚的女婢。因为袁家当家的一次酒后乱性,这才有了袁旺。母亲早亡,身份卑微又性格懦弱的袁旺在家中很受欺负。为了躲避家中纷扰,袁旺主动搬到了丙子巷口的一个小院落里居住。 丙子巷位于花城的边郊,素来清净,今早却是一大早便有许多叽叽喳喳的声音响个不停。海棠看着身旁熟睡的袁旺,决心自己起来探个究竟。等她梳好妆,起身出门查看时,却见昔日鲜有人迹的丙子巷口围满了人。 “这位大婶,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围了这么多人?”海棠好奇地向旁边一个提着菜篮的大婶问道。 “出人命啦!”大婶神秘兮兮地说,“听说啊,这一大早的,附近院落的小赖在丙子巷内的井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什么?”海棠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花城一向民风淳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她努力踮起脚尖,却看见丙子巷深处站着许多衙门的捕快。 “喂喂喂,大伙快看,小赖出来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众人瞪大眼睛看向出来的小赖。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井里头是谁啊?”刚才和海棠说话的大婶迫不及待地问。 “是翡翠阁的木叶姑娘!”小赖满脸遗憾地说,“啧啧,死的那叫一个惨!眼睛瞪得老大,死不瞑目啊……可惜了这么个好模样!” “八成是自尽吧……”周围的人一片唏嘘,小声地议论起来。 “木叶!”海棠吓得倒退几步,这动静反而引起了身旁人的注意,小赖惊奇地道:“你是蓝雀阁的海棠姑娘?” 众人闻言齐刷刷地看向海棠。 “我……我不知道!”海棠吓得扭头就跑回袁旺家。 丙子巷外人声鼎沸,丙子巷内却一片寂静。捕快中一位高大英俊的少年正锁眉深思,他便是花城傅县令的大儿子,傅云。破败的院落里,枯草落叶满地都是,整个院落十分萧索,只有一株夹竹桃开得出奇得艳。木叶冰冷的尸体正静静得被放在地上,显得十分阴深。她原本美丽的夹竹桃襦裙已经湿透,和尸体旁的夹竹桃树却相互辉映。她的皮肤已经被水泡烂,惨白的脸上双目眦裂,空洞的眼睛望向天空。 尸体旁,一个垂挂髻,身穿半臂齐胸襦裙的少女正在细细查探着什么。片刻后,她站起身,舒展了酸疼的身子。 “小雨,怎么样?”傅云急切地上前询 问自家妹子。 那个叫傅雨的傅家二小姐甜甜地笑了笑,双手背在身后,继而用稚嫩的声音一本正经地说道:“死者死亡的时间是在昨夜三更两点左右。而死者死亡的原因呢……从表面上看,是掉入井中溺水而死。” “溺水的话,应该就是自尽没错了。”傅云松了口气:这阵子父亲上京处理事情未归,诸事交由自己处理。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啊! “可是呢,有一点让我十分在意。”傅雨蹲下身,扶起木叶的脑袋。她后颈上有一个小小的口。 “这个口看起来十分不起眼,但我总觉得其中大有文章,”傅雨眨巴着她水汪汪的双眼,认真地说,“只能进行更为复杂的验尸,才能探个究竟。” 傅云看着自家妹子,一时间踌躇不定。其实像这种青楼舞姬,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草草结案就是了,何必那么麻烦。可傅雨这孩子自幼呆在衙门随父亲办案,不像寻常女子一样喜欢刺绣赏花,反倒对尸体什么的特别上心。现在不让她查,恐怕会引来更麻烦的纠缠。 想到这,傅云叹了口气:“查吧查吧。” 傅雨听了,便欢天喜地地验起尸来。傅云只得在院内随处走走,却注意到井边的石桌上摆着一只精致的凤凰酒壶,旁边还放着几只配套的金色酒杯。 “难道说……昨晚呆在这里的,不只木叶一个人?”傅云被自己的想法惊到,随后又放下心来,喃喃道,“说不定正是因为和某个人言谈不和,这才受不了刺激跳进而死。” “据我所知,这个木叶平日里飞扬跋扈,只有别人受她的气,断没有谁能使她伤心烦恼过,”傅雨听见兄长这么说,不以为然道,“所以啊,八成是某个人和她起了争执,这才谋害了她。” 傅云一惊,怪道:“你这丫头,怎么总想得那么阴暗!我们花城那么安宁,哪有那么多凶手啊……” “这不是我思想阴暗的问题,而是事实就是如此,”傅雨第二次站起身,脸上原本的甜美消失得无影无踪,“据我刚才的查探,死者并非溺水而死,而是被尖锐物体刺进后颈整整两寸致死。” 傅云听了,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而且,凶手必定是一位男性。因为只有男性,才有这样的力气将尖锐物体刺进后颈两寸。”傅雨的话振地有声,一字一句敲打在傅云的心上。 “木叶,木叶!” 正当傅云两兄妹面面相觑时,袁旺不 顾捕快的阻拦,冲了进来。当他看到木叶的尸体时,两行热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木叶,木叶!”袁旺发疯似的哭嚎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可能!昨晚,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昨晚?”傅雨心中一紧,问道,“这位公子,你昨晚看见了木叶?” 袁旺只顾着哀嚎,捶胸顿足,全然没有理会傅雨。 傅云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拎起了袁旺,一个拳头挥舞过去打在袁旺脸上。袁旺这才停止哭泣,怔怔地看着他。 “你给我振作点!你这还是个男人吗?”傅云吼道,“木叶死了!被人杀死了!你现在哭有什么用!” “杀死……”袁旺抽泣道,“是谁……是谁……是谁害死了木叶?” “我也不知道!”傅云狠狠地踹了旁边的石头。 “所以,你现在必须配合我们,找出杀害木叶的真凶。”傅雨的声音明显比傅云更加冷静。 “昨天晚上,我和木叶,还有花城很多达官贵人的子弟,都在我家的十方楼举行宴会。”袁旺坐在石桌上,缓缓道来,“宴会上,木叶和我起了矛盾,我的朋友海棠帮着我说了她几句,她就生气跑掉了。后来,我心里很过意不去,就派人约了木叶在丙子巷里,因为我想跟她道歉……” “你和木叶见面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傅云问道。 “恩……漏下九十五刻……应该是子时!”袁旺想了想,指了指院子角落一个破旧的漏刻,“我当时看了漏刻,是子时左右没错。” 傅雨看了看那个破败的漏刻,感觉有什么怪怪的,陷入了沉思。 傅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继续问道:“那你是何时离开的?你们当时都聊了些什么?” “我只是在和她道歉,但她并没有原谅我,也没有收下我送她的簪子。后来,我又气又急,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就转身走了。那个时候,大概是子时二刻,木叶还好好的呢!”袁旺又落下泪来。 傅云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扭头对傅雨说:“你有什么看法?” 死者死亡的时间是三更两点左右,如果袁旺所言是真的,那么木叶应该是在他离开后被杀害的;但也有可能是袁旺因为木叶的拒绝,一气之下杀害了木叶。 傅雨正想着,被傅云这么一问,顿时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兄长会突然问自己的意见。傅雨想了想,问道:“这些杯 盏你怎么没有带走?” 袁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精美的凤凰酒壶静静地站在石桌上。 袁旺一怔:“这……这不是我的酒壶呀……我没见过……” 傅雨和傅云对视了一眼,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你再仔细想想!”傅云厉声道。毕竟,酒壶不可能凭空出现。 “咦——”袁旺惊叹道,“昨晚,我匆匆离开时好像看见,一不小心撞到了门口守着的那个木叶的侍婢,就是那个叫小醉的,当时她的手里端着这些杯盏!因为我把杯盏撞倒了,还费了些时辰帮她收拾呢……” “你下次能不能想清楚了再说,别一惊一乍的!”傅云越发看这个懦弱的男子不顺眼了。 “木叶带来了杯盏,却不是为了与你同饮……”傅雨凝思道,“这么说来,木叶肯定还约了别人……看来,得找那个小醉问问。” 傅雨一边想着,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石桌边。她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块半大的石头。 “小雨,小心脚下!”傅云喊道。 傅雨一惊,轻巧地一个扭身,避过了那块石头,却因此撞翻了石桌上的酒壶。 傅云心里正疑惑傅雨什么时候偷学功夫了,却见地面上的酒壶里涌出了白色的泡沫。 “有毒!”傅云惊叹道。 “奇怪,木叶并没有请袁旺同饮的意思,那她想要毒害的人是谁呢?”傅雨越发不解了。 “袁公子……”一个柔和又急切的声音从丙子巷传来,袁旺抬头一看,正是海棠急匆匆地跑来。 “袁公子,珠儿在你昨日穿的靴子里发现了……”海棠正说着,却看见院子里傅云和傅雨都盯着她,井边木叶的尸体在风中显得十分单薄无助。海棠突然停下脚步,闭口不说话了。 “海棠,怎么了?”袁旺站起身,理了理衣裳,问道。 海棠看着傅云两兄妹,狠狠地咬着嘴唇,双手背在身后,闭口不言。随后,她强行露出了一个艰难的笑容:“袁公子,珠儿让我告诉您,您昨日穿的靴子破损得厉害,她已经替您处理掉了。” 傅云松了口气,心想:芝麻大点事儿,也至于这么一惊一乍…… 傅雨看了看海棠,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袁旺,嘴角微微上扬。忽然间,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傅雨以极快的速度冲上前,一把夺过海棠手中的物件,又轻轻一跃,回到了原 来的位置上。 正当众人目瞪口呆时,傅雨摊开手,发现手上放着一支精致无比的金雀赤羽簪,金簪尾部尖锐的地方沾满了血迹 ☆、第二十二回:夹竹桃(三) 傅雨坐在井边,双手抱在胸前。院子内那株夹竹桃落下的几片花瓣,飘落到木叶的尸体上,居然显出了几分毫不违和的美丽。 傅云早已耐不住性子,质问起袁旺来:“你就从实招来吧!你到底是怎么杀害木叶的?”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袁旺一激动,眼泪又要掉下来了,“海棠,你快帮我解释呀……” 海棠脸色也十分不好看:“袁公子,海棠相信你不会伤害木叶姑娘。只是这支金簪,你得解释清楚啊……” “就是就是,虽然你这副怂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杀人凶手,可凶器在你的靴子里被找到,你如何解释啊?”傅云不耐烦地坐在石桌上,“我劝你还是快点交代吧……我还是个比较好说话的,等我老爹回来,免不了又要大刑伺候!” 一听到要用刑,袁旺吓得腿都软了:“真得不是我呀……我的簪子在昨天晚上见完木叶之后就不见了,我还以为落在这个院子里了……” 傅雨看着袁旺,心里的谜团越来越大。如果凶手真得是袁旺,他为什么不把簪子藏在更隐蔽的地方呢?放在靴子里,总会像现在一样被侍婢什么的发现吧……而且,木叶昨晚约的人究竟是谁呢? “哥哥,要不还是先把木叶的侍女小醉叫来问话吧,”傅雨站起身,“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小醉到的时候,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素色裙裾,上面绣着精致的夹竹桃纹饰。傅雨看了看小醉的衣服,又扭头看了看木叶的衣服,若有所思。 “你就是小醉?”傅云板着一张脸问道。 小醉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因为她身材娇小,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昨晚,是你陪木叶来此地见袁旺的?”傅云追问道。 “是……”小醉看了看身边的袁旺,回答道。 “袁旺走的时候,是什么时辰?那时木叶还活着么?”傅云厉声道,“木叶后来是不是还约了什么人来这里?那个人是谁?” 傅云的声音太大,吓得小醉倒退几步,不敢再说一个字。 海棠见状,上前抚摸着小醉颤抖的肩膀:“没关系,把你所见所闻说出来就可以了。” 事实上,海棠十分心疼这个可怜的小奴婢。她早就听说木叶这个人脾气不好,平日里就会欺凌弱小。再加上昨晚宴会上木叶的行为,海棠对她仅剩的好感也已经降低为零。小醉跟在这样的主子身边,一定 吃了不少苦。 小醉看着海棠温和的眼神,定了定神,说道:“昨夜袁公子派人来翡翠阁请姑娘到这儿一聚,那会子大概也就是……子时左右吧……后来,公子和姑娘在这院落里说话,我自然是呆在外面守着的。再后来,袁公子一个人跑了出来,那会子我无意间看到院内的漏刻,应该是子时二刻……” “那个时候,你家姑娘还在么?”傅雨问道。 “这……”小醉有些吞吐,“好像在,好像不在……” “什么叫好像!你看清楚了吗?”傅云迫问道,“莫不是你们两个串通起来蒙我的吧?” “那簪子呢?”傅雨问道,“你说簪子掉了,可这么大个物件,掉了总该有察觉的吧?” “我也不知道……”袁旺急得直挠脑袋,“对了!我出来的时候太急,撞到了你!”袁旺忽然一把扯住小醉,“簪子一定就在那时候掉了!” 小醉吓得哭了起来:“我没看到什么簪子……” “袁旺!”傅云实在看不下去了,“你个大男人,有胆子做怎么就没胆子承认呢欺负小女子算什么功夫?” 傅雨看着两人,眉头紧锁。现在看来,除了凶器以外,没有任何实在的证据可以证明袁旺杀人。从作案手法来看,此案凶手必定是男人,袁旺嫌疑最大。可小醉身上也有很多未知的谜团,她也有一定的嫌疑。最重要的是,木叶要毒死的人究竟是谁还未可知,那个人和此案到底有没有关联? “小雨,我看就把袁旺缉拿归案好了。”傅云实在是不耐烦了,他可不希望大好的光阴浪费在这样无能的懦夫身上。 “不行的,哥哥!还有很多地方没弄清楚呢!”傅雨见傅云有回家的阵势,连忙使出必杀技——撒起娇来。 “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一个爽朗利落的男声在门外响起,“呀喝!这不是昨天那个什么竹叶么?怎么死成了这样!啧啧……” 傅雨抬头看,之间一个五官柔美,浑身却还透着英气的男子站在门口。傅雨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个人,却一时半会记不起来了。 “钺哥哥,她叫木叶,不叫竹叶。”另一个柔美悦耳的女声从男子的身后传来,“像她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贱人,死了也就算了……”傅雨闻声一看,男子的身后亭亭玉立走出来一个美丽的女子,在看到女子容貌的时候,傅雨心里暗暗吃惊。 独孤楝皱了皱眉:“小舞,你什么时 候说话这么……”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查案重地也是你们能随便闯入的?”傅云一个跨步走上前,手中紧握着腰间的配剑。 “这位兄台,不要生气嘛……”独孤楝摆摆手笑道,“地上躺的那个,也算是我们半个朋友,我妹妹听说她死在这里,放心不下,我便陪她来瞧瞧。” 袁旺松开小醉的衣裳,抹干了眼泪说道:“独孤兄,上官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袁旺!你怎么也在这里……还有海棠姑娘?”独孤楝惊讶不已,“咦,这不是小醉么?那这位可爱的小姐是……” “这位是舍妹,傅雨。”傅云没好气地说,“在下傅云,两位要是没什么事就先行一步吧!等案子水落石出了,自然会公之于众的。” 傅雨从独孤楝两人进门到现在,就满眼藏不住的惊讶。她的眼神不时地在上官姝和独孤楝之间徘徊,看着看着,忽然一笑,小声道:“有趣,真有趣。” “查案子!”独孤楝听了,兴奋起来,“这个我最在行了!想当年我从京城游玩到这儿,一路上也帮忙破了不少案子呢!” “是吗?”傅雨忽然天真地笑了笑,上前挽住独孤楝的手,说道,“那独孤哥哥,你来看看这个案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接着,不顾傅云的阻拦,傅雨便三下五除二地和独孤楝讲诉了整个案件,过程中,独孤楝频频点头,仿佛颇有所得的样子,反倒是上官殊听了,面色越发青白。 “这么说来,现在所有的线索都对你不利哦。”独孤楝一边看着手上的凶器——金雀赤羽凤凰簪,一边对袁旺说道。他注意到,簪的尾部尖锐部分确实有血迹,除此之外,簪子头部也有微微的破损。独孤楝不禁奇怪,袁旺对这支簪子很是珍贵,这破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摔坏的?而且凶手为什么不立即擦干血迹呢? “独孤兄,我怎么可能杀害木叶姑娘呢?”袁旺急忙解释道,“我对木叶姑娘痴心一片……” “我不知道你对她是否痴心一片,”独孤楝双手抱在胸前,在院子内晃晃悠悠地查探着,“我只看事实说话。” 独孤楝时而探探井里,时而摸摸石桌上的杯盏,的确有这么一点儿查案的样子。上官姝在一旁看着他,有点犹豫地开口道:“钺哥哥,其实……” “咦……”独孤楝忽然叫起来,“傅雨妹妹,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傅雨走上前,发现独孤楝手 中拿起的凤凰酒壶底下有一些金色的碎屑。独孤楝看着碎屑,脑袋里忽然想起刚才簪子上的破损来,心里一紧。他试着用右手握住酒壶的头部,又用左手抓着金簪,比了几下敲击的动作。一旁的傅雨立马恍然大悟起来。 “原来,原来凶手是这么杀人的!”傅雨尖叫起来,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独孤楝看着一旁迷茫的大家,解释道:“凶手将金簪插入被害者的后颈之后,再借助这个酒壶,使金簪插入整整两寸。” 海棠听了,试探性地问道:“所以说,凶手不一定是男性?” “是的,”傅雨坚定道,“不过,若是袁旺这身板,说不定也要借助酒壶……但是完全没有必要,因为金簪只要刺入后颈这个穴位,不用两寸即可使人死亡。而且,如果袁旺是凶手,他必定会将凶器处理得更为妥当。所以,真正的凶手还在暗处,他费尽心思,必定是想要栽赃嫁祸给袁旺。”众人闻言一怔,傅雨看向小醉,小醉的眼神微微闪烁,忽然,她似乎狠下心来坚定的说:“傅小姐,我刚才一紧张忘记说了一件事情。其实、其实昨天晚上,在袁公子离开后不久,上官姑娘也来过了!” “什么?”傅雨和独孤楝同时望向上官姝,上官姝忽然有些紧张。 “是,我是来过了,是木叶让我来的!可是我来的时候,什么人也没见到!”上官姝解释道。 “小舞,你昨晚离开过妃雪阁?我怎么不记得了?”独孤楝有点二丈摸不着头脑。 “那个时候你喝醉了,已经睡了。”上官姝想起昨晚的事,不由心里暗笑。 “小醉,你现在一五一十慢慢说来。”傅云说道。不知怎么,他就是看独孤楝两兄妹不顺眼。 “是这样的,昨晚袁公子走后,我带着杯盏进这个院子里找姑娘。姑娘告诉我,过一会儿上官姑娘也会来,她有要事要找上官姑娘商量,所以让我先回翡翠阁去。我觉得姑娘一个人回去太危险了,所以便去附近袁公子家找侍婢珠儿玩,想等等姑娘。后来玩着玩着,我们竟一不小心都睡着了。早上起来的时候,我以为姑娘已经回去了,所以也就回翡翠阁了,谁知……”小醉慢慢道来,显得比刚才更清醒。 “那我刚才询问你,袁旺走的时候木叶还在不在的时候,你怎么说不清楚?还有,上官姝刚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傅雨紧紧盯着小醉的眼睛,仿佛想从中看透真相,结果却什么也看不见。 “我刚才见到姑娘的尸体,吓 坏了,所以……”小醉的眼神十分坚定。 “小舞,你是什么时辰来的?”独孤楝问道。 “子时二刻!”上官姝同样很坚定,“木叶约我在子时三刻见面,我来的时候看见没人,就看了看院子里的漏刻,是子时二刻没错。我以为我来早了,就打算再等一会儿,却看见石桌上留有木叶的字条,说什么她临时有事,让我先回去。而我在酒宴上和袁公子海棠约好,今晚去他们府上逛逛,于是便离开了丙子巷去了袁公子家。” “字条呢?”傅雨问道。 “我没拿。” “其实昨夜,上官姑娘来过袁家,但是那个时候已经是子时三刻以后了……”海棠突然小声说道。 “不可能!我在子时二刻来到这个院落,看到没人就立即离开去了你们那里!”上官姝辩驳道。 “从这个院子到我家,用不着一刻的时间吧……”袁旺疑惑道。 “小舞,那一刻的时间,你在干什么?”独孤楝急切着问。 “子时二刻将近之时,袁旺离开,木叶还活着。接着你来了,木叶却不见了,”傅雨看着上官姝道,“上官姑娘,你可知道,死者死亡的时间,正是子时二刻!” “上官姝,你还不认罪?”傅云厉声道。 上官姝看着院内的众人,双手渐渐握成拳头,一团紫色的灵气从他的身后回旋升起 ☆、第二十三回:夹竹桃(四) “上官姝,你与死者见面的时间与死者死亡时间一致,而且在院落里停留的时间又长达一刻钟,足以办案。再加上你在离开院子后去过袁家,又有足够的机会可以将凶器放入袁旺的靴子里。所以,你必定就是此案的凶手!”傅云说道。 上官姝听着傅云这么条条是道的说法,不由露出一个鄙夷地笑容:“傅公子说的很是在理,那么请问杀人动机呢?要知道,我现在可是整个花城的花魁,有必要和她区区一个翡翠阁的歌姬计较么?我杀她?我看是她处心积虑想要杀我!” “哼,”之前一直唯唯诺诺的小醉忽然理直气壮地说,“必定是你知晓了我家姑娘要下毒害死你,所以你才起了杀心!” “下毒?”上官姝瞪大了眼睛。 “小醉说的没错,就在刚才,我们意外地发现了木叶准备和你同饮的凤凰酒壶里盛的是毒酒。”傅雨的声音丝毫不带一点儿情感,与她平日一贯的腔调很不相同。这一点,傅云心里十分奇怪。 上官姝听到毒酒的事后,显得十分惊讶。随后,她摊了摊手:“很遗憾,我连木叶的影子都没有看到,更别说发现什么毒酒了。” “傅公子,真凶已经抓到了,你快点处置吧!”小醉忽然抓着傅云的手,泪流满面恳切地说道,“我和姑娘打小生活在一起,情同姐妹,如今她死于非命,我心中的痛楚和死了家人没什么分别!傅公子,请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小醉的模样和一开始的踌躇不安判若两人,但傅云明显很吃这一套,当即大喝道:“来人,将上官姝抓起来!先关押到监狱里,听后处置!” “我看你们谁敢!”独孤楝突然飞身而起,挡在上官姝的面前,“小舞,我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我相信你,你决不会枉杀无辜!” 上官姝一愣,随即苦笑道:“若我真想杀她,你觉得会用这么复杂的手法?还栽赃嫁祸……我要是真想杀她,又怎会让这些无知的人类查到我身上!” “我知道,我知道。”独孤楝温柔地说道。 “哥,”傅雨突然发话了,“我觉得此案还有疑点,还是先不要将上官姝关押到监狱里……不如,先将她禁足在咱们家如何?” “什么?你要让这个杀人凶手住在我们家?”傅云不可思议地说道。 “我觉得上官姐姐这么漂亮,绝对不会是杀人凶手,”傅雨恢复了以往无邪的笑容,她走到独孤 楝的身边,“独孤哥哥,你觉得呢?” 独孤楝不知到傅雨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不知如何回应。不料傅雨忽然低声说了一句:“那个小醉绝对有问题,你先把你妹妹放在我家,我可以保证她的安全。” 独孤楝听了,立马会意:“傅雨妹妹说的极是,反正你们县令家的守卫肯定是花城里最严密的。对吧,傅兄?” “不是已经证据确凿了吗?为什么还要……”小醉不满起来。 傅云看了看自家妹子坚定的眼神,无奈地说道:“小醉,你放心。上官姝在我家绝对逃不掉!” 小醉听了,只好作罢。 上官姝跟随傅云两兄妹来到偌大的傅府。傅府内守卫确实森严,每隔一段路就有身穿侍卫服饰的人把守。而且府内长廊众多,结构十分复杂。 “实不相瞒,家父对房屋建造颇为上心,因此,我们傅府的格局与寻常官宦人家很是不同。”傅雨看着上官姝一脸难以抑制住的讶异,好心地解释道。 “把自己家搞得跟牢狱似的,令尊的喜好真是特别。”上官姝没有接受傅雨的好意,反而挖苦道。 傅雨听出上官姝话里有刺,不免有些尴尬。但她素来是天真烂漫的性格,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 傅云回到家后,对上官姝的警惕也渐渐松了起来。看来,他对自家的守卫非常的信任。因为身心俱疲的缘故,傅云很匆忙地洗洗睡了,安顿上官姝的任务也因此全权交由傅雨处理。 傅雨倒真没把上官姝当成外人看待,竟给她安排了自己厢房对门的上等客房,且只派了两个侍卫把守。 “你们好好给上官姑娘把厢房清理好了!原来的灰色帷幔太过老旧,把前些天江府送来的牡丹烟罗换上!还有,那个紫玉香樽里剩下的迷迭香也换过新鲜的!哦,对了,去我卧房里拿几件新做的襦裙来给上官姑娘换洗用!碧雪,今晚你负责服侍上官姑娘。她可是我们花城的花魁,绝对不能怠慢了!若有一点儿闪失,你也就不要在傅府待下去了。” 上官姝在一旁冷眼瞧着面容不过十三岁的傅雨摆出一副大小姐的姿态对侍婢们呼来换去的模样,又看着侍婢们大气不敢出,奔来跑去忙碌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她总觉得,傅雨这样的姿态像极了一个人,可无论怎么努力想,她都无法想起来究竟像谁。 “上官姑娘,这边请。”那个刚才叫碧雪的丫鬟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其实,她刚才就听管家嬷嬷 说,今晚傅公子和傅小姐带来的姑娘是个杀人犯。可她怎么也没料到,自家小姐会指派自己来服侍这个杀人犯。碧雪偷偷瞄了上官姝一眼,发现她虽然面若寒冰,却美若天仙。就这么惊鸿一瞥,却使碧雪获得坚信上官姝绝对是一个好人。 碧雪领着上官姝进了厢房后,就被要求退下了。上官姝环顾四周,发现傅雨准备的厢房虽然没有妃雪阁华丽,却蕴藏着说不出的温馨。此情此景,让她想起了很多年前,在一个老朋友家里做客留宿的情景,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上官姝坐在厢房内的梳妆铜镜前,用审查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容颜。最后叹道:“不愧是妖界第一美人,一颦一笑都有独特的风韵。”说完,一股紫色的灵力将她包围起来。不多时,她的五官竟渐渐变成了花美姒的模样。 花美姒坐在铜镜前,呼了一口气。今天第一次装扮,还算成功!连独孤楝都能瞒过去,看来自己的易容术又提高了不少!不过,花美姒对此依旧不以为然。狐狸本身就具备着迷惑人的天赋,再修习一下,很容易就能达到别人所无法达到的境界。 就在这时,厢房外不远处忽然传出两个女婢的谈话声。虽然她们已经极力压低说话的声音,但还是瞒不过花美姒非同寻常的听觉。花美姒以最快的速度施法变回了上官姝的模样,端坐在镜子前,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静静地梳妆。 很快,花美姒就发现她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因为那两个女婢压根就没打算进入这间厢房。 “真不知道傅小姐是怎么想的,居然把一个杀人犯当成贵客一样侍奉着。可怜的碧雪,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 “嘘——小声点儿!墨儿,你说话总是这么没轻没重的。若是让小姐听到这话,保管你吃不了兜着走!”另一个略老成的声音小声道。 “朱姨,难道我说的有错吗?你不觉得自从小姐在三年前遭遇了那场大火之后,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吗?不仅性格与之前截然不同,就连容貌也渐渐有了变化。依我看,她必定是被什么妖魔附身了。” 那个叫墨儿的侍婢神秘兮兮地说。 “这不可能吧?”朱姨有些不敢相信,“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傅小姐和之前比有很大的不同。三年前吧,性格乖张腼腆,在生人面前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就算是和我们这些下人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可现在呢,整个一个古灵精怪的疯丫头,比少爷小的时候还要调皮。听说啊, 她还整天跟着男人们到处瞎逛乱跑。” “可不是么,”墨儿尖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还和衙门里的仵作抢着验尸呢!啧啧,这种事情我连想都不敢想,太可怕了……”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大概已经走远了。花美姒心中对傅雨的疑虑比之前更重了许多。可如果真和那两个侍婢所言,傅雨是被妖魔附身的话,自己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任何不属于人界的气息呢?目前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自己多想了,其二就是对方的灵力比自己强上很多。 “看来,得好好查查这傅雨才是。”花美姒对自己说道。 正当这时,厢房外响起了傅雨的声音。 “上官姐姐,我可以进来吗?”傅雨把整张脸贴在厢房的门上,显得十分滑稽可笑。 “嗯。”花美姒想了想,答应了。 “上官姐姐,你喜欢这间厢房吗?如果觉得需要什么,尽管告诉侍女。”傅雨刚到豆蔻之年,脸上的稚气还未完全褪去。这个时候一笑起来,和查案的时候那一副正经的样子判若两人,“上官姐姐,你放心,我和哥哥一定会找出真凶,帮你洗脱冤屈的。” 花美姒觉得眼前这个女孩甚是可爱,不由起了怜爱之心,“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是凶手呢?明明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 “因为……”傅雨很认真地想了想,“因为你这么漂亮,肯定不是坏人。” 花美姒一怔。 傅雨调皮地笑道:“姐姐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咯。” 花美姒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傅雨的背影渐渐离去 ☆、第二十四回:夹竹桃(五) 花美姒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傅雨的背影渐渐离去,猛地想起很多年前,似乎也有这么一个女孩,像她一样天真可爱。 “花姐姐,你真的是玄狐啊?”初次见面是在那个女孩家里,等女孩的爷爷介绍完自己后,女孩便趴在她的腿上,瞪大了水汪汪的双眼,好奇地问。 “是呀。” “哇塞……那你岂不是活了很多很多年啦?”女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可是你看起来那么年轻……” “很多事情并不像它看起来那样。” “花姐姐,你喜欢我给你布置的卧室么?” “……你,不害怕么?我可是从魔界来的。” “你那么漂亮,肯定不是坏人。” 后来那个孩子长大了,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花姐姐,请你务必将这封信交到他手上。拜托了!”少女拿着一封叠得整整齐齐的信,恳切地说。 “放弃吧,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可是我爱他,”少女的眼神异常的坚定,“花姐姐,你不会明白的。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她就会不顾一切!” 可惜到了最后,少女还是没能做到她之前所说的勇敢。她选择了执起权利的皇杖。 她宁可负了自己,也绝不辜负天下。 昔日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在眼前,逝去的时光终难再返。其实,对于像花美姒这样的人来说,时间早已凝固。毕竟,在世间活了这么久的光阴,似乎也没有必要再去留恋那些过往的人或事。 然而,在花美姒漫长的生命里,所谓的快乐屈指可数。所以,她分外怀念那些美好的岁月。 “傅雨……会是她么?”花美姒期待地想着,随即自嘲地摇了摇头。 她知道,那个天真的少女不可能再回来了。 随着岁月的流逝,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只剩下她花美姒,千万年来孤独地在世间徘徊,等待着属于她的宿命。 “小醉,今天苦了你了。来,多吃点儿……”海棠热心地为小醉夹了块肉。 “别,别……海棠姑娘,你真是个好人。”小醉一副感动得热泪盈眶的样子。 “出了这样的事情,你们翡翠阁怕是会迁怒你。”海棠担忧地说:“若你无处可去,便来我们蓝雀阁。” 小醉激动地浑身颤抖,连声道谢:“ 我真羡慕珠儿,有你们两位这样善良的主子。” 一旁侍奉珠儿听了,笑道:“哪有,公子也常批评我呢……“ 袁旺注意到她的衣裳,“咦了一声:“小醉,你怎么还穿着夹竹桃纹饰的衣裳呀?你们主仆俩有这么喜欢夹竹桃吗?” 小醉听到袁旺提到了自己的衣服,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夹竹桃,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朵。当年,我那教书的父亲曾夸赞母亲“休与春红争宠爱,心香满树自妖娆,母亲因此深爱夹竹桃。只可惜,母亲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婢子,而父亲家世显赫,两人门不当户不对。后来,母亲被迫独自离乡,来到了花城,这才生下了我。” “那木叶……”海棠没有想过,这夹竹桃背后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木叶姑娘对衣裳很是挑剔,整个翡翠阁只有我缝制的衣裳才能勉强合她的意。有一次,我忍不住在衣裳上缝上了夹竹桃,木叶姑娘看了很是喜欢。只是后来,她便不允许我再穿这种图案的衣裳了。”小醉低着头,心里泛起了酸楚,随即她抹了抹眼泪,笑道,“不过,我还是会偷偷把夹竹桃绣在内裳里。只是那天宴会上,一不小心被姑娘看到了……” “小醉,木叶这样对你,你却还视他如亲人,你真傻。”海棠用手绢擦去了眼角的泪花。 “小醉,你放心!这一次的杀人凶手必定是那个上官姝无疑!衙门会将真凶绳之以法,还木叶姑娘一个公道的。” 袁旺握紧拳头。其实,木叶死了,最伤心绝望的还要数袁旺。昨晚在宴会上被木叶当众拒绝后,他便一个人在十方楼的角落里自酌自饮喝了个烂醉。还好后来有海棠送他回家。谁知,他却酒后失德,对海棠做了难以启齿的事。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海棠竟对他表明心意,他自然不忍心拒绝。为了防止海棠伤心,他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在海棠面前表露出悲伤的样子。 “上官姝?”珠儿一脸讶异,“是妃雪阁的上官姝么?是她杀害了木叶姑娘?” “傅雨小姐说,木叶姑娘是昨夜子时二刻被杀害的。上官姑娘自己也承认是子时二刻抵达的丙子巷,而且离开丙子巷后便立即来了我们这里。你也看到了,上官姑娘是子时三刻才进家门的。而且,她既然来过这儿,便有机会将凶器放入袁公子的靴子中。”海棠无奈地说,“我也不希望她是凶手。可是她自己都说的时间和傅小姐说的时间恰巧吻合了。” 珠儿听了这话,一愣一愣地:“ 凶手真的会自己把证据说出来么……” 海棠和袁旺都摇着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一旁的小醉却忽然握紧了双拳。 “木叶姑娘就是在这儿被杀害的。”小醉站在井边,伸手抚摸着夹竹桃幼嫩的花瓣,说道。 “小醉,你真的认为,凶手是上官姑娘吗?”珠儿盘着两个双丫髻,两条垂下来的红绫一晃一晃的。 “不然呢?除了她还能是谁?”小醉的口气有些生硬,“你也听到了,只有她,是在子时二刻来到此地,呆了整整一刻钟才离开的人。” “小醉,他们这么说我能理解,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也这么说。”珠儿疑惑道,“昨夜,上官姑娘出现在丙子巷的时候,分明是子时三刻。那个时候我恰巧从房里出来透气,看到你在院子里石窗旁的秋千上荡秋千,上官姝就从窗外经过,我不相信你没有看见。” 小醉转过头,冷冷的看着珠儿,说道:“所以,你打算把这一切都告诉衙门?” “当然了,上官姑娘是无辜的!小醉,我知道你迫切地想找到杀害木叶姑娘的凶手,可也不能冤枉好人呀!”珠儿越说越急,“不行,我现在就要去告诉衙门里的人!” 珠儿说着,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小醉从背后一踹,直接飞出了很远的距离,扑倒在地上。 “小醉,你这是干什么呀!”珠儿揉了揉生疼的背,说道。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小醉一把扯住珠儿的发髻,一脚踩在珠儿的身上,直接拎起她的头,说道,“木叶一个人在下面肯定孤独极了,你那么善良,不如去陪陪她,怎么样?” 珠儿哽咽道:“是你……是你杀了木叶姑娘!” “哈哈哈……没错,就是我,”小醉仰天大笑道,“我苦心密谋了这么一个完美的局,这才摆脱了嫌疑。如今却出了你这个岔子!珠儿,你不要怪我,谁让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呢?” 说完,小醉随手抓起了一块石头,就要往珠儿头上砸去。 “你确定你已经摆脱了嫌疑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小醉已经,立马松开珠儿,站了起来。珠儿想趁机爬起来,却因为受了内伤而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是谁?”小醉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不要装神弄鬼的!” 一个影子从院子角落的漏刻后面闪了出来,小醉定睛一看,竟是独孤楝。 “小醉,你的手法看似高超,却存在很多侥幸之处,或许上天也想帮助你杀了那个竹叶,额不,是木叶,”独孤楝笑道,“可惜,你想栽赃的是我最心爱的女人。你觉得我会选择相信你,而不相信她么?” “你事先知道小舞今晚会去袁家,就用办法诱使木叶答应袁旺约在这里的请求。随后,又想办法唆使木叶将小舞邀来这儿,好毒死她。袁旺走了以后,你就改动了漏刻,让小舞误以为自己是在子时二刻来的,实则那个时候已经子时三刻了。你留下字条,让小舞离开。而袁府的两位恰巧成了你的帮凶。你把凶器放在袁旺换下的靴子里,设了一个连环套,就是为了把命案栽赃嫁祸给小舞。我说的对么?”独孤楝笑道。 小醉狠狠地咬了咬牙:“你没有证据。” “这个你放心,我在你来之前,就暗地里请了专门的师傅来查看这里的漏刻,发现的确有改过的现象,这是物证。而你旁边那位漂亮姐姐,是人证。” “是么?”小醉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短小的匕首,往珠儿身上刺去。说时迟那时快,从巷子外窜过来一个人影,飞一般夺去了小醉手里的匕首。独孤楝愣了愣,却发现傅雨站在他的面前。 “咦,傅雨妹妹也来啦。”独孤楝先是吃惊,而后欢喜起来。 “独孤哥哥,看来你跟我一样,都怀疑了这个院子里的漏刻。”傅雨扭头对独孤楝笑道,“所以,上官姐姐才会以为自己是子时二刻来的,其实那个时候已经是子时三刻了。” “你现在才来,功劳算我的!”独孤楝嘟了嘟嘴。 “你先来有什么用,凭你一人,可以将犯人逮捕归案吗?”傅雨不屑的说,“来人,把犯人拿下!” 从巷子里快速涌进一批带刀捕快,三下五除二便控制的小醉。小醉一味地挣扎着,大喊: “为什么抓我!木叶她欺人太甚……她平日里打我骂我我都能忍受,我只道她是主子,我是婢,所以我忍气吞声,一心一意地服侍她。可到后来我才知道,她居然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 “什么?”周围的人都惊愕住了。 “珠儿,你还记得晚饭时我说的关于我母亲的故事吗?”小醉涕泗横流,“木叶正是当时父亲正室的女儿,当年是她和她的母亲合伙起来,让父亲误会我母亲行为不贞,赶走了我的母亲,害得母亲一辈子颠沛流离,最后在异乡含恨而去……木叶她早就知道了一切,所以才处处为难我!我喜欢夹竹桃 ,她便常穿着夹竹桃纹饰的衣服,却不允许我穿。她不知道,她这种人,根本配不上夹竹桃的美!” “可是,她最后不也从千金大小姐变成了青楼里的歌姬么?”珠儿说道,“上天已经给了她惩罚……” “不,这根本不算什么惩罚!”小醉几近疯癫地喊道,“她必须死!她必须死……哈哈哈哈……” 捕快们连拖带拽地拉走了蓬头垢面的小醉。 独孤楝看着院子里飘零的夹竹桃花瓣,叹了口气: “夹竹桃,瓣似桃花,叶似竹。人们只知它有着“休与春红争宠爱,心香满树自妖娆”的美丽,却不知其浑身剧毒,代表的是无穷无尽的咒怨。” ☆、第二十五回:又到轮回之梦前 “这么折腾了两天,累死我了。”独孤楝一头栽在上官姝暖暖的床上,“小舞,你在傅雨那丫头家住得惯么?她必定欺负你了吧?” “她还没那能耐。”花美姒坐在厢房正中央那张紫檀木圆桌上,看着独孤楝,“你能不能别脏兮兮地就趴在我的床上。” 独孤楝听了这话,翻了个身,继续一动不动:“小舞,我发现这次回来你变了好多呀……” 花美姒一怔,当即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没有啊……难道是变得难看了?” 独孤楝侧目而视,看着花美姒,叹了口气:“你对我……好像不似以前那样亲昵了……” 花美姒看着独孤楝脸悲戚的表情,想起了昨夜的情景,嘴角不免抽动:你要是再敢对我动手动脚的,我就再敲晕你一次。 花美姒正想着,独孤楝就扑了上来。花美姒一惊,连忙站起身,让独孤楝扑了个空。 “你……”两人同时看着对方,异口同声地蹦出来一个字。接着,都没有再说话。 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独孤楝先开了口。 “你不是小舞对吧?”独孤楝嘴角上扬,“我早就怀疑你了,之所以没有揭穿你,是因为我想知道你假扮成小舞的模样,到底想要做什么!” “哼,说得好听。”花美姒不屑道,“首先,我不相信如果你早已识破我的身份,会一声不吭。难道你不想知道你妹妹,或者说你的情人,现在在哪里呢?再者,我也不相信你能识破我的幻术。” “我之前不敢打草惊蛇,是因为我没有胜过你的把握,”独孤楝双手抱拳,戏谑地看着面前和自家妹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不过呢,今天我请来了一个很厉害的人,帮助我擒拿你。” “你指的是……”花美姒一愣,只见傅雨从厢房内的粉色芍药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上官姐姐,没想到吧?我早先一步就来到了这里,”傅雨眨巴了几下眼睛,调皮地说,“我真的很好奇,这样美丽的外壳下面,你隐藏的真面目呢!” “好奇怪,我进来了这么久,居然丝毫察觉不到她的气息。此人果然深不可测!”花美姒暗地里想着,动动手指,一团紫色的灵气包围住她的脸。很快,她就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你……你不是那天青竹林的那个姐姐吗?”独孤楝大吃一惊,“你不是受了重伤吗?这么快就痊愈了?” “哼,那点伤还算不了 什么大事。”花美姒瞥了一眼独孤楝身旁的傅雨,发现她神态正常,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看来,要么她根本不认识自己,要么她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美女姐姐,那天晚上是我妹妹打伤你的吧……”独孤楝犹豫地问道,“你怎么会变作我妹妹的模样?她呢?她现在在哪里?” “你妹妹现在在魔界,”花美姒话音刚落,两人同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不过,我劝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以你们两个现在的本事,去救她纯粹是送死。” “可是我怎么可以放任她独自一人在那么危险的地方!”独孤楝一拳打在了桌子上。 “妖魔两界并非敌人,反倒是殊途同归,”花美姒挑了挑眉,“我们夫人请你妹妹去,不过是想商讨合作的事情。” “我呸!”独孤楝抬脚踹了踹桌子,“谁和你们同路!你们魔界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 花美姒心里一颤,依旧面不改色:“不管怎么样,你大可以放心。我们魔界绝对不会伤害你妹妹的,毕竟,她是蝴蝶谷现任谷长。” “如果你实在放不下心,建议找蜀山帮忙。”花美姒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起来,“蜀山长意如今被冥王困在了他的前世,你快去救他吧!” “冥王?冥王不是小白的朋友吗?怎么会……”独孤楝的大脑越来越乱。 花美姒的身形轮廓几乎看不见了,她仿佛要变成一股气流。一条黑色的狐狸尾巴从空中掉了下来。傅雨赶忙上前将它借助。 “将这个信物交给冥王,他就会帮助你们。” “姐姐,你为什么要帮我们!”独孤楝喊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花美姒。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声音还在厢房内回转,花美姒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独孤哥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傅雨关切地问道。 “傅雨妹妹,你可不可以帮独孤哥哥做一些事情?”独孤楝从傅雨手中拿过那条尾巴,说道。 “当然可以!”傅雨拍拍胸膛,“独孤哥哥尽管吩咐吧!” “我打算去鬼界救回长意,”独孤楝的眼神微微闪动,“我想请你去蜀山一趟,先看望我的父皇。接着,看看他们有没有可能帮忙去魔界救回我妹妹。然后……请你去一趟江府告诉江老爷子,江瑶和我们去办事情了,没那么快回来,让他安心。” “这……”傅雨很是担忧, “独孤哥哥,你一个人去救那个什么长意,会不会太危险了?要不然我替你去吧!我会武功!” “不用了,你要是突然不见了,等我回来你哥哥非杀了我不可。”独孤楝苦笑道,“就这么几件事,你肯帮我吗?” 傅雨看着独孤楝,坚定地点点头。 “哟,这不是独孤兄吗?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冥王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空荡荡的冥殿内。 “冥王,我问你,”独孤楝已经察觉到事情的端倪了,“你是不是和魔界勾结,陷害江瑶和长意?” 冥王听了,脸色一变,随即笑道:“不知道独孤兄从哪里听来了这样的谣言。长意兄是本王的至交,本王如何会害他!” “哼,你不用狡辩了,花美姒都告诉我了。”独孤楝从怀里掏出那一只黑色的狐狸尾巴,在冥王眼前晃了晃,“我现在命令你带我去长意所在的时空!” 冥王看着面前的黑色狐狸尾巴,又看了看独孤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独孤兄真是幼稚地很呐……你以为这是什么召唤法宝吗?我看到这个就会对你惟命是从?”冥王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独孤兄,请您看清楚了,这不过就是那只狐狸的一条尾巴而已。” “这……”独孤楝将尾巴放在眼前仔细地瞧了瞧,发现它确实只是一条普通的尾巴,不由得十分懊恼,“那个美女姐姐给我这个做什么?” 冥王好容易才停止了笑容:“她给你这个,不是让你来命令我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无论什么时候,看见尾巴,就要答应持尾巴的人三件事情。” “约定?”独孤楝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子的。 “对啊,”冥王将手背在身后,绕着冥殿边走边说,“很多年前,我和花美姒打了一个赌,我输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约定。” 冥王抬了抬眼皮继续说道:“还有,我并没有和魔界勾结。如果你们妖界,或是长意那家伙掌管的道界,愿意给我们鬼界什么好处的话,我们自然就会站在你们这一边。” 独孤楝大概听明白了冥王的意思,挖苦道:“看来你们也不过是株墙头草而已。” “哼,”冥王冷哼道,“鬼界自洪荒一来便十分弱小,夹杂在各大界中苟延残喘。所以,我们不能永远依靠于一个势力。谁更强,谁给我们的好处更多,我们就选择跟从谁。不然,你以为我们如何能相 安无事的存活至今?” 独孤楝听了冥王的话,觉得对,也觉得不对,一时半会儿竟说不上话来。 “好了,”冥王伸了一个懒腰,“既然花美姒将尾巴交给了你,我自然就会帮你三件事。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现在要去长意所在的时空,把他救回来。”独孤楝应声道 ☆、第二十六回:百合(一) 百合(一) 百合,又名山丹。鳞茎球形,先端常开放若莲座。 接夜有多种,开花无异色。含露或低垂,从风时偃抑。甘菊愧仙方,藂兰谢芳馥。 邱家庄,位于徐州城的西郊。村庄不大,也就几十户人家,都姓邱。即使如此,村庄依山傍水,风景独美。于十里之外的徐州城相比,更具一番风色。 “莫叔啊,这些年的收成愈来愈不好了。”小溪边,一个捣衣的大婶朝经过的一个大叔喊道。 “可不是么,”莫叔将肩上扛着的锄头放下,道,“村里的年轻人都走光了,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再加上年成又不好……啧啧,我敢说啊,再过上几年,这里非得变成荒村不可。” “要我说,这个村子也太贫瘠了,”大婶停下手中的活计,埋怨道,“反正,再过一阵子我就要搬走了。我儿子在徐州城开了家客栈,生意也还凑合着。这不,回来领我去享福了!” “是嘛……邱大婶,真是羡慕您呀……”莫叔话还没说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女人,大约三十出头,新月眉、素齿朱唇、面目清秀,额尖有一个漂亮的梅花烙印。可再看她的衣着,却是脏兮兮的,破旧不堪,衣裳上隐约绣着的百合图案。女人的头发凌乱如杂草,手上还搂着一块破旧的襁褓,可襁褓里却空空如也。 “邱大婶,你要去徐州呀?”那个女人歪着头,痴笑着说道,“我也要去!” 莫叔一愣,继而笑了起来;“你个疯女人,去那儿做什么?你可知徐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那个女人只是痴笑着,眼神呆滞,有些疯癫状。 莫叔继续说道:“徐州城那可是富贵繁华之地,那儿的人,个个都是穿着绫罗绸缎的公子小姐。像你这样的人,肯定是刚踏进城门就给赶出来了。我劝你啊,还是乖乖呆在这个破村子吧!” “不嘛,不嘛……”那个疯女人急得又蹦又跳,“我要去找子平……” 说到这,她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起来,她摸了摸自己怀里的襁褓,说道:“小宝说,他想爹爹了。” “得了吧,你手里就是快破襁褓,哪有什么小宝。”莫叔斜着眼看着她说,“还有啊,你那个什么子平,这么多年了怎么也没见得回来看看你呀?” 疯女人听了这话,痴痴地看着他,眼神透露出一点慌乱。 “好了莫叔,你就别在刺激她了,”邱大婶看不 下去了,“再怎么说,百合也是个可怜人……” “我这是在告诉她事实真相,”莫叔辩解道,“邱大婶,这个村子眼见着就要没人了,如果让百合一个人在这儿……她根本没法**生活呀!” 邱大婶频频点头:“我知道,可是……” “不如,”莫叔想了想,“这次你去徐州,帮他找找那个子平吧!” 邱大婶有些为难,可看到百合疯癫痴傻的模样,实在于心不忍,便狠下心来点点头:“好,我试试。若实在找不到人,也就只好由她去了。” 十里街上一如既往人声鼎沸。刚过辰时,春日的暖阳已经透过高挂着的牌坊,照射到街边的小货摊上。来往的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少,脸上无不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是啊,自王莽篡位一来,天下战争不断。后来光武帝一统天下,建立了东汉王朝,百姓这才能过上舒适安宁的日子。徐州城地产富饶,再加上地处要地,来往商客众多。因此,这里的百姓比别处更是丰衣足食。 十里街尾半年前就开了一家邱氏客栈,生意虽比不上别的大客栈红火,客栈掌柜夫妇二人的日子过得也算滋润,平日里多多少少也有些客人光顾。不过半年,两人便积攒了不少积蓄,所以商量着接乡下的母亲来这享清福。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母亲居然会带一个疯女人来。 邱氏夫妇坐在桌子旁,邱大婶一脸尴尬,而百合却跟个孩子似的东张西望,时而发出奇怪的笑声。客栈里原本就没什么客人,这样一来,全都走光了。 其实,在来之前,邱大婶已经尽全力把百合打扮得与寻常良家妇女没什么不同。精致的垂鬟分肖髻,白面红唇,额上的梅花烙印更衬着她清秀美丽。可眼神的呆滞和疯傻的笑却很快暴露了她神志不清这个事实。所以,这一路来,邱大婶没少被人嫌弃。 “娘,您这是……”邱掌柜十分不解,“您说您不打一声招呼自己上来也就算了,怎么还把村里这个疯女人给带来了……” “就是啊,娘,”掌柜夫人也发话了,“您瞧瞧,客栈里原本就没什么人,您这一闹,客官们全给吓跑了,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啊……” “我这不是看她可怜么?”邱大婶很无辜地说,“修儿,你又不是不知道百合的事情……这些年,村里的人渐渐的都走了,只剩百合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我这次带她来,就是想帮她找找她的郎君——就是十五年前来咱们村的那个子平! 若实在找不到,我也不管她了。” “娘,您是不知道,”掌柜夫人坐到了邱大婶身边,挽着她的手说,“这徐州城啊,不比咱们那个小村子。找人?往哪找去?就凭着一个名字,根本找不到人的。” “再说了,都过去十五年了,谁知道那个男人还在不在徐州城。就算在,说不定早就娶妻生子了,谁还会理这么一个疯女人!”掌柜夫人斜眼看着百合,满脸的厌恶。 “不管怎么样,人都带来了,还是找找吧。”邱掌柜看着母亲一脸失落,于心不忍,对自己的妻子说道。 “要找你去找,我可不理这事,”掌柜夫人急了,“反正这个女人不能呆在客栈里,会影响生意!” “哟,这大清早的,吵什么呐?”一个声音打破了客栈里的僵局,邱大婶抬头一看,一个双丫髻,身着青色绣夹裙的少女走了进来。 “邱掌柜,今天客栈里怎么那么冷清啊……”少女笑着说道,这时,她注意到客栈里的邱大婶和百合。 “哟,这位是……” “这位是家母。”邱掌柜介绍道,“娘,她叫秀儿,是咱们徐州城的大户姬家大少奶奶的侍女。她经常来我们店里的。” 邱大婶连忙打招呼,秀儿却不再理会她,反倒对旁边的百合提起了兴趣。 “邱掌柜,这位是你的妹妹吗?长得真不错……咦?”秀儿注意到百合额上的梅花烙印,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她不是我妹妹,”邱掌柜并没有注意到秀儿的神情,“她……她是我们村里的姑娘,来徐州城找人的。” “找人?”秀儿仔仔细细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发现她也看着自己,忽然,百合大笑起来,把秀儿吓得倒退几步。 “她、她是疯子?” 邱大婶忙说:“秀儿姑娘,她虽然有些神志不清,但心地善良,不会伤害别人的。” “没事,没事。”秀儿嘴上这么说,还是站得远了些。 “对了,娘,秀儿姑娘从小在徐州长大,认识的人不少,我们可以找她帮忙。” 邱大婶听了,忙说:“秀儿姑娘,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子平的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 “身高近七尺,眉如墨,面如冠玉,长得十分好看。”邱掌柜补充道。 秀儿听了,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接着,她笑道:“太巧了,这个人我认识!他也在姬家做事,至今 未婚娶。他常说……常说有个媳妇在乡下村里,只是他一直太忙,所以没有时间去看她。如今看来,就是这百合姑娘无疑了。” “那太好了!”邱掌柜拍案而起:终于可以摆脱这个疯子了! 邱大婶还是有些犹豫不安。毕竟,事情进展的有些太顺利了。可她还是决定不想那么多。 “百合,你就跟着秀儿姑娘去吧!结果如何,还要看你个人的造化了。” 百合听了,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 秀儿走上来,笑得十分不自然:“百合,我这就带你去找子平。” 这句话百合倒是听懂了,她立马站起来,神志似乎有些清醒:“好,我跟你走。” “修儿,小心点儿,别跑太快了……” 姬府的后花园修葺得十分美丽,巍峨的假山,从假山上涓涓流入水池里的清澈的泉水,以及满园盛开着的百合花。 “娘亲,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被呼唤住的少年不满地说道。 “在娘亲的眼里,无论过了多久,你都是小孩子呀……”一个衣着华贵的妇女走上前,轻轻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少年却烦躁地避开了。 “修儿,你父亲这几日恐怕要查你的功课……”妇女忽然担心道,“你还是少玩点儿,免得又要挨骂……” 姬修听了这话,心里一阵惊慌:“母亲,那我先回去复习功课了!” 肖婕看着姬修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慈爱的神情。 “修少爷真是越来越俊朗了,活像大少爷。”肖婕的近身侍女念儿笑道。 “可这调皮捣蛋的劲儿,到像极了他二叔。”肖婕回应着。 “可不是么,”念儿捂嘴笑了起来,“这姬府上下谁不知道,最闹腾的就是他们俩了。” “也难怪,子平他总是公务繁忙,修儿小时候都是子凡陪他玩的,两个人难免会像一些。”肖婕叹了口气道。 “大少奶奶,我听说呀,”念儿忽然小声道,“最近,老夫人又在给二少爷安排婚事。您也知道二少爷那性子,自然不免又要闹一番。这一次闹得好像尤其厉害,我听说,二少爷好像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说?”肖婕一听,惊讶道。 “就在昨晚,那会子少奶奶你正在房里陪着修少爷呢!”念儿道,“不过啊,老夫人料定他在外面玩腻了自然就 会回来,所以也没理会他。” 正当这时,一个身着青色绣夹裙的少女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肖婕一看,正是她派去临城采集货品的秀儿。 “秀儿,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少奶奶面前不要横冲直撞的!”念儿嗔怪道。 肖婕看秀儿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料想是有急事,也不怪罪,便问道:“秀儿,怎么了?” “那个,那个百合来了!”秀儿大口地喘着气。 “哪个百合?你说清楚点!”念儿有些生气。 秀儿指了指后花园里开得正艳的百合花,说道:“就是十五年前,邱家村的百合!” ☆、第二十七回:百合(二) 百合(二) “那个,那个百合来了!”秀儿大口地喘着气。 “哪个百合?你说清楚点!”念儿有些生气。 秀儿指了指后花园里开得正艳的百合花,说道:“就是十五年前,邱家村的百合!” 肖婕听了,一怔,差点儿站不稳。她定了定神,说道:“念儿,你是怎么办事的?那个时候,我不是让你好好处理她么?” 念儿此刻也是惊得不轻,忙跪下说道:“大少奶奶,我当初确实是照您的吩咐,派人把修少爷暗中拿回来之后取处理那个女人的。可我又听村里的人说,那个女人因为这件事疯了。我一想,一个疯子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了,便一时糊涂放过了她。” “啪!”一个巴掌打在了念儿的脸上,念儿头也不敢抬。 “就是因为你一时的怜悯,如今横生出多少麻烦!”肖婕说着,竟落下几滴眼泪来,“当年我在姬家的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好容易站稳了脚跟,若是……若是再出了这种事,那个老不死的会怎么看我?姬家上下会怎么看我?” “念儿,你和秀儿是我的陪嫁丫鬟,我从来都是最信任你们的。可是这次,你们让我多么失望啊……”肖婕字字语出真心,说得念儿这样平时雷厉风行的女子也不禁落泪。一旁的秀儿看到自家姐妹和少奶奶这副样子,连忙跪下说: “少奶奶,亡羊补牢,犹未晚矣。那个疯女人来徐州,恰巧碰上了我,可见老天也不想让她活命。少奶奶您看,这天都在帮我们呐!事情还没到无法挽回的程度。” 念儿听了,忙檫干眼泪附和道:“是啊是啊,秀儿说的没错。少奶奶,此番趁她还没找到大少爷,我们先下手为强,一定可以避免灾祸的!” “秀儿,你将此女安置在何处?”肖婕也平复了心情,问道。 “此女是跟着村里的一位大婶来徐州的,这位大婶是十里街邱家客栈掌柜的母亲。此刻,百合就在邱家客栈。” “好,你现在就去,速速把事情办妥了!”肖婕命令道,“这一回,可千万像你姐姐那样,被一时的怜悯迷惑了双眼。” “是!”秀儿应声道,转身离开了姬府。 “子平,子平……”百合坐在邱家客栈的门槛上,呆呆地望着来往的人群,嘴里念念叨叨的。 “姑娘,进里屋来做吧,”邱大婶喊道,“坐在门口,别吓着了别人。” 百合像是没听见她说的话似的,一动不动。 “娘,她这样发病是一年到头的吗?”一旁干活的掌柜夫人好奇地问道。 “也不是一年到头,”邱大婶想了想,“时而发病,时而挺正常的。正常的时候,还可以帮我们大伙了干农活呢!” “她会变成这样,和那个子平脱不了干系吧?”掌柜夫人擦干了手,坐在邱大婶的身边,看着门口的百合。 “可不是么?百合她也是命苦啊……” “那一年,大概是十五年前吧。那会儿百合才刚过及笄之年……” “那她现在有三十多岁了?”掌柜夫人惊讶道,“可她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吧?” “这我也不清楚,恐怕是疯了的人与寻常人不同,时间在她身上流逝地比较慢些……”邱大婶叹道,“那个男人呐,虽然衣衫褴褛,但眉眼之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我当时就料到,此人来历绝非寻常。” “那个男人就是子平?” “是的,他是这么说的。”邱大婶道,“后来,百合收留了他,给他一口饭吃,他便留了下来,帮百合做事……再后来,不知怎的,百合就怀上了他的孩子。本来,媳妇怀上孩子是件皆大欢喜的事情,那个子平却整天没个好脸色。我当时就预料到,事情不对劲。果然,这孩子还没生下来,当爹的就跑了。” “啊?”掌柜夫人禁不住叫了起来,邱大婶忙捂住她的嘴巴,“小声点,别被她听到了……我们在她面前都不敢提这个事的,免得刺激到她。” 掌柜夫人忙会意地点点头:“那后来呢?那孩子怎么样了?” “说也奇怪,”邱大婶道,“百合生产那天,我们村里没有产婆,便照平常一般去隔壁村里请产婆来。可请来的却不是以前常请的那位,说是什么新来的。我当时也没有起疑。可再后来,我们几个婶婆们都听到了孩子的哭声,那产婆出来以后却和我们说,孩子难产夭折了。那百合自是不信,可却是没有看到孩子的影子,最后,到底疯了。” “会不会那个产婆其实是倒卖婴孩的拐子?”掌柜夫人疑惑道,“我常听人说,有些大户人家的夫人们身体不好,养不了孩子,便花钱去买孩子。而买来的那些孩子大多是一些贪钱的拐子们装成产婆去偷来的。”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可那个产婆出来以后,只拿着个半大的红布盒子说,孩子已经夭折了。我想,就算是孩子真的藏在里面 ,总不会一声不吭的吧?” 掌柜夫人听了,也叹道:“恐怕是哭了几句,就夭折了也说不定。” 掌柜夫人和邱大婶正为刚才所谈之事唏嘘不已,一个身影却出现在大门口。百合看清了来人的脸后,突然欢天喜地地扑了上去。 “子平,子平……” 那个人吓了个半死,慌忙地推开面前的女人,踉跄了几步说道:“你谁啊!” 百合仍旧不罢休,还是缠着他:“子平,子平……你终于回来了!” “我不是子平!你看清楚点儿,我是子凡,姬——子——凡!”那个人急得张牙舞爪地解释着。 百合停了下来,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眼,又笑道:“你就是子平呀!” “子平是我哥!我们两个是长得很像,可也没到那程度吧?”姬子凡拍了拍弄皱的衣服,对着客栈里头大喊道:“掌柜的!我要住宿!我要吃饭!” 掌柜夫人忙迎了出来,看到这种情景,忽然顿悟了:“子平?子平!我怎么没想到,姬家的大少爷就叫子平呀!” 邱大婶听了,也跑了出来,看到姬子凡的脸后,惊呼道:“天底下竟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 “娘,这不是巧合,是他们两个原本就是兄弟。”掌柜夫人笑道。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还有,一直黏在我身上的这位小姐到底是谁啊?” 掌柜夫人一看,百合扣着姬子凡的脖子,整个人挨在他的身上,忙说:“百合,快松手!这个不是你的子平,是子凡,你的小叔子!” 百合听了,将信将疑地看了姬子凡一眼:“你……是他弟弟?” “你终于明白了!”姬子凡哭笑不得,“百合姑娘,我不知道你和我哥是什么关系,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求你放开我,我、我快被你、勒死了!” 百合连忙放开姬子凡,摸了摸头,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弄错了……你们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好了,先别管这个!本少爷现在又累又饿,掌柜夫人,把你们店里的好菜全给我弄上来!”姬子凡丢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到掌柜夫人的面前,“这些全给你,有多的当作小费,不够再向我要!” 掌柜夫人接住了钱袋,满眼欢喜,道:“好嘞好嘞,姬少爷您先坐一会儿,菜马上就到!”说完,有回头对邱大婶说,“娘,你也来帮忙吧!” 一瞬间, 客栈内堂只剩下姬子凡和百合两个人。 “百合姑娘,你也坐吧?”姬子凡招呼道。 百合犹犹豫豫地走上前,战战兢兢地坐下。 “子凡少爷,你真得认识子平?”百合问道。不知为何,此刻她一点也没有平日里的疯癫,显得十分温婉贤淑。原本就稚嫩的脸,更显得她仿若十**岁的少女。 “他是我哥,当然认识了,”姬子凡自己倒了一杯茶,说道,“你……是他的朋友?” “他……”百合有些不好意思,“他是我的夫君……” “噗——”姬子凡把含在嘴里的茶全部喷了出来。接着,他看了百合一眼,大笑起来。 “你说我哥是你的夫君?哈哈哈哈……我没听错吧?”姬子凡笑得前仰后合,“虽然你确实比嫂子漂亮,看起来也比她年轻。可姑娘,人家肖家那是名门大户,你呢?乡野来的小丫头也敢说是我们肖家的媳妇,哈哈哈……” “我真的是子平的妻子!”百合急了,“刷”得一下站了起来,“十五年前,我们还有过孩子呢……” 姬子凡看着百合,挑了挑眉。十五年前,哥哥的确曾经离家过几年时间。再后来,哥哥一回来,嫂子就怀孕了……难不成,这个家伙说的是真的? “咳咳,”姬子凡说道,“百合姑娘,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你空口无凭,实在令人难以信服。你要知道,整个徐州城,想要嫁给我哥的小姐数不胜数……” 百合正想要说什么,邱大婶从里屋端了两盘菜出来,说道:“少爷,百合说的是真的,我们全村的人都可以作证……不如,改天你带她去见见你哥哥,到时候是真是假不就全知道了?” 姬子凡一听,觉得这的确是个办法,正要答应,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桌子:“不可能!我姬子凡已经和姬家断绝往来了!所以,我不会再回去了!” 邱大婶一听,忙说道:“原来如此……老身不清楚情况,冒犯了……”说完,便抬头和百合说,“看来,你只能等秀儿姑娘了……” “秀儿?”姬子凡问,“哪个秀儿?” “就是你们大少奶奶的侍婢啊?”邱大婶解释道,“她之前来过,说要带百合去找子平的。” 姬子凡一听,觉得十分奇怪。那个秀儿是嫂嫂的亲信,她来过这儿,必然知道了百合和哥哥可能存在的关系,又怎么会带百合去见哥哥呢? “那 个秀儿现在去哪儿了?”姬子凡放下筷子问道,“她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邱大婶想了想,道:“她说,这个子平也在姬家做事,至今未婚娶……还说那个子平时常说起自己有个媳妇在村里,因为自己忙所以没时间去看她……咦,不对啊,照她这么说来,百合要找的人应该不是你哥哥才对……” “不,百合要找的人肯定是我哥哥……”姬子凡双眉紧蹙,“如果我记得没错,我们家应该没有和我哥哥同名的下人。” “所以,那个秀儿是骗我们的?”邱大婶惊叹道,“她现在回去给她主子复命了……” 看来,这个百合真的和哥哥有关系。这样一来,嫂子那边肯定有动静了。姬子凡想着,忽然说道:“不行,百合绝对不能和秀儿去!” ☆、第二十八回:百合(三) 百合(三) 姬子凡想着,忽然说道:“不行,百合绝对不能和秀儿去!” 邱大婶一愣,完全没搞清楚怎么一回事。里屋里的掌柜夫人也出来了,几个人都围着姬子凡坐着。 “百合若是真和我哥哥有什么扯不清的干系,以嫂子的性格,恐怕不会轻易放过百合。这秀儿是嫂子的亲信,她来接嫂子去见哥哥肯定不怀好意!”姬子凡解释道。 “二少爷说得有道理。”掌柜夫人听了频频点头,“那依二少爷之见,此事该如何是好呀?” “要不这样,”姬子凡想了一会儿,说道,“我带着百合暗地里去找哥哥,秀儿来了你就和她说……就说有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来过,不但治好了百合的病,还说要带百合去了断劫缘。” “可、可这样不是骗了秀儿姑娘么?”邱大婶脑袋转不过弯来。 “娘,那个秀儿不是好人,她是想要杀了百合,为她主子清扫道路!”掌柜夫人解释道。虽然,她的确厌恶百合疯疯癫癫的模样,可再怎么样,是非黑白她还是分得清的。 “是啊邱大婶,”姬子凡说道,“只要你们按照我的话去说,势必能拖住我嫂子一阵子,我就有这个机会帮百合查清事情的脉络。” “可……”邱大婶听姬子凡这么一说,心中的确欢喜,可之前那个秀儿也是言辞凿凿地说要带百合了却心愿,保不准这个姬子凡也是个骗子。 “可,你为什么不帮着你嫂子呢?”邱大婶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我并没有不帮着我嫂子,也没有帮百合。我只是想查清事情的真相。真相水落石出之后,我自会选择支持正确的一方。”姬子凡柔美的声音响起,百合细细地看着他的容貌,越发觉得他想姬子平。 “子平……你一定是子平!”姬子凡话音刚落,百合又扑了上去。 “你们、你们快来帮帮我……” 秀儿回到姬府后,便来到肖婕的厢房外。厢房门没关,秀儿也不敢贸然进去,只得站在外面。她微微抬头,发现肖婕坐在自己的厢房内,眉头紧锁。身旁的侍婢大气不敢出,只得哆哆嗦嗦地站在肖婕的旁边。肖婕的脚下有着不少杯盏的碎片,看来,在自己来之前,自家小姐发了不少的火。 是啊,自从十多年前修儿少爷顺利诞生之后,小姐在姬府的处境也渐渐改善了。而现在,老夫人过不久就会仙逝,大少爷成为一家之主,届时, 小姐也会拥有掌管整个姬府的权利。眼见着日子一天天顺利,谁曾料那个百合居然来到了徐州城……若是被老夫人知道了这件事,后果不堪设想! 秀儿环顾厢房四周,发现小姐的屋内十分简单朴素,帷幔一应都是灰色,除了一个白色瓷瓶外没有任何摆设。想当年小姐未出阁时,可是肖家的掌上明珠!那会子小姐的厢房内满是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梳妆台上也堆满了首饰。小姐自幼喜欢粉色,喜欢珠宝挂饰,可为了迎合老夫人的喜好,这么多年来连花都不敢戴。大少爷虽然对小姐十分上心,可他常年不在家中,小姐如同守寡一般……唉,自从嫁入姬府,小姐的日子再没有先前年少时那般自由闲适了。 秀儿心里暗暗为肖婕惋惜着,完全没有听到屋内肖婕的叫唤,直到一个杯子在她面前碎裂,她才惊醒。 “秀儿!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屋内肖婕已经暴跳如雷。 “秀儿知错了!请少奶奶责罚……”秀儿立马匍匐在地。 “罢了,”肖婕摆摆手,“让你办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据邱家客栈的人说,有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治好了百合的病,还带走了她说是要了却劫缘……”秀儿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说什么!”肖婕“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可能是因为过于激动气愤,整个人晃了一下,差点儿没站稳。一旁的侍婢赶忙上前扶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百合的病不但治好了,而且还被什么不知名的老头带走了?”肖婕的面目表情极其扭曲,秀儿头也不敢抬。 “去,派人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肖婕大吼了一声,眼睛一嘿,就晕了过去。 “少奶奶……”秀儿咬咬牙,起身离开。 姬府后门是人烟罕至的地方。以前,这里住着年轻时的老太爷和老夫人,自从老太爷驾鹤西去后,老夫人就搬离了这个充满温馨回忆的院落。不过,她还是时常派人前来打扫,自己终究是没有再回来过了。 此刻,后门的高墙上忽然翻过来一个身影,似乎是一个人。那个人探头探脑地,确定了没有人注意到他,便猫着身子走到了后门前,小心翼翼地将后门打开。 “百合,快进来!”原来,那个偷偷摸摸的身影是姬子凡。 “子平,为什么你进自己家还要这么偷偷摸摸的?”百合很不解。 “我这是偷偷回来的,我之前和他们闹别扭 ,离家出走了……”姬子凡一边注意着周围的状况,一边把门重新关上,“还有,我叫子凡,你记好了。” “子平,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呀?”百合好奇地看着这个别致的院落,全然没有理会姬子凡说的话,“这里好漂亮啊……” “这是我父亲和母亲年轻时住的地方。”姬子凡靠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气喘吁吁地说。 “我以后也要住这里!” 姬子凡看着百合认真的神情,眉眼间透露出一点可爱之气。很难想象,这样清秀的女子竟然是个疯子。 “等到我哥娶你之后再说吧!”姬子凡摆摆手。 “现在当务之急是悄悄找到哥哥,问清楚百合的事。”姬子凡想,“可是,十五年过去了,哥哥对百合不闻不问,从来没有回去看过百合一眼,究竟是怎么回事?哥哥不是这种冷血的人……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母亲是否知情?”姬子凡怎么也想不明白,哥哥对嫂子情深意重,按理说不会在外面找女人才是。 这时,姬子凡屁股下的秋千忽然晃动了一下,吓得他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他定神一看,居然是百合! “你干什么呀!吓死我了。”姬子凡嗔怪道。 “这个东西好好玩。”百合笑着说,她用力推着秋千,想让秋千荡起来。可是姬子凡太重了,百合根本没法把他推动。 “算了,还是我来吧。”姬子凡站起身,让百合坐在秋千上,他站在身后,轻轻一推。 “好玩好玩!”百合“咯咯”地笑着,双手在空中飞舞,“像小鸟一样飞起来咯……” 姬子凡又加大了力度,秋千已经荡的老高了。 “百合,我先去找哥哥,你在这里等我,不许乱跑!” 百合见他要走,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裳。 “子平,你不能走……”百合收起了笑容,“子平,你走了,我和小宝怎么办……” 姬子凡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他忽然想到,当年哥哥离开的时候,或许也是这样,让百合在什么地方等着他,然后一去不复返。 他叹了口气:“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百合还是死死拽住不放手,姬子凡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一枚比目鱼玉佩,塞到百合手里。 “这枚玉佩是我爷爷送给我奶奶的定情信物,我奶奶临终前悄悄把它给了我,让我留给未来的媳妇。”姬子凡不好 意思地说道,“这件事情只有我知道,父亲和哥哥都没有的。所以,你将来不要告诉他们哦。” 百合端详着手中的玉佩,若有所思。 “现在先借你那儿放一会,你别乱跑啊……我一会儿就回来!”姬子凡翻了几个滚,身影就在院落里消失了。 “嘿!哈!呀!” “哎呀!”一个小厮跌落在地。 “你又输了!”器宇轩昂的少年挥动着手中的木剑,“下一个!” “少奶奶来了!”另一个小厮提醒道。 “切,没劲。”少年扔了木剑,一屁股坐在了后花园的石阶上。一旁的小厮陆续躬身退下。 “修儿,今天的功课修习了吗?”肖婕温柔地问道。 “我听说父亲今天接到消息离开家了,所以……”姬修嘟了嘟嘴。 “你父亲今天走了?”肖婕脸色一变:秀儿说有个白胡子老头带走了那个女人,难道和子平有关? 想到这,肖婕攥紧了拳头:“修儿!你怎么如此不懂事!读书是为了你自己的将来,难道父亲不在,你就可以肆意玩乐吗?” “母亲,你今天是怎么了?”姬修惊讶道,“平日里你看我读书辛苦,总是帮我在父亲那儿说好话,让我有时间多休息……怎么今天忽然变了样?” “平日就是太放纵你了,才会造成你如今散漫的性格!”肖婕扬手就是一个巴掌,重重的打在了姬修的脸上。 周围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肖婕看着姬修脸上的五爪印,这才回过神来:“修儿,母亲不是有意的……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母亲一时半会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姬修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罪,用极其怨毒的眼神看了肖婕一眼,狠狠地说道:“以前常听人说,我不是你亲生的孩子,我看你对我那样好,还不信。可现在我确信无疑!” 姬修说的话仿佛晴天霹雳,肖婕看着他的背影,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娘亲,蝴蝶好美啊……”姬修胖嘟嘟的脸凑近了后花园的百合花,仔细地看着花上停留的蝴蝶。 “蝴蝶小的时候,是毛毛虫。她努力地突破了茧,才变得如此美丽。” “娘亲,爹爹为什么这样喜欢百合花?” “……百合就是‘百年好合’的意思,它象征着纯洁和高雅,象征着伟大的爱。” “娘亲,爱是什么?” “爱就是……可以为他付出一切。” “娘亲,我爱你!” 昔日的笑语还在眼前,可是,时光轮转,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肖婕跪在后花园冰冷的石阶上,泣不成声。 天上淅淅沥沥地落下了小雨,滴在了肖婕俊俏的脸上,身旁的百合花鲜艳欲滴。 “百合……都是因为你!”肖婕厉声道,挥手便撕碎了那朵百合花,“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第二十九回:百合(四) 百合(四) “唉,没想到这会儿刚巧碰上哥哥去办事!看来,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姬子凡皱着眉头,“不过,依我刚才的推论,若是哥哥老早便想见百合,一定会去邱家庄找她的。既然他没有这么做,那么此刻就算我找到了他,他也不会承认这一切的。” 姬子凡望了望日暮渐染的天空,叹了口气:“那个谎肯定骗不了嫂子她们多长时间。看来,我得趁这会子再布一个局,好让我有时间查清真相。” 姬子凡白衣飘飘,在月色下,显得十分出尘。他单腿一蹬,很快就消失在长廊里。片刻后,他的身影出现在潇湘院落内。 “百合!”他喊了一声,却发现秋千架上空空如也。 “糟了!”姬子凡心中一紧。 “这里,便是梨香院,是姬府专门为侍婢嬷嬷住的地方。”一个爽朗利落的声音传来,说话的是一个垂鬟分肖髻,小眼大脸的侍婢。她长得十分粗壮,可以干男人干不了的活,院子里的人都戏称她为“大姑娘”。 “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声音答道。她叫小蝶,是姬府新来的婢子。 “梨香院分为内外两层,内一层是姑娘们住的地方,外一层则是嬷嬷们的住所。里外构成一个‘回’字。”大姑娘介绍道。 小蝶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她现在所处的厢房内一共有十一个婢子,大多是新来的。包括她,一间房子可以住下十二个人。每个人的铺位都是相邻摆放。厢房内陈设很简单,只有平日里要用的一些必要物品,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装饰。 “为什么叫梨香院呢?我瞅着这院子里并没有什么梨树呀……”小蝶好奇道。 坐在最角落的一个眼睛狭长,蛇精脸的婢子眨巴了几下眼睛,坐到了最前面:“这个呀,就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咯……我敢说,现在知道这些的婢子绝对不超过五个!” 这个叫麝雨的女婢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掌:“梨香院之所以被称为‘梨香’,是因为在很多年前……那会子老夫人还在做小姐的时候,这个院子本是府里家养的戏子住的地方。” 众人都围在麝雨身边,饶有兴趣地听着。 “这个年代,豪门大户家里总会养一些戏子,节日宴会的时候只要临时搭个戏台就可以了。姬府原先自然也是如此。可那年,老夫人的父亲和梨香院的戏子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那个戏子还想着成为老夫人父亲的妾室,老夫人的姨娘。” “啊——”旁边的奴婢们都唏嘘不已。 “后来呢?”小蝶忙问。 “后来啊,还是老夫人的祖母出面,派人将那个不要脸的戏子乱棍打死了,这才暂时平息了风波。从那以后,每到晚上,姬府这一带总会传来女子的哭声……”麝雨神秘兮兮道,“梨香院因此被封了许多年。” 厢房的侍婢被吓得面容失色,大姑娘不屑道:“麝雨,你总是瞎说。我在这个院子呆了这么些年了,怎么没听到什么鬼叫声?” “你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麝雨道,“老夫人年少时就十分讨厌那个戏子,因为她老夫人的父亲对老夫人母女都十分冷淡。所以啊,老夫人当家之后,觉得这梨香院闲置着太可惜,就重新启用了。那个戏子也十分怕老夫人,自然不敢再来骚扰……” 奴婢们听了,这才缓过一口气。这时,厢房门口突然闪过一个人影,把屋里的人吓得全部抱成一团。小蝶从捂着眼睛的手掌缝隙里看去,却见一个双丫髻,身着青色绣夹裙的少女叉着腰站在厢房门口。 “你们都在干什么!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那个少女显然气得不轻。 “原来是秀儿姑娘……我们方才还以为是什么鬼魂呢!”麝雨赔笑道,她站起身,缓缓走上前,拿出一枚银淀子,瞧瞧塞到秀儿的手里,“秀儿姑娘,你看,这屋里的都是新人,不识抬举,还望秀儿姑娘见谅。” 秀儿也不客气,伸手就收下银锭子,高傲地笑了笑:“既然是新人,我就不怪罪了。但是你们都给我听着,来到这姬府,不比寻常人家,自有一套规矩。若是不服从规矩的人,受到的惩罚可不是你们所能想象的。”说着,秀儿就摸了摸麝雨的头,笑道,“麝雨姑娘平日里最是能干,这些咱们大伙都看在眼里。这样,找机会我和夫人引荐一下,让你到夫人跟前做事。” 麝雨一听,自是欢喜的不得了,连连点头道谢。屋内的侍婢们见状,忙掏出一些金银首饰,围着秀儿塞在她的衣裳里。秀儿笑着点头,随后说道:“好了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各位赶紧休息吧!孝敬我不算什么本事,我姐姐才是夫人跟前的大红人呢!”说完,秀儿转身离开了。 看着秀儿走远了,大姑娘“呸”了一声道:“小蹄子,狗仗人势!平日里活没干多少,尽会使唤我们!” “就是就是,她们这会子不也犯了错,跑到咱们梨香院来住了吗?”另一个婢子说道。 “犯了错又怎么样?”麝雨的态度也转变了,“她们是大少奶奶的陪嫁女婢,又深得老夫人喜爱,就算犯了再大的错,顶多罚个一两天,也就罢了。” “伦理来说,咱们是婢,她们也是婢,她们凭什么能这样!”大姑娘越发不服气。 “她们就算是婢,也是夫人的婢。”麝雨的态度也转变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夫人年岁大了,二少爷又尚未娶亲,这宅子啊,早晚会落到大少奶奶手里。到那时,还不知道她们两个怎么逍遥快活呢!” “念儿姑娘也还罢了,平日里对我们也是客客气气的。就是那个秀儿,我最是看不惯!”大姑娘气鼓鼓地说道。 “看不惯又能如何?”麝雨伸了伸懒腰,教导着身旁的婢子,“告诉你们,在姬府做事,没有喜欢不喜欢,只有该做不该做。虽然我也不喜欢那个秀儿,可你们看,我还是时常孝敬她。这不,我马上也会到夫人身边做事了。你们可都学着点!” 新来的侍婢们个个哈腰点头,小蝶虽然觉得这么做似乎不大正确,却也附和着。 此刻,梨香院外的天井里,两个姬府奴婢们最羡慕的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好脸色。 “你又从哪里搜刮来这么多东西?”念儿皱着眉头道,“大少奶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惩罚你呢!” “姐姐你就放心吧,且别说打小我来到姬府,老夫人最是疼我。就算老夫人哪天不疼我了,你也不看看她那岁数!半截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哪有这心思折腾!”秀儿不以为意。 念儿看着她,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姐姐,这件事情咱们先放在一边。倒是邱家村那个女人的事,姐姐你怎么看?”秀儿一提到这件事,就浑身不自在,“姐姐,要我说呀,你当初就不该留下活口,惹出这么多麻烦!你看,为了那个女人,咱们居然被罚到梨香院这种破烂地来住,咱们姐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念儿满脸歉意:“秀儿,我这不是一时糊涂么……” “咱们小姐从小就处处关照我们姐妹,这份恩情我秀儿是绝对不会忘记的!”秀儿厉声道,“这一次,不管怎样,我都要让那个百合不得好死!” “这个我自然知道,”念儿道,“只是,我们都查了整整一天了,连个白胡子老头的影都没有找到!” “姐姐,我怀疑这个消息是假的,”秀儿坐到了念儿的身边, “姐姐你想想,若是邱家客栈那些人所言真实,这个老头应该是很招眼的人。怎么会整条十里街都没人见过他?” “难不成……”念儿眼神一亮,“难不成他真的是仙人,会使隐身术?” “若真是如此,那也没办法。”秀儿抬头看着天上的一弯弦月,“我明天再去邱家客栈探探虚实,姐姐你再多派些人手,去徐州城各大道观查一查。” “恩……”念儿应声道,“还有一事……修少爷今日和大少奶奶闹别扭了,你知道么?” 秀儿点点头:“可能是小姐这几日心烦意乱的,这才导致她情绪失控竟对修少爷发火。” “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一点,”念儿眉间紧蹙,却更显她原本粉嫩的脸庞带着一份别样的风姿,“我听人说,修少爷愤然离去时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以前常听人说,我不是你亲生的孩子,我看你对我那样好,还不信。可现在我确信无疑!’”念儿一字一句地念出这句话,秀儿听了,浑身一震。 “怎么、怎么会……”秀儿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小姐听了什么反应?” “大少奶奶现下精神有些失常,时不时会有晕厥的状况发生。我猜她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念儿道,“若是她清醒过来,第一时间便会怀疑我们两个。” 秀儿点了点头:“因为我们是当年知道这件事的人中唯一活着的人。” 念儿没有说话,愣愣地看着天空中的月亮。 “姐姐,我们该怎么办?”秀儿不知所措起来,这个时候她才明白,不管老夫人对她多好,小姐对她多好,只有姐姐才是她最牢固的靠山。 “趁少奶奶还没有反应过来,我现去找修少爷,想办法弄清楚这个消息的来源。”念儿站起身,朝姬修的住处走去。 “百合——百合——”姬子凡喊道,他四处寻找,却没有发现百合的身影。 “该死,这家伙跑哪里去了!”姬子凡一拳打在了墙上。要知道,还没有查清事情真相之前,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可能对百合不利! 忽然,一双手从背后蒙住了他的眼睛。 “百合,是你吗?”姬子凡抓住了那双手,猛地回头看,发现百合在对他笑。 “百合,你吓死我了!”姬子凡深呼了一口气。 “我就是想吓吓你呀……”百合甜甜地笑着,仿佛 最纯洁的花朵。 “我没有找到哥哥,”姬子凡叹了口气,“我们还是先回邱家客栈吧!” ☆、第三十回:百合(五) 百合(五) 已经过了子时,邱家客栈却仍旧灯火通明。然而客栈的大门紧闭,显然已经打烊了。 此刻,姬子凡、百合和邱大婶、邱氏夫妇围坐在客栈的木桌旁。 “二少爷,照您这么说,只能等大少爷回来才能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了?”掌柜夫人问道。夜已深,姬子凡却忽然来访,掌柜夫人只匆匆穿了一件蓝色的翠烟裳。 “只会一味地等待解决不了问题,”姬子凡说道,“况且,我哥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 “那……依您之见,我们应该……”掌柜夫人疑惑道,其余几人也都纷纷看向姬子凡。 “我决定先带百合去查案。这样不仅能充分利用有限的时间,还能离开徐州城,暂时躲避嫂子的追查。”姬子凡分析道。 “那……您觉得应该从哪里开始查起?”邱大婶感激地看着他,“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您!” “邱大婶,您先讲讲十五年前的事情吧!” 邱大婶答应着,简单地将那天和掌柜夫人讲诉的事情再说了一遍。姬子凡摸着下巴,仔细地聆听着,不放过一丝细节。 “这么说来,百合的确生下了我哥的孩子,只是后来夭折了?” “应该是这样的没错……”邱大婶也很犹豫。 “就算是夭折的孩子,也要举行一定的丧事,甚至还要请道士来超度呀。”姬子凡疑惑道。 “哎呀,二少爷,我们那种山村哪里懂得这些,”邱大婶叹道,“村里本来没多少人,难产的事儿又少。我记得上回发生这种事都是几十年前了!我们只知道,早夭的孩子有邪气,百合又没有亲人,所以谁也不愿意出面帮忙处理这件事。那个产婆自己提出来说要帮孩子超度,我们自然求之不得,就随她去了。” “看来,这个产婆果然有问题。”姬子凡说道。 “二少爷,说不定百合的孩子确实夭折了……”掌柜夫人犹豫道,“二少爷为什么一定认为,百合的孩子是被人偷走了呢?” 姬子凡一愣,也觉得奇怪。自己似乎一开始就认定了百合的孩子是被人夺走的,为什么呢?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姬子凡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认为了。 “这其实涉及到我的家事,现在也不便告诉你们,”姬子凡挠了挠脑袋,“总之,我决定先从那个产婆查起。” “邱大婶, 你还记得当初是哪位村民请来的产婆吗?” “恩……”邱大婶努力想了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莫叔。” “莫叔?他现在人在哪里?” “我们走的时候,他还住在邱家庄,”邱大婶道,“二少爷,你不会是怀疑莫叔吧?我跟你担保,他绝对是好人……” “不不不,邱大婶你误会了,”姬子凡连忙摆摆手,“我只是想找他搜集一下线索。” “既然如此,我马上为你们准备行李。”掌柜夫人起身说道。 念儿看着后花园的漏刻,发现已经过了子时,不由觉得懊恼。这会子,修少爷肯定已经睡了,看来,她只能明日再来了。 正当念儿准备掉头离开的时候,却看见后花园的百合花丛中有个影子。念儿顿时吓了一跳,顺手掏出一把尖锐的匕首,紧紧握在手中。 “百合花里的是谁?”念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那个影子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原本的坐姿慢慢站了起来。念儿后悔着出来的时候太着急,忘了带盏灯笼。 “是念儿姐姐吗?”那个身影忽然开了口,“我是姬修。” 念儿听到是姬修的声音,松了口气,将匕首收了起来,说道:“修少爷,这么晚了,你不回房,呆在后花园做什么?” 这一次,姬修没有回答。 念儿走上前,看见姬修站在百合花丛里。月光下,他美若冠玉。念儿不禁看痴了,心里暗叹:十五年过去了,修少爷都长成一个翩翩少年了。这容貌,比起大少爷还要更甚几分啊! “念儿姐姐,你是替母亲来劝我的吧?”姬修冷哼道,“你今天是没有见到她的模样!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居然如此羞辱我!你要我怎么原谅她?” “修少爷,大少奶奶这些日子心烦得很,你没有时常来慰问她也就罢了,怎么还总是做些事来扰她心神呢?”念儿将姬修扶到后花园的石桌旁坐下,“修少爷,这么多年了,你一天天长大,大少奶奶如何疼你,我们大伙全看在眼里。这一次,真的是她一时没有控制住心情,这才……” 见姬修不言一语,念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我和秀儿是亲生姐妹,在成为奴婢之前,我们只是徐州城大街上的乞儿。那时候,我们也就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吧。有一日乞讨时,我们姐妹俩有幸碰到了当时还年幼的大少奶奶,她给我们吃的穿的,还给了 我们钱财。后来,大少奶奶的父亲,也就是肖家的老爷,看到大少奶奶这样喜欢我们,便让我们成为了她的贴身侍婢。”念儿缓缓说道,姬修眼前仿佛出现了当年徐州城人来人往的街上,两个小女孩饥肠辘辘地乞讨的情景。 “念儿姐姐,你们为什么会在街上乞讨?你们的父母呢?”姬修不解地问道。 “我对父母印象不深刻。只知道我们家住在徐州城外的一个村子里,我的父母有三个女儿。但是因为家中太贫穷,养不起这么多孩子。我的父母只好把我和秀儿丢弃在外。”念儿说着,面无波澜。 姬修却吃惊不已:“居然会有这样的父母!” “所以,你更要珍惜现在的生活。要知道,这种生活是很多人求也求不来的,”念儿温柔地看着姬修,“这么多年了,我们陪着大少奶奶长大、嫁人、生子。她的秉性我们是最知道的。修少爷,她真得是个好母亲。你可不能辜负她呀!” “究竟是什么事情,害我母亲如此烦心?”姬修的心情有些平复,问道。 “唉,还不是些成年旧事!说起来,也是奴婢不好……”念儿满心自责,“如果为了这件事,害得你们母子关系破裂,奴婢当真就罪该万死了!” “念儿姐姐,你别这么说,”姬修捂住念儿的嘴,怜惜地说道,“长这么大,你和秀儿姐姐两个人对我最好了。你们都是好人,才不会罪该万死呢!” 念儿看姬修着急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刚才我还在暗叹,我们的修少爷长大了。怎么现在看来,还是小孩子模样?” 姬修不好意思地撇开了头。 “修少爷,大少奶奶这些日子真得很劳苦,已经晕厥了好几次了,”念儿心疼地说道。 “什么?”姬修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所以,明日你一定要去看看她,宽慰宽慰她。知道了吗?” “恩。”姬修点点头。 念儿见状,知道自己已经劝说成功了,不由心里暗喜。忽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修少爷,我听说,你昨日和大少奶奶吵架的时候,提到有人说,你不是大少奶奶亲生的孩子?可有这种事?”念儿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姬修点点头。 “是……谁说的?”念儿盯着姬修的眼睛,逼问道。 “秀儿姑娘,就是这儿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小道士 说道,“昨日,我就在街坊上听人说起,姬府正在追查一个白胡子老人,我就猜想着是不是我的师尊。后来又听人说,此人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没人见过他。我就笃定是我师尊无疑了。” 秀儿抬着头,看着青云道观上器宇轩昂的屋檐,说道:“这个道观建得很是雄伟啊!地方这么偏,难怪我们找不到。” “快去请你师尊出来!”秀儿身旁一个小厮凶神恶煞地说道。 “这……”小道士歪着脑袋,“这恐怕是……不太好办呢!” “给!”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落到了小道士的面前。 “好嘞!我这就去请师尊!”小道士拾起钱袋,欢欣鼓舞地跑进了道观。 “呸!什么破道士!就他这副模样,还想成仙?”那个凶巴巴的小厮鄙夷地说道。 “其实……道士是不能成仙的……”另一个小个子的小厮小声嘟囔道,“天地六界,仙道并不同宗。道士如果能专心修习,便能脱离人界,飞升道界。但是,和成仙没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先前那个凶巴巴的道士一把拎起了小个子道士,“我说道士能成仙就能成仙,你算老几?” 秀儿倒没理会身旁的动静,她探头探脑的望着道观内的人和物。虽然地处偏远,道观内还是有一些香客。秀儿忽然看到,道观正中央那个青樽香炉后面好像站着两个人。秀儿瞪大眼睛仔细瞧看,其中一个白衣飘飘,应该是个道士。另一个却穿着黑色锦袍,束着头发,眉眼间竟有些像姬子平。秀儿觉得十分不可思议,正想走进去瞧瞧,却和之前那个小道士撞了个满怀。 “秀儿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师尊昨夜带着一个姑娘闭关了,说要替她了却尘缘。恐怕还需几日才能出来。”小道士为难地说。 “什么?”凶巴巴的小厮气得眉毛直竖,“你坑我们是吧!你知道我们是谁吗?” “秀儿姑娘,姬府的名头我们自然是清楚不过了,”小道士背着手,一本正经地说,“但我们青云师尊来自蜀山,他此番下凡是为了收徒弟。百合姑娘有幸,将来能够飞身道界,也是她的福分。还希望姬府的各位高抬贵手,成全她吧!” “飞身道界?”秀儿满脸狐疑,但是这个青云道长似乎真得大有来头,绝对不能妄自得罪。 “既然如此,我们暂且回去。等百合出关后,还希望小道长能来通知一番。我是她的好姐妹,好歹让我们互相道个别吧!” 小道士频频点头,转身离去。 秀儿看着小道士离去的背影,又看向香炉后面,刚才谈话的那两个人却不见了。 “玉衡,你又在干什么?”见秀儿一行人走远,香炉后谈话的两个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吓了玉衡一跳。 “青云道观哪里有什么白胡子老头,你又骗人!”白面长眉的年轻道士用手中的浮尘轻轻打了玉衡一下。 “师父,我是帮姬府的二少爷做事。刚才那些人是坏人,要抓一个姑娘!”玉衡不服气地辩解道。 “姬府二少爷?”年轻道士一惊,看了看身旁黑色锦袍的男子。那个男子也是一脸疑惑。 “可不是嘛!刚才那个秀儿也是姬府的丫鬟,好像是……姬府大少奶奶的丫鬟!” “看来,贵府有事情发生了。”年轻道长笑道。 “我就走了一天不到,他们又在搞什么名堂!”男子显然十分生气。 “我算过了,你这一世尘缘尚还未了,无法飞身道界,”年轻道士遗憾地摇摇头,“如果你执意出家,贫道劝你早日忘却尘世中的纷扰,全心修行。依你的道行,说不定下几世就有机会飞身道界了……” 男子听了,眼神黯淡起来。 “欲速则不达,孔丘说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的。”年轻道士笑道,“玉衡,他们要找的姑娘是什么人?” “额尖有梅花烙印……好像叫什么……百合!” “百合?”男子神色大变 ☆、第三十一回:百合(六) 百合(六) “驾!驾!驾!” 一辆普通的马车飞驰在乡间小道上,很快,便停在了一片灌木丛旁。 “师傅,怎么停车了?”马车内坐着的正是徐州城有名的大户——姬家的二少爷姬子凡。他的身旁还坐着一位面容清秀的女子,挽着垂鬟分肖髻,身着深蓝色曲裾。远山黛眉、玉面淡拂,一副仪静体闲的模样。最突出的还是额尖那一个梅花烙印,显得整个人更加的别致。 “是钱不够吗?不够我再给。”姬子凡说着就要拿出钱袋。 “这位公子啊,不是钱的问题,”那个老车夫拉开帘子说道,“去邱家庄的路太窄小,马车根本走不了。” 姬子凡闻言,只好扶着百合下了车。 “那个地方又穷又偏僻,真不知道两位这么金贵的人,去那儿做什么。”老车夫摇摇头。 “那儿是我家!”百合突然冒出一句,继而傻傻地笑着。姬子凡看着老车夫狐疑的表情,忙拉住百合的手让她不要说话。 “沿着灌木丛里的小径往下走就可以到达邱家庄了。”老车夫指着灌木丛中的一个窄小的路说道。 “往下走?”姬子凡探了探,“邱家庄在这个悬崖的下边?在盆谷里?” “是的。”车夫掉了掉头,“两位一路顺风。” “还真是偏僻啊……”姬子凡挖苦道。 莫叔今天起了个大早,来到昔日邱大婶常常捣衣的小溪边洗脸。刚抬起头,就看见姬子凡和百合瞪着两双大眼睛看着他。莫叔吓了一跳,整个人摔进水里。 “哎呦!”顿时水花四溅。还好,小溪并不深。 “大叔,您没事吧?”姬子凡关切地问道,心里偷偷笑着:这个大叔怎么这样蠢? 莫叔心想没事才怪,板着一张脸站了起来:“你是外面来的公子吧……百合,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和邱大婶在一块儿吗?” 正当姬子凡准备解释的时候,莫叔忽然指着他大叫道:“呦呵!你不就是那个子平吗?百合,你真的找到他啦?还打扮得这么漂亮,看来子平离开后发迹了……” 百合听了,开心地点了点头。 姬子凡见状,忙晃了晃手:“我不是子平,我是子平的弟弟,叫姬子凡……我们真的有这么像吗?” “哎呦,原来是子平的弟弟啊……”莫叔尴尬地笑道,“老了,认不清人 了……对了,两位回来我们这村子做什么?” 姬子凡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莫叔听了脸色发白。 “我就是莫叔。”莫叔叹道,“十五年前的事情太过离奇,我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莫叔,事关一个孩子和一个无辜的女子,您不能坐视不管啊!”姬子凡急切地说。 “子凡小弟,不是莫叔我不管,而是管的太多,对我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呀!”莫叔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就当百合的孩子夭折了,不就好了?” 姬子凡听了这话,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么说来,莫叔你也觉得百合的孩子没有夭折?” “哎哎哎,我可没有这么说!”莫叔慌忙地解释。 “其实我大概能猜到这件事是谁办的,”姬子凡双手抱在胸前,“那个人我最是了解,她还没这么大的能耐杀人。所以莫叔,你放心吧!把你所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姬子凡冷眼看着,莫叔还是有些犹豫。 “莫叔,守着这些秘密这么多年,难道你心里好受?” 莫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百合,叹了口气。 念儿快步地走向烟雨阁,还未进门,却听见里面有人谈话的声音。念儿想了想,停住了脚步。她侧身细听,才发现厢房内说话的是姬修和肖婕。因为隔音太好,念儿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不过,当奴婢这么些年了,念儿也知道,很多事情是不能看、不能听、不能懂的。 少顷,有人推开了厢房门。念儿退后几步,恭敬地站着。 “念儿姐姐?”原来是姬修。 “修少爷好。”念儿礼貌地回应着。看来,那天晚上的劝说效果很明显。可一想到那件事,念儿就笑不起来。 “是念儿在外面吗?进来吧!”肖婕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呼唤道。念儿听出她的声音里带着喜悦,看来修少爷出马,就是不一般。 “要你们姐妹查的事情查的如何了?”肖婕端起一杯茶,吹了吹,脸上带着笑意。 念儿踌躇不已。原本她不想那么快提到这件事,以免坏了肖婕的心情。谁知,肖婕自己先提出来了。念儿低头道:“修少爷说,他是在梨香院附近,听一个叫麝雨的婢子说的。” “麝雨?”肖婕凝思道,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事情,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这一锤,把桌子上的茶盏都震了一来。 “好啊,我 知道了,”肖婕恶狠狠的说,“一定是秀儿那个小蹄子说的!” 念儿一惊,忙问道:“少奶奶,这、这怎么可能呢?秀儿她对您一心一意,怎么会……” “哼,”肖婕冷笑道,“你可知,你的好妹妹这些天有意无意地在我耳边提起这个麝雨的事情,我捉摸她的意思,应该是想让我把这个麝雨放在身边做事。我原以为是这个麝雨真的能干,现在看来……秀儿是想等到麝雨也来烟雨阁后,她们两个就可以一手遮天吧!” 念儿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秀儿根本没有必要对一个梨香院的下等奴婢这么上心。以她高傲的个性,怎么会和那种身份的人打交道?除非……念儿忽然想起那天暂住在梨香院时秀儿收的那些金银珠宝来。看来,这个麝雨应该是给了秀儿不少银两。 念儿心下已经明白了一切,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向肖婕解释。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厢房外响起。紧接着,秀儿尖锐的声音传来。 “回禀小姐,秀儿已经将事情办妥。” “亏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小姐!”一个杯子碎裂在秀儿的面前。 秀儿完全没有丝毫的心里准备,被吓得不轻。她猛地一抬头,只见到肖婕愤怒的双眼和念儿复杂的表情。她完全搞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和那个麝雨的勾当,我已经全部知道了。”肖婕的声音从厢房内部传来。秀儿心里一紧:难道,姐姐把自己私下受贿赂的事情供出去了?她怨毒地看了念儿一眼。 “秀儿知错了,秀儿再也不敢了,请小姐责罚!”秀儿匍匐在地,哭着喊道。 “啪!”一个杯子砸在秀儿的身旁。秀儿的手上、腿上全是被碎片割裂的伤痕,正缓缓流出血来。 “知错了?”肖婕狠狠地说道,“那你倒是说说,你知什么错了?” “我……”秀儿一顿,硬着头皮说道,“我不应该私下里接受那些贱人的贿赂!” “哦?”肖婕抬了抬眼皮,“还有呢?” “还有?”秀儿一愣。 迟迟不说话的念儿终于逮到机会开口了:“大少奶奶,我想您是误会秀儿了。秀儿不过是收了那个麝雨的银两,又见她确实伶俐,才斗胆在您面前引荐。她这样的性格,如何会跟那等贱婢勾结?” 肖婕听了念儿的话,心里觉得有几分道理,火气也渐渐降下来了:“你姐姐说的是真的吗?” 秀儿这才 明白肖婕生气的原因,忙说:“小姐,您真的误会我了!我和那个麝雨根本没什么往来!” 肖婕抬了抬手,示意秀儿站起来说话。念儿忙过去扶住她。 “那个疯女人和白胡子老头查的怎么样了?” 秀儿抹了抹鼻子说道:“百合现在在青云道观闭关修炼,青云道长就是那个白胡子老头。因为道长是蜀山来的,我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暗中嘱咐那个叫玉衡的小道士帮我盯紧一点。” 肖婕点了点头:“确实应该如此,如果对方是道界的仙人,如果我们贸然得罪,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她想了想,道:“此事先不急,派人盯紧了,找机会再下手。” “除此之外,奴婢还意外发现了一件事,”秀儿低着头道,“奴婢在青云道观里,看见了大少爷。” 肖婕脸色一变,念儿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你说什么?” “秀儿,你可看清楚了?”念儿捏了捏她,小声道。 “我只看了一眼,”秀儿踌躇不定,“但应该是大少爷没错。” 念儿看了看秀儿,又看了看肖婕,心里愈发不安起来。 “看来,此事要变得复杂了。” 莫叔看着姬子凡恳切的眼神,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情要真说起来也不是很复杂。” “百合怀孕的那年,子平就走了,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百合孤苦伶仃,几近崩溃。还好,村子里的女人们时常去陪陪她、安抚她,这才使她能安静下来专心养孩子。她生产的那天,我去邻村陆家庄找我们一贯找的产婆陆婆婆。可到那儿才知道,陆婆婆前些日子忽然暴毙死了。我正觉得奇怪,却见那个产婆住的屋子里走出来一个陌生的婆娘,她自称是陆婆婆的远房表姊妹,姓贾。当时事态紧急,她又会接生,我便也没多想,就请这个突然出现的贾婆去给百合接生。” “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我不太清楚,因为产房是男人不能靠近的。但是我听那些女人们说,原先是听到孩子的哭声了,可贾婆出来的时候却说孩子已经夭折了。我们这种落后的村子对夭折的孩子很是忌讳,当下就没人愿意提这件事。那个夭折的孩子装在红布包着的盒子里,就这么被贾婆带走了。” 姬子凡凝视着莫叔,道:“这件事情听上去就很蹊跷,我不相信你们当时没有一丝半点儿的怀疑。可你们竟然就放纵那个贾婆任意妄为! ” “唉,就算查清了真相又如何?我们这些村民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莫叔也是满脸的苦恼,“第二天我心有牵挂,想去陆家庄看看那个孩子的祭祀办的怎么样了,结果去了之后,发现那个贾婆居然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顺着贾婆可能逃离的路线去查探,最后发现贾婆在离陆家庄不到一里的一个山涧里被人杀害了。” “什么!”姬子凡脸色一变,“那孩子呢?你有没有看见孩子?” “孩子我倒是没有看见。我又回到陆家庄,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红布包着的盒子。而且陆家庄的人说,他们根本没有看过那个贾婆举办什么祭祀仪式。”莫叔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由一阵寒颤,“后来我去查过陆婆婆的家事,发现她是土生土长的陆家庄人,根本没有什么远房的表姊妹……” “那些陆家庄的人看到贾婆的时候没有起疑吗?”姬子凡一阵恼火。 “应该也觉得奇怪,但这年头,大家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谁也不愿意招惹这些说不清的事情。”莫叔哀叹道。 “贾婆?”姬子凡喃喃自语,忽然,他浑身一震。 “贾婆就是‘假婆’的意思!这么明显的骗局,居然搁置了整整十五年!” ☆、第三十二回:百合(七) 烈日当头,几只黄雀在枝丛中嬉闹着。这还是春季,嫌少会有这样热的天气。姬子凡走在前头,早已大汗淋漓。姬子凡忍不住用袖子抹了抹额尖滚下的汗珠。 “喏,擦擦吧。”一条靛青色的绢帕出现在姬子凡的眼前,姬子凡抬起头,却见百合笑着看着他。 “别用袖子擦,会弄脏的。”百合甜甜的声音比树上黄雀的叫声还要好听。 姬子凡愣了愣,嘴里吐出了一声“谢谢”。 “子平,你还记得我们一块儿去的那个山涧吗?”百合忽然问道,“那个时候也是春天,恰巧也是这样热的天气。但是那个山涧幽深地很,所以比较清凉。” “山涧?难道是莫叔发现贾婆尸体的那个山涧?”姬子凡想到,“百合,那个山涧在哪里?你快带我看看!” 其实,姬子凡很清楚,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就算有什么痕迹,肯定找不着了。可姬子凡就是忍不住想去看一看,为了看看还有什么线索,也为了看看哥哥当年和百合一起呆过的地方。 “好呀,我们这就去!”百合挽住姬子凡的手臂。这一刻,姬子凡觉得,百合一点儿也不像疯子。她似乎还是当年遇见哥哥时的那个年轻可爱的模样。 白面长眉的年轻道士身穿一件藏青色滚边的白色道服,坐在道观内一间厢房里。他端着一杯茶,轻轻地放在鼻前闻了闻,又放在嘴边抿了一小口。 厢房内,另一个高大的白衣道服的男子站在博山炉前,凝视着博山炉里冒出的缕缕白烟。 “清静无为,远离尘世,方是真正的道。”青云道长缓缓地说道,他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子。 这一次下山,除了那个姬子平,自己唯一挑中的就是眼前的人了。姬子平虽有绝佳根骨,但道行不深,缘分未到。而眼前这个男子却是飞升道界的极好人选。可惜,他被一些世俗纷扰,一直无法静心修炼。 不过这一次,机会终于再次摆在了他的面前。 “此番,那个女人再次出现,姬家将陷入一场府宅危机中。”青云道长叹了口气道,“这是你完成夙愿的最佳时机,你千万不要错过了。” 白衣男子背对着青云道长,久久没有回应。忽然,他攥紧了拳头道:“我等这一天已经整整十多年了!我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很好,”青云道长放下手中仙鹤纹饰的茶杯,说道,“等了却这桩事情之后,你就随我去蜀山吧。 ” 白衣男子转过身,看着道长的眼睛,点了点头。 茂密的丛林中,高大的树木遮蔽了烈日的光芒,使得整个山涧变得十分昏暗幽深。一条瀑布从山上飞流而下,汇聚成小溪流入附近的村庄。姬子凡缓缓地闭上眼睛,只听见风呼呼而过的声音。 接着,他睁开了双眼,环顾四周的环境。果然,十多年的光阴拂去了所有的痕迹,什么也没有留下。 “子平,你还记得这里吗?”百合摇了摇姬子凡,“上次我们来的时候,你忽然间躲起来,害得我找你找的好苦。哼,这一回你可别这样吓我了。” “子平,上次你用好多枝条给我做的花环我给弄坏了,这次你再给我做一个好不好……” “还有啊子平,你在沈家庄给我买的百合发簪,我也弄不见了……我总是这样丢三落四的,你会不会生气啊……” 姬子凡听了很是惊讶。在他的影响里,哥哥是一个只会板着脸的老顽固。可到了百合嘴里,却成了一个温柔浪漫的少年郎。 十五年前,姬子凡还是个孩子,那个时候的哥哥究竟是什么样子他也记不清了。或许,遇上百合那年,哥哥确实也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可十五年过去了,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沧桑,哥哥才会褪去了昔日的年少轻狂,变成如今的模样? 想到这里,姬子凡心里不住一阵唏嘘。可能是因为想得太过认真出神,他全然没有注意到百合的呼唤。 “子平,子平,你怎么啦……”百合白皙的手臂在姬子凡面前晃了晃。接着,她忽然灵光一现,轻轻靠近了姬子凡。 眼见着百合樱色的嘴唇就要碰到自己的嘴,姬子凡一个激灵退后了几步。 “你、你……”姬子凡的脖子一直红到了耳根,顿时说不出话来。 “子平,你刚才怎么了?”百合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姬子凡一时语塞,他正想再一次解释自己不是子平,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你不是想要花环吗?我刚才在想怎么做来着。” 百合听了,欢欣鼓舞起来。她又蹦又跳的,深蓝色的曲裾上挂着的丝带随风飘舞,额尖的梅花烙印十分精美。 姬子凡看痴了。好一阵子他才回过神来,弯下腰开始在杂草丛生的山涧里挑拣制作花环的树枝。其实他自己也觉得意外,以他莽撞的性格,根本不会做这些精细的活计,更不会有这样的心思陪着一个 素不相识女子在这个幽闭无人的山涧里晃荡。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仿佛有一朵不知名的小花在他的心口慢慢发芽,慢慢成长,牵引着他去做一些他从没想过的事情。 姬子凡就这样一边想一边挑选树枝。忽然,在湿润冰冷的泥地里,他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他浑身的血液凝固了几秒,接着以最快的速度刨开了泥土。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东西至关重要。 山涧的泥地很松散,姬子凡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土里埋着的东西挖了出来。居然是一支发簪。 姬子凡习惯性地用袖子抹去了发簪上的污渍,发现这支发簪年代已久,上面锈迹斑斑。但还是可以辨认出,发簪尾部是一朵粉色的百合花。 “百合,百合!”姬子凡连忙喊了起来,“你快来看看这是不是你丢的发簪?” 百合应声赶来,见到发簪之后不由得大喜:“这就是那支发簪!子平,你真厉害!” 姬子凡看着手里的发簪,困惑不已:“你怎么会把发簪落在这里?” 百合仰着头想了一会儿。事实上,过去的事情对她来说模糊不清,甚至有些混乱。她盯着发簪看了许久,忽然眼神闪烁,脸颊绯红。 “子平,你忘了吗?那会儿,你忽然就把我扑到了地上,还脱了我的衣服……”百合难为情地说,“发簪肯定就是那时候掉的。” 姬子凡听了这话,大概也能猜到当时发生了什么事,觉得十分尴尬。他干咳了几声道:“我们在这里也找不到什么线索了。如今你有了信物,我看我们还是回到姬府。毕竟,和事情有关的人都在那里。”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吗?二少爷今儿回来了。”梨香院里,一个婢子把大伙叫到了院内的天井里。 “这有什么奇怪的,”大姑娘不屑道,“打他离开的那日起,甭说是老夫人、夫人,就是我,都猜得到他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这还不是重点,”那个婢子说道,“今天恰巧轮到我在老夫人那儿值班,我看到二少爷带了个女人回来……” “什么?”一旁听着的小蝶讶异道。 “啧啧啧,才这么些天,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女人。我仔细瞧了,模样还真不错!就是神志有些不大清楚……感觉好像是个疯子!” “不会吧……”大姑娘露出不相信的神情。 “怎么不会?”那个婢子不服气地说,“ 二少爷必定是从外面搞来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女人,这样老夫人才会放弃给他安排那些侯府小姐的想法。说不定啊,那个女人身体里已经有了……” 小蝶听了,顿时无法理解这些世家公子心里所想:“可是这说不通啊,二少爷怎么会宁愿放弃那些小姐,娶一个不知哪里来的疯女人……” “你们都别说了,快来看看啊!有人跳井了!”一个婢子从后院匆匆赶来,一路跌跌撞撞的。 天井里的奴婢们急忙赶了过去,大姑娘带头把井里的人捞了出来。大家一看,竟然是麝雨。 “天哪,麝雨她怎么会……”小蝶吓得捂住了眼睛。 “这肯定不是自杀,”大姑娘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麝雨前些天还说自己很快就要到大少奶奶身边做事了,她不可能在这时候自尽的。” “那、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来,她是得罪了府里的人了……”大姑娘叹了口气,“小蝶,你把事情上报给大少奶奶,就说有个婢子失足掉进井里死了。让大少奶奶联系一下她的家人。” “可是,麝雨明明是被人杀害的,我们应该报官啊!”小蝶道。 “你懂什么?”大姑娘呵斥道,“在姬府,你以为是可以随便杀人的?对方既然敢杀,就必定不是寻常人。” “是不是那个秀儿……”小蝶忽然想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大姑娘看着麝雨的尸体,觉得十分无奈,“不管是谁,这件事我们管不了,也管不得!小蝶,你才来没多久,不明白这侯府深院里的处事规则。很多时候,装聋装哑才是活下去的最好办法。麝雨平日里最爱嚼舌根,肯定落下了不少话柄,我早就知道她会有这一天的。” 梨香院的众人听了此话,都不再做声。那些平日里喜欢和麝雨一起嚼舌根的人,此刻都颤颤不已。很快,众人便各自散了。 “你再说一遍!” 肖婕从位置上“腾”地站了起来。因为过于激动,她的眉毛上翘,面目狰狞,有些许疯癫状。 “奴婢从鸾凤阁回来,碰到了二少爷在给老夫人请安。他的身边,是那个百合姑娘。”念儿跪倒在地,颤颤地说道。她的身旁,秀儿也匍匐着默不作声。 “秀儿,你不是说百合被一个白胡子老头带到青云道观里修炼了吗?怎么又会和姬子凡在一起?”肖婕指着秀儿质问道。 秀儿双手颤抖,头也 不敢抬:“奴婢收集到的情报确实是这样的。邱家客栈和那个小道士都是这么说的……” “秀儿,你还不明白吗?你被骗了!”念儿痛心道,“二少爷布下了这么一个局,就为了拖延我们的时间。现在,他说不定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查清楚了……” “呀——”肖婕的一脚重重地踹在了念儿的身上,打断了念儿的话。 “你个贱婢,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一切已成定局!我肖婕完了,整个烟雨阁都完了!你们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姐姐……”一旁的秀儿泣不成声。 念儿挣扎地爬了起来,扯住肖婕的裙边,抽泣道:“大少奶奶,当初那个产婆和大夫都死了,他就算知道了一切也没有证据……” 肖婕听了这话,稍微放松了一点。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一个婢子慌慌张张地跑来。秀儿连忙扶着念儿站了起来,随后呵斥道:“你慌什么!有事情慢慢说。” “是、是,”那个婢子忙镇定下来,“大少爷回来了,现在在老夫人那里。” 念儿姐妹听了,脸色大变。再看肖婕,早已昏倒在地上 ☆、第三十三回:百合(八) 姬子凡走进鸾凤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赞叹一番。自己母亲可算是很会享福的人了,年纪虽大,姑娘屋里的金银首饰、瓶瓶罐罐可是一个都不少。看到这般华美的厢房,姬子凡不由得联想到嫂嫂肖婕的厢房。啧啧啧,烟雨阁和这里比简直是仙境和雪庐的差别。 “哼,你还知道回来。” 姬子凡猛地一抬头,看见他的老母亲坐在高台上,抱着一个鸾凤纹饰的暖炉,身上披着一件雪狐毛大红斗篷。虽然已经入春,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老夫人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况且春寒料峭,老夫人是一刻也离不开暖炉和斗篷。 姬子凡暗地里瞧着母亲的神色,发现她嘴上说得生气,实际上还是很高兴的。自己出来了这些天,老人家虽然拉不下面子没有派人来找,可心底里肯定也是很担心的。毕竟,自己是她老来才得的一子,肯定是很爱惜的。 想到这一点,姬子凡又忍不住嘴角上翘。从小到大,哥哥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可说到底,娘亲也好,奶奶也好,她们最疼爱的还是自己。 一想到奶奶,姬子凡一拍脑袋:那枚比目鱼玉佩忘了拿回来了。 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打进门起就神思恍惚的,时而痴笑时而顿首,不由得奇怪。身旁的贴身侍婢落雪见状,走上前提醒道: “二少爷,二少爷,老夫人正跟你说话呢……” 姬子凡这才回过神,忙笑道:“娘亲,我这不是一个人在外,孤单的很,所以就自己回来了。” 老夫人听了这话,瞥了瞥他,一脸质疑:“当初是谁说要离家出走,要和姬家断绝往来的?” 姬子凡赶忙走上前,俯身趴在老夫人的腿上:“娘亲,我那是一时糊涂。您年纪大了,子凡哪里舍得离开您呀!还有哥哥,我也舍不得哥哥呀……” 老夫人听了很是受用,疼爱地摸了摸姬子凡的脑袋。姬子凡见老夫人的心情已经逐渐好了起来,便抓准时机说道:“娘,这次我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姑娘,她很有趣,我便带回家来当奴婢使唤用。” “姑娘?”老夫人眉头皱了起来,“哪家的姑娘,怎么说带回来就带回来了?” 姬子凡也不急着搭话,就命令一个奴婢把厢房外的百合给叫了进来。百合好奇地走进鸾凤阁,站在了姬子凡的身边。 “娘,她是徐州城外一个邱家庄的姑娘。那个村子破败的很,这个姑娘无依无靠的,我就想把她接进来当个奴婢 也好。” “这……”落雪忍不住答道,“二少爷,姬府的奴婢是经过细心挑选的,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做婢子的。若是挑选不周到,会惹来不少麻烦。您不知道,就在刚才,梨花院就有个奴婢失足掉到井里死了,害得大少奶奶又要忙活一阵子。” “落雪姐姐,这个你放心,百合她很听话的,不会惹什么乱子。” 老夫人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黛眉如远山,双瞳剪水。玉面淡拂,肤若凝脂。身着淡绿色褙子,素色百合纹饰内衬长裳。一颦一笑,秀丽端庄。额尖一点梅花,更显美丽。这样的清纯淡雅的容貌,是那些侯府小姐们所不能及的。老夫人开始有些理解,自己素来不近女色的小儿子为何会对她另眼相看了。 “娘亲,您倒是说句话呀。”姬子凡见老夫人只是盯着百合看,却不说一句话,心下有些着急了。 正当老夫人要发话时,门外有一个婢子却喊道:“老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姬子凡心里一紧:他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百合面色有些微恙,她缓缓地扭过了头。一阵不急不慢的脚步声从厢房外传来。姬子凡看着百合,嘴角有些抽动。 不多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百合看到,面前的男子,身高近七尺,眉如墨,面如冠玉,眼神却透着一丝冷漠与坚定。此刻,她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邱家庄那个晚秋的傍晚。 “百合,太阳快下山啦,你忙完了就快点回去吧!” “知道啦,邱大婶!”百合蹲在小溪边捣衣,“只剩下瑶婆婆家的衣裳了,很快就好了。” “百合啊,你总是为我们大伙做家务事,”邱大婶感慨道,“像你这样善良美丽的姑娘,将来不知道要给哪家的男孩子享用呢!” “邱大婶!”百合气得满脸通红,“我好心好意帮你们做事,你倒好,拿这种事打趣我!” “我是真心觉得你是个好姑娘……”邱大婶笑道,赶忙跑开了。 百合低着头,看着小溪里自己的面容,还有身后美丽的晚霞,心里也忍不住好奇起来。每当听人说起婚姻这种事,她总会觉得害臊。可世间女子终要经历这事不是么? 和所有这个年纪的少女一样,百合也会偷偷想着自己未来的夫君会是什么模样。 要是将来嫁了人,一定要给他缝制世界上最好看的衣裳,做最结实的鞋子,每天给他煮 香喷喷的饭菜,为他打扫屋里。白天,他在田地里忙活,自己就在家里织绣。对了,婚后不久就会有孩子。等有了孩子,自己又会更忙碌了。要照顾他们,教育他们,绝对不会向母亲丢弃妹妹们一样将他们丢弃……要是是个男孩,就要教他坚强勇敢;若是女孩,就要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像公主一样美! 想到这里,百合忽然兴奋起来,忍不住在原地转了几圈。正当这时,一个虚弱的男声打断了她。 “姑娘,能否借口水喝?我已经好几天滴水未进了。” 百合抬起头,看到一个男子站在他的面前。这个男子的面容很模糊,她仔细看着,想看清楚。男子的容貌渐渐和眼前的人重叠在了一起。百合立刻从回忆中惊醒。 “百合、百合”姬子凡摇了摇她,“你怎么了?” “子平……”百合喃喃道,这一声却不再是冲着姬子凡而呼唤。此刻,百合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刚入门的姬子平。 姬子平的眼神也十分复杂。但他只是匆匆看了百合一眼,便来到老夫人面前。 “子平啊,你这次出门办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老夫人又是惊讶又是喜悦,“正巧,你弟弟也回来了。晚上,咱们一家人聚聚!” 姬子平回过头,看了姬子凡和百合一眼,面不改色地问道:“母亲,这位姑娘是……” “子平?”百合正要上前,却被姬子凡一把扯住。 “果然。他果然不会轻易认百合。”姬子凡心想,脸上露出了些许嘲讽的神色。 “她是子凡带回来的,”忽然,老夫人扯过姬子平小声道,“我看你弟弟对这姑娘有意思,我也觉得这孩子不错。我看,干脆把她放在你弟弟的房里,也好让他收点心。” 姬子平听了,脸色一变:“娘,这、这不好吧……” “怎么不好?”老夫人白了他一眼,“虽说这姑娘身份卑微,但我瞅着品性容貌都好,做个姨娘有什么不可以?” 姬子平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站起身。 姬子凡看着自家兄长和母亲嘀嘀咕咕了半天,也觉得疑惑。老夫人旁边的落雪倒是听了个大概,心下早已领会了老夫人的意思,便笑道:“两位爷还是先梳洗梳洗,差不多我也该吩咐厨房准备晚宴了。飞红,你马上让人把玉龙阁旁边的南柯阁清理出来,给百合姑娘居住。还有,从今以后你负责服侍百合姑娘,务必尽心尽力。” “喏。”一个身材娇小的红衣女婢走上前,俯身对百合说道,“姑娘,请跟飞红来。” 百合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她看了姬子凡一眼,有些犹豫。姬子凡也是十分惊讶,照落雪这样安排,老夫人应该是想让百合做自己的妾,可、可百合是来找哥哥的…… 老夫人看着二人的模样,笑道:“算了,百合刚来,难免有些拘束,还是子凡带她下去吧。” 姬子凡看了自家兄长一眼,发现他依然低着头,没有任何表示。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姬子平,是你自己不争取、不珍惜,到时候可不要后悔!” 姬子凡当即下定决心,拉起百合的手走了出去。 夜幕降临,姬府的夜晚比别处更加寂静。玉龙阁内,满园的百合花在黑夜中悄然绽放。百合花的花瓣很大,开放时就像莲座一样,托着球状的花茎。 在姬府,处处可见这样清雅的花朵。 百合坐在玉龙阁白玉制的石栏上,看着眼前的花朵。 “刘向所著的《别录》中,百合一名摩罗,一名重箱,一名中逢花。”姬子凡的声音从百合身后响起。 百合正要回头,一件斗篷就披在了她的肩上。 “虽然入春了,但夜晚还是凉的很,还是得多注意。”姬子凡关切地说道。 “我想见子平。”百合回过头,声音有些冷漠。 姬子凡一愣,继而笑了起来。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高兴?你终于可以辨认出我和我哥了。” “我要见子平。” 姬子凡见百合这么说,觉得有些失落。不过,他还是跑到百合的面前,做了一个鬼脸。 “百合,刚才在晚宴上你也看见了,我哥哥根本不想认你。”姬子凡嘟着嘴,“这种负心汉,不要理他,把他忘了吧!” 百合听了这话,一着急,从石栏上跳了下来。 “我现在就要见子平!” 姬子凡听了,也是火上心头。 “见子平,见子平,你就只会说这一句话吗?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哥已经有我嫂子了,他们结婚都快二十年了。还有修儿,修儿已经十五岁了。你能怎么样?” “修儿……”百合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修儿是我的孩子!修儿是我的孩子!” “你又在胡说什么!”姬 子凡的耐心已经耗到了极限,“我告诉你,娘亲已经准许你成为我的妾室,我不许你再提那个男人!” 说完,姬子凡一把将百合扛在肩上,朝厢房内走去。 “你放开我,放开我!”百合挣扎着,“救命呐——” ☆、第三十四回:百合(九) 姬子凡把百合重重地摔在床榻上,抓着她的双臂,狠狠地把她压在身下。 “你放开我!放开我!”百合挣扎着喊道。 “我哥那种胆小又顽固还不忠心的负心汉、伪君子,有什么好!”姬子凡还是不放手,“他跟嫂嫂恩爱了这么多年,结果居然还搞出了你!哼,当初他为了嫂嫂连妾室都不愿意娶,他怎么可能喜欢你?他肯定是骗你的!骗你的人!骗你的孩子!” 百合躺在姬子凡身下,泪流满面:“你骗人,你才是大骗子!我要给他看我的信物,他说不定一时间忘了我……” “百合,你好好想想!他怎么可能忘了你?你看他那神情,分明是记得又不愿相认!如果我哥哥真的还喜欢你,他怎会容许我母亲把你赐给我?”姬子凡抱紧了百合,“百合,你好傻好傻……”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子平……”百合一边哭着一边挣扎。姬子凡忽然狠狠地朝她的嘴唇吻了下去。 正当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姬子凡抬起身,冷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 “二叔叔,是我,修儿。” 姬子凡一惊,赶忙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看了百合一眼道:“你好好呆在这里,我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点点繁星之下,姬子平站在烟雨阁外的秋千架旁,凝视着烟雨阁内闪烁的灯火。许久,灯灭了,念儿猫着腰走了出来。 “夫人怎么样了?”姬子平走上前。 “还是昏迷不醒,”念儿满脸担忧,“夫人近日来太过操劳,是奴婢照顾不周。” “和你没关系。”姬子平淡淡地说道,“今日晚宴上,老夫人见她没来,很是担忧。一会儿,你和秀儿去鸾凤阁一趟,和老夫人汇报一下情况,也好让她老人家安心。” “喏。”念儿俯身道。 看着姬子平转身离开的背影,念儿终是不敢询问百合的事。她愣愣地,坐在了秋千架上。 “姐姐,你怎么了?”秀儿从长廊的另一边走了过来,“自打你去鸾凤阁替夫人请辞,回来之后就忧心忡忡的。老夫人责怪你了?” 念儿摇了摇头。片刻后,她问道:“秀儿,今天你也看见那个百合了是吧?你……有什么想法吗?” 秀儿在她的身边坐下,秋千架晃荡着,发出“吱吱”的声响。 “姐姐,我 又不是第一次见她。且别说之前在邱家客栈我就见过她了,就在十五年前,我替大少奶奶查事情的时候,也见过她的模样……长得的确清秀可人。不过这次来姬府,她倒不像上一次那样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二少爷使了什么法子。” “原来如此,十五年前是你在邱家庄找到了大少爷,自然也看见过百合了。而我只是负责安排人处理后事,并没有亲自出面过,所以这次是我第一次见她。”念儿看着秀儿,她的脸在夜色里模糊不清,“她额尖有一个梅花烙印,你注意到了没?” “那个烙印这样明显,我当然注意到了。”秀儿噘着嘴说道,“要不是这个梅花烙印,我在客栈的时候还认不出她来呢……” “那……”念儿盯着秀儿,发现她神色并无不正常之处,叹了口气,把到嘴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姐姐,咱们不用担心那个百合了,”秀儿将手放在念儿的肩上,“老夫人已经把百合赐给二少爷了,我看二少爷也很是喜欢他。大少爷如今又一声不吭,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和百合呆在同一个屋檐下,”念儿无奈道,“你觉得咱们那位会同意?” “可这是老夫人的意思。况且等二少爷大些了,老夫人仙逝了,自然要分屋居住的。”秀儿靠在秋千上说道,“只要他不再继续查案,我们大家皆大欢喜。” 念儿听了这话,没有表态。她也靠在这个秋千上,姐妹俩一起凝视着浩瀚的星空。 烟雨阁此刻迎来了少有的宁静祥和。 “姐姐,你说,哪颗星星是爹爹,哪颗星星是娘亲,哪颗是大姐呢?” “二叔叔,我没有打扰到你吧……”姬修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没有,”姬子凡心里默默骂了他一句,然而还是摆出一个笑颜,“修儿,我看你晚宴的时候就魂不守舍的,是在担心嫂嫂吗?” “我……”姬修抬了一下头,又低了下去,“二叔叔,我有一些疑惑一直不能解开,这深夜才来找你。” “哦?”姬子凡有些惊讶,“什么事情能难倒我们姬修小少爷?” 接下来,姬修讲述的事情,让姬子凡再一次找到了线索。 阳光明媚的日子,姬修总是喜欢早起,独自在后花园练武。后花园的百合花清爽宜人,可以使人心情愉悦。 这一天,他一如往常来到后花园。正当他练得正起劲时,却隐隐传来了哭声。 姬修顿时觉得心烦,暗骂道:“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大清早哭哭啼啼的,坏了本少爷的好心情!” 姬修这么想着,更是决定不把那个人找出来决不罢休。结果,他在百合花丛后面看见了一个双丫髻的婢子蹲在地上哭泣。 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婢子叫小蝶。他好声好气又是哄又是讲笑话,这才让小蝶停止了哭泣。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吧?”姬修顾不上形象,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就在今天早上,我们在梨花院的井里发现了麝雨姑娘的尸体……” “你说谁?麝雨?”姬修差点没跳起来,“她自尽了?” “不是的,麝雨不会自尽的。她前些日子还高兴地和我们说,秀儿姑娘要举荐她去大少奶奶身边做事呢!”小蝶抽泣道。 “那……会不会是失足而死?” “应该不会,麝雨是一个很认真的人,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大姑娘说,她是因为平日里太会嚼舌根,被府里有权势的人……”小蝶说到这,忽然不说话了。 “府里有权势的人就这么几个,父亲和二叔叔你都不在家,我和奶奶又不可能杀人,想也想得到她说的是谁……”姬修愤声道。 “这……也不能一下子就怀疑嫂嫂吧?毕竟嫂嫂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杀一个婢子?”姬子凡觉得凡事不能这样武断,“况且,婢子说的话有多少能信的?” “不是无缘无故!”姬修见姬子凡不相信,急着说道,“就在前几日,我和母亲吵了一架。我一气之下,说出了我之前在梨香院听到的话。就是我不是母亲的亲生孩子……后来,念儿姐姐来找我谈心,问我那话是从哪里听来的,我就告诉她是麝雨说的。结果,这才没几天,麝雨就死了!” “什么?”姬子凡听了这话,差点站不稳。他细观姬修的容貌,倒真和百合有几分相似。 “难道……他真的是百合的孩子?” “二叔叔,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是娘亲生的?”姬修不知所措地问他。 “这件事叔叔会去查,你先不要想这么多。”姬子凡拍了拍姬修的肩膀,“梨香院的婢子们肯定是一个字都不会说了。如果要查,只能从她身上查起了……毕竟,这个府里恐怕也只有她,嫂嫂是不敢动的。” “落雪姐姐,早上好呀!” “哟,这不是二少爷吗?今儿这么早来给老夫 人请安啊。”落雪笑道。她手里拿着一个壶子,显然正在浇花。 “落雪姐姐,你这一身白毛领的曲裾真的好好看呀!还有你今天这妆容,啧啧,简直比院里的百合还美!”姬子凡缠着她,笑嘻嘻地说道。 “好了好了,都长这么大了还没个正行。”落雪皱着眉头道,“修少爷就是被你带坏的……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我今天正是为了修儿而来。”姬子凡换了一副神情说道。接着,他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落雪听着,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二少爷和奴婢说这些做什么?主人家的事情,奴婢不愿过问,也没资格过问。”落雪转身准备离开,“今天的事情,奴婢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听到过,二少爷也当作什么都没说过吧。” “落雪姐姐,已经有这么多条人命了,你能坐视不管吗?” 落雪回过头,看着姬子凡一本正经的模样,忽然“扑哧”一声笑道:“管?二少爷觉得我能管什么?在老夫人跟前说大少奶奶的这些事迹?二少爷,如果我这么做了,老夫人非但可能不相信我,还会认为我乱嚼舌根,以下犯上。” “落雪姐姐,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想让姐姐去老夫人那儿告状。这件事情,老夫人管不得。人命关天,得交给官府来管。”姬子凡说道,“我只是想姐姐告诉我一些当年的事情,好让我搜集线索。” 落雪冷眼看着姬子凡,看了很久,最后说道:“奴婢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二少爷一定要查出真相?若修少爷真是那个百合的孩子,大少奶奶真的做了这些事情,那么真相水落石出之后,大少奶奶必定会受到制裁,而百合也会和大少爷重归于好,老夫人这边肯定也会让百合做大少爷的妾室。到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和乐团圆,你呢?二少爷有没有想过,你费尽心思做了这些,究竟可以得到多少?” “相反,如果此时二少爷不理会这些陈年旧事。那么以大少爷的性格,他以前没说起,现在肯定也不会说出来。大少奶奶那边,奴婢倒是可以帮二少爷去说服。而你这边,老夫人已经筹划着再过几日就帮你迎娶百合。这样一来,岂不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姬子凡听了,默不作声。 “二少爷,你好好权衡利弊吧。”落雪叹了口气,“若你执意查清真相,我可以告诉你十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三十五回:百合(十) 清晨的阳光洒在鸾凤阁红木琉璃饰长廊里,花盆里、花圃里,百合花鲜艳欲滴地绽放。落雪和姬子凡站在长廊里,对立着。 “二少爷,你好好权衡利弊吧。”落雪叹了口气,“若你执意查清真相,我可以告诉你十五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姬子凡心里掂量着落雪适才说的话,片刻后,他笑道:“我一定要查清真相,还百合和那些枉死的人一个公道。至于真相大白之后,若哥哥还爱着百合,我会把百合还给他。如果他已经不爱百合了,那么我势必不会放手的。” 落雪看姬子凡执念如此,无奈地摇摇头:“有一点,你们姬家人都是一样的……固执!无穷无尽的固执!” “十五年前,大少奶奶和大少爷情投意合,关系十分融洽。那时候你也就五六岁的样子,肯定记不清了。”落雪道,“可惜,大少奶奶婚后久久不孕,老夫人就做主要大少爷另取妾室。” “这个我有听说过,哥哥还为了这事离家出走了整整三个月呢!”姬子凡摸了摸下巴道,“不过我没想到,母亲让哥哥取妾,居然是因为嫂嫂不孕!” 落雪点了点头:“当时找了很多有名的大夫,都说治不好。后来,府上来了一个姓曲的大夫,没多久就治好了。而大少奶奶病好后不久,大少爷就回来了。再后来,修少爷就出生了。” “这也太神了吧?”姬子凡满脸怀疑,“不是说治了很久都治不好吗?难道那个曲大夫是神仙?” “这件事,我也有怀疑过。但大少奶奶怀上修少爷之后,老夫人很是高兴,就没有人再怀疑这件事。毕竟,修少爷平安出生,姬家香火得以传承,比什么都重要。谁还会理会这一星半点儿的不合理呢?”落雪摸着百合花的花瓣,上面的露珠冰凉彻骨,“事实上,刚才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修少爷十有八成是那个百合的孩子。” “现在主要是找到证据,”姬子凡点了点头,“看来我得去拜访一下那个曲大夫。” “念儿今天一早就出去了,只留秀儿一人陪着尚未醒来的大少奶奶。如果你要去查案,现在正是时候。”落雪道,“我和修少爷都会帮助你稳住姬府的状况,你就放心去查吧。” 姬子凡感激地看着她。 “什么?令尊十几年前就过世了?”姬子凡一锤桌子,站了起来,满脸惊讶。 眼前的这个瘦小的男子正是曲氏药堂现任掌柜,他颤颤巍巍地说道:“家父的确在十 多年前的一个夜晚,**而死。” “那令尊是否曾为我们姬府的大少奶奶治病?” “是的,”男子说道,“家母总说,家父是知道了一些姬府的秘密,所以**而死。” “确定是**?会不会是被人谋害了?”姬子凡逼问道。 “是**没错,家父留了遗书。”男子道,“后来,姬府曾派人上门找过家父,他们也十分惊讶。” “唉!”姬子凡一拍脑袋坐在了凳子上,“好容易有一个线索,又断了!难道上天都不帮我吗?” “这世上,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忽然,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一个头带斗笠,斗笠下垂着白纱遮住他全身。隐约可以看到,这个人穿着一身道服。 “哪里来的破道士,快出去!我这里没钱给你!”曲掌柜没好气地说道。 “哟,十几年没见,连你老爹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那个蒙面的道士笑道,接着,他把斗笠拿了下来,露出了一张苍老的脸。 曲掌柜一看,吓得躲到了姬子凡身后。 “鬼啊……” “没出息,”道士骂道,“也不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教你的!” “喂,他真是你父亲?”姬子凡扭头问身后的男子。 “可不是,如假包换!连说话的口气都是一样的。”男子吓得不轻。 “曲大夫,在下姬子凡。适才你儿子说你十几年前就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我那是诈死,”曲大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走进了屋子里,“是为了保命的。免得被你家那位大少奶奶杀害。” 曲掌柜还是不敢靠近自己的父亲。一来他本来就很怕父亲,二来父亲去世多年,他早已习惯了屋子里的灵牌和山上的坟墓。现在,父亲忽然又自己跳了出来,别说是他,就是母亲现在在这里,也会吓一跳的。 “曲大夫这一招真是高啊,”姬子凡赞叹道,“就是不知这些年,曲大夫都躲在何处,怎么又忽然回来了?” “哈哈哈……说来也是缘分,”曲大夫捋了捋胡子,笑道,“我这些年都躲在青云道观里修炼。姬公子你前些日子不是拜托玉衡那个小道士帮你演一出戏么?刚巧,我和青云道长都是观众啊。” 姬子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来,诱导小道士骗人就是不对,结果还被道长抓了个现行。 “这些年,百合姑娘的事情我一直挂在心头,”曲大夫叹道,“这是我唯一一桩心愿。我此番回来,就是来帮助你破案的。肖婕作恶多端,早该得到惩治!” 姬子凡听了这话,喜形于色:“太好了!” “但只我一人作证还不够,”曲大夫眨了眨眼睛,“咱们得使一些阴招,让肖婕自己认罪。” “父亲,这样不好吧……”曲掌柜忍不住插话。 “你懂什么!”曲大夫骂道,“对付她这样的人,只靠我一个证人肯定是不够的。毕竟肖家是大户人家,如果我们和她闹到公堂上去,吃亏的肯定是我们。相反,若是肖婕她自己认罪,那我们岂不省了一些事端?” “可是,她怎么可能自己认罪?”姬子凡疑惑道。 “我听说,你们大少奶奶最近经常昏倒,”曲大夫笑道,“当年我为她把脉看诊时便知道,她是个心思极重的人,而且心理承受能力极差。所以才会遇到一点儿小事就晕厥。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多了……” 姬子平坐在后花园的石桌旁,自饮自酌。他一身黑色锦袍,仿佛融进了黑夜里。 “兄长好雅兴。” 姬子凡从拱形月亮门外走了进来,笑道:“这样的黑夜,伴着月光,还有这满园的百合香,最适合饮酒品茶了。” “是子凡来了呀,”姬子平招了招手,“过来坐吧。” “兄长此番出门,回来的早哇……要放在以前,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回不来。”姬子凡接过姬子平手中的酒杯,一口饮尽,“真是好酒!” “子凡若是喜欢,改日我让人给你送两壶去。” “小酌怡情,大饮伤身呐。”姬子凡摆摆手,“况且,一醉好像也不能解千愁。” “是吗?”姬子平又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 “哥,”姬子凡有些忍不住了,“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百合的事情。” “百合?”姬子平看也不看姬子凡一眼,“什么百合?” 姬子凡见自家兄长还是没有想要承认的意思,拍案而起:“姬子平,我真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懦弱之人!男子汉大丈夫,既然敢做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现在只是要你告诉我当年发生的事而已!” “当年发生的事你不是已经查的一清二楚了吗 ?”姬子平心里觉得好笑,嘴角上扬,“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想听你解释!”姬子平一把抓住了自家兄长的衣领,“我想听你告诉我,你到底还喜不喜欢百合?当初,你到底为什么要和百合在一起,又为什么在百合怀孕后一去不复返?” “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姬子平挪开了弟弟的手,站起了身,“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喜欢’二字就可以解决的。” “子凡,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关于百合花的传说?”姬子凡看着后花园的百合花,叹道。 “相传,在一座遥远的山崖上,有一株百合。她在山上已经呆了许多年了,一直等待着一个真心待她的人。 有一个少年听说了这件事,便不远千里来到那座山崖。他看到一株百合静静地长在那里,微风拂过,打着旋,像是一个女孩在跳舞。少年看到这样的美景,目瞪口呆。那一瞬间,他爱上了这株百合。 少年在山崖边盖了一个茅草屋。从那天起,他每天悉心照料这株百合。他给百合浇水,施肥,遮荫,一有时间,他就呆呆地望着百合,目光炽热仿佛那是他的情人。他轻轻抚摸着花瓣,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颊。他还整天坐在山崖边,对它喃喃的诉说自己的思念。 百合也爱上了这个真心爱她的少年。她一直以为,这样美好的日子可以长长久久下去。自从遇到了这个少年,百合觉得自己不再是一朵飘动不定的云。 可惜有一天,少年忽然离开了。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他带来了一位美丽的女子。那是他新婚的妻子。女子也很喜欢百合,所以少年便将百合摘了下来,戴在了妻子的头上。被摘下来的百合因为无法汲取养分,没过多久就枯萎了。” 姬子凡听了这个故事,一直默不作声。姬子平看着他,叹道:“这株百合,已经吸收了千年的天地精华,再过几年,她便可以修成人形。可因为爱上了那个少年,她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那个少年虽然爱着百合,却因为担心人妖殊途而不敢负责任。哥哥,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我,你只是因为总总事情而无法面对百合而已。哥哥,你是一个懦弱的伪君子!” 姬子平心里一颤,看着眼前暴怒的弟弟。 “你不仅没有对百合负责,也负了嫂嫂的一片真心!十五年前,你宁可离家出走也绝不娶妾室。可就在你离家出走的那些日子,又和百合发生了关系,还害得她怀孕。她怀孕之后,你转身 离开,害得她独自一人疯疯傻傻十五年。这十五年你从未回去看过她!”姬子凡越说越气,就差没有一拳打在面前人的脸上。 姬子平看着弟弟许久,最后冷冷地说道:“我从来没有爱过百合。” “什么?”姬子凡傻愣在那里 ☆、第三十六回:百合(十一) 夜色之下,姬子凡和姬子平站在百合花丛中,相似的面貌,一个饱经沧桑,一个风华正茂。 “我从来没有爱过百合。”姬子平看着弟弟许久,最后冷冷地说道。 “当年我离家出走之后,被强盗劫持。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我遇上了百合。百合很漂亮,在山涧里我情不自禁就……但是我确实没有爱过她。她怀孕后,我想到婕儿在家里的处境,便设计让百合的孩子变成婕儿的孩子。后来,我又命人处理掉当初的产婆和大夫。百合因此发疯,所以我也没有再去理会她。” “你……你说什么?”姬子凡傻愣在那里,不可置信地望着姬子平,“也就是说,你从来都没有爱过她。这一切,打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你利用百合,来缓解嫂嫂在家中的危机?” 姬子平点了点头:“没错。我知道这样非君子所为,可很多时候,人都是自私的。我承认我曾经做过对不起婕儿的事情,但我让她有了孩子,让她得以在姬府更好的生存。我觉得这笔账我们俩互不相欠。” “哥哥,我看你是在官场混习惯了吧?”姬子凡双手攥成一团,“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怎能和算账一般计量?更何况,你和嫂子是夫妻,账不能这么算的!” 姬子平听了这话,叹了口气:“你还年轻,等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了。” “如果长大之后是变成你这副模样,那我宁可不要长大。”姬子凡嘴角抽动,青筋暴起。 姬子平最后看了弟弟一眼,扭头回去,只抛下几句话。 “你并没有真正理解那个百合花的传说。少年从没有爱过百合花,打从一开始,他养育百合花就是为了他的妻子。所以,那个故事里没有背叛。至始至终,都只是百合花一厢情愿。” 姬子凡看着哥哥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他滚烫的泪水喷涌而出。 “一厢情愿?” “啊——啊——啊——” 姬子凡一下又一下狠狠地锤在了石桌上,手中顿时流出了鲜血。他一个人在那儿呆愣了许久。直到他准备转身回房时,他才看到,在百合花丛下,一个铲子和一个浇水的壶子静静地放在那里。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吗,昨晚烟雨阁那位忽然疯了!”又是那个婢子把大伙全叫在一起。 “流烟,你还是少嚼舌根,小心变成下一个麝雨。”大姑娘头也没抬,继续洗她的衣裳。 “这件事又 不是什么秘密了,整个姬府都传遍了。就咱们梨香院消息不灵通些,所以你们不知道。”流烟噘着嘴道。 “流烟,那你倒是快说说呀,究竟怎么一回事?”旁边的婢子催促道。 “咳咳,”流烟一本正经地说了起来,“昨夜丑时,烟雨阁那位突然醒了,像见了鬼似的东逃西窜、鬼哭狼嚎,差点儿把姬府都给逃遍了。嘴里只是不住地喊着‘对不起’‘我错了’‘是我杀了你们’。” “啊?”梨香院的婢子们惊讶得合不拢嘴,“大少奶奶杀了谁啊?” “听她口中之言,好像一个叫‘贾婆’,一个叫‘曲大夫’。”流烟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 大姑娘听了此话,停下手中的活计,冷笑道:“又不知是什么人乱嚼舌根!那个曲大夫分明是**的,和大少奶奶有何关系?” 话刚说完,大姑娘意识到了什么,匆忙闭了嘴,继续低头洗衣。 “大姑娘,你知道那个曲大夫啊……”流烟走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姑娘看。身旁的婢子们也看着大姑娘,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我……”大姑娘见事情瞒不住了,只好一甩手说道,“我呆在姬府的时间长,自然知道一些事情。当年大少奶奶患有不孕之证,多亏了那个曲大夫,大少奶奶才怀上了修少爷。后来不知怎的,那个曲大夫就**了。” “原来是这样啊……”众婢子频频点头。 “不对!”流烟忽然大呵了一声,吓得旁边的人都颤抖起来。 “你又怎么了?”大姑娘不耐烦地看着她。 “其实,昨天大少奶奶疯的时候还说了一句话,”流烟神秘兮兮地说道,“那句话就是,‘修儿不是我的孩子’。” “大事不好了……”小蝶忽然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打破了院子里僵持的宁静。 “小蝶,你不是去修少爷那儿做事了吗,怎么回来了?”流烟疑惑道。 “衙门里来了好多人,要抓大少奶奶去!” 这天清早,鸾凤阁意外地挤满了人。 老夫人坐在榻上大口喘气,落雪在一旁安抚她;秀儿扶着神志不清的肖婕,警惕地盯着房里的每一个人;姬修站在落雪的身旁一声不吭,脸色十分难看;姬子平则站在肖婕的对面,冷眼看着鸾凤阁中央站着的姬子凡和百合,还有衙门里负责查案的仇捕快。 “老夫人,我们也不是有意要一大早来 叨唠贵府的各位。只是昨日接到的案子十分紧急,人命关天,故不得不来请姬夫人前去衙门一趟。” “胡扯!我们小姐是什么身份,岂是你们这些鼠辈说带走就能带走的!”秀儿忍不住站了出来,气势汹汹地骂道。 “衙门办事,还希望老夫人体谅。”仇捕快看也没看秀儿一眼,对着老夫人笑道。 “子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老夫人扶着脑袋,一副崩溃的样子,“你快给我们大家说清楚!” “母亲,这一次,肖嫂嫂确实犯了错。”姬子凡俯首面不改色地说道,“她先逼迫哥哥离开百合,后来又找来贾婆去给百合生产,让贾婆抢走了百合的孩子设计当作自己的孩子,最后还指使手下杀害了贾婆。” 角落里站着的姬修听了这话,整个人都震了一下。他看着姬子凡身边的百合,又看了看秀儿扶着的疯癫的母亲,眼神渐渐暗淡下去。 “这、这怎么可能呢?”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婕儿当年确实是怀孕了呀!” “回禀母亲,当年嫂嫂是假怀孕。您想想,原本找了这么多大夫都没有办法,怎么那个曲大夫一来就可以那么快治好了呢?”姬子凡道,“这说明那个曲大夫也是嫂嫂请来的帮手。” “姬子凡,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一旁站着的姬子平终于忍不下去了,“她可是你的嫂嫂,你究竟是为什么要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她头上。” 百合愣了一下,看了姬子平一眼,刚巧对上姬子平的眼睛。姬子平忽然扭过头不再说话。 “我并没有刻意为难嫂嫂,”姬子凡冷冷地看了自家兄长一眼,“邱家庄的村民们,曲氏药堂的曲大夫,还有百合,都可以作证……” “子凡,那个曲大夫不是早就**而死了吗?怎么又……”老夫人打断姬子凡不解道。 姬子凡冷笑了一声,看着怒目圆瞪的秀儿和满脸惊恐颤抖不已的肖婕,道:“当年嫂嫂也想像杀了贾婆一样杀了曲大夫,可惜曲大夫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他伪装自己**而死,逃到青云道观躲了十多年,这才免了杀身之祸。” “青云道观?”姬子平一愣,“他、他是……” “没错,就是我。”厢房外走进一个高大的身影,一个长胡子的男人笑着走了进来。 “子平兄,好久不见呀!” “母亲,他就是曲大夫。”姬子凡介绍道。不过 此刻,他的心里有一丝疑惑。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只是,这曲大夫怎么会和哥哥认识? 肖婕一看到曲大夫,吓得站了起来,躲到秀儿的身后。 “救命啊,救命啊,他来了,他来了!” “小姐,您别怕,他又不是您杀的。”秀儿抓住肖婕的手道。 “是啊大少奶奶,您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您的。”曲大夫一边笑着,又给老夫人鞠了一个躬:“老夫人好。” 老夫人点点头,道:“曲大夫,我看您一把年纪,又是出家人,应该不会随意说谎。刚才子凡所言,是否属实?” “唉,说来也惭愧啊,”曲大夫捋了捋胡子,叹道,“当年,曲某为了一点儿钱财,就帮少夫人做了这些有违道德伦理的事情。这些年来,曲某是夜夜难眠,根本无法潜心修道,只想着有一天能够站出来,让真相大白!” 鸾凤阁的众人听了这话,都默不作声。 “慢着!”姬子平突然开了口,“你们要抓就抓我,她所做的事情,都是我指示的,与其他人无关!” “子平,你……”老夫人听了一惊,差点坐不稳。 “哥哥,你想为嫂嫂担当罪责?”姬子凡转过身,正对着姬子平,“有没有考虑过百合的心里?” 姬子平避开百合的目光,道:“这整件事都是我指使的。我对不起你。肖婕是我的妻子,我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百合盯着眼前朝思暮想十多年的男子,没有说话。许久,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苦笑道:“姬子平,这些年,我看错你了。” 事实上,打从遇上姬子凡开始,百合的疯病就极少犯了。再加上现在真相大白,她的脑袋更加清晰。她推开挡在她面前的姬子凡,走到肖婕的身边。 “就是你,害得我一个人疯疯癫癫了十五年!就是你,害得我和我的小宝分散了整整十五年!”说完,她看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姬修,眼眶里的泪水喷涌而出。 “小宝……” 姬修整个人都颤了一下,哆哆嗦嗦地往前走了一步。忽然,扭头跑离了鸾凤阁。 “小宝——”百合正要赶上去,却被姬子凡拉住。 “给他一点时间。”姬子凡小声道。 肖婕看着百合的模样,忽然又惊恐地站了起来,躲到老夫人的身边,“老夫人,我错了,我错了!您快帮帮我!” “婕 儿,我问你,这件事情是你做的,还是子平……子平指使你做的?”老夫人扶着跪倒在地的肖婕,问道。 “是我做的,我做的,”肖婕痛哭流涕,“修儿不是我生的,是我从百合那里抢来的……当时我本来要杀了百合,可是念儿那家伙手下留情!贾婆是我杀的,曲大夫是我杀的,哈哈哈……都是我杀的!都是我杀的!” 肖婕大笑着,挥动着自己的手臂,在空中转着圈,几近疯癫状态。 “婕儿……”姬子平愧疚道,“终究,是我害了你啊……” “肖婕,证据确凿,请跟我们走一趟吧!”仇捕快厉声道。 说时迟那时快,肖婕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尖锐的匕首,狠狠地朝百合插去。因为视线的问题,只有秀儿第一时间看见了这一幕。 “百合姑娘小心——” 秀儿想都没想,就大声喊了出来。 就在秀儿以为,百合即将血溅当场的时候,她看到,姬子凡挡在了百合的前面,那柄匕首,准确地插在了姬子凡的胸口 ☆、第三十七回:百合(十二) “子平,子平……你终于回来了!” “我不是子平!你看清楚点儿,我是子凡,姬——子——凡!” “你就是子平呀!” “这里好漂亮啊……我以后也要住这里!” “等到我哥娶你之后再说吧!” “这个东西好好玩……” “这是秋千。” “咯咯咯,再推高一点儿……还要再高一点儿!” “百合,你吓死我了!” “我就是想吓吓你呀……” “子平,你还记得这里吗?上次我们来的时候,你忽然间躲起来,害得我找你找的好苦。哼,这一回你可别这样吓我了。” “子平,上次你用好多枝条给我做的花环我给弄坏了,这次你再给我做一个好不好……” “还有啊子平,你在沈家庄给我买的百合发簪,我也弄不见了……我总是这样丢三落四的,你会不会生气啊……” “我要见子平,我现在就要见子平!你放开我……” 百合,你总是这么傻,分不清哥哥和我,总是把我当成哥哥。 也许,并不是因为我和哥哥长得像,而是因为我和哥哥一样,都很爱你。 姬子凡使劲地睁开眼,看到鸾凤阁内慌乱奔走的人,不免觉得好笑。他再仔细一看,发现自己正躺在百合的怀里。 “你哭什么……”姬子凡抬起手,轻轻拭去百合脸上的泪水,笑道,“现在……没有人会阻止你去找你的子平了,你应该高兴……” “不高兴……我不高兴……”百合抽泣道,“你不要死……” “百合,那枚玉佩……” “在这儿呢。”百合从怀里掏出那枚比目鱼玉佩,将它塞到姬子凡的手里。 姬子凡推开她的手,微弱地摇摇头:“我说过……玉佩……是给我未来的媳妇的。” “我不要!你要是死了,我就把它扔掉!”百合一急,就做了一个要把玉佩扔出去的动作。姬子凡看了,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他又咳了好些血。 “我、我不扔了……”百合见姬子不停地咳血,慌忙说道。 “哥哥……”姬子凡忽然喊道。 “我在这。” 姬子凡一直没有注意到,他哥哥就在边上。 “哥,百合 我还给你。还有娘,就交给你了。”姬子凡抓住自家兄长的手,握了握。 姬子平甩开他的手,冷冷道:“你自己的女人自己管。至于娘,你也是娘的儿子,你脱不了干系的!”说完,几行热泪从姬子平的脸颊上滑下,滴在姬子凡的脸上。 “你那天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信……”姬子凡的嘴角微微抽动,“我还是觉得,那个少年是爱那株百合花的……如果有一天,咳咳,百合花变成一个女子,他一定会和百合花在一起的……”姬子凡的声音越来越弱,几乎要听不见了,“我好困……” “姬子凡,我告诉你,你不许死!”姬子平狠狠地摇了弟弟几下。 忽然,姬子凡又睁开了眼。 “百合,我还没有听你喊过我的名字呢……” 百合在一旁早已泣不成声。 “我不喊,我喊了,你就死了……” “百合,你总是把我当成哥哥,总是叫我‘子平’……我真的、真的好想听你念念我的名字……”姬子凡握着百合的手渐渐松弛,“你要是不喊,我就再也听不到了……” “不要啊……”百合紧紧抓着姬子凡的手。 姬子凡笑了笑:“我爱你。” “子凡……子凡!”百合低下头,狠狠地咬住姬子凡的嘴唇,“我也爱你子凡……姬子凡,我爱你——” 姬子凡缓缓地闭上双眼,他的手从百合的手掌中滑落在地。 “修儿,小心点儿,别跑太快了……” 姬府的后花园修葺得十分美丽,巍峨的假山,从假山上涓涓流入水池里的清澈的泉水,以及满园盛开着的百合花。 “娘亲,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被呼唤住的少年不满地说道。 “在娘亲的眼里,无论过了多久,你都是小孩子呀……”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走上前,轻轻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回过头,看见花圃里的百合花开得正艳。 “娘亲,以前,肖……”少年忽然顿住了,看了百合一眼,发现她正笑着看着自己,便深呼了一口气道,“她和我说过,百合就是‘百年好合’的意思,它象征着纯洁和高雅,象征着伟大的爱。” “她说的没错。”百合笑了笑,她将手放在百合花上。 “我原先也不知道她说的对不对,后来我看见了娘亲你,就相信她了。”少年笑道,两个酒窝显 得他更加可爱,“娘亲,你是我见过的最纯洁,最高雅的人!” “傻孩子……”百合幸福地笑着,捏了捏少年的脸蛋。 “对了,娘亲,爱是什么?”少年抬起头,不解道,“那个女人说,爱是可以为对方付出一切,是这样的吗?” “或许吧。” 百合环顾四周,看着满园的百合花,又低头摩挲了几下腰间挂着的比目鱼玉佩。她的眼前又浮现了那个男子的音容笑貌来。 子凡,我好想你。 子凡,我好爱你。 “娘亲,我爱你!” 少年的声音打破了百合的冥想。 “娘亲,就让我代替爹爹和二叔叔照顾你一辈子吧!” 百合一愣,随即笑道:“娘也爱你。” “姐姐,你看,夫人和修少爷感情可真好啊……”秀儿坐在不远处的秋千架上,笑着对身旁的念儿说道。 “是啊……”念儿感慨道,“相隔了十几年,他们终于重逢了。” “时间过的真快啊,转眼间,又过去了五年了。”秀儿抬起头看看天空,叹道。 “五年前发生那件事的时候,我不在。一回来,姬府早已变了天。”念儿蹬了蹬地,秋千便晃动起来,“不过说真的,后来听他们说,当时是你提醒了二少爷,咱们夫人有危难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秀儿看了看不远处的百合,笑道,“不过后来听你说,夫人就是我们俩失散多年的姐姐的时候,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亲情吧。即使记不起对方的模样,心里也有着抹不去的执着。” 念儿听了,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过我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秀儿忽然扭头对念儿说道,“咱们大少爷到底喜不喜欢夫人呢?” “别人不明事理,难道你也不清楚?”念儿坐直了身子,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自家妹妹的额头。 “你仔细想想!你真当咱们姬府满园的百合花,是凭空长出来的?” 秀儿听了,一惊:“是、是大少爷种的?” 念儿叹了口气。 “十五年前,大少爷被肖小姐逼迫回府,此后就再也没有去过邱家庄,也没有说过关于夫人的一个字。只是,在不为人知的夜晚,他总会提着水壶,拿着铲子,在姬府的每个角落 里种上百合花。” 秀儿放眼望去,凉亭、秋千架旁、花圃、水池畔,满园各处都是含苞欲放的花蕾。一丛丛,一片片,层层叠叠,重重累累,星星点点。每一朵百合都仿佛一位高雅纯洁的云裳仙子,在微风中轻轻转动,跳着绝美的舞姿。 “可是既然大少爷这样喜欢夫人,为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去道观修行呢?” “或许,他一直觉得愧疚,对不起夫人吧。”念儿道,“咱们大少爷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就算是喜欢,也总藏在心底。” “不过,我觉得夫人应该更喜欢二少爷。”秀儿煞有其事地说道,“毕竟二少爷更幽默、更浪漫……不像大少爷,太榆木了!” “切,”念儿又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脑袋,“主人家的事,咱们还是少管。你忘了,要多听,少说话,多做事。” 秀儿揉了揉被戳疼的位置,嘟囔道:“你自己还说了那么久呢!” “不过,我也觉得夫人应该更喜欢二少爷,”念儿撑着下巴道,“夫人一直爱着的是年轻时候的大少爷,可后来大少爷变了。倒是二少爷,更像夫人喜欢的类型。” “哎哎哎,说好的不管主人家的事!”秀儿指着念儿不满地说道。 “姐姐的事情还是可以管的!”念儿跳了起来,少有地做了一个鬼脸,撒腿跑开。 “好啊你,给我站住!”秀儿笑着追了上去。 姬子平站在窗前,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他身高近七尺,眉如墨,面如冠玉,眼神却透着一丝冷漠与坚定,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让见者只想叹一句: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 在他身旁的桌上,摆着一盆怒放的百合花。 百合,你过得好吗? 姬子平痴痴地想着,他抚摸着百合花瓣,就像在抚摸着那个少女的脸颊。 如果可以,真希望回到二十年前的邱家庄。回到她在小溪边捣衣的那个晚秋的下午,回到和她山涧里玩耍的那个暮春。 百合,对不起。我爱你。 而此刻,青云道观大门前却嘈杂不停。 “小道士,你就让你们姬子平道长出来吧!”一个眉若柳,口若樱的男子好声好气的恳求道。 “不行!”玉衡板着脸道,“还有,我不是小道士,我已经长大了!” “好好好,那叫你‘大道士’,行了 吧?”男子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喏,大道士,现在可以去请他出来了吧。” 玉衡满意地点点头:“你到底是谁啊,干嘛找我们道长。” “我叫独孤楝,”男子叉着腰笑道,“你们道长是我朋友!” ☆、第三十八回:朦胧画卷伊人颜 威严肃穆的厅堂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手中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茶杯很讲究,除了无暇白玉的质料,上面还画满了精致的祥纹。 一个灰色马褂的男仆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喘着气说道: “老爷,门外有客来访,自称是傅县令家的二小姐。” “哦?傅小姐?”老者放下手中的茶杯,“我们家虽然和傅县令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却并无深交。若是真有什么要紧事,也该让他们大少爷来谈才是……” “老爷,那位傅小姐自称是大小姐的朋友。所以,应该不是来谈事情的。”男仆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原来是瑶儿的朋友啊!”老者一拍大腿,瞬间顿悟。他笑着说:“看来我们瑶儿是真的越发长进了,这次出去,认识不少大人物啊……” 不多时,江老便看到一个垂挂髻,螓首蛾眉,眉目清秀的少女亭亭玉立地走来,还未张开的脸容露出温柔可人的笑,显得十分可爱。 “江爷爷好。”少女甜甜地唤了一声。 “哎,你好,你好……”江老满脸堆笑,“老夫年纪大了,记不清事情。不知小姑娘该怎么称呼呀?” “我叫傅雨。”少女笑着,两个酒窝显得她更加甜美,“并非江爷爷年纪大了,而是傅雨是女孩家,爹爹极少带我出门。而平日里花城各府邸小姐夫人的聚会傅雨也很少去。所以,大家都不大认得我。” “是这样啊,”江老笑道,“这一点倒是和我们瑶儿很像。” 一旁的侍女服侍傅雨坐好,傅雨整了整衣裳道:“江爷爷,这一次,我是替独孤哥哥来的。” “独孤楝?”江老一愣。 傅雨点点头道:“他让我来告诉您,他和长意大哥,还有江姐姐,三个人一块儿去办事情,没那么快回来。他让您不要太担心,他一定会把江姐姐平安地带回来的。” “原来如此……没事没事,交给他们我放心!”江老摆摆手,“毕竟一个是堂堂蜀山的掌门,一个是老夫的孙女婿。哈哈……” 傅雨的眼底划过一丝惊愕,随即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难为小雨你跑一趟,帮忙带话。”江老笑道,“今日,你便在此处歇息,可好?” 傅雨正要推辞,可看到江老一副热情地样子,只好作罢。 “小青,带傅雨小姑娘先去厢房里休息。好生照料着!” 厅堂内,穿着青色小袄的婢女闻声走了过来。 “小青,我刚才听江爷爷说,独孤哥哥是江姐姐的未婚夫婿,可有这样的事?”傅雨甜甜地问道,恍若天真无邪的孩子。 小青见她的模样,觉得甚是可爱,便笑道:“正是呢。他们是娃娃亲,从小就定了。” 傅雨想起独孤楝对上官姝的模样,不由觉得十分有趣:“那他很喜欢江姐姐吗?”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小青想了想,无奈地耸耸肩,“不过,他们前几个月才刚认识,应该……谈不上多喜欢吧!” “哦……”傅雨看着院子里那棵枝叶茂密的槐树,点点头。 “不过啊,傅小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小青忽然神秘兮兮地说道,“我猜您和大小姐关系应该不错,才告诉您的。您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呀!” “你说吧!我绝对不告诉别人!”傅雨来了兴趣,赶忙说道。 “我们大小姐啊,很在意那个蜀山来的长掌门!”小青贼贼地说道。 “哦?”傅雨一愣,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有趣,好有趣!” 小青看她的模样,也觉得逗趣,忍不住也笑起来。 小青带着傅雨一直往前走着,直到经过一个比其他厢房更大一些的厢房。傅雨料定这便是那个江瑶的屋子,便往里看了看。透过厚厚的密不透风的纱门,她竟然清晰地看到了里面的一切物品摆设。她注意到,有一幅人像画挂在淡红色帷幔后面。她故意放慢脚步,逐渐看清楚了画像上的女子。 那个女子浓眉丹凤眼,面若圆盘,上面还有芝麻大小的雀斑,唇内牙如碎玉,体态丰腴,长相着实丑陋无比。傅雨定定地看着,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不行,隔着纱门和帷幔果然还是太牵强了。这幅画像上的女子如此古怪,一定要细细瞧瞧才行!”傅雨心里暗想,看着小青在前面走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傅雨假装身体一歪,跌倒在地。摔下去的时候,她刻意撞了一下厢房的门,可惜纹丝不动。傅雨没办法,咬一咬嘴唇喊了起来。 “哎呀,好疼呀!” 前面的小青听到了赶紧回过头,冲了上来:“傅小姐,您没事吧?” “哎呀,我肯定是扭到脚了!怎么办呀,走不了路了!”傅雨一边哭喊着,两滴眼泪流了下来。 “这……小姐您先忍着,我扶您去隔壁厢房坐坐,再请府里的大 夫来看看……”小青一边说着,一边懊恼。老爷这回肯定会怪罪的!唉,果然不管是可爱的还是刁蛮的,是小姐都是怎么娇气啊!” “我现在是一步路也走不了了!”傅雨抽泣道,“要不就在这个厢房里坐着等大夫吧!” “可是,这是我们大小姐的厢房呀……”小青为难道。 “没关系的,我和江姐姐是好朋友,江姐姐这么爽快的人,肯定不会介意这点儿小事的。”傅雨拉着小青的手道,“小青姐姐,你就扶我进去吧,求你了……” 小青见此状况,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搀扶着傅雨进了江瑶的厢房,在江瑶的床榻旁坐下。 傅雨一进厢房,便直勾勾地盯着那幅挂画。小青十分不解:“傅小姐,这幅画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谁的画?”傅雨头也没转。 “这自然是我们大小姐的画了。”小青觉得这个问题简直莫名其妙。 “不是,我问这画上的人是谁。”傅雨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幅画像。 “这画的自然是我们大小姐了。”小青越发觉得这个傅雨姑娘奇怪的很。 傅雨一惊,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小青一眼。 “小姐,您不是我们大小姐的好朋友吗?怎么连画像也认不出来?”小青狐疑地看着傅雨。 “其实我没见过你们大小姐,”傅雨见瞒不下去了,不好意思道,“我只是独孤哥哥的好朋友。我刚才是为了方便才这么说的。” “啊——”小青惊呼道。 “我是想着,虽然我还没有见过江姐姐,但我和独孤哥哥关系很好,将来肯定会见到的,也肯定会成为好朋友的呀!”傅雨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所以我也不算骗了你们嘛……” 小青听了这话,竟无言以对。 “那傅小姐,这幅画像究竟有什么问题呀?” 傅雨凝思着,最后肯定地说道:“这不是人的画像。” “什么?”小青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这怎么可能……” “你帮我把画像拿下来。”傅雨此刻一改原先的天真无邪,变得十分镇定冷静。 小青看她的神情不像在开玩笑,便瞥了一眼那幅画。平日里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如今被傅雨一说,小青无论怎么看,都觉得画像上的小姐阴气逼人。 小青哆哆嗦嗦地把画像摘了下来, 递给傅雨。傅雨像验尸一样看着那幅江瑶的画像,片刻后,她再次肯定地说道:“这绝对不是人的画像。人的面貌,不会是这样的。” “不会吧……”小青斜着眼看着傅雨,“傅小姐,我知道我们大小姐长得……长得是比较一般,但也不至于连人都比不上吧?您这么说,要是被我们老爷听去了,可要命……” “我不是说你们大小姐长得丑。”傅雨发现小青根本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急道,“我会相术。我刚才所说的面貌,不是指人的长相,而是相术上的样貌。” “相术?”小青一脸茫然。 “你家小姐这样貌,绝对不是一个人该有的样貌。” “那……难道她是死人?”小青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或者是什么妖魔鬼怪?” 傅雨摇摇头:“怪就怪在,她非人非鬼,非道非妖,甚至非仙非魔。” “啊……”小青目瞪口呆,“那、那她是什么?” “她超越六界之外,”傅雨的表情十分骇人,“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 “不会吧……”小青强笑道,“傅小姐,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看玩笑?”傅雨嘴角抽动,“你家就从来没有给小姐看过相?” 小青歪着头想了想,忽然一个激灵:“及笄那年看过,说是什么非凡样貌。当时我们老爷以为相术师是在说我们家小姐丑,一气之下把他赶跑了。” “那就没错了。”傅雨摸了摸下巴,“除此之外,你们小姐还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出生的时候,口含银铃铛……”小青小心翼翼地看着傅雨。 “银铃铛?”傅雨讶异道。许久,她笑了起来。 “这就对了。确实应该口含银铃铛。” 小青看傅雨这样一惊一乍的,二丈摸不着头脑。随后,她发现傅雨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站了起来,还在厢房内走动。 “傅小姐,您的脚没事了?” “啊?”傅玉看看自己的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像是没事了……哈哈……” 正当这时,门外传来了声响。傅雨和小青齐刷刷往外看去,却见一个奴婢带着一个美丽的女子走进了院落。 “上官姑娘,这边是独孤公子的厢房,您先在这里休息吧。” 傅雨看着上官姝,正好也对上了她的眼睛。 果然,和之前那个假上官姝不同,这个上官姝的眼里只有无限的清冷。 上官姝感觉到了视线,微微偏转了头,正好迎上了傅雨的目光。 傅雨瞧着上官姝的背后看去,她身后紧跟着的一个侍婢穿着艳丽的舞服,和在前面带路的江府婢子气质完全不同,应该是妃雪阁的婢子。 傅雨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如果按照花美姒的说法,上官姝现在应该身处魔界,如何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花美姒救了她? 傅雨想了想,忽然急匆匆地赶了出去,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上官姝。上官姝看见她冲过来,下意识闪躲了一下,可惜傅雨的速度极快,上官姝还是被她抱住了。 “上官姐姐,你终于回来了,独孤哥哥要担心死了。”傅雨整个人黏在上官姝的身上,撒娇道。 上官姝好容易才挣脱了傅雨的纠缠,厌烦地看了她一眼,拍拍衣裳道:“这位小姐,我们认识吗?” ☆、第三十九回:自古美丑成难辨 “这位小姐,我们认识吗?” 傅雨看出了上官姝眼里透着些许厌烦,却还是缠着上官姝把经历都讲了一遍。上官姝听了渐渐明白,便努力摆出一副笑容道:“原来如此。”可这笑,却比哭还难看。 傅雨隐隐感觉有事情发生,便甜甜地问道:“上官姐姐,你怎么回来的?是那个花美姒救了你吗?” “恩……”上官姝想了想,“算是吧。她应该是个好人,不知为什么身处魔界。” 傅雨会意地点点头,忽然打趣道:“真正的上官姑娘可比之前那个还要好看呢!” 上官姝脸颊绯红,随即,她想起了什么,眼神黯淡起来。 “傅雨姑娘,谢谢你帮我哥哥做这些事情。但是,蜀山你不必去了。” “为什么?”傅雨瞪大了眼睛。 “因为,独孤哥哥的父皇已经……去世了。”上官姝低着头,两滴眼泪滑落。 傅雨一怔:“什么?怎么会……他不是在蜀山吗?” “是我,是我害了他……”上官姝拼命忍住眼泪,“如果没有我,那个魔头根本不可能找到隐伯伯。是我、是我把隐伯伯召唤到魔界……一切都是因为我……” “可是,你为什么……”傅雨十分不解。忽然,她看到上官姝额尖那一朵紫色的三瓣花,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 如果她记得没错,之前的上官姝额尖是一点朱砂。 虽然之前的上官姝是花美姒假冒的。但花美姒肯定是高仿上官姝的模样,否则不可能欺瞒身边的人。这么说来,眼前的上官姝,也不是原来的上官姝了。 傅雨凝思着,紧紧盯着上官姝额尖的三瓣花。上官姝低着头哭泣,完全没有注意到傅雨的眼神。两边的三个侍婢看着她俩,也都低头没有说话。 “那上官姐姐,你打算这么办?”许久,傅雨开口道。 上官姝抬起头,擦了擦眼泪。傅雨发现,这个薄粉敷面的少女有一双含露的桃花目,柳眉似烟,玉体香肌。傅雨心中暗叹,这世间所有的美仿佛都集于了她一身。 “我已经将隐伯伯的尊身安置在妃雪阁。我来此处不过是想给钺哥哥留一封信。之后,我便会离开。”上官姝恢复了之前清冷的神情。 “离开?回到妖界去吗?”傅雨凑上前,低声道。 “你懂得的东西还真多。你知道我是妖,不怕我吗?”上官姝开始觉 得面前的女孩很是可爱,便笑道。 “上官姐姐就算是妖,也是美丽的妖。”傅雨笑道,“我才不怕呢!” “我并非回妖界,”上官姝摸了摸傅雨的脑袋,“我会永远离开,去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赎清我的罪孽。” 傅雨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如果是这样,独孤哥哥一定很难过。” 上官姝摇了摇头:“我想过了,他已经下凡,已经不再属于妖界了。我不能再拿以前的事情束缚他。之前我来此找他,是为了救隐伯伯,但如今隐伯伯已去……很多事情,也该放下了。他有他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 上官姝看着傅雨没有说话,笑道:“你看,江府的大小姐不正是他的未婚的妻子吗?他在人界有自己的生活,会过上好日子的……即使,以后的日子里没有我。” “这不公平。”傅雨打断上官姝的话,“你等了他这么多年,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况且,就算你不管他,那妖界呢?妖界群龙无首,该怎么办?” 上官姝觉得眼前的孩子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聪慧,愣了愣。她抬起头,看着院内的槐树,道:“我离开的时候,把诸事交由钺哥哥的胞弟处理,小王爷虽没有经验,但他和钺哥哥一样有能力。我相信他可以掌管好妖界的一切的。” 傅雨听出了上官姝是铁定要离开。本来,这件事情与她无关,可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就是不愿意看到任何一对相恋的情侣无法终成眷属。她咬咬牙说道: “你先别妄下结论,隐伯伯还有救。” “什么?”这一次,轮到上官姝惊讶地看着傅雨了 “我曾听闻,在道界,有一个青云道长,他平日里最喜欢在人间游历。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在各个道观广收徒弟去道界修行。据说现任蜀山道长都是他这样搜刮来的。”傅雨背着手绕了槐树走了一圈,“极少人知道的是,这个青云道长还有一个喜好——就是收藏各种医书药典!他收藏的医书,遍布天涯海角各个朝代。所以,我断定,在他收藏的书里,肯定有记载着怎样救活隐伯伯的办法!” “可是,隐伯伯是被吸干灵气而死的。若是对症下药,无非就是给他注入至纯灵气。有神器西泠笛,要找至纯灵气并不难,但是每个人身上的灵气都有所不同。该如何将灵气真正融汇到隐伯伯的身体里,才是关键。”上官姝分析道。 “一定有办法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傅雨恳切地看着上官姝。她是真 心希望上官姝能抓住这次机会,不要丧失信心。 “可按你的说法,青云道长常年在外游历,咱们肯定找不着他呀!难不成要去他的住处偷?”上官姝对自己的想法都十分不赞同,“蜀山原本就戒备森严,前一阵我又在魔界召唤了隐伯伯,蜀山的人肯定会觉得是自己看守不力,必定会加大防备。如今要再进去,恐怕是难上加难……” 傅雨摆摆手道:“去蜀山当然不容易,但这个青云道长并不住在蜀山界线防范境内。他住在蜀山半山腰的逍遥阁里面。这半山腰多柴火药草,花城里的百姓时常会去那里活动。再加上逍遥阁附近还有一洼清泉,连着一条小瀑布,风景甚是迷人。花城里的姑娘们也时常会去那儿踏春游玩。所以蜀山的结界并没有布集到那里。” “可是,这样一来逍遥阁岂不是很危险?”上官姝疑惑道,“逍遥阁收藏了这么多医书药典,堪称宝库。又如何会防守松散呢?” “虽然没有设立结界,但逍遥阁四面八方全是哨岗,每时每刻都有人看守。再加上时不时巡逻的道士,虽然没有结界,但它的防守依旧不会松散,”傅雨习惯性地捏了捏下巴,“但比起要专门的秘术暗语才能破的结界,区区道士应该是抵挡不了上官姐姐您的脚步的吧?” 上官姝听了,转念一想,也觉得十分有道理。防范结界必须用大量的法力攻击才可攻破,如此需要耗费的时间和体力都太多。但哨岗和巡逻不同,虽然严密,但对于她堂堂妖界蝴蝶谷现任谷主而言,并无甚关系。 “既然如此,我们就去这逍遥阁看看!”上官姝下定了决心。 傅雨看着她的模样,松了一口气。忽然,她想起挂在江瑶厢房里的画像,嘴角微微上扬。 “上官姐姐,你不好奇这位江瑶姑娘长什么样么?” “我见过她,”上官姝面不改色地答道,“长得实在……不一般。” “你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傅雨试探性地问道。 “奇怪?”上官姝仔细地想了想,“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 “哦……”傅雨失落地低下了头。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一件事,”上官姝忽然戏谑地笑了起来,“一般人家长这副模样,出门在外都会用纱布蒙着脸。可江瑶姑娘却没有这么做。” 上官姝刻意把音量调高,分明是说给站在远处的小青听的。 小青听了这话,心里自然气不过 去。她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走上前道: “我们姑娘虽然容貌不佳,但性情爽快,为人大度。在小青眼里,她比其他很多漂亮的姑娘还要体贴温柔。” 小青说着,不由替自家姑娘委屈起来:“我们姑娘生来便是这副容貌,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可打小,那些邻里的孩子就不喜欢她,背地里欺负她,还拿石头子砸她。原本她的性子也是温顺可人的,可府里有些不长眼的下人就借着她的好,暗地里给她绊子使!小姐的父母早逝,老爷又忙,不能随时给她做主。小姐这才渐渐有了如今这般刁蛮的性子。可小青知道,刁蛮是做给别人看的!小姐的心还是那般善良和温柔的。只是实在没办法所以才……” 小青抽泣道:“小姐自小受了不少苦,可她从来没有抱怨过,整天只是笑着,都没见她哭过几回。她日行一善,不但善待他人,甚至连花花草草她都很在意。虽然她是花城里的女霸王,那只是因为很多时候她不得不摆出那样的姿态,那些作恶的小人才会有所收敛。这样好的人,你们却总是因为她的容貌而嘲笑她。你们可知,有些人空有一副华美的外壳,却包着肮脏的心,有些人虽然丑陋,在小青看来却美似天仙!” 上官姝听了这段话,心下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旁边的傅雨却更是热泪盈眶。如此女中豪杰,怎能不让她傅雨敬佩? 世人皆重美色,可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评判,何为美、何为丑?正如小青所说,许多外表光鲜亮丽的人,却藏着污浊的内心,比如说那翡翠阁的木叶;而有很多人,却像这位江小姐一样,天生其貌不扬,却拥有一颗慈善的心。 “小青,你别难过!我在医术方面也略懂一二,改日一定找机会帮你家小姐重塑容貌!” 小青听了,自然感动不已。 “傅雨姑娘,”上官姝提醒道,“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立刻上蜀山吧!” 一洼清泉流泻而下,山溪在一处低陷之地汇聚成湍急的流水。四周的景色宜人,却掩盖不了危险的气息。 “这样湍急的水,很危险吧。”上官姝蹲下身,装作玩弄溪水的模样。 “这个季节多雨水,这一带会比较危险一些。若是早春,雪水初融的时候,会比较多姑娘们来游玩。”傅雨也蹲下身子,“一看这四面八方,一共有八个蜀山的哨岗,分别处于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阵位,逍遥阁就处在正中央。” “这是他们蜀山的独有的八卦 守阵,看来的确难破。”上官姝微微抬起头看了看四周,“想要趁他们不备闯进去,恐怕是不可能了。” 傅雨听言,也是眉头紧锁。片刻,她忽然想起什么,忙道:“那个花美姒,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就是她救了我呀!”上官姝有些疑惑,“怎么了?” “我记得,她当初离开的时候,是用了一种特别的办法。整个人不知道怎么了,就慢慢消散于空气中。如果你也会这种法术,想要进去岂不是很容易?”傅雨期待地看着花美姒。 “消散于空气中?”上官姝一愣,“莫非,她使用的是传说中的幻术?” “幻术?”傅雨瞪大了眼睛,“也就是说,她并非真正融入了空气,而是用了什么障眼法,类似于隐身,让我们都看不见她?” “应该是这样没错,”上官姝坚定地点点头,“自古狐族精通幻术。那日我和她对阵时,她曾经以灵力幻化出一只狐来攻击我,当时我就怀疑她是狐妖。” “既然如此,看来你是不会这样的幻术了。”傅雨撅了撅嘴,颇为遗憾地说。 “哼,我虽不会幻术,但这个破阵也还难不了我!”上官姝冷笑了一下,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支通体发光的玉笛 ☆、第四十回:极乐天韵,魔音万千 “既然如此,看来你是不会这样的幻术了。”傅雨撅了撅嘴,颇为遗憾地说。 “哼,我虽不会幻术,但这个破阵也还难不了我!”上官姝冷笑了一下,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支通体发光的玉笛,道,“极乐天韵,魔音万千。我手中的西泠笛,是可以迷惑众生万物的神器,比她们区区狐族的幻术厉害多了!” “可要吹奏这种神器,恐怕不是简单的事情吧?”傅雨有些犹豫,“若一击不成,反倒打草惊蛇……” “你不相信我?”上官姝回头看着傅雨,眼神里全是一贯的清冷,但脸上却不自然地透露出些许怒气,使她看起来更是可爱。 “傅雨,你把耳朵堵起来。” 上官姝一跃而起,周身散发出粉色的灵气,将她环绕起来。她粉嫩的薄唇轻触手中的西泠笛,悠扬的乐曲便在山谷中飘荡起来。这个笛声和独孤楝的相比,多了几分柔情和坚定。 八个哨岗巡防的道士都听到了笛声,但却没有丝毫动静。傅雨忽然想到,往日来这个山谷游玩的姑娘们并不少,琴弦丝竹的声音那些道士相比也是听惯了的,所以才没有觉得奇怪。傅雨想到了这一点,茅塞顿开,这才明白为什么上官姝可以毫无顾忌地吹笛。 她放松心情,细听这个笛声,确实是旷世妙音。 耳边簌簌而过一阵子嘈杂声,傅雨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四面八方涌来许多彩蝶,将上官姝团团围住。 “不要——” 上官姝一怔,差点没拿住手中的笛子。不过她很快便重新把控了气息,笛声并没有因此而断节。 上官姝用疑惑地眼神看着傅雨,傅雨解释道:“引来蝴蝶,很容易暴露你的身份……” 上官姝的眼珠子转了转,很快便明白了傅雨的意思。她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傅雨,心中对这个两面的女孩多了几分好感。虽然,这个女孩身上疑点很多,但毕竟此刻,上官姝从她的眼神里只看出了纯洁的担忧。 上官姝一首曲子还没吹完,哨岗的道士们已经渐渐察觉到曲声的不对劲。他们已经开始出现迷糊昏厥的状况。可惜,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哨岗的道士应声倒下,上官姝慢慢落回地面。她迤逦的蓝色木槿散花裙恍若一幅画,而上官姝,就是画里美丽的仙子。 “我不知道西泠笛的效果能持续多久,我们得尽快找到……” 上官姝话音刚落,忽然,她 感觉到身边有一股魔界的气息。傅雨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她轻巧地一跃,顿时跳到了上官姝的前面。 其实这是她的习惯,凡事遇到危险都率先挡在别人的面前。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个习惯。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身后想要护卫着的少女,是妖界至尊蝴蝶谷的现任谷长,根本就不是个普通的小角色嘛!意识到这一点后,傅雨默默地退后了几步。 上官姝倒是没工夫去注意傅雨这一进一退,她凝视注视着身边的风吹草动。忽然,四周的地面上升起一阵阵烟雾。烟雾消散后,一群高大、红身、尖耳、头长角的怪物便出现在两个女子的面前。 “这是……魑魅魍魉?”傅雨一惊。 “魔界十大军团排行第八的魑魅魍魉军团。”上官姝咬咬牙道。 傅雨先发制人,一个翻身便踢倒了两只魑魅,稳稳地落在地面上。其余的魑魅见傅雨不是好惹的,便从她头上飞过直逼身后的上官姝。谁知,上官姝宽大的袖子一挥,魑魅便烟消云散。而傅雨那边也打得水深火热。 “看样子,这些魑魅难不倒我们!”傅雨满脸兴奋,毕竟,她好久没有打的这么愉快了,“魔界十大军团也不过如此。” “你别太轻敌了,”上官姝双手握住手臂间挽着的薄翠绿烟纱,充满灵力的绸缎仿佛利刃,被碰到的魑魅魍魉瞬间就化成灰烬,“这些魑魅的攻击力虽然不强,但数量众多。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说不定还没将它们杀尽,我们就先累死在这里了!” 傅雨又是一个翻身,避开了攻击。她从地上猛地抓起一把砂石,朝魑魅魍魉甩去。砂石在傅雨手中变得攻击力极强,魑魅魍魉很快就倒了一大片。可惜,地面上又升起几道黑烟,又一群魑魅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这可如何是好?”傅雨也紧张起来了。她倒不是害怕和这些怪物耗时间,就是那些哨岗的道士不知道怎么样了。万一西泠笛的魔力失效了,后果不堪设想。 “傅雨,你对药理比较熟悉,我打掩护,你先进逍遥阁找书。”上官姝的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这怎么行?”傅雨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你放心,那些道士已经昏迷,我有帮手,你忘了?” 上官姝话音刚落,魑魅魍魉便蜂拥而至,上官姝在背后祭出一只玉带凤蝶,眨眼间,山谷里四面八方飞出一大群蝴蝶,和魑魅魍魉纠缠起 来。 傅雨见到这阵势,狠下心独自突出重围,冲进了逍遥阁。 上官姝在傅雨的搀扶之下走进江府的大门。 “那个少年是谁?我感觉他不像是人界的……”傅雨有些担忧地看着上官姝。此刻,这位倾国倾城的少女衣衫破碎,身上脸上满是伤痕。 “这个人我也不清楚,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上官姝干咳了几声,“但他应该是魔界的人没错,那些魑魅魍魉对他毕恭毕敬的,还叫他‘大人’……” “魔界的人?那他为什么会出手帮助你赶走魑魅魍魉呢?”傅雨疑惑道。 “不知道。”上官姝摸了摸嘴角的血迹,“傅雨,你不觉得奇怪么?魔界的人为什么会知道我们要去逍遥阁?” 傅雨看着上官姝的眼睛,点点头道:“我刚开始也在想这个问题。目前有两种可能,一是魔界的人一直在跟着你,二是……江府里有魔界的内应。” “魔界的人如果一直跟着我,我必定会有所察觉。所以,只有这第二种可能了。” “会是谁呢……”傅雨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露出了和她容貌不符合的成熟。如果是江府有魔界的内应,她应该早就感觉到了才是。 不知不觉,她们已经踏入了江府的厅堂。猛然间,傅雨看到了一个眉如墨,面如冠玉的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着实把她给吓了一跳。而傅雨再往里看,发现独孤楝正站在江老面前绘声绘色地讲些什么。 傅雨还没反应过来状况,上官姝已经脱开了她的手,往独孤楝奔去。独孤楝听到声响转过身,上官姝就一头栽进了独孤楝的怀里。 “哥、哥……”上官姝抽泣道。 独孤楝看着上官姝衣裳凌乱,不由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了没事了,哥哥回来了,谁也不敢欺负你了……” “上官姑娘,你是怎么回来的?魔界应该不会这么好心放了你吧?”长意率先发话了,这个时候,他自然比独孤楝要理智一些,“你的西泠笛呢?” “长意!你什么意思!”独孤楝看着长意那冰冷的脸庞,怒火上身,“你没看见我妹妹都伤成什么样了,你怎么还好意思在这个时候问这些!” 长意正想辩解,傅雨走上前来,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不过,她已经明白了长意的身份,便机智地省略了在逍遥阁的经历。 “这样说来,父皇他……”信息量太大,独孤楝 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过来,整个人都愣愣的。长意倒是低头冥想,似乎在整理思绪。 “独孤哥哥,你就不要再难过了。我们已经找到了药典,按照上面所说,就可以找到能使林隐伯伯还魂重生的神药。”傅雨笑道。 “那个花美姒是什么人?”长意抢先问道,“还有,你们在哪里找到的药典,上官姑娘怎么伤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那个花美姒是什么人。药典是我府上拿来的。上官姐姐的伤是魔界的人伤的。”傅雨耸耸肩,“我推测,应该是魔界的人发现上官姐姐逃跑了,所以派人来追。” 长意看着傅雨,逼问道:“那你们又是如何逃脱魔界的追捕的?” “有一个少年救了我们,应该是那个花美姒的人。”傅雨一字一句的回答,她看着长意,眼神里充满了坚定。 独孤楝却没有理会长意和傅雨的一问一答,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上官姝,苦笑道:“小舞,你怎么这么傻。这一次若不是傅雨小妹妹,说不定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还有那个美女姐姐,她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世界上根本没有还魂重生的神药,还魂这种逆天而行的事情,独孤兄,你们蝴蝶谷已经犯过这样的错了,还要再犯一次吗?”长意冷漠地打断了独孤楝的话,“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此事若是被神界凤凰族那位知道了,你……” 傅雨的眼皮抬了抬,转身看向长意,笑道:“长意道长,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所找到的这种神药,只是可以将至纯灵气汇入林隐伯伯体内的神药。至于如何找到至纯灵气,相信掌管神器西泠笛的蝴蝶谷不会不知道。整个过程,并没有毁天灭地,并没有伤及其他的人和物。请问道长,这种方法怎么能算是逆天呢?” 长意听了这话,竟无言以对。他重新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眼前的少女,奇怪的很,他总觉得傅雨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息。傅雨天真无邪的面孔让他居然莫名产生了畏惧之情。 “长意,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独孤楝叹了一口气,“这一次,我和小舞去找药。这件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 “你……”长意见独孤楝已经拿定了注意,便甩了甩手,“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独孤楝放开上官姝,笑着走到长意面前,一把抱住了他:“好歹兄弟一场,谢了!哦,还有江大小姐的事,也拜托你了!” 长意瘪瘪嘴:“你别抱着我,你有多久没洗澡了 !” 江老在一旁听了这么久,云里雾里的。但他好歹算是听出来了一个意思,独孤楝即将离开,而且不知道会不会回来。他忍不住开口问道:“独孤小兄弟,那瑶儿的婚事,你是不是决定不办了?” 厅堂里的人都愣住了,大家都没想到江老会在这时候提这件事。 ps: 第一卷《迷蝶往生》到此结束,西泠笛的故事终于要告一段落了t^t 接下来,是更为精彩的番外篇!敬请期待! 1番外:假亦真时真亦假 究竟如何才能在穿越时空之后,唤醒今世与前世重叠的人呢? 这件事就要问问我们的小孟婆啦~ 本番外中,长意将会陷入虚无空间中…… 相信大家也很期待,在两个男主的心里,爱情的分量到底有多少~ 2番外:西泠梨花殇 还记得《玉雨》这个故事吗?钱塘名姬苏小小遇上了青骢马上的少年阮郁,也因此遇上了一段如梨花般纯洁无暇却短暂的爱情。可惜这个故事,蜜儿只写了三千多字…… 因此,蜜儿特意献上苏小小现代番外篇——西泠梨花殇!看二十一世纪的苏小小如何追到自己的情郎! 3第一卷故事设定和写作感言 这个即将作为本卷的总结篇,最后呈现在大家面前。内容包括第一卷的故事分析,以及蜜儿写作过程中的感想。还有接下来故事的剧透哦……⊙▽⊙ ☆、番外:西泠梨花殇(一) 梨花,洁白如玉,飘落如雨。 春晴之时开花,恍若四月雪,清香宜人。 占尽天下白,压尽人间花。 二零一六年,杭州西湖。 “各位游客们,请注意了,现在,你们脚下的这座桥,就是传说中的西泠桥。西泠桥与长桥、断桥并称为西湖三大情人桥。南朝齐钱塘名妓苏小小的故事,就是发生在此处。站在西泠桥上,可远瞻外湖,亦可近眺里湖……” 三三两两的游客背着行囊紧跟在拿着小旗的女导游身后,缓慢地往前走着。时而驻足赏景,时而拍照留恋。正值旅游淡季,西湖畔的游客比往日要少的多。虽然,杭州的冬天也不算冷,但因为风大,人们还是会不自觉地多加几道衣裳。 因此,西泠桥上一位身穿淡薄衬衣的女孩尤为显眼。 这是一个非常清秀的少女。螓首蛾眉,玉体香肌,一双含露目透着几分楚楚可怜。可惜,她娇小的嘴唇因为不时刮过的寒风而微微泛紫,让她的容貌逊色了不少。少女的表情十分淡漠,她站在原本就鲜少的人群之外,背对着人们,眺望着远方。恍若隔世。 “接下来,诸位便可附近随意游赏。一个小时后,我们在西泠桥会合。” 老练的女导游笑脸盈盈地安排了行程之后,游客们便陆续散了。很快,西泠桥上便只剩了女导游忽然这位少女。 女导游显然注意到了这位衣裳单薄的女孩,她走上前,礼貌地笑了笑。 “今年冬天虽然不太冷,但风还是蛮大的。尤其是西湖这一带。姑娘还是得多穿一些才是。” 少女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女导游是在和她说话,便微微侧过了头。等女导游看清她的脸之后,不由地惊呼:“是你?” 少女也愣了愣,但很快就恢复了原来淡漠的神情。她扫视了一遍四周的景物,看向平静的湖面,以及昏沉阴暗的天空。最终,她的目光落到了桥头一排光秃秃的梨树上。 少女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二零一二年,杭州西湖。 “……西泠桥与长桥、断桥并称为西湖三大情人桥……” 这一年,女导游初次上任,还是一个拥有热血激情的青春少女。因此,她所讲的导游词自然与别人不同。很多时候,她都会临时发挥,给游客带来不一样的体验。 比如这一次。 “适才我已经告诉大家 ,我们西湖有三大爱情桥。那么大家知道,这三座桥上,都发生过怎样的爱情故事吗?” 其实,这个问题对于大人们来说颇为简单,女导游主要是看到这次的旅游团里有不少学生年纪的孩子,才这样问的。还好,大人们也都心照不宣,只是笑着不说话。 “这个我知道!”一个小学生模样的小男孩率先举起了胖嘟嘟的小手,“断桥是许仙和白娘子的故事!” “答对了!”女导游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传说中,白素贞就是在断桥上重逢了前世的救命恩人许仙,从此展开了一场人蛇之恋。那么长桥呢?” 少男少女们都冥思苦想起来了。最后,一个柳叶眉,面容清秀的少年站了出来。 “如果我记得没错,长桥上发生的应该是十八相送的故事。”少年柔美的声音好似天籁,“当年,梁山伯和祝英台在长桥上送别,依依不舍。你送过来,我送过去,来回送了十八次。” “这位小哥说的没错,”女导游点点头,“桥虽不长情意长,故名‘长桥’。那么西泠桥呢?有谁知道西泠桥的故事?” 事实上,前面两座桥的故事多少脍炙人口,但西泠桥却鲜为人知。女导游神秘地笑了笑,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孩子们,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刚才那位少年身上。 “小哥,你学识渊博,知道吗?” 穿着圆领白毛衣的少年被导游这么一问,瞬间呆滞了。他刚才不过是碰巧知道了长桥的故事,哪里就学识渊博了?西泠桥么……他真的不知道啊…… 女导游看着少年困窘的神情,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南朝齐国,钱塘湖畔有一名伎,叫苏小小。西泠桥上发生的就是苏小小的故事,”女导游缓缓说道,“相传有一日,她乘着油壁车来到西泠桥,遇上了一个骑着青骢马的少年,从此一见倾心。当时,她还吟了一首诗,叫……” 女导游忽然停住不说了。 “导游姐姐,那首诗叫什么?你快说呀……”孩子们都催促道。 “我……”女导游有些犹豫,因为刚才那些都是她临时想的,没有丝毫准备。结果,她忽然就把那首诗给忘了。少年看着导游的模样,心知她多半是想不起来了,于是,打算掏出手机问度娘。正当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妾乘油壁车,朗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少年浑身震 了一下。他回过头,发现说话人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她螓首蛾眉,玉体香肌,一双眼睛闪着光芒,脸上挂满微笑。 很多年后,当念雪再次回想起这一刻,她都觉得一切是命中注定。就像苏小小在四月梨花开的那个清晨遇上了阮郁,她也在这样一个清晨,遇上了她的劫。 “接下来,诸位便可附近随意游赏。一个小时后,我们在西泠桥会合。” 游客渐渐散去,念雪依旧站在西泠桥上,眺望远方。 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喜欢上这样的日子,喜欢在春天来临的时候,到西湖这一带游赏。尤其是四月,西泠桥下沿湖的梨树都会开花,一朵朵洁白的梨花,在春风中悄然开放。树枝上,仿佛堆满了银白的雪。 这样的梨花,这样的景致,总会让她想起那个传说,那个凄美的爱情传说。 来的次数多了,碰到的旅游团自然也多了。她站在西泠桥上,免不了要听几句导游的介绍。大多数导游在介绍的都平淡无奇,像今天这个女导游一般的还真是少见。 可惜,这个导游还是没记清楚这个传说。 念雪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西湖三大爱情桥,念雪唯爱西泠桥。可也唯独这西泠桥,最是不为人知。 毕竟,历史长河滔滔而滚,出了名的歌伎多的数不胜数,苏小小不过是她们中微不足道的一个。时光荏苒,千年已过,又有谁,还会对南齐钱塘湖畔的一个小歌伎念念不忘呢? “你很喜欢西泠桥?” 念雪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回过头,发现说话的是刚才的那个少年。 “你是杭州人吧?”少年伏在桥上“杭州真是个好地方,一景一物都透着古色古香。”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念雪不以为然地说道,“我都已经习惯了,也没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同。” 少年听了这话,笑了笑:“刚才若不是你出面,我真要被那个导游给难住了。” “我不过是恰好听到了我知道的问题,所以才回答的。”念雪站直了身子,“千载芳名留古迹,六朝韵事著西泠。在三座桥中,我最喜欢的便是这西泠桥了。” “是啊,这沿湖的梨花,洁白如玉,飘落如雨。确实是世间罕见的美景。” 念雪一怔。很多来游玩的人,眼神都只关注着桥或者桥上发生的故事,极少人会如眼前的少年一般,注意到桥下梨树上的梨花。 “我叫念雪,是a校的大一生。” “这么巧,我也在a校,也是大一。”少年有些激动,“我叫琅英。” 少年伸出了一只纤长白皙的手,念雪也抬起手,轻轻地握了一下。很柔,很温暖。 一阵风刮过,满树梨花晶莹剔透地开着。 “念雪,跑快点儿!” “念雪,加油啊——” 念雪瞥了瞥赛道旁为她加油的伙伴们。她也想再快一点啊,可是,真的没力气了…… 念雪瞅着前面那位飞驰的少女,这个叫云烟的少女扎着高高的马尾,干净利落。秋冬春季一连几次的一千五百米赛,都是云烟夺得冠军,而她念雪似乎永远只能拿个第二。念雪自然是不甘心的,可这云烟跑的也太快了一些,她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眼见着就要到达终点,念雪有些放弃的心思。第二就第二吧,总比没拿奖的好。 正当念雪舒缓气息时,她忽然瞥见赛道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很像那天在西泠桥上遇到的少年。 念雪这么一愣,脚步有些放慢,后面一直尾随的一个女子趁机超过了她。念雪看到自己被人超了,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追上去,可惜为时已晚。 等到念雪冲到终点,她的朋友便围了上来,照例给她递水,帮她擦汗。 “念雪,你怎么了?刚才快到终点的时候,我看到你好像停了一下,这才被那个排第三的超过去的……”念雪最好的朋友紫苏关切地问道。 “我、我没事……”念雪大口地喘着气,她回过头看看刚才跑过的赛道,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少年的身影。 “是你么?琅……英?” 偌大的图书馆内,木制的书柜整齐地排列着。书柜上,分门别类依序陈列着各色的书籍。明亮的灯光下,或男或女的学生们捧着书,如痴如醉地读着。图书馆人群密集,却安静得仿佛一根针掉落在地也听得见。 念雪独自一人坐在图书馆最角落的位置。她戴着耳塞,轻轻地翻动手中的书页,时不时停下来,用钢笔在笔记本上摘录。念雪手里的那本全英文的《飘》,纸页已经泛黄,但书本中散发出的那种古朴的气息,却很令念雪迷恋。 许久,念雪合上书,揉了揉酸疼的眼睛,看向窗外。窗外,那棵梨树已经开满了花,枝叶茂密。念雪所选择的这个位置,处在大书柜的后方,十分隐蔽。虽然不是图书 馆的灯光所及之处,但因为有一小扇窗,使的光线不会太暗。最重要的是,坐在这里,窗外的美景一览无余。 念雪看着纷纷而落的梨花,忽然想起月前在西泠桥上的那场偶遇,不由得心生感慨。她拿起笔,情不自禁地在书页上写下了苏小小的那首诗。 “妾乘油壁车,朗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写完之后,念雪才猛地反应过来,这并不是她自己的书。她赶忙丢开笔,心虚地看了看四周,暗叹这里并无他人。念雪合上书,匆匆将它放回原来的位置。 她站在书架旁,突然觉得自己好傻。他们的相遇,没有油壁车,也没有青骢马,他们有的不过是一座千年古桥和满树的梨花。然而,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在那座桥上相遇相识,有多少人在树下相拥祈愿。可他们之中,真正携手走完这段生命旅程的又有多少? 连苏小小和阮郁最后都没有在一起,自己和那个少年不过是萍水相逢,又谈何相思相恋? 可是,念雪悲哀地发现,她开始怀念那个清晨,开始怀念那张笑脸,开始彻彻底底地爱上那满树纯洁无暇的梨花。 念雪怎么也不相信,一见倾心这种小说里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她身上。 “你怎么也在这里?” ☆、番外:西泠梨花殇(二) “你怎么也在这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念雪从恍惚中惊醒,目光正对上那张日夜思念的脸庞。 “……是你?”念雪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原来,你也喜欢在这个位置看书啊。” 琅英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方才念雪坐的位置上。自然而然的,他注意到了念雪的摘录本。 “home,i’llhome,andi’llthinksomewaygethimback!afterall,tomorrowanotherday” 琅英低声念出笔记本上摘录的最后一句。念雪痴痴地望着他,她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有些人的声音可以这样好听。 琅英看着念雪呆傻的表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我念错了?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你没念错,我……”念雪一下子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琅英没有注意到念雪的尴尬,打断她问道: “对了,上次一千五百米赛,你是不是也参加了?” 那天看到的真的是他!念雪的心里泛滥着控制不住的激动:“是的,我参加了。每次我都会参加……” “你跑的很不错哦。”琅英笑了笑。琅英原本就长得帅气,这样一笑显得更具亲和力,尤其是他右边的酒窝,使整个人透着一股温柔的气息。 在念雪眼里,这样的笑容,连清风明月都要为之折服。 一轮残月隐在云间,湛蓝色的苍穹上,繁星点点。 夜晚的操场,是静谧的。有许多情侣两两挽着手,趁着月色正浓在操场上漫步,低声互说着浓情蜜语。确实,这样的景致很适合情侣们约会。 当然,也有不少人处于这样和谐的画风之外。念雪就是其中一个。 “念雪,你跑慢一点儿,我跟不上了……”紫苏披着长长的头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在念雪身后,“你最近是怎么了?忽然这样努力。” “没怎么了,就是想锻炼身体。”念雪跑在前面,声音听起来有些不以为然。 “锻炼也用不着这么拼命吧?”紫苏好容易赶上了念雪的脚步,“是不是上次才得了第三,不开心了?” 念雪没有说话。她的大脑中浮现了那日在图书馆的情景。 “你跑 的很不错哦。” “谢谢。”念雪努力控制住自己心里泛起的涟漪,尽量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只是你原先可以得第二的,怎么后来忽然被反超了?”琅英不解地问。 还不是因为你……念雪勉强地笑了笑:“大概是跑到后面,没力气了吧。” 琅英恍然大悟似的地点了点头:“那还是得多多练习,这样就不会在比赛的时候没有力气了。毕竟,一千五百米讲究的是耐力。我说的对吗,念雪?” 念雪有节奏地跑着,耳边回荡着琅英的声音。从他的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念雪差点没昏过去。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名字原来这么好听。 “好想再听几次啊!”念雪的脸颊微微泛红,喃喃道。 “念雪,念雪……”紫苏摇了摇念雪的胳膊,奇怪道,“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念雪回过神,一脸茫然。 紫苏用审视的眼光扫了念雪一眼。 “你,不会是恋爱了吧?” 念雪一怔,停下了脚步。 “真的啊!”紫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不怀好意地笑道,“快和我说说,你到底背着我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 念雪难为情地避开了紫苏的目光,因为推脱不过,只好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所以说,你是喜欢上了一个只见过一次的男生咯。”紫苏背着手,绕着念雪走了一圈。 “不是一次,”念雪反驳道,“是三次。” “我现在才发现,‘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这句话是对的,”紫苏对念雪的反应很是惊讶,“不管是三次还是一次,总之,他就是你不认识、不了解的人!” “我了解他!”念雪辩解道,“我知道他和我一样,也喜欢西泠桥边的梨花。” “那你是否知道,他是什么系的,家乡在哪里,他现在住哪儿,他的朋友是谁,除了梨花之外他喜欢什么,他有没有女朋友?”紫苏逼问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这些你都知道吗?” “我……”念雪犹豫着。紫苏提出的问题,她确实都不能一一回答。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那也是她一直想知道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说自己喜欢他……你以为你是苏小小啊!” 念雪一时间无言以对,她确实和苏小小 一样,在毫不了解对方的情况下,茫然地付出了自己的心。 “你那么喜欢西泠桥的故事,那我问你,你知道苏小小在那段感情中,错在哪里了吗?” 念雪摇摇头。 “她错了三次,”紫苏晃了晃三根手指,“第一错,错在不知道阮郁身份的情况下对他一见倾心;第二错,错在她知道了阮郁的身份,还是愚蠢地义无反顾地爱他;第三错,错在阮郁走之后,她居然还傻傻地认为他会回来。” “念雪,你可千万要想仔细了。” 念雪看着自己的好朋友,默不作声。许久,她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 “我知道了。” 紫苏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她最了解这个朋友了。她清楚地知道,念雪一旦决定了,就不会轻易放弃。 七月的西湖,景色如画。尤其是这样风和日丽的日子,西湖畔人山人海。 “这个季节人真多呀。” 琅英把手插在口袋里,吹着口哨走在前面。念雪唯唯诺诺地走在他的身后,默不作声。 “念雪,你的话真少。不认识你的时候,你那样高冷,我也没觉得什么。可现在我们认识都两年多了,却还是没听你说几句话。”琅英转过身,倒退着走路,“你是真的少言少语,还是因为和我在一块儿,才这样的?” “啊,我……”念雪避开他的目光,“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不怎么说话。” “是吗?”琅英歪着头想了想,“我还以为爱运动的女生都很有活力。” “你为什么这样觉得呢?”念雪鲜少听到他嘴里谈起女生,便试探性地问道。 “因为我的表妹就是一个运动型的女生啊,她就是活蹦乱跳的。”琅英面对着念雪,笑嘻嘻地说道。 念雪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太闷了?”念雪小心翼翼地问。 “会。”琅英收起笑容,颇为认真地回答。 念雪一惊,脸色都变了不少。 “哈哈哈……我逗你玩的!”琅英看着念雪那副神情,笑得合不拢嘴,“我觉得你这样安安静静的,挺好。” “真的吗?”念雪抬了抬眼皮,对上琅英的目光。 “真的。”琅英的声音悦耳动听,“念雪,我觉得你就像那梨花一样,洁白无瑕,干净如雪。悄无声息地开放 ,占断天下白,压尽人间花。” 念雪听了这话,神情凝固了半响。 “琅英,我……”念雪摇摇头,“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琅英正要辩驳,一不留神,踩中了一颗石子,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情急之下,念雪伸出手,一把拉住了琅英。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念雪嗔怪道,全然忘记了自己还抓着琅英的手。正当她想要放开时,琅英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念雪,明年开春的时候,我还陪你来这里看梨花。” 春光正好,万物复苏。空中飘着绵绵的雨,云雾遮挡了青山。 “这便是烟雨朦胧的江南。”念雪站在西泠桥上,喃喃道。她忍不住伸出手去,雨点滴到她的手掌里,清凉无比,带着春天的气息。 琅英擎着一把梨花伞,站在她的右后方。这把伞有点小,琅英的头发已经全湿了。倒是念雪,一点儿也没有淋湿。 “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呢,”琅英笑道,“树上的梨花都还没有开。” 念雪顺着琅英的手指望去。果然,西泠桥下的梨树上全是嫩绿的新叶,全然没有梨花的影子。不过细细看可以发现,枝丫上已经挂满了饱满的花骨朵儿。 “念雪,你为什么喜欢西泠桥的故事呢?”琅英的声音从念雪的身后飘来,隔着雨声,显得更加空虚缥缈。 念雪的嘴角微微勾起,自嘲地笑了笑。 “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常常梦到西泠桥的事,梦到苏小小的事。” “哦?”琅英一下子来了兴趣,“什么样的梦?” “我梦到我住在一个松柏林里,林子里有黄鹂的鸣叫。我的小楼里有翩翩飞舞的蝴蝶,还有满树如雪般洁白无瑕的梨花。” “我梦到我乘着油壁车穿行在林间的小径上,一匹晃晃悠悠的青骢马从我身边经过,可不知怎地,我看不清马上那个人的脸庞。” “我还梦到一个繁星点点的夜晚,我和身边的人执手相拥,在梨树下许下了一个心愿……” 琅英默默地听着,眼前仿佛浮现了念雪所描述的画面。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去想,自己会不会是苏小小的转世。”念雪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她回过头,看着眼前的男子:“我是不是很可笑啊?” 琅英摇摇头,目光在念雪身上徘徊。看着眼前的女孩如瀑般的长发,他 忽然好想伸手去抚摸一番。 “琅英,在这段感情里,你也觉得苏小小错了吗?”念雪忽然很认真地问道。 琅英一愣,随即笑道:“我觉得他们都没有错。只是世事弄人,情随天定罢了。” “情随天定么……”念雪神色黯淡起来。若是爱情真的只能由天决定,那一切岂非了无生趣? “念雪你看,梨树上的花骨朵儿都很饱满,想必这一场春雨过后,就可以看到‘千树万树梨花开’的奇景了吧!”琅英笑道,“到时候,我还陪你过来,如何?” 念雪看着琅英俊朗的面容,心里暗暗地做了一个决定。她从不相信情随天定,她只相信一切由自己做主。就好比,如果换作是她处在当年苏小小的位置上,她肯定会自己跋山涉水,寻遍世间每一个角落,直到找到阮郁方休。而不是停留原处,痴痴等待阮郁归来。 想到这里,念雪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她伸出小指,勾住了琅英的手。 “琅英,我们拉勾!到时候,谁不来谁就是小猪!” ☆、番外:西泠梨花殇(终) 黑黑夜空下的操场上,念雪和紫苏并肩跑着。 “念雪,你想好了吗?” “恩。”念雪坚定地点点头。 “你为什么不等着他先和你告白呢?”紫苏不解地说道。 “我就是觉得以他的性格,恐怕我不说,他一辈子都不会说的。”念雪无奈地笑了笑。 “你现在真的了解他了吗?”紫苏还是很不放心。 “我知道他是学德语的,家乡在湖南长沙,现在住在503宿舍里,除了梨花以外,他喜欢科比和皇马,还喜欢小黄鸭……喜欢在图书馆最角落的位置,喜欢在下雨的时候去西湖散步赏花。”念雪脱口而出,丝毫没有一点儿犹豫,“他最好的朋友是同宿舍的小比。至于女朋友,我和他认识这么久了,如果有的话应该会察觉。”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紫苏打断她,“不过呢,你还是等赢了春赛再说这些吧!毕竟,那个云烟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输的。” 念雪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若是放在以前,让她赢过云烟,她可能会犹豫。但这些日子她一直刻苦练习,体力耐力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再加上心中有信念,拿第一肯定没有问题。 念雪拍了拍紫苏的肩膀,笑道:“反正我仔细想过了,只要我在这次春赛上拿了第一名,我就一定在四月梨花开的那天,在西泠桥上,和琅英说出那句话!” 念雪说完,便和紫苏一起笑了起来。 只是后来,念雪怎么也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那样呢? “杭州的冬天虽然不冷,但风刮的紧。姑娘,你还是得多穿些才是。” 女导游的声音打断了念雪的回忆。念雪愣愣地回过头,发现女导游正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恩……谢谢。”念雪的声音小的连自己也听不见。 女导游看着面前的少女,心中满是好奇。四年前她第一次遇见这个女孩的时候,她还年轻,这个女孩也还是一副稚嫩的模样。那时,虽然这个女孩满脸高冷,却面色红润,一颦一笑都透着朝气蓬勃。可如今,面前的少女已经长开,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但她淡漠的神情,却透着深深的忧伤。 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人产生如此大的变化? 不知怎的,女导游忽然想起那日的少年。 “想当年第一次见到你,你念了苏小小的那首诗,替一个男孩子解 了围。现在不知不觉都过去这么些年了,也不知道那个男孩子怎么样了。”女导游看着西泠桥下的景色,感慨道。 “岁序不言,时光惊雪。昨日姹紫嫣红把春光赏遍,今朝已是落叶空山寒风吹紧,”念雪叹了一口气,“或许就是这样在不知不觉中,相遇,相识,最后分离。” 女导游听出了话里有话,正要细问,一个甜美的声音传来。 “念雪?” 念雪回过头,看到一个高个子的少女站在桥头,扎着高高的马尾,干净利落的样子依然不变。 竟是云烟。 念雪一脸惊讶地看着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往她身后瞧去,发现她是一个人来之后,便暗自松了口气。 女导游看到念雪似乎遇到了熟人,便悄悄离开了。 云烟走上前,站到了念雪的身边。 “你不会是把我忘了吧?”云烟笑道,“一年前,大四最后一场春赛,你赢了我,这个你总该记得吧?” 怎么可能忘记。念雪心里泛起一阵苦楚。 就是在那年,她信誓旦旦地告诉好友紫苏,若是她赢了云烟夺得了春赛的冠军,她就要在四月梨花开的那天,和她最爱的琅英表露心迹。 就是在那年,她没日没夜努力练习,只为锻炼体力耐力,一心一意想要夺得了第一。 就是在那年,她超越了云烟,突破了自己,取得了比赛的胜利。 可也正是那一年,她的琅英离她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那一天,她心里怀着必胜的信念,怀着心里的那份执着,奋力冲向终点。她不顾身边迎上来的好友,不顾自己已经累得要趴下,在人群中疯狂地寻找琅英。因为就在刚才,她还在赛道旁看到了他的身影。 她想抱住他,亲口告诉他,她成功了,她胜利了!而她努力做到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他。 为了能够完美地站在他面前告诉他,她爱他! 爱他的音容相貌,爱他的一颦一笑,爱他的一切。 就像爱着四月的梨花,爱着西湖畔的西泠桥一样。 她想告诉他,不管海枯石烂,地老天荒,她都愿意和他携手面对,愿意和他一年又一年地等待西泠桥的梨花开。 可最后,她看到的却是琅英亲密地给云烟擦汗的情景。 她原本安慰自己,说不定他们只是朋友, 刚巧认识。可就在她冲出人群,朝琅英那个方向摇摇晃晃走去的时候,她无意间听到了旁边两个女生的对话。 “看见了吗,那个站在云烟旁边的男生,好帅啊……” “你别瞎想了,那是云烟的男朋友。每次云烟比赛,他都会来看的……” “真的啊?” “可不是嘛,云烟不是喜欢去图书馆看书吗?那个男生也经常出现在那里……还有啊,我听说,云烟最喜欢梨花,她男朋友还常常去西湖一带闲游,就为了给她摘朵梨花呢!” 当念雪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有多可笑。 她曾以为,他喜欢梨花,喜欢去图书馆,常常出现在比赛场地,都是因为她。可到了那一刻,她才明白,一切不过只是她一厢情愿。她所幻想的美好恋情,什么图书馆偶遇,什么西湖畔慢行,什么西泠桥赏梨,原来,都只不过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念雪,你怎么了?”云烟有些担忧地看着念雪异样的神情。 “我没事。”念雪擦了擦脸颊,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流泪。她干笑了几声,故作自然地问道:“毕业后过的还好么?你……和他?” “谁?”云烟二丈摸不着头脑。 “琅英。”念雪轻轻地念出这个名字。这个她一直不敢想起,却又始终忘不掉的名字。 “琅英?他不是已经出国了吗?”云烟有些意外,“说到他,你们当年关系这么好,怎么忽然就断了联系呢?” 出国?念雪愣了愣。她这才想起,毕业后,紫苏曾经和她提过一次琅英的事,说他去德国进修了。 “你们,不是男女朋友么?所以,我……”念雪犹豫地说着,心里一阵刺痛。 “男女朋友?”云烟惊讶地合不拢嘴,“谁告诉你的?琅英是我表哥啊……他没有和你说过吗?” “什么?”念雪浑身一震。 是了,大二那年七月,她和琅英游西湖的时候,琅英的确曾提到过他有一个运动型的表妹,总是活蹦乱跳的。可她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云烟。 “我表哥总和我说,他这一生最幸运的就是,遇到了一个如梨花般的女孩。因为这个女孩,他爱上了西泠桥,爱上了四月的梨花。爱上了去图书馆,爱上了看一千五百米比赛。”云烟叹了一口气。 “他还说,他原本打算春赛过后,等西湖的梨花开了,就和那个女孩告白。可 惜,他没想到,他们已经等不到那一年的梨花了。” 念雪浑身颤抖,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她一直跑,一直跑,大脑一片空白。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个样子的。她恨自己,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把事情好好讲清楚,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说出那句话。 她就这样无厘头地跑着,穿过大街小巷,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最后,竟然来到了a校的图书馆前。 念雪愣了愣,随后走了进去。很快,她便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自己曾经最喜欢的位置。 桌子上,赫然放着一本英文版的《飘》。 念雪轻轻拿起书本,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了自己曾经写的诗。 “妾乘油壁车,朗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 诗句下面,有一行小字。 “念雪,我爱你。——英。” 泪水朦胧了双眼,往事如飞絮般掠过她的大脑。 “你是杭州人吧?杭州真是个好地方,一景一物都透着古色古香。” “我叫念雪,是a校的大一生。” “这么巧,我也在a校,也是大一。我叫琅英。” “你跑的很不错哦。” “谢谢。” “念雪,我觉得你就像那梨花一样,洁白无瑕,干净如雪。悄无声息地开放,占断天下白,压尽人间花。” “念雪,明年开春的时候,我还陪你来这里看梨花。” “念雪,我爱你。” 念雪哭得梨花带雨。 迷迷糊糊中,她仿佛来到了梦里的松柏林,那里有黄鹂的鸣叫,有翩翩飞舞的蝴蝶,还有那满树如雪般洁白无瑕的梨花。 “小小,你的愿望是什么?” “生在西泠,死在西泠,葬在西泠,不负一生好山水,亦不负你。” “我只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匹青骢马晃晃悠悠地走来。念雪抬起头,看到青骢马上的少年对她微笑。 “琅英?” 念雪伸出手,想要触碰少年的脸庞。结果,眼前的幻象瞬间化为虚无。 面前没有什么琅英,只有窗外那棵梨树,摇摇曳曳,无声无息地飘落了最后一片梨花 ☆、番外:假亦真时真亦假(一) 黄烟漫漫,云烟缭绕。奈何桥上,孟婆独自一人看着远处一整片的曼珠沙华花海。 冥王派她在此看守路过的亡灵,为其逐一发配孟婆汤。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呆在这里有多久了。 跨越忘川河,登上奈何桥,吟尽孟婆汤,便可忘却尘世中的烦扰,开始新的旅程。 忘记,有时是最好的解脱。 孟婆很羡慕那些过往的魂灵。忘记于他们而言,只是一碗孟婆汤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可对于她,甚至对于冥王,都是一生的奢望。 “长意见过孟婆。” 孟婆被一个男声惊醒。她转过头,看见长意正俯首道:“冥王让我来找您。” “冥王?”孟婆嘴角勾起,“他是这里的主子,有他在,掌门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区区孟婆效劳的?” “长意此番是来求符咒的,冥王说,只有您知道这个符咒。”面前的孟婆秉性古怪,长意对此心知肚明。他尽量保持恭敬,不让自己在言语上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可以唤醒今世与前世重叠之人的符咒吧。”孟婆嗤之以鼻,“他也就这时候会来求我了。” “孟婆这话说的不对,”长意浅笑道,“您可是冥王最宠爱的人,他自然是时时刻刻把您放在心上的。” “奇怪,你什么时候这样会说话了。”孟婆皱着眉,眼角却藏着掩盖不住的笑容,“别以为有冥王坐镇,我就可以随便把符咒给你。虽然你我交情也不浅,还是得按规矩办事。” “不知孟婆的规矩是……”长意一听有门儿,忙问道。 “我需要你陪我玩一个游戏。”孟婆眨巴着眼睛,露出天真可爱的笑容。 “游戏?”长意微微皱眉。 “只要你赢了这个游戏,不但可以得到符咒,我还可以亲自为你占卜。”孟婆神秘地笑了笑。 占卜什么的,长意不感兴趣。但既然能得到符咒,就必须要试一试了。 “既然如此,您就开始吧。”长意摊了摊手,无奈道,“贫道尽力而为,还望孟婆手下留情。” 孟婆斜眼瞅了瞅面前的男子,想了想。她伸出双手,朝半空中一挥。 “假亦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 长意眼前一阵强光,让他忍不住掩盖住了眼睛。等他再次张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然不 在冥界,处在一个厢房内。身边的陈设倒是颇为熟悉。 长意冥思苦想,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蜀山绝情阁,他自己的厢房。 “孟婆,这是怎么回事?”长意不解道,“不是说玩游戏吗,怎么把我送回蜀山来了?” “这里是虚无时空,在这里,一切东西可以是虚幻,也可以是真实。” “这怎么可能呢?”长意不解道,“世间万物,非真即实,如何会有既是真也是假的东西?” 孟婆的笑声传来,她的声音渐渐消散:“有些事情,真还是假,只在乎你的内心。” “什么意思啊……”长意愣愣地,“我这是赶着去救人啊,她到底干什么呢!” 长意看了看四周熟悉的环境,有些懊恼。算了,就玩一会儿。如果她还不放自己出去,打不了破了这个虚无空间。 这样想着,长意的心情舒坦了许多。他握了握手中的剑,往厢房外走去。 刚推开门,他的表情瞬间凝固。 一个女子正**青云崖边,身披着五彩霓裳。她的腰间缠着绵绵绮罗,上面系着一只铃铛,随风作响。 青云崖边的松树上堆满了雪,天地茫茫一片白,万籁俱寂。 这样的场景,长意已经梦到过很多次了。尽管如此,他的眼眶还是忍不住泛湿。 “你……”长意往前走了几步,却又害怕地停住了脚步。他担心眼前的是梦,自己一旦踏入,就会烟消云散。 谁知,佳人却回过了头。 长意一怔。这正是他日夜思念的脸庞。 “长意,你怎么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快过来呀……”佳人掩面笑道。 长意愣了愣,恍恍惚惚地走上前,站到了佳人的身旁。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清香飘来。 “玉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我在这儿,你不高兴吗?”玉璐藤笑了笑,“那我现在就回瑶池去了。” “不不不,我很高兴。”长意连忙摆摆手,“我只是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今日正值七夕,桃若仙子在仙界蓬莱山上举办庙会,仿的是人间的风俗。长意,你陪我去逛逛吧。”玉璐藤看着他,眼里露出些许柔情。 长意有些犹豫。他清楚,自己身处虚无空间,眼前所有的事情都是虚无。可不知为何,他忽然恳切地希望,这一切都是 真实的。 “恩,我陪你去。” 七夕之夜,蓬莱山上人山人海。众仙汇聚一堂,共赏佳节。 蓬莱山是仙界三大山之一,由毕方鸟一族看守。蓬莱在蓬莱岛上,而蓬莱岛,则为人界通往仙界唯一通道。人若是想要去往仙界,必须在茫茫大海上找到蓬莱岛,这需要很大的机缘。但仙想要去人界,却十分容易。因此,神族设下规定,仙人在每年九月二十九日方可下凡。并且,每五年才能有一次下凡的机会。不过,若是有特殊的事情,亦可上奏神族,另外裁决。 人人渴望得道成仙,方可拥有千年寿命。但对于仙人而言,这千年的光阴却是枯燥乏味的。 因此,每逢人间佳节,仙界便常常有人出来学着举办一些庙会宴席,打发时间。桃若仙子便是众仙中最贪玩的一个,这次的七夕庙会,也由她举办。 长意和玉璐藤并肩走在密集的人群中。因为身份原因,玉璐藤只能用一条白色的薄纱遮着脸,只露出两只清澈的眼睛。她身着淡蓝色齐胸襦裙,看起来更具仙气。 “今天好热闹呀。大家好像都来了呢!” 玉璐藤一改平日的清冷,换作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虽然长意有些不习惯,但这幅场景倒让他想起了百年前的那个上元佳节。那时,她似乎也是这般兴奋。 “长意你快看,那儿有套圈!”玉璐藤忽然叫了起来,“咱们也去试试吧!” 长意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玉璐藤拖到了那边围着的人群之中。 “两位看着眼生,不知是哪个地方的仙人?”摊主是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他笑道,“今日七夕,只要公子能套中小生的物件,小生就送这位姑娘一支在月老阁开过光的翡翠镂空木簪。” “哇——”旁边传来一阵唏嘘声。 “月老那老家伙的东西哪里这么容易得到,”玉璐藤瘪了瘪嘴,用不屑的眼光看着面前的青年,“长意,咱们走吧!” “哎,先别急。”长意扯住玉璐藤的袖子。事实上,他也不相信那位青年的话,但今日是七夕,若是能赢得这枚木簪,将它送给玉儿,岂不也讨了个好彩头? “怎么了?”玉璐藤不解道。 “反正来都来了,还是试试吧。”长意说着,就拿起了套圈。 “前提是,不能使用法术哦。”青年神秘地笑道。 长意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众人屏住 呼吸,都齐刷刷地将目光凝聚到长意的身上。 长意来回踱了几步,最后锁定了不远不近的一只小猫陶罐。只见他拿着套圈比划了两下,找准距离和方位,随后,拿捏了一些力度,不轻不重恰如其分地往前一丢,那个套圈竟稳稳当当地套住了陶罐。 “哇——”旁边的看客皆是愣了两秒,随后都鼓掌叫好起来。 “你好厉害呀。”玉璐藤接过摊主手中的陶罐,欣喜地摸了摸,看着长意说道。 她不知道,这一声赞叹,比旁人千万句还要让长意欢心。 “恭喜两位得到今天的头彩。”青年倒是没有半分不悦之情,立刻照之前所说递上了一个锦盒,当玉璐藤看清锦盒上特有的纹饰之后,不由大吃一惊。 “这……这真是月老阁的东西!” 长意一听,虽也觉得意外,但这次蓬莱庙会,各处的仙人们都来了,有这些东西也不为怪。 长意想着,便伸手接过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那支翡翠镂空木簪在灯火阑珊中,显得十分精致亮眼。 长意拿起簪子,轻轻地插在了玉璐藤的头上。 “长意,谢谢你。”佳人柔声顿起,面颊微微泛红。 长意看着面前的女子出神,迷迷糊糊地,他的唇隔着一层薄纱,靠在了她柔嫩的唇上。 这一刻,长意终于明白了孟婆的意思。 有些梦,即便知道是虚无,也甘愿沉浸其中 ☆、番外:假亦真时真亦假(二) “长意,谢谢你。” 灯火阑珊,酒香迷离。佳人柔声一语,换来了唇边蜻蜓一点。虽然隔着一层薄纱,玉璐藤的脸还是“腾”的一下泛红。 长意伸出右手,轻轻捏住玉璐藤垂在身侧的柔软光滑的手臂,又抬起左手,欲掀开玉璐藤脸上的薄纱。 正当这时,一群快马飞驰而过。 “理正司办事,闲杂人等回避——” 玉璐藤一惊,连忙推开长意。正惊慌失措之际,长意以最快的速度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用宽大的背部护着她。 拥挤的人群一下子退散到两边。很快,理正司的神兵神马便包围了整座蓬莱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身旁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低语。长意环顾四周,发现身边的每个人都弓着身子,低着头,紧张地站在一边。 这也难怪。理正司乃神族最具声望的监察组织,且直接由神族大祭司长孙馥霖管辖,专门负责监察六界违纪人事。传说中,理正司出手极快极恨,不管是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理正司现任司长凌虚又是出了名的刚正大义,只要是违背六界法则的事情,他绝不姑息。 长意正想着,却见兵马中央拥簇着一个高大俊猛的男子,身披黑色斗篷,威风赫赫地走了出来。他的整张脸都被黑纱蒙住,只露出两只眼睛,旁人根本看不清他的样貌。 “我听人说起过,这个凌虚终日蒙着脸,是因为他长得极丑。也因此,他的心理有些变态。”玉璐藤不屑道。 长意连忙回头捂住她的嘴巴:“玉儿,别乱说话。这个凌虚不是个简单人物。他统领理正司多年,办下不少大案,深得神族那位赏识。” 玉璐藤挪开长意的手,悄声道:“你不是蜀山掌门么,你也怕他?” 长意听了这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且别说神族可是超越六界之外的族类,六界中人都得为神族马首是瞻。就说说这凌虚的为人,那刚正不阿可是出了名的。别说我区区蜀山掌门,就算是长孙祭司犯了错,他也是敢带兵杀上紫宁宫的……你忘了,林钺当年的案子不也是……”忽然,长意想到了什么,立刻闭口不言,有些踌躇地看着面前的佳人。 然而,玉璐藤依旧面不改色,道:“你的意思是,林钺的案子也是凌虚办的?他可真是大胆啊……想来他这样的人,肯定得罪了不少六界的人,难道不怕别人上门报仇?” 长意看着玉璐 藤惊讶的神情,叹了口气:“现在,长孙祭司护着他,六界谁敢犯他?至于将来,就不得而知了。我和他同为六界监察使,很多时候,我真的挺佩服他的雷厉风行……” “才不要。”玉璐藤忽然扯住长意的衣裳,“我不要你变成那样的人。我就喜欢你有情有义的!” 长意正想笑着摸摸玉璐藤的头,身边却传来的动静。 “快看,理正司司长卸下他的湛泸剑了!” 长意一怔,抬起头。看到凌虚卸下了腰间的配剑,握在手中。 虽然,长意从一开始便知道,理正司这次出现在蓬莱山一定有要事要办。但他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重要到令凌虚卸下湛泸剑! “君有道,剑在侧,国兴亡;君无道,剑飞弃,国破败。”长意缓缓念道,“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 湛泸乃仁道之剑。名剑择主,传说中,拥有湛泸剑的,均是至仁至义的人。凌虚不知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得到了这秉湛泸剑,从此,这把剑便成为了凌虚的象征,成了理正司的象征,成了整个六界法度的象征。 凌虚无时不刻佩戴这湛泸剑,但他却不会轻易卸下,更不会轻易让剑出鞘。只有当他觉得,面前的案子容易引起道德纠纷的时候,他才会将腰间的配剑卸下。 见剑如见世间道义。就算是再蛮横的恶人,见到此剑也会情不自禁感到羞愧。 “记得上次在蝴蝶谷,凌虚也卸下了湛泸剑。”不知为何,长意心里有一点儿发憷。 除了那些凶煞或者武功高强的妖兽,便只有各界王族皇室、至尊贵胄值得凌虚如此看重了。 而此刻,在这蓬莱山,恰恰就有这样两个人符合条件。 一个是道界蜀山掌门,一个是仙界瑶池宫主。 自己倒没什么,可玉璐藤的身份……长意瞥了瞥身边的女子,暗自为她捏了一把汗。 原本热闹的蓬莱山,此刻一片寂静。凌虚一路有节奏地走来,到了长意身边,站住了脚。他的身高明明和长意不相上下,此刻却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长意。这种眼神里,含着毫不保留的蔑视。 “本司奉神族大祭司之命,前来缉拿逆仙瑶池玉璐藤!” 凌虚持剑的右手在半空中一挥,将剑横在长意的面前。 逆仙玉璐藤,还不现身!” 长意明显感到身后的女子 正微微发颤。事实上,他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也有一些不知所措。但他努力定了定神,反手扣紧了玉璐藤的手掌。 长意手中的温度传来,玉璐藤稍微安定了一点儿。 “凌虚司长,在下蜀山长意。敢问玉仙子究竟犯了什么错,大祭司要缉拿她?” 周围的仙人纷纷把目光投向长意和他身后那个面纱遮脸的女子。玉璐藤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索性扯带了面纱,一张绝美的脸庞露了出来。同时,一双清冷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凌虚。 凌虚也被这张倾世绝颜给震惊了一下。不过,当年在蝴蝶谷缉拿逆犯林钺的时候,那个舞兮公主可远比眼前的女子漂亮。当然,不论是舞兮公主还是玉仙子,在凌虚的心里,都不及那人一丝半毫。所以,凌虚不过是心颤了一会儿,立刻就恢复了。 他冷笑了几声,道:“长意,此事与蜀山无关,我劝你最好不要插手。”随即,他顿了顿,冷漠地说道:“玉璐藤,乃是仙道余孽,是六界所不能容忍的存在!自然,需要带回九天之上,由大祭司处决。” 玉璐藤颤了一下,紧紧抓住长意的手。长意感觉到了手掌传来的握力,心中涌起一阵暖流。此刻,他明白,自己是玉儿唯一的依靠了。 长意也握了握玉璐藤的手,让她放心。随即,他往前走了一步,毫无顾忌地笑道: “适才听凌虚司长的意思,是指玉仙子犯的是非仙非道,非六界种族之错咯?可种族之事,非自己所能做主,若要深究起来,也应该是上一辈的错误。何来怪到玉仙子身上之说?” “玉茕和芸仪确实有罪,然此二人在对抗魔界之战中屡立战功,最后又以身献祭,堕入凡尘。功过相抵,大祭司英明,这才免去了此二人的罪过。”凌虚的声音仿若六月冰雪,“可玉璐藤,本就不该存在于六界之中!她的存在,是对六界法制最大的违反。” 长意嘴角上扬:“这么说来,神族也并非六界中人,神族的存在,也是对六界法制最大的违反。那么请神族的各位也别站在这儿了,都负荆请罪去吧!” 长意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震惊了。谁能想到,这个蜀山的道长居然敢公然对抗神族!可细细一下,他说的也并无错误。 “大胆长意,竟敢出言污蔑神族!”凌虚气得青筋暴起,“我们神族乃是女娲娘娘的后裔,若是没有神族,岂会有六界生灵?若是没有凤凰族,岂会有八荒太平?我们神族殚精竭力,励精图 治,游走于六界之间,只求歌舞升平,我们做的事情,乃是利于天下的好事,岂能与此等低贱的妖女相比?” “你们神族的功绩,六界都看在眼里,长意自然也不敢出言否决。只是玉仙子从未做过损人的恶事,自她接掌仙界以来,也诸事顺利。长意实在不知,大祭司为何一定要苦苦相逼!”长意愤声道。 “哼,此等非仙非道的妖物,本来根本不可能存活,可此妖女却平安无事的存活至今,这终究打破了万无规律。此时虽没酿成什么大错,将来必定后患无穷。况且,有这样的先例,如果不及时加以惩戒,将来一定会有诸多人效仿!到时候,六界大乱,天下太平何在?” 凌虚的一字一句都仿佛重锤一般,打在长意的心上。身旁的仙人们听了这番话,也渐渐有幡然醒悟之状,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玉璐藤——这个仙界的执掌者。 “长意,你身为蜀山掌门,六界的监察使之一。大祭司如此看重你,委你重任,你非但没有为天下人着想,还帮助这妖女祸害人间!”凌虚一双冰冷的双目紧紧盯着长意,仿佛一只魔爪,撕扯着长意的心房。 “长意,像你这种万事以己为先的人,根本不配做蜀山的掌门!” ☆、番外:假亦真时真亦假(终) 番外:假亦真时真亦假(三) “长意,像你这样事事以己为先的人,根本不配做蜀山掌门!” 凌虚的声音空荡荡的,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身旁的仙人们闻言,都骚动起来。 “理正司司长说的有道理啊……” “是啊,虽说玉璐藤平日里的确做过不少善事,但她确实是逆天的妖物,已经破坏了六界的平衡,不可留啊……” “绝对不可以让这种身份的人掌管我们仙界!” “对对对,凌虚司长,您快把这个逆犯拿下吧!” 凌虚持着湛泸剑,笔直地站在长意面前。 “长掌门,还请你让开。” 长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震得不轻,他搞不清楚,明明好容易他已经快要得到了她的心,他原以为,过了这七夕之夜,他就能永远和她长相厮守。可究竟是为什么,上天还要来这么一出?难道,他和玉璐藤真的没有缘分? 玉璐藤见长意没有说话,也没有让开,心中已经明白了大概。长意是蜀山掌门,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以六界平和为终极目标。可为了自己,他已经错了太多。 他,不能再错下去了! 玉璐藤想着,便一把甩开了长意的手。 长意一惊,不解地看着玉璐藤。 “玉儿,你这是做什么?” 玉璐藤凄惨地笑了笑:“长意,凌虚司长说的对,我确实不该出现在这六界之中。我是六界之外的妖物,如果放任我存活于世,将来必定后患无穷。” “你在说什么呢!”长意急得面红耳赤,“你从来没有做过违背六界法则的事情,怎么能算是妖物?” “长意,你还不明白吗?”玉璐藤的声音带着哽咽,“我的存在,本就是对六界法则最大的违背!” 长意看着玉璐藤,难以接受地摇摇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玉璐藤转身面对凌虚司长,坚定地笑道:“司长,我跟你走。” 凌虚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向身后的神兵挥了挥手中的湛泸剑:“来人,将此逆犯拿下,带回九天之上处置!” “玉儿——”长意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玉璐藤衣裳的一角,“玉儿,你不可以和他们去啊……你绝对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玉璐藤竭力扯开长意的手,几股热 泪喷涌而出。 “长意,你别这样……这一生,能遇见你,是玉儿最大的幸运,玉儿已经满足了。为了我,你已经付出够多了,千万别再错上加错啊……” “玉儿,自从在青云崖上遇见你以来,我就从未后悔过。我从来不觉得爱上你是一种错误,更从没把你当作妖物看待……在我心中,你就是这六界最美的仙子!” 无论玉璐藤怎样掰开长意的手,长意依旧死死抓住玉璐藤的衣裳不放。 一旁的凌虚早已看不下去了。他忽然冷笑了一声,道:“长掌门,念在你对这个妖女如此痴情的份上,我可以给你另外一个选择。” 长意抬起头,惊讶地问道:“你说什么?” “你可以选择,带她离开。”凌虚的声音带着笑意。 长意不解地看着凌虚,他的黑纱遮住脸,使他看起来更加深不可测。长意明白,这凌虚乃是绝对的正义之人,如何会轻易放弃到手的罪犯? “条件是什么?”长意冷冷地问道。他可不相信,凌虚会毫不条件地让玉儿离开。 “没有条件。”凌虚顿了顿,声音如同冰窟般寒冷,“选哪条路,关键在你。而在这之后的结果,无论如何自然也都由你来承受。” “结果?”长意喃喃道。若是他此刻不顾一切带着玉璐藤离开,那么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绝不会是幸福的生活,而是永无宁日的逃亡! 他将要背叛蜀山,背叛养育他的师尊和昔日的兄弟,甚至背叛六界,背叛全天下!他苦心修行千百年,所图的不过是有一天能够为天下人效力。而这一切,也将成为泡影。 长意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凌虚仿佛早已料定了一切。他冷哼了几声,扬手喝道:“走!” 旁边三五神兵立刻拥上来,将玉璐藤团团围住,用捆仙绳将玉璐藤绑住,推到一早准备的囚车上。 等长意缓过神来,手中只剩下了玉璐藤衣裳上扯下的一段蓝色布条。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倾盆而下,淋湿了整座蓬莱山。空气中,飘着冰冷的雨水,还有绝望的气息。原本的灯红火绿一下变成一片灰蒙蒙,原本的嘈杂变成了死寂。 “长意,若有来世,我便去青云崖找你——” 玉璐藤的声音渐渐随风消散,神兵神马也都在雨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啊——” 看着佳人就这样离去,自己却束手无策。长意嘶声裂肺地叫了一声,瞬间跪倒在地。他疯狂地用手捶打着地面,顿时砂石飞溅。他的手也被砂石划出了一道道血红的痕迹。 他恨这命运,非逼着他在使命和爱人之中作这种痛苦的抉择; 他恨他们彼此二人的身份; 他更恨自己,恨自己没能在天下和她之间选择她。 玉儿,她应该很失望吧。 长意自嘲地仰天大笑,流淌在他脸上的已经分不清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长意只觉得自己快要被寒冷淹没了。 或许,是因为他还不够虔诚;或许,是因为他不够勇敢。 或许,只是因为他不够爱她。 若真有来世,他一定好好待她,为她付出一切。 可若真有来世,他真的会为了她,弃天下不顾吗? “恭喜你,长意,你通过了这个游戏。现在,你可以回来了。” 孟婆的声音忽然响起,惊醒了即将崩溃的长意。长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和孟婆玩游戏,此刻身处虚无空间,并非真实。 极刺眼的光芒闪过,长意的眼前又出现了黄泉的漫漫黄烟。他揉了揉双眼,看见扎着双丫髻的孟婆,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孟婆,刚才发生的一切,原来都是假的么?”长意有些疑惑,但心里稍稍放松下来。 “假亦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孟婆神秘地笑了笑,“你觉得它是假的,它便是假的;你若希望它是真的,它便是真的。一切遵从你的内心。” 长意虽然一脸茫然,但还是摇摇头,“孟婆,世间万物自有它的准则。很多事情,并非你我的观念就能将其左右。” “比如说?”孟婆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比如说,玉璐藤对我……”长意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但他还是继续说下去,“虚无空间里,她对我如此上心,我自然希望它是真的。但事实中,她……她自然不可能如此。” 孟婆看着长意,摇了摇头。 两人都没有说话。 放眼眺去,整个黄泉大雾弥漫,看不清眼前的道路。忘川水滔滔不绝,流向不知名的远方。河畔对岸,是火红的一片曼珠沙华花海。 沉默了许久,长意开口打破了僵局:“孟婆,那个符咒……” 孟婆愣了 一下,随即笑道:“事实上,你并没有真正通过这个游戏……不过,毕竟你已经陪我玩了一遭,而且看在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就将符咒给你好了。” 孟婆从怀中掏出一个暗紫色的锦囊,上面绣着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长意恭敬地接过锦囊,打开后却发现里面有两块布。一块上面写着一串咒语,应该就是能够唤醒前世与今生重叠的人的符咒。而另一块上面却写着一首小诗。 “孟婆,这是……”长意拿起那块写着小诗的布,疑惑道。 “这便是我给你的占卜。”孟婆忽然很正经地说道。 长意看着那首的小诗,从右往左,低声吟道: 奇珍异宝独失玉, 黄昏前后皆逝去。 明月散,倩人离。 此生只叹遇 最后一句诗只有一半。长意不由皱眉: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孟婆看他不解,提醒道:“剩下的那一半,便是这个谜题诗的答案,也就是占卜的结果。” 剩下的那一半?长意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仍然不解,最后只好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孟婆。 孟婆显然一脸无奈,可也并不想直接说出答案,便笑而不语。 长意看出了孟婆决定保密,也就躬躬身离去了。 孟婆看着长意的背影,叹了口气 ☆、迷蝶往生?西泠笛 他们是六界人人惊羡的眷侣。 一支西泠笛,一段舞雩曲,曾引来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即使轮回千年,他依然记着她,爱着她; 即使沧海桑田,她依然等着他,恋着他。 三月又初三,旧年汤池畔。 无论流逝了多少年的光阴,他和她依旧可以执手相拥树下,等待第一朵桃花的盛开。 —— 故事到这里,总共四十章,外加三个番外。第一卷《迷蝶往生》正式完结,神器西泠笛的故事也暂时告一段落。 关于第一卷的故事设定和情节分析,蜜儿想在这里跟亲爱的读者朋友们聊聊下面几个话题。 1、主线概要 《迷蝶往生》作为整部小说的第一卷,它首先起到开篇的作用。因此,在第一卷里,大家可以看到主角们特别的相遇,也可以初次感受到这几个主角在性格上的相同点和不同点。 这一卷的核心人物是独孤楝和上官姝这一对兄(qing)妹(lv),故事主要围绕神器西泠笛展开。 在上古时期的那场大战中,妖界至尊蝴蝶谷的谷主林隐被魔界圣君夫人一掌打入魔道。随后,他的儿子林钺继承了他的衣钵成为了新一任谷长。为了救自己的父亲,林钺修习了禁术。这个禁术呢,也就是故事里上官姝所修习的那一个,据说可以吸取天地间花草之灵,来使逝者还阳、魔者往生。当年,林钺因为修习了禁术被贬入凡界。到了故事中,就成了风趣幽默的独孤楝。 显而易见,第一卷之所以被命名为“迷蝶往生”,是因为它讲述的是两只小蝴蝶为了让一只魔化的大蝴蝶往生的这么一个故事。 而这个“迷”字,可以从西泠笛上体现。 2、关于神器西泠笛和楝姝cp 为什么叫西泠笛呢?细心的朋友可能可以猜到,这个名字的灵感,其实来源于《玉雨》这个故事。因为很喜欢钱塘名妓苏小小,所以蜜儿将这个故事作为整部小说的第一个支线故事。而神器的名称,也正是取自苏小小家旁边的西泠桥。 “极乐天韵,魔音万千。 可以迷惑众生,亦可使自身陷入魔幻之中。” 这便是西泠笛的设定啦。 在第一卷中,涉及到两首曲子。 (1)第一首是《舞雩曲》。 草 木枯黄,暮色渐染; 昨夜庭前花落,谁凭栏槛。 林花谢了几时艳, 明月缺了何时圆。 三月又初三,旧年汤池畔。 一曲清歌,悲断鸳鸯弦; 一段舞雩,却引桃花残。 珠帘卷,醉无眠, 相思枫叶丹。 无奈春去秋来,沧海桑田; 只叹缘起缘灭,轮回千年。 人生愁怨何能免, **独我情何限。 往事已成空, 梦里花月正春风。 大家一定还记得吧,上元佳节,当独孤楝吹出这首曲子的时候,上官姝吟唱了这一段歌谣。很容易可以看出,这一段歌谣是上官姝在林钺离开后改编的。那么之前的曲词是怎么样的呢?(保密) 《舞雩曲》是独孤楝和上官姝的牵绊,是他们之间爱情的象征。因为这首曲子,林钺即使轮回转世百年,也从未忘记过上官姝;也因为这首曲子,独孤楝在上元佳节重新寻觅了失散多年的伴侣。 独孤楝和上官姝是小说中出现的第一对cp是以兄妹的身份出现的。他们的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又为何以兄妹相称? 正如长意所说,独孤楝此生是人,不再拥有千万年的寿命。所以,这一世,他或许无法和上官姝白头到老。但在番外篇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对那个倾国倾城的少女有着无法泯灭的执着。也或许会如他所言,真正相爱的人,纵使隔着千沟万壑,也会执手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在第一卷最后,上官姝找到了药典,独孤楝和上官姝即将踏上了寻找神药的漫漫长路。接下来可能暂时没有他们的戏份了。但我相信,大家一定都很期待,期待蝴蝶谷曾经发生的那一段惊世奇恋,也期待两人最后会迎来怎样的结局。(然而,蜜儿还没想好怎么写……) (2)第二首是《和光同尘》。 “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这首曲子的名字灵感来源于《道德经》。这是一首已经失传的曲子,传说中可以解除一切魔障,化解世间邪恶。但事实上真是这样吗?相信大家在看过嵇康的番外后,对于世间神曲,一定会有自己的见解。 3、支线概要 在小说的简介中,蜜儿提到,主人公会穿越历史,寻找失落的神器和逝去的过往。一个故 事,一种花草。 在第一卷中,一共涉及到了三种花草。 (1)《玉雨》 梨花,洁白如玉,飘落如雨,故又名“玉雨”。 春晴之时开花,恍若四月雪,清香宜人。占断天下白,压尽人间花。 在梨花篇中,苏小小乘着油壁香车,遇上了青骢马上的少年阮郁。犹记得那一年,钱塘湖西泠桥畔的梨花洁白如雪;犹记得那一年,星空下的誓言亘古不变;犹记得那一年,苏小小曾说:“生在西泠,死在西泠,葬在西泠,不负一生爱好山水,不负你。” (2)《夹竹桃》 夹竹桃,瓣似桃花,叶似竹。虽然美丽动人,却毒性极强。 休与春红争宠爱,心香满树自妖娆。 在夹竹桃篇中,翡翠阁的木叶姑娘和她的侍女小醉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可因为恩怨纠葛,木叶断送了性命。 沾血破损的金雀赤羽簪,装满毒酒的凤凰壶,院子角落的漏刻,井内冰冷的尸体…… 子时二刻,夹竹桃开。 (3)《百合》 百合,又名山丹。鳞茎球形,先端常开放若莲座。 接夜有多种,开花无异色。含露或低垂,从风时偃抑。甘菊愧先方,藂兰谢芳馥。 百合篇中,邱家庄的村妇百合在十五年前遇上了姬府大少爷姬子平,痴心一恋从此坠入深渊。十五年后,百合来到徐州城寻夫,却遇上了姬子平的弟弟姬子凡…… 姬府满园盛开的百合花,精致的比目鱼玉佩……百合究竟会选择谁? (这是蜜儿第一次触碰宅斗。额,应该也算不上“斗”吧……) 三、关于番外故事的投票 之前蜜儿曾经发布过一个投票,问大家更期待哪一对cp的番外故事。显然,长意和江瑶这一对男女主成功吸引了大伙的注意…… 潇洒丑女配高冷道长?这一对cp确实很招眼。要论感情纠纷,此二人当然逃不了蜜儿的魔掌…… 在第一卷里,因为主线是独孤兄妹,所以男女主的感情戏不多。但毕竟故事才刚刚展开嘛,不急不急。 明日下午三点。蜜儿将献上长意和江瑶的番外故事。并且,蜜儿准备将它当作整部小说的序章!至于楝姝的粉,也不用失望。蝴蝶谷的谜团还有很多,故事也一样精彩。在之后的情节里,少不了他俩秀恩爱( 呵呵)。 四、第二卷预告 第一卷主要由神器西泠笛展开,而到了第二卷,就要开始写本书的第二个神器——玉雪霜铃了。 第二卷的名称为“浴血双生”,咋一看怎么这么血腥捏?还浴血呢…… 在第二卷里,蜜儿即将挖一个大坑。玉雪霜铃,应该是书里面最坑最复杂的神器了。 不过,细心的朋友应该会从小说中找到某些细节。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很多事情坑倒了书中人,也不一定坑倒书外机智的读者呀!(总之,蜜儿不会把自己坑进去滴。) 《浴血双生》这个故事的核心人物是花美姒。花美姒作为小说的女二号,是一个妖娆妩媚的狐妖姐姐。然而在妩媚的外表之下,似乎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的……? 有关第一卷的故事设定和情节分析,蜜儿就聊这么多啦! 在看文的过程中,有什么建议,欢迎在评论区回复。有什么不解,欢迎加入qq群567464342 ☆、第四十一回:玉兰(一) 第四十一回:玉兰(一) 玉兰,花色如玉,花香如兰。千蕊同放时,若雪涛云海,暖玉生烟。春季来临前开花,花开在长叶之前。故又名“望春花”。 霓裳片片晚妆新,束素亭亭玉殿春。已向丹霞生浅晕,故将清露作芳尘。 满天星斗,璀璨生辉。那些星星,闪着或大或小的光芒,在夜空中无规律地排列着,星星点点。这样的奇观,预示着夏季的到来。 夜已深,整个江府陷入一片死寂。偶尔会有一些小厮来往巡视,也会有更夫提着灯笼,按时走动打更。不过,无论他们是做什么的,皆是蹑手蹑脚,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个府邸的主人。 小青穿着一身半襟襦裙,发髻上插着一支玉兰簪,缓缓地走在江府四通八达的红木长廊内。然而,她此刻走着的这条长廊与别处不同,长廊两旁挂满了各色的帷幔,在微风中飘扬,显得颇有韵味。 这一带,便是江府贵人们居住之处了。 小青顺着长廊悄声行走着,在各个院落里巡视查探。院落的主厢房都早已熄了灯,只剩侧厢房还扑闪着忽明忽暗的烛火。 小青在那个有着大槐树的院子外停住了脚步,望着那黑漆漆的一片,默不作声。 这几日,府里接连来了好些贵客,许多久置的厢房都被清扫了出来。而府内的侍婢们也都聚集在一起,由自己重新挑选,捡了那些伶俐能干的,一一分配给各个贵客。 要放在以前,小青虽是府内首席侍婢,但因为要服侍大小姐,这些夜间巡视的活儿也不会由她来做。况且,除了宴会节日,平日里来江府住夜的客人极少,也用不着每日巡视。 今日也就是碰巧小姐不在家,无人需要自己照料,这才得了空出来巡视。别说,这一路巡夜下来,还真有些乏了。小青自入府以来,已经将近十年了,却好像今日才发现这江府居然如此大。 小青无奈地扶了扶额。这一次,一下子来了这么些人,什么蜀山掌门、县丞家的二小姐、全城花魁,甚至还有小姐未来的姑爷!这一个个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个不需要她们侍奉周全? 说起这几个人,小青的脸上浮起一丝疑虑。除了独孤公子,其他的几位似乎都藏着秘密。那个蜀山掌门原本就是为了其他事情而来,那个上官姝一脸清冷,感觉就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至于那个傅小姐……小青扭头看向自家小姐的厢房,忍不住 一阵寒颤。 “她非人非鬼,非道非妖,甚至非仙非魔。” 傅雨的话在小青的脑袋里回荡,愈想愈不解,小青的双眉揪在了一起。 看来,大小姐身上还有很多连自己都不清楚的秘密啊。 小青叹了口气,扭身离开。这一想,她也无心再继续巡夜了,索性往自己的住处走去。为了方便照顾大小姐,她早已搬离了原来的厢房,住到大槐树院落里去了。可小姐不在家多时,她自然还得搬回原来的院子。 小青一路走着,边走便思考,一直走到自己的厢房内,都还是没有任何头绪。她和衣躺在床榻上,却睡不着。思来想去,唯一能够明确的只有一点——这一切,一定和那个女人有关。 小青的手微微拽紧衣角,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又浮上心头。在江府做了这么些年的婢子,她几乎快要忘记过去的自己了。的确,那些不快的经历,又何必要想起呢? 只是这一次,似乎真的应该想起来了。小青已经隐隐察觉到,她向往的那种平淡的生活将要一去不复还。 泪水盈满眼眶,小青的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青羽,青羽……” 耳边似有人在呢喃呼唤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是了,那便是她自己的名字。 在十年前,她本叫青羽,慕容青羽。 玉兰湖是花城唯一一个湖泊,风景如画,因沿湖栽种着几十株玉兰树而得名。 玉兰花色如玉般洁白无瑕,花叶舒展而饱满,外形似莲。盛开时,花瓣展向四方,青白片片,绚烂夺目。最重要的是,每逢玉兰花开,湖畔便清香阵阵,沁人心脾。 玉兰湖因为有此美景,故成了花城夫人小姐们的游玩之处。这一日,正值冬日,玉兰尚未开花,湖畔又寒风紧紧。所以,这一带竟了无人烟。 忽然,从玉兰湖东岸林子里“簌簌”冲出来一个异族服饰的少女。她在空中翻了几个滚,跌跌撞撞地摔落在地。少女额上原本带着一条挂满珠饰的靛青色羽毛发带,此时珠饰尽碎,滚落一地。 眨眼间,林子里又窜出几个黑影,将少女团团围住。 少女冷冷地看着身边持刀的黑衣人,道:“你们不必再执着了。不管怎样,我是绝对不会跟着你们回去的。” 黑衣人们闻言面面相觑。沉默片刻后,为首的一个高大的黑衣人走上前,躬身道:“青羽小姐,请您不要 为难属下,属下等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小姐见谅。” 青羽冷哼了一声,挣扎地站起了身子,她理了理衣裳道:“你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放我走,二是把我捆回去。”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的黑衣人,目光如刀剑般锐利:“两条路,你们自己选吧。” 几个黑衣人都犹豫地互看了一下对方。谁都知道,青羽是将军最宠爱的女儿,若捆回去时伤到了哪里,他们谁都不敢担这个责任;可若是放她走,便意味着没有完成将军的任务,结果可想而知。最好的办法,自然是青羽主动和他们回去,可目前来看,这是不大可能的。 那个为首的黑衣人踌躇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挥起那柄镶着羽毛的大刀,一声令下,几个黑衣人便一拥而上。他们的身边环绕着数不清的黑色羽毛,每一片都仿佛利刃,齐刷刷地朝青羽飞去。 青羽轻捏拇指与中指,一团团青色的羽毛从她的绣花鞋下飘起来,包围了她整个身体。不多时,她居然被那些羽毛拖了起来,浮在半空中。那些黑色羽毛和青色羽毛相互碰撞,竟然彼此都被切成了两半! 双方交战着,僵持不下,空气瞬间凝固了,只剩下青羽脚腕手腕上戴着的西域铃铛随风作响。玉兰湖畔顿时羽毛漫天。不清楚的人看见了,或许还会觉得此景异常美丽。 原本以青羽的灵力,对战这些黑衣人完全不是问题。但青玉逃出来花费了太多精力,而黑衣人又数量众多,青羽一时不敌,竟渐渐败下阵来。 眼见着黑色羽毛的攻势越来越猛,青羽情急之下不得不施展出秘术“羽化”。刹那间,被黑衣人围攻的青衣少女便化作漫天青色的羽毛。 “羽化”,顾名思义就是身形化作羽毛,消失遁迹。此秘术是慕容家族中最为神秘的法术,据说,修习此术的人需经历挫骨扬灰的痛苦。黑衣人万万没有想到,青羽会施展这种法术来帮助自己逃逸。 “少将军,怎么办?”其余的黑衣人纷纷看向为首的黑衣人,不知所措道。 为首的黑衣人扯掉蒙着脸的黑布,露出了一个俊美的脸庞,唯一可惜的是,这个少年的脸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疤。原来,他不是一个普通的下属,而是青羽的弟弟,羽民军团的少将军——慕容黧羽!难怪刚才青羽不敌。 慕容黧羽皱了皱眉,家姐原本就疲惫不堪,现在又用了“羽化”之术,肯定灵力大减。 “她走不远,就在附近找找!一定要把她 带回去!”慕容黧羽命令道,“切忌伤她!” “是!”众黑衣人俯身应答道,便向四面八方散去了。 慕容黧羽环视了一周玉兰湖的景色,忽然,他的眼神一凝,继而叹了口气:“姐,你怎么这么傻……” 随后,慕容黧羽便化作一团黑黄的羽毛飘走了。 青羽看着自家弟弟离去,又确认了一些玉兰湖确实已经没有魔界的人了,这才从一棵宽大的玉兰树后面走了出来。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黧羽那家伙虽说功力大有长进,到底还是粗心大意。 青羽捂着胸口干咳了几声,跌跌撞撞地走到湖边坐下。她看着玉兰湖平静的湖水,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此番逃出来,纯属侥幸。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该怎么样过呢。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过上那种平淡的生活啊……青羽长叹一声,竖起长长的腿,将头埋撑在膝盖上。玉兰树干枯的枝丫晃荡在她的视线里,她不禁想象起春天这片玉兰树开花的情景。渐渐地,她放松了心情。 正欲睡去,却感到背后忽然传来一波内力攻击,直将她震趴下。等她挣扎地站起身,映入眼帘的是慕容黧羽英俊却冰冷的脸庞。 “姐姐好生舒坦啊,弟弟可是累得半死了呢。” ☆、第四十二回:玉兰(二) “姐姐好生舒坦啊,弟弟可是累得半死呢。” 慕容黧羽话里带着嘲讽,脸上却仍是那种淡漠的表情。青羽好容易站起身,摸了摸嘴角流下的血,冷笑道:“不错嘛,当了个少将军就长能耐了。” “锵锵锵——”慕容黧羽手中一把锐利的羽刃直戳青羽白皙的脖子:“姐,别逼我。” 青羽并没有避开的意思,反倒上前一步,惊得黧羽只能退后一步。青羽道:“我们姐弟一场,何必苦苦相逼?羽民族有你和父亲已经足以,我青羽不过是一个举无轻重的小角色罢了。黧羽,听姐的话,回去!” 黧羽脸色微变,收起了往日摆给外人看的冷漠,持刀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姐,我和爹爹都不能没有你。” 青羽愣了愣,依旧还是没有让步。慕容黧羽见状,忽的飞出一条长绳,将青羽牢牢困住。 “黧羽,你——”青羽挣扎着,却没法挣脱。青羽低头看捆着自己的绳子,竟是束龙绳! 束龙绳,由长蛇皮制成,韧性强且不易断。这种长蛇来自于《山海经》中曾提到过的一座大咸山,它身上的毛如同猪毛一样,结实坚韧。大咸山呈四方形,一般人根本无法攀登上去。不过,他们羽民族浑身都是羽毛,能上山捕捉到长蛇并制成束龙绳,也就不奇怪了。 “姐,对不住了!”咬咬牙,持绳的右手一拉,将青羽绑的更紧了。青羽自知束龙绳的厉害,却焦头烂额也想不出办法来。 “难道,真的要失败了吗……”青羽的不甘心溢于言表。 “住手!” 一个稚嫩却微微发颤的女童声音传来。黧羽扭头一看,却见一个少女怒目圆瞪地看着他,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仔细看还可以发现,少女的脸上挂着没擦干的泪水。 因为背对着少女,青羽没法看清少女的脸,但她注意到,自家弟弟一脸不可思议,眼神中甚至带着惊恐。不过,更多的是不解。 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让一向不怕天不怕地的黧羽露出这样的表情?青羽好奇起来。这时,黧羽却收了束龙绳,意味深长地看了青羽一眼,转身“羽化”离去了。 青羽就这样无缘无故地被松了绑,虽说满腹疑惑,但她还是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终于可以摆脱那种暗无天日的杀戮了! 青羽兴奋地转回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帮助了她。却见一个浓眉丹凤眼,面若圆盘的八岁左右的少女站在她面前。青 羽吃了一惊:这女孩长得也太……不堪入目了吧。 后来,青羽才知道,当时这女孩丑陋的样貌吸引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导致自己没有看到女孩身后一跃而过的黑影。 “刚才谢谢你,”青羽蹲下身,笑着对面前的丑女孩说,“刚才那个是我的弟弟,我们闹了一点儿……小矛盾,所以才……” 丑女孩吸了吸鼻子,双腿还在发抖,显然,刚才那一个举动耗费了她所有的勇气。她沉默了一阵,就转身准备离开。 “哎,”青羽拦住了她的脚步,“这么快就要走了吗?”其实,青羽也不确定这个女孩是不是已经看到了刚才打斗的场景。毕竟,魔界的事情被人知道总归是不好的。 “你放心,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到。”丑女孩低声道。 青羽暗叹这个女孩的聪慧,知道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想了想,便转移话题道:“大冬天的,你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青羽悄悄观察丑女孩的神色,似乎有些悲伤。而且,她隐约看到了丑女孩脸上的泪痕。 “没什么。”丑女孩似乎不大想搭理青羽。青羽也只好悻悻地闭上嘴巴。 可是,如果没有面前的丑女孩,今天,她可能就要被黧羽带回魔界了。虽然不知道这个丑女孩是怎么做到的,但她好歹算是自己的恩人。青羽想起娘亲说过,不管将来是仙还是魔,都得守着心中的道德礼仪,都不能忘记他们人族的身份。所以,她一定要做到知恩图报! 青羽暗暗下定了决心,便拉着丑女孩的手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住在哪儿?告诉姐姐,改日我去你家找你玩儿!” 丑女孩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我这么丑,没有人愿意陪我玩的。” 青羽一愣。她立刻明白了丑女孩在这湖畔独自哭泣的原因。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升起一阵忧伤。容貌乃是与生俱来不可改变的,要让这样一个小姑娘承受这样的痛苦,似乎太过残忍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弟弟来。那张俊美的脸上,却有了那道长长的伤疤。可黧羽从来不觉得难堪,他总把那道伤疤视为一个战士的荣耀。 青羽握紧丑女孩的手,认真地说道:“地之所载,**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夭或寿,唯圣人通其道。” “相貌由天定,我们虽然不可以改变,但只要保 持一颗活泼开朗的心,就可以散发出与众不同的魅力。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弟弟脸上有道疤,可我从不觉得他丑,因为我知道,他的心是善良的。” 丑女孩听着青羽的话,虽然懵懵懂懂,但也能听出个大概。她反握着青羽的手,感激地说道:“姐姐,我叫江瑶。住在花城的江府里。” 青羽笑道:“我叫青羽,家乡在南山的东南方。” “南山?”江瑶一脸惊讶,“那是什么地方?” 青羽掩面一笑,将江瑶拉到一棵玉兰树下坐好:“南山呀,在结匈国的东南方。在这座山的周围,是比翼鸟和毕方鸟的故乡。那里还有很多很多的珍奇异兽哦!” 江瑶两眼发光:“青羽姐姐,我好想去看看呀。” 青羽忽然觉得,面前的丑女孩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她忍不住捏了捏江瑶的脸:“好呀,等你长大了,我就带你去南山玩。我跟你说啊,那厌火国的人长者兽的身姿,能从口里喷出火来呢!还有那贯匈国,听说里面的人胸口都有一个洞……” “胸口有个洞?”江瑶吓得捂住了嘴巴,“那他们怎么还能活呀……” “这个我也不知道。”青羽吐了吐舌头。 两人挽着手,一边说着话,一边朝花城的方向走去。渐渐的,两人就穿过了青竹林,来到了繁华的鹊桥街。一到街口,青羽就看到几个衣着不凡的婢子一脸着急的模样,像是在找人。果不其然,她们看到江瑶之后,就赶忙跑了过来。 “大小姐,你让奴婢们好找……”几个婢子争先恐后地帮江瑶梳理衣裳,“车马就在附近,快随我们回去吧!老爷可着急死了……” 江瑶点点头,回过头看了青羽一眼,从怀里掏出一支精致的玉兰簪,塞到青羽手里:“青羽姐姐,三天后是我爷爷的寿辰,彼时将在江府开办宴会,有很多人会来。拿着我给你的簪子,你就能来参加了!我希望还能再见到你!” 青羽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簪子;“放心,我一定会来的。” 看着江瑶乘坐的车马渐渐走远,青羽理了理衣裳,重新戴了一次发带,并且将玉兰簪插在发髻上。她一身异族的服饰,这个发簪插上去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青羽并不在乎这些。她的心一片畅快。才刚来人间不久,就交到了一个好朋友,不亦乐乎? 以前,为了在军团里树立威信,她总是摆出一副高冷的神态。再加上不断的杀戮 任务,复兴家族的重任,青羽真的觉得自己已经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不仅是她,连黧羽也是如此。 现在好了,她脱离了过去的一切,来到了人间,从此以后,她就可以过上平淡快乐的生活了。想到这里,她不由的原地转了好几圈。 “改天,一定要劝劝黧羽那家伙!”青羽捂着嘴偷笑着。她第一次发现,天这么蓝,树这么绿,空气这样清新。 “你真的觉得,逃出魔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一声冷笑打断了青羽。青羽回过头,看到一个却月眉、丹凤眼的女人站在她的面前。穿着一身海棠红齐胸襦裙,披着一条宽大的黛色薄烟纱,妖娆而妩媚。 青羽面色一僵,随即使劲保持一贯清冷的面容:“我当是谁吓了我一跳,原来是花姐姐呀。” 青羽将右手藏在身后轻轻一捏,几片羽毛就出现在她的指尖:“花姐姐可是圣君夫人的大红人,怎么有空来这里闲逛了?” 花美姒把青羽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面不改色,依旧妩媚地笑道:“青羽妹妹这话说的就奇怪了。正因为我是魔界的大红人,才有这样的闲情到处逛呀……倒是青羽妹妹你,羽民军团的任务应该不少吧?怎么青羽妹妹会在这里出现呢?” ☆、第四十三回:玉兰(三) “你也不必再装了。”青羽冷冷地飞出指尖的羽毛,可羽毛还没飘到花美姒面前,就被化为灰烬。 “真没想到,为了抓我,魔界居然派出了你!”青羽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算我倒霉!” 花美姒却摇摇头:“青羽妹妹未免太过武断了,不过是区区羽民族的小公主,何须我来出手?”她不屑地瞥了青羽一眼道,“你就没有想过,慕容黧羽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难道不是因为江瑶?”青羽疑惑道,忽然,她灵光一闪,“……是你!是因为你!” “你终于想明白了,”花美姒无奈地耸耸肩,“你那个不知好歹的弟弟,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命令,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可是,为什么?”青羽死死盯着花美姒,那眼神试图穿透她红色的瞳孔看清一切。 花美姒抬起眼眸,细长的睫毛弯弯翘起,道:“你真的想知道?” 青羽嘴角上扬:“如果你不想告诉我,为什么还要特意来找我一次?” 花美姒赞许地看了青羽一眼。她沉默了一阵,道:“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一个人。” “江瑶?”青羽惊讶道。花美姒在魔界可是处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她的命令谁都不敢不遵从。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人,从何处来。只知道她活了很久很久,似乎是呆在万魔冢最长时间的人了。 而此刻,这个神秘莫测的女子就站在她青羽的面前,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一个人。 “为什么会是江瑶?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居然需要魔界派第一高手来保护……” 花美姒似乎早就意料到青羽会觉得惊讶,不以为然道:“此事是我的私事,与魔界无关。至于为什么,你没有必要知道。你只需要替我保护她,并且……不能告诉任何人。” 和魔界没有关系?青羽一脸狐疑,她摆出一副冷漠的样子道:“我可还没有答应你。再说了,你怎么就这么笃定我不会告诉别人?” 花美姒听了这话,不气反笑:“我的好妹妹,你现在可是魔界追捕的人,你打算告诉谁去?而我完全有能力可以保证你过上你想要的生活。前提是你对江瑶不离不弃,保证她不受到任何伤害。” 青羽摸了摸下巴。花美姒说的没错,以她的能力,确实可以护自己安全。她抬起手,抽出那支玉兰簪,摩挲片刻。虽然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个丑女孩救的她。但如果没有那个丑女 孩,花美姒又怎么会出手帮助自己呢?就冲这一点,她青羽就欠江瑶一个人情。 “我答应你,我会护她一世周全。”青羽掷地有声道,“但你务必让我逃脱魔界的抓捕。若我的行踪被发现,江瑶也会受到连累。” 花美姒看着青羽坚定的眼神,满意地点点头:“这是我们二人之间的秘密约定,以你手上的玉兰发簪为证,此生不变!” 青羽握紧发簪:“以发簪为证,此生不变!” 很多年后,青羽才发现,当年在青竹林许下的那个玉兰簪誓言,它的背后,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三天后,琉璃街上张灯结彩。各色轿辇、马匹、大箱小箱,比肩接踵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进——江府。 江氏,是花城最大的花户,拥有全花城最肥沃的蘼芜田。今日正逢江府老当家的寿辰,几乎全花城的大户人家都携礼前来祝贺。琉璃街上人山人海,呈现出只有节日才有的盛况。 在人群中,青羽一身异族服饰显得特别惹眼。再加上她原本清秀的容貌,引得旁人纷纷侧目。青羽好容易走到了红杉木油大门前,站住了脚。她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赤色锦盒,里面是她精心准备的一柄白玉三镶福寿吉庆如意。 事实上,这柄如意本是要在父亲寿辰时献上的。青羽十分宝贝,故常常带在身边。只是如今这状况,怕是没法在父亲寿辰的时候回家了。青羽原本还打算用这柄如意换银两,谁知这时竟派上了用场。 一群身穿灰色马褂的小厮恭敬地站在江府的大门口接待宾客。青羽犹豫片刻,还是缓缓往前走去。 领头的小厮注意到了独自前来的青羽,走上前躬身道:“这位小姐,请出示邀请函。” “邀请函?”青羽愣了愣,她环顾一周才发现,来的人手中都拿着一张大红色金边的纸。 小厮看她一愣一愣的,心下已经明白了大概,但他还是恭恭敬敬地说道:“只有手持邀请函的客人,才能参加这次江府寿宴。” “我是你们大小姐的朋友,是她邀请我前来参加贵府的寿宴的。”青羽解释道。奇怪,江瑶并没有说起过邀请函呀。 小厮狐疑地看了青羽一眼:“小姐应该不是本地人吧?不管是什么人邀请您来的,都必须出示邀请函,小的们才能放您进去……” 小厮见青羽仍旧一脸迷茫,提醒道:“小姐既是大小姐请来的,那是否有什么信物呢?” 被这么一提醒,青羽忽然想起那支玉兰簪来。她赶忙取下簪子,递到小厮的面前。 “这是你们大小姐给我的,你看看。” 小厮拿起簪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却拿不定注意。这时,门内忽然走上来一个黄衣奴婢,在小厮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小厮会意地点点头,转身将玉兰簪还给青羽,恭敬地说道:“慕容小姐,刚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另外,我们大小姐适才传话来说,请慕容小姐到内院一叙。” 青羽收回玉兰簪,将锦盒递给小厮,便随着那个黄衣奴婢走了进去。 青羽徐徐走在黄衣奴婢的身后,沿着江府内四通八达的红木长廊直往内院,耳边终于脱离了前厅的嘈杂声,恢复一片静寂。 “这里是江府的内院,是主人们居住之所,外人无法进来。所以,此处会安静些。”黄衣女子掩面笑道,“奴婢名唤姚黄。” “一个奴婢居然用如此尊贵的牡丹来取名,”青羽暗笑道,“这个江府不愧是养花大户呀!” 两人七拐八弯,走了许久,姚黄才停下脚步。 “这便是我们大小姐的院子了。”姚黄解释道。 青羽看着面前的院子,不由觉得奇怪。无论是栏杆上和各处院落里摆放的奇花异草,还是红木长廊两旁挂着的五彩帷幔,都可以体现出这户人家的讲究。可这个院子却和别完全不同,空荡荡的,毫无修饰。只有一棵大槐树,孤零零地施展着它茂密的枝丫。 “我们小姐不喜花草。”姚黄看出了青羽的不解,叹道。 青羽正想询问,忽然想起了江瑶的容貌来。 或许,每当看到那些鲜艳欲滴的花儿时,她会感到自卑吧。 “青羽姐姐来了?”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穿着大红猩猩毡斗篷的女孩出现在青羽的面前。 “我说过我会来的。”青羽笑道,“我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大小姐,慕容小姐,祝寿要开始了,我们还是快些去前厅吧。”姚黄提醒道。 青羽有些踌躇,道:“我从西域来,怕是不懂你们中原的礼仪。” 江瑶看着青羽紧张的表情,走上前拉住她的手笑道:“没关系,到时候你看着别人是怎么做的,你就学着做。我会提醒你的。” 青羽听了这话,感激地点点头。她越发觉得眼前的女孩可爱了。 然而她不知道,并 非所有人的想法都和她一样。 “傅氏县丞,一套青化寿字茶盏,一樽金兽熏炉,十匹罗烟缎,白银五百两,贺江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洛氏堂主,一套朱漆五福捧寿盘,一只青瓷螺珠瓶,五匹白罗缎,白银三百两,贺江老寿与天齐——” “齐氏掌柜,七盏鎏金鹤顶蟠桃烛台,白银一百两,贺江老福寿延年——” …… 管家站在江老的身边报备礼品,几个小厮则负责将礼品抬到江老的面前审阅。江老乐呵呵地捋了捋长长的胡子,笑道:“今日,多谢各位赏脸,前来参加鄙府的寿宴。当然,老头子我也给各位每人准备了薄礼,请各位笑纳。” 厅堂左右坐着的那些达官贵人们连忙摆手,纷纷说着“江老客气了”。 随即,一波身穿桃粉小褂的奴婢排着队亭亭玉立的走上来,每个人手中都端着一个青纹鲤鱼盘,上面放着三碟花果酥,还有一杯茶。 “此茶名叫‘冬梅雨’,是用初冬的三瓣梅和立春那天的雨水烹饪而成。而这三碟花果酥分别是玉雨酸梅酥、魏紫露水酥和蟹爪栀子酥。都是用最娇嫩的新花制成的。”江老一一介绍道。 “哇——”下面的宾客都赞叹不已。早闻这江府乃花城第一大户,没想到在饮食方面也如此讲究。旁边的那些夫人小姐们更是已经急不可耐,连忙夹起果酥品尝起来。 “啧啧,果真世间佳肴啊。”齐掌柜家的小姐齐敏赞叹道,“瑶姐姐,你真是幸福呀!” 江瑶闻言红了脸:“这没什么的。你若是喜欢,我让厨房多做一些,给你带回去。” 齐敏瞥了瞥江瑶,眼底划过一丝不屑,随即笑着说:“那敏儿就先谢谢瑶姐姐了。” ☆、第四十四回:玉兰(四) 江瑶似乎并没有看懂齐敏的眼神,摆摆手道:“敏妹妹客气了。” 身旁的青羽却是把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却没机会辩驳,只得在心里暗自冷哼一声。这种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她最是讨厌了! 因为礼品太多,管家依旧没有停止报备。此时,正好报到青羽的礼品。 “慕容氏小姐,白玉三镶福寿吉庆如意一柄,贺江老福寿安康——” 众人一愣,且别说这小姐上门献礼实属少见,就说着慕容氏,在花城也是前所未闻。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一脸讶异。 齐敏显然也觉得奇怪,但她早已注意到江瑶身边跟着的那个西域少女了,心下也就猜到了这个慕容氏究竟是谁。 高堂上坐着的江老也皱着眉头,他从未听过这慕容氏,自然也没有发邀请函。他环视了大厅一周,道: “恕老头子眼拙,不知哪位是慕容小姐呀?” 见大厅内的人都一声不吭,青羽也有些紧张。江瑶偷偷捏紧了青羽的手,悄声道:“别怕。” 青羽便站了起来,在万众瞩目中走上前,躬身道:“小女子南山慕容氏青羽请江老先生安,祝老先生福寿安康。” “快快请起。”江老看着面前穿着异服的清秀女子,忙道。 江瑶也走上前,请了个安笑道:“祖父,这位是瑶儿新认识的朋友,慕容青羽。” “原来是瑶儿的朋友啊,”江老恍然大悟,忙把青羽拉身边,“青羽小姑娘远道而来,江府照顾不周,还请姑娘见谅。” “青羽只是一介乡野草民,粗鄙的很,没见过什么世面,若是有什么礼数不到的地方,也请江老先生不要见怪。”青羽尽量控制着自己的音调,让声音听起来不会太冷漠,也不会太过热情。 “既然是瑶儿的朋友,那便无需多礼了,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可以了。”江老哈哈大笑,“来人,去将我收藏的那柄牡丹薄纱菱扇拿来,送给小青羽。” “青羽在此谢过老先生了。”青羽心里松了口气。初次见面,好歹没有给人留下不好的影响。 “我看孩子们在这里也怪拘束的,不如,瑶儿你带着她们去别处逛逛吧。”江老笑道。 江瑶闻言,显然有些不大乐意。青羽正欲说什么,却被江瑶扯住。 “好的。”江瑶点点头。 青羽看着江瑶没有说话。如果不愿意,为 什么不直说呢?看情形,江老应该也很爱惜自己的孙女才是。为什么江瑶会养成这样小心翼翼的性格? 自从羽民国入了魔界,青羽就没有在父亲面前撒娇过。除了弟弟,她和族人永远都是那种不远不近的距离。因为他们之中隔着道义这道鸿沟。可江瑶是江府的大小姐,她完全可以像年幼的自己那样,过着随心所欲、天真烂漫的生活。 然而,那天玉兰湖畔她脸上的泪痕,以及今日默默承受自己所不愿的事情,这一切,都让青羽觉得心酸。 就因为她的容貌吗? 青羽出神地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跟着众小姐公子们来到内院一处种满芭蕉树的院子里。 “好美的芭蕉啊。”一个双丫髻的蓝衣小姑娘赞叹道。江瑶扭头一看,原来是洛堂主的小女儿洛水。 “这算什么,”齐敏抬了抬下巴,“只要我爹爹出点儿小钱,这里的芭蕉就属于我了。” 齐敏高傲的态度令青羽恨得牙痒痒,江瑶却不以为意,她招招手,远处站着的姚黄便捧着几盒糕点走上前来。 “你先下去吧。”江瑶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带一丝情感。见姚黄有些犹豫,她又道:“有青羽在,我没事。” 姚黄看了青羽一眼,青羽点点头,她这才转身离开。 江瑶将几盒糕点平分下去,淡淡地说道,“这些是我给你们准备的一点儿薄礼,谢谢你们来参加我爷爷的寿辰。” “哇——”洛水第一个扑上去,打开盒盖,里面是五花八门的花果糕点,比起刚才在前厅吃的那三种更加精致。 齐敏不屑地接过点心盒,看了一眼道:“这种东西,只要我愿意,我要多少我爹爹就会给我买多少!” 青羽再也忍不住了。她迈了一大步上前,插着腰道:“你父亲不过就是一个小掌柜,能有多少银两?这江府就不同了,那可是富甲一方!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摆架子?” 见青羽气势汹汹的模样,旁边的小姐公子们都吓坏了,忙退到一边。齐敏自然没受过这样的气,立马丢开盒子,也上前一步,道:“你不过是一个西域来的野丫头,你又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指指点点?你瞅瞅你送的那点儿烂礼,啧啧啧,也不嫌自己丢人!” 一直沉默着的江瑶听了这话,心里冒出几团怒火。但她知道,若是大闹起来,惊动了前厅的人,青羽肯定得吃亏。她暗自里拉了拉青羽的袖子,让她忍耐一点儿。 青羽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小动作倒是先被齐敏注意到了。齐敏冷冷一笑,道:“瑶姐姐,你怎么竟结交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朋友呀?也不怕跌了自己的身份。我娘亲曾和我说过,那些西域来的,都是邪恶歹毒下贱之流,咱们这种大户人家的女儿,还是少和她们这种来往,大家说对吧?” 齐家虽不算名门望族,但齐掌柜素来以收藏贩卖古籍旧物为营生。俗话说的好,三百六十行,古董为王。就冲齐家拥有丰厚的资产,花城的人还是颇为敬重齐氏的。更何况平日里,齐敏就是这群孩子中的领头人,因此,此番听了齐敏的话,大家都有些动摇。 洛水看了青羽一眼,有些害怕地退了几步,说道:“我娘亲也说过,西域的都是坏人!他们存着虎狼之心,善用蛇毒……” 看着四周的人这副模样,青羽气得不轻,她就差没回复原本的模样震一震这些毛孩子了。还好,理智占了上风。 江瑶看着自己的朋友被欺负,再也按耐不住。她推开青羽,一把拽起齐敏的衣襟,两只手掐着齐敏的脖子,厉声道:“齐敏,我警告你,这里是我家,你嘴巴最好放干净点儿!” 齐敏被江瑶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过她齐敏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千金,平日在父亲的古董店里也见过不少凶神恶煞来历不明的土夫子。因此,她很快就平复下来,恢复了原来的高傲。 “江瑶……你可千万别动手动脚的,咳咳……要是伤到了我,被我爹知道了……有你好看……”江瑶的力气虽不大,但齐敏仍旧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江瑶咬了咬嘴唇,笑道:“有本事你让你爹来杀我呀!现在,你的命在我手里,我只要轻轻一用力,你就死了!不过,若是你能和青羽道歉,我就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青羽看着江瑶的模样,眼角泛湿。其实她清楚,以江瑶的力气,是掐不死齐敏的,她不过是想警告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但她只要一想到,这或许是这个女孩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反抗,还是为了只见过几面的自己,青羽的心里就不禁涌起说不出的欣慰和感动。 “江瑶!你有什么好得意的……”齐敏抓着江瑶的双臂,脸涨的通红,“你不就是投胎投的好点儿么……咳咳咳,你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一点大户千金的模样么?江府有你这样丑的小姐,真是悲哀啊……” 一旁的小姐公子们原本手足无措地围观着,在他们眼里,此刻的江瑶不再是平日里只会默默受欺负的小女孩, 而是一个凶巴巴的杀人魔。 事实上,他们这群人以前就经常跟着齐敏一起欺负江瑶。如今江瑶暴起,他们自然吓得不轻,生怕江瑶此时报复他们。可刚才,齐敏的话仿佛一瞬间点醒了他们,让他们想起了江瑶的弱点。 “江瑶你这个丑女,快放开齐敏!”一个小姑娘最先喊了起来。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指着江瑶大骂道:“丑女!放开齐敏!” 一边说着,还从地上拾起小石子往江瑶身上扔去。 “你们都疯了吗!这里是江府!”青羽挡在江瑶的前面,一挥袖子扫开那些石头。 那些孩子听到这话,有些犹豫。谁知齐敏忽然喊道:“你们别怕!是江瑶先想杀我的!是她想杀我!救我——” 江瑶被这声音一震,立马松开了手:“我没想杀你,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那些孩子却已经张牙舞爪地涌上来。事态变故太大,导致青羽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推开。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江瑶扑倒在地,用力撕扯着她的衣裳,捶打着她的身体。 “打死你打死你!丑女!” “丑八怪!丑八怪!” “恶心的大坏蛋!丑八怪!” 江瑶一直挣扎反抗着,奈何却没法脱离对方的纠缠。青羽站在身后,看着眼前厮打的人群,一团怒气上涌。瞬间,青色的羽毛包裹了她的全身 ☆、第四十五回:玉兰(五) 江瑶恍惚中看到了青羽浑身上下飘荡的羽毛,想起那天在玉兰湖的情景。她知道青羽不凡,一旦恼怒起来,这些人可能真的会有性命危险。 “青羽……不……要……”江瑶断断续续地喊道。 青羽一怔,羽毛在空中停滞了片刻。 “继续打!你们不要怕,就算是她爷爷找上门来,我也有理!毕竟,是她先对我动手的!”摆脱江瑶约束的齐敏站在一旁,狠狠地说道。 “打死你打死你!丑女!” “丑八怪!丑八怪!” “恶心的大坏蛋!丑八怪!” 耳边是嘈杂的谩骂声,眼前是江瑶被欺负的情景,还有齐敏高傲的笑。青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单腿一蹬,身后展开了一对硕大的青色羽翅,朝齐敏飞了过去。 齐敏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一回头,正对上青羽怒目圆瞪的火红双眼,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妖……妖怪……”齐敏指着浑身羽毛背后长着翅膀的青羽,吓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全都给我住手——”青羽大喝一声,她伸出两根手指,汇聚身边所有的羽毛于指尖,“放开江瑶!” 那几个孩子看到这番情景,连忙站起身,慌忙逃到芭蕉树的后面躲避着。院子里,只剩下躺在地上的江瑶,瑟瑟发抖的齐敏,还有飞在半空中的慕容青羽。 青羽轻巧地落回地面,她看着此刻惨白一张脸的齐敏,冷冷一笑道:“你们刚才不是说,我们西域的都是邪恶歹毒下贱之流吗?恭喜你,你说对了。” 齐敏往后挪了几步:“你……你是妖怪!” “对!我就是妖怪!”青羽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齐敏,“原本我看你是个孩子,不想和你计较。哪曾想你的心肠居然如此歹毒!江瑶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要这样对她?” 青羽捏着一只细长的青色羽毛,蹲在了齐敏的面前。 “你嫌弃她丑是吧?”青羽捏着那只羽毛在齐敏面前晃了晃,“现在我就刮花你的脸,让你变得和她一样……不,比她更丑!让你也尝尝被人嫌弃的滋味,如何?” “不、不要……”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齐敏呜咽起来。 “青羽,还是算了吧……”江瑶看着青羽,犹豫道。 “江瑶,她都这样对你,难道你不生气吗?”青羽“腾”地站了起来,气得脸都红了。 “她说的对,我的确是一个丑女。”江瑶的声音小的连她自己也听不见。 “你别这么说呀!”青羽急得直跺脚,“那天在玉兰湖边,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容貌并不重要……” 江瑶使劲摇了摇头,两行泪水流下:“你不明白。我生来都注定被人讨厌,已经习惯了……我能够理解她们,有时候,我自己都讨厌我自己!” 青羽看着江瑶破烂的衣裳和布满灰尘的脸,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齐敏看了看青羽,又看了看江瑶,忽然扑到江瑶脚下,大哭道:“瑶姐姐,齐敏错了,齐敏再也不敢了……你就是这世界上最美的人!求求你,求求你让青羽姐姐饶了我吧!” 躲在芭蕉树后面的小孩子见状,也纷纷跑出来,跪在江瑶的身边,一边跪拜一边求饶道:“瑶姐姐,放过我们吧,放过我们吧……” 江瑶一时间适应不过来这阵势,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们。她伸出手想要去将地上的孩子们扶起来:“你们别这样,快起来呀……” 那些孩子一边哭着一边叫喊,显然是真的被青羽吓坏了。可青羽心里明白,这些人不过是一时害怕。将来,若她不在,他们肯定还会欺负江瑶的! 青羽想到这里,双目变得通红。她一跃而起,十指摆成兽爪状,朝齐敏的方向抓去。 “我杀了你们——” 此刻的青羽的的确确像一头恶兽。 正当她的利爪要碰到齐敏的身体时,江瑶却一个箭步挡在了齐敏的面前。 青羽及时收手,却还是在江瑶的右臂上抓出了五条醒目的血痕。 “啊——”齐敏尖叫起来。她没有想到,到了最后,居然是这个她一直嫌弃的丑陋无比的女孩救了她的命。 青羽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瑶。 “为什么?” 江瑶没有立即回答青羽,她只觉得右臂疼的厉害。不过,她并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只是撕下衣裳的一脚,借助牙齿将伤口包扎起来。 青羽满脸愧疚。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副模样。她收回了翅膀和羽毛,变作原来的人类的模样。 “江瑶,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江瑶淡淡地说道,“你不能杀她。这里是人间,不是魔界。齐敏的生死不能由你来决定。” 青羽一愣。她知道,自己错了。虽然她本不属于魔界, 但这么些年,她确实已经习惯了魔界的弱肉强食。很多时候,只要她看谁不顺眼,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对方。 “江瑶,我、我以后绝对不这样了。”青羽紧张地看着江瑶的神情。 “青羽,你走吧。”江瑶叹了口气。此刻,她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八岁的小女孩,仿佛是一个已经尝遍人间沧桑的老人。 “什么?”青羽瞪大了眼睛。 “这里不适合你。”江瑶撇开头,避开青羽的目光,“我很高兴认识你,很高兴有你这个朋友。但是,你真的不适合人间,这并不是属于你的世界。你回去吧!你的爹爹和弟弟都等着你呢!” “不!”青羽慌忙地摆着手,“我不回去!我不想回去!” 江瑶转过身,不再说话,只用她娇小的背对着青羽。 青羽看着江瑶的背影,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油然而生。人界不需要她,江瑶也不需要她,她身上的杀戮气息太重,身上背负的债太多,她慕容青羽这辈子都没办法过上那种平淡的生活。 她自然不愿自己的朋友沾染上她的污浊。江瑶,是一个多么纯净的灵魂!而她,不过是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罢了。 既然如此,何必再留恋呢? “江瑶,那日在玉兰湖畔,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去南山玩。去看比翼鸟和毕方鸟,去厌火国和贯匈国。我慕容青羽永远不会食言!” “如果哪一天,你想我了。就来南山羽民部落!我会在那儿等你!” 青羽摸了摸眼角流下的泪水,背过身去。她那对美丽的青色羽翅又浮现出来。她惨淡一笑,从发髻处取下那支玉兰簪,摩挲了几遍后,便轻轻放在地上。 江瑶,我曾答应过一个人,会护你一世周全。如今,我将这玉兰簪还给你,这个玉兰簪见证的誓言,我终究无法实现了。 青羽闭上眼睛,轻轻扇动翅膀,很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院子里。 小青猛地睁开眼睛,泪水已经糊了她一脸。 那日的告别,或许她一辈子也无法忘记吧。 小青掀开了被子,坐直在床榻上,看着空荡荡的厢房。她走到窗前,推开紫檀木窗枢,发现已经破晓鸡鸣了。 “也不知道,小姐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小青有些担忧地望着窗外。打从自己入府一来,大小姐好像是第一次离开家这么久。 也是第一次离开自己这么久。 不过,大小姐虽然表面上有些大大咧咧的,但心思细腻,又比同龄的人多了几分稳重,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情。 小青这样一想,便暗自放松了心情。忽然,她的眼前闪过一抹白。她定睛一看,原来,院子里那棵玉兰树开了花。 玉兰,花色如玉,花香如兰。千蕊同放时,若雪涛云海,暖玉生烟。春季来临前开花,花开在长叶之前。故又名“望春花”。 “奇怪,这玉兰花明明是春季来临之前开花,如今怎么忽然开了。”小青有些疑惑不已。 难道是因为她太思念小姐了,玉兰树感受到了这份思念,所以才开了花,想要陪伴她? 小青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她托腮俯身在窗边,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那朵洁白的玉兰。她取下头上的玉兰簪,将它和玉兰花摆在一块儿,细细观赏着。 她还记得,那年,她将玉兰簪还给小姐之后,便独自一人在世间流浪,躲避着魔界的追捕,过着苟且偷生的生活。 后来,她意外的发现。只要她躲在蜀山之上,魔界中人就不敢轻易靠近。而她法力高强,自然可以保证自己不被蜀山的人发现。也就只有慕容黧羽偶尔会来骚扰骚扰她,不过,自家的弟弟她是最清楚不过的。虽然嘴上说要逮她回去,这么多年来终究是没有这么做。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花美姒的缘故。 其实,选择呆在蜀山还有一个原因。蜀山离花城很近,她可以随时偷偷去看江瑶。 自从那年齐敏的事情之后,就没什么人敢随便欺负江瑶了。虽然因为那件事,她不得不离开江瑶。但至少,江瑶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很多了。只要江瑶过的好,自己在不在她身边又有什么关系呢? 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花美姒没有再来找过她。 可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永远脱离过去的生活的时候。那个女人又出现了。 也正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再次出现,小青又回到了江瑶身边——只不过,是以另一种身份。 一想起那个女人,小青又免不了将最近发生的种种联系起来思考。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天大的秘密是她所不知道的。 可到底是什么呢? 小青冥思苦想,以至于她没有注意到,房檐上,一个黑色的身影一晃而过。那张脸庞上,露出不明所以的笑容。 (ps:明日下午三点,蜜儿将奉 上七夕特别番外!看书中人物如何过七夕~) ☆、番外:七夕贺文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西海岸。 月牙弯弯,星星点点。苍茫的大海与黑夜连成一片,翻滚着洁白的浪花。 沙滩上,零零散散搭着许多大小不一五颜六色的帐篷,远远看去,好像一个个彩色的土包。 一群学生模样的少男少女们赤着脚,疯狂地互相追逐着,笑声响彻天际。他们的帐篷旁堆着一些奇怪形状的沙堡——隐约可以辨认那是城堡,还有东倒西歪的啤酒瓶。 远处,几对情侣正手挽手在海边漫步。他们的脚印一大一小排列着,一路延伸到远方。可惜,这些充满爱意的脚印并不像他们的爱情一样长久。很快,海水就把它们冲散了。 一个巨大的帐篷赫然立在海滩的一角,颇引人注目。帐篷旁,一个大型烧烤架上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飘遍了整个海滩。 众人寻着香味望去,却见两个男子袒胸露乳坐在烧烤架旁。他们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烤肉串,正大快朵颐地吃着。 他们中的一个长相颇为俊美,明眸皓齿,白面红唇。虽然吃烤肉的时候,那个男的毫无形象可言,但海滩上的姑娘们还是忍不住纷纷侧目。 那个男的似乎没有察觉到炙热的目光,倒是他身旁的男子先注意到了不同。 “康,你有没有觉得……很多人在看我们。”那个男的颤颤地说道。 “有吗?”嵇康放下烤肉串,环顾了一周,看到几个曼妙多紫的比基尼美女在朝她挥手。 嵇康愣了愣,扭头看着向秀:“秀,你认识她们?” 向秀使劲地摇摇头。 嵇康皱眉想了想,忽然一拍大腿道:“她们肯定是饿了,想吃肉串儿!” 说完,嵇康一把抢过向秀的羊肉串,冲过去递给那些美女:“快吃吧,怪可怜的。” 那些美女你看我我看你,都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谢谢你哦,小帅哥……” 嵇康一路小跑回到向秀身边,眉飞色舞道:“做好事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对吧,秀?” 向秀却一脸不开心:“那可是我的串儿!” 嵇康听了,二话不说把羊肉串塞进向秀的嘴里。 “我嫌弃她们。”嵇康淡淡地解释。 向秀被羊肉串堵着醉,说不出话 ,只得目瞪口呆地看着嵇康。 嵇康避开向秀的目光,转过身拾起一瓶酒,“咕噜咕噜”一口饮尽。 “秀,你看,如此景色,弹唱一曲,岂不痛快?” 向秀看向翻滚的大海,笑道:“那就有劳康献奏一曲咯。” “好嘞!”嵇康转身进入帐篷,出来时手上拿着一柄木吉他。 “康,你什么时候会这个了?”向秀一脸讶异。 “不同时代不同风格。像我这样的音乐奇才,自然是什么乐器都难不倒我啦!”嵇康很快摆好姿势,吉他低沉的乐律慢慢响了起来。 “啊——七夕,你比无锡多两‘夕’……” 杭州千岛湖。 一处幽深的林荫小径笔直通向远方,两旁密密的是用金属制成的爱情树、吉祥树和友谊树,上面挂满了将近5万余把游客在锁岛留下的爱情锁、友谊锁等纪念锁。密密麻麻,沉沉甸甸,装载着情人之间的爱恋。 念雪一脸凝重地将爱情锁固定在爱情树上。琅英看着她的表情,实在忍不住笑道:“挂个锁,你至于这么肃穆吗……” “当然至于了,”念雪白了他一眼,“爱情锁,意味着‘锁’住对方,以此证明彼此矢志不渝、永不分离的爱情决心。” 琅英点点头,他喝了一口热乎乎的优乐美奶茶,笑道:“念雪,你就是我的优乐美。” 念雪嗤笑道:“真俗!” 琅英看了看天空,又道:“……你就是那天上的月亮!” “无趣。”念雪扭头就走。 “念雪——”琅英赶忙拉住她,“我这个人嘴笨,不会说话……” 念雪回过头,正好对上琅英委屈难过的目光。 “好啦好啦,我逗你的,又不会真的不理你……”念雪双手捧起琅英的脸。忽然,她凑过去吻住了他的唇。 “唔……”琅英愣了愣,随即闭上了眼。 千岛湖上空忽然绽放了五彩斑斓的烟火,还升起了许多孔明灯。那些孔明灯上写满了人们的心愿,如今不知道要飞往何方…… 开满的院落内,一群摄影师化妆师正忙碌着。 “来,新郎靠近一点儿哦……对,就这样。” 百合穿着一身雪白的婚纱,手中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有些拘泥地坐在院内一个白色的西洋风格的秋千架上。不用仔细看就可以发 现,她纤细白皙的左手中指上戴着一颗鸽子蛋大的钻戒。 “百合,你不用太紧张了,自然一点就好。”靠在百合身旁西装笔挺的姬子凡动动嘴轻声说道。 “我、我只是担心照的不好看……”百合害羞道。她本来就抹了腮红,此刻更是显得明艳动人。 “怎么会,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美的。”姬子凡握紧了百合的手。他的身体又靠近了百合一些。姬子凡身上的温度传来,百合顿时升起一阵安全感。 “三、二、一!” “咔嚓咔嚓”的快门声陆续响起。 “好嘞,让我们换一个姿势……” 电影院内,人山人海。 今日是七夕节嘛,看电影是最常见的约会套路之一。尤其是像这样的爱情片,情侣们手牵着手,一边看着剧中人的悲欢离合,一边庆幸着彼此尚还能够相守。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看爱情片的时候,光线昏暗,气氛唯美,实在是亲亲我我你侬我侬的好时机。这个时候,男同胞们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此刻,1号厅刚刚结束一场电影。观众们三三两两的走出影院。上官姝一手抱着还没吃完的爆米花,一手抹着眼角未擦干的眼泪。 “夏木好可怜呀,钺哥哥,你说雅望到底喜不喜欢他呢?” “她不是喜欢小天嘛。”独孤楝想都没想就说道。 上官姝不高兴地嘟嘟嘴。随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脸花痴地笑道:“话说回来,吴亦凡真的好帅呀……” 这下轮到独孤楝不高兴了,他双手叠在脑后,不以为然道:“他帅,你和他过七夕去!” 上官姝闻到了话中的醋意,不怒反笑。她一把抱住独孤楝,道:“我就缠着你了,哪也不去!” “这才乖嘛。”独孤楝勾了勾上官姝的鼻子,“走,?哥哥给你买衣服去!” 游乐场内,灯火通明。 “长意,你快点嘛……” “人很多哎,别磕着碰着了……” 江瑶拖着长意挤过人群,来到巨大的旋转木马前。 “你要玩这个?”长意怪异地看着江瑶,“不就是骑马嘛……” “不不不,”江瑶煞有其事地晃了晃食指,“这可比骑马浪漫得多呢!” “……我们还是玩点儿别的吧。”长意实在不愿意骑那种萌萌哒的 粉色小马驹。 “你确定不玩这个?”江瑶贼贼地笑了笑。 “……有什么问题吗?”长意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十几分钟后…… “啊啊啊——云霄飞车啊——”长意的头发在空中凌乱着。 “哈哈,舒服的你不玩,现在后悔了吧?”江瑶仰天长笑道,“一会儿,咱们还要去玩海盗船呢!” 九天之上,一棵偌大的樱花树花瓣纷飞。 长孙馥霖穿着一袭红装,**在樱花树下。她耐心地在一支树枝上系上红绫。 满树飞舞着成千上万的红绫。 好容易弄完了,长孙馥霖呆呆地坐在树下,看着红绫飘荡,听着红绫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一只黑色的狐狸悄悄来到她的身后,纵身一跃,竟将她扑倒在地。另一只白色的狐狸默默地在她们身后,无奈地看着眼前厮打的两人。 闹了许久,长孙馥霖终于忍不住求饶,花美姒这才松了手。 “这个季节居然还有樱花!”花美姒爬起身惊叹道。 “我是神,神总是可以扭转乾坤。”长孙馥霖不以为然。 “可惜,你这个扭转乾坤的神却没法操纵生死……”花美姒在心里悄悄吐槽道。 “这么多红绫和铃铛,这棵树也不会被压弯,真是万幸。”花美姒挖苦道。 “你知道的,这是他长眠的地方。”长孙馥霖拍拍身上的尘土,淡淡道,“每年七夕,我都会在这里系上一条带着铃铛的红绫。至今,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年了。” 说完,长孙馥霖便回过头,不再说话。 花美姒叹了口气,她回过头对那只白色的狐狸说道:“小安,你陪陪她吧。” 世长安自然不愿意陪着个闷葫芦过七夕,可这个女人的话他总是习惯性遵从。他傲娇地扭过了头,晃晃爪子表示答应。 花美姒放下心来,便长袖一挥,来到了银河旁。 远处,牵牛星和织女星之间连着一架美丽鹊桥,隐约可以看到上面的人正依偎在一块儿。 “真好,至少他们还相爱着。”花美姒依靠在云端。 也不知道那个人现在身处何方。 “今年七夕,又是一个人呢。” (ps: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愿天下单身狗终觅良人!) ☆、第四十六回:天阶夜色凉如水 满天星光闪烁明亮,湛蓝的夜空下,江府显得格外宁静安详。 独孤楝独自站在大槐树下,透过重重叠叠的枝丫,看着天上的星星点点。半响后,他从怀里掏出一支通体发光的玉笛,轻轻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一曲罢了,身后传来“啪啪啪”的掌声。独孤楝回过头,正是长意一身雪白地站在黑夜里。 “独孤兄真是好雅兴。”长意走上前,与独孤楝并肩。 “今晚的星星真美。”独孤楝看着星空道,他的眼神充满着忧伤,“我曾听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不知道妖会不会也是这样。” 长意正欲说“人死后是变成鬼魂遁入鬼界”,但当他看到独孤楝的神情时,硬生生把自己的话给吞了下去。 长意沉默了一阵,道:“你妹妹不是已经找到了药典吗?老先生的事还是个未知数。” “谢谢你,小白。”独孤楝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再过一阵,我就会和小舞一起去寻药了。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但一定要试试。” 长意点点头:“虽然你的记忆都恢复了,但毕竟是人身,不具备前世的法力。所以,西泠笛你带着吧。等你找到了药,办完事情后,我们再在这里会面。” “小白,而我之前还曾经冲你发火过……”独孤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自古妖道殊途,你还能这么帮我。不管怎么说,我独孤楝欠你一份人情,将来蜀山有难,妖界必当鼎力相助!” 长意嘴角微微上扬:“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些。” 独孤楝也笑了起来。忽然,他想起了白天的事情,道:“江瑶真的要拜托你了。” 长意愣了愣,随即道:“这个不用你说我都会帮忙的。毕竟江大小姐出事也是因为我。”他看了看独孤楝的神情,想说什么,却有些犹豫。 独孤楝猜到了长意心中所想,叹了口气:“你想说的是江爷爷提的那件事吧?” “虽然,我和江爷爷说,这件事暂时办不成,要延缓。可你也知道,我和她,是不可能了。” “为什么?”长意没来由的心中一紧,“难道是因为……她的相貌?” 独孤楝摇摇头:“你知道的,我和小舞……” 长意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忘了我们帮嵇康打铁的时候,我告诉你什么了?相信我,你们真的不可能!” 独孤楝摆摆手示意长意不要再说下去。 他用一块方巾擦拭着西泠笛,将它放入怀中。 “实话说吧,我当初来这里的时候,就没想过娶江家大小姐。那个时候我不认识她,不知道她的秉性,也不知道她的容貌。但我独孤楝这个人就是这样,无拘无束惯了。不喜欢被这种没来由的婚约束缚。再后来,我又遇到了小舞……” 独孤楝背着手,绕着大槐树走了一圈。想当初第一次进入江府的时候,这棵槐树因为花灾的原因,萎的只剩下枯枝败叶。可现如今,也长得郁郁葱葱起来。 长意注视着面前的男子。他浑身上下充斥着泯灭不了的贵族气息,他的五官虽然柔美,却还是掩盖不了他身上的戾气。在这样的男子面前,自己原本清秀的容貌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独孤兄,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独孤楝回过头,疑惑地看着长意。 “你……还记得仙界瑶池的玉璐藤吗?” 江府的内院按太极八卦分为八个部分,每个院落里都安置不同的树木花草,分别是槐树、玉兰、香樟、梧桐、杨柳、凤凰木、芭蕉、紫藤。平日,这些院子都是空置的。只有等到一些特别的日子时,房间才会清扫出来,供外来的客人们居住。 这一日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紫藤院落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因为,傅县丞家的二小姐和名誉全城的舞姬都在江府过夜。 不过此时已经入夜,主人们都休息了,原本忙碌的侍婢也就各自离开,回到自己的厢房。紫藤院落黑漆漆一片,比起隔壁的槐树院更显宁静。 忽然,一个黑影掠过,轻巧地落在了紫藤树下。 迤逦拖地的蓝色木槿散花裙,一段薄烟翠绿纱。柳烟眉,桃花目,额尖一点紫色的三瓣花。 竟是上官姝! 上官姝起身,正欲往自己的厢房走去。只听见“撕拉”一声,似乎是衣裳被划破的声音。 一条被撕下的蓝色绸缎飘飘扬扬,落在紫藤树下站着的另一个黑影面前。那个黑影迅速伸过手接住了那条蓝色绸缎。 “谁?”上官姝警惕道。 “是我呀,上官姐姐。”拿着绸缎的黑影从树的阴暗处走了出来,星光照耀下,赫然是傅雨的脸庞,“姐姐去哪儿玩了,怎么也不带小雨去啊。” “原来是傅雨妹妹,”上官姝呼了口气,“这么晚了,还不睡?” “上官姐姐不也没睡吗?”傅雨眨巴 了几下眼睛,“深更半夜的,姐姐出去玩也罢了。回来的时候也不小心点儿,还把衣服弄破了,这可怎么好?” “没事,衣服破了我让人再拿一件换就是了……我就是随便逛逛。”上官姝随意答道,她希望能快点儿结束这个话题。这个傅雨一个人躲在树后面,究竟是何居心?上官姝瞥了傅雨一眼,黑夜中,她的脸十分模糊,只能借助满天星光看个大概。 忽然,隔壁院落传来一阵悦耳的笛声。 “是独孤哥哥在吹笛吧!”傅雨兴奋道,“真好听!原来他也没睡呀!” 见傅雨的注意力被转移,上官姝松了口气。她笑道:“我有些困了,就先失陪了。傅雨妹妹,你也早点儿休息吧!” “哎!”傅雨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扯住上官姝的袖子,“姐姐你别走呀,我还有事情要和你商讨呢!” 上官姝一惊。适才,她离自己明明还有好一段距离,她是如何做到在这么短时间内走到自己的身后? 上官姝回过头,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傅雨。傅雨则一脸无辜地看着上官姝,天真地笑着。 “你……还记得仙界瑶池的玉璐藤吗?” 长意紧紧盯着独孤楝,眼神十分复杂。 独孤楝沉默半晌,忽然笑了起来。长意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独孤楝不再看着长意,而是转过身,看向那满天星辰,“结果都一样。” 闻言,长意不知是喜是悲。 “那在凡间的这些年,你见过她吗?”长意怀着期望看向独孤楝的背影。 “我不知道。”独孤楝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淡漠,也有些无奈,“或许见过,或许没见过。” “什么意思?”长意内心一颤。 “意思就是,即使在滚滚红尘中相遇,我也不会再认得她的模样了。”独孤楝耸耸肩。 “不不不,”长意连连摆手,“她身上有一个玉雪霜铃,通过这个就可以找到她。” “我当初也是携西泠笛下凡的,不也和它失散了吗?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玉雪霜铃恐怕也已经和她分开了吧。”独孤楝回头,看着长意一脸失望的神情,长叹一声道;“小白,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有些人,有些事,还是忘了比较好。” “如果换作是你,是会忘记吗?” 紫藤树映着星光,焕发出与旁日 不同的光彩。 上官姝抽回傅雨手中的袖子,道:“傅雨妹妹,有什么事情不能明早再说吗?” 傅雨笑嘻嘻道:“正是重要的事情,所以才非得在现在说嘛。” 上官姝瞥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上官姐姐忘了吗,这个江府恐怕有魔界的内应。”傅雨提醒道,“我们是不是应该把那个人揪出来,以绝后患?” “这个我自然知道。”上官姝见傅雨谈的是魔界内应的事情,神情也凝重起来,“我还没来得及和哥哥他们说呢。” “就算是让那个蜀山掌门来查,也未必查的出来。”傅雨摇摇头。 “哦?”上官姝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还没她高的少女。 “姐姐,你仔细想想。如果那个人是魔界的人,以你的功法,肯定能察觉出来。”傅雨见上官姝不明白,便道,“所以,对方肯定是个人类。” “人类?”上官姝有些讶异,“人类怎么会帮助魔界办事?” “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为了利益帮助魔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傅雨抬了抬下巴,“而且我认为,内应就在当时院子里那三个奴婢中间。” 上官姝一震,她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你指的是小青、莲香和惜玉?” “没错,”傅雨习惯性地背起双手,来回踱了几步,“小青是江姐姐的贴身侍婢,莲香是江府的奴婢,那天给上官姐姐你带路。而惜玉,”傅雨凑近了上官姝,“就是姐姐你从妃雪阁带来的贴身侍婢。” 上官姝退后几步:“你是说,她们当中,有魔界的人?” “恩,”傅雨很肯定地点点头,“就是那个人暴露了我们的行踪。” ☆、第四十七回:银烛星光冷画屏 星夜璀璨,紫藤树在凉风中晃荡着它长长的紫藤。 “小青,莲香,还有惜玉,”傅雨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这三个人当中,必有魔界的内应。” 上官姝看了傅雨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过后,她动了动薄薄的樱唇:“你打算怎么做?” 傅雨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淡黄色半襟襦裙,凉风一过,她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进屋说吧,已是深夜,外边也太凉了些。”上官姝看着傅雨抖得不成样子,便推开了自己厢房的门。 傅雨也没有推辞,快步走进了厢房内。 “我看妹妹也会些拳脚,原以为妹妹是习武之人,怎么身子也这样弱?”被屋内的烛光一照,上官姝才发现,傅雨的嘴唇已经泛白了。看来,她在外面呆了很久。 “让姐姐见笑了。”傅雨抹了抹有些干裂的嘴唇道,“我小时候得过一种病,虽然治好了,却留下了后遗症,特别怕冷。” 因为婢子们都已经歇息了,此时情形也不方便惊动外人。上官姝只得自己动手斟了一杯事先烧好的茶,端到傅雨面前。 “姐姐是妖界赫赫有名的公主,又是名动全城的花魁,哪里敢请姐姐为妹妹斟茶。”傅雨赶忙起身接过茶杯。 “你也用不着这么客气。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我做这些也是应该的。”上官姝又从架上取下她的雀毛斗篷,披在傅雨的身上。 “姐姐真是细心之人,难怪独孤哥哥这样喜欢你。”傅雨天真地笑了起来。 上官姝自己斟了一杯茶,坐到了床榻上:“我们还是继续刚才说的吧。你打算怎样揪出内应?” 傅雨喝了一口热茶,脸色渐渐恢复了之前的红润。 “要想揪出内应,不防先想想对方的目的,对症下药。” “目的?”上官姝双眉一拧,“魔界先是把我抓了去,在我逃脱后又来追捕我,目的只有一个——他们想得到西泠笛!” 傅雨赞同地点点头:“既然他们想得到西泠笛,那我们就来个‘引蛇出洞’,让隐藏在暗处的臭虫自己爬出来!” 上官姝注视着面前娃娃脸的少女,眼神迷离。 “看来,傅雨妹妹已经有想法了。” 傅雨微微一笑,却不接话。她转了转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随后道:“在查明真相之前,姐姐不妨先猜猜,她们三个究竟谁会是内应。” 上官姝一怔。 “这要怎么猜?又不是我能说的算的……”屋内比外边暖和很多,再加上喝了一杯热茶,上官姝觉得有些热,便褪去了臂间挽着的薄烟纱。于是,她和傅雨的装扮便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就猜猜嘛。这样在揭开谜底的时候才有趣啊!”傅雨央求道。 “恩……”上官姝想了想,“惜玉是我的婢子。半年前我进妃雪阁的时候,她就已经在那儿了。所以,她应该不是内应。” 上官姝看了一眼傅雨,发现傅雨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便继续说道:“那个小青,我和她没什么交集。不过她是江瑶的婢子,肯定也是江府的老人了,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让我来整理一下姐姐的想法,”傅雨站起身,披着绿色的雀毛斗篷配着她淡黄色的半襟襦裙显得有些不搭,“魔界内应必须是在上官姐姐和西泠笛出现在花城之后,才来的新奴婢。而惜玉和小青都是老奴婢,所以内应是莲香,对吗?” “恩……”上官姝看着傅雨,有些踌躇,“傅雨妹妹怎么认为呢?” “我先问一下姐姐,你是怎么知道那个莲香是个新人呢?”傅雨歪着头好奇道。 上官姝没想到傅雨会这么问,她想想后道:“那个莲香举手投足之间不太稳重,而且那天她给我带路的时候,我感觉她对江府四通八达复杂的院落也不是很熟悉。所以,我判断她应该是一个新人。” 傅雨频频点头,却不说一句话。 上官姝看着她的神情,嘴角勾起。她歪身倚在床榻上,道:“傅雨妹妹好像不是很赞同的样子。不妨,说说你的看法。” 傅雨托腮道:“姐姐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有一点,姐姐疏忽了。魔界神通广大,难保不会鱼目混珠。” 上官姝抓紧被褥:“你的意思是,那个人并非原来的奴婢,而是魔界的人假扮的?”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呀!”傅雨道。 “可这样一来,这三个人当中岂非有魔?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应该有所察觉才是。毕竟,魔和人差别还是很大的。” “魔界的并非全是魔,就像人也可以修炼法术成为道一样。”傅雨坐直身子,自己斟了一杯茶饮尽,“不知姐姐有没有听过南山羽民国?” 上官姝的睫毛闪了闪:“我长年居住在妖界,对人间不是很熟悉。不过我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关于南山的记载,说南山地处蛮 荒之境,那里的人吃穿用度皆与西域无二致。那是个极为神秘的地界,生存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种族。” 傅雨又斟了一杯茶,放在嘴边酌了一小口:“不管那里的种族有多神秘稀奇,说到底都还是属于人族。再用法力包装一下,根本无法辨认。这些种族仗着自己有一些天赐的神力,不甘于从属人界的管辖。因此,他们中的很多不顾六界法规,一心想脱离人界……” “除了魔界,也没人愿意接纳他们这群乱民了。”上官姝接下去说道,“我现在有点儿明白你的意思了。看来,我的想法不是很周全,还是傅雨妹妹你聪明些。” 傅雨笑道:“我不过是多读了些书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忽然,一排忽闪的光从两人的眼前晃过。为防惊动他人,上官姝只燃了一点儿灯油,导致刚才那排光尤为显眼。 傅雨立刻起身,推开厢房的门。 “谁在那里?” 映入眼帘的是几个提着灯笼的奴婢。打头的那个请了安,低声道: “回傅小姐的话,奴婢们只是巡夜的,无意叨扰小姐休息。” “知道了。”傅雨道。她扫视了一遍长廊上的女婢,发现里面有一个十分面熟。 不过,又不是第一次来江府了,见过一些奴婢也很正常。 “你们去忙吧。”傅雨退后几步,推上厢房门。 “傅雨妹妹,你不是怕寒么?怎么还一股脑就冲出去。赶紧进屋来暖暖。”上官姝迎上来,拉着傅雨一双冰冷的手道,“不过是巡夜的,用不着这么疑神疑鬼。” 傅雨看了上官姝一眼,正欲说什么,忽然,她灵光一现,抓着上官姝道:“不对啊,刚才那几个婢子当中,好像有一个是莲香!” “莲香?”上官姝疑惑道,“她本就是江府的婢子,有什么问题吗?” “上官姐姐你不知道,我们大户人家府里的婢子都是按规矩分配的。其中,除了主子们的贴身侍婢外,要求最严格的就是巡夜的婢子了。不仅做事要严谨,还得有很强的警惕性和应变能力。按你之前所说,这个莲香应该是一个新来的婢子,举手投足之间不太稳重。这样的人,怎么会被选来做巡夜的婢子呢?” 上官姝听傅雨一口气讲了这么一大串,恍然大悟。她不得不佩服这个小姑娘缜密的思维。 “看来,这个莲香果真有问题。”上官姝道,“要不要我去查……” 话音未落,上官姝只觉得手心一空,一阵风划过,眼前的人变消失不见了。整个厢房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人。 好快的速度。 就像鸟一样。 上官姝拾起遗落在地的雀毛斗篷,抖了抖去掉上面的灰尘。她瞥了一眼忽闪着的烛火,心中疑虑万千。 “她究竟是什么人?” 已过三更,整个江府一片静谧。贯通内院的红木长廊两旁,五彩的帷幔随风飘舞。帷幔之后,若隐若现的出现一排提着灯笼的女子,正悄无声息地穿越每一处院落。黑夜之中,那群女子衣袂飘飘,不知道的人看了,怕是还会以为遇上了鬼魂。 不久,她们便来到凤凰木院落。 凤凰木,取名于“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别名金凤花、红花楹树、火树、洋楹等。它鲜红或橙色的花朵配合鲜绿色的羽状复叶,十分炫彩夺目。 “簌簌”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惊动了树上栖息的鸟儿,一瞬间,鸟群飞散。 “呀,什么东西?”一个瘦小的奴婢显然受了惊吓。 “怕是什么猫儿从房檐上跳到那凤凰木上去了吧。”领头的奴婢厉声道,“别乱想,好好巡夜!” 瘦小奴婢嘟嘟嘴道:“我这不就是在巡夜嘛……猫儿狗儿也就罢了,若是什么职责,你我谁担待得起呀?” 领头的奴婢听了,似乎觉得有些道理,便召令大伙停下脚步。她低声道:“你们谁去查看一下?” 四下无人响应。一个身穿紫色夹袄的奴婢走了上来:“姐姐们先走,我去看看吧。” ☆、第四十八回:芭蕉叶下觅枯井 “你们谁去查看一下?” 四下无人响应。一个身穿紫色夹袄的奴婢走了上来:“姐姐们先走,我去看看吧。” 领头的婢子上下扫视了她一眼:“你不是专门负责巡视的婢子吧?怎么最近经常来?” 紫色夹袄的婢子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奴婢莲香,是新入府的婢子。这些日子小桃病了,奴婢替她的班。” 那个瘦小的婢子上前几步,道:“前一阵齐小姐带来的,哄老爷收了。” “齐小姐?”领头婢子皱了皱眉,“老爷怎么总从她那儿揽婢子来啊?而且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人。” 瘦小婢子会意道:“可不是。不过这次似乎和之前那些不太一样。” “哦?”领头婢子好奇道。 瘦小婢子凑近领头婢子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莲香歪着头看着她们。 随后,那个瘦小婢子先道:“我们不可在此处耽搁太久。莲香,你自己小心点啊。” 领头的婢子看了莲香一眼,便招呼其他奴婢先行一步了。 莲香看着其他的婢子渐渐远去,便转身来到凤凰木下。 傅雨蹲坐在凤凰木粗壮的树枝上,借助茂密的枝叶掩护。刚才那一幕幕早已被她看在眼里,只是那个瘦小婢子最后说的话,她实在没听见。 现在还摸不清楚对方的底细。魔界羽民族虽属人界,但在法术上的造诣甚至比很多纯种魔族要高很多。如果她贸然使用法术,说不定会被对方察觉。 眼见着莲香渐渐靠近,傅雨摒住呼吸。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很羡慕花美姒的幻术。 “有人在那儿吗?”莲香小心翼翼地靠近凤凰木。事实上,她并不相信鬼神之说,但若是有贼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傅雨正不知所措时,忽然灵光一现,便随手往另一个方向掷了一个石子,力度不轻不重,恰巧砸碎了一个花盆。莲香猛得回头看,傅雨借机施展法力,召唤了附近的一只雀鸟,拍打着翅膀飞在院落上空。 “原来是只雀鸟呀。”莲香松了口气。她退后几步,看着四下无人,便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咦,她怎么往那儿跑?”傅雨愣了愣,赶忙追上去,一转角,却发现已经不见人影了。 “可恶!”傅雨气得直跺脚,“这个时候她脱离队伍,肯定是想偷西泠笛!” 傅雨向上一跃,在房檐上一路快 跑,几个翻越就来到独孤楝和长意他们所居住的大槐树院落。 傅雨悄悄爬在房檐上,看着大槐树下两个说话的人影。 “原来他们两个都还没休息。”傅雨放下心来,有长意在,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趁两个男子都还没有发现她的行踪,傅雨一个翻身跃下了房檐。 上官姝在厢房内来来回回地走着。她一听到敲门声,便赶忙前去开门。 “怎么样了?”上官姝拍了拍傅雨身上的露水,又将那件雀毛斗篷给傅雨披上,着急道。 “这个莲香有秘密。但我不能确定她是否是凶手。”傅雨看起来很失望,“不过姐姐你放心,西泠笛现在很安全。” 上官姝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那现在怎么办?直接把莲香抓起来?” 傅雨摇头:“还是得用最开始那个办法。我跟你说……” 傅雨凑近了上官姝,悄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什么?长意回蜀山了?”上官姝一脸惊讶地看着独孤楝,“他昨晚不是还在这儿的吗?” “对啊,他是蜀山掌门,好容易回来一趟,当然得回去看看了。”独孤楝比上官姝更惊讶道,“你们两个至于这副表情嘛?小白回不回蜀山,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呀?” 上官姝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好求助于傅雨。 傅雨咬咬牙道:“那个药典,其实是我们在蜀山逍遥阁抢的。” “啊?”独孤楝下巴都要掉了,“你、你们……” 上官姝点点头,拉着独孤楝的袖子:“哥哥,我也是想救隐伯伯,不得已才去抢的呀!况且,他们蜀山不是自诩救世主嘛,把药典给我们,救了一条……妖命,也算是好事呀。” 独孤楝大脑一团乱麻。长意前脚刚走,谁知就冒出一件这么大的事情!以长意的智慧,肯定很快就可以查到她们俩身上。 “这下惨了……”独孤楝抱头懊恼道,“小舞,你说咱们是不是该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卷铺盖逃跑?” 上官姝为难地看了傅雨一眼。 的确,奸细尚未查出来,他们两个都不能走。傅雨歪着头想了想,道:“长意就算查清楚了,也未必会和我们翻脸。依我看,查出内应才是最关键的事情。” “什么内应?”独孤楝一头雾水。上官姝连忙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独孤楝耐心地 听着,表情渐渐凝固。 “我认为,小雨妹妹的方法应该能够奏效。”独孤楝总结道,“择日不如撞日,计划在今晚就开始实施。小舞,惜玉服侍你,她的行踪就由你来负责。而我和小雨则分别负责监督小青和莲香的动向。我们不但要查清谁是内应,还得把老巢给一锅端了!所以,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当下,三人都密谋好计划,便各自去了,只等夜幕将临。 傅雨缓缓睁开眼时,已是夕阳渐落,日暮将至。她挣扎地站起身,却觉得大脑一阵发热发胀。 “难道是昨夜着了风寒?”傅雨站起身,想寻一件厚实点的衣裳穿,却想起此刻她并不是在自己家。 她昏昏沉沉地推开厢房的门,却遥遥见上官姝提着一个食盒朝她的方向来,身后,惜玉抱着那件雀毛斗篷。 “妹妹可好些了?”上官姝关切地问道,“这一天总是睡,也没吃什么东西。姐姐特意带来了一盒,你吃点吧。” “我恐怕是病了。”傅雨苦笑道,“谢谢上官姐姐。” “谁让你昨天晚上……”上官姝正要嗔怪,却见傅雨给她使了一个眼神,她才想起此刻惜玉正在她的身后。 “总之,你以后一定要多注意身体。”上官姝接过惜玉手上的雀毛斗篷,轻轻披在傅雨的肩上,她借此靠近傅雨的耳边,悄声道:“计划是否有所变动?” 傅雨微微地摇摇头:“不必担心,我没事。” 上官姝退后几步,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妹妹好生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傅雨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正欲起身往床榻上休息,忽然想起了什么,咬咬牙硬撑着脑袋的疼痛,往外走去。 傅雨在各个院落的屋檐上快步走着,因为头疼欲裂的缘故,她好几次差点跌倒。 好容易才来到芭蕉院落,傅雨靠在芭蕉树然后大口喘气着。 “昨夜就是在这里,那个莲香消失了。”傅雨自言自语道。以她的敏觉,本不应该发生这种事情的,然而…… “此处必定有古怪。”傅雨深呼了一口气,平定了气息,开始就地查探起来。 就在她几乎都要以为那个莲香和花美姒一样会隐身幻术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芭蕉树遮掩处好像有一口井。 傅雨一跃而下,趁着周围没人,轻轻一挥袖,施处一股内力,覆盖着井的芭蕉叶立刻被一扫而空。一口枯井暴露在 傅雨的面前。 “难道她是躲在这里?”傅雨疑惑道,“这里怎么会有一口枯井呢?” 傅雨正要翻身下井查探,却发现天色已经昏暗了。计划的时间将近,她不能再耽搁了。 傅雨又一挥袖,芭蕉叶就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傅雨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她知道,不管是什么秘密,都逃不过今晚。 黑夜笼罩在江府的上空,紫藤院落内,几个婢子正进进出出忙碌着。 “你们动作利索点儿。”小青站在上官姝的厢房外,厉声指挥着婢子们。 “我们姑娘出自妃雪阁,在洗浴方面自然比寻常姑娘讲究些,姐姐费心了。”惜玉笑道,她从怀里掏出了一袋沉甸甸的银袋子,悄悄塞到小青的手里。 小青看着面前浓妆艳抹,衣着五彩的惜玉,心里冷笑了一声。若不是因为这个上官姝是自家小姐的朋友,又有那样的身份,她才不屑和妃雪阁这种下三滥地方的人打交道。 “这些还是妹妹留着吧。”小青没好气道,她转过头继续,不再理会惜玉。 惜玉暗地里啐了一口:“有什么可神气的?我是奴婢,你也是奴婢,并不必我高贵多少!再说了,等过了今晚……”惜玉暗笑道,也转过身,扭着腰肢朝厢房内走去。 厢房内,放置着一个崭新的乌梨木雕花百鸟朝凤屏风。屏风后,一个木桶内正“蹭蹭”地冒着热气。婢子们将玫瑰和茉莉花瓣洋洋洒洒地飘落在滚烫的水面上,并在水里倒上花果制的香油。 惜玉走到上官姝的身边,为她褪下了外裳 ☆、第四十九回:浴兰汤兮沐芳 “惜玉,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是在江府,不比咱们妃雪阁……没必要如此麻烦。”上官姝皱眉道。如此繁琐的程序,恐怕连江瑶都没有享用过吧。 “姑娘,这已经很草率了。再怎么样,也不能委屈了您呀。”惜玉的眉眼间带着不满,这江府好歹也是个有名的大户人家,这里的婢子怎么连这种最普通的洗浴都服侍不好?这家的小姐以前都是怎么活过来的…… 上官姝不语,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她开始解下耳边的翡翠石和腕上的镂空双跳脱,惜玉附身为她脱去绣花鞋和碧蓝色铃铛圈。紧接着,上官姝将腰带上系着的玉佩和西泠笛取下,放到惜玉手里。 “好生看管着。”上官姝看似随意地说道,却在暗地里注意惜玉的目光。 惜玉眼神闪烁不定,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些名贵的饰品,将它们整齐地放置在一个黑色的托盘里。 上官姝松开发髻,她乌黑如油的长发如瀑般披散在背上。她缓缓解开腰带,一一褪去身上的衣物。顿时,春光乍泄。 上官姝试了试水温,满意地点点头。她顺着垫高的木椅,慢慢走进木桶里,将整个身体淹没在水里。氤氲的水气中,她白皙臂膀上的黑色蝴蝶刺青若隐若现,额间紫色的三瓣花显得妖冶夺目,与她通体的气质十分不配。 惜玉看着自家姑娘额间的三瓣花,有些不解——她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妆容了? “你可以退下了。”上官姝闭上眼睛,毫无表情地说道。 惜玉看了看上官姝,又回头看了看黑色托盘。她的目光在西泠笛上停滞了片刻,附身道:“是。”随即端着托盘离开了厢房。 直到厢房门再度关上,上官姝慢慢睁开了眼,她的嘴脸上挂着不明所以的笑。 就在上官姝正心情放松地享受着温水浴时,傅雨那边已经有所动静。莲香一如既往的跟着婢子们夜间巡视,傅雨则悄悄跟随其后。 这一次,傅雨不会再打草惊蛇——她一定要探清莲香和那口井的秘密。 果不其然,莲香在巡视的过程中又找了一个由头脱身,一路鬼鬼祟祟地来到了芭蕉院落。 傅雨心里暗自嘲讽了那些昨夜的婢子,莲香如此怪异的举动,她们竟一直没有察觉。 正想着,莲香在预料之中靠近了那口枯井。只见她费力地搬开枯井上覆盖的芭蕉叶,最后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之后,翻身下去。 傅雨将莲香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她心下已经很确定,莲香是人,还是一个不会法术的人。这么说来,她应该和魔界羽民一族无关。 但依然不能以此认为莲香和魔界毫无瓜葛。毕竟,魔界擅长收买人心。或许是为了什么利益,她效忠于魔界,也未可知。 傅雨算着莲香下井的时间,纵身一跃跳到了芭蕉树上。从上往下看,井里黑漆漆的,似乎没有人影。 “莫非,这井下还有什么秘密通道?”傅雨眉头微皱,她正欲翻身下井查看,却听见井底传来一阵脚步声,继而,传出两个女子的谈话声。她们的谈话声很微弱,但对于傅雨超凡的听力来说,听清楚她们的谈话内容完全不是问题。 “你发现了这个井,小姐必定有大赏。还有,为了保险起见,你从今日起就不必再帮小姐做事了。” “为什么?”莲香的声音传来。 “这些天你的行踪太过古怪,很容易被人起疑。脱离小姐,是为了大局着想。”那个女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容置疑。 “我家破人亡的时候,是小姐收留了我,如今大恩未报,怎能……”莲香抽泣道。 “你有这样的心,我必定会转告给小姐。此地不宜久留,你速速离去。若你当真想报答小姐的恩情,就想办法离开江府。” “知道了。”莲香的声音显得有些失望。 傅雨听的一片云里雾里。这个“小姐”究竟是谁呢?难道是那个齐小姐?这个井里有什么秘密呢?和莲香对话的人又是谁? 只凭这短短的对话,根本无法探清这伙人的目的。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她们的目的绝不是西泠笛。 难道说,江府藏着有什么秘密? 傅雨正想着,却听见那微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傅雨一个翻身,又回到屋檐之上。她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另外一个女子的脸。 不料,她却感受到独孤楝的灵力正在靠近。 傅雨清楚地明白,此刻绝不能惊动井里的两人。若她们增强了警惕,将来再次查探的时候会更加的麻烦。 傅雨右手轻轻捏了一个诀,立刻就准确地判断了独孤楝的位置,她逮准时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他的面前。 “哇!你……”独孤楝叫了起来。 “嘘——”傅雨赶忙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出声。独孤楝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怎么 了?”独孤楝看了看四周,悄声问道。 “没什么,我们的计划不好惊动他人。”傅雨思思虑片刻后,决定暂时不把枯井的事告诉独孤楝,“你不是负责小青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妹告诉我,惜玉偷偷调换了西泠笛,让我来通知你。”独孤楝耸耸肩道。 “惜玉?”傅雨一脸讶异。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结果。 “对了,你不是负责莲香吗,你怎么在这里?”独孤楝想起了什么,问道,“我找了你许久。” “莲香负责巡夜,我自然跟着她到这儿来了。”傅雨盘算着,那两个女子此刻应该都走了,也就慢慢放下心来,“对了,上官姐姐现在在哪儿?” “她一路跟着惜玉出去了,貌似要离开江府。”独孤楝拉起傅雨的手道,“咱们快点跟上去吧!” 齐氏当铺,是花城最大的当铺,最喜收奇珍古玩。他们家的历代掌柜,个个是古玩界的奇才,因此,方圆几十里的土夫子都愿意把弄到的宝贝拿到他们家去瞅瞅。 齐氏当铺现任掌柜是他们家的小姐——齐敏。齐敏的父亲在她年幼的时候就离家远游,至今未归。齐敏在十二岁时就凭借着自身才华继任了家族族长之位,上位之后,她以一己之力带领着齐家上下走上了更富裕的道路。 因此,虽然齐敏现在年仅十八,却已经受到了齐家老小的尊重。花城里的贵族官绅们也从不把她当普通少女看待。 和齐家关系最要好的,非江府莫属。这层关系说起来也是从齐家这位小姐开始的。据坊间传闻,这个齐敏小姐年幼时与江府大小姐甚为不合。这也难怪,齐敏虽说不是什么绝世美人,但她4本来资质就不差,再加上后天勤加打扮,也算个艳丽的名媛闺秀。但那个江瑶,众所皆知,长相十分丑陋。很难想象,这两个人能有什么交集。 然而事实就是这么不可思议,据说在一次江府老爷子的寿宴之后,这个齐敏大小姐就和江瑶成了十分要好的朋友。之后,不但此二人时常一同游玩,两家也开始在生意上常有往来。 此时,夜已深,篱落街已经黑灯瞎火一片,就连街边的小摊也打了烊。只有街角的一间大当铺依旧亮着明晃晃的烛火。当铺门前赫然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齐氏当铺。 惜玉蹑手蹑脚地走进当铺,将怀中藏着的物什掏了出来。当包着笛子的蓝色绸布摊开之后,通体发光的玉笛就露了出来。 “洪荒神 器西泠笛?”柜台上,一个女声传来。声音带着惊讶,以及几丝欣喜。 惜玉抬起头,这才看清了面前女子的脸。眉似新月,星眸微嗔;顾盼生辉,撩人心怀;衣袂飘飘,暗香袭人。头上挽着朝云近香髻,耳边垂着暗红玛瑙珠。身上穿着一件紫红色褙子,脚上踏着软底珍珠绣鞋。柔桡轻曼,风流尔雅。 “你从什么地方得到的?”齐敏厉声问道。她上下打量了惜玉的服侍和妆容,确信她应该是一个婢女。而且,是一个青楼的婢女。 齐敏精通古籍,对神器以及六界的事情都有所了解。她十分清楚,这西泠笛自古以来便由妖界蝴蝶谷掌管,直到百年前蝴蝶谷谷主林钺被贬下凡,这才随之失散。 如今,西泠笛重现于世,而且还出现在一个小小的青楼婢女手中!这未免太过蹊跷了。 “这……这是我家小姐之物。小姐家境败落,故不得已命奴婢将此物拿出来换些银两使。”惜玉看着齐敏的目光,有些心虚道,“我想着,这东西放在花城也就只有您这敢收了,所以……” 齐敏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惜玉,聪慧的她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始末。不过她做这一行多年,已经摸透了规矩。客官的东西,能收就收。至于它的来源,最好不要过问。 “我收了。”齐敏应声道 ☆、第五十回:居心叵测,用意为何 “我收了。”齐敏应声道。 其实,她齐氏当铺里多的是见不得人的土货,也不差这件偷来的赃物。 更何况,这个赃物还是传说中能迷惑众生的西泠笛,她齐敏没有不收的道理。 “这个东西呢……不瞒你说,可真是个宝贝。要别人,还真没法收。幸亏你找了我。”齐敏拿起西泠笛,欣喜地摩挲了几下,笑道,“银两呢,是断断不会少了你的。不过,我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这么多。不如,你告诉我你住在哪儿,等我筹集了银两,再差人暗地里给你送去?” 惜玉想了想,有些踌躇道:“您得先给一半的银两,否则,我没法把这个交给您。” 齐敏也不恼,只是笑笑。正要进屋拿银子,却听见门外传来一个柔美却不失坚硬的女声。 “齐小姐,我劝你最好还是再考虑一下。”一个绝美的五官出现在齐敏的视线里。 “考虑什么?”此人一进来,齐敏就感觉到了一阵寒气逼近。 “关于收不收这支笛子的问题。”上官姝微微笑道。 “你是……妃雪阁的上官姝?”齐敏感到有些难以置信。上元佳节,上官姝以一段《舞雩曲》名动花城。一夜间,妃雪阁这位倾城容颜的舞姬家喻户晓。 此刻,这样的传奇人物居然出现在了她齐氏当铺! “齐小姐好眼力,”令齐敏更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惜玉笑着上前,给上官姝请了个安后道,“这便是我们妃雪阁的上官姑娘。” 齐敏顿时有些迷茫。按她最开始的猜想,这个惜玉应该是先偷了自家小姐的东西,然后拿出来卖。可如今这阵势,恐怕事情没有她想的这么简单。 齐敏冷眼看着面前衣着华美的主仆俩。她可不相信,上官姝这样的大红人会沦落到当卖家产来换银两。 “上官姑娘派婢子来卖这支笛子,敏这才收了。怎么,如今上官姑娘又不想卖了?”齐敏斟了一杯酒,笑着端到上官姝面前。上官姝也不客气,一口饮尽。 “倒不是卖,只是想将这笛子寄放在齐小姐这里一会儿。”上官姝一双桃花目闪着光,“这笛子名贵,但若是放在齐氏当铺,我很放心。” “原来如此,上官姑娘大可明说出来,敏定当全力护好此笛。”齐敏这才明白过来,惜玉心虚是因为她确实撒了谎。恐怕,连她也不明白自家姑娘究竟要做什么吧。 “不过,我是生意 人。姑娘应该明白道上的规矩。”齐敏从袖子里掏出一块锦绣花饰手帕,轻轻摩挲着玉笛,“这年头,没点儿银两办不成事……” 上官姝冷哼了一声,她走上前,抖了抖右肩,轻轻褪下薄烟纱,露出了臂膀上黑色的蝴蝶纹身来。 “我听说齐小姐是出了名的博古通今,连西泠笛都能一眼认出,的确不简单啊。”上官姝眉间的紫色三瓣花妖冶夺目,“这么聪慧的齐小姐,应该不会不认得这个蝴蝶纹身吧?” 齐敏在看到蝴蝶纹身的那一刻,便清楚了上官姝的身份。只见她额间的冷汗“簌簌”滑下:“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好了……” 上官姝重新披好了薄烟纱,冷声道:“很快,便会有一个青衣奴婢前来取一样东西,你便把这西泠笛交给她,并且告诉她,这个东西是一个姓花的姑娘给她的。在她没来之前,一定要全力护好此笛。等笛子顺利交到她手上之后,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齐敏连连点头答应着:“这个容易,上官姑娘,您就放心交给我好了。” 上官姝瞥了齐敏一眼,又回头走到惜玉的身边:“至于你,你只需要记住一点——你趁我洗浴时偷了西泠笛,并拿到齐氏当铺换银两。你不过是一时起了贪心,其余的一概不知。听明白了吗?” 惜玉根本不敢抬头,频频点头称“诺”。她隐隐感觉到,自家姑娘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样了。但上官姝只来了妃雪阁半年,又一直以清冷孤傲自居,从不与人多说一句话。因此,惜玉也不能保证自己对她心知肚明。 正当她还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推断盘算时,身旁一阵风刮过,上官姝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偌大的齐氏当铺里,只剩下惜玉和齐敏二人面面相觑。 从紫藤院落出来后,小青伸了个懒腰,疲倦地朝玉兰院落走去。 “这个上官姝可真难伺候!”小青情不自禁地抱怨道,“要是都像大小姐这样简简单单该多好!” 也难怪了,谁让她又是花魁又是公主呢? “公主怎么了?区区妖界小公主,我还看不上呢!”想起惜玉那副嘴脸,小青嘟起嘴闷声道。她慕容青羽想当年也是公主,也算一方领袖,就没上官姝这么娇气。 “唉,话又说回来了,哪有公主像她这样,哪有公主像她这样,天天跌打滚爬的。”小青想起以前在魔界的日子,不由叹了口气。 不过没关系,那都是过去的事 情了!只要能陪着大小姐,舒舒服服平平安安地过下半辈子,是不是公主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小青又欢欣鼓舞起来。不知不觉,她已经回到了玉兰院落。 然而,她惊讶地发现,满树的玉兰都开了花。 “这、这怎么可能?”小青仔细算了算,此时确实不该是玉兰花开的季节呀!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小青不由警惕起来,她慢慢挪动步伐,绕着玉兰树悄声走着。 “来者何人?不必装神弄鬼。”小青试探性地问道。她清楚,能够扭转乾坤,改变天道,绝非常人。 风簌簌而过,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响,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四周静得都能听到小青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 忽然,一抹白色的影子引起了小青的注意。她的心顿时“咯噔”了一下。一团青色的羽毛在她的指尖盘旋。 待她走进后才发现,那抹白色的影子居然是一块挂在玉兰树上的白色绸布。 小青一把扯下这块布,发现上面用着一种她颇为熟悉的字写到: “速来篱落街齐氏当铺,取一物。” “齐氏当铺?”小青的脸上布满了疑云,“那不是齐敏的地盘吗?” 说到这个齐敏,自从那件事后就一直缠着大小姐。表面上友好,谁知道背地里又在干什么勾当!她齐敏不就最擅长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嘛! 还好,这些年在小青明里暗里的劝阻之下,江瑶对齐敏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聚距离。可这一来二去的,齐敏终究还是讨了江老爷的欢心。 小青翻来覆去地把绸布研究了一遍,发现布的右下角的隐蔽之处写着一个毫不起眼的“花”字。 “花美姒!”小青差点没叫出声来。 这些年,花美姒时不时会来找小青,交代一些事情。但所托之事均与江瑶有关,无一例外。 可如今江瑶并不在这里,这块绸布上交代的事情又如此怪异。花美姒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小青拽紧绸布,有些迟疑。 可花美姒若是要抓她回魔界,当年又何必救她呢? 小青使劲地晃了晃脑,怎么也想不透。 “算了,还是去看看吧!” 她纵身一跃,腾空而起。 小青来到齐氏当铺门前时,已经过了三更。她正巧看见,一个小个子 的人蹑手蹑脚从侧门出了当铺,偷偷摸摸地往一条小巷子离开了。 “这人谁啊。”小青疑惑道。她不再多想,直接推开了当铺的门,却看见齐敏披着一条海棠红纱,歪在柜台前拨弄着算盘。 “欢迎光临,客官是想当货还是赎货呀?”齐敏头也不抬,依旧算着账。 小青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她比大小姐年幼一点,却比大小姐多出许多成熟与妩媚。但这妩媚又不似花美姒那般释放无限,多了几分克制。 早听闻齐敏做事雷厉风行,当家掌事的能力强于许多男子。可小青没想到,连算账这种事齐敏都亲自做。 “齐小姐,我来取一样东西。”小青直截了当地说道。 齐敏一愣,她抬起头,看见一身青衣的女子站在她的面前。 此人应该就是上官姝所说的人了。可齐敏还是难以置信,她怎么能够想到,这青衣女子就是江瑶的贴身侍婢小青呢? “原来是小青呀。”齐敏尽量掩盖自己内心的惊讶,掩面笑道,“你家主子呢?出去这么久还不回来呀?” 小青此行压根没有料到会碰上齐敏。她以为齐敏这种掌事应该不会随意出现在当铺里,哪曾想她如此敬业…… 如果知道会遇上齐敏,她怎么说也会乔装打扮一下的。万一齐敏将此事告诉了江瑶,江瑶势必会怀疑她的身份,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小青神思混乱,以致于没有听到齐敏的话。 齐敏见小青没有搭理她,也不恼。她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慢慢将她的容貌和记忆中的那个女人的容貌重叠在一起 ☆、第五十一回:引蛇出洞,真相大白 第五十一回: 齐敏往柜台上摆放的那盏灯里添了些油,转身取下腰间的一大串钥匙,打开一个密封的箱子,从里面掏出一个长长的锦盒交到小青手上。 “诺,这便是那花姑娘所交代的物什了。”齐敏道。她近距离端详着小青的容貌,虽然与记忆里的不甚相同,但只要有心,还是可以辨认出来的。 齐敏心中原本的那些举棋不定此刻已经烟消云散。今日之事再加上这些年来的总总,她已然确信,此人就是当年的南山慕容氏青羽。 然而,即使明白了真相,齐敏依旧不敢轻举妄动。她知道,时机还未成熟,她必须多等一些时日。她派去的婢子已经查到了关键,很快,她便可以摸清江瑶以及整个江府的秘密了! 小青被齐敏的眼神弄得十分不舒服,她暗地里骂着花美姒居然找了这么个人来接手,随即匆匆打开锦盒验货。 “还是赶紧验货完,就可以离开这儿了!”小青心想。 然而,她打开锦盒的那一刻,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这、这……”小青的手微微发颤。这不是上古神器西泠笛吗?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要知道,就在刚才,它的主人还在江府沐浴呢! 小青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花美姒要拿西泠笛,这不为奇怪。毕竟她是魔界中人,替圣君夫人办事。 但花美姒既然已经拿到了西泠笛,大可以直接送回魔界,为何要交给她一个已经脱离魔界多年的人呢? “不对,此事有古怪。”小青心下一紧,再看齐敏时,却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小青故作自然地合上锦盒,委身行了个礼,道:“多谢齐小姐帮忙了。只是不知这花姑娘是亲自来的,还是委托什么人送来的呢?” 齐敏当然没想到小青会这么问,顿时愣了愣。 “看来她是起了疑心,”齐敏在心里盘算道,“若是说这花姑娘亲自来的,免不了她会问这花姑娘的样貌,这样便不好了。” 齐敏的眼珠转了转,随即笑道:“那花姑娘是什么人,岂会亲自来?自然是让人帮忙拿来了。诺,你来的时候,不是有一个人偷偷摸摸出去么,便是那人了。” 小青见她说的头头是道,一时间也辨认不出真伪,索性道个谢便匆匆离去了。 齐敏看着她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今夜,似乎是一个 不眠之夜呢。” 齐敏嘴角勾起。很多事情已经慢慢浮出水面了,或许不用等到江瑶回来,那些水草和暗礁就会重见天日。 独孤楝和傅雨一路追随着上官姝的灵力气息,在三更之后来到了篱落街。 “独孤哥哥,看不出来嘛,你武功不弱呀。”傅雨赞许地看着独孤楝。 “也就是会一些普通的拳脚功夫,法力什么的完全不懂啊……和前世比起来差多了。”独孤楝无奈地耸耸肩。或许正如长意所说,他果然和前世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想学法力也不是不可以。”傅雨眨眨眼,调皮地说道,“你和长意一块儿去蜀山修炼不就得了?” “切,谁要和他一块儿啊。”独孤楝不屑道。 正当这时,嘈杂声在篱落街的一个巷子里响起。 “小姐,您就饶了奴婢吧!小姐……”哭泣声由远到近。 “你知不知道,那支笛子对我们家族而言有多么重要!你偷什么不好,居然偷那个!你个没长眼睛的……”上官姝愤怒的声音传来。 “怎么回事?”傅雨凝眉道。 “大概是抓到小偷了呗。”独孤楝坏坏地笑了笑,“小舞出马,我向来很放心!” 果然,上官姝的身影出现在篱落街上,她一脸愤怒,两弯远山眉都拧到一块儿去了。独孤楝往她身后看去,却见惜玉扯着她的衣裳,满脸是泪。 独孤楝赶忙朝着上官姝挥手示意,上官姝奋力甩开惜玉的纠缠,怒气冲冲地往独孤楝的方向走来。 “上官姐姐,究竟是怎么回事呀?”傅雨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趁我沐浴之时偷了西泠笛,逃到这儿的齐氏当铺来换银两!”上官姝咬牙切齿,露出了少有的狰狞,她回头对着惜玉骂道,“你自己说,我平日里亏待你了吗?有什么好的不都是赏了你?别打量我不知道,这些日子你在外头私吞了多少贿赂!我原想着,你素日来也算勤劳机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怎知道你竟又起贪心!” 惜玉听了,自知理亏,便只是一味求饶哭泣。 “好了好了,为了这种人生气,不值得。”独孤楝拉着上官姝的手,温柔劝慰道。 傅雨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主仆俩,脸上疑云不定。这个惜玉也太没脑子些,居然就这么明晃晃地偷了笛子!西泠笛外表看去原本就不似凡品,素日来上官姝肯定也 是极为爱护的。但凡这个惜玉聪明一点,也不至于偷这个东西呀? 又或者,这个齐氏当铺就是魔界的分舵? 傅雨思虑片刻,最终说道:“上官姐姐,莫生气了。好好惩罚惩罚她,给她点教训就行。当下最要紧的,还是找到西泠笛。” 独孤楝听了,连连点头道:“傅雨妹妹说的对,咱们现在还是先去这齐氏当铺将笛子赎回来,这才是最要紧的。” 上官姝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火气也小一些了。她冷声对惜玉道:“我们先拿回笛子,回去后我便告诉嬷嬷,有你好看!” 惜玉哆嗦了一下。 说罢,四人便齐齐往那齐氏当铺去探探究竟。 “你说什么?”独孤楝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那个妙龄少女,“就这么一会儿,你跟我说这笛子被别人买走了?蒙谁呢你!” “我看这位公子样貌气质不凡,怎么说起话来这么冲呢?”齐敏皱着眉头看了独孤楝一眼,“我说被买走了就是被买走了,爱信不信!” “你……”独孤楝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敢问齐小姐,是何人买走了这支笛子呢?”傅雨紧接着问道。 “不知诸位可有听过我齐氏当铺的名声?”齐敏瞥了面前的四人一眼,淡淡道,“我家这当铺可不必那一般的小铺子,是有规矩的——我们向来不透露客人们的信息。所以,几位还是请回吧!” “你赶我们走?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独孤楝一拍桌子呵道。 “几位专程为了西泠笛而来,当然都不是一般人。”齐敏的声音仍旧是那样不愠不火,“但敏自十二岁当家以来,也遇上过不少奇闻异事。所以,公子不必拿话来压我。” 独孤楝一时不知所措。 一旁沉默的上官姝忽然发了话:“齐小姐,我们无意不守规矩,只是那只笛对我们而言十分重要。小姐既然知道西泠笛,也应该清楚,有些事情,不能管。”上官姝抬起一双桃花目,眼神扑朔迷离,“更何况,你也管不着。” 齐敏浑身一震。虽然她努力克制,依旧被傅雨看在眼里。 “她好像很怕上官姝……”傅雨心中暗暗揣测。不知为何,傅雨有种感觉,今晚发生的一切,甚至是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好像处在于什么人的掌控之中。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个事先谋划好的局。 这个局是有很多漏洞 的,但傅雨就是想不清楚。就好像身处于黑暗里,不远处有一丝亮光,伸出手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难道自己的身份被发现了?傅雨紧张起来,但随即很快就放松下来——这是不可能的,甭说是面前的人,就算是放眼整个六界,能查探出她身份的也屈指可数。 策划这一切的人,会是她吗?傅雨咬着下唇,思考着。 而那一边,齐敏似乎已经想通了。 “既然如此,我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告诉你们算了。”齐敏摆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买走西泠笛的,是江府大小姐江瑶的贴身侍婢小青。至于她为何要买这个笛子,我就不知道了。” “小青?”傅雨完全没有料到,再看独孤兄妹,也是一脸讶异。 “这不可能呀,小青怎么会知道惜玉要偷这支笛子,并且拿到齐氏当铺里卖呢?”傅雨斩钉截铁地提出心中的疑问。 谁知,身后的惜玉踌躇着说出了实情:“其实,是小青姐姐和我提议,说上官姑娘的笛子若是拿到齐氏当铺,便能卖到好价钱……小青姐姐还说,她会做一支假笛子蒙混姑娘。可我没想到,姑娘居然还是察觉了……” 上官姝冷笑道:“真是无知!西泠笛岂是你们说仿制就能仿制的?” “看来,真相已经水落石出了。”独孤楝的表情很怪异,显然,他也没料到是这么个结果。 傅雨听了这话,忽地想起当日自己和上官姝说起的三个可疑人选来。她们先后怀疑了莲香和惜玉,怎料这幕后主使居然是小青! ☆、第五十二回:天罗地网,暗潮汹涌 面对突如其来的真相,独孤楝、上官姝和傅雨都没有说话。对于傅雨而言,这个真相很突然,却又很实际。 一切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 “该说的,我都已经全部告诉你们了。”齐敏疲倦地打着哈欠道,“天色已晚,诸位请回吧!” “齐小姐,可否再问一个问题。”傅雨道,“你既然知道西泠笛的厉害,为何会随意卖给他人?” “换句话问,小青究竟用了什么样的价格,才买下了西泠笛?” 齐敏看着傅雨那张天真无邪的脸,掩面笑道,“傅县丞家的小姐就是与旁人不同,问起问题来也出其不意的。” “敏是什么人,此等神器岂会随意出手?无奈对方来自魔界,太过强大,敏不敌,不得已才将神器拱手让人。” “魔界?”三人异口同声道。看来,他们的推断没有错,这江府确实藏有魔界的内应。而按目前掌握的线索,这个内应就是小青。 齐敏点点头,她看了傅雨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此番有扰齐小姐告知一二了,他日,妃雪阁那边定会送来厚礼,以此感谢小姐今日的帮助。”上官姝浅笑道。这句话,一石二鸟,怕是只有齐敏能听懂。 “不敢不敢。”齐敏避开上官姝的目光。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次没惹祸上身就已经万福了,哪里还敢奢求什么奖赏。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找小青问个明白!”独孤楝握紧拳头道。 齐敏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有些踌躇不安。这一次,她知道了上官姝的秘密,不知她会不会过河拆桥呢? 不行,她绝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将消息透露出去,找个别人帮忙才是。 齐敏忽然想到,那个傅雨似乎对此事颇有微词。哼,要识破上官姝的伎俩并不难,那个傅雨总有一天会查到她身上! 既然如此,是否应该和她透露一点消息? 若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盘托出,绝对是不明智的做法。上官姝是不会放过她的。 但若只是提点一下,告知一些看似无关紧要,深究下去却大有文章的消息。 比方说,关于慕容青羽的过去。 以傅雨的机敏,肯定一下子就能察觉出来。 可傅雨不过区区人类,对抗妖界,似乎又心有余而力不足…… 齐敏一下子纠结起来。 小青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院落。羽民族的人轻功堪比鸟类,因此,她没有惊动任何人。 她靠在玉兰树下,愁思着。今夜发生的事情,有很多都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首先,她不知道花美姒究竟是怎么从上官姝那里夺到西泠笛的;其次,她不知道花美姒大费周章将西泠笛交给她有何用意;再者,她不知道现在该拿这西泠笛如何是好。 现在的情况,小青不清楚上官姝是否已经查到了她身上。然而无论如何,她都不可以擅自离开江府。 一则,她若是按兵不动,恐怕那些人还不会那么容易怀疑到自己身上来。可若是连夜逃走,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二则,她还没有接到花美姒的通知。此时若是随意出去,那些隐藏在暗处蠢蠢欲动追捕她多年的魔界喽啰们就会发现她的踪迹。 若是换做以前,她还有另一个选择——蜀山。曾几何时,她被大小姐赶走,就是在那里躲避了两年的时光。但蜀山最近状况不断,魔界近年又频出人间,那里的防卫一定比多年前严密很多。 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留在这儿,装聋作哑,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小青苦恼地看着手中的洪荒神器。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将这西泠笛好好藏起来。 可藏在哪里呢…… 小青望着玉兰树上盛放的玉兰花,眼前忽然闪过了一个地方。整个江府,恐怕也只有那里,是最安全的了。 这个想法很大胆,却可行。 小青拽紧西泠笛,仿佛下定了决心。 不管怎样,在找到花美姒之前,绝对不能将西泠笛丢失! 小青将西泠笛妥善安置后,再次回到厢房内歇息,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这时,独孤楝四人也回到了江府。 傅雨刚进江府大门,便直往小青的住所——玉兰院落飞去查看,却见她已经熄灯休息了,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便回到紫藤院落与其余二人商讨。 “惜玉,你下去吧。接下来的事情,你不用管了。”上官姝冷冷地对惜玉道,“对于你的惩罚,只重不轻,你以后最好长点儿记性!” 惜玉哆哆嗦嗦地退下了。 “小舞,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刻去抓这个小青。”独孤楝早已按耐不住。 “钺哥哥,我觉得最好不要这么快打草惊蛇。”上官姝 道,“魔界在江府肯定有一个分舵,小青肯定不会是独自一人。所以,我们最好从现在开始监视她,看她接下来都和什么人接触,最后,再把魔界的分舵一锅端了!” “有道理。”独孤楝赞同地点点头。 “万一她今晚就和魔界的人接头了呢?”傅雨有些担心。 “不可能。”上官姝摇头道,“你想,小青若是已经顺利将西泠笛送到魔界去了,她怎么可能还会回到这里送死?” “可正如你所说,她不应该带着西泠笛再次回到江府。但是她现在回来了,这又是为什么?”傅雨觉得解释不通。 “这只能说明,她一时还联系不到魔界的人。”上官姝道。 “可她完全可以在外边找地方先躲着,慢慢等待。” “这就说明,江府还有什么东西,让她不能轻易离开。”上官姝紧接着道。 “难道一个小偷会拿着赃物坐以待毙吗?” 上官姝正要说什么,却被独孤楝打断了。 “你们两个不要再吵了!”独孤楝将她们拉开,“说这么多,都只是你们的猜测。依我看,她肯定是将笛子藏在一个地方,她觉得我们肯定找不到,所以才能踏踏实实地睡觉。” “这不也是你的猜测……”傅雨闷声道。 “若真如钺哥哥所说,那我们倒不必担心了。”上官姝笑道,“也不必去找,只要监视她,她总有一天会将笛子取出来,交到接头人的手上。” 难道就这么守株待兔?傅雨心下还是不赞同。但她转念一想,这西泠笛是独孤兄妹的东西,他们都不急,自己急什么呢?若是真被魔界抢走了,大不了再抢回来就是了。 这样一想,傅雨倒是放宽心了,也不再和上官姝争论。 “上官姐姐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办吧。”傅雨笑道,“已经很晚了,小雨就先去睡咯。” “你的病怎么样了?”上官姝忽然道。 “好多了。多谢姐姐的雀毛斗篷。”傅雨笑了笑,转身离开。她是什么人?这点小病,自然难不倒她天生异体。 傅雨才走了几步,忽然隐隐感觉到,上官姝似乎很急切地想要揪出小青背后的那个人。 一种莫名的不安涌上傅雨的心头。 夜已深,谜团依旧笼罩在黑夜里。傅雨觉得周边暗潮汹涌,似乎有一张不知目的的无形巨网正渐渐包裹束缚着他们。 更可怕的是,她看不清那个撒网的人。 ps: 上官姝为何要设计陷害小青?小青的身份以及她与花美姒特殊的关系是否会被众人发觉?小青将西泠笛藏在了何处?芭蕉院落枯井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齐敏又有什么样的阴谋? 要揭开这些秘密,似乎太为难傅雨这个小姑娘了。暂且把满腹的疑问放在一边,让我们先将目光放到长意、江瑶和花美姒身上。 当江府内暗潮汹涌明争暗斗的时候,这三个主角又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呢? 他们,是否为解开迷题的关键呢? 明明已至初夏,青云崖却依旧寒风阵阵。长意**崖边,看着山崖下的层层白雾。 这是他几百年来最喜欢做的一件事。 “掌门师兄,经多方查探,逍遥阁事件绝对和妖界蝴蝶谷脱不了干系。”长念飞身落在长意身后,拱手道。 “知道了。”长意将手放在背后,他的声音永远是这样不轻不重不急不缓。 长念看了自家师兄一眼,转身离去。 事实上,在初回蜀山知晓逍遥阁发生的事情之后,长意就已经心知肚明了。除此之外,他还在逍遥阁附近发现了魔界的踪迹。 看来,傅雨和上官姝说的话倒是真的。只是这个花美姒,究竟是何许人也? 长意自接手蜀山以来,未曾与魔界交过手。想来,对方知道他是蜀山掌门,也不敢轻举妄动。从他下山至今,已经寻回了第一个神器,魔界虽然鲜少与他们正面交锋,但在背后肯定密谋着不少小动作。魔界部下尚有十大军团,实力不可小觑。他们不敢随意出击,必定是想等他们寻齐神器,坐收渔翁之利! 长意冷笑了一下。 一阵冰冷刺骨地风吹过,长意白衣飘飘。 “还是先去把江大小姐给接回来。” ☆、番外:中元祭孟君文 年、月、日,从君丧至今日,已然过去千年。然妾无德,竟不知君丧之月日。故不得已每年中元,乃能衔哀致诚,告君之灵。 遥想初见君时,妾尚豆蔻之年。妾不过蒲柳之姿,喜清水芙蓉,故常着荷叶罗裙,挽云髻峨峨。最喜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妾至今难忘,那时君常抚妾鬓间青丝,眉眼间款款不尽深情。 不知君忆否,那日落雪纷纷,城内城外一片洁白。妾着一狐裘大氅,携三两婢子并几个伙夫,乘马车沿河直上,至洛阳访亲友。道上北风呼啸,白雪皑皑,满树晶莹剔透。原本一路赏景,正心旷神怡。不料中途遭遇凶神恶煞之山匪,财物一应被掠夺。那山匪贪得无厌,恶贯满盈,杀人不眨眼。且不说那几个伙夫,连妾贴身之婢也被一刀毙命。 当是时,山匪有十又七,妾独身一人,实力悬殊,无胜之可能。妾自以为寿命将尽,然心中尚有一事未了,故哀叹不已。哪曾想上天知晓妾心中悲苦,于是君便忽然而至。君一文弱书生,不通武道。袖中只携几卷书,并无利器。却将妾护于身后,徒手抗匪,殊死拼搏。 山匪凶猛,君不敌。顷刻间,君刀伤浑身,血迹斑斑。然君毫无惧色,至始至终坚保妾之身。妾泪赞双荧,早已生出恋君之情。正是绝望之际,又一路过官商至,人数众多。山匪知事不成,便作鸟兽散。而后,君疗伤九九八十一日,方康。自此起,妾与君时常会面,惺惺相惜,誓不分离。 彼时,君年少,家住城南;妾亦年幼,家住城北。君为一介布衣,家境贫寒。风尘仆仆,携一书童上京赴考;妾为上卿嫡女,养尊处优。独处深闺,专于琴棋书画,赏花赋诗。本是日升月落,永不相遇,却孽缘忽起。 君与妾居住不相临,家世不相仿,好似那牛郎与织女,隔着漫漫星河,可望而不可即。妾自遇君之后,只觉柳暗花明,恍若梦境。妾惶惶度日,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只怕南柯一梦终将醒。 妾蒙上苍爱怜,前生福厚过人,享得非他人所享之福。可常言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妾自知将来未必福运一生,此亦非妾之所愿。妾但愿神明将那往后的福都散去四方,以此换得与君郎白首偕老,共度余生。若妾果真注定福薄,也请佛祖宽厚,佑君一世安好。 呜呼!谁知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妾薄命者尤存,君却早逝?报丧童言君不慎溺亡,然君祖籍江南。江南之人多善水,妾虽未听君言善水,但理应如此。试想,善水之人如何溺亡?莫不是又 遇山匪,或是前贼,或是新贼,惨遭杀害?莫不是因妾府中人对妾与君相好颇有微词,阴遣人将君谋害?莫不是君果不善水,大意失足?然君已故,妾终不得知晓因缘。哀哉,哀哉! 闻君丧,妾心力交瘁,悲恸万千。恨不得与君同赴黄泉!妾终日不食不寐,日渐消瘦,朝挽青丝暮成雪。府中家人见妾模样,心虽不忍,终无可奈何。 那日,正值黄昏,残阳西斜,红霞满天。黄烟漫漫,好似梦中黄泉。妾隐隐望那黑白无常至院中,自知大限将至,心中释然,竟不禁面露浅笑。随那无常去了黄泉,见一少年,自称冥帝,统鬼界。听王言,方知妾原是奈何桥边一婆子,负责为来往亡灵递送汤水,使其忘却尘世记忆,复转世投胎再成人。妾于二十年前入凡试炼,亡灵接纳之事无人接管。然未忘却过往者不可过奈何桥,以故亡灵皆徘徊在三途河畔。 妾忆起前世因果,遂留冥界,重掌接纳之职。然妾在奈何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始终无等君来之。妾心疑,君亡灵在何处?为何不曾相见?冥王道,世间之人,死后多释怀,故亡灵离开躯体,来此黄泉路重生。亦有人念念不忘,不愿转生。此类人之亡灵,只能徘徊世间不散,永不至此。妾闻言,哀恸不已。 君忆否,那年阳春三月桃花朵朵? 君忆否,那年夏至湖畔杨柳依依? 君忆否,那年秋分田间麦浪滚滚? 君忆否,那年冬日山路白雪皑皑? 君可知,妾孟氏独身黄泉路上翘首以盼? 君生君死已无关,妾君长存妾心间。 言有穷而情不可终,君其知也邪?其不知也邪?呜呼哀哉! 尚飨! “启禀孟婆,诸鬼兵已经整治完毕,子时一过,便可打开酆都鬼门关。”一个鬼兵匍匐在奈何桥畔,恭敬道。 “知道了。” 孟婆淡淡道。她将刚写好的那封信叠成几折,小心翼翼地放在一盏河灯内。她下了桥,将河灯放置在忘川河上。漫漫黄烟中,孟婆的河灯闪烁着明晃晃的火光,飘向未知的远方…… ☆、第五十三回:白莲&一朝穿越太师府 白莲,水生,又名“芙蓉”,也名“荷”,象征着纯洁神圣。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我这是……在哪儿呀?” 江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厢房。绛紫色的床帘上,几串垂着的丹色玛瑙无声无息地晃荡着。 忽然,一张女子的脸凑了上来。 “小青?”江瑶呢喃的声音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等她意识清醒些了才发现,面前的女子并不是她的贴身侍婢小青。 面前的这张脸很普通,甚至有些木讷。还好,她鬓间别的那一朵含笑,让她显得机灵些。 “大小姐,您终于醒了。”女子欢喜道,扭身跑开了,看样子是去通知他人。 这声“大小姐”,倒是有熟悉的味道。这恐怕是江瑶从睁开眼之后遇到的唯一一个熟悉的东西了。 江瑶直起身,头部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咬着牙摸了摸头,却发现自己的脑袋上绑着绷带。 “我这是怎么了?”江瑶有些糊涂,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这个时候她应该刚和上官姝从苏小小那儿取了西泠笛,准备穿越回到原来的时空才对呀! 难道,她穿错了,穿到了其他的时空? 江瑶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她忽然着急起来,坚持着下了床。 “上官……上官姑娘,你在吗?” 屋内安静了片刻,门外又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江瑶往门的方向看去,却见一位贵妇模样的女人快步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一群媵人。 “清月儿,你终于没事了!”那位妇人一把抓住江瑶的双臂,心疼道,“我的心肝儿,受苦了……” 江瑶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妇人,竭力抽出手道:“我不是清月儿……”那个“儿”字,江瑶读得特别别扭。 “你说什么呢!”贵妇愣愣地扫视了她一眼,“可不就是清月儿嘛,可不就是我女儿嘛!”说着,还侧身去问身边的婢子。 婢子们自然连声道“是”。 江瑶顿时二丈摸不着头脑。她以为像她这样丑陋的容貌已经实属罕见了,哪曾想在这里,居然有一个叫清月儿的大小姐长得和她一模一样! “她也真是够悲哀的。”江瑶心里叹道。看来,她是不幸穿越到这 个倒霉大小姐的身上了。 “清月儿,你是怎么了?你连娘亲也认不得了么?”贵妇一脸憔悴,显然已经为了自己的女儿担忧许久。江瑶看其模样,于心不忍,想起自己的娘亲早早逝世,不由心生感慨。 “我……我怕是失忆了吧。”江瑶无奈道。 “啊?”贵妇闻言慌了起来,“快叫太医院的卢太医进来瞧瞧——”说罢,她激动地起身离开了厢房,应该是去寻那卢太医来。 “太医院?”江瑶傻了眼,难道这清月儿还是皇室贵胄? 之前那个婢子从床榻旁的木架上取下一个银制朱雀面具,递给江瑶。江瑶则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奴婢含笑,是小姐的贴身婢子。这个,是小姐平日戴的面具。应夫人之命,小姐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许是刚才在一旁听到了江瑶说自己失忆了,含笑会意地解释道。 江瑶戴上那副朱雀面具,朝着镜子里的自己望了一眼。忽然,她注意到,自己的腰间系着一枚镂空银铃铛。 这枚铃铛她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她出生时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东西,从小便一直当护身符携带着,从未离身。一直到后来,她不慎落水,差点连命都搭上了。爷爷怕铃铛戴在身上一不小心会被自己弄坏,所以找人在江府芭蕉院落内一处枯井下修了一个地阁,将这枚银铃铛供奉在里面。 可如今,铃铛居然出现在了这里!因为它绝不可能是江瑶自己带来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楚清月也有一枚这样的铃铛。 “含笑,这枚铃铛是怎么回事?”江瑶问道。 “这是小姐出生当日,一为路过的跛脚和尚送来的。说这枚铃铛与小姐有不可分割的关系,要时刻戴在身上。他还说,铃铛是一对的,只要找到另一只铃铛,就能找到命中注定的有缘人。” “啥?这铃铛是一对的?”江瑶目瞪口呆,她佩戴了这么些年,到现在才知道这枚铃铛不仅是一对的,还可以帮助她找到命中注定的有缘人。 江瑶立马回忆了独孤楝和长意的模样,可惜,他们似乎都没有这个铃铛。 含笑没有注意到江瑶的神情,笑道:“小姐,您看,您戴上面具之后多美呀!” 江瑶往镜子里看去,别说,这面具一戴,倒让她看起来漂亮不少。 不过,她素来不屑遮住自己的容貌。虽然年幼的自己也曾因为容貌而自卑,但她清楚的记得,有一个长着青色翅 膀的姐姐曾对她说过,容貌由天定,关键在于内心。 时光荏苒,眨眼间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也不知道当年玉兰湖畔那个叫青羽的女孩现在在哪儿。 不知从何时起,南山成了江瑶梦寐以求的地方。 “含笑,我叫什么名字?”江瑶突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副躯壳的名字。总不会就叫“清月儿”吧? “回小姐的话,小姐是我朝楚太师的外孙女儿,随太师姓‘楚’,闺名讳‘清月儿’。” “楚清月……儿?”江瑶面具下的表情异常怪异:这算什么名字嘛。 “是‘楚清月儿’,没有‘儿’。”含笑耐心地解释道。 江瑶看着含笑一脸正经,疑惑了好一会儿,忽然又瞬间明白了。 “原来是楚清月呀!”江瑶哭笑不得道。跟这里的人说话还真是费劲……再看含笑,也是一脸“终于理解了真不容易”的表情。 正说话着,卢太医已经提着一个药箱走进厢房。那位贵妇,也就是楚夫人,紧随其后。 卢太医将“望闻问”三步骤过了一遍后,捋了捋胡须道:“小姐此番是头部受创,因而引发的失忆症。依老臣看,没有太大的问题。” “那要何时才能好呢?”楚夫人急切地问道。 “这个说不准,”卢太医摇摇头,“夫人放心,小姐身体没有大碍,只需多加休养即可。” 楚夫人闻言,松了一口气。她挥挥手,旁边的奴婢便呈上来一个带锁的小木盒。楚夫人打开木盒,里面放满了亮闪闪的银锭子。 “卢太医近日来辛苦了,这点儿薄礼,还请笑纳。”楚夫人笑盈盈将小木盒递到卢太医面前,道,“泠贵妃初有身孕,将来要卢太医帮衬的地方还很多……” “泠贵妃是谁?”江瑶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看来,这楚清月确实和皇族有些关系。 卢太医退下后,楚夫人厉声吩咐了婢子们,也退下了。想来,这偌大的太师府由楚夫人一人把持,方方面面都得操心。她这些日子在楚清月身上耗费了不少心神,现在终于可以放心去忙活了。 厢房内只剩江瑶和含笑面面相觑。 “额……”江瑶率先开口缓解了尴尬,“适才夫人所言的泠贵妃是何许人也?” 因为娘亲在自己年幼时便去世了,所以江瑶对“娘”这个词颇为陌生。此时,面对并不是自己亲娘的楚夫人,自然 更是叫不出口。 “回小姐的话,那位泠贵妃正是当朝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她是楚太师的小女儿,按辈分算,贵妃娘娘是小姐您的姨妈。”含笑道。 “原来如此,楚清月……不,是我,还真幸运呐,居然有一个贵妃姨妈!”江瑶发自内心觉得羡慕。在花城的时候,虽然也是一方富豪,但到底是商人。自古有“士农工商”的说法,商人在这个社会上是没有地位的,受到许多制约。比方说,商人虽然富裕,却不能穿金贵的绫罗绸缎。 万幸的是,花城离京城遥远,城内百姓主要从商,且如今正处于乱世,朝廷没落,官人的日子过得还不如老百姓。天时地利人和,她江府才能站稳脚跟。 “这还用说吗?”含笑的声音打破了江瑶的冥想。也许是终于从江瑶身上找回了昔日的模样,含笑谈吐间渐渐放松起来,“小姐能生在太师府,那可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呢!要知道,您的外祖父,那可是当朝赫赫威望的楚太师!他老人家说的话,连皇上也要听几分呢!” “外祖父?”江瑶这才想起这个楚太师才是一个真正响当当的大人物,赶忙询问道,“那他现在人在何处?我怎么没见着他呢?” 含笑面色微变:“看来,小姐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楚太师……他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啊?”江瑶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不过,太师府就算没了太师,也还有贵妃娘娘的天宠和裴将军的军功撑腰,依旧是开封数一数二的贵族!”含笑收起悲恸,勉强笑道。 “裴将军……是我的父亲?”江瑶注意到含笑刚才提到的人物。 “正是呢。”含笑道,“裴将军外出征战了,还没回来。” “哦……”江瑶点点头,这时,她的头又疼了起来。 ps:看官们,评论一次击败一朵白莲花! ☆、第五十四回:白莲&等闲变却故人心 “哦……”江瑶点点头,这时,她的头又疼了起来。虽然她尽量忍着疼痛,可还是被含笑发觉了。 “小姐,您没事吧?”含笑面露担忧,“刚才那个卢太医说已经没有大碍了,怎么会……” “内伤已经痊愈了,外伤还未好。没事。”江瑶摆摆手道,“我是怎么受伤的?” “那日是骠骑将军府的白夫人生辰,您和夫人都受邀去参加宴会。后来,您就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含笑回忆着当日所发生的事情,道,“当时还好有白公子救了您,如今等您再好些了,咱们还得上门道谢呢!” 说到这,含笑忽然贼贼地笑了一下:“这个白公子,说起来,可是……” “禀大小姐,二小姐来了。”门外一个婢子高声说道,打断了含笑的话。“二小姐?”江瑶一愣,“原来我还有妹妹吗?” “算哪门子的妹妹!”含笑满脸不屑,“她不过是个妾生的孩子,身上没有流一点儿楚家的血。也亏得先头楚太师欢喜她,这才允许她也姓楚,叫楚弦歌。” “挺好听的名字呀!想来人也是极好的。”江瑶是江府的独女,府中并无姨娘妾室,因此,平常大户人家的嫡庶之分在她眼里没什么重要。 “小姐,您不知道,”含笑急了,“那天就是楚弦歌把您推下楼梯的!” 江瑶听了含笑的话,整张脸都僵在了那里。她赶忙捂住含笑的嘴,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信似乎并没有什么声音后,她拉着含笑走到床榻前,低声道:“含笑,你可不能乱说话呀!你有什么证据?” 含笑道:“我亲眼看见的!” 江瑶默然。这时,厢房外的婢子间再次通报了一声。江瑶想着,既然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得先让人家进来再说。 至于楚清月和楚弦歌之间的仇怨,她不过是个忽然插入的外来者,楚清月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干系。 厢房门徐徐打开了。一个曼妙身姿的少女唯唯诺诺地走了进来。当真是一个香草美人!那清纯容貌,堪比巫山神女。点染曲眉,双瞳剪水。肩若削成,腰若约素。香簟爽眠,幽韵撩人。款步姗姗,柔美飘逸。黑色如油的长发并未盘起,只是随意披散在背上,没有用任何饰物装饰。着一袭素色长裳,更显出尘绝世。全身上下除了腰间一枚翡翠玉佩外并无其他饰物,却让她看起来干净无比。 江瑶着实被楚弦歌的美貌惊艳了。可 这楚弦歌虽美,和那上官姝也是没法比的。 其实江瑶不知道,上官姝的天姿冠绝六界,当初也就只有仙界玉璐藤能与其相较。然而 不过,楚弦歌虽比不上上官姝,但也算得上是江瑶今生所见的最美的……人了。 “弦歌儿来看望姐姐了,姐姐的病好些了么?”楚弦歌浅笑着说道,她的腔调比这里任何一个人的腔调都让江瑶难受。 “我已经没事了,你有心了。”江瑶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这敷衍的态度,也算是一种逐客令了。 楚弦歌自然也看出了家姐的意思,然而她依旧装作懵懂的样子,绵羊音再次响起:“姐姐,弦歌儿这次来,还有一事。”楚弦歌长长的睫毛轻翘,“半个月后,瓜子庙会举办一场庙会,弦歌儿想邀姐姐一同前往。” 含笑在一旁早就看楚弦歌不顺眼了,此时便抓准机会上前道:“奴婢适才在一边听着,倒有一事不明,还望二小姐指点,”她顿了顿道,“二小姐明知我们小姐大病初愈,今日却又来邀我们小姐去什么庙会,是何居心?” 楚弦歌被含笑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一跳。江瑶忙呵斥道:“含笑,退下!没规矩!” 含笑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 楚弦歌眼神闪烁不明,见此情形,竟忽的落下泪来:“姐姐好生冤枉,弦歌儿是真心相邀……” 江瑶看她那泪眼汪汪的模样,一阵头疼,她挥挥手道:“没事没事,你先回去吧,届时我会陪你去的。” 楚弦歌这才破涕为笑,戏谑地看了含笑一眼,转身满意地离开了。 “大小姐,您可千万不能陪她出去呀!她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含笑急切道。这个楚弦歌摆明了就是一朵怒放的白莲花,偏偏小姐好性儿,随随便便就给她骗了去。 江瑶心中自是不怕的。她年幼之时受的欺负多了去的,何曾惧怕过?而且,她还真挺好奇这个楚弦歌究竟会怎样对待自己的姐姐。 不过,她素来不喜那些阴谋诡计勾心斗角。一般碰到这种情况,她只会竭尽全力保全自己和他人,绝不会反咬对方一口。 “你放心吧,含笑。”江瑶宽慰道,“不是还有你护着我嘛?” “对了,还请你带个路,让我熟悉熟悉这汴京城,也有助于回复记忆呀。” 开封是一座千年古城,早在战国时期,就有魏国将都城定于此处。北宋时期 ,开封城的结构更是突破了前长安城结构的束缚,走向空前繁荣。 江瑶和含笑一前一后地走在子虚街上,连续不断的嘈杂声和叫卖声让两人都有些恍惚。尤其是江瑶,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时间的飞速流逝和万物的瞬息万变。 此次出行,江瑶不想惊动他人,便只带了含笑。可因为带着面具,江瑶还是特别惹眼。 “含笑,我不是已经很低调了嘛,怎么一路上还是有这么多路人盯着我看呀?”江瑶小声道。 含笑噗嗤一笑道:“在开封城,太师府的大小姐以面具示人这件事人尽皆知。更有不知名人士传言,说楚大小姐美若天仙,为了防止小人觊觎她的美貌,所以才终日带着一副面具;也有人说,小姐带面具是为了更漂亮,消息一出,引得众小姐们们分分效仿。” 她顿了顿道:“您说,在这种情况下。一个面具女郎走在街上,怎能不吸引别人呢?” 江瑶一时语塞,忽然,眼前一个身影颇为熟悉。 江瑶揉了揉眼睛,不相信地再看了一眼。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个一身白衣的少年,长得和独孤楝一模一样! “难道独孤楝那家伙也来这里了?”江瑶迟疑了一下,正欲上前打招呼,可这短短的迟疑间,那位少年已经往旁边小巷拐去不见了。 江瑶拔腿往少年消失的地方赶去。 “大小姐——”含笑伸手欲扯住江瑶的衣裳,却抓了个空,忽然涌上来一群人,活活将含笑的视线挡住了。待含笑好容易脱离人群,却再也望不到江瑶的身影。 “这下惨了……”含笑有种遭受了晴天霹雳的感觉。 江瑶大喘气地一路追着白衣少年来到一个偏僻窄巷。少年终于停了下来,走进了巷子里一个破败的院落。江瑶自然不敢轻易跟进去,只得在门外悄悄等着。 院落里传来少年的声音:“婆婆,这是下一个月的药,我给您备齐了。” 江瑶心中一紧:这确实是独孤楝的声音没错。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公子,您怎么还亲自过来了?公子请来的下人都很好,老婆子已经非常非常满足了。倒是委屈了公子,常常来我这个破烂地方……” “婆婆这是什么话,您老人家孤苦伶仃,在天寒地冻中乞讨,又叫我碰见了,不能不管。”少年的声音很平稳沉静,没有独孤楝的欢脱。这让江瑶很意外,心中的犹豫又增 了几许。 少年和婆婆在院子里聊了好一会儿,听起来像是这个少年在某个冬天遇到了乞讨的婆婆,处出于善心,少年将老婆婆接到这个院落居住,还安排了不少下人去照料婆婆。 江瑶听了许久,才再次听见脚步声。果然,白衣少年出现重新在了江瑶的视线里。不过他似乎并没有看到藏在角落的江瑶,只是径直往巷子口走去。 江瑶将面具一摘,冲上前去拍了白衣少年的肩膀,笑道:“独孤楝,你也在这里呀?” 少年显然吓了一跳。他转过头,一脸茫然。 “独孤楝,你不记得我啦?”江瑶捏了捏自己的脸。虽然她此刻的身份已经改变了,但容貌还是和之前一致,按道理来说,独孤楝应该能够认出她才是。 白衣少年皱了皱眉:“这位小姐,你恐怕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这怎么可能呀?”现在两人的距离很近,江瑶得已更清晰地看见少年的脸庞。 “你就是独孤楝,我不会认错的!”江瑶确定地说道。 “我真的不是!”白衣少年有些不耐烦了。在这开封城内,想要骚扰她的女孩子实在太多了,搞不好面前这个女的就是处心积虑想和她说话,才故意假装认错人的。 想到这,白衣少年脸上露出些许怒气,他甩了甩衣袖,转身离开道:“别再纠缠我了!” ☆、第五十五回:白莲&月牙湖畔遇缘人 “哎……”江瑶怎么也没想到,独孤楝会如此绝情,直接把他一个人落在这个偏僻的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虽然她平日是有些飞扬跋扈,还时常欺负独孤楝。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自己的未婚夫呀!他怎么可以…… “是因为上官姝吧。”江瑶苦笑了一下。 自下元夜开始,江瑶就已经察觉到独孤楝和上官姝之间不同寻常的特别关系。他们之间有千年的情分,甚至于上官姝此番下凡也是因为独孤楝……什么西泠笛,什么舞雩曲,都和她江瑶没关系。 就好像,自己是一个外人。 说来也可笑,自己和独孤楝认识不到半年,连朋友恐怕都谈不上,怎能与上官姝相比?虽然对独孤楝也谈不上喜欢,但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夫君将要被他人抢走,还是被比自己漂亮一千倍一万倍的人,江瑶多少有些不甘心。 可上官姝拥有如此倾城的容貌,自己长得这副模样,有什么不服气的呢? 江瑶的双目瞬间黯然失色,她很失望,很难过,很气愤……多重情感交织在一起,让她透不过气来。 “长得丑,果然注定被嫌弃么?”江瑶自言自语地呢喃,“长得丑,别人根本不愿接近你,纵使你的心灵有多美,别人又如何能知道?” 一阵久违的绝望涌上心头,江瑶奋不顾身地跑了出去。 江瑶一路跑着,穿过那些宋朝的大街小巷,身边的景物似乎都成了过眼云烟。她的头发糊了一脸,沾着泪水和汗水。 终于,她在一个湖泊面前停了下来。湖泊形状奇特,宛若弯弯弦月。湖泊旁有一石碑,上面镌刻着——月牙湖。江瑶已然累得不成样子,索性一屁股坐在湖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湖水。 很多年前,也是在这样悲伤绝望的时刻,也是在这样一个湖泊,她遇到了一个姐姐——一个她很喜欢很喜欢的姐姐。 后来,是自己将那个姐姐给赶走了,从此,自己再也没看到过她。 江瑶的泪水禁不住滚滚而下。这一生,她最感激的除了爷爷,便是慕容青羽了。 还有一人,不过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记不清那个人的容貌。她只知道,那个男子曾在青云崖下救过她一命。这些年,她一直想方设法要找到那个男子,可他再也没有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现过。 或许根本没有这个人,一切只是她的臆想。 …… “小安呐,这月牙湖的景致真是不错。可惜,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大晚上在此哭泣,扰了本公子的兴致!”一个略娘气的男声传来。 江瑶听得云里雾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个男子所言的“不长眼的家伙”正是自己。她赶忙抹干眼泪,站起身来,却见一个却月眉丹凤眼,满脸妖气的男子站在她的面前,男子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条醒目的红绳。男子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稚气十足的少年,恐怕就是他刚才呼唤的“小安”。 “这位公子,实在冒犯了。小女子江……”江瑶忽然想起此时自己已经有了令一重身份,赶忙改口道,“小女子楚清月,适才因为一件私事触动心弦,故不得已在此难过。扰了公子兴致,实在抱歉。” 妖娆男子细细打量了江瑶一遍:“你就是楚清月,那个太师府的大小姐?” “糟了,我没带面具!”江瑶差点没尖叫起来。含笑曾经告诉她,楚夫人下令不许她以真面目示人。可现在,她才来这儿一天都不到,就破了规矩!这可如何是好呀? “哎呀,其实我的名字是倾城的‘倾’,乐曲的‘乐’,楚倾乐,和太师府大小姐毫无干系。”江瑶尴尬地笑笑,“那大小姐哪有像我长这样的……” “哎,小姐此言差矣。”妖娆男子摆摆手道,“容貌不是你所能决定的,你完全不必如此自卑。” “我若有你一半漂亮,亦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江瑶心里挖苦了一句,仍笑道:“公子所言极是。敢问公子名讳,家住何府上?” 妖娆男子笑了笑,却不说话。倒是旁边那个一脸冷冰冰的稚气少年开口道:“醉红楼。” “醉红楼?”江瑶纳闷了,怎么跟青楼的名字这么像? 妖娆男子看着江瑶的表情,忍俊不禁道:“我们俩就是平日无事,为青楼打打下手而已。” 江瑶狐疑地看着面前的两人,越看越觉得不像好人。两个男的成天在青楼厮混,能干什么好事? “你们……不会是专程拐卖少女的吧?”江瑶浑身汗毛竖起,退后几步,警惕道。她曾听人说,这青楼女子除了少部分因为家道中落无法谋生,不得已沦落青楼以外,大多数女子都是被拐卖而来的,受到压迫,不得不卖艺卖身…… 妖娆男子一愣,随即坏笑道:“你猜?” 江瑶见他笑的如此龌龊,瞬间恶心了一下,拔腿就跑。 …… “你干嘛吓唬她。”叫“小安”的少年道。 “有趣。”妖娆少年摇身一变,竟变成了花美姒的模样。而那个稚气少年,正是雪狐世长安。“怎么,姐姐扮男装是不是颇有魅力呀?” “切。”世长安不屑道。他面若冰霜,说起话来亦不重不缓。 花美姒最厌烦世长安这副高傲的模样。明明是一只才活了几百年的小雪狐,偏偏要摆出一副老大的架子来。 不过,还是很萌的啊。 花美姒忍住想要捏他脸蛋的冲动,没料到世长安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让她吐血。 “你,不会是喜欢那个丑女人吧?” 花美姒顿时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小安,你、你什么状况啊!我怎么可能……” “随口一说。”世长安瞥了花美姒一眼,自顾自往回走。留花美姒一人站在湖边。她低头将脖子上的红绳取出,上面系着一枚镂空银铃铛。 江瑶刚回到太师府,就听见里面打板子的声音。她忽然想起,今日原是含笑带她出来的,她却没打声招呼就独自跑掉了,而且这么晚了才回家。楚夫人肯定担心至极,含笑又是楚清月的贴身奴婢,肯定得受罚。 江瑶暗骂了自己一声,急匆匆地赶进去,果真看到含笑在院子里挨板子。楚夫人则在一旁站着呵斥她。 “这么大一个活人儿你都看不住!”一板子重重地打在含笑的背上,顿时血肉模糊。 “住手——”江瑶一路小跑至楚夫人面前,“夫人,对不起。我在街上看到一只可爱的小猫,就去追它,哪曾想就和含笑走散了……这都是我的错,和含笑无关呀!” 楚夫人看到江瑶回来,自然喜形于色。她又气又喜道:“清月儿,下回可千万别乱跑了,很危险的!你看,大伙儿多着急你呀?” 江瑶频频点头道:“这次是我不对,夫人饶了含笑吧……” 楚夫人烦躁地看了含笑一眼,挥手拦下将要落下的板子。 “含笑儿,你可听好了!下回要是再发生类似这种事儿,你就滚出这个家!” 江瑶连忙吩咐其余婢子将含笑抬下去好生照料。 …… 半个月的光阴匆匆流逝,含笑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江瑶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要到楚弦歌之前所提到的瓜子庙庙会了。 果然,随着月末将至,楚弦歌的来访愈发 频繁了。每一日清晨,鸡鸣三声后,江瑶就会听到了敲门声。每当这时,她就知道,一定又是那个不省心的妹妹来了。等江瑶打开了门,就可以看见楚弦歌笑得如一朵白莲绽放。 “这简直就是噩梦啊!”江瑶内心极度奔溃,明明楚弦歌第一次提这件事的时候,江瑶就答应了她,可她为何还要如此纠缠? “含笑,你说楚弦歌她为什么一定要我陪她去庙会?难道真是想害我?”江瑶道。 “肯定是这样的没错,所以,小姐您一定要小心啊!” “可话又说回来了,楚弦歌好像真的很喜欢逛庙会,这些天我听她欢天喜地地说这说那,那感情倒不像是装的。”江瑶回忆这些天楚弦歌的模样,道。 含笑凝思道,“我听说,此次瓜子庙的庙会空前盛大,几乎整个开封城的人都会去看看。其中,不外乎有很多皇室贵胄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楚弦歌她一个庶出,母亲身份卑微且早逝,一点儿靠山都没有。她能图什么?不就图能嫁个好人家,好从此扬眉吐气!”含笑对此嗤之以鼻,不屑道,“她好歹还有点儿姿色,要不然,以她这身份,谁愿意娶她?若是她坐在家里干等着,金龟婿肯定不会自己找上门来。所以我瞧着她这些年这么频繁地参加各种宴会庙会,肯定是这心思!” 江瑶是家中嫡出,自然不能理解楚弦歌的心思。不过,她看着含笑说起楚弦歌的时候不到直呼其名讳,而且言语间毫无尊敬可言,而她这样说话居然也不避嫌。由此可见,这楚弦歌在家中的地位了。江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发现已经日上三竿了,可楚弦歌还没有来 ☆、第五十六回:白莲&瓜子庙初换嫡庶 “真是不正常啊,按平日她早该来了。”含笑皱着眉头道,“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小姐,容我去打探打探。” 说着,含笑便出了厢房门。她做事利索,不一会儿,又回到了这里。 “怎么样?”江瑶急切地问道。 含笑面带笑容:“这下不用担心了。楚弦歌被禁足了。” 江瑶瞪大了眼睛:“怎么突然间就被禁足了?” “大小姐,像她这种身份卑微的人,哪天忽然死了也不足为怪。”含笑不以为然道,“听其他婢子说,夫人不知道怎么知晓了楚弦歌日日来叨扰小姐您,很是生气,于是就将她禁足了。” “是吗?”江瑶道,“我看夫人是听说她要去庙会,所以才禁足她的吧。” 含笑想了想:“这么说来,每次有什么宴会,夫人都会找茬不让楚弦歌去,就算去了,也会严禁她随意走动……” “嗯,这很正常。”江瑶已经大致猜到楚夫人的想法,“你想想楚弦歌去宴会的目的,就能够猜到夫人的意思了。” 含笑是个聪明的婢子,经这一点拨立刻顿悟。正当这时,门外响起了另一个婢子的声音。 “大小姐,二小姐请您移步西厢房一叙。” 江瑶疑惑道:“她有没有说什么事?” 门外婢子道:“并没有。只说您务必前往。” 含笑气鼓鼓地说:“楚弦歌有毛病吧!她是什么人,有事情自己不过来说,居然还有脸来请您大老远过去。她、她怎么可以……” “好了好了,想来在太师府里,她还不敢造次。应该是确实有事情吧。”江瑶理了理衣裳,戴好面具,径直往西厢房走去。含笑正要上前,却被江瑶呵斥住。 “你就不必去了。” 含笑不解地看着自家主子。事实上,江瑶是担心要是带含笑去,以她对楚弦歌的厌恶程度,免不了又惹来不必要的争吵。 江瑶来到西厢房外,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哭声。此外,还有器物摔碎的声音。 江瑶将耳朵贴在厢房门上听了半晌,原来是楚弦歌正一边哭着一边砸东西,身旁的婢子在劝她。 “糟蹋自己也就罢了,器物本无错,二小姐这么做又是何必呢?西厢房离得远,楚夫人也未必听的见吧。” 江瑶一把推开了门,走进厢房内。 “给大小姐请安。” 一旁的婢子放下收拾的碎片道。 “你们先退下,我和大小姐有话要说。”楚弦歌摸了摸眼泪,摆出一副小姐的模样道。 众婢子陆续离开,厢房门一关,便只剩下江瑶和楚弦歌两人面对着站在一片碎片当中。 “嗯……”两人同时开口,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你找我什么事,说吧。”江瑶抢先道。 只听“扑通”一声,江瑶就见到楚弦歌跪在了自己面前。江瑶吓得倒退了几步。 “姐姐,求您带弦歌去庙会吧!”楚弦歌咬咬牙道。 “你这是做什么?”江瑶一时慌乱起来,“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楚弦歌却纹丝不动,仍旧执拗道:“姐姐若是不答应,弦歌就不起!” “这……”江瑶看着楚弦歌,为难起来。忽然,她发现楚弦歌神态有些异常,再细看,她素色的衣裳在膝盖部分被鲜血染红了一片——想必,是被地上的碎片扎到了。 “还真是个硬骨头。”江瑶暗叹道。她此刻才明白,自己恐怕是小瞧了这朵怒放白莲。 “不是我不答应你,而是我没法帮你。”江瑶说出了实情。 “怎么会?姐姐只要往楚夫人那儿求个情……” “幼稚!”江瑶心道,这白莲花空有一肚子坏水却没长个机智的脑袋,“若我去向夫人求情,便更突出了我的好你的坏,更会触动夫人对你的怒气。” “啊?”楚弦歌惊讶地张大了嘴。她的双腿已经微微颤抖起来了。 江瑶无奈地摇摇头:“我劝你还是先起来吧!若是腿弄坏了,就算我有心帮你,你也没这个福分出门。” 楚弦歌一听,忙站起身。江瑶扶她到一旁做好,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接着,又将地上的碎片大致收拾了一下。 楚弦歌看着江瑶毫不犹豫地做着下人的活计,脸上露出些许讶异。显然在她的印象中,自己的姐姐本来并不是这个模样。 “姐姐?”楚弦歌道,“听你刚才的话,似乎有办法。” 江瑶头也不抬:“办法自然有,看你愿不愿意接受。” “当然愿意!”楚弦歌想都没想就答道。 “你先别急,”江瑶站起身,“我想知道你为何宁愿给我下跪,也要去庙会?” “我……”楚弦歌满脸踌躇。 “你若是不说 ,我立刻就走。”江瑶故作冷漠道。 “哎!我说!”楚弦歌终于让步了,“其实……上次白夫人的生辰宴上,我见到了一个人。” “哦?”江瑶有些意外,她没想过楚弦歌会和她说这些。她细细观察楚弦歌的神情,倒不像在说假话。 “虽然我没有和他说过话,他肯定也不认识我……但我就是喜欢上他了!”楚弦歌像是下定了决心,紧紧抓着衣襟道,“这次瓜子庙庙会空前盛大,他一定也会去的!”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邀请我去?” “哼,若我一人前往,你觉得夫人会同意吗?只有你愿意去,且愿意带我去,方才能成事……” 江瑶以一种复杂的心情看着面前的少女。少女的容貌比上官姝少了许多与世隔绝的清冷,多了几分亲切可人。江瑶看着她精致的五官,忽然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楚弦歌,你知道闺中女儿需要遵守的礼仪么?你和我说这些,不怕我到夫人那儿嚼舌根?” 楚弦歌用怨毒的眼神看着江瑶,凄惨地笑道:“就算我遵守三从四德,就算我规规矩矩,只要您楚大小姐一开口,我楚弦歌的小命随时都会丢掉!” “……”江瑶竟不知如何回答。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江瑶道:“我不知道失忆以前的我是怎么样的,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楚弦歌,你给我听好了!从今日起,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愿与你为敌,更不会容忍你伤害我和我身边的人。” “你……失忆了?”楚弦歌望着家姐,发现自己突然有点儿不认识她了。 “原来楚弦歌还不知道我失忆的事。”江瑶暗道,“恐怕是楚夫人吩咐,不能将此消息透露出去。” 不过,江瑶倒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她道:“这一次我会帮你去庙会,见那个所谓的心上人,但此后你便欠我一个人情。” “明白明白。”楚弦歌忙道。看来,她真的很喜欢那个人。 “清月儿姐姐这次若帮了弦歌,弦歌就算为您上刀山下火海也成!只是不知姐姐所言的办法是……” “很简单,”江瑶嘴唇像上勾起,“你戴上我的面具,假扮成我去参加庙会。” “什么?”楚弦歌瞪大了眼睛,“这、这也太扯了……” “你应该很了解我,假扮我不难。”江瑶道,“况且,实话说,以你现在的身份,若是你 看重的是平民子弟也就罢了,若是你的心上人是贵族,你也未必能和他搭上话。” “这……”楚弦歌明白,江瑶所言不虚。若是以太师府庶出的小姐出现在那个人面前,他连看都不会看自己一眼的——就像白夫人的生辰宴一样。 但若是以楚家大小姐的身份……天哪!根本不用费多大力,他就会是自己的! 楚弦歌内心激动万分,导致她的面部都抽搐起来:“好!就这样!多谢姐姐了!” 江瑶看着面前近乎疯癫的女子,无奈地扶额。 …… 等到庙会来临时,楚弦歌果真带着江瑶的面具,穿上江瑶的衣裳,跟着江瑶的婢子出了门。这掉包计太过冒险,以至于江瑶和楚弦歌二人没有和任何人提起。 楚弦歌自知这府中最了解楚清月的不是楚夫人,也不是边疆打战的裴将军,而是楚清月从小到大的贴身侍婢含笑。所以,她连日来尽心尽力地模仿着江瑶的一举一动,只为能瞒过这个精明的婢子。 江瑶却认为,楚弦歌大可不必这么费心。其实,江瑶正是逮着楚清月失忆这一点,这才敢使用这个掉包计。因为含笑知道自家主子已经失忆,清楚主子的行为举止肯定会跟之前有所不同,以前的朋友现在也不一定认识。所以,就算楚弦歌在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也不会被怀疑。 这样一说,楚弦歌也就放下心来,开开心心去见情郎了。等她回来的时候,江瑶见她满面红光,知道事情进展顺利,心中竟也觉得高兴。 果然,做一件好事,就可以让心情更轻松一些。 可江瑶没料到,一月之后,自己就听到骠骑将军府派人上门提亲的消息。顿时,整个开封城一片哗然。 但更让江瑶没料到是,这个白若离——她的未婚夫,居然就是当日救楚清月的那个人…… ☆、第五十七回:白莲&生生世世夫妻缘 江瑶着一袭湖蓝色的裙裳,在厢房内烦躁地来回踱步。绛紫色的床帘上悬挂着的丹色玛瑙晃晃悠悠,此刻在江瑶的眼里十分碍眼。 “哗啦——”江瑶一怒之下将玛瑙全部撕了下来,顿时,床帘披散。 “小姐……”含笑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含笑,你明知我失忆了,为何没有把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和我说清楚?未婚夫婿这么大的事,你居然没有事先告诉我!你、你……”江瑶指着含笑的脸,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姐,在您醒来那天我原是要告诉您的呀!”含笑不服气地辩解道,“那天咱们不是正说白公子救了您这件事嘛,那会子奴婢便要和您说这骠骑将军府与咱们太师府的渊源了。谁知,那楚弦歌又来了……” 提到楚弦歌,含笑狠狠地骂道:“都怪楚弦歌那蹄子……” “放肆,蹄子也是你能叫的?”江瑶不耐烦地呵斥道。她真是想不通,这楚清月究竟是怎么个好性子的人,惯得自己的贴身侍婢竟无礼到如此地步。 想到这,她又怀念起小青来了。虽说小青有时也会跋扈,但从不逾矩。似如今这情况,纵是再厌恶楚弦歌,小青亦不会称其名讳,更不会张口直言其为“蹄子”。这个含笑真是太不懂事了,做事如此草莽,都不知道落了多少把柄在别人手里。 还好,楚清月为嫡,楚弦歌为庶。 含笑被江瑶一呵斥,赶忙闭上了嘴。 江瑶看着她低头默不作声的模样,更是火上心头:“你现在倒是说个办法出来呀!那白若离究竟是什么人啊!虽说有婚约,但如今怎么忽然的,没有任何征兆的,就声称要上门提亲了呢?” 对于这一点,江瑶实在是想不通。不过这么看来,楚清月和她倒还真有许多类似的地方。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现在这个朝代应该是北宋。可这些日子她冥思苦想,也想不出北宋究竟是哪个朝代。难道是她书读的不精,遗漏掉了什么?待她将夏商周到五代十国的朝代颠来倒去地背了十几遍后,她才确信,这是一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 难道……她此刻身处未来时空?那楚清月会不会是她的转世呢? “哎呀,这会子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江瑶拼命地摇了摇头,转而问含笑道,“既然是打小就订了婚的,那我以前和这个白若离应该很熟才对吧?” 含笑见自家小姐询问,忙道:“并不是这样的。 小姐之前与白公子应该算是素未相识。骠骑将军乃是我朝一品大将军,常年驻守关外。因此,白家自若离公子出生之后不久,就全家一起搬离了开封城。只是近些年,边疆战乱频发,为了护住家人安危,白将军这才安排夫人和独子回到开封居住。” “原来如此。”江瑶若有所思,“虽说我父亲也是将军,但他入赘于太师府,故不得带家眷离开……” “那这就奇怪了,”江瑶道,“我和白若离素不相识,他怎么会突然间上门提亲呢?莫不是那日白夫人生辰上发生了什么?” 含笑听了这话,也皱着眉头回想起来:“小姐和公子虽到了婚嫁年龄,但两方父亲均在外征战,按理说不会在这时候忽然谈婚论嫁。两位夫人也应该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在生辰宴上并未提及此事。” 含笑微抬头道:“而且,小姐与白公子不但没有白纸黑字的婚约,也没有举办过什么仪式。说到底,不过是两家关系好而已。” “这么说来,其实我和白若离也不算是订过婚的?”江瑶有些惊讶,但也因此,她感觉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她已经有了一个未婚夫——虽然目前有些保不住,但到底是有婚约的,她可不愿再招惹其他莫名其妙的男子。 “恩,若要按照礼数,小姐您和白公子并不算订过婚。”含笑道,“不过,小姐与公子同年同月同日同地出生,又有跛脚和尚卜卦,声称小姐与公子乃天赐良缘,世间绝配。只不过白家人走得急,来不及置办这些礼仪。但小姐和公子的婚约,两家人心里都是默认的。” “啊,那不还是得嫁给他……”江瑶叹气道,“那个跛脚和尚什么来路啊,还说什么‘天赐良缘,世间绝配’,我听着怎么这么像神棍呢?” 含笑扑哧一笑道:“那位正是之前和小姐说过的,称小姐这枚铃铛是一对儿的高人呀!” “哦?”江瑶忽的想了起来,她取下腰间的铃铛,摩挲了几下,“那他还说了些什么?快,通通告诉我!” “跛脚和尚一共算了三件事,”含笑晃了晃三根手指道,“其一,便是关于这铃铛,称有缘人拥有另一枚;其二,便是这婚姻,称小姐与白公子生生世世皆有夫妻缘;其三,便是这样貌。称小姐天生异脉奇相,必为不凡之人。” “天生异脉奇相?他也这么说?”江瑶一愣。她知道,自己及笄那年也有相术师说过自己的相貌不凡。当时,爷爷和自己都以为那个相术师是在说她丑,一怒之下便将其 赶跑了。 如今看来,那位相术师所言的“不凡”,并非“丑”,而是“异脉奇相”。而这个“异脉奇相”,通常在什么情况下会发生呢? 江瑶广阅书籍,知晓许多奇人异事。她曾在一本杂记上看过,说江北一带有一户姓钟的人家,生了一个女儿,长得倒是普普通通的。请人来算命,却说是“异脉奇相”,要用符咒护着。女孩的家里人听了,仔细一看,觉得女孩这模样很正常、很普通啊!就认为是这个算命的在讹人,便不信他说的话。谁知女孩后来到了生孩子的时候,竟生下了一个长着狐狸耳朵狐狸尾巴的婴孩。那时候家里人才知道,当年那位算命的所言“异脉奇相”,恐怕便是指这个女子被狐妖附身——虽说有一副人的躯壳,但藏着一颗狐妖的心,需要符咒才能制住。 难不成,她也被什么妖魔鬼怪附身了? 江瑶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差点儿站不稳。含笑连忙起身将她扶住:“小姐,您怎么了?” 江瑶摆手道:“没事,没事……含笑,我实在是不愿嫁给这位白公子,有什么办法可以逃掉这个婚姻吗?” “这……恕奴婢没法帮您,”含笑为难道,“奴婢觉得,白公子一表人才,是不错的人选。两家人关系又这样要好,您嫁过白府去,断然不会受委屈的。而且,将来就算回娘家也极为方便呀——都在开封城嘛!” “你个小奴婢,你懂什么呢!”江瑶瘪瘪嘴,心道:任他怎样一表人才,有独孤楝那么英姿煞爽吗?有长意那么出尘绝世吗?不过就是一俗人,要知道,我的未婚夫可是堂堂妖界少主! “哎,那跛脚和尚不是说拥有另一个铃铛的才是有缘人吗?难道白若离也有一枚这样的铃铛?” “那倒还真没听说白公子有这玩意儿……”含笑也奇怪起来,“莫不是小姐的有缘人还没出现?” “这就怪了,至今为止碰到了这么些个男子,怎么没有一个拥有与我一样的铃铛?”江瑶玩弄这手中的铃铛,心中暗道。 “既然如此,那跛脚和尚想是骗人的了。他说我与白若离有生生世世的夫妻缘,又说有铃铛的才是我的有缘人。这前后矛盾,他怎么解释?”江瑶道。 含笑也冥思不解:“或许,跛脚和尚所言的有缘人,并非指姻缘,而是其他方面?” 正当这时,厢房门外的婢子高声道:“禀大小姐,二小姐求……”尚未听清那声“见”字,却见厢房门“吱啦”一声被推开 了。楚弦歌衣衫不整地冲了进来,一咕咚跪在江瑶的面前。 “清月儿姐姐,求您救救弦歌儿……” 江瑶吓得后退几步,含笑则是气得眉毛竖起:“你又要干嘛!” “清月儿姐姐,我……”楚弦歌头发凌乱,衣裳不整。眼袋下垂红肿,泪流满面,妆粉花了一脸,全然没有平日的美貌容颜。她正欲开口,却见含笑一脸不满的看着自己,立即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她瞥了含笑一眼,示意地看着自家姐姐。 江瑶心中一阵烦乱:这家伙又跑来做什么?然而她还是没有将楚弦歌赶出去,。她道:“含笑,你先退下吧。” “奴婢不愿,谁知道楚弦歌又打什么歪主意呢?”含笑一脸不情愿。 “含笑!之前教训你的话你又当成耳旁风了是不是?楚弦歌是二小姐,你到底也应该对她恭敬一些!”江瑶最不满含笑对楚弦歌这样漠视的态度。 含笑自讨没趣,故退了。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江瑶歪身靠在椅子上。她算是看透了楚弦歌的性子,什么事情都要弄的天翻地覆才可罢休。 楚弦歌犹豫了一下,忽然嚎啕大哭,冲上前扯住江瑶的衣裳道:“清月儿姐姐,我怀孕了……” ☆、第五十八回:白莲&嫡庶合谋掉包计 江瑶闻楚弦歌言,整个人都被震惊到了。这辈子,她还是头一遭碰上这种事情。 “什么叫你怀孕了?”江瑶仿若听到了晴天霹雳。但她看楚弦歌如今的模样,倒真像是走投无路了。 此刻,楚弦歌已经慌得不成样子,她江瑶就绝不能慌。 “你先起来,坐着好好说。别没事就下跪,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咱们女儿家也不是这般卑贱的。尤其是你这种身份,更应该直起腰板好好做人才是。总是自己作践自己,难怪连区区奴婢也不把你放在眼里。” 楚弦歌听了,立马站起身,找了一张凳子坐好,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瑶。 江瑶深呼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坐直了身子,理了理被楚弦歌抓乱的湖蓝色裙裳,缓缓道:“从头至尾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楚弦歌平复了一下气息,道:“姐姐可还记得,上月月初的瓜子庙庙会?” “当然记得,那天你我互换了身份。你去逛庙会,见了你的情郎。”江瑶道,“难道就是那次……” 楚弦歌点点头,面露担忧之情。 “可含笑不是陪你去了吗,她怎会容许你做出如此事情?” “我当时与那人交谈甚欢,便找理由支开了含笑。” “你为何如此不知检点!”江瑶一拍桌子,桌沿边放着的茶杯在原地转了几圈,“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厢房外立刻传来了含笑急切的声音:“小姐,需要奴婢帮忙吗?” “你下去,这没你的事!”江瑶厉声道。随即,她压低了声音:“就算你再喜欢那个男子,也不该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就算你真要做,也该做的干净,不该留下尾巴呀!” “弦歌儿知错了,弦歌儿也是一时糊涂呀姐姐……”楚弦歌又哭了起来。 “得得得,你甭哭了,哭的我心烦!”江瑶摆手道,“你先告诉我,那个男子姓甚名谁,家世几何,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请夫人做主,将你嫁到他家去。” 楚弦歌哭丧着脸道:“可是清月儿姐姐,你忘了么,我是以你的身份去见他的……” “这就是我最生气的地方!”江瑶恨不得给面前的女子一个巴掌,好让她清醒一些,“你用了我的身份,却在外头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 楚弦歌不敢抬头正视江瑶的眼睛。 “我问你,那个 男子看清你的样貌了吗?”江瑶道。 “自然是看清了。” “那便没事了。至少可以确认,他看上的是你,而不是我这个丑八怪。”江瑶一挥袖,弯腰将地上的碎片一一拾起,“现如今只需告诉他,你我互换身份的事情,再由我去说服夫人,此时就可以解决了。” “夫人、夫人不会答应的……”楚弦歌使命摇头道,“绝对不能告诉她,她会打死我的!” “惩罚你是躲不过了,但夫人深明大义,知晓其中厉害,肯定会想方设法将你送到那个男子府中。不一定会是正室,但妾室也不错!”江瑶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清月儿姐姐,你不明白……”楚弦歌身子微微颤抖,“那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骠骑将军府大少爷,姐姐的未婚夫,白若离……” “你说什么?”江瑶拍案而起,仿佛又一个闷雷重重地打在了她头上,“楚弦歌,你好大的胆子啊!” 江瑶万万没有想到,虽然她极力想要脱身,这件事情最终还是牵扯到了自己。 早知当日,就不该与楚弦歌互换身份! 江瑶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很快,白若离就会来提亲了。” 直到现在江瑶方才明白,白若离为何会突然说要上门提亲。原来,他是把楚弦歌当成太师府大小姐了。恐怕也正是因为这样,白若离那个衣冠禽兽才敢做出这种事情! 哼,说不定他此刻正在偷着乐呢! 江瑶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如今这情况,自己对白若离丝毫提不起兴趣,反倒是楚弦歌心心念念想要嫁到将军府去。可偏偏和白若离有婚约的人是自己!这可如何是好? “或者,请姐姐试着说服夫人,让她将咱俩一同嫁到将军府去。姐姐做大,我做小,如何?”楚弦歌道,“弦歌儿不怕当姨娘,弦歌儿只盼和白郎厮守终生……” “我呸,连白郎都叫出来了,你们这对狗男女,当真是要把我气死啊!”江瑶气道,“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姐姐不愿意嫁到将军府?”楚弦歌一脸难以置信。 “拜托,我连白若离的脸长什么样都还不知道,为什么要嫁给他?”江瑶不屑道,“况且,他不是喜欢你嘛,我嫁过去,岂不是自讨没趣?” 见楚弦歌不语,江瑶道:“或者,我看你干脆到夫人那边,把什么都招了。夫人见你都怀了孩子,肯 定会让你嫁过去的!” “不行的!若是这样,夫人一定会逼迫我将这孩子拿掉……”楚弦歌严词拒绝。 “那我真的没办法了。”江瑶摊摊手。 楚弦歌低着头,摸了摸腹部,眼泪又掉了下来:“若命中注定不能与白郎共结连理,弦歌儿也不怨什么。只是,可怜了这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爸爸……” 江瑶看着她的模样,着实不忍心:“要不这样,你替我嫁到白府去!” “什么?”楚弦歌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这件事因我们互换身份而起,自然也应该由互换身份来结束。”江瑶坚定地站起身,道。 “可是姐姐,当日咱们互换身份却没有被人发现,实属侥幸。主要是因为当时互换身份的时间不多,又一直带着面具,而且身边只有含笑一人,”楚弦歌担忧道,“但婚礼不同,中间程序繁琐,免不了会穿帮的……” “我问你,从太师府到骠骑将军府,中间可有经过什么树林、庙宇?” 楚弦歌不知江瑶心中所想,只道:“树林却是没有,若论庙宇,便只有瓜子庙了。” “那便成了!”江瑶拍手道,“你事先弄好新娘的妆容,在瓜子庙等候。届时,花轿经过瓜子庙,我便吩咐进去休息。然后,便可施鱼目混珠之计……不过,我们还需要一个人,既能协助计划顺利完成,又能保守秘密。含笑肯定是不行的,你有什么看法吗?” 楚弦歌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道:“黄嬷嬷,以前是我娘亲的贴身侍婢。后来娘亲去世了,夫人见她处事极为得体,便让她做自己的贴身侍婢。此时姐姐你出嫁,夫人一定会安排她跟随你左右。” “看来,这个黄嬷嬷的确是最好的人选。”江瑶点头赞同。 楚弦歌面露欣喜之色,梦寐以求的事情看来也不是不可能实现。她正欲跪下,却记起方才家姐教训她的话,忙将下跪改为深深地鞠个躬,道:“弦歌儿谢谢姐姐成全!姐姐的大恩大德,弦歌儿无以为报,只求来世为姐姐做牛做马,得以报答姐姐的恩情!” “不求你报答。还是那句话,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江瑶道。 “是是是……”楚弦歌连声答应。 …… 又一个月过去了,江瑶每日在厢房中密谋着婚礼的事情,时常会跑到西厢房与楚弦歌探讨。楚弦歌因为怀了身孕,也不再像 之前那样处处想办法针对楚清月,而是一心一意养起身子来。太师府和将军府也连日不清闲,这婚礼流程繁琐至极,两府均是开封有名的贵族,此次又是嫡出的公子小姐结姻,众人皆不敢怠慢。这段时间,边疆传来讯息,称首战大捷,两位将军很快便能归来,又平添一桩喜事。 江瑶在原来的时空也没结过婚,此时亦觉得新鲜无比。之前,她只从书上看到过婚礼六礼,即一纳采,二问名、三纳吉、四纳征、五请期、六迎亲。 黄嬷嬷告诉她,男女婚姻大事,依父母之命,经媒人撮合,认为门当户对,便要互换“庚贴”,压于灶君神像前净茶杯底,以测神意。若三日内家中无异常情况,则请算命者排八字。待认为一切周全后始议亲。 “那我和白若离岂不是很方便,根本用不着这些呀!当年不是有个跛脚和尚已经给我们算好了嘛……”江瑶冲着楚弦歌抱怨道,“现在看来,那和尚准是个神棍!””即便如此,也得按照流程再来一遍。“黄嬷嬷道。 楚弦歌则摸着腹部笑而不语,她现在已经养成了时常摸腹部的习惯。 江瑶看着楚弦歌道:“黄嬷嬷,我倒觉得应该拿她的八字去才对。” 黄嬷嬷道;“不劳小姐费心,老婆子我已经悄悄拿去算了,正是夫妻命呢!” 楚弦歌笑得更欢了。 骠骑将军府和太师府的这场盛世婚礼,就这样热热叨叨地展开序幕了。可没有人知道,在这场婚礼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惊天大秘密…… ☆、第五十九回:白莲&醉红楼巧闻秘辛 “醉红楼是开封城近年来生意最火的青楼楚馆,要成为醉红楼的歌姬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除了相貌绝佳,还必须德才兼备,精通琴棋书画诗酒茶。正因为有这样的高标准层层筛,醉红楼的质量才一年胜过一年。”世长安娓娓道来,他的声音总是这样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 此时此刻,乔装打扮的花美姒和世长安正分别靠在两个大藤椅上。他们所处的厢房位于醉红楼大堂最角落,在这里透过朱红色的帷幔,可以看到嘈杂的大堂。 醉红楼的大堂呈回字型,倒让花美姒想起了江府内院的格局。除了中间安置的一个圆形的大花台,四周一圈皆是宾客饮酒的厢房。厢房并非密不透风,单单用特制的绣花屏风隔开,前面一律挂着彩色的帷幔,随风飘荡,更显情趣。 此时的花台上,几个身材妖娆的舞姬正伴着音乐翩翩起舞。 “这里和妃雪阁有的一拼啊。”花美姒依旧一副男装,看上去却毫无违和感。只是她的五官过于妖娆,此刻显得有些娘气。 “妃雪阁算得上什么?不过是侥幸出了一个上官姝而已。”世长安不屑道,“听坊间传言,醉红楼的歌姬个个都曾经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没有平民百姓出身。就比方说现任花魁,据说是五代十国末期的某国余孽。” “在我们那个时空,战争频繁,那些无知的将领还在为了政权而争得你死我活。殊不知在这里,赵匡胤已然黄袍加身建立了北宋王朝。啧啧啧……”花美姒唏嘘道。 “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我们一般,可以穿越时空,知晓过去和未来。”世长安忽然感慨起来。他扫视了周围一圈,醉红楼里充斥着醉生梦死的气息。丝竹管弦声,调笑声,空气似乎也如这些人的心一般浑浊起来。 “或许因为人类是贪婪无耻的,因此他们不具备这种资格。而我们不同,即便我们知晓了未来,也不会因为一己私利而改变历史的轨迹。”花美姒端起一杯桂花酿,摇晃着说道。 “哦?”世长安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若是让你回到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重新开始,你难道会拒绝?” 花美姒的手停滞了一下,随即,她笑道:“小安,你还年轻,不会理解的……很多事情就算重新开始,结果也会是一样。” 世长安不再言语。或许他真的还太年轻——至少,在她眼里,他还什么都不懂。 “既然一直到了宋朝,人间都平安无事……是否意味着圣君夫人的计划 将要失败?”世长安忽然扭转话题道。 “这个计划要想成功,原本就不容易。”花美姒没有立刻回答世长安的问题,“你想,若是穿越时空就能知晓事情最终的结果,那么谁还会看重过程呢?” 看着世长安不解的神情,花美姒又道:“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只能被命运束缚。但有这样一些人,他们可以跳脱命运的轨迹,甚至将轨迹改成他们想要的模样。” “圣君夫人就是这样的人吗?” “我不知道圣君夫人是不是这样的人,但我清楚,在茫茫天地间,必定有这样的人存在!”花美姒坚定道。 “锵锵锵——”锣鼓声忽然响起,花美姒和世长安循声望去,却见一个书卷气十足的男子站在台上。 其余宾客看着那些妖娆多姿的姑娘们都退了,却换上来一个白面书生,纷纷恼怒道:“老鸨,这怎么一回事儿啊?” 男子却毫不理会众怒,笑道:“看官们听了这半日的曲儿,想必也是乏了。容小生在此说几个故事,大家伙儿听来解解闷可好?” “这又是醉梦楼的新花样?”世长安道。 “这个男子说得很有道理,”花美姒赞许地点点头,“歌舞来来去去也就这几样,不免有些枯燥乏味。不时弄些新鲜东西,岂不更有趣?” 下面的宾客知道有故事听,也都打起精神来了,均催促道:“你倒是快讲一个先!” 男子扇面一摇,咳嗽几声,倒真讲起来了:“看官们可知道咱们开封城最有名望的两个贵族是哪家吗?” 下面一个人道:“这人人皆知啊!不就是那太师府和骠骑将军府嘛!” 又一人道:“可不是嘛,我听说啊,就在前几日,将军府的白大少爷还到太师府去提亲呢!” “太师府?”花美姒眉头一皱,“那不是江瑶现在居住的地方么?” “哟,这位看官知道的还真多。”台上男子笑道,“那您知道这大少爷看上的是太师府的哪位姑娘么?” “那还用说,定是楚大小姐了!二小姐虽然貌美,到底是个庶出。大小姐嘛……虽然终日带着个面具,但瞧着楚夫人的模样,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之前那人振振有词道。 “没错,正是这楚大小姐!”男子一合扇,拍手道,“现如今大街小巷都在传闻,说是在月初瓜子庙庙会上,白少爷对楚小姐一见钟情,二人随后更是两情相悦,一心一意 欲缔结良缘。其实不然,”男子眨巴眼睛道,“此二人早在娘胎里头,就已经订娃娃亲啦!” “啊——”此言一出,倒真是惊动了下面的看客。不过仔细一想倒也不觉奇怪了。毕竟二人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实属天赐绝配。 “这个白少爷是谁?”花美姒撂了撂垂落下来的发丝,道。 “白若离,其夫为当朝一品骠骑大将军,其母为二品参知政事嫡女。”世长安脱口而出。 “我不是问你这个!”花美姒忍不住想戳一戳他一本正经的胖脸蛋。 “那你是问……”世长安反应了一下,顿悟道,“他也是林钺的转世。” 花美姒握着酒杯的纤纤细手衣襟,朱红蔻丹仿佛要滴出血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似乎每一次林钺的转世,都会和玉璐藤的转世扯上联系。 台上男子继续道:“这白楚两家的情分,还得从上一代说起。白将军与入赘太师府的裴将军,两人不但是上下级,更是多年的战友。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感情咱们是体会不到的,啧啧,比金还坚呐!” 男子晃了晃扇子,又道:“而那白夫人和太师府的长小姐——现如今的楚夫人,打小便是一块儿长大的,情谊深厚。最妙的事,她俩竟同时怀孕,并在同一天在同一个地方生产!” “哇——”台下的众人纷纷惊叹。 “这将军府和太师府相隔甚远,两位夫人怎么会在同一处生产呢?”有人疑惑道,“莫不是姐妹情深,连生孩子也要约到一块儿去?” “非也非也,”男子摆手道,“遥想那年春天,天气正好,二位夫人身怀六甲,却仍是耐不住寂寞,携众婢一同出门游玩。不料途中遭遇变故,白夫人竟忽然早产!游玩之地乃是荒郊野外,根本无法求救。众婢只能以随身携带的纱布做帷幔,就地接生。白夫人素来身子虚弱,此番又受到了惊吓,根本无法顺利生产。没想到,楚夫人见自家姊妹这副模样,也急得动了胎气,一时间众婢慌乱,两位夫人和肚中的胎儿均危在旦夕……” “那后来呢?”看客们着急道。 “后来,白夫人倒是顺利生下了若离少爷。可那楚夫人就不幸了,原本一胎龙凤二子,却不料儿子早夭,只剩下一个女儿——便是那楚大小姐了。”男子叹气道,“白楚两家夫人此番也算是共患难,婚事也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定下了。” “这倒有趣。”花美姒听完这故 事,托腮饶有兴趣道,“可惜如今楚清月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楚清月,相信她的命格一定有所改变。” 世长安看着花美姒,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说,别磨磨唧唧的。”花美姒注意到了世长安的神情。 “姐姐,咱们来的时候,冥王不是有告诉过咱们江瑶穿越的那个女子的身份么?” “那又如何?”花美姒靠在大藤椅上,她晃了晃脖子上挂着的镂空银铃铛,道,“有了玉雪霜铃,我找江瑶根本用不着冥王的帮助!”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世长安露出崩溃的表情,“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当时冥王说的应该是‘太师府二小姐’。可楚清月明明是大小姐呀!” “啊?”花美姒一愣。她想了想道:“要么就是他搞错了,要么就是你听错了。那天在月牙湖边,你我都已经确认了,楚清月就是江瑶。” “楚清月当然是江瑶!我就算不信你,总不会不信玉雪霜铃吧?”世长安见花美姒还没理解自己的意思,着急道,“若说书男子所言非虚,这白楚两府应该还有许多秘辛才是。楚清月身份有误,也实属正常。但这样一来,就意味着她的安全时时刻刻都有潜在的威胁。” “依你这么说,看来我们不能放松警惕才是。” ☆、第六十回:白莲&摘面具初见婆婆 为了更好的实施这个掉包计,江瑶找了个有头将含笑暂时支回了乡下老家,楚弦歌屋里的婢子也全部换成了她最为信任的人。江瑶现在的贴身侍婢名叫云烟,原本也是楚弦歌的婢子。 好在,楚弦歌预料的没错,楚夫人果然指命黄嬷嬷来掌舵婚礼的整个流程。 这一日,黄嬷嬷又如约来到东厢房,为楚家姊妹指导关于婚礼的知识。江瑶听了大半日,只觉得头晕目眩,楚弦歌在一旁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江瑶见状,心里不舒服起来:又不是自己的婚礼,干嘛没事找事做……于是,她开始神思出游,开起小差来。 如果婚礼顺利按照她的计划进行,那么将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花轿抬至骠骑将军府,楚弦歌与白若离行完夫妻之礼,同入洞房。等到第二天一早,就算白府的人已经发现了真相,也无可挽回。 不过这样一来,似乎有些对不起白家的人。江瑶心中萌生起了一丝丝愧疚,但实在是没有办法呀!要怪就怪机缘巧合,上天注定吧! “姐姐、姐姐?”楚弦歌注意到家姐在神游,赶忙出语提醒,“姐姐,你是在为婚礼的事忧心吗?” “恩,”江瑶道,“虽说现在看来诸事万全,但我心中总不安宁。楚弦歌,你将此事告诉白若离了吗?” 楚弦歌点头道:“前几日白府来提亲之时,姐姐你不便出阁,妹妹确是没有约束的。那是便悄悄拖了一个婢子送信过去知会白郎,不过……用的是姐姐的名号。” “恩,那就好。”江瑶倒不介意这个。事先让白若离知道这件事,两头打好招呼,将来行事的时候也方便些。 黄嬷嬷见她俩都聊起天来了,也就不再说教,搬了张椅子坐下,自顾自沏起茶来。 “哟,瞧弦歌儿真是越大越不懂事,倒让妈妈自己沏茶。”楚弦歌赔笑道,起身斟了一杯茶,亲自递到黄嬷嬷面前。 “此计若成,将来弦歌儿和白郎这边,都少不了您的赏赐。” 黄嬷嬷笑而不语。 江瑶看着面前的婆子,满面沧桑,但眉眼间还是透露着当年雷厉风行的神气。她道:“黄嬷嬷以前是锦娘的婢子,对么?” “是的,”黄嬷嬷没想到大小姐会这么问,道,“从开始便是跟着锦娘来这太师府的。” 江瑶看了楚弦歌一眼,犹豫了一下,依旧道:“锦娘与夫人……不合吧?” 楚弦歌怔 了怔,低头不语。 黄嬷嬷道:“小姐果真是什么都忘了。夫人的性子大家都是知道的,向来对手中的权利很是在乎。将军是入赘到太师府的,理应没有资格纳妾。只是,后来怀了弦歌儿,楚太师心善慈悲,将军这才得以收锦娘入房。那会子,夫人还没有怀上大小姐,心下自然容不下锦娘。二人明争暗斗,太师府可是闹腾了好一会儿呢。” “这样说来,弦歌应该比我年长才是呀。”江瑶不解。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但那日,夫人与白夫人一同出游,受了惊,二人同时早产,故大小姐出生要比弦歌早一些时间。”黄嬷嬷解释道,“其实也早不了太多,算是同一天出生的。” “什么?我和她也是同一天出生?”江瑶惊讶道。 楚弦歌亦目瞪口呆:“妈妈,我怎么从未听你说起过?” “那日所发生的事情,太过巧合。大小姐与白公子同时出生,已经是一件大事。后来大公子又不幸夭折,举家服丧,接着又是裴将军以及白府众人一同跟随骠骑将军离京远赴边塞。一连几个月诸事不断,太师府上下忙忙碌碌,以至于所有人——甚至于一直针对锦娘的夫人,都没有注意到弦歌儿的出生。故,老婆子也没有提起。” 黄嬷嬷遥想当年的情形,不由唏嘘道:“再后来,锦娘过世,除了婆子我以外,便再无人知晓弦歌儿的出生了。” “难怪我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楚弦歌的小脸又拉了下来,“果然,一个庶出的小姐,是没有人在乎的。” “等等,”江瑶来不及理会楚弦歌的悲叹,“你刚才说的大公子又是怎么一会事?” “大公子是楚夫人的孩子,与您一胎所出。”黄嬷嬷道,“只可惜,他刚从娘胎里出来没多久,便夭折了。” “哦……”虽说是楚清月的兄弟,但江瑶听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三人都沉默着,各自揣着不同的心事。 …… 又过半月,始议小礼。白府一箱一箱地将聘礼往太师府搬,太师府也正筹备着回礼。楚夫人从早到晚频繁出入账房,忙得焦头烂额。或许也正是因为楚夫人近月来太忙的缘故,竟无暇管制楚氏姊妹的日渐亲密——若放在以前,楚夫人是断断不会允许楚弦歌踏入东厢房一步的。 楚弦歌素日来因为嫡庶的缘故,对楚清月颇有不满。但自此事之后,待楚清月竟如对待亲姐姐一般。恐怕也是因 为有了孩子的缘故,她的性情愈发的温顺起来,也极少整日哭嚎落泪。 江瑶渐渐适应了太师府的生活,很多时候,若不是听见腰间银铃的“叮叮”响,她几乎都要忘记了自己原本属于的那个世界。 那天在窄巷看见的独孤楝再也没有出现过,含笑在的时候她便曾暗自派其去打探,可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描述的不够准确,还是含笑办事不利,仍是没有此人的消息。一来二去,江瑶也就渐渐放弃了。 这一日,正值午后。楚弦歌刚刚离开,便听见云烟说夫人有请。江瑶满腹疑惑,带着面具随着婢子来到了大堂,却见楚夫人正笑脸盈盈地和另一位贵妇谈话。 楚夫人身着一袭黄色褙子,又在臂弯间披了一条大红色的绸缎,身上挂满琳琅珠宝,不免显得有些过于贵气。而一旁的那位夫人却素衣素裙,头上带着翡翠色的玉钗,贵而不俗。 “清月儿,快过来拜见白夫人。”楚夫人喜上眉梢,看起来格外高兴,“再过一阵子,等你和若离的婚事办了,就该叫‘妈’了……” 江瑶上前躬身道:“清月给两位夫人请安。” “恩,好……真是个乖孩子。”白夫人和蔼可亲地点点头,“哎呀,一晃也过去这么些年了,孩子们都长大了。” “可不是嘛,你家若离真真的算是一表人才啊!甭说清月,连我看了都很是喜欢呢!”楚夫人夸道,“若我家那个也能活这么大岁数,要我说,可不会比若离差!” 楚夫人倒是很看得开,提起早夭的儿子,神色并没有一丝半点儿的忧虑。 “这个我信!”白夫人拍案道,“我夫君就一猛夫,若离也随他,做事情毛毛躁躁的,没个样子!裴将军就不同了,能文能武,想当年他的《白杨赋》传遍开封的时候,我也曾暗地里想要嫁给他呢!谁曾想便宜了你。” 白夫人故作不服气,眉眼却带着笑意。 江瑶在一旁听着两位夫人的谈话,深深地感觉到了此二人之间深厚的感情。 “两位夫人关系真好,清月很是羡慕呢。” 楚夫人笑道:“我和她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嫁人一块儿嫁,连生孩子都同一天生,也不知道是谁在学谁。关系能不密切嘛?” 说着,两位夫人齐齐笑了起来。 江瑶只得陪笑着,道:“母亲与白夫人多年未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清月在此处不免碍眼,就先退下了。”说完,江 瑶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欲转身离开。 “哎,先别急着走。”楚夫人拦道,她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把面具摘下来,让白夫人好好看看你。” 江瑶呆了呆。对外带着面具,这是楚夫人订的规矩,目的就是希望能遮住自己丑陋的容颜,以防被外人嘲笑,失了太师府的面子。这个规定一出,以至于整个开封府,至今竟没有几个人真正看过楚清月的脸。白府一家很早就搬离了开封,更是没有一睹真容的机会了。 此刻,楚夫人如此要求,难道不怕白夫人反悔? 这样一想,江瑶竟有些迟疑。 “清月儿,怎么了?没听清为娘所言么?”楚夫人起身,走到江瑶的面前,道,“日后你将要嫁到将军府,白夫人也是你的亲人。我们对她不应该有任何的隐瞒。白夫人是一个心底纯善的好人,相信她不会嫌弃你的容貌的。” 白夫人闻言,也起身走到江瑶的面前,笑道:“清月,如果实在不愿意摘下面具,也不要紧。” 楚夫人看着江瑶,眼神中带着肯定。看来,她对待自己的好友始终都保持这一颗赤诚的心。 江瑶缓缓将面具摘下,她微抬头,暗地里注意着白夫人的神情。不料,白夫人竟神态自若,没有一丝的惊讶或者不满。她依旧笑道:“清月儿。虽然你没有惊天动地的美貌,但只要你有一颗纯善的心,你便比任何人都要美。” 听到这样熟悉的话,江瑶情不自禁落下眼泪 ☆、第六十一回:白莲&似曾相识前世景 第六十一回: 白夫人抬起她白皙的手,轻轻拂去江瑶的泪水。江瑶道:“谢白夫人的谅解,清月不慎感激。” 白夫人与楚夫人相对一眼,一同笑了。 这一下,江瑶心中对白府的愧疚又更深了一层。但白若离与楚弦歌乃真心相爱,只希望白夫人能向对自己一样宽容地对待楚弦歌庶女的身份。 一个粉衣婢子上前对楚夫人耳语了几句,看楚夫人为难的神色,应该是府中有事要处理,可白夫人还在这儿,她走不开。故十分为难。 “姐姐,这次负责教清月成亲礼仪的是黄嬷嬷吧,能否让她过来一下,我想交代她几句。”白夫人忽然道,“你忙你的去,嬷嬷会招呼我的。” “好的。”楚夫人二话不说便答应了,她又道:“我这里还忙着,就先失陪了。实在不好意思啊……” “没事,我也不能久待,府内还有诸多要事要处理呢!” 楚夫人前脚刚走,白夫人又对江瑶道:“清月儿,你也先回屋去吧!站了大半日,也累了。” 江瑶满口答应着,心中却道:“此刻支开我,莫不是她与黄嬷嬷有什么秘密?” 虽是满肚子好奇,但江瑶清楚这黄嬷嬷是极其警惕的人,故不敢逗留此地,在此偷听,径直回房去。 次日又见黄嬷嬷时,问起此事,黄嬷嬷不以为然道,那年三位夫人同一处生产,情况危急。又地处郊外偏远之地,周边只有她一个老婢子,其余一概是一脸茫然不知如何是好的年轻奴婢。多亏了她冷静安排,虽说大公子夭折,但论理上也不是她的错。自那以后,白楚二位夫人对黄嬷嬷都极为尊敬。 江瑶听这理由,也说的过去,所以便不再追问。 …… 不日,定亲文定,择吉迎娶。请了专门的择日店上门挑选好日子,正是一个月之后。 亲友开始陆陆续续地送礼,连深处宫中的贵妃娘娘也已经收到了喜讯,彩礼一箱接着一箱,或喜幛、喜轴;或绣花、绸缎;或被面、被头等日用器物。一应由宫中内成亲自护送,抬往太师府。 每一日,子虚街上都有送礼的队伍,不出多时,白楚两家要结姻的事情便传遍开封城。人人皆叹,这恐怕是他们有生之年见到的最为盛大的成亲礼了,毕竟举办双方都是当朝的一品官员呀! 正当大伙忙得不可开交时,远征边塞的军队凯旋而归。紧接着又是 一系列的接应仪式、晋封宴会,江瑶只觉得人来人往一阵恍惚,甚至连裴将军白将军的脸都没认全,半个月又过去了。而楚弦歌已经开始出现了呕吐的症状。 不久,媒人上门,楚夫人又招呼着厨房忙着备“百餐”。黄嬷嬷的礼仪已经教授的差不多了,为了避免口舌,且太师府急缺人手,她不再与两位小姐接触。近日来,连楚弦歌也鲜少往东厢房跑。直到某一天,她坐在床榻上无聊地玩弄床帘上新挂上的玛瑙,从清晨独自坐到了中午,她才意识到,恐怕一直到半个月后的婚礼,她都要一直这么无聊下去了。 算起来,她已经整整要三个月没有出门了! 要知道,已经在江府的时候,她可是隔三差五就往外跑,还时常不回家。那时候,她和小青两个人游山玩水,悠闲自在。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孤独寂寞…… 想到这,江瑶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从架子上取下面具,招呼着云烟出门逛逛。 许是因为太师府中的每个人都非常忙碌,以至于无人顾及这个准新娘。江瑶不费吹灰之力就出了太师府的大门,一路躲着路人的目光,最后来到了瓜子庙。 瓜子庙算是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个重要部分,然而,作为主谋,江瑶还是第一次见它。 瓜子庙并不是什么恢宏的大庙,里头也没有供奉着什么神灵——据说以前是关公庙,也有一说是观音庙,总之,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瓜子庙已经沦为市井小贩的地盘,时常会举办一些庙会,倒也有声有色,引得开封城内不少贵族子弟的青睐。 而瓜子庙所处在一个很微妙的地方。出了巷口,便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大街;再往深巷走,就是开封城内最火的青楼——醉红楼的后门。因此,瓜子庙时常有醉红楼的名妓出没,甚至在此揽客,这也是瓜子庙深受欢迎的原因。 江瑶站在庙的大门前,回想含笑曾经告诉她的这些事情。也不知道含笑在乡下呆的怎么样了,等计划完了,一定要立马把她接回来才是。 “小姐,奴婢觉得,您还是将这面具暂且换成别物吧!戴着面具实在是太招摇了。”云烟提议道,她实在是受不了一路上异样的目光。 江瑶一想,觉得很有道理。便大大方方地摘除了面具,从袖子中取出了一条丝巾,蒙在脸上。 江瑶将头发一撩,一阵香风飘起。江瑶笑道:“这样行了吧?”却见云烟没有回话,只是痴痴望着她。 “你 干嘛这么看着我?”江瑶吓了一跳。 云烟由衷赞叹:“大小姐,您现在看起来真像是误入凡尘的谪仙。” “啊?”江瑶心想,这云烟肯定是哄自己的。她不可置信地跑到瓜子庙内的一个小铺子前,拾起铺子上摆着的一面镜子,照了照。没想到,将容貌用丝巾一遮,更显朦胧美,还真有一丝若隐若现的仙气。 江瑶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开心至极,正欲将这面镜子买下,却听见庙内忽然响起一阵掌声。 江瑶寻声望去,见不远处人群密集,不知道在干什么。小铺子的老板见江瑶一脸茫然,好心道:“刚才呐,有个西域来的乐师,自称吹奏的曲子无人能与之匹敌。大家不信,便要他吹一曲。你别说,还真是好听!” “怪不得刚才一直听到丝竹管弦的声音呢,原来是有人在吹曲子。”江瑶暗道。又听人群中不知谁道了一句:“这也不算什么,骠骑将军府的白公子吹的曲儿,比这好听一百倍呢!” 接着,一个浓厚西域腔的声音响起,想是那位乐师:“不知这白公子现在何处,何不请他来切磋切磋?” “就在这儿呐——” 江瑶一怔,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那白若离也在这里?” 云烟见状,虽也觉得惊讶,仍安慰道:“小姐如今这副模样,就算是夫人来了也未必能认出。况且,公子不是早就知道了小姐和二小姐的计策么?说起来,他算是咱们的盟友。” 江瑶听了,渐渐放下心来。她好奇地走进人群,她早就想看看白若离究竟长得什么模样,能将楚弦歌这样的美女迷得神魂颠倒。 还未至人群深处,便听见一曲熟悉的音韵传来。 “这是……”江瑶惊讶不已,“这不正是独孤楝吹得那曲《舞雩曲》吗?白若离怎么也会吹?” 忽然,她想起了那日在窄巷里碰到的白衣男子来。 “莫非,他就是白若离?” 江瑶头脑炸裂,奋不顾身一股脑冲进人群。 果然,坐在人群之中正吹着笛子的那个白衣飘飘的人,正是当日在窄巷遇到的男子。 白若离注意到了闯进来了蒙面女子,瞬间,笛声戛然而止。众人寻着白若离的目光齐齐看向江瑶,她挽着凌云髻,穿着一身湖蓝色的百花齐胸襦裙,仙气十足地站在人们的面前。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暗暗赞叹这个女子通身的气质,都在心里猜测着,丝巾 下面会是怎样一副倾城面容。 江瑶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她的心此刻正“突突”跳着,脸颊也瞬间绯红。 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却又不知在哪里见过。 “独孤楝?”江瑶有些不敢确信。独孤楝不但出现在了这里,还成了骠骑将军府的大少爷,难道他和自己一样穿越了? 白若离用迷离的目光看着面前的蓝衣女子。一开始,他并没有认出江瑶,直到他听见那声“独孤楝”,方才知道眼前的女子正是当日窄巷中纠缠自己的那个丑女。 白若离眉眼间透露着些许怒气。这个丑女一再纠缠,不知是何意图!如今,居然还打断了自己和乐师的比试,实在可恨。 不过,作为一个名门望族后裔,白若离没有当场发怒,而是尽量笑着道:“这位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江瑶迷茫地看着眼前朦胧的大殿。大殿中,十二根白石砌的大柱子直直耸立,插上云霄。江瑶抬起头,却见头顶上具是湛蓝的天空和彩色的云彩。 “这里,是仙境?”江瑶不知所措地站在大殿中央,四周坐满了长袖飘飘的人,却仿佛看不见自己。 忽然,远处响起一阵掌声。身边一人道:“林钺将军真乃奇人也,能文能武,还通晓音律。” “可不是嘛,这一首《舞雩曲》,啧啧啧,当真是世间神韵啊!”另一人赞叹道。 “林钺?”江瑶一愣,“那不是独孤楝的前世吗?” ☆、第六十二回:白莲&梦回仙界缥缈宫 江瑶此刻恍若身处梦境之中,周身的一切都好像是虚化出来的。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刚才在瓜子庙,听到了那首熟悉的《舞雩曲》,因此奋不顾身闯入了人群,看到了和独孤楝长得一模一样的白若离。 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又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完全不得而知。 亭台水榭,辉煌殿屿。仙雾缭绕,白云缥缈。江瑶环顾四周,心生感慨。这分明就是书上写的仙境嘛!江瑶实在捉摸不透,眼前的一切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她一拍脑门,心想自己肯定又穿越了,于是懊恼道:“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总是穿越到奇奇怪怪的地方!” 但这次似乎又不像普通的穿越。因为,此时此刻,她穿的还是出门时的那件湖蓝色的裙裳,身上的物什也没有变化。而且,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是透明的! 难怪旁边的人看不见她。 江瑶试着伸出手去触碰那些白石柱子,她的手却离奇地透过了柱子。 “所以,我现在是属于灵魂状态吗?”江瑶自言自语道,“真是太有趣了——” 江瑶开始随风舞蹈,时而跳几下,时而跑几下,在那些神色各异服装各异的人面前摆鬼脸……无论怎么做,他们依旧仿佛没看见自己似的,还是在做着原来的事情。 江瑶玩了一阵,也累了,便随处找了一个位置做了下来。她注意到,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各式稀奇古怪、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糕点和水果,还有新泡好的花茶。虽然江瑶见过很多美食,但还是免不了为之震惊。可惜此刻,她没这福分来品尝。 “看来,这里应该在举办宴会。”江瑶暗道。她抬头看去,大殿正前方有一个偌大的牌匾,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可惜是篆体,她看不懂。 忽然,远处响起一阵掌声。身边一人道:“林钺将军真乃奇人也,能文能武,还通晓音律。” “可不是嘛,这一首《舞雩曲》,啧啧啧,当真是世间神韵啊!”另一人赞叹道。 “林钺?”江瑶一愣,“那不是独孤楝的前世吗?” 她正欲跑进人群,却见一个墨绿色的身影一掠而过,伴随着铃铛“叮叮”的声音。 江瑶的心忽然起来,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很闷,喘不过气。 “那个人是谁?”江瑶跌跌撞撞地上前,想要探个究竟。可视线却愈来愈模糊,只听见耳边传来微弱的对话声。 “这位姑 娘,你有什么事吗?” “小女子玉璐藤,一直很欣赏林公子的乐曲,希望能请公子指点一二……” “原来是玉仙子,恕钺方才眼拙,冒犯了仙子。早闻玉仙子歌舞双全,钺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谈不上指点。” 那个女子的声音很熟悉,可她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若是公子不介意,玉儿愿意献上一曲,赠予公子。” 林钺还未表态,玉璐藤的琵琶声已然传来出来,如同流水般婉转,又恍若鸟鸣般清脆。 “弹的也不赖嘛。”江瑶心道,“这等水平,还要别人指点?八成是想搭讪……” 渐渐的,乐曲进入**,正是关键时刻。谁知,玉璐藤却接连弹了好几个错音,连江瑶这种不懂音律的人都能听出来。 “故意的吧。”江瑶心道,“曲有误,周郎顾”的典故她还是知道的。 果然,玉璐藤成功得到了林钺的指点。 “玉仙子,不瞒你说,你刚才弹的曲子,在徵音转调上处理的不好……” “这个林钺还真是个傻子,和独孤楝一样。”江瑶嘟嘴道,“不过,那个玉璐藤好像很喜欢林钺的样子。” 林钺话还没说完,那抹墨绿色的身影就已经婀娜多姿地往林钺的方向去了。银铃声又响了起来。 “怎么回事?难道玉璐藤也随身携带铃铛?” 江瑶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女子的脸庞,却发现周围的景物全部消失了,只见云烟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云烟?”江瑶道,她的声音极其微弱。 “小姐,您怎么样了?”云烟着急道,“您刚才忽然晕倒了,可把奴婢吓坏了。” “我刚才晕倒了么?”江瑶迷茫道,她看看四周,全围着看热闹的人群。白若离站在一旁,皱着眉头看着她。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白若离道。 江瑶挣扎地站起身,脑袋还是不很清醒。那个绿衣女子和林钺后来究竟怎么样了?那个女子和她又有什么关系?这都是她想知道的问题。 “我没事,多谢公子关心。”江瑶看着白若离那张俊俏的脸,此刻心中萌起一阵未知的情愫。她的脸不由自主红了起来:“公子长得很像妾身未婚的夫婿,所以,刚才若有冒犯,还请公子见谅。” 旁边的人听了这话,都叽叽喳喳起来。 “哟,听见了吗,那女的说白公子长得像她的夫婿哎!她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人家白公子已经有婚约了,对方可是太师府大小姐……” “就是啊,这女的真不要脸!” …… 江瑶被众人一说,火上心头,差点把自己的身份给吼出来。还好,云烟一直拖着她的袖子,暗示她不要冲动,大局为重。江瑶这才罢了。 “妾身不过是乡野村妇,并不敢高攀。”江瑶冷笑道,“叨扰了公子,实在抱歉。” “姑娘,”白若离喊道,“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是你未婚夫。” 江瑶却好像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瓜子庙。 “真是气死人了!那些市井小人,狗眼看人低!”云烟气愤道。 江瑶瞥了她一眼:“你方才不是还在宽慰我么,怎么现在反倒是自己气起来了?” “奴婢方才是不好发作,现在咱们已经回到府里,当然是爱怎么骂便怎么骂咯。”云烟不以为然,“不过,小姐,您刚才为什么要怎么说呢?” “说什么?”江瑶一愣。 “说白公子长得像您的未婚夫呀!” “哦,这个呀……”江瑶有些踌躇,她心里打的小算盘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我那是试探白若离,看他能不能猜到我是谁。”江瑶随口道。 ‘原来如此啊,奴婢想着您也是这个意思。”云烟笑道。 江瑶也附和着弯起嘴角,心中却无一点喜悦之情。她的心情很杂乱,仔细探索,有三分伤心,三分嫉妒,三分生气,居然还有一分懊悔 就这样没来由的,她开始希望嫁到白府的是她自己。 “啊?可是您已经答应二小姐了呀?”云烟惊叹道。 “恩?”江瑶疑惑地看着忽然尖叫的云烟,这才发现,刚才竟然把心中所想讲了出来。 “我……”江瑶一时搁不下面子,“这有什么不对吗?本来有婚约的人就是我啊,楚弦歌不过就是个妾室,身份卑微,谁会喜欢她呀……况且、况且她之前用我的身份去见白若离的,连送信也是用我的名号,我嫁过去,有什么不对?” 云烟竟无言以对。 “小姐,您打算怎么做?要不要告诉二小姐,您不准备帮她了?” “我……”江瑶犹豫起来。 她俩不知道,此刻在厢房之外,黄嬷嬷早已将一切听的明明白白。她攥紧了拳头,径直往楚夫人的厢房走去。 花美姒和世长安并肩走在子虚街上,两人都默默地想着刚才瓜子庙内发生的事情。 “为何江瑶会忽然晕倒?”世长安摸着下巴思考道,“是否被什么人暗中攻击了呢?” “绝无可能,”花美姒立马否决,“没有人能在我的眼皮底下碰江瑶。况且,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吗?若她受到了攻击,我必定也会晕厥。” “这就怪了。”世长安道。 “还有一种可能,”花美姒道,“她是被什么东西触动前世的记忆,所以引发昏厥。” “那她想起前世的事情了?”世长安惊叹道。 “可能想起了一点儿。以她的体质,不可能一下子全部记起。”花美姒面露担忧,“但是,玉璐藤对林钺爱得太深。很有可能出现一种情况——尽管江瑶还未记起前世,但前世的感情,那种对林钺的爱,已经开始在她的身体里萌发。” “所以,她现在又爱上林钺了?”世长安不可思议道。 “不一定是林钺,可以是他的转世。总之,是和林钺极其相像的人。比方说独孤楝,再比方说这里的白若离。” “我x。”世长安用一张冰雪般的脸孔说出这个词,反倒显出一股萌气,“依那个丑女的性格,即便喜欢白若离,她还是会遵守承诺实行掉包计的。”这些日子,他每日跟一只猫似的爬在太师府房檐上,观察着府内的一举一动。江瑶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看来,我们不得不出手了。”花美姒叹道。 正当这时,一个身影闪过。 “咦,那不是太师府的黄嬷嬷么?” ☆、第六十三回:白莲&计未成嫡女出嫁 “黄嬷嬷是谁?” “就是那个和江瑶她们一伙的,负责成亲礼仪的黄嬷嬷呀,我不是和你说过嘛。”世长安着急起来,两腮的肉就会鼓鼓的,很是可爱。 “我哪里记得了这么多黄嬷嬷紫嬷嬷的。”花美姒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要捏捏世长安的脸蛋,世长安别过脸,避开她的魔爪。 “咱们赶紧跟上去,看看她鬼鬼祟祟得想要干什么。”花美姒也不恼,挥了挥衣袖往黄嬷嬷走的方向去了。世长安正欲上前,却见旁人纷纷侧目而视。 “看我干嘛,找打啊?”世长安不客气道。 “断……断袖?”被吼的那个小姑娘支支吾吾道。 世长安的表情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看。 “断袖你妹啊!小爷我是直的!”世长安挥舞着拳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凶巴巴的,可还是给人一种呆萌弱受的感觉。 世长安决定不再与这些无知的人类纠缠,小跑跟上了花美姒的步伐。 二人一路尾随黄嬷嬷,来到了一个偏僻的窄巷。花美姒拉着世长安,右手掐了一个诀,两人便消失于无形。 这是花美姒惯用的幻形术,只有法力比她高强的人才能看出端倪。 黄嬷嬷来至窄巷后,毫不犹豫地拐向一个破败的院落。院落里,一个妇人正等着她。 世长安一看,却是那骠骑将军府的白夫人。 “咦,黄嬷嬷与白夫人倒真的很熟啊,之前在太师府也单独谈话过一次。不过那次聊的都是陈年旧事。”世长安捏着下巴道。 “这次选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肯定不是聊陈年旧事。”花美姒笃定此二人必定有什么秘密。 这时,却听那黄嬷嬷道:“夫人,我已将那事告知了楚夫人。如今,也得来告诉你了。” “究竟是何事?”白夫人面露忧虑,“莫不是,与当年的事情有关?” 黄嬷嬷点点头:“令郎明面上已和大小姐订亲,暗地里却与大小姐一起密谋掉包计,意图将弦歌儿嫁入贵府。” “什么?”白夫人捂嘴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近月来,老婆子我都在给二位小姐教授成亲礼仪,也大致上了解到了原因。前几个月瓜子庙庙会,弦歌儿被禁足。在大小姐的帮助下,弦歌儿假扮成大小姐去参加庙会。就在那时,认识了令郎。令郎不明所以便上门提亲。大小姐聪慧仁善, 心知若是让将军府娶一个庶出的小姐,夫人您断不愿意,于是,她就想了这么个计谋。” “这如何可以?”白夫人急切道,“若是没有当年那件事,让若离收了弦歌儿做妾,我也不会阻拦。可偏偏他俩……那身份,绝对不能成亲呀!” “这便是老奴告知二位夫人的原因。” “那姐姐的想法是?” 黄嬷嬷在白夫人耳边耳语了几句,尽管低声模糊,还是被两只狐狸听的一清二楚。 “看来,楚夫人是想将计就计。等楚弦歌上了花轿,再将她卖到青楼去。这招真狠!”花美姒道。 “楚家的夫人与姨娘原本就不合。而且,太师府一直有传言,说锦姨娘的孩子并非裴将军的。因此,那个姨娘在太师府的地位一直不怎么高。”世长安道,“不过,适才白夫人所说的,楚弦歌与白若离的身份,那是什么意思?” “不清楚,”花美姒摇头,“现在只知道,江瑶的掉包计是无法顺利实施了。不过,我猜她现在应该也不愿意楚弦歌与白若离在一起。” “恩,这么说来,此计不成,对江瑶反倒是好事。”世长安道,“毕竟前世爱而不得,今生好歹能成亲了。要是玉璐藤,该有多高兴。” “话说,这楚弦歌模样不错,咱们也很久没有给东家拦生意了吧?”花美姒近日听世长安谈太师府的事情,对楚弦歌这朵娇滴滴的白莲花很是厌恶,此刻,更是恨不得将她拐去醉红楼。 这会儿,黄嬷嬷已经和白夫人解释的差不多了,正欲离去,却听白夫人道:“你为何要帮助我们?你不是一直以来,都厌恶姐姐,厌恶姐姐的孩子么?” 黄嬷嬷笑道:“我并没有帮助你们,原本,我是想任其自然的。谁知,清月却喜欢上了若离公子。况且,楚夫人即将把楚弦歌送往青楼,这也算是对她的惩罚吧! “其实,上一辈的事情早就应该了结。锦娘已经去世多年,我也不再执着什么。就比如这一次,都是机缘巧合罢了,与我没有多大干系。倒是夫人您,是否还对您的这位朋友心怀不满呢?” 白夫人愣了愣,苦笑道:“都是年轻的时候不懂事,犯下的罪孽。终有一天,我会赎回来的。” 一直等到两人先后离开,花美姒和世长安都云里雾里的。他们感觉到,在曾经的岁月里,一定发生过什么重大的事情。那件事情,足以改变白若离、楚清月、楚弦歌三人的命运。 可他们终究不是神,无法探知到过去。 这个时候,花美姒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远在九天之上的那个女孩。那个曾经自称可以扭转天地乾坤的神。 半个月悄然过去,婚礼热热闹闹地开始了。皇宫里送来的彩礼比起当年楚夫人出嫁,只多不少。江瑶望着那些丰厚的彩礼,想着皇上和贵妃会不会也来参加她的婚礼——准确的说,是楚弦歌的婚礼。 楚夫人看出了江瑶心中所想,道:“最近战事刚刚平息,圣上还有诸多事情要处理,此番应该不会前来。但礼是断断不会少了你的。至于贵妃,听说圣上已经恩准她出宫。” “夫人,我前几次听云烟说,我朝军职是战时赐战后收,那老爷和白将军现在岂不是都不是将军了?”江瑶歪着头问道。 楚夫人笑了笑:“云烟说的没错。但现在战乱不断,圣上一时半会儿不会收回军职。你呀,别想这么多,好好准备着婚礼就行了。” 江瑶听了此话,神色黯然,心道:“准备有什么用,不过是枉为他人做嫁妆罢了。” …… 婚礼那日,江瑶坐在厢房内,黄嬷嬷细心地为她描妆。涂鹅黄,描黛眉,黄嬷嬷娴熟地为江瑶画上新娘妆容。江瑶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忽然领悟到了一个道理:但凡是个女子,穿上嫁妆之后,都会美若天仙。 此刻,江瑶忽然很希望白若离能够看见她穿上嫁衣的样子。这样,他是否就不会嫌弃地推开自己?是否会能够像对待平常女子那样,面带微笑? 可那个男子恐怕是见不着她如今的模样了。江瑶都可以想象,等拜完堂,入了洞房,白若离掀开喜帕,看到的会是楚弦歌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庞。 难过涌上她的心头。 一直到跪拜完父母和贵妃,上了花轿,江瑶都是恍恍惚惚的,她很纠结,却不知道为什么而纠结,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纠结什么。 她知道,等到了瓜子庙,她的新娘梦就会破灭。 此时此刻,她只希望轿子能慢点儿走,慢点,再慢点。她迫切地恳求这场梦可以不要醒来。 然而,这个轿子确实是走了很久都还没停下。她能听到街上嘈杂的声音,还有敲锣声,鼓声。在红色轿帘的缝隙中,还可以看到白若离高大的背影。 “怎么还没到瓜子庙?”江瑶疑惑着,“不应该啊……” 可白若离还高坐马鞍,昂首挺胸喜气洋洋地 走在前头。按照事先的计划,等到了瓜子庙附近,白若离就提出要进去休息片刻的要求。然后,她和事先准备周全的楚弦歌调换身份。 等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黄嬷嬷从帮她化妆到送她上花轿,都寸步不离太师府。那么,现在是谁在给楚弦歌描妆呢? 江瑶忽然紧张起来,她能够感觉到,事情有变。 果然,轿子被轿夫径直抬至将军府,奏乐声和炮仗声接连响起。一名盛装**掀开了轿帘,笑盈盈地扯了她的袖子三下。按照黄嬷嬷所言,这应该是迎她出轿的意思。 “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全开封都在注视着这场婚礼,绝对不能搞砸。”江瑶心道。她咬咬牙,在心中对楚弦歌道了声对不起后,站起身,随那名**出了轿。 出了轿门,先跨过一只朱红漆的木制“马鞍子”,步红毡,由喜娘相扶站在喜堂右侧位置。白若离一身红装,面带笑容,站在她的左侧。周围全是宾客,白将军与白夫人并肩坐于高堂之上。 江瑶紧张地双手发颤,甚至拿不稳手中的红绸。白若离似乎发现了这一点,悄悄伸出一只手,握紧了江瑶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 江瑶心中苦笑:“他恐怕还不知道,身旁这位并非自己心心念念的美娇妻,而是一个丑女。” 紧接着,便是黄嬷嬷此前说过的“三跪,九叩首,六升拜”。 随后,新婚夫妇入洞房 ☆、第六十四回:白莲&命定夫妻入洞房 繁缛的拜堂仪式终于完毕,由两个小童捧龙凤花烛在前方导行,白若离手执红色大彩球绸带引盛装新娘进入洞房。 江瑶心中暗叹——还好之前黄嬷嬷并没有单独教授楚弦歌成亲俗礼,而是连带着她一块儿。这才使得今日的婚礼得以顺利进行。可她实在是想不通,原先的计划到底是何处出现了纰漏。 如今,尚且不知道楚弦歌在哪里。若让楚弦歌知晓了她和白若离已经拜堂成亲,甚至即将步入同房,楚弦歌非得发疯不可。 江瑶想象着楚弦歌知道这件事之后的场景,忍不住一阵颤栗。 “真是太可怕了……”江瑶心道。 走在身旁的白若离全然不知自己的新娘此刻心中所想,只道是夜晚风大,新娘子穿得单薄,着了凉,便将手搭在江瑶肩上,小声道:“弦歌儿,你是不是觉得冷?” 江瑶一怔,忙摇头。结果,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导致摇头的动作太大,喜帕忽得滑落下来。 那一刻,江瑶的心几乎是崩溃的。她的脑海中居然只剩下了一个字——“逃!” 就在她真的打算撒腿逃离将军府的时候,喜帕又回到了她的头上。江瑶一偏头,发现居然是白若离及时将它拎起。速度之快,以至于她的脸没有显露出来。 “小心点儿。”白若离嗔怪道,“你总是这样让人操心。” 江瑶难为情地笑了笑,却忘了此时白若离根本看不见她的表情。 “真是侥幸……”江瑶情不自禁冷汗直冒。身旁闲杂人等太多,她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暴露身份。否则,等到明天一早太阳升起,太师府和将军府就将成为全开封城的笑话。 此时此刻,她还是没有和白若离成亲的意思——尽管在内心深处,她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想法。但江瑶到底还是一个实诚的人,总觉得若是真的和白若离结为夫妻,便是做了对不住楚弦歌的事。 虽然,按照道理上说,嫁给白若离的本就应该是她。 骠骑将军府的走廊窄而长,因为是少爷的大喜日子,走廊上铺满了红地毯,摆满了各色鲜艳的花。这一幕,让江瑶想起了自己的家。算起来,她已经快三个多月没有见到爷爷和小青了。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爷爷和小青会不会很担心自己。 不过,爷爷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她和长意、独孤楝走散了。 想到独孤楝,江瑶悄悄地 瞥了瞥身旁的男子。透过喜帕,只能看到白若离模糊的身形,但即使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单从气质上、行为上看,白若离都和独孤楝十分的相似,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江瑶心道:在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就只有前世和今生能长得如此想象了。 不知不觉,众人已经来到了白若离的厢房前。喜娘笑脸盈盈地推开了门,白若离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江瑶跨过了高高的门槛。一入门,便见一个紫檀雕花大屏风,上面画着鸳鸯戏水图。绕过屏风,便见一鎏金缠枝浮雕炉,冒着一丝一丝带着香味的熏烟。厢房内挂满了红色帷幔,桌上、架上摆满了琉璃盘花大红烛台,闪着明晃晃的火焰。 因为头上盖着喜帕,江瑶看什么东西都是朦朦胧胧的,也不敢大步走,生怕撞翻了屋内的摆饰。白若离牵着红绸,领着新娘子慢慢向前。江瑶微低头,在喜帕的缝隙中,她看到地上铺着一个大地毯,上面绣的是凤凰戏牡丹。沿着地毯往尽头望去,却是帷幔后面那张铺着并蒂莲花销丝金裘的床榻。 江瑶心里“咯噔”了一下,脑海中浮现了一些书上看到的不好的画面。 她赶忙晃晃头,让自己在这片充满奇怪气氛的喜房内保持清醒。 “我该在什么时候和白若离说清楚呢?”江瑶暗地里琢磨着,“算了,还是等这些路人甲乙丙走了之后。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过,若我二话不说直接喜帕摘下来,白若离发现刚才和他拜堂成亲的不是楚弦歌,他会不会气愤至极当场杀了我啊?”江瑶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在她的印象里,白若离可不是个温文尔雅的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凶巴巴的,从认识他到现在,就没见他给过自己好脸色。 “该怎么和他开口呢?”江瑶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要是含笑在这儿就好了,还能给我出出主意……” “唉,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居然碰上了这种事情!”江瑶差点没哭出来。要不是顾及两家的颜面,她早就摘了盖头,爬到高高的桌子上,朝全天下呐喊:“大小姐我姓江名瑶,什么烂婚礼,与本姑娘没——有——关——系!” 然而,新房内的温馨气氛并没有因为江瑶此时复杂的心情下降。除了江瑶以外,其余的人无不面带笑容。在喜娘的引导下,两位新人终于坐上了床榻。 喜娘从身旁侍婢手中接过花篮,一把抓起里面的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撒在两人的身上。江瑶记得黄嬷嬷之前也说 过这个礼节,是“早生贵子”之喻。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接下来就是“交杯酒”了。 不料,厢房外却传来云烟的声音:“禀少爷、少奶奶,方才宫中一位高公公送来了一壶御赐的百花酿。将军与夫人已经代为谢恩了。” “御赐酒?”虽说早知道太师府与当朝皇室关系密切,但江瑶还是极为不习惯听到“御赐”二字。白若离起身,亲自开了厢房之门,将那御赐的百花酿捧了进来。 “既在这时候赐酒,圣上的意思应该是希望二位新人交杯之时,能够饮此酒了。”喜娘笑道。她斟好酒,端到两人面前。 江瑶犹豫了一会儿,颤颤地接过酒杯,凑过身子,将右臂与白若离的缠在一起,低头喝了起来。 一杯酒下肚,江瑶感到了一丝异样,却不知是何处发生了变化。 亲密接触时,闻着白若离脖子上飘来的淡淡清香,江瑶情不自禁红了脸;而喜帕上垂落的珠饰在白若离的脸上轻轻摩挲而过,又冰又痒,再夹杂着江瑶身上脂粉的味道,白若离亦不好意思起来。 喜娘见他俩的情形,知趣地携众婢退下。 江瑶见喜娘退了,这才回过神来。可她还没来得及揭开盖头袒露一切,就被白若离一把抱住。 “弦歌儿……”只听白若离在她的耳边,隔着喜帕低吟道。 “我不是……”江瑶尚未说完,白若离的手就往她的腹部摸去。 “呀!”江瑶吓得一把推开他。白若离没有防备,直接被推下了床。 “弦歌儿,你怎么了?”白若离坐在地上,不解道。 江瑶慌张地大口喘气,忽然反应到,刚才白若离可能只是单纯地想抚摸自己的腹部罢了——毕竟,楚弦歌怀孕了嘛。结果,江瑶不由分说便将他推下了床。 江瑶心中满含愧疚,也就趁此机会揭开了头盖。白若离一脸吃惊地看着面前的红衣女子。 “你、你是瓜子庙晕倒的那个……”白若离顿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江瑶。 “对,就是我,”江瑶一丢喜帕,道,“我就是太师府大小姐,楚弦歌的姐姐,楚清月。” “你、你居然就是楚清月!可是,为什么会是你在这里?我们的计划不是……”白若离站起身,道。 “计划,原来你还记得我们的计划呀,白大少爷!”江瑶咬咬牙道,“我们当初不是约好了么?在瓜子庙停下花 轿,然后我和楚弦歌互换身份……结果呢?你为什么没要求停轿?” “之前在太师府,那个云烟告诉我,说计划有变,不需要在瓜子庙停轿了,因为一开始上轿的就是弦歌儿。弦歌儿在信中告诉我,说云烟是你新选的婢子,也和我们一伙儿的,所以我才信了她!”白若离攒紧拳头,愤怒道,“这个贱蹄子,看我怎么收拾她!” “云烟?怎么会……”江瑶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她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云烟要这么做。她曾经是楚弦歌的亲信啊!可她现在这么做,分明是害了楚弦歌。莫不是,她与楚弦歌有什么冤仇? “那现在,楚弦歌肯定还在瓜子庙!” “我立马派人去找她!”白若离脚一抬就要冲出厢房。 “绝对不行!”江瑶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此刻外面全是客人,而且个个都是有头有脸有背景的大人物,你现在出去,等于是把真相公之于众!” “公之于众又怎样?”白若离用力甩开江瑶的手,“本来也打算过了今夜就将事情坦白,早一晚迟一晚又有什么区别?可怜我的弦歌儿,现在肯定以为我们都骗了她,还指不定怎么伤心呢!” “弦歌儿,弦歌儿,你满心满眼里除了楚弦歌之外还有什么?”江瑶愤愤道 ☆、第六十五回:白莲&春光泄神器重现 “可怜我的弦歌儿,现在肯定以为我们都骗了她,还指不定怎么伤心呢!”白若离用力甩开江瑶的手,道。 “弦歌儿,弦歌儿,你满心满眼里除了楚弦歌之外还有什么?”江瑶愤愤道,“你好歹也是骠骑将军府的大少爷,你怎么就不能为你家的名誉着想,怎么就不能替替你父母的脸面着想? “我原本的计划,是等你和楚弦歌成亲之后的第二天,先缓缓将事情告知你的父母,再平静的和你父母一块儿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或动用家族关系,或用一些银两,将事情所造成的危害降到最低。 “再者,白大少爷可清楚我太师府与皇家的关系?我楚清月和你的婚事,甭说是贵妃娘娘,连圣上也在关注!若不是因为圣上最近公务繁忙,他恐怕也会来参加这个成亲宴!若让他知道,这个婚事只是一场骗局,那可是欺君之罪,其罪当株! “如今,我们两府军功赫赫,权利滔天,圣上明面上很看重我们,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防着我们呢!我们的父母,以及我在深宫里的那个姨娘,每天提心吊胆,做事小心翼翼,就是为了不被那个穿着龙服的人抓到把柄。你倒好,巴巴得将漏洞往别人面前送!放眼整个开封,有多少人觊觎着咱们两族的地位?只要他们稍加渲染,再加以宣传,我们就坐等贬官放逐的圣旨吧!” 江瑶一口气说了一大段,最后自己气得坐在床榻上。 白若离恐怕也是第一次被如此训斥,竟说不出一个字来。经面前女子这么一点拨,他顿悟了很多道理。楚大小姐所说的那些,都是他之前没有注意过的。他万万没想到,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子,竟有着男人也不比不上的缜密思维。 “那按你说,现在应该如何是好?”白若离问道。他的嗓门比之前小了很多,也温柔了很多。 “为今之计,也只有……” 江瑶正说着,忽然一阵晕眩感涌来,面前的事物都模糊起来。 “你怎么了?”白若离察觉出了江瑶的不对劲。 “莫不是那次摔伤的后遗症?”江瑶想起她在瓜子庙也是这么忽然晕厥,心中暗道。 江瑶挣扎地站了起来,想要抓住一旁撑着床帐的木杆支撑一下,却抓了个空,只扯到了床帐的一角。只听见“撕拉”一声,床帐裂了一个大口子,江瑶中心不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白若离以最快的速度,稳稳地接住了江瑶。他一边抱着江瑶,一边扶着床沿坐下,看着 怀里的人道:“你是不是什么地方不舒服?要不要找人来看看?” 江瑶靠在白若离的怀里,摇了摇头。她原以为她会再次昏厥,却不料之前的晕眩感突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燥热感。顿时,她的脸涨得通红。 “是不是因为刚才着了凉?”白若离让江瑶躺在床上,摸了摸她的额头。 “呀,好烫!”白若离吓了一跳。他抽回手,欲离开厢房去找大夫来。江瑶却扯着他的袖子不让他离开。 “别走……”江瑶的声音很微弱,红色从她的脸一直蔓延到了耳根,“我好难受……” “正因为你难受,我才要去找大夫来给你看看呀!”白若离心道:这女的怎么回事,难受还不愿找大夫,莫不是和小孩子一样害怕吃药? 想到这,白若离竟笑了起来:“良药苦口利于病嘛,生病了就得吃药,害怕是不行的呀!”说完,他扯开江瑶的手,为她盖好了被子,转身离开厢房。 然而,他却发现了一个令他绝望的事情——厢房的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根本打不开。 “怎么回事?”白若离不可置信地踹了厢房门几脚,“谁在外面?快给我开门!” 外面却无人答应。 “云烟,是不是你?”白若离趴在门上大喊道,“贱婢,你最好立刻给我把门打开!否则,等我出去了,你绝对没有好下场!” 喊完,白若离又静静地听了一阵,外面依旧无人回应。 他回头看了一眼江瑶,发现她似乎已经烧得意识模糊了,如果不马上救治,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白若离急得狠狠踹了门几脚:“来人呐,来人呐!” 正当白若离打算用什么利器将门打开时,忽然,他也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眩晕。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也……”白若离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可他的视线愈来愈模糊。紧接着,燥热感传遍他的全身。 “啊——”白若离觉得自己快要被烤焦了,他大叫一声,将桌上的茶碟全部扫到了地上。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为了不让自己倒下去,双手撑着床的边缘。 白若离闭上了双眼,试图控制住内心涌起的无名之火。这时,他却惊悚地感受到两条炙热的手臂缓缓环住了他的腰部。 白若离猛得睁开眼,发现面前的床榻上空无一人——楚清月不见了! “林……钺……” 白若离感受到他的耳边传来一阵暖暖的气息。原来,楚清月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床,又不知什么时候忽然跑到他身后去了。 “林钺……”身后的女子暧昧地蹭着自己,白若离甚至感受到了侧脖上的湿润。 “楚清月,你……想干什么!”白若离掰开那双紧紧缠着他的手,转身抓着她的手臂举至头顶,谁知,江瑶竟一股脑倒了下来,两人不偏不倚地摔在了床榻上。 “楚清月,你……给我……起来……”白若离想要推开楚清月,浑身上下却使不出一点儿力气。此时,他的意识也混乱起来。 模模糊糊的,唇上传来一阵温暖。白若离闭上了眼,深深地吻了下去。嘴边呢喃道:“弦歌儿……” 两人在床上翻了一个滚,便轮到男子将女子压在身下。恍恍惚惚中,白若离的手扯开了江瑶的腰带,轻轻抚摸一阵后,便往更深处探去。 红烛“扑哧扑哧”跳动着…… “砰”的一声,厢房门忽然被撞开了。夜间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瞬间惊醒了沉醉的白若离。他一回头,看到门外白衣飘飘。 “你是谁?”白若离穿好衣服,站直了身体。 “把她给我。”面前的白衣男子冷冷道。 白若离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男子所说的“她“指的是床上衣衫不整的楚清月。事实上,白若离此刻已经神志清晰了,楚清月是死是活和他没有半分的关系。可面前的男子说话如此高傲,让他这个将军府大少爷很是不爽。 “她,是我的女人。”白若离脸上露出痞子气的笑容,“凭什么交给你?” “锵——” 一柄闪着寒光的剑抵在了白若离的脖子上,白衣男子在一眨眼的时间便出现在了白若离的身旁。 男子冷笑,浓墨般的剑眉使他在冷漠之上又多了几分威严。 “你想要她成为你的女人?也请问问我的剑答不答应!” “你!”白若离怒气冲天,“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骠骑将军府。”这个原本充满着力量的词汇,到了男子口中却仿佛轻如草芥。 “你知不知道我父亲统领着多少兵马?”白若离瞪圆了眼睛道。 “哼,纵使你父亲是皇上,也不过是一个卑微的人类!”男子一挥袖,整个人便漂浮在了半空中,“你信不信,只要我动动手指,你这个威风 赫赫的将军府就会在一瞬间化作灰烬?” 白若离跌落在地,望着没有借助任何物体悬浮在半空中的男子,支支吾吾道:“你……是妖怪!” 男子似乎不想再和白若离多说一句话,他又落回地上,收好长剑,走至床边,双手将床上的女子抱起。 “什么?”待男子看清女子的脸后,满脸惊讶。 “你是江瑶?” 江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缓缓睁开了双眼。虽然她意识混乱,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男子时。 顿时,她呆滞了。 “长……意?”江瑶微弱的声音传来。 长意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他放下手中的剑,将江瑶平躺放回床榻上,疯狂地翻着江瑶的衣裙,似乎想找什么东西。江瑶的衣裳本就被白若离撕破,此时更是春光泄露。而此时江瑶本就**暴涨,双手死死环绕着长意的脖子,硬是要把整张脸埋进长意的怀里。长意红着脸,却避之不及,只得任由她撕咬着自己的肩膀。长意此时顾不上这么多,他只想找到那个东西。 坐在地上的白若离看着长意着急的模样,很是不解。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也不管自己高贵的身份,爬在地上找了好一会儿,才从桌子脚下拾起一个物什,捏在手中朝长意挥了挥手。 “喂,”白若离道,“你要找的,是不是这个东西?” 长意猛地回过头,在灯火阑珊中,看清了白若离手中之物。 一只镂空雕花银铃铛。 在普通人眼里,那是一只铃铛;在知情人眼中,那是洪荒神器玉雪霜铃。 而在长意的眼中,那只是一个信物。 他和玉璐藤之间的信物 ☆、第六十六回:白莲&忆昔年情赠霜铃 木窗“吱啦吱啦”的响着,白若离独坐在床榻上,望着白衣男子和楚清月离去的方向。 “算了,反正原本也没打算娶她。”白若离自言自语道,“走了倒好,也省了许多麻烦。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弦歌儿。” 白若离似乎想通了,他站起身,朝厢房外走去。 常言道:**一刻值千金。可此刻在将军府的洞房内,除了满屋子的凌乱和即将燃尽的红烛外,什么都没有。 长意在冥王处得知,江瑶此番穿越至一个未来朝代——北宋,身份是当朝太师府的庶女二小姐。他急匆匆赶到这里,却正碰上骠骑将军府的大少爷成亲,街上人群密集,堵得根本没办法正常行走。 无奈之下,长意只得随着人流慢慢挪动。他想着,等送亲的队伍过去了,街上的人应该会渐渐散去。 随着人潮来至将军府,这才知道,原来花轿里坐着的正是太师府的大小姐。现在应该算是江瑶的姐姐。长意盘算着江瑶应该也会在宴会上出现,便想办法混进参加喜宴的人群之中。 虽说常年呆在蜀山上,这点儿小机灵长意也还是具备的。不过,长意仍旧在心底坚持认为,自己这弄虚作假坑蒙拐骗的本事是从独孤楝那儿学来的。 没想到在喜宴之上,想见的江瑶连个影子也没见着,反倒是让他看见了新娘身上佩戴的一枚镂空银铃铛。 即使四周吵闹无比,长意却仍是听的见铃铛的“叮叮”声。那润耳的音色,那闪耀的光泽……虽然隔着远,长意却还是笃定那就是四大神器之一的玉雪霜铃! “难不成,新娘是玉儿的转世?” 发现这一点后,长意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正当他悄悄捉摸着怎么把新娘掳走时,却猛然注意到了新浪的面庞。 “林钺?独孤楝?” 只迷糊了一下,长意便了然了。眼前的男子既不是林钺亦不是独孤楝,而是他们的转世。 也就是说,玉儿她还是嫁给那个人了。 不,应该说,玉儿终于嫁给那个人了。 仅仅这一瞬间,长意便放弃了刚才掳走新娘的想法。他心知,这是那个人多年来最大的心愿,如今好容易实现,他怎忍心将这美好的一切破坏? 可他心中还是不甘,于是便一路尾随,悄悄跟至新房外。他知道这样做很不好,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 直到他在厢房外听到 新娘与新郎的争吵,他才明白这一切只是个乌龙。那一刻,他的内心是欣喜万分的。这才有了后续冲进新房抢亲的事情。 可长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躺在床榻上穿着嫁衣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江府大小姐江瑶。 湖光粼粼,倒映着天上之月,水中不时有锦鲤扑腾,溅起阵阵水花。 长意把江瑶放在一棵大树下靠着,自己则坐在湖畔,盯着手中那枚银铃铛默不作声。 准确的说,是神器玉雪霜铃。 长意此次下山的目的,便是找寻失散多年的四大神器。如今,西泠笛和玉雪霜铃陆续出现,计划已经完成一半。可长意却高兴不起来。 他回过头,看了看身后倚在大树下的女子。周边光线微弱,以至于长意只能看到女子模糊的轮廓。但方才在将军府,长意已经确认,这个佩戴着玉雪霜铃的女子,正是江瑶。 说起来也算是一种缘分吧。江瑶才是自己穿越到北宋的原因,如果没有江瑶,自己根本不会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个朝代;若是没有穿越到北宋,也根本就碰不上玉雪霜铃。 可江瑶,就是自己一直以来苦苦寻找的玉璐藤吗? 事实摆在眼前,长意却依然感到不可置信。虽然百年未见,但玉璐藤的绝美仙姿却早已烙印在长意的心里。玉璐藤的模样,独孤楝可以不记得,但他长意却一辈子也忘不掉。 忽然,长意想起第一次在江府见到江瑶的情形。那时,确实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有那么短短的一瞬,他竟将她当作那人。然而,江瑶的容貌…… “不,绝不可能是她。”长意站起身,握紧手中的霜铃,“一定是玉儿和霜铃失散了,就像独孤楝和西泠笛一样。一切只是机缘巧合……” 可是,若玉儿和霜铃真的失散了,那他要如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玉儿呢? …… 青云崖畔。 “这是……玉雪霜铃?”玉璐藤惊讶地接过长意手中之物。 “恩。” “之前洪荒之战中,这枚霜铃不是遗失了吗?后来你是怎么忽然得到的?”玉璐藤欣喜地看着手里的神器,道。 “有一天,我在青云崖上面遇到了一只黑色的狐狸,是它带给我这枚霜铃的。” “黑色的狐狸?”玉璐藤惊讶道,“莫不是传说中的玄狐?” “应该不会吧……玄狐自 古以来由魔界守护,它怎么可能将神器送到我手上?也许它的毛色不是黑色,只是接近而已。” “哦……那我怎么从没见过这只狐狸呢?” “它和我呆了一阵子,后来忽然就不见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它。” “原来如此……既是神器,应该放在某个禁地好好保管才是。你也太随意了。”玉璐藤责怪道。 “我已经接任了六界监察使之位,又要统领蜀山,将来肯定顾不及神器……所以,我想请你代为保管。” “我?”玉璐藤摇摇头,“连我母亲都不信任我能够保管神器,还把把地将鹦鹉玉螺送往冥界……我、我不行的。” “你可以的。我相信你。” “……”玉璐藤看着他,犹豫片刻,伸手接过玉雪霜铃,道,“其实,我拒绝你还有一个原因。我很快,就要下凡界了。” “你要去凡间?为什么?” “……”玉璐藤低头不语。 “因为林钺,对么?”他的心情不自禁揪起。 “恩。”声音低而坚定。 他一向了解这个女子,她所决定的事情,无人可以改变。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她的身后,默默支持她到永远。 “没关系。你要下凡,正好把玉雪霜铃带去。这样……我就可以凭借着神器找到你了。” “你疯了?神器岂能当作玩物?”玉璐藤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我听说,自林钺下凡,西泠笛不知所踪……很多时候,将神器保护在固定的地方,反而更容易被人劫盗。倒不如落入凡尘。” “落入凡尘?你说的简单!这样一来,虽说魔界找它们的难度增加了,将来我们又如何寻觅呢?”玉璐藤坚决不同意这个看法。虽然,林钺似乎的的确确把西泠笛带下凡了,但那应该只是因为他担心等他离开之后,他那个独守蝴蝶谷的妹妹没办法好好守护神器。 “神器与拥有者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因此,只要是我们去找,就一定能找到。到那时,魔界肯定束手无策。” “这……”玉璐藤有些动摇,“若我也将玉雪霜铃带下凡界,那四大神器中,除了柒魂琴以外,其余三个都要下落不明了……” “我们越是不按常理出牌,魔界越是找不到神器的踪迹。” “既然如此,这枚霜铃我就收下了。” …… 长意靠在江瑶身边,脑海中回荡着玉璐藤的一颦一笑。想着想着,他的嘴角也浮起微笑。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玉儿。”他心想。 忽然,一阵怪风刮起,从湖边的灌木丛里“簌簌”冲出几条大蛇,长意赶忙站起来,将长剑握在手中。 “这是……巴蛇?”长意眉头一拧。《山海经海内南经》中提到,“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其为蛇青、黄、赤、黑。长意细细观摩面前的几条大蛇,心中笃定,这一定就是书上说的巴蛇了。 只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巴蛇族应该居住在西南方的巴国,怎么会忽然出现在了这里?而且,这些四色的巴蛇身上缠绕着黑烟,恐怕早已不是寻常的蛇族了。 长意曾听闻,很多居住在偏僻地方的远古族群,因不愿意接受正统族群的管束,接二连三地投靠了魔界。南山羽民族便是其中最好的例子,原本属于人类,却因为自身修习了一些法术而不甘臣服人族,故加入了魔界。 看来,巴蛇族如今也属于魔界的一员了。 长意将江瑶护在身后,手中的长剑慢慢出鞘。这时,面前一条最长的大巴蛇晃着脑袋,开了口: “长意,速速交出神器玉雪霜铃,吾等可饶你不死!” “有趣。” 长意嘴角微微弯起,他右手一捏,长剑飞出剑鞘,划过天际,转了一圈,又回到剑鞘里。 紧接着,长意面前的三条巴蛇齐齐地断成了两半。 “怎样?”长意抬了抬下巴,“我的剑可还算锋利?” 那只说话的巴蛇立着细长的身子,毫无惧色地看着长意 ☆、第六十七回:白莲&斗魔蛇黑狐帮衬 那只说着人话的巴蛇立着细细长长的身子,毫无惧色地看着长意:“我们巴蛇不过是魔界军团中排行第九的,功力微薄,自然没办法和你堂堂蜀山掌门相斗。” 它顿了顿:“不过,如果我们数量众多,你能杀的过来吗?” 巴蛇发出一种只有蛇族能够听懂的声音,很快,灌木丛中涌出成千上万的巴蛇,朝长意和江瑶围攻过去。 顿时,月牙湖边黑烟满天,灵气涌动。 长意将剑横放在胸前,笑道:“你尽可以试试。”一股青蓝色的灵气从长意的指尖流泻而出,一瞬间分为八份,朝四周的巴蛇飞散而去。 巴蛇吐着红色的信子,从尾部扬出一团黑雾,直接与那股青蓝色的灵气对峙起来。长意右手一扬,在天空中旋转一圈,又切断了几条巴蛇。 紧接着,他默念几句咒语,左手在半空中迅速画了一个符咒,他用食指往符咒中心一点,顿时,金光四射,一个太极八卦图出现在长意的头顶。 “北冥有鱼——”长意大喝一声,长剑在天空划过一条裂痕。无数梵文一列又一列地出现在了长意的周围,化作一把把利剑,朝巴蛇们飞去。 很快,成千上万的巴蛇全数被击退,血肉横飞,月牙湖的湖水都被染红了。 最大的那条巴蛇见情况不妙。赶忙退后几步,狠狠道了句:“撤!”顿时,其余巴蛇惊慌失措地四散逃离,最大的巴蛇也消失在了灌木丛里。 长意潇洒地收了剑,**在月牙湖边,看着湖水中倒映的那一弯弦月。血水被新鲜的湖水冲淡,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长意转身抱起江瑶,决定先在开封城内找一个客栈,度过这一晚,再穿越回去。 忽然,他注意到了月光倒映在地面上的影子。除了他抱着江瑶的影子之外,似乎还有一个巨大的黑影,慢慢升起。 有什么东西,在他们身后? 长意的心忍不住颤了一下,紧接着,他甚至来不及防备,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强大内力集中,直接飞出了几米远。 在落地的那一刻,他抱紧了怀中昏睡的女子,尽量让她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因为落地太猛,长意的手背被地上的砂石划出了好几条血痕,他忍着疼痛,坐直身子,往后面望去。 一个人面蛇身,浑身通红的怪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正值深夜,瓜子庙内黑漆漆的一片,空气中弥漫着不同寻 常的气息。世长安独坐在门槛上,看着不远处窄巷内灯红酒绿的醉红楼。 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趴着。此刻,他已经化作狐形,通体雪白的狐毛仿若明灯般晶莹闪亮,每一处光泽都彰显着他尊贵的雪狐身份。 对于世长安而言,最自豪的便是这一身雪白的狐毛。他抬起爪子舔了舔,又梳理了一下背上的毛,随后,他竖起的两只耳朵也渐渐耷拉下来,将脑袋枕在两条爪臂上。 说实话,他也不是那么高调的人。虽然很喜欢这一身皮毛,但身处人间,自然要以人的姿态出现,更能省去不少麻烦。 只是,刚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若再不化成狐类的模样,恐怕,他真的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一想起刚才的事情,世长安便回头望了望庙内睡得正熟的花美姒。微弱的月光照射在她脸上,此刻,少了几分妖娆,多了几分恬静。倒使她看起来更加的美丽动人。 世长安撑着脑袋,心中满是不解:现在又不是春天,花美姒那家伙怎么会忽然发情呢?难道……这个老妖婆终于到了传说中的少女期了?所以,才会大半夜忽然爆发出一直压抑在内心的少女情怀? “不可能,不可能……”世长安立马否决了这个想法。花美姒是什么人他最清楚不过了,当年青云崖那惊鸿一瞥,她尚且没有做出过如此出格的举动。现在时隔这么多年,她怎么会忽然间…… “难道是……江瑶?”世长安忽然明白过来了,他一路跳到花美姒的身边,在她的腰间翻了一下,却没有发现铃铛的影子。 “奇怪,她没有戴玉雪霜铃呀?”世长安歪着脑袋想了想,却突然注意到花美姒脖子上莫名多出来的红绳。 他小心翼翼地爬到花美姒的身上,用爪子将红绳扯了出来。果不其然,红绳底部拴着的就是那枚镂空银铃铛。 “呵呵,这就有趣了。”世长安嘴角上扬。看来,江瑶是被什么人下了药,所以才……想来,她应该已经和白若离圆房成功了吧? 他早就看那个女的不爽了,此刻更是摆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他真的很好奇,等明日的太阳升起,事情究竟会进展到怎样的地步。 反正,楚夫人安排给醉红楼的任务,他和花美姒已经顺利完成了。 长意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怪物,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他从没想过,居然能在有生之年遇上传说中的烛九阴。 而且,显而易见的是,烛九 阴和巴蛇一样,归顺了魔界。 “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暝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在无晵之东。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 传说中,烛九阴是钟山的山神,具有改变季节气候的奇特能力。但世间万物都有定性,即使是神族也未必能够轻而易举地扭转天地乾坤。因此,也有人说,烛九阴不过是擅长迷惑之术,让人陷入它自制的幻境。而在烛九阴的幻境里,季节气候自然是想怎么变就怎么变。 烛九阴最重要的部位便是眼睛,这应该就是它启动幻术的地方。因此,他只需要避开烛九阴的眼睛,就可以避免陷入幻境。 长意在短短一瞬间内就想到了这么些个史时资料,也即刻做出了最准确的判断。这是他作为蜀山道长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经验。 其实,长意常年呆在山上,除了偶尔以六界监察使的身份处理一些琐事之外,几乎没有作战经验。因此,他虽然功力深厚,有时候却不敌一些很普通的对手。还好这一次,他在紧急的情况下做出了最有力的判断。 长意缓缓抽出长剑,开始躲避烛九阴的攻击。烛九阴身体庞大无比,但攻击起来依旧十分敏捷。它每每甩动一次尾巴,就会卷起满天砂石。 “《山海经》上说,烛九阴喜欢萎缩在北方极寒之地,不吃饭喝水,甚至不睡觉呼吸,按理说应该不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开封城。” 长意在躲闪之中,注意到烛九阴通体散发的黑气,心中暗道:“莫不是被圣君夫人魔化了?看来,圣君夫人有魔化万物的能力,并非传言,而是真实的。” “啪——”烛九阴直立的颈部忽然下垂,重重地打在了长意的身上,瞬间,长意被抛在了半空中。紧接着,烛九阴蠕动着庞大的身躯,将长意牢牢地捆住,又狠狠地将他抛弃,再度捆住。一来二去,长意被弄得头晕目眩,差点要五脏俱碎了。 长意闭目凝神,试图放出浑身灵力,无奈却被烛九阴控制,根本动弹不得。 正当他开始绝望的时候,忽然,锁住他腰间的力量一松,他跌落在地。 “咳咳……“长意吐出了一口血,捂着胸口喘气。一回头,却看见烛九阴比刚才粗壮了好几倍,应该是被激怒了。 而此刻,对阵烛九阴的是一只身体娇小的黑狐。那只黑狐一跃而起,从树干上落回到地面,对视着烛九阴那双奇特的眼睛。它掏出了一只爪子, 舔了舔,晃晃悠悠地朝着烛九阴走去。 长意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会儿,才确信——那便是当年在青云崖赠他玉雪霜铃的黑狐。 暴怒的烛九阴迅速展开攻势,黑狐抬起右腿在地上画了一圈,一个紫色的乾坤八卦图出现在它的四周,黑色灵力四散冲天,与烛九阴的灵力混合在一起。一大一小,灵力居然不相上下——甚至,黑狐更甚一筹。 烛九阴收了灵力,开始采用物理攻击。它长长的尾巴一扫,黑狐灵巧避开。这一次,它却不急着攻击——或许是因为它清楚,以它的身材,根本没法和烛九阴拼蛮力。黑狐一味地闪避,最终,将烛九阴引到了月牙湖的对岸。 “看来,它是想将烛九阴引走。”长意心道,他盘腿而坐,调动全身灵力自我疗伤。虽然方才败得很惨,但长意疗伤的功法还是很不错的。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悉数愈合。 长意收了灵气,看了看靠在树下酣睡的江瑶,心中犹豫了片刻。 “那只小狐狸不知道怎样了,它肯定是打不过烛九阴的。”长意心道,“不行,我得去救它。” 这样想着,长意重新拔出了剑,往烛九阴和黑狐消失的地方寻去 ☆、第六十八回:白莲&花柳巷庶女被虐 日光下澈,影布石上,怡然不动。月牙湖水清澈见底,依稀还能看见湖水里几条红白相间的锦鲤在摆尾游动。 月牙湖边,树影婆娑,一片温暖祥和的模样,全然没有昨夜斗乱的痕迹。恐怕,除了月牙湖的花草树木,此刻没人能发现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江瑶缓缓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一副宁静美好的画面。她的心绪安宁下来,有那么一瞬,她淡忘了那些烦闷的事情。 然而,很快,她又记起了一切。 昨夜,她精心密谋的掉包计失败了。她细细想来,恐怕是这个黄嬷嬷,表面上与她们苟合,暗地里还是站在楚夫人那一边的,所以才会在关键时刻拌她们一脚。 想当初选择黄嬷嬷,便是冲着她曾经是锦姨娘的贴身婢子,自然会帮着楚弦歌——想必楚弦歌举荐她也是这么个想法。 可黄嬷嬷怎么会告密呢? 江瑶实在想不通。而且,此时,楚弦歌又在什么地方?以楚夫人的性子,怎会轻易放过她?她现在恐怕凶多吉少。 江瑶不由担心起来。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身处月牙湖畔。 “我怎么会在这里?”江瑶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周边的景物,“我不是应该在将军府吗?” 她的脑袋停滞了一下,随后猛地想起了长意的脸庞。 “昨夜,是长意?”江瑶“簌”得站了起来。她四周找了一圈,却没找到长意的影子。 “奇怪,他似乎不在这里。”江瑶心道,“可这说不通呀!他怎会将我一人丢在此处……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江瑶紧张起来,这时,从灌木丛中窜出一个人影来。江瑶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当日在月牙湖边碰到的两个男人之一——那个叫“小安”的男子。 “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要找的人,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了。”世长安摆着一副冰块脸道,“不过你不必担心他。虽然他有危险,但我姐姐已经去救他了。” “你姐姐?”江瑶疑惑。 “就是那天跟我在一块儿的男子。”世长安道,“那便是我姐姐男装时的模样。” 江瑶回忆起当日的情形,那男子如此妖娆,原来是个女子。 “真的没有危险吗?”江瑶道,“长意的功夫很厉害的!他都对付不了的东西,你姐姐恐怕也……” “哼,区区长意,算什么东西!”世长安噘嘴道,“我姐姐可是……”他停顿了一下,转移话题道,“其实,你现在最应该在乎的,是楚弦歌。” “楚弦歌?你知道她在哪里?”江瑶一愣。 “嗯。”世长安道,“她现在就在醉红楼。” “醉红楼?天哪……她、她怎么会在那里!”江瑶惊呼道,“难道是楚夫人……” “确实是楚夫人的主意。”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江瑶想起楚弦歌还怀着身孕,此刻却身处青楼……不管怎么说,女子一生最重要的清白肯定没了。 “她?”世长安没料到江瑶竟会在乎竞争对手的安危,“自然很不好。” “你为何会来和我说这些?” “是我姐姐要求的。我姐姐说,你若知道此事,定会很高兴。” “他姐姐究竟是什么人……”江瑶心中暗暗揣测,若不是已经见过了那人的模样,她几乎要以为这个小安的姐姐是青羽!青羽不也有一个弟弟嘛! 不过,虽然记忆久远,但江瑶印象里的慕容黧羽长得比世长安更加俊俏些,成熟些。世长安一眼望去就是一团软绵绵的萌样,一点儿都没有慕容黧羽威风。 “你带我去见楚弦歌吧。”江瑶道。 “你要去见她?”世长安一瞥,“可以,我现在就带你去。” 江瑶以淡粉色面纱敷面,换上世长安带来的淡碧色罗裙,顿时有了一种仙落凡尘的模样。连世长安都被惊艳到了。 “你以后就别把面纱拿下来了,你这样子还蛮好看的。”世长安道,他将一件大红色斗篷为江瑶披上,随后便领着她往醉红楼走去。 结果,因为江瑶这身打扮太过飘逸,一路上惹来了不少人围观。这反倒让她不敢明目张胆地进醉红楼了。 世长安看出了她内心的纠结,道:“我们不会从正门进去。醉红楼有侧门。” 江瑶一听,这才放下心来。 “小安,你的全名叫什么?”江瑶笑道。 “长安,世长安。”世长安冷冷道。 “是‘一世长安’的意思吧?你父母还真是有诗意,取了这么个好名字。”江瑶掩面笑道。 “我没有父母,名字是我自己取的。” “啊?”江瑶一怔,自以为触碰了对方的伤心事,便愧疚道,“对不起 ,我不知道……” “没事。”世长安似乎毫不在意,只是脚步迈得大了些。 “那你姐姐呢?她是你亲姐姐吗?”江瑶紧跟上去,“她叫什么名字?” “花美姒。” “哦……”江瑶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想来是她不认识的人。也对,这可是在宋朝,他们都是未来的人,如何会认识? 不知不觉就到了醉红楼的侧门。因为有世长安带路,一路上畅通无阻。没走多远路,世长安就停在了一个偏阁前。 “楚弦歌就在里面。”世长安道。 江瑶正欲推门而入,却被世长安制止。 “事先提醒你一句。昨天的事情,她还不知道真相。你的好意,她未必领情。” “我知道。”江瑶嘴角上扬,“但我还是要见她,而且我还要带她离开这里。” “为什么?按理说,你和她应该互相讨厌才是。” “他为什么会这么想……”江瑶纳闷道,“恐怕是之前楚弦歌和楚清月出了名的关系不好,所以连他这种陌生人都知道。” “那是小时候不懂事。有什么可互相讨厌的?姐妹一场,有缘同在一个屋檐下,就应该和平共处。”江瑶道。她转过身。毅然决然地推开了厢房的门。 厢房内昏暗无比,全然不是江瑶想象中的模样。在她的记忆里,无论是翡翠阁的木叶,还是蓝雀阁的海棠,或者是妃雪阁倾国倾城的上官姝,一出门,那都是光彩夺目,闪闪发光的!虽然没见过她们的厢房,想来肯定也坏不到哪里去。 可如今,楚弦歌所在的应该是下等的厢房吧。不但昏暗潮湿,还散发着一股霉味。 “醉红楼的歌姬也是有尊卑之分的。”世长安站在门口,缓缓道,“像楚弦歌这种身份,又是这样被家人卖来的,肯定只能做下等歌姬。” “好歹她也出生太师府,你们这么做,也太不把我们楚家放在眼里了!”江瑶气道。 “是么?原来她出生太师府啊。我怎么听人说,她是锦姨娘和别的不知什么人的私生女呢?”世长安哂笑。 “怎么可能!”其实江瑶也听闻过这个说法,可此刻她就是不喜欢看到世长安那副自以为是洋洋得意的样子,故奋力反驳。 世长安也懒得理她,自顾自走到外边去了。 江瑶捏着鼻子走进厢房,她点了一盏灯,慢慢靠近床榻。脏乱 的被褥下,楚弦歌昏睡着。 “楚弦歌、楚弦歌……”江瑶推了推床榻上的人。她实在不能理解,这么脏兮兮的环境,楚弦歌是如何能睡得如此安稳的? 以前她在太师府地位也不高,但好歹还有个小姐的模样。可现在,活脱脱变成了一个下等婢子啊! 楚弦歌本就睡得不踏实,如今听到江瑶的声音,更是“蹭”得一下爬了起来。 “楚弦歌,你醒啦?”江瑶正欲做在床榻边,却被楚弦歌狠狠地推了一下,差点没跌坐在地上。 “你干什么!” “骗子。”楚弦歌头发凌乱,此刻更像一只恶鬼,“楚清月,我真是脑袋进了浆糊,居然会相信你这个贱人!” “不,你听我说……”江瑶辩解道。 “说什么?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楚弦歌上去就是一巴掌,“贱人!” 这一下,江瑶被激怒了。她反手扬了面前失魂落魄的女子一巴掌,直接将她打倒在地。 “楚弦歌,你最好给我听清楚!”江瑶抓着她的衣襟道,“昨天的事情我毫不知情!计划失败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不可能!”楚弦歌咬牙切齿道。 江瑶一把卡住楚弦歌的脖子,忽然,她有种回到很多年前,在江府芭蕉院落,她掐着齐敏脖子的情形。 当然,只是片刻的回忆,江瑶继续道:“楚弦歌,要怪就怪你的那个相好白若离!怪他这么蠢,居然随意相信一个婢子,一个嬷嬷的话!就是因为他,楚夫人才有机可乘!” “若离……”听到白若离的名字,楚弦歌的泪水喷涌而出,“若离,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我们的孩子……” “孩子?”江瑶松开了手,“孩子怎么了?” “孩子,被那些贱人,弄掉了……”楚弦歌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疯狂地叫着 ☆、第六十九回:白莲&有情人终成兄妹 “孩子,被那些贱人,弄掉了……”楚弦歌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疯狂地叫着,“贱人,你们都不得好死!楚清月,我诅咒你,我诅咒整个太师府——” 江瑶见楚弦歌几近疯癫状,连忙逃离厢房。身后传来楚弦歌的嘶吼声。 “楚清月,你等着!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看到江瑶一脸狼狈地跑了出来,世长安笑道:“怎么样?我事先提醒过你,你自己不听。” “赎她,要多少银两?” “你说什么?”世长安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到现在都还想着要救她?” “嗯。”江瑶道。 “没这可能。”世长安摊摊手,“这得看我姐姐的意思。” “你姐姐现在在哪里?” “她……”世长安正欲开口,他身后便走出一个曼妙女子来。 “我就是他姐姐,花美姒。” 花美姒笑着朝江瑶伸出一只手。 江瑶看着面前的女子,却月眉,丹凤眼,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尽显柔情。比起青楼那些妖娆的姑娘还要媚惑一万倍。 “这等样貌,难怪会在青楼待着。”江瑶暗道。 相比之下,上官姝倒根本不算是个正统的青楼歌姬,除了衣着鲜艳华丽了一些,整天摆着一副冰块脸,那等清高的样子哪里能讨男人喜欢啊……真该让她看看眼前的这位。 不过,上官姝本来就是公主嘛。性格清高一点儿好像实属正常。 “楚大小姐找我?”花美姒笑道。 “哦!对,”江瑶回过神来,“我想要赎回楚弦歌。” “哦?”花美姒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女子,“她那样对待你,你为何还……” “她其实心肠并不坏,比任何人都要纯洁若白莲。”江瑶道,“我答应过她,要帮她嫁到将军府去,我不能食言。” 花美姒掩嘴道:“可我也答应了楚夫人,绝对不能放她走。” “这……”江瑶一时不知所措起来,“你和楚夫人不过就是一桩生意罢了。她给了你多少报酬?我再加一倍!” 花美姒饶有兴趣地看着江瑶:“她是你的母亲,你觉得你能比她更有钱?” “我……”江瑶被花美姒这么一说,也反应过来,自己肯定拿不出这么多钱。 “对了,我可以去找白若离!让他 来救楚弦歌!”江瑶灵光一闪,笑道。 “楚清月,你就算救了她,她也未必会感激你。”花美姒面带怒气,她实在搞不懂这个女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不需要她感激,我只求一份心安。”江瑶道,“还有,谢谢你救了长意。他现在在何处?” “不知道!”花美姒余怒未消,瞥过头不再看江瑶。 这时,江瑶却注意到了花美姒脖子上的红绳,顺着红绳往下看去,在衣襟隐约处,好像挂着一枚镂空银铃铛。 “咦?花……”江瑶一时又忘了她叫什么,“你脖子上挂着的那枚铃铛,可以借我看看么?” 花美姒一震,慌忙将胸前之物藏好:!“你看错了,没有什么铃铛。” “不会啊,我看的真真切切!”江瑶道,她心想:要是我真看错了,你干嘛这么紧张。 花美姒不耐烦道:“我说你看错了就是看错了,小安,送客!” 世长安恭敬地摊开一只手,做“请”的姿势。 “哼,拽什么拽啊!”江瑶一甩手离开。 花美姒看着她的背影,松了一口气。 “姐姐可还记得我曾说过的,冥王给的信息吗?”世长安忽然道。 “恩,记得,”花美姒道,“你说,冥王告诉我们,江瑶穿越的是身份乃是太师府二小姐。” “姐姐,我听说太师府和将军府那边出了点状况。”世长安耳语道,“楚清月身份果然有问题。现在让江瑶回去,恐怕……” “怎么回事?”花美姒道。 “很快,太师府便会来醉红楼要人了。”世长安道,“此事非比寻常。我是听派去的玉狐回来禀报的。” “哦?”花美姒凝思这事恐怕和那天在窄巷里,黄嬷嬷和白夫人的所说的“当年的事情”有关。 “你听我说,就是当年……”世长安正欲开口,却被花美姒用食指抵住了嘴唇。 “你先别和我说了,先跟着江瑶,却保她无恙。”花美姒命令道。 “你总是这样护着江瑶!” “护着她,就是护着我!”花美姒晃了晃脖子上挂着的玉雪霜铃。 “我迟早碎了它!”世长安咬咬牙,紧跟随江瑶去了。 江瑶根本来不及回太师府,一路小跑往将军府去。还好,她认路的本领一向很强,再加上有路人甲乙丙的 指导,最终,她顺利到达将军府……的后门。 “可恶,都怪刚才那个大婶,说什么往左拐往右拐的,我就记得不是这么走嘛,她又非和我争!”江瑶碎碎念道,“江瑶啊江瑶,叫你不相信自己,现在好了,听信他人,走错路了吧?”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时,她忽然觉得,走后门也不是一件坏事。 “我昨晚可是被长意抢出来的!算是逃婚吧?搞不好白若离他们还以为我是私奔……现在肯定闹翻天了!若我大摇大摆走进去,免不了一阵折腾。现在最重要的是悄无声色地找到白若离,让他去救楚弦歌。从后门去,应该不容易惊动将军府的人。” 江瑶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便赶忙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凭着记忆来到昨夜白若离的厢房,奇怪的是,院落里竟空无一人。 厢房的窗枢上贴着大红色的“囍”字,透过窗纱,还能看见厢房内飘舞着的红色帷幔,直通厢房的红色地毯上散落着五彩的花瓣。 一切,都和昨晚别无二致。 “怎么回事?莫不是这些人发现我被劫走了,连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就去找我了?”江瑶疑惑道。她一路都是急匆匆的,也没注意大街上有没有贴寻人告示。而且,她如今蒙着面纱的模样,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寻她的人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江瑶一边猜测着,一边往厢房走去。她轻轻推开厢房,却见白若离一人坐在桌子边喝着酒。几个空酒壶七倒八歪地散在地上——看来,他喝了不少。 “白若离?”江瑶惊讶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白若离听见有人叫他,抬了抬眼皮。果然,他也没有认出江瑶。 “你谁啊?”白若离醉醺醺道,“给我滚出去!” 江瑶将面纱一把扯下,道:“我是楚清月啊!你脑子出毛病啦?怎么还不去救楚弦歌?她被卖到青楼去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白若离道,他直接拿起酒壶,对着壶嘴就“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不赶紧去把她赎回来!”江瑶见到白若离这副模样,全然没有往日的风度翩翩、意气风发,气愤道,“她的孩子都没了!你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喝酒!” “孩子没了?”白若离一怔,随即居然拍手大笑道:“太好了!不知是那位菩萨做的好事,我一定要去感谢她!哈哈哈……” “你疯了吧?”江瑶一把夺过白若 离的酒杯,“你的孩子没了,你非但不难过,还说这是一件好事?你……” “带着不堪的身份,或者有何意义?”白若离看着江瑶的眼睛,道。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完全听不懂呢?”江瑶着急道。 “我和楚弦歌,是亲兄妹。”白若离笑道,“现在明白了吧?” “什么?”江瑶一怔,“这怎么可能呢?你是骠骑将军府的大少爷,她是太师府的二小姐,你们之间怎么会有血缘关系?” 白若离不答,只是一边笑着一边摇头。 “噢!我想起来了!”江瑶大呼道,“我曾听人说,楚弦歌是锦姨娘和另一个男人的私生女儿。难不成,那个男人就是你的父亲,白将军?” 白若离听的愣住了,随即摇头道:“你想象力还真丰富。” “不是这样吗?”江瑶搬了一张椅子坐下,“那到底是怎样?” “我不知道锦姨娘和别人私通的事情,”白若离道,“我只知道我和弦歌是一胎所生,同父同母的至亲兄妹!” 看着江瑶不可置信的表情,白若离冷笑道:“至于你,你若是想知道整件事情的缘由,最好回太师府去!现在,立刻,给我滚!” 忽然发生的事情让江瑶二丈摸不着头脑,思绪混乱。看来,她真的应该回一趟太师府,那里,才有她想要的答案。 “我不清楚在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不管是怎样的变故,既然它发生了,我们就应该冷静勇敢地去面对。而不是躲在房间里醉生梦死郁郁寡欢! “白若离,我对你今天的行为感到十分失望!我曾经很喜欢你,因为你长得像我的未婚夫婿。但你不是他。他曾是驰骋疆场名震六界的妖界少主,多么顶天立地的男子!我实在不明白,若你真是他的转世,为何会如此懦弱? “现在,我就会回太师府去。无论我得到的是怎样的答案,我都会坦然接受。至于你,你有两个选择。你可以选择继续在这里喝闷酒,也可以选择带着银两去醉红楼把你妹妹赎回来。” 江瑶说完,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第七十回:白莲&双掉包终换嫡庶 江瑶嘴上说的淡定,心中其实和白若离一样,既惊讶又崩溃。看来,太师府又很多她不知道的秘密。而她之前的计划,竟使自己误打误撞地闯入了这段秘辛中。 白若离说,他和楚弦歌是同胞至亲兄妹。这就奇怪了。两人分别属于两个不同的家族,要说有什么联系的话,不过就是两个家族关系好一些罢了。 “难道,白若离和楚弦歌都是抱养的孩子?”江瑶将面纱蒙好,心中暗道。 可显然不对呀,之前黄嬷嬷曾简单说过他们三人出生那日发生的事情。显然,他们都是有父有母,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哎?话说,我们三人都是同一天出生……”江瑶灵光一现,“难道,这就是其中最关键的梗?” 江瑶原本一路小跑,如今因为专注于思考,渐渐放慢了脚步。这时,路边一个饽饽小铺引起了她的注意。 “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呢!”江瑶道,“不管了,还是先吃点儿东西,坐下来慢慢想。” 说着,她便叫了一碗饽饽,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虽然急于知道真相,但江瑶却不愿意这么急着回太师府。这个时候,太师府肯定是一团乱,若她回去,搞不好事情会越来越糟。不如等他们将事情缘由弄清楚了,自己再回去。 不过,此时的江瑶没有想到,自己在新婚之夜被男子掳走是一件多么重大的事情,太师府的人该有多着急。她一心放在所谓的真相上,竟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饽饽很快就呈上来了,江瑶一边咀嚼,一边思考着。 黄嬷嬷曾说,那日白楚二位夫人一同出游,白夫人受了惊吓导致早产,生死命悬一线。楚夫人见好友如此,也动了胎气。二位夫人同时生产,当时情况混乱不堪。锦姨娘身怀六甲,而且快到产期,故没有离府。但黄嬷嬷却随车之列。 “咦,这就怪了。锦姨娘已经临盆,黄嬷嬷应该陪伴在锦姨娘身边才是,怎么会有机会替二位夫人接生呢?”江瑶放下筷子,她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线索。 “看来,还是得回一趟太师府。”江瑶站起身,准备付钱。却发现自己身无分文。 “对呀,我昨天成亲来着,身上肯定没有银两啊……”江瑶一拍脑子,“这下可怎么好?” 却听“哗啦——”一声,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落在了江瑶面前。江瑶一抬头,只见世长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嘿嘿,谢谢了 啊……”江瑶尴尬地付了钱,笑道,“你一直跟着我?” “恩。”世长安道。 “是你姐姐让你跟着的?”江瑶想了想,道,“她还有什么事情么?” “你现在回去,很危险。”世长安道。 “为什么?”江瑶疑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恩。” 世长安话语出奇的少,少的让江瑶都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不会说话。 “那你先告诉我呗,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江瑶笑道,“太师府我是肯定要回去的。” 世长安看着江瑶弯起的眉毛,沉默了一下,道:“你不是楚家大小姐。” “恩?”江瑶一怔:莫非他知道我是穿越过来的? “我的意思是,楚清月,你不是楚家的大小姐,你是锦姨娘的女儿。你的妹妹楚弦歌,她才是楚夫人之女。”世长安觉得江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补充道。 “哈?”江瑶吓了一跳,这嫡庶身份换来换去,难不成还真是换对了? “既然如此,楚夫人应该去救楚弦歌了吧?”因为不是自己真实的身份,江瑶并没有多在意。况且,长意已经回来了,这就意味着她很快就要离开这个时空。 相比之下,此时的她反倒更在乎楚弦歌现在的安危。 世长安听着江瑶的话,知晓了她的心思,也就不再劝说了。 “你认识长意吗?”江瑶忽然道。 “你想干嘛?” “你和你姐姐要是知道他在哪里,麻烦帮忙和他说一声,让他来开封太师府找我。”江瑶笑着说道,她卸下腰间的银铃,道,“另外,帮我谢谢你姐姐。我看到她脖子上挂的铃铛了,和我的是一样的!如果跛脚和尚所言是真的,那么她便是我的有缘人,将来若还能再见,我一定会报答她的恩情。” 世长安看着江瑶手中晃的铃铛——那个他此生最讨厌之物,束缚着花美姒一生之物。他冷笑一声道:“江瑶,你好好活着,别受伤,别生病,照顾好你自己,这样就是对我姐姐最好的报答!” 江瑶一脸不解地看着他:这么暖心的话,这家伙居然能说的这么冷漠! “还有,这破烂货,叫‘玉雪霜铃’。”世长安瞥了一眼,冷冷道。 “玉雪……霜铃?”江瑶歪着头看着手中之物,那枚银色的镂空铃铛在日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 “等等,他刚才叫我‘江瑶’?”江瑶一怔,正欲问个清楚,却已经找不到世长安的身影。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呀。”江瑶晃晃脑袋无奈道。 江瑶踏进太师府的那一刻,她的心竟是坦然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着一袭淡碧色罗裙,粉色薄纱飘扬,逸落仙尘。 大堂内,白夫人正掩面哭泣着,楚夫人脸上除了恼怒,更多的是失望。黄嬷嬷则跪在一边,低头不语。 云烟悄声道:“回禀夫人,大小姐……”白夫人瞥了她一眼,云烟赶忙刹住嘴,顿了顿,道,“清月儿小姐回来了。” 楚夫人面露欣喜之情,她抹干眼泪,哽咽道:“清月儿……” 江瑶走过去,拉住楚夫人的手。她原以为,等楚夫人知晓了她的身份,对待她就应该会像之前对待楚弦歌那般。然而并没有。 江瑶很感动:“夫人,我……我已经知道了我不是您的亲生女儿。夫人,谢谢您。” “你知道了?”众人皆惊叹。 “恩,有人告诉我。”江瑶不打算说出花美姒两姐弟的名字,“你们去接弦歌了吗?” “恩,一接到消息就派人去了。”楚夫人道,“清月儿,你不用担心。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性子怎样我最清楚。我是极为喜欢你的。虽然,你不是我的孩子,但这么些年,我早已习惯了你是楚家大小姐……所以,你千万不要在意。” “夫人,其实我……”江瑶很想说的是,她很快就要离开了。但她转念一想,自己是穿越到这个躯体上的,那离开的时候会不会和楚清月的身体分离呢?若是这样,楚清月不就还留在这个时空嘛。 这样一想,江瑶就没有把离开的事情说出来。 “其实什么?”楚夫人问。 “就是,我虽然知道结果,却不清楚过程。”江瑶转了话题道。 “这说起来,都是老奴的错,老奴罪该万死!”跪在地上的黄嬷嬷忽然道。 接着,黄嬷嬷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再讲述了一遍给江瑶听。 原来,早在二位夫人出游之前,锦姨娘就秘密生下了一个女儿。她早已从大夫那儿知道了自己生产之后就会不久于人世,可她如何能放心孩子一人在世间独活?而且,她在太师府地位低下,自己的孩子将来肯定会受人欺负。 因此,她开始想办法密谋掉包计——将自己的孩子与楚夫 人的孩子调换。 这是一个很大胆的想法,要想顺利实施,其中的艰难险阻一般人根本无法料到。但上天似乎在帮助锦姨娘,两位夫人身怀六甲,却执意出门游玩,而且,时间就在锦姨娘将要临盆的时候。 锦姨娘事先派了婢子跟随队伍,随时准备通风报信。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着,锦姨娘掐准时机,在自己生产后不久,让婢子暗中使诈,使两位夫人都受到了惊吓,动了胎气而早产。这时,黄嬷嬷便带着新生儿去掉包。 其实,这个计划原本并没有打算牵扯到白夫人,是白夫人自己加入成为了锦姨娘的同谋。 因为,当年夭折的那个其实是白夫人的孩子。 看着好友顺利生产了一对龙凤胎,自己的孩子却早夭,白夫人自然气不过。随后,她又知晓了锦姨娘的计划,因此,干脆加入其中。楚夫人的两个孩子就这么被悄无声息的掉包了。 这一次,江瑶精心策划掉包计,原本黄嬷嬷是不想插手的,她巴不得看两兄妹结亲闹出的笑话——说起来,当年锦姨娘身子不好导致生产之后便早逝,有大部分原因来自于楚夫人平日的虐待。 可后来,黄嬷嬷无意间知道了江瑶对白若离的心思。她自然得全力帮助江瑶嫁给白若离,因此,她向两位夫人通风报信,并且阻止了掉包计的实施。 而白夫人原本答应协助此事,可当她听到楚夫人要将自己的女儿送往青楼的时候,她犹豫了。内心的不安和尚未泯灭的良知告诉她,她绝不能放任此事下去。年少时犯的错是时候了结了。于是,成亲礼过后的第一个早晨,她便只身前往太师府说明了一切。 “原来,事情竟是这样。” ☆、第七十一回:白莲&出淤泥而不染 “事情竟是这样。”江瑶心中不免一阵唏嘘。 这么一来,她、楚弦歌和白若离都有血缘关系了。看来,那两个想要携手到白头的人,竟是不能如愿了。 门外云烟匆匆忙忙地赶了进来:“禀二位夫人、大小姐,二小姐回来了。” 众人纷纷对视,起身。 府门打开,从长廊那儿走过了几个人影。楚弦歌在几个婢子地搀扶下走进大堂。 江瑶依旧记得初见楚弦歌时的情形。那时,她披着黝黑的及腰长发,着一袭素色裙裳。容貌清纯,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堪比巫山神女,好似出水芙蓉。给人一种“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感觉。 而此时,面前的女子受尽了折磨,灰头土脸,全然没有往日的光彩耀人。 众人只是在远处看着,竟无一人向前迎接。 江瑶想了想,走上前,遣散婢子,自己亲自扶着楚弦歌走进大堂。想来楚弦歌此时也应该明白了一切,因此,她并没有拒绝江瑶。 又或者,她只是身心俱疲,懒得再闹了。 江瑶扶着楚弦歌坐好,道:“现在你是大小姐了,你不是应该很高兴嘛。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你可以在太师府快快乐乐地生活。至于白若离……其实,他当你哥哥也挺好的,血脉至亲嘛,至少你们永远也无法分离了。” 楚弦歌抬起眼皮看了江瑶一眼,神情淡然,看不出她的思绪。 “恩……孩子嘛,以后还会有的。”江瑶觉得很尴尬,完全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好歹楚夫人开了口:“清月儿,我刚才忘了告诉你了。我打算……将弦歌儿送到边塞去。” “边塞?”江瑶一愣,“为什么?” “因为……”楚夫人面色扭曲,最终还是说不出口。 “我来说吧。”白夫人站起身,“弦歌儿进了醉红楼,名声到底坏了。而且,为了两个家族的颜面,我们不打算将此事透露给他人。” “原来如此。”江瑶暗替楚弦歌感到遗憾。 “今日子时,圣上便下急诏请两位将军进宫了,怕是边塞又出了什么事。”白夫人接着道,“我估摸着他们不日便会赶往边塞,届时,我们两家将一同前往,短时间内,不会再回开封了。” “两家人都要走?”江瑶怔住了。 楚夫人点点头:“我原是非常生气失望。但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做再多也无用。况且,我和她多年的情谊,我知晓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白夫人听了这话,眼泪又落了下来:“我原本想一死了之,怎料姐姐如此大度。相比之下,妹妹实在是恶毒至极啊!今后,咱们白楚就是一家人,一辈子荣辱与共!” 楚夫人苦笑着拉住了白夫人的手。 这时,云烟又来报:“禀夫人,府外有一个道士来访,自称是二小姐的朋友。” 楚夫人看向楚弦歌。 “不、不是我,我不认识什么道士……”楚弦歌虚弱地辩解道。 “恩,那个,应该,也许,是我的朋友。”江瑶“呵呵”笑道,“我昨晚就是被他带走的。” 楚夫人让云烟请门外之人进来。 “清月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楚夫人着急道,“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夫人,人家是道士,不近女色的。”江瑶笑道,“他真是我朋友。” “可是,以前也没听你说过有这样的朋友啊,”楚夫人疑惑,“就算是朋友,新婚之夜劫走你算什么道理?” 正说着,长意一袭白衣款款进入大堂。通身仙气让众人眼前一亮。 “大小姐。”长意喊了一句。却只有江瑶一人知道,长意说的是“江大小姐”,而不是“楚大小姐”。 江瑶赶忙上前,将长意拖到一边。 “大小姐,你……” “道长,我问你,你来时要把我带回去的是吧?”江瑶小声道。 “当然。”长意不解江瑶的问题。 “那你打算怎么做?怎么把我带回去?” “你……还记得我?”长意有些惊讶,“按冥王所言,前世与今生重叠,一般会失去今生的记忆。然后,要用到这个符咒,”说着,他从腰间掏出一个锦囊,“这是我从孟婆那里弄来的符咒,用这个就可以将前世今生重叠的人唤醒。” “可是,我并没有失去今生的记忆呀。”江瑶摸了摸脑袋。 “这就奇怪了。” “倒是有个相术师曾说过,我天生异相,恐怕命格也与他人不同。”江瑶道,“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也许……吧。”长意往她的腰间看去,“这枚玉雪霜铃,你要保管好。” “你也知道它叫‘玉雪霜铃’啊!”江瑶卸下铃铛笑 道,“我戴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听到它的名字呢!” “我当然知道,这枚玉雪霜铃和之前独孤楝的西泠笛一样,都是我此番下山要找的神器。”长意从江瑶的手中取过霜铃,道,“你怎么会知道铃铛的名字?” “是一个叫世长安的少年告诉我的,”其实江瑶也不清楚世长安的年龄,只是粗粗看上去觉得很年轻,所以称他为“少年”,“我今天让他去通知你,让你来太师府找我。” 见长意一脸懵逼,江瑶又道:“昨夜你是不是遇到危险了?世长安说,他的姐姐还去救你了呢?” “他姐姐?”长意一怔,“昨夜并没有人来救我呀!” “啊?”江瑶目瞪口呆,“这什么情况?” 长意猛地想起了昨夜那只黑狐,难道…… “他有没有说他姐姐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 “他姐姐叫花美姒,好像是醉红楼的人。”江瑶从未见过长意如此着急的模样,心里暗暗揣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花美姒?”长意更惊讶了。 上官姝曾被抓往魔界,按她所言,正是一个叫花美姒的人救了她。而且,这个花美姒还曾经在青竹林里和上官姝对阵,被魔化的林隐击败后,最后被独孤楝所救。 而上官姝和傅雨去逍遥阁偷药典的时候,碰上了魔界的魑魅魍魉军团,也是一个花美姒派来的少年救了她们。这个少年应该就是江瑶所说的“世长安”。 “这个花美姒究竟是什么人?”长意心中暗道,“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洪荒玄狐?可既然她效忠于魔界,又为何要屡屡帮助他们?为何还要在百年前赠我玉雪霜铃?” “长意,你在想什么?”江瑶根本不清楚这个花美姒有这么多的秘密,也弄不懂长意适才发呆时心中所想。她只关心该如何和太师府还有将军府的人开口说这件事情。 “长意,那我离开了,楚清月是不是就不再存在了?”江瑶道。 长意解开香囊,试着用了一下符咒,却一点效果都没有。若不是之前独孤楝已经成功将符咒用在自己身上过,他几乎都要怀疑自己被孟婆耍了。 “目前看来,确实如此。”长意道。 “可楚清月的家人该怎么办?”江瑶纠结起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大堂内的各位,她们都齐齐看着自己这个方向。 “没事,我和她们说。你先出去,在外面等我。” “你行嘛……”江瑶怀疑道。 “打不了,全部打晕了,直接把你劫走。”长意若无其事道,“就像昨夜一样。” “哇塞,原来道长冰冷的外表之下,居然有这样罪恶的内心……”江瑶心中感慨道,“那个,我还有几句话要和我妹妹说。你先去说服其他人吧。” “恩。”长意径直往大堂走去,似乎志在必得。 两位夫人面面相觑,全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楚弦歌,你跟我出来一下。”江瑶朝楚弦歌晃了晃手。 “我?”楚弦歌面色惨白,她缓缓站起身,咬着牙往外走去。 一直来到府外,江瑶才停下脚步。 “你想说什么?”楚弦歌道。 “楚弦歌,你有没有见过白莲?”江瑶道。 “弦歌学识浅薄,但濂溪先生的《爱莲说》还是有读过的。”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江瑶缓缓吟道,“楚弦歌,在我眼里,你便如那白莲般,清纯洁净。” “清月儿姐姐,我……” “楚弦歌,你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女孩,你不适合做坏人,就你这简单的脑子,你根本做不来坏事。”江瑶道,“为何不守着你心中的善,保持住那份纯真呢?” “清月儿姐姐,我已经配不上白莲了,”楚弦歌神色黯淡,“我是一个肮脏的人。” “现在,是新的开始。忘记黑暗的过去,以一种全新的态度去面对崭新的生活。只要你拥有一颗纯善的心,一个圣洁的灵魂,那么你就还是那个干净美好的女孩。” 楚弦歌感激地看着家姐,脸上露出微笑。 紧接着,长意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这么快就好了?”江瑶捂嘴道,“你也太厉害了吧!” 长意沉默着,却掩盖不了满脸骄傲。 “弦歌,我要走了,去属于我的地方。”江瑶道,“两位夫人就拜托你了。还有那个不成器的白若离,你好好宽慰他吧!” “恩,我会的。你放心。”楚弦歌虽然吃惊,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道,“其实,你不是清月儿姐姐吧!她才没你这么聪明呢!” “是吗?”江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我叫江瑶。 ” “江瑶……”楚弦歌握了握江瑶的手,“我记住了。” 长意拉起江瑶的袖子,走到一块空地上,吹响了鹦鹉玉螺。顿时,光芒万丈。两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空气里。只剩下江瑶的声音在回荡: “弦歌,你要记住,白莲可是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花呢。” ☆、第七十二回:烈火焚烧,凤凰现生 夜已深,紫藤院落内,对门的两个厢房先后熄了烛灯。然而,在熄灯之后,傅雨没有立即睡觉,而是换了一套紧身衣,悄声出了房门。 以傅雨目前的功法,要想掩人耳目简直太容易。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傅雨此行的目的,是探查芭蕉院落枯井之下的秘密。 其实,她本可以不用这么着急,甚至可以等到大家找到西泠笛之后,再慢慢探寻枯井的秘密。但那个枯井一直是她心里的疙瘩,她总觉得里头藏着的东西是一个关键。 而且,最近发生的事情这么离奇诡异,她等不到明天了。说不定,再拖一阵子,齐敏派来的人就要抢先发现秘密所在了。 傅雨以她一贯的好轻功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芭蕉院落,熟练的清理掉覆盖在枯井上的芭蕉叶,傅雨一个翻身就下了枯井。 枯井内黑暗无比,伸手不见五指,傅雨伸手捏了一个诀,面前就跳出一个浮动的小火花。 “凰火”是她最常用也最喜欢的法术之一,只需念一个短小的咒语,便能用灵力凭空制造出火花。平时多用来照明,关键时刻也能做到“用星星之火燎原”的攻势。 当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学会这样逆天的法术。要知道,她傅雨可不是普通人! 傅雨心中暗暗自夸了一下,浅笑着观察周围的情况。晃动的火花下,枯井看起来很普通,没什么特别之处。傅雨心道:“上回曾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这里应该有一条暗道才是。看来,得先破机关。” 傅雨双手朝外一挥,火光立刻放大,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瞬间照亮了整个枯井。她又轻念咒语,施展法术“隔离”,在枯井出口处设置了一道结界,外面的人便无法看清枯井内的事物。 井壁上布满了青苔,潮湿光滑,带着岁月的痕迹。傅雨粗粗看了一下,却根本看不出什么差错来。 “那个莲香倒是挺厉害的,”傅雨暗道,“绝不是寻常人。” 傅雨来来回回绕了好几圈,最后一锤定音:“这肯定和奇门遁甲有关!” 然而,悲哀的是,当年爷爷给她上关于奇门遁甲的课时,她总是打瞌睡,根本没学多少嘛! “那种东西,哪里是个女孩子该学的?”傅雨嘟嘴道,“这里的女子都学琴棋书画、女红什么的……” 不过,这么些年来她做的一切,好像早就超出了普通女子所应该的范畴了吧。 没办法,谁让她的出生这么的……不平凡捏? 傅雨无奈地摇了摇头,她闭上眼睛,随后猛地睁开。紧接着,她视线里的井壁全变成了透明物。 “透视”,是她家族生来便具备的本领。所以,这种机关对她来说就是个笑话。 傅雨环视一周,便看清了井壁后掩藏的暗道,并且,所有机关一览无余。 很快,她便破了机关,顺利地走进暗道。 “爷爷,您现在知道我为啥不学奇门遁甲之术了吧?”傅雨偷笑着,她沿暗道一路往前,很快便来到了一个略大一点的暗室。 四周的墙壁上安置了总共八枚青铜灯台,灯台均呈现花朵绽放状,烛就像花柱一样插在花瓣里面,细细观察,还可以发现灯座上布满了细致的纹路,十分精美。 傅雨伸出两只手指,轻轻一触。原本那一团大火球便四散成八个小火球,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八个蜡烛花柱上面,暗室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傅雨看见,在这条暗道的底端,暗室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青铜门。以她超人的视力望去,青铜门上面刻满了梵文,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再望望地面,上面画着奇怪的花纹,而且四处散落一些或白或黑的圆形石台。 傅雨往前迈了一步,正想要走过这个暗室,抵达青铜门。忽然,她听到了暗室内传来机关转动的声音。 “咦,还有机关?”傅雨还来不及收回迈出去的脚,数十支利箭就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傅雨双手合一,释放出一股金色的灵力,围着她的身体塑造了一个结实的屏障——那些利箭根本进不了她的身。 傅雨趁机收回那只脚,观察了一下局势。原来,地面上的那些奇怪的花纹,竟是一个围棋棋盘;而那些或白或黑的圆形石台,便是围棋棋子。 傅雨暗暗嘲笑自己刚才居然没看出来。她索性飞身起来,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大型棋盘。 “看样子,得先下完这盘棋,才能顺利走到那扇青铜门。如果随便踩,就会启发机关。”傅雨大概已经能够判断出这个棋盘的作用所在。 然而,这个看似高大上的机关,在傅雨面前简直小儿科。且别说她可以直接飞过去,就算真的要走过去,就刚才那些破箭也伤不了她好吗?所以,这个棋盘根本就是个摆设呀! “江府的人,智商堪忧啊……”傅雨无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厉 害。 傅雨浑身上下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她继续维持着灵力塑造保护屏障,直接从半空中“飞”了过去,轻松地落在了青铜门面前。 “这个青铜门,肯定也得用机关才能打开。”傅雨一边笑着,一边再度开启了“透视”,准备用同样的方法打开机关。 然而,透过厚重的青铜门,傅雨看到的并不是滚动的机关,而是一张橙黄色的大脸。那张脸上,排成两列一共六只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哇!”傅雨吓得退后几步,“这什么情况?” 原本隔着一道门,可如今傅雨用了“透视”之术,却仿佛和那张大脸面对面似的,好像傅雨的鼻子就可以碰到怪物的鼻尖,那场景,的确十分骇人。 不过没多久,傅雨就平复下来:青铜门这么厚,那个怪东西看不见自己嘛。有什么可害怕的? 想到这儿,她深呼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慌,人都是有畏惧之心的,一旦自己产生了畏惧的情感,那么就算对方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妖怪,也能轻易将自己打倒。 这世间,有许许多多的幻术,正是利用人的情感弱点,在不耗费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就能将敌人打倒。 傅雨想通了之后,也就放开了。她不再害怕直视那张怪脸,而是细细端详起来。 这时,那只怪物开始挪动身子,它退后几步趴在地上。它的六只眼睛渐渐合拢,应该是准备小憩。因为视野扩展了,傅雨得已看清怪物的全部面貌。 “一、二、三、四!”傅雨点着手指数到,“一共有四只翅膀,再加上六只眼睛……咦,还有三条腿?” 她想了想,眼睛一亮:“莫不是酸与?” 《山海经》中曾经记载过一种怪鸟,其状如蛇,而四翼、六目、三足,名曰酸与。其鸣自叫,见则其邑有恐。 “在这种时候碰到酸与,实在是不祥之兆啊!”傅雨暗道,她左瞧瞧右看看,担心会不会真有什么使人惊恐的事情发生。 暗室里烛火忽闪,出奇的安静。一阵寒风刮来,让傅雨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这酸与长得已经够吓人了,应该不会有比它更使人惊恐的东西了吧?”傅雨低声安慰自己。 “若是要进这个青铜门,肯定得绕过酸与,难不成要打一架?”傅雨踌躇不定。她透视过去,要想打开青铜门,只需用扭转门环。看来,江府的人认 为没有人能够敌过酸与,因此也懒得在青铜门上再做手脚了。 这样想来也有道理。酸与是上古怪鸟,攻击力不可小觑,一般人根本打不过。而且,纵使偷盗者能够打败酸与,肯定也会闹出极大的动静——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打斗所发出的响声,连她之前设的“隔离”屏障都不一定能完全隔离。 “有什么办法,既能绕过酸与抵达青铜门之后的暗室,又能悄无声色不被别人发觉呢?”傅雨干脆坐在地板上,认真地思考起来。 “这个时候,若是有西泠笛在就好了。极乐天韵,魔音万千。这种催眠应该难不倒独孤兄妹。” 等等,催眠? 傅雨站起身,嘴角上扬。酸与虽然长得像蛇,但应该是属于鸟类吧? “虽然没办法让你陷入昏迷,但能让你听我指挥,这就够了!” 傅雨一挥袖,青铜门徐徐打开,果然惊动了正在打盹儿的酸与。它睁开六只眼睛,三足立地,四翅展开,摆出攻击状。 “酸与,酸与,酸与——” “听说酸与的叫声像是在喊自己的名字,果然如此。”傅雨右脚点地,轻轻跃到半空中,双臂展开,从头到脚上下释放出大量金色的灵力。 可能是灵力太过强大,不知从哪里窜出的无名之火燃烧了她的衣裳。在熊熊大火中,傅雨的身形渐渐消失。紧接着,火焰中飞出了一只金色的凤凰。 酸与见到那只凤凰之后,露出了害怕的神情 ☆、第七十三回:如蛆附骨,如影随形 第七十三回: 酸与看着浴火而生的凤凰,六只眼睛皆露出了惊恐的神情。它缩起长长的脖子,俯身跪倒在地。 “方才眼拙,不知是大祭司来访,多有得罪,还请大人赎罪。”酸与开口竟说了人话,声音苍老无比。 凤凰在狭隘的暗室里也施展不开身子,扬了扬翅膀便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真没劲,还以为会大干一场呢!”傅雨拍了拍衣裳——原来的那件已经被烈火焚化,这是她用灵力制作的新衣裳。傅雨道:“我还以为酸与有多厉害,想要和我比试比试呢!原来,方才你压根没看出我是谁啊?” 酸与抬了抬爪子道:“且不说老身年岁大了,眼睛不好,辨别能力下降了不少,就您这隐藏的功力,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您的身份。” “我,有隐藏吗?”傅雨指着自己,道,“我觉得自己很自然呀。” 酸与干笑了几声。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傅雨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起初是有一个跛脚和尚降服了我。后来,他将我送来江府,看守这里的宝物。”酸与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果然不出我所料,神器玉雪霜铃就藏在江府。”傅雨激动道,“不过……那个跛脚和尚是什么人?” “此人神秘莫测,不知道是什么来路。”酸与道,“我曾和他相处一段时间,但他居无定所,四海为家。平日里,也就是帮别人占卜算命,以此为生。” “恩……”傅雨捏了捏下巴,决定先不去管那个和尚,“西泠笛是否也在此处。” “是的,”酸与道,“就在半个时辰前,慕容青羽将西泠笛带来了这里。” “慕容青羽是……”傅雨一皱眉。 “南山羽民族慕容氏公主,现在从属魔界。”酸与道。 “小青果然是魔界中人,看来我之前推断的没错。”傅雨暗道,“这样一来,她偷西泠笛的动机就成立了。” “你明知她是魔界的人,还放她进来?” “我不清楚这个府邸的情况,我只是个守护者,主人怎么安排,我便怎么做。”酸与若无其事道,“这个慕容青羽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取得了江府主人的信任,几乎每次来此查看的任务都由她负责。虽然我知道她是魔界的人,但我不会插手此事。” “要是神器遗失,那可是你的罪责。”傅雨 嘟嘟嘴。 “我可以让她进出,却绝不会允许她碰神器,更不会允许她将神器带走。”酸与道,“不过,她已经呆在江府十年有余,却从未碰过神器。” “她当然不会碰,”傅雨道,“玉雪霜铃是一种独特的神器,它具有‘认主’的性质。佩戴时间过长,霜铃认主,若无特别办法,佩戴者将永生永世也无法与霜铃分离。因此,只要江瑶在这里,霜铃就拿不走。” “哦?那若是江瑶死了……” “若佩戴者不幸死亡,霜铃便会追随主人转世。在来世,继续与主人相伴。在轮回中往复循环,周而复始。” “据我所知,四大神器各有其用处。比方说西泠笛,可用来迷惑众生,也可用来聚集世间至纯灵力。那这玉雪霜铃的用处是什么?难不成,一直跟在主人身边当个配饰,这就是它的用处?” 傅雨笑了起来,她的笑容看起来天真美丽:“玉雪霜铃,实为‘浴血双铃’也……” “哈?”酸与听得云里雾里,看傅雨不再言语,心知又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便不再询问。它趴在地上,打了个哈欠。 傅雨看着酸与耷拉着脑袋,干咳了两声:“既然你是守护者,那么你也不会让我拿走神器咯。” 酸与笑道:“我虽是守护者,但世间万物均臣服于神族,我们鸟类更是有‘百鸟朝凤’的说法。您的话,没有人敢不听;您要做的事,相信也无人有能力阻拦。” “算你识趣。”傅雨勾唇。 “从这条暗道进去,就可以看到那两个神器了。”酸与抖了抖身上的毛,“其中,玉雪霜铃上有跛脚和尚的封印。但西泠笛是慕容青羽暂时放在这里的,应该没有下封印。不过就算有,也难不倒您就是了。” “恩。”傅雨应声道,一闪身就在暗室里消失了。 青羽一夜未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的玉兰树,生怕错过了花美姒的消息。 虽然,有好几次她的眼睛都要合上了。但她还是努力地再次睁开,让自己保持清醒。 终于,在东边的天刚刚泛起鱼肚白时,青羽恍惚了一下,面前的玉兰树上就挂上了一段新的绸布。 “哇,好快的速度。都还没看到人影,绸布就出现了。”青羽心中暗赞花美姒的功力,同时,她的心瞬间放松下来:好歹可以交差了,赶紧把这块烫手山芋丢出去才是。 青羽打开厢房门,急急忙 忙地扯下绸布,上面写着:携西泠笛至青竹林。 绸布的角落依旧绣着一个不起眼的“花“字。 “好嘞!趁那些人还没有醒来,先把西泠笛送出去。”青羽一边盘算着,一边往芭蕉院落跑去。 一阵刺眼地光闪过,花美姒和世长安出现在了玉兰湖畔。说来也奇怪,这片湖泊的风景如此迷人,可一连几次来这里他俩都没看到过一个游赏的人。 花美姒收好鹦鹉玉螺,思考着下一步她应该做些什么。 “这个时候,江瑶应该也已经到了吧。”世长安道,“很快,他们就能找到第二个神器了。那我们要不要开始部署下一个计划?” 花美姒摇摇头:“应该没这么简单。虽然,玉雪霜铃就在江府里面,触手可及,但我这颗心总有一些不踏实……他们那伙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世长安拧眉道:“之前在逍遥阁,魑魅魍魉忽然出现,攻击上官姝和那个叫傅雨的女孩。我觉得很奇怪。按理来说,十大军团目前由你掌舵,魑魅魍魉不可能擅自行事才对啊?” “只有一种可能,”花美姒道,“他们接到的是圣君夫人的命令。” “话说,夫人最近的行为越来越奇怪了。先是突然就放了上官姝,接着又派魑魅魍魉去抓她,何必多此一举呢?”世长安觉得自己脑袋都要炸了。 “是挺奇怪的。”花美姒赞同道,“而且,我总觉得十大军团并非只听我一人调遣。似乎还有什么人在指挥着他们。” “不会吧……除了你,咱们魔界还有谁有这能耐?” “不,还有一个人。”花美姒的脸冷若冰霜,“如蛆附骨,如影随形。” “你指的是,第一军团的影?”世长安惊叹道。 一阵黑风刮过,原本被阳光照射的发亮的地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影子愈来愈大,竟成一个人形。 “当是谁在说属下的名字,原来是圣君夫人的左膀右臂呀。” “你怎么会在这里。”花美姒素来厌恶这种怪异的腔调。 “属下在这里,自然是为了完成夫人的任务。” “哼,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花美姒拉起世长安转身就走。 “二位请留步。属下的任务,与你们有关。” “哦?”世长安停住了脚步,“难不成,是圣君夫人让你来给我们指派任务?” “不敢不敢,世将军执掌魔界军权,在下不过是身份卑微的下属,怎敢给您指派任务?”地上的影子晃晃脑袋道,“是圣君夫人托我给你们带话。” “什么话?”花美姒扭头。 “圣君夫人有令,请花美姒大人立即前往青竹林。会有人持西泠笛在那里等候。” “你说什么?西泠笛?”花美姒松开世长安的手,几步上前,“你们得到了西泠笛?” “花美姒大人说的这话,手下就听不懂了。我们同属魔界,一同效命于圣君夫人。因此,应该是圣君夫人得到了西泠笛,而不是‘我们’。” “你这么咬文嚼字是怎么个意思?”世长安一挥拳头上前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第一军团,比我们玉狐高两个等级,就很厉害了?有种我们来打一架?” “并不敢与世将军相较。别说是您,就算是慕容少将军在这,我也不一定打得过。”影子摆手道,“影军团擅长的是跟踪调查,在武力上如何能与其他军团相比。”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世长安抱着双臂,“第一军团就你一个人,我看你也怪孤单的。这次,就饶过你了!” “谢将军体谅。”影子拱手道,“不过,影军团最近来了一位新成员,因此,属下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有新人加入?”世长安疑惑,“我怎么没听说呢?” “因为加入的是影军团,故身份需要保密。” “他现在在哪儿?” “不清楚。” 世长安一愣,低头不语。 花美姒在一旁听了半晌,道:“好了,我已经接到了命令。随后,我就会去青竹林。” ☆、第七十四回:旧人相逢,善恶难分 “既然如此,属下任务已经完成,就不叨扰二位大人了。”影子作拱手状,渐渐消失在阳光下。 “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西泠笛怎么会落到他们手里呢?”世长安实在是想不通,按独孤兄妹的功力,不至于守不住西泠笛呀! “我也不清楚情况,”花美姒道,“这几天,我们刚好又穿越到北宋一次。而且,我们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那里,导致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我们竟一无所知。” “是啊,开封那里居然先后出现了巴蛇军团和烛九阴军团,而我们这边根本没有接到任何消息。”世长安道,“难道,是有人故意用这两个军团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以便趁我们不备,强取西泠笛?” “应该不会,”花美姒背着手走了几步,“如果是这样,那么就意味着夫人已经察觉了我们的目的。然而,这不大可能。巴蛇和烛九阴应该是派去抢玉雪霜铃的吧!和我们没有多大关系。” “对了,你和烛九阴对战的时候,不就暴露了身份嘛……它会不会趁机在圣君夫人那儿告一状?”世长安担忧道。 “就算它想,也没这个能耐做,”花美姒冷笑,“它早已被我吸干灵力,魂飞魄散了!” 世长安嘴角抽动,许久,摆出了一个大拇指伸到花美姒面前。 “我现在要去青竹林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这么有能耐,”花美姒推开世长安的手,道,“至于你,你趁此机会去好好查查那个傅雨。我怀疑……”说着,花美姒靠近世长安,耳语了几句。 “啊?不会吧。”世长安叫道。 “怎么不会,”花美姒戳了戳他的脑袋,“那家伙做这种事,我丝毫不会觉得奇怪。而且,她似乎别有目的。” “其实也不急,”世长安别开脑袋,“长意他们很快就会开始寻找第三个神器了,那个女人逃不掉的。” “恩,快去吧。” 两人权谋好一切,便在玉兰湖边分道扬镳了。 青竹林以满林郁郁葱葱的青色竹子而闻名花城,不过,一般人也不会直入竹林深处。 上官姝和独孤楝并肩走在前面,傅雨则独自一人跟在他们身后。 “上官姐姐,没想到你一夜都守着小青啊。她一有动静,你立马就能知道,真厉害。”傅雨竖着大拇指笑道。 “自然不能懈怠,毕竟事关神器西泠笛嘛。”上官姝脸颊泛红。 “我妹妹向来都是很细心的,”独孤楝捏了捏上官姝的脸,“不过我觉得嘛,从一开始咱就不该拿真的笛子做诱饵,怎么说也该事先准备一支假的鱼目混珠才是。如果当初这样做了,现在就用不着这么担心啦。” “钺哥哥,要做一个假笛子哪有那么简单啊,”上官姝噘嘴道,“除非是用那种强大到可以幻化物体的灵力,否则,做出来的笛子很容易就会被人识破。说不定,就连那个齐敏都看的出来呢。” “恩……这倒也是。” 傅雨听着他俩的对话,插嘴道:“也不知道小青要去见的究竟是什么人呢!” “嘻嘻,”上官姝回头,“我也很好奇呀。” 傅雨看着上官姝笑得如此灿烂,心中冷哼了一下:我更想知道的是,你究竟要给我们看怎样一个真相。 “上官姐姐,你平时看起来冷冷的,其实笑的时候特别好看。你以后多笑笑吧!” 上官姝抿着嘴,点点头。 “话说,我们在跟踪别人的时候这么明目张胆的聊天,真的好吗?” …… 一路尾随小青抵达至青竹林深处,可她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再过去就要到玉兰湖了。”傅雨小声道。 慕容青羽怀中紧紧攥着西泠笛,神色极度不安。这么多年没见花美姒了,如今忽然出现,而且一出现就和神器扯上关系。原以为,自己可以彻彻底底摆脱掉魔界的一切。可现在看来…… 一股浓郁的香风吹来,紫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西泠笛我拿来了。”青羽朝花美姒的背影喊道。 花美姒听到熟悉的声音,浑身一震。她猛地一回头,果然看见青羽正犹豫不决地看着她。 “慕容青羽?”花美姒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对……啊,就是我。” “怎么会是你?”花美姒上前抓着青羽道,“你帮夫人夺西泠笛?” “啊?”青羽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花美姒口中的“夫人”正是魔界威风凛凛的圣君夫人,“是你传信书让我去齐氏当铺拿东西的呀!也是你传信书让我来青竹林的嘛……” 花美姒看了慕容青羽好一会儿,松开了手。 “很荣幸地告诉你,我们被算计了。” 青羽一脸懵逼地看着花美姒:“你的意思是, 我刚才说的这些事情,都不是你让我做的?” “慕容大小姐,你是不是在凡间呆太久,都呆傻了?”花美姒气打不出来,“我什么时候让你碰过魔界的事情?我们之间除了江瑶根本没有其他瓜葛!” “我原先也是这样想的……” “但你还是照做了。”花美姒无奈地扶额,“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你的一举一动就已经被人监视了。就比如说现在你来到这里,也有人跟踪。” 慕容青羽一拧眉,果然感受到了三股不同的灵力出现在附近:一股坚毅又不是柔和;一股浅淡却不是阴毒;另一股模模糊糊,不刻意去查探根本察觉不出来。 其实,这三股灵力根本没有丝毫掩饰,都怪她刚才一直失神落魄,这才导致没有发觉。 “出来吧。”花美姒理了理裙裳。 独孤楝等人闻言,知道躲不下去了,也就大摇大摆地从竹林暗处走了出来。 “没想到啊,幕后主使居然是你,”独孤楝阴阳怪气道,“美——女——姐——姐。” “独孤小弟弟,我说过,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花美姒撂了撂垂下来的长发,笑道。 “是啊,只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独孤楝摇扇,“小青,江瑶待你不薄吧?你居然背着她与魔界勾结!” “我没有与魔界勾结!我们根本没有想要西泠笛!”慕容青羽怒气道,“一定是你们故意设圈套给我和花美姒,独孤楝,我从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不是好人!” 被青羽这么一说,独孤楝倒是回想起了初次见到江瑶和她的情形。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倒没想到你是坏人。”独孤楝痞子气地笑了笑,“那个时候你还是小青,而不是什么‘慕容青羽’。” “你!” 青羽正要上前给独孤楝一点儿颜色看看,却被花美姒制止。 “青羽,你现在越慌,他们就越觉得我们有罪。”花美姒低声道,“独孤楝不像是会设这种计谋的人,但那个陷害我们的人肯定在他们三人之中。” “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之前不是一直帮着他们吗?我猜那个人的目的肯定是要让他们认为我们不怀好意,今后拒绝我们的帮助。”花美姒咬牙切齿道。 “真是恶毒的人呐!” “喂,你们两个商量好了吗?是谁来承认错误呀?”独孤楝 不耐烦地合上扇子,“别磨磨唧唧的,要么乖乖交出西泠笛,要么来打一架!” 慕容青羽最看不惯独孤楝这副样子,正要上前理论,却被花美姒抢先一步。 “刚才青羽已经说过一遍了,我们没有恶意,对西泠笛也不敢兴趣。”说着,花美姒夺过慕容青羽手中的笛子,丢到独孤楝手中,“西泠笛还给你,其他的,爱信不信。” 独孤楝接下抛过来的西泠笛,翻来覆去看了几眼,疑虑道:“这不会是假的吧?小舞,你来看看。” 上官姝从独孤楝手中拿过笛子,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傅雨也凑上前。 “恩,是真的没错。”上官姝道,她眯着眼看向花美姒。 花美姒迎上她的目光,冷笑道:“既然舞兮公主已经确认过了没问题,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独孤楝,放亮你那双眼睛,好好看清楚,究竟怎样的才是真相!” 说完,花美姒扯过慕容青羽的衣袖,使出“幻化”术,消失于无形。 “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啊?”独孤楝摸摸后脑勺,“她为什么又要帮我们,又要抢神器呢?” “不清楚……总之,她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我们以后还是少和她来往。”上官姝将西泠笛放入怀中,“现在神器已经找回,我们就先回去吧!说不定长意他们已经回来了呢。” “恩,说的也对。先回去再说,把这件事情告诉长意,看他怎样想。”独孤楝点头道,“小雨,我们走吧。” “哦。”傅雨看着花美姒消失的地方,应了一声。 “花姐姐,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呢?”傅雨心道,“你为何要帮他们?慕容青羽化身小青呆在江瑶身边的目的是什么?上官姝想让我们认为你不怀好意,想让我们不接受你的帮助,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第七十五回: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独孤楝一行人回至江府,一路无话。 刚入江府大门,便听闻大堂内笑声连连。上官姝道:“诺,我说的没错吧?江小姐他们回来了。” 独孤楝朝内望去,却见长意背着他的剑依靠在门外。 “嗨,小白——”独孤楝朝长意挥手道。 长意听到声音,抬起头,却没有表态。 “这么久没见,你好歹也热情一点儿嘛……”独孤楝拉下脸道。 “虽然我穿越之后过了很长时间,但每个时空的时间计算是不同的。在这里,也就是过了一两天而已。”长意纠正道。 “哎呀,你不要拆我台嘛。”独孤楝瘪嘴,“对了,你的符咒也是从孟婆那儿弄来的吧?” “嗯,进了一个虚无空间。” “她是不是也有给你占卜啊?”独孤楝笑道,“给我看看呗,论起解灯谜,我可是老手!” “不用了。”长意摇头,“天机不可泄露。” “切!”独孤楝有些怒气,“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这里都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哦?什么事情?”长意挑眉,“你不是妖界少主嘛,无论怎样的事情到你手上还不是轻而易举化险为夷?” “你就别挤兑我了,我和你说啊……”独孤楝扣着长意的脖子,欲将小青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一遍,却瞥见屋内一个蒙着白色面纱的女子正看着自己。 那个女子浑身上下透着仙气,比上官姝更加脱俗凡尘,宛若谪仙。 “玉璐藤?”这是独孤楝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名字。 “钺哥哥,你怎么了?”上官姝走上前,挽着独孤楝的手道。这时,她也注意到了一袭白裳的女子。 上官姝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而她的身旁,傅雨的神色也是模糊不清。 “楝儿,你们都回来了啊?”江老率先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别杵在门口呀,快进来坐。” “对啊,你们站在那儿干嘛。”白裳女子开口道,竟是江瑶的声音。 “你是江瑶?”独孤楝惊讶道,“真是看不出来啊!” “怎么,看不惯我变漂亮了?”江瑶扬扬袖子,不屑道。 “哎呦,对不起对不起,在下刚才冲撞了大美女,抱歉抱歉……”独孤楝俯首道。 “得了吧!”江瑶虽别过头,嘴角却还是笑着的。 长意干咳了几声:“独孤兄,你要说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哦对,我差点儿把这事忘了!”独孤楝一拍脑袋道,“其实,这件事和小青有关。” “小青?”江瑶一愣,她左右看看,的确没有小青的影子,“奇怪,怎么不见小青?” “她当然不敢再回来咯,”上官姝道,“她是魔界派来的奸细!” “不可能!”江瑶立刻否决,“小青在我身边呆了十余年,怎么可能是魔界的人?” “是呀,小青这孩子,素来懂事乖巧,做事情也很稳当。”江老道,“上官小姑娘,你可不能乱说呀。” “我没有乱说!”上官姝上前一步道,“这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傅雨,你来告诉他们。” 傅雨从独孤楝身后冒出头来:“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怀疑江府有魔界的卧底,于是以西泠笛为诱饵,想要引蛇出洞。结果,小青串通上官姐姐的婢子,趁姐姐洗澡时偷了西泠笛,并卖到齐氏当铺……后来,我们跟踪小青,发现她暗中与花美姒接头。我们偷听她们的谈话,发现小青的真实名字是‘慕容青羽’……” “慕容青羽?小青就是青羽?”江瑶惊呼,“这怎么可能?” “瑶儿,慕容青羽是什么人啊?”江老问道,众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江瑶,大家都没想到,江瑶居然认识慕容青羽。 “爷爷,您忘啦?十几年前您曾办过一次寿宴,那时候,青羽是我的朋友,我带她来过的。而且,她还送了您一柄白玉三镶福寿吉庆如意呢!” “喔,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江老道,“那个小姑娘可不就是叫青羽嘛!” “大小姐,既然慕容青羽是你的朋友,又为何会变成小青成为你的婢子呢?”长意道。 “其实,当时出了一点儿事情,后来,我就把她赶走了。再后来,她就没有出现过。”江瑶神色黯然,“我也没想到,她居然会化身小青,呆在我身边这么多年!” “真是处心积虑啊!”上官姝道,“一次又一次接近你,肯定有所图。” “……”江瑶低头不语。 “傅雨,你刚才说到‘花美姒’,又是怎么一回事?”长意插嘴道。 傅雨斜视长意:“你对她有兴趣?” “她之前救过我。”长意被这眼神看的十分难受。 “她也救过我和小雨,” 上官姝道,“然而谁会想到,她竟是魔界的人呢?” “小舞认为,花美姒是想要假装帮助我们,好混入我们当中。”独孤楝拍了拍长意的肩膀,“我们还是小心点儿,以后少和她接触。” “嗯。”长意点头,“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寻药?” 独孤楝和上官姝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明日。” “这么快?”江瑶刚要脱口而出,忽然想到此事事关独孤楝父亲的性命,不得不急。 “那你们有目标了吗?”江瑶想了想道。 “嗯,”上官姝点头,“我们翻阅药典,发现能够融汇灵力的药物就在灵山。” “灵山……”傅雨呢喃,“为何偏偏在那里……” “《山海经·大荒西经》中提到,有灵山,巫咸、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江瑶缓缓念道,“也许那儿真的有药也说不定。” “既然如此,那祝你们二位一路顺风!”长意道,“等寻到药之后,我们在花城汇合。” “好,一言为定!”独孤楝伸出右手,长意击掌。 “嗯……”傅雨紧接着道,“我出来也好一阵子了,是应该回去了。” “也对,你哥哥该担心你了。”独孤楝笑道,“你赶紧回去吧!” 傅雨犹豫了一下,朝江瑶招招手。江瑶不解地看着她,走了过去。 傅雨凑过头一阵耳语。江瑶听得脸一下红一下白。 “她们在说啥?”独孤楝撑着下巴思考。上官姝也疑惑地看着两人。 不一会儿,傅雨和江瑶分开,两人心照不宣地笑笑。 独孤楝见她俩如此,也不好再问什么,笑道:“那就这样吧!各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玉狐洞内,灯火通明。慕容青羽恢复了魔界的装扮,站在花美姒面前。 “我现在需要做什么?”慕容青羽道,“我是不是再也没办法回去了?” “短时间内是不大可能了。”花美姒很认真地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回到羽民军团,继续做你的羽民族公主;第二个选择,从今以后跟着我做事。” “加入玉狐军团?” “不,只是跟着我而已。”花美姒道,“帮助长意朝齐四大神器,协助他完成大业! ” 青羽想了想,“现在看来,我也只能选第二种了。” “嗯,”花美姒转身,“你的第一个任务,是回到南山羽民旧部,寻找到柒魂琴的弦。” “柒魂琴的弦断了?”慕容青羽讶异,“怎么没听说过呀!” “这是秘辛,一般人不知道。”花美姒浅笑,“七根琴弦散落七个地方,据我目前掌握的信息,有一根就在南山。” “可琴弦这么细,怎么找啊?”青羽皱眉。 “让你没事多了解了解六界的事情,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花美姒无奈道,“柒魂琴的琴弦并非普通琴弦,而是用珊瑚独角兽的犀角磨制而成,坚韧无比,可以锁住人的魂魄。因此,当它离开琴身,便会变变回独角兽的模样。” “哦,这就简单了。”青羽点头道,“我即刻出发!” “另外,你行事一定要小心。我们恐怕被盯上了,”花美姒皱眉,“我已经让世长安去查那个傅雨的情况,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不过,如果真和我想的那样,傅雨就不会是圣君夫人派来的那个人。” “那会是谁?总不会是上官姝和独孤楝吧?” “上官姝……她身上的疑点很多,”花美姒道,“若她是影军团的探子,长意他们就有麻烦了!” “我昨日打探到,上官姝和独孤楝即将出海去灵山寻药,长意他们应该暂时不会有危险。” “去灵山?”花美姒一怔,“那好像也是琴弦散落的地方之一……” “也许,这不是单纯的巧合。”青羽开始认同了花美姒的想法 ☆、第七十六回:岁月已去,情意犹存 “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出发,前往南山。”慕容青羽道。 “嗯,江瑶这边由我看着,不会出事。”花美姒道。她挥挥袖,消失在空气中。 “好厉害的功法!”慕容青羽感叹,她背部微震,两只巨大的青色翅膀显现出来。青羽扬扬翅膀,飞上云霄。 就在她俩离去后不久,长意和江瑶出现在青竹林内。 昨日,傅雨独自返家,独孤楝兄妹也携带西泠笛离开了江府,踏上赶往灵山的漫漫长路。江瑶心中虽有不舍,却没有表露出来。 自从在开封瓜子庙做了那个奇怪的梦后,江瑶就感觉自己好像不是原来的自己了,好像在某个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开始不敢直视独孤楝的双眼,和他说话时也颤颤的,没有之前那么自然;看到独孤楝对上官姝嘘寒问暖,她心中竟不由自主萌生一丝气愤;独孤楝走后,她更是茶饭不思…… 总总莫名奇妙的迹象让她苦不堪言,可她却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想到这些事,她不免又烦闷起来了。 “大小姐,你没事吧?”长意停住脚步,关切地问道。他察觉出来,江瑶似乎心情不佳。 “啊?我、我没事……”江瑶搪塞道。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正在和长意一块儿前往蜀山的路上。 就在昨夜,长意收到了蜀山弟子的飞鸽传书,称近些日子,各地忽然发生了许多离奇古怪的事件,恐和魔界有关。长意接到消息后,就立刻收拾东西赶往蜀山。 至于她江瑶为何也同往……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 江瑶脑中浮现了昨夜的情形。 …… “你明天就要走了?” “是的,蜀山那边有急事要处理。”长意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 “唉,一下子你们都要走了……” 长意闻言一顿,随后道:“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去蜀山看看。” …… 然后,自己居然就这么死皮赖脸地答应了他! 江瑶懊恼地骂了自己一句,依旧强笑道:“道长,我去蜀山的话,会不会太麻烦你了……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长意瞥了她一眼:“没事。” “哦……”江瑶知趣地点点头,“其实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都可以帮你!打 扫啊,清洗啊,缝补啊……这些我都会!” “哦?”长意有些意外,“你不是大小姐嘛,怎么会做这么多事情?” “我很**的!”江瑶笑道,不过,长意应该看不到她的表情。自从穿越时发现自己带面纱之后的效果还挺不错,她就没再在人前摘下来过。其实,以前小青也建议过她带个面纱或者面具遮遮脸,但她素来好强,硬是没答应。 这一次,也是因为独孤楝夸了她,她才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应该带个面纱。 带了面纱以后,应该有资格和上官姝一较高下了吧?江瑶心中暗道。 “大小姐,你……”长意犹豫了一下,道,“你那个玉雪霜铃……” “噢!那个呀,”江瑶道,“原本还带着呢,穿越过来之后就不见了。” “不见了?”长意疑惑。 “没关系,又不是只有楚清月有霜铃,我也有啊!”江瑶笑道,“我出生之时,口中便含着银铃铛,和楚清月那个一模一样!现在被放在我家的地下暗室里,有重重关卡防护着。” “你的意思是,你也有玉雪霜铃?”长意惊呼,“其实,楚清月是你的转世,所以你才会与她重叠……但奇怪的是,一般情况下,转世与现世重叠,都会失去记忆,可你却没有。更为奇怪的是,你和你的转世都持有玉雪霜铃。” “既然玉雪霜铃是神器,说不定有跟随主人的性质啊!也许我的每一世都拥有它呢!”江瑶猜测。她认为,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每一世都这样丑,也是太倒霉了吧!真不知道自己是得罪了哪位神灵! 长意看着江瑶说得如此简单,心中苦笑道:“你知不知道第一个佩戴玉雪霜铃的人是谁……” 说到玉雪霜铃,江瑶忽然想起了花美姒脖子上系的那枚铃铛。 “长意知不知道玉雪霜铃是一对的呢?”江瑶思虑道,“可是另一枚在花美姒那里,如果她是魔界的人,那么神器岂不是有危险?要不还是和他说说好了……” 江瑶正欲开口,不料,二人竟已抵达蜀山。长念已携众弟子在入口处等候。江瑶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 “恭迎掌门——”众蜀山弟子俯首道,从江瑶的视线望去,白茫茫一片,诸位师兄弟辛苦了。”长意将他们一一扶起。 为首的长念注意到蒙着面纱出落凡尘的“这位是花城江府的大小姐。”长意解释道。 长念 看着他俩的神情十分奇怪,江瑶忍不住问:“这位道长,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长念支吾着。 江瑶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接着,长意就随长念前往办公之所,并指派另一个蜀山弟子长缘接待江瑶。 “大小姐请随我来。” 二人绕过几处阁楼厢房,来到一块种满优昙婆罗花的院落,院落旁,座落着精致的阁楼。天边七彩的云霞照耀着一景一物,阁楼上写着“缥缈阁”三个字。 “这里风景好美。”江瑶赞叹不已。 “这曾是玉仙子居住之地。”长缘笑道,“几百年过去了,我原以为这里会永远空置。没想到会有一天,缥缈阁能再次迎来客人。” “玉仙子?”江瑶的脑海中闪过“玉璐藤”的名字。 “就是仙界瑶池缥缈宫的玉璐腾讯仙子啊,六界出了名的大美女!”长缘道,“大小姐没听掌门提过么?” 江瑶正要说“没有”,却忽然想起上元佳节那天,长意提到过一个陪他逛灯会的人。 莫非,那个人就是玉璐藤?可她不是喜欢林钺嘛? 江瑶又开始迷糊了。她又想到,玉璐藤也佩戴着霜铃。 难不成,玉璐藤也是她的前世? 这个念头在江瑶脑中晃了一下,就被她抛弃。刚才也听长缘说了,玉璐藤是大美女,岂能与她一个丑女相提并论? 她自嘲地笑笑,不再多想,跟随长缘进了缥缈阁。 江瑶环视了四周,靛青色叠丝薄裘上摆着青玉抱香枕,红木圆桌上放着粉彩百花茶盏,里面是几串晶莹剔透的葡萄。 “这里重新布置过了吗?” “没有,都是以前玉仙子在时候的装饰。不过,这葡萄是刚摆上去的。” 缥缈阁的一应物什都没有挪动,还是最初的模样。可见长意对这件厢房的重视程度。 而如今,他却愿意将此厢房腾出来给自己暂住。难道说,自己真的是…… 傅香炉上蹭起的白烟,将厢房内熏出淡淡的清香。江瑶靠着床榻坐下。 “大小姐,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长缘道,“我就失陪了……掌门处理好要紧的事情,应该会过来。” “嗯。” 长缘走后,江瑶靠着床眯着眼,竟睡着了。 … … 青云崖上,白云缥缈,仙气十足。 “玉儿,你有没有听过一首歌?” “什么样的歌?”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一顾倾人城,一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我听过,汉李延年所创,唱的是她妹妹李夫人。” “嗯……可是我觉得,这首歌唱的是你。纵使李夫人与你站在一起,也拼不过你的美。” “长意,你又哄我。” “我没有……在我眼里,你就是六界最美的仙子。” …… 江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见一双手拎着被子往她胸部挪去,她吓得立刻惊醒,立马抓住了那双手。 沿着手臂往上,竟是长意的脸。 “我看你睡着了,又没盖被子,怕你着凉。”长意淡淡说道。 江瑶一时间尴尬起来:“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没事。”长意似乎并不在意江瑶刚才的举动。 “嗯……”江瑶觉得气氛更加尴尬了,她索性下了床。 “你的事情都办妥了?” “差不多。”长意坐在桌旁,“已经分派弟子去查理了。” “不要紧吧?” “有些地方死了人。魔界越来越猖狂了。”长意斟了一杯茶道。 “这么严重?”江瑶惊叹,“不过,那个花美姒真的是魔界中人吗?” “应该是,”长意放下茶杯,“如果我推断的没错,她就是魔界守护的洪荒宝物玄狐,由女娲之灵炼化而成。” “女娲之灵?好厉害的样子!”江瑶掩面,“对了,有件事想问你。” 长意扭头,狭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玉雪霜铃是不是有两个?” ☆、第七十七回:情愫暗生,命案又起 第七十七回:情愫安生 “两个?”长意呆了,“怎么会有两个?” “是这样的,在开封的时候,有一个跛脚和尚为楚清月算过命,其一是姻缘,与白若离生生世世夫妻缘,这一点算是对了;其二是样貌,说天脉奇相,必为不凡之人;其三便是玉雪霜铃,称有缘人拥有另外一枚。” 江瑶将含笑当日所言全部告诉长意。 “那你是否有遇见过另一枚铃铛?” “这……”江瑶想了想,决定还是把醉红楼的事情说出来,“我曾看到花美姒佩戴这种铃铛,但看的不真切,所以也不敢确定。” “花美姒?那个魔界的?”长意道,“此人果然有问题。亦正亦邪,似好似坏……” “这次她被独孤楝他们……揭穿了阴谋?总之,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现了。”江瑶推算道。 “没关系,只要她是魔界的人,只要她还想夺神器,就一定会出现。”长意笃定,“不过,她的实力非同小可,绝对在我之上!” “啊?”江瑶很是惊讶,在她眼里,长意作为蜀山掌门,道界的头头,应该已经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了。而花美姒居然比他还要厉害!那得有多厉害啊…… “嗯,之前在开封月牙湖的时候,我碰上了魔界军团中的烛九阴,当时我一人本是不敌的,但花美姒出现了。而且仅仅是以狐狸的状态就打倒了烛九阴!” “可是之前在青竹林,独孤楝曾救过花美姒一次,那一次她伤得很重啊……”江瑶回忆道,“若花美姒真得这么厉害,那上官姝岂不得逆天?” “不,那天打伤花美姒的应该是魔化的林隐,”长意道,“魔化之物的实力永远超乎常人,所以,花美姒才不敌。” “那照这么说,魔界的人岂不都是很厉害?只要他们的头头把他们一一魔化,岂不全都变成了无敌的怪物?” “魔化之物虽然厉害,却无法控制。而且你也看到了,神器西泠笛是有办法将魔物度化的。邪不胜正,不管魔界耍什么花招,我们都一定会打败他们!” 长意说这话的时候,义气凛然,浑身上下散漫着正义的气息,眼神的坚定令江瑶为之动容。或许,正是因为有这样坚定的信念,他才能够一统道界几万弟子吧! 江瑶由衷地敬佩起面前的男子来。 突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面前的平静。长意开了门,却是长念 。 “怎么了?” “掌门师兄,山下花城的江老派人来急传大小姐回去。” 江瑶在屋内听到后,起身:“爷爷有没有说是因为何事?” “傅县丞家上门来寻人了,说是他们家的二小姐迟迟未归。” “傅雨吗?”江瑶道,“她昨日就离开了江府回家去了呀!”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具体情况还请小姐下山再议。” 江瑶困惑地看着长意,长意道:“你先随他们下山去吧,和傅家的人解释清楚。” “那你呢?”江瑶脱口而出,随后就反悔了:他的蜀山掌门啊,他做什么和自己有啥关系? 于是,江瑶连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我会随他们下去的,你放心。” 紧接着,她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自己和长意是什么关系,长意根本不会这么挂念她好吗?况且这是回家,又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有什么不放心的 一时间,江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长意见她模样,原本正经的脸竟露出笑容。他道:“你先回去。我这边的事恐怕还要处理一阵子……等事情办完了,我再下山找你。” 看着江瑶吃惊的表情,长意又补充道:“下山找你,一块儿讨论玉雪霜铃的事情。” 江瑶暗呼了一口气。接着,她就和江老派来的仆人下了山。 “您的意思是,我们小姐昨日便自行离开了?”傅府的奴婢惊讶道,“可她的确是没有回府啊……” “这个我也不清楚,但傅雨和我们说她回去了,所以……”江瑶道。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叨扰了。”那个奴婢道,“若是江小姐有我们小姐的消息,请尽快联系我们。” “嗯,会的。” 看着傅府奴婢离去的背影,江瑶也纳闷起来了:傅雨没有回家,那会是去哪里呢?不会是半路遭人绑架了吧? 不过,独孤楝他们说过傅雨的身手很棒——这也是傅雨说要一个人回去后,他们没有过分制止的原因。 还有,傅雨临走前说的那番话……齐敏真的有所图谋吗? 江瑶心烦意乱起来。这些年,齐敏确实是千方百计地想要接近她。不过,在小青的明示暗示下,她一直和齐敏保持距离。但即使如此,齐敏还是逮到机会讨得了爷爷的欢心,不时会送一些婢子来江府。 这么想来,她的确是心存不善。 说到小青,江瑶又情不自禁伤感起来。这么多年的相依相伴,她竟没有想到小青就是慕容青羽…… “小姐,老爷让你去大堂一趟。”一个奴婢的声音打破了江瑶的冥想。 “什么事?” “之前曾为小姐您看相的那个相术师云游路过此地,来府借宿一晚。” “啊?”江瑶一喜:来的真是时候!正好向他询问关于玉雪霜铃的事情。 “对了,齐敏小姐最近有送婢子过来吗?” 那个婢子一怔,随后道:“有一个,叫莲香。不过昨日就请事离府了。” “……”江瑶不语。 “小姐,文塔此行会不会有危险啊。”莲香唯唯诺诺地站在齐氏当铺的柜台前,看着算着账的齐敏。 “有没有危险,就看他的能力和命数了。”齐敏冷笑,“你该不会是后悔了吧。” “没有没有,”莲香赶忙摇头,“小姐的救命之恩,莲香此生无以为报……” “你明白就好。”齐敏合上账本,“若文塔出了事情,也绝对不能暴露幕后主使,听明白了?” “嗯……”莲香愣愣的,“希望他不会出事吧……” 一夜无话。 乃至清晨,方见小奴婢匆匆赶来,称厢房中不见了相术师文塔。 “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肯定是你们没有仔细找!”江瑶呵斥道,“先去查查出府记录。” 小奴婢一脸着急:“已经查过了,相术师并没有出府。而且,派去的婢子已经把府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就是没有找到啊!” “这就怪了,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忽然不见呢?”江瑶疑虑。忽然,她想起了隐藏在芭蕉院落的地下枯井。 …… “江瑶姐姐,之前在查案的时候,我偶然发现一个秘密。” “什么样的秘密?” “你们这边的婢子中,有一个叫莲香的,好像是齐敏齐小姐带来的人。有一个晚上,我碰巧见到她跑进了芭蕉院落内的一个枯井,而且,还和另外一个婢子在一起。听她们的谈话,似乎发现了什么秘密。 “像我们这样的世家大族,府中建设暗道宝库什么的很正常,因此我并不觉得奇怪。但既然莲香已经发现了你们的暗道,希望你今后多加小心。 ” …… 江瑶回想起傅雨临走那天对她说的话,不由得寒战:难道,这个叫文塔的相术师也是齐敏的人? 可昨晚用膳时向他询问的那些事,他说得头头是道,和北宋开封那个跛脚和尚并无二致,暗里来看,文塔的身份应该不会有假。虽说这么些年过去了,他的容貌竟没有丝毫改变,但这或许是因为他修习了什么道界的法术。 “不管了,先去暗室里查看了再说。”江瑶下定决心之后,便往芭蕉院落走去。 然后,果真在酸与的爪子下看到了文塔的尸体。 从尸体血肉模糊的程度便可看出,酸与对这个贸然侵入者做了怎样的惩罚。如果不是因为文塔失踪了,江瑶根本无法笃定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就是昔日风度翩翩的文塔。 酸与看到小主人驾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虽然它会说人话,但通常懒得开口。上一次开口还是因为见到了凤凰族大祭司,不得不礼貌。 江瑶原本对酸与也没什么看法,就觉得它是一只厉害的看门兽。可如今见此场面,不由骇然。倒吸一口凉气后,匆匆离开。 酸与嘲笑地看着落荒而逃的江瑶,一脚把文塔的尸体踢到一边,继续趴下身子闭目养神。心道:“这种窝囊废,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关系呢?真不知道他平时是怎么学习的,还不及他师傅半根毫毛!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个臭和尚到底是什么人呢?居然如此厉害……” ☆、第七十八回:花开花落,又一年春 芭蕉院落内,文塔的尸体盖着白布,孤零零地放置在冰冷的地面上。没有人愿意靠近。 “好惨呐,死成这副模样,连亲娘见了都不一定能认出喔……”旁观的一个奴婢道。 “这就应了那个词——自作自受!”另一个奴婢对之嗤鼻,“让他图谋不轨!” “话说,真是没想到,咱们府邸下面居然有暗道!” “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富贵人家府宅难免会藏有一些珍奇珠宝。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个相术师明明一表人才,背后居然也偷偷摸摸地干着这样的勾当!”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我今儿全是见到所谓的衣冠禽兽了!” 江瑶在一旁听了半晌,却只是愣愣的。她派去的人已经着手开始调查文塔的身份来源,却并未查到疑点。也许是因为他的背景真得很清白,又或许是什么人早先一步做了手脚。 现在,江瑶已经基本可以确认,文塔绝对是齐敏派来的。可齐敏究竟为何这么做,却还不得而知。 齐敏应该还不知道枯井下藏的就是神器玉雪霜铃,她所想要探查的是江府的秘密。或许是因为她想逮住江府的把柄,以此相胁;又或许她只是单纯好奇;再有,就是她已经加入了魔界。 “瑶儿,你想到什么线索了吗?”江老担忧地问。 “已经有一个大致的模子了,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查访。” “那玉雪霜铃应该转移到什么地方去比较合适呢?” “这的确是个问题啊,”江瑶道,“不如,就交给长意道长吧!他此番下山正是为了收集四大神器,玉雪霜铃迟早是要交给他的。不如趁此机会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好!就这样办!” “在道长来之前,得赶快将此事处理好啊!”江瑶盘算着,“也许我可以从莲香下手,见缝插针,逐渐展开攻势!就不怕找不到齐敏的漏洞!” …… 三天后,在江瑶锲而不舍的追查之下,终于找到了一丝丝苗头。这还多亏了蓝雀阁的前花魁、现任袁府的三少奶奶海棠,她识人辩物的本领很强,居然还能记得莲香曾在十几年前因家道中落并在蓝雀阁待了一阵子这样一件小事!照这样推断,莲香能够被赎出来应是托了齐敏的福。 而关于莲香和相术师之间,竟也有关联。海棠说,莲香在蓝雀阁的时候,曾与一位学算卦的公子很投缘。不过后来,那位公 子随师父云游四方,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位公子恐怕就是文塔吧。”江瑶计算了一下,海棠说的那个时间和文塔第一次出现在花城,给江瑶看相的时间正好相契合! “如果莲香与文塔之间有情,文塔一死,她必定会想方设法前来惦念。不如,设一个引蛇出洞之计……” 最开始,“引蛇出洞”这个计谋江瑶并不喜欢。因为她觉得,计谋之中隐藏着太多的阴险狡诈。既是查案,做出如此小人之举与那些恶人有何区别? 不过,自从听了傅雨讲述的关于他们如何查出魔界内应的经过后,江瑶对这个计谋的看法有所改观。就好比功勋永远是由枯骨垒起的,知晓真相或许真要下点狠心。 计划实施的很顺利,就在他们将文塔安葬在城郊树林的那一夜,莲香就耐不住性子出现了。江瑶让人绑了莲香,径直往齐氏当铺走去。 齐敏看见江瑶进门那一瞬间,脸上布满阴云。当她看到江瑶身后的莲香后,反而释然地笑了起来。 “瑶姐姐,许久不见。” 江瑶冷漠着一张脸。若换作从前,她还会努力摆出一副礼貌的笑,但现在已经没必要了。 “齐敏,你不用再装出这种假惺惺的样子了。”江瑶冷笑道,“我们也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为何要在我府中安插这么多细作?” 齐敏道:“你什么都知道了?” “是,”江瑶道,“要不是文塔死了,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觉你的阴谋……” 齐敏怨毒地瞥了莲香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早知当初在蓝雀阁就不该救你!” 莲香蓬头垢面,面色苍白:“小姐救命之恩,莲香无以为报!但求来世做牛做马,赎尽此生欠小姐的情!” 齐敏听闻,亦冷笑不语。 江瑶道:“我不追究你什么,反正你什么也没有得到。我只想要一个理由。” 齐敏叹了口气:“理由?我做事向来不需要理由。或许我只是太执着于事情背后的真相。” “什么意思?” “江瑶,你还记得当年的慕容青羽吗?” 江瑶一愣:“当然不会忘记。” “其实,你的贴身奴婢小青,就是慕容青羽。”齐敏一边说着,一边暗中查看江瑶的表情。 “我知道。”江瑶平淡道。 “你知道?”齐敏很是意外。 “最近才知道的。”江瑶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敷衍道。 “哦……”齐敏继续道,“当年我亲眼见过慕容青羽使的法术,一辈子都未曾忘记。长大后,我广读书籍,了解了六界中许许多多的事情。知道慕容青羽来自南山羽民部落,并且已经加入了魔界。我当时就纳闷,慕容青羽堂堂魔界中人,为何会对你这样的女子如此上心?我料到江府中肯定有秘密。这些年,我处心积虑接近你们,就是想知道你们的秘密,以此要挟,血洗耻辱!” “哼,果然和我想的差不多。”江瑶心道。 “可我没想到,虽然莲香已经找到了枯井,文塔却没能逃过一劫。”齐敏咬咬牙道。 “文塔当然会死。”江瑶抬头看着齐敏,眼中流露悲悯之色,“你根本不知道,枯井里关押着怎样的怪物。” 莲香死死地盯着江瑶。 江瑶叹了口气:“是酸与。” 齐敏的眼睛顿时黯淡起来。酸与,《山海经》中的怪鸟,身形似蛇,长着四只翅膀、六只眼睛和三只脚。传说中,酸与出现在哪儿,那里就会有恐怖的事发生。 莲香虽不知酸与为何物,但看齐敏的表情,也知道不是 “真想知道里面究竟藏着什么,居然要出动这种凶兽。”齐敏苦笑,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太自负了,自认为什么都知道,其实,她对江府的了解,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得不得它。”江瑶倒是真无所谓,“里面收藏的是上古神器玉雪霜铃。” 齐敏大吃一惊:“先是西泠笛,后是玉雪霜铃……四大神器重出江湖,看来必有大难发生啊!” 江瑶被齐敏这么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道:“你对这些东西倒是蛮有研究的嘛。” “我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比如,”齐敏顿了顿,低声道:“你身边藏有魔界的人。” “你是指小青?” “不,还有一个,隐藏在暗处。” “花美姒?” 齐敏依旧摇头:“我不会告诉你的,自己去发现吧。” “你……”江瑶道,“算了,谁知道你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今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互不相干!” “大小姐随意。”齐敏笑道。 江瑶头也不回地出了齐氏当铺,旧事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玉兰湖畔的花,黑色头发上插着的木簪,芭蕉院落的石子,青羽额上的羽毛……那些往昔的回忆,随着时光的流逝更加刻苦铭心,永生难忘。 第一次分别,原以为是永别,怎料机缘巧合携手十年; 此次一别,再见即是敌人。届时,她是否会放下旧情与那人兵戎相向?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希望回到那年玉兰花开的时候,再看一眼那人的笑。 然而,过去的终将成为过去。 花开花落,四季轮换;缘起缘灭,又一年春。 翌日,长意理清完手中的事情,再次准备启程下山。这一次,玉雪霜铃虽有谜题未解,但神器是志在必得了。 下山还不过半年,神器就已经收获了一半,虽说过程艰辛,状况百出,开端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想到这,长意不免心情畅快。 剩下两个神器是柒魂琴和鹦鹉玉螺,只要分别跑一趟九天和冥界应该就可以了。虽说这两位都是难缠的主,但事关六界和平,他们总不会不给吧? 正想着,忽见一个黑影闪过。长意刹住脚,立刻拔出背在身后的长剑,环顾四周。 “好奇怪,刚才我居然没有感觉到灵力!”长意觉得背后阴风阵阵,不由警惕起来,一股蓝色的灵力从剑鞘涌出。 “看来蜀山掌门也不过如此嘛……” 一个充满诱惑的女音响起,紫带纷飞,钗环玉佩叮叮当当,浓郁的香风熏染了山涧的空气。 花美姒出现在了长意的面前。 长意冷眼看着面前的女子,容貌是极为陌生的,但通身的气质却颇为熟悉。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蜀山!” ☆、第七十九回:青云再遇,不忘初心 “你们蜀山在防卫上如此懈怠,怎能怪我擅闯呢?”花美姒掩嘴笑道。 “你究竟是何人?”长意却没有半点松懈。 “掌门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白白我费尽心思救你一命。”花美姒嗔怪道,“早知你这么没良心,我就应该让你死在烛九阴的爪子下,一了百了!” 长意眼珠转了转:“你是……花美姒?” 花美姒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长意收回灵气,将长剑放回剑鞘。 “那日在月牙湖畔,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长意看着她,淡淡道。 “既是感谢,也要拿出点诚意来啊!”花美姒瞥了他一眼,道。 长意心想,她肯定是想借此机会向自己索取神器,不由冷笑一声:“魔界作恶多端,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神器,称霸六界。简直是痴心妄想!你一个姑娘家又何必为虎作伥?” 花美姒却道:“我若真心想要神器,千年前又何必亲手奉上玉雪霜铃?” 经花美姒这么一提醒,长意也反应过来。 “你三番五次出手相助,究竟打着什么算盘?”长意道,“我不相信你们魔界的人会如此好心!” “魔界的人就一定是坏人吗?”花美姒反驳,“孰善孰恶,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分别清楚? “我时常游历人间,见过形形**的人和事,有些人看似恶毒狠辣,可在他们的身后,也藏着不得已的苦衷。而有些人外表和善,却是一肚子坏心肠!” “我长年待在蜀山,对人间的事情不了解。但我知道,你们魔界为非作歹,意图毁灭六界!” “纵使如此,也不代表所有的魔界人都是坏人!比方说慕容青羽,她一心一意要脱离魔界,过上平凡的生活。可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道却不分青红皂白就诬陷她偷取神器!你们凭什么这样做?” “慕容青羽身为魔界羽民军团的少主,你敢说她手上没有沾过一滴鲜血?” “她的确杀过人,可她是不得已才……” “不管她愿不愿意,杀了就是杀了。死去的生灵不能复活,她注定一辈子都背负着罪孽!” 花美姒看着长意坚定的模样,嘴角上扬:“既然在道长眼里,我们都是罪人,那请你动手吧!把我杀了。” “你!”长意瞠目道,“我不能杀你!” “哦?这又是 为什么呢?”花美姒嘲笑道。 “因为你是洪荒玄狐,是女娲之灵所化的圣物。”长意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花美姒,“我真不明白,女娲大祭司为何会将自己交给魔界掌管!” “哈哈哈……”花美姒仰天长笑,“圣君夫人说得对,你还真是乳臭未干啊!” “你什么意思?” “魔界自洪荒以来,一直协助神族管理六界事务,也曾为六界生灵做过不少事情。魔界的能力,岂是你们可比的?”花美姒道,“试问,六界之中,有哪一界敢单独站出来和魔界对抗?” 长意低头,他心知肚明,花美姒所言不虚。自洪荒之战以来,六界太平,都有些松懈,实力大不如以前。反倒是魔界,这些年一直暗中筹集兵力,为卷土重来做准备。十大军团神秘莫测,若不是经历了几次交手,他根本不清楚其中的情况。 “千年前,在青云崖,你为何……” 长意这句话说到一半就卡了,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应不应该问出口。 “为何什么?为何双手奉上玉雪霜铃?还是为何变会狐狸接近你?”花美姒笑道,“我猜,你现在肯定认为,我当初变作狐狸就是为了混进蜀山,对吧?” 长意听了这话,心里很不舒服。这确实是他心里一直以来的疙瘩。他道:“难道不是吗?” “哼,所谓正道之人,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花美姒冷哼道。 长意闷头不语。旧年的情谊涌上心头,他很难想象,面前这位妖娆丰满的女子,就是当日乖僻闹腾的小狐狸。 是啊,他早该猜到的。这茫茫天地间,从洪荒以来便只有一只黑色的玄狐,而这只由女娲之灵化作的玄狐,最后交由魔界掌管。 “长意,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了!偷取西泠笛的事情与我、慕容青羽无关!魔界最近来了一批新的力量,很神秘。我怀疑,它暗藏在你们当中。” “我凭什么相信你?” “若我想害你,你早就命丧黄泉了。”花美姒瞥了他一眼,“我对神器不敢兴趣,也不可能完全臣服于魔界凌风氏,我不会帮着她们来对付正道之人,你尽管放心。” “希望你说到做到。”长意看着她,“关于玉雪霜铃……” “关于这个,我无可奉告。”花美姒扭头离开。 若她只是那只在青云崖上无忧无虑的小狐狸,他亦 只是个平凡的道士,他们之间是否会有更多的可能? 可惜,他是蜀山掌门,她是魔界玄狐。 终究殊途。 江瑶回到江府,却发现下人们都在忙活着。一个婢子上前道:“大小姐,老爷唤你去大堂一趟,有贵客。” “什么样的贵客?” “一个跛脚的和尚。”婢子道,“此人自称是文塔相术师的师傅。” 江瑶一惊:跛脚和尚?这会是巧合吗? 她匆匆赶往大堂,果真看到一个光头和尚,身披一件破旧的袈裟,赤着双脚。 “和我想象中的差不了多少嘛。”江瑶心道。 “瑶儿,快过来拜见这位高僧。”江老招呼道。 “是,爷爷。”江瑶上前,微低头颔首。 “大小姐真乃奇人啊。”跛脚和尚开了口,声音沧桑无比,却不苍老。江瑶悄悄观察他的样貌,蓬头垢面,满脸胡渣和碎毛,肮脏无比,身上散发的气息更是令人作呕。 因为脸上又黑又脏,竟看不清五官,不过单单凭借声音来判断的话,年纪应该不大。 “恕小女子不敬。小女子脸上蒙纱,高僧应该看不清我的脸才是,如何一见面就称我为奇人呢?” 跛脚和尚笑道:“有些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恰巧,大小姐身上有贫僧旧年一位故人的气息,那位故人是个奇人,姑娘想必也是了。” “你说的那个故人,可是昔日仙界瑶池缥缈宫的玉璐藤仙子?” 跛脚和尚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正是。大小姐果然聪慧过人。” 江瑶心弦一拨:“高僧,依您看,我是否就是玉仙子的转世?”说着,江瑶扯下面纱,将原本丑陋的面貌展现在跛脚和尚面前。 那和尚拖着跛脚绕江瑶走了一圈,神色怪异:“怪哉怪哉!明明气息一致,容貌上竟有如此差异。” “是呀,玉仙子这样美,怎会是我的前世?”江瑶重新戴上面纱,“高僧,让您见笑了。” 和尚却仿佛没听见似的,喃喃道:“怪哉怪哉,其间,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见跛脚和尚捉摸不透,江瑶也不再多想。反正从一开始,她就料定自己和玉璐藤应该没什么关系,只是恰巧牵扯到了神器玉雪霜铃,这才引出一系列梦境。 “高僧,请问您是否可以指点 一下,关于神器玉雪霜铃的事呢?” 跛脚和尚终于回过神来:“你想知道?” 江瑶坚定地点点头。 林中光线昏暗,花美姒坐在一棵紫藤树下闭目养神。紫藤树悄无声息地晃荡着枝丫,生怕打扰到花美姒休息。 一直到世长安出现,周边的一切都是静谧的。 “这么快就查好了?” “既然已经有了怀疑方向,要查很容易。”世长安双手抱在胸前道,“傅雨自从离开江府之后,就失踪了。而就在昨日清晨,秘密闭关整整三年的长孙馥霖出关。” “你是怎么这么快知道她出关的?” “很简单啊,我派玉狐军团前往理正司去监视凌虚。这三年,一直都是凌虚代为管理神族的事务,一旦长孙馥霖出关,他肯定会前往紫宁宫复命。”世长安面无表情道。 花美姒笑:“这么说来,你有多少把握认定傅雨就是长孙馥霖?” “百分之百,”世长安很确定地说,“按照你之前在傅府收集的情报,加上这几天我所收集的。可以笃定,她们是同一个人。” “嗯,看来我的直觉还是很准的。”花美姒想起了第一次住在傅雨家的情形,那个时候,她就在傅雨的身上看到了当年那个小女孩的影子。 “真是难为她了。我原以为,这么些年过去了,她早已忘记了过去的自己。”世长安唏嘘道。 “这不是很好吗?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花美姒眉开眼笑,“我一直都不希望她忘却过去。那才是真正的她。” “可她既然没有忘记曾经的自己,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始终忘不了那个人?” 世长安的话点醒了花美姒。 “传言,当四大神器汇聚之时,便能开启毁天灭地的力量!这也是魔界抢夺神器的原因。”世长安道,“这样的力量,说不定真能逆转乾坤,起死回生……” “如果她有此念,长意将会面临又一个强大的敌人……”花美姒不敢想象后果 ☆、第八十回:并蒂双生,浴血解封 第八十回:并蒂双生,浴血解封 “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继续跟着长意他们寻找琴弦吗?”世长安道。 “不。琴弦一共有七根,我们将力量分开,各自寻找,效率会高一些,”花美姒道,“如果我推断地没错,圣君夫人那儿肯定有动静了,不如先回魔界一趟……” “我明白了。”世长安点头。 “慕容青羽已经前往南山,我们下一步就是去……”花美姒说到这,忽然胸口一紧,猛咳一阵,竟硬生生咳出血来。 “怎么回事?”世长安扶住花美姒。 “是江瑶……”花美姒从脖子上解下玉雪霜铃,“你别管我,快去找她……” “该死的!”世长安骂道。 此刻,在蜀山林子的另一边,江瑶与长意正面临着魔界的突然袭击。 处理好文塔的事情以后,江瑶便携带玉雪霜铃来蜀山与长意会合。 “玉雪霜铃有认主的特性。佩戴时间过长,霜铃认主,即使轮回转世也无法摆脱它的束缚。” 跛脚和尚的话萦绕在江瑶的耳边。如果玉雪霜铃只能跟着她,那么即使将霜铃交给长意也无济于事。 长意得知此事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你佩戴神器,肯定会招惹魔界的注意。到时候不仅仅是你,连神器的安全都没办法保证。从今天起,你跟着我。” 江瑶脸色泛红,悄悄看了一眼身旁的长意。“从今天起,就可以一直跟在他身边了吗?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开心呢?” 两人并肩走在林子里,准备前往九天。随知,半路又碰到魔界的偷袭。 这次来的,是魔界排行第八的魑魅魍魉。 《山海经·四次四经》中提到:“其状人面兽身,一足一手,其音如钦。山林异气所生,为人害者,木石之怪也。” “魑魅魍魉等级不高,应该不难对付。”长意纵身一跃,挡在江瑶身前,“你躲在我身后,保护好自己和玉雪霜铃!” 江瑶点头,双手护在胸前。 自从看到了花美姒将铃铛系在胸前,江瑶觉得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总比系在腰间安全得多。因此,她也照做了。 之前对抗巴蛇,长意已经掌握了击败群体攻击的方法。其实,但凡是群体,就必定有一个统领者。常言道,“擒贼先擒王”,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魑魅魍魉相比巴蛇,多了许多魔性。因为不擅长物理攻击,它在法术上的层次会更高!”长意一边用长剑击败魑魅魍魉,一边解释道,“只要杀了它们的领头,就等于击败了全部!” “可是,要怎样才能找到那个领头呢?”江瑶尽量让自己躲在长意身后,避免拖累长意。 “这个我暂时不清楚。” “……”江瑶无奈地看着他。 长意飞身制造了一个极大的剑阵,将魑魅魍魉笼罩在剑阵内。他默念一段咒语,剑阵内居然烧起了无名之火,焚烤着里面的魔物。可即使如此,还是不断有新的魑魅魍魉杀出来。 “这些怪物都是由世间邪气化身的,所以才……要是我们也有帮手就好了!”长意道,“不过,上一次上官姝对战它们的时候,应该不缺帮手,但还是弄得两败俱伤……看来,不能小瞧了它们呀!” “怎么办?数量太多了,根本杀不完呀!”江瑶心道,“得赶紧找出统领者才行。” 长意仍然在厮杀着,江瑶开始冥思起来。 “统领者的作用是指挥战斗,可目前的局势却看不出来有哪一个在指挥战斗,归根究底是现在的战斗比较简单,目的明确。 “那若是战斗中出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形,他们肯定会手足无措,等到那个时候,统领者就会站出来了。” 江瑶被自己的想法佩服了。她想了想,忽然掏出玉雪霜铃,大喊道: “喂,你们想要的是不是这个呀?” 魑魅魍魉停止了攻击,长意也目瞪口呆。 “大小姐,你干什么?” 江瑶并不理会长意,继续喊道:“你们打他是没用的,神器在我这里,来拿呀!”说完,江瑶扭身就跑。 魑魅魍魉面面相觑,最后全部看向一个地方。那个魑魅魍魉点点头,随后,一半的魔物冲向了江瑶。 “原来如此!”长意立刻明白了江瑶的意思,她此举是想要找出统领者!长意不由心生赞赏,然而…… “她在想这个办法的时候,怎么没考虑到自己的安危呢?”长意暗怪道,他挥剑朝那个领头的魑魅魍魉杀去。 那群追赶江瑶的魑魅魍魉,应该是这支队伍的精英,合作起来的效率比刚才高很多。 江瑶一路上气不接下气地跑着,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摔倒在地。魑魅魍魉围了上来, 漂浮在她身旁。 “你们这些……怪物!”江瑶骂道,手中紧紧护着玉雪霜铃。 魑魅魍魉伸出手——那一只只黑漆漆的爪子,朝江瑶扑过来。 “走开!走开!”江瑶在地上翻滚挣扎着,“你们休想得到玉雪霜铃!” 一个魑魅魍魉忽然发力攻击,江瑶从口中喷出血来。 “啊——”江瑶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碎了。她昏倒在地,手中还是紧握着霜铃不放。 …… “高僧,请问您是否可以指点一下,关于神器玉雪霜铃的事呢?” “你想知道?” “嗯。” “并蒂双生,浴血解封。玉雪霜铃,实为浴血双铃也。” “能否说得详细一些呢?我还是不明白。” “玉雪霜铃是一对的,一枚为声铃,能发出响声。就是你所佩戴的这一枚。另一枚为哑铃,不能发出声响。而佩戴声铃者可以将自身所受到的伤害传递一半给佩戴哑铃者,二人休戚相关,荣辱与共。是为‘双生’。” “难怪我总觉得自己似乎不怕受伤,原来,都是她替我承受了。可她为何要这样做?而且,玉雪霜铃是我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玉雪霜铃有认主的特性。佩戴时间过长,霜铃认主,即使轮回转世也无法摆脱它的束缚。因此,应该是你的前世与神器认主,所以……” “这么说来,我的前世就是玉璐藤咯。” “当然。虽然相貌已改,但通身的气息和灵力是不会变的。” “有什么办法可以破解神器的封印?” “只有一种办法。当佩戴声铃的人沐浴自己的血液,超脱世间纷扰以后,她的来世,将会摆脱束缚,获得重生。” “可佩戴声铃的是受益者,他怎会愿意牺牲自己来破解封印呢?” “一般情况下,的确没有这样的可能。”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严格意义上说,还有一种。” “那是……”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 “不,我不能现在就死!”江瑶挣扎地站起身,“若我死了,神器的封印还没破,等我转世后,花美姒还是会受到玉雪霜铃的束缚!我绝对不能死!” 又一轮法术攻击,江瑶彻底昏了过去。 …… 花美姒倚靠在紫藤树下,面色苍白,嘴角挂着血。 紫藤树心疼地用藤蔓帮花美姒梳理凌乱的头发,然而,当它看到花美姒嘴角流下的涓涓血迹之后,它的心还是忍不住激动。 那可是玄狐之血啊!传说中,饮其血,食其肉,就能拥有至高无上的法力,并且能够长生不死,永葆青春! 花美姒全然不想理会紫藤树,她的脑海中空白一片。 当年,她得到了玉雪霜铃,知晓其中的奥秘,便起了将声铃赠予长意的心思。她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觉得长意作为一个剑客,肯定经常受伤。反正她死不了,要是能帮他平摊一点伤痛,他也许能过得好一些。 谁曾想,那个男人竟会将神器赠给另一个女人呢? 当花美姒知道事情的真相时,已经晚了。玉璐藤和霜铃认主,她俩永生永世都必须捆绑在一起了。 其实,如果花美姒真的想要破解封印很容易,只要她杀了玉璐藤,使用她的鲜血,封印就可以解除。 可她并不想这么做——那是长意心心念念的女子,若是她死了,长意该有多难过…… 花美姒干咳几声,自嘲地笑了笑。 其实,还有一种办法可以破解。 那就是用玄狐的鲜血,浴血重生。 …… 长意赶到的时候,江瑶躺在地上,身旁是一个长相可爱的男子。四周全然没有魑魅魍魉的身影。 长意想起之前上官姝提到的,救过她的那名男子。 长意细细打量着那个男子,他修为不高,长意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原型——雪狐。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在下长意。” “我知道。” “嗯……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不关你的事。”世长安抬腿就走,还抛下一句话,“照顾好她。” “你认识花美姒?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长意喊道,世长安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番外:中秋贺文(一)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水调歌头》 晨曦的光洒在青云崖的松柏树梢上,秋风拂过,淡淡寒意。 长意洗漱完毕,走出厢房,准备像往常一样在青云崖边练功。他刚坐下,就感觉到什么东西在扯着他的衣角。 长意扭头,却见一只黑色的狐狸正扯着他的衣角,瞪着两只圆圆的眼珠看着自己。 “怎么是你呀,”长意两只手抱起黑狐,笑道,“你今天起的很早嘛。” 黑狐松开了它的牙齿,用冰凉的鼻子蹭了蹭长意的手。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长意疑惑。 “吱吱。”狐狸叫了几声,长意却没有听懂。 小狐狸着急了,从长意手中挣脱出来,跳到地上,用爪子画了一个圈。 “这是什么?”长意蹲在地上看着它,“盘子?圆?还是……” 长意皱着眉头看了好一阵,忽然大笑道:“这是大饼!你饿了,对不对?” 狐狸一脸崩溃地倒在地上。 一串急切地脚步声愈来愈近,长意抬头看,原来是他的师弟长念。 “长念师弟,早。” “掌门师兄早,今日是中秋佳节呀,您忘啦?”长念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狐狸,发现它正看着自己,眼神里竟透露着感激。 一定是看错了。长念想。 “哎,我倒真给忘了。”长意现在明白小狐狸适才画的圆形是什么了——分明是圆月嘛! “中秋节自然是要吃月饼的,可山上的厨子前几日返家养病去了,这些天都是长缘师弟掌厨,他肯定是不会做月饼的,”长念满脸遗憾,“师兄你看……” “既然如此,便只能下山去买了。” “仙界蓬莱山上的奇珍异宝多得数不胜数,那里也许会有更精贵的月饼也说不定!”长念两眼发光,“师弟愿意前往一趟!” “仙界……”长意想起了玉璐藤,道,“我去吧,你留在蜀山。” “可是我……”长念一脸不愿意,然而也毫无办法。 小狐狸听说要去蓬莱山,一下子来了精神,又蹦又跳的。长意无奈,只好拎起它,将它放入怀中。 “别闹,带你去就是了。” 海棠花开遍了蓬莱山,仿人间的集市上人山人海。 “莲蓉豆沙饼,桂花五仁饼,白果玫瑰饼,蔓越莓草香饼……”长意一一读出货架上摆放的月饼的名称。 “好多样式啊!”长意惊叹,他怀中的小狐狸早已按耐不住探出头来。 “该买哪一种呢……”长意纠结起来。 “老板,给我一盒白果玫瑰饼。”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响起。长意扭头,看见一个蒙面女子站在他的身旁。 “哟,这不是柳四儿姑娘吗?”老板笑嘻嘻道,“怎么,今年还是买白果玫瑰啊?不换种口味?” 那个柳四儿道:“我姐姐只喜欢这种口味的,我又不吃。” “你姐姐找到许愿树了吗?”老板一边帮她打包月饼。一边寒暄道。看得出来,他和柳四儿应该很熟。 “还没呢。”柳四儿一脸烦躁,“整天就在那林子里瞎找,神经兮兮的!依我看,她就是被骗了!可我提醒她,她还不信我!” “啊?应该不会吧……”老板将打包好的月饼递到柳四儿面前,“你姐姐也怪命苦的!” “那也是她自找的!”柳四儿嘟着嘴接过月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老板叹了口气,回过头来招呼长意:“这位公子想要什么样的月饼呢?” “给我两份白果玫瑰。”长意道。 “好嘞——”老板又忙了起来。 “老板,刚才那个女子好像和您很熟络啊。”长意问道。 “她啊,她叫柳四儿,住在蓬莱山西脚的一个村落里,她姐姐是那个部落的酋长。”老板道,“她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我的铺子里买月饼,而且每次买的都是同一种口味……” “白果玫瑰?” “是啊,据她说,是她姐姐喜欢,所以……” “那许愿树又是什么?”长意好奇道。 “这个就说来话长咯。”老板一边将做好的白果月饼用褐色的布包好,“公子这个饼是要自己享用呢,还是要赠与他人呢?” “一份是自己吃,一份送人。” “唐突了,公子送的可是女子?” “……嗯。 ”长意点头。 老板听了,从柜子下掏出几条粉色的丝带,在包扎好的月饼上系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递给长意。 “我这儿生意忙着呢!您要是想知道许愿树的事,便自己到西山脚的柳氏部落去问吧!” “嗯……”长意接过月饼,付好银两,踌躇着要不要去柳氏部落走一趟。 这时,怀中的小狐狸骚动起来,小小的身子紧紧地贴着长意的胸脯,用力蹭着。 “别、别……痒着呢!”长意用空余的一只手将小狐狸拎了起来,“你想知道许愿树的故事,对不对?” 小狐狸狠狠地点点头。 “那好吧,反正时间还早,咱们就走一趟。” 蓬莱山坐落在大海之上,整座山空前庞大,分为东西南北四个部分。在蓬莱山上分布着大大小小近百余个仙界部族,都由不同的仙人管辖着。 长意千辛万苦才在众多部落里找到柳四儿所在的部落。令他意外的是,柳氏部落内并没有种植着许多杨柳,而且载满了梧桐、香樟等苍天大树。柳氏部落处在西山内部,范围又小,也难怪长意找了这么久。 进入村落后,长意二话不说便开始打听柳四儿的住处。还好,因为柳四儿的姐姐是部落的酋长,全村都知道她们两姐妹,所以,长意不费吹灰之力便来到了柳四儿的小屋前 ☆、番外:中秋贺文(二) 柳四儿看见来人,觉得面熟,直到她注意到长意手中的月饼,这才想起来应该是方才在月饼铺一同买月饼的人。她匆匆下了楼,为长意开门。 “公子,请问你有什么事嘛?” 长意看着面前眉眼清秀的女子,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然而,怀里的狐狸一直咬着他的衣服,示意他说出来此所求。 “适才在月饼铺内听见柳姑娘提到许愿树,在下很感兴趣,这才不远千里寻到此地,想一睹为快。” 柳四儿一听见“许愿树”三个字,整张脸立刻拉了下来。 “公子看起来一表人才,是个正经人,怎么也会对这种无稽之谈感兴趣?恕我没办法帮助你。” 说着,柳四儿转身就要离去。 “柳姑娘!”长意喊住她,“在下蜀山长意,不妨将你姐姐的事情说出来,说不定贫道能帮上一忙。” 柳四儿转头惊讶道:“你就是蜀山掌门长意?”她扫视了长意一眼,感到十分不可置信。 “正是在下。”长意道,“如果在下猜的没错,令姐得的是心病。心病得要心药医,我想我可以试试。” 柳四儿犹豫了一下,道:“道长进屋谈吧。” 入了柳四儿的屋子,发现里面的装饰虽说不华贵,但也是整洁精致无比。长意在木桌的周边坐下,柳四儿为他斟了一杯茶。 “这是我自制的百叶茶,道长尝尝。” 长意小酌了一口,赞叹道:“柳姑娘好手艺!” “道长谬赞了,”柳四儿不好意思起来,“早听闻道长的事迹,仰慕已久,今天一见,道长的神韵果然不同凡人。” 长意连忙摆手。倒是他怀里的狐狸受不住柳四儿这番露骨的夸赞,硬生生从长意的怀里钻了出来。把柳四儿吓了一跳。 “呀,这是、这是……” 长意无奈地将狐狸放在腿上,一边替它顺毛,一边道:“在蜀山偶然碰到的狐狸,很机灵,就是偶尔会闹腾些。” 柳四儿看清狐狸呆萌的长相后,也放下心来:“没想到,道长这样一脸冰霜的人,竟会有如此温柔的心思。” “对了,柳姑娘,你还是快说说许愿树的事情吧。”长意提醒道。 “哦。”柳四儿也坐了下来,“这件事,得从一百年前说起。” “一百年前?”长意很意外,连腿上的狐狸都颤了一下。 虽然仙人的寿命比凡人长久,但一百年也绝不是一个小数字。长意没想到,许愿树的事情要牵扯到这么久远以前。 “一百年前,我的姐姐柳楹凭借她出色的才华和尊贵的血统被任命为柳氏部落的新一任酋长,这意味着她今后不但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也肩负着管理振兴部落的重任。 “我的姐姐其实是一个很贪玩的女子,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四处游赏,最大的梦想就是看遍千山万水。她此生最厌恶被束缚!然而,等她当上了部落的酋长,她便彻彻底底地失去了自由。” “酋长不能离开村落?”长意道。 “嗯,”柳四儿点头,“酋长是整个部落的象征,她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更不能随意抛头露面。除了重大节日或者庆典,姐姐几乎不能离开自己的宫殿半步。这对她来说,太过煎熬了!” “所以,她才寻找许愿树,希望能许愿离开部落?”长意猜测。 “也不完全是这样。”柳四儿道,“有一天,我们部落来了一个跛脚和尚,他神通广大,据说这世上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我的姐姐将他请入宫里,向他询问了很多。其中就包括自己的梦想——离开部落去看海。” “柳楹姑娘没有看过海吗?”长意疑惑道,“明明在蓬莱山的四周皆是大海啊!” “蓬莱山地势古怪,除非在山的外围,根本没办法看到大海。”柳四儿解释道,“后来,跛脚和尚给姐姐出了一个主意,说是可以在不离开部落的情况下看见大海。” “难不成是飞到蓬莱山的上空?” “酋长不可以随意使用法术,况且,飞这么高,不也算是一种抛头露面吗?”柳四儿道,“那个跛脚和尚的方法是,先在红绸上写出自己的愿望,然后在部落的林子内随机选择一棵树,将红绸绑在上面。等到一百年之后,再次找到曾经绑着的红绸,愿望就能够实现。” “这不大可能吧,”长意道,“只是单纯地许愿而已,起不到多大作用啊。” “我也是这么觉得啊,我认为那个臭和尚根本就是在瞎扯!”柳四儿愤愤道,“可姐姐偏偏相信了,还真苦等了一百年!这不,一百年早就过去了,姐姐又开始疯狂地寻找着曾经绑着红绸的那棵许愿树……” “找不到么?” “嗯……百年的时光,足以水滴石穿。万物瞬息万变,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林子越来越大,树木越 来越多,要找起来简直就是大海捞针。”柳四儿满脸委屈,“我真替姐姐感到不值,苦等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也许,我们再试试?”长意起身,“先找到红绸再说?若找不到许愿树,恐怕柳楹姑娘会茶不思饭不想的。” “目前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柳四儿妥协道,“我即刻吩咐下去,加派一些人手,务必早日寻到许愿树!” “这不是人手多就可以了,一定得掌握方法,”长意道,“盲目地寻找只会事倍功半。” “那依道长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小狐狸也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长意。 “很简单,将负责寻找的人进行分组,再将部落的林子也划分成一个个区域,每个组负责一个区域,有目的地去寻找,效率会高一些。” 柳四儿被长意一点拨,茅塞顿开,笑道:“不愧是蜀山掌门,这个办法真不错。” “柳姑娘,我还得先去办件事情,最迟午后会回到这里帮助你。”长意起身,将小狐狸揣在怀里。 “好的,那就有劳道长了。” ☆、番外:中秋贺文(三) 小狐狸爬在长意的肩头,注视着周围的一切。缥缈宫掌管着仙界,建筑却没有半分威严。这极有可能是因为缥缈宫历代的主人都是女子的缘故。 宫门口并无人把守,长意走上前,轻扣门。须臾,门徐徐打开,一个素色衣裳,凌云髻的宫女探出头来。 “请问阁下来缥缈宫有何贵干?” 长意将月饼提起来,在宫女面前晃晃:“中秋佳节,在下来此为朋友送上贺礼。” “不知公子找的是哪位仙子呢?” “我找的是你们宫主,玉璐藤玉仙子。” “不巧,我们宫主今日并不在宫内。”宫女抱歉道。 “哦?她去哪儿了?” “宫主今日一大早便往妖界蝴蝶谷去了,据说蝴蝶谷的中秋庆典很精彩呢!”宫女眼中流露出期待的神情。 “蝴蝶谷……”长意神色黯淡下来,不知她是为了中秋庆典,还是为了那个男人呢。 “公子,您若是有什么贺礼,奴婢可为宫主代收。等宫主回来了,奴婢便立刻交给她。” 长意想了想,还是将月饼交到她手里。 宫女收好月饼,笑道:“公子还有什么话想要对宫主说的吗?奴婢可以代为转达。” “嗯……”长意道,“没什么了。” 话音刚落,长意转身就走。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并非是无话可说,而是满腹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况且,就算说了又如何?她未必会想听,也未必会在乎。 她心中所牵挂的,至始至终都是那个人罢了。 长意叹了声,将小狐狸抱在怀中。狐狸似乎能够明白他此刻的心境,安静地爬在他的臂弯里。 这一刻,长意觉得它很是乖巧可爱,便苦笑地捏了捏它的小脸。 “好啦,现在可以去找许愿树啦。” 原来,长意是以为狐狸此刻乏了,对许愿树念念不忘。 狐狸并没有表示,依旧紧紧依偎在长意怀中。 此刻,若它能开口,它最想说的是: “没关系的,你还有我。” 长意再次走进柳氏部落时,已经将近戌时,残阳西下,暮色渐染。柳四儿做事的效率很快,她一面吩咐手下开始按照长意的方法去寻找许愿树,一面派人通知了姐姐柳楹。 柳楹听闻此事,匆匆忙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林子里,正好碰上了长意和狐狸归来。 “您就是蜀山的长意道长吧?当真是一表人才!幸会幸会。”柳楹一路迎了上去。 这是一个标致的女子,看起来比长意还要大一些,与她妹妹一般清秀可人。虽说五官不出众,但通身都充斥着一种气质。 “柳楹姑娘过誉了,”长意谦虚道,“不过是举手之劳。” “四儿,现在找得怎样了?” “哪里就那么容易啊!”柳四儿嘟嘴道,“就你这破事,大家才懒得管呢!” 柳楹笑了,扭头对长意道:“我这妹妹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您别见怪。” “没事没事,柳四儿姑娘一看就是善良之人。”长意也笑了。 “树木经过百年的光阴,肯定会长得又粗又壮,也许,原来绑着红绸的枝干已经长得很高了,”长意道,“或许,我们应该到每棵树的高处去看看。” “有道理。”柳楹点头,“四儿,你去召集大家,注意树的高处!” 长意御剑飞身而起,通身的灵力贯彻腿部。怀中的狐狸也不甘示弱,直接跳落在地,一溜烟窜进林子不见了。 “道长,你的狐狸!”树下的柳四儿提醒道。 “没事的,它法力不弱,可以照顾自己!”长意道,“它只是想帮忙!” 长意飞到半空中,穿梭于树林间。层层叠嶂的树木晃在他的眼前,根本目不暇接。 就这样不知找了多久,小狐狸忽然一闪而过,扑倒长意的怀里。 “怎么是你?”长意吓了一跳。 小狐狸咬着他的衣襟往外拖。 “你找到许愿树了?” 狐狸点点头,继续拖着他的衣服。 长意尾随狐狸一路前行,果真看到了在夕阳下,某一棵树枝上随风飘扬的红布。 长意落在树枝上,意图摘下红布,却被狐狸拦住。 “怎么了?我们应该把红绸摘下来,还给柳楹姑娘呀……” 狐狸努努嘴,长意顺着方向看去,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原来、原来是这样……”长意扶着树干,看着远方。 “道长,您找找了吗?”柳四儿在树下喊着。 “找到了,就在这这里!”长 意抱起狐狸,御剑飞下。 “不过,柳楹姑娘得自己上去,亲自取下红绸才行。”长意一本正经道。 “这不太好吧,”柳四儿出面反对,“姐姐是部落酋长,怎能随意爬树?” “若是不亲自上去,柳姑娘恐怕就无法实现愿望了。” “到底在卖什么关子!”柳四儿一挥袖,在树干上连蹬几下,轻盈地落在绑着红绸的枝丫上。长意双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随后,柳四儿下了树,显然,她也看到了方才长意所看见的情景。柳四儿瞥了长意一眼,对着柳楹道:“你上去吧。” 柳楹一脸茫然,竟犹豫起来。 “执着了一百年,难道要现在退缩?”柳四儿冷笑,但她的笑带着凄凉。 “我……”柳楹咬咬牙,飞身上去,落在了枝丫上。枝丫晃动了几下,一片枯叶飘落。 柳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在她的面前,是一汪无边无际的碧蓝色海洋,翻滚着洁白如沫的浪花。圆月当空,柔和的月光下,大海仿若另一个浩瀚的星空。 “原来这才是跛脚和尚目的,”柳四儿看着树上的姐姐,叹道,“百年前,柳氏部落还是一个崭新的部落,那个时候,村里并没有这样高的大树。而百年的光阴,足以让小苗成长…… “再次找到红绸的时候,就是姐姐实现愿望的时候。” 长意站在一旁沉默不语,他知道,柳楹此刻一定是快乐的。 “我们走吧。”长意对狐狸说道,但他的声音很弱听起来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道长不多坐一会儿么?”柳四儿道,“今日是秋夕,我们部落将会举办一个小型的庆典,不妨留下来和我们一起……” “不了,蜀山的师兄弟还等着我得罪月饼呢。”长意婉拒道。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好再多留了。” “姑娘请便吧,中秋快乐。”长意整理好行囊,抱起狐狸往村外走去。 长意刚踏入蜀山的大门,就听见里面嘈杂的笑声。长念看见自家师兄回来了,迎上前道:“师兄,你买个月饼怎么这么久呀……” “就是啊,”旁边冒出来一个弟子调侃道,“师弟们还以为您今晚就住在缥缈宫不回来了呢!” 看来他们是误会了。长意心中苦笑了一下,表面上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他将月 饼伸到长念面前。 “白果玫瑰,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哇——”身旁的道士都围了上来。 “师兄,你这买的也……太小了吧!” “就是啊,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分啊……” 长意这才反应过来,顿时不知所措。 还好,长念及时出面,缓解尴尬气氛:“没关系,长缘已经做了很多种类的月饼,感觉还挺不错的。” “哦。”长意放下心来,“那我先回房了。” “你不和我们一起吗?” “不了。”长意拍了拍长念的肩膀,径直走去青云崖。 青云崖旁,一如既往的孤寂,一如既往的清冷。 但长意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他将打包好的白果玫瑰饼打开,平放在腿上。圆圆的月饼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月饼上描刻的几朵玫瑰花栩栩如生。 小狐狸爬在长意的腿上,用鼻子嗅了嗅月饼。 长意摸了摸它的脑袋,笑道:“今晚只有我们两个人分,你可以吃个够。” 小狐狸用爪子比划了两下,最终将月饼切成了两半。长意也不嫌弃,拿起来就咬。 “还不错嘛,你觉得呢?”长意用手指勾了勾狐狸的下巴。 狐狸“吱吱”叫了几声,用尖锐的牙齿啃了几口月饼。 长意抬头看着天上一轮圆月,寂寞涌上心头。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浴血双生·玉雪霜铃 浴血双生·玉雪霜铃 她是六界中仅有的一只黑狐, 生于遥远的洪荒。 千万年来,孤独而寂寞。 她从未明白人世间的情爱, 直到那年在青云崖上遇见了他, 此后,她不再是她。 她守护着苍生万物,只因他心系; 她舍命相互那位女子,只因他迷恋。 她芳心暗许,生死相随, 只为博他一个笑颜。 虽然,他从未正眼看过她。 一对玉雪霜铃,牵绊了她一生的爱恋 这一生,她错付真心。 亦辜负了一直守在她身后不离不弃, 默默祝她一世长安的那个人。 —— 故事到这里,又是四十回,外加七夕、中元、中秋三个番外,第二卷圆满结束。照例和读者朋友们聊一聊有关第二卷的故事设定和情节分析。 一、主线概要 《浴血双生》作为本书的第二卷,具有承前启后的特点。 在第一卷的末尾主要讲了两件事——傅雨和上官姝怀疑江府暗藏魔界内应,以及长意前往北宋寻找江瑶。而第二卷的主线所讲述的便是这两件事的后续。 第二卷的核心人物是江瑶和花美姒,分别是两个玉雪霜铃的佩戴者。其实,细心的读者已经可以发现,不仅仅是第二卷,就连整本书,都围绕神器玉雪霜铃展开。 在上一卷末尾的情节分析中,蜜儿也提到,玉雪霜铃是最重要的一个神器,它牵扯了三位主角的命运。 这时有人会问:本书是双女主吗? 蜜儿要回答的是:书名《丑女谪仙》已经点明了一切。“丑女谪仙”这个词原本就是用来形容江瑶的。所以,大家觉得谁是女主呢? 在上古时期那场大战中,道界玉茕元气大伤,散尽全身修为,遁入凡尘。而神器玉雪霜铃也在战争中遗失。后来,花美姒意外得到了这对玉雪霜铃,并知晓了它的作用。 某一天,花美姒在青云崖边遇上了长意,一见钟情。出于对长意的爱,她将声铃相赠,自己佩戴了哑铃。可她没想到的是,长意竟会轻而易举地将神器交给仙界玉璐藤掌管。再后来,两枚霜铃先后认主,花美姒与玉璐藤永生永世不可分离。 而第 二卷之所以被命名为“浴血双生”,这就与文中提到的神器作用有关。 二、关于神器玉雪霜铃与本书三角恋 首先,这个名字的灵感,其实就是“浴血双”的谐音。浅显易懂嘛! 玉雪霜铃分为一枚声铃和一枚哑铃,它的作用就是转移伤害。佩戴声铃者能将受到的伤害度的一半自动转移到佩戴哑铃者的身上。这种伤害,包括身体和心灵。 “并蒂双生,浴血解封。” 一旦佩戴时间过长,霜铃就会认主。不管佩戴者转世轮回几次,都逃不了玉雪霜铃的束缚。 唯一破解的办法,就是浴血。沐浴自己的鲜血,方可脱离霜铃得以重生。而且,必须由佩戴声铃者沐浴鲜血才行。换言之,就是佩戴哑铃者是没有办法解开封印的。 这样的设定的确残忍,有相爱相杀的味道啊!不过亲们别打蜜儿,蜜儿不是故意这么血腥的…… 花美姒原本想要替长意分担痛苦,到头来却成为情敌的挡箭牌,这怎能不让人心疼?但花美姒却义无反顾。或许只有最真挚的爱会迫使一个人无私无悔地付出吧! 长意和江瑶同样是很揪心的一对。前世的玉璐藤拥有绝美的容颜,那时她心里只有蝴蝶谷的林钺;今生的她成了一个丑女,在知道自己的前世后,江瑶究竟会遵从前世遗留的执念迷恋上独孤楝,还是会爱上曾经默默守护着她的长意?而长意又会以怎样的心态面对容貌已改的女子? 三、支线概要 在第二卷中,提到了两种花草。 1《玉兰》 玉兰,花色如玉,花香如兰。千蕊同放时,若雪涛云海,暖玉生烟。春季来临前开花,花开在长叶之前。故又名“望春花”。 霓裳片片晚妆新,束素亭亭玉殿春。 已向丹霞生浅晕,故将清露作芳尘。 第二卷由《玉兰》开卷,引出本书又一个重要的配角——慕容青羽。相信大家在看开头的时候,都没料到江瑶的贴身奴婢小青居然有这样不平凡的背景! 慕容青羽来自南山羽民族,原本属于魔界,后来随着家族归属魔界,成为魔界第二军团。她还有一个帅气冷漠的弟弟,叫慕容黧羽,目前戏份少,但仍然可以看出这是个十足的姐控啊!以后戏份多了,大家可以将他和世长安比较比较。 慕容青羽作为羽民团的统治者之一,双手肯定沾满了鲜血,但她的心仍 然是至纯至善的。虽然表面上,慕容青羽是花美姒安插在江瑶身边的守护者,但事实上,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随心所愿。 我们可以看出,江瑶的成长历程离不开慕容青羽的陪伴和教导,她和江瑶的感情可谓是亦师亦友亦主仆。 玉兰的花语是感恩,用在青羽身上再适合不过了。其实,无论是青羽和花美姒,还是江瑶和青羽之间,都存在着感恩。玉兰花是她们初遇的见证,玉兰簪更象征着她们之间的誓言。 第二卷的末尾,慕容青羽的身份被发觉。其实亲们都心知肚明,她是被陷害的。上官姝编织了一张无形的网,意图让所有人困在其中。可真正被困的也就只有独孤楝一个吧。上官姝的阴谋筹划的很好,只是她恐怕永远不能明白傅雨和花美姒、江瑶和慕容青羽之间的信任。 说到上官姝,这又有一个谜团。她为何要陷害花美姒的队伍?她是否就是影军团的新人?这与她不为人知的过去有何关联? 蝴蝶谷的旧事在文中并没有提及,因为《丑女谪仙》讲述的是长意和江瑶、花美姒三个人的故事,独孤楝和上官姝只是辅助。但妖界蝴蝶谷却是不可忽略的存在。因此,蜜儿很快会奉上加更卷《桃之夭夭》。这一卷的男女主将是独孤兄妹,讲述的是上官姝初次入宫到她下凡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2《白莲》 白莲,水生,又名“芙蓉”,也名“荷”,象征着纯洁神圣。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一说到白莲,大家首先想到的是“白莲花”。 …… 白莲花,又被称为“圣母白莲花”,讽刺形容为以琼瑶小说以及现代偶像剧中为代表的人,她们有娇弱柔媚的外表,一颗善良、脆弱的玻璃心,像圣母一样的博爱情怀及好到逆天的运气。是那种受了委屈都会打碎牙齿和血吞的一类无害的人,总是泪水盈盈,就算别人插她一刀,只要别人忏悔说声对不起,立刻同情心大发,皆大欢喜的原谅别人。 特指那些善良、无害、无辜、纯洁、没心机的角色。在众人眼中她就是那一朵“众女皆浊,她独洁”的白莲花。但这种人的所谓没有心机、无心之失却可能造成对别人造成无法挽救的致命的打击。简而言之就是把愚蠢当善良。 …… 以上是来源于百度百科中的内容。没错,楚弦歌的性格 设定就是“白莲花”。 江瑶穿越到了北宋开封,成了一品太师府的嫡小姐楚清月,还拥有一个庶出的白莲花妹妹楚弦歌。恰巧,这个妹妹又爱上自己的未婚夫——骠骑将军府的大少爷白若离。 咋一看,这几个主角的家庭背景怎么这么高捏!个个都是官二代呀!实不相瞒,在写这篇故事的时候,蜜儿正好在研究北宋官制……所以,才有了《白莲篇》主人公的强大家世。 白莲篇的狗血在于“嫡庶互换,双重掉包”,当然,这也是它的精彩之处。 事实上,很多人在看文之后告诉蜜儿,自己没办法理清人物的关系。大家请看下面的表格。 …… 裴将军+楚夫人=+ 裴将军+锦姨= 白将军+白夫人= 裴将军+楚夫人=+ 裴将军+锦姨= 白将军+白夫人= …… 众读者:看完人物关系表,只想说句——“贵圈太乱,宝宝们都惊呆了!” 不管这两家人都经历了什么,相信通过了这个故事,楚弦歌能够领悟白莲真正的含义,不是柔弱无辜,而是一种由身至心的纯洁高尚。就如江瑶所说—— 白莲是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花。 四、第三卷预告 第三卷主要讲述的是神器柒魂琴展开,核心人物是我们早在第一卷就出场的角色傅雨。 从出场至今,傅雨带给大家一次又一次的惊喜。如鸟一般的轻功,……相信但凡看过小说的人都能发觉傅雨身上的神秘。 终于,到了第二卷第七十二回《烈火焚烧,凤凰现生》,傅雨的身世正式暴露在大家面前。 神界凤凰族的大祭司长孙馥霖——这就是傅雨真正的身份。 作为一个神族的首脑,她光鲜亮丽的背后又会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故事呢?敬请期待第三卷《涅槃魔音》! 五、感谢与推广 感谢大家支持《丑女谪仙》!欢迎加入qq群567464342 ☆、第八十一回:浮雕盘龙象牙钟 洪荒之后,六界分明。神界华胥国自创世伊始便独居九天之上,非凡人所能接近。 凤凰族为华胥国至高无上的统领者,掌控着六界八荒,拥有众生可望而不可得的权力,其族却日渐衰微。至祭司长孙屠穆这一代时,只剩一脉单传。长孙屠穆归西后,其孙女长孙馥霖继位。 至此,天地间仅剩一只凤凰。 ——《神史》 西天彩霞洇染处,坐落着一片宫殿群,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 恢宏气轩的殿屿前,一只金色的凤凰塑像栩栩如生,宛若即将展翅飞翔。太阳花簇拥的牌匾上,赫然刻着“紫宁宫”几个大字。 凌虚透过黑色的面纱,凝神望着面前的宫殿。这是紫宁宫的主门,除了节日庆典或有什么特别的人来访,一般情况下不予开放。 凌虚呆了半晌,最后抬脚走向拐角处的侧门。也许因为是侧门的缘故,少了些许**肃穆,多了几分精巧别致。再加上周边一应种满绿色的修竹,倒给人林中小屋的错觉。 “司长来了。”一个紫衣奴婢恭敬地站在门口,显然已经等候多时。她瘦削的脸上看不清任何表情,连声音也是不急不缓。 “怎敢劳烦紫玉姑娘亲临。”凌虚见到这个奴婢,显然很惊讶——这可是大祭司的贴身侍女,在紫宁宫中身份极为尊贵。 “司长说笑了。”紫玉仍旧面不改色,“这是公主的命令。公主念司长这三年来掌事辛苦,特命奴婢亲自前来迎接。” “公主?”凌虚一怔。是呀,自祭司继位以来,众人便改了称呼。现在,也就只有像紫玉这样从小陪她到大的婢子会按照以前的习惯唤她一声“公主”。 恐怕,这也是一种对过往身份的怀念吧。祭司继位前后,从外到内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是必然的。然而,对于凌虚而言,他仰慕的始终是现在这个只手遮天的祭司,而不是当年深处宫中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这是凌虚应该做的。” “有什么话,进去见了祭司再说吧。”紫玉甩袖,在前面开路。 乘小舟穿过仙鹤集群的汀州水沼,上岸后,又经过一座又一座的宫殿,这才来到蓝楹湖畔。再乘一小舟,终于抵达了天香楼。 紫宁宫并非一个宫殿,说白了就是一个宫殿群落。长孙馥霖真正居住的天香楼只不过是紫宁宫的一角。蓝楹湖因湖中小岛上巨大的蓝楹花树林而名,天香楼则被蓝 楹花树包围,带着梦幻和神秘。 天香楼内处的花草山石自然也带着仙气,褐色木制长廊七扭八转,这才到了长孙馥霖的闺房。 这是凌虚第一次进入天香楼,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紫玉姑娘,臣一介男流,进入祭司圣居,恐怕不便吧……” “这是公主的命令,奴婢只是照办。”紫玉头也不回,声音也没带任何谄媚,似乎根本不把凌虚放在眼里。 一口一个“公主”,还真是贴身侍女的作风啊。凌虚心道,既是公主的命令,他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 紫玉轻扣三下门,门内传来慵懒的声音。 “是凌虚来了?快进来吧。” 听到久违三年的声音,凌虚心中竟涌起一阵感动。然而,他还是觉得随便进一个女子的卧室不妥。 “祭司,臣以为……” “我让你进来!” 长孙馥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怒气,凌虚不敢再磨蹭,赶紧推门而入。 牡丹开描彩凤屏风后面,长孙馥霖歪在一张人形的躺椅上,右手扶额,眼眸低垂。 “祭司……”凌虚踌躇道。 “嗯。”长孙馥霖似乎在小憩,声音软绵绵的,全然不似往日的威武。 “……”凌虚统领理正司多年,在别人面前一向是冷若冰霜,而且言辞犀利,拷问犯人从不含糊。可如今,竟说不出话来。 “司长这三年的处理的文案,前几日我已经翻阅完毕。”长孙馥霖开口道,“司长办事能力,本宫向来是信任的。此番有劳司长为本宫分忧,届时,本宫必定有赏。” “就是不知司长喜欢什么,”长孙馥霖扯了扯嘴角,“权利?金钱?或是美人?” 凌虚听罢,哂笑道:“祭司方才所说的这些,都非臣之所好。” “哦?”长孙馥霖来了兴趣,“那司长倒是说说看。只要是本宫有的,你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若我说想要你呢?”凌虚心道。 “臣只是在尽自己应尽的责任,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凌虚俯身道。 “嗯。” 正当这时,一只绿毛鹦鹉从窗外飞了进来,它的右脚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筒。 “千鹤来信了。”紫玉接过鹦鹉,抽出信纸,检查之后递到长孙馥霖的面前。 长孙 馥霖无动于衷,也不接信,只道:“说了什么?” 紫玉抽回手,阅读之后,脸色大变。 “禀公主,六律坊内安置的那一组浮雕盘龙象牙钟失窃了!” “什么?”长孙馥霖直起身子,那组编钟可是爷爷生前最爱之物! “负责看管编钟的绯月在哪里?找她来问话!”长孙馥霖双眉颤抖,稚嫩的脸本就涂了厚厚的脂粉加以掩盖,此时因为她面部抽动,掉粉得厉害。 “禀公主,绯月在六律坊内自尽了。”紫玉道。她的手拽紧了信纸。 “你说什么?”长孙馥霖更是火上心头。婢子一旦入宫,她的性命就不再任由自己做主。可现在居然有一个婢子,胆大妄为弄丢了主人的器物不说,还敢自己了结性命!实在可恨至极! “祭司息怒,臣原本不便管理紫宁宫内务,可既然牵扯到老祭司的编钟,臣斗胆请命调查此事!”凌虚跪在地上,拱手作揖。 长孙馥霖心动了一下,随即道:“罢了,理正司还有诸多事等着你去处理。这边暂且先交给紫玉。” “可是,臣……” “好了,你差不多也该回去了。”长孙馥霖摆摆手,大有逐客的意思。 凌虚也不便多言,自请安辞退。 见凌虚退下,长孙馥霖招呼紫玉道:“先把六律坊封锁,没我的指令不允许随意进出!再去将绯月的家人带来!” “禀公主,绯月幼孤,若论亲人,她师从三危山,恐怕也就只有白薇大师一个亲人了吧。” “那就派人通知白薇,把这贱婢领回去!”长孙馥霖道,“给你三天的时间,想办法去查清楚事情的始末!” “诺。”紫玉转身正欲离去,刚绕过牡丹开描彩凤屏风,却碰上一个来通报的婢子,称蜀山长意来访。 “有说什么事吗?” “并没有。奴婢猜测,恐是与凌司长一样来回禀事情的。” “公主现下心情不甚愉悦,你去告诉掌门,让他改日再来。” “可掌门还带着一个伤患……” “喔?”紫玉很意外,“还有蜀山掌门解决不了的病患?” “姑娘,您看……”那个婢子为难道。 “先不要惊动公主,带他去幽明阁,我一会儿就到。”紫玉踌躇片刻,最终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诺。”婢 子道。 幽明阁地处紫宁宫西南角,阁外是一条种满红枫的小径。阁内昏暗无比,无数夜明珠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这里曾是长孙馥霖的族姐——幽明公主居住之所。幽明公主擅箜篌,尤其喜欢在黑夜中在夜明珠下弹奏。因此,幽明阁一般不掌灯。 长孙馥霖登基前,幽明公主就逝世了。为了惦念这个姐姐,大祭司在幽明阁内放置了无数的夜明珠,只盼姐姐魂归时,能再弹一曲箜篌。 紫玉之所以约长意在此处,其实纯属巧合。主要是刚出了一个编钟失窃的案子,一想到乐器,紫玉就会想起幽明公主。所以,她才会脱口而出“幽明阁”。 要是被公主知道,她居然擅自约蜀山掌门在幽明公主的故居,非得气死不可…… 紫玉汗颜走进幽明阁 ☆、第八十二回:六律坊香消玉殒 “紫玉姑娘。”夜明珠下,长意白衣飘飘。 “奴婢见过掌门。”紫玉只微微俯身,并未行大礼。 神族向来高人一等,纵使长意是蜀山掌门,但就凭紫玉第一奴婢的身份,也用不着对他客气。 “紫玉姑娘,这位是我的朋友江瑶。在来九天的路上,我们被魔界妖人袭击,她不幸受伤了……”长意简单地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紫玉只瞥了江瑶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了几丝惊讶,随即又恢复平静。 “所以,掌门来此是为求药?” “不完全是,”长意道,“我来此地,是跟大祭司借一件东西。” “听说掌门正在收集四大神器,”紫玉道,“可是来借神器柒魂琴的?” “正是。” “不巧,宫中近日事务繁多,恐怕公主腾不出时间。掌门还是请回吧。” “魔界卷土重来,六界危在旦夕。她身为大祭司,保护六界是她的责任。又怎能……”长意抱着江瑶的手微微拽紧。 “掌门这是什么话,难道大祭司会弃六界生灵于不顾?”紫玉道,“当初,正是由大祭司下令指派掌门负责神器之责,柒魂琴早晚会双手奉上,掌门又何必急在一时?有这闲心,倒不如去找找其他的神器。” “是长意冒犯了,”长意道,“如今,西泠笛与玉雪霜铃已经寻到,在此期间,我们与魔界中人多次交手,也摸清了不少底细,此次前来,也要细数向祭司禀报。” “我会回禀祭司的。事实上,祭司近日来召见理正司长多次,一直在处理三年来神族内外事务。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召见掌门的。”紫玉言语间有松懒之意。 “紫玉姑娘日常照顾祭司,一定十分忙碌,长意本不该再叨唠,但我的朋友重伤未愈,你看……” 话题再次转移到江瑶身上。紫玉看了躺在长意怀中昏睡的江瑶一眼,朱唇轻启: “闻名六界的玉仙子,一别千年,再见竟是如此光景。” 长意狭长的睫毛微颤:“你觉得她是玉……玉仙子?” “这是事实。”紫玉浅笑道,“以掌门的道行,不可能看不出来。” “我确实没看出来。”长意垂头,低声吐出这一句话。其实,他早有怀疑,只是不敢承认…… “玉仙子受了重伤?”紫玉轻轻扫视了江瑶一眼,见她面色煞白 ,嘴唇乌黑。 “被魑魅魍魉袭击了,但好像不是单纯地受到内力攻击,似乎还有别的什么……”长意捏着下巴道,“在来的路上,我已经为她疗伤过了,虽说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也不至于昏迷不醒呀。” “这就怪了,”紫玉从长意手中接过江瑶,将她放置在幽明阁内的一张躺椅上,卷起袖子为她把脉,“看这模样,似乎是中毒。但细细把脉,又查不出什么问题。怪哉!” “六界中,唯祭司的医术最高明,长意在此恳求,希望能见祭司一面。” 紫玉白了他一眼:“祭司金面玉体,岂是说见就能见的?既然玉仙子受了伤,便由我带她去一趟天香楼。至于之后她能否顺利醒来,全看她的造化了。” “那便多谢紫玉姑娘了!”长意感激道。 “啪啪啪。” 紫玉猛的一回头,迅速念了一个诀,从指尖飞出一团紫色灵力往声音方向攻击去。 “且慢——”长意右手浮尘一摇,一团蓝色的灵力直接将紫色灵力撞开。 “是祭司的鹦鹉!” 紫玉定睛一看,确实是千鹤。当下,紫玉心中暗暗感谢长意。都怪自己太紧张了,一点风吹草动都大惊小怪。 “快看看祭司说了什么。”长意提醒道。 紫玉拆开千鹤脚上绑着的信,笑道:“是祭司的新任务。” “什么任务?” “来人,先将玉仙子送往妙君阁,好生照料。” 紫玉先安置好江瑶,紧接着,又将浮雕盘龙象牙钟失窃一事详细地和长意说了一遍。 “这一组浮雕盘龙象牙钟是老祭司生前最心爱的乐器之一,后来又赠予大祭司。所以,它的重要性可想而知。”紫玉最后道。 “我知道了,我会去调查此事。”长意道,“还请姑娘帮我转告适才与姑娘说的那些事情。” “这是自然。”紫玉的笑容在夜明珠下显得和善温润。 得知江瑶已经安置妥当,长意便二话不说赶往六律坊。发现绯月的尸体后,长孙馥霖即刻命令封锁现场,因此,六律坊的布置和之前一致。 绯月的尸体被盖上了一块白布。长意顺着尸体往上看,发现悬梁上晃荡着一根麻绳。 “第一个发现绯月的就是你咯。”长意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一个凌云髻,着一袭飘逸齐胸紫荆裳的女子。 “是的,奴婢莲蓉,与绯月同为六律坊的乐师。”自称莲蓉的女子低声道。她的脸上平静无波澜,完全没有初见尸体的恐惧。 “你好像并不害怕,也不难过。”长意盯着莲蓉道。 一般受到这样的质疑,大都会感到惊慌,竭力辩解,然而莲蓉依旧面无表情,道:“其一,奴婢虽是绯月的同僚,素日里却并不和睦。这一点,众姐妹都是看在眼里的。其二,紫宁宫上上下下几近千余名婢子,几乎每月都有人死去,又会有新的婢子进来,我等早已司空见惯。” 对于莲蓉说的第二点,长意不可置否。可对于第一点……莲蓉未免也太直接了吧? “你与绯月不合,如今绯月出事,你最脱离不了干系。难道你就不紧张,我会把你当成犯人?”长意抱臂道。 莲蓉却笑了:“掌门糊涂了,绯月不是自尽的么?怎么会有犯人?” 不等长意搭话,她又道:“况且,绯月有今日,早在大伙意料之中。” “嗯?怎么说?”长意感觉到了里面有隐情。 “掌门为何觉得绯月的死是为他杀?”莲蓉反问道。 “因为绯月负责看守的祭司大人最看重的一组浮雕盘龙象牙钟失窃了。”长意毫不避讳道,“因此我觉得,凶手杀死绯月,他的目标其实是编钟。” “那要是编钟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失窃了呢?”莲蓉厉声道。 “你说什么?”长意双眉紧锁,“编钟失窃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为何不及时上报?” “首先,此事与我等无关,六律坊虽然知道实情,也没有必要做事如此决绝。当时谁也不愿插手此事,只抱着顺其自然的心思。”莲蓉道,“一月前,祭司还在闭关。编钟失窃的事情只要我们不说,她根本不可能发觉。紫玉姑娘掌管偌大的紫宁宫,一时半会儿也发觉不了。只要六律坊不吭声,编钟失窃的事情根本传不出去。” 莲蓉说的头头是道,长意竟无力反驳。 “最重要的是,编钟消失的时间很凑巧,刚好是在我们每个季度一次的库房清扫之后。我们一直以为是绯月在清扫过程中忘记将它放置在何处了,仔细找找肯定能发现。毕竟,编钟体积重量都很大,一般窃贼根本拿不走它。”莲蓉补充道。 “既然是体积很大,放在哪里都应该很显眼才对呀。”长意不认同莲蓉的说法。 “不不不,掌门您是不知道,我们六律坊 的地下库房有多么复杂……其实,如果真有窃贼要偷东西,六律坊珍贵的乐器多得数不胜数,他何必要偷一个这么庞大的编钟呢?”莲蓉道。 “你说的很对。无论从动机上还是从行为上讲,都说不通。”长意感到事情愈发棘手起来了,“你刚才说,你们都预料到绯月会自尽,难道是因为编钟失窃?” “嗯,大祭司出关,绯月肯定是觉得自己的秘密守不住了,索性畏罪自杀。”莲蓉笃定道。 “嗯……”长意在脑海中理清了刚才听到的事情,觉得现下只有一处不明:编钟是如何失窃的呢? 其实,大祭司如此看重这件事,并非因为绯月的死。就如同莲蓉所说,紫宁宫每个月不知会有的多少婢子丧生,大祭司纵使有悲天悯人的胸怀,也早就麻木了。她如此看重这件事,无非是因为浮雕盘龙象牙钟的重要性。所以,长意最大的任务不是查清绯月的死因,而是找回失窃的编钟。 “带我去看看你们的库房吧。顺便介绍一下六律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