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学武在大明》 第一章 锦衣卫游击的忧虑 驻守大明朝杭州府的锦衣卫游击将军最近心事重重,忧心不已。这件事情看起来不大,但麻烦无比,几乎没有解决的可能性。 游击大人需要派遣一位优秀的情报人员去完成一项非常艰难的人物,就是打入某股倭寇的大本营,带回非常重要的情报。 按照这项任务的艰难程度,自然需要派出去的人员首先就要具备精明强干、忠诚可靠、随机应变等优秀情报人员应具备的所有品质。 其次,按照任务特性,执行任务的人年龄还不能太大,最好在十五六岁左右,还需要该人员会读会写会算,懂一些医术更好。 其三,最麻烦的就是根本没有人愿意做如此危险的工作,时间还很紧,必须在两三天内就要有眉目。 其四,除了要满足上述条件外,该人员还要经过一层可怕而危险的考验。前几次参加考验失败的那几个人后来怎么样了,游击大人想都不愿意想。 总之,理解这些情况,就能明白游击大人现在为什么会眉目紧锁,忧虑不已。 给这位游击大人提出解决方案的,却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人,就是游击大人第三方小妾的弟弟,也就是俗称小舅子的那么一个人。 “大哥,咱们大明三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人还不满地都是。我倒是给您物色了一个人,一会儿您看看怎么样。”小舅子拍着胸脯,向游击将军保证。 “你居然找到能做这个事情的人,太好了,快说说是什么样的人。”游击大人欣喜之极,急忙催促自己的小舅子。 “此人本来是道观的道童,今年大概十六岁。本来他小时候落水遇了难,结果让一个过路的老道士给救了。那老道士也仁义,一看那童子无依无靠,无亲无挂,煞是可怜,就收为弟子,带在身边。 可惜啊,好人不长命,老道士上个月得病,死了。而这个道童又不愿意青灯古庙的在道观吃苦,就想着还俗,这不求到兄弟我这儿来了吗。 我一看这道童年龄合适,在道观里学过字,看得懂经文,而且还跟老道士学得一些歧黄之术,就想起您来。您这段时间不正找这样的童子吗,我就给您带过来了,一会儿您见见,如何?”妻弟绘声绘色地说。 “竟有这等事情,简直太好了,快把人带过来。”游击高兴地说,末了,却又突然想起自己这个妻弟平时的德性来,那可是偷蒙拐骗,生猛不吝,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自己也不知给人擦了多少次屁股。 “对了,你带人过来不会使了什么手段了吧?我告诉你,这次可跟以前不一样,必须要人家心甘情愿去才行,否则宁愿不让人干。”游击大人斜着眼看自己的妻弟。 “哪能呢,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吗,绝对是靠谱的人才带过来。”小舅子叫天屈起来,就差赌咒发誓。 “就因为是你办事,我才不放心。”游击不为所动,说道:“先说说这个道童是哪个道观的,看看我听没听过。” “这个,”小舅子的声音陡然低了起来,变得磨磨蹭蹭的:“这个还需要知道吗?人来了不就行了。” “说。”游击拿起桌上的茶杯,作势欲扔。 “您就爱欺负我。”小舅子咕哝几句,不情不愿地说:“是小灵隐观的,也算是名门正派吧。” “小灵隐观,唔,这小灵隐寺跟京城的大灵隐观遥相呼应,势力可也是不小,这里的道士会听你的忽悠?对了,那个收养道童的老道士叫什么?”游击突然觉得这个事情不靠谱。 “那个,是叫觉元,您不一定知道吧。”小舅子打个哈哈。 “觉元,小灵隐观的觉元,就是卖千金药皂的那个吧。那可是有钱的主,他的弟子会想着跟你混,八成是被你骗了吧?”游记觉得这事儿肯定没那么简单。 “我可告诉你,小灵隐观势力不小,觉元在官宦士绅人家也是有点名声的。你要是骗了人家的弟子,我们锦衣卫也不是压不住,但也没必要无缘无故就趟一次浑水。”游击摇了摇头:“到底什么情况,你从实招来。” “就知道姐夫您精细,什么都瞒不过您。”妻弟逮着机会就奉承自己姐夫一句,这才慢慢说起来。 “话说这觉元在我们杭州府也算小小一个名人了,知道的人不少。 他从小就入了道观,后来又学了点医术,平时也有些头疼脑热的病症给他治好的,人缘不错。 且说五年前他出海访友,回来的路上,却救了一个落海的人,也就是我跟您说的这个道童。 这道童那时才十一二岁,觉元救了人,又知道对方遇到海盗跳船逃跑,他父母和满船的人却都遇了害,便发了善心,把那童子收为弟子。 人道是好人有好报,这觉元蹉跎了半生,救了这个道童之后就开始转运了,好事儿不断,还不知不觉打出了些名声。 最著名的是偶然间得到前朝孙思邈真人所著千金方善本,从中得到用皂角和香料制造上等药皂的法门,然后就发达了。 他按照秘方制造药皂,向到小灵隐观上香的官宦家的内眷们推荐,结果效果特别好,很多人都喜欢用,一下子就把名气打响了。 这之后一发不可收拾,觉元给这药皂起名为千金药皂,这杭州府官宦世家竟都乐意用他这药皂,倒使得他短短几年就积累的好大一笔家财。 只不过,这觉元岁数也大了,上个月偶染风寒,没挺过去,结果就去了。这也算天意如此了。 他死后,本来要由他的徒弟,也就是那个小道童继承他的衣钵,还有他留下的那一大笔财产。 可是,这个小道童在道观里势单力弱,平时除了觉元就没有什么后台,就有人看着觉元的遗产感到眼红了。 这觉元短短几年也积攒了五六百两银子,还有那药皂的生意,也是一等一的好东西,道观里道士们盯着的可不少。 最重要的还是觉元那千金药皂的秘方,除了那道童,谁也不知道。那些道士们对这秘方可是眼馋不已,知道这是值钱的玩意儿,谁拿到它,就能继承千金药皂的生意。 不过,小灵隐观毕竟也是道门正宗,那些道士也不敢做出什么丧天害理的事情来。就有好事的,鼓动那道童不要守着青灯古庙,害得自己一辈子的孤苦,还是趁着年纪小趁早还俗享人间富贵的好。 也是这道童本来就是半路出家,道心不坚,倒让人给说动了,就琢磨着让出觉元的衣钵,自己还俗去。 不过,这个道童还提了个条件,就说他素来对练武感兴趣,只是不得其门而入。他的条件就是自己还俗让出秘方可以,但要道士们帮他找一个学武的门路。 本来,这小灵隐观本身就有武院,专门教授观中道人正宗武艺的。不过,道观观主一直觉得道童俗念未断,又是半路出家,不愿意将人收到内院教功夫。 现在,觉元死了,这观主就更不愿意收一个不愿意出家的弟子。于是,这就僵持住了,道士们希望道童还俗,把钱留下;道童则要道士帮找学武之路,否则宁愿不还这个俗,谁也说不过谁。 只是,您也知道,江湖上学些花拳绣腿容易,获得真正的武学真传就千难万难。要真想花钱学武,觉元留下的那点财产还真不够用。 这小灵隐观有个道士跟我关系不错,就跟我一说,我就想起您这事儿来,您这把人收进来不还要教授武功吗,刚好适合这个道童。所以,我揽了这个事情,把道童给您带过来了,您看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这信息量有点大了倒是真的,游击大人揉了揉眉头,好不容易才梳理清楚这里面的前后利害关系。 “那些道士许诺你好处了吧?” “许诺是许诺了,但这点钱您也看不上吧。” “谁跟你争那些鸡毛蒜皮的,好吧,把那道童带过来,让我过过眼。”游击大人深思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章 胁迫 此时,李应元正在游击大人家的门房,等着主人召唤,一时间却也是思绪万千。 本来自己在这世上无亲无故,所亲近的也就觉元道长一个人了,却没想到对方还不到六十岁,却早早地撒手人寰,此后自己可就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回想起觉元去世时的情景,李应元就觉得自己心里有些堵。 “应元啊,你还是还俗吧。”当时觉元躺在病床上,抓着李应元的手说:“我素知你心思不在出家上,要不然这些年也不会一门心思赚钱。既然尘心未断,就不要勉强自己,为了顾虑别人而勉强入了道门,那样只会越活越憋屈的。” 也许就是因为觉元的这一席话,李应元在处理完老道士的丧事后就决定还俗,觉元的遗产也决定还给道观。 如果仅从钱的角度考虑,先继承老道士的衣钵,获得遗产后再过个三四年,等事情稳当了再想办法还俗,可能是最妥当的。 但是应元想了想,还是不想做这些违心的事情,本来无意出家,却为了金钱的缘故假装出家,只会是对觉元老道士信仰的某种亵渎。至少,给对方一个最后的尊重吧,李应元是这么想的。 小灵隐观的那些师叔师伯们可能都想不到,就算他们没有那样千方百计地诱惑和引诱,李应元本身也无意侵占觉元道士留下的遗产,甚至不会提出什么额外的条件。 只不过,那些人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却不知怎么地刺激了李应元,就让他顺势提出要对方帮自己取得能学真武艺机会的要求。 小灵隐观的道士们虽然势力了点,但眼界还是有的,知道他说的事真正的武道真传,而不是外面武馆传授的那种花拳绣腿,一下子被难住了。 学得真武艺本来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要不然李应元也不会数年来都未能取得学武的机会,蹉跎至今。这可不是钱能解决的事情,或者说不是仅靠几百两银子就能解决的事情,总之是需要机缘的。 一想到今天的事情,李应元也觉得荒谬至极。本来跟道士们讨价还价,说得好好的,没想到横插进来一个锦衣卫游击的小舅子,硬说自己有门路让他获得武学真传,拜真正的大宗师为师。 如果是平时,李应元早就不理此人,偏偏今天身边的道士们极力撺掇,自己一时心动,居然就跟人到了此地。 “锦衣卫、厂公什么的,按说还是敬而远之最好,还是贪心作祟啊。”李应元心里想着,不由摇了摇头。 “赶紧过去吧,游击大人要见你。”一个家丁过来传话。 “多谢通传。”李应元起身行礼,顺手递过去几块铜板,对方自然地接过去。 等到了大堂,却见锦衣卫游击宋大人正穿戴整齐,大马金刀地坐着等他。看到游击穿着如此正式,李应元心里却打了个突。 “贫道见过游击大人,愿大人福运昌盛。”李应元向宋游击拱手行礼。 “免礼。”宋游击挥了挥手,让家丁退出去:“小道士来访,不知有何要事啊?” 不是你的小舅子硬拉着过来的吗,李应元心里暗骂一句,但也知道此时的风气如此,不管是谁帮谁的忙,还得是下位者先向上位者表示出愿为大人效死力的意思来。 “程兄说大人正好有用得上贫道的地方,贫道觉得深感荣幸,这不来跟您效劳吗。”李应元赔笑了一下,这个程兄就是游击大人的那位小舅子了。 宋游击侧目看了看自己的妻弟,心想这小子也不知道跟这道士说了什么,反正这小道士看来是完全蒙在鼓里了。 “本官素来跟贵观的玄正方丈交好,跟你师父觉元道长也有数面之缘,这不闻听得尔师仙逝,把你叫过来唠叨唠叨吗。”宋游击打了个哈哈。 两个人聊了一下觉元的事情,谈谈葬礼做得怎么样,又说说道观里的各种趣事,足足谈了半个时辰。李应元却是打着一百二十个精神,小心应付,对面可是正儿八经的锦衣卫游击,马虎不得。 “听我这妻弟一说,你想学武?”说得差不多了,宋游击漫不经心地问。 “贫道一生也没什么大的志向,不过家师生前常以早年未能坚持学武为憾,贫道也就想自己学一下武功,以慰家师在天之灵。”李应元小心翼翼地回答。 “小道士倒是有孝心,难得难得。”宋游击皮笑肉不笑地嘉许了两句,似乎颇为赞赏:“别的不好说,关于学武我手边倒是有个机会,不知道士敢不敢兴趣?” “还请大人示下,若真得能成,小道士必铭感五内。”李应元状似极欣喜地说。 “我这边刚好有个差事,难倒是不难,就是特别繁琐,如果小道士你能做了,我就可以把你介绍给一位大人物,学得一身好武艺,你看怎么样?”宋游击说。 “还有个差事?”李应元惊讶了一下,看了看缩在一旁不说话的游击妻弟,知道自己多半是被人逛骗了,先前可没听人说起有差事。 “大人,这期间可能有些误会。”李应元急忙回绝:“贫道只不过是小小一个道士,见识短浅,没经历过世面,哪有能力办什么差事。可能是贫道想学武想得急了些,程兄好心帮忙过了头,但贫道实在不是什么办差事的料啊,还请大人明鉴。” 锦衣卫头子却是呵呵一笑:“道士,你可能好不知道,咱们锦衣卫可跟别的地方不一样,最讲究的就是机密二字。我都跟你说了差事的事情,你要做了也便罢了,你听说后还不做,到时消息走漏,坏了事情怎么办? 你可知我们锦衣卫可是自己就有单独的牢狱,要不你到那里待个三年五载的,等我这边的事情办完了,不碍事了再出来,怎么样?” 你就跟我说了有样差事,连什么内容都没说,那有可能泄露啊,李应元心里腹诽不已。但是,他知道这些当官的当真是心黑手辣,要收拾个普通人还真不需要什么借口。 “我,这,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到锦衣卫的牢狱待一段时间吧。”李应元想了想,无奈回答。 “哦,这倒奇了,我们锦衣卫的牢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难道你就不怕?”宋游击一瞬不瞬盯着李应元问。 “贫道怕,当然怕。”李应元回答:“只是贫道也知道,既然大人都说到这里了,那么这个差事肯定比锦衣卫的牢狱还要凶险十倍百倍。两还想叫取其轻,小道士还是到牢狱待一段时间得好。” 宋游击冷冷盯着李应元,似乎片刻就要招进一批手下,把李应元打入大牢似的,就在李应元觉得浑身发冷的时候,他却又突然大笑起来,走上前拉起李应元的手,说道:“小道士,没想到胆子倒不小。我决定了,这个差事还真是非你莫属,你想办要办,不想办也得办。” 第三章 机缘 宋游击拉起李应元的手就往外带,他那姓程的小舅子想跟着,却被他硬是挡下来。 “你跟我去见一个人。”他说。 等到李应元被宋游击死活带到一个院子里,李应元才发现面前是一个小佛堂,供着三尊佛像,正有一个和尚坐在蒲团上闭目念经。 “老师,我把人给您带过来了。”到了这里,宋游击却是一脸恭顺,双手肃立,却在一旁等待起来。 那和尚大约五十多岁,天庭饱满,浑身一片宁静,倒似是一个真正的有道高僧。那游击向他行礼,他却不理不睬继续念佛,直等到全部念完了,才微微睁开双眼。 “说吧,什么一个情况?”老和尚说。 宋游击急忙走上前去,低声跟老和尚说什么,李应元离得较远,倒是听不太清楚,只见得那和尚微微点头,似乎比较满意。 “小道士,是你想学武功,是吗?”老和尚转过头,跟李应元问。 “贫道为弥补先师遗憾,希望能学得武功,还望大和尚成全。”李应元急忙上前施礼。 “弥补先师遗憾,”老和尚却摇了摇头,说道:“别跟我说这些虚的,为什么想要学武,你跟我认真道来,不得有半句假话。” “这,”李应元顿了顿,决定说真话:“所谓人生苦短,功名利禄转瞬即逝,小道无意于这些,但平生就想认认真真学武功。至于是图的什么,还真说不上来,只能说是天生就喜欢吧。” “原来是这样。”老和尚却真正讶然了起来,终于抬起头,认认真真地打量李应元:“你这回答已经迹近于道了,灵隐观的那些牛鼻子居然会放你还俗?” “小道迷恋武功,偏离大道本义,却是有的。”李应元垂首回答。 “那也比大部分牛鼻子强多了,这世上多得是不懂自己要的是什么,只是为出家而出家的。”老和尚啧啧称奇。 “我本来觉得拉一个出家人进来不好,不想让你陷进来,但看来此事对你未必不是一件机缘。既如此我跟你讲讲吧。” 老和尚娓娓道来,李应元听完,却一时有些痴了。 “此事本来是锦衣卫的一项秘事,只是一时找不到人,只能到处拉人,却也算是一件尴尬事儿。 你也知道这东南沿海受倭寇之苦多矣,数百年来因倭患而身死族消,妻离子散的也不知凡几。 这锦衣卫世受皇恩,为扫荡倭寇而出力却是义不容辞了。却说这倭寇有一隐藏的老巢,东南沿海近乎七成的倭寇都是暗暗听命于这个老巢的调动。 却说日前有锦衣卫的探子回报说,该老巢的倭寇首领手上有一份名单,上面详细记载了东南各省倭寇探子的名字、住址和联络暗号等,连各处倭寇的人数虚实以及交好的士绅等也都有记载。 如果能取得这份名单,对朝廷围剿倭寇,还百姓平安是有巨大好处的。可有一样,这倭寇老巢里情况复杂,形势多变,要去取这名单,就必须得有一个十五六岁,不会让人起疑的童子才可以。 至于为什么必须得是十五六岁的童子,这事涉机密,恕老衲目前还不能告诉你。总之,你知道这事情必须要有一个十五六岁、识文断字的童子即可,当然如果能懂点医理,那就更好。 当然,此事绝不是什么易事,而且凶险万分,如果你不愿意去,老衲也绝不勉强。否则,到时候去了才发现自己做不了,打草惊蛇坏了事情,那还不如不做。 小道士,事情就是这样,你看还愿不愿意趟这个浑水?” 李应元本来恭顺地站立着,此时却也张大了嘴,不知说什么好。千想万想,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情况。 “这事肯定非常凶险吧?” “那是自然。谁说锦衣卫肯定有人接应,但是这行当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以你自己也要有心理准备才是。” “那,对了,小道提过学武的事情,不知跟这件事情又有什么关联呢?” “这件事情跟武功也算有点关联。你要真答应去,老衲就要在你去之前传你一点小术,以便获得那名单;而且你这一去也算危险重重,作为回报,老衲可以在事成后把你收为弟子,传授你足够傲视天下的武功。” “这样啊,大师可否容小道考虑一阵子吗?” “恐怕不行。这事情本来耽搁了不少时间,晚了恐怕倭寇们会把东西转移到另一个地方了。所以,你最好在这一时三刻内就回复于我。” 李应元张大了嘴,想说什么,又忍住停下来了。站在那里仔仔细细思考,李应元却明白过来自己可选择的余地不多。 不管是哪门哪派,收真正徒弟的时候都要进行各种考验的,不仅要考验弟子的资质、天赋、心性,最重要的还要考验弟子对门派的忠诚度等。眼前这件事情,说白了也算是收徒之前的一项考验,一旦错过,以后恐怕连这种受考验的机会都没了。 更何况,李应元心里还有一项忧虑,关于锦衣卫的这个秘事自己已经知道了,虽然不是很清晰,但至少知道一些轮廓。宋游击威胁过知道秘密不办事,就得去锦衣卫监牢待着,李应元可不认为那只是空白的威胁。 “既然如此,小道可否斗胆问一下,大师的武功可有多深厚?”想了一下,李应元认认真真地问。 “小道士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质疑老师的功夫。”旁边宋游击却火了,举手作势预打,被那老和尚制止。 “所谓眼见为实,小道士顾虑得也是人之常情,总不能别人空口白话,就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去冒险吧。”老和尚哈哈一笑,举掌往佛堂外的院子就是一掌。 随着老和尚的这一掌,只见本来平静的院子里突然刮起了一阵旋风,地上的落叶和树枝等随着掌风打着旋往上走,等到老和尚再补了几掌,只见那落叶等像遇到龙卷风似的,飞旋着往上窜起五六丈高。 “龙吸水了,快跑啊!”外面传来有人恐惧的叫喊声,以及纷乱的脚步声,竟是吓得不轻。 等到老和尚停下掌不动了,被卷住的落叶树枝等才缓慢落下,在地上摆出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来。 “老师神技。”一旁的宋游击恭维起来。 李应元也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虽然预料到这老和尚功夫了得,没想到竟高到这个程度,比起小灵隐观第一高手玄正恐怕也是只高不低吧。 “既如此,大师、大人,这个差事我接了。”李应元激动地说。 第四章 金蝉道种 “既然应元你愿意接这个差事,那我就先收你为记名弟子,等你把名单拿回来,立了大功,再把你收为正式弟子吧。”老和尚呵呵一笑,说道。 “徒弟拜见师父。”李应元急忙跪下,给这刚结识的师父磕三个头。 “恭喜师弟加入本门。”宋游击在旁边也恭喜起来。 “本来这收徒弟不能这么草率,然而军情紧急,只能这么将就了。另外,我这只是传你武功的师父,倒跟你以前拜觉元道士为师没有冲突,这你要理会得。”老和尚说。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必不忘尊奉老师。”李应元急忙回答。 原来这武林本来就是一等一隐秘的地方,如果不是同道之人,等闲功夫也不会轻易显露,更遑论传授功夫了。 这老和尚虽然看起来像是公门中人,但只是随手传功夫给人也是不可能的,必须至少收为记名弟子,有了师徒之间的名分,才能把功夫传下去。 至于李应元以前入过道观,拜过道人为师,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如儒林中人本来尊师重道,拜老师学文非常重视门户,但要是自己找人乐器绘画之类的,都是可以自己决定的事情,没必要因此还要跟自己的老师打招呼,老师也不会因此认为自己的弟子背叛了师门。 概因为所学行当不一样,就没有那么多限制。不过,如果以后李应元再想拜某人学武艺,就必须向老和尚说清楚并获得同意,否则就是对自己老师的不敬,重则老和尚可以把自己传下去的武艺都收回来。 “老衲法号是圆真,俗家名字是陈昆,江湖人称外号混元霹雳手,你可记住了,不要以后别人问你老师是谁,还答不上来。”老和尚向李应元介绍起来。 “本门号称混元门,主要传承功法是混元一气功,从春秋战国到现在,传承了数千年,也算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门派。只是我年轻时嫉恶如仇,仗剑天下仇家无数,你可也不要轻易把加入本门的事情透露出去。” “弟子明白。”李应元忙点头。 “本来这门中规矩,江湖门道什么的,我都得仔细跟你说说的,但目 前军情如火,也就都省了,以后我给你补一补。 现在你入了我的门下,关于这件差事,我也可以跟你说清楚了。这件事情说难不难就,说易也不易,最重要的还在于能不能事先筹划周翔。 应元,你知道我手里这是什么吗?”老和尚,也就是圆真大师拿出一块东西,示意李应元看过去。 “是一块琥珀吧,里面这是一只蝉吧,倒是好看。”李应元仔细端详,却见老和尚手里拿的是一块里面封着一只蝉的琥珀,那蝉金光闪闪的,煞是好看。 “这也算是琥珀,但不是普通的琥珀,应该说是道源比较合适。另外,这个蝉也比较特殊,是天地秘境产的道种,叫金蝉道种。”圆真说道。 “这就是道种?所谓道种,原来长这样。”李应元惊讶了起来。 “哦,徒儿你竟然懂得道种,倒不知懂得多少呢?” “弟子懂得也不多,只是听说过这世间存在天地秘境,与我们这方世界大不相同,出产无数稀奇古怪的东西。而这道种是其中最珍贵的一种,练武之人得之,可以用来开辟穴窍,练得高妙武艺,真正好的道种甚至能让学武之人一步登天,远超同侪。但具体的,我也就不知道了。” “你懂这些,已经比普通人多很多了,不过也不怎么全面。 关于天地秘境,道家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之说,说的就是这神州大地最强大的一百零八处秘境,此外也有很多小的秘境,但相对起来就不那么特别了。 这一百零八处秘境,难以用语言形容,除非亲身体验过,否则旁人是绝无法理解的。 所谓秘境,里面的天地规则就与我们这方世界大不相同,有的进去后身体就会突然发沉,本来很轻的衣服都像是数十斤重;有的时空逆转,竟连过去未来都分不清的;有的从极寒瞬间转到极热,又从极热变成极寒;也有的强大异兽无数,绝无法以人力相敌的。 总之千变万化,神奇莫测,普通人在哪里连动都动不了,遑论探索了。也就最强大的武者才能深入进去,取得里面生长的天材地宝后回来。 所谓道种,就是天地秘境里生长的最神奇的一样东西。说它有实体吧,看得见,摸得着;但是一旦用特殊方法处理,立即就能变成无形无相之物,可以纳入无穷小之处,如人体穴窍。 这道种种类繁多,形态各异,有的像虫子,有的像草木种子,有的干脆就是一块石头,更有的只在天地秘境中的灵兽体内孕育,总之这些道种能力、形态、用途等都不尽相同,武者得之,的确可以省很多修炼的功夫,甚或获得光靠苦修无法得来的神奇能力。 道种最常见的功用就是移植到武者穴窍,日日以自己血气之力供养,从而获得相应神通。从这种意义上讲,也有人说道种是一种寄生虫,如果说普通寄生虫寄生在人体内的话,道种却寄生在人身穴窍,与宿主共生共荣。 不一样的是,寄生虫只是吸食人身血气而已,道种却在吸食人身血气后将自己的神通分享给宿主,算是利大于弊了。 我手里拿的这个就是一枚金蝉道种,我用道源封印起来,以便携带。本来这道种只能存在于秘境,一到外界就死,只有收入人身穴窍才能勉强存活。 而这道源也是秘境里出产的一种神奇之物,用来封印道种,可以使道种陷入类似冬眠的假死状态,就能长期存放了。 总之,我说这么多,你听明白了吗?”老和尚问。 “弟子明白了。”李应元忙点头。这些都是武林中真正的秘辛,李应元之前在小灵隐观道听途说听过一些,但绝没有圆真说的这么全面。 “我说过这是一枚金蝉道种。这种金蝉道种属于最著名的藏经类道种之一,具有藏经和度化两大神通。若有人得到金蝉道种后读经文,就可以用道种之力将经文记下来,不需要耗费心力去背诵,这就是著名的藏经神通。 据说当年玄奘大师去西天取经,就带着一枚金蝉道种,到天竺后日日诵读,硬是将佛门所藏五千零四十八卷经文系数记了下来,带回东土大唐。要没有这种神奇的道种,玄奘大师一个人肩扛手提,又能带回多少本佛经啊。 之后千余年佛教在九州兴盛,实在是赖这种神奇的道种极多。 徒儿,你明白了吗?” “弟子明白。”李应元只是反射性地回答,接着突然间醒悟,这次是真的明白了。 “那个倭寇们的探子名单,是不是也藏在这样一枚金蝉道种里呢?” “然也,徒儿你总算开窍了。”老和尚赞许地点头。 第五章 危险和机遇 “如此说来,就是要弟子去偷取这金蝉道种,是吗?” “不是。那持有金蝉道种的人是扶桑数一数二的高手,精明强悍,手下又是高手众多,别说是你,就算是为师也近不得他的身。更何况,一旦让他发现道种被丢,就会警觉起来,让名单上的人做好防范,那反而不美。 所以,我们既要偷得这名单,还要让人不知道名单已经被偷。” “如此艰难,那应该怎么做,还请师父明示。” 那圆真和尚却不说话,盯着李应元看了半天,才摇起头来。 “这道种本是我千辛万苦所得,本来是希望用来梳理神魂,修为更上一层楼的。不过,就看在东南角百姓疾苦的份上,我就舍了这块道种,给你送一场造化吧。” “刚才我跟你说过这金蝉道种有藏经的功用,但还有一样我没有说清楚,就是这金蝉道种和金蝉道种之间,这种经文是可以互相传递的。 也就是说,如果一人炼化了这金蝉道种后,再遇到同样的金蝉道种,那道种和道种之间就会产生共鸣,就可以将第二个金蝉道种里的内容转录到自己炼化的金蝉里。 所以,我们不需要把倭寇首领手里的道种偷回来,只需要有人炼化了我的这枚道种,然后找机会接近倭寇首领,把对方的金蝉道种在手里拿上那么一会儿,就可以将那名单转录到自己的金蝉里。 这之后,再返回杭州,将名单默写出来即可。” 李应元突然觉得脑袋轰然作响。据他所知,随便什么样的道种在黑市交易,至少要数千数万两银子,这金蝉道种功能如此独特,恐怕都不是用金钱就能买到的。 难道这老和尚是要自己炼化这珍贵的金蝉道种吗,这个机缘来得太突然,李应元觉得自己一点防备都没有。 “不知道具体怎么做,还请师父明示。”李应元说道。 “我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不明白吗?我希望你把这道种炼化了,然后我会安排你进入倭寇老巢,接近倭寇首领。到时候,你找机会把对方的金蝉道种拿上那么一会儿,然后再返回来就行,这不算太难吧。” “弟子不过是个最普通的道观弟子而已,如此重任,恐怕难以承担吧?” “如此重任,你当然难以承担。但有一样,炼化这道种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炼化过程中会有道种的反噬,幻境丛生,一不留神就会被陷进去而无法自拔。 所以,普通人炼化这道种,岁数是有限制的。如果岁数太大,那么这人杂念太多,很容易沉迷幻境无法苏醒;如果岁数太小,那神魂又不够强大,无法承载道种。所以是年龄十五六岁的童子最合适。 本来如果是学武之人炼化金蝉道种,那神魂强大纯粹,最是合适不过。但是,那倭寇首领是什么人,武艺精深又疑心病重,但凡学过一点儿武艺的人都近不得他的身。 所以就得派一个没学过武艺,年龄又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过去,最是合适不过。而且据传那倭寇首领不日就要回去扶桑,到时候下手就更难,所以必须尽快下手。 这金蝉道种等闲十万两银子都买不到,要不是有这种种限制,绝没有如此轻易就便宜你的道理。 这天下真正能够炼化的道种极少,到达宗师位而没有道种的武者也不在少数,你先得道种后再学武功,前景也算无可限量了。” 李应元这才有些明白了过来,只是心里还有一些疑惑之处,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师父刚才说这炼化道种还有些危险,却不知在我前面是不是也有人尝试过炼化这道种呢?”李应元问道。 “那只是细枝末节的事情而已,你问这个事情干什么?”老和尚突然显得尴尬起来。 “如果不问清楚,我这心念就难以通达,还请老师明示。”李应元坚持。 “这个,前面倒是有五六个人试过,但是他们心智不够坚毅,都未能抗住金蝉的反噬,倒是死了不少。”老和尚老脸一红,说道。 “不知死了多少呢?” “试了五六个,死了五六个。”老和尚不情不愿地回答。 李应元觉得这才像话,如果不是如此艰险,谁也不会如此轻易将珍贵的道种送给一个陌生人。就算这任务艰险无比,九死一生,但光为了那十万两银子,也会有不少人愿意铤而走险的。 只是,如此说来此事就有些麻烦了,李应元可不相信自己的运气会比前面五六人更好。唔,如此说来这个老和尚虽然慈眉善目,但也不可过于相信,估计前面五六个人也都拜过老和尚为师吧。 “弟子不过是个普通人,恐怕也不见得比前面几位更适合炼化这道种吧?” “那倒不能这么说。前面几个都是普通小孩,你毕竟在道观里,平日里肯定也经常念诵道经,这神魂应该比他们坚毅一些。 更何况,这金蝉道种在短时间里被折腾了五六次,多少也有了些疲惫和损伤,远不如巅峰时期强大,所以这炼化也是越到后面越容易成功的。 再者,所谓学武本来就是刀尖上舔血的事情,如果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守着钱在家做富家翁就可以了,何必学这武功呢? 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机缘总是伴随着危机。学武者当迎难而上,而不是遇到危险就想着后退。”老和尚慷慨激昂起来,极力劝说。 要拼命的不是你,当然能说话漂亮了,李应元便有些腹诽。不过,老和尚的话也不是没道理,若不是有这么大的碍难,如此机缘本来也轮不到自己头上,一旦能炼化道种,就算是一条腿迈进武学大门,而且以后的前景也光明无比。 自己在小灵隐观蹉跎多年,却一直寻不到学武的机缘,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而且学武本身就要五六岁就开始修行,自己进道观时已经十一二岁,道观里武院就不愿意收自己,到如今自己已经都十六岁,学武那就更是艰难了。 就算自己能拜得明师,对方愿意倾囊传授,但这也算是输在起跑线上,就算认真学了也学不出什么名堂来。所以,这道种自己必须要拿上,有了这道种,才能最大程度地缩短与其他学武者的差距。 在短短的时间里思索完毕,李应元终于有了决断。 “师父说得有道理。既然如此,弟子便试着炼化这枚道种。”李应元抬起头,坚定地说。 “好,不愧是我的弟子。”老和尚显得很是欣慰。 第六章 凉薄之心 “既如此,我们现在就试着炼化这枚金蝉道种吧。”老和尚说道。 老和尚先让李应元自己念一下道经,平复一下心情,等他完全沉静下来,才递给他一枚丹药,却让他把丹药掰成两半,只吃半片。 “这是百草精元丹,不算特别珍贵之物,只能算是入门之丹药。不过,那些真正强大的虎狼之药你也用不了,还是用这百草精元丹筑基,最是合适不过了。” 李应元把丹药吞服下去,只觉得从腹部升腾起一股热力,暖融融的,只觉四肢百骸都通畅起来。 老和尚又拿出一个黄铜做的香炉来,样式古朴,似乎很是用过一段时间。接着,老和尚拿出一个纸包来,把里面的粉末全部倒进香炉里。 “这是我从一处洞天得来的太阳花花粉,纯净无邪,最适合做药引。”老和尚解释。 只见他手一撮,手掌间竟硬生生冒出青色火焰来,往香炉一指,这火焰却是轻飘飘往香炉里飘去。那太阳花粉被这火焰一点,立时被点着,冒出金色的火焰来。 此时这火焰已是金青二色,明晃晃亮晶晶,就是没有一丝烟气。老和尚摘下手上戴着的紫色佛珠,脸上显出可惜的神态来,然后便下定决心,摘下一颗佛珠往香炉里投去。 也不知道这佛珠是什么做的,那本来金青二色的火焰便转成紫金青三色,在那儿飘飘然燃烧起来。 “三昧真火已成,该投龙涎香了。”说着话,老和尚便又从怀里拿出一块陈香疙瘩来,掰了一大块就往火焰里放。 只见这陈香上逐渐冒出一道烟香来,竟是半透明的烟香,向着屋顶冉冉升起。屋里弥漫起一股香味来,这香味却不是从口鼻进入身体的,却似是从浑身四万八千个毛孔里直接钻进心肺,竟让人觉得浑身通泰,似乎身体都轻了不少。 老和尚拿起封印有金蝉道种的琥珀来,往哪烟香上一放,却是就着烟香烤了起来。只见那琥珀状的道源在烟香的作用下如同冰块一样慢慢融化,一滴滴金黄的液体滴入香炉中。 不过,那佛珠明显不够烧,老和尚便又取得几颗佛珠,往香炉里投进去。等到琥珀道源融化差不多了,里面的金蝉就开始挣扎起来,但也不知老和尚用的什么法门,手掌只是在金蝉侧面做出虚虚一握状,金蝉就似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束缚住似的,就是无法脱身而出。 老和尚这是向一旁的宋游击一示意,那宋游击便拿出一把小到来,拉过李应元的右手,却往掌心里划拉起来。 李应元吃了一惊,想把手抽出来,但那游击力量奇大,应元竟是动弹不得。 “别乱动。”宋游击警告,接着边将李应元的手放到金蝉上方,掌面朝下放置下来,只见鲜血一滴一滴从掌心流下,滴到金蝉上。 琥珀道源全部融化完毕,本来在挣扎不已的金蝉突然抖动起翅膀,似乎要脱离老和尚的控制飞走,可惜老和尚功力深厚,就那么凌空束缚着金蝉不让它飞。 李应元此时也有些明白过来,不再挣扎,只见鲜血滴到金蝉身上,又落到香炉里,发出滋滋的声音。 金蝉突然往下一钻,居然脱离束缚,往香炉中扑去。 “莫让金蝉跑了。”老和尚大喝一声,抓住李应元的手掌就往香炉里压去,竟把整个香炉顶口都盖住了。 “啊!!!!”李应元突然感到手掌一阵剧痛,不由喊叫了起来。 金蝉在香炉里拼命乱撞,火焰烧的李应元痛喊不止,但此时退一步就要功亏一篑,李应元硬是支撑着不松手。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香炉里的动静突然小了,就在李应元感到好奇的时候,就感到一个滚烫的东西往手掌里一钻,一下子痛彻心肺。 李应元缓缓翻过手掌来一看,只见香炉里的金蝉消失不见,自己右掌掌心中却鼓起一个金蝉状鼓包,里头好像还有活物似的,一下一下地颤动。 “这就算结束了?”李应元有些疑惑。“金蝉这样算是收入身体里了吧,但怎么感觉事情远远没有结束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屋里那些半透明烟雾突然往右掌掌心聚集,呈现旋涡状,随着鼓包的颤动竟一点一点被吸收进去。 接着,那个鼓包突然一个剧烈震动,竟然从原来的位置顺着经脉一直往上走,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虫子从皮肤底下往胳膊上面钻。 “这怎么行,必须用劳宫穴封住金蝉。”老和尚往李应元手臂上方一抓,李应元便感觉一股奇寒的力量从老和尚掌心传来,顺着经脉下来,竟然硬是逼得金蝉一点一点往回退缩。 老和尚此时额头也冒出汗来,等到把金蝉一点点压到手掌心劳宫穴的位置,却用左手一指,点在手掌心的金蝉上。 包裹着金蝉的鼓包突然炸了开来,似乎一道金光在眼前闪过,李应元以为金蝉趁机逃跑了,却见那金光又往回一缩,突然变成极小的一点,竟钻入劳宫穴不见了。 “这就算结束了吧?”李应元大喜,刚想说什么,却觉得手掌心劳宫穴那里突然传来一阵奇痛,接着天旋地转,竟晕了过去。 “第一关总算过去了,没想到这金蝉竟是每次都比前一次难掌控,如果这一次再不成功,恐怕下一次都不见得能成功了。”老和尚擦了擦额头的汗,对宋游击说。 “这金蝉道种,每死一个人,就能将那人的神魂和气血吞噬干净,强化自身,变得越来越强,倒是个问题。” 本来老和尚对李应元说是每死一个人,金蝉道种都会相应变得虚弱下去,此时李应元昏迷下去,老和尚才说实话。 “还是老师神功,能把神蝉炼化下去。”宋游击恭维起来。“如果这次不成功,小灵隐观那边追问起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凉拌。一个一心想还俗的小道童而已,小灵隐观那边不见得有多重视。 到时候就说这道童来府里做客,想起先师悲伤过度,就这么死了,小灵隐观还能为个道童跟锦衣卫游击过不去? 最多赔点钱吧。”老和尚却是一点都不在乎。 “弟子省得,到时就由弟子跟他们周旋吧。”宋游击苦笑了一下,却也满不在乎地把事情接了下来。 “对了,如果这小子醒不过来,你还得让你的手下继续找人。你说这世道,想把道种送人都找不着人,这算什么事呢?”老和尚骂骂咧咧起来,却全无刚才的那股高僧风范。 “谁说不是呢。”宋游击跟着赔笑。 第七章 梦中斩金蝉 李应元此时却沉浸在一片黑暗中,只觉脑子里昏沉无比,不辨东南西北,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等李应元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在一棵大树上。 “我这是怎么啦,这是哪里,对了,我又是谁,怎么到这里的?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李应元此时心里却是一片糊涂,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微风吹过,李应元试图张开双臂,结果张开的却是身上的翅膀,随着微风竟然飞了起来。 李应元心里突然有了明悟:“对了,我是一只蝉,一只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蝉。” 等到李应元飞上天,树林中呼啦啦突然飞起数十只蝉,其中带头的一只金色的蝉体型特别庞大,比李应元所化的蝉还要大一倍的样子。 只见这金蝉振翅一飞,在阳光下金光闪闪,极是漂亮。李应元一糊涂,也跟着那些蝉飞过去,绕着树林飞舞。 往地下一看,才发现原来这些蝉栖息的树林位于一座巨大寺院里,此时刚好是做功课的时候,正好有数百名僧侣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念诵着经文。 那头首领金蝉带领一群蝉虫飞过去,贴到门窗墙壁上,带领一众蝉虫聆听僧侣们念诵的经文。 李应元听了一会儿经文,但觉僧侣的念诵的经文高深奥妙,蕴含天地至理,似乎整个神魂都在变得纯净和升华。 “聆听高僧诵经,跳出轮回,脱去凡壳,再没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了。”李应元高兴地叫了出来,却突然愣了起来,自己不是蝉吗,怎么会说话呢。 “我怎么会说话呢?一只虫子怎么会说话呢?”一不留神,李应元又把心里的话给大声说了出来。 “嘘!”在下面诵经的一名僧侣抬起头,对聒噪不已的蝉嘘了一下。然而,看到那名僧侣的脸,李应元突然觉得自己整个身心都震动了起来。 “无量天尊在上,我认得这张脸,这张脸我也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李应元激动地大声喊叫。 那名僧侣站起来又嘘了一下,看到蝉没有停止叫唤的样子后,就想从地上拿起一根棍子,把蝉惊走。 “不对,我认得这张脸,这是我的脸,你偷了我的脸。”李应元大叫起来,从墙壁上振翅一飞,突然觉得自己想起了好些事情。 其他的蝉却都围了过来,竟试图攻击李应元化身的蝉,想把他咬死。李应元化身的蝉竭力反抗,一阵殴打之后冲出蝉虫们的包围圈,跑回树林。 那些蝉却不依不饶,一直追过来,似乎不咬死他就不会罢休。 “该死的虫子,凭你们也想对付我?”李应元大叫着冲进树林里,躲藏了起来。 那些蝉找不到李应元,便分散开来,四处搜寻。李应元瞅准机会找到一只落单的蝉,从后面偷袭,把那只蝉的翅膀给咬伤。那只蝉受痛,知了知了地叫了起来,却在一阵激烈挣扎后脱身而出,跑了。 没过多久,好多只蝉又围了过来,李应元只得狼狈而逃。接着发生的事情都差不多,李应元每次都想偷袭别的蝉,但是每次只能咬伤蝉,却没法给予致命攻击,最后还会让对方脱身而出,带一群同伴来反过来追杀应元。 “我需要武器。”李应元自言自语了起来:“可是什么叫武器,武器是什么呢?” 看到地上散乱的树枝和砂石之类的,李应元突然开窍起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从地上费力地抓起一个小石头,飞上高高的树枝等着。当一只蝉碰巧从底下飞过去的时候,李应元带着石头砸过去,把蝉砸的一阵迷糊。 “就说砖头是十八般武器之首,你还不信。”李应元哈哈大笑着,从地上捡起一个一头尖锐一些的树枝,没头没脑往还在迷糊着的蝉身上扎去。 也不知道扎了多少下,蝉被杀死,却化成一股清气钻入李应元的身体里。李应元打了个机灵,突然觉得自己能想起更多事情,变得更聪明了,体型变大了,力量也增强了些。 几只蝉围过来,李应元立即逃跑,找到隐蔽的地方躲藏起来。那些蝉却不聪明,没有什么手段,只是嗡嗡叫着四处梭巡,却不知道往那些隐秘的地方仔细查看。 李应元飞到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找到机会又找一只落单的蝉拍过去。 “流氓会拍砖,高手也得死翘翘。”等其他蝉围过来,李应元又大笑着逃跑。 接下来就是李应元的单方面屠杀,那些蝉虽然数量众多,但就是不聪明,根本就不懂用数量优势围杀,也不懂利用身边的工具。 李应元瞅个机会就从地上捡起石头啊树枝什么的,看到落单的蝉就过去袭击,下手又快有狠,一会儿就将这些蝉杀得七七八八。 那头最大的金蝉着急起来,吱吱叫着扑过来,李应元硬扛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抗不过。 “游击战我最爱了。”李应元毫无羞耻地立即逃跑,从地上捡起一根一头树枝,找到几只落单的蝉捅去。 不一会儿,李应元就用种种办法把剩下的几只蝉全部捅死,只觉各种记忆滚滚而来,心里一片清明起来。 “来吧,金蝉,做个了结吧。”转过身,面对那只体型庞大的金蝉,李应元心里一片战意盎然。 金蝉嗡嗡叫着扑过来,李应元毫不退缩地迎上去,用石头砸,用树枝捅,用牙咬,用脚蹬,用翅膀拍打,竟是无所不用其极。 金蝉不管体型和力量都比李应元强,奈何却不懂得怎么打架,竟是被打得步步后退,直至倒下。 此时,李应元化身的蝉也是全身伤痕累累,翅膀被撕裂,脚被打歪,却骄傲地站到金蝉的尸体上吱吱叫了起来:“我是无敌的。” 这时候,突然觉得一个巨大的阴影投到自己身上,抬头一看,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和尚刚好过来,像巨人似的,俯视着自己。 “我...”李应元化身的蝉还想说什么,却见那个和尚手一伸,把它从金蝉的尸体上捡起来,张开血盆大嘴,直接往嘴里送。 “啊!!!”李应元大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只觉自己身上浑身都被汗水湿透,被子都湿的能拧出水来。往窗外一看,只见太阳高起,竟是第二天的中午的样子。 不远处刚好有张桌子,李应元急忙过去,将水壶里的水倒进杯子里,咕咚咕咚就喝下去。等他喝完了,转过身,却发现圆真老和尚刚好坐在一边,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恭喜徒弟,梦中斩金蝉,终于踏入武学之门。”老和尚笑嘻嘻地向李应元道喜。 “多谢师父送我造化。”李应元突然明白过来,对老和尚深施一礼。这一趟竟是在梦中灭除金蝉神魂,终于把这道种炼化到自己体内了。 第八章 生死符 李应元仔细感受自身变化,感觉非常奇特。本来人身只有两手两脚,但此却觉得自己右手劳宫**好像多了个可以操控的器官,也能像手脚似的可以催动。 只不过,催动起来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状,只是觉得身体经络内好像有气流涌动,源源不断往劳宫穴的道种注入。 “你这也算是练出内力,踏入武道之门了。”老和尚解释。 原来学武之人要修炼内力,首先是要把经络穴窍锻炼得畅通舒泰,再把身体的虚耗的气血补充圆满,等到补充到极致了,就是水满自流,多余的气血就是转化成精元力在经脉里流动起来。 到了这一步,学武之人就算是修出第一道内力,踏入武道之门,虽然以后还有一段遥远的路程,但已经算是真正的武者了。 不过,李应元的情况就特殊了。这却不是金蝉道种本身的特殊功能,而是大部分道种都有的情况,就是将道种炼化到穴窍之后,道种需要吸食经脉内的气血之力存活,就会使得气血之力在经脉内流动起来。 而这气血之力被道种吸取后,大部分被道种给消化吸收,一小部分被道种给排泄出来,就变成精元力继续参加体内循环,总之就这样硬生生在体内形成一股精元力的流动,也就有了一丝内力了。 然并卵,这点内力根本没什么用,就如李应元现在一样,固然有了内力,却根本没办法用以打击敌人或滋补自身,只是多了个名头而已。 天下武道法门千变万化,却没有门派提倡以直接将道种移植到穴窍的方式进行修炼,就是因为这个办法实在是吃力不讨好。 按正宗的修炼法门,一百份气血可以转化为十份到三十份精元力,而利用道种,一百份气血只能转化不到十分之一份的精元力,这期间的性价比实在是令人触目惊心。 有人说道种只是一种无形的寄生虫,却也是有道理。按照李应元现在的情况,恰恰就是以自身气血供养金蝉道种,难听一点说就是以人炼道种,而不是以道种供养人了。 不过,现在这一种情况也有一桩好处,就是李应元现在就可以利用金蝉道种的神通了。 李应元随便拿起一本书看,只要一催动,就能把看到的东西全部记忆下来,端是神奇,竟是多了个过目不忘的神通。 不过,催动金蝉道种非常消耗气血,李应元发现自己连续催动金蝉一刻钟左右,就会使得气血消耗干净,再多了就会浑身虚脱,动都动不了,遑论继续催动道种了。 “金蝉道种的真正神通有两种,就是藏经和度化,藏经神通你见识过了,度化神通就是可以让人生出幻觉,觉得金蝉道种的主人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不自觉地会听道种主人的话行事。 据说当年玄奘大师去西天取经,一路上土匪强人多如牛毛,艰险无比,正是用度化神通收服一些强人为弟子,屡次都能化险为夷。只是,金蝉道种藏经的名头太大,导致知道这个神通的人反而少了些。 不过,你现在修为低下,能让别人恍惚一下就是极限了,恐怕没有什么大用。等有闲的时候你可以试一下。”老和尚说道。 “本来我可以现在就给你传些修行的法门,炼养气血,但真正高手对气机的感应实在敏锐,但凡你有点修行过的痕迹,就逃不过高手的法眼。所以我只能承诺你,等你完成任务回来后才能给你传修行功法。 另外,我也要警告你,绝不要在任务目标面前催动金蝉,平时催动金蝉道种的时候也最好避开别人耳目。一旦你让人发现,就会有杀身之祸,切记切记。” “弟子能得师父栽培,感激不尽,应元记住了。”李应元诚挚地向老和尚表示感谢。 “你有这感激之情就好,一会儿你可别恨我。”老和尚却叹息了起来,对李应元说:“你把左手拿出来,给我看看。” 李应元不明所以,把左手张开,给老和尚看。却见老和尚拿住李应元的手腕,另一只手上却不知何时多了个莲花出来,李应元刚觉得有些奇怪,老和尚却把莲花往李应元左掌上一拍,莲花顿时往一闪而没。 “又一个道种?”李应元一愣,不明白老和尚为什么还要送自己一枚道种。 只见老和尚对李应元的话不管不顾,独自在那里,却念起佛来了。李应元突然感觉一股奇痛沿着左手劳宫穴一直往上走,接着遍布身体,竟觉得浑身都撕裂了似的,不由倒在地上打滚了起来。 这一痛,可比平时的疼痛完全不一样,浑身肌肉、皮肤、骨骼竟似乎全都不是自己的,似乎被人在撕裂,又似乎被人用千斤大锤使劲往下砸,竟疼得难以形容。 好一会儿,老和尚停止念咒了,李应元的痛苦才慢慢停止。晃悠悠从地上站起来,竟觉得自己浑身火辣,似乎刚经历地狱回来一样。 “师父,您这是何意?”李应元大怒追问,虽然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到此地步如果对方不给个解释,那也只有拼了。 “徒弟啊,那么珍贵的道种我都给你了,不给你下点禁制,哪能放心呢。”老和尚平静地说:“我给你左手下的道种叫生死符,是专门用来控制人的。” “如果你去了之后没能完成任务,或者说想中途拿着我的金蝉道种跑路,那我就会在此念动生死符,到时候你必然像刚才一样生不如死。就权当是我为了保证你不起外心而用的一道保险吧。” 李应元立时变了颜色,握了拳刚想举起来又慢慢放下,等到跟老和尚再说话时后,语气里满是冷漠: “老师,你这又是何必呢?我既然答应你办这个事情,又得了你这么大的好处,自然是尽心尽力,拼上性命也完成。您又何必给我下这样的禁制,没得生疏了我们师徒间的感情呢?” “嘿嘿,不是我信不过你,实在是这世道太坏,多得是动坏脑子的。你放心,只要你完成任务,我肯定会给你解了这个禁制,再传你一身足以傲视天下的绝世武功。”老和尚不为所动。 “既如此,弟子也没得可说了。”李应元躬身施礼。 本来李应元也知道对方绝不会如此轻易放自己走,必然有些控制自己的手段,只是没想到会是如此高端的手段,竟然连道种也用上了。 李应元感应了一下,只见自己左手掌心劳宫**也像右手一样多了一个道种,只是像死物一样,只能感应无法催动分毫。李应元看了看老和尚,只觉自己心里原本存有的感激之情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 第九章 风起定海 互相之间既然都说破开了,就没什么需要虚情假意的了,李应元此时只想快点把事情办完,把这笔糊涂账了结了。 一会儿,宋游击就派人将李应元叫过去,交代一下要做的事情。 “师弟啊,恭喜你成功炼化道种,一朝踏入武学之门。”宋游击一见面就是一阵哈哈。 “既然师父都给你说清楚了,那么我也就不多说了。但有一样,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东南沿海数百万百姓的安危,望师弟戒之慎之。 这倭寇首领叫武藏小次郎,此人多年经营扶桑和大明之间的贸易,家世豪富,手眼通天,手下眼线极多,师弟你千万不可轻举妄动。不过你放心,到时候不需要你冒什么风险,到时候我们会想办法把他引出来,让你有机会触碰到他身上的道种即可。 另外,我会为你准备一个锦衣卫总旗的前程,不过现在还要保密,等你完成任务回来才能公开。别小看这个职位,外面有的是愿意花上千两银子买这位子的。如果你这次任务完成得好,立下大功,未必不能提升为百户,那就是一方大人物了。 我以前在倭寇老窝发展过一名探子,叫海大贵,是个郎中,在岛上开着个医馆,师弟你刚好可以作为他的学徒进入倭寇老窝。 不过,这个探子只是个锦衣卫小旗,位阶还在你之下,师弟尽可驱用,不怕他不听你的。不过有一样,这海大贵只知道我派你去岛上查看情况,不知道具体做什么,也希望你千万不要透露。 这海大贵本身一点本事都没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别坏了我们的大事。师弟你先跟他到岛上定居,不日我就会另行派人通知你,告诉你具体怎么行事。 那海大贵我已经叫过来了。事不宜迟,你今天就动身,跟他一起过去,你看怎么样?” “既如此,我就听大人的安排就是。”李应元回答。“对了,贵府那位程兄还在吗,我需要见他,去办一些事情。” “那是自然,总要把一些俗事交代清楚吗。”宋游击满口答应。 等到游击的小舅子到来,李应元就跟他一起回道观,办理还俗之事。 本来这等事情要跟观主说清楚,还要跟戒律堂掌院以及各个掌权的道士们打好招呼,幸好有那几名师叔师伯紧盯着觉元的遗产,唯恐生变,便一力促成此事。 最后,还找来纸和笔,写出一份药皂的配方,道士们拿到手之后就满心欢喜起来,不停恭维李应元出家之后做出一番大事来。至于他们心里怎么骂李应元是笨蛋,那就不得而知了。 等到这些事情办完了,就胡乱包裹些衣服,顺手拿一些心爱之物,就此跨出小灵隐观的大门。回首望了望道观的大匾,李应元心里忽然有了一阵悸动,知道自己平静的五年道童生活就此结束了。 等再回到宋游击府上,游击大人倒是热情不减,还把海大贵叫过来,让两人见面。 李应元仔细观察海大贵,只见对方四十多岁的样子,面上带着些风霜之苦,倒是丝毫没有拿架子,反而极力说奉承话。 李应元明白对方看到游击大人对自己客气,加之自己职位比他高了一级,便起了尽量奉承的心思。 只是,等到宋游击此时才说出些机密的事情,嘱咐一番之后,李应元倒是张大了嘴有些合不拢了。 本来以为所谓倭寇老窝必然是海上的某处荒岛,少有人知,平时人迹罕至,只在需要劫掠的时候偷偷出来杀人放火,没想到完全不是这样的。 这所谓的倭寇首领其实定居在不远的定海岛上,有着一份不小的家业,平时还是个有头有脸的商人。只是在关键时刻才会统御大南沿海的那些倭寇,总之是个亦盗亦商的人物。 本来李应元也知道那些大海商本身就是大海盗,但此时切身听来,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定海其实就是如今的舟山,但不清楚舟山具体情况的人也大有人在。为了以后阅读方便,也都一并在此介绍罢了。 话说当年春秋战国时期,楚国有名臣黄歇,号春申君,为战国四大公子之一,名传天下,其封邑在大长江入海处松江府境内,故而称申邑。 及至数百年后,渔民多用捕鱼用的工具“扈”出海捕鱼,此地又逐渐被称作“申扈”,此后又因平民多不识字,书籍中多标记为“申沪”者。 直至大明朝建立,此地定名为“上海”,隶属松江府管辖。 上海县位于大长江入海处,地理条件优越,又有鱼盐之利,好一片繁华景象,人口多,属天下数一数二的富县大县,民户多有从事纺织业者。 上海县所属松江府所产布匹称作松江布,因价廉物美而闻名天下,其中上海县所产布匹占一半以上。 上海县再往南即是杭州湾,可通浙江省会大城杭州,在往南则是宁波城,也是繁花似锦的江南名城。 宁波城往东北方向一点,隔海不到百里,有一大岛,叫定海,岛上的人历来从事扶桑贸易和外洋贸易等,又背靠东南繁华之省份,却也是安居乐业。 且说定海岛上人口多达三万,街道以大小水道相连,风景优美,民风古朴,泰西之地的洋商往来贸易,多称其为“东方的威尼斯”,赞不绝口者。 当然,以大明人向来以中央之国自居的傲气,觉得应该将所谓威尼斯称作“东方的定海”,而不是相反,这却略过不提。 这一天,李应元就与海大贵一同坐船出海,几经奔波,终于来到定海。但见这定海虽没有杭州大城热闹,但人人衣着干净,面上带着红光,足见也是富裕的地方。 但有一样,路上随处可见扶桑人,更有扶桑浪人结伴而行,在路上喝醉高唱撒酒疯的,不少人都侧目绕路而行。 李应元询问海大贵才知道,这定海本是与扶桑往来交易的重要贸易点,平日多有商人往来定居的。其中更是以扶桑人为居多,久而久之,竟有数千人之多。 更有甚者,近年来大明朝在北方屡屡被打败,西北还有农民起义军不断,使得朝廷威严在海上也消失殆尽。借此机会,便有扶桑人中的居心叵测之士暗里鼓动扶桑人移居到定海,慢慢侵夺原来岛上居民土地和营生等,其司马昭之心可算路人皆知了。 本来朝廷海禁严厉,对扶桑和其他外洋人士移居大明土地上,是有着极明确的限制和规章制度的。但此时战乱不断,朝廷便顾不上那么多,就对扶桑人如此明显的殖民行为睁只眼闭只眼了。 还好,移居定海的扶桑人也知道分寸,知道如果定海一乱,以后就找不到这么好的贸易基地,平时也知道收敛。本来这些年倭寇日益猖獗,沿海城市都有被劫掠的,但就这定海还算平稳,也算是异数。 总之,这里表面上是大明的治下,但暗里却已经是扶桑人的天下,知县或县丞要做什么事,都要先获得这些扶桑人的同意,否则什么都干不了。不听这些扶桑人话的,甚至随时都有生命的危险。 听完海大贵的介绍李应元才明白,这里果然是一个是非之地,那扶桑倭寇首领要定居,还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地方了。到了此时,也就只好打起十二分精神,先把锦衣卫的这趟差事办好,别的之后再想办法好了。 风起定海,李应元波澜壮阔的传奇人生就此慢慢掀起了序幕。 第十章 大贵之死 过后的两三天,李应元就以海大贵新来学徒的身份住了下来。跟着海大贵跟街坊邻居打招呼,到外面走动走动,也都是应有之事。 李应元此时才发现,这个海大贵混得真不怎么样。守着一间据说是祖传的医馆,平时来看病的人寥寥无几,名声也不怎么好。 不少人背后都说海大贵的坏话,说这海大贵以前治坏过谁谁谁,又有过哪些风流事,对学徒又多么多么苛刻,总之就没有一句好话。 听得李应元真是一阵头大,这宋游击真是会挑人,随便发展个探子,也是这样的极品。 对海大贵一阵旁敲侧击,才知道宋游击早年倒是有过奋发向上的意思,知道定海岛上的扶桑人与倭寇关系密切,便想在这里发展探子,打探些机密,好向上面邀功。 结果这海大贵与游击大人五姨太丫鬟的表哥的婶婶家隔壁老王沾亲带故,不知怎么就跟游击大人有了见面聊天的机会,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入了游击大人的法眼成为锦衣卫暗探,也算是一番奇遇了。 只不过后来朝廷事事艰难,没了荡平倭寇的心气,游击便也没了兴致,但这个探子反正也布了下来。 知道这些,李应元也不知道怎么评价。总之,这锦衣卫恐怕也没有传说的那么可怕,多得是这样领导一拍脑袋随便指派下来的探子吧。 只不过这海大贵顶着锦衣卫的皮,混得还如此不如意,足见此人有多草包了。希望这病不传染。 这一天,天气不错,李应元就跟海大贵闲聊起来。这海大贵毕竟是个郎中,李应元在觉元手下也算粗通医理,说起治病的经历和趣事等,倒是互相都说得上话。 海大贵这人倒也大气,把自己家的几本医书尽都任李应元观看,医馆里藏的几张药方也由得李应元翻阅,倒让李应元对他的观感好了不少。 不过,说句实话,海大贵收藏的方子真没有几个好的。能治病的,都是各家医馆都有的;独有的几张药方,看着也不像是能治病的样子。 看这海大贵也就背了几张药方,这些药方能治的病他能治,这几张药方治不了的,他也管不了。指望他按照药理,根据不同方子根据病患实际情况下药,那还真是难为他了。 “这个海郎中啊,你这不对啊。”李应元叹息了起来: “这郎中治病本来是要望闻问切,诊断出别人得了什么病,再根据情况抓药的。 你这倒好,不管谁来了都是同样的几张方子,你这就是守株待兔,病治好了是运气,碰上了;治不好,才是应该的。” “李兄弟你师从觉元大师这样的名医,看我这样的,就觉得医术不够,也是有的。不过这定海,大家医术都差不多,也都是祖传的几张方子倒腾了倒腾去。 手上医书倒是都有几本,但是怎么看懂医书,怎么按方抓药,也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而已。别看孙道临那孙家医馆混得比较好,那也是比我运气好而已,要论真本事,还真不比我强多少。”海大贵却不怎么服气。 “我对此严重表示怀疑。”李应元却是满脸的不以为然。 海大贵本来是称呼李应元为大人的,不过称呼自己学徒为大人,这明显是要把自己坑死的节奏,李应元竭力纠正海大贵的叫法。 但是,经历过觉元这样的好师父,又经历过圆真和尚那样的坑货,李应元在没人的时候倒无意让海大贵称呼自己为徒弟。 正当两个人在屋里独自闲聊,外面却开始响起噼噼啪啪的声响来 “这是哪家这么有钱,放这么多炮竹,居然响个不停。”海大贵听了一会儿,便跟李应元嘀咕。 “可能哪家娶媳妇儿吧,谁不知道定海有钱人多。”李应元猜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别看定海只是一个小县城,几家大户都各个有钱,更别提那些从事外洋贸易的扶桑巨商了。 “真是有钱烧得慌,有这么多钱放鞭炮,还不如请街坊邻居好好吃一顿呢。”等了一大会儿,鞭炮声还没有停下来的样子,海大贵便嘀咕起来。 不过,这鞭炮声就是停不下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尖利,不时还伴随着剧烈的轰鸣声,弄得地面都摇摇晃晃起来。外面还传来人们纷乱的脚步声和哭喊声、喊叫声等。 “这有点不对劲儿。那个海郎中,你在屋里好好待着,千万别出去。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儿。”李应元觉得这事情有问题,便警告了一下海大贵,自己出门查看。 出门一看,只见人们四处奔跑,四处似乎都有黑烟冒出来。起初,应元只是以为哪家不小心,着火了,但很快就知道不是。 只见天空中传来剧烈的唿哨声,然后便有黑乎乎的东西落在民居或不远处的城墙等,然后发出地动山摇似的巨大声音。不管是房子还是城墙,一被这些东西打中,都会猛烈地垮塌下来。 “海盗来了,海盗来了。”有人在一边奔跑一边叫喊。 也是李应元还年轻,不知轻重,这时候都不知道跑回屋里,反而拿上梯子,爬上医馆的土墙。 还好,海大贵医馆的地势本来就偏高一点,站在土墙上,能够看到整个港口、码头和城外的大部分景象。 只见海面上驶来几艘从没见过的大船,样式奇特,行驶自如,正往定海岛码头靠过来。船侧伸出又粗又黑的铁管,偶尔向岛上喷吐火光,就会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 “这哪是什么铁管,明明是炮筒啊。” 李应元不是没见过火炮,大明官军平时也用火炮,一些来往杭州的船上也多有安装着火炮的,偶尔装上火药一打,炮声洪亮,声震十余里。 然而李应元发誓,不管是从声响还是威力上看,眼前这几艘船上的火炮都要比以前看过的大明火炮强上数倍都不止。 往码头那边驶过来几艘小船,跳下数百名身着怪异服装的大汉,从身上不时喷出火光和噼啪的声音。李应元明白过来,他们用的是火铳,所谓的鞭炮声其实都是从这些大汉使用的火铳发出来的。 “这些人好像人人都有火铳。”李应元琢磨。 当当当当,身侧的城墙上突然发出示警的钟声。 “海盗来了,各家各户都出壮丁,帮忙守城啊。”城墙上传来带着哭音的喊声,一会儿就看到很多戴着斗笠,拿着刀枪弓弩灯武器的官兵上到城墙,四处喊叫。 这时候,李应元看到很让人费解的景象。一名守兵拿着弓向城下射击,然后突然头往后一仰,倒下去,就此就起不来。也有人官兵本来还好好的,还在城墙上奔走呼号着,却突然捂着胸口倒下去,鲜血从他们的指缝间漏出来。 一阵炮竹声响过后,城墙上立即空了一篇。海盗火铳的威力居然如此强大,李应元震惊无比。 “这是怎么了,青天白日的,竟然有海盗。”一个哆哆嗦嗦的手掌搭到肩膀上,李应元吓了一跳,差点从土墙上掉下来。 转过头才发现是海大贵,居然也摸索着跑到土墙上来,只是面色苍白无比。 “这是真闹了海盗了,我的老天爷,不是说定海没有倭寇吗。”李应元颤抖着回答,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才打战,接着才想起来现在这个地方实在太不安全了。 “快走,下去把大门给插了,别让海盗摸进来。”李应元催促海大贵下去,然后往下一跳,也不用梯子直接就往院子里跳下去。 “这几十年都没有过兵灾,怎么就闹气海盗来了。”海大贵却几乎完全被崩溃了。等到李应元提醒,才明白过来现在最重要的是从土墙上下来。这时候却笨手笨脚地不愿意往下跳,非要摸索着找梯子。 “别管梯子了,直接跳下来就行。”李应元着急起来。 “我...”海大贵摸索着终于找到梯子,似乎要和李应元说什么,然而却像是被大锤狠狠击中似的,身体晃荡了一下,然后以很奇怪的姿势从土墙上跌落。 李应元立即跑过去,将海大贵翻过来,发现他胸口一片鲜红,上面有一个大洞,有鲜红的东西正从里面汩汩流出。 海大贵抬起头,似乎想堵住那口子,然而手抬到一半,就把头一歪,就此没了声息。 饶是李应元自认为自己胆大,此时也吓得急忙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碰到医馆墙壁,才软软地坐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李应元才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跑过去把大门关上,插上门闩,又回过身把海大贵拖回屋子里。然后,又从里面把门闩上。 “太上老君元始天尊保佑,千万别让那些海盗进来,我这里都没有什么可抢的。”李应元诚心诚意地祷告。 之后发生的事情,对李应元来说就像是一场噩梦一样。外面的各种爆炸声响个不停,一直到入夜后才停下来。到了晚上,不时还有尖利的爆炸声传来。 入夜之后,海大贵的家人找过来,看到这海大贵一身是血,登时都是一阵哭喊声。在街坊邻居们的劝说下,才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把尸体背走。李应元心里没来由一阵难受。 跟街坊邻居们一谈,没有一个能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 有的说是海盗袭击县城的,有的说是红毛夷作乱,最离谱的说是出海打鱼的渔民惊了东海的水怪,这是水怪派虾兵蟹将上岸报仇来了。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岛上的官兵伤亡惨重,说是从知县到各大班头、衙役、捕快等,跟守岛的水军一起,都被人给咔擦了,整个县城都让人给占了。当然,这说明还是海盗袭岛的说法靠谱。 “这两天各家都不要出门走动,特别是女眷要藏好,千万别让海盗祸害了。”几个年长的老人说。 “老天爷,太平盛世的,怎么就闹起海盗来了呢!”五十多岁的里长蹬着腿,都快哭了起来。 第十一章 英吉利红虾兵 第二天开始,定海的百姓们发现整个定海都大变样了。街道上还有城墙上,到处都是穿着奇特红色服装的士兵,扛着武器到处巡逻。 所有人都注意到这些士兵的皮肤像石灰墙那么白,偶尔有几个皮肤黑得像石碳一样的,总之跟大明这边人的相貌是完全不一样的。有见多识广的人便说这是来自外洋的泰西人,在福建和广东比较常见,浙江这边也有人偶尔过来,但要少多了。 不少人认出来,这些士兵扛着的武器是火铳,就是那种百步外就能轰死人的威力强大的火器。值得一提的是,大明也有火铳,这些火铳威力强大但也笨重得很,有七八尺长,必须要两个人一起抬着才能使用。 与之相比这些红衣士兵所用的火器倒轻巧多了,更接近倭寇们喜欢用的鸟铳。到底是大明火铳强还是这些奇怪士兵的火铳强,有些无聊的人争执起来,但就是没个定论。 关云长用八十二斤的大刀,鲁智深用六十二斤,这武将用的武器越重越显得武将厉害,不过要这么说就不好说明为什么定海岛守军这么轻易会被打败。 李应元却观察到这些士兵的衣服质量虽然一般,但脚上穿的却都是皮鞋,制作也堪称精良,可见这些人倒是有钱的。 停泊在港口的那些泰西大船,李应元偷偷数了下,共有十五艘之多,每艘船都装载着数十门火炮,倒让应元倒吸了口气,这妥妥的就是三四百门火炮啊。 光凭着这些火炮,这些泰西士兵就能轻松镇压这附近海域的任何一股武装力量。只不知如此强大的一支武装力量,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过后却没有发生海盗到处烧杀抢掠的情况,甚至有些平静,倒让很多人松了口气。人们最怕的就是这些装束怪异的士兵一上岸就烧杀抢掠,甚至屠城屠岛。 县衙的捕快衙役们没有被这些海盗全部杀死,而是出来帮这些人干活。定海的百姓们很快就看到数名衙役被海盗们领着,到处贴安民告示,还在街面上敲锣打鼓地呼喊,说大家不要害怕,来的是大英帝国的军队,是帮大家打击海盗的,不会害老百姓。 看了安民告示,再听了衙役们的说明,定海的老百姓才知道占领定海县的是海外一个遥远国度英吉利国派来的海军。 据说这个国家的国王叫查理一世,此次是派海军到大明做生意,开辟商路的。只不过到了定海岛海域后岛上的某些人勾结海盗擅自攻击他们,所以才会特意上岸占领县城。 这种颠倒黑白的说法当然谁都骗不过,但也不会有人蠢到出来指责对方的虚伪,只要对方不是明白地说要杀人放火就好。 所谓的英吉利军队还在安民告示上表示,这一切跟岛上的百姓无关,只要老百姓不对他们做出明显敌对的行为,就绝不会伤害百姓,还鼓励百姓照常开门做生意,不要害怕。 几个胆大的人家开店铺重新营业,那些军队倒也没有去骚扰,甚至表示出赞赏的态度。有了这些事情之后,定海岛的人们才真正有些安心了。 县城被占领之后几天内,整个定海岛开始慢慢恢复平静,做生意的做生意,干苦力的干苦力,照常过日子。 “这泰西人最不是东西,来到我们大明,总是先攻城略地抢劫一番,然后才会说要跟大明做生意,要买丝绸茶叶和瓷器等。”给海大贵发丧的时候,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秀才低声咒骂。 “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秀才公,您跟大家会儿说说。”立即就有人催着老秀才说得更明白一些。 “怎么没有,还都是不久前的事情。”老秀才果然知道的比这些光头百姓多:“百多年前在广东,就有所谓的葡萄牙人烧杀抢掠,还要占地盘,最后还占了澳门不走; 就在十多年前,就有所谓的荷兰国派兵在澎湖筑城,劫掠沿海,最后好不容易才安抚他们到大员岛定居下来; 就在那大员北部,也有一股泰西人,叫西班牙的,也是筑了城,奴役当地百姓,还常派人到福建等地购买各种值钱的东西呢。” 看了看周围的人,老秀才又压低了声音:“远的不说,就咱们这的那么多扶桑人,不也是这样吗。表面上恭顺,暗地里却沟通海盗,一边做海盗一边做海商,什么赚钱就做什么。 这所谓英吉利人,也是有样学样,不过就是表面功夫可能更愿意多做一些。” 扶桑人在定海可是势力庞大,平素连知县老爷不敢多管,对大家伙儿来说可是比刚来不久的英吉利人可怕多了。人们都不自觉地低下头,互相看看周围,然后又向老秀才暗自点头。 “这扶桑人跟很多海盗可都是有勾结的,英吉利人只是趁人不备占了地方而已,以后这些扶桑人反应过来,肯定还要有一番龙争虎斗的。我们这定海,以后可是多事了。”里长这时候也说:“只是可惜了海大贵,外边兵荒马乱的,还跑到墙上去看什么?早早地把门关了,好好藏着就是了。” “真是的。”众人一起点头。 “可是,既然对方是来做生意的,为什么不踏踏实实跟人做生意呢,还非要禁海,这不是明摆着要跟人打仗吗?”有一个不开眼的愣头青这时候却插了进来。 “岂有此理。”老秀才却大怒起来,使劲跺了跺手中的木杖:“是哪个后生说如此无君无父的话来,禁海闭关锁国,这是皇上的意思,也是朝廷的规矩,岂有你一个平头百姓插嘴的余地? 再说咱这大明锦绣江山,地大物博,如果让那些外夷把好东西都拿走了,我们还吃什么穿什么?这些外夷,说是来经商,却是来行强盗之实,这海禁一开,个个都来做海盗,哪有百姓安生的余地?谁要再说这大逆无道的糊涂话,小心老秀才我跟他拼命。” 大家伙急忙上前劝说,让老秀才不要为个不懂事的后生伤了身子,立即有人上前斥责那后生,让他到后面去。 那老秀才好不容易顺了气,才又说道:“再说这些强盗来了,我们跟他们做生意,就觉得能消弭战火却也不然。当初荷兰人在福建大打出手也是,不只是因为他们要跟我大明做生意,还要求我们大明官府以后只跟他们荷兰人做生意,不许跟其他泰西国家的做生意。 所以说,以为开了海禁,安安稳稳做生意就能万事大吉,却也是完全错的。” “要这么说,这外夷还真不是东西,自己买东西不说,还禁止别人跟我们做生意。”大家伙儿齐声说道,都说自己听了老秀才一席话,真实涨了知识。 李应元默默在一旁听着,本来他久在道观,对这些海外贸易的事情懂得不多,在此听了一会儿,才有些明白里面的来龙去脉。也觉得这些外夷到大明做生意,自己没个规矩,还动不动就要杀人,实在不是好玩意儿。 过几天后,定海的扶桑人还通过各种渠道放出话来,虽然被英吉利人偷袭占了定海,但这定海还是扶桑人的天下,要求所有人,不管是大明人还是扶桑人,都不许和这些英吉利人来往,更不许做生意,否则必让人好看。 定海岛上定居的扶桑人本来就很多,其中还有很多豪商巨富,家里光是家丁就数百人,所有人都有些怕。这些扶桑人还说等扶桑援军到来之后,会对这些英吉利人怎么怎么收拾,又会怎么处罚和英吉利人亲近的人,总之把很多人都吓个够呛。 就在这风声鹤唳,暗流涌动的日子里,李应元极力保持低调,尽量不去惹麻烦。自己身上本来就一堆麻烦事情,他是绝不想卷入这些是非里的。 李应元此时也打听出来,那位武藏小次郎当真是了不得的人物,手下有几十条船,家产数十万两,下面敢战的武士、浪人和大明这边的水手无数,总之是伸根指头都能让自己万劫不复的。 现在英吉利人到来,情况复杂,定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又陷入战火,,除非是宋游击和老和尚那边有进一步的指示,李应元是绝不会轻举妄动的。 不过,李应元真心觉得自己这个任务估计是要黄了。本来是要对付倭寇才来的,结果另一伙更强大的海盗登陆,把整个岛都给占了,这种情况下还能做什么? 只是不知那老和尚会不会考虑到实际情况,解除自己身上的生死符禁制呢?虽然跟老和尚认识时间很短,但李应元觉得对方绝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指望对方大发慈悲是不可能的。 还有一件事就是自己身上的这个金蝉道种,对方有没有办法也收回去呢?当初对方送我价值连城的道种,心里感激不尽,但是这道种自己虽然炼化了,但对方未必没有能力收回去。想来这珍贵的道种,对方也不会大方到因为自己完成了一项任务就送人。 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现在有时候仔细思考,却觉得这事情从头到尾都透着邪门,不知那和尚暗里藏着多少不可思议的计谋和手段呢。 现在只能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守着这个医馆不动,等着宋游击那边再送消息过来。不过,以宋游击找海大贵当探子的那点眼光和能力,恐怕手下也没什么精干的人员能到这海盗多如牛毛的岛屿上吧。 总之,现在好像是做什么都不对,当真是一步走错,步步皆错,陷入两难境界了。 海大贵死后只留下个老婆和女儿,家里没有顶门立户的,李应元便帮忙照看起医馆来。反正他此时也没有什么事儿做,留着这医馆开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万一宋游击哪天派人过来呢。 直到这一天,一个捕头打扮的人带着七八个穿红衣服的英吉利士兵过来,李应元才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开着医馆不关门。 “你是谁?”那个捕头打扮的人看见李应元却是一愣。 “这位大人不知道怎么称呼?小的是这家医馆的学徒,这不在帮人看医馆呢。”李应元赔着小心应付。 “海大贵这个穷鬼也收得起学徒了,倒是稀罕事。”那个人却对海大贵没有丝毫敬意。 “我是咱们定海的捕头,你叫我陈捕头就行。对了,海大贵跑哪里去了,你把他给我找来,我找他正好有事儿。”陈捕头大咧咧地说。 “这真不巧,您看这儿的布置,大贵师父前两天不幸去世。”李应元说道。 “死了,怎么会呢?前几天我还见过他。”陈捕头却是一脸愣怔。 “这个,您也知道前两天有点不安静,我师父当时就遇上流弹,于是就...”李应元真是恨不得给这人打一拳,你这都被人押送着的,都忘记岛上现在什么情况。 “哦,还真是。”对方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十二章 牛不喝水强按头 按理说李应元应该让陈捕头坐下喝茶的,但他此时只想把人快点打发走。 他心里也暗暗奇怪,这海大贵混得那么差,不见得跟这陈捕头有多熟悉,却不知对方今天过来是什么章程。 “他人不在,这事儿就越来越麻烦了。我都转了五六家医馆了,就是找不着郎中,不是出门访亲戚,就是到紫竹岛上香去了,邪了门了。”陈捕头一脸的不愉快,似乎遇到极大的难事儿。 转过头,陈捕头似乎又想起什么事儿,问起李应元来。 “对了,你好歹也是个学徒,被血蛭咬伤的人怎么救,你应该知道吧?我这里有几位贵人被血蛭咬伤,需要医治。” “被血蛭咬伤倒是不难医治。雄黄配上陈醋,再配合几样药草,然后...”李应元说了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贵人,八成是什么英吉利人被血蛭咬了吧。 “然后,还要配上很多手法和药草,这些都是杏林秘方,大贵师父还没教给我呢。” 出于郎中的本能,李应元到定海之后倒是好好向海大贵请教过本地的一些常见病症的,这血蛭之症倒刚巧是很常见的,海大贵跟他详细说起过。 不过,岛上扶桑人明里暗里放出过话,不许岛上的百姓与这些英吉利人打交道做生意,李应元可不想在这敏感时刻招惹事端。 再说这些英吉利人也不知道什么性情,一旦治不好病,人家突然发难,那怎么办。 “你这个小兔崽子,可别蒙我。咱们定海这地界血蛭咬伤人也算是最常见的病症了,你会不知道?定海岛这些医馆郎中都在躲着我,你别想跟着蒙我。这样,你别老想着推脱,乖乖跟我去救人,到时有你的好处。”陈捕头却不上当。 “陈捕头,您这可是强人所难了。”李应元撞天屈起来。 “要说这定海杏林里的高手,回春堂和青木堂才是真正的魁首。有贵人生病,您不去请这两家的,却找我一个学徒,哪有这样的道理。您老人家还是赶紧去这两家才是正事儿。” “小子,别跟我装傻充愣。让你给人看病是给你面子。乖乖跟我过去,要把人瞧好了,有你的好处;你要再说半个不字,信不信我让你在定海混不起来。”陈捕头却一下子凶恶了起来。 李应元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陈捕头,你可不能害我。那回春堂和青木堂的郎中不在,指不定是听到什么风声躲起来呢,还不是不想给英吉利人看病,得罪些得罪不起的人吗?您要现在再过去,一准就能堵着人。 您也不想想,我说破天也就一个学徒,还没出师呢。如果我大贵师父在,您让我师父出诊,咱们医馆也就认了,但让一个没有出师的学徒给人治病,到时候出了事儿,那算是你的还是我的?” 陈捕头犹豫了起来,转过头,跟旁边的海盗连比带划,叽里呱啦解说起来。 李应元在旁边冷眼旁观,只见这士兵皮肤白得跟石灰墙似的,身高八尺,肌肉隆起,脸上从眼睛到下巴划过一个巨大的疤痕,衬得相貌凶恶而丑陋。 后面几个士兵跟在这疤脸人身后,不说话,明显都是他的手下。 疤脸士兵显得很是不耐烦,用斥责的语气跟陈捕头说了几句,李应元听了几句,居然模模糊糊就听懂了。原来,这疤脸士兵却是指责陈捕头净浪费时间,却找不着郎中,要陈捕头快点找郎中回去。 看来这疤脸士兵倒是略懂一些大明的语言,说起来虽然口音很重,但勉强还是能听得懂的。 末了,疤脸海盗还拿起手中的火铳,在陈捕头眼前一晃,却把那陈捕头吓了一跳,转过身就跟李应元翻脸了。 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拿出个粗绳子,硬往李应元脖子上就套。 “小子,让你去你不去,我今儿还非让你去不可。”陈捕头露出一口的黄牙咆哮起来。 李应元还想争辩几句,只见那个疤脸军官不耐烦地举手打个手势,立即就有几个海盗上前拿起火铳枪托往他头上砸。李应元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苏醒过来,李应元才发现自己被人放在一辆牛车上,正穿过城门,往原来的县衙走去。李应元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平静的潜伏生活就要结束了。 等牛车进得衙门院子里,只见里面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总之是充满异国风味,与大明大不相同。 李应元一行却是被人引进院里的一个高大帐篷。那布料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看起来非常密实而厚重。 疤脸海盗向一个穿着白色大褂人说话,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这次却不是大明这边的语言了。陈捕头则在跟前点头哈腰。 等那人转过来,李应元才发现那人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的样子,但保养得很好,显得很是年轻。 “你就是本地的大夫?怎么这么年轻?”那人不耐烦地问,说话也带着口音,但比疤脸大汉倒是强多了。 “小的还不是郎中,只是个学徒,我就说陈捕头找我是找错了人呢。”李应元极力撇清自己。 “你们竟然找来了个学徒?”那人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下,转过身对着疤脸海盗和陈捕头却是一阵埋怨,一路上耀武扬威的两人急忙解释,说其他医馆都关了门,郎中也不在,实在找不着人。 “那也不行,怎么着也不能让个学徒治病。”白大褂却不同意。 “总算来了个懂点道理的。”李应元心想。 “你们还是再去找几个正规的大夫来,绑也要绑过来,大不了多给点钱。”白大褂对疤脸海盗和陈捕头吩咐。 想了一下,他转过身,又对李应元说:“你也别闲着,过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儿。这应该不是什么大病,就算只是个学徒,也应该知道怎么治疗吧。” 白大褂走到一张床旁边,上面正躺着一个人。 李应元顺着白大褂的手看过去,只见躺着那人的脚整个都肿胀了起来,比常人的脚似乎大了一倍多。 第十三章 上官建国 “这好像是被血蛭给咬伤了吧。”李应元琢磨了一会儿说。 “确实是血蛭咬伤的,但这伤得也太重了点吧。我用了几种药都不能消肿,不知道什么血蛭这么厉害。”白大褂抱怨了起来。 “定海水路发达,但有一样坏处,就是这血蛭也厉害。”李应元解释:“平常别的地方的血蛭咬人,只要摘下来踩死就行了,后患不大。 但定海这儿的血蛭却厉害得多,特别是外地人伤得尤其重,一被咬伤,甚至有好几天都不能下地的。” “那你会治疗吗?”白大褂斜眼看他。 李应元本来想推脱的,但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的,又转过弯来。 “这病看着厉害,治起来却是不难。弄点陈醋,里面加雄黄和其他药草,泡在一起后外敷内服就行。” 回答完毕后,李应元却恨不得给自己一拳。不是要撇清关系吗,这一下,恐怕想脱身都难了。或许这就是自己身上的那点郎中本能在作怪吧。 “那就治疗。”本来要转过身走出帐篷的疤脸海盗一个箭步靠了过来,手中的铁疙瘩对准李应元的脑袋,让他虾了一跳。 “可是...” “可是什么,小子,可别不识抬举。”陈捕头这时候也扑了过来,一把拽住李应元的胳膊,拉到一边,低声威胁:“都到这地步了,你还想推脱吗?好好给几位贵人治疗,不然你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衙门,老子有千百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小郎中,你可是因为有人放话不准与我们交往,所以才不愿意治疗吗?放心,这诊金我们倒是出得起的。”白大褂意味不明地说,但他话里的某种东西却让李应元感到莫名得一寒。 扶桑人一直在暗里威胁百姓不得向英吉利人贩卖东西,否则就会怎么怎么报复。在扶桑人多年的积威下,人们确实也不愿意跟英吉利人多接触。然而,到了这一步,李应元也明白过来,再没什么退路了。 “小的只是担心自己医术不佳,耽误了几位大王而已。既如此,就让小的试一下吧。”李应元无奈答应。听到大王两字,白大褂脸上却抽搐了两下。 一旦决定治疗,李应元的心却定了下来。 “去酒馆买些陈醋,记住必须是定海本地的。再到药店买雄黄、附片、乌头、硫磺、龙须草...”李应元大笔一挥,把处方写了下来。 陈捕头立即跑出去,跑到医馆把东西备齐了拿过来。 这些东西都不难买,至于雄黄和附片、乌头等,更是药店常用的药物。 “用陈醋处理伤口,有什么好处吗?”白大褂好奇地询问。 “我们这里的血蛭不知道怎么回事,用烈酒处理伤口一点用都没有,还只会使伤口更大。我看这位大王的脚肿这么大,恐怕是用烈酒清洗过吧。 这伤口,倒是用咱们当地的陈醋处理,效果奇佳。再加上雄黄和这些药草,刚好可以以毒攻毒,将血蛭的毒清出去。” 李应元却是信心十足:“放心吧,这个药方都用了数百年了,不会有问题的。” 白大褂思索了一下,挥一挥手,让李应元放手去干。之后,却把陈捕头和疤脸军官拉到一边,嘀嘀咕咕地却不知道说什么。反正那两人似乎是接到什么任务,拍了一阵胸脯之后走了。 处理伤口还要用上刀针,白大褂给李应元拿来自己的一套东西,李应元仔细端详那些手术用具。 只见那些刀具浑身银光灿灿,用钢铁制作,轻巧而锋利,实在是平生仅见。 李应元并没有实际处理过这种伤口的经验,但此时也不能露怯,拿起刀子在英吉利人伤口上切了三个十字口子,里面的脓水立即渗出来。 然后,再拿起配好雄黄等药物的陈醋,往伤口上一撒,擦洗干净;再让受伤海盗喝几口药醋,这事儿基本就结束了。 等了一刻钟,那英吉利人的脚没有完全好利索,但原来的肿胀明显消了一圈,白大褂的脸上便有了些笑容。 “这血蛭的伤,其实不难治,但有几样忌讳却要明白。 首先,刚被血蛭咬伤的时候,最忌把血蛭直接拽下来,那样会导致口器留在伤口上,弄得更难治疗。应该找清水或盐水,把伤处泡起来,让血蛭自然脱落。 另外,伤口可以用盐或醋等浸泡,但最忌用酒浸泡。别的地方的血蛭还好,但就我们定海的血蛭特殊,越是用酒处理,伤口越是肿得厉害,但却怕醋。 其实,用雄黄或硫磺泡盐水敷上,也能消这个肿,但就是生效慢一点。”一高兴,李应元就卖弄起来。 白大褂却很认真地把李应元的话记下来,仔细存放起来,然后伸出手来,抓住李应元的手摇晃起来。 “谢谢你,小郎中。 这看来是一种耐酒精的血蛭,怪不得怎么用烈酒擦洗都没用,多谢提点。这也算是非常罕见的一种病症了,如果没人指点,恐怕真想不到这些。 对了,我叫德里克.谢普德,按照你们这里的习惯,应该是叫谢普德合适。 我自小喜欢汉学,读过很多你们这里的书,还给自己起过大明的名字。按照大明名字,我复姓上官,名建国,你可以叫我谢普德大夫,或者建国大夫,就是不要叫我大王。 我可知道你们叫大王的都是强盗。”白大褂,哦,不,谢普德大夫说道。 “明白了。”李应元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一阵好奇。 建国这么强大的名字,也就他这样的洋人不知道避讳,随便乱用吧。如果是在大明本土,就这名字,分分钟就会被愤怒的官府给拍死。 很多年后,李应元回想起这一天的事情,就会感觉非常惊讶,惊讶于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 一位锦衣卫派遣的总旗级以及预备百户级的密谍,就这么轻易地走进占领定海的英吉利人的核心营地,没有引起丝毫波澜,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代表的意义和危险性。 第十四章 质子 李应元本以为事情结束了,自己就能回家了,结果很快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原来,被血蛭咬伤的士兵多达十几人,这些人都要一一治疗。白大褂,也就是谢普德郎中热情地邀请李应元留下来。 “好歹等到患者都恢复好了,再回去吧,我会给你准备丰厚的诊金的。”谢普德大夫说。似乎是因为李应元治疗了己方士兵的伤口,谢普德大夫的口气客气了不少。 李应元却知道,不管谢普德郎中显得多么彬彬有礼,这也绝不是什么邀请,自己根本是被人当做人质留下来的。一旦这些人的病情有个反复,或者说没有完全恢复,恐怕就要拿自己的脑袋咔擦了。 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方法可想,只能留下来尽心治疗受伤的英吉利人。谢普德郎中抓着李应元聊天,仔细询问定海当地特殊的病症和季节性疾病,问得很细,还一一做笔记,反复确认。 还好李应元刚到定海就跟海大贵仔细请教过相同的问题,此时也不露怯。通过谈话,李应元对这谢普德大夫的感观也改善了不少。 本来以为对方只是来自数万里之外的洋鬼子,肯定举止粗鲁令人讨厌,结果对方其实彬彬有礼,谈吐文雅;以为对方是连个血蛭这样的简单病症都不会治疗的蒙古郎中,结果发现对方对医道了解颇深,说起各种匪夷所思的外科手术来头头是道,对各种常见疾病也有很深的了解。 不过,两人的分歧也是明显的。这位谢普德大夫虽然对人身各个脏器和组织结构等有很深的了解,还能对李应元描述怎么将病患开膛破肚后再缝合起来这种外科手术方法,却对大明医学不屑一顾,认为按照经脉穴位针灸和搭配各种药草熬汤,只是接近巫术的一种东西,对病人的心理暗示多过实际作用。 这倒让李应元感到有些失望。如果这位大夫对针灸用药也都精通,或者在那方面的能力至少跟外科手术能力差不太多,他都有可能把对方当成华佗扁鹊那样的千古神医了。 总体而言,李应元觉得这位谢普德郎中其实是有真才实学的,在很多地方远胜自己,甚至可能要包括一些自己见过的名医。血蛭的伤,只是因为他从没见过,被小小地难住了一下而已。 李应元也给谢普德大夫介绍定海本地的一些特殊病症。 定海本地算是风调雨顺,是个难得的宝地,但平时随着季风的改变,每年都会有几次季节性疫病发生。而且,本地还有一些特殊的病症,除了血蛭外,还有各种蚊蝇虫鼠和水土不服等引起的毛病。 外地人如果不懂这些,会有很大麻烦。不过,定海有人定居也有数千年,本地医馆大都藏着一些不错的药方,对此类土病病症有很好的疗效。海大贵的医馆虽然混得不怎么样,但好歹在本地也经营了好几代,倒也藏着不少验方的。 这些药方本来算是各家医馆的秘藏,平时不会轻易示人。但此时形势比人强,谢普德大夫一问,李应元就竹筒倒豆子似地全部说了出来。心里只能安慰自己,医者父母心,就算是做个善事吧。 “这些药方应该是各家医馆的摇钱树,平时都不会轻易给人看吧?”谢普德郎中记录完药方仔细看了看,却饶有意味地看着李应元。 “谢普德大夫也知道这医馆的弊病,有点好方子都藏着掖着,不愿意给人看。” 李应元心里暗骂,知道还问药方,还问得那么细:“不过所谓医者父母心,让这药方多流传,多治一些病人,总是好的。” “李郎中倒是医德高尚,难得,难得。其实我们英吉利国也是一样,各大药房自己调制独门秘方,不会轻易示人,甚至通过专利等方式加以保护。”谢普德郎中呵呵一笑,夸了两句。 “我会向上层通报您的贡献,看看能不能给予您一些金钱上的回报。” “几张普通的方子而已,当不得嘉奖。”李应元呵呵一笑,客气了两句,心里也没有当真。 “大英帝国向来赏罚公证,不会让合作者吃亏的,放心吧。我给你找了个住的地方,一会儿让士兵带您过去。”最后,谢普德大夫还轻飘飘地加了一句。 “那就叨扰了。”到了这地步,李应元也知道自己没有谦让的余地,只希望对方在那些受伤的士兵好转后不会为难自己。 “如果可能,我还希望您能加入我们,不管在哪里,优秀的医生总是会受到礼遇的。”最后谢普德大夫还加了一句,表现出招揽的意思。 “我会考虑的。”李应元说了一句,也没有怎么当真。自己看着对方顺眼是一回事儿,但也不至于为此给人卖身吧,要知道自己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 过后,有一名穿着红色衣服的士兵领着李应元到衙门后头休息。这里看来是原来知县老爷居住的地方,外面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和衙门正堂的陈旧破败形成明显对比。李应元倒是知道,是个正官都不愿意拾掇衙门正堂,好像是有一些忌讳的说法。 进到屋子里一看,里面放着两张床,一张是空的,另一张床上则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上面坐着一个嘟着嘴,看起来快要哭出来的小孩,粗粗一看约莫有十五六岁。 “看来我们以后要一起住一段时间了,叨扰了。”李应元抱拳打招呼,“不知道兄台怎么称呼?” “我叫陈长生,字近华。”小孩撇了撇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最后又加了一句:“你可别想着欺负我。我爸可是咱们县的大捕头,你要敢欺负我,我就让我爸把你抓进牢去,让知县老爷打你屁股。” 我的天,李应元突然明白过来,跟他同住一屋的居然是白天见过的陈大捕头的儿子。 李应元洗溯完毕,躺在自己的床上,一时间思绪纷乱。一会儿想到自己的任务,还有自己身上不知什么时候会发作的生死符;一会儿想到海大贵,对方死得那么窝囊,却不知在冥间还能不能混得开;又想到这些奇特的英吉利人,想起谢普德大夫讲过的奇风异俗。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应元沉沉睡去,还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跟老和尚学了一身惊人的武艺,打得天下武林高手都闻风丧胆,让所有人敬畏不已。 “哈哈,老师,我们之间的帐也要好好算一下了。”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后,李应元春风得意,跟老和尚说道。 老和尚却不屑一顾,突然往天上一跳,竟登上白云随风而去。 第十五章 安德鲁少校 第二天上午,刚胡乱吃了饭,谢普德大夫就派人来请李应元过去,却不是去医疗帐篷,而是直接到县衙门口。 等到衙门口,李应元才发现外面围了一大圈定海的老百姓,几名衙役正忙着维持秩序。数十名手持火枪的英吉利士兵们在一旁坐镇,虎视眈眈地看着百姓们。 “乡亲们,乡亲们,静一静,静一静。今天请大家过来是因为英吉利国的安德鲁少校要向大家讲话,下面就请少校训示。”陈大捕头很狗腿地出来说话, 一个长得高大的英吉利人出来说话。本来英吉利人和大明人长相相差极大,互相的审美观点也大不相同,但这名英吉利人以大明人眼光看来也是相当英俊的,头发是灿烂的金黄色,还把一小把头发梳成小辫子,从头部侧面梳下来。这与大明这边的风俗自然是完全不同的,但看起来也相当耐看。 配合着英吉利人独特的红色军官衣服,李应元也不得不承认,这可能是他见过的最英俊的英吉利人了。这位安德鲁少校显然明语也学得不错,说话相当流利,只是带着点广东口音。 安德鲁上校说起英吉利帝国的强大,拥有多少强大的战舰和士兵,其拥有的殖民地又多么庞大,整个地球都能绕一圈,总之是国土面积极大,人口众多而强大文明的国度。虽然不知道地球是什么,但不少人依然听得津津有味。 接着,话锋一转,安德鲁上校又说起大明来,说大明富有而文明,英吉利对大明是抱着多么友善的态度等。 “...明国是欧洲大陆重要的贸易伙伴,我们到这里来是抱着极大的善意的,是希望和明国建立长期的贸易关系的,是希望给明国带来上帝的福音的,是希望给明国带来查理陛下的关照的。”安德鲁少校说了一堆两国亲善的话,接着又话锋一转,指责起一些人来。 “然而,我们对明国抱着如此大的善意,有些人却要和查理陛下的善意背道而辞,一心想破坏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 我们刚到定海岛海域不久,就有那么一小嘬人不问青红皂白就攻击帝国海军,导致好几名帝国士兵受伤。当然,这一小嘬人是得到适当的惩罚的,你们大家也应该知道。 然而,昨天又有那么一些人抱着不可告人的敌意,侮辱了大英帝国的善意。几名英吉利帝国的士兵受了伤,却有那么一些人,明明有治疗的方法却藏着掖着,还禁止别人为英吉利国的士兵提供适当的医疗救助。 这是对我们强大军队最大的侮辱,是必须要受到惩戒的。鲍勃少尉,你把人带过来。” 昨天带李应元过来的那位疤脸军官带几名士兵过来,却是押上来几名明人来。看清了那些人的脸,李应元的脸色却变了变,那几位竟然都是定海岛的郎中们。 虽然到定海的时间不长,因为行会的缘故,李应元倒是到各个医馆打过招呼,见过这几位郎中。 只见这几位郎中全部神情萎靡,脸上还带着些血痕,看来都经历过相当不愉快的事情。李应元甚至猜测这几位郎中不是今天才被带过来的,而是昨天就被英吉利士兵押过来,可能是在某个类似监狱的地方度过一夜的。 此时,只见安德鲁少校指着这几位郎中,语气严厉地指责起来:“我们的士兵受了伤,我们都愿意提供丰厚的诊金,这些人却想尽办法躲起来,不愿意给我们的士兵治疗。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行,我将代表英吉利敌国惩罚这些罪人。” 李应元以为这位安德鲁少校指的是棍打或鞭笞等刑罚,然而一会儿就知道不是。只见这位安德鲁少校从腰里拿出一把短火铳来,指向那些郎中。 “啊,不!”那些郎中显然也没料到会这样,惊慌地喊叫起来。 那位安德鲁少校却不管不顾,拿着火铳扣下扳机,只见一声巨响响起,一名郎中倒在血泊中。围观的人群中发生巨大的骚乱,安德鲁却不管不顾,再次装弹起来,然后又向着某位郎中就射击。 人群突然涌动起来,似乎急着要往前靠近,又似乎急着要往后退,要四下散开。李应元突然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一时间竟不知做什么好。 “把他们扶起来。”安德鲁少校示意一下,士兵们急忙把倒在地上的两名郎中架胳膊扶起来,那两名郎中斜靠在士兵身上痛得喊了起来。 观看的人们倒是松了口气,原来安德鲁少校的那两枪只是打到那两人腿上,虽然受伤不轻,但两位郎中都是生命无碍。 “好吧,惩戒就到此为止,希望这两人的下场能让大家明白现在的定海是由谁来做主的。”安德鲁似乎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既然惩戒完了,那么也要进行相应的奖励。 昨天,大英帝国的士兵受伤的时候,所有郎中都往后退,只有一位勇敢的郎中站出来,为帝国的士兵提供医疗。 我们英吉利帝国是赏罚分明的,对帮助过我们的人是从不会忘记的。我们会为这位郎中提供一百两银子的赏格,同时会以十两银子一个月的月俸雇佣。希望所有人能以这位郎中为榜样,尽力帮助英吉利帝国。” 安德鲁少校示意一下,几名士兵急忙把李应元往前推出去,安德鲁神态和蔼地抓住李应元的手,嘉勉几句,又举起他的手,向周围的老百姓示意。 李应元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轰地一声炸开了,心里充满了莫名的愤怒,整个胸膛似乎都要裂开,却又不知怎么做才好。那所谓的任务,还有自己身上的禁制,这些统统都被他忘记,留下的只是深深的屈辱感和愤怒,以及恐惧。 李应元就像丢了魂似的,剩下的事情怎么都记不起来,只是机械地希望远离那位安德鲁少校。不过,那位安德鲁少校却对此毫不在意,自顾自地对百姓们说了好多,才示意百姓散开回去。 李应元觉得自己都走不动路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几位士兵诧异地看过来,又在军官们的指示下把他扶回县衙里。等到李应元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回到昨天的那顶医疗帐篷里,那位谢普德大夫充满同情地望着自己。 “第一次看到有人当面开枪伤人,是吧?相信我,你会习惯的。”谢普德大夫给李应元倒上一杯水,又给他递过托盘来,托盘上海放着几锭亮灿灿的银子。 “我给你带来能让你高兴起来的东西。这是一百两银子,刚从县库里提过来的,可是十足十的官银。这是对你昨天提供的诊疗服务和药方的感谢,希望这能让你振作起来。” 李应元看了看谢普德大夫,一挥手,却把托盘里的东西全部扔到地上。 “不知道您是把我当成什么人呢,谢普德大夫?看到同族被人当面用枪射伤之后,被人塞上几锭银子就会高兴起来,是这样的人吗?就是那种没心没肺,没有感情也没有羞耻的人吗?” “哦,我们调查过。你不是定海人,刚从杭州来,跟那些郎中毫无瓜葛,不明白他们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谢普德大夫却是面色不变,镇定地望着李应元。 “您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李应元严肃地说道:“我为你们的士兵治疗了伤病,又提供了能治疗各种病症的药方,而您的回报方式就是当众羞辱我,让我在我的国人眼中变成一名叛徒,一名汉奸。 我永远不会忘记您对我做的一切。” 李应元站起来愤怒地开门走了,那位谢普德大夫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饶有兴趣地看着李应元摔门出去。 等到李应元走远了,却有一人从隔壁房间进来,坐到谢普德医生的面前。 “很有脾气的一个人啊,不过,你真让他用这种态度跟你讲话?”那人头上一片金闪闪的,却是那位安德鲁少校。 “重要的不是他的态度,而是他的这种态度代表的东西。”谢普德大夫却叹了口气:“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称霸亚洲太久了,久到一个小小的平民都觉得自己不需要接受外国人摆布,即使这些外国人荷枪实弹,掌握着远超他想象的武力。” “那又如何?”安德鲁少校却不以为然地笑起来:“我就不信有装满子弹的长枪和大炮做不到的事情。” 第十六章 奇怪二人组 按照李应元的意愿是不愿意继续留在县衙给英吉利人做事的,但此时他却也没地方可去,如果回到医馆,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扶桑浪人想办法刺杀,也给英吉利人做个榜样出来。 至于出海回杭州,他倒是真希望做到,但此时也不太可能。先不说海路因为英吉利人的缘故已被断绝,即使不是这样,李应元也不太可能在任务没有一点眉目的情况下回到杭州去。 指望老和尚大发善心,看在情况复杂的份上收回生死符是不可能的,见识到安德鲁少校这些人的做派后,李应元越发肯定老和尚只会想办法收拾自己,而绝不会放过一马。 那么,唯一合理的选择就是继续留在县衙,帮英吉利人做事,那些扶桑人总不至于跑到县衙杀人吧。要有这本事,把英吉利人直接赶走不更好吗。 还好,留在县衙里也不算太差。平时给谢普德大夫打下手,看看谢普德大夫怎么做那些看来相当神奇的外科手术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 英吉利驻军中最不缺的就是伤患,虽然已经占领了县城,但不少在占领过程中受伤的士兵要治疗和照顾,平时也总有些士兵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受伤。 跟着谢普德大夫,李应元倒是学会了怎么挖开伤口取下子弹,再用针线缝上这些极为实用的本事。这些事情看着不难,但是怎么避开血管,怎么减少对肌肉组织的损伤,怎么缝合,都是学问。 两个人默契地不提起早前的龃龉,只是专注于对伤患的治疗,竟形成一种半师半友的关系。 现在为英吉利人做事的大明人士为数不少,有三四十人之多,其中不少都是定海县原来捕快衙役们派来的自家孩子,不少人懂得写字,机灵但又毛病多多,倒是跟陈长生差不多一个模子出来的,见人面就喜欢说我爸是谁谁谁。 这些孩子当中,到谢普德手下工作的也有七八个,其中就包括陈长生。论家世,李应元远不如他们,但此时他们最多是学徒,李应元却算半个大夫,比他们高了半辈,也算是风水轮流转了。 因为同住一屋,平时又一起工作,李应元和陈长生之间的关系也快速改善了起来,平时有事也能互相照应一下。 这一天,住他们隔壁的两个少年却过来窜门,说都是邻居,以后要互相关照一下。 “在下福建人郑三官,见过两位兄台,希望大家以后能互相关照!” “在下定海人刘香,见过两位兄台,希望大家以后能互相关照!” 两个看起来充满干劲的少年过来,声音洪亮,穿着英吉利人的红色军衣,一开始却把李应元和陈长生吓了一跳。 只见这两个人,穿着英吉利人的红色军装,带着高帽,除了没有扛枪之外,活脱脱就是两名英吉利士兵。据两人所述,他们两个自幼下南洋,在大人的带领下跟着英吉利人做事,因此精通英吉利语,目前就是给英吉利人做通译。 比起什么都不太明白的李应元和陈长生,这两个人知道得多得多,对英吉利人的各种物事和风俗也了如指掌。 “大英帝国是当前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跟着英吉利国做事肯定没错的。”两人中较大的那个人郑三官,如此说道。 较小的那个人刘香却是正宗的定海人,此次跟着人从南洋回到家乡,显得非常兴奋。 陈长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指着刘香惊叫了起来。 “你是狗剩,你爸在外廓西门口摆着摊卖鞋呢,我认得你。听说你跟舅子一块儿下南洋,没想到回来了。” “我不叫狗剩,叫我云琅!”刘香的脸色本来还好好的,这时候却也黑了下来。 “怎么不是狗剩,当初你跟人下南洋,好几年都不回来,你妈可是在大街上哭诉过好几次,没想到一直好好的。”陈长生也算是没有眼力的,没有反应过来,继续说。 “狗剩那是我的小名,现在可是叫刘香,你听清楚了。”狗剩,也就是刘香,大叫起来,然后又愣了起来。“你是以前那个什么捕头家的孩子吧,就是第三房小妾生的那个,怎么也为英吉利人做事?” “我怎么在这里,不管你什么事情。”这次却是轮到陈长生不高兴起来。 原来,陈捕头在定海也算是个人物,家道殷实,娶了好几房小妾,也算儿孙满堂。当然,陈长生作为陈捕头第三房小妾生的孩子,也不会对此有多喜闻乐见。 此次英吉利人攻占定海,把俘虏的捕头衙役们放出来做事,条件就是让每家都派遣子嗣到军营里,听英吉利人差遣。陈捕头便把陈长生推出来,为英吉利人做事。 这妥妥的就是质子啊,李应元以前就琢磨过,从这一点就能看出陈长生平时在家不怎么受宠,要不然不会让家里人推出来做如此危险的勾当。 跟李应元和陈长生不一样,郑三官和刘香却对为英吉利人工作没什么抵触,满口都是抓住机会做大事,建立一番工业。 听这两个人说起,李应元才知道这从没听过的英吉利国竟然是泰西的大国,从那遥远的欧罗巴大陆到美洲新大陆,再到南洋,拥有大量港口和土地,算是整个欧罗巴最强最富有的国家。 至于说它比大明还要强,李应元却是不以为然,以大明人以中央上国自居的心态,是不会承认任何国家会比自己都强大,只会将它归结为对方年纪小,被人哄骗。 郑三官和刘香平时是在船上待着,此次上层派他们下来,才住到衙门里,所以对岛上的一些事情有些不太熟悉。李应元心里有些可惜,如果他们见过当初安德鲁射伤大明百姓的情景,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对英吉利充满憧憬。 知道李应元和陈长生都是新近才开始为英吉利人工作的,郑三官和刘香互相看了一眼,不着痕迹地交流了一下。李应元莫名觉得这两人神态中多了些跃跃欲试的味道。 “住这么近,以后互相关照吧。我们先说一下年龄,看看谁最年长吧。”郑三官眼神一闪,说道。 一说起年龄,郑三官和李应元都是十六岁,刘香和陈长生都是十五岁,不过李应元比郑三官大了两个月,刘香却比陈长生大了三个月。这一下,年龄小的三个人忽然又不说话起来。 “除了年龄,还得看谁最有出息吧,比如谁赚钱最多之类的。我的月俸是三钱五分,怎么样,不少吧。”陈长生抢着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我爸可是我们定海的大捕头,手底下管着好几十号人呢。” “刘香,二等兵薪俸,每月一两五钱。定海的衙役们不是在前几天打仗的时候全都死干净了吗?”刘香嘿嘿一笑,却是硬戳着别人的痛处。 “郑三官,二等兵薪俸,月俸一两五钱。不过安德鲁少校说了,我学东西快,一年内就没准能转为士官。”郑三官毫不示弱,也说道。 刘香和陈长生互相瞪了一眼,似乎有火花一闪而没,接着三个人又转过头来,一起盯着李应元看。郑三官提起安德鲁少校,李应元倒是惊讶了一下。 “我的月俸据说是十两一个月,安德鲁说的,也不知道做不做准。”李应元淡淡地说。 “十两银子,不可能,怎么会那么高。”郑三官惊讶了起来,一脸的不信。 “这个还真是安德鲁少校说的,还是当着所有人面说的,肯定会算数。”陈长生却是极力挺同屋。李应元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那实在不是什么愿意回想的回忆。 “呵呵,大家都是兄弟,以后还是平辈论交吧。”李应元急忙打起了哈哈。 “这样也不错,何必分大小,倒显得生疏了。”后来的两个人没事人似的跟着打起了哈哈。 最后,刘香不甘心地加了一句:“其实按资历算,我三年前就开始为英吉利人做事,资历算是最高的。” 隔壁的两个人打完招呼走了,说好以后多亲近,不过李应元总觉得这两人的背影显得有些狼狈。 第十七章 日常 一日又一日,日子在不断过去,在李应元还没意识到之前,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就在这段时间内,发生了很多事情,使得李应元从里到外发生了深刻的改变。 以李应元的想法而言,在这县衙做事,并不是什么悠闲的差事。英吉利人的军队光是陆军就有两千多人,这还不包括海军和战舰水手,而真正的医生只有包括谢普德大夫的三名医生,使得这三个人每天都忙碌不已。 那些做质子的学徒们,说是过来帮忙,实际上什么都不懂,通常还是帮倒忙的时候居多。 李应元医术不高,但好歹是正经跟觉元学过医术的,以谢普德大夫的话来说是经历过系统的医学教育,很快就成为谢普德大夫手下第一干将,每天都忙得脚不着地。 平时稍微有点时间,李应元还要找谢普德大夫或其他懂字的伤兵等,学一下英语。本来以大明人的高傲,是以学他国语言为贱业的,但是见过谢普德大夫的医术后,李应元却对泰西地方的医术产生极大兴趣,特别想看懂谢普德手上的那几本厚厚的医疗类书籍。 不说别的,那两张彩绘的人体解剖图和血管流动图能看懂,把上面那些英文单词跟大明这边的脏器名称等对应下来,就能很大程度上提高李应元现在的医术了。 另外,根据谢普德大夫的描述,李应元才知道英吉利大夫不是不用草药,而是跟大明的大夫们用的方式不一样。 大明的大夫们喜欢讲草药放在一起熬汤喝,而英吉利大夫们却崇尚冷萃取,认为必须在常温提取草药中的有效成分,即提取草药中的植物碱什么的。 李应元不是很清楚植物碱是什么,但估计大概也是某种草药精华,总之是很高大上的一种。李应元对这些倒是非常入迷的,可惜他才刚刚开始学习英语,想自己看懂医书是几乎不可能的。谢普德大夫倒是非常鼓励李应元学习英语和英吉利医术。 只是,谢普德大夫自己却对大明医术兴致缺缺,对针灸和中药处方等丝毫没有学习的意愿。 李应元向谢普德大夫指出,自己用中药药方治疗过谢普德大夫自己都感到束手无策的血蛭之伤,还有好几张有用的土方,谢普德却认为那只是碰巧遇到而已,不具备普遍性,固执得不像话。 平常的时候,谢普德大夫时非常虚心好学的,有一种李应元非常尊敬的学者气质,但偏偏在这一问题上偏执得厉害。 明明看到中药处方有实际效果,大明中医推崇的经络学说和针灸,也有其独到之处,这位谢普德大夫却顽固地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自然,中医的君臣辅佐和五行理论等对谢普德也都是邪术,是不科学的巫术,没有研究的价值。既然谢普德不愿意花费时间学习,李应元也只好放弃劝说。 李应元倒是很想用实际案例治好几个谢普德治不了的病人,让谢普德明白大明医学的优越之处,偏偏谢普德的医术其实远胜李应元,这种机会几乎就碰不到。 考虑到医疗部门人手不足,安德鲁少校特别命令定海岛上的各家医馆都派出郎中或学徒,帮助医疗部门的工作,给谢普德大夫打下手。在安德鲁少校的淫威下,这些医馆只得屈服。 谢普德大笔一挥,便让李应元负责对这些人的管理。李应元本身是并不愿意做这种工作的,但此时形势比人强,也知道不是自己能推辞的事情。 这些被强迫招募的医馆人员当中,很有不少是原本在定海就有很大名声的名医们,随便拿出一个就能把海大贵甩出几条街去。现在却归海大贵名不见经传的徒弟管理,也不知其心理阴影有多大。 陈长生私底下跟李应元说,因为刚来的时候这些大夫都躲起来,不愿意给元老会海盗们治病,所以安德鲁少校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羞辱他们。 隔壁二人组中的郑三官却说,不管哪行哪业,新人到新东家手下工作,本来就该从最低的级别慢慢做起,倒是李应元算是被火箭提拔的,或许有千金市马骨的意思。 这两个人的话都有一定的道理,李应元这样认为。于是,他突然发现自己成为在英吉利人手下工作的大明人中的实权人物,陈捕头几次见到他,也是极力巴结。 有一天,李应元回思一下,突然发现岛上为英吉利人工作的大明人士已经很不少了,至少有两三百人。 像郑三官和刘香这样,从南洋开始就给英吉利人做事,此时又跟着英吉利海军北上的大明人士至少有二三十人,普遍对英吉利人观感良好,而且大多精通多门泰西语言,非常受英吉利人的器重和信任。 这些人要么给英吉利人做通译,要么在一些关键部门做实际工作,平时也帮着英吉利人管理新投靠的各色大名人等,算是实权人士。 这些人被称为海归派,其中有不少位高权重,跟英吉利人的军官和士兵们关系不错的。 此外,像陈捕头那样原来为官府效力,县衙被海盗们占领后改为向海盗投效的捕快衙役也挺不少,平时为海盗们治理街面,保持市面平安。自然地,这些人就被称作衙门派。 不过,据李应元观察,海盗对这些人并不怎么信任,比如陈捕头就还不如自己儿子陈长生受到待见。 在定海,看到海盗势大,就投过来希望在海盗这边分一杯羹的,也大有人在。这些人成分复杂,包括一些帮派成员、有海盗经验的各色水手等,只要英吉利人给点甜头,就什么都愿意干。 不过,英吉利人对这些人既不重用,也不驱赶,偶尔会给些甜头,但平时又想办法加以约束。私底下,有人称呼这些人光棍派,倒也贴切。 相对而言,陈长生就算是质子派了。英吉利人在定海站住脚后,特别从衙门官吏那些人的孩子中选拔数十名识字懂事,年龄又不大的,要求跟着英吉利人做事和学习,美其名曰培养。 很多人本来以为这些人撑死就是人质,英吉利人用来掌控衙门派的手段,但是李应元却觉得谢普德大夫这一系的人对这些小孩抱着某种特殊的期待,远比对成年人上心。这倒让他有了一些很不好的猜想。 至于李应元,则应该属于雇佣派了。英吉利人在民间雇佣大量专业技术人员(谢普德语),也就是人们俗称的各色匠人,其中郎中、账房掌柜、铁匠、木匠、船匠和其他拥有一技之长的工匠,平时帮着英吉利人做事,每月那些工钱,算是比较纯粹的雇佣关系。 英吉利人给出的工钱倒不错,这些人倒是都尽心尽力地工作。当然,在英吉利人强大武力的震慑下,就算工钱给得不多,也没有谁不开眼,明白地说不愿意给英吉利人做事的。 最早有英吉利士兵被血蛭咬伤,结果郎中们一个个躲起来,不愿意效力,倒像是绝响了。到了此时,也没有特别抵触说不愿意给外来的英吉利人打工的。 本来,李应元最多算是一个普通的郎中学徒,但是有帮助谢普德大夫治疗十几名士兵的功绩,又获得谢普德大夫青睐,协助管理郎中和学徒们,一下子就成为实权人物。 在整个雇佣派,甚至整个依附英吉利人的人群中都算是顶尖的人物,就是权势最大的海归派也对他多加笼络,努力搞好关系。 每天工作和学习,跟各色人等打交道,在这忙乱的日子里,李应元却觉得自己有些沉迷,沉迷于这种每天都能学到新东西的感觉,沉迷于一种不同于原先道观的热闹感觉,沉迷于英吉利人带来的全新文明所给予的新鲜感。 有时候他回想起自己原先在道观的生活,就觉得那种生活遥远到近乎虚幻;想到自己的任务,更是感觉到不真实,甚至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一场梦,自己不过是个被道士们设计逐出的普通道童,走投无路之下跟着海大贵到定海求生活而已。 然而这种迷醉终归是虚构的,觉醒的时候终于还是到来,而且一到来就将李应元置于异常猛烈的暴风雨之中。 第十八章 当街刺杀 英吉利人在定海的主要驻军点有两处,一处是他们停靠自己巨大战舰的港口码头处,另一处就是县衙这里,用以实施对定海县城的统治。 英吉利人的作息方式跟大明这边完全不同,采取的是每七天工作六天,剩余一天休息的方式。这一天,好不容易到了可以休息的星期天,依着李应元的意思,是不愿意出门走动的。 然而,谢普德大夫偏要选着这日子出外巡查,作为大夫跟前的红人,李应元只能相陪。 两个人从县衙到港口那边去,说是那边有几名伤患需要谢普德大夫去探访。因为大街上都有英吉利人站岗巡逻,又有两名英吉利红虾兵跟着保护,所以两个人也没多在意安全问题,反而在路上有说有笑起来。 “我们现在这样处理受抢上的伤患是有问题的。有人被打伤,就直接划开伤口,把子弹取出来,清理伤口,然后再把伤口缝上去,不觉得这有点过于简单而野蛮吗?”李应元说道。 “不这么做那还能怎么办,难道还在里头喷点香水,香喷喷的,然后再给伤口雕个花?”谢普德开气玩笑来。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夫先生。”李应元说道:“我跟您说过一位神医的故事,他给患者喝一种叫麻沸散的药,然后再将患者开膛破肚,取出患者体内有问题的器官,再把患者缝合上。 不觉得这种叫麻沸散的药对外科手术非常有用吗?” “又是那个姓华的故事,李,你好像说过这位可敬的大夫是一位两千多年前的古人,而且这种麻沸散的药方也都遗失了。”谢普德摇摇头:“恕我直言,我很难相信两千多年前的大夫就有如此出色的外科手术技能,我更愿意相信那是一个美好的故事,更遑论那种神奇药物的真实性了。” “哦,更正一下,那位大夫是一千五百年前的人物,而不是两千年前。另外,我说的不是要寻找那古代的药方,而是说我们应该想办法重新研究出麻沸散的配方来,我相信那会对整个医术的推进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哈哈,有限的资金,有限的人力。虽然我承认你的想法非常具有诱惑性,但是按照我们现在的实际情况,我认为...” 变故也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两个人互相说着话,走到一座两层的酒楼下面,路边刚好有个老人在摆摊卖水果,护送他们的两名士兵则无聊地跟着,离他们大约有五六步远。 “狗贼,受死。”这时候,上面突然传来一句喊声,接着便有人从酒楼的二楼跳下,发出咚的一声响。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李应元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来人手上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鬼头刀,砍向身旁的谢普德大夫。 谢普德大夫表现出远超平时的快速反应,勉强一矮身,避过了刺杀者的第一刀,但是刺杀者回过刀,又是一刺,谢普德大夫顿时倒在血泊中。 李应元不自觉腿一软,坐倒在地上,却也倒得刚刚好,一抹刀光刚好擦着他的脑门划过。刺杀者发出一声噫的声音,似乎对这一刀失手很不满意。 “fire!”后面跟着的两个士兵发出李应元这段时间熟悉的军事单词,手上拿着的火枪顿时向刺杀者喷射。 李应元知道这种海盗们武器的厉害,以为刺杀者身上会立即多上两个洞,结果却见刺杀者的身子以极为奇特的角度一扭,竟是躲过了火舌。 接着,只见刺杀者狠狠一挥手,砍倒了一个海盗,另一个海盗想支援,却也被刺杀者一下子踹飞一丈远。 李应元觉得自己这段时间来学的东西都完全被颠覆了,火枪不是说很厉害吗,怎么这么不经用。刺杀者转过身,又举起了刀,对准瘫坐在地上的李应元。 刺杀者又是一刀砍来,李应元急忙在地上打滚,糊里糊涂又躲过一劫,刺杀者的刀碰到青石路面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李应元这一滚就是好几步,一直滚到那个卖水果的老人身边,却也没有空间再滚下去了。那名刺杀者追过来,再次举起刀,李应元都能看清刺杀者脸上的那股冷笑。 “哎呦喂,要杀人了。”那名卖水果的老人吓了一跳,推翻水果摊忙往外逃。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个梨滚到刺杀者脚下,害得那名刺杀者脚上滑了一下,第三刀居然又砍偏了。 趁这机会,李应元急忙一躲,竟是躲到扑倒在地上的谢普德大夫身边。 “我看你这次还能往哪里跑?”刺杀者见到,不由冷笑起来。 就在李应元以为一切都完了的时候,原本倒在地上的谢普德大夫突然翻身过来,李应元这才发现大夫手上居然拿着一把小巧的叫手枪的火器。在刺杀者还没反应过来前,谢普德大夫已经是扣动扳机,向着刺杀者射击。 刺杀者硬是了得,刀光一转,硬是抵挡了一发子弹。然而,谢普德大夫的手枪不是那种只能打一发子弹的普通手枪,而是手枪中间还有个转轮,用手拨动,可以连续激发射击的。 此时谢普德大夫表现非常沉着,右手拿着手枪,左手拨动转盘,接连射击,每一发都奔着要害而去。那名刺杀者虽然武功惊人,终究无法抵挡所有子弹,一时不察,便被打中两三发子弹,连连往后退几步。 “杀人啦,杀人啦,有刺客!”街边的路人们此时才反应过来,喊叫着四处逃散。此处本来就是比较繁华的路口,街边就有荷枪实弹武装好的英吉利士兵在巡街,这时候也都跑过来,把枪口对准了刺杀者。 “见了鬼了!”刺杀者咒骂了一下,似乎也知道时机不对,转过身钻进酒楼旁边的小胡同,消失了。他本来挨了好几发子弹,但强壮得惊人,这时转身逃跑居然还是比普通人敏捷。 “这他妈什么人,也太强了吧。”谢普德大夫暴起了粗口,似乎也惊讶于刺杀者的强悍,转过头却艰难地叫起李应元:“应元,快过来帮我看看,我这次伤得不轻。” 李应元急忙收拾下震惊的心情,走过去查看伤口。褪下衣服一看,只见胸口处有一道可怕的刀伤,但好在没有伤到心脏,差了那么几厘米。 还好,各种医疗器具都是随身带着的。此时拿出随身带着的纱布,使劲按下去,把伤口堵住,再使用各种止血药,勉强把血止住,血流便少了不少。 原先跟随着他们的两名士兵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个脖子被刀砍中,脑袋都没了,死得不能再死;另一个被刺杀者一脚踢中,倒在地上,到现在还是不省人事。 用担架把人抬回衙门,急忙让人去把其他的英吉利大夫找来。李应元虽然这些日子跟着学了不少,但学医的时间尚短,平时最多也就给人打下手,此时虽然心急,却也只能派人去把其他两名医生找来。 受伤的两个人被分别抬进手术室,李应元想进去帮忙,却让人坚决地推出来了。李应元还想找人理论,却见那位安德鲁少校带着几名士兵过来,把他拉住。 “把他带到审讯室去。”安德鲁下达命令。 李应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群强壮的士兵围住,生拉硬拽地带到一间相对孤立的小黑屋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李应元刚想抗议,却被一名士兵一拳狠狠地打在肚子上,整个身体都弓了起来。 第十九章 第一嫌疑人 李应元看了一下周围,这才注意到事情很不对劲。围着他的英吉利人,一半穿着红色的军装,另一半却穿着绿色衣服,头上帽子上还插着根羽毛。 李应元知道这些穿绿衣服的英吉利军队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王后的游骑兵,不过他们做的事情可就不像军队名字那样充满诗意了。 那些穿红衣服的军队属于英吉利的正规军,有着军官和军纪约束,平时的纪律还算可以。 然而,这支王后的游骑兵却是彻头彻尾的雇佣兵,平时只为钱而战。另一句话来说,这些兵是只认钱,其他什么也不顾的。 他们平时的收入主要是依靠战绩,杀多少人就收多少钱,因此远比普通英吉利士兵热衷于战斗,但同样也绝不会留下俘虏,只想着拿人头换钱。 驻扎定海的英吉利军队中,军纪最差的就是这些雇佣兵,整天打架斗殴,喝酒闹事,买东西不给钱。而考虑到这些兵的特殊性,正规军的军官们一方面不屑与这些人交往,另一方面也不愿意管这些人的闲事。 总之,这是一支毫无节操,毫无尊严的军队,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李应元看到这些士兵中居然有约翰.森科上尉,也就是这支王后的游骑兵的最高指挥官。 穿着红衣服的几名士兵李应元居然也认识。除了那位安德鲁少校之外,还有那位当初把他打晕带到县衙的疤脸军官,叫罗伯特.鲍勃的少尉,平时颇受安德鲁少校的信任。 “这是做什么?我什么都没做错,还救了谢普德大夫一命呢。”李应元试图解释,但换来的却是一阵拳打脚踢,被打得浑身是血。 “好了,适可而止吧。”等到李应元被打得面目全非的时候,安德鲁少校才制止手下的士兵。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应元.李,你为什么要刺杀谢普德大夫?” “我,我刺杀了谢普德大夫,怎么可能呢?”李应元感到荒谬无比,争辩起来:“我跟他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他呢?更何况,你应该知道,谢普德大夫受伤后是我帮他止的血,要不是我帮他处理伤口,他都不见得能活着回到县衙呢。” “你们明人叫什么来着,叫障眼法。”安德鲁却不为所动:“你还是说说你把谢普德的行程都说给谁听了?” “我泄露谢普德大夫的行程,怎么可能呢?谢普德大夫今天是临时起意要到港口那里去,我是出发前才知道的,还怎么泄露啊。”李应元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枉。 “去港口有好多条路,为什么要选择那条经过那间刺客所在酒楼的路?有人说是你建议要走那条路的,别想着撒谎。” “那条路经过好几间医馆,我是建议谢普德大夫顺路拐一下,看看有什么好的成药没有,但这跟刺杀没有关系吧?” 只是,安德鲁少校根本不相信李应元的话,反复地询问两人当初确定路程的经过,还仔细问本来是要到哪家医馆买什么药的。一旦李应元说得有些犹豫或与前面说的话有微小的不同,便示意那些士兵狠狠打他。 安德鲁还反反复复地询问整个刺杀的经过,从刺杀者出现到消失为止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刺杀者武艺惊人到什么地步,是否真得能躲避和格开子弹,以及整个过程中几个人的应对等,问得异常详细。 同时,还仔细询问谢普德大夫和李应元确定路程的过程,以及还有谁知道他们上街的时间和路程等,是否向别人透露过路线等,问一次还不够,同一个问题还要重复询问七八遍。 李应元被问得浑浑噩噩,觉得自己脑袋都炸了。 “你们问我这些问题有什么用,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上街去抓那个刺客吗?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还有完没完?”李应元最终也憋不住火,向安德鲁少校发了一通脾气。 然而,换来的又是一阵拳打脚踢,这些士兵特别是游骑兵们打人根本不留守,还特别明白打哪里会非常痛苦而又不影响审讯。李应元恐惧而又惶惑,不知道怎么摆脱这种情况。 “你自己好好想一下,为什么同样是遇到刺客,全副武装的三个军人都死的死,伤的伤,就你什么伤都没有。”审问了几个小时后,安德鲁才起身带着那些士兵离开,离开之前还丢下这么一句话。 李应元留在漆黑的小房间里,恐惧、彷徨、无助、惶惑等负面情绪充斥着内心。 一个人留在房间里,恐惧和孤独吞噬着内心,也就在这个时候,李应元才有机会回想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事情和变化。 这一个多月来,李应元自认为跟谢普德大夫等建立了某种友谊,为治疗那些英吉利人也做出不少努力,自认与这些英吉利人是比较亲近的。 然而,这次审问,这次殴打,却粉碎了李应元的这种幻想。一旦出了点事情,这些人就蛮不讲理地将他作为嫌疑人,随便加以拳打脚踢,根本不顾及他曾经治疗过很多英吉利人的病。 李应元终于明白,自始至终,自己对这些英吉利人来说就是可用可弃的小卒子而已。这个认知,比刚才的殴打更让他感到痛苦,同时感到彻骨的寒意。 晚上的时候,哨兵拿来两块冷硬的馒头,一小盘咸菜,还有一碗水。虽然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响,李应元却觉得自己什么都吃不下。 李应元问哨兵谢普德大夫和另外那个海盗怎么样了,哨兵却表情冷硬,什么话都不愿意说。李应元反复询问情况的行为最终还惹恼了士兵,放下东西狠狠打了李应元一顿,这被李应元认为是不祥的征兆。 “现在最重要的是谢普德大夫没事儿,证明我没问题。”李应元自言自语了起来。 “一旦谢普德大夫抗不过去,就会有很大麻烦。”李应元仔细回想安德鲁少校说过的话。四个人一起出门,三个带着武器且强壮的成人都死了,就自己一个赤手空拳的少年什么事儿都没有,这还真不好解释。 如果谢普德大夫就这么死了,李应元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在最幸运的情况下,我也会被赶出这里吧。如果糟糕一点儿,就什么都不好说了。” 第二十章 毫无头绪 然而,在内心深处,李应元却发现自己不怎么害怕被赶出英吉利人的营地。 “我有谢普德大夫给我的一百两银子,还有这个月发放的十两银子的月俸,一共一百一十两银子,还都是官银,都没动过。就算不能再在这里待着,出去自己开个医馆都足够了。” 越想越觉得这事情靠谱,李应元在心里盘算了起来。 “海大贵就是一个棒槌,他这样的人都能开医馆,我当然也能。我现在的医术可比海大贵强太多了。” 这一个多月,虽然辛苦,但也不是白过的。谢普德大夫没有将医术敝帚自珍的想法,反而鼓励李应元学习医术,观摩自己的手术,提供各种学习上的方便。 而第一次接触到泰西的医术,对李应元的冲击也是巨大的。与中土医学截然不同的治疗体系,将病人开膛破肚后还能缝合回来,这以前是只在传说中才存在的医术,但在泰西的医生来说,却是相当普遍的一种医术。 单是李应元这一个月学的好多止血方法和外伤处理方法,以及对枪伤的清理和子弹的取出等,就足够李应元受用一辈子的。 更不用说,谢普德给李应元的看的书中有详细的人体组织结构的彩绘图以及人体血管图等,对人体五脏六部和动脉静脉等有非常详细的论述,对任何一名中途郎中来说都是无价之宝,甚至足以让一名有经验的普通医生据此著书立说。 如果能把这些琢磨清楚,李应元相信自己能远远超越觉元的医术,成为整个杭州,甚至整个江南都首屈一指的神医。 虽然没有在伤患身上动过刀,但是伤患的手术后的后续处理和各种临时急救、止血措施等,这些李应元都实际操作过。而光是这些就足以让一名郎中一辈子回味无穷,把很多普通大夫都甩出几条街去。 很多医馆的大夫,原来躲着英吉利人,后来却过来给谢普德大夫打下手,除了英吉利人势大难敌之外,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在这里确实能学到很多实用的医术。 “我要拿张人体彩绘图,还有泰西人的医学词典和谢普德大夫给我的实习教材等,这些以后都是立身开馆的根基。”李应元心里对自己说,不知怎么眼里却噙满了泪水。 到了这一地步,李应元其实也知道全身而退的想法只是自欺欺人而已,英吉利人,特别是安德鲁少校,绝不会让自己拿着钱财和医学资料平安地离开。 “或许,事情也不会坏到这种地步。”李应元又对自己说。 “谢普德大夫不见得就这么死了。没错,肯定不会。” 李应元仔细回想起来,谢普德大夫的伤在左胸口,离心脏很近,但是从他之后的反应看,应该没有扎到心脏。不过,伤到肺叶,倒是很可能的。 英吉利的大夫们善于治疗外伤,这种伤口搁到其他郎中手里或许救不回来,但是对他们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太难的手术。要知道,除了谢普德,英吉利人中还有两名大夫,据说医术都不比谢普德大夫差。 “希望谢普德大夫没事儿。”一会儿,李应元又期盼了起来,然后发现这种期盼还非常得真诚。 在他离开道观后,表现出最大善意的,而且给予最大帮助的,都是这位谢普德大夫。不管自己能不能继续安全地活下去,李应元都不希望谢普德大夫身上发生什么不幸。 就这样一会儿焦虑不安,一会儿又患得患失,李应元直到深夜才睡着觉。然而,这一觉睡得也不踏实。 就在李应元焦虑不安,辗转反侧的时候,安德鲁少校过得也并不舒心,一直到深夜都查阅各种资料,无法回屋休息。 “鲍勃少尉,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烦躁地在屋里踱来踱去几分钟后,安德鲁问自己的副官罗伯特.鲍勃少尉,也就是当初将李应元从海大贵医馆强行带到县衙的那位疤脸军官。 学徒们给这位疤脸军官取了个“老刀疤子”的外号,起源于在某本流行话本小说里的黑道老大。 “我觉得这件事情是偶发事情的可能性较大。”那位鲍勃少尉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实在难以相信有人刺杀一位大夫,能获得什么好处。 更何况,谁都知道谢普德大夫是那名学徒最大的靠山,杀了他,只会让那个学徒的处境更加艰难。如果那名学徒有问题,应该也不会轻易刺杀自己的靠山吧,特别是周围存在很多更好的目标的情况下。” “看起来是这样,但就是难以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安德鲁少校摇了摇头,有很多东西他都没跟别人说,甚至是自己的副官。 谢普德大夫远比他平时看起来要重要得多,担负着非常特殊的职责,更何况事发时他身上还带着相当重要的物品。如果这不是普通的刺杀,而是奔着谢普德身上的那件物品去的,那么整件事情就会比现在看到的要复杂得多,也危险得多。 这件刺杀案件看起来倒是很简单。通过对事发酒楼的老板、伙计和食客们审问的结果表明,发动刺杀的男子最近几天才出现,每次到来就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望着楼下的街景独自饮酒。 从目前的情况看,该刺杀者应该不是本地人,口音不对,而且之前也没有人见过他,甚至也没人注意过他。至于该男子平时住哪里,与谁相熟,这些都是一团谜,谁都不知道。 刺杀者似乎就是凭空出现,然后又是凭空消失,只留下一地伤者。如果说这是件普通的刺杀,理解起来就简单了,安德鲁少校很容易地就能推测这是岛上的某个势力安排的一场刺杀,旨在恐吓英吉利军队或离间军队和当地百姓之间的关系,总之顺着谁会得益这条线索追查,总能查个水落石出。 然而,这件事情涉及谢普德大夫,特别是涉及一名武艺高强到可以格挡子弹的强者,就给整件事情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虽然普通人可能不了解,但是安德鲁少校却曾有幸稍微接触过暗藏在地下的神秘世界,在那世界里既有强大到硬扛火器的武者,也有能操控火和雷电等自然能力的强大术士。而事情一旦涉及到这个级别的人,没有一件事情是简单的。 “疏忽了。”安德鲁少校心里想着:“明国虽然传承只有数百年,但其文化和民族却是一直传承数千年的。这里如果有些特别强大的个体存在,那一点也不会让人感到惊奇。” 不过,现在还不是沉迷于神秘学的时候,重点还是解决手头上的事情。 第二十一章 印度神药 “这个事情的疑点有两个。”安德鲁少校对自己的副官说道:“首先就是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武者,据我们了解刺客居然能避开近距离的火枪射击,甚至还能用手上的剑格挡,无法相信这是活人能做到的事情。 我要知道如此强大的武者是哪里来的,为谁效力,更需要知道这样的人到底有多少,会不会对我们在定海的统治构成威胁。 第二点就是我说过的,全副武装的三个人都被打死或打伤,为什么一个赤手空拳的医生学徒居然会毫发无伤。到底是那名刺客有意手下留情,还是希望留下他来扰乱我们的视线,我是不会相信这名学徒仅仅是因为运气好而逃过一劫的。” “这的确是问题。”鲍勃少尉若有所思起来:“我说实话很难相信这世上居然有能格挡子弹的强大武士。当然,如果真有如此强大的武士,一名普通人是不可能从他的手上逃命的。 只是,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两件事情好像都是无从查起啊。” 安德鲁少校点了点头,的确,比起问题本身更麻烦的,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出发解决这个问题。 “我听说过您有一种印度神药,可以解决任何问题,也许我们在这件事情上用得上?”鲍勃少尉想了一下,不确定地问。 一道亮光忽然划过安德鲁少校的脑际,的确,现在似乎是动用这种神秘强大的药物的最好时刻吧。刺杀者把自己的痕迹隐藏得很好,又掌握着神秘的力量,如果是用常规的方法查探,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甚至能不能查探清楚都不一定。 安德鲁少校走到自己的玻璃书柜前,从第二排的各自取出一本厚厚的书,封面上写着“神曲”两个字。 把书打开,里面右下角的一部分页面却被人挖开,里面放置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玻璃瓶子。安德鲁少校把那个玻璃瓶子拿出来,在蜡烛的光晕下,可以看到在玻璃瓶子里有着七八颗豌豆大小的蓝色半透明颗粒,看着神秘而纯粹。 “这就是神药?”鲍勃少尉屏住了呼吸。 “当然,这就是。”安德鲁少校自信地向手下展示手中的珍稀物品:“这样物品,用得好了,可以撬开任何人的嘴,让最无耻的恶棍都能变得像纯洁的圣女那样诚实。” “我们对这位叫李应元的郎中学徒知道的东西太少了。”安德鲁少校若有所思地说。 “黄道十二宫打探后的结果是说这位郎中学徒原先是个孤儿,家人被海盗杀死后被一家修道院的传教士救起来,并收为弟子,所以他幼年是在一家修道院长大的。 等他成年后,也就是几个月前,抚养他的传教士意外病故。本来,这位传教士留下一笔不菲的财产,我们这位学徒可以顺顺当当地继承这笔遗产,成为一名有钱的传教士的。 结果,修道院的其他传教士们也看上这笔遗产,于是鼓动这位学徒还俗,以便自己侵占这笔钱。结果,我们这位学徒也是年轻识浅,轻易被鼓动,然后就拜了一位叫海大贵的医生为老师,成为一名学徒。 这位叫海大贵的医生世代在定海行医,这样,他就从杭州来到定海。不过这位叫海大贵的医生运气却不好,我们登陆的第一天就被打死,唔,我倒要注意这一点,如果我们这位学徒对自己老师的死亡怀恨在心的话,倒是有可能勾结别人,做出一些不利于我们的事情来。” “倒是挺有意思的前半生。特别是考虑到传教士们侵占遗产的情节,表明不管是在欧洲还是在明大陆,这些可敬的先生们都是一个德行。”鲍勃少尉听得津津有味,跟自己的上司挤眉弄眼起来。 “当然,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情节。”安德鲁少校笑了一下,接着又严肃起来。 “当初我们轻易接纳这位学徒,就是因为看重他本身就是孤儿,又是外来人,不会像本地的郎中们那样抱团对抗我们。用他来给本地的有可能投靠我们的人树立正面的榜样,也是合适的。 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失策,正是因为他是外地来的,所以我们无法对他进行全面细致的了解,只能通过我们的谍报网进行有限的旁敲侧击;而且正好因为他是孤儿,心无挂碍,所以更容易被别人所拉拢。 总之,是我们将事情想得简单了。” “这样啊。”鲍勃少尉思考了一会儿,忽然问:“那他有没有可能是明大陆的那些政府机构派遣过来的间谍,特别对我们进行打探和情报收集呢?” 安德鲁少校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这个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我们占领定海是非常突然的,事后也证明定海县的守军对我们的攻击是一点预计都没有。 如果大陆上的政府机构能预先派遣间谍来对付我们,那么定海守军不会连一点防备都没有。 不过,倒是不能排除他被我们招募之后引起明大陆政府的兴趣,暗地里招募他为间谍的可能性。 这位学徒被招募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我们的营地里,如果这样都能被人招募过去,我倒要重新评估这里政府机构的办事能力了。不过,这也是很好的思路,我们倒可以问一下这位学徒,是否在为什么情报机构效力。 我的这款印度神药最擅长的就是让人说真话。据说,它最早还是山中老人霍山发现的配方。 以前,这位山中老人给手下的人服用这种从印度植物中提取的精华物质,那个人就会陷入强烈的幻觉,发现自己在幻觉中能获得所有自己想要的事物,包括美女、金钱还是权势。 于是,这些人就会跪倒在山中老人脚下,希望他再给他们一些这种植物精华,甚至愿意为此做出任何事情,包括献出自己的生命。这些人后来被山中老人派去刺杀那些具有强大势力的贵族和国王们,成为世界上最早也最强大的刺客组织。 据说我们英语中的刺客之词就起源于这些人建立的组织。根据传闻,我们英国的狮心王就曾被这个刺客组织派遣的刺客用有毒的匕首刺伤过,后来还是他的王妃冒着生命危险把毒吸出来,才能侥幸生还。 不过,那位勇敢而美丽的王后却也因此而丧了性命,这不得不说是遗憾了。 到了百年前,伟大的神选者布鲁斯研究这种神药,使它重现于世,使之成为最伟大的自白剂。服用这种药的人,会陷入极强烈的幻觉而不可自拔,旁人问它什么,他就回答什么,比任何酷刑都好用,而且不用担心受审者用谎言欺骗你。 现在,就让我们用这种刺客发明的神药来追查那名刺杀我们医生的刺客吧。 用刺客的神药追查刺客,我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 安德鲁少校越说越激动,把手中的玻璃瓶子高高地举起来,似乎手中拿的不是普通的药瓶,而是一把能照亮世界的火炬。 配合着安德鲁少校堂堂的相貌,以及屋里的灯光效果和玻璃瓶中神药迷离的气氛,鲍勃少尉不得不承认,这位安德鲁少校从没有一刻比此时更像一名神棍。 被关在小黑屋的李应元却不知道自己将遇到有生以来最大的危险,暗藏的密谍身份随时有被暴露的可能性,而只是充满忧虑地在屋里的狭窄木床上辗转反侧着。 第二十二章 如梦似幻 第二天,李应元被人非常粗暴地从床上拉起,然后被带到另一间屋子。等看到屋里的陈设,李应元的脸色不由大变:只见屋里放着一个不小的水车,底下是一个巨大的水池。 “我说过我跟刺杀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不能这么做。”李应元试图反抗,却无济于事。 几名穿着或红或绿衣服的士兵冲上来,把李应元绑到水车上,等到他们在底下转动水车,就能把李应元的头浸入水中或推出来。 “我还没玩过这种玩意儿,还是安德鲁少校知道的多。”王后游骑兵的那位指挥官,约翰.森科,大笑着将水车正转或反转,李应元随着他的操作被推入水中在退出来。 李应元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只想从水车上跳下来跟这帮人好好干一架,在道观中长期养成的定力早就消失不见。 “说说吧,你为什么刺杀我们可敬的大夫的?”森科把水车转动起来。 “我没有...”李应元刚想反驳,就被推入水中,水直往嘴里和鼻子里倒灌,根本没法呼吸。 这一被推入水中,竟是长达数分钟,根本不管李应元的死活。等被推上来,李应元吐出嘴里的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觉得自己的肺都在燃烧着。 “你跟刺客是什么关系?”森科问。 “我不认识刺客,我...”李应元刚想说话,又被推入水中,只觉得自己的胸膛都要裂开,渴求着要吸入哪怕一点点的空气,哪怕为此要自己炸开。 森科根本不在乎李应元的死活,也不在乎是否能李应元的嘴里得出需要的信息,而只是纯粹地玩弄着,肆意地榨干李应元肺里的最后一点空气。 好几次李应元都被窒息得晕了过去,被人推出来之后又大力拍打脸部拍醒。这是一场可怕的酷刑,李应元的意志和身子都在崩溃。李应元发现自己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昏迷的时候越来越多,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慢慢地脱离这个世界。 也不知道被迫在水下待了多长时间,这一次的昏迷时间似乎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长,李应元都怀疑自己的灵魂是否已经不在了。 就在这似晕非晕,似醒非醒的时候,李应元察觉到有人在让自己喝水,水中却有一股奇怪的药味,不知道是什么药。不过,此时管不了那么多,李应元只是庆幸于不再被人推入水中,大口大口地把水喝下去。 “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似乎是安德鲁少校的:“他已经处在半晕迷的状态,可以最大程度得发挥药力。” “我们还没有玩够呢,不过如您所愿。”这似乎是那该死的约翰.森科的声音。 李应元觉得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劲,不仅仅是严酷的水刑导致的身心俱疲和晕迷状态,而是感觉到自己真正在陷入某种近似永恒的睡眠,脑子不断发沉,身体也逐渐不受控制,甚至看不清周围人的脸。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在浑身不断下沉的过程中,李应元唯一能感觉到的却是只有一丝庆幸,庆幸自己能脱离严酷的刑罚,庆幸自己终于能得到解脱。 在这近似于死亡的永恒沉寂中,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李应元感觉自己被人轻轻推醒。 李应元逐渐被推醒,但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想不起自己是谁,更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努力睁眼一看,却发现自己被包围在一片柔和的光芒中,啊,那一片光芒啊,是那么得美丽,那么得安详,李应元情愿自己就那么被包裹在这种光芒里,直到永远。 “应元,你醒醒。”似乎是从一个极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在催醒着他,却又那么得亲切,就像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一样,为了那个声音,自己什么都能做,什么都愿意做。 “这是哪里,我怎么了?”李应元虚弱地问。 “这是天堂,我的孩子。”那个声音回答:“在这里你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不用担心。” “原来这里就是天堂,怪不得这么美丽。”李应元试图点头,但身体像灌了水银似的,就是动不了。 “你又是谁?”李应元问道。 “你觉得我是谁,我就是谁。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你最亲近的人吗?”那个声音回答。 “这么说你是觉元师父了?师父,你这么长时间都去哪里了,我好想你啊。”李应元突然鼻子发酸,只想哭泣。 “好了,孩子,我就是你的觉元师父,我来看你了。”那个声音说道。 李应元定睛一看,果然看到在光芒中逐渐显现觉元的身影来。如果是在平时,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会让他惊讶不已,但此时李应元只觉得心里糊糊涂涂的,似乎发生什么事情都那么想当然。 “果然是你,师父,我一直在找你。”李应元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只想把所有苦水倒出来:“你不在,我过得好苦啊,是个人都要骗我,是个人都要害我。他们打我,骂我,还想杀我呢。” “好孩子,你受苦了。”觉元轻轻拍打李应元的肩膀:“说说你这段时间都遇到什么事情了?” 李应元觉得自己委屈得要命,那个叫陈昆的老和尚,还有那宋游击,可恶的安德鲁,混账的森科,只想把那些事情全部说出来。 然而,到头来不知为什么,李应元心里却又响起警钟来,似乎在以前,很久很久以前,有人说过好多事情都不能跟别人说的。觉元师父当然不是别人,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但自己应该说吗? “他们打我,骂我,又把我泡进水里,想把我淹死。”李应元诉苦。 “那是哪些坏蛋干的?”觉元问。 “就是那个该死的安德鲁,还有森科和老刀疤子,以及那些英吉利士兵...”李应元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不幸,只觉一说出来,那些痛苦就会远离自己而去,而觉元则耐心地听着他的诉说。 第二十三章 似梦非梦 “他们为什么那么折磨你,你知道原因吗?”觉元问了起来。 “我知道,他们觉得我跟谢普德大夫的刺杀有关。”李应元急忙回答,心里却打了个突,谢普德大夫又是谁,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那你跟那场刺杀有关吗?” “当然没有,怎么会呢?谢普德大夫是个好人。” “看来你喜欢这个人。” “是的,虽然他是个英吉利人,但人和善,很有学识,我跟她学了不少东西。他平时除了固执一点之外,其他都挺好。” “原来是这样。那场刺杀是什么样的,你能说一下吗?” “那有什么好说的。”李应元突然觉得有些不耐烦起来:“他们老是追着我问,我都说烦了。” “这事情非常重要,你一定要多想想。你跟着我的话回想一下,那天早晨,谢普德大夫突然来找你,说要到港口去一趟,然后你们一起拿好医疗箱,叫上士兵出门。 你仔细回想一下,看看能看到那些场景...” 觉元的声音循循诱导,似乎有着一种神奇的魔力。李应元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象全部都变了,自己似乎又回到刺杀当天的早上,正在跟谢普德大夫有说有笑地出门。 “我们出了门,到了大街上。我跟他说要顺便买几个益气丸,我们便往左拐...”随着觉元的声音的诱导,李应元重新看到那天早上的所有事情,一点点给觉元解释。 “直到我们来到闲雅酒楼下面,聊起华佗的麻沸散的事情,到此为止一切都还好好的。结果,突然有人从天而降,大叫着逆贼受死,口音有些奇怪,然后一剑就把谢普德大夫砍倒了。”李应元一点点描述,把当天的事情都讲出来。 觉元耐心地听着,只在几个关键的地方插嘴,仔细问过程和细节。 “刺客长什么样?”觉元问。 “看不太清楚,头上戴着斗笠,脸上全是胡子,身上穿的是普通的松江布做的衣服,手腕上戴着个佛珠串,好像是上好檀木做的。”在觉元的引导下,李应元觉得那个刺客的身影在眼前以慢动作演示着,好多之前没有注意或记忆到的细节慢慢在眼前呈现着。 “他脚上穿着木屐,就是扶桑人经常穿的那种鞋,脚拇指特别粗大。手上的剑有三尺三寸长,纯钢所做,看起来非常锋利...” “你说他脚上穿着的是木屐,扶桑人的那种?”觉元的声音突然一顿,似乎发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是的,就是扶桑人的那种鞋,脚趾都变形了。对了,这么说起来他说话的口音也不太一样,不是我们大明任何地方的,而是那些扶桑人的口音。”李应元此时才突然注意到这个细节。 先前他觉得刺客的口音有些奇怪,但没有在意,但此时一注意,突然明白过来那就是扶桑人的口音,就是说起来不够卷舌的那种。 “好吧,继续说吧。”仔细追问细节后,觉元继续催促。 “好的。只是我们在做什么,这刺杀跟我们有关系吗?”李应元突然觉得有些东西不太对劲,犹豫了起来。 “有很多关系,徒弟,来,再喝口水吧。”觉元殷勤地说。 李应元立即觉得有水流进嘴里,感觉到一股似曾相识的药味,然后感觉那种不自在消失了,觉元的形象也似乎感觉更亲切一些。 只是,心里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而自己似乎经历过这种什么都不对劲的情况,好像还是不久之前,似乎是跟某只蝉有关系。 只是,人怎么会跟蝉有关系呢,李应元摇了摇头,继续说话,描述刺客是怎么把谢普德大夫砍倒,又硬是躲过两名英吉利士兵的攻击,打伤和打死他们,然后又转过身想对付自己。 “就在最危险的时候,我看到,我看到师父了。”李应元说到这里,突然一愣,心里警铃大响。 “你看到我了?”觉元却是一愣,好奇地说道:“你怎么会看到我了呢?” “不对,我确实是看到师父,看到你就在路边。”李应元竭力思索,觉得自己想起某件非常关键的事情,似乎不想起他,就会出大麻烦。 “可是,对了,师父怎么会在这里呢?师父不是死了吗?”李应元突然问,心里越来越疑惑。 “好孩子,我一直与你同在,再喝点水吧。”缄默了一下,觉元说道。 喝完了水,李应元刚想说什么,这次是真得想起来了,想起自己看到的是谁。李应元看到的确实是自己的师父,但不是这位觉元师父,而是另外一个师父陈昆。 在李应元眼前,那次刺杀的场景快速在回放,回放到刺客几次砍自己都砍空,那位卖水果的老人尖叫着逃跑,原来被忽视的细节重新呈现。 那名老人的叫声分明有七八分相似陈昆老和尚,还有那背影、神态,更重要的是与慌乱的动作完全不匹配的镇定的眼神,那不是陈昆老和尚,那还是谁? 想到陈昆老和尚,就想到那佛堂里的一番奇景,想到那时场景便想到自己右手封印的金蝉,下意识地李应元便催动起手中的金蝉来。 金蝉大力吞噬气血之力,一股细不可察的内力形成,李应元立时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就像以前自己梦中斩金蝉的时候一样,竟陷入一种可怕的幻觉中。 都说人在身体受到巨大伤害的时候,或者陷入极端不清醒的时候,人的脑子却会以非常奇特的方式运行,使人看到自己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事情,或者想起自己平时绝不会想到的奇特想法。 不知道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在进入幻觉的情况下催动了金蝉,形成新的幻景,李应元突然感觉自己这一个月来的情景快速在眼前回放,然后居然从中发现好几个陈昆存在的场景。 某个扫地的普通老人,或者是官衙里的某个仆人,甚至是路边的小摊贩,陈昆的身影竟是无处不在。 他每次都伪装得很好,以至李应元几次都是在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与他擦肩而过,但此时在这个特殊的情景下,李应元一下子想起很多与陈昆的相遇。 或者只是一个眼神,或者只是一个背影,甚至可能只是一点说话的语气,如今一切都回放起来后,却能清晰地看到躲在这些伪装之后的熟悉的身影。 “师父,你原来一直在我身边啊。”李应元突然明悟过来,大叫起来。 “哦,是的,我一直在你身边,与你同在。”觉元的声音哦了一下,又似乎明白了什么,快速补充了一句,然后又催促李应元喝水。 然而,李应元这次却从觉元的声音里听出安德鲁的味道来,只觉得自己突然什么都明白过来了。自己现在这个状态绝对不正常,只怕是被人拉进某种幻觉里了。 觉元的声音继续引诱着李应元说出刺杀的情景,李应元在糊里糊涂中还要仔细应对,细心地把涉及陈昆的地方轻描淡写地略过。 李应元每次喝水似乎感觉自己又糊涂一下,然后一催动金蝉,自己又清醒了一下,只觉得浑身都不得劲,随时都要晕过去。 李应元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睁眼看东西,而是一直闭着眼,眼睛上还蒙着布条什么的,这一切都太不符合逻辑了。频繁的喝水,使得他只想找地方使劲呕吐。 “海大贵这人怎么样?”觉元,不,安德鲁漫不经心地问。 “他就是个棒槌。”李应元烦躁地回答,觉得自己随时都能糊涂下去,又觉得自己随时都能完全清醒。不管怎样,那两种状态都不是自己现在需要的。 “他医术根本不精,又没有艰苦学医的想法。小时候在父亲手下混日子,长大了就拿几个药方骗人,根本不算郎中。” “那你还跟着他混,还要跟他学医?”安德鲁问,同时示意李应元继续喝水。 “不跟着他还能怎么办?”李应元用急躁的神态回答,喝过的药水似乎要从胃里冲出来,似乎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现在是清醒还是糊涂的:“师父留下的遗产不少,那些师叔师伯们看着眼红。我要留在道观里,肯定要被他们害了,跟着海大贵,至少能离开那个是非之地,还能活命。” 李应元努力催动金蝉,但催动金蝉是需要大量消耗气血的,在精疲力尽之下,金蝉的作用越来越小,反而弄得自己越来越虚脱,对幻觉的抵抗力反而在下降。 “那么,你有没有跟着某个人或某个组织工作,帮他们打探英吉利人的情况呢?”安德鲁的声音,或者是觉元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李应元一时竟然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声音。 “我只为师父做过事,您知道的。”沉默了一会儿,李应元挣扎着回答,内心里却疯狂地想谈论锦衣卫和陈昆的事情,似乎不把这些说出来就难受。 李应元在暗中竭尽全力催动金蝉道种,尽量保持自己清醒,在无尽的幻觉中知道自己此时只要说错一句话,就要万劫不复。勉强回答一句,却刚好隐含多个意思,把对方糊弄过去。 “你为英吉利人工作之后,有没有人故意接近你,向你打探英吉利人的情况?”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觉元或安德鲁的声音继续问道。 “没有这回事儿,我不过是个学徒而已,我想...”李应元竭力想说什么,但此时已经力竭,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几乎听不清。 安德鲁凑过去,想听他说什么,但此时李应元已经撑不住了,哇的一声肚子里的水没头没脑地都吐出来,全部吐到措不及防的安德鲁身上。 安德鲁站在那里,浑身都被叫不出名字的脏水淋透,愕然地看着正在床上大吐特吐的李应元。本来还离安德鲁很近的鲍勃和森科两人悄悄挪动脚步,尽量离可敬的安德鲁少校远一点。 第二十四章 真相并不重要 安德鲁少校仔细地洗了三次澡,又往身上喷上香水,直接喷上平时三倍的量。然而,可能是心理问题,安德鲁少校还是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然而,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老是纠结于身上的味道。 “走吧,去看看那两名士兵。”安德鲁少校对自己的副官说道。 首先是到停放尸体的房间,忍着一股腐臭的味道进去,再让士兵们把棺材盖打开。 里面躺着的是那位在前一天的刺杀中被刺客打死的士兵。安德鲁少校命令士兵把死去士兵的身体从棺材里起出来,以便他仔细观察。 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造成士兵死亡的那道脖子上的伤口。刺客的一剑几乎把士兵的头颅整个给砍下,使得他的头颅只是勉强耷拉在脖子上。 安德鲁少校却皱了皱眉头:“所有报告里都是说那名刺客用的是剑,但看起来不像啊。” 鲍勃少尉凑近去看了看,却不明白少校说的是什么:“伤口很整齐,是被很锋利的利刃砍断的。光瓶这个,不能断定这不是剑伤吧?” “我的意思是说剑更多是用于刺,而不是用于砍的。”安德鲁少校解释:“你看这个伤口却是用力砍出来的,是不是说明刺客并不习惯于用剑,其实是更习惯用刀的,所以在关键时刻不自然地显露出喜欢劈砍的习惯?” “唔,倒是有可能。”鲍勃少尉点头。 安德鲁少校倒是想起扶桑武士们喜欢用的那种武士刀,看着像剑,但其实是刀,在经过多年训练的武士们手中可以发挥出巨大的杀伤力。不过,光凭这点伤口就断定刺杀者更习惯于用刀,那就有些武断了。 “再去趟医院看看吧。”安德鲁少校提议。 等到医疗部门临时搭建的帐篷区域一看,那名被刺客打伤的士兵还在昏迷不醒中,身上被绷带缠绕得像个木乃伊似的。还好,安德鲁少校不需要伤者清醒。 让医疗部的学徒们帮忙,把受伤士兵的衣服褪去,再把绷带取下来,士兵的身体就整个裸露在安德鲁少校面前。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胸膛上的巨大鞋印,可以想象得出刺杀者的这一脚的力量有多巨大。看到这个脚印,安德鲁少校不由变了变面色,只见这鞋印相当独特,脚掌型鞋印里竟有几道一厘米宽的横向条纹,深深地印在身体里。 安德鲁少校做出一个拿个托盘似的手势,鲍勃少尉立即配合地把一样物事放到他的手上,却是一只扶桑人常穿的木屐。 安德鲁少校拿起木屐到伤口附近比对了一下,竟发现木屐下面的横向木条跟受伤士兵伤口处的鞋印有七八分相似。 “见鬼了,果真是木屐。”怀疑得到证实,安德鲁少校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变得有些狰狞。鲍勃少尉刚想说什么,却被安德鲁少校严厉地制止了。 让学徒们把士兵重新包扎好,安德鲁少校和鲍勃少尉才走出帐篷,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低声交谈。 “如此说来,这个刺客就是改装成明人的扶桑人了。”鲍勃少尉低声说道。 “这些混蛋真是胆大包天,刺杀帝国军人还不够,还想嫁祸给明人头上。”安德鲁少校近乎咆哮地叫了起来,心里却明白,对方这么做的好处很多。 伪装成明人,首先可以避开英吉利军队时候的追查,再者还能离间英国军队跟明人百姓的关系,可谓一举数得。 “我们按照线索,重点搜查扶桑人居住区,肯定能把刺客找出来。”鲍勃少尉兴奋地说道。 安德鲁少校怜悯地看了看鲍勃,却摇了摇头,这个鲍勃总归只是个低级军官而已,理解不了更高层次的斗争。 “这个刺客当然要搜查,但并不是现在。”安德鲁少校说道:“很多时候,我们只要知道事情的缘由就可以,真相如何反而是次要的事情了。” “您是说我们先放过那名刺客,不查下去?”鲍勃少尉不自觉地皱眉,问道。 “恰好相反,我们需要立刻找出那名刺客,只不过追查的方式要改变一下。”树木的阴影底下,安德鲁少校的脸突然变得无比狰狞。 这时候,李应元却蜷缩在那间小黑屋里,觉得浑身上下难受得要命,肚子里反胃,特别想呕吐出来,但除了清水又吐不出什么来。能吐出来的,早就都吐干净了。 脑子里空虚得厉害,似乎晕眩,又似乎空荡荡的,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难受。不管身体还是精神,都虚脱得厉害,疲惫而痛苦。特别想立即睡下去,但又怎么都睡不着。 也就在如此痛苦的情况下,李应元一点一点地还原起事情的真相来。 首先,李应元明白过来,之前的审讯恐怕是大有问题的。最早的用水车把人泡入水里,只是个前奏而已,为的只是在用药之前使自己处于身心俱疲而半昏迷的状态,以便把药效更好地发挥起来。 小灵隐观跟江湖中人也有些半遮半掩的关系,李应元听说过江湖中有很多神奇的药。 比如,把药粉什么的往孩子身上一拍,小孩就会变得迷迷糊糊,跟着人走,这是江湖下三滥最常用的拍花药。 更神奇的,就是给人闻一种药,那人就会在迷迷糊糊下别人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经常听说某某人如此被人下药,然后迷迷糊糊中回家把自己藏好的钱财都拿出来给人。 至于这种吃了之后就让人说出实话的药,也不是非常罕见,据说官府的六扇门里还有专门研究这种药的,可以让不管多硬气的江洋大盗都把秘密说出来。 没想到那名安德鲁少校看起来相貌不错,暗地里却精通这种禁药,差一点让自己把所有秘密都说了出来。 还好,自己有金蝉道种,能在一定程度上抗拒这种迷幻剂,又在各种误打误撞之下,才好不容易保守秘密,没有把自己是锦衣卫的秘密说了出来。 不然自己连这种黑屋都待不了,恐怕立即被关入大牢,甚或被枪决。 其次,通过这次拷问,李应元也在一定程度上梳理出这次刺杀的来龙去脉来。 那名刺客,恐怕不是明人,而是个扶桑人吧。那一切都简单了,这次刺杀可能不是针对谢普德或自己的刺杀,而只是扶桑人的某种报复行动而已。 只不过,因为害怕英国人追查,刺客才会化装成明人的吧。刺客本来都快要成功了,让英国人以为这事情是某个对英国人怀恨在心的明人干的,但没想到自己被下药后想起很多细节来,希望英国人明白这是扶桑人干的事情,跟明人没关系。 不过,最大的收获就是发现陈昆老和尚就在这座岛上。李应元知道自己是在机缘巧合下唤醒深层次的记忆,想起很多以前没有在意的事情,从而发现陈昆的蛛丝马迹来。 至于陈昆到定海来,看似不可思议,倒是合理得很。给自己布置任务的就是陈昆老和尚,他说要派人联络自己,说的恐怕就是自己吧。 从另一个角度看,陈昆跟在自己后头到定海来才合理吧。那名扶桑人武藏小次郎武艺高强,手下又高人无数,如果不是陈昆这样的高手亲自出手,光靠自己和海大贵,恐怕连人家的身旁都近不了的。 所以,当初自己和海大贵坐船到定海来,那艘船上可能就有陈昆。只是为了保证陈昆自身安全,才没有跟自己说起的。然后,以他的身手平时经常伪装跟在自己身边,看到那名刺客要杀自己,就暗中出手相救。 安德鲁少校怀疑自己运气太好,三名武装好的成人都受重伤或死亡,反而自己赤手空拳却一点事情都没有,秘密就在这里。 以刺客的武功,接连出手三次都没能成功,现在细想起来的确是不可思议的,也就是陈昆这样的超级高手才能在刺客手下救自己,还让刺客都没有发现是谁出手的。 只是,想到这里李应元就又有些忧虑起来,看来陈昆对那珀金蝉道种是势在必得的,那自己也必然要帮忙。但现在这种情况下,英国人会不会放自己出去都不好说,所谓帮忙真是无从说起啊。 想着这些事情,一时间想得脑瓜都疼起来,李应元觉得自己前所未有得绝望和孤独。 第二十五章 最后的考验 这次审问对李应元身心的伤害都非常巨大,也不知在这暗无天日的小黑屋待了多长时间,就是觉得迟迟恢复不过来。 然而,该面对的终将要面对。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看守黑屋的士兵开门进来,让李应元跟他到一个地方去。 出了门才注意到现在是晚上,等到了一个干净的院落,进入一个整洁的房间,才发现里面点着几根蜡烛,那位安德鲁少校正坐在一张桌子后面等着自己。 那张桌子上摆着相当丰盛的食物,鸡鸭鱼肉到猪腿、汤饭,竟色香味俱全。 “坐下吧。”安德鲁少校看来心情不错,见到李应元过来便示意他坐下。 等李应元坐到桌子前面,便有勤务兵上前,在他身前的桌子上摆上空碟子和餐刀等餐具,却都是英吉利样式的。 “这是什么?”李应元不由一愣。 “这是你三天来第一顿像样的正餐。”安德鲁少校示意李应元随意享用桌上的食物:“放心吧,这些东西里头没有放毒药。” 李应元想了想,到了这一步就没什么可害怕的,事情再坏也不可能变得更坏,便放开心思吃起桌上的东西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应元才感觉到自己有多饥饿,一开始还能想着礼节细嚼慢咽,但到了后来越吃越快,竟是逮着什么就吃什么。那些肉啊菜啊什么的,竟是不怎么咀嚼就直接吞下去。 “慢点吃,不会有人跟你抢的。”安德鲁少校坐在对面,悠闲地举起一杯红酒品尝,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李应元才勉强慢了下来,但手中的东西还是一直往嘴里送。 “这算是什么?”好一会儿,李应元才想起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吃下去,一边抓着食物,一边问:“您终于相信我是清白的?刺客找到了吗?” “这跟刺杀无关,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心意而已。”安德鲁少校回答:“不管明国还是英吉利,我想有一项风俗是相同的,就是给就要处决的死刑犯吃一顿好的。” 本来还在低头吞咽食物的李应元被呛住了,剧烈地咳嗽后才把食物从嘴里吐出来,骇然地看向对面的安德鲁少校。 两个人对视了足足三秒钟,安德鲁少校才拍着掌大笑起来,似乎看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 “我就说我能吓住你吧,看你这目瞪口呆的样子。” “你要处决我?”李应元问到,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放心吧,少年,就是要处决你,也不会选择今天的。”安德鲁少校大笑着说道:“谢普德大夫手术很成功,他为你做担保,说你跟刺客不会有瓜葛,而且还救了他一命。所以,你的嫌疑被解除了。” “谢普德大夫没事了?感谢老天爷,他没事儿了。”李应元喃喃自语,心里却不知什么感受。知道大夫没事了,应该为对方高兴的,但那样的话自己这几天受的酷刑又算什么,难道自己就是白白让人打了一顿,又用那种可怕的迷幻药折磨了一通。 “嫌疑是解除了,但并不是说我就相信你的忠诚了。”安德鲁说道:“很多人说信心比黄金还要珍贵。如果你想重新获得我的信任,一会儿你还要完成一项考验。” 等李应元吃完了,安德鲁才示意他退出去。等李应元出了房间的门,感觉到自己一阵恍惚的时候,一名英吉利士兵却过来找他。 “过来吧,不要发出声音,跟我们走。”那名士兵跟他说。 迷迷糊糊跟着人到县衙院内,李应元感觉到一阵肃杀的气息。只见原来空旷而宽敞的院内居然聚集了七八百人,全副武装,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在靠近门口的最前方,肃立着六七百名英吉利士兵,手里都拿着长枪,还装上了刺刀。 他们后面就是数十名海归派明人,也都拿着火枪。海归派是依附者中唯一允许拿火枪的派系,深刻表明英吉利人对他们的信任。 不过,郑三官和刘香私底下跟李应元说过,他们用的火器比正宗英吉利士兵的火枪还要差一些,说什么涉及到射程、射速和装弹方式等问题,反正李应元也不是很明白。 他们身后,就是些医疗部门的人,包括两名剩下的英吉利大夫和学徒等,还有数十名拿着担架的壮丁,算是雇佣派系的。 再之后的人,则有些杂了,原先衙门里的捕头衙役和游手好闲的依附者们混在一起,算是衙门系和光棍系的混合体。 队列的最后,还有一百多名英吉利士兵虎视眈眈站着,压住阵脚。 李应元被人引到医疗部门的阵列,被人推进去。他这时候才注意到,医疗部门的人都没有穿着平常的白大褂,而是穿着普通的衣服。 “到底怎么回事儿?”看到陈长生在身边,李应元低声问起来。 陈长生刚想说几句,却被前面的一位英吉利医生嘘了一下,又把话咽了回去。他给李应元递一个抱歉的眼神,递过来有红色十字标记的医疗盒,想了一下,又从身上解下一把明晃晃的短刀,递给李应元。 李应元这时才发现陈长生手上拿着一把两米长的长枪(不是火器枪),腰间也都挎着刀,结合他不怎么高的个子,却显得有些滑稽。 最前面的英吉利军官做了个手势,大门缓缓开启,众人沉默地跟着他出了衙门口。此时正好是黎明前的深夜,黑沉沉的,还好大家对这县城都熟悉,借着晦暗的光线一起行进到西区。 西区算是富人区,很多有钱的家族和世家都住在这里,包括很多扶桑人,在夜晚显得平静而安详。等到停下来,李应元才发现自己一众人到达的地方自己还很熟悉,就是武藏小次郎所在的武藏家族府上,整个定海最有钱也最有影响力的巨商家族。 “什么人?”黑暗中,武藏府那边却有人突然喊了过来。 然而,这边却没人回答他。两名英吉利士兵举枪瞄准,两声啪啪声响起,那边就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杀人了,杀人了!”武藏府的家丁们惶惑地喊叫起来。 “fire!”英吉利军官们发出攻击的命令,子弹和炮弹像冰雹一样向武藏府倾泻而去。 第二十六章 攻打武藏府 “如果我此时在对面,应该是找掩体躲起来,而不是四处乱跑,以免成为靶子。”李应元心里对自己说,心里却慌乱起来。好好地,突然过来杀人,这又为的什么呢。 带头的英吉利军官打了一个手势,就有人推出炮车来,对准武藏府大门发射,只听轰地一声,武藏府大门就猛烈地炸开来,大大小小的木片四散开来。 武藏府的门没了,但英吉利军却不急于冲进去,而是排成三列射击,最前排的射击完了,就收枪退回装子弹,接着便是第二排的士兵上前射击,如此循环往复,竟似乎无穷无尽的样子。 武藏府那边冲出十几名拿着武士刀的扶桑浪人,但根本未能近身就被英吉利军队在远处射死。李应元吃了一惊,这才知道这些英吉利兵还真不是浪得虚名,心里暗暗想着,要是跟这些英军作对,决不能盲目地往前冲。 前面一片慌乱,但也没有扶桑浪人再往前冲上来,估计也明白冲出来只会无谓地死去。几名英吉利士兵低着头往前冲过去,却不是冲进门里,而是到土墙边埋了什么东西又迅速回来。 等他们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这边的士兵却停止射击。李应元正感觉奇怪,就听前面轰地一声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火焰窜出几丈高,接着武藏府的土墙整个地垮塌下来。李应元这才明白,那些士兵是上去埋炸药去了。 土墙倒下,里面的所有建筑和人群都暴露在英吉利军队眼前,最前面的英军指挥官这才指挥士兵端着枪前进。 等到这些士兵跨过大门和土墙的废墟,到武藏府里头列阵而立,里面的人才开始反应过来。 “洋鬼子来了,快跑啊!” “冲啊!把敌人打出去!” 慌乱中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既有大明语言,也夹杂着听不懂的扶桑语。 武藏家族也是从杀戮中起家的,早年也没少做过没本钱的买卖,但毕竟富起来之后承平已久,有些懈怠,此时遇到突然袭击竟是没有什么章法,混乱得很。 英军突袭的时间计算得很好,此时黎明刚过,正好可以借着升起的阳光阻击冲出来的敌人。反观武藏府的人,本来人数上就处于极大劣势,此时又指挥混乱,竟是乱成一锅粥。 武藏家养的扶桑浪人武士还很悍勇,在如此劣势之下,还有数十名扶桑武士喊着听不懂的语言,举刀冲出来。然而,英吉利军队只是把兵排成三排,排队射击,那些冲出来的武士便一个个倒在血泊中。 在那些武士一个个有些茫然,不知道是冲上前好还是退缩好的时候,突然一个披头散发的扶桑人出现,挥舞着手中的刀叽里呱啦说一通,只见那些武士似乎找到主心骨似的,潮水般退去,躲到那些建筑后面去。 李应元眼尖,看清那名披头散发的扶桑人,突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有些沸腾起来。来到定海后,李应元也远远地观察过自己的目标人物,刚才那个扶桑人不就是武藏小次郎,自己要下手的目标吗。 只是,此时想自己的任务也没有什么意义。 到了此时,英吉利军队才遇到像样的防守,开始有了些伤亡。不过,幸存的扶桑武士最多只有七八十人,英吉利兵不管人数、武器还是士气都远胜对方,此时也不着急,只是缓步推进。 数十名穿着绿色衣服的英吉利士兵上前,往藏在一栋建筑后的扶桑武士进攻,双方发生短兵相接。 扶桑人的武士刀很锋利,那些武士武技也不错,但绝没有数天前那名刺客那样强大到可以格挡火枪子弹的,此时被数量多好几倍的王后游骑兵围困,用刺刀一阵刺杀,又有人用手枪等近处攻击,竟很快都消灭。 在别的地方,穿红衣服的英吉利军队又是另一种打法。先是用火枪射击,把对方打得不敢露头,接着便有几名身高体壮的士兵匍匐上前,远远地就扔上黑黑的土疙瘩似的东西。 那些土疙瘩似的东西扔到扶桑武士跟前,头上还冒着烟,接着在扶桑武士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会剧烈爆炸,把周围的扶桑武士炸伤炸死一大片。 之后,英吉利士兵就会上前突击,将所剩无几的扶桑武士全部消灭。李应元看着暗暗点头,明军本来也有远远地扔火油罐等东西的战术,但比起英吉利军队的这种投掷品,那威力就远远不如了。 李应元此时看得分明,扶桑武士们在武器上完全被英吉利人克制。那些拿刀的,大部分就被英吉利兵从远处用火枪或投掷的爆炸物杀死。 偶尔有几名扶桑人拿着扶桑特有的鸟枪或弓箭远远地射击,但这些武器数量太少,射速低,前面也没有刺刀什么的,放了一两轮子弹或弓箭后就让英吉利士兵跑步上前,用刺刀刺死。 此时,英吉利士兵上前进攻,李应元和陈长生等医疗部学徒和两名英吉利医生都在后面的胡同待着,看着前面的英吉利士兵怎么跟扶桑武士战斗。 李应元等也都是第一次在如此近距离观看实际的战争,此时看着前面打得血腥而残酷,一个个也是面色如土,不知道做什么好。 英吉利兵逐渐控制场面,扶桑武士死的死伤的伤,逐渐往里退去,倒吧前面的一大片地方都空了出来。 “所有人进去,救助受伤的士兵,别忘了平时是怎么训练的。”一名英吉利医生站出来,向目瞪口呆还在呆立的学徒们下命令。 不过,看到这些学徒们还只是站着,一动不动,便急了起来,忙拽起李应元来::“李,你是他们的头,快把我的话翻译出来,让学徒们都动起来。” 李应元这才反应过来,三名英吉利医生中其实就谢普德大夫会说明国的话,眼前这位大夫只会说英语,没法指挥这些学徒。 “听大夫的话了吧,都上前救助受伤的士兵,把人包扎起来,别这么光站着看热闹。”李应元立即向学徒们吼叫起来,看到几名还呆呆站着的,便过去狠狠踢两脚,好不容易才让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学徒们都动起来。 陈长生茫然地想上前,被李应元一把拽住。 “你个笨蛋,别瞎动,紧紧跟在我身边,给我打下手。”李应元低声在陈长生耳边吼起来。 第二十七章 前因后果 扶桑武士虽然大部分都退入后院了,但场面还是依然还是很危险,子弹和弓箭等乱飞,就陈长生那个迷糊样没准就可能跑到战况最激烈的地方,莫名其妙就送死了。 反观李应元,虽然身体还很虚弱,浑身疼痛,但是经过几天的惊吓和拷问后反而变得镇定了不少,虽然此时身处危险无比的战场,却没有多少恐惧的感觉。 看到原来不知道干什么好的学徒们被李应元带动起来,英吉利医生松了口气,向李应元伸出大拇指,估计是叫好的意思吧。 冲进武藏府,找到受伤倒地的英吉利士兵,按照平时学习的样子给人止血和包扎,至于缝合什么的只能以后再做了。 处理了几名手上的士兵,李应元觉得自己的心越发镇定起来,虽然身处还在打仗的战场,但已经有余暇思考别的事情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李应元一蹲下来,就向一旁的陈长生问:“好好地,怎么突然要打武藏家呢?” “安德鲁少校说武藏府派出杀手刺杀谢普德大夫,导致两名士兵死亡,必须予以惩戒。”陈长生回答,声音里却充满紧张、恐惧以及一点点兴奋。“怎么,你不知道?” “武藏家派出的刺客,倒也很有可能。不过,我应该知道这件事吗?”李应元问,却不明白陈长生话里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儿。 “你当然应该知道啊,都说是你向安德鲁少校举报说凶手就是武藏家的人。对了,你这几天去哪儿了,谁都不知道你在哪里。”陈长生有些皱起了眉头。 “我举报的,怎么可能呢,我这几天可是...唔,这句话倒不是完全没道理,认真说起来还真是我跟安德鲁说刺客是扶桑人的。”李应元突然明白过来,这事情可能还真是自己引起的。 只是,当初自己只是说刺客可能是扶桑人,并没有说是跟武藏家有关系的,这么看来安德鲁少校后来可能又查到了一些线索,追查到武藏家身上了。 不过,就此说武藏家被灭全部都是自己的原因,这有点太过吧,这么多杀戮可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郎中学徒能扛得起的,李应元没来由得有些恐惧起来。 “可是,我们来这里也倒罢了,毕竟我们要给那些伤兵治疗;那些海归派也要帮忙打仗;但是你爸和那帮光棍,他们来干什么?他们又不能打仗,又不能帮忙。”李应元又想起一件事情,问道。 “他们是来交投名状的。”陈长生简洁地回答。 李应元愕然了一下,点了点头,明白他说得没错。无论如何,这次打完仗后,那些衙门派和光棍派也算是站好队了,以后绝无可能再跑到扶桑人那里去,所以这还真是非常可靠的投名状。 李应元不再说话,专注于手上的工作。不过,关于英吉利军队攻打武藏家族的真相,李应元想的跟事实还是有些偏差的。 当初发现刺客可能是扶桑人假扮的之后,安德鲁少校根本就没有想过继续去追查,而是和其他英吉利军官们商议后便决定趁此机会直接灭掉武藏家族。 武藏家族本身就是整个定海最有钱最有实力的扶桑家族,在定海以至整个东南沿海的扶桑人之中都有很大的影响力。 英吉利人占领定海后,武藏家族一直心有怨气,不甘心就这么将定海让给英吉利人,不断密谋怎么派人过来把英吉利人赶走。 与此同时,在定海百姓之间散布谣言和恐吓之语,不让百姓跟英吉利人负走近,甚至用各种方法收拾帮英吉利人做事的明国人,总之和英吉利占领军作对的很多事情都是出自武藏家的谋划。 正是处于这个原因,知道刺客是扶桑人之后,安德鲁少校就觉得没必要认真搜查刺客到底是谁,只要趁此机会打击扶桑人势力就可以了。 从政治上讲,安德鲁少校的这种应对也算非常适宜,在人们因为刺杀而变得人心惶惶的时候,用最果决的手段尽快消灭最大的敌人势力,可以最大程度地震慑心怀鬼胎的各方势力,加强英吉利军队在岛上的统治。 至于这刺客到底是武藏家族派出的,或者是其他扶桑家族派出的,甚至只是刺客自己的个人行动,这些反而就是不重要了。 总之,这就是英吉利军队今天派兵攻打武藏府的前因后果了。李应元被传成是引发此次战争的诱因,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原因的,虽然他本人觉得这种说法荒谬无比。 随着战事推进,武藏府的扶桑武士们步步后退,反观英吉利军队则步步前进。 听到武藏府里的动静后,一些其他家族的家丁和武士们试图上街过来查看,但是武藏府外还有很多英吉利士兵严阵以待,对靠近的人们开枪警告,并严令不得接近,那些家族又都缩回去了。 前面英吉利士兵在不断进攻,李应元也带着学徒们一路跟进,到了武藏府最后一处院落的时候,武藏府的反击突然变得特别猛烈起来。 看到英吉利军队不依不饶地进攻,并且对所有受伤倒地的扶桑武士也丝毫没有放过的意思,而是上前直接补上一刀之后,武藏家的那些武士也疯狂了起来,嚎叫着要跟英吉利军队拼命。 此时,他们已不再奢求生还,只想在死之前拉几个垫背的,想尽办法跟英吉利士兵近身后同归于尽,进攻方的伤亡也开始急剧上升。 特别是那位披头散发的武藏小次郎,此时也是豁出去了,一把刀舞得跟风车似的,一会儿躲在建筑后面避开英吉利人的射击,一会儿就从某个角落窜出来,冲进英吉利军队打开杀戒。 这位武藏小次郎武功也是真得好,来去如风,刀法强悍,竟没有一合之敌。英国士兵几次集火打他,但他身形鬼魅,或者避开那些子弹,或者用手中的刀格开子弹,竟是勇不可当。 每次他出击的时候,那些扶桑武士们都会爆发出一阵喝彩声,也跟着反击起来。扶桑武士中的高手还不少,除了那位武藏小次郎,还有五六名看起来超越人类极限的,多次在人群中杀进杀出。 那五六名高手武功不如武藏小次郎,但依然比普通人强太多,以李应元的眼光看至少也跟当初那名刺客同一级别的。 李应元有些明白过来,要论武艺的话,陈昆跟那位武藏小次郎应该是不相上下吧,然而武藏小次郎手下又有这么多高手,如果硬是动手的话,陈昆恐怕是脱身都难。 然而,此时胜负已定。虽然那些扶桑人几次掀起反击的浪潮,但也只是回光返照,不但人数变得越来越少,就是武藏小次郎以下所有高手身上也都挨了好几发子弹。 虽然那些高手身体素质强悍,硬把伤势压下来,但是按照他们如此频繁而猛烈的进攻,光是留血就够他们全部死亡了。 等到英吉利军队再集火两三次,那些强悍的高手也都到了极限,终于一个个倒下,只剩下那名武藏小次郎躲在一颗树后勉强苟延残喘。 “投降吧,武藏小次郎,投降后你或许可以活命。”一名明国人上前,在英国军官的授意下劝降。 “该死的英吉利人,你们无缘无故攻击我,我跟你们没完。” 武藏小次郎根本没有投降的意图,突然举刀一砍,把藏身的那棵小树砍下来,接着用手抓起那棵树挥舞起来。 就在所有英国士兵慑于他的神力有所后退之意的时候,他突然用尽全力把那棵树横着扔出去,砸伤好多排队射击的英国士兵。 “你们等着,我会回来的!”那位武藏家的家族咆哮一声,却不再往前突进,而是趁着小树造成慌乱的空挡,全力往左侧奔跑。几名英国士兵急忙射击,却只有一两发子弹打中武藏小次郎,其余全部打空。 武藏家本事豪富,家里的土墙也特别高,至少都十二三尺以上,常人就算用梯子也不好快速爬上去。但此时这位武藏小次郎却激发所有潜力,尽力一跃,竟然堪堪就要越过那道土墙。 虽然处于敌对状态,但武藏家主神奇的武功还是惊艳了所有人,使得所有人都以看神仙的崇敬心里看着这位高手就要跃上墙头,逃离这个杀场。 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所有人都眼前一花,发现那墙头上突然多了一个人。 “哈哈,武藏小次郎,你也有今天啊!”那人哈哈大笑着,从墙头一跃,迎击正在跃过来的武藏小次郎,一掌打在武藏小次郎的腹部。 “陈昆,是你!”武藏小次郎发出绝望的吼叫,嘴里狂喷鲜血,但回手也一掌击在那人的肩膀上。 李应元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只见从墙头跳下来的那个人穿着一身僧服,脑袋光溜溜的,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不是陈昆却又是谁。 第二十八章 再见陈昆 李应元也是直到此时才看到真正高手的威力。只见这两人,似乎都没有重量似的,竟然在半空中飘浮着,互相激烈地攻打起来。 这两人像是有生死大仇似的,对对方打过来的拳脚等全不去防守,而是硬扛着对方的进攻用尽全力击打对方,全部都是以伤还伤的打法,一会儿都在空中都狂喷出鲜血来。 不过,武藏小次郎在先前的战斗中本来就挨了不少子弹,体力消耗也很大,又被陈昆偷袭先打了关键的一掌,此时越打越是不行。 只见这两人在半空中也不知互相击中对方多少拳掌,直到最后两人真气不济才掉落地上。 “我要你今天给我陪葬!”武藏小次郎此时浑身都是血,表情狰狞得可怕,一抓过去竟然在陈昆肚子上抓住几个深深的血洞来。 “你都油尽灯枯了,还放什么狠话!”陈昆却是哈哈大笑着不屑一顾,右掌一提,变成一片紫色,然后便一掌轻飘飘地按在武藏小次郎的脑袋上。 “你...”武藏小次郎蹬蹬蹬退了几步,指着陈昆想说什么,然后脸上多了数十道纵横的血丝,整个面部骨头都开始碎裂,最后头一歪终于倒下。 陈昆上前,一掌切下去割下武藏小次郎的脑袋,然后又从武藏小次郎的尸体上搜出什么东西放入自己的怀里。 “呼...”李应元呼了口气,然后发现所有人也都是此时才像自己一样呼了一口气。 刚才两个高手的打斗从半空中直到地面,精彩而又血腥,竟使得大部分人都屏住气而呼吸不得,等到两人打斗结束才放松下来。 “往东南角的假山去看一看。”李应元的耳边却响起陈昆的声音来,他震惊地看了看周围,却发现周围的人都神色如常,不似听到这个声音的样子,这才知道陈昆老和尚是用千里传音类的江湖秘法单独给自己传音的。 “瞄准!”英吉利军官们的叫声却在这时响起,本来目瞪口呆看着陈昆的士兵们此时才如梦初醒般端起长枪,重新瞄准这名不请而来的和尚。 “前面的秃驴,哦,不,那个高僧,快举手投降吧。”那名通译被英吉利军官催促,又叫了起来:“看在你杀了武藏小次郎的份上,我们不会跟你计较,但你必须举手投降。” “你要我投降?”陈昆扫一眼看过去,眼里尽是蔑视:“凭你也配?” 陈昆突然往怀里一套,手上突然多出好多黑乎乎的东西,接着往前面就一扔。 “射击!射击!”英吉利军官们急忙喊叫起来,催促士兵们射击。 只见陈昆扔出去的那些黑疙瘩掉在地上,各自冒出一大蓬黑烟来,遮蔽那些士兵的视野。 趁着这个机会,陈昆丝毫没有高手风度地往地上一滚,虽然被打中三四发子弹,但还是躲过大部分子弹,接着又从地上弹起,往那身后的土墙使劲撞过去。 武藏家的土墙厚实无比,所有人都以为他要装得头破血流,没想到这位武道大宗师舍身一撞,硬生生将土墙撞出一个大洞来,然后就那么逃之夭夭了。 “追过去!”数十名勇敢的士兵追过去,从那个大洞钻出去,外面却已经看不到陈昆的身影了。 “这边的墙壁是事先就挖开的。”有个士兵突然指着那个大洞说道。 众人过去看,才发现那边的墙壁被人事先用工具从外面挖开大部分,然后把挖开的砖石等扔到一旁的。 这样,里面看起来完好无损,其实墙壁已经薄了很多,一般人轻轻一撞都有可能撞开,更遑论陈昆这样的大高手了。 大家这才明白,这位老和尚是趁着大家在里面激战的当口偷偷在外面把墙壁挖薄了,然后找个地方守着。 等到武藏小次郎意图从里面飞出来的时候就现出攻击,抢得先手,把对方击杀,然后又借着事先挖开的墙壁逃跑。 这一番事先谋划退路,再预测武藏小次郎可能逃跑的路线,及至冒着被英国兵打伤的风险硬跳入战场杀死武藏小次郎,这其中涉及的经验、智慧以及很辣都足以让人击掌赞叹的。 只是不知这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使得这位大和尚费如此大的心思,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也要把那位武功同样高强的武藏小次郎斩于掌下。 一开始陈昆说的是要李应元想办法拿到武藏小次郎的琥珀金蝉道种,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里面的东西,但到了现在,李应元隐隐觉得事情恐怕不仅仅是什么扶桑倭寇名单那么简单。 这位陈昆老和尚从一开始想的就是要杀死这位武藏家的家主吧,就是不知在他原先的计划中自己扮演的角色又是什么样的,总之这里头肯定有很多超出自己想象的东西。 不管怎样,武藏家族覆灭了,武藏小次郎也死了,只是陈昆的任务是不是就此结束,或者他会不会遵守自己先前的约定,这些就不得而知了。 到了此时,战事已经基本结束,除了在一些角落有零星的反抗之外,武藏家族的武力基本全部被清除干净。 环顾一下周围,到处都是受伤的英军士兵。刚才在这院子里的战斗比前面的那些战斗都要激烈得多,造成的伤亡也是最多的。 李应元指挥着医疗部的学徒们给伤兵做简单的包扎,又让扛着担架的壮丁们把伤者运到武藏府大门那边的院子里。 “我们得立刻在这里临时搭建个帐篷,给伤者们做手术,没想到这次的伤亡事前估计的还要大。只是,这里来往的人太多,得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一位英吉利医生忧虑地说。 武藏府的这个前院本来很宽敞,是个搭建临时医疗站的好去处,不过此时这里人来人往,每个进进出出的士兵或车辆等都要经过这里,不太适合放帐篷了。 “那里是什么地方,好像比较空旷。”李应元指出东南角的一个院子,那边刚好僻静得很,空间也比较大。 “那儿好像是武藏府的一个游园,里面有假山、池塘还有竹林什么的,倒是布置得很漂亮。”一个学徒急忙回答。 “是吗?那我去看看,如果那边空间够大的话,倒可以在那里搭建帐篷,给这些受伤的士兵做临时治疗。”李应元自告奋勇去看看。 “那就快去快回吧。”英吉利医生挥了挥手,让李应元赶紧去看看。 陈昆老和尚临走前说过什么“东南角的假山”,李应元觉得有必要去探查一番。 第二十九章 可疑学徒 进入东南角的那个院子一看,果然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游园,有山有水有树,布置得非常精致。看来武藏家族定居定海之后,却是越发向江南风俗靠拢了。 李应元四周查探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再跑到假山上去看,也只是很平常的黄石假山,不知道老和尚说的是什么意思。倒是这里地势高,几乎可以看到整个武藏府,只见英吉利士兵们到各个建筑进进出出的,然后就大包小包地出来。 再从假山下来,往竹林走去,李应元此时才感觉到异常。右手的金蝉道种平时一直安静不动的,不催动就绝没有动静,此时却传来一股异样的感觉。 仔细体会一下,金蝉道种传来极为晦涩的波动,倒不是那种催动,更像是有些欢欣、喜悦,用语言很难说清楚,有点像是跟某个事物了发生共鸣,甚或在互相吸引似的。 李应元疑惑了起来,不明白自己这没来由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直到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呼吸声,突然清醒过来。 “谁在那里,给我出来!”李应元大喝一声,往后退一步,从地上捡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来。 “别冲动,我只是在这里解手而已。”过了一会儿,前方传来有些惶恐的声音,接着出现一个穿着绿衣服的身影来。 看到来人,李应元却是一愣,只见这人十八九岁左右,穿着英吉利风格的短打扮绿色上衣,衣服前面两排扣子,却是英吉利人招募的年轻学徒们穿的定装服饰。 李应元在医院里穿白大褂以外,平时也穿这么一件,只是这名学徒看起来面生得很,认不出是谁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李应元没有放松警惕,紧张地质问。 “我突然拉肚子,到这里解手不行吗?”那名学徒有些慌张,但又强装镇定:“倒是我要问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干什么?” 李应元从上到下仔细观察这名学徒,只见他长相倒是周正,比自己还高了半个头,皮肤上有一层健康的油光,看来平时吃得不错。 不过,英吉利人对自己的学徒本来就不错,大部分学徒平时都吃得很好,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面带菜色。 只是,这名学徒身侧的衣服带着些血迹,同时李应元还确定,自己感受到的那种共鸣或召唤,就是来自这名学徒。 “你衣服上是怎么回事儿,受伤了?”李应元问。 “刚才打仗的时候被划了一道,没什么大碍。”那名学徒烦躁地回答,把手放进衣服兜里,一瞬不瞬地望着李应元:“我的上司们估计要找我了,怎么着,你要拦着不让我走吗?” “没那个意思。”李应元想了一下微笑起来,往侧边退了退:“我以为是有武藏家的余孽,所以想探查而已。既然是自己人,怎么会为难你呢。” “这才像话。等这次仗打完了,改天我请你吃饭。”那名学徒这才笑了笑,举步往前走,路过李应元的时候还不忘示好。 “那感情好。”李应元保持面上的微笑,让人从自己前面过去。 然而,等到那名学徒刚好走过自己两三步的时候,李应元突然发难,拿起手中的石头狠狠砸向那名学徒的脑袋。 不过,那名学徒就像脑后有眼睛似的,侧身避开,石头只是砸到他的肩膀而已,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那名学徒把放在衣服兜里的手拿出来,却是拿着一把看起来极为锋利的匕首,刀柄上还镶嵌着看起来很名贵的宝石。 “怎么,你是这么招呼自己人的?”那名学徒恶狠狠地问,挥动着匕首,刚才的那种慌张被带着恐惧的狰狞代替。 “你要想装成自己人,至少把脚上的木屐给换上吧。”李应元抓紧手中的石头,也狠狠地对上对方。 对方衣服上有血迹,脚下穿着扶桑样式的木屐,头上光溜溜的,倒像是临时剃光的样子。 这还不明白,铁定是某个扶桑人剥下某个受伤或死亡的学徒身上的衣服,希望假装成对方蒙混过关,就算没有金蝉的提示,李应元也不会被人糊弄过去。 “受死吧,混蛋!”那名学徒凶狠地叫着,往前递出匕首。 李应元用手上的石头挡了一下,但匕首从石头上滑过,依然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他只好往后退了一步。 一看第一刀建功,那名学徒信心大增,低声咆哮着又往前进一步,李应元只得又退一步。 此时李应元心里却不由得骂娘,知道自己大意了。对方看起来比自己大那么一两岁,个子比自己搞,而且看起来平时还受过一定的格斗训练。一开始的慌张过去后,竟是步步紧逼。 反观李应元,前几天的拷打和审问本来已经被弄得疲惫无比,三天来还只在昨天晚上吃了点上样的东西,到武藏府这么长时间,那些东西早就消耗光了。 更何况,李应元觉得以对方的身体素质,自己就算平时完好的时候也不见得能打过自己,更遑论现在对方拿着一把锋锐的匕首,而自己手上只是一块没有多大用的石头而已。 “见鬼了,我应该等到他出了院子再把那些士兵叫过来,把他抓住。”李应元心里后悔不已。 接连退了几步,李应元感觉到后背碰上一颗小树,暗叫要糟糕。那名学徒狞笑着上前一刺,李应元勉强躬身避开,肩膀上却被狠狠划了一道伤口。 “我杀了你!”那名学徒趁这机会快步紧逼,李应元无奈之下在地上打了几滚,好不容易避开,不过后背上火辣辣的,看来又被划了几刀。 李应元把石头瞄准学徒扔出去,却只是打到他的肩膀,那名学徒却根本不管伤痛,直接扑过来,双手握着刀狠狠扎过来。 就在这危险时刻,李应元用手抓住对方的双手,不让他手中的刀扎下来。然而,李应元的力量终究不如对方,让人硬是依靠蛮力往下压下来,双方合身在地上打了几滚。 李应元竭力想推开对方,但终究力弱,被人压在地上,刀子离自己的脑袋不到三寸。 那名学徒眼上布满了血丝,此时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只想一刀扎下来,李应元只好用双手努力托住对方的手腕。 对方的刀一点点扎下来,就在这千金一发之际,李应元右手手上的金蝉道种却以极为奇特的方式疯狂催动起来。 第三十章 得而复失的道种 这金蝉道种李应元只会一种催动方式,就是催动之后能形成一丝体内精元力的流动,进而短暂地获得过不不忘的能力。不过这种能力维持时间不到一刻钟,超过了时间就会使自身虚脱无比,所以李应元平时是不怎么用的。 陈昆老和尚当时说过这金蝉道种又有另一种催动方式,获得另一项神通,但老和尚对此说得很模糊,只说这神通会了就是会了,不会就是不会,光靠语言是学不了的。 也就在此时托住那名学徒手腕的时候,李应元感觉到那名学徒身上传来某种熟悉而陌生的波动来,自己身上的道种竟显得兴奋,传来一种异常欢悦高兴的情绪来。 李应元突然明白,那名学徒身上肯定有某种东西能跟自己的金蝉道种形成共鸣,最可能的就是自己任务中提及的另一个琥珀金蝉道种。 然而,这一点道理都没有,那个琥珀金蝉道种应该在武藏小次郎手上的,在他死后又让陈昆给拿走的,怎么会出现在一名假装成英吉利军学徒的扶桑人手中呢? 不过,此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在这金蝉道种共鸣的时候,李应元福至心灵之下,突然学会了金蝉道种的另一种催动方式,知道自己获得了另一项能力,忙催动起来。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当初炼化金蝉道种之后,就是觉得自己身上多了一个器官,自己可以感知和使用。 那种感觉非常奇妙,就像是一个人本来身上有一只手,但因为种种缘故,从一生下来这手就麻痹,平时既无法感知也不能使用。 直到有一天,因为某种特殊的缘故,这种麻痹突然消失,这人在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居然有这么一个从来没有使用过感觉过的器官,于是就突然学会把手挥动起来,心里充满不可名状的激动情绪。 而现在的感觉就是,这么一个从来没有用过的手,自己本来是学会怎么挥动了,但不知道还能用来做什么。 直到此时,突然从那名学徒身上传来奇怪的波动,让人在机缘巧合下忽然明白这手除了挥动之外还能用来抓东西,竟学会了这手的完全不同的一种使用方式。 只是此时不是感慨的时候,这种波动不但李应元感知到了,那名学徒也感知到了,脸色变得一阵骇然,似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李应元此时被完全压制住,也没有什么好方法可想,便按照这种全新的催动方式一遍又一遍地催动金蝉道种,希望这种新获得的能力能有所帮助。 随着道种的催动,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本来两个人还是剑拔弩张的,此时李应元却是心里一迷糊,觉得自己从眼前的竹林被带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只觉自己身处一个规模庞大的寺院,数百数千名和尚正围着一尊高数十丈的巨大佛像念着经,诵经声一直到达天际。 那尊佛像一只手竖起来放到身前,另一只手伸出来,手掌向上,掌上正有两只金蝉匍匐着。此时,僧侣们的诵经声安详而平静,本来充满戾气的两只金蝉被念经声感化,突然安静下来,细心聆听起来。 也就在这时候,李应元突然醒悟过来,这两只金蝉之一就是自己,再抬头一看那尊佛像,只见那佛像庄严肃穆中面带微笑,看起来熟悉非常,却不是自己又是谁。 这种幻境李应元毕竟经历过一次,而且此次幻境远不如上一次的幻境强大,李应元大喊一声,硬生生从幻境中醒了过来。 等到清醒过来一看,自己和那名学徒还是保持这原来的姿势,学徒手上的那把匕首正离自己的眼睛不到一寸。 那名学徒脸上本来是一片迷茫,此时随着李应元的苏醒也突然挣扎起来,似乎也要从幻境中醒过来。 只是他毕竟晚了一步,李应元仗着抢先苏醒,膝盖一屈,狠狠顶在对方腹部,接着用力一掀,把对方硬生生掀开,从地上站了起来。 那名学徒吃痛之下也从幻境中清醒过来,还想挥动手中的匕首,却让李应元抢先一步,用尽所有力气一脚踢到对方手腕上,硬是把他手上的匕首踢飞,然后接着又踢到对方脸上,把他打得满脸是血,往后翻滚。 李应元从地上捡起一截又粗又厚的树枝,上前几下都打在那名学徒的头上。 “投降吧,不然我今天就打死你!”李应元打了十几下才停下来,盯着那名学徒恶狠狠地威胁。 这几下也打得够狠,那名学徒想从地上站起来,但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脸上全都是血,眼睛都迷糊了。 往李应元这边看了看,无奈放弃,说道:“好,我投降。我是武藏家族的嫡长子,我需要符合我身份的应有待遇。” “武藏家的嫡长子,你是武藏小次郎的儿子。”李应元明白过来,刚想说什么,身后却响起嘭的一声枪响,只感觉一阵热流擦着肩膀穿过去。 定睛一看,只见身前的那名学徒,或者说武藏小次郎的儿子额头多了一个洞,脸上出现骇然而不可思议的神情,接着便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李应元回头一看,才发现身后多了好几个人。只见领头的一人身材高大而穿着一身绿军装,头上还插着个羽毛,不是当初用水车考打过自己的约翰.森科上尉又是谁。 他身后还跟着几名同样会穿着绿军装的王后游骑兵士兵,旁边还跟着几名医疗部的学徒,此时都在看着自己。 约翰.森科此时正举着枪瞄准着自己,枪身上还冒着烟,李应元明白刚才射杀武藏小次郎儿子的就是这个人。 “学徒,我今天救了你一命。”森科上尉狞笑着走过来,走过李应元来到武藏小次郎儿子倒地的地方,然后在对方身上仔细搜查起来。 只见森科上尉从武藏小次郎儿子身上搜出好多东西,有宝石戒指、银票还有玉石项链等;等到他从武藏小次郎儿子身上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琥珀,里面还封着一只金灿灿的知了的时候,李应元的眼睛都直了起来。 森科上尉把那些东西都放入自己怀里,再往旁边走几步,从地上捡起一把匕首来,正是刚才被李应元踢落的那把匕首,试了试锋利程度,也都收了起来。 “收获还不错。”森科上尉嘿嘿笑了起来,往回走路过李应元的时候还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拍:“你这打架也太没水平了,打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还要花这么长时间。哪天你找我拜师,我心情好,没准就传你几手。” 李应元身体颤了颤,没说什么话,只是看着森科上尉志得意满地带着那些王后游骑兵们离开,心里不知道是愤怒、惊讶还是悔恨。本来快要到手的琥珀金蝉道种,竟这么就在自己眼前被人拿走。 第三十一章 来龙去脉 “你来这里太久,英吉利大夫派我们过来看看。”陈长生走到李应元跟前说道:“来了才发现你在这里跟人打架,那帮王后游骑兵正在一旁看热闹。” 该死,李应元不由心里咒骂了一声,那帮游骑兵恐怕是早就来了,自己和武藏小次郎的儿子都太热衷于打架,竟没有发现有人在观看;只是,这帮人看着自己跟人打生打死,却没有丝毫上前帮忙的意思,延续着一直以来的恶劣行径。 “可是,人家都要投降了,他为什么还要打死人?”李应元想起一件事情,问道。 “你不知道吗,那些王后游骑兵是雇佣兵,英吉利国王允许他们拿走自己打死的敌人身上的一切财物。”陈长生有些诧异地回答,似乎觉得他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太逊了点:“所以,王后游骑兵是从来不留人活口的。” “这帮该死的混蛋。”李应元不由骂了一句,接着又低下头,往自己手上看。 在手上劳宫穴里,在眼睛看不到的某个无限小的空间里,一个神奇的金蝉道种在栖息着。李应元尝试着稍微催动两下,明白自己终于掌握了金蝉道种的全部两种催动方式,获得两种神通。 金蝉道种的神通共有两种,即藏经和度化两种,其中藏经神通催动起来可以获得过目不忘神通,另一项度化神通则是刚才获得的神通,可以在触摸某人后让人短暂地陷入幻境中。 本来,这种度化神通强大到极点的话可以让对方陷入幻境中不可自拔,甚至可以让人在幻境里经历一段完整的人生。 而催动度化神通者,可以在这幻境中作为对方的老师、亲人等最亲密的形象出现,让对方在从幻境中醒来后对神通持有者具有天然的依赖感和亲近感,对神通持有者的话百依百顺,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把一个充满杀意的敌人度化成自己的手下,这就是度化神通最可怕和强大的地方。怪不得陈昆说玄奘大师当初用度化神通度化了很多强大而忠心耿耿的弟子,帮助自己到西天取经呢。 只是,李应元此时的能力太弱,功力太低,催动度化神通只能让人短暂陷入迷茫,而且迷茫的时间最多能维持一息左右,算是非常鸡肋的一种能力了。 也就是刚才那种比较特殊的情况下才能起到作用。话说回来,刚才的情形也惊险异常,李应元手上有金蝉道种,武藏小次郎儿子手上也有金蝉道种,结果两种道种产生共鸣,激发度化神通后把两个人同时都拉进幻境里。 如果不是李应元心念更坚毅,对幻境也更有经验,比对方苏醒得更快一些,恐怕此次死的就是李应元了。相信到时候王后游骑兵只会事后出手击杀对方,获得财物,而不是给李应元一点帮助。 在这一瞬间想到这么多,李应元有些苦笑起来,可惜自己还是白忙活一场,虽然赢了打斗,但琥珀金蝉道种还是让那个森科上尉拿走了。 需要思考一下的是,那名森科上尉是偶然的机会才到这里呢,还是有意识地跟踪自己才到这里的。 如果是后者,说明安德鲁少校对自己还不是完全放心,自己还处于监视之中,很多事情都要谨慎而为了。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李应元指着这游园周围说道:“这边还算僻静,暗藏着的敌人也被打死。回去告诉大夫们,可以把临时医院建立在这里。”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学徒们都变得异常忙碌起来。先是查看伤兵们的受伤情况,分辨出需要简单包扎的伤者和需要手术的患者,让大夫们进一步处理。 在这个过程中,伤者的受伤情况,手术的难易程度,以及伤者的军衔等都是需要考虑的。按照这个世界的普遍规则,很多时候高级军官的轻伤要优先于普通士兵的重伤,总之这个度也是要把握好的。 李应元算是这些医疗部学徒们的头领,对他们的工作进行管理;同时作为手术水平最高的学徒,还要时常给大夫们打下手,一时间忙得脚不沾地,不可开交。 也就在这忙碌的间隙里,李应元开始一点点将事情的真相拼凑出来。 发现英吉利人突然袭击武藏府后,武藏小次郎知道自己家族在劫难逃,想到的不是如何打败英吉利军队,而是如何让自己的家族延续下去。 本来以武藏小次郎的武功,他自己想逃跑是不难的,但是带上自己儿子,就不可能了。 于是,武藏小次郎想办法获得一件英吉利人招募的大明学徒们的衣服,让自己的嫡长子伪装成明人学徒,躲在相对僻静的东南角游园里,然后想办法把英吉利军队的注意力吸引到别的地方去。 也许伪装成英吉利士兵可能更好,可惜泰西人和扶桑人外貌相差悬殊,只能选择大明学徒的服饰伪装了。 本来,武藏小次郎的意思可能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伪装成学徒后找机会溜出去,结果他儿子也有些草包,竟躲在游园里硬是没能跑出去,直到李应元找过去。 以陈昆的武功和神出鬼没,发现了这一情况,但他或许是认为击杀武藏小次郎更重要,或者是只知道对方想让儿子逃跑,却不知道对方连最珍贵的琥珀金蝉道种都送给自家儿子,总之没有选择当场动手,而是找机会偷袭和击杀武藏小次郎。 而按照武藏小次郎的武功,把英吉利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后院后还是能逃跑的,结果却被陈昆处心积虑地偷袭杀死,作为一名强大的武学大宗师来说,也算死得窝囊了。 而陈昆在击杀武藏小次郎后,搜了他的身,才发现武藏小次郎身上没有琥珀金蝉道种,便明白过来对方是把东西给自己儿子藏起来的。 于是,临走前就给李应元传了话,让他去把武藏小次郎的儿子找出来,并抢得他身上的琥珀金蝉道种。这项指示的前边部分李应元完成得还算可以,但最后却让约翰.森科横插进来,把琥珀金蝉道种拿走,使得李应元功亏一篑,不得不说是遗憾了。 “总之,这事情就是阴错阳差,武藏小次郎死得窝囊,他儿子死得也没价值,陈昆老和尚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忙活了半天也是给人做嫁妆。”李应元总结完了,自己觉得也很不是味道。 “现在,这东西进入森科的手里了,想要让他拿出来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了。最要命的就是怕英吉利人对我还是有很多怀疑,一个不好,让他们发现我是锦衣卫,那就糟糕了。” 李应元思索了半天,觉得现在的情况比以前更加危险、麻烦和复杂,竟想不出破局的方法来。 第三十二章 武者到底有多强 武者到底有多强,这是一直困扰着李应元的问题。虽然李应元一直想学武,成为一名武者,但一名真正的武者到底有多强大,他却觉得没法很清晰地衡量出来。 首先,像陈昆和武藏小太郎这样的,算是最顶尖的武者了,身负种种秘术和神通,但就此说他们无敌于天下,却有些过了。 李应元可是看过,那些英吉利士兵的火枪可是把武藏小次郎打得够呛,就算不是当场致命,但也使他受到重伤,从而给陈昆可趁之机。 另外,陈昆在击杀武藏小次郎之后,也是被打中好几发子弹的,总之武者面对火枪并不是万法不侵的。 不过,认真说起来,单支火枪对顶尖武者没有什么威胁。 按照对武藏小次郎的观察,面对单支火枪,顶尖武者可以仗着自身反应能力进行躲避,甚至用武器格挡,等到对方射击完之后来个突进,把拿着火枪的人一刀打死。 而且,火枪子弹打在这种武者身上好像伤害力不是很大。普通人被火枪打中,即使不是要害,但也会受重伤,立即丧失大部分作战能力。 李应元现在回想起来,当初谢普德大夫用手枪击中过那名刺杀者,然而现在重新回想起来,那些子弹并没有深入刺杀者体内破坏脏器,而像是被某种力量阻挡了一下似的,只是镶嵌到皮肤或肌肉而已,造成的伤势非常有限。 而且这些武者的血气又比普通人强盛很多,又似乎有各种秘法自己止血,使得这点伤害对他们战斗力的影响也不是很大。 当然武者对子弹的这种抵抗能力肯定也不是无限的,硬挨一两发子弹可以,但挨上七八发子弹,就会对战斗力形成相当可观的影响。 总之,像武藏小次郎和陈昆这样的顶尖武者,战斗时移动速度快,很难瞄准;再加上他们反应能力强,能提前避开子弹或用武器格挡子弹;这些人可能还掌握陈昆那种隔空劈掌攻击的能力,而且能硬挨七八发子弹而不会完全失去战斗力,因此对付他们需要很多很多火枪才行。 如果硬要说的话,正面对付一名顶尖武者就需要二三十名经验丰富而勇敢的火枪兵,还要排成一定的阵势,在这些武者近身之前就要列阵排队射击,务必不要让这些武者近身。 以这个标准而言,刺杀谢普德大夫的那名刺客,还有武藏小次郎的那些武功特别强的手下,就都有些逊色了,但也比普通人强大太多,应该也算是一流高手。 正面对付这样的一流高手,恐怕也需要五名到十名火枪手,列成阵势认真应对。 当初谢普德大夫用转轮手枪对付那名刺客,有很多偶然因素:如刺客没有料到谢普德手上有能够连发的火器,双方距离过近,或者还应该加上陈昆老和尚多次从中作梗,让刺客感觉到了。 总之,刺客放弃刺杀逃跑的时候,其实也就挨上两三发子弹,受伤不是很重,只是因为这种种因素,再加上街上巡逻的英军士兵都跑过来,才让他明白真要刺杀谢普德会让自己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所以才会抽身而走的。 至于一流高手以下,那种普通高手也就拳脚或刀剑厉害,正面对上火枪没有什么优势。除非用偷袭或利用特殊地形等,在平地真正公平对决,否则是无法打赢一名火枪手的。 如果没有火枪,用刀剑等普通冷兵器对付武林高手,那么需要的人数只怕立即要多三四倍的。 比如说,用普通的刀手剑客对付陈昆这样的顶尖高手,可能至少需要六十人到一百人;对付刺客那样的一流高手,则至少需要十五到三十人,而且这还要求这种刀手剑客胆子足够大,不会因为对方武功高强而生出退缩的心情。 这么一通换算之后,武林高手的武力强弱就有了判断的初步依据了。如此看来,武林高手固然比普通人强大很多,但像话本小说里那样,李元霸一人灭十几万敌人什么的,就是胡扯了。 一想到这些,李应元微微放心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可惜,武功再高终究有其极限,却不知自己学武,最终能达到什么样的程度。到现在为止,自己还只是武学的门外汉而已,以后还要多加努力才是。 就在李应元胡思乱想的当中,一天一夜很快过去了。到了第二天,大部分伤兵都基本处理完毕,医疗部的学徒们总算有些清闲下来,也开始有心情聊些八卦了。 “听说了吗,军部的刘三多被抓起来,让人打了一顿。”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一名学徒神神秘秘地对大家说。 “我知道。据说是私藏了两根金簪,想带出去,结果在门口被人截住,按在地上一顿胖揍。”陈长生接口,脸上满是我了然的神态。 “嘿嘿,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这下军部那帮人可要丢脸了。”几名学徒附和着,偷笑起来。 李应元听了半天,却是一点都不明白,他们这聊的都是什么。首先,最简单的问题就是,这刘三多是谁,为什么大家伙儿对他被抓是一脸的幸灾乐祸,没有丝毫同情的意思。 “这刘三多是谁?”想到就问,李应元把自己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刘三多就是个贼,小偷。”陈长生解释起来。 按他的说法,这刘三多本来就是个街面上的小偷,平时没有少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英吉利人占领县城的时候,他刚好因为被苦主抓住,被人关进县衙大牢。 英吉利军队打进县城后,无意为难那些被关的罪囚,就把牢里的那些罪犯全都释放。结果,一名军官看到刘三多年纪小,只有十六七岁,便多嘴问了一下他是因为什么被抓的。 知道刘三多是因为偷东西被抓后,那名军官并没有鄙视他,反而让他当众表演怎么偷东西。这刘三多手艺也是真得不错,几名士兵身上藏着东西跟他错身而过,他都能下手把东西偷到,而且被偷的人还一点也感觉不到。 于是,那名军官大喜,说这是做侦察兵的好料子,把他招进军部去做学徒,这一下那刘三多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英吉利人最喜欢招募十五岁到二十岁的明人少年做学徒,招募进去后加以种种培训,这在定海算是公开的秘密了,由此也衍生出不少关于英吉利人好童子的谣言,光是李应元听到的就是好几种版本。 本来到这儿,一切都很正常。只是这刘三多跟了英吉利人之后手脚还不干净,偷过同在军部的其他学徒的物品,而且本来的出身也不好,向来不受学徒们待见。 不过,因为顾虑到英吉利军官的面子,他偷东西被抓,大家伙儿也只是打他一顿而已,不会继续为难。 但是,这次他做的就有些越线了。占领武藏府后,英吉利人三令五申,不许明人依附者们偷府里的东西,所有好东西都必须要上交,这刘三多却顶峰作乱,偷偷藏起来两根金簪,还想偷偷带出去。 结果,在大门口就被把守的士兵发现,让人摁在地上狠揍一顿,还被关进小黑屋,说是要过后还要狠狠处理一顿。总之,这就是个怎么被打都不值得同情的那么一个人物。 第三十三章 捞外快 “这几天被抓的人可不少,那些光棍派的最多,原来衙门里的那些衙役也有几个,一个个看到金银财宝就走不动路。”一名学徒挤眉弄眼地说起来,不顾陈长生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好起来:“不过,被抓的学徒们只有寥寥几个,这一下军部那些人都感觉很丢脸。” 这些年轻的学徒向来受英吉利人的特殊优待,平时也进行不少教育,所以纪律尚算可以,此时乱出手偷东西的人很少。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不少学徒都认为刘三多给整个学徒群体抹了黑,特别是允许配枪的军部那些人更是觉得没面子。 “别人的事情,不要管太多,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李应元嘱咐了一句,想了一想不放心,又多说了几句:“你们议论归议论,可别学那些不长进的家伙,想着偷藏点东西带出去。你们要这样做被人发现了,我可没脸去把你们赎出来。” “哪能呢,放心吧,老大。”学徒们异口同声地让李应元放心:“我们就守着这些伤兵,想偷东西也没机会去啊。” 前一天刚占领武藏府的时候,情况还比较乱,进入武藏府的明人依附者,甚至那些英吉利士兵都有不少偷藏东西的,那些绿军装的王后游骑兵更是明抢明拿。 不过,等到形势稳定起来后,英吉利军官们立即发布军令,禁制任何人偷拿东西,一切缴纳的物品都要上交。在武藏府大门那边还设立了岗哨,所有进出武藏府的人都要被搜身。 一些人还想浑水摸鱼,被哨兵抓住就会被狠狠打一顿,事后还要被关入黑牢,等军官们有闲暇之后再加以处罚。李应元扫过那些哨兵的做法,就知道想在这时候捞点外快,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那些闲汉真是不堪大用,英吉利人都说了好多遍,还想着进来捞油水,现在英吉利人都不让他们进府里来。这帮人,打仗的时候没帮上一点忙,就想着捞好处,就不该带他们过来。”一名学徒说道。 在打仗的时候,医疗部的学徒们也没能帮上忙,但是给伤兵们治伤,好歹是有功之臣,这些学徒们向来觉得自己比其他那些明人依附者要高上一层。 “那些衙役也是的,原来都是给衙门做事,也见过世面的,这时候也跟那些光棍闲汉一起凑热闹,也不嫌丢脸。”另一名学徒接茬说,不顾陈长生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李应元有些明白过来,看来那位陈捕头在这里扮演的恐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角色。 “这帮人一点用都没有,不明白英吉利人为什么让他们过来。” “那你就不懂了,让他们过来,是要让他们交投名状的。” 这些年“三国演义”、“水浒传”等话本小说流传很广,这些学徒又大多识字,竟是把英吉利人的心思猜得八九不离十。 本来明人依附者中骑墙派众多,很多都抱着英吉利人势大的时候抱人粗腿,等官兵或扶桑人重新占上风,就立即趁势转换阵营的想法。所以,平时跟那些大户和扶桑人都有暗地里的勾结,还帮人打探消息,报告英吉利人的动向等。 英吉利人不过是外来户,在定海待不了多长时间,很多人抱的都是这种想法,使得英吉利人在定海表面上风光无比,暗地里却多受掣肘。 不过,这次平灭武藏府,完全改变了这种形势,让人知道英吉利人恐怕是要在定海长住下去了。 那些光棍闲汉和衙役们参与攻打武藏府,也算落了案底,以后不管朝廷还是扶桑人回来,都得说他们从贼,定海本地的大户们也不可能再信任他们的忠诚度,以后除了紧跟着英吉利人走,没有其他道路可选。 只是,看英吉利人这做派,让这些人过来露个脸,如歌或交个投名状之外,竟似根本没想过给他们分润钱财的样子。 想到这里,李应元的脸色猛然大变起来,突然明白,所谓投名状不仅适用于这些人,同样也适用于他自己,当初安德鲁少校不也说过吗,需要对自己进行最后的考验,这就是自己的考验了。 从今天开始,他就不能再说自己只是被英吉利人雇佣的,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他这次跟着英吉利人抢了一家大户,而且还是整个定海最有权势的一家。 英吉利人到处搜查武藏府,很快就有大量的财物被发现和登记。有好事的医疗部学徒去打听,回来说在武藏家自建的仓库里,发现了大量金银、铜钱、丝绸、布匹、粮食、茶叶、瓷器以及各种值钱的货物,武藏家人居住的居所中也搜出大量精美的玉石玩物和钱财等。 这些财物,粗粗一算,光是金银铜钱和布匹等容易换钱的财物就有二十万两之多,如果把字画、古董、珍贵首饰和地契等全部加上去,恐怕这一次的收获会超过四十万两白银。算是一笔庞大无比的财产。 据说英吉利人攻破县城后从县库得到过价值四五万两的财物,包括金银和粮食等,但和武藏家的收获相比,却是九牛一毛了。 李应元知道,在定海这种海贸特别发达的地方,才会出现家族的财力远胜县库的情况发生,在内陆则几乎不可能发生这种情况。 本来,李应元以为这些财物跟自己毫无关系,根本没有伸手沾染的机会,但很快就遇到很好的机会,可以从中捞取巨大的好处。 下午的时候,一名英吉利士兵到临时的战地医院找他:“应元.李是谁,安德鲁少校命令他过去看看。” 士兵不会明语,就用英吉利语说一通,好在这段日子不少学徒都在学英吉利语,倒是听懂了他的话,把他带到李应元跟前。 “安德鲁少校找我?好吧,我过去看看吧。”李应元便把手头的事情放下,跟那名士兵一起走。 等到一处院子里,发现里面堆放着大量尸体,安德鲁少校正在那里仔细翻捡着尸体,似乎在寻找什么。 “你看一下,看看那名刺杀谢普德大夫的刺客是不是在这些尸体里头。”安德鲁少校向李应元吩咐。 李应元急忙上前,就知道武藏府所有的成年男性尸体都在这里了,至于妇女和其他人的尸体,李应元根本不想知道现在在哪里。 李应元仔细查看那些尸体,与自己记忆里的刺客面貌进行对比,但并没有什么收获。看到一个穿着上品丝绸的无头尸体,李应元驻足审视良久,知道这就是那位武功高强的武藏小次郎的尸首,此时却也跟那些普通人一样,随意扔在地上。 “这里好像没有那名刺客的尸体。”李应元看完回复:“还有几个面部模糊的尸体,我也看了,从身形看也不像是那名刺客的样子。” “那名刺客不在这里,”安德鲁少校喃喃自语,似乎有些早有预料的样子,还掺杂着一些不甘:“李郎中,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我怎么看,这事儿跟我有一分钱的关系吗,李应元很想就这么回答,但也知道那么做是不可能的。 “或许那名刺客被武藏家派出去了,或许被武藏家放置到其他地方养伤,很多可能都有吧。”李应元想了想,回答:“不管怎么样,这才符合逻辑吧,武藏家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把刺客藏在自己家里,那会非常危险。” “你说的也没错,”安德鲁少校若有所思地回答:“当然,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刺客不是武藏家派出的,想刺杀大英帝国军医的另有其人。” 李应元疑窦丛生,想问什么又忍住了,难道安德鲁少校事先没有打探清楚,只根据自己不完整的口供就决定攻打武藏家族吗?那岂不是说武藏家族跟刺杀没有任何关系,这些人全部都是冤死的吗? 现在显然不是质疑安德鲁少校的良机,或者说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质问本地英吉利最高行政长官的最佳机会”这类东西,李应元把疑惑深深埋进心里,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就算事先知道刺杀跟武藏府没有任何关系,恐怕英吉利人攻打武藏府的决心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这里还有一件为难事情,你帮我参赞一下。”安德鲁思索了一下,放弃继续考虑这个问题,领着李应元到一栋建筑去。 “您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吧。”李应元跟着少校走过去,心里却是好奇,这位向来有决断的英吉利少校不知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帮忙。 第三十四章 武功秘籍 李应元跟着安德鲁少校,进入那栋建筑,到了一个布置相当精致的房子。进入屋子里,安德鲁少校抢先往地下走去,李应元才发现地面上开着一个门,黑漆漆的一直通到底下。 下去一看,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室,四周摆着兵器架和百宝架、书架等,粗略一看,有很多兵器、玉石挂件、书籍,以及不少丹药瓶子等,看起来价格都不菲。 屋中间的檀木桌子上正放着数十本线装书,有两位明人正在那儿一边翻看着书籍,一边小声交谈。 那两个人李应元还都认识:其中一个文气些,做着大明文士打扮的叫黄程,是英吉利军队的高级通译,平时很受安德鲁少校的重视,也是隔壁二人组中郑芝龙的舅舅;另一名穿着学徒们常穿的绿色装束,年龄却有四十多的壮汉叫郭怀意,受英吉利人信任而管理军部的学徒和明人依附者们,算是海归派的另一个大山头。 此时,只见这两人翻看着桌上的书籍,互相讨论些东西,同时又有所争论。 等到李应元过去,安德鲁少校便给他递过去一本小册子,期待地看着他:“你是本地人,对这些东西比我们熟悉,你看看这是什么?” 翻了翻,只见里面画着个小人,摆着各种姿势,连贯起来就是一个套路了。李应元突然有了很荒谬的感觉:“这好像是一本刀谱吧。” “一本刀谱?也就是用来练武功的那种东西?”安德鲁少校期待地问:“这个,对了,你们是不是叫它武功秘籍来着,按照这些书籍锻炼,是不是就成为那种刀枪不入的武林高手?” “武林秘籍,还能成为武林高手?”李应元皱了皱眉头,仔细翻看了书籍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一本叫鸳鸯刀法,说是练成之后有万夫不当之勇,有些言过其实吧?这说破天也就一刀法而已,我就不信靠一本书就能成为武林高手。” “为什么不能?”郭怀意突然插进来,急躁地问:“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这就是那个武藏小次郎居住的房间,他在自己房间底下挖这么大的地下室,又把这些书珍而重之地收藏,肯定是因为这些书足够珍贵吧?我觉得这些肯定是价值连城的武林秘籍,他怕有人偷才会藏起来的。” “我觉得够呛,传授武功要靠言传身教,还要靠天赋的,哪有靠几本秘籍就能成为武林高手的?再说有一两本书有可能是武功秘籍,但这里几百本书,怎么可能都是武功秘籍,那这武功秘籍也太便宜了些。”黄程却是摇了摇头。 “我们大英帝国治国,要靠文治,修德行,垂拱而治。想依靠几样小术就想得天下,为免异想天开。岂不闻敬鬼神而远之,有听说修德而得天下的,没听说过什么武林高手能成事的。”末了,黄程还加了几句半懂不懂的话,总之是不看好这些拳谱或刀谱的价值。 “哦,这是武藏小次郎的房间?”李应元哦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 这帮人在武藏小次郎的居所下面找到这样一间地下室,里面又发现好多拳谱和剑谱等等,便一时想多了,觉得自己发现了武藏家族秘藏的武林秘籍库。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郭怀意毕竟是武夫,看来是特别希望这些都是武林秘籍,能让人成为武林高手。 而黄程更接近文士,对这些所谓武林秘籍就兴致缺缺了,甚至说出敬鬼神而远之的话语,暗示安德鲁少校不要过分看重武术。 至于安德鲁少校,按照李应元的理解是只讲实利,不讲究什么垂拱而治和文治修德这些东西的,也就是说肯定也是希望这些书是真正的武林秘籍,可以使人成为武功高手的。 不过,正因为三人对武术一无所知,甚至无法判断出手上这些武功书籍的价值,才希望李应元过来参谋一下。 这算是对他学识和忠诚的信任,还是觉得他可能懂得武功,这需要好好掂量,如果是后者,可能表示安德鲁对当初的迷幻药拷问还有些疑虑,总之一定要谨慎行事。 至于这些武功书籍的价值,李应元却知道武藏小次郎手中可是有着琥珀金蝉道种,真有好东西只会记入金蝉道种里,不会放在自己家地下室里,还扔小偷惦记。翻看了一下手中这些秘籍,李应元进一步确认自己的想法。 “这世上的确是有武林秘籍这种东西,但就此断定这屋里的东西就是那种武林秘籍就有些武断了。”李应元说道,晃一晃手中的刀谱:“比如这刀谱,虽然叫鸳鸯刀法,但是看里面对这刀法的介绍,是数十年前戚大将军所创,这不是最著名的戚家刀法吗? 对这些,您两位是老一辈人物,应该比我熟悉啊?” 黄程和郭怀意一愣,拿起鸳鸯刀法翻看,一会儿就放下。 “还真是戚家刀法,我忘了戚家刀法还能结成鸳鸯刀阵,所以也被称作鸳鸯刀法。”黄程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自己漏掉如此重大的线索,有些不可思议。 “这刀法不好吗?既然是一名将军所创,那应该威力很强大啊,为什么你们看起来有些失望?”一直在一旁观察着三人反应的安德鲁少校问了起来,对三人的反应似乎感到诧异。 “这戚家刀法当然强大,当然戚家军用这刀法攻打倭寇,九战九胜,战绩赫赫。”李应元解释:“当年戚大将军打败倭寇后,便把刀法刊印成书,公布于世,很多书店都有卖的。这样一本书,在书店里买,差不多三钱银子一本吧。” “书店里三钱银子一本?”安德鲁少校愣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要靠这么一本书就能成为武林高手,恐怕这大明处处都是高手,那这大明国英吉利也别想攻打,趁早回家才是。 总之,这本书的确记载着刀法,但恐怕不是让人成为那种高来高去的武林高手的,而只是用来对付普通人的。所谓武林秘籍,重点就在秘字上,这刀谱只能算是武林公籍,里头的东西就算有用,恐怕用途也有限。 “还有这本赵氏长拳,不就是太祖长拳吗?”李应元又翻出一本书,“我记得书摊上卖的比这戚家刀法还便宜一些...” 李应元随意拿几本书看,又发现好多“罗汉拳法”和“岳家枪法”等书籍,甚至包括一本“太极拳”。 这些本来都是地摊里常见的武术书籍,也有不少人拿着照书练,至于能练出什么成果,反正都是密不外传了。总之,这就是一些地摊书籍,在一位来自扶桑的武术大宗师家里搜出来,既意外也不意外,反正这价值很值得商榷。 这屋里的几个人都是精明之辈,一下子明白这事情的关键,武藏小次郎收藏这些书籍,未必没有参考的价值,但指望这些书里记载着怎么练内力,怎么使人变得更快更高更强等内练秘术,恐怕是奢望了。 “这么说,这些都只是一些普通书籍?”郭怀意不甘心地问:“难道说就没有一本记载上乘武功的?” “要真有秘籍,恐怕也不会藏在这里吧。这里看着隐秘,但只是我们觉得,武藏府里的人恐怕都知道有这么一个藏东西的地方吧。”李应元说道:“你看这些书,‘般若龙象功’、‘道种论’、‘峨眉十二剑指桩’,名字倒起得很大,但总不能相信学了他就能拥有十龙十象的力量什么的。 要真是那样,武藏小次郎我们恐怕都对付不了,我们见到他就绕开才是正理。” 看到“道种论”三个字,李应元心里不自觉地咯噔一下,但又毫无挂碍似的把书放下,似乎手上的都是些没有多少价值的无足轻重之物。 “对了,鲍勃少尉去哪儿了,怎么没看到他在这里?”李应元若无其事地问,对安德鲁少校的副官表示关心。 “我让他去看护仓库去了,怎么,你找他有事情?”安德鲁少校回答,仔细观察着李应元,似乎想找出李应元突然询问鲍勃的动机来。 “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平时都是他帮您传话的,这次却派个士兵过来,我还以为鲍勃少尉出什么事情了呢。”李应元表情自然地回答,心里却嘀咕,千万别让这位少校看出点什么来。 安德鲁少校想说些什么,最后又决定不说,停下来拿起几本书继续翻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起话来。 “如此看来,这些书籍可能都是普通的武术类书籍了。但是,也可能是因为我们见识不够,遇到真正的好书还看不出好来。 另外,也不排除这些书中大部分都是普通书,但也有那么几本真正的秘籍的可能性。 所以,我命令,这屋里的所有书籍都要封存起来,任何人不得私自翻阅或取走,等我请来专家认真筛选之后才能决定具体怎么处理。”安德鲁少校做出最后的裁决。 “您说的有道理。”屋里的三位明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表示自己绝对拥护安德鲁少校的决定。 “至于这屋里的东西,也要好好收拾,除了书籍,这些兵器架和百宝架里的东西,恐怕也都是些精品,需要好好甄别。”安德鲁少校说到这里,眼睛突然一闪,转向李应元: “应元郎中,现在都缺人,一时凑不出人手。 我看那些伤兵基本都处理完毕,你们医疗部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你带几名学徒过来把这里的东西登记一下,然后交给后勤部的人运回仓库放进去。” “您的愿望就是对我的命令。”李应元笑容可掬地回答,心里却警铃大响,不知道这位心思叵测的少校又想着什么鬼主意,别又是什么新的考验之类的。 黄程和郭怀意互相交换了一下视线,似乎都想到了什么。 第三十五章 百草精元丹 李应元回到东南角的临时医院,叫上几名学徒,再回到地下室这边。几名英吉利士兵下去,把地下室里的书籍都拿上来,再放进木箱里,装上牛车等拉走。 “李,剩下的就都交给你了。”安德鲁少校跟李应元示意一下,就带人走了,李应元这才带着一脸好奇的学徒们下到地下室去。 这间地下室大约五丈宽,七八丈长,贴着墙放着歌兵器架,上面放着各色刀剑等武器,看起来都价格不菲的样子。原来装满书籍的书架上,现在却空空如也,里面的书都让英吉利士兵拿走了。 除了书架,地下室里还有好几个百宝架,上面摆放着玉器和瓷瓶等,看起来皆精美华丽。 “这里还有这种好地方,武藏家还真是有钱啊!”学徒们看了看周围,都惊叹起来。 “大家好好登记一下东西,不要乱放乱拿,更不要想着偷拿东西。”李应元对学徒们说道:“记住了,我们只是来开开眼,长长见识的,别想着动什么歪心思。” “放心吧,老大,我们不会在英吉利人面前丢了医疗部的脸。”学徒们一个个拍胸脯保证。 “那就赶紧开始吧。”李应元对学徒们说道。 作为医疗部学徒们的老大,倒不需要李应元所有事情都要亲力亲为。悠悠闲闲地走到百宝架旁边,随意翻捡一番,发现一坨不知道什么东西做成的陈香,李应元突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拿起上面的瓶瓶罐罐之类的,跟它们底下写的标签对照一下,再看看里面的东西,李应元觉得让这些学徒过来帮忙登记可能是个错误。 “这些东西好像很值钱的样子。”陈长生很狗腿地跑过来,站到李应元的旁边。 李应元相信陈家的家训中肯定有一句必须保证跟领导近距离待着的语句,反正一到人多的地方,陈长生都努力表现出跟李应元非常熟的样子。 摸了一下脸,似乎能重新回味被人用水车泡在水里时候的感觉,李应元下了某种决断。 “嗯,大户人家嘛,可比我们有钱多了。”李应元很自然地从陈长生的手里接过笔和纸。 这些瓶瓶罐罐非常精致华美,本身就很值钱了,更重要的是这些里头的东西。看到有些粗心的学徒随意拿起东西翻看,还毫不在乎地倒出里面的东西,用手直接触碰的样子,李应元就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这些玉盒和瓷瓶当中好多都装着各种药丸和药水等,一时间整个地下室里都充满着药香,让人精神一振。 李应元拿起一个写着“百草精元丹”五个字的玉盒,往里一看,里面有一百七八十个黄豆大小的药丸。 李应元突然感觉自己又回到几个月前,被宋游击和陈昆老和尚招募的时候,就在那佛堂里,在炼化金蝉道种之前,陈昆老和尚让他吞食一种丹药,说是要固本壮元,正是这种叫“百草精元丹”的药丸。 往玉盒里闻一闻,正是那种似曾相识的药香味,李应元突然明白,武藏小次郎这间地下室藏品的价值远超原先的想象。 书架里的那些东西可能良莠不齐,在数百本地摊书籍里藏着几本精品,但这百宝架里的各种丹药绝对都是精品,甚至暗藏着几种武者专用的道丹。 “这些药里可能还有些毒药也说不定,你们可别一时贪玩,把东西放进自己嘴里。”发现陈长生在看着自己,李应元若无其事地把东西放下,叮嘱学徒们。 “果然,我这里发现了一瓶鹤顶红。”一名学徒把手中的瓷瓶高举起来,让大家看,上面果然贴着鹤顶红的标签。 “竟有这种东西,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药。”他周围的学徒们惊讶起来,对这种以前只在传闻里听说的毒药表示敬畏。 过一会儿,又有人发现一种标记为“牵机药”的药瓶,一下子把所有人都震慑住了,本来还有不少人要打开各种瓶子闻一闻,甚至要舔一舔,此时都静了下来,不敢再胡闹。 趁着没人注意,李应元便在纸上写下“百草精元丹,半盒”等字样,然后又面无表情地把东西放下。还好每个人都在翻看着自己手上的东西,没有人注意他。 好一会儿,才把东西都登记完毕,要拿上去了,李应元有些不放心,又向学徒们发话起来。 “大家伙儿都听好了,整个武藏府,贵重东西最多的可能就是这里了。一会儿出去,肯定有人要搜查我们。 有谁一时想不开,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的,趁现在都把东西放回去,我只当没看见。 如果你们不听我的话,一会儿让那些英吉利士兵搜出来,到时可别说我不帮你们说好话。” 李应元本来以为自己只是在空口白牙吓唬人的,结果听到他的话,泰半学徒都是脸色大变。 “你说一会儿真要有人搜身,不是出府的时候才搜身吗?”有个学徒扭扭捏捏问道。 “怎么可能呢?少校可是跟我说过,一上去就要搜身。”李应元脸色不变地说谎,把安德鲁少校拿出来吓唬人。 “这个,我好像刚才拿错了东西。”那名学徒脸红了一下,从兜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回去。 结果,是大部分学徒都有样学样,从怀里或兜里拿出东西来,看到连陈长生都从兜里拿出个玉瓶来,李应元皱了皱鼻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来不少人想着把东西拿上去藏在院子里什么的,等到事后才回来取走,可惜就没想过这种如意算盘怎么可能骗过安德鲁少校那种老奸巨猾之辈。 等把东西重新登记好了,众人才找个木箱子装好,拿上去,搬到院子里去。军队后勤部门的人上前,把东西都拿走。 这边事情办妥,李应元他们想走出院子回去,却发现郑三官和刘香等军部学徒跟着几名英吉利士兵走过来。 “兄弟们,没别的意思,把身上的兜兜什么的都掏出来,让我们看看吧。例行公务,别让我们难做。”郑三官嘿嘿笑着说。 “要有什么忘记上交的东西,现在就拿出来吧。自己拿出来,我们保证没人会追究,如果让我们搜出来,大家脸上可都没有光彩了。”刘香帮衬着说道。 看到他们过来,李应元有些庆幸起来,看来自己对安德鲁少校的猜测果然没错,要不是提前吓唬这些学徒,都不知道这次要陷进多少人了。 等到学徒们过去,郑三官他们从帽子、头发到衣服兜、鞋子都仔细地检查,最后还让人张开嘴,舌上舌下也仔细看。这还不够,最后还要让人在地上蹦跳两下。 查到要查李应元的时候,李应元就用手攥着衣兜不放,低声跟郑三官说道:“你就当没看见,放过我怎么样?过后兄弟请你吃饭。” 郑三官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你这可是让我难做啊,兄弟!” 不顾李应元的反抗,郑三官硬是掰开李应元的手,把衣服兜里的东西掏了出来,却是一个砖头碎块。 “妈的,德性!”郑三官把砖头块扔了,竖起中指给李应元看。 李应元嘿嘿一笑,也向郑三官竖起中指,然后走出院子大门。虽然不知道竖起中指是什么意思,但李应元发誓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在离这院子不远的高处,安德鲁少校正拿着望远镜看着这边,看到居然没有学徒因为偷藏东西而被逮住,不由微微皱起眉头来。 “居然没有一个私藏东西的,这怎么可能?”手下不偷东西本来是好事情,安德鲁少校此时却显得一脸的不甘心。 “少校虎威,这些学徒们不敢捞过界,不是好事吗?” 平时跟在安德鲁少校后面的是鲍勃少校,但此时他被派去看管仓库,免得有人做手脚,所以现在跟在后头的却是黄程和郭怀意两个人。此时看到安德鲁少校疑惑,急忙出声说好话。 “你们不明白。”安德鲁摇摇头,说道:“所谓财货动人心,这些学徒又一个个年轻不懂事。 如果李应元一个人不私藏东西,我还相信,这些年轻学徒也这么懂事,倒是稀奇了。” “哦,您是不是认为这李应元预先就猜到您会立即派人搜他们的身,所以提前做了防范?”黄程立刻明白过来,凑近问道。 安德鲁少校看了看黄程,却没有正面回答,想了想才说道:“这李应元当初是谢普德大夫主张招募的,我做过些背景调查,上次又亲自审问过。 总体来讲,没有发现什么疑点,但就是总觉得这个人有些不对劲,只是说不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或许是错觉,但也可能是我多年做情报工作的直觉。 你们两人平时帮我多盯着他,看他到底有没有问题。” “敢不为少校效死力。”黄程和郭怀意急忙上前,作揖施礼。 第三十六章 对峙长生 武藏家族的覆灭,对整个定海局势来说,堪称意义重大。 英吉利人在很多地方贴上告示,罗列武藏家族十大罪状,包括鼓动百姓对抗英吉利和派遣刺客刺杀谢普德医生等,定海岛几个较大规模家族的家主,不管是扶桑的还是大明的,都被英吉利军官们叫过去,狠狠训诫一番。 在英吉利军队再次显示强大的武力后,定海的各大家族立即服软,发现英吉利人只有两三千人后产生的轻视态度立刻清扫一空。 各大家族的家主向英吉利军队捐款捐物,痛陈武藏家族的不是,控诉自己在武藏家族欺压下的悲惨生活。 按照他们的说法,武藏家族个个都是十恶不赦的恶棍,平日里以欺压良善百姓为生,杀人放火,男盗女娼,就没有个好人。好吧,作为扶桑倭寇暗藏的首领,这些指控里倒有不少是真的。 几天后,英吉利军队开始大肆奖励手下们。参与攻打武藏府的明人依附者,不论身份高低,不论有没有参加作战,都被统一发放十两银子的奖金;参加作战的、有功劳的、有职位的还会给丰厚的额外奖金。 至于英吉利士兵们的奖励,自然要比明人还要丰厚一些,不过这些就不管李应元他们的事情了。 像郑三官和刘香,因为作战勇敢,都得到了二十两银子,李应元并没有实际参战,但在战场提供医疗救助,也算参战人员,加上级别也高,安德鲁少校特意下令奖励五十两银子。 被抓住私藏东西的依附者们也一个个放出来,虽然不免被英吉利人狠狠收拾了一顿,但也各自拿到属于自己的十两银子,一个个笑逐颜开;那些光棍闲汉,包括捕快衙役们,也都得到一人十两银子的奖励。 这一下,光棍闲汉们一下子嘚瑟起来,努力标榜着自己跟英吉利人多么多么亲近,嚣张得不可一世,还在街面上胡作非为起来。向来讲究纪律的英吉利人却沉默了起来,有意放松对这些人的管束。 英吉利人甚至拿出一部分钱,赏给武藏府周围的各大家族和普通百姓,说是要给多年受武藏府欺压的百姓们适当的补偿。这一下全定海都哗然,不明白这英吉利人什么意思,没听说过海盗抢完钱还给邻居发钱的。 有一次碰到陈大捕头聊起这件事情,陈大捕头竖起大拇指,连声称赞英吉利人这事儿做得高明。 “这一下,以后不管英吉利人打谁,邻居们也不会帮人抵抗。”陈大捕头压低着声音对李应元说,李应元也颇以为然。 自从李应元为元老会做事以后,特别是跟他儿子同住一屋之后,每次见面陈大捕头都表现得很亲近。 如果不是陈大捕头当初偷藏金条让人发现狠揍一顿,导致到现在都有些鼻青脸肿,李应元甚至可能会觉得这位大捕头面目可亲。 没过几天,就到处有人开始吃请,请喝酒,请看戏,请去青楼,李应元发现自己变成香饽饽了,各家大户都向他伸出橄榄枝,甚至有给他做媒,介绍媳妇的。 “英吉利人跟前的大红人,”随便来个人,都用这种头衔称呼他,似乎跟李应元见个面,吃顿饭,是他们的无上荣耀。 甚至陈长生都被人捧上天了,本来陈家在定海认识的人多,亲朋故旧很多,需要他经常跟着陈捕头去应酬。要不是陈长生年纪还小,恐怕青楼花酒都不会断的。不少学徒都飘飘然起来,无心工作和学习。 李应元冷眼旁观,却觉得现在的情况很不正常。英吉利人对纪律看得很重,尤其对学徒们期许不少,怎么会放任自己辛苦培养的学徒懈怠下来呢?这太不正常了。 谢普德大夫恢复了好多,但还没法下地,李应元过去探望,他却只是嘱咐李应元不要空耗时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于是,李应元天天待在县衙里,尽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读书和学习。 过了几天,武藏府那边的钱财都分类完毕,该入库的入库,该整理的整理。李应元却说动两名英吉利医生,要求去后勤部把从武藏府取得的丹药都带回医疗部来。 两名英吉利医生对此兴致缺缺,认为有大英帝国的药物就够了,不需要再拿来那些自己不熟悉的药品,但在李应元一再坚持下,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儿,便写个条子让他到后勤部领药。 到后勤部,磨了半天嘴皮子,负责后勤的胡格上尉才同意把那些药丸移交给医疗部,这还是看在李应元坚持说这些药没准就能救人一命的份上。 把药拿回来之后,英吉利大夫们过来随便看了一下,大手一挥,就让李应元看着办。 李应元知道,要不是自己一向坚持中药的重要性,这些英吉利大夫很可能会把这些药丸全部都扔掉。 于是,李应元随便找个没人角落的药品架,把这些装药的瓷瓶和盒子之类的一一放上去。之后,等到没人的时候,李应元便找到贴着“百草精元丹”的玉盒,打开一看,一百七八十粒药丸完好无损。 从中拿出四十粒药丸,找个不起眼的袋子装上,李应元不由松了一口气。 英吉利人做事向来精细,还好这药的标签是自己写的,只写着“百草精元丹,半盒”的字样,拿出药丸后别人也看不出里面的药少了。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李应元拿英吉利人送的帆布包把装药丸的布袋装上,想了一下,又在包里放进几本书,然后才会宿舍。 回到宿舍,陈长生却是不在,这也正合了李应元的心意。李应元和陈长生各有一个木柜,外面还带着把锁,他把袋子放进柜子的最里面,然后又放几本书遮挡,这才用锁头把柜子锁上。 做完这一切,拿着饭盆到食堂打饭,心里有些美滋滋的。 “一定要显得跟平常一样,决不能让人怀疑有什么变化。”李应元心里想着。 吃饭的时候刚好碰到郑三官和刘香,三个人坐在一起海侃,李应元心里也是真心觉得不错,一高兴,便多吃了半碗米饭。 回到宿舍,却发现陈长生躺在床上,满身酒气,看来没少喝。 李应元坐下来本来想看会儿书,但却怎么都看不进去书,有些百爪挠心的感觉。 一看陈长生在那边睡得不省人事,便拿出钥匙,打开柜子,想再欣赏一下自己的收获。 不过,锁头似乎有问题,看起来有些过于松弛,往柜子里一看,却没有那个装丹药的布袋子。李应元突然觉得自己脑袋里嗡的一声响起来,似乎整个人都被打蒙了。 急忙再次检查一下,还是没有,又看看床底下,再探探书架等,还是一点踪影都找不到。坐下来,极力思考,却找不到什么头绪。 突然,一眼瞥到还在睡觉的陈长生,李应元一下子明白过来,起身把门关了,压低嗓子,恶狠狠地对陈长生说道:“起来,别装睡了,你把我的东西藏哪里了?” 陈长生嘿嘿一笑,翻过身来,手上正好拿着那个装丹药的袋子,望向李应元的眼里满是戏谑:“你说的是这个吗?不过,你确认这是你的吗?” 第三十七章 凶险 看到自己的怀疑被证实,李应元觉得自己的脑子轰的一声爆炸了,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坍塌。 “混蛋,你敢翻我的东西?”李应元色厉内荏地说道。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从武藏府搜出的丹药吧,什么时候成为你的了?”陈长生把布袋一下一下地在手上抛起,眼中满是戏虐:“要不我找谢普德大夫问一下,问他什么时候把这些丹药给你了?” 李应元脸色变了数下,又竭力保持镇定:“我看这些丹药不错,拿来看不行吗?我是医疗部的头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三道四。 你把东西给我拿过来,好好认个错,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要不然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是吗,要不我们找个英吉利大夫评评理?”陈长生却是根本不吃这一套。 “在武藏小次郎的地下室,你故意把丹药数量写得很模糊的时候,我就知道有问题。以你平时的精细,怎么会那么粗心大意呢。 本来丹药有一百七十多粒,至少占盒子的四分之三,你却写有半盒多,倒是打得好算盘,想着回到县衙再掉包,是吧? 这一手玩得倒是很漂亮,可惜不够机密。 我听说今天后勤部把各种丹药都拿了过来,就特意过去查看,果然发现少了很多百草精元丹,一回来就是人赃俱获。” 李应元吃了一惊,这才知道自己一直小看了陈长生,从武藏府开始就被人盯上。 这时才模糊地想起,对方当时一直在自己跟前,还扫过一眼自己登记的纸张,没想到当时就让人盯上。 此时,李应元也只能嘴硬:“那又如何?我看丹药做得不错,拿过来看而已。不值几个钱的东西,你以为英吉利人会在意吗? 别的不说,要不是我坚持,那些人都可能把这丹药全部扔了,你信不信?” “你说这是不值钱的东西,你以为我会上当吗?”陈长生却是嘿嘿一笑,一瞬不瞬地盯着李应元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不是普通的丹药,而是道丹吧,就是那种武者用来修炼的好东西? 让我猜一下,据说随便一粒道丹至少也要十几二十两银子,这么多道丹,至少也是五六百两银子吧?” 李应元这下终于变了颜色。陈长生生于捕头家庭,江湖上的好些勾当也有所了解,很多东西就算没有见过,但也听说过,可不像英吉利人那么好糊弄。 像道丹这样隐秘的东西普通人不知道,陈长生倒是听说过。此时想了想,竟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忽悠,一怔之下,李应元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我以为这里就我一个人能看出道丹来,没想到是我小看了天下英雄,该有这一劫。 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你明天就把东西拿给那些大夫,任打任罚我都认了,算我栽了跟头。那就洗洗睡吧。”李应元到自己床上躺下,却是很光棍地装睡起来。 这一下,拿不准情况的却是陈长生了。本来以为自己这次拿住李应元的软肋,以后可以随便要挟,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接茬,陈长生突然觉得事情偏离了自己预想的轨道。 “喂,你就这么睡下了?”陈长生不甘心地问:“你就不怕我明天告诉那些大夫去?” “怕又怎样,难道你不会告诉别人?”李应元却是满不在乎,光棍得很:“左右不过是些财物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多英吉利人把我打一顿,还能怎么样?还把我杀了不成?” 陈长生这才想起盗窃这种事情虽然严重,但英吉利人也不是特别看重。要真去告密了,估计也就把李应元打一顿,或许再把他的职位撤了,其余还真不见得有什么处罚。 “难道你就不怕英吉利人把你驱逐了?”想了一会儿,陈长生才不甘心地问。 “那又怎样,左右不过是个强盗窝,真把我开除了,我就回去继续开我的医馆去,难道还要一辈子跟着英吉利人不成? 别忘了,一直有传言说朝廷要派大军攻过来,正好离开这个是非窝。” “你,你你你你,”陈长生用手指着李应元,却突然说不出话来,仿佛一下子被击中了要害。 “好,那就睡,谁怕谁?”陈长生赌气地躺下,也闭下眼睛装睡,不再跟李应元说话。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两个人谁都不说话。 “喂,你真睡了吗?”也不知过了多久,陈长生却忍不住,首先挑起话头。 “嗯,睡了。”李应元心里暗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说你要回去开医馆,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骗你干什么?” “可是,难道你就甘心吗?这边其实不错,好吃好喝供着,出去有面子,月俸也不低。 我爸说了,得到一个好差事儿就要牢牢把着,不要轻易丢了。” “嘿嘿,你爸说的是官府的差事儿,不是强盗的差事儿吧。不管英吉利人现在怎么威风,对朝廷来说只是个强盗,可能还要加上外夷两个字,难道你爸还愿意让你当一辈子的海盗?” 李应元却不以为然:“再说现在逼着不让我干的是你,不是我。” 安静了好一会儿,陈长生才接话:“那也不见得啊。要不你求我,你好好求我,没准我就不把事儿捅出去呢。” “哼,就你那德性,我还能相信你不成?”李应元不屑一顾。 过了好一会儿,却不由得叹息起来:“我倒是不明白你把这事儿捅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英吉利人一高兴,会把我的差事赏给你不成?” 陈长生突然激动了起来:“为什么不?我读书比你多,加入英吉利人比你早,我爸还是我们定海的大捕头,难道就不应该我做医疗部学徒们的头吗?” 李应元从床上坐了起来,直盯着陈长生看,看得陈长生都发毛起来。 “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就运气好,给英吉利人治过病而已,除此之外哪一点比我强?”陈长生也从床上坐起来,直瞪着李应元看。 李应元不由叹息了一声,怜悯地摇了摇头:“没想到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这么天真,难道你就不明白英吉利人是绝不会把我的职位给你的吗?” “怎么会,为什么?”陈长生近乎喊叫地问了出来。 “你真以为英吉利人把我捧起来,是因为我救过他们吗?如果是这个,他们给我钱就行了,怎么会给我这么高的职位?” 陈长生不明所以地望着他,李应元不由轻叹了起来,陈长生这个人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又蠢不可言。 “我被英吉利人看中,是因为我是孤儿,无亲无故,在定海没有任何瓜葛。所以,只要给点钱我就会跟着英吉利人干,不会有二心,不会想着背叛。 可是你呢,还有其他学徒,都不行。一个个都是父母健在,还在本地有这个亲那个故的,英吉利人怎么会相信你们会跟他们是一条心的? 现在是情况特殊,拿你们当人质,拿捏一下你们父母而已,怎么可能真正信任你们? 就说你,家里在定海也算是有家有业,有头有脸的,不可能会抛弃祖业跟英吉利人混吧? 难道跟英吉利人做事,会比守着祖业更有前途,更赚钱,更有面子?英吉利人说白了根本就不会真正信任你们。” 第三十八章 立场问题 陈长生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似乎从没想过这些问题。 他此时也不过十六七岁,这段时间混得顺风顺水,出去还有人使劲奉承,从没有细想过这些问题。 “你是说因为我爸是捕头,所以英吉利人不会让我当官,是吗?” “你这话也算话糙理不糙,虽然跟我说的不是完全一样,但事实也就如此了。” “哼,你就是想骗我,没一句真话。”陈长生倔强地把头扭过去,不看李应元,大有不再跟他说下去的意味。 “就算不是这些,难道你就想一直跟着英吉利人混吗? 你不知道这以后是要当强盗,不是什么正当路子吧。元老会占领定海,也不过是出其不意,官府终究还是要回来的。 到时候英吉利人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开船出海,换一个地方抢劫,但你怎么办? 跟着英吉利人当一辈子海盗,不再回来?难道你爸就会甘心就此被裹挟,出海做一辈子海盗吗? 要知道,他在定海可是个大捕头,有钱有势,知县来了也要客气三分的。等出了海,难道会比在定海赚得多,赚的舒心?别忘了,当海盗还要背一辈子骂名。”李应元觉得自己真是苦口婆心,字字诛心。 大明立国也有数百年,朝廷的威严早就深入人心,虽然现在大家都跟着英吉利人混,但所有人包括最坚定的学徒也都认为朝廷赶走英吉利人,重新回到定海,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英吉利人固然强大,对大明人来说也不过是强大一点的海盗而已,并没有把人看得有多了不起。 “其实,跟着英吉利人混也没什么不好的。”陈长生轻叹了起来:“家里有我大哥他们就行了,到时候我爸他们都留下,我跟着英吉利人出海,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哦,李应元有些明白过来。要说陈长生只是陈捕头第三房小妾生的孩子,上面还有四个哥哥,平时不怎么受重视。 要不然,陈捕头也不会把他送来给英吉利人当人质了,谁不知道让孩子给人当质子,朝不保夕呢。也就是这段时间英吉利人战绩彪炳,让陈长生在家水涨船高而已。 “可是,英吉利人再好也是外来的强盗,做的是杀人放火的买卖。你在武藏府也看了,他们杀起人来跟砍瓜切菜似的,毫不手软。 以后跟着他们,你肯定也要杀人的,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我只是给他们当郎中而已。英吉利人在前面冲锋打仗,我在后面治疗伤患,有什么大不了的。英吉利人那么强,轮不到我去杀人。”陈长生不以为然地说道,李应元却不由摇起头来,这事儿他可是想得很明白。 “没听说过当强盗可以不杀人的。上次我们交投名状是去看元老杀人,没准再下一次交投名状,就要我们杀几个人,真正表示归顺的。 就算不需要我们打仗,但也要我们手上有点人命案子,免得我们跟官府勾搭。我可听说了,跟着海盗出海的,不管男女老幼都要背点血案,以示效忠。” “英吉利人不至于吧,我看英吉利人的做法跟海盗大不相同,很讲究文明,不见得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陈长生脸上变了变色,显然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却依然嘴硬。 “大不了到时候再说不干了。我看英吉利人很少强迫人,不会硬逼着什么人。” 看着陈长生,李应元却突然有些明悟,这个人以后恐怕是真要当海盗的。 别看他现在嘴里怎么说不会杀人,但心思已经在海盗那边了,如果有一天英吉利人要他杀人,以示忠诚,他或许会一开始拒绝,甚至哭哭啼啼闹情绪,但最终还是会屈服,按照英吉利人的要求去做,最终成为海盗的一员。 想到这一点,李应元心里好不容易勾起的一点同情,全部消失殆尽,突然觉得无话可说了。 “难道你以后不会跟着英吉利人吗?”过了一会儿,陈长生才问起来。 “我不会让自己手里沾血的。”李应元严肃地回答:“尤其不会当强盗,胡乱杀人。” “可是,你这样的人以后是要杀人如麻,横行天下的,怎么会不杀人呢?”陈长生疑惑起来。 “我这样的人,还杀人如麻,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李应元不由觉得奇怪,这陈长生怎么说着说着越来越离谱呢。 “你难道不是武者吗?我可是听说过,你这样的武者平时就藏在普通人当中,默默修炼武功,等到武功大成了才会一鸣惊人,成为江湖大侠,武林高手什么的,就跟武藏府的那些高手一样。” “你以为我是武者,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李应元却是一楞,虽然自己确实是想学武的,甚至手上还有一枚,不,两枚道种,但自己这个同屋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别想着骗我。”陈长生却不相信:“这道丹的事情那么隐秘,普通人根本不知道。我也只是偶尔听说过有道丹这种事情而已,根本不敢确定,可是你一看就知道这是道丹,能是普通人吗?” “你不知道那是道丹,刚才是诈我,是吧?”李应元突然反应过来,好笑起来:“可是知道什么是道丹,就说我是武者?别忘了我还是个郎中,多认识点丹药,也很正常啊。” “还不仅仅是这样。”陈长生继续说:“那天你跟谢普德大夫出门遇到刺杀,全副武装的三个人都死伤惨重,就你一个赤手空拳的一点事情都没有,如果说你一点功夫都没有谁会信呢?” “你怎么会这么想?”李应元不由一愣:“我跟你说过那只是意外,刺客本来就是奔着谢普德大夫和士兵们去的,最后也想杀我,却被谢普德大夫开枪打伤,又有其他英吉利士兵围过来,所以才逃跑的。” 一直觉得刺杀那一关早就应付过去了,没想到就是这不懂事的陈长生都没有骗过,这样的话那位安德鲁少校恐怕也是怀疑居多,只是没有什么证据吧。 “那也太巧合了吧。”陈长生一脸的不信。 “我当初混得那么差,只能在海大贵手下当学徒,怎么可能是武者呢?”李应元极力否认。 “嘿嘿,谁不知道你们武修最喜欢藏匿,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你当初被老道士收养,在小灵隐观待了十年,我可是听说小灵隐观里高来高去的高手不少,没准你就是其中一个。 再说了,小说里的主角不都是给世外高人收养,然后出来就是一方大侠吗?那个海大贵,说不定也是什么武林高手,只不过平时不显露而已。”陈长生却是说得有鼻子有眼。 我要有一口鲜血,现在就喷给你,李应元却想不到陈长生对自己的误会这么大,只是然而...并且...确实,这些东西都很不要解释。 海大贵自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但是身为锦衣卫在定海的唯一密谍,也的确是有很多秘密的人。 李应元突然觉得这事情很棘手,这陈长生要是出去乱说话,又让有心人注意到,去调查海大贵甚或小灵隐观的事情,没准自己的锦衣卫身份也跟着暴露了。 这陈长生看来是平时读话本小说太多,有些中毒了,但所思所想刚好又误打误撞,再说下去恐怕真要把自己的秘密给揭穿了。 只是,也许这也可能是解决现在这个问题的契机,李应元心中有了模糊的想法。 “你不要乱说,英吉利人对当初的刺杀查得很严,你这说法让人知道了,不得说是我见死不救呢?”李应元淡淡地说。 “那么,你到底懂不懂武功?”陈长生突然两眼放光起来。 “我什么都没说,你可别瞎说。”李应元斩钉截铁地回答,思索了一会儿,才问陈长生:“我看你对武林的事也不是完全不懂的,不知道你都知道哪些呢?” “我知道本朝重文轻武,又说侠以武犯禁,所以很多真正有功夫的人平时都不愿意显露武功。 不过,真正的武者都神通广大,家里钱财无数,平时只跟武林中人结交,很少跟普通人打交道。 此外,我还知道这世上还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之说,武者去这些地方采集灵药就可以炼成道丹,一旦服用,就可以凭空增加数十年功力。”陈长生一脸向往地说道。 “哦,你都知道这么多,那就好办了。”李应元拉长了声音说道。 第三十九章 武学科普 “有关洞天福地的事情,你也算知道大概,但更深入的,恐怕都不了解吧。 据说上千年前,天地灵气充裕,凡间修行容易,那些强大的高手随处可见。其中,真正的武学圣地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之说,在那里面修炼容易,灵材无数,使得修武的人都具有翻江倒海的能力。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结果有一天,天地突然大变,导致天下灵气开始变得稀薄,所有人修行都比先前困难了好多倍。 当时,天地间密布的灵脉灵地突然枯竭,甚至各大洞天福地都大不如前,弄得大家都慌乱起来。 这时候各大修行门派的高手没有去寻找天地大变的原因,反而到处抢夺还剩点灵气的灵脉灵地等,各大洞天福地也都互相杀伐,导致天下烽烟四起,战乱频频,民不聊生。 武者以武犯禁的说法,也是这时候出现的。及至最后,各大门派高手死的死,伤的伤,无数强大门派灭亡,传承丢失,整个武林高手凋零。 也就是这时候,蒙古人应劫而起,占领我华夏大好河山,建立元朝,奴役我华夏百姓一百多年。 直到我大明太祖应劫而生,起兵伐元,推翻元朝的统治,得以建立明朝。 不过,我大明建国后天地灵气还是没有恢复,各大武林门派之间的杀伐依然激烈,甚至把朝堂都给卷入进去。据说当年永乐皇帝推翻建文帝,自立为皇,期间就有很多武林高手在后面推波助澜。 明成祖有感于此,借口编撰永乐大典,将各大门派的秘籍都收拢进来,说是要编写出最全最精辟的武学典藏。 结果,明成祖把这些秘籍拿上了之后,就自己藏了起来,不再还给各大门派。这些门派的传承这样失散大部分,武学也越发式微了起来。 后来,明成祖又颁布“封武令”,禁止民间私下斗殴,所有门派必须向朝廷报备后才能占领指定灵地和灵脉,否则不允许在民间收徒延续传承。 也就是此次封武令后,民间武斗之风大减,天下也开始安定起来。 真正的武学门派也开始隐居起来,门内还分成内门和外门,平时外门在世俗界行事,而内门则搬迁至人迹罕至的高山大川,专心学武不问世事。 也就是说,外门负责接收凡间弟子,内门负责培养。这样过了几百年后,凡俗界的门派要么凋零,要么到名山潜藏起来,尽量不在人前显露武功。 就这样到了现在,就跟你看到的一样,很多人平生都不见得能遇到一名真正的武者,所谓武功也只存在于话本小说中,甚至有人认为武功并不存在。 要不是这次攻打武藏府,恐怕你也不会有机会看到真正的武者吧。 现如今,朝廷又重文轻武,人人多向往考秀才光宗耀祖,武学就越发凋零了。 不过,武林高手少了,争斗是变少了,但也不见得全是好事。 你看我们大明,这几代以来,多有国外番邦欺凌,朝廷却忍气吞声,无法还击。 就以我们定海而论,区区几千名英吉利人就能攻城略地,占领县城数月而官府未能收复,可见我大明的武力如今羸弱到什么程度了。 有关朝廷的事情就说到这里,接着再说武功的事情吧。 所谓修炼,讲的是财侣法道,需要四样备齐,可不是小说里说的,一个愣头小子运气好拿到一本武功秘籍,埋头苦练二十年就成为武林高手,打遍天下无敌手的。 这财侣法道四样,我今天就得给你好好讲讲。 所谓财,好理解,可以理解为财物。修炼武功需要吃好的喝好的,还要配合各种丹药、功法秘籍、名师指点等,很多时候都要有钱才能做到。 就说这武藏家族,要不是他们多年把持扶桑贸易,积累庞大财富,那位武藏家主恐怕也不可能修炼到那么强大的地步吧。 所谓侣,则是修行的伴侣,指的不是夫妻,而是能在修行过程中提供指点和帮助的人。 修炼武功的时候,把你引进武学之路的引路人或师父,都是这个侣。侣的重要性就不用我多说了,就像考秀才一样,不是说多看几本书,多背诵前人的文章,就能考中秀才的,还要有老师仔细讲解。 所谓法,就是功法。修炼武功,必须得有武功秘籍,这也没什么可说的,要没有功法那还修什么。 我们在武藏府也发现了很多武功秘籍,但你也知道这些都让安德鲁少校下令拉走,不让任何人观看,估计以后也不会让我们这些依附者看这些秘籍。 至于道,说的是你所选择的修行之道的,玄而又玄,倒不是修为低下时就能涉猎的;另一种说法,说这道指的是天地间的三千大道,随便得到一个,就能长生可期,天下无敌,但同样也不是修为低者能够理解的。 说到财侣法道四样中的第一样财,道丹就是财的最根本体现。凡间丹药对武者效果寥寥,必须服用这种这种道丹才行。 我拿的百草精元丹就是道丹,这你知道,但这种道丹是怎么来的,跟凡间的丹药有什么不同,有什么用途,你就不知道吧。 所谓道丹,采集灵脉上生长的灵草灵药炼制而成,这种灵药就生长在洞天福地或灵脉,看着跟普通的药材差不多,但其实吞吐天地灵气生长,和凡间药材有很大区别。 这些灵药又经过修行中人用三昧真火等特殊手段精心炼制,与凡间丹药相比可是天壤之别的。 这百草精元丹就是一种炼体筑基用的上品道丹,练武的人服用,可以使得体内的气血之力转化成精元之力,继而修出内力,成为内家高手。 如果没有道丹辅助,你就算拿到最好的功法,再有最好的老师教导,也要经过十数年刻苦修炼才能练成内家高手;但是服用道丹,只需要百日左右就能修出内力,成为内家高手,寻常五六名壮汉都近身不得,可见这百草精元丹有多珍贵了。 这种道丹,我以前只在小灵隐观奖励有大功的弟子时见过,没想到在武藏府有这么多。 这百草精元丹妙用无穷,就算不练武功,服用后也能滋养身体,强身固本,具有无穷好处。 这道丹还跟凡间丹药不一样,就是功效强大而没有后患。你也是学医的,应该知道凡间丹药也有能滋补身体的,就比如吃十斤人参,也能把自己的身子滋补得很好。 可是,像人参性微温,你要真一口气吃十斤,其中的火毒在身体内积累,到时就不是补,而是毒药了,能让人直接上火而死,所以决不能多吃。 而这道丹就不一样,用三昧真火炼制,早已除去灵药中的火毒,不会有任何后患,相当于吃十斤人参后对身体伤害一样,可谓仙家手段了。 更何况,这百草精元丹服用后还能将体内普通的气血之力转化成内力,对刚开始学武的人来说是必不可少的辅助之物。 要不是这些英吉利人来自海外,不懂这道丹之事,哪轮到我拿到手里呢。 好了,长生,解说就到此为止。你有什么疑问,可以提出来,我今天兴致不错,就一并都给你解答了。”李应元一口气说了一刻钟,说得自己都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第四十章 谁是谁的菜 “也就是说这种道丹吃了,就可以修炼武功,成为武藏小次郎那样的高手了?”对面的少年目光炯炯地看过来。 李应元听完,却不由呵呵一笑:“随便吃个丹药,就能获得数十年功力,然后就成为武林高手,你这是话本小说看多了。 所谓百草精元丹,可以让你补气血,也帮助你修炼内力,但是你以为光靠这一种丹药就能成为一等一的高手,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百草精元丹最多就是让你踏入武学的大门,这之后还要获得功法,勤练武技,还要获得各种各样的机缘,直到成为真正的高手。 你在武藏府也看了,真正能抵抗火枪的高手除了武藏小次郎之外,也就那么五六人而已。如果学武那么容易,那我们遇到的就会是数十甚至上百名高手了,要真那样这一仗谁赢谁输还真说不准呢。” “要真那样,这学武也没什么可称道的。”陈长生撇了撇嘴,说道:“武功再好,也敌不过火枪。我那天可是看了,那些武林高手遇上火枪也没什么好办法,一会儿就让人杀光了。 我看火枪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这英吉利人就人手一把火枪,如果千辛万苦修炼武功,又打不过火枪,这武功不练也罢。” “嘿嘿,你这就是目光短浅了。所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学武之人也要海纳百川,胸襟广阔。 武藏府那些人只不过是被英吉利人偷袭,所以身上高深的武功都来不及真正施展出来而已。 你就想一下,你身负高深的武功,手上又有一把枪,那会是什么感觉。 你就想一下,如果攻打赵府的时候,那位武藏家主和那些高手们手里都拿着把枪,那会是什么情况。只怕英吉利人再多死个一两百人都有可能。 武林高手可以用火枪对付,火枪手可以用武林高手对付,这些都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武林高手手里拿着把枪,那才是真正得勇悍无双,打遍天下无敌手。 年轻人,你这境界可以安德鲁少校差远了。你看安德鲁少校,发现武功秘籍之后就立刻都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还不是因为他知道这武功的厉害。” 听完李应元的一席话,陈长生开始阴晴不定起来,竟似是好大一个难题难以下定决心。 “我要是把你告到谢普德大夫那里,难道他就不会给我大大的奖励,赏给我道丹,再把那些武林秘籍也分给我几样?” “那倒是很有可能。恭喜你啊,长生,终于能够走上学武之路,以后飞黄腾达执掌武林都可期,小生在此提前恭喜了。”李应元嘿嘿一笑,自顾自从水壶倒下一杯水,慢慢喝起来。 “好,我...”陈长生似乎终于有了某种决断,坚定地站起来,然后不到三秒钟又重新坐起来,向着李应元问:“我看你平时也不显山不露水的,到底懂不懂武功?别是你一点本事也没有,只想糊弄我吧?” “你也知道我当年是拜小灵隐观觉元大师门下,修行五六年的。我们小灵隐观也算是武林正派,戒律严格,平时决不允许弟子仗着武功在外面招摇撞骗的。 不过,我有没有武功是我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李应元不屑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在观里修炼武功,反而到我们定海来?” “一言难尽啊,以前就跟你说过不是我自己愿意到定海来,而是因为我师父仙逝,观里的师叔师伯们硬要霸占师父遗产,才把我赶出来的。 我就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哪能斗得过那些师叔师伯们,只能假意还俗到定海,避开祸端。 学武功,用道丹养气血,还要各种天材地宝辅助修行。我师父留给我的丹药什么的都别人拿走,我空有一腔学武之心,却迟迟无法修炼,要不然怎么会打这些道丹的主意。 你说英吉利人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说起来我满腹经纶,却在定海蹉跎岁月,空耗时间,说起来都是泪啊。”李应元痛心疾首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这倒解释得过去。”陈长生却似信非信。 李应元一脸沉静地喝着水,悠然自闲,也不说什么催促的话。屋内一下子静了下来,两个人都沉默下来,都不愿意先说话。 最后,还是陈长生先忍不住,首先说话:“那你说今天这件事情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说明天要到谢普德大夫那里举报我,我能有什么办法?最多让他把我逐出定海。” “其实,也不见得一定要举报吧。” “不举报,难道你想把这事情瞒下来?你可想好了,你要不知道这事情也就罢了,要是知情不报,以后让英吉利人知道了,恐怕是要吃挂落的。” “好歹兄弟一场,一起住也有一个多月了,我岂能出卖兄弟,自己谋得好处。”陈长生一脸仗义地说:“只不过,我都这么帮你了,你也得给我分润点好处吧?” “你要好处,要什么样的好处?”李应元做出沉思状,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我帮你瞒下这件事情,但你要传我武功法门。”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李应元把手上的杯子慢慢放下,沉稳地说道:“我好歹也是小灵隐观正式弟子,学武的时候在祖师神像前发过誓不会把武功传出去,你觉得我能这么轻易就把我派传承数百年的功夫传给你?” 陈长生本来以为自己这么一说,李应元就会欢天喜地地答应,没想到他会如此干净利落地拒绝,不由也是一愣。 李应元心里却是暗笑,这陈长生终究也是嫩了点,当初陈长生在武藏府地下室里藏东西的时候就知道,这陈长生别看大大咧咧的,小心思也绝不比别人少。 一旦知道手上的这些丹药价值数百及至上千两,还能让人踏上学武之路,而举报给英吉利人最多能拿到十几两银子后,他的想法就有些变了。 或许陈长生之前还想过靠这功劳代替自己成为英吉利人跟前的红人,但是经过李应元一番分析后,陈长生才知道那也是一场奢望。 总之,到了最后,陈长生就明白获得最大利益的方法只能是跟李应元同流合污,把这事情瞒下来。只不过,到了这一步,就要轮到李应元反过来拿住他了。 第四十一章 筑基 “咱们江湖上讲究的是见面分一半,我拿了这四十粒百草精元丹,既然让你发现了,就分给你一半,我自己只拿二十粒,这没问题。 只是,你想凭借这点人情,就想让我传你武功法门,却是休想。”李应元认真地说道。 陈长生张大了嘴,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似乎想不到李应元会拒绝。 “可是,我都答应你不向英吉利人举报了,你这是要拿捏我吗?” “你同意不举报,我自然是感激的。不过,一码归一码,不举报的代价是我分你一半丹药,你想要更多的却是有点贪得无厌了。” “你,你这是...想过河拆桥。” “要么拿上这二十粒丹药,同意不举报;要么什么都别拿上,明天早上你就向英吉利人举报我。这两样,你自己选择。”李应元冷冷说道,丝毫不松口。 “我们小灵隐观的武功法门也是传承数百年的,这些丹药加起来也就五六百两银子的样子,你以为道观传的武功法门就只值这区区几百两银子吗,那你也未免太小看武功秘籍的价值了。” 陈长生想了一下,既觉得李应元的话未尝没有道理,又觉得这事情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刚才还是自己拿着人家把柄威胁,怎么一转眼就是自己落下风的样子。 “我不管,我可以不去举报你,但那样你就必须传我武功,同时把丹药分我一半。”陈长生气呼呼地说道。 也是这陈长生年纪还小了点,没经历过什么大事,如果是他爸陈大捕头,就绝不会如此轻易被李应元糊弄了。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李应元终于有些松口,但也只同意代先师觉元将陈长生收为记名弟子,以后考验其心性和功劳后,再传授相应的武功功法,同时还要将丹药分给陈长生一半。 小灵隐观虽然以武功著称,但观内道人分为文道人和武道人,既有修炼武功的道人,也有普通的道士。觉元道长虽然在杭州小有名气,但那也只是因为医术和药皂的发明,其实是不懂武功的。 但是,在李应元此时说来,却成为小灵隐观有数的高手,传给自己很多内门的武功法门,只是自己因为缺乏修炼所需的丹药而未能成为真正高手。反正这种说法陈长生也深信不疑,当然就算他有所怀疑,也无从查证。 此时,陈长生在多方请求甚至要挟后,看到李应元绝不松口,最后只能悻悻然同意先给觉元做个记名弟子,却又提了个要求: “既然你如此坚持,那我们先就平分这些丹药,传授武功的事情以后再说。不过,我也有个要求,你必须要给我演示一下武功,让我知道你确实是会武功的,不是在忽悠我。 否则,咱们还是一拍两散,我拼着什么都得不到,也要把你告到英吉利人那里去。” “好吧,既如此我给你演示一下我的点穴功夫吧。”李应元考虑了一下,便答应:“我一指点在你的额头上,如果你能立刻站起来,就算我在骗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李应元让陈长生坐直了,然后装模装样地伸出食指点下去,暗地里却催动金蝉道种的度化神通。只见点下去后陈长生的神情突然迷茫了起来,想站起来又没能站起来,挣扎了一息时间后才开始恢复清明。 “这就是点穴功法?”陈长生的神情有些复杂了起来:“怎么好像跟传说的有些不一样?” “嘿嘿,说得好像你以前被人点过穴似的。”李应元嘿嘿笑了两声,问道:“我这点下去,你什么感觉?” “我感觉心里突然间糊涂起来,似乎有人在耳边念经,挣扎了好一会儿又突然清醒过来。”陈长生如实回答。 “这就是正宗的点穴功,不然你还以为点穴是什么样的。”李应元却一口咬定。 “好吧,既然如此,我们就这么说定吧。”陈长生想了一下,只好答应。 于是,李应元拿出自己从小灵隐观带来的觉元衣物,让陈长生焚香祷告,磕三个头,这样算是替师父收下了这个记名弟子。总之是李应元多了个便宜师弟,陈长生得到空口承诺和二十粒丹药。 等拿到陈长生分过来的二十粒百草精元丹,闻闻丹香,李应元心里也是感慨万千,无论如何,费了半天口舌,这至关重要的丹药还是拿到手了。 当初自己从陈昆手里得到过半粒这种丹药,知道这种丹药是练武之人筑基的时候必备的丹药。这种丹药对陈昆这种顶尖高手可能不怎么贵重,但对普通人来说,却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修行讲究财侣法道,李应元之前身具道种,但却没能力长时间催动,更遑论利用道种修炼了。而有了这些精元丹,却可以尝试做很多事情了。 财侣法道四样中的财字条件暂时得以满足,李应元觉得自己学武的道心前所未有得坚定起来。 如此想来,把百草精元丹分一半给陈长生,倒也不全是坏事,希望能结个善缘吧。看到陈长生拿起一粒丹药就想往口里一送,李应元急忙阻止起来。 “这道丹没有普通丹药那么大的副作用,但也不是这样随便吃的。先吃半粒,看看效果。” 把一粒丹药切成一半,送进嘴里,直觉一股清香直头心脾,丹药竟是入口即化。吃完了,过了一会儿,两人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怎么说话。 “师兄,你吃这丹药感觉怎么样?” “师弟啊,那自然是玄奇无比,妙用无穷。要不你在这里再认真体会一下,师兄我先去如厕一番。” “师兄,等等我,一块儿去,师弟我也感觉有点不对劲。” 两个人提着裤头,拼命往屋外的公共厕所跑去。第二天,医疗部的两个笨蛋吃坏了东西,一整夜都拉肚子的消息不胫而走。 过后的日子里,两个人每天都各吃半粒精元丹,调养身体。这种丹药果然妙用无穷,本来李应元被安德鲁神药灌上神药,精神和肉体上都受到很大暗伤,此时借助百草精元丹的药力,居然慢慢补回来。 至于陈长生,年龄本来就比李应元小,此时服用道丹,立即感觉到自身身体素质在不断提升,虽然提升幅度不大,但是日积月累也会是可观的程度,这才知道这道丹果然与寻常药品不一样,效果明显而又显著,觉得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找个陈长生不在的机会,李应元拿出一本医书,再服用半粒道丹,然后催动金蝉道种的藏经神通来,只觉得医书里的内容一下子全部记到自己的脑子里。 有了百草精元丹补充气血,李应元就可以连续催动藏经神通两个小时而不会感觉疲劳,与之前只要催动神通十五分钟就会全身虚脱的情况有天壤之别。 利用这个神通,李应元开始拼命阅读和记忆,自身的英吉利语水平飞快提高,记住大量英吉利人的各种医书和其他各种技术类的书籍,好多以前不太明白的碍难之处,也都迎刃而解。 本来,李应元对英吉利人的医术和科技等是怀着敬畏的心情的,但随着对这些书籍阅读越多,逐渐明白英吉利人在这个道路上的确是走得很远,但明国与之相比,差距也不是想象得那么大。 这些认知和学习,也开始逐渐影响李应元的气质,使得整个人逐渐变得自信而富有学者气质,也为他今后的发展打造良好的基础。 注:到这里第一部分情节算是告一段落,但考虑到读者的阅读习惯,我不想再开分卷,还是接着前面的章节继续写作。 其实,对中国历史了解的人都知道,英国人占领定海是第一次鸦片战争时候的情节,在明末的时候英国人打到广东,占领了虎门炮台附近,但之后就无法继续前进,缴纳罚款就走了。 我这小说里把此时英国的实力和技术水平都拔高了一些,也算是给主角造成更大一点的麻烦,提高过关的难度, 总之不影响读者的代入感就好。 写完再看,有满意的地方,也有不满意的地方,最不满意的就是好像有点过于小白文了,同时虐主情节也太多了点。整部文章更像是一个巨大的世界背景介绍,关于修炼的内容相对少了一些,希望接下来的文章中改进。 不过,下面开始,李应元会逐步掌握生活中的主动性,利用自己掌握的能力和知识去虐其他人,掌握更多资源,直到成为绝顶高手。 第四十二章 师弟海大富 这一天晚上,李应元本来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安静地读书的。他读的那本书还不是明国这边的书,而是一本来自英吉利的书,书名叫“几何学”,是由一名叫笛卡尔的法兰西人写的,后来被翻译成英吉利语。 李应元的英语才学了不到两个月,而且这叫几何学的学问本身就晦涩难懂,根本不应该是他现在就接触的东西。好在他还有金蝉道种这种逆天的神器,不需要真要读懂,只需要边看书籍边催动道种,把书籍记忆下来就行了。 自从得到百草精元丹之后,李应元就越来越忙碌了起来。白天到医疗部工作和学习不说,晚上还得回到自己宿舍拼命看各种各样的书籍,这些书籍不限于明国的,还有很多是来自英吉利的各种学术类书籍。 为此,李应元还专门请教过谢普德大夫,问他泰西国度哪些书籍值得一看,应该以什么样的顺序看。 这位谢普德大夫对学徒们学习一向是持支持态度的,兴之所至,便写了一个长长的书单,里面涵盖近两百本书,包括数学、几何、天文、化学、文学、历史、植物学和经济等方方面面。 李应元上蹿下跳,寻访一些英吉利高级军官和商人借阅这些书籍,再加上谢普德大夫凭借自己关系给他找来一些书籍,也不过凑上三四十本这份名单上的书籍。 其中,几何学这样的学问,光是记忆还没什么大用,还要经过各种计算和练习等,需要数年的时间才能掌握其皮毛。 不过李应元也无意现在就成为大学者,像现在这样边看书便记忆,就权当提高自己的英吉利语阅读能力罢了。 英吉利军队这一块李应元现在是越来越感觉受够了,上次对自己随意进行拷打只是导火索,这些英吉利人在覆灭武藏府后显露的傲慢、冷血和残忍等都一再挑战他的底限,越来越明白自己跟这些人不是一路人。 刚好武藏小次郎死了,琥珀金蝉佩落到约翰.森科手中,只要自己想办法把琥珀金蝉佩拿到手中,就可以完成任务,顺利回到杭州,要求陈昆传授自己武艺。 而现在李应元最大的牵挂就是这些泰西国度的知识了,在他看来,这些知识样样都价值连城,值得一个人倾注一生的时间学习,其价值不比武功差。 于是,利用金蝉道种的过目不忘神通先把这些书籍阅读和记忆,等回到杭州后再仔细学习,便成了最自然不过的选择了。 虽然只是对这些书籍泛泛而读,更多的只是记忆,但李应元这段时间以来英吉利语和各种学问还是在以一泻千里的速度增长着,看待很多事情的角度和高度都发生了巨大变化。 陈长生和其他学徒们却对这些英吉利书籍是深恶痛绝,但凡有可能就不想看这些蝌蚪似的文字,李应元就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这简直是入宝山而空手而回了。 李应元相信,即使自己没有金蝉道种,恐怕也会早晚把这些学徒甩得远远的。毕竟神通只是辅助,自身没有那个意愿,那么就算有再强的神通也不足以让人成为一名学者。 “师兄,还在看书呢。”陈长生不知道去哪儿玩回来,对李应元说道:“我刚才经过县衙门口回来的时候碰到一个小孩,被门口士兵不让进来。他看见我就说自己是你师弟,让你抽空去他家看看。” “我师弟,我有什么师弟,不就是你一个吗?”李应元却是一愣。 “就是你那姓海的师弟,你忘了吗?”陈长生说道。 李应元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真有这么一位师弟。当初海大贵算是自己的手下,但外人看来却是自己的师父,海大贵的儿子自然也算是自己的师弟了。 海大贵生前有一儿一女,他的儿子今年也就十二三岁,应该就是他来找自己了。 海大贵给儿子起名叫海大富,觉得这样大富大贵四个字就都全齐了,李应元知道后就不知道怎么评价自己的这位便宜师父好,这名字起得如此又雷又神,再一次证明海大贵这人就算不死,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不会有什么长进的。 “他没说什么事情吗,对了,他还在门口吗?”李应元问道。 “人家说完就走了,那些哨兵看到外人就虎视眈眈的,他一个小孩哪敢多待。可能是说什么跟你师父后事有关,他也没怎么说清楚。”陈长生打着酒嗝说道。 “这样啊,看来我明天得去看看。”李应元说了话,不由又皱起眉头来:“你看你现在都什么样,整天出去喝酒,学武之人最重要的就是身子,把自己身子弄坏了,我看你还怎么学武。” “你不知道啊,师兄,这有些应酬不去还真不行。”陈长生此时有些微醉,却不在乎别人的唠叨:“你不知道,我现在出去真得很有面子。大家都知道我是谢普德大夫手下的红人,上面还有你这个老大罩着,都可劲地巴结呢。 这英吉利人在定海越混越好,不跟我们这些人混熟了,他们怎么还在这街面上混。不说别的,没有我们在中间牵线搭桥,他们有些大户想给英吉利人送钱交保护费,都不知道该给谁送去呢。 你可不知道,这段时间又是吃请又是送钱,咱们这些在英吉利人手下混的,哪个不是赚得盘满钵满,我这段时间都拿了十几两银子了。我说师兄你也应该多出去转转,以你的这身份地位,绝对赚得比我多几倍。多认识人没坏处,没准以后还能互相帮得上忙。” 看到陈长生一嘴的江湖话,李应元举起手想打人一巴掌,又忍住了。 上一次对方勒索自己,谁说让自己平白损失了一半的丹药,但好歹表现得很有上进心,让自己高看一眼,没想到短短几天就变得如此不堪了。 “身体是你的,主意也是你的,别到时候出了事情才后悔。”李应元冷冷说道:“对了,我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什么事情?”陈长生一脸的懵懂。 “就是说我让你偷偷找医馆,炼制跟精元丹差不多大小的丹药的事情。”李应元恨不得找盆水来给他泼上:“这可是大事情,我们得想办法用假药把那些道丹都换上,现在那样就放在医院的药房里,总感觉不踏实。” “这百草精元丹是好东西,我偷偷吃半粒丹药再喝酒,他们竟然谁都喝不过我。”陈长生从床上坐了起来,眼中又恢复了一些清明:“不过,师兄,这事情你自己不去干,却老让我去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当然是好意思,这事情也不难办,你有什么为难的?” “明人不说暗话,师兄你这是想故意拿捏我吧?谁不知道这事情以后败露了,这中间谁出的力更多,谁就得负更大责任。你这是想着到时出了事,就供出来说假丹药是我买的,也是我主谋的,是吧?” 注:这部作品现在是上了武侠版推荐了,各位看官捧个场,有推荐的给推荐,能给收藏的给收藏,多谢了。 第四十三章 无胆长生 “你这说的什么胡话?”李应元觉得自己额头两边的太阳穴突突乱跳,恨不得过去给人一巴掌:“事情都做下来了,到时候该受什么罚就什么罚,你还担心我给你下套?上次你勒索,硬逼着我给你分一半丹药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你说谁是主谋谁是从犯的话? 我看你这是越活越回去了,事情都做下来了,就开始患得患失,当初拿捏我的那股精明劲都跑哪里去了。 我这话也撂在这里,谁出多少力拿多少丹药,第一次丹药是我拿的,分给你一半算是堵你的嘴;第二次拿药你还想什么力都不出,光拿好处不犯险,就休想拿半粒丹药。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你可想清楚了。” “我只是不明白,随便找个医馆,买一些跟那道丹大小差不多的药丸就行了,一点也不难,干嘛非要催着我做。你少看点书,找天晚上出去,不就都办成了吗?”陈长生想了良久,却叹息起来。 “这事儿我要能做,还不早做了,还得等你浪费时间。”李应元想了想,决定透露点实在话:“你没看这段时间,那郑三官和刘香见天地到我跟前跑,以前也就是一天遇见个一两次,现在恨不得一天见面七八次,摆明了是想监视我。 我现在出去目标太大,所以这事情必须得你出马。” “什么,他们监视你,是不是已经怀疑我们偷东西了?”只是李应元的话却起了反效果,陈长生呼啦一声站起来,惊恐地说道。 “胡说什么,他们真要怀疑什么,早就来搜查了,还监视。还有,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想让别人听见?”李应元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真是失败,好不容易收了个小弟,却是个不中用的,胆小又无能。到如今,只能哄着,不能再吓人了。 “这分明是海归派里有人看着不顺眼,想找茬收拾我,所以让人跟踪我找毛病呢,谁叫高处不胜寒呢。他们眼红的是我的职位,跟你没关系,所以我才让你出马的,我现在的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 “这样啊。”陈长生的声音立即小了八度,但依然带着畏惧:“只是,这事情风险太大,能不能缓缓?” “这世上本来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要没出手也罢,既然出手了,就不能再留手。偷四十个也是责罚,偷一百个也是责罚,倒不如踏踏实实把道丹都吃到肚子里,到时就算受罚也值得了。” “你当然无所谓了。你是谢普德的爱将,到时最多打你一顿,我就惨了,不知道怎么被罚呢。”陈长生咕哝起来:“要不我让我爸出手,我爸认识的人多,又很精明,肯定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你这是找死。你也不是家里受宠的,你爸要把你献给英吉利人,自己跟人邀宠怎么办。别的不说,你爸愿意办事情,但要把道丹分走大半,送给你的几个兄弟怎么办? 到时我们就是风险没少承担,好处又要全给别人。说好了,到时他要分道丹,只能从你那份拿走,不能动我的。” “我爸不能吧。”陈长生被击中软肋,虽然表面上还有些否认,心里却认同李应元说的话可能是最接近事实的。 “要不,我不跟他说清楚,只是说想偷偷买些丹药,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他说道。 “你别高估自己了。你爸当捕快的,经历的事情比你多,见过的人比你多,经验也比你丰富。我一时不察都让你发现我偷东西,我就不信你爸就比你笨,看不出你在动歪脑筋。” “这个...好,这些以后再说。我喝多了酒,有些头疼,我们以后再说。”陈长生终于没话说了,却躺到床上,不肯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 “你...好吧,这事儿咱以后再说,等你酒醒了再谈。”李应元想说什么,最后又只得忍住了,心里却清楚,陈长生以后对这事肯定是能拖则拖,绝不会认真去做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没法再说下去了,只能揭过不提。第二天,刚好事情不多,李应元就提前一点回宿舍,换好衣服准备去海大贵家。临出门想了想,他又打开自己的柜子,拿出十两的纹银,再拿二三两散银。 本来他加入英吉利人后谢普德大夫就给过他一百两银子,后来覆灭武藏府后安德鲁少校又以检举有功的名义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其实应该算是拷打他的补偿,另外每月十两银子的月俸,这些加在一起就有一百七十两银子。 他平时又很少花钱,手里就有一百六十多两银子,还多是官银和纹银而不是散碎银子,也算是身价丰厚了。海大贵家找他过去,不外乎是家里没了钱,想借点银子周转,十两银子应该也够他们用一段时间了。 定海物价不低,但银子的购买力还是可以的,海大贵当初在的时候,医馆一年也不过七八两银子的收益,说起来也是窘困。 大明向来对官吏苛刻,海大贵作为锦衣卫小旗,正式月俸不过几钱银子,自己又不像其他锦衣卫,还能捞点外快,总之过得很是拮据。 跟海大贵结识虽然不过几天,但也算是同生共死的同袍战友,虽然最后是对方死了自己活了,总之能帮衬一下就帮衬吧。 等到了海大贵家,李应元才发现家里有些热闹,似乎有客人在,才知道自己想的可能有些出入。 “应元,你来了,快进屋里坐。”海大贵的妻子,也就是李应元名义上的师母,很热情地打招呼。 向对方施礼,进了屋里,才发现里头坐着好几个人,正吃着酒菜。互相寒暄,打招呼,才知道里头为首的那位四十多岁中年汉子原来是海大贵的族亲,这次来是想把海大贵一家接回大陆去。 “这是应元师侄吧,果然一表人才,我们亲近一下。”那人一身商人打扮,一看就是老于世故,经常在外面跑的,对李应元却是客气得不得了。 “我这表弟亡故得突然,家里孩子小不懂事,幸好有师侄你在,才把下葬什么的都做得地道,我们海家承这个情。就借这个机会,我敬你一杯。” 李应元平时是滴酒不沾的,但此时也只好举杯敬对方一杯,连称客气。 第四十四章 师兄谢迅 问一下才知道,这位姓海的商人叫海有福,算是海大贵的远房表哥,但还在五服里,不算太远,平时做着丝绸类的小生意。听到这个名字,李应元短暂地失神了一下,这风格果然强大啊。 英吉利人占领定海后,本来跟内陆的船只来往都是断了的,直到武藏府覆灭之后才开始恢复航运。这海有福到定海来本来是带着点丝绸过来,想做些生意,本来还想让海大贵帮忙帮衬一下,没想到来了却才发现对方已经死了。 海有福在海大贵家待了一段时间,知道海大贵家过得困苦,医馆没人经营,孩子又小帮不上忙,便鼓动海大贵老婆把医馆卖了,各种家当也处理干净,到自己家那边定居,这样也好互相帮衬一下。 海大贵死后,海家的人本来就不想在英吉利人治下待下去,于是一拍即合,决定立即收拾好东西后就离开定海。 这边喝酒的七八个人有的是海大贵的故旧邻居,还有的是海有福的朋友,都是海家请来商议怎么卖家当,搬迁到大陆的事情的。 本来昨天众人就简单商议过,后来想起海大贵临死前几天还收过学徒,现在还高升了,颇有些名气,此时肯定能帮得上忙,便让海大贵的儿子海大富去把李应元请过来,今天一起喝酒和商讨事情,也好互相帮衬一下。 海大富本来昨天都到了县衙门口,但一看里面戒备森严,本身就怯了,倒是知道陈长生跟李应元比较亲近,便托他传一下话。不过,海大富小孩子办事不牢靠,只说让李应元过去,没把事情说清楚,却使得李应元有些不明所以。 总之,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李应元听完却有了想法。 “师父壮年离世,我这个做弟子的,一直觉得过意不去。现在这定海被英吉利人所占,虽然我现在为英吉利人当差,却也明白这里已经是个是非之地,早晚要重燃战火。 所以,师娘要带着师弟和师妹到陆地上去,我举双手赞成。只是,既然要走,这些家当一定要处理清楚,这也是海家以后在陆地站住脚的根基。不知这房子和医馆,师娘找好了要买的人吗?” “我昨天已经跟牙行里的人说了,让他们帮忙找找有没有想买房的的人,诸位街坊邻居也答应帮忙问问有没有想买的人。 只是,你也知道,现在这定海人心惶惶的,想离开定海的人多,到定海定居的几乎没有,只怕一时半会儿卖不了,我也正为这个事情愁着呢。”海大贵家的回答,说话里边有些忧虑。 “只不知这医馆和房子,师娘想怎么个卖法呢?”李应元问道。 “这房子还好,就在县城里,虽然小了些,也能卖个七八十两银子。只是,这医馆在城外,有些偏僻,有几个人来看过,就是嫌位置不好,又觉得不太吉利,我要能卖个五十两银子也知足了。”海大贵家的叹气。 原来,这医馆和房子都是海大贵家祖上传下来的,本来在城内住着,医馆也在城里。 只不过,到了海大贵这一代,医术平庸,又不会经营,家道越来越差,便把原来的医馆卖了,换上城外一家偏僻一点的铺子。 这城外的铺子自然比不上城里的铺子之前,再加上海大贵不久前又在自己医馆里被流弹打死,这时候的人又最注重运气风水之类的,便是有意买医馆的人,来了听说死过医馆的主人,便不愿意再掏钱购买。 李应元听完,点了点头,这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 “我这段时间给英吉利人当差,可是听说过,不管朝廷还是扶桑人都有要打回来的意思,这是又要打起来啊。 就算不是这样,英吉利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打仗了,所以这离开定海的事情,肯定是宜早不宜晚的。 师娘,你看这样怎么样,我平素也有些继续,几十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 我也不让您吃亏,我就以五十五两的价格把这医馆买下来,这样您可以更快动身。 如果您觉得这价格不合适,那我再帮您问问,看看有没有人愿意买铺子的,您看怎么样?”李应元说道。 “那感情是好。”海大贵家的不由大喜,“你这五十五两也高了,我要能得五十两银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多出来的银子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师娘可莫要推辞。”看到海大贵老婆同意,李应元也不由得很高兴。 一看这本来最麻烦的事情轻易解决,海有福很高兴,桌上的人们也都叫好,称赞李应元尊师重道,为人仗义。 总之,这事情做得也算是得体。唯一不好的就是屋里的几个人一再劝酒,李应元推辞不过,便多喝了几杯,一会儿就觉得酒劲往上冲,便出房门到院子里,找个僻静的地方狂吐。 他在这边正在吐着呢,屋里便有个汉子出来,到他跟前站着。 “师弟啊,你这酒量可不行啊,几杯酒就开吐。”那名汉子笑着,递过来一卷黄纸。 “多谢兄台。”李应元接过黄纸擦了擦,这才想起来自己竟想不起来对方叫什么:“恕在下有点喝多了,想不起来,不知道兄台跟先师是什么关系?” “呵呵,师弟啊,看来你没听师父提起过。我姓谢名迅,是师父座下大弟子,你叫我师兄就好了。”那名大汉说道。 这时候刚好有月光照过来,李应元借着月光看到那名大汉竟身高八尺,脸上虬髯浓密,浑身肌肉拱起,相貌堂堂而又气势非凡,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突然一下子吓得酒都醒了。 李应元这段时间也见识不少人了,竟没有一个能在气势上媲美此人的,不管是英吉利人的军官还是见过的武林高手,与他相比竟都是差了不止一筹。 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是海大贵的弟子,也绝不可能和海有福这样的人有瓜葛,还一起喝酒吃饭,只不知对方找上自己有什么企图。 “这位兄台,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记得海大贵师父生前除了我,没收过什么徒弟啊?”李应元眼睛眯了起来,疑惑地问道。 “海大贵何德何能,哪做得了我的师父。”那名大汉笑了笑,俯过身低声说道:“我说的师父是混元霹雳手陈昆,师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第四十五章 找到组织 “什么馄饨霹雳的,不知道你说什么。”李应元冷冷回答:“兄台这玩笑开大了,我还是回去吃酒好了。” “师弟别急着走,看看我的信物再决定如何?”大汉拉住李应元的胳膊,李应元挣扎了一下,但觉得对方的手如铁钳似的,根本无法撼动。 “师弟你先看看这些是什么东西。”大汉一手拉住李应元,一手却从怀里缓缓拿出一些东西。 李应元看到那些东西,却是眼睛都直了。只见大汉先是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香炉,接着是一些黄色粉末、一小块不知名的疙瘩、一个木制佛珠。 这些东西,正好是以前陈昆帮自己炼化金蝉道种的时候用到的东西,李应元心里已有七八分相信,嘴里却丝毫不松口。 “这些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也证明不了什么。” “别急,你再看这是什么。”只见大汉又拿出一块琥珀色的东西,却是一块松香,里面还封印着一只虫子。 李应元看完那块松香,却变得表情诡异起来:“封印着一只蛐蛐的松香,不知这又是什么。” “呵呵,本来是想在松香里封印一只知了的,结果现在这节气不对,只能封印只蛐蛐代替,还请师弟多多包涵。”大汉却是呵呵一笑,毫不在意。 “原来是这样。”李应元艰难地回答,看来对方对事情的经过确实都熟悉,不过还有最后一个环节没对上。 “只是,这些好像还不够吧。”李应元说道,专注地看着对方,手却慢慢从上衣兜里拿出来。 “哦,差点忘了。宋游击让我送你一句话,万丈高楼平地起。”大汉说道。 “一叶扁舟往东去。”李应元回复下一句,这才把最后一丝怀疑都消除,说道:“终于盼你过来了,师兄,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当初跟宋游击作别的时候,双方还约定了接头的暗号,连海大贵都不知道,李应元这才相信对方是宋游击和陈昆老和尚派过来的。 自从到了定海之后,海大贵没几天就死,陈昆后来虽然遇到了,但也没有机会交流,使得李应元一直在定海孤军奋战,此时终于见到陈昆的弟子,李应元心里的激动是难以形容的。 总算重新跟组织联络上,以后虽然也是孤军奋战,但也不再是一个人在面对了。 “你到定海之后就音讯全无,宋游击派我过来,看你事情办得怎么样。 我到了定海,才知道海大贵已经死了,你在为英吉利人做事,武藏家族又被英吉利人灭了,就有意跟跟海有福结识,希望通过他认识你。没想到今天终于能见到你了。”大汉问道:“不知道师父的任务你完成了没有?” “这个,说来话长,本来快要拿到手了,结果有人横插一手,竟半途劫走了。不过,这事情我已经有些眉目,应该很快就能拿到。”李应元回答完,又觉得有些不妥:“对了,我们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里面的人会不会有些怀疑呢?是否要先回去再说?” “师弟,你放心。我出来的时候使了点小手段,把所有人都迷晕了,一会儿我们说完话回去,保准他们什么都感觉不到,以为只过了片刻。”大汉,或者说谢迅师兄说道。 “哦,既然师兄有这样的好手段,那我就放心了。”李应元想起陈昆老和尚莫测的手段来,突然心里一惊,还好对方是友军不是敌人。 “我来的时候比较匆忙,对这里面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师弟可否对我解惑一下。”谢迅眼睛一闪,说道:“对了,师父老早就离开杭州,也应该到定海来了,不知师弟你有联系师父他老人家的方法没有?” “师父还没回杭州去?这可就有些麻烦了。”李应元却没注意到谢迅的表情有些变化,自顾自说道:“他当日受了重伤,我还以为他已经回到杭州养伤去了,没想到你都没见过他,这么说你只是从杭州宋游击处回来,其余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只是从宋游击处知道师父收了你这么一个弟子,派往定海,然后不久也动身离开杭州,其余什么都不知道。还望师弟把事情的经过仔细跟我说一说。”谢迅说道。 “这事儿说来话就长了,我还是从海大贵的死开始说起吧。”李应元长叹一声,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起来。 从英吉利人怎么攻到定海来,海大贵又是怎么莫名其妙挨上流弹死的,接着自己阴差阳错被英吉利人招募为郎中,接着刺杀的发生到武藏家族被怀疑,及至英吉利人如何攻破武藏府,武藏小次郎拼命抵抗后寡不敌众,最后想逃跑却被陈昆老和尚半路截杀等,全部细细道来。 这事情的经过本来就跌宕起伏,此时娓娓道来,以谢迅的心性也不由惊讶不已,在短短时间里竟发生这么多事情。 “如此说来,师父当时是受了重伤躲起来了,只不知他是想办法又回到杭州呢,还是被迫留在定海呢。”谢迅念念不忘的却只是陈昆老和尚的安危。 “我也不清楚。只不知师父跟那武藏小次郎有什么大仇,冒着被几百支火枪打中的危险也要硬是搏杀武藏小次郎。”李应元叹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混元门历来跟武藏一族有生死大仇。”谢迅解释起来:“数十年前,武藏小次郎的父亲是当时倭寇的大首领,武功高强,手下有数万悍匪,声势烜赫。 当年我混元门威震江南,也算一方霸主,结果让武藏小次郎的父亲带上数万倭寇攻上混元门总部,当时我们混元门的掌门是我们太师父,也就是陈昆老师的师父,与对方大战却因为寡不敌众,力战而亡。 当时,混元门绝大部分弟子都在那一役死亡,也就师父他老人家带着掌门太师父的女儿,两个人侥幸逃脱。 这件事情以后,我混元门弟子自然跟武藏家族势不两立,一直想消灭对方,可惜他们手下众多,一直未能成功。 对了,武藏小次郎手上那枚琥珀金蝉佩也不是他们武藏家族的,而是从我们混元门夺走的,我们作为混元门弟子,自然要把门中宝物找回来,也要为死难的师叔师伯们报仇雪恨。 武藏小次郎也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就算当时被打成重伤,一旦让他逃出府邸,恐怕还是有办法逃出定海的。师父拼着受伤也要让对方留下性命,未尝不是正确的选择。” “原来有如此不共戴天的深仇。”李应元这才明白陈昆老和尚为什么会对琥珀金蝉佩念念不忘,也知道为什么要拼着受重伤也要把武藏小次郎斩杀当场。 “当年混元门被灭,在江湖上也沸沸扬扬了一阵。我们掌门太师父的女儿本来有江湖第一美女之称,遭灭门之祸后便发了狠,向天下人通告不管是谁斩杀了武藏太郎,也就是武藏小次郎的父亲,自己就嫁给他。 最后是光明圣教教主杨行天联合当时的大将军戚继光,又尽起明教高手围杀江南倭寇,最后在数场大战之后才在小盘山杀死武藏太郎,为我混元门报了仇。 后来,杨教主迎娶我们的师叔,也算是成就了江湖中的一段佳话了。只不过,武藏太郎虽死,琥珀金蝉佩却依然没能取回来,让武藏家族带回扶桑,经过数十年后又重回我大明。 其势力虽远不如前,也还依然庞大,也怪不得师父一心在暗地里图谋。” “那真是世事变幻莫测了。”李应元刚才还觉得自己的经历够跌宕起伏了,此时才知道与这前面的故事相比,只是小巫见大巫。 “师父虽然斩杀武藏小次郎,得偿心愿,但在对方的反扑下也受了重伤,之后还被英吉利火枪兵打伤,只怕现在情况十分危急。我们做弟子的,还是想办法尽快联系师父,让师父脱离险境才是。”谢迅一脸期待地望着李应元。 李应元数月来一直是孤军作战,举目望去皆是敌人,此时放松下来,想的却是别的事情。 “关于这件事情,我倒是有个主意。”李应元说道:“这段时间怎么才能对付英吉利人,我也是一直在琢磨,最近才有了些心得,心中的平英策也有了些雏形。 师兄给我点时间,我把平英策写出来给你,请师兄把这平英策带出去给宋游击,务必让他按照平英策行事。” “什么平英策?”谢逊却是一愣,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师弟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第四十六章 平英策 李应元看到对方一愣,才知道自己话说得不清不楚,让对方没听明白,便急忙解释。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琢磨这英吉利海盗的事情,想着怎么做才让他们退兵,总算有了点心得,想出一整套方法来。 我把这对付英吉利人的策略叫做平英策,还希望师兄能带回去给宋游击送去,让他依计策行事,先把这东南沿海的祸事解决了才是正事。” “哦,你写了一篇平英策,对付英吉利人?你确定你是这么说的吗?”谢迅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知道师兄你想什么。”李应元急忙说话,试图打消对方的顾虑:“师兄你是顾虑师父的安危,想四处搜寻,把师父险境。 但师父受伤那天我也看了,奔走如飞,武功没受到多大影响。而且我一直在英吉利人这边待着,对他们的事情也熟悉,他们当时在全城大搜捕,要有收获断没有藏着掖着不让我们这些学徒知道的道理。 我看师父八成还是安全离开定海了,现在指不定在哪里疗伤呢,或许等到伤势好了才会回到宋游击那里的。 所以当务之急不是师父的问题,而是怎么先把师父留下来的任务完成才是正事。” “我说的不是这个,好吧,就先说这个任务吧。”谢迅挠了挠头,似乎觉得有些东西就是说不明白:“咱们这任务是取得琥珀金蝉道种的,怎么又涉及到英吉利人,这跟英吉利人有关系吗?” 李应元看了看谢迅,确定对方不像喝醉的样子,而且看起来智商也很正常的样子,怎么就听不明白呢。好吧,或许是自己醉了,没有把事情说透,还是从头到尾仔细说清楚吧。 “师父当年派我过来是取琥珀金蝉佩里的内容的,这没错。 取这琥珀金蝉道种里的东西,是因为里面有倭寇的密探名单,取得之后对付倭寇就会有奇效;对付倭寇呢,是因为倭寇骚扰东南沿海祸害百姓; 但既然这定海岛被英吉利人占了,英吉利人成为祸害百姓的最大祸根,我们的任务就要顺势变成怎么对付英吉利人,是不是这样啊,师兄?” “师弟啊,你这番话一环套着一环,似乎是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我怎么觉得一点都无法理解的样子?”谢迅脸上现出迷惑的表情来。 “这有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都到了这地步了,师兄你不会觉得我们取得金蝉道种后回去,就万事大吉了,不会是这么想的吧?” “难道不应该是这么想的吗?” 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互相看着对方,突然发现两个人想法之间居然有天大的鸿沟。 “你这也太保守了点吧?”李应元突然出声指责。 “不觉得你这才是不务正业吗?”谢迅也同时出声批评,干瞪了李应元半天,突然笑了起来。 “师弟啊,你这段时间在定海,所思所想不会就是这个吧?” “自然是这个,那还能有什么?”李应元却不明白对方的笑意哪儿来的。 “只是,我就不明白了,我听你说在英吉利人当差,对方给你的报酬也算丰厚,你怎么会想着对付他们呢?” “师兄,你怎么会这么想的?他们来的第一天,海大贵就死在他们的流弹下,这海大贵不管怎么样他也是我的同袍,我怎么会给杀我同袍的人当差呢? 后来给他们治病是我做郎中的天职,对得起作为郎中的良心罢了。不过,对方却不把我们明人当人看,当众打伤那些不愿意合作的郎中,当时我就不想给他们干了。 只是,我既然是锦衣卫的密探,需要搜集英吉利人情报送回去,这才一直潜伏下来,只救人不伤人,就为了有朝一日王师回归做准备。 我给他们治伤,拿自己应得的钱,从头到尾就没加入过他们,所以,师兄你明白吗?”李应元疑惑地问道。 “哦,我只是...算了,师弟说得也有道理,是师兄我有些想差了。”谢迅揉了揉面庞,似乎还是有些不明所以:“既然说到这里了,倒要问一问师弟,你这平英策讲的是什么?” “我这段时间到处走动,把英吉利人在定海的军事部署和军舰情况等都摸清楚了,每艘船的排水量、行驶速度到船上火炮的数量、种类和射程,包括船员数量都打探清楚了。 师兄把这给宋游击拿过去,必然对以后我大明对付英吉利人有巨大帮助。”李应元停了一下,继续自信地说道。 “不过,这不是重点。我观这英吉利人,船坚炮利,整个舰队至少有三四百门火炮,更难得的是士兵训练精良,绝不是轻易对付的。 要真要正面对抗,至少要集齐五六百艘大明战船,才能与英吉利人相抗衡,我都怀疑大明这边能不能这么多船和水兵来。 所以,第一步还是要以怀柔为主,先许诺对方经商,然后我们自己大力发展造船业和军工业,建造英吉利式的战船和火炮,训练好海军后再跟人一决雌雄,以此为最佳。” “所以,你的想法就是先稳住对方,然后造更好的战船和大炮,再跟人打吗?倒像是老成稳重之策。”谢迅点了点头,却又问道:“不过,我大明现在烽烟四起,民不聊生,只不知师弟你这造船造炮练兵的钱又是从哪里出的呢?” 谢迅用的是质询的口气,但李应元此时已经进入状态,只觉得对方刚好搔到痒处,手一拍,激动地说了起来。 “还是师兄明白,说的刚好是真正要害,这整个事情的关键就落在这怎么赚钱上了。 这赚钱吗,就是要依靠英吉利人叫经济学的一项学问,当然要结合大明的特色做一些改动。 我这段时间勤读史书,又结合英吉利人的学问,颇有一些心得,其中一项就是发现我大明有些做法从根上就做错了。 今天刚好月色不错,我就把这些心得一股脑说出来,跟师兄好好探讨一下。” 第四十七章 月下对 李应元清一清嗓子,仔细讲述了起来。 “我大明从太祖那是就采用强干弱枝政策,讲究削弱天下万民以固皇朝统治,如今看来着实错得厉害。 据说当年洪武帝给当时的太子讲一个道理,说这天下就像带着刺的树枝,只有把刺全部削平了才好把握,如今看来是大错特错了。这树枝上的刺都削平了,握是好握了,但打人不疼,反而会反受其害。 洪武帝仙逝后,建文帝试图继续推行削刺之法,却削来削去,反而刺激得永乐帝起兵叛乱;而建文帝一方竟没有将领能带兵打仗,使得永乐帝迅速做大,直至登临大宝,可见这种强干弱枝的做法有多错误了。 远的不说,就看近日的。就说辽东后金崛起,也跟这削刺政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本来万历年间,朝廷在关外拓地千里,迁移上百万军民到辽东,事情做得好好的。结果,朝廷大臣觉得当时的辽东实力发展太快,就不想继续扶持,反而要想办法压制。 于是,原来的大帅李成梁被弹劾,不得再掌军权。朝廷这还不够,又在辽东发布多项限制我大明子弟军事和经济发展的法令,导致我大明在辽东的势力急剧萎缩,却使得后金一族趁此崛起,不断壮大,最终都有能力将我大明赶出辽东,由是引发现在的辽东乱局,甚至能几次入关抢劫而无人能挡。 今日果昨日因,正式因为当日的不当政策,才自己给自己找了麻烦。就像是一棵树上本来有好多树枝,结果为了让主干更壮实,把其他枝干砍掉,却导致整个树的养分从枝干断口处不断流失,带来越来越大的麻烦。 辽东就这样出了问题,就加剧了西北诸省的征税,结果西北不堪重负,也起兵造反,引发更大问题,然后就滚雪球似的,小问题逐渐变成大问题,到了如今我大明风雨飘摇的现状。 而且,我说的这削刺,并不仅限于行政和军事,还涉及到经济的各个领域。 为了保证朝廷独大,特意在各个行业设置各种限制,这个不允许做,那个不允许行,总之就是很多可以赚钱的行业不断不能赚钱,反而要赔钱去维护。 就说这大明海禁,真有必要吗?别人愿意花钱买东西,就让人花钱买吧。我纵观泰西几个国家的做法,要有人到自己国家买东西,那是做梦也要笑死的,甚至会提供税收上的优惠,想进办法卖东西赚钱。 最简单的,我大明的丝绸、布匹、茶叶和瓷器等都是在海外极为紧俏的货物,要开了海禁,光是扶桑贸易一年也能带来七八百万两银子的利润,通过南洋和泰西诸国贸易,赚的也只比这多不会比这少。 一年一千五百万两银子的利润啊,我大明一年的朝廷财政收入也就是几百万两白银加上两千万石粮食的样子,只要从中能得到三五百万两银子做税收,也能极大缓解各地农民的压力,还能有余力建立强大的海军,避免一些不法商人和国家以贸易为名,却行海盗之实。 除此之外,盐铁和铜矿等方面的限制也要尽量解除,就算不能一下子全部解除,也要比现在松一些,允许民间开采和冶炼等,这样能极大增加经济收入。 朝廷的顾虑其实我也明白,不就是怕民间有钱了,就会有豪强趁机做大做强,成为不服管教的势力,进而窥探大位;民间铁多了,又怕人趁机囤积,自造兵器,起兵造反吗。 但是,别忘了,在和平时候这么做还看不出太大问题,但现在整个天下都风雨飘摇,随时都有可能分崩离折,此时还抱残守缺,就不应该了。 朝廷现在的做法,就是自己把自己手脚绑缚了,然后才要跟敌人打架,这怎么可能不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呢。 所以,一定要放松对民间的各种压制,让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唯独这样才能挺过现在的危机。本来朝廷要引导天下人应付各种问题的,但现在朝廷成为束缚天下百姓做事的根源,这才是如今这个乱局的最大问题。 要没有朝廷指手画脚,这天下反而可能会比现在平稳一些。 师兄,我这么说,你觉得对不对?”李应元不带喘气,一口气就说这么多,谢迅却是一脸的懵懂。 谢迅眨了眨眼睛,努力消化自己刚听到的一番言论,只是越是深思,越是疑窦丛生:“所以,师弟你的意思简而言之就是重开海禁,用海贸的钱养兵吧?你觉得朝廷会同意吗?” 听到谢迅说话,李应元叹了口气,果然这事情谁都能看得出来问题会出在朝廷身上。 “我也不是不明世事的人,当然知道这事情八成不可能,这海禁要开早就开了。正因为如此,我就更不明白了,天天喊着没钱,却又不让做生意,不仅是海贸,所有赚钱的营生都不让做,真不知道朝廷诸公都是怎么想的。 有句话叫做拿着金饭碗做乞丐,我觉得我大明诸公倒是很有此风范。”李应元说着,不由叹息起来。 “我本来觉得朝廷诸公就是些蠢猪,但听你这一席话,觉得他们真是连猪都不如。如果让你执掌朝廷,恐怕比那些大学士什么的,更适合一些。”谢迅咧了咧嘴,说道。 “师兄,你真这么想。我其实还有很多好东西没讲呢,既然今天大家聊得这么投缘,要不我继续给你讲解?”李应元期待地问道。 “我,这,好吧,反正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就继续听一下师弟的高论。”谢迅叹息了一下,说了起来。 “高论谈不上,只是一些浅见。”李应元谦虚一下,继续说明。 “我这段时间看着书,总结了一下,我大明现在遇到的问题大概有三样:就是阶段性气候变冷,墨西哥白银价格上涨导致的钱荒以及外部内部的各种军事挑战。 先说气候问题。我这九州大陆每过三四百年,气候就会变冷三四十年,然后导致农作物歉收,塞外游牧民族入侵,从西汉东汉到如今,一直如此。 就说当年蒙元崛起,正是因为气候变冷,牧畜大批死亡,才导致关外诸族南下,才导致宋朝灭亡。可是现在算一下时间,从蒙元崛起到现在,刚好四百五十年左右。 现在的情况也证明我大明进入气候寒冷期。就说西北农民军起义,还不是因为天气寒冷,作物歉收,而官府不仅不减税,还要加征辽饷,才导致整个西北都起兵造反吗。 现在最可怕的就是按照历史看,这种寒冷期还要延续二三十年,这段时间怎么熬过去,才是真正的大问题。一个没应对好,就是一场天地变革了。 第二个问题就是白银钱荒问题了。要知道这天下白银出自墨西哥,可是自从西班牙在墨西哥横征暴敛,导致墨西哥白银产量大量下滑,导致全天下的白银价格都受到影响...” “等一下,这墨西哥又是道上的哪位大哥?居然能把持天下白银不成?”谢迅问道。 第四十八章 鸿篇巨著 “哦,这却是师弟的不是了,没把事情说清楚。墨西哥是海外一个大国,盛产白银。”李应元在地上画了一个简略的世界地图,然后指给谢迅看。 “这天下白银就是从墨西哥盛产,然后先从海路流入泰西诸国,然后由泰西诸国,再通过南洋诸国,流入我大明。 所以,一旦墨西哥白银减产,就会导致泰西诸国的白银存量受损,最终导致流入我大明的白银数量严重减少,表现出来就是出现严重的白银钱荒和银价腾贵的现象。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我大明收税却是以白银收的,白银价格提高一倍,实际相当于税收增加一倍,自然大幅增加纳税者的负担。 最可怕的就是这种白银钱荒和气候寒冷发生共振。本来气候寒冷,农业受损,但是税负却不减少,百姓负担就会翻倍;同时再有这种白银钱荒,百姓负担再翻倍,也就是说达到原来负担的四倍,西北农民频繁造反,就缘于此了。” 李应元尽量详细解释,但谢迅还是理解不了,盯着地上的地图看,一副不明觉厉的样子。 “可是,我记得我大明出产白银啊,怎么按你说的,会是从数万里外,万里迢迢运输过来的?”谢迅问道。 “哦,这是最常见的错觉。我们一直说大明地大物博,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是我们没有的,但这只是错觉。 单说这白银,我大明自己的银矿产量其实不多,每年产量不过几十万两而已。而我们整个大明每年贸易量至少也得上亿两,这几十万两还不够平日消耗呢。 所以,我们大明必须依靠进口白银才能维持正常贸易。我看过泰西国度的一些书籍,他们估计我大明每年从南洋和日本输入的白银大约有五百万两之多,这才是我朝获得白银的最大途径。 一旦这样的白银输入突然中断,就会导致白银钱荒,出现各种问题。”李应元解释道。 谢迅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觉得自己似乎陷入某种巨大的骗局,偏就看不出这骗局的欺骗点在哪里,这在他数十年纵横天下的江湖生涯中也是首次。 “好吧,你还是说说军事问题吧,我想那个我是能听得明白的。”谢迅想了想,说道。 “这个军事问题其实很简单,就是废除军户制度,改用与英吉利国类似的军制。 现在的军户制度问题太多了,最简单的就是士兵必须世代都得做士兵,不允许做其他营生,还跟土地挂钩,不能离开自己的土地。 这样的弊端很多,最简单的就是里面阶层板结。举例子来讲,如果有个立功的百户想要提升,但也提升不了。 因为他从百户成为千户了,那么原来千户的土地怎么办,赏给这百户,那就侵犯了原来千户的私人财产权;不赏给百户,那么一个千户只有百户大小的土地,那些士兵只会听原来千户的话,而不会跟着新千户走。 文官尚且能上下流动,但军中军官的上下升迁比文官困难了数十倍,长此以往就是有功不能赏,整个军队都没有一点进取心。 我看我大明,那些地方大户随便招募点壮丁训练,就能迅速超过世代军户子弟组成的军队,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所以,从这军户制度到军中军制都要改革。 就是学当年戚大将军,直接招募工人组建新军队,也比现在用军户好多了。” “也就是说,你觉得应该改革整个大明的军事制度?”谢迅终于明白过来。 “大明的军事制度必然是要改革的。当然,最好是大明的各行各业都要改,从科举制度到盐行、铁行、军户等,需要改的地方太多了。 而归根结底,最大的问题就是整个朝廷的施政方向是错的。 我观太细诸国,其朝廷施政的方向就是赚取更多钱,也就是获得更多资源,让百姓更富裕,让军队更强大; 但我大明的施政方向却是怎么让朝廷更容易地掌握天下,怎么才能使当政者更安逸,为此不惜让百姓不赚钱,不惜让百姓饿肚子,可谓是南辕北辙了。 我本来是计划写一本十万字的施政总纲,然后按照天下三百六十行,各行各业都写个十万字以上的改革总纲。只是,时间紧迫,现在还是先简单写一篇平英策也就罢了。师兄,你觉得我说的怎么样?”李应元问道。 “我觉得...我竟然无言以对。师弟这是要写一本三千六百万字的鸿篇巨著,师兄我竟然找不到任何理由反对。 对了,多嘴问一句,你这一大堆稀奇古怪的都是自己想的吗?”谢迅一副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感觉的表情,好不容易才问道。 “什么叫稀奇古怪,这大部分是我通读大明和泰西的书籍,想出来的。当然,其中也有不少是我跟英吉利军队的一些学者聊天聊出来的,他们看我大明现在的问题,都有很多独到的眼光,非常值得探讨。 尤其是跟我共事的那位谢普德大夫,他是剑桥的高材生,又是个博士,遍览群书,好多问题都能看得非常通透。” “剑桥的,剑法怎么样?” “剑桥是英吉利一所学校的名字,相当于我大明的国子监,他本人可是不懂什么剑法的。” “这样啊...不过,师弟啊,你一个平头百姓整天想这些天下大事,真得好吗?” “师兄,别忘了天下百姓匹夫有责这句话。更何况,我还是个大明锦衣卫总旗,宋游击还许诺过回去就做百户。 百户管一百多人,至少也是中尉或上尉。我作为中尉以上的军官,平时想这些才是正常的吧?” “我觉得锦衣卫百户应该还是想着怎么勒索平头百姓,喝酒耍钱纳小妾,这样才正常一些。”谢迅说完,李应元却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 “这个,师兄,你这平时接触的都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对我大明军官有如此大的成见呢?”李应元小心翼翼地问。 “我倒要问你一下师弟,你这平时接触的都是哪些锦衣卫军官,会有如此乐观的想法?”谢迅问道。 “哦,也就海大贵一个人。我看这人没有什么能力,什么都不会,运气更是差得要命,但也没有师兄说的那么不堪啊。 你看他家中如此清贫,哪像是师兄口中那种鱼肉乡里的样子?”李应元说道。 “这个,好吧,我承认我是遇到了大明锦衣卫中的两个奇葩。”谢迅摇摇头,似乎碰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海大贵当初被宋游击招募为锦衣卫,初时觉得自己好歹当官了,很是高兴。 等回到定海,才想起这里是扶桑人的天下,跟倭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才吓出一身冷汗,平日绝不敢跟人提及自己跟锦衣卫有何瓜葛,甚至连自己老婆孩子都瞒过。 只是,以海大贵的阅历却也不明白,自己要摆明车马,表明自己锦衣卫小旗的身份来,那些扶桑人未必会与他为难,反而会着力巴结他。 第四十九章 天才还是疯子 “师兄,关于我大明的铁行和造船业,师弟还有很多想法,趁着还有时间,我跟师兄好好说一下?”李应元此时只觉意犹未尽,灵思妙想不断泉涌,便拉着谢迅,只想一吐为快。 谢迅却不着痕迹地退了一下,勉强笑了起来。 “师弟啊,我刚才跟你说过用小手段迷晕了屋里的人,不过这手段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我们在这外头也有一段时间了,要不就先聊到这里,谈一谈下一步怎么做,如何?时间拖得长了,我怕会有些变故。” “这样啊,师兄说得没错,还是正事要紧。”李应元这才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才打住不再说起关于平英策的事情。 “师父现在行踪不明,那也罢了,他老人家手段通天,自有办法保住自己。不过,师弟刚才说起那枚琥珀金蝉佩落在一个英吉利军官手中,想好怎么拿回来吗? 毕竟是师门重宝,总不能就这么让人拿回数万里外的英吉利国去。”谢迅问道。 “关于这个事情,师弟倒是有些眉目。”李应元说道:“那个琥珀金蝉佩现在在森科上尉手中,不过他却不知道这金蝉道种有多珍贵,只以为是寻常琥珀佩。 我看他有意将这琥珀金蝉佩出售,那我到时跟他接洽,把东西买回来就是了。这样动静最少,也最安全。” “哦,师弟有把握吗?其实你给我把他指出来,我找个僻静的地方敲他闷棍,把东西拿回来就是了。”谢迅淡淡说道。 “忘了师兄应该是武功高强的,只不知师兄这武功有多强呢?” “虽然不如师父,但相差也不大。”谢迅自信地说道,从地上拿起一块石头,用手轻轻一抹,整个石头都变成粉末从手指缝散落下来。 “师兄果然厉害。”李应元眼睛都直了,果然,是个武功高手都不能以常理度之。 只是想了一下,李应元还是摇了摇头:“定海现在毕竟是英吉利人的地盘,师兄夺下琥珀金蝉佩容易,如果惊动了英吉利人,把整个定海都封锁了,那就不好了。 英吉利人战船甲天下,就算师兄武功高强,恐怕也无法突破战船封锁返回大陆吧。” “真要拿到了东西,我游也能游回去。”谢迅很是不以为然。 “师兄先给我三五天时间,让我先试试看,等我失败了师兄再出手,也不晚吧。”李应元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等几天吧。”看到李应元坚持,谢迅便不再执着于出手。 “对了,还有件事情要问一下师兄。”两个人刚要回到房间里去,李应元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询问谢迅:“我当初到定海来的时候,师父给我左手下过生死符道种,说是要防止我玩不成任务,就懈怠。师兄看看能不能帮我解开?” “还有这等事情,你把手伸出来看看。”谢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等到李应元把左手伸出来,谢迅仔细端详,又用自身真气输入到李应元经脉反复查探,最后才让他把手放下。 “这事儿有些棘手啊。”谢迅说道:“生死符是江湖中最可怕的禁制方式之一,除了下生死符的人之外,其他人就算也会这门功夫,也无法解除禁制。 所以,师弟还是必须得找到师父解除这禁制才行。师弟放心,你对杀死武藏小次郎做出很大贡献,有大功于混元门,师父断不会不解除生死符禁制。 师父江湖人称混元霹雳手陈昆,是正派有名的大侠,给你下生死符是因为事关重大,不得已而为之,断不会害了自己弟子性命。 不过,师弟你也要记住,这生死符也有时间限制,虽然现在无碍,但如果过半年后还不能解除,就会开始自己催动,让人生不如死,所以谨记必须在半年以内找到师父,并解除这个禁制。” 李应元听完,却是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到生死符居然还有时间限制,那必须得尽快解除了。 至于说陈昆是正派大侠之类的,也就听听就是了,就凭他随意用五六名少年的性命尝试炼化金蝉道种的行为,就不可能是良善之辈。 只是,这些倒不用跟这位一见面就很投缘的大师兄说了。 “那咱们就约好三五天之后见面吧。我那平英策还只在构思过程中,正好我这几天把平英策写下来,再跟琥珀金蝉佩一起,交给师兄。”李应元便向谢迅承诺,又不放心地叮嘱对方:“这琥珀金蝉佩虽然珍贵,毕竟只是身外之物,最要紧的还是这平英策。 务必要交给宋游击,让他找到我大明主事的官员,按照平英策所述行事,保得我江南百姓一方平安,师兄切记,切记。” 听到李应元一再提起平英策,谢迅嘴角抽搐了一下,但也不拒绝,说道:“师弟心系天下百姓,师兄我省得,绝不埋没了师弟一番赤诚之心。 只是,师兄有一事不明白,看师弟在英吉利人这里也无心久待,取得琥珀金蝉佩后也没有什么挂碍,何不趁这机会拿着平英策,跟我一起回杭州呢?宋游击多半对师弟也会赞赏有加的。” “师兄说的也没错,只是师兄有些事情不清楚,我现在一时半会儿是走不开的。”李应元叹气起来:“这一则,我在英吉利人这里待了这么久,对他们虚实很了解。 别看他们现在似乎待我不错,但绝不会轻易放我走的,我平时都能感觉到自己被人监视。如果我跟师兄一起走,就怕英吉利人半路用战船拦截,那就不美了。 其二就是我在这里还有些牵挂,我在这里还能弄到一些有关泰西诸国的书籍,等回到杭州那边恐怕反而没有渠道了。所以,我这段时间在拼命用金蝉道种把这些书籍都记在脑子里,这些以后都是我大明复兴的重要学问,能多记忆一份,就要多记忆一份。 所以,总而言之,师弟还要在这里多待一会儿,等师兄离开定海后,我再做打算。” 谢迅眼睛一闪,却不再催促,而是说道:“既如此,我就不勉强师弟了,希望师弟到时能平安脱身。关于以后见面和联络的细节,我们倒要商议清楚了。” 等到两个人商讨完种种细节,再回到原来大家喝酒的房间,只见屋里的几个人早就东倒西歪,或者靠墙,或者靠着桌角,都迷迷糊糊打着盹。 只见谢迅原来的座位前面的桌子上正点燃着一根香,烟香冉冉升起,李应元稍微一闻,就觉得有种迷糊的感觉,急忙用手把鼻子捂住。 谢迅回到自己的座位,也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略一躬身,身体就生生矮了一尺多,面部肌肉也一阵颤动,原来的面目便变了几分。 李应元定睛看过去,只见谢迅此时依稀有三四分先前的面目,但原来的威猛气势完全消失不见,身体也跟平常人无异,竟然只是一名普通壮汉,全没有刚才的威风凛凛,这才明白对方果然神通广大,心里暗暗佩服。 谢迅把香掐灭,收进自己怀里,再打一个响指,本来迷晕的众人这才一个个清醒过来,继续原来的聊天话题。李应元在旁听下去,只见众人延续自己原来的话题,竟没有一个察觉到自己刚才被迷晕了半天,心里不由越发惊疑。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商谈完了,才结束宴请,各自回自己的住所去。李应元自然是回县衙,谢迅却带着一名大汉回自己住的旅馆。 “法王,不是说要把你的便宜师弟拿住,逼问你师父的下落,再把他手中的金蝉道种取出来吗,怎么事情有变故?”那名大汉开口低声问道,话语间却是对谢迅的身份一清二楚的样子。 “这小子什么都不知道,以我师父的精明,也不会轻易让一个半路收的徒弟知道他的行踪。”谢迅皱眉思索一下,回答:“而且混元门原来的那枚琥珀金蝉佩也不在他手中,在另一名英吉利军官手中。 我看他对武林之事什么都不知道,恐怕还以为金蝉道种收入自己手中就是自己的了,别人没法再取走,这一点刚好可以利用他一下。 我跟他约好,让他三五天后取得那枚琥珀金蝉佩后再跟我见面,到时再决定怎么处置这个便宜师弟吧。” “能拿到琥珀金蝉佩,再把你师弟手中的金蝉道种也取到,也算不虚此行了。”那名大汉说道:“不过我看法王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什么巨大的难处,不知属下能否为法王分忧?” “我当初以教中的迷魂大法迷翻宋游击,问出他的口供,知道师父跟随这李应元来到定海,图谋琥珀金蝉佩,所以才来到定海的。 来到定海一看,居然来了个听都没听说过的英吉利人,又把武藏家族都给消灭,倒是奇事一件,没曾想师父想几十年都没做成的事情,竟然如此轻易就做成了。 只是,以我师父的脾性,肯定会想办法接触我这师弟,再想办法把金蝉道种拿走,绝不会因为对方建了点功劳,就用这么珍贵的道种成全他。 所以,我留着这师弟当诱饵,等我师父出现也不错。这琥珀金蝉佩虽然珍贵,比起我师父的行踪来,也就无足轻重了。 不过,我跟这师弟说了番话,感觉这人很是奇葩啊。”谢迅叹起气来,说道:“我跟他交谈良久,竟不知道他是惊才绝艳的天才,还是无可救药的疯子。如果他是因为猜到我可能要夺他道种,对他不利,才故意跟我装疯卖傻的,这种程度的聪明我倒更容易接受些。” 那名手下一愣,看着谢迅,不知道这位威名赫赫的金毛狮王在说些什么。 第五十章 琥珀金蝉佩拍卖 李应元心满意足地回去,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干劲。本来这么长时间都在定海孤军奋战,身边没有一个能吐露心声的,从陈长生到谢普德,都是需要极力防范的对象。 此时,终于见到自己的师兄,又知道对方身怀高深武功,一下子觉得有了靠山,做什么事情心里都有底了。 在过后的几天里,与海家的人一起办买卖医馆的手续,找医馆所在地的里长和乡老们做保证,再找个牙行的人办手续,钱哗哗地花出去,总算是把医馆都接下来了。 还好这件事情本来就不难,加上那些官面上的人多少知道李应元现在是英吉利人跟前的红人,没有一个刁难的。 除此之外,李应元还坚持服用百草精元丹,白天工作,晚上利用金蝉道种辅助学习,觉得自己在知识、能力和体能上都在全方位地提升。 英吉利人的那些学问看起来匪夷所思但又逻辑清晰,让李应元觉得自己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与刚到定海的时候相比,最大的变化是自己能用全新的角度看这个世界。 李应元认为,这种心态境界上的变化,可能是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最珍贵的收获,甚至比金蝉道种或知识本身都珍贵。 本来还有些瘦弱的身体也逐渐结实起来,面上红润,皮肤散发着健康的亮泽,总之就是个很健康的少年。 陈长生这段时间依然醉生梦死,一到晚上就不见踪影,刚好可以让李应元清静下来,有时间构思自己承诺的平英策。 所谓平英策,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英吉利人在定海的兵力分布图,包括陆军和海军战船兵力,总之要尽量弄得详细。 第二部分就是相关应对了,以怀柔为主,建立自己的武装力量,李应元自觉按照自己的方略做,不仅能解决英吉利人的问题,还能解决包括扶桑倭寇在内的所有海岛问题和其他泰西国家相关问题,甚至农民军和北方后金的问题也能很大程度上减轻。 现在强敌环绕,在宿舍里写这平英策是绝不可能的,别的不说,光是陈长生一个人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知道会搞出什么样的幺蛾子,李应元也只能多在脑子里构思,以便找个适当的机会写出来,交给那位看起来神通广大的师兄。 到了三天后,李应元等待已久的日子却终于到来。武藏府覆灭后,为了庆祝这次胜利,酬谢英吉利士兵,同时也为了拉拢向英吉利人投靠的依附者们,安德鲁少校一直筹备举办一次拍卖会,让士兵们拍卖一些自己看不上眼的小物品。 攻入武藏府后,私自藏匿财物的英吉利士兵挺不少的,英吉利军队上层对此也算是睁只眼闭只眼,而不是对明人那样完全禁止,此时也让那些士兵把东西拿出来拍卖。 好多东西也就在大明值钱,拿回泰西之地,反而不会有人问津,所以很多士兵都乐意把东西拿出来拍卖。 依附者们,特别是年轻的学徒们,整天跑到后勤部打听这些拍卖品的名单,私下里都都兴奋起来,觉得自己能用很少的价钱就能买下大户人家才用的各种精致的饰品和小玩意儿等,进而发笔小财。 李应元知道这些物品的名单后,也动了心,决定在这次拍卖会上拼一把。 他算了一下,自己本来有谢普德大夫给的一百两银子,加上两个月的薪水二十两银子和覆灭武藏府后奖励的五十两银子,自己平时又几乎不花钱,扣除买医馆用的五十五两银子和其他开销,应该还能挤出一百一十两左右的银子,也算身价丰厚了。 这在整个学徒群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李应元决定把钱全部拿上,到拍卖会淘宝去。 主持拍卖会的是一位英吉利少尉,也是李应元的老熟人,正是当初跟陈捕头一起到海大贵医馆带走李应元的疤脸少尉罗伯特.鲍勃。 学徒们暗自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老刀疤子”,来源于一本著名话本小说里帮派头目的名字。 拍卖的规矩很简单,老刀疤子叫出某个物件的低价,底下的人们可以叫价和加价,但每次加价至少要超过底价的百分之十以上,如果某件物品老刀疤子连叫三次也没人加价,就会直接落槌,东西归叫价的人。这种从没见过的玩法让所有参加者们都兴奋了起来。 此次拍卖会面向的对象是全体依附者们,从位高权重的海归派到最不受待见的光棍闲汉们都可以参加,但最活跃的却是年轻的学徒们,欢叫着呼朋唤友,简直把这当成庙会了。 一阵精打细算后,李应元只是买了几样不值钱的玉石和字画等,合起来也不过七八两银子,看到老刀疤子拿出一个青绿色的小铁箱,一时心动又叫价起来,最终花了一两五钱银子买下,惹得陈长生直皱眉头。 这个小铁箱据说原来是知县老爷的心爱之物,请能工巧匠制作,里面中空可以放一些贵重东西,外面则有非常繁复精致的文字锁,可以让人自己设置文字密码。使用的时候,不把外面的文字密码对上,就无法打开小铁箱取东西。 知县一家被英吉利人拿下,软禁在一个别院,他们原来用的东西则大部分都落入英吉利人手中。 陈捕头在衙门工作多年,三教九流都很熟悉,熟悉到他的儿子都能会一点用几根铁丝撬锁的本领。自从上一次陈长生轻松撬开自己柜子取走丹药后,李应元就一直想找一个更好的存放物品的方法。 到老刀疤子拍卖一包馨香扑鼻,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陈香的时候,李应元却跟军部的一个学徒争了起来。 “一个陈香块,底价一钱五分。”老刀疤子说着,做出将陈香拿到鼻子前使劲闻的样子:“闻着这么香,感觉浑身清爽,腿不疼了,腰也不酸了,以后驱蚊驱虫肯定很管用,大家快来买啊。” 英吉利人平时几乎不烧香,对这些东西不怎么重视,也就停留在用来驱蚊虫的地步,而大部分依附者们也对这种大户人家才用的消耗品兴致缺缺,导致只有寥寥三四人参与出价。 “三钱二分。”看好机会,李应元出言争这个陈香,原来叫价最高的那人摊了摊手,不在意地放弃。 如果是原先,李应元也不会争这样的陈香,但是当初在宋游击府上,陈昆老和尚在炼化装有金蝉道种的道源的时候用过一块陈香,和现在拍卖的陈香很像,而且李应元记得这块陈香当初是从武藏小次郎的那间地下室搜出来的,使得李应元对此很有些期待。 “四钱银子。”就在李应元以为自己可以轻松拿到东西的时候,一个军部学徒插了进来。 “四钱五分。”李应元急忙跟上。 “五钱五分...” “六钱二分...” ...... “一两白银。” 李应元本来以为对方只是随便叫价,没想到对方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最后竟加价到一两银子。按照不起眼的一块陈香而言,这算是天价了。 周围的人都有些鼓噪起来,这种情况刚才也发生过多起,两个人争一块物品,一时忘情便会互相杠上,不顾物件的实际价值就争夺个不休,倒是给旁观的人们添加了不少乐趣。 “一两二钱。”李应元拿出一块十两的白银,拿在手里抛来抛去,挑衅地向对方看过去,心里却努力回忆对方是谁。 军部向来是人最多的地方,可比医疗部大多了,光是学徒就有七八十名之多,李应元倒做不到一个个叫出名字来。不过,这个学徒似乎还有点印象,李应元想了想,想起自己在哪儿看过这名学徒。 当初武藏府被攻破之后,部分学徒偷东西被抓住,最后英吉利人可是把那些学徒都带到大庭广众之下,在所有人面前鞭笞和惩戒。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英吉利人接着会给予更严厉的处罚,至少是驱逐出去,没想到英吉利人重拿轻放,最后还把人都留下,只是告诫如果下次再犯会罚得比此次重十倍。这也算是异数了。 李应元后来很刻薄地跟陈长生说过,如果把那些偷鸡摸狗的都驱逐出去,就不会再有人跟着英吉利人干,毕竟愿意当良民的也不会参加外国人的海盗团伙。 而今天这位军部学徒,李应元依稀记得是因为偷东西被罚的那几名学徒之一,此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也看中这块陈香。 “一两五钱。”那名军部学徒咬牙切齿地叫价。 “二两。”李应元也是毫不松口。 两个人毫不相让,直到最后李应元叫到五两二钱的时候对方才脸色一变,退缩了起来,不再跟着,旁边的人都一片嘘声,嘘了起来。 “五两二钱,第一次叫价,第二次叫价,第三次叫价,拍下。”老刀疤子把拍卖槌狠狠落下,毫不在乎地将陈香扔给李应元,大笑起来:“一块香喷喷的陈香五两二钱,拿好了您呢。” 李应元向四周团团作揖,面带自得地把陈香放进怀里。 之后的几件拍品都没什么特殊的,李应元也懒得再出价,跟人去争。直到老刀疤子拿出一件自己心仪已久的东西,李应元才感到自己的心不争气地跳了起来。 “接下来这个可是一件宝贝,一块漂亮好看的琥珀,里面还封着一只金色的知了,戴在身上绝对有面子。琥珀金蝉佩,底价七两银子,大家快买啊。”老刀疤子把手中的琥珀举起来,以便所有人都看到。 李应元举目看过去,眼中一片火热,老刀疤子手上拿的正是当初武藏小次郎的儿子拿的那块琥珀金蝉佩。 要不是王后游骑兵的约翰.森科上尉横插一手,把琥珀金蝉佩拿走,李应元当时就能拿到。可惜当时情况不允许,只能错过。 不过,约翰.森科上尉根本不知道琥珀金蝉佩的珍贵之处,只当它是一件寻常琥珀,这次就把这琥珀金蝉佩拿出来参与拍卖,这也算是人生无常了。 这次拍卖中,李应元最想得到的就是这件琥珀金蝉佩。 “十两银子。”李应元坚定地举起手来。 第五十一章 出尔反尔 琥珀金蝉佩从卖相上看就能把之前的大部分拍卖品甩出一条街去,看起来金光灿灿,很上档次。 七两的底价也算公道,虽然之前的物件底价不过几钱银子,但很明显都不过是小玩意儿而已,跟着琥珀金蝉佩完全比不上,这也算是半个压轴物品了。 不过,底下的人争夺却并不很激烈,关键在于大部分人没有那么多钱。很多人在加入英吉利人之前都是一贫如洗,不比李应元强多少,一些学徒可能家里有点钱,但也不会给他们拿来在拍卖会挥霍。 就如陈长生,有两个月的月俸再加上元老会十两银子的奖励,也就是十几两银子。 而这件拍卖品看起来高大上,但琥珀这样的东西价格也比较固定,拿出去卖,也就二三十两银子的样子,如果没有特殊的门路,还不见得能卖这么多。 加上后面还有不少看起来不错的物件,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将自己的钱提前花光。 李应元此时表现得非常坚决,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不少人也不愿意跟他正面对上,毕竟医疗部最高级别的依附者,就算加上海归派也是少有的几个高职位之一。除非必要,也真没人愿意得罪他。 “十八两银子。”等李应元叫到十八两,拍卖会场一下子都静了下来,没人接茬。 “很好。十八两第一次,...”老刀疤子以为没人竞争,都举起拍卖槌了,这时候却有一个声音横插进来。 “我出二十两。”却是刚才跟李应元争夺的军部学徒。 “二十二两。”李应元心里一惊,却也不退让。 “二十五两。”军部学徒从怀里拿出两块银锭,学着刚才李应元的样子,在那里上下抛了起来。周围的人心里一片雪亮,这两人刚才算是结了梁子,这是要重新杠起来了。 “哦,还没完了。长生,帮我把东西亮出来。”李应元嘿嘿一笑,却把身后的背包拿到前面,示意陈长生帮自己拿出银锭出来。 “好嘞。”陈长生上前,把银子从包里拿出来,有意在大家面前炫耀,却是白晃晃近一百两纹银。 观看的人们都倒吸一口气来,定海虽然物价不低,但是一百两银子在县城里买套一进的房间外加一个铺子,也是够了。如果是乡下,能买十几亩好地再加上一套房子,也算是挤进中产之家。 “二十六两银子。”李应元大笑起来,装出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你也就两个月的月俸加上十两银子的奖励,最多十几两银子,我看你拿什么跟我争?趁早放弃,洗洗睡吧。” “三十两,谁说我没钱?”军部学徒却不愿意退缩,紧紧抓着手中看起来不轻的钱袋子,不愿意退让。 “是吗,看来你外财很肥的样子。”李应元眼睛眯了起来。“那我再加五两银子,三十一两。” 军部学徒脸上变了变颜色,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但是看了一眼老刀疤子那边,又咬了咬牙,硬撑起来。 “四十银子。”他一下字加十两银子,周围传来一片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四十一两。”李应元却每次只加一两银子,步步紧逼。 “四十五,不,四十二两。”军部学徒本来还想叫四十五两,却又改口,叫到四十二两。临时改口,围观的人本来照例是要起哄的,但此时却也没有人笑话他。 “四十三两。”李应元笑吟吟地叫价,心里却肉疼得厉害。陈长生在后面不着痕迹地拉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跟人怄气。 “四十四两。”军部学徒此时也明显没了底气,叫价不敢那么豪气。 “四十五两。”李应元适时叫了起来。 军部学徒明显不甘心,想继续叫价,但看了一眼老刀疤子那边,又掂了掂手中的袋子,不由犹豫不决起来。 “四十五两第一次,四十五两第二次,”老刀疤子把拍卖槌举起来,说道:“如果没人出更高价,那么...” “等一下,我有意见。”就在李应元以为终于能够拿到琥珀金蝉佩的时候,却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回过头一看,却是约翰.森科上尉。 “你有意见?”老刀疤子却皱起了眉头:“如果我记得没错,这件琥珀佩是您拿出来要拍卖的,不知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我突然觉得这琥珀金蝉佩挺好看的,不想卖了。”森科上尉很无赖地说道,周围的人本来还想嘘他,但是被森科拿眼睛一瞪,又都咽了下去。 “可是,这不符合规矩吧?这不符合契约精神。”老刀疤子的眼神立即眯了起来,话语间也带着鄙视的语气。 “有什么不符合规矩的,好吧,我也跟别人一样公平参与叫价,可以吧?”只是,森科上尉的无赖程度却远超别人的想象,这位雇佣兵头领嘿嘿一笑,便叫了起来:“这件琥珀佩,我出五十两银子,有人跟吗?” 这次拍卖会本来就是为英吉利士兵们提供的福利,不像平常的拍卖会那样还会收手续费什么的,森科上尉这样一耍赖,还真没法说什么。 军部学徒想说什么,但森科上尉眼睛一瞪看过去,立即缩起头,不敢再争下去。周围的人倒是没有敢起哄嘲笑的,要是一个学徒跟一位上尉顶牛,那才叫不明智呢。 森科上尉转过头,又瞪起李应元来。李应元本来都准备退缩的,但看到对方瞪过来,却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就喊了起来。 “五十一两。”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包括陈长生,都不可思议地看向李应元。李应元突然后悔起来,不应该啊,怎么就跟他争起来了呢,这对拿到琥珀金蝉佩一点用都没有,还只会惹人怀疑。整个拍卖会场的气氛都凝固起来。 森科上尉饶有意味地看了李应元一眼,举起手来:“六十两。” 这一下,李应元立即感到陈长生在狂拽自己的衣袖,暗地里也有不少学徒拿脚踩他。李应元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急躁了点,反而暴露出一些疑点来。 “我还是退出吧,这个价格太高了。”李应元向森科上尉的方向作了个揖,彬彬有礼地说道。那位军部学徒却是一句屁话都不敢说,直接躲藏到别人的阴影中。 “你这是在出尔反尔。”老刀疤子,或者说鲍勃,一脸不快地说了两句,转眼却又大笑起来,把琥珀金蝉佩扔给森科:“拿上你的琥珀佩吧,上尉先生。” 森科上尉拿到项链,双手一举,以很奇怪的样子向周围的人作揖施礼:“好吧,就到此为止吧,我也该退出了。你们继续享受快乐时光吧。” 所有人都捧场地鼓起了掌,森科上尉就那么戏剧性地退到外围去。 “真不明智啊,就不该跟一位上尉争东西。”陈长生在李应元身后不停地埋怨。 “这他妈怎么回事儿?”李应元觉得自己也搞不清情况。 第五十二章 金乌令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等到森科上尉退出,李应元看向那位军部学徒,眼里却满是玩味的意味。如果只是一次也罢了,对方连续两次都跟自己争夺疑似修行物品的拍卖品,这所代表的东西就很有意思了。 等到那位军部学徒以五钱银子的价格竞拍一件巴掌大小的木剑,李应元立即跟着竞价起来:“一两银子。” 军部学徒不可思议地望向李应元,下意识地跟着叫价:“一两一钱。” “二两二钱。” ...... 最终那把木剑,让李应元以九两八钱的价格拿到手里。 然而,事情还不算完,此后不管那名军部学徒竞拍什么拍品,李应元都必然出手竞价,要么以高价把东西拿到手,要么就逼着对方以高出底价十几倍甚至数十倍的价格拿到拍品,竟是不计成本也要把对方坑死的样子。 本来那名军部学徒身价丰厚,看起来一百五六十两,比李应元还要多几十两,但此时被李应元一再撩拨,迅速减少起来。 陈长生在身后频频拉李应元,他却置之不理。所有人都饶有兴致起来,觉得李应元是被那位军部学徒打出火气,这是纯心要跟人作对。 争夺几件拍卖品后,两人手里的银子都快速消耗下去,李应元一会儿就花出去二三十两银子,那位军部学徒花出去的比他还要多几倍。 等到老刀疤子继续推出各种拍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的时候,军部学徒却拨开人群来到李应元身旁。 “你这是干什么,要跟我做对吗?告诉你,你再这样,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军部学徒咬牙切齿地威胁李应元。 “你这是威胁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学徒,竟敢威胁我,不知道我是医疗部的头吗?你想找死呢?”李应元的脸色也冷了起来。要论级别,他远在对方之上,不明白对方的底气从何而来。 “医疗部头领算什么,我身后的人你惹不起。” “是吗?”李应元也想放下狠话,想了想,又忍住了。“倒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高人,能让我见识一下吗?” “见识什么,反正比你厉害无数倍。我可告诉你,如果你再跟我争,我让你到时候死无全尸。”军部学徒怔了一下,却不说自己的后台,只是继续威胁。 “哎呦喂,到底多高的后台,难道我们还怕了不成?”陈长生却觉得不忿,插进来挺李应元。 “没你什么事儿。”军部学徒却对陈长生不屑一顾,继续威胁李应元:“你就说是不是要继续跟我作对?” “当然...不会。”李应元笑吟吟地说:“你都说了后台厉害,我哪里惹得起呢?再说了我的钱也没剩下多少,没必要跟自己的钱过不去吧。” “行,记住你说的话,不然要你好看。”军部学徒放下狠话,趾高气扬地回去。陈长生想说什么,却被李应元拉住。 李应元手上此时只剩下不到七十两银子,而从这位军部学徒的种种表现看,后面恐怕还有他特别看中的东西,李应元决定放长线钓大鱼。 军部学徒这才回去继续竞买一些物品,李应元则严守承诺,不再跟他争。那位军部学徒频频回头看,确认李应元的确不再跟自己作对,这才放心下来。 李应元挪了挪脚步,藏在更暗的地方,表面看着老刀疤子那边的拍卖品,眼睛的余光却是一直盯着军部学徒看。没有李应元捣乱,军部学徒便屡有斩获,买到了不少东西,开始放松起来。 随着拍卖继续,老刀疤子那边的拍卖品很快变少了起来,不过也越来越精致。 “一块黄金戒指,表面刻着奇怪的大鸟,很贵重的样子,底价六两银子。”老刀疤子拿出一块黄金戒指。 这块戒指李应元依稀有些印象,戒指正面刻着的其实是三足金乌,内侧则刻着个令字,却不知道有什么典故。考虑到武藏家族来自扶桑,跟金乌传说有密切关系,可能是扶桑那边制作的。 这种黄金做的东西虽然贵重,但价格也比较固定,争夺反而不会特别激烈。如果是平常,李应元是不会参与竞拍这种物品的。 然而,那位军部学徒却变得有些热切起来,极力跟其他人争夺,很快把价格抬到十两以上。 不过等到军部学徒叫价到十五两银子,就没有人再愿意竞价了,毕竟一块黄金戒指再贵也贵不到那么多。李应元却明确注意到军部学徒的眼神忽然变得炽烈起来,知道这可能是对方势在必得的物品。 “二十两银子。”就在大家以为这块黄金戒指就这样被军部学徒拿走的时候,李应元却突然叫价,一下子把价格抬高到二十两。 “这两人又开始了。”周围的人们互相拍拍肩膀,交换眼神,一副好戏又开场的表情。 “你骗我,你说过不会跟我抢东西。”军部学徒楞了一下,叫了起来。 “什么叫跟你抢,你这还不让我竞拍东西,把自己当老天爷了?所谓价高者得,你到底跟不跟?”李应元毫不在乎,神情泰然地催促。 “你,我,好,你等着瞧。三十两。”军部学徒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但此时也无法可想,便开始加价。 “三十一两,说好了,不管你出多少钱,我都加一两银子。”李应元却摆出一副无赖的样子。 李应元心里其实也很是惊讶,这次拍卖会本来觉得除了琥珀金蝉佩,不会有什么好东西,但看对方的反应,似乎对这戒指比琥珀金蝉佩还看重。 只不知对方到底都知道些什么,或者怎么知道的,这些才是真正的问题吧。 不过,这军部学徒前面买的东西很不少,后来又跟李应元抢拍,手里的钱花得可比李应元快多了,此时手里剩下的钱恐怕还真拼不过李应元。 等到两个人抢拍几轮,把金乌戒指的价格抬高到五十两银子,周围的气氛又变得火热起来,还分成两拨,分别给两个人加油。 第五十三章 军部学徒刘三多 不知不觉,军部学徒额头已经开始冒起汗来,李应元自己似乎毫不在乎似的,心里却也骂了起来,这要回去要喝西北风了。 “六十两银子。”军部学徒突然下定决心,一下子把直接加价十两银子。 “六十一两银子。”李应元反射性地加价,心里却叫苦起来,自己手里还不到七十两银子,这下两个月的积蓄都要掏空了。 “你手里的钱也剩下不多吧?”那位军部学徒突然表现出奸计得逞的样子,看着李应元问。“花这么多钱买个金戒指,不觉得亏得慌吗。” “我自己乐意,不行吗?”李应元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是不是被坑上了,不过此时又不能后退。 “我钱比你多,兄弟也比你多,就不信竞拍不过你。兄弟们,我刚好碰上难事,大家伙可得挺我,等月俸发了,我一并还你们。”李应元干脆也豁出去了,如果自己确实是被人坑的,此时也只能任命。 陈长生眼神一闪,想往旁边退,却被李应元一把拽住,在李应元眼神威胁下只能脸色难看地把兜里的钱全部掏出来,居然也有五六两之多。 “周明道、赵大临...,你们都把兜里的钱掏出来,给大家看看,免得别人小看我们医疗部。”有一就有二,周围的医疗部学徒们在李应元的点名威胁下,只好把兜里的钱掏出来给大家看,表示医疗部众人既团结又有钱,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多谢兄弟们捧场。”李应元一副感激莫名的神情,频频向周围作揖答谢,又向那位军部学徒示威起来:“我有这么多兄弟挺我,看你怎么跟我争!” 作为医疗部级别最高的依附者,学徒们不敢在这时候明着给李应元打脸,反正李应元月俸高大家都知道,最多过几个月还钱了。 “嘿嘿,我们医疗部的兄弟们就是给力,既然如此我直接叫价到七十两银子,看你跟不跟?”李应元开始嚣张起来。 “你昏头了,刚才就是你叫到六十一两银子,该我出价了。”军部学徒大叫起来。 “那有什么,我有钱就任性,七十两银子,你跟不跟吧?”李应元一副财雄势大的样子,一边却仔细观察军部学徒表情。 “小兄弟好爽,这才叫拍卖。”老刀疤子哄笑起来。 那位军部学徒求助地往周围的军部学徒们看去,但他的地位显然不怎么高,那些人有的避开他的眼光,有的甚至直接瞪他一眼,竟没有一个出言帮他的。 “七十一两银子。”这下,那名军部学徒脸色难看起来,却又不甘心地继续加价。 “八十两银子。”李应元直接报价,接着却玩味地看着那名学徒:“对了,一直没问过你到底有没有这么多钱,要不拿出来也让大家看看,别到时候想来个空手套白狼啊。” 这下却击中了那名军部学徒的软肋,皱起眉头,似乎遇到极大的难事。 “八十一两银子。”他加价完,却向老刀疤子鲍勃问道:“我现在现钱不够,可不可以让我过几天再补上?我发誓,绝对会按时交钱。” “按照规矩,拍卖会上必须当场付清现金。”鲍勃却摇了摇头,说道:“你最好现在就显示你有足够的现金参与拍卖,否则你刚才的这八十一两的报价是无效的。或者,你可以跟这里的人借钱。” 那名军部学徒犹豫了半天,就是拿不出钱来,向周围的人求助,但看来他平时人缘特别差,就是没有人想帮他,最后只能黯然退出。看了看四周,他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起来。 最终,李应元以八十两的天价获得这件金乌戒指,当然也欠了其他学徒十几两银子之多。 本来李应元也算囊中丰厚,但在拍卖会结束后,李应元直接就破产了,外欠债务十几两。 早上在食堂,看着桌上的清汤配着馒头,李应元轻叹起来,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才隔了一天生活水平就在狂降的样子。 还没怎么吃呢,眼前一花,郑三官和刘香却坐到他跟前来。 “还是应元有钱。”两个人却是对李应元的豪富羡慕不已。 海归派一帮人跟英吉利人时间长,月俸相对高一些,但也只是一人几两银子的样子,到他们两个还没成年的少年身上,那就更少了。 比一般的学徒还算好些,但也勉强多点零花钱而已,像李应元那样拿出八十两银子跟人斗气,想象都想象不起来。 “马马虎虎吧。”李应元客气几句,然后漫不经心地探问:“对了,昨天那个人是谁,就是跟我老争的那个,是你们军部的吧?” “你说刘三多啊,这小子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想到也挺他妈有钱。”刘三多暴粗口。“平时我们兄弟为英吉利人水里来火里去,没想到还是还一贫如洗。” 按照他们两人的说法,这刘三多的经历也很是奇特。刘三多不是原来县衙某人的孩子,本身只是街面上的小偷而已,因为被人抓住,给关进大牢里。 结果,英吉利人占领县城之后,把大牢里面关着的人犯全部释放,听说他偷东西厉害,一时兴起,就让他表演一下。 结果这家伙也厉害,硬是在英吉利人身上试验扒窃之术,竟然没有失手的。军部的某位大佬一高兴,说这是天生的侦察兵,就让他留下来效力,也就成了军部的一名学徒了。 不过,他也是名声所累,武藏府被破那天英吉利人重点防范他,本来刘三多把东西藏得很深,还是被发现,逮住就一顿收拾。 “英吉利人也不知道想什么呢,竟然招募这种垃圾,实在给我们军部丢脸。”刘香一脸哀叹,忿忿不平起来。 李应元表面点头附和,心里却不以为然,海盗招募小偷,不是最自然不过的吗。不管做海盗还是土匪,最需要的就是这种偷鸡摸狗之辈吧,刚好去帮忙打探消息,对了,刚才说军部大佬夸他是天生的侦察兵来着,果然没错。 “可是,这小子怎么会这么有钱?我拼死拼活,又有谢普德大夫赏识才积攒点家当,这小子还只是个三等兵,居然也有一百多两银子。”李应元突然感到不对劲,既然这刘三多本来就那么穷,那怎么会那么有钱,光靠月俸肯定不可能吧。 “这倒不清楚。不过,前段时间这小子突然出手阔绰,请好多人吃饭,说是去赌钱赚了一大笔,想来是赌钱赌出来的。”郑三官言不由衷地说道,只是谁都看得出来其中必有隐情。 “原来是这样。不知道是哪家赌场,倒要见识一下了。”李应元点了点头,心里若有所思起来。 第五十四章 布鲁斯.威恩 等出了食堂,李应元把陈长生拉到一边:“你帮我摸摸这个刘三多的底,看他那么多钱哪来的。” “不是说从赌桌上赢来的吗,有什么可查的?”陈长生却是一脸蠢萌。 “赌桌赌赢个鬼,哪个赌场会让个小瘪三赢一百多两银子的。就算是真的,那你至少也要查查到底是哪个赌场。”李应元严肃地说:“昨天你也在场,可是听到他是怎么威胁你师兄的,别让他不声不响把我们给阴了。这算是师门给你的任务,可别搞砸了。” 陈长生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这事情跟偷换道丹不一样,本什么没什么风险,他好歹是个捕头家庭出身,随便找个人就能把事情办妥了。 一旦不是涉及到自身安危,陈长生倒也不全是废物一个,至少李应元是这么希望的。 本来,在拍卖会上李应元就发现那个刘三多有点不对劲。那块陈香,看着像是武者专用的灵香,但限于见识李应元也无法完全肯定。 然而,后来的这块琥珀金蝉佩不一样,李应元可是知道这绝对是修行之物。于是,两相一结合,李应元就明白过来,这刘三多肯定是对这些修行者才懂的灵物很熟悉,每次出手都是直奔这些灵物去的。 那接下来就容易了,李应元装着跟刘三多怄气,凡是刘三多看中的东西都跟对方争夺,先后竟拍下了好几样东西,也算收获不少。 可惜的是,最想得到的琥珀金蝉佩却让约翰.森科反悔拿回去了,否则一切都圆满了。接下来怎么向谢迅师兄交代,也是件头痛的事情了。 只不知约翰.森科是察觉到什么事情呢,还是本来就是那样的混蛋,总之以后要小心应对。 等到了医院,一群学徒都围了过来,嚷着要看八十两银子的金戒指来。李应元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把东西拿出来,让学徒们看个够。 学徒们动静不小,最后连谢普德大夫也给惊动了,到自己办公间门口,向李应元招手,让他过去见他。 李应元走入谢普德大夫办公室,才发现里面还有个人,看着只有二十五六岁,年轻而富有朝气,脚上穿着长筒靴,手上还拄着个棍子。 李应元现在也算熟悉英吉利人风俗了,知道他们跟明朝这边不一样,不管年龄大小都喜欢拄着棍,还给这种棍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文明棍。 “布鲁斯,这是我跟你提起过的明国大夫,应元.李;应元,这位是我的表兄弟,布鲁斯.威恩,希望你们能成为好朋友,今天刚坐船过来的。”谢普德大夫将两个人互相介绍一下。 李应元急忙向对方施礼,注意到对方的领口和袖口处都有盾牌状的纹样,盾牌上有着蝙蝠状图形。 “这是我们威恩家族的纹样,飞行的蝙蝠,寓意勇气和公正。”注意到李应元盯着看,布鲁斯.威恩便把袖口抬起来,以便李应元看得更清楚。 “很好看的纹样。”李应元评价:“蝙蝠在我们明朝象征着福运,非常吉祥。您的大明语说得很好。” 这段时间英吉利人一方面放开对船舶来往的限制,允许定海和陆地上的百姓相互来往;一方面也加大与南洋英吉利殖民港口的来往,有大量船只到达定海又回南洋去。 李应元知道前一天就有两艘英吉利船到达定海,看来这位布鲁斯.威恩是坐这两艘船之一到来的。 布鲁斯.威恩的明语说得非常流利,有一些辨认不出来自哪里的口音,但是瑕不掩瑜。话说回来,李应元遇到的很多高级军官和谢普德这样的学者,都会很流利的大明语言,相对而言明朝官员们的英吉利语可能就不怎么样了。 “我在天竺和明国的边界之处待过一段时间,专门学过明国语。”布鲁斯.威恩笑着解释。 “看来您运气很好。天竺是神秘的国家,我们这里有很多关于天竺的传说和故事,我一直想去看看。”李应元恭维了一句。 “好吧,寒暄就先到这里,到了看宝贝的时候了。应元,据说你买了近一百两银子的戒指,何不拿出来看看呢?”谢普德大夫笑着插进来。 “不是一百两银子,只是八十两银子而已,很普通的一个戒指,看完了您会失望的。”李应元笑着把那金乌戒指拿出来,给谢普德大夫看。 “八十两银子,那也快三十英镑了。”谢普德大夫吹了声口哨,拿起戒指仔细翻看。 “一个很精致的黄金戒指,可是看起来很普通啊。”谢普德大夫疑惑起来。“也就值十两银子左右,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地方。应元,你平时很节俭的,怎么会花那么多钱买这么一个戒指呢?” 李应元表情一点都不变,笑了笑便说道:“我觉得这个戒指肯定有什么秘密。 您知道我这个戒指是昨天从拍卖会上竞拍得到的,跟我争夺这个戒指的那个叫刘三多的学徒,我观察很久了,觉得他昨天参加拍卖会就是奔着这枚戒指去的。 所以,我昨天才故意跟他争这枚戒指。只是我也不知道这枚戒指的特殊之处在哪里。改天我得把那个刘三多约出来,好好问问,这枚戒指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 “说是秘密,不如说是你跟他斗气吧。”谢普德大夫笑了起来:“昨天我也在场,可是看得清楚,你们俩从头到尾就是怄气。说是什么秘密,不如说是你六根不清净吧。” “连六根清净都知道,您对大明文化的理解又深了一步。”李应元笑了笑,也没怎么在意。 “能让我看一下吗?”布鲁斯在旁说了一句。 “请吧,先生。”李应元示意布鲁斯拿戒指看看。 “这戒指好像有问题。”布鲁斯拿起戒指仔细看完后说道。他把戒指放在掌心,撰起拳头,等他把手再摊开来,却见戒指已经不见踪影。 “什么?”李应元吓了一跳,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五十五章 英吉利也有高手 “这戒指好像能自己消失,又能自己出现。”布鲁斯说道,他摊开另一只手,只见戒指好好地在那里。 李应元还没反应过来,布鲁斯又拿手一拍,那枚戒指又消失不见,等他握住拳头又松开,戒指出现。 布鲁斯接着表演一套眼花缭乱的把戏,只见那戒指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又消失,以李应元的眼力,根本看不出戒指到底是怎么消失,又怎么出现的。 “您是位魔术师。”李应元擦了擦冷汗说道。 “不,我是魔法师,不是魔术师。”布鲁斯大笑起来,说道:“再让你看看最有意思的把戏。” 他从怀里掏出一包黑色的粉末,撒在黄金戒指上,又拿出火柴,示意李应元点燃。 “这不太合适吧。”李应元求救地看向谢普德大夫,但对方只是大笑着让他按照布鲁斯的意思去做。 李应元无可奈何,只能把火柴点燃,凑到那黄金戒指上的黑色粉末附近。 没想到那黑色粉末是非常易燃的东西,火柴还没靠近,就立即哗的一声点着了,火焰不仅吞没了黄金戒指,还顺着火柴烧到李应元身上,竟是一瞬间就让李应元浑身都包裹在火焰里。 “这是什么?”李应元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还好那种火焰看着危险,其实没什么危险,火焰只是一闪又消失了。 谢普德大夫敲着桌子大笑起来:“这把戏真是百看不厌,每次都觉得第一次看到似的。” 李应元尴尬地跟着笑了两声,觉得自己今天简直倒霉透了,竟遇到这么不靠谱的魔术师。 刚要告辞离开,李应元想起还有一件事情,便跟谢普德大夫说了起来。 “对了,谢普德大夫,你也知道我前几天兑了我原来师父经营的医馆。那里好多天没人收拾过,乱糟糟的,这几天我希望晚上在那里过夜,整理东西,到了白天我再到医院上工,您看怎么样?”李应元问道。 “哦,我想起来有这么一件事情。对了,你买这么一件铺子,心里是怎么想的?难不成想回去继续开那个医馆?”谢普德大夫开玩笑似地问。 “怎么会呢,我哪有本事开医馆,在这里多学点东西还来不及呢。那医馆的事情是这样,你也知道我那师父去世了,他们一家人孤儿寡母的,也没有个营生,就想卖了医馆到陆地上,投奔亲戚去。 不过,你也知道现在定海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这房产的价格是在不断下降啊,他们家医馆又刚死过人,一时半会儿肯定卖不出好价来。 我就想,他们急着走,但我不是啊,我吧医馆拿到手里,过几个月再出手,中间能落几十两银子,顺便还能帮一下我师父一家人,何乐而不为呢?”李应元呵呵笑着回答。 “原来是这样。”谢普德大夫严肃地思考了一下,才说话:“本来这件事情我是应该帮忙的,而且你跟其他学徒不一样,我从没想过限制你的自由。 不过,你也知道现在不怎么太平,武藏家族刚被消灭,其余孽犹存,其他家族的心思也难以琢磨,危险还是很多的。别忘了我们不就前就经历过一次刺杀,事后在武藏府也没发现刺客的身影。 这样,你平时没事的时候去那里没问题,但晚上一定要回到县衙来,你看这样怎么样?想好了,我这可不是刁难你,是想保护你。” “你说的也没错。”李应元深思了起来,说道:“看来是我想简单了。那就听你的,我平时过去收拾东西,晚上就回到县衙就是了。” 三个人接着说了一会儿话,李应元便拿上戒指,告辞出门了。等到李应元出去,谢普德的脸色却变得严肃起来,转过头向布鲁斯问了起来:“怎么样,有什么发现没有?” “没有任何发现。”布鲁斯.威恩回答:“那戒指上没有半点奇怪之处,只是一枚普通的黄金戒指;他人身上也没有任何异常,血脉也正常。如果但凡有跟斗气有关的东西,刚才肯定能发现。” “可是,怎么可能呢?”谢普德大夫说道:“这个人我观察很久了,不说我遇刺当时他能毫发无伤,就说最近这段时间,他学东西也越来越快,实在难以相信只是一个普通人。 再说,他平时那么节俭,突然花那么多钱,买一枚没什么用处的黄金戒指,这也不合常理啊。” “哦,所以你觉得有古怪。”布鲁斯说道:“不过,那不可能。你也知道刚才那火焰看着像是火药粉末引发的普通火焰,其实是我本身斗气幻化出来的。 虽然我的力量不是特别精擅于窥探,但一个人有没有修炼还是看得出来的。我刚才将斗气送入你这名明国大夫的身体内查看过,但没有发现任何斗气反应。 据我看,你的这名明国同事有可能是运气特别好,也有可能是特别勤奋好学,却不可能是一位修士。如果他身上有斗气,我刚才也应该能感应得到才对。” “你是专家,我只能相信你说的。不过这事情实在很奇怪,我总觉得这应元.李有些捉摸不透,就是找不到半点依据。”谢普德大夫喃喃说道:“对了,安德鲁这次向帝国本部求援,把你们这些高手要过来,希望帮忙对付明大陆的那些高手。 对你我倒是清楚的,只不知其他人的实力怎么样?” “放心吧,这次来的人不多,但都是精英。”布鲁斯.威恩却是信心十足,说道:“我相信没有任何人能抵抗我们这些高手的合力一击。” 李应元出了谢普德办公室的大门,心里却感到一阵惊心动魄。表面上看,他和谢普德大夫关系最好,而且他也算救过谢普德半条命,但是暗地里,每次见到谢普德就有种被窥探的感觉,却不知这种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总之,不管是谢普德也好,布鲁斯也好,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就是了。 第五十六章 尾巴 下午的时候,李应元就请半天假,说要到医馆收拾一下,医院刚好没什么清闲,谢普德大夫很爽快地答应了,当然也叮嘱一下要注意安全,晚上要回到县衙等语。 李应元呵呵笑着答应,其他学徒看到英吉利大夫和李应元关系这么好,也是一阵艳羡。 只是,李应元背上布包,带着一堆东西出城,到医馆去,却感觉一路都有些别扭,似乎有个尾巴一直在跟着。 李应元表面上不动声色,到了医馆进去后又从门缝往外观察,看到一个看似熟悉的乞丐出现在路那头,对医馆这边窥视一会儿,又在不远的地方坐下乞讨,不由冷笑起来。 这医馆自从李应元被英吉利人招募进去后,就没怎么收拾过,屋里灰尘很多,东西也不整齐,的确需要收拾。李应元便把门窗全部开启,找拖把等,大力扫除了起来,然后整理药柜和各种制药的工具等。 从门缝看了一下,发现那名乞丐还在原来那地方,不时在那边窥视,甚至也几次在门口走动,查探屋里的动静,李应元也只做不知道,该干什么就做什么。 只是,这一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一直留着这么个人窥探动静,也不是个事儿。 到了晚上饭点的时候,李应元奔着附近的一个面食摊点就去,要了一碗热面。 “这个,老王,我不太习惯在外头吃东西。我把这面拿回屋里去吃,一会儿再给你拿过来,怎么样?”李应元跟摆摊的老王商量:“你不会怀疑我会赖着你的碗不给吧?” “哪能呢?”这老王也算是面熟的,无所谓地道:“那么大一个面馆你都能买下,还能赖我一个碗不成,拿好吧,您嘞。” “好,那就多谢了,拿最大的碗,多给我盛点热汤,越滚烫越好。” 李应元拿着一大碗热面,高高兴兴地回去,路过那名乞丐跟前的时候,却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打了个趔趄,把一大碗热面往那乞丐身上就倒去。 那乞丐惨叫了起来,李应元却不乐意了,反而责怪人家:“你这乞丐,也是号没道理,无冤无仇地绊我一下干什么。算了,这碗面我也不要了,就算送你的,我再去买一碗好了,真是晦气。” 那乞丐大怒,想站起来理论,但又想起什么似的,忙又低下头,不让李应元看见自己的脸,只是躺在地上打滚。 李应元也不理对方,自顾自就回去又打一碗面。 “没事儿吧,别闹出什么毛病来,要不带他去看郎中去。”老王担心地问。 “没什么毛病,我自己就是郎中,还不知道。这孙子只是想碰瓷呢。再来一碗吧。”李应元却不在乎。 李应元回到医馆,关了门,又从门缝中偷偷往外看,只见那乞丐终于从地上站起来,一瘸一拐走了,不由心里偷笑。那乞丐如果还不走,就得一会儿再拿点东西淋他一身了,只不知那人会不会终于明白过来,暴起打架呢。 李应元这才回屋里,把写字用的东西拿出来,仔仔细细写起来。首先就是一份英吉利军兵力布置图,看起来简单,想把要点都标记出来,又要简洁而一目了然,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这些弄完,就要把十多艘英吉利战舰的吨位、航行速度、载炮数量和射程、威力等都要说明。 李应元突然有些感慨,这平英策正文还没写呢,就要写一大堆英吉利军队各种武器的百科全书,只是自己对大明官员们的了解,没有这么详尽的资料,他们肯定是两眼一抹黑的。 这些写完,才是平英策的正文部分。写起对明贸易对英吉利的重要性,阐明这种贸易英吉利的重要性,说明对方不会只是一番劫掠后轻易回国,必须认真对待。 接着就是这种贸易对大明的意义,可以借此获利,减轻大明百姓的负担。接着,话锋一转,夸奖英吉利人船坚炮利,大明军队如果装备这样强大的火器,对付起北方的后金和农民军都会轻松很多。 总之就是,先以怀柔为主,切忌轻易派水军攻打,最好是将对方引诱到陆地上之后集中优势兵力,迎头一击,让英吉利军队明白大明屋里不可辱;然后再以和谈的形式,开展双方友好往来,务必在贸易中掌握主动权等。 一路写来,竟是洋洋洒洒数千字,量还挺不少。李应元曾经跟觉元学过书法,会不少种字体,此时又变换字体,务必使得这字体与自己平时的字体不一样。 这却是李应元这段时间培养起来的小心谨慎的性格了,虽然这平英策被英吉利人拿到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多做点掩盖总是好的。 好在李应元这段时间一直在心里构思这件事情,倒也写得很快,一会儿也就写了个七七八八。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眼前突然一花,多了一个人,却是谢迅。 “师兄,你可算来了。”李应元高兴地叫起来。李应元之前就跟谢迅约过,说好自己拍卖会结束就会过来,让对方瞅准时机过来见面。 “我早就来了,还看到你把那碗热面全淋到那乞丐身上。怎么,还有人跟踪你,难道英吉利人对你起了疑心?”谢迅问道。 “疑心是肯定有的,只是因为找不着把柄,所以表面上就表现出一副特别信任的样子。”李应元叹了口气:“不说这个,先跟师兄说一下,本来今天就想把琥珀金蝉佩给师兄带过来,没想到这事情出了些变故。” 李应元便将拍卖会那天的事情简单说明出来,着重描述约翰.森科突然变卦,把要卖出去的琥珀金蝉佩又拿回去的事情。 “竟有这等事?那人是不是已经怀疑到琥珀佩里有古怪,所以才要中间反悔啊?”谢迅思考了一下问道。 “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李应元不由叹息起来,都快要得手了,结果又让又拿回去,不知道这森科是不是自己的克星。 “事到如今,管不了那么多了。师兄,那份平英策我一会儿写完给你,你拿着这个先回杭州,把它交给宋游击,这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李应元咬了咬牙说道。 “你真要写份平英策,哦,还这么厚一堆?”谢迅看到写好的那部分平英策,却是嘴角抽搐了一下。 第五十七章 不欢而散 “关于琥珀金蝉佩的事情我想过,这东西现在在森科手里,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变化。再说,这森科不管武功还是个人势力都比不上武藏小次郎,我们要下手,机会有的是。”李应元说道:“现在的重点还是这平英策。 我听过那些英吉利军官谈论,英吉利和大明之间的战争随时都可能爆发,而我们明朝官员们对英吉利这边的布置可能就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非常需要我这份平英策。 所以,我的意思是师兄先把平英策拿给杭州府的官员们,之后再回来,徐徐图谋琥珀金蝉佩不迟。” “你是这么想的。”谢迅用手指敲打着桌子,若有所思起来。 “怎么,师兄还有什么疑虑不成?”李应元注意到对方神情,问道。 谢迅叹了一声,说道:“师弟,你跟我说句实话。我跟你谈师父安危的事情,你不愿意深谈;跟你聊琥珀金蝉佩的事情,你却一个劲要我先回杭州去,是不是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想把琥珀金蝉佩占为己有?” “师兄,你怎么会这么想?”李应元突然有一种我心向明月,明月照沟渠的感觉,没想到自己就差掏心掏肺地对待人,人家却把自己当成贪利之辈。 “我从头到尾想的都是江南数千万百姓的安危,想的是我大明数百年气运,师兄怎么会把我李应元当成那样的卑鄙小人?”李应元自觉自己比窦娥还冤,不由喊冤起来。 “你心里到底想的什么,你自己清楚。”谢迅冷冷说道,拿起桌上的平英策:“看在江南数千万百姓的份上,我会把这份平英策带回去,让那些明朝官员知道怎么对付这些英吉利人。 不过你也好自为之,如果你动了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我谢迅也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谢迅说完,大踏步走了,只留下李应元在那里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无论如何,李应元也没想到这位看起来豪气干云的师兄,对自己竟是这种看法。对方倒是答应先把平英策送回去了,但以谢迅走时的态度,会不会认真做好也是个问题。 李应元坐在那里,生了半天闷气,又站了起来。本来今天到这里不仅仅是送平英策的事情,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谢迅帮忙,但如今对方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自己,说不得只能自己完成了。 李应元把需要用的药材都找出来,还有那些制药的工具什么的,弄完了才点了点头。海大贵这个医馆,穷归穷,该有的东西还比较齐全。 他便拿一些药磨成粉末,再加上点面粉、蜂蜜和蛋黄等和在一起。这件事情他以前在觉元手下当道童的时候就做过无数次,此次来之前又在心里反复琢磨过,此时也算水到渠成,一点障碍都没有。 他按照自己需要的色泽和大小来制作药丸,最后一看,黄黄的大豆大小的药丸,但从外表上看,跟百草精元丹一模一样。虽然这种东西一点药效都没有,但李应元要的也就是这点外观上的相似性了。 李应元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做起其他颜色和大小的药丸来。当初从武藏小次郎的地下室获得的丹药种类不少,只是因为李应元阅历不够,无法辨认,只能放在那里看着了。 这次既然决定要制作假药丸,把那些丹药偷换出来了,那还不如所有丹药都一并偷换出来,以后找个机会再找人辨认。 制造假丹药的事情原先是希望陈长生帮忙的,到定海的其他医馆偷偷定制的,但看他那德行,有好处抢先上,有风险就往后缩,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至于谢迅,本来是指望对方帮忙或至少能协助自己辨认丹药,没想到对方疑心病重,到头来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好在这些东西不难,一会儿就完成,再把屋里好好收拾一下,李应元才举步往县衙走。 不管谢迅这人为人怎么样,既然他同意传递消息,自己在这里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大半。自己剩下的就是带上那些道丹,再想办法把琥珀金蝉佩拿到,然后就可以考虑怎么跑回杭州去了。 这趟差事也算惊心动魄,险情迭出,但也算回报丰厚,最重要的是得到英吉利的那些学问,这比什么都重要。 李应元自觉这些事情做得机密无比,却没想到有人偷偷过来,轻轻一跃上了屋顶,又揭开瓦片偷偷往下看,把他这些举动全部看了进去。此人轻功高强,在屋顶走路来一点声音都没有,不是去而复返的谢迅又是谁。 谢迅看了看正在忙碌的李应元,却是暗暗点头:“我这师弟貌似忠厚,其实秘密很多。看他炼制这些药丸,外观看起来却像是一些道丹,这其中隐藏的缘故,却不得不琢磨了。 只是,师弟啊,如果是平时也罢了,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也懒得管你。不过现在,我急需寻找师父,说不得我得利用你一下。 你跟我说师父应该回到杭州了,但是以师父对琥珀金蝉佩的执着,岂会如此轻易就放弃呢。或者,你跟师父暗中一直都有来往,却想用一些不相干的话糊弄我也说不定。 我晚上与你见面,就感觉到你身上有一股奇怪的真气波动,虽然不是师父的,但肯定也是一名顶级高手的。如此重大的事情,你却对我只字不提,还说什么平英策,可见你也绝没有表面上表现得如此赤城。 只是我这师父行事不可以常理推之,他现在到底是在杭州还是在定海,还着实难以确定。 既然如此,我就逼他一下,让英吉利人发现我这师弟的身份。师父啊师父,我倒是想知道,如果英吉利人要是发现了师弟的身份,就会明白琥珀金蝉佩的宝贵之处,到时你要拿琥珀金蝉佩可就千难万难了。 我就不信如果你还在定海,看到这种情景还能沉得住气,必然是出手把我这便宜师弟灭口或救出来,取回你那不知哪里得来的琥珀金蝉道种了。 好,就这么定了。我谢家庄上下上百口人的冤仇需要报,师弟怪就怪你拜了一个不该拜的师父,卷入不该卷入的恩仇。 大不了你死后我把你的平英策交给明朝的官员们,把你的心愿了了,再让你的名字能传扬天下。” 谢迅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到了此时便跑开所有顾虑,下了最不利于李应元的决定。 第五十八章 夜探英吉利军营 李应元把医馆锁好,便回到县衙去。本来这个时代明国夜禁严谨,一到夜晚就会把城门关闭严实,轻易不让行人走动。 不过英吉利人占领定海后终究与朝廷规矩不同,晚上不会关了城门,行人经过一些盘查也能出入城门,倒显得英吉利人对自己的武力信任得多。 等到李应元回到宿舍一看,陈长生又照例跑出去应酬了,这个不知道轻重缓急的家伙,李应元轻叹一声,便洗漱好躺下,沉沉睡去。 然而,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睡到大半夜,突然外面响起噼里啪啦的枪声,还传来人们的吼叫声,竟是整个县衙都惊动起来。 “怎么回事儿,难道是官军打回来了?”陈长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从床上跳了起来,慌慌张张地问道。 “别说胡话,官军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就打进来?”李应元挣扎着起来,本来还想点起油灯,想了想又放弃。 “我出去看一下动静,你待在屋里,千万别出去。”李应元对陈长生嘱托好了才出门,不过看陈长生慌慌张张的,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出门仔细一看,才知道是有人在打架,还不是在地上,而是好几个人在房顶上跳来跳去地击杀。 定睛一看,只见五六个人正在围攻一名大汉,而被围攻的那名大汉身影异常熟悉,不是谢迅又是谁。 只见谢迅虽然被五六个人围攻,但丝毫没有落在下风,手中拳掌交换,身形变幻莫测,竟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围攻的五六个人都是英吉利人打扮,其中一个是传教士装束,看上去竟是位牧师;还有一人看着也是眼熟,竟是白天见过的那名布鲁斯.威恩;其他几人就不认识了。 李应元不由呆了一呆:“那布鲁斯.威恩居然是个高手?还有,谢迅师兄不是说好要带着平英策回杭州的吗,怎么又夜探县衙来了,难道是心里不甘,想硬夺约翰.森科手上的琥珀金蝉佩被人发现? 只是,没想到英吉利人中也有武林高手,看起来也不弱的样子。不过,谢迅师兄就不明白,他这么打草惊蛇,英吉利军队就有可能改变所有部署,那样这平英策的价值就要下降不少了。” 李应元呆立在一边,思考着这件事情的原由和可能会带来的影响,一时间思绪万千,却没什么头绪。 县衙里的英吉利士兵此时已都出来,用火枪瞄准着上方,只是因为害怕误伤友军,不敢开枪。 “跟敌人拉开距离。”布鲁斯的声音呼喊到。 围攻的几名英吉利人立即配合,突然一起尽全力上前攻击,等到谢迅闪身避开的时候同时后退,只留下谢迅一个人孤零零留在那里。 “射击!”底下的英军士兵离开开枪射击。 然而,谢迅不慌不忙,却趁势一变身形,却是从房屋的另一侧下到地面。这边的英军士兵还在装弹,谢迅却不知道从哪边冒出来,突入英吉利士兵群里,几下便打得那些士兵不成阵型。 “闪开来,以排为单位,各自固守。”英吉利军队却也堪称精锐,一下子看出关键来,指挥士兵们以排为单位分散开来。 这一下,谢迅就算突入某一群英吉利士兵群中,也只会暴露在其他士兵的火力下,更遑论上面还有好几名强大的高手虎视眈眈看着。 “这点本事,就想留下我吗,远远不够!”谢迅却丝毫不怕,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应元听了一会儿,就知道这笑声有问题。只听这笑声绵绵不断,从小逐渐变大,直至变得犹如雷声,浩瀚而猛烈,竟是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最重要的是,随着他这笑声,李应元就觉得耳膜剧烈地刺痛起来,用手捂住耳朵竟也没什么大用,只觉两耳不断渗出血,同时天旋地转,终于倒在地上。 李应元倒在地上,却勉强看见那些英吉利高手也停了下来,似乎在竭力抗拒这笑声。接着,就见那布鲁斯.威恩突然从屋顶跳下来,衣服张大犹如蝙蝠的翅膀,一掌向谢迅攻过去。 谢迅此时还有余裕,和布鲁斯对了一掌,又在对方身上狠狠打了一拳。然而,布鲁斯也了得非常,虽然惨呼一声,但也立即反击,双方便在地面上闪电般交战了起来。 谢迅本来武功还在布鲁斯之上,但先前被五六个人围攻一段时间,而且刚才这笑声用的是自己独门绝技狮子吼,虽然威力强大,但对功力的消耗也大,一时间竟打了个平手。 此时,狮子吼被布鲁斯的攻击打断,那些士兵颤巍巍又从地上站起来,谢迅就知道这里不是久待之地,便突然化掌为拳,一阵突袭把布鲁斯打得接连吐出血来。 不过,布鲁斯武功在围攻众人中也是最高的,身上又有家传的战甲护身,虽受重伤但战力犹存,趁机还击几掌,又在谢迅身上一抓,竟是连着衣料抓出几张纸来。 谢迅冷哼一声,抬脚把布鲁斯踹出去,趁着众人还没有完全恢复的空挡横冲直撞,硬是突破那些普通士兵的防守,跃上墙头跑了。 一些勇敢的士兵还想提枪追过去,却让布鲁斯出声制止。 “别追了,这人属于最顶尖的高手,你们追上去也没什么用。”布鲁斯疲惫地说道。 此时,本来还算整齐的县衙满地狼藉,到处是受伤倒地的士兵。李应元慢慢站起来,擦了擦耳边的血迹,看向谢迅消失的方向,没想到这位师兄竟然威猛如此,还具如此神通,在警备森严的英军驻地都能来去自如。看他走时的样子,竟似没受什么伤的样子。 且不说李应元在那里思绪万千,布鲁斯和一众英吉利高手一起,到一处房间聚集,互相看到对方的狼狈相,竟是无言以对。 “这就是明国的高手吗?如此威猛,竟是平生仅见。如果明国高手都有这种水平,咱们这个仗不打也罢。”那名牧师说道。 “这种高手,应该不会有太多吧?全天下也就一两个,不然别人还怎么玩啊。”一名身材高大的高手说道,他身高九尺,比谢迅还要高一些,身上肌肉拱起,一副勇将模样,却也被谢迅打得很惨,受伤不轻的样子。 “这种高手好像还不是很少的样子。”安德鲁上校刚好在房间里,干咳了几声:“这已经是我看到的第三名这样的高手了。 第一个是我们杀的武藏府家主,绝对不比今天这个人差;第二个是击杀他的神秘和尚,武功也很是强悍,在数百名士兵众目睽睽下竟然全身而退;第三名就是这位了,看起来威猛无匹的样子,又有奇特的声音超能力,最不好对付。” “你们竟然能杀死这样的高手,怎么杀的?按理说这种高手就算打不过,也能跑得掉的,怎么会死在普通火枪兵手里呢?”布鲁斯此时脱下身上穿的铁甲,好奇地问道。 这种铁甲说是铁甲,却是用不知名的金属制作而成,防御力惊人,如果别人被谢逊用那种拳力打到,肯定死翘翘了,布鲁斯只是当时吐了几口血,此时看起来已是没有大碍的样子。 “那件事情现在看起来是有些误打误撞了。我们给武藏家族来个突然袭击,那个人措不及防,一心想保住财产和家人,最后想跑掉的时候又被那名神秘和尚偷袭,这才被杀的。 现在看来,当时如果不是那名和尚出手,那个武藏小次郎是有很大可能性逃跑的。我向大本营写信,是希望派来你们这些高手对付那名和尚的,现在看来这明国高手比比皆是啊。”安德鲁少校苦笑一声,简单解释起来。 “我们本来以为这明国兵弱,有数千兵就能打败,看来是我们自大了。看今天这名高手,对火枪兵的作战方式很熟悉的样子,从头到尾都不给火枪兵围攻的机会,看来事先就针对火枪兵做了很多功课。”那名牧师叹息一声。 “我们的战略自然要做一些调整,对了,今天这名高手是来做什么的,诸位有什么想法吗?”安德鲁少校问道。 “我今天晚上闲着无事,想到屋顶上晒月亮,就见到那名高手藏在暗处,不知在干什么,就过去想把他拿下,没想到对方竟然神勇至此。”布鲁斯.威恩叹息了一声,说道。 这威恩家族是泰西有名的骑士家族,但有个坏毛病,就是喜欢晚上全副武装跑到屋顶上到处走动,美其名曰晒月亮,此时众人听他这么一说,都是嘴角抽了抽,却也不说什么。 “我最后跟他对了几掌,还从他身上抓下这些,你看有没有用。”布鲁斯想起什么,拿出几张纸,递给安德鲁少校。 安德鲁少校拿过纸张,看了几眼,不由愤怒地大叫起来:“什么平英策,竟然把我们的军事布置全部画成图了。” 第五十九章 平英策泄露 原来,布鲁斯当初从谢迅怀里抓取,竟是把李应元的“平英策”给抓了一小半下来。 此时众人围过去一看,只见纸张上画着简略的图画,寥寥几笔把英吉利军队驻扎方位、士兵数量、火炮位置等全部标记清楚,连英吉利战船的火炮标记等也都明确写明,最可怕的还是这只是从一整套资料中抓取的一小部分资料,剩余的资料中又有什么内容,那就不知道了。 “那名高手是来查探我们军情的?”牧师不确定地问。 “不对。”安德鲁少校突然摇头:“这名高手应该不是做出这份资料的,而是过来取这份资料的。这资料如此详细,不是一时半会儿做出来的,所以肯定是我们这里有人把这资料做出来给他的,这名高手今天是特意来取这份资料的。” 屋里的众人不由都变色,知道安德鲁说的有道理,不过听到这样的解释,众人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是觉得不明觉厉起来。 “也就是说,我们这个营地里至少有一名明国的间谍。”众人喃喃自语。 “这份资料非常详细,又非常准确,绝不是一般人做出来的。”安德鲁再仔细看手上的纸张,看出更多细节来:“明国人写字向来是从上往下写的,这资料却是从左往右;用的是我们泰西的鹅毛笔,而不是明国人常用的毛笔;最重要的是,这人写的字非常潦草,和这份资料表现出的良好素质格格不入。” “你是说这名间谍可能不是明国人,而是英吉利人,甚至是军官?”布鲁斯突然明白过来。 “现在下这种结论,还为时过早,不过可能性很大。”安德鲁少校说道:“我们这里明国人很多,但有这种军事素养的,几乎就没有。” “可是,怎么会有英吉利人背叛自己的国家呢?”众人都觉得难以相信。 “那有什么,金钱、美色、信仰,什么事情不可能。就说我们军队里,为法国人、西班牙人做事的还少吗,多个明国我也不会奇怪。”安德鲁却做过很多情报方面的工作,对这些事情看得很清楚:“不过有一个疑点就是,他们送情报在外面偷偷做行了,何必偏要让一名绝顶高手冒险闯军营呢。 就算那名高手对自己的武功有绝对的自信,也还是显得有些过于自大。” “或许是那名间谍身份特殊,轻易无法离开这个营地?”有人提议。 “倒也有可能。”安德鲁缓缓点头:“总之,出了这种事情,下面一定要认真行事。 所有军官、士兵包括明人,都要一一排查。另外,军事布置要全部变更;以后那些机密的事情,除了校官之外,尉官都要尽量不要通知,以免泄露。” 安德鲁少校发现这份平英策之后疑神疑鬼,除了眼前几名刚到的高手外,竟觉得没有一个人可以相信,便跟大家一起商量对策来。 这且不提,第二天李应元去医疗部上班,发现工作量又多了无数倍。除了昨天作战被谢逊打伤的那些士兵,更多的是被那声狮子吼震伤的,很多都是两耳处流血。 李应元当时也受了点伤,但还好,他吃道丹也有一定时候,对这些有一定免疫力,所以不怎么重。此时便打起十二分精神,跟着大夫们治疗伤兵,生怕让人看出什么破绽来。 此事也有个小插曲,就是英吉利人在这番变故后疑神疑鬼,街面上的巡查增加了几倍,对岛内人士坐船出海也多了很多审查,使得海大贵家里出海的计划很受影响。 海大贵妻子和族兄托人过来问,能否让李应元从中周旋,安排他们少经历一些手续,李应元心里有鬼,哪里敢应承,好言好语让他们耐心等待,不得急躁,反而惹祸上身。 这事情果然有后遗症。等过了几天,英吉利人的检查开始有所松懈,海大贵一家也办好各种手续,李应元请假到码头送人,这麻烦事就来了。 海大贵一家人就要登船了,那郑三官和刘香却带一帮军部学徒过来,来势汹汹,把人给截住了。李应元仔细一看,那刘三多竟也在这群学徒当中。 “对不起,兄弟,职责所在,对所有离岛的人都要加强审查。”郑三官嬉皮笑脸地对李应元说,李应元的脸色却冷了下来。 “三官,你这什么意思?”李应元寒声问道:“这么多人你不查,偏要查我师父的家人,你是要针对我?” “别生气,兄弟,公事公办。”郑三官却是滚刀肉,笑呵呵的就是不松口。 李应元还想争执两句,但是那些英吉利士兵都站在郑三官这边,而且郑三官这些人连衙门里管女犯人的婆子都带来,知道这事情不能善了,只能让郑三官找个空房间对海大贵家这些人进行细致的搜查。 这种搜查也不是没有效果,郑三官搜了半天,从一个包裹里搜出一封信,看完里头的内容却如获至宝地捧了起来。 “呵呵,李兄,你说这是什么?”郑三官炫耀地挥着手上的东西,向李应元问道。 “能是什么,一封信。”李应元却一副不在乎的表情。 “信?你知道我们很可能与大明来一场大战,你此时写封信给陆地上的人,安的是什么心?” “当然是好心。”李应元却一点都不在乎,说道:“你也知道我是杭州小灵隐观出身的,我师父一家要到陆上去,我托他们给我道观的九阳师兄带封信,这都不行吗?礼尚往来,人之常情,你连这都不知道吗?” “嘿嘿,大战在即,谁知道你是不是跟人私通消息?”郑三官却是一脸的不信。 “哦,原来现在不让人写信,倒是我疏忽了。”李应元说道:“你舅舅是黄程吧,据说他上个月托人给福建老家捎钱回去,只不知这算不算通敌? 你们顶头上司是郭怀意吧,十天前他家里老乡过来,他托人捎信过去,有没有这事情? 不过别人就说你,你别跟我说你三天前没有托人给你娘写信,我可记得某人在餐桌上说起过。” “那怎么能跟这个一样,我们那是平常书信,你这是通敌信。”郑三官脸色紫胀起来,才想起来写信本身是不被禁止的,但此时也硬撑着,死不认账,说道:“这些我也不跟你争辩,我们去见安德鲁少校,看他怎么说。” “去就去,who怕who啊?”李应元也不示弱,直接飙新学的英语。 第六十章 知道太多了 等一大帮人吵吵闹闹回到县衙,求见安德鲁少校,却在门外就被鲍勃少尉拦住了。 “安德鲁少校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你们先把信交给我,到一旁等着。安德鲁少校手上的事情完事了,我会再叫你们的。”鲍勃少尉冷硬地说道。 这位鲍勃少尉平时算是安德鲁少校的化身,处理很多重要的事情,本身又有很多实权,不管学徒还是士兵们都有些怕他,此时听他这么一说,都不敢继续闹,远远地找个空地等待着。 此时,安德鲁少校本来还在房间里接待一名客人,听到鲍勃说起事情的缘由,不由笑了起来。 “正说起你这位得意助手呢,这就来了。”安德鲁少校挥了挥手上的信,对自己的客人说道。 “果然截获了一封信,倒可以趁机看看这位应元.李到底是何方神圣了。”他的客人是位彬彬有礼的绅士,在这厮杀汉充斥的军营里也算罕见,却是谢普德大夫。 “知道我的助手要给人写信,我就让你截获,刚好可以验证我们的一些疑虑了。”谢普德大夫仔细阅读完信件后,说了起来:“这封信,从表面上看没有什么问题,但如果我这位助手如此轻易就被人抓住毛病,连点表面功夫都不做,那我反而要失望了。 我这位助手勤奋好学,什么书籍都愿意看上一看。以前他向我请教那些书籍值得一看,我特意向他推荐几本化学书,其中有好几种隐形墨水的制作方式。 以他的聪明,应该已经掌握了这些隐形墨水的使用方式。最简单的,用牛奶或柠檬汁写东西,用火烤一下就能显形;如果是用硫酸铁溶液书写,就可以用亚铁氰化钾显形... 我特意批准他在他买的医馆多待,刚好让他有时间制作和使用这种隐形墨水。”谢普德大夫喃喃自语着,对各种隐形墨水如数家珍。 一般人都认为谢普德大夫是李应元最大的靠山,但这两人本身却对双方的关系有更明确的认知。 如果说李应元从来就没有相信过谢普德大夫,一直在防备谢普德大夫的话,同样谢普德大夫也一直觉得李应元身上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疑点,一直想找出李应元的秘密。 这种关系的结果就是,李应元平常非常虚心地向谢普德大夫讨教各种英吉利的学问,却对自己的其他事情讳莫如深;而谢普德大夫则表面上对李应元倾囊传授,实际上却挖了一个个陷阱,就等着李应元往下跳。 今天的事情就是,谢普德老早就用隐晦的方式传授李应元隐形墨水的制作和使用方式,如果李应元真对这种知识如获至宝,然后希望用这种神奇方式传递消息的话,今天就会被谢普德大夫所察觉,进而肯定李应元的嫌疑。 为此,谢普德大夫也算用心良苦,不仅允许李应元请假,有时间制作这种隐形墨水,还提醒安德鲁少校在海家人离开定海前截住他们,看他们会不会带上李应元传递的隐秘信息。 只是,谢普德大夫用了多种方式,采用很多化学试剂,对李应元写给小灵隐观王九阳道士的信件做了检查,就是找不到使用隐形墨水的痕迹。 “这个好像有点变化,噫,不是,只不过用化学试剂用多了,有些褪色。”最后,谢普德大夫只能可惜地放弃:“如此看来,这封信倒是没有使用任何隐形墨水。” “居然没有问题?”安德鲁少校可惜起来:“或许,他用的是挡字板?” 挡字板是从罗马时代就传下来的秘密传递信息的方式,写信和收信的一方各有一块纸张大小的挡板,只是其中有限的几个地方被挖了出来。 利用这种挡字板,通篇文章看起来都是寻常内容,但是被挖出来的几个地方显露的字样却蕴含连贯的隐秘信息,可以安全地传递信息。 “这倒有可能。”谢普德大夫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过如果用的是挡字板,我们现在也看不出来;而且挡字板能传递的信息非常少,也没有太大意义。” “所以,你的这位助手,要么是完全无辜的普通人,或者是我们见过最天才的间谍。”安德鲁少校叹息着总结起来。 “他的笔迹跟平英策上的笔迹相似吗?”安德鲁少校抱着最后的侥幸问道。 “看着不像。”谢普德大夫比对了一下,摇了摇头:“看起来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笔迹,即使考虑到一个用的是鹅毛笔,一个用的是毛笔,还是能看起来两种笔迹一点都不一样。” 练书法的人基本都会好几种书法,而且这两份资料一个用的是毛笔,一个用的是刚性的鹅毛笔,谢普德和安德鲁不管对中国文化多熟悉,也还是门外汉,能比对出笔迹来才是奇迹。 “说起来这应元是你的助手,大家都觉得你就是他的靠山,但是你好像一点都不信任他的样子,能说说为什么吗?”安德鲁少校想了想,问道。 “这还真不好说。”谢普德大夫想了一下,回答:“或许是我们这一行的宿命吧,一旦有事情,总是从自己最近的人开始怀疑。 我知道你对他动过印度神药,但没有找出什么疑点,不过我却不是特别相信这种药的。我以前听说过,那些意志特别坚强的人或掌握特殊力量的人,都能对抗这种迷幻性药,所以完全相信药品是不恰当的。 不过,就算这些药品的审问结果是可以信赖的,我想我也不会信任应元的。要知道,他表面看起来随波逐流,但却非常有原则,对自己坚持的事情绝不放弃。 就说目前,很多学徒都松懈下来,到处去玩,去应酬,他却耐得下心看各类书籍,本身就说明他的自控能力和原则性都很强。 这样的人,是不会因为被我们招募而放弃自己的原则,他们明国把这叫什么来着,好像就叫身在曹营心在汉。 也就是说,就算他目前为止没有疑点,没有做出我们大英帝国的事情,但是一旦他们的朝廷跟他接触,要让他为明国提供情报,他也会非常高兴地同意,不管这会不会损害他的利益,或带来各种危险。 总之,他跟郑三官那些人不一样,不会轻易为经济利益或权势,就放弃为明国效忠。”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明白了,这样一个人你为什么要留在自己身边,还要传授各种学问。”安德鲁疑惑地问道。 “因为,这种人本身就是非常宝贵的财富。”谢普德大夫回答:“像应元这样的人,如果你真正掌握他的思想,让他转到我们这边来,他对我们的贡献也会远超那些普通学徒。 所以,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寻找办法打破他的意志,粉碎他的理念,只有这样他会转变立场,投身到大英帝国的怀抱。相信到时候他能给大英帝国的利益,会远远超过其他学徒。 而且,我们的确也不能只招募小偷、坏蛋和一些意志不坚定者。像李应元这样的人,代表着明国的最坚定阶层,我们只有找到让这种人倒戈的方法,才能在与明国的较量中不落下风。 明国如此强大,人才如此多,如果我们要跟他们硬碰硬,只会弄得满身是伤。只有转化这个国度的优秀人才,让明国人去对付明国人,才是最适当的方式。” “只希望你不要玩火,明白这个应元其实很危险,不要给他任何伤害大英帝国利益的机会。”安德鲁少校叹起气来。 “我明白。”谢普德大夫点了点头,说道:“大英帝国的利益至高无上。这个应元知道的东西已经太多了,除非他能真正为我们英吉利所用,否则我是绝不会放他活着回到明大陆去的。 不管他是不是间谍,不管他是不是可以,这一点是肯定无误的。”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毕竟这明大陆的情报工作是你抓的,我希望能相信你的决策。”安德鲁少校缓缓说道。 也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喧闹起来,似乎外面突然发生什么紧急情况。一会儿,鲍勃少尉敲门进来,脸上却是一脸的古怪。 “那些学徒们在外边打起来了,好像是那个应元.李打头的。”鲍勃少尉报告。 安德鲁少校和谢普德大夫互相对视了一眼,却完全搞不清情况,刚说这李应元自制力强,做事有原则,怎么就跟小孩似的打起架来呢。 第六十一章 莫欺少年穷 郑三官为首的一群人和李应元在外边本来还算自制,虽然互相放了些狠话,但也遵守一些底线,都没有想着把对方往死里得罪。 以郑三官的立场而言,本来跟李应元也算是有点交情,再说今天这事情虽然是听命行事,但是上方的结果判定还没有出来,在那之前就没必要弄得不可开交。 以李应元的脾性而言,最开始跟郑三官讽刺了几句,之后也就到此为止了,也没想着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反正听两句狠话,也不会掉一斤肉。 不过,在外面等了一段时间,大家都有些焦躁起来。上方迟迟没有说法,甚至不知道安德鲁少校认为这事情值得查呢,还是只是几名学徒擅作主张而已。 等到一些医疗部的学徒过来,问大家为什么在外头聚集等待,知道缘故后事情就开始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这些学徒也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不明白今天这事情有多凶险,只以为是什么无足轻重的事情。 这信吗,谁没捎过,更何况医疗部学徒多是当地人,海归派多是外地人,还是海归派的这些军部学徒往家里寄信的多谢,本地人反而不会有这种情况。 双方开始互相讽刺起来,说话也越来越难听,偏生双方领头的分别是郑三官和李应元,刚好是陷入事情最深的,都不愿意去制止手下。 说起来,这海归派和本地学徒们是有些宿怨的,仗着更受英吉利人信任,把持几乎所有重要职位,本地人因为出身问题,几乎没有几个当官的,这也不管这些本地学徒恨他们。 此时,这些医疗部学徒们在海归派淫威之下倒不敢直接说他们,倒是反而说起那些出身定海,却在军部的学徒们来,理由也很充足,都是同乡不去照顾,反而伙同外乡人欺负同乡人。 至于李应元本身也不是定海人,这一点被所有人给忽视了。这一席话说得,反而让一些定海出身的军部学徒自觉理亏,不敢正面抗衡,偶尔有几个敢于出口反击的,都会招致最猛烈的抨击。那些海归派学徒们还冷笑看着他们自己人骂自己人,没有丝毫出口帮忙的意图。 “好了,我们也是为英吉利人做事而已,哪还能分清楚本乡还是外乡。”那个刘三多还是笨蛋一个,大家都看出这风色不对了,他还出来为自己辩解。 “都是这李应元平时仗着谢普德撑腰,随便欺负人,今天趁着机会收拾他一顿而已,跟你们无关。”刘三多自以为得体地说道:“再说他是杭州来的,也不是咱们定海人,地地道道的外乡人,你们护着他干嘛。” “他妈的刘三多,你放什么屁呢。”陈长生适时跳了出来,作为捕头的儿子,他对刘三多这种小偷天生就有很多优越感:“你就是个贼而已,哪里轮得到你说我们老大。小心我跟我爸说了,把你重新抓回监狱去。” “就是,一个小偷,你们军部就招这种人。”几个尖酸刻薄的医疗部学徒立刻附和。 本来说别人,还有几个声援的,一轮到刘三多,所有军部学徒都没有一个说话挺他的,可见这人平时有多么不待见。 “我怎么了,英雄不问出处。”刘三多争得脸红脖子粗:“太祖当年做过和尚,当过乞丐,最后不照样当皇帝吗?” 这下却是惹了众怒,现在还是明朝,大家对太祖皇帝敬畏有家,一个小偷说起太祖当年的糗事沾沾自得,这还了得。 “太祖爷也是你提起的,给我闭嘴。”立即便有几个暴脾气的推搡了他几下,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的样子。 甚至和他同阵营的军部学徒也从背后踢他几脚,用行动表示自己对刘三多言行的鄙视。 “你们这些混蛋,都是一帮坏蛋。我要跟英吉利人说话,把你们这些坏蛋都抓进牢里去,好好整治一番。”刘三多终于有些崩溃,各种骂人的话一股脑往外蹦。 他从小在街面长大,又在牢里待过,骂起人来远超这些学徒们的水平,又脏又恶毒,有时还绕得挺远,李应元有时听完琢磨好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 “丫的,揍死他。”一些学徒们一开始被刘三多的脏话攻击给弄蒙了,好不容易反应过来,都气得不得了,就想撸起袖子揍人。 “好了,刘三多,你个臭小子不说话能死吗,给我闭嘴。还有你们这些医疗部的,也真以为这里是你们的天下,别忘了这是军营,英吉利人的军营。你们这样胡闹,就不怕关禁闭吗?”郑三官看着要坏事,只得出来说话,要在等待安德鲁裁决的时候打起来,事后不管有没有事他都脱不了干系。 还别说,他这出面说话还有点用处,刘三多这段日子也没有少受军纪惩罚,这是耷拉着脑袋退下;医疗部的学徒们才想起来英吉利人的手段,打了个寒颤也不敢过分。 不过,刘三多就是个管不住自己的,一会儿又忍不住为自己说起话来,说得还挺好。 “英吉利人说了,不管我以前做过什么,加入英吉利军队之后就是一名军人,以前的那些事情都跟我无关。”刘三多激动地为自己辩解起来:“所以,现在就是英吉利的军人,为英国皇帝做事情,跟你们这些还想着明朝皇帝的不一样。 俗话说得好,莫欺少年穷,你们不过是投胎投的好,前十几年没我那么受苦而已,但我就不信我以后还不如你们。 我以后跟着英吉利人认真做事,比你们这些公子少爷们付出更多努力,早晚能成为人上人,没准你们以后都得当我的手下。” 如果是其他场合,其他人说这么一番话,再配上不那么卖国的一番修饰,李应元没准会觉得这人有志气,但现在却是觉得无比荒谬起来。 “就你还想成为人上人。”本来半天不说话的李应元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觉得这事情实在可乐:“好吧,你可能不是小偷,但说你是褪毛鸡,这总没错吧?” 刘三多虽然有些激动,但还有些自制力,此时听到褪毛鸡三个字,却突然变得非常激动起来,似乎听到最不想听到的话。 “你这话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点,否则跟你没完。”刘三多咆哮起来,如果不是仅存的一点理智在作祟,他这时都会直接抓李应元的领子,甚至不顾双方之间的身份差异和武力差距。 第六十二章 群架 “没什么,谁是褪毛鸡谁明白。”李应元很欠揍地说了一句,过了一会儿却忍不住瞄了一下刘三多的下身,补充了一句:“一直想问你一下,你那下边还健在吗?” “你是故意的,你那天绝对是故意的。”刘三多终于明白过来,大声喊叫起来:“你那天把那么大一碗热汤就往我身上泼,绝对是有意做的。” “当然是故意的,你个笨蛋。”李应元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穿着个乞丐衣服就蹲在我家医馆门口,我就想知道我要泼你一碗面,你到底敢不敢叫破。 本来我是想泼你一脸的,后来想你这脸毁容了也可惜,就往你下身泼过去。怎么,你那子孙根还在吗?” 这刘三多也是可怜,当初装着乞丐跟李应元的就是他。当初李应元为了摆脱他,就故意买碗热面,特意盛满滚烫的汤,装着趔趄往他的身上泼过。 而且李应元恨他碍事,故意就往他下身倒去,使得刘三多那边受了大面积烫伤。当时刘三多因为有任务在身,只得装着没事儿走了,事后却因为不知道怎么护理,处理不当,那边一大片皮都被揭下来。 这本来也没什么,一点皮肉之伤,过段时间就能自己长回来,只是刘三多医学知识奇缺,只道这下那边功能都受了严重影响,战战兢兢,心里却对李应元恨透了。 此时听到李应元撩拨,便忍不住,也不管场合就冲上去挥拳。李应元稍微避开,拳头落在右肩伤,心里不由冷笑,知道自己这下出手有理,便不再忍耐,一拳就狠狠打在刘三多脸上。 本来刘三多从小在街头长大,又经历过监狱整治,在军部也受过训练,别看瘦小,打起架来也非常凶狠。 而李应元从小在小灵隐观长大,虽然没得到内门真传,但一直对武功入迷,练过一些外家拳法,再加上这段日子经过道丹调养,武力倒比寻常少年强一些,只是跟刘三多这种天天打架的货相比却少了点经验,打过肯定能打过,但自己肯定也要付出不少代价,那场面就不好看了。 只是,现在不是寻常打架的时候。李应元刚打了几拳,一些学徒便上来拉架,却都是拉偏架,表面上是两边都拉,暗地里却只拉住刘三多,不让他麻利地使劲。 李应元也不客气,怪叫着用脚狠踹,用拳头打脸,总之是怎么舒畅怎么来,一下子就把刘三多给压制住了。 郑三官的手蠢蠢动了几下,最后还是放下,心想这李应元的信件有问题,自有英吉利人收拾;要没问题,那现在拉了也是白拉,这刘三多也是烂泥一样的东西,犯不着为他出头。 本来事情就此完结也就罢了,在场的都是半大小伙子,自控能力很弱,在这打架现场磕磕碰碰,平时也没什么,此时也都被挑起火来,一个说你故意踢我,一个说你故意打我,竟然从拉架逐渐变成打架,而且打得还是群架。 等到郑三官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事情已经不可收拾,几乎演变成医疗部学徒和军部学徒们的群架,他自己也不知道被谁在脸上打了一巴掌,身下被踹一脚,终于忍不住,冲上去找人就厮打。 总之,这一下谁都难以独善其身,最后也没什么友军敌军,看人就打,充分体现出半大小伙子的不可靠来。 等到鲍勃少尉感觉不好,带人阻止,两边的人几乎都挂了彩,还有一个人被打得浑身是血,倒在地上,不是刘三多又是谁。 等到安德路少校姗姗来迟,看到这个局面,却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骂。 “你们这群笨蛋...”安德鲁少校也无法,让所有少年都靠墙站着,然后是很流利的明国话不分阵营地一阵狂骂。 “应元,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最后,安德鲁少校也不忘把李应元叫上:“郑三官搜查出岛人员,搜查到你师父一家人,也是公事公办,怎么你怀恨在心了?在这当口鼓动人打架,你这是想给我脸色还是怎么着?” 看到安德鲁少校第一个点名骂的就是李应元,医疗部学徒们不由得都变了变脸色,觉得自己这次好像站错队了。李应元却明白,这次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这个,少校大人,您可得明察秋毫。”李应元不由叫屈:“这怎么成我鼓动的了。我好好地在外头等您裁决,是刘三多那小子硬是出来打我,我才还手的。 您总不能让我遇到那种怂人都不还手吧?那干脆杀了我好了。” “哼,你向来仗着小聪明不把其他人看在眼里,就是别人先动手,那也是你撩拨的。”安德鲁虽然不在场上,却也猜得八九不离十:“刘三多是哪一个,出来说话。” “大人,不,少校,刘三多在。”刘三多在旁等了多时,这时立即出来说话:“少校,您可得给我做主,李应元这小子不是人,太恶毒了,他用我滚烫的水烫我,还就烫我下面。 可怜我刘家几代单传,要到了我这一代断了后,那可怎么办?少校,您可得为我做主,把这李应元狠狠惩罚了。” 安德鲁少校看到一个被打得跟血人似的出来诉苦,不由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心说我就知道最喜欢先动手的总是最不会打架的,看你这样子就是个明证。 本来有心两边各大五十大板,把这事情放过去,听到刘三多的话,又觉得有些好奇起来。 “他拿热水烫你?怎么,这打架你们还带热水来的,好好的打架都要用这种下三滥手段,你们还真是打出新鲜来了。”安德鲁少校不由斜看了李应元一眼,心想这小子看着面善倒是够狠的,普通的打架都能下这狠手。 “他不是今天烫我的,是前几天动手烫的。”刘三多一愣,急忙解释。 第六十三章 前程 “少校,你别听他胡说,我是因为他犯了军规,这才略加惩治的,可不是没有缘故的。”李应元急忙出口为自己辩解:“前几天我去刚买的医馆整理屋子,结果刚出县衙就有人跟踪我,我还以为是扶桑余孽,结果才发现是这刘三多。 等我到了医馆,这刘三多还不走,干脆在我家医馆门前装乞丐待了下来。我看过咱们英吉利军规,这下属擅自跟踪上四处,又对上司有监督举动的,都属于以下犯上,需要惩处的。 所以就出手略作薄惩,但也是点到即止,哪有他说得那么厉害。我要真是想下狠手,第二碗第三碗面汤也泼下去了。” 李应元绘声绘色地描写,安德鲁少校才明白来龙去脉,知道这刘三多吃了多大一个哑巴亏。这时候动静这么大,黄程和郭怀意这些海归派的大佬们也都过来听安德鲁训示。 此时安德鲁少校斜睨这两个人,眼里满是责备。这两人派人跟踪李应元本来就是安德鲁示意,但他平时多忙,哪会在一个明人学徒身上花费太多精力,这事儿说完就忘了,此时才明白这两人是派刘三多去跟踪李应元去了。 只是,派一个最笨最傻的去跟踪最聪明的,还让人随便耍个手段就把跟踪的人整治一番,这才叫有苦难言呢。 此时,安德鲁少校只觉这事情荒谬至极,但又不得不处理:“好了,军法也没说下属不能跟踪上司,他自作主张跟着你是他不对,但你也惩戒他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刘三多听了这话却是一愣,怎么这我是苦主啊,听少校这意思,反而似乎自己才是做错的那一个似的。他却不明白,以军队而言,不会在乎他是否在外面被人打伤,更在乎他擅自跟踪他人的行为有没有触犯军规。 “这不对吧。”李应元却叫屈起来:“我看过好多军法案例,有校官跟踪监视将军而受罚的,也有尉官跟踪校官而受罚的,怎么到您这里,这些案例都不成立呢?这以后一个个下属跟踪上司,这不乱了套吗?” “你只是个医疗人员,不是军官;就算按军衔算,你最多也只算个士官,别给自己脸上贴金。”安德鲁少校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只觉自己就要忍不住跳起来骂人。 只是,现在周围人还挺多,也不得不顾忌一些,安德鲁少校决定还是做出些处罚,便说道:“不过,看在这件事情影响比较恶劣的份上,我也给你做点主。 这刘三多擅自跟踪上司,还在众目睽睽下攻击上司,导致大量士兵打架,证据确凿,郭怀意你给我好好处理他。” “我冤枉啊...”刘三多还想喊冤,郭怀意带着个人悄悄贴上去,硬是把他按住,不让他把下面的话说出来。 “你们有空打这闲架,还是多想想怎么为英吉利帝国效力吧。”安德鲁少校此时一刻钟也不想多待挥一挥手就走了。 “少校怎么这就走了?”郑三官年纪尚轻,却是一愣:“关于信的事情怎么处理,怎么也没个准话?” “胡说什么信件呢?”黄程却是立即上前,制止自己的外甥说胡话,再转向李应元,却全是笑脸:“应元贤弟,这次可有些对不住了,军令在身,不得不燃,还请谅解,改天做大哥的请你吃饭,给你压压惊。” “黄大哥客气了。”想了一下,李应元还是点了点头,勉强向黄程客气几句。 黄程笑盈盈地说了几句客气话,立即带着自己的傻外甥远遁,到了别人听不到的地方才训外甥:“还提什么信函,看安德鲁少校那意思还不明白,那信函没什么问题,少校这是要把这事情揭过去了。 还有,少校最后那句话没听明白,说应元最多是个士官,这是要许他一个士官的前程,你别没事得罪他。” 郑三官张大了嘴,想说什么,最后又无力地闭上了。 医疗部的学徒对上军部的学徒,最后被关禁闭的却是军部的学徒,医疗部的众人自觉打赢了,倍儿有面子,欢呼起来。 李应元此时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便安抚一下海家众人,又帮他们联系坐第二天的船回去。 此时双方也算心有灵犀,谁都不敢再提捎信的事情,总之经历这样一段波折之后还能到陆地上去,海家人也没什么可说的,只能认命罢了。 只是,李应元安排好海家人的住宿,重新回到县衙的宿舍,才知道今天的烦心事儿还没结束。 只见陈长生坐在自己床上,双臂抱在胸前,只等着他进门。 “你今天倒是挺早的,没出去玩去。吃饭了吗?”李应元一开始也没注意到陈长生神情不对,只是像往常一样打个招呼。 “我出不出去跟你无关,倒是你,师兄,是不是有些事情没跟我说清楚呢?”陈长生一副生气的样子,看着李应元。 “我有什么东西瞒着你的,你是吃错药了还是怎么着?”李应元不解地问。 “说得真好,我倒还真是吃错了药,你说这是什么?”陈长生把手摊开来,手中拿着一个药丸,向李应元这边扔了过来。 李应元拿到那枚药丸看了看,脸上不由变了颜色。这个药丸就是李应元在海大贵家里做的假的百草精元丹,色泽和大小看着跟百草精元丹差不多,甚至药味都有些相似,但就是没什么药效。 只是,这药丸李应元在这几天寻机会拿到医疗部,换下医疗部药架子上的百草精元丹,然后再把真的百草精元丹拿走藏起来的,不知怎么的就让陈长生拿到了。 “我跟你说过医疗部里的百草精元丹绝不要随便动,免得让其他人怀疑,徒生事端,你怎么不听我的话?你是偷偷去拿丹药了吧,有没有被其他人看见?”李应元着急地问。 “这不是重点吧。”陈长生冷哼一声:“李应元,你私自拿了药,又不跟我说清楚,怎么着,是想私吞这些丹药吧?别跟我说你没有打着什么坏主意。” 陈长生这段时间本来一直叫李应元师兄,以示亲近,此时一生气,直接叫起李应元的名字来。 第六十四章 纠纷 “那又如何?”李应元却毫不在乎对方的指责,说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让你去其他医馆偷偷定制点丹药,用假药丸代替真丹药,你却怕有风险不听,一直敷衍我。 怎么着,我自己想办法做假丹药,把真丹药换上,所有风险都一个人承担,你还不乐意了,是吧?” “哼,别说那些没用的。本来说好这百草精元丹两个人平分的,你私自换走丹药,这算什么? 事到如今我也不让你难做,百草精元丹除了我们拿的四十粒,本来还剩一百三四十粒,你分给我七十粒,这个事情便罢,否则我对你不客气。”陈长生威胁道。 “你对我不客气,怎么个不客气法?”李应元不由好笑起来:“我跟你说过平分丹药,是仅限于我们拿的四十粒丹药的,我也平分给你二十粒,可没有食言。 剩下的那些丹药,如果你按我说的去买假丹药,把真丹药换上,我也没理由不分你一半。可是,你怕这事情有风险,不愿意去做,那我有什么办法,只能自己拿了。 要怪就怪你只想拿好处,自己不承担一点风险吧。你现在还想跟我要丹药,却是休想。” “我不管,你独吞好处就是不对。你给我平分剩下的丹药,否则我们去见谢普德大夫,看他会不会罚你。”陈长生却是不依。 “嘿嘿,又拿谢普德大夫压我,你就这点出息吧。”李应元不由嘿嘿笑了起来:“只是你有没有想过那有没有用? 先说这丹药,我当初分给你一半,你也全部吃下去了吧。这十几二十两一个的丹药,你这算是拿走英吉利人几百两银子的好处。到时他们跟你追赃,我看你拿什么还人家,难不成吃进肚子里的东西还能拉出来不成? 再说了,我跟谢普德大夫是什么关系,你跟谢普德大夫是什么关系?这事情要让他知道了,或许会责罚我,但总不至于杀我吧? 你就不一样了,本来就只是个质子,用来拿捏你老爸的,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就算不杀,但打一顿扔进牢里都是轻的。 总之,英吉利人也讲远近亲疏,我整治刘三多那么狠,英吉利人也是挺我,不是挺刘三多。你要想学着刘三多,以为英吉利人会帮你对付我,尽管去好了,我倒要看看英吉利人到底怎么处理?” 陈长生被击中了要害,不由呆了一呆。 “可是,你总归是主谋,我顶多是知情不报,能有什么?”他不甘心地问。 “东西都吃进肚子里去了,还讲什么主谋不主谋的。除非你能把丹药原原本本地还给英吉利人,或者拿几百两银子赔他们,否则就不要想着英吉利人给你网开一面。”李应元无赖地道。 “你这是早有预谋故意把我拉下水,当初你分给我一半丹药的时候就想着这一天吧。”陈长生愤怒地说道:“枉我还把你当成好人,还拜你为师兄,你就想着有一天赖账吧?” 李应元冷笑不语,本来这百草精元丹有一百八十粒左右,他一个人也吃不完,李应元本来也有意给陈长生分一半,然后让他帮自己做一些自己不方便出面做的事情。 没想到这人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一点风险都不愿意冒,只想跟在别人后头捡好处,自己一点力都不出,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陈长生此时也意识到自己若要拿这事情拿捏李应元,很可能会把自己也搭上去,不由阴晴不定起来,在那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应元不由暗叹一声,自己身上秘密实在太多,也不好把对方逼得太狠,以免他狗急跳墙,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来。 “大家也算师兄弟异常,我大人有大量,也不为己甚。”李应元叹息一声,说道:“你帮我做一件事情,办妥了我就遵守我的承诺,把丹药依然分你一半。” “什么事情?”陈长生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向着李应元问道。 “还是上次我跟你说过的那件事情,你去找个医馆,偷偷定制一些这样的假丹药,拿过来,再跟医疗部里的丹药换上,我就把丹药分你一半。”李应元说道。 “那有什么用?你不是已经用假丹药把东西都换上了吗,还做这个干什么?”陈长生不由皱起了眉头。 “用处大着呢。”李应元说道:“这至少表明你愿意承担自己的责任,不会只想拿好处,不担任何风险。风险共担,好处平分,到哪儿都是这个理。” “你是要我交投名状。”陈长生突然明白过来:“以后这个事情如果败露,你就可以让那些医馆的人作证,说我也参与了这个事情,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想多了,师弟。”李应元淡淡地说道。 陈长生在床上,靠着墙壁,努力思索起来,衡量这事情的利弊,看这事情值不值得冒。 李应元自顾自收拾东西,从柜子里拿出自己刚买的那个铁箱子看,果然外面有撬锁的痕迹。 不过,陈长生这手艺不过是兴之所至,跟一些陈捕头收拾过的江湖人物学的,手艺还生得很,撬一下平常的铜锁还行,遇到这种专门用来防范高强贼人的特制锁,可就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李应元查验完里头的东西又放回去,冷冷说道:“不管有什么事情,你以后再敢动我的东西,我绝对把你的手废了。我说到做到,如果你想着侥幸,再碰我的东西,到时看看我会不会手软。” 陈长生变了变脸色,却不说话。他自己在一边仔细思索,一时间还是下不了决心,既觉得这丹药不错,不能放弃,又觉得如此将把柄送给别人,又太危险,就是下不了决心。 “这个,师兄,能不能商量一下,既然丹药都已经换了,咱们就不要节外生枝,一个不好让其他人怀疑起来那就不好了。要不咱们换个条件,我帮你做其他事情,不要死扣这个好不好?”陈长生一副商量的口气问道。 第六十五章 查刘三多的底细 “这事情没得商量,风险共担,这是原则问题。”李应元坚决地拒绝,然后却是话锋一转:“不过,师兄弟一场,有些事情也不是不能商量。 先说好了,这换丹药的事情不变,你什么时候去把假丹药定制好拿过来,我什么时候分你一半丹药。不过,在那之前你也能帮我做些事情,做得好了,我就给你分几粒丹药,以示奖赏,怎么样? 咱们武学门派都讲究门派贡献,弟子为门派做事情了,才会根据事情难易和贡献程度奖励一些丹药,我们以后也是这么做,做多少事情就分你几粒丹药。” “也不是不行。”陈长生想了想回答:“只不知师兄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呢?” “我以前也提过,让你帮我去查探刘三多的底,可是你就是敷衍,不愿意认真去做。你帮我好好查刘三多的情况,看看这小子到底哪来那么多钱,凭什么那么嚣张,连我都不放在眼里。”李应元说道。 “这事情不难,我现在就能告诉你。”陈长生却呵呵一笑,说道:“这事情我问过人,都说这刘三多遇到一个好男风的英吉利军官,给人当***所以才能每次遇到事情都能平下来,那钱也应该是那名军官给他的。 也就是因为这个,军部的那些学徒们觉得他丢了他们的脸,不愿意搭理他,但又不愿意过分得罪。当初郑三官说什么赌场的事情,就是不愿意把这说出去,怕我们以后都看不起他们。” “还有这事情,这倒是新鲜了。”李应元一愣,这倒是没有预料过的情况,倒是能解释一些情况,不过还是有些东西说不明白。 “那这名军官是谁,知道吗?做什么的?”李应元问道。 “这谁知道?据说英吉利人是严禁这种事情的,说是违反了他们的教义什么的,所以刘三多从来是跟人偷偷来往见面的。军部那帮人都是偷偷传着这事情,也不管深究。”陈长生说道。 “那还是不对。”李应元说道:“我要你打听事情,就是要打听出刘三多的后台是谁,免得以后撞他手上,吃了亏。你这一到关键的事情就什么都不知道,说了跟没说了一样。 你还是用点心思好好查,看他平时跟谁比较亲近,关系比较好。我觉得这里头的事情可能还不是这么简单,就怕另有内情。” 这事情李应元仔细想过,刘三多最大的问题不是跟踪自己,而是在拍卖会上竞拍一些物品,看起来竟然都是武者修行用的特殊用品。 那么问题就来了,刘三多一个小偷,怎么会懂这些,要知道李应元也算是半步踏入修行大门,又出自小灵隐观,对这些也只是似懂非懂,还不如刘三多清楚。 就算刘三多另有渊源,以前从其他渠道学过这些知识,也不足以解释他一个普通学徒,哪来那么多钱,能拿出一百多两银子购买那些东西。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身后有人,这人有钱有势,又对这些修行之物非常熟悉,但不方便自己出手,才会偷偷把钱给刘三多,让他拿着这些钱竞拍一些自己指定的物品。 那么,这个人又会是谁?刘三多曾经说漏过嘴,说这人李应元惹不起,但李应元在英吉利军队也算小有名气,就算是黄程和郭怀意这些人也不敢说能完全压制他,刘三多不会是那种口气和态度。 比他们更高,那只有英吉利军官了。有关**的消息靠不靠谱不说,刘三多跟某位英吉利军官关系特别亲近倒是应该有的,不然也不会有这种传闻。 只是,据这段时间观察,英吉利人中虽然也有强者,但看起来修炼方式跟明国这边截然不同,对各种修炼用的物品和丹药等也都不熟悉。否则,以谢普德大夫的见多识广,也不会对各种丹药不屑一顾,让自己钻了个好大的空子。 刘三多背后的这位靠山,或许是英吉利军官,但他居然会明国这边的修行用物品如此熟悉,又不愿意泄露半分,宁愿借刘三多的手竞拍,冒着被人截胡的风险,这其中的缘故不得不让人深思。 “师兄说得轻巧,这事情传得很广,但具体是谁,谁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查呢?而且涉及到英吉利军官,从来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这边陈长生却叫苦起来。 “你说得对,这还真是你能力以外的事情。”李应元想了想,从铁箱子拿出五粒百草精元丹,递给陈长生:“皇帝不差饿兵,这五粒丹药算是我的定金,你查到刘三多的靠山是谁,我再给你五粒道丹。 另外,这事情也不用你自己去查,你让你爸查啊。你爸当了这么多年捕头,手里头有的是人,让他找个人偷偷跟着刘三多,看他平时都跟谁接触,跟谁比较亲近,肯定比你自己出马靠谱,也安全得多。” “嗯,那倒是,这事情我爸做肯定是手到擒来。不过,这事情好歹可能涉及一名英吉利军官,我爸会愿意插手吗?”看到道丹,陈长生脸色好看了些,却又露出深思的表情来。 “这就得靠你了,撒泼打滚,总之想办法吧,你做这么多年儿子,不信这点办法都没有。”李应元说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也再帮你一把。 见到你爸,你跟他说一声,说我这段时间跟人斗气花钱过多,现在资金见底,周转困难。看他家道也殷实,能不能给我借些银子,让我挺过这段日子。” “嗯?别人托我爸做事,从来是给钱让我爸帮忙的。你这要我爸出手,又要我爸给你钱,他怎么会答应?”陈长生看向李应元,疑惑地问道。 “他会的,你放心。”李应元笑了起来:“你其实是小看了你爸,也小看了你师兄。以你师兄现时现日的地位和身份,我跟你爸借钱,他只会高兴,不会拒绝的。” 陈长生莫名其妙地看着李应元,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 事情证明不仅是陈长生小看了陈捕头,连李应元也小看了在定海纵横数十年的陈大捕头。知道李应元拜托的两件事情,陈捕头哈哈一笑,拍着胸脯答应刘三多的事情就包在自己身上,同时还让陈长生给李应元送来五十两银子,连个借条也不需要他打。 李应元本来以为陈捕头借个二十两银子顶天了,这才知道自己还真是小看了陈捕头的气量。 第六十六章 内斗 陈捕头说到做到,当天就开始安排人监视刘三多。他做了多年捕头,好多捕快都听他的,就算不是这些,街面上很多混混和帮派人物都得给他面子,此时他发话下去,所有人都拍着胸脯答应。 于是,刘三多开始倒霉了。只要他出县衙的大门,就会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跟着,他们也不敢直接为难他,就是阴魂不散地跟着,他去哪儿就跟到哪儿。 他平时常去的酒楼、赌场,都有人有意无意地盯着他。就算到了县衙,也不是清净了,很多学徒的父母本来就是定海当地的衙役甚至是捕快,本来就跟陈捕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时也受委托,有意无意盯着刘三多的行动。 后世有句话叫做冷暴力,这一点被这些人表现得淋淋尽致,虽然不会直接干涉刘三多的行动,但给他的精神上的压力却是无与伦比。 只是刘三多知道自己平时不待人见,又经过与李应元的龃龉,明白英吉利人绝不会为自己出头,不由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说。甚至他的靠山都躲着他,不敢因此泄露自己的行藏,对刘三多无能又爱惹事的行为,心理也不知道骂了多少遍。 本来刘三多平时也没什么朋友,此时大家更是躲着他,生怕莫名其妙沾染些麻烦。那些海归派的人冷眼看着,觉得他们定海人对付定海人,没必要出头,跟自己无关。 然而,事情很快就脱离控制。李应元本来是要陈捕头找出刘三多靠山的,陈捕头又做得过于认真,刘三多接触过的一些军部和通译等其他人也因此受到嫌疑,不少人由此上了陈捕头的监控捕头。 李应元在旁冷眼旁观,却是心里雪亮。这些受陈捕头怀疑的,却多是那些海归派的人,很少是定海本地的。总之,刘三多受到的监视和冷暴力,很快传染到很多海归派身上,甚至以黄程和郭怀意的身份竟都不能幸免,一出县衙就会被一些人暗中盯梢。 这一下就捅了马蜂窝,本来觉得事不关己的海归派们义愤填膺起来,觉得是定海的本地人接着刘三多的由头,要对付自己,而事实又确实是如此。 这些外地来的依附者们,投奔英吉利人的时间长,又多会点英吉利语,跟本地人又没有瓜葛,受到英吉利人信任,把持着很多重要且有油水的职位。 所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斗争,陈捕头为首的本地依附者们包括那些后面加入的光棍派,虽然他们自己之间也有很多内斗,但对海归派这种吃独食的行为都是最看不惯的,觉得对方挡了自己的路,拿走了一些本来属于自己的好处。 本地人排斥外乡人本来就是大明的传统,定海本地的依附者们又人多势众,在本地人脉深厚,占尽了地利和人和。只是,他们知道自己不怎么受英吉利人信任,平时就不敢过分表现出来,就差一个特别受英吉利人信任的人给他们带个头。 而李应元这次事件却给了他们一个机会。这事情表面上看是李应元和刘三多的私人争斗,却在陈捕头为首的几个本地首脑的操作下,变成了李应元和所有海归派的斗争,想借此看看英吉利人怎么反应。 李应元却知道,英吉利人是不会出面干涉这种事情的。英吉利人刚来的时候信重海归派是因为刚来不久,对本地人缺乏信任;在这里过了几个月后,就开始对自己在定海的统治自信起来,觉得自己能压住场面。 这种情况下,人数比海归派多得多的本地人势力自然会成为英吉利人拉拢和利用的对象。就算不提这些,拉拢一派打压一派,不让任何势力做大,也是统治者惯用的手段,来自泰西之地的英吉利人对这种手段也运用得很纯熟。 就这样,李应元因为被人认为与谢普德关系好,又受到安德鲁少校等军官的赏识,就被定海本地势力有意抬出来做门面,心里却肯定是打着如果英吉利人责怪,就推出去领责罚的算盘。 陈捕头很痛快地答应调查刘三多,又给李应元借五十两银子的时候,双方之间就算是形成了一种默契,一起对付海归派。 李应元对此表面不说话,却是乐见其成的。李应元隐隐约约知道当初谢迅闯入县衙是有些居心叵测的,就算谢迅那边没什么问题,英吉利人事后加紧追查,怀疑自己人里面有跟谢迅联络的人,那也是应有之义。 所以,李应元必须想办法洗脱自己嫌疑,不让人怀疑到自己身上。然而,做到这一点看似简单,又很麻烦,以安德鲁少校的性格,不管有没有证据,先从自己开始排查却是最有可能的。虽然自己觉得没有什么证据流落在外头,但谁知道哪里会出问题呢。 最后,李应元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想尽办法搞事情,事情越多越大,对自己越好,那样才能让人把注意力放到自己搞的那些事情上,而不是追着间谍这个事情不放。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李应元故意委托海大贵一家人给自己在小灵隐观的师兄带封信,他猜测英吉利人肯定会派人搜查到信函,那封信上自然没有任何可疑的内容。 接着撩拨刘三多后打架,到后来请陈捕头调查刘三多的后台,从而引发依附者之间的内斗等,都只是这个洗脱嫌疑这一战略的一部分,只有这样别人才不会疑心他偷取机密。 至于刘三多的后台到底是谁,虽然也很重要,但不是目前最紧急的事情。总之,李应元只是往平静的湖里扔了一块石头,至于这会不会引发大量鱼群浮上来,导致原来的平静完全打破,这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也就在明着是李应元和刘三多对决,看着像是医疗部和军部闹矛盾,暗地里却是海归派和所有定海人势力暗斗的时候,莫名其妙卷入这件事情的神秘人终于坐不住了。 “刘三多就是个笨蛋,真不应该想着利用他办些事情。”神秘人思索着当前的形势,愤怒地想着:“早就说过这李应元有些门道,不要轻易招惹,却偏要去撩拨人。 不过,这李应元也不是个东西,在拍卖会上跟刘三多竞拍东西,居然拿走很多好东西,尤其是最重要的那枚金乌令也落到他身上。 真不知道他是知道些秘密,所以才出手的,还是只因为看出刘三多身上有问题,才会硬插进来,把东西夺走。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现在这帮定海人闹得这么欢,没准就能查到我才是刘三多的后台。如果真这样,安德鲁肯定会疑心,我的身份就会暴露的。 所以,不管是李应元还是刘三多,都要尽快处理掉,没了口才行。只是,这两人身边现在经常有人,又影响太大,如果我自己出手让英吉利人有了些怀疑,那反而就不好了。 现在不比以前,英吉利人来了不少武功高手,那个一到晚就都到屋顶闲逛的布鲁斯尤其讨厌,想瞒过他们出手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也罢,那些扶桑海盗多次要我帮忙刺探军情,做内应驱除英吉利人。我想着双方武力相差太远,就算我帮忙也最多给英吉利人造成些损失,无法完全驱除英吉利军队,所以只是虚与委蛇,没有完全答应。 这次我就让这些扶桑人过来试试,就算打不过英吉利人,趁机除掉两个讨厌的人也是好的。” 刘三多的后台也终于下定决心,决定找个机会除掉李应元和刘三多。 第六十七章 大战将起 刘三多的后台在思考怎么对付刘三多和李应元的时候,大明浙江巡抚裕谦却在自己府邸接待兵部右侍郎杨嗣昌,与对方商议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英吉利人占领定海县一事。 “肥翁兄,前日你派人送来‘平英策’一本,我这几日仔细研读,觉得越看越有滋味,觉得道出解决这英吉利人侵扰问题的良策,真是叹为观止啊。 只不知著述这部‘平英策’的又是哪位大才,可否引荐一下?”裕谦拍了拍桌案上的一本书,问道。杨嗣昌字文弱,自号肥翁,亲近之人多以此称呼他。 听到裕谦夸赞“平英策”,杨嗣昌却显得有些尴尬,似乎这其中另有原委。 “既然舒亭兄见问,我自当如实告知,只是这‘平英策’作者倒是有些蹊跷之处。”杨嗣昌被人认为是当今崇祯皇帝最信任的文臣,年纪轻轻就成为兵部侍郎,前途不可限量,本人平时也精干,被认为是知兵之能臣,此时便向裕谦娓娓道来。 “先父生前曾主持过陕西之事,期间多有不服王化者起兵造反,所以平素多招募武林人士,以为护卫,遇到战事也能依赖。 其中一位姓谢的幕僚出力甚多,他这人本是一位先帝年间的举人,后却因为喜欢武艺,拜当世一位高手为师学武,不数年便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 本来,山陕不靖,与这位举人也断了数年消息,未曾想数日前便找来。本以为此人只是来叙旧,没想到他却献上这本‘平英策’,说有这本策子,英吉利之乱大可轻松解之。 我观这本‘平英策’,发现书里内容详实,所述对策也都精妙,叹为观止,便让人抄写一份送到舒亭府上,以便观瞻。 只是,关于此书的作者,我本以为是这位谢举人所写,没想到这位谢举人却说不是,是他的一位师弟干冒奇险,深入定海贤弟,近距离观察英吉利人所行所为后撰写的,还说他这位师弟至今身在险地,生死不明,希望我们解了定海危机后为其传扬其名,好叫人知道有过这么一位忠义之人。 我问他这师弟姓名,他却不愿意提及,说他这师弟还在定海查探英吉利人消息,唯恐我们这边行事不密,泄了他的师弟名字,反害了他师弟姓名。只说等他师弟脱离险境,才会细细告知。 是故,我却也不清楚这‘平英策’作者的名字。”杨嗣昌知道这平英策的来源事关重大,涉及到能否信任的问题,便仔细陈述。 “哦,如此说来倒是一桩异事了。”裕谦听完便有些沉吟,思索一下问道:“那位举人姓谢,可否问一下,其师是否姓陈?” “然也。”杨嗣昌点点头。 裕谦立即心中雪亮,知道杨嗣昌所提及的人是谁,此人豪侠任义,在武林中声望卓著,倒是可信之人。但是,此人出身有些不好,与教中之人有些瓜葛,却不是朝廷中人喜闻乐见的人物,至少不能公开传扬与其交往。 杨嗣昌把这等隐秘事都说与自己知道,一方面是知道自己与其亲厚,不会往外说出去,另一方面是明白这平英策的来源非常重要,如果一时不察,中了英吉利人的反间之计,反而不美了。 不过,既然那位姓谢的武林人物素来重信义,又因为师门的缘故,对倭寇等海外来的海盗恨之入骨,那么这份平英策的内容就有很多可信度了。 “按照这本书所述,英吉利人看似只有三千人马,但有火炮数百门,又兼船体坚固而高大,若是硬攻必然导致官兵死伤惨重,所以不能轻易攻击,此为正理。 可笑官府之人此前多小看英吉利人,认为对方人少船也不多,可轻易伐之,如今看来却是谬论。对方竟是船坚炮利,军纪森严,背后又有泰西第一大国撑腰,如果没有此平英策提及,我们恐怕就要吃亏了。 只是,平英策里又提及驱虎吞狼之术,认为应鼓动扶桑倭寇先和英吉利人打个两败俱伤,官军再看情况从中渔利,不知肥翁觉得如何呢?”裕谦向杨嗣昌问道。 “此计大为可行。”杨嗣昌思付一下回答,如果他不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也不会推荐给裕谦看。 “定海本是东南倭寇大本营之一,被英吉利人仓促占领之后,各地倭寇人心浮动,都想尽快反击回去,把定海重新拿到手里。 此时我们略一撩拨,这些海寇必然甘之如饴。只是,具体怎么撩拨这些倭寇,这虎狼相斗之后会是谁胜谁负,官军又应该怎么应对,这些倒要我们细细思量。” “肥翁说得在理。”裕谦呵呵一笑,同意对方的说法。于是,两个人摊开海图,仔细商讨,商议如何应对这英吉利海盗和扶桑倭寇,竟一直商谈到了深夜。 只是,两人谈及的平英策,如果李应元看到会大吃一惊,竟是与他最早撰写的平英策大相径庭。 有关英吉利人的军事布置,基本跟李应元的平英策保持一致,武器的各项参数,也是原样照搬,全部没有改动。 但到了文字部分,尤其是应对英吉利人方案的策论部分,却是大改特改,几乎找不到原来策论的影子。 李应元写的平英策本来文字十分平实,根本就没想过修饰,只想用最普通的语言最真实地反映自己想法,这却是因为李应元觉得这种策论文字如果过于华丽,反而会喧宾夺主,有可能曲解写作之人的本意。 只是,谢迅却比他老于世故,知道如果不加修饰,这些大明文官就会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因此全部用华丽辞藻修试一遍,使得这篇策论骗死骊六,文采斐然。 不过,这还是其次,谢迅对策论的内容也做了巨大改动。本来李应元的文章比起打败敌人,更注重自身能力的提升,即经济上通过开海禁和解除各行业限制的方式,提高财政收入,为军费的增加打下良好基础;军事上则是主张废弃军户制,建立戚家军式的雇佣军,并大力仿造和购买泰西军械,提高军队作战能力等。 然而,到了谢迅这里,却明白一旦这样写了只会起到反效果,这些大明文官非跟文章作者拼命不可,连英吉利人的威胁都会放在后头,因此便做主把这些内容全部删除,用自己的想法填充上去。 于是谢迅提出的解决方案就是驱虎吞狼之策,用扶桑倭寇先行对付英吉利人,事后不管谁胜谁负,对大明只会是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定海地理位置独特,正好是倭寇从扶桑到大明东南沿海或从大明回扶桑的必经之路,也是海盗们销赃和买卖明朝货物的重要商品集散地,对倭寇的意义重大,而且倭寇认为被英吉利人占领定海,只是一时疏忽而已,对英吉利人的武力强大没有切身的认识,刚好都可以利用。 当然,谢迅也写到,事后如果英吉利人胜利,便要先行怀柔,一定程度上允许对方买卖货物,但必须要坚持让对方把定海土地让出来等,事后还要想办法建立自己的海军,增强军力等。 不过,以大明文官们的德行,对方只会看重驱虎吞狼的部分,剩余内容只会赞几句有余韵,不会认真想着去了解和执行,这却不是谢迅能左右的事情了。 此外,谢迅还提出派出勇敢的士兵坐上装满火油的小船,然后迅速靠近英军战舰,用斧钉将船头铁链固定到对方站船上,再用火药点燃火油后下海逃生等有效战法,这却是谢迅对海战比李应元这个纸上谈兵之辈更熟悉,因此想到用明军当前实力对付大型战舰的更好办法。 总之,这份谢迅版的“平英策”与李应元版的“平英策”大相径庭,更多体现出谢迅对明朝文官们的熟悉,也更适合大明官员执行。 而李应元写的“平英策”不见得不好,但是其内容过于惊世骇俗,让这些文官看到,只会急于将写作之人绳之以法,却不会想着按照其想法去做,这却是李应元年龄太小,过于天真的地方了,算是明朝版的图样图森破。 第六十八章 和解宴 也就在裕谦和杨嗣昌决定根据“平英策”对付侵入明朝海域的英吉利人后,双方在定海的较量逐渐进入高潮。 此时,大明官员急于驱使倭寇攻击定海的英吉利人;英吉利人急于在定海扎稳脚;而原来横行东南沿海的扶桑倭寇们,在定海被占领,特别是武藏家族被消灭后,也开始红了眼,急于反攻定海,将英吉利人驱逐出去。 在这个大势下,李应元一心一意搅乱浑水,隐藏自己的身份;安德鲁少校急于找出奸细,几乎对手下所有军官都做排查;而刘三多后面的神秘人几乎是躺枪,卷入这样的是非中,一心想着除去碍事的人。 定海的局势表面看起来尚算平稳,但在平静的表现下却是暗流涌动,各方势力明争暗斗,一场大战逐渐酝酿。 李应元鼓动陈捕头调查刘三多将近一个月,这段时间县衙里堪称风声鹤唳,几乎每一个学徒和依附者都卷入莫名其妙的是非去。 定海本地的依附者们有意无意地监视海归派,海归派一怒之下想找茬,却又不知道如何做起,双方之间的争斗开始逐渐公开化,甚至在英吉利人之前也不掩饰双方的分歧。 本来应该从中调解的英吉利人却一言不发,对双方的争斗视而不见,这却让本地的依附者们,不管是衙门派、质子派、雇佣派还是光棍派都很受鼓舞。 以本地依附者们的天然优势,英吉利人不偏不倚就是最大的拉偏架,那些海归派根本就争不过这些土生土长的本地依附者们。 也就在这内斗逐渐升级的时候,郑三官来找李应元,特意为刘三多的事情跟李应元聊了起来。 “兄弟,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些误会?”郑三官叹了口气问。 “误会倒是没有,只是都在英吉利人手下当差,都想争个先后倒是有的。”李应元同样叹了口气,说道。 李应元倒是对郑三官没有什么恶感,虽然对方当时为难过海大贵一家人,但那毕竟是公事,而且在那过程中双方也没撕破脸,都给对方留下足够的脸面。 “说到底,我们之间的事情都是刘三多那个混蛋搞出来的。”郑三官说道:“本来大家互相之间都好好的,有事都能打招呼,互相帮忙,就是刘三多那个混蛋搅了大家的情分,弄得现在都像个仇人似的,真是不当人子。” “谁说不是呢。”李应元接茬道:“那个混蛋也是,不就是在拍卖会上跟他斗过吗,都是拿的白花花的银子,自己拿着的是自己的,自己拿不着也是钱不够,让给别人应该的。 就他多事,想着为这个事情找我麻烦,故意跟踪我不说,还在安德鲁少校跟前进了谗言,差点让我师父一家人都回不到陆上去。” 查信函这件事情应该跟刘三多没什么关系,但此时李应元如此指责,郑三官立刻点头附和。 “就是。你说你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他一个小兵想跟你一个士官级的斗气,那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完全是找死。”郑三官说道:“对了,你这几天找人整治刘三多,只要他一出县衙就让人跟踪,这小子都快崩溃了,现在都不敢出门。 他这段时间怕这个怕那个,还担心别人敲他闷棍,都快成神经病了。他昨天找我,哭得跟什么似的,说一切都是他的错,只希望你大人有大量,能放过他一马,你觉得怎样? 要不找个时间把他找过来,让你狠揍一顿出口气,如何?” 听了这话,李应元便有些明白过来,郑三官这是有了求和的意思了。这倒不是说海归派向本地人低头,而是不愿意如此不明不白就闹起来,而且就算要斗,到底怎么的斗法,斗到什么程度,有什么底线和规则什么的,也都是要互相试探清楚的。 也许,这次刘三多事情结束后,双方才会开始正式斗起来。所以说,这刘三多事件就算和解,那也是海归派和本地人斗争的开始,而不会是斗争的解决。 现在的情况就是,海归派不希望莫名其妙为刘三多这种瘪三的事情与人斗起来。刘三多本来就不是海归派的一员,现在弄得好像是本地人要对付刘三多,海归派要保刘三多似的,也算是闹心了。 就算要斗,也要找到适当的理由和时机才行,现在这么闹,对他们实在太不利了,也没有一点意义。 当然,李应元身份也有些尴尬,也不是什么本地人,如果能想办法让李应元不再卷入海归派和本地人之间的争斗,保持中立或者至少是不那么积极地参与争斗,对海归派来说都是赚的。 毕竟李应元跟谢普德大夫关系很亲近,安德鲁少校也有些另眼相看,大家有目共睹,不愿意过分招惹。 “呵呵,这小子服软了?那小子拍卖会那天那么嚣张,还威胁我要给我好看,我就让陈长生找人看看这小子平常都干些什么。怎么,他有意见?”李应元不由一笑。 “意见不敢有,害怕肯定是有的。陈长生那家伙也不地道,托他爸的关系找个街面上的人跟踪他,吓得他现在老是疑神疑鬼,这不又哭又喊地请我做中人,求你原谅吗。”几天不见,郑三官这家伙说瞎话的本事也增长了不少。 “妈的,陈长生这家伙真不懂事,我明明说的是要偷偷查,怎么还让人发现了。”李应元骂骂咧咧起来。 “重点不是这个吧,兄弟。刘三多这小子胆子挺小的,他托我跟你服软,说当初说的是一时气话,现在知道自己斗不过你,托我跟你传个话,想找个时间摆个酒席跟你道歉,你看怎么样?”郑三官说道。 “这样啊,让我想想。哦,对了,这小子老说自己后台厉害,怎么,他的后台也找到你了?”李应元斜睨着问郑三官。 “屁个后台。”郑三官骂了起来:“这家伙充其量就是个小偷,给英吉利人做事后还不干不净,谁会那么不开眼给他做后台。 这不是因为他也是在军部吗,找我一个劲说好话,说得我也拉不下脸不管,要不然我才不管他那些破事儿呢。” 第六十九章 刺客重现 “是吗,没有后台,这也是个问题。”李应元自言自语了起来,转过身,问郑三官:“你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做?” “刘三多就是个笨蛋,小人物,也就前一段仗着有点钱不知天高地厚而已。要真弄他,别说你这个士官级,谢普德跟前的红人,就是陈长生都能收拾他一顿。 不过,这家伙就是个泥巴一样的东西,真要踢一脚还要嫌把你的鞋弄脏了呢。依我说啊,就让他找个好一点的酒楼,摆一桌酒菜,让他好好给你赔礼道歉,让你出口气再把他放了,怎么样?”郑三官提议。 李应元斜着眼看他,发现他说得很真诚,想了想便同意:“成,没问题,兄弟的面子不能不给。就找个机会,让他好好出血吧。”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李应元也很想趁这个机会把刘三多的底好好摸一下。如果说拍卖会那天只是怀疑,这些天的经历已经让李应元明白这刘三多秘密很多,一直到现在居然都查不出来他参加拍卖所用的银子到底是谁给的,就是一个明证。 英吉利人采用的作息方法很特别,就是以七天为一个星期,前六天工作学习,第七天休息,然后周而复始,一直循环。 郑三官告诉李应元,刘三多希望在这个星期的最后一天,也就是英吉利人说的星期日,在县衙外的一座大酒楼摆酒道歉。 到了那一天,郑三官带着刘香和刘三多在县衙满口等着,李应元带着陈长生过去。 这一天是休息的日子,英吉利人让军部的几名学徒和刚招募进来做军事培训的几个闲汉在门口站岗,这些人看到郑三官他们还挥手示意。 英吉利人占领县城后,就禁止人们在县衙门口摆摊,也就是门口五十米内不准有商贩出现。 不过因为县衙人来人往比较多,而且跟着英吉利人的依附者们大多有钱,出手也大方,所以在县衙门口五十米外逐渐形成了集市一条街。 一到星期日,在县衙里待六天的学徒们就会成群结队出门逛街,顺便买吃的什么的,所以每到这时候都是小集市人最多的时候。 而这一天人又特别多,李应元觉得有些人多,但也没放在心上。 “李哥,上次拍卖会上是我不对,昏了头,跟您作对,我跟您赔不是了。”一见面,刘三多就向李应元赔个不是。 “本来只是个玩闹的地方,大家过于认真了点,倒不用太放在心上。”李应元打个哈哈。 “三多,好好跟应元哥赔不是。应元哥什么身份,你都敢得罪,真是活腻了。”郑三官哈哈笑着拍刘三多的肩膀。 要是换个场所,李应元铁定要以为郑三官是在说风凉话了,但实际上郑三官这话说得很认真。 郑三官带着刘香和陈长生头前走着,特意给两个人留出空间谈话。 李应元跟刘三多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随便聊些加入英吉利人以来的趣闻,倒是没给人直接甩脸。 当时在拍卖会没有仔细看,但此时一看,这刘三多模样倒是周正,但就是有点神不守舍,老是偷看周围,这就有点贼眉鼠眼了。 “放松点,我们都在这儿呢,你还担心有人冒出来打你?”李应元开个玩笑。 “是是,您在这儿,哪个不开眼的敢冒出来。”刘三多擦擦额头上的汗,眼睛却滴溜溜看着周围:“一会儿我好好给您赔礼道歉。” “呵呵,言重了。”一看前面三个人说说笑笑,走了有一段距离,李应元便压低声音说道:“其实不用那么客气,如果你刘三多能传我几手,教教我怎么认出那些灵物和道种,我就感激不尽了。” “什么灵物道种?”刘三多倒是一愣,似乎不明白他说什么。 “光棍眼里不揉沙子,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就不用掩饰了。”李应元呵呵一笑,一派我明白的样子,刘三多却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时刚好走过一个卖糖葫芦的,李应元本来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脸色一变,把刚想说的话又给吞了回去。 再走了十几步,看了看周围,李应元的脸色突然变得越来越难看起来。 刚才一直没注意,此时有心关注,才发现十几名学徒和依附者们在集市里呼朋唤友地挑东西,而集市上的商贩们却有意无意地把他们都围拢起来。 再往前看,只见此次集市特别得长,隐隐约约,前面还有数十米的样子。 “哎呀,前面几个别走得那么快,要累死我啊。过来看看这个葫芦怎么样?”路边刚好有个卖小葫芦的摊子,李应元自然地停了下来,招呼他们回来看看。 “老大,这么点路就喊累,不行了吧?”陈长生笑着回答,却也乖乖地带着两人回来。 “这个葫芦,颜色有点不正?”郑三官随便拿起一个葫芦看。 “那是你不会看。这葫芦你得背着光看,要不然晃眼,还是我教你吧。”李应元笑着,把郑三官拉到一边看葫芦,等到角落没人注意的时候却压低了声音:“郑三官,我跟你说话,你就听着,千万别东张西望。 咱们今天恐怕出门不利,恐怕要出事了,一会儿要往回走,但绝不能让人注意到。” 郑三官本能地想往周围看,又停了下来,低声问:“有什么问题吗?” “还是这个好,带着龙头的。”李应元大声说话,然后又压低声音:“一会儿恐怕有人要搞事儿,我们要快点回县衙,提醒里面的人。” 本来一直都好好的,但是刚才走过那个卖糖葫芦的,李应元就出了一身冷汗。虽然那个人帽檐压得低低的,身体还故意佝偻着,但李应元一眼就看出来此人就是当街刺杀谢普德和自己的那名刺客。 那次刺杀是李应元经历过的最接近死亡的一次,印象深刻,又被安德鲁用催眠的方式重新回忆过一次,因此只是瞄了一眼就把他认出来。 装着什么都没有认出来,走过十几步后才不经意似的回头瞄一眼,发现那个刺客并没有认出自己,但在跟周围的一些人打着手势招呼,暗暗指着那些买东西的依附者们。 李应元突然明白过来,这集市里很多人都是刺客的同党,目标就是集市里的依附者们,身上的冷汗就立即出来了。 第七十章 大战开启 再一看,那些商贩有意无意地围拢着人,最可怕的真相就呼之欲出。此时,也只能先装着没事人似的把前面三个人喊回来。 “我刚才看见上次杀我和谢普德大夫的刺客了,我们得赶紧回去,告诉英吉利人。”李应元压低声音说。 “在哪儿,我们一起合力抓住他啊,绝对是大功一件。”郑三官却跃跃欲试。 “别胡闹,人家子弹都能躲开,武功强着呢,我们所有人合在一起恐怕都不够他一个人收拾的。”李应元吓了一跳,赶紧制止他:“再说我看这里还有他的同党,我们至少得回去拿武器吧。” 郑三官也是精明的,用眼角扫了一下周围,也变了脸色,说道:“这事儿要闹大了,得赶紧回去。” 李应元把葫芦放回去,拉住陈长生:“对了,我出来的时候忘了锁门,咱们先回去关门。” “不会吧,老大,你关键时刻掉链子啊。不过,屋里也没什么贵重东西,不用了吧?”陈长生却是一脸懵懂。 李应元好说歹说把陈长生拉住,往回走,郑三官此时也带着刘香和刘三多向县衙走去。 “这都快到地方了,怎么还要回去呢?”刘三多一脸的不乐意。 “听应元兄弟的话,不然回去弄死你。”郑三官咬牙,低声对刘三多威胁。 五个人转身往回走,拉着还没有搞明白情况的几个人原路返回。路过假扮成卖糖葫芦的刺客身边的时候,李应元用眼角扫到那个人突然不自然地抖了一下,不由暗叫糟糕,恐怕对方也认出自己了。 此时刘三多也不给力,突然把胳膊从郑三官手上拽出来,站住说道:“怎么都快要到了,还要往回走,花样也太多了吧。难道就不能吃完饭再回去,我都这么真诚地赔礼,怎么就不给人一点面子呢。” 李应元暗暗叫苦,今天要被这个蠢货害死了。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继续往前走:“那好,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先回去。” 然而,没走几步,那个卖糖葫芦的汉子就把帽子摘下来,扔地上,大声喊叫起来:“奶奶的,小贼认出我来了,弟兄们快动手啊!” 只见周围装着卖东西的商贩们,突然把桌子柜台等打翻一地,抽出原本藏起来的刀枪等,见到穿着英吉利样式的衣服的人就狠狠砍下去。 “杀这些狗贼啊!”喊杀声响了起来。 几个大汉向李应元他们围了过来,郑三官反应快,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抽起一条板凳,照着最前面的那个人就狠狠砸去。 此时,退一步就是死路一条,李应元也拿起旁边的一个水果筐,猛地往前掷去。 “杀人啦!”整个集市突然乱了起来。集市里的商贩也不全是乔装的刺杀者们,此时一惊之下,全部炸了起来,大声喊叫着到处乱跑。 本来气势汹汹的大汉们被李应元这些人的快速反击弄得有些手忙脚乱,再经过周围人们一冲,包围圈立即产生巨大空隙。 “快跑!”看到陈长生还在懵懵懂懂没反应过来,李应元气得狠狠踹人一脚。陈长生这才如梦初醒,往回跑动起来。 一个大汉狞笑着向李应元砍了过来,李应元勉强避开一下,但胳膊上立即火辣辣的,知道还是被伤到了。 但此时,管不了这些,大汉第二刀又举起来,李应元急忙扑过去,把大汉的双手抓住,不让他砍下来。 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大汉往旁边一推,大汉被路旁的一辆小车绊了一下,打了个趔趄。 李应元趁着这个时候松开大汉,往前一窜,一把刀从身侧砍过来,在他的肩膀又留下一道血痕,还好都不是要害。 幸好李应元他们在事发时就已经往回走,本身就在包围圈的边缘,这时往前一窜,闯过眼前几名大汉的拦截,前面就没有什么人攻击了。 “啪啪啪”县衙门口的学徒们反应过来,举枪往天上就射击。可惜没有什么大用,人群慌乱之下反而往县衙门口跑过去。 慌乱之中李应元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在地上打了个滚。 等起来往后看,刚好看到刘三多还站在原来的地方无助地想往人少的地方跑,可惜他周围都是拿着刀枪的大汉们,一个人一刀下去,把他胳膊身子都砍断,最后还是装成卖糖葫芦的那名刺客最后补刀,把刘三多砍得身首分离。 李应元在地上滚了几滚,继续往回跑,也不知怎么的就跟着人群跑到县衙门口。 只见此时县衙门口乱成一片,那些被惊吓住的百姓没头没脑就想往县衙里面跑,门口的学徒和哨兵们则试图把人挡在外头。 “快进来吧。”一个学徒看到李应元,使劲一拉,李应元好不容易才顺着缝隙挤进哨兵们组成的人墙里。 “郑三官他们怎么样了,回来了吗?有人通知里面的军队吗?”李应元喘了口气,着急地问。 “我...”哨兵学徒刚想什么,突然一把明亮的刀刃从他胸口透出来,学徒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无力地倒下。 “杀了这帮狗贼!”本来冲击着哨兵们的普通百姓突然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抽出短刀来,没头没脑往哨兵们身上砍去。猝不及防之下,好几名哨兵就这样被砍死。 一名大汉举着刀往李应元砍来,李应元急忙往旁边一闪,躲了开来。大汉却不依不饶继续砍过来,白晃晃的刀刃砍在青砖做的地面上,砍出一阵火花来。 李应元急忙扑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就往对方身上一踹,把对方打得往后退了几步。 然而,这远远不够。大汉定了定神,又向李应元冲过来,李应元手上没有什么家伙,只能趁大汉没有站稳抓住对方双手没头没脑往县衙门框上砸去。 大汉手上的刀掉了,却转过胳膊,就往李应元的脑袋打去,把李应元一下子打得昏沉下来。接着,没等李应元恢复过来,就从身后用胳膊勒住李应元的脖子使劲勒起来。 第七十一章 生死一瞬 李应元一时间眼冒金星,呼吸不得,竟是要慢慢被人勒死。李应元使劲用胳膊肘往身后撞去,可惜大汉异常强壮,硬是承受几下攻击也不松开。 这也就是几个呼吸的瞬间,李应元都觉得自己快要被勒死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衣服兜里还有一把小刀,急忙探手拿出来,抓紧刀柄,往后就是一扎。 这段时间县衙内风声鹤唳,李应元虽然是始作俑者,也觉得危险重重,再加上自己的身份也随时有暴露的可能性,因此一直在衣服兜里暗藏着一把小刀,刚才却是因为事发突然,都忘记了。 此时往后一扎,大汉负痛,胳膊不由自主地松了一下。 大汉吃了一惊,还想要加大力量的时候,李应元却趁机用脚使劲往下踩,一下子踩住大汉的脚,接着头往前拉一下再使劲往上一顶,顶到对方的脸上。 大汉吃痛之下不自觉地松开胳膊,捂住鼻子,李应元趁机拿着小刀往后挥去。 李应元这段时间跟着谢普德大夫学习外科手术,对人体要害非常清楚,此时拿着刀就往大汉脖子上动脉一抹,竟是异常流畅。 大汉本能地握住脖颈,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说不出来,一会儿就那么倒下,再也起不来。 李应元往自己手上看去,看到刀身上鲜血淋淋,不由得腿一软,坐倒在地上。 “所有人趴下!”突然,前面传来数十人一起的喊叫声。李应元抬起头一看,自己在搏斗中不知不觉进入县衙里,此时背对着大门,面向县衙里头。 只见自己正对面数十名军部学徒手上端着火枪,瞄着自己这边,步履整齐地前进而来。 他妈的,这帮人居然要杀我,李应元感到一阵荒谬,这些人不去杀门外作乱的大汉们,而是要杀我? 不过,此时尚存一些理智,李应元突然反应过来,往地上使劲趴上去。 “开火!”县衙里的军部学徒们端起枪射击,不论敌我,向所有县衙门前的发射弹丸。 李应元躺在地上,依稀看到郑三官和刘香居然也在这些学徒的队列内,不过脸上鼻青脸肿,看起来非常狼狈的样子。 第一排的士兵收枪退下,第二排的士兵端起枪上前,往门外又是一阵集火射击。 如此不断重复,往门外射击五六论之后,县衙门口就没有什么人能站着的了。 “跑啊,英吉利狗贼们火器厉害!”离得远一点的几个大汉幸免于难,试图往回跑,但没跑多远,也被学徒们从身后一一打死。 军部学徒们收枪,继续前进,一直推进到县衙门前,端着枪往前指着,一时间竟是威风无比。不管是被惊吓往县衙跑的百姓,还是趁乱藏在中间袭击的大汉们,一时间都相顾失色,不敢往前面跑。 “所有人不得往县衙靠近,凡是靠近者,杀无赦!”一名军官往前一站,有着身后两排士兵一衬,竟是威风无比。 李应元定睛一看,却是郭怀意,平时觉得他做事毛躁,一副粗汉模样,远不如黄程机灵,此时看他在战阵中一副镇定自如的样子,才知道自己平时小看了他。 “放箭,扔火罐!”然而,来袭者也策划周翔,不是靠这点吓唬能挡住的。 县衙前的几家屋顶上出现数十名弓箭手,居高临下就往军部士兵们这边射击。立即就有几名倒霉的士兵中箭倒下。 接着,人群后又扔出几个黑乎乎的东西,砸到地上还冒着火,一时间还不熄灭。 李应元认出来这是本地海盗们喜欢用的火油罐,往巴掌大的陶罐里装油,然后在口上装上布条,点燃后再扔过来。这东西难说威力怎么样,但官兵到海盗都特别喜欢用。 “自由射击!”郭怀意命令。 士兵们立即端枪还击对方,他们的武器可比敌人好太多了,那些弓箭手虽然有高度优势,但立即被打下来许多,竟是根本无法相抗。 直到这时候李应元才对英吉利人的武力有了更直观一点的了解,据说军部的明人士兵们的武器比英吉利正规士兵的武器差多了,但是对上弓箭,依然是一面倒的屠杀。可想而知英吉利人有多强大。 前面集市的人群此时已经稀疏下来。真正的老百姓此时也都醒悟过来,都往两边跑开,顺着各个小胡同,全部绕开这个杀场。现在剩下的,就都是那些刺杀者了。 这些刺杀者人数不少,足有上千,从服饰和发型等看,大部分都是扶桑人。 这时候,对面的大汉们推出一辆辆小车来,上面竖立着木板。李应元看到那位武艺高强的刺客也拿着一个巨大的木板,遮掩着自身到前面来。 “射击!”军部学徒们往前射击,然而子弹打到木板上却穿不透,发出当当的声音,却被弹开。 “妈的,木板上还包着这是铁皮,准备还挺全的。”一名士兵不甘心地咒骂起来。 “带上伤患,退回第二道防线。”带头的郭怀意当机立断,下达撤退的命令。 这些明人士兵们以军部学徒们为主,在英吉利人的高强度训练下也很有长进,此时都表现出良好的素质,立即分开几个人扶上受伤的同伴,剩下的人端枪戒备着缓慢往后退开。 李应元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躺在地上,急忙站起来,跟着人群往后退。 看到明人士兵们后退,那边的大汉们突然爆发猛烈的欢呼声,大声欢叫起来。 英吉利人做事向来精细,又熟悉战争,从来没想过单靠县衙门口进行防守,在县衙门口往里几十米处,就有着用沙袋和堑壕等构筑的第二道防线,学徒们此时站在半米深的堑壕里,沙袋则能遮掩到胸口处,能提供很好的防护。 李应元跟着士兵们跑到沙袋后蹲起来,这才敢松一口气。英吉利人这段时间招募和培训的士兵不少,此时看见一百多名明人士兵站在沙袋后面严阵以待,李应元总算有了点安全感。 郑三官和刘香到李应元身旁站下,却是一阵挤眉弄眼,似乎对目前的状况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感觉很有意思的样子。 李应元心里不由暗骂起来,觉得自己有些丢脸,远没有对方的从容。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多人进攻县衙?还有,怎么这里只有我们这些明人,那些英吉利人怎么都不见了?”李应元不由低声问。 “妈的,我们都被骗了。”郑三官低声咒骂起来:“定海的这些扶桑大户们,表面上对英吉利人臣服,暗地里却勾结倭寇攻击我们。 我刚才在后面听说这些扶桑大户瞒着英吉利人将海盗藏在自己家里,想着趁我们不注意,给我们来个狠的。据说海上也来了好多海盗船,正围攻英吉利人的战船。 不过,英吉利人也早有防范,在港口等地布置着重病,就等这些海盗过来呢。 我们县衙这边的英吉利人也都偷偷转移到港口那边去,据说那边也打得很激烈。就我们这些级别低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想挑着这日子出去喝酒,差点就被人给包了饺子。 这些军事布置,我们上头的老大们也不见得不知道,就是瞒着我们,没人跟我们说。反正现在咱们这县衙非常空虚,只有我们两百多名明人士兵,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李应元一下子变色起来。此时安全了之后才注意到,港口那边不时传来沉闷的火炮声,既有英吉利人的舰炮声音,也有海盗们的小炮声音,听起来轰隆隆连绵不绝,都是在不要钱似的拼命发射炮弹。 “对了,陈长生在哪里?”李应元突然想起什么,向郑三官和刘香问。“你们看见他了吗?” “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郑三官和刘香却是一愣。 第七十二章 冒险逞能 三个人不由同时向县衙门口看去,恰好此时有一个穿着医疗部学徒服饰的人从地上坐起,想要站起来走路,却又倒下,挣扎着想往这边跑过来。 三个人看过去,那人不是陈长生,又是谁。三个人互相看一眼对方,气氛似乎一下子凝固下来。 原来陈长生刚才不够机灵,郑三官和刘香都跳起来跑动了,他才反应过来。还好,有李应元在后头推他一下,又在他后面有所遮挡,陈长生才得以跑回县衙门口。 不过郑三官和刘香聪明,直接穿门而入,然后就拼命往外跑。陈长生却又慢了一步,等到一些化装成普通百姓的倭寇开始大开杀戒,他还在县衙门口呢。 还好,他运气不错,居然幸存了下来,还抢进县衙里头,只是被人用刀砍在大腿上,一时在那边昏迷过去。 他此时才迷迷糊糊醒来,却刚好夹在明人士兵和倭寇之间,那边有数百名倭寇正推着车缓步推进,这边有两百多名明人士兵虎视眈眈,他这边腿上又有伤,一时间竟是进退不得,绝望起来。 李应元等人此时看到这个情况,也不由全都变了颜色,这时候最好是有人出去把他拉回来,但如此险境,谁又能冒这个险呢。 就这一瞬间,李应元心里却是转过无数念头。陈长生就此死了,对他来说未必是什么坏事,起码不会有人再跟他分丹药,也不会有人自以为拿住他的把柄,想着要挟自己。 也许,让他这么死了,或许是最安全的。但是到头来,所有这些想法都转变成了一声叹息。 “你们看护我一下,我去去就来。”李应元跟郑三官和刘香说了一声,就跳出阵地,往陈长生那边跑去,其实自己也不明白,所谓看护又能怎么看护。 数十米地几秒钟就到,只见陈长生躺在那里,满脸是血,眼里是一片绝望。 “师兄,我...”看到李应元出现,陈长生眼里才有了点生机,挣扎着想说什么。 “别说话,也不要乱动。”李应元示意他不要乱动,从他身后把手搭进他的胳肢窝里,使劲往后拖。 此时还有空往倭寇那边看过去,只见那些倭寇此时才反应过来,鼓噪着叫骂,更有几名弓箭手弯弓搭箭射了过来;甚至还有几名火铳手拿着奇特的倭铳上前,向自己瞄准。 “他妈的,这次真被这家伙害死了。”李应元心里暗骂,此时也无法可想,只能祈祷那些射手准头不够,不会打中自己。 李应元拖着陈长生往回拖,还好倭寇们的推车离县衙门口还有一段距离,不然他想跑都跑不了。 也有可能是某位神仙保佑,他拖着陈长生往后退,好几支箭跟他擦肩而过,更有几发火枪弹丸就打在他脚下,但好在都差那么一点错过。 等到把陈长生拉到阵地这边,立即有几只手伸出来,将两人拉回到沙袋后面。此时李应元才感觉浑身被汗湿透,刚才前后不过五十秒,但却是实实在在地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 往周围看过去,郭怀意向他竖起大拇指,似是赞赏,然后回过头,继续往逐步推进过来的倭寇那边看过去。 倭寇那边有弓箭也有倭铳,但这些远程武器数量都比较少,没法跟这边人人一支火铳的情况相比。 不过,这些倭寇显然也有准备,此时推着包铁皮的推车步步前进,明摆着就是要靠推车到跟前,然后展开肉搏。倭寇人数是这边士兵的五六倍,真让他们靠近,后果不堪设想。 郭怀意此时却完全没有平时的莽撞,表现异常沉着。 “掷弹兵出击。”等到那些推车到达县衙门口附近,他便向身旁的士兵下达命令。 立刻便有穿着奇特尖角帽的明人士兵出列,手中却都拿着圆圆的黑铁球。这些士兵异常勇敢,明知道对面倭寇也有火器和弓箭,依然镇定地前进,一直前进二三十米,到达离那些倭寇推车不远的地方才停下来。 对面的倭寇们急忙射击,虽然准头不怎么好,依然使得有三四名士兵中枪倒下。 不过,那些掷弹兵对这些不管不顾,拿出样式古怪的火绒,把手中那些黑铁球上垂下来的火绳点燃,等待两秒钟左右后才把铁球往推车那边扔过去。 李应元看过一些英吉利人的军事书籍,知道这些黑铁球叫手榴弹,每个都有三磅重,明国这边的斤两而论就是两斤多一点,是在一个空心圆铁球里面灌满火药的武器,一旦点燃引爆,威猛无比。 只见这些黑铁球飞入前面的人群和推车之间,然后爆炸开来,把那些推车炸得四分五裂,那些推车后面的倭寇们也损伤惨重,惨叫着往后跑。 这些掷弹兵也不追过去,施施然扶起倒下的同伴,又返回阵地而来。几名胆大的倭寇还想追过来,从背后射杀这些掷弹兵,却被郭怀意指挥士兵射击,离得远远的就一一射杀。 “郭总头特别命令,要你帮忙救治那些伤者。”郑三官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李应元身旁,向他传达郭怀意的命令。 “哦,好吧,我会尽自己责任的。”本来出神地望着作战场面的李应元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可不是看戏的时候,自己作为医疗部目前职位最高者,也有自己的应尽的义务。 县衙这边基本都是明人士兵在防卫,那些英吉利军队都到港口那边和战船上,防御坐船而来的倭寇,谢普德和其他几名大夫自然也都在那边,李应元竟成了医疗部医术最高,职位也最高的负责人,需要组织还在县衙的医疗部学徒们救治伤员。 医疗部的那些家当还都齐全,李应元纠集起惊慌失措的医疗部学徒们,救助起伤员来。 这时候就表现出医疗部和军部的区别来,那些医疗部学徒们平时看起来都聪明伶俐,对上军部那些不怎么识字的大头兵显得很有优越感,真正打起来却远不如对方镇定,必须要有人指挥着,让他们安静下来。 随着战斗继续,战况越来越激烈,虽然郭怀意也算指挥得当,但倭寇悍不畏死,拼命发动进攻,还多次接近到明人士兵这边发起肉搏。还好,明人士兵火枪上的刺刀也不是吃素的,依靠有理地形坚守,但伤员却也不免越来越多起来。 李应元带着医疗部的学徒们救治陈长生和那些受伤的掷弹兵,以及不时出现的其他伤员,一下子忙碌了起来。 第七十三章 杀局 随着时间推移,局势逐渐明朗了起来。 倭寇对英吉利人的火器厉害,也深有体会,事先也做好了应对方法,就是在普通推着前方竖起包着铁皮的木板,然后推着车贴近守军,以达到贴身肉搏,用人数优势打败守军的目的。 不过,这种种设想却没考虑到守军中有大量掷弹兵的事实。倭寇多次试图用木板推车接近英吉利军阵地,但却让这些由最勇敢的士兵组成的掷弹兵队伍英勇地靠近敌人的木板车,然后扔出去一枚枚手榴弹,把木板推车炸得粉碎,顺带着大规模杀伤木板车附近的倭寇。 倭寇也试图用木板车引诱掷弹兵出击,然后用远程武器杀伤或派肉搏兵贴身打斗,但这些掷弹兵也不是孤军作战,身后有大量装备燧发枪的队友在掩护。 这些燧发枪有效射程不到一百米,但在如今双方距离不过数十米的情况下,威力奇佳,凡事想在没有遮蔽物的情况下接近掷弹兵的倭寇,都被火枪一一射倒。 那名武艺高强的刺客本来还试图举着巨大的盾牌冲进掷弹兵队伍,但是冲击几次后都不能有效突进,还差一点被手榴弹和火枪联合消灭,便也藏到后头去,不再往前冲。 李应元不由感叹,面对大量火器守护的阵地,个人武力还真没有什么用处。或许谢迅师兄的那声吼叫能起到特殊的作用,但考虑到那种吼叫其实是不分敌友攻击所有在场的人,恐怕意义也不是很大。 那些木板推车数量也有限。数次进攻后倭寇就损失掉八九成的推车,便不再用木板车,想着直接冲进来,或同时从多个方向发起攻击,突破守军的防守。不过,然并卵,没什么用处。 英吉利人原先在县衙的军事建设极为有效。除了原来的县衙土墙原样保留之外,还在里面结合堑壕和沙袋等,建立第二道防线。这第二道防线比土墙缩进几十米,既能保证发挥守军的火力优势,又能提供很好的防护效果。 这还不够,英吉利人还布置了第三道防线,也就是依靠几栋坚固的二三层厚砖建筑,士兵可以到上面居高临下射击,甚至有四门火炮协助防守。 现在守着这一套防御体系的是英吉利人培训出来的明国士兵,这些士兵以英吉利人从南洋带过来的五六十名明国人为骨干,再吸纳一些有作战经验的水手和海盗组成。 这些士兵在加入英吉利人之前就有多年在海上讨生活的经验,每个人都有至少五六年的海盗经验或防范海盗的经验,遇到作战场面不像普通人那样害怕,表现得非常镇定,竟不比英吉利军队差多少。 郭怀意也让李应元刮目相看。一直以为这位军部的海归派首领不够机灵,远不如黄程会说话又有计谋,此时看到郭怀意指挥得宜,调度有方,才明白郭怀意受英吉利人重用靠的就是这种战场指挥能力。 李应元在给伤兵治疗之外,偷空跑到外面观察战情,便明白这倭寇虽然人多势众,但是不可能突破守军防线。 这县衙外的倭寇们人多势众,有一千多人,是守着县衙的明国士兵的五六倍,但这种人数优势此时没有任何用处。 这些倭寇装备奇差(与英吉利人相对而言,实际上以海盗平均水平而言还是很高的),弓箭和鸟铳加在一起,满打满算都不到一百人,其余都是拿着刀剑和长枪的冷兵器肉搏部队。 他们也有几门火炮,但是射程和威力都不让人满意,炮兵的水平也远不如受过英吉利人严格训练的守军。倭寇几次试着推着火炮靠近,却都让守在高楼上的守军炮兵居高临下消灭,竟无法发挥作用。 此外,这些倭寇由多股海盗组成,号令不统一,在如今接近巷战的作战方式下,根本无法发挥自己的人数优势,这些都是其无法消除的缺点。 倭寇倒是能占领最外围的县衙土墙,但那也意义不大,一旦他们将土墙挖出缺口冲进来,就会面对严阵以待的守军枪口;如果想守着土墙与守军相互射击,那又会正合守军的心思。 以倭寇们的远程武器数量和质量,面对守军几乎人人一把燧发枪的阵仗,根本占不到便宜。 双方打了半天,倭寇们也就在最开始的时候借着突然袭击的优势,将外出的一些士兵和学徒一网打尽,除此之外竟没有占到一点便宜。 在有所空闲的时候,李应元也开始仔细思索这次战斗的来龙去脉。 倭寇想反扑回定海,把定海重新控制在自己手里,这是很早之前就有征兆的。 就说当初的武藏家族,虽然当时没在武藏家里找到他与刺客勾结的证据,但也不能说他们的覆灭是无辜的,至少肯定与现在这些倭寇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不过他们倒霉,还没发动进攻,就被英吉利人先下手消灭。 武藏家族覆灭后,定海的大户们大受震动,频繁向英吉利人示好,不断请那些依附者们请客吃饭,赠送好东西,现在看来却都是诱敌之计,明着示好让人放松警惕,暗地里却想着来个突然袭击,一举消灭入侵定海的英吉利人。 英吉利人对此肯定是有所察觉的。表面上接受大户们的臣服,甚至由着他们拉拢学徒和依附者们,暗地里却是外松内紧,加紧种种防范之策,甚至想办法打探扶桑人的军事布置。 扶桑人的这次进攻,来势汹汹,实际参与作战的有数千人之多。从现在的形势来看,至少有两三千倭寇偷偷上岸,就藏在那些扶桑大户的家里,此时就统一发作,一同进攻英吉利人的军事设施。 其中一千多人围攻县衙,断绝城内城外的联系;另有一千多人进攻城外港口的炮台和军械库等;更有数千海盗乘坐小船攻击英吉利战舰,用装满火药和火油的小船贴身到英吉利战船,点燃小船后就跳海逃生。 本来倭寇的这些布置也不可谓不实用,可惜还是对英吉利人的实际战斗能力过于低估了。 从英吉利人的应对来看,他们根本就没有被前几次的胜利所麻痹,一直在等待倭寇们的反扑。 李应元甚至怀疑,之前英吉利人的松懈都是做出来给人看的。 而且英吉利人的情报工作同样做得不错,对倭寇们的这次袭击有所了解,至少很清楚地知道这几天会有数千倭寇进攻。 英吉利人的应对方法就是偷偷把英吉利军主力撤出县衙,布置到港口和战舰上,重点防范倭寇的水上势力,至于县衙这边只留下两百多明国士兵,牵制一部分倭寇兵力。 第七十四章 杀局中的杀局 这种布置显然是非常冷血的。对普通的明国士兵和学徒不做任何提示,只用来做诱敌之用,那些在县衙外惨死的士兵和学徒就是明证。 至于县衙这边,兵力显然也不多,但英吉利人显然也不在乎。县衙这边虽然还存着英吉利人获得的大量财物,但这些对英吉利人来说只是身外之物。 定海是一个岛,如果海战胜利了,那么英吉利人到时回兵攻城,就算县衙没能守住,也只是损失些明国士兵而已,那些财物照样能拿回来;如果海战失利,那么县衙能否守住,更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把这些事情全部想清楚,李应元不由觉得一股寒气直冒,英吉利人对那些明国依附者的不在乎表现得淋漓尽致,同样这也表明自己并没有自己所认为的那样受到英吉利人的信任。 如果英吉利人对自己但凡有半点信任,或者说谢普德大夫对自己有半分亲近之心,也会想办法让自己到看起来更安全一些的港口附近去,毕竟那边现在肯定也非常需要有经验的大夫。 就算不是如此,稍微提示一下让自己这一天留在县衙,也会大幅提高自己幸存下来的可能性,但这些他们都没有做。这期间或许也有些保密的因素,但是保密保到这种程度,本身就说明很多问题。 “不对,这事情还不止如此。”李应元突然想到一点,不由冷汗涔涔而下。 自己平时喜欢待在县衙里,就算周日也不怎么动弹,就今天因为郑三官说刘三多要服软,才想着出门顺便打探刘三多口风的,现在看来选在这一天宴请自己,恐怕也不仅是巧合吧。 郑三官应该不是关键,李应元想了想之后摇头,从郑三官事前事后的反应来看,郑三官根本不知道此次袭击,最多只是个传话的,那么事情就出在刘三多身上了。 本来这次宴请的时间和地点就是刘三多定下来的,当时出县衙后刘三多神情也有些奇怪,自己带他往回走的时候他还很不乐意,倒像是有人跟他说好必须要在某一时刻把自己一干人带到某一地点似的。 想起刘三多最后惨死的样子,李应元突然打了个机灵,突然明白过来今天这事情的确是有人针对自己而设的杀局,同时也是针对刘三多而设的杀局。 刘三多的后台一直很神秘,似乎对修行一道很在行,但又对此讳莫如深,绝不愿意让英吉利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自己让陈捕头调查这个后台,查明刘三多当初的那些钱是哪儿来的,但却一直找不到,自己当时没怎么在意,现在看来是大错特错啊,竟是小看了那人隐藏自己身份的决心。 如此想来,一切都很明白了。刘三多身后那个人对扶桑人的此次袭击早就有预谋,所以才故意选着这天让刘三多约自己出去,要不是自己认出当初的那名刺客,提前往回走,恐怕已经跟刘三多一起,死在扶桑倭寇们的乱刀之下。 再结合自己的情况,李应元又想到,这位神秘人真正身份恐怕跟自己差不多,也是藏在英吉利人军队里的一名密探,只不过自己是明国的密探,而这名对手恐怕不是明国这边的,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对方为倭寇们做事的可能性最大。 如果是这样,一切都能解释得了。一名扶桑的武林高手,机缘巧合下混入英吉利人军中,为扶桑人传递消息,这也能解释他为什么会对这些明国的修行之道如此清楚,也解释为什么他要掩饰这一点。 很明显,如果他身具武功之事让英吉利人察觉,英吉利人会很自然地疑心他的身份,以及隐藏武功的缘由等,这与自己只敢偷拿百草精元丹之事有异曲同工之处。 这么说来,这名神秘人很有可能是海归派中的某位大佬,因而可以收服没有一点靠山的刘三多,也让刘三多认为可以轻易压制自己;不过,海归派那些人身份地位最多可以与自己平齐,那么这位神秘人不是海归派,而是英吉利军官的可能性也不能完全排除。 李应元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自己这次侥幸逃离杀局,这位神秘人绝不会甘心的,肯定会想办法再次出手。自己知道对方熟悉修行之道,甚至猜测对方隐藏在海归派高层或英吉利军官中,对方也很可能反过来想明白自己知道了这些,肯定要除之而后快的。 对李应元来说,这样一名武功高强的密谍的杀意,可能比正在进攻县衙的上千名扶桑海盗更危险。 这一天晚上,大家过得都很不安稳。倭寇们几次三番借着夜色进攻,都让郭怀意指挥士兵打败,但双方的伤亡都在急剧增加。 医院里人满为患,李应元先后也不知给三十人还是四十人治疗,从箭伤到刀剑的伤痕,直至被鸟铳弹丸打中的伤口,竟什么样的伤势都有。 医疗部原先有相当严格的规定,李应元通常只是给大夫们打下手,当助理,很少有机会独立出手。但此时也顾不得了,自己算是这里最接近大夫的存在,只能硬着头皮上去。 这样处理数十名伤兵之后,李应元觉得自己逐渐找到一些手感了,或许再这样处理数百名伤患,恐怕自己水平都能赶得上谢普德以及其他那些大夫了,也能勉强营运一座战地医院。 早上,太阳升起后,倭寇们的围困还没有解除,但从远处看去,也能看出来倭寇们的慌乱和犹豫不决,每次进攻时投入的兵力都比以前少多了,进攻也不再那么坚决。 快到中午的时候,形势变得越来越明朗,有整整一个小时,围困县衙的倭寇们都不再发起进攻。 李应元明白过来,倭寇们在港口的进攻肯定不怎么顺利,此时倭寇们恐怕也乱了方寸,不知道应该继续进攻,还是立即想办法离开定海岛才好。 果然,下午一点左右的时候,城门那边传来轰隆隆的爆炸声。李应元在英吉利人这边也待了很长时间了,又经历两场战斗,现在也能分辨出英吉利人的火炮声和扶桑人火炮声的区别来。 县衙里的明国士兵和学徒们互相看了看,都是面上有了点喜色,这炮声表明英吉利人重新掌握战场主动性,这是要重新反攻回来的架势。 本来围困县衙的倭寇们忽然分出很多兵力,到城门那边奔去,看来也明白如果此时扛不住,只怕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边响起剧烈地爆炸声和枪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高楼上驻守的士兵们突然欢呼起来。 “是英吉利人的红衣兵,他们回来了。” 第七十五章 安德鲁的失误 没过多久,路那头果然出现英吉利人的红虾兵身影,县衙这边的倭寇们四散逃跑,围困不战而解,所有驻守县衙的人不分士兵和军官都欢叫起来,知道这一战终究是赢了。 等到那些英吉利兵到达县衙,便受到全体明国人最热烈的欢迎。 “倭寇海盗胆敢攻击英吉利军队,已经全部被打败了。”带头的安德鲁少校,走到高处向大家通报好消息,受到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明国士兵们此时也部分上下,围住那些英吉利人询问战况,询问这仗到底是怎么打的,李应元也不例外。 综合多名英吉利士兵的描述李应元才知道,倭寇此次动用的兵力还在他的预计之上。 倭寇兵分三路,一路围困县衙,一路进攻港口的炮台,最大的一路还是来自海上,派出五六百艘战船围攻十几艘英吉利战舰。 还好,英吉利人事先的情报工作也很到位,得到确切的消息,应对得很得当。 县衙这边由两百多名明国士兵牵制,英吉利士兵守护港口炮台和军械库等,当然主力还是布置在战舰上。 倭寇侵扰东南沿海日久,战斗力也不弱,但是面对英吉利人的先进火器却没什么太好的策略,就看两百多名训练不久的明国士兵能抵抗一千多名倭寇就知道,双方武器和战斗方式的差距非常巨大。 总之,倭寇在岛上的进攻看着来势汹汹,却几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让英吉利人付出很少的代价就打退。 至于海上的进攻,倒是有些成果,那些悍不畏死的倭寇拼命驾着装火药的小船突进来,然后引爆小船,给英吉利人海军造成不少伤亡。 如果是在海上,英吉利人肯定要遭受不少的伤亡,可惜这是在港口边,英吉利人事先在港口制高点布置的火炮数量多而威力巨大,协助海军攻击任何靠近的小船,使得倭寇的这种战术未能取得预计的效果。 最后,经过一日夜的交战,损失两百多艘小船后,那些倭寇就仓皇而逃,宣告此次进攻告失败。 等到海战结束,此次战斗的结局就注定了,岛上的倭寇们无心继续作战,都一个个找机会逃跑,避免给英吉利人全部消灭,使得英吉利人轻松占领城门,突击进来。 “本次作战,新加入的士兵都作战勇猛,大英帝国是不会吝惜赏赐的,不管是军官还是士兵都会得到满意的奖赏,所有有功人员都会得到应有的晋升。”安德鲁少校许下了承诺,使得周围的欢呼声又高了几分。 “现在,那些攻击我们的倭寇跑到各处,妄图找机会逃跑,我们不能允许这些混蛋安全回到自己老巢去。 我命令,所有英吉利士兵和明国士兵都带好武器出击,力求把这些可恶的海盗全部消灭干净。”安德鲁少校下达了自己的命令,那些早就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士兵们全部激动了起来,保证会将那些海盗全部消灭干净。 只是,此时谁也没有想到安德鲁少校的这个命令到底有多错误,又会给英吉利军队带来怎样巨大的损失。 李应元好不容易想办法挤到安德鲁少校身边,只见此时他周围军官环绕,向他说着祝贺和赞扬的话,说得安德鲁少校一阵心花怒放。 “少校用兵如神,此战一举消灭扶桑倭寇数千,以后整个东南沿海再没有一支武装力量能与大英帝国抗衡,可喜可贺。 少校立此大功,必受嘉奖,在下先恭喜少校了。”李应元双手抱拳,向安德鲁少校贺喜。 “同喜同喜,这是团队工作,大家一起心往一处使才打得胜仗的。” 安德鲁此时眼中布满血丝,神情有些疲惫,但看来心情确实不错:“郭怀意说李郎中表现非常勇敢,不仅冒险救助受伤的同伴,事后还组织医疗部学徒们救治伤员,立了很大功劳。 继续保持这样的进取态度,我们也绝不会吝啬赏赐,或许不到一年就能晋升少尉级军医也不为可知呢。” 郭怀意竟然会在这当口说自己好话,只不知这算是示好呢还是拉拢呢。 “那也是少校安排得当,郭总头指挥若定,否则应元能够生还已经是幸事了,哪敢说什么功劳呢。” 李应元咧开嘴笑了笑,似乎对安德鲁少校的夸奖非常感动,又说道:“少校刚才下命令要继续追击残存的倭寇,我们医疗部就派学徒跟着大军行动,以便及时救助伤员,少校看如何呢?” “那当然好,就派人跟着军队行事吧,李郎中勇于任事,精神可嘉。”安德鲁少校此时自觉此战胜利,消灭倭寇大批主力,以后肯定是越打越顺利,心里很高兴。 又听李应元主动请战,以为对方是听到自己刚才随口画饼,就认了真,想趁着这个机会多立点功劳,急忙点头答应。 李应元笑容可掬,向安德鲁请辞后就到医疗部,组织医疗部学徒们拿上绷带和止血药等,跟着军队行事。 有几个学徒觉得现在外面还在打仗,不想出去冒这个险的,但是看到李应元要求坚决,也不敢顶峰反对,当然心里骂李应元为了立功劳不拿自己人性命当回事肯定是有的。 李应元匆匆布置了一下,自己也没有闲着,也拿上一个布包装上绷带、止血药和手术用具等,然后趁着学徒们忙着拿东西,偷偷跑到一个放杂物的房间里来。 这个杂物间放着担架和手术用具等,存放着一些必要但不怎么常用的物品,只有李应元和几名负责人才有钥匙,平时灰尘多,很少有人进来。 李应元到房间角落,推出来一个不起眼的木箱子,上面乱放着草席和铁锹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还上着个大锁。 打开锁,里面又是一堆杂乱的东西,最底下有着一个不大的箱子,拿出来,把锁打开,里面却是用油纸包着的几个布袋。 李应元拿出这些布袋,数一下里面的东西种类和数量,直到都跟记忆中对上后才放下心来。 自然,李应元当初偷换出来的百草精元丹和其他几粒疑似道丹的丹丸,还有在拍卖会跟刘三多争夺来的东西都在这里了,包括那枚价值不菲的金乌令戒指。 第七十六章 倭寇的逆袭 说来可笑,陈长生一直以为李应元把东西都藏在当初从拍卖会购得的铁箱子里,几次想撬开铁箱子偷走东西,却因为手艺不到而未能成功。 他却不会想到以李应元的精细,怎么会将丹药放在那铁箱子里让他偷走,更不会将东西放在自己宿舍里,让人随便一检查就能逮个正着。 李应元偷换的这些丹药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医疗部,只是让李应元找到这个人迹罕至的杂物间藏起来了。 “在定海的日子也到头了,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李应元喃喃自语,却是下定决心趁现在的机会离开定海。 李应元当初不愿意跟谢迅一起离开定海,一是怕自己目标太大,引起英吉利人大力搜捕;二是因为还有好多书没有记忆完,希望趁现在的机会多背几本。 到如今,书也看完了,平英策也应该被谢迅顺利拿给宋游击,就应该谋划怎么离开定海了。 李应元这段时间拼命看书,有一种心智渐开的感觉,对英吉利人的心思也把握得通透,知道对方虽然表面上对自己很重视,实际上却异常冷血,绝不会让自己这样知道很多英吉利人情况的人回到明大陆,给陆地上的人们带去各种有用的情报。 所以,他想要离开定海,只能趁现在英吉利人和扶桑人大打出手的时候了。 虽然现在还在打仗,有些危险,但总比一切尘埃落定后在英吉利人眼皮底下坐船逃跑要强得多。 李应元把木箱按原样锁好,放回原来的地方,弄得跟原来一模一样后才出了杂物间,若无其事地带着学徒们走出医疗部,去向郭怀意报道。 此时,跑到定海来的倭寇们知道自己失利,有想着找船跑出去的,有找原来那些扶桑大户想藏起来的,也有些胆大的明目张胆地烧杀抢劫起来。 英吉利士兵和依附的明国士兵成建制离开县衙,到街上去,但凡看到疑似海盗的就立即开枪打死。 一开始还只是执行安德鲁的命令杀海盗,到了后来就渐渐变了味,那些英吉利士兵看到海盗抢劫的东西看着精美而值钱,就逐渐以抢夺海盗的财物为主,再到后来干脆撕破脸皮,自己也进屋抢劫起来。 本来还能维持队形,但到了后来越来越多的士兵离开队伍,看见路边有金银铺和珠宝店就进去直接抢东西,原来屋主想出来组织,多有被无辜打死的。 越到后来,纪律越是松懈,抢劫行为不再仅限于店铺,看到有门面气派的大户人家,也都带上一帮人冲进去抢劫。 其中,又以约翰.森科带领的王后游骑兵纪律最是败坏,这些雇佣兵本来就只认得钱,此时碰到可以合法抢劫的机会,哪有不大抢特抢的道理。 等李应元跟着主力出了城门到了城墙外,原来七八百人的队伍就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人,其余都跑到各个地方抢东西去了。李应元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又忍住,此时实在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了。 然而在城外转了几圈,消灭见到的一切海盗后,事情越发失去控制。那些士兵看到军官不怎么制止,越发放肆起来,都开始公然分散开来,按照远近亲疏分成几十个小队大肆抢掠。 这种行为显然是有问题的。英吉利军队认为自己已经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剩下的就是瓮中捉鳖,把还在岛上的倭寇消灭干净就可以。 却忘了纯以军队数量而言,自己其实并不占太大优势,那些倭寇数量还有数千之多,又受本地很多扶桑大户的支持。 英吉利人如果严阵以待,排着队型逐步推进也就罢了,此时松懈下来分成小队,却也给了对方反击的机会。 李应元本来跟着郭怀意和英军主力走,没想到走着走着人就越变越少,甚至郭怀意和带头的军官们都不知道去哪里了,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正跟着仅仅十几名英吉利人到处搜查看不见的敌人。 本来李应元对此也不怎么放在心上,觉得人越少,自己跑的机会就越大,心里还有些暗喜。 也就在这时候,扶桑海盗们的第一波反击到来,数十名倭寇挥舞着刀剑冲上来,向英吉利军队冲上来。 还好,这支英吉利军队还算是纪律保持较好的一支,不然李应元也不会糊里糊涂跟来,放了一阵枪,又用刺刀攻击,硬是把敌人打跑了,不过自己也损失了五六个人。 “怎么回事,我们的人都跑哪儿去了,这些海盗怎么会有胆子向我们逆袭的?”李应元脸色变了变,喘着粗气问。 “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太靠前了,过于深入海盗群里呢?”为首的军官还只是个中士,这时也疑惑起来。 “我有很不好的预感,我们似乎遇到天大的麻烦了。”李应元终于明白过来情况不对,说道:“给我一支枪,咱们先后撤一下,跟大部队碰头再说。” 那名中士皱了皱眉,从地上捡起一支死去的英吉利士兵留下的枪给他,李应元又上前,将那名士兵背着的布包解下来自己背起来。 那布包里放着的自然是铅弹和火药之类,这是英吉利红虾兵的标准配置,此处略过不提。 只是,他们此时才想着后退,跟大部队重新集合却有些晚了,最大的问题是已经没有什么大部队了,从县衙出发的七八百名士兵早就分成数十个小队,每支队伍最多有数十人,最少有五六人,竟是再也无法凝聚成一股大部队。 安德鲁少校当初被轻易获得的胜利所陶醉,让士兵出去剿灭海盗实在是大错特错,高估自己士兵的德行了。 定海原本就富裕,这些士兵被抢劫到的各种财物所迷惑,早就把军纪什么的放在脑后,一心一意想发财。 也就在这个时候,海盗们的逆袭也开始到来。一开始可能只是一些被追急了的海盗反身向英吉利兵攻击,发现英吉利兵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多之后,胆子逐渐变打了起来,甚至主动攻击人数不多的英吉利队伍。 英吉利士兵们被打得猝不及防,竟然有好几支小队糊里糊涂被消灭,还让海盗们拿到枪支和弹药。 那些扶桑大户本来平时都养着家丁和护院的,一开始慑于英吉利人的实力不敢反抗,但随着一些士兵越来越过分,抢了财物不够还想烧房子杀人,也只得反抗起来。 这种反抗很多都被立刻镇压,但也有些大户逆袭成功,便也豁出去了,领着人拿着武器到街上看到英吉利人就乱砍乱杀。 在安德鲁少校还没意识到之前,整个定海的形势就变得不可收拾起来,形成整个定海的大户世家和扶桑海盗们一起对抗英吉利军队的局面,而且在英吉利人没有立刻有效组织起来的情况下,竟然越大越猛,不多时就有上百名英吉利士兵和依附的明国士兵倒在血泊中。 李应元身在局中还意识不到这一点,以为只有自己这一支军队遇到危险,便仗着熟悉地形,带着那些英吉利士兵到处乱窜。 不过情况也实在太乱了,随便一个胡同甚至一棵树后就有可能跳出一名海盗,向自己发出攻击。 这些海盗此时也都陷入癫狂,红着眼睛,明知道被人用枪指着还要乱砍乱杀一通,竟似是疯了一样。 太阳西下,不知不觉到了晚上,李应元身边的人却越来越少,很快就只剩下两个人。 其他人不是死了就是遇到大股敌人,互相分了开来。 人说祸不单行,还没走多远呢,就又碰到十几名倭寇赤着上身,出现在不远处,发现他们后二话不说就冲过来。 这些海盗都杀红了眼,根本不怕他们开枪射击,只是嗷嗷叫着跑来,李应元和两名士兵则当机立断,立即往回跑。 钻胡同,钻树丛,甚至钻狗洞,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李应元回身一看才发现自己身后一个人都没有,不仅敌人被他甩开了,友军也被甩开了。 李应元突然感觉荒谬,他要找机会一个人逃跑是不假,但也不是这种方式吧。 直到一会儿遇到约翰.森科,被人一阵追杀,他才会明白自己选择今天逃跑,到底有多错误。 第七十七章 又见金蝉 在一个寂静的路口,李应元远远地看见一地的尸体,便偷偷藏起来观察。过了半天,发现没有人在那边走动,李应元才猫着身偷偷过去查看。 只见地上躺着几十具尸体,既有英吉利士兵,也有倭寇海盗们的尸体,从尸体服饰上看,似乎还有几名家丁和护院的样子。 从现场情况看,似乎是打得两败俱伤,互相杀死对方后都重伤倒地死亡了。此时也不是感叹的时候,发现那些英吉利士兵的武器都没被人拿走,就立刻搜查起来。 李应元原来拿的那把长枪早不知扔哪里去了,一看之下不由大喜过望,挑一把外观好一点的长枪背上,又搜出一些子弹和火药什么的,补充起来。 这些人里还有几名掷弹兵,腰里都还挂着几枚手榴弹,李应元也拿上五六枚挂在腰间。 本来还想搜刮火柴或火镰什么的,但其中一名掷弹兵是中尉级军官,仔细在他兜里搜查,居然搜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打火机来。 这可是欧洲才有的好东西,也算是掷弹兵的神器,用手轻轻一拨,就能让火石互相敲打点起火来,这火还能长久不灭,一直燃烧。 在那名军官身上又找到一把单发手枪,这种手枪可不像谢普德大夫的手枪那么精巧,还能通过转动转轮来实现连发,不过也算是只有军官才有的稀罕物。 用地上的武器,把自己都全部装备起来,刚要离开,却听见前面传来一阵走动声,李应元吓了一跳,立即跑到路边一棵大树后面躲了起来。 等到那些人走近,发现他们一个身着绿色的军服,头上还插着根羽毛,却是一群王后游骑兵,那名约翰.森科上尉正在领着他们。 这些王后游骑兵也算胆大包天,此时到处有倭寇海盗袭击,也都安之若素,反而一个个大包小包拿着,看来收获不错。 李应元皱了皱眉头,本来还想出去相认,但又忍住了,英吉利人中最不靠谱的就是这些雇佣军了,更何况这位约翰.森科令人捉摸不透,自己一直没想明白对方当初为什么把琥珀金蝉佩弄到拍卖会,中途又反悔呢。 无论如何,说道刘三多身后的神秘人,这位约翰.森科上尉是最有嫌疑的人。 王后游骑兵向来没有节操,此时看到地上散落一堆尸体,便立即冲了上去搜刮财物。 他们倒是连自己人都不放过,不管是倭寇还是英吉利士兵都一视同仁,仔细搜刮。 李应元看到的那名掷弹兵中尉手上本来还戴着宝石戒指,约翰.森科一看到便如获至宝去拽下来。 可是,人死后身体有些肿胀,试了几次竟拿不下来,约翰.森科便发了狠,直接把人手指砍掉,再把戒指拿下来。 李应元小心躲藏,越发不愿意现身。然而,他不愿意跟人见面,事情偏偏不按他的预想走。 约翰.森科把戒指拿到眼前端详了一下,点点头放入自己兜里,然后却拿着枪指着李应元这边。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地想干什么?给我出来。”森科上尉用枪指着李应元这边大声喝问,他旁边的那些王后游骑兵都反应过来,拿着枪往他的方向指起来。 “别开枪,自己人,是我,不是扶桑人。”李应元不由得暗叫倒霉,自己藏得好好地,怎么会被人发现。 此时也无法可想,只能举着手,乖乖从树后走出来。 “是你,明国郎中?”森科上尉的眼神忽然闪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又似乎有一些庆幸。 “我跟大家伙儿走散了,躲在这里,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做呢。还好上尉您过来,否则我恐怕凶多吉少了。”李应元打着哈哈,解释自己在这里的理由。 那些王后游骑兵倒是有不少认得他的,知道是自己人,慢慢把枪口放了下来。 “现在这是什么世道,连个大夫都要带两把枪,六个手榴弹。”一名游骑兵看到李应元的装备,不由打趣起来。 “世道艰难,防备那些倭寇,见笑了。”李应元不由笑了笑,在他们附近找地方坐下。 “你在那边多久了,都看到什么?”森科上尉饶有兴趣地问李应元,眼中却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我在那边就低头藏着,什么都没看见。”李应元心里打了个突,急忙撇清自己的关系。 “是吗,连我砍掉胡里奥的手指都没有看见吗?”森科问道。 “谁是胡里奥?我连胡里奥是谁都不知道,还能看到什么?”李应元急忙说道。 那些王后游骑兵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李应元的眼神突然都不善了起来。 发死人财没什么,发自己友军的死人财就有些见不得人了,要让李应元回去跟安德鲁说几句,不但他们拿到的那些东西都要靠吐出来,恐怕还要受些责罚。 “碰到你们我也算是捡到一条命,不管看到什么都不会乱说什么的。”李应元知道这情况不对,急忙表明自己的立场。 那些王后游骑兵却没有放松下来,只是拿眼睛看向森科上尉,似乎等待他的示意。 “哦,如果能那样倒是不错。”森科却一脸玩味地看向李应元,突然用手把自己佩戴的东西拿出来,给李应元看,问道:“这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吧?” “哦,我看一下,似乎是以前在拍卖会里出现过的那枚琥珀佩吧。”李应元装着很认真的样子,端详半天,才用不确定的口气说道,心里却不由骂了开来。 这森科在此时把琥珀佩拿出来,自己跟这琥珀金蝉佩已经是两次擦肩而过了,这森科不会真有什么灭口的心思吧。 第七十八章 追杀 “我去过你们这边的当铺,问他们这东西是什么,他们说这是个琥珀佩,里面还封着个虫子,非常值钱,至少值二百两银子,你看怎么样?”森科上尉一瞬不瞬地盯着李应元问道。 “是吗,这东西原来这么值钱,那得恭喜上尉发财了。当初没有那么便宜地卖掉,看来是做对了。”李应元憨笑着回答。 “这东西我拿着也没什么用,我一百两银子卖给你,怎么样?”森科上尉问道。 “那敢情好,不过那样您不就赔了吗?怎么好意思让您受损失呢?” “没关系,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买家,能便宜处理也算了了桩心事。” “只是您也知道我这段时间花钱不少,还买了个医馆,凑不出这么多银子。要不这样,我帮您问问,看有谁愿意花钱买这种好东西的,到时高价卖出去,这样您也不会受损失,是不是?” “哦,要能那样也不错。对了,我看你医术不错,我跟安德鲁少校说下,让你到我们王后游骑兵,专门当我们的医生怎么样?” “那很好,只是报酬怎么样倒要好好聊聊。” “肯定会让你满意的。” 森科把琥珀金蝉佩重新戴上,脸上挤出了点笑容,但李应元看来这笑只能算是狞笑。 “好吧,这里不算安全,我们还是回去吧。这些扶桑人也是个祸害,到这时候了还想反抗,早晚要把他们杀光。” “好,那我跟着你们吧。” “那没问题,不过那你得走在最前头,你也知道我们游骑兵向来不希望有陌生人在我们中间。” “那没问题,反正有你们在,我就不怕有人从后面打我了。”李应元面带微笑地说着,看到王后游骑兵们互相狂打着手势和眼神,心里却冒出一身冷汗。 李应元在最前面走着,森科带领游骑兵在十几米后跟着,李应元有一搭没一搭跟后面的人说话,也不管后面有没有人跟自己搭茬。 走了一点路,转过一个街角,李应元和游骑兵们刚好被墙角隔开,李应元却用英吉利语惨叫了起来:“前面一堆海盗,快跑。” 后面的游骑兵呼啦一声,全部停了下来。李应元却没有往后跑回去的意思,反而摘下一个手榴弹用打火机点上,然后用手拐过墙角使劲往后扔过去,之后就什么都不管不顾往前猛跑。 墙角那边传来手榴弹的爆炸声,以及几声惨叫声,看来有几个躲避不及受伤的。 过了几秒钟,森科上尉的喊叫声就响了起来:“李应元,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 李应元往前跑着,心里却有些可惜,看森科虽然气急败坏,但中气很足的样子,看来并没有伤到他。 李应元对定海的地形比那些游骑兵熟悉一些,此时又为自己争取了十几秒的时间,便想办法按着记忆左拐右绕,务求把那些追过来的王后游骑兵摆脱。 趁着天黑到处乱钻,后面不时传来脚步声,甚至有子弹从后面打过来,几次都差点打中他。 这时候也不去想躲避扶桑倭寇的事情,硬往偏僻的地方钻,甚至翻过几道土墙,后面追逐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远去,李应元这才觉得有些放松下来。 然而,有一句话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又叫离了狼窝又进虎口,李应元刚从一个胡同钻出来,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便想也不想往右跑,但没跑几步又猛地停了下来。 只见前面一个高大的身影双手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宝剑,满脸都是虬髯,在月光下看去又有几分熟悉,不是当初刺杀谢普德的那名刺客又是谁。 李应元突然觉得崩溃,没想到自己跑了半天,竟正面撞上这位武功高强的倭寇刺客了。 “我一直以为英吉利人只是火器厉害,武功确实稀松,没想到也有阁下这样的绝世高手。此时见面就想讨教一二,还望不吝赐教。”那名刺客怀抱着剑,一脸虔诚地说道。 此时的他不像是当初那个从高楼跳下的刺客,也不想前日在集市上看到的那个卖糖葫芦的,而是全身散发着一股剑客独有的锋锐,竟只是一名一生都献给剑的绝世剑客。 李应元觉得自己喉咙被一口气堵住,只想喷出一口血滋他一脸,你一个武林高手堵住一个普通人,还装什么剑痴呢,要不我给你介绍我师父或师兄,那才是真正的高手,你要不跟他们过招去。 “此话深得我意。武者有武者的尊严,既然遇到了就不要用火器,就用手中的剑好好较量一下,印证一下武功。”李应元身后传来一个带着伦敦腔的明国话,听起来还有些熟悉。 李应元闪电般回头看,发现布鲁斯.威恩的熟悉身影。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布鲁斯全服武装的样子了,只见布鲁斯身上穿着以前对付谢迅时穿的黑色铁甲,手中拿着一把泰西样式的大剑,看起来威猛而神秘。 那名刺客本来是想趁着夜色离开定海的,以他的武功,虽然现在定海很乱,也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和离开。 只是他到了这附近,就遇到被安德鲁派出来收拢英吉利士兵的布鲁斯来,互相试探性打了一架后又对峙了起来。 双方都是武痴,发现对方武功高强后都把正事抛在脑后,只想先见识一下对方的武功,而李应元没头没脑跑来,刚好到两个人中间来,也算他倒霉。 此时,布鲁斯和那名刺客大喝一声,就互相往中间跑来,剑刃在月光下尤其闪耀,李应元无法可想,只得抱头蹲下。 本以为这就要乱刃分尸了,但好一会儿都没有剑刃落下,李应元突然明白过来,往头上看去,只见布鲁斯和刺客都跳到半空中,叮叮当当劈砍起来。 布鲁斯当初和谢迅大战,五六个人一起也不过勉强打个平手,使得李应元对他的评价不怎么高,此时看他与刺客交手,才知道布鲁斯的武功很是精强。 只见布鲁斯在空中拿着双手大剑猛烈劈砍数下,又趁机一脚踹在刺客身上,硬是把他踢得往后翻了个跟头。 布鲁斯也被反震之力弄得往后退了一下,从天上落下来脚在地面上轻轻一点,又是像箭一般冲出,趁着刺客脚下有所不稳的空挡继续追击。 李应元悄悄跑到路边蹲下,观看两名高手的生死决斗。 第七十九章 两败俱伤 布鲁斯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比那名刺客胜过一筹,身上又穿着祖传的全身甲,除非刺客全力一击,一般的攻击都伤不到他,此时便步步抢先,丝毫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 刺客打斗经验丰富,手上拿的剑也不是凡品,虽然被压制住,但剑法也是丝毫不乱,只是一步步后退化解布鲁斯的攻击。 接连退了十多步,刺客忽然立定脚跟不再退,硬挡了布鲁斯一击,接着剑身上突然光芒一闪,居然蒙上了一层血光,剑尖上更是血芒一吐,多了一尺多长的剑罡。 “看我这迎血十步斩如何?”刺客狂笑一声,突然发力,手中剑挥动的速度比刚才快了四成,瞬间就挥出三四十剑,剑剑不离布鲁斯的要害。 “好是好,但以你的功力又能坚持多久。”布鲁斯对那血色剑芒似乎很是顾忌,转攻为守,嘴上却豪不认输。 “杀你却是足够了。”刺客手中剑竟舞出一片鞭影,布鲁斯武功虽高也无法完全遮挡,身上铠甲立时被划开几道剑痕,有鲜血滴落。 不过,真正武者的体质都远超常人,这点伤连普通人都能扛得下,何况他这样的真正高手。 然而,刺客早先的退让以及现在的抢功都是策略,为的就是将布鲁斯逼到指定的位置。 刺客突然又加大了力量,布鲁斯对了几剑,在对手血芒的压迫下退了几步,但在巨大的反震之力下,刺客也不由被推开。 “好剑法,接下来就看我的...”布鲁斯的剑上一震,也跟刺客那样蒙上了一层剑芒,却是一道青芒。 跟刺客不同的是,刺客只是在剑上多了一层血芒,而布鲁斯除了手中剑,身上的全身甲也被一层青芒覆盖,看来倒是跟刺客只注重进攻的方式不一样。 布鲁斯似乎要挥剑往前抢上去,但剑到中途方向却一转,一剑狠狠往身后斩去。 李应元一愣,这是才注意到他身后诡异地出现一道黑影,往布鲁斯身后偷袭而去,但布鲁斯的大剑刚好在此时挥去,当的一声,身后黑影手上的短剑与布鲁斯的大剑硬碰硬撞了一下,然后狂吐着血往后退去。 “说好了一对一单挑,却埋伏个忍者伏击,你们扶桑人就这么尊重武道的?”布鲁斯大笑着,剑光一转,又格挡开刺客攻过来的一剑,力量似乎比刚才又胜过几分。 “我们份属两个阵营,见面唯有分输赢而已,哪里有武道对决。”刺客却对布鲁斯的指责不以为忤,只是上前抢攻。 原来,刺客明着是要跟布鲁斯一对一对决,暗中却有武功高强的同伴埋伏在暗处,只想在关键时刻给布鲁斯致命一击。 不过布鲁斯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开始就看出这一切却装着不知,还将武功都隐藏几分,逮着机会就给伏击者一个狠的。 那名黑影也是了得,他的武功本来就不以力量见长,跟布鲁斯硬对一剑受了一定内伤,但对自己的伤势不管不顾,此时揉身一上,跟刺客一起夹攻布鲁斯。 布鲁斯此时才把真正武功全部展现出来,只见他身上被一层青光笼罩住,力量和速度等都比刚才强了一截,就连盔甲的防护力也比刚才提升了一截似的,刺客手中的宝剑还能给他带来一些伤害,那名蒙面的伏击者手上的短剑却根本破不了全身甲的防。 此时布鲁斯手上突然多出一团红色的火焰,向刺客扔过去,刺客一扭身,火焰撞击到路边建筑的墙上,爆出巨大的火花来。 这还没结束,布鲁斯手上又接连冒出火焰,接连向刺客扔过去,使得刺客快速后退,不敢沾惹那种火焰。 “你身上居然还有火焰类道种!”刺客惊叫了一声,连忙闪躲。 趁着这个机会,布鲁斯却尽全力攻击那名蒙面忍者,对对方刺来的短剑也不遮挡,只是接连抢功。 那名蒙面忍者避开不得,只能与布鲁斯硬碰硬对了几剑,但他的武艺更适合偷袭和刺杀等,与高手正面对战绝非其长处,短时间就被大剑划伤几处。 布鲁斯武功比刺客和蒙面忍者都高,但同时对付两个人却有些勉强,此时就打定主意拼着受伤也要先解决这名忍者,对他手上的剑理都不理,只是一味抢功。 三个人的胜负就在这瞬息之间决定。只见蒙面忍者发狠,用尽全力一剑刺去,把手中短剑深深插入布鲁斯的肩膀上,自己却被布鲁斯以伤还伤,用大剑生生把他给腰斩。 那名刺客看形势危急,顾不得继续躲闪火焰团,往前硬冲竟把剑刺入布鲁斯腹部。 刺客没想到竟能一剑见功,大喜之下就想把剑搅动,把布鲁斯杀死,但布鲁斯又岂能让他如意,抛下手中剑,把全身所有力量聚集到右手,一手狠插入刺客的胸口。 此时双方形势都凶险无比,要么布鲁斯拼着剑伤杀死刺客,要么刺客拼着重伤解决掉布鲁斯,竟是在一瞬间就到了要决生死的时候。 就在这时候,啪的一声枪响,刺客额头上多了一个弹孔,表情瞬间变得愕然,竟颓然倒下,眼睛却是至死都合不上。 原来李应元在旁边观战多时,作战的三个人打得过于激烈,都没空搭理他,竟给他等到千载难逢的机会。 李应元手上本来就有一把捡到的手枪,趁着三人打斗悄悄装好子弹,等到蒙面忍者被杀,刺客和布鲁斯也都两败俱伤,便不再犹豫,瞄着刺客的头就一枪打过去,居然就把这名可怕的高手给杀死。 布鲁斯站在那里,那把长剑还留在腹部,却想不到刚才还在跟自己大战的对手就这么憋屈地死在普通人手里。 腹部被长剑贯穿,对普通人来说是必死无疑的重伤,但武林高手的生命力之旺盛远超李应元的想象,只见布鲁斯在剑伤附近连点几下,又从怀里拿出一个铁盒,从中倒出一个血红色的指头大小的东西吞入口中,脸色居然一下子好转起来。 李应元本以为此番三个人都要死去,没想到布鲁斯居然还能自救,看起来还保留一些战力的样子,不由有些后悔起来,知道自己对武林高手的能力估计错误,出手有些过早了。 此时补一枪或许也可以解决对方,但是李应元想了想,还是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向布鲁斯走了过去。 “布鲁斯先生,你没事吧?”李应元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还好你补了那一枪,否则这一战的胜负还不好说。”布鲁斯点点头,看向李应元的脸上满是嘉许:“你这也算是救了我半条命,我会跟安德鲁少校和谢普德大夫说,让他们奖赏你。” “奖赏什么的以后再说吧,先逃出性命才是最重要的。”李应元眼睛一闪说道:“我们现在要回县衙,恐怕路上还有很多倭寇埋伏,不如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我买的医馆就在附近,里面也有些手术用的东西,我们先去治疗一下伤口,等明天形势明朗了再做道理,如何?” 布鲁斯想了想,便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我们就先去你的医馆吧。” 第八十章 野蛮止血法 李应元胡乱在地上的两个尸体上搜刮了一下,把一些碍眼的东西一股脑放入背包上,就扶着布鲁斯到自己的医馆去。 他原本还希望能从那两名高手身上摸出点武功秘籍什么的,但没有找到任何纸张样的东西,才知道从死去的高手身上获得秘籍,然后按照秘籍修炼成为高手,只是小说家言,现实中却不会有高手在与敌人打斗的时候还怀揣珍贵的武功秘籍这等事情发生。 还好,这里离那海大贵医馆不远,布鲁斯虽然腹部被一把剑贯穿,但还能勉强走动,李应元就扶着布鲁斯一路走到医馆去。 值得庆幸的是一路还算风平浪静,既没碰到倭寇海盗,也没遇到红着眼找自己的王后游骑兵。 等到了医馆,穿过正堂到里屋去,让布鲁斯坐下,接着却有些犯了难。 布鲁斯曾在天竺和明国接境处拜高人学过武艺,肚子被刺客的长剑贯穿后用当时学到的手法点上伤口周围的穴道,暂时把血止住,但是要把剑抽出来,恐怕会把伤口重新拉伤,到时候就不是用简单手法就能止住血的事情了。 “把剑拔出来处理一下伤口就行,有什么难的?”看到李应元面带难色,布鲁斯便问道。 “拔剑倒是不难,之后怎么止血,却不知道怎么做了。”李应元叹了口气,实话实说:“现在有这剑堵着,反而会堵住血管,流血不会太多;一旦拔出来,恐怕反而会出大麻烦的。” “不用担心,我们武者比普通人强壮得多,有些足以杀死普通人的伤口,对我们这样的高手,却未必有同样的威力。”布鲁斯说道:“你们明国不是有句话,叫做私人当活人医吗,你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 这把剑有些古怪,一直这么放着也不是个事,还是赶紧拔出来吧。” “只能如此了。说实话被人一剑扎入肚子,普通人早就死了,你能坚持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李应元叹了口气,现在只能走到哪儿算哪儿了:“还有,刚才那句话叫死马当活马医,不是死人当活人医。” 李应元把手术用刀的东西都准备好,然后找两张桌子拼上,让布鲁斯躺下。这些布置以后世的眼光看肯定是简陋无比,但以如今的情况来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布鲁斯褪下盔甲躺下后,又拿起原先那个铁盒子,倒出一粒红色的东西,放进嘴里吞咽。 李应元仔细一看,却不是什么丹药,看着倒像是一大块血团。 “这东西叫血髓,吃了之后能补气血,让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看到李应元注意看自己手上的东西,布鲁斯便说道:“不过,这东西的来源非常恶心,能不吃还是不吃得好。” “好吧,只要不是对身体有害的东西就行。”李应元说道。 “可以开始了。”布鲁斯吞食那块血髓后,用功力化解一番,然后才示意李应元动手。 李应元站到一把椅子上,慢慢把长剑抽出来,只见那剑上还覆盖一层极薄的红光,在油灯照明下似乎还在涌动,感觉非常邪恶而恶心,远没有当初远远看到刺客挥舞时的酷帅。 布鲁斯也是强悍,硬是忍着疼痛不说话。等把长剑拔出来,鲜血就开始冒出来,李应元拿着绷带和止血药等按下去,效果却是不大。 “还是让我来吧。”布鲁斯此时已经气若游丝,但还保存一点功力,便用以前学到的特殊手法将功力聚集到手指乱点,硬是把血给止住。 “好厉害的手法。”李应元却看得有些双眼发直。 “我这手法必须功力达到宗师境界才能用,而且只能暂时止血,不能一直发挥作用。你还是快点吧。”布鲁斯此时脸色苍白无比,催促起李应元。 “那也是很神奇啊。”李应元嘴里说着话,手上却也慢。他原先就从一枚手榴弹中倒出火药,研磨成粉末后找个碗装上,此时便把这些火药粉末全部倒入布鲁斯的伤口上。 再找张纸就着旁边的油灯点上,看向还在躺着的布鲁斯,只见对方一脸的坚决,缓缓把眼睛闭上。 李应元便不再犹豫,把点着火的纸张往布鲁斯的伤口上靠近,那些火药一下子就被点着,窜出一蓬火焰来。 “啊!!!!”以布鲁斯的强韧,此时也忍耐不住,终于喊叫了起来。 那些火药粉末被火点着烧起来后,就会把伤口附近的血管都烧结起来,从而达到止血的目的,但期间的痛苦也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事后的并发症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小事。 不过,比起止血的大事来,这些都算小问题了。看见布鲁斯伤口被火药烧伤后,不再往外直冒血,李应元松了口气。 到了这一步,布鲁斯的命总算是救回一半了。剩下的就看布鲁斯是否足够强壮,把这一关扛过去。 布鲁斯折腾了半夜,又失血过多,此时便沉沉睡去,李应元才有时间整理自己的一身家当。 以武器而言,自己有一把单发手枪和四颗手榴弹,也算是够用了,自己晚上也拿过长枪,但都在逃跑的过程中先后扔掉,使得现在只有手枪,没有长枪。 冷兵器也有两把,就是那名刺客所用的长剑和蒙面忍者使用的短剑,那把长剑上的红芒已经消退,现在看起来到富丽堂皇,远没有之前的妖异。 仔细查看,长剑剑身上写着“村正”两个字,李应元便有些皱眉,哪个村的村正这么厉害,竟能佩得上这么一把宝剑。 那把短剑倒是平平无奇,只是一把精钢打造的好剑,拿出去卖,估计也能卖出五六适两银子。 从刺客和忍者身上搜到的东西有些散碎银子,还有夹杂火药的黑色粉末和回旋镖之类的,反正对李应元是没什么用了。 倒是那名忍者身上搜出一枚银色戒指,戒指正面刻着一只开屏孔雀,内侧倒是什么也没有,让李应元端详着它有些捉摸不定,不知道这戒指跟自己那枚金乌令戒指有没有什么联系。 除了这些,自己带出来的百草精元丹等各种丹药,还有在拍卖会上跟刘三多竞拍而来的东西都完好无损,考虑到昨天的那番纷乱场面,也算是幸运了。 把东西重新收拾好,李应元便靠着墙壁休息一下,此时应该趁着布鲁斯睡着了悄悄走出去,找艘船离开定海的,但他这一天也累得够呛,此时竟是动一动手指头有些困难。 李应元靠墙打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外面的大街上似乎传来一些动静,李应元不由醒了过来。 倾听了一下,似乎是有人在用扶桑语争吵,李应元不由变了变面色,难道是那些扶桑海盗? 第八十一章 神秘人现身 此时还是晚上,李应元把屋里的油灯吹灭,拿着枪,悄悄到院子去,隔着大门门缝看外头。 借着月光看过去,只见外头的形势很是诡异,有七八名扶桑海盗拿着各种武器围着一个人,被围的那个人却穿着一件英吉利人军服,只在脸上蒙着黑布。 按说这样的两方见面了就要打起来的,此时却见这两方只是在争吵,并没有打了起来。这两方用扶桑语争吵着什么,那名穿着英吉利军官服的人竟也说得很流利的扶桑语。 李应元微微一愣,突然明白过来,眼前这诡异的情况正好说明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想,却是有英吉利军人一直跟扶桑倭寇勾结。 只见那名穿英吉利军服的人跟海盗们激烈争吵着,还不时用手指着自己医馆的方向,李应元的心突然沉了下来,知道自己大意了。 自己买这医馆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真要有人想要杀自己,就会想到当前这种乱局下,自己很可能会到这医馆躲起来,等待事情变得明朗。 本来自己是想直接逃跑的,不过阴差阳错下,带着布鲁斯过来,恐怕正好要让人瓮中捉鳖了。 看来这人就是英吉利人中的扶桑内应,也是刘三多的后台,看样子是想趁着情况混乱带这些扶桑人过来围杀自己,只不知为什么在外头就开始吵起来了。 “你跟那人有仇吗,怎么他一心想杀你?”身旁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李应元吓了一跳,握紧手枪,转过头才发现布鲁斯不知什么出来,正在自己旁边学着自己通过门缝查看外面的动静。 “你居然能下地?”李应元看到布鲁斯面色苍白,但似乎能自己走动的样子,不由匪夷所思起来,低声问。 “千万不要小看武者,武者的能力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到的。”布鲁斯很神棍地低声回答。 “那你现在能出手吗?”李应元带着希望问到,现在或许是需要依靠布鲁斯的时候了。 “能出手,但很勉强,最多有一击之力。”布鲁斯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现在的武力所剩不多。 “那也很厉害了。”李应元刚说了一句,又想起一件事情,追问道:“对了,难道你能听懂他们说的话?” “我以前学过一些扶桑语,能听懂一点。”布鲁斯点点头,说道:“那些扶桑人说那个穿着我们军服的人提供的情报有误,让他们损失惨重,要让他去见他们的什么将军解释。 但那人不愿意,偏要到这边先杀某个碍事的人才去见将军,但那些扶桑人觉得他只是在拖延时间,双方就吵起来了。” 说完,布鲁斯却向李应元看了看,脸上满是探究的味道。 李应元点点头,说道:“某个碍事的人,说的可能就是我。” “哦,能问一下你怎么会跟这样一个人结仇吗?”布鲁斯一脸平静地问。 “一言难尽,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只是跟他手下一个学徒争吵起来。”李应元苦笑起来,却不知怎么解释这笔烂账好。 就在他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布鲁斯突然嘘了一下,示意他不要说话。 只见那些扶桑人越说越激动,把手上的兵刃都举了起来,对准那名蒙着面的神秘人。 李应元以为神秘人就要服软或被乱刃分尸了,没想到他突然冲进人群中,帕里啪啦一阵杀戮,周围的扶桑人立刻倒了一片。 “神秘人是高手。”李应元心里一愣,突然明白过来,这神秘人的身手至少不在那名刺客之下。 这有些出乎预料,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在刘三多能明确挑出那些修行用物品的时候自己就猜测刘三多身后的人肯定是武林中人,只是没想到武功高到这个程度而已。 以神秘人的这身武艺,躲在英吉利人中当密谍,当真是屈才了,可能这里还有一些故事。 “你看哪边能赢?”李应元低声问布鲁斯。 “自然是那个人。”布鲁斯简洁地回答,声音中却有些忧虑。 如果是平日,他也不怕这神秘人,但如今自己身负重伤,遇见他恐怕要倒大霉了。 最麻烦的事情就是神秘人一会儿杀完了人,恐怕立即要到这医馆来,现在不管是藏起来还是逃跑,恐怕都是有些晚了。 “那我们回屋里去,布置一下,看看能不能打他个措手不及。”李应元拉着布鲁斯回去,眼中闪烁着寒芒。 如布鲁斯所料,外面的战况很快就结束,神秘人屠戮完所有扶桑海盗,自身只是受到点轻伤而已。 看着满地的尸体,神秘人却轻叹起来,虽然自己老早就想过跟这些海盗分裂,自己另起炉灶,但在此时此地以如此方式决裂,也不是完全符合自己的利益。 自己在路上遇到这些扶桑人,本来是想带着他们先把李应元除掉,再去见他们的首领,没想到这帮海盗被这两天的战争刺激得有些神经兮兮的,到了这附近又想硬拉着自己去见什么将军,之后还越说越僵,最后只能拔刀相向。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缓步走到原来的海大贵医馆,轻轻推门进入院内。 进入院内后,他并没有急着进入正堂,而是站在那里仔细倾听。武者的五感本来就远胜常人,听到房间里有些声音,神秘人不由点了点头,这李应元果然藏在这里。 这李应元也是异数,看着一点毛病都找不到,但就是多次坏自己的事情。 先是揭破刺客是扶桑人的事情,使得安德鲁提前对武藏家族动手,自己竟然想偷偷传出消息都来不及; 接着在拍卖会上跟刘三多争夺物品,拍走很多珍贵的物品不说,最重要的金乌令戒指竟然也落入他手里,简直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还有一枚琥珀佩,自己早就看出那不是普通的琥珀佩,而是一种琥珀道源,里面应该是一种道种,虽然自己认不出来到底是什么道种,但肯定也是很珍贵的东西。 这东西现在在约翰.森科那个莽汉手里,自己还要想办法夺回来才是。不过在那之前,一定要先把李应元杀了,然后把那金乌令戒指拿到手里。 神秘人到房屋门前,刚想抬脚把门踹开,只听啪的一声,屋里竟亮了起来,里面还传出李应元懒洋洋的声音。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既有贵客登门,何不进门一叙?” 神秘人的身体忽然僵硬了一下,对方竟然不逃不跑,就在屋里等着自己,却不知有什么阴谋诡计。 第八十二章 埋伏 等到神秘人缓缓推门进去,只见李应元正坐在正对面的桌子旁,手里拿着一个茶盏,正悠闲地喝着茶。 与他这悠闲的姿态成明显对比的是,在那桌子上摆着几样物品,从近到远一次是一支手枪、一把长剑、一颗手榴弹和一只茶壶,看着诡异而邪恶。 神秘人不可查觉得变了变脸色,这情况实在太超出自己的预计了,如果对方拿着一把枪指着自己还能接受,如此悠闲的样子却让人捉摸不透。 李应元此时稳稳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推门进来的神秘人。 “我一直想象与阁下的见面会是什么情况,没想到会是在我家的医馆里,倒真是出乎意料。”李应元微微一笑,悠然地捧着茶盏。 “你认识我?”神秘人浑身都绷紧了一下,接着又放松下来,笑了起来:“或者你只是故弄玄虚,想唬我一下?” “我当然不知道阁下是谁,只是知道英吉利军中有一名武功高手,既是刘三多的后台,又是扶桑人的密探,只是缘铿一面。”李应元平静地说道。 “哈哈,你看来倒是懂得不少的样子,只不知你都知道些什么呢?”神秘人笑着说道,注意到李应元手里正戴着那枚金乌令戒指,眼睛却不受控制地一缩。 “我知道的确实不多,只知道扶桑人老是能得到一些英吉利人的准确情报,但不知道这个密谍到底是谁。 不过,没想到你会自己露出马脚。在拍卖会那样众目睽睽的地方,你竟然让刘三多竞拍一些修行用的物品,当时我就明白刘三多后面有人,而这人既然懂得武功,又急于掩饰自己,那么很有可能就是扶桑人的密谍。 最重要的是你前日还露出更大的马脚,你让刘三多装着向我服软,引我到县衙外,心里想着的就是借扶桑人的手同时除掉刘三多和我,杀死一切有可能威胁到你的人吧? 只可惜你应该明白,你这计策对付刘三多是够了,对我却没什么用。你也应该猜到,其实我也是深藏不露的。”李应元说道。 神秘人脸色变了变,突然明白自己疏忽了,当初谢迅闯县衙的时候自己应该就猜测到对方跟谢迅有些关系,那么多半也是会武功的,利用平常的倭寇是没法除去对方。 英吉利人认不出谢迅,但神秘人对明国武林相当了解,看到谢迅的武功后,特别是谢迅最后施展的狮子吼神功后,便知道那就是金毛狮王谢迅,明国的顶级高手之一,一身武功远在自己之上。 只是当时英吉利人着力排查内部,自己急于消除自己嫌疑,竟没有将谢迅和眼前的人联系到一起。这李应元当初跟刘三多竞拍那些东西,看来真是知道那些东西的用途的。 “那又如何?”神秘人勉强笑了起来:“也许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但这里只有你我二人,难道你以为一个人就能对付我不成? 以你的年龄,不管多聪明也最多一阶而已,撑死二阶,面对真正的三阶宗师,就算你拿着再好的武器,也没有什么用处。” 李应元大笑了起来,说道:“你说的不错,我一个人自然没法对付你。但谁让我有聪明呢? 昨天你设计对付我失败后,我就知道你肯定要再次出手杀我的,只不过在县衙人多嘴杂,你不好出手。 而现在这个乱局,正是你除掉我的最好机会,事后推给那些倭寇就行。 我再设身处地想过,如果有人想要找到我会怎么找,结果就想到跑到我买的医馆设伏,是最好的选择,于是就明白你肯定要来一趟这医馆的。 于是,我就跑到这医馆,就等着你过来上钩。” 神秘人身体忽然绷紧,自己一心想设计杀死这李应元,没想到对方竟对自己的心思猜得这么准。 神秘人沉下心,努力感应周围,只是除了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外,竟找不出有人埋伏的样子。 只是,越是找不到埋伏者的踪影,神秘人越显得平静,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所以,你带着高手想埋伏我?天大的笑话,以为我是吓大的吗,这里就你一个,别想着说几句话就把我吓走。” “有些人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那好,我会让你明白你到底错得有多离谱。”李应元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把茶盏轻轻放下,从桌子上拿起那颗手榴弹来。 神秘人的眼睛缩了缩,几次想出手又忍住,想看清对方的计谋再出手。神秘人对自己的身手有绝对的自信,觉得就算对方把手榴弹扔过来,自己也有绝对的把握对付。 李应元慢悠悠地把手榴弹拿上,借着油灯把手榴弹引信点上,突然把手榴弹往神秘人身上扔过去,口里还大叫:“还等什么,快动手。” 神秘人突然用手一指,一道劲气从指间发出,缠在飞过来的手榴弹上一甩,使得手榴弹竟从旁边的窗户飞出去。 李应元扔出手榴弹后却什么都不管不顾,也向着那窗户奔过去,几乎跟手榴弹一起落到窗户外头去。 神秘人一愣,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埋伏,什么高手,这小子根本是一个人在这里,只想着用话语唬住自己,扔下收留弹后就跳窗逃跑。 只可惜这李应元怎么也想不到真正的武林高手有多强大,如今跟手榴弹一起到窗外,恐怕要被炸个粉碎了。 就在神秘人自以为想通了一切疑点,又认为自己终于解除心腹大患,从此不会再被英吉利人识破的当口,异变陡起。 这正堂屋里本来摆着一个一人高的木柜,里面平常放着各种药材等,此时有人击破木柜门从中跳出来,一下子扑到神秘人身上,手上一把短剑扎到他身上。 “妈的,真有埋伏。”神秘人勉强避过要害,双手握住对方的手腕,心里把李应元骂个狗血淋漓。 在这电闪雷鸣般的一瞬间,神秘人认出偷袭自己的竟是英吉利人中的第一高手布鲁斯.威恩,心里几乎吓破了胆,他偷偷观察过布鲁斯,知道对方武功高了自己不止一筹。 第八十三章 敌我不分 此时被布鲁斯偷袭压住,神秘人就有些魂飞魄散,以为自己此番定无幸理。 然而,双方扭在一起打斗半天,发现布鲁斯的攻击远不如自己所想的猛烈,缠斗了几下竟然抵住了对方的进攻,突然明白这布鲁斯肯定是受了不轻的伤,根本发挥不出多少实力来。 此时布鲁斯扎了神秘人两刀,但接着却被神秘人拼死握住手腕抵住,心里不由把李应元骂了个底透。 “应元,干什么,赶紧开枪把他杀了。”布鲁斯向着窗户方向喊道。 神秘人突然觉得不对劲,李应元跟手榴弹都落到窗户外面了,但迟迟没有传来爆炸声,看来其中又有蹊跷。 此时李应元跳到窗户外头,发现自己扔出去的手榴弹竟然也跟着到了窗外,不由也吓了一跳,没想到神秘人竟有如此手段,如果不是自己有些准备,恐怕就要死翘翘了,而且还是被自己扔出去的手榴弹炸死的那种。 还好,李应元早知道这些武林高手都有不可思议地手段,就没想过用真手榴弹炸对方,就是怕到时来个两败俱伤。 当时为了给布鲁斯治疗,他曾拆开一枚手榴弹,把里面的火药拿出来给布鲁斯止血,他刚才摆在桌上的就是这枚手榴弹空壳,只是外面还提溜着个火药引信欺骗神秘人。 他原先跟布鲁斯一起跑回来布置杀局,让布鲁斯躲入木柜里看情况扑杀神秘人后,就趁着他看不到,就将三个手榴弹和打火机都偷偷放到窗户外头。 此时往里一看,只见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布鲁斯在上,神秘人在下,当初蒙面忍者的那把短剑还握在布鲁斯手里,但看来布鲁斯也坚持不了多久,随时都有可能被神秘人掀下来。 李应元不由冷笑一声,不管布鲁斯叫唤,把手里完整的手榴弹引信点上,然后就往屋里扔进去。 屋里纠缠扭打的两个人看清李应元扔过来的东西,不由都骇然了起来,这手榴弹如果是平时他们也都不放在心上,但如今这情况确实要了人命了。 这手榴弹还不止一个,第一个炸完,又接二连三有铁疙瘩扔了进来,把乱飞的铁片在房间墙壁上扎得满墙都是。 等到三个手榴弹都炸完了,李应元才拿着最后一个手榴弹,另一只手拿着打火机才鬼头鬼脑往里看,只见布鲁斯蜷着身子躺在地上,那名神秘人却踪影全无。 看到对面墙壁上出现一个人形大洞,李应元不由咋舌不已,这神秘人果真武功高强,如果自己只想用火枪对付他,恐怕失手的可能性居多。 好不容易从窗户再翻进屋里,只见神秘人果真跑得没影,看来虽然没被炸死,但也受伤不轻,绝不会再回来了。 到了布鲁斯身边,李应元不由皱起眉头,自己本意只是杀死神秘人,但这下恐怕是布鲁斯先被打死了。 他俯下身,刚想把布鲁斯翻过来,却见一只手抓住自己衣领,更有一支手枪顶到自己下巴,看着像是自己摆在桌上的那支,不知怎么就到了布鲁斯手上。 “布鲁斯先生,你还没死,真是可喜可贺。”李应元面色平静地说道。 “应元,你这个混蛋,你是想把他和我全部炸死吧?”布鲁斯翻过身来,咬牙切齿地说道:“说好是我扭住他,你再用手枪打死他,你竟敢耍我。” “那人武功高强,光靠一把手枪恐怕没什么用,我也是逼不得已。不过,您家族的这副铁甲还真是神奇,近距离的手榴弹爆炸居然都能防住,真是厉害。”李应元恭维道。 “别想转移话题,我算想明白了,刚才那人是扶桑人的密探,那你就是明国的密谍,当初那名高手夜探县衙是找你的,那份平英策也是你写的。”布鲁斯恨恨说道,刚才这一瞬间他算是把所有事情都想明白了。 “什么平英策,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李应元微微愕然,似乎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不过,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用枪指着我,毕竟我也算救过你半条命,不是吗。再说这把枪都没装火药,你拿着有什么用呢?”李应元说道。 “你胡说,又想说谎骗人吗?”布鲁斯不信这枪竟没装火药,一扣动扳机,击锤落下却不见弹丸发射。 李应元叹了口气,从布鲁斯手里把枪夺下来。 布鲁斯连番激战,受伤极重,刚才虽然依靠祖传铁甲防住手榴弹弹片,但也算伤上加伤,此时力量竟连普通小孩都不如,让李应元轻松就把枪夺下来。 “你竟然连火枪火药都没装上?”布鲁斯此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对方看来从一开始想好用手榴弹炸自己和神秘人了,否则不会连火枪火药都没装上。 “手榴弹既然没装火药,那手枪自然更没理由装上火药了。”李应元说道。 说起来他对这些武林高手忌惮甚深,觉得神秘人恐怕有能力比自己先一步拿到这些火器,便拿着没有装火药的手榴弹吓唬神秘人,同时手枪也没装火药,只是拿来吓唬人而已。 此时看向布鲁斯,李应元觉得自己仅剩的一点内疚也都消失不见。 “我本来想着给谢普德大夫留点面子,不伤害您,但看来您却不这么想。” 李应元俯下身,把布鲁斯翻过来,拉起他的手,从他的手上褪下一枚镶嵌着绿色水晶的戒指。 “这枚戒指算归我了,算是刚才你有意杀我的补偿吧。”李应元说道。 布鲁斯的表情却瞬间变得很奇怪,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才说道:“这枚氪水晶戒指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拿到这枚戒指,就要跟一名强大无比的绝世高手结下因果,你可想好了。” “您连因果都知道,看来真在天竺待过一段时间。要真有这样的高手存在,就让他来找我吧,我也正好见识一下。”李应元不在乎地说道。 接着,他把自己的一身东西重新拿上,连那把印着“村正”两个字的宝剑也用布匹裹好带上,火枪子弹也装上,这才施施然动身。 第八十四章 又见森科 李应元把布鲁斯拖到墙角边,又拿被子给他盖上。临出门之前不由又回头问道:“我听到一些军官提起神选者,还提到一名神选者布鲁斯,不知道跟您是什么关系呢?” “神选者都是数百年来某一领域的翘楚,没有任何人可比的那种,就像当年的神选者达芬奇一样。”布鲁斯不情愿地说了起来。 “神选者布鲁斯全名叫布鲁斯.威利斯,是我的外曾祖父,是一位强大的骑士,也是一位无所不知的先知。 他常说自己从另一个世界而来,只是忘记很多在那个世界的东西,只保留了一些模糊的记忆。 他在物理、医学、政治、经济等领域都有无人可比的成就,我父母给我起名布鲁斯,就是想纪念他。” “原来如此,您果然是名门望族。”李应元点了点头,对布鲁斯示意一下,便转身出门。 等到李应元走了很久,布鲁斯才一个人喃喃自语:“这次居然被一个普通人放倒,真是糗大了。 那枚氪水晶戒指居然丢失,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跟那位可怕高手的因果倒是就此转移了,但为什么我觉得有些空荡荡呢。” 李应元此时来到大街上,倒觉得畅快无比,只觉得这几个月的怨气随着这一战都消除了不少。 这段时间一直违背着自己本意生活,终于好好地爆发了一下,等回到陆地上,那更是天高任鸟飞。 只是,现在到哪儿去找船好呢?李应元想了想,决定到造船厂那边去碰运气。 定海是岛屿,出行皆要靠船,自然造船业也是很发达的。定海现在虽然乱了起来,但英吉利人早晚能重新掌控定海,必须赶紧找到船只出海了。 洪家造船厂是定海最大的造船厂,李应元便首先选择这里。为了躲避战火,附近所有家里都大门紧闭,连灯火都看不见。 进入造船厂,忽然感到一股晦涩无比的悸动,又看到占地颇大的造船厂深处隐隐有谈话声,李应元突然脸色大变,找地方躲了起来。 仔细听一下,居然是一些人用口音非常重的英吉利语交谈。英吉利士兵们从各个地方来的都有,但口音重到这个程度的,多是那些只知道钱的王后游骑兵。 李应元有些后悔自己没多那些武器,目前只有一颗手榴弹、一把手枪和长剑,恐怕有些勉强。 只是,有些事情想躲都躲不过,必须直接面对。 李应元拿着武器,悄悄摸过去。 “头,我们不趁这个时候发财,跑到造船厂干什么?”一名王后游骑兵抱怨,对象正是那位约翰.森科上尉。 李应元一度怀疑过约翰.森科是刘三多的后台,一直加以防备,直到真正遇到神秘人,才明白刘三多的后台另有其人。 这么说来,这约翰.森科倒不是扶桑人的密探,而只是无可救药的混蛋而已。 “你小点声,没准那个应元.李就跑到这附近,别惊动了他。”森科上尉不耐烦地解释。 “就算如此,我们又何必非要找他不可呢?不错,这混蛋向我们扔过手榴弹,伤过不少人,但那以后去找安德鲁少校,让他把那郎中交给我们处置就行了,不信他会为一个明国人跟我们过不去。 我们现在应该是去发财,而不是在这里等什么明国郎中。”一名士兵抱怨道,把雇佣兵平时只知道钱不知道其他的特点表现得淋漓尽致。 “你懂什么。那些海盗现在都疯了,见人就杀,没看我们都损失这么多人吗? 抢了东西,也要有命花才是。我们刚才抢的东西已经足够多了,再拿都拿不动,没必要为一点钱财跟人拼命。 这个造船厂是最容易拿到船的地方,那个应元.李惹着了我们,不会乖乖回到县衙的,最有可能就是到这里找船逃跑。 我们在这里等着没什么错误。就算他不来,我们等天亮就回县衙去,跟着安德鲁少校消灭那些海盗。反正我们抢够了,怎么算都不吃亏。”约翰.森科冷笑后说道。 “哈哈,听头的没错,那些海盗就是一群疯子,你看我们都死了多少人。 不过头,我一直以为你对那个应元.李有些另眼相看,以为是对人有意思,没想到只是找出来杀掉,倒是出人意料。”另一个游骑兵插进来,挺森科的话,说的内容却是粗鄙不堪。 李应元本来想悄悄退出去,又停了下来。今天他先后碰到森科两次,恐怕并不全是偶然,有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在作用。 最简单的,自己手中的金蝉道种和森科上尉手上的金蝉道种都是同类道种,虽然不是经常,但偶尔还是能互相感应对方的,两个人今天老是到同一个地方,甚至想到同一件事情,如果说是巧合,未免太让人难以相信。 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自己和森科都在不知不觉间受到各自的金蝉道种的影响,老是碰到一起,这也说明有些事情必须做出了断。 赶紧找个树丛藏身,解下身后的背包,再拿出五六粒百草精元丹,没仔细看就放进嘴里吞下去。 一次吃太多精元丹有些浪费,但现在不是顾及这些的时候,吃完丹药之后只觉一股火热的尽头从腹部一直往上上升,浑身都有些暖洋洋的,似乎有使不完的劲。 李应元把大部分东西都留下,只背着装丹药的背包,拿着手枪和剑等武器悄悄摸过去。 只见那边约翰.森科正带着五名游骑兵士兵放着篝火,脚边都放着鼓鼓囊囊的包裹。 拿出打火机,把手榴弹点上,那边森科突然叫了起来:“谁,是谁在那里?给我滚出来。” 李应元不再犹豫,把手榴弹扔到人群中,又把装满丹药的背包扔出去,刚好扔进篝火里。 三磅重的手榴弹给火堆边的六个人不小的伤亡,接着从天而下的弹药包更是使他们措手不及。 只见背包一被火堆点着就炸开,里面的铅弹等被火药炸得到处乱飞,那些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伤亡惨重。 等到那边动静没了,李应元才一手拿着枪,一手拿着剑,悄悄摸过去。 第八十五章 最后决战 在明灭不定的火焰中,突然一名士兵跳出来,手里拿着刺刀向李应元扑过来,李应元想也不想,一枪打过去,正好打中对方的脑袋。 另一个士兵晃晃悠悠站起来,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上,看起来无比可怕,还想抬起手中的枪瞄准李应元。 李应元把没了用处的手枪扔掉,双手握着长剑使劲捅过去,一剑就把对方的心脏刺穿,再把剑拉回来。 “村正”剑身上泛起薄薄的血芒,此时看起来竟然妖冶无比。 李应元知道这时候不能心慈手软,拿着剑,但凡看到穿着绿衣服人,就狠狠补一剑,不管对方有没有死透,都不能让他再站起来。 补了几剑,李应元突然觉得不对劲,这里的尸体只有五个,最重要的约翰.森科竟然没有见到。 模糊地感觉身侧似乎有刺刀的闪光闪过,李应元急忙一剑挥过去,把瞄准自己的火枪往旁边挪开,一声枪响,一颗子弹险之又险,擦着李应元的脸划过去,一下子让他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李应元收剑,往后退了一步,果然看见约翰.森科正拿着长枪对准自己。 森科意外地没受什么打上,虽然看起来多处流血,样子可怕,但都只是皮外伤,并不怎么影响战斗力。 “果然是你。”约翰.森科哈哈大笑了起来,似乎一点都不害怕,甚至有一点畅快:“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过来,明国郎中,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这应该是我说的吧,上尉先生。”李应元抱着剑冷冷说道:“我们双方的力量对比从六比一变成一比一,我看你拿什么跟我斗。” “别以为偷袭一次成功,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我会告诉你,拿着把破剑就想打败拿着刺刀的好汉,那绝对是梦想。”森科丝毫不在意李应元手中的剑,狠狠地盯着他看,脚上却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 两个人在火堆旁对峙了起来,一人拿吧长剑,一人拿着装上刺刀的长枪,一时间竟是谁都奈何不得谁。 “明国大夫,在杀死你之前我倒想问一下,这个琥珀佩到底是什么东西?”森科硬拽下脖子上的琥珀金蝉佩,向李应元晃了晃。 “这琥珀佩不是你从武藏府拿到的吗,有什么问题吗?”李应元毫不在乎地问。 “别跟我说谎,我自从拿到这东西,就没睡过好觉,晚上老觉得有人在我耳边嘀咕着什么。而且,有时候我似乎又能感觉到你的存在,你别跟我说这东西跟你没关系。”森科上尉咆哮道。 李应元有些明白过来,这金蝉道种虽然被道源所封印,但只怕还是有些门道的,还记得当初跟武藏小次郎的儿子搏斗的时候,就感觉到琥珀金蝉佩能触发念经声音,看来这还是佛门宝物,里面更有一些其他名堂。 至于感觉到自己的存在,那更好解释了,自己偶尔也能感应到琥珀金蝉佩,只是那种感应非常晦涩,极为隐秘,次数也不多。 “这琥珀金蝉佩在我们明国很有名。”李应元淡淡地道:“据说这东西是恶魔的礼物,凡事得到它的人都不得好死。 你看,你原来是从一个小孩手上拿到的,那个小孩被你杀死;那个小孩其实是武藏小次郎的儿子,所以这枚琥珀佩原先是武藏小次郎的,但据我们所知,武藏小次郎也死了,不是吗?” 约翰.森科脸色突然大变,想说什么,但李应元趁着他心神震动的当口一剑砍了过去。 李应元也宝剑在森科的胳膊上留下一道划痕,不过森科作为雇佣军的头领,格斗经验非常丰富,立即站稳脚跟,沉稳地跟李应元对决起来。 李应元没学过剑法,也没学过武功,此时仗着宝剑锋利,刚吃过百草精元丹体力充沛,快速用蛮力进攻,但收获有限。 森科格挡宝剑,又趁机反击,反而在李应元身上留下两三处伤痕,鲜血顺着李应元的胳膊淌下,流到“村正”宝剑上,却诡异地给宝剑剑刃添加一层红芒。 两个人互相攻击,李应元竟占不到什么便宜,通常自己挨上两三下才会给对方留下一道伤口。 如果只是比武,这时候应该认输了,但两人此时是生死对决,谁要退一步就要身死当场。 李应元咬紧牙关,紧握着宝剑挥舞,渐渐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只觉得随着鲜血流到手中的宝剑,似乎触及到什么,手中的剑居然有种借着鲜血与自己越来越契合的玄妙感觉。 当初布鲁斯就说过这把剑非常妖异,自己也见过这把剑刃上透着一股诡异的血芒,很是邪异,此时挥舞着宝剑,竟感觉内心充斥着一种毁天灭地的欲望,只想杀死眼前的一切生物。 只是,森科好像也是越战越勇,每次被宝剑刺中,不是退缩,而是像受到什么刺激似的,变得更加嗜血而疯狂,配合他浑身的血迹,显得愈加狰狞而可怕。 这把“宝剑”由扶桑的高明匠人打造,本来就不是普通人能使用的,李应元此时挥动长剑,竟有一丝人被剑所驭的征兆,甚至森科也受到一定影响。 李应元突然有些明白过来,挥动长剑的时候催动金蝉道种,只觉一股内力流动,心中善念升起,杀念减轻不少,不由大喜。 但很快李应元就明白自己做错了,善念太盛,就觉得浑身懒洋洋的,提不起什么精神,竟想停下来不再跟人厮杀下去,吓得立即停止催动金蝉道种。 李应元在这边忽而催动忽而道种,忽而又停止催动,深受善念和杀念交替产生的影响,森科不知怎么的也受到影响,也是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脸色平和,无以自拔。 感觉到耳中响起念经声,李应元暗叫不好,以前跟武藏小次郎的儿子对决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场景,没想到两人此时是用武器对战,竟也诡异地产生金蝉道种之间的共鸣,竟要陷入幻觉。 恍恍惚惚中,李应元似乎又看到自己变身金蝉,趴在一尊巨大的佛像手掌上,在跟另一只硕大的金蝉拼死搏杀,浑身浴血而半步不退。 就在双方杀得天昏地暗,把整个世界都搅动得翻天覆地的时候,一缕金色的阳光照射到李应元眉头之间,李应元心里突然有一种明悟,不管是刚才的善念、杀念还是这经声或幻觉,都不是自己的本意,而是别人强加给我的。 有了这份明悟,李应元突然清醒了过来,大喝一声把森科攻过来的刺刀往旁边挡开,然后趁着森科陷入一片迷茫,只知道直来直去地往前攻击的当口,往身旁一跳躲开森科的刺刀。 森科一刀落空,却不知道往旁挥动防止李应元趁机攻击,而是直接收枪后继续往前直刺,似乎变成了只会前刺的机器,别的招数一概不会。 李应元心里莫名一寒,知道自己清醒过来前恐怕也是这样的,不过此时不是发感慨的时候,李应元一剑格挡开森科的刺刀,然后趁着森克把枪收回去的时候不退反进,斜斜地递出一剑,扎进森科的胸口。 “怎么可能...”森科忽然清醒了三分,看向李应元的眼神满是惊愕:“你这是魔鬼的力量吧?” 森科退了几步,颓然跌倒在地,还想挣扎着站起来,但终究做不到,终于倒下,逐渐没了声息。 此时,太阳逐渐升起,天地间逐渐被光明所充斥。 李应元疲惫地靠在树上,只觉随着早上的阳光照在自己脸上,一身的伤痛也在随之消退。 这一仗漫长而野蛮,但终究还是让李应元赢了。森科在力量和技巧上或许胜过李应元,但心念的坚定方面却不如李应元,陷入幻觉而未能自拔,终究让李应元趁机杀死。 李应元把长剑收好,又从森科身上拿起琥珀金蝉佩,又把那些游骑兵身上的火枪和财物包裹等收拾好,跟自己的家当一起,全部搬到一艘小船上,又把船推入海里,一会儿就扬帆启程。 等到了海上,回头一看,只见定海岛处处燃起火焰,前日的乱局还没有完全结束。 不过,这些都跟他无关,等到了陆地,他将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作者注: 有关定海的情节告一段落,接着就要开始真正的武功修炼和高潮情节了,还望大家多收藏多推荐,给作者一点写作的动力。 第八十六章 重回大陆 等到了海上,李应元才觉得自己这次回去,准备得太不充分了。 粮食和水倒是不缺,从那几名王后游骑兵身上搜出来的军用水壶大多还能用,在岛上胡乱补充了点水,足够支撑到杭州。 至于粮食,自己本身就带了一些,那些游骑兵身上也有军用干粮倒是足够了,就算不行,自己用百草精元丹代替,也没什么问题。 最麻烦的是自己一身服装和携带的东西。自己直到现在还穿着英吉利样式的学徒服装,这在定海没事儿,到杭州,不知道要生出多少麻烦事儿。 那些游骑兵本来趁着乱局,都抢过很多东西,有好几个鼓鼓囊囊的大包,当时没时间细看,跟他们的枪支弹药一起,一并都装到了船上。 此时打开一看,里面有金砖、银元宝、珠宝首饰以及各种看来很值钱的小玩意儿,足足有三四千两。 这也算意外收获,但这些东西和枪支等,到时怎么跟大明官府解释来源,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就算宋游击能帮忙跟官府说明,自己带着这些东西恐怕都见不到宋游击,就被人关入大牢里吧。 而且宋游击和陈昆老和尚一直给自己很奇怪的感觉,拿着所有财物去见他们,恐怕不是什么好主意。 这些东西之外,还有一把称为“村正”的宝剑一把,看起来堂堂正正,实际上妖邪无比,反正李应元是不打算再用了; 背包中包括百草精元丹以及大量疑似道丹的丹药,恐怕价值不菲; 还有在竞拍会上跟刘三多竞拍得来的一堆小物件,包括那件用途不明的金乌令黄金戒指; 最后是从跟刺客一起伏击布鲁斯的忍者身上搜出的短剑和一个刻着孔雀的戒指,这些都加在一起,自己也算身价丰厚了,不管是修行用的资源还是世俗的钱财,都达到小富翁的程度。 现在就是怎么守住这些财物的问题了。李应元想了想,有了些主意,把这些东西抛开一边,又拿出那枚琥珀金蝉佩。 陈昆老和尚一开始说的是自己只要拿到琥珀金蝉佩,取得里面的资料,就可以回去交差了,自己这次把整个琥珀金蝉佩都拿到,也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只不知陈昆会不会遵守自己的承诺。 把琥珀金蝉佩拿到手里仔细摩挲,但并没有什么卵用。当初这琥珀金蝉佩拿在别人手里,倒有些奇特之处,与自己手中的金蝉道种产生共鸣,甚至强行催动度化神通等,但自己拿在手里,反而没什么奇特之处。 就像是一枚普普通通的琥珀佩一样,只是好看而已,没有半点异常。 虽然早就觉得陈昆当初跟自己说的话,九cd是假的,好多东西没有说清楚或者甚至隐瞒,但现在确认这一点,还是觉得很失望。 难道陈昆当初让自己到定海,有着其他目的?或者,陈昆想的是想办法让自己和武藏小次郎接触,然后在度化神通启动,两个人同时陷入幻境之时借机行刺,把武藏小次郎杀死,报当年的灭门之仇。 李应元摇了摇头,这个想法有些道理,但真相恐怕不会这么简单,更有可能的是琥珀金蝉佩中的资料确实转入自己手中的金蝉道种,但取得这些资料还需要特殊的方法,而陈昆刚好把这种最关键的取出资料的方法隐瞒下来,不希望自己得到吧。 如此说来,这陈昆倒是真有可能打着把自己手中的金蝉道种强行取出的主意,那么此人的其他承诺恐怕也是虚假的可能性居多。 还有那位便宜师兄谢迅,看着粗狂豪爽,但身上疑点也颇多,甚至看不出来他这番忙碌为的是什么,如果只是为了寻找师父陈昆,好像又太扯淡了些。 总之李应元决定,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后才能去见宋游击和陈昆老和尚。 等到了离陆地不远的地方,李应元发现一艘出来捕鱼的渔船,大喜之下靠过去,用火枪指住,让他们把衣服、被褥、草席、铁锹等东西扔过来。 那艘船上本来只有一老一少两个人,似乎是父子,被人用火枪止住后只道是遇上了强人害怕不已,哆哆嗦嗦地把东西扔过去之后对方却扔回来一锭十两重的银元宝,就彻底搞不清状况了。 至于这一带会不会多出一个强抢衣服后扔银子的水怪传说,就不是李应元的关心之事了。 话本小说里说那些大侠出远门,就说出门然后过几日就到目的地,似乎寥寥数语就能说清楚,自己实际经历就完全不是了。 李应元一路又跟多艘渔船强行交易,又到海岸边孤立的渔村换东西,好不容易换上一身明国的服饰,又用草席和破布等东西把那一大堆东西结结实实裹住,身上只留下数十两散碎银子、手枪以及那把短剑。 入了杭州湾,他还干脆弃了那艘小船,到附近村子雇上一辆马车,从陆路到杭州城去。 那几把长枪和宝剑绝对是违禁品,就算那些金银珠宝让人发现也会引出各种麻烦,就弄了适当尺寸的木箱装上,头上还戴上大斗笠,尽量避免惹出麻烦。 还好他对杭州周围还算熟悉,在定海又一直在敌人窝里待着,不知不觉间行事比以前沉稳了许多,也不急着赶路,几天后才慢悠悠到了杭州城外。 没有急着去进城或跟宋游击联系,而是在城外找个好一点的旅店住上,租个单独的小院住上,跟掌柜的说自己是先来探路的,后面还有一大帮人几天内就要过来,让他好好伺候着,掌柜的自然变得无比热情,让伙计们尽量把房间收拾干净。 在客房里,伙计端茶倒水无比殷勤,李应元便有一搭没一搭跟人聊着,顺便套套话。 “咱们这杭州地界,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没有?”李应元装着不在意问道。 “新鲜事没多少,惨事倒是不少。”天下的旅店伙计没有一个不爱说话的,立即接茬的。 “就说这宁波东面的定海,前阵子闹英吉利海盗不是,前段时间终于出事了,那些海盗在岛上烧杀抢掠,死了数千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这两天好多人从定海坐船逃到杭州这里,天天到巡抚衙门告状,要官府赶紧出兵剿灭海盗。但是依照官府这做派,有好事抢着上,有难事靠后站,难哪。” “呦,还有这档子事,闹海盗可不是什么小事。”李应元装着惊奇附和着,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英吉利人刚到定海岛的时候还算克制,但是上次消灭武藏家族后搜刮出大量财物,却也让那些普通士兵知道定海的富庶,一个个都惦记上了。 高层军官可能还想着怎么打通商路,为英国谋得更好的商业利益,但底层士兵却一个个想着怎么趁机会好好抢一把。 就说前几日倭寇上岛劫掠,英吉利士兵打着海盗却逐渐变得军纪败坏,看似是偶然,却有必然的因素存在,以为外国军队打到自己家门口后还能保持军纪严明的,只能是图样图森破了。 听到旅店伙计一番话后李应元才分析出来,自己离开定海后英吉利人又花了三天时间才把局面稳定下来,彻底驱逐和消灭扶桑海盗,把军队重新收拢。 但就在这几天内,定海岛上的富人大户没有不被抢的,普通人也多有损失,也有那么几户幸运的,把房子地契什么的都扔下,只带着点现银才跑到杭州这边的,天天到巡抚衙门伸冤。 作乱抢劫杀人的,其实既有英吉利士兵也有那些扶桑倭寇,但所有人很自然地把所有帐都算到那些英吉利人身上,这也算没错,毕竟他们才是始作俑者。 “除了这个,咱们杭州这边也不太平。”伙计口干舌燥地说完了,话锋一转,又说到杭州这边的事情。 “就说咱们杭州,也尽出怪事。就说这西湖,太平了数百年,近日居然出了大妖怪,到处去吃人。 还有这杭州地界,浙江省会,也闹上了强人,竟然还爱干屠家灭族的事情。咱们杭州的锦衣卫游击宋家,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前段时间竟然被人家屠灭了,全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死得干干净净...” “噗...”李应元本来还喝着茶呢,一下子把口里的茶全给吐了出来。 “宋游击家被人屠灭了,这又是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说说。”李应元着急地说道。 “据说那强人武功高强,神通了得,杀人后还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似乎是叫混元霹雳手陈昆。”旅店伙计没觉出异样,只道对方是听到这消息过于惊人,才失了态,满意地把事情慢慢倒出。 第八十七章 杀人者混元霹雳手陈昆 这宋游击家世代做锦衣卫游击,家里也算钱财万贯,在杭州郊外建有一座宋家庄,里面有家人、护院、仆人等上下足有一百五六十口,李应元上次见宋游击,就是在宋家庄见的。 虽然如今天下大乱,但杭州地界还算太平,不料所谓祸从天降,也不知道这宋游击得罪了哪路神仙,居然半夜摸上去,把全庄上下一百多口人杀个干干净净,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所有有钱人家都害怕不已。 据店伙计所说,凶手做下这种大案后还沾着鲜血,在墙壁上留下了几个字,就是“杀人者混元霹雳手陈昆”九个大字。 “这陈昆也不知道哪路强人,又不知跟宋家有什么大仇,竟做下这种大事,只可惜宋家满门也算官宦之家,此次也算全灭了。”店伙计绘声绘色地说完,叹了口气。 李应元脸色一下子变得很不好看,一问伙计才知道这事情是大约十天前发生的,算上时间是陈昆老和尚负伤逃跑一个多月后,也是谢迅当初大闹县衙二十天后。 勉强又问了几句话,又给了店伙计几钱散碎银子,店伙计便欢天喜地地走了,李应元的脸色却一下子变得苍白了起来。 这真是天降奇祸,人有旦夕祸福,自以为到了杭州就能见着宋游击和陈昆老和尚,接着就是想办法让他们兑现承诺就是了,没想到竟出了这等大事。 李应元一下子想到武藏家的余孽去了,陈昆老和尚再怎么心狠手辣,无缘无故屠杀宋家也是不可能的,只能是他的仇家出手杀人,再把事情栽赃给陈昆,最有可能的就是刚在定海被杀的武藏小次郎的亲朋故友了。 以武藏小次郎的武功和势力,他的党羽势力恐怕也不容小视,他们为了报仇杀上宋家庄,再栽赃给陈昆是最有可能的。 那么现在,宋游击死了,陈昆失踪,那名看起来不靠谱的谢迅师兄也不知道怎么着,事情一下子变得棘手了。李应元想了半天,竟想不到怎么做才好。 “到了如今,只有去宋家庄查探,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李应元暗暗打定主意。 第二天,李应元把手枪藏在怀里,又拿上短剑,那把长剑他本来不想再碰了,此时想了想,还是用布匹包裹严实,背在身后。 那几把长枪他本来也有意拿上,但这些实在太碍眼了,恐怕一到外面就会被捕快们抓住,只好放弃。李应元心里也有些可惜,有几颗手榴弹就好了,只是当时在岛上都用完,此时也只能靠这点东西护身了。 百草精元丹是好东西,李应元吃了半粒,又拿袋子装上藏在怀里,再嘱咐掌柜和老板千万不要让人进了自己的院子,这才施施然往宋家庄去。 闹了这样的血案后,宋家庄周围一下子变得人迹罕至,直到宋家庄附近,竟然都碰不到人。 到了近处,宋家庄果然与当日不一样,变得阴森森的,到处都是残埂断壁,看来那凶手作案之后还放把火把整个庄子都烧了。 大门边的墙壁上果然留着“杀人者混元霹雳手陈昆”等十个大字,李应元打量半天,心里感觉寒气直冒。 等走入庄子里,里面越发颓废,碰不到半个人影,地面上倒是有些拖动的痕迹,看来事后还是有些人过来,把一些残存的财物都搬走。 按照记忆,一路走到原来陈昆居住的那座小佛堂,只见那里也被一把火烧了,进里面看看,黑漆漆的竟什么也没有。 一点收获都没有,刚从佛堂门口出来,却听呼的一声,一根铁棍似的东西砸了下来,李应元勉强避开,但肩膀上还是挨了一下。 李应元自从进入这个庄子之后一直是非常警醒的,要不然也不会轻易避开那一击,此时赶紧退了几步,把短剑后手枪都拿了出来,瞄准对方。 只见前面围过来五个人,都是衙门捕快服色,手上拿着铁尺和铁链之类的,刚才打中他肩膀的就是一个大汉拿着的铁尺。 “你们这是干什么,想谋财害命吗?”李应元不由变了变色,拿枪瞄准他们。 那些人也是有见识的,看到李应元手里的东西,都知道是泰西那边传来的短火铳,一经施放,威力无比,不管往前靠上。 “朋友,你事发了,乖乖把武器放下,跟我们到县衙走一趟吧。看在你束手就擒的份上,我们跟知县大人说几句好话,没准能轻判你几下呢。”他们中为首的一个,大着胆子说话。 李应元不由暗叫倒霉,还是自己太着急没想清楚,应该想到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官府肯定会派几个捕快在宋家庄埋伏,等着那凶手再次出面。 “这位兄台,言重了吧。我只是听人说这里发了命案,一时兴起过来查探,怎么这也犯了王法吗?”李应元冷笑一声说道。 “你糊弄谁呢,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普通人躲避还不及呢,怎么会往里头进来看呢。分明是你做了大案,以为没人会在这里,所以才回来查看。 你手里拿的是西洋火铳吧,那可是违禁品,还想说自己是良民吗?乖乖投降,否则就打死你。”一个身材高大的捕快恶狠狠地说道,但很快又被那名为首的捕快给拉住了。 “你说你一时兴起进来查看,也不是不可能。你把火铳放下,让我们查验一番,你要真是跟这事情无关,一会儿我们兄弟赔礼道歉,绝不会为难你。”那名为首捕快说道。 “这位兄台说的在理,咱们为官府做事,不能为难好人,是不是?”李应元呵呵一笑,心里却知道这事情无法善了,听信他们的话把火铳放下,那才是傻子呢。 嘴里说着话,一边悄悄往后退,对方人多势众,自己手枪只能发射一次,必须想办法逃跑才是。 看到李应元往后退,那些捕快急忙往前靠近,一个心急的捕快不明白泰西火铳的威力,挥舞着铁链抢上前,想用铁链砸到李应元头上。 李应元毫不犹豫,一枪打在那人大腿上,然后一错身,返回那间小佛堂。等到那些捕快追进来,李应元已经猫着腰,从佛堂另一侧跑出去了。 第八十八章 暴力抗法 李应元借着宋家庄的残埂断壁逃跑,那些捕快们知道他手中还有短剑,不敢追得太急,加上这里建筑太多,竟一时追不上。 拉开一段距离后,李应元找个墙壁躲下来,急忙把村正长剑拿下来,握在手里,那把短剑则挂回腰间。 现在这种情况,长剑可比短剑有用多了,至于这剑是不是妖邪,此时也顾不得了。 接下来刚想给手枪重新装药,那些捕快已经找了过来,一名捕快不知哪里捡起一根手腕粗的木桩,当头就砸过来。 李应元拿着宝剑猛挥过去,没想到那把剑锋利无比,一下子把那木桩子削断,李应元大喜之下继续往前递送,给那捕快胸前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小心,贼子长剑厉害。”那名捕快呼痛倒下,还不忘给同伴报警。 李应元没有上前结果那人性命,而是后退几步,从怀里拿出几颗百草精元丹吃下去,冷冷看着那些捕快过来。 先后两个捕快受了重伤失去战斗力,虽然对方还有三个人,李应元已经不怎么害怕了。 此时把丹药吞服,刚才的剧烈运动导致的疲惫立即消除打扮,连带呼吸都平稳了许多。 “我说过我只是一时好奇过来查看,但如果你们想硬要诬赖好人,我也不在意大开杀戒。”李应元看着那些捕快,冷冷说道。 “尊驾怀揣利刃,出现在命案现场,又伤我多人性命,此时还说自己与这事无关,把我们当三岁小孩吗?”那名领头的捕快表情显得很不好看,咬牙切齿地说道。 “既如此,休怪我大开杀戒了。”李应元右手拿着宝剑,左手举起手枪,向着他扣动扳机。 “小心,快躲开。”那些捕快不知道李应元还没来得及装上子弹,吓了一跳,急忙找遮蔽物躲起来。 趁此机会,李应元不进反退,转过身继续逃跑。这宋家庄占地颇大,房子也多,一会而竟又把他们甩开。 找地方藏了起来,这才有时间把手枪子弹重新装上,李应元不由呼了口气,对方现在只剩下三个人,用手枪再解决一个人,自己身上宝贝多,倒是不用再怕他们了。 那些捕快知道厉害,就在那边大呼小叫的,却不敢再轻易追过来。李应元却知道如果自己此时退出,八成会让这些捕快跟踪而来,查明自己的行踪,明白必须在这里解决这些捕快。 李应元便接着树丛和墙壁小心翼翼摸过去,只见那些捕快果然不敢再追,而是给同伴包扎伤口,回到最早被打伤大腿的那名捕快身边。 这些捕快或许经历过一些江湖打斗,但缺乏真正军人那样的杀伐决断,一旦吃了点亏,就已经有了退缩的心思。 在定海经历几番杀场后,李应元也算心硬如铁,此时竟也没有多少情绪起伏,悄悄过去瞄着最高大的那名捕快又是一枪,还是打到对方大腿上,使人倒在地上惨叫。 剩下的两个人惊惧无比,明知道李应元手上的枪已经打完,但是顾忌他手上的剑,还是不敢追来。 李应元不由摇了头,不说英吉利士兵,就是那些受他们培训的明国士兵和学徒,此时也会扑上来死斗吧,相比起来这些捕快真是差远了。 等到李应元找地方装上子弹,重新回来,那两名捕快却已经哆哆嗦嗦的,完全没了继续作战的念头。 “大侠饶命,我们冒犯了尊驾,使我们有眼无珠。还望大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这一遭。”那名为首的捕快倒没有受伤,但此时看见李应元再过来,手里又拿着那把犀利无比的火铳,不由战心全失,求饶起来。 不过,李应元也不理会他,举起枪又给另一名捕快大腿上打了一枪,把对方打倒在地,然后趁着对方吓破了胆,也不再逃跑,而是在那名仅剩的捕快头领面前施施然装弹。 那名捕快也的确是吓破了胆,看着李应元在那里装弹也不敢进攻,而是把手中的铁尺都扔下,只希望对方给自己大腿也打上一枪后就走人。 这名捕快头领也算是看出来,李应元每次打枪都是奔着人大腿去,摆明了是不愿意多造伤亡,这样被打伤,总比惹火对方后一剑砍死要强一些。 李应元用枪指住他,却不急于开枪,问道:“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你们这么多人在这宋家庄干什么?” “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死的又是锦衣卫的游击大人,知县老爷被吓破了胆,拼命催着我们把案子破了。 结果我们这里也有个笨蛋,说到宋家庄等待,没准就能碰到凶手回来查看,我们无计可施就在这里埋伏下来。”捕快头领指了指身旁的一个大汉,似乎恨透了他。 “哦,原来是这样。关于这凶手,你们查到了什么没有?”李应元平静地问道。 “我们什么都没有查到,只知道这里半夜起了大火,附近庄子的人过来帮忙灭火,才发现人都死了...”捕快头领絮絮叨叨说着,他说的比那店伙计自然要详细一些,但也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只是在接到报案后过来查探,但没有半点线索。 “这案子不是您做的吗,怎么还问我们呢?”末了,他小心翼翼地问李应元。 “胡扯,就我这本事,杀死三四个人倒不难,杀百十号人,哪有这本事。”李应元摇了摇头。 捕快首领倒是有些相信,虽然李应元把他们几个都撂下了,但靠的只是火枪犀利和这些人实在草包,真正本事倒不见得有多强。 只能说这些捕快倒霉,平白无故招惹一个过江龙。 “那这个混元霹雳手陈昆是怎么回事?人家都写了是他杀的人,难道你们就没派人找过他?”李应元眼睛一闪,问道。 “这混元霹雳手陈昆据说是这位宋游击的师父,是江湖上有名的正派大侠,不太可能是凶手。 我们事后也找过这位陈昆,但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八成是知道风声不对,躲起来了。 其实,那些贼人杀人后想给这位陈昆大侠家伙,或者是想把他给逼出来,也未可知。”捕快首领继续说道。 “这样啊,那倒新鲜。”李应元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又问道:“这位陈昆难道平时就没有什么亲朋故旧吗,你们没找上去问问?” “亲朋故旧倒是有一些,只不知你想见哪一个?”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李应元闪电转身,用枪指住对方,只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竟站着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此时正一脸戏虐地望着自己。 第八十九章 金毛狮王现身 看到对方,李应元好不容易才打消扣动扳机的欲望,把手枪收了起来。 “师兄,好久不见,没想到竟在这里遇见。”李应元抱拳向师兄谢迅行礼,出现在他身后的这人长相威猛无比,正是多日不见的师兄谢迅。 “才几日不见师弟倒是威风了许多。”谢迅笑着说道。 “这江湖中危险重重,师弟只是防身而已。”李应元讪讪笑道。 那几名捕快看到有人过来,本来还抱有些希望,此时看到两人竟是师兄弟,一颗心不由都沉到底。 “这几人颇为碍事,师兄帮你解决了。”谢迅从地上捡起几个石子,用手指弹射,竟不比手枪发射的子弹差,点中那几人的胸口等部位,登时把人都打得晕了过去。 “一点点穴功夫而已,不足挂齿。”发现李应元看过来,谢迅便轻描淡写地解释。 两人所谈之事都不欲其他人知道,虽然知道这几人已经晕过去,不会偷听他们说话,还是在宋家庄里另找僻静的地方说话。 “我当初一念之差,硬闯英吉利人所在县衙,想找出那个森科上尉取回琥珀金蝉佩,倒是孟浪了。 不知那些英吉利人,事后有没有为难你?”谢迅问道。 “那倒没有。我给师兄的平英策虽然部分遗漏,但是那份策论我本来就是用左手写的,写字时也变换了字体,英吉利人到没有查到我的头上。 我观他们一阵排查,倒是怀疑他们自己人的居多,看来以为是英吉利人中除了间谍。”李应元解释起来。 “那倒是幸事了,如果师弟因为我而出了事情,倒是我的不是了。只是,师弟你不是说离开定海有困难吗,怎么到得这里来?” “此事倒是有些曲折,让我给师兄细细道来。” 李应元便把扶桑人进攻定海,跟英吉利人打起来,英吉利人取胜后却因胜而骄,追击敌人之下反而引发自己人的混乱,整个定海都陷入乱战之事简要说明。 关于自己打劫布鲁斯.威恩和杀死森科取回琥珀金蝉佩等事情却略过不提,只说定海大乱,自己趁乱到造船厂取得船只,然后回到杭州这里。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李应元也学会见人说三分话。 “原来竟出了这么多事情,我说这段时间有很多定海人跑到巡抚衙门哭诉,听了师弟一席话,才明白怎么回事了。”谢迅说完话,却又斜睨起李应元。 “话说回来,这份乱局倒是跟师弟你不无关系。” 谢迅从怀里拿出一份册子,递给李应元说道:“当日师弟那份平英策小半遗失在英吉利人兵营里,我就凭记忆重新写了出来,又润饰了一番,交给当今兵部侍郎杨嗣昌。 听你这么一说,看来这位杨大人倒是按照那份平英策幸事了,只是后面会生出那么多乱子,估计他也没想到吧。” 李应元拿到那份平英策一看,前面的英吉利人兵力布置倒是跟原书一样,后面的应对之法却是大改特改,与自己所述几乎没有相同之处,用扶桑人对付英吉利人和小船装火药攻击大船等,都与自己的想法不同。 若要细说,就是自己的平英策是希望以英吉利人为磨刀石,提高明国的军事力量和经济实力,而谢迅这份平英策就是单纯着眼于怎么打击英吉利人气焰了。 看完了李应元半响不说话,似乎明白了很多以前没想明白的事情,看来扶桑人大举进攻定海,背后恐怕少不了大明官员们的一番鼓动了。 大明官府的这番举动倒也不算做无用功,至少倭寇们的海上力量受到巨大损失,短时间内恐怕无法像以前那样气焰嚣张了。 至于英吉利人,虽然在先前的战斗中应对得当,但是在后来的战斗中也应该承受了数百人的损失。 而且看英吉利人策略,原先是想在定海实行怀柔,慢慢接纳定海人当图谋明大陆的先锋的,但经过此次乱战后定海人和英吉利人之间严重对立起来,再不会回到战前逐步靠拢的情况了。 “从实际效果来看,师兄这平英策倒是非常实用。只是,应元如鲠在喉,不得不问一句,师兄是当真觉得原来那份平英策没有实行的价值吗?”李应元叹了口气问道。 “若以真正价值而言,师弟那份平英策比我这个强了十几倍,只是师弟有没有想过,以大明官府现在的情况,有可能按照师弟所提谋划行事吗?”谢迅反问了起来。 李应元想了半天竟无法回答,两个人静静地待在那里,一时无话可说。 “这些事情也都算过去了,不谈也罢。”李应元想了半天才说道:“先不说这些,宋家庄这是怎么回事,师兄可是知道怎么回事吗?还有,庄外怎么会写着杀人者混元霹雳手陈昆这几个字,是有人要陷害师父不成?” “这事我也是毫无头绪。当日我闯完英吉利军营后,那英吉利人中也有高手,用特殊手段四处寻找我的踪影。 那些人我倒不怎么放在心上,但惦记着兵事如火,耽误不得,所以回到杭州周边跟朝廷那些官员接触。 刚好我跟杨嗣昌一家人都有些交情,就没有去见宋游击,而是直接去向杨嗣昌献策。没想到一来一回这一耽误,我再想去找宋游击,这宋家庄已经被人屠灭了。 至于其他的,我跟师弟知道的一样多,既不知道这凶手是谁,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现在在哪里,完全就是一头雾水啊。”谢迅叹了口气说道。 “原来是这样,那宋游击一家人也真是倒霉,竟遇到这样的事情。只不知这凶手又是何方神圣,若有机会倒要为宋家庄死难的人们伸张一下正义。”李应元说道。 “谁说不是呢,话说回来这宋游击是师父的记名弟子,也算我半个师弟,若找到那凶手,为他报仇是当仁不让的事情。”谢迅若无其事地说道。 “对了,事到如今倒要问一下师弟,今后有什么打算?”过了一会儿,谢迅看向李应元问道。 “师弟现在真是有些乱了方寸。”李应元叹了一下说道:“师兄以前说过我身上中了生死符,必须见到师父才能去除,如今却不知去哪里才能见到师父他老人家。 还有,师父当初说过我帮他完成任务,他就传我本门武艺,却不知这个承诺又怎么兑现。” “第一桩也就罢了,听你说起这第二桩,看来这琥珀金蝉佩师弟是有所眉目了?”谢迅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第九十章 传授武功的承诺 李应元犹豫了一下,觉得现在不是遮遮掩掩的时候,就大大方方地把琥珀金蝉佩拿出来,给谢迅看。【零↑九△小↓說△網】 谢迅拿起琥珀金蝉佩仔细端详,眼神变得非常复杂,似乎有激动、遗憾、感慨,更有一些李应元看不明白的一些情感。 “倒要恭喜师弟,这的确是本门失落已久的琥珀金蝉佩,师弟为本门找回重宝,可是立下一桩大功劳。”查看良久,谢迅才叹了口气,却不把琥珀金蝉佩拿走,反而还给李应元,示意他收起来。 “师父当初说过,只要我拿到这枚琥珀金蝉佩,就能把这琥珀金蝉佩里的东西记录到我手中的金蝉道种,得到里面的资料。 只是师弟我拿到这琥珀金蝉佩也有一段时日了,但一直没感觉自己拿到里面的东西,不知师兄可否给师弟我解惑呢?”看到谢迅竟把琥珀金蝉佩还给自己,李应元不由眼神一闪,问道。 “这恐怕是师弟有所误会了。”谢迅叹息了一下说了起来。 “这琥珀金蝉佩里确实有很多东西,包括混元门历代高手的学武感悟和武功秘籍等,但是怎么将东西记入金蝉佩里,又怎么取回来,历来是只有掌门才知道的秘密,时到如今恐怕只有师父一人才知道。 师弟你拿到金蝉道种也很久了,也得到了过目不忘神通,但怎么把自己记忆的东西记入进金蝉道种里,恐怕你也不知道吧。【零↑九△小↓說△網】 我甚至怀疑武藏小次郎都不知道这金蝉佩怎么用,不然他应该学会金蝉佩里的武功,熟悉我混元门的武功,当初面对师父的时候应该更有针对性些。 我以前听师弟说你到定海后察觉到师父一直在你身边出没,我倒觉得师父应该有办法在远处遥控你手上的金蝉道种,否则很多事情都没法解释清楚。” “这样啊。”李应元听完不置可否,想了半天才又问了起来。 “我对武学和道种之事几乎是一窍不通,师兄可否帮我解惑一下,这金蝉道种被人炼化之后,是不是又能取出来呢?” 谢迅突然变得很尴尬,说道:“这道种嘛,如果完全祭炼完毕,旁人倒是很难取出来。 但是我听你说当日情景,那种祭炼方式很有问题,只是把道种寄生在体内而没有真正炼化;如果别人武功足够高强,倒的确有几分可能把道种重新取出来。” 什么叫几分可能,应该是九成九的可能吧,李应元心里雪亮起来,明白自己当日肯定是被陈昆老和尚忽悠了,那人怎么看也不像是随便给人如此珍贵的道种的人物。 学武的承诺什么的,还是画饼的可能居多吧。【零↑九△小↓說△網】只不过,这金蝉道种和学武可能是虚的,但这生死符可是实实在在的,不知怎么处理才好。 “现如今师父不知在哪里,这学武之事也罢了,但这生死符可是真实在我身上的,不知这生死符怎么处理才好,还请师兄能够明示。” “混元门本是名门正派,但师父他老人家急于取回师门重宝,行事有些乖张也是有的。 不过,师弟你既然干冒奇险完成任务,还是超额完成任务的,就不能看着你就此陨落。 这事还是着落在学武之上,要不师兄我传你一套武功,让你用自身武功压制或去除这生死符,你看如何?”谢迅想了想,问道。 “那...敢情是好。”李应元突然有一种晕乎乎的感觉,觉得自己被馅饼给砸了,还是从天上掉下的那种。 这任务原来是师父布置的,但这任务奖励却是要师兄来发放不成? “只要师兄传我武功,解除这生死符,我就将这琥珀金蝉佩交于师兄保管,你看如何?” “那倒用不着。我武功传承除混元门外另有来历,这琥珀金蝉佩虽然珍贵,对我倒是没有多大用处。 更何况,师弟你要学武功,还要着落在这枚琥珀金蝉佩上,师兄倒是不能将这琥珀金蝉佩拿走。”谢迅呵呵一笑说道。 “不知师兄需要我做什么,但请吩咐,只要能做到,我绝不推辞。”李应元立刻坚决地说道。 “师弟是以为师兄要拿这个事情拿捏你了,你这倒是小看我了。”谢迅摇了摇头,说了起来。 “要说我在江湖中人称金毛狮王谢迅,也是有几分势力的,手下还有至少数千人,真要有什么事情,那也算应者景从,倒不需要师弟去添砖加瓦。 我愿意传你武功,一者是因为你为混元门立下奇功,若不能好好酬谢,必然使我等武者心念不通达;二者我看师弟履险地而安然回归,也算骨骼清奇,天赋异禀,是个不可埋没的人才。 总之,师兄必然传你一身傲视天下的武艺,既能解除生死符禁制,又能在江湖中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迹来,师弟你就信我好了。” 此地毕竟还是是非之地,两个人决定另找地方好好谈话。谢迅在杭州附近有合适的住处,便提议李应元一同过去,李应元自是满口同意。 先是回到李应元所住的旅店,把一干家当拿出来,付清房费,两人就到谢迅提出的一处住所去。 等到了西湖边的一处庄子,已是傍晚时分。李应元知道谢迅武功远远超过自己,也不再遮掩,就把自己的家当都拿出来,给谢迅看。 谢迅本以为李应元穷困,能有数百两身价就了不得了,但等看到李应元拿出的那些东西,也不由得啧啧称奇。 李应元从森科和王后游骑兵处搜刮的财物也还罢了,不过身外之物,也就三四千两银子,还不放在谢迅眼里。 但是,李应元拿出的得自武藏府的丹药,还有几样拍卖物品,包括“村正”宝剑等,却都是珍贵之物,即使以谢迅本人的身家来说也不见得比这更丰厚,因此看完之后惊奇不已。 李应元对这些物品除了琥珀金蝉佩和百草精元丹知道其功效外,其他多不知其用途,此时便请谢迅指点。 谢迅把所有东西都摆在桌上,一一点评。 “这枚刻着金乌的戒指,看着不像是出自中土,更像是扶桑之物。从材质看只是普通的黄金戒指,但做工非常精巧。 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应该是扶桑某一门派的信物,只是恕我见识浅薄,看不出具体是哪个门派,或者有什么用途。 至于这所谓的氪水晶戒指,师弟且看我给你演示一番。” 谢迅把戒指戴在手里沉吟一会儿,似是在戒指里注入功力,一会儿就只见那戒指亮了起来,透出绿莹莹的光芒,而且那光芒变得越来越盛,最后把周围一丈远的地方都覆盖住,把两个人都包容下来。 “唔,这东西看着倒是好看,只是不知具体有什么用。但是,这东西肯定不是凡品倒是真的,师弟还是收好了。”试了几下后谢迅又把水晶戒指褪下,还给李应元。 第九十一章 武者还是富翁 那把“村正”宝剑,谢迅拿在手里仔细查看其材质,又摩挲着剑神上的“村正”两个字似乎印证些什么,最后在宝剑里注入真气,使得整个剑身都笼罩一层剑芒,最后才神色复杂地看向李应元。 “你这把宝剑很是了得,却不是我大明之物,而是出自扶桑一位名匠之手。 这位匠人被誉为扶桑数百年来最了不起的匠人,生平最爱铸造宝刀宝剑,平生最著名的就是四把宝刀和三把宝剑,这把剑应该就是那三把宝剑之一了。 只是,他所铸刀剑都有些邪异,被人称作妖刀妖剑,常会给佩戴者带来不幸,师弟倒要小心了。 我看这把剑,似乎能吸取敌人化成一股剑罡,但这种做法本来就不是正道所为,而且修为低者恐怕压制不了剑中杀意,反而容易反受其害,师弟最好不要多用,到达宗师之境前就不要强行使用。” 至于得自蒙面忍者的那把短剑,谢迅只是说一句好剑,却不多什么,看来这把剑确实只是平常短剑,只是精钢所铸,坚固锋锐而已。 李应元当初在拍卖会得到拍卖物品,除了那枚金乌令戒指,还有一块陈香、一把木剑、一个玉如意、一个石雕弥勒佛像、一把菩提手串以及一块巴掌大小的翡翠,谢迅便一一评点。 “这块陈香看着不起眼,却是一块龙涎香,看着似乎还是修成灵兽的鱼龙身上出产的龙涎香,珍贵无比,遇到懂行的,卖出三千两银子不难。 这把木剑是生长千年的桃木被天雷所劈而成,内含最纯正的天雷罡煞之气,最能克制邪祟,最适合茅山派等特殊门派。 这玉如意的玉质倒是平常,但其内藏着一块玉髓,常年佩带可以延年益寿,固本还原,倒是难得;菩提手串也是难得灵木所产,具有安神凝息的功效,跟着玉如意一样,都是保养自身的好物件。 这个弥勒佛石雕如果不是我,别人恐怕还认不得,却是一件证道之物。数百年前蒙元倒行逆施,天下英雄纷纷起兵,驱逐蒙元于塞外。 其中领头的就是我光明教当年的教主张无忌,二十出头便破入先天境界,堪称打遍天下无敌手,把我明教和六大派停止内斗,共同抗击蒙元,直到功成之后却将天下托付给我朝太祖朱元璋,自己却破碎虚空而去,堪称武林神话。 张教主当年有感于蒙元高手辈出,中原各派疲弱,便特制这样的石雕,融入自己破入先天的感悟,后天境的绝顶高手得之,细细感悟,可以增加一成破入先天的几率,其价值无法以金钱衡量。 这东西对普通人甚至是一般的武林人士没什么用处,但遇到那些只差一步就到达先天境界的高手,就是真正价值连城了。【零↑九△小↓說△網】 这种石雕张教主当年制作七十二个,但现存于世的不到十个,没想到武藏家竟也藏有一个。 至于这翡翠倒是简单,我用真气查探,感觉到里面似乎有一股精纯的先天气机流动,应是藏着一枚道种,只不知是什么样的道种,倒要把翡翠切开来才能知道。” 这一路走来李应元知道谢迅身出身光明圣教,而且还是此教中地位极高之人,结合陈昆的师妹当年嫁给光明教教主杨行天,倒是没有什么过于奇怪的。 “这些丹药,就更了不得了。”谢迅继续介绍起来。 “这百草精元丹,你自己服用过,应该知道其功效。不过,这百草精元丹虽然珍贵,但也只适合刚入门者服用,倒算不得珍贵,还不如其他丹药稀罕。 这里有金创药、补血丹等治疗内伤外伤的名药,也有少林小还丹和武当九转金丹等增加内力修为的道丹,以及鹤顶红等一干上品毒药,看来都是武藏小次郎用心收藏的。 最珍贵的反而是这里“易筋丹”、“洗髓丸”、“锻骨草”和“五脏大药”等一系列增加体质的药物,这些药物合起来刚好可以给某人施展一场脱胎换骨秘术,可以把修行者的资质大幅提升。 看来这武藏小次郎肯定有子侄要学武,所以特意准备了这些专门提升资质的药物,没想到却让你给截胡了。” 李应元立即想起武藏小次郎的儿子来,身为顶级高手的儿子,却几乎不会什么武功,看来武藏小次郎是打算用这些药物提升儿子资质后再教他武功。 至于之前为什么没教儿子武功,是因为对孩子过于宠溺,甚或是因为他的儿子是多年散落在外后近期才父子相认这种话本小说中用烂了的情节,就不是李应元所关心的了。 “你这些物品,都是修炼所需的上等资源,如果你愿意出售,我倒可以帮你卖出五六万两银子来,也算是一方巨富了。 我倒想问一下,你是想把这些东西留在手里呢,还是直接卖了,成为一方富翁?其实做个富家翁,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也算不错了。”谢迅问道。 “师兄就不要试探我了。”李应元摇摇头道:“就算师弟身上没有中生死符禁制,学武之心也不会变的。 这些东西,若有师兄需要的,尽可以拿走;其余能用在自身,或者交换其他修行练武之物都可,唯独不会拿出去卖了,换一些阿堵之物。” “你如此想倒是甚好。”谢迅点了点头,不再试探,直接说道: “这天下间武学门派众多,传承的方式多种多样,但有一样却是相同,就是遵循法门不可轻传的规矩。 就算是有些家族要父传子子传孙,也要给子孙设立考验,等子孙完成了才要传授武艺。 普通门派,更是要弟子为门派做出重大贡献,并备上丰厚的师资,才愿意传授真传,你出身小灵隐观,也应该有所了解。 你既要我传授你武学真传,那么也是如此。你为师门为师父出生入死,传你武功也是应当,但具体传授什么样的武功,这武功高到什么程度,就要看我对你的认可了。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帮我去完成一项任务,完成了之后我根据情况传授你适当的武艺;二是你给我贡献足够的拜师礼,我根据这拜师礼的程度传你功夫,这两者你选择其中一个吧。” “我自然是选择这第二项。这上面的物品师兄需要什么,就随意拿走,只望师兄传下真正高深的武艺。”李应元想都不想就说道。 “既如此,我就不客气了。”谢迅点点头,把那弥勒佛石雕和藏有道种的翡翠拿起,说道:“你连武学之门都未入,这石雕对你无用,师兄就先拿去用上了。 至于这翡翠,虽不知里面藏的什么道种,但只要是道种都是珍贵异常,我也就生受了。 其他东西对我都没什么用,就都留给你吧。” “但凭师兄做主。”李应元无可无不可地说道。 第九十二章 谢迅的武学讲堂 “你现在也算是半步踏入武学大门,但剩下的这半步却很麻烦。【零↑九△小↓說△網】”谢迅说道。 “一个人从普通人成为武者,跨入武学大门的标准很简单,就是只要你练出但凡一缕内力,都算你进入武学之门,成为后天境的高手。 虽然这点成就微不足道,但所有高手都是从这一步起步的。 普通人跨入这一步很难。如果单凭自己修炼,就要天资非常出众,又要舍得下功夫,花费十几年甚至二十年功夫勤练内家拳法,然后在机缘巧合下将浑身气血凝练为精元力。 之后,再经过一番苦练使得心与意合,对精元力可以如臂使指,指挥自如,便算是练成第一缕内力,之后就要在这个基础上继续修炼,使内力逐步增多。 如果有道丹辅助,就可以借用道丹将气血之力练成精元力,然后通过苦功掌握精元力的流动,也就是五到十年内就修成第一缕内力了。 至于像你这样拥有道种的,再辅以道丹,立时便能将气血之力转成精元力,省了无数功夫,再辅以正确的修行方式,修炼内家全,慢则两三年,快则一年,也能掌握精元力,修出第一缕内力。 只不过,你现在身中生死符,三四个月内可能就要引发生死二气的混乱,所以按部就班修炼是非常不合适的,必须想办法在最短时间内就修炼出内力,再利用内力遏制或延长生死符的发作时间,之后再想办法把生死符慢慢解除即可。【零↑九△小↓說△網】” 李应元听了半天,却觉得自己疑窦丛生,便问道:“这精元力我知道,我平时催动道种能感觉到一股力量在体内经脉穴窍流动,这应该就是精元力了,与平常气血之力根本感知不到迥然不同。 只是,这内力又是什么,与这精元力又是什么关系呢?” “从本质上来讲,这精元力和内力是一样的。但是,你也应该明白,这精元力不是你自己修炼得出,而是利用道种和道丹等外物生成,平时这精元力都是自己在体内按照自己的方式流动,你自己无法控制分毫,是吧? 如果有一天你能控制这种精元力,想让他往上走就往上走,想让他往下走就往下走,总之能按照你自己的意念调动,那就算这精元力变成你自己的内力,踏入武学之大门了。 这精元力不受你控制的时候,就是普通的精元力;一旦受你控制,我们就称为内力。”谢迅解释道。 李应元突然明白过来,通常的精元力虽然也在全身流动,但都是按照自己的固定轨迹运行,丝毫不受自己控制。 这就像一支军队,按照自己的规则行进,你一个人在旁边喊着要改变方向,它也不搭理你。 只有你成为指挥官了,有了指挥军队的权限和能力,那支军队或者至少是军队中一部分受自己控制的队伍,才会按照自己控制运转自如。 只是,道理很简单,但这精元力又怎么才能听指挥呢?以为这精元力在自己体内,早晚会听自己指挥,那就是笑话了,人的体内还有肝脏和脾脏等器官,你要有本事让这些器官涌动一下试试,能做到才怪了。 李应元便把自己的疑惑说了起来:“师兄说得倒也透彻,但这精元力就像自己身上的器官一样,平素只能感应不能调动,不知怎样才能操控起来呢?” “这说易不易,说难也不难。只不过千次、万次甚至亿次的尝试,逐渐把握诀窍,终有一天会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它就听你话。 这事情就是水滴石穿,熟能生巧,中间根本没什么取巧之处。反正你刻苦训练,有一天你就是会了,不会就是不会。”谢迅表情严肃地说道。 这不是扯淡吗,李应元刚想说一句,又忍住了,似乎或许对方说的也没错吧,就像身体上的肌肉,有些已经退化无法调动,但是通过一番长期而刻苦的训练,也能把部分平时不用的肌肉重新运转起来,在医学上倒也有这方面的记录。 “那不知具体要怎么做呢?”李应元问道。 “最简单的就是练一些内家拳的基础拳法。像外面传的各种基础拳法,如五禽戏和太极拳等,你天天练拳几个小时,练得入味了,浑身精元力与你的神魂之力逐渐相合,终有一天就能把握诀窍,学会怎么操控自己的精元力。 我们混元门本来也有一套基础拳法,叫混元梅花桩法,勤练之可以成为内家高手,我当年也是用这套拳法修出内力,成为后天境武者的。” “既如此,师兄是要传我这套混元梅花桩法吗?” “正常来说这门拳法中正平和,还能稳固武者根基,最适合你不过。只是,你要用这门拳法修炼内力,至少要一年以上时间,只怕到时候什么都晚了。” “那么,是要找一门速成的拳法吗?” “也对,也不对。修炼内力一事,虽然不能取巧,但未必不能速成,但这事情就不是纯靠拳法就能做成的。 混元门虽然没有这种速成法门,但我光明圣教底蕴更加深厚,却是有一套内力速成的方法,刚好可以用得上。 这样,我还要两三天时间做准备,这段时间你先好好休息,到时看咱们能不能一夜之间破了这内力修炼的关口,瞬间踏入武道之门。” 谢迅嘱咐李应元好好休息,准备好在几天后一举跨入内力关口,然后竟施施然走了,不管李应元怎么问都不愿意投入具体怎么做。 李应元无法,只有自己找地方休息,服用百草精元丹等调理身体,务求到时以最好的状态突破武学关口。 其实按照他的想法,既然花个一两年时间就能修出内力,那么还是踏踏实实修炼得好,小说里说的这种速成法门哪个不是有一堆后遗症,甚至会导致根基不稳的。 只是,现在情况特殊,只能先尝试这种速成法门了。大不了这种速成方法行不通之后再想那些稳妥的方法吧。 这谢迅也是神通广大,过了几天竟找来一个硕大的石棺材,在里面倒上泉水后,又在底下堆上柴火,烧了起来。 等石棺材里面的水沸腾起来,谢迅又让李应元把那些丹药拿出来,挑拣出那些用来提升体质的药,一股脑倒进水里。 “话说回来,师弟你这体质还差得很,比普通人也要强不了多少。 这学武之人都是从五六岁的时候就开始练拳养身体,就这以后长大了还有很多不能达到三花聚顶境界的,你这更不行了。 干脆我今天让你脱胎换骨一番,然后借着体质飞升的当口一举跨入内力境界。”谢迅哈哈大笑着说话,又不知从哪里拿出很多药草来,全部倒入棺材里煮着,整个屋里立即飘起一股药香。 “那就全凭师兄做主。需要我怎么做,还请师兄明示。”李应元心里有了很不好的预感,此时知道不是退缩的时候,强打着精神跟谢迅说话。 “还能有什么,师弟,先把衣服脱了。”谢迅盯着李应元说道。 “哦...what?”李应元不由傻了眼。 第九十三章 死中求生 李应元还有些抵触,但谢迅却不耐烦起来,强行把他的衣服脱了,扔进棺材里。 到了水里,李应元才发现水有些烫,但还能忍受,那就权当洗个热水澡吧,他只好按谢迅所说把全身都泡入水里。 一会儿就觉得有热力从水里不断渗透到身体里,使得全身都有酥软的感觉。 谢迅也没有闲着,拿出个黄铜鼎,自顾自地在哪里炮制起琥珀金蝉佩来。 李应元以前看过陈昆老和尚炮制琥珀金蝉佩,只迅也是用什么花粉引子,点燃那块龙涎香块,再把见谢那木剑和菩提手串拆了,投入鼎中,再以自身功力为辅炼化琥珀金蝉佩。 “师兄这是做什么呢,要把这琥珀金蝉佩融化吗?”李应元好奇地问。 “正确。咱们这封印金蝉道种的道源大了些,必须用很多灵木木料才行。 我手头上刚好没什么灵木,只能把你这桃木剑和菩提手串拆了,当做燃料。有点可惜也顾不得了。”谢迅头也不回地回答。 琥珀金蝉佩足有婴儿巴掌大小,却比当初陈昆老和尚炼化的琥珀道源大了好几倍,以前陈昆老和尚炼化道源只用了几个佛珠,谢迅此时施为,却是整个菩提手串都不够,还要搭上桃木剑才行。 李应元想继续问,又忍住了,这位师兄今天有些神神道道的,问什么都不愿意痛快说清楚,自己还是静观其变吧。 终于把道源都融化,里面的金蝉振翅欲飞,谢迅手中内力一吐,把金蝉禁锢在手中,然后不再管金蝉,却把琥珀道源和烧完剩下的灵木木炭混合而成的东西从铜鼎底部仔细刮出来,也都倒进棺材里。【零↑九△小↓說△網】 “有这道源做媒介,才能真正把药力化入体内。”谢迅解释。 果然,有了琥珀道源投入,那些药力渗透的速度加快了十几倍,能感觉到庞大的力量从身体各处渗透进来。 只是,万事过犹不足,李应元本来还觉得全身酥酥的很输入,此时药力化入的速度加快十几倍就感觉全身被细刀硬刮着似的,不由惨叫了起来。 这倒有点像刮痧,但就是比刮痧还疼痛数十上百倍,只觉全身被小锥子穿透出好多孔洞,然后那些药力正通过那些孔洞迫不及待地涌进来。 李应元实在忍耐不住,就想从棺材里跳出来,但是谢迅却不让,一只手禁锢住,另一只手却压住李应元,硬往水里压住。 谢迅什么功力,就是用单手,李应元也根本不是对手,挣脱不得。 “师兄,不行了,这药力一下子加大太多,实在受不了。”李应元不由求饶。 “不可,现在正好是最关键时刻,怎么能前功尽弃,还是忍一忍吧。”谢迅不为所动,丝毫不去放松,不耐烦之下直接把李应元压入水中不放出来。 李应元吸气不得,最后只得张开嘴,只觉药水从嘴里直接灌入,呼吸不得,似乎随时都要溺水而亡。 就在他觉得就要憋气而亡的时候,谢迅的手一松,李应元身体浮上来,又重新呼吸到空气。 只是,李应元刚刚吸了一口气,谢迅又用力把他压下去,等到他快到死亡的临界点,又放出来吸一口气。 水刑本来就是这世上最恶毒的刑罚之一,此时李应元泡在药水里,浑身被莫名的药力刺痛,此时再加上类似水刑的惩罚,竟比普通的水刑还要痛苦百倍。 到了最后,李应元变得奄奄一息,无法挣扎,谢迅这才放松开来。 只是,等到李应元有所清醒,被一股求生的本能所笼罩,什么都不管不顾,就想挣扎着从棺材爬出来的时候,谢迅却把他翻过身来,然后一掌拍在他背后的精海穴上。 这一掌又跟先前的单纯压住不一样,李应元只觉自己精海穴被塞入某样东西,然后把精海穴整个都堵住,不让气血或精元力上下流动。 这下却是真正要命了,精海穴本来就是人身大穴,一旦气血在此被堵住,整个身体的气血运行就被截断,竟整个身体都半身不遂,麻痹了起来。 如果是平地也还罢了,此时还是在水里,李应元立刻挣扎不得,直接沉入水里,即使谢迅不再压着他,也不会挣扎着往上窜起。 也不知是过了一瞬,还是过了一个世纪,李应元突然前所未有得清醒起来,知道如果自己再不挣扎,就会在水里活生生得憋死。 此时全身上下都动弹不得,在求生的欲望下,李应元的意念全部集中到精海穴处,拼命撞击精海穴,试图把被封住的精海穴重新撞开。 李应元此时把所有一切都抛开,什么陈昆什么谢迅,都不在自己想法之中,只是把全身的意念全部集中起来,狠狠撞击着精海穴,甚至意识不到呼吸不得这种事情。 在这不断的撞击中,意念变得越来越纯粹,精神也变得越来越刚烈,本来坚不可破的封印竟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 就在生死一瞬间,李应元的意念终于和自身精元力相结合起来,用精元力生生把精海穴的封印撞开一丝。 可惜,好景不长,封印就像像皮球似的,刚被撞开一丝又弹回来,把精海穴又重新封印住。 不过,这点松动就足够了,李应元趁此转瞬即逝的机会,从水里猛然提起来,试图从水里挣脱出来。 只是,谢迅也真是心狠手辣,把李应元打入水里后又把棺材盖重新盖上,自己又跑到上面坐下,硬压着李应元,不让他从水里出来。 李应元猝不及防,又重新跌入水里,还好趁刚才的撞击,使得棺材盖掀开一丝,刚好吸了一口气。 此时重新跌入水里,李应元又拼命一挣,用全身心的意念调动精元力,把精海穴的封印又撞开一条缝,重新找回行动能力,然后又往上面的棺材盖撞去,吸得一丝空气后再跌入水中。 如是几番,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撞击精海穴逐渐变得容易,刚开始还是尝试四五次才能成功撞开一次,后来则是逐渐掌握诀窍,顺着精海穴封印的节奏,就想打皮球似的,撞击的节奏和封印弹开又封闭的节奏逐渐契合起来,很默契地一起律动起来。 这冲击封印,也就是最初冲开最难,等到了这个程度,冲击精海穴的封印就变得像呼吸一样自然,不需要再去特别关注,这精海穴也能在精元力的冲击下,自然地一张一合,似乎天生就是如此一样。 李应元的后背都被上面的棺材板装得鲜血淋淋,此时精海穴的限制逐渐消除,身体的机能逐渐恢复,便大喝一声,浑身使劲,硬生生把上面的棺材盖连着谢迅都顶飞了开来,然后终于在水上站了起来,贪婪地呼吸着空气,甚至感觉不到身体还有近半泡入水中,正有药力汩汩渗透。 他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理清了思维,才靠着棺材壁坐下,喘着粗气。 谢迅先前被他用力连着棺材盖顶飞过,但以他的功力又怎么会在乎这点东西,甚至连一丝狼狈都没有,轻飘飘地站到地上,甚至还顺手把棺材盖拿到手里,不让它砸到地面。 “师兄,你骗我,你这根本不可能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修炼法门。”等到谢迅站到自己跟前,李应元生气地控诉。 “我说过这不是正经法门,而是速成之法,不过你不是已经学会操控精元力的方法了吗?”谢迅笑吟吟地说道。 李应元感应自身,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间学会操控精元力,还在不知不觉地用精元力撞击精海穴的封印,保证身体不会麻痹。 第九十四章 谢迅的解释 “师兄说得倒是不错,我确实已经能掌控真气了。只是,师兄还是欠我些解释吧,我就不信这天下还有人会用如此激烈的方法修炼内力的。难道师兄就不怕我挺不过来,不小心死了吗?”李应元叹了口气问道。 “要真是那样,我就把这金蝉道种占了,再把你剩下的那些家当拿了,也算小小发了笔财。”谢迅开玩笑地回答,才变得正经起来。 “师弟你对武道还是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你给我出了多大的难题。 这世上学武之人千千万万,但是能在三四年内修炼出内力的,听都没说过。 就算有道种跟道丹辅助,能在一年左右练出内力的那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就是我见了都得退避三舍;能在三年内练出内力,那也是极品资质,各大门派抢着要。 我看师弟你资质平平,或许看世事倒是洞明,但轮到学武,恐怕一般门派内门下等弟子的水平也勉强够得上。 本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慢慢修炼,但师弟你这生死符恐怖之处还远超常人想象。 数百年前曾经有一天山派,利用这一门生死符奴役上百个武学门派,那些门派高手辈出,天才无数,却在被种下生死符后乖乖给人做事,想奴婢一样听话,可见其厉害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往事,当年无数门派研究这生死符,倒也发明一些摆脱生死符的方法,但这些都需要被种生死符者需要有极为高深的武功修为,以你之前的样子,是不用想了。 我师父这生死符也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我以前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竟有这能耐,据我看师父这生死符的法门还有些残缺,应该不是完整版的,而是自己根据一些外传法门勉强炼制,威力远不如真正的生死符。 只是,这等生死符对付武林高手没多大用处,遇上没有修为没有内力的人,就算是无法逾越的高山,根本无法解决。 所以,我就想着我必须让你尽快修炼出内力,并在最短的时间内拥有足够的武学修为,可以对抗这生死符。 如果是数年前,我可能也没有办法,但刚好我得过一本拳法秘籍,叫七...绝拳,里面的功法精彩绝伦不说,还最能速成。 这快速修炼内力的法门,这七绝拳也没有,但是我灵机一动,结合本门的混元一气道种,倒有可能让你短时间内度过这修炼内力所需的漫长积累,一步跨入武学之门。 我想如果这个法门失败了,你也不过全身瘫痪,度过三个月后照样死去;如果成功,倒有一丝对抗生死符的可能。所以,这个法门看起来凶险万分,但也得尝试一下。 我当初没有告诉你具体情况,一则怕你知道凶险,不敢去做;二则希望你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经历这生死大劫,唯有这样才能真正激发你全身的潜力,才有可能闯过内力这一关。 这其中错综复杂,但其中对错,还希望师弟你自己斟酌。” “这生死符竟然如此凶险?”李应元却皱起了眉头,问道:“难道把一只手砍掉,也不能把生死符去除吗?” “你这就是外行话了。这生死符表面上是种在手中劳宫穴上,但实则早已通过气血精元流动,跟全身经络都息息相连,就算把手砍掉,也会牵一发而动全局,只会让生死符提前爆发,而且更猛烈。 如果生死符如此轻易就能解决,当年武林中人也不乏刚烈之人,怎么会任那天山派奴役他们那么久?” “如此说来倒是师弟我有些孟浪了,不知师兄的好意,错怪了好人,应元在此赔礼了。”李应元这才有些明白,忙道歉起来,如此说来谢迅倒是一片好心了。 “只是,这下一步又要怎么做,还请师兄明示。” “有关下一步的修炼方法,还要从武学基础谈起。”谢迅细细讲解了起来。 这天下武功法门千变万化,但是大致也就分为内修和外练两种法门。 外练就是肌肉、筋骨、呼吸等的锻炼方法,包括发力技巧等,虽然艰辛无比,但总也有迹可循,却也不是各大门派的根本大法。 真正重要的,还是这内修法门,李应元一直想学武,说的也是这内修功法,而不是外练法门。 有关内修,前人总结了十六级口诀,也就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返虚合道”。 具体来讲就是先修出精元力,然后将精元力转化成真气(也可称真元力),再用真气温养神魂(也可称神魂力),最后将这精气神三种力量熔炼为一体,破碎虚空,执掌天道。 这十六字只是大道总纲,涉及到这几步具体怎么做,就是每种功法都各不相同,也是各大武学门派秘不示人的根本法门。 人身有三百六十五个周天大穴,每个穴道都有不同的功用,其中精海穴就可以将人平时通过吃东西获得的力量转化为精元力,也就是俗称的将气血之力转化为精元力; 更有丹田气海穴,可以借助精元力,产生真元力; 还有识海穴,可以通过精元力和真元力温养,产生神魂力。 人类称为万物灵长,自有其独到之处,天生就能自产最关键的精气神三种本源力量;至于异类修炼有成的也有,但不见得像人类一样天生就能产生三种本源力量,或许能一时强大,但后劲不足,不然这天下怎么会是人类成为天地主角,而不是那些强大的异类呢。 然而,虽然人类穴道可以自产这三种本源力量,但是限于天赋所限,普通人的这种自产能力都非常微弱,微弱到甚至感觉不到,无法利用。 所以,修行的第一步就是要将千倍万倍地强化这种本源力量的生产能力,为进一步的修炼打造基础。 这就涉及到道种和道丹,以及相关的功法诀窍等,每种功法的做法各不相同,堪称万花齐放,万法争鸣。 具体到精海穴,就可以用道丹和道种等外力产生精元力,再用这精元力温养精海穴,最终使精海穴强大起来,转化和生产精元力的能力出现千倍万倍的提升。 这就像是一个贫穷的国家要成为富国强国,光靠自己国民努力工作可能要漫长的岁月,那就从外面借大量资金,利用这资金投资各个行业和城市发展经济,更快成为富有的国家。 然而,这种外部资源没有加以操控,只是均匀投入到所有行业和所有城市,那肯定是事倍功半,只能花费巨量的时间才能看出效果。 至于修成内力的重要性则在于对自己全身的资源有了控制能力,也就是可以将本来应该到身体各处的精元力集中起来,更多倾斜到精海穴,等到精海穴开辟了,就可以收到千百倍的回报。 这就相当于一个国家不是将资金均匀投入到所有城市,而是集中力量办大事,先把大量资金集中到某一最有发展潜力的沿海城市,等到这城市大力发展起来了,就可以回馈全国其他城市,总之将这当做黄金知了的并不怎么恰当的比喻就好,不要过于认真。 至于武功法门,则是治理国家和城市的具体方法,也就是解决怎么才能更有效地利用资源,更快更好地提升国家经济这一问题。 这就体现出上乘功法和一般功法的区别来,总有法门能做得效率很高,发展速度很快;也有的浪费资源事倍功半,充分体现出上乘功法和下乘功法的区别。 至于这七绝拳的法门却与天下各大门派的功法都大不一样。绝大多数功法,包括混元门的混元一气功,也不过是用内力调集全身各处的精元力,集中到精海穴后慢慢温养,直至将精海穴开辟成精元海,为以后的修行提供海量的精元力。 然而七绝拳功法却是反其道而行,直接用特殊方法把精海穴封印大半,使得全身气血运行都受到影响,这样在求生的欲望之下,修者全身的力量会不自觉地聚集到精海穴,努力冲破封印,这样就会大大提高精海穴开辟的时间,修行成功后一身内力也会比别的法门刚烈许多。 这就好比别的门派内力是食物,送给精海穴吞食;而七绝拳的内力则天生就要冲击封印,若不刚烈就无法冲破封印,在修行的起步阶段就有些不同。 水既能柔和到让人引用,也能刚强到毁灭千里大堤,这万般妙用都在功法的修行上了。 只是,七绝拳的缺点也很明显,一旦弟子天赋不足,内力不足以冲破封印,那这功法反而就有害;就算弟子天赋不错,成功冲破封印,但以如此激烈的法门,会不会给伤及穴窍,留下些隐患,也是未知之事。 谢迅当初费尽千辛万苦才获得这一法门,觉得这符合武者讲究斗天斗地,在生死一瞬间突破天地的束缚的精神,精研日久,深有体会。 直到遇到李应元的修炼问题,便灵机一动,直接用自己修炼的混元气将李应元的精海穴完全封印住,到时候李应元要么生死之间调动全身潜力,成功调集全身精元力,把封印冲开;要么就此全身瘫痪,成为废人,再无第三样选择。 至于怎么营造合适的突破幻境,利用脱胎换骨用的大药和道源、药物等提供足够的养分,再结合溺水恐惧等方式加深死亡感觉,都是细枝末节了,以谢迅的阅历和经验不难做到。 “所以,下一步自然是师弟你继续修炼这七绝拳,争取把这生死符炼化驱除了。”谢迅总结似的说道。 第九十五章 得传七绝拳 “这天下武功千变万化,但有一点相同,就是遵循‘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返虚合道’的途径。【零↑九△小↓說△網】 按照武者的修行境界,练出内力,开辟精海穴,能自己转化精元力,便为武学第一重境界,称为道一境; 用海量的精元力温养气海穴,开辟气海丹田自产真元力,是为第二重境界,称为太极境; 再利用精元力和真元力,滋养神魂,开辟识海,可以自产神魂力,达到三花聚顶的程度,便是第三重境界。 这第一重和第二重,虽然很重要,但武者也只是比凡人更强壮一些,最多利用道种等有一些特殊手段,也不比普通人强多少。 只有达到三花聚顶程度,能够练出护身罡气显化于外,修得轻功,兼具有种种神通,才算是真正的武林高手。 师弟你现在修出内力,也不过是入门而已,连第一重境界也达不到。只有继续修炼七绝拳,尽快入得道一境界,有源源不断的精元力有后盾,才能想办法压制或延缓生死符发作,之后再想办法把这生死符整个驱除了。【零↑九△小↓說△網】”谢迅把武功境界也给李应元述说清楚。 “原来武功境界还有这等划分。当初那布鲁斯.威恩师兄也见过,不知他算几重境界呢?师兄你的境界又是如何呢”李应元若有所思地问道。 “他身具护身罡气,又能跳上房顶,自然算是三花境的高手,而且还算是三花境的巅峰,只差一点就能跨入更高一重的境界。 还有师弟你说过的那名刺客、忍者以及最后的蒙面神秘人,虽然武功威力高低不同,但也应该是三花境,算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 至于师兄我,除了精气神合一,三花聚顶外,还开辟多个人身大穴,五气朝元,能够对先天大道有所感应,可以根据自身需求改进和自创功法,是为武功第四重境界万法境。 不管是武藏小次郎还是我们的师父,也都是万法境的高手,遇上第三阶的高手,一个打五六个没问题。 如果能进一步突破,达到破碎虚空,随意调动天地间的先天真气,就能达到第五重先天境界,自古到今也就本教张无忌和武当张三丰等寥寥几人才能达到。 只是,先天高手达到这一境界后,没过数年就都踪影全无,据传是破碎虚空到另一界去了,这些就不是我所能揣度的了。 本来你要消除这生死符,至少到了三花境的程度,才有两三成自己驱除这生死符的可能。 但是,师父下的这生死符本身就有些不全,而且这七绝拳刚猛绝伦,只要你修炼到道一境界,有了海量精元力做后盾,倒有一丝可能压制住生死符,不让它过快发作。 我收到七绝拳启发,让你生死一瞬间修炼出内力,本来只是无奈之事,自身也没有多大把握。 还好,你身上的好东西足够多,既有脱胎换骨用的大药,又有封印道种所用的琥珀道源,竟能支撑到你用自身内力冲开我下的封印,倒是可喜可贺,省得我再想其他办法了。” 谢迅说得轻描淡写,李应元却是冷汗直冒,刚才那种情景一次就够了,对方如果在尝试几次类似的法门,那场景简直想一下就太美。 谢迅也不在乎李应元想什么,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按照道经,天地开辟前是元气不分,模糊一团的状态,又叫混沌;等到开天辟地了,这团混沌才生化万气,形成现在的天地万物。 本门修炼的本源道种称作混元道种,却是与这混沌反其道而行,是将天地开辟后的万气重新融合为一体,重新形成类似混沌那样融合万气的气团,是为混元。 本门的混元一气功,以这混元道种为根基,用混元一气滋养全身经脉和穴窍,因此真气浑厚而包罗万象,善于海纳百川,其他门派的独门功法也多能借鉴修行。 但其弊端也是浑厚有余,精纯不足,到了要破碎虚空的时候就会有很大挂碍,这你以后倒要小心了。 因为混元道种相当于重新炼化过一次的混沌,所以本门功法又最适合封印穴窍,没想到我想得果然没错。 我从自身混元道种分出一缕混元气打入你的精海穴,封印你的精海穴,逼得你用自身力量冲开,还真让你练出内力了。 只不过你要明白,你现在只是用内力短暂冲开封印,等到力竭后这穴窍还要重新被封印一番,体内的精元力运转只能说是断断续续,根本不是精海穴开辟,精元力源源不断产生的景象。 你现在浑身精元力充盈,不过是因为刚才的药力沉淀,再加上我给你投入大量道源,所以还在不断转化精元力而已。 但是,如果你不尽快开辟精海穴,你体内的药力和道源之力不到一百天就会失去效力,到时你只能靠吃大量精元丹才能维持内力,开辟精海穴会比现在还要难数十倍,你要记住了。 而今之计,你就是按照七绝拳每日用内力撞击穴窍内封印,哪一天你把这混元气打碎了,重演混沌开辟天地初开的场景,这精海穴才有可能开辟成功,为你源源不断地把气血之力转换成精元力。 到时候,你再借助这浑厚的精元力,用全身内力攻击左手劳宫穴的生死符,像打碎封印一样打碎生死符打碎,就有可能把这禁制解除,你现在明白了吗?” 关于武学之道,李应元算是一无所知,听了谢迅一番讲解,才明白其中关碍。只是看谢迅话中用了很多可能和或许等语,就知道谢迅把握也不大,很多都只是猜测而已,只能说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再过了一会儿,感觉到水里的药力逐渐消失,再感觉不到有体质提升感觉,李应元才擦干身子,换好衣服,跟着谢迅学习这七绝拳。 第九十六章 不祥之物 这七绝拳听着只是一门拳法,实则是包含开辟穴窍到炼养经脉,直到对敌作战的一整套法门,是一门完整的功法,纯以品阶而言,不比混元一气功差。 因为李应元现在的情况特殊,谢迅就只教他聚集全身功力,合力冲击单一穴窍的根本法门,其他的只有等他开辟精海穴,进阶更上一层境界之后再说了。 李应元此时也算踏入修行之门,谢迅才能对他讲解一些修行的基础知识和法门,之前不讲是因为没有修出内力的时候根本无法体会这些东西,只会望文生义,对修行而言有害无益。 随着谢迅的讲解,一个全新的武学世界终于在李应元面前揭开了面纱。 这七绝拳第一步还只是调动全身之力于一点,这一点到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几乎所有的上乘武功都有类似法门,只不过内力途径的穴窍和顺序各不一样。 第二步却是要在熟练掌握聚集全身之力于一点后,内力引而不发,又顺着原路流回去,之后再回来,如此多次往返,使内力在经脉中荡来荡去,蓄积足够力量后一拳击出,这样就能获得比原先还要强大很多的力量。 修为到了深处,就能在出拳的一瞬间就做到内力在经脉内往返七次,结合七绝拳本身刚猛无涛的特点,简直是锐不可挡。 只是,这套拳法威力强大的同时也非常复杂,如果是普通人,看完这拳谱肯定会一头雾水,就算明白一个穴道的炼化方法,但换到另一个穴窍,这内力经过的路径又应该怎么变化,还是会不明白。 好在谢迅武学修为惊人,又对七绝拳精研过许久,很快就按照李应元现在的情况,摸索出三招拳法来,命名为开天三拳,每一招拳法刚好对应精海穴的封印、右手劳宫穴的金蝉道种和左手劳宫穴的生死符。 生死符最麻烦的地方在于可以吸收寄生者身上的精元力和真元力等自己生长,就像寄生虫一样,随着时间越长变得越来越长,直到最后反客为主,把宿主都给反过来控制住。【零↑九△小↓說△網】 这生死符其实也是一种特殊的道种,持有生死符道种的武者,可以从自己的道种分出一丝子道种,移植到其他人身上,事后可以利用自己身上的道种控制别人身上的子道种,催动起来可以扰乱被寄生者身上的生死二气,生不如死,只得听从他人指挥。 陈昆目前行踪不明,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催动道种,但是生死符子道种按照自己本能也在吞食李应元的精元力和气血力等生长,等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壮大到无法控制的地步,生生把李应元身上的生死二气平衡给扰乱,到时李应元就不是被人控制了,而是直接凄惨无比得死亡。 所以,李应元必须练成七绝拳,用刚猛无涛的拳力将生死符硬生生打碎。 如果用别的内力,只会给生死符吞噬掉,那就是给生死符送养分去了,只会使生死符一步步壮大。也只有七绝拳这种天生就要打碎封印的拳法,本身又能速成,才适合对付生死符。 李应元按照谢迅的教导,先学会拳架子,然后按照谢迅提示的内力流行路径,利用内力一步步将各个穴窍和经脉里的精元力集合到一起,使之滚雪球似地逐步壮大,最后到达精海穴汇集后向封印猛烈撞去。 本以为这一下就算不能把封印撞碎,至少能把封印冲开得更大一些,没想到没有任何用处,封印只是被撞开后又重新落下,连多撞开一丝都没有,似乎这一点用处都没有。 试了其他两式,也是如此,不管是左手的生死符还是右手的金蝉道种,只是将送去的内力笑纳了,此外没有任何不同。 “你现在不过是刚学会七绝拳而已,就不要想着立刻就有七绝拳的刚猛特性。”谢迅摇摇头解释。 “七绝拳的刚猛是练出来的,不是学出来的。你只有自己练习千次万次,一次次不停地以内力冲击道种和封印,才能使软绵绵的内力变得逐渐刚强起来,这就像普通人练外功击打木桩,只有千次万次地击打木桩才能做到拳力刚猛,出拳如风。。 再说你现在的拳法熟练度也很低,只不过让内力按照拳法途径缓缓流动而已,真要这内力变得刚猛,这内力流动速度要比现在至少要提高十几倍,才能在一瞬间聚集足够多的力量。 仅仅将全身功力集于一点,这中法门各门各派的功法都有,没什么稀奇的,你要自己不断练习,逐步将软绵绵的内力改造得刚强无比,才能修得能打碎封印所需的刚猛内力。 以你现在的修为,先学会把全身功力聚集于一点后再学习如何使内力多次往返而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关于这些,只能依靠你自己,外人是帮不上忙的了。” 李应元明白过来,知道这一步没有捷径,便沉下心一遍又一遍地演练拳法。之后几天,便踏实下来天天刻苦练拳,一刻不松懈。 谢迅平时也过来指点,指出些拳路上练得不到之处,只是他身为明教高层,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办法一直陪着李应元练拳,有这么几天教他武功,已经算是天幸了。 这一天谢迅收到一封信,把李应元找来说起自己要出远门,剩下的修炼就要李应元自己去做了。 “我有两件事情要跟你说清楚。”谢迅跟李应元认真地说了起来。 “你现在修炼,最大的问题就是时间问题,从头到尾都要跟时间赛跑,这一点需要谨记。 这生死符三四个月内就有可能发作,这你知道;但你这精海穴的封印,也要快速打碎,开辟出精海穴来。 你现在还无法自己转化精元力,偏偏这七绝拳的修炼极是消耗精元力,单凭百草精元丹转化恐怕有些不足。 你现在因为药力沉淀,又有大量道源留在体内,体内气血自己转化成精元力,看起来精元力充足,比一般开辟精海穴的武者还要胜过一些。 然而,这都是外力,不知什么时候就消失,到时开辟精海穴恐怕比现在还要艰难无数倍了。 至于催促的话我也不多说了,自己的性命自己知道,你自己应该明白。 另外,这金蝉道种我拿着参详了半天,但就是想不到怎么运用。这金蝉道种和别的道种不一样,最珍贵的是里面所藏的内容,道种本身的价值倒是其次。 既然如此,这金蝉道种我还是还给你吧,你利用金蝉道种同种同源的特性,把这金蝉炼化到右手劳宫穴,利用你已有的金蝉道种吞噬融炼化,看看能不能把里面的内容提起出来。 只是要记住,你得到金蝉道种里的功法内容后,必须抄写一份给我看,让我看看能不能借此更进一步。” 李应元不由一愣,第一件事也还罢了,这金蝉道种拿走后又还回来,未免也太大方了些吧。 “师兄这段时间传我武功很是尽心,应元感激不尽。这金蝉道种本就是混元门之物,师兄拿着名正言顺,何必客气呢? 就算现在一时想不出提取内容的方法,以师兄的能力,早晚能参透出得到里面内容的方法,何必着急。 师兄应该明白,师弟对这混元门的金蝉并没有窥觑之心。” “师弟对金蝉没有窥觑之心,难道师兄就有吗?我跟你不一样,修行到如今境界,该开辟的穴窍都开辟了,该炼化的道种也都炼化,再多一种金蝉道种来,跟我原先的道种体系不相配,反而会出现问题。 既然我自己没法炼化,那最多是拿去跟人换资源。 但这金蝉毕竟是混元门重宝,拿给别人也太丢脸了些。 还有这金蝉道种也有些讲究,没有缘分的人强行拿到,只会遭了厄运和诅咒。 我看师弟炼化金蝉后一直生龙活虎,勇猛得很,看来是有缘之人,师弟你还是自己拿着为好。” 李应元不由一愣,这金蝉还有什么厄运之说,这倒没听说过。 “这金蝉怎么还有厄运之说呢,当年不是说玄奘大师也拥有过金蝉道种吗,既然是这等佛门有名的道种,怎么还会有厄运和诅咒?” “师弟你有所不知。当年玄奘大师拿着金蝉道种,自然是大智大慧,有大机缘之辈,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能从容化解,遇难呈祥,化解各种灾厄,但到了其他人就不是了。 就说玄奘大师的徒弟辩机,当年玄奘圆寂了之后他倒是得了玄奘原来的金蝉道种,但后果如何? 因为跟唐朝高阳公主有染,堂堂一名高僧因私通罪被人腰斩。 就说本门的这枚琥珀金蝉佩,最先是本门上代掌门持有,却被一干高手围攻而死;武藏小次郎的父亲拿到琥珀金蝉佩不久,也被戚大将军和本教杨教主,动用大兵围杀;之后是武藏小次郎被师父所杀,这你知道,到了他儿子拿到后也被那个叫约翰.森科的外国人杀掉;最后那个约翰.森科,不还是被你斩杀在定海吗? 这连续几代持有者全部不得善踪,师弟,你还不警醒些吗?” 听完谢迅一席话,李应元突然目瞪口呆,背后凉飕飕的,觉得自己好像疏忽了一些事情。 第九十七章 西湖水怪 金蝉道种的融合很轻松,没有出现第一次的那种幻觉,倒是有水到渠成一切自然的感觉。 李应元手上本来就有金蝉道种,两者同源同种,本身就有很强烈的相互吞噬融合的欲望,自身又有内力辅助,两个金蝉在劳宫穴很自然地融合在一起,不过融合不完全,感应起来似乎是变成了两个头十二只脚的怪物。 谢迅之前就特意在开天三拳里加上一招炼化右手劳宫穴的招数,看来当时就有深意,李应元用这拳法把金蝉当做封印慢慢捶打,也能促进金蝉道种的融合,进而炼化。 谢迅没多久就离开,李应元倒是松了口气,谢迅这段时间以来教授拳法非常尽心,行事之间也算公平公正,比陈昆要好了许多,但李应元就是感觉这位师兄看向自己的目光很是怪异,似乎有着无穷多算计,不敢过于亲近。 等谢迅走了,李应元也就留在村庄里,每天都勤练拳法,有闲暇的时候就找书看看,或者利用金蝉道种的神通翻阅以前记忆的那些书籍,增长见识。 他所在的这个村庄叫双浦村,村子里的人泰半都信奉光明教,却是明教在杭州的重要据点之一,对谢迅非常敬畏。 李应元此时也知道谢迅是明教四大法王之一,身份崇高,手下也有很多忠心耿耿的部下。 本地的香主叫陶安,曾经跟随过谢迅,李应元就是住在他家的。这陶安家里有一百多亩良田,平时还经营些生意,又统领本村上百名教徒,算是地道的地头蛇。 李应元便将自己从森科和雇佣兵处得来的财物都交给陶安处理,这些东西得来没费什么功夫,他也不怎么看中。 陶安把这些东西卖出三千二百两银子的价格,换成金银等物拿给李应元,他也不细问卖高了还是卖少了,只是酬谢一番后就装进木箱放在自己屋子里,陶安只道李应元是谢迅那样粪土财物的高人,倒是高看了他一眼。 李应元在这里待了将近一个月,每日就是练习开天拳,给这三式分别命名为混元拳、金蝉拳和生死拳等名字,总之也无意起什么惊天动地的名字。 其中,混元拳和金蝉拳要时时练习,但生死拳却几乎不练,只等着彻底掌握内力刚烈的奥妙后练习生死拳,现在练生死拳,只会让生死符趁机吞食内力成长,以后就越来越难以控制了。 他这儿每天练拳数千次,也开始逐渐入味,这一天练习混元拳数百拳后,突然就有明悟,全身精元力突然产生说不出道不明的共鸣,一拳下去竟有比往常多了数倍的内力击打到精海穴的封印上,体内精元力的流动瞬间暴涨了许多,出拳之后隐隐有股风声,威猛无比。 大喜之下再击出一拳,可惜此时失了心境,竟无法重现刚才的情景。 不过李应元也不在意,既然成功过一次,那肯定能成功二次三次,继续练习,果然在打出上百拳后,又成功打出威力暴增的一拳。 李应元深知机会难得,便在那里继续练拳,最后练到每五六十拳就能打出一次这样威力暴增的一拳了。 “这种威力暴增的一拳,就称作会心一击好了。等到我每次出拳都能打出这样的会心一击,我的开天拳就算小成,破碎封印不再是空话了。”李应元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练拳,终于有了点成就,不由高兴无比。 接着再练习金蝉拳,隐隐约约中觉得能打出心意契合的一拳,但就是差了那么一点,施展不出来。李应元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平时练习混元拳远多于金蝉拳,等练习多了金蝉拳自然而然也会打出会心一击,便也不急于求成。 这开天拳脱胎于七绝拳,对精元力的消耗极大,普通刚修出内力但没有开辟精海穴的,一天能打出一百拳算是了得。 就算是开辟精海穴的普通的一阶武者,每天转化的精元力也有限,一天也就能打出一千拳,再多了就消耗过多,反而会伤了根基。 李应元体内有大量药力和道源沉淀,又有百草精元丹补充,一天能打出三千拳,这才能在短短一月内就掌握开天拳发力的诀窍,倒也算异数了。 只是这会心一击消耗的精元力也是普通一拳的数十倍,这消耗也不可谓不大,用数十倍的消耗获得仅仅数倍的威力增幅,这帐怎么算也要细细琢磨了。 此时练了一会儿拳,觉得消耗比较大,身体饥饿起来,李应元便停下来吃东西。 这段时间李应元的食量比平常多了几倍,又特别爱吃肉食,几乎是顿顿大鱼大肉地吃着,让不少陶家的人侧目不已。 还好他现在也算有钱人,索性让陶安购买大量的鱼肉蔬菜等,放在厨房里,只要饿了就自己做饭吃。 正吃着呢,陶安却过来了,一副心事重重,忧心不已的神色。一问才知道西湖这段时间出了怪物,不仅把渔民放下去的渔网撕开后偷吃鱼,有时还上岸伤人。 这不今天就有两个人被这怪物咬伤,还都跟陶安沾点亲带点故。 “这西湖居然也出怪物,还能伤人?没听说过。咱这西湖有名归有名,也不大,养不起太大的怪物啊。”李应元不由得一阵惊讶。 “这是真的,还不是一只,是一大群怪物。远看像蛇,近看又带着脚,总之凶恶得很。” “你说的那是蜥蜴吧?” “如果是蜥蜴,我就说是蜥蜴了,反正就是一种带着四只脚的蛇,既能在水里游,还能上岸奔跑。现在好多家都不敢去湖里捕鱼,生怕被怪物伤着。” “还有这等事情,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那感情好。” 李应元却琢磨出味了,陶安知道谢迅武功惊人,又看李应元称呼谢迅师兄,平时又天天练拳,就以为李应元也是武功高手,希望他帮忙解决掉这水怪。 刚好这练拳的事情也不能太过着急,李应元就带上短剑和手枪,穿戴整齐后跟陶安一起出门。 等到了湖边,果见村里的很多人聚集在一起,指着湖里指指点点。 李应元往前看过去也是一愣,只见湖里飘浮着三四个三角形的脑袋,看着像是大型水蛇,但这躯干上还长着四个角又算怎么回事儿? 李应元也算学贯中西了,竟说不出这东西叫什么。 “老话说一到乱世就出妖孽,古人诚不我欺也。”一个酸得要掉牙的陈腐老书生摇头晃脑地说道。 “行了,少说两句吧,要让官府听到,又要说我们妖言惑众了。”陶安不耐烦地阻止他,又对李应元说道:“李兄弟,你看这东西似蛇非蛇,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这还真不好说,我见识浅薄,也不知道这东西叫什么。只不知这东西平时还上岸吗?”李应元也觉得糊涂,便问道。 “这东西能上岸,您看好了。”旁边一个半大小子回答,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在别人反应过来前就把石头扔向那些四脚蛇。 那石头无巧不巧刚好落到一个怪物身上,这下捅了马蜂窝,那些怪物居然转过身,全部向着这边岸上游了过来。 “臭小子不要命啦。”岸上的人都吓了一跳,呼啦一声全部转身跑了,只留下陶安和李应元在那里发愣。 李应元仔细观察那些四脚蛇,只见这些蛇从头到尾大概两三米长,身体直径约有二十厘米,身上的脚大约二尺到三尺不等。 按说这种长相的东西都很容易被当做蛟龙,只是这些怪物看着凶恶,但全无威势,把它们称之为蛟,实在侮辱蛟的威严。 “李兄弟,咱们也跑吧。”陶安腿打着颤,跟李应元说道。 “这玩意儿看着还没有狗厉害呢,怕什么。”看到那些蛇上了岸,但空长了长腿,走动却不怎么快,李应元心里就有些底,不耐烦地说道。 等到一头怪物跑到跟前,嘶嘶吐着蛇头,李应元瞄准怪物的头就是一枪,直接就把蛇头给打爆了。 那些蛇很是记仇,吐着舌头寻过来,李应元这才拉着陶安往回跑了几十步。 看到这些蛇跑得特别慢,便停下来又把子弹装了,瞄着最大的一支就是一枪,又是打死。 剩下身体较小的两只追过来,李应元也懒得逃跑,拔出短剑从侧面起身过去,轻轻松松又是两个蛇头跌落。 那些村民们这才围过来,指着那还在蠕动的四脚蛇躯体品头评足。 “臭小子,让你乱扔石头。”陶安冲过去,按住那个扔石头的熊孩子就是一阵猛揍,转向李应元又是一副笑脸:“还好李兄弟神勇,把这怪物全部杀死,否则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好吧,这人也忒会变脸。 第九十八章 青蛇寨 作为郎中,李应元最擅长的就是解剖,此时便把这些怪物的躯体抬回陶家,借得案板,仔细剖析起来。 只见这蛇的内部结构与寻常蛇没什么不同,就是骨骼粗了点,躯干上还长出四只脚,却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仔细检查,牙齿上也没有毒素,再把肉扔给家里的鸡和鸭什么的,鸡鸭都活蹦乱跳,一点毛病都没有。 “就是一群变异的水蛇。”李应元最后下了结论,觉得自己就是遇到一窝变异的水蛇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不是什么妖物,那就好。”陶安带着一帮汉子观看李应元的一番操作,这才如释重负起来。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只是刚刚开始。第二天就有一个裹着青色头巾的人找过来,说这双浦村的人冒犯了他们供养的蛇神,杀死豢养的四角蛇将,要拿出五十两银子赔偿,还要把杀蛇的人交出来,送给蛇神发落。 双浦村的人害怕没见过的怪物,可不怕人,一怒之下就把人乱棍打出去。 “这事儿恐怕没完吧。”李应元看着那人被打出去,还不忘放狠话说蛇神过几天就要过来降罪,不由若有所思起来。 “不完还能怎么样?不说您是谢法王的师弟,就算是路人,也没有把人交给从没听过的蛇神的道理。 养几头不会咬人的四角蛇,就敢称蛇神,我们还拜弥勒佛呢,怕什么。”知道那些四脚蛇没什么危害后,陶安这心态就是一变,对什么蛇神根本不放在心上。 “这世道,可怕的不是妖怪,而是人心。我屋里还有五六条西洋火铳,你也知道的,给我找几个人来,我教他们怎么用这火铳。”李应元说道。 “你这说得也没错,不得不防,看来这晚上也得加派点人手了。”陶安也是经历过事情的,立刻明白过来。 这泰西火铳威力不小,但操作有些繁琐,李应元费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教会陶安和他带来的五个汉子怎么用这火铳。 另有两个以打猎为生的,倒是只在旁边看了几遍,就学会怎么用了。 “都说这泰西火铳威力巨大,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个二十岁出头的猎人拿起长枪,两眼放光,当时就要打一枪试试威力,好不容易才让陶安阻止了。 李应元便跟这些人一起,到了村外,找个木板砖头什么的做靶子,练习射击。 一枪过去只见碎屑纷飞,虽然大家的准度都不怎么样,但火枪的威力却是无可置疑的。 陶安年轻时也跟人厮杀过一阵,带来的这些后生又都是血气方刚之辈,此时摩挲着火枪,都是爱惜不已。 只是火枪子弹却有限,李应元让每人都放十枪,试试手感后就把弹药收了起来,转而让他们用纸卷起树枝等装成弹药,练习上子弹射击清晰枪膛等步骤。 这一套动作,每人都要重复数百上千遍,一定要练到纯熟无比为止。为了避免有人松懈,自己也拿着短枪陪着他们练习。 “这不算什么。我以前在定海看英吉利人训练士兵,天天都要重复练习数千遍。”李应元说道,鼓励他们勤奋练习:“咱们这里人多枪少,以后谁装子弹快,射得准,以后就让他拿枪。” 这些人在一开始的新鲜劲过去了之后都生出了些偷懒的心思,听到李应元这么说,只得继续坚持。 “大家都打起精神,好好练习。李兄弟为了我们村把火枪这种好东西都拿出来了,你们可别想着偷懒。”陶安练习次数多了,也有些乏了,此时也只有咬牙站出来鼓动大家好好练枪。 这一天开始,李应元每天的事情又多了一项,就是除了每天练拳之外,还要带着这些人每天至少练两个小时的枪。 每天每个人可以打五枪,其中装枪最快的两个可以多打五发,此外反正李应元也有钱,便让所有人都跟着自己吃好的,大鱼大肉地供着。 这一下好多人看着眼馋,就又有几名后生托关系过来,说也要学枪,李应元就一并收了。 过了五六天后,果然出事了。晚上有十几个黑影想摸进村子里,还好村子里这几天都警醒着呢,夜里一直有人巡逻,提前发现就一阵敲锣,把所有人都叫醒起来。 那些人知道偷袭无望,就嗷嗷叫着,要村子里给青蛇寨上供,否则蛇神就要降罪。 可是,双浦村本来就是明教教众聚集的地方,平常连官府的话也不怎么听,此时便有胆大的拿起枪装子弹,瞄着那些人就打了过去。 一会儿就听见那里传来一阵惨叫声,等到陶安和李应元拿着枪,带着村民们围了过去,那些人就麻利地跑了,不敢跟人多势众的村民正面对抗。 不过,他们跑了,事情还没完。没过多久就传来一阵沙沙声,竟有数十条四脚蛇从水里出来,往村子里就冲击。 只是以前村子里的人敬畏四脚蛇,是因为从没见过,不知道其虚实。上次见过李应元打那些蛇犹如砍瓜切菜,事后一看又只是没毒的水蛇变化的,就没有几个害怕的,用鱼叉和木棍等伺候,立即将这些四脚蛇全部报销。 等天亮了,村里人寻过去,发现偷袭的那些人早就驾着小船逃跑了,岸边空无一人。 “一群软蛋。”陶安盛气凌人地呸了起来。 双浦村没有受什么损失,但别的村落可不见得。没几天就有消息传出来,就说西湖周边好几个村落的人被青蛇寨袭击和要挟,说不给他们上供财物,就要请蛇神治罪。 有几个村子拒绝上供,但又疏于防范的,被人摸上去又是刀砍火烧,又是放蛇伤人,受了不少损失;也有几个村落抱着息事宁人的想法,给青蛇寨上供点钱了事。 本来平静的西湖周边一下子乱了起来。 也就是在这个纷乱的时候,双浦村收到英雄帖,准确说是陶安收到英雄帖,是西湖周边的几个大庄子联手发出,要西湖岸边的英雄们聚集到一起,共商怎么解决这青蛇寨的问题。 第九十九章 红装少女祝九真 这西湖里突然多了一些变异四脚蛇,对渔民大鱼就有些祸害。【零↑九△小↓說△網】 本来这也没什么,偏偏有这青蛇寨的人出面,不让人伤害这些四脚蛇,还要借机收敛钱财,自然引起众怒。 只是别看这青蛇寨在双浦村碰得灰头土脸,但里面也有几十个壮汉,又不知道哪儿学的法门,竟然能驱使这些四脚蛇,却让这西湖附近的村落们不敢轻易动兵。 所以这几个庄子就希望所有人都联合起来,共同对抗这青蛇寨。 李应元这段时间勤奋修炼,终于把金蝉拳也练成,也能发出会心一击了。其实混元拳的第一次发出会心一击后,后面练成金蝉拳,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这金蝉拳又跟混元拳不一样,混元拳发出力大招沉,威猛无比;金蝉拳却是拳速快而凶狠,倒跟混元拳有些不一样。 只是,对李应元来说金蝉拳只是辅助,为了以后的生死拳做练习,主要还是以混元拳为主。 在修炼拳法之余听到英雄帖的事情,李应元不由嘀咕着山雨欲来风满楼,却找陶安来。 “我这几天琢磨着要出事,你帮我找几个会做鞭炮的匠人,如何?工钱好商量,如果顺便再买点硫磺、硝石、木炭等物,那就更好。【零↑九△小↓說△網】” “找工匠什么的都没问题,只是看兄弟你这个架势,是要自己做火药吗?” “这段时间风声有点不对,还是早做计较得好。怎么,这些犯忌讳吗?” “要说犯忌讳,我们明教才是最大的忌讳。看这世道如今不太平,西北闹叛军,东北闹鞑子,就连定海都闹英吉利人,没有点防身之力,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只是我看你子弹还要用铅的,这不需要吗?”知道火枪的威力后陶安立即对火枪着迷,恨不得每天都带着火枪出入,此时一点都不推脱。 “嗯,是需要铁匠做出铅丸来,顺便也给我造几个铁疙瘩出来。”李应元点了点头。 李应元在定海对英吉利人船坚炮利深有感触,着重读过有关武器制造的书籍,又在英吉利随军工匠们工作的时候仔细观察过,对这火器的制造颇有些心得。 英吉利火药的制造方法比明国这边先进了很多,威力也大了很多。 李应元从来不怕花钱,就让陶安帮忙顾来最好的鞭炮工匠,等人来了一问,对方世代造鞭炮,对火药生产很熟悉,甚至连官府严禁的火炮等军用火药也会制作。 两个人便一起商量好生产的工序、火药的配方等,再想想怎么保证安全等,就开始动起手来。【零↑九△小↓說△網】 李应元想生产的火药量不多,按照英吉利人的说法,只是用实验室方法生产少量的火药,也就不需要什么笨重的机械,一切从简。 硫磺的提纯本来很麻烦,但李应元无意在此多费时间,就直接买了数百斤硫磺,从中手工挑选最纯的,轻松就解决问题。硝石和炭,自然也是用最好的。 然后把原料用手工细细研磨,不用牛推磨,这样保证原料磨得更细。 至于配方,明国的火药硝硫炭之比为百分之八十、十、十,而英国的火枪火药硝硫炭之比为百分之七十五、十、十五,李应元自然更倾向于英吉利的配方。 接下来的工作就更简单,反正有钱,买点鸡蛋,用蛋清等制作成颗粒火药后阴干,这流程非常简单,但限于神兽和谐的问题,就不细说了。 制作完后,火药威力比明国这边的火药强很多,比起英吉利火药也相差无几,只是在防潮和长久存放等储藏性能上差了一些,不过李应元也没想过把这些火药长久存放。 有关铅丸的制造,就算李应元不说,明国的铁匠也有千百种方法做出指定规格的铅丸来。 李应元对英吉利人的手榴弹印象深刻,而且这东西仿制起来可比火枪简单多了,也顺手让铁匠按照自己的要求做出几百个来。 到了最后,试验火药的威力,计算出跟铅丸的配比来,对于这些,那位鞭炮工匠却比李应元还要熟悉几倍,很快就帮他做出来。 明国这边用火药,只是在小桶里散放,还需要射手自己在打仗时根据经验提取,然后放到火铳里,自然多了好多麻烦,远不如英吉利人直接用纸包好定量火药后统一发放给士兵省事儿。 这种纸张本来也要特制,以便在发射子弹的时候也都一起从枪管射出去,外面还要包层油脂,免得被雨淋湿,但李应元此时也不愿意追求细节,只是用上好的桑皮纸了事,反正也不追求这些村民打出真正士兵的水平来。 本来英吉利军队的子弹做得很便宜,一万发子弹卖价不到十两银子,以李应元的做法做出来,立时贵了十几倍都不止。 总之,一不留神做出上万发子弹,再加上两百多个手榴弹,这在明国都足以打一场数千人的战争了。 有了这些东西垫底,李应元豪气顿生,觉得不管遇到什么问题,等能以力克之。 火枪子弹充足公映后,双浦村村民们的射击水平直线提高,还是李应元担心打枪太多,火枪枪管磨损过多,才有所节制。 等到临近英雄帖说明的聚会日期,李应元就跟陶安一起带着几个村民提前上路。 李应元自己带上短剑、手枪和妖剑“村正”,陶安他们拿着两把长枪和刀枪棍棒等,每个人还都带五六个手榴弹,算是武装到牙齿了。 此时战乱频发,官府对民间火器的限制松懈了不少,但众人还是用布匹把长枪包上,也免得官兵不好交代。 双浦村人无意掐着点到祝家庄,就在聚会日期前一天就到达发帖子的祝家庄附近,众人也不进去,只在祝家庄外的茶水铺子坐下喝茶,看着已经有人一拨拨进去。 等歇息差不多了,商量着到底是去祝家庄呢,还是自己在附近找店住下来,就见远处骑马过来一群少男少女,还带着猎犬和弓弩,似乎是刚打猎回来。 为首的一个少女,一身火红打扮,只有十五六岁,明媚动人,几乎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旁边的人介绍,李应元才知道少女叫祝九真,是发起英雄帖的祝家庄庄主祝长龄的女儿。 然而,这群人到了茶水铺子附近,就有一个年轻乞丐冒出来,想要穿过马路,见到这些少男少女骑马太快,急着往旁边躲闪。 这一下,他自己倒是躲闪开来,但是那名红衣服少女所骑的马却受了惊,人立了起来,使得红装少女从马上摔落下来。 旁边跟着的猎犬,看到主人受伤,不由分说就向乞丐猛扑过去,满口利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第一百章 决斗 这一下变故突生,李应元急忙从怀里把手枪拿了出来,只是还没来得及出手,眼睁睁看着猎犬向年轻乞丐的脖子咬去。 那乞丐身手却是了得,见猎犬扑过来便微一侧身,然后轻轻往猎犬的脖颈处一抹,猎犬就耷拉着脑袋软倒在地上。 那猎犬却是没死,只是被人用古怪手法整治,一时倒在地上起不来,发出呜呜的声音。 李应元这段时间勤练开天拳,也算是内行,眼光比以前高出很多,立即知道人不可貌相,这乞丐居然也是修出内力的高手,是不是入了阶还看不出来,但单凭他举重若轻的手法,单论武功恐怕还在自己之上。 “九妹,你怎么样?”一个穿着白色锦衣,相貌英俊的少年从马上跳下来,跑到祝九真旁边嘘寒问暖起来。 “我脚好像扭伤了。”祝九真说话已经带了些哭音,对白衣少年说道:“都是这乞丐的错,你给我宰了他。” “好,这乞丐伤了你,我就杀了他给你出气。”白衣少年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似乎觉得杀个乞丐为少女出气,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看到这两人竟如此草菅人命,李应元不由皱起了眉头。 “你这乞丐故意撞马伤人,是自己自裁呢,还是要本公子动手?”再转向那乞丐,白衣少年脸上满是杀意。 “在下洪元通,因为听闻祝家庄的一位祝朝奉老爷广发英雄帖,遍请高手对付害人的青蛇寨匪徒,变特来应招,没想到惊了小姐的马伤人了,真是罪过。 既然伤了人,要我赔也是天经地义,只是在下如今困顿,身无分文,却不知怎么赔偿了。 要不这样,等我应征了祝庄主的招募,得了安家费,再赔偿这位小姐的汤药费,公子觉得如何呢?”年轻乞丐举手施礼,口音听着像是北方口音,说话倒也有些气度。 “就你这样的还响应什么英雄帖,你还是乖乖让我打死,免得过去丢人现眼。”白衣少年却似乎见到可笑无比的事情,也不再多说话,到乞丐跟前抬脚就踹。 这一脚看着只是随便踢出来的,却是谭腿中有名的一招夺心脚,练习的时候要每天对着碗口粗的木桩子踢打数百次,直到踢断位置,看着平平无奇,却是狠厉无比。 那乞丐,也就是洪元通,虽然现在落魄,当年也得到过名师指点,练出一身内力,此时见这招凶狠,便是一个太极拳的揽雀尾,轻轻就把白衣少年的这一腿带歪了。 “呦呵,还是个练家子,怪不得要凭自己功夫伤人。”白衣少年却也有些眼光,知道碰上练家子,但觉得自己习武也有十几年,不会输给随便冒出来的乞丐,便一味抢功。 这白衣少年平时家里有钱,也请武师教授过武艺,这一下攻击,施展出谭腿、大洪拳、铁砂掌等刚猛无比的外家功夫,打得异常凶猛。 不过,李应元看完之后,却摇了摇头,这白衣少年武功招数繁多,也不全是花架子,但分明是只练过外功,没有修出内力的样子,遇上修有内力的武者根本讨不了好去。 李应元这段时间修炼拳法,对这内家高手的厉害深有体会。虽说修炼出内力,在武者中算是最基本的功夫,连入阶都没有,但是对付普通的外家高手却是绰绰有余。 武者有了内力就可以,就可以掌握很多不可思议的发力技巧,比如像李应元的混元拳一样,将全身内力调动到一点,而且拥有打破一切的刚猛属性,这就是武道中的刚劲。 遇到普通人,在双方力量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往往只要打出这样一拳就能制胜。 这洪元通看来修炼出内力的时间比李应元也要早很多,肯定也会很多类似发力技巧,此时也不用什么特殊的招式,就用一套最平常的太极拳对敌,施展出武道中以柔克刚的法门,把白衣少年的刚猛招数尽数化解。 只是,这不是说他武功出自武当派,而是他对刚柔之道的理解达到一定境界,就算招数很普通,但在这种发劲法门的支撑下,也有很大威力。 外家功夫练到深处也有这种发劲技巧,但要达到这种效果,就要配合特殊的呼吸方法和出拳方式,练习数年才能做到,效果还未必比内力做出的效果好。 这不是说外家功夫不好,而是说外家功夫和内修法门必须相辅相成。 真正的武者在学武之初勤练外家功夫以促进内力的产生,等修炼出内力,又能借助内力大幅提高外家功夫的学习速度和效果。 像李应元这样纯粹从内修法门着手,等修出内力之后才开始练拳,这种情况其实很少。 此时,那名乞丐对上白衣少年,在境界上高出对方一个大境界,而且他跟李应元这样半路出家的还不一样,从小勤练外家功夫,又把发力法门融合在招式中,此时轻轻松松就把对方克制住。 此时就见他所用招数平平无奇,但隐含以柔化刚的法门,白衣少年纯粹强攻,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根本伤不到对方。 但这白衣少年对敌经验太少,见到乞丐一再容让,只是防守不再进攻,便以为自己稳占上风,只是一时未能建功而已,又想在女孩子面前逞能,便把平日学会的数十门拳法全部施展出来,拳法腿法打得虎虎风生,煞是好看。 那乞丐却是暗暗叫苦,一般人打到这程度,知道自己不如人就会跳出圈外,说几句场面话,这事情也算揭过去了,谁知自己遇到个愣头青,竟不知自己忍让,这一下却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了。 李应元在旁边看得有滋有味,觉得大开眼界。 像谢迅和陈昆等武功太高,就是布鲁斯等三花境高手也已经远离单纯肉体对打的范畴,李应元看了反而看不出对方具体强在哪里,只有眼前这两人,与自己水平差不多,才能明白自己这一阶段应该往哪个方向发展。 这两人过了数百招,年轻乞丐有内力支撑,而且一直用发劲法门取巧,尚感觉不到疲劳,白衣少年却开始体力不支,汗出如浆,再打下去恐怕都不需要别人对付他,自己就要倒下了。 红衣少女祝九真看得分明,瘸着腿悄悄接近两人战场,抽空就给年轻乞丐挥下一鞭。 年轻乞丐洪元通也没注意,猝不及防下急忙用手格挡,啪的一声手臂上就多了一个血淋淋的鞭痕。 祝九真还不依不饶,嘴里吹声口哨,指挥猎犬们扑向年轻乞丐。 “阿大、阿二,都给我上,把人给我咬死。”祝九真指着乞丐狠狠下令,在场的八九条猎犬都向着乞丐就扑去。 洪元通武艺不错,但是双全难敌四手,何况是好几条畜生,虽然接连踢翻几条狗,但还是被两条猎犬咬住腿不放,更有其他猎犬往他身上咬去。 “住手!”人群中登时就有几个人出声制止。 李应元不再犹豫,一枪打出去,把咬向洪元通咽喉的一头猎犬打死。 场中更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身材欣长,手中拿着一把剑,此时也不把剑抽出来,只用剑鞘就把扑过来的几条猎犬全部打晕。 另一个人却是名道士,手中食指一伸,远远地就打出一道劲气,点在一条猎犬脑袋上打晕,另一只手轻轻一挥,就把还想进攻的白衣少年推得往后退了七八步,还有闲心踢出几个连环脚,把几条想偷袭的猎犬全部踢翻。 “孽障,怎敢!”一名四十多岁,穿着锦衣的中年人下到场中,指着祝九真和白衣少年大骂。 第一百零一章 祝家庄祝朝奉 “爹,这些人欺负我,你可要给女儿做主。【零↑九△小↓說△網】”看到中年人,祝九真就向他诉苦,希望对方帮他出手。 但那名中年人却不听她的话,抬手就给她狠狠一巴掌,接着又抬起脚狠狠一踹,使得少女滚倒在地。 “孽障,你怎么可以纵狗伤人。我祝家庄从来以侠义自诩,你却要放猎犬咬伤来祝家庄助拳的好汉,你这让我祝家庄的人以后出去怎么做人。”那个人兀自不解气,咒骂着还要上前继续踢打自己女儿。 白衣少年一看不好,立刻跑上去抱那人的脚,苦苦哀求:“叔父,九真是为了救我才出此下策,还请叔父只责罚我一个,放过她好了。” “还有你也是混账。”那人却不听他劝,索性狠狠踢那白衣少年一脚,看白衣少年嘴角流血,看来这一脚踢得不轻。 “人家都是修出内力的高手,一再容让于你,你却还要跟人不依不饶,这岂是我们正道中人所为。 我们祝家庄立在江湖,靠的就是仁义二字,你们俩今天一出手,就把我们自己的招牌给砸了,要你何用。”中年人下手也很,白衣少年都倒地了还使劲踢过去,白衣少年倒在地上打滚,却也不敢还手。 “祝庄主,我看他们只是少年心性,谁没有年轻过呢。你让他们好好反省,叫他们不得再犯也就是了,何必下狠手呢。”那道人过意不去,上前拉住那中年人。 那名中年人看来就是祝家庄庄主祝朝奉了,这才停止踢打,转过身又向年轻乞丐拱手赔罪。 “这位少侠,你接了英雄帖到祝家庄应征,这是给我祝朝奉面子,也是愿意为西湖岸边数万百姓出力,造福一方百姓,没想到却受两个小儿折辱。 祝朝奉无言以对,我就把我这女儿杀了,向阁下赔罪。”说完,祝朝奉就拔出一把刀,意欲看向自己的女儿。 旁边的大汉和道人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抓住祝朝奉的手臂,不让他杀了自己女儿。 年轻乞丐洪元通感动无比,说道:“祝庄主折煞小子了。这事情本是小子孟浪,惊了祝小姐的马,摔伤小姐引起的。 这事情要怪也就怪洪元通,怨不得他人。祝庄主如此义薄云天,洪元通担当不起,哪能还让祝庄主砍下胳膊赔礼呢,实在是担当不起。” “那也是因为这贱人在大街上纵马才出的事情,说起来还得怪祝某人生了个不懂事的孽障。”祝朝奉坚持要向对方赔礼,砍死自己女儿,旁边的人抓紧了他,好一阵劝说才让他放弃杀自己女儿的念头。 “你们两个孽障还不回庄子里去,自己领了家法受罚,不得再出来见人。”祝朝奉转向自己女儿和世侄,却是一阵责骂。 祝九真大声痛哭起来,往庄里奔去,白衣少年叹了口气,也追了过去。 李应元在旁边看得暗暗点头,这位祝朝奉祝庄主倒是个厉害角色。 祝朝奉一会儿再转向双浦村一干人,夸奖李应元枪法好,心怀侠义,陶安便出面代李应元客气几句。 江湖儿女不太在乎虚礼,此时见面,自然直接叙礼起来。 祝朝奉介绍大家认识,原来那位使剑的剑客叫林九剑,是本地一个著名剑派的内门子弟;那名道士则是小灵隐观的年青一代高手,叫王九阳。 这两人虽然年轻,但在浙江有些名气,不少人以前也听过这两人的名声,只是没有见过真人而已,此时说起久仰的话也是很真诚。 陶安也介绍自己这边的人,轮到李应元却按照事先的约定,介绍他叫陶安,是自己的远房侄子,王九阳道士皱了皱眉,却不说什么。 武林中的人不拘虚礼,祝朝奉就带着祝家庄的人,在这路边茶铺上就跟陶安带来的人攀谈起来,聊一下怎么对付青蛇寨的事情。 李应元悄悄挪动脚步,逐渐藏在人群中,尽量不引人注意。 眼角一扫,那王九阳轻声跟周围的人,挤出人群往外走,看来是要出恭的样子。 李应元便跟双浦村的人用眼神示意一下,也走出人群,偷偷跟着王九阳。 等钻进小胡同,拐过几个弯,李应元眼前突然一亮,发现前面空空如也,找不到那道士的身影。 李应元暗叫一声不好,想退回去,没想到已经晚了,一只手掌悄无声息就往他后背拍来。 李应元这段时间几番出生入死,又修炼出内力,却不是当日吴下阿蒙,一拳就往后撞击过去,似乎早就料到会有人偷袭一样。 两人拳掌相击,来人丝毫不动,李应元却感觉一股大力袭来,蹬蹬蹬往前踏了几步,但也趁此把对方之力尽数化解掉。 “噫,功夫有长进啊。”袭击之人本来以为这一掌至少能打李应元一个跟头,没想到他竟然能化解开来,不由讶然出声,一个扫堂腿又攻向李应元下盘。 李应元踢腿硬架,只觉自己踢到铁棍似的,痛入骨髓,但此时也不敢呼痛,一拳击了过去,这一拳力大招沉,却是混元拳是也。 只是偷袭之人武功远在李应元之上,用手掌一牵一引,便使得李应元这拳似乎打到棉花似的,难受不已。 不过,李应元也不退开,继续揉身一上,这次却是金蝉拳了,出手快速无比,擦着对方的鼻尖过去。 李应元此时会的也就是混元拳和金蝉拳两招,生死拳甚至没有开始修炼,此时就这两招反复递了过去,接连攻了二十多招,终于找到感觉,用混元拳打出会心一击来。 那人武功高出李应元甚多,本来只是笑吟吟地抵挡李应元攻过来的拳头,也不还击,此时快要拳掌相交才反应过来这一拳威力竟远胜刚才的几拳,不由吓了一跳。 此时,他也避让不得,索性临时在掌上加力,与李应元硬生生对了一掌。 等到拳掌相交,两个人蹬蹬蹬都退了三步,竟都没有讨到好处,李应元只觉一股大力从拳头处传来,似要把早上吃的东西都要吐出来,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 “应元,你这一拳浑厚之中带着一层刚劲,倒是有那么一丝味道,看来果真是入了武道之门了。”那人功力深厚,这点攻击他还不放在心上,只是一个三个月前还没学过武功的人竟能打出如此入味的一拳,却使他惊讶不已。 “九阳师兄,久违了,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你。”李应元呵呵一笑,上前施礼,跟他交手数十招的人二十三四岁左右,一脸英气,只是做着一身道士打扮,不是小灵隐观的王九阳又是谁。 第一百零二章 被通缉了 李应元在小灵隐观待了五六年,跟观里的很多道士认识,其中最亲近的应该算是这位王九阳道士了。 王九阳跟李应元不一样,从五六岁就被道观的玄正观主收养,从小修炼武艺,本身天赋又是极高,乃是小灵隐观诸多年轻弟子之首。 李应元平时也看过王九阳练功,只是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强,此时才知道就算自己把混元拳练到每一击都能打出会心一击,遇上这位九阳师兄,只怕还是连边都沾不着。 两人刚才表面看是打了二十多招,但那不过是王九阳想看李应元功夫练到什么程度而已,真要动手,王九阳随便一招就能把李应元打得倒地吐血。 李应元本以为自己这段时间勤练武艺,又有内力在身,就算不如对方,也应该能自保,此时才知道自己差得很远,不说谢迅陈昆这样的绝顶高手,就是王九阳这样的年轻高手想收拾他,也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他却不知道,王九阳心中的震惊还远在他之上。王九阳记得自己这位师弟,三四个月之前还只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门外汉,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之间就有了一身不错的内力,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本来还想开口嘉许几句,突然想起一些传闻,王九阳的脸色又黑了下去。【零↑九△小↓說△網】 “应元,我听说你到了定海,还给英吉利人做事,今天怎么到了西湖了?你是不是给英吉利人打探消息来了,若是那样,师兄我今天说不得就得把你拿下,带回灵隐观处理了。” “什么为英吉利人做事,那都是没有的事情,师兄听我慢慢道来。”李应元知道这位师兄虽然与自己亲近,但平时嫉恶如仇,最是看不得师弟们做坏事的。 如果此时解释不清楚,恐怕还真要闹出天大的误会,就算不是大义灭亲,抓住自己暴打一顿还是轻的,当下不敢怠慢,把自己这几个月的经历细细道来。 李应元一直信不过谢迅,跟谢迅说话还多有保留,但对王九阳却没什么需要遮掩的,当下将自己被宋游击和陈昆招募,到定海打探扶桑人的消息,最后阴差阳错打入英吉利人内部,给明朝官府提供各种消息,又趁着英吉利人指挥失当,定海乱起来的空档趁机逃跑等事情一一道来。 这期间故事情节起伏,险象环生,倒把王九阳听得练连咂舌。 至于自己修出内力的事情,李应元也不隐瞒,把自己被陈昆下了生死符,谢迅无奈之下想出内力速成的事情也都原原本本述说,却把王九阳听得连连皱眉。【零↑九△小↓說△網】 “你身上被人下了生死符,这却不是小事情。那陈昆号称混元霹雳手,本来是正道中有名的大侠,没想到会用如此手段对付没有修炼武艺之人,看来是名实不副啊。 这生死符当年在江湖中引起过好大的风波,也不知死了多少人,后来武林中约定不得再用生死符,如果有人违反,必要群起而攻之,陈昆这是公然违反约定,哪天见面,必要向他讨个公道。 只是,都说宋家庄灭门之事是陈昆仇人所为,他现在是躲起来避开仇人,一时半会儿不会出面,那么解除生死符的事情就要另想办法了。 不过这谢迅谢法王也是乱来,哪有用如此激烈的方式逼人修出内力的,简直是草菅人命。 以后跟他见面,你还要留点心眼,虽说这谢法王在江湖上名气很大,为人又豪气,但毕竟出身魔门,做事不可以常理度之,千万不要沾惹。 他传的武艺恐怕也都是有问题的,你还是不要过于深入修炼。” “这谢迅师兄做事确实是奇异,只是我跟他见面几次,他要害我有的是机会,应该不会有什么隐私之事吧。 他传的拳法我这段时间也勤加修炼,看着还有堂堂正正的味道,应该是极正派的武功,倒不至于有什么问题吧?” “你还是不明白,教门中人与官府争斗也有上千年时间,行事单凭自己心意,不讲究仁义礼仪,最是可怕。 我不知道这里有什么事情,但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关窍,只是我们想不到而已。 对了,你怎么会又到祝家庄的英雄会来,难道不知道这其中的凶险吗?” “我现在借住在双浦村,日前青蛇寨的人来攻击双浦村,我也见识过他们。不过几十个毛贼而已,没什么厉害,不知师兄这凶险指的是什么?” “青蛇寨之事远没有你想的简单,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不知道官府在通缉你吗,居然还公开露面?” “我被官府通缉,怎么会有这等事情?”李应元吃惊不小,催着王九阳给他说清楚。 原来,李应元当日在定海也算颇有名气,是依附英吉利人的有名的明间。 很多定海人趁着乱局从定海跑到陆地上后,财产只带出来十之一二,更有好多家里有死了人的,对英吉利人不免恨之入骨,连带着对那些依附英吉利人的铁杆明间也恨透了,便央求官府对这些比较著名的明间发布通缉令,李应元和陈捕头、黄程、郭怀意等都赫然在名单上。 也是合该出事,当初李应元在宋家庄里还跟当地的捕快们碰过面,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些捕快查出当日那人是李应元,就把他的赏格还翻了一倍。 “所以,你现在的赏格是二十两银子,随便一个人抓住你,都能到官府领取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你还是小心一点吧。” “二十两银子,我这么罪大恶极的才二十两银子,官府也忒小气了些。”李应元听完,却是有哭笑不得的感觉。 “宋游击死后没人给你作证明,就无法洗脱给英吉利人做事的帽子,这是一桩大麻烦。 不过,你放心,我调查一下,只要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们小灵隐观在官府中也有些认识的人,必然帮你洗脱了这嫌疑。”王九阳说道。 “那感情好,就全靠师兄了。”李应元呵呵一笑说道,心里却知道王九阳表面上对他说的话信任,心里肯定有很多疙瘩没有解开,否则就不会说要调查一下。 第一百零三章 攻打青蛇寨 两个人又交谈了一些紧要之事,然后就分手,分别回到原来那个茶水铺子。 陶安在那里跟祝庄主却是聊得火热,一口同意祝庄主做英雄会的领头人,带领大家消灭打家劫舍的青蛇寨匪人。 李应元心里却明白,这是肯定的结果,就是在众人出发之前,或者说刚接到英雄帖的时候,这个结局就是已经注定了。 说起来青蛇寨的事情不算大,他们毕竟人少,真正祸害人的事情做得也不多。 此次西湖周围的这些庄子为了几个小毛贼就如此大动干戈,发了英雄帖,又请来王九阳和林九剑这样的名门正派的核心弟子作证,真正想的是把西湖周围的各大村子和庄子等联合起来。 这样,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情也能同进同出,避免成为一盘散沙,让人各个击破。 也就是说,这英雄会真正想做的其实不是对付青蛇寨,而是这结盟本身,只是因为这种结盟的事情本身会受官府忌讳,才会假借对付青蛇寨匪徒的名义说事而已。 李应元倒觉得这事情是好事,现在天下越来越乱,甚至连向来太平的定海也被波及战火,凡是对这混乱情况有些了解的,没有一个不战战兢兢的。 李应元甚至怀疑,青蛇寨肆无忌惮向西湖周边各个村落出手的背后,也有某些大庄子在后面有意推波助澜的原因存在,最大的嫌疑恐怕就是发英雄帖的人本身。 再差的组织也比不组织起来要强得多,李应元本来是抱着这种想法,想跟着陶安看看这种事情是怎么做的。 然而,到了祝家庄跟前,看着祝庄主的女儿和侄子对人命缺乏起码的尊重,祝朝奉祝庄主又一心向着曹操学习,才明白这事情的复杂程度还超过自己的想象。 此时也没什么可说的,就藏在双浦村的人中间看戏。也就这两三天的时间,西湖周边四五十个上规模的村落至少在形式上结盟,形成总人数至少数万人的联盟体。 英雄会当天气氛很好,大家商议着怎么对付青蛇寨,怎么为大家伙谋福利,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并没发生话本小说里常有的比武选出盟主或有人出来捣乱等狗血情节。 有人希望组建联盟,有人希望进入联盟,反正抱团取暖,一些真正涉及到利益的事情只会在幕后暗地交换,不会拿出来扫大家的兴。 最后大家决定共同出兵青蛇寨的时间,约定好各家出多少壮丁和船只武器粮食,英雄会就圆满结束。 “李兄弟,你觉得这英雄会怎么样?”回去的路上,陶安特意问李应元。 “好,肯定好。只是我看着祝庄主不是省油的灯,让他领头真得好吗?”李应元说道。 “他不是省油灯,不是更好吗;如果他是省油的灯,恐怕那才麻烦吧。”陶安说道。 “那倒也是。”李应元想了想,不由也点了点头。如果不是祝朝奉当头,而是陶安当盟主,难道会更好吗,恐怕也是半斤八两吧。 李应元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四脚蛇的时候陶安忧心忡忡的样子,只是想一想就知道,这陶安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又作为明教中层首领,领着西湖周边的百姓跟抵抗官府半辈子,怎么会被区区几个爬虫所吓住。 自从去了定海一趟之后,李应元就发现自己很难相信周围的人,不管是谢迅还是陶安都在他警惕之列,包括刚刚遇到的师兄王九阳,似乎也没了以前的亲近感,实在让人慨叹。 李应元回到双浦村后就勤奋修行,务求把混元拳和金蝉拳的水平快速提升起来。 现在,他也能做到差不多十拳就能施展出混元拳的会心一击,至于金蝉拳,则至少是二十拳一次了。 另外,李应元也拜托那名鞭炮匠人继续制造火药,越多越好。现在天下越来越乱,老百姓买鞭炮的也少了,生意清淡,鞭炮匠人就又带来几个师兄师弟和子侄等,专门生产火药。 大规模生产火药是被官府严厉禁止的事情,但如今官府的控制能力大幅下降,对很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应元要生产的火药也不过数百斤而已,一直没引起的官府的干涉。 英雄会结束十五天后,各家村落终于按约定出兵到青蛇寨,讨伐水匪。 光是双浦村就出了三十名汉子,分坐七条船,到指定的地方与其他村庄的人汇合,接着向青蛇寨出发。 这三十人中领头的自然是陶安率领的五名火枪手,还有两名弓箭手,其余皆拿鱼叉和刀枪,在整个联军里算是装备比较好的,连祝朝奉也频频向这边注目。 作为提供枪支弹药的金主,李应元自然受双浦村村民们的礼遇。 这联军也不知是哪里弄的,还有两门小炮,在李应元看来这炮生产出来有些年代了,什么时候炸膛都不好说,但联军却拿它当宝贝,珍惜得很。 就这样,上百艘渔船载着五六百艘船,向青蛇寨浩浩荡荡压过去,远远就开始放炮。 青蛇寨倒是很可怜,都没有火炮,只有两门旧式火铳和五把弓箭,频频向这边发射。 联军也没什么配合,到了跟前就有几个勇敢的渔民抢上岸边,拿着各种冷兵器向青蛇寨的匪徒叫骂起来。 “也就这水平了。”李应元叹着口气,跟着陶安他们上岸去。 青蛇寨的寨子就是个砖木结构,而且还是砖头用得特少,木头用得特多的那种,其寨墙根本就是很简陋的栅栏。 那些土匪们,或者站在寨墙后头,或者拿什么东西垫高,上半身伸出寨墙,用武器敲打着寨墙生出各种噪音,还不忘向这边各种辱骂。 双浦村的汉子们是第一批上岸的,上岸之后就由六名火枪手在前做火力压制,每个火枪手旁边都站着一名左手拿盾右手拿刀的刀盾手,特意保护这些珍贵的火枪手。 他们每个人腰里还别着三四个铁疙瘩,也就是手榴弹,要不是这些手榴弹每个都有三斤重,李应元很希望将每个人携带的收留段数量翻倍的。 有他们几个在前面,后面那些汉子就跟蚂蚁搬家似的,从船上一点点拿出各种家当往岸上搬。 最早上岸的那几个村民肯定是最勇敢的,但上了岸之后却不知道干什么,此时看到双铺村的人似乎有些章法就都跑到他们跟前,甚至还指指点点地评头品足。 “你们又是火铳又是刀枪的,装备真好。”一个村民羡慕地说道。 “当然,我们刚好碰到一个凯子愿意出钱提供这些,自然要买好一点的武器。”李应元抢先回答,陶安在旁边揉了揉鼻子,不说话。 李应元这段时间为装备和训练村民花出去的银子都超过三百两了,天地良心,当初青蛇寨向双浦村索要财物也不过五十两银子,中间还有很多商量余地的样子。 双浦村的村民不明白李应元葫芦里埋的什么药,只能笑纳了。 这六枝长枪加上李应元的手枪共七支火器,硬是把整个青蛇寨的远程武器都给压制住了。 这些村民也没有统一射击的习惯,自己瞄准人就随便开枪,一时间枪声四起,烟雾频繁冒出。 “权当我养了几个散兵吧。”李应元默默对自己说。 后面上的村民,从船上搬下来很多蒙着铁皮的木板,拿到前面使劲打入地里,火枪手站在这些木板后面就能将大半个身子都遮挡住,这就有了很好的防护,可以安心打枪了。 青蛇寨用的火铳非常老旧,所用弓弩也不是真正的军用武器,而是平常猎人打猎用的弓弩,弓力极弱,又被火枪手们重点指住,根本发挥不出什么作用。 比起李应元以前见过的海盗,这些西湖水匪不管作战经验还是作战意志,都差了数倍,这样过了很长时间才觉得这么打不好,磨磨蹭蹭地打开寨墙往前冲出来,试图靠近后用冷兵器解决掉这个讨厌的前哨阵地。 第一百零四章 激战 只是,他们此时再冲出来就有些晚了,这边联军陆陆续续已经有二三十条船靠过来,上岸完毕的也有七八十人。 反观青蛇寨这边,本来寨子里只有百十号人,听到联军攻来的消息后又有几十名偷偷逃跑,此时整个寨子只有七八十人,此时冲过来的只有最能打的二三十人。 这边光是双浦村人就有三十人。此时,火枪手把刺刀装上,其他人也各拿刀枪等,迎接上去。 这打仗最重要的士气,如果一开始就被青蛇寨压制住了,联军所有人此时可能还有些犹豫,但是看到己方只用一个村子的人就把敌人牢牢压制住,而且还在向敌人反冲过去,刚上岸的人们都一时热血沸腾,也都嗷嗷叫着冲了过去。 李应元冲在人群前列,手里还拿着村正妖剑,见到一个青蛇寨匪徒拿着枪攻过来,便一剑往枪杆挥了过去。 他这段时间拳法练得很勤奋,力量增长很多,虽然没练过剑法,只能把好好一把宝剑当做大刀来用,但仗着力大反应快,竟一下子把枪杆削断,还顺手在对方身上拉出一个深深的伤口来。 李应元修出内力之后力量提升了很多,比很多成年壮汉都高出一些,此时拿着村正妖剑一阵砍杀,竟是把递到自己跟前的枪杆还是刀剑,全部给砍断,一时间却是威风无比。 他有内力支撑,耐力也是一流,此时也不节省体力,专门向敌人武器砍去,硬是仗着宝剑锋利削掉七八把武器。 “呵呵,师弟,给师兄也留下几个,别想着自己包圆了。”旁边传来一人的笑声,却是王九阳不知何时从后面跟上来了。 王九阳的武功又远胜李应元,也是拿着掌中剑,轻轻挥刺,就有几名水匪抱着手腕和脚倒下,竟是都被王九阳挑中手脚上的关键要害。 当日那名年轻乞丐洪元通也跟着剑客林九剑一起上来,这两人的武功修为和经验都比李应元强很多,扑入人群中就如虎入羊群,立即就有好几人被打倒在地。 那些冲过来的水匪一看不好,立即就有掉头往回跑的,冲回寨子里就把寨门放下,死活不愿意再开。 那洪元通自己说是北方辽东人士,自有在当地一家武学门派学武,未曾想后金起兵叛乱,他所在的门派帮助官府讨伐后金,却被后金杀得几乎灭门。 这洪元通侥幸逃过死亡危机,但也没了落脚之地,只得跟着难民到关内,一开始还到山东青州等地投军,但又是几次遇到战乱,流离失所,堂堂一名修出内力的高手竟到了西湖当起乞丐来了。 先前看到祝家庄招募英雄豪杰,便去投奔,期间与祝庄主女儿的纠纷李应元也看到过,事后祝朝奉祝庄主却觉得对方武艺高强,内力高手在普通人之中也是难得的人才,而且像洪元通这种无依无靠的高手最是容易归心,便将他收为手下,很是器重。 此次攻打青蛇寨,洪元通俨然是祝朝奉手下大将之一,有意在大家面前露脸,出力颇多。【零↑九△小↓說△網】 他怎么说也是从小学武的名门正派弟子,论真实功夫还远在李应元之上,倒是打得有声有色。 青蛇寨里还有些远程兵器,人也不少,这边也没有继续追赶,而是撤了回来,到双浦村人构建的防线后头欢呼起来。 李应元心跳得厉害,勉强平复心情,观察己方的损失。 还好联军这边人多势众,又有多名高手出手,只有三四名受轻伤的,可比对面好多了,李应元保守估计至少有十多人刚才被打死。 “我们有如此多勇士,何愁青蛇寨不灭。”祝朝奉此时才带着大批人手过来,抚着胡须嘉许不已。 “这些水匪武器也太差了点。”李应元却是暗自叹息,对匪徒们的武器质量叹息不已。 刚才冷兵器对战轻松取胜,除了这边人多势众外还有两个原因就是匪徒们的体力太弱,武器也太差。 这些匪徒说是土匪,但看起来却不强壮,一个个营养不良,面有菜色,看来平时很缺粮食,根本不是人们印象中大碗吃肉大秤分金的样子。 但这也是此时大部分土匪的真实情况,落草当了土匪之后哪有那么多钱财让你抢,平时躲避官府,还要躲开强大一点的庄子村落,只有那些有能力攻城拔寨的大股匪徒了,不过那样就不会跑到这偏僻地方勒索几个小村子了。 更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匪徒的武器也很不好,很多都是木柄的长兵器,只要刀剑稍微锋利一些就能砍断;偶尔有几把刀剑,也是铁质很不好,很脆的那种,稍微用好兵器使劲看过去,就能削铁如泥。 李应元以前从书上看过,几十年前倭寇横行,明军武器多有被倭寇砍断的,逼得戚继光戚大将军用毛竹做武器,这样就算被砍断,照样能尖头捅人,当时以为言过其实,此时才知道明国上下的武器质量果然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 联军这边大占上风,士气如潮,村民们一个个摩拳擦掌。 祝朝奉适时上前,痛斥青蛇寨的人,说对方欺压善良百姓,不顾江湖道义,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要求他们立刻开门出来投降,否则一会儿绝不轻饶。 听到祝朝奉说话中气十足,喊起话来威严十足,联军的汉子们都喝起彩来。 李应元却不由摇头,如果对面的是英吉利军队,随便派个来复枪过来,这位祝庄主就要报销了。 英吉利军队通常用的是燧发枪,射程不到一百米,但是也装备着少量来复枪。 这种来复枪在枪管里刻有膛线,虽然操作麻烦了点,但是射程和精度都远超燧发枪,甚至能打中两百米之外的目标。 英吉利人做事也很阴险,通常在几十名燧发枪队伍里塞上一两支来复枪,专门打死重要目标,不注意的人就会吃大亏。 “这场仗算是打完了,估计一会儿吃完饭就要撤了。”王九阳不知何时到李应元跟前说道。 “这就算打完了?不对啊,难道不把青蛇寨整个占领吗?”李应元却是有些不明所以。 “占领青蛇寨干什么,这好歹也是一座寨子,真要打进去至少要死伤几十人的,那样就算取胜了,也没什么意义。 还不如趁着现在打赢了,让青蛇寨承诺不再骚扰周边村落,然后踏踏实实回家得好。”王九阳却对这种村寨之间的战争很熟悉,摇头说道。 “可是,那么我们过来干什么,五六百人干巴巴过来野营吗?不趁这个时候把青蛇寨整个拔除了,以后他们壮大了继续为害,怎么办?” “都打到这个程度,以后不可能再有人加入青蛇寨,这青蛇寨是没落定了。再说了,这些人来是解决青蛇寨骚扰周边村落的问题的,既然问题解决,就不会再动刀。 他们是村民,不是官军,不会追着人不放的。 再说了,有句话叫做穷寇莫追。如果现在把青蛇寨追打得太狠,他们走投无路之下拼命反抗,联军出现不必要的伤亡,那就得不偿失了。” 李应元一愣,却明白王九阳说得有道理,只是这简直是把打仗当成儿戏了。 难道这些人就看不明白这么做看似解决了眼前的问题,但是长期来讲只会使问题更加错综复杂,更加麻烦吗? “王道长说得没错,这仗打到这个程度,怕是要结束了。”陶安叹息一声,在旁说道。 第一百零五章 诡异 青蛇寨所在的地方是西湖上的一个小岛,此时众人埋锅造饭的造饭,吃干粮的吃干粮,没有几个再关心打仗的事情。 李应元突然觉得自己像傻瓜一样,所有人都知道这仗不会打到青蛇寨整体覆灭的时候,难道就只有自己在胡思乱想吗。 “这段时间李兄弟又是造火药,又是买刀枪,做包铁的木板,前前后后也花了几百两银子,我们双浦村的人都感激不尽。 只是,我倒多嘴想问一句,李兄弟可是跟这青蛇寨有私仇吗?”陶安问道。 “我以前都很少来西湖,能跟青蛇寨有什么仇?”李应元不由一愣。 “那不知李兄弟为这仗耗心耗力,图的又是什么呢?” “自然是为了打仗取胜,也是为了减少伤亡。”李应元说完了,觉得自己没说清楚,又添加了几句:“这天下看着是越来越乱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我们这里出事。 这次青蛇寨的事情其实是很好的机会,我们这时候多点打仗的经验,学会怎么保护自己,以后能少死很多人。” “原来还有这等缘故。只是,李兄弟没觉得自己想得太远了吗?” 陶安还是有些不明所以,看向李应元,神色中满是费解。 李应元看着陶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自从经历过定海之事后,李应元满心想的都是怎么提升大明武备,或者说是大明百姓的武备,但是以陶安的精明竟也无法理解这种想法。 陶安自然是认为这天下是没有以前太平,但这战火还没有烧到西湖,不认为现在就要为此下大力气做准备,却是典型的得过且过的农民想法,对李应元急着武装和训练村民,也只是觉得对方年轻气盛,好斗而已。 如果不是此次青蛇寨的惹到了双浦村,恐怕他也不会如此积极地支持李应元在双浦村的一番“胡作非为”。 两个人的想法实在相差太远,一方理所当然的事情,另一方却完全没法理解,这谈话都几乎说不下去了。 王九阳在旁边嘿嘿一笑,却不予置评。 祝朝奉跟青蛇寨的人喊话,话语中的火气已经小了很多,青蛇寨那边则推出一个人说话,说很多求饶的话,保证不会再骚扰沿岸村落,希望联军这次高抬贵手,甚至表示愿意交出一定的赔礼。 就在大家以为这场战事就要这样结束的时候,王九阳侧耳倾听了一下,接着脸色大变。 “大家都把武器拿起来,做好警戒,这里恐怕要出乱子了。”王九阳突然大声喊叫了起来,让所有人握好武器。 祝朝奉不由一愣,他旁边的林九剑似乎也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把他拽回来,大声喊叫起来:“这青蛇寨的看来是要使诈,大家会儿都做好打仗的准备。” 联军的村民们不知道这两人突然发什么疯,但也本能地握紧武器,聚集到一起,准备应对任何突然冒出的危险。 大约过了十息的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一阵嘶嘶的声音,竟是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蛇怪,好多蛇怪。”突然有人惊叫了起来。 只见突然冒出无数蛇怪,粗略一看,竟有数千的样子,从青蛇寨侧面,甚至从水里冒出来,想着联军的村民们就冲过来。 西湖的村民们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知道,这些蛇怪其实并不可怕,除了特别记仇之外,实际战斗力还不如猫狗,很轻松就能杀死。 但是,这只是这种蛇怪数量不多的时候,等这些蛇怪数量达到数千的时候,量变引起质变,就不是能轻易对付得了。 更何况,这些蛇怪中还有几只体型特别庞大的,跟放大几百倍的蜥蜴似的,体型接近鳄鱼,此时也嘶嘶吐着舌头,混在蛇怪堆里围了过来。 “快,都躲到木板后面,拿刀的上前,拿枪的靠后。”李应元立即反应过来,向村民们喊叫。 所有人多疏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青蛇寨是有驱使蛇怪的本事的,只是因为觉得蛇怪战斗力不高,数量也不会太多,因此都疏忽了。 “哈哈哈,我们寨主可是会驱蛇之术的,我看你们这下怎么死。”青蛇寨的土匪们高兴得喊叫了起来。 “丫的,被一帮蠢猪给骗了。”李应元低骂一声,把村正妖剑拔了出来。 第一只蛇怪从及胸的木板探出头来,想往这边扑过来,让李应元一剑斩下脑袋,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李应元将妖剑抡圆了挥动,也不管是否符合武学要义,只是机械地向所有三角形的脑袋看过去。 也不知挥动了多久,妖剑剑身上蒙上薄薄一层红芒,显得异常妖异。李应元感觉非常恶心,有一种滔天的杀意似要破体而出,这种杀意不知怎么的又触动金蝉道种的度化神通,耳中似乎传来遥远的诵经声。 以前跟森科决斗的时候就发现,这妖剑沾上血太多会就会激发心中的杀意,而这种杀意似乎又能激发金蝉道种中的度化神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金蝉道种的这种佛门神通对妖邪之物特别敏感的缘故。 也不知砍杀了多久,李应元忽然感觉眼前的蛇怪竟然挡开宝剑,而不是像普通蛇怪一样乖乖被宝剑斩开。 定睛一看,只见眼前的是一只腰身像水桶一样粗的蛇怪,也就是那种蜥蜴怪,前肢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异常坚固,虽然被妖剑砍出血来,但还是勉强把妖剑推开,接着一口咬了过来。 李应元旋身避开,一脚把它打了个跟头,然后双手握剑刺了过去,准确刺中蜥蜴怪的脑袋,然后就是一阵搅动。 但是,就趁这机会,有一只蛇怪趁机钻过来,一口咬在李应元的小腿上。 李应元忍着痛,放松剑柄一拳打到蛇怪脑袋,却是匆忙之间用上金蝉拳的功夫,右手带着残影把那蛇怪一下子打死。 有几只蛇怪想趁机偷袭,李应元拼着被咬把剑重新从蜥蜴怪头颅中拔出,然后把那几只蛇怪砍死。 周围又有无数蛇怪冒出来攻击,李应元心里一阵急躁,自己挥剑的速度再快一点好了,这么多蛇怪,自己可来不及在这些蛇怪咬中自己之前全部杀死。 李应元手中的剑突然变快了许多,带着残影把身边七八只蛇怪都杀死,心里却有一阵明悟,金蝉拳除了用了打拳之外,用来提高出剑速度也可以啊。 利用金蝉拳的法门用剑,虽然不符合剑术奥义,但此时用来单纯提高挥剑速度却非常合适,偶尔触发会心一击,更是会在瞬间把伤害提高数倍。 李应元此时终于确定这把剑的确有问题,竟似乎吸取被杀蛇怪的血液,以精元的方式输送回来,用金蝉拳本来极耗精元力,此时竟是消耗和补充差不多抵消的样子。 一想到自己在攫取这些蛇怪的血液,李应元感觉恶心无比,但此时情况危险,只能忍着恶心继续用妖剑杀蛇怪。 心中杀意和善念连番出现,一会儿有声音在耳边说要把眼前的生物全部杀死,杀干净;一会儿却有声音在耳边嘀咕,说不能造杀孽,要普度众生。 “什么杀意善念,都不是我的本念,给我退出去。”李应元大喊一声,金蝉拳的会心一击突然发动,一下子砍死十几只蛇怪。 一个硕大的脑袋出现在眼前,狠狠咬过来,李应元左手狠狠击出,却不是金蝉拳,也不是生死拳,而是混元拳,一股刚猛的劲道击在蜥蜴怪脑袋上,硬把蜥蜴怪的脑壳都打碎。 第一百零六章 反攻青蛇寨 李应元觉得自己压力一轻,竟没有蛇怪或蜥蜴怪趁机攻击自己,急忙收剑凝神,查看周围情况。 只见四处到处都是蛇怪或蜥蜴怪的尸体,本来自己还是在木板后面,跟大家一起共同抵抗怪物们的侵袭,不知何时竟自己从里面跑出来,独自在这些怪物堆里厮杀。 还好,自己莫名其妙大发神威,竟一人杀死数百多怪物,自己把自己给救了。这村正妖剑还真是邪异,居然让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离开安全的防线,看来真不能多使用。 此时,联军的村民们仗着人多,把那些怪物杀了泰半,只剩下数百只,看来很快就要取胜。 李应元转身回去,立即从背后把正在进攻双浦村村民们的蛇怪杀个干干净净。 陶安向他竖起大拇指,似乎嘉许,李应元勉强一笑,却不知说什么好。 等把这些蛇怪和蜥蜴怪全部消灭,才发现联军这边死了十几人,而且几乎所有人都有被蛇怪咬伤的痕迹。 “杀了这帮青蛇寨的混蛋,为乡亲们报仇!”一个村民默默给身旁的尸体合上眼后,突然愤怒地喊叫了起来。 “杀了这些混蛋!杀了这些混蛋!”更多村民喊叫了起来,群情激奋,要给死去的人们报仇。 “哈哈,你们这些笨蛋,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吗?我们寨主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手下有数万蛇将,一会儿就把你们全部杀死。【零↑九△小↓說△網】”青蛇寨的土匪们却不害怕,在寨墙上拼命吹嘘。 “那是什么?”突然有个人往西湖里一指,只见水里竟有无数小点蠕动,竟是比刚才的数量更多的蛇怪。 “快,把船都拿到岸上来,围成圆圈,这样可以抵挡蛇怪。”李应元突然反应过来,大声喊叫着,还跑过去把小船从水里捞上来。 村民们这次用的船都是能做七八人的小木船,这些蛇怪既然能跳上岸,那肯定也能跳上船,此时开船逃跑是绝对不可能的,还不如把船拿上了围成一圈,人在船后头杀蛇怪,这样能减少伤亡。 周围的村民们这才反应过来,先是双浦村的人按照李应元的指示把船拖到岸上,接着所有村民都动起来,用小船在岸上做出圆形的防御圈来。 “拿刀枪的上前,火枪手靠后,伤者在最中间。靠后的几个,记得用手榴弹啊。”李应元觉得刚才人类这边真是失败,一点配合都没有,平白让蛇怪逞凶,没有用上一点战术。 除了双浦村的人,其他人可不知道手榴弹是什么,但也按照李应元的话,由拿刀枪的壮汉在前面抵挡,在后面给伤者腾出空间。 等到那些蛇怪上岸,被那些船只阻挠,却无法发挥数量优势,攻击的烈度立即小了许多。【零↑九△小↓說△網】 等到那些强壮的蜥蜴怪过来,双浦村的村民们却解下手榴弹,点燃引信,就照着这些身躯庞大的蜥蜴怪扔过去。 这些蜥蜴怪力大皮厚,能抵挡寻常刀剑,又能靠蛮力冲撞撕裂村民们结成的防线,可是比蜥蜴怪可怕多了。 还好,这次人类这边有了防备,十几个手榴弹扔过去,立时将那些皮粗肉厚的蜥蜴怪连着周围的蛇怪们,一起炸上了天。 有木船阵抵挡,又有手榴弹相助,此次防守比上一次容易了许多,很快把这些怪物全部杀死,村民这边只是死了五六人而已。 李应元拿着村正妖剑,非常节制地挥动长剑,生怕自己突然又迷糊起来。还好,可能是因为这次心里非常警惕,并没有产生迷糊的情况,李应元靠着自己的意志力硬是扛过杀念和善念的交替出现。 只是,这些怪物杀完了,李应元却高兴不起来,这岛屿不知什么时候被一层红红的雾笼罩住,非常妖异,运转一下内力,竟有些运转受阻的样子。 “这雾有些不对劲,在这里苦守恐怕不行。”王九阳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李应元身边,一脸的凝重。 “现在坐船回去也不是良策。”李应元摇摇头,说道:“如果我们半道上遇到这些蛇怪,恐怕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会被这些怪物吞食干净。” “那怎么办,在这里等死吗?我才想起来,这青蛇寨所在的岛有些不妥,有很多可怕的传说。”王九阳焦急地说道。 “什么传说?好吧,这些以后再说,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李应元楞了一下,压下好奇心,继续说道:“为今之计,这岛上安全的地方只有那里,我们还是到那边去吧。” 李应元往一个地方指了过去,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这才恍然大悟。 “不错,现在看来只有那里才安全。青蛇寨这些狗日的,这次要他们好看。”陶安明白过来,一拍大腿。 李应元刚才所指的正式那青蛇寨,那些蛇怪两次进攻,都没有骚扰青蛇寨,看来只有那里能避开蛇怪了。 所有人明白过来,都摩拳擦掌起来。刚才大家都只是被蛇怪打蒙了而已,说起来还真不怕那些青蛇寨的无胆匪类。 “我带几个人冲上去,务必把那寨门打开了。”王九阳自告奋勇地请战,李应元却摇了摇头。 “不用,就一个破门而已,炸开就是了。” 他转向陶安,却是微微一笑:“手榴弹还剩下几个吧,火枪掩护一下,我们几个人过去,把寨门炸开吧。” 李应元这段时间在双浦村可算是花钱如流水,又是花大价钱做火药,又买刀枪等武器,对愿意受自己训练的村民们也是好吃好喝供着,使得双浦村的村民们看在这些的份上都由得李应元折腾,让他有机会用自己看到的英吉利人的军队训练方法对村民们进行简单的军事训练。 此时,这些训练终于得到了回报。 李应元带着二十多名双浦村村民冲过去,由火枪兵压制寨墙上的青蛇寨匪徒,然后几个人跑到寨门跟前点燃手榴弹扔过去,区区七八个手榴弹就把寨门炸开。 后面的联军村民也有五百人左右,此时看到寨门炸开,欢呼一声,立刻都冲了过去。 早先刚到这青蛇寨所在岛屿的时候,这些人还只是朴实的村民,经过短短半天的厮杀,却都快速狠厉起来,此时对付这些水匪毫不手软。 联军的这一番突击时间把握得刚刚好,等他们占领了青蛇寨,又把伤者包括死者尸体都带回寨子里,湖水里和陆地上又冒出无数蛇怪和蜥蜴怪,数量比前两次还多很多。 只是,这青蛇寨看来真是这些怪物的禁地,只见这些怪物嘶嘶叫着在岛上四处乱战,但就是不到青蛇寨来。 李应元跟大家一起用小船的木头等把寨门重新封住,等到看见那些怪物不再进攻青蛇寨后才松了口气,咬牙切齿地说道:“那青蛇寨还有活着的没有,把他们都带过来,让我们好好审审他们。 我倒要看看,这青蛇寨到底在出什么幺蛾子。” 第一百零七章 寨主的心思 这次讨伐青蛇寨,联军人数大概有五百多人,由西湖周围的数十个大庄子和村落分别出人组成。 因为在本次出兵的过程中,祝家庄出力最多又是这数十个村落中最大的一个,祝家庄庄主祝朝奉自然成为联军统帅和联盟盟主,大家对他寄予厚望。 然而,在实际战斗中,祝朝奉的表现差强人意。 在联军被蛇怪突然袭击的时候,祝朝奉没能以身作则领导抵抗,而是在铺天盖地的蛇怪攻势下吓破了胆,躲在别人的身后由着他们保护自己,自己既不能勇敢作战,也未能提出什么切实可行的作战方案来。 直到现在,祝朝奉还未能恢复过来,自己找个空房间休息去了,所有事情都委托给手下。 李应元不由得暗自摇头,这就是在大明体制下顺风顺水长大的文官型庄主了,没有遇到武力威胁的时候还能计谋百出,不管是曹操还是宋江,都能演得似模似样,一旦遇到强大的暴力,就举止失措,三魂丢了两个,还不如普通的村民有担当。 到了现在,村民们的目光悄悄转移到刚才英勇作战的勇士们身上,包括王九阳、林九剑、李应元和洪元通等武者,还有陶安因为双浦村村民们装备好表现出色而得到接近祝朝奉的话语权。 “青蛇寨这是想要我们的命啊。”陶安铁青着脸说道:“他们事先都计划好了,等我们过来就拖延时间,然后放这些蛇怪和蜥蜴怪对付我们。 要不是我们灵机一动占了这青蛇寨,只怕已经被那些怪物吃得骨头都剩不下。” 陶安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出于普通农民的朴实,联军本来也没想要青蛇寨人的命,只想敲打一下,让对方不要做得太过分,没想到对方居然有胆量和能力把联军全部消灭了。 “把那些俘虏都带进来,我倒要看看这帮人的心为什么就这么硬。”陶安咬牙切齿地说道。 联军冲进寨子里后,对那些青蛇寨的人可没有客气,硬是下了死手,原来的百十号人现在剩下不到二十人,还各个带上。 “王二麻子,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想把我们一个个都喂了怪物。说说看,这些怪物你们是怎么指挥的。”陶安手里拿着一把大刀,指着幸存的人里头的一名满脸是麻子的大汉喝骂。 有跟李应元交好的双浦村村民立刻在底下给他介绍,原来这人是青蛇寨的三当家,应该是被俘虏这帮人中职位最高的。 “不关我的事啊,陶大当家的,这事儿都是梁天成那个混蛋做的,跟我无关啊,我们都是被逼的。”王二麻子使劲往地上磕头,嚎啕大哭起来。【零↑九△小↓說△網】 据王二麻子所说,一年前他们青蛇寨来了一个北方的武功高手,武功强悍得很,原来的大当家带着三四十号人出手,都被他全部打翻在地,甚至那位大当家也当场被人杀死。 那名武林高手自称梁天成,出身辽东,要青蛇寨的人奉他为主。慑于对方的武功,青蛇寨的众人只得顺从。 所谓弱肉强食,有了如此武功高强的寨主,青蛇寨的普通水匪觉得自己以后的生活应该能好一些。 结果发现,这位新寨主不仅武功高强,还神通广大,懂得驱蛇之术。 青蛇寨所在的岛本来就盛产青蛇,使得一般人不愿意居住,才让一些匪徒占领后建寨的,这位武林高手对这些青蛇特别感兴趣,整天在青蛇特别多的后山转悠。 他在后山转,还转出些名堂来,那些本来还普通的青蛇竟然逐渐变成蛇怪,其中一些还变成更强大的蜥蜴怪。 寨子里的人都吓得半死,但新寨主却安抚他们说这些蛇是自己召唤的,不会害普通寨民,不用害怕。 他还传授驯蛇之法,让寨子里的人们生擒一些蛇怪,然后用各种方法驯养,还用竹笛等物指挥这些蛇怪。 这青蛇寨的蛇怪逐渐增多之后,这位新寨主就怂恿寨子里的人带领驯养好的蛇怪到附近的村庄勒索,在成功几次之后这些人自然对寨主越来越死心塌地,奉若神灵。 直到这一次西湖周围的村庄们合力出兵,要剿灭青蛇寨,寨子里人心惶惶的时候,又是这位寨主说可以将计就计,等村民们上岸后用绝对数量的蛇怪和蜥蜴怪消灭一切敌人,只是要寨子里的人们拖延一下时间。 只是没想到联军这次有双浦村的村民参与,攻坚能力远超青蛇寨的想象,竟然很轻松就破坏寨门,冲了进去,恐怕那位寨主也没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吧。 “你们那位寨主现在在哪里?”陶安问出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疑问。 “我们也不知道。你们还没来,寨主就到后山去,说要在那里才方便驱动这些怪物。”王二麻子带着哭音回答。 “对了,这些怪物不进青蛇寨,你知道是什么缘故吗?”李应元突然想起一件关键的事情,插嘴进来问道。 “这我倒知道。以前这些怪物也常进寨子里,后来寨主,哦,不,姓梁的那个贼人用雄黄和各种药物合起来研成粉末,沿着寨墙四周倒下,后来就再没有怪物进入过寨子里。”王二麻子老老实实回答。 “原来这样。如果下雨,那些药粉也能扛住吗?” “那不行,必须在雨后重新放药粉。” 李应元和陶安对视了一眼,都骇然起来,按照王二麻子所述,这位梁寨主如此处心积虑,只怕不会留下青蛇寨这样明显的破绽吧。 “下雨了,下雨了。”屋子外面突然传来村民们惊慌的声音。 “慌什么,不就是雨吗,又不是没见过,少见多怪。”陶安强行装着镇定喊道。 “这雨不一样,这是天哭雨。”外面的人带着哭音回答。 李应元心中一动,急忙跑出屋子,只见外面果然在下着雨,却不是普通的雨,而是红色的雨,似乎上苍被人捅伤了,鲜血从云端不断落下似的。 红色血雨落下,凡是在外面的人都被淋个通透,衣服和身上全是一片血红色,血淋淋的煞是妖异。 不知何时,外面响起呜呜的竹笛声,本来有点平静下来的蛇怪们重新动了起来,涌动着到青蛇寨这边来,嘶嘶吐着舌头。 粗粗一看,这种蛇怪和蜥蜴怪漫山遍野全都是,而且还在从湖水里和后山不断爬出来,无穷无尽似的,至少有五六万之多。 李应元突然明白,那位从未谋面的梁寨主并不是想要帮助青蛇寨的人抵抗联军的进攻,只想趁此机会把联军和青蛇寨的人全部杀死。 第一百零八章 刺杀计划 如果事先对现在的情况有些预料,做好一番准备,李应元认为利用这五百多村民也足以对付眼前的数万蛇怪和蜥蜴怪的,只是现在一点准备都没有,这就肯定要遭受巨大的损失的。 “大家伙儿都拿起武器,把这些怪物怪物都干死了。”李应元举起剑,向所有人吼道。 到了这一地步,只能拼了。这些蛇怪单独拿出来,都不怎么可怕,战斗力也就跟小狗似的,普通人拼着受伤也能对付七八只,但这数量多到五六万,就不是这么一回事情了,更何况还有战斗力更强的五六千蜥蜴怪在虎视眈眈。 李应元到最前线,此时也不再吝惜精元力,拿着妖剑村正利用金蝉拳的快速特点斩杀蛇怪。 这村正妖剑果然邪异,剑神蒙上一层红芒,在斩中怪物们的同时就吸取其血液,转化成精元力反哺李应元,使得他打了这么久,精元力也几乎没有变少。 在场的几名武者都很清楚普通武者的精元力能有多少,看到李应元不断使用消耗大量内力的武技,却一点没有内力耗尽的征兆,不由都惊讶了起来,对李应元的评价不断提高。 还好这些怪物智商不高,攻击方式都是从外面吗爬上寨墙,从内侧爬下来后攻击村民,给了村民们很多机会,趁着蛇怪爬上爬下给予大量死伤。【零↑九△小↓說△網】 只是到了蜥蜴怪就不行了,这些蜥蜴怪力气大,又特别喜欢破坏寨墙,还真让它们用撕咬和硬撞等方式在木制寨墙上弄出好几个窟窿来。 拿着特别长的长矛的村民们立刻被分配任务,主要攻击这些蜥蜴怪,不要理那些蛇怪,这才减缓了寨墙被破坏的速度。 这些怪物,进攻被杀死,留下一大片空地后又由另一批怪物补上,如此循环无穷无尽。 寨墙内外逐渐都堆满这些怪物的尸体,逐渐和寨墙一样高,而这无疑对这些怪物是有利的,踏着同伴的爬上爬下,能更快更安全地进攻寨墙里的人。 反观人类,虽然采取轮番休息的法子,前一列的人厮杀一阵后就由后一列的人替代,但体力消耗越来越大,每个都累得够呛。 “这样打不行,我们体力跟不上,早晚得被这些怪物淹没。”轮到自己休息的时候,李应元退回后列,跟周围的人说道。 “你有什么好方法吗?”王九阳在旁边问道。 “我们得派人出去,把驱蛇的人杀死。 这些蛇毕竟不是军队,一旦把那吹笛子的人杀死,这些怪物就不会硬要寨子里攻进来,至少有一大半要退走。”李应元说了起来,关于破局的方法他想了很久,逐渐有了些想法。 “这倒是好主意,可是怎么做到?这里漫山遍野都是怪物,恐怕都没到那位梁寨主跟前,出去的人就要被杀吧。”王九阳疑惑地说道。 “所以出去的人必须都是高手,最好有个护具什么的。我们多拿些手榴弹,用手榴弹开路,应该能炸开一条路。 我造的这些手榴弹威力巨大,就算那位梁寨主在身边布置好多怪物保护自己,我们也应该能近到他身边。 我更担心的是,这位梁寨主根据那王二麻子的描述,是三花境第三阶的高手,我们就算到他跟前,恐怕也很难伤到他。毕竟,我们这里还一个三花境都没有,不是吗?”关于斩杀这位寨主的方案李应元想过很多,就是想不到近身之后怎么杀这位寨主。 手榴弹和火枪等武器固然威力巨大,但是以三阶高手的强悍完全可以躲避过去,不用硬撼。 李应元还记得自己当初对付神秘人,在布鲁斯这等高手抓住他的情况下也只让他重伤逃跑,实在没有信心可以杀死同样三阶的高手。 “你要真有办法把我带到对方身边,我倒可以试试。 我和那位林九剑都是门派内的核心弟子,手里都有些暗藏的手段,对方只要不是三阶巅峰,我们合力杀死倒不是不可能的事情。”王九阳咬着牙说道。 李应元倒是很惊讶。通过这段时间的询问,李应元知道在联军这里武功最高的就是王九阳和林九剑,都是真气境第二阶的水平,只是没想到他们还有能力挑战比自己高了一个大境界的敌人。 除了他们两个外,祝家庄的一位护院头领,是一阶高手;还有一位却是某个小村落的好汉,竟也有一阶,是货真价实的民间高手。 另外,还有李应元和洪元通都是内力境高手,只是都没有入阶,能短时间抵抗一阶高手,但缺乏长劲,时间一长精元力跟不上就要输了。 天可怜见,五百多人里只有这六人还算武林高手,其他人最多会点外门拳脚,还全都不精,甚至不如当初跟洪元通较量的白衣少年。 据说那白衣少年叫扈成,是祝朝奉一个结拜兄弟的儿子,原本在山东,后来因为山东战乱频起就举家搬迁投靠祝家,倒是有意追求祝九真,只是看祝朝奉当初的表现,这位祝庄主恐怕是没有看上这便宜侄子了。 不过此时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事情的时候,李应元决定还是集中精力解决眼前的问题。 跟陶安等一干人商量后,大家都明白现在就是拼命的时候,都立即点头支持。 按照李应元想法,出去的人最好穿戴铁甲,那样针对这些蛇怪,可以提供很好的防护。 只是,大明向来严禁民间用铁甲,甚至比普通人藏匿刀枪弓箭还要严厉数倍,使得在场的五百多人就没有一个穿铁甲的。 “该干的不干,不该干的全干。”李应元暗自咒骂一声,自从去过一趟定海之后,他对大明朝廷的种种做法,有很多批评和意见。 此时没办法,只能把青蛇寨的被褥拆下来一些,裹住腿和胸腰等紧要部位,至少能防范一下蛇怪的袭击。 参与突击的有六人,有王九阳、林九剑、洪元通、李应元以及两名双浦村的村民。 其中前面三个人负责杀死梁寨主,李应元和两名村民则负责用手榴弹和火枪等开出血路。 一切商议完毕后,六个人就不再去抵抗蛇怪,而是找间房子坐下休息,顺便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就等外面的血雨停下。 第一百零九章 出击 “我这里有百草精元丹,每个人拿三粒吧。”想起自己手里还有好东西,李应元便把自己带来的精元丹拿出来,分给众人。 李应元自从被谢迅整治过后,体内还有很多药力和道源沉淀,精元丹的效果不怎么明显。 他平时自己吃点肉食就能补充精元,不需要借助精元丹,因此省下来很多精元丹,但此时要拼命的时候,多吃一点也没问题。 对于那两名普通村民,李应元提示他们最多吃四分之一粒,不要多吃,这时候闹起肚子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洪元通很高兴地接过精元丹,表示感谢,王九阳和林九剑却摇摇头,示意不需要。 “你现在倒是有钱得很,这种上品精元丹都有。不过,我们已经开辟出精海穴,自己可以生产精元,不需要这种东西。 以我们的境界,补充气血,还不如用这血髓好。”王九阳说道,并从怀里拿出一个布袋,拿出一个血淋淋的东西给众人看。 李应元却是一愣,这东西以前他见过一次,当初布鲁斯.威恩受伤后就是用这等东西补充气血,只是布鲁斯身上这种东西也不多,最后自己制住布鲁斯后才发现他身上的血髓都用完了,只能遗憾而归。【零↑九△小↓說△網】 “这血髓我倒知道是补气血的好东西,只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李应元问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自然是在青蛇寨取得的。”王九阳得意地笑了起来,然后才解释起来。 原来,王九阳和林九剑可比李应元等人见识多得多,一看这岛上的蛇怪和蜥蜴怪就知道这些是受妖气变化的半妖之体,这蛇怪还太小,那也罢了,但那些蜥蜴怪已经妖化很多,身上肯定有好东西。 这种血髓正是生长在蜥蜴怪身上的好东西,把这些蜥蜴怪拆解开来,在心脏处就能发现。 “我今天也教你两招。这妖物跟我们人类不一样,我们人类气血足了就会开辟精海穴,把精元力都储藏在穴窍里,但妖物不懂修炼,只会将自己的气血之力藏在心脏这个供血之处。 所以,杀死妖物,第一步要做的就是看它心脏有没有结出好东西。这蜥蜴怪还只是半妖之体,只有品相不高的血髓,而且这还是大概十个蜥蜴怪才能产生一个血髓。 有些真正的妖物却能结成血晶石,那可是晋升境界、治疗重伤都用得上的好玩意儿。【零↑九△小↓說△網】”王九阳趁着还有点时间,向大家传授知识。 王九阳和林九剑都是大门派的核心弟子,去过多个秘境,对这些事情很熟悉,此时便说些自己的一些冒险经历来,倒把洪元通和李应元等四人听得津津有味起来。 六个人都知道一会儿出青蛇寨之后可能会九死一生,便都有意说些有趣的话题放松精神,尽量不去想出寨后的危险。 等到血雨停了,却是半个小时之后,外面作战的村民们在这段时间又多了不少伤亡,等到李应元他们出来,陶安等各个村落的首领向他们点了点头。 “如果我回不来,我那些家当你就帮我处理吧。”李应元路过陶安的时候轻声说话,陶安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六个人到一个怪物较为稀疏又跟笛声较近的地方准备突围。 王九阳和林九剑先翻到墙外,清除周围的怪物,李应元等人则只能借助梯子等翻墙过去。 李应元身上背着个腾筐,里面放着二十几个手榴弹,手里则拿着火把,双浦村的两个村民也都是跟他一样的装扮,只是力量差了些,拿的手榴弹就少了几个。 李应元跟这两个村民互相看了一下,点了点头,就各自拿出一个手榴弹,把引信点上,尽量往前面扔出去,只见三声炸响,数十条蛇怪和蜥蜴怪被炸上了天。 六个人就这样,李应元等三个人负责扔手榴弹,其他三个人负责在旁保护,快速向前突进。 周围的怪物毕竟不是军队,被突然袭击之后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竟让六个人快速突进两百米后才反应过来,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在那儿,就在前面。”王九阳眼尖,指着前方喊了起来。 李应元看了过去,只见前方一片灌木丛中,坐着一个青衣人,正拿着笛子吹奏出呜呜的声音。 在他身边躺着十几头怪物,每个从头到脚有四五米长,腰围如水桶似的,长相跟那些蜥蜴怪差不多,只是看来体重大了三四倍,李应元的心没来由地沉了起来。 “你们胆子倒是不小,还想偷袭我。只是看你们最高也就二阶的样子,又能奈我何,我就陪你们玩玩。”青衣人看到李应元等人,桀桀怪笑着站了起来,身材竟是十分高大,只是瘦了一些。 “梁天成,你伤天害理,利用妖物伤人,今天我就把你杀了,为武林除一个祸害。” 王九阳一马当先攻了过去,只见一只大蜥蜴怪猛扑过来,向他身上咬去。 王九阳闪身一避,一剑快如闪电刺了过去,只是刺进一半却刺不过去,反而让那蜥蜴怪在王九阳身上拍了一掌。 这时候才体现出一个人的真功夫和真性情,王九阳被这一掌受了轻伤,但半步不退,回手又是一剑刺在同一个伤口,接着又连续刺了五六剑,最后把怪物刺个通透杀死。 “这些怪物皮粗肉厚,大家不要硬碰硬。”王九阳向后面喊了一声,又向前抢了过去。 这王九阳平常嘻嘻哈哈,还喜欢开玩笑,但一旦真正打仗,却是骁勇无比,无论敌人多强都是以硬碰硬的打法,倒是像沙场将军远多过道门剑客。 林九剑却是完全不同的打法,身形灵动,飘逸无比,手中剑忽吞忽吐,瞅准机会就刺入一头怪物的眼睛,又从眼睛刺入脑子一阵搅动后才把剑拿出来。 他这剑看起来轻松自在,其实这只是因为他本门剑法最注重仪态而已,实际上这一瞬间已经动用三四种轻功和剑招,没有半点留手,费了绝大经历才杀死一头怪物。 第一百一十章 纯阳指 李应元在后面看着,却是不自然地皱起了眉头,这些怪物皮粗肉厚防御力强也就罢了,速度还不慢,威力比得上一阶的高手,实在了得,只不知那梁寨主武功如何。 “哦,倒是二阶中一等一的高手,有资格和我对打。”青衣人点头说道,似乎有些嘉许,从地上腾空飞扑,半路却转向攻向李应元等人,而不是王九阳和林九剑。 原来这梁寨主想得明白,前面两个武功虽高但以自己三阶之力不难对付,更麻烦的还是后面几人,手上也不知拿的什么火器,竟然威力惊人,在怪物群中竟都能生生开辟出一条路来,必须先行解决。 “来得好。”李应元喝了声彩,他此次出寨还带了自己的手枪,还装好弹药,此时看到青衣人身在半空没有借力之处,便抬手就是一枪,直奔对方面门。 青衣人梁天成感觉有异物直奔自己面门,知道自己有些托大,竟没想到对方还会有如此犀利的暗器,此时躲避不及,便把手掌翻到面前,硬挡子弹。 李应元此前也见过武林高手对付火器的模样,只是从来没有近距离看过,此时只见青衣人闪电般用手挡在子弹前面,手掌上更有一层青光流动,子弹打在上面竟似乎打到非常滑腻的东西上面似的,没有穿透手掌,而是顺着手掌滑了过去,在青衣人耳边留下一道血痕后飞了出去。 只不过这一枪下去,青衣人也无法维持前扑之势,只能落到地面再图跃起。 “好厉害。”李应元心里暗叫佩服,普通人遇到火枪子弹射来根本来不及用手掌遮挡,就算遮挡上也是让子弹穿透手掌后在把脑袋打爆,哪像青衣人似的竟能硬挡,只手一点微不足道的轻伤。 “小子,你敢!”青衣人被无名之辈打得轻伤,不由得无名火起,想先把李应元解决。 “兄台,你的对手可是我。”王九阳此时已然反应过来,回身就是一剑。 等到青衣人闪身躲开后,王九阳却继续跟进,左手食指轻点,一道凌厉劲气直扑青衣人胸前。 青衣人知道厉害,连忙避过,王九阳却得理不饶人,又是一指点去,这次却是直奔青衣人额头,逼得青衣人手掌拍去,用掌力硬生生拍散这道指力。 只是,这一耽搁,林九剑也已经提剑回攻,与王九阳一起把青衣人打得手忙脚乱。 青衣人手中的笛子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晶莹剔透,偏偏坚硬无比,与两人的剑相碰也毫无受损的迹象,青衣人便靠着手中笛子与两名年轻高手斗了起来。 这时代的火枪装子弹特别麻烦,装一次就要花一两分钟,李应元此时已来不及重新把手枪装上,便还是拿起一枚手榴弹,用火把引信给点着。 “看我暗器!”李应元拿起手榴弹,作势却是要往青衣人处扔去,青衣人看过手榴弹的威力,对这种火器忌惮甚深,此时见状立即躲闪,不料李应元只是吓唬他,其实还是把手榴弹扔向那些正扑过来的大蜥蜴怪,一下子炸伤好几只。 “这小子特是可恶,我一会儿取胜了也不先杀他,必然将他制住好好折磨一番。”青衣人一时被扰乱了心神,被林九剑趁机刺剑过去划出一道伤痕,不由心里咬牙,想着一会儿取胜后怎么折磨敌人。 不过,青衣人武功如此高强,也是无数场生死搏斗练出来的,此时便收敛心神,跟眼前两名剑客着力打斗了起来。 王九阳和林九剑都是各自门派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虽然与青衣人相比差了一个大境界,却也不惊不怕,两个人互相配合,有攻有守,竟跟青衣人打得不相上下。 本来,差了一个大境界,就差了数倍的战力,青衣人原以为自己一人打五六个真气境的高手不在话下,对付这两个更是手到擒来,没想到自己几次冒进反而差点受重伤,这才知道自己眼前的实是江南武林年青一代最出色的两名弟子,这才按住急躁慢慢打斗。 王九阳和林九剑这一下打斗,就把真气境的功夫发挥得淋漓尽致。真气境和精元境比起只是差了一个境界,但打斗方式相差很大。 除了很多修炼法门之外,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体内修炼有真气,可以离体攻击敌人。 内力再怎么强,还只能局限于自己体内,真气最大的特点就是可以显化在体外,其用法则千变万化,可以附着在武器提高其属性,也可以在剑上形成剑芒等,更可以用掌风和指力等方式直接攻击敌人。 三花境比真气境高明之处在于功力跟浑厚,同时在神魂力的操控下对真气的操控能力远胜过真气境,能做到很多真气境高手做不到的事情。 就比如王九阳可以将真气附着在剑上,使之变得更锋利,但要使真气变成一片胸甲似的附着在自己身上,那就没有做到如此复杂的事情,就算做到了也不够强韧,几乎没有什么防护效果。 所以,正常情况下真气境可以碾压精元境,三花境又可以碾压真气境。 只是,王九阳和林九剑都是各自门派的天才弟子,境界不足就用武功招数不足,此时两把剑配合默契,将各种上乘剑法施展得天衣无缝,竟不给青衣人下手的缝隙。 更何况,王九阳曾经得过一种非常特殊的道种,练成本门秘传的“纯阳指”神功,可以把全身功力聚集到一指点出,威力竟比三花境高手的一指差不了多少,青衣人便不敢逼得太过,以免阴沟里翻船。 不过青衣人对武道的理解远胜在场所有人,知道王九阳这指力虽然惊人,但限于功力,最多能发出七八道,等王九阳功力损耗差不多了,就是他反攻的时候,便打得非常沉稳。 这边三个人打得精妙万分,把武功的要义发挥得淋漓尽致,那边李应元等四人却频现危机。 第一百一十一章 火枪的正确用法 那几头大蜥蜴怪,此时还剩下八九头完好无损,一时间把四人追得上天入地不得。 李应元等人有意把那些大蜥蜴怪引开,等那些怪物围过来就慢慢后退,到一棵大树下才背靠背停下,又洪元通和李应元在前面硬顶,那两名普通村民手里也拿着刀剑,但几乎没有什么用途,只能在后面勉强防守。 原先李应元有意将自己的妖剑村正借给王九阳和林九剑,但这两人却没有金蝉道种可以辅助压制杀念,自身功力又不足以完全压制妖剑,就不愿意用这种不太熟悉的剑对付三花境的高手,都不愿意借剑。 此时李应元拿着妖剑左砍右挡,挥得如同风车似的,却只是靠力量和速度硬耗,却没有任何武功招数可研,倒把洪元通看得暗暗摇头。 李应元的拳法在这一天的生死搏杀中提高很多,不知不觉间金蝉拳和混元拳都达到十次中就能打出一次会心一击的地步,此时靠一招混元拳硬把硕大的蜥蜴怪打得一个跟头,解下手枪和弹药袋,递给身后的村民。 “这火枪你们都会用,这前面有我挡着,你就用枪打死这些妖物。”李应元穿着粗气说道。 那村民被选拔出来突击,自然是平时受严格的火器训练,水平又好的一个,此时便大喜把枪拿上,装起子弹。 身后有大树挡着,那些大蜥蜴怪又体型庞大,无法围过来发挥数量优势,只能是三四头在前面,其余只能在后列干着急。 要不是因为离得太近,不能用手榴弹乱炸,李应元他们拼着自己受重伤解决这些怪物倒是不难。 拿到手枪的村民终于装好子弹,隔着人来人往的缝隙一枪打过去,却只是打到大蜥蜴怪胸口,留下不轻不重的伤,却不足以杀死。 大蜥蜴怪发狂咬向李应元,他身后有人不能退开,只能用尽全力一剑看在怪物头上,自己肩膀却被抓了一下,变得血淋淋的。 “瞄着脑袋打,没听说过打虎不死反受其害吗。”李应元大骂一声,又是一剑狠狠刺出,刺中怪物心脏,觉得一股力量从剑上传来,才觉得肩膀上火辣辣的感觉似乎好了一些。 偷眼看向洪元通,见到对方拿的只是一把普通剑,力量和速度也不见得比自己高,但每次挥出都恰到好处,给大蜥蜴怪留下几处伤口后来个最后一击,轻松解决。 看着远没有自己动静大,但杀起怪物却比自己还快了一丝,还不会受伤,登时有些羡慕。 这却是武道技艺的差距了,李应元虽然修出内力,境界跟洪元通一样,但是没经历过专业的格斗培训,也没认真学过武道招数,只是用两招谢迅创造的修炼用招式打斗,招数虽然精妙,但很多时候都不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看洪元通这个架势,一个人遇到这样十几只大蜥蜴怪,就算打不过,脱身应该不难,倒是比自己强了不知多少。 这些大蜥蜴怪虽然体型庞大,力量惊人,但也都是刚从蛇类变化而成,对自己多出来的爪子还很不适应,不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爪子袭击敌人,加上智商也停留在很低的水平,根本就是空有力量却不知道怎么运用。 它们袭击的方式也只有几种,李应元等人打了这么长时间也逐渐适应下来,知道自己只要不冒进,防守不难。 如果是十几匹狼,早就通过协作给眼前几个人留下难忘的损失,但这些大蜥蜴怪却差远了。 “不要打前面的怪,打最后面的怪。”李应元突然想起一个办法,急忙跟后面的村民说道。 那村民也听话,立即调转枪口,一枪打到最后面怪物心脏附近,把它打成重伤。 那头怪物咆哮着想上前报仇,却被前面的怪物挡着,近前不得。反而把前面的怪物推得失去平衡。 洪元通看出便宜,立即在旁边递上一刀,把那前面的怪物也造成不轻不重的伤。 “就这么打。”洪元通看出便宜,精神一震说道。 那边青衣人梁天成却是越打越是心经,他本来以为这六个人里没有三花境高手,就算六个都是真气境,自己有十几头大蜥蜴怪相助,也杀死不难。 没想到对方竟是高手,用区区两个真气境就把自己抵住,武功低微的四个退到一边,看来也要把自己精心培育训练的蜥蜴怪全部杀死的样子。 他不由心中暗暗后悔,要是这样还不如自己游斗,利用遍地的蛇怪和蜥蜴怪淹没对方就是,何必要跟人对战呢,自己现在跟人打斗无法指挥那些怪物,倒是弄得自己跟人硬碰硬,那些怪物在没人指挥下满山放羊的情况,真是何苦来哉。 青衣人有了退意,便想跟对手拉开距离,但王九阳和林九剑都知道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把剑法施展得秒到分毫,青衣人知道自己硬要退出,恐怕要受到难以承受的重伤,一时也胶着住了。 李应元的手枪装起来很慢,但熟练的老手操纵,一分钟发射一发子弹却不难,此时拿枪的那名村民又掌握了打怪物的诀窍,立即将后列的怪物一个个打成重伤,甚至打死。 陶安这边,没了青衣人用笛子催促,那些蛇怪虽然还在前扑,但远没有先前那种悍不畏死的狠劲,后面的一些还停下来似乎想不起来自己要做什么,频率缓慢了很多。 前面的压力一下子变小,联军不由精神大振。 联军白天在岸边抵御蛇怪,在毫无遮挡的地方抵御数千头蛇怪和蜥蜴怪的联合体,也没有受太多损失,此时有较为完善的防御设施,一下子就有了反攻的基础。 李应元等人也算是机灵,都把最前面的大蜥蜴怪打成重伤,甚至挑断其脚筋,却迟迟不给最后一击,而是利用前排这些受伤的蜥蜴怪堵住后面怪物的进攻路线,然后依靠拿枪的村民一枪一枪解决怪物。 直到最后,李应元宝剑一挥,竟用上混元拳的力量,把身前的怪物脑袋给砍飞,洪元通也大笑一声,把刀深深扎进眼前最后一头怪物的胸口,竟把八九头大蜥蜴怪尽数斩杀。 四个人走到三大高手对决的当口,李应元要过那把手枪,装好弹药后走到一边,手枪有意无意指向青衣人,却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洪元通也拿过一枚手榴弹,领着两个村民,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手榴弹,都盯上中间的青衣人梁天成。 这几人自知武功低微,对这种高手对决插不进手,就用这种方式给青衣人施加压力,却做得恰到好处。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追杀 青衣人梁天成此时也着急起来,他本来图谋甚大,有意利用青蛇寨的人挑拨西湖周边的村落,等到村民们上岸讨伐,就可以利用数万头蛇怪和蜥蜴怪攻击,杀死所有人后进行血祭,利用这些人死后的怨气打破某些禁制,谋取利益。 从他原先的布置来说,青蛇寨的人也在他血祭的范畴内。 没想到这支由普通的村民组成的村民异乎寻常得耐打,而且战场反应一流,先是扛住两拨蛇怪的袭击,然后又快速突击拿下青蛇寨,利用有利地形抵抗蛇怪,最后还派出高手来袭击驱蛇之人,每一步的应对都可圈可点。 梁天成此时明白事情已不可为,有了退意。 “你们这些小辈,竟然坏我大事,我必杀了你们。”梁天成恨恨一叫,却是使出自己藏而不露的绝技来:“看我青蛇十八变!” 只见他突然全力一击,将王九阳和林九剑打得往后退了半步,接着身上青光一冒,竟浮现出十多条青色蛇影,向两人猛扑过去。 “来得好!”林王二人虽然年轻,但作战经验异常丰富,一直在等着梁天成施展出绝技,此时看到对方果然忍不住放大招,便都是剑光一盛,竟把十多条真气化成的青蛇屠杀个干干净净。 梁天成心里一惊,本来他也没指望用这么一招就把这两人杀死,但看到这两人如此轻易就破了这一招,就明白这两人武功还在自己预料之上,一直在蓄劲等着自己。 不过,此时他已经没有什么战意,趁这空隙不进反退,身形如鬼魅,却是扑向李应元,意在杀死对方一人后退却。 看到梁天成全力扑来,李应元却不着急,左手一翻,多了一枚手榴弹,又用火把点燃手榴弹引信,竟是意欲和对方同归于尽。 梁天成见过手榴弹威力,见状却不愿意冒着挨手榴弹的危险杀死对方,扑了一半的身形猛然一顿,又往旁急窜,想避过手榴弹的爆炸。 他的青蛇十八变威力很强,但是消耗的真气也很多,对体内真气运行有影响,他之所以不愿意提早施展这一招,就是怕让对面的两名剑客抓住真气运转出现停顿的空隙,使出什么反击的招数。 只是,他施展大招后又想来个半空转向,身上这空隙立即放大,王九阳立即突击,左手一点,竟同时有六道指劲袭向梁天成,每道指劲的威力还比刚才的纯阳指力高出五成之多。 梁天成避让不得,又未能运转护身罡气防护,先后被击中三道指力打入体内,不由发出一声惨叫。 林九剑武功不在王九阳之下,也隐藏着惊天绝技,此时看到有便宜可占,手中剑便脱手掷出,犹如惊雷,直奔梁天成胸口。 梁天成忍着疼痛往旁一闪,满以为把这一剑避过,没想到林九剑手虚虚一指,本来要错过的精钢剑竟在他指挥下转了一个微小的幅度,还是奔着梁天成而去,硬是把梁天成的一条胳膊给斩下。 王九阳和林九剑都是真气境巅峰的高手,虽然境界不到三花境,但以武功招数来弥补,都能做到和三花境高手打斗一百招而不败,更兼具备上品道种,可以发出一两次不下于三花境大成高手的一击。 梁天成自以为自己境界高,可以碾压四方,却是吃了大亏。 此时李应元立即将手中手榴弹向梁天成掷去,又用手枪打梁天成一枪,硬是将子弹打入他后背。 只是,梁天成武功也真是高强,受了这么多伤,硬是不倒下去,反而转过身硬是突围跑了出去。 “快追,不能让他跑了。”王九阳和林九剑一看他要跑,立即追了过去。 三个人都能施展轻功,奔跑迅速,一下子就跑没了影。 “我们也应该追过去吧?”洪元通不确定地问道。 “咱们可不是什么高手,追过去也帮不上忙。还是歇一下,补充一下体力。”李应元摇摇头,示意喝口水,休息一下。 刚才对付那些大蜥蜴怪其实已经耗尽了他的体力,在梁天成面前只是硬撑着,等到那人跑了,才觉得浑身要散架了似的,胸口都要炸裂。 “也好。不过你那个手榴弹怎么回事儿,不炸吗?”洪元通可是从小在武学门派修行,体力消耗却没有李应元大,但也疲惫得很,便不去逞强,指着地上的手榴弹问道。 “这手榴弹的火药我早就偷偷倒掉了,刚才只是拿它吓唬人。”李应元说道。 原来李应元以前在定海用手榴弹对付过神秘人,知道对付这种高手用假手榴弹反而比真的好用,便偷偷拿出一个手榴弹倒掉火药,刚才就是拿那个假的吓唬梁天成,效果却是极好。 四个人都喝水休息一下,李应元拿出三个百草精元丹和王九阳赠送的一个血髓,全部吞了下去,立即觉得从小腹就有一股热力往上涌,不管是体力和精元力都恢复大半,不由点了点头。 这血髓补充气血的能力的确远在精元丹之上,可惜这玩意儿只能补气血,没有开辟精元海的人没法自己转化成精元,服用后也没多大益处。 只是李应元此时情况特殊,体内残留大量道源,才能直接服用血髓而无碍。 恢复了点体力后,四个人匆忙取出那些大蜥蜴怪心脏上的血髓,收拾起武器,匆忙向前面三个人追了过去。 这些大蜥蜴怪身上的血髓看样子比普通蜥蜴怪身上的更大,色泽也更鲜红,但可惜也只能算是上品血髓,远没有达到形成血晶石的程度。 按照地上的踪迹寻过去,一直到山脚下的一个山洞,只见从洞口不断冒出红色的雾,很是怪异。 李应元和洪元通对视了一眼,均感觉棘手。 这红雾先前也出现过,反正是红雾出现后就出现蛇怪,之后又下红色血雨等,非常古怪,或者说自从上了青蛇寨之后遇到的事情全部都很古怪,不能以常理猜测。 记得这种血雾好像有侵蚀人身体的特性,李应元还记得自己在这种红雾中有些难受,甚至连精元力的运转都有些受到影响的样子。 此时离这种雾还有距离,已经能感觉到那种侵蚀的感觉,那两名村民还不如他们,已经难受得要命,似乎就要呕吐的样子。 就在四个人举棋不定的时候,洞里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有人从洞里跳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天地秘境 几个人吓了一跳,还好定睛一看,却是王九阳和林九剑两个人。 “那个梁天成怎么样,杀死了吗?”李应元急忙问道。 “我们找到他打斗了一番,但就差那么一点,还是让他逃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回到青蛇寨吧。”王九阳摇摇头说道。 等到六个人再回到青蛇寨,只见青蛇寨的形势已经改观了很多,蛇怪的攻击频率一旦慢下来,就轮到人类收割蛇怪的命了。 只见那些蛇怪数量不再增多,又不像那样前仆后继地攻击寨子,而只是因为记仇的本能,有一些在冲击寨子,另有一部分则在岛上漫山遍野地跑动。 如此看来,联军这边把这些蛇怪全部杀死,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六个人跟出来时一样,还是找个蛇怪稀疏的地方,又是用手榴弹炸开血路,冲进寨子里。 等到了寨子里,几个人自然受到英雄般的欢迎。 然而,等到议事的时候,知道梁天成脱身,大家伙还是有些忧心忡忡。 “梁天成跑了,还是个祸害。”陶安说道:“有这么一个会驱蛇的人存在,不知什么时候又出幺蛾子呢。 别的不说,他要哪天带领数千数万只蛇怪攻击周边的村子,就够我们喝一壶的。” “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为今之计,先是想办法多杀这些蛇怪,能杀多少是多少,然后我们杀出去,回到自己村子才是正事。 等我们回去,做好各种准备,就可以回来清除这些蛇怪了。另外,我和林兄明天再进入那个山洞探索,看看能不能找到梁天成后杀死。”王九阳叹了口气说道。 众人商量了半天,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按王九阳说的去做。 此时天色已晚,众人定好顺序,分成三拨轮番休息和作战,这且不提。 第二天起来一看,那些怪物数量明显少了很多,总共还不到两万,如果只是这点数量,单凭现在的五百村民也不怕了。 联军立即气势高涨,投入的清除怪物的伟大事业。 王九阳和林九剑准备再次进入山洞探索,只是光凭他们两个人恐怕有些单薄,李应元和洪元通提出自己也跟去。 那山洞有红雾存在,一般村民是进不得了,他们两个人作为内力高手,又有大量精元丹和血髓补充,倒是可以尝试进去。 “你们一起去也行。”王九阳倒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这梁天成心机叵测,不知道在洞里都有些什么布置,多一个人也算多一个帮手。 只是你们两个可得跟紧我们,走丢了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于是,李应元拿起手枪和长枪,又找个腾筐背上,照旧装进二十多个手榴弹。 想了想,他又拿长枪和手榴弹,给洪元通也按照自己的样子装备起来。 洪元通经过昨天的经历,对这些火器眼红已久,此时拿起自然高兴不已,又跟李应元学习长枪的使用方法。 洪元通能修出内力,本身也是个聪明人,没多久就学会怎么放进子弹和火药,怎么在开枪后清理枪膛等,至于射击的准度,只能自己把握了。 至于手榴弹,也就跟爆竹差不多,根本教都不用教。 精元丹和血髓一起使用颇有奇效,能数倍提高补充精元的速度和效果,李应元照旧也给洪元通分过去几粒精元丹。 等大家装备整齐来,从新到山洞附近,就由王九阳和林九剑举着火把抢先进入,李应元和洪元通在后面跟着。 等进入山洞,浑身都红雾包围,觉得一丝丝邪异的气息想从身体皮肤钻进来,体内的精元力竟也在不断消耗的样子,却是邪门。 四个人浑身戒备着一直往前走,七拐八绕不知走了多久,才到了出口处,王、林二人跳出去,戒备了半天才示意后面两个人出来。 李应元跳出洞外,却是不由得一愣,只见这山东外也是被一层薄薄的红雾笼罩,没有山洞里那样浓,但也很难受。 不过这不是重点,眼前居然出现一座高达上千米的山峰,一条蜿蜒崎岖的山路从山脚蹒跚而上,直到山顶。 这山脚下散落着好多破败的建筑,看样子倒像是一个原本规模宏大的佛寺的样子,只是因为年久失修,现在只是一片残埂断壁了。 这青蛇寨不过是西湖里的一座小岛,那后山也只是个小山坡,不过一百米高的样子,从一个山洞穿过居然能到达这么一片奇特的世界,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了。 王九阳一路憋了半天的笑,此时看到两个人像刚到大城市的土包子一样,张大着嘴说不出话,这才满意地大笑起来。 “欢迎来到金山岛秘境。”王九阳大笑着说道。 “这是什么地方,青蛇岛上怎么会有这种地方?”李应元还没有从震撼中醒过来,傻乎乎指着眼前的山峰问道。 “正确地说我们不是在青蛇岛上,而是在金山岛上,没错,就是那个法海和许仙镇压白蛇白素贞的地方,你们前面看到的山峰就是雷峰塔。”王九阳指着前方的山峰,给什么都不知道的两个人细细讲解。 “有关许仙和白娘子的故事你们都知道吧,那其实不全是传说。 话说上千年前,武道昌盛,天下高手辈出,比现在可强太多了。 当时西湖里有一个金山岛,上面有座金山寺,是一个当时非常强大的一个佛修门派的山门。 当时有一条白蛇妖出来作怪,吞吃生人无数,终于惹怒金山寺的高手们,由当时的方丈法海带着自己的弟子许仙出手,在一番打斗之后终于把这白蛇封印,镇压在雷峰塔。 这其实就是后来白蛇战的由来,只不过这白蛇是道行高深的真正妖物,而不是故事里千娇百媚的女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白蛇法相 “只是,后来天地大变,整个武林都开始没落,金山岛的高手水平也逐渐下降,甚至丢失掌控白蛇封印的法门。 直到最后,这白蛇虽然没有摆脱封印,但还是分出一丝法力,用西湖水倒灌金山寺,把整个金山寺也淹没了,偌大一个佛修门派就此没落。 西湖里后来的金山岛和金山寺,甚至还有人建的雷峰塔,都是根据传说穿凿附会的,跟原来那个佛修门派没什么关系。 那金山寺的僧众也都是普通人,不是什么武修。 关于当年金山寺的事情,很多武学门派都有记载,好多人都想寻找这个武学秘境但未能成功,没想到竟让我们找到了。” 李应元听了半天,却觉得疑惑更多,而不是更少。 “可是,青蛇岛不过是弹丸之地,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山峰。再说,我们在山洞外也没看过这样一座山峰啊。”李应元问道。 “这就是天地秘境的奥妙了。当年那头白蛇法力深厚,竟达到比先天还高一层的法相境的巅峰,只差一步就进入真神境。 法海和许仙也是手段通天之人,禁锢住白蛇后就利用白蛇的发力开辟一个小世界,形成一个秘境,在外面看都看不到,只有通过我们经过的这个山洞才能到达。 所以,我们其实还在青蛇岛上,只不过是在青蛇岛上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我们见到的蛇怪和蜥蜴怪那么多,怎么可能是小小的青蛇岛容得下的,都是在这天地秘境里长大,然后可能因为什么原因封印松动,跑到外面去的。 或许这事情还跟梁天成有关,他可能是无意中发现这个秘境,掌握了出入秘境的法门,才会把那些蛇怪放出去,搅出现在的风波。 我和子聪兄本来是受到门派委托,特来调查蛇怪的事情。我原先以为是这些怪物只是机缘巧合获得了一些妖气,才能妖化而成,没想到竟是从这秘境跑出去的,这也算是我们的机缘了。 这种天地秘境一般都资源无数,是武者的最好机缘,然而这种机缘又与风险相伴而成的。 你们两人武功还不高,我原本也不想你们这么早就进入天地秘境,但是既然你们一再要求来追梁天成,说明这机缘也有你们一份,所以我们二人也没有阻止你们过来。 只是你们也要记住,这天地秘境初开,必然凶险无比,一定要跟紧我们身后,不要掉队了。” 李应元这才有些明白过来,一直听说洞天福地和天地秘境的事情,但陈昆和谢迅都语焉不详,此时才知道这些地方竟是硬要开辟另一个世界出来,果然是神秘不可测。 如果是这样,倒解释很多问题,比如这无穷无尽的蛇怪和蜥蜴怪是怎么形成的,又是从哪里来的。 王、林二人遵循的却是当今正派通常的作法,知道这次过来既有危险,也有机缘,便抱着既不阻止也不鼓励的作法,如果两个人先前觉得追赶梁天成太过危险,不愿意过来,就会与此次机缘擦身而过。 “我看梁天成举止叵测,倒不像是自己想要称王做霸,更像是想把岛上的人全部杀死,用以进行某种邪恶的祭祀,这实为可虑。 我最担心的是他想用某种血祭手段,把这里的封印全部破坏,到时候把这里的怪物全部放出来,甚或解除那白蛇的封印,那就可怕了。 如今天下高手不再,要真有一个法相境的白蛇跑出来,恐怕没有人有能力制约。 所以,我们必须找到他杀死,不然以后都不知道会出出什么事情。【零↑九△小↓說△網】”王九阳作为名门正派的核心弟子,见识比李应元和洪元通丰富得多,倒把梁天成的企图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那就是说还要找到这个梁天成,不知他会藏在那里呢?” “应该在那里。”王九阳抬手指向前面那座山峰。 “在雷峰塔上?” “那座山峰本来叫天雷锋,只是后来因为山峰长得像一座塔,才有人叫做雷峰塔而已。不过我说的不是那山峰,你再看山顶上有什么?” 李应元凝目仔细望过去,最后看明白王九阳说的究竟是什么,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在天雷锋上下几乎同宽,怪不得有人叫它为塔,在那最高处原来以为多出来的山峰的,其实不是普通的山峰,而是一个狰狞的蛇头。 如此看来,那原来以为蜿蜒向上的山路,其实也不是什么山路,而是一个紧紧盘在山峰上的大蛇躯体。 可是如此说来,这大蛇直径有上百米,身长也应超过两千米,这也未免太大了吧。 “这就是白蛇,竟然这么大?”李应元和洪元通都有瞬间被石化的感觉,指着那巨大的白蛇,不知说什么好。 “嘿嘿,你们还是没见识过,所以才惊讶。修为一旦到了法相境,那就真正到了深不可测的境界,突破自身极限,身体之庞大超过人们想象。 我们人类还罢了,晋升法相境后还只是吸纳更多先天之气,尽量保持身体与常人一样;那些妖类到这一境界,还都是原来兽类时候的想法,觉得身体越大越好,一个个身体庞大无比。 那白蛇有如此强横的躯体支撑,本来差一步就能点燃神火,将身体化为神国,晋升真神境,只是不懂修炼之法,最终被人封印镇压的,做成这天地秘境的法力根源。 所以,我们必须阻止那梁天成,如果他真能解除这白蛇的封印,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我昨天和林兄进入过这里,却一直找不到梁天成,估计他躲在白蛇躯体内,不知正在哪里拼命养伤呢。”王九阳说道。 “不过,我们必须得快点。几乎所有的秘境,里面的天地规则与正常的天地有所不同,不适合普通人长久待下去。 你们也应该感觉到自己的精元在快速消失,甚至有被异物侵蚀的感觉吧,这就是雷峰塔秘境与普通天地不一样的地方。 我估计就算是我和林兄,在这里也最多能呆两天,再多就不行了,你们两位连精元海都没有开辟,估计最多也就待一天吧。 所以我们必须加把劲,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死梁天成后退出。” 李应元感觉了一下,点了点头,前一日又是红雾又是血雨,当时就感觉很不舒服,今天进入天地秘境,那种不舒服的感觉立即增强了好多倍,要真长久待下去,只怕身体无法承担那种负担。 只是,到了这一地步,都没有后退的余地,四个人就向着雷峰塔峰顶出发。 还好,梁天成为了对付进攻青蛇寨的人类,早先就用特殊方法将秘境里的蛇怪和蜥蜴怪等尽数引到秘境外去,使得这秘境里的怪物少了很多。 偶尔有些怪物跳出来袭击,以四个人的能力,也都能尽数杀死。 等顺着白蛇躯体所化山路一路向上,到达山顶,只见巨大的白蛇向山峰处张大巨嘴,一个黑咕隆咚的山洞从蛇的嘴里一直向下延伸,也不知道会有多深。 四个人跳进蛇嘴里,顺着白蛇原来的食道一直向下探去。 这边怪物的等级高了不少,蛇怪反而少见,基本上都是蜥蜴怪,那种大蜥蜴怪也很多。 也就这些怪物平日里没见过人,又因为没有天敌过得舒坦,不知道怎么跟人类打斗,空有力量却不知道怎么发挥,否则光凭这四个人恐怕早就报销了。 这白蛇身体里,红雾更浓厚,四个人的精元力在不断消耗。 还好到这里获得血髓也变得很容易,此时只能用血髓补充消耗。 白蛇被镇压也有上千年,躯体里形成无数山洞,蜿蜒曲折,犹如迷宫一样。 本来四个人到了这里连找到路都成问题,遑论寻找那梁天成,还好王九阳和林九剑都有非凡手段,昨天又在跟梁天成打斗的时候做了些手脚,此时竟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梁天成的气息,一路有条不紊地追过去。 在白蛇体内不知走了多久,四个人才到一个特别空旷的大洞。 只见这大洞跟先前狭窄的山洞宽了十几倍,里面有一个血色水潭,正有红色的液体缓缓流动,顺着地上的水道不知流向何方。 这大洞四周墙壁上还有几个黑漆漆的石洞,却不知道通向哪里。 这里四周石壁上正挂着点火的油灯,最中间有个石台,正有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仔细一看,那人身材高大,身着青色衣服,不是梁天成又是谁。 四个人一高兴,正想围过去,却见那梁天成哈哈一笑,却从石台翻身坐了起来。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宝贝们,快来伺候客人。” 梁天成吹一声口哨,只见从四周冒出无数大蜥蜴怪来,嘶嘶吐着蛇头,向四个人围了过来。 更有一条十丈长的白蛇出现,虎视眈眈望着入侵者。 第一百一十五章 白蛇无敌 “不好,先回洞里。”李应元当机立断,叫了起来。 等回到山洞,王九阳和林九剑顶到最前面,李应元和洪元通在后面,这就跟昨天对付这些大蜥蜴怪的时候一样的阵型了。 四个人也不完全退回狭窄的山洞,就在这洞口的有理地形,就跟这些大蜥蜴怪对峙起来。 李应元和洪元通拿火枪装上子弹,一枪一枪就往后列的蜥蜴怪打去。 现在这些怪物全都是那种身躯特大的大蜥蜴怪,数量有一百多只,如果是在平地上,四个人无法四处遮挡,恐怕很快就要被这些怪物消灭,但现在又是另一回事情了。 只见这些大蜥蜴怪空有力量,但一点都发挥不出实力,让人慢慢悠悠但又坚定地杀死。 梁天成气得跳脚,但他昨天伤得太重,如今战力不到平时的一成,根本不敢跑到跟前来。 这些怪物又不是他平时着力培养的那几只,都只会简单的前扑和后退,没法给这狡猾的四人什么伤害。 也就二十多分钟,这些大蜥蜴怪死了大半,后面那白蛇却是急了,扭着水桶粗的身子着急上前,有几个大蜥蜴怪躲避不及,立即让白蛇咬住,头一甩就往远处扔去,竟是力大无穷的样子。 李应元和洪元通开枪射击,子弹打到白蛇身上竟直接弹出来,只是把白蛇疼得乱叫而已。 “这白蛇恐怕有不下四阶的战力。”王九阳的冷汗可就出来了。 “不过一个畜生而已,还是继续退吧。”李应元却不是特别害怕,只是带着他们逐步往后退。 靠前的那些大蜥蜴怪,要么被四人杀了,要么被着急上前的白蛇咬死或往后扔去,到得最后竟只有白蛇气势汹汹地追过来。 李应元一看不好,也顾不得安全不安全,拿出一个手榴弹扔出去,刚好扔到白蛇身边,把它腹部炸得血淋淋的,但白蛇只是停了一下又追过来,似乎没什么大碍的样子。 不过趁这个机会,四个人趁机逃跑,跟白蛇拉开距离。 “这白蛇几乎是刀枪不入,如果能请得万法境的高手来就好了。” “当今世道火器为王,如果你们不怕把这山洞炸塌,我就敢把它炸死。” “这山洞是白蛇身体所化,坚固异常,你就试试看吧。” 四个人也都是亡命徒,竟都打定主意炸死这白蛇。 这白蛇虽然厉害,但只是畜生,可比四阶的高手好对付得多了。如果是四阶的人类高手追来,四个人恐怕就要掉头逃跑了。 等退到一个比较长的直通道和拐弯处结合的地方,就可以布置陷阱了。 李应元也是胆大,把五个手榴弹解下来靠着石壁堆在一起,然后每隔五六米,又照样放置三堆,然后跑到拐弯处后面躲了起来。 等到白蛇追过来,超过第二个的手榴弹堆后,李应元就解下一枚手榴弹往最后面的手榴弹堆扔过去,然后就顺着弯道往前狂奔。 只听后面传来嘭的一声巨响,整个山洞都晃了几下,这自然是那堆手榴弹爆炸了。 接着又是接连的巨响,石头沙子等从山洞顶部直往下掉落。 等了半天,没有听到白蛇追过来的声音,四个人才翻身回去,只见原来布置陷阱的地方掉落了好多石头,但也没有垮塌,地上一片血迹和肉屑,白蛇却是不见。 “这都不死,这白蛇却是厉害。”李应元不由皱起了眉头。 “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趁他病,要他命,我们回去把这妖物和妖人一并杀了。”王九阳却是精神一震,提剑往回杀去。 等四人回到原来那个大洞,只见白蛇伤势惨重,全身皮开肉绽,病恹恹躺在地上思思叫着,却也是十成死了八九成。 梁天成在那里抱住它,不断掉泪,似乎受伤的是他自己,而不是那白蛇。 “你们竟敢伤了我的小白,我跟你们拼了。”梁天成怒叫着跑过来,似乎要跟四人同归于尽。 梁天成毕竟是三花境的高手,王九阳和林九剑挺剑迎上,凝神对敌,不敢疏忽。 白蛇看到四人,也是拼命扑了过来,似乎想报被炸得仇恨。 此时距离太近,不好用手榴弹,李应元只得一提长剑,跟洪元通一起迎了过去。 这白蛇受伤极重,拍击起来远没有方才的迅捷,两个人虽然打不过白蛇,倒是勉强能躲过白蛇的攻击。 李应元抽空用村正妖剑直刺白蛇,刚好混元拳的会心一击启动,全身内力一阵共鸣,长剑刺入白蛇躯体一尺多,一股庞大的血气顺着宝剑汇入体内,一路来的消耗居然补充大半。 白蛇尾巴一摆,李应元险险躲过,只见尾巴击打在石洞壁上,上面的石头之类的扑簌簌掉落。 洪元通趁机扑上,一掌打在白蛇脑袋上,但白蛇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只是一抖脑袋,就把洪元通顶飞了出去。 洪元通知道自己武功不足,手上也没有神兵利刃,对白蛇其实没有一点危险,只能在旁边游斗,以骚扰为主。 此时,那边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梁天成前一天被打成重伤一直没能恢复,此时连普通的真气境高手都未必打得过,更何况王九阳和林九剑这样的真气境巅峰的高手。 此时打了不到三十招,梁天成又挨了两剑,又让王九阳和林九剑趁机扑了上去,一顿乱刺之下终于使得梁天成仰天倒下,死都不愿意把眼睛闭上。 “总算把这妖人打死。”王九阳大笑起来。 李应元也是大喜,刚放松下来,却异变陡生,原来只是勉强活动的白蛇突然爆发了起来,一尾巴就把洪元通拍飞,然后扑了过来,张大嘴就将李应元拦腰咬住。 另外三个人见状大吃一惊想扑过来相救,却被白蛇一摆尾巴,全部拍了出去。 白蛇将李应元咬得死死的,刚好把他双臂和双腿都咬在嘴里,使得李应元竟然一点都动弹不得。 这白蛇也很是通灵,无意恋战,叼着李应元就直接跳进血色水潭里。 这水潭里却是错综复杂的水路,比上面的山洞似乎还要复杂几分,白蛇游了一段时间又从水潭跳出,在山洞里爬行一段,然后找个水潭又跳了进去。 白蛇就这样利用山洞和地下水道全力奔行,一时间快如奔马,竟把后面想追过来的王九阳等人全数甩了开来。 李应元一开始还能听见有人从后面追过来,但只是过来一段时间,就再听不到后面动静,不由暗叫倒霉,这下恐怕自己凶多吉少了。 白蛇此时咬住李应元,却没有使劲咬下去,只是衔在嘴里,似乎有意要留李应元性命。 只是这血水也非常奇特,李应元在水里只觉得自身血气源源不断在消失,似乎都融入这血水化走,感觉待的时间长了,恐怕自己要被这血水全部化干净了。 那梁天成先前被打成重伤,不敢再进这血水里,就是知道入水的时候受伤越重,这血水的化力就会以几何级数增大,自己只要躲入水中,恐怕几个呼吸之间就要化成白骨,严重一点恐怕连白骨都剩不下,直接全部化入水里。 此时李应元被白蛇咬着在水里游,只觉得这深潭深不见底,又跟地下水道连接起来,复杂程度还在上面山洞之上。 白蛇在水下也不知游了多久,最终才从水中跳出,跑到地面上。 李应元有内力支撑,在水下闭气的能力远超常人,但此时也奄奄一息,勉强把嘴里的血水吐出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定睛一看,这里却是一座布置精致的佛堂,正面三尊佛像宝相庄严,四周立着八根柱子,却不是常见的青龙绕柱,而是白蛇绕柱。 佛像前还放着和尚们常用的紫色钵盂,倒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 李应元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里毕竟是山洞,应该漆黑无比才对,自己怎么会看得见这里的布置呢? 还有,自从进入秘境以后就一直感觉到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消失了,似乎那种奇特的天地规则侵蚀不到这个佛堂似的。 往周围一看,才发现这里四周墙壁和顶部都挂着无数白色的布匹似的东西,正在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仔细观察之后,李应元突然明白过来,这哪是什么布匹啊,分明就是一张张蛇皮,看起来恶心而恐怖。 再看白蛇,发现白蛇比那些蛇皮小得多了,身上也不像那些蛇皮那样发光。 常理来讲这些蛇皮都是这白蛇褪下来的,但是这蛇越蜕皮越小,倒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还有这里的东西都巨大无比,那佛像至少有十几米也就罢了,佛像前放的紫金钵也有一人多高。 此时白蛇嘶嘶吐着蛇头跑回来,斜着脑袋看向李应元,似乎琢磨着要怎么对付李应元。 “素贞娘子,如果我说我们之间存在很长很长的误会,你信吗?”李应元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第一百一十六章 幻境 李应元心里其实有些发寒,在外头看见这白蛇,也不过是一头畜生罢了,但此时见这白蛇围绕自己爬行,还时时望着自己露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却是比先前看到的时候有智慧得多了。 如果白蛇先前就有如此聪明的表现,就不会被那么简单的陷阱给弄成重伤。李应元隐隐觉得自己遇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那个蛇兄,蛇娘子,你的家我也看了,很不错。不过我家里还有别的事情,就先告辞,以后再来如何?” 李应元想哄白蛇,往原来的血色水潭边移动了半步,没想到白蛇突然猛扑过来,又把他叼住,到紫色钵盂跟前,把李应元扔入里面。 等到李应元想从里头出来,白蛇却从嘴里喷出一股绿烟,正好喷到李应元脸上,使得他直挺挺倒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应元觉得自己正在一个狭小而密闭的空间里,周围都是粘稠而不知名的液体,想用手脚撑开这个空间,竟找不到自己的手脚。 “我的手和脚呢?”慌乱中觉得莫名的恐惧,李应元用自己的身体撞向四周的墙壁,又用牙齿狠狠咬过去,竟把包围自己的墙壁撞出个裂缝出来。 这墙壁虽然坚固,却不是完全不能打破的,李应元大喜之下更加使劲地撞,用尾巴和头部不断撞击,终于把裂缝一点点撑开,跑到墙壁外边来。 到了外边,才发现自己原来所在的地方是个圆形的巨蛋,从他撞开的裂缝正有大量黄色的液体渗漏,李应元把那液体喝下,觉得刚刚消耗的体力快速恢复,而且还有所增长的样子。 于是,他再次撞击巨蛋,使得裂缝变大,以便食用里面的液体。 等把这些液体吃完,李应元就觉得自己力气变大了很多,似乎个子也长高了,满意地嘶嘶吐着舌头,欢快地叫了起来。 这时候他才有时间看周围,发现到处都是他出来的那种圆形巨蛋,正不断有生物从那些巨蛋里出来,也有些生物早就出来,正在拼命吃掉巨蛋的蛋黄。 这些生物,身体细长而通体白色,令李应元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和熟悉感,似乎有血脉相同的感觉。 “这些白蛇都是我的兄弟姐妹,不对,我是人,不是蛇,怎么会跟这些白蛇是兄弟呢。”李应元的心里糊涂了一下,但也就那么一会儿,立即清醒过来。 “该死的金蝉,这又是你捣的鬼吧,我要苏醒过来。”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自己被金蝉带入幻境,想醒过来,可惜做不到,只是神智却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 李应元获得金蝉道种也有一段时间,对金蝉道种也有所了解。 这金蝉道种按说是有过目不忘和度化两大神通,这过目不忘神通也就罢了,但这度化神通却邪异无比,所谓度化神通还不如说是幻化神通。 具体来讲,这度化神通一经催动,就会使人陷入幻境,就比如他最早在宋游击家炼化金蝉道种时候一样,竟然会觉得自己变成一只蝉,甚至忘记作为人类的记忆,只是依靠一些残存的本能行事。 李应元猜测如果当时不是自己意志力较为强大,硬生生杀死其他蝉取回自己的记忆,否则很可能完全糊涂下去,陷入幻境而不可自拔,到时候可就变成外表还是人,内心却是知了的怪物了。 从这经验可以知道,所谓金蝉的度化神通就是让人陷入幻境,如果这种幻境是没人主持也就罢了,这种幻境过于粗糙,化身为蝉与身为人类的意识格格不入,总有些意志坚定的存在会感觉不对劲,想办法自己清醒过来。 如果这种幻境可以让人主持,那就非常可怕,金蝉道种的持有者可以让别人陷入自己设定好的幻境,比如让人在幻境中作为婴儿出生,然后逐步长大,经历一场全新的人生。 这样做,可以最大程度上消除人类潜意识中的戒心,比起金蝉道种全靠本能催动幻境,其欺骗性能提高千万倍,即使意志力特别坚定的人也会意识不到自己被带入幻境,而是以为这才是自己的人生。 而金蝉道种的持有者,可以在这幻境中投影自己的形象,使得自己成为被带入幻境的人的父母、老师和兄弟、伴侣等最亲近的存在,等到那个人醒来,就会觉得金蝉道种的持有者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百思而不悔。 李应元虽然获得了金蝉道种,但自身功力太低,道种也没有真正炼化,导致他每次催动度化神通,自己也会被带进幻境中,以前用它对付武藏小次郎的儿子和森科,都是依靠自己抢先从幻境中苏醒,才能抢得先机制胜,如果稍慢一点,结果就会很不一样。 上次谢迅提醒说金蝉道种的获得者都会遭遇不详,李应元就有些明白这度化神通其实是伤人先伤己的神通,一个人想要掌握这种神通,首先就要进入幻境锻炼,获得不被幻境迷惑的能力后才能考虑怎么去掌控这种幻化能力,在这过程中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当年玄奘法师定力高深也就罢了,他的弟子定力就差一点,才会反而被幻境所迷惑,做出勾引唐朝公子的天大丑闻来。 混元门历代门主应该对此有所了解,所以才会把金蝉道种制作成琥珀金蝉佩,而不是自己炼化。 然而,即使如此长年累月下肯定受幻境影响不小,所以导致历代佩戴琥珀金蝉佩的人,后期逐渐丧失自己原来的性格,倒行逆施,最后都不得善终。 这里面可能也有一些道佛两家讲的气运之说,但更多还是受金蝉幻境的影响居多,那森科本来跟李应元也算是同一阵营,后来却执意想要李应元的命,最后一番决斗之后死在李应元手下,算是很好的例子了。 此时发现自己又被带入幻境中,李应元惊骇莫名,生怕自己一时不察就失去自我。 只是,没过多久李应元就发现此次幻境跟以前几次不一样,虽然不知道怎么退出这个幻境,但是自己心思还很清醒,没有那种糊里糊涂,什么都不明白的感觉。 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以前多次经历过幻境,心神意志比以前强大很多呢,还是因为此次幻境比较特殊。 反正知道自己不会迷失,李应元反而定下心来,打定主意看这次幻境到底是什么样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白蛇来历 李应元所幻化的白蛇,一天天长大,从一开始的只能抓小虫子,逐渐变成可以捕猎小松鼠和小鸟等,捕食的动物体型也逐渐变大,从小兔子、狐狸到野猪、野牛等,到了后来甚至能捕食老虎、狮子等,成为整座荒山的霸主。 白蛇的智力也不断提高,有一日吞吃一头灵性十足的五色鹿后,突然就悟出一套捕捉日精月华的法门,一下子从普通的兽类进阶成为妖兽。 在这之后,白蛇奇遇不断,吞食很多妖兽甚至人类修者,忽有一日竟学会吸纳先天灵气,进阶为先天级妖兽。 进阶为妖兽后,白蛇一发不可收拾,仗着自己身躯庞大,神通无边,到处兴风作浪,甚至到人类城市吞食数千数万的人类,以获得人类的灵性。 只是这一下也惹怒了人类的高手,那时候还是天地灵气充足,人间高手无数的时候,白蛇被人类高手伏击,差点被打死,最后只是运气好才能跑到一个人迹罕至的深山躲了起来。 不过,这白蛇也是运气好,居然在深山里找到一件惊天动地的宝物,获得操纵天下之水的能力,自身竟也晋升法相境界,修成三千丈的庞大法相。 人类修者到这一地步,早就凭借如此身后的积累开辟神国,晋升真神境了,可惜白蛇终究是畜生,智慧不足,迟迟无法更晋升一步。【零↑九△小↓說△網】 此时已经是宋朝时期。这白蛇晋升法相后还不知收敛,在江南之地时时出没,甚至吞食好几个城市的人,做下滔天罪孽。 最后,金山寺的几名高手设计,将白蛇引到金山岛使白蛇缠绕雷峰塔。 只是,这雷峰塔相当特殊,经常会引天雷劈打,金山岛的高手们就引动天雷击打白蛇,终于把这嚣张不可一世的白蛇硬生生劈死,更利用白蛇一身澎湃的法力布置阵法,开辟出一方天地秘境,供门下弟子们试炼和修行。 但这白蛇也不是省油的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从身体里分出一丝元神来,趁着天地灵气大量消失,金山岛高手水平大不如前的机会,引动西湖之水倒灌金山岛,又引动天雷,将仅存的一些高手也全部劈死。 这一仗,金山岛固然全军覆没,但白蛇也损失惨重,丢失绝大部分灵智和神通,境界也在不断掉落,到得最后只能维持四阶的水平,比起全盛时期,实在是差得太远。 但是,只要这缠绕雷峰塔的白蛇躯体还在,白蛇分魂就不会真正消灭。 在这期间也有一些先天或后天境高手们机缘巧合下进入这秘境,有时这些高手会被白蛇吞吃掉,但有时也会出现白蛇被高手们打死的情况,总之这就像是无穷无尽的轮回,不断重复。 只是,到了后面,李应元突然惊讶莫名。 这一次突入到这佛堂的高手有两个,其中一个穿着青衣,长得又瘦又长,却是那梁天成;另一个人穿着袈裟,踢得光溜溜的光头,不是自己的师父陈昆又是谁。 这白蛇在外面还只是普通的四阶妖兽,虽然强大但浑浑噩噩,没有什么智慧,总有办法对付。 然而,这佛堂正是整个天地秘境的中心,又是镇压白蛇身体的关键地方,一到这里白蛇就会恢复部分灵智,甚至恢复部分神通,可比在外面的时候强大了好几倍。 梁天成和陈昆两个人对付白蛇,竟节节败退,陈昆便假意驱使梁天成先顶住白蛇,自己却跑到紫色钵盂这边,从钵盂里取得一样东西后就夺路狂逃,不顾梁天成的生死。 这紫色钵盂本来是镇压白蛇的关键法宝,陈昆取走这东西,立即让白蛇的灵智恢复更多,更让整个天地秘境的封印都出现一丝松动。 这之后西湖上多了很多蛇怪和蜥蜴怪,青蛇岛上甚至出现连通秘境内外的山洞,都是因为封印松动使得秘境里的怪物跑出去而引起的。 白蛇也因为这个缘故恢复更多灵智,把梁天成制服后却没有杀死,而是将梁天成投入这紫色钵盂。 原来法相境的高手身体过分强悍,死后也有可能在身体里重新诞生意识,这紫色钵盂本来就是当年金山岛高手们用来防止这种情况的。 紫色钵盂的原理倒是不难,就是创造无穷多的幻境,使白蛇神智即使诞生,也只能沉迷在幻境中不能自拔,永世不得苏醒。 只是,以前天地大变的时候这紫色钵盂的镇压出现缝隙,使得白蛇的一道分魂跑到外面,逐渐变成现在的这条白蛇。 紫色钵盂的功能本来就有所缺憾,在陈昆取走一样东西后,对白蛇神魂的镇压能力又下降了许多,使得白蛇变得更聪明,还学会反过来用这钵盂对付人类,这恐怕是金山岛那些高手们也没有想过的吧。 那梁天成进入紫色钵盂后,自然也是像李应元一样重新经历白蛇的一生,但他对幻境的抵抗能力却远不如李应元,经历白蛇漫长的一生后逐渐迷失自己的心智,以为自己也是白蛇被镇压后分出来的一道分魂。 接下来的事情,李应元也差不多能推测出来,梁天成从紫色钵盂出去后,竭尽全力想要解除对白蛇的镇压,想出来的办法就是用大量的人进行邪恶无比的血祭,用他们的怨念污染白蛇的封印。 这梁天成心思用得很深,先是利用青蛇寨的人招惹西湖周边的村落,等这些村落组成讨伐军攻上青蛇岛后,就利用大量的蛇怪和蜥蜴怪杀死所有人,包括青蛇寨原来的水匪们,这样就可以解除一部分封印。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联军的武力和应对能力都超过梁天成原来的预计,最后反而被联军高手逆袭杀死,可见天道昭彰,疏而不漏。 说到这里,还必须要说到陈昆取走的那一件物品。 李应元在白蛇的记忆里看得清楚,陈昆取走的那样物品既意外而又绝不意外,看起来金光灿烂,不是金蝉道种,又是什么。 李应元不由心里雪亮,当年的金山岛高手们要镇压新诞生的白蛇意识,最好的选择自然是金蝉道种这样具有强大度化能力的道种了,这甚至是整个神魂封印中最关键的道种之一。 陈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这里有金蝉道种,就处心积虑进来夺取道种。 梁天成本来只是普通的三花境高手,还不放在陈昆眼里,但梁天成出身的门派就在辽宁蛇岛,岛上蛇类无数,数百年来竟掌握了一套操控蛇类的法门,陈昆想通过秘境里无数怪物的封锁闯入这佛堂,梁天成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也不知当初陈昆跟梁天成是许诺什么的,但一到地头就只顾自己取宝,不顾梁天成死活,这倒符合他一贯管杀不管埋的作风。 李应元一下子想通了很多关键的问题,同时陈昆对琥珀金蝉佩的执着也让他感到深深的忌惮。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决战的决心 金蝉道种跟其他道种不一样,它本身也珍贵,但更重要的的是它里面所藏的资料。【零↑九△小↓說△網】 混元门执掌琥珀金蝉佩也有很长时间了,琥珀金蝉佩中肯定有很多混元门的功法,其中必然也有陈昆特别想要的东西,比如他想再进一步所需要的关键功法等。 武藏家的人拿到琥珀金蝉佩后,作为武道家族,肯定妥善保护里面的功法资料,自己传承下去,而不是毁掉里面的东西。 因此,陈昆肯定是想找回自己本门的琥珀金蝉佩都想疯了。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的资料中知道这里可能有金蝉道种,就说动梁天成一起来寻找机缘,最后还真让他取得道种后全身而退。 就这样,梁天成留下来当白蛇分魂,陈昆则拿到金蝉道种后回到杭州,又利用宋游击的关系到处搜罗能寄生道种的合适人选,最后找到了李应元,又将李应元派遣到定海。 至于陈昆不愿意自己炼化道种的原因也很好解释。 陈昆应该对金蝉道种很熟悉,知道这度化神通根本是双刃剑,其中风险很大;另外他身上的道种和穴窍早就自成体系,多一个金蝉道种进来反而会破坏这种和谐,用之弊大于利,更何况金蝉道种只是辅助类道种,它的神通陈昆也看不上吧。 至于李应元自己的任务,陈昆说只是要将琥珀金蝉佩拿在手里,取得里面的资料即可,但这肯定是托词。 如今想来,陈昆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杀死武藏小次郎,然后再取回琥珀金蝉佩。 李应元想起自己与武藏小次郎儿子和约翰.森科的两次争斗,想起自己跟他们相碰后两次都出现度化神通自己催动,使得双方都陷入幻境中无法自拔,这恐怕不是偶然的。 李应元现在有八九成的把握肯定,陈昆原先肯定是想让自己和武藏小次郎碰面,然后等到双方都陷入幻境的时候进行刺杀,把武藏小次郎杀死并取走琥珀金蝉佩。 至于李应元本人卷入两大顶级高手的决斗,生命会不会陷入危险,怎么脱身等问题,以陈昆一贯的狠厉做法,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在这里,还有几件事情要搞清楚。对于这一切,谢迅师兄知道多少,又参与到什么程度呢? 以谢迅的武功,有他相助杀死武藏小次郎肯定有很多帮助,但陈昆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得到谢迅的帮助,这又是为什么呢? 再有,这谢迅看似豪迈,但总觉得心思叵测,行动诡异,他传我武功,又让我炼化金蝉道种,每一步好像都是在跟陈昆作对,这又是为什么? 难道仅仅是觉得陈昆的行为过于卑劣,看不过去吗?明教向来有魔教之称,想来谢迅不会为一个见面不过几次的师弟跟自己师父作对吧? 另外,灭掉宋家庄满门的又是谁?我先前以为凶手写上杀人者混元霹雳手陈昆,只是为了转移视线罢了,但现在怎么感觉这事情肯定跟陈昆有着某种密不可分的关系呢? 还有,陈昆在我身上种下生死符,我身上的金蝉也是他帮忙炼化的,那么陈昆会不会在这些道种上做手脚,至不济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感应到我在哪里呢? 王九阳和林九剑不过是真气境的高手,都能循着梁天成的气息在天地秘境里找到他,陈昆恐怕肯定有类似手段找到我吧?但他一直没有现身,难道是受伤过重,还是因为有某些忌惮? 这个秘境陈昆也来过,是不是说他现在就知道我在这里,或者说他已经在这天地秘境里,随时都会找来,取回这金蝉道种呢?” 李应元思索着这些问题,只觉得一时间千头万绪,竟不知做什么才好。【零↑九△小↓說△網】 等到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早就退出幻境,此时正躺在紫色钵盂里。 这白蛇当初叼来李应元,想来是因为梁天成死了,需要另一个人类来继续破坏封印。 李应元手上的金蝉道种恰好是从这钵盂里取得的,在这里镇压白蛇千百年后肯定沾惹了一些白蛇的气息,所以白蛇才会选择把他叼来,而不是其他人。 只是李应元手上的金蝉道种本来就是紫色钵盂里的关键道种之一,本身还是专门用来产生幻境的道种,使得李应元对紫色钵盂产生的幻境的抵抗能力比梁天成高出无数倍,这才能够轻松抵抗住幻境,甚至没有以前几次那么凶险。 李应元从紫色钵盂里跳出来,只见白蛇并没有离开,正在外头盯着自己看,不由吓了一跳。 不过人类可比白蛇这种空有力量的妖兽聪明多了,李应元转眼就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对付这白蛇。 李应元立即趴到地上,学着蛇类用躯体拱着爬行,又吐出蛇头,尝试发出嘶嘶的声音,转过头对白蛇说道: “那个素贞娘子,我终于大彻大悟,知道自己是谁了。 我们以后通力合作,一起把本体从封印中解救出来吧。” 白蛇盯着李应元看了半响,许久之后才点了点头,似是同意李应元的说法。 “这蛇真是成精了。”李应元不由心里叹息一声:“不过这眼前的危机好歹是度过了吧。” 眼前的危险是解决了,但现在的情况还是很危险。 这这天地秘境不断销蚀人身气血,不过经过紫色钵盂的一番炼化,李应元感觉自己对这种销蚀之力有了免疫力,这倒是可喜可贺的事情。 至于王九阳等人找不到自己,肯定以为自己死了,没准现在都退出这天地秘境了。 如果是平常的地方他们还可能会多待几天,一遍确认自己的情况,但是这天地秘境对他们还是有碍,没法长期待着。 只是如此一来,自己就要独自对付陈昆这样的高手,想到这里李应元心里就不由有些沉甸甸的。 或许最好的办法是立刻从这天地秘境退出,然后找艘船出海,跑得远远的。 但是李应元只是想了想,就把这想法抛之脑后,进出天地秘境的地方只有那么几处,陈昆很可能对这些出入口都很熟悉,恐怕自己退出秘境的时候就是被陈昆抓住的时候。 就算不是这样,自己身中生死符,陈昆也是避不开的一座大山。 谢迅虽然说过用生死拳可以解决生死符的问题,但现在想来谢迅的话也有很多遮遮掩掩的地方,如果以自己如此低微的武功都能解决生死符,当年也不会有那么多高手被生死符折磨得生不如死了。 既然如此,只能是在这天地秘境里,想办法跟陈昆决一死战吧。 在整个天地秘境里,也就这佛堂里感受不到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自己可以长久待下去。 反过来说,陈昆既然以前来过,那么肯定能推测出来自己会待在这里,因此大有可能寻过来。 李应元突然豪气顿生,陈昆是四阶大成的高手又如何,既然狭路相逢,那么说不得也要斗上一斗。 第一百一十九章 设置机关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既然准备跟陈昆相斗,就要先看看手头有什么。 李应元查看一下自己身上的物品,不由有些泄气,原先进入秘境的时候装备齐全,身上有长枪、手枪、村正妖剑、精钢短剑和手榴弹等,但此时都没法用。 当初自己私人与白蛇和梁天成打斗的时候,长枪就没拿在手里,而是顺手放在地上,此时自然不在。 至于村正妖剑,当时是拿在手里的,但被白蛇咬住一路急行的时候掉落在水潭里,同样失落的还有背篓里的手榴弹,此时也应该沉在水里。 精钢短剑和手枪自己一直系在腰里,此时倒也都在,但这短剑剑身上多了一层红秀,没有以前锋利,看来是被红色水潭里的水给腐蚀了,手枪倒是在,但子弹火药都被弄湿,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了。 原先在青蛇岛还有这秘境里获得很多蜥蜴怪体内的血髓,原本用特别结实的袋子装进去,系在自己身上,此时倒是都在。 原先身上带着五六十粒百草精元丹,也是装入袋子里的,此时拿出来一看,却被水泡成一团,就是不知道干了之后药效还能保留多少。 看到白蛇团成一团,懒洋洋在一旁休息,李应元倒是有了主意,这白蛇看来很有灵性的样子,或许能利用一下。 “素贞娘子,倒有一件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李应元走到白蛇跟前,挤出点笑容,和蔼地说道。 李应元可不想梁天成那样懂得蛇语,但用手势比划自己长剑和手榴弹的样子,又说了很多话,说得口干舌燥,却见白蛇只是侧着头看着自己,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李应元正想放弃呢,白蛇突然跳入水里,过了很久才回来,嘴里叼着一个长长的东西,却是失落在水里的村正妖剑。 “就是这把剑。”李应元大喜过望,把宝剑结果,只见剑身上蒙着一层红芒,却不像短剑那样被腐蚀,而是更见锋利和邪异。 李应元却不知道那位叫村正的铸剑师铸造这把妖剑的时候,却是用叫八岐大蛇的妖蛇血液淬炼过,所以才会有种种妖异之处,这血色水潭是当年白蛇的血液衍化而成,自然对这村正妖剑也有很多增益之处。 “还望娘子再接再厉,再把那些圆圆的东西一并拿回来。”李应元心情大好,向白蛇行了个揖,恳求道。 白蛇照样下水而去,陆陆续续咬回来那些手榴弹,只是拿回七八个之后却再也找不到手榴弹,只是咬来很多圆圆的石头,李应元只能示意白蛇停下。 当初掉落在水里的手榴弹肯定超过十个,但能捞回七八个已经是天幸,就不再奢求了。 李应元把子弹和手榴弹里的火药都倒出来,跟丹药一起放到紫色钵盂里阴干,如果放在别的地方,恐怕会被白蛇在爬行的时候全部蹭没了。【零↑九△小↓說△網】 以现在的情况而言,任何助力都是宝贵的。李应元想了想,走到白蛇跟前,把手放到白蛇头上,发动度化神通。 白蛇回过头看了看李应元,嘶嘶吐着舌头,李应元本来担心白蛇会转过来咬自己,还好没有发生这种事情。 不过,这度化神通好像也没有什么作用。从紫色钵盂出来之后,李应元就觉得自己跟白蛇之间存在某种微妙的心意相通的感觉,度化神通似乎能将这种感觉增强那么一丝,但这种增强又微弱到几乎体会不到。 梁天成能在一定程度上能沟通和驱使白蛇,但这应该是因为他本身的功法特殊,所持有的道种具有能跟蛇类沟通的能力而已,并不是说李应元现在也能驱使和利用白蛇。 李应元拿不知道自己在紫色钵盂里待了多长时间,但从自己感觉非常饥饿来看,应该不短。 拿出一枚血髓来吞下去,饥饿感稍微减轻了一些,但依然很强烈。 吃血髓能补充气血和精元,但不能完全代替食物,李应元决定先去找点东西吃。 这佛堂里多的是疑似白蛇褪出来的蛇皮,可能因为还残留着白蛇的力量,在暗无天日的山洞里都投射着柔和的光芒。 李应元便用长剑从割下来一大截蛇皮,权当做火把,然后便直接跳入水潭。 先前李应元是被白蛇叼着在水里潜泳而来,如果是平常人此时肯定晕头转向,但李应元最自豪的就是自己的记忆力,硬是按照原路回到发现梁天成的那个大洞。 回到那里,才发现那山洞侧面的几个黑洞都通向大小不一的石室,其中一个石室应该是厨房,里面有灶台,还有锅碗瓢盆等,还有少量的粮食和蔬菜、调味料等,让李应元大喜过望。 这里应该是梁天成平时的一个据点,对旁边几个石室的样子来看,应该是用作仓库、书房、卧室、练功房等各种用途的,可惜王九阳等人肯定都搜查过,原本应该有的功法秘籍和财物等都看不到,看来都被他们拿走了。 不过,对李应元来说,那些不值钱的工具可比什么金银珠宝都珍贵得多了。 地上多的是先前杀得大蜥蜴怪,每个都有数百斤,心脏处的血髓都被挖走,但肉还是能食用的。 李应元就割下大蜥蜴怪身上的肉,在厨房里用锅煮完吃掉,感觉跟蛇肉差不多一个味。 之后的三天李应元过得很勤奋。 自从他在紫色钵盂里待过一阵出来后,秘境里的蛇怪和蜥蜴怪们对他的敌意减少很多,只要他不去主动挑衅,这些怪物也不会攻击他,正好给他做事的空间。 李应元先是出去找到活泉水,用白蛇皮做成水袋装满,然后一趟一趟地搬回山洞,又潜水回到佛堂,全部倒入紫色钵盂里保存。 此外,在雷峰塔山上砍柴,搬回山洞,利用梁天成留下的铁锅把那些大蜥蜴怪熬成油,熬出来的油还要装进蛇皮袋子里,放到佛堂去。 仗着村正妖剑锋利,他砍下来的柴比实际熬油所需还多得多,余下的自然也让他装进蛇皮袋,搬回佛堂,靠着山洞壁存放,其中一些甚至用熬出来的油浇上去,务必使得易于点燃。 总之,不管是油还是薪柴,都是越多越好。到了后来,觉得油还不够多,李应元还出去猎杀一些怪物,最终在佛堂里积攒下数千斤蛇油和数千斤柴火。 这些工作自然辛苦无比,还好李应元现在怎么说也是内力境高手,不管是力量还是耐力都比普通人高出好多,硬是耐着性子熬了过来。 比起工作的辛苦,李应元更担心的是陈昆老和尚会过早到来,如果那样他就一点防护都没有了,还好这秘境里并没有外人过来。 前后忙碌十天,对付陈昆所需的机关都准备好了,李应元这才放松下来,准备晋升自己的武道境界。 之前不急于晋升,一是为了调整自己心态,二是担心自己这边晋升武学境界,会逼得陈昆提前发动,到时候就功亏一篑了。 第一百二十章 开辟精元海 谢迅先前说过,李应元要想开辟精元海,晋升道一境界,必须赶在一百天内完成,不然体内残留的药力和道源等消耗完毕,再想晋升就会前难万难了。 想想时间,已经过了两个月,需要尽快晋升。 李应元自己体会一下,除了生死拳一直没有学习之外,自己的混元拳和金蝉拳都比以前提升了很多,在十次之内就能发动一次会心一击。 这七绝拳别的都好,就是消耗精元力太多,以前就是服用百草精元丹都有些跟不上修炼消耗的感觉。 还好,这白蛇秘境别的不好说,但血髓却是最容易获得,李应元这些天居然也积累了五六百粒,堪称恐怖。 若论价值,血髓自然不如百草精元丹;但百草精元丹的的珍贵之处在于能让普通人也能产生精元力出来,只论补充气血而言,却远不如血髓。 此时也没有什么俗务打扰,李应元便潜心练混元拳。 以前他练这拳法,即使有百草精元丹补充,一天练上三千拳,就会将全身气血耗干净,再练下去只会变得浑身虚脱,反而有害。 不过现在有血髓补充,打上五六百拳就服用一枚血髓,就能感觉到气血滚滚而生,顷刻间又化成精元,一天竟能打七八千拳。 只是,这精海穴的封印也奇特,明明感觉就要被打破,但就是差了一点未能竟全功,破碎不得。 拳法修炼讲究一气呵成,一天练九千拳的效果可以三天每天练三千拳的效果强了数倍,李应元只觉在这里修炼一天顶得上外面七八天,不由修炼得更是勤奋。 他早先连番大战,很有些感悟,此时修炼逐渐拳法逐渐入味,渐渐有了内家高手的风范,原来会心一击只是十次才有一次成功,而且自己都控制不了何时出会心一击,此时便到了三次就能打出一次的程度。 虽然现在还没法控制会心一击什么时候出现,但已经有一些感悟,知道这会心一击会在什么时候出现,这在对敌的时候会非常有用。 这样修炼了十多天,混元拳越发入味,内力终于多了一丝刚劲,打到精海穴的封印上,竟有些金属相撞的咚咚声。 如果说以前,李应元的混元拳浑厚是浑厚了,但就是失于柔和,就像水浪一样,虽有力量但发挥不出威力;此时多了这丝刚劲,就像是从水浪变成铁锤,力量变化不大,但造成的伤害却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天,李应元练着拳,忽然有一种内力和肉身越发混融的感觉,通常练到七八千拳,就累得打不下去,就算再吃血髓也没用,此时到了力尽之时,竟又有一股绵长之力新生,支撑着他继续练拳。 知道这是功力要大进的征兆,大喜之下,继续练拳下去,不知不觉便过了一万拳,原来牢不可破的封印竟有摇晃松动的感觉。 此时李应元已经感觉疲惫之极,但知道这是到了关键的时刻,此时退步,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碰到如此灵肉合一的境界,便咬牙坚持下去,继续用内力冲击谢迅留下的封印。 到了最后,拳速已经不知不觉降了下来,跟普通老汉打太极拳也差不多,但也继续坚持,终于在一万两千八百拳的时候,耳边似乎传来轰隆一声,封印终于被一拳打得粉碎。 且说谢迅用来封印李应元精海穴的混元气颇有讲究,就像生死符就是母道种上分离一份子道种种到他人身上,用于控制他人一样,这混元气其实也算是谢迅原来修炼出的混元道种分出的一个子道种。 此时这混元气被一拳打得粉碎,立即还原成最原始的混沌气,然后在玄奥的天地规则下,轻气上升,浊气下降,竟是在穴窍里重演盘古开天辟地的那一幕。 李应元的穴窍本来跟这道混元气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此时也随着混元气的破碎猛然扩张不知多少倍,竟开辟成一个小世界。 这就是学武之人常说的穴窍开辟,从原来平凡的穴窍变成元窍,不仅能容纳的精元比以前多了无数倍,更多了很多神通异能,最简单的就是以后就能依靠此精元窍将自身气血转化成精元力,而不用再靠道源和道丹之力。 李应元缓慢收了拳架,心里无悲无喜,知道学武过程中最关键的一步终于跨过去,从此他就是真真正正的一阶高手,而不是普通的业余爱好者了。 随着精海穴的开辟,他也获得了内视精海穴的能力,只见这穴窍果真像是大海似的,红色的血海包裹着中间一点蓝色。 这蓝色的海水不多,但包围它的红色海水正源源不断转化成蓝色,竟不断增多的样子。 李应元知道这红色血海就是浑身气血的体现,而蓝色海水则是自身的精元力。 海水上方灰蒙蒙的,不断有重浊之气下沉,融入海里,也有轻灵之气上升,融**窍壁里。 就在这灰蒙蒙的气团里,竟有一道气芒闪烁,不断在灰气中跳跃灵动,却不知是什么东西。 李应元心里刚刚一想,心念立即附着到这团气芒,获得了一道信息。 原来,这团气芒竟是一道天地灵光,只有在开天辟地时才会诞生。 他体内的这道天地灵光比真正的天地灵光弱了无数倍,但属性却一样,以后如果跟精元海里的精元等结合,未必不能衍化成天地灵材甚至道种。 并不是所有人开辟精海穴都会产生这种天地灵光,李应元只是因为开辟穴窍时用的混元道种,又学着最古老的盘古开天的法门开辟,才得到这点天地灵光。 普通武者以温养的方式开辟精海穴,要比李应元安全容易了许多,却不会产生这种灵光。 李应元感应了一下,精海穴开辟后,每天都会产生这么一道天地灵光,但这灵光也太过微弱,目前也没什么大用。 有些武者精海穴开辟为精元海的时候,机缘巧合下能产生相应的道种,李应元其实更希望自己也能这样凭空获得道种。 这样产生的道种最契合修行者,实际功效不见得比天地灵光强,但更适合在短期内提高实力。 接下来的两三天,李应元不急于修炼,更多是沉下心来巩固境界,熟悉一下晋升后的状态。 精元海开辟后,身体受到滋养,力量大了一倍,而且在体内精元力的滋养下还在持续不断地提高。 至于精元力,李应元默算了一下,现在每天转化的精元力够自己打出三千拳。 而且跟之前依靠道丹的药力转化精元力的时候不一样,精元海里还能储存精元力,最多应该能储存足够打三万拳的精元力。 “也就是说我只要积攒十天左右,就能在一天内打出三万拳,这耐力的提升堪称恐怖啊。 这相当于十天的力量积攒到一天耗光。” 李应元明白,比起爆发力的提升,耐力的提高程度更多更明显。 如果后世的运动员能学会这种方法,把十天里积攒的力气积攒到一天消耗,短跑类纯靠爆发力的项目不好说,但马拉松等长途项目肯定是能轻松拿到冠军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约战陈昆 有了源源不断的精元力支持,李应元就着手消除体内的隐患。 这生死符是陈昆下的禁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这且不说,就说他右手的金蝉道种,两个金蝉道种融合后成为两个脑袋十二个脚的怪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问题。 李应元也不知道别的方法,只知道用七绝拳的法门,用蛮力硬行炼化。 他现在也不怎么需要道丹,靠着血髓就能补充精元力,便继续勤练拳法。 这精元海虽然开辟了,但修炼混元拳,可以加速气血转化,还能继续提升精元海品质,提高精元力转化速度和储存量,自然是要勤加修炼的。 金蝉拳能提高出拳速度,有助于炼化金蝉,自然也要修炼;生死拳可以用来生死符,此前因为拳力不够刚猛,不敢修炼,现在也必须修炼了。 李应元怀疑陈昆早在自己的金蝉道种和生死符中做了手脚,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进行感应,但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能炼化多少是多少吧。 修炼金蝉拳后,用刚猛的权力攻击金蝉,竟把金蝉的腿给打碎,使之变成一团先天气重新融入原来的金蝉。 李应元便有些明悟,所谓的炼化,就是将道种重新打成先天真气,等到道种变成先天真气后在某种玄奥规则的作用下重新长成原来的道种,别人之前下的各种禁制等都会消失,变成完全听命于武者自己的新道种。【零↑九△小↓說△網】 如此说来,陈昆当初给李应元金蝉道种就是包藏祸心,并没有把金蝉道种打成一团先天真气后给李应元炼化,而是直接将道种移植到李应元穴窍里,这最多算是寄生,不算炼化。 至于生死符的炼化倒是麻烦了很多,李应元好不容易把组成生死符的莲花莲叶打成一团真气,但那团真气重新融入炼化后,生死符又长出新的莲叶,竟是无穷无尽的样子,怪不得当年那么多高手被种下生死符后都不知道怎么去除。 这完全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样子啊。 李应元隐隐有些担心,就算哪一天自己拳法大进,一拳就把生死符全部打碎了,只怕这莲花过几天还能重新长回来,那真是祸患无穷了。 知道自己实力提升一分,对付陈昆的把握就要增加一分,李应元便抓紧时间修炼,同时在洞内布置各种对付陈昆的机关。 这白蛇平时都在佛堂这边待着,但是每天都要定期抽出几个小时出去捕猎进食。 因此,每次白蛇出去前李应元就会把机关都设好,不敢大意,明白陈昆要来肯定是会趁着白蛇刚好出去的空当。 这一日,白蛇跳入水潭游走,李应元则在佛堂里体会内力的各种奥妙。 没多久,水潭处一阵水响,竟有一黑衣人从水潭里跳了上来。 只看这黑衣人,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脸上还蒙着面,跳出来后走了几步,待看清眼前的情景后就停下来,止步不前。 李应元此时手里拿着一个手榴弹,另一只手则拿着个火把,饶有兴趣地望着黑衣人。 “师父,我等了你半天,没想到你终于来了。”李应元微微一笑说道。 黑衣人本待否认,但想了想又改变了主意,呵呵一笑起来。 “徒弟啊,我找你半天,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你。 你现在这个阵仗,却不知是什么意思?我们师徒之间是不是有些误会?”黑衣人把脸上的面罩撕扯下来,正是失踪隐匿多时的陈昆。 “师父,您这误会不误会的弟子不知道,只知道师父只要再向前一步,弟子手上的手榴弹可要点燃了。 我这金蝉道种就在右手上,如果被炸毁,不知道师父还有没有本事复原呢?”李应元不由一笑,说道。 这正好戳中了陈昆的软肋,他前后费了那么大劲,可不想看到自己的一番心血变成一场空。 只是,以他的心性,也不会如此轻易就被要挟。 “徒儿,你说的什么话。你手里拿着那么个大杀器,把自己炸伤了怎么办,听为师的话,把东西放下,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商量着解决的。”陈昆说着话,还往前走了一步。 李应元也不含糊,立即将手榴弹的引信点燃了。 陈昆在定海多时,对这种英吉利人的武器也知之甚多,知道这东西一旦爆炸起来威力无比,就是真正高手也要被重伤。 李应元心里掐算着时间,等到引信快要烧完的时候手臂猛地一挥,把手榴弹往陈昆的方向扔过去。 只是,陈昆又是何等人物,岂能如此轻易就被炸伤,手掌只是一挥,手榴弹中途就转向,碰到石壁后猛烈地爆炸开来。 李应元向来喜欢用倒掉火药的手榴弹吓唬高手,但面对陈昆这样的高手,知道决不能留手,这次用的手榴弹是货真价实的东西。 手榴弹未能见功,李应元也不在意,哈哈一笑,把身上的衣服衣襟全部扯开,胸前竟挂着五六个铁疙瘩,引信都垂落出来。 陈昆本来想趁手榴弹爆炸的当口冲过来,见状又只能停了下来,这次是真得不敢越雷池半步,脸上不由挤出难看的微笑来。 “徒弟,你可别乱来。这东西要是炸了,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 “还请师父待在那里不要动,免得徒弟不小心手抖,把师父谋划已久的金蝉道种给弄没了。” “那是自然,你可千万要小心了。”陈昆急忙说道。 陈昆本来自负武功高出对方无数倍,此次出手必然手到擒来,此时看到李应元的应对,才知道自己一向小看了这个便宜弟子。 他如果想杀了李应元,有的是办法,当真不比捏死一只蚂蚁难多少,但此时李应元摆出宁愿自己炸自己也不要留个全尸,不让他拿到金蝉道种的阵势,一时间倒让他投鼠忌器起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尔虞我诈 陈昆这段时间隐藏行迹,但一直对李应元有所观察,知道这便宜弟子看着平平无奇,其实心思百变,又兼行事果决,逼急了自己炸自己的事情当真是干得出来的。 此时不由暗暗有些后悔,当初如果选个性子绵软一些的弟子就好了,现在却让自己有些进退两难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陈昆叹起气来。 “应元啊,我跟你一起的时间不长,但也自觉待你不薄,你如此防范我,又是何苦呢。” “呵呵,师父我可不是什么三岁小孩,也不是几个月前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道童。 你让我炼化金蝉道种的时候就做下手脚,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把金蝉道种又重新提取出去,你当我不知道吗? 如今,武藏家族的琥珀金蝉佩也都在我手上,你能把我放过?” “那又怎样?”陈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说话中的语气已经冷了起来:“金蝉道种本来就是我的,武藏家族的琥珀金蝉佩也是我们混元宗的,我取回本门宝物,有什么错误。 别忘了我对你可是不薄,给你种下生死符后都没催动过一次,你应该明白我无意伤害你。 要不这样,你把金蝉道种还给我,我立刻把你身上的生死符解了,再按照原先的约定,传你一身惊天动地的武功,如何?” “师父没有催动过生死符,这个情我倒是领了。 只是师父也想好了,我这个人最是怕疼,如果师父还想着现在催动生死符,把我制住,我第一时间就把这手榴弹给点了。 生死符再厉害发动起来还需要时间的,我就不信我连点燃引信的时间都没有。”李应元知道陈昆此时提起生死符,其实是威胁自己屈服,便淡淡地说道。 如果是几个月前没有学过武功的时候,对方说用金蝉道种换来解除生死符,又传授武艺,自己说不定还会有所相信,但现在是绝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命交给对方的。 李应元此时对一些基本的武学常识也有些了解,知道这金蝉道种炼化入自己穴窍内后再拿出来,对身体的伤害非常大,很可能就让自己残废了。 就算不是这样,自己拿了琥珀金蝉佩也有一段时间了,以陈昆的心性肯定疑心自己从中获取了什么不得了的功夫,就算是为了保密也绝不会让自己活下去。 此时两人僵持下来,过了好一会儿,陈昆才幽幽叹息起来。 “你可别听谢迅的挑拨,他现在都被仇恨烧坏了脑子,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稀奇,你可别听信了他的话,转过来就对付我。” 李应元的耳朵立即竖了起来,自己隐隐约约感觉谢迅和陈昆有些不对付,似乎有些蹊跷,没想到里头可能还有更多内幕。 “我这师兄为人实诚,比起师父,我其实是更愿意相信这位师兄的。师父,倒是您老人家不要急于挑拨我和师兄的关系。” “哈哈,实诚,金毛狮王谢迅身为魔教法王,心狠手辣,杀人无数,你居然会说他实诚。 别的不说,就说他传你的功夫,就没有觉得很有问题吗?”陈昆大笑了起来。 “谢迅传我的功夫又有什么问题?”李应元不由一愣。 这陈昆倒是神通广大,连谢迅传自己什么功夫都知道,只是这功夫能有什么问题? “这谢迅传你功夫,说得是叫七绝拳吧? 其实,这世上哪里有什么七绝拳。这谢逊是几年前从崆峒派手中抢夺七伤拳的拳谱,然后把这七伤拳称作七绝拳,传授给你而已。” “原来是这样。只是,这崆峒派也是传承数千年的道家大派,他传授我崆峒派功夫也是为我好,不是吗?” “哈哈,那你可想错了。崆峒派道家门派没错,但这七伤拳可是邪门得很。 传说这七伤拳威力强大,但修炼起来异常艰难,更凶险万分,素有未伤人先伤己的名声。 这门功夫,本来就是最顶尖的武者学来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功夫不到那个程度,学这种功夫反而会伤了浑身经脉,死得凄惨无比。 当初崆峒五老武功了得,也不敢学这七伤拳,谢迅传你这功夫,其实就是不想看你武功变得太高。 解除生死符的方法很多,开辟精海穴的功夫也无数,他偏要给你传授这种后患无穷的功夫,其背后的心思,你就不思量思量吗?” 李应元脸色微变,知道虽然陈昆的话未必可信,但七伤拳有后患的事情肯定有些依据。 自己本来就觉得谢迅心思难测,当初那么轻易就同意传授自己武功,本来就有些不正常,只是自己一直想不透其中的关窍而已。 如果对方看中的是琥珀金蝉佩,当初自己都愿意送给他,最后还是他自己将琥珀金蝉佩还给自己的。 “我跟谢迅师兄无冤无仇,他怎么会害我?”表面上,李应元却丝毫不承认谢迅会害自己。 “这人几年前就被仇恨烧坏了脑子,整个人都不正常,整天想的就是把混元宗上下所有人都杀死。 你好歹也是我的记名弟子,他怎么会放心给你传授真正的武功呢?” 李应元莫名觉得陈昆说的不是谎言,反而有很大可能是真的,谢迅当初给自己赠送一道混元气,又将琥珀金蝉佩里的金蝉道种拿去摆弄半天后还给自己,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看陈昆这样子,对自己的行踪和经历的事情如此清楚,只怕这生死符和金蝉道种里都有问题,可以让他在一定程度上把我自己的行踪。 如此说来,谢迅当初一番作为,恐怕也是在自己身上做手脚,把控自己行踪吧,只是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呢? 李应元想到谢迅当初在定海岛就特别关注陈昆的行踪,如果那一番作为是想引出陈昆倒也可能,但这两人份属师徒,又因为什么缘故才要如此费力的勾心斗角呢。 想了想,李应元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师父,您老人家可别转移话题。谢迅师兄有问题,我以后自当跟他问清楚,可跟你我之间的事情没关系,你可别想着转移话题。” “你要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事到如今,琥珀金蝉佩的事情你又想怎么解决呢?” “很简单,还是按照最初的约定。 我把琥珀金蝉佩里的金蝉道种取出来还给你,你就把我身上的生死符给解了,再传我混元宗的功法,咱们这算两清了,如何?” “你说得也有道理,只是又怎么才能做到呢?不是我小看你,以你的本事想自己把金蝉道种取出来,再练个十年也不一定能做到。” “呵呵,师父您老人家也太小看我了。 我认识的武林高手又不只是你和谢迅师兄,我请他们出手,再做个中人,把咱们之间这笔烂账理清楚,也就是说。 今天还请师父先退走,我以后去找您,如何?” “哦,这样啊,让我想一想。”陈昆那边沉默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只要琥珀金蝉佩,其他什么都不要。 我们无冤无仇,你的生死符顺手给你解了,也没问题。只是,你如何保证不会趁机逃跑,吞没了我混元门的琥珀金蝉佩呢?” “很简单,我...”李应元说了一半,突然顿住,明白自己被陈昆耍了,不由怒吼起来:“师父,你这可不地道,我跟你拼了。” 原来,陈昆一直跟李应元说话只是缓兵之计。 他神功通天,在说话期间就暗暗运转神功,一道冰寒之气从他的脚底下暗暗延伸到李应元脚下,又不知不觉从涌泉穴入侵李应元身上的经脉。 李应元一时不察,突然发现体内多了一股寒气,身体像是被冻住似的,动弹不得,不由惊恐起来 陈昆等的就是这一瞬的停滞,见状立刻向前飞掠而来。 第一百二十三 陷阱 两个人本来相隔很远,陈昆虽然内力深厚,但也无法渡来太多寒气,再加上还要防备李应元察觉,此时做得一番手脚只能冻住李应元片刻。 只是,陈昆对李应元的实力估计不足,李应元以最难的方式开辟精元海,又练出七伤拳的刚劲,虽然还不入陈昆这样的大宗师的法眼,但已非吴下阿蒙。 陈昆只道能冻住李应元片刻,其实过于低估李应元,也高估了自己。 李应元浑身内力一震,竟把侵入体内的寒气生生震碎,比陈昆预料得还要早了一丝就摆脱禁制。 只是,他看到陈昆掠过来,一时惊慌,手舞足蹈之下,竟用手上的火把点着了身上绑着的手榴弹引信。 这一下,好几个手榴弹的引信都嘶嘶响着燃烧起来,顷刻间就要爆炸。 陈昆本来要上前制住李应元的,此时见状硬生生停下,又往后急退,跟李应元拉开距离,到一侧堆放很多蛇皮做的袋子的石壁边。 看到陈昆退向那边,李应元嘴边却露出一丝冷笑。 陈昆刚才一直东拉西扯,虚与委蛇,李应元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其实早就发现陈昆在暗中动手脚,只是故意跟他做戏,为的就是想逼他退到那边石壁而已。 此时见到方法凑效,李应元便装着手忙脚乱跑到那紫色钵盂跟前,摘下一个手榴弹往地上狠狠一砸,然后就跳入紫色钵盂里。 李应元先前就在那紫色钵盂里装满了水,此时立即沉到水底。 陈昆看到李应元身上的手榴弹迟迟不炸,本来就有些起疑,看到李应元跳入紫色钵盂里,已确定此事有诈,只是不知道诈在哪里,全神戒备起来。 他却没注意到李应元用手榴弹砸下去的地方传来轻微的喀嚓声,在看不见的地下石板下面更有火舌瞬间闪过,从地下把一些油啊火药什么的都引爆。 在陈昆还没反应过来前,石壁旁边的那些蛇皮袋猛然爆炸起来,火焰充斥整个佛堂。 原来,李应元这段日子以来做的,除了修炼武功之外,就是想着如何用机关将陈昆这样的顶尖高手杀掉。 他手上没有太多资源,只有一把燧发手枪和几枚手榴弹,还有前段时间熬出来的大量蛇油,但也足以布置出恶毒的陷阱。 这还要从燧发枪的结构说起。 普通的火绳枪是把子弹和火药压入枪膛里,然后就有易于点燃的火绳引线通过枪膛后部的孔,从外面一直连通到枪膛底部的火药装填处。 所以,火绳枪发射的时候就跟点燃爆竹一样,从外面点燃火绳引线,最终引爆枪膛里的火药,将子弹发射出去。 至于燧发枪,仅从原理上看,相当于除去那种火绳引线,但保留原来引线通过的孔道,还在枪膛后面安装燧石和击锤。 射击的时候,先从火门往原来用来通过火绳引线的孔道撒入火药粉末。 然后通过弹簧装置,在扣动扳机的时候让击锤上的燧石狠狠往下弹,撞击到火门边上,冒出的火星恰好点燃孔道里的火药粉末,最终点燃枪膛里的火药,把子弹发射出去。 总之就是用燧石点燃火药,代替点燃火绳引线的做法。 因为燧发枪的这种结构,恰好可以用于做成爆炸物品的激发装置,可谓是设置机关引爆炸药的必备良品。 李应元事先在地上挖暗沟,再把燧发枪的击锤掰开埋下去,然后顺着暗沟撒火药,然后再把暗沟按照原样盖住,让人注意不到。 一旦燧发枪上面的石板被人或重物压伤,击锤就会落下打出火星,然后把枪管里的火药点燃。 这燧发枪里并没有装子弹,只是从枪管到外面一路撒上火药,一直通到从手榴弹拆下来的引线,而这引线又连着暗沟里的蛇油,这油沟又分出几个叉,通到石壁下方的更大型的油坑。 李应元身上的手榴弹,除了原来拿在手上的那个是真的以外,其他的手榴弹自然都是提前把火药拿出来的哑弹,那些火药和两个能爆炸的手榴弹一起,都放在这油坑边上。 就这样,火药点燃引线,引线点燃暗沟里的油,这油又一路点燃那些蛇皮袋子地下暗坑里的油,最后引爆手榴弹和装有大量蛇油的袋子,最后用剧烈的爆炸杀死陈昆。 关于这个机关,李应元模拟过很多次,每次只要白蛇出去,就会布置起来,就等着陈昆过来。 早先跟陈昆东聊西扯,为的也是分散陈昆的注意力,然后想办法让陈昆退到石壁那边。 李应元跳入水里,平躺着,就感觉外面传来剧烈地爆炸声,火焰席卷整个佛堂。 过了数秒,看见火光没有先前那么明亮,李应元才提着原先放在水里的村正妖剑站起来,看清眼前的情况后心里却是一沉。 只见陈昆半边身子都鲜血淋漓,而且浑身都起泡,受到严重的烧伤,但兀自站在那里,并没有倒下。 像陈昆这样的高手,只要不死,爆发出来的战斗力就不可想象,就算因为受伤削弱三四成,也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李应元便二话不说,跳出紫色钵盂,就往那血色水潭跑去,根本不去想着趁人受伤去补刀。 只是,刚一入水,李应元就感到钻心的疼痛,疼得像虾米一样弯曲了身子,顾不得游泳,就像石头一样往水里沉下去。 陈昆在关键时刻终于催动了生死符。 李应元只觉得浑身的肌肉筋脉都在被撕裂,连淹死的危险也顾不得了,刚想张口呼痛,便有血水倒灌入嘴里。 就在他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听见噗通一声响,却是陈昆跳下水来抓他。 李应元隐隐约约看到陈昆伸出手来,往他身上抓来,而他现在还疼得要命,想动都不能动,遑论做抵抗了。 而且以两人武功的悬殊,他就算抵抗也没什么大用。 就在这时候,长长的黑影出现,狠狠抽向陈昆。 却是白蛇适时回来,偷袭陈昆。陈昆狼狈避开,但终究没能完全避开,肩膀挨了一下。 但陈昆作为当世顶尖的高手,作战经验丰富,做事狠厉,硬是忍着伤痛,一指戳在白蛇身上,然后趁着白蛇痛得扭动尾巴的当口抽身,跳回原来的佛堂上。 原来,李应元被投入紫色钵盂里炼化一阵后,虽然没有变成梁天成那样的蛇奴,但也跟白蛇有了一定的感应,平时虽然没法驱使,但在关键时候让白蛇提前回来却是做得到的。 只可惜,李应元掐着时间引爆手榴弹和蛇油,然后再跳入血色池塘里,等到陈昆跳入的时候就让白蛇偷袭,可惜陈昆武功高强而且机警无比,还是避开这绝杀,形成了相持的局面。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佛堂大战 作者注:一本好书“”全民修仙在清朝“”,打斗场面精彩,秘境探索脑洞合理,希望大家支持一下。 只是,陈昆被这么干扰,终究无法继续专心催动生死符。 李应元感到疼痛潮水般涌去,虽然浑身还是火辣辣得疼,但勉强恢复了行动的能力,便拼命划动手脚,抓住血水池边缘爬上去,好半天动弹不得。 等到他觉得恢复了点力气,抬头看过去,就看见陈昆和白蛇已然在佛堂里大打出手起来。 这白蛇离这佛堂越远,神智越不清楚,原先的神通都发挥不出来。 原先李应元带着王九阳等人对付白蛇的时候,白蛇只是跟普通的野兽一样,依靠强横的肉身攻击,不懂得像真正的高手那样用体内罡气护住自身,要不然也不会轻易就被他们给打成重伤。 此时,在这佛堂里,情况却是大不一样。 只见白蛇浑身上下都被一层白色的气甲包裹,甚至不害怕地上还在燃烧的火焰,全身上下灵动无比,就像一根没人指挥的鞭子一样,追着陈昆抽了抽去,偶尔还会从嘴里吐出白色气芒,攻击陈昆,竟有武林高手的感觉。 只是,它的对手也太过强大。 陈昆知道此时自己陷入危境,一个不慎就要身死道消,反而抛开一切顾虑,全心全意跟白蛇周旋。 他手里拿着一把金色的小剑,长不到一尺,但却锋锐非常,而且似乎能够克制白蛇似的,几次都穿透白蛇身上的气甲,在白蛇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李应元武功见识不行,看不出陈昆用的武功是什么,但见到陈昆忽而用手牵引,引开白蛇的攻击,忽而猛然扑击,在白蛇身上留下伤口后又翩然后退,一副攻守自如的样子,便知道陈昆的厉害远在自己想象之上。 虽然他用机关陷阱重创了陈昆,但是陈昆作为四阶大宗师,肯定有秘法暂时压制伤势,在这一战之后陈昆或许不免大病一场,但在那之前却会一直保持基本的战斗能力。 李应元握紧了长剑,突然冲过去,向着陈昆就是一剑。 陈昆冷笑,只是手一挥,李应元就像被重锤正面打击似的,腾空飞去。 “你也就能耍点阴谋诡计,还想着跟我正面作战吗?”陈昆到了此时对李应元恨之入骨,冷笑说道。 李应元颤巍巍地站起来,觉得浑身骨头无一不疼,心里却明白自己赌对了。 “哈哈,师父,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杀我,我还怕什么。”李应元大笑,提起手中长剑,又向陈昆冲过去。 陈昆心里一沉,知道这个便宜弟子又找到了自己的弱点。 到了此时,陈昆损失惨重,别看还打得虎虎生风,实则伤势不轻,此战后估计要静养三四年才能有所恢复。【零↑九△小↓說△網】 他本来还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个得到高僧一样,但被大火烧过一次之后面容就被烧坏,虽然他不是特别在乎外貌,但也暗自恼怒。 只是,越是如此,他就越不愿意轻易杀死李应元,一定要活捉对方后逼出金蝉道种,取回混元宗当年的武学功法秘籍。 如果能从那些功法秘籍中找出想要的秘诀,现在的损失还能补回来,甚至武功能更上一层,否则的话就算把李应元千刀万剐,对他也无补于事。 李应元提前冲过去三次,都被陈昆轻易打出去,但在白蛇的掣肘下,陈昆也没法制住他,甚至重伤也不能,只有用手法把他掀飞出去。 李应元这段时间开辟了精元海,比以前皮粗肉厚了许多,伤势的恢复也比以前强了很多,此时硬撑着保持对陈昆的进攻。 他的攻击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陈昆对付他略一分神,险险被白蛇突出的气芒打中,虽然在最后关头避开了,左半边身却依然火辣辣的。 李应元此时却有奇怪的举动,跑到装满水的紫色钵盂那边,低头不知做了什么才回来,让陈昆暗自好奇。 陈昆以前就探索过这白蛇秘境,当时因为这白蛇难缠,只能在拿到金蝉道种后匆匆退出。 此后便用上了心,到处打听,终于找到现在手中的这把金蛇剑,对付蛇类妖兽有奇效,这才寻了过来的。 这时候他就有些懊恼,早知道金蛇剑轻易就能破白蛇的防,当初就应该跟白蛇堂堂正正对决,把白蛇杀死后再对付李应元,那就容易多了。 只是他生性谨慎,只想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好处,所以想趁着白蛇不在偷袭李应元的,没想到阴沟里翻船,被一个低级的武者偷袭成功,受了重伤,现在还跟着一人一蛇陷入了胶着。 不过,陈昆性格也算坚韧,到了此时也不放弃,只想慢慢耗死白蛇后再把李应元擒拿住,逼出他身上的金蝉道种。 他觉得虽然受伤不轻,但只要稳打稳扎还能拿住这一人一蛇,此时一掌打下去,忽然觉得一口气提不起来,不由得大吃一惊。 陈昆接连发力,把白蛇击退,想呼吸一下空气,竟觉得什么都吸不到,心里不由震惊,这又是什么神通妖法,这里也不是水下,竟然也能让人呼吸不得。 此时他就相当于闭住气跟人激斗,虽然武功高手都有闭气的功夫,一口气比普通人绵长得多,但终究是有其限度的,逐渐感觉浑身力量都提不起来似的。 李应元看到陈昆手下突然缓了下来,心里不由暗喜,知道自己一番筹谋逐渐生效了。 原来,他在佛堂里储藏无数蛇油,又从外面搬来无数薪柴,并不全是想着只靠一次爆炸就炸死陈昆,而是另有计谋。 原来,这佛堂通过水池跟外面联系,虽然有几个气孔跟外面连通,供里面的人或兽呼吸,但也算是半封闭空间了。 李应元当日就突发奇想,如果在这里放把大火,短时间内把空气都烧尽,就会在一定程度上形成真空,把里面的人给闷死,所以才会在储藏大量蛇油外还放置无数薪柴。 白蛇能在水下长时间游动,看来其身体结构特殊,闭气功夫比人类可是强多了。 只是,陈昆的闭气功夫肯定比自己强很多,如果自己先被憋死,那就可笑了。 于是,李应元又费劲功夫制作一个空的蛇皮袋,平时压上石头放在紫色钵盂里的水里,等到这里的空气被火烧没了之后就可以拿出来吸一下,应应急。 他多次跑到紫色钵盂旁边,自然就是偷偷吸空气去了。 关于空气和火的关系,还是泰西之地刚开始涉猎,明国的人很少知道这些,甚至不感兴趣。 陈昆见闻也算广博,但不知道这些,硬是着了李应元的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陷阱又见陷阱 李应元对付陈昆的三大计谋,先是用爆炸物袭击,再利用白蛇的武力对付,最后再用这阴险的真空陷阱让人窒息,一环扣着连环,算得上步步惊心。 陈昆也是机警过人,看见李应元老在紫色钵盂那边转悠,知道那里必有古怪,立即舍弃白蛇,向这边袭来。 李应元本在拿出皮袋吸气,见状知道自己没法保住皮袋中的空气,索性把皮袋戳破,再用剑把水里仅剩的两个皮袋也戳破,然后收剑退到一边。 陈昆此时已经是穷途末路,此时李应元反而不敢往跟前凑去,生怕陈昆临死前拼命反击,拉自己垫背。 陈昆往水里一捞,只捞出几个干瘪的蛇皮袋,不由一愣,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机关。 此时陈昆只觉胸口就要爆裂似的,难受得很,只是凭借这数十年苦功硬生生压下,看到白蛇已然摆尾攻过来不由心中发苦,难道自己纵横天下一声,今天竟要莫名其妙死在这山洞里吗,被这火焰一烧,恐怕连留个全尸都做不到。 想到火焰,陈昆心里倒是一动,这里其他没什么问题,那必然是这火焰里有毒,让自己呼吸不得,既然如此那不如把这火焰扑灭了。 想到就做,陈昆一掌逼退白蛇,在自己身上接连点了三十六处大穴,用的却是魔教著名的天魔解体大法,可以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战斗力。 只是这天魔解体大法后患无穷,一旦用过之后功力会大幅下降,甚至重伤而死也有可能,因此他先前不愿意用。 此时,自觉功力提升了数筹,陈昆就拼着挨白蛇一尾巴,用手中金蛇剑狠狠刺入白蛇身体里,把白蛇疼得接连往后退。 接着,他趁这个空档,就用手指一指周围蛇油和柴薪燃烧而成的火焰。 陈昆练有幻阴指这种天下闻名的冰寒系指法,此时他一指过去,寒气呈现扇面喷出,竟比后世常用的灭火器还要好用。 因为空气不足,那些易燃物造成的火焰原本就大不如前,此时便大面积熄灭。 李应元把皮袋捅破,原来是存了鱼死网破的心思,想跟陈昆拼一下谁的最后一口气更长,此时看到如此情景,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这真正的武林高手还真是什么功夫都会啊。 白蛇倒是趁机接连进攻,多次打中陈昆,但陈昆就是咬牙硬撑着不倒下,手中剑虚实莫测,守得无比严实。 白蛇估计陈昆手上的金蛇剑锋利,不敢过分进逼,一时间倒形成了僵持。 如此过得几十秒,外面的空气开始倒灌而进,陈昆脑中的昏沉却消除了一些,不由大喜过望,拼着硬挨白蛇一记,还要向李应元抓去。 李应元知道此时退去反而会被抓住,决不能退让,便全心进入古井无波的地步,浑身气劲鼓荡,对陈昆攻击过来的手不管不顾,只往陈昆心口刺去。 这一招堪称李应元这段时间以来发出的最强一击,用上混元拳会心一击的功夫,招大力沉,就算陈昆能抓住他,也要在胸口中上一剑。 按照这一招的力度和村正妖剑的锋锐,即使以四阶大宗师的护身罡气,恐怕也要被穿透,受到重伤。 陈昆见状暗叹一口气,改抓为拍,拍在剑身上。 李应元只觉一股大力从剑身上涌来,吐出一口鲜血,更是被这一掌拍得腾空飞起,直到撞上后面的石壁才停下,不由骇然无比,才明白自己对上真正的高手,真是连蚂蚁都不如。 不过,他这一剑也把陈昆的手割得血淋淋的,以一阶武者的身份打伤四阶大宗师,说出去也足以自傲了。 陈昆打飞李应元后,却不趁机追过去,反而趁着白蛇还没攻过来的空当,向原来的血色水池跑过去,试图跳入。 原来,他接连收到暗算,受伤极重,更兼天魔解体大法也有时限,知道再打下去必无幸理,就算把李应元杀了,也要被白蛇给耗死,那就不值得了。 他因此有了退意,只想退出去养好伤后再回来算账。 刚才的一抓,只是他不甘心下的最后试图,见功最好,如果不见功,也要远遁而去,不能在这里耗下去。 只是,他此时想跳进水里逃跑,偏有人不让他如意,一条黑影从水潭里跳出,向陈昆就是一击,掌力刚猛无涛,竟也是绝顶的高手。 陈昆匆忙间跟人对了一掌,他此时在天魔解体大法的增幅下功力比平时高出数筹,但依然被对方打得连退数丈,不由骇然无比,等看清来人面孔,更是一颗心跌入谷底。 “师父,好久不见,徒儿向你施礼了。”来人异常高大威猛,此时便向着陈昆淡淡施礼。 李应元看到来人,却也是脸色数变,此人须眉怒张,不怒自威,却是有段时间没见过的金毛狮王谢迅。 李应元知道谢迅和陈昆之间必然有些龃龉,只是这两人毕竟是数十年的师徒,情分深厚,再有矛盾也不会生死相向,那么要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为了对付陈昆,他已经是法宝尽出,再来一个武功不比陈昆差多少的谢迅,定然讨不了好去,不由暗暗握紧手中剑,退向一旁。 陈昆此时自知陷入绝境,但毕竟是一代宗师,风度不失,点点头,向谢迅还礼。 “徒儿,你总算是来了,为师多年没有跟你见面,倒是想念得很。” 谢迅此时环看四周,却是惊讶无比。 他素知自己这位老师机变百出,又是天下有数的高手,李应元就算有白蛇相助,也必无幸理,但此时看来却是李应元大占上风,让陈昆陷入落败逃跑的地步,这倒是奇了。 只是,他此时也无意追究这些,牢牢盯着陈昆,一字一字地说道:“师父,当年在谢家庄,你掌毙我父***杀我妻子,摔死我孩儿,屠杀谢家庄上下一百多人,这笔账如今要好好算上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意外的混战 李应元本来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此时听到这话却是一愣,这两人份属师徒,居然有如此深仇,如此倒是奇了。 “我这十几年回思师父当年所作所为,就是不明白师父为什么那么做,百思不得其解,师父今天可否帮我解惑?”谢迅望着陈昆淡淡地说道,似乎说得都是别人的事情,跟他自己无关。 李应元却是明白,以谢迅的心性,此时表现得越是淡然,心里就越是恨得深刻,不由暗自心惊,更不敢往前凑。 这两人之间有如此大的仇恨,怪不得当初谢迅所作所为那么古怪,一方面到手的琥珀金蝉佩不要,一方面又要传授陈昆言语里后患无穷的七伤拳,如今看来就是要以自己为诱饵,逼迫陈昆现身了。 谢迅传授自己炼化金蝉道种和生死符的法门,肯定是要逼得陈昆在自己成功炼化之前出手,然后趁机找到陈昆。 只是,陈昆说这七伤拳后患无穷,伤人先伤己,如此看来倒不全是虚言,以后倒要好好问问了。 陈昆此时也算被逼到墙角,却表现得同样淡然:“当年我一时喝醉失性,杀了你一家人,事后想起时时后悔,倒是对不起徒儿得紧。” 谢迅瞬也不瞬地盯着陈昆看,见到对方神色淡然,嘴里虽说后悔,脸上却没有丝毫悲戚之意,终于明白这师父心里竟是远超自己想象的黑暗冷酷,当年自己真是瞎了眼,才会拜这样的人为师父。 此时便摇了摇头,不愿意继续说下去:“既如此,徒儿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今天我就领教一下师父威震天下的霹雳拳吧。” 陈昆刚摆了拳势,又停了下来,指了指李应元和白蛇,说道:“且慢。我们师徒决一死战倒没问题,这两个外人是不是要先除去呢?” 那白蛇甚是通灵,自从谢迅从水潭跳出来后就知道来人不凡,自己全盛时期也罢了,但跟陈昆对打多时候自己受伤也极多,不见得是来人对手,便跟着李应元退到一边,戒备地看着两个人。 此时见陈昆指向自己,便丝丝吐出舌头,一脸凶相地瞪过去,大有一言不合继续大战的意思。 “您也说了他们是外人,既然如此,就跟我们之事无关。我们还是先解决正事得好。”谢迅却无意节外生枝。 “你说得倒是轻巧。本门祖传的琥珀金蝉佩如今落在那小子手上,难道你就不想要吗? 那金蝉道种里可有混元门数百年积累的大量武功秘籍,更有用我们混元门的功夫突破先天境界的法门,难道你就不心动吗? 依我说,我们还是把这两个外人宰了,取出金蝉道种,以此作为添头,决一死战,如何?”陈昆却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大有在两人决战之前先杀了白蛇和李应元的意思。 “呵呵,师父何必如此绝情呢?我好歹也是您的记名弟子,您这老是外人外人地叫着,也不怕伤了情面。 我跟谢迅师兄情同手足,那金蝉道种他想要,我就给他就是了,何必为一点身外之物翻脸呢。”李应元知道不能再保持沉默,呵呵一笑说道。 陈昆却是哈哈大笑,状若疯狂,指着李应元说道:“应元,你倒是个人物,竟靠着些简陋的陷阱,也能把我逼到这种程度。 就冲这个,我也得认你这个弟子。只是,你就靠着点西洋火器,不懂真正的高手有多强大,今天我就让你见识一下。” 说完话,陈昆也不管谢迅,却是直扑向李应元这边。 白蛇早已等待已久,此时迎了上去,一摆尾就抽了过去。 谢迅知道自己这位老师素来诡计多端,现在如此做必有深意,但他多年来被仇恨煎熬,没理由现在就退下,提掌就往陈昆后背攻过去,却是混元门最平常的一招掌法“混沌初开”。 眼看这一招就要打到陈昆身上,陈昆左右手一牵,姿势诡异无比,脸上更是青红之气一闪,谢迅这一掌不知怎么的就偏了一下,跟白蛇的尾巴硬碰了一下,双方都各退一步。 白蛇虽然通灵,却只是妖兽,呼痛之下立即向谢迅反咬过去,谢迅皱了皱眉,一个卸力,就把白蛇的攻击化解开来。 陈昆桀桀怪笑,趁机攻向白蛇,掌到半途却不知怎么又拐了弯,击向谢迅。 李应元在旁边看着,却是越看越觉得奇怪,本来三方混战应该是谢迅和白蛇一起攻击陈昆,就算白蛇敌友不分,应该也是对两个人类同样攻击的。 但只见陈昆此时武功套路怪异无比,跟刚才跟白蛇对打时堂堂正正的拳路大相径庭,但却有奇效,在谢迅和白蛇之间不断游走,却是引得谢迅和白蛇互相对打得多,攻向陈昆的时候却是少了。 李应元不明所以,便喊叫了起来:“谢大哥,你就算对白蛇有意见,也应该是先解决陈昆之后再说吧。白娘子,你先打那个老头啊,别胡来。” 陈昆却是哈哈一笑:“徒儿,就这么打,咱们先把这白蛇解决了,再好好算算我们师徒之间的帐。” 谢迅默不作声打了半响,拳法一边,一拳打过去,刚猛无比,立即把白蛇打了一个跟头,然后又一拳攻向陈昆。 陈昆又用那种极奇怪的法门,想把这拳引开,但这一拳力量内敛,偏有刚强绝伦,竟是丝毫无法引开,情急之下只能跟谢迅硬碰硬对了一拳。 他此时全靠天魔解体大法的功效没有完全消失才支撑,表面强大,内里实则空虚,竟被这一拳哇的一声吐了口鲜血,蹬蹬蹬连退七步。 陈昆毕竟是武学大宗师,利用这吐血和退七步等方法化解了这拳,但依然感觉一股刚猛的劲气沿着经脉直奔心脉,好不容易才压下去,不由骇然无比,这天下竟有如此刚猛的拳法。 谢迅这拳用的自然不是混元门的功法,却是七伤拳的法门,刚猛一出手就让陈昆受伤不轻。 他此时也豁出去了,不再管白蛇死活,只要白蛇攻过来就是一招七伤拳攻过去,但主要精力还放在陈昆身上,毫不松懈。 陈昆几次想着牵引,但谢迅拳法太过刚猛,根本无法牵引,便索性潜心对付白蛇,不断让白蛇的攻击偏向。 第一百二十七章 乾坤大挪移 李应元看得明白,虽然不知道陈昆怎么做到这些的,但他利用白蛇对付谢迅,总归是不好,便出声让白蛇退出圈外,可惜这白蛇只是个兽类,此时打出了凶性,根本就不听李应元的指挥。 三方混战了一会儿,几乎是陈昆和白蛇一起围攻谢迅的情景。 但是,陈昆和白蛇之前对打了半天,功力消耗极多,各自也受了重伤,就算双方合力,也无法打赢谢迅。 更何况陈昆牵引白蛇之力,也不是次次都能成功,形势渐渐明朗起来,陈昆败亡只是时间上的事情。 谢迅跟陈昆硬碰硬对了一下,却忽然说道:“师父,你这路功法根本不是我们混元门的功法,恐怕还是我们圣教的功夫吧?” 陈昆却是冷笑:“混元门的功夫你才知道多少,这自然是我们混元门最强秘法,大混沌诀。” 谢迅呵呵一笑:“明人不说暗话,你这套说法骗得谁来,我看得分明,这就是我明教的最强武功乾坤大挪移,我看你这套功夫用得纯熟,恐怕已经练到第二重吧。 只不知,我们明教杨教主及其夫人现在何在,还请师父明示。” “胡说,这分明是我混元门的功夫,你可别给你们明教贴金。【零↑九△小↓說△網】”陈昆矢口否认,转眼又换了口风:“不过,说起你们杨教主,我倒是知道他的行踪。要不我们罢手言和,我告诉你杨教主的行踪,你就不再跟我为难,好不好?” “师父说得哪儿的话,到了如今,只能是徒弟先制服师父您,至于杨教主的行踪什么的,到时候再说也不晚。”谢迅却是说话越显温和儒雅。 谢迅自小脾气与常人不同,越是愤怒,就越显得平静温和,此时明明心中怒火中烧,表面上却是一派儒雅风格。 原来,谢迅所在的明教有一门功夫叫乾坤大挪移,是天下有数的绝顶功夫之一。 这门功夫最善于牵引,被多个敌人攻击时能用敌人的力量转而攻击其他敌人,绝对是群战的力气。 陈昆几次牵引,让谢迅和白蛇互相攻击起来,用的就是这门功夫。 只是,这门功夫在明教里也是绝密的功夫,只有教主有资格观看学习,其他人就算以谢迅法王之尊也不许观摩。 这套武功原来是明教教主杨行天所执掌,只是十几年前杨行天突然失踪,明教教众后来因此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转而又为争夺教主之位大打出手,引起内乱,死伤无数。【零↑九△小↓說△網】 陈昆此时居然施展出乾坤大挪移功夫,又显得异常精湛,至少下过十几年苦功的样子,谢迅表面平静,内心却震惊无比,很多以前没有想通的疑点居然有豁然而解之感。 谢迅跟陈昆仇深似海,又知道自己武功全部学自陈昆,又因为年龄小了二十多岁,功力差了陈昆半筹,因此要真跟陈昆对战恐怕以输面居多,因此当初才付出绝大代价取得这套七伤拳拳谱。 这七伤拳本事道家功夫,但是跟混元门的功夫却隐隐然有相合之处,更兼刚猛无涛,难以牵引,此时用来对付陈昆却是极佳。 陈昆此时却是后悔,他早知道谢迅获得七伤拳的拳谱,但总觉得不会比本门功法高明,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此时才发现这拳法居然能隐隐克制自己,心里便知道自己托大了。 此时跟谢迅硬对了几掌,突然感到浑身内力在快速下降,不由暗叫不好,这天魔解体大法时间快到了,自己现在伤势如此之重,到时候再加上功法后遗症,恐怕立时就要受到反噬功力全失,连普通人也不如。 看到李应元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不由恶向胆边生,既然要死,那不如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此时谢迅又是一拳攻过来,陈昆不去招架,反而转身扑向李应元,把整个后背都留给谢迅。 “应元,我先把你杀了,也好黄泉路上有个伴。”陈昆大叫着扑向李应元,脸上血渍狼藉,倒像是疯了一样。 李应元可不愿意跟陈昆同归于尽,立即使出弱者对付高手最有用的一招功夫,著名的驴打滚法门,合身扑到地上,往旁边打滚起来。 谢迅见状也不留力,全身功力都集中到这一式七伤拳上,直接印在陈昆后背上,刚猛拳力全部送入陈昆身子里。 恰好白蛇的也赶到,鼓足浑身之力吐出白芒,在陈昆不去牵引的情况下也都打到陈昆后背上。 陈昆浑身经脉都要断裂,却不管不顾,用乾坤大挪移的功夫将两大四阶高手送入的功力尽数转移到双掌,快要打到李应元的时候却又突然转向,硬是向紫色钵盂攻过去,一掌狠狠打过去。 他这一掌汇聚自身所有力量,又兼具谢迅和白蛇的攻击,其威势竟比他平生最巅峰的时候还要强了两倍,击在紫色钵盂上,竟一掌打得钵盂发出咔擦一声,裂了开来。 白蛇见状却突然疯狂起来,张开大嘴,往陈昆咬去。 却见陈昆哈哈一笑,鼓动所有力量,将手中金蛇剑往前一掷,投入白蛇嘴里。 这一下,陈昆固然被白蛇咬成两段,白蛇却也被金蛇剑掷入嘴里,重伤垂死。 谢迅再是机智过人,也没想到会这种转折,过去一看,陈昆腰部以下全部斩断,肯定是活不了的。 “师父,你这又是何必呢?”谢迅不由轻叹一声,站到陈昆跟前,默立无语。 “我...”陈昆抬起头想说什么,头又突然垂落,竟是就此死去。 “对了,我身上的生死符怎么办,怎么解?”李应元只是呆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抓住陈昆摇晃,可惜对方已没有任何反应。 此时,却有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李应元回过头一看,却是谢迅。 “死者已矣,到此为止吧。”谢迅脸上表情复杂无比,疲惫地说道。 “可是,我的生死符怎么解?”李应元问道。 “你把左掌放到他身上,看看能不能把他身上的生死符取出来。”谢迅说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重回世间 李应元心里一动,把左掌放在陈昆手上,便觉得凭空生出某种牵引之力,陈昆身上有样东西被他左手上的生死符勾动,被他吸摄而出。【零↑九△小↓說△網】 李应元翻开手掌一看,手上不知不觉多了一朵莲花,跟当初陈昆在自己身上种生死符时看到的炼化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大了许多。 陈昆身死道消,他手上的道种也应该随时云消烟散,但生死符这种东西依托人身生死之力而生,最难消除,更兼这母道种和李应元身上的子道种互相吸引,竟被李应元用子道种牵引出来。 李应元手里拿着生死符道种不知道怎么做,福至心灵之下突然催动内力,往这道种注入,就见这母道种顺着这股内力注入左手劳宫穴,跟原来的子道种融合在一起。 这两个道种同种同源,可比金蝉道种好融合多了,一旦相遇立刻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本来这生死符道种在李应元左手上,他能感应到这道种在自己身上,但只能感应无法催动,此时却生出一种感觉,觉得这新融合的生死符道种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用内力催动,也能运使自如。 李应元知道这样一来,这生死符就算没解,但也应解决了大半,不由松了口气。 刚想站起来,却见陈昆怀里鼓鼓囊囊的,好像藏着什么似的。【零↑九△小↓說△網】 心里一动,一番搜索,把那东西搜出来,却是不知名兽皮袋里藏着一卷古装书,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都非常坚韧,在三大高手连番作战之下也没有丝毫损坏,保持完好。 拿到手里一看,李应元心里就一阵狂跳,这古装书封面写着“乾坤大挪移”五个大字,岂不是说明教传承数百年的教主专用秘法就在自己眼前吗。 下意识地打开书一看,却有一张纸滑落,下意识地拿起来一看,只见这张纸却是一封信,信上字迹娟秀,看来是女子书写。 只是,李应元只是拿信扫了几眼,心就扑通扑通地跳,这下受到的惊吓可比刚才发现“乾坤大挪移”秘籍的时候更甚三分。 转向谢迅,刚想说什么,就觉得地面一阵摇晃,差点摔了一跤,佛堂顶上更有灰尘石头滚落,似乎随时要坍塌。 “这是怎么回事儿?”李应元大吃一惊问道。 “这白蛇秘境就要坍塌了。”谢迅本来坐到一边不知想什么,似乎周围的一切都跟他无关,此时便面容平静地说道:“这紫色钵盂本是这秘境法力中枢,被我师父这一掌打坏,自然会引起整个秘境内法力紊乱,导致坍塌。” 原来,陈昆到了最后自知必死,就打着拉所有人垫背的想法,表面上假意要杀死李应元,实则是聚齐所有力量,要把紫色钵盂打坏,让秘境坍塌,使得所有敌人都跟自己一起陪葬。 当初炼制紫色钵盂的人强大无比,用的材料又非常奇特,但毕竟存在的时间太长,金山寺的人又覆灭,无法补充力量,早就到了毁坏的边缘了。 更何况,这里面的道种又都让人给取走,好多应有的防护都消失不存在,竟让陈昆集合在场所有高手的力量,将这紫色钵盂给打坏。 他以四阶的身份,打坏法相境高手留下的宝物,传出去也足以自傲了。 知道缘故后,李应元又是一阵变色,看到谢迅依然平静,不由有些不解:“既然如此,我们应该想办法快速离开这里,但看师兄如此淡然,难道是有什么办法脱身不成?” 谢迅却摇了摇头:“我家人早死,天地之大,没有任何亲人。 此次虽然杀了师父,报了一家人之仇,但也犯下弑师之大罪,活在世上实在是生无可恋。 你走吧,我就留在这里。这里是明镜中枢,法相境高手所留,风水不错,我埋骨于此,也不算辱没了。” 李应元变色,连番劝了几次,谢迅却是摇头,无意离开。 着急之下,李应元突然想起一事,灵机一动,便说道:“师兄不愿意离开也行,但是贵教杨教主生死不明,难道你就不想救他出来,重新统合明教,也免得教中之人继续残杀下去吗?” 谢迅却是一愣:“难道你知道我教杨教主现在在哪里吗?” 李应元说道:“我刚才在陈昆身上得了一物,应该能找到杨教主,难道师兄不感兴趣吗?” 谢迅盯着李应元足足看了数十秒,就在李应元被看得心底发寒的时候才重重叹了口气,说道:“也罢,此事也算重要,我先把这件事办完了,再找地方归隐吧。” 看到谢迅不再说求死的话,李应元不由大喜过望。 且说谢迅转过身,看到白蛇躺在那里奄奄一息,便说道:“这白蛇留着终究是祸害,我把它杀了,免得他以后还出来祸害。” 在李应元还没反应过来前,谢迅已是一拳打在白蛇头上,把白蛇杀死,又把白蛇剖了开来,找出原来谢迅投入的金蛇剑,又在白蛇头部摸索半天,找出一个圆形的东西藏入怀里。 谢迅做得太快,李应元阻止不及,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口气,不再说什么。 这白蛇毕竟跟他并肩作战过,虽然知道这白蛇只是凶兽,也有些舍不得,但既然已被打死,也只能这样了。 话说这白蛇前身兴风作浪,害人不少,此时被打得最后的一丝元神都烟消云散,却是这天地间因果报应不爽,更兼当今天地是人类为主角,该有白蛇这么一劫。 此时秘境里已经是地洞山摇,外面白蛇的庞大躯体开始垮塌,山洞也开始塌陷,从陆路退出已经是不可能了。 两人跳入水里,从水底下离开佛堂,希望顺着地下水道往外游出去。 上面不时有磨盘大小的石块掉下,几次都差一点砸到两人身上,好在两个人身手都不错,一一躲过。 几次换气之后,正不知道往哪里游好呢,突然发现一群蛇怪和蜥蜴怪等正争先恐后地往同一方向游去,甚至不急着攻击他们两个人类。 两个人对视一眼,明白求生的机会就在这些蛇怪身上,便立即跟着这些怪物游去。 也不知游了多长时间,拐了多少个弯,到了一处就觉得水里有一个膜阻挡两个人离开似的,奋力挣脱而出,就发现原来感觉腥臭无比的水质变成正常的清澈水源。 等到两个人在清澈的水里继续游泳,最后游出地下水道,再浮上水面,已然是到了青蛇寨附近的西湖水面,身边有无数蛇怪在往前游走。 抬头一看,日当正午,两人却觉得犹如隔了一世。 注:第一部琥珀金蝉佩剧终。下一步怎么写,要费思量了。 顺便推荐一部书:全民修仙在清朝。脑洞合理,情节清奇,值得一看。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余波 这一日,大明浙江巡抚裕谦在自己官邸宴请两名特殊的客人。 这两个客人中,有一位大约三十多岁,刚猛威严,但谈吐文雅,和裕谦谈论起诗词歌赋来每一句都能点到位,时时引起裕谦赞叹。 另一位客人,不到二十岁,正是年轻不知收敛的时候,说起话来还算彬彬有礼,但一股出鞘宝剑般的锋芒是遮掩不住的。 这两位客人,自然是谢迅和李应元了。 当日两人侥幸从白蛇秘境逃脱,然后做了一番长谈,才把一切事情的前后缘由全部搞清楚。 等到前后真相全部弄明白之后,两个人都不由唏嘘不已,混元门从陈昆到谢迅,再到李应元,三个人的际遇都离奇曲折,竟比任何话本小说故事都要玄奇三分。 李应元从乾坤大挪移秘籍里找到的那封信,是由陈昆的师妹写的,正式后来嫁给明教教主杨行天的那一位。 那封信里写的正式这位名义上的师姑的绝笔信,写到早年在混元门的幸福生活,与成坤的暗中相恋,混元门覆灭之后绝望之下发出嫁给帮忙报仇之人的誓言,成为明教教主夫人之后跟陈昆的藕断丝连,直至在与陈昆私会之时被杨行天教主撞破,最后引起成昆和杨行天大战等事情。 本来杨行天的武功高出成昆甚多,但当时可能因为修炼某种特殊功法,全身血液倒流,十成武功竟发挥不出一成,竟被陈昆打落一座山崖,然后就失踪,连明教最高武功秘籍乾坤大挪移在打斗过程中失落。 明教势力庞大无比,陈昆和他的师妹知道铸成大错,原想找地方隐居起来,不让任何人找到。 只是,这位师姑此时又良心发现,悔恨无比,觉得对不起一直对自己呵护无比的丈夫,于是便给陈昆写这封绝笔信,回忆自己一生后就选择自尽。 谢迅和李应元都是聪明之人,之后发生的事情倒能猜个大概。 陈昆当年收谢迅为徒,又帮助他成为明教法王,原是想便于自己出入明教,刻意而为的,等到自己杀了明教教主,自己师妹又自杀,心里剩下的就是对明教的满腔愤恨,竟把一切都迁怒到明教身上。 只是,明教势大,光是谢迅这样的高手就有七八个,一流高手和教民更是无数,就是混元门当年最为势大之时也比不过人家的一个零头。 于是,陈昆的主意就打到自己徒弟身上,故意访问谢迅所在的谢家庄,又装着酒醉,屠杀谢家庄满门,只留下谢迅一人。 谢迅本来文武双全,在教中威望极高,是最有可能成为杨行天接班人的人选,但他此时被满腔怒火控制,全不顾教中的事务,竭力追查陈昆下落,正好落入陈昆的阴谋。 明教在原来的教主下落不明,最有可能的教主后继者不再顾及教中事务后,立即分崩离折,原来那些高层和高手们一个个竖起山头,争夺教主之位,一时间弄得腥风血雨,这么多年来竟是元气大伤。 谢迅这些年一直追查陈昆,但陈昆这人先不说人品如何,说起武功机变却是一等一的高手,忽而稍显行迹把谢迅引诱过去,忽而又销声匿迹,竟把谢迅耍得团团转,心中复仇的念头越来越炽盛。 直到这一次陈昆不知怎么就打听到原来的仇人武藏家族跑到定海去,本门传承秘宝琥珀金蝉佩也在武藏家族手里,便想着把武藏小太郎灭杀,再把琥珀金蝉佩也夺回来,就假意把李应元收为弟子。 这琥珀金蝉佩收藏着混元门数百年来收集的大量武功秘籍,甚至有用混元门武功晋升先天高手的关键内容等,陈昆在四阶大成境界停留许久,对这琥珀金蝉佩是势在必得的。 只是,这事后来的发展超出陈昆的掌控,武藏小次郎顺利击杀,却与琥珀金蝉佩失之交臂,最后让李应元拿到后又在白蛇秘境布置陷阱,最后跟谢迅合力斩杀陈昆,也算是世事真奇妙了。 陈昆在击杀武藏小次郎后受了重伤,找地方养好伤后应该是想立即动手,拿下李应元和琥珀金蝉佩的,没想到谢迅竟一路找来,陈昆就只能躲藏,不敢出面。 若论武功,陈昆也不会怕了谢迅,但谢迅毕竟是明教法王,手下有一干忠心耿耿武艺高强的手下,正面相逢,陈昆几乎没有脱身的可能。 谢迅也是狠人,找到李应元之后立刻明白如果想让陈昆现身,李应元和琥珀金蝉佩就是关键,便假意表示亲近,却又多次挖坑陷害李应元,当初就故意强闯定海县衙,把关键线索留给英吉利人,李应元此时也只能苦笑了。 还好,李应元应对得当,最后又找机会拿着琥珀金蝉佩回到杭州来。 谢迅就趁这机会怂恿李应元炼化琥珀金蝉佩,又教他炼化生死符的法门,却是逼陈昆现身。 在给李应元传授武艺的过程中,谢迅自然也在琥珀金蝉佩和混元道种等上面做了无数手脚,可以掌控李应元的方位。 陈昆在暗中观察,明白如果自己再不出手,李应元就会将琥珀金蝉佩炼化为己有,就算李应元一时不察炼化失败,金蝉道种也会随着李应元死亡而消失,明知道谢迅居心不良也要出手抢夺金蝉道种。 之后,青蛇寨的事情发生,李应元被困白蛇秘境,陈昆因为知道谢迅必在暗处等着他,不敢轻易现身,在使些手段引开谢迅后才敢进白蛇秘境寻找李应元。 谢迅这次也变得聪明了,假装被引开,到了中途又折返回来,刚好把陈昆给堵住,进而击杀陈昆。 陈昆和谢迅一番谋划,都没有把李应元放在心上,只是当做小卒子,没想到这小卒子也太过厉害,挖了陷阱差点把陈昆这样的绝顶高手给击杀,又逼得陈昆无法逃跑,只能跟谢迅拼命。 如果不是李应元的一番谋划,以陈昆的心性和机智必有很多后手,谢迅最后赶来也最多跟陈昆两败俱伤,很有可能还让陈昆借机逃跑了。 把这一切推算出来后,李应元和谢迅也呆立半响,没想到这事情暗中缘由如此复杂,牵连又如此之广。 谢迅原先了无生趣,本来有了死志,但在李应元一番劝说下,此时此景应该先去找寻失踪的教主杨行天,就算人死了,也要把尸首找到安葬,也算略尽人事了。 至于明教这些年的四分五裂,虽然不是谢迅所为,但也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至少也要将明教诸多高手聚集在一起,解释前后经过,让他们再决定是继续这样争斗下去好呢,还是和好重振明教声威好呢,总之也得给人一个说法,不要糊里糊涂继续斗下去。 只要谢迅不是一心求死或一心出家,李应元就放心了,就央求着谢迅带他来见浙江巡抚裕谦,说明定海一事的经过,要不然堂堂平英策的作者还被官府通缉,那也太不像话了。 在裕谦面前,两个人的说法又做了调整。 就说是陈昆这位江湖大侠有感江南倭患严重,跟宋游击合作,派弟子打入定海倭寇内部打探消息,没想到英吉利人北上占领定海,便顺势又打入英吉利人内部,了解其虚实,并著作平英策献给官府。 谢迅和陈昆之间师徒反目,还是绝密的事情,就是明教之中也少有人知道,裕谦自然也是深信不疑,还对混元门三个人为明国朝廷鞠躬尽瘁,大加赞赏。 陈昆作为名门正派混元门的门主,在官府中人心目中倒比谢迅这个明教法王更亲近一些,裕谦看着李应元也觉得顺眼很多,一口承诺将原先对李应元的通缉令撤销,并答应给他一个官身。 官场上最重要的就是靠山,裕谦又不知道陈昆已被击杀,只道李应元身后站着陈昆和谢迅两大顶尖高手,对他颇为笼络。 虽说文人向来鄙视武夫,但到了裕谦这种高官,却明白顶尖武者的杀伤力,知道谢迅和陈昆这样的武者真要刺杀某人,那就是三公九卿六部尚书也不见得能抵挡,不会拿出对付寻常武将的那副嘴脸,反而有很多嘉许。 李应元趁机提出希望得到定海知县的职位,帮助裕谦完全解决定海英吉利人的问题。 裕谦觉得诧异,但也没有完全拒绝,只说一切都要按照规矩走,没把话说死。 明朝到了此时已经是风雨飘摇,不管是北方的满人政权,还是西北的农民军,都无法抵御,尽显末日景象,原先的一些官场规矩早就崩坏,买卖官职的事情变得很是平常。 定海知县本来也不是什么紧要职位,李应元如果是普通的秀才,找对了门路,花个七八千两银子,估计也能捐出个知县。 至于现在,定海都被英吉利人占领,原来的知县被软禁,这个职位就更不值钱了,或者说就算白给,也没有人愿意拿到这么个没用又危险的职位。 等到谢迅和李应元从巡抚官邸退出,便有位姓白的师爷,和李应元密议一番,告诉他应该给哪些人送钱,分别送多少钱,又怎么送,把这些门路都给他讲清楚。 李应元请这位白师爷做幕僚,上下打点,前后花了一千二百多两银子,十多天后果然拿到定海知县的任命状。 谢迅拿着那份任命状翻看,表情有些复杂。 “师弟啊,这定海明显是个火坑,你又何必往里跳呢。你要真想当个官,过过瘾,也该找个富县当去,怎么就找了个被外夷占领的县呢?”谢迅问道。 李应元把任命状仔细收起来,叹了口气,道:“这定海之事与我有莫大因果,却是要了结的。 原先我跟裕谦巡抚提起当知县的事情,本来只是试探他,如果他不同意我当知县,那我踏踏实实就把这事情放下,修自己的武道去。 但既然他答应我当这个知县,我就要了结了这桩因果,不然恐怕以后成为心魔。 师兄放心,这定海之事复杂无比,一不小心就可能跌得粉身碎骨,师弟对这些也是明白的。” 谢迅原先对李应元从没有真心相对过,还多次挖坑和利用李应元,但在大仇得报后却对李应元的帮助有感激之情,又觉得有些愧对李应元,对这个便宜师弟倒是比以前真诚得多。 第一百三十章 第一次明英和谈 得到任命状之后,李应元又在双浦村租了间一进的院落,大明定海知县衙门算是正式启动了。 以定海知县衙门的构成而言,李应元任知县,原先帮他走通关系的巡抚衙门幕僚白秀才特别被他高价聘请,暂时担任师爷一职,西湖群豪领袖陶安做管家,明教法王人称金毛狮王的武林高手谢迅做顾问,整个团队低调而不简单,很有内涵。 这个接近于光杆司令的知县要做的事情还不少,有不少定海的世家大族跑到杭州,还老到巡抚衙门喊冤,要求出兵,这需要安抚;定海的英吉利人上蹿下跳,要求开启和谈,商定贸易的事情,这也要应对。 没错,英吉利人这段时间跟巡抚衙门接触,希望进行贸易方面的协商。 明朝方面前段时间曾派出水师讨伐过英吉利人,然后理所当然地遭遇惨痛失败,之后杭州城的上下文武立刻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定海之事只能以文事解决,不能以武事,总之是将语言的博大精深发挥得淋淋尽致。 至于怎么解决,自然是依照荷兰人的旧事了。 十几年前荷兰人刚到明国东南沿海,一边说要展开贸易,一边又劫掠沿海百姓,最后是一些天才的官员出面,忽悠荷兰人说等他们到大员岛定居后才能进行贸易,好不容易把人忽悠走之后又把荷兰人晾在那里不管,照旧不跟他们贸易。 很多官员认为,如果能按照那种模式进行,是最好不过的。 一群笨蛋,李应元对此也只能腹诽几句,这些人中不乏位高权重的那种,他可不敢得罪。 只是,按照这套策略进行,就要有人出面跟这些英吉利人商谈,那这个人选就很关键了。 这种商谈本来就带着些丧师辱国的性质,就算最后把英吉利人成功骗走,这官声也好不了,如果失败,那更是最好的替罪羊,把所有罪责全部担起,因此几乎没有人愿意做。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必须有能力,还要有官身,级别不能太低,李应元有时想裕谦巡抚那么痛快答应自己成为定海知县,暗地里恐怕也松了口气,觉得总算找了个傻子愿意自己跳进这坑里的,还是花钱跳的那种。 英吉利人的谈判正史是安德鲁少校,副使是谢普德大夫,还兼翻译,这人选倒是没什么稀奇的,不超出预想。 只是,当李应元作为明朝方面的谈判正史,以定海知县的身份出现在谈判现场的时候,一干英吉利人表情都变得非常精彩。 原先经过布鲁斯的通报,英吉利高层也猜出李应元就是潜伏在英军里的明朝间谍,甚至是平英策的作者,但是作为知县出现在谈判席上又是另一回事情了。 “有关贵方正使的人选,我方表示严正抗议。让一个低贱的间谍做两国谈判的正使,是对国际惯例的严重践踏。”安德鲁立即站出来,咆哮起来。 “据我所知,我方正使曾在定海居住过,也有为贵方军队提供医疗服务的经历,但唯独没有做间谍的记录。 贵方无端指责我方正使,可有任何证据?如果没有证据,那就是对我天朝的侮辱,这场谈判还是无限期延迟下去的好。”李应元早有准备,笑嘻嘻地说道。 “这事情还要什么证据吗,所有人都知道你伤了布鲁斯.威恩,还杀了约翰.森科后逃跑。”安德鲁少校愤怒地说道。 “证据,少校先生,希望您提供物证或人证。”李应元却冷笑说道。 “需要什么证据,把你抓回去,给布鲁斯报仇就是了。”安德鲁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名大汉,一掌就向李应元抓来。 大汉的这一抓风声呼呼,端得气象不凡,却是个一流高手,也就是三花聚顶的三阶高手。 只是,他这一掌抓来,李应元身后也立即转出一人,轻轻往大汉手上一击,硬是把那大汉打得蹬蹬蹬往后退七八步。 安德鲁等人看清来人,却一齐变色,他们却认得刚才那人须眉怒张,不怒自威,正是以前闯过定海县衙的那名高手,武功之强,恐怕一个人就能把到场的所有英吉利人留下。 “好了,各位,这协商前的纠纷就到此为止,还是转入正题如何? 如果贵方一定要纠缠在各种细节,那这和谈也不用进行了,还是无限期延迟得好。”明国方面的副使,也是浙江下属镇海县的王主簿适时插进来,缓和一下气氛。 安德鲁等人本来也知道此时说什么间谍等事情一点用处都没有,只想给明国这方来个下马威,此时看到谢迅在李应元跟前,就知道这事无法可想,装模作样抗议了一会儿,还是进入会场,进行会谈。 一进入会场,双方之间的交谈就充满了火药味。 李应元代表明朝这方指责英吉利军队无端占领明国领土,要求英吉利军队立即退出定海,并释放所有被俘的官兵和朝廷工作人员,在此之前绝不进行任何贸易。 安德鲁则表示英吉利人到大明是做正常贸易的,在定海水师炮击下才会占领定海,一切责任都要由定海水师负责,同时要求明国解除海禁,允许英吉利商人在明国贸易,还要求明国断绝与西班牙和葡萄牙的贸易,今后只能与英吉利进行贸易。 这下双方都谈不下去,开场不到半小时谈判就谈崩,双方互换国书就都气冲冲地摔门出去。 等到了外面,和英吉利人离得远远的,王主簿就抓住李应元,疑惑地问道:“这会谈半个时辰都不到就结束,不是儿戏吗?我们这还能怎么往上头交叉呢?” 李应元却不以为然,解释道:“第一天会谈,本来就谈不出什么东西,我们双方都没指望这点。 也就是摆明车马说出自己的底线,互相看有没有占便宜的可能,真正关键的东西还是要我们头上的大官们决定,我们不过是传声筒而已。 放心吧,我们只要不辱国格,这差事就算是办好了,不用担心什么。” “李大人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王主簿琢磨了一会儿,拱手说道:“您是巡抚跟前的红人,我一切听您吩咐就是了。” 李应元嘿嘿一笑不说话,这王主簿也是官场老油条,哪里想不明白这些,刚才那番话不过是想推卸责任,以后出事了也好少担点责任。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再访定海 这和谈继续谈下去,双方也逐渐明白相互之间的底线,开始进入一些实质的内容,明国这边也逐渐松口,对海禁并不咬得太死。 只是,李应元在有些事情上咬得很紧,就是必须要英吉利人释放以前被俘的定海水师官兵和衙门衙役等,包括原来的知县老爷,否则这商贸的事情就绝不可能开始。 安德鲁等人几次旁敲侧击试探,但看到李应元非常坚决之后,也只得开始考虑李应元的提议。 定海的水师和官兵原先也有五六百人,当初英吉利人占领定海时,这些官兵除了当场死亡的那些,大部分都被抓起来,当做俘虏对待。 对这些官兵,英吉利人可不像对衙役捕快们那么好说话,集中关押起来,做修筑港口等最繁重的劳役,提供的食物又很不好,使得他们活得非常艰辛。 李应元当初在定海的时候对此就深有体会,想着救助他们,此时就坚决要求英吉利人释放这些被俘的官兵,不得虐待。 安德鲁原先对这些俘虏也不怎么看重,明国把自己的官兵接收回去也是应有之事,但就是想着利用这些俘虏,榨取点好处。 最后,李应元和安德鲁商定,英吉利将释放部分官兵回到杭州,作为回报,明国也将松一下海禁,允许商人到定海贩卖少量的粮食和丝绸、瓷器和茶叶。 这也算是谈判的阶段性成果,不管是英吉利军队的高层,还是裕谦等高官,等觉得这个结果可以接受。 明朝官员觉得以释放被俘官兵为借口,允许一定程度的贸易,说起来会好听一些,至于英吉利人,只要能打开商贸,怎么做都无所谓。 “这下好了,我们这些日子天天磨嘴皮子,总算有了进展,以后在这大明也算有了根基了。”双方达成这项协议的当日,李应元不由弹冠相庆,高兴地对谢迅说道。 “这不过是两国谈判中极微小的一部分,师弟怎么会这么高兴呢?而且,这跟根基又有什么关系呢?”谢迅却有些看不明白,问道。 “师兄却是有所不知。这以后的谈判还长着呢,以后能谈到什么程度,谁都不知道。 但对我们来说,最有价值和意义的就是这个官兵释放协议,后面的那些商谈反而不如这个重要。 对了,师兄身为明教法王,能调动的资源比我多,想不想赚一笔块钱呢?”李应元却得意地说道。 按照裕谦等大部分官员的意思,随便弄个几百石粮食,再弄点丝绸什么的,糊弄英吉利人就行了,然后接回被俘的官兵,对上对下都有交代了。 但是,以李应元的想法,却不会轻易放弃如此好的机会。 李应元原先到双浦村就有三千多两银子,后来因为买官和各种事情陆续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剩下的不到一千六百两银子。 这点钱,做个富家翁足以,想做大生意就有些不足。李应元就鼓动谢迅到处筹集资金,自己又想本法借高利贷,最后竟买入六千石的粮食,加上三百担生丝以及瓷器、药材、茶叶等容易脱手的商品,弄三条大船,浩浩荡荡就往定海进发。 定海被英吉利人占领多月,跟大陆这边的商贸又几乎断绝,粮食价格接连翻了几倍。 杭州这边的粮食价格还能维持一两银子两石的价格,定海这边早就变成二两银子一石粮食,翻了四倍。 定海人口也有三万人左右,就这六千石粮食,一部分直接卖给英吉利人之外,其他转给定海的粮商,立即赚取极高的利润。 至于生丝,李应元在杭州购买是一百一十两银子一担,到定海给英吉利人就是一百四十二两银子一担,考虑到两地航程的远近,这也就是暴利了,其余瓷器、药材、茶叶等,也都是暴利。 就这英吉利人还觉得自己赚了大便宜,像安德鲁原来对李应元剑拔弩张的态度都缓和了许多,说话间亲近了很多,还夸赞说在定海的时候就知道李应元就不是凡物。 就这趟贸易,李应元总共筹集了五万多两银子,刨除借钱的利息和各种开始,纯收益至少达到一万五千两银子,堪称恐怖。 李应元却明白,这种好事情不会有太多,等到杭州的大商人们明白过来,蜂拥而来,这利润率就会快速下降。 话又说回来,荷兰人到了大员南部后,利用李旦和许心素等人从大明购入生死和茶叶等商品,估计这些跟荷兰人打交道的明国商人赚取的利润肯定也是巨量,怪不得没几年等能弄数百艘海船,身价都超过上百万两银子了。 李应元这次只是占了先机而已,跟李旦和许心素相比,甚至是这两人的很多手下相比,这点利润也只是毛毛雨了。 等到交接被俘官兵的时候,却出现了问题,李应元原先指望这次就把所有官兵都带走,但英吉利人却临时变卦,只愿意放回一百名官兵,至于那些捕快衙役等,却是一个都不想放回。 “安德鲁少校,您这可是不地道啊,明明说好的事情,怎么能变卦呢? 你应该明白,这么一来,我回杭州却是很不好交代了。”李应元不快地跟安德鲁少校说道。 “我们原先只是说好释放回部分官兵,没说释放多少。你这么回去,你的上司必不回怪罪。”安德鲁却打个哈哈。 “我们也是打过不少次交道的,所谓明人跟前不说暗话,您就不要忽悠我了。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您能不能跟我说清楚呢?”李应元不以为然地问道。 “你要明白,其实我这也是为你着想。你来这一趟应该明白,我们英吉利人做生意是最讲信誉的,给钱也痛快。 你多来几趟,多赚几次利润,也是不错的,不是吗?”安德鲁眼睛一闪,说道。 “那可不一样,您还没说我国官兵要在这里多受苦一段时间呢。 无论赚多少钱,都跟这些官兵受到的痛苦是不能比的。无论如何,您都要跟上面说说,让我多带些人回去,拜托了。”李应元义正辞严地说道。 李应元心里却明白,英吉利人是在这次贸易中尝到甜头了,希望逼着他多来几趟,但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表明英吉利人对贸易协商的前景不是特别看好,只想能多贸易几次就贸易几次。 只是,这事情还真是扯淡,明过那些官员哭着喊着要严禁海贸,不让外国人过来经商;这些洋人却哭着喊着要过来送钱,而且送的还是大钱,这简直是颠覆李应元一直以来对商业的理解,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会发生如此不合逻辑的事情。 双方好说歹说,最后说定让李应元多带走五十名官兵。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军纪和着装 作者注:回到清朝将蒸汽机文明改造成修仙文明的好书“”全民修仙在清朝“”,推荐各位看一下。 李应元在安德鲁少校的陪同下上蹿下跳,又为了被俘官兵的事情讨价还价的时候,却有两个人远远地看着他们。 “你这个同屋还真是了不得。”陈捕头叹了口气,对自己的儿子说:“你说他当初到定海打探消息,又让英吉利人和扶桑人打起来,给英吉利人造成那么大的损失,让英吉利人恨不得吃他的肉,到头来怎么样? 回到杭州一趟,就成为定海知县,跟安德鲁都平起平坐,还要陪上十二分小心,全程招呼好他,当真是个人物。” “可是,我就不明白了,当初他拿手榴弹炸过英吉利人的高手,森科上尉的死都跟他有关系,据说平英策也是他写的,难道英吉利人都不跟他计较吗?”陈长生不解地问道。 “计较,怎么计较?英吉利人到大明来,终归是为了打开商路而来的,刚好这李应元又是负责协商的官员,英吉利人讨好他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为难他。 就算不是这样,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李应元现在是代表朝廷而来,是使节官员,不管以前他杀过多少人,英吉利人也只能当那些不存在。 不是说他们什么欧罗巴也讲究什么外交礼节吗。”陈捕头却是摇摇头。 “不过,这个定海知县有什么用,定海都被人占了,难道他还能到这里收税?”陈长生还是一脸的懵懂。 “你啊,还是天真,所谓官字两张口,真正重要的是实际差遣,而不是官衔。 他这个定海知县只是为了跟英吉利人谈判方便而已,等到谈判结束,就会按照功劳到其他职位任职。 到时候就算不是知县,但应该还是正七品的职位,还是妥妥的官员。这李应元从锦衣卫变成知县,从武官转身一变成为文官,也是异数了。”陈捕头叹道。 关于李应元的情况,英吉利人不欲张扬,但早在定海这边引起轰动,什么样的传闻都有。 李应元早先是锦衣卫游击派遣过来的锦衣卫百户的消息不知怎么就泄露出来,当时就把无数人雷得不轻。 我们大明还是有能人啊,随便派个人过来就把英吉利人耍得团团转,好多人就觉得莫名得骄傲,大有英吉利人也不过如此的感觉。 其实,当初宋游击许诺锦衣卫百户的职位,其实是敷衍的成分较多,甚至也没有往上面报备过。 只是李应元后来面见裕谦巡抚的时候顺便提了一下,也好为买这个定海知县的职位打个铺垫,毕竟以官身买官身,总比白身之人方便一些。 此时李应元隔着远远的就感觉有人窥测,望过来却发现都是熟人,不由一笑,便举手施礼,算是打个招呼。 陈捕头和陈长生本能地举手回礼,然后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这让英吉利人看见会怎么想,立刻就转身找地方躲了起来。 李应元也不在乎,继续向安德鲁少校提出各种要求,比如面见本地军事长官,查看被俘官兵们的生活情况,确保他们没有受到虐待,以及与本地士绅见面等。 这些也算是他作为外交使节的应有之义了,安德鲁虽然百般不愿,也知道自己不能完全拒绝,只同意李应元先去见本地军事长官,其余却都要仔细商量。 英吉利人在本地的军队分为两部分,其中海军由一位将军指挥,将在晚上设宴款待李应元;陆军的指挥官是一位中校,叫乔治.布雷尔,带领军队在定海的一处稻田驻扎。 经过几个月前的骚乱后,英吉利人不愿意在充满敌意的县城内分兵驻扎,把所有英吉利人都从城内调出来,在城外的稻田里跟陆军一起驻扎办公。 城内现在就是由明人依附者们打理,目前为止还没出什么幺蛾子,只是这样一来安德鲁的权柄肯定被削弱了不少。 到了英吉利陆军的驻地,看到周围的情况,又发现那位乔治.布雷尔中校是一位古板而重视礼节的典型英国人,在天气如此炎热的情况下还把所有军服穿得整整齐齐,把军服最上面的扣子都扣紧,李应元就一时有些失神。 这位中校倒是以英国人特有的古板礼节接待李应元,并不对他以前的身份提出任何想法。 两个人一起讨论明英两国的战争,讨论商贸,甚至讨论航海技术和军队武器的发展等,海阔天空地谈论起来,居然一时也谈得甚欢。 李应元此时看过的泰西国家书籍也不少,不管是谈论数学、化学等自然知识,还是各国风情和经济等,都能谈出很多见地来,倒让这位可敬的中校认为这是明国官员的基本素养,对明国的评价高了很多。 布雷尔中校还邀请李应元一起参观军营,还询问李应元对英吉利军队的看法。 “英吉利军队武器犀利,衣服华丽,营帐也布置得很整齐,不愧为当世强军。”李应元客客气气地说,末了话锋一转,又说起军队的缺点来:“只是好像出国时间太长,军纪懈怠了很多。” “您怎么会觉得英吉利军队的军纪懈怠了呢?”布雷尔中校好奇地问。 李应元不说话,跑到旁边站立的哨兵跟前,将哨兵因为天气炎热而解开的上衣衣扣又仔细地扣了起来。 “军队必须重视着装,良好的着装也是军队战斗力的一部分。如果军队因为天气炎热就把制服的衣扣解开,这样的军队又能有多大战斗力呢?”李应元认认真真地说道。 “您说得太对了,军队必须重视正规着装。”李应元的话立刻得到这位中校的强烈共鸣,觉得明国的官员们也不是一无是处。 这位可敬的中校之后发布很严厉的命令,要求所有士兵将厚厚的毛哔叽制服最上面的扣子都要扣紧,必须严格遵守最正规严谨的着装要求。 考虑到此时的定海温度已到三十摄氏度以上,而且此时的军队正驻扎在充满瘴气的稻田上,这种命令的效果会怎么样,可想而知。 晚上,李应元参加将军主持的外交宴会,再次重申抚慰当地百姓的重要性和合规性,同时要求英吉利军队善待剩下的明军官兵。 “战争可以是野蛮的,但战争之后的处理必须是文明的,我想就算欧罗巴大陆,也应该通行这样的概念吧。”李应元用华丽的严词赞美英国悠长的历史和灿烂的文明后,提出这样的要求。 被逼到这种程度后,又觉得这事儿没什么重要性,将军阁下咬牙答应李应元的要求。 “主神图书馆”正冲榜,请书友们试毒 ?p “主神图书馆”正冲榜,请书友们试毒 “主神图书馆”正在冲榜,还请书友们试毒,本次顺便谈一下书友们反应的问题。 首先,大家吐槽最多的是主角的名字,赵大贵这名字的确够俗的,在本书最早开动之前,知了给主角定的名字是赵虎禅,但是出于知了一点恶俗的趣味,改为赵大贵这种很接地气的名字。 起这样的名字,到底是好是坏,知了如今也没法确定,看来当初有些草率了。 第二,关于金手指的问题,不少人觉得主角的金手指只是多了个图书馆,多了记忆资料的能力;后期能提取武功秘籍中的修者记忆,形成超凡类图书,好像也不是很爽。 总体而言,主角初期是要靠自己的智慧,在刚开始的上海积累财富,就当做是给他的第一项考验吧。 在十九世纪四十年代的上海,主角已经有穿越的优势了,再给他过多金手指,就显得主角获得的帮助太多,显得主角总是靠外力吃饭,本身能力很一般(虽说这可能很正确),因此知了不愿意给他过多帮助。 当然,随着情节展开,各种脑洞打开的金手指会逐步显现,这一点希望书友们能够耐心一些。 第三,关于情节到此,似乎被人挤兑出苏州生意了,是不是虐主呢? 还是那句话,主角发展到这个时候,就要跟其他人斗智斗勇,为争夺上海市场的主导权而进行竞争了。 其实,我之前给的提示已经足够明显,只要细心看前文,书友们应该明白主角在一年左右时间内推平所有洋行和买办,垄断上海的所有生意是必然的事情了,现在只不过是要跟人博弈,先行跟人示弱,然后坑死所有对手而已。 鉴于书友们的耐心非常宝贵,知了再次承诺,主角在1845年年底前,会推平所有对手,占领上海几乎所有生意,同时获得今后租界几乎所有的土地,成为上海甚至香港和东南沿海最有影响力的人物。 别的主角用刀剑与人打斗,本书主角早期要更多依靠智慧,这或许是最大区别吧。 另外,本书为了更真实地再现当时的历史,引用了很多书籍的资料,对这个有些书友可能很喜欢,特别是那些老书友和立志做作家的书友;有些书友可能觉得这样不够爽,使得情节有些拖沓了。 众口难调,知了会尽量找到两者之间的平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