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双蟾》 一 风雪夜归人 一 风雪夜归人 浩浩荡荡的斡难河水无止无休的穿过塞外,流过草原,蕴育着草原的生命,河两岸枯草凄迷,几只羊悠闲地啃着枯草,偶尔有只野兔蹿出草丛,惊得正在啃草的羊四处逃窜,河岸的低洼处有几匹马正在河边饮水。 河的两岸结了冰,冰很薄,也很透明,甚至能看到水中的卵石和枯草。河的上游,是一段原木钉成的木桥,木桥直通栅栏围成的木框,木框里的水清澈见底,木桥上蹲着一个略显发胖的青衣妇女正在往木桶里蒯水。 离河岸不远的地方是两处茅草房,草房的周围没有院墙,只有一个简易的马棚和狗窝,一只高大的芦花公鸡领着几十只小母鸡草地上东寻西找的在觅食,偶尔找到一直冻僵的虫子,瞬间支离破碎,进了鸡的肚子,一只牧羊犬警惕的看着四方,随时准备着抓捕倒霉的山鸡和兔子。 黄昏,茅草屋上炊烟袅袅,空旷的塞外平坦了无尽的生机,犹如一幅幽静的,恬括的水墨丹青。 茅屋里走出穿着朴素,一袭蓝布衣衫裹着略显发胖的身子,她似乎有了身孕,径直的走到正在蒯水的妇女旁边,抢过水桶,笑道:“嫂子都成了丫鬟了,你我都有了身孕,这等体力活怎能让你一个人干。” 蒯水的青衣妇女站了起来,直了直身子,捶了捶腰,也笑道:“妹子身子骨单薄,干不了力气活,我就不一样了,我自小就在这里长大,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我看你的身子骨,一定是个女孩,还是小心些,免得动了胎气。” 蓝衣女子一笑:“嫂子说的哪里话,难道你就不怕动了胎气,你已经挑了五桶了,再挑下去,我可看不过一眼了。” “妹子是关内人,自小娇贵,可比不了我们塞外女人,你们刚懂事时,我们就已经牧马放羊了,所以这里的女人不亚于男人,甚至比男人都强悍。”她笑道,说完满满的一桶水在她手里犹如无物,就像孩子手里的玩物,看的蓝衣女只咗舌。 缸里水满满的,满的甚至往外溢,青衣妇女放下水桶就往外走,蓝衣女截在门口:“月秋和大哥快回来了,我已经准备好了晚饭,今晚就别回去了。” “那怎么好意思。”青衣妇女道:“一日三餐简直都不离妹妹家了。” 其实她们的家并不远,最多只有一墙之隔。 蓝衣女又一笑:“我和月秋落难到此,多亏哥哥嫂子收留,否则,我二人早就饿死在荒郊野外了。” 青衣女还要走,蓝衣女却截在门口:“我身子单薄,若是动了胎气可不得了。” 青衣女无奈,只得放弃了再走的打算,进了屋。 灶里煮着肉,顺着锅盖冒出一缕缕香气,蓝衣女往灶内添了几棵柴,也进了屋:“我焖好了肉,也烫好了酒,其实你不知道,我的厨艺也是一流的。”她笑道。 “只知道你花绣的漂亮,字写得很好,啸天常说将来有了孩子,一定要你好好地调教。”青衣妇女笑道。 “我也不推辞,也不想推辞,就像有人请我吃饭,我不会推辞也不会客气。”蓝衣女道。 青衣妇女又一笑,知道她话里有话,便不再做声。 两人闲聊着,蓝衣女拿起针线笸箩,里面装着五彩丝线,还有一副未绣完的鸳鸯戏水图。 “鸳鸯戏水!”青衣妇女又一笑:“我从来没见过鸳鸯,也不知道什么样子,原来是像鸭子一样的鸟。” “鸭子?”蓝衣女也一笑:“是啊,也有的地方叫它们水鸭子,这种鸟本来生在南方,因为形影不离,依附性极强,所以被人们称为爱情的象征,其实真的也未必有多漂亮。” “是不是传说的总是动听些。”青衣妇女也笑道。 “就像龙凤呈祥,凤凰根本就不像生出来的,简直就是画出来的。”蓝衣女又道。 “我没见过龙凤呈祥,那一天你绣给我看。”青衣妇女道。 “好哇!”蓝衣女道:“只是我的线没了,那一天进城的时候,叫他们买来些。” “是啊!”青衣妇女望着屋外,悠悠道:“每年这个时候,都该进城了,采一些年货,其实我一直想进京城看看,只是一直没机会。” “这一次我和月秋看家,你和大哥去。”蓝衣女道。 “还是他们去吧,进京的时候,还要赶着牲口,到京城卖了换些柴米油盐,你看我这个身子,不但帮不上忙,只能添乱了。”青衣女道。 “来回来去要一个月左右,等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大哥带你去看看。”蓝衣女笑道。说话间,她已经绣上了鸳鸯的眼睛,那两只鸳鸯就像有了生命,仿佛随时都能破布飞出,青衣女羡慕的看着蓝衣女细葱一般的手飞针走线,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手,她常年握鞭的手看起来很粗糙,也很有力,甚至根本就不像女人的手,是因为她们能吃苦,甚至都比男人能吃苦。 天突然暗了下来,方才还万里无云的晴天,瞬间就下起了棉花一般的雪,雪似乎越下越大,吃草的羊,喝水的马,觅食的鸡,还有准备抓兔子的猎狗,都跑进了窝躲起来。 蓝衣女放下针线,从灶内扒了些火红的炭,压实:“塞外的天,说变就变,若没有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青衣妇女叹了一口气:“只要你不死就要想办法活下去,其实所谓的迷茫,活不下去只是不习惯而已,只要你适应习惯下来,根本就没有好与坏之分,所谓的甜与苦,也只是习惯不习惯罢了。” 蓝衣女半晌无语,她突然发现,这个看似很憨直的女人竟如此看得开,甚至比一般人都看得透:“你到很看得开。” “因为我就生在这里,对外面的环境不熟悉,也许就因为不熟悉才不会有什么欲望和幻想,所以我活的绝对快乐,其实我若舍弃了这种生活,才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青衣妇女又道。 说话间蓝衣女将火盆端进屋内。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开了,进来两个人,前面的人身材魁梧高大,紫黑色的脸膛,带着一种粗犷,豪野的彪悍之色。后面的人身材略小了些,双目精光闪烁,显然内功已有了相当的火候,他肩上扛着一只死鹿“噗通!”一声,将死鹿扔在地上,拍打着身上的雪。黑脸大汉也不客气,将帽子上的雪抖落,脱下羊皮袄,放在炕上,随后,抗着死鹿的汉子也进了屋。 摘下帽子,脑袋上冒着汗气,仿佛方才一阵狂奔。 “大哥你们回来了,快坐下。”蓝衣女放下手中的针线,连忙起身去端酒。 “啸天,怎么才回来?”青衣女说道,带着三分责怪,七分担心。 龙啸天一笑,他看似粗犷豪野说起话来却很受听:“本来想早些回来,谁知这只鹿实在罕见,我和兄弟追了几十里,射了十几只箭,若非下雪前面看不到路有一条深沟,恐怕它就逃了。” “逃就逃了吧!”蓝衣女端上肉,摆上酒:“你们哥俩可真是一对牛脾气,想要的东西豁出命也要弄到手,只是可惜了这头鹿。” “弟妹胆小心善,方才兄弟还说,回去千万不能让弟妹知道,你看我这嘴,肚里有什么话就是盛不住。”龙啸天笑道。 冷月秋也一笑:“大哥不必在意,素素就是这个样子,以前在京城的时候,连只鸡都不敢杀,还不让伙计杀,所以我们家的活物都寿终正寝,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酒烫的很热,浓浓的酒香飘出几十里,偶尔传来一阵狼嗥。 两杯下肚,龙啸天的话便多了起来:“这几日全在兄弟这里吃,哥哥有些过意不去,明早大哥下厨,烤鹿肉,今年不似每年,鹿很缺,而且这只鹿十分罕见,所以大哥要亲自下厨,让你们尝尝大哥的手艺。” “没想到,大哥还会烤肉。”冷月秋笑道。 龙啸天也笑了笑:“还不是跟你嫂子学的呢,其实她烤的肉才是真的一绝。” 青衣女李敏又一笑:“你少来哄我,谁不知道你肚里又打什么鬼主意?这个男人看似粗野,其实一肚子小鬼主意。” “哈哈哈哈,”龙啸天大笑:“知夫莫如妻,明天你亲自下厨,我和兄弟喝个痛快。” “痛快?”李敏笑道:“自从兄弟来后,我就没见你一天不痛快过。” “是啊!”龙啸天笑道:“塞外地大人稀,难得有个朋友,哥哥我几十年就在这种环境长大,寂寞的要命,至少连个喝酒的人都没有。” 冷月秋也一笑:“打猎放牧,真是难的平静,这种隐士生活是多少人梦寐以求,大哥是不是世居在此?” 龙啸天摇了摇头:“我是中原人,几十年前被流放边关,不料中途得了一场重病,几个士兵倒是好人,将我交给一户牧民,那是我还不到十岁,好心的牧民将我收留,还将女儿许配给我。嗨!这么多年了,还替他干什么,我早就忘了我是谁,我只知道我姓龙,叫啸天。” “大哥说的是。”冷月秋也干了杯中酒:“我本是五品牧野将军,一生只想如何报效国家,不负男儿此生,我不负人,人却负我。”他又干了一大杯。 柳素素又一笑:“你看你,一提起往事就忧天怨人,叫大哥听了笑话。”她的饭量不大,吃了两小块肉,喝了一碗汤就放下了碗筷。 “弟妹不必多心,兄弟在一起诉诉苦也没什么,倒是憋在心里才令人难受,不论我兄弟是牧人还是将军都是响当当的英雄。”龙啸天笑道。 “素素说的是,多喝了几杯,总是避免不了要唠叨,说来此事令人伤心,倒不是因为我。”他放下酒杯,神思也飞到了远方。 龙啸天也放下了酒杯,听着冷月秋说下去,柳素素似乎不愿提及,也不多说,只是低着头继续绣她的花。 “那一年,先帝驾崩,长子朱祈镇继位,本来平静几十年的大明忽然从大同传来战报,说蒙古铁蹄已占领大同附近的几个城市,大有直驱中原杀进京师之势,想当初被圣祖朱棣杀得片甲不留的蒙古,如今死灰复燃,来势凶猛,仅仅几天,就占领了全国几十座城市。” “大明朝国富兵强,就算蒙古来势凶猛,也只不过是只强壮的蚂蚁,而大明就像一头沉睡的雄狮,就算他在怎么沉睡,蚂蚁也不可能和狮子比。”龙啸天道。 “大哥随久居塞外,对大明如此熟悉,当时有好多人都这么想,也包括刚刚登基的朱祈镇。”冷月秋长叹一口气,面上现出愤怒之色:“其实事实也是这样,蒙古既然敢上门挑事就狠狠的教训他一下,给他一个漂亮的耳光,于是朝中很多大臣纷纷建议由英国公张辅率领大军平叛,这是就像中了箭的兔子一样跳出一个最不该跳出的一个人。”说到这里,他咬了咬牙,面上现出憎恨之色:“这个人不但改变了明英宗朱祈镇,甚至改变了整个大明朝,这个人就是太监王振。” “啪!”的一声。龙啸天一拍桌子:“大明朝早晚毁在这帮不男不女的鸟人手里,朝廷有那么多忠良大将,为什么会偏偏听一个死太监的。” “现在我们可以骂他祖宗八代,可在当时,谁敢说王太监一个不字,就要被拉出去砍头,甚至要诛连九族,所以只有少数几个人反对,其中有一个叫于谦的兵部侍郎,认为小小的蒙古,没必要御驾亲征,极力反对,被王鸟人拿进监狱险些丧命,这于大人倒是个英雄,在监狱里大骂王鸟人误国。” “这于谦真是好样的,若有机会,我一定要敬他几杯。”龙啸天道:“是不是,现任内阁大学士,誓死保卫京师,血战几昼夜的文官于谦。” “就是此人。”冷月秋道:“没想到,大哥在塞外也听到于大人的威名。” “此人虽是文官,但清廉威信甚至和宋朝的岳飞齐名。朝廷有如此重臣,堪称大明之幸也。”龙啸天大笑。 “岳飞?”冷月秋无奈的一笑:“他虽是个英雄,却是个罪人,至少在明英宗身上,的的确确是个罪人。” “罪人?”龙啸天皱了皱眉:“兄弟的话令大哥不解,岳武穆忠义无双,战功显赫,堪称世间楷模,又怎么会是明朝的罪人?” “并不是兄弟对他有偏见,说他是罪人就因为他战功显赫,名流千古,所以受到后人的崇拜,但最不应该崇拜他的,也是最无耻的一个人,就是眼前的这个死鸟人王振。”冷月秋道。 “死鸟人崇拜岳飞?”龙啸天喝到嘴里的酒险些喷出来:“一个臭名昭曙的死鸟人太监竟然崇拜岳飞,九泉之下岳飞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无奈。” 冷月秋又叹了一口气:“崇拜也就罢了,偏偏这个死鸟人硬要学人家岳飞带兵打仗,也要名留千古。所以这一次机会来了,煽动英宗御驾亲征,率领二十万大军在大同与蒙古会战。“ “二十万,不知蒙古有多少人?”龙啸天问道。 “五万,甚至不到五万。”冷月秋道:“自从被圣祖杀得蒙古一蹶不振,蒙古早已人丁凋零,但这五万人也绝不可小视。” “四个打一个,就算不胜,也不至于落败。”龙啸天道。 “当时王振也是这么想。名义上皇上御驾亲征,实际上他大权在握,这样的统帅真令人担忧。” “结果一定很不幸。”龙啸天叹道。 “蒙古养精蓄锐,此次攻打大同,乃有备而来,在土木堡明军受伏,损失惨重,几万大军死于非命,派来援兵接应,谁知这位王鸟人突发奇想,竟然带着皇帝和大军绕道到他的老家杭州炫耀一番,这可苦了接应他的援军,没找到他,却碰到正在追赶他的蒙古骑兵,几万人被打的措手不及,死于非命。”冷月秋长长的叹了两口气。 龙啸天一拍桌子,大骂道“这个鸟人,真是人人得而诛之。” 冷月秋无奈的一笑:“这位王鸟人丝毫不觉,反而还得意的很,领着皇帝在老家狐假虎威的大肆炫耀一番,这可谓光宗耀祖,真是王家祖坟冒了火,然后令当地知州建王家庙,让皇帝封自己为平寇大将军,王家死了几辈子的人都有封赏。而王太监此人更是名留青史,于宋朝的岳飞齐名,受后人的膜拜,就在他坐着黄粱美梦时,蒙古兵终于知道了他的藏身处,黑夜袭城,毫无防备的明军顿时大乱,战死的战死,受俘的受俘,明英宗朱祈镇乱军中不知去向,下落不明。” “那老贼王鸟人呢?”龙啸天恨道:“若是被我撞到,我一定见他碎尸万段。” “哈哈哈哈!”冷月秋大笑:“说到他的结局,来咱兄弟干一杯!”说完干杯中的酒:“当时我领着几十个士兵,在寻找活下的人,突然看到几十个人狼狈的逃窜,被我们截住,谁知我在士兵中看到一个人,这个人夹在士兵中间连头也不敢抬,原来他没长胡子,被士兵认出,将他五花大绑捆上,谁知这个人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 “后来呢?”龙啸天急道。 “后来?有什么后来,被我用几十斤的铁锤将他脑袋砸烂,然后将他的尸体扔到收水沟里喂蛆了。” “好!痛快!痛快!死鸟人终于得到了报应。”龙啸天大笑道。 “鸟人是得到了报应,可给大明朝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灾难,蒙古军所向披靡,一直打到京城,朝廷精英都随王振出征,死伤殆尽,张太后将关在大牢的于谦于大人放出,于大人组织义军抵账,蒙古打退了,京师保住了,皇帝不见了,太子朱见深年龄太小,于是张太后主张让其第朱祈钰进京暂代皇帝,等找到朱祈镇再将皇位让出。”他叹了一口气,又喝了一杯酒。 “朱祈钰一定没让?”龙啸天道。 “大哥是如何猜到的?”冷月秋道。 “皇家最大的悲哀就是为了争帝位而互相残杀,自明朝开国以来,朱棣赶走了他的侄子朱允文夺了大明天下,而后朱棣的孙子朱瞻基又杀了朱棣的儿子朱高煦,现在朱瞻基的二儿子已经得到手的皇位又如何在让出,天下本来就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大哥说的不错,朱祈钰讲大局稳定皇位做牢后,就将太子朱见深赶出东宫,由一个姓万的宫女陪着她,如今太子朱见深已经二十岁,大臣纷纷建议朱祈钰让出皇位,由朱见深继位,但现在的东宫太子却是朱祈钰的儿子朱见济,如此复杂微妙的关系,令群臣束手无策,但是当初支持朱祈钰进京的太皇太后也主张让朱祈钰让出皇位。”他叹了一口气:“本来一切太平,朱见深明知道帝位无望,只希望朱祈钰不要为难他自己有个好日子过也就完了,谁知,有消息传出说有人找到英宗朱祈镇,而且很快就会回到京城。” “英宗?就是那个生死不明的皇帝?”龙啸天问道。 “就是他。”冷月秋道。 “兄弟认为是真是假?”龙啸天问道。 “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朱祈钰是不是让位给朱见深,即使朱祈镇真的回来,也无非要回皇位而已,就在这个时候,朱祈钰下手了,几个力荐朱见深的大臣莫名其妙的死了,而朱见深也不知了去向,兄弟我职小官卑,不想趟这趟浑水,所以我就隐退了。”冷月秋道。 “看来兄弟还是倚重朱见深?”龙啸天叹道。 “皇位本来就是朱见深的,这谁也不可否认,就像当初本来是朱允文的一样,朱家祖上就留下这个夺位的传统,谁也没办法,你我山野村夫只求个太平罢了,哪管得了那么多。”冷月秋叹了一口气。 “兄弟若真的放得开,就不会这么说了。”龙啸天道。 “我说的至少一半是真的。”冷月秋道:“你永远不知道那种活在心惊肉跳的日子,今日吏部尚书找到你要你调兵守住朱雀门,谁知兵部尚书又让你去宣武门,这些平时连见都见不到的大官突然冒了出来,你敢得罪谁,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这些是非之地。” “有理!”龙啸天大笑:“当什么狗屁大将军,哪有你我兄弟在此放牧打猎清闲。” “是啊!”冷月秋又道:“只是兄弟我很担心一个人。”他面现忧虑之色。 “你说的是于谦于大人?”龙啸天问道。 “是啊?”冷月秋长叹一口气:“于大人不但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官,他几次建议找到朱祈镇和朱祈钰和平解决帝位之事。但有些人认为于大人偏向朱祈钰,看来于大人的处境不妙。” 李敏突然一笑:“让我说你们都是瞎操心,不论谁做皇帝,都是朱家的,我们该放羊还是放羊,该牧马还是牧马。难道还有我们什么好处。” 柳素素也插嘴道:“朝廷的斗争尔虞我诈,永远不是我们这些放羊牧马人所能了解的,所谓的四书五经道德伦理就是让你如何学会踩人,踩扁,踩死你,踩得你永无出头之日。” “妇人之见!妇人之见!”冷月秋摇头道:“我辈习文练武,就是为了如何报效国家,实现生平抱负,不负男儿之身。” “男儿之身?”柳素素笑了笑:“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人,就不会想到什么男儿之身,更不会有什么抱负了。” 冷月秋对她的话似乎很反感,却又无法驳回,只是闷声不响的喝了两杯酒,望了望窗外,不禁深叹了两口一气。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屋里也似乎冷了起来,柳素素往灶内添了几根柴,扒了扒火盆的火,屋里热了起来:“你们哥俩说起事来连酒都顾不得喝了,我再去热热菜。” “不用了!”龙啸天道:“话是说了,酒也没耽误喝,倒是这些大事令人听了比喝酒更兴奋。” “你兴奋啥?”李敏道:“你最兴奋的是快要当爹了。”她拂了拂自己略显突出的肚子:“这小家伙一个劲的动,我猜想他一定是个小子。” 柳素素也凑了过来,拿着刚刚绣好布:“我绣完了,你看着两只那只更好看些。” 李敏接过柳素素手中的绣帕赞道:“简直就想活了一般,尤其是这只雄鸳鸯,你看它的眼睛瞪着我,就像是要和我说话,会突然飞出来一样。“ “嫂子既然那么喜欢雄鸳鸯,我就把它送给你。”说完将绣帕从中剪断,将两个鸳鸯分开。 李敏笑了笑:“妹妹很小气,鸳鸯本身就是一体的,你将它们分开,岂不令它们伤心。” 柳素素也笑了笑:“鸳鸯也和人一样,小时候本不是在一起,各自东西,长大的时候才形影不离。” “妹子绣的一定是小鸳鸯了,否则它们怎么会分开。”李敏笑道。 “这些男人张嘴就是满口的道德忠义,世事的不满,倒不如我们姐妹唠唠家常,说些实际的事。”柳素素笑道。 “什么家常?”冷月秋道:“我和大哥终日在一起,情同兄弟,有什么家常可唠。” “说你不明白,你就是不明白。”柳素素笑道:“如今我和嫂子都有了身孕,如果生的是男孩,就像你们结成兄弟,如果生的是女孩,就像我们结成姐妹。” “如果是一男一女呢?”李敏问道。 “那就让他们做对夫妻吧,不论谁家生了女孩,聘礼我都出了。这就是媒证。”她扬了扬手中的绣帕:“我都想好名字了,你论事男孩女孩,都叫这个名字,哥哥的孩子叫‘龙欢’,我们的孩子叫‘冷素秋’。怎么样?” “好好!我的儿子有名字了。李敏笑道。 柳素素又在绣帕上绣上两个孩子的名字,最后绣上“柳素素赠”几个字。 “这顿就算是喜酒了。”龙啸天笑道。 “是啊!”柳素素笑道:“所以你们兄弟俩就多喝几杯。”又回锅热了菜,刚才的阴郁一扫而过,柳素素的话又提起了二人的酒兴,直到喝得到了二更,龙啸天和李敏才回去睡觉。 雪越下越大,羊马狗鸡都躲进棚里,寂静的深夜,偶尔传来几声狗戾。 第二日清晨,雪虽停了,冷风夹着白毛雪,呼啸着肆虐天地万物,天地间变得更加阴沉,清冷。 李敏起得很早,无论睡得多晚,她都会起得很早,清扫了茅屋周围的积雪,给牲口填了一些草,才回到屋里生上火,拖过龙啸天和冷月秋打回来的死鹿,这只鹿不算很大,李敏很熟练的剥皮开膛,柳素素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帮忙,却不料闻不得腥味,呕吐了起来。 李敏笑了笑,只叫她添些柴火,她自己剔肉倒肠。 龙啸天和冷月秋还在酐睡。 李敏将内脏清洗干净,柳素素才走了过来帮忙剔肉:“大哥娶了你真是福气,如果是我,只有看着挨饿了。”她笑道。 李敏也一笑,将剔好的肉放在桌案上:“塞外的女人不比关内,从懂事起就放马牧羊,一年四季游荡不定,你若什么都不会只有挨饿了,每个人都要活下去,只不过活的方式不同而已。”她将两条鹿后腿割下:“鹿后腿肉是最好的,多数的时候都烤着吃,一会我拷给你吃。” 柳素素也笑了笑:“现在我都有些等不及了,你最好快些。” “害嘴的人就是这样,一时都等不了。”李敏笑道。然后生上火,将鹿的后腿放进了烤笼里,火渐渐的旺起来,李敏不断地用铁筷子翻动着鹿腿,直到整条鹿腿都变成金黄色的时候,才将火熄灭,用炭火温着,然后将鹿腿扯出,放上盐,胡椒孜然等佐料,用温火继续的烤。 香气飘出几十里,被冻的有些发僵的狗也钻了出来,摇头乞尾的站在门口,不断的舔着嘴巴。 李敏将鹿的下水扔了出去,那狗才叼着鹿下水钻进了狗窝,大嚼特嚼起来。 “这两个懒鬼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起。”李敏笑道:“烤的过了火就不好吃了。” 柳素素刚要走。 “我的鼻子一向很灵,有好吃的时候,即使睡的再死我从来不会错过。”冷 二 正邪一念间 二 正邪一念间 那老者吞了大半条鹿腿,喝了几大碗酒,才抹了抹嘴,打了几个饱嗝,样子舒服之极。然后拿起他的破棉袄,穿在身上下地要走。 “老丈既然不肯留下,我等也不勉强,我送你些食物和火镰子,若是饿了,路上就烤些吃。” “是啊!”李敏用油布包了一大包肉塞进老者的怀里。 老者麻木的看着李敏塞进怀里的肉,终于说出了一句话:“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若不说话,别人一定认为他又聋又哑,龙啸天看了看冷月秋,冷月秋也正好在看着他。 “这里千里无人烟,只要到了这里的人,都知道这里的可怕并与亚于大漠,随时都会被冻饿而死,而且这里还有狼。”他叹了一口气:“不要说人,就算你看到一只流浪猫或一只狗,也不会不管的。” 那老者长叹一口气:“都说好人有好报,这本就是一句屁话,多少好人无辜惨死,而坏人却作威作福干尽坏事,天理何在。” 龙啸天一笑:“我们也并不求什么好报,只求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而已。至于好人坏人,也不是我们能管得了得。” “话虽如此,但是你们真的不该救我,因为我带给你们的只有灾难,就像我本身就是灾难与不幸的化身。”老者道。 “你又不是瘟神。”李敏笑道:“就算你是瘟神,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就算瘟神也不会来光顾。” “十几年了,我就像幽灵一样飘荡在世间,在这世上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却有好人,可是每一个好人都没得到好报,反而身遭横祸,所以我宁愿我早些死去。”老者道。 “老丈多虑了!”龙啸天叹了一口气道:“老丈本身倒充满了苦难和无奈。” “但愿所有的苦难都让我一个人承受吧。”他说完,推开门,却如同钉子一般被钉在了门口。 龙啸天不禁一怔,顺着门口向外望去,门外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站着几十个人,他们就像是飞雪从天上掉下来的,落在地上,地上的雪甚至连个脚印也没有。 老者的目中露出恐惧之色:“你们为什么不放过我?” 龙啸天的心“砰!”的一跳,他忽然意识到这个老者身上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冷月秋也看着他,是不是也和他有同样的感觉。 “这老者究竟是什么人,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柳素素吃惊的看着冷月秋,目中露出恐惧之色。 “既来之,则安之,怕有什么用!”冷月秋突然攥了攥袖中的冰魄剑,和龙啸天一起走出了屋门。老者走了出去,走到几个人的身前,从他的步伐和走路的姿势,冷月秋断定这个老者丝毫不会武功。 来人一字排开,领头的是一个金衣女子,她们的年龄似乎都不大,每人都配着一柄血红的宝剑,宝剑的剑鄂上是一只展翅的火鸟。她身后几十个女子也身穿黄衣,只不过颜色稍淡了些。 领头的金衣女子看着老者,既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也没有要放他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苦苦的追我,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老者道。 金衣女子一抱拳:“我们是云南朱雀宫,在下东方金雀,奉宫主朱雀神君之命,将你带回麒麟宫,希望你不要为难我们。” 老者叹了一口气:“什么朱雀宫,我从来没听说过,和你们朱雀神君也没什么来往,你们回去告诉你们的宫主,我就算死了,也不会被你们利用。” “属下只是奉命行事,至于什么原因,是神君的事,坐镇中方的麒麟宫麒麟神君传下五方神令,命令东方青龙宫,西方白虎宫,南方朱雀宫,北方玄武宫请你回去,你是逃不掉的。”金雀道。 老者长叹一口气:“五方神君乃是世外高人,为什么也要卷进这趟浑水中。我只是个乞丐,你们也知道乞丐就剩下一条贱命,你要想要,我就给你。”说完,撞向茅屋。 龙啸天一伸手将他拽住。 “在下塞外牧民龙啸天,敢问这位姑娘为何非要带走这位老丈?” 金雀一抱拳:“原来是龙壮士,久仰久仰,只因这老者身系天下人的安危,无数人的性命,所以五方神君必须找到他,也只有他能免去一场无谓的浩劫。 “他?”柳素素疑道,不论怎么看,也看不出这老者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现在,不止天地五方找他,还有一人在找他,他的实力足可和五方神君抗衡,就是烈焰宫的烈焰冥王。”金雀道。 “烈焰冥王是谁?”龙啸天看着冷月秋,冷月秋也看着他,他们中间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恩怨。 老者麻木的神情望着远方,似乎在思索。 “冥王坐下的十大鬼王倾城而出,只怕找不到你誓不罢休。”金雀道。 “哈哈哈哈!”突然传来一阵怪笑,笑的人的耳膜犹如针刺,笑声忽东忽西,犹如鬼啼:“不好!是紫面鬼王。” 金雀一惊,手一抖,一道蓝色火焰直冲九霄,后面的几十个人立刻摆成天地五行阵,护住老者。 李敏,柳素素捂住了耳朵。 不论结果怎样,这场仗绝对不可避免。龙啸天,冷月秋本能的护住李敏,柳素素和那个神秘老者。 突然鬼啼渐进,犹如一片黑云涌来几十个人,一律酱紫色大袍,手里拿着哭丧棒一样的外门兵器,霎间来到几人身前,领头之人脸上罩了一个紫铜面具,只露出一对眼,冷冷的看着金雀:“金鸟,我们又见面了。” “鬼王的鼻子很灵,甚至比狗都灵。”金雀冷笑道。 “哈哈哈哈!”紫面鬼王大笑:“小鸟来的地方怎能少得了本座,你若不瞎就应该看得出,就凭你这几只小鸟绝不是本座的对手。这个人我要定了。” 金雀冷笑了两声:“朱雀宫乃是镇守南方的天神朱雀神君,而你们只是一些见不得人的孤魂野鬼,鬼又怎么能和神比。” “凡人若强迫自己当神,不是呆子就是疯子,对于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只有狠狠的给他一记耳光,让他记住,将他打醒。”鬼王道。 “呼啦”一下几十人将金雀等人团团围住。 “仓仓仓!”几十柄宝剑同时出手,就在这时,鬼王出手了。 这种人不用问,也一定是力大勇猛之辈,掌法走的是刚猛一路,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如惊涛巨浪,一道刚猛无铸的掌力夹着万云雷霆击向金雀。金雀小巧玲珑,自然不会与他硬拼,身子轻的就像四两棉絮,轻飘飘的被掌风送出了好远。然后落地,手中的宝剑犹如闪电一般穿过掌力刺倒鬼王的眉心。 鬼王双手一拍夹住宝剑。一股大力由宝剑传向金雀,突然金雀的宝剑咋开,犹如一道彩虹,使出朱雀宫镇宫绝技“朱雀焚天”宝剑霎间变红,一道火舌击在鬼王的胸口,瞬间将鬼王燃了起来。 鬼王快无论比的一式“金蝉脱壳”霎间将衣服脱了精光,只剩下一件漆黑色内衣。就在这时,他的一脚踢在宝剑上,金雀猝不及防,宝剑被踢飞,紫面鬼王连踢代打就像小孩打架似地扑向金雀。 金雀宝剑一失,又见他如此凶悍,不禁心一寒。 紫面鬼王的一拳险些击到她的身上。饶的如此,被掌风扫过的地方犹如火灼一般的疼痛,面对鬼王泼妇一般的打法,金雀竟有些不知所措,一步一步地向后退。 冷月秋叹了一口气:“这鬼王犹如泼妇一般完全没有高手风范,其实你仔细已看,就不难看出,他的每一招都藏着致命的杀手。” “朱雀宫的实力不敌鬼王,我们还只早做打算。”龙啸天道。 “像我这种人是在应该早些死去,活着只会给无辜的人带来灾难和不幸,老天爷为什么偏偏要留下我这残躯,活在世上苟延残喘,令无辜的人遭难。”他突然大声道:“鬼王找的是我们和你们没关系,所以你们不要伤害无辜。”他又小声道:“你们不要管我,千万不可惹祸上身,一旦惹上这些人,永无止休,因为他们跟本不是人,而是幽灵,随时都还在你想象不到的地方出现,甚至会出现在你的梦里。” 柳素素吓得紧紧地攥住冷月秋的衣襟,嗦嗦发抖。 “我们并不是怕事之人,但我们都是光明磊落的汉子,你应该告诉我是谁,他们为什么追杀你?”冷月秋道。 “我只是个乞丐,一个快要死了的乞丐。”老者泣道。 “枉为男儿!”龙啸天冷冷道:“我辈男儿,顶天立地,生而何欢,死而何惧。最见不得缩头藏尾之辈。我兄弟虽然武功卑微,却也绝不会见死不救。” “二位壮士的侠义心肠我理解,只是你们都是有家室的人,我不想害了你们。为了我死去的人太多了?”老者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柳素素问道。 老者长叹一口气:“因为我就是一个秘密。最大的秘密,明英宗朱祈镇。” 冷月秋怔怔的看着老者:“你就是明英宗,下落不明的英宗!” 朱祈镇点了点头:“那一战我活了下来,乱军中,我脱下龙袍,被俘进敌营,他们只当我是普通的士兵,而是将我分到塞外牧马,半年后,我逃了出来,逃到山海关,听说朱祈钰继位之事,当时我万分气愤,得知他并未追查我的下落,只当我死在乱军中,以我当时的样子又怎么进得了皇城,一旦身份暴露,非但于事无补,反而还会身遭不测,我逐渐打消了再回去的念头,于是我四处流浪,四海为家,苟延残喘,谁知两年前,我无意中遇到宫里的太监曹吉祥,被他认出,当时我极力否认,趁他不被,悄悄逃走,从此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有曹吉祥帮忙,也许还有机会夺回皇位。”冷月秋道。 朱祈镇摇了摇头:“大明朝骨肉相残至今,死的都是手足亲情,我实在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让这种恶果再继续延续下去,只要朱祈钰善待太子见深,我是不会与他为难的。” 冷月秋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一声娇呼,金雀被紫面鬼王击中右肩,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鬼王狞笑着又扑了上来。 “走!”冷月秋大喝一声,一手夹起朱祈镇,一手夹起柳素素,腾空而起,身子稳稳地落在马背上,将朱祈镇放好,自己和柳素素乘坐一骑:“大哥快上马。” 龙啸天夹起李敏也跃上了另一匹马上,绝尘而去,雪地上留下了几排马蹄印。 突然一阵风雪,风雪中夹着数十个身着红衣,如火一般的身影,领头之人年龄不大,一头火红的头发犹如朝霞,轻飘飘的落到金雀的身后。 “火雀,你来得正好,快来帮忙。”金雀喜道。 紫面鬼王一惊,他虽然凶悍,但是他也绝没把握能杀得了金火双雀,火雀刚要揉身扑上,突然传来一丝箫声,箫声似乎就在她的耳旁,而且抵住了她的咽喉。 她的反应绝不迟钝,只是来人太快,快的出乎她的想象,吹箫的人笑吟吟的看着她,收回抵在她咽喉的萧。 来人一袭白衣,飘洒如仙,火雀虽不认识,但像他这样浊世翩翩佳公子放眼天下也找不出几个,何况武功如此之高。 “你是谁?要干什么?”火雀喝道,拔出了宝剑。 白衣人一笑,玉箫在他手中转了几个圈:“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你到底是什么人?”火雀疑道。 “我若告诉你,我们的交易就没意思了。”白衣人笑道:“你看现在朱雀宫和冥王门本来势均力敌,但现在就不一样了,朱雀宫的人至少是冥王们的一倍,很明显朱雀宫占了上风,所以你我都不出手,任由他们自己打下去。” 突然传来几声惨叫,几个冥王门的门人被朱雀宫人诛杀。 紫面鬼王突然大喝一声:“玉面鬼王,还不动手。”他的掌悄无声息的贴在金雀的掌上,一股强大的内力和金雀体内的功力相撞,两人对峙着,现在只要有一个普通人都能杀了他们其中的一个。 “玉面鬼王?”火雀惊异的看着白衣公子:“你就是冥王门行踪诡秘,最奇特的玉面鬼王,没想到玉面鬼王竟是这个模样。” 玉面鬼王一笑:“真是让你失望了,你认为玉面鬼王应该是什么样子。” “至少和这个丑八怪一样。”火雀道。说道丑八怪,她的脸不禁一红。粉白异常的脸多了几分娇羞。 “倒是小鸟可爱得很。”玉面鬼王笑道。 奇怪的是,火雀对这个鬼王竟然发不出脾气。 偏巧玉面鬼王也没有对她发脾气的意思。倒是火雀看到金雀逐渐不支,倍感焦急,偏巧玉面鬼王就挡在她身前。 他不动,她也不敢动,玉面鬼王虽然样子英俊潇洒,可他的武功,就算她和金雀联手也未必是这个人的对手,是不是因为深不可测,才恐惧。 金雀头上蒸蒸白气, 火雀咬了咬牙,一式“朱雀焚天”使出朱雀宫镇宫绝技希望能将玉面鬼王击退,然后救出金雀。 她手一动,玉面鬼王快如鬼魅一般,就扣住她的手腕:“你不是我的对手。” “你杀了我吧!”火雀吼道,倒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玉面鬼王无奈的一笑:“是你要杀我,我可从来没想过要杀什么人。”他松开了火雀的手腕,火雀惊愕的望着他,不明白玉面鬼王为什么会放了她。 金雀脸上躺下冷汗,很显然她和紫面鬼王到了生死关头。 她就算死也要救出金雀,她气灌双足,身如长虹,快无论比的一件刺向紫面鬼王的后心,突然只觉得玉面鬼王一托她的手腕,本来刺向紫面鬼王后心的剑却刺向鬼王的脖颈,“嗤”的一声,剑穿过鬼王的脖颈,鲜血如雾一般在他胸前散开,喷到金雀的脸上,鬼王死了,他至死也不相信,他会死,死在玉面鬼王的眼前,而且死的这么痛快。 火雀拔出宝剑,紫面鬼王就倒在她的身前。 金雀的嘴涌出两口血,缓缓倒地:“堂主!堂主!”朱雀门人一拥而上围住金雀,火雀惊愕的看着紫面鬼王和冥王门的门人的尸体,她不明白玉面鬼王为什么不出手阻止,而且还帮她杀了紫面鬼王。他若出手,她连一分机会都没有,她的宝剑若刺在别的地方同样杀不死鬼王。 正巧玉面鬼王也看着她,仿佛此时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紫面鬼王是你杀得,从此以后,朱雀宫和冥王门势不两立,你我在见面就是仇人。”玉面鬼王看着他,突然一笑:“其实我们本来就不是什么仇人,也从来不知从哪来的仇。” 火雀不否认。 金雀门下几十人围住玉面鬼王:“火堂主,他是冥王门的人,他们杀了金堂主,我们一定为金堂主报仇。” “不可造次!”火雀喝到:“记住,杀金堂主的不是玉面鬼王,他若出手,只怕金火两堂没有一个人会活着离开这里。” 玉面鬼王笑了笑:“本来不想告诉你,看在火雀的面子上不妨告诉你们,金雀并没死,而且也不是没法可救,这是烈焰丹,给她服下,尽快带他回云南。” “你为什么帮我杀紫面鬼王,而且还要救金雀?”火雀道。 “你杀他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要杀我,我为什么要阻止你,而且是你的宝剑刺进他的脖子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学艺不精,死在对手的手里我有什么办法。”玉面鬼王笑道:“何况你要杀的又不是我。既然她还没死我为什么不能救她。” 火雀又一怔,她忽然觉得这个鬼王也像他的武功一样不但深不可测,而且令人不可琢磨。 火雀不打算再问下去,就算她在问下去,玉面鬼王也不会给她什么满意的答案。 冥王门和朱雀宫之所以势不两立就是因为朱祈镇,而现在朱祈镇已经走得不见了踪影。 火雀焦急地望着朱祈镇失去的方向,叹了一口气,偏巧玉面鬼王正在笑吟吟的看着她,仿佛觉得这个人很有趣,又仿佛她的脸上会突然长出一朵喇叭花来。 火雀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老盯着我,难道我的脸会长出花来。”她绷脸,尽量装出一副冰冷样。 “你的脸岂不就是一朵最漂亮的花。”玉面鬼王笑道。 火雀嘴上虽没说什么,脸上现出一丝得意,得到人夸奖总是件很值的高兴的事,尤其是玉面鬼王这种武功又高,人又潇洒,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得到他的夸奖。 她虽然绷着脸,但脸上明显有了笑意。 玉面鬼王又一笑:“所以和你合作一定很很愉快,其实除了谈情说爱之外还有另一件事。那就是‘赌’。” “赌?赌什么?”火雀道:“你知道朱雀宫从来就不知道什么事情和爱,我也不会和你赌什么。”她不禁凝神戒备。 玉面鬼王手中的玉箫转了几转,每次转玉箫时,他似乎都想起什么事情:“其实我们都在赌,没得到赌注之前,我也不想伤害你,要知道你们已经欠了我一个人情,至少我就过金雀的命,这一点你绝对无法否认。” “我们朱雀宫有仇必报,有恩必还的,说罢,你想怎么样,难道要我以身相许不成。”火雀冷冷道。 玉面鬼王摇了摇头:“以身相许?像你这么不解风情,不懂温柔的女人,就算你肯嫁我,我未必敢要你,让一个人永远欠自己的人情岂不很好,而且我随时都可以让你还回来。” 火雀怔怔的看着他,突然想冲过去给他一拳。 做他的对手一定很痛苦,所以聪明人都会选择做他的朋友,但未必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因为这个人远比想象的深沉,更令人难以捉摸。 他看着火雀发呆的表情不禁一笑:“冥王门和五方宫如今誓成水火,其实全是朱祈镇所赐,你活着,我也活着。所以我们还要找下去,一直找到有一方得到为止。”他说道,然后看着火雀。 火雀也看着他。 “为了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竟动了五方的力量,不知还有多少人会无故丧命,从今以后,五方宫和烈焰冥王门更势如水火,双方的仇恨又加深了许多,所以不论多时我们都是仇敌,会有多少无辜的人因此而丧命,但是我不会因为这个人连累更多人。”他淡淡道。 火雀突然觉得错怪了他,至少她认为他是个人。 “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朱祈镇来到塞外,但他的行踪只有我们知道,无论他们跑多远,积雪上的脚印都会告诉我们他的行踪,所以我们想找他们并不是很难。”玉面鬼王道。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火雀问道。 “因为我们都在找朱祈镇,而且必须找到,所以我们还是避免不了成为仇敌,但我并不想和你为敌。”玉面鬼王道。 “这个世上若不是仇敌就是朋友,因为你别无选择。”火雀道。 “所以我不想和任何人做仇敌,其实朋友仇敌和仇敌只在一念之间,你若认为我们可以做朋友,我们就君子协定,首先解决掉朱祈镇身边的几个人,这几个人武功不是很高,要解决他们并不是难事,你的武功虽不如我,但你的人多。只要你有一个人捉住朱祈镇就由你带走,我决不为难你。” “所以不论谁得到朱祈镇,我们都是朋友。”火雀道,她的脸第一次有了笑容。 “所以我的朋友远比仇人多。”玉面鬼王道。 “你——一定有很多朋友。”火雀道,她说这句话是,竟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也不是很多。”玉面鬼王笑道:“然后看着远方:”朱祈镇至少走了几十里,而且都是骑着快马,我们想追他也不是很容易。” “所以你希望永远也不要追上他。”火雀笑道。 “所以做你的朋友一定很快乐。”玉面鬼王笑道。说完离开茅屋。火雀领着人也跟在身后。 他们走得并不快,约莫一个时辰,玉面鬼王突然停了下来:“我们忽略了一件事,因为追杀朱祈镇并不止我们。” “所以你认为我们应该快些。”火雀道。 “是啊!”玉面鬼王突然叹了一口气:“想不到我们本来是追杀朱祈镇的,现在倒要保护他。” 火雀也一笑:“因为他遇到你,遇到你也同样是他的幸运。” 越走雪越薄,马蹄印也见稀,玉面鬼王面色沉凝,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茫茫白雪一望无尽。凌乱的马蹄印伸延很远。 不论多远的路终于到尽头的时候,脚印就在前方停下了。 不是脚步,是他们自己停下了,因为这里出现太多的马蹄印,马蹄印的上方是一座山,很高大的山,山上怪石林立,高耸入云,乱石中出现了一座山庄。 金子大匾写着“塞外山庄”四个大字。 自从第二代庄主慕容华就将山庄就建在山上,庄里有各式各样的交易,虽然路很难走,但这里绝对安全,童叟无欺,所以附近几个国家的马贩都来这里交易,但这一次凌乱的马蹄告诉玉面鬼王,这里至少有上千匹马来过,而且绝都是好马。 “怎么回事?”火雀问道。 “这里来了官兵,”玉面鬼王道:“我们找到朱祈镇只不过将他带回去而已,而官兵找到他,就一定不会放过他,走!” 凌乱的脚步并没进庄而是斜斜到了后山,几人施展轻功时间不长就到了后山。隐隐传来喊杀声,山顶上果然有一大片人,来的的确是官兵,而且朱祈镇一定在里面。 玉面鬼王如大鹤一般飞了过去,火雀紧随其后,山顶处有两队人马正在厮杀,一队是官兵,另一对人显然不支,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尸体。 朱祈镇就在另一队人里。而现在,这队人只剩下了几个人。 火雀冲进人群,一式“朱雀焚天”霎时几十个官兵身上燃起了大火。 玉面鬼王的武功更是骇人听闻,他身如鬼魅,只要他走过的地方,每个士兵的咽喉上都多了一道血痕,领头的将军突然一惊,不知何时来了这么几个人,指挥士兵将将几人挤向悬崖。 而他们的身后,就是深不见底的深垩。 龙啸天的武功虽不见如何高明,却很有效,抢过一个士兵的长矛,轮的呼呼风响,护住朱祈镇,李敏和柳素素。 呼啸着官兵犹如潮水一般,将几个人挤到了崖边。 再有几步,这些人都会被挤下悬崖。玉面鬼王大喝一声,犹如晴天霹雳,震得人头“嗡嗡”作响,突然玉箫化出一道金光,金光闪过倒下一片。 人实在太多了,最可怕的是身后的悬崖。 突然一阵马蹄声,一匹高头大马迎面奔来。马上的骑士正是冷月秋,他抛出套马锁,套在龙啸天的身上,龙啸天挥茅打退了一个官兵,夹起朱祈镇借着套马锁之力跃到了马背上。 “兄弟,你带陛下走,我去救李敏和素素。”龙啸天刚要纵身跃下,马一声嘶鸣,窜出了好远。冷素秋紧紧地拽住他:“你冷静些,你下去无疑是自寻死路,如今他们找的是陛下,我们这一走,正要将他们引开,而后我们再回来。” “但愿苍天保佑,她们无恙。”龙啸天叹道,两行泪顺腮而下。 马顺着大路绝尘而去。 领头的将军抽出弓箭对准了龙啸天,箭还没射出,火雀的剑已刺穿了他的咽喉“还不住手!”一声大吼,将领头的将军的头和尸体撇了过去。 官兵顿时大乱,一个副将站起来,举起手中的刀:“兄弟们,不要恋战,他们跑了。”话音未落一柄剑刺入他的咽喉。 李敏拉着柳素素。柳素素拽着李敏,两人栗栗发抖,一见龙啸天和冷月秋离去,不禁悲从心生, 三、塞外遇故人 马疾如风,驮着三人疾驰在茫茫的荒原上,一望无际的荒原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龙啸天几次想跃下马背,都被冷月秋紧紧的拽住,十年了,十年里,他从未想过会离开李敏,李敏简直就成了他的生命,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离开她,更没想到这一次竟是生离死别。 没经过生离死别的人永远也不知道那种刻骨铭心,深入骨髓的痛,泪水在他脸上结了薄冰。 也不知跑了多远,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马渐渐地慢了下来,不住的打着响鼻,脖颈上已有了汗渍。 前方不远是一座山,山的另一面隐隐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钟声,钟声悠扬悦耳,仿佛是寺庙在做法事。 冷月秋勒住缰绳,扶着朱祁镇下了马,那马骤然一轻,四蹄不禁“栗栗”发抖,望着远方长鸣了几声。 空旷,萧索使的本来就清冷的塞外更添了萧条,荒凉之意,身后没有追兵,龙啸天的心却沉了下去。 空旷的天地只有几个人的脚步和马蹄声打破死一般的寂静,远方若有若无的钟声似乎那么遥远,远不可及。 转过山坳,便看到恢宏的古刹,钟声就是在这里传出。 此时已尽黄昏,僧人似乎都在做晚课,袅袅的青烟伴着诵经声直冲九霄。 龙啸天突然站住了:“兄弟,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大哥就此告辞,你多保重。” 冷月秋摇了摇嘴唇,他的痛苦何尝比龙啸天少,只是他经历的太多,早就学会了忍耐,冷静。龙啸天却不一样,他自懂事起就在塞外,过着平淡的日子,高大勇猛的背后有一颗善良脆弱的心。 “我知道你的痛苦,我何尝不是一样,如果你现在回去,不但见不到大嫂,甚至连我们自己都会身遭不测。”冷月秋道。 龙啸天终于哭了出来:“难道我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我的面前,而我却无力救她。”说完扭身就走。 “大哥!”冷月秋将他拽住:“我们狂奔了一天,早已人困马乏,就算我们回去又能如何,也许大嫂和素素被朱雀门人救下,带回朱雀宫,就算我们回去也一样找不到。” 龙啸天仰天长叹一口气,泪水流过他的脸颊。 朱祁镇“扑通”一声跪在龙啸天身前:“龙义士,我是个不祥之人,是我害的二位家破人亡,我活着只会给更多的人带来灾难和不幸,像我这样的人在就该死了,本就不该苟活在世上。”说完一头撞向庙门。 龙啸天忙将他拉住,长叹一口气:“我们拼死将你救出,而你却要寻死,即使你现在死了,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还是坦然面对吧。” 朱祁镇长叹了一口气,感激的看了龙,冷二人一眼。 希望若不远,路就不远,三个家破人亡流浪天涯四处逃命的人,此时的心竟是如此贴近,近的简直就像一个人。 空旷的塞外,这里就像一颗璀璨的明珠,有明珠的地方就会有光亮,有光亮的地方就会给人带来希望。 寺门本来是紧关着,此时却出来两个年轻僧人,打了一稽,仿佛特意在这里等着他们:“三位施主,祖师有请。” “祖师?”冷月秋皱了皱眉:“你们祖师知道我们——要来?” “有朋自远方来,祖师一向很好客!请!”青衣僧人道。 古刹内也很清冷,这里的人本来就很少,香客自然也不会太多,到这里来的多数都不是来上香还原的,而是来避难,若不是为了避难,为什么会将庙建在这里。 三人互望了一眼,跟着青衣僧人穿过第一重大佛殿,第二重四大菩萨殿,紧接着佛祖殿,最后来到禅房。 禅房后仿佛是另一重院子,院墙高筑,院墙上有一道门,门上上着大锁,谁也不知道院内究竟是什么。 此时的禅房内已有几十个青黄不一,年龄,等级不一样的僧人,年龄最大的老僧约莫六十多岁,披着一件大红袈裟,像是寺内的主持,其次两个四十左右岁的中年黄袍僧人,仿佛是寺内的护法,首座,其余僧人一字排开,中间让出一条路。 “老衲玄明奉祖师之命迎接三位施主。”方丈抢先一步道。 “大师客气了,我等打扰了大师清修才觉得过意不去。”冷月秋忙道。 “荒山野刹能有天子驾临真是蓬荜生辉。”左边的中年僧人道。 冷月秋一惊,这荒山野刹的和尚又怎么知道朱祁镇的身份。 “法明!”玄明方丈哼了一声:“三位施主想必是牧民去关内办事,路过此地前来歇歇脚。请!” 冷月秋又皱了皱眉,法明明显认出了朱祁镇,而玄明似乎有意隐瞒,他们是怎么知道朱祁镇的身份,莫非他们也是追杀在朱祁镇的人,玄明方丈慈眉善目,俨然是得到高僧,既然是高僧为何要打诳语。冷月秋忽然一颤,这个看似简单的古刹绝不像外表看到的那么简单。 正中的禅房宽敞明亮,犹如王府的正厅,虽然缺少豪华气派,却给人一种温馨,随和之感。正北面是一个大炕,地上是一个暖炉,一进屋就有一种淡淡的檀香味,使人神清气爽,耳目一新,却又没看到檀香在哪,仿佛来自天上。 墙上挂着一幅“三泉映月”图,给人一种宁静致远,优雅出尘之意。最奇怪的还是炕上正在对弈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若分开,谁也不会觉得奇怪,一个是年龄大的不能再大的老僧,眉毛胡子犹如银丝白如雪,身上穿着一件金黄色的僧袍,耀眼生辉,脸上的皱纹很深,深的足可以隐藏住任何事,饱经沧桑的双目充满了智慧。这个人不奇怪。 与他对弈的人更不奇怪,眉清目秀,不过三十的书生,随随便便的穿着一件青花袍,头上随随便便的系了一根带子,神色悠闲地看着老僧手中的棋子,仿佛没看到三人进屋,只是盯着老僧手中的棋子:“大师的棋艺越来越高了,我竟然五步没讲你围死。”书生笑道。 这两个在一起下棋,而且听书生的话就觉得奇怪了。 冷月秋看了看棋局,不禁暗暗吃了一惊,老僧的棋艺出神入化,而这个书生不过三十,就算一出娘胎就学棋,也未必赢得了老僧。就算赢得了也不可能五步将老僧围死。听他的口气仿佛老僧也许只在他手下走过三步或是四步,但到第五步是的的确确被书生封死了所有的路。 老僧似乎很高兴:“还是大士承让了。” 书生笑了笑:“赌场如战场,并不是我有意相让,倒是你的棋艺真的长进了。来,我们再来一局。” “这道怪了!”老僧笑道:“以往总是我邀请大士,难得大士有如此雅兴,我们就再来一局。”说完摆上棋子。 冷月秋看着二人只顾下棋,仿佛疏忽了三人的存在,不禁有些不耐烦,龙啸天更是不断地皱眉,恨不得一脚踢翻炕上的桌子,倒是朱祁镇眼睛盯着棋局,仿佛看入了神。玄明方丈和两个黄袍和尚也都神色恭敬,垂首看着二人对弈。 冷月秋看了龙啸天一眼:“大哥稍安勿躁,暂且忍耐。” “我——”他刚要说“忍耐不下去”书生轻轻地咳了一声:“这位壮士可姓龙,另一位壮士可姓冷。” “你怎么知道?”龙啸天望着冷月秋,偏巧冷月秋也看着他,都不禁暗暗心惊,想不到自己和朱祁镇不过一天的时间,这些和尚对自己竟如此清楚,难道朱祁镇早就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最后二人的目光都落在书生身上。 “世人总是相信自己的眼睛,很少有人相信会自己的心。”老僧道:“其实你们一定认为他是个少年书生,那就错了,因为他和我一样,也都是百岁之人。” 书生笑了笑:“白云苍狗,转眼几十年,昔日京师一别到现在都已经近百年,那是你还是个毛头小子。” “是啊!”老僧笑道:“若非大士,我这把老骨头真的只剩下一堆骨头了。”“往事都过去了不提也罢,倒是现在我们岂不都活的很好。”书生笑道。 龙啸天惊愕的看着书生,又看了看老僧,宛如做了一场凄凉荒唐古怪的梦,他只希望梦早些醒来。 冷月秋何尝不是如此:“敢问这位书生尊姓大名?” 书生摇了摇头:“世间的一切都是假象,名字更是如此,我只想让你们安静下来,因为我下棋的时候,最不喜欢被人打扰。” 冷月秋施了一礼:“并非在下兄弟二人鲁莽,实在是心有急事,按捺不住才惊扰了二位大师,求二位大师见谅。”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数和使命。”书生笑道:“就像每个人都要长大一样,世间一切随时假象,只有因果是永恒的,什么样的因必会造下什么样的果,所谓福祸本相依,看似是福也许是祸,看似是祸,也许是福。李敏,柳素素也不例外,看似是祸,也许是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岂是人力所为。” 龙啸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二位大师慈悲救救内子,龙啸天此生不忘大师的大恩大德。” 书生手轻轻一抬,龙啸天就如同被人扶起:“她二人虽有磨难,却无性命之忧,他日自会与你相见,倒是你二人磨难重重须步步为营,以防身遭不测。” “请大师说个明白。”冷月秋道。 老僧摇摇头:“大士说的很明白了,自己的劫还需自己去解,只要心存善念,自会遇难成祥的。” 冷月秋见老僧没说话,也就没再问下去,明知道就算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要知道李敏柳素素无恙,顿时放心,至于他们自己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倒不如静下心来观棋。 棋盘显然很破旧,棋子倒是很新,老僧捻起手中的白子放到棋盘中间,正中的棋子前可进,退可守,看似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实际上也将自己困在了中心。 朱祁镇看着棋局,不禁叹了一口气,记得以前下棋的时候,总喜欢将第一个子放在最中心,就像自己一样坐镇中央一样。 书生却将棋子放在最顶端,离中心不但很远,似乎毫无关系,不但朱祁镇不明白。老僧也似乎一怔,手中的棋子竟不知如何放下去,思索片刻,终于放在最顶端截住书生的黑子。 “棋局如人生,每走一步都是你人生的见证,你位居正中,前可进,后可退,虽立于不胜,却也不败,就像一个人穿了厚重的铠甲,看似铜墙铁壁坚不可摧,其实越是这样也是容易暴露出弱点,因为再严密的铁甲也有罩不到的地方,比如咽喉,眼镜,就像蛇的七寸。”书生的棋子紧紧地围住老僧的黑子,老僧似乎没料到书生会盯着他的这一个落单的子,继而展开反攻,但书生早他一步,占据了有力的地形,这一下老僧失去先机,疲于奔命,却无法将书生的棋子逼入自己的彀中,反倒被书生围得密不透风,终于在第六步,老僧失去五个棋子。 五个棋子也许对整盘棋并不算什么,可这样一来,无论是实力还是士气,书生都占了先机,而老僧只得回子守住自己的营阵。 朱祁镇的心突然一跳,老僧的几步棋竟然和他人生惊人的相似,坐镇中方的大明天子,北方蒙古犯境,他孤军深入,最后全军覆灭,自己被俘,从此以后,他就过上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 他又看了看棋局,接下来的棋局和他的人生完全不同,老僧将棋子撤回,重新开始反击,而且步步为营,每走一步都非常小心。 朱祁镇叹了一口气,如果他有反击的机会,他相信他绝不会落到这种地步。可惜人生不是棋局,永远不会给你同样的机会。他怔怔的看着棋局仿佛置身于昔日的萧杀之中。 龙啸天和冷月秋喝着青衣僧端来的茶,犹如听故事一般都各自想着心事。 首座法明的眼睛一直盯着朱祁镇,仿佛就像饿狼盯着一块肉。 棋局仍在进行,那紧锣密鼓,步步有序不亚于真正的战场,老僧的面上也起了奇异的变化,他关心的是朱祁镇还是棋局。 双方对持着,老僧的又一次反击很猛烈,也很有效,书生的进攻受到阻滞,一时之间,竟有些失利,甚至还会败北,他的棋子突然转向另一个方向,老僧看出他要从侧翼突围,一旦突围必成腹背受敌之势,老僧不在进攻,而是紧密布置,扩大占地,后面的棋子支援上来,书生凝神聚敛,从最紧密的阵型寻找破绽。 紧密的布置看似天衣无缝,朱祁镇看的看的血脉喷张,他不相信书生能破得了老僧严密的防守,甚至有可能将书生一网打尽。 书生渐渐地扩大包围,终于在老僧前后相接处放上了至关重要的一子,这一子就像毒蛇一样扣住了老僧的命脉,不但老僧,朱祁镇的心也沉了下去。 书生将老僧紧密布置的棋子全部吃掉,这一次老僧损失惨重,他渐渐地沉不住气,因为他输得太多,太惨,要想挽回败局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的棋子只有一步一步地向后退,书生步步紧逼,终于将老僧坐镇正中的棋子赶走,而此时他手中的棋子也所剩无几,老僧的白子也退到棋盘的边缘,虽然还未死,但输局已定。 书生看着棋局叹了一口气。 老僧也望着棋局,他的思绪似乎还停留在棋局中。 “大师的棋为什么不乘胜追击?”朱祁镇问道。 书生微微一笑:“这里有至关重要的一子。”他一指棋盘边沿上的一子:“我长驱直下必会费时费力,而他可以东躲西藏,这颗棋子随时会反包围,无论怎样这一局看是我赢了,其实真正的输家和赢家,并不是别人说出来的,而是要取决他自己,一个人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只要他能将得失看得淡些,所谓的失去并不是什么坏事。” 老僧静静地听着,良久:“大士说的是,福祸本相依,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谁也无法改变,何不顺其自然,当你想开看开的时候也许觉得平平淡淡才是福,这种福绝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的到的。”他满是智慧的目光中充满欣慰,只有最眸利的目光才看到欣慰中夹着一丝萧索,凄凉。 老僧的话就像在说他。 书生的目光仍盯在棋局上。 “大士看到了什么?”老僧问道。 “大士?”朱祁镇看着书生,突然跪倒:“大士可是萧慕云?” 百变郎中,萧慕云至少也近百岁,在人们心中总有一种人永远不老,萧慕云无非就是其中的一个,所以在人们的心中,他永远是这个样子,就算再过一千年他还是这个样子:“想不到还会有人记得我?”萧慕云笑道:“世事如白云苍狗,转眼即逝,记得当年朱瞻基夫妇去普陀上朝拜,那是你刚刚满月。”他叹了一口气:“故人相继离去,只有我们这些老骨头还残活在世上。” 门外的青衣僧人不断地向屋里张望,仿佛看到什么稀释的宝物。 “祖师,大士,该做晚课了。”方丈玄明道。 萧慕云一摆手:“玄明,你带龙冷二位施主去休息,我有话和大师单独说。” “是!”玄明带着首座法明,法正和青衣僧人离开,然后带着龙啸天,冷月秋去隔壁用饭。 “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年纪?”萧慕云问道。 朱祈镇摇了摇头:“至少也该百岁了。” 萧慕云也一笑:“能活到我们这个年纪的少之又少,除了我们外也许找不到第二个。” 朱祁镇不否认。 “你朱家贵为天子,可有一日向我们这样清闲过。”萧慕云问道。 朱祁镇摇摇头:“开国太祖年旬七十,圣祖六十四,我祖父朱高枳年近三十,而我父亲也不足四十。” 萧慕云一笑:“你似乎忘了在圣祖之前还有一位皇帝。” “是啊!”朱祁镇叹道:“他是我祖父的堂兄,他是个好人,也是个好皇帝,可他不知道好人当不了皇帝,更当不了好皇帝,自圣祖后,朱家子孙为争帝位六亲不认,手足相残,以至为朱家后人留下野心不轨的传统,真是人作孽不可活。”他失声痛哭。 “这一切即使定数,也是劫数,昔日太祖为保大明江山千秋万世不惜草菅人命,杀死无数忠臣良将诛连无数不相干的人,如此之多的冤鬼无处可去,飘荡在人界,搅得人界不安,昔日的因,今日的果,这一切即时事实,谁也没法改变。”他长叹了一口气。 朱祁镇长叹一口气,望着萧慕云:“请大士慈悲收留我,我愿青灯古佛,从此了却残生。” 萧慕云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是红尘之人与佛无缘,还是回到红尘中去吧。”他摆了摆手。 “是啊!”朱祁镇站了起来:“像我这样的人,只会给人带来灾祸,大士不收留我我不怪你。” 萧慕云轻轻一笑:“佛门广大,普渡众生,你尘缘未了,我就算收留你,你的心也未在佛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数,谁也不意外,只要你心存善念,自会逢凶化吉的,记住,你朱家造了无穷的杀孽,只要有一线生机,都希望你能慈悲为怀,予人一条生路。” “弟子知道了。”他走出禅房的时候月已正中,古刹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清冷,幽静,幸好他的禅房并不远。 孤独的塞外,孤独的古刹,孤独的禅房,无论什么都那么孤独,幸好他并不孤独,因为他的身边还有龙啸天,龙啸天也许太疲惫,早就进了梦乡。 冷月秋却睡不着,睡不着的人通常有两种,第一种是睡得太多不困,第二种是有心事心情不好的人。他的心情的确不好,无论谁突然家破人亡心情都不会好,甚至会活不下去,可他的心情不好的原因却不是柳素素,也不是朱祁镇,而是庙里的和尚,尤其是那个法明,还有禅房背后的高墙紧锁,里面究竟有什么古怪,他总觉得里面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孤独的长夜,刻骨的痛,烦乱的心,既然睡不着索性走走,看看空旷的夜空,至少也比深夜难眠的滋味好些。 夜长而冷,天地万物似乎都已静止,只有几颗冷星在黑暗里顽强的眨着眼,发着微弱的光,那么渺小,那么无力,它的光虽不能和日月的光辉那样永恒照亮天地万物,却能照亮他自己,向世人展现它的存在,尽管它很渺小,渺小的足以令人忽略它的存在。 大殿,禅房都熄了灯,古刹一片黑暗,所有的房门都关得紧紧的,冷月秋深吸了一口气,冷气吸进了他的鼻,进了他的肺。他的思维很快就清晰起来,这座寺庙不是很大,和别的庙很不同,晚上甚至连个填油的僧人都没有,冷月秋关上房门,绕过禅房,就看到后院墙上紧锁的门。 门关的并不是很严,仿佛有人进去过,隐隐中透出一丝光亮,光亮很弱,冷月秋蹑手蹑足的来到门前,轻轻一推,竟然将门推开,果然有人进出,他轻轻的推开一个小缝,发现里面竟是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的两侧各有一排装饰的很整齐的房子,也许是青衣僧人住的地方,既然是僧人住的地方为什么还要将门紧锁。 两侧的第二间屋子亮着灯,灯光很暗,窗户上人影晃动,里面仿佛有人不住的渡着步。屋子里的人绝不止他一个,至少有十多个。 深更半夜这些人不睡觉仿佛再密谋什么,也许和朱祁镇有关。他悄悄地溜进院,关上房门,靠在墙角的阴暗处溜到亮着灯的那间屋子,在窗下凝神细听。 “你呀,到现在还是不死心,现在的日子不好吗?”说话的是一个妇人的声音,和尚庙里怎么还有女人,这群和尚白天打坐念经,晚上在这里找女人,难道这是个贼窝,冷月秋的心一惊,突然想起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僧,也许这是他手下的僧人胡作非为,既然如此,后门这么大的院子,难道老僧真的一无所知。 白衣大士萧慕云,修行严谨的百岁老僧,难道力挽狂澜的救苦救难大悲菩萨竟是欺世盗名之辈,他真想冲进老僧的禅房问个清楚。 可是他忍住了,这么多年他早就学会了忍,在忍中寻找对手的破绽。这种破绽绝对不好找,所以一旦找到就绝对致命。 但人们往往就忽略这种破绽,就像一个猎物,哪怕是逃跑时留下一个脚印或是被树枝扯下一撮毛,都会被猎人发现,而暴露行踪引来杀身之祸。 “妇人之见,我们就像幽灵,躲到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苟且偷生,整天面对着荒山野草,我要回南京,我要做皇帝。”说话的正是法明。 冷月秋轻轻地舔破窗户纸,这是一件典型的卧室,几件简单的家具和一张很大的炕,地上站着几个年轻的僧人,炕上坐着一个中年妇女在做针线。这中年妇女姿色平平,完全不像抢来的样子,倒像是家庭主妇,给人一种亲和的感觉,法明在地上不住的走动,就想要决定什么大事。几个青衣僧人垂着头,仿佛在听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出了不同的神情,有的窃喜,有得皱眉。 如果不是在外面见到法明首座的身份和庄严地古刹,你也许认为这只是千百户最寻常不过的人家,有男人,有女人,也有儿女。 “既然生到塞外,塞外就是你的家。”中年妇人叹道:“你知道南京是什么样子,我只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我不想老来骨肉分离。” “我只想让你过的更好些。”法明道。 “对我来说,这样就最好了。你若真的想对我好,就不要去搅这趟浑水。”中年妇女道。 法明摇摇头:“你永远不知道我的心,我们的根在南京,我们应该回去,堂堂正正的回去,现在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错过这个机会,真是遗恨终生,我永远不会原谅我自己。” “你有哪一天原谅你自己了。”中年妇人冷笑道:“每一天都在做梦,向你这样的人,能活下来都是个奇迹,还想当什么皇帝,这不知道这世间还有‘羞耻’二字。” “闭嘴!”法明怒道:“皇帝也是人当的,他能当,凭什么我就不能当,我就偏当给你看。” “当皇帝要有实力,你除了有一张嘴,还有什么?”中年妇女不肖道。 “智慧!”法明道:“霸王项羽,温侯吕布哪个实力弱,哪个不是万夫不挡之勇,最后还是被实力弱小的刘邦,刘备打败,这就是智慧,他们懂得利用智慧找到对手的弱点,我现在已经有了一条妙计,这条妙计绝对能击倒朱祁钰。”他笑道。 “真正的大智慧乱世安天下,而不是一肚子馊主意,安天下者万民称颂,满肚子鬼主意的小人最后只是乱臣贼子。”中年妇女道。 “闭嘴!智慧和馊主意不是你一个女人能所得算的,如今明英宗朱祁镇就在我们的手中,我们大可利用他,用他的名义召来反对朱祁钰的人,到那时,天下勤王一致反对朱祁钰,拥立朱祁镇,而我们就是大功臣,朱祁镇是不是要报答我们。” “就算报答你,他也不会将皇位给你。”中年妇女道。 “我们将朱祁镇牢牢地控制住,待大局一定,我就杀了他,来个陈桥兵变,到时把我们的身份公告天下,那些建文遗臣听说祖师还活着,自然会拥立我们。”法明道。 “祖师和爷爷不会叫你这么做的。”一个年龄稍大的青年僧人道。 法明冷笑一声:“他们没出息被人夺了皇位,赶出中原,像丧家犬一样逃到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在他们手里丢的我要夺回来,难道有错吗?”他攥着拳头:“昔日太祖起兵抗元,天下英雄共响之,如今我们也一样,我要让朱棣看到是他该归还的时候了,我要掘他的坟,将他的骨殖扔去喂狗。” 中年妇女长叹一口气:“我有些累了,你好自为之,小心偷鸡不着蚀把米,你死了不要紧,别连累我的儿子。” 法明没理他的话:“朱祁镇现在就想一头很大的鹿,天下英雄共逐,朱祁钰只想 四 凄凉难相逢 龙啸天,冷月秋本能的护住朱祁镇。 “你为什么要害我?”朱祁镇喝道:“我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苦苦相逼?” “无冤无仇?”法明突然笑了,就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其实你错了,我们的仇,远比天高,恨比海深。”他冷冷的看着朱祁镇。 朱祁镇突然叹了一口气:“做一个好人难,做一个坏人也难,若做到天下全是仇人的人更难,现在连我都有些佩服我自己了。” “你真是高看你自己了,若不是你还有用,就算当我的仇人,你也不够资格。但是我还要谢谢这位冷壮士。” 冷月秋的心突然一跳,这一路上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却说不出究竟什么地方不对,法明很快就会告诉他答案,这个人虽不是君子,但小人未必不说实话,尤其是在最得意的时候:“后门本来就是给你们故意留的,你们若不来,也许我会很失望,其实我早就看出三人之中你最精明,以你的精明,一定还会怀疑到我,因为是我戳穿了你的身份,所以你对我一定有所怀疑,狐狸之所以狡猾是因为多疑,而猎人正是利用多疑的特点,若用在别人身上也许不管用,若用在狐狸身上也许就不一样了,如果不是你多疑,也许我还要等下去,因为我不能在寺内动手,现在就不一样了,我神不知,鬼不觉将你们掳住,以你的名义召来你的旧部,来助我完成大业,真是苍天助我,哈哈哈哈!”他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朱祁镇也笑了起来:“我何苦要逃跑,有吃有喝比我现在岂不好很多,现在想想我才是最笨的一个。”他看了看法明:“而你还要随时防备五方宫,冥王门和朝廷的追杀,我就像一包火药,随时会将你炸的粉身碎骨,不要说再来要挟我,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法明脸色突变,变得十分难看。 朱祁镇看了看龙冷二人:“第一,你不能捆我们,第二将龙冷二位壮士放走,你要的是我,与他们无关,否则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走!自从逃出来,我们就没打算再回去,又能走到哪?”冷月秋喃喃道。 朱祁镇不由得淌下两行泪,半晌说不出话来。 青衣僧人都看着法明,也觉得这样实在太冒险,何况自己根本没力量和其他三派抗衡。 “你不用危言耸听,你!我要定了,你若乖乖听话,我会让你寿终正寝的,否则我会随时杀了你。”法明冷冷道。 “千里来做官,为的是吃喝穿,你只要将我们伺候好了,我会听话的,而且决不会令你失望。”朱祁镇道,继而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们无非都想用我来对付朱祁钰,明英宗早死了,活着的只是一个乞丐,一个乞丐有多大用处,你们虽然不知道,我自己却很清楚。” 法明冷笑一声:“你若死了,也许天下真的太平了,那样就有很多人会失望了,上天不会亏待每一个有心人,走吧!” “好!”朱祁镇一笑,看了看龙冷二人:“只是委屈了二位壮士。” 冷月秋摇了摇头:“我倒有些求之不得,有吃饭睡觉的地方,总比我们四处流浪好。” “是啊!”龙啸天也笑道:“现在我只想美美的睡上一觉,一觉醒来,也许什么都变了。” “慧明,你将他们带到山后。”法明叫道。 “你怕我们跑了。”朱祁镇笑道:“其实,我也知道你现在心虚,因为我就像一个烫手的山芋,你既然接到手再想抛出去就难了。” “法明大师,如果你害怕了,现在放了我们还来得及,我们只当听了一个屁。”冷月秋笑道。 法明脸色大变,跃身纵起:“我杀了你。” 冷月秋向后退了一步:“你杀不了我。” 法明又跨了一步,双掌凝聚掌力,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草原的宁静,马上坐着一个青衣僧人,老远就喊:“师叔!师叔!师祖叫你回去。” 法明恨了一声,转身向慧明道:“将这三个人带到后山看住了。” “不用你看。”朱祁镇笑道:“就算你撵我走,我都有些舍不得了。”说完,跟着慧明身后。龙啸天和冷月秋相视一笑,朱祁镇远比表面看起来更复杂,更令人不可捉摸。 后山其实不远,走了四五里路,转过一个山坳,就是一大片农田,农田旁边是几间茅屋,一路上慧明始终走到前头,甚至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快到茅屋的时候,慧明突然转过身:“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你放了我们,如何想法明交代。”朱祁镇皱眉道。 “首座行事偏激,名利心重,祖师早有告诫,他不但不听,反而变本加厉,真不知道这一次祖师会如何惩罚他?”法明叹道。 朱祁镇忽然觉得这个小和尚本性不坏。 “你是法明的儿子?”冷月秋问道。 “我们几个都是,你昨日看到的妇人是我母亲。”慧明道。 “你们为什么当和尚?”龙啸天问道。 “我也不知道,因为我自从懂事起,就住在这里,平日除了听经练武,就是种地放牧。” “你们也种地放牧?”龙啸天问道。 “不种地放牧吃什么?”慧明道。 “祖师和师祖是什么关系?”冷月秋问道。 慧明愣了愣。 “你不说没关系,我也只是随便问问。”冷月秋道:“也许你根本就不知道?” “我知道?”慧明道:“祖师是我的曾祖父,方丈是我的祖父。” “本来好好地一家人干嘛都当和尚?”龙啸天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人们若不说,我们永远也不知道,只知道怎么做人,做好人。”法明道。 “你们姓什么?”朱祁镇问道。 “我们姓释,每一代弟子的法号都不一样,师祖是玄字辈,师父是法字辈,我们是慧字辈。”慧明道。 朱祁镇不禁有些失望。 “这孩子自小就在塞外长大,所知有限,难得的是他们都有一份单纯,但愿他们永远不要失去这种单纯。”冷月秋道。 “祖师没告诉你们祖上的事?”朱祁镇又问道,他说这句话时不禁有些心跳,也许这个孩子能给他答案。 慧明摇了摇头:“师祖有诫,不告诉你的你也不该问,问了也不告诉你。所以我们每天只做好我们自己该做的,祖师的厉害你永远也想象不到,不论我们谁说谎,他一眼就能看出,甚至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和慧静偷懒没去打扫佛堂,跑出去玩,还是我母亲偷偷地替我们打扫的,回来后,祖师将我们叫了去,一字不差的将我们俩说的话说了出来,谁抓到几条虫子,谁摔了一跤。我们都在想些什么,当时我和慧静都在想,你是怎么知道的,谁知道祖师也将这句话说了出来,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敢撒谎了,无论做什么都规规矩矩,这一次,首座瞒着祖师将你们掳住,只怕会惹祖师不高兴。” “终有一天你们会离开祖师的?”冷月秋问道。 “无论什么时候都一样,祖师说过,无论你做什么都别忘了,上天有一对善恶分明的双眼,时时的注视着你。”慧明道。 平凡的一句话,朱祁镇的心突然一跳,不知为什么,在这个毫不起眼的僧人面前,他竟有些心虚。 茅屋很简陋,却很干净,此时农田已过,地上到处都是农作物的枯茎,离茅屋不远是一条小河,此时河已结了冰,就像一条晶莹透剔的玉带将宽阔的大草原割成两半。 茅屋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墙上还挂着两方晒得很久的腊肉。 “你们也吃肉?”龙啸天问道。 “本来不应该吃,只是这里种出的东西实在少得可怜,这里天气奇冷,不到秋收的季节,地里的庄稼就被冻死了,只有祖师和师祖吃素,剩下我们有什么就吃什么,能不挨饿就不错了。”慧明道。 “是啊!就因为这里的气候不适合种农作物,所以这里全以放牧为生,你们放牧呢?”龙啸天问道。 “离这里很远,每年都要去塞外山庄贩马,换些必用的米面,食盐,布匹。”慧明道。 龙啸天望着远方叹了一口气,诺大的塞外有多少牧场可去,有多少马可放,但李敏只有一个,一丝悲凉掠过心头。 冷月秋看到他黯然伤神,不禁劝道:“大哥是不是又想嫂子了,其实我又何尝不想素素,可是——” “好了!兄弟别说了,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她们会没事的。”龙啸天说完进了屋。 朱祁镇跟在二人身后,一种无法言喻的愧疚涌上心头,他永远欠他们一个天大的人情,这个人情,也许一生都无法还清。事做错了可以改,但命运一旦改变就无法再回头,失去的更无法重来,家成为他三人心中永远的痛。 慧明走进厨房,开始生火做饭,时间不长,一阵香气充满了屋子,是米粥的香气,腊肉熬米粥。过了一会,香气更浓,慧明将饭端了上来,一阵阵肉香冲淡了龙啸天的思妻之情,很快锅就见了底,慧明将碗拿走,洗刷干净放到厨上,然后烧好水,拿来自己采集的茶叶,端进屋,然后就走了出去。 香浓的米粥,滚烫的茶水,赶走了阵阵寒意,狂奔了半夜,还有什么比舒舒服服睡上一觉更令人心动的事,炕烧得很热,即使思妻难眠的龙啸天也倒头便睡。 黄昏,慧明拎着两只野兔,在河边剥皮开膛,洗涮干净,然后放在锅中炖了半个时辰,三人又大吃一顿,慧明在屋外给三人烧来水洗脚,等他将水烧完的时候,两只野兔只剩了点汤,慧明就在屋外喝了几口汤,然后清洗厨具。 勤快的人总是很令人喜欢。 三人洗了脚,又倒头便睡,在这里除了睡还能干些什么。 龙啸天禁不住又有些思妻之情,但是白天听萧慕云的一番话,略略放心,想起明日不知道还会有什么危险,强闭着眼睛进了梦乡。 半夜,慧明才回来,扛着一只很大的山羊,然后将羊杀死,开膛,洗净内脏剔好肉,才回到屋里睡觉,他睡觉的时候已是四更。 明媚的阳光照进屋子,照到人的身上,照的人痒痒的,无比的惬意。 舒舒服服的睡一觉,醒来后闻到鲜香羊肉的味道,睁开眼就看到新鲜的手把肉,还有什么比这更开心的事,就算有什么不开心,也被散出的香气冲的很淡。 龙啸天伸着懒腰,活动着睡得有些麻木的腿。觉睡舒服了,心情也渐渐的好了起来。冷月秋叠好被子,慧明将洗脸水端来,三人梳洗完毕,慧明放上桌子,然后端上肉,今天的肉很宽裕,所以慧明才和朱祁镇一起吃饭,吃完后将碗筷收拾好,然后劈柴,担水。 朱祁镇看着他的影子,不禁有些呆了。 龙啸天颇有些过意不去:“这个孩子真很勤快,整天这样白吃,我倒有些过意不去了。” “法明也许真的为我们找了个避难所,看来这个人心肠倒不坏。”他讥笑道。 “他是将我们当成了猪,养的肥肥的,然后再狠狠地宰一刀。”朱祁镇道。 “但愿这一刀早些来到,我什么都不怕,就怕等。”龙啸天说完一头倒在炕上:“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所以更应该好好睡上几天。” 冷月秋一笑:“只要你能睡的着。” 说话间慧明走进了屋子,拿出几套干净的衣服:“这些衣服随很破,却很干净,你们换下来洗洗。” 三人也不客气,脱下衣服。 这样好的孩子真是百里挑一,朱祁镇只希望他是自己的孩子。 洗刷完毕,慧明又开始准备午餐。 “这只羊你从牧场弄来的?”龙啸天问道。 “是啊!”慧明笑道:“这地方实在太穷,找了半夜,连个兔子影都没看见,只有去牧场应急了。” “方丈知道吗?”朱祁镇问道。 “这些事方丈很少过问,何况,我们也不能饿肚子。”慧明道。 “你不会寺里,不怕方丈知道吗?”朱祁镇又问道。 慧明叹了一口气:“我若离开,你们就会饿肚子,你知道这里的东西很缺。” 朱祁镇突然心一酸:“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我真希望你是我的儿子。”“儿子”两个字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攥的他的心发抖,每当想起儿子,他的心就痛得要命。 “你几个儿子?”冷月秋问道。 “儿子朱见深,女儿朱惜若,我走的时候,见深刚满周岁,惜若才刚刚来到人世,一晃已经二十年了。”他满是皱纹的脸流下两行热泪。 “有太后照顾,陛下担心是多余的。”冷月秋道。 朱祁镇叹了一口气:“但愿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不配做父亲,更没照顾好我的儿女。”只有谈到儿女时,才看出他疲惫,麻木的脸上露出一丝表情。 龙冷二人长叹一口气,他们又怎能不理解朱祁镇的感情。 一连几日,慧明将几人伺候得很好,平静的日子总是会令人想起好多事,尤其是朱祁镇听到冷月秋辞官之事,心中不由更恨朱祁钰,对冷月秋等正义之士也不禁暗暗钦佩。 一连几日没见到法明,倒是朱祁镇有些沉不住气,于是令慧明回寺打探,慧明到很老实,回来后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朱祁镇,原来法明回去后被祖师训斥了一顿,后就不见了人影,现在已是第七天了。 七天的时间绝不短,这七天里他究竟都去干了些什么? 冷月秋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龙啸天问道。 朱祁镇一笑:“你为什么不说我们在等待时机,利用就像一把双刃剑,利用别人的同时,难道不会被别人利用。”朱祁镇望了望远方,喃喃道:“天上无云不下雨,也许来得是暴风雨。” “利用?”冷月秋望了望龙啸天,朱祁镇的利用说的是什么。 第二日清晨,慧明起得很早,缸里早就没水了,天还没亮,他就挑满了缸,正准备劈柴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仿佛是刚过马队,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马队经过,慧明警觉的看着四周,撇下手里的柴,紧紧地攥住斧头。 突然前方尘土飞扬,马队出现了,前方一匹马驮着一男一女飞也似地狂奔,后面几十匹紧追不舍,领头人突然将绊马索抛了过去,马上的骑士骑术也很精,低头躲过,却不料套马锁套在马脖子上,马乍然受力,嘶鸣一声,前蹄立起老高,将一男一女撇在地上。 马的嘶鸣惊动了屋内的人。 冷月秋抽出冰魄剑,龙啸天拿起挑水用的扁担冲了出去。 领头的人武功显然很高,如苍鹰一般挥刀砍向落马的一男一女,那女的一翻身,将男的压在身下,慧明纵身跃起,手中的斧头直劈向来人的头颅,来人顾不得再砍人,只得回身,挥刀接住慧明的斧头,来人像是个马上将军,方才几招是在一男一女落马用最常见的“力劈华山”,一招没得手,顿时有些手忙脚乱,而慧明的招式都很奏效,三招没过,一个破绽一脚踢在他的腿上,来人一个踉跄,滚出了好远,就地一跃,跃上马背“撤!”他一摆手,和龙冷恶战的骑兵撒腿就跑。 那男的二十多岁,一副病态,那女的不到四十也差不多,咋看来就像是母子,细看又不像。那女的将男的扶起,谢过几人,那少年男子的目光就盯在朱祁镇的脸上。 良久。 “你是不是二十年前失踪的明英宗?”那少年盯着朱祁镇的脸,仿佛要看到他的心。他的神情似乎很激动,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朱祁镇也在看着这个少年:“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 那女的突然跪下:“陛下,你就算不认得他,也该认得我,我是服侍东宫太子的婢女万寄萍,当年是您亲选的我,照顾太子。” “你是,太子见深,我的儿子?”朱祁镇扶起朱见深和万寄萍,放声痛哭。 二十年,那是朱见深还是个婴儿,朱祁镇还是个少年,二十年的时间改变了一切,朱祁镇老泪纵横半晌说不出话来。 “陛下,公主还在后面,请陛下快去救公主?”万寄萍道。 “若惜也来了?”朱祁镇惊道:“她在哪?” “她被人用套马锁套住!”万寄萍道。 “公主在什么方向?”慧明急道。 “就在他们跑的方向?” 慧明一纵身,顺着方才马队失去的方向追去,也许他真的救人心切,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屋内只剩下朱祁镇等五人。 二十年没见到儿子,他曾想过种种的方式,却没想到会是这样,自己被追杀,儿子被追杀,儿子看起来那么憔悴,就像荒山的枯草,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 “你们是怎么到了这里?”他轻声问道,刚一张嘴,泪就止不住落了下来。 朱见深拭了拭泪,半晌竟然说不出话来。 “当年陛下出征,从此一去渺无音讯,朝中许多大臣主张朱祁钰进京继位,而后继续派人寻找陛下,当时约定,只要找到陛下,朱祁钰立刻回到他的封地,一旦陛下身遭不测,等太子懂事后,就传位给太子,谁知一过十年也没陛下的音讯,突然一日来了一大群人,将太子拖出东宫,说由太子的堂兄,朱祁钰的儿子朱见济接任太子。当时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太子,也许这是朱祁钰在就安排好的,想太子在无人照看下早早的死去,后来我找到张太后,坚决不离开太子,于是张太后找到朱祁钰让我和公主一起搬出皇宫。而后朱祁钰又派心腹杀手暗害我们,而我又谨慎心细,饭菜都是我亲自上街亲自卖的,然后回来做,不论怎样我们总算活了下来,朱祁钰的戒心渐渐消失,他确定陛下也许真的不在了,他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大明皇帝,还传位给他的儿子。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竟然有人说在塞外见到了陛下,而且知道了陛下的行踪,于是派曹吉祥的养子曹钦,追杀我们,曹钦不忍对太子下手,于是暗中将我们放走,由一个士兵带路,说能找到陛下,我四人连夜逃走,谁知走出没多远,就被追兵发现,我四人一路狂奔,直到塞外,领路的士兵告诉我们一直往前走就会找到陛下,然后他去阻击追兵,片刻追兵又追了上来,公主的马不支倒地,而后被他们掳住,太子的马也中箭倒地,我慌乱中救起太子,然后就跑到这里。”万寄萍说这话,龙啸天走进了厨房,生上火,准备做饭。 冷月秋也跟了出来,满腹心事的样子。 “怎么了?他们父子团聚是件高兴的事,兄弟似乎有些心事?”龙啸天问道。 冷月秋往灶内填了几颗柴,摇摇头:“曹钦这个人我认识,此人阴险狡诈,绝非善类,是个十足的卑鄙小人,他为什么甘冒奇险救出朱家兄妹,为他的为人将朱家兄妹献给朱祁钰倒在情理之中,如此做法,倒有些令人不解了。” “也许是受曹吉祥之意?”龙啸天道。 “曹吉祥?”冷月秋笑了笑:“曹吉祥的地位虽不低,却不敢胡来,因为朱祁钰并不信任他。” “曹钦呢?”龙啸天问道。 “曹钦仅次于九门提督,官职也不小,而且手握重兵,既然朱祁钰派他追杀朱家兄妹,为何后面还会有追兵,又为何到了这里才将太子掳住,又为何先掳住公主,那个领路的士兵一定是法明。”冷月秋低声道。 龙啸天对官场的事一窍不通,只是填上水,将羊肉放进锅里,坐在板凳上听着冷月秋继续说下去。 冷月秋皱了皱眉,似乎在思索。 半晌,冷月秋突然笑了:“有一件事你一定觉得很奇怪?” 龙啸天也叹了一口气:“本来觉得很奇怪,现在倒觉得没什么可奇怪的了,是不是因为奇怪的事太多了。” 冷月秋又一笑:“朱祁钰既然知道了朱祁镇的藏身,一定会派心腹之人来追杀,而且他久居深宫法明是见不到他本人的,所以我敢断定朱祁钰绝对不知道朱祁镇的藏身处,甚至连朱祁镇是否活着也许他都不知道。” 龙啸天一笑:“如此说朱祁钰岂不成了傻子?” “就算不是傻子也差不多,就像一个人听声音的是耳朵,看东西的是眼睛,吃东西的是嘴,想事情的是心,如果耳朵和眼睛若坏了,你想他还能听到,看到东西吗?大臣是皇上的耳朵,但这个耳朵,却又自己的思维,自己的欲望。”他叹了一口气;“所以聪明的人都相信自己的心,但聪明人是在太少了。” 龙啸天摇摇头,他听不懂,也不明白。 肉煮好了,龙啸天将肉端上去,朱祁镇父子围桌而做。 龙啸天的心情很不好,似乎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不断地往外张望,不知为什么竟然担心起慧明来了,若在平时这孩子出去一天他也不会挂记,今天这是怎么了一时之间就像突然丢了什么东西。 是不是一个家破人亡的人,也怕见到别人高兴,人性的特点既是伟大的,也是自私的。天似乎阴了起来,龙啸天走出茅屋,向远处张望,茫茫荒野,一望无际,枯草,死树诉说这里的凄凉,地上的死马,凝固的鲜血诉说这里发生的不幸。 龙啸天长叹一口气,默默地走到了河边,河面上结了冰。 慧明一路疾驰,快若奔马,不到片刻。就追上了逃走的骑兵,这些骑兵不像惊慌失措逃命的样子,反倒像在守着什么东西,直到慧明追上来,才显得有些慌乱。拦住了慧明:“和尚,你找死吗?” “公主呢?你们把公主藏在什么地方?”慧明吼道。 “公主?什么公主,你说的是朱家小丫头,你看,现在正陪着我家大人乐呵呢?”说完用手向远处一指。 不远处有一个小沟,小沟并不深,却足可以藏住人。沟沿上还堆着衣服。 慧明不知哪里来的怒气,抢过一个士兵的长矛,一矛将正在大笑的士兵捅了个透心凉。回首以矛当棍,一个骑兵的脑袋开了花。其余几个骑兵抽出佩刀,冲了过来,慧明如苍鹰扑兔,挥茅又打到了两个。 突然沟里人大喝一声,抡起紫金大刀劈了下来。慧明向左一闪,躲开了这一刀,此人力大勇猛,几十斤的大刀更是抡的“呼呼”风响,慧明不敢与他硬拼,只得改变打法,以小巧腾挪与他周旋,找他的破绽。 两人翻翻滚滚的打在一起,一时之间还难以分出胜负,慧明不禁心急。 突然一道青影,手中的棍击倒来人后背,来人猝不及防,险些栽倒在地,来的是慧静。 “慧静,这个人交给你了。”慧明如流星一般跃进了沟里。 眼前的公主绝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凌乱不堪,而是整整齐齐就像冰雕一样坐在石头上,沟底很平坦,枯草上似乎有滚打的痕迹。 她的脸就像沟底的石头一样,冰冷的毫无表情。 她手里拿着一把短刀,刀就抵在胸口,漆黑的睫毛上似乎闪着泪珠,那样晶莹,晶莹的就像刚刚出壳的珍珠。 这个时候她在想什么?慈爱的母亲,悲惨的身世,还是不幸的遭遇。 慧明捻起一粒石子,打在她的手腕上,短刀落地。 她睁开的时候就看到慧明那双大大的眼睛,慧明也在看着她,似乎有些看痴了,他没见过少女,更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少女。 “你为什么要救我?”她淡淡道:“我早就该死了,因为我本就不该活下来?”她望着远方悠悠道。 慧明没听她说什么,只怕她在寻短见,一招“飞花摘叶”夺了他的短刀。 “你走吧!我要静一静。”她说道。 “你是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