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团》 第一章 穿越了 建州州治之地有分东溪、西溪二流,一由南浦溪、崇阳溪汇流而成叫西溪,一由松政溪至西津以下叫东溪,二流在建州城汇合为建溪。在东溪两岸的凤凰山、壑源山之间,有一个吉苑里,里正姓张,故事从这里开始。 “我死了吗?这是什么地方?” 苏醒之后,他自言自语地道,眼皮缓缓睁开,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了起来。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嘀嘀嘀”急促的三声,紧接着是一句电子提示音: “超级交友系统已经激活,连续眨眼三下,可以随时开启或关闭系统。” 什么鬼!难道是幻听?他没有理会,眼皮一下也没有眨,而是注意眼前的陌生景象。 眼前,是陌生的木床,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木窗!房间的布置古色古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味。 接着一阵碎碎念传入耳朵里—— “菩萨保佑我家公子平安无事,快快苏醒过来,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他闻声歪头望去,原来是一个女孩正闭着眼睛在碎碎念。女孩穿着古朴,就像是古装戏里的下人! “你是什么人?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虚弱地问道,打断了女孩的碎碎念。 只见女孩的身型微胖,脸蛋圆圆的,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样子。 女孩快步地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惊喜地说道:“公子,你醒了?公子,你终于醒了!” “快告诉我,我是不是没死,我是不是还活着?”他苦苦问道。 “公子,你当然还活着,是菩萨显灵了呢!”女孩开心地笑了。 公子?女孩为何叫自己公子呢?是在拍戏么?他不禁感到莫名其妙。 若是真的没有死,那他现在又是在哪里呢?他可是清楚地记得,自己在昏迷前的见义勇为。 那天晚上,他正在江滨公园散步,突然一阵嘈杂声从江边传来。 “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他往江面望去,只见江水里有模糊的人影在挣扎! 果然!有人落水了! 呼喊声很快停止了下来!水中人影的挣扎幅度越来越小!!! 糟糕!那人开始溺水了! 因为在学校的游泳课上拿过不俗的成绩,所以他充满自信地决定,救人! 迅速脱掉了身上的衣裤,稍稍运动了一下,他果断地跳进了江水里!心里还美滋滋地想着,自己即将成为见义勇为的英雄。 然而,这只是他在水里的幻想,人算不如天算! 因为水流太急,溺水者已经被冲到了江水中央。当他努力游向溺水者的时候,体力已经消耗了大半。此时,溺水者头部已经没入水中,没有了求生的意识,但是双手和双脚仍然在水里拼命挣扎。 他一只手托起溺水者的头部,另一只手费力地往岸边游去。他感到十分吃力,本来一个人游就已经很耗体力了,现在还拖着另一个人,还没游到岸边,他就已经精疲力尽了。 放弃吧,不然的话,不仅救不了人,反而自己的命给搭上了。这个可怕的念头在了他的脑子里盘旋起来。这时,他仿佛听见从岸边传来的呼喊加油声!他决定坚持下去,拼出吃奶的力气也要游到岸边! 终于,他成功了!最后那一刻,他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把溺水者推上了岸滩。由于动量反冲,自己再次落入水中! 终于成功了,明天就是见义勇为的英雄了!他实在没有一点力气了,就让自己先在水里放松一会吧! 他的身体慢慢地全部淹没在了水中,水从他的嘴巴、鼻孔、耳朵凶猛地侵袭而入,慢慢占领了他的呼吸道和肺泡。他感到缺氧和窒息,慢慢地没有了知觉! 当他意识到自己处于溺水状态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血液循环中的水越来越多,引起血液渗透压改变、电解质紊乱和组织损害,最后他的呼吸停止了,他的心脏也停止了搏动! 他一点也不想挣扎,他觉得更加轻松了!他知道自己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将告别心爱的家人了,他知道家人一定会为自己骄傲,哥哥一定会替自己守孝,照顾好父母!终于,他面带微笑,失去了一切意识! 死亡之后是什么?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他一直理所当然地以为,死亡之后,一切都没有了! 当他再次有了意识,仿佛一场梦,好比灵魂分解之后又经过了一次逆向的重组! 首先是恢复了知觉,他觉察到自己躺着,双手、双脚、五脏、六腑,都在,然后是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最后,他睁开眼睛,看到了那个女孩。 此时,他不禁再一次自言自语道:“我不是溺水了吗?我虽然成了见义勇为的英雄,不过也伤了父母亲的心!” 女孩听了,安抚道: “公子,你溺水被救,可是却发了高烧,卧床好几天了。老爷虽然很生气,不过别怕,夫人会帮你说话的。你就别想太多了,躺下多休息吧!” 说到这,女孩突然想起了什么,激动地跑出了屋子。尔后,躺在床上的他,听到外面传来了女孩的呼喊声—— “太爷,老爷,夫人,公子醒了,公子醒过来了。” 女孩的一惊一乍,显得很有喜剧感,可是他笑不出来。他感到头昏脑胀,虽然基本上可以确定自己还活着,可是他好像并没有成为英雄。 带着疑惑,他还是爬下了床,环绕着房间,从摆设布置到材料质地,仔细地看了又看,时而近在眼前却显得陌生,时而觉得熟悉却又突然变得遥远。 然后,他走到了窗前,推开了窗子,视野豁然开朗。不管是眼睛看得到的,还是看不到的,都齐刷刷地映入了他的脑海里。 窗外是宅子的后院,后院外面是一片村落,村落之上有山,村落之下有水。这里是一个有山有水的乡里郊外。 突然,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出现在了脑海里!这段属于别人的记忆,就像放映快进的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里匆匆过了一遍。 电影放映结束,他突然明白了一切,他穿越了,他重生了,这里是另一个世界,这是他的第二人生。 而刚才那段记忆并不是别人的,而正是他所附着的身体原主人的记忆。 张晖!如今的他姓张名晖,是建州吉苑里的里正,张老爷的独子。 张家是远近闻名的种茶、焙茶大户,在吉苑里一带拥有方圆三十多里的茶园。 吉苑里原本就是富庶的乡里,张家就更加算得上是富甲一方了。 重获新生,张晖对今生的时光倍加珍惜!已经死过一次,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也许是上天眷顾自己的见义勇为,让自己的灵魂附着在这个人的身上,开始新的人生吧! 第二章 系统 在意识到自己穿越了之后,张晖急切地在房间里找到了一面铜镜。面对亮闪闪的镜面,张晖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五官端正的男子。 没错,这个五官端正的男子就是张晖的模样,虽然谈不上绝世美男子,但张晖对自己现在的长相还是十分满意的。 认识了自己的模样之后,张晖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这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他重新回到窗边,感知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乡里。 吉苑里是一个位于城郊的乡里,张晖在这里生活了十六年,有如坐井观天,就是身体的原主人恐怕也对这个世界不甚了解吧! 正当他感到迷惑,想不出半点头绪的时候,张晖突然想起,刚才自己苏醒的时候,耳边好像响起了某个系统的提示音。 难道在那些网络小说里,携带着神奇系统穿越的设定都是真的?若是真的,或许系统会给出他想要的答案吧! 张晖半信半疑地按照系统的提示,连续眨眼三下。果然,眨眼三下之后,耳边再一次传来了提示音—— “超级交友系统启动中,鉴于初次启动,特作如下说明:此系统是一款基于地理位置的交友工具,系统界面显示在虚拟视网膜屏幕上。” 果然,系统启动了,张晖的眼前显示出了系统界面。界面十分简单,只有两个界面选项,分别是“附近”和“热度”两个界面。 附近界面是以宫格模式显示头像,按距离由近到远的顺序排列的。头像的左下角显示着距离,右下角则显示着热度。点击头像进去,可以看到姓名和资料。 热度也就是知名度,从0-10分为十一个等级。张晖一眼望去,这附近的人的热度除了个别是1,其他基本上都是0。 在附近界面上,张晖看着距离最近的这些头像。他首先认出了自己的头像,然后认出了那个女孩的头像。 还有两个头像也十分眼熟,一个是大叔的模样,一个是大妈的模样。从身体原主人的记忆中,张晖隐约认出,原来他们就是自己的爹娘。 张晖点击头像,看到了他爹的资料。 姓名:张良 年龄:38岁 身份:吉苑里里正…… 距离:0.15km 热度:1.0 张晖又继续点了他娘的头像,看到了他娘的资料。 姓名:翁氏 年龄:36岁 身份:里正夫人(翁承赞之女)…… 距离:0.16km 热度:1.0 张晖看到,娘亲的身份资料里,补充注明着“翁承赞之女”。也就是说,这个叫翁承赞的人是张晖的外祖父。于是他大胆猜测,想必一定是大人物,才会特别注明出来。 令张晖感到惊喜的是,在外祖父姓名的下方有一条横线,莫非是添加了链接。张晖于是尝试着点了下“翁承赞”三个字。果然,界面上跳出了翁承赞的身份资料。 姓名:翁承赞 年龄:57岁 身份:同平章事…… 距离:146.15km 热度:5.0 虽然不太了解这“同平章事”是一个什么样的官职,可是热度为5呀!张晖心里笃定,他的外祖父绝对是一个大人物。他心里琢磨着,今后见了面,一定要抱紧他老人家的大腿! 兴奋之余,张晖又回到附近界面中,看了那个女孩的资料。 姓名:阿霞 年龄:14岁 身份:张家丫鬟…… 距离:0.1km 热度:0 最后,张晖点开了自己的头像。 姓名:张晖 年龄:16岁 身份:张家公子…… 距离:0.0000001km 热度:0.5 什么!热度只有0.5?张晖有点不能接受,他可是携带系统穿越而来的,竟然如此没有知名度,该不会穿越到一个废材身上了吧! 张晖意识到,看来需要好好利用这个超级交友系统,提高自己的热度了。就是不知道这个系统有没有隐藏着什么大招,让他可以为自己多多积累牛逼的人脉。 咦?张晖注意到,身份资料的后面都有一串省略号,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义。继续探索看看。 张晖把界面置换到了热度的选项上,界面上的头像便按照热度由高到低的顺序排列了。张晖逐一查看了排在前面几位的资料。 姓名:朱温 年龄:61岁(卒年) 身份:梁王 距离:1234.56km 热度:9.0 朱温?梁国?张晖看到这个,终于有了一点眉目,这个朱温莫非就是狡猾的篡唐逆贼朱全忠?若是如此,那张晖岂不就是穿越到了唐朝末年的五代十国时期? 暂时不做肯定,张晖继续看下一个的资料。 姓名:杨行密 年龄:54岁(卒年) 身份:吴王 距离:678.9km 热度:9.0 吴王杨行密?是吴国吗?是不是后来被李煜的祖父李昪给窃取了,成了南唐国的那个南吴。张晖仍然不敢确信,继续看下一个的资料。 姓名:王审知 年龄:五十四岁 身份:闽王…… 距离:145.95km 热度:9.0 闽王王审知?看来是没有错了,这里就是唐朝末年的五代十国时期。而从距离来看,张晖终于可以肯定,自己穿越到了五代时的闽国。 而且,张晖还发现了系统资料中的一个细节,那就是身份资料里省略号的含义。 如果是已经亡故的人,身份资料里就没有省略号。如果是还健在的人,身份资料里就有省略号,表明最终的身份还有改变的可能。 张晖惊喜地意识到,这个交友系统的热度界面,就是一个时刻更新着的五代名人榜啊!当他正迫不及待地想继续翻开其他名人时,屋外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原来,阿霞已经把张晖苏醒的消息告诉老爷和夫人了。他们听到消息后,就激动地小跑着过来了。 张晖连续眨眼三下,关闭了交友系统。只见一位中年妇女率先走进了房间,双眼中含着欣喜的泪水。身后跟着一位中年大叔,脸色平静中带着喜悦。最后一个身影是阿霞。 原来他们就是张家的男、女主人,吉苑里的里正和里正夫人。张晖刚才在系统里见过他们的头像,一眼便认出来了,于是机智地喊道: “娘!爹!” “我的儿哟!你总算醒了,把娘担心的哟!你怎么就下床了呢,快躺回床上去,别站在窗边,高烧刚退,小心别又着凉了。”张晖他娘翁氏心疼道。 “是,娘!” 张晖应声后,立即乖乖地躺回床上去了。 第三章 抄写茶经 “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呀?要不要把大夫叫来再给你看看?”翁氏问道。 “不用了,娘,我感觉很好,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张晖回答。 “嗯,那就好!” 娘亲说着,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但张晖却见父亲一言不发,脸色故作不悦! 这边,张晖见他爹的脸色不好,果然,那边张老爷就用严肃的语气,说道: “你看看,都是因为贪玩,差点连命都丢了!吸取过这次教训,以后还敢这样贪玩吗?” 张晖不明所以,急忙从身体的前主人那里寻找记忆。 原来那天,气温炎热,张晖故意支开阿霞,偷偷溜出家门,跳入溪流里耍水。等到阿霞赶到时,张晖恰好被水流湍急的漩涡带进了深水区域。 眼看张晖就要溺水,阿霞急忙找来了水性好的乡里人。若不是阿霞及时请来里人把张晖救起,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张晖见他娘对他使着眼神,后面的阿霞更是急得摆手示意,于是低头认错道: “不敢了!爹,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乖乖地听你们的话!” “那这两天就乖乖呆在家里,把陆羽先生的《茶经》认真默写一百遍,作为这次的惩罚!”张老爷又变回了严厉的样子。 阿霞听了,急忙求情道: “老爷,你就别惩罚公子了,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看紧公子,要罚就罚阿霞好了!” “罚什么法,都别罚了!还嫌这两孩子受的罪不够多呀!晖儿昏迷的这几天,可多亏了阿霞照顾。不仅不能罚,我还想给阿霞一些奖赏呢!” 在张家这个大宅里,张老爷虽然是吉苑里的一乡之主,但夫人才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之主,而夫人则万般宠爱着唯一的宝贝儿子。 早在张晖年幼的时候,张老爷就担心夫人的太过溺爱,会把张晖养成一个任性妄为的纨绔公子。 于是,张老爷买了一个孤女,取名阿霞,便是张晖苏醒后看到的那个女孩。十几年来,阿霞身为张家的丫鬟,表面上是在伺候着张晖,实际上却是带着监督意图的。 然而,张晖终究贪玩,意外还是发生了。 此时,阿霞机智地搬来了两把椅子,让张老爷和夫人坐在了张晖的床边。 张老爷听夫人翁氏那么一说,也就打消了罚张晖抄写《茶经》的想法,于是压声说道: “谁说我要罚阿霞了!我堂堂一个乡里的里正,难道还会不分青红皂白吗?何况抄写《茶经》也不算惩罚,就当是读书写字做功课嘛!” “晖儿需要休息,做什么功课!外面兵荒马乱的,早就没有科举考试了,急什么读书!”翁氏针锋相对道。 张老爷无言以对,搬出了老丈人,道: “亏你还是名门之后,难道读书是为了考试嘛!我那当着高官、拿着厚禄的老丈人,当年可不是这样教我的!” …… 张晖生怕两位老人争执起来,连忙开口说道: “娘,没关系的,我已经不需要休息了!爹,我真心接受惩罚!” “嗯,这才像是张家的子孙!你外祖父可是盼着你好好读书呢!”张老爷欣慰地说道。 听父亲提到了外祖父,张晖连忙问道: “爹、娘,外祖父当的是什么官呀?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外祖父?” “你外祖父呀,是闽王身边的大官,相当于是宰相的官衔。你外祖父在福州,我们在建州,相隔远着呢!你外祖父说了,等外面的战乱平息了,就会来接你去福州读书……” 谈起外祖父,张晖他娘就说个没完了,张老爷站起身来,打断道: “好了好了,让孩子多休息吧!我还得去茶场那边看看,德叔刚才来说,茶叶在压榨过程中出了点问题。”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说着,张晖他娘也起身,帮张晖拉扯好被褥。 之后,两位老人走出了房间,留下阿霞仍然瞪着大眼看张晖,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阿霞,你干嘛这样瞪着我看!”张晖不客气地问道。 “公子,我觉得你变得像另外一个人,不仅懂事了好多,说话的语气变了,就连看人的眼神都变了。”阿霞说。 原来,以前张晖若是犯了什么错误,即使是张晖自己出的主意,但结果都是让阿霞来背这个黑锅。 张晖从身体的前主人那里找到了相关的记忆,这才没好意思地说道: “阿霞,我之前对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谁知,阿霞没有借此索取什么,反而大方地说道: “没有的事,你是公子,阿霞是公子的丫鬟。何况老爷和夫人都一向待我如闺女一般,所以,阿霞并不觉得公子有什么不对的。相反,我还要一辈子侍候着公子,报答老爷的恩情呢!” 张晖听了,不禁觉得,有一阵阵热腾腾的爱意,扑面而来。 几天之后,张晖已经熟悉了这里的新生活。 吉苑里漫山遍野都是茶树,张家则有着最大面积的茶场,而张老爷又是吉苑里的里正。 张宅很大,有前庭,有后院,厚瓦屋顶,翘角飞檐,虽然是在城郊乡里,却完全可以和城里的豪宅相媲美。 然而,如此大的一个宅子,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住。除了张老爷和夫人翁氏,以及张晖和阿霞外,还有就是管理茶场的德叔。 张老爷喊他德叔,因此张晖便喊他叔公,可德叔看起来并不老,顶多就比张老爷年长五、六岁。张晖注意到,德叔公似乎不喜言笑,但就像阿霞说的,德叔非常能干,精通焙茶的技艺。 这天,张晖再次启动了系统,由于吉苑里人烟稀少,于是他扩大了搜寻的范围。 在系统界面上,面对琳琅满目的头像,张晖努力寻找着热度较高的人。 距离从一公里到两公里,又从两公里到三公里,搜寻距离越来越远…… 终于发现几个热度大于1的头像,不过了距离快接近二十公里。 咦!这个头像真美!简直是倾国倾城的容貌啊!张晖立即点击头像,进去看资料。 姓名:章练 年龄:16岁 身份:章家千金(父亲章仔钧,母亲练寯)…… 距离:18.66km 热度:2 原来这位美女叫章练,还是个千金大小姐,不知道章家是什么样的大户人家。张晖看到,章练的身份资料里,补充了其父母亲的姓名,想必一定是大人物,才会特别注明出来。 令张晖感到惊喜的是,章练的父母亲姓名下方有一条横线,莫非是添加了链接。张晖于是尝试着往“练寯”两个字点击进去,果然,界面上跳出了练寯的身份资料。 姓名:练寯(读jun,第四声) 年龄:35岁 身份:章仔钧夫人…… 距离:18.67km 热度:3 竟然身份写着的是章仔钧夫人,那么这个章仔钧一定是个大人物吧。张晖这样想着,继而又点进去,看了章仔钧的身份资料。 姓名:章仔钧 年龄:40岁 身份:西北行营招讨使(夫人练寯)…… 距离:18.68km 热度:4 果然,看起来像个大官呀!张晖有点儿小激动,终于在这附近找到了一个大人物。他的心里默默地有了一个小目标,看来他的人脉要从认识章仔钧开始。 不过,这“西北行营招讨使”的官名看起来像是个带兵打战的,章仔钧又是一个40岁的人了,16岁的张晖要想结识他恐怕有点难度啊! 带着一点私心,张晖决定从章家的千金章练入手,先想办法认识章练,开启自己的人脉之旅。 第四章 底层公子 这天,张晖再次启动了系统,在琳琅满目的头像中,他一眼便看到了德公,急忙点击头像进入,看到了德公的资料。 姓名:张德 年龄:52岁 身份:吉苑里前任里正…… 距离:0.123km 热度:1.5 看到德公的身份和热度,张晖震惊了。原来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老人,竟然是吉苑里的前任里正,而且热度比现任里正张老爷还高了0.5。 张晖不禁猜测,德公必然也曾风光无限过。 可是为什么德公现在如此低调?为什么他总是一个人默默地不说话?德公的妻儿呢?德公和张老爷究竟是什么关系? 一系列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缠绕着张晖许久,令他整晚整晚都憋得慌。虽然私底下打听别人的情况不是很道德,但张晖终于还是忍不住,悄悄问了阿霞。 听完张晖的一连串问话,阿霞为难了很久,这才开口说话了。本以为揭晓答案的时刻终于来临了,谁知阿霞却说: “公子,不是我不想说,是你实在问得太多了。老爷是不允许我们私底下议论德公的,而且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从茶场的那些老妇人那里听到的,我也不知道是否属实可靠。” “是真是假,本公子自己会判断,阿霞,难道你不听我的话了?”张晖以公子身份要挟道。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不过是最底层的公子罢了,可是每次说出“本公子”三个字,张晖就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谁知阿霞却机智地说道: “我自然是听公子的,不过公子得听老爷的,所以我更应该听老爷的话,不该私下谈论德公。公子若是真的想知道,可以亲自去问德公呀!要知道,公子生病的那些天,德公可着急了。” “你是说,德公其实并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高冷?” “高冷?” “就是高傲冷漠的意思!” “当然不是啦!德公是我们吉苑里最有情义的老人,大家都这么说。”阿霞见张晖一脸的疑惑不解,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 “公子,我就悄悄地先给你透露一点吧!” 张晖听了喜出望外,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等待阿霞的揭秘。 只见阿霞走近张晖的身旁,顶起脚尖,嘴巴凑近张晖的耳边,细声细语地说着悄悄话,道: “德公是张老爷的亲叔叔,也就是你的亲叔公,我听说德公原本是有一个儿子的。” 张晖继续竖起耳朵,却听不到阿霞的声音了。他撇头一看,阿霞已经脚尖落地,站到了距离五尺远的位置去了。 “就没了?德公的儿子呢?阿霞,你是故意在卖关子吧?”张晖故意气恼道。 阿霞却也不怕,笑着说道: “公子,我真的不能再说下去了,都是道听途说的,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一定又要被罚抄《茶经》了。到时候,阿霞可不会再帮公子抄写了。” 阿霞边笑边说,说着说着就跑远了,好像生怕张晖会把她壁咚在墙上,以身要挟。 无奈,张晖只好自己想办法,去探索其中的谜团了。 张晖继续刷系统界面,由于吉苑里人烟稀少,于是他扩大了搜寻的范围。 在系统界面上,面对琳琅满目的头像,张晖努力寻找着热度较高的人。 距离从一公里到两公里,又从两公里到三公里,搜寻距离越来越远…… 终于发现一片热度普遍在1以上的区域,不过了距离快接近二十公里。 咦!这个头像真美!简直是倾国倾城的容貌啊!原来,张晖发现了一个美女的女头,于是立即点击进去看资料。 姓名:章练 年龄:16岁 身份:章家千金(父亲章仔钧,母亲练寯)…… 距离:18.66km 热度:2 原来这位美女叫章练,还是个千金大小姐,不知道章家是什么样的大户人家。 张晖看到,章练的身份资料里,补充了其父母亲的姓名,父亲章仔钧,母亲练寯。 想到特别注明出来,一定是大人物。 又见章仔钧和练寯的下方,也都有一条横线,添加了超链接。于是,张晖往“练寯”两个字点击进去,看到了美女母亲的身份资料。 姓名:练寯(读jun,第四声) 年龄:35岁 身份:章仔钧夫人…… 距离:18.67km 热度:3 竟然身份写着的是章仔钧夫人,那么这个章仔钧一定是个大人物吧。张晖这样想着,继而又点“章仔钧”进去,看了美女父亲的资料。 姓名:章仔钧 年龄:40岁 身份:西北行营招讨使(夫人练寯)…… 距离:18.68km 热度:4 果然,看起来像个大官呀!虽然官职和热度都比不上外祖父,不过张晖仍然有点儿小激动,毕竟这个大人物是在家附近找到的。 看来他的人脉要从认识章仔钧开始,张晖的心里默默地有了一个小目标。 不过,这“西北行营招讨使”的官名看起来像是个带兵打战的,章仔钧又是一个40岁的人了,16岁的张晖要想结识他恐怕有点难度啊! 带着一点私心,张晖决定从章家的千金章练入手,在认识美女章练的同时,开启自己的人脉之旅。 张晖想着想着,脑海中浮现出一百张星爷的招牌笑脸,配音真是棒棒哒! 回到房间,张晖见阿霞正在换洗他的床罩。于是,他向阿霞招了招手,动作表情略微邪恶,说道: “阿霞,你来一下,本公子有话问你。” “公子,我不会再和你谈论德公了,就算你再怎么胁迫,阿霞也宁死不屈。”阿霞说着,显得有点不情愿,一副像极了怕被吃豆腐的表情。 只见她倔着一张脸,小小的身躯散发着大大的骨气。 张晖瞧着阿霞的小大人模样,竟有点儿哭笑不得,说道: “放心吧,小妹妹!本公子不会再问你德公的事了。” “什么小妹妹,阿霞已经十四岁了,可不是以前那个好欺负的小妹妹了。”阿霞争辩道。 “十四岁?哦,也对,按说你们在这个年纪就该出嫁了。”张晖笑道。 阿霞听了,红着脸蛋,扔下了手里的被褥,跺脚道: “哼!就知道说这些话来气我,以后你问什么我都不会理你了!” “别呀,好妹妹,我不说了,我以后再也不说就是了。”张晖见阿霞的脸色恢复了,这才问道: “本公子问你,距离我们这二十公里的地方是哪里哟?” “二十公里?” “对呀,应该是一个人多热闹的地方。” “人多热闹的地方当然就是城里呀!她们说,沿着我们家门前那条东溪,下游二十公里就能城里。我还听说,建州城可大了,整个建州的人手拉手连起来都没有建州城的城墙长。” 阿霞说着,用手比划出一个大大的圈圈,好像那就是建州城的城墙。尔后,她又泄气道: “不过,老爷说外面兵荒马乱,不允许我们离开吉苑里,要不然,我还真想进城去看看城墙。” 张晖听阿霞这么一说,这才从身体原主人的记忆那里意识到,原来自己长这么大,竟然还没去过建州城,十六年以来,就一直呆在吉苑里。 张老爷的理由呢,想必其实有两个。 一来是前几年兵荒马乱,而且多是进攻建州城,上次黄巢攻下建州就在城里烧杀抢掠,张老爷虽然没有在城里亲眼目睹,不过黄巢军队路过吉苑里的时候,张老爷可是触目惊心的。 二来随着张晖长大,越来越顽皮了。身为里正家的公子,在吉苑里闹得天翻地覆也就算了,万一去了建州城还这样瞎闹,那还了得,建州城可是一个龙蛇混杂的地方呀! 然而,即便如此,张晖还是迫不及待地想插上翅膀,离开吉苑里,飞往建州城瞧瞧去,重点是按阿霞所说,顺着东溪下游二十公里就是建州城,而系统里的那位名叫章练的美女就在建州城呀! 第五章 试图偷渡 这天,茶场的一个佃农急匆匆地跑进了张宅,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跑一边喊着: “地主老爷,地主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刚才公子离开了乡里,有里人看见,公子沿着溪边,一直往下游走,说是要,要……” 此时,张老爷和几位茶园的老友,正手端茶瓯,坐在前厅试品新茶。 见佃农慌慌张张跑进来,一副话都说不清楚的样子,只听清“溪边”“下游”几个字后,张老爷便愤慨地说道: “什么!那兔崽子又跑溪边去了?前些日子刚刚溺了水,这会儿他又想闹哪样?” “听那些从溪边回来的里人说,公子好像是要离家出走啊!”佃农使劲地喘了几口气后,终于顺畅地说道。 “什么?混账东西!”张老爷说着,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瓯,瓷瓯和木桌的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只见他站起身来,继续说道: “你去茶场多叫上几个人,赶去溪边把公子给我带回来。” “可是,万一,”佃农显得为难,结结巴巴地说道:“万一公子不愿意,怎么办?” “废话!他要是愿意回来,还要你们去干嘛!他不回来,你们就是绑,也要把他给我绑回来!”愤怒起来的张老爷脸色涨得通红,随口嘀咕了一句: “张晖你这个兔崽子,看老子待会怎么收拾你!老子非废了你不可!” 佃农听了直哆嗦,站在那里,不敢退下,也不敢吭声。张老爷见了,横眉怒视道: “还在那里干什么?趁着那兔崽子还没走远,快去给我绑回来呀!” “是,老爷!”佃农又匆忙退出了前厅。 胸口的怒火平息之后,张老爷这才意识到,几位老友都还在一旁看着,于是不好意思地说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我那逆子张晖,让大家见笑了!” 这几位老友是茶园里种茶、焙茶的师傅,都是粗人,不太会说话。他们也就好脾气地笑了笑,继续试品起新茶来。 而这个时候,张晖已经靠着两条腿,走出了吉苑里,阿霞带着矛盾的心理,一路上跟在他的后面。 俩人此时站在东溪边上的渡头上,等待着渡船,而这条水路是前往建州城最快捷的途径。 “啊!清风徐徐来,水波偏不兴!阿霞你看,这溪流的水多清啊!还有那拂面而过的微风,你感受到了吗?”张晖颇有兴致,陶醉其中。 “公子,你的心情可真好,阿霞可没有你这样的雅兴。阿霞此刻的心情,只想跳进这溪流里淹死算了。”阿霞嘟起个嘴,一脸不悦。 “那你跳吧,我不拦着你!”张晖心里明白,阿霞并不是真的想跳,反而,很快就可以到建州城里瞧瞧热闹了,她也一定非常期待才是。 “算了,我们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掉,到时候也一定会被老爷打死的。老爷发起火来,就算是夫人出面,也是拦不住的。反正迟早都会死,我就不急于这一时了,到时候陪着公子一起死吧!”阿霞喋喋不休,试图吓唬张晖,让他回头是岸。 虽然很想去城里看看,但阿霞还是担心会出事,小小年纪肩上就担着照顾公子的责任,强烈的责任心让她的内心摇摆不定。 张晖当然知道阿霞肚子里的那点小伎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一口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 “哎,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且行且珍惜。不过,我想我应该不会死,因为我不会再回去了。我爹就是叫八人大轿来抬我,我也不回去了,他老人家恐怕是再也见不到我这个宝贝儿子咯!” 张晖见阿霞翻着白眼,一副极其不屑的表情,于是继续恐吓道: “再者,不是还有德公在嘛,你说过的,德公最讲情义,而你也说了,他老人家又十分疼我,所以说,他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我爹动手把我打死呢?不过你嘛,我就不能保证了,到时候,如果我爹憋了一肚子火没地方出气,可能真的会发泄在你的身上,到时候把你卖给一个鳏夫也是可能的,你知道我爹的脾气暴躁得很。所以,我劝你呀,还是自己跳进这溪流里自我了结算了,免得到时候遭受心灵之苦,要死不活的,我可帮不了你。” “哎哟,公子,你就别吓唬我了,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公子,阿霞求你了。”阿霞急得直跳脚,屈服于张晖的淫威之下。 张晖一脸得意,继续言辞说教: “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本公子今儿带你到外面的大世界转转,美景、美食、美人,应有尽有。这可是你的福气,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哦!难道你想一辈子蜗居在吉苑里这个小地方,正好的青春年华,却只能面对两座小山丘、一条小溪流,还有一群像我爹那样只懂得生活俗事的粗人。” “老爷吃饭喝茶,你也吃饭喝茶,我可没看出你和老爷有什么两样。”阿霞一脸不屑,再一次发起挑战。 “此茶非彼茶,我爹的茶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茶,我的茶是琴棋书画诗酒茶的茶。”张晖饶有兴趣地辩驳道。 “难道喝你的茶还能喝成什么大文豪大居士不成?” “我可就告诉你了,总有一天,我要让全世界的大家们都以喝茶为荣,在最高级别的宴会上以茶代酒。算了,跟你说了也白说。” 张晖突然感到一阵心虚,为了趁一时之快,竟然说出了心里简单的一个想法,究竟能否达成这个理想,他可没有一点儿底气。 此时,渡船正在缓缓靠岸,一个里人从船上走了下来,或许是刚从城里回来的。 恰巧,这位里人和张老爷也是多年的老友了,因而一眼便认出了张晖,表情讶异地问道: “哎哟,是张家公子呀,你在这等着渡船,是要出远门吗?” “对,我要离家出走,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张晖打趣地回答到,惹得阿霞不舒服得白了他一眼。 “哎呀,我说公子,外面的世界乱得很呐!北面有吴国,东面有吴越国,西面有汉国,他们虎视眈眈,都恨不得把我们闽地给瓜分了。我劝公子还是呆在家里好啊!” 里人好意劝说道,阿霞在一旁不停使劲地点着头,默默地表示千万个同意。 “知道了,老伯,谢谢您的好意,但我有我的自由,请您慢走。”张晖拒绝了里人的好意,在他看来,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他的心意已决。 “阿霞,出发了,上船!” 张晖一声令下,自己捷足先登,上了渡船。 第六章 偷渡失败 见公子已经上船了,阿霞也只好咬紧牙关共患难了。 不过,在登船之前,阿霞还是极不乐意地朝后方看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 “公子,你快看,是家里的佃农们,这下我们死定了!”阿霞手指前方,痛心疾首。 张晖转身朝后方一看,只见刚好有八个佃农来势汹汹,手里操着各种家伙,有捆绳,有木棍,有扁担,还有人把麻袋也带来了。 “我的妈呀!他们这阵势不是八人大轿,而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看来我爹他老人家这次也是使出了绝招,完全豁出去了呀!” 张晖终于感到了一阵慌张,见阿霞吓得直哆嗦,还傻傻站在岸边看,于是赶紧催促道:“阿霞,你还看啥!快啊!我拉你上船!” 阿霞迅速登上了船,而后方追来的佃农也近在百米之内了。 “船家,快,快掌舵,离岸,快!”张晖急忙催促道。 佃农见公子已经登上了船,急忙喊话: “公子,快回来,你不能走啊,老爷这次真的发火了,你不能就这样走了啊!” 阿霞也在一旁添油加醋道: “是啊,公子,我们还是下船回去吧,我们要是真的离家出走了,以老爷的脾气,他也一定会报告给官府的。到时候,官府发出通告,就算我们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遣送回来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你看船都已经离岸了,这就是天意,本公子必然是要走出这个小乡里,走向大世界的!” 张晖洋洋得意,向岸边的佃农们吐了吐舌头,嘲讽道:“你们都听好了,回去告诉我爹他老人家,他的宝贝儿子是一只落难的凤凰……” “没听说过有男人说自己是凤凰的。”阿霞在一旁不屑道。 张晖转头一想,觉得阿霞说的也对,于是改口继续说道: “不对,应该是一条落难的蛟龙,告诉我爹,吉苑里这个小地方困不住我的雄心大志,我终究要到那大世界去,经历一番劫难,然后化身为真龙。请他老人家保重身体,等我荣归故里,一定会让吉苑里受到举世瞩目……” 张晖闭着眼,昂着头,挥着手,说得激情飞扬,自我陶醉其中。这时,只听见阿霞突然呼喊道: “公子,公子,你快看,他们中有人把身上的衣服和裤子都脱了,他们想干嘛?难道……” 张晖从沉醉自我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正如阿霞所说,只见岸上的八个佃农中,有四个脱了衣服和裤子,正在做热身运动。 我的妈呀!他们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啊!张晖急忙向船家求救: “船家大哥,你划快点吧,我给你双倍的钱,越快越好!” “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你给我再多的钱也没用的,张家公子!”船家露出无奈的表情,却似乎隐藏着一丝狡黠。 “你叫我张家公子?难道连你认得我?”张晖惊恐地问道。 船家大哥点了点头,嘴角微微翘起。 “那也知道那些追我的人?”张晖又问。 船家大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画般神秘的微笑。 此时,四个佃农已经像鱼一样,直接从岸上跳进了溪流里,扑通扑通几下,很快便游向了渡船。 “阿霞,操家伙!”张晖一鼓作气,决定抗争到底。 阿霞找到一根木浆,笨拙地挥舞了两下,然后怯生生地递给了张晖,说道: “公子,还是你来吧!” 张晖伸出一只手,非常犹豫地接过木浆,独自走到了船头,眼睁睁地看着佃农们从水里游向船沿。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一阵悲凉感油然而生,张晖不禁在心底里自嘲起来:自己手里操着一根木浆,到底想干什么呢?难不成是等佃农们游上船来,给他们一顿暴力攻击? 他下得了手吗?这些佃农们可都是老实本分的乡里人啊,有的甚至是看着张晖长大的。他们不过是听从了老爷的吩咐,要把公子带回家去。 他们中大部分人根本无法理解,为何公子想要离开这个养育了他十几年的地方,哪怕老爷如此作死地阻挠,公子也毫不动摇出走的决心。 张晖的内心突然一阵汹涌澎湃: 你真的下得了手吗? 张晖啊张晖,你现在操着个木浆像什么样,或许你是想通过暴力的途径获取你所谓的自由。 可是,你确定你还是个读书人吗? 你确定你喝的茶是艺术的茶,和你爹的茶不同? 如果你也不确定,那就做好准备吧,等佃农他们试图上船的时候,朝他们勤劳的双手或是厚实的脑壳一棒打下去吧! 此时,眼看佃农们已经游到船沿,就要登船了。张晖迅速高高挥起木浆,一个完美的弧线在空中划过。 所谓动作要快,姿势要帅。 阿霞惊呆了,嘴巴张成一个o形,显然对张晖的这一棒充满了期待。 然而,期待越大,失望就越大。 那个完美的弧形再也没有回归,木浆失控般脱手而出,绕着重心在空中旋转了一阵,最后凄凉地落入水中。 见到这样一幕,阿霞也是醉了,急忙掩面,不忍直视。 “公子呀公子,你干嘛把别人家的木浆给扔了呀,那可不是咱们家的!”阿霞数落道。 “多拿点钱,赔给船家大哥。”张晖显得忧伤。 “赔赔赔,只要你乖乖回家,我相信老爷多少钱都愿意赔的。” 阿霞自以为张晖已经屈服,所以口不择言。哪知,张晖却瞪着阿霞说道: “你再多嘴,我罚你念《茶经》一百遍!” 阿霞立即用手捂住脸部,紧紧闭上了嘴巴,紧得不透一丝气息。 此时,四个佃农已经登上了渡船,其中一个说道: “公子,跟我们回去吧,老爷让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带你回去。” “我是不会回去的,我也不想跟你们多说,我心中的理想抱负,你们是不会理解的。”张晖昂首挺胸,矜持道。 佃农没有理会,而是静静地站在船上,把张晖团团围住。 张晖觉得蹊跷,往船行驶的方向一看,豁然明白了,这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反方向划向了原先的岸边。 “船家大哥啊!你怎么搞的啊!我让你把船划快点,没让你往回划呀!”张晖质问道。 船家大哥听了,嘿嘿一笑,说道: “张家公子,你还是乖乖回家去吧。等下次,外面的世界太平了,大哥再把你送进城里去。这次,大哥不算你钱了,那木浆也不要你赔了,咱们就算扯平了,好吧!” 张晖听了,哭笑不得,只能认栽。 第七章 公子挨打 这会儿,船靠了岸。 岸上的四个佃农登上了船,把张晖团团围住,换船上四个光膀子的佃农下船去穿衣服和裤子。 “公子,你就下船吧,别为难我们了,跟我们回家去吧。”佃农近乎恳求道。 张晖仍然纹丝不动地站立在船头,一副宁死不屈,随时可能就义的模样。 “公子,你这样为难我们,那我们也只好对你不客气了,我们可是带了家伙的。”佃农见张晖不吃软,放出了狠话。 张晖听了一脸不爽,但没有丝毫畏惧,心想,难道这些佃农还敢对堂堂本公子动真格,来硬的不成。 只见船上的佃农朝岸边示意地点了点头,岸上的四个佃农便操起了家伙。捆绳、木棍、扁担,一一往船上扔,丢在了张晖的跟前。 “你们,你们这是想干嘛?”张晖瞪大了眼睛,质问道。 佃农们却二话不说,立即把张晖捆成了一个大粽子。 “喂,喂,我可是你们的公子,你们怎么可以对我这样粗暴!”张晖气急败坏。 “公子,对不住了,我们本来就是粗人,只有这种粗暴的方式,更何况,这也是老爷说的,要我们把你给绑回去!你就忍耐一会,乖乖回家吧!”一个佃农恭敬地说道。 “可是你们把我绑成这样,要我怎么走?” “这不是还有木棍和扁担吗,我们哥几个抬着公子走。” “什么!那不就跟抬猪似的,我可是读书人,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呀!你们……” 张晖的抱怨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架起来,抬下船,往着回吉苑里的路走去了。 张晖没有放弃,喋喋不休地抗议道: “你们太放肆了,这样把我抬回去,被乡里的小姑娘们看见了,叫我颜面何存,颜面何存啊!” “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走,我回家,我回家啦!” “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 只听见一阵阵呼天喊地的哭叫声由近及远,在东溪两岸的凤凰山和壑源山之间久久徘徊,逗得船家大哥哈哈大笑! “公子呀公子,谁让你那么任性呢,现在活受罪了吧!” 阿霞嘀咕道,见剩下的几个佃农正盯着自己看,其中一个佃农的手里还拿着剩余的一个麻袋,阿霞立即领会,眯起双眼,呵呵笑道: “不用劳烦几位大哥了,小妹妹我自己走,你们请,请,呵呵,呵呵呵。” 佃农们的“八人大轿”把张晖公子像猪一样地送回了吉苑里。 这支队伍从东溪渡口一路走回,田野山林上的里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农活,饶有兴致地驻足观看,然后嘿嘿一笑,憨厚地说一句:张家公子可真会玩。 队伍抵达乡里。一群孩童从各自的家里跑了出来,凑完热闹还帮忙宣传起来:“快来看咯,张家公子上猪架咯,要被抬去卖肉咯!” 而乡里那些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们,十分害羞地聚集在一起,极其大方地观望嬉笑着,然后窃窃私语道: “瞧,张家公子,可真有趣儿,是个读书人吧,却又爱玩闹,让人受不了吧,又讨人喜欢。” 废了这般九牛二虎之力,八个佃农总算把张晖公子抬回了家里。阿霞也紧跟其后,进了张宅。 张家的宅邸在乡里,虽不比建州城里的官宅气派奢华,但张宅在吉苑里一带都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宅,比城里那些精贵的官宅大多了。 当张晖被抬进家门的时候,他的老子早已经坐在前厅里,等得不耐烦了。 “老爷,我们把公子送回来了,这身上的捆绳?”佃农问道。 “就这样先放着,你们去做其他事情吧。”张老爷吩咐道。 张晖一路上哭天喊地,喊得可谓是口干舌燥、喉咙沙哑。此时,身上仍然被绳索捆绑着,动荡不得,于是冲着阿霞喊道: “阿霞,我口渴了,给我端一瓯凉茶来。” “是,公子。” 阿霞应声道,正想走去端壶倒茶,却见老爷正一脸怒气地瞪着自己,这才停下脚步,乖乖地站在了一旁。 张老爷重新把目光聚焦在张晖的身上,却见动荡不得的张晖闭上了眼睛,躺在地上一副假装昏睡的样子,完全不看老爷子的脸色。 张老爷暂时忍住心中的怒火,问道: “离家出走?怎么样啊,还想走吗?” “想啊,当然想了,我终究不属于这个小地方,不像爹爹你,我是有胸怀大志的人。”张晖辩解道,仍然紧闭眼睛。 “你,翅膀硬了,想飞了是吧,我看你现在怎么飞。”张老爷见张晖仍然嘴硬,继续嘲讽道:“想走,你现在倒是走一个给我看啊!” “走就走!” 张晖瞬间睁大了双眼,躺在地上的他,两腿屈膝旋转了起来,先是逆时针走了一圈,后又顺时针走了一圈,继续呛道: “爹爹你看,我这又走回来了。” 张老爷火冒三丈,再也忍不住想动手了,对阿霞叫道: “阿霞,去给我把家伙拿来,这个兔崽子真是皮厚贱骨头,活欠揍,老子今天非打死他不可。” “可是,老爷……”阿霞显得为难。 “可是什么!快去!” “哦,是,老爷,我这就去拿了。”阿霞不得不真去请家伙了。 张晖意识到,再不请救兵,这次就真的要皮开肉绽了,于是大声呼救道: “娘亲,救命啊!救命啊!” 此时,阿霞不紧不慢,已经把一根实木的鸡毛掸子交给了老爷子。 “我看你还敢嘴硬,还敢离家出走,还敢说什么胸怀大志。” “不要啊,爹爹,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实木掸子呀,我的亲爹爹,我不走了,真的不走了啊。” “现在叫什么也没有用了。” 张老爷说着,手中的鸡毛掸子被高高举起,然后一个僵硬的弧线,重重地落在了张晖的屁股上。 “啊!” 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张宅,阿霞掩面,不忍直视。 张晖一边假装哀怜,一边朝阿霞眨眼求助。 阿霞伸出双手抓住了张老爷手中的鸡毛掸子,求情道: “老爷,别再打了,惊动了夫人就不好了。何况,要是让佃农看到了,一定会传到茶场的德公那里。老爷你是知道的,德公最疼公子,是最见不得你打公子的!” “阿霞,你走开,没你的事!这个兔崽子,老子今天就打断他的腿!” 张老爷把阿霞推到了一边,再次高高举起地举起了鸡毛掸子,眼看张晖的屁股就要第二次开花。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恰时从后院传来了: “快住手!谁敢打断我宝贝儿子的腿,我跟谁拼了!” 第八章 救星驾到 张晖他娘可谓先声夺人。 那铿锵有力的声音传来,张老爷立即就怂了下来,手中的鸡毛掸子像是被放了鸡血,瞬间失去了活力。 “娘,我的屁股,疼,我的屁股恐怕已经皮开肉绽了,快救救我。”张晖说着,故作腔调,似乎快要哭出声来的样子。 “乖儿子,别怕,有你娘在,我看谁敢动你一根汗毛!”夫人也不动手,只是坐在一旁,与张老爷对峙着。 张老爷看了看夫人,显得有点泄气和退缩,又看了看张晖,这才挺起胸膛,说道: “这个家还是老子做主,要不然这兔崽子迟早要闹翻天!” “好你个没良心的!”夫人憋不住哭闹道: “想当初,我一个大家闺秀嫁给你乡野粗人,好不容易给你生了一个儿子,你倒是打得顺手顺心。” 夫人说着,情绪一时冲动,从座位上蹦跶起身,继续说道: “宝贝儿子,我们走!娘跟你一起离家出走,咱们去福州找你外祖父去!” 张老爷听了,顿时慌了,可是又拉不下脸来求夫人的原谅,求别走。 恰好这个时候,德叔从茶场赶回了张宅。原来,果真如阿霞所说,佃农们回茶场后,就把事情告诉给了德叔。 德叔见状,说道: “侄媳妇,你和晖儿都别走,有我为你们做主呢!只要我张德还活着,就决不允许有人敢欺负你们娘俩!” “德叔,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呀,你还不如直接骂我两句得了。”张老爷委屈地说。 “你以为我不敢骂你吗,我还想打你呢!”德叔说着,一举夺过了张老爷手里的鸡毛掸子。 德叔正襟危坐,张老爷和夫人站在一旁。德叔瞪了一眼张老爷,说道: “还不快去把绳索解开,难道要我自己动手吗?” 张老爷一脸纠结,显得万分不情愿的样子,于是对着阿霞使唤道: “阿霞,你去给公子松绑。” 阿霞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张晖的身旁。 德叔对张晖招了招手,唤道:“晖晖呀,坐到叔公旁边来,好好跟叔公说说,我这侄子是怎么欺负你的。” “好咧!”张晖应声道。 阿霞麻手麻脚,弄了好半天,才把捆绑在张晖身上的绳索解开。 “阿霞,你真是笨死了,快扶着我,到我亲叔公那儿去,哎呦喂!” 张晖站起身来,一只手搭着阿霞的肩膀,另一只手托着自己的屁股,艰难地行走着。 俩人紧紧依偎,阿霞悄悄给张晖使了个鄙夷的眼神,好像在说: “不就被打了一下嘛,至于装得如此夸张吗?” 凭借多年的默契,张晖得以领会,给阿霞回了一个愤恨的眼神,好像在说: “要不你也试试被我这样打一下,到时你就知道屁股是多么的脆弱了。再说了,不在我叔公面前来点苦肉计,如何从我爹那里全身而退。” 阿霞顺手拿来一把凳子放在了德叔的座位旁边,张晖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哪知,屁股刚刚落座,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再次响彻张家大宅。 “哎哟!疼!” “等会儿,我去拿个坐垫来。”张夫人说着,快步走进了后院,一会儿就从里屋把坐垫拿来了。 “你看看你,把他打成什么样了,真是不像话!”德叔说着,瞪了张老爷一眼。 “我的叔,我可就只打了他一下呀!”张老爷辩解道。 “一下是吧,要不让德叔也打你一下试试?”德叔举起鸡毛掸子,跃跃欲试,张老爷快速躲闪,有苦难言,找了一个座位,郁闷地坐了下来。 “德叔,我去给你沏壶茶来啊!晖儿,你就当着叔公的面,好好说清楚。阿霞,你来帮我泡水。” 张夫人说着,带着阿霞一起走到后院,泡茶去了。沏茶有许多讲究,张夫人经常都是亲自动手。 张晖屏住呼吸,早已想好等待着说话的机会。此时,德叔的情绪平静了下来,说道: “你们两个,谁先说?” 德叔刚说完,张晖就抢着说道: “我先说,我先说。” 德叔点了点头,说道:“好,就你先说。” 于是,张晖开始把今天的事情略微改动,添油加醋,娓娓道来: “是这样的,叔公。今天侄孙儿和阿霞想出门走走,不经意就走到了东溪边的渡口。孙儿想到,我那书房里的笔墨纸砚都用得差不多了,就想着去购置一些回来,另外,再去书市看看有没有什么最新的书籍。所以,孙儿就临时决定,坐着渡船到建州城里去一趟。可是,孙儿一想,还没有跟家人说一声呢,这会就看到了邻居家的婶婶,正好在回家的路上,孙儿便让她把我离家的事情转告给咱们家的佃农一声。孙儿是觉得,不就是进城一趟吗,这一来一回也不过三、四个时辰,爹爹不至于不同意吧。爷爷,你说说,孙儿这样想有错吗?” 说完张晖就后悔了,事实改动得太多,就成了谎言了。 果然,张老爷听了气急败坏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呵斥道: “胡说八道!你这个兔崽子,现在学会撒谎了是不是!” 恰时,张夫人从后院走出来,阿霞跟在后面,手里端着一壶刚刚沏好的热茶。 张夫人见张老爷的情绪又失控了,连忙说道: “你就坐下好好说嘛,德叔还坐在这儿呢!” 这一次,德叔没有针对张老爷,而是对张晖说道: “孙儿呀,竟然叔公在这儿,你心里想着什么就实话实说,你要是说谎话、假话,那可就没有人能帮得了你咯!” 张晖沉默了。 阿霞端着茶壶,给德叔、老爷、还有张夫人的茶瓯里,一一倒上了热茶,然后再额外给张晖端来了一大瓯的凉茶。 早已经口干舌燥的张晖,端起这一瓯的凉茶,咕咚咕咚几下,就全喝光了。 “叔公,我想离家出走,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张晖鼓足了勇气,实话说道。 “德叔,你听听,这像什么话,还好我及时叫佃农们去把他追了回来,不然的话,这兔崽子翅膀硬了,都不知道要飞哪里去了。” 张老爷说完,端起茶瓯,吹了吹热气,喝下一大口,吞咽之后,嘴里发出奇怪的声响,十分爽口的样子。 “天天看你喝个没完,也不见得你在茶品上有什么长进!”德叔又瞪了张老爷一眼,转而对张晖问道: “孙儿,你长大了,想到外面的世界看看,这没有错,可是你总得有个确切的想法,你到底想去看什么呀?” 被德叔莫名数落一番的张老爷,此时已经放下了手里的茶瓯,忍不住插嘴道: “德叔,你就别纵容他了,他就是去外面瞎逛,有个鸟想法!” “你给我闭嘴,让晖晖来说。”德叔抖了抖手里的鸡毛掸子。 张晖沉默了一下,然后一鼓作气,说道: “叔公,咱们家是产茶的,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看看能不能把茶做成像诗画那样。” 张晖还是第一次将这个想法在家人面前说出来。 第九章 达成协议 德叔听了张晖的诳语,沉默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张老爷最是了解自己的儿子,此时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说,直到德叔发出一阵嘲笑,这才敢说道: “行啦,你还是乖乖地跟着我学习种茶、焙茶的工艺吧。之前,你说想学习音乐,我让你去抚琴了,你说自己没有天赋,又想学习棋艺,我让你去研究了,你却又说吟诗作画才是正道,我还是准备好笔墨纸砚让你涂涂画画。你说说看,这几年,你毁了多少木琴,多少棋盘,多少字帖书籍。现在倒好,打起茶的主意来了。茶是什么?茶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茶,跟你那琴棋诗书画没有一点儿关系,屁关系都没有!我可告诉你,有老子一天在,你就休想把咱们家的茶给毁了!” 张晖原本鼓起的勇气,被他老子张老爷这个大老粗这么一拱,就给拱没了。 德叔听了张老爷最后一句话,突然横眉竖眼地对张老爷说道: “什么叫‘有老子一天在,你就休想把咱们家的茶给毁了’?这句话我咋听起来这么耳熟呀!哦!我想起来了,当年,你的爷爷,也就是我的老子,他也是经常这么跟我说的!” 张晖听了,激动地问道:“是太爷爷,太爷爷对吧!难道叔公以前也像我一样,有这些奇怪的想法?” “德叔,那根本就不一样,不一样啊!”张老爷脸色一阵发慌。 德叔此时被勾起了回忆,娓娓说道: “这茶园是一百多年前,从我爷爷那一辈开始发展起来的。那年,茶圣陆羽途经此地,留下了一册《茶经》和一粒茶种。那茶种被种在了凤凰山顶,就是如今的那株老茶树。我爷爷经过十余年研读那册《茶经》,又经十余年繁植那株茶树,最后才开始发展茶叶加工生产。时任福建观察使兼建州刺史的常衮大人,对我爷爷的成果大力褒奖,特设此地为吉苑里,还任命我爷爷为里正。” 张老爷不想德叔把话题扯得太远,所以把视线重新聚焦到了张晖的身上,继续说道: “这茶场和里正一职,从太爷爷那传到德叔,德叔又传给了我,今后这茶园只能给张晖了。可这个兔崽子都十六岁了,还整天游手好闲,什么琴棋诗书画,老子就一次都没看见,他有去过茶园,进过茶场。要是天天兄弟还在的话……哎!” 德叔的眼神涣散,眼眶湿润,好像被张老爷的话勾起了什么回忆,转而突然严肃地问道: “晖晖,叔公问你,你说你想把茶做得像诗画一样,是当真的想法,还是随口说说?” 没等张晖回答,张老爷插嘴道: “哎呀!德叔,就这你还用得着问吗,这小子他懂啥?就连最普通的造茶工艺他都搞不懂,作诗作画也是半桶水,说什么把茶做得像诗画一样,那当然是他胡口乱说的了。” “你闭嘴,我要晖晖亲口跟我说。”德叔瞪了张老爷一眼,转而对张晖说道: “孙儿,你认真想想,叔公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你再告诉叔公,如果你确定自己想做什么了,叔公就准许你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真的?叔公,你真是我的亲叔公!哎哟,我的屁股!”张晖高兴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忘记了屁股上的伤痛。 “开什么玩笑呀德叔,这孩子在瞎闹,怎么能当真呢?这外面的世界乱得很,可不是说去就去的,弄不好风餐露宿不说,丢了性命也是可能的。”张老爷也是一时情急,站了起来,想让德叔收回刚才的那句话。 “我话还没有说完呢,你们急什么!”德叔凶了一句,继续说道: “晖晖,你可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刚才我也说明了我的条件,那就是你要有一个确定的想法和目标,而不是去瞎逛。但毕竟家里的长辈不只我一个,所以,你还要满足你爹和你娘提出的条件。”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德叔此话一出,张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张晖偷偷用眼角看了一眼他的爹爹张老爷,此时张老爷的嘴角上翘,一副得意的表情,好像心里在想,小兔崽子,最后你还不是要栽在我的手里。 “我的条件说起来非常简单,但要说难,真正做起来,可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张老爷说道。 “爹,你就说吧,无论是什么艰巨的任务,孩儿一定会完成的。”张晖喜出望外,着急地问道:“快告诉孩儿,爹到底要我做什么事情?” “阿霞,倒茶。”张老爷示意阿霞给自己的茶瓯里添加热茶。 “我来,我来!爹,孩儿亲自为你倒茶。”张晖示意阿霞把茶壶给他。 “公子,给。”阿霞把茶壶递给了张晖。 “爹,请慢用。”张晖手脚麻利,表现得十分积极。 张老爷端起茶瓯,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问道: “知道你爹现在这喝的是什么茶吗?” “咱们家产的是研膏茶,这是研膏茶对吧,爹?”张晖非常自信的说道。 张老爷摇了摇头。 张晖朝阿霞使了个眼色求救,阿霞急忙躲闪开来,表示不知。 张晖只好实话说道:“爹,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家又出新茶品了?” “你说你从来不关心家里的茶业,怎么可能知道新出的茶品。”张老爷训了张晖一顿后,继续说道: “之前,我们生产的茶叶,主要是通过蒸青、压榨、烘焙制作成茶饼,我们称作研膏茶,所谓研膏,就是在制作中通过压榨而去其茶膏。而现在,我们的工艺更进一步了,需要在制作过程中加入名贵的香料膏油,印制成茶饼后光润如蜡,煎点时,乳泛汤面,与镕蜡相似,因此被称为蜡面茶。” “蜡面茶?” “对,这是我们的造茶师傅无意中摸索出来的一道工艺,还没有定型。你不是想到外面的世界去,可以,我的条件很简单,就是带上蜡面茶这款茶品。” “没问题呀,爹,你多给我几份这种茶品,我到了外面,一定好好帮你推广推广。” “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是不会给你任何蜡面茶样品的。我刚才说了,这款蜡面茶还没有定型,德叔带着几位师傅还在摸索阶段,茶场里只有我从福州带回来的样品。” 张老爷又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你刚刚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把茶做得像诗画一样吗?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我要你向德叔以及其他几位造茶师傅好好请教,到茶园和茶场好好学学蜡面茶的制作过程,然后把工艺流程写成书册。我不管你是用文字还是图画的形式,要是真能弄个诗画出来,我就亲自带你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张晖听了父亲的话,顿时来气了,说道: “爹,你这不是故意为难孩儿吗?这蜡面茶的制作真等到定了型,还不是一年两年之后的事情。我看呐,爹是诚心不让我离家吧!” “这到底是一年两年,还是一个月两个月,不都是取决于你自己吗?你要是真想去那外面的世界看看,就别偷懒,争分夺秒地把这事帮我给办了,否则休想在我眼皮底下消失。”张老爷说得坚决。 “叔公,你倒是替孙儿说说话呀!”张晖向德叔求救道。 “孙儿啊,世界之大,你也不急于一时,就先跟着叔公一起,把蜡面茶的工艺定下来。张家近百年的茶业,今后还指望着你来发扬光大哩!”德叔站起身来,继续说道: “这档子事就这么定了吧,我也该回茶场了,一大堆问题还等着我呢!侄媳妇,你好好看看晖晖屁股上的伤,给他多涂点跌打药水。” 张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屁股还疼着哩,而那鸡毛掸子已经从叔公的手里,回到了张老爷的面前。他的心一哆嗦,转身溜进了自己的房间。 “公子,我去给你拿跌打药水。”阿霞倒也机灵,急忙跟了上去。 第十章 初入茶场 阿霞扶着张晖回到房间,张晖就把房门紧紧关上了。生怕母亲进来,发现他身上的伤并不重。然而夫人也只是敲了敲门,嘱咐阿霞照顾好公子,并没有坚持要进屋看个究竟。估计夫人早就一眼看穿了张晖的把戏,人艰不拆罢了。 躲过了娘亲,没想到阿霞竟也再三要求检查一下身上的伤。张晖想了想,反正自己也不吃亏,想看就让你看呗!于是大方地趴在了床上,对阿霞挑衅道,想看就自己来扒我的裤子。张晖本以为阿霞会不好意思,没想到阿霞倒也一点不害羞,极其粗鲁地扒开了张晖的裤子,只见白花花的臀部上有一条红红的印痕。张晖倒是害羞得死死趴着不敢轻举妄动。 第二天,张晖早早地起床,踏进了自己家的茶场,见到了几位师傅,虚心地学习起来了。师傅们告诉张晖,目前场子里生产的成品茶可分为两类,一类叫草茶,一类叫片茶。 做草茶比较简单,将新摘的茶叶漂洗干净,摊入蒸笼,蒸到由绿变黄,晾至半干,用炭火焙干即成。 做片茶比较麻烦,在把茶叶蒸熟以后,还要用布包起来,放进大木榨里使劲挤压,挤出一部分苦汁,再放进茶臼里捣成茶泥,然后再将茶泥挖到陶盆里,加入泉水,反复冲洗,尽可能地把苦涩成分除干净,最后再放进茶模,压成不同造型的小茶砖,并放在竹笼里烘焙至内外干透。 简而言之,草茶就是蒸青散茶,而片茶则是蒸青研膏茶,并且还是压成茶砖的蒸青研膏茶。 其中一个师傅解释道: “这研膏茶,是由茶焙作坊制作的独特茶品。一般来讲,其他地方的茶品都是通过草茶来制作生产蒸青茶。而像我们茶场这样的茶焙作坊,就采用了独特的制作工艺,把蒸青茶也研末和膏,压成茶饼,制作成了研膏茶。” 另一个师傅补充解释道: “其实,所谓研膏茶,不过就是加工时多了一道研膏的工序。而所谓研膏,其实就是通过压榨、舂捣、揉洗、研磨等方式,将茶叶里的苦汁排挤出去,使成品茶甜而不涩,香而不苦,甘香厚滑,入口绵柔。” 张晖在家里喝过这样的研膏茶,味道一点也不像中国的绿茶,倒像是加了牛奶和糖的英式红茶。 记得某个岛国一直流行喝煎茶,这蒸青茶要比炒青茶苦得多,所以那岛国的人喝茶喜欢配甜点,用甜食来压制茶汤的苦味。 张晖没想到,眼下这个时期的片茶虽然也是蒸青茶,但它却并不苦,因为研膏这一道工序,苦味儿早被研出去了。虽然好喝,可是这茶泡起来可就讲究了。 正是这个时期,煎茶法代替了煮茶法而成为主流。煎茶,特指陆羽《茶经》所记录的饮茶方法,区别于汉魏六朝的煮茶。根据陆羽《茶经》,煎茶茶艺的程序有:备器、择水、取水、候汤、炙茶、碾罗、煎茶、酌茶、品茶等。 备器:煎茶器具有风炉、茶、交床、夹纸囊、碾拂末、罗、合、则、水方、漉水囊、瓢、筴【jiā】、鹾簋揭、碗、熟、盂、畚、札、涤方、滓方、巾、具列,另有的统贮茶器的都篮。 选水:陆羽认为,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其山水,拣乳泉、石池漫流者上,其江水,取去人远者,其井水,取汲多者。陆羽专门著书评判了天下之水二十。讲究水品,是中国茶道的特点。 取火:陆羽认为,其火,用炭,次用劲薪。,其炭,曾经燔炙为膻腻所及,及膏木、败器不用之。 候汤:陆羽认为,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缘边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已上水老不可食。候汤是煎茶的关键。 由于研膏茶的制作工艺更加精细,使得在备茶上就有几道工序,包括炙茶﹑碾茶和罗茶三项。 炙茶:炙烤茶饼,一是进一步烘干茶饼,以利于碾末;而是进一步消除残存的青草气,激发茶的焦香。 碾罗:炙好的茶饼趁热用纸袋装好,隔纸用棰敲碎。纸袋既可免香气散失,又防茶块飞溅。继之入碾碾成末,再用罗筛去细末,使碎末大小均匀。《茶经》云,茶末以像米粒般大小为好。 茶叶有粗、散、末、饼四类,而以饼茶为主。无论是饼茶还是散茶,都须碾成茶末而煎用。若用散、末茶,或是新制的饼茶,则只需碾罗而不需炙烤。散茶直接碾罗成茶末,团饼茶则要经炙、捣后碾、罗成末。 煎茶:水一沸时,加盐调味。二沸时,舀出一瓢水备用。 随后用“则”量取适当量的末茶当中心投下,并用“筴”环搅中心。不消片刻,水涛翻滚,这时用先前舀出备用的水倒回以止其沸腾,使其生成“华”。 华就是茶汤表面所形成的沫、饽、花。薄的称“沫”,厚的称“饽”,细而轻的称“花”,《茶经》形容花似枣花、青萍、浮云、青苔、菊花、积雪。 煎茶是从煮茶演化而来的,是直接从末茶的煮饮法改进而来的。在末茶煮饮情况下,茶叶中的内含物在沸水中容易浸出,故不需特长时间的煮熬,况茶叶经长时间的煮熬,其汤色、滋味、香气都会受到影响而不佳。 正因为如此,对末茶煮饮加以改进,在水二沸时下茶末,三沸时茶便煎成,这样煎煮时间较短,煎出来的茶汤色、香味俱佳,于是形成了陆羽式的煎茶。 酌茶:三沸茶成,首先要把沫上形似黑云母的一层水膜去掉,因为它的味道不正。最先舀出的称“隽永”,或者放在“熟盂”里以备育华。 而后依次舀出第一、第二、第三碗,茶味要次于“隽永”。第五婉以后,一般就不可喝了。好茶,仅舀出三碗;差些的茶,可舀出五碗。煮水一升,酌分五碗。 品茶:用匏瓢舀茶到碗中,趁热喝,冷则精英随气而散。这时重浊凝下,精英浮上。 想到这,张晖不禁问道: “做茶需要研膏,也就是去除苦汁,必然会损失大量的茶多酚、氨基酸、维生素等营养成分,那么这种做法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个时候,德叔恰好出现了,回答了张晖的这个问题,说道: “我承认这一点,可是话说回来,营养成分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对于平民百姓而言,或许是的。但对于有饮茶之风的王亲贵族而言,他们的物质丰足,最不缺乏的恰恰就是营养。” 第十一章 蜡面茶 德叔见张晖今天还挺勤快,这么早就来茶场了,比自己还早到,心里不禁感到欣慰,想到,或许这小子是真心想到外面的世界把吉苑里的茶发扬光大吧! “张晖,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识见识蜡面茶!” “蜡面茶?我爹不是说,蜡面茶还没有成品,只有从福州带回来的样品。” “那是你爹骗你的,我们自己的蜡面茶已经在场里开始制作了。” 张晖听了喜出望外,跟着叔公一路走进茶场的最里面,而这里正是制作蜡面茶的区域。 “张晖,叔公问你,你知道我们生茶的茶放在商铺里,要跟多少其他地方的茶竞争么?” “叔公,我又没有去过外面,商铺里有哪些茶,我哪儿知道?” “就算你没有去过外面的世界,书籍里也总有记载吧,家里有关茶的藏书那么多,你该不会偷懒了吧!跟叔公说说,书里面都是怎么写的?” “我想想,书里有写到,四川的蒙山茶,外形紧卷多毫,嫩绿色润;内质香气馥郁,芬芳鲜嫩;汤色碧清微黄,清澈明亮,滋味鲜爽,浓郁回甜,叶底嫩芽秀丽、匀整。” “不错,还有呢?” “还有浙江的顾渚茶,极品紫笋茶叶相抱似笋,上等茶芽挺嫩叶稍长,形似兰花。成品色泽翠绿,银毫明显,香孕兰蕙之清,味甘醇而鲜爽,茶汤清澈明亮,叶底细嫩成朵。” “浙江还有方山茶,外形细紧条直,色泽绿润,毫锋显露,香气清幽持久,汤色嫩绿明亮,紫味鲜醇爽口,叶底细嫩成朵,嫩绿明亮。” “江苏有阳羡茶,条形紧直锋妙,色翠显毫。沏泡后,汤色清澈,叶底匀整,清香淡雅,滋味鲜醇,回味甘甜,沁人肺腑。” “都是好茶呀!什么时候我们的茶才能媲美于蒙山茶和顾渚茶呀!叔公和你父亲这一辈的人可能是做不到了,这个希望只有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放心吧,叔公,我一定会把我们的蜡面茶发扬光大的。” 张晖其实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只是为了博取叔公的欢喜,为了让自己可以尽快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他要去福州拜见勤勉务实的闽王王审知,亲手把自己家的茶贡献给闽王。 系统在手,交友不愁!想必用不了多久,张晖还要去见五代第一明君柴荣和有完美人格魅力的赵匡胤,还有第一才子李煜以及倾世佳人花蕊夫人和周娥皇。 当然,还有数不尽的乱世英雄,不论粗俗、高雅,美好、垃圾,平庸、权贵,伟大、渺小。穿越千年而来,既来之,则安之,就算无法改变历史,如果可以和这些人物喝上一杯茶,聊上一席话,那也就不枉费此生了。 所以,为了可以在这些人面前装逼炫耀,张晖要好好搞好蜡面茶这个招牌。 蜡面茶,属于饼茶类的,饼茶的制作要求茶青叶质嫩,这样做出来的茶才能达到汤味浓厚,香气馥郁的品质。 饼茶要经过采之、蒸之、捣之、拍之、焙之、穿之、封之七道工序,最后成饼型而“茶之干矣”。意思是说,采来的茶要先用釜甑蒸熟、再用杵臼捣碎、并经拍打成型和焙干过程,然后用竹签将茶饼串起来,封装保存。 茶叶生产制作,主要是通过蒸青、压榨、烘焙制作的饼茶,在制作中通过压榨而去其“茶膏”,所以这种茶称为“研膏茶”。 蜡面茶属于蒸青团、饼茶。外形有方形、圆形等多种形态的团块状。叶蒸熟后保持绿色,茶面色泽光莹。饮用时碾碎、烹煮,茶汤如乳泛汤面,有似熔蜡,故得名。 “蜡面茶”之得名并非得之产地,而是缘于它的制作工艺。 “蜡面茶”则比“研膏茶”更进一步,需要在制作过程中加入名贵的香料膏油,印制成饼茶后光润如蜡,煎点时则有“乳泛汤面,与镕蜡相似”,故而得名“蜡面茶”。 这蜡面茶的样品是张晖的外祖父翁承赞和一位官场好友一起从福州带到建州吉苑里的。这位好友以蜡面茶为题作了一首诗,诗云: 武夷春暖月初圆,采摘新芽献地仙。 飞鹊印成香蜡片,啼猿溪走木兰船。 金槽和碾沉香末,冰碗轻涵翠缕烟。 分赠恩深知最异,晚铛宜煮北山泉。 “飞鹊印成香蜡片,啼猿溪走木兰船。”讲的是茶叶的制作与运销。茶叶的制作又特别强调了七道工序的最后工序:穿之、封之及包装。茶叶的运销强调当时建溪水路交通的发达。 蜡面茶初为方形,后为饼状,加工极为精致,加入香料配制成片状的茶型,并印有象征喜庆的飞鹊之类的图案。 木兰舟又叫木兰楫、木兰桡、木兰船。传说春秋时,鲁班曾采用吴地木兰树刻木兰舟,后世以木兰舟作为船的美称,并用作咏江南行舟的典故。 “金槽和碾沉香末,冰碗轻涵翠缕烟。”短短十四个字,不仅蕴含着“煎茶茶艺”的丰富内容而且从艺术上描绘了煎茶过程中所产生的意境美。 在品茶过程中茶汤随着茶叶的运动而徐徐展色,逐渐由浅入深,水汽袅袅上升的阶段。茶的美妙色泽,配上了冰清玉润、细密轻薄的冰碗让茶更加充满诱惑,使品茶之人沉浸于这样一种静谧、祥和的意境中,甚是享受。 “分赠恩深知最异,晚铛宜煮北山泉。”茶是人们礼尚往来的重要媒介,各地的名茶不少被列为贡品,进贡春茶也成为一种制度,每年各地最早采制的新茶派专人运至京城,供皇帝享受。为示恩宠,皇帝又把其中一部分贡茶名品分赐近臣。以茶相赠,情浓意更长。送茶的恩谊特深,正是赠茶的意义所在。 “武夷春暖月初圆,采摘新芽献地仙。” 南北朝时期,永明十一年七月,齐世祖武皇帝诏曰:“我灵上慎勿以牲为祭,唯设饼果、茶饮、干饭、酒脯而已。天下贵贱咸同此制。”这是较早茶用于丧礼的记载。从诏书中可以看出,茶用于丧礼之制,在民间也因此而有新扩展和普及。 茶叶祭祀主要用在以茶祭神灵和以茶祭祖。茶性清芬高洁,人们把茶作为祝福、温馨、吉祥、圣洁的象征。人们爱茶、敬茶,把茶作为祭祀神灵的最佳贡品。以茶祭献,以祈求神灵的福佑。古人认为茶是洁品,可以去污除恶,带给自己福宁康安。祭祀祖先用茶叶,既是为了慰藉长辈的在天之灵,也是源于阴魂犹如凡间一样仍要饮茶的观念。 第十二章 大逛建州城 这天,张老爷正好要去城里,给几家商铺送去刚出炉的茶叶。张晖听到了这个消息,急忙找到了他爹,求他带自己一起去城里看看。 张老爷自然是不同意的,才刚去了茶场没几天,就想着去外面潇洒了?张晖不会这么容易放弃,他找来了娘亲翁氏。 张晖想得很清楚,茶场里有很多想叔公学习的师傅,并不缺他一个。然而,如果茶场里生产出来的茶叶放在商铺里无人问津的话,那就师傅们的所有努力不就都白费了。 因此,要想让吉苑里的茶叶发扬光大,张晖只有走出去,广交人脉,打通销售渠道,最好是王亲贵族或是达官贵人,只有这些大人物才可以引领市场的走向。 况且张晖身上还有神奇的交友系统,这个系统在茶场又不能发挥作用,也只有走到外面的世界去,张晖才能更好地感受这个世界的韵味。 可是,及时张晖他娘出面了,张老爷还是没有同意带张晖一起走。就在张老爷即将启程的紧要关头,德叔出现了。 “让晖晖跟你一起去吧,是时候让他见见世面了!” 德叔的一句话把张老爷摆平了。张晖顺利跟在张老爷的身后,一起出发了。 走了百步之远,张晖回头一看,却见阿霞站在家门口远远望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张晖灵机一动,对张老爷说道:“爹,您看阿霞,舍不得我们呢!” 张老爷也回头一看,顿足想了想,随即呼唤道: “阿霞,你过来!到了城里,帮我好好看紧公子!” “什么?老爷的意思是说,我也可以去城里?”阿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张晖听了,嘲笑道:“你是我的跟屁虫,我去哪儿,你当然得跟着啦!” 阿霞心里开心,懒得跟张晖斗嘴了。虽然老爷说是让她跟着去看紧公子,但是她心里像明镜一样,老爷其实是想带她去一趟建州城,也见一见世面。 福建之名的由来与建州息息相关,分别取自福州和建州的首字。 唐开元年间,朝廷在闽地设福建道,辖福州、建州、泉州、漳州、汀州五州。福建观察使统领福建道军政、民政、财政、司法等大权,成为闽地最高行政长官。 建州城的山川地貌和城池建设可以用三山、六水、七座桥来概括。三山指的是芝山、旗山和符山,六水是指六条主要的城内河濠。 七座桥分别跨架在城内河之上,并且都是呈十字形,分别称为泳泽桥、平政桥、镇安桥、垒华桥、恩波桥、顺母桥、德胜桥。 东溪沿岸下驶的民用船只都在骖鸾渡口停泊,然后登岸入城。 从水路抵达骖鸾渡口后,张老爷便带着张晖和阿霞下了渡船,之后改陆路,渡口处是建州城外的附郭,有着大量等待接客的马车。他们搭上一驾马车,一路沿着附郭的光禄坊,驶向了建州城的通安门。 光禄坊在通安门外,出城便是街道,一直向北伸展至白云寺前为止,长约三华里。此地半为商店,也是建州城最大的闹市之一。因位于水陆要冲,扼三县百乡商旅的孔道,东门附郭的光禄坊,水陆荟萃,商旅云集,市景繁荣,百业兴盛。光禄坊上方有三条巷子,叫做城门边巷、二圣巷和三圣巷。 经过了光禄坊,张晖远远地看见通安门屹立于前方,终于,他们来到了建州城的城墙之下,阿霞终于见到了日夜期盼着的城墙。张晖原本以为自己对城墙并没有什么兴趣,然而当自己亲眼目睹了被时光冲刷几百年的城墙时,心里还是难免一震。 建州城最开始建城的时候,是在三国时期,由首任郡守筑城于溪南覆船山下,是为建安郡城。几百年来,经过多次反复的移城之后,直到唐建中元年,当时的建州刺史又移城于黄华山麓。 三国时期的首任建安郡守,在城池的四面修筑了八座城门: 东面在屏山书院之东筑东平门和东安门;南面在福船山和梅仙山之间筑通海门,在福船山和云际山间筑镇南门;西面在东吴名将吕蒙故宅之西筑建宁门,在原闽越王无诸行祠之西筑建德门;北面在今中水南故郡治遗址之北筑兴吴门,在光孝寺之北筑朝江门。 唐建中元年由建州刺史修筑的建州城,城墙周长九里三百四十三步,高二丈,广二丈一尺,共有九座城门: 南边是建溪门,东南边是通仙门,西南边是建安门,东边是宁远门、通安门,西边是水西门,水西门的西北方有西津门,西津门的南边有临江门,北边有朝天门。 他们从通安门进入建州城内,张晖顿时感到,热闹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见张晖和阿霞东张西望,稀奇得很,张老爷微微一笑,看了看天上的日头,说道: “我和商铺的李掌柜约的是午后的未时,时间还早,我就带你们去转转吧!今天一次性瞧个够,以后可就别再嚷嚷着要出来看一看,多看几眼你们也会看厌的。” 于是,张晖和阿霞就像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鸟儿似的,开始穿梭在城里的大街小巷。 “公子,公子,快看那边,好漂亮的油纸伞啊!” “阿霞,看这边,这边!糍粑、尾肠、鱼肉……真香啊!我都流口水了。” 张老爷跟在他们后面,催促道:“快点走了,快点走了,不然今天可就逛不完了。” 张老爷想着让他们一次逛个够,下次就不会想着再来,可是这么大的一座城,哪是能逛得完的,而这么热闹的一座城,又哪是能逛够的! 城内三十六条街,七十二条巷,象切豆腐一样,方方正正,整整齐齐,有弦歌、登俊、宣化、兴仁、安定、崇儒、禾义、平理、尚书、孚通、兴贤、平肆等。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禾义坊、平肆坊、尚书坊和孚通坊的交汇处,这是建州城最热闹的集市,故名大市街,城内著名的店铺皆集中于此。 被张老爷催赶着,他们来到了一座桥上,桥下流淌着的水是城内的河濠。城内的濠池,其水源来自黄华山后的橄榄坑,流至水街头分为两支。 东行的一支由上豪栋至宁远门岐下绕仓桥至府前平政桥、古楼前落魂桥,再经升华桥上溯至恩波桥止。 西行的一支由下豪栋折向西南德胜桥,亦流至恩波桥。二流在恩波桥汇合后,北经顺母桥从四平园水洞出口,汇入小松溪。 因恩波桥是东、西豪栋双流汇集之处,每年洪水季节,人们就到这里观看水势。若水流下,便无水患。若发现托顶倒流,则是溪水上涨的预兆。 第十三章 还好没弯 之后,他们来到了南边的建溪门。建溪门有浮桥跨越松溪,通往溪南,名七星桥。沿着溪边路而下,走二、三里左右,便来到了光孝禅寺。 光孝寺的殿宇由硕大的楠木构筑,庙的主体建筑大雄宝殿内供释迦牟尼佛像高达二丈七尺。光孝寺的观音菩萨是千手观音,是用珍贵的红豆杉雕塑的,身高六尺六寸。 光孝寺内建有地藏殿,一般的小寺庙是没有地藏殿的,光孝寺供奉的地藏菩萨是用三千斤的纯铜铸成的。 光孝寺往西有一座汉闽越王无诸的行祠。在云际山麓,还有一座寺庙,便是开元禅寺了。 开元寺原来是三国孙吴名将吕蒙的故宅。三国时期,建州是东吴孙权的地盘。吕蒙是赫赫有名的东吴大将,蜀将关公兵败麦城,就是中了吕蒙的计。 有段时间,吕蒙曾经搬到建州的云际山来住,也不知道住了几年,最后又搬走了。吴国亡后,吕蒙后人失去世袭地位,又不愿与新的统治者合作,于是南迁建州居住。 到了晋太康年间,吕蒙的后人便将这片宅基地捐献出来,兴建了寺院,初名林泉禅寺,始建于晋武帝太康年间,唐玄宗开元年间改名为开元禅寺。 之后,他们又来到了东南边的通仙门。通仙门上有一座城楼,即太保楼。太保楼面对水南,溪声山色,风景如画。 此时,张老爷突然问张晖和阿霞道: “你们可知道,过去大凡府城八城门都有关帝庙,为什么建溪门没有,而这里的通仙门也不立关帝庙,而建了太保楼呢?” 张晖和阿霞都疑惑地摇了摇头,张老爷于是大笑着解释了起来。原来,建州人都说云际山是吕蒙的旧厝,有吕蒙的魂魄护庙。 汉唐以后,皇帝封三国时蜀将关公做协天护国忠义大帝,还下旨各府治地方每个城门边都要建关帝庙。 建州的九个城门中,前面的七个城门都在门边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建了关帝庙,到了南边的建溪门,关帝庙却总也建不起来。 不管是多么好的天气,南门城门的关帝庙只要破土动工,开庙挖基的锄头一响,一下子就乌云遮天,对面不见人。 天上也不知道是打雷还是打鼓,轰轰隆隆地响,也不晓得是闪电还是刀枪兵器的光影晃来晃去,还模模糊糊地听得见马蹄声、喊杀声。 天黑几日,又落大雨,雨水渗着血水,几天几夜在落,把百姓吓得大门也不敢开。为什么每次动土建南门关帝庙,都要乌云落雨邪怪呢? 当时谁也不晓得。后来让一个聪明人想起来:这南门关帝庙庙基,不是正对着云际山的吕蒙故厝吗?三国时期,吴蜀不和,关公和吕蒙更有杀身之仇。【零↑九△小↓說△網】 虽说事过千年,那两人魂魄相遇,还是要争斗一番的。把一座关帝庙建在吕蒙故厝对面,还能不惹祸吗?毛病找出来了,建关帝庙的办法也跟着来了。 吕蒙故厝建在先,关帝庙建在后,故此,只好请关帝让一让,把南门关帝庙庙址改在城里,在城里选来选去,最后建在城关丁家巷。 而剩下最后一个通仙门,由于也是面对水南,所以就不建关帝庙,而改立太保庙了。 城区神庙香火之盛以太保楼首屈一指,平时每天都有百人以上来庙烧香祷告,每逢初一、十五尤其多人。 七月初七是太保生日,更是热闹无比,人们抬着供品:糍粑、尾肠、鱼肉,城楼上日夜演唱木偶戏,小小一座城楼简直挤不下了。 蜡烛这个刚点上,那个人就拔掉换上新的,香线干脆塞进灶里当柴烧。于是,太保庙的庙祝比官老爷的油水还多,除了香金、竿诗等收入外,蜡烛也不知卖了多少钱。 从城门回到街市,张老爷特意带张晖来到了州学所在地,也就是城内的孔庙。孔庙坐北朝南,两边各有学门。两边门前均立有巨碑写着“文武官员至此下马”。 入庙内,南面墙上大书“万仞宫墙”四字。东边门里有文昌”,祀文曲星君;西边门里有乡贤祠,祀当地先贤。中间有一桥,桥左右各凿半月形的泮池一口。正中为“大成殿”,其他建筑物有仪门、戟门、棂星门、明伦堂、集贤堂、庑殿、射圃等。 原本,张老爷只是想让张晖来此熏陶一番,却万万没想到,这天恰逢是州学的改制招生的日子。只见孔庙外面人山人海,多是书生模样的青年才俊。 张晖见到这个场面,顿时心生一计,假如他进入了州学,那岂不是可以留在建州城了。况且这个时候科举制度还不完善,又是兵荒马乱之际,要想进入州学十分简单,就看当家长的愿不愿意花钱,又是否有远见,舍得让孩子在乱世中弃武习文了。 张晖想进学,张老爷当然是不同意的。张晖没有征得同意,还反被训斥了一番—— “什么?你想进学?开什么玩笑!虽说我们家不差这几个钱,可是如今兵荒马乱的,连皇帝都不稳当,你读书还能稳当?再说了,从你识字开始,一直是你娘教的你,何必大老远地来城里读!我看你是在乡下玩腻了,想逗留在城里玩吧!不管怎样,进学这个事情,我是绝对不会答应!” 张老爷本想拉着张晖就走,一刻也不想让张晖留在这里遐想,哪知张晖已经挣脱,混进人群中去了。 就在这时,张晖体内的系统突然自发启动了——“目标出现,您关注的目标就在附近,请注意辨识”! 系统界面上出现了两个头像,一个是章练的,一个是章仔钧的,都是张晖之前有关注的人。 原来,只要在系统里关注某个人之后,如果这个人出现在了附近,系统就会自动提醒。也就是说,那位大人物以及大人物的千金就在附近。 张晖东张西望,寻找着美女的身影。可是美女究竟在哪里呢?别说什么美女了,看见的女人不是小孩就是妇女,一个大家闺秀的影子都见不着。 就在他前后左右仔细辨认着周围的女人时,一个俊美的小青年被拥挤的人潮推到了张晖的身上。眼看小青年就要被推倒在地,张晖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扶住了。 俩人四目交接,张晖突然觉得恍惚,这人细皮嫩肉、唇红齿白,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系统界面突然显示—— 姓名:章练 年龄:16岁 身份:章家千金(父亲章仔钧,母亲练寯)…… 距离:0.0000000000001km 热度:2 张晖恍然大悟,原来章练是女扮男装混进人群中的,难怪他一直没有辨认出来。真是个大美女呀!扮成男装还这么好看,张晖刚才差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弯了呢! 第十四章 恰逢老友 看穿这位女扮男装的人正是章练之后,张晖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吃起她的豆腐来了。【零↑九△小↓說△網】张晖趁机搂住章练的腰,假意问道: “美女,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话音刚落,张晖就被一把推开了。还没完,紧接着是一巴掌打在了脸上,爽快! 此时,张老爷和阿霞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张晖,只看见张晖被一个小青年打了一巴掌。 阿霞二话没问,走上前挡在了张晖的面前,一副势要跟这个小青年决一死战的姿态。阿霞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小青年和自己一样只是一介女流,因此事实上,阿霞表现出的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 “公子,你别怕,阿霞为你报仇!臭小子,你竟敢打我家公子,我跟你拼了!” 张晖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阿霞一掌排山倒海,朝章练的胸前袭击去。章练立即被推到在地,阿霞则愣住了,好像这一掌反而把自己给打蒙了。 “哎!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张晖的提醒姗姗来迟。 阿霞这才恍然大悟,朝倒在地上的章练走过去,伸手想拉她一把,不料对方却突然来了一招右勾腿,把阿霞绊倒在了地上。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欢呼声和指责声此起彼伏。张老爷和张晖被人潮挤到了外围,张老爷还不明所以,张晖则是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女人扭打在了一起。 外面的吵闹声传到了里面,一队官兵出来驱散了人群。接着一个大人物走出来,义正言辞地喊道: “是谁在圣庙外面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这边人群散去,章练听到这个声音后,立即放弃了决战的输赢,逃之夭夭了。 张晖身上的系统再一次自动开启,界面上显示—— 姓名:章仔钧 年龄:40岁 身份:西北行营招讨使(夫人练寯)…… 距离:0.01km 热度:4 张晖这才明白,原来这位大人物就是章练的父亲章仔钧,章练想老鼠见了猫一样逃之夭夭,肯定与她女扮男装的事情有关。 而这位西北行营招讨使显然并没有在带兵打战,而是在为州学做招生工作。正好,进入州学后,既可以留在建州城,又可以通过章仔钧近距离接近章练。 张晖于是再次请求他爹允许他进学,张老爷仍然在犹豫不决。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章仔钧却缓缓走到了张老爷的面前,双眸凝视,表情激动。而张老爷也欣喜地认出,眼前的这位竟然是一个多年不见的旧相识。 此时此刻,张晖从身体前主人的记忆那找到了有关章仔钧和张老爷之间的陈年往事。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张晖才刚刚学会认字读书。 那天,章仔钧从浦城出发,往建州的方向赶路。马车行走了一天,还未抵达建州城,太阳已经西下了。马车在距离建州城三十多里的东面,恰好经过一个乡里。章仔钧走下马车,眼看天色渐黑,便决定在此处借宿一晚。 眼前的这个乡里依山傍水。章仔钧可以看见两座山,一座山在溪北,一座山在溪南,两山隔河相望,山势如同展翅的凤凰,飞舞下落到河边饮水。在那低缓的山坡上,生长着一片片娇萃碧绿的茶树,连绵起伏,郁郁葱葱。 章仔钧走到村口,耳边便传来一阵朗朗的读书声。 “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数十尺……茶之为用,味至寒,为饮,最宜精行俭德之人……知人参为累,则茶累尽矣。” 原来读的是茶圣陆羽的名作《茶经》。 章仔钧闻声走去,只见一个小男孩正坐在自家门口,手里捧着一本书,原来这男孩就是张晖。 见孩子放下书本,正看着自己,章仔钧于是上前问道: “小朋友,请问这个乡里叫什么名呀?” “吉苑里。” “请问,你知道里正家住在哪儿吗?” “里正就是我爹,你跟我来吧。” 于是,张晖带着章仔钧走进家中,刚踏进家门口,孩子就呼唤道: “爹,爹,有客人找你。” 此时,张老爷正在品尝新制的研膏茶,听见儿子的呼唤后,正疑惑这孩子会带来什么客人,却听见章仔钧说道: “里正大人,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里正一听,便知道是个有学之士,便急忙出门迎接,说: “欢迎欢迎,请上座用茶,请!” “这茶清香独特,我在老远的门外就已经闻到了。不知这是什么茶品?”章仔钧问道。 “这叫研膏茶,正是产于我们这乡里所在的凤凰山。”里正回答说。 “这山势如展翅的凤凰,原来果真就叫凤凰山?”章仔钧问道。 “这溪北的叫凤山,溪南的叫凰山。”里正解释道。 章仔钧品尝之后,开口赞道: “这茶清而不淡,香而不浓,正是在下喜欢的茶品!” “先生喜欢就好,我们这里是山村乡里,我也算是一个茶农出生的粗人,唯恐招待不周啊!” “里正真是热情好客,在下失礼了。” “我姓张,谈了这么久,还没问先生高姓大名,来自哪里?” “在下浦城人士章仔钧。” “噢!你就是浦城的大儒章仔钧先生?” “正是在下。” “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张老先生,您言重了。我看着漫山的茶园,气势不凡,必然有些来头吧。” “这茶园是一百多年前,从我太爷爷那一辈开始发展起来的。那年,茶圣陆羽途经此地,留下了一册《茶经》和一粒茶种。那茶种被种在了凤凰山顶,就是如今的那株老茶树。如今的茶品越来越不景气,我愧对祖上噢,唉!说起来都是因为这兵荒马乱的时势呀!” 章仔钧听了,想了想安慰道:“既是如此,里正也不必自责,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这漫上的茶园能依然生机勃勃,已经是你莫大的功劳。” 当再次谈起这茶园,里正忍不住道出心结,说道:“实不相瞒,十几年前,这茶园险些就毁了,说起来,还是我那倔强的堂兄用生命换来的。” “哦,竟有此事?”章仔钧显然为那倔强的生命感到惊奇。 “唉!”里正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十几年前,北方来的起义军途经吉苑里说要黄金和壮士,否则烧毁这漫山的茶园。我堂兄性格倔强、脾气耿直,就冲去军营找了那义军的头目。没想,起义军竟撤军离开,只是我那堂兄已经人首分离了。” 第十五章 追忆往事 章仔钧回想十几年前,吃惊地问道:“十几年前北方的起义军?莫非老人家说的那义军头目是那黄巢?” “正是那个蛮横的魔头!”里正拍了下桌子,愤愤地说道。【零↑九△小↓說△網】 没等章仔钧细问,里正便开始讲述当年的故事了。 原来,张老爷叫张良,他的堂兄,也就是德叔的儿子,叫张天。二十几年前,张老爷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张天当时十六岁,血气方刚,而吉苑里的里正便是德叔。 那天晚上,恰好惊蛰天降雷雨,乡里这天准备举行喊山造茶活动,建州副使李大人也将莅临吉苑里。 每年春季开采造茶时,吉苑里的里正就要带领里乡里人们,举行喊山造茶活动,地方官员都特别重视。 喊山的时间选在惊蛰天降雷雨之际,由吉苑里的里正和几位老者登台喊山、祭礼茶圣。喊山造茶,就是在茶山上叫茶树发芽。喊山造茶,表面上是和茶山茶树进行沟通,实际上是在和神灵交流,表达内心诉求。 喊山造茶活动每年春季开采造茶时,由吉苑里里正主持开展。这项活动是从德叔的祖父担任里正的时候就开始了。 那天一早,德叔洗簌后,走出家门口,绕吉苑里走了一圈。看着黎明降临凤凰山,他的心中陡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个愿望,那就是将凤凰山的建茶进贡给当今皇帝品尝。可惜时局动荡,年轻时想想也就罢了。 德叔来到茶祠,吉苑里的几位老者已经在这里准备祭礼仪式了。 不一会儿,远处一个声音响起: “建州副使李大人到!” 只见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人向茶祠走来,,那便是建州副使李大人。 德叔急忙上前欢迎,说: “李大人大驾光临,定能让今年的活动增色不少啊!” “张里正不必客气,今年观察使大人点名要品尝我们凤凰山产的研膏茶,我也感到有面子呀!”李大人说着,和德叔都高兴地哈哈笑了起来。 茶祠外,里人们都聚集在这里,等待着喊山祭礼仪式的开始。 德叔站在祭台上,铿锵有力地说道:“今天,又是一年一度的喊山造茶活动,有所不同的是,今年建州副使李大人亲临了活动。我们热烈欢迎一下李大人的大驾光临。” 德叔说着,朝台下端坐正中的李大人看去。台上的鼓手,鸣金击鼓,台下的里人们欢呼雀跃。李大人起身,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示意里正继续说下去。 “这凤凰山一带的茶园和茶焙是从我爷爷那一辈开始的。当年,茶圣陆羽留下一册《茶经》,我的爷爷十年颂读,十年钻研。又过几十年,在我爷爷和吉苑里所有祖祖辈辈的辛勤劳作下,我们的茶业才有了今天的规模。面对吉苑里百年的茶业,身为里正,我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完,德叔和几位老者一起给茶圣陆羽上香,其他里人们无不作揖朝拜,场面极其庄严。 祭毕,德叔邀请李大人上台宣布:“喊山造茶活动现在开始。” 这时,台上鸣金击鼓、鞭炮齐鸣、红烛高烧。德叔作为吉苑里的里正,带领着里人结成队伍,从茶祠出发,十步一句齐声高喊:“茶发芽,茶发芽!” 场面极为雄伟壮观。耳边,击鼓声,鞭炮声,声震山谷。眼前,火红的烛光,缥缈的香烟。喊山队伍绕凤凰山一圈,再回到了茶祠。 就在爆竹声响过,吉苑里的里人们欢庆大好日子的时候,门外一个里人急冲冲地跑了进来,边跑边喊道: “张老爷,有情况,十里外一大批兵马向我们这儿逼近了。” “兵马?你有没有看到,他们打出的是谁的旗号?”德叔问道。 “旗子上是个黄字。” “不好,是北方来的黄巢起义军!” 此前,大家谁也没有想到,北方的战火已经烧到了他们的家门口。 “大哥,我带几个兄弟,去看看这些匪军想干什么。”德叔的儿子张天说着,急冲冲地就想出门。 “你给我回来,急什么,要去也轮不到你去,我是这里的里正。” 德叔接着对李大人说道: “请李大人从后山的小路,先回建州城去,并烦请大人把事情禀告给刺史大人,让刺史大人随时准备出兵。李大人,吉苑里全体里人的身家性命就拜托了。” “张里正,你放心,匪军显然是想攻打建州城,刺史大人一定会发兵的。” 之后,德叔急忙解散众人,敦促大家回到各自家中,关好门窗,不要随意外出。 为了做好反攻的准备,从北方南下的黄巢起义军需要补给军饷。打着黄字旗号的起义军,浩浩荡荡地来到吉苑里,却见各家各户门窗紧闭,又见山腰见那祠堂香烟弥漫,火光四溅,于是把军营驻扎在了祠堂的里里外外。 来者不善,德叔身为里正,自当前往会一会不善的来者。于是德叔来到军营中,见到了这支起义军的头目黄巢。 “这个地方,你能做主吗?”黄巢问。 “能,我是这里的里正。”德叔回。 “我叫黄巢,你可听说。” “知道。” 黄巢原本并不是一个粗人,而是一个仕途失意的书生。可如今,经历多少战事沙场之后,这个失意的书生已经变得凶神恶煞。黄巢见此地漫山遍野都是茶树,知道吉苑里是个产茶的地方。茶是经济作物,此地必然金钱有余而粮食稀少。 黄巢见到德叔,说: “听好了,我只有两个要求——第一交出吉苑里的全部黄金作为粮饷,第二交出所有的壮丁用于充军。” 德叔则冷静地问了一句: “不知将军能给我多少时间准备呢。” 黄巢说: “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这个时候,你再来见我。” 德叔又问:“这征收黄金和征用壮丁都是大事,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恐怕我无法说服我们吉苑里的里人们接受呀。” 黄巢声色未动,说, “我是个读书人,不喜欢动粗杀人,尤其是对一个乡里的大屠杀。但如果把我逼急了,我敢向你保证,眼前这座山的茶园一定会化成灰烬。” 德叔退出军营,急匆匆地赶回了家中,一脸的凝重。 张天和吉苑里的几位老者已经聚在了家中的正厅。见德叔匆忙回来的身影,几位老者纷纷起身。德叔示意大家坐好,自己则坐上了正厅中央。 半晌,德叔这才说话: “是北方来的黄巢,他要黄金,只有一天的期限。” 张天听了吐出口中的茶茗,愤怒地站起来,说: “黄巢是什么东西,爹,不如让我带几个兄弟跟他们拼了,一块铜板也不给他们。” 德叔训斥道:“荒谬,我们这些大男人是可以和他们拼命,可是乡里的那些妇孺们怎么办,这山上种植多年的茶树怎么办?” 张天听了,将茶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说: “什么,他们连山上的茶树都不放过吗,岂有此理!” 说完,门外一个小伙子急冲冲地跑进正厅。他说道: “里正大人,不好了,建州城传来消息,说那刺史大人已经跑了!” 原来今天一早,就有探子把起义军兵临建州的事情禀告了刺史大人。那刺史大人一听是黄巢的兵马,立即吓破了胆儿,急忙撇下官职,偷偷带着家属逃离了建州城。 “那副使李大人呢?他的官职现在可是建州城里最大的。” “现在建州城防部一片混乱,李大人正在整顿城里的兵马。但他不肯出兵,说一旦出兵吉苑里,建州城就是一个空城,城里百姓的安全不保。” “走,我们带几个兄弟跟那些土匪拼了。”张天又冲动了起来。 “你敢去,我先打断你的腿。”德叔训斥道。 然而,张天已经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第十六章 冲天杀气 德叔以为张天只是跑茶山上去了,就没有太放在心上。 张天因那匪军要烧茶园而怒火在心头,本来是想到茶山上走走的。可后来一想到刺史跑了,情绪更是火上浇油了。一时怒火攻心,张天更改了路线,直奔黄巢的军营里去了。 张天来到军营,便破口大骂。被带到黄巢跟前,继续骂着。 黄巢问:“为何骂我?” 张天说:“因为听说你要烧我山上的茶树。” 黄巢笑道:“有何烧不得,我不仅想烧你的茶,还想砍你的头。” 张天哈哈大笑:“我这头你可以砍,那山上的茶树你烧不得?” 黄巢觉得万分可笑,问:“有何烧不得?” 张天说:“这山上的茶树可不是一般的茶树。你可看见那山巅有颗年过百岁的茶树?” 黄巢笑说:“一株枯藤的老树有何好看。” 张天说:“黄巢,那你可听好了。那老茶树可是一百多年前,茶圣陆羽和我太爷爷一老一少俩人亲手植栽的。这山下的茶园都是那颗老茶树的子子孙孙。所以,你动不得。” 黄巢吓唬说:“我可以向你保证不动那茶树一片叶子,但是我现在就要把你的头给砍了。” 张天继续笑道:“你少吓唬我,我竟然来了,就不怕被你砍头。” 黄巢果真叫人把张天绑了起来,说到:“那我可真就砍了。” 张天毫不畏惧,说:“你最好说话算数,既砍了我的头,就休动吉苑里的茶和人,否则我死后化作鬼来找你算账。” 恰这时,帐前一人来报,说的也是那建州刺史弃城逃跑的事。原来,此人就是泼皮朱三儿,朱温。此时,他已经是黄巢的帐前副将。 众人建议黄巢,说此时建州城群龙无首,必定方寸大乱,应该立刻攻城。 黄巢则说:“小小建州城,无论何时都足以拿下。此刻既然来到此地,就不能无功而返。他们若当真不识时务,我们就用老办法,杀光这里的人,烧光这里的山。” 张天听了破口大骂:“我生不能吃你的肉,死后化作鬼一定来杀你的头,有种你就亲自来砍我的头。” 说着张天便被押到帐前,两眼直直瞪着黄巢。 黄巢说:“我杀人无数,还畏惧杀你这愣头青不成。” 说着,黄巢亲自拔刀,朝张天的脖子砍去。张天立刻人头落地,但并没有任何的血迹。 就在众人都感到疑惑,围绕着探个究竟时,张天的喉管中突然一股白血喷进黄巢的帐内,随后才淌出红色的鲜血。 那一刻,一阵飓风从凤凰山方向刮来,传来茶树叶子沙沙作响的声音,和风声混合交替,在山谷中久久回响。 众人面露惧色,非常惊异,军中的战马更是陷入恐慌的嚎叫中。 就连黄巢也是大惊失色,暗暗思索,此地竟然有这样的血白之士,此人把这山上的茶树看得比自身的性命重要,此茶此山此地必然不一般,军马不可以继续驻扎在此,还是尽早离去吧。 另一方面,德叔一直在家中和众人商量对策,而对张天被砍头的事情一点也不知情。直到有人前来通报,说黄巢的军队在茶祠整顿兵马离开吉苑里,正朝建州城的方向去了。 德叔听了十分欣喜,不料那人脸色凝重,继续说到,匪军还送来了一具尸首。张仲良脸色大变,慌忙出门一看,顿时双脚发软瘫坐在地,旁边的人急忙扶着。 当年,张晖的父亲张老爷还小,但亲眼目睹了这件事情,至今历历在目。许多年以后,张老爷仍然记得,自己清清楚楚地听到,那天山谷间久久回荡着沙沙作响的茶叶声。 章仔钧听了张良讲述的故事,感慨万分。 “哎,说起黄巢,我家倒也和他有过一点交涉。”章仔钧心绪略显沉重,摇了摇头,转而理直气壮地说道: “当年,黄巢率军南下,派遣部下延请我父亲随他打天下,我父亲谢绝了。当年黄巢派来的部下就是当今的篡位逆贼朱温。” 原来,黄巢的军队就是从浦城仙霞岭进入闽地。仙霞岭山脉,东起衢州江山,南延建州浦城,群峰连绵,沟壑纵横,层峦叠翠,关隘险阻。 唐僖宗乾符五年三月,黄巢率领的起义军连续受挫。为了避开朝廷在北方的强劲军力,黄巢决定率领十万起义军南下,渡过长江,突入江西,接连攻下了虔州、吉州、饶州和信州。 八月,黄巢军进攻宣州,在南陵为官军所败,于是转战两浙。经婺州至衢州,然后披荆斩棘,从衢州沿仙霞岭开拓山路七百里,进入闽地。 “大帅,我们已经过了仙霞岭山脉,前方就到浦城县了!”行营先锋使朱温从行军的前头急步跑来禀报。 “浦城?”威风八面的黄巢坐在高头大马上,稍稍思索了一番,继续说道:“听说上大夫章岩仕的后人如今就定居在浦城县,而且也是一个博学贤良之士,更是通晓军事战术。” 黄巢身旁的军师听了不免有些吃醋,露出一脸酸溜溜的假笑,附和道:“大帅真是好记性呀!这浦城里确实有这么一个姓章的儒士,好像叫什么章修,不过此人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听说更是视官场仕途如粪土。要不我们直接杀进县城里去,教训教训这个自命清高的家伙?” “万万不可!”黄巢霸气地挥了挥手,然后笑道:“哈哈哈哈!如今我黄巢威震四方,坐拥天下是迟早的事,大家巴结我还来不及,哪有人敢在我面前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看来你们文人相轻一点都不假,本帅不信你说的,本帅要亲自拜访,会一会这位贤士。” “可是大帅,我军十万兵马,叱咤风云,浦城区区小县,弹丸之地,何必劳师动众。我们的行军目标是在年底之内经过福州城前往岭南,十万人马翻山越岭还急着赶路呢。”军师假面忧虑道。 “军师多虑了,行军漫漫,不急于这一时。”黄巢一眼望向前前后后的十万人马,又想了想说道:“不过军师说的也对,我们十万人马不可全部停留浦城,何况可能会惊动到城内的那位贤士。” 黄巢说着,见行营先锋使朱温还半跪在前头,好像在等待着自己的指示,突然对此人心生好感,于是唤道: “朱三儿!” 朱温家中兄弟三人,他排行老三,所以被黄巢唤作朱三儿! “是,大帅,末将在!”朱温自称末将,虽然半跪着,却显得十分有底气。 “本帅问你,你听说过这个贤士没有,叫章修!” “大帅好尚儒雅,真令末将崇拜得五体投地,还请大帅饶恕末将的无知之罪。末将虽说是一个教书先生的儿子,但我老子那点可怜的文化素养连半点也没遗传到我的身上,末将在跟随大帅之前就是一个地痞流氓,这些年多亏大帅的栽培,末将永生感恩难忘。” “哈哈哈哈!朱三呀朱三,你可真是泼皮朱三啊!你直接回答本帅没有就是了,干嘛扯出这一大堆的唠叨话来。本帅再问你,这样的贤能儒士,本帅是不是应该亲自拜访一下,收为己用呢?” 朱温略有所思一番,说道: “请恕末将直言,若是此人当真愿意跟随大帅,当然可以收为己用。但倘若如军师所言那般嚣张跋扈,大帅又何必躬身拜访。末将认为,大帅不如遣派一个人前去拜访,传达大帅的延请之意。” “说的好,就这么办!你给本帅传令下去,全军在浦城县外十公里处扎营休息,等待进一步的行军安排。” “遵令!” 朱温起身,正准备潇洒地走开,身后又传来了黄巢的呼唤: “对了,朱三儿!” “末将在!” “扎营之后,帮我把各营的副帅们都召来,开个军事会议。你小子也要来,本帅还有事要你去办。” “遵令!” 一旁的军师欲言又止,见黄巢军令已下,只好乖乖从命。 第十七章 一只老母猪 黄巢的营帐里,一个简单的军事会议开始了。【零↑九△小↓說△網】会议上,黄巢决定把十万兵马分为三路南下福州。左翼由副帅领两万转向东南,经长溪、连江沿海挺进。右翼由副帅领三万沿武夷山脉东麓南击,由邵武折向延平,顺闽江而下。主力由黄巢领五万先攻下浦城,然后直趋建州,从古田间道进逼福州。三路军马预计十二月在福州城外会师。 “军师竟然急于行军赶路,不妨就跟随副帅先行进军福州吧。会议到此为止,各位都回营休息吧,半个时辰后,两翼副帅率领兵马各自继续行军。”黄巢说。 “是,大帅。”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道。 参与会议的将士纷纷离去,军师更是垂头丧气地告退了,唯独朱温一人纹丝不动。 黄巢当然注意到了朱温的纹丝不动,因为之前说有事要他去办,所以也猜测到了朱温为什么没有离去,但黄巢却始终假装没看见。 等到大家都一一散去的时候,朱温这才开口说道: “大帅。” “噢,是朱三儿,你还在这儿呀!” “大帅真是贵人多忘事儿,之前大帅让末将来参加会议,说是有事让末将去办。” “哦!本帅差点忘了,哈哈哈哈!”黄巢见朱温老实巴交的样子,顿时乐了起来,继续说道: “本帅有两件事情要委托你去办。” “别说两件,一千件、一万件都无妨。” “好个泼皮朱三儿!听好了,在义军进攻浦城之前,本帅要你乔装成平民的身份混进县城里。第一件事情,你去给守城的官兵通报,说十五万义军已经驻扎在城外,即将攻打浦城。” “大帅英明,是想假报十五万义军,让浦城的守军先自乱阵脚。只是末将担心,万一提前将消息散布出去,反而给了他们请求援兵的时间。” “不怕!浦城地处山坳,实乃孤城,大家弃守还来不及,根本不会有什么援军。” “大帅说的极是,末将五体投地。还有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情就是拜访贤士章修。提出遣派一个人前去拜访这个主意是你想出来的,所以本帅自然把这个功劳交给你完成。”黄巢眼珠一转,说道:“只怕万一章修不但不听从于你,反而揭发你的身份,恐怕会把你交由官兵,后果不堪设想。” “上刀山下火海,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朱温咬紧牙关说道。 “好小子!本帅果然没有看错人!以后就跟在本帅身边吧!” “谢大帅栽培!” 第二天,起义军兵临浦城城下,黄巢不废一兵一卒就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县城内。原来,驻守浦城的朝廷官兵听说十五万起义军就在十公里之外,早已经闻风丧胆,先后逃命去了,留下一座空城拱手送给了黄巢。 “哈哈哈哈,瞧瞧朝廷养的这帮窝囊废!看来不是我黄巢要灭了李唐,而是李唐气数已尽,上天要亡他李唐。” 威风八面的黄巢骑着军马,昂首阔步地走在军前。浦城的大街小巷不见人影,城内的百姓们听说杀人魔头黄巢来了,都躲在屋子里闭门不出。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黄巢面前,只见此人浑身又臭又脏,半跪在黄巢跟前,说道: “恭迎大帅进城!” 黄巢一看,原来是朱三儿!问道: “泼皮朱三,你怎么搞的,浑身又臭又脏的,掉进粪坑了么?” “禀告大帅,那章修果然不识抬举,竟然让末将在猪圈里睡了一宿!” “哦,哈哈哈哈!快跟本帅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昨晚,乔装进城的朱温散布了十五万起义军的谣言之后,便找到了贤士章修的屋宅。【零↑九△小↓說△網】 月黑风高夜,朱温贼头贼脑地敲响了章修屋宅的大门。 “是谁在敲门?”门内应声的是一个男孩的声音。 “在下朱温,受黄巢大帅之命,特来拜访章修先生。”朱温在门外细声细语第说道。 “请稍等,我这就向我爹爹通报一声。”原来这个男孩正是章修的儿子,章仔钧,十岁。 章修听说了朱温的来头,猜到了来意,连门也没让他进,拒绝了黄巢的延请之意。 朱温没想到,章修这个自命清高的贤士竟然连门也没让他进,碰了一鼻子灰。当他走回县门,却发现城门已被锁死,守城的官兵们无影无踪。 “这帮龟孙子,跑得倒是挺快的,看来老子得困在这城里一夜了。”朱温吐了一口唾沫,愤愤道。 朱温再次往县城内走,不知不觉又走到了章修的屋宅。无处可去的月黑风高夜,朱温在章修的屋宅门口走了几个来回后,灰溜溜地坐了下来,靠在了屋宅的大门上。 月光明亮。 机智的小男孩章仔钧早就注意到了门外来回的人影,小男孩悄悄走到门边,透过门缝看到了这个人影的面容,然后告诉了章修,说: “爹爹,那个叫朱温的人还没走,在屋外面呢。” “在屋外面?多久了,在干嘛呢?” “好像一直就没走,在门外来来回回地走,这会好像坐下来打着瞌睡呢。” 章修听了,动了恻隐之心,觉得此人虽然出生地痞,但也算有坚定的信念和真挚的诚意。于是叫小男孩把大门打开,准备见一见这个叫朱温的人。 小男孩打开大门,靠着大门瞌睡的朱温一个打滚儿翻了进来,吓得大叫起来: “别抓我,别抓我!我不是义军,我是普通百姓!” 小男孩章仔钧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章修示意仔钧将朱温扶起,然后说道: “请放心,我章某人不是那种会陷害别人的人。” “让你见笑了,我……”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的来意。只是我章某人性情放旷,多年来无心为官而隐居乡里。就连建州刺史延请我,我都没有答应,何况现在是你们起义军。所以,你还是请回吧!” “我也想回呀,可是城门已经被锁死了,我是想出城也出不去呀!”朱温倒是实话实说,却不知这句话把章修惹得不高兴了。 “那守城的官兵呢?” “一个影儿都没有,估计都丢盔卸甲,躲屋子里了吧!” “岂有此理!所以你始终没有离去,仅仅是因为无处可去?”章修脸色大变,不仅因为官兵的无能,更因为之前自己竟然错对朱温动了恻隐之心。 “对啊不然呢!”朱温倒是随意,或许是因为天色太暗,完全没有注意到章修脸上的颜色,他转而祈求道:“先生是贤能的儒士,可否让在下于屋内过上一宿,街上偶尔有几个逃命的官兵经过,还是挺吓人的。” “仔钧,带他去猪圈看看。”傲慢的章修好像觉得受到了侮辱,说完,愤愤地走进了内屋。 “是,爹爹。” 小男孩带着朱温来到猪圈后,也回到了内屋,紧紧地关上了内门。 猪圈里的猪处于深度睡眠状态,完全没有觉察客人的到来。 “若不是大帅好尚儒雅,而老子身上又没有带家伙,不然早就朝你的脑袋砍去了。” 朱温躺在一堆的干草上,默默地憋起了一肚子的火。可是大帅器重这位贤能的儒士,自己又是身负大帅的重任,所以这一宿朱温对章修一家自然是一根汗毛也不敢妄动。 朱温是个擅于煽情的人,一眨眼的功夫,就跟大帅黄巢诉说了自己的这趟苦差事。最后,说到高潮处,朱温激动地叫喊起来: “一宿好似春梦醒来,才发现是一只老母猪在一个劲地舔我的脸,末将一气之下,抡起一根木桩,一棒把那只老母猪打死了!” “什么!朱三儿,你把章修家的老母猪打死了!” “大帅!我……我那不是存心的,我……我怒火攻心,就……”朱温突然觉得自己的可悲。 “别说了朱三儿!走,传我帅令,全军撤离浦城,直趋建州,从古田间道进逼福州!” “撤?大帅,我们明明攻下浦城了,为什么要撤呀?” “泼皮朱三儿,你还好意思问!你带着我的话去延请章修先生,却把他家的老母猪打死了,人家章修先生要是来找我论理儿,那我在他面前还有何颜面!撤吧!” 第十八章 三策兵法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仍然还是浦城。 要说这变化快呀,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呀!曾经睡过章家猪圈的那个朱温,竟然成了抗击黄巢的功臣,还公然以下犯上,把年幼的皇上给软禁了。 章仔钧和他的夫人练氏一边聊着,一边向县衙府邸走去。 县令练大人家的府邸,此时正紧张地开着会。县城上下的所有公务员,上至浦城的县长,下至各乡里的里正,都到齐了。会议厅里,人声鼎沸,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摇头晃脑,一幅人心惶惶的画面。县长练大人一筹莫展,也是满脸愁容,唉声叹气! 突然,一个下人进来禀报说,大小姐和章先生回家处理完事情,又赶过来了。 会议厅里的噪杂声戛然而止,与会的公务员们纷纷站起身来,迎接章仔钧和练夫人的归来。县令大人眉头上的愁容也顿时烟消云散了。 “家中出了点小事,让各位久等了,还请各位海涵!”章仔钧进门后便立即行礼道歉起来。 “哪里,哪里,章先生辛苦了。”各位公务员纷纷回礼。 “爹,我们来了!”练夫人对县令大人说道。 “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了?”练大人着急地问道。 “已经没事了,你别担心了。” “那就好,你们快坐下,我们继续开会!仔钧,你继续主持会议。” “是,岳父大人。” 章仔钧入座之后,说道: “刚才说到,当年魏王朱温扶持年幼的皇子李柷为帝,后来又诛杀先帝皇子李裕,以及裴枢、独孤损、蒋玄晖、柳璨等朝廷重臣,夺权之心昭然若揭。” “依章先生之见,那朱温是要废唐称帝不成?”有人问道。 章仔钧深思了三秒,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出半个月,那朱温定会表面上让百官劝进,然后正式称帝。” 章仔钧的此话一出,在座的公务员们像炸开了的锅,有的暴跳如雷,有的痛哭流涕,纷纷议论起来。 “岂有此理,这个朱温,他哪来的这个熊心豹子胆?” “狗东西,简直是大逆不道!” “这该如何是好,绝对不能让他得逞,我们要誓死捍卫大唐李氏的江山。” “捍卫个鸟,我区区一个里正,难道让我挥着锄头去捍卫?” “先皇陛下呀!你快显显灵,让朱温这个狗东西不得好死吧!” …… 县令大人见场面有点失控,连忙挥了挥手,喝止道: “肃静,肃静,请大家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现在是在开会!” 见大家的情绪都稳定下来了,县令大人又吩咐道: “仔钧,你继续说!” 章仔钧方才见大家怨恨冲天,自己反而笑而不语。大唐国运近三百年,如今确实气数已尽。他心里虽然有这些话,但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他知道,眼前最重要的是安抚大家的情绪。他说道: “要问这朱温哪来的熊心豹子胆,我想说,正是我们的先帝给的。” “还请章先生明示。”有人追问。 “当年,黄巢率军进犯我们浦城的时候,朱温还只是小小的一个行营先锋使。黄巢看不起他,知道他在家中排行老三,便唤他泼皮朱三儿。黄巢让朱温乔装混进城里,延请我的父亲,想收为己用。结果我父亲不仅没有答应,还让他在家中的猪圈里睡了一夜。后来,黄巢听说我家的母猪被朱温打死了,虽然已经率军进城了,但还是立即撤了军。我父亲说,死了一只母猪,保了一城的安宁,值了! “后来,起义军进军福州,再克广州,此后又北伐,最终攻克东都洛阳,然后乘胜破潼关,攻入唐都城长安。而朱温追随黄巢南征北战,屡立战功,最终成为黄巢手下的一员大将。然而,朱温当初参加黄巢起义,并非为了什么劳苦大众的幸福,更没有什么替天行道的思想,而仅仅是出于一种图富贵、出人头地的私心,为的是以后做官衣锦还乡。在黄巢军中无法混下去时,为了生存为了富贵前途,他听从谋士的计策背叛黄巢而投降了唐朝廷,在唐朝廷内朱温的官职步步高升。于是,朱温与各路唐军合围长安,和昔日并肩作战的兄弟军队兵戎相见。黄巢无法抵挡,只得退出长安,朱温乘胜追击黄巢军,一直打到汴州。最后,朱温与河东节度使李克用联合击败了黄巢军。 “不久,朱温挟先帝回长安,杀宦官七百多人,唐代中期以来长期专权的宦官势力受到了彻底的打击。朱温则被任命为守太尉、兼中书令,进爵为梁王。然而,朱温并不知足,表请迁都洛阳。随后,先帝突然驾崩,朱温借皇后之命立十三岁的皇子李柷为帝,并受命为相国,总百揆,进封魏王,以宣武等二十一道为魏国,兼备九锡之命。” 章仔钧娓娓道来,见众人无不唉声叹气,面露哀伤,转而安抚道: “朱温荒淫,行同禽兽,必有报应,不需多虑。眼前之急,乃天下大势,必有一乱,而大乱必有小安。我们应该多加考虑的是,如何保全我们浦城,我们建州,甚至我们的闽地,可以在大乱中获得安宁。” “言之有理,说得好。”众人听了章仔钧的观点,纷纷称赞同意,并问道:“还请章先生明示,何去何从?” 章仔钧面露喜色,说道: “想必大家都有听说,驻守福州的威武节度使王审知大人,得民心,礼贤下士,善于用人。对于前来投奔的贤士,王审知都加礼重用,对逃难而来的百姓也都给予周济。有他在,闽地定能在乱世中保全安宁。” 众人听了,喜出望外,纷纷请求道: “为了闽地安宁,还请章先生出山,助节度使大人一臂之力。” 章仔钧再次深思了一番,转而起身,请示县令大人,说道: “岳父大人,我将近日之内,拟就战策、攻策、守策三部兵法,然后前往福州,进献给节度使大人。” 众人大喜,纷纷起身行礼道: “章先生英明仁厚,练大人可喜可贺。” 县令练大人开怀大笑,在女儿练寯的掺扶下,起身说道: “浦城,福地也!当年仔钧的父亲章修先生仅靠一只母猪的牺牲就把黄巢大军给逼退了。现在,我的女婿仔钧要靠战、攻、守三策助节度使大人保全闽地安宁,我非常期待,并且非常有信心。各位同僚,明日我就前往建州汇报今日会议的成果,积极与其他各县县令交流合作。大家辛苦了,散会回家去吧。” 几天之后,就在章仔钧还在书房里拟就兵法的时候,一个震惊天下的消息突然传来了:大唐皇帝被废了。 原来,一切果真如章仔钧之前所预料的。 朱温在表面上由唐宰相张文蔚率百官劝进之后,正式称帝,改年号为开平,国号大梁。升汴州为开封府,建为东都,而以唐东都洛阳为西都。十七岁的昭宣帝李柷被废为济阴王,迁往曹州济阴囚禁。 虽然一切都在章仔钧的预料之中,但事情来得太快了。兵法三策,只完成了一策。章仔钧意识到,自己需要夜以继日,加快速度了。 于是,章仔钧废寝忘食,日夜拟就保全闽地安宁的剩余两策兵法。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天之后,“战策”、“攻策”、“守策”三部兵法大功告成。 第十九章 入学 “寯儿,天下眼看就要大乱,形势紧急。我想,明天就前往福州,将三策兵法进献给节度使王审知大人。今晚,我想登上仙霞岭的山顶,设坛焚香乞告上天,以卜此行的凶吉。”章仔钧忧心地说道。 “好,到时,我跟你一起去。”练夫人说。 “夜里,山上常有豺狼虎豹出没,寯儿,你在家里看着孩子们就好了。”章仔钧说。 “可是,你每次设坛祭天的时候,我都在身边,你不也说,心诚则灵,有家人在身边才能体现心诚。”练夫人劝说道。 “那也好。”章仔钧同意道。 祭天的用品,首先是牲畜,牛、羊和豕,豕就是猪。这些在县城菜市口就可以点杀,都是鲜活的。 之后是酒水、水果以及菜肴。这些家里就有,酒水在地窖里,水果在后院的果园,菜肴让李宽他妈准备。 然后要准备玉和帛,这两样是珍品,比较不好弄到,还好章家世代不少为官,还是有几样玉帛留传下来的,现在已经专门用作祭祀存放了起来。 最后是神的牌位和供器。 因为想在天黑之前,赶上仙霞岭的山顶,章仔钧和练夫人决定提前出发。 趁着太阳还没西下就启程,朝仙霞岭山顶出发了。 仙霞岭山脉地势高峻,中山广布,平均海拔千米左右,岩性坚硬,节理发育,侵蚀后常成陡崖峭壁。 仙霞岭山岭重叠,北有窑岭,南有茶岭、小竿岭、大竿岭、梨岭,与仙霞岭合称六岭,六岭之险皆在几十公里中。设有关隘五处:安民关、二度关、木城关、黄坞关、六石关,与仙霞关合称六大关。 岭上仙霞关有三百六十级,二十八曲,长十公里,崇峻雄伟,夙称天险。五步一湾,三步一岩,山中有山,绝壁千层。随山势而辟的古道最狭处不到一米,仅能一马通行。最宽处却有五六米,能通一列横队。 看来,章仔钧选择此处作为祭天占卜之地,有着天时地利的优势。 诸葛亮借东风、姜子牙的呼风唤雨,依据占卜可以揭示过去未来,有的能通过占卜并结合法式来趋吉避凶。 当他们抵达仙霞岭山顶的时候,太阳正好准备西下。西天的晚霞映红了大半个天空,漂浮着的云彩,好像触手可及,重叠的山岭尽收眼帘。 天色渐暗,夜色朦胧,月光照亮了山顶。偶尔微风袭来,树叶沙沙作响。 祭天占卜仪式开始了。 设坛。山顶上的一块大石板作为台面,将准备好的祭祀物品,牛、羊、豕、水果、酒水、菜肴,一一摆放好。 焚香。练夫人点亮烛台,燃起线香,袅袅的香烟飘起,使得夜色更加神秘。 叩拜。章仔钧在祭坛前,对着天地,分别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自进行了三叩九拜。 乞告。叩拜之后,章仔钧拿出拟就的三策兵法,放在祭坛之上,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神明在上,章仔钧在此乞告,三策兵法,保闽地安宁,免于战乱……” 祭祀的物品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长剑,那是章家祖传的。 章仔钧将剑从剑鞘中拔出,伫立在祭坛旁,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树林里传来了动静。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只见一只野猪不知从哪钻出来,竟然出现在了祭坛上,啃食台上的牛肉。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章仔钧夺步向前,一剑割开了野猪的喉颈。 只见那野猪的鲜血溅撒祭坛,瘫倒在台上,奄奄一息。 就在章仁进行叩拜的时候,焚香设坛之地突然裂开。 只见那裂缝越来越大,开出一个口子,就在地表凹陷下去的时候,一股清泉涌出。不到一会儿的时间,山顶顿时显出一湖清池。 章仔钧大喜,说道: “这是上天给我的明示,此行大吉!” 祭天占卜的仪式已经结束,然而,仙霞岭在夜色下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就在他们准备下山的时候,树林里传出了一阵阵野兽的嚎叫声。两旁的林子里,偶尔会闪现尖锐的绿光。 章仔钧熄灭了火把,说道: “我们借着月光下山,这些野兽嚎叫声越大,说明只是想吓唬我们,并没有打算攻击我们。灭了火光,我们都在暗处,我们怕,它们也怕。只要我们不去攻击它们,它们自然也不会攻击我们。” 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他们终于回到了家里。 第二天一早,章仔钧准备启程,带着那三策兵法,前往福州,献给节度使。 当章仔钧和练夫人还在屋里收拾行李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章练的声音。 “爹,娘,外公来了。” 原来,县令大人亲自来到了章仔钧家中,为他送行。 练夫人于是先走出屋子,来到客厅,只见县令大人不仅人来了,还送来了一辆马车。 “爹,怎么来了也不先叫人来告诉一声!”练夫人好脾气地埋怨道。 “怎么,这是我闺女的家,我想来还不能来吗!”说完,练大人爽快地笑了起来。 练夫人认真端详了停在院外的那辆马车,疑惑地问道: “爹,这马车?” 县令大人看得出女儿的顾虑,解释道: “放心吧,不是用的公款,是你爹自掏腰包。这马车和车夫我都雇好了,保证把你的好夫君平平安安送到福州去。” 此时,章仔钧也提着行李来到了客厅,听到了他们父女俩的谈话,行礼说道: “让岳父大人破费了。” “为了浦城的安宁,应该的,仔钧一路辛苦。”县令大人说完,问道:“对了,我听说你们昨晚去山顶祭天占卜,是个好兆头?” “对,山顶焚香设坛之地陷裂,一股清泉涌出,山顶顿时显出一湖清池。”章仔钧回答道。 “真是太好了。看来这泉池不简单,或许就是你们章家的列祖列宗显灵的征兆呀!”县令大人想了想,说:“我们得给它命个名,就叫章公泉吧。” 章仔钧激动地看了看练夫人,练夫人点头示意,俩人跪拜,异口同声地说道: “多谢父亲大人赐名!” “多谢岳父大人赐名!” 县令大人示意他们俩人起身,然后从身上拿出一本文书,说道: “之前,我到建州开会,刺史大人对你的三策兵法非常重视,已经决定把你作为建州的大才推荐给节度使大人。刺史大人也说,节度使王审知大人爱惜文人名士,已经设置招贤院作为接待机构。这里有建州刺史大人的亲笔文书,一路上你可以踏实地在沿途的驿站了作中途休息。到了福州,拿着文书直接前往招贤院即可。” “让岳父大人费心了。”章仔钧接过文书,说道。 “论公论私,我这做的不算多,到了福州,就得靠你自己了。” “岳父大人放心,此行我的志向必定实现。” 就这样,章仔钧从浦城出发,准备经过建州,前往福州。可还没来得及抵达建州,在途经建州城外三十几里的吉苑里时,天色就已经黑了。就这样的机缘巧合之下,章仔钧借住在了吉苑里的张宅,和张老爷进行了促膝长谈。 “如今,朱温弄得天下大乱,在下为了保全闽地安宁,特拟就三策兵法,前往福州进献给节度使王审知大人。” “有章先生在,我凤凰山方圆三十里的茶园总算可以保住了。” 至此一别,张老爷和章先生多年不见。直到这一次,章先生刚刚被闽王调来建州城担任刺史一职,而这些天,又一直没有时间前去拜访,没想到会在城里偶遇张老爷。 两位老友相拥而笑之后,张老爷高兴地交了学费,张晖于是顺利地留在了建州城求学,且暂住在了城里的章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