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奇侠传之肆》 第一章:青鸾峰上的木屋 青鸾峰上,正是盛夏时节,峰顶一片碧绿,绿树成荫、鸟语蝉鸣,处处显露着一股蔚然的生机。但凡峰顶,总有“高处不胜寒”之感,鲜有如此温暖的地方。以黄山之大,如青鸾峰这般温和碧绿、生意盎然的山峰,怕也找不到第二座了。 此地如此美景,正是那些出世之人居住的不二选择。果然,青鸾峰顶,便修建着两座木屋:一座较大的依山而建,背靠岩石,门前则是三棵粗大的松树。黄山素以“奇松、怪石、云海、温泉”闻名于世,松排首位,足见黄山松的雄伟壮观。这三棵松树虽非名种,却也并非平平之辈,苍翠浓密,干曲枝虬,颇有一番古朴之美。另一座较小的木屋,建得甚是奇异,它并非建于地上,而是建在一颗极为粗大的松树之上,以一根粗壮的树枝为基础,向树干内部略作扩展,半在树干之内,半在树枝之上,甚是稳固。它的外形亦是因树取形,虽不像其他木屋那般整齐规则,却别有一种自然的美感。两座木屋修建得别致雅观,而又不落俗套,可以想象,修建它们的也必是一个落拓不羁、潇洒自如的人。 此刻,较大的木屋里面,一个少年正跪在父亲的灵位前,诚惶诚恐地祷告着什么。 这少年名叫云天河,自幼便在这青鸾峰上长大,以打猎为生,每日与飞禽走兽为伍,从来便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可是今日他却恭恭敬敬地跪在这里,神色颇为畏惧。 “爹,孩儿知错了……”云天河喃喃地道:“……孩儿不该贪睡,不该误了上香的时辰……不过……说来说去,都怪昨晚山猪叫太凶,害得人直到半夜还睡不着,睡着了又醒不了……唉,春天早过了,也不晓得它们在乱叫个啥?” “哦咿~哦咿~”一阵猪叫声从供桌上传来,原来是昨日被天河用陷阱捉来的小山猪在叫唤。天河看了小山猪一眼,心里的害怕似乎减了几分,得意的对山猪说道:“小猪,小肥猪,你叫再多少声‘哦咿’也没用,马上把你烤熟了当供品!”随即欣慰地想:“呵呵,爹看到香喷喷的肉,心里铁定高兴,应该就会原谅孩儿了吧?” 第二章:石沉溪洞 “爹,你要是原谅孩儿,就让这三炷香好好点完;要是、要是你不肯原谅孩儿,那就、那就让一炷香,哦不,让三炷香一起从中间折断……” 说完这句话,云天河小心翼翼地跪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供桌上新上的三炷香。在这之前,他每天都给过世的父亲上香,可他从没有感到香燃烧的时间竟然像今天这么长。他的头上渗出了滴滴汗水,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所幸,三炷香都完整的燃尽了,连一点灰烬都没有留下。 天河高兴地一跃而起:“哈哈,看来爹是原谅孩儿了,孩儿这就去烤山猪啦!”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山猪的怒吼声,闻声可知,这恐怕是个大家伙。与此同时,屋里早已叫得精疲力竭的小山猪好像又有了力气,“哦咿~哦咿~”地又叫了起来。两只山猪的叫声此起彼伏,倒似互相对话一般。 云天河乐坏了:“哈哈,这倒好!抓一只还引一只!”随即拿起床上的弓和长剑,高高兴兴地冲了出去。刚一出门,就看见一只大山猪站在林边,怒气冲冲地吼叫着。看到天河冲出来,它似乎感到了危险,急忙掉头向树林尽头的山洞跑去。 天河吃了一惊:“糟了,它要进石沉溪洞!”急忙追了过去。可惜天河虽然久在林中打猎,反应敏捷不逊鹰隼,毕竟是人非兽,奔跑纵跃则非其长,眼看着山猪就在眼前,竟是不能追上。等到自己跑到洞前,山猪早已没了影子。 天河站在洞前,脸上的神色又转紧张,心想:“爹交代过,那山洞不让进的。不行,我得马上跟进去看看!要是让山猪打扰了爹,那、那可就……”不敢再想,连忙冲了进去。 洞内甚是昏暗,道路坑洼不平,更兼多有岔路,若是常人进得洞来,只怕要被绊个七荤八素,更遑论分清东西南北。但天河自小便常在青鸾峰周围的山洞内玩耍,虽然之前从来没进过这“石沉溪洞”,却也走的毫不困难,不一会就来到了一扇打开的石门前。 第三章:洞中 云天河望着那扇打开的石门,心里吃了一惊:“这、这不是爹说过的机关吗?爹说只要有这机关,其他人绝对不会闯到洞里,可、可这扇门怎么开着?”随即大悟:“糟了,刚才闯进来的那只山猪,难不成就是爹说过的‘妖怪’?……会开机关的‘猪妖’?……对了,一定是的!” 想到这里,天河又气又急,同时又有些害怕:“死猪妖,看我饶不了你!把你抓来烤上十遍八遍!……可是,又没见过妖怪,不知道打不打得过……不行!打不过也要打,妖怪厉不厉害我不知道,但爹生起气来我可是知道的……”天河鼓足力气,冲着门内大喊:“死猪妖,快给我出来呀!”可是洞中寂静依旧,除了自己的回声,连一点脚步声都听不到。显然,猪妖没听到他的话,就是听到了,也不会傻呼呼地跑出来送死。天河无可奈何,只得继续向山洞深处走去。 走了没多久,天河突然听见前面似乎有响动,他心头一喜,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果然看到前面没多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红色的影子。那影子面朝另一边,似乎没发现他,云天河打猎多年,心知这便是出手的最佳时机,立即将长剑搭上弓,“嗖”的一声射了出去。眼看长剑就要命中目标之时,那影子似乎吃了一惊,本能地躲闪了一下,长剑射偏了,“噌”地一声,插进了石壁里,竟有五寸之深。足见此剑的锋利,也足见天河这一射的威力。 那影子大怒,喊道:“喂!谁这么卑鄙,居然放冷箭!”随即又是一愣:“咦?!——喂喂喂,到底有没有常识啊,把剑当箭射!”语音清脆娇嫩,竟然是个女子。 天河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影子已悄无声息地跑到了他面前。原来是个少女,小巧的身上穿着一件暗红色的紧身衣,下摆刚好没过腰际,两条腿完全藏在脚上穿的类似长筒袜的装束中,两只手上也戴着手套,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可是她的一头短发上却打着两个红色的包包式头饰,这样一种稚气未脱的头型,让人对她年龄的猜想不得不回到现实中来——她只是个少女。 第四章:猪妖? 只听那少女气冲冲地说道:“我说,你是谁啊?难道是住在这里的山顶野人?居然趁别人不注意偷袭!阴~险~!” 天河吃了一惊:“你、你……不是吧?怎么还会说人话?”少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奇道:“这可奇怪了,你还不是一样站在这里同我说话?还是说,你是野猴子变的妖怪?” 天河大怒:“你才是妖怪!我不饶你——”说着就挥动身上带的一把木剑砍了过去。 天河射“剑”的水平着实不赖,但剑术方面就要略逊一筹了,更何况此时手中只是一把木剑,其威力与刚才的长剑相比自然相去不可以以道理计。那少女轻轻松松就躲开了这一击,不过她见天河力大,还是有点害怕,只听她喊道:“喂,你、你别靠过来啊!” 天河已经认定那少女是猪妖所变,自然不会听她说话,一招招地逼了过来。少女连躲几剑,眼看已无法脱身,突然后跃一步,喝道:“看招~烟雨夺魂!” 天河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只见面前突然升起一股粉红色的烟雾,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他连忙上前一步,想突破这股烟雾,可是就在他迈步的一刹那,鼻子、嗓子均是一痒,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随后眼睛也是一痛,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他心知是这股烟雾作怪,连忙屏住呼吸后退了好几步,直到烟雾散尽才敢继续呼吸。此时定睛一看,那少女早已不知去向。 天河急道:“糟糕,被它逃了……”再看对面的墙壁,突然愣住了。 原来被射进石壁的那柄长剑,此时竟发出了淡淡的蓝光!虽然光芒不甚强烈,但在这昏暗的山洞之中却甚是显眼。正当天河诧异之际,那蓝光突然又消失了。天河满腹疑问,却也不敢再多耽搁时间,只好拔出长剑,继续前进寻找“猪妖”。 不多久,天河来到了洞里一个宽阔的地方,这里突然亮了很多,最深处的一个洞口向外发出了淡蓝色的光芒,和剑上发出的光芒一模一样。天河刚想进洞,突然想起父母的坟墓就在洞的最深处,连忙退了出来。 “爹,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扰你的,都怪那只猪妖……我一定把它抓来烤了,给你当供品!你可千万别怪孩儿啊……” 云天河忐忑不安地祈祷着,不知不觉又想起了父亲在世时的情景: 第五章:父亲 那天,天河按父亲的规定,练完了每天必须的三百下挥剑,来到崖前找父亲云天青,突然看见父亲站在崖边,独自一人面对山谷在说着什么。 天河很奇怪,在他的印象里,父亲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严厉的人,从小到大不知训过自己多少次;父亲又是很严肃的人,除了教自己剑术和打猎的本领,还有训人之外,从不多说一句话。从来没看他像今天这样,独自一人自言自语。天河起了好奇心,悄悄地躲在旁边,听父亲在说些什么。 “夙玉,”云天青苦笑了一下,“你看这云海雾松,当真是美不胜收,只是这世上没有了你,即使再有千般美景,却也无趣得很。呵呵,这道理我也是近些日子才想明白,如今我大限将至,反而觉得心里舒坦许多。待我死后,就同你合葬在石沉溪洞。” 天河听到这里,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一股难过。夙玉是他的母亲,生下他不久就去世了,天河对她并没有什么印象,每次向父亲问起她,父亲总是一种悲伤的表情,有时好几天都不说话,他渐渐的也就不再问了。今天听到父亲的话语,显然父母二人感情极深,可惜天意弄人,让父母二人早早就阴阳两隔。 又听见云天青苦笑道:“石沉溪洞……洞悉尘世……哈哈哈,这世上又有几人真能做到,求个问心无愧已是很不容易了……” 突然,云天青语气一转,颇为严厉地道:“天河,我交代你的三百下挥剑都练完了?”天河情知父亲发现了自己,只好从藏身之处站起来,讪讪地道:“练、练完了。” 云天青“哼”了一声,道:“好小子,什么不学,学起偷看偷听来了!你当爹和你猎的那些兔子一样,耳朵不灵便呐?” 天河连忙解释:“不是啊,爹!孩儿、孩儿肚子饿,想叫你一起吃饭。” 云天青生气道:“吃吃吃!你这野小子除了又吃又睡又玩,还会想什么?” 天河赶忙陪笑:“呵呵,爹~,孩儿还会听你的话啊!”这种问答已经有过不知多少次了,天河早已找到正确的回答,每每答了这一句,父亲就不会再训自己了。 果然,云天青叹了口气,道:“算了,今日有其他事要交代你,爹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牢牢记住,知道吗?”天河连忙答应:“嗯!” 第六章:父亲的嘱咐 云天青继续道:“有朝一日爹离开人世,就和你娘合葬在石沉溪洞里。一切我都已安排妥当,洞口设有机关,寻常人绝对无法乱闯,你也不用费什么心,如果想尽孝道,对我牌位早晚三柱香便是。至于你娘……多年来未曾给她立个牌位,那也是她的意思,我们都不要拂逆吧。” 云天青注意到儿子难过的表情,不悦道:“干嘛?瞧你一张苦瓜脸。” 天河哭丧着脸说:“爹,孩儿不要你离开……就剩孩儿一个,没人陪着玩了!”到底是孩子,天河对生死之事并不十分放在心上,满心里想的只是以后自己孤单一人该怎么玩。 云天青沉默良久,叹道:“小子,爹得去陪你娘,再说你整天上蹿下跳,玩得不是很乐吗?”看他还是一脸难过,索性换了个话题:“小子,记好了!爹教你的剑术,你练到不好不坏,足以自保就行。我云天青的儿子,岂能受人欺负?” 天河嗫嚅道:“爹,你说的话,孩儿有些不太懂……”云天青摆了摆手:“听不明白也无妨,记在心里,你现在年纪还小,终有一日会明白的……” 天河只得应道:“是,爹。”云天青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微笑:“好孩子,你先回木屋吧,爹一会就回去。” 天河觉得今日父亲的性情似乎完全变了,但他也只好听从父亲的安排,自己先回了木屋。 目送天河离开,云天青又是一阵浩叹:“夙玉啊夙玉,我若离开,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天河。这些年来,我从未让他下过山,也不知是做对还是做错了……夙玉,你告诉过我,死生在手,变化由心,地不能埋,天不能煞,此之为我命在我也,不在于天,莫非早就料到今日之局?……唉,也罢,天河的命自是交由他自己,我再多操心过问也是无用……” 这大概是天河能记住的父亲最后说过的最长一段话了。 “……我命在我也,不在于天……”天河又在反复念叨父亲说过的话,可是他还是没能弄懂其中的含义。“算了,还是别想了,抓猪妖要紧。”心想这里是洞中最深处,那猪妖要是自行出洞,那便算它命大;要是胆大妄为肆意乱闯,自己守在这里便必能遇到它,到时候是煎是炸是烹是煮,便怪不得自己了。 第七章:初识韩菱纱(一) 没过多久外面便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一人闪进洞来,正是刚才遇见的那个红衣少女。她看见天河,着实吃了一惊:“啊!怎么,你比我先到?!” 天河沉声喝道:“来的正好,看你这回往哪逃!”说着就搭剑上弓,瞄准了少女。 少女大急,连忙喝道:“烟雨夺——咦?!不可能!我明明记得还剩一个!” 天河听他喊“烟雨夺——”的时候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奇怪的是,这一次却没有烟雾产生,看来那少女产生烟雾的暗器已经用光了。天河大喜,喝道:“死猪妖,别想再用古怪的妖法!今天的晚饭已经决定!就是你了!”随即一剑射了出去。 这一次少女已有防备,连忙一个侧身避开了这一剑,但由于距离太近,躲避的时候不免有些狼狈,险些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跤。 天河一剑未中,刚想拔出木剑冲上去。忽然看见落在地上的那把长剑又一次发出了蓝光,竟从地面上慢慢飘起,顺着原路飞了回来!长剑飞回天河面前,天河顺手接了下来,脸上满是诧异之色。 另一边那少女却是大怒:“可恶!还好我闪得快!真想要我的命吗?!”看着长剑飞回的奇异情景,又怒问道:“你到底是哪里来的野人啊?带着一把怪剑,还会自己飞来飞去!”天河自己也是懵懵懂懂:“我、我也不知道,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过……又是发光,又是自己飞回来……”天河还在纳闷,那边少女已怒气冲冲地问道:“你刚才说我什么?” 天河一下反应过来,也怒道:“猪妖,你是我的晚饭!” 少女勃然大怒:“你你你——!洗干净你的耳朵听好了,本姑娘‘韩菱纱’,好歹也算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几时成了你嘴里的‘猪腰’、‘猪肝’!还说我是你的晚饭,下流淫贼!你想对我做什么?!” 天河吃了一惊:“少、女?你是……女人?爹说过的那种?”那少女韩菱纱怒道:“越说越过份!你倒是说说我哪点不像女人!”天河自言自语:“……是女人,那就不是猪妖啰……” 第八章:初识韩菱纱(二) 韩菱纱也吃了一惊,暗想:“……骗、骗人的吧?这人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呆子,好像连女人也没见过,看起来又不像是假的……” 就在此时,洞口传来山猪的叫声,一只棕毛短嘴的大山猪慢慢走了进来,一看见云天河,连忙又退了出去,正是方才在房外叫唤的那只山猪。 韩菱纱看到山猪,似乎明白了什么:“哦~我明白了,你追着山猪进山洞,后来遇上我,所以就弄错了,对不对?” 天河甚是尴尬:“弄、弄错了?好、好象是的……”随即又感到奇怪:“她不是猪妖,可那扇门的机关又是怎么打开的?”此时他才终于认定眼前的少女不是什么“猪妖”。看见韩菱纱蹲在地上,连忙问道:“对不起,你,刚才有没有受伤?” 韩菱纱嗔道:“哼,总算想起来了,还不过来扶我一把,刚才闪得太急,脚都扭到了。”天河一愣:“扶你?”随即摇头:“不行!我爹说过,男女授受不亲,不能乱摸的。” 韩菱纱听得又羞又怒:“你!想得美!谁让你摸了,是扶、扶我一下!”语气十分不快,天河没办法,只好走过去扶她站了起来。 韩菱纱哼道:“谢啦。”见天河一身土气,不觉皱眉问道:“我说,看你这样,好像完全没见过什么世面,连女人都没见过,应该也不是山脚下村子里的人吧?”天河照实回答:“我一直住在山上。” 韩菱纱怪道:“难怪你从没见过女孩子,真不知道你爹是怎么和你说的?”天河不明白:“说什么啊?”韩菱纱白了他一眼,道:“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啊。” 天河挠挠头,终于想起来一句:“他、我爹说,女孩子的胸和男孩子的不一样,软软的,不可以随便乱摸。” 韩菱纱怒道:“你!淫贼啊!原以为你爹是个酸腐文人,竟然教出你这种傻瓜,没想到也是个胡言乱语之徒……” 天河也生了气,打断了韩菱纱的说话:“住口!虽然我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不过不许你说我爹的坏话,他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第九章:魁召 韩菱纱看天河生了气,生怕这野人脾气发作,连忙道歉:“好了好了~别气,算我讲错总行了吧?……对了,你一直说这个山洞叫‘石沉溪洞’,是不是知道这里的秘密?告诉我好不好?” 天河突然警觉起来,用疑惑的眼神看着韩菱纱:“你是故意闯进来的?我爹说过,不能让别人进到石沉溪洞……看来猪没开机关,是你把机关打开闯进来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韩菱纱一时语塞:“我……” 突然,天河感到一股突如其来的杀气。他自小以打猎为生,对野兽的气息十分熟悉,大如熊虎之辈,小如兔子、山猪,天河对它们的气息无不熟悉,这些动物何时发怒、何时胆怯、何时警觉、何时疲倦,仅从它们的气息之中就能判断出来。以前猎熊时,也曾感到类似的杀气,但其浓烈的程度比之今日却远远不及。 感到浓重的杀气,天河更加警觉,心中暗想:“难道……这女的要杀我?!”右手不知不觉握紧了长剑。 其实天河本性淳朴善良,待人一向坦诚有礼,并非疑神疑鬼之人。只是今日未能及时给父亲上香,心中恐惧在先;后来见“猪妖”进入洞中,打扰父亲英灵,更是感到害怕;现在又遇上这个不明不白的少女,言语之间,颇有疑惑,自然不免大为警觉。 韩菱纱看天河脸色不对,急忙道:“喂喂喂~怎么说的好好的,你翻脸跟翻书一样?再说,洞口那里又没写不让人进,我哪知道呀,你说对不对?” 天河仍是全神戒备:“话不能这么说吧……你、你到底想怎样?” 韩菱纱眼珠一转,笑道:“那这样好了,我告诉你我来这儿的原因,你就说出你知道的秘密好不好?这就扯平了,谁也不吃亏,嘻。” 天河刚想回答,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极为威严的声音: “嘘为云雨,嘻为雷霆。通天彻地,出幽入明,千变万化,何者非我!” 云韩两人均是大惊转身,只见洞中央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面貌威严,一身劲装,如同寺庙里的神将一般,让人一见便生畏惧之感。然而这人竟然脚不沾地,飘浮在空中,周身为白气笼罩,宛如下凡神仙一般。 第十章:魁召之战 只听那人喝道:“吾乃魁召,奉主人之命镇守此地,凡擅自闯入者,令其立毙当场!”说着便一掌击了过来。 韩菱纱离他最近,此时已不及纵跃躲开,连忙从腰间抽出两把短剑,右手短剑剑尖直指那人掌心,意欲逼得那人撤掌自保。哪知那人眼见韩菱纱出剑,竟是毫不变招,“呯”的一声,掌心结结实实地击在了剑尖上。韩菱纱只觉一股大力从剑尖传来,不由自主地连退了四五步,定睛一看,剑尖竟然被这一击打的弯了过来,再看那人手掌,竟连一点划痕都没有。 韩菱纱大骇:“这、这是什么武功?铁布衫吗?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武功?” 那边云天河却趁那人攻击韩菱纱之际,迅速转到了那人身后,他不欲伤人性命,长剑刺出,并不攻向他的躯干,而是向那人的左臂刺去。只听“嗤”的一声,长剑穿过了那人的左臂,然而诡异的是,云天河并没感到刺中了任何东西,被刺中的手臂上也没流出一滴鲜血,那人轻松地抽出左臂,竟似没受任何伤一样。 韩菱纱又是一惊:“来如闪电,去如疾风,攻时有质,守时无形,这、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这边那人已经转过身来,云天河一招使老,已不及变换招数,想要躲避亦已不及。眼看两人相距不过数尺,那人一掌击下,只怕云天河就要命丧当场! 云韩两人都闭上了眼睛,等了许久,却不见那人出手。两人甚是奇怪,忽听得那人说道:“望舒……”两人睁开眼睛,天河奇道:“忘书?什么东西?” 那人突然退后,向云天河躬身施礼:“原来是主人驾临。无怪乎吾感应到‘望舒之气’而醒觉,初时以为错认,故言行犯上,望主人恕罪。”随即慢慢隐去,消失不见。 眼见那人消失,韩菱纱松了一口气,突然惊道:“咦,这地上的……好像是……道家的符咒!这么说来,刚才那个是用法力驱使的符灵?!”只见那人消失的地方,留下一道黄色的道符,上面用朱笔画了一些奇怪的图形。 第十一章:这是剑 韩菱纱喜道:“太好了!我就知道剑仙的传说果然是真的!” 天河仍是懵懵懂懂:“剑……仙?” 韩菱纱解释道:“就是仙人,会很多法术,能在天上飞来飞去的那种人,刚才那个自称‘魁召’的家伙肯定就是那些剑仙召唤的!想不到这么容易就找到剑仙住的地方了,真是太好了!”看天河仍在发愣,又问道:“哎,你爹说不定也是剑仙的有缘之人,他不许别人进这个山洞,想必是担心泄露了剑仙的行踪吧?” 天河摇头:“这我不知道,爹可没交代过。” 韩菱纱不悦:“哎,你这野人,一问三不知,真没劲!”看了看天河手上的长剑,说道:“我看你那支古怪的剑,也许就是剑仙之物呢。不然刚才那个符灵干嘛怕它?又干嘛认你当什么‘主人’?” 天河不明所以:“这不就是普通的剑吗?跟剑仙有什么关系?” 韩菱纱摇头道:“一般的剑长不过三尺左右,你这把剑却超出许多,最怪异的是,剑柄和剑身之间没有剑格,让人怎么握啊?江湖规矩,文剑挂剑穗,武剑不挂,要说你这把剑是‘武剑’,偏又不像……寻常剑以铁铜打造,再好一点也不过是乌金、玄铁,你这把倒是非金非玉,看不出质地……总之,你这把剑肯定不是常人用的剑!” 天河不懂那么多关于剑的常识,挠头道:“剑不是只分用来砍的和用来射的吗?” 韩菱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大~错~特~错!除了你这种山顶野人,谁会把剑拿来射!”天河还是不明白:“不是啊,这把剑射起来很好用的,打猎的时候一剑就能射死一只熊……”韩菱纱心知一时半会跟他解释不清楚,便问道:“对了,你这把剑叫什么名字啊?” 天河答道:“哦,这件事我爹交代过:这是剑!”韩菱纱没听明白:“你耍我呢?我也知道这是剑,我是问它叫什么名字。”天河又解释一遍:“我说了,它的名字就叫‘这是剑’。” 第十二章:密室 韩菱纱嘻嘻一笑:“怎么可能,我看这把剑即便不是神兵,也算利器,哪会取这种蠢名字?”天河摇摇头:“这名字是爹亲口说的。他说名字有什么重要,你喜欢给这把剑取什么名字都行,嫌麻烦就干脆叫‘这是剑’,又简单又好记。” 韩菱纱微感奇怪,随即笑道:“喂,你爹他说不定真的认识剑仙,这个山洞里也有大秘密。我们来都来了,入了宝山哪有空手而回的?嘻嘻,走啦~”也不管天河答不答应,径自向最深处的洞口走去。 天河急道:“等一下,你不能乱闯!”可是韩菱纱已经走了进去,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一进内洞,天河顿时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这最深处的洞里竟然别有洞天,洞里整整齐齐地放置着两副棺材,显然便是天河父母的棺木。一座棺木被厚厚的冰层覆盖,发出淡蓝色的光芒,看来洞里的光亮就是从这里发出的,整个内洞都被这股光线照亮,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内洞里的空气也甚是清新,不似外洞那般混浊。要不是冰层不断向外散发出阵阵寒气,这里简直可以说是整座青鸾峰最好的洞穴了。 韩菱纱皱眉道:“好冷,整个山洞就数这儿最冷,还莫名其妙的结了这么厚的冰。对了,这两幅棺材是谁的?”天河有些害怕地道:“我爹说过,他死了以后要和我娘合葬在这里,他不想被打扰,连我也是第一次——” 话还没说完,韩菱纱大惊:“你、你说清楚!这是你爹娘的墓室?那、那这两副棺木里就是他们的尸骨?!”天河点头:“应该是吧,除非这个山洞里还有其他的墓室。” 韩菱纱惊讶地自言自语:“怎么回事?剑仙、剑仙怎么也会……”突然,她“咦”了一声,指着棺材后面的石壁向天河说道:“你看,后面石壁上好像有字!” 只见石壁上从上到下、气势恢宏地刻着二十八个大字,竟是一首无题七绝: 涛山阻绝秦帝船, 汉宫彻夜捧金盘。 玉肌枉然生白骨, 不如剑啸易水寒。 第十三章:密室(二) 字是用剑锋刻上去的,浑然有力,铁勾银划,一望可知出自于习武之人的手笔。只是在洒脱之余,又不免流露出一丝凄凉、一丝无奈。 天河认得这是父亲的笔迹,只是不认得究竟写的是什么字,便问韩菱纱:“这、这写的是啥意思?”韩菱纱道:“前面两句说的是秦始皇、汉武帝求仙问道的事,后面两句嘛,我也不太明白……” 天河又问道:“秦始皇、汉武帝?他们又是什么人?”韩菱纱情知跟他说不明白,便反过来问他:“对了,你爹真的没有说起过‘剑仙’之类的话吗?”天河摇头。 韩菱纱又问道:“刚才看你挥剑乱砍的样子,不像懂得以气御剑。真正的剑仙都可御剑而飞,瞬息千里,寻常人一辈子也做不到这样的事。你爹难道没教过你吗?” 天河奇道:“以气御剑?这个爹倒是说过的,不过他说那是很难达到的境界,还不如学点强身的剑术杀杀野猪来得实在,至少不会饿肚子。” 韩菱纱心想,高人的行事当真古怪。接着说道:“那你说说剑仙前辈的事吧!”天河没弄明白:“剑仙……前辈?”韩菱纱解释道:“就是你爹和你娘,我估计他们两个就是我要找的剑仙。” 天河叹了口气,说道:“我没见过我娘,听爹说,她生下我之后没多久就死了,她是世上最好的人。”说起母亲,天河总是止不住的难过。 韩菱纱似乎也被悲伤的气氛所感染,强颜说道:“那你爹真有福气。” 天河摇摇头:“爹经常咳嗽,咳出来都是血。他总是待在屋子里,很少出来,他怕冷。” 韩菱纱也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也许、也许我是弄错了,剑仙怎么还会生这么重的病……” 天河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说:“那个……你、我们快些离开吧,不然爹可要生气了。”韩菱纱微微一笑:“什么这个那个,我又不是没名字,叫我‘菱纱’就好了。” 菱纱笑道:“嘻嘻,不是菱菱纱,是菱纱~傻瓜!紧张什么!我们先出去吧,在这儿人都快要冻成冰了!” 天河本来就不敢在父母的墓室里久呆,听了这句话,忙不迭地往外走。 第十四章:密室(三) 这时,突然听菱纱“呀”了一声,回头问道:“菱纱,怎么了?” 只听菱纱颤声道:“你、你的剑!” 只见天河手中的“这是剑”又一次发出了蓝光,与此同时,被冰封的那座棺木上出现了许多淡蓝色的小光球,透过厚厚的冰层,缓缓地飞了出来!光球在空中边飞翔边旋转,拖出一道道长长的亮痕,宛如夏夜流萤,翩翩起舞,摇曳生姿。面对如此美丽的景象,云韩两人都看得呆了。众多光球飞舞了一阵,渐渐开始围着“这是剑”旋转,圈子越转越小,最后竟都飞入剑中,与剑合为一体,“这是剑”发出的光芒更加强烈。 天河见手中长剑晶莹剔透,通体光泽,不觉起了童心:“这把剑像光柱一般,耍起来一定很好看。”随便用力挥动了一下。没想到,剑光突然暴长,直击向足有三丈远的石壁! 一声巨响,坚固的石壁竟被这道剑光劈开了一个大口子!石壁一破,岩洞立刻不稳起来,洞顶不断的向下掉落着岩石,被劈破的石壁也开始摇动,坚持了不一会,终于整个倒了下来。一时间,洞内满是石屑和灰尘,刚才那般美丽的景象已荡然无存。 云天河看着眼前的景象,吓得脸都白了:“怎么办、怎么办,爹和娘的墓室被我一剑毁了!”另一边,韩菱纱不小心被一块石头砸中脚踝,痛得蹲了下来。看见天河没事,喊道:“喂,你帮我一下好不好?” 天河仍在害怕地大喊大叫:“我把爹和娘的墓室毁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 菱纱怒道:“我说,能不能先静一静!” 天河害怕得近乎歇斯底里:“惨了惨了惨了……!”菱纱忍无可忍,顺手拿起一块石子丢了过去,正中天河的后脑勺,天河“哎呦”一声,停止了叫喊。 菱纱半是生气半是愧疚地说:“这样大吼大叫也没用,这事情我也有错,要不是我闯进这个山洞,说不定……说不定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如果你怕被爹娘责骂,最多我帮你担一份好了!” 天河连连摇头:“那怎么行?我爹说,不可以骂女孩子的。”菱纱喜道:“那就更好了,你爹要是不忍心骂我,说不定对你也只随便说上两句,不会重罚的。”天河还是摇头:“不可能的,你不知道他发起脾气来有多厉害……”随即又是大放哀声:“怎么办啊?爹和娘的墓室……” 菱纱本来还想数落他两句,转念一想:“算了,他够可怜的,说起来我也有错……”又颇有些愧疚。心想此地不宜久留,对天河说道:“喂,我们快出去吧,万一洞顶也塌下来就麻烦了!” 第十五章:密室(四) 天河看了她一眼,突然说道:“你把那东西先给我。” 菱纱微微一惊:“你、你说什么东西?”天河沉声道:“墓室里的那块石头,你刚才不是趁乱拿出来了吗?我要挖个坑把它埋了,陪着爹娘。”两眼紧紧地盯着菱纱。 菱纱脸一红:“你、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拿了,刚才逃出来的时候谁还顾的上那个……”虽然明知无效,还是在尽力地掩饰着。 天河生气地打断了她:“我才没有看错,你要再不拿出来,就算男女授受不亲,我也要自己找啰!” 菱纱无奈,只好将“石头”递给了他,嘴里嘟囔着:“哼,反正还有你没看见的……”天河没听清菱纱说什么,疑道:“你说什么?” 菱纱连忙改口:“没……我说这是上好的古玉,才不是什么石头,你真不识货!” 天河不理她,想用“这是剑”挖一个洞将古玉埋了,可惜长剑用来挖土颇不顺手,搞了半天也没挖成。菱纱却是暗暗心急:“这块玉有点蹊跷,要真被这野人埋了,线索可就断了。”见天河挖洞不成,连忙说:“喂,你说自己一直住山上,要不要跟我下山?” 天河停了下来,问道:“干吗要下山?山上和山下都是一样过日子,又没什么不一样。”菱纱乐了:“傻瓜,当然大大的不一样!再说,你就没想过下山了解你爹娘的过去吗?” 天河疑道:“我爹和我娘……不就是这样了?还有什么不了解的?”一脸不解之色。 菱纱摇了摇头:“哪有这么简单!你爹那么厉害,已经很不寻常了;更何况一般人过世,说穿就是挖个坑埋了,除非有权有势才弄得神神秘秘,你爹娘来历肯定不简单!”见天河颇有犹豫之色,又劝道:“听我的没错,你把剑和古玉带上,下山四处走走,说不定哪一天遇上你爹娘以前认识的人,就能知道他们过去的事了。” 天河还是有些犹豫:“但是……” 菱纱眼睛一转,故意装得漫不经心地慢悠悠说道:“我先说好,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没那么多时间好耽搁,天黑以前肯定要下山。你爹要打要骂,我都毫无怨言,不过如果他天黑以后才出现,就剩你一个,我想帮也帮不成了。哎,你自己想清楚,你不是说你爹很凶吗?又说他很喜欢你娘?现在墓室毁了,墓室里也有你娘,你觉得你爹会不会因为你娘的缘故,比以前更凶呢?真想像不到你爹会如何大发雷霆……” 第十六章:出石沉溪洞 菱纱话还没说完,天河的脸已白了:“你、你别说了,我……”果然不出菱纱所料,这野人怕父亲怕得要死,只要把他父亲抬出来吓唬他,就是让他留下,他也是不敢的。 菱纱心知自己的话已奏效,故意叹了口气:“哎,替你担心也没用,你多保重吧,我下山去了。” 天河一个箭步冲到了菱纱面前:“好吧,我听你的,和你一起下山!我们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快走吧!”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菱纱暗笑:“决定就决定了,用不着这么心急吧?还是怕他爹晚上找来?哈哈!真是没见过比他更傻的人了。” 菱纱走出石沉溪洞,眼看木屋就在眼前,突然听见里面传出云天河因害怕而颤抖的声音: “屋子里变得这么乱!是、是我爹!他来过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他生气了、他生气了……” 菱纱推门而入,只见屋内一片狼藉,供桌被推翻在地,香炉和灵位散了一地,一张木制的床也被弄塌了半面。天河正蹲在角落里揪着头发,痛苦地发泄着恐惧。 菱纱一看见地上的灵位,心里明白了大半,狠狠地捶了天河一下:“你冷静一下!过来看看这是什么?”天河一看:“这、这是爹的牌位?”菱纱微微一笑:“这牌位是我从地上捡起来的……你爹发再大脾气,也不会把自己的牌位都扔地上吧?” 天河紧张的情绪稍有缓解:“那这么说,不是我爹?”又仔细看了看地面,忽然恍然大悟,掩饰不住自己的轻松,笑道:“哈哈!我知道了,是山猪!就是我们在石沉溪洞里看到的那只!绝对没错!它的蹄印还留在这里呢!” 菱纱叹道:“真想不到,人虽是万物灵长,但爱子心切,连山猪也是一样。”说完轻叹一声,若有所思。天河没注意到菱纱表情的变化,不无遗憾地道:“唉,可惜了一顿香喷喷的烤猪,下次再给我遇上,绝不放过!” 菱纱突然生起气来:“喂!你这野人,怎么连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天河莫名其妙:“你才奇怪,我不吃它们就会饿死啊。”菱纱生气地说:“就算是这样,也不用说得那么冷血吧!” 第十七章:出发 天河挠了挠头,道:“你干嘛生气?爹说活着的东西都是要死的。” 菱纱脸上突然现出悲伤的神色,幽幽叹道:“是啊,你爹说的对,可是就算结果都一样,各人的命还是不一样呐……” 天河不明所以,突然看见菱纱的悲伤神情,心里微微一惊:“我、我说错什么了吗?”又不敢当面询问,只好埋头收拾东西。突然想起有不少药品藏在树屋里,起身对菱纱说:“菱纱,我去树屋里取点药材。” 菱纱一听“树屋”二字,似乎起了好奇心,说道:“我陪你一起去。”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悲伤了。两人来到树下,这树屋本是依枝而建,要想上去颇要花一番功夫,但两人徒手攀上,竟没费半点力气。云天河小时经常在这树屋里过夜,攀爬自是驾轻就熟;韩菱纱却是初来乍到,攀援而上竟也没有半点麻烦。天河不由暗自赞她身手敏捷,只可惜她不爱打猎,不然一定是个出色的好猎手。 两人进到树屋里,韩菱纱环顾四周,不由赞道:“这儿的风景真好!看来你爹娘都是有心人,把屋子建在这么好的地方。”顿了一顿,似乎又有些感伤:“……以后我年纪大了,也来这儿住,不问江湖世事……要是真有那么一天,该有多好啊……” 韩菱纱说的不错,树屋比峰顶高出数丈,恰似山顶之上更进一步,所见自也更加广阔。从这里看去,青鸾峰四周的怪松奇石、瀑布溪流都尽收眼底,黄山之美,如同揽入胸怀一般,让人一望之下,不觉宠辱偕忘、心旷神怡。 不过天河似乎对这些不太感兴趣,说道:“风景看来看去还不都一样,不过住这里好哇!到处都能猎到好吃的野味,随你吃个够!”菱纱白了他一眼:“野人!跟你说了也是白说!收拾好了没有?”天河一阵忙活,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好了,我们快下山吧!” 菱纱故意问道:“这么着急啊?用不用再呆一会啊?”天河连忙道:“不用不用,我们快走吧!要不天就要黑了!”说着一只脚迈出了屋门,着急地瞅着菱纱,只等她动身。菱纱又是一阵暗笑:“瞎说,明明离天黑还早得很,肯定是心虚了。”两人随即离开了树屋。 暖暖的阳光斜照在两人身上,清风从两人身旁拂过,似在为这个在山上住了十几年的少年送别。然而天河和菱纱不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将会是怎样一段充满了爱恨情仇的旅程…… 第十八章:仙术 云天河、韩菱纱二人走到下山的路口,韩菱纱突然说道:“喂,野人,先等一下!” 云天河回头:“怎么了?”菱纱瞟他一眼,问道:“看你刚才打架那傻样,应该不懂什么仙术吧?” 天河莫名其妙:“仙术?那是什么?”菱纱解释道:“就是仙人用的法术,不过凡人也可以学,学了这个,以后打架就不用一味乱砍了,念个咒语就行,很方便的。” 天河喜道:“这个好!能省不少力气。”菱纱继续说道:“而且有些妖怪是不怕砍的,就像刚才跟我们打的那个什么‘魁召’,不会仙术的话遇上它就只能白挨打了。”见天河来了兴趣,问道:“天下的仙术共分风、雷、水、火、土五种,合称‘五灵仙术’,你想学哪一种?” 天河挠了挠头:“我、我也不知道,你说吧。” 菱纱叹道:“算了,我把这五种仙术的口诀都念一遍,你觉得自己能记住哪个就学哪个。我可只念一遍,听好了——” 只见菱纱的神情突转严肃,一字一顿地诵道:“道贯三才为一气耳,天以气而运行,地以气而发生,阴阳以气而惨舒,风雷以气而动荡,人身以气而呼吸,道法以气而感通……” 她见天河呆呆地瞅着自己,气道:“怎么?都记下来了?干嘛死盯着我?” 天河连忙道歉:“对、对不起,你能再说一遍吗?”他见菱纱的神情,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时候,父亲教自己打猎时,也是这么一副神情。可现在这副神情却是由一个活泼狡黠的少女作出,不由得心神一弛,竟忘了听她具体说的是什么。 菱纱气得要命:“哼,刚说完只说一遍的,你——算了,我好事做到底,再说最后一遍!”随即诵道:“道贯三才为一气耳,天以气而运行,地以气而发生,阴阳以气而惨舒,风雷以气而动荡,人身以气而呼吸,道法以气而感通。水之润下,无孔不入;火之炎上,无物不焚;雷之肃敛,无坚不摧;风之肆拂,无阻不透;土之养化,无物不融!”这次她心里有气,念的比刚才快了许多。 第十九章:下山 念完一遍,只见天河低着头,反复念叨着:“道贯三才为一气耳,天以气而运行……人身以气而呼吸,道法以气而感通……火之炎上,无物不焚……土之养化,无物不融……”竟将刚才的口诀背了个八九不离十。菱纱不由暗赞:“这野人,记性倒是不错!”又等他背了两三遍,方才问道:“喂,想好学哪个了吗?” 天河挠挠头:“那个……火的仙术是不是很厉害?我学火的!”菱纱笑道:“你还挺会选的嘛!火的仙术练好了,一下子就可以将敌人烧成灰烬,算是非常厉害的仙术了。” 天河大喜道:“那太好了,等我练好了这门仙术,以后在山上肚子饿了,只要见到只山猪,一念咒语,就有烤猪肉吃了!连火都不用点了!真是太方便啦!” 菱纱大汗:“这野人,居然想用仙术烤猪吃,真是……”眼看天色将晚,说道:“走吧,我们下山去。” 天河的脸上满是感激之情:“菱纱,谢谢你教我这么好的仙术,以后我练好了,一定请你吃烤猪肉!” 菱纱的脸上不觉一红,连忙别过脸去说道:“哼,要不是这山上野兽太多,我一个人打不过来,这天底下多少人做梦都想学的五灵仙术才不会轻易教给你呢……既然学完了,就赶快下山吧!”天河应道:“好!”两人随即向山下走去。 走到一半,突然看见山道旁边趴着一只山猪,似乎正在睡觉。天河喜道:“看我用仙术烤山猪吃!”随即念动咒语,可是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天河心急,又念了一遍,还是没有效果。 眼看身旁菱纱一脸嘲讽的表情,天河大急,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又费尽心力念了一遍,只见山猪尾巴尖上突然燃起了一点火星,天河一喜,那火星却又熄灭了。山猪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惊醒,看见天河拿着剑站在旁边,大吃一惊,头也不回地跑了。 天河尴尬地说:“这、这仙术这么难学,我不用了。”菱纱不屑道:“什么难学?是你自己太笨!” 第二十章:小村 其实菱纱说的也不完全对,但凡能用好仙术的人,固然自身资质不能太差,自己的体质气道亦不能与所修仙术相冲突,但更重要的一点是要勤加修炼,所谓“一年练剑,十年练气”,对于体内真气修炼的辛苦程度,尤胜于外在的武功。天河资质其实不差,所练之火系仙术亦正好符合其体质,但现学现卖,对仙术的熟练程度不要说跟高手相比,就是与菱纱相比也是远远不及,自是不能收发由心。但倘若勤加修炼,假以时日,进境自是一日千里,不可限量。 两人一路下山,路上又少不了和野兽打斗,天河又试了多次仙术,却是失败者众,成功者寡,索性不再使用,左弓右剑,倒也打跑了不少野兽。偶有难对付的,菱纱就在一边用仙术帮忙。就这样,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就来到了山下。 山脚下是一个小村子,除了村中央一座较大的祠堂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太惹眼的建筑。这一日正是端午佳节,村民们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三三两两地在村中闲逛聊天。 云天河从没下过山,见到此景自是惊讶不已:“哇~人好多!竟然有这么多人!”韩菱纱怪道:“大惊小怪,没见过人多啊?”天河还是一脸讶异:“是、是没见过啊,人原来这么多啊……” 菱纱知他不通世事,咳嗽一声,郑重地道:“记住了,山下和山上不一样,不是只比谁的拳头硬,凡事都要讲个规矩,就像老百姓要听当官的,当官的要听皇帝的……” 天河问道:“那个叫‘黄弟’的,很厉害吗?剑法如何?”菱纱摇头:“我又没见过皇帝,哪知道他会不会使剑啊。反正他权力很大,只要一声令下,成千上万的人都得掉脑袋……” 天河惊讶道:“这么厉害?那不是已经到了爹说的以气御剑的境界了?” 菱纱连连摇头:“哎呀~这跟你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嘛。”心想跟他说不明白,便道:“天色不早了,我去找一下这个村的村长,今晚借住在村长家好了。”刚想走,又有些不放心,一字一板地对天河道:“听好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不~许~惹~麻~烦!”天河连连点头,菱纱这才离开。 第二十一章:村中囧事(一) 云天河闲着没事,信步走到了村里的集市里,看见集市上摆的东西,只觉这样稀奇、那样古怪,忍不住拿来摸摸看看,却是一样不买——他也没有买东西的概念。如此一来,不知遭了多少白眼,他却浑浑噩噩,不以为意。 走到最后,云天河来到一个卖粽子的摊旁。这摊主却是个好卖弄的人,一见天河过来,连忙吆喝道:“又香又好吃的粽子咧!只有端午节才吃的到,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来来来,小哥尝尝看吧?” 天河没见过粽子:“这个,真的好吃?”摊主得意道:“哈哈,那当然!看你打扮是附近村子的猎户吧,居然不清楚我李家这块大好招牌。来尝一个吧,保证你吃了还想再吃!”说着便递了一个粽子过来。 天河将整个粽子——连同粽叶——放进嘴里,皱着眉头嚼了半天,好容易才吞下去:“唔,不好吃、不好吃!这东西三两口就吃完了,外面的壳还嚼不烂!” 摊主看傻了,半晌才道:“我说小哥,你和我说笑呢?”天河噎得直摇头:“这种东西哪比得上香喷喷的烤肉,你们吃这个,难怪长得不结实,看我下回猎几头山猪来送你!”说完转身就要走。 摊主急了:“哎,等等!你还没付钱呢!”天河回过头来,脸上满是疑惑:“钱?什么东西?”那摊主怒道:“一个粽子一文钱,招牌上写得清清楚楚,我这是小本生意,你可别吃霸王饭坑人呐!”天河一脸不解:“可是,是你要我尝尝,我才吃的。” 摊主勃然大怒:“好哇!你想赖帐?岂有此理,来人呐——” 一道红影飞奔过来,正是韩菱纱。她刚刚安排好今晚的住宿,正在街上四处找天河,突然听到他和那摊主的争吵声,急忙赶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那摊主见来了人,胆子更大了起来:“这位姑娘来的正好,你评评理,这小子吃东西不给钱,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简直岂有此理!” 云天河委屈道:“是他让我尝尝看,我才拿起来吃,又不好吃……” 第二十二章:村中囧事(二) 摊主怒道:“岂有此理!你敢瞧不起李家的手艺?!”敢情这摊主没上过什么学,偏又爱装文士风度,不愿说骂人的话,又没什么词汇,一句“岂有此理”短短几句话里让他重复了三遍,也够难为他的了。 韩菱纱赶忙道歉:“对不住,我这个朋友不懂世事,也不会说话,他欠你多少钱,我赔就是!”心里暗怒:“云天河,我竟然相信你不会惹麻烦,可恶~~!” 那摊主见菱纱服软,更来劲了:“别跟我谈钱,俗气!钱财事小,名声事大!让这小子乱说我李家的粽子难吃,我以后还要不要在村里混了?真是岂有此理!”越说嗓门越大,直引得路人纷纷上前围观。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只听路中央传来一个更大的嗓音:“混蛋!给我站住!” 云韩两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矮胖村汉掐腰站在路中,冲着一只母鸡大骂:“混蛋!还不给我乖乖滚回鸡窝!”那母鸡却不惧他,硬是不肯回去。那村汉连扑几次,可惜自己太胖,动作太慢,每次都让母鸡躲了开去,自己却累了个气喘吁吁。 围观众人中传来了嘲笑声:“哈哈,宋大叔你还是老样子,吼得最响,抓得最慢,还是回家请你老婆来抓吧,哈哈……”那村汉宋大田涨红了脸:“谁、谁说的!我今天非教训它不可!别以为能生几个蛋我就治不了它!瞧我宰了它炖汤!” 天河听了周围人的嘲笑,见宋大田下不了台,有心帮他圆场,便顺手搭剑上弓,一剑射了过去。那母鸡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不动了。“这是剑”却从地上飞起,回到了天河手中。 天河和菱纱对此已经见怪不怪,旁边人却无不吓了一跳,议论纷纷。“这、这是怎么回事?”“剑怎么会自己飞回来,八成是妖法……”“太可怕了,这把剑是不是成精了……”胆小者甚至连退几步,生怕“剑妖”看自己一个不顺眼,把自己像那只鸡一样来个“透心凉”。 宋大田见自己的母鸡惨死,怒气冲冲地向云天河冲了过来:“你!你居然杀了我家小花!!”天河还没觉出气氛不对,高兴地说道:“呵呵,它凶得很,你又说要宰了它,我顺手帮你一把嘛……”宋大田勃然大怒:“臭小子,我饶不了你!” 第二十三章:村中囧事(三) 菱纱情知不妙,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大叔你冷静点,有话好说。这只鸡,我、我赔钱就是!”宋大田怒气未消:“赔钱?你赔得起吗?!我这可是一天能下四只蛋的宝贝母鸡,臭小子不知用什么古怪法子把它弄死了,以后我们全家靠什么吃饭啊!” 天河懵懂道:“靠什么吃饭?不就是靠自己的一张嘴吃饭吗?有什么可着急的?” 菱纱哭笑不得,宋大田却是怒从心头起,卷起袖子就要揍天河。只听刚才那个摊主道:“且慢!揍人也要有个先来后到,他头一个得罪的是我,宋大叔你先让让!” 宋大田回头瞅了那摊主一眼,不屑道:“你也要揍人?就凭你身上那几两肉?”那摊主红了脸:“打架我可不行,不过,嘿嘿,我有帮手!”说完向路另一边大声喊道:“王大哥,这里有人吃霸王饭,你可得给大伙主持公道啊!” 只听一个洪亮的声音喝道:“王魁山在此!谁敢吃霸王饭!”声音未落,只见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一个魁梧的身躯走了进来。这人足有九尺高,虎背熊腰,膀大腰圆,一双大眼圆睁,炯炯有神,目光扫过之处,众人都不敢和他对视。只见他巍然端立在此,有如门神一般,不怒自威。 那摊主得意道:“这位王魁山王大哥是我们村的大力士,年年都在端午节扮钟馗,他的力气可不比真钟馗小,专门负责对付那些捣乱的家伙!”随即指着云天河和韩菱纱说道:“王大哥,就是这两个家伙!尤其是那个男的!” 王魁山喝道:“吃霸王饭的,来来来!来跟俺较量较量,看你还敢不敢白吃东西!” 菱纱急道:“你们别不讲道理,我明明说了要给钱的。凭什么打人?”那摊主冷笑:“给钱就完事了吗?这小子随意败坏我家名声,拿什么赔?” 天河却被惹火了:“菱纱,打就打!他们不讲理,我按他们说的做,还要被揍!就算他们的大王来了,我也不怕!”说完,向着王魁山就冲了过去。 第二十四章:村中囧事(四) 王魁山没想到这小子说打就打,而且竟然主动来攻击自己,连忙原地蹲了个马步,两掌向前推去,天河也是双掌推出,嘭的一声,四掌对在了一起。 两人使的都是同一招,名叫“老汉推车”,这一招拼的不是花样精巧,而是实实在在的力气,谁要是力气逊于对手,必然难以抵挡,只有变招后撤,先机便被对手尽占。若是两人力气相当,比的便是谁内力充沛,若有一人难以继续支撑,也是必败无疑。 本来,天河虽然从小以打猎为生,久经锻练,体力强于一般少年,但毕竟年纪太小,不是那正当壮年的村汉的对手。但王魁山突见天河出手,连忙下蹲自守,生怕被天河的冲劲击倒,如此稳是稳了,力量发挥上却大有阻碍,再加上天河凭着一股血气之勇,突然发力,力道颇为强劲,一时间竟和王魁山拼了个不相上下。但是时间一久,双方体力上的差距便渐渐显现出来,天河的额头上微微冒出了汗珠,一时虽未露败象,但已有些力不从心。 韩菱纱看出其中奥妙,暗暗着急,忽地纵身而上,绕到王魁山的后面,伸手向他后背点去。 王魁山一和天河交上手,初始颇为吃力,后来天河力道渐渐减弱,已难抵挡自己掌力,心知自己已操胜券,不由得轻松起来。此时看到韩菱纱上场,手中并无兵刃,暗笑:“这野小子都不是我对手,丫头片子能顶得甚事。”刚想出言嘲笑,忽觉背心“至阳”穴一麻,掌上力道尽失,立时被天河推了个跟头! 所幸,天河掌力已减,最后一推时也稍有留情,王魁山只是摔了一下,并未受伤。但这场打斗的胜负,显然已经分出来了。 王魁山满脸通红:“厉害,俺不是你们的对手!”他自三十岁以来,在村内从未遇过对手。这些年一直听别人吹他捧他,自己也不免有些飘飘然,今日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众人大多暗赞这对男女武功高强,也有不少人对那摊主和宋大田的作为颇为不以为然,眼看打斗结束,便自纷纷离去。那摊主和宋大田眼见王魁山落败,自知不是二人对手,也不敢再上前理论,只好暗自咒骂,出出胸中的闷气。 第二十五章:村长(一) 菱纱眼看一场纠纷即将平息,暗自松了一口气,拉着天河就往外跑。不料,刚走几步,天河就被一位围观的婆婆拽住:“咦?这孩子看起来眼熟得很呐……像,真是像,这眉毛、这眼睛,和云家那惹祸精十几岁时没两样……” 她这么一说,旁边立刻过来好几个人,仔细看着云天河。其中一人说道:“咦,他不就是那个云天青吗?!不对不对……年纪差太多了,可是……怎么这么像?” 天河听他提起父亲,奇道:“你认识我爹?”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如同炸了锅一般,叫喊声、愤怒声、咒骂声此起彼伏。“好哇!原来你是那混帐的儿子!你爹回村了没有?!我可要找他算帐!”“谁说云天青回来了?找他算我一个!”“云天青那混帐小子的事我记得最清楚了!从小就不学好,三天两头骗我糖吃!”“隔壁阿香喜欢我,云天青那小子他偏要和我抢!幸好阿香有眼光,最后还是做了我老婆!回来得正好,我正要揍他一顿!”“有一回这混帐趁我醉酒,把我扒光了衣服扔在路上,脸都丢光了!” 天河和菱纱没想到突然节外生枝,均是措手不及。天河听着别人对父亲的辱骂,心中极是悲愤,两手紧紧地攥着拳头。菱纱看他这样,心里也甚是难过。 正在众人七嘴八舌、一片混乱之际,只听一个威严的声音喝道:“够了!今日乃是端午佳节,在此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旁边的人立时安静下来,只见一个瘦削的老者走了过来,一身青色长袍,满脸都是严肃之情。宋大田见他来到,喜道:“村长,你来的正好!来替我们评评理!这小子……” 那村长厉声打断了他:“端午节这等日子,你们竟然在此喧哗胡闹,还有没有祖宗礼法了?!”宋大田登时矮了半截,吓得不敢再说了。 村长转向韩菱纱,正色道:“韩姑娘,我念你一个女孩孤身在外不易,才答应让你留宿村中,可不是让你招惹是非!”菱纱急道:“村长,我们不是——” 第二十六章:村长(二) 天河见村长不由分说就责备菱纱,心里的气一下子发了出来:“你干嘛?!爹说过女孩子是要好好对待的,不是拿来凶的!” 村长瞅了云天河一眼,突然吃惊道:“你是——云天青?!不对……”旁边有人插嘴:“村长,这小子说云天青是他爹!” 村长脸色大变:“是谁让他进村的?还不快把他赶出去!” 菱纱大惊:“村长?!”村长喝道:“云天青早已不是云家子孙,和他有亲缘之人也不得留在这太平村中!” 天河吃惊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村长朗声道:“看样子你爹也羞于向你提起旧事。也罢,不管你来此何意,今日我就当着大伙的面,再说一说这村里的大事和规矩!”周围的人立刻鸦雀无声,看来这村长在村里的地位着实不低,众人都怕他三分。 只听村长肃然道:“我云家先祖因镇守边疆有功,得以被朝廷恩赐修建祠堂,并将原本的云家村赐名‘太平’。我云家能得此殊荣,真是皇恩浩荡!”说着说着,语气突转严厉:“可是这几代,云家未再能有人入仕,已是愧对皇恩!更想不到到了这代,本家竟出了一个浪荡子云天青,不遵礼法,行止违和,实是家门不幸!家中长辈痛心疾首,我云靳身为叔父,更是严加管教,奈何此人屡教不改,已在多年前被逐出家门,永不得返!” 旁边有几位年老的婆婆感叹:“唉,云家人虽然读过圣贤书,对那孩子却一点也没办法……”更有人幸灾乐祸:“哼,这等不肖子,早就该赶出去了!” 天河一脸愤怒,韩菱纱也看不下去了,拉着天河往外走,愤然道:“天河,我们走!他们除了骂人什么话都不会说的!” 云靳朗声道:“韩姑娘此言差矣,今日乃是就事论事,绝非如市井谩骂一般有失体统。” 韩菱纱转过身来,脸上露出极为愤慨的表情:“村长不知有时候人言快过刀子吗?天河是天河,他爹是他爹,你们这么多人围着一个小辈,还真是客气啊!” 云靳大怒:“放肆!”旁边几个人也跟着帮腔,“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村长无礼?”“太平村岂由得你们胡说八道?”“还不赶快走!不然别怪我们动粗!”种种咒骂之声,不绝于耳。 云韩两人再不回头,一路离开了太平村。 第二十七章:露宿(一) 村外乃是一片树林,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尽头,耳旁不时传来野兽的吼声。菱纱看了看四周,叹道:“唉,我们可得快点走,要是在天黑之前赶不到寿阳,就得睡树林了,我可不干!”说完看了天河一眼,见他脸上颇有愧疚之情,便宽慰道:“哎,算了,这不关你的事,那个村长脾气这么差,请我去我还不在他家住呢!” 天河嗫嚅道:“菱纱,谢谢你……” 菱纱笑道:“好了,野人!这林子里野兽多,你在前面开路吧!” 天河心情好了不少,高高兴兴地冲在最前面:“好啊,我开路!哈哈~” 菱纱心里暗笑:“真是一副傻样,刚才还气得要死的样子……” 林中野兽见了天河,多半躲到一边不敢露面;有几个胆大的上来拦路,却不是被砍了爪子,就是被射了后腿,吓得没命逃窜,哪里还敢打两人的主意。可是这林子本就甚大,更有不少岔道,害得两人走了不少冤枉路,眼看天色已晚,只能想办法找地方先歇下来。天河本意睡在林中算了,可菱纱死活不同意,只得又向前走了一段,来到了一个庞大的湖边。 菱纱看了看周围环境,满意地点点头:“行了,今晚就睡在这里吧。” 天河却被那水潭迷住了,惊讶地道:“哇,好大的水潭!这就是‘海’吗?!” 菱纱听了这话差点晕过去,强迫自己对自己说:“没听见,没听见,没听见,懒得理这白痴……”心想还是找点事做,不然非被这野人气死不可。见水边有几块木头,便过去捡了起来。 天河看着菱纱的举动,奇道:“咦?菱纱,你做什么?”菱纱应道:“生火啊……不知怎么了,今天特别累,早点歇息吧。”见菱纱手中并没有打火石,费了半天劲也点不着火,天河疑道:“这样……能生火吗?” 菱纱微感尴尬:“打火石被我弄丢了……应该也不会很难吧?没听说那些大侠在野外还有生不起火的。” 第二十八章:露宿(二) 天河连连摇头:“菱纱,你搞错了!”说着向离水较远的一棵树下跑去。菱纱正感奇怪,只见天河从树根旁捡了几块木头,抬头望了望风向,又向另一边跑去。喊道:“菱纱,来这边!” 菱纱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只得跟了过去。只见片刻之间,天河已将捡到的木材堆在一起,不知用什么方法点好了火,手脚之快,委实惊人。 菱纱惊道:“你……怎么这么快?” 天河笑了笑,道:“太靠近水边的木头不容易点着,就算点起来,烟都熏得够呛了。还有啊,想睡觉的话,一定不要在上风处,不然野兽的鼻子那么灵,等你一觉醒来说不定已经在它肚子里了。睡觉最好找下风的地方,像这里就不错,而且这四周都是芦苇,不容易被发现……” 菱纱愣了,她独自一人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自认经验不少,没想到在生火和露宿这两件小事上竟也有这么多的学问,自己却全然不知道。暗自惭愧之余,不由得对天河刮目相看,赞道:“好厉害,难怪你能做山顶野人这么多年!”见云天河一脸疑惑,似乎没明白她的意思,又连忙解释道:“啊,不,我这绝对是夸你!” 天河傻傻地笑了:“是吗?这些都很平常啊,没什么、没什么,哈哈~” 菱纱忽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疑道:“咦,你听到没有?好奇怪的声音,像很大只的虫子……”天河脸一红:“那不是虫子……是我肚子叫,我饿了。” 菱纱笑道:“嘻嘻,不早说,那我们吃干粮吧。”天河奇道:“干粮?那是什么?” 菱纱又是差点晕倒,心想:“刚才还觉得这野人懂很多东西,很了不起……结果该懂的还是不懂……”见天河一脸疑惑,索性拿出几块干粮放在地上:“喏,这个就是干粮,可以吃的,我们分着吃吧。” 天河拿过一块,立刻塞进了嘴里,看来他的确饿坏了,三下两下就吃完了,又拿了一块塞进嘴里,如此下来,不一会就吃掉了七八块。只听天河抱怨道:“唔,这个‘干粮’怎么比那个粽子还难吃,又干又硬,吃得好噎……” 第二十九章:露宿(三) 菱纱不悦道:“出门在外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哪来这么多挑剔。” 天河突然问道:“菱纱,刚才那个摊主管我要的那个什么‘钱’,是什么?” 菱纱叹道:“唉,你还真是笨啊,连钱是什么都不知道。告诉你,到了山下,吃的用的,都要拿钱去换。”随即哼道:“这回算你运气好,万一在城里遇上官差,把你抓到衙门关起来,看你怎么办!” 天河奇道:“关豺是啥?牙门又是什么东西?” 菱纱没办法,只能一个个解释:“如果有人不守法令,就会被抓去关起来,严重一点说不定还要被杀头,负责抓人的就是官差,关人的地方就是衙门。”顿了顿,怕天河再问下去,索性又解释道:“至于法令嘛,是皇帝定的,他说什么大家都得听。” 天河听得甚是新奇,笑道:“呵呵,那个关豺又不一定打得赢我,遇上他我也不怕。”菱纱连连摇头:“不是说过吗?别总比谁的拳头硬。要跟官府对上,就凭你一个人,有几条命都不够。” 天河想了想,突然奇道:“一个人?不是还有你吗?加一起两条命。” 菱纱一惊:“你!……”随即脸上一红:“你少乱说!我、我又和你没什么关系,干嘛帮你……” 天河也看出菱纱表情有变,奇怪道:“菱纱,你怎么脸红了?” 菱纱急忙掩饰:“多话!是火光照的,才不是我脸红!”连忙转回话题:“总之如果有人告诉你那东西是拿来卖的,你想要就得拿钱去换!没钱问我要好了,太多了我可不帮你出。” 天河似懂非懂:“哦。”想到自己与菱纱相识仅仅一天,她却帮了自己许多忙,教了自己许多东西,不禁感谢道:“谢谢你,菱纱,你对我真好,除了爹以外,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菱纱又是一阵脸红,幸亏此时她背对天河,天河看不到她的表情,哼道:“胡说什么,你这辈子才认识几个人,又哪里知道谁真正对你好。” 天河自信地说:“我当然知道。爹说过,对你好的人,不一定看得出来,要用心去体会,这和学剑术是一个道理,不能只看外表。” 第三十章:露宿(四) 菱纱叹道:“你爹虽然过世得早,可教了你很多东西,不像我,连话都没和爹说上几句……”天河奇道:“天天在一起,怎么可能不说话?”菱纱悲伤地说:“就算爹娘在世的时候,我们、我们也不住一起……唉,家里人只有伯父对我好……”眼神迷离,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 天河虽然看不见菱纱的表情,但从语气中也能隐隐感到她的难过,便不再追问,免得惹她伤心,只是呆呆地坐在一旁,捡着地上的干粮吃。 过了一会,菱纱见天河不说话,以为他又不明白,强颜说道:“哎,瞧你那副呆呆的样子,天底下什么事都有,只是你没见过罢了。不说了,今天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比平时累,早点睡吧,养足精神,明天一早好去附近的寿阳城。不管要办什么事,都还是大城里方便些。”说完便自己找了块离火堆近的干燥地方躺了下来。 过了一会,只听天河说道:“可是……我还没怎么吃饱……”菱纱道:“没吃饱就再吃啊,这种事还用问我?”天河又道:“但是……干粮没了。” 菱纱有些不耐烦:“你烦不烦呐?我要睡觉,安静点好吗?”刚想睡,突然大惊,一下子站了起来:“等等!你说什么?干粮没了?!”眼看地上一片空白,大为恼火道:“你!简直是饭桶!饭桶猪!三天的干粮被你一顿就吃完了,居~然~还~没~吃~饱?”天河见菱纱发火,急忙解释:“其实也不是一点没饱,就是怕夜里会饿……” 菱纱怒道:“哼,干粮我都没吃几口,全被你吃光,要喊饿也该我先喊。”心想只有明天去寿阳买干粮了,忿忿道:“哼,懒得理你了,我要睡觉……”随即倒头就躺下了,再也不理云天河的说话。 这下子可苦了天河,他平日以打猎为生,翻山越岭乃是常事,一日下来体力消耗甚大,因此食量也超出其他少年许多。今日早晨起来发现耽误了给父亲上香的时辰,吓得连忙补上,哪里还有心思吃早饭?紧接着又追猪入洞、剑射菱纱、苦战魁召、误击墓穴,所耗体力之多,不下于连打一整天的猎。接着又走了一大截山路和树林,到了此时,早已是饥肠辘辘。菱纱食量甚小,她够吃三天的干粮,又岂够天河此时所需? 第三十一章:露宿(五) 天河饿得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想到旁边就是树林,随即悄悄起身,准备前往林中打些猎物来吃。刚走到路口,忽听得韩菱纱问道:“咦?你要去哪?”菱纱本也未睡熟,她甚是警惕,听见有响动,便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看到天河要走,不由得奇怪。 天河道:“我去猎熊,那个干粮不够吃,又饿了。”菱纱急道:“荒郊野外,又是大半夜的,太危险了吧?”天河自信地笑笑:“不会不会~熊就是夜里才出来比较多。你在这等我,我请你吃烤熊肉!”菱纱一脸担心:“可是,这又不是青鸾峰,你对附近不熟……你别去了,我——” 天河看着菱纱的表情,突然明白过来:“呵呵,我懂了,爹说女孩子胆子都很小,你一个人待在这会害怕吧?放心,我不去了,肚子饿最多再想别的办法,我先保护好你。” 菱纱放下心来,嘴上却不服软:“哼,你懂什么懂,自作聪明的傻瓜!我、我才没那么娇气呢。”突然想起了什么,笑道:“嘻,你看!” 天河眼前一花,只见地上已多了三个粽子,不由得又惊又奇。 菱纱得意道:“哼哼,吓一跳吧?姑娘我顺手牵羊,不不不,是神机妙算,早就准备好了。那个摊主好讨厌,明明说了要给钱,他还纠缠不休,摆明是欺负人!这下也让他长点记性,以后少欺负老实人。” 天河想起刚才的话,疑道:“可是……你拿了粽子,我没见你给他‘钱’。”菱纱狡黠地一笑:“都说顺手拿的了,还给什么钱?”随即正色道:“对了!先说好,你可不能学我,这次是那些村民错在先,他们不仁,我们也就不义!” 天河想了想道:“哦……蛮公平的嘛,先不仁后不义,我知道了。”瞅了一眼地上的粽子,又皱起眉头道:“可是这个什么‘粽子’不好吃,里面还好,外面的壳嚼不烂!” 菱纱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大笑道:“哈哈,怎么会有人连粽叶也吃下去!”好容易才忍住笑声,道:“来来来,你过来,看我大发善心,帮你把粽叶剥了,你再尝尝!”说着剥开一个粽子递了过来。 第三十二章:露宿遇妖(一) 天河一吃,赞不绝口:“唔,好香!和烤的肉不太一样。”这下他知道了吃法,不等菱纱帮忙,自己剥了起来。 菱纱笑道:“饥时百味香,有三只粽子也是好的——”话未说完,突然惊道:“咦?你、你又全部吃完了?!”只见天河如风卷残云,另外两只粽子瞬间进了肚子。他见菱纱吃惊,才想起菱纱一个还没有吃到,心里不好意思,只得哈哈傻笑起来。 菱纱怒道:“傻笑什么?想蒙混过去?我可是一口还没吃,肚子咕咕叫呢!” 天河心里过意不去,突然想到一个办法,喜道:“等一下!菱纱你别气,我让好吃的自己送上门来!”说着跑到林边,冲着林中“哦咿”“哦咿”喊了好几声。 菱纱听得气不打一处来,从后面狠狠地给了天河一拳:“三更半夜的,杀猪啊!”天河忍住痛,笑道:“不是,刚才我学母山猪叫,公山猪听到这个声音就会被引过来。呵呵,春天这招特别管用,就不知道夏天灵不灵了。” 菱纱听得一愣,随即满脸通红,怒道:“你!好粗俗!”羞怒交集,只觉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脸上如同火烧一般,十分难受。 天河仔细倾听林中声音,没注意菱纱的表现,没过一会,喜道:“你听,有动静了!来了来了,烤山猪!”菱纱稍感放松,疑道:“真、真的吗?”天河十分兴奋:“那当然,你看——” 天河话音未落,只听林中响声越来越大,突然,一只怪物伸出头来,脸上斑纹纵横,獠牙外露,面目狰狞,显然不是山猪或其他野兽,而是成精的妖怪。天河、菱纱均是大吃一惊,急忙退后了几步。那妖怪大吼一声,竟将面前的一棵树拦腰击断,旁边又是一声怒吼,转眼之间,竟又来了一只妖怪。两妖如人一般,以两脚站在地上,足有一人多高,两只巨爪在胸前挥舞,利爪锋利如刀,眼中闪着残忍的目光,狠狠地盯着面前的两人。 第三十三章:露宿遇妖(二) 菱纱心中暗骂天河乱喊乱叫,竟惹来这等怪物;天河也是一脸不解,不知在山上屡试不爽的法子怎么会突然失灵。眼看面前妖物目露凶光,显是已将自己二人当成了口中之食,两人背后就是水潭,实已无路可退,只有奋力一拼,方有生望。菱纱心中胆怯,退到火堆旁边,意欲以火吓走妖怪;天河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拔出木剑冲着一妖就冲了上去。那妖怒吼一声,巨爪抓向天河,却被天河躲开,另一爪又是一扫,险险擦过天河后心。天河也是一惊,随即脚步加快,想绕到那妖后面再行攻击,不料那妖也是如此想法,双方互相环绕,谁也不敢稍有大意。那妖虽然身高力大,爪利牙尖,却颇有些笨拙,几次都险些被天河从后偷袭,只是凭着巨爪威力,使天河心有顾忌方才支撑下来。 就这样,一人一妖纠缠许久,天河体力渐渐不支,忽地身形一慢,竟被那妖抓在爪中。那妖用力一提,天河两脚悬空,竟被生生带离了地面。那妖张开大口,向天河颈中咬去! 那边韩菱纱与另一妖正苦苦缠斗,眼见天河遇险,惊道:“天河!”嗓音因恐惧和焦急都变了调,几乎已不似人声。 却听那妖大吼一声,吼声中充满了凄厉之情,胸前赫然插着天河那柄木剑,眼中流露出愤怒和不甘之意,轰然倒地。天河掰开妖爪,稳稳地站在地上。 原来天河自知体力不济,再行拼斗下去,只怕必定是少胜多败。于是甘冒大险,让妖怪抓住自己,借以靠近妖怪身体,从而一击制敌。天河从小打猎,动物中以小抗大,多有这等诈败装死的法子,天河自是知之甚详,想不到今日竟成了救命之法。但天河这一着却也着实险到了极处,那妖怪皮糙肉厚,天河所持又是一把木剑,倘若刺在别处,那便与给妖怪挠痒痒无异。但天河这一剑,正刺在妖怪的心脉上,有如兽之咽喉、蛇之七寸,便是一柄木剑,也足以要了妖怪的命。 第三十四章:他是什么人? 那边菱纱眼见天河无恙,一颗芳心方才落回胸膛。然而就在刚才一瞥之间,自己步伐稍缓,与她对敌的妖怪眼见有机可乘,一爪横扫,菱纱不及躲避,急忙右手短剑刺出,想刺伤妖爪。不料菱纱忘了,自己右手中短剑已被魁召击弯,并无半点威力。只听“呯”的一声,那柄短剑已被妖怪击飞,那妖顺势巨爪划下,在菱纱右腿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登时血流如注。 天河见菱纱受伤,急取身后长弓,“这是剑”瞬间射出,划出一道蓝色的光影,正穿过那妖后心,那妖哼都没哼一声,立时倒毙。 菱纱受伤着实不轻,坐在地上不能动弹,天河急道:“菱纱,你怎么样?这么多血,有没有伤到骨头?”菱纱呻吟道:“好晕……别大呼小叫,快扶我到火堆边上……” 天河扶起菱纱,正想向火堆走去,忽听得湖面上又传来妖怪的吼叫声,抬眼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天空中妖吼连连,又有三只同样的怪物袭来,尤为可怕的是,那三只妖怪均是背生双翼,在空中飞翔自如,道行比起刚才那两只自是不知要深了多少。眼看妖邪吼声渐近,菱纱知道自己伤势不轻,难以逃走,急对天河道:“天河,你快跑吧!别管我,往东边跑,快!” 天河急道:“不,我不走!你没有不仁,我不可以对你不义!”菱纱又气又急,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你……你这笨蛋倒学得快……真要你我两条命搁这儿了吗……” 天河眼看妖怪就要飞到身旁,急忙搭剑上弓,冲着最近的一只妖怪射了过去。可是那妖巨爪一挥,平地卷起一阵大风,将长剑硬是吹失了准头,眼看天河兵刃已失,只有任人宰割的分了。 就在两人绝望之际,忽觉眼前一亮,只见天空之中突然出现了无数银白色的小剑,在月光之下,闪着凌厉的光芒。转眼间,小剑分成几堆聚拢到一起,形成几柄巨大的光剑,直向那三只妖怪射去!为首的妖怪不知厉害,巨爪向光剑挥去,可是什么也没有碰到,那光剑透过巨爪,直刺入妖怪的胸膛!只听得一声长长的哀嚎,另两只妖怪见事不好,扭头想逃,可是光剑快如闪电,几乎是同时就刺穿了他们的心脉。轰的一声,三只妖怪瞬间化作飞灰,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柄光剑刺死妖怪,却不消失,只见它们在空中飞舞了几圈,一柄柄有序地飞到了一个脚踏长剑、飘浮在空中的少年剑侠背后,随即隐去不见。显然,刚才就是这少年出手搭救了云韩两人。那少年的剑术仙法委实快极,从刚才剑出到尽诛妖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是剑”飘飘落下,那少年挥了挥手,“这是剑”如同被线牵着一般,缓缓地飞到了他的手中。 第三十五章:你陪我去陈州 月光之下,只见那少年剑侠约有十八九岁,眉眼之间甚是英俊,却是一脸成熟的神色。他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道服,身后背着一个长大的剑匣,足登长靴,稳稳地站在一柄长剑上。清风吹过,袍袖随风飘动,宛如仙人一般,潇洒至极。他见菱纱受了伤,默念咒语,一抬手,一团黄色光球覆盖在菱纱受伤的右腿上,菱纱顿时感到一阵温暖,腿上的伤竟奇迹般的瞬间愈合了。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这是剑”,微露诧异之色,随即一扬手,将剑回掷给了天河。 天河、菱纱二人死里逃生,均是不胜感激,忙道:“多谢……”那少年摆了摆手:“区区小事,不必多礼。”随即御剑而起,眨眼间便消失在天边的月色中。 天河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娇娇的声音急道:“紫英师叔,等等我嘛!”两人回身一看,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急匆匆地赶来,她一身月白色道服,衣服式样与刚才那少年并无二致,显是同一门派。她眼见那少年御剑飞走,甚是生气:“唉,真是的,又没追上!” 又听见一个男声从后传来:“璇玑,你慢点……”只见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也赶了过来,他跑得气喘吁吁,脸上全是汗水:“璇玑,咱们别追了……”璇玑看见他,气得直跺脚,嗔道:“怀~朔~师~兄,要不是你慢慢吞吞,我们怎么可能把紫英师叔追丢了!” 怀朔解释道:“璇玑,你忘了,你我之前收妖时不慎中了禁咒,四十八个时辰内无法施展御剑之术,光凭两条腿,如何追得上师叔啊?何况师叔他本次下山,也是有正事要办,你这样一味跟着,又算什么?” 璇玑一脸任性:“我不管,我就喜欢跟着他!你陪我去陈州,师叔说过要去陈州察看那里的先天八卦阵有无乱象,我们去了就能遇到他!现在就去!”怀朔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好好,都依你。咱们先找个地方歇脚,待御剑术恢复之后,关山万里也不过瞬息而至,又何必急在一时呢?”璇玑喜道:“嘻,这可是你说的,说话要算数!”随即欢天喜地地跑开了。 第三十六章:他们就是剑仙? 怀朔摇了摇头:“这小师妹,真是……唉……”看来他平日甚是容让这小师妹,璇玑怕是叫他惯坏了,在外面也是如此,全然不顾长幼规矩,只是由着自己性子来,怀朔也拿她没有办法。 怀朔看见天河和菱纱,走上前来,微微一拱手:“抱歉,惊扰二位。” 菱纱有点受宠若惊,连忙道:“哪、哪里,是我们该道谢才对。要不是刚才那位剑……剑仙前辈出手相助,我们怕是已经进了妖怪的肚子。”怀朔笑道:“哈哈,师叔的年纪其实与你们相仿,我还虚长他几岁,不过剑术进境却是望尘莫及的。师叔他最是嫉恶如仇,适才想必也是举手之劳,两位不必放在心上。” 云天河想起刚才除妖的情景,不禁赞道:“他那一招……用几把剑同时砍中妖怪,真是厉害!”怀朔微微一笑:“师叔已臻‘以气成剑’之境,剑气收发,有形而无质,区区几只小妖,自然应付自如。如今这附近妖气已除,二位尽可安心。”望了一眼璇玑,见她就要跑远,拱了拱手道:“相逢自是有缘,二位气质不凡,不知不觉便与你们多说了几句。我也该去追我那小师妹了,告辞!”随即快步赶上,随璇玑一起离去。 目送二人走远,菱纱一副恍然的样子:“哎,真不敢相信,我刚才是在和剑仙说话耶!” 天河奇道:“他们、他们就是剑仙?”菱纱点点头:“刚才的情况你也看清楚了吧?尤其是那个‘师叔’,不但一下就打倒难缠的妖怪,还治好了我的腿伤,修仙的时日肯定不短。”想了想,又道:“他们说要去陈州,不如我们也赶去那里碰碰运气,那个怀朔看起来很好讲话,要是肯收你我入剑仙门下,就再好不过了!” 菱纱高兴地说完这些,过了一会,见天河仍是呆呆地站着,一句话也不说,不由气道:“喂,你刚才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倒是回一句啊!”天河怔了怔,问道:“菱纱,为什么只有一开始那人是用飞的,其他两个都用走的?还有,要怎么样才能站在剑上飞?”菱纱笑道:“嘻嘻,那个就是我和你提过的御剑术,修仙之人几乎都会。” 第三十七章:去陈州(一) 天河喜道:“真的吗?那我也要修仙!学会御剑术之后,如果想去山里打猎吃烤肉,‘嗖’的一下就到了,那可多方便!而且还可以像老鹰一样从空中往下看,这样就很容易发现山猪啦,哈哈!” 菱纱暗自摇头:“三句话不离山猪,这人真是‘嗜猪成性’,上次要用仙术烤猪吃,这次又……”天河还在自顾自地说:“这么好玩的事,爹以前怎么都不告诉我!……爹……咦?不对呀……”突然醒悟:“菱纱,那几个人衣服上的花纹我觉得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菱纱一开始没当回事:“别说笑了,你又没什么见识,虽说那个图案是挺特别的——咦?等等!快把那块古玉拿出来,墓室里的那个!” 天河拿出古玉,两人一看,上面的图案与怀朔、璇玑衣服背面的图案竟一模一样!天河吃了一惊:“这、这是不是说明他们认识我爹和我娘?” 菱纱想了想,摇摇头:“也不一定吧,要是你爹娘在山上隐居好多年,以年纪来算,不太可能和他们认识,不过说不定你爹娘和这个修仙门派有什么关系呢。”心中暗喜:“看来我估计的没错,这野人的爹应该是剑仙,真是太好了!”随即说道:“这样吧,我知道寿阳城有条近路可以去陈州,明天一早我们就去!” 天河奇道:“近路?是什么?”菱纱神秘的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天河不由赞道:“菱纱,你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明白,真厉害!”菱纱得意道:“哼哼,山里你是山大王,下山后还是多听我的为好。”眼看时间已近三更,道:“行了,赶紧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两人回到火堆旁躺下,但都是一肚子心事,谁也睡不着。就这样沉默良久,忽听菱纱说道:“喂,如果下次再遇到危险,我让你先逃,你动作要快点,少像今天这样,婆婆妈妈的。” 天河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丢下女孩子!”菱纱气道:“可笑!打不过你留下来一样打不过,你又没什么江湖经验,乖乖听我的才对。这样,至少以后还有报仇的机会。” 天河急道:“但是,就算报了仇,已经死的人也不会再活过来了吧?”菱纱叹道:“当然呐,又不是僵尸。所以才说人命宝贵,又何必多拖累一个人呢?” 天河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丢下你,我就是做不到!” 第三十八章:去陈州(二) 菱纱叹了口气:“你……简直太傻了,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傻瓜……”叹息之余,突然感到心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融化开来,脸上也飞起了红霞。也许就是从这一刻起,她和天河,在命运的道路上紧紧地连在了一起……这样的夜晚,恐怕也会是两人心中最珍贵的回忆…… 一夜过去。第二天清晨,菱纱醒了过来,感到身上又累又饿,心想昨夜一场激战,实是消耗了太多体力。刚想起身,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不由抬眼望去。 只见天河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面对云天青的牌位和刚点好的香炉,低声祷告:“爹……孩儿、孩儿对不起你和娘,昨天……墓室毁了……可是,孩儿没想到,你留给我的剑,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一百只大山猪加起来大概也没它厉害……都是孩儿的错,和菱纱无关……爹你说过的,用剑不能心浮气躁,孩儿那时却心里慌张,控制不住力道……爹,你要罚就罚吧……不过……你要是有其他事,晚一天,不不,晚几天再来也没关系……” 菱纱心里好笑,这野人天不怕地不怕,昨晚面对那么多妖怪,也没露出丝毫惧色,想不到却对过世的父亲怕到如此地步,说话时连大气都不敢喘。走过去拍了拍他:“喂,大清早的,就给你爹上香啊?” 天河点点头:“爹说过的,早晚三柱香,我可不能忘了。”祷告完毕,心里轻松了不少:“呵呵,老爹看到我这么听他的话,说不定就晚几天来找我算帐了,你瞧他昨晚就没来。” 菱纱忍住笑:“是啊,他老人家大概有别的事在忙吧。” 天河从熄灭的木材堆上拿过一根树枝,上面串着什么东西,递给菱纱道:“菱纱,你饿了吧?这是我昨天夜里烤的,留了一串给你,你尝尝吧,很好吃的!” 菱纱定睛一看,吓得退了一步:“呀!这……黑黑的,这不是蜻蜓吗?!”天河恍然道:“原来这东西叫‘青亭’啊,我以前都不知道名字。烤过以后味道还不错,你尝尝!”说着又递到了菱纱身前。菱纱急忙躲开:“不要不要,快拿开啦!你、你这野人,这东西看起来好恶心,怎么能吃?” 天河奇道:“都烤熟了,有什么不能吃的?”菱纱连连摇头:“跟你这野人说不清,反正一般人不可能吃那种东西的!” 天河挠了挠头,不解道:“可是,你自己明明说过的,出门在外,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别挑三捡四……你不吃,我自己吃啰?不能浪费。” 菱纱气道:“少废话,气都被你气饱了!”话虽这么说,腹中着实饥饿,道:“快点收拾东西,我们去寿阳城,马上!”说着就向大路走了过去。天河急道:“哎,你等一等!我不能把我爹,哦不,不能把爹的牌位丢在这里啊!”急忙收好灵位和香炉,跟着菱纱的背影追了过去。 第三十九章:酒 两人一前一后,没过多久就来到了一座大城的城门前,城墙上高悬一匾,赫然题着“寿阳”二字。 寿阳本是春秋时楚国的重镇之一,楚国强盛之时,这里人口众多、贸易发达,乃是当时中国南部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后来秦盛楚衰,天下一统,秦始皇破坏各诸侯国的名城大都,寿阳也未能幸免,几乎被夷为平地。秦亡之后,各代帝王又重新在此筑城建市,寿阳也渐渐地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到了唐时,已成为南方的一座大城。 天河自小在山上长大,哪里见过如此巨大的城市,惊道:“好大的门、好多的房子!” 菱纱笑道:“野人,见识到了吧。”肚子却咕咕地叫了起来,忙道:“走,先去客栈找点吃的,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见天河一脸奇怪的表情,问道:“喂,怎么啦?” 天河怪道:“你、你刚才好像说过,被我气都气饱了,怎么又饿了?” 菱纱想不到这野人连话都听不明白,气得要死:“你!傻瓜!气话也当真!”见天河一脸懵懂,暗怒:“哼,遇上你算我倒霉……”索性不理天河,自己向客栈走了过去。 天河也跟了过去,看见客栈旁边放着一个酒坛,抽了抽鼻子,不禁道:“咦,什么味儿?好香啊。” 菱纱望了天河一眼,惊道:“香?我说,你该不会是个酒鬼吧?!”见天河一脸不明白,解释道:“这个坛子先前装过一种叫作‘酒’的东西,和水差不多吧。但它可不是个好东西,喝下去会头晕乱说话,说不定会做出不可挽回的祸事来,甚至、甚至还会……总之酒是少碰,不,别碰的为好!” 天河吃了一惊:“真的?原来‘酒’是个坏东西,可这味道,实在很香……”仍是一脸陶醉的表情。 菱纱暗想:“不妙,这家伙有做酒鬼的潜质,闻到酒味就这么兴奋,要是让他知道客栈里卖酒……”连忙说道:“这样吧,我看既然要赶路去陈州,也不用住店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想起太平村的事,又连连嘱咐道:“别乱跑,也别多管闲事哦!还有别乱拿东西、别乱帮别人忙!” 天河连连点头:“好、好!”菱纱仍是不太安心地低声嘀咕:“唉,好好好,就怕最后又不好了……”虽然如此,也只好一个人进了客栈。 第四十章:揭告示 天河听了菱纱的话,不敢再到处乱走,只得围着客栈四周转悠。突然眼前一亮,看到客栈门口的一块木板上,贴着一张少女的画像,旁边还写着若干文字。天河不认识字,只觉这画像上的少女眉眼清秀,面带调皮之情,长相竟与菱纱一般无二,连眉眼间那股活泼机灵的神气也与真人一模一样。整幅画像画得惟妙惟肖,就似一个丹青高手当面写生一般。天河越看越是惊奇,忍不住伸手把画像撕了下来。 忽听得旁边一个声音问道:“小兄弟!你既然揭了告示,可是见过画上之人?”只见两名官差来到天河面前,一人盘问天河,一人紧张地注视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天河不明白“告示”是什么,懵懂问道:“这是你的?不能拿?还是……要钱?”发问的那个官差正色道:“莫要说笑,你可知画上此人现在何处?” 天河不明所以,随口答道:“哦,她刚进客栈了……没想到她跟我爹一样有名……” 那官差吃了一惊,忙对另一人道:“快!你马上禀报裴捕头!”那人应了一声,急忙跑开了。那官差转过身来,对天河道:“小兄弟不须害怕,那贼人虽然狡猾,也挡不住人多势众!你今日举报有功,官府必有重谢!” 天河仍是不明白:“重谢?什么意思?”身后突然传来韩菱纱的声音:“天河,我们走吧!”原来她已买足了干粮和饮水,急着去陈州找怀朔一行,便欲带天河离开。 那官差看见韩菱纱,怒道:“大胆贼人,果然是你!” 菱纱见了官差,先是一惊,听他说话如此无礼,也是怒道:“什么贼?你居然说我是‘贼’?!可恶!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从头到脚哪一点像‘贼’!” 那官差怒道:“女贼还敢狡辩!旁边这位小兄弟已揭了通缉告示,我在此守着,果然等到你来!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菱纱一听,原来又是云天河惹的祸,不由得火冒三丈:“云、天、河!”嗓音尖锐,显是恼怒已极。天河见菱纱发火,慌了手脚:“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纸上有你的脸,我撕下来想让你看看,画得挺不错的……” 第四十一章:府上一叙(一) 菱纱气得鼻子都歪了:“笨笨笨,笨死啦!自从遇到你这野人以后,我的火气比以前大了好多!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对天河一天来惹下的无数麻烦产生的火气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心里的恼火可想而知。 菱纱这边还没发泄完,忽听另一名官差喝道:“裴捕头到!将犯人拿下!”只见一名一身红衣的捕快走了过来,他约莫二十六七岁年纪,神色干练,步伐沉稳,一看就是武功不低,绝非浪得虚名之辈。菱纱一见他服色,便知他就是这帮官差的首领,心想这下不好,恐怕要有一场恶斗,左手暗暗握住了剑柄,右手却偷偷地拿出了“烟水还魂”,心想若抵敌不过,也只有一跑了之了。 那裴捕头看了菱纱一眼,刚要上前,目光扫及天河,突然一愣,喝道:“且慢!”自怀中取出一幅画像,仔细看了看,又端详了天河一会,开口问道:“请问小兄弟姓谁名甚,哪里人氏?” 天河如实回答:“我叫云天河,刚从山上下来。” 裴捕头喜道:“果然是云公子,裴剑代我家大人请云公子去府上一叙,请一定赏脸。”言辞恳切,语气和蔼,场上的气氛顿时一松。菱纱也暗自松了口气,见天河一脸不明白,解释道:“嗯,说好懂一点,就是他的老大想请你去他家玩。” 裴剑点点头:“我家大人姓柳,正是寿阳县令。大人与云家颇有渊源,叮嘱我留意云家人的行踪,若是公子不肯前去,裴剑受罚事小,大人多年的夙愿却难了却了。” 天河见他神色甚是期盼,点了点头道:“好吧,我懂了,大人就是老大,我不去你就要挨骂,那我去总行了吧?总不能害你。” 裴剑喜道:“多谢云公子!云公子,我家大人的府邸就是寿阳北城门附近的柳府,请随我来。”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天河跟着他刚要离开。却见裴剑转过身去,对菱纱说道:“对不住,这位姑娘还是请和诸位官差回衙门一趟,最后若是查清冤枉了你,自会还你公道。” 菱纱急道:“什么?有没有搞错?我和他是一起的,哪有他吃大鱼大肉,我吃牢饭的道理!”裴剑正色道:“对不起,姑娘和那通缉要犯实在相像,官府办案宁枉勿纵,还请见谅。”说完一挥手,两旁的官差就要上前带走菱纱。 第四十二章:府上一叙(二) 天河听到“衙门”二字,登时大急,纵身挡在菱纱面前,大声道:“不行!菱纱不想跟你们去,谁也不许强迫她!她说去牙门是要杀头的!” 两旁官差均是一怒:“大胆!敢这样对裴捕头讲话,你待如何?!” 天河也怒道:“我呆如何?……呆又怎样?反正,你们先不仁,我也可以不义!”菱纱刚才还甚是恼怒,听到天河这句话,竟忍不住笑了起来。天河急道:“菱纱你笑什么?我来挡住他们,你快走!不然你我两条命就搁这儿了!” 菱纱强忍笑意,心里一阵温暖:“哎,这家伙真是傻得可爱,突然觉得他顺眼多了。”四周捕快不知如何是好,眼望裴剑。裴剑略一沉吟,喝道:“都住手,不得对云公子无礼!” 菱纱心知天河与县令一家关系不浅,自己当不会太受为难,笑了笑道:“好了好了,捕头大人简直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一点情理都不通,真没办法,我跟你们去便是。天河你去县令家,不要忘了和县令大人说个明白,还我清白!”此言一出,裴剑和众捕快都松了口气。 天河却是大急,问菱纱道:“你要跟他们走?去牙门杀头?”菱纱微笑:“放心,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别多问了。倒是你,趁这机会看看那个县令到底怎么回事,说不定他认识你爹呢。”随即又小声说:“你走吧,见机行事,到时候我自然会去找你的。” 天河还想再说什么,菱纱微微一笑,随众捕快离开,没走几步,回过头来,冲天河深深地看了一眼:“喂!野人!谢谢你!” 天河奇道:“谢我?为什么?”菱纱脸上微微一红:“没事,走啦走啦,别问这么多!嘻,真是个大孩子……”转身离去。 天河呆呆地望着菱纱的背影,裴剑走过来,问道:“云公子,咱们这就去柳府吧?”天河呆呆的不说话,裴剑连问了好几遍才反应过来,讪讪地点了点头。 天河跟在裴剑身后,不一会就来到了一座大院门前,守门之人似乎认识裴剑,见他回来,连问都没问就打开了大门请两人进去。两人进得院来,只见院内建筑排列得井井有条,主、客所居房屋各归其位、互不影响;院内小路纵横交错,却无丝毫杂乱之感;道旁皆是绿草鲜花,此时正是盛夏,生长得尤为茂盛鲜艳,一望之下,生机盎然,自然之趣,生于足底,使人顿生出尘离世之感。寿阳城之美,一尽于此。 第四十三章:柳府(一) 两人来到一座大屋门前,裴剑停下来,对天河道:“云公子,请在此稍候,我去禀报大人,稍后便回。”说罢便转身从一旁的小门离开。 云天河等了一会,忽听得不远处有人小声嘀咕,“快看!哪来的傻小子!”“嘘!小点儿声,他能进到内院,肯定是老爷的客人,真是太稀奇了!”“哎,你们仔细瞧瞧,他穿得是破,可长得很俊呢!”天河抬眼一看,几名侍女正躲在小门旁边,偷偷议论。天河有些好奇,不觉向她们走去,不料却被一个眼尖的侍女发现,女孩们随即一哄而散,立时消失在四面的庭院中。 天河正感奇怪,又听见一个憨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贤~侄~呐~”天河一回头,只见一个颇为肥胖的中年人向自己走来,他一看见天河相貌,又惊又喜:“啊!这长得真是太像了!裴剑说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这天底下哪有这等巧事!”他走上两步,紧紧抓住天河双手,问道:“你叫云天河?你爹可是云天青?” 天河答道:“是啊,你认识我爹?” 中年人喜道:“那是当然!老夫柳世封,乃是当年受过你爹恩惠之人!想不到今日能在这里遇见贤侄,真是老天有眼啊!”顿了顿,又道:“来来来,贤侄进屋再说,我已经吩咐下去准备饭菜,一定要好好招待你。哈哈……”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天河懵懂道:“咸枝?是叫我吗?”柳世封哈哈一笑:“那是当然,你若不嫌弃,可以喊我一声‘柳伯伯’。”见天河不作声,还道他是初见害羞,也不以为意,拉着他的手道:“来来来,随我进屋吧,怎么好叫客人一直站着。” 天河被他带进了前厅,心里还在默想:“柳波波?这是什么名字?” 进了前厅,一名中年女子从座位上站起来,看见云天河,向柳世封问道:“这位便是云家的公子?”柳世封笑道:“没错没错,他俩长得这么像,我还以为又见着了多年前的云贤弟咧!”随即回头对天河道:“贤侄,这是我夫人阮慈,你喊她‘柳伯母’就好。” 天河想起父亲以前教过自己的一点礼数,连忙上前鞠了一躬:“柳波母好。” 阮慈笑了笑:“哎,乖孩子~”她长得也是甚胖,但唐时女子素来以胖为美,女子肥胖之后,如能穿上合适的装束,反而显得丰满成熟,别有一种特殊的美感。阮慈此时穿着一套宽松的长衣长裙,丝毫没有臃肿的感觉,反给人一种女主人的落落大方之感。只听她对柳世封道:“你们一老一小,还不快入座,我马上命人上饭菜,不然可都要凉了。” 第四十四章:柳府(二) 柳世封连连点头:“对、对!夫人说的甚是!”连忙对天河道:“贤侄,快坐吧。” 天河刚想坐下,忽然想起菱纱说的话,伸手入怀,掏出了进城前菱纱给他的几枚铜板,有点忐忑地递给柳世封:“柳波波,我身上的钱就这么多,都给你了,不知道够不够?” 柳世封一奇:“贤侄,这是为何?”天河有点不好意思地答道:“我、我刚从山上下来没多久,菱纱说山下吃饭吃菜都要给钱的,不能白吃。” 阮慈慈祥地笑了:“傻孩子,那些卖东西给你的都是商人,自然要你的银钱,可我们不一样,我们是你爹的朋友,难道请你吃顿饭还收钱?”听夫人说完,柳世封连忙在一边帮腔:“对对对,夫人说的甚是!莫说是几顿饭,就算你今后都在府上吃住,我们也是理应照顾的,何况说不准以后还变一家人!哈哈……” 天河不明所以,阮慈脸上却是一愣:“老爷……”柳世封自知说漏了嘴,连忙打个哈哈:“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吃饭,先吃饭!”话说着,各色菜肴都摆上了桌,柳世封乃是县令,其家中的衣食水平虽不能与朝中重臣相比,但也比一般小民好得多了。天河自小在山上长大,更是没吃过如此的美味佳肴,他已饿了整整一夜,见到这么多好吃的,当下不停地往口里塞着食物,一边含糊赞道:“唔,好吃、好吃!” 柳世封见他吃得兴起,问道:“贤侄,令尊现在如何了?”天河没听懂:“令尊?什么意思?”阮慈温言问道:“孩子,你爹现在生活的还好吗?” 天河有点难过地道:“爹……他好几年前就去世了。” 此言一出,柳氏夫妇均是大惊,柳世封惊道:“什么?云贤弟他……”天河见他夫妇不知,便从小时讲起,将自己记得的关于爹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一直讲到自己为追山猪闯入父母墓室,结识菱纱,又无意间将墓室击毁,这才下山。 柳世封仰天长叹:“唉!想不到云贤弟已经过世了,还是得了如此重病,这……唉,真是老天不佑善人啊!” 天河问道:“柳波波,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关于爹的事情?”他自小对父亲又敬又怕,也不敢多问父亲之前的事情,直到父亲去世之后,才感到自己对父亲的往事竟是那么的陌生。现在见到一位父亲生前至交好友,不由得追问起来。 第四十五章:柳府(三) 柳世封点点头:“那是当然!多年前幸亏云贤弟救我性命,不然我早已成了路边枯骨。那时我刚接任寿阳县令一职,走马上任,不想途中被强人打劫,你爹路见不平出手相助,还将那些强盗好生戏弄惩戒了一番!我们二人就此结识,性情相投,索性以兄弟相称。我本想要他留在寿阳助我治理此地,但人各有志,你爹那时一心要成剑仙,几日后便离开了。” 天河听到“剑仙”二字,急问道:“那后来呢?爹成了剑仙吗?” 柳世封叹了口气:“惭愧,这我也不太清楚。自你爹一去,我二人数年没有音讯相通。直到十九年前的一天,他突然出现在我府中,怀抱一名女婴,托我把那孩子抚养长大,让她做个心地善良之人。我和夫人成亲后一直未有生养,自然十分乐意,你爹见我们答应下来,便即纵身去了。他向来行踪飘忽,不知何年何月能再相见,所以我命裴剑带了他的画像,一有机会便四处寻访,这才有今日的相聚呐。唉,只可惜……” 天河又问道:“那娘呢?柳波波你认不认识我娘?”语气甚是急切。 柳世封摇了摇头:“这……别说我没见过,云贤弟连提都没提起过啊。”他站起身来,负手走到窗边,长叹数声,显是十分难过。天河听他叹息,回忆起父亲在世情景,不由得鼻子酸了。 阮慈见丈夫和天河都甚是难过,连忙岔开话题,问天河道:“孩子,你今后有何打算?”天河想了想,答道:“嗯,我要和菱纱一起去做剑仙,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以后打猎也方便。” 阮慈问道:“你和那位菱纱姑娘,你们认识很久了?”天河摸摸头,道:“嗯,挺久的,都快两天了。” 柳世封怪道:“啊?才两天?”摇了摇头道:“唉!那姑娘的来历恐怕不单纯,数月前有樵夫看到一人在寿阳东北的陵墓附近鬼祟行事,十有八九是盗墓的贼人,我请那樵夫口述,再由小女画像,与你那朋友倒是极为貌似。贤侄恕我多言,只怕那位姑娘并非善类……”说到这里,忽见夫人暗暗向自己摆手,连忙起身:“啊,贤侄慢慢吃,我出去方便一下。” 柳氏夫妇走出厅外,阮慈怪道:“唉,老爷,我看天河这孩子心情不好,你就别说太多了。”柳世封叹道:“唉,我这还不是为了璃儿……” 这时,一名侍女从门外走来,见了柳世封,说道:“老爷,这是你要的蜜酒。”柳世封接了过来,阮慈道:“老爷,咱们进去陪陪这孩子。”柳世封点点头,道:“一醉解千愁,难得今日能与故人之子相聚,索性来个一醉方休!”说罢,两人向屋里走去。 第四十六章:柳府(四) 进得屋来,柳世封还没坐下,天河已闻到了美酒的香味,喜道:“这味道……是酒!好香啊!”柳世封笑道:“你爹最喜欢这‘蜜酒’,我想起地窖里藏了几瓶,也该拿出来喝了。贤侄不用客气,多喝几杯!”一边说,一边在天河面前的酒杯里斟满了酒。 天河端起酒杯正要喝,突然犹豫起来,放下酒杯道:“不行,我不能喝,那个,菱纱她说酒不是好东西!” 柳世封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男子汉大丈夫,哪能不识酒味!贤侄不用担心,酒喝多了当然糟糕,但偶尔喝一点却没什么!再说,这酒乃是用了上好的糯米,佐以酒药酿制而成,还加了蜂蜜,所以喝到嘴里香味醇厚,云贤弟当年爱喝的紧,贤侄可定要尝尝呐~” 天河听说父亲爱喝,又实在挡不住酒味的诱惑,心想只有先不听菱纱的了。端杯品了一口,只觉满口生香,胸腹之内尽是甜蜜之气,不禁赞道:“好喝、真好喝!”又一口气连喝了四五杯,满脸尽是陶醉之情。 柳氏夫妇见他愁容尽去,心里都是一喜。阮慈想起刚才的对话,继续问道:“孩子,伯母问你一句话,那位菱纱姑娘,莫非是你的心上人?” 天河恍恍惚惚地答道:“心上人?不懂……她对我好,我当然对她好……我们是朋友。”话说得断断续续,竟是有些醉了。 柳世封听了这话,心里一块石头放下,喜道:“原来是朋友,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也不顾阮慈在一旁直使眼色,忙不迭地道:“实不相瞒,这几年我一直很头疼,小女待字闺中,却难觅佳婿,如今见到贤侄相貌人品出众,不妨和小女见上一面,若是你们彼此有意,倒是美事一桩、美事一桩呐!” 天河只觉头一阵晕,眼前的景象也模糊起来,恍惚道:“……什么?” 柳世封以为他有意于此,笑道:“我与云贤弟、与贤侄都是一见如故,若是你能成为柳家的女婿,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天河也没听懂,模模糊糊地答了一个“好”字,突然眼前一黑,趴在桌上晕了过去。 第四十七章:柳府(四) 柳世封大喜:“好!太好了!贤侄既然说好,我真是太高兴了。哈哈……”见天河醉倒,又是一愣,笑道:“贤侄?……醉了?唉,他的酒量可比他爹差远了。” 旁边阮慈却是一脸忧色,叹道:“唉,老爷别高兴得太早,你这样给璃儿配夫婿,依她的性子肯定不悦。更何况天河对那位菱纱姑娘颇有情意,怕是不会随随便便就转了心思。” 柳世封笑道:“夫人何出此言?贤侄不是说过,他们只是朋友吗?”阮慈摇头道:“这种事情,你们男人粗枝大叶当然看不出来,可小儿女的心思,哪有这么简单?强扭的瓜不甜,这种事情还是让孩子们自愿为好。” 柳世封道:“可是,你我百年之后,璃儿她无人照顾,又怎生是好?”阮慈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老爷你又何必太过担心?再说璃儿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时……” 柳世封想了想,又有些担忧地道:“就算如此,可今日裴剑和我形容当时的情形,贤侄老实木讷,那韩姑娘却是古灵精怪,若真像夫人所说,二人怎么看只怕也并非良配啊!”阮慈摇了摇头:“依我之见,老爷是多虑了,天河这孩子外表朴实,实则心如明镜,识人处事自有他的原则。我想他若喜欢这菱纱姑娘,那姑娘也一定是良善之人……” 正在两人商量之际,忽听得天河模糊唤道:“……爹……娘……”语气甚是伤心。阮慈叹道:“唉,可怜的孩子,一定是想他爹娘了。一个人孤苦无依地住在山上,真是难为他了……”柳氏夫妇怕他着凉,忙令侍女扶天河回客房躺下,自己也回房休息不提。 天河在房中睡到半夜,梦中自己又回到了青鸾峰上,拿着长弓长剑追着山猪,忽见那只山猪跑进了“石沉溪洞”,心里一急,喝道:“大胆猪妖,哪里跑!” 忽听见床前一个女声怒道:“什么猪妖?我看你是猪头还差不多!还不快起来!” 天河一个激灵坐起来,见菱纱站在床前,吃了一惊。他从小打猎,听觉甚是敏锐,就是兔子之类小动物的脚步声,他在数丈之外就能听清。可是菱纱走进屋来,他竟一点也没有发觉,不由奇道:“菱纱,你、你是属猫的吧?怎么脚步那么轻?” 第四十八章:有问题 菱纱怒道:“哼,我看你是属猪的!笨得要命,睡觉还那么死!” 天河挠了挠头,问道:“那些关豺,让你走了?”菱纱晃了晃手上一根乌黑色的软丝,得意道:“小小一间破牢房哪里困得住我?不过是想等夜里再行动,省得和官府起冲突,要不我早就出来了。”又问天河道:“你呢?打没打听到你爹的事情?” 天河点点头:“有啊,那个柳波波说他以前被爹救过……他想和爹一起玩,但是爹想当剑仙,就离开了……爹后来还送了个女儿给他……可惜,柳波波也没见过我娘……” 菱纱听了半天,连连摇头:“这些都没什么用,那个柳大人知不知道你爹和剑仙的关系?”天河摇头:“没有,他不知道。” 菱纱甚是泄气:“唉,本想从他那里了解点什么,现在听上去都是不太管用的消息。算了,既然这样,我们还不如快点赶去陈州呢。”刚想走,突然闻到天河嘴里的酒味,惊道:“咦?你、你喝酒了?!” 天河尴尬地一笑:“呵呵,一点点而已,柳波波说没关系的。对了,我当时晕乎乎的,柳波波好像还让我做他们家的女须,什么意思?” 菱纱气得直摇头道:“大傻瓜,喝酒误事,说你不听,哪天——”突然大吃一惊:“等等!你说什么?女须?……女婿?!你答应了?!”见天河恍恍惚惚,多半是忘了答没答应。心里没来由一股火冒上来,怒道:“这柳家真是莫名其妙,连你这种山顶野人都要收作女婿,说不定他女儿比你大上十岁八岁,早已经徐娘半老了!我们快走,立刻去陈州!”说完,也不管天河同不同意,拉着他的袖子就出了门。 两人来到屋外,突然发现整个柳府院内,竟不知何时笼罩在了一片淡紫色的云雾之中,本来夜里已是甚黑,再被紫雾充斥,越发看不清前方道路。天河醉得不省人事,被侍女搀扶至此,自是记不得出院之路;菱纱是翻墙而入,自然也不知道哪条路通往出口。柳府本就甚大,各院之间道路纵横交错、颇为复杂,再加上迷雾笼罩,两人不知费了多少时间,终于来到了一个开满鲜花的园里。此时正是深夜,万籁俱寂之时,忽听得微弱乐声,入耳而来。 第四十九章:柳梦璃 两人正感诧异,只听那乐声初时极低,似有似无,但却是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却又连绵不绝。少顷,乐声逐渐增大,但仍是十分柔和,似琴非琴、似筝非筝,如同黄鹂清鸣、喜鹊晨啼,听起来十分悦耳。听着听着,渐渐奏至深处,只觉乐声之中,韵律变幻繁复、宛转瑰丽,有如天上仙乐一般,然而曲中每个音符却又抑扬顿挫、清晰可闻,其中美妙奇异之处,实所难言。不知不觉一盏茶时间过去,乐声渐渐稀疏,终至寂静不闻。两人这才回过神来,只听一个轻灵而温和的女声叹道:“梦影雾花,尽是虚空,因心想杂乱,方随逐诸尘,不如——万~般~皆~散!” “散”字刚一出口,天河、菱纱只觉眼前一明,院内紫雾尽皆消散,只见远处桃树旁的亭子里,一个少女手抱一件形似竖琴的乐器,望向两人。她看上去比菱纱略大,约有十八九岁年纪,一双妙目淡淡瞅来,眉心一点朱砂小痣,容貌十分美丽,一头秀发上插着一根玉簪,自然地披在身后,身上一袭海蓝色长裙,上衣上飘带随风飞舞,整身装束华丽之余,却又不失大方之感。忽然见到如此美丽的少女,天河不由看得呆了。 韩菱纱见到那少女美貌,心里也吃了一惊。但看见天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少女,呆呆出神,怕是连身处何处都忘了,不由气得拍了他一下:“喂!看的眼珠都快掉出来了!有这么好看吗?” 天河却还是没能回过神来:“没……没……好看……”眼神仍是一动不动,竟似被那少女迷住了。他不大懂得男女间的礼数,故而就这么直直地看着那少女,心里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如此举动,实是有些无礼,菱纱心里也微微生气,那少女却似没看见一般,叹道:“这‘千华灵幻之阵’对人无害的,只是没想到,你们用了这么久才走出阵来。”听这少女语气,这府中的迷雾竟是由她设下的,难怪刚才举手之间就破去了迷雾。 菱纱微微一惊,心想这少女有此功夫,定非等闲之辈,自己刚才翻入柳府,只怕瞒不过她的双眼,不由得暗自戒备起来。 那少女收起乐器,缓步向两人走来,到了面前,向天河问道:“云公子,你爹,他还好吗?” 天河奇道:“你也认识我爹?爹、爹病死很久了。” 少女吃了一惊,脸上现出极为难过的表情:“云叔……过世了?怎么会这样……当年他在祸乱中救我一命,我一直想再找到他、报答他。为什么……” 天河想起柳世封的话,明白过来,道:“你是柳波波的女儿?”那少女点了点头:“我叫柳梦璃。” 菱纱恍然大悟:“啊,原来你就是那个半老徐娘?!”话一出口,便自觉失言,连忙改口道:“啊,不不不,我是说大小姐。不过,既然大家都是故人,你又何必设下迷障为难我们呢?” 柳梦璃略带歉意,轻声道:“对不起,我听说他是云叔的儿子,想试试他的功力,而且我还想问问他,云叔现在过得怎么样。因为爹什么也不肯告诉我,说是要等到明天再谈……” 第五十章:柳梦璃脸红 正说话间,突然听到院外传来柳世封的呼唤声:“贤侄呐~”他进得院来,见天河三人站在一起,不由得一喜:“贤侄,我本想找你秉烛夜谈,你怎么跑到璃儿这边来了?莫非、莫非你和小女,你们已经私订终身了?!” 菱纱心里暗怒:“什么私定终身,这老头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柳梦璃脸上微微一红:“爹,您别胡思乱想,我看云公子和这位姑娘都无意在府上久留,不如打点打点,让他们随意离去吧。” 听女儿如此说,柳世封急了:“女儿啊,那怎么行!天河是爹千挑万选才帮你看中的夫婿,他可是你云叔叔的儿子……”话没说完,柳梦璃已柔声打断了他:“爹,既然您知道云叔是我心中的大英雄、大恩人,那又怎么可能有人比得上他。更何况仰慕之意不同儿女之情,终身大事,女儿还是想要自己作主……” 柳世封见女儿如此坚持,只得无奈道:“这……好好好,爹都依你,唉,璃儿高兴就好。”语气甚是失落,大有遗憾之意。见柳世封如此高调,竟被女儿三言两语说退,菱纱不由暗笑:“嘻嘻,见过怕老婆的,还没见过怕女儿的,这个柳县令真有意思。” 唐时风气甚是开放,礼法规矩远不及后世森严,儿女婚事多由自己做主,父母虽有建议劝阻之权,但也极少有人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儿女。故而尽唐朝一朝,多有少男少女间美满的爱情故事,连私奔之事也不太受舆论谴责。不过纵是如此,柳梦璃敢在父亲面前直言亲事不妥,也足见柳世封对她宠得颇是厉害,甚至可说是有点怕这个女儿。 柳世封回过头来,看见菱纱,疑道:“这位姑娘是谁?三更半夜怎会在柳府出现?”天河答道:“柳波波,她就是菱纱,我们两个要走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 柳世封吃了一惊,指着菱纱道:“她、她便是那个女贼?如此说来,带罪之身岂能四处乱跑!这位姑娘理应回到衙门,听候发落才是。” 第五十一章:女萝岩平妖(一) 菱纱不满道:“什么‘贼’!我们韩家习风水堪舆、通机关巧槛,世代都是独行千里的陵墓大盗,听清楚哦,是大~盗~!再说了,我又不偷不抢活人的东西,死人都已经入土了,那些陪葬的瓶瓶罐罐根本用不上,把它们拿来帮助更需要的人,又有什么错?”说得振振有词、理直气壮,脸上一副得意的神情,直瞅着柳世封,丝毫没有理亏之意。 柳世封气得说话直哆嗦:“这、这、这,全是歪理、全是歪理呐!” 天河也帮菱纱说话:“柳波波,你别让菱纱去什么牙门了,要不然我们就不能一起去修仙了……”柳世封急道:“贤侄,你不明白,皇上……唉!这叫我可如何是好!” 一直微笑看着三人的柳梦璃突然开口:“爹,女儿倒有一个办法。我今早刚听说,近来寿阳附近的女萝岩时有妖怪出没,您为这事十分伤神。我看不如让韩姑娘他们和我一同去探查此事,若是解决了,韩姑娘就算为地方上做了件大好事,您放了她倒也说的过去。” 菱纱听了这话,喜道:“成交!就这么说定了!”柳世封却是连连摇头:“万万不可!你们几个年纪还小,怎能担此重任?再说,那妖怪可不是什么人都惹得起的,太危险了,不行、不行!” 柳梦璃温言道:“爹,您不用担心,女儿自有分寸。何况云公子和韩姑娘也都是身怀绝技之人,大家小心一点,不至于有什么闪失。无论如何,这也算女儿为爹爹分忧了。” 柳世封还想反对,眼见柳梦璃眼中期望之情,又是不忍,不由得长叹一声:“唉,就按璃儿所说吧,你们务必要谨慎行事。璃儿你虽然天生具有灵力,又习有仙术,也不可疏忽大意呐。”说完又觉后悔,连叹了几口气。 天河喜道:“这么说,菱纱不用走了,太好了!”柳世封叹道:“唉,我这就去吩咐下人找一间空的客房收拾收拾,让韩姑娘歇息。”说完便转身走了。 柳梦璃见父亲离去,向两人施了一礼,道:“天色已晚,我也该回房了,两位请自便。”正要离开,忽听菱纱谢道:“哎,等一下,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替我解围,我可不想再回那个破烂牢房了。” 柳梦璃回过身来,微微一笑:“你太客气了,以你的身手就算要逃,我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你顺水推舟,愿意帮这个忙,我应该谢谢你这份善心才是。”言罢离去。 菱纱心情好了不少,心想这下不用东躲西藏了,正想找客房休息。见天河仍是怔怔地站在那里发呆,上前拍了拍他:“喂,想什么呢?”天河呆了呆,道:“菱纱,我们晚几天走好不好?”菱纱奇道:“为什么?” 天河道:“嗯,那个,这里的饭菜好吃得不得了,那么好吃的饭菜,要是以后吃不到了多可惜啊,不如我们多住几天,又能多吃几天咧。”脸上一片陶醉,似在回忆刚才的美味。抬头一看,忽然发现菱纱已经被气跑了,急忙喊道:“菱纱?你干嘛走啊?”却不闻回答之声,眼见天已漆黑,只得自回房间休息去了。 第五十二章:女萝岩平妖(二) 第二日清晨,天河早早起来,到屋外四处寻找菱纱,忽然见到一个绿衣少女走来,正是昨日悄悄议论天河的侍女之一,急忙向她问道:“喂,你知不知道菱纱在哪?带我去找她行吗?” 那侍女见了天河,嘻嘻一笑:“哟,是未来的姑爷啊……”看见天河诧异神色,忙改口道:“不、不,是云公子啊,老爷请你去前厅一趟,我家小姐和韩姑娘都已经等在那里了。”说罢将前厅的位置指给天河就走了。 天河按她所说,走进前厅,只见柳世封一家和韩菱纱都在屋里,柳世封见他来了,喜道:“贤侄,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要向韩姑娘说女萝岩之事,你也来听听。”随即向云韩两人说道:“说来惭愧,我初来寿阳时,治理无方,此地百姓虽不至于困顿潦倒,却也绝非大有余财,行商买卖之人更是少之又少。后来多亏璃儿巧手,把山上的‘离香草’做成各式熏香,引得各地商贩争相竞买,连京城里的贵人都对这种香赞不绝口,寿阳也才有了今日的富庶……” 天河听得入神,不由问道:“嗯,这样很好啊,和妖怪又有什么关系?” 柳世封叹道:“寿阳城西北面的女萝岩盛产离香草,乃是寿阳的财富之源,城里制香之人多半都去那里采摘离香草,只是近半月来,女萝岩突然有妖物频频伤人,如今已是没有人再敢接近了。财路断了,百姓们心中惶恐,实是令人忧心……”又是长叹数声。 菱纱自信满满:“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就去!”柳梦璃也道:“嗯,我们这就出发吧,这种事情总是越早解决越好。云公子,你说呢?”眼望天河。天河道:“既然你们都不怕,那我有什么好怕的,大家一起去吧!”憨憨地笑了一笑。 柳氏夫妇连连嘱咐,柳世封道:“璃儿,你和天河还有韩姑娘千万要小心,万一情况不妙就先跑再说,可不要逞强吃眼前亏。”柳梦璃点点头:“爹,我知道了。” 三人出得城来,只见城外就是一座大山,未走数里,道路分成东西两条山路:东面山势陡峭,道路甚为崎岖;西面山势却甚是平坦,山路被笼罩在树荫之中,郁郁葱葱,一眼看不清楚。 柳梦璃说道:“山路往西北便是女萝岩,往东北面则是——”还没说完,菱纱笑着打断了她:“嘻嘻,我知道,是先代淮南王的陵寝对不对?”柳梦璃点点头:“韩姑娘说的不错。” 菱纱笑道:“淮南王那老头还挺会挑地方的呢,这八公山山势不错,兼具‘四势’中的‘青龙’、‘白虎’,两相拱抱能让穴场不受外风吹袭,可惜啊可惜,山前却只有寿阳的护城河,要是能够聚水成沼,就真的再好不过了。” 天河听不明白,奇道:“菱纱,你讲的话怎么那么怪?好难懂……”菱纱白了他一眼:“哼!你这野人,就是吃的多,懂的少!”天河摸摸脑袋,尴尬地笑了。 柳梦璃却赞道:“我听爹说过,风水堪舆之术晦涩难明,往往一二十年才能略有小成。韩姑娘明白这么多,真不简单。”菱纱谦逊地一笑:“哈哈,这不算什么啦,在我老家要是不懂这个,会被人笑话一辈子的。”心里对柳梦璃的感觉一下子好了起来,高兴道:“对了,我说,我们现在也算是朋友了,你别那么见外,叫我菱纱就好,要不然,我可要叫你‘柳大小姐’啰,嘻嘻。” 梦璃微微点头:“好吧,菱纱,我们这就去女萝岩吧。” 三人向西北方向走去,不一会,只见山路尽头出现了一个大洞,洞壁上铺设着藤条编成的软梯。梦璃道:“这里就是女萝岩的入口了,离香草都长在洞内,我们就从这里下去吧。”天河、菱纱点了点头,三人依次下到洞中,却见洞中一片寂静,除了光秃秃的石壁和石笋,并无半点离香草和妖怪的痕迹。 第五十三章:女萝岩平妖(三) 只见一条赤色毒蛇躲在阴影之中,见有人到来,忽地探出头来,朝韩菱纱的腿部咬去。所幸天河眼尖,及时发现,菱纱又是反应迅速,险险躲开了这一口。那蛇一口未中,挺起蛇头,又想再次扑上。 柳梦璃急喝一声:“疾!”只见毒蛇头顶之上,突然闪起一个霹雳,正中蛇头,那毒蛇立时被击成了焦炭。这一下兔起鹘落,当真是迅速之极。 菱纱吃了一惊:“梦璃,你、你也会仙术?”梦璃点点头:“小时候,有一个道士来到我家,说我天生灵力充沛,异于常人,是修习仙术的上佳人选。我爹听了十分高兴,请求那道士指点我,那道士却要云游四方,只留下一本仙术书便离去了。后来我爹又请了一些略通道法的人教我修习,练了好几年,今天倒是第一次使用。” 天河喜道:“梦璃,我的火系仙术总是练不好,没法烤猪吃,你教教我好不好?”菱纱见刚才那一击又快又准,自忖也是不及,便也上前请教。梦璃也不怕麻烦,向两人仔细介绍了各自仙术的使用之法,以及使用时种种重要易错之处,又让两人照此习练。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两人只觉自己仙术使用得更加灵活自如,威力也是大增,不由得对梦璃又是感激、又是佩服。 三人继续前进,只见洞内除了少量毒蛇毒虫,仍是一无所有。眼见已至尽头,梦璃道:“这一层没找到妖怪,我们到下一层吧。”菱纱、天河点头同意,三人随即下到另一层,刚刚站稳,只觉一股血腥之气,扑鼻而来。 三人闻到血腥气,均是吃了一惊。顺着气味行走没多久,只见不远处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十个妖怪的尸体,妖血淌了一地,令人咋舌的是,地上却连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留下,足见来人出手之快,所有妖怪几乎是在同时被一剑刺穿身体,当场毙命。剑术之高,可以想见。 菱纱皱眉道:“好难闻的味道,我们快走吧!”天河也道:“唉,有人把妖怪都打倒了,那我们岂不是没事做了?”梦璃摇了摇头:“我们只是来探查妖为何会忽然伤人,不一定非要除妖。这里的槐妖向来性情温和,应该是有什么缘由……” 菱纱受不了浓烈的血腥气,边绕向旁边边说:“怎样办都行啦!就是别停在这里,我快吐了……”天河看她行走,突然觉得有点不对,急道:“菱纱,等一下!”话音未落,菱纱突觉脚下一松,竟是踩中了一个陷阱,“呀”的一声,直坠下去! 天河、梦璃大惊,急忙伸手去拉,可是已来不及了。眼看菱纱落入洞中,天河急道:“不行,我要跳下去!”说完就要往下跳,梦璃急忙拉住了他:“云公子,万万不可!这女萝岩里太古怪,洞下面是什么情况,谁都不清楚。万一你也受伤,怎么救菱纱呢?”见天河仍是一脸着急,道:“云公子,这个时候越是心急,越是要冷静!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去下层吧!”天河无奈,只得跟着梦璃向更深处走去。 两人因为心急,走得比刚才快了不少,没多久就来到了第三层,只见菱纱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天河急忙跑到她身边,大声呼唤:“菱纱!菱纱!你听得见我说话吗?”见菱纱仍是一动不动,急道:“怎么办怎么办,菱纱她会不会有事啊?”一脸焦急,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第五十四章:女萝岩平妖(四) 柳梦璃急走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舒声道:“云公子别慌,她还有气息,应该只是昏过去了。”说着拿出一个香囊,放到菱纱鼻前。过了一会,菱纱悠悠醒转,见两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脸上一红,刚要坐起,柳梦璃按住了她:“你刚醒过来,先不要动。” 菱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奇道:“咦,骨头一点都不痛了,头也不晕了,这是什么香?真厉害!”柳梦璃微笑道:“这是我用离香草加上几味药材制成的香囊,有凝神镇痛的功效,不过不能治本,你还是得把药敷上。”说着便在菱纱手臂的伤口处敷好了伤药,菱纱只觉双臂一凉,说不出的清爽舒服,不由得感动道:“梦璃,谢谢你!” 梦璃笑道:“你说过的,我们是朋友,何必言谢。”菱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天河见菱纱醒来,仍有些担心,问道:“菱纱,你的伤不要紧吧?用不用先回柳波波家休息一下?” 菱纱见天河担心神色,心想不能让这野人看扁了,一下子坐起来:“哼,谁说我有事?可恶,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挖的陷阱,管他是人是妖,姑娘我非把他揪出来狠狠教训一顿不可!”说完就气冲冲地向洞深处走去,天河和梦璃怕她伤势未好,连忙紧紧地跟在后面。不知不觉,三人已走到了岩洞的最深处。柳梦璃突然停下脚步,抽了抽鼻子,道:“咦,这附近……有离香草的味道……”顺着气息向洞内一角走了过去,云韩两人跟了过来。 突然,三人听到“喵”的一声,似是猫叫。菱纱奇道:“奇怪,这里怎么会有猫?”晃亮身上的火折,只见前面地上放着一大捧绿色植物,显然便是离香草了。离香草旁趴着五只奇怪的小动物,长着蓝色皮毛,胖胖的像个球一般,甚是可爱。菱纱喜爱之情顿起,伸手便想去抱它们。那五只动物见菱纱伸手过来,急忙后退,眼中流露出愤怒和恐惧之情,为首的“喵喵喵”连叫了好几声,声音十分悲惨。 菱纱不明所以,愣在当场。柳梦璃看了看它们,叹道:“菱纱,看样子,挖陷阱的人已经找到了。” 菱纱吃了一惊:“梦璃,你的意思……是它们?!”梦璃点了点头。 菱纱生气起来:“好哇!我都还没发威,你们这些小猫竟敢害到我头上来了!”亮出短剑,想好好吓唬吓唬这些不知好歹的家伙。梦璃急忙拦住了她:“菱纱,你别生气,它们很可怜……我能感觉到它们的痛苦……” 只听为首的那一只怒道:“喵喵!坏人!爹和娘都被你们杀了!”语气悲愤至极。 天河吃了一惊:“它、它会说人话?”梦璃点点头:“它们不是一般的动物,是居住在这里的槐妖,我以前来这里时见过。”温言向那槐妖问道:“你好,请你别害怕,我们没有恶意的。你说爹娘被杀了,是怎么一回事?” 第五十五章:女萝岩平妖(五) 只听为首的那一只怒道:“喵喵!坏人!爹和娘都被你们杀了!”语气悲愤至极。 天河吃了一惊:“它、它会说人话?”梦璃点点头:“它们不是一般的动物,是居住在这里的槐妖,我以前来这里时见过。”温言向那槐妖问道:“你好,请你别害怕,我们没有恶意的。你说爹娘被杀了,是怎么一回事?” 那槐妖愤怒道:“喵喵!人都是坏蛋!我们要报仇!”梦璃问道:“那些倒在地上的妖怪,其中就有你们的爹娘吗?”另外几只槐妖都哭了起来,声音凄惨之极,为首那只却强忍悲痛,厉声道:“喵!不许哭!不要让人看笑话!”转向柳梦璃,怒道:“喵喵!你们人实在太坏了!一个人突然闯进来,把大家都杀死了!” 梦璃一脸凄然,问道:“那个人……你看到他长什么样了吗?”那槐妖恨恨地道:“喵!当然!他拿了一把长长的剑,我知道,就是你们人所说的剑仙!”随即又是悲哀地道:“喵!我和其他几个兄弟年纪还小,妖气也弱,才没有被那个人察觉。想不到,还是要死在你们人的手上……” 梦璃叹道:“妖侵犯人,人自然也要除妖。近日妖伤人之事,恐怕已经惊动了那些入世剑仙,来此除妖。唉,你们若不伤人,又何至有今日之局?” 那槐妖怒道:“喵喵!是人不对!人把离香草都采光了,槐妖没东西吃,爹和娘才说要吓吓他们,就咬死了几个人。不然大家就都活不下去了!” 菱纱吃了一惊:“啊?原来竟是这么回事!”柳梦璃叹息道:“你们……有地方可以去吗?如果有就快走吧,女萝岩里如今只剩下毒蛇恶物,不是久留之地。” 那槐妖吃了一惊,颤声道:“喵!你、你不杀我们?”旁边一直不语的天河突然开了口:“杀你们干嘛?你说的那些我也只听懂一半,不过妖杀了人,人要报仇,人杀了妖,妖也不罢休,这样打来打去,到哪一天也没结果,还不如两边罢手。” 此言一出,只见菱纱和梦璃四目望来,秀目中尽是讶异之色,怔怔地看着天河,仿佛不认识他一般。两人万万想不到,这朴实的言语之后所蕴含的深刻道理,竟会出自天河这样一个山顶野人之口。过了好一会,菱纱才惊异地说道:“天河……你真的是天河吗?!竟然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天河憨憨地笑了:“呵呵,这些都是我爹说的,他说人和人是这样因时果报,我想人和妖应该也差不多吧。” 梦璃叹了口气,悠悠道:“云叔说的不错。”面对槐妖,轻声道:“你们走吧,回去以后我会告诉城里的人,让他们采摘适度,绝不让你们没有了食物。过上一段时间,离香草自会恢复原来的茂盛,那时你们可以再回来……” 那槐妖呆了呆,似是被梦璃感动了,说道:“喵!我叫槐米,他们是我弟弟槐花、槐实、槐角、槐枝。谢谢你愿意帮我们!……长大以后,我们还是要找到那个人,替爹娘他们报仇!不过,人也不全都是坏的,我记下了!”随即对弟弟们说道:“喵!我们走!”几只槐妖望了三人一眼,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岩洞。 目送槐米等离开,柳梦璃叹道:“真可怜,这么小就没有了爹娘,以后恐怕会过得很辛苦……”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天河、菱纱听了这句话,心里都是一阵难过,不由对那些槐妖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正在三人感慨之时,忽然又听见“喵”的一声,槐枝跑了过来:“喵~老大自己不好意思来,他让我把这个送给你,这是我们唯一的宝贝。”说完将一颗土黄色的珠子放在梦璃脚前,那颗珠子晶莹剔透,在昏暗的岩洞中闪着奇异的光芒。 菱纱拿起珠子,端详片刻,突然惊道:“这、这不是土灵珠吗?” 天河奇道:“土林猪?是什么东西?看上去不像猪啊……”菱纱解释道:“传说天地间一共有水、火、雷、风、土五颗灵珠,都是由灵气聚集而成,是了不起的好宝贝,韩家先祖曾经得到过雷灵珠,所以本家文献上有记载。传说五灵珠各有不同功效,若能集齐五颗,又是大大的不同了。” 梦璃弯下腰,对槐枝道:“这么贵重的东西……要送给我?”槐枝点了点头:“喵,老大说人有好坏,你是好人,对我们也很好,所以我们要感谢你。”说完就跑远了。梦璃向它们远去的方向深深施了一礼:“谢谢你们。” 那边菱纱还在想着什么:“让我想想,土灵珠……”突然精神一振:“对了,土灵珠可以令人瞬息间回到起始之地,文献上有这个咒语,我记得!这下好了,不用跑那么多路回去了!”天河、梦璃闻言也是一喜,菱纱令两人闭上双眼,自己也闭上眼睛,默念咒语。突然间,只觉天旋地转,自己三人如同在空中漂浮一般,被四面的风吹拂着。过了一会,觉得自己已经稳稳地站在了地上,方才睁开双眼。四下一看,三人已被传送到了岩洞外的山路上。 第五十六章:女萝岩平妖(六) 天河喜道:“呵呵,这个好玩!”菱纱也十分开心,但转念一想,又有些惭愧,对梦璃道:“梦璃,小猫说这是它们唯一的宝贝,送给我们真的可以吗?” 柳梦璃点点头:“嗯,没关系,它们报恩是一心一意的,要是我们不收,反而很失礼了。”菱纱安心了一些,道:“梦璃,你的想法真是与众不同。” 梦璃眼望远方,叹道:“其实,渺渺世间,不独有人,人要活下去,妖也是一样,为何彼此之间不能多一些理解呢?至少我不认为妖都是狰狞可恨的,万物皆是生灵,又哪里有天定的贵贱善恶之分?” 天河点头:“话这么说没错,我爹就常常这样说!”菱纱右手托腮,似在想着什么。 正在这时,只见两道白影从空中降下,竟是两个御剑飞来的人,天河、菱纱与那两人一照面,双方都是吃了一惊,天河奇道:“怀朔、璇玑,是你们?” 怀朔连忙上前施礼:“二位,想不到又见面了。”璇玑却是一愣:“咦,师兄,他们是谁?”怀朔道:“璇玑,你忘了?那夜我们在巢湖边遇见的……”璇玑这才想起来,脸上一红,撅起小嘴,嗔道:“下山以后天天见那么多人,要是每个都记住,人家还不早早累死?”望了望前方的女萝岩,有些着急地说:“不管这些了,既然寿阳附近有妖怪,我们就快点把妖怪打跑,好去找紫英师叔!”说完就向岩洞跑去,怀朔也跟在后面。 梦璃三人都是大为焦急,心知那些幸存的小妖功力极浅,绝不是怀朔二人的对手,如果让他们遇上,只怕是难逃一死。天河连忙拦在璇玑面前:“呵呵,你们来晚了,有人早把妖怪砍光了。” 璇玑撅起嘴:“骗人!我不信!哪有人这么厉害?”柳梦璃柔声道:“小妹妹,云公子没有骗你。我们也是来此探查妖伤人之事,进入洞中才发现所有槐妖都被一剑穿心而死,说不定是剑仙所为呢。” 璇玑疑道:“剑仙?难道是……”怀朔却是大笑:“哈哈,璇玑,看样子师叔总是比我们快上半步,这辈子是别想追上了。”璇玑想了想,连连点头道:“嗯,没错,咱们琼华派里,师叔的剑法在同辈弟子中无人能及,这么高的武功,不是师叔还能是谁?紫英师叔就是厉害!”面露敬慕之意,又有些小小的遗憾,心想若能早些追上师叔,与师叔相伴除妖,那才是不虚此行。眼看又慢师叔一步,只能再去陈州寻找了,连忙对怀朔道:“师兄,我们快去陈州找紫英师叔吧!” 怀朔却道:“且慢,谨慎起见,你我还是再进入女萝岩,查看一下有无妖类余孽为好。”说完就要前行,却被天河拉住,天河连连摆手:“不、不用了吧?我们刚从里面出来,除了尸体,我保证啥都没有。”璇玑也十分着急:“对啊,师兄,人家要生气啰!难不成你连紫英师叔的功夫都信不过吗?”见怀朔还在犹豫,气得跳脚道:“师叔他都赶去陈州了,我们也要快点追上,你别总慢慢吞吞的啦!你不走,我可走了!”说完跳上长剑,腾空而去。怀朔无奈,向三人拱了拱手,也御剑离开。 菱纱突然想起来拜师的事,急忙冲怀朔的背影喊道:“喂,等一等!”可是御剑之术何等快捷,怀朔二人转眼间就已消失,根本没听见菱纱的话语。菱纱叹了口气:“唉,这两个人还是风风火火的,连拜入他们师门的事情都没机会说。对了,刚才听璇玑说,他们这个门派叫什么‘琼华派’。不过还好,他们居然也还没去陈州,我们去陈州还有机会见到他们。” 柳梦璃见菱纱神色,问道:“菱纱,你们……想要去修仙吗?”菱纱点了点头:“嗯,我是想去那个门派修仙,这家伙也要去,不过他只想学御剑术打野猪。哦,对了,还有就是探访他老爹的来历。”柳梦璃奇道:“云叔?他和这个门派有关系?”菱纱点点头,将古玉图案与怀朔等人衣服上图案相同的事情说了。 第五十七章:不寻常的病 柳梦璃低头想了想,抬起头来,问菱纱道:“嗯,我也跟你们一起去行吗?”菱纱还未回答,只见天河一脸喜色,高兴地道:“真、真的吗?好啊!”菱纱心里暗暗好笑,又有点生气,暗想:“白痴,干嘛一脸期待的样子……”对梦璃笑道:“嗯,要是你爹答应,我没说的!你帮了我们不少忙,有你陪我们去修仙,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梦璃谢道:“今后就麻烦你们了。”一扫刚才忧色,破颜而笑。她容貌本已甚美,此时一笑,宛如桃花盛开,美不胜收。天河自是看得呆了,连菱纱也是一愣,只觉自己平生之中,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菱纱自己容貌本也不差,可是和梦璃一比,颇有被比下去的感觉。看着天河痴痴的眼神,咳嗽一声:“咳,我们回寿阳吧,让县令大人知道这里的情况。” 梦璃点点头,走在最前面。天河却仍是痴痴如醉地站在那里,菱纱捶了他一拳,不满道:“发什么呆!哼,男人都是见色心起!”索性不理他,自己跟在梦璃身后。天河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两人向寿阳走去。 三人回到柳府,还没进门,只见一个白发老者拉着裴剑,哀声道:“裴捕头,我家小姐的病到现在还是没有起色,您传报一声,让柳老爷帮帮忙吧。”裴剑甚是无奈,道:“钟伯,今天是休假的日子,老爷他也忙了整整十天了,您就让他歇歇吧。”唐时官员十日一假,裴剑故有此说,又道:“再说,老爷为你家小姐的事也已操了不少心,这寿阳城的名医都请遍了,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唉,您老还是认命吧。”那老者不肯离去,还是苦苦哀求,看起来甚是可怜。 柳梦璃走上前去,问道:“裴大哥,这是怎么回事?”裴剑见了梦璃三人,喜道:“小姐,你回来了?老爷让我在这里等你们,想不到这么快你们就回来了!”吩咐门外的守卫:“你们拿把椅子,让钟伯在这里坐一会,我等一下就出来。”急忙带三人进了府中。 梦璃三人进入前厅,只见柳世封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正在团团乱转,见三人回来,急走到梦璃面前,忙不迭地道:“唉呀,爹的宝贝女儿,你可算回来了!有没有受伤?遇没遇到什么危险?唉,都怪爹这老糊涂,我越想越后悔,就不应该答应让你们去!现在总算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一大串话说得忧心忡忡、甚是后怕,颇不像他平日作风。要不是对这女儿宠爱太过,爱之深、忧之切,想来也不至于如此担惊受怕。 梦璃温言道:“爹,您别这么担心,您看,什么事也没有,大家都好好的。”菱纱笑道:“是啊,闹妖怪的事也解决了,我们虽无太大功劳,总也有些苦劳。嘻嘻,县令大人你可要言而有信哦!别再让官差追着我跑了!”柳世封连连点头:“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不过妖怪到底如何……” 梦璃道:“爹,当时情形容女儿慢慢说来,而且女儿也另有重要的事想告诉你和娘……”一旁的阮慈说道:“老爷,不如我们去璃儿房里谈吧。”转身对天河和菱纱说道:“天河、韩姑娘你们辛苦多时,想必累了,回客房稍稍歇息一下吧。”说完,柳氏一家就进了内屋。 第五十八章:我们一起去(一) 梦璃进了内室,向父母说明了女萝岩槐妖伤人之谜,柳世封叹道:“我知道了,明天我就下令,让商人们节制采摘,但愿老天帮忙,让离香草早日恢复原状。”想到难题即将解决,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梦璃想起钟伯之事,问道:“爹,那位姓钟的老伯,他家的小姐怎么了?”柳世封道:“唉,这钟老头是从外地来的,听说他家小姐病了九年,一直昏迷不醒。那小姐的父母都过世了,这老头只是个仆人,却是忠心得很,到处寻找名医给他家小姐治病,后来听说咱们寿阳有许多名医,就大老远的搬到这里来。我见他一片忠心,便召集了寿阳所有的名医给那小姐看病,却是瞧不出任何结果。我看哪,那小姐的病定非寻常……”连连摇头,脸上甚是无奈。 梦璃沉思良久,道:“爹,女儿倒想去看看那位小姐,也许能帮上忙。”柳世封苦笑道:“唉,本城多少有名的医生都看不了,璃儿你就别操心了。”梦璃摇摇头,道:“女儿有种感觉,那位小姐恐怕并不是生病,如果不是病,女儿也许能帮得上忙,也算是好事做到底。”柳世封叹道:“好吧,璃儿你要有时间,去看看也行。”他见女儿如此乐于助人,既感欣慰,又有些担心,暗自长吁短叹,阮慈在一边安慰不提。 天河、菱纱呆着没事,走出屋外。菱纱向另一边走去,天河奇道:“菱纱,你去哪里?我们一起去吧。”菱纱摇摇头:“不行,怎么说我都是女孩子,也有一两个自己的小秘密,不能老和你粘在一块。”说完就要走开,见天河仍跟着自己,气道:“喂,你是跟屁虫啊?不会自己走路?” 天河嗫嚅道:“可是,这里路太多,我怕走丢了……”菱纱“哼”了一声,突然道:“你看那边!”天河一回头,只听一声轻响,转过头来,眼前又是一片红烟,正是“烟水还魂”,连忙屏住呼吸退后了几步,烟雾那边传来菱纱银铃般的笑声:“嘻嘻,待会儿再见!” 天河无奈,只得在府内四处乱走,不一会,无意中走到了昨晚见到梦璃的院子。只见梦璃仍是站在亭内,手抱昨日用过的乐器,凝视远处,若有所思。天河刚想上前,忽听见身旁一个少女笑道:“嘻,是未来的姑爷呀?小姐好像有什么烦心事,您可要想个法子哄她开心哟~”天河回头一看,正是早上给自己指路的侍女。 天河懵懂道:“我、我去?”那侍女笑道:“嘻,那当然呀!当然要姑爷去才行!”说完就掩口而去。天河无奈,走到亭后,唤道:“梦璃?” 柳梦璃转过身来:“云公子,是你?”天河挠挠头,道:“嗯,刚才那个女孩,说你不太高兴……” 梦璃笑了笑:“别听她的,禄蓉这丫头就喜欢添油加醋,我只是想到要和爹娘分开那么久,有点不习惯而已。对了,爹和娘答应了我,以后我就能跟着云公子、还有菱纱四处游历了。”天河心里一阵高兴:“那、那真是太好了,梦璃,你也很想当剑仙吗?” 第五十九章:我们一起去(二) 梦璃摇了摇头:“我对修仙倒没有太大兴趣,只是……从小到大,我都生活在这个府邸里,过了一天又一天,可有的时候,我也会想知道自己究竟从哪里来,发生过什么……在我的脑海里总闪过一些奇异的景象……说不定到了外面,就能找到什么线索……”言语之间,似乎对自己的身世很是关心。 天河问道:“我爹……他什么都没说吗?”梦璃道:“没有,我想云叔肯定有他的理由,或许连他也不知道呢。”说完叹了口气,心情好了一些,道:“其实,这也没什么。爹和娘都很疼我,能遇上他们,我已经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了。” 天河点头:“嗯,你说的对!柳波波他们是好人,像你们这样一直在一起,也挺不错的。”柳梦璃看了他一眼,柔声道:“其实,如果你愿意,也可以把他们当成你的爹娘……我听说,你娘也是很早就过世了……” 天河连忙摇头:“啊?不用不用!我是说,我不能抢走你的爹娘,还有啊,我要是喊别人作‘爹’,老爹说不定真要气歪了!”提起父亲,天河总是从心底感到畏惧。 柳梦璃忍不住笑了出来:“嘻,云叔哪有你说的那么凶。”天河见她笑颜,心里安定了不少,想起什么,问道:“梦璃,我、我有点事不明白,柳波波他总是喊我‘咸枝’,还有这里的女孩叫我‘姑爷’,我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吗?” 梦璃奇道:“咸枝?……贤侄?”问天河道:“云公子,云叔教过你读书写字吗?”天河道:“小的时候爹教过一些,他还留了几本书给我念,不过、不过为了生火方便,差不多都烧掉了。” 柳梦璃点点头:“这么说来,你只是不晓得哪些字该对上哪些意思,以后我有时间慢慢告诉你吧。”脸上微微一红,又道:“……至于‘姑爷’,那是丫头们闹着玩的,别理她们。她们大概听了我爹的话,以为我和云公子要成亲呢。” 天河奇道:“成亲?什么意思?”梦璃解释道:“简单些说,假如有个女孩子看着你心里舒坦,便会想要嫁给你,从今往后两个人一生一世都厮守在一起,永远也不分离。”天河摸摸头,似懂非懂,又问道:“梦璃,我、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梦璃点头,天河道:“你、你拿的是什么乐器,昨夜的曲子太好听了,像仙乐一样。”梦璃脸上又是一红,笑道:“云公子,你过奖了。这箜篌我从小就练习,昨夜只是随便弹弹,让你和菱纱见笑了。” 箜篌是中华自古以来就有的一种乐器,乐府名篇《孔雀东南飞》中有“十五弹箜篌,十六颂诗书”的诗句,可知箜篌在当时就十分流行,是许多大家闺秀必习的乐器。到了唐朝,民间习乐之风甚盛,弹奏箜篌的名家也大有人在,著名诗人李贺更有“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的名句,可见箜篌演奏时音乐之感人动听。柳梦璃久习箜篌,在演奏上的造诣实已不浅,但她甚是谦虚,没有一点自得之色。梦璃见天河羡慕神情,微笑道:“如果云公子喜欢,哪天有机会我愿意单独为公子演奏一曲。”天河喜道:“好、好啊!” 柳梦璃看了看天,道:“快到中午了,我回房一趟,云公子也休息休息吧,下午我还有事要出府一趟。”顿了顿,问道:“云公子,我们明天就出发吗?”天河点了点头。 梦璃笑了笑:“云公子,明天我想送你一样东西。”天河奇道:“送我东西?是什么?”梦璃微微一笑:“秘密,云公子见了便知。”转身走出两步,幽幽叹道:“云公子,今天你对怀朔他们说,女萝岩里没有妖怪,我……很谢谢你愿意帮槐米他们。你是个好人,让我想起云叔……你们都有一副好心肠……”天河心里一阵温暖,还想再说什么,梦璃已出院去了。 忽听得身后韩菱纱笑道:“哈哈,情意绵绵的,我可全听见了!” 第六十章:天河脸红 云天河回过头来:“菱纱,是你?” 菱纱见他语气镇定自若,对自己突如其来地出现在身后竟也没有半点惊讶,有些泄气,抱怨道:“唉,真无聊,看我突然出现,你都不会吓一跳,连眉毛都不动。” 天河摇摇头,道:“爹说过的,男子汉立世无所畏惧,没什么好怕的。”菱纱心里暗道:“瞎说,要是你爹站在你面前,看你怕不怕……”脸上却是一脸笑意:“好啦好啦,开个玩笑而已,干嘛严肃得像根木头……对了,我问你,你真的想好了,要和她一起去修仙?” 天河听到“和她一起”四字,心里不知为何一阵高兴,不自觉傻笑起来:“嗯,呵呵,好、好啊……”菱纱见他一脸傻样,暗自生气:“一脸白痴相,这野人想到哪里去了……”正色道:“说真的,像梦璃这样,虽然不清楚自己的身世,可是养父母待她那么好,还真让人有点羡慕呢……唉,可惜不是人人都有这种福气……不过,她好歹也是个千金大小姐,不知道对江湖上的事了解多少。奇怪啊,她对妖怪的态度倒跟你一个样子,真是有趣。” 天河乐道:“好像是吧,哈哈……”菱纱白了他一眼:“哼,一个从小到大都在山顶当野人,一个从小到大都在家里当千金大小姐,想法又差不多,难怪要你当‘姑爷’呀!”天河脸一红,又听菱纱有些奚落地道:“哼,梦璃跟我们一起去修仙,你干嘛高兴成这样?色心不死,小心以后桃花劫要你小命!”说着向天河做了个鬼脸。 天河想了想,问道:“菱纱,你、你不喜欢梦璃吗?”菱纱奇道:“没有啊,干嘛突然问这个?”天河忙道:“没、没什么。” 亭子里突然沉默下来,天河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话题,百无聊赖之际,猜想着明日梦璃送给自己的礼物会是什么,想来想去想不出来,忽然看到菱纱一脸悲戚之情,和当日在青鸾峰上一模一样,正感奇怪,只听菱纱幽幽地道:“其实……谁喜欢谁,又讨厌谁,这种事情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虽然世上的人千千万万,可每个人都是孤伶伶地来,孤伶伶地去,没有其他任何人是可以依靠和作伴的。再真挚的感情、再深沉的牵挂,也还是会有分开的一天。”抬起头来,直望着天河:“就像你爹和你娘,到头来又怎么抵得过生死离别……” 第六十一章:去钟伯家(一) 天河愣了,这些事情他从来没想过,呆了好久,才道:“不是……你说的不对,虽然我讲不出来,可不应该是这样的……”菱纱沉默良久,忽地哼道:“哼,你这家伙,下山才多久,倒学会数落我了!”语气又恢复了平常的倔强和骄傲。过了一会,见天河不说话,道:“喂,怎么啦?变哑巴啦?” 天河踌躇道:“不、不是,我觉得……有时候你好像不是菱纱……不……像是另外一个菱纱……”菱纱气道:“你!……什么这个那个,我又不是妖怪,还会变来变去。”心里却是微微一动,还想再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正在这时,一个红衣侍女走上前来,对两人说道:“云公子、韩姑娘,开饭了,夫人让我来请你们。”两人只得放下心事,随侍女前往餐厅,柳氏一家已等在那里,见两人到来,柳世封喜道:“来来来,贤侄,今天算是为你们庆功!”说着夹了一大块肉放到天河的碗里,天河自是来者不拒,菱纱、梦璃却似各有心事,草草吃了一点就不再吃了。阮慈见女儿不吃饭,劝道:“璃儿,你多吃一点吧,上午走了那么多路,一定饿坏了。”梦璃摇了摇头,见父母有些担忧,不得不又多吃了一点,随即起身,对柳世封道:“爹,女儿这就去钟伯家吧。” 柳世封劝道:“璃儿,你今天太累了,明天早上去吧。”梦璃摇头:“爹,女儿明天一早就要和云公子一起走了,没有时间了。”柳世封长叹一声:“唉,那璃儿你就去吧,别累着自己。”语气甚是哀伤,想是想起明日就要与女儿离别,心里不胜伤感。梦璃也有些感伤,道:“爹,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今晚女儿好好地陪着你和娘。”柳世封摆了摆手:“去吧。” 梦璃走到柳府门外,见天河和菱纱也跟了过来,问道:“云公子、菱纱,你们也要去吗?”天河点了点头:“反正我也没事,跟着你转转,说不定还能帮上忙。”菱纱却道:“我……医术我是不大懂,可是我听说那家小姐看过许多名医,我也想去看看,认识认识那些医生,也许……唉,反正去了也许有用……”梦璃见他二人都愿同行,也是十分高兴。向门旁的裴剑问道:“裴大哥,钟伯家的路怎么走?” 裴剑答道:“城东第二家就是,小姐,我带你们去吧。”梦璃微笑着摇了摇头:“裴大哥,你一天到晚跟着我爹上堂问案,也很累了,今天是假期,就好好休息吧,我们自己去就行了。”说完,不待裴剑回答,三人便离开了柳府。 走了没多久,三人来到了一个小院里,院里长着几棵桃树,此时桃花已经落尽,只剩下光光的树枝到处伸展,显是好久都没有修剪过了。钟伯正站在院里,唉声叹气地自言自语着什么。梦璃走上前去,说明来意。钟伯不胜感激,叹道:“唉,九年了,没想到还有柳小姐这样的有心人,特地来一趟,这份心意老朽真是感激不尽呐。” 第六十二章:去钟伯家(二) 梦璃道:“钟伯,您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只不过,我也只是略通法术,也不晓得能不能帮上忙……”转向天河和菱纱,向钟伯介绍道:“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也是身怀异能之人,方便的话,能否让他们也一起见一见欧阳姑娘呢?” 钟伯道:“当然可以,便请三位进屋吧。”说完将三人迎进了屋里。只见屋内甚是简陋,没有几件像样的家具,想是钟伯为了给小姐看病,把大部分值钱的家具都当掉了。只剩下一张颇为华贵的大床,上面躺着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女,双眼紧闭,似在沉沉入睡。钟伯叹道:“这位便是我家小姐了,唉,她这样昏迷不醒已经有九年了,各方名医看过不少,可都是束手无策。更奇怪的是,这么久了,小姐的容貌却一点都不见老去,那些名医也说不出名堂来,简直是太奇怪了……” 天河见梦璃看着看着呆呆出神,道:“梦璃,你想到什么了?”梦璃闭上眼睛仔细地想了想,肯定地道:“果然如我所想,她这样不是生病,而是睡着了,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梦中……” 钟伯吃了一惊:“梦中?可是,小姐怎么会一睡就是九年?”梦璃道:“她被人施了咒术,只要咒术不解,便会一直昏睡下去。” 钟伯痛苦地道:“咒术?!天啊,难道自从老爷暴毙,这个家就被妖魔缠上了?为什么连小姐也……”突然向梦璃跪下,连连磕头道:“柳小姐,既然你知道小姐她是被人害的,请你一定要救救她!老朽求你了!”梦璃连忙扶起他:“钟伯您快起来,您别急,我现在就施法进入她的梦中,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天河有些担心:“梦璃,你会不会有危险啊?”菱纱也道:“是啊,梦璃,要不我和你一块进去,也好有个照应。”梦璃摇头道:“不用了,你不会这种仙术,进不去的。你们放心,我自有办法,不会有事的。”说完默念咒语,天河和菱纱只觉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睁开眼时,梦璃的形体已消失不见。 柳梦璃进入欧阳小姐的梦中,只见身处之地乃是一片空旷的原野,原野上盛开着各种鲜花,姹紫嫣红,甚是可爱。不远处,只见一个华服女子与一个一身蓝袍的男子站在一起,那女子的容貌与装束都和躺在床上之人一模一样,正是欧阳小姐。只听她面对男子,喃喃问道:“相公,我爹娘真的是被山贼害死的吗?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不是真的……” 那男子笑了笑,说道:“明珠,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又在胡思乱想呢?”揽过欧阳明珠肩头,温柔地将她搂在怀里。欧阳明珠身体微微发抖,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颤声道:“可是,我……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个人身上爬满了虫子,那些虫子都在吃他的身体,好可怕……最可怕的是,那个人……他好像是我爹……虽然我不记得见过他的脸……” 男子柔声道:“明珠,那只是一个梦啊,不要想那么多了。我当初从山贼手中救下你的时候,你已经惊吓过度,失了记忆,又怎么会梦见从前的事呢?”欧阳明珠握着他的手,仍是十分不安地道:“我……我真的是欧阳明珠?为什么我每次想回忆一些事情,头就好痛,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 男子温柔地道:“唉,小傻瓜,你胸口的玉佩上不是刻着这个名字吗?就算你不是她,那也只是一个称呼,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欧阳明珠稍稍心安了些,望着丈夫,小声道:“相公……你对我真好。” 突然,那蓝袍男子猛地回头,厉喝道:“什么人?出来!” 柳梦璃自知已被发现,她刚才见这蓝袍人古怪,用“风归云隐”之术将自己隐藏起来,想多听一些他们二人的对话,以便从中找到解咒之法。不料那蓝袍人道行甚高,没过多久就发现有人从旁窥视,柳梦璃只得现身出来。欧阳明珠看见柳梦璃,奇道:“咦?真是难得,相公,我和你隐居在此,还从来没有外人来过呢。” 那男子却是厉声道:“你是何人?为何会来这里?!”声色俱厉,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惊惧之色。欧阳明珠嗔道:“相公,你不要这么凶嘛,会吓着这位姑娘的……” 第六十三章:钟伯家 柳梦璃走到欧阳明珠面前,问道:“你,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梦里吗?” 欧阳明珠吃了一惊:“什么?” 那男子厉声喝道:“住口!”转向欧阳明珠,柔声道:“明珠,天色不早,我们也该回家了。”欧阳明珠微感奇怪,迟疑道:“可是这位姑娘……”男子淡然道:“她只是一个外人,你不必理会。” 欧阳明珠还有些疑惑,看见丈夫柔和的眼神,只得道:“好吧,我听你的,相公你做什么事,一向都有道理的。”两人并肩而行,向远处的木屋走去。 柳梦璃连忙追上,急道:“欧阳小姐……”突见那蓝袍人转过身来,单手指天,猛喝道:“给我退——!”梦璃只觉面前一股大力涌来,不觉惊叫:“啊!——” 眼前一花,自己已回到了屋中,菱纱焦急地问道:“梦璃,你怎么了?有没有受伤?”梦璃擦擦额角渗出的冷汗,摇了摇头:“我没事,只不过一时不慎,被法术弹出了梦境。” 钟伯甚是着急:“柳小姐,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她到底怎么样?”梦璃叹道:“我在梦中见到了她,可是她好像只记得梦中的事,那个咒术太过强大,她的意识几乎被吞噬了……” 钟伯急道:“那、那还有没有办法能救我家小姐?”梦璃满脸遗憾和歉意之情,道:“让一个人沉睡九年,在梦中度日,如此霸道的咒术必定要布下法阵,若是不知对方在何处布阵,根本无从破解……对不起,钟伯,我什么忙也没帮上……”此言一出,天河和菱纱也叹了口气,想不到三人一番热心相助,竟没起到半点作用。 钟伯叹了口气,道:“不,柳小姐,你千万别这么说,要不是你,我还一直以为小姐是生了病,连她被人害了都不知道……唉,我真是对不起过世的老爷啊……”梦璃想了想,问道:“钟伯,恕我冒昧,请问欧阳家是不是曾经与人结仇?而且并非中原人?还有,您说过欧阳小姐的父亲,乃是暴毙而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钟伯摇了摇头,道:“老爷他是很本份的商人,做买卖五湖四海都要跑的,生意场上难免得罪了谁,可是也不至于有什么血海深仇吧……”语气忽转沉痛,忍不住流下泪来:“说到老爷过世,那真是天塌了一般……九年前的一个夜里,是小姐先发现了老爷的尸首……那简直、简直惨不忍睹……老爷的整个身体上都爬满了毒虫,被咬得面目全非……” 三人听了这话,均是不寒而栗。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害一个人,那该是怎样的深仇大恨?如果只是生意场上得罪了人而至于此,那凶手未免也太狠毒了。天河喃喃地道:“这个人……真是太可怜了,比我爹还要惨多了……” 钟伯继续说道:“从那时起,小姐就好像神魂出窍了一样,不吃不喝、也完全不说话……没过几日,突然昏睡过去,再也没有醒来……夫人的身子本来就不太好,她伤心欲绝,没过半年便跟着老爷去了……唉,老爷和夫人都去了,要是小姐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我……” 第六十四章:离别 梦璃联系前因后果,心里已明白了一些,道:“钟伯,我觉得你家老爷的过世、还有小姐昏睡,这之间绝对不会毫无关系……如今我虽救不了欧阳姑娘,但若是有朝一日,见到那个法阵,我一定能认出来,到时候无论如何都要破阵,救醒欧阳姑娘。” 钟伯连连谢道:“柳小姐的大恩大德,老朽先在这里谢过了……”说着又要跪下,柳梦璃连忙扶住了他。三人眼见一时无法救得欧阳小姐,只好就此告辞。钟伯将三人送至院外,连连称谢不提。 三人回到柳府,用过晚饭,梦璃陪父母在房中说话,天河和菱纱自回客房休息。一夜过去,第二天清早,天河睡得将醒未醒之际,忽听见门外侍女的脚步声,一人问道:“云公子,您起身了吗?” 天河揉揉惺忪的睡眼,模糊地应了一声。那侍女又说道:“云公子,小姐猜您大概不喜欢让人服侍,所以请您用过早膳,打理妥当后,就去柳府大门口准备起程了。”说完端了一个餐盒进来之后便出去了,天河三口两口刨完了早饭,收拾好了行李,径自来到了柳府门口。见菱纱和梦璃都早早地站在了外面,有点不好意思:“对、对不起,我起得有点晚,让你们久等了。” 柳梦璃笑了,道:“没事的。云公子,你看,这是昨日说要送你的,试试称不称手。”说完从身后拿出了一张崭新的长弓递给天河。天河接过,仔细看了看,喜道:“这弓不错,木头好,木纹又匀,射出去的箭肯定箭势强劲、箭路不偏,而且木头外面还加了小石头,握着应该很稳!真是太好了!”拿在手里连连摆弄,显是十分喜欢。 菱纱却是笑道:“什么小石头,明明是玉,野人就是不识货!不过,梦璃你的眼光真是不错哦,造这把弓的人可一点也没偷工减料,玉片都是用上好的碧玉打磨,这样一把‘玉腰弓’肯定价值不菲了。” 柳梦璃谦虚地摇摇头,道:“哪里,我见云公子的弓用得久了,似乎有些破旧,所以想送他一把新的。其实我对弓的优劣不太懂,多亏了铁泽居的刘老板,他手艺精湛,人又热心,实在帮了大忙,我们出城前不妨去他那儿挑几件防身之物——”话没说完,只听身后柳世封喊道:“璃儿、璃儿,快来看,爹都给你们准备妥当了!” 三人回过头来,只见柳氏夫妇站在身后,阮慈手中提着一篮点心,不远处,裴剑牵着一辆马拉大车正走过来。柳梦璃吃了一惊:“爹?这是……?”柳世封笑道:“哈哈!这是爹特地为你挑的车马,车上已铺了毯子,璃儿你在里面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醒来就到陈州了。” 菱纱不禁莞尔道:“我说,县令大人,这马车看起来是不错,可要乘着它走官道,不知何年何月才到得了陈州,我看还是算了吧。”柳世封急道:“什么?你们不要车?”转身向裴剑喊道:“裴剑,你快去牵三匹马来,这车先不要了!” 裴剑应了一声,转身正要走,梦璃摆手道:“爹,女儿虽然没有出过远门,但韩姑娘颇有阅历,先听她安排便是,最多多带些银两在身边,不至捉襟见肘。这些车马,我看都不用了。”柳世封无奈,只得听女儿的话,让裴剑把车拉了回去。 阮慈走到女儿面前,柔声道:“璃儿,这些点心带在路上吃吧。”梦璃接过点心,心知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与父母相见,想起这些年父母对自己的养育之恩、照料之情,不禁扑到母亲的怀抱里,哽咽道:“娘……您二老要保重。” 第六十五章:挑兵器 柳世封和阮慈的眼圈都红了,柳世封背过身去,强行使自己的嗓音不因难过而变调:“璃儿……在外面,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阮慈擦了擦眼睛,强颜笑道:“老爷,该说的昨晚都说了,现在我们就少说两句吧,这样讲下去,可要耽搁他们的时间了。”柳梦璃也是强笑,拿出一个香囊,道:“爹、娘,这是离香草制成的香囊,我会把它永远带在身上,传说它离家越远,香气就越浓,终有一日,女儿也会回到你们身边……” 看他们一家离别伤感,天河和菱纱心里也有点难过。菱纱忙上前打圆场,笑道:“县令大人,你们放宽心吧。就算别的不行,江湖规矩我可是懂不少,梦璃跟着我不会有事的。”天河也道:“是啊,柳波波你放心吧,我一定、一定不会让别人欺负梦璃的!”阮慈点了点头,叹道:“云公子、韩姑娘,璃儿她从没出过门,在外面就请你们多多照顾她了。” 梦璃和父母道别,三人向城外走去。柳氏夫妇站在当地,眼看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均是难过不胜。只听身后裴剑走来:“老爷,我回来了——咦?小姐呢?”柳世封摇了摇头,裴剑明白过来,眼望远方,小声道:“小姐……你多保重……” 梦璃三人走到城门口,天河看见路旁店铺前飘着一面大幡,上写一个“铁”字,奇道:“梦璃,这是什么店铺?”梦璃看了看,笑道:“云公子,这就是我给你们说过的铁泽居。”天河喜道:“太好了,我那把木剑砍了不少野兽,都快断掉了,正好买把新的……不过……”转向菱纱,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菱纱,我没有钱,你能不能给我一点?” 菱纱哼了一声,道:“你这野人,要起钱来倒是不含糊……算了,看在、看在……看在你那天还算讲义气,再说,我也该买把新家伙了,索性连你的一起买了。”天河大喜,“呵呵”地傻笑起来,自然又少不了被菱纱一顿奚落,梦璃看得暗暗发笑。 三人向店铺走去,路上梦璃向天河两人介绍说:“这铁泽居的老板名叫刘得宾,果然是人如其名,自从他在这里开这个铁匠铺,每日门前都是车水马龙、宾客如云。不知为什么,这刘老板的手艺出奇的好,整个寿阳都没第二个铁匠比得上他……” 话正说着,三人已来到了铁泽居内,店内一个中年汉子一身短衫,正在用力捶打一片通红的铁片,只见他每一锤下来,不似其他铁匠那样火星四射,声音也小得多,然而铁片却规规矩矩地按着他的样式伸展,可见他在轮锤和用力上都颇有独到之处,既省力气,又降低了危险,旁边没事的学徒都恭恭敬敬地看着,不肯漏掉一眼。不一会,一柄长剑便已成型。那汉子将长剑投入清水中,“嗤”的一声,冒出一阵白雾,喜道:“成了。” 柳梦璃见他锻剑完毕,方才说道:“刘老板……”刘得宾回过头来,见是梦璃,喜道:“柳大小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请坐、快请坐。”连忙让学徒搬来椅子,柳梦璃摆了摆手,笑道:“刘老板,我的两位朋友想挑两件兵刃,想请您帮他们选选,不知道行不行?” 第六十六章:慑天 刘得宾大笑:“柳大小姐,你们是我的衣食父母,哪有什么不行的。三位,过来看看吧。”天河三人走到堂后,只见墙壁上挂满了兵器,大至长矛,小至匕首,应有尽有。天河走到挂长剑的地方,左看右看,不知道选哪个好。 刘得宾笑着走上前来,刚想给他介绍,忽然看见天河身后的“这是剑”,吃了一惊,问道:“少侠,这把剑你从何处得来?”天河照实说了,刘得宾吃惊道:“令尊、令尊莫非是琼华派的高人?” 天河懵懂不解:“琼华派?不懂……”菱纱却反应过来:“对了,那天璇玑说他们是琼华派的人,莫非你的父母,也是琼华派的弟子?”刘得宾叹道:“此剑锋锐异常,剑中更蕴含有巨大灵力,实有通天地造化之能。若非天上之物,人世间恐怕也只有琼华派能铸有此剑了……” 梦璃奇道:“刘老板,莫非你也知道琼华派?”刘得宾点了点头,道:“实不相瞒,我本是方外之人。七岁那年,父母将我送到昆仑山上的玉英派里修仙,做了一名道童。当时我年纪还小,只觉修道的日子孤寂无聊、甚是难耐,几次想溜回家去,无奈派中管教甚严,总是没有机会。就这样过了十二年,十九岁那年,机缘巧合,与同在昆仑山上的琼华派的宗炼长老有过一面之缘,他见我骨格奇特,教了我几招打铁锻剑的法子。我回到派中闲的无聊,便自己打铁玩,不料却被师父一顿痛骂,说我不务正业,丢了玉英派的脸面。我一气之下,便自行逐出师门,又想投到琼华派门下,却被几名玉英派的长老告了状,琼华派也不肯收我。我只好回到寿阳来,自己开铺子养活自己。琼华派铸剑的道法独步天下,我虽然只学到了一点皮毛的皮毛,却也已足够。这些年在寿阳,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天河听得出神:“原来,修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刘得宾又看了看“这是剑”,微叹一声,对天河道:“少侠,这把剑天下无双,实是难得的利器,只不过……唉,人虽有灵,剑亦如此,若是两者不谐,神兵也可能是凶器……”天河奇道:“咦?剑就是剑,怎么又会是凶器?”刘得宾叹道:“神兵天成,凡人又如何驾驭……所谓仙家之宝,只怕并非人人宜得……” 天河听得一头雾水,梦璃却是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刘得宾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敢问各位,可是要去琼华派修仙?”天河点了点头,刘得宾道:“如此说来算是天意,我这些年感念宗炼长老大德,只是无缘再见,向他当面表示感谢之情。几位若能入得琼华派中,相烦代我表达谢意。”说着走入内室,不一会,捧着一把长剑出来,递给天河,道:“这是我这些年来铸得最好的一把剑,名叫‘慑天’,我与少侠算是有缘,就送给你吧。” 天河连连道谢。刘得宾又在墙上挑了两柄短剑,送给菱纱。菱纱坚持要交钱,刘得宾推让一番,只得收下。 三人走出店来,对寻仙之路又多了几分好奇心。走到城门外,天河看见路旁一辆马车,马车背后贴着一张纸,好奇心顿起,走上前去。只见那张纸上画着一个女子,扭腰摆首,像是在跳舞,却是头大身小,上粗下细,极是不成比例。 第六十七章:哪有人这样写诗的? 天河越看越是奇怪,身后菱纱走上前来,问道:“喂,走啦,你看什么呢?”话没问完,自己也被那张图画所吸引,见旁边还题着一首诗,读道:“芙蓉转圈舞蹈处,左摇右摆好似鸭。挥袖扭腰真窈窕,看得我心花怒放……”还没读完,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哈~~太好笑了,哪有人这样写诗的?‘左摇右摆好似鸭’,到底是在夸人还是在损人啊?还有这个女的,难道就是那个‘芙蓉’?长得也太有特色了吧……”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天河从没见菱纱这么高兴过,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突然,一个恼怒的童音从后面传来:“好大的胆子!竟敢嘲笑本少爷的墨宝!”两人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绸缎的男孩子双手叉腰,气冲冲地盯着两人。菱纱笑道:“墨~宝~?在哪里?”那男孩怒道:“可恶!你们不是刚刚还拜读过!还胡乱说话!” 菱纱吃了一惊:“……不是吧?你说马车背后贴的这张纸?”那男孩得意道:“那当然!本少爷的卓然文采一定要公布出来,让你们寿阳的人都能看到!” 菱纱强忍住笑意,对天河道:“天河,我们走吧,别让梦璃等急了。”那男孩看出菱纱脸上的嘲笑之情,怒道:“等一下,站住!你竟然小瞧我!告诉你们,我爹当年金榜题名,连中三元,如今官拜礼部尚书!虽然我景阳现下没有功名,可谁人不知本少爷是陈州第一才子?”原来这男孩的父亲是朝中重臣,家里是书香门第,这孩子从小也读了不少书,只是颇为自大,总以为自己才高八斗,干出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来。 菱纱听了这话,倒有点吃惊:“你爹姓景?又是礼部尚书?……难道你爹是景桓、景大人?”话语间颇有尊敬之意。景阳喜道:“没错,看不出你还有点见识,知道我爹的大名。”菱纱又看了那幅画一眼,连连摇头道:“我说,小少爷,你爹又不是你,你的那点本事就不要拿出来显摆了好不好。要是这也算陈州第一才子,那我还是中原第一美少女呢……” 景阳怒道:“你胡说!什么中原第一美少女,你敢与我拼一拼诗文吗?”菱纱笑道:“少来这套,我可没空陪小孩子玩。天河,我们走吧。”景阳却不依不饶:“胆小鬼!你怕了——” 话音未落,旁边走过来一个女仆,说道:“少爷,夫人说我们要回陈州了!”景阳有些遗憾地道:“哼,娘在等我,今日就算了,有时间你们来陈州,我们再比试!”说完就被女仆抱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第六十八章:淮南王陵(一) 眼看那孩子离开,菱纱不禁笑道:“嘻嘻,想不到景大人这样一位治世能臣,他的儿子却是个绣花枕头……”转头对天河道:“我们走吧,等到了陈州,顺便看看这位小少爷,到底有没有成为陈州第一才子。”两人回到城门口,见梦璃微笑着站在那里等着,都有点不好意思。梦璃见两人窘态,笑着说:“我们走吧,前面就是官道了。” 菱纱想了想,摇摇头道:“走官道太慢了,怀朔他们的御剑术瞬息万里,现在恐怕已经到陈州了,如今也只好碰碰运气,盼他们在陈州多逗留几天,我们这边的速度也得加快,才有可能遇上他们。我倒有一个近路,可以直接到陈州。” 天河想起那天晚上的话,好奇地问道:“对了,菱纱,那条近路到底在哪里?”菱纱得意地一笑,道:“嘻嘻,其实我早就想好了,我们这次呢,就取道淮南王陵地宫,顺利的话,要不了多久就能到陈州附近的碗丘山,比起走官道,那可是大大的省事了。” 梦璃吃了一惊:“淮南王陵?可是……贸然进入那里,有违法令,怕是不好吧。何况你的通缉告示才撤下没多久……”菱纱笑道:“不用怕啦,凡事都有变通嘛。再说,我们此去又不是搜刮宝器,不过是借人家的地盘当一下过道,淮南王怎么说也是堂堂一个王爷,不至于这么小气吧?”见梦璃仍有犹豫之色,道:“唉,其实我也不稀罕到人家的陵墓里乱跑,只不过这次时间真的很紧,要是不走这条路,可能永远都赶不上怀朔他们了……天河,你说是吧?”天河点点头:“嗯,你说的对!” 梦璃道:“既然你们都这么想,那就走这条路吧。”菱纱喜道:“好啊!其实陵墓里很壮观的,你们要是不去开开眼界那真是太不划算了!”三人顺着山道一路向前走去。八公山草木茂盛,相传秦晋淝水之战时,秦军统帅苻坚站在寿阳城上遥望八公山,只见山上草木随风摇动,心中恐惧,竟以为满山都是晋军的旌旗士兵,遂有“草木皆兵”的成语流传于世。三人所到之处,几乎都被遮蔽在树荫之下,甚是凉爽,无形中减了几分行路之苦。 没走多久,三人来到山腰出的一块平坦空地上,只见面前乃是一座巨冢,冢前碑上刻着“汉淮南王之墓”六个大字,碑旁站着两个士兵。见三人来到,两人上前喝道:“干什么的?此地不可通行!还不快滚!” 韩菱纱大为恼火,怒道:“大胆!你们可知我身后的这位姑娘是谁?”一士兵看了看柳梦璃,嬉皮笑脸地道:“哟,这小妞长得倒是不错……”另一人却不屑道:“再漂亮也就是个女人,难道还是天仙不成?快滚!这里岂是你们随便乱走的地方?” 第六十九章:淮南王陵(二) 菱纱怒道:“哼,这位姑娘乃是寿阳县令的千金,今日代父巡查此地,你们两个有眼不识泰山的家伙,还不快快让开!”那人笑道:“我就说嘛,真是天仙,哪还能来这鬼地方?老二,我看你是想女人想疯了。”旁边那人也跟着笑道:“老大,你还不是一样?天天发牢骚,怪长官不给你假去泡小妞……”转向梦璃,嬉皮笑脸道:“走开走开!长得再漂亮,这儿也不能让你过!不过……你要是想留下来陪大爷玩玩儿,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柳梦璃的脸涨的通红,怒道:“你——!”她从小生长在深宅大院里,父母爱护,下人尊敬,哪里受过这等侮辱,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菱纱也是大怒,喝道:“闭上你的臭嘴!好大的狗胆,连县令千金也敢冒犯!” 那较大的士兵冷笑一声:“县令千金?那又怎么样?她爹办事不力,前阵子这儿竟出了盗墓贼,皇上下了圣旨,如今这前朝王陵已归京中直接管辖,不干县令什么事了!”另一人也骂道:“他娘的,听说那毛贼还是个女的,不知道长啥样。我呸!要不是那婆娘害的,我们兄弟几个又怎会来守这鬼地方,不但没油水捞,最近连妖怪都冒出来了,真是他娘的苦差事!奶奶的,那女贼以后生孩子一定没pi眼!” 菱纱听了这话,脸上腾地涌起一股愤怒:“你说什么?!”天河也生了气,怒道:“你们,不许骂人!”两士兵一看两人竟敢还口,抄起兵器道:“骂就骂了,怎样?你小子找死啊?” 眼看四人就要打起来,柳梦璃忍住心里的愤怒,拉过二人:“云公子、菱纱,别理他们,跟我来……”拉着两人走到远处的树荫下,身后传来士兵的叫骂声:“算你们识相!再多废话,全给大爷抓回去关起来!他娘的!” 菱纱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余怒未消:“气死我了!那两个混蛋,满口胡说八道!”梦璃叹了口气,道:“都是些疯话,又何必跟他们计较。”菱纱气得连连拍地:“最可恨的是,如今他们已经知道了梦璃的来历,又不能直接动手打晕他们!唉,太失算了!本以为说出梦璃的身份就能轻而易举过关的……” 天河疑道:“菱纱,我还是不太懂,柳波波不是老大吗?他手下那么多,干嘛要怕这两个人?”菱纱气道:“这两个混蛋当然不用怕,可是他们的老大,比县令老大要厉害得多,所以县令老大也不敢惹他们!唉,现在看样子只有另外找条路绕过去了……” 柳梦璃想了想,忽然说道:“菱纱,我倒有个办法,不妨试一试。你们跟我来。”说着又向陵墓走去,那士兵见梦璃走来,痞笑道:“怎么?又想来陪大爷啊……”只见梦璃右手一挥,两人只觉眼前一阵晕眩,急道:“你做什……” 话没说完,便扑地倒地晕了过去。 第七十章:淮南王陵(三) 菱纱和天河走上前来,眼见如此情景,心里都是大奇。梦璃解释道:“他们中了法术,要过一会儿才能清醒,醒来以后也不会记得刚才发生的事,当然也不记得我们了。我们快走吧。” 菱纱喜道:“真的?太奇妙了,天底下竟有这种法术!好梦璃,你真厉害!”梦璃摇摇头,道:“其实,这个法术也没有你说的那样厉害,它只对寻常人有用,若是稍有修炼或是精神力强的人,就一点用处也没有了。更何况……”叹了口气,有点难过地道:“人心里的记忆本是最重要的东西,这样随随便便夺取,未免过于残忍……” 菱纱安慰道:“梦璃,你的心真好。不过这两个家伙一看就知道平时作威作福惯了,根本不算什么好人,所以你做的也不算坏事!”天河也在一边道:“对对对,我爹说过的,对坏人就要有硬心肠!梦璃你做的没错!”柳梦璃微微点了点头,小声道:“谢谢你们,我心里好受多了……趁卫兵还没醒,我们快走吧。” 菱纱却笑道:“慢!依我看呢,这两个家伙刚才说了不少梦璃和我的坏话,连县令大人也被他们羞辱,不教训一下也太说不过去了!”随即上前解了这两个人的钱袋,笑道:“哼哼,让他们破点财,以后也好知道嘴上多积德!”天河和梦璃都笑了。 菱纱走到坟墓旁边,指着一块大石说道:“喏,就是它了,天河把它推开,我们就有路进去了!”那石块足有近一人高,梦璃看了看,有些担心地道:“这么大的石头,我看我们几个还是一起——”菱纱笑道:“别看它大,可是没多重。这石头连我都挪得动,只不过要多费点工夫罢了,就凭天河那一身蛮力,绝对不在话下!我们在旁边替他呐喊助威就好。是吧,天河?” 天河傻笑道:“呵呵,是啊,包在我身上!”上前推了推,果然不久就将巨石推开了近丈远,只见原来巨石遮住的地面上,竟有一个方圆数尺的地道,洞口不大不小,刚好够一个人出入。菱纱道:“好了,就这样吧,不用推得太开,这旁边有草丛遮着,就算有人经过,也不容易被发现。” 天河停下手,奇道:“这里的人真怪,好好的大门不开,偏要把门开在石头下面……”菱纱气道:“什么大门,这是我自己挖的洞!可是我亲手一铲一铲辛苦挖出来的!哼,别看只是挖个洞,讲究的事情多着呢!挑地点要慎重、下铲要匀,万一挖得不好,把周围弄塌可就惨了……”一边说一边得意地比划着。 天河碰了个钉子,突发奇想,对梦璃道:“梦璃,不晓得菱纱和老鼠,哪个打洞更厉害一些?”梦璃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菱纱没听清天河的话,疑道:“喂,你嘀咕什么呢?”天河刚想回答,梦璃笑着摆了摆手,道:“没什么,菱纱,我们这就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