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有张床》 第一章 灵魂存在的开始 我看见了他闪亮的双眼,看见了他的双翼, 看见那破旧的汽车喷射出熊熊的火焰, 在路上不断燃烧,它穿过田野,横跨城市, 毁灭桥梁,烧干河流,疯狂地向西部奔驰。 ——杰克。凯鲁亚克 叶子 我的腿断了,再也不能开车了,这是上天对我的膺惩,我的情感曾几度像这部车一样驰突,所以注定要粉身碎骨。 我拼命地抓住没有知觉的双腿,我深深的感到我有着知觉的心在痛,没有了轱辘的车不能称之为车,那么没有了双腿的女人能称之为女人吗? 就是我那颗不安分的心驱使着我的双腿,就是我的修长的腿带动着我的身体无数次地走进车里,完成了无数次的背叛,就是这无数次的背叛给了我无限的快乐和悲伤。 在这部车里,这部我丈夫为我买的车里,我和另一个男人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现在我是一个人,一个孤独的女人,我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家,我现在所拥有的只有这部车,它是我的唯一,也是我的全部,没有它我活不下去,所以在我和丈夫离婚时,我卑微的跪在了丈夫的身体下,抱住他的腿对他说:我求求你把这部车留给我,其它的我什么都可以不要。那一刻我终于体会到了只有爱到深处的张爱玲才会说的话:矮下去,矮下去,一直矮到尘矮里。也终于理解了男人为什么骂女人:贱货。我丈夫离开我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叶子,你是个贱货! 在这个漆黑的、冰冷的夜里,我只能坐在这部车里在记忆中寻找光亮,让那昔日的温暖驱走今夜的寒冷。 就在这部车里,我和陈默曾无数次做爱,无数次拥抱,在那段日子里车就是我们的床、我们的家、我们偷情的旮旯、我们避难的港湾。 我爱陈默身上的烟草味道、爱他做爱时对我说的脏话、甚至于爱他的冷酷,我爱他的一切,到现在都爱。 我被他抛弃了,被抛的很远很远,我在那条抛物线上漫游了很久,然后落地了,体无完肤、粉身碎骨。 我咎由自取、我活该。 以前我从不会开车,我学车的动机是源于一个女人的大腿和性感的嘴唇。 三年前一个初夏我从田野里出来(田野是我丈夫的影楼,也是我丈夫的名字),一部黑色的车子戛然而止,犹如一束明晃晃的光刺到了我的眼睛,我被一双被黑色丝袜包裹着的修长的女人的腿和一张涂着深紫色唇膏的唇所吸引,于是我学开车的动机产生了,我也想像她一样,露出穿黑色丝袜的大腿从车里走出来,用性感的双唇征服整个世界。 我当时并没有想过她会成为我的情敌,更没有想过夺走我幸福的人会是她。 我对田野说我也想像她一样开黑色的车,穿黑色的丝袜,涂紫色的唇膏,田野说我和她不是同一种女人,她的风格不适合我,他说我没有必要学开车,他会做我的专职司机。 就是他的那句“她的风格不适合你。”触动了我内心的某个角落,让那一直隐藏在角落里的羡慕感和嫉妒感涌现了出来,我知道这个角落叫自卑,但这种自卑是相形之下的自卑,我不能否认我的自卑感是从见到那个女人开始的,于是我愤怒。 “是的,我的腿不如她的丰腴,我的唇不如她的厚,我的胸不如她的大,所以她的风格不适合我!你满意了吧!” 说完这些话我哭了,哭得很伤心,我不知道流泪的根源在哪里,也许在我的身体里我小心收藏着的心本身就是有裂痕的或者说我的心本身就是一颗受伤的心。 “我没有说你不好,我只是不放心你自己开车,你想去什么地方我带你去就是了。”田野把我揽在怀里,亲吻着我的头发。 我知道从某种意义上讲我是他养的一只可爱的宠物,我可以用舌头舔他的脸,也可以用爪子把他的皮肤抓破,他都不会发脾气,而是把我抱在怀里用温热的大手抚摩我身上的毛。 他说他有时也感觉我是他养的一只宠物,一只能陪他上床的宠物,一只在床上能叫出很好听的声音的宠物。 而我也已经像宠物一样学会了顺从。 田野的名下有很多个影楼,而每个影楼里都有漂亮的女化妆师或摄影师,可是他从不和她们调情(也许是在我的面前),如果不出差的话,他也不在外面过夜,他说他喜欢把我搂在怀里入睡。 可是有时我觉得他对我的爱是一种负担,更是一种剥夺,似乎我失去了我自己,我是属于他的,是他的一部分,我没有属于自己的世界,我不只一次的想象那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世界是一个怎样的世界。那个世界的阳光不是金色的,而是彩色的,那个世界的空气清新中一定带着香气。我无数次的梦到自己在那个世界里奔跑,我的奔跑带起了很多灰尘,在阳光中散发着多彩光芒的灰尘,很美丽。是的,那个世界的灰尘也是美丽的。那个世界的奔跑是自由的,是无所顾及的。 我常常在丈夫睡着后偷偷的下床,赤身裸体地站在镜子面前,我不知道活跃在我这娇小纤细的身体上的灵魂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是我的灵魂在限制着我的身体,还是我的身体在左右着我的灵魂。 灵魂是什么?是思想?是心?还是某种徘徊于身体内外的某种无形的东西? 我一直在寻找那个叫灵魂的东西,总期望能看到它像电影中的魂魄一样从自己的身体里飞升出来,然后又回归肉体。 谁才是叶子?是这个纤细的身体还是活跃在这身体里的灵魂?这个灵魂是饱满的吗?如果她是饱满的,我的身体能承受的住吗? 也许我的灵魂已经睡着了,这么多年来我似乎只会一件事,那就是顺从,我顺从父母、丈夫、上司,顺从命运为我安排好的一切,似乎我所能做的只有顺从,我应该做的也只有顺从,可是在这顺从中我快乐过吗?我从未问过我自己。 我上小学、中学,大学都是父母安排的,在田野的追求下又顺从的把自己嫁给了,然后又顺从的享受田野给我的一切,可是享受就一定是幸福吗?如果是的话,我幸福,那么我快乐吗? 我从来不懂得违忤,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去干什么?学车的动机是第一次,我觉得那可能是证明我灵魂存在的开始,我固执的认为寻找自我要从叛逆开始。 我听到我的心在呼喊:我要学开车!我要让车带着我去飞翔!我迫不及待要把那心底的声音通过我的身体化为物质的声音表现出来,那将是一种超越。我觉得我心底的声音像火山一样在喷发,我感到了胸腔的膨胀,可是当那声音到达了那细细的管状的喉咙时,就被卡住了,我感到了身体的胀痛感。我真的希望我的身体像气球一样猝然暴烈,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然后有像花瓣一样的东西洒落。 我的身体还在裸着,我却在自己的腿上套上黑色的丝袜,在唇上涂上紫色的唇膏,我的腿缺乏肉感,不及那个女人的性感,我的唇缺乏厚度,不及那个女人的润泽,可是这并不代表我就不能学开车,我要让车带着我的身体奔跑,带着我的心去飞翔,带着我的灵魂去放纵。 我的名字叫叶子,我要作一片飞翔的(哪怕是飘荡的)叶子,我决不让自己的身体腐烂在带着泥水的土地上。 于是我固执的认为车就是我的翅膀,只有它能带着我飞离这块土地。只有它能带着我的肉体去追寻我的灵魂,让我能真正成为一个有灵有肉的集合体—人。 夏日的夜很静谧,我似乎感觉到那像墙一样严严实实的窗帘动了,从窗帘后面露出一只眼睛,那似乎是一只男人的眼睛,它在偷窥我的裸体,于是我骚首弄姿,同时我看到了镜中自己嘴角的那少有的笑容。那眼睛又似乎是闪着熠熠光芒的灯,也只有它能照亮我的身体,让我的精神和肉体都不感到黑暗。 我迈着诱人的步伐,带着挑逗的目光向着那只眼睛走去,但我真正靠近窗帘时,我才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那还还是厚厚的密不透风的窗帘,像一堵墙。 我哭了,蜷缩在地板上哭了,我看到了泪水从我的乳沟处一直流淌了下去,会聚在肚脐眼中,可是池塘是溶不下河水的,我看到了泪水从肚脐中溢了出来,执着的向下,最后消弭在那块女人特有的土地上。 是的,这泪水原本就来自于身体,归于身体也是正常的,此刻我想到了公园门口的喷泉,也想到了落在干裂、贫瘠大地上的雨点。 我不遗余力的把那厚厚的像墙一样的窗帘打开,把自己的身体赤裸在落地窗前,瞻望着那像人的眼睛一样的无数的灯,我有一种快感,似乎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知道有我这样一个女人存在,在这之前我似乎就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此刻我又想到了陈列在玻璃橱窗里的美女雕像。 丈夫还在熟睡,也许他正在做一个甜美的梦,他的梦中有女人吗?如果有的话一定是我,想到这里我有一种背叛的感觉。 我要背叛的是什么呢?是他对我的宠爱?呵护?是我对他的依赖亦或是顺从?可是我并不是一个不幸的女人,我没有理由背叛,我不缺少一个女人应该有的任何东西:美丽、金钱、还有爱-男人的爱。那我缺少的是什么呢?…我反复的挖掘心中的那份灰暗,我才发现原来我缺少一个女人最中要的东西—爱情,我只知道田野爱我、疼我,可是我并不知道我爱不爱他,正如他所说,我就像他的一个宠物。我总是很顺从的接受他给我的一切、我错误的把这种接受叫做享受,在他面前我似乎真的像动物一样没有思想,我跳动的心脏没有停止跳动,活跃的大脑却停止了思想,我不知道这应该叫做残酷还是可悲,也许两者兼而有之。 那些能够看得见、摸的着的东西我都有,我所缺少的正是那看不清、摸不着东西,也只有这种无形的东西才能让一个跳动的心脏有一种节奏的旋律,让一个退化的大脑学会思想,这种节奏的旋律与思想的大脑的完美结合就是灵魂与肉体的统一。 第二章 飞来的叶子 田野 这个女人还是我的叶子吗?她在干什么?她在镜子面前欣赏自己的裸体吗?但就裸体来讲她并不美,她偏瘦,胸很坚挺,但不是很大,臀很翘,可是不够圆润,不符合现在的审美标准。 我发现叶子骚首弄姿的样子把她的女人味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尽管她不能被称之为性感。 叶子是很内敛的、甚至是保守的,也许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胸不够完美,所以她从不穿低领的衣服,也从不哈哈大笑,从不大发脾气,在我的记忆当中她很少哭,也很少笑,可是今天她是怎么了,哭的很厉害,而且还一丝不挂的站在落地窗前,让夜的眼睛窥视着她。 叶子很温柔,即便是在床上也是,她从不主动发出爱的信号,就连叫床的声音也是那么的温柔,正是那温柔的声音像海浪一样把我的欲望推向最高潮,让我飘飘欲仙 她的床上功夫和我的情人们比不是相形见绌,而是相差甚远,她很单纯,纯的似水,里面没有一丝杂质,只会折射出美丽的光芒,她天真的认为我只有她这样一个女人,也许正是她的这种纯的发傻的个性俘虏了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只有她这么一个女人,是的,只有一个,是在内心深处,那个神圣的地位是任何女人都不能代替的,她不是那种能让男人激情四溢、魂不守舍的女人,但她却有着“随风潜入夜”的本领,一直潜入到我的灵魂中,生长在我的心中,她已经成了我的一部分,灵魂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我总是说叶子是飞来的,和叶子认识是在一个夏天,那天张阿姨给我介绍女朋友,约在公园见面,那个女人是和爸爸的青青饮料公司齐名的海天饮料公司董事长的外甥女小雅,她很漂亮,特别是身材,很火,气质也很高雅,正当我们谈的投机的时候,一个女孩出现了,她正在追逐一片什么东西,不过我当时并没有很注意她,因为我的注意力集中在小雅身上。 “你还我的羽毛!” 一个穿着洁白的吊带裙的女孩风一般地站在我的面前,她很单薄,精致的小脸上浮泛着不满的神情。 “我没有看到你的羽毛呀。”我说。 “你把它喝了。” “喝了?” “是的,喝了,它就落在了你的杯子里。现在它就在你的体内,你把它还给我……”她的眼里居然流出了泪。 “你这个女人很无理,没有人愿意喝下你的什么羽毛,你喝下的东西还能完整地吐出来吗?真是可笑!”小雅说。 “是吗?那羽毛一定很小,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如果是的话,我很抱歉,那个羽毛对你很重要吗?”当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了叶子脸上的那颗小小的晶莹的泪珠,就是那小小的泪珠滚到了我的心里,击中了我心的一个角落,震颤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是的,很重要,它是我梦中的羽毛,你是不会懂的!”她用一种类似求助的眼神看着我,然后低首而去。 远远的我看着它的裙裾摆动着,像夏风中的百合,我有一种要摘下一片花瓣的冲动。 我朝她奔去,拉住了她的手,从此就没有松开过,以后也不会。 后来我才知道了她梦中羽毛的故事,她说她做了一个梦:一片小小的羽毛落在了一片叶子上,然后羽毛对叶子说只要你把我带上,我会让你找到爱情的。早上醒后,真的有一片小小的羽毛落在了她的脸上,她把羽毛小心地取下,系在了她的项链上,没有想到那羽毛却挣脱束缚进入我的身体。 她说也许是命中注定,义无返顾地嫁给了我。 我把她当宠物一样爱惜,当女儿一样心疼,当情人一样捧在手心。 他对我来说不是生活的需要,是生命的需要,她是我精神生命的主体,我不能没有她,我可以不和她做爱,但是我不可以看不到她,只要看她一眼我的心就会笑。 把她搂在怀里入睡,我疲惫的心才会宁静,所以我从不在外面过夜,我有很多个情人,确切的说应该说是姘头,我从不把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养起来,在我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和她们开房间,但是我从不把我的胳膊当枕头放在任何一个女人的头下。 和情人上床后我会洗澡,还会换衣服,连内裤也不放过,我不允许自己把另外一个女人的气息带回家,这是对叶子的尊重,这种尊重要远远大于我对她的警惕性,这样的话我才没有歉疚的感觉。 叶子很少撒娇,也很少说话,她很沉静,她的沉静总是压着我的心,让我浮躁的心均匀的呼吸,这也许就是我的心永远停留在她那里的原因吧,我的身体可以任意去动,但是我的心却始终被她牵拌。 现在叶子还站在落地窗前,她在炫耀自己的身体吗,如果是的话是在向谁炫耀,这个充满灯光的夜吗?也许她觉得只有在无人的夜里,她才有资格炫耀,因为单就女人的身体来讲她算不上很美,她的线条力度不够大,记得拍婚纱照的时候,她的胸部还垫上了厚厚的胸垫。可是这并不影响我和她做爱的感觉,看到她那小小的身体,我就会有把她压在身体下面的冲动,我喜欢在她温柔的呻吟声中纵横驰骤,那是一种征服的快感。 叶子站在窗前,意欲也许不是让黑夜望着她,而是她在望着黑夜,叶子的眼睛里面总是流动着某种东西,这是她身上唯一不沉静的东西,可是我捕捉不到那里面流动的是什么?也许我了解她但并不理解她。 她今天流泪了,那泪水属于那流动的东西中的一部分吗?她为什么会流泪?难道仅仅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及那个穿黑色丝袜,大秀美腿的女人漂亮吗? 还是她从我身上发现了其它女人的痕迹,不,不会的,她并不是一个很敏感的女人,她对我是绝对依赖、绝对信任的。 她是不会懂的,我和情妇上床完全是为她好,我不想把那些爱以外的东西发泄到她身上,我除了要在爸爸的公司上班外,还要管理我的影楼,我的压力很大,当我感觉到累的无法呼吸的时候我唯一想到的发泄方式就是找一个女人,然后把女人压在我的身下,不遗余力的挤压、撞击、蹂躏,直到我的压力以精液的形式从我的身体中释放出来。 叶子不可以作为我的发泄对象,对于我来说她是珍贵无比的,我要小心的收藏她,倘使我对待她像对待其它女人一样,对她不是一种亵渎吗?对她的亵渎就是对我的伤害。 叶子的性欲望不是很强烈,如果我总是要求她的话,她会很反感,所以不论是释放我的压力还是舒缓她的压力,我的做法都是可以原谅的,我并不认为我这样想是在为我的罪行开脱。 我觉得我的行为不能划分在背叛的范畴,而应该划分在爱的范畴之内。 叶子的眼睛还在望着远方,我看不到她的眼睛,但我依然能够感觉到那颗挂在她眼角的晶莹的泪珠,那里面映射出来的一定也是一个闪烁着灯光的黑色世界。 我是能把她那黑色世界点亮的太阳吗?我一直觉得我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不一定是,我有些怅惘。 我受不了叶子的泪水,我起身,赤身裸体地走到她的身后,抱住她的腰。 “你在干什么?”我问。 “哦,没什么。”她抹着泪,从一叠笑容标本中抽出了一个最难看最牵强的笑容,“太热了,我睡不着。” “不然把空调的温度再调一下?” 叶子双手抱住胳膊,瑟缩着,好象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不,不用了,我困了,要去睡了。” 她跑到床上,把毛巾被裹在身上,连脖子也不放过,又很快的把台灯关掉。 黑夜真的能掩盖一切吗? 当我把她搂在怀里的时候,她的身体有些僵硬,不过她还是顺从了。 那个晚上,我们都没有睡,貌合神离地拥在一起,第一次我感觉我们的心是离的那么的远,我有些怊怅。 第三章 灵魂化了的声音 叶子 下雨了,很大,我再一次站在落地窗前(这次我穿上了睡衣,因为天明了),想看一看雨中的世界,可是我看不到,因为雨很大,我只能看到满是雨水的玻璃,像一个饱受沧桑的老妇人拖着变形的脸在哭泣。 就是这扇宽敞的、带着雨水的玻璃,把我和外面的世界分割开来。 我再一次想到了我是被关在美丽牢笼里的宠物。 屋里的空气很沉闷,每一个氧气分子都像一块块石头一样压着我的心,我无法呼吸,我有一种要逃出去的冲动。 手机响了,我静观着它在茶几上美丽的舞蹈歌唱,我知道是田野打来的,很久,我接了。 “叶子,你在干什么?怎么不接电话?” “……” “叶子,外面雨很大,不要出去了,在家好好呆着,餐桌上有你的早餐,用的时候加热一下。” 他的过分关心,也许应该叫做呵护,更加深了我那个极端的想法:我是他养的一只宠物。 雨还在下,我听到了虺虺的雷声,外面的世界很疯狂,犹如兵荒马乱的战场,我的世界却鸦雀无声、死气沉沉,唯一还动着的就是我那颗还在跳动的心。 我不要再在这里呆下去,否则我会闷死的。 出去!是的!出去,逃离这个沉闷的、孤独的世界。把自己融入到那个疯狂的世界中吧,作那个世界中一粒跳跃的分子也好。 我毅然的从那个涂着美丽涂层的牢笼中逃离出来。 雨拍打在我的身上、脸上,没有冰冷的感觉,有的只有快感,被这个世界征服的快感,亦或许是征服这个世界的快感,我有些得意,于是我笑了,我听到了来自我心底的声音。 真希望这雨永远不会停,哪怕是这个世界变成汪洋大海把我淹没我也依然会快乐,至少我可以在海水中畅游,那也是身体和灵魂的最后的解脱。 就让这雨水冲击我的身体吧,让这个灵魂的载体-肉体去释放所有感觉吧,此刻我感到了我的存在,真真切切的存在。 雨在下,我的心在燃烧,我有一种在烈火中燃烧的感觉,我张开双臂奔跑着,似乎能拥抱整个世界,似乎在雨中我才能找回我自己,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如此疯狂,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叶子呢?是那个像小绵羊一样温柔顺从的女人还是这个歇斯底里在雷雨中奔跑的女人? 在混沌的雨中,在远方我仿佛看到了一团烈火,它正在雨中熊熊燃烧,那烈火是这个混沌世界中唯一清晰的东西,我向它奔去,如飞蛾扑火般义无返顾、死而无憾。可是无论我怎么用力的奔跑,那团火还是离我很遥远,而且越来越远。最后那团火终于被雨水浇灭了。 灰飞烟灭,混沌的世界还是混沌的世界,疯狂的世界因为那团火的消失而相形见绌。于是我哭了,第一次哭得毫无顾及,哭得痛彻心扉,在这个世界里哭也是疯狂的,尽管这哭的理由并不充分。 透过泪水望着这个雨水的世界,我突然想:要有多少人的泪水汇聚在一起才会成为小河?要有多少雨水会聚在一起才会变成大海?要有多少压抑才能汇聚成疯狂?小河是长久的,大海是永恒的,而疯狂却是短暂的,因为疯狂属于激情的一种,激情同快乐和悲伤不一样的,后者有一定的持续性,而前者却总是如昙花一现。 雨水把我浇透了,薄薄的睡衣贴在身上,我索性把睡衣一块块从我的身体上撕扯下来,我不想那薄薄的东西羁绊着我的身体,阻挡着这疯狂的大雨渗透着我的灵魂。 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是没有羞涩的,身体是赤裸的,灵魂是赤裸的,在这里可以卸下自己所有的伪装,无所顾及、随心所欲,释放完全的自我。 渐渐的我感觉自己的欲望的能量就要释放完了,就像蒸发的水蒸气或者是升华的固体香水,即将要消失殆尽。 我被温暖打扰了,当那暖流在我的身体里流淌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心是跳动的,我的灵魂被惊醒了,我仿佛有了意识。 阳光中带着雨的味道,从来不知道阳光也可以有味道,阳光不是橘黄色的吗?难道它也可以是彩色的吗?或者说这里是另一个世界?天堂? 低低的屋顶把我拉回了现实,我清楚的知道自己躺在一个窄小房间里的一张单人床上,屋子里只有一台电脑、一台饮水机和一只杯子,还有就是我躺的这张木床。 屋子的墙是什么颜色的看不出来,因为墙壁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汽车图片,没有留下一点缝隙。 看着这些图片,我又想起了那个穿着黑色丝袜、涂着紫色唇膏大秀美腿的女人,她就是从一辆黑色的车里走出来的,我不由的在这些图片中寻找那辆车。 “你醒了?”我听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不过我并没有看他,只是很专注的寻找那辆黑色的车。 “你也喜欢车?”男人问。 “噢,也不是,我只是……” 我被一双深沉的眸子所吸引,那眸子犹如一潭黑夜里的水,深不可测,只要是人掉进去就一定不会再爬出来,即使是会游泳的人也不例外。 “你好了吗?昨天我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还在发烧,你怎么会一个人晕倒在雨中?”他问。我明白了,是这个男人把我从雨中捡了回来,我的身上还穿着他的洁白的衬衣,透过衬衣我看到了我乳房上的那抹红和私处的那抹黑,因为昨天我是穿着睡衣奔向雨中的,而且没有穿内衣。 我有些赧然,相信自己的脸已经红成了苹果。 他耸耸肩,优雅一笑,“你的身上都湿透了,而且你在发烧,所以我就……我没有伤害你,真的,我有老婆的,我很爱我老婆,请你相信我……” 我‘扑哧’笑了,不知道为什么笑,他也笑了。 “你为什么贴这么多车的图片,你很爱车吗?”我问。 “是的,我爱车,也喜欢开车,我喜欢让车带着我去飞,不管是黑夜还是白天,只可惜我没有一辆真正属于自己的车,我经常给老板当司机,后来朋友开了驾校,找不到教练,所以我只好来帮忙。”他还是耸耸肩,淡淡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那深海一样的眼睛里我感受到了一种叫作苦中作乐的东西,此时我才感到能把苦当作乐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那是一种境界。 也许一颗心在苦水中浸泡的时间太久了,它就对苦失去了感觉,为了自己永远不腐烂,那颗心只好接受苦水所给它的一切,后来它发现自己在苦水中身体依然会膨胀、一样会跳动、一样会新鲜,渐渐的则甘之如饴。这难道不是一种境界吗? 他的笑容虽然很艰涩,可是他会笑,为什么我不会? “你快乐吗?”我问。 “你不快乐吗?” 我喟叹一声,低首垂泪。 “跟我走……我会让你快乐。” 当我的脚步和他一起奔跑的时候,我有一种飞出囹圄的感觉。 飞一样的眩晕。 车子在廖无人迹的大街上驰骤,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是夜空中的一道闪电,带着刺眼的光芒在夜空中的一个角落一闪而过,又在另一个角落稍纵即逝。 天空触手可及,我可以肆意的在天空的任意一个角落闪动、那闪动的光可以是我的激情、也可以是我的愤怒,我也可以把自己的眼泪变成雨洒在大地上,也可以用雷声来表达自己的哭声,那才是名副其实的自由天空。 那自由的天空属于我,完完全全属于我,那里没有对与错,应该与不应该,那里不懂得自我约束。 “什么样的感觉?”他问我。 “跳的感觉!跑的感觉!喊的感觉!”我大声地说,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风中流动。“你什么感觉?” “打的感觉!杀的感觉!拼命的感觉!”他也大喊,青筋显露在颈处。“我们一起大叫好不好?”他发出了像原始人一样野蛮、粗野的声音。 他的叫声一直喊到了我心灵的深处,那声音虽然是野蛮和粗野的,但却是来自生命深处的声音,是没有经过虚伪加工的声音,是最原始的、最本真的声音。 我一直渴望的不就是这样的声音吗?我一直追寻的不就是这样的声音吗?可是我知道这种声音不是学来的,更不是想喊就能喊出来的,这是一种境界,这种境界需要的是一个完全真实的、开放的、释放着的空间。 那是我想要的境界。 我静静地望着他,眼中竟饱含着泪水,这不能不说一种感动。 “你怎么了?被我吓到了吗?”他放慢了车速。 我竟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请不要停车,永远的开下去好吗?” “只要你愿意。” 他把音乐打开,一首沧桑的恋曲弥散在空气中,我停止了泪流,静静地谛听着,细心的他把窗户关上。 灰暗的天空包围了一切,雨又下起来了,冲刷在玻璃上,外面的世界模糊了。我的心上也充满了阴霾,一股空前的压抑感涌上心头。 “到处是一片灰暗。”我喟叹一声,泪‘唰’地涌出来。 “不,不是的,外面的世界是阴暗的,我们的世界却是明亮的。”他低声说。 “我们的世界?” “是的,我们的世界,车里这个小小空间不就是我们的世界吗?” 外面的世界是混乱的、阴暗的、是模糊的,而我们的世界却是平静的、明亮的、清晰的。音乐流淌在带着柠檬香气的空气中,脉速表和cd都在闪烁,像黑夜中闪烁的精灵。 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只有他和我,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车外的世界万马奔腾,车内的世界静谧安详,但这静谧的空气很快被我们紧张的呼吸所点燃。 音乐太美太柔情,车外的世界太黑太混乱,空气太凝重太混乱,车内的女人太脆弱太无助,车内的男人太孤独太空虚,这是一种极度的诱惑,潜在着犯错的危机。 我敏感的把头从他的肩膀上移开,视线转向外面,那一刻我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那心跳像锤子一样把凝重的空气砸碎,溅起了飞沫。我依稀感到那飞沫已经飞到了他的鼻翼处,被他深深地吸到了肺里。 “你在看什么?”他问。 “看外面。” “外面你看得见吗?” 是啊,外面看得见吗?我所能看到的只有被雨水冲刷的玻璃,像一张充满泪痕的女人的脸。 此刻我的心也在翻江倒海,犹如外面的世界一样混乱,这种混乱的根源是身边的这个男人,这个喜欢耸肩和能喊出生命最深处的声音的男人,我不敢再看他一眼,我怕我的心会跳出来。 我知道我的思想已经逃离了原来的轨迹,它在向着罪恶(对于我来说一个已婚的女人对别的男人动了心就是罪恶)的方向靠近,但是它不允许自己走向罪恶的边缘,它不允许自己逃离那世俗的羁绊,它知道自己已经住在了一个叫做婚姻的美丽的牢笼,它应该安分地住在里面。 婚姻是什么?一张白底黑字的纸?还是一所房子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拿到一张白底黑字印着戳的纸,共同的住在一所房子睡在一张床上就叫做婚姻吗?没有拿到那张纸睡在一起就是不道德的,而拿到那张纸不睡在一张床上就是不道德的吗?那同床异梦算不算道德?道德的标准到底是思想还是行为? 我住在婚姻里已经五年了,在这五年中我就像装在任何容器中都能适应的水一样,没有形状、没有气味、没有颜色,我的命运完全由那个容器来决定。那个容器是什么呢?是那个有着柴米油盐的房子还是那个很疼我的丈夫田野?也许两者兼而有之。 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我从没有想过我自己?为什么‘不’字从我的语言中消失?为什么我会把笑遗忘?是这场婚姻在羁勒着我的思想还是我的思想在羁绊着我的行为? 想到这里我流泪了,无声无息,我又看到了那犹如女人的泪脸的玻璃。 车子是什么时候停下的我不知道,我只听到他在对我说:“你哭了吗?”然后我感到有一双粗糙而温柔的手滑过我的肌肤,抚去我的泪水,那一刻我倒在了他的怀里,声泪俱下。 我从来不知道哭也能发出声音,更不敢相信自己是倒在丈夫以外的男人的怀里,那一刻我什么都没有想,只想哭。 当我唏嘘着松开抱着他的双臂的时候,我看到了他那双黑夜中深潭一样的眼睛,在那深潭中我看到了一个影子,那个影子是我,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已经掉了进去,再也爬不出来,如果我不会游泳的话,就只有溺死在里面。 在那深潭中,闪过一团光芒,那是火,正在燃烧的火,于是黑夜中的深潭被点亮了,泛着熠熠的光芒,我感觉我的眼睛都要被刺伤,于是我闭上了眼睛。但是我感觉到那火离我越来越近,我就要被点燃了,在劫难逃。 他没有任何前奏的就扯开了穿在我身上的他的衬衣,熟练的解开了胸罩的挂钩,当我的乳房上落下他的齿印的那一刻,我感到暴风雨就要来临了,来势凶凶,势不可挡,那一刻我决定不逃。 当他的齿印落在我身上的每一个角落时,我有一种被撕碎的感觉,就像一个精致酒杯的玻璃像花瓣一样漫天飞舞,那是一种支离破碎的美。 那一刻,我忘记了背叛、忘记了那张我和田野睡了五年的床,我只渴望被这个男人侵犯、蹂躏。 我大声的叫着,这声音不完全是来自肉体的愉悦,还潜在着一种精神上的解放,那不是单纯的物质的叫声,是被灵魂化了的声音,是生命深处的声音,于是我又想到了他那同样来自于生命深处的粗野而原始的尖叫声。 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中我们做着混乱的事情,在这混乱的事情中我才发现灵魂中的那个‘我’还是存在着的,它苏醒了,像服用了兴奋剂一样疯狂的舞蹈着。 我觉得在这之前我就是一片荒漠,经常有人踏过,但是却从未有人开垦过,他是第一个,不管他的行为是龌龊的还是纯洁的,对于我来说都不是索取,而是奉献。 当他在我的身体上纵横驰骋的时候,我没有一点点犯罪感、有的只有释放的快感,精神的和肉体的。 外面的风雨声更让我有一种安全感,无比的安全,车里的这个小小的世界就像是一个孤岛,在这个岛上只有亚当和夏娃。 我愿意永远的从这个岛上住下去,直到死去。 当他如烂泥般停留在我的身体上的时候,他说:“对不起,我爱你。” 我的泪泫然而下,我说:“谢谢你……” “为什么?” “因为是你让我感觉到我还活着,我还是一个女人。” 他把我抱在怀里,我的脸贴着他的胡子茬。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他说。 “我叫叶子。” “我叫陈默。” 我在他的怀里睡着了,梦中我和他依偎在车里,而我们的车长了翅膀,正在湛蓝的天空飞翔。 我被他的电话吵醒了。 梦醒了,雨停了,天亮了。 我的心混乱了,我有一种做贼的感觉,天知道我都干了些什么? 我的内衣不知道哪里去了,身上披着他的衬衣,我把衬衣裹紧,瑟缩着,看都不敢看身边的这个男人。 “你很怕我吗?”他攫取着我的目光。 我怕他吗?我也问自己,我是怕他还是怕田野?还是怕我自己?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天地万物都暴露在它的光华之下,阳光透过车窗折射在我的肌肤上,我的身上开满青青紫紫的小花,那是他留下的痕迹,还在隐隐作痛,那痕迹是背叛留下的烙印。也许是田野出差不在家的缘故,愧疚感总是像轻烟一样浮过,浅浅的,没有很深的感觉。 我没有去找我的内衣,也没有要穿衣服的意思,只是用手指在那花一样的痕迹上画着圆圈。坐在车里,就仿佛住在了保护层中,没有一点不安全感,似乎我能看到外面的世界,而外面的世界却感觉不到我。 “很疼吗?”他问我。 “不疼。”我的眼睛又与他的眼睛对视了,他那黑夜深潭一样的眼睛总是有一种魔力在吸引着我,让我心甘情愿地掉在里面。我回避着,不经意间,我看到了他的身体,他也没有穿衣服,古铜色的肤色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芒,这种光芒在田野的身上是看不到的,那是一种雄性的健康之美。 我看着他,没有一点羞涩感,没有一点羞耻心,这种完全没有隔膜感的感觉让我有一种把心完全暴露在他面前的感觉,把心放在光天化日之下,让它自由的呼吸新鲜的空气、享受阳光的照射,这样的一颗心才是跳动的、是鲜活的不是吗?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的心是长在田野身上的,可事实证明我错了,长在他身上的只是我心的一个小小的枝杈,那个枝杈可有可无,砍掉了也没有关系。 心的根在我这里,所以我做什么都是没有错的,因为人都是自私的,我可以让我心的枝杈爬向任何一个角落,只要我的心能承受地住。 而现在我心的枝杈已经向这个男人靠拢了,无法截止的,除非他把这个枝杈砍掉,否则我没有能力把它收回,因为那个角落里已经充满了阳光和空气,心是没有办法不向着他的方向生长的。 “叶子,我可以再抱抱你吗?”他说。 我倚在了他的怀里,此刻我把自己交给了他,完完全全的,心灵和肉体。 被他抱着的感觉真好,温暖、舒适、放松。 如果时间可以停留,我愿意永远在这一刻,如果车是我的家,那该有多好。 他的手机又响了,接完电话后他对我说:“叶子,我们该回去了,我要上班了,你也是。” 回去?一阵带着恐慌感的失落感涌上心头?是的,我要回去,从这个梦一样的世界中走出去,走向活生生的世界中去,走向那个虚伪的虚空的世界中去,逃也逃不掉。 住在车里的感觉真好,那是很安全的飞翔,我发誓我一定要学会开车,一定要拥有一辆车,然后把自己的心放在车里,好好地锁起来。 “我能报名学开车吗?”我问。 “当然,只要你愿意。” 当他的车平稳地停在我家门口的时候,我的心却抽搐了一下,我真的不想从车里踏出去,我知道我打开这扇车门,心就会小心的缩起来,如同看不见太阳的喇叭花一样,把自己的每一片花瓣都小心地聚拢在一起,然后把头悄悄地垂下,等待着阳光的出现。 “你老公一定很有钱,给你这么大的房子住。”他说。 我苦笑,是啊,他有钱,他用钱编织了一个美丽的囚笼,于是我被软禁了起来,我天真的以为那就是幸福,不肯从那里跨出半步,疏不知外面清新的空气,要比那里甜腻的气息要爽朗的多。 我知道这么豪华的别墅是很多女人都望尘莫及的,那么住在豪宅里的女人就一定是幸福的吗?她们并不知道那沉重的物质能压垮一个女人的心,让那颗心变得脆弱、易断、没有了呼吸的能力。她们也不知道那被压在沉重物质下的心是多么渴望看看阳光,而它却已经失去了生长和反抗的能力,只能那样弯曲着生存。这种生存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苟延残喘。这种生活方式是应该叫做幸福还是应该叫做痛苦呢? “你还在穿着我的衬衣,你赶紧下去换衣服吧,不然你会受老公的气的。” 现在我面前的他是一个衣装整洁的男人。 “你怕他吗?”我问。 “怕?是的,我怕你被他伤害,伤害了你对我就是最大的伤害。” 我用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含着热泪吻他,在他这里,我学会了主动。 “回去吧,我在驾驶学校等你。” 当我的脚步跨出车的第一步,当我的脚真真切切地落在地上的时候,我发现我的身体沉重起来,我的心也收缩起来,紧紧的,缩成一团。 轻松美好的感觉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恐慌和自咎,我匆遽地离开他的车,我似乎看到了站在窗前的丈夫,他正在用揶揄的眼光和轻蔑的微笑看着我们,那目光极其锐利,能扒开我的肉体,拆穿我的骨头,看到我的心,那颗背叛他的心。 我的前面是田野,后面是陈默,我没有资格抬头看田野,也没有勇气回头看陈默,前面的他是愤恨的,后面的他温柔的,但他们却都是失望的,他们的目光织成了一个巨大的蜘蛛网,牢牢的把我困住,我没有力气挣扎。我无助的在那里等死,却找不到一个死的方式,我有勇气却没有力气。 “快进去吧,我等你进去后再离开。”陈默的话把我拉回了现实。 我回眸,他在对我微笑,露着洁白的牙齿,我想跟他说声再见,却发不出声音,我把自己的目光留在他深潭一样的眼中。 田野还没有回来,可是房间里却到处都是他的声音和微笑,这让我更加愧痛,我有着美丽的房子和爱我的丈夫,却不知好歹的去背叛,我对得起自己的真心却对不起自己的良心,真心是一个人的事情,良心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我只能择其一,为了真心我背叛了良心,可是我并没有把良心甩掉,它们都是心的分支,我是逃不掉的,只能在困厄中挣扎,注定要痛苦。 我的身上还穿着陈默的衬衣、残留着他的气息,我把它脱下来,放在衣柜的最底层,不知是为了珍藏还是为了掩盖,站在镜子前,我继续在那些他留下的小花上画着圆圈,那是灼热的痛。 我没有洗澡,我想在我的身上永远留着背叛的气息,让那气息支撑着我寻找自我的勇气。 我更贪恋他的气息,它让我明白我还是一个懂得欲望的女人。 我的手机响了,两天了,它就被我遗弃在了床上。 “叶子,你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不接我电话,是不是总是忘带手机出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可是生意还没有谈成,我还得在深圳呆几天,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晚上也不要一个人出去,好好在家呆着。”田野的声音。 “好,好的,我知道。”我习惯性地回答。 “听话,乖,我永远爱你,我的宝贝。”他说。 挂断电话,我看到我的手机上有三十个未接电话,都是他的,他打这么多电话是为了说让我在家呆着还是为了说那说了无数次的‘我永远爱你’?他到底是为了看住我的心还是为了看住自己的心? 我这么听话的女人都学会了背叛,那么他呢?他说他爱我,爱一个人就不能背叛吗?背叛指的是精神的相悖还是肉体的不忠实? 身在深圳的他也许身边会有很多女人,她会对他笑,还会陪他上床,也许也像我们一样会在车里做爱,但我只是想想而已,我并不在乎他有多少女人,也不在乎有多少女人和我一起分享这个男人,似乎他和我没有很大的关系,我只需要做到一个妻子的责任就可以了。 我没有殚精竭虑地要在他的心中占有最高的位置,只要他记得他有我这样一个女人就够了。 以前听到他的电话我会激动会感动,而现在所有的感觉都对他关闭,仅仅是因为陈默的出现吗?还是因为那颗急于抹去尘土的心? 同样的我也不在乎陈默有没有妻子,只要他能让我的心展开,让我呼吸自由的空气就够了,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爱,但我确定这绝对是依赖,是一种类似生命的依赖,是他让我感觉我还活着,我还是一个有权利追求的女人。 第四章 我爱车胜过于爱家 陈默 车在公路上行使着,我没有办法忘记那个叫叶子的女人,她似乎是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女人,她的身上没有一个首饰,也没有一点脂粉气息,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干净的像是没有受到过尘世的熏染。只有当我看到她那双迷茫的眼睛的时候,我才能看到完美背后的她的心碎,我似乎能看到她那沦肌浃髓的痛。 看到她,我就有一种要把她捧在掌心的冲动。而她却是一颗滚动的水珠,随时都可以从我的掌心滚落。 她那小小的孱弱的身体总是让我有揽在怀里的冲动。她不是丰乳肥臀,但是她身体上的每个部分都很精致,充满难以言喻的诱惑,面对她的身体我就会有一种要侵略的冲动,会产生一种要蹂躏她的罪恶念头。 在那个下雨的如黑夜的白天,她的身体就躺在雨水中,像一片飘零的叶子,然而雨中的叶子是最美的,清新、透亮、又带着憔悴的裂痕。 她的被雨水涤荡过的身体是赤裸着的、冰凉的,有着看不到却能感觉得到的伤痕,她身体的曲线已经被冰冷拉直,当时我真有一种把她那条孱弱的直线卷起来放到怀里的感觉,我的心在那一刻感到了疼痛,是为她而痛。 也许是缘分,在那个大雨如注的浑浊而又混乱的世界中,我的眼睛却能清晰地看到昏倒在地上的她。 当我把她放在我的车里的时候,我如获至宝,可是我担心她会死,我总感觉她是一颗小小的水珠,遇到太阳就会蒸发到空中。 当医生说她只是暂时性的昏迷的时候,我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当她一丝不挂地躺在我宿舍的单人床上的时候,当我面对她小小的柔弱的身体的时候,我没有一点欲念,并不是她不美,是她美的让人心疼,让人不忍心去侵犯。她的身体纤弱的可以装在花瓶里,但却是柔软的,娇嫩的,没有一点瘦骨嶙峋的感觉,她的肌肤白里透粉,娇弱却不病态。 她的内心是疯狂的、是挣扎的,她那安静的外壳不是伪装的,是被压抑和遗失铸造起来的。 和我做爱的她是傥荡的、也许那种傥荡是发泄的一种方式,她的张扬的身体能把我的怜悯之情冰冻,能把我身体的最本能的东西和最自私的占有欲燃烧到最高点,于是我想把她撕碎,我拼命地蹂躏她,用肮脏的语言亵渎她。那是一种快乐,它让我有一种成就感。也许只有在那样柔弱的身体前,男人才能最大限度的展示自己的强大和骠悍。 也许她天生不懂得反抗,也许她只学会了迎合,她接受着我的蹂躏,并发出了快乐的叫声。 那个天也疯狂人也疯狂的夜晚总是让人留连往返,滚动着炙热的香甜气息。 当她坐在我的车里的时候(其实那不是我的车,是我当驾校教练时,校长给我配的车。),我很快乐,我喜欢身边有她的感觉,喜欢带着她在公路上奔驰,这是在我的妻子身上所找不到的感觉。 妻子贤惠和她的名字一样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她并不美丽,但是心地善良,很会照顾老人也很会理家,更会精打细算,勤俭节约,她很少逛商场也很少去美容院。 父母说她无可挑剔,而我总感觉她缺少女人的天性,她从不会撒娇,也不懂得浪漫,做爱的时候只会光着身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一架生硬的机器,和她上床简直无聊透顶。 我以前是司机,跟着大老板们看惯了外面花花绿绿的世界,我学会了喝洋酒,学会了吃西餐,也学会了睡女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三室两厅的家,再也不想看那蓬头垢面,只知道做饭洗衣服的妻子了,我沉醉于外面的世界。 有时候我很内疚,我觉得对不起妻子和孩子,可是我没有办法从那充满诱惑的世界中抽身,我没有办法回到真正属于我的位置去。我只能在并不属于我的位置上游荡。 我终于受到了膺惩,我酒后开车,把老板的宝马车开进了深沟,于是我被解雇了,我又无奈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后来我想了很多,那些老板有钱有地位,所以他们有资格去挥霍、去沉醉,而我不同,我没有资格、没有能力,所以我迟早要从那个位置上跌落下来,粉身碎骨。 我努力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我爱我的家、爱我的妻子,可是我知道对妻子的爱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是介于亲情和同情间的爱,是出于感恩的情,在这种没有激情的爱中,我的心也觉得干涩,失去了水分,只是那样盲目地跳着。 在朋友的帮助下,我找到了工作,朋友很有钱,把他不开的老款奥迪给我开,还给我很高的薪水。自从当上教练以后,我快乐了许多,不必窝在家里看妻子的脸色,我终于明白了一个没有事业的男人无论是在家庭还是在社会中永远是抬不起头的,那种低着头走路的滋味真的很难受。 我喜欢听着舒缓的音乐开着车缓慢地行使,它让我的心有种深呼吸的感觉,那是一种惬意;我也喜欢让车带着我去狂奔,耳边是激荡的音乐和呼呼的风声,我可以无所顾及地大喊大叫,那是一种疯狂,是最痛快的发泄方式。 我爱车胜过于爱家,车里比家里更让我舒适和快乐,当我的手握住方向盘的时候,我就感觉自己能握住命运一样,那是很少有的自信,当车奔驰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也飞了起来,想飞到哪里就飞到哪里,我可以把自己想象成一把箭或是一道闪电。 只有在车里我才会忘记我是谁,是有在车里我才会彻底的快乐,如果有可能,我愿意把车当成家永远地住下去,就像蜗牛一样永远背着一个家,天南地北,遮风挡雨,最后寿终正寝。 叶子真的像树叶一样带着雨后的清新飘到了我的车里,带着忧伤飘到了我的身边,带着激情飘到了我的身体中,带着宁静潜入了我的灵魂。 我忘不了叶子,真的忘不了,当她从我的车中离去的时候,我就感觉我是一颗树,风把我身上的每一个叶片都刮走了,剩下的只有寒冷和干枯,冬天的感觉。 她是一片叶子,不应该被关在美丽的城堡中,她应该属于大自然,自由的飘,自由的荡,就算是化为肥料也是滋润了土地。 她说要跟我学开车,我说在驾校等她,实际上我的心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等待,等待是煎熬,也是希望。 在她进入那美丽的房子之前她驻足了,回头了,可是我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来? 第五章 对她的爱是种需要 田野 出差几天了,也不知道叶子怎么样?她会不会按时吃饭,睡前会不会冲一杯牛奶喝,下雨的时候知不知道把窗户关好? 不知道为什么,当我想起这些的时候,正是有其他女人在身边的时候,她的影子总会让另外一个女人的笑容变得不灿烂。可是她的影子却不会带给我任何罪恶感和歉疚感。 当我和另一个女人在床上排山倒海、雷霆万钧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过叶子,我和另外的女人做爱,但是完事后,从不把另外的女人搂在怀里入睡,这是对叶子的尊重,我并不是刻意的这样做,是我心自然生成的原则。 与其说女人喜欢有事业心的男人,不如说女人喜欢有钱有地位的男人,当你把大束的玫瑰从宝马车里抱出来的时候,当你把昂贵的首饰送给女人的时候,女人们都是难以招架的,她们会阿谀谄媚、奴颜媚骨、投怀送抱,有时候你想甩都甩不掉,北京的田野婚纱影楼有几个,我就有多少个情人,我睡过的每一个女人要么提条件要么威胁我,为了让她们息事宁人,我只好每人给她们一个店经营。 钱是男人寻找快乐的工具,女人是男人最好的作乐工具,一个酒会、一个聚会如果缺少女人就等于吃中餐的时候只有馒头没有菜,我喜欢美女,但是我从不爱她们。 我所爱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的妻子叶子,叶子不像其他女人一样爱财如命,也不喜欢像饰物架一样把所有的首饰都挂在身上,她没有心机,不懂得暗算,她身上的一切都是干净的、透明的,像一个玻璃球,我可以把它握在手中,也可以把它放在怀中或是装在口袋中,还可以把它摆在眼前。 结婚以后,她就听我的话再也没有去上班,做我的全职太太,早上她会为我打领带,晚上她会为我把浴缸里的水放好,床上她会主动的缩在我的怀中。 我不在的时候,叶子一定很寂寞,她似乎没有任何爱好,她不喜欢养宠物,连花草也不喜欢,我问她为什么不喜欢这些女人都喜欢的东西,她说自顾不暇。她常常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世界,无论是白天或是黑夜,我问她在看什么,她说是看阳光或是灯光,我说带她出去感受,她总是说望着比感受要好的多。 我现在真的好想叶子,真的好想好想,我喜欢她没有思想的思想,喜欢她没有动作的动作,没有话语的话语,把她搂在怀里的感觉就像自己停在了一个微风拂煦的港湾。 她的安静能让我疲惫的心舒缓下来,她的安静也能让我的激情汩汩而来,她的安静就是我心的最好的调节器,她能过滤所有的烦恼和痛苦,剩下的只有美好的东西,我对叶子的爱是一种需要,我需要她,我不能没有她。 有一天叶子会真的像树叶一样从我的身上飘走吗?它只是一片叶子,但凡刮起一点风它就会被吹走不是吗? 为什么以前我从来没有过这种危机感?难道是狂风正在运筹帷幄?我要把我的手掌打开,然后把叶子紧紧地纂住,如果可以,我愿意把我的胸膛打开,把叶子折起来放在心的最深处,然后把胸膛封好,不让任何人感觉到叶子的存在。 可是叶子是一个生命,她需要空气,需要阳光,她在封闭的世界中是无法生存的,我担心那样她会死掉,可是怎么办?我有些恐慌。 我没有办法在另一个城市中呆下去了,我必须回到叶子的身边,我要保护她,因为她是我的。 第六章 天又下雨了 叶子 天又下雨了,天一下雨,我就会想起那个叫陈默的男人,想起他我的心就会流泪,犹如外面的雨一样倾盆。 我好想他,好想钻到他的车里,好想在他面前流泪,好想把自己赤裸在他的面前,肉体的和精神的,那种脱去厚重的伪装,完全暴露自己的感觉真的轻松极了。 望着外面的雨,我的心已经疯狂了,我已经听到了那强烈的节奏,我知道我的心已经留在了他的车里,它时常跟随他的车前行。 陈默说在驾校等我,我要不要去?田野说他今天回来,他要我等他,我要不要等他?我是该安静的坐在这座美丽的房子中还是该冲入外面疯狂的充满诱惑的世界?在责任与情感中我权衡着。 当你越来越靠近我的时候,我的心会痛,里面裹着的是无尽的茫然和责任,我好怕,好怕自己会爱上你,我选择了逃避,可是我还是逃不出我自己的心,因为那颗心里面已经融入了你的微笑与多情,如果硬生生的把它剜走,会撕扯断我的心,那是撕心之痛。 当你离我越来越远的时候,我的心也会痛,里面裹着的是无尽的绝望,我好怕,怕我的爱情就这么结束了,我还是选择了逃避,可是我还是逃不出我的心,因为你走了,我的心也就从我的身体上摘走了,那是摘心之痛。 所以我恨你,我恨透了你!是你的微笑带给我无限遐想,是你的体贴让我的情愫汩汩向你而流,是你用温柔把我装进了你的怀中,我再也无法逃脱,你是个杀手!是个杀手!我恨死你了,我想把你撕碎,把你撕成粉末! 你有什么权利爱我?有什么资格爱我?你是个世界上最最无耻、最最讨厌、最最下流的家伙! 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以为我会爱上你吗?你很想听我说我爱你对不对?可是我不会说,永远都不会说,就算是我爱上了你又怎样?我爱上了你我也不会对你说我爱你,我讨厌你那深潭一样的眼睛,讨厌死了。 我不能爱你!不能!我没有权利、没有资格,我怕我会失去我现在所拥有的这一切,这一切都是我辛苦经营来的,我不能把它葬送,决不能让她毁在你的手中,很不值!我又有什么资格爱你,就算是我狠心破坏你的美好我也没有资格破坏别人的美好,我不能那么恶毒,不能!我怕最后的结局是你随手把我扔尽垃圾捅!我怕我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爱我自己胜过于爱你一万倍! 我想用一盆冷水把我彻底地浇醒,可是我怎么也醒不了,我讨厌这种似梦非梦的感觉,它总是伴随着希望与绝望。真希望有个人能竭尽全力的摇晃我,就像摇动小树一样把我摇醒,把我折断也没有关系,粉身碎骨也没有关系,只要我会醒,可是没有人能这样做,没有,我什么时候会醒?什么时候?!我很累!很累!累死了! 我要疯了!疯了!我想大叫!想把周围的一切都撕碎!连同我自己!为什么我疯不掉?为什么我还有着清醒的意识?为什么那个可恶的家伙不能从我的思想中丢掉?为什么! 最可恶的是我自己,我恨我自己胜过于恨你! 我活该!活该! 上天,你惩罚我吧,惩罚我对丈夫的不忠。 我深吸一口气,我想让我的思想恢复到我应该停留的轨迹,我努力地想着田野的样子,想着他对我的好。 一道闪电伴随着雷声一下子劈开了我的胸膛,我的心在那一刻就那么轻而易举、完完全全、毫无遮拦地暴露了出来,里面流出来的是对陈默的思念。 我的心被思念的潮水冲刷着,我终于抵挡不住那致命的诱惑,狂风席卷着我的身体,我被一种巨大的无形的力量推动着,朝着陈默的方向奔跑着,我喜欢那浇在我头上的雨和响彻在头顶上的雷声,它们能让我更有安全感,能让我更加执着,它们能让我的罪恶感消失的无影无踪,让我的思念天经地义。 即使我被雷劈死在这个世界中,我也决不会后悔,因为在这样的世界中,就算是死也是疯狂的。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中我的眼睛除了能看到延伸到他的方向的路以外什么都看不到,一如我的心,只有他,他就是全部。 我奔跑着,奔跑着,不觉得累,不觉得苦…… 我推开他宿舍的门,站在他的面前,雨水顺着我的头发还在滴,我心中的烈火还在燃烧,我凝视着他幽深的眼睛,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渴望,雨水滋润下的唇是焦渴的、干裂的。我听到我的心在说:快,快拥抱我,然后带我到你的车里,到那个只属于你我的世界里,让我与这个虚伪的世界隔离,在那个保护膜中去释放那个完全的自我。 他把潮湿的我拥到怀中,他的身体好烫,他的呼吸好灼人,他的热量能把我的衣服烘干,能让我潮湿的心感到温暖。 “我等你很久了,你知道吗?就像一个世纪。”他的声音很轻,轻的只有我的心能听得到,它能让我的心疯狂地跳动,能让我忘记我是谁。 “带我去那里。” 他拉住我,奔向雨中,仿佛我们就是融入到雨中的狂风,我们的奔跑能让雨点倾斜,能让树叶落下,我们就这样奔跑着,饱胀着激情、充满着希望。 当我到了他的车里的时候,我知道我安全了,我的整个神经都放松了,于是我疲软在他的怀里,激情燃烧下的心是塌实而平静的。 充斥着激情和欲望的车子在混乱的世界中奔跑,那是一种混乱的飞翔。 当车子戛然而止的时候,我被他压在了身下,他沉重的身体能轻易的把我生命深处的东西挖掘出来,能让我心底的声音通过声音表现出来,我的身体会伴随他去动,我的灵魂会伴随他去飞翔,那是一种无法超越的释放,乐不可及。 他的吼声如雷,他的力量如风,他的滋润如雨。 我的身体如泥…… “下雨的日子真好,只要天一下雨,我们就可以在一起。”我说。 “只要你愿意天不下雨我们一样能在一起,去我的驾校报名吧,我教你学开车,我们可以天天在车里。”他说。 “可是……可是我的丈夫不一定同意我学开车……”提起丈夫我的心就会一点点向囚笼里钻,我似乎又站在了那个我想迈却迈不出的界限。 “真难以想象你是怎样生活的,难道你连自己想做的事都不能做吗?你连这一点点自由都没有吗?你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不是男人的一件附属品,更不是由他支配的一个工具。” 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我是没有思想还是不敢思想,我只知道我应该做一个好妻子好女人,我一直都把田野的快乐当成了自己的快乐,也许我已经失去了思想的本能。 “他很爱我。”我说,“也许是他的爱太深。” “你知道什么是过犹不及吗?他的爱已经成为了你的负担。” “可是他没有错。” “这就是你一直找不到自我的根源所在,也许真正压抑你的不是你的丈夫,而是你自己,是你把自己画地为牢。” 是的,田野从没有在我面前说过‘必须’和‘一定’,可是他的眼神却能让我不懂得什么叫做拒绝,它会让我不由自主的去服从。看到他我不会害怕,听到他的声音我不会感到恐惧,他给我的是一种亲近的压抑,我从来不与他的眼神对视,与他上床的时候我会把眼睛闭上,没有觉得快乐,也没有觉得不快乐,我只是觉得那是我的义务。 “是田野把你装在了婚姻的透明盒子里面,也是他把盒子的盖子盖上的,但他并没有把盖子封上,只要你愿意,你随时都可以把盖子掀开,然后走出来,而你呢?你把那透明的盒子涂上了厚重的黑色,所以你感到窒息,你看不到阳光,呼吸不到新鲜的空气,你知道吗?这样是很可怕的,就像植物一样,你会渐渐的失去水分,变得黯淡,最后的结果也许是死去。”死去?死去?不,这好可怕。 “别说了,求你了,别说了,难道你要把我唯一的保护膜也破坏掉吗?你知道吗?无论我多痛苦多茫然,当我到了车上的时候我就会感觉很快乐很安全,我不想浪费在这里的每一分钟,难道你要把我仅有的一点自我空间也破坏掉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很残忍!就像你所说我快要死了,如果我真的死了,就是你拔掉了插在我鼻子上的最后一点氧气!”我尝到了我苦涩的泪水,我感到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委屈。 “听着!你必须从那盒子中生长出来,这并不难,只要你执着的向着阳光生长,就会把那薄薄的一层纸捅破,只要你脱离那个盒子,你所拥有的是更广阔的自我空间,你的世界到处充满氧气。”他抱住我的双肩说。 从他那深潭一样的眼睛中我似乎看到了阳光,泛着点点的光,像细碎的金子洒在水面上,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美丽。 “我感觉自己已经退化为喜欢阴暗环境的苔藓植物,如果见到阳光我会不会适应,也许我同样会死,而且死的很惨。” “你没有必要一下子把自己交给阳光,你也没有那样的能力,你应该一点一点的接受阳光,这个过程就叫做适应,事实上你已经迈出了很大的一步,你已经背叛了你的丈夫,你已经学会了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是的,我已经学会了背叛。可是当我从这层保护膜中走出去的时候,我就会更加失望,更加痛苦。美好之后的痛苦,才是最让人无法承受的。 “雨停了,又是我该从车里走出去的时候了。”我说。 “难道我们的爱情只能像夏天的雷雨吗?”他带着恼怒的激动。 “不然又怎样?你想让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吗?我们没有那样的自由!因为我们都是住在婚姻围墙里的男人和女人。” “我们可以突破围墙,我们可以找回自由。” “可是你不觉得那样的代价太沉重了吗?我们需要粉碎责任和道德,我们需要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责任?把自己伪装起来曲意逢迎就叫做责任吗?那么你对自己的责任在哪里?对自己不爱的人说我爱你就叫做道德吗?叶子,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在一起才能快乐这是最重要的。” 我看着自己赤裸的身体,可是我却无法看到我赤裸的心,我爱他吗?爱就是激情吗?爱就是在自我中释放吗?爱就是肉体的依恋吗?爱就要不顾一切吗? 我是在爱情中寻找自我还是在自我中寻找爱情? 哪里才是真正属于我的位置? 第七章 狂风刮来的叶子 陈默 天又下雨了,叶子会不会又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像一片树叶一样滑落在我的肩上。 我一直在驾校等他,可她并没有来,难道我在守株待兔? 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我不思念我的妻子和孩子,我不想那个人人都留恋的家,我只想叶子,那个我不该想的女人,那个也有家的女人。 雨下得很大,风在吼,雷声在长空穿梭,混乱的高潮崛起了,我相信我的叶子也会来到了。 叶子真的来了,像狂风刮来的树叶,绿色的半透明的连衣裙贴在她孱弱的身体上,带着雨的潮湿与光泽。 她的身体起伏着,粗喘着气息,她就那样望着我,充满着委屈和希翼,她像是一颗在暴风雨中顽强拼搏的小草,柔软而坚韧。 我把她抱在怀里,心很疼。 我要带她到车里,必须。 她那小小的被雨水涤荡过的身体是温热的,那是最好的燃料,会轻易的被我的火种点燃,会化成水,让我漂浮在她的海洋上,浸润着快乐的源泉。 我又听到了那来自生命深处的叫声,那声音宛如天籁,还有着环行的回音撞击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我还看到了她脸上愉悦的微笑,那是世界上最美的笑容,那笑容会化作无数涟漪波及到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她微微扭曲的身体,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舞蹈,它能让一个堕落的灵魂变得圣洁,也能让一个最圣洁的灵魂变得堕落,它可以撕碎一个人的身体,也可以颠覆一个人的灵魂。 她的滚烫的气息总是带着醉人的气息,能让一个人的灵魂飞升或沉沦。它可以让你的大脑一片空白,也可以让你的大脑如风雨一样混乱。 车里的叶子和车外的叶子是不一样的,车里的叶子是太阳下的喇叭花,张扬、疯狂、放纵,车外的叶子是黑暗中的喇叭花,把自己的每一片花瓣都小心的聚拢在一起,小心、内敛。 叶子不觉得累吗?不觉得疲惫吗?真正的叶子是哪一个? 叶子已经把自己装在了一个窄小的盒子里,我要牵着她的手把她拉出来,拉到我的身边来,可是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种能力。 我爱叶子,我也只能在没有阳光的黑暗角落里才能拥有她,确切的说车也是我的保护膜,只有在这保护膜里我才可以为所欲为,我才可以分享另一个男人的女人。但我和叶子的想法是不同的,她想永远的住在车里,在车里她就会有安全感,与之相悖,在车里我有的只有危机感,我怕她会离我而去,我会有一种做贼的感觉,也只有在那一层膜里我才有勇气占有她,我才会觉得她是我的,可是闷在车里的感觉真的好难受,我想把那层膜打碎,我想把她带到阳光下,我想在阳光下与她手牵手,不须任何东西来掩盖。 也许她想要的只是车里的我,而我想要的却是全部的她。 她为什么宁愿痛苦也不愿意从那盒子中钻出来?究竟是不能还是不愿意,也许那盒子里面还有她生存必不可少的养分,也许离开那养分她真的不能活。那养分是什么呢?是金钱带给她的虚荣、满足和安逸吗?她脆弱的情感和忧郁的个性是金钱造就的结果吗? 她是住在囚笼里,可是那囚笼是美丽的、是充满诱惑的,也许当她想跨出来的时候,总有甜蜜的胶水粘住了她的一只脚,然后她会不自觉的回头,然后不自觉的驻足,就像她自己所说,她已经退化成苔藓类植物,不是不喜欢阳光,而是见到阳光就无法生存。 把她封锁起来的究竟是责任和道德还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她真正想要的是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还是一份属于别人的安全? 她的行囊中装的东西太多,但她宁愿自己的肩膀压的疼痛也不愿意解开行囊丢弃一些。她不明白这个世界没有完美,这个世界充满残缺,她是典型的完美主义者,她注定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这种沉重注定要比她肩上背负的东西还要沉重。 叶子说不想浪费在这保护膜中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也许在这每一分种和每一秒中当中她在乎的并不是我,而是她那个所谓的自我。 她并不是找不到自我,而是不能维持自我,对于她来说维持自我的过程是一个极其艰苦和挣扎的过程,里面还伴随着痛苦。所以她坚持不下去,她常常放弃。 她是一个脆弱的女人。 但是她并没有把自己完全遗失,因为她还懂得什么是自我,还懂得追求。其实很多东西已经放到了她的手中,只是她没有勇气握住而已,可是当那些东西从她的手中溜走的时候,她又拼命的伸手去抓。 我想拥有她,彻底的,为了我自己,我要拯救她。 第八章 她是我的钥匙 田野 我就要到家了,当叶子为我开门的时候我一定把她抱在怀中,然后在原地转上一万圈,最后把她轻轻放在床上,让她彻底的融入我的身体。 我看了一眼放在座位上的首饰盒,在那精美的盒子中有我为叶子精心挑选的项链,那条项链的坠子是一片小小的叶片,就像我的叶子一样独一无二。 在这个被雨水涤荡过的城市中,我似乎闻到了被狂风扫荡过的空气,那空气没有雨后的清新,有一种漂浮在空中的浮躁,仅仅几天,我竟感觉到了这座城市的陌生。 叶子没有等我吗?为什么灯没有亮着? 此刻我感到我心中的灯也忽明忽暗,摇摇欲坠,似乎我就是风中的一盏孤灯。 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了我拉的很长很长的影子。 手中的项链似乎都握不住,脚下踩着一片片被风刮下来被雨粘在地上的叶片,我捡起一片捏在手中,又把它丢在地上,当我的脚踏在它的上面的时候,我有种疼痛的感觉,但我还是踩了上去。 每次我回到家的时候,都会有我的叶子,所以我从不带钥匙,只要我按一下门铃,叶子就会为我开门,我一直都觉得她就是我的钥匙。 没有了她,这个家我进不去。 今晚的夜很黑,天空中没有星星,我坐在台阶上仰望着天空,心也一片晦暝。我继续把粘在台阶上的一片树叶捏在手中,一股冰冷的感觉穿透了我的心,昏暗中我寻找着它的叶脉,那细细的、蜿蜒的、另人看不透的纹路。 叶子呀叶子,你到底去了哪里,难道你也被风吹走了,粘在了地面上的某个角落。 叶子我想你,你到底去了哪里?你是被我握在掌心的叶子,你怎么可能被风吹走呢?你忘记了离开你,这个家我是进不去的吗?你真的忍心把我遗弃在黑暗中吗? 我打她的手机,从房间中传来了她的手机铃声,那声音很清脆,打破了夜的沉默,那是一个同样孤单的声音。 叶子没有带手机,她到底去了哪里?难道她真的被狂风卷走了吗? 想到这里我真的不能在等了,我怕她会被坏人抓走或者会迷路,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 当我把沉重的头抬起的时候,我听到了绵邈的跫音,它震动着我的心。 真的是叶子,我把她抱在怀中,紧紧的,那种感觉就像我已经停靠在了某一个最安全最舒适的地方,无比温暖。像以往的每次分袂后的拥抱一样,我贪婪的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寒冷中我感到那味道不再清新,而是掺杂了另外的一些气息,那气息有些发散的味道,不再内敛,不再集中,但还残存着一丝甘甜。我努力的让我嗅觉的敏感部位探索着、追逐着那丝甘甜。 叶子的身体冰冷、僵硬,像冰柱。我把风衣打开,把她裹在怀中,她的凉能穿透我的心。 “叶子,告诉我你去了哪里?”我说。 她从我的怀中挣脱,轻轻吐出几个字:“出去走走。”然后去开门。 透过黑暗,我捕捉着她的逃避,依稀感觉到她的眼神中有某种东西在流淌。 这座房子很大,我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叶子,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害怕吗?” 她摇摇头。 “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寂寞吗?” 她还是摇摇头,但有些迟疑。 跟她结婚这么久,我才知道她是懂得寂寞的,也许她的寂寞已经被她的沉默和安静所掩盖,我发现我并不了解叶子。 “对不起,叶子。”我把她按倒在沙发上,吻着她,我欲解开她的扣子的时候,她抓紧了自己的衣领,但又很快的松开,她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然后把眼睛闭上。 我身下的她微微颤动着,微微呻吟着。我不知道那是痛苦的战栗还是焦渴的快乐,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就在我的身下,她融入到了我的身体内,她完完全全的属于我,快乐也好,痛苦也好,她都属于我。 “叶子,你现在不寂寞对不对?”我驰骋在她的身体上大声地说。 因为这是我的家,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我身下的她,所以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做爱,可以无休止的要她,就算是我吼出世界上最下流的声音也没有人管的着。 “叶子,你很快乐对不对?你不要呻吟,你叫出声音啊!叫啊!” 我身上的汗珠滴落在了她的乳头上,似甘霖一样很快被那红色的乳头吸收,她的脖颈拉的很长很长,牵动着美丽的锁骨,她的双手死死地抓住沙发的边缘。 “你为什么不叫?你还不是足够快乐对不对?那么来吧……” 和叶子做爱,我一向都是温柔的,可是今天我却无法让自己温柔,我野蛮的兽性无法抑制的迸发着,我感到了一种空前的前所未有的愉悦,很有成就感,就像一个侵略者占领了一片广袤的土地一样,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仰天长笑的快乐。 当我从她的身上滚落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她愁眉锁眼,一片苍白,她的样子像一只垂死的羔羊,而我的手中刑是握着一把刀子。 我把手垂下来,不敢动她,那一刻,我的心疼的很,似乎在滴血。 你还是田野吗?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她?她不是你托在掌心的露珠吗?你这样做你真的快乐吗? 我等着叶子流泪,我想用我的唇一点点把她的泪擦干,我等着她钻入我的怀抱嚎啕大哭。 可是叶子却出奇的安静,就像外面那粘在地面上的叶片一样,而我却不能把她拈起来。 “对不起……” 我期待着她能发出声音,什么样的声音都无所谓,听不到她的声音我就没有安全感,可是还是没有声音,仿佛她真的已经被风卷走。 “叶子,你说句话好吗?求你了。”我将她抱在怀中,泪如雨下,如同她已经死去。 她的睫毛翕动着,终于在她的眼角滑落了一颗泪珠,“没有关系……” 我感动的抱着叶子,发出了感恩的笑容。 “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发誓,你相信我。” “没有关系……” “给我一个笑容好吗?” 叶子的嘴角牵动着,勾出生硬的弧度,可是这样就已经够了,够了。 我知道我的嘴角勾出了一个世界上最满足的弧度。 第九章 无法忘记 叶子 我没有让陈默送我回家,因为但凡我从他的车里多呆一秒,我的脚落在地上的时候就会越沉重,我的心就又会向痛苦坠入了一层,我害怕看到我脚下的万丈深渊。 当我从陈默的车里走出来的时候,我的手臂套在了他的手中,我迟疑片刻,还是抽了出来,他那强弩之末的力量是套不住我的手的。 我回头,黑暗中透过车玻璃,我依然能看到他那被遗弃的眼神,我有一种要把他搂在怀里的冲动,但我还是强迫自己的脚步向前走去,因为我知道我已经从那层保护膜里走出来了,再也不能受到保护了。 田野说今天回家,我不激动也不失望,就好象他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应该回家,那个位置才真正属于我。 夜很黑,空气很潮湿,天地万物,芸芸众生仿佛都是静止的,也许是他们都已经睡着了,似乎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是有思想的,是运动着的。 我的丈夫就坐在家门口等我,此时我才意识到我把他锁在了外面,我的手中有唯一的钥匙。我问我自己:他是不是从来就没有进入过你的心间?你心中的那把锁是否从未为他而打开过? 他抱住了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第一次,我感到他是如此的脆弱。 对我,他从来都是温情的,而现在他却硬生生的把我按倒在了沙发上,柔软的沙发生硬硬的撞击着我的心。 当他的手欲剥开我的衣服的时候,我想逃,我不想被他压在身下,我的情欲已经封锁或者那欲望的潮水已经转换了缺口,流向了另外一个男人的胸膛。我抽回了欲反抗的手,拼命的想把通向他的缺口打开,可是无济于事,于是我只好把眼睛闭上,想当一部机器,可悲的是我连一部机器都做不了,痛苦难忍的感觉依然存在,我没有办法让自己机械的运转,所以我只能等待,等待是一种煎熬。 所有的痛苦都拥挤在喉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就像喉咙被一双魔鬼的手紧紧地勒住,痛苦在体内迂回、发酵、却找不到一个出口,我濒临窒息。 我甚至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被强奸者,我没有求救的资格,也没有挣扎的自由,我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好把自己溺死在痛苦中。 我感到我心中的那盏灯正在风中摇曳,我的世界一片晦暗,我被压在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下,那块石头有很多尖锐的棱角,我感到了灵魂的疼痛,我听到了灵魂的哭泣声。 那是一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 快叫我死!叫我死! 我的心发出了唯一的求助。被挤压成泥的身体突然就轻的像风中的一片叶子,我闻到了空气的味道,它正在一点点潜入我的体内,吹拂着那被棱角刺伤的灵魂,我的世界中开始有阳光出现。 风中的叶子越飘越高,变成了一屡薄薄的云,星星就在我的头顶,触手可及,大风刮来了,我被吹散了…… “叶子……”我听到了一个脆弱的男人的声音,吹散的云重新汇聚在一起,落在了一个柔软的地方,很舒服的感觉。这是哪里?怎么如此的熟悉? 我看到了那橘红色的吊灯,我怎么会忘记那美丽而冰冷的光芒?它和我一样寂寞;我怎么会忘记这柔软的沙发,它和我一样没有棱角;我怎么会忘记这么宽敞豪华的房子,它和我的心一样空旷;我怎么会忘记呼唤我的这个男人?我曾经把自己视为他的一部分。 他在求我说句话,他从没有求过我什么,这是第一次,也许他以为我快要死了吗?失去我他真的很心痛吗?可是他为什么要如此伤害我呢?伤害我对他来说是一种暂时性的快乐吗?还是他已经从我的身上发现了什么纰漏?我倒是很想让他早点从我身上嗅出背叛的气息,因为只有被发现的背叛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背叛。 我说没关系,不是为了安慰他,是为了让他保持沉默,是为了让自己不再被打扰,我很累,我需要安静。 可是他把我抱在了怀里,我感到有泪水落在了我的身上,那是一个很窄小的空间。 第十章 车里的诱惑 陈默 我没能牵住叶子的手,她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来。 我现在很失落,我需要安慰,需要一个港湾。我想到了我的家,那个平淡乏味但却平静温暖的地方。 妻子贤惠正在为我烫衬衫,那件叶子曾经穿过的白色衬衫,她弯着身子,随便绑着的头发垂下了一绺。这一切都另我自增惭怍,我就是这样把别的女人穿脏的衣服交给妻子洗吗?我知道我无论走到哪里,我的身上永远留有那熟悉的洗衣粉味道,那是永远都抹不去的。 我走过去,从贤惠的身后抱住了她。 “干什么呢你?吓死我了。”她说。 我是真的把她吓着了,她的话语是在责怪我,但她的声音却不带一点责怪的感情色彩。她给我的感觉总是那么的不冷不热,不即不离。也许在她的思想中是没有爱情这个定义的,有的只有婚姻,也许她认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聚在一起就是为了生活,她和我不一样,她只喜欢喝那没有任何滋味的白开水,她说白开水解渴,而我从来不喝白开水,我喜欢在里面放些调料,茶、果汁、咖啡什么都可以,只喝白开水我会咽不下去。 我们注定不能共用一个杯子里的水。 “我带你出去玩。”我拉住她的手,拿去她手中的衣服。 “玩什么玩?家里好多活,妈屋子里的床单还没有洗……” 我没有等她把话说完,就把她拉了出来,拉住她的感觉和拉住叶子的感觉真的不一样,叶子的脚步会轻盈的跟随着我,我就像风一样能把她吹起。而贤惠的脚步很沉重,带给我的总是相反的力量,这种相反的力量总是让我失去前行的勇气。但是这一次我决不让自己的脚步停下,我一定让她跟随着我。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问。 “去了你就会知道。” 我把她塞进了车里,就像塞一件物品一样,即使这样,她的眼神也不会变,很坦然,她的眼中似乎没有茫然、惶恐、困惑。 我把车速提的很快,她说我疯了,要我减速,我打开cd,他说我很无聊,说所有的歌曲都是无病呻吟。激情的火焰就这样一点点被她熄灭,失落正一点点侵袭着我。 车子停在了商场门口了,我的身体也已经瘫软了,我再也没有力气拉她下车,再也没有勇气对她说:我想带你买几件衣服。我只好把眼睛闭上,头俯在方向盘上。 “你带我到这里干什么?又花钱吗?快带我回家。” “你能让我在这里多呆会儿吗?我很累。”我气若游丝。 “累还出来,神经病,我自己走好了。”她下了车。 是她不理解我,还是我不了解她,为什么和她在一起我总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 我把眼泪擦干,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开着车,我想叶子,我想让她坐在我的身边,我想带着她去飞翔。 “喂!你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停车了?我的车就在跟你的后面,差点就撞上了!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听到了一个女人的谩骂声,我说了声对不起就打了右转向靠边停车。顺手点燃了一支烟。 “你懂不懂交通规则,这里是不能随便停车的!”女人不停的敲打我的车玻璃。 “你很烦人你知道吗?我就是违反交通规则,你管的着吗你?”我把烟扔在地上,狠狠地踩在脚下。 “本姑娘今天管定了!” 她一副蛮横的样子,棕黄色的卷发在阳光中跳跃,很美的波浪。她的眼睛很开阔,像是一片大海。她的身材很火,男人不经意间就会飘动在那无与伦比的线条上,尤其是她那涂着淡紫色唇膏的唇和那修长的双腿,性感及至。 可是我讨厌她盛气凌人的样子,它会压缩一个男人的自尊。 “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老婆还是我情人?” 她打量着我,“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你的情人,老婆就免了。” “好啊,那现在我们就去开房间,你敢吗?” “你俗不俗?我喜欢在车里。” 车里?又是一个喜欢车里的女人,车对女人真的有很大的诱惑吗? “你带路,把车开到野外,我可不想做到一半被警察抓住,那太扫兴了。” 我望着这个女人,她简直是午夜的魔鬼,闪着鬼魅的光芒,我的心中莫名的涌起一股仇恨之情,这种仇恨源自于内心压抑的堆积和无法释然的痛苦。 我现在就想把她的裙子扯掉,让她修长的大腿彻底的衩开,我想把这个可恶的魔鬼彻底的撕碎,我要让她的挑逗付出代价。 “开着你的车,跟我走。” 车子在和欲望赛跑,仇恨在与欲望较量,我想用一把明晃晃的剑杀人,我想让鲜红的血液飞溅到我的身体上,我想让整个世界都支离破碎。 我要大叫!我要征服!我要报复!我不要这么痛!不要! 鬼魅女人的车停在了我的右边,她扭动着柔软的腰肢,迈着修长的玉腿朝我的车走来,摆出一个妖媚的造型等着我为她开车门。 “我们到你的车上去。”我说。 “这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有不同,车里还残存着叶子温柔清新的气息,我不能让这个女人的气息给冲淡,我不能让叶子的保护膜被别的女人捅破,我的身上可以残留着别的女人的香味,但我的车里决不能,那对叶子是一种亵渎。 女人的车比我的车舒适多了,空气中饱胀着十足的女人味道,疯狂的音乐让那味道浮动着。 女人的头发很长,像海藻一般,它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男人的脖子缠住,把男人彻底地丢进欲望的陷阱。 女人的乳房洁白而坚挺,像是吸足了很多男人的汁水的口袋,沉甸甸的,它会轻易的把男人的理智砸碎,让欲望的神经彻底的暴露出来,一根根地摆在她的面前,她只要轻轻一吹,所有的神经都会跳起来。 女人的双腿像生长千年的老藤,它可以把一个男人的身体死死地缠住,让男人和它一起翻转,然后吸掉男人身上的所有精血来作为自己赓续生长的养分。 她会大叫,还会让男人随她一起叫,她会把指甲深深地陷入男人的体内把她的指甲染红。 她有着柔软的钢铁之躯,任你如何侵犯、如何蹂躏、如何杀戮都不会死。 如果叶子是细小的波纹,她就是食人的惊涛骇浪; 她是个魔鬼,妖怪! 我被她征服了。 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她叫玫瑰,我说我叫陈默,她说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喜欢和我在车里颠鸾倒凤,她说她看我的第一眼就知道我比任何男人都爽,因为我的眼中充满了仇恨,她还说她不介意我把她当作发泄的工具,因为她也得到了发泄和满足。 玫瑰是个独身女人,父亲是天河市ye汽车的总裁,身价无限。她说她不相信世界上有爱情存在,爱情只是一个虚空的外壳,表层光彩熠熠,其实里面什么都没有,是空的。而那层壳也像阳光下的露珠一样有着短暂的生命,犹如昙花一现,留给人的只能是无限的忧伤和绝望。 她说找个人上床可以,找个人结婚也可以,找个人逢场作戏也可以,但是千万不要动真格,那是傻瓜才干的事情。 一颗被爱伤透了的心难道只剩下了冷漠吗?冷漠真的可以避免自己的心再受伤害吗? 她的冷漠恰恰证明了爱情的存在,爱情是一个很宽泛的词汇,它所包含的不一定是美好,它可以是悲伤、痛苦、也可以是绝望。 爱情是一个体会的过程,这个过程可以是漫长的,也可以是短暂的,可以是单方的,也可以是双方的,而爱情中那美好的东西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得到,它和一个人的付出不一定成正比。 性爱是彼此拥有的物质表现,没有人不愿意实现这种物质的拥有,它也是灵魂与肉体融合的最好见证,但是并不一定有了性就有了爱情,人在寂寞的时候需要慰藉、在痛苦的时候需要发泄,在快乐的时候需要释放,在这过程中不需要爱,但是这种需要不是背叛,因为没有感情的东西谈不上背叛。 我不知道我的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是在为我自己的错误开脱还是为我背叛叶子而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她说:“我很累,如果你需要慰藉,可以在我的怀里呆一会儿,如果你不需要,就下车走人,我要回家洗澡了。” 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很坦率。 “谢谢你。”我没有穿衣服,而是把我的衣服从她的车里拿出来,然后走进了我的车里,我也很累,想睡觉,我躺在了车的后座上,那个叶子被我压倒的地方。 第十一章 她的眼中还有一扇窗 田野 我把从深圳带来的叶片形的项链‘叶之心’戴在了叶子优美的脖颈上,我希望这条昂贵的项链套住的不仅仅是她的脖颈,而是她的心,我祈祷她的心永远托在我的手掌。 “它很适合你,不管是它的名字还是它的美丽。你就是一片心形的叶片。” “它的开口在哪里?”叶子对着镜子问。 “‘叶之心’的昂贵之处就在于一旦戴上就没有了开口,开口会自动的粘和在一起,肉眼是看不到的,怎么你不喜欢想摘下来吗?恐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除非它断了。” 在她温柔的笑靥中,我似乎感觉到了有丝丝恻然的东西在涌动,我觉得她变了,她的眼神不在澄清,她的笑容不在单纯,很多东西开始在她的世界中填充,那是她的世界中不该有的杂质,可是我知道那些东西一旦存在就永远也不会消失。 我有些惶惑。 不管怎样,我并没有输,因为那条没有开口的‘叶之心’已经牢牢地套在了她的脖颈上,再也拿不下来,套不住她的心没有关系,因为心是长在身体里面的,我也只能用这种过屠门而大嚼的方法来安慰自己了。 我想让叶子开心,我问她要什么?我还说不管你要什么我都给,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我都会去摘。 “真的吗?”她问,用置疑的眼神看着我。 “当然是真的,只要你想要的,我都给。” 她沉默了一会儿,“我想要一辆黑色的车,不用太好的,十几万的就行。” “你还没有忘记那个穿黑色丝袜的女人吗?你和她不一样,你一个人开车我不放心。” 我说的是真心话,叶子就像是我的女儿一样,永远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就是一个人走出去我都不放心,何况是开车。 她没有说话,一个人匆匆上楼。 叶子就是这样,沉默是她唯一反抗的方式。她不会说我专治,但一定会觉得我虚伪。 以前无论她多么不开心,晚上都依然会像一只听话的小猫一样蜷缩在我的怀里入睡,这已成为一种习惯,就像人每天都要吃三顿饭一样,可是今晚却不同,她没有蜷缩在我的怀中,而是把自己蜷缩起来,但是当我把她搂在怀中的时候她没有拒绝。也许她想拒绝,但却不懂得怎样拒绝。 家里的气氛一天天沉闷下去,如大雨前的燠热沉闷的天一样,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低飞的燕子,寻找着生存的氧气。 叶子变了,她不再用安静的眼神看我,而且总是回避我的目光,晚上她照样蜷缩在我的怀里,但却背对着我,让我感觉不到她的呼吸。 叶子不快乐了,所以我也不快乐了。是因为不给她买车的缘故吗?她一个人开车我不放心是真,但在我的潜意识中还有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担心她拥有了车就会离我越来越远,我担心她的心会被车带走,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叶子从来没有向我要过任何东西,她的衣服首饰都是我主动买给她的,她第一次开口向我要东西,我就拒绝了她,也许我做得真的有些过分。 如果因为一辆车我失去了叶子,那代价也太沉重了,明天是立秋,也是叶子的生日,权衡之下,我决定送她一辆黑色的奔驰,我要给她一个惊喜,让她感到选择我是没有错的。 早上,风从窗户中吹进来,是有点秋的感觉:微微的湿润,飒飒的凉。 “赶快洗漱,吃完早餐我带你出去。” 我看着她把牛奶喝光,就拉她下楼。 “干什么这么急,我还没有换衣服。” 打开门,一阵清凉的风吹开了她的发丝,痒的感觉浮上我的脸,我抱住她,把手指向不远处。 “看!那是什么?” 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停在绿色的草坪上,折射着熠熠的光芒,心形的蛋糕被火红的玫瑰包裹着婀娜地卧在车顶上。 “叶子,我亲爱的,生日快乐!”我很绅士地吻了她的手。 叶子从台阶上缓缓地走下去,洁白的蝉翼般的睡衣烟雾般拂动,弥漫在烟雾中的娇小身躯若隐若现,圣女般美丽。 她笑了,那是我期待已久的;她流泪了,那是幸福漫溢出来的液体;她的哭和她的笑是最完美的统一。 我牵着她的手向前方走去,秋天的第一片树叶落在了我们的脚下。 “喜欢吗?”我问叶子。 她微微颌首,给我一个蕴藉的微笑,叶子就是叶子,她永远都不会像别的女人一样大声说喜欢,然后抱住你的脖子亲个不停,她给人的总是水一样的安静。 当她的手握住方向盘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眼中有一束光掠过,那是一束奔驰向前的光芒,仿佛是从心的某个角落中折射过来的。 我扳过她的脸,凝视着她,我想在她的眼中看到唯一的我,我想证明她的眼里只有我,可是我发现她的眼中除了我以外还有一扇窗,那是车的窗户,它很明,很亮,它已经喧宾夺主,它让我感到恐慌,很坏的感觉。 我吻她,我想要她,以此来证明她是我的。 “我们到床上去……”她说。 “在车里不好吗?我们好象还没有在车里做过,你不觉得很刺激很新鲜吗?”我含住她小小的耳垂。 “不,不……” 我听到她说不,她可从来都是不会说不的,想想也无可厚非,她是一个不喜欢追求刺激和新鲜的女人,于是我释然了,然而激情也随之消失了。 “既然你不想,就算了,我们切蛋糕吧。” 此时我才发现太阳的光已经不在收敛了,它把蛋糕上的奶油都晒化了,火红的玫瑰花上粘满了彩色的奶油,像玫瑰的眼泪。 我把蛋糕从车顶上移到大理石的桌子上,然后点燃了二十八根蜡烛,阳光下的烛光很是黯淡。 叶子的双手虔诚地握住,她的愿望许了很久,她许的是什么愿望,为什么这么久?她的愿望中有我吗? 我为她准备的这个惊喜,似乎只惊不喜,没有我想象的浪漫。 第十二章 打通的隧道 叶子 当田野把‘叶之心’套在我的脖颈上的时候,我有点窒息,仿佛套在我脖颈上的不是项链,而是一条细细地绳索,能把脖颈勒出血的绳索,能让我不能呼吸的绳索。 我想把它摘下来,可是田野说它的特别之处就在于没有出口,于是我很绝望,那锋利的熠熠生辉的叶片像一把刀从我的脖颈一直延伸到心脏。 难道今生我只能被他美丽的绳索套住吗?‘叶之心’没有开口,除非它断了,那么我可以把它弄断吗?它断的同时,我的脖颈会不会被它割破,难道我们要同归于尽吗? 我不喜欢‘叶之心’,一点也不喜欢,戴着它我很不舒服,可是没有办法它没有开口。 田野问我想要什么?他说如果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去摘,听起来多么另人感动,可是我要一辆车他都不给,他怎么可以把我当作小孩子一样哄骗。 总感觉车就是一个我从囹圄之中走出去的隐秘隧道,或者说是一个能带我出去的唯一载体,我想把这条隧道搭建起来,可是我做不到。 我是一个活生生的女人,不是他养的一只宠物,稍微走远一点就会迷路,他不能因为担心我的安全就把我软禁在孤独的世界中,他的这种爱太自私。 他出差的时候我一天都不说话,我都快成了哑巴,我都忘记了如何发声,我只能与杂志上那生硬的文字面对面,在电视中感受生活的多彩多姿,我快成了傻子,孤独的空气中没有一点养分,我都快要憋死了。 我就是大叫一声也没有人听到,在我的世界中没有嘈杂与安静之分,如一潭没有生机的死水。 终于有一天我踏出去了,我遇到了陈默,是他让我呼吸了大自然的第一屡新鲜空气,挽救了我濒临死亡的心脏,让我明白了我还是活在这个世界中的人,一个需要自由、爱和交流的女人,虽然我不能像其它女人一样站在阳光下跳舞,但我可以站在背光处低吟。 当我坐在车里的时候(田野的车除外),我就有一种奔跑的感觉,仿佛自己在没有任何藩篱的大街上狂奔,迎着阳光,大口的呼吸着空气,路的两边是鲜花和绿草。 所以我渴望有一辆车,让我在极度寂寞的时候找一找狂奔的感觉,尽管那只是一种虚幻的感觉,但我也想要,它能让我的心灵得到片刻的呼吸或者说让我寂寞的心得到了片刻的麻醉。 我要遁逃,我不要在这窒息的空间中苟延残喘,如果田野不把通向外面的门打开,那么我就变成小溪水,一点点流出去,如果流不出去,我就让自己渗透在我脚下的土地中,总之我受够了,我不能坐以待毙。 早上我很晚才起床,他已经为我准备了早餐,我最不喜欢吃早餐了,可是只要他在家,就会逼着我吃下去,他说我太瘦,一定要多吃。 我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拉着他去看给我的惊喜,停在我面前的是一辆我梦中的黑色的车,像一个英俊的男人岿然不动,我怦然心动,看到它,我有种即将得救的感觉,似乎我那条通往外面世界的隧道打通了。 玫瑰的香气搀杂着甜腻的蛋糕香弥漫在空气中,让这个秋天依旧沾染着夏的气息。但秋天始终是秋天,正当我把笑容挂在脸上的时候,秋天的第一片树叶滑过了我的睡衣,落在了地上,我和田野都没有踩它。 这是辆新款的奔驰,外形奢华,室内舒适,田野吻着我说想要我,可是我不习惯和第二个男人在车里做爱,有田野在,我的那个保护膜就无法形成。有田野在,车的空间会无端的缩小,小的似乎只能让我们背靠着背,无法动弹,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我想到了陈默所说的那个盒子,那个被我涂成黑色的盒子,我不能让我的根移植出去,但我可以让我的藤蔓爬出去,我打开了车门,走了出去。 我看着奶油蛋糕,似乎聆听到了它的哭声,它的泪水就流在了车的脊背上,似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的肩膀哭泣。 心形的蛋糕面目全非,二十八根蜡烛在阳光下黯然神伤,田野让我许愿,我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希望我的心能带着我的身体一起飞,我虔诚地念了很多遍,我希望能实现。 还没有等我吹蜡烛,秋风就张开了嘴巴,我忘记了今天也是秋的生日,它抢先一步,把蜡烛吹灭,可是我不知道秋在吹灭蜡烛之前有没有许愿?许的什么愿?它为什么让百花凋零?又为何硕果磊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吗?这就是所谓的代价吗? 我对田野说:“你送我的车,你能不开吗?一次都不能。” “为什么?”他先是错愕,然后是惊诧,最后把疑惑定格在脸上,这是我在他脸上不曾看到过的表情,这表情在他脸上很冰冷。 这也是我最想看到的表情,因为只有当他冰冷,我才觉得我的冰冷理所应当,不必让我脆弱的心灵经受愧疚的袭击,那是最折磨人的情绪。 “因为我想要一件只属于我的东西。” “我的不就是你的吗?” “那不是我的,是我们共同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我就是我,你就是你,我们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我们没有用一个心脏跳动,一个肺呼吸,所以我们必须要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也许要拥有自我,必须要从拥有自己的东西开始,只有这种真正的物质上的拥有才能把空虚的心灵填充。 当我看着他的眼神的时候,我知道我的藤蔓已经从那个盒子中延伸了出来,而一旦出来,就再也无法缩回去了,哪怕是付出死的代价。我不恨他,可是看着他无助的表情我却有胜利在望的感觉,也许应该叫做是暂时性的成就感。这种感觉多少有点报复的意味。 “车是你的,我当你的司机和保镖,你不会开车。” 他的周到对我来说是束缚,听起来真的好笑,车是我的,我却不能开,那干脆在车上写上我叶子的名字放着算了,像博物馆里的陈列物。 他就是这样时时刻刻在我的脚下划着圈,让我的脚更迭在他设置的圈内,我也已经习惯地在他设置的圈内前行,认为是应该的,理所当然的。我曾一度想把我面前的圈一脚踢开,踢得很远很远,可是我却没有勇气,每当把力气聚集在腿上的时候,我的脚就会一阵瘫软。 现在我依然想把这个圈踢它十万八千里,我把全身的力量从头顶一直向下推,我感觉到我的双腿在鼓胀,潜藏着无穷的爆发力。 我想大叫,我想对他说:凭什么你总是把我装在你的盒子里,你想带着了就装在身上,你不想带着了就把盒子锁上,我是个人,活生生的女人,我有血有肉,有思想,有七情六欲,你这样对我和把我扔在死水中溺死有什么区别?可是我看着他那双温柔体恤的眼睛,我全身的力气消失殆尽,我的全身都瘫软了,像一团堆不起任何形状的棉花。 我又一次在我的内心面前妥协了。 “让我去学开车好吗?” “你从没有这么固执过。” 是的,没错,正因为我从没有固执过,所以我一个小小的要求就被你划为固执的范围内,我感觉到我的心在身体中嗤之以鼻,很沉闷很压抑的声音。 “我求你了……” 我自己也感到诧异,为什么我就能这么轻易地把这个‘求’字吐出来,是为了让他失望的表情恢复平静吗?还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卑躬屈膝? 我是没有自我,难道我连自尊也不要了吗?失去自尊是为了找回自我吗? 我很在乎他的表情,我的心没有办法在他的阴霾之下见到阳光,压在乌云下面的永远是雨,淋在雨下面的永远是我。 对我而言,没有不快乐就是快乐。 快乐既然已经成为了梦想,那么就为了梦想而饱受屈辱吧,这是我唯一的选择。 他没有答应我,也没有拒绝我,切了块蛋糕放在我的嘴边,我舔了点被太阳晒化的奶油,依然带着甜味,虽然那甜味已经不再纯正。 举头望着明净的月亮,秋日的月亮大而单薄,像一张圆形的纸一样,没有一点立体的感觉,就像一个圆形被硬生生地贴在了黑色的屏幕上,没有融入感,看了都让人流泪。 清凉的月光照在我的皮肤上,就像水一样在皮肤上渗透着,凉而不冷,却足以让我颤抖。 我感觉我就是月亮,眨着橘黄色的眼睛,孤独地挂在黑夜中遥望着小星星,俯望着夜的人群,他们的骚动和喧嚣让我更加孤独,有时候我会逃避,把自己躲在乌云后面,有时候我也会睁开半只眼睛俯视人间,做着掩耳盗铃的傻事。当我疲沓的连眼睛不想睁开的时候我就完全的把自己隐匿在云的后面,让无尽的黑来报复这个世界。 田野又喊我了,他需要我躺在他的怀中…… 窗帘的凸处看不到月光,像栅栏的木条一样整齐地排列着,只能从窗帘的凹处看到月光,柔柔的、淡淡的涂抹在我的身体上。 第十三章 不眠之夜 陈默 这个城市的夜比白天还要沸腾,站在这沸腾的人群中我深感寂寞,怎么会有丝丝凉意划过皮肤,就像叶片一般轻轻划过,黑夜的灯光下我看到有树叶在翻转而下,打开手机才知道已经是立秋了,逝者如斯夫,现在我所面对的是另一个季节了。 我伤感地走在大街上,疯狂的音乐从酒吧中一泻开来,打乱了我平静的步调,它的沸腾给这个秋日升了温,让夜的人群忘记了凉意。 火红的玫瑰在灯海中盛开着,它让夜中穿梭的很多人都显得苍白,它击垮了很多人的意志,让很多孤独的灵魂投入了它的怀抱中。 ‘玫瑰酒吧’,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朵玫瑰,我就会想到一张紫色的双唇和一双雪白的大腿。 我朝着那紫色的双唇走去,我想让自己从那雪白的大腿中间走过去。 酒吧中歌舞升平,暧昧的感觉如燎原之火,不可向迩,舞台上有一个穿着黑色鱼网状紧身衣的女人跳着钢管舞,她的乳房大的似乎能把衣服撑破,红色的乳头从网中钻出来,疯狂的颤动着,煽动着每个人的欲望。紫色的双唇微张着,似乎要吸尽每一个男人的精血,海藻般的长发甩动着,每一根都能勒住一个男人的喉咙,让他们的唾液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她修长雪白的腿像船浆一样能主宰男人的欲望之船,无数男人欲望的目光和无数女人妒忌的目光把她淹没,而她才是主宰一切的女王,她是夜的天使,夜的宠物,夜的精灵。 但奇怪的是尽管男人们垂涎三尺、望眼欲穿,但没有一个人染指于她,他们只能用目光抚摩她的身体,让欲火把自己焚烧。 她走到我的身边,娇艳欲滴的双唇不屑地一笑,玉指撩拨起来的头发拨弄着我的脸,痒的感觉遍布全身。 “我就知道你得来找我。”她朝我吐了一串美丽的烟圈,一条修长的大腿插在了我的两腿中间。 “你不要太自信。”我喝了口啤酒,我喉咙中的唾液艰难的顺着啤酒咽了下去。 “男人都是虚伪的动物。” 我回避她的目光,去寻找自己的酒杯,看到的却是她那从鱼网中吐露出来的乳头,我再转移视线,迎接我的是微凸的小腹。 他妈的!这个该死的女人! “你在挑逗我吗?” “那又怎样?”她骚首弄姿。 我的身体在膨胀,我那该死的意志正在瓦解,这是一个男人的正常反应,不是我的错。 “你是个骚货!” 我在她的乳头上划着圆圈,最后把她的鱼网衣服撕裂,两个沉甸甸的乳房绽放开来,我把自己的头埋向了那深谷。 她把我的衬衫拽下来披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把我拉到了她的车里,在快乐的颠峰中回旋了几圈后,我感觉从未有过的累,于是我睡着了。 醒来后,玫瑰扯了我一记耳光。 “为什么你要打我,不是你主动要的吗?”我问。 “因为你在我的怀中喊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叶子,这是我决不允许的!我想要男人在我的怀中忘记一切,我想把男人最丑恶的一面在我面前揭开,我要征服所有的男人!难道我不漂亮吗?不性感吗?他妈的怎么就没有一个男人能真正爱我呢?”她仇恨的眼中有泪水涌动。 “因为你的眼中只有恨,所以你不懂得爱,你希图用恨来报复世界,但最终报复的是你自己。” “难道你没有恨吗?” “我有,上次我适逢其会的和你上床就是为了发泄内心的恨,但那只是情绪而已,情绪能空前的主宰一个人的行为,有着致命的魔力,但它只是暂时性的,它会消失,但是这种消极的情绪一旦转化为心态,它就会永远的存在于你的意识中,你就会痛不欲生,其实我并不是来找你的,我也不知道你来这里,这只是巧合。” “是的,我现在只有恨!因为我就是在恨的土壤中长大的!我有一个美丽的母亲,可是我的父亲却背叛了她,母亲为了报复故意和她的司机上床,却被父亲软禁起来,过着生不如死的寡妇生活,最后含恨而死,母亲死后我几乎要崩溃,后来有一个男人把我从痛苦中拉了出来,于是我在这个世界中找到了一丝信任,带着那点信任我体会到了温暖的感觉,我把一切都给了他,还从父亲那里偷了一大笔钱给他,可是后来他却抛弃了我,带着另外一个女人去了美国。你说我没有体会过爱,怎么会懂得爱?于是我拼命的引诱男人,却不让他们得到我,我想看他们被欲火吞噬后一头扎在冷水中的样子,好好笑,当然我有资本,我有着完美的身材,还有一个能在黑白两道穿梭的父亲,哈哈……” 她说话的样子好可怕,像疯子又像傻子,她那永不褪色的紫色的唇像是被一个男人险些勒死而留下的印记,她那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表情像深夜中刚从坟地中走出来的女鬼。 我应该敬而远之,好自为之。 我从她的车里走出来,她的笑声远远地跟随着我,我把她穿过的我的衬衣丢在了秋风中。 在这个秋日的夜里,我光着身子像一条鱼一般穿梭在城市的马路上,燃着一支烟,吐着美丽的烟泡泡,不知所向地走着。很多人都在看我,也许他们把我当成了疯子,此时我还真希望我是个名副其实的疯子,那样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就不懂得什么是痛苦了。 我索性坐在广告牌前,看着从我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猜想着生长在他们身上的是何种痛,猜想着他们的止痛方法。一片小小的叶子落在了我并不宽大的脊背上,它就俯在我的身上一动不动,即使那瑟瑟的风也不能将它带走,我背着它,觉得异常温暖,就像我冰冷的身体上加了一件棉炙的衬衫,熨帖而温暖。我屏息凝神,一动不动,我怕那叶片会飞走,我始终保持着一种姿势,我感到我的脊背在酸、在痛,我的身体很疲惫,我的意志正在负隅顽强地扎着。 望着行人们那轻松的面孔,我感觉自己是在做没有结果的挣扎,我能坚持一时,我能坚持一世吗?我这样拼了命,难道只是为了守侯一份感觉吗?它只是一片树叶而已,既然能被风吹来,就能被风吹走,这是自然规律,除非你把它攥在手里,否则的话它不可能滞留在你的身上。 我的这种傻瓜行为不叫执着,叫固执。 想到这些便有所释然,轻微的放松,那叶片就滑落在地。 我终于领悟到践行自我超越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有时候一念之差就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那么我和叶子的故事是应该恣意发展、赓续进行还是应该适可而止、防微杜渐? 从生理角度讲,我和叶子是没有错的;从情感上讲我们也是没有错的;为什么从道德上讲我们就是不道德的,难道道德的含义就是把人类应该有的情感像物品一样装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特定的范围内?可是灵魂会飘动的,情感会漂移的,心会飞出去的,真正的道德就是要守住一个空荡荡的虚壳吗?有时候道德就是打着美好的旗帜把很多美好的东西践踏在脚下的,我并不是在攻击道德,如果没有道德的话世界将会是一片混乱,只是在说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完美。 思念的感觉无处不在,它无孔不入地渗透着我的每一根神经,无坚不摧的折磨着我的灵魂。 其实忘记一个人要比记住一个人要难的多,记住一个人只要用心就可以了,而忘记一个人是与用心成反比的,当你用心的时候思念就会变本加厉的侵蚀你的心,那样的痛是难以名状的。 当一个人的心沉重的时候,身体就会觉得特别的轻,轻的连自己都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仿佛自己就是一个能思想的无形的东西,像一绺烟雾或是一道若隐若现的光。 当一个人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无比的快乐,就会不懂得什么叫疲倦,只懂得什么是美丽,什么是笑容,感觉自己的头上只有蓝天和白云,心会伴随着阳光一起飞舞。 当一个人不能见到自己所爱的人的时候,心中只有一片苍白。 看不到自己爱的那个人,就会对快乐失去感觉,也看不到周围所有的光芒,会感觉很孤独,只因为世界中缺少一个她。 因为缺少她,我已经把笑容遗忘。 我感觉自己就要枯萎了,失去所有的光彩。 在这个彻夜不眠的城市中,快乐的泡沫四处飞溅,但没有一点会落到我的身上,落叶搅动着尘埃,将尘埃无限放大,每一粒尘埃都变成了石子浮动在我的面前,挡住了我的视线,打乱了我的步伐,我蹊痉难辩、茫然四顾、不知所措。 走在道路上的人只有暂停、没有停止,否则迟早会被车撞死,所以我的脚步一直没有停下,纵使我的脚下是陷阱或是万丈深渊,我可以回头,可以四处张望、可以低回、可以踯躅,但是不可以停止,用哲学的话说就是螺旋式上升,波浪式运动,这是规律。 我前行着,透过飞行的石子,我看到了鳞次栉比的建筑,它们像城市的一个个触角,每个触角中都藏匿着不同的秘密,有凶狠、变态、无聊,龌龊,也有善良、单纯、忙碌和美好。 灯的光芒从建筑中铺卷过来,美的像夜的长发,暗香浮动,给这个声色犬马的世界增添了几许浪漫。 偶尔我会听到哭泣声或是笑声,可是我不知道他们的哭和笑是否是认真的,还是他们是在玩一场哭和笑的游戏,哭和笑对他们没有伤害,也没有意义。抑或是真的在演绎一场惊心动魄、荡气回肠的故事,把哭和笑诠释得淋漓尽致。 我就是一个认真的男人,我把爱情看得很重,所以我的伤是切肤的、我的痛是彻骨的,我就是那个被爱情玩弄于鼓掌的蠢货。 第十四章 在通道中肆虐 田野 叶子的沉闷让我心疼,也让我窒息,我需要舒缓一下心情,她的沉闷让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和压抑。 我想我该是去找我那些影楼里的肥环瘦燕去了,她们会把我当成上帝一样的侍奉,更会大展拳脚、冲锋陷阵的让我享受性爱大餐,让我在醉生梦死中快乐的尖叫,让欲望的潮水淹没我的整个世界。 我出国留过学,但文学的书籍没有翻过几本,但是昆德拉的经典名句我还是知道的,我因此很崇拜他,他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中说:“做爱和跟女人睡觉是不同的,前者是情欲,后者是爱情。” 叶子就是我的爱情,还是那句话:我可以不和她做爱,但睡觉的时候我必须把她搂在怀里才能睡着。我喜欢看着她在我的身边走来走去,喜欢她温柔的发贴在我耳边的感觉。 而那些情人一方面是我的漂亮玩具,一方面是满足我生理需要的工具,我很热爱生活,我不会亏待生活,我喜欢美妙的人生,性可以舒缓压力,调节情绪,也可以是发泄对象,有时候它也不是单纯的生理需要,而是生活的需要。 我喜欢品酒、品烟,品女人。 我喜欢和我的情人在车里做爱,这更能满足我的征服欲,女人的冶艳在车里能让我欲望高胀,神魂颠倒,女人的乳房在车里能发出奶香,女人的叫声在车里最响亮也最好听。 我想和叶子在车里做爱她不肯,为了让我曾经活跃的欲望得到弥补,我开着送给叶子的黑色奔驰像拎包一样把我的一个情人拎到了车的后座上,然后把带着烟味的唇送到了情人的乳头上,既而有把和叶子有着同样洗发水味道的头伸向了情人的大腿处。 最后我把情人送到了住处,洗完澡后松开情人拽着我衣角的手回到了叶子的床上,把她搂在怀里酣然入睡。 叶子变了,以前睡在我的怀里她总是很安静,像一只熟睡的小猫,现在她变成了一只爱辗转的小虫子,不停的调整姿势,她的身体中似乎有某种骚动的东西在逐渐浮泛。 我们各自闭着眼睛想着各自的心事,同床异梦的感觉让我悲伤。 以前的叶子是透明的,像水晶,现在的她已经由透明的变成了不透明的白色,我担心她会变成彩色,最后会变成黑色。 就像乌钠穆诺所诠释的天主教爱情定义“如果你的左脚痛,我也会感到右脚痛。”现在我已经感觉到右脚痛了,如果叶子的心上插上了匕首,那么我的心同样会流血;如果叶子忘记了快乐,那么我的快乐同时也被禁封。 叶子的沉闷是仅仅是因为我不让她学开车的缘故吗? 我倒上一杯朗姆酒,看着正在上楼的叶子,突然感觉她像是从幽幽深宫透明垂幔中走出来的女人,黑色的发垂在苍白的脸上,伴随着轻盈的脚步声走入遥远的世界。她就像低调油画中的女人,带着神秘的色彩,从画中走出来又回到画中去,永远的安静与沉默。 我突然意识到,我这美丽的城堡能罩住很多人,但不一定能罩住一颗心,在心上衍生出来的情感和思想可以穿透人的身体,像烟雾一样飞出去,它可以飞向它所向往的地方,尽管那个被它牵动的身体会痛。 “叶子,下来。”我说。 她从楼上走下来。 “陪我喝酒。” 她从杯架上为自己取下一只酒杯,为我斟上,也为自己斟上。每喝完一杯她都会用那安静的眸子看我,领会我的指令(继续喝还是应该停止),我的眼神中永远写着她能读懂的文字。 她的脸不再苍白,有着我喜欢看的红晕,她迷离的目光从发隙中散落出来,犹如碎落的星星。她有些醉了,一杯一杯地喝下去,她醉的样子很美,像装在精致酒瓶中带茎的玫瑰。 “叶子,明天你去驾校学开车吧,我就不送你去了。” 叶子似乎一下子清醒了,就像是从梦中醒来一样,她用置疑的眼神看着我,她的眼神让我很不安,仿佛她就是在十恶不赦的魔鬼膝下跪着的一个免受死刑的可怜女人。 我有那么残忍可怕吗?我威风凛凛吗?我的面孔生硬冰冷吗?我的身上永远都储存着温柔、流动着温情,难道她就没有一点点感觉吗?我感觉现在可怜的不是她,而是我。 我靠近她,她还是用同样的眼神看着我,被钉死了一样,也许在她看来我就是那个从高高圣殿上走下来的暴君,我把她抱住,拨开她黑色的发,吻她苍白的唇,我要给她热度不是吗?她的唇是带着酒味的冷,像冰山一样带着美丽的棱角,我继续吻她,竭尽全力的吻,直到吻出血迹,仿佛只有那斑斑的颜色才能掩盖她的冰冷。 但是我依然感觉自己像一管空心的竹筒,我坚硬的外科似乎永远也柔不进任何东西,何况是坚硬冰冷的叶子,但我还不甘心,我把她横陈在酒吧台上,从发丝一点点吻起,当我的唇游弋到她的小腹上的时候,我闻到了甜丝丝的腥味,那是她的月经,从下体缓缓流出,她还是冰冷的,仿佛只有这温热的血才是她身上唯一流动的东西,也是唯一不冰冷的东西,我不再动她,而是感动的看着那血缓缓地从那个潮湿的洞穴中流出来,把藏青色的吧台染红,仿佛晚霞抹在迟暮的天空,叫人心痛的美。那鲜红的血腥味在酒的气息中酝酿出特有的醇香,但血也在不断地变凉,脸越发苍白,仿佛这月经是她身上的最后一点血液。 女人的月经让我感到了男人的罪恶,因为那潮湿的通道是男人时常入侵的地方,那种侵入是男人最得意最容易最快乐的侵入,它让男人深信男人永远统治着女人,她们的神秘园地只是男人兵戈铁马的操练场,她们天生喜欢受虐,视入侵为快乐。她们用每个月的鲜血来为自己疗伤,用自己的血来冲洗男人在她们身上留下的千沟万壑。千百年来,她们就是用这种特殊的方式养育着男人。 我不能再看那源自叶子身体的血液了,那甜腥的红色液体让我有一种空前的罪恶感,我用卫生巾堵住了那个管道,用一叶障目的方法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叶子像冬日里飘然而下的雪花一样美丽、冰冷,带着纯净的味道,有着看不出的表情,当我把她攥在手中的时候,她已经暗自变成了水,从我的指缝中悄然滴落。 我真的没有把她拥在怀里的勇气,于是我把她丢在了我的那张大而柔软的床上。 我来到田野影楼,让情人小风为我跳脱衣舞,然后揪住她的头发咬住她的乳房在她的那个通道中肆虐。 我想我真的是疯了,为了那个叫叶子的女人。 第十五章 对心妥协 叶子 田野突然说同意我去学开车,不知道他的话语中有多少酒精在起作用,抑或是精诚所致,金石为开。 我眼中的他有着一张变形的脸,像映在玻璃酒杯上的影子,那是一张把所有消极情绪胡乱涂抹的脸,无章无序,丑陋狰狞。 我恐惧极了这陌生的遥远的面孔,仿佛我随时都有被他张开嘴吃掉的可能,我的命运掌握在他的手中。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抽我的血,像抽水机一样从我的心脏抽起,带着不温不火的噪音,我能感觉到那湿热的液体从我的下体一点点输出,它所流过的每一条细细的管道都会微微作痛,拽动着我的心脏,心有节奏的疼痛着,随时都有被抻拽下来的可能,然后被血液冲刷着,一瓣瓣得掉出来。 我被什么人放在了一个冰冷的地方,我的血液粘稠了,每抽出一滴都会撕心般的痛,我的喉咙被卡住了,无力呼喊,然后我被打了麻醉剂,失去了知觉,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最后一滴血液流失,知道自己变成白色。 有什么东西堵住了那个出口,我的灵魂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与我的身体重叠,我恢复了知觉,看到了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看到了我枕边的卫生巾,看到了田野,他用目光攫取着我的身体,我感觉自己吊在了半空中,随着重重的皮鞋声,我跌落了,跌在了这柔软的床上,我感觉到了一种带着弹性的痛,他走了,我是这个房间中唯一能够移动的物体,我应该感到庆幸。 我拖着物体的身体拨通了陈默的电话,说出了四个字:“快来救我。”深吸了一口气,我感到了胸口的疼痛。 放下电话我觉得自己死了,僵化的身体,虚无的灵魂,空洞的思想,我站在了天和地的中间,头上是通往天国的阶梯,脚下是到达地狱的绳索,上帝说如果要选择天国就得爬很高很高的阶梯,直到灵魂的双脚被磨平,灵魂的双手被磨碎,只有爬上最后一个阶梯的时候,天国的阳光才会普照在你的身上,然后你就会变得完美无缺。如果要下地狱很容易,只要脚轻轻一动,绳索就会把你带入地狱,也许你就会被地狱的恶魔把手和脚砍掉,没有力气思索去哪里,一切有上帝决定吧…… 我变成了一片细长的树叶,从空中翻卷而下,落在了汪洋大海之上,颠踬着自己单薄的身体,辩不清方向,茫然的在海浪中翻滚,疲倦地闭着眼睛。 突然感觉有一双温暖的双手将我托起,咸涩的海水从他的指缝中漏出,身体不再发轻,灵魂与身体重合,我闻到了像阳光一样的味道,很熟悉的味道,温暖舒适。 “叶子,你现在就在我的车里,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欺负你了吗?” 我寻着那片阳光走去,我的视线照射在一泓深潭中,反着金子一样细碎的光芒,深潭渐次缩小变成了明亮的眼睛,除了陈默,谁还有如此深情而幽邈的眼睛呢? 一层闪烁着他眼睛光芒的膜柔软而有弹性,它可以是圆形也可以是无规则的形状,它会随着我们的移动而移动,伴随着我们的滚动而滚动. 陈默吻着我的唇,我就这样被他吻着……美丽的膜变成了一条美丽的船,在苍茫的大海中沉沦着,像正在下沉的泰坦尼克号,而我们就是那对在危险中热恋的男女,为死亡谱写着美丽的前奏,用肉体和灵魂缔造着旷世之恋…… 吻吧,吻吧,我愿意在死亡之前化为你身体的一部分。 爱我吧,爱我吧,我愿意作你灰烬的一部分,在大海的怀抱中永远徜徉。 他的汗水带着缠绵的温度滴落在了我的睫毛上,我仿佛感到了被滋润的睫毛在变黑变亮变长,而我眼中的美好世界只能隐藏在那片黑色的草丛中,见不得阳光,必要的时候还得无奈的为自己披上一层保护色,在那层沉重的另人窒息的保护色下苟且地生活着。 那种被侵占被撕碎的快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被压迫被撵碎的感觉,陈默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坚硬的石头,它就压在了我瘦弱的身体上,我的骨头正在被它撵碎,我的血肉开始模糊,我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我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要能让我咽下最后一口气我也会感谢上苍,然后安然的闭上眼睛。 我是一个活死人。 我睁着眼睛看着这个痛苦的世界,却不能咽下最后一口气。 我是一个死活人。 我的灵魂已经出壳,只剩下一双死鱼一样的眼睛空洞的望着这个世界。 我不死不活。 我带着没有灵魂的躯壳,像一架会呼吸的机器。 我看见了陈默的唇在动,他在呼喊,但我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在摇晃我的躯体,可是与我无关。 我看到了我的灵魂在一个没有规则的膜中乱撞,却一次次被那充满弹性的膜弹入我的身体,无数次的重合无数次的分离,感觉和麻木更迭不休,最后有一双大手把垂直于我身体的灵魂硬生生的按倒,伴着一阵疼痛,灵魂与躯体重合了。 “你不想要是不是?那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只懂得顺从吗?”他说。 “因为我爱你……” 尼采说过:“男子的幸福是:我要。女子的幸福是:他要。”只要他幸福,我就是碎成片也是火红的玫瑰花瓣,当我散乱在地的时候,只要他懂得收集,我就会幸福。 这不是顺从,这是牺牲,这一点男人是永远不会懂的。 “爱我为什么不离开他?” 男人都是这样自私吗?为什么连我爱的陈默也是这样贪得无厌,急于求成?他偷了我的人、偷了我的心、挖走了我所有的情感这还不够吗?我是他的意外收获、额外收入,难道他还不知足吗?难道一定要等到我粉身碎骨、体无完肤才肯善罢甘休吗? 我没有义无返顾、破釜沉舟的勇气,我不想伤害也不想失去爱我的丈夫,尽管在他的情感之巢中我看不到阳光,我不能顺畅的呼吸,但至少我是安全的。我贪恋那份安全感,我只能像柔软的青苔一样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委曲求全、苟延残喘,流着眼泪披着自己喜欢的绿色。我害怕斑斓的阳光会刺伤我孱弱的绿色,我害怕自己的尸体会融入土地。 不爱,我不甘心;爱了,我感到疲惫。前者是压抑之苦,后者是挤压之痛。 “我不能离开他,真的不能。” “为什么?” 我沉默,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也许是因为习惯吧,当某些东西成为习惯的时候,它就会成为你赖以生存的环境,就像青苔一样,已经习惯了阴暗潮湿的环境,消受不起火热的阳光。 在他那温软潮湿的巢中,我已经失去了生活的本能,我只能像他养的宠物一样跟随在他的身边,等待着他给我的食物,蜷缩在他的怀中享受那份特有的温暖。 我可以不爱,但我不可以不生存。 “我明白了,我只是你空虚生活的填充物,你根本就不爱我!我没有金钱、没有地位,我唯一有的情感也被你这个无情的女人践踏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他的话像一把钢刀直戳我的心脏,带着鲜血的痛,我们交汇的目光在一瞬间断裂。 我有一种被扔在千里之外的感觉。 我诚笃的情感在他的心中只是一堆肮脏的垃圾,我无所适从,美丽的爱情光环被我的指尖不经意的一碰就碎了,消失不见。 我欲哭无泪,就像血已经流干,只剩下一颗干涩的心裸露着干裂的伤口,风裹着沙吹过伤口,生硬硬的疼。 在这个自我的空间中,我的喉咙却被绳子缠了一百圈,我的千言万语都溺死在胸膛中。 在这个自我的空间中,我终于体会到痛快去痛的滋味,生不如死。 那是心在荒漠狂沙中翻滚之苦、在刀刃上行走之痛,在风口处风干之绝望。 在这个自我的空间中,痛无限制的扩散却不能无限制的释放。 我以为找到自我就是找到了美好,我以为车里的那层保护膜会不让我受伤,我以为保护膜中不存在悲伤和痛苦,是让上天过滤过的纯净的世界,可是我错了,大谬不然。 也许在这辆车里,保护膜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爱也只是我臆想出来的东西,她根本就不存在,是人们杜撰出来的骗人的玩意。 也许在这车里只存在一张床而已,一张供一对狗男女做爱的床,一张铺满了肮脏欲望的床,我单纯的情感已经被一哄而散,驱逐出境。 我从他的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我的身体和衣服把他的气息夹在中间,拿不走,去不掉。 从他的车里钻出来,我想回到属于我的位置,可是我发现我迈出去的那一刻,心会痛,我希望他会拉住我的手对我说别离开,可是他靠近我的手毅然地夹着一根香烟,拼命的吸着。 踽踽走在回家的路上,身上还残留着那淡淡的烟草味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上已铺满了落叶,我下意识的把衣服裹紧,落叶还在纷飞,我也是其中的一片,摆着优美的姿势飘动,却逃不出沉落的命运。 我很累,很疲惫。 我现在很渴望我家的那张大床,那才是世界上最舒服的地方。 终于到家了,终于看到了那张真正属于我的床,躺在上面很舒服,很安全。 只有家里的床才是最稳固、最温暖的不是吗?外面的床都是临时搭起来的,随时都会散落、倒塌。 床是男女最喜欢的巢穴。 对爱人而言,上床的定义很宽泛,它可以是相互依偎、相互取暖,也可以是肉体的彼此拥有;对情人而言,上床就是做爱,仅此而已。 田野回来了,我吻了他,然后把他拉到床上。 “能不能躺在床上,让我在你的怀中休息一会儿。” “你怎么了?”田野问。 “我很累。” 我躺在他的怀里,把他的胳膊当枕头,手臂缠绕在他的脊背上,腿缠绕在他的腿上,像一株蔓生植物一样,我知道我是缠绕茎,我需要依附,永远不能像直立茎一样独自生存。 忘了他吧,那个该忘记的人,我对自己说:如果你喜欢赌注,如果你想体会破碎之美,如果你想把自己粉碎,那么你就去追求,去冒险;如果你说生命本来就是脆弱的,如果你说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赌注,如果你说爱情本来就是一场游戏,那么,你就放任自流;如果你不想引火焚身,如果你对现在所拥有的还有所眷恋,如果你不想让你的世界破碎,那么请你忘记。是的,我不想让我的世界破碎,不想让我的这张大床倒塌,所以我想选择忘记。 当某些东西无法遗忘的时候,请你把它珍藏,尽管这种珍藏伴随着痛苦,但它可以让你的生活免于支离破碎。 当一个人让你爱到无法珍藏的时候,你就会思念他,人的心会牵引着自己的思想到处乱飞,但是终究有一天那思念的碎片会落在地上,你只有等待那碎片铺落在你的脚下,然后像踩着落叶一样没有感觉的走过去.你才不会痛苦. 很多东西是不能被遗忘的,但可以淡忘,如果你连淡忘都不能的时候,就只有把自己溺死在死角中,很惨。 为了让自己勉于一死,请你张大嘴巴呼吸,请你捂住受伤的胸口,让死角之外的阳光去包扎你的伤口,尽管那血有时候会溢出来,但至少不会滴落在地上。 当遗忘不能的时候我选择了珍藏,当珍藏不能的时候我选择了淡忘,我就这样一次次妥协着,不知道最后一步我会迈向哪里,是死还是活。 第十六章 被爱撕碎 陈默 我把叶子从那个美丽的囹圄之中拖了出来,她瘦小的身体沉沉地压着我的心,无法伸张的痛。 她的裙子上有斑斑的血迹,像散落的玫瑰花,她雪白的腿上有血流过的痕迹,像两条长长的泪痕,蜿蜒向下。她的脸是苍白的,是失血的花瓣。 是他,一定是他在折磨他,他在抽干她身上的最后一滴血,我有一种要杀了他的冲动,可是要杀人总得有个理由吧,我的理由是什么?是那见不得阳光的爱情吗?叶子是他的,不是我的。 在这栋岿然的别墅下,我是懦弱的,它的影子把我的车完完全全的笼罩住,像一个巨大的手掌。 我沉沉地咽下一口气,吞下一口唾液,我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忍气吞声,我只能说一句无关宏旨的废话,我对叶子说她现在很安全。 这里安全吗?这只是一辆会移动的车而已。它就是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给避难的人一个暂时的落脚点,拆也容易,搭也容易。 不能保护好自己心爱的女人,是男人最大的耻辱。我吻着她,除了那点可怜的温存外,我还能给她什么呢? 我的怀抱里安全吗?那个男人随时都会将她从我的怀中拉走,因为她是他的。 我的爱很苍白,我的爱很无力。 我没有在战场上负隅顽强的战斗,却眼睁睁地看着她遍体鳞伤,我所能做的只是扯下身上的布条帮她包扎伤口,真正的解药还在他那里。 真怕有一天她会死在我的怀里。 我要为她止血,我要为她疗伤,我愿意从我的身上扯下最后一根布条。 我再也不让她从我的怀中脱落,我要让她在我的怀里生,怀里长,怀里死。 她现在就在我的怀中,就在我的身下,我能触到她冰冷的肌肤,如果我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完全的拥有她,我寻找着她身上唯一温暖潮湿的地方,当我的身体到达那个地方的时候,我才感觉她是活着的,我也是活着的,我才感觉到我们的血液是相互流通的,我们是完整不可分割的整体,这让我感觉她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因为她是我的,所以她的那片土地也是我的,我可以在她那温暖潮湿的地方跳动、奔跑,我可以无所顾及,可以为所欲为。 也许是因为她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的侵略和占有并为让我感到满足和快乐,带着复仇的汗水,我感觉到了自己的疼痛,被践踏的疼痛。 我听到了一个女人绝望的声音和一个男人耻辱的声音,它们殊途同归,奔向痛苦,痛像两股绳,拧在一起,拧着两颗心,流着甜腥的血液。 叶子的脸苍白如纸,下体的血汩汩而流,染红了我们爱的温床,圣洁的爱情上流动着战争的血液和侵略者的足迹,伤心惨目。而我的手上还在举着鲜血淋漓的武器。 我是罪恶的。 可是我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我抱着我亲爱的她,流着痛失亲人的眼泪。 为什么她不知道反抗?为什么她只懂得顺从?在一个丧尽天良的侵略者面前也是如此的平静? 她把这种平静解释为爱。 可是她说她不能离开她的丈夫,换言之她不是我的,不管我怎么占有她,她都不是我的,我的身上永远的沾有侵略者的血液。 我们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已经倒塌了,一片狼籍,在帐篷下面压着她,也压着我,我们不会被砸死,但注定要受伤。 难道她很喜欢这种阴暗的见不得光的爱情,难道她不知道迟早有一天会东窗事发,她不可能每次都金蝉脱壳,她站在天平的正中间,让我怎么去与他的丈夫一争高下。 我无所适从,点燃一支烟,不想让任何一绺烟逃走,把每一丝尼古丁都吸进肺里。 拖着受伤的身体,叶子从我的空间内消失,我很怕她也从我的时间中消失,我没有勇气再拉住她的手,只好看着她一点点消失,像一片孱弱单薄的树叶在风中滚落。 经血的味道还在,那是杀戮的气息。 也许叶子被我杀死了,真的杀死了。她永远不会在我的世界中复生。 我的车里没有家,没有爱,现在连床也没有了,只有一个孤独的受伤的灵魂。 情也在,爱也在,但一切与床有关,没有了床,就什么都没有了,也许情和爱都是穿在欲望的绳索之上的。绳索断了,一切就都坠入了万丈深渊,再坚固的东西也会被摔成粉末,消失不见。 无助、绝望,在无形的堆积,粘和,密不透风,构成了一堵痛之墙积压着我的身体。 不想说话,不想睁眼,不想思索,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呼吸。 无法呼吸,不是单纯的痛,不是恨,是压抑,是郁闷,是无法释然的苦,像吞下一块石头,多么渴望有一双细长而温柔的手从我的喉咙处插入我的身体把那块石头取出来;要么就有一双无情的大手把我的胸膛抓破,把石头掏出来;要么就有一双生硬的大手穿透我的身体把石头砸碎。 我能把嘴巴张的很大,却只能吸进一丝氧气,除了一颗心脏还在跳动,一切都是绝望的。 真希望自己疯掉,像炸弹一样爆炸,把自己的碎片痛快地洒在每一个角落。 真希望自己傻了,傻到连吃喝都不知道。 珍爱生命的方式就是留住生命,其它的什么也不要。 思想之所在,生命之所系,我的生命还存在,所以我没有办法停止思想,没有办法忘记我深爱的女人。 思念是一种痛,一种在记忆中无法抽身的痛。 也许爱上她是一个错,错就错在我太认真。我已经把她当成生命的一部分,我怎么可以对我的生命不负责任呢? 我去了洗浴中心,让美丽的服务小姐洗去我身上她的血迹,干在身上的血从身上除去的时候,有疼的感觉,但很快就融化在清澈的水中,先是逐渐蔓延,然后是扩散,消失,我只看到了微微泛黄的水,再也看不到红的发黑的血,我只能让那带血的水清洗我受伤的身体。 我已经选择了放手,我已经送开了她的手,但思念的双手却像千年老藤一样缠住我的心,心的靠近,身体的远离在撕扯着我的灵魂。 我被爱撕碎了。 我把自己的身体塞入了服务小姐的体内,我希图把自己拼凑,我想证明我的存在。 那个重新组装起来的我已经退化成了一只野兽,只会发泄兽欲,在湫隘的洞穴中乱撞,直到自己头破血流,粉身碎骨。 我的破碎能换来他人的幸福吗?还是仅仅换来了一份平静?平静算是幸福吗? 人永远不可能像植物一样悠然自得地吸收着土地的营养和太阳的光芒就会很满足,让自己在那固定不变的空间内随着时间不断的生长。人也不会像动物一样茹毛饮血,只懂得残杀和发泄兽欲,人就是因为复杂而痛苦,人有着无止境的欲望和复杂的情感,所以逃脱不了痛苦的宿命,就如叔本说:人生即是欲望,欲望不能满足就是痛苦,满足就是无聊,人生便在痛苦和无聊中打着摆子老去,死去。 很多道理人都明白,但却无法从自己身上践行。 痛归痛,苦归苦,生活归生活,我是人,是个男人,我还得生活。 第十七章 苍白的微笑 田野 无论我身下压的是哪个女人,我的快乐都是纯生理性的,那种单一的愉悦总是伴随着干涩,有性的液体流淌却没有爱的液体润滑。 没有爱的性是不健全的,是畸形的,犹如一个痴傻的孩童,只知道饿,只知道不停地吃,只有吃饱的满足感,却体会不到食物的真正味道。 人不能没有性,但人同样不能没有爱,没有爱的人就是漂泊的,有了爱才会有归属感。 我还是要回家的,我要把我心爱的叶子搂在怀里。 我心爱的叶子一袭褐衣躺在床上,她的身体是那么的单薄瘦小,如一片落叶。 她对我说让我躺在床上,她说她好想在我的怀里躺一会,她知道她是我的,只有我的怀中最安全最温暖,她是离不开我的。 我好喜欢我们的床,只有这张床是被爱支撑起来的,覆盖着温暖,铺卷着温馨。 只有这张床才让我感觉自己的心不是空的。 我抱着叶子就像抱着全世界,如果有一天她要长眠,我愿意让她在我的怀里一睡不醒。 人逃不过一死,但如果死可以选择的话,我愿意死在叶子的后面,我愿意把所有的痛和孤独留给自己。 难道叶子真的要死了吗?撩开她的裙子,她的下体似泉眼一样细细地流着鲜红的血液,大腿上,脚踝上都沾满了,我就这样把她扔在床上的吗?这个以爱著称的床? 我抱着纸一样苍白单薄的她,泪无声地落了下来,泪珠从她浅浅的乳沟一直向下,它一定会与她的血融合在一起。 叶子的手无力地捏着我的袖子,气若游丝,她对我说:“别带我去医院好吗?就让我这样躺在你的怀里,因为我是你的。” 她苍白的微笑带给我的是深深的恐惧,虽然我希望自己能死在她的后面,但那恐惧还是紧紧地将我攫取,在地狱中下滑的感觉,不绝如缕。 叶子你不能死,真的不能死,爱你还没有爱够,你怎么可以死,至少现在你不能死。 当我把她抱进医院的时候我依然恐惧,我怕那些被称为白衣天使的人会把她推进太平间,那个平静的没有呼吸的地方。 我的鲁莽灭裂差点害死了叶子,如果叶子死了,我也会痛苦不可终日,所以感谢上苍,我的叶子没有死,我的爱还可以继续,我会加倍的爱她。 叶子的眼睛终于睁开了,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她像是一个死不瞑目的死者,眼中有说不出的内容,但却空洞的豪无知觉地看着这个世界。 我想问问叶子,她的眼中有我吗?为什么她不冲我眨眨眼睛?我想求她动一动眼珠,然后流出一滴眼泪,只要那眼泪中装着我。 “叶子,是我,我是田野。” 过了很久,她的头才转向我,但她的眼睛还是呆滞的,没有一丝光泽,映不出任何影子,连我的影子都不存在,浑浊而空洞,像漫天黄沙的荒漠,而我也被困在那片荒漠中,找不到水源,找不到方向。 我真的渴望她能流下几滴泪,让在沙漠中独行的人感受到一丝生的希望。 她的样子很可怕,不是即将凋零的鲜花,而是从沙漠中挖掘出来的木乃伊,生硬、干枯。 如果不是她微微跳动的脉搏,我真的不相信她还活着。 这就是我爱她的结果吗?我的爱带给她的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吗?这是不是叫做过犹不及?还是我的爱本身就是畸形的,所以在我的爱中孕育出来的女人也有着一颗畸形的心。 爱是很温暖很圣洁的一个字,为什么带给人的却总是痛苦呢? “叶子,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叶子,你要相信我,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叶子,我可以失去一切,但我不能失去你……” 我说了很多很多,我等待着她的一滴眼泪或是一个微笑,哪怕是惨淡的是冰冷的我都会感动。 叶子的眼睛闭上了,在她的眼角处滚动着一颗珍贵的泪珠,瞬间碎落,化作水。 一个有心的人才会有泪,她的心还在跳动,她的心中有我,我碰着了她的心尖,所以她才会流泪。 “随时把我带在你的身上好吗?别让风把我刮走,别让我找不到主人,别让我流浪。” 叶子的声音很虚,但却很清晰,因为这声音是从她的心上传出来的,所以真切,所以清晰。 “我不是要把你带在身上,我要把你装在心里,捧在手心。”我说。 “不,可以不放在心上,可以不捧在手心,但一定要带在身上。别让我在你的身上滑落。” 叶子出院的那一天,我开车带她去了田野,深秋的田野一片荒芜,风吹着枯萎的杂草在落日中摇摆,另人心痛的萧败。 我车子的影子也被拉得很长,带着陈旧的金黄,像年代已久的照片所泛出的带着点发霉味道的金黄。 而我的叶子也像是从古老照片中走下来的女人,憔悴而虚幻,唯一能让我感觉真实的是她那在风中飘动的黑发。 “叶子,你不是很想学开车吗?现在我就教你学开车,我们就从这荒芜的田野中穿过去,这里很安全,你不用担心撞到什么物体。”我说。 “不,不要穿过田野!” 她很激动,我还看到了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和在金黄中飘忽不定的眼神,难道她被我的爱吓住了吗? “我以前不想让你开车,是怕你出事,现在我想明白了,如果命中注定有难的话是逃不掉的,我不想让你不快乐,更不想让你恨我,我想让你做你愿意做的事情,你不是一直羡慕那个穿黑色丝袜开黑色车子的女人吗?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做到。只要你快乐你可以做你任意想做的事情。” 叶子抱着我哭了。 “我知道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是我,我要你买下一块空地供我学开车,我不想让车从你的身上撵过、穿过,我怕你会痛,会流血。” “傻瓜,我的名字叫田野,可是我又不是一块荒芜的土地,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能给你一切的男人。” “我怕你会荒芜,我怕你的身上会留下车子的痕迹,那比苍凉更可怕。” “好了,好了,我买下一块空地就行了,别哭了。” 我把外环路的一块篮球场地买了下来,供我的叶子学开车,原本是要亲自教她的,可是有一批定单需要事必躬亲,必须亲自飞往美国,只好托朋友给叶子找了一个教练。 也许是叶子不喜欢那个叫沉默的教练,也许是她不想让我离开她,请教练吃饭的时候她一直盯着盘子大口的吃菜。 我临走的那天晚上,在床上,在我的怀中,她对我说让我用力地抱住她,粉身碎骨也没有关系,在我的手臂上她留下了很多泪水。她还说如果有一天她被风刮走了,不是她的错。 第十八章 爱车胜过于爱一切 叶子 田野说给我一个惊喜,但我没有想到她会把我带到田野,深秋的田野并不美丽,没有迷人的花香,没有累累的硕果,夕阳席卷着凋败,有的只有凄凉,看得叫人的心发空的疼。 田野说在这里教我学开车,因为这里荒凉,所以这里安全,我的车可以随意的在它的身上撵过。 它已经是一片荒凉,它已经很无助,我怎么可以还在它身上留下伤痕。 我看着丈夫,愧怍而内疚,我已经背叛了他,我们背叛的车辆已经从他的身上撵过,现在我在用我的痛苦来为我们奔跑的车辆采取了紧急制动,我不想从他的身上穿过,不想回头望着他带着伤口和鲜血的身体。 他的用心良苦让我感动,可他永远也不会懂,生长在爱中有时也是痛的,他的爱越多,我的心就会越沉重。 站在迟暮的荒野中,他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田野真的为我买下了一块空地,在他去美国之前,为我请了一个教练。 看到陈默从西餐厅的门口向我们走来,我瞿然而惊,当我们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的时候,我有一种被弹回来的感觉,几乎要虚脱。 陈默看起来泰然自若,他伸出手说:“田太太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我只好象征性的与他握手,他的手很烫,能把我如冰的手融化。 我不知道此刻这个‘田太太’对田野是不是一种亵渎。 看着面带笑容的丈夫,我只好正襟危坐。 我看着那些佳肴盛撰,缤纷美丽,犹如一条金光闪闪的银河,璀璨美丽却残忍无比,把两个相爱的人硬生生地隔开。 为什么我的教练偏偏是他?这是一个阴谋还是一个巧合?如果是阴谋,那么是陈默的阴谋还是田野的阴谋? 这是两个能主宰我命运的男人,他们都熟悉我身上的每一个角落,他们像我身体的两个端点,一左一右,牵扯着我的良心,牵扯着我的真心,让我不知所措、无所适从。 坐在他们面前,我有种全身被扒光的感觉,他们的每一屡目光都能刺伤我的肌肤。 田野去美国的时候,我去机场送他,当我向他挥手的时候,我的心很痛,似乎他真的要从我的世界中飞走,似乎以后的路我都要孤独的走。 田野啊,我亲爱的丈夫,你走了,你会后悔吗?你可知道是你亲手把我推到你情敌的怀里,如果我犯下了错,你也有责任。 我让你随时把我带在身上,以防我被风刮走,可是你却松开了我的手,难道你不知道我的身体很轻,犹如叶片,风一刮就会到处乱飘吗?难道你真想让我穿过田野,向远处狂奔吗? 你就不担心在你买下的土地上,在你买的车子中,你的女人会投入到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吗? 你已经给一对狗男女支起了一张床你知道吗?当有一天那床被折腾的摇摇欲坠的时候,那个被砸到的人可能会是你,而我们也逃不出摔伤的命运。 我爱那个叫陈默的男人你知道吗?我是扯断了我的心才从他的世界中逃离出来的,我是带着对他的眷恋躺在你的怀里的你知道吗?你要知道我在他面前是没有防线的,一个躺在自己爱的人的床上的女人是没有理智、没有尊严的,她会心甘情愿的把自己交给他的,甚至碎在他的身体里也会带着微笑。 在宽大的场地上,停着我的黑色奔驰车,陈默已经在车里等我了,他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还是在等待他的情人? 天空晦暝,空气似乎不能游动,沉闷的积聚在一起,如果不是寒冷的风在提醒我,望着这样的天空,我想到了密云不雨的夏天。 一片干枯的,破碎不堪的树叶落在了我消瘦的肩上,,我深吸了一口气,它就被我的口气吹走了。 我的黑色奔驰安然地卧着,浑然不知道风已经抽打在它的身上,它的里面是躁动的还是平静的我看不到,我只看到了一双被香烟笼罩着的脸。 我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他不看我,还是吸着烟,压抑着的宁静中暗尘浮动。 “为什么会是你?”我问。 “也许是命中注定的,是逃也逃不出的牢。” 没错,车就是牢,把我们的感情套在了一起,走都走不出去,老天总是戏剧化的安排一些事情,有谁能逃出它的掌心呢? 我无法抗拒他的眼睛,沉默而深邃,我总是无法自拔地掉入其中,烟雾中的他憔悴的棱角分明,烟即将烧到手指,他还在吸着。 我突然有一种想把自己化成烟的冲动,只要他需要我,随时都可以把我点燃,我把自己的肉体化为灰烬,把自己的灵魂化为烟雾,有一口气也要在他的指尖缠绕,如果灵魂消散了,我就把自己化为惨淡的黄色附着在他的指尖,陪伴他到永远。 我拿过他重新点燃的一支烟吸了起来,带来的却是肺喘病人一样地咳嗽。 他夺过我的烟熄灭,我倒在了他的怀中。 “我愿意做你的烟。”我说。 “为什么?” “我想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把我点燃。” “烟是什么?烟就是虚无飘渺的东西,我不想你虚无飘渺,我要的是真真切切的你,永远都不会消失的你,所以我不想你成为我的烟。车里的你属于我,车外的你不属于我,这让我很心痛。” “我爱你,可是我总觉得车里的爱情是超脱现实的,就像是梦里一样,一觉醒来就什么也没有了,剩下的还是空荡荡的自己,面对自己的还是黑暗,梦醒的感觉很可怕。还是做烟比较坦然,当自己成为一支烟的时候就会泰然自若,就不会怕人将它点燃或熄灭,因为那是必然的命运。” “既然你那么想成为我的烟,那么我接受,吸烟是上瘾的,所以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戒掉。” “你忘了我的身上有尼古丁了吗?你想戒都戒不掉。”我去吻他的唇,感受那久违的冰凉与温软。 “你就是尼古丁,爱上你就等于慢性自杀,但我依然会义无返顾地去吸,享受那中毒的快乐。” 他吮吸着我的唇,我感觉自己已经化作了一支烟,一支正在燃烧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烟,正袅袅地缠绕在他的指尖,我的身体就在他泛黄的食指与中指间,那是种监禁之美,束缚、积压、痛并快乐,我可以通过他的喉咙,经过他的气管,到达他的肺部,我还看到了自己的毒留在他肺上的痕迹—那黑黑的斑点,每一个斑点都代表着我的一次次侵入,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成就感,我听到了自己在他身体里得意的笑声。 我的身体也在一点点的燃尽,灰烬一点点溃落。落在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床上,我看到洁白的床单上有若干个洞,那是我和他共同制造的结果,洁白的床单千疮百孔,而躺在它上面的人却排山倒海、雷霆万钧,床发出了难以忍受的叫声,而我们却全然不顾。 烟的感觉没有了,我还是人,一个有着性高潮的女人,我被压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下,有人说女人之所以喜欢被压在男人的身下做爱,是因为她们懒惰,不想费力气却想得到快乐,女人在男人面前总想不劳而获,所以女人永远也逃不出被男人压迫的命运,这是代价,也是男人提出的条件。 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差别很大吗?为什么和丈夫做爱就有种受刑的感觉,而和情人做爱就如枯木逢春般欣喜快乐?因为爱情吗?是它主宰着感觉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很快乐,快乐的快要死掉了,我听到了自己快乐的尖叫声。 他张着嘴,摇着头、胸毛上有汗珠,低吼着,像一只野兽,每当这个时刻,他的身体就会发出雄兽的味道,它会让我彻底地粉碎在快乐中。 我的碎片像花瓣一样散落在床上,沸腾的尘埃落在了我的身上,床也睡着了。 我们相拥着入睡,在我丈夫亲手为我们支起的床上。 我终于明白在女人温柔的躯体中藏着一颗多变的心,这颗心有时候比男人还贪婪,有多少东西也敢要,哪怕忍受着劳累,背负着沉重,即使是在逃难的时候也带着这些美丽而沉重的包袱,纵使自己的鲜血染红了包袱也不辞辛苦,只有在临死的那一刻才会噬脐莫及,落下一滴对人生眷恋的泪水。 我喜欢和陈默一起的感觉,我也不想失去爱我的丈夫,我担心有一天会东窗事发,但我也期待那一天,我也想把自己置于没有选择的余地,那样就不再累了,即使破碎也是轻松的。 秋天的雨不是很大,伴随着风,我看到了在风雨中摇曳的枯叶,我听到了枯叶打在车窗上的声音,很凄凉的哀鸣声。 天又下雨了,坠落在我们的世界中,原来老天也和我一样喜欢哭泣。 原来我是飘动在雨中的叶片。 原来我也只是秋天的一片落叶。 我很迁就自己,当我想他的时候,我就会以学车为由让他来接我,然后与他在丈夫送我的车里,在丈夫为我们搭起的床上交媾。 我很宽容自己,我把每一次放纵解释为寻找自我。 我很无耻,总是知错犯错。 我很自私,我把每一次背叛都称之为爱。 我很快就学会了开车,我越来越发现我再也离不开车了,我喜欢开着车在宽阔的公路上驰突,它让我有一种能穿越一切的感觉,像一束神奇的光,穿越悲伤、穿越痛苦、穿越绝望,穿越生死,有种涅磐的感觉。 我也喜欢听着音乐把车开得很慢,那让我有种流动的感觉,像潺潺流动的小溪,温柔而清澈。 有时我也会一个人坐在车里,它偶尔也会让我静如止水。 我常常在某一个时刻把车当成我的家,有爱、有性、有床,那不是家吗?不,不是家,是窝,是隐匿龌龊的窝,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都是龌龊的不是吗? 无论我什么时候走进车里,我都会闻到甜腥的雌雄交媾的味道,那是种纯动物的味道,粗鲁而狂野,闻到这种味道我常常怀疑在这车里面是否有爱存在?如果有的话是先有爱还是先有欲,哪一个才是派生出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车对我有如此大的诱惑?尤其是黑色的车,这种诱惑是真的源自那个涂着紫色唇膏的女人吗?那个女人会和我一样喜欢在车里与男人偷情吗? 车里虽是湫隘,但却不影响我们大展拳脚,越是湫隘就越让我有叛逆之心,越让我有强烈的颠覆世界的欲望,而这种叛逆与颠覆就是在性的过程中得以实现,在性中我所体验的并不是单纯的肉体快乐,更是精神意义上的某种攀登。当肉体与精神汇聚到某个点时,那个点就会发出奇异的光芒,它散发的能量能给我至极的快乐,那才是绝对的快乐之快乐。 对我而言,车不是交通工具,也不是享乐工具,它是我融入生命的境界,是我的渴望,是我灵魂与肉体重合的粘合剂。 车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我爱它胜过于一切,包括陈默与田野,也许它是我精神的全部寄托。 这辆黑色的奔驰是完美的,它是用丈夫那安全而结实的物质和情人那温柔缠绵的温情铸造起来的,它是完美的集合体,是我想要的。 黑色让我感觉很坚固,让我感觉有所依靠,看到黑色我很塌实,尽管有时黑色让我感到绝望。 人也许会变,但车不会,它永远不懂得遗弃与背叛,所以它会永远的陪伴我。 第十九章 吸她成瘾 陈默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朋友所说的田太太就是叶子,这都是天意吗? 但残忍的是我只能把她当成陌生人一样看着,她就在我的对面,长方形的桌子将我们远远地隔开,像一弯无法跨越的水,而田野横亘在我们中间,像一座无法翻越的山,那美丽的山水就让我们遥遥相望、望尘莫及,而我们都在寻找横跨山水之船。 后来山没有了,不,不是没有了,是临时消弭了,我们终于在水的某一个地方相遇。 田野去美国了,这是我们感情发展的一个契机,所以我要重新抓住叶子的手。 我开着叶子的车,叶子的丈夫为他买的奔驰车,按照她丈夫的要求去了她的练车场。 练车场有种沉闷的廓落,叶子也随着一阵风来了,她暗黄的风衣被吹开了,露出纤细的腰和瘦削的肩膀,风刮乱了她的发挡住了她苍白的脸。 她看着我裹足不前,像遥望着一座城市,迷茫而困惑,我望着她像遥望着一盏灯,点亮人生的火把。 她还是靠近我了,我知道但凡她走进车里,她就属于我了,彻底的。 她坐在了我的身边,看着我吸烟,她说她愿意作我的烟,在我需要的时候将她点燃,时刻燃烧在我的指尖,只是她忘记了,烟中是有尼古丁的,吸上它的人就等于在慢性自杀。 我已经中了她的毒,我在慢性自杀。 我已经吸她成瘾。 就在她的车里,她丈夫为她买的车里,我占有了她,我亵渎了她的丈夫,我在仰天长啸,那是侵略者的笑声,是向全世界示威的快感。 在肉体的快乐中会升华出精神的无比亢奋,美好的感觉不是超越,是飞跃,爱不存在了,只有恨,当恨的鲜血飞溅起来的时候,我感到了快乐。 恨是因爱而生。 但我的快乐多少具有点过屠门而大嚼的意味,也是失败者醉酒后的狂笑声,笑过之后剩下的还是痛。 我爱车,以前爱,现在更爱,当我走进车里把叶子压在身下的时候,我就有一种喝酒的快感,我喜欢那被酒精麻醉的感觉,可是当我从车里走下来的时候我就会痛,我会带着痛擦去身上的呕吐物,带着痛为自己熬制醒酒汤,然后闭着眼睛逼自己喝下去。 我也恨车,恨它那安逸的肚子里所装载的诱惑,恨它那能带着人奔跑的四个轱辘,它总是也让一个人的心飞得很远,却找不到方向,也会把一颗心重重的撵在它的躯体之下。 它会像囹圄一样圈住我的心,身体走的出来而心却走不出来,身体与心分割之痛会牵扯到灵魂,灵魂之痛不是刻骨铭心这几个字能形容的。 叶子很聪明,她很快就学会了开车。 现在不是她出入我的世界,而是我出入她的世界。 现在不是她是我的,而是我是他的。 当她的车扬起一片尘土从我的世界中消失的时候,我会感觉自己是被遗弃的孩子,孤独而无助。 除了一文不值的爱情以外我什么都不能给她,甚至连一张温暖舒适的大床都不能给她,我是多么希望能给她一张像海一样宽阔,洒满阳光的床,然后我们像两条游戈在深海中的鱼一样自由自在;我是多么希望能给她一座像童话故事中的美丽的小屋,红的墙、绿的窗,金色的屋顶亮堂堂,然后她坐在我的腿上,长发骚动着我的脸颊…… 男人如果没有钱,爱情也会变得苍白,在追求女人的时候会感觉很无力,因为所有的女人想要的浪漫和安逸都是用金钱编织和铸造起来的,田野能给她的我永远也给不了。 想到这里,我整个人都像气球一样骤然泄了气,如果我也有钱我就有勇气把她从田野的奔驰车拉到我的奔驰车,钱就是胆,我没有钱,所以我没有胆。 我现在有一种不是我占有了她,而是她占有了我的感觉,她可以对我呼之则来,挥之则去,而我已经矮到了尘埃里去。 天,沉重而阴暗,我被压扁了,不能呼吸、不能动弹;雨砸到我的头上,犹如一颗颗棱角分明的石子从锤砸着我的心,血肉模糊;风吹在我的身上,似乎要风干我身上的最后一滴水分。 我狼狈的情感和落寞的躯体像滚落在风中的枯叶,随从风雨袭击着我的身体。 不知道是带着伤的身体带动着带着痛的灵魂还是带着痛的灵魂引领着带着伤的身体,我来到了附近的酒吧,我听着能把心震碎的音乐声,感受着能把身体穿透的灯光,喝着能把大脑麻醉的酒,望着因痛苦而笑着和哭着的男人女人。 我左手端着酒,右手夹着烟,如果问我更偏爱哪一个我会说是烟,因为我能随时把它带在身上,随时把它点燃,随时享受它的毒给我带来的快乐,那个叫叶子的女人是有毒,她那氤氲着的烟雾总是让我有种麻醉感,可她并不像她自己所说的一样是我的烟,因为我不能把她带在身上,所以不能将她点燃。 我的酒中总会映照着她的身影,我的烟中总是带着她的气味,当我被烟酒麻醉的时候我看到了叶子,她就在我的身体里毒害着我的灵魂。 我晃动着酒杯,看着在酒杯中不同姿势、不同表情的她,落下了一滴晶莹的泪,当泪滴落在酒中的时候她就不见了,于是我会匆忙的将酒喝下,希望她即使融化也融化在我的体内。 吸烟的时候我喜欢一口接一口,我不想那烟雾在我指尖绕来绕去然后消失,我喜欢它在我的身体中穿行、缠绕、驻扎,那才叫做拥有。 无论是烟还是酒都只是暂时的麻醉品,每次用的剂量都会逐渐递增,而保持的时间却递减,它们永远不可能像食物一样供给人营养,让人真正的精神焕发。 因为能麻醉,所以能逃避。 因为能逃避,所以不痛苦。 但,烟和酒是最舒服最安逸的自杀方式,不是吗? 有一个女人夺过了我的烟夺过了我的酒,把她淡紫色的唇送到了我的嘴中,我猛吸着它,仿佛那片紫色中有烟也有酒,那是另人麻醉的味道,吸了它,鲜红的血液就会因增添了几分麻醉而变成紫色,当紫色的血液在身体中流淌的时候就会带走几分痛苦,身体如释重负、轻盈无比,如一片薄云,如一屡青烟。 我被女人带到了她黑色的车里,女人用穿着黑色丝袜的双腿缠住了我的脖子,像藤一样,而我也攫住了她身上那两个硕大无朋的果实,结实、饱满而柔滑,很有韧性,可以拉的很长。 我脱掉了女人的黑色丝袜,用丝袜的两端绑住了女人的两颗果实,把丝袜套在了我的脖子上,看着那两颗果实在我脖子的带动下变长、变短,就是不会断,我吮吸着其中的一颗,另一颗也会膨胀,像球一样的,我想在很远很远的那个没有男人的时代中,女人的果实只有一颗,是男人的双手将它一分为二。因为男人有两只手,所以女人的乳房必须是两只,因为男人有一张嘴和一个性器官,所以女人也只有一张嘴和一个性器官。 女人天生为男人而生,但女人不会为男人而死。 男人以为自己是胜利者,实则不是,男人并不是在侵略而是在耕耘,男人不是在占有而是在付出,而女人呢,她们只会像土地一样享受着男人的滋润。 想到这里,我的恨就会油然而生。 所以我想把我身下的这个女人撕碎,我想让我身下的土地千沟万壑,遍体鳞伤,我不让它洪荒但我一定要它破碎,破碎的身体上留下我的足迹和刀痕。 我还听到了从她那淡紫色的嘴唇中发出来的尖叫和呻吟,但这并不能让我感到快慰,我想听到的是我的下体将她劈开的声音,像烈日下的豆荚暴烈的声音,短促而清脆。 我以为我的最后一次撞击能将她的身体穿透,恰恰相反,我握在手中的旗帜倒下了,我的身体也倒下了,在冰冷的土地上我失去了生命的最后一点力气,我就要死了,为战争而死,为战胜女人而死。 我的尸体孤独而寂寞,它就在荒凉而冰凉的土地上,没有人认领、没有人埋葬,最后被一片片枯叶覆盖,人们的脚没有任何感觉的从我身上踏过,没有人回头,我只听到了他们的笑声。 终于有一个人驻足,那是一个有着淡紫色嘴唇的女人,她用他的唇将落叶吹开,然后用穿着黑色丝袜的脚将我踢了很远很远,我仿佛听到了自己从高处坠落的声音,然后我看到了我的血在流淌,我身下的土地变成了红色,开出了美丽的玫瑰。 混沌中我回到了现实,我躺在了郊外的土地上,我看到了玫瑰的车扬起的尘土,我被她从车里踹了出来,像一条被她扔出来的狗,我只能像狗一样伸出舌头为自己舔伤。 是我咬伤了她吗?为什么她把我从车里踹了出来? 我像一只狼狈的流浪狗,没有主人、没有食物,带着一身的伤琅跄地走着,我疲惫地走到了我的宿舍,躺在了我的单人床上,那是我的窝,我只能在那里疗伤了。 第二十章 车里有张床 田野 这一次把叶子扔在家里她一定不会孤独,她不会像一只听话的宠物一样不会踏出家门半步,她要从那金碧辉煌的房子中走出来,然后去廓落的练车场去学车,把叶子交给陈默我很放心,并不是因为我了解陈默,他只是我托朋友找来的一个教练而已,只是因为叶子是美丽的,男人都喜欢美丽的女人,特别是叶子这样的女人,美的像一只薄薄的玻璃瓶,一碰就会碎,男人怎么忍心去伤害?男人是最懂得怜香惜玉的,所以我相信他一定会保护好叶子的。 一个没有事业、没有金钱、没有地位的男人就是空的、像两张贴在一起的纸一样单薄,没有女人愿意靠在他的肩膀上,但这并不防碍他保护女人。 陈默就是两贴在一起的纸,美丽的纸,我不会担心叶子会爱上他,纵使会,我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因为我的手把两张纸揉烂在手心是绰绰有余的。 把纸撕烂的时候我们会听到它的哭泣声,可是把它扔在水里的时候,它连哭泣的能力都没有,就会粉身碎骨。 我想我的叶子,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女人,那个像猫一样蜷缩在我怀里的小女人,尽管我的身边不能没有女人。 西方女人身上的雌性味道很浓烈,那浓烈的动物气息总是引起男人的动物本能。 卡菲尔是个蓝眼睛白皮肤的女人,她总喜欢穿着三点端着红酒在我的面前走来走去,那颤动的乳房在小的不能再小的胸罩内爆裂着,透明的内裤挡不住浑圆的臀部,点缀着女人最美的私处。 最不同的是在西方女人的床上,东方男人不用费吹灰之力就会享受到完美的性愉悦,但是被压在女人的身下,多少有点被欺压的感觉,她们的动作不是单纯的动物式的狂野,而是别出心裁的情调。 和她们在一起会有别有洞天的滋味,在那美妙的过程中我会忘掉一切,包括叶子,但是完了之后再看她们我就会没有任何感觉,她们退化成了真正的工具,然后我会叫她们下我的床,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我是不会让那生硬的没有感觉的工具睡在我的床上的,在这个世界上我只会让一个女人在我的怀中入睡,那就是叶子,我最最深爱的女人。 想叶子的时候我就会给她打个电话,不管是深夜还是凌晨,她的声音飘洋过海,像是来自梦中,永远都不懂得苏醒,梦呓般的短暂,断断续续,时重时轻。 一个女人柔弱的声音要穿过遥远的空间也是需要时间的,也是需要跋山涉水、历尽艰辛的,那荆棘载途中才跋涉出来的声音能不虚弱吗?能不疲惫吗?何况这声音来自我弱不禁风的叶子。 听到这样的声音我的心能不疼吗? 所以我不再给叶子打电话了,我不想她那孱弱的声音把我的心扯疼,我情愿让相思之绳把我的心捆绑。 心与心相连的那条线被时间和空间抻断了,成了沟,成了壑,粘不上也跨不过去,就连爱也不能将沟壑填满,我们只能遥遥相望,任痛苦的泪水滴尽那深不见底的沟壑。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时间能带走生命,划出痕迹,可是它却不能带走因生命而存在的情感,带不走因情感而存在的相思。 从来不相信什么“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爱就是要拥有,爱就是要天长地久,没有人愿意守着那些可怜的记忆顾影自怜,只有握在手中的东西才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只有捧在胸口的东西才是最真实的,不是吗? 叶子是属于我的吗?她无论放置在哪里都是我的吗? 我爱她,我说我已经把她当成我生命的一部分,可是她却是一个能从我的生命中脱离出来的生命,能独立于我生命的生命,这就是表示她是存在于我生命之外的东西,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把她丢了,我会伤心,我会哭泣,但我一定不会活不下去,因为她不是存在于我身体上的血肉。 人都是自私的,我爱她也是为了我自己,她是我的精神需要,所以我最爱的人还是我自己。 这里没有她,我很想她,可是我还是能活下去。 我告戒自己,如果有一天她飞走了,不要悲伤,也不要哭泣,她本来就是倘来之物,没有她的时候我不也是活得很快乐吗? 把我的心系在她的脖子上,一路上跟着她奔跑,随她颠簸,随时都有被她丢掉的可能,这样的日子真的很累。 怎么办呢?我就是想她,就是忘不了她,就是没有办法把她当成别的女人一样看待,无论我有多少个理由。 没有什么比思念更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了,我被放在了时间和空间的锅内一点点的煎熬,我的身体在融化,我的精神汁液也在被一点点榨干,剩下的只有痛,入髓的痛。 为什么要忍受着痛,为什么要看着自己一点点的死去,我要拯救自己,我要伸出脖子呼吸新鲜的空气,我要从那个无情中的锅中跳出来。 我要越过千山万水回到我的叶子身边,这是我唯一能拯救自己的方式。 当我从飞机上走下来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雪,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冬天来了。迎接我的是冷漠而没有一点温暖的冬天,它比秋天更让人绝望。 那洁白的雪花被寒风席卷着,像一个个孤独的灵魂一样游荡,最后落在地上,粉身碎骨,它把自己的身体化成一水,它为自己找不到一个寄居者而流下眼泪。 我黑色的风衣也被雪的泪水浸湿,我的世界成了流动的夜,黑暗而冰冷。 我的司机给我送车过来,当我发动引擎的时候,当车的身体从地面上划过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一个女人的低泣声,她的泪水就粘在我的车轱辘上,一直跟随着我奔跑,那是甩不掉的凄凉和悲伤。 我的车玻璃上也有她的泪水,冲刷着透明的玻璃,一片混乱,一片凄凉,抹不去,擦不掉,我的视线被它封锁了,我的世界因它而混乱,我像一个蒙着头的牛一样到处乱撞,没有方向,没有目标。 为了保全自己,我只能将车停下来,看着冬日的雪花在我的车上留下泪痕。 雪花终于学会了坚强,它们不再流泪,盈千累万,用自己洁白、单薄、渺小的身体把大地覆盖,我的车也似乎被大雪埋葬了,那纯洁的厚重的白色阻挡了我的视线,我感觉自己住在了一个美丽的白色房间中,我的世界只有白色,冰冷而冷漠,我似乎也被冰封了,泥塑木雕。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意识到我应该离开这里,我不能再让寒冷的雪把我的车子也冰冻起来,否则,我真的就无路可走了。 车子启动了,我带着一种感恩的心态微笑,我的车艰难地前行着,老态龙钟。 我的世界还在下雪,我的车背着白而厚重的雪移动着。 我的家-那个古堡般的小楼也被大雪覆盖了,一片冰冷,毫无生机,我望着那封锁严实的和雪一样白的门,那里面怎么会有人呢?那简直是一座坟墓。 我开车去了叶子的练车场,空寂的世界中也是一片白色,隔着车玻璃我听到了微微颤动的风声,在这个世界中,只有一件东西不是白色的,那是我送叶子的黑色奔驰,那安然的停着,像一只熟睡的雄师。 在雪的世界中,我的奔驰还能奔驰吗? 那么,我的叶子来这里做什么呢? 我从车里走出来,把一个个沉重的脚印留在白色的世界中,我的风衣被风吹开了,我感到了彻骨的冷。 车里面的世界却是一个炽热的世界,两个赤裸裸的身体缠绕着,我听到了叶子熟悉的呻吟声,声声入耳,深深刺痛着我的心,我的心就在那一刻,失去了血液、停止了跳动,一片惨白。 他们的撞击划破了寂寥,他们流出的液体玷污了这个白色的世界。 叶子就躺在他的怀抱中,就像躺在我的怀中一样,他们回味着那疯狂后的余温,像两把钥匙一样贴在一起。 我的存在,我的冰冷,我的绝望他们浑然不觉。 我死都不会想到,在我为她买的车里,她会跟我为她找的教练上床,这是一个男人的耻辱,是对我感情的亵渎。 是我亲手为我自己铸造了这场悲剧。 站在寒风中的我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如一片在风中飘荡的雪花。 我真的连恨的力气都没有。 他们就像电视里面的人一样在我的面前晃来晃去,他们好像与我无关。 车门开了,我像一个泥塑一样被碰倒了,蹲坐在雪地上,风还在吹,雪还在刮。 “田野……” “田野对不起……” “田野,你打我吧……” 我的身体像木头一样被摇来摇去,我终于吸了一口气,琅跄着站起来,指着叶子的脸说:“叶子,你是个贱货!” 她抱着我的腿哭泣,像一只狗抱着它的主人一样。 “离婚!我田野要和你叶子离婚!明天,不,今天下午我会让我的律师见你。” 叶子跪在我的面前,“能把这辆车给我吗?这是我唯一的条件,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它,没有它我会活不下去。” 她真是无耻! “车里有你们的床是不是?肮脏!龌龊!” 我义愤填膺,恨不得把她撕碎!这个该死的背叛我的女人!这个让我死都忘不掉的女人! 我想用脚去踹他的心脏,去看看她的心里到底装的什么?把她那无耻之心彻底地踩在脚下! 她凝望着我,像一只可怜的小鸡。 她的泪水能溶解我冰冷的心。 我毅然的向前走着,她追逐着我,我听到了她跌落在雪中的声音,她匍匐着,柔弱的手臂伸向我,嘴里喊着我的名字。 我似乎看到了她的遍体鳞伤、鲜血直流。那是垂死者的低吟声。 我停在了原地。 “田野我求你了,把车给我好不好,我知道现在跟你说什么都已经太晚了,我也不觊觎你原谅我,我只求你把它给我。” “我只要这部车,没有它我真的活不下去……” 被她抱住的腿在抽搐,在颤抖…… 我的腿带动着她的身体在雪地上滑行…… “你放开我!你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你已经把我的心撕碎了,你好要把我的身体也撕碎吗?你不觉得你这样太残忍吗?” 我是真的想甩掉她吗?如果是的话,我可以一脚把她踹开,这个娇小的女人就会顺着雪滑行到千里之外,可是我为什么要这样艰难的带着她前行,她会痛会冷,我也会累,何苦呢?放开她吧,彻底的。 “我要这车,是因为它是你送我的。”她趴在雪地上说。 我看到了她呼出来的白色的气体,“你在我送你的车里搭了一张床不是吗?” “不,不是我,是你!是你给一个孤独寂寞的女人架了一张床,找了一个男人,这不完全是我的错,不完全是我的错!” 第一次我听到了叶子的吼声,撕心裂肺的,肝肠寸断的,整个世界都是她的声音,在整个洁白的世界中回荡、盘旋、缠绕,犹如乱箭一样刺痛着我的灵魂。 原来她也会吼,原来她也会恨。 我想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吼声,也是最后一次听到。 是啊,她也是人,也是女人,她也懂得孤独和寂寞,她也懂得背叛。 可是有什么办法,我就是不能容忍她的背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是不会委曲求全的,这是男人永远不能倒下的旗帜。 放了她或者说丢掉她吧,她不是我身上不可缺少的血肉,所以不要哭泣,不要悲伤,忘不了她,就丢掉她。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终于领悟到了孔老夫子的真理,我的朝思暮想,我的牵肠挂肚,我的千里迢迢,原来只是南柯一梦,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的脆弱却源自一个女人,男人坚强的臂膀却葬送在女人的柔刀媚箭之下,这难道不是男人的悲哀吗? 多少江山葬送在女人的手中,多少英雄醉死在女人的怀中,何况我一个小小的田野。 是的,我是一块小小的田野,生长在我的世界中的辉煌都已成为陈迹,我的世界现在是一片苍凉,寒冷而苍白的荒凉,叶子用她的车在我苍白的身上留下了痕迹,一道道被车撵过的伤痕,横七竖八、破碎不堪。 她穿过了我的世界,她要去哪里?哪里才能让她的车停留下来,哪里有她的停车场。 如果我这空旷、平稳的世界不能让她的车停留,那么还会有更好的地方吗? 如果她没有了车,她会累的,她那么柔弱的身体能跋涉多久呢?如果没有了车,她会苦的,她不会像别的女人一样睡在大街小巷的,因为她见不得风也见不得雨。 没有车她会死的,车会给她一张床,一个男人的怀抱。 她就像蜗牛一样永远需要一个硬硬的壳,遮风挡雨,把自己柔软的身体藏好。 既然她那么爱车,那么离不开车,那就把车给她好了。 “我答应你,把车给你,你是不是该放开我了。” 她的手臂从我的身上落下,像失去支架断了根的藤,她趴在雪地上,像死了一样。 我把她丢在了风中,丢在了雪中,丢在了寒冷中…… 让她自生自灭吧…… 第二十一章 我是个贱货 叶子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落”。 站在我美丽的小楼上,伴着最后一片落叶,我看到了冬天的第一片雪花,它就落在了我瘦削的肩上,然后融化。 寒峭的风吹着我的身体,我的发在飘动,带不走我的愁苦。 我想田野了,在这座美丽的房子中,只有他能与我相伴,只有他能填充这座房子,只有他能给我一个温暖的怀抱,可是他却又一次把我丢在了这里,记不得他多少次出差了,也记不得他多少次把我留在这里了。 雪越下越大,直到地上被一层白覆盖,我看到了干枯的树枝上的白,我看到了阳台栏杆上的白,我感觉自己也将要埋葬在被白雪覆盖的古墓里,我再也不想在这美丽的房子中呆下去了,我担心自己会被覆盖,被埋葬,我想逃离这里,于是我想到了我的奔驰车,那个能带着我奔跑的家伙,它会移动,会奔跑,所以它永远都不会被覆盖,被埋葬。 我抓起车钥匙,逃离了我的家,那像山谷一样能回荡出声音的地方。 当车子启动的时候我的心才放了下来,我觉得我安全了,我被一层保护膜保护起来了,它带着我在白色的世界中奔跑,虽然我面前的路不是清晰的,但至少我是运动着的,我的身上还流动着新鲜的血液,再寒冷的世界也不能将我冰冻。 我的车只认识一个地方,那就是练车场。 陈默岿然不动,像风雪中的一座雕塑,他的眼睛永远朝着一个方向。 亲爱的,不要这样,我来了。 亲爱的,你在等我吗?我在向你靠近。 我的车停在他的身边,他进来了,带着一阵冷风,我抱着那一团冰冷,凝固在他冰冷的世界里。 我们像两只流浪的动物,相互取暖,心贴着心,彼此跳动的心脏吹开了冷气,融化了冰冷。 我们唇贴着唇,心贴着心,身体连接着身体。 我们不再冷,不再后退,我们重合在一起。 当他把爱的液体甩在我凹陷的小腹上时,当我感受着那温暖的流动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张贴在风雪中绝望的脸,那是一张用生硬线条勾勒出棱角的脸,冰冷、坚硬。 田野的绝望就是我的绝望。 不记得是怎样把衣服穿在身上的,我像是一只从车里滚落的狗一样,用肮脏的四肢抱住自己的主人,我的身体在雪中滑行着,玷污了洁白的雪,留下了肮脏的痕迹,破坏了这个虽然冰冷但却洁白的世界。 他说要和我离婚,我清楚的听到他对我说:叶子,你是个贱货。 是的,我就是个贱货,当丈夫把我捧在手心的时候却总想从他的手中脱落,当他要把我扔掉的时候我却抓住他的衣角不松手。 是的,我是个贱货,奴颜婢膝,只为了一辆毁掉我一切的车,一辆带着我飞却将我的翅膀折断的车。 是的,我是个贱货,把自己彻底地粉碎在一个男人的床上。 我用我的贱搭建了一张床,我用我的贱换来了一辆车。 我的前面田野消失了,永远的消失了,我的后面是和我同样狼狈的陈默,他把我拉到车里,拉到他的怀里,我终于明白除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什么都不能给我,甚至连承诺都不敢给。 我流着泪把陈默推下了车,我听到了他蹲坐在雪地上的声音,沉闷的,绝望的。 然后我开着车把这个男人,这个我躺在丈夫床上都想着的男人丢在了风雪中,我终于明白了谁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早知今日,悔不当初。 我的车像一支孩童的笔一样在街道胡乱的滑下痕迹,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我要去哪里呢? 我属于哪里呢? 那个豪华空洞的房子不属于我了,只有这小小的空间真正属于我了,坐在里面我才能感觉到我的存在,我是这个空间里最有分量的填充物,只要我一伸手,我就能够触摸到门和窗,只要我踏出一步我就能走出去。 就在田野的律师找我的前两个小时我发现我怀孕了,这也许是我留住田野的最后希望,可是他会相信是他的吗?会的,他以为我和陈默是在他去美国的时候才开始的,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的。 我约田野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咖啡厅见面,我对他说我怀孕了,是他的孩子,他听了我的话大笑几声,带着轻蔑、讥讽。 “你说是我的孩子?”他还在笑,笑的有些可怕。 “当然,你记得有一次我没有吃避孕药吗,一定是那次。”我解释着。 “什么避孕药?那只是普通的维生素。” “难道你?” 我要去抓他的手,可是隔开我们的咖啡桌却微微颤动了一下,咖啡洒在了我的手上,我的肚子也被桌子撞了一下。 “是的,我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大学的一次化学实验夺去了我作父亲的权利,我并没有有意隐瞒你,我只是无法面对现实,维生素可以让我有勇气面对自己,面对你。” 我在田野的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脆弱,这种脆弱让他挺拔的身体变得弯曲,让他那棱角分明的脸变得平和。 他不再坚毅、不再自信,站在我面前的只是一个泥足巨人,现在随便有一个人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碰他就会倒。 而那个掏空他身体的人是我,是我揭开了他灵魂的伤疤,让他流出了灵魂的血液,灵魂的血液粘满了我的双脚,而我却没有停止践踏。 他倒塌了,真的要倒塌了,是我抽走了支撑他身体的那根最坚硬的柱子,他的倒塌让这个无辜的生命都充满了罪恶。 我的世界也塌了,罪恶的砖头砸烂了我的身体,罪恶的血液肆意流淌,心已经死了,化成了一滩血,只有一个罪恶的生命还在血液中跳动…… 当我生活在他的世界中的时候,我觉得寂寞、孤单、我觉得没有自我,可是当我从他的世界中走出来的时候,迎接我的却是恐惧,恐惧像一个无底洞一样黑暗悠长,我的身体像一个物体一样直线坠落…… 而我知道我已经彻底的失去了他,我亲爱的丈夫。 是我亲手毁了我生存的环境,所以我也不会活太久。 陈默 当叶子抱住田野腿的时候,当她羸弱的身体在洁白的雪上滑下痕迹的时候,我的世界彻底地粉碎了。 我突然觉得我就是一片小小的雪花,当我从天空飘落到她身体的时候,她对我没有丝毫的感觉,是啊,一片小小的雪花,充其量在他的外衣上留下一点点湿痕,而那痕迹在瞬间也将消弭,然后什么也没有了,就像它从来没有存在过。 如果说叶子是一片叶片的话,那么田野就是那棵生长叶片的大树,只有他能给她营养,让她生存,狂风来了,她就会飘落,但纵使坠落的也要从他的枝头上坠落。 一片树叶如果离开树枝就意味着漂泊,意味着流离失所,意味着成为土壤中的一个分子,那是通往死亡之路,没有人愿意轻易地踏上。 坐在叶子的车里,我觉得自己只是她的一个玩具,储存在车里的一个玩具,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当我把她搂在怀里的时候她却把我推下了车,我知道这一次我是彻底的被她丢了出来,就像小孩子淘汰一个已经不再喜欢的玩具一样,我听到了自己碎裂的声音,与玩具不同的是我碎裂的声音并不清脆,很沉闷。 我被遗弃在风雪中,我听到了车子在雪地上撵过的声音,我看到了车子淡淡的尾烟。 她消失在一片纯洁的冰冷中…… 我冷,深入骨髓的冷,我讨厌这不喜欢吸收阳光的白色,我想到了紫色,那淡紫色的唇,火一样的热,我想钻入那片火中…… 田野 叶子说她怀孕了,是我的孩子。 这是老天对我最大的耻笑。 我听到了自己内心悲痛的哭声,椎心泣血。 我现在觉得我除了有一个华而不实的外表什么都没有,是的,我的钱多的如果一捆捆抛过来就可以将我砸死,可是我的生命得不到延续我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它只能像废纸一样压着我的肩膀,等我死的时候像泥土一样将我的尸体埋葬,同我的尸体一样腐烂,在一个死者面前它和泥土一样没有意义。 叶子不再是叶子了,她不再晶莹透明了,她的身上已经充满了瑕疵,她逼近懂得违忤,她还懂得欺骗,她和其她女人一样下贱,不是叶子的叶子还要她做什么呢? 也许我已经忘记了她是个人,是个女人。 也许我真的让她太寂寞、太孤单。 连一个孩子我都不能给她,我还是个男人吗? 当叶子一点点发生质变的时候,她的质变腐蚀了我的全身,我的心也在一点点的腐烂,一点点被掏空。 我感觉我掉下了身体中最后一件东西——眼泪。 第二十二章 车破碎心破碎 叶子 有一种煎熬叫寂寞,它能让你的精神一点点耗干;有一种无奈叫孤独,它能让你的躯体一点点变瘪,丧失所有的水分。 我的车里没有了床,没有了情,没有了慰藉,它空了,成为了一个驱壳,它只懂得奔跑和停止,其它的什么都不能。 我冷,彻骨的。 我需要一个怀抱,仅仅是一个怀抱。 我的车带我去寻找那个怀抱,我看到了陈默的车,那辆破旧的车,那辆带着我们奔跑的车,那辆让我们狂欢的车,它憔悴地停在那里,那个我们第一次交媾的郊外。 它在等我,他也在等我不是吗? 我流星赶月般奔向他们…… 物是人非,斗转星移。 我看到了一张紫色的嘴唇和一双穿着黑色丝袜的腿,我还看到了一个因欲望而饱胀的比我的乳房要大上几倍的乳房,它在颤动,疯狂的。 我受到了惩罚,一个戏剧性的惩罚。 很残忍。 我活该! 我想逃离这里,而他却拉住了我的胳膊。 “他叫玫瑰。” “知道了。” 被松开的胳膊有着被抽掉筋的疼痛,心彻底的被风干。 只有这辆车了,只有它了,也只有它不懂得违忤。 它带着我在一个很高很高的地方奔跑,高的可以触摸到黑黑的云块,高的可以感受到风的出口。 我在飞,带着一个巨大的翅膀,所有的一切都被我扔在了地上,被我抛在了身后,我很快乐,我还听到了我欢快的叫声,那声音和雷声齐鸣,能撼动整个世界,天地万物,芸芸众生都因它而摇动。 我在飞中跳,在飞中跑,在飞中飞…… 风雨雷电就潜藏在我那巨大的翅膀中,只要我呼扇一下,它们就会带着无穷的力量出来,和我一起把这个世界摇碎。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翅膀被折断了,那清脆的破碎的声音划破了长空,我看到了天空的血液在那个巨大的伤口中流出来,瀑布般的。 我铩羽而归,坠落在地…… 我的车破碎了,我的腿断了,我们物伤其类,同命相连。 我只有它了,即使它是破碎的。 我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