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小肥妻:猎户相公好凶猛》 第1章 大公鸡拜堂 第1章大公鸡拜堂 “姐姐,你别死啊!姐姐!” “女儿,你别死啊,呜呜呜呜……” 叶斐然是被惊天动地的哭声吵醒的,才有意识,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里,不断被摇晃。 “哭什么哭!哭丧呢哭!” 一个粗鲁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感觉抱着自己的那人被粗暴扯开,有人探她鼻息,觉察到她微弱的呼吸后骂道:“这不是还有呼吸么!赶紧送走!” 抱着她的人拼命护着她,棍棒落下,噗噗噗的,好不沉闷。 “妹妹,你死得好惨啊!” 那人一边挨打一边痛哭,眼泪一滴滴落在她脸上。 妹妹?身为首席科学家,她在孤儿院长大,从懂事就进了研究所工作,哪里来的姐姐?哦,不,她有过一个姐姐,组织上用她来要挟自己,后来姐姐莫名其妙的死了。这么说,这个姐姐又是哪里来的? “把大丫赶出去!别耽误了时辰!” 那些人更凶了,把哭哭啼啼的叶斐然母亲和姐姐赶出门外,动作粗鲁地把一个穿着大红衣服的胖子塞进车里。 这个胖子,就是叶斐然。 在车里颠簸了一会儿,清醒过来的叶斐然总算确认了一件事:她穿越了! 不属于她的记忆涌进脑子里,角度离奇,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个傻子? 抬手看看自己圆滚滚的胳膊,叶斐然一下子歪了嘴,不光是个傻子,还胖! 这体型,保守估计180斤打不住! 原主才13岁! 靠着原主残存的记忆,叶斐然整理了一下思路,刚才护着她的人是原主姐姐,只敢哭不敢护着的女人,是母亲。原主没有爹,所以一直被家里人欺负。 这不,村东头的猎户提出要娶她做媳妇儿,她奶周氏贪图那5两银子的嫁妆,二话不说就把她给卖了! 原主说是傻,也傻不完整,知道要嫁给那猎户后还懂反抗,原因很简单,那猎户是这一带出了名的煞星,而且还老,而且还丑。丑到原主这种傻子每次见到他都会被吓哭的程度。 不过,她反抗没落得好,挨了一顿狠揍,被活活打死了,然后就被同名同姓的她穿了过来。 玛德……别人穿过来不是公主就是嫡女的,再不济也是高门大户……她却穿到了个傻子身上。 这是抓到一手烂牌啊! 牛车里又热又臭,一阵奇痒从背脊传来,叶斐然摸了摸脖子后面,竟摸出来一只跳蚤:“……” 这样不行,她得想办法活下去。 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外头传来一声:“新娘子到了!” 牛车驾进村东头一个单门独户的院子里,停了下来。 这院子贼破贼旧,而且,送亲瞧热闹的村民到了院子门口就不敢进去了,似乎忌讳什么。赶车的老汉把车子停在院子里,也溜走了。剩下摇着大蒲扇的喜婆和周氏,看她们的样子,要不是需要主持仪式,也是要溜人的。 一个男孩儿抱着个大公鸡,站在黑洞洞的堂屋门口,神情呆滞不知道在想啥。周氏今天穿着碎花衣服,脸上涂了白粉,两坨腮红不知用什么材料做的,红得猴子屁股一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看到那男孩儿,不屑地撇撇嘴:“把人放下来吧。” 第2章 破院孤儿寡妇 第2章破院孤儿寡妇 喜婆看见那男孩儿,喜滋滋地招呼着:“小虞,准备拜堂!” 这个男孩叫小虞,是猎户的儿子。 现在他人在这里,猎户本人呢? 叶斐然正纳闷,喜婆又对阴沉着脸的小虞说:“快去!拜完堂之后,你就有娘亲了。” 叶斐然还没瞧得真切,被叶周氏扯着胳膊从牛车里拉下来。大概临出门之前挨过揍,现在她身上没有一处地方不疼的,就连抬起一根小指头都费劲儿,毫无反抗能力地,叶周氏联合两个婆子把她推进了堂屋。 男孩儿抱着大公鸡,在她身边跪下。 喜婆拉长声音喊:“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对拜——” 叶斐然好像提线木偶,被操控着完成了仪式,拜完堂,周氏眼珠子咕噜咕噜乱转,夹手夺走小虞怀抱里的大公鸡,“好了!” 那个阴沉的男孩小虞,这时候不干了,他追上去:“不行,这公鸡是我爹,你不能带走!” 周氏抱着大公鸡,边走边说:“不行不行,我家孙女嫁进来就成了寡妇,这是先头没说好的。这公鸡就当是赔礼……” 小虞一听,红了眼圈,抹着眼泪说:“要不是你家非要大石斑鱼,我爹会冒险出海吗?会翻船落水吗?老妖婆,明明是你们不好!” 叶斐然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跟一只大公鸡拜堂,原来是订了婚之后未婚夫落水死掉,周氏不舍得退彩礼,所以把自己打包给送过来了。 这只大公鸡,就是猎户的替身。 这周氏,不光横行霸道,还坑孙女儿不眨眼啊!要不是现在还头晕得厉害,叶斐然恨不得立刻跳起来踹飞周氏。 周氏说不过小虞,面子上又抹不过去,更不舍得怀里的大公鸡,她以老欺小,抽起一根柴火做势要打:“臭小子,牙尖嘴利,看我代你爹教训你!” “啪”!周氏一根松木柴,却没有落在小虞身上。肥婆叶斐然不知什么时候挡在那孩儿面前,生生替他受了这一棍。 叶斐然就算脂肪很多,也疼得她“咝”的倒抽一口冷气。她心里忍受很久的怒火“蹭”的冒上来,挪动着硕大的腰臀,一记“泰山压顶”把周氏坐在屁股下面。 “奶奶,鸡鸡!” 周氏体型干瘦,毫无还手之力,叶斐然口角流着涎水,傻呵呵的把公鸡抱在怀里。 “呵呵,鸡!” 她用力向下压,周氏被压得直翻白眼,大叫:“救命啊!傻子杀人啦!快救我!” 傻子?你才是傻子!你全家是傻子! 叶斐然心里吐槽着,腰身一沉,坐得死死地。喜婆看见周氏嘴角流出白色泡沫,出气多入气少的,慌忙抱着周氏的腰,一记拔萝卜,把她从叶斐然身下拔出来。 周氏还想回身抢夺公鸡,喜婆搂着她,冷不丁门口逆光处出现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那人身材高大,湿淋淋,衣服破得一缕一缕的,紧紧贴在身上,凸显出精壮结实的身段。五官精致凌厉如刀,一道深深刀疤从右至左划过他的脸,表情严肃凶煞,看起来跟恶鬼似的。 周氏和喜婆齐声大叫,“鬼啊!” 两个人抱头鼠窜,跑出了破院,屁股后头一溜烟尘滚滚。 第3章 一贫如洗 第3章一贫如洗 世界清静了。 叶斐然抱着奄奄一息的大公鸡,盯着那人。 背着光,她瞧不真切那人的相貌五官,走上两步想要看清楚一点。身后传来小虞惊喜的叫唤:“爹!” 爹?这么说,他就是那个猎户了?原来他没有死?叶斐然来到那人跟前,只见他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十分恐怖。猎户虎狼似的眼光落在她身上:“拜堂?” 下意识地,叶斐然说:“拜好了。” 那人点点头,突然之间,整个人跪了下来,不偏不倚,倒在叶斐然身上。叶斐然闷哼一声,放开手,公鸡摔地上。她仗着自己身子肥壮,硬生生顶住他栽下的力道,抱住这铁塔般的汉子。 回过身。 小虞正好也瞪着她。 叶斐然说:“还不赶紧过来扶你爹进去?” 小虞赶紧过来帮忙。 ……安顿好昏迷不醒的男人,叶斐然才有空好好看看这个名义上的家。 第一印象……这个地方,真的好穷啊! 那黑乎乎的房屋,四面漏风,一张破桌,两条长凳,角落处支着两张破床,床上铺着兽皮,要多寒酸有多寒酸。 叶斐然看着这房子,心里一阵辛酸,难道她以后都要在这地方生活吗? 哦,对了,还有男人和孩子…… 唉,她在原来的世界里吃香喝辣,单身狗一条。如今一穿过来就拖家带口的,该怎么办才好? 小虞冷冷地看着她,这孩子长得瘦骨伶仃的,身上衣服也脏兮兮乱糟糟,一看就知道没有受过很好的照顾。更重要的是他过分阴沉了,瞧着就不好相处。 叶斐然沉浸在难题中,地上的大公鸡突然脚一蹬,死了。 她看着那死鸡,又抬头看看小虞。 小虞不知什么时候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到鸡上,狠狠吞了口唾沫。 非常应景地,叶斐然的肚子也传来一阵鸣叫:“咕噜噜——” 其实她真没什么胃口,这纯粹出自原主本身的反应。这肥婆又傻又胖又能吃,180斤的体型不是白给的。 叶斐然抓着死鸡对着小虞轻轻摇晃:“吃掉?” 小虞阴着脸,没说话,不过缓缓点了点头。 刚才的伶牙俐齿好像只是幻觉。 “那么带我去厨房。” 既然这里只有自己和这个小孩,叶斐然也懒得装傻了。她穿过来之前是公认的天才,智商超过280,就算勉强让她装傻也装不长,还不如让周围人赶紧适应自己的变化。 小虞倒也没有怀疑,带着她走出堂屋,来到右手边一座稍为低矮的屋子里。一座农家土灶依墙而立,灶上一眼铁锅,叶斐然打开铁锅一看,里面残余着小半锅照得见人脸的野菜汤,早就冷透了。 她问:“你就喝这个汤?” 小虞点点头。 “你爹出事几天了?” 小虞说:“三天。” 孩子木然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露出悲伤神色。叶斐然一阵心酸,暗骂周氏太不是东西,这么小的孩子的便宜都要占。 不幸中的万幸,那猎户还活着,记忆中好像他的名字叫……阿成?嗯,村里人都这么喊他的,她也跟着喊他阿成好了。 阿成活着,但是昏迷不醒,她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得填饱了肚子才能照顾他。 第4章 灵泉出现 第4章灵泉出现 她说:“你会烧火吗?” 小虞点点头。 叶斐然说:“那你来烧火,我们炖鸡吃。” 听说有肉吃,小虞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对她的敌意也没那么浓厚了。小虞生火的时候,叶斐然把菜汤倒到粗陶碗里,把铁锅刷洗干净,好在水缸里还有半缸子水,足够他们使用。 柴火旺起来,红红的,屋子里总算有了点暖和。随着水渐渐加热,一股腥味传来,水也变得浑浊,叶斐然觉得奇怪:“怎么会这样?” 原主的记忆里,在火山村,清甜的井水是很稀罕的东西,要走很远的地方的水井去买。穷苦点的人家只能在门前小河里打河水来喝,就是这种怪味水。 叶斐然用自己的知识估计一下,约莫是这里地层比较浅,河水含有杂质比较多的缘故。这种水偶尔喝一两次没问题,长期喝对身体很不好。不过古代人普遍寿命短,估计有什么疾病也来不及发现就挂了。 她皱眉道:“这种水不能喝,喝了要生病的。” 谁知道小虞给了她一个惊喜,他说:“后院有水井,不过轱辘坏了。” “坏了?我去看看。”叶斐然既然是科学家,一般的工程问题就难不倒她。农村水井什么的,也就应用到基本的杠杆原理罢了,更是小菜一碟。 她站起身到了后院,果然看到一眼小小的水井。 那井口比她腰身还要细一圈…… 叶斐然默哀了一把自己的腰围,俯身去观察。井栏处堆了个破桶,她尝试把破桶扔进井里,没留神被粗糙的井绳刮破了手指。 鲜血滴落,白光一闪,叶斐然落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空间?” 叶斐然吃惊了,她上辈子没少看小说,还煞有介事地跟同事们讨论过随身空间的科学原理,没想到现在落在她自己头上。 只见空间里一小片约莫三分的土地,一眼泉水,泉水上白烟缭绕的。一条细细的鹅卵石路,通向小小的茅草屋。 叶斐然伸手进泉水里,鞠一把泉水尝了一尝,入口清冽甘甜,全身上下的疲劳都被这灵泉水驱赶得干干净净。这个泉水可比外面的臭水强千百倍! “如果可以把这泉水带出去就好了。” 刚起了这个念头,又是白光一闪,叶斐然发现自己返回到后院里。手里的水桶多了一碗底的灵泉水。 看来这空间能够跟随她的意念来启动,这就很方便了。叶斐然心里雀跃起来,赶紧捧着灵泉水回到厨房。 看见她能够在后院的枯井里打出水来,小虞惊讶地盯着她。叶斐然没留意到他的眼神儿,她眼里只有鸡,脑子里只有鸡汤。 她用油盐和酱油,再用仅剩的一瓶底黄酒,做了一锅香喷喷的鸡公煲。墙角有几个土豆,她也顺手丢进去一块煮了。 米缸早就见了底,只剩下一丁点白米,约莫够小虞一个人一天。加上叶斐然这个食量大的胖子,一顿都吃不了。 叶斐然索性也不做米饭,只是重新加热了一下野菜汤,把灵泉水加进去,喂给了昏迷不醒的阿成。 好在,阿成人没有意识,但还能吞咽。喝了灵泉水,他的脸色跟着就红润了几分,叶斐然见状就知道他有希望好转了,倒也欢喜。 接着她和小虞喝汤吃肉,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她对小虞说:“不是不舍得喂鸡汤给你爹,他是病人,得吃清淡的。等他醒过来了我再弄好吃的给他补身子。” 小虞点点头,也没作声。 肉香顺着院子飘出去,小半个火山村都闻得见。这村子才丁点大,穷,一年到头都不吃回肉,闻到肉香,立马引起很多八卦和猜测。 第5章 挨饿受苦 第5章挨饿受苦 叶家也闻到肉香了,周氏尤其心里不平衡,拍着大腿破口大骂:“死人养的肥婆傻子,婊子生的贱货,胳膊肘往外拐,好端端一只大公鸡给了猎户家的杂种儿子!” 叶家全家正聚在桌上吃饭。饭菜是糙米杂粮饭和菜汤,菜汤上浮着一点肥肉丁子。叶斐然的娘苏氏带着女儿叶怡然在墙角落里喝苦菜汤,连糙米饭都没得吃。 叶斐然的娘苏氏是个老实巴交的包子,听着婆婆嘴里不干不净的骂叶斐然,忍气吞声不敢说话。叶斐然姐姐叶怡然受不住,小声说:“奶,你这不是把自己也给骂了吗?” 她这一句可算捅了马蜂窝,周氏扬手一巴掌打过去:“多嘴多舌的小贱货,轮得到你说话吗?” “啪!”叶怡然挨了一耳光,手里的菜汤也摔地上洒了,她不服气,还想要说话,苏氏赶紧拉着她不让她说了,嘴里低声下气说:“娘,你别生气。怡然还小,不懂事。” 周氏气哼哼地说:“小小年纪学会顶嘴,长大还得了?可别像你那样也是个克夫命!” 苏氏早早死了丈夫,这是她的心病,立刻红了眼,咬着嘴唇不吭声了。 小姑子叶文英也帮着冷笑:“可不是。你自己克死了我大哥就算了,就连那傻子也没过门就克死了丈夫。真是孬竹长歪笋,生不出好东西来!” 周氏被吓跑回家,碍于面子,没有告诉任何人阿成没死还回来了的事。 叶怡然脖子上青筋都起来了,要不是苏氏死死拉着,她就要怼回去。 叶家老爷子叶老三这时发话:“都别吵,吃饭!” 几个女人才消停下来。 叶老三用眼角余光瞥一眼大房母女两个,眼里带着嫌弃,说:“苏氏你们不用吃了,滚回屋里去,今晚都不许出来!” 就这样,叶老爷子一句话,苏氏和大女儿连苦菜汤都没得喝,就被关回房间里。 两个人都只喝了一点苦菜汤,原本劳作了一天就肚子空空的,现在更饿了。 苏氏还能忍耐,叶怡然却抱着她说:“娘,我饿。” 强忍心酸,苏氏从身上拿出一个饭团,掰开一半递给叶怡然:“吃吧,吃了就不饿了。” 这饭团是刚才苏氏做饭的时候偷偷留起来的,叶家的所有家务活都由苏氏带着两个女儿包圆儿。 饭团只有半个拳头大,叶怡然咬一小口,看到苏氏没吃,就说:“娘,你怎么不吃?” “娘……娘不饿。”苏氏把剩下的半个饭团重新贴肉藏好,“你先睡。娘出出去就回。” 叶怡然醒悟过来:“娘,你这是要去把吃的送给妹妹吗?” 苏氏点点头,红了眼睛:“你妹妹那么傻,嫁过去就成了寡妇,那边小孩又那么小。娘去看看她……” 说着说着,她不禁又落下泪来,她的命怎么比黄莲还苦。 但是苏氏还没来得及出去,一个肥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叶斐然笑嘻嘻地跑过来,把苏氏和叶怡然吓一跳,叶怡然眼疾手快,一下把叶斐然拉进屋子里,反手关上门:“妹妹!你怎么懂得回来?” 第6章 半只乞丐鸡 第6章半只乞丐鸡 她的语气是又惊又喜的。 叶斐然带来半只鸡,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鸡、鸡!” 这半只鸡用乞丐鸡的做法,泥巴糊了外层放在火里烤熟的,外焦里嫩,香气扑鼻。 叶怡然和苏氏都惊呆了,不敢动。叶斐然见她们不动,索性自己把鸡肉撕扯下来,往叶怡然嘴里送:“姐姐,吃鸡……” 香喷喷的鸡肉进了嘴巴,几乎嚼都不嚼就自动吞下肚子里,叶怡然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鸡肉,一下子抱着叶怡然就哭了:“妹妹!” 叶斐然一直惦记着这个才穿过来就护着自己的姐姐,她之前有姐姐,但没有享受过多少姐妹共处的时光。来到这边又有一个真心关爱自己的姐姐,她有鸡肉吃,就不打算让姐姐挨饿。 就连便宜母亲,虽然懦弱了点,看在真心关爱原主份上,她也不会亏待。 苏氏和叶怡然吃了鸡肉,精神多了。怕被叶家人发现,苏氏急急地说:“怡然,你赶快把斐然送回去,不然被你奶和姑姑发现她乱跑,又要打她。” 叶怡然明白,牵着叶斐然的手,躲着人悄悄走了出去。 天色已经全黑了,村子里静悄悄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叶怡然把叶斐然领回破院,对叶斐然正色说:“斐然,你已经嫁了人了,不能乱跑。你安心在这里住着,娘和姐姐白天会过来看你的,知道吗?” 那澄澈的目光里闪动着真正的关切,叶斐然心里一阵冲动,差点儿说出自己已经不傻了的真相。但是现在这么说,搞不好会吓到叶怡然,反而节外生枝,她冷静下来,傻笑着点头,含含糊糊地说:“好……好……” 叶怡然又软语安慰了她几句,叶家忽然传来周氏高声的叫骂,周氏发现叶怡然偷偷溜出去,正在拿苏氏问罪。叶怡然赶紧说:“姐姐走了。斐然乖。” 摸摸叶斐然的头发,叶怡然走了。 她走了之后,叶斐然才慢慢收敛了傻笑,神情变得凛然凌厉。 因祸得福,她算是离开叶家那火坑,但娘和姐姐还在那里呢! 记忆中应该还有个弟弟,那么,弟弟又在哪里? 她转过身,看到小虞也没睡,站在房门口看着她。 她挪动着肥胖的身子,回到小虞身边,说:“进去吧。” 小虞依言闪到一边,她抬脚走进屋子,看到屋子里坐起来的男人,目瞪口呆,迎风石化。 阿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卷着兽皮,坐在床上,眼神涣散,不知道想啥。 脚步声惊动了阿成,他抬起头来,警觉地看着叶斐然。 叶斐然被他凶煞的眼神一瞪,不由自主向后一步。阿成眼光从她身上收回,落在床头剩下半碗野菜汤上,他突然说:“你不是傻子。” 非常肯定的语气,叶斐然愣住,他怎么看出来的? 她正在想理由,小虞说:“爹。她拜堂之前被她奶打了一顿,然后就好了。” 神助攻! 叶斐然赶紧顺着小虞的话头说:“是的。我被我奶打中了脑袋,然后人就清醒了。不过这件事儿除了小虞和我,谁都不知道。” 阿成狐疑地看着她:“是吗?” 小虞说:“爹,是真的。刚才她在门口和她姐姐说话,也装成傻子。” 原来刚才小虞站在门口,不是要接她,而是在监视她? 第7章 让我留下来 第7章让我留下来 叶斐然上前一步,扯住阿成袖子:“拜托,让我留在这里可以吗?如果我回叶家去,一定会被我奶打死的。你们的五两银子就白花了。” 五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这个家破破烂烂的,她在赌阿成看重这笔银子。 阿成果然脸色黑沉起来,看她的眼神变得凶巴巴的:“你!” 他脸刷的变通红,又突然变得铁青,“咕咚”一下,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糟糕!他被她一句话噎得又昏迷了! 叶斐然赶紧上前去查看他的情况,还好,只是急怒攻心加上体质虚弱,昏过去了。小虞看到她气晕了他爹,眼神又阴森起来。 叶斐然硬着头皮说:“没事,你爹只是体质虚弱,所以晕了。明天睡一觉养养就好。” 看小虞不说话,她又说:“你今晚自己去那屋里睡,我留在这里照顾你爹。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害他的,更不会逃跑,不然的话我就天打五雷轰。” 她举起三只手指,发起毒誓来。 这地方人淳朴,发誓是很严重的事,小虞相信了她,放下戒心点了点头。 其实叶斐然也没打算跑,才刚穿越过来,人生路不熟,原主的身体又不好,她能跑到哪儿去? 这个家虽然又穷又简陋,但父子看起来都不是坏人,留在这里,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全之策。 她帮小虞把小床移到厨房里去,自己回到房间里。把灵泉水喂了一些给阿成,犹豫了一下,拆开他身上裹着的兽皮。 果然在阿成腰间找到一个深深的伤口,被海水泡过,都化脓了。他能够坚持到回来,可以说是奇迹。叶斐然很想替阿成治伤,可惜这破房子里要啥没啥,没办法进一步处理。 最后,她只得用灵泉水把伤口清洗干净,又找来一卷破布条,进入空间里用泉水洗干净、烤干,再用这干净的布条包扎好阿成的伤口。 这么忙活了半宿,最后她自己也累坏了,连那个茅草屋都没来得及进去,胡乱喝了两口灵泉水恢复体力就从空间里出来,倒在阿成身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穿越过来的第一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 成甯睁开眼睛,伤口肿胀的感觉减轻了不少,脚丫子被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挨着,很舒服。他顺着那感觉看下去,只见叶斐然在他脚边蜷成一团,睡得正香。 再看看伤口,被处理过了。 转眼间心里闪过一百几十个念头,没留神牵扯到伤口,疼得“嘶”的一声,顿时惊醒了叶斐然。 叶斐然醒过来,看到成甯醒了,迷迷糊糊地说:“你醒啦?” 天真无邪的样子,倒是让成甯脸色和缓了不少。 他说:“谢谢你。” 叶斐然慢慢坐起来,说:“那,我可以留下来吗?” 自己这副又胖又傻的外形,没办法来嘟嘴卖萌那一套,她也不屑来那套,所以她是心平气和地诚恳恳求的。 她不想回叶家,把宝贵的时间耽搁在跟周氏撕逼上面。 她又说:“如果我现在回去,我奶一定还会把我再卖掉的。我胖,力气大,我可以帮你照料家里,照顾小虞。咱们好好过日子。” 成甯娶个傻媳妇回来,不就是冲着傻子力气大能干活吗?他本身就不是冲着郎情妾意过正常夫妻生活来的,正好她也不愿意跟个陌生古代人圆房,其实需求一致。 原主能给他的,她也能给,而且给得更多。 成甯被她说穿了用意,眼眸闪了闪。 腰间忽然一痛,原来叶斐然戳了戳他的伤口。 “嘶——”他眼中露出了怒意,“你要干什么?” 第8章 父子都是好人 第8章父子都是好人 叶斐然笑嘻嘻地说:“你伤得那么重,这段时间也没办法上山打猎出海捕鱼,小虞又小。家里多个人帮忙不好吗?” 她说的句句实情,成甯终于松了口:“好,你就留下吧。” 他忽然支持不住,闷哼一声,倒下来。 叶斐然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伤口感染了。在古代,小小的感冒也可能会要了人命,何况那么深的伤口。 她必须想办法弄到草药,还有吃的。 “我上山给你采药。”她站起身。 成甯说:“你会辨认草药?” 傻子变得不傻已经够奇怪了,再变得会辨认草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成甯本来一直脸色平静甚至阴沉的,此刻变成了探究。 对此,叶斐然早就想好了说辞,她说:“我磕到脑袋的时候,昏迷了好久,梦到一个白胡子老公公。他摸了摸我的脑袋,然后教了我一些知识,让我醒过来了。” 她懂的知识不限于区区草药学,先打个预防针也好。 成甯将信将疑,半晌没说话。叶斐然看着他,心里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忽然之间,他指着墙角说:“那件蓑衣下有背篓、斗笠和镰刀。你拿着上山吧。山南面比较多草药。” 他信了!叶斐然很高兴,脆生生地“哎”了一声。 屋子里悉悉率率的,都是她收拾东西的声音,整理好装束,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成甯脸上严肃的表情慢慢地柔软下来了。 厨房里飘来烟火味,小虞在生火熬粥。这么大点的孩子,放在现代还只会赖在父母怀里撒娇,小虞却什么家务活都能干了。 成甯说:“爬山很累,你吃点热粥再去。” 叶斐然心中涌过一股暖流,她更加肯定了,这对父子是好人。她没有说话,用力点了点头。 小虞把仅剩的白米熬成一锅粥,叶斐然跑到厨房帮忙,趁着小虞不注意,悄悄加了灵泉水到粥里。 臭水的怪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属于大米粥的清香。这种粥,没有任何配菜都能喝三大碗。 叶斐然匆匆吃了两口就出了门。 小虞把剩下的粥装在碗里,吹凉了喂给成甯吃。 成甯尝了一口,只觉入口甘美,不觉问:“今天的粥怎么这么好吃?谁熬的?” 小虞说:“我熬的,不过用的是后面水井里的水。” “水井轱辘不是坏了吗?哪里来的井水?”成甯觉察不对。 小虞说:“是那个肥婆打的水,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弄上来的。” 成甯轻声呵斥:“没礼貌!怎么可以叫人家肥婆?” 他没打算把叶斐然当妻子看,但也不允许孩子对她不尊重。 小虞扁了扁嘴,认错说:“对不起,爹,我不会这样叫她了。” 成甯摸了摸小虞的脑袋,又恢复到父慈子孝的画面。 父子两人把灵泉水熬的粥喝得干干净净,成甯说:“你到外面去玩吧,爹躺一会儿就好。” 他觉得自己额头越来越烫,不愿意把病气过给小虞,所以把小虞往外赶。 小虞点点头,走到了院子外面,不过他没有出去玩,而是拿出脏衣服吭哧吭哧洗起来。他干活投入,没有发觉院子外面有个黑影悄悄靠近…… 第9章 刁蛮奶奶 第9章刁蛮奶奶 叶斐然带着斗笠,背着背篓,按照成甯指点向村子后面的山一路往上爬。 “好累啊……”没多久,这胖乎乎的身子就不争气地累起来,叶斐然咬着牙往前走,边走,边寻摸能吃能用的野菜和草药。 这山上植物品种很丰富,蕨菜、竹笋、蘑菇,都有。 她往自己背篓里装了不少,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才闪身进了空间。 空间里还是老样子,一个池子、一块土地,一座茅屋,安安静静的。叶斐然喝了两口泉水消除身上疲劳,快步走进茅草屋里。 茅草屋里有一张床、一个灶和一个简陋的柜子。 她在柜子里找到了一张薄薄的字帖,上面简单地列出了空间的使用方法。原来这个空间是专属于穿越者的灵泉空间,可以供穿越者种植、沐浴和吃住。空间里的柜子看起来很小,实际上能存放很多东西,还可以保鲜。 在说明书最后一行,还说空间能够升级。但具体的升级方法却没有记载。 有了这些,就够了,等叶斐然研究透彻了空间的使用方法从空间里出来之后,乐得合不拢嘴来。 看来这一手烂牌还没有烂透! 以后好日子不愁了! 从空间里出来,叶斐然有底气了好多,她毫不客气地把路上遇到的一大片新鲜草药给采了,又抓了一只肥嘟嘟的竹鼠,这才满载而归。 收获丰富,她心里高兴得很,哼着歌儿回了家。 上山的时候太早,村里没什么人,下山已过了晌午,正是村民出门劳动的时候,村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就多多了。好在肥婆以前也经常上山玩,并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 回到破院,远远地,看到一群人聚集在破院门口。 周氏一边一个,扭着叶怡然和小虞的耳朵,叫骂着:“寡妇养的贱人,绝户头的杂种,敢偷我家的玉米吃!” 地上滚落两个脏兮兮的玉米。 苏氏和叶怡然节省下自己的口粮,偷偷送来给妹妹和小虞吃,没想到被尾随而来的周氏抓了包。周氏当场夺下了玉米,还要打人骂人,她刁蛮泼辣在村子里出了名的,所以村民只是围观,没有一个敢上前劝阻。 叶怡然哭着说:“奶奶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好疼啊……” 她越哭,周氏拧的力度越大,叶怡然右耳裂开一道深深的口子,殷红的血珠沁出来。小虞也被周氏拧着耳朵,脚都快要被提离地面了。小男孩却一声不吭,只是阴森森地仇视着周氏。 叶斐然见状,脑子一热,扑了过去。 周氏正骂得起劲,冷不防被她一撞,尖叫着被撞飞了好几步,叶斐然趁机把姐姐和小虞从周氏手底下救出来。 周氏看见是叶斐然,瞪着三角眼骂:“死肥婆,连奶奶都敢动。看我不打死你!”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棍子,就要扑上来揍叶斐然。叶斐然学着她的样子,斜眼看着她,脸上还带笑:“来打我呀!” 她一笑,脸上肥肉挤成一团,两只眼睛眯缝成两条细线,满脸戏谑。围观村民顿时“哄”的哄笑起来,周氏气个半死,真的扬起棍子来揍她。 第10章 家门口纷争 第10章家门口纷争 “看我打死你!” 周氏举着棍子扑向叶斐然,叶斐然扭身就跑! 没想到这死肥婆突然变灵活了,周氏打了好几下都打了个空,反而她自己老胳膊老腿的,喘得不行。 她眼睁睁看着叶斐然竟还能边躲闪自己,边把地上的玉米捡起来,塞到小虞手中,气得肺都要炸了。 “死肥婆,净顾着吃,我打死你!” 她还要再扑,这时候,正在河边洗衣服的苏氏闻讯赶到了,拦腰抱住了她:“婆婆,别打了!” 就连一向软弱的苏氏今天都胆敢跟自己作对,周氏气得不行,反手一耳光“啪”打在苏氏脸上,苏氏的脸马上肿起半边。 周氏把枪口转向苏氏,唾沫星子乱喷地骂道:“你看看你养的女儿!一个傻一个坏,怎么不死了算了!” 叶斐然看着苏氏,满心希望她会据理力争。然而令她失望的是,苏氏在刚才的奋力一搏之下,马上泄了气,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唯唯诺诺地,任由周氏戳着她的额头骂人,再也不敢吭一句声。 唉,便宜娘亲妥妥的包子性格。 但这么包子的人刚才却敢抱着平时敬畏如虎的婆婆,可见苏氏真心爱她。 叶斐然正要想个办法解围,正骂得起劲的周氏忽然吸吸鼻子,“哪里来的血腥味?” 刚才躲闪周氏的时候,叶斐然没留意背篓盖子甩开了,里面装着竹鼠和别的吃食。 周氏伸长脖子一看,看到一只肥肥大大的竹鼠躺在肥婆的背篓里,乐了:“呵!傻子竟然还懂藏肉!” 真是太好了,丢了俩玉米固然心疼,拿回一只竹鼠正好抵数! 她乐呵呵地伸手向背篓里:“好大一块肉,正好拿回去给我家小英补补身子!” 那老实不客气的态度,顿时气到叶斐然。 靠,这老太婆脸皮真厚,拿人家的东西还理直气壮! 她的三观算是又被周氏刷新了,这竹鼠是她辛辛苦苦打回来的,没打算让人,眼见周氏的爪子伸到面前,她不假思索地亮出牙齿,一口咬在周氏的手背上! 周氏“嗷”的一嗓子尖叫起来,用尽全力把叶斐然推开,叶斐然倒退出好远,后背撞到一块软绵绵的东西。 围观群众:“哇!鬼啊!” “不对!不是鬼!有影子,是人!” “是阿成!阿成没死?” 原本在屋子里躺着发烧的成甯,从昏睡中醒来,听见外面响动,硬撑着出来。刚好看到周氏推叶斐然那一幕,也没见他用什么身法就出现在叶斐然身后,稳稳接住了她。 围观村民看着成甯从屋子里走出来,炸开了锅!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都觉得很惊讶。村民们大部分都是善良的,所以,多数人都是惊喜。毕竟一个家有男人和没男人,区别大了去了。 叶斐然被成甯搂着肩膀,几乎半圈在怀里,大概她太胖了,完全没有人往暧昧方向去想。 “谢谢你。”她自己悄悄红了脸,在成甯耳边说。 他扶着她,叶斐然发觉:这男人力气很大! 看着那么精瘦精瘦的,原主可是180斤的体重,加上向后猛冲的惯性,没有一把子力气只怕被她撞倒在地上了。 而他不光扶住了她,还扶得很稳。 成甯见她半晌没动,以为她被吓坏了,问:“没事吧?” 叶斐然摇了摇头。 和肥硕笨重体型对比鲜明,她举止斯文,还带着点女孩子的娇羞,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第11章 相公的妙用 第11章相公的妙用 成甯见她胖乎乎的手背上一个红印子,正是刚才周氏抓的,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抬头看向周氏。 早在成甯出来的时候,周氏就被吓得坐在地上了,现在和他凶煞萧杀的眼神一接触,嗷的跳起来,夺门就逃。 叶斐然乐了,没想到成甯有这样的功能啊,光刷脸就可以把周氏吓跑,那真的是太省事了!但是愉快的心情在她姐姐和娘亲时,立马消失无踪。 叶怡然捂着耳朵,疼得龇牙咧嘴的,周氏下手真狠,几乎要把她的耳朵活活扯下来。 苏氏搂着大女儿,用手捂着叶怡然的伤口,完全没有用,鲜血在她手指缝里冒出来。 叶斐然急了,正想过去看看,成甯抢先一步,大步流星走向她们。 “让我看看。”他黑着脸说。 他黑面神一样,苏氏十分畏惧,乖乖收回手。成甯看了看伤口,说:“皮外伤,不妨事。拿淡盐水冲洗干净包扎好就行了。” 他表情凶恶,语气却透着一股沉稳,苏氏还在害怕,搂着叶怡然不知道是否应该听成甯的话才好,叶斐然挨到她跟前去扯扯她衣袖:“娘,听、听相公话……” 听到傻女儿懂得叫成甯相公,苏氏险些落下泪来,“你怎么知道他是你相公?” 叶斐然指着成甯,笑嘻嘻地说:“相公保、保护我……” 苏氏心酸不已,小女儿虽然傻,却知道谁对自己好。她对成甯再无忌讳,连声说:“好、好,娘听你相公话。” 成甯在旁边冷眼旁观,默然不语。 苏氏对成甯行了一礼,说:“阿成,劳烦你了。”便宜娘亲举止礼仪倒是得体。 她放开叶怡然,小虞捧来冲兑好的淡盐水,成甯亲自给她冲洗伤口。这两父子配合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皮肉外伤了。 给叶怡然冲洗完伤口之后,才轮到小虞。 这孩子好硬气,盐水冲洗伤口是很疼的,叶怡然在接受冲洗的时候疼得直哼哼,小虞却眉头都不皱一下。 给两个孩子包扎完,苏氏和成甯才发现叶斐然不见了。 苏氏一下子紧张起来:“斐然呢?斐然去哪儿了?” 在她心目中,叶斐然还是那个傻子。 成甯没说话,但也显出一丝紧张。 幸好,厨房里传出的火光和香味告诉了他们答案。成甯和苏氏对望一眼,不约而同走进厨房,发现叶斐然正在处理那只竹鼠。 竹鼠已经被冲洗干净大卸八块了,叶斐然站在灶台旁边,正在大力翻炒竹鼠肉。 没有酱油、没有糖,也缺一些调味料,但叶斐然就地取材,进空间里把刚才采到的草果等药材拿了一些出来,发挥大作用,正好中和竹鼠的骚味。 虽然还没有熟透,肉香、酒香、香料香混合在一起,也是引得人食指大动。 成甯看到她盯着炉火专心翻炒的样子,又馋又专注,嘴角不由得抽了抽。想笑,被他硬生生压下。 苏氏的反应却比他明显多了,目瞪口呆,下巴差点跌碎在地上:“斐然……” 她总觉得,小女儿今天有什么地方不同,但当她看到叶斐然傻笑着捞起一块竹鼠肉放进嘴巴里品尝时,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好吃!娘、相公,吃肉!”叶斐然尝了尝味道,感觉凑合了,就向成甯和苏氏打招呼。胖妞笑眯眯的,一脸真诚,看起来真是很可爱。 第12章 岳母,一起吃饭吧 第12章岳母,一起吃饭吧 这时候,红烧竹鼠肉的香味早就把叶怡然和小虞也吸引过来了。 闻到肉香,叶怡然肚子非常诚实地发出一阵轰鸣:“咕噜噜——” 苏氏瞪了她一眼:“没礼貌,我们得回去了。不然你奶又要骂人了。” 叶斐然急了,她临急临忙的冒着穿帮危险跑到厨房里做饭,不就为了让苏氏和叶怡然赶在回去之前吃上一口肉吗? 这会儿都饿得肚子打鼓了,还讲什么礼貌?? 便宜娘亲如此恭良谦让,难怪会被周氏那帮蛮不讲理的欺负。 成甯说:“岳母,现在都过了晌午了,回去也赶不上热饭吃。不如在这里吃了吧。” 叮! 神助攻! 叶斐然不由得看向了成甯。 他还是那样一脸正经的样子,棱角分明的脸上,表情舒缓,眼神如三月春阳般温暖。可是,她没有听错吧,他怎么称呼苏氏的? “岳母”? 苏氏也是一脸百感交集,她说:“阿成,你叫我什么?” 大家的眼光“刷”的注视在成甯身上。成甯清清楚楚地重复了一次:“岳母。” 停了一停,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又说:“吃饭吧。” “哎!”苏氏兴高采烈地答应着,叶怡然一手牵着她,一手牵着叶斐然,坐下来。她自己动作利索地跟着小虞干端菜摆碗的活儿。 简陋的茅草屋中,一片其乐融融。 看着一家人围坐桌边吃饭的情景,叶斐然忽然有点后悔,应该趁机把自己不傻了的事告诉苏氏和叶怡然的,这样装傻,很不爽啊! 特别是……苏氏给她喂饭的时候! 真的当她是傻子啊! 怕回去晚了挨打骂,苏氏和叶怡然吃完饭就走了。 小虞乖巧地去洗碗,叶斐然看了一眼成甯,欲言又止。成甯说:“想说什么就说吧。” “……刚才谢谢你。” 叶斐然是真心感谢,要不是成甯开口,苏氏断然不会留下吃饭的。她也就没办法享受这温馨一刻了。 原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感觉是那么好。 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长大后由于工作出色吃遍山珍海味的她,唯独没有试过这样的家常滋味…… 成甯说:“你我既然拜了堂,就是过了明路的夫妻。只要你不做出格的事,我不会休弃你。叫她岳母,也是份内之事。” 说这话的时候,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叶斐然看他两颊发红,嘴唇却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哎哟”的拍大腿:“糟糕,我忘了!” 她吩咐小虞去准备干净的水,拉着成甯回到屋里,“躺下!” 还说怎么从刚才成甯接住她开始,她就觉得他怪怪的,体温高得出奇。 丫还没退烧! 成甯倔强道:“你想干什么?” 昨晚他昏迷不醒,随便任叶斐然摆布。现在拧巴起来。 叶斐然说:“你的伤口发炎了,我来处理一下。” 成甯这才不动了。 叶斐然揭开他的外衣,只见包扎好的布条已被血水沁透,还带了黄色的脓。成甯身上这处外伤实在太深了。 光凭中药外敷,根本没办法治好。 最简便的方法,是把伤口的腐肉切开,再用采回来的草药消炎……可恨叶斐然是一条化工狗,明白药理,但没有学过医,不能操刀子动手术。 第13章 疗伤 第13章疗伤 成甯见她脸色凝重,一会儿咬牙一会儿拧眉的,难为脸蛋上一堆堆的肉还做出那么丰富的表情来,就问:“怎么?” 他也有点不自在,由于伤口位置关系,成甯大半个肚皮露着,露出紧致的八块腹肌和劲窄腰身。 成甯忽然希望,这丫头是个真傻的了…… 可她看自己,真的看得很专注,那是属于聪明人的目光,他不会搞错。 听见成甯说话,目光还停留在伤口上,叶斐然随口说:“不好办,发炎很严重。” 态度正儿八经得很,还好,这种正儿八经的态度,把成甯不自在的感觉打消不少。他知道伤口发炎的严重性,他的伤口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只有肿胀和麻木,还有持续不断的高烧……他知道那些意味着什么。 墨眸黯了黯,说:“生死有命,治不好就算了。” 谁知道,叶斐然眼珠子一转,说:“谁说治不好?” 她踌躇着说:“可以治,但是要用刀子把你的伤口挖开,把里面腐烂的肉清理干净,然后再用淡盐水消毒、敷药。我……我懂道理,就是怕操作不好,而且会很疼。” 她没什么底气地看着成甯,成甯视线和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一接触,探究片刻,忽然点了点头:“那就做吧。” “诶?” “你说的方法,和关羽刮骨疗毒原理一样的,对吧?” 没想到大顺朝也有关二爷的传说,叶斐然说:“是的。” “那就没有问题了。”成甯说,“我的伤口已经烂了,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死的。既然情况不可能更糟了,为什么不拼一把?” 他展开双臂,躺在床上,合上眼睛。阳光照在他长而卷的睫毛上,微微颤动,勾魂夺魄。 叶斐然鼓起勇气,也不管成甯有没有看见,重重点头。 她叫来小虞,吩咐他:“你准备一些开水,放凉,兑成淡盐水。帮我借一把小刀,一块布。我给你爹爹治伤。” 小虞一开始一动不动,成甯说:“去吧。” 小虞才去了。 叶斐然找来干净的大瓷碗,挑选出一些消炎的草药放在一堆,又把一些止血的草药放在一堆,准备给成甯内服外敷。 拈起一块金毛狗脊时,成甯说:“这种草药止血功效很好,你怎么认得?” 叶斐然头也不抬地说:“梦里白胡子老公公教的。” 她现在撒谎撒得,都顺口了。 成甯也没有说什么。 金毛狗脊名字难听,全身都是宝,它是蕨类植物的一种,生长在南方的深山里,块根外面覆盖着一层金黄色的毛,这层毛可以止血用,其余部分熬成药能够强壮筋骨。 叶斐然细心地把金毛狗脊的毛扒下来,其他的切好放在内服那边。 一般来说,草药要晒干了熬药效果才好,但现在情况危急,也就从权了。 小虞做事利索,很快按照叶斐然要求把东西准备好了。叶斐然指着内服的那堆草药说:“这些草药拿去熬了。等会儿我做完手术让你爹喝。” 成甯又捕捉到一个新词:“手术是什么?” 叶斐然:“……我也不知道,白胡子老公公告诉我的。” 成甯又没有问了。 叶斐然冒起一背脊冷汗,暗暗决定,以后有什么锅都甩给白胡子老公公! 闲聊结束,手术开始。 第14章 到镇上 第14章到镇上 没有麻药,切开腐烂的皮肉,可想而知多么疼,可是成甯任由血流如注,一声没吭。为了给他转移注意力,叶斐然逗他聊天:“小虞和你像得十足十,刚才给他清洗伤口的时候也是一声不吭。父子俩都是硬汉啊。” 成甯知她用意,从善如流,说:“什么叫硬汉?” 这个解释可以有,叶斐然说:“就是关二爷那样,刀子割肉都不皱一下眉头,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英雄好汉。”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成甯一听,一直紧皱的眉梢眼角,顿时舒展了不少,甚是愉悦。 叶斐然见他开心,自己也高兴起来,给他清创的动作麻利了很多。 很快,成甯溃烂脓肿的伤口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又消毒好了。给他消毒的时候,叶斐然趁成甯不注意,偷偷加了点灵泉水到淡盐水里。 淡盐水的怪味消失了,变得清澈见底,跟现代的生理盐水没两样。叶斐然相信,用这个水来清理创口,一定不会再发脓。 伤口包扎得漂漂亮亮的,虽然成甯体温仍高,叶斐然说:“你喝了我的药,等热度下去之后就好了。” 成甯看着她,没说话。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十分漂亮,就是太过凌厉,把人看得毛毛的。忽然之间,他说:“谢谢你。” 不明不白一句,还那么诚恳,叶斐然都不好意思了。 她笑着说:“这有什么啊,你收留了我,我报答你,不是很应该吗?” “我收留你,你报答我……”成甯一脸若有所思,微微点头。 他看起来精神很不好的样子,叶斐然知道他流了很多血,需要静养,也不打扰他,走了出来。 小虞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边洗菜边心不在焉地看着门这边。叶斐然看着他篮子里被摘得乱七八糟的菜叶子,又好气又好笑,说:“别摘了。你进去陪着你爹。” 小虞好像早就等着这一句,丢下手里的菜叶子就往里跑。 叶斐然说:“先别忙。我要出去一趟。” 小虞狐疑地看着她,“你想跑?” “我能跑到哪里去。”叶斐然说,“我这儿还有一些草药,想去镇上卖掉,再买些肉和米回来给你爹补补身子。” 经过今天这一顿,米缸里可是半点米都不剩了。 从火山村到镇上有十里路,可以坐村口李大爷的牛车去。一程二文钱。原主以前是傻子,去镇上的时候一个巴掌数得过来,现在她忽然出现在李大爷面前,李大爷很惊讶:“斐然,你自己一个人到镇上去?” 小虞领着叶斐然去找李大爷的,这时候阴沉沉地说:“她被她奶打到脑袋,醒过来已经不傻了。我爹受了伤,我走不开,麻烦大爷把她带到镇上去买点儿粮食。” 这些话都是他们之前商量好的,叶斐然觉得与其装傻,还不如大大方方公开。成甯中途醒过来一次,听了,没有表示反对。 李大爷又惊又喜:“不傻了?那真是因祸得福啊!行,我下午也要到镇上去揽活儿,就让斐然坐我的车,车钱不要你们的了。” 李大爷是好人,他是出自内心替叶斐然感到高兴。 叶斐然感谢说:“谢谢李大爷!” 李大爷见她果然不傻了,言行举止还十分有礼貌,更加啧啧称奇。 于是下午,叶斐然就坐着李大爷的车到了西江镇。 第15章 小试牛刀 第15章小试牛刀 西江镇是个很热闹的镇子,分内城和外城,内城有两条主街道,十里八乡的人都汇集在这里做买卖。 叶斐然一路仔细观察、思考,下车的时候,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闪身进了空间。 早上她下山的时候,在空间放了不少草药,除了一大堆金毛狗脊之外,还有金银花、罗汉果、甘草等,都是比较珍贵的。她把这些草药放在灵泉旁边的黑土地上滋养着,如今大半天过去,这些草药没有变的蔫头巴脑,仍旧水灵灵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叶斐然的错觉,它们好像比长在山上那时候变大变肥了一点点。 她把这些药材乱七八糟的都捡了一点,用灵泉水清洗干净,装进背篓里,从空间带出来,然直奔镇上最大的药店同和堂。 同和堂的装修很考究,一看就知道生意做得很大。叶斐然整理了一下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走进店里:“请问,掌柜的在吗?” 下午,店里人很少,同和堂的伙计正在收拾药材,柜台上陈设着天平、铡刀等药店常见工具。 听见声音,抬眼一看,是个衣着破烂又丑又胖的乡下姑娘,就没有把叶斐然放在眼里,歪声丧气的说:“想要什么?” 叶斐然说:“我来卖药材。” 伙计听说不是来买东西的,态度更恶劣了,说:“不收不收,滚一边去!” 这种乡下人,能有什么好东西! 叶斐然也不生气,在店里巡视一圈,突然冒出一句:“你的铡刀是不是不好用,总是铡歪,费力?” 药店好多药材需要用铡刀切片切块的,那铡刀就放在伙计手边,显然是常用的家伙什。 伙计一怔,他的铡刀确实不大趁手,昨天才把一支上好的何首乌给糟蹋了,害他被扣了不少工钱。 叶斐然说:“我可以帮你修好,作为回报,你带我去见掌柜好吗?能不能卖掉药材是我的事,不需要你负责任。” 伙计半信半疑地,态度好点了:“就凭你?你行吗?” “修不好,我就走,再不麻烦你。” 也许是叶斐然温和又胸有成竹的态度感染了伙计,他点了头:“好。” 这种原始的药铡,是应用基本杠杆原理制作的,叶斐然早就发现,这个铡刀的动力臂设计不合理,导致特别容易铡歪、特别费劲。她略加计算,算出最佳动力臂长度,加了一根木棍上去固定好,说:“你试试看。” 伙计是看不出这其中门道的,在他眼中只看到叶斐然给铡刀加了一根木棍儿而已,那表情是不相信多于相信。 但叶斐然很有信心……她是谁啊,她可是设计过空间站的!她笑眯眯地说:“别这样看着我嘛,是骡子是马溜溜就知道了。” 叶斐然的话在理,伙计拿起一支党参,放在铡刀下,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咔嚓”!党参应声而断,刀口齐齐整整的。 他又惊又喜:“好用!” “咔嚓”“咔嚓”“咔嚓”,不一会儿,党参被切成大小均匀的小段。 伙计对叶斐然态度立马180度大转变,笑着说:“小姑娘确实有点本事,来,哥哥我说话算话,跟我去见掌柜!” 第16章 卖药材 第16章卖药材 伙计把叶斐然带到账房里,掌柜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团胖脸,看起来倒好说话,姓张。伙计这会儿态度很好,主动对张掌柜介绍说:“掌柜,这位小妹妹说有些上好药材要卖给我们。” 张掌柜听伙计这么说,放下笔,说:“什么药材?拿来看看?” 叶斐然从背篓里拿出药材展示给张掌柜看,嘴里介绍:“这些都是我从山上采的。不知道您收不收?” 张掌柜是识货之人,一眼就辨认出叶斐然手里的药材全都是品质上好的上等货,不由得眼前一亮:“这些药材看起来不错,你有多少?” 叶斐然说:“我们山上还有好多,今天我先来问问价。如果合适的话,就多采一些过来。” 张掌柜一听,立刻说:“合适的、合适。你这些药材品质都很不错,我们这里可以收下。” 叶斐然说:“那,价钱方面?” 张掌柜笑呵呵地拈了拈胡子,说:“我们同和堂是百年老字号,童叟无欺,按照品种门类及质量来议价。呐,金毛狗脊二百文钱一斤,金银花八十文一斤,甘草一百文一斤,罗汉果十文钱一个。都按照最高质量的价钱给你。怎么样?” 他如数家珍,说得细致周到,显然没有撒谎,叶斐然很满意:“好。就这么办。” 趁着伙计把药材拿去过称,叶斐然变戏法般,从背篓底部抽出一样东西,说:“那么这个又什么价钱?” 那是一支手臂长的何首乌,枝繁叶茂,已经长出了人形,沉甸甸的。 张掌柜入行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品相这么好的何首乌,不由得惊呼:“天!这么大的何首乌!” 他眼神都变了!那么斯文的人开始爆粗! 叶斐然早在挖到这东西的时候就推断是好东西,如今果然证实了,也不急着说话,只看张掌柜。 张掌柜说:“这何首乌也是你在山上采到的吗?” “是的。”叶斐然说,“我听村里人说这是好东西,不知道能卖多少钱?” 她摆出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也有试探的意味。 如果掌柜不实诚,那么就没有必要继续合作。 张掌柜犹豫了一下,说:“这种何首乌,越大越值钱。城里很多达官贵人都稀罕它。如果在宁县县城、甚至京城,那是非常值钱的。只可惜我们西江镇是小地方,能出得起价钱买的人不多。而且还要制炼过才能使用。我没办法开很高的价钱给你,平时我收购何首乌都是八百文钱一斤的,你这一条,我出二两银子一斤。你觉得可以吗?” 叶斐然听他长篇大论的,还以为没希望了,没想到最后给了二两银子一斤高价。火山村里一般的家庭一年省吃俭用的也就攒个七八两银子,所以掌柜给的价格是很高的了。 她连忙一口答允:“可以,没问题。” 最后何首乌过了秤,重四斤三两,八两六分银子。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药材,伙计在旁边拨打着算盘,满头大汗的,半天也算不出来。 叶斐然看到天色渐晚,有点急,她等会儿还有事要办呢! 第17章 爱才之心 第17章爱才之心 叶斐然厚着脸皮凑到账本前,眼睛盯着本子上的数字,随口算道:“一斤金毛狗脊二百文,重一斤半;金银花八十文,重十斤;甘草一百文,重二斤;罗汉果十文钱一个,共八个。一共一千两百二十文钱,合一两二分二银子。加上何首乌的八两六分银子,一共九两八分银子,搭二十文钱。” 她心算加口算,速度极快,张掌柜和伙计惊呆了。 等她刷刷刷的把结果写下来,拿给他们看的时候,张掌柜还不敢相信。 拿过算盘亲自核算了一遍,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把这笔账算清楚,结果跟叶斐然算的分毫不差。 他擦擦脑门上的冷汗,说:“小姑娘好聪明啊,你在什么地方念书来?” “我没有上过学,我家都是种地打鱼的。” 张掌柜起了爱才之心:“你这么聪明,可惜不是男孩子。不然的话我可以推荐你去镇上的学堂念书。” 言语之间很是惋惜,一边让人拿了银子出来,递给叶斐然。叶斐然看到是一个十足成色的十两银子大元宝,惊讶得瞪大眼睛。张掌柜说:“我给你凑了个整,加到十两银子。你拿好了,以后有好的药材,还送到我这儿来。” 这也是出于爱才之心。 叶斐然很欢喜,捧着银子,冲张掌柜鞠了个大大的躬:“谢谢张爷爷!” 连称呼都变了,哄得张掌柜笑起来。 …… 手里有了银子,从同和堂出来,叶斐然可是有底气多了。首先去买了米,这儿的米不贵,糙米五十文钱一斗,精白米一百文钱一斗,她买了两斗精白米,一斗白面,又买了一些肉,紧赶慢赶着到种子店买了些种子。 还想要买别的东西时,天已经快黑了,她必须要赶着李大爷的牛车回去,只好带着遗憾走了。 李大爷的牛车,就在镇子入口等着。来的时候只有叶斐然和李大爷两个,回的时候多了好几个人。 这些人都是火山村村民,见到叶斐然独自到镇上,还买了这么多东西,都惊讶地看着她。 “斐然,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到镇上来玩了?阿成没有陪着你来吗?” 说话的是金桂嫂子,她婆婆刘氏是周氏的死对头,因此特别关注叶家一举一动。上午闹事的时候,金桂嫂子也有看热闹。 她话说完,不等叶斐然回答,看到她脚边放着满满当当一篮子肉,眼睛都绿了,吞了口馋涎说:“这么多肉,哪里来的?也不给你嫂子我尝尝?” 伸手就去抓肉。 以前原主是个傻子,金桂嫂子说抢就抢了,也不怕她。 谁知道手还没碰到肉,“啪”的,被叶斐然重重打了一下,叶斐然专挑麻筋儿打,金桂嫂子胳膊顿时软软垂下,抬都抬不起来。金桂嫂子哇哇大叫,怒道:“好你个傻子,敢打我?我打死你!” 叶斐然冷冷一笑:“是你先拿我的肉,你有问过我吗?” 她冷不丁开口说话,惊到了一车人。最惊讶的要数金桂嫂子,眼睛瞪得铜铃大,看着叶斐然,好像白天见到了鬼! 第18章 巧修牛车 第18章巧修牛车 李大爷边赶车边说:“金桂,人家二丫已经不傻了。你还把人家当傻子看。” 村民们都很惊讶,纷纷问:“二丫,你怎么不傻的?” 李大爷抢着说:“她奶揍她,打中了她的头,忽然就好了!” 他说得好像自己亲眼看见似的,村民们啧啧称奇: “斐然这可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谁说傻人有傻福,我觉得是办了喜事冲了喜!你没见办了喜事之后,阿成没死,斐然又不傻了,他们两个说不定是天定的姻缘!” 一个体格健壮的农妇亲热地问叶斐然:“斐然,你买那么多东西,是给家里人吃的吗?能自己扛回去吗?” 叶斐然知道她叫何氏,住得离他们家不远,平时也会帮阿成做点家务什么的,是个热心人。就有礼貌地说:“是的,阿成受了伤,小虞又小。家里没有米了,我就过来买点米。这些肉是给阿成补身子的。” 村民们见她说话有条有理,果然不傻了,都很欢喜。金桂嫂子被挤到一边去,手又疼,又没人理睬,冷言冷语道:“哼,傻了十几年忽然不傻了,会不会是惹到什么脏东西啊?” 何氏皱着眉头说:“金桂,你怎么能这样咒人呢?” 金桂大声说:“难道不是吗?!我可没听说过有谁傻着傻着突然变好的!我觉得要找个师傅来做个法,别是山里哪个狐狸精上了她身呢!” 叶斐然听她越说越离谱,就说:“金桂嫂子,你别拿不到我的肉就胡说啊。你见过有我这么胖的狐狸精没有?” 她故意扯了扯自己肥肥的腰身,村民们瞧着她胖乎乎的样子,“哄”的笑起来,气氛极其快活。很显然,他们并不相信金桂的话。 金桂嫂子又气又恨,狠狠地瞪着叶斐然,叶斐然无视了她。 忽然,牛车停下来,任李大爷怎么赶都没办法向前。 金桂嫂子来劲了:“瞧,牛能通灵,该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她第一个跳下牛车,捏着鼻子离叶斐然远远的。叶斐然也不知道为什么金桂嫂子一直针对她,后来她才明白,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以前叶斐然是傻子,金桂嫂子可以尽情欺负她,现在忽然不给欺负了,金桂嫂子就不舒服了。 金桂嫂子自己下了车,还撺掇着别人下车:“你们赶紧下车吧!谁知道这傻妞还会撞什么邪?她妈和她都是克夫的,可别把晦气沾过来了!” 村民都是愚昧的,听见金桂嫂子这样说,半信半疑的,有两三个人还真下车,跟在金桂嫂子身边 李大爷急了:“喂,你们还没给钱呢!” 金桂嫂子掐着腰说:“给什么给!谁叫你让这小扫把星上车的?我们坐那么多次牛车都没坏,偏偏她一来就坏了!真是倒了血霉!” 叶斐然没想到好端端的会连累李大爷,看着金桂嫂子一副贪便宜没够的样子,她心里来气。更重要的是,村里人好多宁可信其有的,可别让她把自己的名声坏了。在古代要是坏了名声,路就难走了! 她一生气,脑子特别灵,往牛车底部扫了一眼就知道,牛车故障了。 叶斐然笑着说:“金桂嫂子,你别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这牛车明明是车轱辘被卡住了而已,什么鬼啊邪啊,光天化日之下,哪里会有那么厉害的鬼?” 说着,拿起一根小棍子,轻轻拨弄几下,巧劲儿到处,牛车底部卡住的轴承活动起来了。老黄牛欢叫一声“哞——”,缓缓向前走起来。 叶斐然露这一手,把车上的人都狠狠震住了! 第19章 自食其果 第19章自食其果 她上了车,牛车再度前进。 何氏忍不住问:“二丫,你是怎么做到的?” 叶斐然搬出老借口:“我晕倒的时候梦见一个白胡子老公公,教了我好多本事。” 村民越发啧啧称奇,金桂嫂子站在路边,看着这一幕,愣住了。她没想到叶斐然那么大本事,光用一根小棍子就把牛车修好了,等她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去追赶牛车:“等等我!让我上车!” 李大爷停也没停,反而让牛车走得更快,高声说:“不给钱还想坐车?!你自己走回去吧!” 任凭金桂嫂子那伙人怎么原地跳脚叫骂,牛车越走越远。 那几个跟着下车的人见追不上牛车,反过来埋怨起金桂嫂子带坏了头,省下两文钱牛车钱害得要背着东西走好几里路。 金桂嫂子双拳难敌四手,一开始还跟他们吵,没多久落了下风,那几个人还让她负责背东西回去,一路上,只压得金桂嫂子叫苦连天。 没有了金桂嫂子呱噪,叶斐然耳根清净了很多,旅途变的特别快,闭目养养神,没过多久,何氏轻轻摇了摇她:“阿成媳妇儿,快到了!” 噢,现在除了叶二丫之外,她又多了个代号了——阿成媳妇儿!叶斐然还有点儿不适应,她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睡眼,果然看到火山村村口的大榕树。 想到很快就可以到家煮肉来吃,她的心不由得雀跃起来。 一时之间,牛车到了村口了,大家陆陆续续开始下车。叶斐然正从车上往下搬东西,忽然之间打横飞出一块小石子,不偏不倚正中叶斐然脑袋。 叶斐然疼得“哎哟”一声,猛地回头:“谁?” 却发现是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男孩,站在两个稍大一点的男孩子旁边,正拿起另一块石子儿瞄准自己。 那男孩看见叶斐然盯着自己,一点儿都不怕,反而格外凶悍地对她做了个鬼脸。 叶斐然大怒,“臭小子!” 哪里来的熊孩子! “叶天宇,你扔中了你家傻姐姐噢!”男孩的伙伴拍着手又叫又笑,“厉害了!” 姐姐?叶斐然一怔,那个叫叶天宇的男孩却好像被伙伴冒犯了似的,脸上露出非常可怕的表情,咬牙发狠把手里的石头朝叶斐然狠狠扔过去。 叶斐然躲避不及,又挨了一下,这一下更狠,头上立刻起了大包,火辣辣的疼。 何氏怒道:“叶天宇,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你姐姐?!” 叶天宇梗着脖子,粗野地说:“她才不是我姐姐,大婶,你别咸吃萝卜淡操心,管我不如管你女儿别偷汉!” 何氏被气得直翻白眼,向后一倒,竟气晕过去。旁边人纷纷七嘴八舌责怪叶天宇,叶天宇见对方人多,翻了个白眼,和那两个少年扭身跑了。 叶斐然没空追他们,她俯身查看何氏的情况。好在,何氏没有大碍,掐几下人中,就醒过来了。 在救治何氏过程中,旁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叶斐然大致了解了情况。 第20章 弟弟是小恶霸 第20章弟弟是小恶霸 刚才那个熊孩子叶天宇,就是原主记忆中只留下模糊印象的弟弟。 他生下来不久,就被周氏以苏氏身体弱,照顾不好为理由抱走强行过继给了二房。所以叶天宇虽然是苏氏的亲生儿子,反而帮着二房欺负他们。 其中他最喜欢作弄的,就是傻子叶斐然,有次三九寒冬哄叶斐然到海边去挖贝壳给他吃,差点没把叶斐然冻死。 而且,叶天宇的淘气也是出了圈的,村里大半人都吃过他的亏,可谓臭名昭着。 为了他,苏氏没少掉眼泪。 “可恶!这臭小子,太可恶了!”叶斐然越听越生气,后悔自己刚才没有抓住这吃里扒外不认娘亲和姐姐的臭小子,狠狠抽一顿! 下次要是遇到这臭小子,她一定不会客气! 在众人帮助下,何氏悠悠醒转,握着她的手,说:“阿成媳妇,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大家都知道天宇那孩子坏到骨子去了,不怨你。” 话虽这样说,毕竟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叶斐然心里堵堵的。那是原主的亲情本能。 李大爷也在旁边劝着:“既然你现在嫁了人,又不傻了,就安生过日子。那些人不要再理会,你越理睬他们,他们越得瑟。” 这话说得在理,叶斐然郑重点头。 既然何氏没事了,大家放下心来,也就散了。 叶斐然背篓装得满满的,没装完的肉手里提着,往破院走去。 离开了这半天,不知道那对父子怎么样了?她惦记着成甯的伤势,只觉得路长。 穿过村子,破院出现眼前,叶斐然加快脚步,冷不防叶天宇从草丛里窜出来,扬手一块大石头砸向叶斐然。 好在叶斐然早有准备,侧身闪过,那石头带着风声“啪”的落在她身边,摔得粉碎。叶斐然看一眼,那石头有半个拳头大小,砸脑袋上非交代过去不可,生气地说:“叶天宇,我哪里得罪你了?!” 叶天宇脸上闪过一阵惊讶,“他们说你不傻了,我还不信!” 他竟然用这么歹毒的方式来“测试”她?! “那你现在相信了吗?”叶斐然叉着腰说,“快让开,我不惹你,你也别来惹我!” 对叶天宇,她没兴趣扯皮! 熊孩子什么的,最没耐心了! 谁知道叶天宇还不罢休,指着她的肉说:“那个,给我!” 叶斐然一怔:“什么?” 叶天宇说:“你嫁的那个死鬼老公穷得要死,哪里来的钱买肉?一定是偷了我们家的钱倒贴!这是我们家的肉!” 今天中午周氏回家,气得躺在床上一直没下来。叶天宇从外面浪回家里,看到奶奶病了,被张氏加油添醋的一搬弄,就去找叶斐然麻烦。 等他看到叶斐然大包小包的从镇上回来,更加嫉恨得不行。 凭什么他们在家里吃肉沫子熬菜,这个肥婆一嫁到穷鬼猎户家却立刻有钱买上好精肉?!一定是她贪了娘家的钱,带过来了! 看到叶斐然站那儿不动,叶天宇不耐烦,毛毛躁躁的要扑过来抢。 叶斐然躲得快,又躲过去了,顺便伸脚一绊,叶天宇摔了个狗吃屎,扬起头来,仇恨地看着叶斐然:“肥婆!你敢打老子?!” 第21章 伤口崩裂 第21章伤口崩裂 叶斐然说:“我哪里来的钱,你管得着吗?小孩子小小年纪不学好,我可是你亲姐!” 她不说还好,一说,叶天宇眼睛一鼓,狂暴起来:“谁是我亲姐?死胖子,别乱认亲戚,我才没有你这么恶心的姐姐!” 他从地上爬起,抡起小拳头,冲叶斐然打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敏捷地从破院里闪出,把叶天宇扑在地上。叶斐然看清来人,惊呼:“小虞!” 小虞把叶天宇摁倒,叶天宇嗷嗷叫唤,小虞不等叶天宇反击,敏捷地跳起身,冷眼蔑视着地上的叶天宇。 这个自从认识以来一直阴沉沉的孩子,目光流转之处,竟透出和年龄不相称的霸气。 叶天宇鲤鱼打挺跳起,满嘴污言秽语地叫骂:“没娘养的野种,你知道老子是谁?老子哥哥马上考秀才了,敢碰老子,等我哥回来一指头摁死你!” 除了叶天宇,张氏还有两个亲生儿子,大儿子叫叶天海是个童生,如今在镇上的明海书院念书,今年准备入闱了。同时他也是全家的希望。 小虞阴森森地说:“小孩才会回家找大人帮忙出头,你还是男人吗?” 叶天宇一听,臊得满脸通红,牛似的呼呼喘气,等着小虞。看他的样子,要不是刚在小虞手里吃过亏,早就扑过来打架了。 叶斐然看着这么小的小孩却自称“男人”,忍不住微笑。但,看到小虞维护自己,她也十分感动。 她的付出,不是没有回报的。 叶天宇只怔了一会儿,回过神,冷笑:“哼,说别人不说自己,那边站着的又是谁?” 叶天宇向破院一指,叶斐然顺着看过去,看到成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破院门口,冷面煞神般盯着他们,那眼神寒如玄冰。 见大家发现了自己,成甯大大方方上前,站在叶天宇和叶斐然中间,说:“滚。” 他只说了一个字,叶天宇还真的……滚了。 从这方面看,叶天宇和奶奶周氏是一毛一样的,对成甯怕到了骨子里。 不过,比周氏强的是,叶天宇临走之前,还恶狠狠地威胁叶斐然:“死胖子,别以为你有相公就了不起了!你偷我们家的钱倒贴,老子迟早让你连本带利吐出来!” 看着那歪歪斜斜没正没形,流氓痞子似的走姿,叶斐然一阵头疼。 特么的,她娘家都是些什么人啊! 手中忽然分量一轻,然后是背上的背篓被温柔扯下。她身上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转移到成甯身上,男人惜字如金,又吐出三个字:“回家吧。” 那么重的东西,叶斐然背回来累得够呛,背在成甯身上却好像没有分量一样。 叶斐然跟在他身后,暗暗偷笑。 笑完之后,问:“你身上伤口没事了吗?还发热没有?” 成甯:“……” 他不是咬牙忍着么。 肉体上的疼痛,是怎么都不会哼一声的。 叶斐然话多起来:“喂,你怎么不说话?你哑巴啦?” 成甯:“……” 男人加快脚步,走向黑黢黢的破院。身后跟着他的女人和孩子。 …… 回到屋里,叶斐然拆开成甯身上的纱布一检查,果然有点儿崩裂的迹象。她黑沉了脸,正想要数落几句。成甯却扬起下巴,看着她,那目光坦然得很。 叶斐然:“……”她竟词穷了! 第22章 炼猪油改善生活 第22章炼猪油改善生活 她没词儿了,只好说正事:“我买了金创药和绷带。来,我们换个药。” 成甯平躺着,任由她折腾。 不得不说,这男人体质强悍得出奇,那么深的伤口,又在腹部,这才大半天的功夫就可以下床了。叶斐然有信心,成甯几天之内就可以痊愈。 她说:“你伤口愈合得很好,按时吃药护理得当,三五天就好了。” 成甯脸色稍缓,嗯了一声。 叶斐然拿出口袋里的钱,说:“这些是我今天卖药材得的钱,一共十两。买家里的东西花掉了八分,剩下的都在这里。” 她把银子递给成甯,成甯反手推给她:“那是你采药换回来的,你自己收着。” 叶斐然没客气,收了下来。她站起身:“我去做饭。” 这边天气炎热,肉不及时处理,她怕会坏。 “斐然!”成甯忽然叫住了她,叶斐然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站定了。谁知道成甯只有一句:“家里的事,劳烦你了。” 叶斐然笑了笑,“呵,这有什么。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 再怎么说,成甯收留了她,让她在这个世界里有了容身之处。 互相帮助,与人为善,没什么不好的。 她的笑容坦坦荡荡,干干净净,成甯看在眼里,不由得一怔,好像那对眯眯眼和圆乎乎的脸蛋也不那么刺眼难看了。 …… 小虞在厨房里,把精白米倒进了米缸之后,对着叶斐然带回来那些肉发愣。 一大堆骨头、一板板油、一挂三花五指的五花肉……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好的肉……该怎么收拾才好? 可把孩子难坏了。 幸好救星来了,叶斐然走进厨房,说:“小虞,你去给你爹熬点药。我来做饭。” 这次需要熬的药可不是她这个黄绿医生胡乱熬的草药汤,是张掌柜亲自抓的同和堂方子。张掌柜说,三贴下去,她男人准活蹦乱跳。 小虞如获大赦,鸡啄米的点头。取了新买的红泥小炉生火熬药,小虞眼光老往叶斐然身上溜,很好奇。 叶斐然也没管他,手脚麻利地把骨头和肉焯水、撇去肉沫子,丢进开水里熬汤。然后开始炼猪油。 这炼猪油的功夫,是她以前参观炼油厂的时候听老师傅介绍的方子。 大蒜切末,放碗里备用。 热锅,薄薄抹一层豆油,等豆油冒烟,把切片的猪板油放进锅里,小火慢煸。不大一会儿,透明金黄的猪油出来了,满屋子都是猪油香味。 小虞从来没见过这样炼猪油,瞪大了眼睛,唾沫咽了一口又一口。 就连房间里闭目静养的成甯,也忍不住睁开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合上眼。 猪油熬得差不多了,锅底剩下一些发焦发脆的猪油渣,叶斐然捞起一颗猪油渣,稍凉,塞到小虞嘴巴里:“来,你尝尝。” 刚炸好的猪油渣又香又脆,比现代的薯片、虾条都要好吃,小虞咯嘣咯嘣嚼着,眉飞色舞:“好吃!” “好吃吧?” 小虞猛点头。 “以后好吃的东西还多着呢!” 小虞立马满眼期待。 呵,孩子始终还是孩子。 第23章 必须每天吃肉 第23章必须每天吃肉 叶斐然很满意自己的劳动成果,她把滚烫的猪油倒进放了蒜末的碗里,雪白的蒜蓉被浇得滋滋作响,变成金黄色,散发出扑鼻的香气。 放在大碗里的猪油,叶斐然没再管它,等它凉了后密封就好了,可以用很久。 她就着锅里的残油,炒了个野菜。又炒了个瘦肉。 古代人油水摄入少,猪肉里肥肉卖得比较贵,精瘦肉反而便宜,她喜欢吃瘦肉,买了很多。 等小虞熬好药,她也做了香喷喷的两菜一汤了。 猪油渣炒野菜、炒肉片、玉米骨头汤,加上白莹莹精米饭,这一顿比叶家过年吃得还好。 小虞陪着成甯从卧室里出来,父子两人坐在饭桌旁边,都有些发愣。 之前的野味也还算了,猎户家里,时不时能够打个牙祭。 这骨头汤、这白米饭,还有…… 小虞夹起一着青菜,吸饱了猪油的野菜油光水滑,散发着诱人香味。 叶斐然说:“吃吧。小孩子要多吃青菜。” 小虞尝了一口,喷香,完全不会再卡嗓子眼儿了。他傻乎乎地说:“为什么都是野菜,这野菜那么好吃?” “因为这是用猪油炒的。”成甯说,“吃饭吧。” 他夹起一片半肥瘦的好肉,放在叶斐然的碗里。从小到大,异性绝缘体的叶斐然,头一次在异性身边得到如此优待,不由得愣住。 直到成甯看了她一眼,她才回过神:“嗯,吃饭。” 自己炒的肉香喷喷,吃进嘴里却有点儿不知味道。 不过,从父子两都添了饭,把盘子吃得反光来看,叶斐然这顿饭做得很成功。 小虞吃得肚子滚圆,说:“爹爹,如果以后每天都能吃肉就好了!” 虽然跟着叶斐然已一连吃了好几顿肉,小虞还是不敢奢望太多。成甯严厉地瞪了小虞一眼,正要说什么,叶斐然笑吟吟地说:“那当然了。小虞正在长身体,必须每天吃肉。” 小虞欣喜道:“真的吗?娘,你可不要骗我啊!” 叶斐然说:“嗯?你叫我什么?” 成甯清清嗓子,颇不自然地说:“小虞,别乱叫。她不是你娘。” 小虞眨眨眼睛,不解地说:“为什么啊?你们不是拜过堂了吗?媒婆说,拜过堂就是我娘了。爹,难道你要把娘退回给叶家?” 说到后面,小虞带了哭腔,依依不舍地看着叶斐然。 成甯尴尬了,好在油灯昏暗,看不到他脸上的异样,他低声说:“不是这个意思。斐然以后和我们一起生活,只是……只是……” 只是,该如何摆正她的位置才好? 成甯忽然发现,自己面临一个难题。 叶斐然这时候出来打圆场,说:“小虞说得没错,拜过了堂,我就是你娘。后娘也是娘。只要我一天还在这里生活,一天就是小虞的娘。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最后那句话,却是说给成甯听的。 成甯这才轻轻点了点头:“嗯,可以。” 小虞这才放下心来,拍拍心口:“那就好。我以为爹不要娘了呢。” 成甯点了点他的额头,说:“就你心事重。去洗碗吧。” “哎!” 叶斐然想起,还要处理吃剩下的猪肉,还要修理水井,等等事情还有很多,也就跟着小虞站起来。 成甯忽然发现她脑袋上的肿包,眯起眼睛:“你的脑袋……怎么回事?” 第24章 合力修水井 第24章合力修水井 叶斐然摸了摸自己脑袋,摸到一个高高的肿包。 那是被叶天宇掷石子弄到的。疼过之后,叶斐然也没管它,打算晚上用灵泉水洗洗就好了。谁知成甯眼神那么好,才回过神来就发现了。 她没有说话,成甯眉尖拧起,向她走过来:“你弟弄的?” 看着成甯凑近自己,叶斐然一时之间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起来。 原本就狭窄的厨房,随着他逼近,越发逼仄。 成甯俯身,掀开她额上刘海,观察一会儿,表情越发严肃。 叶斐然不安地挠挠鼻尖,说:“嗯,其实没啥大事……” “这种瘀伤累积在皮肤下面,得十天半月才能散掉。不可轻视。”成甯一句否决她的说法,忽然提高声音,“小虞,小虞!” 小虞应声跑进来,“来了来了。” 成甯吩咐他:“你去隔壁何大娘家里借两个鸡蛋,快。” 小虞答应着就去了,叶斐然急了,鸡蛋可是很金贵的。说借就借,得欠多大人情啊,她摆手:“不,不用!” 但小虞已去了,他动作很快,一来一回,手里捧了两个鸡蛋。进门就说:“这是何大娘家里老母鸡刚下的,还暖呢!” “你去把鸡蛋煮了,我给你娘治伤。”成甯让小虞去煮鸡蛋,自己拉着叶斐然到堂屋里坐下:“你歇着。别忙了。” 叶斐然还不肯:“可是水井还没修好,得把猪肉放到井里头冰着,不然明天全都坏了。” 她开始后悔了,应该把猪肉放进空间里保鲜的。 成甯说:“你会修?” 他看着她的眼神,又玩味起来。 叶斐然早就想好了借口:“今天我去镇上,特意请教了匠人。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学就会了。” 成甯看起来并没有疑心,他说:“那好,你说,我来动手。” 他们到了后院,叶斐然教成甯修坏掉的井轱辘。这个井轱辘不是农村常见的等臂杠杆,而是在井栏上制作了一个轻巧的扳手,抓着扳手摇动,把木桶摇上摇下,比人力拉动轻便省力。 在农村里很少见这种机关,坏了也没有人懂修。 但是,对于叶斐然来说,都不过小菜一碟。 很快,成甯在她指点下,修好了水井,他用力一摇,满满一桶水从井里提上来了。叶斐然很高兴,拍着手欢呼:“太棒了!相公你真聪明!” 成甯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她,他眼光冷凝幽深,看得她毛毛的。叶斐然讪讪地停了手,收敛了笑容。 呃,她有说错话吗? 成甯说:“你方才叫我什么?” 叶斐然莫名其妙,重复一遍:“我叫你相公啊,有问题吗?” 装,就要装得像一点。 成甯点点头:“嗯,确实以后要这么叫。” 叶斐然说:“如果你不喜欢,我也可以继续叫你阿成的。” “不用了,”成甯说,“就这样叫吧,挺好。” 小虞很快煮好了鸡蛋,成甯不知从哪儿翻出一个银戒指,用布裹了热鸡蛋和银戒指,在叶斐然的肿包上滚来滚去。这些农村的土方子还真神奇,不大一会儿,那肿包就下去了,也不疼了。 “好神奇……”叶斐然本来不太相信中医的,现在对事实跪了。 成甯看着做出那么多奇迹的她反而对这种雕虫小技啧啧称奇,不由得微笑起来,“你会切开伤口,会包扎,会熬草药,反而不会这个?” 第25章 灵泉水变黑了! 第25章灵泉水变黑了! 叶斐然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确实不会。白胡子老公公没教这个。” 现在白胡子老公公成了万能灵药了! 成甯嘴角微微一抽,没有说话。 晚上,叶斐然让小虞和成甯睡堂屋大床,她自己睡厨房的小床。 她的理由是,昨晚看护成甯一夜没睡好,今晚想好好睡觉养养精神。她这么说,成甯父子也就没二话了,都尊重她意思。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厨房门一关,被褥一搭,就是叶斐然自己的小天地。 她闪身进了空间。 今天她进空间,是为了种植。说明书上写,那块土地是传说中的“息壤”,可生万物。她今天特意去买了种子就是想试试看。 进了空间,才发现一个问题:没有工具,难道用手挖? 这个念头出现,黑土地旁边忽地出现一把铲子和一把锄头,还有一个浇灌用的水壶。叶斐然大喜,仔仔细细地把土地翻了一遍,再把菜种种下。此外,还翻出卖剩下的草药,只要里面能找到种子的,都种了下去。 这样忙活了大半个晚上,土地就被种满了。 叶斐然累得很,满身大汗,闻闻自己胳肢窝,皱眉掐脖子:“呕——” 看着那泡冒着氤氲水汽的灵泉水,她没有犹豫,纵身跳了下去。 灵泉水暖洋洋的,好像泡温泉一样,超级舒服。叶斐然感觉泡在这里面驱除疲劳的效果比直接饮用它差不到哪里去,她今天累得狠了,不知不觉地,竟然泡在水里睡着了。 这一睡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空间外面传来鸡叫,才把她惊醒过来。 “哎哟!我竟然在空间里呆了一晚!”叶斐然拍着大腿,从灵泉里爬出来穿衣服,无意中回头一望,整个人都惊呆了,“我靠!” 她很斯文,不会胡乱爆粗……极度刺激的情况下除外。 眼前原本清澈见底的灵泉,竟然变得黑黢黢的,墨汁一样! 这……该不会是被她污染的吧?? 叶斐然傻眼了,直愣愣地盯着那泉水,慢慢地发现那泉水正在起变化:黑色一点点变淡。非常缓慢地变淡,仿佛那泉水有自动净化能力。 “还好,可以净化。”叶斐然松口气,吊在嗓子眼的心放下来,要是这眼灵泉就此坏掉,她就麻烦了。 但是灵泉水净化得很慢,估摸着,今天都不能喝了。 叶斐然郁闷地撇撇嘴,擦干身子去穿衣服。 除掉出嫁那套红衣服,胖妞的衣服只有一套,上衫下裙,亵衣亵裤,都打满补丁。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穿衣服的时候觉得裙子宽松了,一个劲往下掉。她多勒了好几圈,才把裙子固定好。 闪身出了空间,院子里静悄悄的,成甯父子还在睡。 在泉水里睡了一晚,叶斐然精神很好,她把被褥收拾了,开始生火做饭。 …… 没有灵泉水加持,就算用了井水,早餐的稀饭也没有昨天香。喝着有点淡而无味的稀饭,叶斐然下定决心,以后下去洗澡之前,务必先把喝的水打出来。 但是小虞对于终于有新鲜井水了,十分雀跃。他一大早从厨房里拖出个澡盆,提了一盆井水,在太阳底下晒着。 第26章 三朝回门 第26章三朝回门 等中午这水晒得滚烫,就可以用来洗澡了。 火山村的小孩子洗澡都用这种方法,可以节约柴火。不过副作用也明显,在太阳下露天沐浴,一个个晒得黑不溜秋,小泥鳅似的。 叶斐然知道之后,很无语:“靠太阳晒?晒到什么时候啊!点一把火也不费事,咱烧水洗澡!” 烧开水洗澡,不光是为了舒服,更重要是为了健康。小孩子肌肤细嫩,要是惹上皮肤病什么的,在这个年代可不是小事。 她撸起袖子,很快烧了一大盆热水,招呼小虞来洗澡。 小虞脱光衣服整个人泡进盆里,十分高兴:“太好了,终于可以洗澡了!” 没想到他还是个爱干净的孩子,叶斐然帮他擦背,发觉擦掉一层泥灰之后,小虞露出来的肌肤细嫩,跟村里小孩的黑肉底有很大不同。 “小虞长得真好,长大之后肯定很俊俏。” 她把小虞身上堆积的尘垢洗得干干净净,小虞全身上下白得瓷娃娃似的,叶斐然有成就感得不得了。看着盆里的清水,她玩心忽起,说:“小虞,娘变个把戏给你看。” 小虞现在对她已经十分信任了,好奇地问:“什么把戏?” 叶斐然捧起一掬水,向天上一泼,水珠纷纷落下,半空中呈现一道美丽的彩虹。小虞瞪大眼睛,目瞪口呆:“哇!” “娘,我来试试看!”他依样画葫芦,向天上泼水,彩虹因此一直凝在破院上空。 欢乐的笑声充满破院。 直到如今,小虞这阴沉沉的孩子才有了几分和他年龄相衬的活泼可爱。 成甯坐在床上,透过大门看着院子里的一胖一小,眼神柔和。 看着在大盆里洗澡玩水的小虞,叶斐然感到很满足。 前世只有一个姐姐,没有任何亲人。她一直很向往兄弟姐妹多的大家庭,如今穿越过来之后,有了娘和姐姐,又有了弟弟一样的小虞,还有成甯,她的愿望可算是实现了。 如果日子可以不用那么清苦,当然会更好啦。 看着破旧的茅草屋,想到昨晚小虞吃肉时那亮晶晶的眼神,叶斐然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带着他们顿顿有肉吃! 想到吃的,就想到还在叶家挨打受饿的娘和姐姐,叶斐然顿时没有了玩儿的兴致了。 她见小虞玩得开心,不忍打断,自己站起身来:“小虞,你在这儿玩着。娘先走开一下。” 小虞问:“娘,你要去哪里?” 叶斐然说:“我奶老是为难我娘和我姐,让她们干活不给她们吃饭,我得给她们送吃的去。” 远远地,她忽然看到成甯对她勾勾手指。 “什么事?”叶斐然进了屋,成甯拿出一支银钗子,插在她头上。他动作快,叶斐然躲闪不及,“相公,你干什么?” 成甯说:“你要回娘家,对吧?” “是。” 成甯说:“我和你一起去。” 叶斐然还以为他不放心自己,摆摆手拒绝道:“不用,我自己就行。” 没想到成甯的理由让她无法拒绝,他说:“今天是你三朝回门的日子。” 叶斐然傻眼了。 成甯看她的表情,抽抽嘴角,竟露出一抹无奈:“你不知道?” 第27章 穿金戴银 第27章穿金戴银 三朝回门……叶斐然脑子里完全没有这个概念,这也难怪,她根本就不觉得自己嫁了人。但是在古代,拜了天地,就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了。就算在农村里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也得遵守基本礼数。 叶斐然挠挠脑袋:“呃,现在知道了。不过我要准备什么吗?” 成甯说:“既然要回门,就不能空着手去。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出去一趟。” “可是,你不是受伤了吗?”叶斐然不放心,“你要去哪?” 成甯却轻描淡写地道:“不妨事。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留在家里好好打扮一下,我很快回来。” 他的语气教人违抗不得,叶斐然说:“那好吧。” 说是要打扮,也没什么好打扮的,衣服只有那一身,那天成亲的时候,媒婆把白面和劣质胭脂抹了原主一脸,比没化妆还丑。叶斐然当然不会再干那种傻事,把脸洗干净,头发清清爽爽地挽了个发髻,乖乖坐在院子里等成甯回来。 才一顿饭功夫,成甯就回来了,带回一只死掉的黄猄。 他还借来了邻居何氏家里的牛车,把井里的肉、一斗精米、一斗白面加上那黄猄,堆了小半车,原来这些都是打算带去回门的礼物。 在农村,女儿女婿三朝回门带的礼物越多,证明女儿在夫家越受重视,越有面子。 成甯家里穷,村里无人不知。 这些礼物在村里已经属于中上水平了。可见成甯对这次回门的重视。 头上戴着银钗,手上带着银戒指,还有半车礼物,叶斐然坐在牛车上走向叶家的时候,一路上收获了不少村民赞叹。 “好多肉,好多大米白面!老叶家这女儿嫁得不亏!” “傻二丫头上戴着的是什么?银钗吗?阿成真疼媳妇儿!” “人家傻二丫因祸得福,嫁过去之后不傻了。阿成穷得叮当响,白捡一媳妇儿,换了你你不紧着疼?” 农村人娱乐生活少,屁大点的事都能围观半天。傻子不傻了,还带着丈夫和礼物风光回门,顿时从村头热闹到村尾,引来不少人围观。 有好事的,甚至一路尾随着叶斐然和成甯,跟到叶老三家门口。 消息传到叶家,一家人在忙乱。 周氏说:“没想到那死丫头还会带东西回来。都给我等着,看看一会儿有什么好东西!” “奶奶。我想吃肉。”叶天宇扯着周氏撒娇,却对旁边的亲娘苏氏理也不理。 周氏说:“吃吃吃,就知道吃。就算有肉也先给你大哥。你吃点骨头就是了。” 大孙子叶天海今天学堂里放假,正好在家,他一脸清高地坐在窗下看书,离家里人远远。周氏转过脸,宠溺地对叶天海说:“海儿,午饭多吃点。然后也带些好吃的到学堂里去,给你的朋友们尝尝。” 叶天海一脸理所当然:“这个自然。” 自从有了童生身份后,他在家里成了仅次于爷爷叶老三的人物,就连他爹叶文梁也次他一等,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他。 张氏带着小儿子叶天赐和女儿叶紫然,叶紫然年纪和叶斐然差不多,平时也是欺负惯了叶斐然的。她说:“娘,听说斐然穿金戴银的回来了,是不是真的?” 第28章 回到叶家 第28章回到叶家 张氏还没说话,小姑子叶文英冷哼道:“那猎户家穷得叮当响,穿金戴银?做梦吧!也就不知哪个旮旯挖出一点老银充个门面罢了。” 叶紫然说:“老银也是银子啊,我还没有首饰呢。不像姑姑你有钗子和耳环。” 她看着打扮一新的叶文英,羡慕得很。 叶文英得意地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银钗子,又晃了晃自己的银耳环,笑嘻嘻地说:“谁叫我长得漂亮呢,长得漂亮就应该好好打扮,以后嫁到镇上去当官老爷太太!” 炫耀的口气,叶紫然一听,嘴巴撅得能挂油瓶。 张氏见女儿红眼病又犯了,赶紧拉着她打圆场说:“行了,紫然也很漂亮啊。要真想要首饰,等会儿看到那肥婆管她要就行了。她不敢不给。” 苏氏一直站在旁边,这些人公然在她面前讨论怎么拿她女儿身上的东西,她木无表情,心里不是滋味,却不敢表现出来。 忽然之间,周氏发现了她,厌恶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家里来客人,从来都没有苏氏出现的份儿。张氏和叶文英立马调转枪口,一致为难起苏氏来。 叶文英比较简单粗暴,“滚一边儿去!这里没你的地方!” 张氏比较尖酸刻薄,“大嫂,地没扫,米没舂,怎么就歇着了?” 苏氏诺诺地说:“我……我就想看看二丫过得好不好……” 张氏拉长马脸,一脸嫌弃地数落着:“哎哟,嫂子,你也不会想想,你女儿才把女婿克得死去活来,你这克夫命扫帚星老娘偏偏往前凑,不怕把晦气带给女婿啊?到时候把女婿再克死了怎么办?换了我是你,我就识相点躲起来。” 边说,边轻蔑地看着苏氏嗤笑。 张氏一出口就掐住苏氏软肋,苏氏立刻垂着头,扭身到后院舂米去了。 叶老三好面子,孙女婿带了礼物回门,恨不得让全村人都知道,他让儿孙把屋门院门全都打开,自己坐在堂屋里,专门等着成甯和叶斐然到来。 很快,成甯的牛车来到叶家。 叶老三远远地,看着那些精米白面和猪肉,特别是那些肉,都是上好精肉,顿时两眼冒出绿光。但是他架子很大,坐那儿不动,说:“把东西搬进来。” 叶斐然这是第一次见原主的爷爷,从看见叶老三第一眼开始,她就浑身不舒服。那是原主自己身上残留的意志,这爷爷对她很不好,动辄打骂,说话还忒歹毒,都形成恐惧本能反应了。 听见叶老三装腔作势的话,她想要发作,成甯按住了她。他很好脾气地按照叶老三吩咐,把东西卸下车,扛进屋里。 周氏坐在叶老三旁边,同样两眼发光,露出贪婪的神色来。 叶老三急着吃肉,坐下后没两句,就吩咐周氏:“你叫媳妇们去做饭,我要和孙女婿喝两杯!” 周氏也急,一口答应。 她把肉拿到厨房里,把苏氏叫进来,说:“赶快做饭,别偷吃,不然我撕了你的嘴!” 可怜苏氏早上才喝了一碗野菜汤,还要做一大家子的饭,肉香从锅里窜出来,饥饿感越来越强,越发头晕眼花。 第29章 太欺负人了 第29章太欺负人了 叶怡然忙完了自己的活儿,跑进来帮忙,见到苏氏满头大汗地翻炒着锅里的肉,心疼地说:“娘,你吃一点吧。他们不会发现的。” 苏氏坚决摇头,说:“不行。被你奶发现,会打人的。再说了,前儿才在斐然家里吃过了肉,娘不馋这个。” “咕噜噜——”苏氏的肚子却很不客气地打了她自己的脸,传出巨响,叶怡然还想要说什么,苏氏说:“怡然,你到前面去看看你妹妹怎样了。听说她今天穿金戴银的,可招人疼了。” 叶怡然咬咬嘴唇,眼圈一红,跑了出去。 叶家前后两进院子,除了厨房之外,还有四间宽敞明亮大房子,石墙瓦顶,在村里属于中等水平,比起只有一间茅草屋的成甯家里却好太多。 叶斐然坐在堂屋里,心不在焉地,叶老三长篇大论讲三从四德,训话,她左耳进右耳出,注意力却落在叶家的房子上。 这房子,记得没错的话是她爹叶文栋在的时候挣下的。如今叶老三和二叔叶文梁享用着叶文栋留下的东西,还欺负苏氏孤儿寡妇,还把叶文栋唯一的儿子叶天宇教坏,真不是东西。 哼哼,她就不信,叶天宇变成那样,周氏和张氏会没有功劳! 叶斐然想到可恨处,暗暗握紧拳头,又留意到人群里没有苏氏的影子,不用问,肯定使唤苏氏干活去了。 女儿三朝回门,目的是见见娘亲,跟她说说出嫁后的心里话。是嫁人之后为数不多尽情撒娇的机会。世间上怎么会有回门的时候见不着亲娘的道理? 叶怡然出现在门后,对叶斐然勾勾手指。 叶斐然会意,借口上茅房,叶老三长篇大论被打断,虽然不高兴,也只能让她去。叶斐然来到后院,拉着叶怡然的手问:“姐,娘呢?怎么不见娘?” 叶怡然说:“娘被他们支去干活了!在厨房里做饭呢!” 叶斐然怒道:“凭什么婶婶姑姑都在屋里坐着等吃现成的,只有娘和你做饭?” 今天家中里里外外十几个人呢! 叶怡然忧伤地说:“妹妹,你忘了吗?我们家里一直都是娘带着我们姐儿两个包圆家务的呀!就像今天,奶说了,今天中午她们吃肉,娘和我都不许上桌,就在厨房里喝粥。这还算是比较好的呢!” 叶斐然当然记得,原主那记忆混乱的傻脑子里,这些干活、挨打受骂的记忆,是最深刻的!她握紧拳头:“可恶。他们太欺负人了。” 叶怡然委屈地红了眼。 叶斐然握着叶怡然的手,说:“姐,你等着。我一定让娘正儿八经上桌吃饭,吃肉吃到饱!” 叶怡然被吓一跳,连忙说:“别,斐然。今天是你回门的大日子。别和奶他们对着干,不然传出去,别人会笑话你的。” “哼!别人笑话不笑话,我才不在乎。如果让自己娘亲姐弟在家里吃苦,那才叫最大的笑话!” 叶斐然掷地有声地说。 被她气势感染,叶怡然情不自禁收了眼泪,隐约生出一股自信来。 第30章 抢银钗子 第30章抢银钗子 姐妹商量已定,叶斐然又溜回堂屋里。 忍耐到叶老三结束,开饭。 吃饭分男女客坐,男人坐堂屋,女人就在东厢房里铺了张小桌子围坐着吃。 周氏指着靠门旁边的椅子说:“二丫坐这里。” 那是上菜的位置,地位最低的人才坐那儿,可今天叶斐然是三朝回门的姑娘,理应坐上首。 叶斐然冷冷一笑,正要说话,头顶发髻突然一痛,叶紫然把她的钗子拔了下来:“斐然这钗子挺好看啊,我要了!” 叶紫然只听说叶斐然不傻了,可没见识过叶斐然的脾气,以为她还是以前那么胆小怕事。这个家里只有叶文英的东西她不敢动,别人的都说拿就拿了。 从进门开始,她就眼馋叶斐然头上的银钗子了,这么好看的钗子,分量沉甸甸的,上面还有大珍珠,把叶文英的比到不知哪里去了,不快点下手要是被叶文英抢了先就没了。 碍于爷爷他们都在,叶紫然不敢乱动。现在男人们不在了,她就动手了。 才把钗子拔在手中,叶斐然眼疾手快,反手夺了回来,顺便打了她一嘴巴:“还给我!” “啪”!松脆刮辣! 叶紫然猝不及防,怔了怔,哭闹起来:“娘!娘!肥婆打我!” 她一头滚到张氏怀里去,张氏对自己女儿抢钗子的行为一只眼开一只眼闭,可见到叶紫然被打,顿时不依了,站起身揪着叶斐然衣领说:“喂!你干嘛打人?” 叶斐然才不怕她,冷冷地说:“你没看见她抢我东西吗?” 张氏说:“就算是这样,你给了她就是了!她是你妹,要你一支钗子有什么大不了?死肥婆,别以为今天你回门,你婶子我就不能管教你!” 叶斐然说:“呵,话说得轻巧。那我娘是你大嫂,想要你的东厢房住,不如你就给了我娘住了?不就一个房子嘛,要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张氏没想到她会反驳自己,而且一口就揭自己的短。 东厢房是全家采光通风最好的屋子,进门有偏厅内里有卧房,当初本来应该给大房的,她趁着叶文栋死了抢过来。 叶斐然揭了她的短,张氏又急又气:“你还牙尖嘴利?这是对长辈的态度吗?” 叶斐然才不怕她,冷冷地说:“有道理的才是长辈。帮着自己女儿抢我钗子的,算什么长辈?” 一边说,一边绕过桌子,在主陪的位置上,大刺刺地坐下。 那里原本是张氏默认给自己的位置,看见叶斐然坐了,凶巴巴地瞪着她。叶斐然不管她,环视一周,明知故问:“我娘呢?怎么不见我娘?” 她留着主位不坐,就是给苏氏准备的。 周氏在她们吵架的时候,已经气得两眼发黑,听见叶斐然要找娘,尖声说:“真是寡妇生的没家教,你娘那晦气克夫的,怎么可以上桌吃饭?今天让你上桌就给你面子了,再叽叽歪歪的,我打死你!” 呵,叶斐然气得笑起来,古代人寿命短,遇到意外死了,就让无辜女人背上“克夫”之类的骂名,受尽歧视。 这些无稽之谈,她从来不信。 再说,苏氏克夫晦气,周氏在孙女回门的时候喊打喊杀的,又算什么? 她站起身来:“娘不来,我不上桌。我还要让全村人知道,你们叶家怎么虐待出嫁女儿,三朝回门还骨肉不能相见!” 一边说,一边往门外走。 周氏听说她要闹大,急了,打个眼色给张氏。张氏展开双臂,拦在她面前:“不许走!” 叶斐然故意大哭大闹起来:“我娘啊!我想要见我娘,怎么见不到!” 她举起袖子擦擦眼角,一股辛辣之气冲来,立刻泪如雨下。 院子外面本来就很多闲汉跟过来围观,见她们忽然闹起来了,叶斐然跑到门口哭,立刻引起一片热议。 第31章 上席风波 第31章上席风波 “叶家真不是东西,人家斐然回门,亲娘都不能见一面。” “作孽的东西哟,这样的家里还能出秀才吗?” “我看就算考中了秀才举人,以后也不会是好官!” 叶老三原本故意开着院门开饭想要炫耀的,没想到反而方便了村里人看戏,坐在堂屋里,脸色“刷”的黑成了锅底。 叶天海也脸色难看,对叶文梁说:“爹,你管管娘吧!” 叶文梁夹在爹和儿子中间,耳中听着张氏污言秽语的叫骂和叶斐然的哭诉,气得浑身发抖。大步流星走出院子里,把院门关上,回身对张氏吼道:“够了!哭什么丧!快把大嫂请过来!” 张氏看起来凶巴巴的占上风,实际上身上被叶斐然暗暗抓了好几把,吃了暗亏。被自己男人一骂,鼓起牛眼睛正要撒泼。 但周氏也抓住了这个台阶,瞪着她说:“有人要寻晦气,我们别挡着,把那个克夫短命的女人叫来!听话!” 乱成一团时,一直守在墙根的叶怡然见时机到了,冲出来大喊:“二丫!娘在厨房喝野菜汤呢!” 叶斐然立马说:“我们吃肉,怎能让娘呆在厨房喝汤?这不是大不孝吗?” 她声音又高又尖,院墙外还没舍得散去的人听得一清二楚,高声喝彩:“叶二丫好孝顺!” “斐然好样的,叶家太不是东西!” “二丫,以后争气了好好孝敬你娘!” 气得叶文梁打了满满一桶水隔着墙头泼出。 “哗啦”……看热闹的人散了。 叶老三对男人们说:“没事了,进去吃饭吧,那么多肉冷了就不好吃了。” 男人们散去,叶斐然站在门口,翘首等待苏氏到来,周氏在她身后怒道:“你敢!你不把你奶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叶斐然扭头冷冷地盯着周氏,眼神凌厉凶悍,周氏气势矮了下去。 叶斐然开口:“奶奶,这份家业谁挣的?” 周氏一惊。 “不说话了?不说话我也知道,是我爹!我爹在的时候天天累死累活给你们做工,他在海上出事之后,船主还赔了一笔钱,这些银子现在哪里去了?” 周氏后退一步,说:“臭丫头,傻病没好全,瞎说!” 她眼神闪烁,心虚了! 和好吃懒做爱吹牛的二叔叶文梁不同,叶斐然的爹叶文栋是个勤快人,除了把家里的十几亩地弄得齐齐整整之外,农闲时节还跟大船出海捕鱼。捕鱼的工钱很高,风险也大,是海边人挣活钱的方法。有次出海遇到了暴风雨,叶文栋被卷进海中,船主赔了一百两银子作为抚恤金。这些钱全都被叶老三和周氏吞了,谁都没声张。 船主来送钱的时候,原主就在旁边,因为是傻子,周氏也没忌讳她。这段记忆残存得格外深刻,叶斐然趁机揭露出来。 周氏被她三言两语说得心惊胆战的,胡乱说:“行了,行了,进来上桌吃饭吧!哼,你那寡妇娘短命克夫,就你当宝一样孝敬着,到时候回家克死你那穷鬼猎户,可别怪你奶奶我没提醒过你!” 第32章 看她们狗咬狗 第32章看她们狗咬狗 这时,叶怡然拉着苏氏过来了,苏氏穿着补丁打补丁的衣服,和叶家其他女眷对比鲜明。 她来到席面上,还有点不敢相信,叶怡然把她请到周氏隔壁的上首去,她战战兢兢地,不敢坐。 叶斐然大大方方地来到她身边,扯着苏氏胳膊说:“娘,女儿好想你。快来坐下,我带了好多肉回来,还有白米饭,你爱吃不爱吃?” 按照她芯子里现代人的观念,可没什么长幼尊卑,只奉行一套准则:谁对她好她对谁好。周氏这种对她不好的名义上的奶奶,她放都不放在眼内。 周氏被叶斐然彻底无视,气得脸色铁青。 但桌子上的肉太香了,她厚着脸皮坐下来。 午饭很丰盛,红烧排骨、炒五花肉、炖黄猄,全都是叶斐然带过来的东西,苏氏厨艺很好,整治得色香味俱全。 叶斐然和叶怡然一左一右坐在苏氏身边,很亲热。 周氏坐下来,用筷子敲着空碗嚷嚷:“斐然,快给奶奶夹肉!” 叶斐然果然夹起了一片带皮五花肉,油淋淋香喷喷的,在周氏面前转了一圈,放进苏氏碗里。她笑着说:“娘,这个肉很好吃,多吃点。姐,还有你。” 她动作很快,把大块的肉不断夹在苏氏和叶怡然的碗里,堆得冒起了尖儿。 周氏眼睛都红了,叶家的钱全都用在叶天海身上,这个月还没闻到过肉味。眼见再不动手就吃不着肉了,顾不上再对叶斐然拿乔,赶紧自己给自己碗里夹肉。 一筷子下去,和对面张氏伸过来的筷子碰在一起,落在同一块肉上。 张氏皮笑肉不笑地说:“娘,你年纪大了,这肉太肥,你吃了消化不动。吃排骨吧。” 那时候的农村人都爱吃肥肉,排骨虽然香,但是全都是瘦肉,油水少,不够解馋。周氏年纪大牙齿不好,更不愿意吃排骨了,她拉长脸说:“放开!娘要吃肉!” 她就不信,张氏一个晚辈,好意思和她抢? 但张氏还真不肯撤筷子了,婆媳俩在空中角力,周氏年纪大了力气不够,被张氏猛一用劲儿,把肉抢了去,张氏张开大嘴一口把肉给吞了,吧唧吧唧嚼得满桌都是声音。 叶文英“噗嗤”笑出声来,凉凉地说:“二嫂真是馋肉馋疯了,平时口口声声说多孝顺娘,我看也不过这样嘛。回头传出去,说二嫂跟婆婆抢肉吃,海哥儿的秀才还考不考了!” 大顺朝讲究孝道,特别要走科举的仕子,从童生开始就对家人家风严加考察,有一点点污点就会夺走考试资格。这件事从去年开始,叶老三就不断在家里提起。 张氏原本筷子已经伸向第二片肉,闻言一怔,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筷子,周氏闪电般把肉夹进自己嘴巴里,一口吞下。 叶文英取笑完二嫂,心情很好,回头看到自己看中的红烧排骨只剩下青菜底儿了,大惊失色:“谁把我的排骨吃了?” 叶紫然面前高高堆起一堆骨头,碗里也有,筷子也夹着,满嘴流油,含含糊糊地说:“姑姑,这排骨很好吃哦!你不吃我就帮你吃掉啦!” 叶文英气得两眼冒火,“好个馋嘴的小蹄子!快给我吐出来!”说罢伸筷子去抢叶紫然碗里的排骨。 叶斐然斯斯文文地吃着自己碗里的,冷眼旁观,只觉得比看戏还好看。 呵呵,狗咬狗什么的,精彩! …… 男客那边,叶家父子三代推杯换盏,喝得热闹。叶天海喝了两杯,脸红脖子粗地吹牛。 第33章 张氏被迫干活 第33章张氏被迫干活 他大言不惭地说:“夫子说了,我这次一定能考中秀才!到时咱们家就可以免徭役免税,再中了举人,我就是官老爷,一家人跟着我享福!爷爷,到时候你就是大老爷!爹,你就是老爷!” 本应该坐在上首的成甯,敬陪末座,滴酒不沾,默默吃饭。 叶老三红光满面,乐不可支:“哈哈,我家海儿就是有出息,有孝心,什么都忘不了爷爷!” 叶天海用眼角余光看一眼成甯,说:“到时候妹夫也不用打猎了,来我们家看看大门,喂喂马什么的。你放心,工钱我定不短了你!” 成甯不咸不淡地说:“谢了,不过我自在惯了,做猎户挺好的,没兴趣给别人打工。” 叶天海吃了个软钉子,感到面目无光:“哼,不识好歹的东西!给脸不要脸!” 论年纪,叶天海比成甯还小几岁,这么说话可以说十分没礼貌,成甯唇角微微一勾:“脸面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 叶天海越发没意思起来,心道:“这猎户不识好歹,等本少爷高中之后,第一个把你抓起来打板子。” 就因为成甯一句话,心胸狭窄的叶天海暗暗记恨下来。 …… 东厢房那边,因为不喝酒,女人们吃得比较快。周氏和张氏打了个平手,叶文英抢到的最少,瞅到苏氏和叶怡然吃得满嘴油,气呼呼地把一肚子火发泄到苏氏身上:“吃够了没有?还不赶紧去收拾!” 苏氏忍让习惯了,还真傻乎乎的动起手来。 十几个人杯盘狼藉的呢,叶斐然见苏氏瘦得手腕骨头都突出来了,她一个人怎么扛得住? 伸手去按住了苏氏,叶斐然皮笑肉不笑地说:“姑姑,我娘是你长辈。有小姑子使唤大嫂干活儿的吗?” 叶文英被叶斐然教训,不耐烦起来:“傻胖妞,这儿轮得到你说话吗?没大没小的!” 叶斐然也不恼,拖长声音说:“奶奶,我是不是要跟里正谈谈我爹那笔银子的事情?” 周氏今天也不知道这傻胖妞撞了什么邪了,一句句往她罩门上招呼,忍着气,骂叶文英:“叫了你别跟傻子计较!偏要讨没趣!张氏,你把东西收拾了!今天就让你大嫂自在一天!” 张氏一怔,从座椅上跳起来:“凭什么让我们干活?” 不过,她比起周氏还是嫩了点,周氏捂着心口大声呻吟:“哎哟,这日子没法过啦,大媳妇躲懒二媳妇驳嘴的,小英啊,我的心口好疼!” 她拉着叶文英的手直往自己胸上按,叶文英给周氏揉着心口,对张氏说:“二嫂你可真是半点亏都吃不得,把娘气成这样,你高兴了?” 张氏气得面孔煞白,可耍泼皮又耍不过倚老卖老的周氏,恶狠狠瞪了苏氏一眼,不情不愿地下去收拾碗筷了。 叶紫然坐在原地,心安理得地看着自己娘忙活,没事人似的。 成甯来到东厢房门口,对叶斐然说:“娘子,我们该走了。” 堂屋那边传出吵架的声音来,乒乒乓乓的,原来是叶老三和叶文梁几杯黄汤下肚,为了前两天叶文梁去集市卖鱼回来短了两分银子吵起来了。 成甯不耐烦看这丑态,索性叫叶斐然回家。 第34章 下决心分家 第34章下决心分家 叶斐然站起身,说:“奶奶,好好对我娘,不然我就去跟里正好好说说今天的话。” 周氏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她抽了一顿耳光,但成甯在旁边野兽似的凌厉凝视着,她不敢造次。只得忍气吞声地,去堂屋拉架,又骂叶紫然:“还不快帮着你娘收拾去!一个个的好吃懒做,家底都被你们败光了!” 叶紫然委屈地扁扁嘴,摔桌打碗的去了。 叶斐然看着瑟缩屋角的苏氏和叶怡然,叹了口气,苏氏太弱了,由始至终,都没有站起来为自己吭一句声。 倒是叶怡然,抬起头来和她目光相对,微弱地点点头,示意自己会照看苏氏。 叶斐然稍为放下心,跟着成甯离开了叶家。 …… 看到叶家上上下下的极品模样,叶斐然更加下决心,要尽快想办法把苏氏和叶怡然接出来。 越快越好! 她坐着牛车回去,一路上净想这个事儿,成甯跟她说话也没听见。直到成甯唤她名字:“斐然!” 叶斐然猛地回过魂来,抬起眼眸:“哎!” 脆生生的,像生折了一根脆黄瓜。 成甯眼角生晕,飞快收回视线,看着前方,赶着车:“你在想什么?好像很多心事的样子。” “我在想怎么帮我娘分家。你刚才也看到了,我爷我奶压根不把我娘和姐姐当人看,他们吞了我爹的银子,让我娘和姐姐做牛做马。再这样下去,她们得被磋磨死的。” 还有一个更可怕的猜想,盘旋在叶斐然脑海里——叶怡然,比她还要大两岁,今年十五了,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周氏可不会替叶怡然考虑什么幸福不幸福的,压着她的亲事,多半是想要拿叶怡然卖个好价钱。 就像当初拿她卖了五两银子一样……要不是自己穿越过来,原主和小虞一个傻一个小,九成九早就死掉了! 想到这里,大中午的,叶斐然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成甯静默了一会儿,说:“其实分家不难,只要有充足的理由,找里正来立个字据,再到衙门里开好户籍就可以了。” 叶斐然:“……” 小哥哥,最后一项,对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字都不认识的农妇苏氏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好不好。 不过,对于科学家穿过来的叶斐然来说,确实是不难。 问题迎刃而解,她雀跃起来,脸上露出笑容,成甯看一眼那亮晶晶的眼睛,说:“你只为你娘和姐姐打算,为什么不想想你自己?” 嗯?他这话什么意思? 叶斐然没有听出男人话语里淡淡的探究,她沉浸在喜悦里,顺口说:“我有你啊。” 成甯和小虞父子两个人是阴沉了一点,但心地善良,她还蛮欣赏他们。 队友不拖后腿的情况下,她就有底气把日子越过越好。 成甯感到意外,薄唇抿紧。 他又不说话了。 用力一甩鞭子,老黄牛加快脚步,吭哧吭哧向破院走去。 …… 何大娘家里,被托付过来的小虞正在帮忙干活。 筛米、堆柴、到菜园子里割青菜,小虞做事认真,只用了一顿饭功夫就把劈好的柴火全部堆放在厨房外面的墙根下,整整齐齐,一丝不乱。 第35章 陈慧娘 第35章陈慧娘 何氏从屋里拿出一只粗瓷大碗来,招呼小虞道:“小虞,辛苦你了。快来喝口水吧!这水我加了糖,可香可甜了。” 小虞接过水,喝一口,“噗——” 就连加了糖都掩盖不住那一股怪味儿! 何氏惊道:“怎么啦怎么啦?” 小虞自己也不懂,明明都是一样的水,这水还放了糖,怎么跟家里的味道差那么远? 家里的水喝起来,是那么的甘甜清冽,消暑解渴。 小虞记得成甯教自己,不能对别人家食物说长道短,就找了个借口:“我呛到了,嗯,不喝了。婶子,我帮你把菜摘了好吗?” 不等何氏说话,把大半碗水放下,一溜烟到屋檐下摘菜去了。 何氏也没多想,她看到小虞褂子上破了个洞,让他脱下来帮忙缝补。娘儿俩一边干活一边说话,其乐融融的。 过一会儿,何氏的女儿陈慧娘从外面提着一篮花儿走进门来,看到小虞,眼睛一亮,凑过去甜甜地打招呼:“小虞来了呀。你爹呢?” 陈慧娘长得身材圆润,俏丽甜美,是火山村的一枝花。自从一年前她在山里崴了脚,被成甯救了之后,就对成甯非常有好感,没想到成甯却甘愿花五两银子去娶叶家的傻胖妞,在成亲前还出了事,害得她担心极了。 后来,听说成甯大难不死,慧娘早就想上门去看看他了,苦于一直没有借口,没想到成甯主动把小虞托付过来。心里不由自主升起一股希望。 男人三妻四妾不是稀奇事。 小虞说:“爹和娘回门去了。” 陈慧娘眼珠子一转,说:“不带你呀?” “爹说,叶家的人坏得很,不让我去。所以麻烦了何大娘,让我呆在这儿等他们回来。” 何氏在旁边一叠连声说:“不麻烦、不麻烦,街坊邻里,应该互相帮助的。” “真的是这样吗?”陈慧娘貌似不经意地说,“别是故意撇下你吧?我听说,后娘后娘坏心肠,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话音未落,何氏厉声呵斥:“慧娘!姑娘家家的搬弄口舌,还不赶紧淘米做饭去!” 陈慧娘撇撇嘴,扭身进了厨房。 小虞眼睛阴阴地。 何氏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小虞,你别乱想。你娘之前是傻子,什么都不懂,如今好起来是好事儿,她不会是坏人。” 小虞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吃过了午饭不久,成甯就回来了。 叶斐然自行回家休息,他过来归还牛车,还有接小虞回家。 何大娘领着小虞到院子里,交还给成甯。看见小虞吃得鼓鼓的小肚皮,衣服上的口子也缝补好了,成甯客客气气地说:“谢谢何大娘,麻烦何大娘了。大娘,请你收下这个。” 他拿出四根排骨,递到何大娘手里。 何大娘吓一大跳,虽说排骨没有肥肉值钱,可是那骨头上层层叠叠全是肉,足足三四斤重,在农村,这是一份很贵重的礼物了。 何大娘家里条件也不好,上一次吃肉还是两个月之前,连忙推辞:“嗐!街坊邻里的,干嘛那么客气!” 第36章 何首乌被挖光了! 第36章何首乌被挖光了! 成甯说:“要的。之前借了你的鸡蛋也没还,这就当是还你鸡蛋了。你要是不收,我以后可都不敢麻烦你了。” 何大娘听见他这样说,才勉强收下了排骨,又一直送成甯到门口。 陈慧娘坐在窗户下做针线,眼睛一直盯着成甯,看着那挺拔得松树似的背影离开自己家,陈慧娘眼圈儿不由得红了:“阿成哥多好的人啊,为什么要娶个傻子?” 何大娘进得门来,听见这话,忍不住轻声呵斥:“人家都成亲了,你千万别当着人家面说这种话!丢人死了!” 陈慧娘把针线一放,不服气地说:“难道我说得有错吗?” 何大娘见她还不服,没好气道:“有没有错,人家两口子关起门来过日子。你一个没过门的姑娘家,嚼那些口舌做什么?传出去之后,你还要不要做人了?快点把那点心思收起来,好好的干活吧!” 心情不佳诉个苦还换来一顿数落,陈慧娘撅着嘴巴,又拿起针线做起来。她心情不好,一条裙子缝得七扭八歪的。 成甯牵着小虞回家,叶斐然已把屋角的背篓、镰刀、登山拐、斗笠等物翻出来穿戴好,准备出门了。 她说:“我趁着天还亮,上山挖点野菜和草药。明天可以拿到镇上去卖。” 她真勤快,一刻停不下来。 成甯微微颔首:“好,去吧。我们做好饭在家等你。” 现在他虽然行动无碍,打猎捕鱼还不行。那头死黄猄其实是向熟人赊账的,等他伤势痊愈后,才好上山。 小虞盯着叶斐然离开家,眼神犹豫。 成甯没有察觉他的异样,用粗瓷大茶壶倒出一碗凉白开,递给他:“来,多喝水。看你嘴唇裂成什么样子了。” 小虞接过碗,咕咚咕咚的把一大碗水全喝干了。 好喝! 家里的水就是不一样! 他擦擦嘴巴,意犹未尽地说:“爹,我还要!” …… 叶斐然沿着山路往上爬,她胆子大,专往人迹罕至的地方走。边走边采集,转了几个弯,来到那天采何首乌的地方,却失望地发现,叶天海带着叶天赐抢先一步来了,正在挖那些何首乌。 叶天赐和原主是叶家唯二两个胖子,不同的是,原主的胖属于生病痴傻虚胖,叶天赐纯粹吃太多,显块头。此刻他在叶天海指点下,抡起锄头拼命挖,边挖边说:“大哥,还是你有办法!一眼就看出这里有何首乌!大哥,这些何首乌很值钱吧?” 叶天海自从进了学堂之后就不再碰这些粗活了,背着手在旁边做监工,微笑着说:“那是自然。哥告诉你,这何首乌在同和堂药店里能卖八百文钱一斤呢!” 叶天赐一听,突了眼:“八百文钱!哥!咱们发大财了!” 他干劲十足,锄头飞舞,把一片何首乌挖得干干净净,连个根都没留下。叶斐然在旁边看见,不由得皱起眉头。 竭泽而渔,这片何首乌地是废掉了。 叶天海在旁边看着,也没说话。 叶斐然撇撇嘴,扭身走了另一条路。 第37章 没打算圆房 第37章没打算圆房 这条路荆棘满布,难走很多,而且也没有像何首乌这样的珍贵药材,只有一些车前草、止血草之类的常见中草药。还好最后在一片断崖上采到几棵金钗石斛,这也是比较珍贵的药材了,算是有点儿收获。 叶斐然把这些药材都放进空间里,用灵泉水提升它们的品质。顺便,她也把一些路上采到的药材种子种进了息壤里。 她种下青菜的地方已经长起巴掌高的苗苗了,空间里和外面似乎有时差,里面的菜长一天赛过外面长好几天的。叶斐然很高兴,热爱自然的她从外面带了一些树枝进来,打算做个攀爬架,搞立体空间种植。 忙活完这些,路上掏了俩鸟窝,带着挖好的野菜,提着一竹筒灵泉水,匆匆忙忙赶回家。 这一晚,他们吃得很简单,炒鸟蛋、炒野菜,叶斐然用剩下的肉做了个肉片汤。这些菜都加了猪油,吃起来香喷喷的。 吃饭的时候,成甯看似无意地说,要给家里加盖一座偏房。 “好端端的,干嘛要盖房子?”叶斐然不解。 成甯说:“你还小,我本来就没打算跟你圆房。但你也不能老住厨房,这里油烟重,住久了对你身体不好。” 口吻平平淡淡的,好像跟她商量今晚吃什么菜一样平常。 叶斐然心里一暖:“盖个房子得不少钱吧?” 成甯说:“该花还得花。我本来就存了一点钱,等你过门后过日子用。节省点盖个小偏房应该够了。” 在农村一切自己动手的话,盖房子成本很低,一个一进三门面带院子的房子盖起来也就三十多两。 问题是,挣钱也不容易,一家五六口壮劳力,一年到头省吃俭用,往往才能攒下七八两银子。 就算是个小偏房,成甯现在不能做粗活,等于一切都得请人做,包工包料,十两八两跑不掉。 叶斐然低下头,犹豫起来,她觉得太破费了。 成甯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眼睛弯成月牙,拍拍她肩:“我说了,不用你操心。你挣的钱好好收着,我这儿全包。” 他似乎误会她了,叶斐然张了张嘴巴,想要解释,又不知从哪里说起好。 最重要的是,成甯看着她的眼神那么温和,这神情还是第一次出现在他脸上,她不知所措了。 她轻声说:“那……好吧。” 于是二人商量好,第二天成甯到村里找人修房子,叶斐然到镇上卖东西。同时叶斐然也事先说定了,这次到镇上卖药材,无论卖多少钱,都是这个家里的共同财产,她不会私藏。 看着那张满脸真诚的团胖脸,成甯微微一哂,答允了她。 …… 当天晚上,叶斐然把柴扉一关,进空间。她把棚子搭好,用采到的竹子设计了一个引水管道,把灵泉水引到息壤旁边方便打水。 然后用竹筒把要喝的灵泉水打出来,这才跳进去沐浴。 果然,当她在灵泉里睡醒一觉之后,泉水又变黑了。这次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没有去管它,拿着竹筒就出了空间。趁着父子没起床,把灵泉水掺进水缸的井水里去。 这一天她熬出来的稀饭,又变得和之前那样香喷喷的,带着外面没有的甜味儿。 第38章 抢位风波 第38章抢位风波 考虑到营养问题,她还煮了俩鸟蛋,白水煮了野菜。 淀粉、蛋白质、维生素,都齐了。 可惜没有牛奶,她在现代特别喜欢喝牛奶,养得皮肤白白嫩嫩,身材高挑颀长,一年到头感冒都不得一回。但是在大顺朝,擅自杀牛吃牛肉都是犯罪,百姓也没想起喝牛奶这种事。她寻思着,等以后有钱了,要找一些奶制品来给小虞和自己补充营养。 毕竟,这个身体也才十三岁,还能再长长。 这么一想,挣钱的欲望分外强烈起来,一大早准备好东西,到村口坐李大爷的牛车。 村口大榕树下面已经站了几个人,都是等牛车的。这些人里有对叶斐然打招呼的,有满脸嫌恶转开脸的,叶斐然很坦然,只和那些善意对待自己的人打招呼。 她落落大方的举止态度,倒是让她赢得不少人刮目相看,都说傻子懂礼貌了。 李大爷赶着牛车来,大家纷纷上车,有两个人姗姗来迟,却是叶天海和张氏。有人打招呼说:“张氏,送天海去上学堂吗?” 自从叶天海得了童生的身份,村里人也不喊他小名了,都喊他的大名。 张氏说:“是呢,顺便去镇上逛逛。” 叶斐然注意到张氏也背了个背篓,里面沉甸甸的,应该装的是昨天挖的何首乌。 她故意离这两个瘟神远远的,独自坐在牛车角落里。她有心要躲,张氏却不肯放过她。 他们娘儿俩来得迟,车上没有地方坐了。只能坐车尾。牛车的车尾是很不舒服的,张氏看到叶斐然占了个好位置,眼珠子一转,凑过来说:“斐然,给二婶让让。” 她伸手去扳叶斐然肩头,叶斐然灵活地躲开了,说:“我先来的,为什么要让给你?” 讲真,对方是老弱病残,说话语气好点的话,她肯定让。 至于张氏嘛,就另说了! 张氏不高兴地说:“我是你婶婶!你这样对长辈的吗?” “我已经嫁了人了。”叶斐然说,“成甯的婶婶才是婶婶,你算我哪门子婶婶?” 成甯无亲无故,村里人都知道,顿时有人忍不住笑出来。 张氏立起眼睛,叉腰骂道:“有爹生没娘教的小傻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快给老娘起开,你哥哥马上要考秀才了,你敢让秀才老爷坐车尾?” 叶斐然才不吃她这一套,笑眯眯地说:“这不还没考上吗?怎么就脸皮厚到自称老爷了?” 叶天海在旁边也皱起了眉头,他还没入闱,张氏这些大言不惭的话要传出去,对他影响不好。他轻轻拉扯着张氏的衣袖,傲气十足地说:“娘,算了,我们读书人不和傻子计较。” 叶斐然明明都已经好了,他们还一口一个傻子的。 叶斐然也没放在心上,坐在咕噜咕噜的牛车上,想自己的计划。 今天是赶集日,镇上比平时热闹了好几倍。官府专门在城墙外划出一条街道供四面八方来的乡下人摆摊卖东西,每个摊位收两文钱。 在镇里,准确来说是同和堂后面那条街也有一个集市,那里摊子比较大,逛的人也都是镇上的有钱人,所以摊位费比较贵,要十五文钱一天。 叶斐然在两个临时市集都逛了一圈,把里面畅销的农产品暗暗记在心里,算是做了个简单的市场调研。然后才把空间里的草药拿出来,不紧不慢的走向同和堂。 也是冤家路窄,居然被她在同和堂里遇到了张氏和叶天海。 第39章 以次充好被拆穿 第39章以次充好被拆穿 张氏正在大喊大叫:“什么?我的上好何首乌,居然才收三百文钱一斤?你们也太黑了吧!” 叶斐然隔远一看,乐了。 那些何首乌不知怎么搞的,支离破碎。碎块中还扎着几根竹枝子,同和堂整洁的案面被弄得乱七八糟的。 伙计怒气冲冲地说:“大婶,你骗谁呢?用竹签子把碎何首乌穿成一整个,我给你三百文钱都算是体谅你大老远跑一趟不容易了!” 何首乌和人参一样,讲究全须全尾,个头越大越完整,身价越高。这何首乌碎了,价钱可就一落千丈了。 昨天晚上叶天海出了个主意,为了增加何首乌的分量,把何首乌掰碎再用竹签子穿起来。这样竹签子的分量可以卖出何首乌的价钱,这主意获得二房一家人赞同,关起门来忙了大半个晚上。 同和堂的伙计眼睛多毒辣啊,张氏一上来,把戏就被拆穿了。伙计按照碎何首乌的价钱来收,张氏哪里肯依。 “你可没说必须得完整的!”张氏蛮不讲理地,“我不管,必须最少八百文钱一斤。不然我就去官府告你们店大欺客!” 叶斐然看了一会儿好戏,角落里通向内堂的小帘子张开一条缝,她心领神会,悄悄踱了过去。 张掌柜等在内堂,看到叶斐然,老眼一亮:“小妹妹,这次又带了什么好东西过来?” 上次叶斐然带来的何首乌,转天就被县里的阔人出一百两高价买走了,张掌柜获利丰厚,早就盼着她再次出现了。刚才看到她在店堂徘徊,就命人放她进来。 叶斐然把背篓往地上一放,说:“这两天运气不好,采不到上次的何首乌了。只有这些普通草药,还有金钗石斛。” 她把背篓里的草药一样一样排出来,这些草药都用灵泉水洗得干干净净,水灵灵的分外惹人喜爱。 那些石斛更加每一根都有小拇指粗,中指长,张掌柜乐得合不拢嘴,拈起石斛爱不释手:“好,好。这石斛可是好东西啊,我可以出一两银子一条收了。” 这里一共八条石斛,一条石斛一两银子,就八两银子了。叶斐然很满意,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重重点头:“嗯!” 冷不防,身后传来叶天海阴阳怪气的声音:“好啊。叶斐然你个小偷,偷了我们家的药材来卖钱!” 叶斐然眼神一冷,回转身。 叶天海尾随着她进了内堂,他长衫儒巾,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是仔细一看,不难发现他眼底时不时闪过的精明狡诈。 “你说谁是小偷?”叶斐然冷声道。 叶天海上前,指着地上的金钗石斛说:“这些东西不是我们的?你一个大字不认得的傻子,懂得分辨药材吗?哼,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张掌柜愣住,在一旁拈须不语。 他见识广,一眼看出叶天海是读书人。叶斐然却穿着破烂。 在张掌柜心目中,这小姑娘虽然很聪明,但也不排除叶天海所说的可能性。毕竟,每次都带来珍贵药材,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太奇怪了,如果说是偷家里的,倒也解释得过去。 张掌柜的脸色变化落入叶斐然眼中,她更生气了。 第40章 母子夹攻 第40章母子夹攻 好你个叶天海,上来就往我身上泼脏水? 叶斐然扬起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叶天海,一字一顿地说:“这些药材都是我昨天到山上采回来的,我夫君和孩子都可以为我作证!叶天海,你枉为读书人,竟含血喷人?” 叶天海没想到叶斐然竟敢出言反驳自己,以前在家里,这傻胖妞哪次不是被他欺负得只敢嘤嘤流泪,忍气吞声?后来听说她好了,他也没有放在心上,习惯了的思维,一时三刻没能扭转。 他恼羞成怒,决心把泼脏水进行到底,指着叶斐然鼻尖,“我昨天也到山上采药了,你还说没有偷我的东西?掌柜的,这人是我不生性的堂妹,她爹早死,没有人教养,落得个手脚不干净和撒谎成性的毛病,你可千万别被她骗了!” 怎么说读书人难搞呢,这叶天海撒谎耍赖的段数,比他娘张氏高十倍不止。 这时,突然之间,张氏从外面冲了进来! 人没到,声先至,她大声帮腔:“叶斐然,原来是你偷了我家的药材!你个有爹生没娘养的东西啊,你良心是不是掏给狗吃了?你婶婶我含辛茹苦养你十几年,吃我的住我的,你就这样报答我?” 张氏跟在叶天海身后冲进来,开始两人夹攻叶斐然! 这是人多欺负人少? 叶斐然想也不想,反驳说:“是吗?含辛茹苦的意思是住着我爹挣下的大院子,拿着我爹的抚恤金去供你儿子进学堂念书,然后让我娘和我们姐妹做牛做马,三天一顿打,五天一顿饿?张氏,你说这些诛心话,也不怕天打五雷轰!” 她指着天上,黑白分明的双眼闪着冷光,不再是胖胖好说话的模样,气势骇人! 张氏被她吓得倒退几步,叶天海拦在她娘面前:“叶斐然,你好大胆,敢恐吓你婶婶?” 叶斐然说:“呵,如果她心里没有鬼,又怎么会被我吓到?” 转向张氏:“你说啊!” 她一生气,身上好像自带了冷风似的,加上块头壮硕,逼得张氏步步后退,直逼得退回厅堂中,一屁股跌坐地上。 叶斐然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轻蔑。 张氏害怕了,正要撤,叶天海赶上前,低声对她说:“娘,她刚才卖那些金钗石斛给掌柜的,一两银子一根呢!” 一听说叶斐然的药材能卖一两银子一根,张氏眼睛都绿了! 她眼珠子一转,坐在地上哭喊起来:“好一个贼啊!偷了东西还污蔑你婶婶!真是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啊,天杀的头顶生疮脚流脓的傻胖妞啊……” 今天赶集日,同和堂位于商业旺地,来往人多,店门口这会儿聚拢了一堆看热闹的人,都在议论纷纷的。 叶天海眼见人越来越多,怕被同窗看见丢脸,一心想速战速决,拉下脸来恐吓叶斐然:“叶斐然,你死不悔改,信不信我拉你去报官?” 要换了别人,听见“报官”两个字就怂了。 可叶斐然芯子里是现代人,没有古代百姓对官员的那套敬畏,反而把腰一挺:“好!报官就报官!你身为童生,心术不正,血口喷人,以次充好,不孝不悌,心不正意不诚,我倒想看看官堂之上,青天大老爷怎么判!” 第41章 大获全胜 第41章大获全胜 最好还把叶文栋的事拿出来,查个水落石出! 她出口成章,一气呵成,张氏这些目不识丁的农妇还没反应,周围包括张掌柜在内的好些人,被震惊了。 “现在的乡下丫头,都这么会说话吗?” “我觉得她说得一点没错,瞧那书生穿那么好,那胖丫头衣服都烂成那样了,肯定没少受欺负。” 一穿长衫的儒生摇着扇子说:“如果她真是他妹子的话,当得上‘不孝不悌’四个字评语啊。” 张掌柜尤其震惊! 人才啊!真的是人才! 他原以为叶斐然只是算数厉害,如果这丫头从小帮家里算数那倒不奇怪。可刚才叶斐然脱口而出的那几句话里,隐约有四书五经的影子,这可不是一般市井小民能说出来的话! 张掌柜不知道,叶斐然在现代做实验累了的时候,业余兴趣就是翻翻古籍经典什么的,作为兴趣,出了好几本学术专着……随便引经据典,对于她来说跟吃饭喝水一样寻常。 反而张氏那种污言秽语才是她的弱项,打死她学不来的。 叶天海没想到自己堂堂童生竟会被一个黄毛丫头当众训斥,气得脸色煞白,两只鼻孔张开呼呼吸气。 张氏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听听,听听这都什么话?小偷偷了我家药材还有道理了!我要报官,我要报官哪!” 叶斐然转过身,拿起案桌上的何首乌碎块,展示给大家看:“大家请看。这女人和她儿子用竹签子插进何首乌里骗秤,被伙计拆穿了。同和堂一向公道,伙计大哥正派,不肯收她们的次货,他们已经闹了一场。如今看我的金钗石斛品相好,张掌柜愿意出大价钱来收购,就眼红我,冲进来空口白牙的就说我是小偷!” 她暗地里捧了捧同和堂,夸他们公道正派。 张掌柜一听,舒心极了。 他原本就比较偏向叶斐然。上次她口算的那股机灵劲儿,给他留下极好印象。这次她又当着这么多人面夸同和堂,古代还没有广告的说法,这是无形的广告了。 张掌柜立刻点了头:“这姑娘说得没错。” 这句话表明了同和堂的立场。 伙计也飞快地说:“我愿意作证!你们两母子,拿插了竹签的何首乌来骗我们!真是坏了良心的,还读书人呢!书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 百姓们一听,越发鄙视张氏和叶天海来。 “原来是这样,竹签子想卖出何首乌价钱,心肠真黑!” “还污蔑人家偷东西?我看他们是贼喊抓贼!” “两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姑娘,脸皮可真厚啊。难为那小姑娘了,看她穿得那么破,脸色也黄,莫不是饿到浮肿吧?真可怜。” 叶斐然的胖被理解为浮肿了…… 叶天海被人群指指点点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叶斐然上前对他说:“堂兄,那么我们还去报官吗?” “我……我才不跟你这种妇道人家计较!”叶天海这时候哪里还敢去报官,气狠狠地丢下一句色厉内荏的狠话,背篓跟何首乌都不要了,拨开人丛逃之夭夭。 张氏见势不妙,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来,收拾起地上的东西,回头对叶斐然怒吼:“死丫头,你给我等着!” 第42章 天才少女 第42章天才少女 张氏呼唤着儿子的名字跟着追了出去。 见没有热闹可看,赶集的居民作鸟兽散。 叶斐然跟着张掌柜回到内堂,张掌柜把草药的钱结清了,一共十三两六分银子,外搭30文钱。 张掌柜把沉甸甸一袋银子交给她,嘱咐她仔细收好了。冷不丁问道:“你家里有人读书吗?” 呵,这是在试探她?叶斐然反应快,想也不想说:“实情告诉您吧,刚才那二位,货真价实是我婶婶和堂哥。后来堂哥到明海书院开蒙念书了。平时我们干活,他在家里念书,那些诗啊子的,我也不懂,听到了一些,就记在了心里。” 张掌柜很吃惊,这过耳不忘的本事,太厉害了。 “明海书院的束修一年要六两银子,还不包括吃住的钱。看来你们家挺宽裕的啊,怎么你却要卖草药?” 叶斐然眨眨眼睛,垂眸道:“几年前我爹出海意外死了,听说船主给了家里一笔钱……” 她欲言又止,张掌柜一听,知道怎么回事了。那是别人家里的事,他不好说太多,但对叶斐然的遗憾又加重了几分,他摇头说:“可惜你是女孩,如果你是男人,一定比你堂兄有出息。” 叶斐然倒没有往心里去,区区童生,学问能有多高?她放开了手脚考,状元不好说,什么进士出身的不是什么难事,她说:“张伯伯,我已经嫁了人了,和叶家分出来了。她们做的那些事,我真的半点不知情,你以后还要我的药材吗?” 这,才是她关心的。 张掌柜呵呵笑道:“废话,你也想太多了。你是什么人,张伯伯会不知道吗?以后有好的东西,只管送来。张伯伯会按最高价钱给你。” 叶斐然这才放下心头大石,喜滋滋地答应:“诶!” …… 张掌柜回到内堂,账房角落里,一个黑影说:“我原以为开药店会很无聊,没想到还蛮热闹。” 张掌柜说:“平时很清静,你一来就把热闹带来了。” 那人“嘻”的一笑,说:“你觉得刚才那小丫头有没有撒谎?” 张掌柜说:“有没有撒谎,明海书院是你的地盘,查查不就知道了?” “说的也是……”那人拈起一枚棋子,落在方才的残局上,说,“要是明海书院真出了那种败类,自然不能毁我书院清誉的。” …… 卖掉了药材,叶斐然带着银子去了布店。 在这个炎热的地方,一套衣服穿好几天她真的受不了,她急需买新的衣服。 谁知道来到布店,却失望了。 古代都是买布回家自己做衣服,布店里没有成衣卖。掌柜的见叶斐然年纪小,好心告诉她,想要做成衣,得先买了布,然后去找裁缝。西江镇上只有两名裁缝,分别住在城北和城西。这两个裁缝手工费都收很贵,一套衣服做下来得三四两银子。 叶斐然立马怂了,吐着舌头说:“那我还是自己动手吧。” 布店老板笑着说:“当然了,你是才开始当家吧?所以我才告诉你,换了别人,我才懒得提醒呢!” 叶斐然嘿嘿傻笑,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 第43章 没有辣椒酱的时代 第43章没有辣椒酱的时代 布店里有捎带着卖剪刀、顶针、针线、戒尺等物,大顺朝没有软尺,都是竹尺,一尺长一把。叶斐然让老板给自己收拾了一整套工具。 这些小东西可不便宜,这样就花掉了三两多银子了。 叶斐然一脸肉疼:“这可真贵啊……” 布店老板说:“我这剪刀都是用上好生铁打造的,一把可以用好几年,不亏。” 话是这样说,一两半银子一把大剪子,那可是一支半石斛的价钱啊!没有工业机械化生产,这种日常用品都得依靠铁匠一点点手工打造,成本也就上来了,真是不方便。 叶斐然撇撇嘴,看看墙角有个箩筐,里面堆放着好些碎布,她蹲下去翻翻捡捡,发现里头都是好料子,问:“这布你们不要了吗?” 老板说:“要,这些布都是卖剩下的,本来堆在货仓里,谁知道前几天下雨给染了,准备等会儿抱到外面集市上便宜处理的。” 叶斐然怦然心动,问:“这些怎么卖呀?” “原本是按尺算的。因都是残次料子,按块卖。二文钱一块。” 叶斐然挑动着这些碎布,发现这些布只是颜色不好看了,实际上质量还好。她想了想,说:“这一整框,五十文钱我要了。行不行?” 老板笑了:“行吧。反正你在我这儿买了不少东西。不过你要这些碎布去干什么?嗯,给小娃娃做百纳被倒是很不错的。” 古代为了让孩子好养活,时兴用碎布做成百纳被给刚出生的娃娃盖。 老板边说,边在叶斐然肥壮的腰肢上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 叶斐然老脸一红,把话题支吾过去。 家里三口人都要做衣服,一筐碎布是不够的,她又扯了些乡下人惯常穿的粗靛蓝布。鞋子倒是有现成的,买了两大一小三双布鞋,把背篓装得满满当当的,怀里还抱着一大卷布,满载而归。 叶斐然效率高,做完所有事情,才刚过了晌午。 集市上人还是很多,那些卖吃食的摊档这会儿生意开始好起来了,卖米粉的、卖云吞的、卖冰饮的……什么都有,生意也都很好。叶斐然看到有卖煮粉的,就坐下来说:“老板,要一碗鲜肉米粉!” 长得精瘦干练的老板大声说:“好咧!” 很快,鲜肉米粉煮好了,叶斐然开始条件反射地想要找辣椒酱。却没找到,她问老板:“有没有辣椒酱?” 老板茫然地看着她:“那是什么东西?” 叶斐然说:“就是辣椒酱啊。” 老板说:“辣椒是什么?” 那可奇怪了,她在山上采药的时候,明明见到好多野生辣椒来着。难道,这里的人不知道辣椒可以吃? 老板见她不说话,忙自己的事去了,叶斐然也不纠缠,吃完一碗鲜美的瘦肉米粉之后,结账走人。 回来的路上,居然又跟张氏一辆车。 叶天海人不见了,估计回书院去了,只有张氏一个人。她看到叶斐然大包小包的,当场就犯了红眼病,指着叶斐然鼻子说:“叶斐然你个没良心的,刚才在同和堂也不帮你婶婶我说句话!” 第44章 不消停 第44章不消停 叶斐然反驳:“帮你说话?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你泼我脏水说我是小偷,我明明没做过,难道也得承认?” 一句话,车上人哄笑起来。 同和堂的事儿闹那么大,不少人有份凑热闹,都知道得清楚。 张氏脸皮倒是厚,梗着脖子道:“你就是偷了我家的东西!” 叶斐然才不怕她,高声说:“无凭无据,你倒是说说呀?我偷了你家什么?要不要现在就去报官掰扯清楚?” 她一说到报官,张氏又软下来,眼神乱晃地,“哼,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我儿子马上要考秀才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进了官府会影响他考秀才的!” 叶斐然也不和她纠缠,仍旧坐下来。 只是一路上,张氏的嘴巴就没停过,一直低声喃喃咒骂着叶斐然。 叶斐然只当有五百只苍蝇围着自己,闭目养神,不去理睬她。张氏见她定力这么好,自己反而耐不住了,快下车的时候,趁着叶斐然不注意,抓起她的背篓,往地上猛地一倒。 叶斐然猝不及防,被张氏得逞,背篓里的碎布从牛车上纷纷扬扬的,落下来。 好在李大爷动作快,及时叫停了牛车,叶斐然飞身跳下牛车捡起那些布块,张氏还不罢休,紧跟着她下车,抢在叶斐然弯腰之前,用力踩地上的布块,一下子把那些布块全糟蹋了。 张氏一边踩,一边说:“吃里扒外的死肥婆、矮冬瓜,买那么好的料子。还说不是偷了娘家的钱倒贴?才嫁过去几天,又吃肉,又**米白面,又买缎子料子,还说不是偷……” 她这种表现,叶斐然知道,今天躲不过去了。 也好,她已经忍了张氏很久了! 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叶斐然眼中寒光一闪,扭身上前,抡圆了胳膊甩了张氏一耳巴子。 “啪”!胖人力气大,张氏脸被这巴掌甩得歪到一边去,一枚门牙从嘴里喷射出来,连血掉落地上。 这只是个开始,叶斐然左右开弓,噼噼啪啪打了张氏十几个耳光,指着她说:“说!你再说啊!你再往我身上泼脏水,信不信我真拿你去见官?” 张氏坐在地上,鼻青脸肿的,本来就丑的马脸越发不堪入目。她就地一滚,撒起泼来,拍打着地面哭闹不休:“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就是我养了十几年的傻侄女啊!一好了就欺负婶婶啊!自己穿着绫罗绸缎,还看不得人好!” 这时,正好叶紫然来到村口,她是专程来接张氏的。 “三丫来了!三丫,你娘和二丫打架呢,快去劝一劝!” 叶紫然一听张氏和叶斐然起了冲突,她上次抢夺叶斐然的银钗子不成,正惦记着什么时候报仇呢,这机会可就送上门来了!她赶紧调整着脸皮,做出担忧不已的样子,“这可糟糕了,我赶紧去看看!” 加快了脚步,果然,看到张氏鼻青脸肿的坐在地上。叶紫然忍着嫌恶,飞奔过来,躬身搀着张氏:“娘,你怎么啦?” 声音自然而然,染上哭腔。 张氏抓着叶紫然衣袖哭诉:“三丫!你来得正好!赶紧去找里正过来,叶斐然欺负我!打我!哎哟,我的骨头很疼,一定是被打坏了!我要她赔钱,我要里正来做公证!” 杀猪一样,呼天抢地的。 不用叶紫然去找,里正已经被别的人请来了。 第45章 里正来了 第45章里正来了 火山村的里正是叶家本家,名叫叶远强,他是个落第秀才,屡考不中,索性收了进仕的心,留在乡下做农夫,闲时也收几个学生启蒙挣外快。 他将近五十年纪,身子强壮硬朗,为人也很正派,在村子里名声很好。远远地,他见到张氏在地上滚,就一声厉喝:“张氏,你躺在地上干什么?小辈面前,别丢了我们火山村的脸!” 这儿是两条村中间的地,来来往往的,可不止火山村的人。 张氏原以为里正来了,会可怜自己帮着她说话,没想到一上来就受到训斥,顿时委屈得不行。 叶紫然娉娉婷婷的上前,对着叶里正屈膝行礼,轻声说:“里正大爷,对不起,我娘平时很讲礼貌的。这不是刚挨了打,站不起来了么。大爷,我娘没招谁没惹谁的,平白无故被我堂姐打了,您可一定要替我娘作主啊!” 一边说,一边长长的睫毛闪了闪,瞬间挂上两颗黄豆大的眼泪。 演技派啊! 叶斐然在旁边大开眼界,没想到,在家里凶悍霸道的叶紫然,装起白莲花来有一手嘛!颠倒黑白得都不用眨眼睛,她被气得直想笑,两手一摊,说:“里正大爷,我确实打了我婶婶,这是我不对。可她不应该上来就诬陷我是小偷,还把我的碎布给糟蹋了呀!” 里正早就看到那一地的碎布了,还纳闷怎么回事。如今听说里面另有文章,“哦?诬陷?” 叶斐然索性摊开来说:“而且,不止一次!上车时候一次,镇上还有一次,这都已经三次了!你说,我又没有招惹她,她为什么就是跟我过不去?” 里正皱起眉头,这时,车上其他人纷纷开口给叶斐然作证:“是的,刚才上车的时候她们已经吵了!” “张氏开口就说二丫是小偷,二丫说要去报官,她还骂了二丫一路!” “我可以作证,刚才也是张氏先动的手!” 张氏平时贪小便宜、刁蛮泼辣,人缘很差,这时候没有人肯帮她说话。张氏眼看不妙,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呼天抢地的哭喊起来:“人多欺负人少了!叶斐然是我侄女,难道侄女打婶婶就对了?没天理啊!不孝顺啊!” 她搬出孝道的大帽子出来,果然把村民们给吓住了。谁都不愿意背上帮不孝之人说话的帮凶名声,纷纷噤了声。 里正皱眉对叶斐然说:“你听到没有?她再怎么做得不对,也是你婶婶,打人,就是你不对。” 张氏鸡啄米地点头:“对对!哎哟,我好疼!我要她赔我汤药费!” 扶着并不疼痛的腰,高声喊疼,叶紫然配合地扶着她,眼睛盯着里正,楚楚可怜地说:“里正大爷,快让叶斐然道歉,让她给银子!” 张氏说:“最少十两银子!” “哗!” “十两银子!” “她还真敢开口!” 大家纷纷鄙视张氏和叶紫然。 张氏真贪心啊! 叶斐然扬起小脸说:“银子?我的银子不早就被你们全拿走了吗?当时我出嫁的时候阿成给了五两银子的彩礼,那些银子又到哪里去了?我现在全身上下只有这身衣服,这些破布,是布店老板可怜我连件完整衣服都没有,给我们做衣服用的。就这样你还看不过眼,要抢,抢不到就毁掉,呜呜,可怜我家小虞,衣服破了连件好衣服都没得穿……” 说着说着,眼泪哗哗而下。 第46章 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第46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善良的村民看见她身上那套补丁叠补丁的衣服,想来她说的是真话,都觉得她可怜。 “没想到二丫要做百纳衣来穿,真可怜。” “五两银子的彩礼也不少了呢,连件新衣服都不肯给人做,叶家真不是东西!” “你没听说吗?死鬼老大他媳妇儿和两个女儿在叶老三家做牛做马的。你会替你家牛马做新衣服?” 张氏听见,又气又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叶紫然也气急着,她原以为撒个娇里正就会站在自己这边的,没想到那傻妞如今变得这么厉害,三言两语就把大家争取到这边来。 叶斐然说:“你一口一句我是小偷,要凭证没凭证,要去官府你又不愿意,滚刀肉似的,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你这样败坏我名声,我还不撕掉你嘴?现在这边大家眼睛亮,知道我没做小偷,也就算了,以后有糊涂的人相信了呢?我找谁说理去?” “我不管,反正以后我在谁嘴里听到什么闲言闲语,我全都记你账上,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她这么一说,里正就算想要帮张氏说话,也说不过去了。 小偷的罪名比不孝大得多! 如果张氏真的污蔑了叶斐然是小偷,坏了叶斐然的名声,叶斐然可以写状子去官府告她的。 围观的人听见叶斐然说“这边大家眼睛亮”,毫不客气对号入座,正义感瞬间爆棚,七嘴八舌地催促叶里正快下判决。 叶里正于是对张氏说:“你空口白牙污蔑二丫是小偷,难怪别人要打你。快别在着这里胡闹了,回家去吧!” 这明面上是帮叶斐然说话,实际上也是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了,根本没有惩罚张氏什么。 旁人听了,就有人鼓噪,说叶里正偏帮叶老三二房,不管出嫁女儿来,只听得叶里正自己老脸也红了。 张氏也是个浑的,见里正不帮自己,坐在地上鼓着眼睛说:“凭什么我要忍气吞声?我偏不!” 叶里正见自己一片苦心两头不讨好,也怒了,拉下脸呵斥:”张氏!你还犯浑!二丫说得没错,你污蔑别人本来就是你不对!我这是看在你们之前一家人份上好心放过你,二丫真要追究起来,可以直接打死你!” 旁边有人大声说:“对!前阵子邻村有个长舌妇污蔑邻居李寡妇偷汉,被李寡妇当场拿住,腿都打断了!二丫这是下手轻了!” “二丫真是个善良孩子,难怪老被你们二房欺负!” “以大欺小,心肠真黑!” 张氏一听有人搬出李寡妇的例子来,才知道害怕,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溜走。 她想走,却被叶里正叫住了:“慢着!” 张氏只好停下。 叶里正说:“这件事,二丫是苦主。还得二丫发了话,才能了了。” 他看向叶斐然。张氏听说还要等叶斐然发落了才算完,突了眼,被里正狠狠一瞪瞪了回去。 叶斐然见里正站在自己这边,也不客气,说:“行啊。你污蔑我,还毁了我的布。只需要你当众跟我道歉,然后赔我五十文钱就行了!” 第47章 亲眼看见 第47章亲眼看见 一听说要自己掏钱,张氏扎脚跳起来,“什么?几块破布,凭什么要我赔钱?” 叶斐然扁扁小嘴,泫然欲泣:“这些破布可是要做衣服的,我出嫁的时候,叶家连一块布片都没有给我。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婶婶,爷爷总教我们,弄坏别人东西得赔偿,你不会连爷爷的话都不听吧?” 这地方的风俗,再穷的人家,女儿出嫁,一匹粗布、一扇猪肉、两只鸡或者鸭是少不了的。 村民听到叶老三家这样苛待叶斐然,更加鄙视了。 何况,叶斐然还懂搬出叶老三的话来,十分得体。 叶里正对张氏说:“二丫说得没错,弄坏人东西要赔偿。你赶快拿出五十文钱来。否则我就把你扭送到叶老三家,问你公公要钱了!” 叶家家里,叶老三地位最高,也最爱面子。今天的事还惊动了里正,要是闹到叶老三那边去,一顿打肯定逃不掉了。张氏怕挨打,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五十文钱,丢给叶斐然。 叶斐然俯身捡起钱,张氏和叶紫然灰溜溜的走了。 里正驱散人群:“散了散了,没什么热闹可看的了!” 人群散去时,叶斐然还没有走,她把地上散落的布片细心捡起,叠起来。 里正见她一个人蹲在地上收拾,缓声说:“二丫,这些布都脏了,不要了吧。” 叶斐然手里不停,嘴里说:“不,这些布质量多好啊,洗洗就能用了。” 里正看她如此爱惜物品,不由得想象她在叶家过的什么日子。村里人都传说叶家老大死后,叶老三虐待大房孤儿寡母,传得活灵活现。现在可算亲眼看见了。 他很看不惯叶老三的所作所为,只是一家人一家事,他总不能把手伸到人家里去。 眼见刚才张氏这样嚣张,平时显然欺负惯了叶斐然的,里正叹了口长气,说:“你以前傻,什么都不懂,受了苦了。现在嫁了人好了,那就好好过日子。以后如果遇到什么为难的地方,别客气,尽管来找我。你就算嫁了人也是叶家的女儿,咱们叶家在火山村占了半条村子,不会让女儿吃亏的。” 叶斐然知道他是一片好意,很感激,干脆爽快地答应了。 里正回去了,叶斐然又收拾了一会儿,诸事妥当,这才向破院走去。 …… 破院里一片热火朝天,成甯行动力很强,请了工人买了料子,这就开始动工了。 叶斐然走进院子,看到地上画好了墨斗线,正在搭建框架,木方、土砖,堆得一地都是。 工头莫老五看到她回来,笑着说:“新娘子回来了!新娘子,你可真好福气,瞧你相公对你多好,特意为你加盖房子!” 莫老五说的是实话,谁都知道成猎户很穷,破院草房的住了快十年。结果竟然愿意花五两银子娶叶斐然这个傻胖妞,嫁过来没两天就大兴土木加盖房子,都是为了叶斐然。是个真心疼媳妇的。 叶斐然自己也争气,傻了这么多年,一嫁了人突然就好了。这不是冲喜来的天降福气么? 第48章 你和人打架来 第48章你和人打架来? 村里人迷信,这件事在叶斐然还不知道的情况下早就传为了奇谈。所以这些泥瓦匠今天来干活还要主动打折,求的是沾沾成甯和叶斐然的喜气。 叶斐然感谢道:“谢谢莫叔和各位!” 莫老五打趣道:“现在先别急着谢,等你什么时候生了娃娃,多派几个红鸡蛋给我们吃就好了!” 本地风俗,生了孩子之后要用红曲染了煮熟的鸡蛋,分给街坊邻里报喜。 莫老五一说,工人们都笑起来。叶斐然脸红了,好在脸丑胖,红得不明显。 她当然不会说他们还没圆房,盖房子是为了分房,笑嘻嘻地岔开话题:“干了半天活,都渴了吧?我这儿没什么好东西,冲个白糖开水给大家解解渴!” 村里人穷,很多人平时待客就是冲个白糖水。工人们听说有白糖水喝,纷纷叫好。 成甯外出了,家里只有小虞在看家,她把买来的东西交给小虞,自己走进厨房,烧了一大锅开水,打开新买的冰糖糖块,敲碎了放了小半块进水里。 等水稍凉,拿大茶壶提到院子里去。 没有杯子,村民不讲究这个,随手扯了门外的芭蕉叶卷巴卷巴就是杯子。莫老五用芭蕉叶盛了一杯白糖水喝下,两条毛毛虫似的眼眉不自禁扭动起来:“哇!这是什么水?好好喝!” 他完全失了态,又装了一大杯,顾不得水还烫,“咕咚”“咕咚”牛饮起来。 其他工人见状,一拥而上,迫不及待地接了水来喝。这一喝可不得了,纷纷竖起大拇指赞好! 莫老五喝得肚皮鼓起,才罢休,他意犹未尽地说:“二丫,你这水里放了什么?怎么这么好喝?” 叶斐然说:“没什么,就是放了一点冰糖。刚从镇上买回来的!还有就是打的我们自家后院水井里的水,别的什么也没了!” 工人们听说这是用井水,纷纷表示羡慕。火山村穷,地质条件不好,长年喝有异味的河水。邻村甜水村才有出甜水的水井,那水井被水霸占着,想喝就得用水筹子买,五文钱一桶甜水,穷人哪有闲钱讲究这个? 这成猎户自家就有水井,可太让人羡慕了! 知道这水井是前儿才修好之后,莫老五情不自禁说:“哇,二丫,你奶还到处说你克夫。我说你旺夫才对!” 旁人也七嘴八舌赞成道:“就是啊,多旺夫!” “长得胖胖的,一看就是旺夫相。” “才嫁过来没几天,好事一串串的!” 这时,不知道去了哪儿的成甯到家了,听见说得热闹,也不说话打断,安安静静站在院子里。 等工人们再次开始干活,他才来到叶斐然身边:“你人缘挺好。” 叶斐然说:“那是乡亲们给你面子。” 成甯说:“我听他们说,你奶在外面说你坏话?” “舌头长在她身上,随她去罗。我才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叶斐然那淡然微笑的模样,倒是让成甯出乎意料。他注意到她的裙子脏了,头发也乱了,拧眉,“你和人打架来?” 叶斐然忙整理一下,说:“没什么。” 和张氏那点儿口角,她不想拿出来大张旗鼓到处说。没想到成甯什么都知道:“刚才在村口,你婶婶又欺负你了,对吧?” 第49章 小狗 第49章小狗 叶斐然没想到他会关注到这种小事,大大咧咧地说:“是的。没关系,她们现在欺负不了我了!” “嗯,里正也这样说的。你能保护自己,这很好。” 成甯表扬她? 叶斐然老脸一红,竟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成甯没说话。 这村里,要有能瞒住他的事情,真没有。当初要娶她的时候他就观察了一段时间了,确认她是个傻子,力气大,心思单纯,和小虞处得来,才下的决心。 现在她因为自己表扬,低下头去,那模样,倒是有几分新娘子的娇俏可爱了。 “呐,给你。”成甯蹲下来,把手提着的大布袋小心翼翼地向下一倒,两团毛茸茸的毛球滚在地上,原来是一黑一黄两条小狗。 叶斐然眼睛一亮:“哇!小狗!” “养大它们,可以看家,外出的时候带上,保护你们安全。” “好啊!”叶斐然一口答应,抓住一只小狗放在膝盖上,一顿撸。 细滑的毛毛,肉嘟嘟的屁屁,好治愈…… 原来成甯刚才出去是带小狗回来吗?这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吗? 哦,不对,还有小虞…… 什么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撸狗,对于喜欢小动物又一直住在研究所没有条件养的她来说,是圆了一大心愿啊! 她心满意足得不行,开心的说:“你看,它们好可爱!” 叶斐然眼睛弯成月牙,亮晶晶的,阳光把她圆润的脸蛋镀上一层金边,看起来没有刚成亲时那样又丑又蠢了,反而很……可爱? 成甯抿紧薄唇,扭开了脸。 撸够了小狗,叶斐然把今天赚的钱交给成甯,按照约定,成甯没有推辞,收下来了。叶斐然问他:“今天盖房子,一共花了多少钱?” 成甯说:“砖瓦木料花了五两银子。工钱方面,莫叔三十文钱一天,其他人十文钱一天。” 叶斐然吓一跳:“这么便宜?” 莫老五手艺好,在外头收的工钱是一百文钱一天。 “嗯,工钱莫叔给我们三折价。” 盖这么个小偏房,两天就能完工,四个工人,人工费拢共一百文钱不到,相当于一点钱没赚给他们白干活了。叶斐然感动地说:“莫叔对我们真好,晚上得让他们吃好点!” 她发自肺腑的真诚,成甯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应该的。” 两只小狗在口袋闷了半天,有点儿脱水迹象。 叶斐然把它们带到厨房里,用加了灵泉的井水喂它们。小狗喝过灵泉水之后,立马显得精神多了,哼哼唧唧要吃的。 她随手塞了两小块碎肉给它们,开始做饭。 她用一根大骨头,加玉米熬成浓汤。又做了红烧肉、炖鱼块、小葱拌豆腐。 在农村请人盖房子要包头尾两顿饭的,默认规矩是午饭见肉,晚饭随意。有些小气的人家,只放两三片肉意思意思。而叶斐然做的这顿饭,就连炒青菜也用瘦肉片来炒,加了猪油,很香。 工人们坐到饭桌前面,都惊呆了: 红烧肉,一块块寸许厚,带皮烧烂,入口即化,肥而不腻。 炖鱼块,用新鲜活鱼,加了不知道什么香料,一点土腥味都没有。 就连炒青菜也是一半青菜一半瘦肉,那肉盖过了青菜底,在粗瓷碟子里冒起了尖尖! 第50章 刺头 第50章刺头 一开始,工人们面面相觑,根本不敢起筷。 直到陪客的成甯把一块红烧肉夹到工头莫老五碗里,“吃啊,别客气!” 莫老五才说:“阿成,你们家条件不好,这太破费了!” 成甯说:“哪儿能呢,莫叔你们辛苦一天了,工钱又收得那么便宜。应该吃好点才是。今晚大家一定要吃好啊。明天收工,我再请大家喝一顿。” 工人们听说还有酒喝,欢呼起来。 伙食好,主人家又待人和气,第二天工人们早早来干活,大家干得很卖力,很快把小偏房盖好了。方方正正的青砖房子,茅草屋顶上压了几块瓦片,结结实实的。这新加盖的小偏房反而成了破院里最漂亮的房子。 叶斐然让莫老五把小偏房地板垫高了一点,加了一条排水管道。这样晚上就能够把烧好的水抬进来,方便洗澡了。 莫老五爽快照办,成甯在旁边冷眼旁观,什么也没说。 临完工的时候,材料还剩下一点,莫老五给他们翻新了已经很破旧的灶台,而且坚决不要成甯加钱。他说:“你们好酒好肉的招呼咱们,是看得起咱们卖力气的人,哪儿还能再加钱呢!” 一席话,说得叶斐然心里暖暖的。 世界上像叶老三一家那样的极品始终是少数,还是好人多啊! …… 盖房子、晾干、通风,成甯还在村里找老木匠打了新床新柜子,小偏房俨然成了新房,而且供叶斐然独享。 当叶斐然忙着整理成甯给她新盖的小偏房时,却不知道自己娘亲苏氏遭了最严重的的一顿毒打。 张氏在叶斐然处吃了亏,把一肚子怨气全撒在苏氏和叶怡然身上,这两天在家里变本加厉的欺负她们。 这天寻了个莫须有的错处,挑唆着周氏用柴火棍打了苏氏一顿,打到苏氏背上,苏氏当场背过气去,吐着鲜血晕了过去。 在外面打猪草的叶怡然进家门正好看见这一幕,把背篓一扔,飞扑到苏氏身上:“娘!娘!” 张氏厉声说:“嚎什么嚎,号丧呢!快带你娘下去,躺在这儿丢人现眼!” 叶怡然恨恨地瞪着她们,那眼光让坐在旁边的周氏都不舒服起来。周氏拍着桌子说:“看什么看!不服气的话我连你一起揍!” 张氏在旁边,示威地撸着袖子想要揍她,叶怡然一头朝张氏撞过去!张氏被她撞中心口,扑通坐在地上,杀猪般叫起来。 叫声引来叶文英和叶紫然,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很快,叶怡然被揍得蜷缩在地上,一动不能动了。周氏不解气,亲自上去踢了叶怡然和苏氏两脚,骂骂咧咧的:“叫天赐过来,把她们关柴房里!他娘的,反了天了都!” 张氏也跟着叫骂不已。 把叶怡然和苏氏关起来之后,张氏仍旧坐下,和周氏一起纳鞋底。 没做一会儿,她就开始扭来扭去的,坐不住了。想到被叶斐然拿走的五十文钱,还是肉疼。忽然之间想起一条新闻来,说:“娘,你知不知道镇上的秦员外想买个小妾?听说,彩礼拿二十两银子呢!” 第51章 暗地里谋划 第51章暗地里谋划 周氏一听,来劲了,“二十两银子?啧啧,大户人家手笔果然不同啊!” 张氏说:“娘,大丫那丫头十五岁了还在家里吃闲饭,正好我哥和秦员外家里的管事相熟,要不让他牵个线,把大丫嫁到那边去吧!” 秦员外五十多岁了,是个老色痞,每过一年半载就在外面买小妾,那些小妾进了秦家家门后就石沉大海,听说都被秦员外打死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周氏关注的,一听张氏提到彩礼,周氏满脑子都是那二十两银子,毫不犹豫地说:“行,就按照你说的办!等事情办成之后,奖你一两银子!” 张氏对自己只能分到一两银子不太满意,但她急于赶紧处理掉叶怡然这刺头,也没计较太多,满口应承下来。 第二天,张氏就把自家嫂子,吴氏请到家里来了。这吴氏本身兼着牙婆活计,和张氏长得亲姐妹似的,马脸,龅牙,太阳穴上贴着两贴狗皮膏药,一双吊捎三角眼里闪着精明狡诈。 事关买卖人口,张氏也不敢大张旗鼓,只借口请吴氏上门帮忙做衣服。 坐下后,茶过三巡,入正题,指着院子里正在剥玉米的叶怡然说:“呐,就是她。” 吴氏眯眼看了半晌,撅起嘴巴说:“模样儿倒过得去,就是人瘦了点,小鸡仔儿似的。” 张氏说:“这不是我们家供了个哥儿念书,手头紧,伙食不好么。等她进了秦员外的门,好吃好喝养个两三个月,包管胖起来了。她娘短短两三年时间,下蛋一样下了三个,她也一定好生养。” 吴氏笑道:“是这个道理,那我去给你说说,不出三天,准有信儿。” 张氏摸出两块糕点递给吴氏,说:“那就拜托你了。” 吴氏把糕点用袖子拢了,带回家去。正好小女儿嚷嚷要吃的,她一脚踢开小女儿:“滚滚滚,这点心是留给你哥吃的!馋嘴猫儿,小赔钱货!” 小女儿哇的哭了,吴氏也不管,拿起糕点放鼻子旁边嗅了嗅,馊的。她气得一拍大腿:“好你个张氏,还是我小姑子,竟然拿馊点心哄我!看我怎么整治你!” 骂骂咧咧的,出门找秦员外去,报告这事儿。 秦员外听说找到一个十五岁的黄花大闺女,喜得见牙不见眼的,当场许诺给二十五两银子的彩礼。吴氏瞒了下来,还是按照二十两银子来跟张氏、周氏说了。喜得周氏和张氏两个什么似的,好酒好菜招待了吴氏一番。 吴氏说:“这件事,需不需要你们老大家的点头?” 周氏说:“嗨,她算啥啊。你准备好花轿子,来的时候我跟她说一声就行了!” 吴氏见她说得胸有成竹的,满口答应着去了。 因为忙着张罗卖掉叶怡然的事,这两天周氏少有地,对苏氏和叶怡然使唤得没那么狠了。娘两个因而得空去看看叶斐然家新盖的偏房。 叶怡然早就想去看看她们,看到苏氏和叶怡然来,赶紧倒上白糖开水。 苏氏看到新盖的屋子宽敞明亮,一下子哭了:“二丫,你过得好,娘真高兴!” 又对旁边陪着的成甯深深施礼,反而把成甯闹得不好意思起来。他扶起苏氏,说:“你们好好聊,小虞,爹带你上山。” 第52章 有什么需要娘的尽管开口 第52章有什么需要娘的尽管开口 谁也没发觉他语气里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紧张。 小虞听说可以到山上去,立刻来了精神:“好!” 成甯体质好,伤口处理得当,加上灵泉水的作用,三管齐下,短短几天功夫他的伤就痊愈了。除了不能过于用力之外,其他行动和普通人没两样。 他提着猎刀,带着弓箭,领着小虞走了。 家里剩下叶斐然和母姐两个,才有时间说说体己话。 苏氏见叶斐然清减了一大圈,脸色却比以前好多了,不禁爱怜地伸手去摸她头发,“斐然,从前有个算命先生说你是个好命的,娘还不信。如今娘是真相信了,好好过日子,有什么需要娘的,尽管开口,知道吗?” 苏氏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惦记着叶斐然,叶斐然很感动。 其实她还真有事需要苏氏帮忙,苏氏女红很好,叶斐然芯子里却是个穿过来的理工女,对女红一窍不通。如果苏氏现在是自由身,叶斐然说不定会开口求她帮做几套衣服。 但现在……怎么也不会开口的。 她笑了笑,当没听见苏氏的话,说:“娘,我们做饭吃吧。” 苏氏和叶怡然两个都面黄肌瘦,一看就知道这几天又没有吃饱饭。 她要抓紧一切机会把娘和姐姐喂胖! 午饭是叶怡然和叶斐然一起做的,叶怡然看到叶斐然把满满一碗肉倒进锅里翻炒,眼睛都看愣住了:“妹妹!你们过日子也不容易的,节省一点啊!” 叶斐然笑着说:“辛苦干活不就是为了吃口好的嘛!吃完再买就是了!” 叶怡然眼睛浸润了,她觉得妹妹好了之后好了,聪明伶俐的,怎么看怎么招人疼。她哽咽着说:“妹妹,早知道你这么聪明,就不要嫁给这穷猎户了,他真的长得好丑,我根本不敢正眼看他。” 叶斐然倒觉得成甯没什么可怕的,他脸上的刀疤确实比较突兀,看惯了也没什么了。她说:“姐,人不可以貌相。成甯人是阴沉了点,对我还是很不错的。我觉得在这里的日子比在家里要舒心多了。” 趁这个机会,叶斐然把分家的想法跟叶怡然说了。 叶怡然一开始还有点儿愣神,反应过来之后,坚定点头:“我赞成!要分家!” 她受够了三天两头挨打,挨饿的日子了! 分家,这个想都不敢想的念头,忽然从妹妹口里提出,好像给叶怡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眼中充满了希望的光彩。 短暂兴奋过后,叶怡然又沮丧道:“但,分家得爷爷同意吧?还有,娘是不愿意分家的。她舍不得弟弟。” 想起叶天宇,叶斐然也是一阵头疼。 但现在容不得想那么多,叶家就是火坑,能捞一个是一个。 她说:“我到镇上做买卖的时候打听过了,娘是寡妇,可以自立门户。只需要里正做证明就行了。至于弟弟,反正在叶家也饿不着他,缓缓也行。” 叶怡然也只好这样了,于是姐妹两个一边做饭,一边商量好等会儿怎么说服苏氏分家。 第53章 猛打一嘴巴 第53章猛打一嘴巴 两人都是能干的,很快,做好了饭了。 炒肉片、炖野鸡、炒鸟蛋和野菜汤,还和面做了疙瘩汤。 这一顿饭比叶家过年吃得还要好,苏氏瞪大眼睛,倒抽一口冷气:“二丫,你要会过日子啊!打猎可不比种田,不是时时有收获的!不省着点儿,以后青黄不接的时候怎么办?” 苏氏以为这些钱都是成甯打猎卖得的,和叶怡然一样,担心叶斐然使钱散漫,不会过日子。叶斐然用安慰叶怡然的话又安抚了苏氏一遍,苏氏才放心地吃了起来。 趁着苏氏兴致高,叶斐然说:“娘,你有没有想过分家?” 苏氏愣住:“分家?不可以,弟弟还在二房手里的呢。” 说着,放下筷子,满脸难过。 叶斐然递了个眼色给叶怡然,叶怡然说:“娘,弟弟现在跟着二房,跟咱们一点不亲。前天奶把你打晕过去,他就在房间里,看都没有看你一眼。他早就不把我们当亲人了……” “啪”叶怡然没说完,苏氏猛地打了她一嘴巴,瞪大一双如烟眼眸,说:“住嘴!你小小年纪,什么时候学会这种混账话?” 叶怡然捂着脸,嘴巴一扁,趴在桌子上哭起来了。 叶斐然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苏氏对叶天宇的重视远远超出她估计。她搂着叶怡然,恨声说:“好,既然娘觉得弟弟比自己和姐姐还重要。那么就当我出了个馊主意好了,你要打就打我,别打姐姐!” 苏氏一怔,“这是你出的主意?” 叶斐然仰起脸说:“是!奶奶为了五两银子就能够卖了我,害我差点死了一回。我们一直替她做牛做马,爹爹在的时候也是收入全部上交的,做工养活了一大家人。爹爹死后爷奶怎么对我们?有这把子力气,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好一点?难道咱们欠叶家的吗?” 掷地有声一番话,叶怡然止住了眼泪,看着妹妹,好像重新认识她似的,眼内闪着佩服。 苏氏也怔住了,愣了一会儿,一咬牙,伸手想打叶斐然。叶斐然早有准备,侧身躲过。她站起身,说:“娘,要是不分家就算了。但以后要出点什么事,我就算有心帮你,也难!” 苏氏说:“娘生是叶家的人,死是叶家的鬼,分家的事,提也不要提!怡然,我们走!” 好端端一顿饭,闹得不欢而散。 苏氏扯着叶怡然回叶家,叶怡然很不服气:“娘!妹妹说得有道理,为什么不听她的?” 她好不容易看到希望的曙光,为什么会闹成这样? 苏氏说:“你别光顾着你自己,分了家,你弟弟在二房手里,他怎么办?” 但是叶怡然对叶天宇却没什么感情,弟弟从出生开始就养在二房那边,帮着二房欺负她们母女三个,叶怡然对叶天宇的讨厌和对叶天赐、叶紫然是一样的。 母女两个拉拉扯扯走到叶家,发现大门开了,家里来了客人。 一个马脸女人,穿红戴绿的坐在堂屋里,和周氏道喜:“恭喜周奶奶这么快又有喜事!” 第54章 激烈反抗 第54章激烈反抗 周氏头上插了朵大红花,坐在上首,笑呵呵的。 看到苏氏回来,周氏对媒婆说:“她们回来了,赶紧让大丫上轿子,送去秦府吧。不然误了时辰可不好。” 媒婆还带来几个秦府的仆人,听见周氏开口了,就来到叶怡然旁边。 叶怡然看到那几个仆人如狼似虎,早就感觉不妙了,苏氏把她护在身后,问:“娘,发生什么事了?什么秦府,时辰的?还有,为什么会有媒婆在这里?” 其实直觉早就告诉她将要发生什么了,只是,苏氏始终存着一点点幻想。 周氏说:“老大家的,你可是走狗屎运了!镇上的秦员外看上你家小赔钱货,愿意出五两银子彩礼来买她。现在花轿都等在门外了,你还不赶紧让那小赔钱货上轿子?” 苏氏一听,如坠冰窖,“什么?” 秦员外的恶名,就连苏氏也听过的,女儿进了那魔窟,还有命回? 名义上的“嫁”,实际上周氏是用五两银子卖掉了苏氏的女儿啊! 媒婆今天是来打工的,并不知道其中原委。看到苏氏这个反应,看向周氏:“周奶奶,她不知道今天的事吗?” 这媒婆还算有点良心的,得双方你情我愿,才来凑个趣儿成好事,这也是她在当地活跃多年的一大原因。 张氏和吴氏今天也在,吴氏连忙把媒婆拉到一边:“媒婆,我有话跟你说……” 吴氏把媒婆拉走了。 张氏来到周氏身边,帮着周氏开口:“嫂子,娘刚才说得还不够清楚明白吗?你家大丫啊,交好运了,要到秦员外家里当妾侍,从此吃香喝辣,绫罗绸缎穿不完!来,这是娘分给你的一份彩礼,你拿着吧!” 她把一两碎银子塞到苏氏手中。 苏氏气得浑身发抖,急怒攻心之下热血上脑,白眼一翻,“咕咚”晕倒在地上。 叶怡然弯腰捡起地上的银子,狠狠掷向张氏额头:“我不嫁!你那么乐意就把三丫嫁过去啊!” 三丫,就是叶紫然,她比叶斐然小一个月。 那银子又狠又准,打中张氏脑门,鲜血流出,张氏杀猪般叫起来。 “我草你个臭丫头,赔钱货,你娘犯贱发骚生下的臭逼!”张氏被激怒,嘴巴不干不净地骂着,习惯性抄起门角落的扫帚要揍叶怡然。 叶怡然哪会让她得逞,夺门而逃。 周氏不愿事情闹大,指着她喊:“快抓住她!” 叶怡然犹如被困住的小兽,左冲右突,吴氏领着秦府的仆人围追堵截。毕竟年纪小,加上长期营养不良,很快,体力不支的叶怡然就被抓住了。 周氏气她不听话,夺过张氏手中的扫帚,亲自动手猛打叶怡然:“不听话!赔钱货!有福没命享的东西!还不乖乖的给我去秦员外家里!” 张氏守在后头,趁周氏不注意,悄悄把落在地上那一两银子用脚踢起来藏起。 周氏打得狠,叶怡然受不住,“哇”的,把刚才吃下去的午饭全部吐出来。周氏看到那些没消化的秽物里有肉碎荤腥,火上浇油:“好啊,你们两个竟瞒着我,偷偷跑出去吃肉!” 第55章 举着菜刀闯进来 第55章举着菜刀闯进来 扫帚下去得更快更狠了,最后吴氏看着不像话,拦住了周氏,她说:“周奶奶,别打了。打坏了秦员外不喜欢。” 这话捏住了周氏软肋,她还指望用叶怡然卖二十两银子呢,悻悻地把扫帚一扔,说:“算你走运!吴氏,把她带到轿子里面去!” 又用脚踢了一脚地上昏迷不醒的苏氏,一口唾到她脸上:“馋货,克夫的寡妇,养出来的女儿没有一个好东西!把她拖到柴房去,不许吃饭!” 张氏积极响应,上去拉扯苏氏。叶怡然被打得意识模糊,还在苦苦挣扎:“不要,我不要给老头子做妾……救救我……谁来救命啊……” 周氏往她口里塞了一块破布,秦家佣人把她扛到院子里,她看到了站在叶天海房间的叶天宇,他和叶天赐并肩站着从窗里往这边望,神情冷漠。 叶怡然绝望了,她停止了挣扎,好像一截木头般任由秦府仆人抬着往轿子走。 娘啊……你为什么为了这么个弟弟而不肯分家? 叶怡然怨啊!恨啊! 这时候,一个肥大的黑影突然之间从院子外面冲进来。 “呼呼呼”,金属破空的声音,秦府仆人们惊叫着,扔下叶怡然,纷纷向后退。 就在叶怡然要被卖掉的时候,叶斐然拎着菜刀,及时赶到! 她把叶怡然护在身后,菜刀横在面前,眼神阴森森冷飕飕的,盯着人数比自己多几倍的仆人,恶狠狠地说:“谁敢绑走我姐姐?” 叶怡然见到救星,“哇”的,哭出声来:“妹妹,救我!” 叶斐然是在苏氏拉着叶怡然走之后发觉不对劲的,以周氏那使唤人的性子,怎么会放她们两个出门那么长时间?家里的家务活可都让苏氏和叶怡然做的呢! 事出反常必为妖,她立刻追了出来。 一出门遇到何氏,何氏告诉她村里来了媒婆和秦府人,抬了一顶小轿子往叶家去了。叶斐然一听,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拐卖人口,这还得了,借了何氏家的菜刀,飞奔过来,正好赶上。 她红着眼喘着气,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狠狠把所有人压住。 秦家的仆人中有个管事的,看到这阵势,也怕惹上人命官司,退缩了。 他狠狠地白了吴氏一眼,质问:“你怎么搞的!不是说这妞儿自个愿意的吗?” 吴氏结结巴巴地说:“本、本来是愿意的……” “那你就先把她弄到愿意了再说!哼,你们敢骗秦员外,等着秦员外找你们算账吧!” 管事的气冲冲地领着仆人们和媒婆走了。 周氏眼看煮熟的鸭子飞了,差点儿没气死,拍着大腿高声叫骂:“叶斐然!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打死你!” 抄起扫帚要揍叶斐然,叶斐然举起菜刀,寒光闪闪的,反而把周氏给吓的退回去。 傻胖妞如今怎么这么厉害,那眼神阴森森冷飕飕的,好像能吃人! 叶斐然说:“你敢卖掉她,我和你拼命!” 她是真急了,没想到亲奶居然这样歹毒,一心把孙女儿往火坑里推。 第56章 存心不给活路 第56章存心不给活路 叶斐然气势骇人,周氏心里一阵慌。 慌过之后又想起那没到手的二十两银子,贪婪战胜了恐惧,一摔扫帚打横躺在地上,耍起泼来:“哎哟,我孙女儿说要杀老太婆了!这个不孝的孙女儿啊!要抓进祠堂家法伺候啊!!” 这边扯着嗓子干嚎,一边打眼色给张氏,想要把叶老三引来。 张氏会意,拔腿往门外跑,很快把在门外抽旱烟的叶老三带进来了。 叶老三是又要当女表砸又要立牌坊的,知道今天要卖孙女,早早躲了出去。如今事情搞砸了,一见到叶斐然,鼓着老眼怒道:“你个出了嫁的赔钱货,鸡犬不宁的扫帚星!竟敢回来欺负你奶奶?” 以前,叶斐然很怕叶老三的,远远见到都躲着走那种。现在,叶斐然仰着小脸,毫不畏惧这个叶家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说:“爷爷,奶把我娘打晕了,把我姐打伤了,快点叫大夫给她们医治吧!” 周氏一听还要花钱,来气了,“找大夫?那岂不是要花钱?老娘才没有钱去治你几个扫帚星!” 叶斐然说:“奶,你嫁我的时候收了五两银子聘礼。这次嫁我姐,我不知道你收了多少,肯定只多不少。村头李大夫治病诊金也就收五文钱,你连这点钱都不舍得花吗?” 她有理不在声高,说得周氏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心虚之下,高声嚷嚷:“我哪儿有收钱啦?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收钱啦?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那么胖,一顿都吃穷我!我们叶家养你几个赔钱货白吃白喝那么多年,到死还指望老娘花钱!” 叶斐然说:“那你是一定不愿意请大夫了?” 周氏说:“不请!这么点伤,养养就好了!” 叶斐然看向叶老三:“爷爷,你呢?” 由头到尾,叶老三都阴着脸不说话。 看着叶斐然的眼光,越来越不善。 叶老三把水烟管往地上重重一顿,“你奶给你姐找了个好归宿,你闹了个乱七八糟的,现在还好意思求人?好,你跪在这儿,跪到我满意了,就给你娘请大夫!” 他指了指院子中间。 时近中午,南方天气热得早,阳光正毒辣,就连家畜家禽都往树荫下躲。大活人跪在这太阳底下,不出一刻钟非中暑不可。 叶斐然看了看地上的苏氏和叶怡然,毫不犹豫,扭头就走。叶老三原以为她身上没钱,掐住了她的要害。谁知叶斐然不买他的账,不由得愣住。 叶斐然冲到院门口,对外面大喊大叫:“叶老三家卖女儿啦!逼死我娘和我姐!里正大人,里正大人!这儿有人卖孙女儿啊!” 正是晌午时分,不少人都在家里歇着,顿时被叶斐然的喊叫声惊动,走出屋来。 叶老三爱面子,看到叶斐然惊动了大半条村的村民,气得老脸发黑,指着叶斐然说:“你个不孝孙女!你要气死爷爷吗?” 叶斐然护着苏氏和叶怡然,傲然道:“你们五两银子就把我姐卖给秦员外做小妾,我姐我娘不愿意,就把她们打成这样,还不愿意出钱给我娘请大夫!” “爷爷,奶奶,婶婶,你们是存心不给我们娘儿几个活路!”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为了让我娘活下去,我叶斐然背个不孝的罪名又怎样?我心!甘!情!愿!” 村民们这时候围拢过来,当他们打听到是周氏卖叶怡然,叶怡然不愿意而反抗,被打成重伤。叶斐然闻讯赶回来救姐姐和娘亲时,都对叶老三一家很不屑。 第57章 打到吐血 第57章打到吐血 很快,叶里正赶到了。 路上知道事情来龙去脉,里正也十分不屑叶家所作所为,这叶老三家的,也太能闹事作死了。所以来到这儿,叶里正的脸色黑黢黢的,赛过锅底,劈头问叶老三:“叶老三,二丫说的话是真的吗?” 叶老三说:“她就是不孝!里正,你要给我狠狠惩罚她!” 他比里正叶远强大好几岁,倚老卖老,这时说话的口吻也颇为不客气。 里正心里不舒服,按住火气,说:“三叔。二丫说她甘愿冒着不孝的罪名了,我自然会惩罚她。我就问你,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叶里正和叶老三撕扯着,村民私底下议论开了:“真是太过分了,又不是吃不起饭了,为了几两银子卖自己孙女儿,这心忒黑了,都钻钱眼里去了!” “秦员外家里一年打死好几个小妾的,这是要逼死大丫啊!” “造孽哦!要二丫一个出嫁女儿回来替娘出头,这是看不过眼了啊。叶老三还说她不孝?为了自己亲娘做到这地步,我看二丫孝顺得很!” 村民的悄悄话,叶里正都听在耳中,他心里也这么认为的。叶老三口口声声说叶斐然不孝,但叶斐然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她自己亲娘! 为了亲娘甘愿背负骂名,这恰恰是最大的孝! 叶斐然说:“里正伯伯,别问了,我爷爷是不会说实话的。我爹死的时候,船主给了一百两抚恤金,他们昧掉了这笔钱,巴不得赶紧让我们一家赶紧死掉,他们这是杀人灭口呢!” 她这段话就像滚油里洒进一把盐,炸锅了! 一百两银子!那可是好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叶老三慌了,大声凶道:“你还胡说!我不打死你!” 举起手杖,劈头盖脸朝叶斐然打下去。 叶斐然就地一滚,嘴里大喊:“杀人灭口啦!我爷爷奶奶要昧了我爹的卖命钱,要杀我们灭口啦!” 不就是撒泼么?谁不会呀?她也学会了! 叶里正命两个精壮乡民上前拦住叶老三,自己去拉扯叶斐然:“二丫,这儿没有人要杀你,你冷静点,有话慢慢说!” 叶斐然哭了起来,指着周氏等人,说:“里正伯伯,你看到没有,他们就是想杀我!我奶之前五两银子把我嫁给阿成,出嫁之前狠狠打我,差点把我打死!现在又卖我姐姐!没过多久,就轮到我娘了!这家人是禽兽,是畜生!” 混乱中,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从昏迷中醒过来了。 苏氏恢复了意识,虽然眼睛还睁不开,耳中却听得清清楚楚的。好不容易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叶怡然倒在地上,头上嘴角全是血,地上一大滩混合着血和秽物的混合物,那是叶怡然被打得吐出来的。 头顶一个胖胖的身影拦着她,却是自己的傻胖女儿。 她心里阵阵绞痛,痛苦地咬紧了嘴唇。 周氏见叶斐然句句占理,更可怕的是,竟然把自己的算盘全猜中了,分毫不差。 慌了神之下,她恼羞成怒:“你别胡说,你也不想想叶家养了你们多少年!管你们吃管你们住还管你们出嫁,就算你爹留下那么一点,也被用光用净了,别张口就来喷老娘!里正,她就是不孝顺,想敲打我们几把老骨头,哎哟,我要被这个不孝的孙女气死啦!你不把她赶出村子,我就去官府告状!” 第58章 犯了众怒 第58章犯了众怒 这周氏也是跟叶天海和叶老三学到了,知道搬出“官府”这个杀手锏来。 叶里正听见要去报官,果然有点儿犹豫,想要息事宁人。 他对叶斐然说:“二丫,你都出嫁了。这是你娘家的事,你别管了。现在秦家的人也回去了,瞧你娘和姐姐伤那么重,要不,我先请个大夫来给你娘亲和姐姐瞧瞧?” 要是换了寻常村妇可能就被吓怕了算了,叶斐然是不怕官府的,而且听出了叶里正息事宁人的意味。 这里正,不是第一回这么干了,她得想办法绝了他这些姑息想法才行。 她摇了摇头,说:“不,谢谢你好意。冤有头在有主,这件事不能这么了了!” 她看着周氏,说:“奶,要报官就报官。但是叶天海马上要入闱考秀才了,你就不怕报官会影响到他?反正我相公只是个穷猎户,我们没关系的!” 她一句话抓住了叶老三软肋,叶老三脸色“刷”的一下子变绿了! 叶斐然说:“爷爷,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小女孩似笑非笑地看着叶老三,那眼神还带着挑衅。叶老三怒不可遏,指着叶斐然鼻尖唾沫星子乱喷:“死丫头,我打死你!” 又要冲上来打人,村民看到他理亏还那么凶,指点得更厉害了。 叶里正也很看不惯叶老三一家的所作所为,拦在他面前,原本还算和缓的脸色现在彻变黑:“叶老三,你都几十岁人了,成天为难你孙女,你丢不丢人?” 叶老三梗着脖子:“我管教我孙女,用不着你管!” 叶斐然大声说:“我已经嫁了人了,我相公是成甯!” 这话倒是提醒了叶里正,那猎户阴沉沉的,一把子力气,而且这几天村里人都传说他如何如何疼爱叶斐然这媳妇儿,可别得罪了他。 他主意一定,转脸对叶老三厉声说:“叶老三!你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叶里正在火山村里是头一份有威望的,平时看着和气好说话,现在拿出威势来,叶老三顿时矮下去。叶老三诺诺地说:“可她是我孙女……” “她已经嫁出去,是成家的人了!你喊打喊杀,人家相公答应了没有?这么点道理都不懂,你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吗?” 村民大声叫好,叶老三满脸不服气。 见状,叶里正继续呵斥:“卖儿卖女,本来就够丢人了,逼着自己孙女儿跳火坑,你不好好管教自己老婆和二儿媳,还逼苏氏和大丫差点儿死掉。这消息传出去,外人会怎么看我们火山村的笑话?说火山村人见钱眼开,拿媳妇儿孙女的命不当回事?那以后还有谁敢嫁来我们村?” 旁边的村民一听,都觉得是这个道理。 火山村人丁兴旺,眼看着村里等着说亲的大大小小小伙子不下二十个。他叶老三一家的名声坏了不要紧,这虐杀儿媳的坏名声传出去,外头的女孩儿不愿意嫁到火山村来,那事情就严重了! 金桂嫂子一直在旁边瞧热闹,她自己的大儿子也快说亲了。一听里正的话,立马跳出来举起拳头怒吼:“里正说得对,这件事坏我们村的名声,要狠狠惩罚他们!” 村民七嘴八舌鼓噪:“让他们请大夫!让他们道歉!” “不能让他们一家拖累咱们村的大小伙儿说亲哪!” “叶老三两口子太不是东西!” 群情汹涌! 第59章 苏氏醒悟 第59章苏氏醒悟 面对村民指责,叶老三不敢硬刚,对叶斐然恨更深了。他血红着眼恶狠狠瞪着叶斐然:“算你有种!这次爷爷错了,这儿五文钱,拿去请大夫!” 他从钱袋里数出五文大钱,扔向叶斐然,村民见他这么抠门,大声鼓噪起来,喝倒彩骂街什么都有。 叶里正皱着眉头说:“叶老三,你也太抠门了吧,五文钱也就够李大夫给她们其中一个看个诊,不用抓药什么的吗?” 叶老三牙疼地说:“给苏氏看看得了,大丫年纪小,养养就行。” 其实他是觉得苏氏是儿媳,外人,出了人命怕真会惹麻烦。叶怡然是自己孙女,被打死了也没人管。 叶里正如何不知道他心中的小九九?越发觉得这人冷漠抠门歹毒不讲理到极点,语气不善起来:“不行不行,别说二丫,我也不答应。你最少也得拿五百文钱出来,请李大夫好好瞧瞧,抓最好的药。这可是两条人命!” 叶老三听说要出五百文钱,杀猪地叫起来:“什么?不行不行,我们庄稼人一年到头省吃俭用也存不了二两银,我家叶天海马上要交束修了,亏待了他考秀才,咱们一族人面目无光啊!” 他搬出叶天海,叶里正倒不好说什么,童生考学,不光是叶家一家人的事,还是族里、村里的大事。 叶里正看向叶斐然:“二丫,你说呢?” 叶斐然还没说话,苏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 一直昏迷不醒的苏氏忽然恢复意识,引来不少人关心的问候。叶斐然上去扶着母亲,她块头大,苏氏扶着她,只觉得有了力量。 她依偎在叶斐然肩膀上,有气无力地说:“里、里正大人,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叶里正说:“苏氏,你身体不好,先好好休息。” 苏氏摇了摇头:“不,趁着今儿人都在,请让我把话说完。” 她睁开眼睛,平时软弱涣散的眼神今天突然有力起来。叶老三又想凶她,被叶里正眼刀制止,叶里正说:“你想说什么?” 苏氏说:“我、我不要赔偿……” “哗!”村民哗然,苏氏也太善良了吧!叶老三脸上一阵喜色:“苏氏,你真明事理……” 苏氏说:“我、我要分家!” 分家! 两个字一出来,沸粥似的院子马上安静了。 叶斐然却皱起眉头,娘真是的,分家就分家,何必故作大方?她才不会让叶老三一家心安理得享用叶文栋留下的遗产。 叶里正皱起眉头:“分家可不是小事,你一个寡妇,分家了怎么过活?要仔细考虑!” 叶老三更加气急败坏,他做梦都没想到懦弱的苏氏会提分家,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连瞒都没办法瞒! 他跳起来指着苏氏和叶斐然鼻子,破口大骂:“你个克夫扫把星,带着个不学好的肥女,分什么家?除非我死了,不许分家!” 苏氏被他一凶,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摇摇欲坠了。 叶老三越骂越生气,“贱婢,天生反骨要淹猪笼的腌臜货,是不是外头轧姘头?我打死你!“ 举起扫帚扑上来要打人,他是大男人,发起蛮来几个大小伙子拉不住他。冷不防寒光一闪,叶斐然扬起菜刀,把他手里的扫帚一砍两半! 第60章 母女齐心 第60章母女齐心 冷光闪闪的刀锋架在叶老三鼻梁上,离他不到三寸。 叶斐然冷森森地说:“我早就警告过了,你动我娘,我拼着不孝的罪名也要砍了你!” 她气势骇人,把叶老三彻底压了过去! 叶怡然从地上爬起来,大喊:“我们要分家!” 母女三人齐心,只有一个念头:分家! 叶老三慌了,他的权威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挑战。 周氏更不愿意,分了家,家里的活谁来做?她早就不干活很多年,被养了一身懒骨头了!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被叶斐然看到,抢在前头对叶里正说:“里正伯伯,他们当然不肯分家。住着我爹盖的大房子,花着我爹留下的银子,还使唤我娘和我姐姐给他们干活。一不如意就要杀要卖。我娘再不分家,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我是出嫁女儿,救得了一次救不了第二次,求你今天做个主,分了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哪!” 说罢,一抹眼睛,眼泪哗哗直流。 叶里正也看出来这叶老三一家不是人,不光是他,村民们也都大声鼓噪,没有不支持分家的。 他正好就坡下驴,对叶老三说:“你虐待媳妇,连苏氏这么好脾气的人都受不了你了。现在难得苏氏明事理,只要分家不要赔偿,我写个文书,你们这就分了吧!” 叶老三到这时候还不愿意接受事实,哼哼唧唧地,把下巴扬得老高:“哼,分就分。你们一个子儿都甭想在我这里拿走!户籍纸都还在我这里,你们懂怎么入籍吗?到时候还不是要求我?” 苏氏脸色苍白,叶怡然也有些害怕,她见叶斐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轻轻拉她袖子:“妹妹,爷爷说得对。我们分了出来的话,户籍怎么办?我们连官府大门往哪儿开都不知道……” “你放心,有我呢!”叶斐然气定神闲地大声说:“里正伯伯,您尽管写好文书。其他入户一应事项,我会帮我娘和姐姐办好!” 叶里正本来不愿意掺和到这种破事里面去,听叶斐然这么识趣,巴不得一声:“好,取纸笔来!” 立马有年轻人跑腿去取了纸笔。 叶里正执笔,写了一式两份分家文书,双方盖好手指模,正式分家。 这些繁体竖行的字,叶斐然会看不会写,草草扫一眼,见里正写得不偏不倚,判词公正,心里暗暗点了个赞。不愧是落第秀才,文从字顺,不是一般童生可比。 苏氏见叶斐然看得认真,忍不住起了疑惑,只放在心里没说出来。 她看到叶天宇在人群最后面冷漠围观,对叶天宇招招手:“天宇,娘要分家了,你跟谁?” 叶天宇冷漠地转过身,说:“我跟爷爷奶奶!” 他一转身走掉了。 苏氏眼圈一阵红,捂着心口,几乎又要晕过去。叶怡然搀着她,低声说:“娘,别难过了,我们先好好活下去吧。再留在这儿,真活不成了!” 双方立好了字据,分了家,叶老三还真狠,连一根针都没有给苏氏留下。 半个时辰之后,苏氏和叶怡然,只穿着身上的衣服,两手空空,被撵出叶家大门。 第61章 净身出户 第61章净身出户 周氏对她们三个现在是恨之入骨,恶狠狠地留下一句:“在外面死掉也别指望老娘给你们收尸!” “砰”! 院子门关上了。 苏氏看着叶家家门,眼里噙满了泪水,看样子,还有些不舍。叶斐然长长舒了一口气,瞧苏氏那样子,今儿个好在打铁趁热把家给分了,不然铁定又得黄。 叶怡然也很茫然,没分家时想分家,真分了家,她反而不知怎么办了。 但,不用担心被卖给老头儿做小妾,她是很开心的。她看着叶斐然,充满希望地问:“妹妹,现在咱们怎么办?” 叶斐然说:“今晚先到我家去对付一晚……” “不行!”苏氏突然说,“我是寡妇,你是出嫁了的女儿,我这么不吉利的人不能到你家里去!” 叶斐然傻眼了,在她现代人的脑壳里,从来没有这种价值观。 亲娘到自己女儿家暂住,不是再正常不过么? 没想到好说歹说,苏氏就是不肯。苏氏说要到山脚破庙去凑合,开什么玩笑,那破庙四面漏风不说,晚上还有毒蛇猛兽出没,苏氏和叶怡然两个弱质女流,被豹子叼了都没人知道。 所以,周氏那句威胁,也不是没来由的! 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叶怡然忽然说:“娘,你别固执了,我们去妹妹那里凑合一晚吧。” 苏氏生气地说:“怡然!怎么连你都不懂事起来了?你妹妹好不容易过两天安生日子,我这个不祥人不能去给她添麻烦!” 叶怡然指了指那边,说:“娘,别推辞了,妹夫已经来接我们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娘儿俩一起看过去,村道狭窄,夕阳西下,拉出一道斜长的身影。那身影如此伟岸、可靠。 成甯不知什么时候,赶着何氏家里借来的牛车,静静伫立着,他表情平静无波,眼眸温暖,就连那道伤疤看起来也不那么刺眼恐怖了。 人都来了,苏氏再拒绝,就不合情面了。她别别扭扭地上了车,成甯赶着牛车,叶斐然扶着苏氏,带着叶怡然,一起回家。 小虞领着李大夫,两拨人马正好在破院门口碰面,时间吻合得好像约好一样。 叶斐然赶紧请李大夫到屋里去给苏氏和叶怡然看诊。 在门口等待的时候,叶斐然忍不住开口问:“你怎么知道我们需要大夫?” 成甯没说话,小虞说:“爹回来之后听说你借了何大娘的菜刀去了叶家,就立刻安排上了。娘,你觉得爹是不是料事如神?” 叶斐然感激地对成甯说:“相公,真的是谢谢你了。” 成甯瓮声瓮气地说:“不用那么客气,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 叶斐然一怔。 成甯却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传来刷锅做饭的声音。小虞吐吐舌头,说:“我去还菜刀。” 一溜烟地跑走了。 这父子二人,完全没有提及苏氏是寡妇扫把星之类的字眼。 可见,苏氏纯属杞人忧天。 李大夫瞧完了病,说叶怡然只是皮外伤,注意清理就好。正好成甯那儿还有剩下的纱布、金创药,用得上。反而苏氏的毛病比较严重 第62章 获赠奇药 第62章获赠奇药 苏氏积劳成疾,思虑太过得了体虚之症,李大夫说有心疾前兆,不能再受刺激。 听见李大夫这么说,叶斐然越发庆幸今天成功分家了。她把一百文钱塞给李大夫,李大夫吓一跳,说:“用不着这么多,大丫连药都不用抓,你娘的病,给个五十文钱就行了。我可以给你们配最好的药。” 叶斐然坚持道:“要的。不然我们还不知道娘原来是心疾,之前我爷爷奶奶总说她犯小姐毛病,娇气,唉,谁知道是大病呢!” 李大夫也很不齿叶老三的所作所为,就没有推辞,把钱收了。作为回报,他坚持留下两瓶上好丸药,他说:“这个药是一个游方郎中留下给我的,对于心悸胁疼有奇效,你们留在家里,你娘不舒服,就取一丸含在舌底。” 叶斐然千恩万谢的,又切了一块肉给李大夫,一直送李大夫到门口。 回来之后,叶斐然不无恐吓意味地对苏氏说:“娘,你听见没有?你都有心疾了,再在叶家呆下去,非死不可。” 叶怡然附和道:“是啊。我和二丫已经没有了爹,可不能再没有娘了!” 苏氏怔怔地说:“有这么严重吗?可是,我们出来了,你弟弟……弟弟却……” 她掩着脸,哭了起来。 看苏氏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叶斐然也不勉强,她向叶怡然递了个眼色,姐妹俩手牵手来到屋外。 出了屋子,叶怡然高兴地一下子抱着叶斐然:“妹妹!你真是太厉害了!竟然真的分家成功了!” 和苏氏不同,叶怡然是很有反抗精神的,她早就想分家了! 叶斐然伸出舌头:“姐,别抱那么紧!我喘不过气啦!” 叶怡然松开手,姐妹两个在院子里的小椅子里坐了。 自从穿越过来之后,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跟姐姐这么悠闲地坐在一起聊天,叶斐然感到很满足。 有这一刻,付出的一切都值得了。 叶斐然对叶怡然聊起后续:“分了家,还要入户籍。娘是寡妇,按照大顺朝的律法是可以自立门户的。这些事情都不难,明天咱们到镇上一趟就全都办好了。” 叶怡然佩服地说:“妹妹,你怎么懂得这么多的?” 叶斐然撒谎撒得自然了,眼睛都不眨地说:“有些是阿成教的,有些是到镇上做买卖的时候打听到的。” 厨房里,成甯“阿嚏”,打了个喷嚏。 还好及时别过脸,不然一锅炖野鸡就毁掉了。 叶怡然完全没有起疑心,她说:“这样就好。说真的,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说分家出来了,不知道以后怎么立门户、怎么活下去。有你带着我就安心多了。” 她的眼里全都是信任,瞧得叶斐然心里暖暖的,她伸出手,握住叶怡然的手:“姐姐,你放心。以后咱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姐妹两个都非常默契地绕过了叶天宇的话题。 晚饭,成甯做得很丰盛。 大男人掌勺,厨艺没有叶斐然精致,但他舍得下料,堆头下得大,饭热菜香,也是勾人食欲。 小小的饭桌上,因为多了两个人显得有些拥挤。 第63章 二丫,你怎么睡厨房 第63章二丫,你怎么睡厨房? 今晚他们吃炖野鸡汤、腊肉炖白菜,还有必不可少的炒鸟蛋。叶斐然自己和小虞都在长身体的时候,她特别注重蛋白质的摄入。现在还没有功夫养鸡鸭,只能到山上掏鸟蛋来吃。 等过段时间天气凉快,她就得去买鸡苗了。 叶怡然又一次被妹妹家的伙食惊到,她终于明白了,这些是常规菜,妹妹说嫁过来后日子比在叶家舒心是千真万确的实话。 她说:“妹妹,等我们立好了户籍,我就去接活儿来干。以后也像你们这样,顿顿吃肉。” 姐姐身上有一股独立自强的气质,在古代女子身上非常罕见,叶斐然想起自己在那边的姐姐,也是为了她默默咬牙独自承受了很多,直到最后死于非命……她怀念着过去,越发珍惜现在,用力点头:“对!我们靠自己,一定可以过起好日子来!” 苏氏一直木木的,扒了一碗饭之后,早早上床睡了。 叶斐然把小偏房让给娘亲和姐姐,很自然地抱着铺盖走向厨房。 冷不丁苏氏起来小解,碰见了,纳闷地问:“二丫,你怎么独自睡厨房?” 叶斐然“咯噔”一下,糟了! 苏氏可跟叶怡然不一样,她是妇人,这方面无论如何不能忽悠的!她眼珠子转了几转,干巴巴地笑:“这,这不是给小虞铺的么?对吧,小虞,今晚委屈你一晚上,住厨房了!” 旁边无辜路过的小虞:“??” 叶斐然冲他挤眉弄眼,苏氏说:“哦,是这样啊。我们占用了偏房的缘故,对吧?小虞,真不好意思了,外婆明天就搬走了,到时候房间就还给你了哈!” 小虞阴沉沉地说:“不客气。” 他走进厨房,关上门。 苏氏还盯着叶斐然,没有办法,叶斐然只得硬着头皮,回到成甯屋里。 成甯正展开铺盖准备睡觉,突然有人闯进来,一惊:“谁?” “是我。”叶斐然闷闷地说。 成甯脸色稍缓:“你来干什么?小虞呢?叫他进来,要睡了。” 叶斐然深深吸一口气,然后一鼓作气把门外发生的事情说了。最后闷闷地憋出一句:“娘在外面看着,今晚我得在这里睡了。” 成甯一直盯着她,眼神警惕。 他不这样看她还好,这么一来,叶斐然更郁闷了,靠,她才应该是警惕的那个对吧!他那什么眼神儿,怕自己会吃亏吗? “好吧。”成甯指着铺好的床铺说,“那你睡这儿,我在那边长椅上凑合一晚。”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叶斐然把一条皮毛抱起来,递给成甯说:“夜里露水重,你垫垫。” 成甯接过来。 一时之间,屋子里气氛闷闷的。 叶斐然吹灭了油灯,躺在床上,被褥洗得很干净,带着一股淡淡的松树气息。被窝里怎么来的松香味呢?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那是成甯身上的味道。 这个被窝里,充满成甯的气息…… 恰好,长椅上的成甯翻了个身,顿时勾得她心里砰砰直跳,睡意全无。 第64章 傻丫头听不出套话 第64章傻丫头听不出套话 成甯突然发话:“叶斐然,你睡着了吗?” 叶斐然低低“嗯”了一下,又说:“你叫我二丫就好。” 连名带姓的叫,太生分。 成甯说:“嗯,二丫。你住在这里习惯吗?” 叶斐然说:“早就习惯了。” 成甯轻轻一笑:“习惯就好。你娘的事,不用太担心。落下户籍来,就是两家人了。” 这聊天的内容……叶斐然恍然大悟,这是,尬聊吗? 她苦笑:“成甯,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我还小,不能圆房。” 成甯说:“你这样想我?我又不是禽兽,说了不会动你。” “那你为什么一直撩我说话?”叶斐然不明白了。 成甯:“……” 傻丫头,竟没听出他在套她的话?他有些不忍心了,傻胖妞虽说是好了,但有些地方聪明得不像话,有些地方迟钝得不像话,反正观察了这段时间下来也没什么异样,就这样放过她吧。 他说:“嗯,就是睡不着,想说说话。如果你不想说那就算了。” 叶斐然:“……” 阿成,今晚果然不大正常啊! 她合上眼睛,说:“嗯嗯,不聊了。早点睡吧。明天还得去镇上。你有东西需要捎到镇上卖吗?” “暂时不用。我在山上布置了几个陷阱,明天去看看。有收获的话后天就可以带到镇上。”成甯说,“不过你不熟悉地方,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商量定了,聊得也累了,各自安歇。 …… 第二天一早,小虞烧了早饭。 当地人习惯早饭喝粥,叶斐然懂营养学,自从条件稍为允许一点,就制止了光喝粥这个做法。粥里头都是淀粉,含糖量高,营养单一,她宁可煮两个玉米和两个鸟蛋做早饭,也比光喝粥要有营养。 今天小虞就是煮玉米和鸟蛋,还热了昨天的剩菜。 叶斐然有点遗憾,可惜家里没有黄豆,否则搭配灵泉水来打豆浆,那就完美了。 苏氏和叶怡然对他们家与众不同的早饭表示特别,不过她们吃惯了苦,都不挑食。吃过了早饭,早早坐了李大爷的牛车到镇上。 来到镇上,按照叶里正的指点,找到办理户籍的地方,叶斐然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碎银子一路打点,顺利把苏氏的户籍落了下来。 拿到户籍纸的一刻,苏氏激动得落下泪来:“从此以后我们自立门户了!” 叶怡然也激动得很,她的户籍随着苏氏落在一起。有了户籍,就是良民,可以买田地、做买卖,如果是男人,还能参加科举。 她们终于不用被叶老三一家拿捏揉搓了! 办户籍的师爷看她们又哭又笑的,很不解,“两个女人立门户,连个男人都没有,多危险啊,有什么好激动的。” 叶斐然悄悄塞给他一块五分的碎银子,说:“师爷大人,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自从我爹死后,我爷爷奶奶和叔叔婶婶就占了我家的房子,还打骂我们娘儿三人。前阵子我奶奶还要把我姐发卖给镇上的秦员外做小妾,幸亏我们那边的里正及时赶到,才算免了一场灾祸。也是因为这样,才铁了心分家的。就算是纯女户难点儿,也比留在那火坑里强,您说呢?” 第65章 立好户籍成为纯女户 第65章立好户籍成为纯女户 师爷了然道:“原来是这样,难怪。说起来,昨天秦员外才买了个从良的妓女,花了十五两银子呢,听说昨晚就传来打人的声音了,半个西江镇的人都听见那妓女惨叫。原来是顶替了你姐姐呀,你们可真是好运气,能脱了这个火坑!” 师爷无心一席话,听得叶斐然娘儿三个一背脊冷汗。 走出了衙门之后,叶斐然对苏氏说:“娘,你听到没有?如果不是及时分家,昨天晚上被打得半个西江镇都听见惨叫声的,就是姐姐了。” 苏氏也是阵阵后怕,再也顾不上伤感彷徨了,拉着叶怡然的手,掐得死紧死紧的。 “我没想到你奶奶竟这样狠心,明知道秦员外那是个火坑,也让大丫往里跳!” 叶斐然冷笑:“何止?你刚才没听说吗,买了个妓女还花了十五两银子,买姐姐这个黄花大闺女,肯定只高不低。那些钱都到哪里了?那一家人为了钱可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苏氏听着,想起张氏凶巴巴地用一两银子扔给自己,不由得哭起来:“我苦命的儿啊。” 叶怡然则一直站在旁边,小脸惨白的,被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叶斐然说得没错,如果不是昨天拼死抵抗,那么被秦员外毒打糟蹋的人就是她了! 叶怡然心里对周氏、张氏的仇恨又深一层。 叶斐然说:“走吧,我们赶紧回村里去找房子。不行的话,就要在我们家旁边加盖院子了。” 话说得容易,加盖一个院子可不是盖一个小偏房,少说也得三十两银子,这笔钱哪里来?她也不知道,不过,只要人没事了,她相信总会有办法。 母女三个来不及浏览镇上的风貌,匆匆买了些日用品,叶斐然忍痛大出血,包了李大爷的牛车单独跑回村里。为的是掐着时间去替苏氏和叶怡然找房子。 就这样,她们紧赶慢赶回到村里,才刚过了晌午。 但是,叶斐然没想到在古代农村租房子难度远远大于现代。一般他们的房子都用于自住,很少有多余的空房间多出来。就算有,也不会租给苏氏这种寡妇,怕触了霉头 跑了整整一个下午,徒劳无功。 苏氏又红了眼眶,说:“斐然,要不我们还是去破庙住吧。那边收拾一下能住人的。” 经过上午师爷一番话,苏氏没有说出回叶家之类的丧气话来,叶斐然已够安慰了。 她歪着头想了想,说:“我们去征求一下阿成的意见吧!” 这种当门立户的事情,真不是她的强项。不过不是强项也没关系,有现成的专家可以请教嘛。 不知不觉之间,叶斐然已经把成甯当成在这个时代的一个依靠了。 成甯正好从山上回来,他今天收获丰富,用陷阱抓住两只小野猪,在路上不紧不慢走着的时候,叶斐然燕子般飞出来扑向他:“相公,你回来就好了!我有事找你!” 苹果似的小脸扬起,挂着讨好笑容,眼睛亮晶晶的。 成甯被她的笑容照得眼前一花,不由得愣住:“什么事?” 第66章 相公给你点个赞 第66章相公给你点个赞 叶斐然说:“我们找不到房子,娘说想要住在山脚下的破庙里。你觉得可以吗?” 一副询问讨教的口吻,倒不令人讨厌。 成甯略一思索,说:“可以是可以。那个破庙虽说破败了,但我们打猎来往,时不时会在那里躲雨借宿,短时间住人是没问题的。这样,你等我把野猪放下来,我陪你们一起去。” 他愿意帮忙,真是再好不过,叶斐然喜出望外,眼睛笑得弯成月牙:“哎!那太好了,谢谢相公!” 那笑容灿烂得,成甯瞧着也不自禁嘴角上扬。 他回到家里,把野猪往厨房一放,带了必要的工具,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地去了破庙。 小虞被留下看家,恰好陈慧娘过来借火绒,见只有他自己在,问:“成哥哥呢?” 小虞正在做饭,农村孩子懂事早,他做饭做菜什么都会了,边淘米边说:“我爹和娘亲、外婆他们出去了。” 陈慧娘忍不住嗤笑:“哪门子的外婆啊,又不是你亲娘亲外婆。你也太懂礼貌了!” 小虞不作声。 陈慧娘说:“小虞,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你爹成亲之后,成天围着你那个肥婆娘亲转?你被冷落了哦。” 小虞还是不说话,他淘完米,开始生火,用火绒火镰引燃了小松针,再用吹火筒轻轻吹旺火苗,做得十分纯熟。陈慧娘讨了个没趣,撇撇嘴,拿了火绒走了。 …… 成甯说得没错,破庙虽然破败,但还有一个房间可以住人。 这里是以前庙祝住的地方,墙壁屋顶比较结实,还装了门锁,别的地方砖缝都冒草了,这个房间还是很完好。里面甚至有床、有桌椅,而且非常干净。 在破庙外面,还单独搭了个厨房,里面土灶大锅柴火,一应俱全。 成甯说,这些东西是猎户们帮忙保持的,为了方便旅人和自己万一没办法赶回家的时候临时歇脚使用。当前一个人用了这儿的柴火时,临走之前会补上。有些好心的,甚至会留下一点吃的,以方便后人。 叶斐然想起自己在现代里的书上看过,有些地方存在这种风俗,如今可算见到了。 这是古代非常朴素的助人利己的做法,她深受感动。 如今,苏氏和叶怡然成为这种风俗的受益者。 他们没有花多少力气就打扫干净了房子,成甯带来一些黄色的粉末,洒在房间角落里。叶斐然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成甯说:“是雄黄,这破庙接近山林,山上有毒蛇。洒上雄黄,可以驱除毒蛇,在土灶里保持火种不灭,山上的猛兽就不敢下来。这样岳母和大丫就可以安安稳稳休息了。” 填补了知识盲点,叶斐然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比了个赞:“哇,相公你懂好多,真的太厉害了!给你点个赞!” 她又在说怪话了,成甯开始习惯,只是微微一笑。 安顿好苏氏和叶怡然,回去的路上,天已经全黑了。 成甯点了火把照明,在前面走着。叶斐然跟在他身后,两个人都很少说话。古代没有光污染,那天是真黑啊,远处的山林黑黢黢的,好像怪兽,平添无数神秘和恐怖。 第67章 真人版专业猎人 第67章真人版专业猎人 叶斐然走不多远,看到成甯拐了个弯向山上,叫道:“阿成,走错了!” 成甯却头也不回地说:“没错。我去看看陷阱。” 晚上去打猎? 叶斐然有些跃跃欲试,成甯看在眼里,不禁好笑,说:“你也跟着一起来吧。” 山路崎岖,晚上又黑,山里起了浓雾,路都看不清楚。但成甯七拐八弯走路不带犹豫的,显然对这边山路极熟。叶斐然跟着他,一路上打了好几窝鸟。 成甯抓鸟很有一套,可不比叶斐然纯粹瞎来。 他举着火把照明,看到树下有新鲜鸟粪,就往树上照。鸟把脑袋埋在翅膀下睡觉,鸟肚子上的白色绒毛在火光下特别明显,成甯用软弓一箭一个准,叶斐然像只小猎狗似的,鸟一掉到树下她就飞跑过去捡起来,快乐极了。 不一会儿,她拎了十来只鸟在手里,沉甸甸的,比她独自上山时收获多多了。 叶斐然快乐地说:“相公,你好厉害啊!” 成甯竖起手指在唇上:“嘘,别说话。” 叶斐然吐吐舌头,她还是第一次见猎人打猎,兴奋得要命。今天晚上简直等于一场意外郊游,是穿越过来最开心的一晚了。 成甯看了一眼那亮晶晶的小脸,也没什么表情,转头到前面去布置陷阱。 这些陷阱都就地取材,布置得很巧妙,成甯小声对叶斐然说:“山里的动物昼伏夜出的多,猎人都是晚上布置陷阱,早上来看有没有收获。前阵子我受了伤,很多陷阱废掉了。” 叶斐然好像小学生,连连点头,嗯嗯啊啊的。这可是真人版专业猎人,比贝爷的节目带劲多了。 过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相公,你这是特意跟我解释吗?” 貌似,没什么必要做这些说明噢。 成甯一声不吭。 最后,他来到一个陷阱前面,观察了一下,说:“这儿有头大野猪,在附近转好几天了,始终没有落入陷阱。如果抓到的话,可以卖不少银子。” 叶斐然说:“你怎么知道的?” 成甯指着地上说:“它受伤了,这是它逃跑的痕迹。可惜我现在还没利索,不然就追过去打了。” 叶斐然说:“既然这样,还是等它自己落入陷阱吧。山里猎物多,相公身体要紧。” 成甯嗯的一声,重新伪装了一下陷阱,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叶斐然闻到一股奇异的腥味,她抬起头来,看到林中亮出一双绿色的眼睛! 那眼睛大的出奇,跟灯泡似的! 她吓一大跳,嗖一下蹿到成甯身边:“阿成,你看那是什么?” 事出突然,她拽着成甯衣领,紧张极了。 成甯回眸一看,顿时面沉如水:“别动!” “嘶嘶嘶——”树丛倏尔分开,冒出一个比水桶小极有限的蛇头。 大蟒蛇!! 叶斐然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里!她到热带雨林考察的时候遇到过这种蟒蛇,能有十几米长,可以把一条大鳄鱼给活活绞死,是恐怖的丛林霸主。 他们也忒倒霉了,居然遇到了大蟒蛇! 第68章 勇斗大蛇 第68章勇斗大蛇 成甯也很紧张,反手把猎刀握在手里,另一只手高高举起火把,“一定是鸟的血腥味把它引来了!” 有火把,那大蟒蛇一时不敢靠近,但是,它也不甘心离开,把舌头昂得高高的,吐着猩红的信子,那双绿绿的蛇眼睛“盯”着他们。 明知道所有蛇类都是大近视眼,被它这么盯着,叶斐然也不禁毛骨悚然。 她顺着蛇头看下去,发现蛇七寸的地方有血迹,附在成甯耳边低声说:“你看,它受伤了。” 成甯点点头,“受了伤的蟒蛇很凶猛的,等会儿我大喊一声你立刻就跑。不要回头,一直沿路跑下山。知道吗?” 蟒蛇凶猛,没有充分准备,他不好硬刚。 叶斐然说:“好。” 鸟血腥味引得蟒蛇十分烦躁,说时迟那时快,它猛地抬起头,朝他们窜过来。腥风扑面,如果被它卷中,那就死定了! 成甯喊:“跑!” 叶斐然扭转胖乎乎的身子拼命跑,跑出几步,发觉不对劲,怎么成甯没有和她一起跑? 回头一看,成甯竟逆势而上,冲向蟒蛇。他嗖的一箭射中蛇身子,蟒蛇大怒,从树顶飞窜而下,卷向成甯。 “成甯!”叶斐然的心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大喊着成甯的名字,可她距离太远,只能看着蟒蛇把成甯扑在地上,开始卷着他! 成甯这家伙,竟忽悠她独自逃跑! 那蟒蛇受了伤,行动缓慢不少,只卷到了成甯的大腿,不住收紧,叶斐然仿佛听见成甯的腿骨在咯咯作响。 成甯见她停下来不跑,焦急地低吼:“快跑!你停下来干嘛!” 叶斐然不但没跑,还回转身跑回来,她不能见死不救! 成甯脸色“刷”的变得一片雪白! “跑啊!!” 他发出咆哮! 弯腰捡起掉落地上的火把,叶斐然扭着胖胖的身子,拼命冲着蛇头挥舞。大蟒蛇弓起脖子,信信吐舌,叶斐然大喊:“放开我相公!放开!放开!” 她的吼叫竟起了效果,山里猛兽大多怕火怕人,那蛇缓缓松开卷着成甯腿的身子。 说时迟那时快,成甯瞅准机会,快准狠一刀朝蟒蛇七寸砍去。 “吱——”,臭烘烘的蛇血喷射而出,溅得到处都是。 那蛇拼命翻滚挣扎起来,掀起阵阵波浪起伏,叶斐然一记泰山压顶坐在蛇身上,那蛇到底只是一条蛇,折腾不动180斤重量,挣扎了一会儿,渐渐地僵硬不动了。 叶斐然呼呼喘气,弱弱地问:“死……死了吗?” 成甯比她好一点,但也一脑门白毛汗,低声“嗯”,道,“死了。你先起来吧。” 叶斐然站起身,那蛇七寸和上半截被她坐着的地方,几乎被她压扁,后面拖着大半截圆滚滚的身子,蛇尾还在灌木丛里没完全现身出来。她阵阵后怕,背脊上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成甯检查了一遍蟒蛇尸身,说:“有些骨头断了,不妨事,蛇皮还完好。我们把它搬回去,明天到镇上卖掉。” 他很冷静,冷静可以传染。 叶斐然觉得麻木的手脚渐渐恢复知觉了,嗯嗯哦哦的,帮着成甯把蟒蛇盘到肩膀上。两人赶紧下了山。 第69章 成甯力气果然很大 第69章成甯力气果然很大 回到家里,都累出一身臭汗来,小虞还没睡,守着门口,见他们两个带了这么多猎物回来,惊讶的瞪大眼睛:“爹!娘!” 成甯说:“赶紧准备东西,我要连夜把蛇皮剥下来硝制好,明儿一早去镇上卖掉。” 小虞把门反锁上,飞奔着去了。 叶斐然累脱了力,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呼呼喘粗气。 小虞烧好了满满一大桶热水,叫道:“爹,你先擦擦身子,泡泡脚。” 成甯答应着,看了一眼还坐在台阶上的叶斐然,来到她跟前:“能起来吗?” 叶斐然只觉得浑身酸疼不已,别看她肉多,全都是虚胖,走几步就喘。她正在暗暗生自己的气,听见成甯和她说话,以为他让自己挪开,抬起头来:“让我再歇一会儿……” 成甯伸出手:“小虞烧了热水,你先洗洗。。” 叶斐然一愣,心里暖暖的,弯了弯眼睛:“好,谢谢相公!” 有人关心,她再推辞就太矫情了,她握着成甯的手站了起来。 成甯力气果然很大,拉着她那一百八十斤的身子,轻松自如。 “那我先进去洗了!” 看着偏房的柴扉关上,成甯唇角微微一勾,眼睛一滑,见小虞盯着自己,瞬即回复正常:“再烧一盆热水吧。我去把蛇皮剥了。” …… 舒舒服服地躺在大木桶里泡澡,叶斐然庆幸,自己当初有先见之明,给小偏房预留了排水沟。这可不就用上了? 她把灵泉水加到洗澡水里,一泡之下,浑身疲劳消散,别提多舒服了。 更加惊喜的是,她发现用这种洗澡水洗完之后,皮肤变得特别光滑,就好像泡了上好矿物质温泉似的。 “这样长年坚持,可能可以让皮肤变好噢。”她满怀憧憬。 洗完澡,她闪身进了空间。 空间里又变了样子,息壤上一片生机勃勃,菜长了一尺来高,可以拿去卖了。木头棚架上爬上了豆角和黄瓜的藤蔓。套种的草药田里,却无声无息的。 叶斐然也不气馁,仔仔细细地浇灌好息壤,把从山上采到的辣椒种子种到土地边角位置上。 自从知道这个年代没有辣椒酱之后,她就留起了心,这可能是一个商机。 但,野生辣椒产量太少,不能成批产出。她决定先利用息壤改进一下品种,然后开垦农田来种植。如果这个方法成功的话,其他农作物也可以用这个方法来进行生产。 忙完土地的事,又进了茅屋里面去。 这个茅屋一直都没有变样,空荡荡、静悄悄的,仿佛真的仅仅用来休息而已。叶斐然没有在这里休息过,她这几天都在泉水里睡的,把泉水弄得一团墨汁一样。 今天,她想呆在这儿休息一晚,看看茅屋里这张平平无奇的木板床有什么功效。 肥婆的身体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吃能睡,也没有择席的毛病。 就算床上只有一个硬邦邦的木枕,叶斐然也是一沾上去,立马黑甜睡去。 大约睡了五六个小时,空间外面公鸡打鸣了,叶斐然睁开眼睛:“睡得真好啊……” 在这个冬暖夏凉的空间里睡觉,真的是太舒服了! 她几乎连梦都没有做,全都是优质深度睡眠! 睁开眼睛,她发现屋子里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第70章 唤醒祝融灶 第70章唤醒祝融灶 茅屋土灶里的炉火,不知什么时候点燃了。 这个土灶之前她曾经研究过,没有火种,死活点不着,也不知有什么作用。没想到在空间里睡了一觉之后,它自己点燃了。 一份新的说明书出现在桌子上,叶斐然拿起来仔细读了一遍,有点儿傻眼。 ——是个药炉? 说明书上说,这是祝融神灶,里面燃烧着祝融之火,能炼制百宝。 叶斐然看看那土灶,渐渐地,她看出来了,这不是锅炉嘛! 说是锅炉,并不是现代工业的那种锅炉,更像某三年时满地的土高炉。她郁闷了:“一直点着火,炉子盖都打不开。这火能熄灭吗?” 话一出口,祝融之火应声熄灭了。 叶斐然知道了,和进出空间一样,点火也全凭她的意念。她打开锅炉,里面还有一个胆子。把材料放入胆子里,就可以开始炼制了。 看看时候已经不早了,她来不及试验祝融神灶,闪身出了空间。 …… 一大早,成甯父子俩已经做好了早饭。包的菜肉馅包子,成甯做菜一般,但特别会做面食。这一带会做面食的人不多见,正好叶斐然好这一口,惊喜道:“包子!” 小虞守着火,满脸骄傲地说:“我爹做的包子可好吃了!” 只可惜之前太穷,一年也就吃一两回,而且不是这种全精白面的,掺了杂粮面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白面包子发面喧软,白白胖胖地陈列在蒸屉上,每一个有巴掌大。 成甯用筷子夹起一个递给她:“尝尝看。” 叶斐然接过咬一口,肉汁流出,满口鲜香。她双手捧着包子猛啃:“好吃,哇,太好吃了!” 偌大的包子两口就没了,这还不够,她抬起头眼巴巴看着成甯,成甯看起来很想笑又忍住笑的样子,又夹了一个给她。 在叶斐然吃包子的时候,成甯说:“你拿几个包子去给岳母和大丫,今天我们都去镇上,路上带几个包子吃。剩下的,小虞拿几个给何大娘,还有小虞自己中午吃。” 他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叶斐然用荷叶包了四个包子,正准备出门,想到了什么,回身把一包破布也带上,一起拿到破庙去。 …… 来到破庙,大门从里面锁上了。叶斐然用力敲门,“娘,姐姐,我来给你们送早饭!” 叶怡然才一脸警惕的来开了门。 苏氏迎出来道:“二丫来了。快进来。我们昨晚怕有野兽和贼人,把门反锁上了。” 破庙中间生了一堆火,余烬未熄。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就连桌面也被擦得一尘不染。 叶斐然瞧了瞧她们的气色都很不错的样子,含笑问道:“娘,姐姐,昨晚睡得还好吧?” 叶怡然抢着说:“睡得可好了!二丫,我从来不知道不用被人骂骂咧咧的叫起来干活,睡到自然醒是那么爽!” 苏氏一听叶怡然这么说,目光呆滞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点头说:“是啊。” 叶斐然知道苏氏又惦记叶天宇了,这个难题一时半会儿无解,她装作不知道,把怀里的肉包子拿出来,放在桌上:“来,你们还没有吃饭吧?这是阿成亲手做的肉包子,可好吃了,快来尝尝!” 第71章 一起做驱蚊香囊 第71章一起做驱蚊香囊 她提起成甯一脸眉飞色舞的,胖乎乎的苹果脸一下子生动起来。 苏氏瞧着叶斐然那样子,禁不住跟着微笑起来。 叶怡然心思远没有苏氏细腻,她早就饿了,看到肉包子,递给苏氏一个,自己抓起一个就啃。 “哇!好好吃!真的好好吃啊!” 叶斐然自豪道:“全白面,半肥瘦的精肉,能不好吃么!” 苏氏吃了小半个肉包子,对叶斐然说:“二丫,你今天有没有空?带娘和姐姐上山去。” “上山干什么?” 苏氏说:“采点野果子也好,挖点野菜也好,想办法挣钱去呀。不然我们虽然自立了门户,一没有地二没有人,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靠什么过活?” 叶斐然生起一股敬重之意,慢慢坐端正了身子,说:“娘,你放心。我这儿早有想法了,就等着你来帮忙呢。” 她把碎布放在桌上,苏氏不知道她葫芦里要卖什么药,疑惑地看着她:“你想让娘给你做衣服么?二丫,等今天从山上下来,娘就给你做……” 唉,这就是老好人苏氏,也不懂得说个不字。 叶斐然摇摇头,说:“不。我是想让娘帮我做香囊。做好之后拿去卖!” “香囊?那不是大户人家才能用得起的东西么?”苏氏摇头如拨浪鼓,“这儿十里八乡都是穷人,你能卖给谁?” 叶斐然说:“这你就不用管了。娘,你先告诉我,你会不会做?” 在原主的记忆里,苏氏娘家曾经在县城官府绣房里呆过,所以,苏氏的女红是很精巧的。别说做两个小小的香囊,别的绣花、裁剪,苏氏也是无一不会。 苏氏说:“当然会了。这些布料可真好,配上五彩丝线,娘可以做得漂漂亮亮的。” 叶斐然说:“那就好。娘,下一次集市在初九,你哪儿都别去,先帮我赶起这些香囊,能做多少做多少。今天姐姐和我到山上采香料配药。但是白天我要到镇上一趟,傍晚才能动身。傍晚山上比白天危险,姐姐,你敢去吗?” 叶怡然在旁边听得心跳眼热的,拍着胸脯说:“敢!哪里有不敢的!” 苏氏说:“傍晚去也好,白天我要去找里正一趟,跟他打个招呼,告诉他我们现在借住在破庙里。” 苏氏很细心,知道破庙再破败也是村子里的公共财产,自己带着叶怡然暂住一两个晚上无所谓,多住几天的话,非得找里正过了明路不可。 叶斐然有时候怀疑,苏氏之前是不是被叶家人欺负得傻了智商下了线,如今脱离了叶家,明明办事情头头是道的嘛。 于是商量定了,早饭也吃完了。娘儿三个一起出门。 苏氏仔仔细细锁好门锁,叶怡然偷偷对叶斐然说:“娘现在可爱惜这儿了。我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会有今天的自在日子,唉,如果能把弟弟带出来就好了。” 就连叶怡然,也不免对叶天宇有所念想。 以男人为天,这是古代女人的局限,叶斐然心里不以为然,嘴上什么都没说。 她们在半路上就分了手,各自办事。 叶斐然回到破院,看见成甯已做好出门准备了。 第72章 小夫妻赶集 第72章小夫妻赶集 成甯换了一身海青短打,干干净净的,只肩膀处有两块补丁,绑腿扎得高高的,鹤肩猿背,挺拔得像一棵松树。 他拿了两顶斗笠,递给叶斐然一顶:“给你。” 他们要去一天,路上太阳毒辣。叶斐然见他准备齐全,就连装水的竹筒都带了,不由得一笑:“准备得好周全,好像去郊游一样。” 成甯说:“郊游?” 叶斐然说:“暮春三月,春服既成,咏而归。” 成甯眼眸一眯,眼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 “文绉绉的,哪儿学来?” “我堂哥回家的时候念书,听见觉得有意思,就记住了。” 叶斐然甩锅不带喘的。 成甯不说话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向村头,骤眼一看,还真像正儿八经的小夫妻。一路上干活的村民见到,热情打招呼:“阿成,带媳妇儿去镇上啊?” “阿成真疼媳妇儿哈!瞧这蜜里调油的,羡慕死人了。” “二丫,你害羞啦?” 叶斐然还真有点害羞了,古代人的八卦和热情她吃不消啊。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一个劲往成甯身后躲,后来看到成甯坦荡荡的样子,也就放开了,大大方方的和成甯并肩前行。 今天不是赶集日,坐李大爷车的只有成甯和叶斐然。 路上,叶斐然问成甯:“阿成,我想试试卖菜,你知道城里哪个酒楼收青菜吗?” 成甯说:“和我长期合作的酒楼就要青菜,但是那玩意儿有专门的菜农种菜批量卖给酒楼,属于薄利多销。我们插不进手去。” 叶斐然说:“你看看这种菜行不行?” 她打开了自己的背篓,成甯一看,不由得一怔,“这是大白菜?” 火山岛一带并不产大白菜,当地酒楼称为“金银菜”,售价高昂。但息壤土地上什么都能种,叶斐然混入了大白菜的种子,几天功夫,长出了两尺多高的一排。今天她采了一个最大的下来试试能不能卖掉。 叶斐然说:“是的。我在山后面发现的。” 成甯纳闷,他做了这么多年猎人,对大山很熟悉,没发现有一个地方产大白菜的。大白菜性喜寒,不耐热,火山村一带气候炎热,种不活这种北方菜。 他说:“这是稀罕物,物以稀为贵,一定能卖掉。你跟着我去问问老板吧。” 他这么说,叶斐然放下心来,把话题转向路上的风物。她像好奇宝宝一样,问东问西的,成甯倒没有不耐烦,耐心解答。 李老汉在前面赶着牛车,倒觉得这一幕很温馨。鞭子在空中虚劈,噼啪作声,李老汉唱起小曲儿来:“丽美妹,雷爱你,日思夜想都是你……” 这海边渔歌曲调婉转,原本是渔民男女在劳动时调情对唱,叶斐然半懂不懂的,成甯却听懂了,别过脸去。 她看到他的耳根子红了,所以,这歌词里有什么不可描述的内容么? 叶斐然好奇地问:“阿成,他唱的是什么?” 成甯冷着脸,过了老半天,才干巴巴地说:“没什么,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话。你不要听。” 第73章 收不起的蛇皮 第73章收不起的蛇皮 李大爷却听见了,停止了唱歌,不服气地说:“装什么纯情!你们俩都是夫妻了,还不兴提一句情啊爱的么!” 叶斐然才明白过来,脸“腾”的,一下,变成了大红苹果。成甯也是面红耳赤的,脸上那道刀疤显得更加醒目了,他阴沉沉地说:“大爷,别闹!” 李大爷呵呵笑道:“害羞了?也对,你们才刚成亲没几天嘛。再过几年老夫老妻了就不会这样了,呵呵呵……” 啊啊啊,叶斐然很想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啊! …… 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西江镇。 这时正是做买卖最旺的时候,非赶集日只开内城的集市,人都往城里涌。成甯看也不看人头簇拥的集市,大步流星往镇东头走。 西江镇素有“东富西贵,南贫北贱”的说法,那些大盐商、大鱼行主、大酒楼,都集中在镇东头居住。镇上最好的酒楼莲香居也开在镇东主干道旁边,一栋三层,雕梁画栋,好生气派。 叶斐然跟着成甯,径直来到莲香居后厨。 后厨门口站着一个穿粗麻布衣服的小二,正拿着竹签子剔牙,和旁人聊天。远远看见成甯走过来,小二撇下同伴,迎上来:“成猎户,今天又有什么好东西啊?” 店小二一边说,一边期待地看着成甯的背篓。那目光叫叶斐然感到很熟悉。 这不是同和堂张掌柜看她药材背篓的眼神儿嘛! 成甯说:“我们进去说。” 店小二肯定这次有好东西了,裂了嘴:“好咧——” 从侧门进了莲香居后院,成甯把背篓往地上一放,“你们要不要这东西?” 店小二一看那张完好无损的蛇皮,吓一大跳:“靠,这东西我可不敢给价钱啊!我得问了我们管事,再好定夺!” 成甯说:“你们家二公子上个月才说想要寻一张好蛇皮糊他的琴。这一张,怎么也够资格了吧?” 店小二嘿嘿讪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是有这回事没错,行吧,正好今儿个我们二公子也在,你跟我进来一趟,亲自跟他谈。” 成甯微微颔首,对叶斐然说:“你在这边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叶斐然乖巧答应。 店小二早就发现这次成甯身边多了个人了,好奇地看了叶斐然一眼:“这姑娘是谁呀?没听说过你有妹妹?” 成甯说:“她是我娘子。” 店小二下巴一歪,差点脱臼,“娘娘娘……娘子?” 成甯嗯的一声,表情很认真,用力点了点头:“前阵子才成亲。” “咳咳,好吧。各花入各眼……不过你又能干人品又好,不就是毁掉了脸,干嘛这样委屈自己……是万花楼的里里姑娘哪儿不好吗?”店小二嘀嘀咕咕的,转身带路。 成甯很认真地说:“我说过好多次,我对烟花女子没兴趣。” 店小二说:“人家卖艺不卖身,还是完璧呢。” 成甯说:“完璧也不行。” 店小二知道他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也不多话,二人一径的去远了。 他们这一去就是小半个时辰,叶斐然等得无聊 第74章 与众不同的黄瓜 第74章与众不同的黄瓜 天气热,她们这些来卖东西的粗人,自然也不会有人想起给她斟茶倒水的。她的嗓子眼热得冒烟,摸出一根空间里种的黄瓜,咔咔的咬着吃起来。 空间里种出来的黄瓜就是不一样,爽脆清甜,赛过鸭梨。 叶斐然吃得正爽,忽然之间,发现有个小男孩正眼巴巴看着自己。 确切来说,是看着自己手里的黄瓜。 叶斐然挥挥黄瓜:“想吃?” 小男孩用力咽了一口唾沫,更加用力地点点头。 叶斐然把黄瓜一收:“不给。” 小孩子胡乱吃生冷食物,很容易拉肚子。在没有抗生素的古代,拉肚子是很容易死的。 小男孩眼睛里眼瞅着泛起一汪清泉,叶斐然还没来得及反应,小男孩亮出扁桃腺,嚎哭起来:“哇——” 哭声震动屋宇,一名穿着粉色裙子的少妇闻声从屋子里跑出来:“怎么啦怎么啦?摔倒了吗?” 她一溜烟跑到小正太跟前,张开双手抱起小男孩。小男孩指着叶斐然,眼泪汪汪地告状:“她,她不给她的果子给我吃!” 得,又一熊孩子。 叶斐然很无辜…… 少妇脸色一沉,眼神不善地瞅过来:“你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 语气咄咄逼人,一点儿都不友善。叶斐然说:“我跟我相公来的,我相公去卖东西去了,让我在这儿等着。” 少妇怒道:“要等滚到外面去!把我儿子给惹哭了,哪儿来的不懂规矩的死肥婆!” 那嚣张跋扈的样子,让叶斐然不禁有气。 深呼吸,不和她计较:“好,我到外面去。” 转身想走,谁知道那小男孩突然之间蹦出来一句:“娘,我要吃她的果果!我要果果!” 少妇又说:“你站住!什么果果?” 叶斐然站住,说:“他想吃的不是什么果果,是我的黄瓜!” 她拿出自己咬了一半的黄瓜,递给少妇看。 小男孩喜道:“果果!我要果果!” 他在少妇怀里,探出半个身子,想去够那黄瓜。叶斐然见少妇嘴唇翕动,已猜出她想要开口索要,就说:“这种生冷蔬果小孩子吃了对肠胃不好,拉肚子的话可别怪我。” 少妇一听有道理,回身低头哄起了孩子:“宝宝乖,那不是果果,那是瓜瓜。我们不要了哈。” 小男孩扭动着身子,咿咿呀呀的只是不肯,不大会儿,把少妇闹得满头大汗。少妇生气了,迁怒到叶斐然身上,怒道:“你还不快滚!” 叶斐然巴不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并且以后再也不来。没想到才转过身,又来了第三个人:“且慢!” 事儿真多,叶斐然翻了个大白眼子,满身不耐烦地转过身:“又怎么啦?” 这次出来的,是个相貌清雅,穿着长衫的中年人。那中年人眼睛同样盯着她手里的黄瓜,说:“姑娘,黄瓜并不少见,但你手里的黄瓜,为何长得如此特别?” 这个中年人就是莲香居的管事秦云蔚,他和莲香居主人秦家有亲戚关系,为人精明能干,整个莲香居基本上他说了算。 那女人和小孩是他的家眷。 秦云蔚也是被孩子哭闹声引出来的,但,和妻子不一样,他一眼注意到叶斐然手里那与众不同的黄瓜来。 第75章 细水长流的稳定收入 第75章细水长流的稳定收入 叶斐然说:“这是我们山上泉水浇灌出来的品种。我本来想问问你们要不要的,但这位小娘子凶得很,我不卖了,这就走了哈。” 秦家娘子见这乡下丫头伶牙俐齿的,轻蔑道:“不就是大点儿的黄瓜么,有什么稀罕的!” 秦云蔚却厉声道:“住嘴!你懂什么?带孩子去!” 秦家娘子扁起了小嘴,满脸不忿地抱着孩子扭身走了。 秦云蔚来到叶斐然跟前,说:“这黄瓜你有多少?可以给我仔细看看吗?” 对方是成年人就没问题了,叶斐然爽快地把黄瓜折断,把没咬过的一半递给秦云蔚:“给你。” 折断黄瓜的时候,咔嚓一声,干脆刮辣,水分飞溅,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秦云蔚眼睛都直了,经营餐饮二十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黄瓜!他轻轻咬了一口,入口清甜,比梨子还好吃,不由得闭上眼睛,好好享受。 小小半根黄瓜,他竟细嚼慢咽,迟迟不舍得吃完。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云蔚才重新睁开眼睛,看着叶斐然的眼神染上热切:“小姑娘,你这黄瓜还有多少?我给你出三十文钱一斤,有多少要多少!” 三十文钱一斤黄瓜,那可真的是天价了,要知道,市面上的黄瓜才三文钱一斤! 叶斐然说:“种黄瓜需要时间,不过眼下正是当造时节,我可以每三天供给你三十斤。” 秦云蔚拧起眉头:“三天才三十斤?我们饭店一天消耗都不止这个数了,不行,太少,太少!” 叶斐然说:“不少了。我们还有这个。” 她把大白菜拿出来,秦云蔚再一次突了眼:“嗬!这、这么大的金银菜!” 叶斐然扬起下巴道:“你给个数字我,看看这笔生意做不做得过?” 秦云蔚说:“金银菜如今是反季节的菜,但是这家伙压秤,我只能给你十五文一斤。” 十五文一斤青菜,已经是天价了,也是这个城镇里的人能够承受的上限。叶斐然点点头:“没问题。这个,我每三天可以提供五十斤。” 三十斤黄瓜,五十斤大白菜,秦云蔚还能接受。 他说:“那么你什么时候可以送菜过来?” 叶斐然说:“下个月就能送货。空口无凭,我得和你立个字据。” 卖菜的还立字据,秦云蔚真是闻所未闻。 但是,叶斐然手里的货是真好,他怕她拿出去卖给竞争对手,略一犹豫,就点了头:“行。立字据就立字据。” 他命人取来纸和笔,写好了字据。叶斐然眼尖,远远看到成甯独自回来了,手里的蛇和野味都不见了踪影,应该顺利成交了。她说:“我不认字,麻烦让我相公来看看!” 秦云蔚一听,开始怀疑人生,会讨价还价待价而沽还主动喊他立字据的这个胖妞,居然说她不认识字? 不过,叶斐然已经招呼着成甯过来了:“相公!相公!” 她热情地挥舞着胖乎乎的胳膊,成甯听见了,走了过来:“有什么事吗?” 叶斐然指着秦云蔚说:“相公,这位秦老板答应收我们的黄瓜和大白菜,还立了字据。我不认识字,你给瞧瞧?” 第76章 有相公把关才放心 第76章有相公把关才放心 成甯刚才到楼上去,因为谈价格耽误了点时间,好在蛇皮最终以八十两银子的价格成交了。加上那十几只鸟,一共得了八十六两银子。他拿了这笔巨款,心情甚好,所以一声不吭地接过那字据,一目十行看过去,讶异地瞅了叶斐然一眼。 叶斐然一脸正常,团胖脸带了期待,也正在盯着他。 这字据若真是出于叶斐然意思的话,那么里面思维甚是缜密了。 这是一笔细水长流的生意。每三天交一次货,每次三十斤黄瓜和五十斤大白菜,每次进项是一两六分银子,一个月就是十几两银子…… 成甯细细一算,渐渐脸色凝重。 他点头:“没问题。不过这里还需要加一个条款。” 说罢,拿起笔,在字据末尾添加了一句:“每月十五、三十日结算。旁人冒领无效。” 叶斐然瞧着,有点儿不解,不过没有当面问出来。等字据签好,他们走出莲香居的时候,她才问成甯:“阿成,为什么不当面结清,而是要到十五、三十这两天来结钱?” 成甯说:“你的想法很好,但欠周祥。难道我们那么闲,每三天跑进城一次?不如这样,反正李大爷每天都要进城的,我们给一点钱让他把蔬菜送过来。然后到了结账日我们来结算,就可以了。” 李大爷生活清苦为人正直,是值得信赖的,成甯这个办法一举两得,叶斐然拍手道:“果然是好办法!相公,你真聪明!” 她的夸奖完全出自真心,可成甯一脸不自在的样子,反而别过脸去。 “别瞎扯了,走,我带你去十字坊看看。” 十字坊,是整个西江镇的中心点,也是最热闹的商业区。 看到节次鳞比的商铺,叶斐然才回过神来:原来成甯带她逛街啊! 可是……她对那些吃的用的玩的,兴致缺缺。在前世,她唯一的兴趣是科研;而现在,她唯一兴趣是赚钱! 只要钱袋子一天比一天变得沉甸甸,她就感到心满意足…… 成甯见逛了一圈,叶斐然还是一副咸鱼样子,连之前啃肉包子时的一半热情都没有。他感到不解:“你不想买点什么吃的玩的回去么?” 叶斐然垮着脸说:“谢谢你的好意了,可我们还是先节约一点吧。” “钱就是赚来花的啊。”成甯弯了弯嘴角。 可是,叶斐然真的提不起购物欲来,最后她想到有一样东西得买,她说:“这里有卖文房四宝的地方吗?” 成甯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来,出乎意料:“这些东西书店有卖,我带你去。” 叶斐然需要买纸和笔来画荷包的花样子。 这是必需品,也顾不上会不会被成甯怀疑了,买了再说。 只是……古代的纸和笔真贵啊!一根手指粗的墨条,一个粗瓷砚台,一支最便宜的毛笔和一刀最最便宜的泛黄草纸,居然要花掉二两三分银子! 付账的时候,叶斐然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成甯给她结了账,让掌柜的把东西包好,看到叶斐然瞧着书店一角发愣,被她勾起了好奇心。 悄悄踱过去一瞧,小丫头盯着一套《天工开物》的刊刻本。 成甯说:“这是《天工开物》,你看得懂?” 叶斐然对着《天工开物》,沉浸到对以前的怀念中,被成甯吓一跳,连忙摇头掩饰:“不……我是觉得这画儿画得真好看。什么叫天工开物?” 成甯做梦也不会想到,叶斐然对天工开物里提到的诸般奇技淫巧早就烂熟于心了。 第77章 你相公给我相公提鞋都不配 第77章你相公给我相公提鞋都不配 他不以为然地说:“《天工开物》是记载雕虫小技的杂书罢了。你没看到它被放在角落,都落了灰了么。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走吧。” 这个时代的男人,应该都以四书五经为要务,瞧不起各种算经、技术书吧。 叶斐然也是纯粹怀念一下而已,并没有痴心妄想能够买这套书回去,现在家里这副鬼样子,买回去能做啥呢?成甯的话,她也不放在心上,说:“我们走吧。” 成甯看到有卖鸡公榄的小贩,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买包鸡公榄给小虞。” 他对孩子真是疼到入骨,叶斐然乖巧点头,站在原地。 一直悄悄跟在她身后的纤细身影,闪身出来,“胖妞!原来你在这里!” 叶斐然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认出眼前人是秦家娘子,疑惑道:“你找我有事?” “你鬼鬼祟祟的勾搭我相公,立了什么字据!”秦家娘子立起两只小眼睛,气势汹汹的掐着腰说,“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叶斐然坦荡荡的说:“你家相公看上我种的黄瓜和金银菜,想要长期采买。怎么,你不满意?” 秦家娘子说:“哼,黄瓜和金银菜有啥特别?值得他专程在你那里买?你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大马路中心,两个女人这般闹起来,马上引来不少看热闹的人。 叶斐然暗叫倒霉,这女人头尖额窄,看着不是个聪明懂事理的。刚才她得罪了那熊孩子,这女人就惦记上了,还来毁她名节! 她深呼吸,保持平心静气:“我跟你相公今儿才第一次见面,何来勾当之说?再说了,我自己有相公,我相公是个武功高强的猎户,你相公瘦小鸡似的,给我相公提鞋都不配,我为什么要跟他有牵扯?” 成甯买了鸡公榄回来,看到叶斐然那边围了一堆人,秦云蔚的娘子来寻事,他知道秦家娘子素来心胸狭窄目无下尘的,担心她为难到叶斐然下不来台,正想要分开人群往里闯,冷不防听见叶斐然这一段,愣住。 秦家娘子也是庄稼人出身,高嫁了秦云蔚,素来感到自豪。如今听见自己相公被叶斐然贬得一文不值,勃然大怒,“你听听这张臭嘴,滚,把字据交出来,老娘不做你家生意了!” 叶斐然也很爽快,说:“好!不做就不做!” 买猪看圈,秦云蔚看着和气,有这么难打交道的老婆,枕头风吹起来,以后合作也不会愉快的,还不如不做了。 她拿出字据,朗声说:“你看好了!莲香居采买成家娘子金银菜及大黄瓜,每斤分别作价五十文及三十文,按月结算,不拖不欠。莲香居秦云蔚立字为证。要买的是你家相公,要撕毁字据的是你,和我无关!” 说罢,众目睽睽之下,把字据撕得粉碎! 成甯在外围看着,波澜不惊的。 脑子里浮出一句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这么想着,看着叶斐然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叶斐然一席话,却在围观人群里引起轰动。 第78章 成甯半点不怪她 第78章成甯半点不怪她 “什么菜要五十文一斤?” “金银菜吗?那是细菜,只有几家大酒楼有卖,我有幸尝过一次,和肉丝一起炒的,特别好吃!” 秦云蔚匆匆赶来,正好看见这一幕,气得分开人群冲上去,“啪”的打了自家老婆一巴掌:“无知妇人!就你多事!” 秦家娘子“哇”的,又哭又闹:“你就是和这肥婆不对劲!她惹哭儿子你也不给我们出气!” 秦家娘子把孩子宠得眼珠子似的,穷家贵养,宠得不像话。平时夫妻俩就没少为这个闹矛盾,听见这话,秦云蔚更生气了,冷着脸说:“你懂什么!回家带孩子去!” 夫妻二人当街撕扯,叶斐然可没兴趣做观众,她冷冷地说:“秦管事,既然你娘子开口说不要合作,那么我也不卖了!” 她“哗啦”地扯开背篓上蒙着的布,大声吆喝起来:“卖菜啦!上好的金银菜便宜卖!三十文一斤!大黄瓜二十文一根!” 好奇的人们纷纷伸长脖子,想要看看叶斐然的菜到底长什么样子,让莲香居的管事和管事娘子闹那么大的矛盾。 一瞧之下,果然稀罕。 孩儿手臂那么粗那么长的黄瓜,水灵灵的。 金银菜,名副其实,雪白的帮子,金黄的菜叶,只有一棵,足有两尺多高,从背篓里拿出来就气势骇人。叶斐然字据签的是十五文一斤,如今赌气翻了一番。 西江镇的居民们大开眼界,啧啧称奇,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成甯趁着混乱,轻巧几个闪身,来到叶斐然身边:“娘子。” 叶斐然一看见他,委屈地扁了扁嘴巴:“相公,有人污蔑我。生意做不成了。” 成甯点点头,平静地说:“没关系。不喜欢做就不做了,卖了菜咱们就回家吧。” 叶斐然见成甯完全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底气更足,亮出嗓子吆喝起来:“卖菜啦!谁要这黄瓜和金银菜?” 金银菜没人敢动,太贵,太大,太稀罕,动不起。 不过二十文一根的黄瓜,倒是不少人心动了,想买回去尝尝。不一会儿,一个穿得颇为考究的中年人拿出四十文大钱来,说:“我买两根黄瓜。” 有人开了头,后面的人立刻一拥而上:“我也要!” “我来一根!” “我三根!” 今天不是赶集日,这些人九成都是西江镇上的居民,手头闲钱比赶集的村民要宽裕得多,对新事物也比较乐意尝试,反而促成了黄瓜的销路。 叶斐然点货,成甯收钱。 成甯忙里偷闲,偷空瞅一眼叶斐然,没想到她倒是十分会做生意,苹果似的胖脸笑容可掬,仿佛阳光般灿烂亲切。 不一会儿,一筐黄瓜卖光了。 秦云蔚眼睁睁地看着黄瓜没了,又气又恨,呵斥秦家娘子道:“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秦家娘子还委屈:“你那么着急干嘛?不就是一篓子烂菜嘛!” “你懂个屁!”秦云蔚扶额,自己才刚欢欢喜喜的跟二公子道过喜,说收了些稀罕菜,可以大赚一笔。 转身出来不见了自家老婆,追过来已经闹上了。他知道自己老婆见识短浅,没想到会这样无法无天,现在还撕了字据,该怎么跟二公子交代? 眼瞅着只剩下那棵金银菜了,秦云蔚抱着一丝希望上前:“这棵金银菜看起来没人要了,还是留给我吧?” 第79章 争抢不休 第79章争抢不休 成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凶煞,看得秦云蔚直往后瑟缩。 叶斐然说:“莲香居太高贵,我们高攀不起。相公,既然这金银菜卖不掉,我们拿回家炒着吃了吧。” 成甯说:“好。” 夫妻两个很默契地无视了秦云蔚,把大白菜收进背篓里,准备回去了。 秦家娘子扯着秦云蔚胳膊,“别理睬那些乡巴佬了!你才是个管事的,倒求着他们起来了,跌不跌份儿呀!” 秦云蔚怒了,一把把她推开,怒吼道:“你懂个屁!” 紧赶慢赶的要追上去,没追出几步,有人拦在成甯和叶斐然面前。 “两位请留步。” 来人穿着青布长衫,手拿一把青竹扇,扇上坠了一块羊脂白玉,除此之外浑身打扮平平无奇。肌肤匀净五官清秀,长得很儒雅,让人容易心生好感。 成甯停下脚步,伸手拦住叶斐然,眼底闪过一抹凌厉。 那人说:“这金银菜着实稀罕,不知道两位如何作价?” 秦云蔚抢着说:“五十文钱一斤,我已经预订下来了!” 看到有人抢,他又自作主张给大白菜涨价了二十文。 为了讨二公子欢心,他是豁出去了,哪怕自己倒贴钱也要买到这棵金银菜! 那人挑眉,“不知道这位是?” 成甯对秦云蔚说:“秦管事,我媳妇儿说这菜不卖你了。就算出五百文一斤,我们也不卖的。” 那人懂了,发出一声轻笑:“原来你就是莲香居的管事啊。出尔反尔,立了字据又撕毁,今儿个可是生造出好大一场热闹呢!” 秦云蔚被挖苦,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那人把扇子一收,淡淡的说:“也罢。你这身份还不配跟本公子说话,这金银菜五百文一斤,我要了,如果莲香居有什么异议,让秦二直接找我便是。” 叶斐然眼珠子差点跌地上,她相信成甯那个价钱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可这人怎么还当真了? 秦云蔚看起来相当忌讳那人,低头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那人拿出一块碎银子来,掂了掂,说:“这儿有三两银子,两位,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成甯把大白菜过了秤,重三斤半,他把大白菜交给那人,却不接银子,而是说:“我们跟他签的字据,实情是十五文钱一斤,我这儿只收你五十文钱就够了。” 那人一怔,摇着扇子掩嘴笑起来,把碎银子收起,另行数了铜钱给成甯。他说:“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我看好你们。” 他提着大白菜,高高兴兴的走了。 叶斐然直到他走远,才开口问成甯:“阿成,这人是谁啊?” 气派很大,看起来很难捉摸的样子。 成甯说:“他是莲香居的对头如意楼老板,我只知道他姓陈,名字不清楚。” 叶斐然说:“我觉得他蛮好说话的,要不然,我们下次来跟他谈谈合作?” 成甯阴沉沉地说:“再说吧。” 风吹过街口,卷起地上的碎纸片儿,打着转在他们面前飞过。那是刚才叶斐然撕毁的字据残存的尸体,叶斐然瞅着,又开始后悔,说:“到手的生意被我毁掉了,相公你会怪我吗?” 第80章 成甯好温柔啊 第80章成甯好温柔啊 成甯不带停顿地说:“怎么会。那秦云蔚家的缠夹不清,我本来就不爱跟他们打交道。” 叶斐然说:“那你为什么还要去见他们?” 成甯说:“蛇皮太难脱手,整个西江镇上下只有他们二公子出得起价。” 叶斐然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什么?原来你一直不赞成我和他们长期合作的吗?那你刚才在莲香居里为什么不说?” 还帮她立字据! 成甯说:“你不是很想做这门生意嘛。” 唇角不着痕迹微微勾起。 叶斐然:“……” 这么说,他是明知道前面是火坑,也陪着她一起跳? 哦,以秦家娘子的段位,火坑也算不上……小水坑还差不多。 一时之间,叶斐然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上什么滋味。她看着成甯走远,赶紧追上去:“等等我!” 成甯放慢了脚步,等她。 叶斐然伸手过去,挽住他胳膊。成甯身子一僵,“大庭广众的,你想做什么!” 这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动的古代! 成甯是土生土长古代人! 叶斐然眼珠子一转,嘴角“哎呦哎哟”叫起来,“相公,我脚好疼。” 一瘸一拐的,假装崴到了脚。果然,这样一来,旁边的路人收回好奇和谴责的目光。娘子脚崴到了,让相公扶一下,再保守的社会也无话可说。 成甯:“……” 叶斐然冲他狡黠一笑。 见他没再反抗,叶斐然大大方方依偎着成甯去了李大爷停牛车的地方。 …… 回家路上,她把打算傍晚上山的事儿跟成甯说了。成甯说:“可以,你注意安全,掌灯时分一定要回到家。” 叶斐然心花怒放,对成甯做了个敬礼的动作:“遵命!” 成甯嘴角抽了抽。 李大爷在前头赶车,担忧地说:“二丫这是怎么啦?难道傻病还没好全?要不要请李大夫来看看?” 叶斐然:“……” 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啊! 这样也好,她很乐观地想,之前犯了十几年傻,现在就算有什么出格举动,村里人也都不会怀疑。倒是给了她很大的方便。 …… 破庙里,办好了事的苏氏和叶怡然,早就对他们望眼欲穿了。 叶斐然抱着纸笔,小跑进门:“娘!姐姐!” 她把只剩下三只脚的香案贴墙放平,把笔墨纸砚小心翼翼地放在香案上。香案比一般的饭桌平整,正好用来画花样子。 叶怡然欢呼拍手:“妹妹好能干!” 苏氏见到这阵势,不由得跃跃欲试:“二丫,来,让娘来画花样子。” 叶斐然早就怀疑,苏氏不简单,如今看她握笔娴熟的姿势以及那圆柔顺滑的笔锋,越发证实了她的猜测。 苏氏画出来一些花样子款式都比较老气,叶斐然看着,有点担心糟蹋布料,就说:“娘,这些款式不时兴了。我今天才从镇上回来,我画几个好看的给你看。” 苏氏一听觉得有道理,把蘸饱墨汁的毛笔递给叶斐然:“二丫,你会拿笔吗?” 叶斐然信心满满地说:“眼见功夫而已,交给我!” 第81章 露了一手 第81章露了一手 她张开五指,使出一记黑虎掏心,把笔抓在手中。 叶怡然和苏氏看在眼里,都惊呆了! 一旁倚门围观的成甯没撑住,沿着门滑下来。 不能笑! 成甯,你要忍着!不能笑! 成甯:“噗。” 苏氏和叶怡然没那么收敛:“哈哈哈哈哈哈!” 破庙里传出震天笑声……叶斐然闹了个大红脸,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她确实不会用毛笔,可这不能怪她吧!要不要笑得那么夸张,特别是成某人,完全没有平时高冷傲娇的样子,抱着门框狂笑,脸上的刀疤都笑得发亮了…… 她很没有面子啊! 苏氏好不容易收敛了大笑,从叶斐然手中接过笔,说:“二丫,你来说就好了,娘来画。” 一个没防备,成甯在苏氏手里拿走了毛笔:“还是我来吧。” 他也不等叶斐然说话,坐下来,凝神于笔。 叶斐然目光落在成甯的右手上,注意到他握笔姿势很准确,悬气于腕,功架和气势,凌厉沉稳,看着就和别人不一样。 眼随笔走,如龙蛇飞檐走壁。 不一会儿,就画出五个不同的荷包式样,分别是“福到”“清净”“安乐”“随心”“祥和”,旁边画了一朵花,清雅不俗。 成甯一气呵成地画好,看了一眼叶斐然,见她瞪大眼睛凝在纸上,嘴巴不雅地张开。有些儿懊恼,自己孟浪了,竟露了这一手…… 收敛了心神,转而问苏氏:“岳母,这几个款式你能做出来吗?” 苏氏早就看呆了,她从小跟着家中长辈出入绣房,自然是识货的。就算多年不曾沾染绣活儿,练出来的眼神还在,一眼看出成甯这五个花样和自己画出来的俗物没法比。听见成甯问,一叠连声说:“能!能!” 她迫不及待地拿起针线:“我这就开始做!” 叶斐然见苏氏投入的样子,安慰地暗中一笑。 她对叶怡然说:“姐,我们也要上山了。” 成甯仍旧给破庙周围补上雄黄,点亮了灶头的火,留下精米白面,自己回家去。叶斐然和叶怡然两个趁着暮色,上了山。 叶斐然选择这个时候上山,是因为很多香料植物到晚上才开花,味道浓烈,采下来做香包效果才好。 第一批的产品,她必须严格把关,一炮打响,做出口碑来! “姐姐,那边的是香茅草,多割一点回去!” “防风!苍术!这些都要!” 叶怡然说:“二丫,你不会乱来吧?这些草药是你乱配的吗?味道好大……阿嚏!” 香茅草浓烈的味道,弄得叶怡然鼻子痒痒不止。 叶斐然胸有成竹地说:“这是我梦里的白胡子老公公教的,你放心好了,绝对没有问题!” 叶怡然一想,自从叶斐然不傻之后,自己肉都吃了好几顿了,还吃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精米白面,如今还分家出来,不用在叶家做牛做马,于是选择了相信叶斐然。 她年纪比较大,力气也比虚胖的叶斐然大,做惯了农活,手脚麻利,很快割了一大筐草药,姐妹两个满载而归。 第82章 首试祝融灶 第82章首试祝融灶 有苏氏和叶怡然两双眼睛盯着,叶斐然没办法把采到的草药放进空间里提升品质了。不过问题不大,叶斐然对自己的驱虫香包品质很有信心。 她和叶怡然把草药放在破庙菩萨面前地板上阴着,等明天白天才好放太阳下晒干。 叶怡然对那泥菩萨双手合十:“菩萨保佑,明天出大太阳,好让我们晒草药。” 叶斐然看在眼内,乐了。 “姐姐,干活儿吧!明天准时好天气。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我知道,不是求个心安么。” 姐妹两个说说笑笑的,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是料理妥当。叶斐然说:“姐,还需要一些工具,明天我想办法借来。今天你和娘早点休息。” 回到房内,苏氏还在油灯下做荷包。叶斐然制止她:“娘,别急着这一时了,熬坏了眼睛不值当。” 苏氏笑笑,收起针线和绷子,说:“我这不是想早点做好了,早点拿去卖么。” 叶斐然说:“挣钱也不急着这一时,反正也就几天功夫,饿不着冷不着的。” 苏氏这才罢手。 在这儿,叶斐然年纪最小,说话分量最重,反而是大伙儿的主心骨了。 …… 一夜无话,晚上,叶斐然仍然到空间里去。 息壤长得葱葱郁郁的,有点儿过于拥挤了。她把苗圃分了一下,忍痛拔掉一些,腾出更多空间来给比较有经济价值的作物。 那些拔下来的菜堆放在茅草屋里,也放不坏,吃掉还能强身健体。 叶斐然今天晚上要试验祝融神灶。 她的香包还缺一味极其关键的药材,她打算赌一把。 用意念点燃祝融之火,她拿出刚才在山上采到的野松脂。 松脂,就是松树树皮上天然掉下来的凝结物,是珍贵的药材。比松脂更珍贵的……是由松脂滴落土中,经过千年万年高温高压演变出来的宝石级药材——琥珀! 琥珀,具有定心安神的作用,叶斐然在现代用过的香水浪凡“光韵”,含有琥珀成分,安眠效果显着。她准备在香包里加入琥珀,提升香包的药效。 但是要在山上挖到琥珀,无异于痴人说梦。 她想到利用祝融神灶。 把松脂倒入灶中,盖上盖子,拧紧灶上的活阀,叶斐然盯着祝融之火加强意念:“加热加热加热加热……” 惊喜的事情发生了! 祝融之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旺盛起来,变成亮白色! 亮白色的火焰,那是一千四百摄氏度高温,足够炼制琥珀! 叶斐然心花怒放,不敢直视那烈焰,别过脸去,用意念全力催谷火焰。大约过了一炷香时分,周围温度开始下降,她用眼角余光扫过去——祝融之火熄灭了? 奇怪,她没有让它熄灭啊。 叶斐然顾不得这么多,打开锅炉。这锅炉也是神奇,里面高温,触手的地方却一点都不烫。空间里面一切都不能用常理来形容,她的关注点都在琥珀上。 几颗拇指头大小,金黄澄澈透明的晶体,静静地躺在锅炉胆子底部。 她成功了! 松脂炼成了琥珀! 第83章 祝融灶坏了! 第83章祝融灶坏了! 叶斐然忍不住欢呼起来:“太棒了!” 小心翼翼地把琥珀拈起来,咬了一咬,轻若无物,触手生温,确实是珍贵的琥珀无疑。 茅屋里有现成的捣药杵和捣药罐,叶斐然把琥珀全放进去,毫不怜惜地一顿杵,把琥珀全部捣成齑粉。有了这些琥珀粉,她的香包才算大功告成。 所有琥珀全部捣碎,总共才得了一掌心的分量,她小心翼翼地用带进来的小布包包好。扫一眼祝融神灶,愣在原地。 祝融神灶黑洞洞的,又变成之前没有激活时的那种状态……一片死寂。 神灶,熄火了? 尝试几次点燃炉火失败后,叶斐然在神灶前面傻眼,这才刚刚尝到甜头呢,这玩意儿就死机了?也太不经用了叭…… 她不死心,寻摸出说明书看起来,令人丧气的是说明书上啥也没写 耽误了这么一会儿,鸡鸣了,她一宿没睡,没法子之下,匆匆喝了几口灵泉水提神,捏着琥珀粉末出了空间。 …… 吃完早饭之后,叶斐然对成甯提出,想要平整一块菜地。 她原本不想开口求成甯,但空间里的产量是远远不够的,而且老从空间里拿东西出来也容易惹人疑心。还不如干脆开垦一块菜地,大大方方的种上黄瓜和大白菜。只要用掺着灵泉水的井水加持,一定能够养活,也就比长在空间里差一点点,这点细微差别外人尝不出来的。 成甯说:“现在才整菜地种菜,天都热了,会不会太迟了?” “不会的。”叶斐然双手合十在胸前拜托,“既然上次我们卖得那么好,我想多种一些拿到市集上卖,黄瓜也不难种,我有整治它们的方法,一定能成功的!” 成甯没有多说话,在屋角里翻出锄头,转到屋后去了。 破院在村子最东头,离群索居,屋后荒地多的是,大片大片的。成甯光着膀子开荒,他的进度很快,小半天功夫,就开出了三横两纵的土陇。 叶斐然做完自己手头的事,去给成甯送水。 才到菜园子,她不由得一呆。 这个相公……长相可怕了点,但身材真好啊。 胸肌马甲线一样不缺,该有的都有,该没有的都没有,毒辣辣的阳光照在成甯古铜色的身上,汗水汇成小溪,沿着他纠结的肌肉流下来,好像传说中的神邸。 她定了定神,招呼道:“相公,来喝水!” 成甯干了半天活儿也口渴了,放下锄头,走到阴凉处,接过叶斐然递给他的水,“咕咚咕咚”大口喝起来。他喝得很豪爽,喉结上下滑动,叶斐然瞧着那骨节分明的喉结,一阵唇干舌燥。 哎呀!她赶紧握着脸低头,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这个身子才十三岁,要干点什么……都太早了! 何况那一圈圈的肉,她自己泡澡时候都无法直视,还是别去碍别人的眼睛了吧! 胡思乱想着,看到成甯的发髻散乱了,没事找事地说:“相公,你头发乱了,我给你簪一下。” 成甯干活的时候习惯用一根桃木簪子束起头发,眼下,发髻松散,好几缕头发丝松脱下来,垂落在肩上背后,瞧着就不舒服不利索。 第84章 坏了,就另想办法 第84章坏了,就另想办法 成甯听她这样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好。” 他好久没有让别的人碰过头发了。 成甯身材高大,叶斐然踏上一块大石头来垫脚,才能够着他的头发。 成甯的发质真好,乌黑茂密,握在手中,顺滑柔软胜过绸缎。叶斐然用粗木梳子把他的头发梳理好,打成一个整整齐齐的丸子头,用桃木簪子束好。 手中不停,眼睛不自觉地滑落到成甯那凌厉精致的五官上,觉得很惋惜,如果没有那道可怕的刀疤,成甯一定是个世所罕见的美男子。 冷不防,成甯开口:“你看够了没有?” 叶斐然傻眼:“呃?” 成甯说:“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叶斐然鼓起勇气,说:“相公……你真好看!” 成甯墨眸沉了沉,表情告诉她,他是不相信的。叶斐然半点不奇怪,要现在有个人来跟她说,她长得赛西施,她也不相信呀。她自嘲地笑了笑,把这件事丢到一边去,挽好了发髻,欣赏一会儿自己的手艺:“好了!” 成甯摸了摸丸子头:“娘子,怎么你扎的发髻如此特别?” 叶斐然:“……” 好在,成甯也没有继续深究,大概对一个傻了刚好没多久的娘子,他也不好苛求更多吧。 …… 不过两三天功夫,他们的菜园子成型了。 三横两纵的土陇,三横种菜,两纵种瓜,用石头垒起矮墙,防止动物过来糟蹋。整个菜园子看起来整整齐齐的,赏心悦目。 叶斐然崇拜得不行,成甯比她想象的还要能干,“哇,相公你太厉害了!这个菜园子好漂亮!” 成甯被她夸得耳根子发红,撇撇嘴说:“有那么夸张吗?” “当然了!” 叶斐然叫来苏氏和叶怡然,大家齐心合力,把大白菜种子和黄瓜秧子种上。这黄瓜秧子是直接在空间里扯出来的,她谎称在山上采到的,还连着根,连缓苗都不用,直接栽进土里。 浇灌的时候,叶斐然悄悄把灵泉水注入桶里,用混着灵泉水的井水来浇地。 苏氏看到他们的水井,眼睛发亮:“难怪我说阿成做的饭特别好吃,原来是用井水!” 叶怡然说:“井水比小河里的臭水要好多了!” 苏氏对成甯说:“这口井的岁数,比村里最老的人还要大。但从我嫁到这边来开始,水井就坏了,阿成你可真能干,竟然可以把它修好!” 叶斐然推了成甯一把,笑嘻嘻地说:“可不是!我相公真的好能干啊!娘,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嫁对人了!” 成甯看了叶斐然一眼,也不说话,默认了。 围着水井吱吱喳喳讨论一番,每人用清凉的井水洗了脸洗了手,小虞做好饭了。 “外婆,大姨,爹,娘,吃饭了。” 洗了几天澡,又换上整齐衣服的小虞,和之前大变了样。现在他一身青布衣服,黑布鞋,扎了两个总角髻,小脸仍然黄瘦,但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泥垢,看起来就是比村里的泥猴们讨人喜欢。 晚饭吃煮活海鱼、香菇炖野鸡、腊肉熬野菜和蛋花汤。 活海鱼是叶斐然给了五文钱小虞到海边买的小鱼。 第85章 毁誉参半的小炒肉 第85章毁誉参半的小炒肉 这些杂鱼只有巴掌大小,渔民嫌小,往往在海边就地处理,几文钱就能买一大堆。 这些可都是优质蛋白,叶斐然又岂会嫌弃! 野姜野蒜,山上多得很,就是个头小得可怜。叶斐然采了好多回来挂在屋檐下风干,吃的时用猪油煸香了姜蒜,把姜蒜弃掉不要,光用那个油来煎鱼,煎得两面金黄了再放适量的水下去煮干收汁。 这样的煮活海鱼,只需要再放一丁点盐来调味,就鲜得能把舌头吞下肚。 最重要的是做法简单,就连小虞都能学会。 叶斐然看了看饭桌,说:“肉太少了,我再炒个肉吧!” 四个大人都是干力气活的,肉不够可不行。 她拿出没吃完的五花肉,切成小片,做了个小炒肉。 这也是叶斐然的一个试验,这地方到处都是野生辣椒,但没有人采来吃。貌似这儿的人也没有吃辣的习惯。她想试试古代人对吃辣的接受程度。 毕竟空间里种了好多辣椒呢。 小炒肉还在锅里,香味飘得满院子都是。叶怡然正在摆碗筷,一闻到那香味,肚子顿时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了。 “咕噜噜——”一阵更夸张的雷鸣在对面响起,惊得叶怡然往那边望,看到苏氏惊惶失措地捂着自己肚子,叶怡然指着苏氏,哑然失笑:“娘!你……” 苏氏老脸一红:“不知为什么,闻到这股香味儿就口水直流,本来已经饿了,现在更……” 成甯和小虞父子倒沉得住气,如常摆碗筷。 只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成甯喉结狠狠地上下滑动了一下下。 小炒肉摆上桌,还差点豆豉,算是个小遗憾。叶斐然寻思着以后想办法种点儿大豆好了,大豆的用处可太大了,打豆浆、做豆腐、发酵豆豉……就是这边的亚热带气候不知能不能种活。 叶怡然的筷子迫不及待朝小炒肉伸过去,叶斐然看着她,期待地说:“姐姐,你尝尝,给点儿意见。” 叶怡然夹了一块小炒肉放入口中:“好吃!啊,我的舌头好痛!” 她把肉吐出来,直伸舌头。 叶斐然赶紧给她倒水:“多喝水,喝了水就好了!” 大家最终还是吃完了小炒肉,评价毁誉参半。好吃,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太辣了,吃不惯。苏氏吃下去之后还有烧心迹象,赶紧躺着不敢起来了。 看到家里人反应这样,叶斐然也不敢轻易推出辣菜谱了,她打算等空间的辣椒收成之后,做成蒜蓉辣椒酱或者豆瓣酱之类的调味品,中和一下辣味再给大家吃。 接下来直到初九,大伙儿集中精力做香包。 现在阳光很好,几天天的功夫,就把草药晒干了。叶斐然趁大伙儿不注意,把草药分批带进空间里,用祝融神灶再烘干。 叶斐然在空间茅草屋里一连睡了五天之后,熄灭的祝融神灶又重新唤醒了。 唤醒之后叶斐然发现对祝融神灶的使用更加得心应手起来,她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只要她呆在空间里就能够给空间增长经验、升级。 只要在茅草屋里睡觉,就能够给空间增加经验点数,可以加快灵泉净化的速度,也能提升祝融神灶的力量。 这个升级方法倒是简单,唯一的问题就是……时间安排不过来。 第86章 试水摆摊 第86章试水摆摊 有天早上,叶斐然在空间里睡过了头,小虞在门口拍得山响:“娘!娘!” “来了来了!”叶斐然匆匆赶去开门,身上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只披着小衣,给小虞打开门,见那孩子满脸泪光的,吓一跳,“小虞,怎么哭啦?” 小虞使劲擦擦泪水,说:“没什么,我以为你走了。” 叶斐然乐了:“走?我能走到哪里去?” 小虞说:“刚才我喊了你那么久,你都没有反应。我很害怕。” 叶斐然明白他意思了,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摸着他的头说:“傻孩子,娘只是睡过头而已。你先出去,娘把衣服穿好就来做早饭。” 关上门之后,叶斐然擦擦脑门上的冷汗…… 好险啊,差点儿穿帮。 她得好好学学怎么时间管理了,不然被人发现自己晚上失踪,非惹一场大麻烦不可。 但,当她看到从空间里带出来的祝融之火烘过的草药后,又觉得一切都值了。这些草药干干爽爽的,散发着浓郁的草药香味,药效得到大大的增强。 为了避免被发现,她往每个香包里只掺进一点点加持过的草药,这样既能够使香包质量远远强于市场上别家的产品,又不会出现太逆天效果,引发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 到了初九一大早,叶斐然和苏氏、叶怡然娘儿三个,带着做好的三十多个中草药香包、一些山货以及叶斐然自己采的金钗石斛等草药,满满当当的,朝西江镇集市出发了。 初九是大集的日子,十里八乡来赶集的人挤得西江镇内外城两个集市都水泄不通的。苏氏冲着外城就去了,叶斐然拉住她:“娘,我们去内城。” 苏氏一怔,反对:“内城的份子钱太贵了,要十五文一天,要是东西卖不掉,我们不是亏了?” 叶斐然忍不住笑起来,她说:“我们的都是好东西,只有内城的人才出得起价钱。外城的顾客是买不起的,走吧!” 苏氏踌躇着,叶怡然跟在叶斐然身后过去了,扯着苏氏胳膊说:“娘,妹妹办法多。你就听着吧!” 叶怡然现在已经成为叶斐然的脑残粉了。 少数服从多数,苏氏也只好听女儿的话。 叶斐然按照上次打听到的路子,去交了租金,她们运气不错,指配给她们的摊子在比较靠近路口,人流量很大。抖开准备好擦洗干净的芭蕉叶,叶怡然和苏氏细心地把卖的菌子野菜等放在芭蕉叶上。 至于驱蚊香包,叶斐然另外准备了蓝底粗布垫底,堆成塔状。 精致可爱的香包立刻吸引了好几个路过的妇人注意力,“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叶斐然拉开嗓子吆喝:“快来看看啊,独家配制驱蚊驱虫香包,精致好看,带在身上蚊虫不近!首日上市折扣大酬宾,一百文一个,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她一身红衣,胖乎乎的,块头大,显眼,手舞足蹈的,那几个妇人不自禁凑上来。 其中一个妇人问:“一百文钱一个,也太贵了吧!” 第87章 底气十足 第87章底气十足 这几个妇人是城里殷实人家的娘子和姐妹,结伴来集市上,是抱着淘便宜货心态来的。这种香包要是放在门店里,就算五百文一个她们也觉得理所当然,放在集市上一百文钱一个,就觉得有点儿贵了。 叶斐然说:“不贵的啦,里面放了香茅、佩兰和琥珀,保证蚊子臭虫离您远远地,还能安神静心,帮助睡眠。再看看这针黹,这刺绣,多好看啊!一百文钱很划算的了!” 妇人挑剔地在她们补丁叠补丁的衣服上扫来扫去:“是不是真的呀?琥珀?佩兰?那可都是贵价货,你们用得起?” 苏氏和叶怡然都怯了,缩在一边看叶斐然。叶斐然不慌不忙地说:“行,那我就证明一下。”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刀子,一刀割破了自己手里拿着的香包! 苏氏心疼的“啊”的叫出声来,不但是她,旁边围着的人见那香包做得精巧,被割破了,都十分可惜。 妇人脸色微变,撇着嘴说:“喂,你休想强买强卖啊!” 叶斐然说:“当然不会,大家看看,我这香包里头的香料,可是真材实料啊!” 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倒出香包里头的琥珀粉末。 那妇人还不信,说:“别吓唬我们哦。琥珀是能够点着的,你有本事烧给我们看看?” 妇人也不是无知的,知道琥珀的药材特性。苏氏一听,扯了扯叶斐然:“二丫,别听她的。琥珀可贵着呢,割破一个已经浪费了。” 这可是亏了一百文钱呢,苏氏早就心疼得不行了。 早知道镇上买卖这么难做,她就不凑这热闹了,在外城卖点儿菌子野菜什么的挣点儿油盐钱就算了。 叶斐然给了苏氏一个眼神以示安抚,对妇人说:“行,我真琥珀不怕火炼。如果我这是货真价实的,你可要光顾我。” 妇人说:“行啊,买就买。” 叶斐然不多话,借来火镰火石火绒,啪啪几下点着,凑到琥珀碎末上去。 呼—— 着了。 围观的人:“哗!” 惊呼出声,叶斐然证明了自家产的香包真材实料,也不得瑟也不示威,平凡朴实地对妇人说:“这下你该相信了吧?” 妇人见她那么较真,心里好感大增,反而笑了:“呵,你个胖丫头蛮实诚。行吧,我要一个。嗯,就要红色的那个吧。喜庆一点。” 苏氏大喜,递过一个香包去。 妇人却给了一百五十文钱。 叶斐然:“??” 妇人笑吟吟地道:“那个割破的,算半价卖给我了。” 说罢,她也不拿那割破的半个,只握着自己看中那红色香包,和同伴们有说有笑的走了。 叶怡然怯生,一直在旁边躲着看着,见叶斐然顺顺利利就挣到钱,铜钱在钱袋子里哗啦哗啦的响,大受触动:“这样就挣到一百文了,妹妹好棒!二叔在村子里给人做短工,一天才二十文钱,还累得直不起腰呢!” 苏氏说:“别说你二叔了,就算是你们爹爹在的时候,给人家盖房上梁,做大工的活计,一天也才一百五十文钱。出海倒是来钱,就是危险。” 提起出海,就勾起苏氏对叶文栋的思念,苏氏不禁红了眼圈。 第88章 再去同和堂 第88章再去同和堂 叶斐然最怕苏氏多愁善感了,说:“娘,我们在做买卖呢,快别胡思乱想了!有人来了,去招呼客人吧!” 果然那边有人来看菌子了,苏氏忙去招呼。 别看苏氏温和内敛,那副斯文老实的样子,还蛮令人信任的,很快苏氏卖掉了一份菌子,赚到了十文钱。叶怡然见娘亲和妹妹都发了市,跃跃欲试,拖着叶斐然说:“好妹妹,等会儿要有客人来问香包,让姐姐来试试吧?” 叶斐然知道叶怡然急性子性格,笑着说:“行。那么我把这儿交给姐姐了,正好我也要给同和堂送药去。” 她有一阵子没去同和堂了,卖香包也好卖菌子野菜野味也好,收益都没有跟同和堂做生意来得大。这条财路可不能断了。何况今天还有事要跟那位张掌柜商谈。 交代了苏氏和叶怡然一番,叶斐然背着背篓,带了一个香包样本,到同和堂去。 同和堂还是老样子,清静幽雅。 有几个客人在抓药,也是安静细语的。 叶斐然很喜欢这里,这儿的氛围让她想起研究所,她深深呼吸了一口弥漫药香的空气,跟伙计打了个招呼,熟门熟路地绕到后堂去找张掌柜。 “张伯伯,我来了。” 张掌柜早就盼着她来了,迎了出来,笑眯眯地让伙计给她倒茶,说:“斐然姑娘来了,你上次的金钗石斛可真好,有客人问还有没有,他有多少要多少呢!” 叶斐然奇怪地问:“这是药材啊,有多少要多少?他家里有病人吗?” 张掌柜说:“你这就有所不知了,金钗石斛除了药用之外,日常也能够和肉一起炖汤,滋味鲜美之余,还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哦——”叶斐然明白了,这是弄药膳呢。 农村人吃饱肚子就不错了,而有些贵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贫富差距在每个朝代都一样啊。 她拿出背篓里的金钗石斛,说:“这次还有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常见草药。张伯伯看着给价钱吧。” 一回生两回熟,她现在也完全信任张掌柜了。 张掌柜同样如此,只仔细把金钗石斛留了出来,其他的让伙计过秤去。他问叶斐然:“斐然姑娘,贵人还想要何首乌。自从上次那根何首乌之后,寻常货色,那位已经看不上眼了,你还有吗?” 叶斐然耸耸肩说:“没有了。那片长了何首乌的地方,被我堂兄上次连根带叶子全部挖走,半点不留。自此之后就只长杂草了。” 张掌柜垂着长眉惋惜不已:“那真是太可惜了,多好的何首乌啊。” 叶斐然把话题引入正轨说:“张伯伯,我们先不说那个了。你想要何首乌,我想办法帮你再找找,说不定林子深处还有,但希望不大。现在我想请您看看我这个香包。” 她把驱蚊香包递给张掌柜,张掌柜接过,翻来覆去端详半天,又把里面的内容物拿出来,放在鼻子底下仔细闻。原来叶斐然的香包设计精巧,共里外两层,里面是粗白布小袋子,用两层线封了口,使香料不会漏出。外面才是苏氏巧手刺绣制作的锦囊。 张掌柜边闻边说:“有防风、佩兰、香茅……嗯,这沙沙的是什么?” 第89章 白捡的钱不要 第89章白捡的钱不要 叶斐然含笑揭开谜底:“是琥珀。” 张掌柜震惊:“琥珀!很贵的啊!这香包哪里来的?” 叶斐然先不回答,反问张掌柜:“张伯伯,你觉得怎么样?” 张掌柜说:“这些药材咱们都有,但是就没想过可以如此搭配。咱们西江镇一带,夏天蚊叮虫咬最难忍受,而且还会引起打摆子,打摆子很容易死人的。这个香包可以驱蚊防虫,安神定惊,而且没有明显的副作用。创作这条方子的人,是个天才啊。” 叶斐然弯弯嘴角,若无其事地说:“那么,如果我说,我可以把方子告诉您,把这个香包放在同和堂卖。您觉得这门生意有赚头吗?” 张掌柜再次深深地被叶斐然震惊:“斐然姑娘,难道这是你想出来的方子?” 叶斐然说:“也不算完全属于我的,这是我们那边山民的土方子,我调整了一下比例,把里面散发臭味的草药去掉了,加入了琥珀。您认为呢?” 张掌柜说:“这当然是极好的,只是你的聪明才智,实在远远超出我预料。唉,只可惜……” 叶斐然知道他想要说啥,接了下去:“只可惜我是女儿身嘛。张伯伯,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别惋惜这个了。咱们就讨论一下生意上的事情?” 张掌柜收起满腔惋惜之情,回到正事上,说:“我认为可行。你想要怎么合作?” 叶斐然就喜欢张掌柜那公平公正的合作态度,她说出早就想好的办法:“我提供技术和方子,同和堂出原材料,然后我们按比例分成。四六、三七,都可以。” 三七比例,是她心目中的底线。 张掌柜是久经历练的,一听就觉得这个合作方式和分成比例能够接受。他说:“我看行,我们就四六分吧。你四我六。” 毕竟,原材料需要同和堂提供,他们承担的成本比较多。张掌柜选择了四六分,属于让利给叶斐然了。 叶斐然笑着说:“您放心,我们这个合约也不是终身的。我只抽成三年,三年之后,我就退出,之后香包的利润同和堂就不必分给我了。” 张掌柜又吃一惊,这是白捡的钱不要啊! 他越发觉得叶斐然不可捉摸起来,完全没办法把她当普通小姑娘对待,态度又是一变,认真说:“斐然姑娘既然这么有诚意,那么同和堂一定做好这个驱蚊香包。” 叶斐然扬起下巴说:“这话不必多提,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合作。” 若是连这么点信任都没有,别的事情也不用继续下去了! 张掌柜命人拿出纸笔,立好了字据。 趁着叶斐然看字据,张掌柜把玩着那香包,越看越爱不释手:“做这个香包的绣娘手工真好,花样子也画得好。不知道是谁做的呢?我想仍旧找这位来做。” 叶斐然说:“就是我娘做的。” 张掌柜眼睛一亮:“既然这样,肥水不流外人田,让你娘继续做吧,不用绣花,只裁剪,给她算二十文钱一个的工钱。” 不绣花的话,二十文钱是很公道的价格了。 第90章 畅销 第90章畅销 叶斐然还得问问苏氏自己的意见,她说:“我娘现在在内城集市上做买卖呢,晚点儿我问问她的意思。如果她老人家愿意,就让她做。” 张掌柜一口答允:“行。如果你娘愿意,让她直接来找我谈。我另外给她立字据。” 商议已毕,伙计也把称好重的草药账单拿来了,这次一共卖了十一两五分银子,主要是金钗石斛值钱。 但是山崖上的金钗石斛已被采得差不多了,何首乌也没有了,空间里的药材还没有长好,长出来也不知什么德性。叶斐然拿着钱走出同和堂,心想,这笔钱得好好计划着花了。 修菜园子、给苏氏找房子、买鸡鸭……这些都得花钱。 这么一想,还觉得自己挣的远远不够。 回到内城,远远地看到一群人围在自家摊子前面,叶斐然还以为苏氏和叶怡然惹事了,心肝儿当场吊了起来,等走到跟前,才发觉原来是大家在抢购。 “我要一个!” “最后一个是我的,一百文钱在这里!” “小娘子你什么时候再来卖香包?我预订行不行?” 谁都没想到,那试水用的区区三十来个香包,经过那名妇人打赌过后,在市集上转一圈招摇了出去,会引起路人跟风抢购,成为市集上最抢手的货物。 捎带着,大伙儿发现摊子上的菌子野菜都质量好分量足,纷纷抢购。 苏氏头一次出来做生意,被人挤在后面,早就吓得不会吱声了。 让叶斐然惊喜的,是自己姐姐的表现,叶怡然手里挽着最后两个香包,右手飞快用一根竹炭条在木板上做记号,朗声说:“都别拥挤,这个绿色‘清静’的是那位婶婶的,钱我收了,给您!” 那穿藕荷色襦裙的胖大婶美滋滋地接过香包走了。 叶怡然接着说:“还有你,你最早来,先来后到。给你。” 那是一个蓝色长衫的书生,被人挤到最外面去,没想到叶怡然会点到自己,赶紧上去交钱,深深施礼:“谢谢姑娘讲理。祝姑娘生意兴隆!” 叶怡然没想到读书人会这样有礼貌,愣了一愣。 剩下不甘心的人拥挤在摊子前面,迟迟不愿意散去。叶斐然上前,朗声说:“我们的香包已经卖完了,同款香包过段时间会在同和堂售卖。各位有兴趣的,可以到同和堂购买。” 反正她已经跟同和堂有协议在前了,这香包日后铁定涨价,以后也不会再继续在集市上自降身价售卖的了,所以先给同和堂打一波广告。 大家一听,将信将疑,不过都看到确实没有东西买了,也就散了。 …… 叶斐然和苏氏、叶怡然收了摊子,叶斐然说:“都饿了吧?我们下馆子去!” 叶怡然说:“妹妹,我们不先算算账?” 苏氏说:“大丫你真是的,财不露眼。回家再慢慢算账不迟的。” 还是娘的心思清楚明白,叶斐然一乐,还没说话,苏氏说:“二丫,别下馆子乱花钱了。我们不饿,买两个馒头就凉水吃就行了。” 反正她们用竹筒子装了凉开水来,这凉开水是用井水烧开的,甘甜得很。 好不容易来镇上一趟,叶斐然哪里肯依。 第91章 吃好点 第91章吃好点 叶斐然对苏氏说:“娘,姐和我都在长身体,吃好点吧。这镇上好多好吃的我们都没吃过呢。” 她一撒娇,苏氏就心软了。两个女儿从小跟着她挨打干活,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如今手里有了钱,偶尔奢侈一回也没什么。 于是苏氏说:“那好吧。我们去吃鲜肉米粉。” 叶斐然知道,现阶段来说让苏氏答应去吃鲜肉米粉已经是最大让步了,再坚持下馆子就太为难她了。也就拍着手欢呼起来:“太好了!去嗦粉罗!” 母女三人去了卖米粉的摊子,还是上次那个赖光头在卖米粉,他已经认得叶斐然了:“胖妹,又来啦?” 古代人普遍营养不好,很少胖子,叶斐然这身段,辨识度太高了! 叶斐然囧了一囧,若无其事地笑道:“是啊!来三碗鲜肉粉!” 赖光头扬声道:“好咧——三碗鲜肉粉!” 很快,三碗鲜香扑鼻的鲜肉粉煮好,放在她们面前了。看得出来,赖光头关照了她们,碗里的肉比别人多了三分之一。 叶怡然从来没有光顾过镇上的摊子,瞧得眼睛都直了,直咽口水。 赖光头笑着说:“看什么?吃啊!尝尝叔叔的手艺好不好!” 叶怡然尝了一口粉,好吃,她哭了起来:“娘,妹妹,我以为外面的人都会好像爷爷奶奶婶婶那样,动不动打人骂人。没想到外头好人这么多,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好说话。” 她伏在苏氏肩膀上,呜呜咽咽,哭个不住。 苏氏拍打着她瘦小的肩膀,眼圈也红了:“大丫,以前你跟着娘受苦了。是娘不好,没照顾好你们。要知道,世界上还是好人多,想事情千万别钻了牛角尖。” 叶怡然乖巧点头:“娘,我知道的了。” 吃得肚子饱饱地,才开始清点今天的盈利。 一共卖掉了三十五个香包,每个一百文钱,三千五百文钱,折合三两五分银子。其余的菌子和野菜等等,也卖了将近二百文钱,扣掉十五文钱的摊位费、叶斐然打赌损失的半个香包,这次做生意净赚了三两六分银子。 叶怡然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左右开弓,抓起两把钱,两眼发光:“哇,好多钱啊!这些钱都是我们挣到的吗?” 苏氏也很激动,自从叶文栋去世后,她已经好几年没有摸到过现钱了。才分家出来几天,不光天天有肉吃,而且还能挣到钱,这日子以前想都不敢想啊! 叶斐然清点完毕,把叶怡然手里的钱也拿过来,放进钱袋子里,一并交到苏氏手里:“娘,拿着吧。” 苏氏一怔:“二丫,那怎么行?我们拿菌子和野菜的钱就行了!香包的主意是你出的,碎布也是你带回来的,娘就做了点儿针线活,不能要!” 叶斐然说:“娘,没有你的针线活,难道我自己做得出这些香包来?你才是大功臣啊。” 无论她怎么说,苏氏就是不愿意全部收下这三两多银子。苏氏顽固起来跟石头似的,叶斐然没办法,自己留下一两,剩下的二两六分银子给苏氏和叶怡然,苏氏这才收下。 叶斐然又说:“娘,咱们赶快吃。我这儿还有个好消息跟你说,同和堂的掌柜看上你的手艺了,想要聘你做香包。你愿不愿意?” 第92章 偶遇长兄 第92章偶遇长兄 苏氏喜道:“好啊!那当然好!” 叶斐然说:“那么吃完饭你亲自去同和堂和张掌柜谈吧。这次是凭你自己的本事挣钱,不关我事了。” 她知道苏氏心里一直有个坎儿,觉得自己在蹭出嫁闺女的光,所以特意有这么一句。 苏氏果然脸上有了光彩,三两口把剩下的米粉吃完,由叶斐然带着去了同和堂。 叶斐然和叶怡然在路边等苏氏出来,叶怡然看到三五个书生在墙根下走过,他们都穿着凉爽的竹布长衫,头上戴着儒巾,或夹着簇新书本或摇着纸扇,穿街过巷,仪态优雅,感到大开眼界:“二丫,他们以后是不是都要当官?” 叶怡然也没想到叶斐然身份跟自己一样,只是个村姑,不知不觉有什么不懂都问起叶斐然来了。 叶斐然看了他们一眼,笑道:“哪儿有那么容易,考中秀才,也就仅仅有了个身份,可以见官不跪,免税免徭役。得从秀才又中了举人,才有资格做官……” 见叶怡然满脸茫然,赶紧改口:“算了,这些好复杂的。反正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就对了。”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嗯,这么说懂了,那该多难啊!难怪爷奶那么宝贝叶天海呢!” 叶斐然不以为然,以叶老三他们偏心的程度,就算叶天海不是童生,凭着长子嫡孙的身份也会被当成宝贝疙瘩的。 说话间,看到叶天海也摇着折扇,混在几个童生中,远远走了过来。 这天书院放了半天假,童生们到市集采买生活用品及文房四宝等。别看叶天海在叶家活凤凰一般,在他的同窗身边,却是哈巴狗似的,跟在那几个官宦子弟身后摇着尾巴罢了。 这些人花钱如流水,现在边回书院,边各自交流欣赏各自的收获,你赞我新入手的话本有趣,我夸你买到的砚台别致,等等。 叶斐然看到叶天海两手空空走在最后,眼角泛着红丝,脸上肌肉跳了又跳的,不知道脑子里打些什么主意。拉着叶怡然悄悄躲到一边:“别理他,就当撞着瘟神好了。” 要是被叶天海碰见,难免生出一层是非来。 这些人里,还有一个熟面孔,就是那个买走最后一个香包的蓝衫书生。有个官宦少爷名叫秦旭的,跟他开玩笑:“林兄,好别致的香包,是哪个相好送你的呀?” 林兄脸一红,笑着说:“我又不像你,那么多红颜知己排着队送礼物。我的房间窗外就是池塘,最近很多蚊子和臭虫,刚才逛市集见到有乡下人卖这种驱虫香包,难得真材实料。就买一个回来挂着,夜里免受蚊虫叮咬之苦。” 秦旭原本只是开个玩笑,见林驿说得认真,索性又逗他一逗:“说得跟真的似的,我不信。” “你不信就不信。一百文钱一个,下回大集的时候我带你看看就是了。”林驿认认真真地解释着。 秦旭还想开玩笑,却看到叶天海一直盯着那香包,一霎不霎的,就转向叶天海:“叶兄,难道你相信他说的话?” 第93章 你们还有脸到镇上 第93章你们还有脸到镇上? 无论秦旭也好,林驿也好,都是叶天海得罪不起的,他赶紧收回目光,讨好圆滑地说:“唔,林兄说得有道理。秦兄的怀疑也没有错。我看这香包绣工不凡,花样别致,想来是极其名贵的,如果下次能有幸带小弟去开开眼界,小弟就心满意足了。” 秦旭见他马屁拍得肉麻,嘴都歪一边了。林驿则温和一笑,说:“这香包一点儿不贵,一百文钱一个,随便买随便用。” 这话却有点儿打脸,刚刚叶天海才说了这是名贵东西呢。 也亏叶天海脸皮厚,不尴尬,仍然若无其事地和他们说话。 等那些童生们走远,叶斐然和叶怡然才角落转出来。 叶斐然吐吐舌头:“好险,差点被看见。” 叶怡然虽然不明白叶斐然为什么要躲着叶天海,但她也不喜欢跟叶天海打交道。在去书院念书之前,叶天海可没少欺负她们,有了童生身份之后,叶天海自重身段,没直接下场了。但有很多欺负人的坏主意,都是他出的。 叶怡然拉着叶斐然说:“不见他是对的,我们快走吧。” 叶天海却忽然折返,出现在她们面前:“喂!” 叶怡然吓得向叶斐然身后一缩。 分家的消息很迟才传到叶天海耳中,张氏哭诉大房给叶家蒙羞,叶天海心里也非常不舒服。真是的,明知道他马上要院考,大房还闹分家这种幺蛾子,分明要毁他名声,还不如他先下手为强,把这些抛头露面的妇人全部赶回村子里,让她们没办法在镇上再次出现! 机会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他发现她们,等同窗们一走,叶天海专门回头给她们找麻烦。 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两个堂妹,说:“才分家就到镇上来玩?你们这么闲?” 叶斐然说:“大路朝天,好像没有规定说这地方不许我们来吧?” 叶天海说:“妇道人家,一天天在外面抛头露面,像什么话?我们叶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叶怡然低着头,还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事了。 叶天海的尚方宝剑就是这个,他要彻底毁掉这几个女人的名声! 叶怡然羞愧,就是他想要看到的。他指着她们说道:“没话说了?心虚了?” 叶斐然皱眉:“你都会说,我们已经分家了。我们爱去哪儿去哪儿,你管那么宽?” 叶天海说:“特别是你!还要牙尖嘴利,你可是嫁了人的,天天往这里跑,是有相好的呢?” 这话说得过分了,偏偏叶天海还义正辞严的,大街上的路人就看了过来。 张口就抹黑自己,叶斐然冷笑,挑眉:“是吗?大顺朝哪一条律例不允许女子抛头露面?我们好不容易才分家出来,不想办法挣钱养活自己,为了顾全你脸面在家里饿死吗?” 叶天海说:“哪怕你们饿死,也不能出来做买卖!士农工商,偏要做这低贱买卖!” 叶斐然回敬:“你放屁。” “臭丫头!”叶天海气歪了脸,上前举起手要打叶斐然。 叶斐然见他来势汹汹,不敢猛接,下意识回头躲避。远处传来一声:“叶兄且慢!” 叶天海的巴掌离她的脸还有一丁点儿,硬生生收住:“林兄。” 第94章 反被疏远 第94章反被疏远 林驿原本因事去而复返,见到叶天海要打人,对方还是个弱女子,看不过眼。他说:“叶兄,有什么仇怨需要动手?” 叶天海说:“你别管,她是我堂妹,嫁了人不守妇道到处乱跑,我要好好教训她,以正家风!” 叶斐然飞快打断:“喂!话可不要乱说,来到镇上就是不守妇道?我还说你污蔑造谣呢!” “多嘴!”叶天海一巴掌甩下去,叶斐然早有准备,躲过,狠狠回敬一巴掌。 “啪”的一下,又狠又快,叶天海脸上肿了起来。 林驿看傻了,不光是他,他身后几个童生也傻了。 叶斐然立起眼眉,义正辞严地说:“你毁我清白,还容许我辩解?县太爷审案还得听两方辩词呢,到了你这儿就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守妇道了?我们姐妹俩没招谁没惹谁,光天化日之下在大马路上走着,你冲过来就打骂,这不是无事生非吗?” 叶天海没想到叶斐然会敢打她,众目睽睽之下挨打,这可是他平生没有遭受过的奇耻大辱! “叶斐然,你敢打我!” 他向叶斐然恶狠狠的扑过去。 叶斐然一闪身,叶天海摔了个狗啃屎。 林驿眼见越闹越不像话,这叶天海嚣张跋扈无理取闹到极点,和平时书院里温良恭让的判若二人,不由得皱眉。他拦在二人中央,息事宁人的说:“好了好了,都是误会,叶兄别闹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叶天海不敢得罪林驿,悻悻地站起来。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指指点点的:“那书生看着斯文,怎么如此蛮横。” “空口白牙毁人清白,还说那女子不守妇道,我觉得是打轻了。” 林驿也觉得很丢脸,拉着叶天海说:“快点走吧!书院快关门了!” 叶天海恶狠狠地瞪着叶斐然,被林驿连拉带扯的走了。 走出很远,二人和同窗们汇合。 秦旭说:“你们两个怎么去那么远?” 林驿拉着秦旭说:“没什么,我们走吧。” 叶天海想要凑过去,却被林驿远远的躲开了。秦旭还觉得奇怪:“林兄,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林驿脸色不大好看,“没想到知人口面不知心,我想,我们之前看错叶天海这人了。” 他和秦旭向来交好,也不隐瞒什么,把刚才那话说了。秦旭脸色难看:“太过分了,他不是说他很疼爱自己妹妹的吗?就是这样疼爱法啊,我得跟我爹说一下,今年不收他的寿礼。” 原来秦旭的父亲就是明海书院的山长,林驿家里也大有背景,叶天海苦心巴结他们两年,今天不小心暴露了真面目,引起了他们警觉。 林驿说:“对,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人的礼物不能收。” 两个人商量已定,叶天海又挨挨蹭蹭的过来找他们了,听见那热情友好的打招呼的声音,秦旭和林驿对望一眼,默契地扭头分开走。 …… 叶斐然看着软倒地上的叶怡然,去扶起她。叶怡然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二丫,我腿软。” “没事,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叶斐然沉沉地说。 在原主的记忆里,叶天海会经常用软刀子折磨她们母女三个,叶老三周氏他们看在眼里也不管,有时候甚至会加一把力气。但没有哪一次这样无脑。 大概是因为没想到傻子好了之后会大胆到公然打他,所以乱了分寸吧。叶天海的手段和口才,也不若从前高明了。 第95章 可望不可即 第95章可望不可即 没有热闹可看,旁人渐渐散去。叶斐然低声对叶怡然说:“刚才的事千万别告诉娘亲。” 叶怡然说:“当然,我才不会说。说了平白让她担心而已。” 姐姐很聪明,这很好,叶斐然很满意。 她们依偎着在树荫下又等了好一会儿,苏氏从同和堂里出来里出来了。看到娘亲满脸笑容,姐妹俩知道肯定有好消息了,一左一右拥上去。 “娘!” “娘!成功了吗?” 苏氏含笑说:“妥了,以后每个月可以来这儿领活儿回家做,一个香包二十文工钱呢!阿弥陀佛,咱们这次可真的遇到贵人了!” 苏氏和张掌柜谈妥了做香包的活计,每个月固定做三十个香包,工钱计二十文一个。初一来同和堂领碎布及丝线等原材料,十八交货。 除此之外,张掌柜还答应苏氏,如果这项活儿做得好,就向相熟的绸缎庄及布庄推荐她去领刺绣的活计。 刺绣是精细活儿,也能卖得起价。就算是西江镇这种小地方,一条满绣手绢儿,也能卖二三两银子。至于那些名工巧匠做出的屏风、扇面、裙带、衣料等物,更是天价了。 叶斐然听了,心里暗笑,哪儿有什么贵人呀,机会,都得自己争取的! 不过她可没说出口来,只是说:“恭喜娘亲!咱们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多挣钱,过好日子,不要让爷爷奶奶给看扁了!” 只有离开叶家之后日子过好了,苏氏才不会念叨回那火坑! 苏氏微笑着说:“那当然,掌柜的还付了定金,你们想吃冰饮吗?娘给你们买。” 大顺朝小手工业和小商业十分发达,每逢大集,更会有店家卖冰饮。在鲜榨的水果里放入冬天时窖藏起来的冰粒子,和后世的刨冰差不多,因为冰块珍贵,是有钱人家才消费得起的零食。 叶怡然和叶斐然都没有吃过冰饮,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 来到冰饮摊子,叶斐然才发觉自己天真了。 她知道冰饮很贵,但没想到会这么贵。 冰饮店老板娘笑眯眯地说:“水果冰饮五十文一份,蜜饯冰饮三十文一份。” 猪肉才一百文钱一斤! 苏氏脸上笑容渐渐僵硬,叶怡然懂事,扯扯她衣袖说:“娘,我们喝水也一样的,我们不想喝。” 话虽如此,叶怡然渴望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叶斐然芯子是个大人,所以没有表现出来,不过,也沉默了。她也很想来一份冰饮消消暑啊! 老板娘看出她们是穷人,买不起,脸上笑容消失了:“哼,买不起就别问!一群穷鬼,晦气!” 扭身回到阴凉处坐下了。 苏氏捏着钱袋子,指关节发白,对着两个女儿勉强挤出笑容:“对不起,娘没本事……” 眼看着无限自卑的苏氏,叶斐然有点儿无语,她岔开话题说:“娘,要不我们先回去吧,今天都赶出来一天了。也不知道相公给我们围的篱笆完工了没有。” 一句话提醒了苏氏,今天成甯帮她们在破庙周围扎篱笆,这会儿也该回去看看了。她赶紧说:“那我们回去吧。” 第96章 当门立户 第96章当门立户 叶斐然又说:“对了,还要买些吃的用的到新家里去。” 她们离开了冰饮店,叶斐然听见叶怡然小小声地说:“哼,不就是一杯冰饮么。有什么了不起的,等我赚到了钱,就把所有品种都吃个遍!看你瞧不起穷人!” 姐姐好有志气,叶斐然悄悄露出欣慰的微笑。 回到集市上,她们买了锅碗瓢盆,买了半斗糙米,五斤菜籽油,盐巴白糖等等。苏氏勤俭节约,全都选最便宜的买,就算这样也花了一两银子。 叶怡然心疼得不行,回去路上,就悄悄约着叶斐然说:“二丫,明儿咱们继续上山采药吧。这钱花得哗哗的,我的这儿钻心疼。” 她捂着自己又干又瘦的小心口。 叶斐然握了握叶怡然瘦巴巴的手,说:“好。明儿我一早来带你。” 她自己抱了十只小鸡,选最胖最健康活泼的下手,如今小鸡在她背篓里叽叽叽叫着,叫得叶斐然心都快要化了,恨不得长翅膀飞回家,赶紧把小鸡喂起来。 嗷呜!茶叶蛋!灌蛋饼!西红柿炒蛋! 好久没有吃鸡蛋,她要馋疯了! …… 回到火山村,等车上乘客都下车后,叶斐然又多给了李大爷两文钱,请李大爷把牛车直接赶到破庙里。 苏氏和里正打了招呼,在找到合适的地方搬走之前,她和叶怡然可以暂时住在这里。 李大爷见她们往破庙里搬了那么多的东西,说道:“叶大嫂,这破庙里还有菩萨什么的,离山又近,离村子又远,何必委屈在这儿。我家隔壁李二牛媳妇儿上个月没了,他一老汉,家里人不放心,儿子李小牛把他接到了邻村,房子就丢空了。为什么不干脆把李二牛的房子买下来,算是有个容身之处。” 叶斐然有些心动了,瞧着苏氏。 苏氏也很松动的模样,想了一想,叹气说:“我先头已经问了,李二牛要二十两银子。我哪儿有这么多钱!” 李大爷笑着说:“他家房子小是小了点,但五年前才翻修过,房梁门户都结结实实的,二十两银子也不贵了。要不然这样吧,李小牛常坐我的车子到镇上去的。如果你有心要这房子的话,我帮你去跟他谈谈,让他给你留着。你觉得呢?” 苏氏高兴得很,忍不住深深施了一礼:“那就劳烦李大爷了!” 李大爷乐呵呵地摆了摆手,说:“都是穷苦人,乡里乡亲,不帮着你帮谁?何况,你们家总用我的车,照顾我家生意不少呢。” 这是实话,近段时间叶斐然总是坐着牛车进进出出,每次除了车钱之外,还会额外给一点东西李大爷。或是一块肉,或是几块点心,一来二去,关系也渐渐好起来了。 娘儿三个千恩万谢的送走了李大爷,又去看了新扎的篱笆。 成甯手艺真好,篱笆扎得牢牢的,只要不是野猪豹子这类大型野兽,防别的一点问题没有。苏氏十分满意,放下了东西,跟着女儿女婿回到破院。 一阵阵香味传出来,小虞把饭做得差不多了。 这样和和美美的,才叫过日子。 第97章 小夫妻这才像话 第97章小夫妻这才像话 叶斐然看到门旁放着猎刀、草帽和背篓,问:“怎么把上山的物什拿出来了?” 成甯说:“我正要跟你说,晚饭后我上山去,今晚不回来了,你们小心点。” 嫁给成甯之后,叶斐然才了解到,原来猎人的生活作息时间和农户是不一样的。他们一般昼伏夜出,有时候去一天,有时候去好几天,视收获而定。这会儿成甯养好了伤,就寻思着上山了。 他是个很出色的猎人,总能猎到珍禽猛兽,收入可观。 至于爷俩为什么闹到如此落魄…… 叶斐然也不敢说,也不敢问。 听说成甯要上山,叶斐然做饭的时候,多捏了两个饭团,里面塞了两颗集市上买的腌渍李子,用竹叶子裹了。又把装水的皮袋子灌满,所有东西堆在一起,成甯出门拿起就能走。 苏氏看在眼里,满意地点头叹道:“这才有个做媳妇的样子。之前娘还担心你傻呵呵的嫁过来不会过日子,看来娘担心得过了。” 叶斐然傻笑着,含糊过去。 成甯用很快的速度吃完饭,拎起家伙什就出了门。 小虞自动自觉去洗碗,叶斐然送苏氏和叶怡然出门,冷不防苏氏对她说:“二丫,你和小虞处得怎样?” 叶斐然说:“挺好的。” 那孩子乖巧,而且,对她完全信任。虽然话还是少,也不活泼,但这是每个人天性使然,叶斐然不能强求太多。 苏氏说:“那就好。不过,二丫,你也要抓紧时间怀上了。” “咯噔”,叶斐然迎风石化…… 怀、上? 苏氏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女儿害羞,说:“你年轻脸皮薄,娘明白。但女人嫁了人就得给丈夫开枝散叶,这才是头等大事。” 古代人的价值观,叶斐然不指望跟自己一致。现在她才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他们竟然真的认为十三岁的小孩子就能生孩子?她忍着囧囧的心情,支支吾吾地说:“娘,你不必担心。我们有分寸的了……” 她把话题引到别的地方去,转移了苏氏注意力。 …… 成甯一去就是三天,叶斐然日子还是照常的过,把屋里屋外打理得利利索索的。三不五时和娘亲姐姐吃顿肉。破院偏僻,她们轻易足不出户,倒是没生什么意外。 第四天清晨,露水还没消散,叶斐然和叶怡然就上了山。 叶斐然毫无保留地把自己认识的草药知识教给叶怡然,至于为什么突然认识那么多草药,她的理由还是那个,万年不变的白胡子老公公。 叶怡然信以为真,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了好久,“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真是老天爷开眼,派出活神仙来救我家二丫。” 叶斐然看见她虔诚的样子,很感动。 等她拜完,忍着笑说:“姐姐,行了。你看太阳快出来了,到了中午花儿开盛了质量就次了。我们抓紧时间去采吧。” 叶怡然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背上背篓就走。 今天,她们的目标是金银花。 第98章 守株待兔 第98章守株待兔 叶斐然在山背阴的地方发现一大片金银花,花开得正好。她问了张掌柜,要是晒干了卖可以卖到二十文一斤。鲜花十斤晒干了才出两斤干花,她一个人力量有限,故此叫了叶怡然一起来采花。 在前几天,她不断用灵泉兑了井水浇灌这片金银花,就算在空间之外,金银花也长得水灵灵的,开得绵绵密密,如一张织金铺银的绸缎般,漂亮极了。 叶怡然两眼发亮:“哇!这么多金银花!” 叶斐然说:“赶紧采吧,这花要趁露水没下去采了才好。同和堂那边出二十文钱收我们的干花呢!” 叶怡然一听,赶紧把背篓往地上一放,撸起袖子干活来。 姐妹两个划片分工,忙乎了一个多时辰,太阳出来之际,背篓就装满了,沉沉的,每人约莫采了有二三十斤的分量。 叶斐然说:“够了够了,我们先带这些回去晒,明天继续来。” 叶怡然点点头:“好。妹妹你饿了没有?娘做了包子。” 叶怡然从怀里拿出苏氏一大早做好的包子,这包子是野菜肉馅的,营养均衡。苏氏做得很好吃。 说来也是缘分,叶斐然爱吃面食,穿越过来之后,老天就给她配了两个会做面食的亲人。这算是弥补她上辈子的遗憾吗? 姐妹两个坐在树荫下,喝着掺了灵泉水的凉白开,啃着香甜喧乎的大包子,看着一轮红日在远处山顶上一跃而起,万丈霞光映红整座山峦。如此壮丽奇伟的景色,现代是绝难见到的了。 叶斐然十分惬意。 “扑簌簌”——草丛传来一阵轻响,叶怡然跳起来:“什么声音?” 叶斐然竖起食指到唇边,示意叶怡然噤声。自己放下吃一半的包子,蹑手蹑脚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靠近。她弯腰捡起一根树枝,拨开半人高的草丛,看见一只肥肥的野兔落入了陷阱,已经快断气了。野兔身边依偎着两只小兔子。 野兔胆子小,加上本来就受到惊吓,看到有人,两腿一阵乱蹬,死了。 叶斐然捡起野兔,笑起来:“哈,守株待兔!” 叶怡然:“??” 叶斐然吐吐舌头,支吾过去。 “好可爱的小兔子。”叶怡然抓起小兔子,把它们用布包起来,“我们带回去养吧。养大了还能杀了吃肉。” 叶斐然说:“好。” 姐妹两个得了意外收获,高高兴兴的下山去了。半路,她们分好了工,破庙门前地方大,可以晒金银花,叶斐然家里家伙齐全,能养兔子。于是约好了晚饭时再汇合,兵分两路各自忙碌去。 回到破院,叶斐然一眼看到屋檐下堆着好几只猎物,堆得高高的,她就知道:成甯回来了。 “我回来了!” 没有人应声。 叶斐然以为他们人不在,就把俩小兔子往笼子里一放,自己拎着死掉的野兔准备到后院去整治。 走几步,后院传出阵阵水声,哗啦哗啦的,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想要闪身回避,却已经迟了。 成甯只穿着亵裤,从后院转出来:“谁?” 刚淋浴完毕的他,披散着长发,闪着水光的肌肤在阳光下熠熠发亮,肌肉线条匀称结实,纠结成块,叫人眼晕。 第99章 这陷阱,这陷阱,偏我遇上 第99章这陷阱,这陷阱,偏我遇上 叶斐然耳根子一阵发烫,躲闪着说:“是我。我刚从山上下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路上没看到你?” “我一个时辰之前就回到了,从另一边下的山,所以没碰上。”成甯发现她手里拎着兔子,说,“这是你打的?” 叶斐然说:“不是。这兔子在山上中了你的陷阱,死了。我把它捡起来了。” 成甯一怔:“你又知道是我布下的陷阱?” “当然知道啊。”叶斐然用力点头,“我之前见过你弄陷阱,认得你的手笔。” 成甯又不说话了。 叶斐然的目光却不听话地停留在他光着的上半身。 这副身板,真是完美……完爆前世电视上看着的流量鲜肉们,肌肉紧致纠结,在阳光下泛着古铜色的光芒。 咫尺之近,呼吸可闻,她心里砰砰直跳。 成甯说:“你干嘛这样子盯着我?” 禁欲的气息拒人千里之外,同时也把叶斐然拉回现实,她情不自禁推了他一把说:“你先把衣服穿上吧。这幅样子,叫人看见了多不好。” 成甯回转眸光,扫了她绯红的团胖脸一眼,依然什么都没说,进房穿衣服。 叶斐然一溜小跑到水井旁边,打了井水对着自己脸一阵泼:“哎呀哎呀,怎么可以这样呢?嗯?怎么可以这样子呢?” …… 等成甯穿好衣服出来,叶斐然已整治好了兔子,交给小虞做去了。她自己则蹲在墙角边,安置那俩小兔子。 阿黑和阿黄长大了一圈,褪掉绒毛,没之前那么胖了。它们如今是这地方的主人,跟在叶斐然身边,好奇地对着小兔子嗷嗷叫。小兔子被俩狗吓得蜷缩在墙角边,头碰着头,一动不敢动。 成甯看叶斐然拿一根菜叶子拼命怼向那兔子,兔子毫不领情地不肯吃,不禁弯起了唇角:“你带阿黑阿黄出去玩,把兔子交给我吧。” 叶斐然见有救兵到,大大松了口气:“好!我出门遛狗去!” 成甯挥挥手,让她走了,自己拿出工具开始给兔子搭窝。 叶斐然拿了几根熬过的大骨头,在破院附近的田野上训练两只狗。她有心要把这两只狗训练成出色的猎犬,采用现代的条件反射训练法,把骨头埋到各种不同的地方,让阿黑阿黄翻找出来。成功的就喂碎肉块作奖励。 营养好、运动足、方法得当,这两只小狗比村里同龄的土狗壮实得多,瞧着也聪明。 而且十分忠心认主,只认叶斐然一家三口。 训了半个时辰狗,日头偏西,快到饭点了,叶斐然带着狗们去破庙,“娘,姐姐,我来了!” 破庙现在已大变了样。 门口,用篱笆围起一圈空地,阿成给她们拖来好几块大青石板。 青石板上晒着她们刚从山上采到的金银花,被太阳晒了半日,散发出浓郁的味道,蔫了吧唧的。 破庙到处被打扫干净,砖缝的杂草也拔掉了,干干净净的。 走进房子里,门窗打开,亮堂堂的,苏氏和叶怡然坐一处。 第100章 讨债鬼 第100章讨债鬼 苏氏在裁剪,叶怡然打下手,她们正合理把一块蜡染的蓝底印花布裁剪成大小合适的布片,准备缝制同和堂的香包。 剪子、针线、碎布……所有的材料分门别类堆放整齐,不见杂乱。 见到如此,叶斐然感叹,要不是叶家人太极品,凭苏氏这勤劳老实的品性,没理由过不上好日子啊! 苏氏放下手里的剪子,说:“二丫来了,来得正好,娘给你做了一套新衣服,你瞧瞧合适不合适?” 叶斐然上次在集市里买了布匹回来之后,因为种种原因,把做衣服给搁置了。苏氏知道后,硬要了过来,在做香包的空闲间隙里见缝插针的,挤出时间来给叶斐然一家做好了新衣服。 新的衣服包括一件新的褙子、一条裤子、一件半袖上衣和一套亵衣,叶斐然试了试,都很合身。特别是那件褙子,在衣领处用做香包剩下的丝线绣了两朵小小的金银花,可爱别致。 叶斐然爱不释手,“谢谢娘!太好看了!” 苏氏见她喜欢新衣服,也很欢喜:“你喜欢就好。这是阿成和小虞的,等会儿一并带过去让他们试试合不合穿。” 叶斐然代替成甯和小虞道了谢,把衣服都收了。她见叶怡然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有点不好意思,说:“姐,下回咱们去镇上,就给你和娘买布,做新衣服。” 叶怡然却很坦然,说:“不了。你是别人家媳妇,不一样。娘说,要是你相公和儿子鞋邋遢袜邋遢的,别人要笑话你的。姐身上的衣服还能穿,我们又不宽裕,又不需要做样子给人看,能穿就行了。” 叶斐然说:“既然这样,那么我就把银钗子送给你。姐还没出阁,更应该打扮。” 叶文英和叶紫然两个,天天可着劲打扮。 叶怡然吓一大跳,赶紧摆手摇头的:“不不不,那多贵重啊!姐不要!” 叶斐然没办法,最后索性说:“这不要那不要的,我这当妹妹的想孝敬姐姐都不行了,哼,那我就等你出嫁的时候,送你两斤金子!” 一席话,闹得叶怡然成了大红脸,指着叶斐然朝苏氏投诉:“娘!你听见没有,二丫傻病又犯了!拿我开玩笑呢!” 苏氏也是又好气又好笑,拿起竹尺子作势要打叶斐然:“二丫!你姐还没说亲呢!” 二对一,叶斐然只好求饶。 对娘亲和姐姐这些保守封建的古代人来说,有些玩笑不能胡乱开的。 母女三人打闹了一会儿,收拾好东西,锁好门锁,朝破院走去。叶斐然和叶怡然手牵手在前,苏氏领着阿黑阿黄在后,欢声笑语中夹杂着狗狗汪汪叫声,画面和谐。 走着走着,忽然之间,身后的苏氏没有声音了。 叶斐然回头:“娘,你快跟上啊……” 话音未落,瞧苏氏神情不对。 叶天宇和村里几个顽童,从田野一座破窑里钻出来,每个人手里拿着一块不知什么动物的肉,边啃边走,流里流气的。他和苏氏、叶斐然叶怡然隔着田埂相望,神情冷漠。 苏氏嘴唇嗫嚅着,最终,怯怯地叫出声来:“天宇……” 第101章 反而挨打 第101章反而挨打 说时迟那时快,叶天宇手里的骨头脱手而出,飞向苏氏,不偏不倚砸中苏氏脑门。 他粗野地说:“你喊谁呢?我不认识你!” 苏氏一下子愣住了! 顽童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手道:“扫帚星!克夫命!” 叶斐然勃然大怒,“可恶!” 弯腰拾起一根树枝就撵上前,顽童们一哄而散,边跑边叫:“傻子打人啦!傻胖子打人啦!” 他们人多势众,一个跑东一个跑西的,本不好抓。但叶斐然专门瞅准了叶天宇,其他人一概不理,很快就撵到了叶天宇身后。 叶天宇转过脸,呸一口浓痰吐向叶斐然。趁着叶斐然扭头躲过去的功夫,他又跑了,边跑边拍手嬉笑:“来呀!来抓我啊!” “可恶!”叶斐然火大,不假思索,把手里树枝甩出去,嘴里叱道:“阿黄阿黑,给我上!” 两条狗闪电般飞窜上前,咬着叶天宇裤腿。叶天宇啪叽一下摔了个嘴啃泥,裤管子被俩狗死死叼着扯脱到大腿,露出大半个屁股蛋子。 叶斐然追上去,拾起树枝朝叶天宇屁股没头没脑抽下去:“连娘亲你都敢打!连娘亲你都敢打!” 叶天宇刚才的行为,已经不是顽劣可以形容的了! 无视姐姐,认贼作父,动手打亲娘! 再纵容他这样下去,还得了! 叶天宇没想到这次会被肥婆占了上风,嘴里嗷嗷大叫,不干不净地骂人:“她才不是我娘亲!克夫命,扫帚星!老子被她害惨了!傻胖妞,拿什么姐姐架子,女儿打老子了!” 叶斐然听见他的脏话,那叫一个恼火,手里的树枝下去得又狠又快,抽得叶天宇臀上起了条条红痕。 叶天宇大叫:“哎哟,哎哟!好疼!别打了,别打了!要打死人了!!” 冷不防,苏氏拽住了树枝,“住手!” 叶斐然愕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娘,你说什么?” 苏氏冷眼瞅着叶斐然,神色严厉:“二丫,我叫你住!手!” 叶天宇好像一条泥鳅,“哧溜”一下,在叶斐然手底下滚开,穿起裤子跑了。叶怡然哭着喊他的名字,他头也没回。 “啪!”苏氏打了叶斐然一巴掌。 叶斐然震惊,一松手,树枝跌落地上:“娘,你打我!” 苏氏也不敢相信自己的举动似的,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过了好一会儿,狠狠搂住叶斐然放声大哭起来:“二丫,对不起,娘不是故意的!二丫,他是你弟弟,他是你弟弟啊!呜呜,呜呜呜呜……” 苏氏又悔又痛,悲恸欲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叶斐然说:“娘,他是我弟弟,更加是你亲生儿子,凭什么不让我管教他?” “二丫。娘这不是不忍心看我们姐弟打架么。”叶怡然苦涩地说,“你瞧,那边叶天赐和姑姑还在等着看戏呢。” 远远地,叶文英和叶天赐站在一起,叶天宇跑过去,跟在他们身后向叶家的方向走了。 叶斐然恨得后槽牙直痒痒,叶家的人太坏了! 挨了苏氏一巴掌,她不怪苏氏,但,她越发痛恨叶家! 第102章 痛哭发泄 第102章痛哭发泄 事情闹成这样,她们饭也没心情吃了。苏氏执意要回破庙里自己做饭吃,叶怡然苦劝不成,只得依了苏氏。 破院里,烧好一大锅香喷喷红烧兔肉的成甯和小虞,看到叶斐然只身一人回来,都感到奇怪。 叶斐然怏怏地说:“娘和姐姐不来吃饭了,开饭吧。” 她闷闷不乐,成甯也没问什么。 只是开饭的时候,小虞夹了最大一块兔肉到叶斐然碗里。 小虞不是自己的亲弟弟,对自己尚且如此,对比起叶天宇…… 叶斐然心里五味杂陈,眼泪,忍不住一滴滴滑下来,滴到饭碗里。 成甯和小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小虞:“??” 成甯耸肩:“……” 放下筷子,成甯对小虞说:“你看看阿黑阿黄的饭够不够,给它们添两块肉去。还有小兔子和小鸡也要添食,一个也不许饿着。” 小虞点点头,放下饭碗去了。 饭桌旁只剩下成甯和叶斐然两个,成甯说:“别哭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娘自有娘的难处。慢慢想办法解决就是。” 他不说犹自可,一说,叶斐然心里某个地方“咯嘣”的,全崩了。 她趴在桌子上,哇的哭起来。 “可恶,叶家的人太可恶了!阴损害人,天打五雷轰!!” 肩上突然一暖,成甯拍打着她肩膀,他的巴掌厚实有力,一下一下地,令人安心。叶斐然流干了眼泪,止住了哭泣,眼睛红红地看着成甯:“相公,你不觉得好笑吗?” 成甯神情严肃,摇了摇头:“不。” 叶斐然心里稍暖。 成甯把筷子递给她:“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我等会儿送一碗兔肉去破庙里给岳母和大丫吃。” 叶斐然心头涌上一阵暖意,接过筷子,哑声道:“那么先多谢你了。” 她报复性地狠狠咬了一大口兔肉,狠狠咀嚼。 化悲愤为食量,这一顿饭叶斐然把自己吃撑了。晚饭后,她去喂小鸡喂兔子,烧水擦洗,忙来忙去的,成甯出门送兔肉。· 干完家务活,成甯还没回来,叶斐然让小虞擦洗好了身子之后,对他说:“小虞,你过来试试外婆给你做的新衣服。” 苏氏给小虞做了一套短打,手脚做了束带,穿起来既精神,又方便活动。除此之外,还有和衣服颜色配套的头绳,用来绑小虞的双丫髻。 一套打扮整齐后,小虞变了个人,眉清目秀,可爱得不得了。 叶斐然啧啧赞赏:“哇,小虞真好看!” 小虞从来没有穿过这么整齐合身的衣服,左右打量着自己,满脸不可思议:“好舒服,好柔软。” “喜欢吗?”叶斐然问。 小虞点头点头。 叶斐然说:“喜欢就好。小虞长得好,以后娘挣到钱,好好给你打扮。还要让你进学堂读书,你想读书吗?” 小虞眼睛一亮:“真的吗?娘,进学堂可是很贵的……”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娘从来不骗你。”叶斐然郑重承诺,对上她那双澄澈的眸子,小虞情不自禁狠狠点头。 气氛正好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甜腻柔和的声音:“小虞,阿成哥哥在吗?” 第103章 有心人说有心话 第103章有心人说有心话 窈窕的身影从门外闪身进来,正是陈慧娘。 叶斐然和这个邻居不熟,和和气气地说:“相公出门了,陈妹子,有什么事吗?” 陈慧娘说:“我家今天炒鸡蛋,少了两根葱。我娘让我过来问问阿成哥哥有没有。” 叶斐然连忙道:“有的,在菜地里好多呢。我去给你拔。” 说罢,扭身到后院给陈慧娘拔葱去了。 陈慧娘瞅着小虞身上的新衣服,笑道:“小虞做了新衣服穿呀,真好看,跟里正家里挂着那画儿上的仙童似的。” 小虞脸上浮上一抹羞涩,忍不住两眼放光:“真的吗?这是我外婆给我做的!” 陈慧娘一愣:“你有外婆?” 当年成甯带着襁褓中的小虞来到火山村里定居,村里人就没见过小虞的娘亲。她就奇怪了,小虞哪儿来的外婆? 小虞比比划划地说:“我娘的娘亲,就是外婆呀!” 陈慧娘这才知道,小虞口里的外婆,是指苏氏,心里酸溜溜地,那酸味儿憋不住从嘴里冒出来:“那是你后娘,又不是正经外婆!瞧你这小嘴甜的,真会说话!” 小虞涨红了脸小声说:“她对我这么好,做新衣服给我穿,怎么不是我外婆了?” 陈慧娘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地说:“那是收买你呢。现在对你好,以后等她和你爹爹有了自己的小孩,看看还会不会对你好?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小虞,你记得多留个心眼,有什么不对,就跟我娘和我说,知道吗?” 小虞原本想要反驳,忽然想起头两天傍晚听见的,苏氏劝叶斐然赶紧怀孩子的事,不由得脸色一变。 这时候,叶斐然从菜园子里回来了。 手里拿了一把水灵灵的小葱,还有一只肥肥的斑鸠,笑吟吟的:“你们一大一小这么投契啊,聊什么呢?” 陈慧娘扬起笑容,朗声道:“没什么,在看小虞的衣服呢。这手工针黹可真是顶呱呱的!” “是啊,我娘花了好多功夫做的。我就学不到我娘一成的本事了。”叶斐然把手里的东西给陈慧娘,“给。这斑鸠是相公从山上打回来的,没舍得吃,送给你们尝尝鲜。” 陈慧娘毫不客气地接过来,笑着道了谢,回家去了。 …… 何氏在家里做饭,见陈慧娘满载而归,惊讶道:“慧娘,不是让你去借小葱吗?这斑鸠怎回事?” 陈慧娘说道:“这是成大哥给我们尝鲜的!” 成甯送野物给她们也不是第一次了,何氏也没说什么,接过斑鸠自去拔毛处理。 晚饭因此多了一道荤菜。 陈慧娘吃着斑鸠腿儿,叹道:“娘,成大哥真是好人。” 何氏说:“可不是。有这么个邻居,是我们的福气。” “只可惜他的娘子实在太丑太胖了。你说,好人为什么不能有个好老婆?” 何氏不说话了,连同陈慧娘的爹陈元也不说话。 没有人理会她,陈慧娘撅起了嘴巴,埋头吃饭。 …… 成甯一走,家里安静下来,叶斐然早早关了院门,正准备进空间,一瞥眼,看见小虞坐在屋檐下,两手托腮,凝望墙角流萤。他眼角流光的落寞样子,好像把周围的光线全吸走了。 叶斐然心里一软,“小虞,你在看什么呢?” 第104章 娘教你画画 第104章娘教你画画 小虞闷闷地说:“没干什么。” 叶斐然说:“你觉得很闷,是不是?” 小虞没说话,但那张小脸上的神气出卖了他。 叶斐然拉过小马扎,挨着小虞坐下。 小虞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不知道为什么,到底没舍得挪开。 叶斐然说:“以前你爹晚上上山,你也这样被他关在家里,等他回来?” 小虞说:“我爹除非不得已,不然从不晚上上山,他说不放心我。” 所以,成甯才会武艺出众,却过得穷困潦倒? 叶斐然不自禁握了小虞的手,说:“你放心,以后有我照顾你,你爹可以放手拼搏。一定能够打到很多好猎物,卖很多钱,过好日子的!” 小虞嗯了一声,叶斐然见他兴致缺缺地,很显然自己的话没能怎么触动他。 她想为小虞做点什么,想了一想,说:“你既然无聊,娘教你画画?” 小虞抬起眼皮:“画画?村子里只有里正家里才有画纸和毛笔……” 偌大的火山村,能供养起读书人的,也就有限几户殷实人家而已。像叶老三,要不是吃了叶文栋的丧命钱,也没办法送叶天海去念书。 叶斐然说:“娘画画不用纸笔!” 她跑到厨房,把两截木柴烧成炭,又找了一块平整的木板,说:“这就可以开始画。” 小虞眼睛一亮,来了兴趣,凑过来看。叶斐然在木板上画了一幅堂屋陈设的简笔画,小虞眼睛都直了:“好像!” “那当然。”叶斐然对自己的画工很有信心的。 ——不是艺术类的画,是工程制图类的写实派。 小虞跃跃欲试:“娘,让我试试看?” 叶斐然把炭笔和木板递给他:“给,娘教你。” 终于成功引起小屁孩兴趣,她得意得很。 把三点透视的原理简单地跟小虞说了,小虞兴致勃勃的拿了木板过去就练了。叶斐然拿一小团面粉搓成团团,塞给他:“木板画满了用面团儿把原来的擦掉就行了。” 小虞接过来,自个儿拿着木板画去了。 成功帮到小虞,叶斐然很满足,这才回到小偏房进空间修炼。 …… 空间里,越来越生机勃勃。 金银花长起来了,沿着架子攀爬,别的草药还没长起来。 蔬菜那边,叶子菜长得很快,攀藤类的慢一些,没到收获的时候。这些叶子菜长得比空间外面菜园子的要好多了。叶斐然要留着自己吃的。 看来要卖空间出产的东西,还需要等一段时间。叶斐然知道急不来,用祝融之火炼了一些琥珀准备下次卖给张掌柜。 买院子需要二十两银子,还得预算打点各处的费用,算下来没个五十两下不来。之前挣下来的那二十多两银子,交了一半给成甯,剩下的给苏氏落户籍、吃穿花用,已经花没了一大半,只剩下零零碎碎二三两在身上了。 她急用钱。 这天晚上,叶斐然直接在空间里睡了。自从知道在空间里睡觉可以提升经验值之后,她尽量在茅草屋里睡。但是这样一来,就没办法得到灵泉泡身子的效果了。 她想了个办法,每天在灵泉里沐浴,泡到池水变黑了就起来。这期间有个时间节点的关窍,经过试验,她摸索出来,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池水就会变黑,一个时辰黑透。因此她掐着这个时间点,等池水快变黑透的时候起来,进茅草屋睡觉 但是今天,情况不对。 第105章 开始变瘦 第105章开始变瘦 平时很容易就变黑的池水,今天她在池子里泡了一个时辰,才开始变黑。 “这是怎么回事?” 她趴在池塘旁边,研究了半晌。黑黑的池水自然不会告诉她答案,答案在她自己身上,捏捏肚子,貌似……腰围小了一圈? 叶斐然很惊讶:“难道因为我瘦了,这池水发黑的速度也变慢了?” 那就是说,池水吸收了她身上的毒素和脂肪? 因为穿的都是系带子古代的衣服,她对胖瘦已经完全没有概念了,近来身子确实轻盈了很多,她原以为自己多活动体质好了原因,难道还有减肥的因素在吗? 叶斐然摸摸脸蛋,手感上,还是圆圆的:“可能时间还不够久,效果不显着吧!明天到什么地方借个镜子照一下就知道了。” 想到灵泉水还有减肥功效,她的心雀跃起来,美滋滋地在里面多泡了半个时辰才进茅草屋里睡觉。 …… 第二天一早,叶斐然从空间出来,眼前一花,小虞扑过来:“娘,你看我画得怎样?” 叶斐然低下头去,看到小虞脸上挂着俩大黑眼圈,熊猫似的。 “我的小祖宗!你画了一晚上?”叶斐然有些心疼,也有些生气,“下次可千万别这样了,要是熬坏了眼睛怎么办?” 古代可没地方配眼镜! 小虞说:“我昨晚忘记时间了,这会儿眼睛确实有点不舒服。娘,你先来看看我的画嘛!” 叶斐然看了过去,又是一阵惊讶:线条平直,空间合理,画得很好。 她夸道:“小虞画得真不错,很有才气!” 她早就知道小虞是个聪明孩子,然而他此刻展露出来的才华,还是把叶斐然震惊了。她和小虞欣赏了一会儿画,见小虞呵欠连天的,就把他撵回堂屋里睡觉。 她自己寻思着,要找点明目养眼睛的东西给小虞补补眼睛,记得山脚下野地里曾经见到有野生枸杞,就提了篮子和镰刀,转悠过去。 当地没有人吃枸杞,野生枸杞蓬蓬勃勃地,长得十分茂盛。叶斐然不一会儿就割了一大篮,她忽然想起,枸杞子也是名贵的中药,同和堂里只有一点点,品相不十分好,价格却不便宜。 只可惜,她眼前的这些枸杞是那种吃叶子的枸杞,并不会结枸杞子,火山村的气候也不适合种植枸杞。她想来想去,还是放弃了种植药用枸杞子的念头。 回到家里,她用枸杞和鸟蛋滚了个鲜香扑鼻的汤。 买回来的小鸡,还得最少养三个月才能下蛋。叶斐然馋蛋都要馋疯了,下决心要到村里买鸡蛋吃。 准备好早饭,屋外传来成甯略带疲惫的声音:“我回来了。” 成甯扛着一只半大野猪回来,身上好几处地方擦伤了。叶斐然赶紧过来帮忙。 “你胆子也太大了,竟然一个人猎野猪。”她嗔怪着。 野猪,是山林之王,皮糙肉厚,加上长年在泥巴里打滚,浑身上下犹如裹着一层盔甲,刀剑不入。一般单人上山的猎人,看见野猪是要绕路走的。 成甯微微喘气,神色却很是平静,眼眸深邃如海,低垂着眼帘说:“不妨事,这头野猪身上有伤,又落入了陷阱。” 他没有告诉叶斐然,自己跟这野猪周旋了大半夜,才把它引入陷阱。 第106章 家里的变化 第106章家里的变化 叶斐然闻言,好奇地拨弄了一下野猪,果然看到它身上有好些被咬伤的痕迹,“咦,这个痕迹好像被蛇咬似的?” 成甯说:“没错,我估计它就是被我们杀死那条大蟒蛇弄伤的。如今一并落在我们手上了。” “这可真是缘分啊。”叶斐然吐槽。 成甯没崩住:“噗——” 小丫头总出其不意地逗他笑出声。 那一本正经的小表情儿,又不是做作。 叶斐然说:“你也累了,先去洗洗,然后一块吃早饭吧。” 成甯答应着,去了。 自从叶斐然嫁进来之后,家里的热水就没有再断过。 意识到这个地方的水有问题,叶斐然格外注重用水。 莫老五先前给他们翻修炉灶的时候,叶斐然特意要求多修一个灶眼,做饭的时候在旁边坐上一口锅,顺便就把水烧开了。 不做饭的时候,在底下塞一点儿燃烧的炭,保持余温,这样水一直热的,随用随取,十分方便。 这些建议都是叶斐然提出来的,成甯也不干涉,由得她发挥。一开始他只是冷眼旁观,想看她做什么,但体验过热水灶的好处后,他不得不承认,叶斐然的构思很天才,很方便。 他从大锅里舀出热水,绕到屋后洗了个热水澡,精神多了。 小虞回笼觉也醒了,眯着眼睛半梦半醒地蹲在屋檐下用粗盐刷牙。 成甯说:“这是谁教你的?” 小虞冲着厨房扬扬下巴。 成甯说:“好好刷,刷干净点。” 小虞吐了一口口水,追着他说:“爹,你看看!” 他举起昨晚画的画,成甯一怔:“谁画的?” 小虞挺起小胸膛说:“是我!娘昨晚教我的。” 成甯赞许地摸摸他的小脑袋,说:“画得不错。” 成甯倒了水,看到院子里的杂草也拔干净了,各处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心里一暖。自从叶斐然来了之后,这个家渐渐有了变化。一开始那变化不大,日子见工,逐渐那变化无处不在,小变成大变。 正好叶斐然走到院子里,看见这一幕,打铁趁热,趁机把心里的想法提议出来:“相公,小虞这么聪明,要不要送他去开蒙?” 原以为成甯会一口答应,谁知道他不假思索,生硬地说:“不要。” 叶斐然一怔,“银子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如果去找叶里正开蒙的话,一年二两银子的束修和书本费用我们还是能够负担得起的……” 叶里正主持着村里唯一的一所村学,专门给幼儿开蒙。叶斐然也是坐牛车的时候听人提起,刻意留了心。她前世活了三十岁,不是做学术就是做实验,后来被组织吸收也是在大学的绝密基地里,对于小孩子要念书这种事抱着理所当然的态度。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何况这是以科举为唯一出路的古代。 但成甯阴沉了脸,没好气地说:“画画画儿玩玩无所谓,读书,我们成家不需要!” “成甯,你这样岂不是耽误了小虞吗?”叶斐然不忿地说,“难道你想要小虞长大之后像你那样当个猎户,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 成甯却拽着小羽的手,进了厨房,头也不回地说:“当猎户没什么不好!” 谈话不欢而散,早饭气氛就有点僵硬。小虞知道争吵因自己而起,更加格外沉默。 洗碗的时候,叶斐然看着乖巧干活的小虞,又是惋惜,又是愧疚,她说:“小虞,对不起……” 她没想到,平时好说话什么都依着她的成甯,竟然会这么犟! 好生气! “你不用道歉。”小虞阴阴地说,“我听爹的,家里的事情,爹说了算。” 第107章 她是你后娘而已 第107章她是你后娘而已 陈慧娘上山打猪草,看见小虞弯着腰,在山脚下的溪边拔草。她打招呼:“小虞,这么早出来干活了?你家又不养猪,拔这么点青草干什么?” 小虞说:“这些不是青草,我娘说是野菜,抜一些回去喂小鸡和兔子,这样它们长得快。” 陈慧娘见他眼神阴阴地,满脸不高兴,就问:“你怎么啦?好像哭过的样子,谁欺负你了?” 小虞狠狠地摇头:“没什么,没有人欺负我!” 陈慧娘来到他身边,蹲下来:“是你后娘?” 她在后娘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不是!” 不管陈慧娘如何诱导,小虞咬紧牙关,就是一字不提。陈慧娘不死心,到山边采了几个红果子,递给小虞:“小虞,你看这是什么?” 这红果子酸酸甜甜,是村里小孩爱吃的零食。小虞狠狠咽了口唾沫,没忍住,接过了果子,大口吃起来,边吃边说:“我娘想让我开蒙入学,我爹不许我去。” 小虞今年九岁,懂得很多事了,他也知道读书机会有多难得,说不向往,是假的。 陈慧娘皱起眉头,说:“你爹说得对。你后娘呢,我看着像个狡猾的。为什么忽然那么好心要给你开蒙?对了对了,她娘家堂哥是个读书的,可能她想要个人来陪衬?说不定,你后娘就是想把你培养成叶天海的书童,才假做好心!” “慧娘!住嘴!” 成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小虞和陈慧娘都怔在原地,成甯快步上前,拉起小虞。 小虞做错了事一般,低着头直往后缩。 陈慧娘也被成甯那凌厉表情吓到了,柔声细气地说:“成哥哥,你别这样,吓到孩子了……” 成甯盯着那张甜美无害的面孔好一会儿,说:“二丫是真心为小虞好,你少搬弄口舌!” 陈慧娘的脸,“腾”的,涨得能滴血! “成哥哥,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成甯拉着小虞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慧娘气得直跺脚。 …… 溪边发生的事,叶斐然半点不知情。叶怡然早饭过后,满脸不自在地,推开了破院的门:“二丫。” 叶斐然说:“姐姐,怎么啦?” 叶怡然支支吾吾地,半天才说:“你去破庙那儿,给娘认个错,行不行?” 原来是为了这个事!叶斐然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她说:“姐,我又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认错?” “娘昨晚哭了一晚上,连活计都搁下了。二丫,你毕竟是小的,给娘低个头,事情就过去了。”叶怡然现在是左右为难,其实昨晚田埂上那事,她是站在叶斐然这边的。 叶天宇就是个吃里扒外的小坏种,叶怡然大一点,懂事早,比谁都清楚。 但苏氏那么伤心,叶怡然也不忍心。 叶斐然明白叶怡然的感受,她也很不忍看到叶怡然为难的样子,然而,她必须强硬。这一步后退了,以后叶家就会多一个软肋拿捏自己!她不容许出现这种情况! 她握住叶怡然的手,苦涩道:“姐姐,我不认错。你也别胡乱对娘亲拍胸脯允诺什么。今天我要继续上山采金银花,你忙你的,别妨碍我。” 第108章 被人 跟踪了 第108章被人跟踪了 昨天采到的金银花本来说好晒干之后卖了钱平分的,如今叶斐然全都不要,留给苏氏和叶怡然。 叶怡然见她这么倔,讪讪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叶斐然抽回自己的手,背了背篓带了斗笠,挺着腰板,气昂昂地上山去了。 自从天天喝灵泉水,泡灵泉水之后,叶斐然的体质改善了不少。虽然还是很胖,但走山路能够走很久都不喘了,也没有之前容易出虚汗了。 路过小溪的时候,她特意在水面照了一照自己的脸。 “咦?真的瘦了!” 水面倒影出来,模模糊糊一张圆圆的面孔,叶斐然不知道原主本来长什么样子,不过她每次拿眼睛朝下望就可以看到自己脸颊上的肉,胖的程度可想而知。如今向下看也看不到肉了。 水中倒映出来,她眼睛又圆又大的,腰肢胳膊腿还是有点肉肉,是很可爱的那种微胖。 “哇,真的瘦了!”叶斐然捏捏脸,给自己鼓劲,“你要加油变漂亮啊,研究所第一美女!” 到了山上,直奔金银花田,走到一半,身后传来扑簌簌的异响。 叶斐然警觉地向后转头:“是谁?” 没人应声,只有布谷鸟在头顶咕咕叫。 一丛野樱桃树晃动得异常激烈。 叶斐然不动声色,继续向金银花田前进。又过一会儿,她看见一角灰色的袍脚。 见过叶天宇几次,他都穿着灰色衣服。 叶斐然心里明镜似的,故意在山里兜起弯子来。叶天宇跟着她在山里转了几个圈,也没见那片金银花田,心里焦躁:“这肥婆到底要走到哪里去?昨天我偷回去的金银花,二爹看见就说是好东西,让我多多的采回去卖钱。这要是让他老人家失望了,我这脸该往哪儿搁?” 从小跟着叶文梁长大,叶天宇叫他“二爹”,至于自己的亲娘亲爹,早就不当回事了。昨天他在破庙门口看见晒着的金银花,偷了一捧回去,原打算泡茶喝,被叶文梁发现了。叶文梁认得可以卖钱,就派他去寻。 叶天宇哪里知道山上哪儿有金银花?索性一路跟踪叶斐然上山,准备到了地方直接抢肥婆的就是了。如今久久地在丛林里兜圈子,他焦躁起来,想追上叶斐然打一顿直接逼问金银花的位置。 岂料,才走了两步,眼前一花,叶斐然不见了? 怎么可能? 叶天宇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 “那肥婆呢?” 叶斐然躲在空间里,一脸好笑地看着叶天宇站在林子中间,手足无措地东张西望。 “果然是你这小子。”她在空间里锄地松土,悠悠闲闲享受着清凉的灵泉水,啃着事先存储在空间里的零嘴儿,看戏。 “想要跟踪我?门都没有!” 叶天宇找来找去,不见叶斐然身影。林子很大,密不透风,他害怕了。 这时候,一大朵乌云飘过来,遮住太阳,原本就昏暗的密林顿时伸手不见五指。天上雷公轰隆隆地响,暴雨转眼将至。 叶天宇头皮发麻,看见一个树洞黑黢黢的,以为叶斐然躲进去了,提着一根树枝冲过去:“死肥婆,少装神弄鬼!” 树枝“啪”的打中树洞中的某个正在睡觉的动物,霎时之间,“吼——” 第109章 母女哪有隔夜仇 第109章母女哪有隔夜仇 怒吼声震得树林瑟瑟发抖,就连空间里的叶斐然也被吓得坐在地上。一只五彩斑斓的大猫“嗖”的从树洞里窜出来,炸毛怒视着叶天宇。 叶斐然惊道:“云豹!” 那云豹睡觉被惊醒,极为愤怒,弓着背,浑身毛发直立,一双黄黄的眼睛死死盯着叶天宇。叶天宇吓呆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筛糠似的直发抖。 云豹一声:“呜吼——” 叶天宇大喊:“救命啊!” 一摊水渍,在他裤子底下渐渐蔓延出来。 叶斐然叫道:“不好!” 弥漫在空气中的尿骚味给烦躁的云豹雪上加霜,它目露凶光,好像离弦的箭,朝叶天宇扑了过来。 眼看一场惨剧就要在面前发生,说时迟那时快,横空飞出一支羽箭,擦着云豹鼻尖飞过。“扑”的一声闷响,钉在树干上,箭尾抖个不停。 云豹就地翻滚了两圈,尾巴蜷缩起来,嗷嗷呜呜的低吼着。 紧接着,又一支箭飞过,落在云豹面前。 云豹害怕了,哀叫着,夹着尾巴逃跑了。 这时,一个高大人影从树后现身出来,竟是成甯。叶斐然看他威风凛凛的样子,呆在了空间里,成甯的箭法竟然这么好的吗? 但是,为什么他刚才的两箭明明可以直接取了那云豹性命,却偏偏饶过了那畜生? 叶天宇死里逃生,完全没有平时泼皮无赖的样子,看着成甯,浑身发抖。成甯瞥了他一眼,目如寒冰:“见到你姐没有?” 叶天宇摇了摇头,喉头“咯咯”作响。 成甯收回目光,淡淡地说:“还不快滚?” 叶天宇从地上爬起来,四肢并用连滚带跑的下了山。叶斐然听见成甯在找自己,几乎有一股冲动要在空间里出来了,生生遏制住那冲动,眼睁睁看着成甯四处寻找了一圈,又消失在林子里。 乌云遮天蔽日,黄豆大的雨点落到林中,打得树叶乱响。阵雨来得快去得快,不过片刻功夫,太阳又重新露出笑脸。 叶斐然在空间里出来,朝成甯离开的方向看过去——过了这么些时候,成甯早就不见了身影了。 她怅怅然地,向金银花田前进。 金银花被暴雨打得七零八落的,剩下的也不能够继续采了,得让它生长一段时间。叶斐然泄了气,两手空空地下了山。 才来到山脚,就看见苏氏和叶怡然都穿着蓑衣斗笠,相互搀扶着站在破庙前,向自己的方向伸长脖子张望。 叶斐然一怔,不知道她们什么用意。 叶怡然发现了她,飞奔着上前来,喜笑颜开:“妹妹,刚才那场雨好大,你没事吧?” 苏氏也跟在叶怡然身后,缓缓上前,满脸担忧地看着叶斐然,只不说话。 叶怡然又说:“刚才雨下出来的时候,娘就要上山找你。被我拉住了,可她又不愿意回屋里去。一直站在这儿等你。” 苏氏眼圈红了,低声呵斥说:“大丫,别说了!” 苏氏虽然软弱了些,但对子女那种爱是毫无保留的。三个孩子无论谁受到伤害,都是要了她的命。叶斐然上辈子没有感受过亲情,现在越来越强烈的感受到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如果确认了对方心意,就算有时候真的坑了自己,要生气也没办法气得起来。 现在叶斐然就是这样,走到苏氏身边,一左一右,执起娘亲和姐姐的手,说:“娘,姐姐,我没事。” 她又用脸蛋在苏氏胳膊上撒娇地擦了擦,苏氏原本还有些僵着,被她抱着胳膊这么一滚,顿时软了。 第110章 借钱是不可能借钱的 第110章借钱是不可能借钱的 苏氏原本苍白的脸露出笑意:“没事就好。娘给你煮了滚烫的糖水,快到破庙里喝了暖暖身子再吃饭。今天中午就在娘亲这边吃了。” 母女三人相互依偎着,转过身朝破庙走去。 天边乌云散尽,露出彩虹来。 …… 这天下午叶斐然就呆在破庙里,给苏氏打下手干活,没有再出去。 天气阴晴不定,过了晌午又下了两场雷阵雨。苏氏说,这天气十分反常,她担忧地道:“你看天边的云一片片地漂移不定,恐怕要起飙风。今年飙风怎么来得这样早?这破庙不知道能不能顶住。” 飙风,就是现代的台风。叶斐然看那云层走向,确实也很像刮台风的样子。在现代遇到巨型台风尚且会造成极大灾害,在古代遇上这种天灾,那可真是雪上加霜了。 她担忧地看着破庙那摇摇欲坠的墙,这地方不知能不能顶得住强台风吹袭,就说:“娘,我这儿有银子,你还是先拿着这些银子,去把李二牛叔叔的院子买下来吧。” 其实她没有银子,她打算跟成甯借钱。 苏氏好像她肚子里蛔虫似的,一口说破:“不行,你是打算问阿成要钱吧?那不成了贴娘家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叶斐然劝了好一会儿,苏氏也犯了倔,死活不愿意。叶斐然不愿意好不容易修复好的母女关系再次破裂,只好作罢。 她转移话题:“这些金银花晒得差不多了,后天又是赶小集的日子,可以拿去卖了。” 说到赚钱,苏氏和叶怡然都两眼放光。 叶怡然问:“二丫,这些金银花能卖多少钱?” 叶斐然说:“二十文钱一斤的话,这儿大约十二斤,二百四十文钱。” 十斤金银花拢共才能得二斤干花,转化率太低了。 叶怡然禁不住念了句佛:“阿弥陀佛。我们应该多采一点。这样什么时候才攒够二十两银子啊!” 苏氏白了她一眼,教训道:“大丫,你也太着急了。不是什么时候都有上次那样一两银子买卖的。钱,还是要脚踏实地,一文钱一文钱的挣。两百四十文,放在叶家,够你爷爷奶奶一年的油盐钱了!” 她把做好的香包小心归拢在一起,对叶斐然说:“二丫,这些是我做好的香包,拢共十个。你帮我带到同和堂上去。” “十个香包,一个二十文钱,这儿有……一、二、三……”叶怡然扳着手指,数来数去不够用。 叶斐然说:“二百文。加上金银花的二百四十文,一共就有四百四十文钱呢!” 苏氏说:“阿弥陀佛,这就将近五分银子了!娘月底还能再做二十个,一个月光是香包就能挣六百文钱,六分银子。” 叶怡然兴奋地说:“然后我再勤快点去采药、采果子。一个月争取再挣五六分银子,哇,娘,我们一个月可以挣一两多的银子呢!” 苏氏和叶怡然越说越兴奋,似乎李二牛家的院子已经在向她们招手了。 叶斐然表面附和着,渐渐地,心思却飞到别的地方去了。 第111章 家的感觉 第111章家的感觉 诚然,一个月一两银子,在火山村已经是个中等人家的收入了。但对于她来说,还是太慢了一点……按照这个速度要攒两三年才能买到一个院子,到时候又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了。 为免夜长梦多,她还是想要尽快把李二牛家的院子买到手。 晚上,叶斐然进空间去看她种下的药材,药田还是只有一点嫩芽。攀藤的金银花长得最好,但金银花也卖不起价。 叶斐然想了想,从空间外面拖了一节老松木进来,用煮开了的灵泉水从头淋了个遍杀菌消毒。 她想要在空间里种灵芝。 山上有不少野灵芝,特别小,不成气候那种。 很多人误认为灵芝很罕见,其实并不是这样,罕见的是大朵的药用灵芝。南方雨林里,灵芝随处可见,但通常长不到能药用就被天敌们吃了或者种种原因坏掉了。所以在灵芝栽培技术出现之前,巴掌大的药用灵芝才会成为传说中的仙草。 有空间的话,栽培灵芝也不是什么难事。 难的,是找到主顾。 同和堂收一支何首乌都犹豫半天,不太像能出得起灵芝的价钱。至于成甯卖蛇皮那家主顾,能够用八十两银子买一张蛇皮来糊琴面,也许,同样能够出大价钱买灵芝? 叶斐然思考了片刻,就把注意力集中到手里的活儿上了。同和堂也好,莲香居也好,谁能出得起价钱收她就卖给谁,只要有一丝希望,她就不会放弃。 …… 成甯早上才睁开眼睛,就听见屋外悉悉率率的声音。 带着湿润水汽的炊烟在厨房冉冉上升,白色的,带来家的感觉。 他盯着残旧发黑的屋梁,怔怔的,直到旁边呼呼大睡的小虞一脚踏在他肚皮上,才回过神。小心翼翼地把小虞的腿从肚皮上搬下来,男人翻身坐了起来,下床。 走出堂屋,成甯看到叶斐然在鸡窝前面蹲着,正小心翼翼的铲屎。 “早。”他对叶斐然打招呼。 叶斐然欢快地说:“早啊。” 她把鸡粪和兔子粪便集中起来,放在太阳底下暴晒。成甯问:“臭烘烘的,你这是做什么?” “沤肥呢。”叶斐然说,“晒干发酵就不臭了。” 这些吃菜叶子的走地鸡和兔子,粪便一点儿都不臭,还是上好的肥料。她寻思着给空间里的药田上点肥。 成甯说:“我来吧。你去做早饭。” 叶斐然不让,说:“还是我来。你去做包子好吗?我想吃你做的包子了。” 成甯做的包子,真是人间一绝。她活了两辈子就没吃过比那味道更好的包子。 成甯眼神一阵温暖,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厨房里传出剁肉的声音。 叶斐然把肥沤好,又去菜园子把菜打理了一遍。 她种的是青菜、大白菜和黄瓜,边角处搭配着种点儿葱姜蒜之类,供自家吃用。浇的是灵泉水混合井水,菜全都长得飞快。 才几天功夫,青菜就快一尺长了,黄瓜秧子也爬了老高,眼瞅着快要抽骨朵儿。 苏氏不止一次感到奇怪,为什么这片地方的菜长得那么快,叶斐然只推说是井水的功劳,苏氏也相信了。 第112章 沦为败家娘儿们 第112章沦为败家娘儿们 他们家的水井确实是全村独一份儿,别人都喝臭水,他们喝甜水。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风波,全家人闷声发大财,也不张扬也不嚷嚷,就连莫老五那边也塞了封口费,没有人知道他们喝的用的都是井水。 忙碌完,成甯已把包子做好,放屉上蒸了。小虞也起来了。父子两个转到后院来洗漱。 叶斐然很想弄个单独的澡房,但想想又要花钱,成甯父子俩貌似也不是很在意这些细节,就把这计划往后搁置了。 看见成甯和小虞过来,她把井台位置让出,说:“你们一会儿把园子里的草拔一拔,喂喂小鸡和兔子。我到前面熬粥、看火。” 成甯说:“好。” 叶斐然今天要熬瘦肉粥,这在本地是一个非常奢侈的吃法,要是被邻居知道,会惹人议论的。 幸好破院离别的人家很远,除了何大娘一家,没人知道他们真正的伙食水平。 熬瘦肉粥的香味飘到何氏家的院子里,勾得陈慧娘放下手里的野菜,“娘,阿成哥哥家里最近吃什么,总是传出香味儿。” 何氏说:“女孩子家家的,别那么多事好吗?别人家吃什么,难道还得向我们嚷嚷?” 陈慧娘说:“我是担心那肥婆不会过日子,把阿成哥哥吃垮了。” 话音未落,叶斐然拿着四五个热气腾腾的肉馅包子,走了过来。 “何大娘,我家相公刚做了肉包子,拿来给您尝尝。” 何氏家里早饭简单,就是野菜糊糊,看到拳头大的精白面包子,吓得直往外推:“不行不行,多破费啊。二丫你咋这么不会过日子呢!” 叶斐然没当回事,热情地把包子往何氏手里塞:“别客气,我家还有呢!” 何氏再三推辞不过,只好把包子收了。 叶斐然想得很简单,成甯说过,之前全仗着何氏照应,才把小虞拉扯到这么大。现在自己有能力了,就好好回报一下。 何况几个包子而已,在她现代人的眼里,真不算什么。 何氏送走叶斐然,捧着大包子放在桌上。刚刚还数落着女儿的她,如今有种打了自己脸的感觉。半天才憋出一句:“二丫可真败家。” 陈慧娘拿起包子,边吃边说:“我说得没错吧,成哥哥打猎养家,多不容易呀。二丫这傻胖妞,却大手大脚的花用。早饭都吃那么好,其他的,还不知道怎么糟践呢!” 一席话,说得何氏忧心忡忡。 陈慧娘见何氏开始上心了,又说:“娘。我总觉得那胖妞和成大哥不是良配,要不想个办法劝他们和离了算了。成大哥现在手里有一百多两银子,又是街坊邻里一起长大的,我觉得世界上没有比他更适合我的男人了。” 其实在叶斐然嫁进来之前,何氏也是这么认为的。陈慧娘的漂亮,是村子里出名的,除了叶老三那两个丫头,大丫和三丫之外,谁都比不过。这可不是她自己看自己女儿的光环效应,是乡亲们嘴里公认的。更难得的是陈慧娘性格也好,活泼开朗,比小辣椒叶怡然和刁蛮小姐叶紫然又强多了。 如今陈慧娘再次挑明了,她活动了心思,嘴上却说:“你别胡说。” 陈慧娘撅着嘴巴说:“娘,你都不疼我。” 何氏嘴上没再出声了。 第113章 路遇一搭讪男子 第113章路遇一搭讪男子 叶斐然还不知道自己一番好心反而惹来是非,美滋滋地吃完肉包子,收拾收拾,到镇上去做买卖。 今天的牛车上,气氛格外沉寂。 有好几个人,用奇奇怪怪的眼光看着她。 叶斐然没做理会,等到了镇上,她直奔猪肉摊子。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她摸清楚规律了,上午肉摊子的肉虽然略贵,但最新鲜,可选择的部位也多。她抱着贵精不贵多的态度,宁可买好一点来吃。 这一带最有名的屠户姓荣,人称猪肉荣。叶斐然打听了地址,来到荣氏猪肉摊子前,只见茅草棚下,一张曲尺形的大案子,买肉的人挤得水泄不通,两个伙计剁肉、称肉、收钱、绞银子找零,忙得不亦乐乎。 摊子后面,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在盯着两个青衣小厮往篾萝里堆猪肉。 叶斐然乖乖巧巧的排队,轮到她时,她指着堆在木桶里的下水问:“老板,这些猪下水怎么卖?” 伙计说:“猪心、猪肺、猪肝二十文钱一斤,大肠和小肠都十文钱一斤。腰子十文钱一个。都是新鲜的。” 比起一百文钱的一斤的猪肉来说,下水便宜好多,也是可靠的维生素来源。叶斐然说:“我要一副猪肺、一副猪肝。此外还要五斤上肉、五斤排骨、两根筒骨!” 这些东西,她一个人就能背回去了。要是成甯在,她还要买更多! 伙计见她人瞅着穷,买的东西还不少,欢快地应道:“好咧——” 所有东西称好了分量,伙计说:“一共一两五分银子,搭三十文钱。三十文钱给你抹了,给一两五分银子吧!” 叶斐然拿出银子来付了账,说:“好哥哥,我还要到别的地方去做买卖。这些东西先放你们这儿,回头我走的时候再拿,可以吗?” 伙计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我认得你,你到时候回来拿就是了! 叶斐然道了谢,这才转身,向同和堂方向走去。 走不两步,身后传来一个男子声音:“小姑娘,请留步。” 叶斐然回转身,原来是上次高价买了她大白菜的男子,站在身后不远处。 叶斐然:“??” 男子说:“小姑娘,你还认得我吗?” 叶斐然点头:“认得,听说你是如意楼的少东家?” “是,小姓陈。”陈思南说,“实不相瞒,小生在镇上寻访姑娘多时。” 叶斐然心里起了警惕,淡淡的说:“哦?” 陈思南笑着说:“小姑娘,你别误会。小生想要再见到你,不是为了别的,实在是姑娘上次的金银菜太好。小店的食客吃过了还想要。所以小生想要再向姑娘求购。” 这可新鲜,送上门的生意,不赚白不赚。叶斐然看这边人来人往的,不是说话的地方,就指着集市上的茶寮说:“陈公子,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茶寮坐下来说话。 大顺朝以儒道治国,三纲五常、三从四德讲究很严,但仅限于那些仕子和官员。市井小民规矩没那么多,叶斐然年纪虽然小,身份却是出嫁妇人,就更无所谓了。 叶斐然坐下之后,问:“你想喝什么?” 第114章 原来是大主顾 第114章原来是大主顾 茶寮只提供两种茶,茉莉花茶、当地产的山绿茶,此外还有一种冰饮。 陈思南说:“随便。” 于是叶斐然点了山绿茶,给自己点了一个蜜饯冰饮,外加一碟炒瓜子。很快小二奉上茶来,叶斐然落落大方地说:“请。” 陈思南有些愣神,早在当日冷眼旁观叶斐然卖菜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女子不一般。没想到真实接触下来,说话行事干脆刮辣至此,若非女儿身,真是一块干大事的材料。 他心里升起爱才之心,语气越发温和有礼,“小生姓陈,贱名思南。不知道小娘子如何称呼?” 不知不觉之间,他对叶斐然的称呼都变了。 叶斐然说:“我叫叶斐然,是火山村猎户成甯的娘子。” 陈思南说:“那些金银菜,是不是你们自己种的?如果我想要订购,可否请小娘子开个价?” “是的。不过产量不高。这边的气候你知道的,不产金银菜。”叶斐然说,“如果陈公子想要,那么按照上次的价钱,五十文一斤就可以了。但是得下个月才成熟。” 陈思南说:“你一个月能够供给我多少斤?” 叶斐然心里算了一下,说:“只能二百斤上下,多的没有了。” 其实她的大白菜都种在空间里,压根没有移栽出来。这二百斤,还是咬牙往高里说的。 如果陈思南答允,她就回去想办法把大白菜移栽到菜园子里去! 陈思南沉吟道:“二百斤,有点儿少了……” 叶斐然扬起小脸笑道:“物以稀为贵……如果天天有,敞量吃,那么金银菜就不叫金银菜了……” 陈思南豁然开朗,笑着说:“小娘子言之有理。那么,我愿意出六十文一斤,你只把金银菜卖给我,每个月二百斤。如何?” 叶斐然说:“你想要独家采购?那么六十文就太少了,七十文差不多。别看这金银菜只是一样蔬菜,这边气候不适宜它们生长,为了种活他们,我可得花费不少心血。折损率也很高呢!” 七十文一斤青菜,这可是贵价菜,快赶上肉价了! 叶斐然漫天要价,等着陈思南落地还钱。陈思南面露难色,过一会儿,说:“六十五,不能再多了。” 六十五文,一个月二百斤,也有十多两银子进账了。刨掉各项成本,能挣大约八两。不出半年就够钱给苏氏买房子。 叶斐然一口答允:“成交!” …… 和陈思南在茶寮里别过,叶斐然又去了同和堂,张掌柜告诉她,第一批香包的药材已经配好了,就等着苏氏做的外皮来进行包装。 叶斐然把十个香包外皮排出,张掌柜拿起一个,左看右看,爱不释手:“之前你在集市上卖的绣花虽然好,但太精巧了,只适合有钱不干活的太太小姐们带身上。你娘这种细棉布料子的就不同,简单大方。这次只有十个吗?太少了点哦。” 叶斐然说:“才两三天功夫,做出十个就不错了。到十八的时候,剩下二十个包管做好。记着,要限量发卖,千万不能把市场做廉价了。” 第115章 拜师 第115章拜师 走量的东西,乍一看卖得多,热热闹闹的,实际上利润很薄。 这香包里,有珍贵药材,有精巧手工,技术含量高,别人不能轻易仿制,他们可以放心大胆把价格吊高了卖。 说白了,金银菜也好,香包也好,叶斐然一开始就打的走高端市场的主意。 这还是从成甯身上来的灵感,成甯一张蛇皮能卖八十两银子! 她人在火山村,家里事杂,还得提防叶老三他们,不方便经常往镇上跑,只能采取这样的方针,才好挣足够多的钱! 张掌柜笑道:“是这个道理,唉,你这个小姑娘,脑子到底怎么长的,咋那么灵呢!” 叶斐然笑嘻嘻地,又倒出荷包的琥珀:“张爷爷,别再急着夸我了。你瞧瞧这琥珀,能给多少钱?” 张掌柜眼睛一亮:“这琥珀成色不错!” 他拿起一块琥珀,放在灯下仔细观察,叶斐然担心这种用祝融之火炼出来的琥珀质量会不如纯天然的,会被压价,紧张地盯着张掌柜。 好不容易等张掌柜放下琥珀,她也不开口问价,只是等他开口说话。 谁知道,张掌柜说:“斐然姑娘,这琥珀你觉得出多少钱合适?” 叶斐然眨眨眼睛,说:“之前都是您怎么开价,我怎么卖的,这次要不还是找老样子?” “琥珀,我们一般按钱来算。外面卖四百文钱一钱。但是你的话,我出五百。但是我有个条件。” 叶斐然愕然:“为什么?” 张掌柜做买卖是爽快人,可从来没有跟她提过条件。 张掌柜说:“你必须每三天来一次,跟我学认字和学医,我才会收你的琥珀。” 叶斐然怔住了。 这算哪门子的条件? 张掌柜说:“怎么样?你慢慢考虑,我不急的。” 停了一停,又说:“不过,我话放在前头。整个西江镇,只有我同和堂有实力吃下你这批琥珀。” 叶斐然那么聪明,又总在镇上行走,张掌柜相信她会很了解情况。他所顾虑的,是世俗所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会妨碍到叶斐然下决定。 他却不知道,叶斐然完全没有这层心理障碍,她心里其实是很愿意的,顾虑的是另一件事情:“张伯伯,我当然愿意。千肯万肯!但,平白无故的,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她和张掌柜只是纯粹生意往来,为什么他忽然愿意开这个恩典? 张掌柜拈着胡须,呵呵笑道:“老夫纯粹出自爱才之心,你聪明伶俐,过目不忘。先前本来老夫也十分惋惜你是女儿身,但经过一段日子的考虑之后,发现这种成见十分没有必要。在京城太医院里,也长年配备医女及女御医,就算你是女儿身来学医认字也无甚不可。重点是老夫已年过不惑,一身绝学无人能继承,药店里几个不成器的家伙,学徒至今,连汤头歌诀都背不全。若是你能够学得老夫的本事,以后传授给你家儿子侄子,也算是后继有人,不负老夫一番悬壶济世之心了!” 叶斐然耸然动容,被张掌柜的抱负感动了。 第116章 取之不尽的宝藏 第116章取之不尽的宝藏 同和堂的水平她是知道的,张掌柜在镇上悬壶济世,在百姓中名声极好。 这番机缘,却是老天爷作美。她穿越过来之后,总算开始交好运了。 她盈盈下拜:“师傅在上,受弟子一拜!” 张掌柜虚扶她起来:“先别急。既然你答应了,那么择个良辰吉日,拜了药王孙思邈,才算正式进来做我们同和堂的学徒。只是你既然是女儿身,就不列序齿,不正式公开,只每月按时间来学习即可。” 叶斐然郑重答应:“是!” 商议已定,张掌柜命人给琥珀过了秤,一共十八钱重。大顺朝重量单位也是十进制,十钱为一两,十两为一斤。这十八钱琥珀,分量不多,却足足换到了九两银子。 带着银子,叶斐然从同和堂出来,心里美滋滋的。 之前还发愁采不到药会断顿呢,这下好了,原来琥珀更值钱! 采不到药没关系,山上多的是松脂,割下来用祝融神灶炼了就是了……这可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真是太爽了! 叶斐然摸摸重新鼓起来的口袋,乐得笑出声来。 到猪肉店提了寄存的货物,赶在晌午之前出了西江镇。 不巧,李大爷这会儿另外接了活儿,不回火山村了。路途遥远,太阳悬空,火辣辣的,叶斐然背着十几斤肉,不由得着急起来:“那可怎么办才好呢?” 有个好心人指点她道:“小娘子,那边的马车是到邻县的,要不你问问他们会不会经过火山村吧?” 这西江镇外面的石板桥上,其实是个交通集散点。既有官驿,也有各路赶车的到此地,聚集歇息。叶斐然顺着好心人指点,果然看到一名草帽汉子正在套马车,她走过去问:“大叔,请问你们会经过火山村吗?” “经过,二十文钱。马上要走了,你要坐车就上来!” 叶斐然吓一跳,“哇,牛车才二文钱,怎么马车那么贵?” 草帽汉子笑了起来:“李老汉是你们本村人,回去是顺路。老黄牛吃草就行了,车又慢,拉的货又多。当然便宜。我的马儿跑起来费力,吃豆料,拉得货少,又稳又快。而且我本来是到琼涯县的,路过火山村,还得特意绕进去,你说说二十文钱值不值?” 叶斐然心里一计较,笑道:“是这个道理。那么就二十文钱了,不过你得把我送到村头大榕树底下,可不能到路口就撇下我了。” 她怕被“卖猪仔”,故此有这一说。 草帽汉子笑得更欢了:“瞧你这话说的,行行行,上车吧!” 他帮着叶斐然把背篓搬上车,叶斐然笨手笨脚的爬到了高高的马车上。 叶斐然在前世也在旅游景点骑过马,但坐古代马拉的车,完全是另一回事。马车跑起来又稳又快,两旁风声呼呼直吹,她好奇地掀开马车旁边的窗帘,看到两边树木不断倒退,还真有点儿回到上辈子坐汽车的感觉。 才半个时辰不到,她就回到了火山村,比平时快了一倍。 “真快……” 下了车,看着那熟悉的大榕树,叶斐然感到不可思议。 何氏扛着锄头收了工,走到田埂树下歇息,远远地看见叶斐然从马车上下来,眼睛都突了。 第117章 惹人眼红 第117章惹人眼红 金桂嫂子阴阳怪气地说:“哼,死肥婆还真会享受,去一趟镇上,连马车都坐上了,怕不得一二十文钱一趟?阿成那糊涂蛋,就这么由着他媳妇儿败家吗?” 何氏说:“这看着,确实不太会持家的样子。” “何止不会持家,简直就是败家!”金桂嫂子掩嘴道,“她娘是克夫的,我看呀,她也就换了个克法罢了!我给我家小子说媳妇,绝不能说这种又懒又馋的败家媳妇儿。” 一群农妇顿时热闹起来,七嘴八舌的,何氏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对叶斐然先头攒下的好感却荡然无存了。金桂嫂子拿出粗面窝窝吃午饭,边吃边唾沫星子乱飞的数落叶家女人不是。 何氏也拿出一个肉包子,咬了一口。 金桂嫂子大惊小怪地嚷起来:“呵!何大娘,吃肉包子呢?” 何氏不自然地笑道:“哪能呢,阿成给的。我们家什么环境大家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阿成经常给点儿野物,肉都吃不起。” 金桂嫂子眼馋地看着那肉包子,酸溜溜地说:“阿成对你真好。当初你就应该打铁趁热,趁着他把你家慧娘从山上背下来时,直接让他做女婿的!” 何氏呸一口道:“你胡说啥呢,都猴年马月的事儿了,阿成都娶媳妇儿了,快别胡说!”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慧娘多好啊,和阿成多般配!不过就一点不好,嫁过去带着拖油瓶,我看啊,就是叶老三家的那么贪财没底线,巴巴的赶着送女儿去做人后娘做人小妾!” 金桂嫂子只顾着自己嘴巴爽快,在田埂上大放厥词,却不留神周氏路过,一字不落全听了去。 周氏当时就黑了脸。 何氏看在眼内,悄悄把周氏拉到一边:“周大娘,我有话和你说。” 周氏瞪着她说:“有什好说!你可是吃我孙女儿的肉吃得香哪!” 何氏说:“嗨,我好心提醒你,你那孙女儿败家得很,手头好些闲钱,光买吃的用的。吃不完还分我。今儿早上我去她家,一袋袋的大米白面,还有那么多的肉!怎么,她也没想到分点给你?” 周氏脸更黑了。 何氏看在眼内,说:“怎么说也是奶奶,该有你一份的。” “哼,就你会说话!”周氏一甩袖子,走了。 何氏没有急着追过去,她知道话不用说到尽头,留一颗种子在周氏心里就行了。 …… 叶斐然走在路上,狂打好几个喷嚏:“阿嚏!阿嚏!” 大热天的,背上涌上一股凉意。突然之间头皮发麻,有了不好的预感,她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这时候,巷子里打横冲出一道肥肥胖胖的身影,拦在她面前,正是风风火火赶来找她麻烦的周氏。 叶斐然去路被周氏拦住,心里一沉,不动声色地说:“有什么事吗?” 周氏鼻孔朝天,哼的一声,说:“听说成甯给了你很多银子?” 叶斐然矢口否认:“没有的事。” “你不用哄我老太婆,我都知道了,你顿顿吃肉,到镇上去玩还坐马车!”周氏大声说,“有了银子也不给奶奶花了?枉我一把屎一把尿养了你十几年,让我看看你买的是什么?” 第118章 阿黑阿黄显威风 第118章阿黑阿黄显威风 她撸起袖子奔过来,掀开叶斐然背篓,看见里面满满的肉,眼睛立马绿了,伸手就去拿。 叶斐然反应快,抱着背篓让开,往旁边边走边说:“倚老卖老的家伙,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自从苏氏分家出去之后,叶家少了两个壮劳力,房子没有人打扫了,饭没有人做了,虽然周氏欺负张氏,强迫张氏做饭,但张氏做饭的手艺实在太差。糟蹋掉家里仅存的几斤咸肉后,叶天海那边束修一交,叶家顿时紧巴巴起来。 周氏已经好久没有见荤腥了! 看着叶斐然背篓里的肉,她口水都忍不住,眼见叶斐然要走,不管不顾,飞扑上来,一下子抢走了背篓里最大的一根排骨。 叶斐然没想到周氏不要脸到这种程度,大吃一惊,回身要抢时,周氏把排骨往怀里一塞,眼珠子咕噜噜乱转,叫嚣着:“来呀!你有本事推倒我这把老骨头抢回去呀!” 叶斐然一跺脚:“你!” 这还是像个当奶奶的人么! 一黑一黄两条毛茸茸的身影,雀跃着出现在远处。 是阿黑阿黄来接她了! 叶斐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叶斐然指着周氏的背影,叫道:“阿黑,阿黄,去!” 一黑一黄两道影子好像离弦的箭,朝周氏追去。这俩狗都是被叶斐然训练出来的,十分乖巧警觉,很快追上了周氏,一口把周氏手里的排骨咬了下来。 周氏没想到会冲出两条狗,大声叫喊:“哪里来的疯狗,抢我的肉!” 阿黑阿黄也不吃那排骨,叼了就吐一边地上。 排骨沾了尘土,还被狗咬过,却也不能吃了。 在周氏叫骂声中,阿黑阿黄很有默契地跑掉,只剩下周氏在原地跳脚。 叶斐然张开双臂抱起俩狗,开心地笑起来:“哼,抢我的东西?我糟蹋了也不给你吃!” 她转过身,逍遥自在的走掉了。那边厢周氏骂了半天,见那俩狗是叶斐然的,眼里冒出火来,“死丫头,傻胖妞,竟敢欺负你奶奶!吃里扒外的玩意儿,不得好死的克夫贱精!” 一路骂骂咧咧的回到家里,怎么也噎不下这口气。 张氏听说了事情来龙去脉,又气又恨,这排骨要拿回来,开个荤多好啊。竟然被俩狗破坏了!她眼珠子骨碌碌转着,撺掇周氏说:“娘,二丫那丫头,心肝都黑了。明知道奶奶家里要供哥哥念书,也不出一分力气。自己吃肉,还指狗咬人,她眼里还有你这个奶奶吗?我们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周氏平息下去的火气,被张氏一煽惑,“噌”的又冒起来了:“你说得道理我又怎么不懂,但我一个老太婆,他们家里那穷鬼猎户老可怕了,五大三粗的,就算是老二和天海一起上也未必是对手。他护着二丫和苏氏,我们怎么敌得过?” 张氏说:“这个你放心,就在刚才,我看着那穷鬼到山里去了,还跟邻村的猎户同行。听说,这回进山没有个三五天回不来的!” 一听说成甯不在,周氏的顾忌烟消云散了,神情松动。 第119章 趁着成甯不在…… 第119章趁着成甯不在…… 张氏察言观色,打铁趁热道:“娘。你再想想,天海很快就入闱了,在这之前,县里还会派学官到家家访。就算苏氏分了家,到底还是咱们一族的人,二丫也是大伯子的亲闺女亲骨血。要是她们不孝的事被学官知道了,咱们天海可就不能入闱考秀才了!” 话说到这份上,周氏哪里还会再忍,“啪”的一拍桌子:“你说得有道理!走,我们一起去跟二丫好好理论理论!” 她抄起家伙什,风风火火出了屋子,张氏紧跟在后面。院子里迎面碰到叶文英,知道事情原委后,叶文英冷笑着道:“娘,二婶,你们不怕那傻胖妞发疯啊?好像上次那样,差点把爹都给砍了!” 周氏觉得有道理,问:“那你说怎么办?” 叶文英说:“得让里正来呀,把事情闹大。大嫂带着大丫分了家,二丫可还没有,实打实的叶家女儿,是你嫡亲孙女!辈分摆在那儿,但凡她还有一丝念头想在村里呆下去,就不敢忤逆你。犯了不孝之条,是要吊在村口大榕树上晒三天的!” 周氏大喜:“没错!就按照你说的办!你去请里正,等会儿咱们破院汇合!” “那可不行,我等会儿约了慧丽到她家学做刺绣。要请让三丫去请,三丫年纪小嘴甜,一准请来了。” 叶文英才不做这种撒泼丢人的事,她爱惜羽毛得很,不过不妨碍她继续出谋划策,“我听说,那穷鬼前些天在镇上一张蛇皮卖了八十两银子呢,还有那胖妞,集市上卖黄瓜,三十文钱一斤,他们手里怕不是有上百的银子,这些钱哪,都得让他们吐出来!” 张氏和周氏一起突了眼:“什么!一百两银子?” 该死的傻胖妞,一个不注意,竟偷偷攒下这么多银子了! …… 叶斐然回到家里,和小虞一起忙个不停。 先把买回来的肉吊进井里保鲜,随后还要处理买回来的内脏。叶斐然用盐巴和酒把猪心腌了,然后处理猪肺。 上辈子爱喝老火汤的她,如今条件一好点儿,就迫不及待重温最爱了,她要做猪肺菜干汤! 菜干是早几天自己晒的,本地太阳好,几天就干了。她坐在井台旁边,用大量清水灌洗猪肺,再切成小块。 烧热了铁锅,薄薄的抹一层油,油热后把猪肺放入,再加酒和姜片,炒至猪肺收缩发出肉香味。小虞在旁边择菜淘米,闻到猪肺香味,直咽口水:“好香,娘,这个现在能吃了吗?” 要不是知道自己娘从来不按牌理出牌,不按常规做菜,小虞这就能把猪肺一口气吃掉一半! 叶斐然笑着说:“还早呢!你个馋嘴猫儿。菜干发好了吗?” 小虞把泡在木盆里的菜干拿出来递给她:“发好了,还有野鸡也杀好了。” 叶斐然惊讶地问:“你会杀鸡?” 小虞才九岁呢! 小虞摇摇头:“我不会,是何大娘帮我杀的。” 叶斐然点头:“那就是了。我们平时承蒙照顾,等会儿这汤熬好了,也要分一些过去给何大娘才是。” 小虞眼神阴了阴。 他拿野鸡去给何大娘时,何大娘确实帮忙杀鸡不假,杀鸡的时候嘴巴也没闲着,一直在数落他后娘花钱大手大脚的。 第120章 进门就抢 第120章进门就抢 小虞守口如瓶。 叶斐然说:“还有,你等会儿淘好米之后,就去破庙喊外婆和大姨过来。我们一起吃饭。” 苏氏温柔慈爱,叶怡然活泼开朗,说话新鲜有趣,两个人都是小虞喜欢的,小虞这才又高兴起来:“哎!” 母子俩正其乐融融,破院柴扉“砰”的被砸开! 周氏和张氏气势汹汹的闯进来,一眼看到刚起出来的满满一大碗猪肺,周氏指着那装肉的碗道:“给我留起来,这屋子里的东西全拿走,一件不留!让你这不孝的孙女儿,自己偷偷躲起来吃肉!” 张氏早就眼红叶斐然的新衣服和银钗子了,红着眼睛冲进小偏房里,见什么捞什么,没命的往自己带来的包袱皮里装。 叶斐然看呆了,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 直到张氏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袱,从她小偏房里出来,她才回过味,这是入室抢劫啊!在大顺朝,抢劫是重罪,周氏和张氏是疯了吗? 张氏抢东西,周氏冲到厨房里抢吃的。她把大米白面、咸肉菜干,就连煮菜的那一小坛老酒都没放过,统统搬出到屋外的牛车上。 叶斐然急了,冲出去拉住周氏:“你干嘛呢,你这是要干嘛呢?” 周氏凸着眼睛说:“干嘛?奶奶家里供你哥念书,饭都吃不上了。你这个当孙女儿的却关起门来大吃大喝,穿金戴银,你还有良心吗?今儿个这些,就是你孝敬奶奶的!” 张氏得了新衣服和新首饰,抱着沉甸甸的包裹从旁边美滋滋的经过,翻了个白眼,帮腔:“就是!养你这么大,也是时候回报了!” 叶斐然光火,二话不说抄起屋角的猎刀,正想砍下去,张氏抱着包袱恶狠狠地说:“你砍啊!你可是从我们叶家出的门,是叶家的出嫁女。就算嫁了人,我们也是你长辈,你砍我们,不怕里正把你吊大榕树上?” 叶斐然怔了一怔,叶紫然领着里正赶到。远远地,人没到声先至:“砍人啦!不孝女砍奶奶啦!” 里正本来还半信半疑,看到叶斐然真的拎着猎刀对着自己奶奶,气愤难当:“叶二丫,你这是反了天了!亲奶奶都敢砍!” 叶斐然怒道:“她们当天化日之下入屋抢劫!” 周氏还是那套说辞,孙女儿不孝,躲在家里吃肉,自己奶奶在家里吃糠咽菜的也不接济一下。 张氏在旁边抹着泪说:“我们家供着个读书人,下旬就院试了。眼下爹娘跟着咱们一起受穷挨苦,苏氏分家,分了就分了。这二丫倒好,明知道家里难,还躲在这儿吃肉。她是从叶家门口嫁出去的,虽说成了别人媳妇,可也打断骨头连着筋,当日分家也没分出去,咋就那么凶狠了呢!” 要说这张氏不愧是童生她娘,不像周氏,只会靠着大嗓门和不重样的脏话压人。 这一套一套的,把里正忽悠住了。 里正转头责怪叶斐然:“二丫,这就是你不对了。你娘和姐分出去了,你可是在叶家出的门,咋就只顾着自己享受,不管亲奶奶呢?再说了,你哥考了秀才,回头你也跟着沾光啊!” 沾光? 第121章 小虞也配念书 第121章小虞也配念书? 且不说叶天海那水平,叶斐然瞅着很怀疑能不能考上秀才,就看他之前对她娘儿仨的态度,能沾得上光? 可能吗? 叶斐然不愿意自己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就这么被撕掳了去,可里正的话提醒了她,论理,周氏是她长辈,分家分的是苏氏和叶怡然,不是她叶斐然,这个空子被周氏钻了! 周氏要真搬出奶奶的身份来,硬要孙女儿的东西,虽然会被人戳脊梁骨,但是是合法的。 瞅着周氏那副不要脸的样子,她也早就豁出去了! 破院偏僻,要像之前那样借助村民给周氏施压也行不通。 该怎么办才好? 叶斐然脑子多灵啊,立马有了主意了,说:“里正,我不是不愿意把银子给奶奶。这钱是我相公的,里头是准备让小虞开蒙入学的束修,相公这几天上山打猎因此把银子交给我保管。奶奶硬抢了去,等相公回来,我该怎么给他交代?小虞都九岁了,我哥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在村学里头学了三年了。我又是后娘,这前头收着相公给的银子,后面就贴了娘家,要是被相公知道,把我休掉都有可能……” 说着说着,入了戏,拭了拭眼角。 叶里正反而不好说话了,成甯家里的情况他是知道的,家里难,攒点儿束修不容易。估摸着是娶了媳妇儿过门才放心甩开膀子挣钱存下束修供小虞念书,小虞眼瞅着都到叶斐然心口高了,还是野孩子一个,成天在家里干活。叶斐然是成甯媳妇儿,是成家的人,合该着替小虞打算的啊! 张氏在旁边冷笑:“让这个穷鬼狗杂种念书?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他配吗?他也是读书料子?” 叶斐然说:“怎么?就大哥读得,旁人读不得?里正,实不相瞒,我们两口子合计着后天黄道吉日,就正儿八经到村学里拜访您,请求您收小虞做学生的。如今既然奶奶婶子见不得我好,非要抢去,那就抢了去吧!算是我给叶家尽孝,回头相公要是为此怪我、打我、休弃我,我一头碰死在叶家门前得了!” 一边说,一边悲悲切切的哭起来。 那哭声别提多惨了。 里正听着,一抬眼,见小虞站在破院门口,正看着他们。他招手叫小虞上前:“小虞,你想读书?” 小虞狠狠点头:“想。为了这事儿,之前我爹和娘还吵架了。” 里正挑眉:“哦?” 小虞说:“我娘想要送我开蒙,爹不让。” 这可新鲜,叶里正问:“为什么你爹不让?” 小虞低下头,狠狠擦一把眼睛说:“爹怕花钱,爹不愿意娘受累。” 这个……人家亲父子,叶里正不好说什么。不过,因此对叶斐然刮目相看,看来二丫这后娘当得不错,舍得替小虞打算。 叶里正心里的天平倾向叶斐然这边了,一方面不忍心,另一方面听叶斐然说这银子原本打算给他的,利益相关,越发不满。 想到这里,叶里正黑了脸,呵斥张氏:“好个妇人,出言不逊!成家的孩子要读书,是你一个妇道人家能指手画脚的吗?抢人家的束修,就是你不对!赶紧把抢的放下来!” 张氏护着包袱,“不给!” 里正怒了。 第122章 要报官 第122章要报官 他扭脸对带来的人说:“去叫叶文梁和叶老三来,让他们好好管教自己婆娘!要吃肉也就罢了,抢人银子,这是抢劫呢!” 听说要叫男人来,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张氏怕挨打,不情愿地放开了包袱。叶斐然接过,周氏护着怀里的肉:“这是你孝敬奶奶的!” 里正见状,叹了口气,对叶斐然说:“二丫,你奶都馋成这样子了,这碗肉,你就孝敬了她吧。” 没想到,这回叶斐然答应得爽快:“行。这肉就孝敬奶了。只是,我家相公常常不在,奶,你要馋肉吃就让我给你送去。别冲上门硬抢,你老了,不要脸,我还年轻,要在村里好好过日子呢。” 周氏被气得脸皮发绿,不过好歹得了一碗肉,急急脚捧着粗瓷大碗往外走。嘴里喋喋不休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连块肉都不给奶奶吃……” 那泼皮无赖相,都把叶里正给气乐了。 张氏缩着脖子想要跟周氏离去,却被叶斐然叫住:“且慢!” 张氏立起眼睛,没好气地说:“咋啦!” 叶斐然打开包袱,细细清点一番,对张氏伸手:“我的钗子和耳环呢?” 张氏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矢口否认:“什么钗子?什么耳环?我没见过!” 叶斐然说:“钗子耳环放我床头首饰盒里,刚才我进去看,盒子打开了,首饰没了。今天只有你进过我房间,不是你拿了,难道是我栽赃?” 东西都拿了,张氏哪里肯放手,只是一味否认:“才没有,谁稀罕你的破钗子!” 叶斐然皱眉,对叶里正说:“里正伯伯,她们要吃的,可以,要银子,也可以。唯独那钗子和耳环,是我相公在我过门之后送给我的,意义重大,不容遗失。既然我婶婶不承认,我是晚辈又不能硬来。只好麻烦里正你到村上找两位辈分高的婶婶来搜身了。搜身过后,有什么惩罚,让我一力承担就是。” 都是山野村民,穷得叮当响,丢了个钗子可是大事,都够资格报官了。 叶里正一看到说钗子不见了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好,叶斐然还这样说,他哪儿受得了,板着脸说:“失窃金银,不是小事。我这就去请何大娘来搜张氏的身。如果张氏果真盗窃了你的钗子和耳环,你就扭送她去见官罢,我们火山村,容不下这种贼人!” 以何氏的年纪辈分,搜张氏身绰绰有余。 张氏一听,慌了。别说她,就连走在前面的周氏,听闻搜身、见官,立刻停下脚步回身,对张氏一顿臭骂:“你个眼皮子比鸡窝还浅的烂货,让你拿银子就拿银子,你多手动她定情信物作什?你到底有没有拿?趁人少赶紧吐出来,不然等会儿搜身搜出来,我就让我儿子休了你!” 张氏没想到周氏这回没护着自己,也害怕报官,不甘不愿地从贴肉处把藏好了的银钗子和银耳环拿出来。 银钗头上有一颗明珠,正是成甯送给叶斐然的。 第123章 为她圆谎 第123章为她圆谎 叶里正心里鄙视张氏得很,还说未来秀才娘呢,竟然做贼! 周氏和张氏两个泼妇全村出名,没得救了,他也懒得跟这两个婆娘计较,冷冷地说:“这事儿到此为止,都滚吧。别再闹事了,不然我就要跟你们汉子说说,让他们好好管教自家婆娘!” 周氏和张氏怏怏的走了,东西没抢成,只得了一碗肉。 叶斐然见损失不大,见好就收,谢了里正,里正拱拱手说不必客气。 他看着小虞,比较关心另一个事情:“你说要送小虞开蒙,是真的吗?” 事情倒是真的,叶斐然真心实意这样想过,可为了这事她和成甯吵了一架,才和好没多久。这会儿就踌躇起来,还没说话,成甯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来:“是。” 叶斐然愕然抬眼,失声道:“相公,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说要上山好几天的吗? 成甯显然是从山上赶回来的,头上、肩膀上全都是枯枝败叶,身上衣服好几处被划破了。他大步流星走到叶里正面前,怀里抱着哼哼唧唧的毛团儿——一条狗。 叶斐然更惊讶:“阿黑?” 成甯把阿黑交给她:“它累脱了力,你先带它下去治治。” 叶斐然接过阿黑的时候,阿黑连看她的眼神都涣散了,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尾巴。叶斐然心疼坏了,赶紧把它带到后面去,倒出一碗灵泉水来,阿黑喝了个饱,精神好些了。 阿黄守在篱笆旁一个破洞旁,看到他们回来,赶紧到叶斐然脚边蹲着。 叶斐然把阿黑放回窝里,阿黄伸出舌头不住舔它。 叶斐然低声道:“别担心,它没事的。” 但阿黑并不像没事的样子,它瘫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从破院到山里,还不知道阿黑找了多远才把成甯追回来。叶斐然知道,有些动物经过长途奔跑很容易脱力死掉的。 都养出感情来了,她不愿意看着阿黑有事,咬咬牙钻进空间里,甭管什么药,看到就拔。抓了几把还没长成的草药苗苗出来,灌了满满的灵泉水,从空间里出来。 把那些十全大补的草药苗苗,塞到阿黑嘴边:“你吃吧,看看哪种对你好,你就吃。” 猫狗灵性,动物会懂对自己有好处的草药。 果然,在叶斐然轻声抚慰中,阿黑挣扎起来,把其中几味草药吃了下去。叶斐然把灵泉水放在阿黑的食盆里,正好成甯走了过来。 叶斐然站起身:“相公。里正大人呢?” 成甯说:“刚才送他回去。” 停了一停,说:“我们商议好,后天就送小虞去拜师,开蒙。” 竟把她前头扯下的话,圆得分毫不差。 叶斐然听得一愣一愣的,过了好一会儿还不说话,只拿眼睛直愣愣地瞅着成甯。 成甯被她瞅得不自在,清清嗓子:“怎么?” 叶斐然说:“相公,你之前不是不乐意的吗?其实是我不好,刚才我被逼急了才那么说的……呃,不过……” 小虞那双阴阴的眼睛,浮现在她面前,就跟希望工程那大眼睛似的。叶斐然又说不下去了。 第124章 全家拉稀 第124章全家拉稀 成甯说:“娘子,你的话有道理。我现在想通了,就送他去开蒙吧。就算日后不走仕途,会认字算数也比睁眼瞎强。” 叶斐然心头大石这才落下,拍拍心口,说:“相公,如果你真心赞成,那就好了。千万不要勉强,勉强是没有幸福的!” 成甯又听到新句子了,长眉微挑:“娘子,你再说一次?” 叶斐然害羞,握着脸跑了。 看着那肉呼呼的身子跑走,成甯嘴角现出一抹微笑。 “呵,勉强,是没有幸福的!” …… 叶斐然懒得追回那碗肉,也是有原因的。 一碗猪肺罢了,要不了几个钱。剩下的好肉都藏在井里头,周氏没有发现。 周氏和张氏喜滋滋地把抢来的大米白面、肉和野味带回叶家,当天晚上开了荤。 叶老三也很久没有闻到荤腥了,看到有肉吃,倒出半杯浊酒来,一筷子夹走最大的一块,塞进嘴巴里。 还没嚼两下,“呸”,吐地上:“这什么肉?太难吃了!” 光做了第一道工序的猪肺,不熬汤不下料的,能好吃么,咬起来黏糊糊,吃起来腥呼呼,令人作呕。关键是,叶家除了苏氏,别的人做饭手艺都不咋地,平时只能把东西弄熟算了,复杂点的食材都不会捣鼓。 周氏皱着眉,翻了翻别的几碗,发现全都是猪肺、骨头、鸡脚,就没一块好肉。 周氏心疼道:“难吃也是肉。吃吧吃吧!” 叶天赐不依,捂着肚子道:“奶奶,我想吃肉,不想吃这个。” 听见孙子这么说,周氏就说:“好天赐,还有两只野鸡呢,明天炖了。” 这才把叶天赐哄好了。 不过他们第二天没能吃上野鸡,兴许头天晚上的猪下水处理不好,第二天叶家从上到下,全都拉起肚子来。 那几天,只要从叶家门前过的村民,没有不掩着鼻子的:“唔,这什么味儿,那么冲?” 就连收大粪的,都不愿意上叶家门收粪。 太臭了! …… 第三天早上,成甯全家都起了个大早。 叶斐然事先准备了些香料,放进洗澡水里,让小虞洗得干干净净滑溜溜的。给他梳头发的时候,殷殷叮咛:“等会儿要规矩点,嘴甜一些。喊先生态度要恭敬。知道吗?” 小虞说:“好。” 叶斐然瞧他乖巧的样子,笑道:“也对,你这么懂事,娘白嘱咐你。” 小虞被夸奖,笑了。 一时成甯在外头准备好了,走进来说:“可以出门了。” 叶斐然欢快道:“好咧——” 抬头,不由得一怔。 只见成甯脱下平时那套乱糟糟的猎装,换上粗蓝布短打,鹤肩猿背,蜂腰如削,站在那里顶天立地的,很是有威势。 成甯问:“你看什么?” 叶斐然才回过神来,拍拍心口,吐出一口浊气:“天,相公,你真帅。” 成甯挑眉,盯着叶斐然,他眼睛很大,黑白分明,不怒而威,这样看着她,好像要把人吸进去。 叶斐然弱弱的道:“真的。” 成甯转过身,背对着他们:“走吧。” 第125章 开蒙入学 第125章开蒙入学 成甯为小虞准备的束修,除了四两银子定例之外,还有五斤咸肉、一对野鸡、十斤金银菜和一块天青色凉竹布。 这份礼物十分贵重了,特别是竹布,做成衣服穿在身上软滑凉爽,是镇上富户和读书人时兴的款式。叶里正素来喜欢附庸风雅,这块料子正中他心头所好,一边命家里婆娘把东西收下,一边说:“你们打猎的不比种田,收入不稳定,何必如此破费?” 成甯说:“尊师重道,是应该的。原本我们应早几年就来,但是家里贫苦,无力供小虞读书。如今小虞年纪大了,启蒙晚,恐怕开窍也会迟,有劳里正大人费心指导。” 叶里正忙拱手道:“嗨,乡里乡亲,说什么客气话呢。你放心,我一定会悉心教导这孩子。” 于是成甯命小虞过来,先跪拜了孔子,然后向里正磕头。 磕了头之后,拜师礼就算成了。村学里规矩不多,没有那些繁文缛节的。从此小虞改口喊里正做先生,每天上学。 从村学里出来,等在外面的叶斐然迎上去:“怎么样?拜师顺利吗?” 成甯点点头:“顺利。” 小虞说:“娘,你真是神机妙算,你是怎么知道叶里正喜欢那块滑溜溜的布的?” 没错,提议在束修之外加上天青竹布的,正是叶斐然。 叶斐然嘿嘿一笑,说:“我之前在镇上看到我堂哥和他的同窗们都穿着这种料子,想来一定很舒服,也很流行。里正大人也是读书人出身,就寻思着他一定会喜欢。” 没想到她外表粗苯肥,里头却一副玲珑七窍心肝,成甯暗暗点头。 更多夸奖的说话,却没有自他口中说出。 反倒是叶斐然,走在半路上,跟他提起要去跟同和堂张掌柜学认字的事。 成甯惊诧:“认字?你想学做医女吗?” “那倒不敢奢望。”叶斐然摇摇头,“只是张掌柜一片好意,我也不想当睁眼瞎,因此就自作主张答应了。横竖他免费教,不会额外花钱的。” 成甯低声道:“不是花钱的问题……” 欲言又止,叶斐然又说:“这样一来,我正好可以跟小虞作伴啊!晚上我们可以比赛,谁认得字多,记得牢,那不是很好吗?” 小虞斗志勃勃地扬起小脸道:“我才不会输给你!” 成甯想了想,不知道想什么,最终点了头:“好吧。但这件事就别嚷嚷出去了。” 女子无才便是德,叶斐然能理解的。 成甯这么顺当答允自己,她已经非常满足了,眼睛弯成月牙:“好!” …… 小虞开心拜师的时候,叶老三全家窝在家里。 “哎哟,我肚子疼死了!”周氏蜷缩在床上叫唤,裙子底下噗噗噗的连环放个不停,每个屁还带着一点儿黄黄的东西出来,味道极其恶心,“药呢!” 苏氏端着一碗药,满脸不情愿地扶着门进来,“在这里!” 周氏喝了一口药,苦得浑身发抖。 “怎么这么苦!” “这是公公从山上拔回来的草药,婆婆你赶紧喝了吧!” 这次闹肚子,周氏和张氏吃得最多,拉得最惨。叶老三不舍得花钱请大夫,自己到山上拔了一些草药回来熬了分给全家人喝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叶老三和叶文梁好了一点,周氏却毫无效果。 叶老三就说因为周氏喝的分量不够,让周氏多喝一点,从一天三碗加到一天六畹。 那药又臭又苦,周氏捏着鼻子喝了。苏氏这边却憋不住,“噗”的放了个又长又臭的屁,臭鸡蛋的味道充斥在房间里,周氏闻着,忍不住,“哇”的吐了苏氏满身,晕倒在床上。 第126章 拿爷爷的钱做好人 第126章拿爷爷的钱做好人 张氏尖叫起来。 叶文英听见尖叫声,闯进来,看到周氏晕了,大惊失色:“娘!娘!” 她想要去扶起周氏,闻到那股恶臭,又不敢上去了。眼睛一眨,落下泪来。张氏看着心烦,怒道:“哭哭哭,就会哭!” 叶老三也进来了,看到女儿守妻子梨花带雨的,儿媳妇却在一旁恶言恶语,火气“噌”的上来了:“文英一片孝心,你看看她眼睛都红了。你身为大嫂,怎么这样不孝顺!” 张氏有苦难言,明明送药的是她,给周氏擦屎擦尿的是她,这些辛苦却抵不过叶文英一勺眼泪。其实这些都是以前苏氏的遭遇,现在苏氏不在了,这些苦处就都由她来承受了,谁让她是儿媳妇呢。 张氏又气又恨,她自己也还没有痊愈,肚子一阵绞痛,连吵架都没顾得上,跌跌撞撞冲向便桶,裙子还没来得及解下来,全拉到衣服上。 屋子里臭上加臭,叶老三和叶文英差点儿要吐了。叶文英吃得少,症状轻一些,叶老三年纪大,却也跟着肚子一抽一抽的,他就对叶文英说:“三妹儿你照顾着你妈,爹出去拉一下。” 叶文英一怔,她那双细皮嫩肉的手,可不是用来干脏活儿的。这些活儿不应该都是大嫂二嫂做的么,她可是要好好保养嫁个有钱人的。叶老三前脚一走,叶文英后脚就对还坐在便桶上起不来的张氏说:“二嫂,娘是你弄晕的,你要负责任啊。交给你了。” 张氏听见,气得半死,明明叶文英什么都没做,怎么听起来还那么大义凛然的呢?她气哼哼地说:“叶文英,算你有种!” 这梁子,算是结下来了!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门外传来叶天海神采飞扬的声音:“我回来了!” 叶天海考完院试回来了,原以为会得到家里人夹道欢迎,没想到一进院子里,不但没有人上来帮忙拿包袱和端茶倒水,还闻到一阵阵恶臭。 他皱起眉头,只见自己爹爹叶文梁扶着墙壁走出来:“天海啊,你回来啦?秀才……秀才考中了没?” 话音未落,叶文梁噗噗噗的放出一连串连环屁,那臭味在院子里弥散,把叶天海熏得连连后退。他用袖子掩着鼻子:“爹,你身体不舒服,就进去躺着呗。” “这已经躺了好几天了!”叶文梁苦着脸,“不光是我。你爷爷、奶奶、娘、妹子、弟弟,全都在拉肚子呢!要不你还是先回镇上找个客栈住几天,等我们痊愈了你再回来吧!” 叶天海闻到臭味之后,还真想这样做,只不过他口袋里已经没有银子了。他说:“怎么搞的?” 叶文梁简短地把事情经过说了,当然隐瞒了那些肉是周氏从叶斐然家里抢回来的经过,而是说成叶斐然故意把有问题的肉给了奶奶,害得全家拉肚子。叶天海对叶斐然的不满又深一层,但现在看到全家拉得那么惨,也不能去理论,当务之急把家里人都治好,就说:“那怎么不去请大夫?” 叶文梁苦着脸说:“你爷爷不舍得花银子……自己在山上拔了草药回来熬了喝。” 叶文梁说着,心里升起一股不满,自己老爹太抠门了,为了省钱连一家人性命和体面都不顾!他现在在儿子面前一直放臭屁,看着叶天海毫不掩饰的嫌弃,他这个当爹的脸都不知道哪儿搁! 第127章 活凤凰 第127章活凤凰 叶天海说:“那怎么行,赶紧拿银子去请李大夫吧!这人要死了,留多少银子都没用啊!” 有叶天海在,一句话顶别人十句,叶老三只好忍痛拿出五两银子让他去请大夫。李大夫来了,给叶家人诊了脉,就说:“你们怎么不早来请我?现在症状已经很严重了,五两银子不够。” 叶老三瞪着眼睛说:“怎么会不够?你这黑心大夫,是不是想要宰我?” 李大夫也动了气,在这么臭的环境里治病,本来就心情不好,还被人怀疑,“五两银子看你一家七口,当然不够了!不知道谁乱用了药,把肠胃都吃坏了!我这边也只能给你们治好,以后要是不仔细调理,随时都会复发的!” 这乱用药的人正是叶老三,一家人听了,都对叶老三不满,敢怒不敢言的。叶天海说:“李大夫,我爷爷病急了,所以说话不好听。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该花多少是多少,首先治好病吧。” 这读过几天书的人就是不同,李大夫听了,火气下去了一点。他忍着不满,给叶家人开好了方子,七个人一共七两银子,人均每人花一两银子,其实也不算多了。 吃了几天药之后,叶家人才好了起来,大家都很高兴,没口子夸着叶天海。 就只有叶老三高兴之余,又很肉疼,这次看病的钱都是他出的。他本身也就只有三四十两银子的私房,一下子掏了七两银子,他心疼,但因为是最宠爱的大孙子出的建议,他又不能怎样,只好自我安慰,等叶天海以后做了官之后,这些银子问他要回来就是了。 就这样,叶天海拿了爷爷的钱做了好人,自己越发坐稳了叶家活凤凰的宝座。 …… 叶家闹得天翻地覆,叶斐然知道但是不关心。 她正忙着打理自己的菜园子,把围墙再筑得高了一些,以防叶家人来使坏。好在现在村里人都站在她那边,她的人缘越发好了。她给苏氏接了好几个针线活的单,自己抽成了一些,挣了好些钱。 还有就是好好学习,和小虞抢着比认字。这是村里人不知道的,瞒着大家进行。 毕竟在这个年代,还是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想到这里叶斐然就想吐槽,愚昧的封建社会啊!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陈慧娘走到破院门口,听到朗朗书声,她从门缝往里一张,只见小虞坐在屋檐下,摇头晃脑的在背书。成甯拿着一块板子和一条木炭,时不时写着什么。 她瞧着瞧着,心口一热,忍不住推门进去:“小虞好勤快啊,一大早就在读书了。” 成甯说:“他启蒙晚,要比旁人更努力用功才是。” 农村人对读书人有天生的敬畏,何况陈慧娘早就对成甯存了爱慕之心,她双眼冒着星星,说:“成哥哥,你们怪辛苦的。早饭吃了没有?我给你做?” 农村女子朴实单纯,对喜欢的人表达感情往往采取这种方式。陈慧娘只顾着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完全无视了成甯已经有娘子的事实。 成甯婉拒:“不客气,刚吃过。” 第128章 厚脸皮 第128章厚脸皮 陈慧娘见他不答应,没事人似的,来到灶屋前,指着盆里的衣服说:“这衣服洗好了也不晾起来。” 不等成甯答允,自作主张开始帮他们晾衣服,仿佛她才是这破院女主人似的。 成甯:“……” 低头,对上小虞探究的目光。 小虞低声说:“爹,为什么娘在,她还来帮我们干活?” 成甯说:“大概是她的爱好?别管那么多,继续背!” 小虞记性好,先生讲一次的书就记住了。说来也怪,之前最激烈反对小虞念书的成甯,如今成了最积极支持他的,一连好几天没有上山,蹲在家里教导小虞。 听着书声,在心上人身边干活,陈慧娘还真产生了他们是一家人的错觉,就连嘴角边的微笑也透着甜蜜。 忽然之间,叶斐然从她的小厢房走出来,手里握着一卷《三字经》:“相公,我这儿有个意思不懂。你给我讲讲?” 陈慧娘晾衣服的胳膊,僵住了。 怎么胖妞也在学认字学念书? 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凭啥啊? 陈慧娘僵在院子里,叶斐然见到她,打招呼:“慧娘,早啊!” 继续凑到成甯跟前去,“相公,这几个字怎么念?” 成甯看了看,还没说话,小虞抢着说:“这你也不懂?你太笨了,来,让我教你!” 在成甯发话之前,小虞吧啦吧啦把那几句解释了一通。 其实叶斐然怎么会不懂这些,用示弱的方法,刺激小虞加强学习效果而已。等小虞讲完,她“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小虞真棒!” 竖起大拇指,把小虞骄傲得不行不行的。小虞挺起小胸脯骄傲不一会儿,说:“不行,我得继续念,不然没办法教你了。” 叶斐然狭狭眼睛:“我下次会超过你的。” ……受不得激的小虞小朋友,索性抱着书躲进屋子里,专心读书去了。 陈慧娘被晾在一边,傻眼。 叶斐然闹完小虞之后,礼貌无比地对她说:“慧娘姐姐在帮我们晾衣服啊,真是麻烦你了。” 就这么一句,转身回房,继续读书去了! 陈慧娘脸上火辣辣的,尴尬极了! 她原以为叶斐然会吃醋,会质问,到时候她正好宣示一番主权好让叶斐然知道谁是先来后到,谁才配得上成甯。 没想到叶斐然完全无视自己,那么云淡风轻的。陈慧娘一拳好像打在了棉花上。 事实上她肚子里打什么主意叶斐然早就知道了,叶斐然完全不放在心上。叶斐然清楚自己才是成甯明媒正娶的妻子,陈慧娘这样打边鼓,连小三都算不上。对这种人,她何必浪费自己时间?让成甯去打发她就好了! 果然,成甯说:“慧娘,你把衣服晾好就回去吧。我这边忙,不送你了。” 陈慧娘:“……成哥哥……” 撒娇的语气温柔袅娜,但成甯不吃这套:“如果不干活就放下。我没时间应酬你。” 陈慧娘:“……” 屋子里的叶斐然听在耳中,微微一笑,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书本上。 第129章 躺着收钱 第129章躺着收钱 时间一晃,过了四月八,又到了初九大集的时候。 苏氏做的第一批香包被抢购一空,张掌柜给她追加了订单,问她一个月五十个能不能做得来。苏氏立马答应了,这样她的收入就涨到一个月一两银子。 张掌柜把叶斐然的抽成交给她,在同和堂,一个香包能卖二百文钱,三十个香包卖了六两,叶斐然分到一两八分银子。 银子不多,但是一次有益的尝试。 这种抽成收入属于躺着收钱,比挖药卖菜来得舒服。 张掌柜说:“斐然姑娘,日后如若你在乡间再搜集到什么成方,可以再告诉我。我们开发一些成药来卖,收益也会很不错的。” 叶斐然点头称是。 其实,张掌柜眼中看到的并不是这区区几两银子,他看中的是叶斐然身上的潜力。短短十来天,她就把三百千背得滚瓜烂熟,字也是过目不忘,除了写字的方面差劲点,别的简直完美无缺。 大顺朝风气开放,医女、女官、各行各业都有女子身影。 这个女子,日后必成大器。等她成器后,他是她的启蒙老师,到时只需要沾光一二分,他同和堂的生意就不用愁了。 银钱交割完毕,苏氏到集市做买卖,叶斐然留下学习。 今天她正式开始学《黄帝内经》,叶斐然前世没有系统学习过这本中医名篇,如今自然充满兴趣。张掌柜先把第一篇“上古天真论”跟她大致讲了一遍,让她默念背熟。 古代人教念书,大概也就这么个教法了,没有现代那些划分自然段概括中心思想画好词好句的那一套,叶斐然自己用自己的方法来归纳总结,进步很快。 张掌柜见她认真,露出欣慰微笑:“你在这儿好好用功,我去前面看看。” 叶天海也赶集来了,他今天独自一人来的,在前头卖药材。 为什么独自赶集? 一来叶家人拉肚子还没好利索,二来,他怕镇上的同窗们看见他的穷亲戚,丢脸。 这次他卖的是金银花,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们不敢再在药材里动手脚,伙计见金银花晒得很干,质量也蛮好,就用二十文钱一斤的价格,把二十斤干花全收了。 张掌柜从后院出来时,正好听到叶天海在对着伙计说:“无知小子,你拿这发红的银子糊弄我,你知道我是谁?” 伙计没好气地说:“这可是雪白雪白的雪花银,你瞎了啊?” 原来叶天海不要铜钱,要银子,伙计拿剪子铰了四分银子给他,叶天海又叽叽歪歪,说这银子成色不足什么的。 争执之间,伙计看到掌柜来了,气愤地说:“掌柜,你来得正好。这童子生说我们的银子成色不好,真是胡缠蛮搅!” 张掌柜皱眉,同和堂的银子都是和官里拆兑的,十足十雪花纹银。与此同时,他也认出了叶天海,捻捻胡须,温和道:“小兄弟,好面善?” 叶天海也认出张掌柜,说:“掌柜的,又见面了。你们这银子不行啊,都发红了,里头掺了多少铜?” 张掌柜大致了解这人是什么德行,懒得跟他掰扯,直奔主题:“不知道公子想要怎样?” 第130章 把秀才名单抹去 第130章把秀才名单抹去 叶天海指着银子说:“这种成色的银子,四分在外头得打个六七折,你得给够五分才行!” 说到底,也就是为了多占一点儿便宜。不敢在药材上作假了,就用银子成色作伐呗。 张掌柜不动声色地吩咐伙计:“数四百个铜钱给他。” 叶天海说:“喂,我不要铜钱。” 张掌柜说:“一分钱一分货,钱货两讫。如果不要铜钱,那么我们就不要这金银花了。横竖也不缺这么些。” 叶天海见他硬气,自己虚了,这金银花在别的药店可卖不起二十文钱。说:“行吧行吧。铜钱就铜钱,快给钱。” 伙计很快把四串铜钱拿了出来,一百个铜钱一串。 叶天海数清楚了,也不谢一句也不打个揖,抬脚便走。 见他那么没礼貌,张掌柜暗地里直摇头。想了一想,对伙计说:“你在这里等着,等会儿帮我送个信给秦山长。” 原来上次在店里看到张氏和叶天海在闹的,就是秦山长。他和张掌柜交好,时不时来这儿下棋,叶天海一而再地来找麻烦,人品低劣到极点,张掌柜修书一封,给了山长。 秦山长收到信,沉吟良久,心里想起前段日子爱儿秦旭跟他提起的某些事。一一印证,不由得面沉如水:“我们明海书院竟然出了一匹害群之马么?” 很快,秦山长一封信,又到了主考官手里。主考官没考虑那么多,有才学的人多的是,品德坏到山长额外写信的是另一回事了。 大笔一挥,叶天海的名字从秀才名单里消失了。 …… 叶天海得了银子直奔市集去,他想要一个好的砚台很久了,所以直接去了内城集市。正好看到苏氏在卖菜:“卖野菜啦,菌子啦,这儿还有上好的山枇杷,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第二次来集市上,她已经完全放开了,热情大方,吸引不少城里人来买。 叶天海看着叶怡然不断把铜板收进口袋里,脸皮跳了两跳,眼底冒出红光来。 一回到家,他黑沉着脸,直奔叶老三跟前。 叶老三治好了拉肚子,又去田边跟老伙计们抽旱烟吹牛皮了。 “小小秀才不在话下,我家天海是要考中举人当老爷的。”他唾沫星子乱喷,跟所有人炫耀了个遍,好像叶天海真的已经考上秀才了。 叶天海上前去:“爷爷!” “海哥儿,回来啦!”叶老三夸耀着:“金银花卖了多少银子?我才说你是个能干的,又会读书又会挣钱!” 叶天海只字不提银子的事,拉长了脸说:“爷爷,我刚才看见大伯娘在市集上做买卖,” 叶老三一怔,放下烟斗:“你看到什么?” 叶天海见这边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就把叶老三拉到一边去,说:“苏氏!她在集市上卖野菜菌子,生意可红火了,那铜钱一把把的往袋子里装!” 叶老三听见苏氏挣了钱,脸一下子拉长了。 叶天海说:“可怜我们家现在穷苦,前段日子您还花了七两银子给大家治病。你们生病都是叶斐然那丫头害的,这些银子是不是该她们家出了?” 叶老三鸡啄米一般:“是的!” 第131章 叉烧儿子 第131章叉烧儿子 叶天海说:“还有啊,拿回银子之后,切记别让她们再到镇上去了。抛头露面的,把我们叶家的脸面都丢光了!让我的同窗看到,秀才伯娘卖菜,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至于苏氏不能卖菜之后会不会饿死,叶天海才不关心呢。苏氏就算饿死也是活该的,没听说过饿死事小,丢脸事大嘛。 一席话说得叶老三连连点头,想要去找苏氏讨银子,又踌躇:“可是二丫现在厉害得很,那天你奶去拿东西,她都赶出来了。” 叶天海也有点儿怕叶斐然,眼珠子一转,正好看到叶天宇在不远处走过,顿时有了主意,说:“爷爷,我有主意了。你附耳过来。” 爷孙两个耳语一番,叶老三连连叹妙,“我这就跟那小子说去!”拍着大腿屁颠屁颠的去了。 叶老三只字不提卖金银花那银子的事,叶天海也不主动说。 叶老三叫来叶天宇:“天宇啊,爷爷对你怎样?” 叶天宇说:“爷爷对我最好了!” 说来也奇怪,同样是吃了那些猪肺猪肝,叶天宇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上吐下泻,只是意思意思的拉了两回稀。所以现在一家人里最精神的就是他和叶天海。 叶老三说:“爷爷是对你很好,但以后就没办法对你好了。比如说每个月那十个铜板的零花钱,要断掉。” 叶天宇吃惊:“为什么?” “那钱是爷爷私房里攒的。你奶奶、二婶都不知道。爷爷是看在你可人疼份上额外给你的。但最近爷爷花了好多银子请李大夫来治病,没钱给你了。”看到叶天宇小脸渐渐变得不高兴,叶老三知道自己的话凑效了,话锋一转,“除非……” 叶天宇紧跟着问:“除非什么?” 叶老三说:“除非,这银子能管你亲娘他们要回来。你哥看到她们最近在集市上做买卖,挣了不少钱。我们家病了都是你二姐害的,管她要点钱花花,很公道。” 果然很公道,叶天宇打从心眼里赞同,说:“行,那是当然的。我这就去。” 叶老三说:“还有,你记得只问你娘要钱就行。别让你二姐知道了。” 叶家上下都害怕叶斐然呢,叶天宇也不例外,说:“我知道了。你等我好消息!” …… 叶天宇趿拉着脚步,吊儿郎当的来到破庙外面。 远远地,看见苏氏带着叶怡然叶斐然干活。 “二丫,把鸡关进笼子里。大丫,你去收了那片车前草。” 一胖一瘦两个身影,在苏氏带领下忙忙碌碌。 叶斐然抱回来那窝小鸡,被她用灵泉水全喂活了。苏氏对此啧啧称奇,一般来说,十只小鸡能活六七只就很不错了,不会全活下来。但这十只小鸡就全活了,而且一只只毛发蓬松,长得又快又大。 随着小鸡长大,苏氏怕叶斐然忙不过来,主动提出把小鸡挪窝,交给她喂养。叶斐然爽快同意了,让成甯在破庙灶屋旁边搭了个鸡窝,把鸡们挪了过去。 苏氏勤快,天天剁野菜混着米饭粒子喂鸡,每天按时放它们在野地里抓虫,眼瞅着有两三只长得快的,苏氏摸摸它们屁股,说:“硬硬的,估计这一两天就能下蛋了。初生蛋是最有营养的,二丫,到时候你拿回去给小虞吃。” 如今二丫家里也有读书人了,那可得金贵着! 第132章 银子的去向 第132章银子的去向 叶斐然想着鸡蛋的滋味,又香又嫩,可比鸟蛋强得多,不自禁吞了口馋涎:“太好了,终于有鸡蛋吃了!” “你可别馋。”苏氏嗔怪道,“鸡蛋攒起来到市集上卖,也能换不少钱呢!小虞在念书,才需要鸡蛋补身子” 这话叶斐然可不爱听了,她扭着手说:“娘,你这样会把小虞宠坏的。都是一家人,都为家里出力,谁比谁金贵?应该公平对待才是!不然的话,远的不说,你看看爷爷家,把叶天海宠成什么样了?” 叶天宇听见她们说叶天海的不是,不干了,大步流星上前,怒道:“喂!你们背后说我哥的坏话!” 苏氏三人被他突然出现,吓着了,叶斐然对这个叉烧弟弟没啥好感,皱眉:“你来干什么?” 叶天宇不屑地横了她一眼:“我来找娘,你个赔钱货滚开!” 叶斐然大怒,可苏氏制止了她。 “天宇,来找娘有什么事?” 叶天宇翻过篱笆,来到苏氏跟前:“听说你最近日子过得不错?我没钱花了,给点银子我花花!” 理直气壮的样子,叶斐然听不过耳,正想口吐芬芳,苏氏却一脸惊喜地说:“你要多少?” 叶天宇说:“二两!” 二两银子,正好是苏氏赶集做买卖的收入。 叶斐然看着苏氏欢天喜地地把钱袋拿出来,倒出二两碎银给叶天宇,自己只留下几十个铜板,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叶怡然看她气愤难当又无可奈何,把她拉到一边去,低声说:“二丫,你别生气。娘这样习惯了……” “习惯?”叶斐然说,“难道这不是第一次了?” 叶怡然难过地说:“嗯。不过以前娘没有钱,只是从牙缝里扣点儿吃的之类。” “那最近呢?” “最近……也来过一两次……” 叶斐然明白了,为什么生意这么好,苏氏除了吃穿改善了,似乎没攒下什么钱来。 好像一大盆冰水兜头淋下,她心里哇凉哇凉的。 叶怡然被她的神情吓到了,后悔告诉了叶斐然这些背后的事,晃着叶斐然胳膊说:“二丫,你不能怪娘。弟弟是男孩子,是娘唯一的指望……” 什么鬼,跟她来重男轻女这套?叶斐然冷声道:“那我们算什么?” 叶怡然:“……” 叶斐然说:“采药、种菜、养鸡、张罗院子,门前屋后,难道不是我们一手一脚的在干活?凭什么叶天宇两片嘴唇一张就要了去?他是帮我们晒过生药了还是给我们扎过篱笆了?就因为他是个带把儿的,就格外金贵?他那小萝卜丁是镶金的吗?” 三言两语,把叶怡然脑子里觉得不对但又说不出来的地方给拨通了。 叶怡然忿忿地点头:“对对对!二丫,你说得太对没有了!我怎么就没想到那道理呢?实话说,我之前劝了娘好几次,每次娘都把我骂个狗血淋头。娘现在总觉得,把他留在叶家,我们分家出去,是我们丢下了他,对不起他。” 这段日子叶怡然看着苏氏把辛苦钱全给了叶天宇,没少受委屈。如今这些委屈终于可以说出来,她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 第133章 我不想当扶弟魔 第133章我不想当扶弟魔 分家当天,叶斐然亲眼看到叶天宇拒绝苏氏邀请,自个儿选择留下的。看到叶怡然受委屈,叶斐然心里针扎似的,握住了她的手。 别人留在叶家,日子就算过怎么样,轮得到苏氏愧疚? 叶斐然说:“不行,得想个办法。娘再这样下去,我们挣多少都不够贴补这无底洞。我可不想当扶弟魔!” 叶怡然听见她又说怪话了,睁着眼睛表示不懂,但前面那些是懂了的,她心里燃起希望来:“二丫,你有办法?” ……并没有。 叶斐然知道苏氏有多倔强,何况苏氏患有心疾,受不得刺激。 投鼠忌器啊! 她想了想,说:“姐,家里还有多少钱?” 叶怡然说:“就娘口袋里那些铜板了。” 叶斐然:“……” 苏氏还真是圣母心啊。 …… 说话间,叶天宇走了。 拿了钱,叶天宇难得给了她一点儿好脸色,把苏氏乐得什么似的。 转过身,看到两个女儿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苏氏又不好意思了,给自己找了理由说:“你弟一个人在那边,怪不容易的……钱没了可以再挣,不是吗?” 这话是苏氏捡叶斐然的,反过来用在叶斐然自己身上了。 叶斐然:“……” 叶怡然藏不住话,忍不住发泄怨气说:“娘,你为什么那么紧着天宇……” 叶斐然用眼神制止了姐姐,对苏氏说:“娘,明天我和姐姐要上山。我们想要带饭团和咸肉做干粮,你给准备一下?” 苏氏连忙答应了:“好。你想吃啥娘都给你做。” 于是叶怡然和叶斐然谁都没有再理睬苏氏,各忙各的去了。 大约自己心虚愧疚,苏氏也没有像平日那样,对两个女儿要求多多的。 叶斐然忙完了院子里的事情,来到灶屋看到水缸里没多少水了,就去找水桶回破院里挑井水。苏氏跟了进来,对叶斐然说:“二丫,娘有话跟你说。” 叶斐然看了苏氏一眼,说:“娘有什么事呢?” 苏氏绞着手指说:“娘这个月手头紧,你……能不能去跟张掌柜开个口,让他提前赊点儿工钱给娘?娘和他不熟,你和他认识时间长,好开这个口。” 想来苏氏刚才一时热血上头,把银子全部给了叶天宇,这会儿想起自己也得吃饭了。 叶斐然心硬如铁,温和而坚定地婉拒道:“娘,和我张掌柜认识时间虽然不短,但一向数目分明,从来不谈赊借。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是相互的,今儿个借了钱,明儿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苏氏没想到会被女儿一顿说,顿时脸上火辣辣的。 她羞红了脸,道:“好吧。你不愿意就算了。唉,娘没用,挣不到钱,让儿女跟着受苦……” 叶斐然懒得理睬她,由得苏氏自怨自艾去。 她提着水桶回破院里,打了两桶水,顺便加了一些灵泉水进去,把破庙那边的水缸灌满了。长期饮用这些水,能够让苏氏和叶怡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 下午,她用芭蕉叶把家里野猪肉做的咸肉包了二斤,又把屋门口半生不熟的芭蕉砍了一把,独自去了甜水村,找到了李二牛。 “二牛叔,你好啊!” 第134章 暗中安排 第134章暗中安排 叶斐然人未到,声先至,又脆又甜又有礼貌。 李二牛正坐在院子里编草鞋,大声打招呼:“我说是谁,是叶二丫啊!听说你傻病好了?” 叶斐然成亲的时候,李二牛已经被李小牛接到甜水村了,对火山村那边的新鲜事只听说,没亲眼看到。如今看着叶斐然,很和气。 叶斐然说:“托福,是好了。” 李二牛说:“好了就好,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小时候长得多好看秀气啊。后来忽然傻了,我还对你死掉的爹爹叹气。没几年你爹也没了,你们这一房人就是命苦。”李二牛是个健谈的老人,一不小心说多了,连忙把话题拐回来,“现在好了,成猎户人也很好,你们要好好过日子,越过越红火。” 叶斐然心里暖暖的,知道自己遇到好人了,笑盈盈地说:“是的。二牛叔,这次我来,是想跟你谈谈买院子的事。” 她边说,边顺势把礼物递给李二牛,只说都是家里打的还有树上结的。 芭蕉也就罢了,小孩子吃的零嘴儿,咸肉却是一份重礼。 李二牛收了礼,越发眉开眼笑:“哎哟,乡里乡亲的,过来走动一下就行。平白无故的送那么大一块肉干什么!多破费——院子的事,李大爷跟我提过了,我也答允他了,留给你们。反正我现在也不急着用钱。怎么,他没有把话带给你?” 叶斐然说:“带到了,早就带到了。是这样的,我想要现在就把院子买下来,但我有个条件,明天……” 她对李二牛如此这般一番,说到最后,红了眼睛,拭了拭眼泪。 李二牛一听,皱起浓眉:“唔,我明白了。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行,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叶斐然说的法子,真是听到没有听过,十分新鲜,对于李二牛来说也有好处,所以他十分配合。 对方爽快,叶斐然站起身来,深深道了个万福:“谢谢二牛叔帮忙,为了娘亲和姐姐有个安稳落脚之所,一切拜托你了!” 李二牛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 其实,叶斐然也在赌,赌李二牛人品。 幸好,她又一次赌对了。 第二天,叶斐然假装慌慌张张告诉苏氏,李二牛要把院子卖了。叶怡然一听慌了:“娘,不是已经跟二牛叔说了,把院子留给我们的吗?这怎么就卖了呢?” 苏氏也很慌,夏天快到了,破院顶不住飒风的。到时她们就没有地方住了,她六神无主地看向叶斐然:“二丫,到底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叶斐然装糊涂,说:“是不是我们拖太久,人家不耐烦了?毕竟是我们求着人家把院子留给我们的呢。” 苏氏急道:“怎么可以这样言而无信的呢?” “娘,你这话说得就差了。我们一没有立字据,二没有给定金,有什么立场要求人家把好好一个院子留给我们?” 苏氏无话可说,半晌,才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算了算了,我们赶紧去甜水村,看看事情还有没有回转的余地吧。”叶斐然说,“把所有银子带上。必要的时候就下个定金。你现在有多少银子?十两八两总有吧?” 苏氏眼神闪烁地说:“娘……娘没有钱了。” 第135章 叶天宇气晕苏氏 第135章叶天宇气晕苏氏 叶怡然故作惊讶:“娘,我们卖香包、卖菜挣的银子呢?就算昨天给了弟弟二两,应该也还剩一点啊?” 苏氏惊慌地摇头,顾左右言他地:“你弟弟一个人在爷奶那边讨生活不容易……别说这些了,我们去求求二牛叔,让他再留一段时间吧……大不了,我下跪求他……” 这等于变相承认了,钱都偷偷给了弟弟。 叶怡然心里哇凉哇凉的,忍不住冷笑,“下跪?娘,你是诰命夫人么?你膝下那么值钱?” 一句话,说得苏氏脸上火辣辣的,恨不能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这时,仿佛老天爷也在帮他们,叶天宇正好从门前走过。 叶斐然眼睛一亮,有了想法,打开篱笆冲出去大喝:“叶天宇,你给我站住!” 叶天宇昨晚没回家,和几个野孩子疯玩去了,这会儿偷了人家地里两捧地豆煮熟吃了才寻思着回家睡懒觉。他不乐意回去,主要原因是今儿院考放榜,叶天海和叶文梁张罗着早早到镇上去看榜单,那场面刺叶天宇眼睛,他不爱看。 听见叶斐然的声音,叶天宇站住,语气很不好地说:“怎么啦?” 叶斐然说:“娘亲最近是不是给了你银子?现在娘要买院子,手头紧,你如果还没花完,就拿回来一点,帮帮娘和姐姐。” 叶天宇用一副看傻子的眼光看着她:“你是不是傻,娘给我的银子就是我的。你一个出嫁了的女儿,管那么宽干嘛?” 叶天宇的话口口声声传到破庙里,苏氏眼里的光彩顿时熄灭。 叶斐然说:“那么你就看着娘一天天寄居在这破庙里,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叶天宇说:“这不是还有破庙住么,村里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她们死活干我屁事,反正你别想在我手里拿到半分银子!” 这歹毒的话,真难想象出自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子之口。 苏氏在门口听着,心如刀绞,两眼向上一翻,晕了过去。 叶斐然说:“你老实跟我说,你从娘这里要的钱,是不是拿回去给爷爷奶奶了?” 叶天宇眼珠子乱转:“你管不着!我呸!” 对着叶斐然脸上狠狠唾一口,幸好叶斐然躲过了。 叶斐然冷冷地说:“你就尽管巴结他们吧,你以为他们会宝贝着你?也就是你现在还有利用价值,等他们从你身上吸走最后一丝血之后,看看他们还要不要你!” 叶老三和周氏,心都偏到海那边去了,对亲儿子叶文栋还敲骨吸髓的,何况对叶天宇这个孙子? 叶天宇脸一黑,看那势头,又想要扑上来打架。 这时,阿黑阿黄从破庙里扑出来,一左一右守在叶斐然身边。叶天宇吃过这俩狗的亏,不敢再上前,狠狠瞪着叶斐然,“死肥婆,你那破嘴会说话,怎么不去勾栏里卖?你给老子等着,老子记住了!” 嘴里飚着狠话,脚步很诚实地,灰溜溜跑了。 叶怡然拿来大夫给的那瓶丸药,倒出一丸压在苏氏舌底,过了半天,苏氏才悠悠醒转。叶斐然赶回,见苏氏一苏醒过来,只是眼泪汪汪的看着她们。 第136章 分期付款买院子 第136章分期付款买院子 苏氏说:“女儿,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房子没了,儿子和自己不是一条心,苏氏绝望了,抓着叶斐然看作救命稻草。 叶斐然心里还有芥蒂,躲开苏氏眼神。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但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苏氏去死的,按照原计划,说:“恐怕银子拿不回来了,我这边倒有个法子,就是要你们辛苦很长时间。” 苏氏问:“什么法子?” 叶怡然说:“娘,二丫的法子一定是好法子,我们听着办就是了。” 叶怡然也对苏氏的软弱偏心不满很久了,但谁让她是她们的娘呢? “你们跟我来吧。等会儿无论我说什么,娘只管应是就行了。”叶斐然在这里卖了个关子,说完之后,带着苏氏和叶怡然到甜水村,找李二牛。 一路上,无论苏氏和叶怡然怎么询问,叶斐然嘴巴都闭得紧紧的。 还好,她们赶到李二牛家里的时候,时间还不算太晚。苏氏一开始还站在李二牛院子门口,不敢进去,怕自己寡妇之身触了霉头。后来李二牛十分热情地招呼她们进来,她方才战战兢兢的进了院子,在屋檐下站着,怎么也不肯进人家屋里去了。 这是苏氏自己的自卑情结,叶斐然也不勉强,两家人搬了小马扎坐在屋檐下开始商议买卖院子的事。 按照昨天约定好的,李二牛掰扯了个谎话:“那边十分有诚意,一直说想要我的院子。也不是村里人,是城里人,看着就有钱,想要在乡下买个院子重新修葺给自家儿子清静读书的。还愿意出二十五两银子。苏寡妇,你也别怪我说话不算话,这都两个月过去了,你连个声响都没有,我以为你不要了……” 苏氏听着,脸上火辣辣的。 她后悔啊,为什么每次叶天宇一开口,她就着了魔一样,晕乎乎把银子掏出来了? 辛苦两个月,到头来只剩下几十个铜板,把买房子这么大的事都丢在脑后了! 叶斐然说:“二牛叔,如果我们现在买,你还愿意按照原来的价钱卖给我们吗?” 李二牛说:“当然,我们毕竟是乡亲,又是之前说好了的。怎么,你们这次来想要买房子?” 叶斐然说:“是。但有个难处,二十两银子,我们手头不够。” 李二牛愠道:“没有银子,你来瞎扯什么?” “二牛叔,你先听我说。”叶斐然心平气和地说,“我们确实没办法一口气拿出二十两银子。我想这样,我们先给五两银子的现银,然后剩下的十五两银子,按照每个月二两银子来还给你,一共分八个月还。剩下那一两银子就当时分期还款的利息。这样你一共可以收到二十一两银子的房款,同时我娘也有院子住,还减轻了压力。你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吗?” 这法子其实就是现代的按揭买房,叶斐然把它用上了。 她担心李二牛不接受,昨天提前过来和他商量定了。 幸亏李二牛一口答应,而是现在表演还十分配合。 听了她的话,李二牛陷入“沉思”中。 第137章 提前住上好房子 第137章提前住上好房子 早在叶斐然说到一半的时候,聪明的苏氏就明白女儿意思了,这种方式真是闻所未闻,但确实是个好法子。按月还二两银子,提前住上好房子,非常适合她目前的窘况! 她略加考虑,就接受了叶斐然的法子。 苏氏说:“二牛叔,别看我们家是纯女户。我现在每月接了同和堂五十个香包的活计,光是这一项活儿就有一两银子进账。眼下家里喂了鸡,种了菜,大丫跟着二丫去采草药,这些都是钱。我们收入是不愁的,就是细水长流,没办法发大财。现在只要你愿意,这两年就算我做牛做马,也一定会如数还清这二十一两银子的!” “我们现在住在山脚破庙里,那儿地方你是知道的,飒风来了根本顶不住,又是村产。就算里正人好,不和我们计较,时间长了也是有人说闲话的。希望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成全这件好事吧!” 说到这里,苏氏站起身来,冲李二牛盈盈一福。 如果说昨天李二牛答应叶斐然,是被她诱之以利的话;如今听见苏氏真诚恳切的剖白,李二牛就被动之以情了。 起先他在火山村住的时候,是听说过苏氏在叶家遭遇的,他死掉的老伴还经常在饭桌上提起苏氏,觉得她可怜,如今这种感情更强烈了。 等苏氏行礼,李二牛忙虚扶她起来:“嗨,叶老大家的,你客气什么!我又没有说不答应二丫的请求!行了行了,这法子我听着不错,就按照二丫说的办吧。不过空口无凭,我们得找个可靠人做个证明才行。” 苏氏欢喜不尽,说:“没问题!要么我们就找里正大人来做证吧!” 叶里正知书识礼,处事公平,李二牛也很赞成。 “行。我们这就动身。” 甜水村和火山村相隔不远,走路就到了。叶斐然折回家里拿了一块肉和一些菜,提着到叶里正家,叶里正正吃饭呢,看到浩浩荡荡一群人来到,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等李二牛把原委说清楚,欣然答允:“行。这是一石二鸟的好事,我这就给你们立字据!” 原本里正的职责就包含有做公证、判是非的部分,当下叶里正取来笔墨纸砚,写了一式两份的分期付款字据,按了手指摸,双方各保管一份。 然后叶斐然把五两现银交给李二牛,把屋契也改了苏氏的名字。一场买卖打铁趁热的,就做成了。 苏氏拿着屋契,脸上阴晴不定的,叶怡然却是喜形于色:“哇,这就是屋契,我们再也不用住破庙了!” 叶里正也一身轻松:“你们这就去选日子搬家吧。一直住在破庙里,总有人在我耳边说怪话,我也快受不了了。只是之前看你们可怜,我忍着不说而已!” 谁会在叶里正耳边说怪话? 当然是叶老三一家子了! 苏氏这才知道,叶里正为了维护她们背负了多大压力,顿时满脸不好意思,对着叶里正和李二牛,福了又福,谢了又谢。 叶里正看着叶斐然,意味深长地说:“别谢我,谢谢二丫吧。” 苏氏说:“她一个女孩子懂什么。” 叶里正见她迷迷瞪瞪的,还不知道叶斐然的好处,心里叹气。他可真羡慕苏氏,有这两个好闺女。他说:“没什么。你们忙去吧。等入伙的时候记得请大家吃酒。” 第138章 古代金融活动 第138章古代金融活动 苏氏说:“这个自然。到时候也请里正一家人赏脸来喝杯水酒。” 叶里正哪里把她一个纯女户看在眼里,漫不经心地笑道:“到时候在说吧。” 叶斐然这样赶鸭子上架,就是想让苏氏把身上的钱花完。 不然,苏氏三天两头拿钱倒贴叶天宇,那就是个无底洞,她们永远别指望住上好房子。 苏氏和叶怡然沉浸在房子失而复得的喜悦中。 晚上一家人吃饭时,成甯知道这件事,评价说:“二丫这种做法,我听说过。在城里有晋西人开的银庄,他们会采用这种分期支付的方式进行大宗采买。不光是房子,连稻谷、小麦、铁矿,也能够分期买卖。数额十分巨大,用的银票来交易。” 成甯的话让苏氏和叶怡然大开眼界,对叶斐然越发信服。 苏氏说:“没想到二丫连大银庄的法子都会用?” 成甯说:“我只是说类似而已,人家银庄的手法要完善得多。” 叶怡然说:“连稻谷也能买卖?那不是粮行的生意么?” 成甯摇头:“不是。比如说,稻子开花前后,他们会派出钱粮先生到田里观察,估算当年的产量,再结合价格。提前付一笔订金给地主。等稻子打下来后,再把尾款交割。这样大片稻田的收成都归了他们,他们再作价卖给粮行,粮行卖给城里人。” 叶怡然还是很迷惘:“这样他们赚什么?” 成甯说:“赚差价。如果你是地主,没办法保证稻谷销路的时候,有人在禾抽穗的时候就全部买下,那就算压价一点,你也愿意吧?然后等稻谷丰收了,你手里掌握了大批稻谷,那么把粮价往上提一二枚铜板,是不是也理所应当?一进一出,获利就十分可观了。” 苏氏和叶怡然似懂非懂,叶斐然却懂了,并且听入了迷。 这是古代的期货? 没想到,大顺朝的经济活动,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发达啊!连期货都有人做了? 叶怡然推推她:“二丫,阿成在说啥?你听懂了吗?” 叶斐然伸出食指和中指,比出剪刀的形状,说:“就像剪刀一样,中间一条水平线,水平线上是卖出价,水平线下是买入价,虽然都离水平线不远,但卖出买入之间差很远。这叫剪刀差。” 她这么一比,苏氏和叶怡然都懂了,啧啧称奇。不过她们都是妇道人家,听过就算了。 反而是成甯,看了叶斐然好几眼。 吃完饭,趁着天色仍亮,苏氏收拾忙去了,叶斐然和小虞聚到一处认字。 叶怡然凑上前:“二丫。” 叶斐然说:“姐,有什么事吗?” 叶怡然一脸不好意思地,开口说:“二丫,我也想学认字。你能不能教教我?” 她看着叶斐然,又期待,又不安。 叶怡然说:“二丫,我这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才没吃几天饱饭,就又想要学认字,是不是太贪心了……” 姐姐低下头去。 不过,妹妹自从学了认字之后,懂了好多道理,变得好厉害啊。 叶斐然说:“怎么会呢。姐姐,你有这个心很好。那么我们一起来学吧。” 小虞忽然叹了口气,说:“对呀,反正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 站起身,到屋外,捣鼓起认字用的木板子来。 叶斐然:“……” 叶怡然:“……” 叶斐然扶额:“姐,你先去跟娘说说吧。” 叶怡然:“好!” 叶怡然一溜烟跑了,小虞拿着木板子回来,纳闷道:“大姨去哪了?准备认字啦!” 叶斐然:“……” 第139章 她引起了成甯注意 第139章她引起了成甯注意 叶怡然把想要学认字的事跟苏氏说了,苏氏倒没有反对,不过她说:“你学认字可以,不能耽误了干活。知道吗?” “娘,你别担心。我保证不会耽误!”叶怡然大喜。 当天晚上,还真是小虞当先生,用炭条和木板子,教会了叶怡然《三字经》的头四句。叶怡然得了宝贝一样,学的时候十分用心,走的时候嘴里还念念有词。 叶斐然看在眼里,不禁好笑。 好笑之后,又感动。 叶怡然聪明又有骨气,勤快又重情义,这些秉性和前世的姐姐一样,叶斐然很希望叶怡然能够过得好,弥补前世姐姐不得善终的遗憾。 她会尽可能帮叶怡然。 成甯看着叶斐然对着门口傻笑:“……” 他来到她身边:“娘子,我有几个问题,想讨教。” “好啊。”叶斐然随口回答,猛地醒悟,“什么?” 她大意了,前世是科学家,别人讨教天经地义。现在成甯凭空讨教什么? 成甯眼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一闪而过:“刚才你说剪刀差什么的,蛮有意思,想要再听你讲讲。” 果然! 大意了! 她一时得瑟,随口说了两句经济学的原理,却忽略了这种话,不应该出自她这个乡下傻胖妞之口! 叶斐然定了定神,笑道:“那个比喻我也是在外面捡的,觉得蛮有意思,一下子记住了。其实我也不太懂……” 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希望成甯会被这漏洞百出的说辞糊弄过去…… 成甯挑眉,扯动脸上刀疤,狰狞恐怖:“在哪里捡的话?” 叶斐然比比划划地说:“上次我和姐姐去赶集,正好有书院里的书生过来买东西,我听他们讨论这些东西。相公,读书人真厉害啊,让小虞也好好念书哈?” 成甯不说话了。 叶斐然心里好像揣了个大兔子,一蹦一蹦的,惴惴不安,眼巴巴看着成甯。 那眼光倒令人心软。 成甯微微颔首:“这也罢了。不过刚才那些话容易引人多心。如今朝廷重农抑商,而且言官对言论控制很严格…… 三个大字在脑海里蹦出来:文字狱? 叶斐然心里骇然,竭力做出迷茫的样子。 成甯看她一眼,话锋一转,“简单来说,之前就有几个书生说错话被县老爷打了板子。你这些话又是从书生那儿捡的……我们自家说说笑笑就算了,到外面休要再提。不然被打板子的话,屁股很疼的。” 他举起手,在空中做了个虚劈的动作。叶斐然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屁股,龇牙咧嘴。 那滑稽的举动,倒把成甯引得笑了。 他摸摸她的头发:“乖,去洗洗睡吧。” 叶斐然乖乖听话的去了,看着那胖乎乎的背影,成甯“嘻”笑出声来。小虞在屋外听见声音,问:“爹爹,你在笑什么?” 说时迟那时快,成甯把脸一板:“没什么。” …… 时间过得很快,放榜的日子到了,和之前欢欣鼓舞气氛相反,叶家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叶天海没有考上秀才。 第140章 叶家大挫败 第140章叶家大挫败 一家人都觉得叶天海考上秀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知道放榜的时候,从榜头看到榜尾,又从榜尾看到榜头,愣是没找到叶天海的名字。 人群中,叶文梁泥雕木塑,叶天海脸色铁青。 不过他们没能在榜单前面站多久,很快就被别人挤到了外面。叶老三蹲在路边抽旱烟,看到叶文梁和叶天海互相搀扶着走出来,站起身问:“文梁,就算海哥儿中了,也用不着欢喜成这样吧!” 他满脸喜色,没有留意到儿子孙子脸色都很难看。 叶文梁嗫嚅着嘴唇,眼泪“刷”的流出来了。 叶老三说:“咋啦?高兴得还哭了?” 叶天海低声说:“爷爷,我没考上。”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咬牙切齿,脸色阴鸷吓人。 就算叶老三年纪一大把,看到孙子那表情,也不由得从足底透起一股寒意。收起一肚子的责备,低声说:“回家再说吧!” 张氏一大早去割了猪肉,还跟杀猪的炫耀了足足一刻钟,一路上回来的时候,更是逢人就说,恨不得让全村人知道自己养了个秀才儿子。 没想到好不容易盼到叶老三叶文梁叶天海回来,却见到三张赛过锅底的黑脸。 “真不走运!”一进屋,叶天海就怼天怼地,“主考官是不是瞎了眼!秦旭那家伙就是绣花枕头,不就是山长的儿子么,凭什么他能考上,我都考不上!” 周氏心疼道:“海哥儿别生气,那是他们有眼不识宝。明年再来就是了!” 叶文梁说:“不然还能咋地?我们刚才在镇上遇到夫子,夫子也说可惜了,本来天海是能够考上的,白白浪费一块好料子!” 他们三人在镇上确实遇到夫子不假,夫子也惋惜了几句不错,问题是他们把夫子说的客气话都当真了。 叶天赐和叶天宇在屋外偷听,知道大哥没考上,估计肉是没得吃了。叶天赐就对叶天宇说:“去,你去问问奶,还有没有肉吃?” 叶天宇懒洋洋道:“我才不去。” 叶天赐瞪他一眼:“你不去,难道我去?” 冷不防叶文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在说什么呢?” 叶天宇和叶天赐一起回头,叶文英指着屋里说:“天赐,那里面的是你亲娘亲老子,自然是要你去。问好了有没有肉吃,出来告诉我和天宇!” 姑奶奶发了话,叶天赐没办法,只好不情愿的进去了。 果然,叶天赐进去一问吃肉的事,就捅了马蜂窝。叶天海阴阳怪气对他嘲讽起来,叶天赐哪里受得了这个,滚在地上耍赖皮,张氏既心疼小儿子,又怕惹恼大儿子,屋里一团乱。 叶文英且不管屋里,搭着叶天宇肩膀,笑着说:“我帮了你,你该怎么说?” 叶天宇说:“姑姑你一向是好人嘛” 从怀里摸出一分碎银子,亮了亮。 原来叶天宇也不是老实人,每次周氏指使他去问苏氏要银子,他都会克扣掉一点儿,没有一次交足过。 叶文英眼前一亮,伸手想要去拿,却被叶天宇抢先一步收进去了。叶文英眼珠子一转,说:“我房间里还有两块饼子,还有一块才做得的手绢儿,你拿了去。饼子给你吃,手绢儿给你的小相好。” 第141章 苏氏新居入伙 第141章苏氏新居入伙 叶天宇呸一口:“你才有相好!老子只有兄弟!” 他说话二流子似的,听入耳中,恨得叶文英暗地里咬牙,却不得不委以虚蛇:“行了知道了。银子!” 叶天宇拿了饼子,拿了手绢儿,才把银子交给叶文英。 转天叶天宇就把手绢儿卖掉了,叶文英手工还算可以,卖了30文钱,钱都被叶天宇赌钱毒完了。 言归正传,那天叶家吵了一大场之后,晚饭还是没见着肉。 叶天宇和叶文英私底下吃了独食,所以毫无怨言,默默喝野菜汤咽杂粮饭。叶天赐和叶紫然却嘟嘟哝哝的,老大不乐意。 嘀咕久了,本就心烦的叶老三拍了桌子:“都吵吵啥!不想吃就别吃!” 把几个小的全部撵了下去才罢休。 接下来几天,叶家很热闹。 不是周氏发现叶紫然偷肉吃一顿毒打,就是苏氏骂叶天宇出气。 恰好这日苏氏新居入伙,叶天海一大早的,坐在窗台前那本书妆模作样,实际上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却看到李大爷赶着牛车,车上坐着苏氏和叶斐然叶怡然,装着简单的行李,摇摇晃晃往李二牛的院子走去。 叶天海放下书本,跟了出去,一直跟到苏氏进了院子,才折返。 在叶家家门口,周氏正跟邻居的长舌妇们聊天。 “我家海哥儿就是运气不好,我寻思着是不是因为他房间的窗户对着苏氏那发瘟寡妇的门,被克住了,这次才差一点没考上秀才。过些天我得去庙里求个灵符回来……” 叶天海不动声色地皱眉,自己没考上的事被拿来到处说,始终脸上不光彩。 周氏看到叶天海,倒是很欢喜,打着招呼:“海哥儿,你去哪里来?” 叶天海说:“我刚才见伯娘进了李二牛大叔的院子,怕她守不住墙头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来,就跟过去瞧瞧。” 周围几个村妇听见都暗暗皱眉。 周氏问,“那你看到什么没有?” 叶天海摇头:“她们进院子了,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名节对于妇人来说特别重要,叶天海暗示到这程度了,周氏哪里还坐得住:“我们看看去。”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往村口走去,那几个妇人都是好事的,也跟了上来。 …… 李二牛的院门口,门楣上贴着叶里正写的“乔迁之喜”四个大字红纸。 一进的院子,格局和破院一样:三间屋,一个灶屋,一个杂物间,一色泥砖墙、青瓦面,柱子和横梁有腰粗,结结实实,四方四正,通风明亮。 李二牛搬走的时候只收拾了衣物细软,笨重的家具一样没带。屋内有床有桌有柜,虽然有些地方朽坏了,却不影响使用。 苏氏手头也没有闲钱给自己添置大件了,看到屋内光景,已感十分满意。 李大爷帮着她们把牛车上的破旧被褥、衣裳、碗筷等杂物搬下,还有养的小鸡生晒的药材等等,琐琐碎碎,都堆在堂屋里,笑着说:“我这就回去了。” 李大爷的老伴儿江氏也来了,说:“以后大家是邻居,有点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苏氏十分感激,拿出煮好的鸡蛋塞给江氏:“江大娘,以后多多关照。” 第142章 开门见红 第142章开门见红 江氏见那鸡蛋小小一个,圆润小巧,知道是初生鸡蛋,最补人。 心里对苏氏喜爱又多几分,眉开眼笑地说了几句乔迁之喜之类的吉祥话,就提出告辞。 苏氏一直把李大爷和江氏送到门口,“您慢走。今晚我们请客吃饭,请一定要来。” “你先回去忙。晚上要开席的时候我们再过来帮忙。” 迎面,周氏闯了进来,“苏氏,你个不知廉耻的寡妇,竟敢偷汉!” 她气势汹汹,声音炸雷一般,苏氏心里有阴影,顿时吓得一哆嗦。嗫嚅着说:“婆婆?” “苏大娘,别怕。”江氏护着苏氏,对周氏说:“周大娘,大白天的你胡说什么?” 周氏说:“我来教训我儿媳妇,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转过脸对苏氏呸一口:“你跑到李二牛家里干什么?有你这么下贱不要脸倒贴的吗?还带着自己女儿来?你这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啊?” 院子里的人听她说得龌龊,不禁皱了眉头,脸都黑了。 苏氏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偏生嘴笨,没办法反驳周氏。 忽然之间,后院一道雄壮身影转出,手里一只烂掉的野果子甩出来,“啪”摔到周氏脑门上。 叶斐然清脆的说话声响起:“大吉利是,开门见红!” 周氏捂着脑门,“啊哟”跳脚起来。 叶斐然似笑非笑地说:“今儿个我们乔迁之喜,怎么我好像听见这新家里有苍蝇在叫?” 周氏一听,气不打一处来,高声嚷嚷道:“什么苍蝇?叶二丫,这是你对奶奶的态度吗?” 叶斐然这才冷了脸,呵道:“你也知道你是奶奶?是长辈?今儿个我们乔迁新居的大喜日子,你这是来晦气我们呢!” 跟着周氏过来的几个长舌妇,原本是来捉奸的,现在看着不像,嘀咕开了。 “乔迁新居?难道是搬家?” “我看着像,这儿也没见李二牛人啊。” “那说是捉奸,难道误会了?” “这不明摆着嘛,管他呢,有热闹就凑呗!要是真乔迁了,讨口果子吃也行。” 江氏忙上前澄清说:“是乔迁,苏氏从李二牛手里买了这院子,今儿个不是好日子嘛,就搬过来了。我们正在这里帮忙呢。”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好,江氏都不愿意苏氏名声损毁,这样会连累到邻居也不光彩的。 周氏愣住了。 叶天海走到门口,看到“乔迁之喜”四个字,加上刚好听到叶斐然那段话,也愣住了。 难道自己误会了? 短暂的惊诧过后,周氏心里越发不舒服起来。 自从分家之后,周氏原以为低贱的苏氏一没有娘家二没有儿子,绝对爬不起来的。她巴不得苏氏贫困潦倒,最好沦落到去当伎女,过猪狗不如的日子! 可是现在苏氏越过越好,还搬了新房子! 而且,周氏还发现,苏氏胖了,也漂亮了。 今天的苏氏穿着蓝布衣服,襟前别了一条小小的绣了花的帕子。她胖了些许,身段丰盈,头发黑鸦鸦的,扎成一个发髻,别了两朵红花在头上,越发衬得面如银盘,笑容可亲。比起之前在叶家,好看了不知道多少! 周氏郁闷了! 第143章 以理服人 第143章以理服人 周氏又气又恨,恶毒的话张口就来:“拉倒吧,装什么贞节牌坊。我早就说你是克夫命扫帚星,李二牛这院子没二十两银子下不来,你不出去卖,哪里来那么多钱?要不,就肯定在我家里偷了钱才分家出去。哼,这么说来,这院子还是我家的钱买的,这里应该是我的院子!” 越骂越难听! 苏氏一开始还小声辩解,“我不是”“我没有”,全被周氏的声音掩盖了。 叶天海一步跨进院子里:“奶说得没错,你哪里来的大笔银子买院子?莫非从家里偷了银子出来?” 叶斐然火大,叶家人也太不要脸了,他们自己挑唆叶天宇哄光了苏氏口袋里的银子,如今反过来说苏氏偷了叶家银子? 这种人,越是跟他们分辨,越是得瑟。 放在平时,她就得给点颜色他们瞧瞧了。可今天不行,今天乔迁大喜日子,若是在新房子里有什么口角,不吉利! 她拿起一只瓷碟子,往地上狠狠一摔。 哐当巨响,压过周氏叫骂。叶斐然不紧不慢地说:“奶奶,你想尝尝我的刀法吗?” 周氏是见识过叶斐然抡菜刀的模样的,气焰矮了下去。 叶天海说:“你少来!那是大不孝!” “我们都分家了,再也没有关系了,什么不孝的,轮不上我。”叶斐然说:“反而是你们,口口声声偷银子,有证据吗?拿出证据来呀?拿不出证据,就是污蔑!奶,叶天海,我知道你们眼红我们过好日子,但这些银子都是我们挣到的,我们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她指着院子里已经开始走来走去吃食的鸡,说:“看看这草药,看看这鸡,你们家有吗?之前叶家屋前屋后,所有活儿都是我们娘儿三个在做,奶奶和婶婶做了什么?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既然我们三个能够养活叶家大大小小十几张嘴,短短两三个月挣个二三十两银子又有什么稀奇?” 众人目光落在那群鸡上,一只只肥肥的,一看就知道很会下蛋。 还有那些琳琅满目的草药,都晒得很干,散发着扑鼻香味。 在场的也不都是无事生非的人,叶斐然掰开了一说,有人暗暗点头,觉得十分在理。 周氏感觉到气氛不对,急了,鼓着眼睛说:“我才不信你!说得比唱还好听!” 叶斐然说:“我娘走后,叶家那窝下蛋的老母鸡都被姑姑和三丫撺掇着杀掉吃了吧?你们到镇上卖草药,以次充好被发现,同和堂如今连大门都不让你们进去!我劝你们呀,有那眼红别人过好日子的功夫,不如自己踏实点儿,好好过活,什么好日子挣不到?光靠讹人欺负人,一丁半点便宜贪个没完,损了自己阴德,不怕伤了儿孙后代?” 众人听了,跟着指指点点。 有支持叶斐然的:“二丫说得在理,好日子可不都靠自己双手挣么。” 有好心劝周氏的:“周氏,你们都分了家了,就别来丢人现眼了。大家之前好歹亲戚一场,撕破了脸面都不好看。” 周氏黑了脸,瘪着没牙的嘴巴,一连窜脏话将出未出,叶斐然手里又拿了个红果子在手:“今天是我娘亲搬家的好日子,我不想动手。但如果你要继续捣乱的话,就别怪我再来个‘开门红’了!” 第144章 相公又帮我出头 第144章相公又帮我出头 周氏脑袋才刚被砸过,这会儿还疼,她知道叶斐然不是开玩笑的,这傻胖妞真的能动手。 摸摸额头,一跺脚:“傻胖妞,丧门星,我咒你这破房子早晚要被飙风吹翻横梁倒,压死你一家子大小恶臭生疮的臭婊砸!” 一跺脚,扭身跑了。 听她骂得恶毒,村妇们听不下去,又是皱眉,又是摇头的。 叶斐然倒没有往心里去,周氏也就口嗨而已,这种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她拉着大家说:“各位嫂子婶子,来都来了,请留下喝杯茶吧!” 众人见她这么好客,越发倾向叶斐然这边了,大部分都欣然留下。苏氏和叶怡然一起出来,帮忙招呼客人,院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忙碌中,门外一道鬼祟的穿长衫身影跃入叶斐然眼帘。 叶斐然皱眉:“怎么他还没走?” 叶天海果然还没走,在门外转来转去的。满脸不甘心。从小,他就不把这个又傻又胖的堂妹放在眼内,乃至直到如今还不敢相信,这丫头竟连连让自己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吃亏!隔着门缝看着院子里的热闹,叶天海不知脑子里怎么想的,竟捡起一块狗屎,想把狗屎扔进院子里,用这种下作手段恶心苏氏一家。 冷不防大门“吱”打开,叶天海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啪”的被一颗石子打中,狗屎落在地上,砸了他一鞋子。 臭味弥漫开去,叶天海大声喊叫起来。 叶斐然一击得手,拍着手笑道:“哈哈,原来你喜欢吃这个呀!早说,我让我家俩狗子拉热乎的给你!” 叶天海怒道:“你!” 叶斐然“刷”的拉长脸:“堂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哼,只会躲在女人和小孩身后出阴招,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句话等于说,她什么都知道。 叶天海背脊发冷,转念一想,对方不过是个小姑娘,又不把她放在眼里了。他阴阳怪气地说:“无知妇孺,牙尖嘴利,也是个克夫的。” 叶斐然也不生气,笑吟吟地说:“等你先考中秀才,不当这白吃白喝的寄生虫再来教训我吧。” 一句话说得叶天海变了脸色。 为什么呢?因为他现在只是个童生,说白了,连开馆授徒的资格都没有,加上娇生惯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不是寄生虫又是什么? “可恶的丫头,让我当长兄的教训你!” 叶天海大怒,想要扑上去,叶斐然向后退一步,忽然眼前一亮:“相公!” “什么相公!别以为我怕那个穷猎户!” 话音未落,叶天海后领被提起,整个人离开地面,晃晃悠悠的。他不禁大声惨叫起来,叶斐然却看着他身后及时赶到的成甯,很认真的说:“相公,小心他身上沾了狗屎!” 成甯一本正经的点头:“我知道。” 他把叶天海一甩,摔到路边。叶天海狼狈地爬起来,看到恶狠狠的盯着自己。那道疤痕就跟血口子似的,别提多可怕了,顿时夹着尾巴逃之夭夭。 赶走了扫兴的,叶斐然高兴起上前去,挽着成甯的手:“相公!你来得正好!我们准备贺新房了!” 温软的触感在胳膊上划过,成甯冷凝一块的脸肉眼可见的柔和下来:“嗯。” 第145章 好女婿人人夸 第145章好女婿人人夸 乡亲们纷纷去跟苏氏道喜。 苏氏原被周氏气得心绞痛隐约发作,她含了药,好很多了。 叶斐然返回的时候,她和叶怡然正招待客人。大家最好奇的还是她们用什么办法挣到这么多银子来买房子,苏氏早得到叶斐然叮嘱,对分期付款的事守口如瓶,一家子统一口径推说借了成甯的积蓄才买的,而且要归还。 就算是这样,也够引人羡慕的了,从来没听说过女婿借钱给岳母买院子的,而且一借就这么大手笔,足足二十两银子! 话题渐渐地从院子转移到成甯如何疼媳妇上。 苏氏提起成甯,只有赞不绝口的:“我这女婿,真不是我夸,又能干,又勤快,又懂礼貌,真是我们二丫好福气,嫁到这么个好人家!” 成甯被夸得连脸上的伤疤都红了,一言不发站起来,绕到后院去干活。 江氏瞅着他挺拔的背影,揶揄道:“阿成害羞了!” 叶斐然说:“当然了,娘亲你也真是的,这样说人。连我都不好意思了。” 江氏笑嘻嘻地说:“还有更不好意思的话想要问你,什么时候让你娘亲当外婆?” “这……”叶斐然的脸“腾”的,红成熟茄子,这问题没法回答,赶紧跑,“我……我去烧水!” 在众人哄笑声中,她落荒而逃,握着脸跑进灶屋。 进了灶屋,又和成甯打了个照面。 “你……你也在啊!” 脸上才褪下去的温度,骤然再次提升。 成甯嗯的一声,把满满两桶水倒进水缸里,水缸很大,眼瞅着才一半。成甯准备再去挑一担水来把水缸灌满,回过身看到叶斐然,不由得一怔:“你中暑了吗?脸怎么那么红?” 叶斐然摸了摸脸蛋,确实还有些烫,心知不是因为中暑。却看见成甯的脸突然在面前放大,他凑了过来观察自己,忙别过脸:“别这样看我!” 成甯越发觉得她古怪,说:“你没事吧?” “我没事。”叶斐然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这时江氏的大嗓门嚷嚷从外面传进来:“苏氏,你也得催催二丫让她赶紧开怀了。女人要是没有个一儿半女做依仗,终究没意思。你应该感受最深的吧!” 苏氏说:“江大娘,你说得有道理,我会好好说二丫的。唉,这些年来,要不是有他们三个在,我恨不得跟着我家那个一块儿去了,也好黄泉路上做个伴。” 江氏说:“哎哟,你咋还哭了呢。快别哭了,今儿个是你乔迁之喜,哭哭啼啼的不吉利!啊呸,大吉利是!大吉利是!” 成甯看了看脸红红地做事的叶斐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想了一想,薄唇抿紧,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放下水桶,扭身出了灶屋。他回到破院里,把备给小虞吃的瓜子、地豆、糖豆抓了一袋子,又风一样回到苏氏新家里。 “岳母、大丫、各位婶婶嫂嫂,大家别光顾着聊天了,来吃点零嘴儿。” 成甯有些时候真的十分会做人,村妇们八卦的时候,几乎没机会吃零食。他拿出这些小零嘴儿,正是她们稀罕的。大家七嘴八舌夸赞着成甯,一时之间,屋子里充满悉悉率率吃零食的声音,好像养了一群大老鼠。 趁着女人们闭了嘴,成甯对苏氏说:“岳母,刚才你们的话,我在外头听到了。” 大家知道他有话要说,安静下来。 第146章 先不要孩子 第146章先不要孩子 苏氏微笑着说:“既然听到了,回头要加把劲儿呀!” 成甯却很认真地说:“我和二丫商量好了,暂时先不生孩子。” 哗! 女人们瞪大眼睛,好像听见了天方夜谭! “娘,你先听我说完。”苏氏想说话,被成甯制止,“眼下家里情况才刚好一点,我和二丫还寻思着把破院翻修一下,盖个新院子,再买两块地,做个小地主。二丫一旦怀孕,一来现在家里条件不好,吃的也不怎么样,对大人小孩都不好;二来,家里也从此缺了个劳动力。还不如忍耐两年,到时候有房有地,运气好的话,小虞也读书有出息了,到时候二丫生的宝宝,才叫生在蜜窝里呢。” 他一番话,不能不说没有道理。 不过也有人不服气:“阿成你也想得太简单了,生孩子哪儿有计划好的?村里谁不是有了就生了?再说,过两年再生?哪个新媳妇过门两年不开怀,早就叫村里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苏氏原本开始放晴的脸,又转阴。 成甯不慌不忙地说:“婶子,谢谢你好心提醒。我这不正是怕村里人对二丫有说法,因此特意跟各位说明个中原因嘛。希望各位婶子嫂嫂多疼我们二丫一回,外头但凡有人说她闲话,代为美言几句。” 说完站起来,团团作揖,慌得妇人们站起来躲避不迭。 “哈,原来阿成是想要用瓜子糖豆封住咱们嘴巴呀!”有个鬼灵精的大嫂笑了,“你可真疼媳妇儿,这下我们吃你的嘴软,不给你们说好话都不行啦!” 成甯不慌不忙道:“那是当然。” 认真的样子,倒是让这些厚脸皮的大妈大姐都不好继续开玩笑了。 苏氏嘴笨,还没反应过来。 江氏老辣,反应过来了,赞赏地看了成甯一眼,说:“阿成真会替媳妇儿打算。苏氏,你找了个好女婿呢。” 江氏和李大爷老两口虽不富裕,但村里九成九的人天天坐他们家牛车,人缘好,谁都给三分薄脸。她开了口,那些大姑子小媳妇纷纷附和。 等大家说的差不多了,成甯暗示了苏氏一眼,苏氏明白时候到了,就说;“今天我们摆入伙饭,大家一起来到,要不都在这边吃吧。” “好啊!” “那就不客气了!” 大家纷纷答应,苏氏松了口气,她之前还自卑,担心自己寡妇的身份,大家对她会躲避。没想到邻里们对她十分热情客气,让她惴惴不安的心放轻松下来。 投桃报李,苏氏十分慷慨地把自己存起来的猪肉全都拿出来,杀了两只才下蛋的母鸡,叶斐然赶回破院里,抓了一只兔子,摘了新鲜菜蔬。 母女几个在新家里一顿忙活,摆上了炒咸肉、红烧肉、菌子炒鸡块、红烧兔肉、炒黄瓜和肉片炒青菜,六样菜,每样装了三大碗,摆了两桌子相当好看的宴席。 碗筷不够,江氏自告奋勇把自己家里的拿了过来,在她带领下,有人搬椅子有人帮忙收拾,农村人收拾伙食就这样,一家请客,众人出力,最后围坐在一起,痛痛快快的吃。 因为都是女人,成甯反而显得突兀,所以不等叶斐然招呼,他自个儿悄悄走了。 叶斐然把米饭端出来,一回头,不见了成甯:“咦?相公呢?” 第147章 小两口感情好 第147章小两口感情好 那个鬼灵精的大嫂名叫翠莲,笑着说:“啊哟,小两口感情这么好啊。才半刻钟不见人,就相公长相公短的了?” 哄堂大笑中,叶斐然脸又红了,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真是讨厌,才短短一会儿,她脸都红了好几回了! 苏氏说:“翠莲,你快别打趣她了。她新媳妇脸皮薄。二丫,阿成说他不放心小虞独自在那边,先回去。让你慢慢吃,吃好了再回去。家里的事不用担心。” 叶斐然放心了,说:“好。” 这顿饭吃完,村里人对苏氏印象更好了。大家都很难相信这就是从前那个苏氏。那个又黑又瘦沉默寡言,只会驴一样干活的叶家大儿媳。 现在的苏氏,圆润又好看,话还是不多但有章有法,做事麻利漂亮,和以前简直换了个人。 吃完饭,大家又帮忙收拾好,这才散去。 苏氏和叶怡然、叶斐然回到屋子里,叶怡然欢呼一声,滚在床上:“终于有自己的房子了!娘,我要住西厢房!”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家里就两个人,你喜欢住哪个屋就住哪个屋呗。” 苏氏说:“大丫,西厢房西斜呢,你住东厢房,娘住西厢房。至于那个杂物间,我们也要收拾出来。” 叶斐然好奇:“家里才两个人,收拾那么多房间干嘛?” 苏氏却一脸欲言又止。 叶斐然多聪明的脑子啊,转念一想,明白了,这是留给叶天宇的。 苏氏始终没有对叶天宇死心,叶斐然心里凉了半截,笑容也冷淡许多。 叶怡然还沉浸在乔迁的兴奋中,她做梦都没想到会有一天可以自己住一个屋子,那是完全独立的空间,关上门想做什么都可以! 分家真的太棒了,这日子真的是越过越舒服了! 她拉着叶斐然,喁喁细语道:“二丫,明天我们赶紧上山采药吧!我想要多挖药材、多挣钱。一来可以还债,二来,这家里好多东西没有添置呢!” 叶斐然虽不忍心,却不得不泼她冷水:“姐,这十天半月我们都不能挖药材了。” “啊?为什么?”叶怡然傻眼了。 叶斐然说:“这段时间没有什么药可以挖的,要等新的药材长起来,才好卖高价呢。如果你闲着,就到我家来帮我种菜吧。又或者给娘打下手做香包也可以。上山却不合适了。” “好吧……” 叶怡然肉眼可见的失望。 叶斐然临走之前,把阿黑留在苏氏处,让它好好看家护院。 俩狗从小一处长大,骤然分开,互相舔着毛呜呜叫着,依依不舍。叶斐然看着又好气又好笑,这俩狗太通人性了,硬要分开估计还不好,拍着阿黑的狗脑袋说:“行了行了,你就在这边先住几天帮帮忙。过两日我另外寻一只狗子来代替你,到时候你就跟我回家吧!” 阿黑听得懂她的话一样,一下子精神起来,两只耳朵竖起,“汪汪汪”的大叫了几声,好像在保证似的。 叶斐然忍着笑,对苏氏说:“娘,你万事小心,有什么事就到隔壁找江大娘和李大爷。再不行就让阿黑到破院找我。好吗?” 苏氏说:“我会的了。你放心吧。明天我让大丫一早过来帮你种菜。” 第148章 一落千丈 第148章一落千丈 不等叶斐然说,叶怡然大声喊:“对!我会把屎也忍着到菜园子里拉的!” 叶斐然擦擦脑门子的汗:“姐,我很感动但是还是算了。” 那片菜园子如今是他们的宝贝疙瘩。等大白菜和黄瓜成熟之后,就可以卖给如意楼,那是稳定可观的收入。 全家人都把它看作聚宝盆,特别是叶怡然,要不是叶斐然拼命阻止,恨不得把自己的粑粑都直接拉进去。 …… 没几天,苏氏搬新家的消息就长了腿一样,传遍了整个火山村。大家都惊叹她大手笔,一下子拿出二十两银子买下李二牛的院子。当中自然少不免有犯红眼病的,更多的淳朴村民替苏氏高兴。 “叶老三还说自己大儿媳又馋又懒又没用,要是真的又馋又懒又没用,才分家出来两个月就把新家给安顿好?” “瞅着叶老三家现在那穷酸样子,他们自己才又懒又馋又没用吧。” “叶天海之前嗓门那么大,说自己肯定可以考中秀才,结果也没考中。” “就是,还跟我们摆读书人架子。秀才而已,我们火山村又不是没有,又不是举人老爷可以做官。” 一时之间,叶老三家的名声在群里一落千丈。 周氏抱着一篮野菜,在田埂上路过,脸拉成苦瓜秧子。 之前她们把下蛋鸡全吃了,叶老三有天馋鸡蛋,这才发现家里已经没有了下蛋的鸡,数落着周氏去重新抱了一窝。 可是不知道怎么搞的,看着挺好养活的小鸡,二十只死掉了一半,只剩下十只瘦不拉几的,只会吃菜也不长肉,恨得叶老三直骂人。 周氏被叶老三打了一顿,这才拉下老脸打听到小鸡还要喂野菜和虫子才长得好,到山脚边拔了小半篮子野菜,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她自己心里怨气重得很,偏偏一路上听到的都是苏氏的好话。加上苏氏乔迁那天受到的屈辱在心头不断发酵,周氏气得直哼哼:“好个小娼妇,丢下我们一大家子自个儿享受去了!” 正在嘀咕,被张氏听见,张氏挎着全家的衣服,腰背比两个月前累弯了好些,帮着说:“娘啊,我看我们是中了苏氏那扫把星的奸计!那货偷了家里的银子就要分家。害惨了我们!要不要去跟里正说说,我们既往不咎,让她们合回来?” 一席话说活了周氏的心思,周氏眼珠子咕噜噜一转,“这事儿我再计较。我累死了,你这衣服晾好之后,就把这些野菜切了喂鸡去!” 张氏跟周氏搭讪说话,就是打算偷懒的,没想到反而又招多一项活儿上身,难受得直翻白眼。 村民们的闲话,苏氏和叶斐然完全不知情。自从搬家那天热闹了一回后,苏氏就一直关着门过自己日子,她深知寡妇门前是非多,说话行事十分谨慎。 好日子来之不易,苏氏很珍惜。 现在苏氏心目中的头等大事是挣钱还一个月二两银子的债务,做香包那一两银子只够一半。 好消息是,她的香包引起了镇上的绣庄“云霓裳”的注意。 第149章 试绣工 第149章试绣工 事情是这样的:云霓裳里的一个管事在同和堂买香包时,留意到这种香包做工很好,不是一般乡下妇人能够做出来的,恰好他和张掌柜相熟,张掌柜花力气吹捧了苏氏一番,恰好那管事需要用人,他就央张掌柜介绍一下。 在月中叶斐然来认字的时候,张掌柜把这件事告诉了叶斐然。一群人穿针引线之下,云霓裳那边答允给苏氏一个机会。 那天一大早,叶斐然和苏氏穿戴齐整,坐着李大爷的牛车出发西江镇试工。 苏氏很紧张,一路不断的问叶斐然:“二丫,云霓裳可是大绣庄,真能看上我的手艺?” 叶斐然安抚她说:“娘,你的手艺很好。人家都主动邀请你了,你放心大胆的发挥就是了!” 苏氏几十岁的人了,还要反过来让她当女儿的安慰! 他们到了镇上,打听着来到云霓裳绣庄,从偏门找那个姓高的管事。高管事人如其名,长得高高胖胖,白净脸皮,人倒是和气好说话。 苏氏那会儿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叶斐然代为说明了来意。 听说苏氏就是同和堂做香包的手工人,高管事笑着说:“原来就是这位娘子,请跟我进来。” 来到里间,高管事坐下后,说:“我这儿现有两桩活儿,都是急活。一桩是裁一批手帕子,这是秦员外要的,准备端午节用来送礼、赏赐下人及屋里人用。一共需要一百条,每条工钱二十文,十天之内交货。” 十天做一百条手帕,工作量很大,叶斐然自己不擅长女红,没办法估量这工作量,看了看苏氏很淡定,甚至有些跃跃欲试,知道苏氏有把握。她拦住苏氏,向高管事问道:“那,另一桩活儿呢?” 高管事笑道:“那是一项精细活,东家是谁不能告诉你。是做十双绣鞋的鞋面子。也是工期十天,一双鞋面一两银子工钱。花样子已经定了,怎奈对方要求高,我们这儿现有的绣娘不敢揽。我也就问问你能不能接。” 叶斐然“啊”的一声,一两银子工钱!这可是很高的价格!她立刻有了主意,对苏氏说:“娘,我们接鞋面子如何?” 苏氏和她一条心,也决定要鞋面子的活,说:“高管事,我想接鞋面子的活计。” 高管事说:“这活计得让我看看你的绣工。小娘子,我现在考考你,如果你能够通过,我就让你接了。否则活儿接了去到时候交不了货,我还得吃挂落。” 他说得倒是有道理,苏氏没有异议。 高管事在房间里扫视一圈,走到书架旁,拿出一本菊谱,翻开一页,说:“我给你一个时辰,你把这朵蟹爪菊绣给我看看。” 苏氏点点头,说:“行。” 素来柔弱的她,今儿个的表现却一直都胸有成竹的。大概,涉及自己擅长方向的原因吧! 绣绷绣线等都现成的,苏氏坐在开阳处,花样子一蒙,飞针走线起来。 高管事拿来一个沙漏,放在苏氏面前计时,然后命一个小工来盯着苏氏母女俩,自己忙别的去了。 一个时辰时间实在漫长,叶斐然趁着没有人注意自己,托词出去玩儿。得到苏氏答允后,找了个没有人的地方,闪身进了空间。 …… 第150章 做镜子 第150章做镜子 叶斐然觉得,与其在外头顶着艳阳天等一个时辰,还不如进空间升升级。 息壤上,菜长得旺盛,绿油油一片分外惹人喜爱。草药田长得稍微慢一些,只有金银花长得快,何首乌还是苗苗。灵芝一动不动,一截木头,让她好不灰心。 好在,空间里不长虫子,打理起来不必费心。 叶斐然给植物们都松了土,进了茅屋里,祝融神灶保持着暗燃状态,她一走进来,感应似的,火光大亮。 叶斐然心里默念“熄灭”,祝融神灶的火就熄灭了。 打开锅炉盖子,新一批琥珀已经炼好了。 “等会儿就把你们卖掉。”她用布袋子装好琥珀,突发奇想:不知道祝融神灶,能不能实现镀银? 叶斐然想要做一面镜子。 她有这个想法很久了,自从发现自己开始渐渐变瘦之后,照镜子的欲望一发不可收拾,百爪挠心的。她想方设法打听了很久,才知道整个火山村就没有镜子。这个年代流行的是铜镜,售价昂贵,是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才用得起的东西。 但是她知道,镜子的制作工艺其实并不复杂,也就是打磨光滑的水晶或者玻璃底下镀银而已。那么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做一做? 她想到就做,从空间里出来,溜到外面的铁匠店里。 铁匠店内又热又臭,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各种农具挂了一墙。叶斐然要了一把锄头、一把镰刀,还需要一个喷壶。 她问:“铁匠大叔,请问你们这儿有喷壶吗?” 铁匠却没有听说过这玩意儿,说:“什么喷壶?” “就是在长柄壶尽头,搭一个莲蓬状的东西,从这儿喷水出来浇地用。”叶斐然比比划划的,见说了半天,铁匠不懂,索性用炭条在地上画了出来。 铁匠一看,觉得新鲜:“这东西从哪里听说的?我们这边没有,但是我可以帮你做。” 叶斐然这才知道,原来西江镇上的人还没有见过莲蓬头的样子。 她笑着说:“好啊。你帮我试做一个,我三天之后过来取。现在麻烦你先帮我把东西包起来。我还想要你帮我打个模具,很简单的。” 做镜子用的模具形状就很简单了,用石头凿出来个圆饼子凹槽就行。关键是要打磨光滑,所以必须劳烦铁匠。 铁匠一一答应了,叶斐然和他约好,做莲蓬头三百文钱一个,模具五十文。加上她买的东西,一共花了八分银子。她带着东西回到云霓裳,发现苏氏已经做完刺绣了,高管事正拿着苏氏做好的作品翻来覆去的看。 苏氏看到叶斐然走进来,不敢发话,只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叶斐然当没看见,凑到高管事跟前。 短短一个时辰,苏氏完成的绣品却十分精巧。这朵蟹爪菊用了乱孱的手法,金黄、金鱼黄、妃红三种丝线混在一起,使菊花极有立体感,栩栩如生。 叶斐然再次刷新了对自己老娘的认知…… 真的,只要不涉及叶家,不涉及叶天宇,脑子不犯糊涂,自己的娘亲就是个智慧勤劳、心灵手巧的完美女人。 苏氏在瞪完她之后,目光又回到高管事身上,带着期待和紧张。 第151章 接到单子 第151章接到单子 从高管事脸上那笑容来看,他也是很满意的。他满面笑容地放下绣品,说:“小娘子的手工很好,我决定就用你了。那么这就签好字据,你到库房去领料子。十天之后交货。” 苏氏大喜,低低地弯腰行礼:“谢谢管事!” 等到写好字据,看见叶斐然大大方方的拿过字据就看,高管事又感诧异,问苏氏:“你这闺女……” “这是我家二丫头,才学认了几个字。今儿个我特意带她出来帮帮忙的。”苏氏充满自豪地说。 高管事说:“原来如此,看来苏娘子一家都是才女啊。” 叶斐然看过字据无误,代替苏氏签名。 高管事看到她拿笔的姿势,笑着摇头:“小娘子,拿笔要注意轻柔,不要拿笔管子往纸上戳……” 叶斐然:“……”要你管。 签好了字,高管事取出半块对牌,“苏娘子凭这对牌到后院库房里支取材料就是。十天后见。” 苏氏接过对牌,喜之不尽,对高管事道谢再道谢。自然去领材料不提。 …… 从云霓裳出来,又去了一趟同和堂卖琥珀。 张掌柜对叶斐然已经十足十信任,不必过目就按照最高品级的价格算给了叶斐然。 五百文一钱琥珀,三两琥珀合三十钱。 这还是苏氏第一次亲眼看着叶斐然卖药材,当她看到叶斐然从伙计手里接过十五两十足成色纹银时,终于彻底相信了叶斐然买院子时底气从何而来。 走出门的时候,苏氏对叶斐然眼光多了几分敬畏。叶斐然见她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就说:“娘,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苏氏吞了口唾沫,说:“二丫,你刚才卖的那个琥珀……轻飘飘的几两,就卖十五两银子。这么好,为什么不多挖一些去卖呃?” 叶斐然笑了,琥珀这东西,属于珍贵药材。一来就算用祝融灶炼起来也费劲,不可多炼;二来若是论斤卖,货多价贱,卖不起价钱;三来,也容易叫人起疑心,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些道理自不能跟苏氏说,她只含含糊糊的交代道:“这琥珀是松脂落到土里,历经千万年变化而成。原本就十分稀少,我只是运气好,挖到了这么一点,已是老天爷保佑,要念阿弥陀佛了。哪儿还敢奢求更多?要是贪得无厌,怕要遭天谴。” 苏氏深感赞同之余,还有点羞愧。自己几十岁人了,活得还不如女儿通透,就说:“是娘亲贪心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样真不好。挖草药、打猎,终究都要看运气。我们还是辛苦点,二丫你种菜,娘做鞋面子,虽然来钱慢,好歹踏实。” 叶斐然说:“是啊。娘,时候不早了,我们快点回家吧。” …… 三天后,叶斐然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来到镇上,直奔铁匠铺。 铁匠看见她,笑吟吟地迎上前:“小姑娘,我一直在等你。你要的东西做好了。” 他拿出新做好的莲蓬头,做工倒是出乎意料之外,比叶斐然想象的好多了。 叶斐然试了一试,各个出水口出水流畅,她满意地说:“可以,就是这样的。” 做镜子的模具也打造得十分精致光滑。 她要付钱给王铁匠,王铁匠却不愿意收她的钱,只吞吞吐吐的说:“这个莲蓬头,我能不能按照你的样式打造了去卖?” 第152章 外婆家来信 第152章外婆家来信 叶斐然一想,明白了。 农民家里或多或少都种了菜,浇菜地通常都是用木桶打一桶水出来,再用水瓢一瓢一瓢的浇地,十分辛苦。她也是体会到浇水的劳累才动心思做莲蓬头的。 如今铁匠打了莲蓬头卖,可以预见将来铁定很受欢迎,所以就不愿意收她的钱了。 王铁匠试探地看着她,那目光带着期待。这还真是个老实人,其实他自己悄悄地学了技术拿去卖也没什么的,但还是来征求叶斐然同意了。就冲着,叶斐然也决定以后有什么需要都找他了。 她说:“行啊。你就拿去卖吧。那我先谢谢你了。” 反正这东西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古代也没有保护专利一说,过几天,估计差不多样式的莲蓬头就到处都有了。 王铁匠很高兴,在角落里翻找半天,翻出一个皮袋子,塞给叶斐然说:“小姑娘你又聪明又好心,我没什么东西谢你,请收下这个吧!” 叶斐然打开皮袋子,看到里面是一套小农具,红木柄,精钢身,做工极为精致。不由得吓一跳:“哇!” 这套东西,可不便宜,她不敢收。 王铁匠坚持说:“你就收下吧。这套工具是之前一个外地客人委托我打造的,材料也是他出的,是一种极好的精钢钢材。后来他船期提前临时出发了,就再也没有回来取。放在我这儿都一年多了。别看它很好看,实际上不太实用,放着也没人要。给你这种小姑娘倒是正合适。” 王铁匠说的倒是实话,这套工具做得太小了,一般农民家里都用大锄头大耙子,谁愿意要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但是叶斐然不一样,她的空间里正好用得上这套小农具。 这可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她老实不客气地收下农具:“那就谢谢你了!” …… 刚从铁匠铺出来,今天是学字的日子,还得到同和堂去。叶斐然正在路上走着,忽然之间被人叫住了。叫住她的人是李大爷,他追上叶斐然,气喘吁吁的说:“二丫,不好啦!” 一般来说李大爷每天上午赶了牛车到镇上,就会坐在树荫下等着。若是有人需要雇人打短工,就去干活儿。不然就留着照料牲口。没事儿不会离开他的宝贝大青牛的。 所以,叶斐然立刻停下脚步:“李大爷,怎么了?” 李大爷说:“刚才你娘家里捎口信来,说你外公不好了。” 外公? 那就是苏氏娘家了? 原主的记忆里没有关于苏氏娘家的任何记忆,只是叶斐然穿过来之后,听苏氏断断续续提过一些。她说:“外公?” 大概是看到她满脸疑惑,李大爷叹了口气,说:“也难怪你不记得他们,你那会儿还傻病没好呢。你外公呢,是个好人,还是个秀才。就住在离火山村20里路的沙坛村,但他身体一直不好,在你小时候还来过几次,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没有来了。这次你娘家舅舅来,是来让你娘去见外公最后一面的。你娘托人捎了口信来,让我赶紧带你回去。” 叶斐然一听了,人命关天的事,赶紧说:“那我去同和堂跟师父说一声,我们赶紧回去吧。” 他们一起向同和堂走去,路上,叶斐然问起苏家的情况。 第153章 纠缠不休 第153章纠缠不休 她比较在意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苏家多年对她们几个不闻不问。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还是放任女儿在火坑里。如果是前者,她愿意替苏氏修复一下关系,如果是后者……那么这第一次见面,也就是最后一次了。 李大爷面色戚戚然:“其实你外公还年轻得很,60不到的人,比我还小几岁呢。就是有那个心疾的毛病……就是这个病,把你娘家里拖垮了。不然以苏家的家底,有他们撑腰,不至于让你娘几个先前在叶家受那么多苦。” 这么说,倒是解释了叶斐然心底的疑惑。 说话间来到同和堂,叶斐然把话一说,张掌柜爽快地说:“那你赶紧回家吧。不对,你等等。” 他拿出一袋碎银子,还有一个纸包,交给叶斐然。叶斐然一怔:“师父,这是……” “这些是卖香包的分成。还有这里有点儿药材,你刚才说你家里有人生病了,应该用得上。”张掌柜说。 叶斐然知道这是他一片好意,怀着感激的心情收下了,郑重地说:“师父,你对我的好,我铭记于心。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但是在张掌柜眼中,她只是个未及笄的少女而已,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挥挥手笑道:“我知道了。你快去吧。过些天记得来把功课补上。” 叶斐然也急着回去,跟着李大爷就走了。 坐在牛车上,晃晃悠悠的,路上的时间最是熬人。为了分散注意力,叶斐然问了一些苏家的情况。 李大爷告诉她,苏家以前是富户,出过读书人。叶家费了老大劲儿才把苏氏求娶过门的,苏氏嫁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不少陪嫁。周氏对苏氏,也客气过两天。 李大爷说:“但是后来你娘实在太好性子了,周氏发现她软弱可欺,就……咳咳,算了,不说了。” 周氏到底是叶斐然奶奶,当着她面说她长辈不好这种事,李大爷还做不出来。 其实叶斐然根本不在意这些,反正又不是真奶奶,在她眼里,周氏是打死原主的可恶老太婆。 李大爷又说:“后来苏家败落,你娘没有人撑腰,日子就更艰难了。现在总算苦尽甘来,二丫,你和阿成的姻缘真是天作之合,给你们家带来多少福气!” 叶斐然一囧,现在村里人说起他们家的事,无论什么都归结到她和成甯成亲上面去,也太迷信了! 但是苏氏的遭遇再一次给她提醒,这个世界里总有些人不识好歹的。苏氏就是太圣母,想要对所有人都好,这样的事情就连神仙都做不到,更何况她区区一个弱质女流?这不就把自己女儿给坑死了。 李大爷不惜累着自己的牛,用最快速度把叶斐然送回火山村。 还没进苏氏院子,远远地,听见有人在大吵大闹。 “不行,没有经过我的允许,谁都不能出这个门!” “你给我交代清楚了,银子到底哪儿去了,凭什么私自拿来买院子?” 第154章 要不到银子 第154章要不到银子 那声音属于她的叉烧弟弟叶天宇。 叶天宇今天来要银子,要不到,开始大吵大闹:“我就知道你偏心,喜欢两个赔钱货都不要我,你怎么当人娘亲的!” 苏氏捂着心口,气得嘴唇哆嗦,半瘫在地上。叶怡然守着娘亲,哭着对叶天宇说:“弟弟,你少说一句吧。你看看你把娘气成什么样子了?” 叶天宇斜着眼睛看她,满脸不屑:“你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还不是你和二丫两个赔钱货撺掇的。你们两个迟早要嫁人的,娘还不是得指望我!” 叶怡然不是叶斐然,没有现代人的觉悟,叶天宇正好捅中她的软肋了,嗫嚅着嘴唇,一个字说不出来。 叶天宇见她脸色变了,更加得瑟,上前一步说:“我说得没错吧?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二两银子没有,一两银子也拿得出来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才外祖父那边有人来过,让你们过去,你们都要出门了,难道两手空空的去?” 这人观察力倒是强,但是全都用在歪地方。 叶怡然怒道:“娘就只剩下一两银子,那是要带过去给外祖父治病的。你这样都问的出口,你还是不是人?” 叶天宇说:“外祖父这些年花的银子,都够打一个银人儿了。钱拿给他还不是浪费,不如给我!娘,你们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抠门?我知道了,一定是二丫带坏你们,以前你们都不是这样的,可疼我了。” 苏氏听见了,就去扯叶怡然衣袖:“大、大丫……给……给了他吧……” “是吗?你觉得我在带坏了娘?” 凉凉的声音,在叶天宇身后响起。 叶天宇一僵,回过身去,叶斐然在院门阴影处现身出来,平日和气的团胖脸没有了笑意,黑白分明的眼眸带着寒意凝视着叶天宇,直接看得他心头发冷:这傻胖妞怎么越来越厉害了? 叶斐然一直站在门口暗中观察,本来见叶怡然就要解决问题了,但苏氏再次不给力,加上叶天宇把污水泼到自己身上,没忍住现身出来。 叶天宇本来就很怕她,听说她今天一早去了镇上,特意挑这时间来打秋风的。没想到叶斐然会突然出现,不由得怯了:“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斐然冷着脸说:“我来看看哪个敲骨吸髓的讨债鬼,成天阴魂不散。连外祖父的救命钱都敢要,你也不怕损阴德!” 她说一句,上前一步,叶天宇就向门旁边挪一步。 “谁讨债啦?娘生我没养我,难道不是欠我的?以后你们两个嫁出去之后,还不是要指望我?这些都是我应该得的,娘,你说对不对?”叶天宇嘴硬着,眼睛瞟向苏氏。 叶斐然冷冷地说:“当然不对。这世上有谁应该对谁好的,还不都是你对我好我对你好。之前我们三个受苦的时候你有替我们做过什么没有?没有吧?所以我说,娘真是生一块叉烧好过生你!” 叶天宇还不死心,对苏氏喊:“娘,这是你意思吗?” 叶斐然说:“我们现在还要出门,事情多得很,你走不走?不走我就放狗咬你了!” 第155章 以后都没了 第155章以后都没了 她呼喊着阿黑的名字,阿黑“嗖”的跑了过来。经过这段时间阿黑又长大了很多,有半条小牛犊子那么大了,浑身腱子肉,它小时候咬过叶天宇,认得他身上的味道,立刻冲着叶天宇龇起牙来。 叶天宇吃过阿黑苦头,怕了,气急败坏地说:“你们以后别后悔!” 叶斐然怒瞪他:“以后这里都没有银子给你,快滚!” 赶走了叶天宇,叶斐然才回去看苏氏。叶怡然正给苏氏吃药,吃过药后,苏氏好多了,只是坐在地上默默垂泪。 每次叶天宇来过之后,苏氏都这样,叶斐然也习惯了。她压下心头淡淡的不耐烦,转移话题:“娘,不是说外祖父病重,要赶去探望他老人家吗?” 果然,苏氏注意力被转移,抬起眼睛,沙哑着嗓子说:“是……杠……久久……削……” 她泣不成声,说话断断续续的,叶斐然听都听不清楚。还是叶怡然接过话头简单地说了事情经过:“刚才舅舅托人捎信来,说外祖父不好了。我和娘托那人再到镇上去通知你,一边就准备出门的东西。然后叶天宇就来了。” 现在叶怡然也不叫叶天宇做弟弟了,真是被他伤透了心。 叶斐然知道怎么回事后,也没放在心上,在她眼里叶天宇也就是一块色厉内荏的叉烧而已,翻不过天去。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呢。 她说:“我们赶紧到沙坛村吧。不然耽误了见外祖父,就不好了。” 苏氏大概也这么想的,打起精神收拾好东西。 叶斐然惦记着,得跟成甯说一声,免得成甯担心,就小跑着回到破院。成甯正在院子里劈柴,见小胖妻忽然提早回来,倒是惊讶。叶斐然来到他跟前,喘着气,成甯不自禁拿袖子给她擦汗,“别急。瞧你这一身汗。” 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传入鼻中,叶斐然才发现自己离成甯如此之近,身上发烫得更加厉害了。只不过刚才是跑路热的,现在是臊的。她说:“我要跟娘去沙坛村外祖父家里一趟,今晚不回来了。” 成甯问明了情况,叮咛道:“那你路上小心一点。也要照顾好娘。” 他没有问长问短,也没有唠叨叶斐然不顾家什么的,而是干脆爽快就让她出门了,叶斐然最欣赏成甯的就是这一点,这个男人身上完全没有封建社会那种大男人的想法和气息,有着超越时代的思想。 说白了,成甯身上隐约带着现代人权的意识,懂得尊重每一个人,只是成甯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罢了。叶斐然意识到了,越来越觉得自己幸运。 她弯了弯眼睛,说:“哎!” “你等等。”成甯想起一事,回转身进了屋,很快又出来,“你说外祖父是病了,你带着这支人参过去,说不定会用得上。” 人参?本地应该不产人参啊?成甯哪里来的人参?? 叶斐然顶着一脑门问号,从成甯手里接过人参,那人参约莫拇指粗细,全须全尾的,光是拿在手里就能闻到一股浓重药香,可见有年头了。 来不及细想,谢过成甯,叶斐然把人参仔细包好,急匆匆出门。 第156章 苏家 第156章苏家 还是雇了牛车,母女三人赶了老半天,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了苏氏娘家。 叶斐然没想到苏氏娘家竟然还满气派的,青砖院墙垒得很高,隔着院墙,能看到里面的大瓦房,抹了白灰,在村子里格外惹眼。但是,墙头枯萎的爬山虎,以及屋顶上凌乱的蓬蓬草,让这个地方透出几分衰败的气息。 只能说,曾经阔过…… 苏氏自从下了牛车开始,就一脸激动。站在那掉光了漆的木板门前,心口急促起伏着,喘了好一会儿,才动手敲门。 过一会儿门里响起脚步声:“谁呀?” 是个男人,听起来有气无力的,好像很久没吃饱饭。 苏氏说:“哥哥,是我!” 门“吱呀”开了,露出一张面黄肌瘦的男人面孔来,脸上带着激动神色:“欢儿,是你吗?” “是我!” 这个男人就是苏氏的哥哥苏叙,苏父快不行了,大夫来看过,说只在这两天。家里也已经弹尽粮绝,无隔夜之粮了。出于情分,他托人去给苏氏捎了口信,也没期望过她会来。 看着苏氏,苏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揉了揉眼睛说:“欢儿,我这是在做梦吗?” 苏氏早就热泪盈眶,上前去执了苏叙的手说:“哥哥,你不是做梦。是我,我回来了。”她回头说:“大丫二丫,快来叫舅舅。把东西搬进来!” 叶斐然和叶怡然没怎么见过苏叙,除了尊敬之外别无感情,她们倒是很听话地把早就准备好的米粮鱼肉提到了院子里。 苏叙脸色忽然一变,说:“不行。你在叶家日子也不好过,这些东西我们不能收!” 说着,他上前去,拎起那些东西就往苏氏怀里推。 苏氏急了,上前去拦住苏叙说:“哥,别这样!” 苏叙说:“你拿这么多东西来,你婆婆公公不会说你?你小婶子小叔子呢?” 看来苏叙对妹妹在叶家的处境并非一无所知。 叶怡然说:“舅舅,我们已经和叶家分家了。这些东西都是我们自己的,您就收下吧!” 苏叙一怔。 苏氏赶紧说:“对对对,就是这样。我们现在单独过活,家里米粮多得吃不完,哥,家里难,我这些年也没能回来看看你们,就让我尽点心意吧!” 正撕扯间,叶斐然注意到有一张面孔从窗户里透出来,眼馋地看着地上的食物。那小脸又尖又瘦,依稀是个男孩儿,也才冒了个头,嗖的一下,不知道被什么人飞快地拽回屋里去了。吃惊中,她“哎”的喊了一声。 这一声喊叫,倒是中止了苏叙和苏氏的推让,苏叙终于注意到叶斐然了:“这是二丫吗?长这么大了!” 叶斐然上前去行礼:“舅舅好。” 苏叙大吃一惊:“二丫,你什么时候不傻了?” 苏氏说:“不但不傻了,而且还嫁了个好人家。二丫现在能干得很,我们的日子可有奔头呢。” 苏叙发现妹妹的打扮不一样了,气色也红润了。两个女儿一胖一瘦,都亭亭玉立的,气色动人。他还想要说什么,屋里突然传来一阵哭声:“爷爷!爷爷!” 苏叙一惊,顾不上理会推让苏氏的礼物,对苏氏说:“快进去看看爹!爹一直拖着一口气,恐怕就是记挂着你呢。” 第157章 救命之参 第157章救命之参 进了屋子,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叶斐然经常出入同和堂习惯了这味道,倒没觉得有什么,苏氏和叶怡然却红了眼圈。 屋里一个小孩守在床边,刚才哭喊爷爷的就是他。他是苏叙的儿子苏思。床上躺着一个老人。 叶斐然仔细观察,其实,那老人看面相也不是很老,但他脸色实在太糟糕了,双颊深深凹了进去,头发花白,所以看起来极其苍老。 苏氏扑在老人面前,哭喊着:“爹!爹!女儿回来看你了!” 听见苏氏的声音,老人竭力睁开眼睛:“欢儿……” 才喊了两个字,苏老伯的眼睛又合上了,呼吸也微弱起来。苏氏大哭,苏叙也痛苦地握紧了拳头,额上脖子上全是青筋。这时,女孩细细的声音问:“外祖父的病真的没得治了吗?” 苏叙正在难过,听见叶斐然这么问,十分不悦,只当她年纪小不懂事,耐心解释:“能治,但这个病得养着。现在外祖父已经病入膏肓,除非有千年人参或者灵芝仙草吊着,再细细调理。可那些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舅舅家里没有钱了,只能……只能……” 只能眼睁睁看着老人去死。 苏叙越说越痛苦,最后说不下去了。 那是一种对自己无能的痛恨。 一股药味飘过来,参香味…… 叶斐然把成甯给的人参拿出来,托在手心,对苏叙说:“舅舅,你说的人参,是这个吗?” 人参? 人参!! 一时之间,苏叙已经完全听不清楚叶斐然说什么了,世间上一切都离他那么遥远,他的眼睛里只有那棵人参。 能够救老父性命的人参! 他一叠连声说:“是……是的!” 苏氏也震惊了,止住了哭声,问:“二丫,你这人参哪里来的?” 叶斐然说:“出门之前阿成给我的。他说这东西说不定能够救外祖父的命,让我把这个带来。” 苏叙疑惑地问:“阿成是谁?” 叶斐然骄傲地一扬下巴:“是我相公!”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忽然之间有了救命的人参,苏叙来不及问太多,赶紧说:“妹妹,我去请大夫。你先把这人参切一片给爹喊上,娘子,娘子!” 一个瘦瘦的妇人在灶屋里出来:“相公,你叫我?” 这妇人三十来岁的年纪,鹅蛋脸,肤色白净,就是人看着瘦弱,一看就是长时间没吃饱的,衣服挂在她身上好像挂在衣架一般,空荡荡的。她就是苏叙的娘子田氏。 苏叙说:“娘子,欢儿来了,带了一支人参。爹兴许还有救。你去帮欢儿熬参汤,我去请大夫。” 田氏答应着,苏叙拔脚就往外跑。 苏氏叫住了他:“哥,等一下!” 苏叙愣了神,停下,苏氏握了握他的手,他感到手心里多了一块银子。立刻明白妹妹的用意,苏叙眼神一暖,对苏氏点了点头,脚下生烟的出了门。 苏叙走后,田氏温和地对苏氏说:“弟妹,请跟我来。” 叶怡然伺候惯了苏氏,这会儿已经把人参切下一块,给外祖父含着了。反而叶斐然成了没事干的闲人,出于好奇,跟着苏氏一起去了灶屋。 第158章 入室抢人 第158章入室抢人 苏家的处境,就跟她刚穿越过来时成甯家里一样,米缸空空,油盐酱醋的坛子也都见了底,要多寒酸有多寒酸。也就那大房子的架子不倒而已。 大锅里翻滚着一锅野菜汤,里面依稀见到米粒,叶斐然这才知道原来田氏刚才在捣鼓这锅玩意儿,田氏发现了她目光所落之处,略显局促地说:“舅妈这儿没有好东西款待你们了……” 她不安地抓着裙子,看得出来,这田氏是个厚道人。 苏氏连忙温言软语道:“嫂子,瞧你说的。一家人客气什么呢。我们赶紧煎药,二丫,你做饭可以吗?” 叶斐然一口答应下来,看着自己带来的东西,脑子里飞快转过几道简单美味实在的菜。 等苏氏熬好参汤,一口一口地喂了苏老伯之后,叶斐然的菜也做好了。 这时候门外传来急促的拍门声:“开门!开门!” 叶斐然以为苏叙回来了,谁知道进来的却是几个来势汹汹的人。他们一进来,就直接扑向田氏。其中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指着田氏说:“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跟我回去!” 田氏拼命挣扎,但她一个弱女子,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那伙人架了起来。 叶斐然站在一边,看傻了眼,这这……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她看不下去了,看着门后有一条扁担,伸手拿了过来,双手紧紧握着扁担用力一扫。 “啪”“啪”两下,叶斐然下手很公平,架着田氏的两个人分别挨了一下,嗷嗷叫唤着松了手。田氏哭叫着说:“我不会回去的,这里才是我的家!” 麻子男说:“你公公都嗝屁了!你跟着苏叙那男人有什么前途,还不如赶紧和离了回家。” 麻子男身后转出一个马脸女,说:“大妹子,就是呗。那罗捕头人多好啊,不就是年纪大点儿嘛,人家吃公饭,有钱有势,嫁给他做填房不亏。” 叶斐然和那马脸女打了个照面,乐了。嘿,这不是张氏那个嫂子吴氏嘛,之前叶怡然差点被她坑到镇上当秦员外小妾,这一笔旧账还没有机会算呢! 这又坑到她便宜舅妈身上去了? 她把扁担横在胸前,对吴氏说:“吴大娘,怎么又是你?你那么喜欢给这员外那捕头的扯红线,说得天花乱坠的,咋不把自己女儿嫁过去?” 吴氏却已经认不出叶斐然来了,疑惑道:“你是谁?哪里跑出来的野丫头,大人说话,轮不到小孩子插嘴!” 原本吴氏这话也没错,事关男女,未婚的少年人需要回避的。但叶斐然年纪虽然小,身份是妇人了,她本人也不在乎这些,说:“她是我舅妈!谁说我外公死了?我外公现在活得好着呢!跑到人家家里咒人,你们这是讨打吗?” 吴氏一听说苏氏回来了,这才认出叶斐然来,大吃一惊:“你是叶二丫?” 分家那天的事,闹得轰轰烈烈,吴氏是亲历者,知道叶斐然厉害。 叶斐然点头:“是!” 吴氏已经收了罗捕头十两银子的彩礼,而且和麻子男,也就是田氏的哥哥田武军瓜分了。想到那次自己孤身一人才会鸡飞蛋打的,这次不一样,自己人多势众,一定不会让这丫头讨了好去。 这么想着,腰杆子硬了,凶悍地说:“这是你娘舅的家事,你舅舅要和舅妈和离,你这晚辈少管闲事!” 麻子脸也反应过来了,叫嚣:“滚开滚开!” 他上前要去推搡叶斐然,苏氏最护短,抄起菜刀,刀口对准麻子男:“谁敢动我女儿,我先砍死谁!” 第159章 守护妻儿是男人责任 第159章守护妻儿是男人责任 原来刚才苏氏在喂药,听见声音,把药碗交给叶怡然就往外冲。一出来看到这阵仗,还有啥说的,菜刀上阵。 麻子男哈哈大笑,丝毫不把弱质女流苏氏放在眼里:“行啊!你有种就砍我。我家小水可是秀才郎,见官免跪,你敢动我一指头,我就抓你去见官!” 老百姓天然怕官,一听说要见官,苏氏怯了,菜刀不自觉垂下来。 剑拔弩张之间,苏叙回来了。他满脸通红的,脑门子都是汗珠,微微喘着气,苏叙身后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中年大夫。 见到苏叙,田武军来劲了:“啊哈!没用鬼回来了,养不活老婆孩子的狗东西,耽误我妹妹青春,你怎么还不抱着你那老不死的爹一块儿死掉?” 田武军骂得太难听,苏叙脸色“刷”的一下,绿了。可他和苏氏一样绵软,只管铁青着脸护着田氏,嘴里一句话说不出来。 田武军骂骂咧咧的,他比田氏大很多,长兄如父。当年他见苏家家境好,把田氏嫁过来,原指望田氏多多倒贴娘家。没想到田氏和苏叙情投意合,反而事事为夫家着想。后来苏家败落了,田武军就想强迫田氏和离再许配人家,来了几次,田氏始终不从。 这次银子都收了,田武军志在必得,一定要抢走田氏。 他伸手一巴掌打开苏叙,苏氏来拉扯,也被田武军用力推开。叶斐然赶紧去护着苏氏,这么一分神功夫,田氏已经落入田武军手中。 田武军孔武有力,抓小鸡似的把田氏抓着往外拽着走:“走,跟我回去!” 田氏拼命挣扎着说:“不要!我、我已经怀孕了!” 她一嗓子出来,全场安静。 就连吴氏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苏叙更加,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直愣愣的伫在原地。 田氏一只手抚上小腹,情深款款地看了苏叙一眼,转头对田武军说:“哥,我不会离开这里的。罗捕头也不会要一个孕妇,你死了这条心吧!” 田氏这么一说,犹如一盆凉水泼在田武军头上。 “什么?” 这女人肚子里有了货,可就不值钱了! 苏叙却来了精神,“噌”一下跳到田氏跟前,“田武军,你以为你有个秀才儿子很了不起吗?我爹也是秀才!也是见官免跪!你夺人妻子,就算闹到县太爷面前去,也是你没有道理!不信的话你就试试看!” 田氏怀孕,让苏叙一下子强硬起来了。 田武军从没见过苏叙用这种态度跟自己说话,那头绵软的绵羊似乎一下子男人起来,他怒道:“试试就试试!” 双方僵持,叶斐然看吴氏在旁边一脸看好戏的样子,一切都是从这婆娘身上起的。新仇旧怨,她走上前,啪一巴掌打在吴氏脸上:“长舌妇,造孽!” 吴氏嗷嗷叫,叶斐然不罢休,又打了她另一边脸一巴掌:“你还叫!专门坑人的货!上次坑我姐姐嫁给秦员外做妾,明明收了二十五两银子,只给我奶奶五两。又贪又坏,说的就是你!” 其实昧下二十两银子的是周氏,吴氏只是昧了五两,但叶斐然哪管这个? 她这番话,是故意说给田武军听的,让他们到时候狗咬狗去! 第160章 麝香保心汤 第160章麝香保心汤 田武军一听,顿时起了疑心。正想要问,苏叙发一声喊,抡起擀面杖,没头没脑打了过来:“快给我走!走!走!” 苏叙再弱也是个成年男人,擀面杖砸在田武军身上,下雨似的又快又密,田武军猝不及防,竟被打倒在地上。 红着眼,咬着牙,苏叙狠狠把田武军揍了一顿。田家剩下那些人本来就是被田武军拉来助阵打太平拳的,眼见首领被打倒,顿时斗志涣散。 “走啊!”不知道谁发一声喊,顿时,他们拖着田武军,拉着吴氏,逃出了苏家。 田武军等人一走,苏叙一下子脱了力,坐在地上。 苏氏和田氏一左一右的,想要上前扶他,苏叙摆摆手,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他对那个大夫说:“徐大夫,请你跟我来。” 徐大夫抱着药箱,一直缩在旁边,听见苏叙叫自己,走了过来。大家也都跟着徐大夫过去。 叶怡然见到有大夫进来,早就垂手站到一旁了。至于那名小男孩,又不见了影子,想来这边躺着病人,小孩子不能多呆,把他打发到外面了。 一走进苏老伯的屋子,徐大夫吸了吸鼻子:“你们真的有人参?” 屋子里,独参汤的香气还没散去。刚才路上苏叙跟徐大夫说人参的事情时,徐大夫还不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徐大夫又疑惑又惊叹,世界上竟然有人命大如斯! 苏叙说:“是的。我外甥女带过来的,大夫,你瞧瞧我爹的病还有救吗?” 徐大夫叹了口气说:“就算有了人参,迈过了这关,你之后怎么打算?” 苏叙义无反顾道:“当然是给爹好好治病了!” 徐大夫说:“我之前也跟你说过了,你爹的病得好生养着,要好药吃着,之后也得好吃好喝的,这三样缺一不可。可你们家的家境,又哪里供得起这样的病人。更何况……” 徐大夫飞快地瞄了一眼田氏的肚子,没有再说下去。 道理,大家都懂,大人可以委屈自己,孩子也能饿着一点,但孕妇就不同了。 田氏说:“所以,徐大夫,这孩子我原本就没打算要的。等会儿麻烦你给我开一副药……” 她话没说完,苏氏和苏叙异口同声:“不可!” 苏叙道:“七妹,你别傻了。这是我们的骨肉!必须得留下!” 看得出来,苏叙也很爱田氏,奈何穷是原罪…… 田氏咬着嘴唇,眼角泛着泪光,苏氏温和地说:“嫂子,你千万别钻牛角尖,办法总会有的,那可是你的亲骨肉啊!” 苏家人乱糟糟,叶斐然看徐大夫一脸话没说完的便秘模样,拿起碗和勺子,用力敲起来。 “丁丁丁”的声音,把吵闹压下去。 叶斐然面无表情地:“大夫,麻烦你把话说完。” 也就她局外人保持冷静,混乱中看出徐大夫话只说了一半。 徐大夫说:“更何况有孕妇。但是,有了这人参就不同了。人参大补元气,算是把苏老伯的命救回来。现在只需要按一般的方子来抓药,他的病应该很快可以治好了。”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大夫你卖关子的技巧太差了。 但苏叙他们都一脸惊喜。 徐大夫问苏叙:“不知道你们现在身上有多少银子,除了人参之外,这次还需要用到几味比较贵的药材。也就这一次了,之后就好了。” 说到银子,苏叙面露难色。苏氏毫不犹豫把自己带来的拿出来,“一两银子,够吗?” 徐大夫缓缓摇头:“光是牛黄的钱就不止了。何况还有麝香、冰片和苏合香脂这三样贵重药材。” 叶斐然听着,脱口而出:“您是想熬麝香保心汤吗?” 徐大夫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第161章 苦衷 第161章苦衷 叶斐然从苏氏的东西里,翻出一个纸包来打开,说:“徐大夫,这是我师父送我的药材。您说的三样这里都有,除此之外别的您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得上的?” 这包东西,是临行前张掌柜送给她的。 她医术还没学到家,但麝香冰片又不难认,就记住了。别的药材则还需要时日修炼…… 徐大夫眼前一亮,翻翻捡捡一轮,说:“真的诶!有,都有!不过没有牛黄,我这儿还有一点,够用了。” 叶斐然喜道:“那就用我们自己的药材吧!” 难题迎刃而解,苏氏喜得在旁边念佛不已,就连苏叙都懵了。今天是不是苏家时来运转了?怎么惊喜一样接一样的? 事不宜迟,徐大夫先给苏老伯施针,然后开了方子。有一些药还是需要买的,徐大夫早有准备,带过来了。 最后结账,连看诊加上药钱,总共花了一两三分银子。 按照苏叙的说法,这已经是近五年来,最便宜的一次了。 听见他这么说,母女三人相互吐了吐舌头,看病好贵,难怪苏家败落得那么快。 送走了徐大夫,苏老伯还要再昏睡一会儿。晚上还要安排人值夜守候苏老伯病榻跟前,大家赶紧张罗开饭,好做晚上的事情。 “好香!” 经过一系列折腾,饭菜早就凉了,叶斐然和叶怡然到灶屋里去,把饭菜热了热再端上来。 还没上桌,苏叙和田氏就闻到那香味了,“好香!” 苏家断了荤腥好久了,直到今天苏氏回来。 看着桌子上的菜,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好的菜,他们配得上吃吗? 苏氏举起筷子:“哥哥,嫂子,小诺,吃饭了。” 今天,叶斐然做的是樱桃肉、菜干大骨头汤、冬瓜干煮大鱼、腊肉炒五花肉、还有面粉裹炸的山寨版肯德基炸鸡块。 知道苏家环境不好,她做的全是硬菜,其中炸鸡、樱桃肉、腊肉这些吃不完还能放到下一顿。帮她们打下手的,是苏叙的小儿子,那个干瘦小男孩苏玉诺。 事实证明叶斐然多虑了,大伙儿给她来了个“光盘行动”,所有菜都吃完之后,苏玉诺还端起煮大鱼的碟子,把里面的菜汁全部倒进饭碗里,一口气喝干。 叶斐然赶紧说:“那汤汁太咸,吃了不好。喝汤呀!” 苏叙感慨道:“妹妹,别笑话你哥,我们这边太苦了。” 这时候,苏家兄妹才有空细述别情。 原来当年苏老伯屡试不第,最后一次上场都快50了,是把家里的田地全部卖掉孤注一掷的来考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最后一次也落榜了,苏老伯大病一场。祸不单行,在他生病的时候,他住的客栈遭了盗贼,把他的银子偷了个精光。 苏老伯因此回到家里之后,就一病不起,靠着苏氏的娘没日没夜做绣活,熬了两年,苏氏娘积劳成疾先去了。就这样,十年功夫,苏家就从苏氏出嫁时还过得去的殷实人家,拖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 第162章 外公醒了 第162章外公醒了 苏叙越说越黯然,声音也慢慢低了下去。 最后意兴阑珊地说:“妹妹,你今天能够来看望爹爹,还救了爹爹的命。哥哥很高兴。不过以后你还是别来了,这个院子怕是风水不好,哥哥怕连累你。” 说到底,苏叙自尊心也是很强的,不愿意让苏氏看见自家落魄的样子,才这么多年没有来往。 苏氏说:“哥,你千万不要这么说。什么风水不风水的,都是神棍骗人鬼话而已。你没有听徐大夫说吗,吃了人参,爹的元气补起来了。只要你努力,一定可以重新过上好日子的。” “你看看我,之前天天被叶家欺负,后来下了决心分家出来,现在日子不也过得挺好的吗?我们还买了新院子,独门独院,全是我们母女当家做主。苏家再怎么落魄,也还有房子,加上嫂子一心向着你。夫妻同心,一定会有奔头的。” 这些话,别说苏叙和田氏,就连叶斐然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从前的苏氏想事情可没这么清晰有条理。 咳咳,只要不涉及叶天宇,苏氏的脑瓜子果真好用。 苏叙合上眼睛,不知道思考着什么,过半天,睁开眼,原本黯淡的眸子里已经重新有了光:“是这个道理。爹的命都能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还有别的做不成吗?” 苏氏说:“是的。哥,小时候你总教我,有难处咬咬牙熬过去就能解决。文栋死后,我就是靠着这句话撑着的。现在你也千万不能垮啊!” 兄妹俩说着话,叶怡然和苏玉诺也在说话,他们两个倒是见面就投契。叶斐然无聊,去查看一下苏老伯的情况。 刚才徐大夫看病的时候,她冷眼旁观,徐大夫的施针手法和张掌柜教她的大同小异,她不稀罕。 但苏老伯桌子上那碗药,引起了她的兴趣。 药喝完了,药碗还没洗,她端起碗,闻了闻残留在碗底的药汁。 “果然……和娘的那瓶救心丹味道很像。” 她早就怀疑苏老伯的病也是心疾,说白了就是心脏病,遗传几率很高。而且,也只有心脏病这样的富贵病,才需要花那么多银子调理。 “味道明明一样,证明配方一样。”叶斐然拿起桌上的方子,翻来覆去的看,“那么为什么娘的药丸见效快,外公的见效慢呢?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同呢?我……能不能炼制那种药呢?” 李大夫说,那瓶救心丹是一个游方郎中送给他的。它屡建奇功,叶斐然早就想要复制一批以备不时之需了。 现在看到徐大夫开出一样的药汤来,她马上留意了。只可惜,以她的功夫尚未研究到家,叶斐然的斗志被激发了,哼,被科研虐过的女人最不怕寻找问题答案。爱迪生还失败了一千次呢,等她的药田好了,她就要开始做救心丹的实验! 就在这时候,苏老伯醒了,哼哼唧唧:“阎王爷……” 叶斐然连忙放下碗,才来得及开过去,苏老伯浑浊的眼睛睁开,落在她身上:“孟婆……” 叶斐然:“??”哭笑不得。 嗯,孟婆。 她上前去:“外公,你没死。我是你外孙女儿,二丫,我叫叶斐然。” 她也不知道苏老伯之前有没有见过自己,只能这样自我介绍。 第163章 父女重逢 第163章父女重逢 苏老伯看起来还很虚弱:“二丫……原来你就是二丫啊……外公……外公都认不出你了呢。你怎么长这么胖?” 叶斐然:“……”为什么您不问我傻病啥时候好的? 外公问这个问题,扎心啊! 叶斐然心里暗暗宽粉条泪了一会儿,才开口:“外公,您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儿不舒服吗?” 苏老伯说:“我想喝水。” 叶斐然走到桌子旁边,给苏老伯倒了一碗水,下意识地闻了闻那水的味道。 沙坛村的水没有臭味。 她没有犹豫,给那碗水里注入了一点点灵泉水,这才喂给苏老伯。苏老伯“咕咚”“咕咚”地喝着,全部喝完之后,精神一震:“好喝,还要。” 叶斐然说:“外公,你才醒过来,别喝太多水。会……嗯,对身子不好的。你先歇歇,我去叫娘和舅舅来。” 苏老伯一怔:“欢儿……欢儿也来了?” 说话间,苏氏闻讯赶来了,一进门看到苏老伯醒了,悲喜交加,“爹爹”大喊着扑在苏老伯跟前泪如雨下。苏老伯摸着苏氏的头发,也是老泪纵横。 一刹那,叶斐然仿佛看到苏氏变回小孩子,那个承欢膝下,家境优渥,无忧无虑的妙龄少女。看着苏氏哀哀哭泣的模样,她眼里涩涩的,狠狠掐一把自己大腿止住那快要夺眶而出的泪珠,喃喃道:“这屋里掉沙子了。” 父女两心脏都不好,叶斐然和叶怡然很有默契地,一边一个,劝开了苏氏和苏老伯。 苏老伯问:“欢儿,你怎么会来了?” 苏氏哽咽着说:“哥哥今天捎信来给我,说您身体不好,我就来看看你。” 苏老伯救回来了,苏氏不会说自己赶来见父亲最后一面的。 “那你公公婆婆……”苏老伯有些着急。 “我分家出来了。”苏氏索性竹筒倒豆子,全爆出来,“上次那吴氏跑到叶家,撺掇我婆婆把我的大丫嫁给秦员外做妾侍。我们走投无路,就在里正主持下分了家。没想到分家之后日子反而更好过了。不然,这会儿也没法来看你。” 说这话的时候,苏氏本还有些惴惴不安。苏老伯对女子的三从四德很严格的,也这样造就了她出嫁从夫的软糯性子,分家,在苏老伯眼中属于大逆不道。要搁从前,要请家法伺候的。 但是如今苏老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忽然之间什么事情都看开了,现在只深深沉浸在和女儿、外孙女再见面的欢乐情绪中,高兴都来不及,所以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这样不把你当人看的家,分了也好。” 有了苏老伯这句话,苏氏心头大石放下了。 说了一会儿话,苏老伯倦了,于是苏叙留下陪床。别的人各自安歇。 一夜无话,第二天,苏氏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苏老伯。 熬药、擦身子、喂药,所有事情亲力亲为,好像要弥补多年没见的亏欠,苏氏做得尽心尽力。 不大一会儿,叶斐然和叶怡然也起来了,然后一屋子的人都起来了。 苏家的人都勤劳,没有像叶家那样有睡到日上三竿的。 第164章 盘金绣诀 第164章盘金绣诀 早饭的炊烟升起来了,薄雾蔼蔼,晨光如晦。 昨天还死气沉沉的苏家大院好像重生了一样,焕发生机。 家里人做早饭的做早饭,挑水的挑水,各忙各的,气氛和睦。在吃早饭的失火欧,苏叙宣布,他们夫妻经过协商,达成共识,要留下这个孩子。 苏叙说:“我明天就到镇上接活儿,总不能饿着肚子。” 苏氏悄悄告诉姐妹俩,苏叙其实会很多手艺,最厉害的是篾匠活儿,心灵手巧,花样很多。只是被苏老伯的病拖住了,没本钱买竹子,才没办法继续生意了。若是他去出卖劳力,还是不愁找工作的。 叶斐然又给苏老伯喂了一次灵泉水,配合用剩下半支人参熬制的独参汤,苏老伯精神眼瞅着健旺起来。 徐大夫又来给苏老伯瞧了一次病,啧啧称奇,“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痊愈得太快了。苏秀才,你女儿是你的福星啊。你早该想办法把她接出来了!” 徐大夫只认为是人参的功效,别人也都这样认为的。 苏老伯说:“是我之前太执迷不悟,总想考科举。把家业都败光了,还害死了我家老婆子。现在捡回一条命,也只剩一把没用的老骨头了!” 叶斐然觉得苏老伯一点也不老,不就是六十多嘛,在现代也算风华正茂了。现代82岁的还能娶28岁的呢。不过这儿是古代,苏老伯确实是老人了。 苏老伯懊悔了一段,说:“我也看开了,从此以后,好好照顾家里。下不了地,我还教不了书么。日子总得往前过才是。” 徐大夫说:“你晓得这么想就最好了。安心养病,别给儿孙添麻烦,这才是有福气的老人做法。” 这次来看病,徐大夫开的药比之前更便宜了,只需要五百文钱就好。 临走之前,徐大夫忽然想起一件事,笑着对苏家人说:“对了,你们知道吗?昨天田武军两口子联手把吴氏打了。等会儿我就是去她家给她看诊呢!” “田武军把吴氏打了?”大家都很惊讶。 田氏说:“吴氏不是我嫂子亲妹么?两姐妹一向好得穿一条裙子,怎么动起手来了?” 徐大夫说:“还不是银子作怪。昨天他抓不到你回去,罗捕头要追回礼金。田武军怀疑吴氏在中间昧了一笔,就不愿意退还自己收到那五两。罗捕头生气了把田武军打了一顿,抢了银子走了。田武军就把气撒在吴氏身上,你嫂子把吴氏脸都挠花了,脸肿得南瓜那么大。啧啧啧。” 昨天的事情徐大夫在旁边看得真切,对田武军这种嫌贫爱富,抢拆鸳鸯,卖妹求荣的做法也十分不屑。 苏家人听见,都拍手称快,说田武军现眼报来得快。真正给田武军心中种下怀疑种子的叶斐然,却若无其事,不声不响地给苏家水缸加灵泉水。 虽然只有一缸水,因为比例问题,只能加个十几滴的。但喝完这一缸水,也可以让苏家人受用些。 吃过了午饭,苏氏母女三人就该返回火山村了。 苏叙去帮忙叫人套车,苏老伯把苏氏叫进屋里。好一会儿,苏氏才出来,叶斐然看到母亲眼睛红红的,又哭过了,又纳闷又好奇,苏老伯到底跟苏氏说了什么? 结果在牛车上就解开了,苏氏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说:“大丫,二丫,你们来看看。” 二人凑过去一看,叶怡然没反应,叶斐然大吃一惊:“这是盘金绣?” 第165章 爹想娘了 第165章爹想娘了 那块帕子上,金光斑斓,远看非常醒目,近看精细非常。用金丝银线绣出一块密密麻麻的口诀。 叶怡然问:“什么叫盘金绣?” 苏氏耐心解释道:“盘金绣,是我们广绣绣法的一门极难的技艺。用昂贵的金丝银线做主料,成品金碧辉煌,灿烂无比,那些追求气派的达官贵人最最喜欢不过。我之前跟着我娘学刺绣,还没学到盘金绣就嫁人了,没想到她把盘金绣的口诀做成手帕。今天你外公知道我们在绣房接活儿,就把这块手帕交给我了。” 说罢,苏氏忍不住抬眼看着叶斐然:“二丫,你是怎么知道这盘金绣的?” 叶斐然刚才太过惊讶以致露了马脚,如今已调整好了,面不改色地说:“在镇上听高主管提起的。” 为了避免怀疑,索性滔滔不绝:“高主管告诉我,广绣是天下四大名绣之一。广绣除了盘金绣之外,还有丝绒线绣。如果按照颜色区分,还分威彩和粉彩。威彩鲜艳,粉彩淡雅。威彩多半用于衣服鞋袜,粉彩多半用于屏风扇面。皇宫里藏有许多广绣绣品,达官贵人也追捧,甚至西域、海外也相当受欢迎。” 她抛出去的知识越多,苏氏反而越相信,因为凭着二丫本身的见识,是不可能懂那么多的。 叶怡然在旁边,整个人都听呆了,等叶斐然说完,叶怡然说:“娘,这么说来,我们要是掌握了盘金绣,做出来的东西岂不是能卖很多钱?” 苏氏说:“那是当然的。但盘金绣博大精深,说到完全掌握,那又谈何容易。” “没关系,只要功夫深,铁柱磨成绣花针!”叶怡然倒是信心满满的。 话题越扯越远,但是,这张盘金绣的绣法,毫无疑问激起苏氏和叶怡然极大斗志。都想要尽快学会这门技艺,提升自己手艺的身价。 …… “爹爹,早上好啊。” 破院里少了那肉呼呼到处忙碌的身影,成甯老不习惯了,一大早起了床,坐在屋檐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小虞经过,打了好几次招呼,他只不理不睬。最后小虞把手伸到他眼前,才把某人的魂魄招回来。 “嗯?” “爹爹,你是不是想娘了?” 成甯不假思索矢口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小虞说:“我挺想她的。” 成甯:“……” 小虞已经收拾好书包了,手里拿着个包子,说:“爹爹,包子在锅里,我热好了。你等会儿就能吃,我先去念书了。” 成甯霍一下子站起来:“等等!那包子是做给你娘吃的!” 鬼知道他为什么一大早的爬起来做包子! 可是小虞已经走远了,边走边说:“你做了二十多个包子,娘哪里吃得完。我就吃一个,爹,你记得照顾好自己。” 说话间,小虞走了。成甯这才回过神:我做了二十多个包子? 好像当时脑子里都是胖妞大口啃包子,馋嘴猫儿一样的脸,想得入了神,不知不觉越做越多。成甯走进灶屋,果然发现蒸笼里全都是包子。 他:“……”拿起大部分包子,再随手提起几块咸肉,走出破院。 第166章 谁叫我长得可爱 第166章谁叫我长得可爱 记得她曾经说过,自己有的,帮一帮人。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虽然他不知道作为火山村土着的她为什么会认识玫瑰,但他认为她说得很有道理。 火山村吃不饱饭的人很多,当天上午,好几家人被从门缝里塞进芭蕉叶包着的肉包子和咸肉。包子带着余温,喷香,咸肉三指宽的油。能解好几天的馋。 有人开门追出去,只看到一个裹着兽皮的高大背影。 终于,成甯来到了村口大榕树下,觉得自己好像完成了很了不起的任务,心情愉快,看着金灿灿的日头傻笑。就连刀疤都笑得明亮起来。 “二丫,你看看,阿成在等你诶!”叶怡然指着远处闲散横卧大榕树下的人,又惊又喜。 叶斐然也看到了,只是不敢相信:“等我?” 叶怡然说:“不是等你,难道等我们吗?” 恨得叶斐然轻轻打了叶怡然一下:“讨厌。” 随着牛车越走越近,惊醒了小憩的成甯,他坐起来,轻轻弹了弹身上的草屑,迎上前:“二丫,你回来了。” 毫不避嫌地拉着叶斐然下车,叶斐然听见身后叶怡然很响地“噗”的笑出声,涨红了脸。回头瞪了叶怡然一眼,没想到看见苏氏也在莞尔微笑。 唉,皮了皮了,就连娘和姐姐都皮了。 都怪她让她们吃太饱了! 苏氏和叶怡然坚决不愿意到破院里蹭饭,她们急于研究盘金绣,回家去了。成甯拉着叶斐然往家里走。 除了开头那句“你回来了”之后,成甯没有再说话。但是不知怎的,叶斐然知道他很高兴,那种高兴,光是从背影都能看出来。 “阿成,家里发生什么好事了?” 成甯说:“没事。家里一切正常。” “那你为什么那么高兴?” 成甯挑起一边眉毛,这才转头看着她:“我很高兴?” 叶斐然认真地说:“对呀,你看起来就是很高兴。” 成甯:“……”大概,是因为你回来了吧。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主动拉起了叶斐然的小胖手,越拉越紧。 路上遇到陈慧娘与何氏,何氏打招呼:“阿成,去接了媳妇儿回来啦?” 成甯说:“是啊。” 陈慧娘说:“二丫,你命真好,成哥哥特意到村口去接你,这么毒辣的太阳,把他晒坏了怎么办。就算成哥哥人好,你也不能这样磋磨自己相公呀!” 叶斐然一声不吭,成甯也是,两个人从陈慧娘身边走了过去。走过了好几米远,叶斐然才回过头对陈慧娘说:“谁叫我长得可爱,我相公爱我呀!” 身后“哄”的炸了窝,叶斐然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脯,跟在一脸黑线的成甯身后进了破院。 …… “太好了,终于回到家里啦!”叶斐然伸了个大懒腰,然后屋前屋后的转圈圈,看看家里有什么变化,“才走了一天,好像离开了很久。” 成甯心里嘀咕:“我也觉得你走了很久。” 给菜地浇水、洗衣服、喂兔兔喂狗子、做饭做菜,回家的感觉真好。成甯一直跟在叶斐然身后转,一句话不说,但干活特别起劲。 叶斐然看在眼内,有点儿纳闷,更多的是欢喜,嘴上也是什么都没说。 第167章 无意间带出来的辣椒 第167章无意间带出来的辣椒 晚饭考完了小虞功课,安顿好家里,带着工具,叶斐然进到空间里。 先试用了一下那套小工具,十分趁手,叶斐然很满意。 把工具放在茅屋的储物架上,然后开始今天的重头戏——烧玻璃! 火山村离海边不远,沙子要多少有多少,她提了两大桶沙子,用井水洗干净晾干,淡化了海水的盐度,以免影响玻璃质量。 接着把沙子放到祝融神灶里,给它加高温,不大一会儿,红红的半凝固状玻璃浆就从神灶里缓缓流出来,叶斐然把玻璃浆倒入模具中,等待冷却。 这些都是水磨工夫,急不来,她把模具放一边,洗澡,睡觉。 直到第二天鸡叫了,她才醒来,到息壤上割了些菜,从空间里出来。 隔壁屋子安静,传出小虞微微的鼾声。 岁月静好,一天,正开始呢! …… “师傅,我来了。” 今天也是认字的日子,叶斐然进展很快,《黄帝内经》读了一半,还背会了几十篇汤头歌诀。与此同时,她和同和堂上上下下的人也混熟了。 伙计说:“今天掌柜外出收药去了,没空教你。他老人吩咐下来,让你把桌上的字帖临十张就行了。” 叶斐然“噢”的一声,有点失望。她还想要向张掌柜道谢,还有请教麝香保心汤和救心丹的事情……总之,有好多好多话想要说。 无奈,人不在,叶斐然很快冷静下来。 把手里拎着的青菜交给伙计说:“那我这就去临摹。呐,这些青菜是我们地上才下来的,新鲜得很,送给师兄们尝个鲜。” 她话说得谦虚,伙计看到那个大饱满的黄瓜、青绿娇嫩的青菜和其他农产品,眼前一亮,说:“你也太客气了。这么多,够店里上上下下吃好几天了!” 叶斐然说:“店里人多,多备一点总没错。” 伙计喜滋滋的把蔬菜收到后厨去,叶斐然自己来到张掌柜平时做事的内堂,果然看到一共三张字帖用镇纸压在桌上。 她拿出笔墨纸砚,平心静气地练起字来。 …… 叶斐然练字很专心,写得也很快,一个时辰之后做完了张掌柜留给她的功课,手也酸了。 甩着酸疼的手走到后院透气,却发现张掌柜已经回来了,正和那伙计、厨子聚在一起,头碰着头,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叶斐然好奇地凑上去:“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张掌柜看到她,说:“斐然,你来得正好。厨子在你送来的菜里发现了这个,这是什么?” 他张开手,手心处赫然躺着一颗——辣椒! 叶斐然说:“这是辣椒啊。我们那边山上有很多,都野生的。这个可以用来做菜,但我相公和娘亲吃不惯,我就没弄了。” 息壤一角里种了很多辣椒,现在正在挂果,想来早上她收菜的时候不小心混进去了。 厨子揉着眼睛说:“哎哟喂,原来是辣椒!真是疼死我了!” 原来厨子不小心用切了辣椒的手去揉眼睛,把眼睛辣了,跑出来叫张掌柜瞧。叶斐然说:“别揉了!伙计大哥,快带他去用干净的清水冲洗眼睛,不然会把眼睛辣坏的!” 第168章 征收令 第168章征收令 听叶斐然这么说,大家赶紧带着厨子去洗眼睛。 后院里只剩下张掌柜和叶斐然二人,张掌柜凝视着那颗辣椒:“这个调味料好厉害,明明只是小小一颗,却能痛彻心扉……其实寻常的姜蒜花椒也有辣味,都没有这个辣椒厉害。” 叶斐然说:“很简单,因为辣味并不是味觉,而是一种疼痛的感觉。所以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能感受到辣。特别是眼睛这种柔嫩之处,更怕辣椒溅入。不过呢,辣椒也有一项好处,用来揉搓皮肤,能使身子发热,不畏寒冷。” 张掌柜若有所思。 “此刻北方战事正紧……刚才闻说县太爷收到征兵的命令。我们南方人不耐北方寒冷,若每一个士兵带上一点辣椒在身上,岂不是能稍免寒冷之苦?”张掌柜自言自语,很快摇头,“不行,不行。这想法太冒险!若不成功,搞不好会掉脑袋!” 原来,刚才张掌柜收了药回来路上被叫到县衙去了。 去年北方刮了很厉害的白毛风,长城外的蛮族被冻死了牛羊无以为生,频频南下掠夺。为了应付这些蛮族,朝廷临时征发士兵北上讨伐。县令接到了州府的命令之后,集合城里的士绅乡贤,商讨大计。 同和堂作为宁县数一数二的大药房,被摊派到负责提供士兵行军丸药的任务。除了常备的行军丹、铁打丸之外,县令还额外提了个要求,希望张掌柜能想办法替北上的士兵提供一些可以驱寒保暖的偏方。 张掌柜一路回来,已经想了好几个方子,不外乎熬姜汤、煮烧酒等方法。 但当他摸到那只辣椒的时候,上手就火辣辣的感觉,带给了他一些灵感……这个灵感在听了叶斐然介绍辣椒的特性之后,就更强烈了。强烈到他要靠自己提醒,不能孟浪。 事关行军打仗,他小小一个药店掌柜,冒不起这个风险! 还是保险点儿,多多的置办生姜和烧酒,给县里送过去吧…… 叶斐然不知道张掌柜心里的这些惊涛骇浪,她说:“师父,我想问一下,前些日子我外公病了,大夫开了麝香保心汤。那个汤可以做成丸药吗?” 张掌柜摇头:“我没听说过。” 一句话,扑灭了叶斐然内心希望之火。 难道,她的推断是错的?救心丹并非麝香保心汤? 她说:“我也就问问而已,看来是我想多了。” “你虽然聪明,但有点儿浮躁了。学医还是先从基础学起吧。”张掌柜说,“你说你们那边山上很多辣椒?下次你带些过来,我们……” 他索性把自己心里的打算,一五一十跟叶斐然说了。 叶斐然一听,要做古代的辣椒水?供给军队?这可是扬名立万的机会!她一口答应了:“好啊!” 张掌柜说:“不过,这件事得保密。” “我知道了!” …… 三天之后,征兵告示张贴得整个县城都是。 火山村村口,叶里正也贴了一张在大榕树下,“征兵了征兵了,为朝廷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有意向的到县衙报名哈!” 征兵要男丁,对纯女户苏氏并没有影响,对叶斐然也没有影响。这天她去习字的时候,带了辣椒去见张掌柜。张掌柜看起来却很沮丧。 第169章 你家炒菜这么香 第169章你家炒菜这么香? 叶斐然问起原因,原来已经有人捷足先登,向县太爷献上了一个蛤蜊油防冻膏的方子,让县太爷大为欣赏,当场赏赐了二千两银子,同时还上报朝廷表彰。 “早知道我们先下手为强,把辣椒防冻膏献上去,二千两银子二一添作五,说不定还能得到州府上峰嘉奖的,那可真是光宗耀祖的美事!哪里轮得到李寡妇受赏!”张掌柜直拍大腿,长吁短叹。 叶斐然暗暗好笑,都快知天命的人了,咋还那么想不开呢?她安慰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师父,说不定李寡妇命中注定该得这富贵呢。我倒是觉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风头太过了不一定是好事。稳打稳扎的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张掌柜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被叶斐然一番安慰,心情振作些了,说:“你说得对。来吧,既然辣椒都拿来了,有什么乡下的辣菜,给师父做两个,咱们一起尝尝鲜。” 化郁闷为食欲了。 为了哄师父欢心,叶斐然打叠精神,做了剁椒鱼头、小炒肉、辣子鸡、水煮鱼。她带来的辣椒,本身就有干有鲜,还有一小坛自己腌的剁椒,红通通的弄了一桌子,味道飘到大马路上,走过路过的路人都朝同和堂店里伸脖子。 “好香啊!” “同和堂今儿个炼什么药?咋那味儿闻着肚子叫呢?” “这是屁的炼药!这是人家炒菜准备开饭呢!” “我信你个鬼,你家炒菜这么香?” 谁都没有留意,一个青衣竹扇的颀长身形大摇大摆就趸进了同和堂店里。 …… 按同和堂的规矩,吃饭时是全店上下一块儿上桌的。看着那红彤彤一片,六七个大老爷们连同厨子老黄,全都愣了神。 伙计弱弱地问:“掌柜的,这菜……真能吃?” 张掌柜也拿不准,千金方和神农本草经上都没有记载过辣椒。虽然叶斐然拍着胸脯说能吃,味道闻着也很香。可那味道闻着就冲鼻子,时间再长一点,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这咋看都不是能吃的样子啊! 叶斐然首先起筷,夹了一片水煮鱼吃起来:“不怕的,就是味道重一点。吃了出一身汗,还能补充维生素防止坏血病,可有营养了!” 其实她为了照顾大家口味,已经尽量少放辣椒了! 见她吃得欢,厨子老黄一拍大腿:“你大爷的,老子枉称吃货,难道还输给小姑娘?老子拼了!” 夹起一块小炒肉塞进嘴巴里,大嚼起来,一开始被辣得直吸气,过一会儿又大叫:“过瘾!好吃!” 他们两个都这样,众人也就放下顾虑,开始吃这些辣菜。 陈思南悄悄走进来,看此情景,笑道:“我以为同和堂在炼制新药,没想到竟然是跟我抢生意啊。” 叶斐然认得他,不由得一愣,心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掌柜却放下筷子,笑着站起身迎客:“陈公子,稀客稀客,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陈思南收起折扇,虚指了饭桌一回:“被这股好吃风吹来的!” 看他们对话,俨然老熟人。 第170章 你找错人了 第170章你找错人了 张掌柜一叠连声说:“快添饭,挪位!让陈公子尝尝咱们的好菜!” 伙计们自去忙乱,陈思南也不拿架子,亲切地道谢,坐下来之后,才留意到叶斐然,惊喜道:“又是你!” 叶斐然赌一根黄瓜,陈思南早就发现自己了,这会儿演戏呢! 她睁着眼睛,无辜傻笑:“陈掌柜,你好!” 张掌柜很惊讶:“你们认识的吗?” 陈思南说:“我在她家里订了一批金银菜,这快到要交货的日子了,斐然小娘子可别忘记了啊。唔,你呢,你们是什么渊源?” 张掌柜说:“二丫现在跟我学认字和医术。” 既然三人都认识,气氛就更和睦了。陈思南听说辣椒是叶斐然在山上拔下来之后,说:“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同和堂好端端的做起药来了。原来是斐然小娘子带来的稀罕货!” 叶斐然说:“这辣椒不算稀罕,我们山里野生很多,我觉得蛮好吃的,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爱吃。” 陈思南说:“原来是山里野生的?我看着个头匀称饱满,还以为你种出来的呢。” 这人眼力好厉害,山里有野生辣椒没错,但叶斐然带来的辣椒却是自己在空间种的,育种优良,味道浓厚,个头大肉肥厚,辣味十足。 她呵呵笑着,陈思南说:“既然山里有辣椒,那么我能不能拜托斐然小娘子,给我采一点过来?你这个辣椒,一开始就找错人了,不能找老张,要来找我。我做成辣椒酱送到县里去,二千两银子就是我们的了!” 叶斐然一怔:“你会做辣椒酱?” “我的如意楼接待五湖四海来客,之前也曾经接待过昆仑奴及波斯人,知道辣椒酱做法。只是我竟一直不知道我们本地就有产辣椒,所以那辣椒酱吃完之后,就再也没有尝试过自己制作。” 陈思南夹了一块水煮鱼,慢慢品尝,唔,鱼肉嫩滑不腥,在舌头上打个滚就入了腹中。辣而不燥,吃了还想吃。陈思南面前展开一幅美好画卷:食客如云般涌来,辣椒酱远销四海,最后直入宫廷…… 他缓缓说道,“辣椒酱做起来不难,也是本次战事的实用之物。没关系,我估摸着这次和蛮族的战斗不会短时间结束,我们先好好研制,完善了配方。等下次有机会再献给县太爷,一样能够有赏。” 张掌柜喜上眉梢,说:“好。好。好。二丫,听到没有?” 叶斐然说:“好。那么辣椒你出多少钱收?” 张掌柜意外,他急道:“你这丫头,怎么这样呢……这是钱的问题吗?” 叶斐然却很认真:“当然了。我家缺钱啊。” 陈思南笑起来:“没关系,在商言商嘛。你是卖辣椒呢,还是卖辣椒酱?” “都卖。”叶斐然说,“辣椒本身能够做菜,按照菜价给你。辣椒酱我收加工费。” 陈思南没想到她胃口这么大,用扇子掩住了下半张脸,过一会儿才说:“做辣椒酱工艺繁琐,你家多少人呀?我怕累死你!” 他是不相信的。 第171章 工业的力量 第171章工业的力量 做辣椒酱,要清洗、捣碎、炒料、搅拌等步骤,相当费劲。 但叶斐然早有想法,她轻描淡写地卖了个关子:“如果我告诉你,等辣椒收成之后,我能够卖给你200斤辣椒酱,你能帮我全部卖完吗?” 陈思南吓一跳:“一斤辣椒也就出一斤辣椒酱,你别跟我吹牛皮啊!” 叶斐然说:“我计算过的,一亩地约莫产600斤辣椒,我家现有三分地,产180斤辣椒。一斤辣椒,出一斤半辣椒酱,180斤辣椒出200斤酱没问题。” 她数学好,侃侃而谈,一桌子人都愣了。 要说她吹牛皮么,没见过吹得这么真切的! 众人不知道,还是叶斐然保守了的说法,经过空间改良的辣椒种子,亩产其实可以达到800斤甚至更高。也就只恨家里劳动力不够,地少,捣鼓不来。 陈思南沉思半晌,不信:“辣椒亩产的数字很可靠,问题是,你家里是纯女户,只有你相公一个男的劳动力不够,你怎么做得出这么多辣椒酱?” 叶斐然脱口而出:“用机器做啊!” 用机器做?陈思南想都没想过,语气陌生地说:“机器?” 看着那张迷茫,又带着新鲜感的脸,陈思南似乎对新想法不怎么抗拒? 感受到这点,叶斐然忽然改变了主意,心想:“他说的没错,就算是200斤酱,做起来也是很累的。我还不如换个更方便的方法。” 她说:“没错。人力炒制辣椒酱,固然更香。但产量上不去,利润就很微薄。所以为什么不牺牲一部分口味,让辣椒酱成为人人都吃得起的家常调味品?市场大了,就算一瓶辣椒酱便宜一点儿,赚到的钱反而会更多的。” 在过去这段时间里,她边种辣椒,边构思非电力动力能驱动的辣椒酱制作机,同时已经在空间里画出了机械设计图。用机器制作辣椒酱的效率,可是能顶一百个人力。 这,就是工业的力量。 陈思南眼前豁然开朗,叶斐然说的话好像给他拨开了一层门帘,眼前是个全新的世界。只是那个世界朦朦胧胧的,尚看不清楚。他被吸引住了,说:“你会组装这种机器吗?又或者,不如干脆你把机器放到我这里,然后我给你抽成。” 他们说得入巷,张掌柜等人早就识趣地退了出去,只剩下陈思南和叶斐然二人。叶斐然也不顾忌了,她要达到的正是这个目的,说:“没问题。其实我也有这个意思。但是我需要准备一些东西,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或者,你可以先到我家里看看机器的模板,再作定夺?” 陈思南也有此意,说:“没问题!” 反正离辣椒长出来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二人一拍即合,顺便把辣椒的价格也定在一百文钱一斤,这事儿就算是定了。 …… 没几天,甜水村李寡妇巧献蛤蜊油,获得千两银子赏钱的消息轰动了整个宁县。原本只是个平凡的乡村小寡妇,突然之间性情大变,不但敢打断造谣自己的人的腿,而且还献出蛤蜊油,一夜暴富。好多人既羡慕且嫉妒,说什么都有。 第172章 抢了东西又归还 第172章抢了东西又归还 相比之下,制作出三面平平无奇的圆形小镜子,又研制出美味辣椒酱的叶斐然,就没有人有空去留意她了。 做好镜子之后,叶斐然照了照自己,是个胖乎乎的小姑娘没错了。 令她安慰的是,就算是胖子,她现在也是个可爱的胖子。皮肤白里透红,气色都很好,黑鸦鸦的头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略厚的唇好像一颗熟透樱桃。唔,就像以前那个开心果肥肥似的。 她站在镜子前,双掌压在自己脸蛋上,揉过来搓过去,捏出各种形状:“减肥还需努力!加油!” 不敢把这些镜子带到外面去,这东西太超前了。她把它们放好,又开始清点银子,这段时间她又攒下十两银子了。 这些银子拿来做什么好呢? 又或者给苏氏那边添置一套家具? 说来也难,买房子掏空了苏氏的家底,如今苏氏和叶怡然一人一张床,屋子里连椅子都没有。堂屋一张三条腿的破桌子,好几次吃饭都差点把碗给打了。 因祸得福,叶天宇大概也知道苏氏没有油水可刮,自从上次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叶斐然心想,十分有必要添置点东西了…… 谁知道,心里想什么来什么,当她看到叶天宇又从苏氏那里出来之后,立刻死了那份心。 来到院子门口,就听见叶怡然在哭:“娘,那二两银子是准备还这个月的欠款的,你全给了弟弟,我们拿什么还给二牛叔?” 苏氏说:“别哭了,哭得我心都烦了。娘去想办法就是了!” “娘,你打算怎么想办法?” “这你就别管了!” 苏氏很凶地说完,叶斐然看到她从屋里出来,赶紧闪到一边去。看着苏氏走远,她才进了院子,一进门,就看到叶怡然坐在屋檐底下垂泪。 她走上前说:“别哭了,我都看到了。” 叶怡然抬起眼睛,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二丫……” 掩着脸,哭得更大声了,边哭边说。 “我以为奶偏心也就算了,原来娘也是个偏心的。她心里就只有弟弟!全不管我们也要吃饭,也要过日子……那些银子都是我们辛辛苦苦挣回来的,她还拿去给弟弟。我亲眼看到弟弟把要到的银子给了奶奶,这样分家和没分有什么区别!为什么我们就不能过好日子?” 叶怡然越哭越伤心,叶斐然面沉如水。 她回到家里,拿起菜刀霍霍磨起来。 成甯走进家门,听见磨刀声,觉察到不对劲,问叶斐然道:“二丫,刀子还锋利,你磨刀干什么?” 叶斐然冷漠道:“没干什么。” 成甯的眉尖不动声色地蹙在一起:“你是不是要去找你弟麻烦?” 叶斐然不说话。 成甯转身往外走。 叶斐然叫道:“喂!才刚回来,又去哪儿?” 成甯没吭声。 …… 当天傍晚,叶天宇鼻青脸肿地来到破院门口,不声不响把银子丢在叶斐然跟前,又不声不响地转身走掉。叶斐然正想去找他麻烦,没想到叶天宇自个儿来了。 “给你!”他远远把一块重物扔过来,叶斐然接过,竟然是一块银子。 第173章 害老子吃亏 第173章害老子吃亏 平白无故,叶天宇怎么会转了性子,还把银子如数奉还? 叶天宇扭头要走,叶斐然拦住他:“你等等!” 叶天宇仇恨地看着她。 讲真,叶斐然从来不知道,叶天宇对她们娘儿仨的仇恨哪里来。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谁让你去问娘要钱?”叶斐然说,“是不是奶奶?” 叶天宇冷笑:“明知故问!” 叶斐然说:“你真觉得他们对你好?不是把你当成个工具人?” 叶天宇不明白她“工具人”什么意思,往地上唾一口:“我懒得跟你说!” 把手踹进裤腰带里,双腿往外撇着,大摇大摆要走人。 叶斐然说:“是不是成甯揍了你?” 叶天宇一下子炸了,跳起来,唾沫星子乱飞:“你个死肥婆,算你有本事,迷得那穷猎户七荤八素,害老子吃亏!等老子练好了武艺,连本带利讨回来!” 没想到轻而易举套出话,还真是成甯揍了叶天宇,叶斐然心里一口恶气狠狠吐了出来,她脸上露出笑容,“嘿嘿,行啊。你以为我家相公会怕你?反正我话放在这儿,以后不许你到娘跟前去要银子,不然的话,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叶天宇气哼哼地走了,叶斐然心情愉悦,哼着歌儿回灶屋做饭。 磨得铮亮的菜刀,砍起大骨头来一刀两断。 今天是小虞小考的日子,成甯亲自去村学接了小虞回来,顺便了解小虞念书的情况。这一点来看,古代和现代的家长并无两样,甚至受到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风气影响,古代的蒙童压力更大。 小虞开蒙虽晚,悟性却高,第一次小考拿了乙等之后,第二次开始就挤进甲等了。叶里正甚至跟成甯说,小虞或许可能在秋后参加童试,拿个童生身份,这样可以赶在来年三月考院试。 叶天海七岁启蒙,十三岁拿到童生身份,十四岁进明海书院,今年十六岁才第一次考院试,在村里已十分难得。叶里正却认为,小虞比叶天海天赋更高,不知不觉地对小虞寄托了很大期望。 成甯却颇为冷淡:“小虞还小,我们家眼下事情又多,到时候再说吧。” 叶里正殷殷地说:“阿成,我知道你家不容易。但是小虞真是一块读书料子,才两个月不到就把三百千背熟了,书讲一遍就记住。我觉得再抓紧一点,四书给他打个铺垫,也不是不可以的。若是能在读书上谋得了出路,那可真的是鲤鱼跃龙门了啊!” 成甯说:“再说罢。” 回去路上,父子俩有点沉闷。 成甯见小虞不高兴,问:“小虞,你是不是想去试试?” 小虞点点头,很快又摇头:“爹不让我去的,我知道。” 成甯说:“你我都是无户籍之人,按理说,没有资格参加科举考试。若被人发现是黑户,难免连累街坊。” 小虞瞪大眼睛,看着成甯。 成甯别过脸去,自言自语道:“看来一味逃避真不是办法……也许这都是天意吧!” 第174章 小虞的真名 第174章小虞的真名 小虞没听见他嘀咕的话,问:“爹,为什么我们没有户籍?” “你出生那时候太乱,你娘生你的时候难产死了。我忙着处理她的后事,一来二去的耽搁了……” 成甯越说越低声。 他又说:“没关系,过几天爹带着你和娘亲去县衙一趟,把户籍办下来吧。” 小虞毕竟还是小孩子,没听出成甯话里的诸多漏洞,只是天然认为既然成甯说没关系,就真的没关系了,立刻阴转晴,活活泼泼地跑向破院。 他早就饿了,想吃娘做的饭! 破院里,炊烟袅袅,叶斐然做好饭了。 今天晚上的饭菜格外丰盛,大骨头莲藕汤、黄豆焖猪手、小炒肉、香煎海鱼、炒大白菜。 叶斐然剁了一罐肉末,用辣椒、蒜末和猪油炸至金黄酥脆,放在瓦罐里,随用随取,用这种肉末炒菜、炖豆腐、下稀饭都是一绝。 如今家里的伙食一天比一天好,小虞肉眼可见地白胖起来,就连成甯的脸蛋也圆润不少。只有叶斐然越吃越瘦,从一百八十斤的虚胖,变成如今约莫只有一百四五十斤的壮实。 瘦得那么快,她自己都感到惊喜。 小虞一口气吃了两大碗饭,又痛喝了两碗汤,脑门上冒出密层层汗珠来:“娘,你做的饭菜真是好吃得要死!” 叶斐然瞧着心里欢喜,笑吟吟地说:“喜欢吃就多吃点,小虞以后要长得跟你爹一样高高大大的才好!” 成甯也吃了满满两大碗饭。 吃完饭之后,洗碗是小虞的活,成甯对叶斐然说:“二丫,你到房间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叶斐然跟着成甯到屋里去。 成甯掩上门。 房间里静悄悄的,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 就算明知道眼前人是正人君子,俩人单独相处,叶斐然还是臊得慌,低声说:“有什么话不能饭桌上说?” 成甯说:“二丫,今天叶里正说,小虞是读书种子,建议小虞去参加院考,考秀才。” 叶斐然一怔,欢喜道:“那是好事啊!你为什么皱着眉头?” 看得出来,成甯在担忧。有什么事会让他担忧? 成甯说:“是好事……但,我和小虞,其实是黑户。” “黑户?”叶斐然惊讶,“你意思是,你们没有户籍?” 成甯点头,说:“这是许多年前的事了。我想一直做黑户也不是办法,这几天我们一起到镇上,把户籍登记了吧。” 叶斐然说:“好,之前我陪娘亲她们去办理过户籍,不难。” 忽然之间,成甯握住了她手,他说:“那么我要把小虞的大名跟你说了。我叫成甯,小虞叫成远虞,永远的远,虞郡的虞。他在虞郡出生,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叶斐然并不知道虞郡位于中原和江南交界处,是古往今来兵家必争之地。她想起的是另一个典故,“霸王别姬”。“虞兮虞兮奈若何”,小虞的真名很美,凭直觉,她觉得那名字里隐藏了一段成甯不欲为人知的往事。 恐怕,他脸上的刀疤,也和虞郡有关…… 成甯见她半晌不语,收紧了握着她的手:“二丫?” 叶斐然脸上火辣辣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继续说。” 第175章 你是我的元配妻子 第175章你是我的元配妻子 成甯说:“我和小虞的娘不是夫妻。去登记户籍的话,若按律例小虞算庶出。但庶子会受诸多限制,所以我想请求你,把小虞记在你名下。因为你,才是我的元配妻子。” 他语气恳切,这是在恳求? 成甯……在请求她? 叶斐然以前看小说和做古籍研究的时候也知道,在古代嫡庶之分十分严格。只不过现在接触的都是农村人,没有能力纳妾,所以接触不到那些嫡庶之争的事情罢了 叶斐然爽快地答应:“好。那是当然的。我早就把小虞当成自己最亲的亲人之一了。” 反正她又没有见过小虞的亲娘,那女人已死了许多年了,她和一个死人计较什么? 成甯笑了起来,他知道叶斐然会这样回答的,他相信自己眼光。 他站起身来,用力抱了抱叶斐然:“好二丫。” 骤然落入男子怀抱,叶斐然气都喘不过来,成甯放开她的时候,她脸早就红透了,就连耳朵根都红到发黑。 成甯捏了捏她的手,把她轻轻往门外推:“好晚了,洗洗睡吧。” 所以,这是成甯表示感谢的方式? 一个古代男人,表示感谢……这么现代的吗? 叶斐然心砰砰跳,生硬岔开话题:“我还有事要问你。” 成甯挑眉,示意她说下去。 叶斐然说:“那天你打了叶天宇?他把银子还给我的时候,眼圈乌黑,脸上也青了一大块。” 成甯摇头:“你觉得我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居然不是成甯干的?叶斐然意外。 谁知道成甯露出一抹阴险笑容:“是小虞干的。叶天宇那两手三脚猫功夫,小虞收拾三五个不在话下。” 叶斐然:“……” 她早就知道,家里这俩男人不简单! …… 成甯办户籍的事情第二天又被耽搁下来了,原因是山里那头云豹那天晚上下了山,还咬伤了人。那人就住在火山村村尾,离何氏家不远。 半夜,听见鸡窝有响动,他点了火把外出察看,看到云豹把一窝鸡全咬死了,火光激怒了豹子,豹子按着那人一顿咬,把他腿上的肉撕扯了一块下来。 咬过人的猛兽断不能留,第二天一大早,叶里正亲自登门,请求成甯上山猎豹。 “这豹子尝了人肉味,以后恐怕会接二连三进村咬人。阿成,十里八乡最出色的猎人就数你了,这个忙你无论如何得帮!”叶里正把手里的礼物放在桌上,很客气,“这是乡亲们凑的一点谢礼。事成之后,我会亲自上报官府,为你讨赏。” 成甯面沉如水,道:“客气的话不必多说,豹子伤人,为民除害,是我应该做的。” 叶里正见他答应得爽快,放下心头大石,说:“你需要人帮忙吗?或者要什么趁手武器之类的,尽管开口,不要客气!” 成甯也不客气,点了两三个人的名字,钱却不收,只说若打了豹子,豹子由他处置。里正一口应承了,最后成甯说:“我有一件事放心不下的。最近我小舅子喜欢到岳家打秋风,连带着二丫也不放心。再者,当初分家分不干净,二丫自己没有脱出叶家,她奶奶贪财势利,我这次上山没有十天半月回不来。我担心……” 聪明人说话听音,叶里正闻弦歌而知雅意。 第176章 相公我的好相公 第176章相公我的好相公 他爽快道:“这一层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二丫和小虞的!此外,二丫是苏氏的女儿,属于大房。当时分家的时候是整个大房分出去,没有说分家只分一半的道理。周氏纯属无理取闹,如果他们再来吵吵,让二丫找我就是了!” 成甯这才放心,两人又商议一会儿,成甯才披衣送客。 送走叶里正,成甯回过身,原本在捣鼓菜园子的叶斐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屋檐下,眼波盈盈地看着他。 成甯一怔。 “相公!”她飞扑过去,抱住成甯。 成甯猝不及防被她抱住,被叶斐然撞得后退一步:“你冷静点……” 叶斐然眼泪汪汪,激动不已:“原来你这么惦记着我!” 周氏她们闹事的最大理由,可不就是她没有正式分出去么。没想到成甯趁着如今叶里正有求于他的机会,把这个大难题解决了! 成甯只当她孩子气,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举手之劳,你也别太激动了。你瞧瞧你的脸……成什么样子……” 逐渐语无伦次。 “咕咚”——陈慧娘提着一篮子才下来的野果子,在破院门口打翻了一地,惊惶失措地掩面跑走。 叶斐然放开成甯,说:“是不是被她看到不该看的了?” 成甯面无表情:“嗯。” 叶斐然整理好弄乱的发髻和衣衫:“那么相公你给那两畦黄瓜追个肥吧,我把果子还给慧娘姐姐。” 叶斐然收拾起滚得满地都是的野果子,坏的放一边,好的放篮子里,外搭了两棵才下来的青菜,跟在陈慧娘脚后来到何家。 “慧娘姐姐,你东西掉了!” 陈慧娘躲在屋里,摸着咚咚直跳的胸口,正在喘大气。听到叶斐然的声音,她又慌又气,一时不知道怎么应答才好。何氏听到人声,从后面走出来,奇怪地看了看她:“慧娘,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让你把果子送一篮给阿成,你送了没有?” 这时叶斐然的声音又响了:“慧娘姐姐,这些果子我送回来了啊!” 何氏看一眼满脸幽怨的女儿,拔高声音说:“二丫,慧娘有点儿不舒服,睡下了。我这就出来哈!” 叶斐然说:“好!” 在何氏低声追问下,陈慧娘才交代了实情:“刚才我走到院门口,看到二丫和阿成哥哥在做那些没有廉耻的羞事,光天化日的……真是羞死人了!” 她捂着脸,不愿意往下说了。 何氏这才知道陈慧娘因何故变成这样,不由得红晕上脸:“呸,没想到他们两个会这样!你赶紧到后院去用柚子叶洗洗眼睛。” 陈慧娘说:“娘,还是二丫主动的,真是不要脸!我就说这个傻胖妞突然好了之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会不会是山上的狐狸精附了身啊?” 何氏眼里闪过一阵慌乱,说:“你别胡说。好了,二丫还等着呢。娘先去应付她。你去洗眼睛吧!别到时候长针眼了!” 何氏来到前院,只见叶斐然挎着一个篮子,依着门框,正往屋里张望。人却没有进去。 第177章 中邪疑云 第177章中邪疑云 何氏说:“二丫,怎么不进来坐坐,喝口水?“ “不麻烦了。我放下东西就走。”叶斐然笑着说,“刚才慧娘姐姐把这个掉我家门口了,我们喊她也没停。所以我把这果子送回来了。有一些果子摔坏了,我补了些青菜。何大娘,给你。” 口齿伶俐,交代得清清楚楚的,何氏不由得想起过去的叶斐然,傻乎乎胖嘟嘟,见人只会傻笑,连叫个娘亲奶奶都口齿不清。 眼瞅着怎么治都不可能治好的傻病,怎么会脑袋一磕就好了呢? 她脑子里想着,嘴上客套敷衍:“真是的。这果子原本是我在山上采的,多了吃不完,想着你家小虞爱吃,就让慧娘送一揽子过去。你怎么又带回来了呢?你自己拿着就是了!” 叶斐然说:“我想也是这道理。不过最近小虞白天都要上学,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又不爱吃这些零嘴儿,刚才留下那些烂的已足够了。剩下这些好的,带到镇上还能换几个油盐钱呢,大娘你还是拿回去吧。” “那行。等过段时间我家母鸡下蛋了,我给你们送鸡蛋。”何氏说着,接过篮子。送走叶斐然之后,何氏一抬眼,看到自家门框上贴着的门神,又有了新想法。 这对门神是从寺庙里求回来的,传说能驱邪镇妖……叶斐然不愿意进院子,该不会是……门神显灵? 这人一旦心里有了某种想法之后,就跟长草似的,生根发芽疯长。 何氏思前想后,悄悄离了家往镇上去。 …… 第二天凌晨,成甯就和村里两名精壮男人,加上邻村的猎户,一共四个人进了山。他们走得很低调,火山村里的人大半还在梦乡中。 叶斐然早早起了身,干粮和水是头天晚上就准备好了的。她递给成甯一个小小的碗,成甯拈了拈,闻了闻味道:“这是盐碗?” “是的。”叶斐然说,“你这次不知道去多久,山里缺盐,人若是不吃盐身上会没有力气的。我就做了这个盐碗,你带着方便。” 做盐碗的法子不难,她头天晚上用祝融神灶把海盐熬干,再放进模具里压瓷实冷却成型就是了。这是她上辈子在网络小说上看到的,那本小说上写道,一位鄂伦春族的女猎人随身携带盐碗,打到猎物烤熟了只需要在盐碗上一抹,就有了滋味,也能为身体补充各种矿物质。 叶斐然手巧,很容易就做出来了。 成甯把盐碗掂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觉得很是有趣:“二丫真聪明,这种法子都能想到。谢谢你!” 听见成甯夸自己,叶斐然心里跟抹了蜜似的。 她把另外准备的两个盐碗放进成甯的猎袋里,低声说:“盐碗我加工过的,只要不整个泡进水里,等闲淋雨或者湿水,擦干就行,不会融化和毁坏。你们人多,一个怕不够用,多做了两个。你们匀着使。” 成甯把盐碗珍重收好,点头称是。 叶斐然说:“还有这个。” 她递给他一面小镜子,镜子反射了光线,在成甯眼睛上一划而过。成甯下意识合上眼睛,叶斐然转开了镜子,成甯睁眼,已表情凝重。 第178章 大有来头 第178章大有来头 他说:“我知道怎么用它了。” 接过镜子,叶斐然已替镜子镶了藤边,钻了孔,成甯把镜子挂在脖子上,走了。 他也没问这镜子是什么,怎么来的。 送走了成甯,家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叶斐然如往常一样,打发小虞上学,打理菜园子,每天进空间里整理药田。她把除了辣椒之外的蔬果都移植到空间外面的菜园子里了,菜园子品种日渐丰富,每一样菜都长得很好。 下一个赶集日上,是交割金银菜和黄瓜的日子,叶斐然一大早雇了李大爷的车子到镇上去。 送完货,叶斐然来到金银店。 这个时代的金银店除了发卖极少数成品首饰之外,更多做回收金银再打新首饰的手艺活。西江镇的金银店里,银子多金子少,一名老匠人坐在车床旁边,正在用砂纸抛光一个银戒指。 金银匠是精细手艺人,穿着打扮神态都和别的匠人不大一样。叶斐然来到他跟前,也不自觉屏息凝神,小声地说:“老先生,你好!” 金银匠抬起头,看到是个小媳妇,头上插着珠钗耳朵上戴着银耳环,倒不俗气,就很客气地说:“小娘子,有什么事吗?” 叶斐然说:“我想打一对银镯子,一个银钗子,还有一个银锁。不知道总共需要多少钱?” 金银匠说:“你想打多大的镯子,多大的锁?给小孩子的吗?” 一边说,一边眼睛瞄向叶斐然腹部。 ……叶斐然已经习惯了,谁让自己胖呢。 她摸了摸肚子,说:“不是给小孩子,是蒙童了。银镯子是给我娘的,银钗子给我姐姐的,银锁给我儿子。” 金银匠说:“这么说需要的款式太不大一样?我这儿有花样子,你先挑一下。” 他把一本图册翻开,送到叶斐然面前。 叶斐然看着总觉得那些款式很老气,苏氏也就罢了,年纪上去了。银锁也可以将就,反正小孩子的款式总差不多。送给叶怡然的银钗子却要仔细挑选。 她把一本画册从头翻到尾,总没合心意的,就把自己头上戴着的银钗子拔下来说:“能按照这个样式打一个吗?” 金银匠接过她的银钗子,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摇摇头说:“小娘子,对不起,我的手艺做不了这钗子。” 叶斐然一怔,她瞅着觉得这钗子平平无奇的啊,“怎么会做不到?” “这是累丝缠珠的工艺,要把银子拉成头发丝粗细再缠绕成蝴蝶形状,只有苏州城最好的能工巧匠才会做,莫说是我,整个宁县估计都找不出别人能做这种款式的工艺。钗头的珍珠是真正的东珠,我看过比这大一点儿的,卖一百两银子呢。” 金银匠给叶斐然介绍着。 “还有,这个不叫钗子,叫‘步摇’,看到蝴蝶须子上垂下来的两条小小的链子没有?走起路来,每一步都摇曳生姿,才有这么个好听的名字——小娘子,你这支钗子来头可不小,是哪位诰命夫人身上戴过的?” 叶斐然惊心动魄,人都傻了。 第179章 路边救人 第179章路边救人 原来成甯送给她的钗子,来头这么大的吗? 步摇?东珠?诰命夫人? 都怪她在现代见到的高科技好东西太多了,完全忽视了这钗子的技术含量! 不对,还要怪她是个理工女……前世仗着天生丽质,不喜打扮,从不研究这些金银首饰,乃至自己这次看走了眼。 叶斐然只顾着自个儿凌乱,金银匠在旁边一脸好奇地看着她,这小姑娘看着朴实,该不会是贼吧? 那探究的眼神提醒了叶斐然,不能露出马脚。 她定了定神,笑道:“是我相公送我的定情信物。他家祖上做过官,不过现在早就败落了,只剩了这么一样拿得出手的东西。既然你做不到,那就算了。我画个花样子给你,你照着样子打,可以吗?” “可以。” 叶斐然拿起笔,画了一个简单的小福瓜。金银匠眼瞅着,嘴里说:“好别致的瓜儿。”一边把活计揽了下来。 四样东西,一共花了十三两银子,十天之后上门来取。然后叶斐然又去木匠店和铁匠店,定做了一些辣椒机需要用的零件。她全都画好了图样,让这些人照着做。 回去路上,叶斐然可不敢继续戴那银钗子了,知道它的真实身价之后,自己一介村姑戴着就太招摇了。她把蝴蝶步摇贴肉藏好,像往常那样采买好日用品,若无其事地回家。 真不巧,今天李大爷家里有事,提前回了。这时候不前不后的,马车也没得,叶斐然没办法,硬着头皮步行走路回火山村。 从镇上回火山村,得走一个多时辰,幸亏这段时间靠着灵泉水和科学饮食调理,叶斐然的虚胖改善不少,不然的话还不定能不能撑着走到。就算这样,当叶斐然看到村口大榕树出现时,已经累得腿都抬不起来了。 “加油!努力!”她捶捶酸疼的腿,口里喊着号子给自己鼓劲。 真累啊! 路边草丛,忽然扑簌簌的,传来一阵乱响。 叶斐然被响声吸引,看了过去。 过人高的草丛里透出一抹蓝色袍角,袍角还有血迹。叶斐然心里狂跳,绕过去,拨开草丛,只见一名蓝衣书生卧在草里,袍子上血迹斑斑,脚上被一只捕兽夹夹住了,皮损肉烂,看着就揪心。 看到有人来,林驿呼救:“小娘子,救命!” 叶斐然说:“别慌,我来帮你!” 弯下腰,看了看那捕兽夹,发现是用机关发动的,解构倒是不复杂。林驿说:“这种捕兽夹很难打开……” 话音未落,只见叶斐然从怀里拿出一根步摇,飞快地在捕兽夹三处连接点用力戳下。“咔哒”轻响,那两个大汉拔河都拔不开的捕兽夹蚌壳般打开了。 林驿眼底顿时闪过一抹惊诧,抬头再看叶斐然,眼神冲满钦佩:“小娘子聪明伶俐,真是本事了得”。 叶斐然把捕兽夹拎起,拆开,远远扔掉,问:“你能起来吗?” 林驿尝试着把自己支撑起来,没用,腿上伤口太深。重新跌坐在地上:“疼……” 第180章 这样做不太合适 第180章这样做不太合适 叶斐然没有多想,弯下腰:“来,我扶你。离这儿不远就是火山村,那儿有郎中。” 天气热,太阳当空照,这地方又偏僻,她要是把林驿扔在这儿,他非死不可。 林驿踌躇道:“这……我瞧小娘子乃妇人打扮,男女授受不亲……” 叶斐然脱口骂道:“哪里来的迂腐书生!不来拉倒,反正疼的那个又不是我!” 她扭身要想走,林驿连忙叫住她:“别别……有劳小娘子了!” 叶斐然块头大,林驿比她高比她瘦,用点力气倒也不算费事。她把林驿的胳膊拉过自己肩膀,半扶半搀,两人来到大路上,也不顾路上行人目光,直奔李郎中家里。 李郎中在家呢,看到叶斐然带了个男人闯进来,吃一大惊:“二丫!这位是你什么人?” 叶斐然说:“路上捡到的,不认识。您快来给他瞧瞧脚伤严重不?” 一边说,一边把林驿放在阴凉处。 经过这一番折腾,林驿已疼得不行了,面白气虚,汗如雨下,连话都没力气说了,只拿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求助地看着李郎中。 叶斐然催促道:“快给他看看吧。” 在缺医少药的古代,伤筋动骨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落下残疾! 李郎中给林驿把了脉,看了看伤口,说:“幸亏没有伤到骨头。我给他敷上药,然后打个夹板,回去静养一段日子就好了。” 叶斐然想了想,说:“先给他消毒再敷药,好吗?” 她兑了淡盐水,为林驿冲洗伤口。 林驿见她丝毫不嫌伤口恶心,动作娴熟,不由得脱口称赞:“小娘子心善,这次真是谢谢你了。小生日后一定登门拜谢!” 叶斐然随口说:“这有什么啊,举手之劳罢了。” 李郎中看在眼内,想起近日一些传言,脸色却不自在起来。 叶斐然消完毒后,把位置让给李郎中。李郎中替林驿疗伤的当口,有人悄悄拉扯叶斐然衣袖:“二丫,你过来这边说话。” 拉她的人是郎中娘子,一个村里出了名的善心女人。 叶斐然随着郎中娘子来到角落里,郎中娘子先幽幽叹了口气,说:“二丫,你人心真好。” “什么啊……这不是应该的吗?”叶斐然被人夸,既欢喜又纳闷,“大娘你太客气了。” 郎中娘子脸一拉,说:“但是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拉着一个陌生大男人到我们这儿,是不是不太合适?” 何止不太合适,瞧郎中娘子的脸色,那是大大的不合适。 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在叶斐然的价值观里,简直不值一提好么。 但是,叶斐然不和这些迂腐思想的古代人计较,口头敷衍:“是,我知道。我娘和阿成都教过我。这不是事急从权么,我以后不会这样做了。” 郎中娘子瞧她不以为然的样子,更加添了忧心,说:“你以前傻,估计苏氏没有好好教你。成猎户又三天两头不着家的,你呀,可千万别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第181章 礼教吃人 第181章礼教吃人 叶斐然差点儿笑出声来了。 伤风败俗?偷汉子?就凭她这个又肥又胖的身子? 郎中娘子想太多! 不过别人好歹一片好心,她也从没想过乱搞男女之间那档子事。随口答应下来。郎中娘子还不放过她,抓住她好一顿叮咛,直到李郎中给林驿处理好了,伤口,才放过她。 李郎中走过来说:“那人有话要跟二丫说。” 语气也透着不愉悦。 叶斐然假装没听到,到了林驿跟前,问:“你还好吧?” 林驿看起来好多了,坐在床上,对叶斐然作揖:“谢谢小娘子出手相救,大恩大德,小生定必重重酬谢!” 没等叶斐然说话,林驿又说:“只是小生还有一事相求。我本来想要到火山村,寻访两位在集市上发卖驱蚊香包的娘子。姑娘既是本村人,不知道姑娘是否认识她们?烦请姑娘好人做到底,告知一二。” 他说话文绉绉的,叶斐然废老半天劲儿才听懂,翻着白眼想半天,说:“卖香包的?咦?那不是我娘和姐姐么!” 林驿喜出望外:“真的?” “当然啦!”叶斐然说,“你找她们有什么事呢?” 林驿踌躇道:“这可不方便说。眼下小生腿受伤了,行动不便,也没办法登门拜访了。姑娘,若那大娘是你家亲人,可否留下住址。等小生改日再面见详谈?” 啊,这都什么人啊,能不能好好说句人话? 文绉绉的,酸不酸? 叶斐然心里白眼快飞上天了,不过看着对方一片善意,她还是留了苏氏新居的地址。然后说:“我娘是寡妇,面见年轻男子怕不方便,你最好带两个女眷过来才好说话一点。” 林驿喜道:“谢谢姑娘提醒!” 他又开始作揖了,繁文缛节,叶斐然看着烦,站起身告辞。 从李郎中家里出来,因这一曲风波,耽误不少时间。她牵挂着小虞,直接去村学接孩子。可巧在村学门口见到几名同样来接孩子下学的村妇,她们看到叶斐然,眼神就跟见到鬼一样,害怕里透着不屑。 这样的目光,叶斐然好久不曾遇到过了,正没做理会,突然之间,金桂嫂子冲她狠狠吐一口唾沫:“狐狸精!” 叶斐然:“??” 她招谁惹谁了? 她刚想质问,蒙童们下学了,小虞第一个走出来,脸上阴阴的。叶斐然顾不上金桂嫂子,去接了小虞回家。 他们娘儿俩前脚才走,那些村妇后面就聚一块议论开了。 “这二丫真会假惺惺,阿成才上山,就把野男人带回来了。还弄伤了腿,送到李郎中那里!” “就是,我也看到了,两个搂搂抱抱的好不亲热。真是看多了长针眼!” “我听慧娘说,她和阿成在家也是光天化日做那事儿的。怕真是狐狸精上身了,到处**壮男子的精血啊!” “这样会不会祸祸到我们家里来的?要不我们请个法师来做个法吧?” “别慌,何大娘已经去了。趁着阿成不在,把这条狐狸精收了,看她还怎么造孽!” 第182章 误会日渐加深 第182章误会日渐加深 “唉,真是造孽哦。阿成那么好的人,怎么偏偏惹到那种脏东西!” “怕是猎人杀生太多吧,谁知道他天天在山上捣鼓什么。还是老实种地好,安稳本分!咱们家小子过了府考也是童生了,以后考秀才,做官老爷!” 七嘴八舌,闲言闲语,传得满天飞,只瞒着叶斐然一家。 叶斐然也不知道这些,和小虞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她打发着小虞趁天还亮,把功课做了,自己下厨做饭。 炒鸡蛋、红烧肉、枸杞叶猪肝汤,外加消暑解渴的绿豆沙一大锅。 她并没有因为男人不在就亏待自己和小虞。 家里伙食好,小虞的脸颊日渐丰满,朝着苹果形进发。叶斐然看着觉得很有成就感,老是找机会捏小虞的脸蛋,这天晚上又捏了小虞好几把,惹急了小虞:“疼死我了!别动我!” 叶斐然笑得眯了眼:“哎哟,好凶。不捏就不捏,你别让娘给你擦背。” 小虞最喜欢被叶斐然擦背了,赶紧主动送上脸蛋:“我开玩笑的。” 下一秒叶斐然爪子伸过去,捧着他脸蛋使劲揉搓,搓得小虞嗷嗷叫。 隔壁,何氏一家听着小虞的叫声。 何氏放下筷子,长叹一声,“我吃不下了。” 陈慧娘含泪说:“娘,小虞好可怜,被打了也不敢说。在外面只说那丫头的好话。你听他都惨叫成什么样子了。” “哼,没想到我之前竟然看错了人。”何氏眼中闪过一抹冷色:“让她再嚣张一晚。明天大法师来了,一定会作法收了这狐狸精!” 陈慧娘开心拍手:“这样阿成哥哥和小虞就有救了!” 娘儿俩忍不住尽情畅想狐仙显形之后,成甯和小虞如何对自己一家人感恩戴德的样子。何氏说:“到时候阿成还会像以前那样,让我们照顾的。唉,那孩子,不让人照顾点怎么行,真不省心。” 说到底,叶斐然的到来让何氏失去了对成甯照顾和付出的资格,何氏也是很不习惯和很不满的。 这真是一种微妙的心理。 …… “成大哥,那畜生真的会出现在这边吗?” 成甯在火山村里叫来的帮手之一,名字叫辉仔的青年,看着暗无天日的密林,有点腿肚子发抖。 他们已经追踪着云豹的痕迹五天四夜,越走越深入大山深处。当然他们没有空着手,一路上逮兔子、抓黄猄,大猎物不敢动,小猎物抓了不少。 靠着成甯带来的三只盐碗,这次入山时间虽长,身上气力不减。 成甯正蹲在一棵参天大树旁,仔细观察一坨大粪。大粪的痕迹很新鲜,成甯怀疑……正思索间,忽然,眼前亮起一盏绿色的小灯泡。 这! 云豹的眼睛! 不对,他发现,那小灯泡不是在眼前,而是叶斐然送他的小镜子从胸前垂落,倒映出头顶。那云豹就藏在他头顶! 刹那间,成甯脑海中闪过叶斐然的脸。 平时笑眯眯,炸毛不好惹,脑瓜子里的新鲜玩意儿层出不穷……这面小镜子也是她给他的。 搭档钟猎户在另一边树丛出来:“阿成。” 成甯缓缓举手,摆了摆。 多年搭档了,钟猎户立刻噤了声。 第183章 思念他的二丫 第183章思念他的二丫 他看着成甯从箭囊里拿出一支箭,反手把箭头冲着天上。 正不解其用意,成甯对钟猎户做口型:“树上。” 钟猎户明白了,他凝神看去,果然发现趴在树干上,正对成甯虎视眈眈的云豹。 好大一头云豹,小牛犊子似的! 更可怕的是,那畜生还懂偷袭? 那云豹两只爪子牢牢扣在树上,弓起背,盯着成甯,就是准备偷袭的。成甯依然保持着背对它的姿势,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钟猎户不知道成甯用什么方法发现那豹子的,看见成甯已经藏好了箭,他拿出弓箭,拉满,对准云豹“嗖”的一箭射过去! 箭如流星,云豹弓身跃起,躲开钟猎户利箭同时扑向成甯后脑勺,说时迟那时快,成甯迅疾上送,利箭深深插入云豹咽喉。 众人齐声惊呼! 乘着这一扑之势,云豹脖子被箭插了个对穿。血如泉涌,飞溅到成甯头上身上,云豹连吼声都没有,当场断气。 成甯一击得手,怕云豹尖牙利爪伤及自己,把云豹摔到地上。他就地打滚,卸了力道,离开了那畜生。 “成大哥!” “阿成!” 三个搭档惊魂稍定,大呼小叫地一拥而上。成甯擦擦脸上的汗水和血迹,说:“我没事,豹子死了吗。” 两个年轻的奔去看豹子:“死了,死透了!” 钟猎户哆嗦着嘴唇,激动地说:“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怎么发现豹子的?” 要不是成甯及时发现了那云豹,死在地上的就是成甯自己了! 成甯说:“我从这里看到的。” 他从脖子里拉出一根布条,布条尽头挂着那块圆形小镜子,银色的镜面在月光下闪着光芒,非常清晰地照出几个人的脸,就连汗毛都照得清清楚楚。钟猎户从没见过这种东西,赞叹不已,又细细追问,只认为是什么狩猎利器。 其实这东西连成甯也说不清楚,索性不多说,翻身站起说道:“收拾一下,准备返回吧。” 钟猎户说:“是啊,出来这些天,我都想家了。” 成甯没有再接话。 他从没有试过如此强烈地希望,可以尽快见到他的丫头…… 他的二丫。 …… 叶斐然掰着手指头算,已经是成甯出门的第六天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安全不安全?盐碗有没有用?猎到那吃人豹没有? 心里千思万绪,想了一会儿,把这些小情怀丢在脑后,做家务事。 早上要忙的事情很多,要给水缸灌满水,做早饭,打发小虞起床洗漱吃了上学,然后才开始一天的农活和家务…… “娘,我上学了!” 小虞背着叶斐然设计、苏氏巧手做的双肩书包,蹦蹦跳跳的上学去了。 叶斐然站在家门口挥别了小虞,才要回身进去,被何氏领着人拦住了。 何氏一脸凝重,还带着点儿视死如归的壮烈。 “叶斐然,你给我站住!” 开口也不是二丫了,而是她的大名? 叶斐然:“??” 何氏说:“你这只狐狸精,在我们村里披着人皮不干好事儿,我今天请来大师为民除害!” 叶斐然:“……” 何氏闪身跳到一边,一个穿着暗红经师袍、梳着三丫髻的道人,拿了把桃木剑,往叶斐然脸上刺过去。 第184章 把她当狐狸精打 第184章把她当狐狸精打 “大胆妖孽,还不速速现身!” 道人中气十足,暴喝声把旁边的土房子震得泥土沙子扑簌簌的往下掉。叶斐然躲闪不及,何氏带来两个村里的健壮妇人,一左一右扑上去,把她压在地上。 “扑啦——” 一盆臭烘烘的黑狗血从天而降,浇了叶斐然一身! 道人跳大神似的绕了叶斐然两圈,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唠叨些什么,又烧了一张符纸,说:“好一只道行高深的千年狐狸精,要把她架在火上烧死,挫骨扬灰,才能斩草除根!” 叶斐然用力挣扎,挣扎不动。不知什么时候周围三三两两地围上好些人,其中还包括她的奶奶周氏。周氏重重一口唾在她脸上:“我就说傻子怎么会莫名其妙变好,原来是狐狸精附体!我呸!” 金桂嫂子这次难得的和周氏同一立场:“我早说她是狐狸精,你们还不信!上次害得我要走路回村,这狐狸精迷惑人心的本领真厉害!” 叶斐然怒了,说:“什么狐狸精,我是人,快放开我!” 可恶,她已经尽量低调做人了,怎么还是净惹到这些奇奇怪怪的是非? 何氏凛然道:“狐狸精,你不用狡辩了!哼,我早就怀疑你了,把阿成迷得团团乱转,全村上下,哪儿有男人对媳妇儿不打不骂还自己不吃不穿的给你穿金戴银?你一定给阿成灌了迷汤,把好好的人给唆摆坏了!” “就是!你还不知足,勾搭男人。以为我们都瞎了没看到?你带着野男人去李郎中那里,李郎中可以作证!” 村民群情汹涌,把李郎中推了出来。 叶斐然骇然,瞪着李郎中:“李大夫,我只是救人而已,这样也有错吗?” 李郎中跺着脚,躲闪着她的眼光,说:“你嫁了人了,还和别的男子搂搂抱抱。那天你把那野男人抱到我这里来,我出于好心,才救了他。要知道你们是那种关系……我绝对不做这烂好人!” 李郎中一脸后悔的样子。 叶斐然的心哇凉哇凉的。 道人看看升上中天的太阳,说:“时辰差不多了,把她绑在树上,准备点火吧!” 村民们七手八脚,把叶斐然绑在就近的大树上,还有人主动抱出了柴火,堆在叶斐然脚下。眼看那柴火越堆越高,还淋了油脂在上面,准备点火了,苏氏和叶怡然闻讯赶来,远远看到,惨叫着扑过去:“住手!都给我住手!” 有人拉开她:“苏氏,她已经不是你女儿二丫了,她是狐狸精!这两个月来在我们村里迷汉子,不烧死她的话,村里所有男人都要被她害死!” 苏氏不听,厉声说:“那是我家二丫,不是什么狐狸精!” “苏大娘,你快让开!” “滚滚滚!” 体质瘦小的苏氏被村民粗暴推开,有人叹着气说:“你不忍心,我带你到旁边去。” “不!我不走!”苏氏被揪到人墙外面,声音越来越远。 叶斐然被五花大绑着,看到苏氏被带走,眼睛立刻红了。 第185章 天打雷劈 第185章天打雷劈 叶斐然发出怒吼:“放开我,你们这是草菅人命!和尚道士的话如何能够乱信得?他说我是狐狸精,拿得出证据吗?” 道人一甩拂尘,立起双眉,说:“大胆妖孽,还敢口出狂言!看我作法!” 他从怀里拿出两张符纸,一挥,符纸点着了。 村民们:“哗!法师果然法力高强!” 道士把点燃的符纸丢到她脚下的柴火堆里,“轰”的一下,火苗窜了起来,越烧越旺。 与此同时,天上响起了沉闷的雷声。 南方常见的夏季暴雨又要来了! 一道电光在天上隐约盘旋,照得四方明亮,道人捋着胡子,微笑着说:“这是贫道在天上引来的神雷,必定可以把这妖孽劈得灰飞烟灭!” 村民们都被他一套一套的唬住了,看着越来越强盛的电闪雷鸣,一个个面如土色。既不敢上前,又不舍得离开。 说话间,一道闪电从空中劈落,直劈破院! 道人大叫:“你看吧!雷公知道这里有妖气,降落天谴了!” 话音未落,闪电劈中破院屋顶的避雷针,一眨眼,原本雷霆万钧的闪电偃旗息鼓。 什么事都没发生。 道人傻眼了:“这……” 趁此机会,叶怡然嗖的一下子,脱兔一般,向着里正屋里飞快跑过去。 黄豆大的雨点打下,迅速扑灭了烈火,叶斐然被淋得湿哒哒地,看着那道人的目光,比雨点更冷:“不是替天行道吗?看来老天爷有眼,知道我不是狐狸精,不愿意收我呢。” 开什么玩笑,她早就看出来破院是附近这一片的制高点,很容易被雷劈中。所以偷偷在屋顶加装了避雷针。 可以说,破院已经是全村最不可能被雷劈的地方! 村民迷信,看到破院被雷劈中都没事,惊吓之余,八成信了叶斐然的话。有人悄悄嘀咕了:“二丫说的估计是真的……” 道人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大胆妖孽,一派胡言!明明是你使了妖法逃避天雷惩罚,看我怎么收拾你,急急如律令!” 他拿出一柄桃木剑,高高举起,恰好这时天上又一道雷滚过,轰隆直劈。不偏不倚,劈中道人手里的桃木剑。道人被雷打得弹起来,当场倒在地上,抽搐个不停。 大雨好像做梦一样,停了。 “哈哈哈,真好笑,”叶斐然大声取笑:“说我是妖怪,自己反而被雷劈中!” 那道士不知脑子哪根筋搭错了,在桃木剑剑尖上加了一枚铜钱,在空地上凭空举起,现成的引雷针。 看见道士倒地,何氏疯了一样扑向叶斐然:“你这个狐狸精!” 她拾起一根还没完全熄灭的木柴,去烧叶斐然。 “嗖”——一支羽箭带着破空之声,把何氏手里的木柴打落地上。 成甯肩上扛着一只死掉的云豹,如同战神一般分开人群,走入中央,把死豹子往地上一扔,怒气冲冲地环视四周:“哪个神棍造谣我娘子是狐狸精?” 他满身血污,威风凛凛,气势如排山倒海,骇人无比。 村民们被吓得窒住,无人敢作声,唯独陈慧娘上前悄声道:“阿成哥哥……你误会了……” 第186章 装神弄鬼 第186章装神弄鬼 陈慧娘原以为,凭借自己和成甯的交情,成甯一定会听自己话。 ——她想得美。 成甯丝毫不留面子,凶煞十足地说:“你滚开!” 苏氏如见救星,哭着喊:“阿成!女婿!别信他们的混账话,二丫清白着呢!” 她一激动,晕了过去。 成甯把苏氏扶起,交给旁人,他大步流星来到叶斐然身边,左一刀右一刀,叶斐然身上的麻绳断成几截散落下来,她身子一软,几乎瘫倒。成甯早就伸出胳膊,拦腰抱着她。 叶斐然有气无力地叫着成甯:“相公……” 抱着圆滚滚的媳妇儿,看到平时活力十足的她变得如此委顿,成甯心头怒火止不住的呼呼直冒。 心疼,疼得要疯了! 陈慧娘红着眼睛,楚楚可怜,哽咽道:“成哥哥,她是一只千年得道的狐狸精,把你给迷住了。你赶紧喝了法师的符水,醒醒吧……” 她步步上前,字字泣血,情深义重,旁边村民听着,没有不深受感动的。 成甯厌恶地后退一步,“你滚开!” 陈慧娘被吓得站住了。 里正远远地来了,还带着几个人。成甯看着远处的里正,高声说:“里正!我出门之前千叮万嘱让你保护好我家妻儿,你也答应了。现在我兑现诺言,把豹子杀了,你却是怎么做的?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二丫被烧死?” 叶里正今儿个不巧,家里来了要紧客人,叶怡然跑去找他的时候没能及时脱身因此耽搁了一些时候。没想到闹出这么大件事来,成甯冲他兴师问罪,他伫立在人群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臊得慌。 成甯凶煞一般盯着他,叶里正知道,今天不给他个说法,成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了。 他分开人群,走过去,经过那被雷劈的道士身边时,厌恶地瞥了一眼:“你不是邻县的混子冯三嘛!装神弄鬼到我们这里来了?在琼涯县混不下去了吗?” 村民大惊:“什么?” 何氏更加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他是骗子?” 叶里正说:“你不知道?他在琼涯县早就臭了大街了!” 何氏慌了神,扑上去猛摇冯三:“死骗子!还我五两银子!” 冯三被雷劈中昏了过去,被何氏摇醒了,一睁眼,看到几百个村民凶神恶煞的盯着自己,两眼一翻,又吓得晕了过去。 那冯三也是命大,那么大的雷竟然没有劈死他,只是人看着出气多入气少的。 这些现象在现代人叶斐然眼里看着不足为奇,世界各地都有被雷劈中大难不死的,只是个人体质差异罢了。在古代的火山村村民眼中,却认为冯三是遭了天谴,而且老天爷还不收他,留着他活受罪。 村民们觉得自己受到愚弄,立马一致对外,对倒在地上的冯三唾骂不绝。 叶里正挥挥手说:“不能让他死在我们村,不然会惹官司上身的。李郎中,把他带下去灌两口参汤,吊着命送走就得了!” 李郎中冤枉了好人,正满身燥热不好意思的,听见自个儿有活干,一叠连声的下去了。 叶斐然说:“且慢,李郎中,你要给我证明清白。” 第187章 做好事难道没有好报吗 第187章做好事难道没有好报吗? 李郎中只好又停下脚步,苦笑着说:“二丫,叔错了。是叔误会了你。” 叶斐然笑容比他还苦:“叔,误会一个好人容易,要洗清白很难啊!” 想了一想,她又道出一句名言:“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在场众人一听,放在口中细细咀嚼,竟百般滋味在心头。 成甯冷电似的目光,扫过何氏等始作俑者脸上,似在质问。 何氏心虚了。 陈慧娘又恨又恼又嫉妒,抬手指着叶斐然鼻尖,咬牙切齿地说:“有什么清白的?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就算你不是狐狸精,你也是勾汉子,不正经!” 当着成甯面前,陈慧娘这是撕破脸面了! 叶斐然冷冰冰地说:“你闭嘴,你自己天天往我家院子里凑,你以为我看不到吗?我们夫妻的事,你为什么这样热心?” 村民们一听,又看着陈慧娘那形容,纷纷窃窃私语起来——貌似在处死叶斐然这件事上,何氏和陈慧娘热心过头了! 陈慧娘这时候只能硬撑:“那么,那野男人又是怎么回事?” 这也是大家关心的,就连李郎中也承认了,叶斐然有带过男人回家。 叶斐然看向成甯,她只在意成甯怎么想。 如果,成甯也像那些人一般的话,那么她解释清楚之后,就一走了之。 成甯看着她,轻声说:“我信你。” “什么?”叶斐然凤眸微睁圆。 成甯很笃定地说:“我信得过你。” 呵,够了。 有这句就够了。 心头仿佛用过一股暖流,四肢百骸软洋洋地。 叶里正说:“二丫,事情真相到底如何,你好好说。我给你主持公道。” 叶斐然腰杆子硬了很多很多,她定了定神,缓缓道:“那天我路过茅草丛旁边,听见呼救,我就过去看看。那男人被捕兽夹夹住了腿,我把他救回来。我在那之前跟他素不相识的!结果今天就有人说我和他有奸情,我勾搭野汉子?我就不明白了,难道我这样做也有错吗?我的相公回来了,我不能让自己背着那种污名,更加不能让别人误会阿成戴绿帽做乌龟!李郎中,你要给我作证,你说,我到底有没有做错?” 她一鼓作气说完,神情坦然,直勾勾看着李郎中。 那眼神寒如秋水,十分尖锐刺骨。 村民再次窃窃私语起来,李郎中低下头去,说不是又不对,说是又不对。 毕竟,他自己也曾经出口劝诫过叶斐然…… 他不由得暗恨起何氏来,看着忠厚老实的,为了把自己女儿嫁给成甯,竟造谣了!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这是造孽啊! 叶斐然追问:“你说话啊!难道,我只顾着自己好名声,路上见死不救反而是对的?” 这话,任谁也不能说对啊! 郎中娘子这时候忍不住了,对陈慧娘问道:“慧娘,你和你娘见天儿的说二丫不守妇道。现在你还有别证据吗?” 陈慧娘哪里还敢说话! 江大娘原本就和叶斐然家里交好,因住得远,来得迟了。赶到的时候正好在人群外围拉起了哭软在地上的苏氏。 手里帮苏氏按摩心口,耳中听见叶斐然的泣诉,江大娘早就心头火气大,这时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叶斐然。 第188章 有贵人来 第188章有贵人来 江大娘挺身而出道:“我们都是穷家贱命,哪个不是在田里海边抛头露面的干活?又不是诰命夫人大小姐的,怎么突然之间讲究起男女授受不亲来了?要都论男女授受不亲,我们全都别下地了,让你们男人全部干了去!” “二丫也就是救了个人,怎么反而说起她狐狸精勾搭男人来?我江氏第一个不服,这事儿,二丫做得对!” 江氏开了头,有些平时正直的,就纷纷出来仗义执言了。 何氏呆若木鸡地,脑子迟钝如她,隐约觉得什么地方错了,又有什么地方没有做错。但听见江大娘咄咄逼人,何氏逆反心理被激发,深感丢脸的她,看着叶斐然的目光染上恨意。 陈慧娘却低了头,悄悄退到一边去。 江氏目光大有深意地扫了陈慧娘一眼,说:“那些明知道人家夫妻感情好,还舔着脸往人屋里凑的,才真是恶心!” “好了,大家一人少一句,先别吵吵了。”叶里正这时候制止了他们,对叶斐然说:“二丫,你先让李郎中下去救人,再拖一会儿冯三怕要死了,他家族大人多,死在这儿得惹麻烦。还有你娘晕过去了,也得治。” 他又来和稀泥!叶斐然正想要怼他,叶里正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摆手说:“你别急,自然有人替你证明清白。你看看这是谁来了?” 叶里正让开身子,露出后面姗姗来迟的几个人。 这几个人,满身绫罗绸缎,细皮嫩肉的,打着伞,摇着扇子,和旁边灰头土脸的村民对比鲜明。 为首一个正是那天叶斐然救了的林驿,他拄着拐,对一名穿着墨绿湖绸对襟褙子的中年妇人说:“娘,这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成家娘子叶氏。” 这个中年妇人是林驿的娘亲,姓孔。 孔夫人看着很和善,听叶里正说完,亲自上前,敛衽为礼:“谢谢小娘子大恩大德!” 叶斐然被绑了半天,手脚发麻,本倚在成甯身上。挣扎着给孔夫人回礼:“夫人客气了。” 孔夫人说:“要的。我林家只有驿儿一根独苗,若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条老命也不想要了!偏生这孩子又不听话,爱自个儿乱跑……” 叶斐然说:“没事的,夫人,都过去了。” 她脸色苍白,说话和行动却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孔夫人心里对她更有好感了。 相对应地,对火山村村民厌恶的感觉更深。 瞥一眼旁边的陈慧娘和何氏,说:“女儿不是好人,做娘的也糊涂。如果我是你,我就搬走了。” 成甯面无表情地说:“请问夫人是要答谢我家娘子的吗?我家娘子现在身体不舒服,夫人的好意心领了,请先回去吧。” 孔夫人说:“看来你是个疼娘子的。那我们先不多叨扰,这里一点薄礼,是我们林家答谢救命恩人的一点谢礼。” 林驿配合地击掌,几名小厮抬着华丽布匹、精美点心等礼物走进破院里。他们特意在村民面前经过,那些金光闪闪的绸缎和散发浓厚香味的点心,让火山村的村民看突了眼。 何氏后悔了,早知道这样,不应该和叶斐然撕破脸的。 第189章 委屈你了 第189章委屈你了 谁知道二丫救到的是个大贵人呢,要是日后提携一下,凭着她几年来和成甯积攒下的交情,肯定可以得到好处啊。 偏偏陈慧娘还在旁边咋嘴摇头的:“哼,就会妆模作样。不知道成哥哥是怎么看上她的……” 恨得何氏只想扑过去撕了她的嘴。 她咋就生了这么个长舌头的女儿呢! 陈慧娘的话大家都听不过耳,有人说:“你们手伸太长了,只怕这次得罪成猎户啦!” “嗨,我们也差点上了当。以后都不信你陈慧娘的话了!” 陈慧娘被抢白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这才气咻咻的住了口。 江氏白了她一眼:“二丫又能干又旺夫,阿成喜欢她,你算哪根葱,在这儿指手画脚的?” 说话间,成甯带着叶斐然回屋里去了。连带着孔夫人和林驿、里正也一起进了破院,大家见没有热闹可看,纷纷散去。 陈慧娘对江氏说:“谁说她旺夫?她就是短命克夫的,成哥哥可怜她而已,才不会喜欢她!” 江氏说:“慧娘,你今儿个一个劲蹦跶,你到底打什么主意?难道你真喜欢成甯?” 未婚女子,这种话万万不能承认,陈慧娘当场哑了火。何氏心虚,厉声喝道:“慧娘!还嫌不够丢脸吗?给我滚回家!” 陈慧娘见母亲发火,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回到屋里去。 …… 成甯把院门一关,对孔夫人说:“请夫人稍候片刻。” 扶着叶斐然回房,拿出舒筋活络的药膏来,给叶斐然按摩被绑得麻木的手手脚脚。 说来也怪,刚才还阴天打雷,这会儿云散电消,地上被淋湿的地方转眼被太阳蒸干了。 叶斐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合上眼睛,倚在床上,接受成甯的按摩。 双方心情都不好,也就索性不说话了。 屋内寂然无声。 平时叽叽呱呱,还算活泼的小丫头今儿个成了鹌鹑。 成甯不习惯、不自在。 破天荒地,他主动打破沉默:“刚才那雷电没劈坏屋子里的什么吧?” 叶斐然闭着眼睛说:“没有,我装了避雷针呢。” 成甯想起屋顶那根古古怪怪的铁杆儿,没想到真有用。 他沉默了一会,说:“这次委屈你了,二丫。” 语气里,带着愧疚。 叶斐然震惊,睁开眼睛,一霎不霎盯着他。 他在道歉?还是在安抚?偶尔露出的一点点温柔最难让人抗拒,她唇角扬起笑意,那笑意被成甯看到了,对上清澈的眼神,这双眼睛在回来路上总浮现眼前。 成甯涨红了脸,刀疤都变成暗红色。 没想到冰山也能红脸,叶斐然微微一笑,重新合上眼睛:“不委屈。原本我的傻病就好得蹊跷。” 成甯低声嘟哝:“我觉得挺好。” 那面镜子垂落他心口,冰冰凉,正好舒缓那股滚烫。 叶斐然说:“你说什么?” 成甯说:“没什么。” 一不留神,手上劲儿大了,把叶斐然揉搓得眼泪汪汪的:“疼!” 成甯越发窘迫:“对不起!” 上好了药,成甯才重新打开门,又恢复那冰山模样:“抱歉,让诸位久等。” 第190章 送上门的大买卖 第190章送上门的大买卖 他脸色相当不好看,神情更冷淡。 寒冰风暴一般,恨不能把整个破院冻住。 孔夫人明显被吓着了,不太敢说话,林驿拍了拍她的手,递了个安抚眼神。 他说:“成先生,打扰您一下。这是家母……” 成甯却看着叶里正,问:“他们是谁?” 叶里正说:“这位林驿林公子,是咱们琼州府学正林海壮大人的独生子。他说二丫早前救了他的性命,但又没有留下名字和住址就走了。他只知道二丫住在火山村,就到我家里来打听。” 按照大顺朝律例,一州只设一名学正,有官无品,但是能够和巡抚、布政司等平起平坐。地位极为清贵,正是叶里正向往的人。 自己族中晚辈能够跟学正家攀上交情,叶里正感到与有荣焉。但是一转念看到隔壁何氏家屋檐,想起刚才被学正夫人看见叶斐然差点被烧死那一幕,火气又噌噌上窜。 何氏夫家姓陈,陈族长和他叶远强也相熟,回头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让陈族长教训教训何氏一家! 成甯对事情经过大致了解了,一点头:“哦。” 他冷淡的态度,让原以为会巴结上来的孔夫人及林驿,有些尴尬。 林驿看了看廊下放着的死豹子,没话找话:“成猎户,你夫人刚才遇险你姗姗来迟,是为了到山上猎这头豹子吗?” 那云豹虽然已经死了,但牙尖嘴利,余威犹在,看着令人发憷。 成甯说:“嗯。” 叶里正说:“这云豹可不简单,它先头屡屡下山,咬死邻村村民,又咬伤了我们村的人。所以我们才拜托成猎户去为民除害的。” 他又对成甯说:“对了,我将会写个文书上报县衙替你请赏。” 猎户主动上山打猎,和为民除害,完全是两回事。成甯这次有资格讨赏的。 孔夫人听见这家人如此了得,不由得听入了神,那股傲气不知不觉消失了,忍不住鼓掌道:“做得好!为民除害,是真的英雄好汉!” 成甯谦虚道:“夫人过奖,不过我们一共有四个人。相互帮衬才能成功的。” 大家听见他并不居功,更感敬重。 叶里正说了两句,就告辞了。 孔夫人却拿出一个香包来:“成猎户,你认得这香包吗?” 成甯看了看,说:“认得,这是我岳母的针线。” “我听说这香包是出自你娘子之手?” 成甯笑道:“那肯定是误会了。不信,你可以到里面问她。” 叶斐然这时候已经能够活动自如,走到门外,正好听见他们对话,就插嘴道:“孔夫人,难道是我们的香包出了什么问题吗?” 但是香包里的香茅、冰片、琥珀之类的药效都很温和,只对驱除虫蚁有效,不应该吧? 孔夫人笑道:“小娘子不必紧张。其实是这样的,眼下端午节临近,我想做一批香包送礼。前日驿儿到村里就是寻找做香包的人,没想到伤了腿,惹出一场祸事。幸好老天爷有眼,成夫人没事。而且这香包也果真是出于小娘子之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们想要定做一百个香包,每个作价一两银子,不知道这场买卖,成夫人是否愿意接下来?” 那就是一百两银子了? 第191章 这生意不接 第191章这生意不接 火山村里好多村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看向叶斐然。 破院虽然空旷,却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 过一会儿,叶斐然说:“一百两银子呀……那可真的是很高的价钱了。我们前段时间盖了这个小偏房,也才花了五两银子呢。有了这一百两银子,可以盖大房子,还可以买田置地了……” 美好前景,一一勾勒,孔夫人认为她应承了,颔首微笑。 不料叶斐然话锋一转:“但是很可惜。这个钱我们赚不了了。我们的方子已经卖给西江镇上的同和堂了。如果夫人真需要大批量采购香囊,不必舍近就远,到同和堂找张掌柜订购便是。” 孔夫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叶斐然便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林驿满脸震惊:“这……你们是不是疯了!好好的生意不接,推给别人?” 他到底年轻,书读多了,又比较迂腐,想到什么都说出来了。 其实孔夫人心里也这么想的,不止孔夫人,在场所有人心里都这样想。就连成甯,也不禁睁圆一双黑白分明的虎眸,定定的盯着叶斐然。 叶斐然倒是很坦然,她说:“我虽是女子,也懂得说话要算数。” 孔夫人肃然起敬,不在多说,站起身来说:“那好,我明日就去同和堂订购香囊。你受了伤,不打扰你休息了。我们这就告辞。” 成甯起身送客,到了破院门口,孔夫人看一眼地上死掉的云豹,对成甯说:“成猎户,这云豹有买主了吗?” 成甯说:“还没有。” 孔夫人说:“若还没有买主,那么我就出钱买了。该多少价钱就开多少价钱。” “是。”对方可是地位尊贵的学正夫人,成甯却视如无物,说话口吻跟和隔壁大娘说话差不多,“那么请夫人稍候数日,待我处理好之后亲自送到府上。” 孔夫人点头:“到时候你直接找驿儿就好。” 成甯答应下来,林家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走了。 …… 晚上一家人团聚,说起白天的事,都是惊魂未定。 苏氏抱着叶斐然,又哭又笑,叶斐然发现苏氏身上青紫了,一问,是护着她时碰到的。她心中感动,拿了一些草药出来教苏氏捣烂了敷上。 苏氏说:“多亏女婿及时赶回来。” 说到这里,叶斐然心跳不由得加快了。白天的时候成甯那般回护着她,众目睽睽的,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想一次,面热心跳一次。 她是不是想太多了? 成甯说:“哪里的话,我觉得我回得太迟了。若是我早点赶回来,必定不会让那些人动二丫一根头发丝。” 他眼中煞气若隐若现。 苏氏说:“你现在成了猎豹英雄,之后他们一定不敢乱来的。” 又说了一会儿话,成甯唤来阿黑护送苏氏和叶怡然回家。自己关上门,叶斐然倦了,打着呵欠说:“相公你要不要洗澡?” 话音未落,成甯脸色变了,叶斐然后悔了。 唉呀妈呀,她都犯了啥口误啊!! 第192章 否认三连 第192章否认三连 成甯嘴角上扬:“嗯,你学坏了呀?” 叶斐然面红耳赤:“我不是,我没有,别误会!” 否认三连! 成甯说:“我随便洗洗就行了,你好好休息。” 叶斐然逃窜回房,一进小偏房,水汽氤氲,还带着中药香味。 嗯?谁给她准备的洗澡水?不声不响的,就…… 泡进水里,浑身酸痛缓解,她不自禁朝隔壁的方向望了一眼。 屋后正在用凉水泼自己的成甯,突然醒悟:“忘记问她镜子的事了……我刚才想什么来着?” 夜深,破院里重归宁静。菜园子角落的夜香花开了,幽幽淡淡的,粉粉白白的,像很多白色精灵在夜空中跳舞,跳进一家三口的美梦中。 …… 叶斐然用养伤做借口,一连几天足不出户。除了打理自己的菜园子、炼药练字、制作辣椒酱机之外,就是帮着苏氏赶制香包。 他们家现在成了村子里的红人,都知道他们和官老爷搭上了关系,巴结的人明显多了。 特别是叶里正带来县令赏赐成甯的一百两纹银,还有代表猎豹英雄的大红花时,那破院简直成了高光场合。叶里正说,要是打虎什么的,还能够游街。但是豹子就没有游街这个环节了,成甯不置可否。 叶斐然留意着,觉得成甯压根不在意这些虚荣。 这样挺好,低调做人,高调做事,这样就挺好的。叶斐然看着成甯,不自觉充满了自豪。她决定要替成甯好好庆祝。 “二丫,来买鱼啊!” “是的。这些臭肚鱼我全要了。” “二丫,我这边的虾爬子今天很新鲜噢!” “好的好的,我要了。” “二丫,刚下来的海鸭蛋要不要?我家鸭子全都养在海边,吃螃蟹和海螺肉长大的!” “我要十个。” 叶斐然采购完毕,做了砂锅酸菜臭肚鱼、椒盐濑尿虾、牡蛎煎海鸭蛋,她在同和堂搞了棵牛大力回来,牛大力煲猪骨头, 这些高蛋白的食物,吃了能够滋长力气,特别是海鲜里丰富的锌元素,对男人会很好。 叶斐然在院子里处理海鲜,路过的人看见了,笑着说:“二丫真是越有钱越小气,这些东西也能吃?” 臭肚鱼,就是现代的泥鯭鱼,这种鱼营养丰富,肉质紧致而且没有骨刺,唯一美中不足之处是它的肚子里有一层腹膜,腹膜有一股难闻的腥臭味。“臭肚鱼”一名因此而来。而虾爬子也因为壳多肉少,被村人敬谢不敏。 但是这些难不倒叶斐然,她买了一把小剪子来专门处理这些鱼虾部件,擦擦擦的干净利落。 这是很奢侈的做法,毕竟,剪刀要一两银子一把,小的也要四五分银子。一般人只舍得用剪刀来做衣服,在小农经济时代,类似有技术含量的小工具,都卖得很贵。 叶斐然一边剪皮皮虾脚,一边笑道:“当然能吃,还很好吃。我相公在山里呆了这么久,正需要吃这些来补补身子,能让肌肉长得快,腿脚壮健,还可以恢复力气。” 第193章 沦为笑柄 第193章沦为笑柄 村人看见她用心做饭的样子,回去又传说叶二丫贤惠,懂得疼爱相公孩子。 其实那是村民担心得罪了她,会遭到报复,没想到叶斐然宽宏大量,对大家一如从前。所以大家都有心说叶斐然的好话,挽回多少关系。 一来二去,叶斐然在村子里的名声日渐隆盛。 …… 相比之下,何氏和陈慧娘则成了村子里的笑柄。 陈慧娘成了过街老鼠,村民看到她那天对成甯拉拉扯扯,对照她之前总是往成甯家里跑,明白她的用心,都骂她不知羞耻,明知道成甯已经成亲了,还巴巴的往上贴。 陈慧娘一开始听见有人嘲讽自己,非常生气,跟人打架。何氏道歉之后,开始害怕了,不许陈慧娘出门。 陈慧娘气得关在家里哭了又哭,把屋子里的东西全摔了。 何氏一进门,看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茶壶,心疼道:“你心里不痛快,也不能糟践东西呀!家里拢共只有两个茶壶,之前请又被冯三骗去好些积蓄,哪儿还有闲钱买这些去!” 陈慧娘一听,又哭起来:“你心疼一把茶壶都不心疼我!” 何氏跨过满地碎瓷渣子,来到她身边说:“哪儿能呢。来,你看看这个。” 她把三张红纸递给陈慧娘。 陈慧娘一时不知用意,愣住。 何氏说:“这上面画的三个男人你看看哪个顺眼,娘给你说亲去。” 陈慧娘好像接到烫手的山芋,尖叫着把画像扔掉:“不要!我不要嫁人!我只要嫁给成哥哥!” 何氏恼了,“啪”的一耳光,重重打在陈慧娘脸上。 陈慧娘脸被打歪,哭声应声而止。 何氏霍地站起身:“你这是鬼迷心窍了!事到如今还惦记着阿成?我告诉你,现在你想嫁得嫁,不想嫁也得嫁!再这样闹下去,我们家可就成了火山村最大的笑话了!” 陈慧娘一头扑在被子里,大哭。何氏见她嘤个没完没了,心内烦躁,胡乱把地板打扫干净,把那三张红纸放在桌子上,出去了。 临出门之前,还特意把门反锁上。 …… 这么一关,直到晚饭时分,何氏才重新打开陈慧娘的房门。 陈慧娘不再哭闹了,安安静静坐在桌子前面,打量那几张纸。何氏瞧着心里高兴,说:“慧娘,出来吃饭了。” 陈慧娘哑声说:“好,我就来。” 吃晚饭的时候,陈慧娘主动给父母添饭布菜,十分乖巧。 何氏渐渐放松警惕,说:“慧娘,刚才那几个人,你看中了谁?” 其实陈慧娘压根没有看,听娘亲问,胡乱说:“就狗子哥吧,从小一块长大,知根知底的。” 陈慧娘口中的狗子是何氏娘家大嫂的侄子,姓徐。何氏带她回去走亲戚的时候,曾经见过两三面,那都是七八岁时的事了。何氏根本没想到女儿胡诌的,听说她选中了狗子,还十分高兴:“真好,我也觉得狗子很不错,人老实,能干。爹娘也年纪不大,能帮忙做事。那明天娘就去找媒婆去!” 第194章 寻找毒药 第194章寻找毒药 陈慧娘心烦意乱的,说:“随便吧。娘,我刚才看见猪食槽空了,猪草不大够。我等会儿再去打点儿猪草吧。” 这两天少了陈慧娘帮忙干活,何氏也很劳累,就爽快地答允了:“好。你去吧。回头再把衣服洗了。” …… 吃过了晚饭,陈慧娘背着背篓和镰刀,走出屋子。 临时打猪草,只能就近,陈慧娘在山脚转了两圈,把背篓底儿铺满。鬼使神差地,绕到破院后面。 成甯一家正在吃饭,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出来,陈慧娘鼻子里闻到的是肉香,耳朵里听见的是说笑,渐渐地,娇俏的脸蛋因为嫉妒而扭曲变形。 她自言自语道:“叶斐然,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明明是成哥哥有本事能够认识贵人,如果今天是我的话,在孔夫人面前一定表现得更好” 她想象着自己作为猎豹英雄成甯的妻子,受到孔夫人夸赞的模样,说不定,还可以就此抱着大腿,飞上枝头变凤凰,从此跟官太太们在一起,再也不必过这种泥腿子生活。 想着想着,指甲深深掐进拳心里,破院里传出叶斐然的声音:“阿成,去把水缸里的水打满!” 成甯说:“好。” 陈慧娘皱眉:“真是没大没小,竟敢这样使唤自己相公!” 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拐到屋后,吓一大跳,赶紧躲起来。成甯把大木桶放在井沿,咯吱咯吱的打满水,又提着水走了。 他走了之后,陈慧娘从阴影处转出来,看着那水井,震惊之后,眼中闪过一抹歹毒。 第二天,陈慧娘悄悄去了镇上。 为了掩人耳目,她没有坐牛车,带了斗笠步行,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两腿酸软,酷热难当。走进同和堂,伙计问:“请问这位客官您需要点什么?” 陈慧娘正要发话,听见一阵熟悉的笑声,竟是叶斐然的。 叶斐然说:“师父你再这样夸我,我不好意思了。” 陈慧娘大吃一惊:她怎么会在这里? 张掌柜说:“你的领悟力很强,以后会有大出息的。呵呵,师父很欣慰!” 陈慧娘没想到叶斐然居然会在同和堂里拜师学艺,嫉妒得眼睛都酸了,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离开了同和堂,陈慧娘没头苍蝇似的乱钻,逛到北城月牙儿巷,这儿是烟花柳巷及各种三教九流聚集之地,她见路边走着的人奇形怪状的,心里慌了起来。 眼见前面挂了个药葫芦,那是药店的标志,陈慧娘一头扎了进去。 药店里黑乎乎的,光线昏暗,陈慧娘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光线变化,店内陈设着各种奇怪的东西,散发着一种甜腻腻的怪味。那味道说香不香,说臭不臭,闻得久了昏昏欲睡。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角落响起:“你想要点什么?” 陈慧娘被吓一跳,定睛看过去,看到角落坐着一个老妇人。那妇人脸上皱纹密布,老得看不出岁数来了,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眼角发红,浑浊无神。 她说:“我想买毒药。” 妇人说:“要怎样的毒药?让人发疯的,失去理智的,还是瞎了哑了的?” 陈慧娘说:“毒死人的。” 第195章 机会来了 第195章机会来了 妇人沉默了一会儿,说:“行吧。” 妇人在药柜最底下拉出一个小抽屉,那里面的药不是现抓的,而是一小份一小份配好的,用红色的小纸包包着。 妇人把一个小纸包攥在手心里,拿出来。陈慧娘热切地看着,问:“多少钱?” “十两银子。” 陈慧娘吃一惊:“这么贵!” 妇人不屑地看着她:“没钱还学人杀人?” 陈慧娘见她要把药粉放回去,急忙道:“我有!有!” 她把贴身藏着的银子拿出来,那是从家里偷的。 何氏对女儿很放心,家里门户从不上锁,这会儿她在甜水村给陈慧娘说亲,做梦没想到陈慧娘会偷家里银子。 妇人接过银子,称了重量,觉得没问题了。把一个红纸包交给陈慧娘:“这种断肠粉,只要指甲盖那么一点,就能让一缸水染上毒,够药死三个大人。” 陈慧娘握着那毒药,心里突突乱跳,胡乱点了点头。 …… 没几天,机会来了。 成甯要进山,一大早出了门,那天天气不好,下着雨。叶斐然送小虞去村学,娘儿两个出了门,破院的门口就那么虚掩着。 何氏说:“今天我约了江大娘来给你做嫁衣,你在家里等着,我去接江大娘过来。” 何氏嘴里的江大娘,就是赶车李大爷的妻子江氏。江氏早年学过裁缝,村子里的婚丧嫁娶,都喜欢叫她帮忙做衣服。其实如果两家没有闹矛盾的话,苏氏的女红更好,不过现在是没这个戏唱了。 陈慧娘说:“行,你去吧。” 何氏见她乖顺得很,也没有先前那样提防了,放下碗就出了门。 陈慧娘看着何氏走远,蹑手蹑脚的溜出门,支棱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确认叶斐然还没回家后,闪身进了破院。 一整包断肠粉被分成两半,一半下到水缸里,一半下到水井里。 粉末一点点融入水中,消失不见,看着那一漾一漾的涟漪,陈慧娘恶狠狠地笑了…… …… 雨一直下。 天阴沉沉的,时不时响着闷雷。 叶斐然被里正娘子拉着说了一会儿话,回家迟了。到家被淋得湿透,她怕着凉,赶紧去烧热水准备泡个热水澡。 水瓢一放进水缸里,手指碰到水面,引起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叶斐然一怔,心如电转,拔下头上银钗子,在水缸里试了一试。 银钗子拿起来时,已经变得如墨汁般漆黑。 叶斐然皱起眉头,这水被人投毒了? 这时,阿黄哼哼唧唧的凑过来想要喝水,被叶斐然一下子拍开:“别喝,这水有毒!” 她把水缸里的水全泼了,走出屋子,来到水井旁边。叶斐然打了一桶井水上来,用银钗子又试了一试,这回上来的还是发黑的。 叶斐然眉头皱得更深了。 水缸里的水有毒还好办,换了就是了,这井水有毒,该怎么化解才好? 回到前院,兔子们死了。它们啃食了沾毒水的青草死的,一只一只圆睁着眼睛,除了嘴角一点点的鲜血,没有任何中毒迹象。 第196章 厉害的毒 第196章厉害的毒 “这毒药好厉害……” 叶斐然翻来覆去地检查着兔子,看着看着,反而微笑起来。 “呵呵,没死东西还不好办,兔子死了,看到毒发症状就有办法配解药了。” 张掌柜教的成方牢牢刻在她脑海中,她闭上眼睛想了想,找到对应的方子,闪身进了空间。 药田里的草药长势令人担忧,好在叶斐然这段时间时不时的在同和堂里买一些草药存储在空间里。日久天长,茅草屋里的柜子积攒了不少药材。 叶斐然在药材堆里翻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按各种方法捣鼓一番,依次投入祝融灶中。 这时,空间外面传来“吱呀——”门响了。 一个苗条的身影穿过虚掩的院门,绕了过来。 叶斐然第一反应是:“呵,被我抓到了吧。” 第二反应是:“哼,果然是你。” 陈慧娘见叶斐然进了破院后久久没有声响,按捺不住,偷偷跑过来观察。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见到叶斐然,愣神了好一会儿,她看到地上堆着的死兔子,眼前一亮,满意地笑了笑,“叶斐然,你迟早要死在我手里。” 她没有动屋子里的东西,又走了。 叶斐然在空间里出来,面沉如水。 把祝融灶里炼好的解药放进井水里,再用银钗子试一试,银钗子从水里拿出来之后还是亮闪闪的,毒性被解了。 首次自己配药就成功,叶斐然很开心。她把死兔子扔到外面去,用沾了解毒药的清水清理水缸,忙活完之后热水也烧好了,美滋滋地泡起澡来。 …… 另一边,陈慧娘量好了身子,何氏十分殷勤地挽留江氏吃饭:“江大娘,你在这边忙了一上午,辛苦了,吃了饭再走吧?” 江氏自从上次事件之后,对何氏一家十分不屑,不肯留:“不了,雨停了,早雨不过午,下午估计会好天,我还要晒艾草呢!” 何氏听了,就到厨房里去,端出一碗肉给江氏:“既然这样,那这碗肉就带回家吃吧。” 江氏这会儿再推辞就太不近人情了,于是把肉收了,告辞离开。 送走了江氏,陈家就开始张罗吃饭。陈慧娘见何氏又从厨房捧出满满一大碗肉来,不由得奇怪:“娘,今天没有割肉呀?这肉哪儿来的?” 何氏手艺好,这肉红烧了,喷香。 何氏喜滋滋地说:“这是兔子肉,我刚在屋后捡的。老大的兔子了,杀得有三斤肉!” 陈慧娘正在喝茶:“噗——” 一口茶全喷出来,看着陈元正夹起一块兔肉往嘴里送,陈慧娘一巴掌把它打掉。 陈元被吓到,瞪着她。 何氏惊叫:“你干什么!” 陈慧娘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可那兔子肉有毒啊,她又不能直说。眼珠子一转,说:“快到五月了,五毒皆凶。这兔子吃了毒草,我听说,吃了这种兔子肉的人会变成豁嘴巴!” 她说得言之凿凿的,陈元还真有点儿犹豫。 何氏却不舍得这兔肉,夹起一块到碗里说:“什么豁嘴巴,那些和尚道士乱说的,偏偏你就信了。这么好的肉,我可不舍得扔,你闻闻,香不香?香不香?” 红烧兔肉的香味阵阵扑来,勾得馋虫直动。 陈元也扛不住了,又夹了一块兔肉到碗里:“就是!” 陈慧娘急得一脑门子汗。 第197章 误中他人 第197章误中他人 这时候,屋门前传来一阵轰动。李大爷红着眼睛跑到破院门口,咚咚砸门:“二丫!二丫!” 叶斐然在屋里,听见李大爷的声音,打开门:“李大爷,怎么啦?” 李大爷着急地说:“二丫,你娘说你在同和堂学本领,我家婆娘中毒了,你可以来看看吗?” 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哭腔。 叶斐然吓一跳,今天早上送小虞去上学的时候还碰到过江大娘来着,怎么这会儿就中毒了呢? 人命关天,她顾不上谦虚,带了银针药囊等物,跟着李大爷出了门。 趁着父母趴在院门口瞧热闹,陈慧娘赶紧把兔肉拿去倒掉了。 叶斐然来到李大爷的院子里,苏氏已经在帮忙了,李郎中正给昏迷不醒的江氏施针,但是从他那一脑门亮晶晶的汗珠来看,情况不太妙。 叶斐然打了个招呼,一屋子人都朝她看。 李郎中说:“二丫,听说你在跟同和堂那边学医?快来看看,这毒很棘手……” 叶斐然说:“让我来试试。” 她取了银针,刺入江氏几处大穴护着江氏心脉,然后把配好的药粉拿出来,兑上水,喂江氏服下。 不大一会儿,江氏猛地睁开眼睛,开始大口大口的吐出黑血来。那血腥臭无比,令人作呕。 叶斐然喜道:“好了!” 她给江氏把了脉,脉搏沉稳有力,就对李大爷说:“大娘中毒时间很短,毒素入血脉不深。刚才我把毒素全部逼出来了。这几天清淡饮食即可。” 这种断肠粉,药效猛烈,发作快,相应的也容易拔除。 李大爷感激地说:“神医!没想到二丫是神医啊!” 叶斐然见李郎中站在旁边,又是崇敬,又有所忌讳,神情复杂的样子,就说:“大爷,你别急着夸我。我才学了几个月的医啊。怎么称得上神医呢?实在是事有凑巧,我家的兔子刚才就是中了这种毒,突然死掉了,我才配出了解药。没想到恰好大娘就用得上了!” 说罢,她把刚才破院里发生的事,一长一短的说了。 大家听了,都感到惊奇,惊奇过后,是蹊跷。 李郎中心里舒服了很多,说:“你的兔子中了毒?这一碗又是兔子肉,可别是你的兔子吧?” 叶斐然说:“很有可能啊。我家兔子死了之后,我把尸体扔掉了。可是怎么会跑到江大娘家的饭桌上呢?” 众人正在讨论,忽然之间,门外一阵喧嚣汹涌。 “是她!是她!”人声鼎沸中,陈慧娘的声音格外大,“二丫在兔肉里下毒,想要毒死我们全家!” 叶斐然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她还没有去找陈慧娘麻烦,这女人怎么又卯上来了?她这是不弄死自己不罢休了是吗? 陈慧娘带着自家父母,加上陈家的旁支兄弟等等,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冲过来。 一和叶斐然啊打照面,陈慧娘哭着指着她鼻子:“就是她,她把药死的兔子放在屋外,想要毒杀我们一家!你好歹毒啊!” 她一脸正义,俨然质问的语气! 第198章 贪小便宜的代价 第198章贪小便宜的代价 苏氏和李大爷都没搞明白什么事,有点儿懵。 叶斐然款款站了出来,说:“陈慧娘,我是跟你上辈子有仇吗?你一天不给我生点事出来就不舒服是吧?” 她气场强大,陈家那堆闹哄哄的乌合之众,原本还觉得自己人多势众挺能打的,没想到叶斐然轻轻一句话,把吵闹全压下去了。 何氏说:“我在你家门口捡到的死兔子有毒,差点儿全家被毒死了,还连累了江大娘。你还敢强词夺理?” 叶斐然冷笑:“我怎么知道你会贪小便宜,我扔在门口不要的死兔子你也捡回家吃?” 大家一听,又觉得有道理。 似乎叶斐然只是把死兔子扔在路边,人家又不知道会被谁捡回去吃! 何氏说:“那也是你毒死了你家兔子!” 叶斐然打了个呵欠,斜斜乜了陈家家族的人一眼,说:“这么说,陈家是要为他们一家贪小便宜的行为讨公道的了?闹啊,你们尽管闹,把事情闹大,我就去报官。看看官老爷怎么判。” 陈家的人原本听信了陈慧娘和何氏煽风点火,以为叶斐然真的在兔肉里下毒,故意毒死她们,就打算来替他们出气。没想到事情真相是这样,何氏自己贪小便宜,自己这边的人如此兴师动众,反而显得小题大做。 面面相觑,再也没有刚才那股凶煞之气。 这些人里,还有陈家族长。这时大家都把目光投到族长身上。族长只得对何氏说:“算了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原来是一场误会!” “不行!”陈慧娘看到事情要不了了之,不乐意了,指着江氏说:“什么叫一场误会?这可真的是闹出人命了啊!人江大娘都中毒了!我们没有中毒,只是我们运气好,没有吃那碗兔肉而已!族长,怎么能够容许这种毒妇在我们村子里生活?我看要赶紧通知叶家族长,把这个毒妇赶出火山村才对!” 江氏躺在床上,半昏半醒的,听见陈慧娘利用自己做文章,心里着急,然而四肢不听使唤似的。 她微弱的动静被陈慧娘觉察了,正好拿来做文章,上前去握住江氏的手,含泪道:“大娘,你放心,我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江氏又气又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陈家人再度激愤起来:“好歹毒的妇人!这次毒兔子,下次就毒人了!” “对!把她赶出火山村!捆起来!” 叶斐然也怒了,对陈族长说:“护短也要有个程度,县官判案还听两家话,我姓叶又不姓陈,你们说捆就捆,你们当这里是陈家祠堂吗?为什么陈慧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真是一群聋子!” 陈族长大怒,他的权威今天被个小丫头片子给挑衅了,跺着拐杖说:“反了反了,这丫头片子反了!快把她捆起来,我要把她送到叶远强那里去!” 陈家两名大汉应声而出,抖出绳子就去捆叶斐然。 叶斐然矮身躲过,李大爷拦在两伙人跟前,说:“不行,二丫救了我婆娘,是我们家恩人。你们口口声声她投毒,证据呢?” 第199章 证据确凿 第199章证据确凿 李大爷没读过书,不认字,但他知道一个道理:知恩图报! 苏氏说:“就是,证据呢!” 陈族长一怔,他可没有证据,就看向陈慧娘。 陈慧娘手一抖,扔出另一只死兔子,说:“这是你药死的兔子!还有,我今天看到你往水缸里放药,想来就是那毒药了!你就承认吧,药死兔子可能只是意外,你往自家水缸里放毒药,你这是想要杀谁?” 对呀,叶斐然往水缸里放毒药,那可就是要杀人了啊! 她想要毒杀谁呢? 各人全凭想象,各自发挥,看向叶斐然的眼光也就越来越鄙夷轻蔑。 何氏挺着胸脯说:“好啊,你竟敢谋杀亲夫,可算被我们逮着了!果真是寡妇的女儿格外歹毒,肯定是知道阿成手里有几个钱,就想要毒死他吞掉银子!我们赶紧把这个毒妇扭送到官府里去!” 陈慧娘趁机抖出装毒药的红纸包,“娘!族长!我刚才在破院死兔子旁边发现这个!” 眼见事情峰回路转,越来越严重了,陈族长不敢怠慢,对李郎中说:“郎中,麻烦你检查一下,这个纸是不是曾经包过毒药?” 陈慧娘说:“不用检查了,一定是!她不是还懂医理么?配个毒药绰绰有余!” 叶斐然说:“你们两母女在唱双簧吗?你自己想嫁给我相公,想到发疯,上次才领了假道人来陷害我狐狸精上身,这次又陷害我会做毒药,你们是真的疯了,还是当这边村民全是白痴?” 既然陈慧娘和何氏如此咄咄逼人,她也不客气地撕破脸皮了! 什么远亲不如近邻,有这种歹毒近邻,她宁愿不要! 陈慧娘没想到自己手里那么多证据,叶斐然完全不害怕,在她想象中,叶斐然应该瑟瑟发抖得鹌鹑一样,然后任由她处置才对。最好就是直接把她扔到衙门里去发配为奴,然后她可以堂堂正正的嫁给成甯。 她磨了磨牙,说:“你就是要谋杀亲夫,你一家都是寡妇克夫命,没理由你不是!” 她这话近乎胡缠蛮搅,陈族长暗暗皱眉,觉得丢人:“你少说一句吧。等郎中检查那张纸是不是曾经包过毒药,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叶斐然提醒他们说:“我记得我已经说过,这里不是陈家自己的祠堂。凭什么她拿出一只死兔子一张破红纸,就能够冤屈我谋杀亲夫?大叔,你当你自己是谁?青天大老爷吗?” 陈族长气得脸皮紫涨:“你!” 叶斐然说:“我也可以说,是她跑到我家院子里投了毒,想要毒死我。现在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拿红纸来栽赃我,要把我送到官府里去。然后住我的房子,睡我的相公,打我的儿子,占我的家产啊!” 陈慧娘脸色“刷”的,变得煞白。 她不是生气,而是害怕,叶斐然居然把她的盘算一字不落的说出来了! 苏氏这时候出声了:“对。我觉得二丫更可信,之前陈慧娘成天粘着我女婿,火山村里的人都知道!还有冯三那件事,我们还没有追究,你竟然还不消停,你这是觉得我们家好欺负么?” 第200章 意外证人 第200章意外证人 陈族长却不知道之前的恩怨,扭头问陈慧娘,疑惑地说:“慧娘,他们所说的可是真话?” 也怪事情发生太快,叶里正没来得及跟他说话。 李大爷说:“对对,这事儿我可以作证!” 李大爷是江氏的男人,苦主丈夫挺身而出维护叶斐然,族长的表情,顿时耐人寻味起来。 陈慧娘慌了,尖叫起来:“不!不是我!你在胡说!你嫉妒我长得漂亮,自己又丑又胖,所以要陷害我!” 叶斐然凉凉地说:“哦,这次不是谋财害命了,是嫉妒你漂亮了?” 陈慧娘叫声越发尖利:“你承认了!你就是嫉妒我漂亮!” 她完全失态,陈家的人在后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纷纷后退,离陈慧娘远点。这时,叶天宇从人群后面现身出来,指着陈慧娘说:“你还有脸含血喷人,就是你下的毒。你在水缸和水井里下了毒,想要毒死他们全家!你歹毒!” “天宇?”苏氏又惊又喜,尖叫。 就连叶斐然也大吃一惊! 这不可能啊!! 她盯着叶天宇,可是叶天宇翻了个白眼给她,不耐烦得很,态度和以前一样恶劣。 何氏说:“叶斐然是你姐姐,你当然帮着她说话。” 叶天宇双手抱胸,一副无赖相:“喂!大婶,你说话有没有经过脑子?她们已经分家出去了,关我屁事!只不过老子今天还没日行一善,正好遇到这档子事儿所以过来凑热闹!” 转向陈慧娘,又说:“我说你,你下毒是不是把你的脑子也给下到水井里去了?连门都不知道掩上?以为你们是邻居,肥婆又去送小虞上学,破院里没人,外头也没人?谁知道老子昨儿个就睡在外头老榕树上,看得清清楚楚!你把那红纸包儿的毒药,一半倒进了水缸,一半倒进了后院的水井,边倒边笑,好像猫儿发春一样,唉呀妈呀,老子鸡皮疙瘩都起来啦!” 说着说着,叶天宇打了个冷战,还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所有人都怔住了。 陈家人看向陈慧娘的眼神都变了。 叶斐然率先打破沉默,没有理会瞬间变得臊眉耷眼的陈慧娘一家子,面对陈族长:“怎么样,现在人证物证俱全。要扭送他们见官呢,还是带回去用族里家法伺候?” 陈族长脸皮抖了两抖,只觉得半辈子的老脸全在今天丢光了。 可是,能怪谁呢? 只能怨他们轻易相信了陈元家这俩碎嘴婆娘! 陈族长说:“见官就不必要了吧,毕竟又没有死人!” 呵呵,双标啊。刚才还说要抓她见官,如今事情反转了,就想要轻轻发落? 叶斐然说:“行,不见官就不见官。不过这不是我放过她,而是我看在你陈族长替她出面份上!” 陈家在火山村也有点儿势力的,她犯不着得罪这起子人。 果然陈族长脸色一缓:“妹子给面子。” 叶斐然说:“但我希望三天之内能够给我一个说法。不然,反正她们就住我隔壁,到时候就让她们问问我的菜刀!” 第201章 伤从哪里来 第201章伤从哪里来? 她明明年纪也不大,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好像有千斤重,陈族长心里不由自主的打颤,就算满身不爽,也只能憋着,低声下气说:“好。” 他挥挥手,一堆人,气势汹汹地来,偃旗息鼓地走。 那些人走后,屋子里屏息静气的人才猛然放松下来,看向叶斐然的目光又不一样了。 叶天宇掏出一根稻草放嘴巴里嚼着,双手插进裤腰带里就要往门外走。 叶斐然叫住他:“喂,你站住!” 叶天宇不耐烦地说:“干嘛!” 叶斐然说:“谁让你来给我作证的?” 她深信,叶天宇才不会那么好心,过来给她做证人! 叶天宇耳朵尖微微红,说:“老子不是说了,老子高兴!他娘的,肥婆叽叽歪歪,碎嘴子……” 啥也没说,骂骂咧咧的,跑了。 叶斐然还想要追,被苏氏拉住了:“算了算了,他到底是你弟弟。你别逼他!” …… 到了傍晚,小虞下了学回家,没有像往日那样直接做功课,反而问叶斐然要水洗澡。 叶斐然觉得奇怪:“天气这么热,你不吃了饭再洗。现在洗了,过一会儿又一身汗了,睡觉不舒服的。” 小虞别扭地说:“我想要现在洗了嘛。等会儿不活动就不怎么出汗了。” 叶斐然没有多说什么,替小虞准备洗澡水去了。 小虞和成甯洗澡没叶斐然讲究,一般都在井台旁边,放个大木盆,兑上热水露天洗。 叶斐然让小虞到后面洗澡去,自己在前屋准备晚饭,切好了菜,发现小葱没了,就绕到后面去打算拔两根葱。 一绕到后面,看到泡在木盆里裸身的小虞。 听到脚步声,小虞急急忙忙往水里躲,被叶斐然眼疾手快的揪住:“等等!你起来!你身上的伤哪儿来的?” 小虞苦着脸,在澡盆里站起来,他的肩膀上、身上、胳膊上,都带了乌青。 叶斐然生气了:“你跟人打架了?” 自从知道小虞跟成甯学过武艺之后,她早就三令五申,不许在外面打架。 在管小虞这方面,她从没见外过,也从没手软过。 慈母多败儿! 小虞说:“我不是我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到的。” “撒谎!”叶斐然伸手拧住他耳朵:“我再给机会你说一遍?嗯?” 小虞疼得脸青,瞬间怂了,求饶:“别别别!我……我揍了叶天宇……” “你为什么揍他?” 小虞神情微妙。 揍了叶天宇……然后……今天叶天宇又…… 恍然间,叶斐然隐约猜到了什么。 果然,小虞说:“我今天在村学里,叶天宇来欺负江小天。我帮江小天出头,他就骂我,咒我们回家喝毒水死掉。他说他亲眼看到慧娘姐姐把一包红纸包着的粉末倒进我们家水缸里。我急了,扯着他回家,想要拆穿慧娘姐姐。谁知道还没到家,发现外婆那边有动静,我们就过去看,正好看到那些人围着你,说你是下毒的人。我让叶天宇作证,叶天宇不愿意,我就把他打了一顿……” 叶斐然:“……” 第202章 打就打,别受伤 第202章打就打,别受伤 交代得不能说不清楚,就是,那过程令人很无语。 小虞狠狠地捶了一下水面,激起水花:“娘,慧娘姐姐真的很过分!我以前还以为他们一家是好人。没想到居然想要下毒毒死我们!” 叶斐然:“……” 小虞坐回浴盆里,眼巴巴看着叶斐然:“我这样做,你不会生气吧?” 叶斐然怎么会生气,她只是感到震惊而已,小虞这孩子,小小年纪,居然懂威逼利诱这套了…… 幸好他心地善良,若是长歪了,不知道多可怕! 震惊过后,心里是说不上的温暖柔软,她轻轻抚摸着小虞身上的伤痕,说:“你打架就打架了,别让自己受伤啊。娘会心疼的。” 天天朝夕相处,吃喝起居相互照应,她早就把小虞当成最亲的亲人之一。 小虞垂下目光道:“对不起。我让娘担心了。” 她又问:“可是我没见到叶天宇有伤痕啊?” 小虞扬起下巴,颇为自得:“当然了,我都挑身上的位置下手的!不然别人看到他脸上受伤的话,岂不是会怀疑有人逼他?” 叶斐然:“……” 小虞说:“娘,你能不能先到前面去,让我再泡泡?” 叶斐然说:“行,你慢慢泡。等会儿娘给你上药。” 晚饭,她特意多加了两个菜。 父子两个胃口都很好,每人吃了两大碗饭,叶斐然看着,感到很满足。 …… 当天晚上叶斐然进了空间,把存储着的止血草、金狗脊、红花独活之类活血化瘀的,也都补种了一些。 “草药田啊草药田,你们乖乖快高长大吧。我家那俩男人不省心啊,天天儿受伤,等着你们去治疗呢。”叶斐然边捣鼓息壤边叨叨。 息壤静悄悄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感受到她的念力。 …… “什么?退亲?” 媒婆扭过脸,躲过何氏的唾沫星子,用大蒲扇掩着嘴巴说:“是啊。人狗子娘说,他们家低门矮户,容不下你们慧娘这种漂亮心眼多的大佛。他们说过小定的布匹银子也不要了,只求拿回狗子的庚帖就行。” 何氏无奈,只得按照媒婆的意思办。 退走庚帖之后,脸色难看得要命。 原打算赶紧把女儿嫁出去万事大吉,没想到临到头陈慧娘毒妇的名声传出去,十里八乡臭了大街,有儿子的人家都不敢娶她做媳妇儿,怕她进门就下毒! 就连很少干涉娘儿们的陈元,也扔下酒瓶子狠狠教训了陈慧娘一顿:“你个赔钱货,专闹幺蛾子!没人要的话,趁早剪了头发当姑子去!” 打骂声隔着墙传出来,传入过路的吴氏耳中。 吴氏今天是到叶老三家里去找张氏串门的,顺便还要搬弄一下叶斐然的口舌,报上次的两箭之仇。听见陈家的事,她三角眼夹了夹,也不串门了,扭身去了镇上。 没过两天,吴氏登门拜访了何氏。 何氏对吴氏没什么好感,堵着门不让她进来:“什么风把吴大嫂吹来了?” 吴氏说:“我给你家姑娘带来一门好亲事。” 何氏一听,不信:“什么好亲事?上回你坑人,以为我不知道?” 第203章 宁做富人妾 第203章宁做富人妾 吴氏说:“你有所不知,上回都怪周氏老虔婆太贪心。秦员外本开了二十两银子的聘礼,谁知道她回头就扣掉了十五两,到最后只给苏氏一两。这打发叫花子呢,不就让苏氏挣了个鱼死网破坏大事了!” 何氏听住了:“还有这回事?” 吴氏这会儿咬着手帕子,光看着她笑,不说话了。 何氏如何不懂意思,把吴氏往屋里让:“来,进屋里说。” 吴氏进屋坐下,痛喝了何氏几大碗茶,又拿起桌子上的果子来吃。吃饱喝足之后,才说:“慧娘的事情我听说了,真是可惜,这么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最后一时糊涂坏了名声,嫁不出去。” 何氏黯然道:“谁说不是呢。那丫头去年还好端端的,自从隔壁那肥婆傻病好了之后,她就不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了病气……” 对于何氏这种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妇来说,毫无理由的迁怒显得理所当然的。 吴氏说:“病气不病气的,我们也不说了。我这儿有个好消息,秦员外眼下又要纳小妾,这次出三十两银子聘礼,还有头面首饰吃食,这多好的婚事哪,慧娘长得漂亮,嫁进秦府就是人上人,吃香喝辣,奴婢成群!” 何氏“呸”的一口:“你放屁!谁不知道秦员外一年打坏好几个人?好你个娼妇,坑到我们家来了!” “哎呀你听我说完!”吴氏一把拉住想赶人的何氏,“秦员外没错是脾气暴躁了些,但是村里人知道一半不知道一半的,秦员外打坏的那些,都是烟花柳巷买的从良女子。良家女进去,就算受了冷落,也没听说过有性命之忧的。若是得宠生下一儿半女,那就是主子了。你以为朝廷命官是吃干饭的么,慧娘可是正儿八经的良民,要真的在秦府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做父母的去击鼓鸣冤,能不管么?” 何氏脸色略显松动。 吴氏又说:“之前叶家那门婚事黄了,秦员外终究惦记着咱们火山村的好女子。这不,又找到我头上来了。何大娘,你可千万别放过这次好机会。之前坏掉的那些姻缘,莫不是都是替这段好姻缘铺路?” 何氏这时彻底心动了,宁做富人妾,不做穷人妻,更何况秦员外还是个官身? 别的不说,光是三十两银子的聘礼,就惹人想入非非啊! 就这样,何氏一锤定音,把陈慧娘的婚事答允下来。 她和陈元商量了,陈元听说有三十两银子聘礼,有点儿心动。 “我们考虑一下,毕竟卖女儿。” 谁知道,这边话音还没落下,那边陈族长把陈元叫了去,在那边的还有叶里正。知道事情始末的陈族长,把陈元一顿呵斥,陈元一肚子气,回来就允了那亲事。 再说了,他们家还有个儿子,有了这三十两银子,再把女儿往秦府一塞,过几年事情淡了,又有钱,儿子的事情就好办了。 夫妻两个商量定了,一起瞒着陈慧娘,只说狗子又回心转意了,还是要娶她,让她照样准备嫁妆。 事已至此,陈慧娘再不甘心,再哭闹,也没有办法了。 第204章 千两纹银 第204章千两纹银 很快到了接亲当天,没有锣鼓,没有接亲队伍,只来了媒婆和几名秦府的人,抬来的小轿倒是精致考究。 陈慧娘披着盖头,觉得奇怪,问:“娘,怎么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人来接亲吗?” 何氏说:“唉,都怪你之前闹得那样难看。人家狗子愿意娶你已经阿弥陀佛了,还想要大鸣大放?做梦呢!” 娘亲都这样说了,陈慧娘也不敢说什么了。 她被媒婆背上轿子,一路摇摇晃晃的,向镇上去。坐在轿子上,陈慧娘又觉得不对劲,怎么路途那么遥远?而且周围的人声越来越多,不像在乡下,倒像是进了城? 陈慧娘几次想要掀开帘子看外面,被媒婆制止了。 渐渐地,外面人声又小了,终于,轿子停了下来。 媒婆讨好地笑:“秦老爷大喜。” 陈慧娘懵了:秦老爷? 陌生的男人声音在门外响起:“嗯。” 轿帘子打开,一张保养甚好却也遮不住酒色过度的圆胖脸露出来,对着陈慧娘色眯眯一笑。陈慧娘浑身汗毛倒竖,这才知道自己嫁到了什么地方! …… 火山村,晴朗的早上。 “二丫,你小心一点儿!” “我知道了!麻烦把锤子给我!” 从屋顶垂落一只篮子,里正娘子把锤子放进篮子里,用力拽动系在篮子上的绳索。小虞把篮子收了上去,拿出锤子递给叶斐然。 叶斐然叮叮咚咚的敲打起来,很快,一根新的避雷针在村学屋顶竖起来了。 里正娘子崇拜地说:“二丫真能干。” 小虞与有荣焉,自豪地挺起单薄的小胸膛:“当然了!” 避雷针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很精神。 自从那天看到天雷劈到避雷针,让破院免于雷火之后,村民们纷纷传说这个神奇的事物。 火山村天气炎热,夏天尤其多雷暴雨,时不时地会有高处的建筑被雷火劈中烧毁。有一年甚至连县衙门的门楼都被劈了。 里正请来叶斐然,替村里的祠堂、村学等高大的建筑加装避雷针。 原本里正还有些担心叶斐然会因为差点被烧死的事怀恨在心,没想到叶斐然一口答应了。 大大方方,既往不咎,宽容的态度落得了非常好的口碑。 叶里正很是欣悦,让自家娘子来给叶斐然打下手,他陪着成甯进城去给林府送云豹。 林驿的爹爹林学正,在州郡里办事,家也安在那边。孔夫人带着儿子在镇上赁了个院子居住,只带着三名仆人,人口简单、地方清静。 今天林驿带了两名男仆候在家里,专门等云豹一到,马上送往州郡。 云豹珍贵,光是一张皮毛就价值千两银子。成甯硝制毛皮是一把好手,完整、完美。 其余部分,成甯用利索的刀法把它制作风干了。 最后林驿交给他一千八百两银子的官票:“这豹骨酒正好让我们今年送端午礼。真是多亏了你啊!” 成甯不卑不亢地说:“不客气。” 拿着银子,成甯把属于自己那份分出来,说:“里正,你是读书人,陪我到书店里买点东西好吗?” 第205章 《天工开物》 第205章《天工开物》 叶里正爽快道:“可以。” 他们去了书店,成甯给小虞补充了一点儿文房四宝,还买了一支好笔,一块好的学生用砚台。最后他指着角落处的《天工开物》说:“掌柜的,那套书多少钱?” “二两银子。” “给我包起来。” 叶里正奇怪地说:“阿成,你买这个书干什么?” 成甯说:“二丫喜欢这个,上次经过书店,她看了很久。” 叶里正笑起来:“这种书没什么用处的,考试又不考,就算女人家拿来画花样子,又怎么会用这种书!” 成甯说:“没关系,她喜欢就行了。” 想象着叶斐然收到书之后开心的样子,成甯不禁微笑起来。 回到村子里,成甯召集了之前一起上山的三个人,按照各自出力的多少,分了钱。其中老钟和成甯出力最多,每人拿了六百两,两名小伙子跟着打边鼓的,分了三百两。 大伙儿很开心,叶里正就说:“正好今儿个二丫在帮我们装避雷针,大家一块热热闹闹吃个饭吧!” “好!”大家热烈响应。 人这么多,就要喝点儿酒热闹了,成甯说:“我去接二丫吧,顺便去沽酒。” 这个以前清冷寂寞的人,其实做事头头是道,滴水不漏的。 叶里正说:“我和你一起去。” 他们没有立刻到村学去,拐了个弯,去沽了点浊酒。回来的时候,看见陈元带着老婆孩子,套起牛车在搬家。 现在成甯和隔壁彻底不来往了,在他们跟前过,连招呼也不打一声。 何氏心里有愧,低着头,躲到后面去了。 倒是陈元没心没肺地对里正打招呼:“我们搬到镇上去,以后不回来了!以后到镇上找我喝酒吧!” 叶里正说:“是吗,那恭喜你了,一路走好。” 陈慧娘先前闹了那么多幺蛾子,叶里正对这家人好感散尽,也就淡淡的。 陈元炫耀地说:“我家女儿真有出息,现在在秦府做了妾侍,秦员外可宠她了。除了三十两银子聘礼之外,今儿个早上又派人来说,给我们在镇上典了个房子,让我去他们家的绸缎庄做活!我们以后就是城里人了!” 叶里正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成甯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二人继续往前走。 只听见身后何氏又钻出来了,一家人兴高采烈地收拾东西,好像有什么大喜事一样。 叶里正忍不住摇头说:“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把女儿推进了火坑,还引以为荣,这陈元一家子果真不是有脑子的。” 成甯说:“各凭本事而已。” 叶里正见他波澜不惊的,又说:“他们一走,估摸不回来了。回头我问仔细了,让这块地归回公家。” 成甯耳朵一动,说:“若是归了公家,是不是就能够发卖了?” “是的。” 成甯说:“这样的话,不如卖给我。我正寻思着要盖房子呢。如果地皮大一点,我们就更加好做文章了。” “呵呵,你这个精明鬼!”叶里正捻须微笑,说,“也对,那破院都住多少年了。我都瞧不过眼。眼下你有了银子,有了妻子,是时候正儿八经重新盖个院子了!” “行!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成甯展眉一笑。 第206章 夫唱妇随 第206章夫唱妇随 说话间,二人到了村学。 村学原是里正老宅,老人家走了后叶里正和弟弟分了家,他作为长子继承了这个老院子,他自己又有新院子住。就把老房子翻修成为村学。 祠堂在村学旁边,三处院子连成一片,蔚为壮观。 如今这三处院子都装好了避雷针,村学这儿是最后一个。叶斐然还和里正娘子主动把村学里脏兮兮的地板扫干净了,露出红色的红泥阶砖来。 成甯听见经过的人赞叹:“二丫真勤快,大公无私,这才是媳妇儿该有的样子嘛。” “阿成,你好好福气噢!” 什么时候开始,有人羡慕自己了? 成甯不自觉挺起胸脯,冷峻面孔露出一丝笑意。 他来到村学门口,招呼里正娘子和叶斐然,“里正娘子,二丫,吃饭了。” 里正娘子笑吟吟地说:“来了来了。” 她锁好了村学大门,叶斐然挎着工具篮子,成甯自然而然的接过。 里正娘子看见了,说道:“都说你疼媳妇,我才算是开了眼界,连个篮子都舍不得她挎着。难怪何氏看不惯。” 叶斐然脸红了,讪讪的。 成甯说:“我是男人,力气比较大,应该多拿重东西。” 里正娘子说:“听说那天何氏还说,二丫迷倒了你,让你舍不得打骂。啧啧,可见见识短浅。世间上举案齐眉恩爱终老的夫妇多了去了,远的不说,那日我们见到的孔夫人,就是模子。听说他们成亲十八年,连脸都没红过一回,屋里有几个人,林学正始终最宠夫人,才闹得只有一根独苗苗。别人取笑他俩,我那天在旁边听着,却只觉羡慕。你们呀,可千万别被村里那些打老婆的歪风邪气带歪了,一定要恩恩爱爱的!” 叶斐然一开始脸红,羞涩,渐渐地听出意思来,深以为然,郑重答应。 就连成甯也放慢了脚步,不作声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小虞说:“师娘,你放心好了。我爹娘好着呢,他们不会成为你说的那种人的!有我看着呢!我喜欢娘亲,不会让爹动娘一根手指头的!” 稚气又郑重的话语,把大家逗得笑起来。 回到里正屋,小泗和辉仔俩年轻小伙子已整治出一桌菜肴了。 火山村有一个优良的传统,就是不讲究什么君子远庖厨这一套,无论男女,姑且不论手艺如何,把饭菜弄熟喂饱自己是没问题的。叶斐然对自己穿越到这地方来,有时候还挺感到庆幸的。 她知道有些地方,男人在家横竖不动,懒成了泥巴。若她到了那儿,肯定受不了。 女人们进了屋子,立马撸起袖子帮忙盛饭上菜。 叶斐然看到灶台上三大碗比黑炭好点儿有限的菜,歪了嘴:“这……” 没错,是很舍得下肉放油,问题是火候老得赛过村口老榕树,怎么下口啊! 俩小伙子不好意思地笑了,脸上蒙了炭灰,露出一口白牙。 不好责怪他们,叶斐然拍拍额头,说:“小虞,去海边看看有没有卖活鱼的,买一点,我再添个菜!” 第207章 大展厨艺 第207章大展厨艺 小虞脚程快,去去就回了,提回一尾海鲈鱼。 叶斐然又惊又喜:“怎么有这种好东西?” 小虞说:“海边今儿渔船还没回,可巧我看到李大爷钓鱼回来,直接跟他买的。” 叶斐然拍拍他脑袋:“你个小机灵鬼。” 小虞乐呵呵的笑了。 海边渔村,家家户户都存储有咸鱼。叶里正家里的咸鱼品种很好,是罕见的红鱼,一条有尺把长,晒干之后肉质紧致,散发出海水咸腥味。 叶斐然把海鲈鱼处理干净,切好红鱼块塞进海鲈鱼肚子里,底下以姜丝和葱白托底。水开之后上屉蒸熟,再把海鲈鱼取出,倒干净碟子里的水,另外切了姜丝铺在上面,烧得热油滚烫,浇在鱼上。滚油淋下烫出吱吱声来,大量水蒸气夹杂着鱼香扑面而来,整个灶屋弥漫在一股鲜美味道中。 午饭,这道咸鱼蒸鲜鱼成为最抢手下饭菜。 海鲈鱼肉鲜嫩,咸鱼入味,越嚼越香。 小泗吃了四大碗米饭,伸了个懒腰:“好好吃啊!” 屁股底下的小马扎禁不住他动作,“咔擦”一声,马扎腿断了,小泗一个屁股墩儿坐在地上。众人愣了一会儿,爆发大笑:“哈哈哈哈!” 小泗在地上爬起来,满脸不好意思:“嫂子做的鱼太好吃了,吃太饱……” 叶里正夹了一块鱼放入口中,微笑着说:“没想到二丫还有这一手,如此鲜美的鱼,当年我们到县里赴宴也没吃到过。难怪现在阿成和小虞都长肉了——你这道菜,叫什么名字呢?” 叶斐然原本没有特意给菜起名字,这会儿里正问起,没有多想,说:“叫‘生死相依’。” 叶里正拈着胡须说:“唔,这名字很不错,鲈鱼是生的,红鱼是死的,真的是‘生死相依’。是你自己想的名字?” 叶斐然说:“哪儿呢,我胡说罢了。里正大叔觉得好听吗?” “我觉得很好听,就跟戏文里似的。”里正娘子欢欢喜喜的,她想起一事来,转向里正,“相公,说起来,今年端午是不是有戏看来着?” 叶里正说:“是的。去年县里丰收,县太爷特意请了戏班子在龙舟赛后,连唱三天戏。并且全县境内取消宵禁三天。到时候大家一起到镇上找乐子去。” 说到看戏,叶斐然脑子里立马想起《社戏》里的片段,她还写过研究鲁迅的论文呢。不由得两眼发光,十分期待。 这时候里正又跟三个男人说起龙舟赛的事,特意对成甯说:“阿成,你今年是头桨。努力啊!” 成甯点了点头,叶斐然好奇地问:“什么叫头桨?” 里正娘子说:“就是龙舟上坐在第一位那个桨手,要力气大、技术好。头桨、二桨、鼓手和舵手,都有机会跟着里正直接见县太爷谢恩。” 别看穿越文里把县太爷写成个芝麻绿豆小官,在寻常百姓家里,能见上县太爷一面都是莫大光荣了,就算县太爷身边的师爷、衙役,也得小心巴结着。 叶斐然一听,与有荣焉,忍不住圈着成甯胳膊星星眼:“哇!相公你好厉害啊!” “还好啦……”成甯耳朵尖涨红了,转过脸去。 第208章 打发时间 第208章打发时间 晚上回到家里,成甯才把带回来的东西分给妻儿。 小虞得了新的毛笔和砚台,欢天喜地地去开笔、养砚,自不必细说。 叶斐然看着那套《天工开物》,诧异无比,杏眼瞪溜圆:“这套书不便宜的吧?” “是不便宜,要二两银子。” 叶斐然好像接到烫手的山芋,把它扔到一边:“这么贵!” 成甯却把它塞回到她的手里:“二丫,你是个有想法的。好好捣鼓,说不定以后会有大用。” 叶斐然说:“那如果没用呢?” “没用的话,就拿来打发时间。” 听起来毫无期望的样子,但叶斐然反而轻松了,她喜欢自由,成甯任由她自由发挥就很好。她把书郑重收起来,眼睛笑弯成月牙:“谢谢相公!” 成甯也弯了弯嘴角:“不用谢。” …… 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十天转眼过去了,叶斐然去金银店取自己定制的首饰时,发现镇街道上的行人显着多了很多。 卖粽子叶、卖艾草、卖雄黄的多了。 端午节的脚步一步步逼近。 回到家里,她把首饰送给苏氏。 苏氏和叶怡然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收到首饰,两个人一开始的反应甚至不是欢喜,而是,傻眼。 两尊泥雕木塑一般,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彻底不能动了。 叶斐然把镯子给苏氏戴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唤醒了苏氏,她张大嘴巴:“啊!这!这这这!” 叶斐然又站起身来,替叶怡然戴上那银钗子。 “娘,姐姐,快要端午了。这是我们分家出来之后第一个大节日,女儿送你们的小小礼物。以后,我们的小日子就要起来了。” 苏氏喃喃道:“小日子要起来了。” 她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腕,银镯子闪闪亮,流水一般的光芒,沉甸甸的,那真的是属于她的吗? 叶文栋生前常常对她说,等他挣到钱了,就给她买银镯子戴。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去了,这个遗愿倒是二丫替她实现了。 一时之间,苏氏百般滋味在心头。 叶怡然就直爽多了,她高兴地抱着叶斐然,尖叫起来:“二丫,你真好!你说得没错,我们以后的日子一定会更好的!” 叶斐然喘不过气,直翻白眼:“咳咳,姐姐,你掐到我脖子了,姐姐……” 娘儿仨乐呵了好久,最后性喜朴素的苏氏还是把镯子褪了下来,用布细心包好,藏在了箱子底。 …… 至于小虞收到银锁之后,充分显示小直男本色:“我不要,我不是小孩子了。” 叶斐然暗暗磨牙:“娘特意给你做的,收下。” 小虞一本正经地说:“你送我这个,还不如学学我爹,给我买文房四宝。我的纸快用完了。” 自从被叶里正批评过字体过于傻大黑粗之后,小虞发愤图强,积极练写字。最近纸张下去得飞快。 叶斐然说:“纸归纸,银锁归银锁。这银锁可以保佑你!” 小虞拗不过她,只好收了。 一看之下,眼前一亮:“好好看的图案。” 第209章 娘,我好高兴 第209章娘,我好高兴 眼见便宜儿子开始真香,叶斐然难掩得意。 银锁上面,是她亲笔画的简笔画麒麟。团团胖胖,憨态可掬。她说:“这是麒麟。是传说中四瑞兽之一。相传,每逢天下大乱之时,就有麒麟下凡,寻找到勇猛正直之人,加以辅助,平定天下,拯救百姓苍生于水火之中。” 小虞听入了神,悠然神往:“娘,我长大之后,也要做一个像麒麟那样的人。” 这话若在平常百姓口中听来,会吓得跪地求神拜佛,直呼大不敬。但叶斐然芯子里是现代人,只觉得小虞有志气,笑道:“好啊。小虞志向好远大!” 小虞把银锁挂在脖子上,忽然说:“娘,我好高兴!” 他忽然离了叶斐然,跑到院子里,开始打拳。 淡淡的月光下,小虞出拳如风,虎虎生威。倏尔间又一跃而起,腰胯用力,腿高高甩出,连环如影,像一条迅捷矫健的游龙,在夜空中飞舞不休。 叶斐然目眩神迷,不禁鼓起掌来。 身边有人轻轻走过,她回过头,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成甯:“相公,小虞的功夫好棒。是你教他的吗?” 成甯微微颔首,举起食指到唇边:“嘘,仔细看。” 他从来没有见过,小虞在旁人面前这么主动展示自己。 这一晚,叶斐然梦里全都是拳风脚影,带给她无限安全感。 …… 生活恢复正常,如水滑过。 端午的脚步越来越近了,叶斐然问苏氏:“娘,你会包粽子吗?” “会呀。怎么不会。”苏氏说,“叶家的粽子年年都是我带着你姐姐包的。你那时候傻病还没好,总捣乱,有次把糯米打翻了,你奶罚我们娘儿三个三天不许吃饭。” 说起叶家,准没什么美好回忆。 叶斐然撇撇嘴,不去想那讨厌的一家人,说:“娘,我们包一些粽子到集市上卖吧?” 苏氏笑道:“可以是可以。不过粽子才十文钱一个,还得费柴火功夫。一进一出就不划算了,我不如加紧时间赶工做香包呢!” 孔夫人向同和堂订了一百五十个香包,香包外皮的活儿又落在苏氏手里,而且这次要求有绣花,工钱长到五十文一个。这些天苏氏和叶怡然足不出户,飞针走线的做这批香包皮儿。 叶斐然说:“寻常粽子当然不值钱了。不过我要做的是水晶粽子。” 苏氏问:“什么水晶粽子?名字倒是好听,有什么特别吗?” 叶斐然说的水晶粽子,就是后世的西米粽。和一般的糯米粽子不一样,水晶粽子是透明的,可以见到里面的馅儿,玲珑可爱,口感清爽。 但是现在,市面上不存在这种东西,叶斐然口说无凭,索性放弃。她说:“等我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当天晚上,她去叫成甯:“相公,有件事,可以帮忙吗?” 成甯正在油灯下纠正小虞的字,每天至少三张,雷打不动。 那是属于他们父子的时光,叶斐然很少打扰,今天是破例了。 成甯马上放下小虞,说:“当然可以,什么事?” 第210章 砍树回来吃 第210章砍树回来吃 他对叶斐然说话是温柔和悦的。 凤眸如水,宠溺无边。 叶斐然说:“帮我砍树。” 成甯说:“砍树没问题,可三更半夜的砍什么树?” “不是现在,是明天。我们一早到山里去,地方我知道。” 成甯说:“好。” 叶斐然笑着给了他一个飞吻:“相公棒棒哒!” 成甯:“……”男人扶额。 “二丫。” “嗯?” 成甯说:“你别老是这样,你好歹是个女孩子。” 叶斐然孩子气地递给他一个飞眼:“我没有老是这样,是相公让我欢喜,我才会这样的。” 成甯再度无语,心里甜甜的,回转身坐下,小虞看着他说:“爹,你笑得好开心。” 成甯清清嗓子,口吻竭力平静:“集中精神,你这一捺写得太轻了,没有笔锋。重来。” 小虞:…… 早知道自己不多口了。 …… 第二天一早,叶斐然穿好蓑衣斗笠,腰上挎着柴刀。成甯也差不多的打扮,两口子一起出了门。 叶斐然带着成甯在山里走了一段,绕到一个低洼处,沼泽旁边生长着几丛棕榈科的植物,郁郁葱葱的,尺许长的大花穗子从树上倒挂下来,毛茸茸。 这些,就是西谷椰树,也是制作西米的原材料。 叶斐然指着那抽了穗子的树说:“这棵,我要砍这棵。” 成甯说:“这种树又不能当柴烧又不能做木材,你砍来干什么?” 叶斐然说:“砍回家吃。快点!一棵就够了!” 成甯:“……” 砍树来吃? 啃树皮倒是听说过,可他不至于连老婆都养不起,需要啃树皮吧? 尽管心里纳闷,成甯还是照办了。嘴巴也闭得牢牢的,不多问一个字。 西谷椰树很容易砍,成甯用砍柴刀砍了几十下,树就倒了。叶斐然上前帮忙,两人利利索索的把枝叶花穗全部砍掉,剩下一根光秃秃树干,合力把它拖下山去。 叶斐然和成甯拖着这么老大一根树干往回走,一路上引起不少村民好奇。其中不乏有人问出声来,这是什么东西。成甯简单地说:“这是二丫要的。” “二丫要这种木头干什么?又不能烧火又不能打家具的。” 叶斐然笑嘻嘻地说:“我自然有用。先走啦!” 成甯说:“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说带回去吃的?” 叶斐然笑眯眯地卖了个关子:“现在说了就不好玩儿了。你放心,到时候做成了,他们也想吃的,不光想吃,还要抢着吃!” 成甯开始感到有些有意思了,这丫头脑子里一向主意多,这次又想到了什么古怪主意呢? 成甯心底里,隐隐约约有些期待起来。 …… 回到后院,把木头放在井台上,叶斐然把西谷椰树的树干砍成两半,把里面含有淀粉的木髓挖出来,研磨成粉。 她取出在铁匠处定做的过滤器,把加了水的淀粉加水在滤器上方揉搓,去掉木质纤维。没有发动机,做不成搅拌器,真不方便。 不一会儿,叶斐然累得满头大汗。 “可恶,下次我要把天上的雷电引下来!” “我要做富兰克林!” 说归说,电能和机械能可不一样,搞不好,分分钟把自己电死,叶斐然不敢冒险的。 第211章 西谷米粮 第211章西谷米粮 成甯放下椰树之后就去忙自己的事了,他以为叶斐然就是闹着玩儿,没想到她在井台旁边一顿捣鼓就是半天。忍不住又转回来,只见叶斐然正用力搓洗西谷椰树的淀粉,小脸通红的,就说:“你休息一下吧。” “不。这是很重要的步骤,我一口气做完。”叶斐然很固执。 成甯见劝说不动,忽然之间,把她手里的木盆夺了过来,自己吭哧吭哧的搓洗。 他的力气大,很快就把淀粉里的木质纤维全都洗掉了,留下一盆白白的西米浆。 叶斐然看着专注干活的相公,心里一甜。 忍不住低下头去,用袖子掩着面孔偷笑。 成甯用井水洗涤了几次西米浆,直到西米浆液里不含一点木质纤维为止。叶斐然看到清水里一团团白白的淀粉沉淀下来,说:“就是这个了,等它们沉淀成型之后就是可以做成西米。” 成甯瞧着,说:“这东西跟面粉还真有点像。” “就是同一类的东西,你要不要先尝一块?”叶斐然掰下一团西米浆,递给成甯,“不过现在吃可不好吃,这玩意儿没味道。” 成甯放在鼻尖嗅了嗅,是淀粉质特有的味道。他确定,这玩意真能吃。 ——这丫头真的从树干里捣鼓出吃的来了。 思绪被拉到遥远的过去,成甯低声嘀咕:“长庆三年,天降蝗灾,百姓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先帝到京郊巡视,见蝗虫停于路边刺槐上,连抓三只蝗虫生吃下肚,恨道:‘你食我民谷,我食你之肉。’于是回宫后裁减宫人开支用度,减三顿为两顿,以清粥素斋为食,去嫔妃头顶金饰宝石,皇后带头佩戴银饰及草花,停止选秀入宫三载。生生熬了三年,方才度过饥荒。如若那时知道这宝树妙用,那……”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叶斐然忙着把西米浆放在大木盆里晾干,顺口说:“你在那边嘀咕什么呢?” 成甯回过神:“没什么,想起我出生之前的一场饥荒。我爷爷曾经跟我说过,当时饿死了好多人。如果当时知道这种宝树就好了。嗯,不知道这种树产量多少?” 叶斐然说:“这棵树不太大,估计也就能产个一百几十斤吧。我见过有很大的西谷椰树,能产几百斤西米。” 那是她还在现代时,在东南亚国家见到的。那边的居民以西米为主食,有称它为“西谷米”,食用历史有好几百年了。这一套做西米的工序就是那时候学的。 成甯悠然神往:“一棵树几百斤的产量……真是很可观啊!” 叶斐然说:“你不要想太多了。这种树喜热畏寒,再北一点儿的地方就长不活了。如果是那种北边的饥荒,靠着西谷米不济事的。” 成甯在火山村住了快十年,也知道这边的气候环境完全不一样。原本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他一直烂在肚子里的,今儿个触景生情,不知怎的说出口来了。 他暗自后悔之余,观察到叶斐然并无不妥,赶紧闭紧嘴巴,动手干活。 第212章 海边漫步 第212章海边漫步 夫妻二人洗了三大盆西米浆,放在阴凉处晾干。 忙完之后,时候还早。 叶斐然说:“我们也应该包一些粽子应节才好。可惜家里什么都没有。” 成甯说:“我也没有包过粽子,听说李大爷种了粽子叶,等会儿拿点铜钱去他家买就是了。至于糯米什么的,得去镇上买。” 两人合计了一会儿要采买的东西,还真不少,光靠成甯一个人拿回来也够呛,于是决定后天小集日时,夫妻一道去镇上。 叶斐然看看还少一样咸蛋,说:“有咸蛋吗?” 粽子里包上一个咸蛋黄,味道会更香浓。 成甯说:“镇上咸蛋卖得贵,海边有一家渔民自己腌制咸蛋的。我现在带你去买吧。” 可以有机会出去逛,叶斐然当然不会放过,立马一口答应。 从火山村中部一条小路一直向西边走,约莫半里路,就到了头咀码头。 一路上人烟繁密。 这还是叶斐然第一次来到古代的渔港。只见防波堤下面,停着十数艘渔船,一色风帆动力。这儿是个天然形成的避风港,一个半径约莫五公里的凹形海湾,防波堤这边是火山村,隔着浅海对面是无人野海滩。 黑色的石滩一路延绵向远方,到极远处才变为银白沙滩,椰子树和木麻黄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 从码头看向外海,蔚蓝色的海平面上,还有一些黑点点,那是尚未归港的渔船在作业。顺着防波堤往堤下看,一个老妇人带了个小孩,正站在堤下面赶鸭子。 叶斐然又兴奋,又好奇,东张西望,不知不觉挽上成甯胳膊。成甯走着走着,胳膊被牵住了,墨眸一深,低头看向她:“……” 叶斐然觉察到他的视线,这才发现自己做的好事,不好意思了,收了手:“相公别介意……” 成甯说:“你是女子,虽然年岁尚小,也要注意言行举止了。” 叶斐然嗯嗯啊啊的,成甯见她满脸不以为然,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不由得暗暗叹气。 他又说:“在家里怎么样都可以,在外面是要小心谨慎的。否则的话,还得惹人闲话。” 叶斐然见他苦口婆心的,就算心里老大不服气,嘴上也:“嗯。” 说话间,到了老妇人面前。成甯说:“江二嫂,我们想买一些咸鸭蛋。” 江二嫂说:“好的。请跟我来。” 江二嫂把赶鸭子的小竹竿儿递给旁边的小孩,动作麻利地蹬上防波堤。叶斐然跟上去,来到一个小摊子前面,一个篮子中间铺着稻草,上面放了好些鸭蛋。还有一些水淋淋的小鱼小虾、新鲜海菜等等。 咸鸭蛋在缸子里腌着,江二嫂取了二十个极大的出来:“两文钱一个。” 没想到价格这么便宜!叶斐然二话不说,忙取了钱来付账,又指着那些新鲜鸭蛋和小鱼小虾说:“我还有十个鸭蛋,这些鱼虾全要了。” 他们满载而归。 从江二嫂的屋子出来,叶斐然眼前一亮,惊叫:“哇,涨潮了!” 第213章 喜欢大海 第213章喜欢大海 短短片刻功夫,原本露着一大半的防波堤及堤下的黑石滩,全被海水淹没了。而且海水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涨。 叶斐然一向喜欢大海,好久没有没见过这种景观了,兴奋得小脸通红,二傻子似的看着海平面线往上涨,压根不舍得走。 成甯看在眼里,就说:“你喜欢大海?” “嗯嗯嗯!” 成甯又说:“光看海水没意思。等退潮过后,我带你来赶海吧。” “嗯嗯嗯!” 就差没有一条尾巴在后面拼命摇了! 成甯转过脸,拼命保持脸上严肃神情。 怎么办,他好想笑…… …… 回去路上,叶斐然仍然一路兴奋,追问不休:“相公,什么时候退潮?” 成甯说:“按照今天这个时辰来算,潮汐将会明天早上辰时退到七分低,明天午时退至最低。赶海最好的时间是七分低,我们明天上午再来吧。” 叶斐然对成甯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相公,你太厉害了!” 现代有潮汐表,通过潮汐表来计算涨潮退潮的时间,可成甯全凭心算,可真的是本事。叶斐然觉得上天对自己真的很不错,穿越过来之后有了家人,还有这么聪明的相公。让日子有滋有味的。 这天他们没有再折腾别的,一整个下午都窝在家里准备粽子材料。 叶斐然借来一个筛子,把半干的西米浆摇晃出现代那种圆形状态来,继续放在大太阳下晒干。这样做出来的成品就跟现代的西米相差无几了,就是颗粒比较大,没有现代机器做出来的西米粒那样颗颗一致的小巧浑圆而已。 小虞下学回来,对这种新鲜事物十分好奇,丢下书本就来帮忙。多了一个劳动力,工作进度又加快了一些。 叶斐然看着小虞卖力干活的样子,就想要犒劳一下娃儿,说:“相公,镇上有卖冰块的店吗?” 成甯说:“你是指冰饮店?” 叶斐然说:“不,就是卖冰块的店。” 成甯说:“有。不过冰块店一般不做散客生意,只供冰饮店和大酒楼的。你平日到西江镇上,下牛车的地方,有一个黑黢黢的土房子,关着门垂着草席子的,就是冰块店了。” 叶斐然凝神一想,印象中是有这么一个店,从来没见开门,矮矮小小的并不起眼。就说:“原来那个就是冰块店啊?” “是的。别看它门面不起眼,实际上里面别有洞天。因为冰块不能受热,所以必须存储在地下室里。地上的只是一个供人出入的小门,真正的空间在地下,宽敞着呢。这个冰块店是全县唯一的冰库,就连县太爷用冰都得在这儿买,财力雄厚。如果娘子你只想买一星半点儿冰块,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卖给你的。” 绕了半天圈圈,最后是为了最终打击做铺垫。 叶斐然有点儿泄气,说:“那好吧。” 看来做芒果西米露给小虞尝新,得另外想办法。 …… 当天晚上,叶斐然进了空间的时候,直奔祝融灶。 第214章 结束新手期 第214章结束新手期 首先观察了一下自己头天晚上炼制的琥珀,这次炼制的琥珀比之前第一次完全不同了,个头大成色好。更为难得的是其中还炼成了一块血珀,殷红透明。 叶斐然把琥珀细心收好,发现祝融灶也变了样子。 先前是个土高炉形状的东西,灰扑扑的不起眼。现在炉子外壳变得光洁不少,整体呈现一种金属感的黑色。她轻轻摸了摸祝融灶,能够明显感觉到炉子和自己体内气息的某种共鸣。 叶斐然说:“难道,你已经暗中升级了?” “如果可以有一个面板来看进度条那该多好。” 话音刚落,茅屋中蓝光乍现,说明书又出现了,“啪”的落在她面前。 叶斐然捡起说明书打开,说明书后面又多了一行内容:“新手期结束,解锁共工缶,息壤扩展,女娲泉扩展。” 叶斐然:“??” 突然之间,空间上下猛烈摇晃起来,叶斐然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等晃动结束之后,叶斐然扶着灶台站起,发现原本灶台旁一处密封的地方如今开启了,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她把手探过去,一股森冷气息从洞里飘出来,她当场打了个大喷嚏。 洞口周围有古朴花纹,叶斐然再仔细看,才发现是一个鉴缶,被镶嵌在灶台里。 她马上猜中这个共工缶的作用:制冷! 叶斐然马上决定找点东西来试试,于是出了茅屋。 一走出茅屋,她又吃一惊:原本只有约莫三分田地大小的息壤变大了!漆黑肥沃的土地一路延展。 原来种下的那些作物挨挨挤挤的委屈在息壤一角,显得毫不起眼。 叶斐然马上翻开说明书:“现在的息壤面积有多大?” 这一次,说明书也有了反应,直接从书面里浮现一行小字:“息壤面积:一亩地,折合666.6平方米。” “呀!说明书也修好了吗?”叶斐然欣喜,她可受够了没有说明书,两眼一抹黑摸索了。她马上问,“我现在处于空间第几级?需要多少经验才能升级?” 说明书说:“宿主处于空间第一级,入门级。升级所需经验点(01000)。” 叶斐然心想,1000点也不算多。 说明书下面还有修炼的方法,密密麻麻的,叶斐然直接忽略掉了。她合上说明书,在息壤上绕了一圈,十分满意。路过灵泉的时候,发现灵泉也变样了。 原本只是一口一平方米见方的小水塘,现在变成了用青砖块围起,被分隔成一大一小两个池子,大池子那边水波粼粼,似是活水。小池子这边仍然和原来没有分别,看起来倒比较像正式浴池了。 叶斐然:“以后就能够在小池子里洗澡了。那边大池子那么大,不知道能不能在里头养水产?” 她觉得应该是可以的,下次带一点鱼苗进来试试就知道了。 她用小水桶打了一点灵泉水,返回茅屋里,把灵泉水倒进共工缶中,盖上盖子。共工缶冒出幽幽蓝光,蓝光越来越强,很快盖子上又冒出缕缕白烟,寒气逼人。等白烟散尽之后,叶斐然打开共工缶的盖子,灵泉水果然凝结成冰块了。 第215章 还不如不升级呢! 第215章还不如不升级呢! “太好了!这下我就可以做芒果西米露了!” 叶斐然高高兴兴地盖上共工缶的盖子,自己跑进小池子那边的灵泉里,泡了个澡,美美地睡了一觉。 睡醒之后,叶斐然发现往常本来应该已经消失的说明书还搁在桌面上,她一时好奇,拿起说明书:“我现在还差多少经验可以升级?” 说明书上的字又有变化了:“宿主处于空间第一级,入门级。升级所需经验点()。” 叶斐然:“……” 没有数字的时候,自己一个人瞎摸索也就算了,有了数字,增长得蜗牛似的,这是打击她呢! “算了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她赌气把说明书合上扔一边儿去,随手扯了俩叶子把共工缶的冰块包上出了空间。 一出空间,冰块就开始融化了,水淋淋的。 这样挨不到做好西米露,冰块就得全融了。叶斐然赶紧把冰块重新丢进空间,冰块一进了空间,立马停止了融化。 “我靠!还不如不升级呢!冰块拿不出来,升级还慢!” 叶斐然骂骂咧咧的,气得要死! 跑出空间,化悲愤为力量,她花了平时一半的时间,把菜园子给浇了…… 浇好菜地,叶斐然心情平复了一些,去做早饭。 她忽然想起,等会儿还要去赶海。她可喜欢吃海鲜了,不知道赶海会有什么收获呢?想着想着,委屈不翼而飞,嘴角边露出笑容来。 成甯也起得很早,看见叶斐然在灶屋忙碌的身影,他有些感动。 真是幸运,能够娶到这么个懂事乖巧不惹事的媳妇儿。 吃过了早饭,成甯带着叶斐然和小虞来到海边。 只见海潮已经退下去好远了,露出大片大片嶙峋的怪石,有些地方还有积着浅水。那些怪石上长着大片大片的牡蛎,一个个肥得不得了。浅水里躲藏着跳跳鱼和蛏子。掀开一块石头,有数不清的长尾螺和比脚趾头还大的海螺。 叶斐然兴奋得很,跟在成甯身后,采螺、挖蛏子、逮跳跳鱼。 小虞自己另外找了一处地方,挖牡蛎。 那套精钢小公举里有小锤子和小铁锹,挖起牡蛎来可方便了,一铁锹下去一个上来。 没有经过工业污染的大海,物产丰富,不过小半个时辰功夫,叶斐然带来的小桶就装满了。她大喊大叫,快乐得不得了。 那份情绪感染了成甯,他不自觉弯了嘴角:“知道你这么喜欢,就早点带你来了。” “相公,真的好好玩噢。”叶斐然眼睛亮晶晶地,“我回去腌跳跳鱼酱,那个下稀饭最好了。蛏子和螺午饭就能吃掉。” 她扳着手指头,如数家珍。 哇,这些可都是舌尖上的美味啊! 成甯原本想说这些东西都吃不得,玩玩就算了,没想到叶斐然说得头头是道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说不定,她真的会带来惊喜呢。 “哎哟!” 叶斐然突然痛叫一声,惊到正出神的成甯,他问:“怎么了?” 叶斐然抬起脚丫子:“被割到了。” 残留在礁石上的牡蛎壳子,边缘锋利得跟小刀一样,叶斐然毕竟不熟悉海滩情况,一不留神就被割了一道大口子,血流不止。 第216章 压闪了腰怎么办 第216章压闪了腰怎么办? 成甯说:“谁让你不看脚下。伤口这么深,不能继续玩了,我们回去吧。” 叶斐然自己闯了祸,无话可说,乖乖认怂。 才回身走了两步,脚上伤口被海水一泡,疼得怪叫:“好痛!!” 海水咸,名副其实伤口上撒盐啊! 成甯没有多想,弯下腰:“上来,我背你。” “诶?” 叶斐然不好意思了,她的体重……不是开玩笑的,万一把成甯压闪了腰怎么办? 成甯等了老半天,见她扭扭捏捏的不愿意上来,催促道:“快点,别磨蹭!不然伤口被海水泡太久了溃烂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自己就吃过那方面的苦头,在海难死里逃生那会儿…… 叶斐然低下头,绞着手指道:“这样不大好吧。” 这丫头平时动不动大庭广众就缠他胳膊的,这会儿倒害羞起来了?成甯乐了:“你也会害羞?” 叶斐然说:“我胖,怕你背不起来。” 成甯:“……” 这是瞧不起他? 成甯说:“别废话了,上来吧,谁说你胖的?你一点儿都不胖。” 叶斐然很惊讶:“相公,你骗我吧。我还能不胖?” 成甯说:“你觉得我会骗你吗?” 他的表情很认真,叶斐然半信半疑,可脚心实在疼得越来越厉害,就没有继续推脱,爬到成甯背上。 一开始,成甯身子微微向下沉,叶斐然的心也跟着一块往下沉。 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了,没想到,成甯调整好了重心,缓缓站起来了。而且站得非常稳固。 成甯说:“小虞,把水桶拎上,我们回家去。” 小虞听话地拿着水桶,跟在成甯旁边走。边走边看叶斐然。叶斐然说:“你瞅啥?” 小虞说:“瞅你咋地?” 叶斐然说:“再瞅试试?” 小虞说:“试试就试试。” 叶斐然趴在成甯背上,胳膊伸过去,一记暴栗打在小虞脑壳上,小虞捂着脑袋怪叫起来。叶斐然哈哈大笑。 成甯说:“好了,你们少闹一会儿吧。” 二丫在他背上扭来扭去的,这丫头不知道吃啥长大的,丰满点儿就算了,小小年纪发育那么好,随着她的动作,他心跳都开始不正常了。 叶斐然一听,连忙乖乖趴回去,不敢动了。 如果把成甯压闪了腰可就不好玩了。 …… 成甯背着叶斐然回到破院,把她放在床上,蹲下来观察她的脚丫子:“疼吗?” 叶斐然说:“不疼。” 能疼嘛,都麻木了! 冷不防成甯一手拎起她的脚丫子,一手挤她伤口,叶斐然觉得脚丫子上被刀子割了一般,尖叫起来。脏血混着沙子迅速浸透脚丫子下垫着的白布。 挤干净了脏血,成甯用凉白开兑了淡盐水,替她冲洗了伤口,然后敷上草药。 叶斐然也当真硬气,愣是一声不吭。 成甯用白纱布缠了她脚两圈,忽然说:“你可以叫的。” 叶斐然:“?” 成甯说:“你觉得痛的话可以叫,不必逞强。” 叶斐然说:“放心好了,我撑得住。” 成甯颇为意外,抿紧了薄唇。 叶斐然伸手去摸摸他,说:“相公,我不是那些弱女子。我能吃苦。” 成甯微笑起来:“嗯。” 第217章 芒果西米露 第217章芒果西米露 因为叶斐然受伤了,去镇上采购的任务就落在成甯一个人肩上。 他把要买的东西跟叶斐然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趁着天色还早出发了。 原本说明天再去的,成甯说既然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去,步行去买了再坐车回就行,不必再浪费时间了。他既然安排妥帖,叶斐然也就不再二话。 不过成甯临出门之前,两人又起了小小争执。 叶斐然想要捣鼓赶海带回来的战利品,成甯死活不同意,他说那些东西都是发物,对伤口不好,吃不得。要不是顾及到自己芯子里那个三十来岁大姐姐的脸面,叶斐然就要躺地上耍赖皮了。 最后她还是没有拗过成甯,把那些挖回来的螺啊跳跳鱼啊倒进泥坑里,成为沤肥的好材料,叶斐然心疼得不要不要的。 成甯不为所动,安抚性质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自个儿出门去了。 吸吸鼻子,自我调节:“小叶子啊小叶子,你是姐姐,他是弟弟,不和弟弟计较。” 调整好之后,一瘸一拐的,到后面去看西米。 西米已基本上做好了,洁白晶莹,玉雪可爱。趁着左右无人,叶斐然闪身进空间,她把冰块放进木桶里,再用棉被把木桶严严实实的裹好带出来。 棉被很厚,天然隔热,能够保持冰块大半天不融化。 解决了冰块融化问题,叶斐然总算可以放开手脚做西米露了。 火山村前后很多芒果树,现在又是芒果收获的季节,芒果又多又甜,垂手可摘。叶斐然先煮了一些白糖水,白糖水煮开后,放西米进糖水中煮熟。在煮西米露的时候,她用一个大碗把切好的芒果大力捣烂成果泥,绊入筛过的细白糖,搅拌均匀。 最后西米露煮好晾凉后,放入冰块、芒果果泥和切好的芒果,搅拌均匀。 一碗古代版的芒果西米露,就做成了。叶斐然尝了一口,“唔,好吃。味道真不错!” 在一碗冰饮卖五六十文钱的古代热带,能够吃到清凉沁甜的芒果西米露,真是太幸福了! “娘!我回来了!” 门口响起小虞的声音,他今儿个下学比平时早。叶斐然在灶屋里应着:“娘在这里呢,你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小虞说:“我跟先生说娘你受伤了,家里只你一人。先生就让我早点回来。” 反正古代也没有那么严格的上学放学时间。 叶斐然说:“好吧。功课可别耽误了。院试很快就要开始了。” 今年秋季逢太后60整寿,皇帝开了恩科,加考一场。小虞才开蒙不到俩月,就获得参加考童子试,也就是院试的资格,就连叶里正都感叹这华盖运,走到了脚趾头。 所有蒙童都要通过院试才能取得童子生资格,院试很简单,考的三百千的内容,会认字就能过。对于小虞来说,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小虞嘴里答应着,放下装书的背包,看到灶台上的芒果西米露,好奇地问:“娘,这是什么?我可以吃吗?” 这孩子,很少开口问人讨要吃的。 现在是真的把叶斐然当亲人了。 第218章 再来一碗 第218章再来一碗 叶斐然说:“当然,这就是娘为你准备的,尝尝看合口味不。” 她把一个小勺子递给小虞,小虞接过,端起碗,芒果的香味扑面而来,冰块冒出丝丝凉气,夹杂着透明的西米,还没吃到嘴里,小虞就忍不住夸道:“好漂亮。这是爹爹说起过的冰饮吗?” 叶斐然说:“差不多吧。你吃了就知道了。” 小虞舀起一小勺芒果西米露送入口中,只一口,立马两眼放光。端起碗来唏哩呼噜。 叶斐然说:“你慢点儿,别吃太快,小心肚子疼。” 小虞一口气把一大碗芒果西米露吃个精光,放下碗擦擦嘴巴:“娘!真的太好吃了!” “是吧?”叶斐然好高兴,笑眯眯地说,“那么我多做一些,等今天晚饭之后吃。你现在去叫外婆和大姨来吃饭,回来再做功课。记得保守秘密哦。” 小虞知道她想要给大家惊喜,满脸笑容地点头点头:“我跟你拉钩钩,说了我就是小狗。” 叶斐然和小虞拉了勾勾,小虞去苏氏家里去了。 当天晚上,叶斐然的芒果西米露获得大家一致好评。 叶怡然猛喝了两碗:“哇,妹妹你太厉害了,竟然把芒果做得这么好吃!比那些冰饮店的好看又好吃!冰饮店的老板给你提鞋都不配!” 叶怡然还在耿耿于怀之前买不起冰饮那件事呢。 哪怕是现在,她们还有债务在身,每天辛勤工作做香包,除了吃穿,别的方面还是相当俭省的。好在不用担心叶家压榨了,现在的日子再苦点累点都有盼头。 苏氏年纪大,吃不得这么冷,只喝了小半碗就放下了。她也承认这个甜品确实好吃,说:“这种花巧玩意儿,又磨工夫又不耐饿,偶尔做着吃吃玩儿就好了。可不能成天浪费功夫做这些。” 叶斐然说:“娘,你放心好了。我有分寸。” 小虞下午吃过一碗,今天晚上就不让他多吃了,只分了他半碗。 难得成甯也对这芒果西米露十分感兴趣,喝了一碗之后,又把碗递过来:“再来一碗。” 叶斐然把剩下的都给他了,说:“相公你今天辛苦了,先去了赶海,又跑了镇上,多吃一点消消暑。” 苏氏看见他们你敬我、我敬你的,甜甜蜜蜜地,很是满意,说:“好了,知道你们感情好。这儿有老有小的,别闹太过了啊。” 一句话,闹得叶斐然红了脸。 吃过了晚饭,母女三人聚在油灯下面,又做了一会儿活计。 苏氏对叶斐然说:“二丫,你们真不打算这二年要孩子啊?” 叶斐然说:“是,现在家里环境还差点儿,生孩子不合适。” 这个身体才十三岁,让她怎么生!古代人的婚育年龄实在太早了! 见她主意坚定,苏氏再次提醒她:“娘不会催你,难保别人不说闲话。” 叶斐然嗤笑:“别人怎么说,我才不在意呢。难道我的日子还要靠他们嘴巴定夺不成?” 苏氏很震惊,半晌才低下头去,飞针走线的:“娘知道你有主意,娘只是白嘱咐你。” 第219章 龙舟集市 第219章龙舟集市 叶斐然说:“娘,先别催这个。端午节快到了,那天有龙舟赛和庙会,我想做点儿今天的西米露到庙会上去卖。你觉得这个主意怎样?” 苏氏还没发话,叶怡然就拍手赞成:“好啊!今天的小吃太好吃了,拿到镇上卖的话生意一定很好!” 叶斐然微笑着说:“那,这几天要麻烦娘亲和姐姐来帮忙了。 苏氏和叶怡然一口答应。 …… 时间一晃到了端午节当天,叶斐然起了个大早。 首先给家里里里外外熏上艾叶,小虞用雄黄在门上写了个“一笔虎”,他的字写在纸上傻大黑粗,写门上却正好,比村里绝大部分顽童要强。 叶斐然夸了一会儿小虞的字,苏氏和叶怡然穿着出门的衣服来了。 苏氏看见门上的“虎”字,夸道:“小虞的字越写越好看了!” 成甯说:“娘,你别尽夸他。把他夸得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苏氏说:“小孩子就是要夸,越夸越聪明。” 今天出摊,全家出动。成甯和小虞也去。 成甯提了一个大木桶出来,桶里还有铁皮桶,中间夹层装了冰块,盖上盖子之后,能够保持西米露很长时间不会变温。苏氏看着,稀奇地说:“这个桶真好,真实用,在哪里有卖?我改日也买一个。” 成甯说:“是我到镇上定做的。” 苏氏啧啧称奇,叶斐然闷不作响,假装自己是聋子。成甯悄悄地瞥了她一眼,眼眸越深。 她的脑子里装的事物,确实新奇实用又不凡。 有事情瞒着娘亲和姐姐,却不瞒他,又让他感到小小满足。 把做好的西米露倒进大桶里,再带上西米粽子和普通糯米粽子,成甯借了牛车,一家人浩浩荡荡往西江镇上去。 端午庙会地点在经过西江镇的西江河边上,只见风雨桥上搭起了竹子做的彩楼,上面张灯结彩,陈设了一个个小桌子。那是供县太爷并城里的官员家眷坐的。彩楼对面是戏台子,等龙舟赛后会在戏台子上颁奖,之后还会唱戏。 这龙船戏是唱三天三夜的。 从彩楼下方,沿着河两岸,朝着河堤方向一路延伸就是庙会的摊子了。去年全县丰收,今年风调雨顺,摊子的份子钱也开得高,达到一百文一天。 这点本钱对于现在的叶斐然一家来说,已经不在话下了。 叶斐然以为他们去得够早了,没想到比他们早的大有人在。各人在自己的摊位前忙活布置,有卖祈福小彩旗和风车的,有卖字画的,有卖狗皮膏药的,更多的就是像他们那样,卖吃食的。 叶斐然指挥着小虞爬到梯子上,把事先画好的芒果图挂在摊子上空,硕大的黄颜料芒果图案,显眼无比。成甯帮着处理完,说:“我要去准备比赛了,你们先忙。” 叶斐然点点头:“你小心点。” 火山村是大村子,有自己的龙舟队。成甯是龙舟队的头桨,主力中的主力。 成甯答应着,有同村的伙伴来叫他,他跟着同伴们去了。 第220章 叶斐然的不祥预感 第220章叶斐然的不祥预感 日头渐渐升高,今天是个大晴天。 天蓝得化不开,烈日炎炎,渐显威力,把大地蒸得暑热无比。 热场子的戏唱起来了,彩楼上多了好些穿着绫罗绸缎,面目模糊的女人们。 两艘表演用的老龙舟,在河上缓缓划过。这两艘老龙据说有上百年历史了,是宁县境内所有龙舟的祖师爷,祖师爷德高望重,百姓们欢呼起来,还有倒头便拜的。 随着游客越来越多,叶斐然的冰镇芒果西米露生意越来越好。 叶斐然把价钱定在三十文一碗,比旁边的摊子贵,比冰饮店便宜。很多来看龙舟比赛的人都愿意奢侈一把,花上三十文钱买一碗芒果西米露尝尝鲜。 除此之外,还有苏氏和叶怡然妙手包出来的豆沙馅西米粽子,每个不过半个拳头大小,清甜爽口,卖十五文一个,也大受欢迎。 生意兴隆,按理说叶斐然应该高兴,但她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内心深处隐隐约约的,有点忐忑不安。 远处一阵锣鼓喧嚣,伴随着百姓潮水般的欢呼声,叶斐然抬头看了看天,太阳高照,万里无云,也不像会下雷暴雨的样子。 龙舟两两互比,第一对龙舟如同离弦之箭,在江面上飞过去了。 百姓欢声雷动,“咚咚咚”的大鼓声震得叶斐然心里一惊一乍的。 自从穿越过来之后,从未试过这种感觉…… 她伸手捂着心口,感受到肋骨后面那强烈而无序的撞击。 “咚”“咚”“咚”…… 是鼓声,还是她的心跳声? 前世,姐姐出事那天,她一早起来就是这种感觉。 当时实验室的人说她无中生有。直到她赶到事发现场,看到姐姐鲜血淋漓的破碎肢体。那些人伪装了车祸现场,饶是如此,她还是看出姐姐被人力扭断的四肢和被外力粗暴刺瞎的眼睛……那天也是大太阳,天是热的,她寒意彻骨。 叶斐然一咬牙一跺脚,说:“娘,我走开一下!” 她离开摊位,直奔龙舟出发点而去。 成甯换上了火红的扒丁服,腰身劲窄,修长如剑。在一群人中一眼就可发现。他看到叶斐然忽然出现,很错愕:“二丫,你怎么来了?” 叶斐然见他好端端地,松口气,可是心里那种突突不休的感觉始终没有停下。她不由得一时语塞,要她怎么开口才好? 相公,我的第六感不妙,你还是别下水了? 早在出发之前,叶里正就放出豪言壮语,火山村已经蝉联五年龙舟赛头筹,他不愿意那面“夺标”锦旗流动到别的村子里去。而且成甯是头桨,是坐在龙舟船头第一个的桨手,举足轻重。若他临时退赛,不说旁人,叶里正一定活活扒掉她的皮。 她迟疑了一会儿,对成甯说:“我,我总觉得今天可能会有事发生。我不放心,就来看看。” “可能会有事发生?” 叶斐然担忧地说:“我昨晚做了个怪梦,梦里和那牌楼一模一样……我还梦见死了人,那人四肢被拧断,眼睛被挖掉……总之,你要小心车马,小心箭矢。” 她把姐姐的临死状态,移植到现在。 第221章 是谁落水 第221章是谁落水? 成甯没想到从她口中听到这么一串,婆妈的样子倒是和平时干脆利落大有分别。他也楞了一下,眼神一暖,摸了摸叶斐然的脑袋:“我理会得,会小心的了。” 叶斐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的扒丁们大声鼓噪起来,闹得她不好意思了。 成甯眼睛弯成月牙,对她说:“你好好的看着我就是了。” 召集龙舟健儿的鼓声密集响起,叶里正大声吆喝起来,成甯跟着大伙儿一块走了。叶斐然看着他的背影,终究没有回摊子上去,而是缓步来到河边,倚上了凭栏。 火山村和甜水村两条龙舟缓缓来到出发点,扒丁们坐在龙船上,手里的划桨微微离开水面,俯身向前,蓄势待发。 成甯一身红衣坐在第一位,异常引人注目。 看着他,那种胸闷透不过气的感觉越发强烈了,叶斐然目光一霎不霎盯着成甯。仿佛感应到她视线,成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出发的令旗落下,两艘龙舟如同离弦的箭,在两岸百姓欢呼声中嗖嗖前进。叶斐然看着火山村的龙舟以一个龙头的优势冲过终点线,没有任何事发生,先松了口气。 喧嚣的锣鼓声和欢呼声中,她捕捉到一声惊恐的女声:“救命啊!有人落水啦!” 叶斐然应声回头,正好看到一道黑影从面前掠过,笔直落入湍急的江水中。几名丫鬟在头顶牌楼上哭喊着叫人,混乱就像一朵水花,从牌楼里向外一圈圈扩展开去。 她来不及多想,纵身跃入江水,一路踏着浪花朝那女子落水方向游去。刚下过暴雨的西江河异常浑浊,叶斐然呛了好几口水之后,手中摸到一根缎带,手感判断,那是女子身上的披帛。 她心中一喜,连连挽了几圈,把披帛缠绕在自己手腕上。她顺势一个猛子往前扎,这次摸到了那个女子,她似乎失去了意识,一动不动。 这样最好,叶斐然就怕那些不会水性的胡乱挣扎,把自己给折进去。她搂着那女子腰肢,拼命往水面游去。 “在那边!在那边!” 有声音在头顶大喊,是来救援的人。一条粗大缆绳扔在她面前:“抓住它!” 混杂着黄泥巴的河水,腌得叶斐然眼睛都睁不开。胡乱在脸上抓一把,恢复了一点儿视野,那绳子再次落在她面前,声音也急促了一点:“快抓住!” 她右手圈着那昏迷的女子,左手抓住绳子,小舟上两三个人合力把绳子往回收,把她拉到小舟旁边。有人把她手里那女子接上去,看到女子和叶斐然之间缠绕在一起的披帛时,似乎楞了一下。 然后又有人把叶斐然拉了上去,叶斐然一上了甲板,才发现自己四肢酸软脱了力,呼呼直喘气。 小舟回到岸边,那女子一直昏迷不醒。 早就候在岸边的大夫围上前去,准备施针。叶斐然原本打算置身事外的,看到他们动针,忍不住说:“等等,让我来。” 那大夫是生面孔,怒道:“我们少夫人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负得起责任么!” 他这话一说,旁边帮忙救人的西江镇百姓顿时面露不满。 第222章 她救了谁 第222章她救了谁? 这家人是从省城来的贵客,身份不明地位尊崇,大夫也是他们随身带来服侍的,从昨晚来到,就没少各种挑剔拿鼻孔看人。 这也就算了,可是叶斐然可是他们少夫人的救命恩人,大夫非但不念恩情客气点儿,反而出口就呼呼喝喝的,真拿他们西江镇老百姓不是人看待了? 叶斐然却不知道这其中的关窍,她爬到那女子跟前,说:“我也略懂医理,她这种情况,施针是无效的!” 时间紧急,救人如救火必须争分夺秒,她不等大夫再说话,抬起那女子的下巴,使她轻轻后仰,大量清水从女子口鼻中倒流而出。控水控差不多之后,叶斐然给她做起了心肺复苏。 女子落水时间不长,简单的心肺复苏之后,她又呛出了几口清水,睁开眼睛。 旁边一丫鬟惊喜道:“少夫人醒了!” 女子悠悠醒转,叶斐然见到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位女子烟视媚行,衣着名贵,光是脖子上挂着的黄金项圈就价值不菲。 这种衣着打扮气派的女子,绝非一般县官州官的家眷。 那大夫见女子苏醒,连忙上前:“少夫人,下……下属来迟了,下属请罪。” 女子微微摆手,示意不妨。 叶斐然退到一边去,县太爷王博佐领着一群官员一拥而上,把女子扶下去诊视了。看到叶斐然浑身水淋淋的,王博佐说:“是你救了人吗?” 叶斐然说:“是。” 王博佐说:“你先下去换件干净衣服,回头领赏。” 于是有县衙里帮忙的婆子过来带叶斐然到后面去了。 牌楼里面内有乾坤,设有更衣室。衙役走到门口,有两名穿着半旧藕荷色袄裙的丫鬟过来,笑着对婆子说:“两位大哥辛苦了,我奉少夫人之命来为恩人换衣服。” 婆子就说:“那劳烦了。” 丫鬟捧来一袭天青色的裙子,也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的,轻巧软密。更衣室里备了一盆热水,一个丫鬟笑着说:“小姐,让我来给你擦身子。” 叶斐然不习惯让人服侍,婉拒了:“谢了,我自己来就行。” 丫鬟也不勉强,把毛巾、澡豆等物一一摆放好,出门外等候。 叶斐然把空间里的灵泉水加了一点到洗澡水里,才用这水擦干净身子,拆掉头发洗好。身上的疲劳感消失了,她又变得精神奕奕的。 换衣服的时候,听见外面那俩丫鬟在开玩笑。 “这是什么衣服,臭烘烘的,还有补丁,恶心死了。” “快别取笑了,我们还得感谢她,要不是有她,世子夫人真出了事就惨了。” “你说为什么世子夫人会好端端的落水?有人说看到许姨娘推了她一下?” “嘘!你真不想活了?” 原来那女子竟是王妃?叶斐然震惊得很,推门的手停留在半空,久久不能放下。 大顺朝实行藩王制度,所有藩王被困在封地里,非奉诏不得进京。除此之外,各藩王还必须把自己子女留在京中,美其名曰“伴读”,实际上是人质。藩王只有虚衔、没有实权,食俸优厚,非特殊情况对地方政事不能干涉过问,实际上是个吉祥物一样的存在。 但是,凡事皆有例外。 第223章 宗室的架子 第223章宗室的架子 在南方势力最大的宁昌王耿世铮,就是唯一的例外。 耿世铮从龙御驾亲征有功,先帝赋予他极大权力,使他能够亲自参与到地方政事中。 耿世铮勤政爱民,民心很高,也人懂做人,在先帝驾崩那年,耿世铮也告老不再管事。 后来耿世铮没几年也去了,百姓依然非常爱戴他,敬称他为“老王爷”。 耿世铮之后的宁昌王,却没什么建树了,太平王爷一个,接下来的三代世子,更不为人所识。 “原来不是王妃,是未来王妃。”叶斐然暗道。她一直生活在乡村,做梦都没想到穿越小说中经常出现的王爷世子夫人,竟然会出现在本次龙舟赛上,还被自己救了。 这种事儿,短暂震惊过后,她也没当回事,她心里对自己说:“你现在就是一小农妇,跟他们没关系。多要点银子帮补下家计就算了!” 嘿嘿,既然知道对方是宗室,家里有的是钱,那么她就趁机多要点赏赐! 怀着大发一笔横财的美好梦想,叶斐然两眼冒着金光,搓着手手走出更衣室。 那俩丫鬟嘴巴碎,手脚倒是麻利,帮叶斐然梳上了头,挽了一个堕马髻,说:“请跟我来。” 这是要领她去讨赏了。 一路上,其中一个圆脸丫鬟跟叶斐然说:“你既然救了我们少夫人,一会儿少夫人肯定重重有赏。她生性爱安静,没来过这乡野之地,你要注意点言行举止,别冲撞了她,知道吗?” 叶斐然垂目答应了。 圆脸丫鬟见她这么懂事,这才满意了。 叶斐然跟着俩丫鬟来到临时搭建的账内,宁昌王世子夫人郑氏换上了一袭月白袄裙,斜斜地歪在一张宝榻上,看得出来她脸上补了点粉,但精神还是很委靡。 叶斐然走进来,行了个礼:“民女见过少夫人。” 对方既然没有点破自己身份,叶斐然也就装糊涂。 郑氏抬起眼眸,看了叶斐然一眼,嘴角扬起一点笑意:“恩人来了。原谅我刚落水醒来,身子虚弱,没力气站起给恩人行礼。” 叶斐然说:“不敢当不敢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郑氏又和叶斐然寒暄了一会儿,叶斐然应付着。宁昌王府的下人们个个一双富贵眼睛,原等着看叶斐然的笑话,不料这名胖农妇举止谈吐落落大方,竟让人挑不出错处来。甚至在门外龙舟锣鼓再起,把郑氏吓得缩起来的时候,叶斐然仍然气定神闲的坐着,反而显得郑氏有点扭捏作态和小家子气。 郑氏说了一会话,乏了,心想这些乡妇再多应酬也无聊,就说:“你救我一命,这里一点薄酬聊表谢意,请你千万要收下。” 那圆脸丫鬟双手捧着托盘,上面是两根金子打的步摇,步摇下面还压着一张二百两的银票。 叶斐然也没客气,推辞两句就收下了。 郑氏送了钱,自觉心安理得,命人送客。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许姨娘来了。” 环佩叮咚,香风阵阵,一名长相艳丽的少妇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叶斐然没少看宫斗宅斗小说,此刻见到郑氏那骤然垮下的脸和瞬间堆出的假笑,立马知道怎么回事了。 第224章 相公立大功 第224章相公立大功? 闲事莫管! 她赶紧低下头,加快走出去的脚步。 只听到那许姨娘说:“听说姐姐你落水了,我赶紧命人熬了热姜汤过来,姐,你还好吧?” 郑氏冷淡地说:“托妹妹的福,府医把过脉,说没什么大碍。” 许姨娘说:“那真是太好了,妹妹还担心妹妹带来的这个消息会刺激到姐姐,给姐姐雪上加霜呢。” 紧接着,不知道许姨娘说了些什么,郑氏惊叫:“什么?” “咕咚”一声巨响,屋子里乱了起来。 叶斐然头也不回,赶紧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 沿路返回到摊子上,摊子前面空无一人,苏氏在收拾东西,看到叶斐然回来,先打了个招呼:“二丫,你回来了。这身衣服是哪里来的?” 叶斐然说:“说来话长,回家再说,他们呢?” 苏氏说:“我们的东西都卖完之后,大丫带着小虞逛去了。” 刚才买不到西米露的人还围着摊子问,苏氏费了一番口舌才把这些人打发走。 叶斐然点点头,对苏氏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经过,又把步摇给苏氏看了。苏氏瞧到金光灿烂的,吓得不住念佛,又让叶斐然赶紧把东西收好,切勿外露。 过了一会儿,叶怡然带小虞回来了,看他们两手都快拎不下的,就知道收获很大。大家合力很快把东西都收好了,叶斐然发觉成甯还没回来,旁的火山村扒丁都已三三两两归位了,就说:“游龙都游过了,怎么相公还没回来?” 游龙,就是获胜的龙舟队领了赏赐之后,一路顺着集市主干道游街而回的盛大庆祝活动,无比增光长脸。今年获胜的又是火山村,游龙场面极为热闹。 苏氏说:“今年村子又获胜了,阿成要记功劳的,是不是里正留下他庆功了?” 叶斐然说:“不会。就算庆功,也得回村子里再庆祝。里正现在正在跟上峰们在一起呢吧?” 说话间,一丛火红人影分开人群,大步流星向他们走过来了,正是成甯。 他身上还穿着扒丁的衣服,就是有点儿凌乱。 一家大小纷纷上前迎接他,成甯说:“我回来了,东西收拾好没有?收拾好我们就走吧。” 苏氏说:“差不多了。你去套车吧。然后装上就能走。” 成甯去套车,这时,突然之间,叶远强里正指着叶斐然的摊子说:“那边!那边!” 呼啦啦一群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摊子围成了蚂蚁群里的蜜糖点儿。领先一个人和叶斐然打了个照面,叶斐然惊道:“王大人?” 王博佐看到叶斐然,惊诧得瞪大眼睛,脱口而出:“怎么又是你?” 叶怡然纳闷:“什么叫又?” 叶远强也很震惊,问:“二丫,你什么时候见过王大人?” 叶斐然说:“就刚才……说来话长。你们来有什么事嘛?” 叶远强这才想起正事来,说:“我来找阿成!二丫,你相公立了大功,救了宁昌王王府的小公爷,他自己一声不吭的走了。如今宁昌王世子亲自下令,一定要请阿成到他跟前领赏!” 第225章 赏赐 第225章赏赐 叶斐然吓一大跳:“什么?” 还没掰扯完,远处传来成甯闷闷的一句:“王大人,草民已经再三推辞不用了。请世子大人不必客气,草民要赶着回家,请回吧。” 王博佐好像听见世界上最可笑的话:“成猎户,本官不怪你唐突无礼。但如今世子下了命令,要请你到跟前去亲自道谢,你一定要这么不识好歹吗?” 真是好笑,多少人挖空心思想要在宁昌王世子面前露个脸都没机会,这乡野莽夫竟轻飘飘的回绝了! 成甯很坚决:“谢谢了。” 正僵持间,一人越众而出:“既然成兄如此坚持,那么请在这里受在下一拜。” 那人面如冠玉,衣饰华贵,正是宁昌王世子耿泓墨。 耿泓墨旁边,还拉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团子,就是脸青唇白,看起来受过不小的惊吓。耿泓墨推一把那团子:“玉儿,快去给恩公道谢!” 玉儿依言对成甯行了礼,就是有些不情愿。 耿泓墨说:“刚才玉儿调皮,让管事的带他去逛庙会,遇到惊马。若非成兄出手相救,玉儿难免被撞得粉身碎骨。请成兄千万收下这些礼物。” 耿泓墨送来的礼物,比郑氏的又丰厚好几倍。 成甯知道再推辞也没用,道了谢,收下了。收下之后说:“我这边要回去了,举手之劳不足介怀,请世子回吧。” 耿泓墨瞧着,有些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说:“好。我还会在这里留几天,改日我到成兄家里拜访。” 他这话一说出口,又引起周围人一顿眼热。 唯独成甯依然冰山一座,拱了拱手,送别了耿泓墨。 一家人回到破院,关上门,成甯正想让叶斐然把宁昌王府的东西统统扔掉,谁知就是去关了个院门回来的功夫,就看到叶斐然带头,美滋滋地清点战利品。 “这块洒金蓝绸,正好给娘做一身衣裳,以后走动亲戚、逢年过节的时候好穿。” 洒金蓝绸、浅绿缎子、一褐一红两匹香云纱,样样光华灿烂,华美无比。此外还有两袋金叶子和世子夫人送的银元宝。 掠过这些,还有两个大锦盒子。叶怡然打开其中一个盒子,里面一共三层,最顶上一层是豆沙馅的像生点心,有捏成小兔子的,有捏成小鸭子的,有捏成小花儿的,可可爱爱。中间一层是咸口的咸水角、葱花春卷,用了很多油炸透熟,便于存放。 最底下一层是一些说不上名字的东西,叶怡然喊:“二丫,你瞧瞧这是啥?” 叶斐然凑近闻了闻,浓浓的奶味扑面而来:“这是……牛轧糖?” “什么叫牛轧糖?” “是一种用牛奶和花生做的甜食,很贵很好吃。就是粘牙。”叶斐然觉得奇怪,这个年代怎么会出现牛轧糖? 这明明是一种西点啊? 苏氏微笑着说:“原来二丫也知道牛轧糖啊,到镇上走动多了,见识果然广了。没错,这就是牛轧糖。小时候我奶奶在绣房干活,有一次主子赏赐了一些牛轧糖下来。我奶奶分到了三颗,舍不得吃,拿回来分给我们小孩子一人半颗,那滋味……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真好吃啊!” 第226章 全都是我的 第226章全都是我的 苏氏说到这里,眼睛情不自禁眯上,回味当年的美味。 叶怡然一听,拿出三颗牛轧糖来,分给小虞和叶斐然一人一颗,剩下一颗放进嘴巴里,好吃得丝丝直吸凉气:“好吃!真好吃!” 叶斐然问:“那这牛轧糖是从哪儿开始流传的呀?” 苏氏说:“听说是前朝一位相爷家小姐做出来的,用料珍贵,是只有富贵人家小孩才能吃得上的零嘴儿。” 叶斐然心里已经肯定了九成,那一位小姐,估计也是穿过来的。都前朝了,估计也死了几十年了,这事儿也就没有继续往心里去。 她把点心盒子交给苏氏收起,衣服布匹什么的也都收了起来,开始算账。 成甯走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副光景,那些他打算退回去的东西,被他的老婆毫不客气地分了。他说:“二丫,你出来一下。” 叶斐然正舔好毛笔准备记账呢,叶怡然轻轻推她一把:“你去吧,我来算账。算好你回来验算就行。” 叶怡然如今已经学会认几十个字了,也会一些简单的数数和计算。叶斐然很有耐心教她,就跟教小学一年级学生似的,从阿拉伯数字教起,再到加减法。现在正是最起劲的时候。 叶斐然说:“好吧。那就麻烦姐姐了。” 她站起身,跟着成甯到小偏房去。 房门一关,只剩下她二人。 成甯说:“你为什么要收这些东西?” 叶斐然弯了弯眼睛:“想要退回去?不愿意欠下权贵的人情?” 成甯脸上的刀疤微微发亮,眼神闪烁。 别过脸去,低沉简单的一个字:“嗯。” 叶斐然拍手道:“巧了,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想的。” 成甯又转过头来,探究地看着她:“……” 叶斐然微笑着对他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不想欠他们的人情,他们也不想欠我们的呀。收下这些礼物,我们才能两清这件事。以后确保谁也不欠谁,岂不干净?” 成甯一怔,和缓了一点。 “我……我以为……” 叶斐然夹夹眼睛:“以为我贪小便宜?” 成甯没说话。 叶斐然扬起脸说:“哼,误会我也没什么,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成甯倒不好意思起来,瓮声瓮气的说:“那些东西,全都给你,随便你怎么安排。都是你的。” 叶斐然愕然,过了一会儿,轻轻捶了他一下:“当然是我的,我是你娘子,你的就是我的!” 成甯不躲不闪,随便她捶。捶了一会儿,手腕一紧,被成甯捉住了,原本幽深冷清的眸子镀上一层暖色,和平时大不一样。叶斐然心里打了个突,不敢放肆,低下头,心里咚咚的。 “怕吗?” 叶斐然才明白,他在关心自己,摇了摇头。 成甯说:“说实话。” 叶斐然说:“有一点吧,但是我开始觉得怕的时候,已经跳进水里了,只好硬着头皮硬撑了。不然把自己折进去,多不划算。” 成甯一愣,小丫头倒是挺老实,没有借此夸大其词邀功领赏。 第227章 没有流血,放心 第227章没有流血,放心 叶斐然说:“相公也累了吧?我打水给你洗洗。” 成甯说:“嗯,好。” 叶斐然抽空去堂屋里瞄了一眼,见叶怡然和小虞已经把帐算得差不多了。她把苏氏和叶怡然打发走,去给成甯打了一桶洗澡水。 小偏房里,新打的松木洗澡盆味道很重,屋里的空气湿漉漉的。 叶斐然用手试了试水温,身后传来悉悉率率的声音。 “喂!你怎么这就脱啦!” 悉悉率率声音继续。 叶斐然红着脸炸毛:“等我出去了再洗!” 成甯却不听,从她身边跨入木桶中。 水波荡漾,圈圈涟漪。 叶斐然站起身飞快地说:“我要走了,告辞。” 成甯主动抓着她的手腕:“来,看看。” 叶斐然心里大声骂人:看啥看,我又不是那啥! 跃入眼帘的,却是成甯身上道道伤痕。叶斐然怔住,忘记了害羞,眼睛好像被他心口的那几个红点吸住了,手也不听话地覆盖上去。 成甯说:“没有流血,放心。” 可是那冲击力度好像很厉害…… 叶斐然闭上眼睛,用力想,怎么也想象不出当时是什么情景。 心跳倒是不听话的越来越快,涌上一种叫担忧的感情。 成甯说:“来了五个刺客,先用惊马隔开小公爷和护卫,然后提刀杀人。他们想挖小公爷眼睛,被我赶上了,我救了人就逃跑,他们放箭。我提前在心口放了铁片。那些流矢没有伤到我,只留下这些红印子。现在估计倒霉的是那些刺客了。耿泓墨只有这一个儿子,他不会轻易放过那些人的。” 所以,耿泓墨才这么郑重其事的感谢成甯。 因为成甯在刺客手下救出了他的儿子? “那些都是烟雾弹……”叶斐然说:“惊马什么的,都是故意说给别人听的烟雾弹……你怎么那么傻,看见那些刺客就应该躲一边去,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成甯说:“我看不过眼。不过,也多亏了你提醒。” 他执起叶斐然的手,越握越紧。 叶斐然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水蒸气蒸热的,还是因为别的情愫。 那副娇羞的模样落入成甯眼内,化为一道锐利的小钩子,钩着他的心房,钩得没有被箭矢伤到的心窝暗暗疼起来。 大着胆子,抬起叶斐然的手,凑到薄唇边轻轻一印。 叶斐然浑身过了电,使劲一哆嗦,飞快把手缩了回来。她背转身去,“我给你拿毛巾!” 拿起晾在屏风上的毛巾,她先把自己的脸埋进去,脸滚烫,棉布冰冰凉,正好中和掉。 叶斐然害怕再出点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来,隔着屏风把毛巾递进去了。成甯也没有再说什么,擦干净身子,穿好衣服走出来。 叶斐然低着头,声如蚊鸣:“你先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好了。” 她现在果真是进入小媳妇儿的角色了。 成甯点点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晚安。” 也不管叶斐然整个人迎风石化,走了出去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超a超飒大姐姐(灵魂),被人亲了额头怎么办? 叶斐然脑子里一团混乱,混乱中只剩下一个想法:还不错。 第228章 感觉还不错 第228章感觉还不错 这感觉,还不错。 因为是成甯亲的,所以她感觉很不错。 轻飘飘的,她脚下仿佛踩了一朵云,来到洗澡盆旁边准备倒水。 嗯?水怎么黑黑的? 小虞有时候洗澡水也会黑……但,叶斐然一眼可以分辨出灵泉水那种黑和泥猴洗澡的那种黑。她以为自己眼花了,换了个干净的铁皮水瓢舀起一瓢水。 如同水里融入淡墨,黑得不祥,黑得确实,令人不舒服。 叶斐然拧起眉头:“成甯又不需要减肥……莫非他体内……有毒?” …… 说起有毒,叶斐然第一反应联想到成甯脸上的疤痕。 那道刀疤太显眼太吓人,红红的,凸起,仿佛有生命在其中,让人不敢细看。 叶斐然有种直觉,成甯的洗澡水变黑,和那条刀疤有关系。 带着疑惑,下一次到镇上学习的时候,就忍不住隐晦地问了张掌柜:“师父,你知道怎么治疗刀伤吗?” 张掌柜反问:“之前不是让你背过金创药的配方,这么快忘记了?” 叶斐然摇头:“不,不是新伤。是陈年旧伤,很深的那种。师父,那种伤痕会不会以后变得凸起、发红,经年难愈?” 张掌柜停下手里的活儿,仔细思考一番,说:“一般来说不会有这种情况。无论多严重的刀伤,只要当时处理得当。时间长了,一般就是发白、变淡,最后变成不起眼的浅褐色。” 叶斐然:“噢……” 心中越发疑惑。 “等等,我想起有种情况,”张掌柜拍了一下大腿,叶斐然心里叮的一下,赶紧竖起耳朵仔细听。 张掌柜说:“如果受伤的人一直服用慢性毒,毒性抑制新肉生长,疤痕内部腐肉滋生,渐渐就会变成你说的那种症状。那疤痕会发疼发痒,如万蚁噬心。不过,除非有人存心折磨伤者,不然不会有人干这种缺德带冒烟的事儿。” 服毒?慢性毒?万蚁噬心?缺德带冒烟? 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在成甯身上啊。 感觉成甯身上的疑团越来越多了,叶斐然不敢细想。她费劲地吞了口口水,干干一笑:“原来如此。那可真是要见多识广的才知道了。师父可真厉害!”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张掌柜被拍得很舒服,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天连功课都留少了三成。 车水马龙的西江镇十字街头,胖乎乎的身影离开了同和堂,声音遥遥传来:“师父,三天后再见!” 张掌柜挥手告别。 这一切远远地,落入圆脸丫鬟眼中,她眯了眯眼睛,扭身回到耿泓墨行辕,把见到的事情汇报给郑氏:“那胖妇人原来就小公爷恩公的妻子,可真巧了。她在跟同和堂的掌柜学医,每三日来一次镇上,听说是极聪明爽利的。” 郑氏点点头。脑内回想起刚才另一名侍卫张明剑报上来的情况:“那个男人名叫成甯,是火山村猎户,是个能猎猪打豹子的高手。他儿子今年九岁,刚启蒙就能考府试,聪明乖巧。” 郑氏眼神辽远,不知道聚焦哪处,轻声说:“难得一家人身家干净、又各有本事……是能用的。” 第229章 看中了小虞 第229章看中了小虞 圆脸丫鬟金钗说:“被夫人看中,真是这家人祖坟冒青烟了!” “你说得没错,跟着我们,算是那家人的运气……”郑氏眼睛微微一眯:“谁让咱们王府如今正在用人之际呢!金钗,你……” 话没说完,门外某个地方传来几声呼噜呼噜的,类似野兽低吼一样的嘶哑叫声。 金钗眼底闪过一抹寒意:“夫人,许姨娘还有气!” 郑氏小小声地说:“大胆贱婢,当初我抬举她上来伺候世子爷,如今竟恩将仇报。不但推我落水,还勾结外头刺客刺杀玉儿……这样的人,世子爷许她个全尸已够仁慈了!还敢吵吵,真是坏我心情!” 金钗心领神会:“可不是。迟不吵早不吵,估摸着世子爷快回来的时候才吵。难道她以为凭着她现在的模样,还能哄得世子爷心疼?” 郑氏一拍椅子扶手,染着蔻丹的长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就让她闭嘴!” 金钗说:“是。” 金钗退了下去。 片刻之后,后花园里传来几声沉闷的落水声,紧接着世界安静了。 郑氏心情郁卒地独自坐在屋内,看着廊下盛开的龙船花出神。 耿泓墨什么都好,就是风流成性,总是惹女人争风吃醋。这些年来,为了保护自己和儿子,她心机用尽,手里也难免染上鲜血。 这些都没什么……既做了世子夫人,未来的宁昌王妃,她早就有心理准备。 眼下压在她心头的,是另一件大事。 想着曹操,曹操就到。 耿泓墨一身宝蓝箭袖,一阵风的从外面刮进来了。 郑氏忙起身迎接,见他满脸不愉,小心翼翼地问:“世子爷,您可回来了。怎么今天去学正大人处吃酒不高兴?” 耿泓墨说:“不是因为这个。刚才王府那边飞鸽传书给我,说泓书打死了人,那人竟是麒麟卫的。这次泓书惹了大祸了!我们收拾收拾回王府去。” 耿泓书是耿泓墨一母同胞的弟弟,为人嚣张霸道,也只有耿泓墨能治住他。这不,耿泓墨才走开几天,耿泓书就闹出事来了。 郑氏吃一惊:“现在就走?” 耿泓墨点点头:“没错,现在就走,马上就走!我们这次私自出来,若是平时倒是无所谓。如今风口浪尖上,被朝廷的文官们抓住一顿说,就连父王都得吃挂落。快快快!” 郑氏不甘心,这边还有事没完呢。 她抓着耿泓墨衣袖,急急忙忙地说:“可是,世子爷。我才物色到一个适合陪伴玉儿进宫伴读的人选。能不能多呆一天……不……半天,我去带上那家人就走……” 耿泓墨瞪她一眼,低吼:“都什么时候了,还犯糊涂!玉儿事大,还是整个王府事大?差不多的孩子有的是,回到州府随便你慢慢选就是了。现在立刻给我收拾东西,动身!” 郑氏见他动了真怒,转念一想,小虞胜在身家干净没背景,类似的聪明孩子州府确实多得很。耿泓墨说得有道理,也就没有坚持,转头忙乱着处置许姨娘的尸身及收拾东西等等去了。 第230章 免去一场无端事故 第230章免去一场无端事故 耿泓墨一行人匆匆离开,来不及去拉拢成甯,倒是免去成甯家一场无端事故。 成甯对此一无所知,他和叶斐然小两口,正关在屋里设计新院子。 叶斐然拿着炭条在木板子上画得津津有味,把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法全画出来,要觉得不行就擦掉重来。 成甯看了一会儿,有些想法甚觉惊艳,有些想法简直白痴,最后摇头对叶斐然放弃治疗,关上门随她闹去,自己去接小虞下学。 来到叶里正家里,正好赶上里正从镇上回来,一来就把成甯拉到一边去:“阿成,你来得正好,事情办妥了。” 一边说,一边把一份地契文书拿出来交给成甯。 成甯弯弯嘴角,很满意:“好,谢谢里正。” “没啥,邻里之间互相帮忙应该的。”叶里正撇着嘴说:“一百两银子一分不能少,这陈元和你还十年邻居呢,可真没人情味。” 成甯说:“他愿意卖地,而且不在文书里留坑给我就够了。” 这是实话,毕竟两家人闹得那么僵。 叶里正可不这样认为,他说:“要不是他女儿不知羞耻做那么多丧良心的事,至于在村里混不下去嘛。” 成甯不欲多议论人是非,把话题岔开:“我还有件事要劳烦里正。这次盖房子工程量很大,莫老五说他那边忙不过来,要再添些人手。” 叶里正这时候和成甯一家关系已经好得穿一条裤子了,立马拍着胸脯说:“小事,包在我身上!” 今天里正跑镇上办事,找了甜水村的沈秀才来代课。 沈秀才还年轻,才二十,却是才刚考上的新秀才。送别一众蒙童出门,年轻有朝气,还带着些少年得志的神采飞扬。他也听说过成甯的名字,特意寻过来说话,不外乎也是一些小虞聪明伶俐,前途不可限量之类的话。 忽然之间,话锋一转,他说:“前日我到书院里去,看到小虞的名字在册。为何今天他还没有到书院报到,还在村学里磋磨?” 叶里正一怔说:“你别胡说。我不曾报小虞的名字到书院。小虞连书院的录取考试都没有参加,怎么可能会有名字?” 沈秀才说:“千真万确!骗你我是小狗!” 成甯也蛮愕然的,给叶里正作证:“没错。小虞天天在家里,没有参加书院的考试。怕是同名同姓吧?” 沈秀才还不信,坚持说:“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没错是很多,可就连籍贯都一样,就不可能了!” 沈秀才说得这样肯定,就连成甯也不禁犯了嘀咕。想了一会儿,明白了,笑道:“我知道了。没事,过几天不去报到的话,山长自然把小虞的名字抹掉的。” 叶里正说:“成甯,你知道这里面的原因?” 成甯说道:“我估计,是耿世子做的事,想要给我卖个人情。但他们不知何故走掉了,这个忙只帮了一半。既然他们没有扯到明面上,我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沈秀才笑道:“原来如此。我听说了成猎户你在端午那天救了宁昌王家的小公爷,世子赏赐了一大笔钱给你。这可真是天降的机缘!羡慕死我了!” 艳羡之情,形于色外。 成甯敷衍以对。 这时叶里正把成甯拉到一边:“阿成,借一步说话。” 第231章 前尘噩梦 第231章前尘噩梦 他们到了角落处,叶里正才说:“只有有户籍的蒙童才能去书院读书,这么说世子爷应该把你的户籍也办好了。我明天再给你走一趟,把公文带回来。你可以不送小虞去读书,但户籍一定要拿到手。否则人家追究下来,全村人都得给你陪葬。” 大顺朝对户籍管理得非常严格,没有户籍的黑户若被发现了,轻则罚为贱民长工,重则充军入教坊司。 叶里正绕开沈秀才说这话,也是保密的缘故。 这一层连成甯也没想到的,倒是提醒了,他立马肃然:“那就再劳烦里正了。” 他拿出一吊钱塞到里正手里,俩人心领神会,分头做事。 …… 夜,如墨汁般浓得化不开。 华美的宫殿里散发着的不是龙涎香的味道,而是血和烟火混合在一起的刺鼻气味。闷雷阵阵,暴雨酝而不发,天空中盘旋的条条雷蛇照亮地上血迹。 宫内血流成河,麒麟卫十去其九,一颗头颅从东宫内滚出,是太子殿下最宠爱的赵美人。 雷光劈下,映出殿内被长箭剑贯穿的长大影子。 剑拔出,热烘烘的血溅到窗纱上。 太子雷昭爬在门框上,他的四肢被砍断,心口中箭,眼睛死死盯着外面,口吐鲜血。 他从那口中读出一个字:“走……” “走!”他拼命捂着那扭捏挣扎的女子嘴巴,制止她哭叫。他捂得太大力了,女子挣扎了一会儿就晕了过去。他抱着她跳下金水河,上游的人开始放水,河水暴涨,把他们冲向未知的远方…… “走啊!!” 成甯猛地坐起来,额头青筋暴起,双眼暴突。 天边闪过一道电光,隆隆雷声湮没他这一声咆哮,顺带着照得他脸上刀疤发亮。喘了一会儿粗气,旁边小虞翻了个身,成甯才缓了过来。 “是噩梦……” …… 叶斐然才从空间里泡完澡,刚准备就寝,听见隔壁传来成甯惨叫,忙从空间里出来。 真是见了鬼了,什么东西可以把那男人吓成这样?她点了烛台,匆匆跑到堂屋去,用力敲门。 敲了好一会儿,门“吱呀”的开了,成甯站在门口,脸色白得像鬼! 叶斐然也有点被他吓住了,然后对上成甯闪着红光的眼睛,野兽一般,此情此景,她有点儿后悔自己过来了。好歹用力挺直腰杆子,显得不那么虚:“你、你怎么了? “没什么。” 声音嘶哑。 叶斐然拧眉:“你病了?” 成甯粗暴地说:“没有!别多事!” 叶斐然说:“别倔强,不舒服就跟我说,我给你把脉。” 她伸手去拉成甯,成甯条件反射地抗拒,反而把叶斐然手打到门上。叶斐然“哎哟”一声叫痛,烛台甩到地上,应声而碎。 她轻抚着疼痛不已的手背,恨声道:“臭男人,我再也不管你了!” 回转身赌气要走,被成甯拉住。 纵然叶斐然又踢又咬,还是敌不过成甯压倒性体力优势,直接被拽到屋里擦药。成甯黑沉着脸当锯嘴葫芦,叶斐然也心情不佳,看着成甯给自己红肿手背上药,嘴巴撅得能挂油瓶。 第232章 陪读人选 第232章陪读人选 天边一道闷雷响起,暴雨倾盆如注。 小虞倒是睡得安稳,一脚把身上的薄被踢翻。 叶斐然看着那被子还是苏氏的针线,眼睛发酸,怨气十足地说:“我知道,我终究是外人。” 成甯正在给小虞盖被子,闻言,低声说:“你别胡说。如果是外人,你又怎么会……怎么会……” 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叶斐然忽然觉得自己过分了,就算成甯有什么不欲为人所知的过去,别人不理解,难道她还不能么?她自己的芯子里是穿越的,藏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学霸御姐灵魂,这不也是她不能言说的秘密么?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她就给忘掉了呢? 她听见成甯说:“耿泓墨悄悄地给我们办好了户籍,还把小虞添到了明海书院的名单里。” 叶斐然脑子咯噔一下,脱口而出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成甯一怔,很惊讶叶斐然说出这么有见地的话,竟生出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来。他说:“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这不是很自然的嘛,人家是王爷世子,我们是小老百姓,如果没有好处,为什么他要主动帮我们?”叶斐然歪着脑袋,湿漉漉的眼睛征询般看着成甯,“就算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打个招呼而已,打招呼也要花力气的呀。我这么想是不是太阴暗了?” 这话说到成甯心里去了,他说:“不会。你知道这样想就很好。” 停了一停,说:“我应该可以猜到他们这样做的用意,他们估摸着是看中了小虞。” 叶斐然不解:“小虞?” 如果说看中成甯倒是能理解,功夫好、身家清白,再没有比他更适合的死士了。可是目标在小虞会有什么好处?图他年纪小,图他性格阴沉? 成甯说:“世子的小公爷今年才八岁,比小虞小一岁。根据我们大顺的规矩,王爷被拘在封地,非奉诏不能进京。同时,宗室子弟还要送进宫中做皇子伴读。宗室里的夫人们不放心自己孩子远行,就会在民间选一些聪明孩子,给小公爷们作伴。小虞该是入了世子的眼,他才舍得费如此大的周折做了那些事。” 成甯的话一套接一套的,把叶斐然套愣住了,她说:“没想到是因为这样……相公,你懂得真多。” 她是真心佩服成甯,在古代呆得时间长了,她慢慢融入到这里,思维方式也改变了。而成甯显然比她想得更深看得更远。 成甯被她崇拜的眼光一瞧,有些飘飘然,不敢表现出来,说,“我开始没想到这一层。但耿泓墨赏赐的东西太多,做得也太过了。事出反常必为妖,就仔细了解了一下。” 叶斐然说:“如果小虞真的进了宫,是不是我们以后都很难见他一面了?” 她可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封建社会里,百姓的命不值钱。她之前看的文献和小说里面也说,这种平民伴读实际上就是代替那些权贵子弟挨罚的。帝师不能打皇子,伴读就要代替皇子受过。除此之外,还要受那些权贵子弟的欺负。若是遇到有喜欢断袖分桃的……叶斐然打了个冷战,不敢往下想。 第233章 怎么会怪你呢 第233章怎么会怪你呢 成甯说:“伴读也不是谁都能当的,最起码也得是个童生。所以世子才要这么费周章。我跟里正说了,让小虞不去书院报到,按照律例,世子他们若是离开州府太久,言官们也不会放过他的,必会向今上进言弹劾。所以世子他们也呆不长,等他们一走,就没事了。” 叶斐然喜道:“那真是太好了!相公,你干得漂亮!” 她给成甯比了个大拇指。虽说成甯已逐渐习惯她简单直白的表达好感,这次动作如此夸张,还是惹得他耳尖微微发红:“你不会怪我白白放走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平时叶斐然给他的印象,还是蛮上进的,从她挖空心思赚钱就知道了。 “怎么会怪你呢。”叶斐然圈着成甯胳膊,喜滋滋地说:“你、我、小虞,我们是一家人。钱什么的,你娘子我会挣,只要一家人齐齐整整,我挣钱养你们都行。” 成甯表示不信,叶斐然比他还要对小虞读书的事上心呢。他看着叶斐然说:“这是实话?” 啊,相公,你的眼光能不能别那么锐利。 被看穿了。叶斐然伸了伸舌头说:“读书是必须用功读书的。我以后还指望小虞有出息了给我养老呐。” 成甯:“……呵。” 早就知道胖妞现实。 聊天聊太晚,第二天叶斐然就起迟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雨过天晴,小虞也上了学了。成甯做好了早饭留在桌子上,还给她留了一张字条,让她好好吃饭,午后带她去选木料。 成甯看着高冷,实际上是个很温暖贴心的男人,知道叶斐然爱吃包子,留了三个大大的包子。叶斐然把自己吃撑,浇了菜地,捉了虫子,黄瓜可以采第二回了,她摘了一大筐,背到村口去交给李大爷送货。 把黄瓜交给李大爷,又付了十文钱送货钱,叶斐然自己垮了一小篮子黄瓜去娘家,准备中午就留在娘家吃饭了。 这两天苏氏也闲着,她刚交了香包和鞋面子的单子,新的需求尚未下来。正好有时间给姐妹两个做夏装。看到叶斐然来,苏氏笑着说:“二丫,快来让娘给你量量身子,娘给你和大丫做夏装。” 叶斐然张开胳膊任由苏氏用竹尺子在自己身上划拉过来划拉过去,想起郑氏送的那两匹夏布,说:“娘,姐姐,这次的夏装就用前儿世子夫人送我的夏布做吧。” 苏氏说:“那可是很名贵的料子,我们只是乡下人,成天干活,白把衣服糟践了。你留着以后等小虞考中秀才了再用这布做好的。” 苏氏真是俭省过头了,叶斐然不禁笑起来,说:“娘,陈丝如烂草,再名贵的料子多放两年也霉坏了。还不如做出来穿上。以后一定还有好的。” 她一直都秉承财去财还来的想法,这不小日子还是蒸蒸日上嘛。 苏氏一开始还是不愿意,叶斐然使出水磨工夫,撒了老半天娇,缠得苏氏没办法,这才松了口。叶斐然喜滋滋地和叶怡然去取了那两匹夏布,返回路上,却见到两位不速之客。 第234章 辣椒酱机 第234章辣椒酱机 其中一个,是陈思南,他骑着马来的,气度潇洒。 旁边却跟着一匹马拉的小马车停在苏氏院子门口,马车车厢上下打着云头,镂刻了花卉八仙等吉祥图案,虽没有镶金嵌银,却精致得十分低调。 陈思南见到叶斐然,喜滋滋地喊着她小名:“二丫!这儿果然是你娘家,我跟对了人了!” 他又转脸对马车上的人说:“林公子,多谢!” 林公子? 莫非是…… 果然,马车帘子拉开,露出林驿的脸,他说:“斐然姑娘,请问苏夫人在家吗?” 是那个文绉绉的书生林驿没错了。 叶斐然说:“我娘在屋里……” 正想要说什么,陈思南对叶斐然说:“二丫,离之前约定的已经过了一个月了,你家的辣椒长得怎么样?” 叶斐然说:“你是特意来看我家的辣椒地的吗?” “当然。今年特别的热,气候不太正常。如果我订的菜失收了怎么办?”陈思南说,“除此之外,我还想要看看你说的那个辣椒酱机器是什么样子的。” 他对自己的生意很认真,亲力亲为,这样的人,该他发家致富的。 叶斐然说:“那请跟我来。” 林驿自行进屋拜见苏氏,看样子是有要紧事情想要倾谈的。叶斐然带着陈思南绕到破院后面。 首先跃入眼帘的,是扩种了的辣椒地。密密麻麻的辣椒压弯了腰,披红挂绿,个大肉厚,阵阵香味冲天而来。 陈思南看见就弯了眼睛:“唔唔,这长势很喜人!甚好甚好!” 叶斐然扭身道:“请跟我来。” 他们来到井台旁边,一架精致的木头机器旁。陈思南好奇地看着,“这就是辣椒酱机器?” 叶斐然说,“请看。” 她采了一把辣椒,冲冲干净,放到原料盘中。再用力按动井台上的动力臂,从井台压上来的井水冲入竹管子中,水从高处流,推动木头上的转子,齿轮缓缓带动,原料盆下机关打开,辣椒落入刀片阵中,无数锋利的刀片把辣椒乱刀剁成细茸,在另一边的出口缓缓排出。 陈思南目瞪口呆:“老天!” 这还不止,切好的辣椒,落到一口锅中,叶斐然拉动第二层按钮,让水继续往下流动,几个锅铲凌空挥舞,她说:“在锅下生火,这些锅铲搅拌,能完成炒制。人工做的只需要调味以及把锅里做好的辣椒酱装瓶就行了。” 如果时间再充裕一点,她还能做出定量灌装的装瓶器。但最近事情太多,也只能做到这地步了。 陈思南完全成了雕像,他,他实在太低估这女人了! 呵呵,老张还说她聪明,她这哪儿叫聪明啊,这是诸葛再生了好么!他说:“相传诸葛孔明制造木牛流马,我原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世间上竟真的有人聪明如斯……” 而且还是个女人! 叶斐然淡然道:“这没什么的。” 《天工开物》是好东西,有了它做基础,她才这么快做出这种不用电力启动的,原始的机械动力辣椒酱制造机。 从震惊中回过神,陈思南狂喜,有了这神奇的装置,他可以节省多少人工成本,能够生产多少辣椒酱……之前拿到配方的时候,那人还高深莫测的跟他说,这东西很考究火候和功夫,很难捣鼓出来……然后他才明知道有利可图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而现在,在机器面前,一切难题迎刃而解! 第235章 金不换 第235章金不换 沉浸在喜悦中,陈思南仿佛看见好多小钱钱向自己涌来,两眼金光闪闪。 他立刻说:“好!麻烦你马上到我如意楼里安装这机器!机器钱另算,之后原材料在你这里进,然后每卖出一罐辣椒酱,我都分你三成!” 这是叶斐然提过的条件,若说在此之前陈思南还有点儿犹豫的话,如今他只后悔答应得迟了。 叶斐然笑了笑,说:“好。我这里有一套图纸,你可以先带回去按照图样上找工匠制作零件。三天后我去替你组装。” 她还真的把图纸给了陈思南。 辣椒酱机器不同莲蓬头之类的,这种机器技术含量很高,叶斐然敢打赌,以大顺朝现有的科技条件,全天下都没有人懂组装这机器。 这才是金不换的技术。 送走了陈思南,叶斐然又回到苏氏家里。路上见到叶怡然,叶怡然却是被苏氏打发出来采花朵儿回去描花样子的。正好姐妹结伴而行,到了门口,看到苏氏把林驿送出来:“林公子,请回吧。” 一贯和气的苏氏,此刻眉宇间却隐含着怒气。 林驿很无奈的样子,又不敢不听,上了车离开。 目送着马车离去,叶斐然和叶怡然才走上前,苏氏在看见她们那一瞬间脸色恢复正常,说:“你们回来了,来干活。” 叶斐然和叶怡然对望一眼,暗中都犯了嘀咕。 回到屋里干活,拉家常,聊了一会儿天,叶斐然假装无意地提起刚才的事:“娘,刚才林公子来见你有什么事?” 苏氏冷淡地说:“没什么。他娘想要一副绣品送礼,我已经应承下来了。” 直觉告诉叶斐然,苏氏没有完全说实话。 然而,林学正家虽然不是高门贵族,也属于官宦之家,门户比他们高了好多级。除了干活,她也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事能够让他们扯上关系了。 中午,成甯办完事回来,午饭在苏氏家里简单吃了一吃。放下饭碗,小夫妻两个斗笠一带,顶着烈日出了门。 太阳毒辣,走了一会儿,叶斐然十分自然地拉起了成甯的手,成甯说:“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拉我手?” 叶斐然弯了弯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不好吗?” 成甯说:“我说多少次了,在家里怎样无所谓,到了外面还是要注意一点的。” 叶斐然立马变脸,低下头,委屈巴巴的:“可是外面人多,我又不大会认路,怕走丢了啊。要是被拐子拐了怎么办?” 成甯:“……”村道上明明一个人都没有。 算了,既然一个人都没有,那么稍为越礼一下也无妨。 何况胖丫头的手软绵绵,肉呼呼地,握在手中感觉也不讨厌。 …… 甜水村离海稍微远一点,离大山近一点,所以这个地方有甜井水,也有木材。虽然村子规模没有火山村大,村民却过得比火山村的滋润。 木材场就在甜水村外围,成甯带着叶斐然走进来,沿路人看到都跟他打招呼,看样子彼此挺熟悉。 走进木场,到处都是木头。 “嗬!涨姿势了!” 第236章 中暑了 第236章中暑了 叶斐然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这么大的木头,堆起来比她的人还高,随便一根都比她腰粗,觉得既新鲜又兴奋。 “白老板!”成甯大声说,“我来选木头!” 白老板是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晒得很黑,笑起来牙齿雪白,“可算把你盼来了。过来看看,我给你留了几根好杉木!” 南方建造房子多数用杉木做梁,白老板留给成甯的杉木长了有一百年了,特别的坚固结实。更难的是树干笔直到底,没有多余枝条,也没有虫眼什么的。成甯敲击着树干,凝神静听那敲击声音,看到叶斐然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 成甯问:“你会看木头吗?” 叶斐然满脸呆滞地摇头:“不会。” 成甯拉过她手,敲打木头,对她说:“声音实的,里面芯子结实,木头越好。相反那就是木质疏松,不堪大用了。” 叶斐然好奇地跟着照做,感觉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选好了做横梁的大木头,再选做柱子框架的。成甯交了订金银子,白老板自然会安排工人送货上门。等所有事情交代完,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天气又热又闷,叶斐然体丰怯热,回来路上变得蔫里吧唧的,话都少了很多。 成甯瞧在眼里,半路上拦住一个半大小子,给了他五文钱,说:“小毛儿,麻烦你去火山村让李大爷套个车过来接我们。我娘子不舒服,走不动路了。” 小毛儿应着去了,叶斐然不好意思起来,挣扎着说:“坚持一下就走到了,哪儿能有那么娇气!” “别闹了。”成甯阴沉沉的说,“你这是中暑了,不好好歇着搞不好会死人的。” 他有些懊恼,平时看着她健康活泼,竟忘记肥胖的人格外怕热。闹得叶斐然中暑了,是他大意了。 不过片刻功夫,李大爷就赶着牛车来了。成甯谢了李大爷,把叶斐然搀到车子上。李大爷说:“你们也真是的,这么热的天走路去甜水村。跟我说一声就行了嘛,最多不收你们车钱。” 成甯说:“哪儿能不给钱呢。不过你说得对,以后中午要出门,还是得麻烦你。” 叶斐然挨着成甯,半坐半躺,几乎把自己的体重全都压在成甯身上。实在是头晕晕的太难受了,什么矜持都顾不上了。成甯任由她挨着,甚至还调整到一个让她躺得更舒服的姿势。 谁知道回到火山村里,叶斐然晕得更厉害了,还出起了虚汗。 本来说好去苏氏家里吃晚饭的,现在成甯只得临时取消掉计划,让李大爷直接把牛车赶回破院门前。他自己不顾路人目光,把叶斐然打横抱起来,走进破院里。 叶斐然飘飘荡荡在半空,如在云端,直到臀底碰触到柔软的床铺,才猛地省悟发生了什么。她震惊了:“相公,你!” 成甯以为她害羞,凝视着她:“别害羞。” 叶斐然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你力气好大,竟然可以把我打横抱起来。” 成甯:“……”他以为她会害羞一点的。 第237章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第237章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叶斐然说完话,忽然一阵晕眩,挨着成甯肩窝处,那小样儿蔫里吧唧的,成甯心一慌,把她放下。 自己大步流星往外走。 迎面见到小虞,吩咐道:“小虞,你看着你娘。我去请大夫。” 这时天阴沉沉的,飘来大片乌云。 小虞说:“爹,这天气变得快,说不定晚上会下雨!” 成甯说:“你娘中暑了,必须找大夫来看。你照顾好她,我很快回来。” 随手抓起斗笠和蓑衣出了门,很快不见了身影。 叶斐然昏沉沉躺在床上,身子也在发烫,她暗自后悔自己一时逞强在太阳下玩过分了,这么大岁数竟然中暑。唉,这个身体还是虚弱啊。 小虞倒了一大杯水来给她喝了,那水有甜味,加了白糖。然后他搬了个椅子坐在她旁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沦为要被孩子照顾,叶斐然觉得丢脸,说:“我自个儿睡着就好,你去做你的事吧。” 小虞摇头:“不,爹让我看着你。” 叶斐然说:“你爹就是瞎紧张。我没事的。” 小虞忽然说:“娘,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这次让我们照顾一次吧。” 叶斐然一怔,小虞脸上神情虽然还是淡淡的,不过语气里的关切是真的。叶斐然忽然发现,小虞这家伙就是一面瘫,那副冷嘴脸就连表达关心都透着扭捏。 仿佛看穿了一切,她嘴角勾起灿烂笑容:“好。” 亮出一排雪白牙齿,亮眼无比,倒是把小虞看得一怔。 叶斐然喝了水,又睡了一会儿,头没那么晕了。耳边听见雷声隆隆,怪风透过门缝呜呜往屋里吹。小虞点了好几次煤油灯才点着,叶斐然皱眉说:“今天这风好奇怪。” 小虞说:“飒风来了。” 台风?叶斐然心里打了个突,担忧起来。 这时,成甯提着灯笼,一脚深一脚浅的冒着雨回来了。 走进屋子里,叶斐然和小虞异口同声喊着成甯的名字,成甯脱下蓑衣,抖了抖上面的水珠说:“我没事,二丫你躺着,别起来。” 家人关心,那身湿冷的雨水也不那么冷了。 制止了想要在床上爬起来的叶斐然,成甯从怀里拿出三大包药,说:“突然刮飒风,李大夫要加固他家的房子,来不了了。我让他给我抓了三包药。小虞,快把红泥炉子和药罐拿到屋里来,熬药给你娘吃。” 小虞答应着,打开门要出去,突然之间,“砰”的巨响,半截鸡笼子从院墙上飞过,挂在破院院门上,也不知道从谁家飞过来的。 叶斐然连忙说:“这风好厉害,外面危险。别拿小炉子了,我们一起到小偏房里躲躲。” 成甯哪里肯答允,说:“你们过去,我给你煎药。” 他又抱起叶斐然,小虞抱起床上的兽皮,走出堂屋,一起躲进小偏房里。 因小偏房是砖石混合盖的,比旁边的黄泥堂屋要结实,三人走进屋子里,一关上门,风雨声全部被隔在外面,安全感油然而生。 成甯把叶斐然放下来,跑到外面取了药炉子和药罐子,在屋角煎药。 屋外狂风嚎叫,如野兽咆哮,屋内,小虞坐在八仙桌旁写大字,成甯煎药。叶斐然这时才深切体会到什么叫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好吧,外面在刮台风呢。 第238章 飒风来袭 第238章飒风来袭 美好的感觉在成甯端了一碗又黑又苦的药来到她面前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 叶斐然苦着脸说:“我没事,我真不用喝药。” 区区中暑而已…… 成甯说:“不行,必须得喝。” 叶斐然说:“好难闻。” 她开始怀念西医了,很怀念那种。成甯说:“苦口良药。快点喝了。改天我到镇上买点蜜饯回来,喝药之后吃了就不苦了。” 他口气带着说不出的温软。 叶斐然看着那碗浓黑药汁好一会儿,成甯又说:“小口小口慢慢喝,喝掉就好。” “不用。”叶斐然狠狠心,捏着鼻子,一口气把药全部喝下去。咂着舌头说,“啊啊,速战速决,长痛不如短痛!” 成甯很是意外,说:“二丫真勇敢。” 他收走了药碗,还很高兴的样子。 喝了药之后,叶斐然又躺了一会儿,感觉好些了,才沉沉地睡了过去。狂风刮了一晚上,成甯和小虞这一晚就在小偏房里打地铺睡了。 堂屋的地板是泥巴的,地气重,潮湿,打不了地铺。小偏房里铺的是红泥烧成的方砖,干净整洁,夏天的时候打地铺也没关系。 叶斐然发现了,自己竟然住着全家最好的房子。 成甯和小虞两父子不声不响的,但是在行动上毫不含糊地呵护着她。看着地上和衣而卧的一大一小,叶斐然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盖好新房子。她再也不想让自己相公和孩子睡泥墙屋子了! 她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想让成甯多睡一会儿。不料成甯一下子睁开眼睛,叶斐然只得对他展开了笑脸:“相公,早啊。” 成甯说:“早,你现在感觉怎样了?” 叶斐然说;“我已经没事了。” 小虞还在熟睡,叶斐然说:“相公,把他抱到我床上睡吧。” 成甯依言照办,这时,破院外传来拍门声:“阿成!阿成!不好了!” 成甯走出门去,穿过一片狼藉的院子,打开院门,只见桂花嫂子的儿子李强站在门外,气喘吁吁的对他说:“昨晚飒风突然来,头咀码头、码头那边起了大浪,冲垮了房子了!” 成甯大吃一惊:“什么?” “是真的,里正让我来喊你过去帮忙!” 叶斐然站在小偏房门口,一听是这种事,赶紧对成甯说:“你赶快去吧。我和小虞在家里没事的!” 成甯点点头:“那我去了。” 这时天上又洒下小雨点来,怪风丝丝缕缕,将起未起的,成甯披挂好了,叫上阿黑,跟着李强走了。 这一整个上午,叶斐然和小虞躲在偏房里看书度过。 大风大雨停一阵刮一阵,停下来的时候风和日丽,刮风下雨的时候气势威猛。 叶斐然上辈子没有见识过这种妖怪一样的天气,她的心理素质强大,过了刚开始的惊诧劲儿渐渐也就适应了。堂屋和灶屋屋顶茅草被吹走不少,好些地方在漏雨。小虞搬出屋子里的瓶瓶罐罐,摆放在漏雨的地方,雨水滴落在那些瓶瓶罐罐里,声音此起彼伏,好像弹琴。 他干得有条不紊,显然做惯做熟的。 叶斐然自己给自己煮了一碗药喝下,这药里有广藿香,真难喝。但她不想让成甯担心,还是努力地把自己照顾好。 午饭草草烧了一点稀饭,就着腌好的大头菜和风干咸鱼吃。叶斐然后来想想,搞不好成甯很累,需要吃肉,就和面做了一笼包子。 她做的包子跟成甯的可没法比,七扭八歪,好歹不露馅而已。才把包子蒸上,成甯就回来了。 成甯回家吃饭,脸色阴森森的十分难看。 叶斐然想要问他什么情况,又不好开口。这时里正风尘仆仆的过来了:“阿成,二丫,有吃的吗?” 叶斐然连忙高声喊:“有的有的!快进来!” 叶里正闯了进来,他的头上身上全湿透了,比成甯更狼狈。人也是一副饿极了的样子,捧起粥碗,唏哩呼噜连下去了两碗,才擦擦嘴巴:“真是太感谢你们了!我家里那个也忙着帮忙救灾,今天早饭都没吃上!” “辛苦里正了,能吃就多吃点。”叶斐然看包子差不多蒸好了,跑过去拿包子。成甯问:“花花现在怎样?” 花花就是那天卖鸭蛋的江二娘的小孙女。 叶里正很沉重:“还在昏睡。李大夫说没有什么大碍,就是吓到了。” 成甯说:“以后要怎么安置她?” 叶里正说:“我正头疼呢。她的爹娘早年落水死了,就剩下她奶一人拉扯她过活。不过江家在村子里也有几户人,到时候问问她的叔伯哪个愿意收留她,给她一口饭吃罢。” 叶斐然拿着包子进来,恰好听见他们说话,想起那天见过花花一面,那孩子拿着一支小竹竿赶鸭子,很乖巧的样子。就问:“花花家里怎么了?” 叶里正说:“被大浪冲垮了。” 叶斐然才得知昨夜海边起了大浪,把头咀码头防波堤旁边的一排房子全给扑了。其中损毁最严重的就是他们曾经去买过鸭蛋的江二娘家。 江二娘的尸身是阿黑发现的。横梁砸在她身上,挖出来的时候已凉透了。 她的小孙女花花被她护在身下,只受了一点皮肉伤。 叶里正叹着气说:“阿成,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就连江二娘的尸身也是你背出来的。我们村要记下你的大恩。” 成甯道:“里正说什么话呢,我也是火山村的一份子啊。” 叶里正一怔,随即笑弯了眼:“没错没错,你现在在这里娶了老婆,可不就是火山村一份子了么!” 之前成猎户虽然武艺高强,但总是独来独往离群索居,村子里不少人害怕他。现在他娶了二丫,送了小虞入学,渐渐地身上那股神秘清冷的气息消散了,加上最近一连替村民做了几件事,村里人对他越来越尊敬。 叶斐然原以为飒风也就吹几天大风而已,没想到死了人,这事情就大了。她听完叶里正的叙述,心情沉甸甸的,吃到嘴里的包子都不香了。 第239章 陈慧娘返乡 第239章陈慧娘返乡 这时屋外又有人来寻里正,里正答应着,放下碗说:“我要过去了。” 成甯说:“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叶里正说:“也好。” 成甯来到院子里,吹了个口哨,阿黑阿黄机灵地跑过来了。成甯对阿黑说:“你今早去过了,下午在家里保护二丫和小虞。阿黄跟我走。” 狗们通人性似的,阿黑趴下了,阿黄摇晃着尾巴,跟在成甯脚边。 叶里正看得住了眼睛:“阿成,早就听说过猎户们都有专门的训犬方法,今天我才相信。” 成甯说:“是二丫训练它们的。我平时没怎么管。” 叶里正惊到了,二丫还有这种本事?他很向往地瞅着俩狗,若是自己家里有一条这样的狗看家护院,那可省了老多事了。说话间叶斐然喊着他们名字追了过来:“相公!里正!你们把这些包子带上吧!” 丑包子们看着不咋的,里面放了好多肉和青菜,分量大,救灾现场搞不好很多人来不及吃饭,能派上用场。 叶斐然的大方又一次惊到了里正,成甯却习以为常,答应一声,拿了包子就和里正走了。 …… 下午趁着雨歇一会儿的功夫,叶斐然抓紧时间去看了苏氏一趟。结果发现苏氏家的院子比较结实,比到处漏水的破院还安全。 而且苏氏和叶怡然两个本地土着早就有了无数对抗飒风的经验,反过来教了她一顿,比如躲在坚固的屋子里防风防雨,加固鸡窝,多准备姜糖水别受凉,多多储备食物等等。 叶斐然受教一番,回到破院里,又多做了两笼包子。备好各种御寒防风的东西,和小虞安心等待成甯回来。 成甯这一去,直到晚上才回。 那时候风已经很小了,雨水一阵接一阵的下。成甯一回来,叶斐然去帮他把身上紧贴着皮肤的湿衣服脱了,让他赶紧到澡盆里泡澡。 成甯泡好了热水澡,叶斐然倒来姜汤,让他痛喝了一碗。 她在忙进忙出的,成甯目光片刻不离她身上,很多话,想说,想问。但瞥一眼油灯下用功的小虞,又忍住了。 感觉到冰冷目光的小虞:“??”打了个冷颤。 飒风持续减弱,一直到第三天早上才完全离开,火山村恢复风和日丽。 叶斐然这才知道,前几天那闷热难当的天气就是飒风快来的征兆。古代的劳动人民真惨,没有气象预报,只能靠看天看云看大海来做个短暂预测,然后就躺平任由恶劣天气蹂躏。 飒风一过去,成甯和小虞修复被吹得乱七八糟的菜园子,叶斐然就开始琢磨着,在破院后面做个气象箱,虽没有现代的卫星云图那么牛逼,但能够记录计算简单的风速风向和湿度等等,但比靠肉眼看要强多了。 想好了之后,她用纸笔画好了气象箱的图样,就找了个时间,和成甯商量这件事。 叶斐然说:“相公,建房子的时候,我想在院子里加一个箱子,里面有风向标、测风速的仪器,这样我们就可以提前知道天气变化,好有所准备了。” 边说,边把她画好的图纸递给成甯。 成甯接过去一看,脸色变得凝重。 “二丫这是你想出来的吗?” 叶斐然眨眨眼,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冷空气:“算是又不是吧。前两天晚上我着急,又梦到了白胡子老公公。我哭着对他说好害怕这飒风,老公公就劝我莫怕,教了我这个法子。” 成甯说:“这个白胡子老公公来得真是时候啊。” 他这话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叶斐然厚着脸皮装傻。 好在成甯也没有追究,他埋头看了半天草图,说这里面很多新鲜玩意儿没见过。得从长计议。叶斐然知道这个年代科学技术有限,也急不来。把这个事情时刻摆在心上算了。 唉,也就是现在财力不足,不然的话她连滑翔机都想做出来了。直接飞到天上看云,那是最最准确的天气预报。 脑子胡思乱想,手里麻利干活,一不留神,锤子砸在手指上,嗷一嗓子:“好痛!” 眼泪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 这不是她故意的,是身体本能反应。 成甯见她哭了,心里一阵抽紧,牵着她手回房间:“你别做了,坐在这儿休息。” 又拿来药给叶斐然敷上。 门外路过的邻居看见这一幕,都笑着说阿成疼媳妇儿。叶斐然涨红了脸,十分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谁会故意拿锤子砸自己手指头。”成甯头也不抬,“你以后要小心点。” 小夫妻正说着话,叶斐然忽然感觉到一道寒光从门外射进来。 抬起头,发现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辆小马车。 那马车车顶有精美的雕饰,还有金箔片做装饰,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人。叶斐然正猜测来者何人,车帘打开,露出一张脂凝新荔的俏脸,竟是陈慧娘。 陈慧娘下了车,正好看见成甯和叶斐然亲密无间的一幕,心里赛过喝两壶老陈醋,酸不拉几的说:“好久不见呢。” 叶斐然说:“是。” 她反应冷淡,全因为不愿意装样子。 陈慧娘说:“我就来问个路,里正家里怎么走呢?” 叶斐然:“……”她才嫁人多久啊,这就失忆了? 陈慧娘笑了笑:“太久没有回来,竟然连村子里的路都不记得了。” 哦,原来是装逼。 道理跟现代某些人在一线城市打拼两年回到自家村子就不认识路是一样的。 叶斐然原本还挺佩服陈慧娘能够在秦员外磋磨下活下来的求生能力,如今那佩服也没了,只觉得眼前人很讨厌。她脸色变化落入成甯眼中,成甯不动声色地指着前面:“直走往左边就是了。” 有意无意地,把叶斐然护在身后,隔绝她们两个打照面的机会。 陈慧娘“哦”的一下,也不走,若无其事地摆弄着手上一只黄金虾须镯,说:“成哥哥,最近过得还好吧?破院被飒风吹成这样了呀,你有没有银子修理房子?” 破院屋顶被吹走了一块,院墙和篱笆也倒了,院子里满是泥泞,看起来确实凄惨了些。 但陈慧娘故意当面问,那用心就比较可恶了。 第240章 炫富 第240章炫富 成甯淡淡道:“不劳费心。这是我们的事。” 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一下。 陈慧娘又气又恨,暗暗咬了咬牙,扭头上了小马车。 看着小马车走远,小虞奇怪地问:“慧娘姐姐全家都搬走了,还回来干什么?还有,为什么她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叶斐然无语,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跟小虞解释才好。 成甯说:“回来炫富。你没听过一句话,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小虞:“哦。” 叶斐然:“……”相公你真把孩子当成大人来教了。 陈慧娘去了见叶里正,开门见山说:“里正,听说村子里遭了灾,村子里塌了不少房子。我想来捐点钱,尽一点心意。” 话没有毛病,就是带着点贬低人的高高在上。 叶里正听着不舒服,出于礼貌地说:“好啊,你要捐多少?” 陈慧娘说:“五十两。” 五十两银子不少了,叶里正没想到她会这么有善心,露出一丝微笑:“很好。难得你有这份心意。嫁了人之后果然成熟了。” 叶里正以为陈慧娘毕竟念旧,她是村子里土生土长的,虽然后来做的一系列事变了性子,他对陈慧娘还抱着希望,对她这份回报乡亲父老的心意还蛮欣慰的。 陈慧娘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叶里正一愣:“有什么条件?” 陈慧娘说:“我想在村子里买几个姑娘回秦家伺候我。” 她有意无意地捋高自己的衣袖,露出金光闪闪的金镯子来。 那炫富的手段,很令人搓火。加上她话里意味深长的意思,这不是单纯的买丫头。叶里正明白了她用意,不由得大怒,厉声说:“陈慧娘,你自己不争气也就算了,还要带着同村的小姐妹跳火坑?” 谁不知道秦员外是什么货色啊,陈慧娘自己侥幸活了下来,这就迫不及待的为虎作伥了! 陈慧娘涨红了脸说:“什么火坑?秦府吃香喝辣的,比在这边土里刨食不是强多了?要说火坑,也是这儿火坑。我这是帮着姐妹们从火坑往外带呢!” 叶里正“啪”的一拍桌子,说:“够了!我这儿不欢迎你,你快给我滚!你捐的那些脏银子也不要了!” 陈慧娘眼圈红了,叶里正这丫也太不给面子了。竟然这样把她赶了出来,不就是几个丫头嘛。村子人丁兴旺,多的是女孩子。 她服侍了几次秦员外之后,秦员外虽然没有打死她,但是新鲜感一过,渐渐地不太往这边来了。她看到对面西院的罗姨娘就是抬了几个同村的女孩进来,哄得秦员外服服帖帖的,老往那边跑,才动了那心思的。姐妹们共富贵,最多以后她对她们好点,抬做通房就是了,没想到如意算盘打得好好的,回来第一句话就被叶里正掐灭了。 她说:“村子里这么多人,您是里正,您发个话不就行了。叫几个小姐妹互相帮衬怎么啦?” 叶里正更光火:“帮衬什么?这是坑人做妾侍呢!损阴德的事情,我不干!” “不干就算了!”陈慧娘气哼哼的收回银子,“五十两银子,你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现在你拿不到手了,别后悔!” 叶里正看不惯她发点财后狗眼看人低的样子,存心气一气她,他想起一件事,故意说:“少来!以为五十两银子很多吗?人家叶二丫听说村子里遭了灾,出手就是二百两银子。而且还出人出力帮忙救灾,江二嫂的尸身都是阿成背出来的。人家这才叫真心善良,你这半瓶水不满的哐当,算个啥?我还真不稀罕!” 陈慧娘没想到叶斐然那么大手笔,一下子就二百两银子出去了,不信:“你少来!那穷家破户的,怎么可能有银子?” 叶里正说:“成甯打了云豹下来那会儿,你也在吧?难道你瞎啦?告诉你,光那豹子就卖了一千八百两银子!别以为农村人就没见过世面!” “呵呵,对了,我干嘛要跟你这种甘愿当人小妾的女人浪费口水?你根本就不会明白的!” “滚吧!火山村不欢迎你!” 陈慧娘被叶里正一顿喷,灰溜溜地逃上马车,撤了。 …… 回到秦家,陈慧娘在后门进了秦府,还没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就被人拦住了路。 “慧娘,你去哪儿了?” 是秦员外! 陈慧娘畏惧地缩了缩脖子,把身子贴到墙根处:“我……我去看了一下我爹娘。” 秦员外说:“你爹眼下在我家米店看门,你娘就住在后巷,你去看你娘,又怎么要套车子?” 陈慧娘谎言被拆穿,越发慌里慌张:“老爷,我是回村子里去了,想要替老爷再寻两个可人儿伺候老爷……” 话音未落,她的下巴就被秦老爷捏住了,男人的大手渐渐收紧,深深陷入陈慧娘肉里,陈慧娘疼得眼泪禁不住滚出来:“不要……别打我……” 秦老爷说:“贱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火山村有个相好!说!你是不是会相好去了!” 这话一旦承认了,可不就自寻死路嘛!陈慧娘拼了命的摇头:“不!真不是!你相信我!” 秦老爷暴戾万分:“给我滚进去!今晚不给吃饭!” 他把陈慧娘拖进了小院中,女人惨叫再次响起。 …… 飒风过后,辣椒失收,叶斐然去找陈思南道歉。 陈思南倒能够理解她:“没关系,反正那东西我看蛮贱生的,你再过一个月送货也行。倒是那些机器零件我已经做好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组装?” 叶斐然沮丧道:“下次送金银菜和黄瓜的时候吧。现在没有原材料,也是白搭。” 其实大白菜和黄瓜也损失不少,好在之前囤了一些在空间里,直接拿出来交货罢了。 陈思南叹了口气,安慰了她几句,让叶斐然赶紧回家里忙去了。 飒风刚过去,很多人家里遭了灾,木材一下子变得供不应求的,价格飞涨。还好他们先下手为强,买好了木材。 与此同时,很多地里失收的人迫于生计,出来卖劳动力,导致工人的工钱价格出现阴跌,大工工钱跌到80文钱一天,小工工钱20文钱。 叶斐然看准了时机,抓紧时间开建房子。 第241章 移交经济大权 第241章移交经济大权 成甯回到家里,看到叶斐然指挥工人安放木材,一切井井有条的。他看着站在台阶上那指挥若定的身影,恍惚中似乎看到有人在指挥千军万马。 愣了一会儿,工人们发现了他,向他打招呼,成甯才回过神来:“二丫,这些事放着我来就行了。你才多大个人啊,费那劲。怕你不能服众。” 他说话小小声的,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见,既有嗔怪,也有心疼。 叶斐然笑吟吟地说:“才不会呢。我是付钱的金主,谁敢不服我。” 很有自信,这份自信,给她增添了无限光彩。 成甯转过身去的时候已经下定了决心。 就这么决定了! 当天晚上吃完饭后,成甯把叶斐然叫到堂屋里,关了门。 叶斐然说:“相公,你有话跟我说吗?” 说话的时候,她背贴着门,像一只警惕的小猫。 成甯瞧在眼里,蛮无语,他不是答应过了么,不会动她。可她怎么总是戒不掉那紧张呢? 他不知道那是上次他擅自亲了她一下,给叶斐然造成阴影,叶斐然猛然发现这男人虽然不会动她,可会揩她的油,所以一旦两个人相处,就紧张得很。 现在她警惕地看着成甯,眼睛瞪得大大的。 成甯说:“过来。” 不容置喙的语气,叶斐然心里打了个突,跟了过去。 成甯打开堂屋最里面一个暗格,里面放了一个小小的箱子。他把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个深蓝粗布做的小布包,分量沉甸甸的。在小布包旁边,另有几件首饰,一卷银票,两张地契。 叶斐然看直了眼睛,直到成甯把那箱子整个捧给她,她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想要做什么?” 成甯说:“这些是我的继续,以后我们家的银子全部交给你来保管了。有劳娘子你费心。” 叶斐然随意翻了翻银票,竟然有一千多两。那个布包里的,则是大大小小的银元宝和碎银子。还有一些金叶子,是上次世子爷赏赐的。东西杂杂碎碎,显而易见成甯连一个子儿都没有给自己留下。 她震惊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上交经济大权? 上辈子她保持母胎单身,连和男同事出去吃个饭都是aa制的。有时候甚至她拿了奖金或者工资比较高,还是她请客。上交经济大权什么的,只听过看过没亲身经历过,如今眼前的相公冷不丁塞一箱银子和地契给她,叶斐然简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才好了。 一抬眼,对上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心里情不自禁咕咚乱跳。嘴上很诚实地说:“相公,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成甯说:“你对我笑笑吧,就笑笑好了。” 叶斐然一听,这个容易,对着成甯展颜一笑。 胖嘟嘟的苹果脸,咧嘴笑了,嘴角边一个酒窝,眼睛弯成月牙,这笑容甜得赛过山上的蜂蜜糖。 成甯不由得有点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孟浪。 竟然被小丫头一个笑容,搅乱了心湖…… 叶斐然郑重其事地捧过小箱子,说:“我一定好好保管。而且还要让这里的银子越来越多,日子越过越好的。” 成甯既然交了底给她,自然相信她了,微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作为回答。 手里有了银子,叶斐然做事有底气很多,选了个黄道吉日,破土动工。 短短几个月,成甯先后两次盖房子,一次比一次动作大,火山村村民纷纷议论起来。有说成甯运气好,赶个集也能投了宁昌王府小公爷的缘分的;有说成甯会挣钱,打了云豹卖了好多钱的。 后来不知道谁传出话来,怕是叶斐然旺夫,以前成猎户过得多破落潦倒啊,父子两个孤僻冷酷,瞧着就可怕。她才嫁过去几个月,破院里风景都不同了,成甯父子两个,爹爹可靠,儿子可爱,就连小虞都多了好多朋友和他玩,这不是旺夫是什么。 有人羡慕成甯日子越来越红火,难免就会把周氏和张氏拉出来对比一番。 谁让之前十几年周氏总把苏氏母女三人克夫命挂在嘴边! 有一些好事之人,就专门跑到叶家人面前,吹嘘叶斐然来了。 “周大娘,你老说你们二丫克夫。我看她和阿成成亲后日子越过越好了,真是旺夫得不得了呢!” “是不是叶家本来风水不好,之前二丫在,还能镇着。如今她不在了,叶天海又落榜,这次房子也被飒风吹塌了,开始倒霉了呀?” 气得周氏要炸肺,抄起大扫帚:“滚!一群脑子缺弦嘴缺德的阴损毒妇!” 妇人们一哄而散,边走还边说:“我觉得要跟二丫打好一点关系。” “我瞧着应该就是了,最旺运的还是二丫啊!” “走,她们家不是在建房子嘛,我们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去!” 妇人们来到曾经的破院前,这儿因为建房子,拆得一片泥泞,但,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热火朝天的。 叶斐然头上戴着自己设计的铁皮安全帽,喜滋滋迎出来:“各位婶婶伯娘,有什么事啊?” 村妇甲说:“二丫,听说你在建房子,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别人一片善意,也正好是和村里人拉好关系的好机会,叶斐然说:“当然有。你们去找莫老五,领细活干。再找两个手艺好的婶子来帮忙做饭。我这工地管饭,只有我娘我姐和我,小虞要上学,正忙不过来呢!” 村妇们纷纷欢呼,都说二丫人好,善心,大方,能干。 叶老三家里,一片凌乱。刚刚清运走倒在屋顶的大龙眼树,叶老三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张氏尖尖的声音传过来了:“现在砸坏房子的龙眼树搬走了,爹娘你们可以搬回自己屋里了吧?” 周氏气不打一处来:“搬?你有没有长眼睛,这房子全垮了,你让我们老两口住哪里?” 张氏说:“可也没有老两口睡着儿子媳妇房间的道理呀!” 飒风来的时候,把叶老三院子里面的大龙眼树连根拔起,不偏不倚砸到主屋上。屋子垮了半边,毁坏得最严重的老两口的房间,堂屋也垮了一部分,保全得最完好的是叶文梁那边。 第242章 叶家内讧 第242章叶家内讧 房子垮的当天,叶文梁叫周氏到自己房间去挤挤。谁知道叶老三和周氏一住几天,完全没有搬走的意思。张氏坐不住了,她深知婆婆性格,怕被占了屋子,一有机会赶紧提出来。周氏说:“我是婆婆,现在没房子住了,睡几天你房间就呱呱吵。好,我疼爱媳妇,这就去猪圈里睡!” 捋起袖子就要进屋子卷铺盖,叶文梁虽然心里也对爹娘这种做法不满,但他毕竟是儿子,不敢公然做出赶娘亲睡猪圈这种混账事,赶紧上前去阻拦周氏:“娘,我不是这意思……” 周氏说:“好,你不是这意思。你老婆是这意思。我真是生块叉烧好过生你!” 叶文梁被她骂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低声下气地说:“娘,你消消火。先住着。我和爹商量一下,怎么挣银子盖房子。” 他们可真的是没办法了,叶天海在七天之前拿了十两银子回书院里继续学业了。这十两银子还是家里东拼西凑凑出来的,再要建房子,真真儿雪上加霜。 叶文梁出了院子去见叶老三,“爹,如今院子里清理干净了,要盖房子了。你手里还有没有银子?” 叶老三手头只剩十两银子了,那是棺材本,死活不能动的。摇了摇头说:“我没有。” 叶文梁哭丧着脸说:“那该怎么办?” 叶老三抽了一口旱烟,狠狠心说:“家里的地有我在种就够了。刚才我央求了叶里正,他答应给你介绍一份城里的木匠活。你明天就跟了他进城吧!” 叶文梁生性懒惰,立刻说:“不要,我不想离开家里。” 叶老三突了眼睛,恶狠狠道:“都这时候了,还轮得到你挑三拣四?这活儿我已经答允下来了,你是做也得去,不做也得去!” 也不给叶文梁辩驳的机会,背转手走了。 …… 村里有长舌妇,把叶家的这些事情搬运到苏氏那边去。 “苏大娘,都是一家人,现在你公公婆婆连屋子都没了,你们这儿才你和大丫两个女人,空房间那么多。应该把他们接过来,好好尽尽孝心嘛。” “就是呗,以前有千般不是,也都过去了。现在你们日子也好过了,要宽容些。” “就算不顾及你,也得想想大丫。大丫快要说婆家了,如果被男方那边知道你们闹分家的事,人家会怎么想?” 叶斐然正跟着娘和姐姐做针线活,那起子长舌妇聚拢过来,嚼着成甯买来的瓜子花生,啃着她用空间灵泉水浇灌长大的黄瓜和果子,说着这些混账话,心里立马不乐意了。 她把绣绷一放,拖长声音说:“金桂嫂子,我们当初分家出来就说好老死不相往来的。你那么急着想要向我爷爷奶奶尽孝,要不你给我奶认个干女儿?她老人家最爱磋磨晚辈了,肯定很高兴有个送上门的女儿!” 金桂嫂子也就口嗨而已,听见叶斐然把事情扯到自己身上,反驳说:“二丫你这嘴损的,我好端端的干嘛要去给人当干女儿呀!” 叶斐然说:“就是咯。我们家分都分出来了干嘛还要去自讨苦吃?” 她站起身,把桌子上的零食茶水尽情一收。 又说:“好了,我们还要忙着还帐,今儿个闲聊到此为止吧。我就不送大家了。” 这是公然赶客了,整个火山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那些长舌妇们被客客气气的“请”出门去,一个个面面相觑的,过了好一会儿才老大没趣的散去了。 苏氏着急道:“二丫,这些都是乡亲,你怎么可以这样粗暴对待她们呢?这要是坏了人缘怎么办?” “坏了人缘?”叶斐然不紧不慢地说:“这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她们中十个有八个男人正在我们家的工地上给我们家干活呢。只要你银子够多,够能干,他们巴结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你?” 说到底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只要从她那里能够得到实际上的好处,别说她只是制止金桂嫂子嚼舌头了,就算她叶斐然把一只脚踩在金桂嫂子嘴巴上,他们也只有叫好的份儿。 苏氏心里毛毛的,还是不敢相信。 叶斐然感到很无奈,老娘好老人做得太长时间了。苏氏就是不明白,她不是银两官票,决计没有能够讨所有人喜欢的道理。一句话,讨好型人格,无论古代还是现代都是要不得的! 她索性不理睬苏氏,凑过去看叶怡然的针线。 叶怡然如今真的是把自己身上的潜力彻底释放出来了,不但字认得快,针线也做得好。 苏氏教什么会什么,苏氏不教的,她自己还琢磨出好几种针法来,学起盘金绣,进步得比苏氏还快。 这会儿她手里绣的是一张映日荷花的鞋面子,一式三套。分别是荷花含苞未放、荷花盛放,荷花结成莲蓬,每一张都栩栩如生,叶斐然看着鼻子里仿佛闻到荷花清香。 她说:“姐姐的针线越来越精致了,真好看啊。这也是云霓裳给你们的活儿吗?” 叶怡然说:“是的。听说是县太爷千金生辰时候穿的。这三双鞋子,分别对应早上、中午和晚上来穿。呀,这些有钱人,真讲究。” “他们不讲究,也没有我们挣钱的机会呀。”叶斐然说,“这一套他们给你多少钱?”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底下不停,给叶怡然打下手。 叶怡然说:“一双一两银子。云霓裳抽三分。” 叶斐然说:“三七二十一,也有二两一分银子了。这个月供的银子有着落了!” “可不是。”叶怡然很自豪,“过段时间,孔夫人还请我给她做一幅盘金绣的扇面,那个要我和娘一起做,出五两银子呢!现在的日子,真是从前做梦也不敢想的。” 苏氏说:“大丫,家里用不着你的银子,你得攒下来做嫁妆。” 叶怡然涨红了脸:“知道啦。” 叶斐然问:“姐姐有说了人家吗?我怎么不知道?” 苏氏叹气说:“还没呢。但未雨绸缪嘛。我们这种纯女户,没有娘家撑腰。如果不多陪一点嫁妆,不好说人家的。” 妄自菲薄的语气,好像一条刺,刺得叶斐然浑身不舒服。 第243章 纯女户的烦恼 第243章纯女户的烦恼 纯女户怎么啦? 纯女户就低人一等了? 什么没有娘家撑腰? 难道她叶斐然就不会给叶怡然撑腰? 她想要开口反驳苏氏,想了想苏氏那油盐不进的性格,光口说没用,还得做点实际行动出来。 就压下去,心里悄悄有了盘算,要给叶怡然选个好的丈夫,不要因为什么纯女户之类的,欺负她。 她一定要让姐姐得到幸福的。 叶怡然低声说:“娘自己想太多了,我觉得,要是嫁不到一个合心意的,就算不嫁人也可以。” 叶怡然这么争气,倒是让叶斐然很欣慰,她喜道:“就是啊。姐姐说得对了。如果性子绵软,自己立不住,带再多嫁妆有什么用。丈夫一样有法子压着你,搞不好还谋财害命!” 叶怡然喜悦道:“二丫,你也这样认为?” “对呀!必须的!” 姐妹两个手拉着手,互相看着,笑起来。 苏氏被两个女儿一唱一和的,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两个满脑子离经叛道思想的女儿来,点着她们额头说:“你们两个这些混账话,关起门来说好了,别让别人听了去!” 叶斐然说:“才不是混账话呢!” 刚走到门外的成甯把母女几个的话一一听到耳中,才举起要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中。 ——“我们的宁儿多好看啊,以后不知道哪家公子有福气娶了她呢。” ——“哥哥,我想嫁给我爱的人。” ——“你这话对哥哥说说就算了,可别传入老爷和太太耳中。” ——“我知道了。” …… ——“嫁给东宫?不不,太危险了。比皇宫更危险的地方就是东宫。这个太子妃不做也罢,我们多出一点嫁妆,选个好人家吧。” ——“哥哥,宁儿和太子两情相悦,请你成全宁儿。” ——“可是……” ——“宁儿求你了!” ——“唉!” …… 成甯轻轻按住心口,那地方有点点绞痛。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吱呀”,门开了,叶斐然站在他面前。 “相公,你什么时候来了?” 乌溜溜的眼睛,闪着灵动的光芒,使她的那张圆胖脸极其生动活泼。成甯定了定神,感受着这鲜活的生活气息,说:“才来。接你回去吃饭呢。” 叶斐然看看墙上的自制日晷,指针投影指向酉时,确实到了回家的时间了。她说:“那等我收拾一下东西,我们一起回去。” 她把画到一半的花样子收起,和成甯告辞了苏氏,一起走回破院。 夕阳西下,晚风习习,天气不是很热。这般和成甯溜达,倒是很有诗情画意。 今天的成甯不知为何,说几句话,又出一会儿神,神不守舍的。 叶斐然原本跟他叽叽呱呱的,见他神游物外,气不过,狠狠拍了他一下:“喂!” 成甯这才回过神,不满地说:“你干什么打我!” “人家说话你要听啦!”叶斐然气鼓鼓地说,“你不知道女孩儿说话必须专心倾听?” 难怪成甯快三十了还只能娶个傻子,这种忽冷忽热的性格,谁都受不了。 成甯眼中忽然现出怒色:“你在教训我?” 叶斐然说:“不然呢?” 她直视着他,那张刀疤脸,刚开始看的时候还觉得害怕。如今看多了习惯了,她还能反过来凶他了。笔直的眼神,乌溜乌溜无所畏惧,倒是让成甯先回转了墨眸:“哼。我不和你计较!” 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了。 “喂!你等我一下!” 小胖子在自己身后紧赶慢赶的,成甯到底不忍心,还是等起了叶斐然。叶斐然追上去,一把抓着他的胳膊,恨得后槽牙发痒,巴不得狠狠咬成甯一口:“人家腿短,你走那么快干嘛!” 成甯看了看只到自己下巴高的小胖子,确实,腿有点短,他摸摸下巴说:“那你最好多吃点,多练练腿脚功夫,长高一些。” 叶斐然气鼓鼓道:“不然呢?你会嫌弃我?” 成甯说:“我怎么敢嫌弃你,你是小姑奶奶,我全副身家都交给你了。” 明明脸还是铁板一块,却猝不及防扔出这么一句,细品,有点儿齁。 叶斐然一愣,弯了弯眼睛:“嗯!这还差不多!” …… 虽然叶斐然很想亲力亲为把房子盖好。 但由于古代的客观原因,她除了前期做预算和设计之外,等到房子动工之后各种的细节事情,还是必须得成甯去处理。 加上后来,张掌柜捎信来,用非常不满实际表达傲娇思念之情的语气,把叶斐然大骂一通,让她一定要回去好好学习医术。 鉴于此,成甯让叶斐然在督建房子一线上退下来,交给他。 过了没两天,叶斐然又坐上了去镇上的牛车。她还抓紧时间,把重新种好采下来的第一茬辣椒送去如意楼给陈思南,还花了一天功夫把辣椒酱机器组装好了。 因为如意楼里没有水力推动机器,叶斐然略作改良,用畜生的力来驱动,效率没有水力高,然而也足够用了。 之后的事情交给陈思南,叶斐然只需要躺着收钱就好了。 她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很快读完了《内经》《素问》,还主动提出想要学《千金方》和《神农本草》。张掌柜觉得很惊讶,“你怎么知道这些书名字的?” 叶斐然说:“我儿子先生跟我说的,我就记在心里了。” 张掌柜早就知道她记心好,人也聪明,也就信了。还真的按照叶斐然的要求,把那两本书拿出来教她。叶斐然学习的时候非常认真的,张掌柜给她讲了书之后,让她自己背。一个教一个学正起劲,伙计进来说:“掌柜,药炉子准备好了,麻烦您过去掌眼。” 张掌柜说:“好,我就来。” 叶斐然早就听说过,同和堂会不定期开药炉熬制各种膏方。这几个月来因为各种原因,她都没有赶上开炉的日子,现在好不容易赶上了,就说:“师父,我想过去看看。开开眼界。” 张掌柜说:“行吧。但是你只能看,千万别乱问乱摸。” 叶斐然大喜,没口子的答允。 第244章 广阔市场 第244章广阔市场 于是一行人来到药炉房。 这是一间独立的屋子,格局倒是很眼熟,跟空间里的祝融灶居然是一样的! 张掌柜见叶斐然发愣,还以为她小姑娘没见识,说:“五十年前太医院出了一名神医,他医术精湛,活人无数,除了行医扬名天下之外,还留下了十条成方,还有这种药炉定式。这种药炉建造方便,制药效果也好,从此之后天下的药店都采用这种药炉房炼制膏药和丹药。” 这是统一了制式,叶斐然听着,倒有点现代工业的影子。她问:“那么在神医之前的药炉是怎样的?” 张掌柜笑道:“那就各凭本事,各家有各家风格了。” 果然是统一制式,说不定那位神医也是穿越过来的呢。也不知道为什么神医统一出来的药炉制式和祝融灶会那么相似,莫非他也曾经见过祝融灶? 想不明白的问题,叶斐然没有多想,把注意力集中在如何炼制膏方上。 古代制炼膏方的程序并不复杂,也就是把各种中药按比例抓好配比,最后放入药炉中制炼熬制。最重要的是两个点,一个是抓药的时候,对药材的比例和成色进行把关,如果比例不对,或者混进了变质的药材,这一炉膏方就全废了。另一个是熬药最后的一个时辰,时刻控制火候,火大了会糊,火小了火候不到影响药效。 今天要熬制的是铁打膏,属于外用药。飒风肆虐过后,很多人受伤,同和堂里的铁打膏供不应求,所以要额外多熬一炉。 叶斐然见张掌柜在看成色,约分量,非常认真。 她觉得无聊,在药炉房里转来转去,东看看西看看,把里面的布局和空间里的比较一番,忽然之间发现另外有一堆药材放在屋角小架子上,那药材有茯苓、白术等等,就问:“师父,这是什么方子?” “这是美白祛湿膏。专门卖给那些官太太的。” 没想到这个年代的女人,也开始注重美容了,叶斐然头上“叮”的亮起一盏明灯:“官太太们服用来干什么呢?强身健体吗?” 虽然有了想法,还是要确定一下。 张掌柜说:“呵呵,为了美容养颜啊。文人多风流,除了官太太,还有勾栏里的姐们儿,为了得到男人的宠爱,她们可舍得花钱在自己的脸上身上了。” “那,这些膏方能卖多少钱?” 张掌柜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瓷瓶,说:“这种美白祛湿膏,一瓶五两银子。” 叶斐然伸了伸舌头:“好贵!我相公娶我的聘礼也才五两银子!” 这么个对比法,让张掌柜笑了起来:“哈,那你相公是占了个大便宜呀。五两银子娶到这样聪明可爱的媳妇儿!” 张掌柜这话是真心的,在他眼里,叶斐然就是聪明,长得肉呼呼的满脸喜庆,又是可爱。 叶斐然对“可爱”俩字却有点儿敬谢不敏,她想当大美人,可不满足于“可爱”俩字。暗中翻了个白眼,说:“师父,如果有功效更好的美容膏,那些贵妇小姐和姐儿们会愿意出钱买吗?” 张掌柜说:“那要看看效果好到怎样了。女人嘛都是爱美的。为了这张脸,花多少钱都是舍得的。” “我听说,那天来县里看龙舟的世子夫人,每天服用一种香气丸,那丸药是神医留下的,只有宗室和宫里人才有。那丸药一瓶要一百两银子呢。” 一瓶一百两银子,别说叶斐然了,就连旁边干活的活计,也都暗中咋舌不已。 叶斐然故作不信:“师父你又吹牛了。世界上哪儿有一百两一瓶的药,何况又不是救命的仙丹,只是美容用的丸药!” 张掌柜说:“你爱信不信。要不是这次我有幸应世子爷之邀,到他府上作客。世子夫人亲自接待我们一干粗野村夫,我亲眼见到她服食那小瓷瓶里的药丸,闻到那香气,不然的话我也不相信世间上真的存在这种药丸。” 张掌柜一脸自豪的样子,完全没有觉察到自己的爱徒在套他的话。 原来在古代的权贵女子之间,美容养颜的药方拥有如此广阔的市场。叶斐然当天晚上回去就细细思量开了,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赚钱好机会。 当天晚上,叶斐然就进了空间,捣鼓起美容方子来。 才一进空间,她就发现空间又变了样子。 原本半死不活的药田变得欣欣向荣的,好些草药都长起来了,并且成熟得恰到好处。一截木头无声无息的灵芝培养基,冒出大朵大朵的灵芝,生机勃勃。 只可惜,之前那支人参没有种子,没能种下来,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 叶斐然感到很惊喜:“你们当初不是不长的吗?怎么现在突然之间成熟了?” 息壤当然不会回答她,但她大约猜到原因了。 这个空间是随着她的心意来调整的,因为之前她从来没有迫切使用空间草药田的心情,所以草药就没有长起来。 如今因为要制作膏方,她想要使用药田了,草药们就加速生长了。 这么说来,空间还真的和她心意互通呢。 她看了看经验值,又吃了一惊:随着草药的成长,经验值竟加多了500点! 加上之前在空间里挂机的经验点数,现在空间离1000点的升级,只差200点不到了。 叶斐然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心意改变,竟比之前辛苦挂机挣的经验值还多。她想了想,大概这就是选择的力量大于努力吧。 至于空间升级之后还会有什么变化,她不敢奢望,目前为止空间带给她的便利已经太多太多了,她很知足。 对照着张掌柜给她的美白养容膏的方子,叶斐然在草药田里细细翻寻起来,现在她识别药草的能力已经很强了,加上这些天只要有机会搞到种子的草药都扔进息壤里让它们生长,厚积薄发几个月下来,草药田里的品种非常丰富。 只花了一个时辰,她就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全部材料。这些草药长得比在空间外面的要好多了,叶斐然看着那漂亮的草药,撸起袖子开始炮制。 第245章 蕉园落成 第245章蕉园落成 用灵泉水来洗洗切切,翻炒烘干,再送入祝融灶里细细熬制。 一开始叶斐然掌握不好火候,失败了一次。 但是这次失败,为她的空间经验值增加了50点经验。 叶斐然没有气馁,第二天卷土重来,成功了。 她一打开祝融灶,只见里面铁托盘里的美白养容膏和同和堂里熬制的完全不同。同和堂那些有点儿发黑,颜色也不透明。而祝融灶里炼制出来的养容膏呈现金黄透明状,犹如琥珀一般。 叶斐然嘀咕:“怎么看起来一点儿不像?” 明明是同样的原材料呀! 她小心地切了一块,尝了一尝,一股中草药的淡淡香味从舌尖弥漫开去,滋味无穷,吞咽入腹后唇齿回甘。 叶斐然立马肯定了:“这东西,以后一定很好卖!” 真的好好吃啊! 慎重起见,她把制作出来的第一盒养容膏放在自己身边,先试用了再说。同时如今这膏方储存起来不太方便,她还想要想办法改良成丸药,就像世子夫人那香体丸一样,既好吃又好带,才方便推广。 叶斐然沉迷研制膏方,两个月转眼即过。 成甯办事能力超一流,她只负责付账就行,倒是很省心。 经历了两次飒风后,破院终于完工了。 前后三进的四合院,进门五间房,布局合理,宽敞明亮。 堂屋、书房、主人房、客房,一应俱全。 原属于陈慧娘家的院子,被打通了,旧房子被全部推倒,建成一组附属建筑。这一边是专门给小虞住的,建筑较为精巧别致,但一样有款待客人的花厅、卧室和书房。 后院是实验室和天气箱,以及水井。 菜地被隔了出去院墙外,另扎了篱笆围起。还新建了专门养鸡养猪的屋子。 灶屋位置不变,门前一样留着洗晒台,扩建过的前院彻底改头换面了,叶斐然让工匠平整了烂泥地,在上面铺了青砖。留出一点土地来,种了一棵石榴树、一棵芭蕉树。 还打了一套石桌椅放院子里,石桌椅旁边,做了石灯柱,上面可以点油灯照明。 这种布局在富人家里很常见,但是在火山村,却属于独一份儿。 房子落成当天,全村轰动,来瞧热闹的人络绎不绝。当他们听说这是叶斐然的想法时,又惊又叹。 “二丫还有这样的脑子,真是人不可以貌相,我家过段日子也要翻新屋子,能不能过来给我瞧瞧?” “这洗澡间和茅厕分开是怎么想的,绝了,而且下面还铺设了管道来冲秽物。” 叶斐然受不了粪肥的味道,所以把化粪池修在院子外面,到时候定期喊人来掏就行了。 “院子后面的菜地也长得好。肥肥大大,怎么伺候的。” 上次刮风,把水力辣椒酱机器吹坏了,反正那东西也没用了,趁着修房子的机会清理掉。然后成甯和叶斐然很有默契地把水井的井口封住了,村子里的人都没有留意到这边的水井,但是对他们那块长势旺盛无比的菜地感到啧啧称奇。 成甯难得地好脾气站在门口迎来送往,嘴里还说:“这个月初八好日子,我们家准备办入伙酒。大家赏脸来喝两杯。” 猎豹英雄难得开口,没有人不应允的。 苏氏和叶怡然也来看了房子了,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她们还是被震住了。叶怡然看看这里,看看那里,一会儿跑进堂屋,一会儿跑进洗澡间,最后跑到叶斐然身边说:“二丫,这房子太舒服了,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吗?太厉害了!” “还好啦,稍微用脑子想想就想出来了。”叶斐然说:“姐姐,娘亲,我们初八摆入伙酒,到时候你们要来呀。” 苏氏说:“我们早点过来帮忙。” 对于苏氏来说,没有什么比儿子女儿过得好更开心的了,今天她整个人容光焕发的,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 叶斐然很承她们的情,心里洋溢着暖意,眼睛笑弯成月牙:“好!” 晚上,一家人才有机会安静下来,享受新房子。 简单做了点饭菜吃了,点亮了石灯柱,坐在宽敞平整的青砖石院子里乘凉。 晚风习习,阿黑阿黄蜷在脚边。叶斐然躺在凉椅上撸狗,心满意足。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说:“现在破院已经不破了,咱们住的地方,也应该有个正儿八经的名字才好。相公,你想个名字?” 成甯拿着一卷书在她旁边看,听见她说话,抬起眼皮:“看不出来,你还蛮矫情的?” 叶斐然眨巴着眼睛装傻:“什么叫矫情?” 成甯:“……” 成甯说:“那你想要叫什么名字?” 叶斐然摸了摸下巴说:“唔……你的名字叫成甯,要不,叫宁园?” “不行!” 斩钉截铁一句话,好像头上炸响了雷,反倒把叶斐然吓一跳:“好了,不叫就不叫。用不着那么激动吧。” 成甯看起来有些羞愧:“这名字太文雅,和这儿不搭。我们家又没有个读书人,传出去会被笑话的。” 叶斐然说:“那,你觉得应该叫什么名字好呢?” 成甯说:“这儿种着香蕉,就叫蕉园吧!” 叶斐然:“……”还真简单粗暴没情趣啊。 …… 到了初八那天,来喝喜酒的村民们,都看到了新院子门楣上,叶里正题写的“蕉园”两个大字。 叶斐然站在门口迎客,脸上火辣辣的,几乎抬不起头来。 “这名字起得真好,蕉园,这院子里不就种着香蕉嘛!” “香蕉好吃!蕉园这名字好!阿成和二丫一个有文采,一个脑子灵,真是绝配!” “二丫你干嘛一直低着头呀,哦,我知道了,我们在夸你,你害臊了!” ——没错,她是在害臊。但绝对没有高兴的成分! 想到以后要住在这个“蕉园”,叶斐然特么的,宁可得罪成甯,也得坚持用“宁园”的名字啊! 但是今天走过路过的人都在夸这名字,后来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脸皮厚了,叶斐然没臊得那么厉害了,神色如常地接待起客人来。 第246章 日子比蜜甜 第246章日子比蜜甜 院子里里外外,摆了十五桌,这些都是极熟的。再远的人也没叫了。 大家先参观房子。 时不时地有人发出“啊!这块砖我铺的!”的惊叹,也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 把新房子每个角落都踏遍,热闹够了之后,宴席就已经张罗开了。 这么多人的酒菜,光靠家里人自然张罗不开,成甯拿了十五两银子到西江镇上请了着名的“罗宴席”来做的。 罗宴席是一个专门的厨子,因为菜做得好,别人都管他叫“罗宴席”,真名叫什么反而没有人再提起了。 他自己穷,没本钱开饭馆。他专接这种村子里的喜庆宴席。有人来请他,他带着两个徒弟,背着锅铲、调料盒子,就来了。 食材由主人提供,锅碗瓢盆及桌椅是村子祠堂里公用的。成甯不是本村人,没有进祠堂,这次办宴席由叶里正出面借用了叶家祠堂里的东西。 成甯做了多年猎户,这次办酒,他的猎户朋友带来了山猪、野鸡、野羊等野味。食材品种丰富,山珍海陆,无所不有。罗宴席抖擞精神,展开十八般武艺,做出九菜一汤的“十全十美”大席来。 客人们上桌,全都突了眼:这饭菜实在太丰盛了! “阿成!恭喜你!” “阿成,二丫,你们现在日子越过越好了,可别忘记乡亲们啊!” “阿成现在成了人生赢家了,羡慕死人啦!” 成甯和叶斐然喜气洋洋地招呼着客人。 这时,门外传来牛车响动,还有怯生生的声音:“请问,这里是叶二丫家里吗?” 叶斐然一瞥眼,高兴地跑出去迎接:“外公!舅舅!舅妈!你们来了!” 这一下,总算人齐了。 苏氏携着小虞,坐在苏老秀才身边,她真是做梦都没想到,短短半年,自己当了外婆,见回老父亲,老少四角俱全,这日子真是比蜜还甜。 这一晚,苏氏眼角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 蕉园喜宴的热闹老远传到叶家,叶老三顿时觉得,今天的肉沫野菜汤不香了,糙米饭也难以下咽。 周氏把筷子放下来,咬牙切齿地说:“贱货,孽种!” 叶文梁说:“娘,她们克死了大哥,还克得天海考不中秀才。只要有他们在,我们一家就甭想过上好日子。我们这一房在村子里也是有头有脸的,这大半年来没一件事顺心。是不是我们家的好风水,被二丫做了手脚带走了?我自己苦点儿无所谓,想起天海到手的秀才没了,我们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 他很少主动在父母面前说话,有话都让张氏去唆摆。这次亲自出面,也是眼红叶斐然现在的好日子,有些急眼。 但是现在他们在火山村的人缘已经坏到了极点,就算再生闷气又有什么用呢? 叶老三也很不爽,恨不得冲到蕉园去撕烂那家人,再把蕉园据为己有。但他也不敢这样做的,别说二丫变了个人似的,又精明又厉害。那个之前十年时间不哼不哈的成猎户,成亲后也转了性子似的,成了全村人交口称赞的好男人。就连叶里正也明显向着他们一家, 叶老三是家里最精明多心眼的人,深知道“审时度势”的道理。 为今之计,唯有暂时忍下这口恶气,等九月开恩科的时候叶天海考上了秀才之后,连本带利的让叶斐然狠狠奉还! …… 接下来这段日子,安稳无事。 一场异常猛烈的秋季飒风过去后,天气日渐干燥,秋风送爽,稻田泛黄,渔船捕上来的螃蟹渐渐脑满肠肥。 辣椒也收获了,经过空间改良的辣椒种子亩产量很高,两分地收了将近300斤辣椒,直接送到陈思南那儿,用机器开始做辣椒酱。 叶斐然又给陈思南出了个主意,让他做了很多一个一斤装的罐子,把辣椒酱分装来卖。还有零售的,按勺卖。陈思南订好了价格,在自己几个分号推广。 曾经在餐桌上毁誉参半的辣菜,如今成为整个西江镇的新流行。而卖云吞面和瘦肉汤河粉的小摊子上,也终于有了免费可添加的辣椒酱。 这就是连锁的力量么? 叶斐然直吐舌头,太厉害了,如果光凭她自己在市集上叫卖,小钱钱是能挣到一点,但,一定没办法达到如今的规模。 转眼,就临近恩科开考了。 考试定在九月初一,过了中秋,成甯就对叶斐然说:“二丫,我打算提前带小虞到宁县县城去熟悉一下环境和路线。好准备考试。” 叶斐然正在菜地里干活儿呢,闻言一愣:“那提早多少?” “从这里去宁县县城要走一天的路,提前五天出发吧。”成甯说,“提早一点到,也能住到比较好的客栈。让小虞安心念书。” 叶斐然说:“好啊。你们要带多少盘缠,二十两够不够?” 成甯说:“用不着这么多。宁县我去过一次,那儿最好的同悦客栈也才五分银子一晚,还包饭食。我们满打满算也就住个六晚,考完就回来。五六三十,算上路费,带十两银子足够了。带太多银子,若不小心露了眼,反怕惹来歹人。” 叶斐然想想觉得有道理,再一次佩服成甯的周全妥帖,就说:“相公说得有道理。那么就带十两银子吧。再带一些常用的丸药,驱蚊香包也要带上,千万不要路上生病了。” 成甯弯了弯眼睛:“还是二丫想得周全。” 他们有商有量的,温馨有爱。商量定了之后,成甯出去干活了,他前段时间才上山下好了套子,要过三天才能再次上山,这段时间就去船坞里打短工,帮忙修理船只。 听说最近船坞里拖来了好些式样特别的船只,是一个大主顾送过来的,村子里的老船工不会修,反而成甯曾经见过能说出一二,船坞主人就特意登门请成甯去帮忙,工钱也很高,给了三分银子一天。 叶斐然其实也对那些船只心痒痒的,奈何自己还要到镇上学医、送货,分身乏术。她暗地里央求了成甯,让他千万要在修好船只之后带她去船坞开开眼界,成甯只以为她年少好奇,一口答应了。 第247章 换了老板 第247章换了老板 成甯出了门之后,叶斐然也到了镇上。 今天是去如意楼收账的日子,她早就和那边的掌柜、伙计混熟了。提了一点自家炒好的辣味海螺和螃蟹酱作手信,进门就开口叫人:“掌柜的,我来啦。这是一点意思,给大伙儿尝尝鲜!” 因为陈思南很喜欢叶斐然,掌柜的也跟着对她客气热情。笑嘻嘻地说:“二丫来啦。这么多海螺,多破费呀!” 叶斐然说:“那要不多算我一点菜钱?” 掌柜说:“你这丫头,真是精到家了。不行。” 说说笑笑间,很久没有见面的陈思南来了,他身边跟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那少女柳叶眉,吊梢眼,鼻子高而尖,唇如花瓣,十分艳丽。 陈思南见到叶斐然,很高兴,凤眸如星光点点漾开:“成家娘子,今天真巧。这位是舍妹陈思静,静儿,她是我常常跟你提起的叶斐然,你们多多亲近。” 早在进门的时候,陈思静就一直打量着叶斐然了。 那种目光,说不上是恶意,但带着探究。陈思南话音刚落,陈思静就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叶斐然,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叶斐然回了个礼,嘴里含含糊糊应好。 陈思静打量了她一番,忽然抬头对陈思南说:“哥,难怪你总是对她赞不绝口。这位小娘子长得真可爱!特别是皮肤,白白嫩嫩的,看到就叫人喜欢!” 这话一出来,陈思南和叶斐然都感到尴尬,特别是叶斐然,头上黑线不已。她可是有夫之妇,这位陈小姐可真口没遮拦! 陈思南尴尬呵斥:“注意说话!” 陈思静吐吐舌头,对叶斐然道歉:“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夸你长得好看而已!” “没关系。”叶斐然坦然接受了,心里对这个性格直爽的陈思静,感情复杂,“你觉得我好看吗?”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最近她一直在服用自己制作的美白养容丸,其实就是拿自己当白老鼠。天天照镜子,看不出什么变化来,家里成甯和小虞两个直男又毫无反应,害得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成功。 陈思静用力点头,说:“是真的!虽然你胖了点,但是胖子不是有福气嘛!我最羡慕你的皮肤了,你怎么长出那么好的皮肤?难道是撑开了?” 说罢,伸手过来捏叶斐然的脸。 叶斐然哭笑不得,轻轻躲开了陈思静,说:“可能因为我在服用我家的美白养容丸的原因吧!最近是白了一点。” 她这么一说,陈思静来了兴趣:“什么美白养容丸?” 这个问题,叶斐然却不好回答了。她还没把这个美白养容丸带到市面上呢。好在这时候陈思南帮了她,说:“思静,你别老扯着叶斐然了。她收了账之后还要去同和堂学艺的。人家很忙,你以为都像你那么闲呀!” 陈思静鼓起腮帮子说:“我也想忙好嘛!” 陈思南说:“所以现在是你忙的时候了。人,我给你带到了,如意楼的生意以后交给你来打理,你可不能浪费我给你打下的根基!” 叶斐然吓一大跳:“什么?” 换老板? 陈思静斗志十足地说:“哥,你别小看我!你行我也行!” 陈思南对一脸错愕的叶斐然说:“二丫,我家里另外有生意交给我接手。我不日就要前往宁县州府里去了。这儿的生意我全盘交给妹妹打理。你们两个以后好好相处。我妹妹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担待一点。” 原来如此,叶斐然对陈思静第一印象不恶,爽快答应:“好啊。” 过不一会儿,陈思南拿着银子来了,这一次,他给了三十五两银子,除了十两银子卖菜钱脏歘差,剩下的二十五两,竟全都是辣椒酱的分成。 叶斐然再次吓一跳:“辣椒酱这么好卖?” 那可是500斤辣椒酱诶! 陈思南说:“前阵子有一支往西川的船队在这儿出发,船老板尝了尝这个辣椒酱,十分喜欢。全部包圆儿了。他说他们那边气候阴冷潮湿,正好吃这个。” 叶斐然这才明了:“没错,辣椒可以驱寒祛湿,确实很适合潮湿阴冷地方的人食用。” “不是我催,你第二批辣椒要赶紧送过来了。不然我这儿都没有得卖了!”陈思南笑呵呵的,“你的辣椒酱机器真的很管用,我现在只需要拨一个小工,花两个时辰就能够做足够七天卖的辣椒酱。” 当然了,解放生产力嘛。 叶斐然弯弯眼睛:“我知道了。不过最近半个月你估计都见不到我了。” 陈思南一怔:“哦?” 叶斐然说:“我要带我儿子去县城赶考呢。” …… 叶斐然后来改变了主意,她想要去县城里长见识。 为此,她放弃了去看大船的机会。 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之后,成甯终于松了口,答应让她也跟着一起去县城。拿了陈思南的银子,正好做路上盘缠。 宁县的县城所在地离西江镇其实不太远,也就30来里路。但火山村没有人愿意赶车去县城,所以一般都是先到镇上,再从镇上雇车到县城。 成甯一家就是这样走的。 赶车人笑着问:“一大早的,去走亲戚吗?” 成甯素来不喜跟陌生人说话,叶斐然说:“不是呢,我儿子去赶考。” 赶车人纳闷:“你儿子?” 叶斐然说:“嗯,也就是去考个府试,试试水。” 一句话,把赶车人惊到了,看着小虞的目光都不一样起来:“这么小就能够考府试了?这是神童吗?你说他是你儿子?” 作为母亲的身份,叶斐然太年轻了。叶斐然笑笑说:“是呀。” “姑娘,我不信。你才几岁呀,十五岁顶天了。这孩子都十岁了吧!”赶车人说。 叶斐然看了成甯一眼,说:“这是前面那个姐姐留下的孩子。不过我一直当他是亲生儿子对待的。” 赶车人大致明白怎么回事了,一会儿赞成甯命好,找到个宽容大度的继室,一会儿夸叶斐然心地善良,一定会有好报,一会儿夸小虞聪明伶俐,小小年纪可以去参加府试,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第248章 县城赶考 第248章县城赶考 谁都爱听好说话,对于赶车人的用意,叶斐然心里雪亮。下车的时候,多给了二十文钱,喜得赶车人见牙不见眼的,连声道谢。 叶斐然说:“我们十天之后返回西江镇,到时候还想要坐大叔您的车,可以吗?” 赶车人一口答应:“没问题!” 他们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赶车人就走了。剩下一家三口,站在宁县城门前,这才有空观察周围环境。 相比起小城镇西江镇,宁县很大,大得远远超出了叶斐然脑海里“县”这概念。 “这不对呀……”她纳闷了。 说是县,按照叶斐然看来,和现代的小城市差不多规模了。她和脑海中前世学到的古代行政区域知识来对照,果然,古时候的县城就是现在的地级市。一个省叫“州郡”,而且行省的占地面积还各有不同,她所在的州郡,就是琼州郡。 宁县十分繁华,高高的城墙,守卫森严,隔着城门,可以看到城墙里面连片的屋宇,大路更加如同蜘蛛网一般四通八达。 成甯带着妻儿,通过了城门,前往投宿的地方。 一路上,叶斐然看到不少书生打扮的人。 成甯说:“今年开恩科,所以很多之前落榜的,还有本来打算明年考的,都挤到现在来考了。而且还是罕见的三场同考,参加考试的人比正常情况下还要多。” “你们要小心看管财物。千万别乱走乱逛。想要看什么买什么,等考完试之后,我再带你们去。” 叶斐然道了声“原来如此”,既然人多杂乱,她立刻小心翼翼抱紧了自己行李。 路上却见到熟人。 叶天海如活凤凰般,被叶家人簇拥着浩浩荡荡向城里最大的客栈“明月客栈”走去。叶斐然眼尖,一把扯住成甯衣袖:“你看。” 成甯说:“你怕他们?” 叶斐然不以为然地说:“我才不怕。不过小虞马上要入闱,我不想节外生枝。” 成甯说:“你这个想法是对的。那么我们就不住这个明月客栈了。” 叶斐然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说:“相公,要么我们索性别住客栈吧。凡是客栈,都人来人往的,影响小虞休息。反正咱们又不缺银子,不如租一个院子来住,各方面都便宜。” 她乌溜溜的眼睛,湿漉漉地盯着成甯。成甯心一软,说:“行吧。” 今年恩科是大事,宁县不乏专门做仕子生意的人家。 很快,他们就找到一个清静的院子,坐落在城西,前面是一个卖古玩及文房四宝的店,后面是院子。 那古玩店看着就没什么生意,所以院子里十分安静。 这里的掌柜姓陈,最喜欢和读书人结交,按照他的说法,每年开考这个月他都专门把东厢房收拾出来租给来赶考的考生住。顺便做做他们生意之类的。 你别说,这些考生里还真有中了举回头买陈掌柜的端砚湖笔的。 但是,陈掌柜说,小虞是他见过的,年纪最小的赶考人。 “成先生,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来赶考院试,还纳闷怎么带着娘子和小孩来考试的呢!”陈掌柜拉着小虞左看右看,好像看什么稀罕物一样,爱不释手的,“这孩子,长得又好,又聪明。才几岁来着?九岁就能考府试了,别是天上的仙童下凡来的吧?” 成甯谦虚了几句,陈掌柜实在太喜欢小虞了,一定要请他们吃饭。 投桃报李,叶斐然把带来的土特产送了陈掌柜一些,不外乎鱼干一类的。不过宁县县城不靠海,倒让陈掌柜欢喜了一番。 秋天日短,就算是亚热带地区,农历八月底,天也黑得越来越早了。晚饭就在店里吃,店堂宽敞,几盏油灯一点,很明亮。 陈掌柜的娘子,人称四娘,做得一手好饭菜。叶斐然花了半天功夫就跟她混熟了,两个人合力做了一桌子菜,叶斐然还用带来的辣椒做了个辣子鸡,让陈掌柜家三个孩子吃得不亦乐乎。 “开门!开门!” 门外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很急也很用力,把宁静的夜空给打破了。 陈掌柜擦了擦油嘴,小跑着去开门:“谁呀?” “有宣纸吗?有羊毫笔吗?” “有的有的!” 原来是三四个读书人来买东西,叶斐然感到奇怪了,这都晚饭时间了,怎么还来买文房四宝?离考试还有好几天呢,也不急在这一时吧? 一张熟悉面孔跃入眼帘,叶天海竟混在这些人当中。 陈掌柜说:“各位大爷,这么晚了,还用功呢?” 一边说,一边把宣纸拿出来。 书生们却不满意。 叶天海说:“你这儿有没有好点儿的泥金笺或者花草笺?崔学士眼下在梅林开诗社呢!” 所谓泥金笺和花草笺,都是一些花样纸,压了洒金或者干花干草在纸张边缘,取其意趣,是读书人闲暇取乐用的东西。陈掌柜边找东西边说:“原来你们是崔学士的客人呀,快要考试了,不好好备考,去诗社?” 一个蓝衣书生说:“你懂什么,我们都是西江镇明海书院的。我们山长今天带着我们去崔学士家开眼界,当然不能错过机会!” 难得有机会为山长跑腿,露脸,这几个都满脸兴奋。 陈掌柜也没说什么,把他们要的东西给了他们,书生们兴高采烈的走了。 重新坐下来之后,陈掌柜对客人们说:“哼,快要考试了还胡闹。这些人一看就不是正经读书的,如果以后他们考中了,做了父母官,那百姓就惨了!” 看得出来,陈掌柜对这些风气十分看不过眼。 成甯说:“天下读书人千千万万,难免会有几颗老鼠屎。说不定连秀才郎都考不中呢。” 陈掌柜冷哼:“小哥,你这就有所不知了。那崔学士,乃是本朝帝师。因犯上直言才主动请辞回乡,在朝中影响力还在。整个琼郡自从老王爷薨后,就数他了。他们若是能进了崔学士家里,那么中个秀才功名不在话下的。” 叶斐然明白了,这不就是古代版的士林党争嘛。反正不关她的事,她索性看热闹不嫌事大,八卦道:“这么说,他们可是抱了一条粗大腿呀?” 陈掌柜道:“可不是。只希望这些年轻人,长大点能懂事吧。” 几个人聊了一会儿,这才各自安寝。 第249章 丑态百出 第249章丑态百出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叶斐然深居简出,苟在家里照料小虞起居饮食。 人在家中坐,瓜从天上来,竟被她知道了,叶家人除了叶天宇之外,全都陪着叶天海到县城赶考。掐指一算,乖乖,这趟出来叶家怕是要倾家荡产。 事实上,这些钱全都是叶老三和周氏掏自己棺材本才凑够的。 叶家人觉得,上次叶天海没能考中秀才,就是因为孤身一人在外地,没有人照料,导致考试失手。这第二回考试,索性搬家似的跟了过来,还分配好了任务,张氏和叶紫然管叶天海吃饭,周氏和叶文英管叶天海用的,叶老三叶文梁管跑腿。 “高升客栈”是宁县一家中档客栈,一开始叶天海提出要住明月客栈,叶老三一问价格,差点没被火点着屁股,一蹦三丈高。一个房间一天200文钱,叶家一家八口,四个房间,住八天,二四得八,八八六十四,光是住客栈就得六两多银子。 不管叶天海指桑骂槐,拉长马脸,就差死赖着在明月客栈里不走了。但囊中羞涩的叶老三这次没有妥协,而是拖着全家找到高升客栈,50文钱一天,管两顿饭。 叶天海嫌住高升客栈丢脸,拿不出手,当天晚上跟着同窗去了崔学士的诗社,晚上没回来。第二天实在蹭不下去,才回来了,蒙头大睡,一睡一整天。也不知道有没有看书。 如是者过了数日,街上的书生少了,各大客栈挤满了考生,城里充满了诗云子曰。 考试的氛围,越来越浓厚。 晚上掌灯时分,张氏端着两大碗肉、一碗青菜、一碗白米饭,全都堆得冒尖儿。 她把叶天海的房门敲得震天响:“海哥儿,吃饭了!哎呀,你不吃饭,娘要心疼死了!” 有一些已经歇息的住客,被吵得受不了,也只能忍着。 吵了一会儿,店小二追过来:“这位大妈,你怎么拿了三人份的饭菜?浪费可耻!” 原来这店里包的饭餐都是定额的,但张氏一口气把三份饭菜倒成一碗端走了,店小二发现了,赶紧追上来。张氏立起眼睛说:“我家儿子食量大,怎么就浪费啦?我们可是给了钱的,怕不是你们开店的小家子气!” 店小二看着那满满当当的饭菜,那分量两个大人都吃不完,气乐了:“大妈,你占便宜也讲个理。能吃完也就算了,你儿子那么瘦弱,怕是吃不完。你这又何苦!” 张氏说:“你也知道瘦弱,更要多吃了!” 反正她就是觉得,自己给了钱的,一定要多吃多占,不然吃亏! 店小二吵不过她,叹着气摇头晃脑走了。这家人在店里住的几天里,每天吃饭饿死鬼似的,连吃带糟蹋,吃完还偷偷装袋子里往房间里带,对店小二的态度也很恶劣。 店东如今后悔死了! 张氏敲了好一会儿门,叶天海才开门,一开门,已经穿戴整齐了。“娘,我要出去一下,晚上不必留门给我了。” 张氏问:“你去哪儿呀?吃了饭再去吧。” 叶天海皱眉说:“油腻腻的全是肥肉,谁爱吃这些呀。你爱吃你自己吃去,今晚几位同窗在丽春院摆了一桌子,席上什么好东西没有。” 张氏觉得儿子是去做大事,享大福气的,不敢多问,说:“那好吧。” 叶老三闻讯出来,听见娘儿俩对话,冷不防插嘴道:“你早点回来。别一去就一晚上。后天得考试了。” 叶天海对爷爷还是有点忌惮的,不情愿地点了头:“行了,我有分寸。” 他匆匆出了门,张氏看了看手里那几大碗贪便宜占来的饭菜,不想倒掉,更不愿意退还,说:“我拿去房间做夜宵。” 回到房间,叶天赐流着口水凑过来:“娘,我就说了哥不会吃这东西的。我饿了,可以动筷子嘛?” 张氏说:“就你聪明,快吃!” 叶紫然冷眼旁观,冷笑一声:“娘就偏心哥,你还凑过去。” 张氏一听,拉长了脸骂道:“就你能!你哥马上当秀才了,你难道没好处?” 叶紫然说:“我没看出有什么好处罗!” 张氏说:“到时候你是秀才的妹妹,凭这个身份给你说门好亲事!” 叶紫然更不以为然了,说:“好亲事好亲事,你和奶奶挂在嘴边都半年了。别说二丫那傻胖妞,不知道走什么狗屎运,让那穷酸猎户发了家,住了大房子。就连陈慧娘那小婊砸,竟然也成了秦员外的姨娘,坐着马车回村子里衣锦还乡。她们一个个都发达了,我呢?” 叶紫然心里头这股闷气已经憋很久了,这几个,当时在村子里可都比不过她的。没有她漂亮,没有她家境好。如今才短短半年,叶家穷了,那些人却一个个抖起来了! 张氏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娘知道你心里怨。咱们先忍这一时……” “稀溜溜——”骏马嘶鸣声,吸引了叶紫然注意力。 一名青衣男子骑着马,在客栈窗户下走过,在浓如墨的夜色中,一名奴仆打着灯笼照路,男子缓缓前行。从窗户看下去,只能看到他颀长的背影和头顶闪闪发亮的纯金束发冠。 叶紫然心里打了个突,听见那奴仆说:“林公子,请小心,前面就是明月客栈了。” 一个异常悦耳的声音道:“劳驾。” 那声音,是叶紫然出生以来听过最好听的。 叶紫然盯着窗外,已经听不见张氏说了些什么了,她回过神来,喃喃的道:“这种人才配得上我。” …… 有人平静度日,有人夜夜笙歌,很快就到了考试。 府试和院试一起考,分别对应童子生和秀才。考场设在县衙隔壁,叶斐然上辈子曾经到国子监和号房里参观过,以为会看到那种暗无天日的豆腐块房子。没想到只是一座普通宽敞的大院子。 成甯说:“二丫,你在想什么呢?” 她的出神已经如此明显了吗?叶斐然挠了挠头,说,“府试不用在号房里考吗?” 成甯说:“你怎么会知道号房?” 第250章 咱们斯文人,不玩那套 第250章咱们斯文人,不玩那套 叶斐然才想起这事儿不应该自己目前身份知道的,没法儿说,就说:“我做梦梦见的。” 成甯说:“号房是乡试才会有。院试府试还是因地制宜的。但房子简陋,不代表纪律不严格。按照大顺律例,科考作弊的话,轻则考生本人永不得录用,重则腰斩诛九族。” 成甯最后一句话,听得叶斐然背上凉飕飕的,半晌,才问:“考试而已,能犯什么罪会闹到诛九族啊?” 这个问题,成甯却没回答她了,他看向远处缓缓打开的考场大门,说:“考场开门了,我们去排队吧。” 随着考场开启,考生们沿着长街,排成长长的几条队伍,等候衙役验身。 冤家路窄,叶斐然这时和另一边排队的叶家一大窝人,正正打了个照面。 自从知道叶老三全家来了县城之后,叶斐然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毕竟那么一大家子人,个个极品,存在感是很强的。 当叶紫然挑衅地打招呼时,她假装没听见。 “小虞,晚上想吃什么?娘给你买了做去。” “我想吃橄榄角蒸鱼。” “死胖妞,你还没死啊?” “小虞,你笔墨带好了没?” “带上了。都在小袋子里。” “胖妞,你来送你家拖油瓶来考试?别浪费时间了,野人猎户生的野种,回家种田拉倒,何必浪费这个钱!” “小虞,你年纪小,志在参与一下算了。别太大负担。不过也要认真考试,尊重试题,尊重文化。” “我知道了。” “胖妞,你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快爬过来喊三声好姐姐,我带认识书院里的公子家眷们。” 小虞看着叶斐然,很认真地说:“娘,你不去打那女人耳刮子?” 看来她能忍,小虞都受不了了。叶斐然抽了抽嘴角,摸摸小虞头发,说:“狗对着你叫,难道你也要学狗叫么?咱们斯文人,不玩那套哈!” 这时候,路边排队进考场的人很多,大家除了等待之外又闲着没事干,都看了过来。叶天海觉得丢脸,扯了扯叶紫然,呵斥:“别吵了!小姑娘家家的,大呼小叫,像什么样子!” 叶紫然有点儿怕叶天海的,又见叶斐然油盐不进地,挑衅不动,老没趣地住了口。 张氏说:“没想到那傻胖妞也送野种来考试。真是钱多了烧的。” “呵呵,心比天高身比泥贱,说的就是这种人。”叶文梁也说。 说到底,叶家人半点没把小虞放在眼里。 才九岁就来考院试,简直就是笑话! 这时,远远地,有人说:“林公子来了!” 叶紫然回头一看,心里打了个突:“这不是那晚见到的……” 林驿自从中了案首后,就离开明海书院,到县城里的神鹿书院继续求学了。神鹿书院是官学,同时也是得到宁昌王提拔的书院,又有钱又有地位,林驿在那边混得如鱼得水。 而且,他考上案首才不过半年前的事,好多西江镇上的考生都是他昔日同窗,其中就包括叶天海。他就过来送送同窗们,勉励几句。 今天他穿着竹布长衫,颜色仍然是他喜爱的淡青色,头戴白玉束发环,手拿青竹扇,挺拔斯文,宛如一棵修竹般俊逸无匹,成为众人焦点。 眼瞅着林驿和几个人打完招呼之后,往自己这边来了,同时吸引了身边不少人艳羡眼光。叶天海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微笑着迎上前:“林兄。” “天海兄。”林驿客气地和他行拱手礼,“这次恩科,诸多同窗同入考场。小弟特来相送,祝天海兄能高中案首,谋得功名,共为天子效力。” 这些都是场面话而已,但林驿贵为学正公子,人又出色,话又好听,捧得叶天海飘飘然,连声道:“承你贵言、承你贵言!” 旁边的叶紫然,看得愣了神了。 做梦没有想到,那位公子竟和自家兄长相识! 天降之喜,犹如一朵红莲,在叶紫然心中炸了开去,少女羞涩难言,悄悄涨红了脸。躲开,又偷偷回眼看。 好好看……真的好好看,他的肤色怎么可以这样白?他的眉眼怎么可以这样灿若星辰?他身量比她高一个头,站在她身边,正是天造地设一般,怎么看怎么顺眼。 其实林驿之前来过火山村好几次,叶紫然因缘际会,没能见到他。如今一见之下,倾慕不已。 她拼命往叶天海身边凑,想要让叶天海为自己介绍一句……只需要介绍一句,他就会知道,她是他同窗的妹妹,那样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了。 但叶天海没有,他只顾着自己和林驿说话。叶紫然不由得暗暗焦急。 忽然之间,她戳了戳叶天海,腻声说:“哥,这是你的扇子,记得带好。” 叶天海随手接过,并没有停止说话。林驿更加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叶紫然心里不由得起了怨怼之情。 很快,林驿抱拳告辞,走开了。 叶天海才回头训斥:“没看到我在和林公子说话吗?少打岔!得罪了人怎么办?” 叶紫然问:“哥,你和那位林公子很熟悉?他是什么来头?” 叶天海说:“他是本郡林学正的独生子,是我的同窗好友。”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微笑起来,颇为自得。叶紫然不知道什么是学正,但是她知道,那是一个官。 听说林驿果然出身不凡,她更加向往,眼睛牢牢粘在林驿后背上下不来了……然后她就看到林驿来到叶斐然身边,满面笑容地对成甯和叶斐然打招呼,还伸手去拍小虞肩膀。 那神态、那语气、那亮闪闪的笑容,跟刚才对叶天海的客气笑容,不可同日而语! 叶紫然傻了眼。 林驿对小虞说:“小虞加油,考完试,我在八仙楼请你吃大餐!” 八仙楼,是县城最好的酒楼,只接待本地达官贵人,得提前订座才有位置的。 成甯说:“还不感谢林大哥?” 小虞就说:“谢谢林叔叔。” 林驿嘴角直抽抽,其实他才比小虞大十岁啊……辈分就成了叔叔了。 第251章 偶遇云霓裳 第251章偶遇云霓裳 他聊了几句,传授的心得可比成甯两口子没进过考场的那些虚话要实在多了。包括让小虞尽量少喝水,验身过后抓紧时间小解,还有写字要怎么注意,等等。 小虞认真听着,连连点头。 说话间,排队快轮到小虞去验身了,林驿这才挥手作别。 叶斐然笑道:“这位林公子倒是有意思,照顾我们家生意也就算了,还特意跑来罗嗦一大堆。他可能很适合去当学官。” 成甯说:“无事怎会献殷勤,林驿喜欢上你姐姐了。上次来探口风,被岳母严词拒绝,这不是不死心,想来讨好我们么。” 叶斐然吓一大跳,脱口而出:“不会吧?” 成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对于这种事,总是很迟钝。莫不是傻病没有好全?他有时候很抓狂,有时候又很想她快点长大,能够明白这些…… 强行抛却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他温和地说:“怎么不会?缘分这种事,很微妙的。” 叶斐然已经不止是惊讶了,简直就是震惊,张口结舌站在原地不能动。 瞅着衙役招手喊小虞了,她连忙丢开这件事,赶上前去。 把小虞送进了考场,两口子就没事干了。 成甯想要到县城的铁匠店看看有没有趁手武器,更新一批打猎工具,叶斐然想起自己答应了给小虞做橄榄角蒸鱼,就去了菜市。 宁县县城的菜市品种倒是丰富,就是东西什么都贵。猪肉一百二十文钱一斤,青菜也得要十五文。叶斐然到了卖鱼的摊子上,发现这边卖的品种极少,一个大木盆,里面养着大小不等的鱼。这种鱼要八十文一斤,不论品种。 在火山村渔民那里买,只需要十五文。当真是物离乡贵。 叶斐然咬着牙买好了鱼,又买了一斤猪肉,半只鸡,买了一点儿蘑菇和青菜。 东西贵得令人灰心,她不敢再买了,回身往外走。 来到菜市口,天空涌起乌云,细雨猝不及防飘飘扬扬洒落,另一边的阳光都还没来得及收。 叶斐然两只手拎得满满地,快步跑到最近的屋檐下躲雨,犯起了愁:“怎么回去好呢?” “你看那边那个人,好可怕!” “好大的刀疤!” “是不是坏人啊?” 同在屋檐下躲雨的人涌起小小的耸动,叶斐然循着耸动的方向看过去,愣住了。 成甯打着伞出现在菜市口的路口,高大的身影在空无一人,下着雨的街道中,格外显眼。他面沉如水,凌厉的五官被笼罩在伞的阴影下,玄色衣,松木屐,在雨中呱嗒呱嗒,脚步声沉稳有力。 他来接她的吗? 叶斐然这个念头还没有动完,成甯来到她面前了,他说:“娘子,我来接你了。” 低沉温柔的声线,好像抚慰了旁边躁动不安的人群。那些因为刀疤而害怕成甯居民渐渐安静下来了,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叶斐然手里草绳子串着的活鱼“扑棱棱”挣扎了一下,引起成甯注意。他随手接过鱼,把雨伞倾斜到叶斐然头顶。 “好,走吧。”她对他微微一笑,空出来的那只手正好挽着成甯胳膊。 小雨淅淅沥沥,绵绵不绝,打在油纸伞面上,汇成一曲悠长的曲子。 叶斐然哼起歌:“闭起双眼你会挂念谁,眼睛睁开身边竟是谁……” 成甯斜斜地瞥了她一眼,墨眸内水光莹然,流转缱绻。 终究,什么都没说。 身后闲人话锋变了:“原来他是来接娘子的,人长得可怕,却很温柔呢。” “我要让我家死鬼学着点。” “拉倒吧,人家小夫妻,肯定成亲不久。你都成亲二十年了,孙子都俩了……” “那又怎么样?老娘就算到了六十也是他老婆!” …… 回到古玩店,雨还没停。掌柜娘子看着天说:“一阵秋雨一阵凉,今晚恐怕会变冷。成娘子,你们带够衣服没有?” 叶斐然犯愁道:“没有呢。” 这个地方的夏天特别长,她穿过来大半年了,除了刚成亲那半个月气候凉爽之外,似乎直接进入了夏天。现在骤然变冷,没来得及准备冬衣。 掌柜娘子说:“小虞可以穿我家大小子的衣服,你们夫妻俩可怎么办?” 掌柜娘子是瘦子,陈掌柜是矮子,这件事,爱莫能助。 叶斐然说:“要不就买成衣吧。” 该花的钱就不能省。 院考和府考是两天考三场,晚上可以回家的。这一点跟考乡试不一样。下午差不多时候,成甯早早去考场门口等待小虞了。 掌柜娘子带着叶斐然去买厚衣服。 到了成衣店门口,叶斐然抬头看看招牌,乐了。 “云霓裳”,这不是苏氏和叶怡然接活儿的绣庄嘛? 掌柜娘子问:“成娘子,你笑什么?” 叶斐然说:“我笑无巧不成书,我娘和我姐平时也会接绣活回家做,那家绣庄也叫云霓裳。” 不料掌柜娘子说:“不是无巧不成书,这是你有所不知了,云霓裳有很多个分号,每个分号卖的东西大同小异的。” 叶斐然来了兴趣,一番打听之下,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古代的连锁布匹店。 而且,云霓裳的大老板,就是之前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世子夫人娘家。 “看来在封建时代把生意做大,一定要抱着权力大腿才行啊。”叶斐然自言自语。 掌柜娘子说:“成娘子,你在说什么?” 叶斐然说道:“没什么,我在自说自话而已。走,我们进去看看。” 县城这家云霓裳,卖的东西又多又好,不但卖成衣,而且还卖鞋子。只见店西首处,三排鞋子整整齐齐的,大人孩子的都有。也亏了大顺朝的女子不兴裹小脚这套,全都是天足,鞋子码数和现代差不多。 叶斐然不止一次想象过自己若是穿到一个裹小脚的朝代该怎么办,想到那两块烂番薯似的东西就是自己脚丫子,每每不寒而栗。 云霓裳的成品鞋子,左边是布鞋,右边是缎面鞋,贫富有别,泾渭分明。 叶斐然区区小村妇,只能选择布鞋。 第252章 继续丑态百出 第252章继续丑态百出 你别说,这种手工纳千层底的布鞋,摸起来柔软,想来穿着一定舒适。这好东西西江镇可没得卖,一般人都得自己做鞋子,或者穿草鞋。叶斐然一口气给自己一家人全部一人买一双,其中苏氏、成甯两个已经成年了,鞋码不会再变化的,一人两双。 这里的伙计见她买东西爽快,人也长得可爱,又好说话,对她态度极好。 叶斐然买好了鞋子,又提出要看成衣,伙计说:“你是要夹袄、裙子还是再冷一点儿天气穿的?” 叶斐然对这边的冬天毫无概念,一脸懵。 掌柜娘子说:“我妹子在乡下的,也不冷,一件细棉布褙子,一件夹袄就够了。还要看看男款的。” “好咧。” 有了掌柜娘子,帮她解决了窘境,叶斐然松口气。在外头的衣服都是挂板,伙计让她们原地稍等,自己到里头库房取衣服去。 正等待间,几个女人争吵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叶紫然的声音:“娘,你看看,县城就是不一样,衣裳格外鲜亮!” 叶文英尖酸:“啧啧,三丫没见过世面,就这样也大惊小怪。” 叶紫然不服气:”我是没见过世面,你懂,你给我说说看啊!” “说了你也不懂,小丫头眼皮子浅,刚刚才为了一对耳环去闹嫂子。我可不敢带你进云霓裳!” 原来张氏、叶文英和叶紫然耐不住客栈里寂寞,也跑出来逛街了。以她们的性格,当然要来云霓裳开眼界。只不过三个人都没什么修养的,还没进店,就在门口吵成一团。 站在店门口招徕生意的伙计见她们吵吵嚷嚷,又不像来大主顾的,不禁皱了眉头,站在一边不说话。 谁知道哪样不想来哪样,这几个婆娘边吱吱喳喳的,还真走进店里去了。 叶文英还老实不客气地点着他鼻尖说:“你,跟我们进来!” 伙计指着自己鼻尖,嘴巴张大成圆形,可叶文英已经摇摇摆摆的进去了,伙计按捺着火气,跟着几个婆娘往里走。 进了店堂,叶紫然正正跟叶斐然打了个照面。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叶紫然正想要找叶斐然问林驿的事,当即上前去:“喂!” 叶斐然原本已经转过身想要不理她了,却被叶紫然揪了出来,懒洋洋地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叶紫然很嚣张地问:“你怎么认识林公子的?” 叶斐然说:“什么林公子?” 她在装傻。 叶紫然却信以为真:“你不认识他?就是今天早上跟小虞说话的。” 叶斐然说:“哦,是他啊。我认识他啊,还跟他很熟悉。” 叶紫然顿时心痒难耐,喜道:“你和他很熟?他有妻子了吗?”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 叶紫然说:“来,你介绍我和他认识。我给你好处。” 她还真是鬼迷心窍了,忘记了张氏也在旁边。张氏再宠她,也知道姑娘家大庭广众讨论男人实在丢脸,要是被人知道是叶天海的娘和妹妹,搞不好还要影响儿子功名。她拉开叶紫然,骂道:“你作死了,发骚也不是这时候。也不瞧瞧什么地方!” 看了一眼叶斐然,从鼻孔里冷哼一声:“傻胖妞,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谁不知道你那个守寡克夫老娘给林家做活儿,这就敢狗仗人势夸口自己和林公子很熟?也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叶紫然一听说叶斐然只不过是给林家干活的,顿时没了兴致,悻悻地说:“娘,你早说嘛。我还信了这傻胖妞呢。” 叶文英取笑道:“人都爱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就连傻胖妞傻病好了之后也懂要面子啦!” 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声音高,好像一个戏班子开锣似的。掌柜娘子在旁边听傻了,正想要为叶斐然打抱几句不平,叶斐然拉住了她,轻轻摇了摇头。 掌柜娘子不解:“为什么不反驳她们?” 叶斐然说:“狗咬人,难道还要咬回去吗?如果我跟她们吵起来了,就连我们也一块儿丢脸了。” 这地方可是县城,不比火山村,来往的人层次高,动不动还会碰到个富人或者官儿什么的。要是有什么行差踏错,麻烦可就大了。 掌柜娘子见她这样懂道理,越发敬重。 一时间伙计乐呵呵的从库房里出来,说:“两位娘子,您要的衣服在这里。请过目一下。” 他展开了那些衣服。只见头一件是胭脂色细棉布褙子,衣领用褐色丝线刺绣了蝴蝶纹样,袖口则是小草小花,简单雅致。 一条桃红马面裙,搭配了一条绛红带子,裙头绣了祥云纹样。 两条细棉布的裤子,黑色的,用料十分厚实。 一件绛紫色夹袄,里外细棉,针脚细密,再冷一点就能穿。这件夹袄没有刺绣,胜在设计了活动夹层,到了寒冬腊月时,这件夹袄中间还能夹棉花,既美观又实用。 张氏、叶文英和叶紫然三个,全都看得突了眼。 张氏张大嘴巴:“呵!” “呵呵!” 小眼睛里,尽是恶毒和贪婪。 叶斐然细细翻检过衣服,感到很满意,抬头问伙计:“很好。我全要了,一共多少钱?” 除此之外,还有成甯的一套墨蓝色的厚衣服,以及小虞的衣服。男装大同小异,款式没有那几件女装般夺目。 伙计说:“合共十两五分银子,外搭80个铜钱。” 云霓裳的成衣是十分昂贵的,这么一堆成衣,抵得上普通村民一家全年的收入了。所以张氏她们只敢看看,连问都不敢问价格。当她们看到叶斐然爽快地拿出碎银子来付款时,三张面孔越发像打翻三坛酱缸,颜色缤纷精彩。 伙计用小秤过清了银子,喜滋滋地把衣服装进云霓裳特制的纸包里。就在这时,打横伸出一只黑黑瘦瘦的女人手,抖散了伙计手里的衣服。 叶文英夺过那件胭脂红褙子,越看越喜欢,眼里发着光,嘴里赞不绝口:“这衣服真好看!” 伙计傻眼了,说:“客官,这衣服已经有人要了。” 第253章 理直气壮的无耻 第253章理直气壮的无耻 叶文英充耳不闻,把衣服放在自己身上比来比去,“我好看吗?” 叶紫然也拿起了裙子,在自己腰肢上划拉,嫌弃道:“肥婆的身量太胖了,这裙子我拿回去得改小。” 她们理直气壮且不见外的态度,让伙计开始怀疑人生。 掌柜娘子看不过眼,忍不住开口:“喂!你们谁呀?怎么乱翻别人的东西?” 叶文英高傲地白了她一眼,说:“你不知道?我是她姑姑,这胖妞是我死鬼大伯的女儿,从小在我们家干活。喂,这褙子我要了啊!” 最后一句话是对叶斐然说的,完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可不是嘛,从小到大,叶文英看中苏氏或者她们姐妹两个的什么东西,都是直接要的。这一点,甚至在她爹叶文栋还在世的时候,已经开始了。 跟着叶文英身后,张氏和叶紫然也老实不客气地瓜分叶斐然的衣服,一边分一边还嫌长嫌短。 “裤子长了,回去得改。” “夹袄颜色太深,我不太喜欢,不过那做工还可以,算了算了。” “这两条裤子拿回去给你爹,正好穿。” 她们分得很开心,没想到出来一趟,能够得到云霓裳的衣服,价值十两银子呢!回到村子里,够显摆好久了!掌柜娘子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气得喘气的鼻孔都张大了,“啊——你们这些人——” 回头看着叶斐然,心想成娘子还真好脾气,难道软柿子到这种地步,任这几个婆娘抢自己东西踩自己的脸面? 叶斐然却已经拿了量身的竹尺子在手,轻轻在手掌心虚击一下,“啪”,竹尺子发出响亮的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叶斐然挥起竹尺子,揉身上前,劈头劈脸对准三人抽过去。 “啪”“啪”“啪”! “哎哟!” “哎呀!” “疼!”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叶斐然专挑脸来抽。不大一会儿,张氏、叶文英和叶紫然三个人脸上就布满了竹尺子红印。 张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杀猪似的大喊大哭起来:“打人啦!侄女打婶婶啦!” 这一套坐地打滚的功夫,若是放在火山村里,那是人见人怕万试万灵。但这儿是什么地方?云霓裳的店面里,云霓裳的伙计看到这泼妇闹事,怕影响自己生意,立刻喊了店里的人:“快来人呀,这婆娘不买东西在店里号丧啦!” 一声落下,旁边早就准备好的伙计一拥而上,抬手抬脚,把张氏扔到大街中间。 叶紫然慌了,扔下衣服跑出去:“娘!” 叶文英不知道要不要出去好,叶斐然上前去一把夺下她手里拿着的衣服,叶文英张口欲叫,“啪”“啪”脸蛋一左一右多了两道红印子。 叶斐然冷冷地说:“抢我的衣服?问过我没有?无耻!” 叶文英尖叫起来:“我是你姑姑!” “我没有你这种蛮不讲理的姑姑!”叶斐然说,“你想要这儿的好东西,就自己掏银子买去呀!” 这时候店里的顾客们、外面大马路上经过的路人们,纷纷围拢过来看热闹。叶文英脸上火辣辣的,也不知道是因为被竹尺子抽着疼,还是被叶斐然的话戳中了心窝子。 掌柜娘子说:“成娘子,你早就应该这样做了。我还没见过这样的人,人家付钱买衣服,她们围过来就抢,好像那些衣服是自己的一样。真是不知羞耻!” 叶斐然说:“因为我小时候,她们就是这样抢我和我娘我姐姐的东西的呀!” 掌柜娘子惊讶:“老天!是真的吗?” 叶斐然点点头:“吃的、穿的,看中什么拿什么,就连我出嫁回门时相公送我的钗子,也是伸手就拔。” 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她才不怕呢,反正多吃多占无耻丢人那个又不是她。 掌柜娘子可算开了眼界:“你这么好人,却有这么难缠的亲戚,真不容易呀!” 围观群众弄明白怎么回事之后,也都指指点点起来,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难怪会被人啪啪打脸。 张氏从来没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在大街上躺着,哭得死了过去。叶紫然恨不得丢下她就跑,她正打算这样做的时候,头顶传来叶斐然的笑声:“叶紫然,你娘看着很不好呀。一把年纪还撇下脸面为难我这个年轻人,也真难为她了。你赶紧请个大夫来给她瞧瞧吧!” 她板上钉钉吼出叶紫然是张氏的女儿,叶紫然没法众目睽睽之下丢下张氏跑了,只恨得银牙咬碎。 叶紫然把心一横,使出拿手好戏——假哭! 挤出几滴眼泪,加上她本就长得削肩柳腰,看上去楚楚可怜的,“姐姐,我知道你们长房恨我和娘亲,可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吧。我在这儿看着娘,你去帮我叫大夫呗。” 她一示弱,旁边就有不明真相群众说:“是啊,既然是一家人,就帮帮你妹妹吧。” “因为几件衣服闹成这样,女人就是女人。” “看来那胖丫头也是难相处的。” 掌柜娘子气得浑身发抖,问叶斐然:“成娘子,不如我们赶紧走吧。别理她们了。” 这几个女人属狗屎的,谁沾上谁恶心。 叶斐然摇了摇头:“现在走不成了。” 叶紫然想要拉她下水,让她跟着一块儿丢人?哼,她虽是实验室的人,也天天看新闻的,什么碰瓷反碰瓷的法子都知道。索性陪他们玩到底,她走到张氏跟前,见张氏虽然躺在地上,但呼吸凌乱,眼珠子不断地在眼皮底下转来转去,明显在装晕。 叶斐然心里有了计较,故意大声说:“你说什么?分家的时候不是叫我傻子的吗?刚才抢我衣服的时候不是当我看不见的吗?你叫我什么?我听不见?” 她体型圆润,中气十足,声音传得远远地,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闲人听了,有点儿鄙视叶紫然了。 叶紫然明知道叶斐然在讨便宜,这会儿也只能忍气吞声地说:“姐姐。” “我听不见,你再说?”叶斐然侧过耳朵。 叶紫然说:“我叫你姐姐!” 她的脸涨红了!奇耻大辱! 从小到大,她一直喊叶斐然傻妞胖妞,可没有叫过一次姐姐! 第254章 儿子嫌母丑 第254章儿子嫌母丑 叶斐然哈哈大笑:“我可没你这样不懂礼貌的妹妹!我们早就分家了,从祠堂里摘了出去,户籍也不在一块的!” 叶紫然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叶斐然的恶当,心头一股怒气淤塞,气血翻滚,差点儿跟着张氏晕过去。 “不过呢,我为人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叶斐然拿出随身金针来,笑吟吟道,“不用叫大夫那么麻烦了,让我来瞧瞧吧!我师父,可是同和堂的张掌柜!” 那一套二十五式梅花针,放在鹿皮套子里,那样展示开来,看起来确实蛮像那么一回事。众人看见,鼓噪起来:“这真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这胖丫头真是好心!” 叶紫然傻了眼,结结巴巴道:“不、不用了吧。” 要出动银针? 叶斐然说:“要的要的。你们连衣服都买不起,要抢我的褙子和马面裙。哪儿有钱请大夫?这县城的大夫诊金贵着呢,我这边凑合着给你娘亲看了,也算是替你们节省了银子了。” 说罢,不等叶紫然反应过来,拈起一枚金针,往张氏“人中”“膻中”分别狠狠一扎! “哎哟!” “娘!” 同时响起两声大叫,一声是张氏吃痛忍不住惨叫出声,另一声是个男人声,是叶天海。 叶天海怕家里人给自己丢脸,没有让人接,自己从考场上回客栈。 一路上和几个同窗同路,不免游荡起来,路上经过这边看到有热闹瞧,就凑了过来——没想到凑热闹凑到自家人身上,还是自己亲娘亲妹妹。 “地上躺着的,是叶兄娘亲吗?” “叶兄,赶紧过去看看,可别受伤了。” “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莫不是叶兄姐妹?长得倒是可人。” 耳边同窗传来窃笑声,那些轻佻话语,算得上是对男人的极大侮辱了。 叶天海头疼不已,假装没有听见,大步流星分开人丛走进来。 张氏坐起来,只觉得心口脸上火辣辣的剧痛。她指着叶斐然鼻尖骂道:“死丫头,你拿什么东西来刺我?疼死老娘了,你你你,你这是存心要害我!” 叶斐然两手一摊,说:“我这真的是好心没好报。你抢我的衣服我没和你计较,你自己赖在店里闹事我没有落井下石,如今我好心出手给你扎针救你,你还这样说!” 她只需要摆事实讲道理,多的是围观群众去指责张氏。 张氏还不能反驳,反驳就是不识好歹。 果然,张氏反口骂了一句:“谁让你救啦?我求着你来救我了?你个驴肏的傻胖妞……” 话音未落,旁边路人听不下去:“这女人果然蛮不讲理,是来找事儿的。” “白瞎了那胖姑娘好心。” “旁边站着的读书人是她儿子吗?看样子也斯文,怎么也不管管他娘?” 县城里人指指点点可不同村子,没有什么人骂脏话,那鄙视的眼神和不屑的语气,偏偏就像看不见的刀子,从四面八方飞来。 渐渐地,张氏不敢那么泼了,坐在地上,收了声,发愣。 叶天海羞愧不已,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低声下气地说:“娘,你别丢脸了。快走吧!” 他也很嫌弃张氏。 张氏听出来了,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儿子,嫌弃她。 她又委屈,又害怕。委屈,是运气不好,被这黑店和那黑心丫头阴了,她就是拿胖妞两件衣服罢了,她平时在家里吃不好睡不好的,叶家的家务活都让她来干,累得直不起腰来,都是苏氏分家出去才导致这样的,她拿两件衣服做补偿又怎么啦?害怕,是怕叶天海怪她,更怕叶文梁的拳头。 怏怏地扶着叶天海胳膊站起来,张氏成了发瘟的母鸡,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叶天海驱散人群:“别看了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人们见事情解决了,也就作鸟兽散,各自奔忙去了。 叶天海的同窗们笑道:“天海兄,你家母身体抱恙,明晚的宴会怕是不能去了吧?” 叶天海耳朵一红,说:“小问题而已。我到时会准时出席的。” 同窗说:“那是,能来你还是尽量来吧。毕竟是林驿兄的宴会,还连同家眷一起邀请,机会难得啊!” 说完,那几个同窗相互招呼着走了,也算他们会做人,知道叶天海家人在县城里出丑,竟一字没有提,并且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叶紫然一听说林驿举办宴会,耳朵都竖起来了。 叶斐然见这几个人也受到教训了,不再继续纠缠,让伙计包起衣服,静悄悄的走了。叶天海想要追过去:“胖妞!你给我站住!” 叶斐然扬声笑道:“天海兄,你妹妹思春,想要认识林驿哦!你还是先把你家的女人摆平吧!” “什么鬼!”叶天海莫名其妙,看到叶斐然走得潇洒,一肚子火噌噌直往上冒。 叶紫然抓住他衣袖,说:“哥,刚才那些人说的是真的吗?” 这几年来,她一直听叶天海炫耀读书人之间的饮宴活动,羡慕向往非止一日。现在听见林府举办宴会,还邀请家眷,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叶紫然顿时上了心。 不但是她,就连叶文英,也忘记了脸上的疼痛和被冷落的恼怒,目光灼灼盯着叶天海。 叶天海含含糊糊的道:“这件事,回家再说吧!” 本来他也打算带妹妹和姑姑去见见场面,毕竟叶紫然和叶文英都长得蛮漂亮,如果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攀上一门有力的夫家,在将来也能帮衬到他。 但是现在她们两个当街出了丑,还被同窗们见到了,叶天海的如意算盘被打破,就得重新定夺了。 想到这,叶天海很郁闷,怎么老天就不会给他几个给力点儿的家里人,哪怕不拖后腿也行啊! …… “去参加宴会?” 回到家里,叶斐然听见成甯带回来的消息,也是一愣。 成甯阴着脸说:“是。刚才林驿特意在考场门口拦住我们,亲自邀请的。” 他把一张精美的请柬递给叶斐然。 叶斐然说:“是不是为了姐姐……” 第255章 成甯心愿 第255章成甯心愿 陈掌柜在旁边听到了,笑呵呵地说:“既然叫到你们了,就去吧。这个宴会每次开考之后都会举办的,很多人想去都没有资格呢!” 长年在城里卖文房四宝,陈掌柜耳濡目染,很熟悉情况。 既然是每次开考之后都要办的宴会,自然就不可能讨好他们了。 叶斐然转念一想,也笑自己太自恋,叶怡然本身再优秀,她们区区一介农妇,也轮不到堂堂林学正家的少爷来刻意讨好呀!能够亲自登门拜访一二,和颜悦色地说几句话,就算是顶了天了。 她想明白了,笑道:“那我们去不去?” 成甯说:“我不太想去。” 叶斐然说:“既然如此,就回绝了林驿吧。” 陈掌柜这时候又插嘴道:“我建议你们最好还是去一下,小虞还是蒙童就能受到邀请,可见林大人十分看好你们。这点面子都不给,以后你们还怎么往前走?再说,你们家不是做生意的嘛?这次宴会是能够携带家眷的,在宴席上能够博取官太太们的欢心,你怕你们家的绣品卖不掉?这是一箭双雕,乘势而上的好事儿啊!” 一席话,成甯没有吱声了。 他不吱声,就是默认了要去。 回到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叶斐然低声问成甯:“相公,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只要涉及到在官家面前抛头露面的事,成甯总是很逃避。 成甯摇了摇头。 叶斐然在他面前坐下,握住他的大手,抬头盯着他:“相公,我们是一家人。如果你有什么不欲外人知的往事,想要隐姓埋名不被外人知道的话。那么等明天小虞考完院试就回去,凭个秀才功名免掉钱粮负担就算了。我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更不愿意看到你因为这些小事儿烦心。” 一边说,一边不自禁抬起手,轻轻抚平成甯眉间的“川”字。 成甯眉眼舒展,黑黢黢的瞳眸宛若有光,深沉之处,直要把人吸入那潭底。 他把叶斐然圈住,抱入怀里,叶斐然微微挣扎,挣扎不动,只好涨红脸,由得他去。 “二丫,你这么懂事就好。我……我确实不太希望能够暴露在官府眼下。天子之怒,血溅千里。哪怕我有绝世武功,在那官场上也是毫无用武之地,稍有行差踏错,就是株连九族。那次世子夫人其实看中小虞之后,回来我一直在后怕,若非她突然离开,多逗留几天,我们一家难免骨肉分离……如果小虞能够考中秀才,相当于多一张护身符。但再往上走,护身符就会变成催命符。我最希望我们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成甯很少如此长篇大论,此番说出来的,全都是肺腑之言。 听着掏心掏肺的话,感受着他坚实有力的怀抱,叶斐然不禁面热心跳,心神激荡,难以自抑。 她说:“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 成甯说:“等过几年小虞长大了,娶了妻生了孩子,分家出去。我们两个一起在火山村,做对快活的田舍翁婆。” 原本听得满脸笑容的叶斐然,骤然咂摸出味道不对来:“嗯?一对?翁婆?” 成甯把脸埋入她颈窝处:“你是我娘子,难道你想跑路?” 这话,很难回答。 叶斐然:“呃……” 叶斐然还在词穷,成甯挑起她下巴,吻了上去。 她的头脑一片空白模糊。 “成甯……” “安静。” 亲昵良久,难舍难分。 不知今夕何夕,成甯才放开了她,他坚实的胸膛也急促起伏得不像话,脸上刀疤微微发亮,眼睛更是明亮得如同夜空中星星一般。 叶斐然定了定神,说:“那……那个宴会……” “去去无妨的。”成甯说,“没有必要平白无故得罪人,更何况,如陈掌柜所说,去结交一些女眷拓宽一下家里挣钱门路也不错。” 他轻笑了一声:“若要做稳田舍翁,这孔方兄,不能少哪!” 叶斐然一听,也乐了,跟着成甯一起笑起来。 夫妻两个商量已定,很默契地没有继续温存,分头走出屋子。 正好掌柜娘子提着那尾大海鲈来找叶斐然:“成娘子,你准备怎么处置这个鱼?” 古时没有水产养殖技术,离海边稍为远一点点的地方就没什么水产吃了。所以,掌柜娘子不太会做鱼,叶斐然说,“用来清蒸就很好。你放着,让我来吧。” 她来到灶屋内,手起刀落,把海鲈处理得干干净净的,把大葱、姜、辣椒切成丝,混在一起垫在鱼身子下。水开,蒸一炷香时分,掀开锅盖,用筷子插入鱼鳃后面部分。若筷子能够顺利插进去,那么证明火候正好。 蒸好鱼之后,垫底的鱼三丝却弃之不要的。 另外用倒入酱油、姜葱丝,热油倒入,刺啦作声,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 叶斐然数秒能力强,蒸鱼蒸排骨蒸鸡时间拿捏得分毫不差,都是绝活。 除了那整尾的海鲈鱼,叶斐然还买了个大鱼头,用鱼头煮汤。这两样鱼做的菜都是鲜甜无刺的,很适合孩子们吃。 连同小虞在内四个孩子,你抢我夺的,每人都吃了三大碗饭。 掌柜娘子在旁边看着,满意极了,说:“成娘子真好手艺,我家的三小子总不爱吃饭,每次都要我喂。头疼死了。今天这鱼汤他却愿意吃。” 三小子才两岁多,刚才叶斐然用鱼汤拌饭,他自己捧着木头小碗,吃了三碗。 听见掌柜娘子说自己,三小子抬起头,小奶音:“鱼鱼,好吃。” 叶斐然“噗嗤”乐了,这么可爱的小奶音,把人都给萌化了。 叶斐然说:“小孩多吃鱼好,多吃鱼聪明。” 她随口一说,不料掌柜娘子立马上了心,对叶斐然说:“妹子,你教我怎么做这鱼汤吧。” 郑重的语气,让叶斐然楞了一下,哦,她这才想起,自己如今是神童的娘,难怪掌柜娘子反应那么大。 唔,如果在现代,她估摸着,可以到处出书开班授课如何教育处优秀孩子,割一波韭菜? 第256章 第一次赴宴 第256章第一次赴宴 “没问题。”叶斐然一口答应。 掌柜娘子很高兴,她想了想,说:“我家里都是些笔墨纸砚,也没什么可以感谢你的。送个小玩意儿给你,正好你去参加宴会时用得上。” 她进屋里去,一会儿走出来,张开手掌,竟是两枚钗子。 叶斐然吓一大跳:“这怎么行,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掌柜娘子笑了:“你看清楚,这是我用绒线编的。也就是钗身那点银子值点儿钱,别的不值几个钱。” 叶斐然定睛一看,果然,钗头的花儿是用绒线做的,手工很精巧,栩栩如生。这种工艺手法倒是新鲜别致,她十分喜欢,接过来道了谢,立刻戴在头上。 次日的考试也十分顺利,成甯去接了小虞回来,一家三口稍事休息,换上了整洁得体的衣服,坐着陈掌柜帮忙叫来的车子,去往宴会的梅园。 梅园并非什么达官贵人的住所,而是崔学士在县城近郊置办下的一处别院。连续几年林学正都借用崔学士这块地方来举办考后酒宴,两人交情可见一斑。 叶斐然下了车,抬眼一看:“哗!” 成甯说:“很气派,是吧?” 叶斐然看了看那精致的黑漆大门,以及门上醒目的大字,思考了一会儿,老实说:“我们后山要比这儿壮丽得多。” 真的,见过没有被高楼遮挡的,毫无污染的辽阔海面和山顶壮丽日出,对于这种捏玩具似的园林,就感觉一般般了。更何况叶斐然上辈子早就把什么拙政园个园沈园颐和园之类的南北园林游了个通透。 这梅园,跟上述古典园林比起来,中间差了大概一万个蕉园。 旁边传来“嗤嗤”轻笑,“那村妇好大的口气!” 叶斐然和成甯循声看过去,是两名衣着光鲜的小厮。 看见被发现了,那两名小厮分开站好,脸上的笑意犹在。 成甯走过去,递了名帖,其中一名小厮看着他说:“你这样子也能进考场吗?” 科举考试其实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长相过于奇特或者丑陋的人不予录取的。传说中捉鬼的钟馗、驼背的刘墉等人,都吃过这种外貌歧视的苦头。 成甯脸上有刀疤,小厮就问了这么个问题。 成甯不紧不慢地说:“不是我,是我儿子参加本次考试。承蒙学正大人青眼有加,邀请我们来赴宴。犬子年纪尚幼,在下和拙荆领他出席。” 小厮这才留意到站在成甯身后的小虞,小虞长得眉清目秀,又换上了青布新衣,头上一般带了儒巾,小小一个,这小厮今天迎来送往许多人,小虞是年纪最小的,吃惊之余,态度立马起了变化:“原来是成神童的爹。真是失敬了!请进!” 成……神童? 叶斐然看了一眼小虞,有点懵。 她悄悄对成甯说:“小虞什么时候成了神童了?” 成甯说:“大概是他们看到小虞年纪小,所以乱按帽子吧。” 在叶斐然眼里,小虞才算不上什么神童,最多也就是比一般孩子聪明而已。九岁开蒙学认字,花了半年时间才背熟三百千,四书也才背会了一个《大学》,算什么神童嘛…… 神童,应该是像她那样,十一岁开始自学微积分的…… 此刻,脑子里闪过《伤仲永》全文,好像一个大警钟不住敲打轰鸣。叶斐然凝重地说:“相公,小虞只是个普通孩子,比一般小孩聪明一点。我们能够现在去参加考试,全赖机缘巧合,天时地利人和,并非因为他是什么神童。别人胡说也就罢了,我们一定要脑子清醒啊。” 她不是个多话的人,但事关小虞,不由得有点儿碎碎念。 成甯哑然失笑,没想到丫头想那么远了,又感动,又无语,说:“我知道,我有分寸的。” 二人进了院子,男女宾分开,有丫鬟迎上来,分别替他们引路。叶斐然也就在这里跟成甯分开了,随着丫鬟去了招待女宾的紫蕊厅。 说是“紫蕊厅”,其实是个大院子,进门可见三间南北通透的大厅,摆了三张桌子,两边抄手游廊下也分别一左一右摆了五桌。一共也才十三桌女宾,女宾人数理论上要比男宾多,叶斐然估算,男宾那边数量更少。 偌大的宁县,许多的考生,最后能入眼的只有这么点人。 难怪陈掌柜说很多人削尖脑袋想要来参加呢。 因为身份低微,叶斐然被安排坐在抄手游廊最外面的一桌。 桌子上已经备了瓜子花生等零食,叶斐然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欣赏走廊外将开未开的蟹爪菊,自得其乐。 “原来这里就是梅园呀,真的太漂亮了!” “姑姑,你踩着我裙子了。” “哎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边是什么地方?” “文英,你别乱看,那边都男宾呢。” 叶斐然手一抖,瓜子被捏成碎片,扑簌簌下雨似的往下掉。 不知道什么原因,叶天海还是把一家子老小全带来了。 周氏带头,牵着叶文英,然后是张氏和叶紫然,一个没少。这四个人进了紫蕊厅,就像安静的屋子里跑进五百只大鹅,吵得震天响。 檐下歇息的黄鸟吓飞了,花丛上的蝴蝶跑了,几个原本安静坐在一处喁喁细语的妇人小姐,被吓得纷纷站起,花容失色。 周氏横扫一番院内,看到叶斐然,三角眼夹了夹,大声说:“没想到这种身份的宴席,也会有乱七八糟的人混进来。哼,我海哥儿考上秀才之后,可得找到县太爷,好好说道说道。” 周氏压根不知道区区秀才离至少同进士出身的县太爷有多远的距离,在她心目中,自己的孙子就是活凤凰,考中了秀才就可以横着走。至于万一更远一步?公主也配不上她家孙子哩! 张氏等三人纷纷附和。 旁边一名矮个儿妇人目瞪口呆:“这家是什么来头?” 叶斐然轻声说:“是童生叶天海的家人。” “叶天海又是谁?” “这……”叶天海知名度如此之低,叶斐然很难解释了,于是闭了嘴。 第257章 神童的娘 第257章神童的娘 那两个带路的丫鬟,哭丧着脸,好像饱受一夜风雨摧残的娇花,领着叶家四个女人在走廊最挨着花厅的圆桌旁边:“请坐。” 这个位置,是除了里面三张主桌之外最好的了。 这原本是非常合理的安排,叶天海连秀才功名都没有呢,也就主人家看周氏有几分年纪,把她的座次排高了一级,是别人体贴之意。 偏偏周氏是个心里没点数的,不坐,指着那三张大圆桌说:“那边的桌子好看,上档次,为什么不让我去那边坐?” 丫鬟路上没少遭受周氏和张氏的魔音蹂躏,所以才这副死了爹的表情,看见这老太太又闹幺蛾子,无奈道:“那是学正夫人和县令夫人的位子。” 周氏说:“那不是正好,学正儿子和我孙子是好朋友,我正好坐那席位上,跟学正夫人唠唠。” 这话一处,旁边人没撑住,一口茶喷出来。 叶斐然听见身边矮个儿妇人说:“跟学正夫人唠唠?这老太太架子不小啊。” 叶斐然也很无奈:“她这是飘了,飘得厉害。” 矮个儿妇人点头,“有道理。对了,小妹子,你又是哪位?” 叶斐然说:“我儿子叫成远虞,在那边和他爹一起。他年纪太小了,我们做爹娘的陪着来。” 平平无奇一番介绍,没想到矮个儿妇人肃然起敬:“成远虞!你是成远虞娘亲!哎呀,神童的娘啊!” 叶斐然没想到小虞名气这么响亮了,竖起手指头:“嘘,别嚷嚷。小孩子有几分聪明罢了,千万别捧杀我们了!” 矮个儿妇人说:“我叫八娘,我夫君叫谢申星,上回没考中秀才,可巧今年有恩科,就再考一次。” 叶斐然也不知道谢申星小时候也是神童,名气响亮,只是后来体弱多病耽误了举业。但她素来有涵养,真心实意说:“祝您夫君高中。” 八娘高兴得弯了眼:“哎!” 周氏和张氏,吵得那俩丫鬟快哭出来了,好在,这时进来一名媳妇子,说:“吵啥呢,都安静,夫人们马上要来了!” 那媳妇子气场看着就和一般丫鬟不一样,周氏和张氏才消停下来。 媳妇子看了满腹欲言又止的周氏一眼,淡淡地说:“无功名白丁家眷,一律坐在廊下。宴会庄重,谁敢继续喧哗的,对不起,马上请出去!” 周氏不服气道:“我孙子马上要中秀才了,怎么没有功名了?” 媳妇子好像看笑话,似笑非笑地说:“马上要中秀才?中了没有?你怎么知道他会中秀才?难道你是主考官?老人家,若我是你,难得到了这场合,就乖乖的眼睛看着,嘴巴里吃着,留着牛皮回村子里吹去,而不是在这儿丢人现眼。快别闹了,省得惹恼了夫人们,别扔出宴会,没得吹牛炫耀是小事,丢了你家宝贝孙子的脸面,让他嗔怪了,可就不好了!” 周氏这回真是遇到高手了,三言两语,被那媳妇捏住了软肋,作声不得。 吃了瘪,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乖乖坐下来,等宴席开始。 没有热闹可看了,大家各做各的事,各聊各的天。 叶斐然斯文乖巧,人又长得喜庆,倒是得到大家亲热对待。 又过一会,犹如花团锦簇一般,伴随着环佩叮咚声,几名衣着打扮华贵如神仙妃子的妇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她们排场很大,周氏几个一眼看见,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大声说话。 叶斐然看见林驿的娘亲孔氏也在这些人中间,就知道她们一定都是宁县官儿们的家眷了。这些人应该也是本次宴会里地位最为尊崇的一批。 一名穿着绛紫色彩云追月上袄,墨绿缎子裙的中年妇人,笑着对孔夫人说:“孔夫人,今天好热闹。四月那会儿举办的宴会可没有这次人多。” 孔夫人说:“本场开恩科,很多上次没考上的,还有原本准备来年才考的年轻人都挤一块了,人多一点,出众的人才自然跟着增加。也是王大人治理本县有方,四境清平,才有这盛况呀!” 那中年妇人,正是县令王博佐的妻子穆氏。穆氏听见孔夫人这般会说话,夸她的丈夫比夸她本人要令人高兴多了,顿时笑得灿烂如花:“孔夫人不愧是书香门第出身,真会说话。来,我们先入席。” 今天的宴会以两位夫人身份最为尊贵,众人纷纷过来问好,讨好她们。 孔夫人一瞥眼,看到叶斐然坐在角落里,惊喜道:“那不是叶二丫吗?来来,过来我这边坐。” 穆夫人见她喊得亲切,也留意到叶斐然,好奇地问:“孔夫人,她是……” 孔夫人笑着说:“她可是我儿子的恩人,在火山村救了驿儿一命。她娘亲和姐姐的针线活可是一流的,上回你不是夸我家的鞋面子做得好么,就是她娘绣的。虽是贫门小户,却是值得敬重的好人家。” 穆夫人闻言,打量了叶斐然好几眼,才笑道:“原来如此。你这么年轻就做媳妇打扮了……这次是你夫君来考试么?” 叶斐然先向穆夫人行了个礼,然后才说:“谢谢夫人关心,是我儿子来考试。承蒙学正大人青眼有加,获邀参加本次宴会。民妇深感荣幸。” 和之前的小厮那样,穆夫人吓一跳:“你儿子?” 叶斐然垂眼看着地面,说:“民妇儿子名叫成远虞。” 穆夫人却听过成远虞名字的,九岁就来参加府试,而且听说,文章答得非常精彩,这几天圈子里都传说,今年宁县出了一个神童,怕是天降祥瑞,县太爷治理得好。 这种事都是宁可信其有的,她身为县令夫人,也与有荣焉。 穆氏立刻微笑着说:“原来是成神童的娘!” 想当然地,穆夫人认为孔夫人对叶斐然的善意,是因为她是成远虞的娘。自认为想明白了个中关窍,穆夫人态度热络起来:“你家真是教子有方,成远虞小小年纪就是童生了,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她们几个在一边说话,不知不觉地冷落了别人。 寻常的妇人也就罢了,张氏在旁边听着,渐渐地感到不是滋味。 第258章 能相提并论嘛 第258章能相提并论嘛 凭什么小虞那野种来考个府试就是神童了?她家叶天海还是考秀才呢?张氏只知道,考秀才比考童生要高一级,完全无视了小虞和叶天海之间具体的差别。 小虞年纪小,可她家叶天海不也才十六岁零九个月嘛! 想来想去,不能错失这个好机会,主动凑上去,满脸讨好笑容:“夫人,我是叶天海的娘。你认识叶天海吗?” 还打眼色给叶斐然,想让她开口帮忙说话。 叶斐然傻子才会帮她。 孔夫人一脸礼貌但不知道你是谁,笑容渐渐客套:“没听说过,想来是县城里哪位青年才俊?” 她在脑子里搜来刮去的,没想到哪家大户人家姓叶。 这时,还是廊下一名眯眯眼妇人提示了她,那眯眯眼妇人冷哼道:“原来你就是叶天海的娘啊,昨天在我家云霓裳大吵大闹的,是不是你?” 那眯眯眼妇人焦氏是云霓裳的店东,她的儿子也参加本次院考,平时和各家走动也极熟的。很得孔、穆两位夫人器重。孔夫人听见焦氏说话,很有礼貌地拖长声音:“哦?” 焦氏细细端详了张氏一番,说:“没错,一定是你。昨天你们那么一闹,我们店里下半天直接没了生意。掌柜的跟我说过。他还说,要不是叶天海来带走了你,这件事儿还不知怎么收场。叶天海那孩子我也见过,长得怪伶俐的,怎么会有你这种娘亲。” 焦氏越说越气愤,云霓裳一向走高端路线,开张数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昨天这种事情。 好多人看到张氏当街大吵大闹,被从云霓裳里扔出来,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广。光是今天的宴会,焦氏就费了不少口舌解释,跟人家说,自家店里没有得罪人,也没有干亏心事。 焦氏说话,分量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张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站在那儿,恨不得从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孔夫人知道了,就淡淡的说:“原来是这样。今天大喜日子,事情也都过去了,看在我的面子上,焦夫人别追究了吧。” 她既然发了话,焦氏哪敢再说什么,只是轻蔑地扫了张氏一眼。 张氏受不了这个,掐了腰就想开吵。还是叶紫然有点儿眼色,赶紧把她拉走了。 孔夫人对焦氏安抚了两句客套话,才又拉着叶斐然,亲热地说:“斐然,你坐我们那桌吧。这次老爷听说县里出了一个九岁的神童,特意邀请的。没想到就是小虞。太巧了,你当得起这席位。” 就连穆夫人,也一力相邀:“对呀,来坐。我的儿,你年纪这样轻,真是太难得了。” 这次宴会,以孔、穆两位夫人地位为尊,两位夫人都请叶斐然上座,叶斐然却之不恭,只好受了。她从末席一跃而上首席,落入众人眼中,又是另一番计较。 当中最不是滋味的,要数叶家四个女人。 几乎是被女儿强硬拽回到席上,张氏涨红了脸。 她性格虽然尖酸刁蛮,在这种场合里却不敢放肆。周氏嫌她丢脸,冷冷白了她一眼:“原来你们昨天下午出去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个?” 张氏半晌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承认。 周氏拿筷子一敲面前白瓷碗:“丢人现眼的东西!” 张氏羞愧难当,同席的几名妇人早就看出这伙人难相处,不约而同齐刷刷向后撤离,跟叶家女眷划清楚河汉界。 叶文英低声嗤笑:“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人家看不上你,还自讨没趣。” 叶紫然站在母亲那边的,怒视叶文英:“姑姑,你说什么呢?难道你就不是叶家的人?娘亲被奚落,你很开心?” 叶文英别过脸去,懒洋洋道:“别拉我下水,我跟你们可不是一路货色。” 叶紫然说:“哼,十八岁还没人要,连叶斐然那傻胖妞都不如。你又算什么新鲜萝卜皮?” “你新鲜,你和你娘都新鲜。连人家老板娘都得罪了,全城你最新鲜了。啧,我要是天海,早就羞死了!”叶文英指着上头说,“你还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吗?上头的是学正夫人,她夫君比县太爷的官还要大,一句话就能让谁中举谁不能中。现在她知道昨天你们干的好事,对天海落下不好的印象,只怕到时候中了秀才也会变不中!” 叶文英年纪大一点,相对懂的多些,平时来往的,也有几个嫁到城里去的小姐妹,知晓一点眉高眼低。这番话唬不着有见识的,吓一吓在座那些寻常书生家眷已经足够了。 大家不由得听住了,看向叶文英的眼光带了三分敬佩。 叶文英出了风头,不知道见好就收,正想要继续说。宴席开始了,一群大男人从外面走进来,原来是官老爷带着县内地位显赫的一些人尖子来给女眷们敬酒。 这一番举动,慌得在座的女眷个个端着酒杯站起来。 叶斐然也站了起来,布衣银钗的她,年纪小,体型胖,衣服朴素,显眼得很。 林驿牵着小虞的手走了进来,成甯不在,想来他信得过林驿,所以把小虞交给林驿了——成甯自己,是很烦这种应酬的。 看到叶斐然,林驿笑了,悄悄来到叶斐然身边。 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学正及县令等官身上,只有少数人人注意到林驿的举动。叶斐然给小虞整理一下衣服,孔夫人看着他们娘儿俩微笑。林驿来到孔夫人身边,悄悄耳语:“他说想娘,我带他来,我也想娘了。” 孔夫人心里吃了蜜似的,笑容都甜了几分。 叶紫然的眼光,自从林驿进来之后,就没有离开过他。见他对叶斐然如此熟络亲切,眼热得不行不行的,就连学正向大家敬酒,她都忘记了喝。 好不容易轮到林驿来到她那桌,叶紫然抓住机会凑到林驿身边,她准备好了“你好,林公子,又见面了”,这样就能说上话了! 但林驿眼看着就要走到她跟前了,忽然拐了个弯,到另一边焦氏那边去了。 叶紫然情急智生,故意把酒泼到林驿身上。 “哎哟!” 第259章 啼笑因缘 第259章啼笑因缘 林驿长衫顿时湿了,幸好闪得快,只泼湿了袖子。 叶紫然凑上来,拿出帕子想要给林驿擦:“林公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驿尴尬不已,躲开,说:“你就是故意的。” 叶紫然:“……”嗯,第一次对话,和自己想象的不大一样? 孔夫人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驿儿,过来!” 林驿没好气地瞪了叶紫然一眼,回身到了孔夫人身边。孔夫人拿出帕子,给林驿略擦了一擦,换来丫鬟说:“把备用的衣服取一套给少爷换上。” 叶紫然:“啊?他们还有备用的衣服?” 叶文英看小丑似的,看着这没脑子的侄女:“你以为呢?有钱人随身带两套衣服,不是最起码的嘛?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逢年过节才有一套好衣服?真真儿贫穷限制了你的见识!” 叶紫然接近林驿不成,平白受了一顿抢白,气得嘴巴上能挂油瓶,噘着嘴狠狠一坐,不作声也不吃饭了。 林驿被带走后,就没有再回来,孔夫人吩咐直接回到那边男人的席面上去,不用回来了。 一番折腾之后,再次回座坐下,穆夫人说:“儿子大了,成香饽饽了。” 正在埋头喝汤,我什么都没听见没看到我不存在……的叶斐然,忽然觉得嘴里的老鸡汤不香了。 这……穆夫人说话里有话啊! 孔夫人笑容带着点儿苦涩:“是啊。伤脑筋。” 竟大有戚戚焉。 穆夫人说:“若是看见合眼缘的,定下来就好了。省得什么癞蛤蟆都想吃天鹅肉。” 孔夫人说:“我也这样想的,可是我家驿儿,你别看他绵软好说话,内头倔得很,他说一定要寻到自己喜欢的才行。不然的话,就做和尚去。我试探了几次,姑娘名帖都被他撕了,不敢再提了。” 穆夫人说:“如此说来,是不是已经有了意中人了,只是不好意思说啊?” 孔夫人摇头:“那还真没有,我看了,那孩子是个痴的。成天看书,什么书都看。闲了就养花草,家里一百几十盆兰花,对它们比对什么都上心。反正他现在举业路子走得也还稳当,就先把正经事做了,等几年再说罢。” 听见孔夫人的话,叶斐然不由得犯起了嘀咕,莫非,林驿那点儿小九九,他娘还被蒙在鼓里? 不行不行,那就更危险了,没有父母之命,又不门当户对,悲剧俩大字就差写在门楣上了。这门婚事,不可以的。 好在,林驿目前也没有什么行动,她就姑且按兵不动,看看日后如何见招拆招吧。 …… 男人们过来敬酒也就是礼貌性走个过场罢了,两杯水酒喝完,他们就撤了。 宴席这才正式开始。 菜肴算是中等,大鱼大肉必定有的,还有一整只的鸡。主桌上都是官太太和小姐们,平时不缺吃的,吃相斯文。叶斐然在现代什么没有吃过见过,也不紧不慢的,礼仪落落大方。抄手游廊下面的桌上,相对气氛就热烈了,说白了童生还不算读书人,家里不乏节衣缩食供一人读书的,如今看见好吃的,好些甩开腮帮子猛造。 但是,哪儿都没有叶家这一桌热闹。 周氏不知从哪儿抖搂出一个陶罐子,说一句:“这鸡肉好嫩!” 端起盘子,往陶罐子里哗啦啦拨了一半白切鸡。 周围几个正准备下箸的妇人,目瞪口呆:“……” 这还只是开始,周氏放下白切鸡,目标看向那碟红烧肉:“这肉烧得不错,肥肉好多。” 她用筷子扎下红烧肉,串糖葫芦似的串了四五块,尽数放进陶罐里。眼瞅着陶罐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才坐下开始吃。 周围人脸色都变了,张氏、叶文英习惯了,熟视无睹,而叶紫然神游物外,不知道在想啥。 一名少妇抖抖索索的伸筷子想要去夹鱼肉,张氏打横伸出去,用胳膊挡住那少妇,两根筷子熟练地一划拉,鱼背脊上刺多肉少最好的那块肉,成一长条被夹走。 张氏把鱼肉夹给叶紫然:“来,三丫,吃鱼。” 那少妇愣住,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周氏和叶文英两双筷子伸出来,把剩下的鱼翻了个乱七八糟。 “好吃。” “真好吃!不愧是官老爷的宴席!” “多吃点,不然亏了。今天中午我特意饿着肚子没有吃饭呢!” “奶奶,你别夹我的鸡腿啊!” 餐桌上成了叶家四个女人的戏台,热闹不堪。乱翻乱捡也就罢了,要命的是,周氏和张氏每夹一筷子,都要事先舔舔筷子头。 妇人们看着她们俩把筷子吮吸得“嘬”“嘬”的,胃里翻江倒海,个个面如土色。 好不容易,这顿乱七八糟的饭结束了。 叶斐然吃得很愉快,她和焦氏在孔夫人的拉线下认识了,焦氏对盘金绣很有兴趣,想要看看样板。叶斐然跟她约一个月之后在西江镇的云霓裳分号里碰面。算是本次宴席上最大的收获。 宴席散场时,天色已晚,孔夫人考虑到叶斐然和小虞年纪小,额外安排了马车送他们回去。 作为神童她娘,叶斐然安然接受了这份特殊待遇。 她在梅园门口跟成甯和小虞汇合,上了有林府家纹的马车。 “小虞,上车吧。”叶斐然先把小虞抱到马车上。 身后传来叶紫然娇滴滴的声音:“林公子,你来送我妹妹吗?” 叶斐然闻声回眸,原来叶紫然在和林驿搭讪呢。 林驿疏离地说:“好说。谁是你妹妹?” 叶紫然说:“就是叶斐然啊。” 抿嘴一笑,又道:“刚才的事,对不住了。” 林驿立刻客气了起来:“没事儿,别介意,你是她家亲戚?” 叶紫然热络地说:“是的,我们家也住火山村,欢迎林公子下次来我们家玩!” 能够和林驿搭讪成功,叶紫然满脸兴奋的。孔夫人这时陪着几个官太太走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脸色一变,朝身边的丫鬟递了个眼色,那丫鬟只一瞬间就绕到了林驿身后,不知道说了什么话,把林驿带开了。 林驿走了,叶紫然满脸失望地回过头去,一霎眼,正好和叶斐然打了个照面。 叶斐然还没说话呢,叶紫然大惊失色:“怎么她有马车坐?” 第260章 二丫不要皮 第260章二丫不要皮 被发现了,正好炫耀炫耀,叶斐然索性对着叶紫然做了个鬼脸,“咧——” 成甯飞快拽她进车里:“别皮,要走了。” “驾!”马车得得得的,很快离开了梅园。 叶紫然气炸了肺,跳起来:“为什么那傻胖妞有马车坐?” 如果她在火山村这样闹,保不准还会有人帮帮她。但是现在收获的只有嘲笑:“人家是神童她娘,全县独一份。你算哪根葱,也好意思跟神童比?” “咦,你不是跟刚才那个陶罐大娘一起的吗?” 和叶斐然一样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数周氏了。周氏现在的外号是“陶罐大娘”。 “你是她孙女吧?你们是谁家亲戚呀,真是开了眼界了,好端端一桌子菜,吃一半拿一半,现在还好意思要坐车,脸皮比城墙还厚。” “真是上不得台面。” 叶天海走了出来,他今晚吃饭吃得很憋屈。那些官儿清流一个没能搭上话不说,还被山长无视了,最后还被人因为昨天云霓裳那事儿,挑出来狠狠嘲笑了一番。 满怀抑郁走出来,叶天海恰好看到这一幕,气得脑袋针扎似的疼,快步上前,对叶紫然吼道:“别闹了!我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张氏在旁边听见,嗔怪道:“天海,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妹妹?” 叶天海狠狠一瞪她,说:“娘,你不知道我因为昨天的事被笑成怎样!你们再吵吵,以后有这种场合我就不带你们来了!” 这话戳中了张氏几个的痛点,立刻凑效,全都噤了声。 没有人送他们,也没有人理睬,叶天海这家人就是这样宴席无关紧要的陪衬。他们踏着月色,一个拉着一个步行回去。 来的时候雇了牛车,一家人有说有笑,春风得意,只觉得距离富贵只有一步之遥。回去的时候走在荒郊野岭的小路上,夜风冷冷,凄凄惨惨。 叶紫然心里气愤,嘴里喋喋不休,一会儿和姑姑口角,一会儿和娘亲顶撞。最后又怪周氏带陶罐打包丢脸,被周氏污言秽语一顿乱骂,这才乱糟糟的回到高升客栈。 回到客栈,叶天海心情糟糕透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闷气。 周氏把打包回来的东西分给留守的老头子叶老三、叶文梁和叶天赐吃,边吃边得意洋洋邀功:“你看看,还是老太婆我有良心。牵挂着你们,打包回来给你们吃。快尝尝,回去可就吃不着这么好的红烧肉了!” 叶家的苦日子也过了很长很长时间了,没人干活,花费无度。叶老三、叶文梁和叶天赐看见了满满的肉,眼睛都绿了,甩开腮帮子猛吃。 叶文梁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地问叶老三:“爹,还要过十天才放榜。咱们是在这里等,还是回去了?” 这个问题没什么好说的,多住一天多花一天钱,叶老三毫不犹豫地说:“回去了。明天就回去。” “那行,我们今天晚上收拾收拾。” 当天晚上,周氏和张氏当真收拾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叶家一大窝子人结了账走人了。高升客栈上上下下早就被这家随地吐痰,大声吵闹,天天糟践食物,没事找事的人家闹得头疼不已,掌柜的几乎扭着秧歌欢送他们离开客栈。 叶老三们一走,高升客栈的掌柜回身对伙计说:“赶紧去打扫卫生,看看有没有短什么东西。” 伙计应声去了,过一会儿,尖叫着跑下来找掌柜:“被、被子里面的棉絮被他们掏空了!” “什么?”掌柜的一拍脑门。 真特么的,真是活久见。原来昨晚周氏和张氏忙活一晚,是偷偷把客栈棉被里头的棉絮拆出来。然后,第二天一早,把这些棉絮夹在行李里面带回家去! …… 在宁县的另一边,吃过了陈家娘子亲手做的美味早餐之后,叶斐然一家也准备回去了。 她把用过的笔墨纸砚留给陈掌柜几个孩子,还每人送了一个香包。 入秋之后蚊虫少了,叶斐然改了香包配方,成为寻常熏香,一样受欢迎。几个孩子闻着那香包甜甜的味道,看着上面精致的刺绣,都爱不释手。 陈家娘子说:“你们放心回去吧。十天之后放榜,我会让我家相公给你们留意着的。到时候就让驿站给你们送信。”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笑语:“不必麻烦!” 原来是林驿骑着马来给他们送行了,成甯和叶斐然上前去行礼。 成甯说:“林公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其实林驿家在宁县县城,林驿自己在西江镇的明海书院求学,平时孔夫人赁了个小院子陪着儿子在镇上住,假期才回来这边。 恩科假期过后,林驿还得回去西江镇上去的。 到了明年三月乡试,如果林驿再次中举,那么他就是举人老爷,要进京考殿试了。 林驿笑嘻嘻地说:“我来送送你们嘛。你看,我把我家的马车带过来了,直接把你们送到火山村,就不必到镇上倒车那么麻烦了。” 果然,跟在林驿骏马后面的,还有一辆一匹马拉的小车。装他们一家三口绰绰有余。 成甯说:“反正你过几日也要回西江镇,送不送也是一样的。” 林驿说:“不一样,在这儿我是名副其实的主人,不送送客人怎么行。对了,陈掌柜,刚才你说看榜的事,等放榜的时候,明海书院也会接到一份榜单的,到时在西江镇上也能看到,不用麻烦你们啦。” 叶斐然也想起来了,四月的时候,叶老三他们就是去了镇上看榜的。当时她没有留心这事儿,如今轮到自己了,各种流程不熟悉。她也笑了,说:“那我们到时候自己去镇上看就行了。” 反正十拿九稳的事情,大家关心归关心,也没有必要多做议论。 林驿说:“等我回到镇上,我再来看你们。看看你娘和姐姐。” 如果放在以前,叶斐然听过就算了,现在嘛……心底升起怪怪的感觉。 …… 第261章 少年轻狂不知情之所起 第261章少年轻狂不知情之所起 坐着林府的马车回去,小虞贪新鲜,挨着车把式来坐。车厢里只有成甯和叶斐然面对面。 成甯端坐如仪,眼眉低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斐然脑瓜子里翻来覆去想着林驿和叶怡然的事,忍不住开口:“相公。” 成甯张开眼睛,看了她一眼。 叶斐然说:“你说林公子心悦我姐姐,这件事是真的吗?” 成甯说:“不会有假。” 叶斐然没有半点高兴,反而犯愁:“门不当户不对的,这不是老天爷乱点鸳鸯谱嘛?” 她圆圆的小脸皱成一团,可爱得让人心动不已,成甯差点儿想要伸手去捏她的脸蛋,好歹按捺住了,又复垂下眼帘:“你说得没错,就是乱来。也许,让他们先不要见面一段时间,等过了年林公子忙于考试,就会搁下这段少年心事了。” 大凡少年人总会有这么一段情感,不知何处而起,心里眼里都是某个人,什么门户高低什么身份有别,统统不放在眼内。等到热情过后,回复理智,往往荒唐一笑。 叶斐然上辈子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看的情情爱爱喜剧悲剧多了去了,完全明白成甯的意思。怅然道:“是啊,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成甯侧过脸,眼神辽远,不知思绪投向何方。 他喃喃自语:“等到那时,这段情愫,也不过是林驿午夜梦回一段年少轻狂罢了。” …… “太子殿下,你对宁儿不过一时意乱,年少轻狂。我们程家根基薄弱,宁儿比不上那些百年望族里头的名门闺女,请你放过她吧!” “阿成,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才把心事说与你听,为何你却要泼我冷水?” “因为你是太子,将来要君临天下的太子。太子妃一位,不可轻易许诺与人。有那些更好的选择,为何要一意孤行,让天家与程家、乃至外头世家,陷入三面皆输的局面?” “阿成,我不懂什么利益权衡。你自小书念得比我好,会比我做人。我不懂那些,我只知道一件事,我睡里梦里都忘不了宁儿!” 不欢而散,带着紫金冠的少年人影甩袖而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明明准备了满腹大道理,在太子殿下那番斩钉截铁的话语之前,竟然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被抢白得面红耳赤之后,他只剩下恼怒和恐惧:“乱来,太乱来了!知道你肩上负着什么吗?一个一个不省心的东西!” …… “相公?相公!” 成甯蓦然睁眼,映入眼帘是一张雪白可爱的团胖脸,澄澈的杏眼里,透着关心。 “二丫。”他轻轻喊了叶斐然一声。 声音嘶哑得让他自己都感到害怕。 刚才是南柯一梦…… 那是好久好久之前的梦了,为何会如此真切? 叶斐然用衣袖擦了擦成甯额头上的冷汗,又轻轻按摩他凸起的青筋,抚平下去。她说:“你刚才睡着了,做了噩梦。我们快要到家了。” 成甯这才发现,原本坐在车把式位置的小虞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趴在叶斐然腿上睡得正香。她身上枕着小虞,还探身来替自己擦汗。 丫头俨然成为了自己父子二人的支柱。成甯握住叶斐然的手,贴在脸颊上:“二丫,辛苦你了。” 叶斐然一脸愕然,“你为什么这样说?” 成甯说:“我们两个都睡着了,你一直醒着照看我们,辛苦你了。” 他也只能这样说了。 叶斐然笑了笑:“又不是第一次,客气什么呢。” 马车速度渐渐减慢,最后“稀溜溜”一声,站定了。车夫在外面毕恭毕敬地说:“成大爷,成娘子,到了火山村了。” 叶斐然没发觉成甯黯淡懊恼的眼神,拉开车帘子,喜道:“太好了,我们到家了!” 马车停在蕉园门口,过来看家的叶怡然打着灯笼,带着狗子们,从屋里出来了:“二丫,妹夫,小虞,你们回来啦!” 叶斐然也很高兴:“姐姐,娘亲呢?” “娘在家里做饭呢!她让你们放下东西就过去吃饭,今晚别做了!”叶怡然跑过来,帮忙把行李从车上卸下来。那车夫也搭把手来帮忙,人多力量大,很快把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了。 成甯拿出五分银子赏了那车夫,“时候不早了,若要赶回宁县县城立刻起行吧。我们这儿有火把和灯笼,该拿就拿,千万别客气。” 车夫感激地说:“谢谢成大爷,成大爷真细致。小的就不客气了。” 赶夜路需要用到灯笼的,车夫接过叶怡然手中的灯笼,不敢延迟,口中呼呼喝喝,打着马车就走了。 …… 为了迎接他们回家,苏氏做了一桌子丰富饭菜。叶斐然口水都不争气地流下来了,坐在饭桌旁,一边吃鱼吃青菜,一边娇嗔:“娘,你做这么多,我都瘦不下来了!” 苏氏笑眯眯地说:“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减肥?” 啧啧,听,原来这句话不是现代才有的。 叶怡然说:“二丫这大半年真的瘦了好多,以前胖得路都走不动的,如今眼瞅着轻盈起来。人也变得好看了。” 叶斐然一直很纳闷,叶家如此苛待她们,为什么原主还能长那么胖。那股虚肥,明显不是正常长出来的。就看着苏氏问:“娘,我以前为什么会那么胖啊?” 苏氏说:“这件事说来是娘的错……” 这就稀奇了,叶斐然不禁愕然。 苏氏说:“那年二丫发烧,你奶不舍得掏银子请大夫。娘跑到山上采药回来熬给二丫喝,谁知道二丫虽然退了热,脑子却坏掉了,这身子也吹气似的长了起来。如果娘当时争气一点,早早分了家出来,你们姐妹也用不着吃那么多苦。” 叶斐然没想到自己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想象着苏氏饿着肚子爬到山里采药的狼狈模样,娘亲人又瘦弱,又没有文化,一定是背着周氏和叶老三偷偷跑出来的,搞不好还得徒手挖泥巴。那样子想着就可怜。 眼角不知不觉湿润,心中感动,叶斐然轻轻拍了拍苏氏手背,安慰道:“没事,娘,都过去了。” 第262章 夜深了,各人有心事 第262章夜深了,各人有心事 她有心想要活跃一下气氛,就说:“还有,你猜我这次到宁县见到谁了?云霓裳的老板娘!你不知道,宁县的云霓裳多气派,西江镇上的店还只是分号,差远了!那位老板娘说,对盘金绣很有兴趣,想来看一看。” 苏氏这段时间对盘金绣已经颇有心得了,顿时搔到痒处,说:“真的?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机缘!你怎么认识她的?” 叶斐然说:“这你就别管了。我约了她一个月之后,到镇上的云霓裳碰面。趁着这个月,你和姐姐赶紧做点东西出来,如果能入了她的眼,那就真的可以挣大钱了!” 苏氏说:“话是这样说,那么我做什么好呢?有了,我做屏风吧!” 像盘金绣这种高难度高成本的刺绣方法,是不能用来做鞋面手帕的,太奢侈浪费了。衣服太大,成本高,她们承担不起,做屏风十分合适的。 叶斐然说:“行,就按照娘说的办。原材料够吗?” 苏氏说:“不太够了。而且按照你的说法,这位老板娘一定眼界很高。普通的东西怕入不了她的眼睛,明天我们一起到镇上去买点好丝线吧。” 叶斐然点点头,这事儿就算定下来了。 吃完饭,叶斐然和叶怡然去喂鸡,叶斐然趁机问起叶天宇还有没有再来打秋风。 叶怡然说:“说来也奇怪,你们去了那么多天,那小子也安分了那么多天。没有来过。” 这可是新闻,叶斐然挑眉:“他转了性子么?” 叶怡然说:“那我就不清楚了。听说,爷爷带了全家去宁县,唯独没有带他。叶天宇和他们吵起来了,后来被爷爷打了一顿。说不定是在家里躺着养伤吧。” 既然都分家了,这些话也就说说而已,姐妹两个谁都没有往心里去,很快把这件事丢开了手。 …… 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 当叶斐然又一次泡进自家浴桶里,舒服得要融化掉那时候,对这俗话有了深刻体会:“金窝银窝都不换啊……” 泡够了澡,才进空间。 好多天没有进来,经验值就没有继续上涨。但空间里的植物在照常生长的,由叶斐然自己设计的引流系统,把灵泉水从泉眼里引到息壤上,源源不绝地灌溉。她的原则就是,能自动化绝不用人工。 草药和菜地都葱葱郁郁,长得很高。有一些成熟期短的可以收获了。 叶斐然采了一些草药,用祝融灶熔炼膏方。她如今已经制作出了一批药膏,打算全部自用。等时机合适了,再交给张掌柜发卖。 她也决定了,要把这个空间作为育种基地使用。息壤虽然好,但总是从里面拿东西出来会引人注意。想办法挪到外面去,看着瓜果蔬菜草药实实在在的在土地里种出来,人家最多以为她是个种地小能手,不会想到别的。 她可不想再一次经历被当成妖怪烧死的遭遇。 叶斐然把空间里的辣椒收下来,阴干,准备作为种子明年使用。 外面的那块菜地上,再采收两三批辣椒,就入冬了,到时候辣椒进入休眠期,生长会变得缓慢。 她还要补肥、剪枝,好让辣椒们储蓄能量,明春爆发。 …… 叶斐然自个儿在空间里忙得不亦乐乎,不知道她的房间外面,某人踱过来,又踱过去。 看着那早早熄灭了煤油灯的闺房,成甯相当矛盾。 想找她说说话,没想到她睡那么早。 胖丫头吃得不多,睡得倒是多,跟养小猪似的。 成甯很难受。 没留意身后传来小虞迷迷糊糊的声音:“爹,你这么晚还不睡啊?” “小虞!”成甯被吓一跳,急转身,“你不是睡了吗?” 小虞说:“我起来尿尿。西院那边太大了,我有点儿害怕,爹我要和你睡。” 成甯一言难尽地看着个头已经快到自己心口的儿子,最后有点儿艰难地说:“嗯。那一起睡吧。” …… ——“小虞啊,过了年之后,你一定要自己到西院睡了。” ——“为什么啊?我喜欢和爹爹睡。” ——“你已经长大了,你没发现你现在都到爹心口高了吗?” ——“噢,那好吧。” 夜,浓如墨。 蕉园里的说话声渐渐归于安静,最后只剩万籁无声。 叶天宇从叶家院子里翻墙出来,嘴巴里咬着草梗子,一瘸一拐的,在村子里乱逛。最后来到蕉园外面,翻起白眼死死盯着那院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深了,各人有各人心事。 …… 成甯没有怎么休息,次日一大早又起来进了山。他说秋天山里的动物吃得肥肥的,是打猎的好时节。这时候多打一点猎物,冬天的时候去打个鸟之类打打牙祭就好,不用天天猫山上了。 叶斐然也不懂这些,成甯在她眼里,比贝爷还厉害了。她只管把成甯需要的东西准备好,然后让他不要担心家里:“相公到山上要注意安全。家里的事情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呢。” 成甯用力抱了一抱她:“嗯,拜托你了。” 叶斐然:“??” 他好像越抱越顺手了? 小虞还在旁边看着呢,等等,小虞,你跑什么鬼? 小虞一支箭一般,朝着村学“嗖”的跑了。 成甯放开叶斐然,穿上蓑衣芒鞋斗笠,背上猎刀弓箭,上山去了。 叶斐然留在家里,随着蕉园的扩建,屋后的菜地也扩大了面积。用人力来浇水越来越累了,她决定做一套自动浇灌系统。 现代的浇灌系统很先进,用发动机抽水,分成喷淋头来喷淋,还可以定时、定量。在古代就没有这种戏唱了,叶斐然根据井水的压强,计算出抽水高度,用加压阀把井水抽到外面的蓄水池里,再通过另一道加压阀,把蓄水池的水抽到几支竹子做的水管上。 竹子水管开了眼,井水从这些细眼流出来,灌到菜地上。 这项工程比较复杂,叶斐然画了好久的设计图,最终才大功告成。如今安装也需要好几天。家里又没有男人,有一些需要人帮忙的活儿,得等小虞放学回来,娘儿俩才能一起做。 第263章 后娘难当 第263章后娘难当 不过辛苦三天,换取一劳永逸,叶斐然也认了。 等到灌溉系统装好,看着清水从竹子水管里淅淅沥沥的冒出来,小虞不由自主瞪大眼睛:“哇!真的可以诶!娘,你太厉害了!” 叶斐然也很高兴:“要用巧办法而不是苦办法嘛。果然,懒惰是人类进步的第一动力啊!” 小虞说:“娘,你说什么?” 叶斐然舌头噗噜噗噜,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说。 …… 九月二十九,又一个大集日。 成甯头天很晚才从山上回来,带回一大堆猎物,然后蒙头大睡。叶斐然也不吵醒他,给他留了早饭,打发了小虞上学,自己去和苏氏汇合。 今天是他们一起到镇上的日子。 坐在李大爷的牛车上,叶斐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才走开几天呢,怎么就觉得离开很久了似的,村口的大榕树,村道旁的排水渠,一草一木,甚至牛车上略显残旧的车辕,都透着亲切感。 同车人也七嘴八舌的问她在县城里的经历。叶斐然记得,叶天海拿到童子生身份的时候,大家没有这样关心的。不过,大概因为不用他们问,张氏和周氏两张大嘴巴已经宣扬得全村皆知了吧。 一路上,对于县城里的见闻,她捡重要的说;对于旁人问小虞的事,她笑笑就过去了。也不刻意宣扬,也不遮遮掩掩。 落落大方的态度,让人挑不出刺的情况下,不免酸溜溜地:“二丫,你对小虞也太冷漠了吧。怎么不多关心一下他?” “就是,当人后娘就这样吗?” 叶斐然听了几句,那些人越说越过分,她忍不住道:“好多事情,不能光看怎么说,还要看怎么做的。我不爱说话,不代表我不爱小虞。难道非得我大喇叭似的把小虞见天儿挂在嘴边,才是真的爱他?” 众人见她动了真气,不作声了。 那长舌妇不死心,又嘟哝:“可我就是觉得你很冷漠啊。” “若我整天把孩子抱着呵着,你会不会又觉得我肉麻?反正你说得轻松,两片嘴唇一碰,我就得费劲巴拉的澄清?我哪儿有如此多的精力?”叶斐然越说越恼怒,后娘难当,她开开心心的出来赶集,没想到有人成心给她不痛快,索性指着那人,拉下脸,“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我做的事对得起天地良心,用不着向你证明什么!” 这时候,另一个人说:“你们别吵了,二丫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别的不说,光是勒紧裤腰带供小虞念书这点,就比村子里很多人强。这次还特意丢下村子里的事情,夫妻两个陪着小虞一块去赶考,换了亲娘也不一定有这种卓远见识。” 那人怯了,嘴巴撅得老长,半晌才说:“我错了,我跟你道歉不行嘛。” 叶斐然怒道:“呵,道歉。你的道歉还真值钱啊!以后少在我面前逼逼!” 她真的是气到了,一屁股坐到牛车最前面,再也没有理睬那些人。 来到镇上,叶斐然第一个跳下牛车,拖着苏氏去云霓裳。苏氏要挑选很久,叶斐然就去如意楼收账。 如意楼后院,正一片忙乱。 “怎么就不动呢?” “到底哪儿出了毛病了?” 叶斐然走到柜面上,掌柜和伙计都不在,她正想要叫人,却听见后院传来阵阵喧嚣。一阵阵糊味,从后院传出来,好像烧炭,又带着辣椒的味儿。那味道冲得很,她连连打了好几个打喷嚏。 “阿嚏”“阿嚏”“阿嚏”,掌柜从里面走出来,看见叶斐然,急急忙忙掉头往里跑:“大小姐,大小姐,成娘子来了!” 陈思静从里面走出来,她身上带着那股呛人的味道,头发也凌乱得很。她看见叶斐然,笑容有点儿勉强:“叶斐然,你来啦。” 叶斐然说:“是的。一个月没来了,我来看看辣椒酱卖得怎样了。还有就是结算一下菜钱。” 陈思静说:“这个月生意不太好呢……” 忽然之间,叶斐然发现,站在陈思静身边的掌柜,哭丧着脸的,陈思静不理他,继续跟叶斐然哭穷。 不对劲。 事出反常必为妖,叶斐然等陈思静说完之后,不动声色地说:“陈店东说了两车话,不如直接说吧,你想要怎样?” 陈思静一愣,说:“我觉得辣椒酱你抽三成太不划算了。还有金银菜和黄瓜,也太贵了。我们小本经营,要不起。辣椒我还可以照常收你的,一百文一斤,你爱卖不卖。” 归根到底,就是不想要继续合作了。 保留个买辣椒的,意思意思,留点儿交情。 叶斐然略一沉吟,却发现掌柜的更急了,直接对着陈思静挤眉弄眼。陈思静烦了,回头对他说:“你很闲么?闲着就干活儿去!” 掌柜没办法,只好转身走了,临走之前,对陈思静说:“二小姐,刚才我的建议,你再考虑一下吧。” 陈思静看都不看他,随手挥了挥,赶苍蝇似的:“我心意已决。”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就连一个小小的饭店,换了个店东,也完全变了样子。 叶斐然不解地说:“二小姐,你是不是不知道为何我能够拿这份抽成?” 那是机器生产辣椒酱的技术入股。 陈思静说:“我知道,因为你在后院做了那个奇怪的机器嘛!我哥临走之前,什么都跟我说了。我觉得我们不需要那种奇怪的东西。人力物力材料都是我们的,你只是出了个主意,就分三成,天底下哪儿有这种好事?” 叶斐然安静下来了。 这陈思静,看来有自己想法啊。 她姑且看看,陈小姐有什么想法? 陈思静说:“我也是很公平认真的人,赶明儿就把机器拆掉,不再用了。所以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陈思静这么一说,叶斐然知道,和如意楼的生意算是做到头了,她不再迟疑:“行。那么麻烦把这个月的账结清。下个月开始,我们就不再送菜过来了。” 她答允得如此爽快,陈思静还有点儿意外。微微一愣之后,高兴起来:“你果然爽快,难怪我哥老是夸你。等会儿你到掌柜那边支了账就走吧。” 三言两语,竟然打发叫花子一样。 第264章 过桥抽板 第264章过桥抽板 叶斐然不多说废话,转身到账房找了掌柜。 掌柜愁眉苦脸的,精气神跟半个月之前完全不同了。 “两百斤金银菜,一百根黄瓜,外加卖掉50罐辣椒酱,每罐一百文钱,分成三成。合共十三两五分银子。”他把结算好的银子交给叶斐然,苦笑。 叶斐然说:“掌柜的,山水有相逢,何必这样苦瓜似的脸。” 掌柜的说:“你有所不知,二小姐作风和少爷完全不同,总说各项开支大,不光裁减了你的供应。还辞退了好几个伙计,我算是侥幸保住了饭碗,可是月钱也裁掉了三分之一。这日子真的是,都不知道怎么过了!” 无论哪朝哪代,打工仔都是不容易的。叶斐然很是同情,把手边的五分碎银子推给掌柜的,说:“你我相识一场。这点银子,谢谢你半年来对我的照顾。请收下吧。” 五分银子对她来说不多,却也相当于掌柜的大半个月工钱了,掌柜实在需要钱,犹豫了一下,把它笼在袖中。 他左右看看,低声说:“成家娘子,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叶斐然定住:“洗耳恭听。” 掌柜的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小姐忽然不要你的抽成了吗?” “对呀,为什么呢?”叶斐然早就猜到有内情了,送上门的情报,不要白不要。 掌柜的说:“因为她已经仿制出一台一模一样的机器了。今天我们正在后院试安装,只要做好这台机器,就能够拆掉你的旧机器了。我之前劝过她,这不是过桥抽板,言而无信嘛。她只是不听,这件事,是我们做得不厚道,对不起,我代表我自己对你道歉了。” 掌柜的年纪足够做她爹了,其实倚老卖老点儿也不过分,这会儿却局促不安的,很是歉意万分。 叶斐然起先是很惊讶的,这不就是现代的山寨侵权吗?等联系前后想明白了,怒极而笑:“我明白了。没关系,掌柜的。如果我的机器那么容易被仿制好,那就见不出我本事来了。半个月之内,你家小姐必定后悔,上门求着让我回来给她重新组装机器。到时候,我自会好好教她做生意的道理。” 掌柜傻了,一愣一愣地,怔在原地。 辣椒酱机的含金量,他是很清楚的,他货郎出身,早年走南闯北,去过无数地方,也没见到这样一台机器。这简直就是会下金蛋的母鸡。 因此,陈思静一接手了如意楼,才迫不及待地遍寻能工巧匠,最后集合三十名能工巧匠之力仿制成功,一脚把叶斐然踢出局。而叶斐然知道这消息之后,居然不吵不闹,反而说,二小姐会主动上门求她回来? 他心想:小丫头年轻气盛,怕不是吹牛皮不上税吧? 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却什么也不敢说,他今天说得已经够多了,再说下去,饭碗得砸了。就含含糊糊的道:“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好了,趁着现在周围没有人,你赶快回去吧。记得千万要保守秘密。” 叶斐然答应了,离开了如意楼。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做女儿的丢了生意,苏氏却十分顺利。 仗着平日温厚待人,人缘儿好,苏氏不但买到了需要的上好绸缎和丝线,而且还以八五折的价格,买到了一小卷真正的金线。这金线非同小可,上面是真金,价格高昂。 为此,苏氏花光了钱袋里的银子,才心满意足地从高管事手里接过那宝贝,细心贴肉藏好,回来和女儿碰面。 来到镇子入口,却发现,叶斐然呆呆地看着什么。 苏氏凑过去问:“二丫,你在看什么呢?这秋太阳也很毒辣的,小心中暑啊。” 叶斐然目光发直,盯着城墙根下那屋子,“冰店,开门了诶。” 那个屋子,就是传说中的冰店。如今几个人进进出出的,不住把一个个大木箱子推出来。 看起来,像在搬家? 苏氏说:“对哦,你之前走了半个月,不知道。这个店子老板说要搬迁了,搬到城里头去。最近天天开门,正在运里头的家伙什呢。我来过两次送货,都看到他们忙活。” 果然,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神色如常,并没有像叶斐然那样惊讶。 叶斐然走近那屋子,离门口还有好几步,就感到一股凉意扑面而来。她就此站在原地不动,东张西望,打量了一番那地形,心有所动。 “这地方,倒是可以用来开冷饮店。” 之前端午节那会儿,她的芒果西米露大受欢迎,她看到了廉价冰饮的广阔市场。 但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她没有精力继续深入去做这个,西米露因此昙花一现。直到如今还时不时的有认识人来问她们什么时候再做芒果西米露发卖。 若是能够盘下这店面,开个冰饮店,自己把生意张罗起来。岂不是比留在火山村里面朝黄土背朝天要强上许多? 这主意就像个种子,一扎了根,就在叶斐然心里疯狂的生根发芽。 恰好这时有名穿着绸缎衣服,看起来像管事的老者负着手从冰店里走出来,叶斐然上前去,问:“老人家,请问你们搬走之后,这店面如何处置?” 老者打量了她一番,见是个淳厚朴实的小媳妇儿,原本有点儿戒备的神色缓下来,说:“不知道。我家主人还没有决定。” 叶斐然说:“有考虑转租别人吗?” 老者懒洋洋道:“我说了不知道了,我主人又不缺这几个租赁房子的钱!” 他态度恶劣,显然不愿意多谈,叶斐然不好继续缠着,悻悻地退了回来。 苏氏说:“怎么,二丫,你想要赁下这房子吗?” 叶斐然说:“我是想要赁下来,做点儿小生意的。不过他们态度如此恶劣,罢了。” 苏氏不赞成地说:“我看你想太多了。才吃了几天饱饭呢,就想要做生意。这地方又黑又窄又背阴,就算是开店,又能招揽到多少生意?” 叶斐然也不跟苏氏一般见识,有很多生意其实不必在人来人往的地方选址的。 第265章 我爹说 第265章我爹说 她含糊道:“这不就赁不成嘛。算了算了,往后再说。” 苏氏很严肃地说:“娘告诉你,女人最重要的是相夫教子。你和娘不同,娘是寡妇,没办法才做事。你家里有阿成,遇到那么好的女婿,你应该赶紧想办法生孩子。那些挣钱的事儿,让家里男人想去。知道吗?” 这都什么年代的歪理了,考虑到苏氏是正儿八经的封建社会古代人,叶斐然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嗯嗯啊啊的把苏氏的说教敷衍了过去。 …… 回到家里,只有小虞在。 叶斐然问:“你爹呢?” 小虞说:“上山了。” 叶斐然说:“今天早上才回来,怎么又出门了?” 小虞说:“因中午甜水村的李小牛来找爹爹,想要订一对野鸡,准备给他儿子做娃娃亲用。他出得价格很高,爹爹就应承了。爹爹说,明天早上一准儿回来。” 既然如此,叶斐然也无法。 家里只有叶斐然和小虞二人。母子两个索性把院门一关,吃了晚饭后把所有灯都点上,然后一起在灯下读书。 府考过后,小虞半点没有放松,反而比之前更加刻苦。 现在,他正在念《中庸》,叶里正讲学的水平已经不能满足他了。 从前天晚上开始,叶斐然给小虞补课。 …… 小虞喜欢听叶斐然讲课,她善于把故事融入书本的道理中,说来娓娓动人。不知不觉地,就把书中含义吃透了。虽然爹爹也会给他讲书,但爹爹讲得很深奥,他不明白的时候,爹还会拉长脸,让他害怕得很。 叶斐然则完全不会,虽然她也会威胁说要去拿菜刀来,小虞知道她是开玩笑的,一点儿都不害怕。 其实小虞看见过叶斐然发狠的样子,也是很可怕的。 但他知道,她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看着小虞翻开书本,一脸认真等着自己讲学,叶斐然想起前世去大学里客串当客座教授时的日子,那些学生也是这般看着自己的。他们在全国最好的大学读书,全是各地高考状元,在她面前跟个二愣子似的。 她心里一暖,摸了摸小虞的头,说:“小虞,娘对你好吗?” 小虞说:“好。” 很郑重很诚恳。 小虞看她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忽然说:“娘,他们总在我面前说你是后娘,不怀好意。但我从来不在乎他们说的话。” 叶斐然一怔,片刻之后,回过味来,“你在安慰我?” 小虞说:“娘,爹以前总是跟我说,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不要太在意别人看法。为人处事只要对得住自己和天地良心就行了。” 叶斐然哑然失笑:“成甯怎么会教你这么晦涩的大道理?” 真是的! 小虞露出茫然的神情。 他说:“爹没有告诉我原因,只是让我牢牢记住,说以后长大就明白了。” “好吧。娘知道了。”叶斐然抱了抱小虞,说,“小虞乖,娘现在没事了。” 她做事,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天地良心。 …… 第二天一早,成甯果然回来了,还带回一对毛色鲜亮的活野鸡。他趁着野鸡还肥,回到家里,水都没有喝一口就赶去甜水村送货物。 叶斐然在家里做早饭的功夫,门外传来马儿嘶叫以及林驿的声音:“成兄,在吗?” 叶斐然走出灶屋,说:“相公出门了,林公子,什么风把你吹来呢?” 林驿笑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们。你娘和姐姐呢?” 来了来了,最不想要见到的事情发生了,林驿果然冲着叶怡然来的! 等林驿去了又走了,叶斐然立刻去约了叶怡然去浇菜地。一边干活,一边问:“姐姐,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叶怡然涨红了脸,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姐姐,我已经嫁了人了,你不用害羞。”叶斐然说,“我就是问问你嘛。” 叶怡然摇了摇头,说:“我现在不想嫁人。” 叶斐然感到意外:“为什么?” 叶怡然说:“我们家才吃饱饭几天啊,如果我也嫁了人,娘一个寡妇怎么办?还不如安稳干几年活,等家里情况好点了再说。其实就算嫁了人,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的。那些臭男人就把娘子当成牛马一样,说打就打。遇到个好点儿的,好像爹爹和娘亲那样,又好人不长命。” 一席话,说的人凄楚,听得人也恻然。 叶斐然没想到,叶怡然会如此悲观。但是想想叶怡然比原主大两岁,懂事早,见到的事情也多一些,有这种思想也难免。若放在以前,叶怡然定不会说出来,这大半年自由日子,让叶怡然敢于表露自己说法了。 想到这,叶斐然说:“姐姐,你喜欢嫁人也好,不想嫁人也罢。我总会站在你这边的。” 叶怡然很惊讶:“二丫,你不会取笑我?” 这个想法其实一直埋在她心头,不敢跟任何人说的。更别提苏氏了,要是提出来,得让苏氏唠叨死。 叶斐然说:“当然了。人活一辈子,开心快活最重要。” 叶怡然咧开嘴笑了:“二丫,咱们姐妹俩想到一处了!” 姐妹两个相视而笑,心里感觉越发亲密。 …… 叶斐然又和成甯商量了一下,怎么对待林驿这件事。 她说:“相公,林公子似乎每次都借着找你的由头,去找娘亲和姐姐。可见他其实还是懂的顾全大体,知道他一个未婚公子去找孤女寡妇的,对娘和姐姐名声不好。但长久下去,迟早出事,我想把这件事彻底做个了断,你觉得呢?” 叶斐然说这话的时候,团胖脸上全是凝重,倒像一只苹果挂了霜。 成甯略一沉吟,说:“可以。若你出去说不方便的话,就由我来。” 叶斐然说:“还是让我自己来吧,毕竟她们是我的娘,我的姐姐。” 成甯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说话。 …… 如此这般,下定了决心,下一次林驿再来借路的时候,叶斐然就叫住了林驿,大胆地问:“林公子,你是不是对我姐姐有意思?” 第266章 不是每一只麻雀都想变凤凰 第266章不是每一只麻雀都想变凤凰 这句话从她口中问出来,十分大胆了,说是石破天惊也不为过。 林驿立马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你、你、你……” 看到他那副形容,叶斐然心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她收敛起笑容,敛衽为礼:“林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她向来亲和,很少有如此严肃的时候,林驿心里打了个突,便下了马,跟着进了蕉园。 也没有进屋,反锁了院门,在院子的石圆桌旁坐下。 叶斐然亲自泡了茶,茶过三巡,说:“林公子,我说话向来耿直。你,不是我姐姐良配。趁着我姐姐还没有觉察出你对她的情意,收手吧。” 她一边说,一边对自己感到厌恶。 没想到她也有棒打鸳鸯当恶人的那一天! 林驿苦笑:“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吗?谁都知道了……” 叶斐然说:“你贵为学正公子,考秀才功名的时候轻松拿了案首。想来中举也如同探囊取物。令尊三年学正期满,定会授予实缺。林家蒸蒸日上,前途无量。若再过两三年认识,我带着母姐已成为城中富户,对这份姻缘自然乐见其成。只可惜,你在错的时间,遇到了错的人。” 她比林驿小好几岁,明明是妹妹一般的人物,如今反过来苦口婆心。 林驿只是呆呆坐着,一动不动。 叶斐然说:“为了我姐姐,请林公子自重吧。” 林驿说:“你这是觉得你们配不起我家吗?” 叶斐然觉得他说了个笑话,不过还是很认真地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一个是清贵的官宦家庭,一个是仅仅解决温饱问题,就连住的院子也得欠款买的纯女户。她没有那么傻白甜,认为光凭借感情就能够抹平这中间巨大的鸿沟。 林驿冷笑:“成家娘子,没想到你也是个俗人!” 叶斐然半点不生气,甚至很赞成:“没错,我一直都很庸俗。我只知道,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我姐姐的能力没办法胜任林家当家主母的地位。她吃苦耐劳,心灵手巧,然若勉强让她去做那世家妇人之间迎来送往,应酬往还的事,她做不来,也做不好。到时候你们都会很痛苦的。难道你忍心看着我姐那么鲜活的人,在嫁入你家的大宅门后黯然失色,最后凋零?” 话,说到这里,已十分严重。 林驿不作声了,但,从那紧蹙的剑眉和往下撇的唇角来看,他并不服气。 少年人不识愁滋味,总觉得世间一切都要为真爱让路,叶斐然能理解——不过,她无法容忍这种一时热血上头的激情把亲爱姐姐的一辈子葬送掉! 她淡淡地说:“林公子,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家的关照。如果做朋友,我会很乐意继续这份交情。如果你还有别的想法,那么今天这席话之后,请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顿了顿,变得严厉:“我有很多种方法,让你以后都进不来我家的门。” 林驿死死地盯着她,说:“你没有问过你姐姐的意思,凭什么这样妄加干涉?” “不用问。我姐姐对自己几斤几两十分清楚。”叶斐然淡然道,“不是每一只麻雀,都乐意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那一瞬间,林驿脸色“刷”的,变得铁青。 叶斐然见话说得到位了,端茶,送客。 林驿垮着脸,拉开院门。 临走之前回头对叶斐然说:“是不是真心,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他知道叶斐然刚起来有多刚猛,倒不敢和她硬碰硬。上了马,离开了村子。 叶斐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顿气闷。整理好思绪后,方才动身去苏氏家里。 这件事还是要先跟苏氏、叶怡然通了气才好。有些话从她口中说出去一回事,从旁人口中听来,又是另一回事,搞不好还会导致母女姐妹离心。那是她最最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 叶斐然来到的时候,苏氏和叶怡然在后院喂鸡。 叶斐然进门大声打招呼:“娘,姐姐!” “二丫来了!”苏氏嘴里“咕咕咕”的,把鸡撵到后院去,手里菜叶子洒下去,鸡们埋头来吃。 阳光下,这些鸡又肥又大,毛色油亮,好像铺开一院子的麻锦。 叶斐然瞅着喜欢,笑道:“娘,今天不做刺绣?” 苏氏说:“你不是说,让我别老盯着绣绷子,免得废了眼睛嘛。我早上绣了一个时辰,就出来喂喂鸡,伸展一下腿脚。这会儿舒服多了,继续做。” 叶怡然从灶屋里出来,说:“娘,我这边也把中午吃饭的菜备好了。” 叶斐然见她们劳逸结合,很高兴:“这就好,身体第一。千万别急呐。” 娘儿仨进了屋,叶怡然说:“二丫,你喜欢的那种钩针花儿,我做出来了。你看看,像不像?” 叶斐然从她手中接过,只见一朵桂花,一朵秋菊,一朵含笑。桂花和秋菊都是黄的,含笑是白的,活灵活现。叶斐然喜道:“是的。就是这种!姐姐,你真厉害,看看就会了!” 苏氏插嘴说:“你们都收收玩心吧,这些小儿科的东西,又卖不了钱。” 每个月二两银子的欠款给苏氏带来压力,经过两三个月养成习惯,她如今晓得要优先考虑还债。就连叶天宇来问要钱时,苏氏也回绝过去了。果然有压力才有改变的动力,叶斐然很满意。 叶怡然笑嘻嘻地说:“二丫喜欢,又不费事,做给她玩玩嘛。” 她又说:“二丫,我新炒了桂花糖,等会儿就晾好结块了,你带点回去给小虞吃。” “好。”看到姐姐这么宠自己,叶斐然犹豫了一下,决定该说什么说什么,她说,“娘,姐姐,刚才我在路上遇到林驿了。” 苏氏是知道怎么回事的,手中停了一停,神色也不大自然。 叶怡然却嗑着瓜子说:“他怎么又来了?是来找叶天海的嘛?” 就凭这一句,叶斐然知道,姐姐还是那个姐姐。她对苏氏说:“娘,我想要那条你刚绣得了的帕子,你能给我找找吗?” 苏氏说:“可以。” 苏氏起身就出了堂屋,还顺便带上了门。 第267章 中了个平平无奇的案首 第267章中了个平平无奇的案首 堂屋里只剩下叶怡然和叶斐然两个,叶怡然哼着歌儿低头干活,一脸乐观,毫无心事的模样真是令人爱怜。 叶斐然说:“姐姐,有件事我得说出来,你别生气啊。林驿对你有意思,他三天两头往这儿跑,其实是为了你。” 叶怡然傻了。 她说:“啊?那怎么办?我被他看上了?他家那么有势力,会不会来抢亲?会不会……像那个秦员外那样?” 叶怡然惊慌起来,抓住叶斐然衣袖。叶斐然额头冒汗,没想到姐姐居然联想到那一块去,也是想多了,她说,“你别担心。林家是读书人,不会做那种强娶民女的事。” “他一开始找到了娘,被娘回绝了。他总是来找阿成,想要通过阿成和我,来接近你。上次我问过你之后,回头我正儿八经的跟他谈了一次。我们这种才吃饱饭没两天的贫农,攀不起学正家庭,攀上了也没好处。说了他一顿,他就走了。姐,我自把自为,你会不会怪我?” 叶斐然还是有点儿忐忑的。 有时候,好心做了好事,不一定会被感激。 叶怡然却大大松了口气:“太好了。二丫,你做得好。我对林公子完全没有意思,我也不想攀那种亲。像孔夫人那样,使唤丫头,出入说话都绕了十八圈弯儿。我可做不来。没几天就得憋死了。” 别说叶怡然大大松口气,就连叶斐然也大大松了口气。 她弯了弯眼睛,说:“姐姐,那就好。你放心,等我们再多挣一些钱,我和娘一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 结果这一席话又引来叶怡然一顿粉拳攻击。 林驿的事如小小插曲,波澜不惊的就过去了。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叶怡然本身没有往哪方面想,林驿剃头挑子一头热,毕竟热不太久。 何况,他还有来年的乡试拘着,被叶斐然撵了之后,他也就没有再来了。 …… 一眨眼,放榜的日子到了。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早上,成甯像平时那样,起床,做包子,吃好后让小虞上学。 叶斐然问:“等会儿就放榜了,你不和他一起去镇上?” 成甯说:“考个院试罢了,连秀才都不是。用不着那么紧张,我自己去就行了。” 叶斐然无语,谁说她紧张了,她只是想要趁这机会带小虞去镇上玩玩,散散心。 毕竟现在那孩子给自己立了支大旗子,一定要在来年三月通过院考拿到秀才功名。所以天天刻苦用功,她好不容易给他养起来的那点儿肉全消下去了。她觉得很肉疼啊。 小虞也说:“娘,反正我铁定能够考中的。你就放心吧。我去上学了。” 他挎着背包就出门了。 成甯收拾好碗筷之后,也去镇上了。 …… 西江镇上,明海书院前,一大早挤满了看榜的人。 衙役骑着快马来到书院门口,把写着考中名字的榜单张贴开去。府考和院考各一张,考生们一拥而上,细看之下,又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府考第一名是谁?成远虞,琼州郡宁县火山村人士?” “这名字很熟悉啊,不就是那小屁孩儿吗?” “哇!那个神童考中了案首诶!” “切,府考的案首而已!” “可是人家只有九岁啊!你九岁的时候还在玩尿吧?” “滚滚滚,都什么老黄历了。今儿个我们哥俩都中了秀才,总算能去喝一杯了!” 一时之间,成远虞这个九岁神童的名字,震动了整个西江镇。 …… 到了中午,叶家那边喧哗起来。 “考中了!” “考中了!” “考中了!” 报喜的人下了牛车,一路狂奔,到叶家家门口:“叶三爷,恭喜你家叶天海考中了秀才!” 叶老三正在门口抽旱烟,闻言,霍地站起来:“这话当真?” “当真!二等第一名,真是让人羡慕得紧!” 叶老三那几个铁哥们,向他恭喜:“真是恭喜了,你家就是秀才郎了,可以见官不跪,还能免税。真好啊。” 叶老三喜滋滋地,飘飘然的,眯着眼睛享受大家的夸赞,只觉得大半年来的憋屈全都扫光光。那报喜的人满脸堆笑,眼巴巴地看着他,看了半天,脸上笑容逐渐僵硬。 最后终于忍不住出言提示:“叶三爷,恭——喜——” 拖长声音,旁边一个人说:“对了对了,人家来报喜,你要给点儿报喜钱啊。” 叶老三揣着明白装糊涂,说:“什么?” 他知道但是不想给,他的私房钱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了,家里几个婆娘全都好吃懒做的,全靠叶文梁打鱼种地的进项。今年年景还不知道怎样,别说他没钱,就算他有钱,这闲汉凭着上下嘴皮子一碰报个喜讯就得着钱? 想得美! 旁边人说:“这是规矩,不然的话,说是对主人家不吉利。” 听说会有不好的后果,叶老三才不情愿地摸出一枚铜板,扔给那报喜的人:“拿去拿去!便宜你了!” 那报喜人看到只有一枚小铜子,顿时好像兜头一盆凉水。 “叶三爷,小人大老远的在镇上回来给您报喜。这一枚铜子,连坐牛车的钱都不够,您这……开玩笑呢吧?”报喜人嘴上说得客气,实际上心里早就把叶老三“吝啬鬼”“小老儿”的骂了好几次了。报了那么多家,哪个秀才郎不是最少十几二十枚铜钱的赏赐?偏生就是叶老三如此小气! 但叶老三再也没有掏钱袋子的意思,他回身向着屋里走。边走边说:“这些抱大腿的狗腿子,让你来报喜是给你面子,还想要老子的银子……老太婆,我们天海考上了,赶紧去割肉,打酒,我们中午要好好的喝一顿!” 一时之间,叶家沸腾了。 那报喜人撇撇嘴,只得忍热挨渴,往下一家去。 孙子终于考上秀才了,有了功名了,叶老三只觉得天高了,地宽了,腰板挺得笔直,用眼睛看人?实在太委屈他了,改用鼻孔吧。 他回到屋里,大发慈悲地拿出五分银子放在桌子上:“今儿把亲家都叫来,我们一家人好好庆祝一下!” 第268章 横着走 第268章横着走 周氏成了螃蟹,在村子里横着走,见人凑上去,“你知道我孙子吗?考中了秀才了!第二等第一!差一点儿就能进一等吃禄米了!哎哟,你说那考官是不是瞎了眼,故意整我们家天海呢?” 本朝律例,院试前五名被取为一等秀才,可以每年享用四两银子的津贴。算是朝廷对读书人的一种补助与激励。这四两银子对于官员及富人来说算不上什么,对于穷苦人家出身的读书人,能起极大作用。最起码,攒个三年下来,去参加乡试的路费是不用愁了的。 而叶天海以一名之差,名列二等,虽一样有功名在身,却没办法享受那四两银子了。 周氏一开始只是装个样子,重复了几十遍之后,竟也真的开始感到遗憾。 割了肉买了鱼回家,看见张氏杀了家里下蛋的老母鸡,放在铁锅里炖着,光火起来:“败家娘儿们,把全家最愿意下蛋的鸡给杀了!真是造孽哟,这家里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一边说,一边拍着大腿,心疼得眼泪直流。 张氏原本心情正好,莫名其妙被婆婆一顿数落,她如今成了秀才的娘亲,自认为能够抖起来了,不落下风反唇相讥:“娘,今天是什么日子?杀只鸡又怎么啦?难道海儿考中秀才这样的大喜事,连一只鸡都不值当?你这样小气吧啦的,可太上不得台面了,日后还怎么带你出去见人?” 周氏气炸了,掐着腰破口大骂:“喂喂喂,你这是瘸子穿大衫——抖起来了?别以为你肚子里爬出来个秀才郎就了不起,老娘肚子里还爬出了秀才郎的爹呢!这鸡忒多肉,等会儿你娘家那起子食肠大的人来了,我们岂不是很亏?” 她抄起锅铲,用力一舀,连鸡腿带鸡胸肉,捞起一大半,另用碟子装了起来。剩下在锅里的,把些土豆薯块扔下去,熬熬熟了事。 张氏见她如此抠门,翻了老大一白眼:“两个老不死,越老越小气。仗着我儿子给自己抖威风,还说我是瘸子穿大衫抖起来?明明是你癞蛤蟆尿嘴里,满嘴骚话!” 周氏大喊:“你说什么?” 张氏始终不敢和周氏硬刚,低了头,忍气吞声道:“行了,我知道了。” 周氏白了她一眼:“歪声丧气的,真是晦气婆娘!” 外头客人来了,她扭着胯出了灶屋。 张氏的爹娘带着她哥哥嫂子并三个孩子,一大家子人来吃饭。而且每个人的裤腰带都勒得紧紧的,肚子饿得扁扁的,专等着来吃大餐。见面自然免不了对叶天海一阵奉承,叶老三和周氏两张老脸笑得两朵菊花似的。 话不多说,直奔饭桌主题,这天叶老三为了挣面子,下了血本了,一个红烧肉、一个炖鸡、一整条的鱼清蒸了,此外还有两碗小炒。看起来像模像样的。 张氏的娘和张氏秉性一模一样,一筷子选了炖鸡里面最大的一块夹到自己碗里,一咬,味道不对。 “嗯?怎么是薯块?” 周氏面不改色地说:“土豆炖鸡块,味道好。亲家母,多吃点。” 张氏娘不信邪,一而二,二而三,一连夹了五块都是土豆。这是打肿脸充胖子呢,她把筷子往碗边一拍,周氏却抢先一步,话里带刺地说:“亲家母,你夹了菜到碗里又不吃,挑三拣四的,我们都土里刨食的,不怕浪费了吃的折福么?” 张氏爹嫌自家婆娘丢人,白了她一眼,低吼:“亲家母说得没错,赶紧把你碗里的东西吃完吧!” 张氏娘没办法,把这哑巴亏给硬噎下去了。等一碗糙米饭外加五块大土豆块吃完,肚子已经饱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叶家人流水价般吃肉,气得七窍冒烟的。 张氏娘自己吃得不满意,就想要生事,眼珠子一转,说:“亲家啊,你们家那大房儿媳妇分了家出去,我咋觉得她比之前还神气了?” 叶老三最不爱听到的就是大房消息,脸一沉,说:“再神气,不就是个女人。家里有资格当官不?” 张氏娘说:“不对呀,她今天跟我说,她外孙子在府试里拿了案首,还打算一鼓作气,来年三月直接把院试考了,做秀才郎。我记得,大房那俩丫头好像才嫁了一个,她哪儿跑出能考院试的外孙子来?” 周氏说:“是那个傻胖妞二丫,嫁给了村尾猎户做填房,带的拖油瓶儿子。那孩子怪阴森的,看着就不是好人。” 张氏娘说:“看着不是好人?可我来的时候听说人家说他是神童,就连你们村的叶里正,今儿个也在他们家吃饭庆祝。比我们这边自家人关起门来吃饭,可有面子多了。” 话音未落,叶老三的脸皮,就连连抽动了,他的脸色也“刷”的黑成了锅底。 看见自己的话有效,张氏娘暗暗一笑,站起身,领着儿子儿媳妇,唤着孙儿孙女,准备回去。 这张氏哥哥有个闺女名字叫做张菊香的,和叶天宇有说有笑的,一时之间不舍得走。张氏哥哥喊了好几声,张菊香充耳不闻,张氏心里正自己老娘勾起对大房的火气来着,见状,冒了火,上去“啪”的打开叶天宇:“去去去,菊香要走了,你对着她浪笑什么?看到你就讨厌,滚一边去!” 叶天宇委屈了,喊道:“二娘,好端端的干什么打我?” 张氏说:“你都十一岁了,不知道男女有别?这么点规矩都不懂,人家还以为我们叶家不晓得教孩子!” 叶天宇本来就是野性难驯,顿时跳起来想要骂回去。被叶老三一记眼刀,他欺软怕硬,想起爷爷的拐棍,不敢造次,转身走了。 张氏娘说:“他就是大房那个儿子么?怎么没有分出去?” 叶老三说:“分出去?不可能的,他是我们叶家的人,而且一直养在二房名下的。我们叶家的男丁,可不能分出去。” 一家人说着闲话,把这一篇轻轻揭过去了。 送走了客人,周氏把叶天宇叫到房间里面去,说:“天宇,你去你娘那边看看,她们是不是收了好多礼好多银子?去要点儿银子回来。” 第269章 欢聚一堂 第269章欢聚一堂 叶天宇说:“奶奶,你们之前去县城,为什么不带我去?” 那天他睡过了头,一起床,家里人全走了,门反锁着。他爬墙出去,问了人才知道叶家人全去了县城。回来之后叶天宇按捺住了不说话,只是明显沉默下来。直到刚才,张氏对他的态度,他又不笨,咂摸出不对味来了。 可以这样说,叶天海考上秀才之前和今天,就如同一道分水岭,把张氏对他的态度,划成鲜明两边。 周氏不耐烦地说:“这不是家里银子不够,所以没能叫你嘛。你想去的话,就多多管你那娘要银子,回头奶带你去。” 叶天宇说:“我之前每个月都问娘要最少一两银子,那些银子去哪里了?” 这个问题,周氏没办法回答,她能跟叶天宇说都补贴了叶文英买花戴嘛?又或者私底下买了零嘴儿喂叶天赐? ——没法儿说! 她脸皮抖了两下,恼羞成怒道:“天宇,平时你不是很听话的吗?怎么今儿个拖拖拉拉的?你不是说也想要去学堂吗?那还听不听奶奶话?” 确实,这是叶天宇的一大愿望——能够启蒙入学。 他和毫无心事只知道吃的叶天赐不同,叶天宇从小看着叶天海如何因为读书而被捧成活凤凰的。再加上他在外面认识很多顽童,见到的人也多,甚至还有幸看到过一次举人老爷回乡,那排场面子……真的是让人眼红! 所以叶天宇一直巴结着爷爷奶奶,就是想要入学念书。周氏的话正中他的软肋,他说:“行,我这就去。不过我不保证能要到银子啊!叶斐然那胖丫头,给娘天天灌迷汤,害我这两个月能要到的银子越来越少了!” 他说的是实话,只不过周氏不信,说:“你是你娘唯一的儿子,她怎么会不给你银子?一定是你自己没本事要不到,赶紧想想办法吧。你先去,奶要去收拾剩菜了。” 先头她舀起来的那一大碗鸡肉,还放在灶屋里呢,周氏得赶紧去收拾,免得被张氏偷吃了。 …… 小虞以第一名通过了府试,成了童生案首,叶斐然十分欢喜。 当天中午,在蕉园里整了一桌齐齐整整的菜肴,一家人来庆祝。后来成甯提议,喝水不忘挖井人,要请上叶里正来才好,大家一想有道理,就去请了叶里正。 叶里正欣然答允,才落座间,却有苏叙借了牛车,赶来送东西。 原来自从叶斐然救回外公之后,苏叙卸下了千斤重担,开始进城找工作做。他心灵手巧,很快接到篾匠活儿,家里日子一日好过一日。今天一大早,苏叙到镇上送货,听说放榜了,特意赶到明海书院门口看了榜单,第一名就是小虞的名字,他赶紧买了一整个猪头,一整只烧鸡,带着老父和妻子儿子来给叶斐然道贺了。 如此一来,人越来越多,屋子里不太铺陈得开,叶斐然作主,索性把桌子搭到院子里。 秋高气爽,天气不太热,院子里凉风习习,芭蕉树树影婆娑,影树投下巨大的树荫,把借来的大圆桌板往石桌上一搭,就是开宴的地方。 苏氏带着银镯子,穿着洒金蓝绸对襟褂子,墨绿马面裙,气色红润,喜气洋洋。 叶怡然带着银钗子,穿着叶斐然送给她的嫩绿衫子,白色宋裤,体态轻盈,腰肢玲珑,不盈一握。 叶斐然自己穿了胭脂红的褙子和月白马面裙,头上插着成甯送给她的步摇和耳环。她体态丰盈,怕热,拿了一把芭蕉扇轻轻扇着,白皙小巧的耳垂上,耳环随风而动,灵巧可爱。 母女三人,都长着黑鸦鸦的好头发,水晶一般潋滟流光如烟杏眼,并排在桌子边一坐,任谁路过见到,都得喝一声采! 一时之间,叶里正坐了上首,苏老秀才坐里正身边。 为了这上首位置,两个人还相互推辞了一番。一个说老秀才年纪大,必须坐上首;一个说老朽空活了一把年纪,您是一村里正,该坐上首。 最后叶里正拗不过苏老秀才。 坐下之后,成甯作为一家之主,拿起酒杯来:“今天犬儿得侥幸通过府试,从此之后就是入册的童子生。以后求学之路道阻且长,请先生从严教诲,大恩大德如父母再世,没齿不忘。” 他话说得漂亮,叶里正和苏老秀才都是念了书的,听得入耳之极。 人人高兴,也没有细细思量为什么成甯一介猎户会说出这样得体的话来。饭桌上除了炖烂猪头肉、整鱼、整鸡等农村常见的大菜之外,还有叶斐然研究出来的毛血旺、小炒肉、清炒金银菜等等。 甜品,则是应季的,桂花红豆椰浆西米露。白色的椰浆,透明的西米,煮烂的红豆和金黄的桂花混做一处,除了苏老秀才年纪大吃不了冰,上了一客热的之外,别人的都是放了碎冰粒子。 叶里正舀起一勺西米露来,叹道:“这就是你们家的西米露?光是看就都看不够,竟然不舍得吃!” 叶斐然笑道:“是。我们这儿多得很,等会儿您吃着要是合口了,就用罐子装一点回去给嫂子和孩子们尝尝。” 叶里正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不光来吃,还要来拿着。” 田氏对苏叙说:“相公,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胃口好了好多。” 她这一胎怀相不太好,害喜到四个半月,吃什么吐什么。那也罢了。等好不容易结束了害喜,胃口差了一大截,眼瞅着都快临盆了,四肢细瘦,也就肚子那儿略微隆起了一点点而已。 苏玉诺小孩子口直心快,对叶斐然说:“娘已经好久没有吃这么多饭了。二姐姐,你真了不起。” 苏玉诺的年纪很小,论辈分,却跟叶斐然平辈。 听着这个五六岁的娃娃喊自己姐姐,叶斐然还真不习惯。她连忙说:“是不是这些辣的菜刺激了舅妈的胃口?辣椒确实非常开胃的,我家菜园子里种了好多,等会儿我摘点给舅舅、舅妈带回去。这东西耐放得很,哪怕放成了干辣椒,炒菜味道也极好的。” 第270章 毒计 第270章毒计 苏氏也在一旁帮着说话,苏叙原本不好意思要的,想到妻子那可怜巴巴的胃口,横下心,说:“好,那舅舅就不客气了。回头舅舅给你们编几个好的虾笼子,到时候带去海里捕虾,可方便了。” 叶斐然喜悦地答应了。 另一边,苏老秀才向叶里正讨教,开私塾的注意事项。苏老秀才干不了体力活,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只有教书了。但是沙坛村不比火山村人多,孩子也很少,他若是回去收蒙童的话,也只能收两三个,补贴一下家里的油盐钱而已。 叶里正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苏老秀才,还说能够跟沙坛村的里正打招呼,让他照顾一下苏家,感激得苏老秀才什么似的。 吃完饭,小虞是小主人,带着苏玉诺去玩了。 男人们乘凉喝茶聊天,叶斐然则领着苏氏叶怡然田氏,往菜园子里去。 那个灌溉系统是一项精细工程,叶斐然设计得小心隐蔽,村民都不知道。 包括苏氏叶怡然两个,也不知道地上那些纵横交错的竹管子有什么用的,只是惊叹于这个菜园子里的菜长得又快又好。 田氏挺着大肚子,摘菜这样的活儿就不让她做了。 苏氏母女三人,割了两筐菜,什么品种都有,压得实实的,沉沉的,由叶怡然和叶斐然两姐妹合力抬着往门外去。 忽然之间,不知从哪里飞出一颗石子,打在田氏背上。田氏吃疼,“哎哟”的,转过身去。 叶斐然比她动作更快,一眼就看到那边的叶天宇,大叫:“叶天宇,怎么又是你?” 田氏可是孕妇,受到惊吓的话,可大可小! 说起来,其实叶斐然错怪了叶天宇,叶天宇本来要用石子砸苏氏的,目的是引起苏氏注意。没想到砸到苏氏旁边的田氏身上去了,乃至惊动了一大帮子人。 叶天宇缩起脖子要跑,身边狗影一晃,阿黑阿黄“嗖”的拦在他面前。 他跑不成了,回过神去,态度很恶劣地说:“不就是一时失了手嘛!” 田氏看着叶天宇的脸,和苏氏长得一个模子倒出来似的,她问:“妹子,之前听说过你生了个儿子,莫非这就是……” 要说脸,实打实的一家人没跑。 要说态度嘛,就呵呵了。 苏氏说:“是,这是我三儿子,叶天宇。天宇你是来找娘亲的吗?快来叫舅妈。” 叶天宇犹豫了一下下,翻了个白眼,嘴里清清楚楚叫:“舅妈。” 叶斐然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下意识看向叶怡然,姐姐和她的表情大同小异,下巴都快摔地上了。但是叶天宇说完那句舅妈之后,活脱一脸吃了屎的表情,叉着腿撇着脚的走了。 叶斐然看着那背影:“这小子……” 唉,她还是很想打他一顿啊。 …… 叶家,周氏望眼欲穿地等叶天宇回来,期待他带回银子以及捣乱了酒席的好消息。 孰料,叶天宇空着手回来了,回来打了个招呼,就直奔灶屋翻吃的。 周氏撵在叶天宇屁股后面,说:“天宇,你要到银子没有?” “没有!” 周氏生气了,说:“你这和尚家里的梳子,没鸟用的东西,连一两银子都要不到回来吗?” 叶天宇说:“那穷猎户家里连老带小的十几口人,我一个人去给他们找茬,不是叫我送死吗?咋的您老喜欢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一身小混混习气,其实也是周氏和张氏故意纵容出来的。周氏不待见叶天宇,张氏被叶老三强迫着收了这小子,乐得看到大房的种学坏。所以叶天宇小小年纪才会变得流里流气。 但周氏万万没想到,叶天宇会抢白到自己头上来,一拍大腿:“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你外头不是很多哥们儿兄弟伙么,叫上他们去找场子不就完事儿了。还是说你在外面那些哥们儿其实都是假的,压根儿不讲义气的?” 她这一讲,就捅到了马蜂窝,叶天宇跳起来:“你可以说我,不能说我的兄弟!想要我去闹?给我三百钱,我保管把那个村头那个破院子砸个稀巴烂!” 周氏听见了,比起要银子,似乎看着苏氏一家倒霉更加开心,果真在箱底摸出三吊钱递给叶天宇:“你说的,给我好好砸,衣服扯烂,首饰抢走。老娘要看着那起子娼妇倒血霉,以后在村子里抬不起头做人!” 叶天宇纠集了几个和他一样在村子里游手好闲的少年,往村头走去。 “喂,叶天宇,那个可是你老娘,你真的要对她下手啊!” “当然了,管生不管养的没用东西。别看她们也就有了几个小钱,都做生意回来的。哪里有我哥那样,秀才郎有前途。跟好了我哥,准有好处!” 叶天宇死党里有个叫陈甲的,低声嘀咕:“是不是真的啊?别乱认亲戚,你哥是你婶子生的,隔了一层肚皮。你娘却是亲娘!我瞅你娘待你也不错,以前是没钱顾不上,最近这半年,你那次空过手?做人别太绝,山水有相逢,赌场里那小乙子看见输狠了的还懂得劝人回家,就是怕弄出人命。你这扒人衣服,比死还难受啊!” 叶天宇听得不耐烦,“陈甲,你小子别叽叽歪歪,跟个娘儿们似的。这是80文钱,你要干,就拿了。不干,麻溜利索滚回你娘怀里撒娇去!” 顽童们大声笑起来,陈甲涨红了脸,依依不舍地看着那垒起来的八叠铜钱,一咬牙一跺脚,没有拿那个钱,扭头走了。 叶天宇冲着他背影啐一口:“没用的东西,走走,谁把这份钱分掉,咱们天黑就出发!” 他们的计划是什么呢? 放火! 今天是初一,月黑风高,天气干燥。 叶天宇从外面搞回好些桐油,外加火绒火石等物,打算趁着天黑的时候把苏氏家的鸡窝烧了。趁走水的时候,较为熟悉地方的叶天宇翻入屋中,卷走值钱财物。 叶天宇说:“然后你们两个到村尾,把蕉园反锁起来,也放一把火。肥婆住在东厢房,堵住门口烧。别让她跑了!” 第271章 成甯的旧朋友 第271章成甯的旧朋友 一名伴当说:“你是不是疯了,成猎户功夫俊得很,豹子都能打死!” 叶天宇说:“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老子刚才已经去踩过点了,午饭后,成猎户就出了门了。他往镇上的方向去的,老子估摸他不到下半夜回不来。到时候大伙儿记得别留下痕迹。明白吗?” 众顽童纷纷说好。 叶天宇摩拳擦掌道:“等这一票干完,咱们也算是做过大事的人了!他娘的老太婆,敢看不起老子。老子回头就去镇上拜见九哥,跟着九哥做大事!” 九哥是西江镇一名地痞,在城北花街柳巷处势力很大,正是众小混混眼中英雄好汉般的人物。 众顽童听见叶天宇的话,纷纷眼睛发亮,没口子夸叶天宇有志向。 不知道是谁突然说:“我们这次头一回做事,不如也学那些好汉一般,歃血为盟,拜做结义兄弟吧!” 大家纷纷叫好。 于是有人去偷了一只大公鸡来,手起刀落抹了公鸡脖子,滴到浊酒中。 顽童们喝了鸡血酒,越发血往上冲,恨不得立刻就到了晚上,能做一番他们想象中的“大事业”! …… 火山村外不到一里路的山坳僻静处,是名为“黄蜂岭”的乱坟岗子。 成甯穿着蓑衣,带着斗笠,伪装得和周围树木几无二致,匆匆来到一处老坟圈上。 忽然之间,他停下脚步,口中疾喝:“还不出来?” 一名劲装男子如一片落叶般,自树顶落到成甯面前。 “大人,请勿怪罪。” 成甯说:“在镇上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如今只是一名山野村夫,请你们主子死心吧。” 劲装男子不气不恼,倒好像早就在预料之中,说:“大人,北境很需要您。请您为北境苍生计,出山一回吧。” 成甯扭脸,不答。 劲装男子道:“大人请放心,若大人答允跟随我家主子北上。你家妻儿老小,下属自会派人妥善照顾。而大人只需要戴上此面具,以‘计先生’化名跟随。除主子和下属之外,决计不会有第三人知晓大人身份!” 随着他说话,双手奉上一枚精美的纯金面具。面具尺寸,宛若按照成甯面型贴身打造,合适无比。 成甯面如寒霜:“你莫非是聋子?我刚才说的话,没有听见?” 劲装男子“扑通”跪下:“求大人成全!” “回去吧。我不会离开这里。”成甯背转身,“你主子神通广大,有本事查到我还没死。那必有别的法子,解决本次北境的战事。当今皇帝性格多疑狡诈,若被他知道你主子擅用前朝废臣,反而会给你主子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这,也算是给昔日挚友最后一点忠告了。 劲装男子忽然拔出剑来,说:“程大人,下属出来之前已向主子发了死誓,若大人不答允,下属提头回见!现在眼见大人心意已决,下属无用,恳请大人您替下属交此头颅给予主人!谢大人成全!” 成甯急转身,已经迟了,男子横剑一抹,鲜血飞溅,当场气绝身亡。 那颗人头咕噜噜地滚到成甯脚边,兀自睁大眼睛,仿佛期待什么一样。 无头尸身倒下,露出后颈处部分狼头纹身,那是北境锡族人的图腾。锡族人骁勇善战,忠心护主,一辈子只认一个主人。 若那人已收复锡族,对皇帝来说,怕不是什么好消息。 在地上浅浅挖了个坑,把那锡族人尸首安葬了,成甯跪在新坟前,拜了三拜,随后用布裹起那人头,翩然而去。 …… 头咀码头上,谁也说不清楚那艘大船什么时候停过来的。 船主始终没有露面,只有一些下人模样的人出来到处采购补给。淡水、蔬果、肉、米粮,他们给的价格高,采购数量大,最近三四天,附近甜水村、沙坛村、火山村的村民连集市都不去了,流水价般把自家产的东西往这儿运。 这船上人也当真大手笔,来多少,收多少。 最后,就连镇上人也惊动了,陈思静送来辣椒酱,那管事的尝了一尝,惊为天下美味,尽数采购。 “女东家,这辣椒酱你们还有多少?” 陈思静说:“你需要多少,你说嘛。” 船管事说:“嗬,好大的口气。难道我要多少你就有多少不成?” 陈思静说:“正是!” 讨价还价的声音,在码头上远远传来,传到甲板上,听得清清楚楚。 “好一片平和安乐的人间烟火气息。”船舷上的玄衣男子,陶陶然,怅怅然,“真是令人羡慕。” 成甯站在他身边,默不作声。 “子睿,好久不见。” 成甯说:“项恺镍。” 玄衣男子项恺镍一双虎眸凝视着他,他真不敢相信,当年帝京中第一美男子,如今竟丑陋恐怖如斯。当初下属来报,他还不敢相信。 成甯轻声说:“子睿……好久没有听见这名字了。有十年了吧?” 项恺镍说:“在西江镇上,你拒绝了我下属公孙磐。如今为什么又肯来见我了?” 成甯说:“原来他叫公孙磐吗?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他当得起这名字。” 项恺镍说:“他向来言出如山,是我倚重的膀臂。” “没用的。”成甯说,“我只是答允了送他人头回来,顺便告诉你一声,他任务完成得很好。请不要怪罪他。” 他把公孙磐的头颅往项恺镍跟前一放,想要下船。 项恺镍朗声道:“来都来了,要不叙叙旧吧。你在此地,是不是已经成亲生子?” 成甯站住了,眉眼凌然。 项恺镍说:“她当初是个傻子,你打算娶她回来掩人耳目,以示自己是个普通人。谁知她突然好了。我知道,你们如今小日子蒸蒸日上。人都说你娘子聪明伶俐,我却认为,是我们的程子睿在背后出谋划策。须知道世间上好多事情,想要隐瞒也未必藏得住的。话又说回来,夫妻恩爱,家庭和睦,儿子争气加上新房落成,喜事连连……” 听见言及妻儿,成甯猛然回身,“你待怎样?” 第272章 借花献佛 第272章借花献佛 他眼睛红了,刀疤也在发红,狂野兽性在眼底若隐若现,似乎下一秒就要把项恺镍撕成碎片! 项恺镍向后退了一步,稳住,轻声说:“我蛮羡慕你,最美不过人间烟火。如若是太平盛世,我可能就找你喝一杯水酒,叙叙旧就行了。但你可知道如今的北境,多少百姓想要过你这样的生活而不得?” 成甯说:“大道理,公孙磐已跟我说过。但我曾立下誓言,不再为雷鸣的江山效力。大顺朝人才济济,你且往庙堂之上寻去吧!” 说话间,竟大有心灰意冷之意! 雷鸣,就是如今皇帝的名讳了,听着成甯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项恺镍竟也无动于衷。 大约,这就是成甯还愿意跟他说话的原因吧。 项恺镍说:“不为皇上效力,那么,就当是怜悯北境受苦的百姓吧。蛮族时不时来劫掠,我们屯兵北境,不如他们灵活,总被动挨打。我需要一位擅兵法的军师,普天之下,非你不可。” 成甯固执地说:“你想多了。我只是一名猎户,又怎么懂得那些兵法之类的劳什子?” 项恺镍苦笑。 一时之间,两人沉默下来。 海鸥在头顶声声叫唤,夕阳低垂,在海平面上洒下万丈光华,金粼万里,美不胜收。 只一瞬间的功夫,那夕阳倏尔落入海平面处,只剩下强弩之末的火烧云,转眼就该天黑了。成甯说:“天黑了,我娘子在家等我吃饭,我先回去了。” 项恺镍说:“子睿,十年不见,我空着手来也不太好意思,就送你一件礼物如何?” 成甯一句“不必了”才滑到唇边,身后忽然传来叶天宇的怒骂:“狗日的兵油子,敢动老子,小心老子煎了你们的皮!哎呦!疼死我了,别打,别打了!兵哥哥、兵叔叔、兵爷爷!别打了!” 军中汉子们几个耳光几大脚下去,叶天宇老实了。他和那几个伴当,串葡萄藤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垂头丧气地拉到成甯面前。 成甯不动声色,看不出在想什么。 叶天宇求了几句饶,冷不防跟成甯打了个照片,也愣在原地了。 项恺镍说:“我的手下刚才看到这几个顽童在你和你岳母的院子后鬼鬼祟祟的,就拿了过来。” 成甯听了,就看着叶天宇说:“你又去找岳母要银子?” 叶天宇还没说话,项恺镍倒是一愣神:“他和你岳母有关系?他是你什么人?” “算是小舅子吧。”二丫说,这是一块叉烧,于是补充,“叉烧小舅子。” 项恺镍失笑:“你不说是小舅子,我还以为他是你什么仇家派过来的小脚色,你道他刚才在干嘛?他在给你岳母后院淋桐油,准备点火呢!” 成甯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了。 叶天宇惨叫:“不!我没有!姐夫,姐夫你别相信他们!” 项恺镍可不是什么软绵绵讲道理的角色,他长年行伍,粗鲁惯了,听见叶天宇狡辩,一脚踹在叶天宇屁股上。叶天宇摔了个狗啃泥,半天爬不起来。 项恺镍骂道:“我这边三个人六双眼睛瞅着,你还敢开口说瞎话,真当我们好欺负不成?小小年纪不学好,要不是看在你姐夫份上,我就把你倒吊在桅杆上!” 这些小流氓们,平时在村子里偷鸡摸狗是一回事,遇到这些正儿八经见过血的军爷,又是另一回事了,听项恺镍说要把他们吊起来,一个个吓得此起彼伏,捣蒜般磕头。 成甯说:“让我细细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项恺镍说:“你别问他了,我看他就不是个老实的。你问他。” 有一个士兵,把一个瘦小的少年带了上来,那少年吓坏了,瑟瑟发抖的,好歹保持着腰杆笔挺,看起来倒带了三分倔强,正是那个中途退出的陈甲。 项恺镍笑道:“这小子倒是个明白是非的,中途退出了,你的叉烧小舅子给钱他也不要,你要问就问他。” 成甯就问陈甲:“你好像是叫陈甲?你不是陈族长的侄儿吗?和叶天宇怎么认识的?他们想要放火烧我家院子,是真是假?” 陈甲早就吓得魂不守舍了,看见有个认识的人在眼前,倒是镇定了几分。他说:“没错,成猎户,你说对了。我爹叫陈麻雀,是陈族长的同胞弟弟,我和叶天宇平时常在一处玩儿,认识好几年了。他说,他奶见不得你们家好,你儿子府试第一名,他哥叶天海考中了秀才,叶里正都要去你家吃酒,不去他们家吃,不给面子他们。他上午想去你们家要银子,没要着,回头被他奶说了。他奶给了他三分银子,让他想办法教训一下你们,其实主要不是针对你,是针对苏婶子她们几个,想要让她们狠狠出丑。” 项恺镍说:“哦?要怎么出丑法?” 陈甲说:“放火烧院子的时候,趁着院子走水,就去偷她们的衣服。然后让她们赤身露体跑到村里人面前,狠狠丢脸。” 项恺镍“啊哈”一声,那边的顽童们听见陈甲和盘托出他们的计划,无不羞愧交加,把脑袋掉进裤裆里。项恺镍看了叶天宇一眼,对成甯笑道:“看来你夫人虽然不错,却有个不省心的娘家啊!” 成甯面无表情道:“二丫她自己会处理好。” 项恺镍指着陈甲说:“我呢,是看上这小子了。等会儿就派一名总兵去他家里,亲自说项,让他爹放他跟我行伍,谋个出身。至于别的人,就当做礼物送你了,随便你怎么处置吧!” 原来,这就是项恺镍口中的相逢见面礼。 成甯对叶天宇说:“你奶派你来,让你弄到你娘亲和姐姐身败名裂?” 叶天宇撇着嘴说:“是!老子倒霉,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便你!” 成甯说:“你为什么这样听你奶的话?” 叶天宇说:“我为什么不听我奶话?她给我吃给我穿,天海哥又中了秀才,很快就可以做官了。跟着他们,难道不比跟那三个没用的女人要强?” 第273章 一辈子服气 第273章一辈子服气 成甯说:“你认为你二姐很没用?” 叶天宇不说话,看神情,是默认了的。 成甯转头对项恺镍说:“我不想再见到这几个人,索性你带去北境,让他们加入先锋营算了。” 先锋营名字听着神气,实际上拿的是最差的武器,穿着相当于没有防护力的布甲,每逢打仗就被第一批赶上前线,属于九死一生的部队。 叶天宇他们不懂这些,项恺镍“哈”的一声,说:“你可真狠啊!” 听见他这么说,叶天宇料想那先锋营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吓得腿一软,磕头如捣蒜:“姐夫,不要啊,姐夫!” 此时此刻,叶天宇才晓得什么叫害怕! 成甯说:“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就是吃饱了饭闲着的。送你到军营里锻炼一番,算是对你娘亲有个交代!” 叶天宇见软的不行,又硬气起来,说:“我奶知道了,肯定不会放过那几个女人!你可别忘记了,我哥现在已经是秀才了,秀才郎可以去报官,二话不说大耳刮子抽她们!抽死再算!” 说到后面,自觉有了撑腰的,仰起头,又神气起来了。 项恺镍满脸看好戏的表情,站在旁边。 成甯说:“行,那我让你亲眼看看,到底他们有没有你想象中那样,跟你坐同一条船。” 叶天宇说:“哼,那我们打赌!如果我输了,我就跟这大个儿去北境,再也不回来!” 两人商议已定,士兵上去给叶天宇松了绑,把他带下去了。 成甯陷入沉默中。 项恺镍说:“我总算知道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区区一个小秀才,竟能够把昔年太子伴读难为成这样。” 成甯狠狠盯了他一眼。 项恺镍头皮一麻,怎么十年不见,这人身上的杀气反而重了那许多?硬着头皮说:“你从了我吧,我会让人暗中保护你家妻儿。这些宵小还是小事,我听说,宁昌王那边,也总派人往宁县和西江镇上跑。他们可是当今的死忠,就怕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你总留在这里,走漏风声什么的,到时候几路人马一围攻,你难道带着你老婆孩子进山当野人?还是下海做海盗?” 成甯一直面沉如水的听着,只是在“宁昌王”三个字出现的时候,墨眸底下闪过一抹不明厉光。 他转过身,也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留给项恺镍一个背影。 项恺镍无奈地自言自语:“一辈子又闷又倔。真是服了你了。” …… 晚上,过了三更,苏氏家里起火了。 火头从鸡窝处点燃起来的,越来越大,越来越旺,惊醒了半个火山村的人。李大爷夫妇是最快赶到的,提着水桶赶到苏氏家门口,却傻了眼:门反锁了。 江大娘上去拍打院门:“苏大娘!大丫!你们还好吗?” “救命——救命——” 反锁着的屋子里,响起女人惨叫。 江大娘急了,回转身对李大爷说:“当家的,怎么办?” 李大爷说:“还能怎么办?赶紧叫人啊!” 热心的老夫妇一家一家拍门,很快,很多人聚拢在苏氏院子门口,几个小伙子扛起大木头,把院门撞开了,只见屋子熊熊燃烧着,火舌升起两三丈高,堂屋和厢房的门也是反锁了的,哭叫声在屋子里阵阵传出。 那景象,宛如炼狱! 好多村民都被吓坏了,叶里正及时赶到,指挥着村的小伙子们,排成人龙,一个传一个地,流水价泼水。还让几个胆子大的,用湿树枝去扑打火苗。 花了小半个时辰功夫,火势渐渐扑灭下来,叶里正大声喊:“快,撞开堂屋的门,进去救人!” 这时,屋子里的喊叫声已经停了。那骤然止歇的声音,让人越发毛骨悚然,大家不由自主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砰”!已经和焦炭相差无几的堂屋木门被撞开,只见屋子正中间伏着两个人,紧紧搂抱着,面朝地上,不知死活。 叶里正几个和苏氏私交好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这时候,一个小伙子越众而出,“我刚才在鸡窝后面抓到他!” 他手里提着的人,正是叶天宇。 小伙子说:“人赃并获,你就是纵火犯!” 众人一片哗然! 叶天宇眼珠滴溜溜的转,大声说:“你别胡说,这儿是我家,这里面住着我娘!我怎么可能放火?” 李大爷看到叶天宇,立刻相信了小伙子的话:“叶天宇,你竟然大逆不道到放火烧你娘的房子?” 全村人都知道叶天宇对自己娘亲不好,纷纷义愤填膺地指责叶天宇。 叶里正阴沉着脸说:“是不是你放的火,看证据就知道了。搜身!” 两名小伙子上到叶天宇身上一搜,摸出了火绒火石和用剩下的桐油布,尖叫起来:“里正!证据在这儿呢!” “这桐油布,和鸡窝后面掉落的一模一样!” “是他!就是他!” 人赃并获,叶天宇百口莫辩,愤怒的村民们围拢上来,要不是叶里正带来的人拼命拦着,就要动手揍叶天宇了。苏氏那么好的人,被火活活烧死在新房子里,而做这件事的,却是她最疼爱的亲生儿子! 谋害亲娘,这是大不孝,人人得而诛之! 叶天宇害怕了,拼命往后退缩,忽然之间,指着叶里正身后大喊:“里正,是她,是我奶叫我来放火的!” 早在苏氏家里着火时,周氏就凑过来看热闹了。眼见着那院子被烧得乌烟瘴气,苏氏和叶怡然两个死在里头,虽没能看到她们赤身裸体丢脸的样子,却比那样更加解气。周氏看着好戏,心里不知道念了多少次阿弥陀佛。 没想到叶天宇忽然把冒头引向她来,周氏马上矢口否认:“臭小子,你喝了癞蛤蟆尿了不成,逮着个人就胡咧咧,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自己去放的火,关老婆子什么事?” 叶天宇说:“就是你!你见不得我娘好,让我来放火,趁乱偷东西。现在我被人逮住了,你也别想落得了好!” 第274章 火烧亲娘 第274章火烧亲娘 周氏和苏氏的矛盾,火山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时之间,村民们目光全都投向周氏。 周氏被瞧得浑身不自在,正想要使出拿手好戏——撒泼。 一只温和大手,把她轻轻拉到一边,叶天海现身出来,他穿着竹布长衫,一脸儒雅,一脸正义,看着叶天宇说:“天宇弟弟,你自己不学好,竟然做出纵火烧母这种大逆不道的坏事来。还死不悔改,竟想要栽赃嫁祸给我们奶奶,你……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为兄我实在痛心,痛心啊!” 叶天海才刚考中秀才,在村子里的声望正是烈火烹油般威盛的时候,他一出来说话,村民们都安静了。 想来也是,周氏虽然泼辣小气又蛮不讲理,若说做出教唆人放火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谅她也没有这种胆子。 相比之下,叶天宇就不同了……有人想起自己被他偷过鸡,有人想起自己粪坑被他炸过,还有人想起自家还没长好的果子被他和那伙顽童全部糟蹋了……半大小子,破坏力强,不知天高地厚,平时又没干过什么好事,纵火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叶天宇脸上好像开了绸缎庄,五颜六色,精彩之极。 叶天海摇着头说:“小时偷针,大时偷金。早先我和奶奶用力约束你,你还有点儿分寸。这两年哥哥在镇上用功念书,你少了管束,竟学得这样坏!” 村民里头就有人说:“天海,这不能怪你,你只是他的哥哥罢了,又不是他爹。” “就是,你自己也要考功名,对他算是仁至义尽了!” “你别太自责!” 叶天海以退为进,把自己和周氏摘得干干净净,村民们也不疑心他,安慰了叶天海一会儿之后,不知道谁发出一声喊:“叶天宇太不是东西,打死他!” “对!亲娘的家都敢放火,打死他!” 如果在今天之前,大家眼中叶天宇只是个恶劣顽童,那么在发生了今天的事情之后,叶天宇就是个屡教不改、火烧亲娘的恶魔! 叶天宇绝望地说:“哥,你竟然这样对我说话?这和之前说的不一样啊,奶明明给了我三吊钱,让我去……” “住口!”叶天海眼见要穿帮,怒吼这打断他,“事到如今,你还要血口喷人!” 周氏倚老卖老,装可怜,哭得涕泪纵横:“孙子,我是你亲奶啊。我再怎么不是,也是你爹亲娘,我怎么可能让你放火烧你娘。这不是折煞我老太婆了么,夭寿啊,菩萨没眼啊……” 她张大嘴巴,干嚎,在夜色中听起来不能说不凄惨。 叶天海说:“奶奶,我们走吧。这孩子没救了。” “听到没有,他哥和他奶都不要他了!” “这人没救了!” 随着叶天海搀着周氏一转身,大家义愤填膺,抄起棍子木盆什么的,纷纷冲向叶天宇,眼看里正的人已经拦不住了! “都给我让开!” 炸雷般呼喝,在每个人耳边炸开。 不约而同地,村民们停下动作。 “成猎户来了!” “成猎户,你小舅子想要放火烧死你丈母娘和大姨子!” “二丫呢?二丫哪里去了?” 成甯环视一周,大家声音渐渐止歇下去。有些头脑不大灵光的,还在二丫长二丫短的,找叶斐然来给她娘她姐收尸。成甯来到里正跟前,叶天宇膝行几步,爬到他脚下,带着哭腔喊:“姐夫,救我!” 成亲以来,他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喊出了“姐夫”两个字! 他真的是太绝望了! 成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威慑力十足,叶天宇垂下头去,不敢大吵大嚷了,只肩膀抖个不住。 叶里正长叹一声,哀切地说:“阿成,你岳母和大姨子被困火场,不能逃生。你……你让二丫节哀吧!” 苏氏心灵手巧人缘好,叶怡然活泼开朗讨人爱,念及她俩的好处,周围有些心肠软的,禁不住擦起了眼角。 成甯却道:“里正,你说什么呢?岳母和大丫今晚在蕉园住呢。岳母担心鸡窝的门没有关好,我特意赶过来看看。” “什么?”大伙儿震惊了! 叶里正结结巴巴地指着屋里:“那、那堂屋里的两个人是谁?” 成甯耸肩:“我怎么知道。” 叶天海原本已经走远,听见成甯这么说,心里咯噔一下:出门的时候,张氏屋里静悄悄的…… 他原以为张氏睡了,就没有留意。但苏氏屋里那背影,那背影…… 叶天海丢下周氏,反身冲进苏氏屋里:“娘!娘!” 火场内,明火已灭,叶天海飞奔进去,忍着砰砰心跳,把地上趴着那人翻过来,顿时放声大哭:“娘!” “是张氏!” “天啊!她旁边的那个,是三丫!” 张氏和叶紫然不知怎的,出现在本应该没有住人的苏氏屋里,惨遭火灾,两母女相互搂抱着,被烟火呛昏迷了,脸上身上黑黑一片,分不清是被烧的,还是血迹,看着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一般! 有胆子大的,战战兢兢凑过去,伸手在她们鼻子下一探,说:“叶秀才,别哭了,她们还有气,快叫大夫!” 叶里正赶紧派人去找大夫。 叶天海呆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忽然发了疯一样扑向地上的叶天宇:“叶天宇,我要和拼命!” 叶天宇就地一滚,灵活躲开叶天海的攻击,大喊:“你自己自作自受,又怪我!我根本没有放火,你一直把脏水往我身上泼,你滚,我再也不认你这个哥哥了!” 叶天海眼睛爆凸,嘴里发出野兽似的“嗬嗬”声,话都不会说了。 众人看他这样,心中恻然,啐叶天宇:“叶天宇,你瞎说混账话,张氏可是叶天海亲娘!” 叶天海指着叶天宇说:“打死你!打死你!!” 说来也奇怪,本来应该更加害怕的叶天宇,这会儿却不抖了,他好像恢复了冷静,爬起来,站直:“好吧,我承认了,火是我放的。但是是经过我娘允许的。倒是我现在想要问问,为什么我在我娘家里烧柴草,二婶会出现在我娘堂屋里?” 第275章 叶天海气疯了 第275章叶天海气疯了 叶天海怒道:“我怎么知道!” 叶天宇说:“你不知道,就让我告诉你,没错,我刚才确实在给鸡窝点火。因为我们发现我们家的鸡有点儿发鸡瘟。我娘让我把死鸡全部烧掉,以免惹到村子里别的鸡上。桐油布和火折子就是为此而准备的。但我一直没有接近堂屋那边,堂屋里的火从哪里来?还有,二婶为什么会趁着我娘不在,跑到我娘屋子里?莫非她是想来做贼?”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大家好像有点儿回过神:对呀!月黑风高的,苏氏又不在家,为什么张氏会在这里? 莫非……真的是做贼? 叶天海气疯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娘会坑到这地步。想都知道,张氏肯定是想要趁火打劫,去偷苏氏的首饰衣服,谁知门却被反锁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还没说话,叶天宇从怀里拿出三吊钱,狠狠掷到他脸上:“奶给我放火的三吊钱,我不要了,这钱龌龊,我不屑要!” 钱串子狠狠砸在叶天海脑门上,顿时砸出一个大包。 事情变化太快,一时之间,满院子的人都呆了! 叶里正看到叶天宇真的拿出三吊钱来,他只是区区一名顽童,不可能有这么多钱的,叶里正又不傻,不由得重新考虑其刚才叶天宇的话来了。 叶天宇说了什么来着?他奶周氏见不得苏氏过得好,给了他三吊钱,让他去放火? 叶天海跳着脚说:“怎么可能,你瞎说,你们长房一家都不是好东西!我早就看出你是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坏种,狗改不了吃屎!” 骂骂咧咧的模样,哪里有半分读书人的影子。 何况他还一边骂人,一边弯下腰去把那三吊钱捡起来揣进怀里。 村民们看见那贪婪小气的样子,不少人私底下瞧不起了,什么斯文败类。再会读书又怎样,那气急败坏的样子连狗都不如。 有人请了李郎中来,给张氏和叶紫然看诊,远处传来周氏骂骂咧咧:“什么?要五两银子?你不如去抢!不就是被烟呛到了吗?又没有烧坏脸面,哪里要得这许多银子?” 周氏对儿媳妇这副态度,众人看见了,都暗暗摇头。 叶天海说:“我去看看娘,懒得和你计较,你就等着见官吧!” 成甯却横出一步,拦住他的去路:“且慢。我岳母家里莫名其妙失火,张氏还出现在火场里。你不能走,这件事咱们得好好说道说道。” 叶天海眼皮一翻,说:“丑八怪,穷猎户,我娘受了伤,还没有跟你计较!” 成甯说:“若说你娘不是贼,我第一个不信。贼进屋受了伤,还跟主人家计较,这种事,我也第一次听说。” 他口吻平淡,讲道理似的,大家一听,还真有道理。 李大夫在那边叫:“什么东西硌到我了!” 叮一声轻响,从张氏裙子里掉出一个银镯子,有人认出是苏氏的。又有人说:“张大娘身上那条裙子好眼熟,是不是苏大娘前不久穿过?” 成甯说:“这件洒金蓝绸褙子,是端午时宁昌王世子夫人赏赐予二丫。全村独此一份。叶天海,为什么它会穿在你娘身上?” 轻笑一声,说:“你可别跟我说,你娘和我岳母,感情好到能穿同一件褙子呀!” 苏氏和张氏不和,也是全村皆知的事实。 大家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会看错,以为躺在地上的是苏氏,因为张氏穿了苏氏的衣服。 事已至此,张氏到底是不是小偷,大家都清楚明白了!看向周氏、叶天海的目光,从一开始的同情变成了鄙夷。 有人说:“这不就是贼喊抓贼么?” 叶天海见势不妙,刚才的气焰全消失了,本来就是装出来的斯文儒雅花架子,如今满脸惶恐,连脸上的肌肉都扭曲起来。他虚弱地说:“不……我没有……” 叶天宇说:“那你得还我清白,我没有放火。” 叶天海凶道:“就是你!你从小没干好事!” 那一分为二划清界限的态度,让叶天宇眼神里的火苗苗,一点点的冷了下去。 叶里正看着这一笔糊涂账,挥了挥手,说:“大家都散了吧,先给张氏治伤。别的等天亮了再说。谢谢乡亲们帮忙救火。” 热闹没看够,放火凶手也没抓出来,乡亲们相当不满意。无奈叶里正很坚决,大家只得三三两两的散了。院子里只剩下成甯、叶天宇、叶里正等几人。 叶天海也想要溜走,被成甯挡住,也被叶里正叫住:“叶天海,你留下。” 放火与杀人同罪,这件事非同小可,叶里正非得弄清楚不可。但,考虑到事情涉及叶天海,他是新考中的秀才,实实在在的功名在身,能够见官不拜免赋税钱粮的。 同为读书人,为了顾及斯文人体面,所以,叶里正决定低调处理。 院门一关,剩下寥寥几个人。 撇开叶天海,叶里正首先问叶天宇:“刚才的三吊钱,从哪里来的?” 叶天宇说:“我不是一开始就说了嘛,是那个老太婆给我的,见不得我娘过得好,让我放火烧了她家院子。” 叶里正说:“你娘到底哪里得罪了你奶,值当你奶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来?” 不料叶天宇看着叶里正说:“大叔,因为你呀!” 叶里正不知道事情怎么扯到自己身上去了,一愣:“我?” 叶天宇说:“你今天中午,是不是去吃了小虞的喜宴?“ 叶里正越发迷惘,说:“是啊。” 叶天宇说:“你去吃了小虞的喜宴,没有去吃他的喜宴,那家人觉得你落了他们的面子。这不就得罪他们了?” 现在叶天宇改口,不喊周氏做奶奶了。 叶天海插嘴道:“喂,你别胡说。谁稀罕请他来啦?” 他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平时他心里很看不上叶里正的,总觉得他当了那么多年的秀才,没考中举人,只能在村子里当当里正,耍耍威风,没出息。可有些话,心里这么想,嘴里不能这样说呀!叶里正立刻被得罪了,沉了脸,好歹仗着涵养压下去,对叶天宇说:“你听到了没,人家不稀罕我去。再说了,她们摆宴席,我也不知道啊!” 第276章 看透你们了 第276章看透你们了 叶天宇道:“他们想要你自己上门去,最好主动抱他们大腿!” 叶里正:“……”无语,真的很无语,这叶家是当自己皇亲国戚么? 叶天宇说:“呵呵,我就没见过这么别扭造作的,又宴客又舍不得油盐菜钱,又想人巴结自己又哪个葱都算不上。你说呢?” 叶里正微微颔首,赞成,不能再赞成了。 叶天海说:“你给我闭嘴。”声音透着虚弱。 “闭嘴?你算什么东西?自己自作聪明,那计划跟筛子似的,败露之后还想要拿我当刀子使用,我算是看透你们了!” 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叶天海说的,说完呸一口唾沫吐在叶天海身上。 叶天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得亏天色黑沉,看不出来。 叶里正说:“那你就来放火了?” 叶天宇说:“里正大叔,这火真不是我放的!我就烧了个鸡窝,想要应付一下张氏,鸡瘟什么的,也是我刚才害怕,胡诌的。” 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叶里正,要说叶天宇这人,浑身上下没半点气质,整个一小流氓,唯独眼睛遗传了苏氏,是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就像会说话一般。 叶里正皱眉:“可那火烧得如此猛烈,把屋子都烧了,会是谁放的?” 叶天宇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成甯说:“我们为何不进火场里面实地看看?” 他这句话一出来,点醒梦中人。叶里正说:“没错,进去看看有什么线索不就知道了。” 他向火场里走去,没忘记拉上叶天海。 房子的门窗屋顶被烧穿了,但因为及时扑灭,房梁墙壁没有被烧坏,只是到处黑乎乎的,十分难看。成甯踩着余烬,点着火把,领先带路。叶天宇跟在他身边。 成甯瞥了他一眼:“害怕了?” 叶天宇倔强道:“才不。” “这堂屋烧毁程度最严重的,房间里倒还相对完好。看起来火头像是在堂屋点起来的。”叶里正弯腰在地上抹了一把,细细看痕迹,“这是布片?” 虽然只烧剩下一小块,也能看出是村妇们身上常穿的粗布。 地上倒着一个火盆子,烧得变了形。 成甯指着角落说:“二丫在那门上安了一个牛皮水袋,如果遇到明火,水袋烧穿,里面的水流出来,可以稍为延缓火势,取得逃生的机会。” 多亏了这几个水袋,才让张氏有了一线生机。 不过,想到张氏和叶紫然那黑炭似的模样,叶里正不敢想象到底能不能痊愈。特别是,叶紫然还未说亲…… 这就…… 成甯来到被烧毁的门旁边,说:“这里,二丫设计了一个防盗机关。若不按照特定的顺序开启门锁,就会越关越死。张氏和叶紫然趴在门旁边不远处,显然曾经拨弄过那道门。我想,真相已经很明显。” “张氏趁着鸡窝起火的时候,偷摸进屋子里,想要偷东西。我岳母和大姨子正好不在,被她们得手了。为了毁灭证据,张氏在堂屋里放了一把火,大约用的是自己原来的衣服做引子。谁知不知道什么原因,火盆被踢翻,火舔着了屋子。她们想跑,被二丫的机关困住了。然后就成了我们如今看到的样子了。” 他的推理丝丝入扣。 叶天海涨红了脸,说:“你胡说!你已经假定我娘就是小偷了,瞎编故事,谁不会?” 成甯白了他一眼,凉凉地说:“你娘是不是小偷,难道她身上穿的洒金蓝绸不是证据吗?” 这话一说出来,叶天海无话可说。 叶里正说:“既然这样,事情就水落石出了。叶天海,你还要去报官吗?” 叶里正看着叶天海的眼神,已经不是太好了。 叶天海又不是傻子,知道自己今晚一定讨不了好去,千算万算,没算到叶天宇小子如此不给力。把满腔怒火转移到叶天宇头上,恶狠狠地对叶天宇说:“都是你这不争气的臭小子!快跟我滚回来!” 但,叶天宇一动不动。 叶天海说:“喂,你聋了?” 他打定主意,回家要让爷爷和爹,狠狠揍叶天宇一顿! 叶天宇冷冷地说:“我是二房的人,早就分家出来了。跟你去?去你叶家那狗窝窝里听一窝子狗吠吗?” 叶天海一愣,才发现自己被叶天宇拐着玩儿骂是狗,大怒:“叶天宇!” 叶天宇兜头兜脸一口浓痰唾到他脸上,黏糊糊好不恶心,“我人是混账,还不到杀母灭亲的份上,你们二房没有一个好人,我才不要跟着你们了!你给我滚!” 叶天海恨恨地看着他们,还真的滚了,滚得麻溜利索的。 …… 蕉园里,苏氏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走出客房,只见月华如水,洒在院中。 石椅上,圆圆胖胖的身影正在抬头望星。 脚步声惊动了叶斐然,叶斐然站起身:“娘。” 苏氏坐下,神情忐忑。 “二丫,阿成去了这许久,还有那火光……到底怎么回事?” 叶怡然也出来了,悄悄来到母亲和妹妹身边,三个人并肩而坐,好像这样身上才能够有力气。 叶斐然说:“奶奶要用叶天宇来算计咱们,阿成说,要将计就计,把那孩子拉回来。” 苏氏只知道一点,一开始不愿意的,后来叶斐然说,这是叶天宇最后的机会了。她才勉强从了。叶斐然如今才说出来,苏氏心里堵得难受,百爪挠心的。 叶斐然看着村头火光消失,喧闹也渐渐归于沉寂,估摸那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看向院门:“他们来了。”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出现在蕉园门前。 当先的,正是叶天宇。 苏氏惊喜交加,红了眼圈:“天宇!” “扑通”,离他们远远地,叶天宇在院门前,双膝跪下。 “咚”“咚”“咚”,一口气连磕九个响头,到最后,叶天宇额头已血肉模糊一片。 苏氏大惊失色:“天宇!你在干什么?快点过来……” 叶天宇看着苏氏说:“娘,我要走了。” 苏氏惊道:“你要去哪里?” 第277章 儿行千里 第277章儿行千里 叶天宇一言不发,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他忽然又对着叶斐然和叶怡然磕头,这次磕了不知道多少个。叶怡然心软了,说:“你先起来,你干什么呢?” 叶天宇说:“我错了!” 他突然认错,叶怡然慌得手忙脚乱,奔过去想要拉他起来,哪里拉得动。成甯看了他一眼,说:“走吧。待事过的几年,事情平息后,自有见面机会。” “几年?什么几年?” 苏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日盼夜盼,好不容易盼到浪子回头,才刚和好,儿子就要走? 叶天宇含泪道:“娘,刚才已经和叶家一刀两断。但我之前做了太多错事,再也无颜在这村子里呆下去。我决定外出闯荡一番。儿不孝,让娘伤心。儿子在这里给您磕头了!” 说罢,又跪下来,连磕三个响头。 苏氏泪如雨下,不由自主捂着心口! 叶怡然拿出救心丹给苏氏喊上,半晌,苏氏高喊:“我的儿啊!” 院子里哭声一片。 成甯说:“时候差不多了,走吧,我送你过去。” 叶天宇看着苏氏,忽然说:“娘,你可以抱抱我吗?” 生下来还没满月,叶天宇就被周氏抢走放到张氏身边了,接着就是无休止的劳作磋磨苏氏母女。苏氏还没出月子就得下地干活,洗全家人的衣服。迄今还没有抱过叶天宇。 听见叶天宇这个请求,苏氏泣不成声,额头上青筋凸起,对叶天宇张开怀抱。 叶天宇奔过去,和苏氏紧紧搂在一起。 “娘!” “儿子!” 难舍难分,终究要分开。 叶天宇跟着成甯走了,秋风萧瑟,吹动蕉园内树影婆娑,哗啦啦的乱响着。 乌云笼罩了月影,雾霾漫天,恰如离愁。 这一晚,注定很多人辗转难眠。 项恺镍坐在船头看日出,离甲板一丈多高的船头,成甯纵身一跃就上来了。坐在他身边,闻到项恺镍身上淡淡酒气。 “喝吗?”项恺镍把装着酒的羊皮袋子递给成甯。 成甯摇头:“戒了。” 项恺镍:“也对,酒是发物,对你伤疤不好。你这疤痕好深,哪位绝世高手划的。” 成甯不答,说:“我会和你在泉城汇合。” 项恺镍挑眉:“泉城离这里有八百里,已出了琼州郡地界,在海峡对岸。你如果渡过那三十里的湾流海峡?” “这是我的事,你别管。一个月后,泉城,永宁客栈。你等我三天。如果等不到我就走。” 项恺镍知道成甯心中自有打算,也不多问,微微颔首:“知道了。” 成甯说:“还有,你答应过我的事……” 项恺镍说:“我说到做到。” 成甯说:“还有一个要求。” 项恺镍暗暗磨牙:你怎么那么精明,出一分本钱就要讨足利息?” 成甯说:“程家天下皇商出身,这不过是一点点家传本事。” 项恺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旭日东升,照在他脸上,生动无比。他说:“你有屁快放!” 成甯说:“你下属那个冰店,转让给我。” “喂喂喂!那可是老子在这边为数不多的赚钱产业,你一言不合就拿了去,有你这么不客气的吗!” “你又不差钱!” 项恺镍没话说了,谁让成甯说的是大实话呢。 他哼哼唧唧地说:“行吧行吧。老的那个店子归你。你家也有冰块卖?” “没有。不过我娘子喜欢那个店,上次还被你家的仆人给怼了一顿,她很不开心。反正你把它处理得干干净净的,三天之后我去接收。” 成甯说这些话时,一副理所当然。 项恺镍目瞪口呆,半晌才合上下巴,挤出一个字:“好” …… 不知道叶里正用了什么法子,把事情压了下去,反正叶天宇也走了,苏氏院子失火这件事情,就此不了了之。 叶斐然回去看了苏氏的房子,幸喜消防装置发挥了作用,房子主结构没有受损。 苏氏找了莫老五来,敲敲打打,修修补补,花了十两银子把房子翻修了一遍。 叶斐然原本说她来出钱,苏氏坚决不肯。她倒空了钱袋子,最后还打了六两银子欠条,约定年底还清。莫老五知道她们家纯女户不容易,免了她们的利息。 开始几天,苏氏挂念叶天宇,不免以泪洗面。 但想到儿子最终迷途知返,低头认错,和家人和解,他们人虽然不在一处,心却是齐齐整整一家人了,又感到甚为安慰。 就这样全家人忽悲忽喜,忽上忽下的,过了数日,成甯带来好消息。 “二丫,你之前问过的那个冰店店面,老板愿意用五十两银子卖给我们。你觉得怎么样?” 叶斐然正在苏氏后院改良鸡窝,闻言,停下手里的锤子,愣住:“三十两银子?这么便宜?” 成甯笑容略僵了一僵,才想起这是项恺镍给他开的友情价中的友情价,不能说,就含糊道:“那店东和我之前卖猎物的人相熟,我找了中间人说项,压了一压价。” 古代的店面可没有40年产权、70年产权这种说法,要买了就是终身拥有。所谓一铺养三代,不是白说的。 所以一个镇上临街的店子,虽然又小又黑又窄又不是黄金地段,卖三十两也是特别便宜的价格了。 别的不说,苏氏在村子里的住宅,也花了二十一两银子呢! 叶斐然听了,也没有起疑心,她高兴地说:“那太棒了!相公,你真有本事!” 被妻子夸奖,成甯有点儿飘飘然,唇角微微一勾,想起离别在即,不由得又一阵黯然。 他说:“若你有空的话,下午我们就到镇上去瞧瞧,把房契地契什么的都办好了。你要办红契还是白契?” 叶斐然问:“什么是红契,什么是白契?” 成甯说:“红契就是到衙门找钱粮师爷,过了明路,盖了红章的契。白契就是像村子里买卖房屋那样,找个可靠的中间人见证,签字盖手指模就行。” 叶斐然说:“那当然是办红契了。” 成甯说:“红契的话,还得一点儿打点费用,五两银子。约定俗成,是买家出的。” 第278章 打脸陈思静 第278章打脸陈思静 叶斐然说:“五两银子也不多,花一点儿小钱,在官府那边过明路稳妥一点儿。这钱该我们出就我们出。” 苏氏说:“如果你们要去镇上,就赶紧去吧。要是赶不及做晚饭,就到我这边吃。等会儿我让大丫去村学接小虞下学。” 成甯说:“好,那就劳烦岳母了。” 所以说,什么叫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苏氏在,这些生活琐事叶斐然基本上不用操心。她只要负责好好挣钱就行了。 于是大家安排妥帖,两口子去李大爷家里借车。 正在套车的时候,镇上来人了,那人是如意楼一名跑堂的,远远看见叶斐然,一路屁股带烟的奔过来:“小娘子,小娘子,原来你在这儿!快来帮帮我们!” 叶斐然感到奇怪,站住了:“小八,有什么事?” 小八喘匀了气,才说:“我家小姐有急事,想要请您到如意楼里去!” 叶斐然说:“奇怪了,我们家和如意楼的生意已经了结了呀。” 她这么一说,小八就急了,连连作揖:“哎哟,这事儿就甭提了。我家小姐就是让我带口信给您,告诉您,她知道错了,请您大人有大量,赶紧过去救她一把。不然的话,三十年老字号如意楼,就得倒闭在她手里了!” 这么严重?叶斐然吓一跳,虽知道陈思静瞒着自己偷偷盗版了辣椒酱机,铁定不会成功,铁定回来求自己。可她没想到,如意楼怎么就因这件事闹得快要倒闭呢? 她就沉吟了那么一小会儿,小八已经“姑奶奶”“好娘子”的喊了一百几十声,就差跪在地上求人了。 成甯见状,说:“我们一块到镇上去吧。到了地方之后,我去办事,你先去如意楼瞧瞧。” 叶斐然说:“好,就这么办。” 叶斐然来到如意楼,小八才来到店门口,脚不沾地跑进去:“她来了!她来了!二小姐,她来了!” 陈思静亲自迎出来,比起上次那爱理不理的高傲样子,这次她憔悴了很多,两只眼底全是乌青,眼神焦虑。叶斐然在她面前站定了,陈思静迎上来:“叶斐然,你来了。来帮我个忙。” 叶斐然打断她:“帮你什么忙?为什么要帮你的忙?” 陈思静一怔,她默认叶斐然既然来了,就是答应来帮自己了,说话里带着那么三分理所当然的。她没想到的是,叶斐然答应来,是不忍心连累无辜的小八。 她说:“你来都来了,拿什么乔?快来帮帮我,我的机器不会动了,这边赶着交货。十倍的赔偿,交不出的话,如意楼就要被封了!” 陈思静伸手去抓叶斐然手腕,叶斐然扭身躲开,陈思静抓了个空,才意识到叶斐然不是开玩笑,怒道:“你不帮忙又过来,是想要耍我吗?” “陈小姐,你这样子做生意,得罪人多称呼人少,难怪段段时间就把好好一个如意楼搞垮。”叶斐然老实不客气,开始毒舌。 陈思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说:“就你话多!” 叶斐然说:“就凭你前段的态度,还有不问自取地偷偷仿制我的创意,难道你就不应该先向我好好道个歉,然后再向我请求帮助吗?” 这才是正常的步骤吧。 陈思静越发涨红了脸,过了好一会,才微微屈膝,果真向叶斐然行了个礼:“叶斐然姑娘,先前我单方面撕毁我们的采购合约,私底下仿制你的机器,种种冒犯之处,是我急功近利,年少无知。这边厢小女子向您道歉了,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介意。” 叶斐然安然受了陈思静的道歉,说:“想要我帮你也可以,你愿意出多少银子?” 陈思静瞪大眼睛:“什么?你还要银子?” 叶斐然笑道:“你这话问得奇怪,之前我和你哥合作得好好的,辣椒酱三七分成,难道这些不是银子?我又不是活神仙,可以吸风饮露活着,我家一大家子人,家里还刚遭了火灾,修房子欠着债务,我怎么不要银子?” 不就是比哭穷嘛,她在村子里浸淫大半年,可是一把好手了。 陈思静咬咬牙,道:“行,你要多少银子?” 叶斐然伸出一根手指头。 陈思静说:“一两银子?小意思。” 叶斐然摇摇头,脸上带了笑意,笑容略带嘲讽。 陈思静一惊:“十两银子?有点儿贵啊!” 叶斐然说:“一百两。” 陈思静原地扎脚跳起,高声说:“叶斐然,你在趁火打劫!修个破机器居然要我一百两银子!” 叶斐然淡然道:“哦,不修就算了。我有事忙,告辞。” 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陈思静傻眼了,想了想项恺镍船队上那些人追讨辣椒酱时,凶神恶煞的样子,再想想自己一时头脑发热,签下的白纸黑字交不出货就十倍赔偿的那张催命符纸条,想想哥哥的如意楼交给自己不出三月就折腾到要被人封店,传出去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一咬牙一跺脚,追了上去:“慢着!” 叶斐然停下脚步,陈思静来到她面前,说:“好,就按你说的办!” 叶斐然看着她。 这是一种心理学上的战术,对方说开了话头,只要按兵不动,那么对方就会继续透露更多的信息。 果然,陈思静顿了一顿,说:“我说话算话的。这是定金。” 她拿出一小锭成色银子,递给叶斐然。 叶斐然不接,说:“机器是我发明的,你仿制了,我可以帮你修。但下次再坏了的话……” 陈思静傻眼了。 对呀,叶斐然提醒了她,机器既然能够坏一次,那么就能够坏更多次。难道每次都花一百两请叶斐然回来修理?辣椒酱那点儿微薄的利润,还不够请她呢!可是要是不卖这个辣椒酱的话,得罪了项恺镍不说,还给已经是生意滑坡的如意楼雪上加霜…… 陈思静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不耍这种小聪明! 耳边响起陈思南离开之前语重心长的话:“妹妹,你比我聪明。但是聪明要用对地方。做事千万踏踏实实,一步一脚印,别想抄近道。当你想抄近道的时候,离死路也就不远了。” 第279章 修机器工钱一百两 第279章修机器工钱一百两 当时她左耳进右耳出,心里翻了不知道多少个大白眼,只觉得哥哥迂腐唠叨。其实句句都是掏心窝子的大实话,走出了家门,再没有第二个人会跟她这样说! 面对着叶斐然那双澄澈的杏眼,陈思静狠了狠心,说:“这件事是我错了。若你不嫌弃,以后我们还继续合作,仍旧按照三七分成。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陈二小姐低声下气,难得态度诚恳。 叶斐然弯弯眼睛:“好,一言为定。” 陈思静松口气,说:“那么,请跟我来。” 二人回到如意楼后院,叶斐然看到那台山寨版的辣椒机,仿制得有九成九相像了,果真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她弯下腰,在机关连接处一看,摇头:“我的旧机器呢?” 陈思静扭捏半晌,才说:“拆了,放库房里。” “这台机器废的,毫无用处。换上我的旧机器吧。” 陈思静脸色“刷”的,绿了。 叶斐然察言观色,半开玩笑地说:“我知道了,你们是拆开了我的机器来仿制的。如今全都破坏殆尽,复原不起来了,我说得对不对?” 陈思静眼神闪烁着,吞吞吐吐地说:“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我聪明啊。我就知道。”叶斐然才不说,这一套伎俩是她上辈子的时候玩烂了的。无论是精密仪器还是别的东西,国外的特工想办法弄回来,他们就有本事煎皮拆骨,不出三年造出个大同小异的东西来。原来这套路在古代就有。 也就是陈思静在西江镇上找到的古代工匠还不够聪明……要真找到一些聪明的工匠,懂得计算辣椒酱机器里的动力学公式,说不定,还真的会被仿制成功。 陈思静对叶斐然的话,十分不爽然而又不能不承认,她让伙计们开了库房,把那些零件用独轮车运过来,堆在后院里。 叶斐然摸出早就准备好的图纸,说:“来两个人帮我。” 陈思静说:“需要我找专门的工匠吗?” 叶斐然说:“不必,能听懂人话会喘气的就行。” 陈思静又是一个白眼:这么托大? 陈思静果真找了两名腰大膀圆的伙计来帮忙。 叶斐然指挥着他们把旧机器逐步组装起来,有一些零件有损坏的,就从仿制品上拆下来装上。一个时辰之后,一台完整无缺的辣椒酱制作机出现在后院里。 陈思静拉来干活的大骡子,牵拉之下,机器运转,捣锤声声,不紧不慢地捣起辣椒来。锅炉烧起来了,炒制部开始工作。 辣椒酱的香味,又在如意楼后院飘起来。 陈思静不敢相信,棘手了这么长时间的难题,短短一个下午不到,就被叶斐然解决了。想起这就要花掉一百两银子,又开始肉疼:“既然这么轻易就组好了机器,你为什么还要收一百两银子?” 叶斐然说:“组装机器,价值一两银子。知道怎么组装机器,价值九十九两银子。” 陈思静:“……”好有道理,无法辩驳。 这一次,陈思静总算心服口服。 叶斐然说:“那么,刚才我们商量的……” 陈思静说:“既然我答应了,那就不会反悔。辣椒照收,辣椒酱的分成我也会结算给你的。” 叶斐然说:“好。” 陈思静说:“待这笔五万罐辣椒酱的单子结算过后……” “等等!”叶斐然以为自己听错了,“多少罐?” 陈思静说:“五万罐啊。一罐一百文钱,到时候拿到手就是五千两!” 五千两,叶斐然可以抽成三成,三五一十五,安享一千五百两银子。 叶斐然心里一算,美滋滋了。 成甯到山上出生入死猎了个云豹,卖了一千八百两。她发明出辣椒酱机器,接到一个大单子,就能分一千五百两,果然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她笑逐颜开:“跟着陈二小姐,果然有肉吃。以后我做你的技术顾问,机器上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记得按时分银子给我就行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陈思静喜笑颜开,拍着胸脯说:“以后咱们就是好姐妹,有钱一块儿挣!” “那么这银子什么时候能拿到手?” “就这个月二十九了,你二十九日来找我。我给你结账。” 知道自己即将要发财,叶斐然走路轻飘飘带风,心情极其美妙,陶陶然往镇子入口而去。 秋收农忙季节,又不是赶集日,镇子上人不多,不过还是有些人在街头巷尾奔波,为挣两口饭吃而忙碌。 “相公!” 远远地,看见那挺拔高大的背影,叶斐然像一只……像一只肥肥的柯尔鸭,奔了上去。 “相公!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要发财这等好事儿,她第一时间想要告诉成甯。最好还要吃点儿好的庆祝一下。孰料,成甯没有回应,叶斐然走前几步,才留意到他正在和上次她冲撞过的老者说话。 老者看见她,一怔,成甯顺着他目光看过来,发现了叶斐然,就说:“这位是我的娘子。” 老者那表情,好像很不可思议。精光矍铄的眼睛,似乎在说一句话:“你也配?” 叶斐然读懂了那老者没说出口的话,不忿,她虽然胖了点儿,随着生长发育,很快会扯条瘦的。成甯脸上那条大刀疤,却不能痊愈了。 她跟成甯,天造地设一对好不啦? “相公。”存心要气气那老者,叶斐然来到成甯身边,故意挽了他的胳膊,“这位老丈是谁?” 老者的眼珠子,险些从眼眶里掉出来。 成甯说:“他是邹管事,负责处理卖店的事。来,我们一块到衙门去,把红契给办了。”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成甯也习惯了她出格的亲热举动。任由她挽着胳膊,很是自然。 反正……也挽不多长时间了。 那暖暖的、软软的感觉,他应该会怀念很长很长时间把。 “相公,你在想什么?”叶斐然发现他走神,不满地撅起小嘴。 成甯看着她,看得很专注,要把那张小脸深深记在心底:“我在想你真好看。” 第280章 冰店的秘密 第280章冰店的秘密 哇,她有没有听错?平时那闷骚得不行的冷面男,竟然主动撩她? 叶斐然说:“真是……身后还有人呢!” 小嘴旁越来越浓的笑意却出卖了她。 邹老丈看着成甯和叶斐然往前走去了,才回过神来,跟着他们到了衙门。 钱粮师爷看见邹老丈走进来,笑呵呵地打招呼。叶斐然才知道,这师爷竟是邹老丈的女婿,这样也不错,她们因此省下了一半打点银子。那师爷说,他那份可以不要,但别人还是需要打点一下的,只要了他们二两银子。喜得叶斐然千恩万谢的,最后从头上拔了一支绒线银钗下来,一定要让师爷收下,拿回家给娘子戴。 师爷原本对银钗上那点子白银看不上眼的,奈何那朵绒线钩的菊花异常逼真可爱,他瞧着新鲜,就没有推辞,收下了。 长话短说,不多时,办妥了红契。 叶斐然注意到,红契上只写了她一个人的名字,就说:“相公,他们搞错啦!户主应该是你呀!” 成甯说:“没有搞错,你是女主人,就写你的名字也一样的。只要有这个大红官玺,就有效力。” 叶斐然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周围人都在,她把话忍住了。 一行人回到冰店门前,邹老丈说:“两位要不要现在随我进去看看,让我介绍介绍?” 成甯颔首:“好啊。” 于是邹老丈打头,取出黄铜子母锁的钥匙,一层一层的打开了那个门。 叶斐然一进屋,就感到一股阴凉扑面而来,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邹老丈说:“这地方长年窖藏冰块,比外头要寒冷很多。如果小娘子您不喜欢,可以把这边屋子拆掉,另做用途。” 叶斐然想象着规划中的冰饮店的模样,觉得有必要这样做,就点了点头。 这个屋子,只有一间门面,里面却很长,足有三进。到了第三进的院子里,院子正中一座密封的亭子,亭内地面上一扇门。邹老丈说:“这里面就是冰窖了,要进去看看么?” 对这个冰窖,叶斐然本来很有兴趣的,她真的很想知道古代如何窖藏冰块。但是今天,她总是心神不定,就说:“现在天色晚了,你简单给我们说说,之后我再自己下去看也不迟。” 邹老丈呵呵一笑,也不勉强,说:“那好。其实只两件事要特别注意的。第一,这冰窖实际上在城墙下方,利用了高达三丈的城墙来做隔热,因此能够保持冰块长年不融。第二,冰窖下,有我家主人从极北之地挖来的天然寒玉,及有水井,冬天的时候,可直接用水井提水做冰,就地取材。这门生意,我家主子做了十多年,如今发了家才放手出来。您可千万保守好这两个秘密。” 他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到了后来,几乎如同蚊鸣。 叶斐然没想到他们竟然连这个大秘密都透露出来了,光是寒玉和水井的秘密,就价值三千两银子不止啊。在暑热的南方,掌握了造冰的技术,那可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她怔住了:“老丈,你这是不打算留在本地了吗?连这个秘密都告诉我了?” 邹老丈笑而不答。 成甯说:“二丫,看得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那种怪怪的感觉又来了,叶斐然抬眼看了成甯一眼,忍住满腹疑问,跟着成甯离开了冰店。 她本来想跟成甯分享那一千五百两银子的快乐的。 鉴于此,那份快乐损折了至少一半。 回去路上,牛车咕噜咕噜,叶斐然有点儿疲倦,想要睡觉,脑袋挨在成甯肩上。 撒娇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胖乎乎的猫。 成甯摸了摸她的头发,调整了姿势,让她能够靠得更舒服一点。 成甯肩膀宽宽的,太舒服了,叶斐然闭着眼睛,闻着他身上皂角的香味,把那个问题问了出来:“相公,你今天是不是有心事?” 她不懂得绕弯弯、猜心事,直来直去比较爽。 成甯身子僵了一下下。 叶斐然确定了,他真有心事,她说:“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呢?” 成甯说:“嗯。我……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叶斐然还是闭着眼睛,说:“这次又受到什么委托,要上山,还是下海?” “都不是,是要到北境去。” 叶斐然蓦然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 成甯看着她,依依不舍地,凌厉的眉眼尽数化为绕指柔:“有个朋友在那边做生意,让我去帮忙。报酬可观。我想……不如索性答应了,辛苦几年挣点儿银子,回来才好安心做田舍翁。” 还是不忍心说实话,也不能骗她,所以……刀尖舔血的生意,也算是生意吧? 成甯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叶斐然愣愣地,良久回不过神来。 她说:“可是去那么远吗?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岂不是好?” 成甯说:“但如果要实现我们的梦想,就不能光靠做猎户了。我权衡过,这是最好的办法。再说……” 叶斐然说:“再说?” 成甯执起她的手,说:“再说,我俩天天在一处,我怕控制不了自己。” 他始终是个男人。 一个正当盛年、精力旺盛的男人。 有些话不必细说,他相信二丫自己会懂。 叶斐然涨红了脸,不知说什么好,直男过于耿直,车速还快还拐急弯,她……她接不上来。 她说:“不是约好了么……嗯,过两年……” 成甯忽然摸了摸她的脸蛋,说:“我忍不了两年。” 叶斐然:“……”混账! 成甯说:“所以,我还是出去拼一把的好。就当是为了以后我们安稳的生活。” 叶斐然明白了,她反而笑了起来,笑得很释然轻松:“对,为了当田舍翁!” 成甯说:“到时候你就是地主婆。” 他眼睛深深地看着她,叶斐然害羞了,低下头来羞涩一笑。 妙龄少女苹果似的脸上,那一笑眼眸如月牙弯弯,春花绽放,勾人眼睛移不开。 …… 回到火山村里,在苏氏处吃过了饭,回到蕉园,成甯就把小虞叫进了书房。 父子两个谈了大半个时辰,叶斐然这边把家务料理完了,他们才打开房间门走了出来。 第281章 为了田舍翁的梦想远行 第281章为了田舍翁的梦想远行 小虞眼角红红的,瞅了叶斐然一眼,忽然飞奔过来,圈住了她的腰,眼睛和鼻子就埋进了她身上。叶斐然抱着他,安慰道:“好孩子,别哭了哈。娘会照顾你,你只管安心念书。两年很快过去的。” 小虞呜咽了一会,成甯走过来,说:“别哭了。你是男子汉,要坚强点!” 小虞哭着说:“我不是舍不得爹爹嘛!” 成甯黑着脸说:“舍不得也要舍得。不许哭!” 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跟下午对自己的态度,差太远了,叶斐然很无语,对成甯说:“小虞还是小孩,情绪重,哭一会儿能把闷气发泄出来,憋在心里反而容易憋出毛病。就让他哭一会儿呗,哭完就没事了,小虞,我说得对吧?” 心理学上不是说嘛,情绪需要有接纳和出口,不然的话很容易在长大之后以别的形式表现出来。那么多抑郁症狂躁症,不久因此而起嘛。 成甯看着自己还没出门,就连成同盟的妻子和儿子,又气又好笑,冷哼一声,说:“哭完到爹的房间里,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转身走了。 …… 三日后,成甯出门了。 他一走,叶斐然的心也跟着空空落落起来。 说来也怪,以前成甯上山打猎,也会一走两三天的,她没有这种感觉。这一次,那种人在半空中浮着,一颗心晃晃悠悠的牵挂,特别明显,特别强烈。 强烈到她……竟茶饭不思起来。 “外婆,娘两天没吃饭了!”小虞一状,告到苏氏那边去。 苏氏还不知道成甯走了这事,闻讯赶到蕉园,看着女儿憔悴的面孔,顿时愁坏了,“二丫哟,怎么那么大件事都不告诉我!你才多大,怎么就光想着什么事情都自己扛呢!你看看你自己,都瘦成什么样了!” 穿越过来之后,还是头一次有人说自己瘦,那人还是自己老母亲,叶斐然忍不住想要笑。 抽抽了两下嘴角,心中甜酸苦辣,化成一句:“唉。” 苏氏熬了养胃的清粥,小咸菜剁得细细的,小咸鱼熬得香香的,亲自坐在叶斐然房中,看她喝下。 这偌大的蕉园,也就少了成甯一个人,倒好像少了大半生气似的,就连苏氏自己也不觉勾起当年叶文栋出海离别时那段回忆,心里酸酸地,红了眼角。 她说:“男人要做大事,少不免出远门。二丫,你千万别胡思乱想,平时多和娘在一处,日子久了,也就好了,知道吗?” 叶斐然说:“嗯,我知道了。” 无论如何,家人的关心和安慰,多少弥补了叶斐然心中缺了的那块。在那年代没有恋爱脑一说,特别是她一个农村小媳妇儿,若说挂念夫君卧病在床,传出去会被笑话的。熬过最难受那两天后,叶斐然调整好自己情绪,把注意力放回日常生活中。 种菜、研究机器、看书、学医、练字,忙忙碌碌中,初潮竟不期而至。 那天忽然小腹一沉,叶斐然还没反应过来,手里一瓢尿还没浇落菜地,暖流急速向下冲去,浸透了裤子。 “不好!” 她扔下粪桶尿瓢,趔趔趄趄逃回房间。 恰好小虞下了学回来,叶斐然趴在房间里,不敢动,喊:“小虞,快帮我去叫外婆!” 小虞还以为她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了,不但叫来了苏氏,还顺道把李大夫也一块儿请了过来。 这……这特么就很尴尬了。 李大夫知道之后,哈哈大笑,开了两服益母草,人走了。 剩下叶斐然,臊眉耷眼地,把脸埋在枕头上,没脸见人。 苏氏也觉得很好笑,忍着,说:“二丫,也是娘大意了,没想到你压根儿没来那个。之前还猛催你生孩子!” 按常理来说,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早就来过了。只是原身太胖,内分泌方面必然有问题,导致了月经不调。经过大半年的减肥调理,可算是恢复正常了。 所以,现在叶斐然又得重新面对女人一个月一次的烦恼。 唔……比现代更烦的就是,那些布袋子草木灰,太不卫生了啊!槽吐完了,该用,叶斐然还是得乖乖地就范。 …… 陌生女声:“请问,这里是蕉园吗?” 小虞的声音:“你没看头顶俩字吗?” 陌生女:“……” 陌生女:“你这小孩,说话咋呛人呢?” 小虞懒洋洋地说:“我要去村学了,麻烦让让啊!” 陈思静边走进屋子,边回头,吐槽:“哪里来的小破孩,小小年纪脸色跟锅底似的,说话带骨头噎死人不偿命……叶斐然,我给你送银子来了!” 她举起一叠官票,阳光下,雪白的纸,泥黑的墨,哗啦啦随风吹动,亮得人睁不开眼来。 叶斐然坐在屋子里,用木炭画图纸,懒怠动,嘴里应了一声:“陈二小姐,稀客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陈思静说:“什么陈二小姐陈大小姐的,水蛇春那么长,你也不嫌拗口。叫我陈思静就好了。或者喊我静静吧,他们都喊我静静。” 叶斐然:“……”我想静静。 陈思静来到她屋里,大马金刀的坐下。叶斐然想要起身给她倒茶,陈思静按住她:“别客气了,你身上来那啥了吧,我知道那滋味,可难受了。坐着,我们说说话就好。” 叶斐然目瞪狗呆:“你哪儿知道的?” 陈思静说:“第一,我刚进门的时候,看到你院子后面挂着经带子。第二,我进屋子,就闻到有益母草的味道。第三,以我对你的接触理解,你应该是个闲不住的人,而且也不是不懂礼貌的。今儿个我进了门你还坐着,可见身上不舒服。第四,你平时健康得很,突然不舒服,女人还能有啥不舒服呢,自然是来那个了。” 一番分析,叶斐然咭的笑出声来:“你的推理能力蛮强啊。” 陈思静问:“什么叫推理能力?” 叶斐然:“……” 叶斐然说:“就是一种理性思考的能力,你想得很周到,很缜密,很了不起。” 花花轿子人抬人,陈思静被她抬得高兴了,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你说话真好听。来,我把你的银子带来了。” 第282章 合作才能共赢 第282章合作才能共赢 一千五百两银子,十五张一百两的官票。 叶斐然谢了陈思静,把银票收了。 陈思静说:“你这院子真雅致,万万没想到,乡下还有这种好地方。比起我住的院子也差不了多少!” 叶斐然说:“哪儿的话,乡下地方罢了。你要乐意的话,我喝了这碗药,带你到处走走。” 陈思静兴高采烈地,一口答应了:“好啊!我早就想看看你那些菜是怎么种出来的了!” 于是叶斐然喝了药,带着陈思静到了菜园子。 只见蕉园屋后,阡陌交加,一畦畦菜地整整齐齐。已是深秋,露天的菜地还种着辣椒,红红的尖尖的,精神地冲着天空生长。菜地另一头,却用竹子和黑色的薄麻布挡着。 陈思静问:“那是什么?” 叶斐然道:“是种金银菜的大棚。” 她走到大棚旁,掀开,陈思静看到里面长了肥肥大大的金银菜,啧啧称奇。叶斐然道:“不过这一手最近似乎泄露出去了,甜水村那边好几个种地能手,已经从我这里买了金银菜的种子回去。相信明年开始,金银菜的价格就会下跌了。” 陈思静笑道:“你也一样可以卖呀。就算有人种出来了也不怕,我给你介绍客户,别人只认你的金银菜就行了。” 叶斐然笑了笑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是故意把种子让出去的。我准备不做这门生意了,我相公跑外面做生意去了,家里没有个壮劳力,我伺候不来。” 陈思静说:“啊?” “别那么惊讶。”叶斐然笑道,“我另有打算的。再说,不是还有你这边的辣椒酱分红嘛!” 辣椒酱的钱,香包的钱,现在每个月她都有固定的被动收入,就算不干活,也能过得舒舒服服的了——当然,不干活是不可能的。 生命不息折腾不止。 陈思静来了兴趣:“你又有什么计划?我能不能参加呀?来说说嘛!” 叶斐然却卖了关子,转移了话题:“静静,过几天我的金银菜就能割了。这么多,我家也吃不完,我准备十五那天在家里搞个丰收节,热闹热闹。你要不要来玩玩呀?” 陈思静说:“来!我当然来!” 她跃跃欲试地说:“到时候,我可以下地来割金银菜吗?我从来没有见过土地里长出来的农作物呢,今儿个才第一次见到,太可爱了,我想试一试亲手把它们割下来!” 星星眼看着叶斐然,叶斐然耸肩:“好啊。” …… 两人聊了半天,跨过之前的过节之后,反而甚为投契。 其实,陈思静本性不坏,之前做出来的种种行为,不过是太急于证明自己而已。如今她乖乖的用叶斐然发明的辣椒酱机,除了在如意楼堂食之外,还在陈家各处商号发卖,销路很好,财源滚滚。 叶斐然故意露了一手,让陈思静看了家中的杠杆水井、日晷等小玩意儿,陈思静连连惊呼之余,越发着迷佩服。 她说:“叶斐然,你真是太厉害了!我之前还对你不服气,其实你压根儿就没有暴露出你全部实力。我再也不敢在你面前闹幺蛾子了。” 叶斐然笑了笑,说:“道歉的话不必再说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以后咱们好好合作吧。说到底,朋友多了路好走,合作才能共赢啊。” 陈思静喃喃道“合作才能共赢”“合作才能共赢”,放在口里翻来覆去地咀嚼,眼里有光,若有所思。 她说:“我要回去了。十五我再来。” 叶斐然说:“好,我送你。” 她把陈思静送到蕉园门口,只见一辆系着粉色幔布,车顶镶嵌各色宝石的,金光闪闪豪华大马车,停在门口。 叶斐然脚底下一滑:“这这这……” 就连拉车的骏马,头顶也披着粉色绸缎…… 陈思静走到马车旁边,爱怜万分地摸了摸那骏马,回头对叶斐然笑道:“这是我的小马宝丽,好看吗?” 叶斐然说:“妈卖批呀。” 陈思静:“??” 叶斐然说:“我的意思是,好看,太好看了。” 陈思静笑起来:“对嘛,这种粉粉的颜色多好看啊!我哥总说不配我,说我值得更好的。” 叶斐然说:“嗯,你喜欢就好。别管你哥。” “我本来就没听过他的话。”陈思静笑呵呵地说:“那我先告辞啦!” 叶斐然目送着陈思静上了那辆粉粉的马车,马蹄声得得,粉色的帷帘随风飘扬,车顶上那五颜六色的不知道啥,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叶斐然盯了一会儿,眨眨眼,“……眼睛痛。” 不光是她,火山村其他村民,纷纷看向那轮仿若太阳的马车。 那一刻,陈思静成了传说。 …… 纱布一圈圈解开,露出凹凸可怖的皮肤,皮肉烂掉,死老鼠一样的臭味,在屋子里飘散。 “好痛啊……”张氏呻吟起来。 她在这床上已经躺了好几天了,今天才恢复意识,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四处燃烧的火场中,她呛得难受,好在墙壁上不知为什么流了水下来,她抢着凑近那湿润的地方。却被叶紫然一把推开。 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这是在哪里?” 屋外,隐约传来周氏骂人的声音:“你先管管你女儿,那张脸蛋要是毁了,咱们家就养一辈子了!你婆娘反正死不了,给口吃的饿不着就行了!” 叶文梁唯唯诺诺的,过一会儿,张氏听见脚步声离开了。 她再度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来,还是周氏的声音吵醒她的,“徐大夫,我家三丫怎么样?” 张氏知道,甜水村的大夫姓徐,为什么婆婆要舍近就远,找了徐大夫? 她却不知道,自己在村子里成了人人喊打的贼,李大夫不愿意给她们看病了,叶老三不能让叶紫然砸手里,用棍子撵着叶文梁跑邻村找的徐大夫。 徐大夫说:“三丫烧到了腿,好在,脸和手这些地方没事。敷一下我的草药,只要不发烧,细心调理就好了。你们家养了鸡,对吧?” 周氏说:“是的。” 徐大夫说:“等结痂之后,家里若是吃鸡蛋,就用蛋壳上的蛋清擦一下她的伤疤。时间长了,肌肤会恢复细嫩的。” 周氏千恩万谢,说:“这是诊金。” 脚步声凌乱。 第283章 叶老三出马 283章叶老三出马 叶天赐说:“奶奶,娘的伤还没瞧呢,怎么大夫就走了?” 周氏还没说话,叶文梁就说了:“家里穷,不够银子。你姐姐还没出嫁,脸面比较重要,要先给她治了!至于你娘,熬熬过去就行!” 这是要放弃她了吗? 张氏急了,想坐起来,略一动,浑身肌肤针扎似的疼,死老鼠的味道越发浓郁。她“嗬嗬”叫着,想要下地,想要扑出去,想要质问周氏和叶文梁,凭什么不给她治…… 她要活命!她要恢复如常!她不要做废人!! 但是四肢不听使唤似的,才扭动了两下,张氏就折腾不动了,“扑通”一下摔下床。摔得她七荤八素,天旋地转,迷糊中发现,这破破的屋顶,散发着霉味的墙壁和家具,不就是苏氏以前的屋子吗? 这地方是用猪圈改的,脏死了! 我不要住猪圈,我不要……放我…… 张氏“嗬嗬嗬”的,蠕虫似的扭了半天,最后脑袋一耷,昏了过去。 …… 很快,一辆金碧辉煌(??),总之看起来很值钱的马车,带着一个看起来很气派的大小姐来见叶斐然的事,就像长了腿似的,飞遍了火山村。 人们都说,叶二丫认识了大贵人,很快要飞黄腾达了。 有经常跑镇上的人,很快带来消息,那位是如意楼如今的女店东,陈家二小姐。陈家在整个琼州郡有数十家商号,五个船坞,富甲一方,特别是这西江镇上,只怕要数头一号。之前是隐藏实力了,连莲香居秦家都被瞒了过去。 叶二丫抱上这条大腿,那可真是不得了了! 叶老三和周氏也听说了,当下整个叶家,陷入沉默中。 叶老三吧嗒吧嗒抽了半天旱烟,猛地一抖烟火:“不行!” 周氏说:“对!不行!” 叶文梁在旁边,垂头丧气的候着,问:“什么不行?” 叶老三说:“咱们家里穷成这样,花钱的地方这么多,还损失了一个男丁,不能让那丫头和那丧门星克夫命逍遥自在。” 他站起身,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眼前一幕一幕画面,尽是这大半年里发生的。那个傻胖妞好了之后,就跟中了邪似的,莫非她这一好,把叶家的好运气全带走了?那几个丧门星,把霉运全留给了他老叶家? 不,他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继续发生! 好不容易海哥儿考中了秀才,明年三月就是乡试了,他叶老三这些年把全部精力灌注到这大孙子身上,现在才看到希望! 还有,叶天宇这几天不见人影…… 听说起火的那天晚上,叶天宇和他们翻脸了。叶老三是有点儿嗔怪叶天海的,怎么也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回到家里关了门再算账也不迟。 但叶天海当时振振有词的说,“如果不撇清叶天宇和我们的关系,我们就成了纵火犯的家人了!大顺朝律法,纵火跟杀人同罪,被学官知道了,我这举人还考不考了?” “要不,爷爷你索性保下叶天宇,我也不进一步了,趁早回来跟那叶远强一样,开私塾教蒙童?” 叶老三就软了:“千万不要有这个心思,你是要做大事、当大官的人。叶天宇那小子,翻脸了就翻脸了,让他跟着那扫帚星去吧!” 叶文梁在这时候说:“反正那厮也不是什么好种,成天游手好闲的,回去了正好。回去了让苏氏好好头疼去!” 叶文梁和叶天海父子一唱一和的,就把叶老三哄过去了。 但,叶天海回去书院没几天,叶二丫就飞黄腾达起来? 拈着轻飘飘的钱袋子,心里想着不明不白失了踪的小孙子,想着屋里躺着那两个臭烘烘的烧伤者,叶老三恶向胆边生,迈开大步向门外走去:“我要好好教训一下那起子娼妇!” 蕉园里,一家人正在收割今年最后一批大白菜。 大白菜长得很好,肥肥大大,刀子下去,菜叶子像黄金,嫩帮子赛白玉。 叶斐然做了个四轮平板车,把割下来的大白菜堆起来,拖到灶屋前的空地,摞在阴凉处。 “小虞,你去江陶匠家里,让他把我之前定做的十个菜缸子送过来。”叶斐然交给小虞二两银子,“一个菜缸子二百钱,你把这二两银子带给他,让他自己去钱庄子兑成铜钱去。” 虽然说城镇里,多半都用银子来做买卖,但在不太懂得看银子成色和算数的农村里,大家还是比较喜欢使用铜钱。一百文钱串一串,称为一串钱或者一吊钱,一千文钱兑一两十足成色的雪花纹银。 大家爱用铜钱结算,还因为有人爱在银子里掺铜掺铁,若非官府盖戳子的雪花纹银,是那种发红发黑的杂碎银子,还得双方商量好兑换比例,一个说不拢,很容易起争执。铜钱就没有这个毛病了。 镇上做惯买卖的,各人练出一双好眼力,对分辨银子成色这种事反有约定俗成的规矩。之前叶天海想要在银子成色上做文章,就被同和堂的张掌柜怼了回去。 小虞接过银子,拖着小拖车就去了。 苏氏被叶斐然分派了个轻活儿,捣辣椒糊。 水果切成丁子,加姜、蒜、辣椒粉、盐,调入糯米粉糊糊里,比例叶斐然之前已经试过了,让苏氏依样画葫芦才行。 没错,叶斐然要做泡菜。 她和叶怡然两个年轻力壮的,把大白菜砍开,洗干净,一片一片掰开叶子揉入盐巴。 苏氏疑惑地说:“二丫,你做什么咸菜?怎么要用到水果捣成糊糊?又咸又甜的,味道会很奇怪吧?” 叶怡然说:“娘,二丫做东西还没有失败过,你就相信她嘛!” 叶怡然可是妹妹的脑残粉,绝对不会怀疑那种! 叶老三本到了门口,眼瞅着这一幕,不知怎么的,又没有进去。他在墙根下溜了几圈,原路折返。 …… 要怎么才能够一气扳倒那丫头呢? 叶老三陷入有生以来最深沉的思考中。 也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机会来了,第二天在树底下抽烟聊大天的时候,眼睛还打量着蕉园方向的叶老三,瞅到里正朝那边去。 第284章 想要取里正而代之 第284章想要取里正而代之 只见叶里正先是进去了院子里,不大一会儿,又满脸笑容地被小虞送出来,手里还多了两根排骨。 叶老三眼里冒火:“哼!” “三哥,你孙女和叶远强混挺熟啊!” “我瞧二丫那丫头就不顺眼,明明是一个晚辈,几次三番压过爷爷奶**上,没大没小!” “还不是仗着她那个猎户相公和里正关系好!” “叶远强也真不要脸,平时装作道貌岸然的,居然跑到晚辈家里讨肉吃,啧啧啧!” 一群大老爷们也不顾自己形象,八卦得赛过长舌妇。 可巧叶里正经过这些人,只装作听不见,客客气气打了招呼之后,往村口而去。 叶里正来到苏氏家门前,隔着门,见苏氏坐在屋檐下做针线,就大声说:“苏大娘,这是二丫托我跑腿捎过来的排骨。” 苏氏答应着,放下绣绷儿走出来,接了排骨,客气道:“里正辛苦了,要不要进来喝口水?” 叶里正摇摇头:“不了,我还要赶牛车到镇上去。回见!” “回见!” …… 那些人远远地,看到苏氏和叶里正说话,明明二人隔得很远,又只是说了两句就走。还是有些闲言闲语传了出去。 叶老三浑浊的老眼镜盯着苏氏那院子,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海里逐渐成型。 …… 晚上,为了探探虚实,叶老三叫了两个老哥们,跟他到蕉园外面去。 可巧碰到叶里正从外头回来,叶里正瞧出不对,叫住了他:“叶老三,你往哪儿去?” 叶老三知道叶里正护着二丫,眼珠子一转,心想,这叶远强几次三番坏我好事,何不直接利用叶天宇做文章,把事情闹大了,让他这里正也做不成! 若是叶远强做不成里正,接下来按照辈分高低来排,叶老三在族里也是排得上号的,到时候……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嘿嘿嘿! 这么一想,叶老三就说:“我没做什么,就是吃饱了出来走走。我家儿媳妇和三丫前日被烧伤了,到后山去,寻摸点儿草药给她们敷一下。 叶里正说:“你还好说,早让你管好你家的女人,这再穷也不能去做贼啊。如今做贼被拿住,偷鸡不成蚀把米,你还省那几个钱,不给她们请大夫好好的看看。若是以后留下什么好歹,女人容貌最宝贵,毁了容貌,你家三丫和你儿媳妇怎么见人!” 叶老三支支吾吾的敷衍着,叶里正见他那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连连摇头,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等叶里正一走远,叶老三就对左右老哥们儿说:“你们都听见没有?问完那苏氏和二丫,又问我三丫和二儿媳,这个叶远强,专门爱在女人身上做功夫!” 其中一个老哥们说:“你这么说,想起来也是。” “那小子年轻时可乖巧,当了几年里正,敢在我们叶老三老哥跟前拿架子了,我就很瞧不惯他!” “叶焕火,你瞧不惯他,是因为叶远强不让你在家里开牌九档耍钱抽水吧?” 叶焕火涨红了脸,伸直了脖子叫唤:“怎么?那牌九档你没有来耍过?就因为叶远强一句话,害得咱们现在耍牌九也只能躲屋背后!真没意思!” 叶老三说:“都少一句吧,我说叶远强也太迂腐古板了一些。牌九不让耍,除了年节,酒也不让吃,每年秋收之后还让各家出力去巡山巡田野,说是怕有山火。反正这几年银子没见他带着咱们挣,事情没少给咱们折腾。县太爷还年年请他吃酒,说他有能力管好咱们村,谁知道他背后和县太爷有什么勾结?” “要是我能当里正的话,就把那些出力不讨好的劳什子全给免了,大家打牌吃酒,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叶老三说,“这才叫同一个村子拜同个祖宗出来的嘛!” 他一边说,那几个老哥们儿一边听得满面红光,纷纷叫好。 叶焕火说:“叶老三就说得对了。但叶远强这里正位置坐得稳稳的,想要把他拉下来也不容易!” 叶老三翻着白眼说:“叶焕火,你的脑子是不是在赌牌九的时候输出去了?他刚才不是去我孙女二丫那边么,我们去瞧瞧,有什么蛛丝马迹,要真是他和我家那些娼妇们不清不楚,抓去浸猪笼都是轻的,更别说继续当里正了!” 叶焕火眼珠子一转,笑了:“是这个道理。这么来说,我这东西倒是能派上用场了。” 他张开大手,只见叶远强的荷包被攥在手心里。 叶焕火笑道:“我瞧那小子不顺眼很久了,那日他来掀我的牌九档,我趁乱抓了这荷包在手。本来想过几日带到镇上当铺典当掉换酒喝的。现在你可怎么谢谢我?” 叶老三大喜,当场拍着胸脯许诺:“你把东西给我,到时候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事成之后,你的牌九档我罩了!” 说话间,计划就定下来了。 这时天色已晚,叶老三决定第二天再行动,他自认是爷们儿,爷们儿就得光明正大!大家约定次日午时聚首,吃过饭就去蕉园,分头散去。 …… 一夜无话。 第二天,所有人齐聚村中酒肆。 叶老三掏腰包,打了二角浊酒,也没下酒菜,白嘴喝了,酒气上头,越发热血突突上涌。 也是老天爷助他,有人看到苏氏和叶里正都往蕉园去了。这样不约而同,怕不是幽会地点就在蕉园? 叶老三想象着自己当场捉奸成功,把叶里正扳下马,自己当里正的威风场面,不由得老酒都喝多了几杯,美滋滋地笑。 正好在酒肆里遇到几名闲汉,叶老三也一并喊了,让他们去助拳。 这些闲汉全都是三天不生事浑身发痒的德性,喝了叶老三的酒,就称兄道弟起来。叶老三胆气更壮,一扔酒碗,就去寻畔滋事。 谁知道来到蕉园门口,远远地,听见的都是女人孩子的声音。 泡菜头一天做了一批,今儿个继续忙活。 只见苏氏带着两个女儿和小虞,逐叶给洗过了盐水擦了盐粒子的大白菜涂上辣椒糊,带了银镯子的手涂得红红的,白净的手,红的辣椒酱,带着劳动的美。 第285章 瓮中捉鳖 第285章瓮中捉鳖 他们一边干活,一边谈笑着今年的收成,未来的愿景。 叶焕火说:“咦?叶远强呢?怎么不在?” 自古以来,捉奸捉双,若是叶远强不在,那这番找事就没意义了。叶胜说:“叶远强不在呀,欺负女人孩子,也没意思。走吧走吧!” 谁知道叶老三就是存心要欺负女人孩子,要是成甯在,他还不敢欺负呢! 于是叶老三拿出几枚碎银子来,说:“怕什么。我们来一招瓮中捉鳖,先把她们捉拿了,把院门一关,让她们在细瓷片上顶着日头跪上半天,担保什么都招了。等拿到证据之后,再找个人骗叶远强来这院子里,来个关门打狗。这就是一出,戏文上唱的连环计哪!” 大家一听计划周全,再无二话,收了银子,拿了家伙什,冲进院门呈扇子形散开。 叶斐然她们正忙着腌泡菜,冷不防跑进这许多大男人,还把她们包围了个密不透风的,不由得愕然。 叶老三手持棍棒,跳到人前,厉声怒骂:“好你三个不守妇道的娼妇,天天妖妖娆娆兴风作浪,勾引汉子花着不明不白的腌臜银子,我叶家门风全被你们败光了。今天我就来收拾你们,好还我叶家门庭清白!” “哥们儿,给我上!” 几名闲汉一拥而上,尖叫声中,三个女人片刻被制服在地上,捆得结结实实的。 小虞却会功夫,没那么好捉,先是一脚狠狠踩在捉他那闲汉的脚面上。那闲汉大喊一声,抱着脚丫子蹲下。 叶斐然大喊:“小虞,跑!去叫里正来!” 小虞趁机往门外跑,面前却又有两名闲汉一左一右,严阵以待。小虞先矮身,左边的闲汉往他和身扑去,谁知小虞忽然站起,头顶正好撞中闲汉鼻梁。 人的头盖骨是最坚硬的部位之一,何况小虞头上还带着镔铁冠,而鼻梁却是最为脆弱的骨头,挨上一拳都可能造成鼻梁骨断裂的。那闲汉被小虞全身一击,大声惨叫,鼻血狂喷,向旁边倒去。 第三名闲汉见这小孩子用稀奇古怪的法子,眨眼间打倒两名同伴,他不过是村子里偷鸡摸狗好吃懒做的败类而已,顿时怯了。 那闲汉脚步那么一迟,小虞脚底带烟,窜出了蕉园门口。 随着他跑出去,叶焕火和叶胜联手把院门关上,反锁起来。 又有人把灶屋里的细瓷碗拿出来,在地上摔粉碎,叶老三狞笑着,亲自动脚,一个接着一个把三个女人踹倒,细嫩的膝盖跪在碎瓷片上,钻心的疼。 不多久,三人膝下布衣颜色就开始慢慢变深,而且那污渍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叶老三抡起手中棍棒,首先抽了叶斐然一顿。 他虽然已经大半年没有打两个孙女了,然而动作娴熟,毫无生疏的意思,砰砰闷响,打得叶斐然直接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然后第二个轮到叶怡然。 俩丫头都硬气,挨打的时候,愣是一声不吭。叶老三打着打着,自己手累了,见她们没有像以前那样哭叫求饶,反而自己越用力,她们看自己的眼神越可怕,他自己反倒烦躁起来,停了手,一口浓痰吐在叶怡然头顶:“贱货!大贱货生出来的小贱货,天生去卖笑的贱种!” 叶怡然嘴角挂出一丝血迹,死死瞪着叶老三。 恨,这个叫做爷爷的老家伙,好恨! 旁边一人说:“别打了,要打坏了,反而是我们没理。” “闭嘴。”叶老三听都不要听,绕到苏氏身后,“你瞧瞧你带出来的两个小贱人,真是有什么娘就有什么种,我老叶家娶了你做儿媳妇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一边说,一边抡起棍棒,没头没脑地打在苏氏身上。 苏氏面如死灰,咬牙生受这折磨。 叶老三骂道:“丧门星,你把天宇拐哪儿去了!你说!” “啪!”一棍子。 苏氏说:“天宇本来就是我儿子,是你们抢走了他,带坏了他。他浪子回头了,回到亲娘身边,你怎么还有脸来讨要他?!” “混账!敢驳嘴了是不是?早死娼妇生的克夫丧门星,老子打死你!”叶老三扭曲着脸,棒子下去得又快又狠,有两棍落在苏氏腿上,她下盘一沉,膝下瓷片刺入更深,裙摆上被血污染了一大片。 苏氏疼得脑门上青筋冒起,嘴里硬气:“你打我啊,打死我!你打死我,我到九泉之下见我相公,就说我是被他亲爹活活打死的,化成厉鬼都不放过你!” 她平素斯文温柔,此刻变了个人似的,那语气阴森恐怖。 明明是傍晚时分,日头还很猛烈,众人硬是打了几个冷战。 叶斐然也开腔了:“叶老三,我知道你看我们不顺眼很久了。现在无缘无故跑来殴打我们,难道你真当这火山村是没有王法的不成?” 叶老三哈哈大笑:“王法?哈,难道你以为叶里正就是王法吗?等他不是里正了,你看看还有谁给你撑腰!” 这时,屋外渐渐响起了拍门的声音。 小虞想要把事情闹大,飞奔去找叶里正的时候,顺道把很多村民给招惹过来了。 这时候,小虞在院门外面,高声喊道:“叶老三,你敢私闯我家院子,打伤我家人,你还不知罪!开门领罚!” 那些被小虞喊来的村民,探头探脑的凑来,都觉得叶老三太不像话。 同一条村子生活了几十年,就算他和媳妇孙女怎么过不去,家也分了,闹也闹过了。之前张氏还跑到人家妯娌的院子里去做贼,把人家房子烧了个大洞。 这老儿怎么还有脸闯进人家里去喊打喊杀? “小虞,你不是撒谎吧?” “小虞,你让他开个门,看看咋回事?杀人可是大罪啊,小孩子不能胡乱开这种玩笑的!” 小虞毕竟还小,叶老三辈分也在,按道理,晚辈不能言长辈过的。 小虞涨红脸,大声说:“是真的!我娘他们还在里面,这叶老儿疯了,说我们拐走叶天宇什么的,又说我外婆勾搭野男人,满嘴胡话,我也不懂这么多,所以只能请各位乡亲父老来评理了!” 他童言无忌,又是新出炉的府试案首,大家看他那么笃定,大部分人选择相信他。 “走,我们去看看去!” “别慌,要真是叶老三不对,叔叔伯伯们自然为你撑腰!” 渐渐地,人越聚越多。 叶焕火听见外面人声鼎沸的,而这三个女人又牙关死紧,开口就是骂人,别的一字不提。有点儿怯了,对叶老三说:“三哥,要么咱们进屋拿了她们的财物就撤了吧。我看这三个女人个个戴着首饰,有几个钱的。只把她们贴身的搜了去,到时来个死不承认,量她们妇道人家也不敢追究!” 叶老三摇头,一口否认:“不行!那傻胖妞真敢报官的,若抢了银子,就是我们不是了。治了罪,还株连,我家天海来年还得考乡试,不值当不值当!我们眼光要放长远点!” 叶焕火不爽地说:“老哥,你家里有秀才郎。我可不能给你白白出力!” 叶老三也不爽:“行了行了,拿着! 背着别人,他把两块碎银子塞给叶焕火。 叶焕火这才不吵了。 “砰砰砰”,有人用力拍门:“叶老三,你挟持孤儿寡母,想要干什么?” 喊话的人,正是叶老三这次的目标之一——叶远强! 叶老三顿时红了眼,下令:“开门!” 蕉园的门缓缓打开,门外乌央乌央的,都是聚集起来的村民。 大家看到院子里跪在破碗渣子上的苏氏母女三人,三个人都鼻青脸肿,口鼻流血,头发衣服乱七八糟,膝盖上黑了一大片,分不清泥迹血迹,顿时炸了窝。 “天,下手真狠!” “还跪在碎瓷渣子上,多疼哪,他凭什么?” “叶老三,你太过分了,赶紧放了人吧!” 叶里正也来了,他收到消息的时候,真是恨不能抓住叶老三狠狠唾他一脸!都一把年纪了,怎么为老不尊,净出幺蛾子?叶里正这次可是气得不轻! 来到蕉园里,叶老三站在中间,左右人高高举起火把,照得他脸色阴沉可怖。 叶里正来到叶老三跟前一站,语气很冲地说:“叶老三,你这是滥用私刑!” 叶老三却翻了个白眼:“哈哈,我滥用私刑?我这是正家风,替我们叶家除害!” 语气倨傲,态度嚣张。 叶里正见他态度和平时不同,起了疑惑,心想:“这老儿怎么态度变化如此之大?准备玩什么把戏?” 他心里起了防备,就说道:“你别胡咧咧。什么除害不除害的,她们几个做了什么坏事了?值得你这样残忍?堂堂大老爷们欺负女流之辈,像什么话!” 叶老三说:“欺负?她们一个是我大儿媳妇,两个是我孙女,要打要卖,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儿?之前我给你几分面子,分了家出去,若论血缘关系,我是她们长辈,这是跑不掉的事实!” 这话也太胡缠蛮搅了,旁边有村民大声鼓噪起来:“不要脸!分家了就分家了,就是两家人了!” “叶老三老儿你怕不是趁着人家男人不在,故意找茬欺负别人的吧!” “你可真不要脸!” 叶斐然疼得脑袋瓜子嗡嗡的,心里恨透了这小老儿! 喵了个咪的,她之前还是太仁慈了! 第286章 叶斐然反击 第286章叶斐然反击 叶胜这时候,悄悄挪得离开叶老三远了,太丢人现眼了。 不止他,叶老三的那几个老哥们儿,也都不约而同和他保持了距离,只剩下收了钱的那些闲汉,以及叶焕火不甘示弱,用尽各种粗话脏话跟村民们对骂,竟不落下风。 叶斐然说:“叶老三,你可不是给我面子分家,你是纵容周氏卖我姐进火坑不成,被我用刀子逼着分家的。现在没有了我们几个壮劳力,这大半年叶家破落成什么光景,难道你以为大家都是瞎子,都看不到?” 人来了,事情闹大了,她也是时候开始反击了。 她的话立刻引起一片赞成。 叶怡然也说:“你们家看我们日子越过越红火,三番四次的找茬,从上门找不自在,到放火,如今还冲进家里,公然绑人了。乡亲们,我们得罪谁啦,给我们做主呀!” 说着说着,她哭了,叶怡然本来体型纤瘦,一哭起来,长睫低垂,加上浑身的血迹、汗渍,不少乡亲心疼起来,有心软的女人站在旁边,擦起了眼角。 叶老三老脸一拉:“你个臭丫头,没有那穷猎户替你撑腰,我看你能嚣张多久!” “我告诉你,就算分了家,你爷爷我还是你爷爷,要打要杀我说了算!” 叶里正旁边看着,气得浑身发抖。 为什么呢? 因为,分家文书,是通过族里立的,是他叶里正加了手指模的,叶老三这些话,不就等于当众打他脸嘛! 不光是他,闻讯赶来的几个叶家长老,脸色也不好看。 “够了!”叶里正沉声喝道,“叶老三,分家了就是两家人,再也没有关系。你这是倚老卖老,我给你一次机会,赶紧跟苏氏几个赔礼道歉,赔偿损失,然后滚出这个院子!不然的话,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叶老三哈哈大笑:“哈哈,叶远强,你就别假充正人君子了。还给我机会?是我给你机会才对!你假公济私,勾搭我大儿媳妇,两个人不清不楚,以为你们的丑事没有人知道?我大儿子死了,做鬼都不放过你!” 村民“哗”的,惊倒一片! 叶里正涨红脸:“疯了疯了,这老儿疯了!这种含血喷人的话都说得出来!” 叶老三说:“含血喷人?你少来!要是你跟苏氏没有那关系,你这大半年来犯得着天天狗一样跟着她们?还是说,你在给人家成猎户戴帽子,啊?” 他长得丑,说话声调又猥琐得不行,火光照在那涎着口水的老脸上,要多丑有多丑。 叶焕火插嘴说:“没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哼,还是里正呢,还说自己和县太爷交情好呢,这样的斯文败类,就不应该当里正!” 叶里正明白了,这一伙人,是挖了坑给自己跳。 乡亲们这时候看看这边,看看那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帮哪边了。 小虞细细声地说:“大叔,话可不能乱说。按照大顺朝律例,若污蔑他人,事后查证不实,要受‘反坐’之罚。你口口声声我外婆我娘和叶里正有染,你有证据吗?” 他人小,声音尖尖细细,丁是丁卯是卯。 有一些读过几天书的村民,不由自主在心底里叫了声好,心想:“不愧是神童案首,这说话行事一套一套的。” 叶老三唾沫星子乱飞:“证据?当然有!” 他举起手,把叶里正的荷包亮出来,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大声嚷嚷:“大家看到了没有,这是我在苏氏这贱人身上找出来的。” “咦?这不是叶里正的荷包吗?” “我见过,平时不离身的!” “难道叶老三说的是真话?” 村民八卦,最关心莫过于男女之间那点子事,随着荷包亮相,顿时炸开了锅。 叶老三得瑟起来:“人证物证俱在,叶远强,你还有脸继续做这个里正吗?还不赶紧麻溜利索的滚蛋让贤!” 叶远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前段时间丢了荷包,找了好几次没找着,也没有往心里去。 没想到今天被叶老三拿出来做起了文章! “哗,没想到他们是这种关系!我还以为叶远强好心帮助孤儿寡妇呢!” “他们家又不是没有男人,之前不是还有成猎户在么,要不是心怀不轨,用得着他来出头?” 一时之间,风向变了。 叶焕火趁机鼓动大家:“苏氏不守妇道,要拖去浸猪笼!” “对!浸猪笼!” 叶老三带来的闲汉们领头下,村民们成功被带动,稀里糊涂的跟着喊起来。还真有人拖来了猪笼和磨盘,要去提起苏氏。 叶里正怒道:“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可是现在他越是据理力争,越是有人认为他和苏氏真有一腿。叶焕火睁着布满眼屎的眼睛冷笑:“叶远强,现在没有人听你的了!等我们先处理了这些贱货,回头再去宗祠里好好跟你算账!” 看你掀我的牌九档!看你拿乔! 一直沉默着的苏氏,吃力地睁开眼睛。三个人里,她被打得最厉害,血流披面,糊住了她的眼,心脏突突跳着,绞痛不止。忽然之间听到了叶老三的混账话,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大声喊:“叶老三,你胡说。你在栽赃!你丧尽天良,不得好死!” 她从地上猛地扎起,一头撞向叶老三。 叶老三措手不及,肚子被结结实实的撞中,惨叫声中,跌坐到地上,条件反射地一脚踹向苏氏,把苏氏踹飞数尺。 苏氏落在地上,扭了几扭,就此不动。 “出人命了!” “天啊!太残忍了!” 眼见母亲受辱挨打,叶斐然和叶怡然再跪不住了,纷纷站起。 “小虞,取救心丹,快!” 兵分三路,小虞取救心丹,叶怡然奔向苏氏,叶斐然奔向叶老三。急怒攻心之下,她飞奔如重坦冲锋,两个闲汉想要拦她,拦不住,叶斐然来到叶老三跟前,飞起一脚,狠狠踹在叶老三膝关节处。 叶老三还坐在地上,一踹之下,股骨应声断裂,长声惨叫。 “叶斐然!我是你爷爷!你敢打你爷爷!你个**夹的臭贱货!” 他那嘴巴脏得跟在粪坑里漱过口似的,叶斐然又是一脚,踏在叶老三嘴巴上:“给我闭上你的臭嘴!” 第287章 肥婆骑脸怎么打 第287章肥婆骑脸怎么打 看着地上不知死活的苏氏,叶斐然气炸了,全身洪荒之力倾注脚下,一百四五十斤的重量压下去,竟活生生的把叶老三下巴给踩脱了臼。 村民大惊失色:“二丫!快起开,你要踩死他了!” 无论叶斐然是否出于故意,杀了人都得偿命的!叶斐然恢复神智,把脚挪开,叶老三嘴里冒出大量血沫子,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叶斐然红着眼,呼呼喘气,别过脑袋:“谁敢动我?” 村民看她这样凶悍,本来想要逼近的,不敢上前了。 小虞跑出来了,把救心丹喂了苏氏,大喊:“娘!外婆还有气!” 叶焕火喊:“叶二丫,你敢打你爷爷,你要死了!你不孝啊!” 叶斐然一甩头发,狠狠瞪着他:“你给我闭嘴!” 她的气势顿时把叶焕火压了下去。 叶斐然自己还被反手绑着,说:“给我松绑!” 凶巴巴的还有用,还真有人来给她松绑了。 别的闲汉见势不妙,纷纷后退。叶斐然拾起叶老三落在地上的棍棒,指着他们:“他们才知道得多,快抓住他们!” 村民们里,外姓人也就罢了,叶家家族里的人眼见事情越闹越大,族长兼里正竟和同族寡妇有染,脸丢到姥姥家了。别说叶里正自己,长老们也急于证实这种丑事不是真的。 叶斐然话音刚落,原本乱了阵脚的叶家族人顿时行动起来。 好几个壮丁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抓小鸡似的把闲汉们围追堵截,抓了回来。一个一个,推到人群中间。 叶斐然盯着那几个闲汉,牙齿痒痒的,她心里瞬间闪过成百上千个折磨他们的法子,提着棍棒,才走上两步。其中一个闲汉大喊:“别打我!我招!我都招!” 叶斐然:“……”妈卖批,她还没动手呢。 那闲汉看着她一脚踩脱了叶老三下巴骨,场面过于惊悚,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低估这肥婆的战斗力。 他不怕棍棒刀枪,可被一个肥婆坐地上,那种输法太丢脸! 肥婆骑脸,日后耍钱可晦气,叶老三跟他们也没什么义气交情的,还不如好汉不吃眼前亏,直接卖了叶老三! 闲汉说:“我招了,你别靠近我!” 叶斐然后槽牙再次发痒,妈卖批啊! 闲汉道:“今儿个中午,这叶老三老儿在酒寮里叫了我们哥几个,说要跟他们做大事。每人给了二吊钱,让哥们儿来助拳。其实他一方面冲着你们来,要打压你们气焰,还有真正的目的是——他!” 闲汉指着叶里正。 叶里正冷哼一声,如果这点子事情都看不出来,他就别当里正了。 但,从闲汉口中招了,效果是完全不同的。果然很多村民议论纷纷起来,看样子脑子糊涂的人占了绝大多数。 乌合之众嘛! 叶斐然道:“怎么关他事了。” 闲汉说:“那个荷包是叶焕火老儿给他的,我亲耳听见叶焕火说,怨恨叶里正掀了他家的牌九档,不许他叫人到自家赌钱,假惺惺,烂好人。叶老三就说,可以拿这个荷包跟苏大娘做文章,他想要把里正拉下马,自己当里正!” 人群一下子炸了锅,惊讶的有,鄙夷的有,这个叶老三,是不是失心疯了! 就连叶家几个长老,也连连摇头。其中一名大长老,年纪最大的人称大伯爷,把拐杖往地上重重一顿:“哼!岂有此理,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们叶家老一辈的是不是都死绝了?几时轮得到你叶老三来做里正?” 大伯爷今年七十多了,德高望重的,他表了态,大家纷纷对叶老三群起攻之,都觉得他想太多。 叶老三如意算盘被打碎,躲躲闪闪地,眼见大势已去,还是嘴硬:“你胡说。这赖二一直游手好闲,他说的话谁信得?” 叶斐然说:“他说的话信不得,难道你说的就信得了?你这是非得逼死我们才甘心是吗?乡亲们,不要忘记了,叶老三家里现还躺着俩贼呢!” 乡亲们一听觉得有道理:“对呀!他们家张氏和叶紫然上次跑进苏氏家里做贼被烧伤了,这事儿还没了了呢!” “以前成猎户在,他们只敢耍阴谋。现在成猎户一走了,就直接打上门。再过段日子,岂不是直接一刀子捅了那几个女人?” “纯女户就是可怜,砧板上的鱼儿似的任人宰割……” 叶斐然又说,“叶老三,你口口声声骨肉血缘不能分离。我今日就要跟那哪吒一样,剔肉还你!” 她嗖的一下,从赖二腰间拔出匕首在手中,对准自己胳膊,一刀扎了下去! 鲜血,在圆滚滚的胳膊上流淌而下,瞬间染红了衣袖,叶斐然咬着牙忍着痛,把匕首拔出来,正要再扎下去时,被两个大嫂拉住了。 其中竟然有桂花嫂子,这刁钻妇人抖着嘴唇说:“别扎了,二丫,我晕血!” 叶怡然也站起来,说:“我也剔肉还你!什么爷爷,不过是敲人骨髓吸人血的老妖怪,从此以后,我们姐弟三人,和叶家再无关系!” 话音落,手里的碎瓷片割开手腕血脉,鲜血迸出。 “大丫!” “大丫!不要啊!” 门外,一匹骏马飞驰而来,马背上的人是——林驿! 林驿看到叶怡然割破手腕,血流满地,疯狂欲死,“大丫——” “嘶溜溜溜——”骏马纵身跃起,竟在人群头顶上空跃过,落地处,林驿纵身跳落地上。 然后他摔了个狗吃屎。 毕竟文弱书生,身手和成甯不可同日而语,也就勉强跟小虞打个平手。 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擦去身上脸上的脏污,趔趔趄趄地奔向叶怡然。叶怡然离大家比较远,割的地方又比较深,受伤很重。林驿毫不犹豫,一把撕开自己衣袖扯成布条,三两下给叶怡然包扎好。 村子里有人认得他,“是林公子!” “林公子,你怎么……” 林驿抱着叶怡然,站起来,谁也不看,只看着叶老三:“你是她们爷爷?” 俊秀的眉眼全都变了形,额角青筋暴起,若非亲眼所见,很难想象,林驿这种斯文迂腐的人,竟也会变如此失控可怕。 第288章 官家少爷惹不得 第288章官家少爷惹不得 叶老三躲避着林驿的目光,说:“不,我不是……” 林驿说:“你是!你就是!我都听见了!好一个爷爷,好一个先卖后杀,丧尽天良的爷爷!对了,你们还要栽赃嫁祸,冤枉好人。好啊,我都看到了,我这就回去跟县太爷好好说道说道,你们洗干净屁股等坐牢吧!” 他一身官家子弟气派,威仪自然流露。 “哇,得罪了学正家公子!” “叶老三,你们惨了!” 那些搬猪笼出来的愚民四散,转眼溜得不见影,看见有官家子弟横空插手,闲汉害怕了,连天价的求饶。 赖二声音最大:“林公子,林爷爷,不关我们事,我们只是收钱办事而已!都是叶老三那小老儿狼心狗肺的造孽,你要抓就抓他们吧!” 他们几个闲汉平时得罪人不少,在县衙也是挂了号的,一进衙门先跪再揍,想起挨板子的滋味,臀部就开始发紧。 林驿说:“收钱办事?那就等于买凶杀人,罪加一等!” 他从怀里掏出一支火箭,向天放去。 火箭在半空中绽放,十里之外清晰可见。 林驿说:“我家家丁看见此烟火,片刻即快马到达,今天行凶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这时候,傻子都知道应该选择哪边了。 叶里正说话不好使了,大伯爷可不傻,老人家当机立断,大声说:“快,抓住这几个人。别到时候连累了咱们!” 这几个叶家败类,想要搞叶里正也就算了,还把学正家的公子引来了,那可是大官家里的子弟,整条村捆一块都不够给叶老三陪葬的! 听闻是养了家丁的官少爷,众闲汉吓得一个一个瘫软在地,面如土色。 那几根绑苏氏母女仨人的大麻绳正好派上用场,一点儿不漏全部用在叶老三及闲汉们身上。 叶里正憋了一腔子闷气,走上前一耳巴子甩在叶老三脸上:“想要做里正?也不掂掂自己多少斤两!” 真是好险,要不是那赖二突然反水,他就真的跳落黄河洗不清了。 有好多时候,人们可是宁可信其有的! 叶老三下巴刚被人推上去,吃了一耳光,差点儿又脱臼,含含糊糊地咕哝着。 大伯爷说:“行了行了,赶紧把他们捆起来。我瞧苏氏很不好,找李大夫过来给苏氏几个处理伤势,再留几个妇人来帮忙。别的人都散去吧!” 说到这里,不由得感到头疼。 叶老三得罪了官老爷,待会儿学正府里的人来到,他还不知道要怎么交代呢! 想到这里,大伯爷不由得看向林驿。 林驿只是紧紧抱着叶怡然,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大伯爷身边,叶里正也是眼神一阵乱闪。 大丫,什么时候和学正公子有了私情的? 一个时辰后,林家的家丁赶到了,个个骑着高头大马,全身披挂,飞骑而至,威势十足。 叶家族人看见林家势大,越发腿软。 林驿说:“叶老三入室行凶,滥用私刑,逼迫孤儿寡妇致死不遂。目无王法,影响极坏,必须扭送见官。他是你们叶家族人,你们交还是不交他出来?” 火山村是叶家的地盘,林驿这是顺着阶梯下,给面子大伯爷和叶里正。 做事可谓滴水不漏。 大伯爷听出来了,林驿不打算让他们连坐。他心头大石落地,十分舒服,对叶里正说:“远强,这事儿你说了算。你觉得怎样?” 叶里正身兼双重身份,一面是受害者,一面是火山村的里正,他说:“叶老三竟存了废里正的心思,如今人赃并获,我们自然没有偏袒之理。但有一事想要请求。” 林驿道:“哦?” 他有点儿不耐烦了,一颗心全系在叶怡然身上。 还有二丫…… 成甯离开之前,曾秘密修书一封予林驿,拜托林驿照顾叶斐然和小虞。林驿人是讲义气的,把这事儿看得很重。并且果真按照成甯的请求,严格保守秘密。 除此之外,此处还有项恺镍布下的暗卫暗中保护着。只是乡民斗殴,暗卫不能出手,所以发来信号通知林驿。 林驿一接到信就马上赶来了。 叶里正说:“叶老三如若进了公堂,那就是让叶氏宗族蒙上奇耻大辱。我想请林公子略等几个时辰,明早我和大伯爷开祠堂请族谱,把叶老三和叶焕火叶胜几个败类名字抹去。到时,林公子要关要罚,悉随尊便!” 叶斐然忽然插嘴:“里正,他刚才还替我们说了两句话的。被叶老三凶回去了。” 她指的是叶胜。 叶胜两腿抖个不停。 叶里正看了他一眼,说:“既然二丫给你求情,那就放过你。不用逐出宗族。到时,另议处罚吧!” 叶胜逃过一大劫,若非两名大汉押着他,就要软倒在地上了。连呼感激! 这是叶家族内之事,林驿不关心,他说:“随便你。” 重新回到叶怡然旁边,守着她。 叶斐然伤势相对来说轻一点,经过李大夫包扎后好多了。小虞来到她身边,喊了一声:“娘。” 叶斐然抬起胳膊,想要摸小虞脑袋,却发现小虞最近长高了,自己胳膊又不灵便,竟摸不到了。就改为握了握他的小手,微笑着说:“娘没事。小虞今天做得很好,你保护了我们。” 小虞吸吸鼻子,抬起头说:“我是男人。” 叶斐然笑了笑,心底深处暖暖的。 叶里正和大伯爷这时候来告辞了,他们要把叶老三等人押到祠堂去,等天亮就召集族人,开族谱。反正,还有很多事儿忙。 叶斐然也不挽留,说:“那,你们先回去吧。我安顿好之后,代表我娘和我姐姐到祠堂去。” 停了一停,忽然对叶里正敛衽为礼:“远强叔,这次真的是太对不起,我们连累了你。” 经过这次一闹,她很愧疚。 叶里正说:“你说什么呢,二丫。你相公为民除害,你们夫妻两个在飒风的时候又捐钱出力,我不过是做了分内事而已。你爷爷自己心术不正,他伤害不了我的。” 叶里正这么一说,叶斐然越发感动。 她吸吸鼻子,说:“远强叔,以后叶家家族有什么需要,我叶斐然一定尽力。” 叶里正没把小姑娘的话当一回事,微微一笑,说:“知道,你快去陪你娘和姐姐吧。” 第289章 命若垂丝 第289章命若垂丝 当天晚上,林驿住在了蕉园的客房里。 叶怡然止了血之后就昏睡了过去,李大夫说,如果不发烧就问题不大。但她失血过多,恐怕得仔细调养一段时间,才能尽复元气。 至于苏氏,问题要严重得多得多。 救心丸已所剩无几,李大夫用针灸和艾熏,替她稳住了性命。却偷偷地拉叶斐然到房间外,说:“二丫,你娘这次受伤,伤了心脉。如果你没办法寻访到名医根治,那么这救心丸用尽之日,你娘恐怕也就……” 剩下的话,李大夫也不用多说了。 叶斐然垂眸,长长的睫毛,在她明眸上投下淡淡阴影。她的亲人啊,好不容易有了亲人,这才一年不到的功夫,又一个一个的离她而去。她说:“我知道,我会想办法的。” 李大夫说:“心疾是世界上最难医治的病,莫说西江镇上,就算是宁县的名医,也很难保证有十成十把握根治。” 叶斐然说:“那我就努力挣钱,在救心丹用尽之前,带着娘到更大的城市去,到帝京去,找最好的大夫来为她治病。” 李大夫说:“不是钱的问题,还要机缘问题。如果你能够有办法寻访到当年赠我救心丹的那名游方郎中,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叶斐然点点头,说:“好,我记住了。谢谢李大夫。” 她拿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元宝,塞到李大夫手里。 李大夫吓一大跳:“这么多!使不得,使不得!” 他把银子往她手里推,叶斐然坚持道:“您收下吧。这里面除了诊金,还因为你刚才那番话!” 李大夫推却不过,这才收了。 临走之前,他从药箱里翻出一枚尖尖的动物角给叶斐然:“二丫,这枚羚羊角,是我用剩下的。虽然不比人参,但也可以在某些场合用来解毒救命。如今我把它全部给你了。” 叶斐然接过,那羚羊角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只剩下短短的一截,三四寸许长,中有一条隐约可辨的细孔道直通角尖,貌不惊人。羚羊角的赛加羚羊生活在西域一带,捕猎不已,在古代殊为难得。 知道这份礼物贵重,郑重道谢,送了李大夫出门。 这一夜大家统不曾睡好,叶斐然把叶怡然和苏氏搬到一处,一个人守两个。 一时给苏氏把一下脉细,一时给叶怡然擦擦沁出来的血迹。三个人膝上也都有伤,她用灵泉水清洗伤口,立刻好了不少。又带了一些出来给母亲和姐姐用上。 忙碌到天蒙蒙亮了,叶斐然才躺在床尾,倦极而眠。 鸡叫三遍之后,叶怡然醒了,微微一动,发现叶斐然和衣躺在自己脚边:“二丫。” 叶斐然睁开眼睛来,“姐姐,你别乱动。” 叶怡然伤口在手腕,她摆摆手,示意不妨事:“我没事,他们呢?爷爷呢?” 叶斐然冷冷地说:“哼,还叫他爷爷?那小老儿被抓到祠堂去了,里正说,等会儿就要开族谱,把他逐出叶家呢。” 有个这样的结果,叶怡然倒是半点不惊讶。 叶老三要干的事,不光是抢占她们的财产,还要取叶里正而代之。事关自己地位,叶里正回过神来,自然不会手软。 叶怡然说:“娘和小虞呢?林公子呢?” 提到林驿,她的脸不由得一红。原本因受伤而苍白的小脸上,因这片红霞反而平添三分娇艳。 叶斐然说“呢,这不是娘。小虞睡了。林驿在客房,你等会儿若是能起床的话,就自己去见他。不许把他招惹到这房间来哟,娘在呢。” 叶怡然脸更红了:“什么招惹,你说什么呢。” 昨夜林驿如同神兵天降,叶怡然心神激荡之下,晕了过去,没看到后面的事情。 叶斐然知道现在不是说儿女情长的时候,就说道:“好吧,这件事以后再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伤口可深,一定很疼吧?” 叶怡然说:“是很疼,你呢?” 叶斐然说:“我是用刀子的,伤口平滑,还行。凑合着可以干活。李大夫说,让你好好歇着。这几天你和娘就住在我这儿吧。” 叶怡然说:“那娘怎么样了?” 叶斐然眼神变了,叶怡然心提到嗓子眼,颤抖着问:“娘……情况不好?” “目前来看,情况是好的。”叶斐然把事情一长一短的说了,道,“这件事就你我姐妹二人知道好了,千万别被娘知道。心疾的人,最怕胡思乱想,反而加重病情。” 叶怡然红了眼眶,险些哭了出来:“是,我知道了。” 擦擦眼角,又说:“妹妹,为什么娘的命这样苦,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呢,就这样了。如果救心丸吃完的时候,我们还没找到那游方郎中,该怎么办?如果去帝京,真的能找到名医替娘治病吗?” 这些问题,叶斐然都没办法回答。 沉默了一会儿,她坚决地说:“办法总比困难多,反正,娘的病,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治好。” 姐妹两个很有默契地同时伸出手去,用力交握在一起。叶斐然还是觉得很庆幸的,庆幸身边一直有叶怡然陪伴自己。她不是没有能力自己面对这一切,但,身边有人的感觉,那是完全两样的。 叶怡然只是外伤,醒了不久之后就能下床了。 姐妹两个到灶屋里做早饭,却发现小虞已经在生火烧热水了。小虞高兴地叫她们:“娘,大姨!” 叶怡然摸了摸小虞的头,说:“小虞功夫真俊,大姨竟一直不知道。你昨天成了英雄呢!” 小虞笑得眼睛鼻子都皱一团了。 叶斐然说:“你怎么起那么早?要不,回去睡个回笼觉吧?” 小虞摇头:“我已经睡够了。” “那你去喂鸡去。早饭让娘做就得了。” 小虞去了喂鸡,叶怡然搬了两个小泥炉熬她自己和苏氏要喝的药。叶斐然撸起袖子洗干净手,蒸了满满两屉薄皮大馅儿的包子,另还熬了一大锅稀饭。 咸菜,细细切了,绊上香油,那是佐粥妙品。 叶斐然做得了这些,来到檐下,叹道:“好好的泡菜,被他们糟蹋了不少。” 第290章 狗粮吃得差不多了 第290章狗粮吃得差不多了 原本要做十缸泡菜,被叶老三糟蹋了四缸。 叶怡然说:“人没事就行了,东西打坏了,我们再弄呗。” 叶斐然说:“是。” 前院里,传来阵阵声响,叶怡然道:“林公子起来了?” 叶斐然说:“应该是吧。可声音听起来好多人呢。” 姐妹俩到了前头来,不由得惊了,林驿领着他家的家丁,正在替她们清理院子呢。那些乱七八糟的细瓷片被清扫成一堆,被糟蹋的白菜也归拢了。林驿笼着袖子站在屋檐底下监工,听见脚步声,转过脸:“两位叶姑娘,早啊!” 叶斐然感动得很,说:“林公子,你对我们真是太好了。” 林驿说:“我不敢居功,其实是阿成离开之前拜托我照顾一下你和小虞。我当时还觉得他杞人忧天想太多,没想到,还真被他说中了。你家相公可是料事如神啊!” 叶斐然心里一动,霞飞双颊,低头不语。 叶怡然说:“哇,真的吗?阿成真的很聪明,林公子,谢谢你。” 叶斐然隐约觉得,叶怡然声音语调,高得不正常……女人的第六感,果真灵验,抬起头来看向林驿,林驿和叶怡然相互之间那热切得能融化寒冰的眼神,就差没明说“我喜欢你”了。 她记得,之前叶怡然亲口说过,自己无心男女感情的?现在开始觉得林驿香了? 叶斐然呵呵…… 林驿给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走开,叶斐然不动。 林驿又给她递了个眼神。 再递一个。 再再…… 林驿眼眶要抽筋,叶斐然决定把话说清楚点儿:“林公子,有话直接说吧。外头人来人往,你俩孤男寡女同处一起说话,咱们农村不比你城里,消息传得快。” 林驿也臊了,“你真是半点面子不留的。” 叶斐然笑了笑,呵呵那种。 林驿转身对叶怡然说:“大丫,我下个月就要回宁县读书了。我爹替我请了西席,就在家里学。专心备考。” 叶怡然“啊”的,很失望。 没想到她对林驿的心情才起了改变,就马上迎来分别。 林驿说:“等我考中了举人,我就可以谋出身做官。到时候……到时候……” 以他的性子,终究没办法说出更加直白的话来。 但大家都不是傻子,都懂了。 叶斐然插嘴道:“中了举人就做官?不是还有殿试吗?” 林驿说:“殿试可去可不去,我爹说,随我喜欢。” 怎么可能随他喜欢,叶斐然知道,林驿他爹就是进士出身的。寻常举人和“天子门生”的进士,都是做官,起点可大不一样。不过这是别人的家事,她不方便说太多。 叶怡然说:“行了,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了。” 林驿眼睛一亮,喜道:“你、你明白就好!到时候我一定会禀明家里,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 出于少女羞涩,叶怡然没有接林驿的话,但是她的笑容很甜,很美,杏眼亮晶晶的,嘴角弯弯的。 叶斐然狗粮吃得差不多了,及时出现插话,“林公子,快带你的伴当们去吃早饭吧。吃完之后我们一起去宗祠。” 林驿答应着,带着家丁们去了。 林府来的人不多不少,共有十八个。家里桌椅坐不下,林驿道了无妨,他让带队的刘管事一声令下,家丁们齐齐整整地排队,一人一碗稀饭,一个包子,蹲在廊下就这么吃起来。 毫无惊喜和意外地,叶斐然家皮薄馅大肉多面……面塌下去的包子,以及灵泉水熬的米粥,获得家丁们一致赞扬。 “哇!怎么这么好吃!一口下去全是肉!” “好幸福,有我娘亲的味道!” “你娘亲不是南方人不会做包子么?” “所以才有娘亲的味道啊!这肉是真多,都漏出来了!我每年回家,我娘就做这种大馅儿包子给我吃!” 叶斐然:“……”笑容渐渐僵硬。 她承认,她的白案水平有点儿次,全靠舍得下料撑着。 不过只要用料新鲜,哪怕卖相欠佳,这些包子味道还是很好的。很快,包子就被抢光了,粥锅也见了底。老虎灶里的热水烧开了,叶斐然娘儿俩把开水舀出来,放上白糖和精盐。 林驿说:“你们烧这么多开水,是准备要杀鸡吗?” 叶斐然说:“不是。我们家里长年备开水的,因为水里有很多看不见的小虫子,不小心喝下去了会拉肚子。把水烧开了放凉再喝,就不会拉肚子了。至于放糖和盐,是补充汗液里流失的盐分,滋长力气。” “这些水,是给你们准备的。等会儿都灌一些回去路上喝。” 林驿说:“二丫好细心。” 这时,小虞出去又回来了,说:“娘,我把盐巴带给守马的大哥哥了。” 疾驰过后的骏马,也是要补充盐分的。 小虞很兴奋,两眼亮晶晶地说:“娘,那些骏马真神气!” 林驿说:“等你有空了,到镇上找我。我教你骑马。” 小虞喜出望外:“真的?” “骗你是小狗!” 时辰差不多了,远处的祠堂,传来敲锣的声音。“镗——镗——镗——”打断院子里的欢声笑语。叶斐然收敛了笑容,和同样神色严峻的叶怡然对望一眼。 叶怡然说:“二丫,你去吧。家里有我。” 小虞说:“还有我。” 林驿说:“放心了,还有我呢。” 叶斐然说:“好,那我去了。” …… 叶家祠堂内,门户大开,叶里正和长老们都到了,族人们陆陆续续赶来。昨晚的事儿早就传得全村皆知,叶老三竟然那么大的胆子,收买闲汉栽赃嫁祸叶里正,想要取而代之。 身为事件中人的叶斐然,在来的路上少不免受到许多异样眼光。 让她感到奇怪的是,事到如今,竟然还有人认为是她做得不对,对自己爷爷太过无情,赶尽杀绝。 刘氏,金桂嫂子的婆婆,平时和周氏为了一颗花生都恨不能狗脑子打出猪脑子来,今天竟用四白眼斜斜地乜视着她鄙夷:“所以我说女生外向,这孙女儿胳膊肘往外拐,把爷爷往死里整。可真有出息!” 第291章 族谱除名 第291章族谱除名 叶斐然顾着赶路,脚下略微一滞,恢复如常。 不假思索地说:“我确实有出息,穿得起绫罗绸缎交得了达官贵人。所以生出来的孙女儿对我哔哔两句就当狗子在耳边吠了。” 她怼人不喜带脏字,刘氏一时没反应过来。 旁人跟她说:“她这是拐着弯骂你是她孙女儿呢!” 刘氏已经六十岁了,被叶斐然一个十四岁的姑娘讨便宜,气得原地一蹦三尺高。 等叶斐然那胭脂红的丰满身影出现在叶家祠堂门口时,原本忙着讨论的人群,突然之间集体中哑毒似的,安静下来。 无数双眼睛汇成网,“刷”的,集中在叶斐然身上。 林驿护着未来小姨子,亦步亦趋,跟在叶斐然身边。他身后十八个家丁雄赳赳气昂昂,跟在后面,村民们忍不住向后退开,让出一条路来。 “好大的架子……” “那个就是传说中的林公子吗?他竟然还没走?” “嘘,快别说话了,林公子等着叶里正交人呢,叶老三这回,摊上大事儿了!” “啥啥啥?你说啥?” 叶里正居中而站,叶老三和叶焕火被绑在祖宗牌位之下,跪在蒲团上。看样子,已经跪了很长时间。 叶斐然来到叶老三面前,冷冷地看着他。 胳膊上的伤口,在看到叶老三的时候,就紧跟着刺痛起来。 那痛深入骨髓。 只一夜功夫,叶老三憔悴了很多,蔫头巴脑的,听见脚步声,无力地翻起眼皮。满布眼屎的眼底下闪过一星歹毒。看到叶斐然,叶老三喉结动了动,“呸”一口浓痰飞出来,落在叶斐然裤腿上。 人群一阵耸动,叶里正敲了敲手里铜锣,“别吵!” 大伯爷被请旁边上座,他说:“昨夜我僭越了,远强,今儿个还是你说了算。” 昨天若不是大伯爷挺身而出,叶里正会被叶老三的闲汉们故意带了节奏,真编得和苏氏有一腿了。老人家懂进退,叶里正对他很感激,说:“也得请您看着,我们才能请族谱的。” 花花轿子人抬人,大伯爷被抬得舒服,满意地坐到了旁边的松木圈椅上,不再说话。 “人齐了。”叶里正说,“各位族人。请安静。” “昨天晚上,叶家三房先祖叶元礼第十五代叶老三,无缘无故闯入成家娘子叶斐然家中,砸坏财物,殴打孤儿寡妇。以致叶文栋寡妇苏氏昏迷不醒,长女叶怡然重伤。我身为叶氏族长,兼任火山村里正,前往阻止叶老三的时候,叶老三反而利用我先前遗下的荷包大做文章,捏造我和苏氏有染的清白,想借此取代我族长之位。” “幸好大伯爷叶远旺明辨是非,查出真相,并得赖二的证词,认证物证俱全以还我清白。叶老三狼子野心,丧心病狂,已违反族规及大顺律例。现在,由我宣布,建议将叶老三从族谱里除名,赶出火山村,从此以后,生死两别,各无关系。” “为公平起见,请各位长老举手表决,是否同意?” 大伯爷带头举起手,长老们也纷纷举手,这种情况,有谁还会不同意的。 叶里正取出钥匙,打开锁着族谱的铁柜子,亲手在族谱上划掉了叶老三和叶焕火的名字。 叶焕火大声嚎哭起来,叶老三抖成筛糠。 叶里正说:“从今天之后,你不再是叶家人。族里的事,与你再不相干。” 早就等在旁边的林驿走上前,说:“你们这边了了没有?了了的话,我就把这两个人带走了。” 他一直站在旁边,大家对他又敬又畏,不敢上前。叶里正说:“好了。我们叶氏家族,不留罪人。请。” 林驿命两名家丁上前去,押了叶老三和叶焕火,出门上马走了。 一十九骑骏马毛色光亮,在阳光下远远奔驰而去,烟尘滚滚。火山村的村民几时见过这样的威势,有些人禁不住,跪下纳头便拜。 叶里正说:“事情结束了,大家散了吧!” 叶斐然等人走得差不多之后,才上前问:“叔,叶老三被除名,那么叶家会怎样?” 叶里正说:“族谱除名是族里的事,但他们住在此地,房子地契俱全,我们不能赶他们走的。不过你放心,没有了宗族撑腰,人缘坏到这种地步,没有人帮忙干农活,他们在村子里呆不长。” 叶斐然了然,“没关系,只要他们不来作妖,我自过我的自在日子。” 叶里正忽然一拍大腿:“糟糕!” “怎么?”叶斐然问。 叶里正说:“昨天他们砸坏你家里好些东西,也没有问他们要赔偿。你可是亏了。” 叶斐然道:“算了。也就几个碗几个咸菜缸子。便宜他们了。” 她还有别的更要紧事情做,叶老三这件事,就算是放下了。 重新订了缸子,把泡菜做上。还要给苏氏侍奉汤药,原本说好的丰收庆祝,又往后拖了十余日才举行。 …… 这天风和日丽,秋高气爽,天气很好。 叶斐然把泡菜做好了,准备了一些点心吃食,把蕉园里里外外布置一新,等待客人来。 苏氏早早被接了过来,在走廊下晒太阳,经过这段时间精心调养,她的脸色红润了很多。只要没有什么事情刺激她心疾发作,她就健康得很。 叶斐然从心底里希望,这段时间家里别再出事了! 临近己时,陈思静来了。 陈小姐做好了充分准备,穿了粗布衣服,高绑腿,天足,倒是纤腰窄肩,英姿飒爽。 “叶斐然,我要来干活!” 人没到,声先至,加上那粉嫩粉嫩的大马车,真是想要低调都很难。 叶斐然丢给她一把小弯刀,说:“来吧!” 这种弯刀是她设计过的,弧度恰好,割起菜来又省力又快。很快把大棚里的白菜给割完了。 陈思静之前说了不要叶斐然家的大白菜,这次看到大白菜长势好,又真香了一回,“这些金银菜真好。还是按照老价格给我吧?” 叶斐然却摇头了:“谢谢了。不过我不卖了。” 陈思静失望:“啊?为什么?” “我打算把它们全做成泡菜。” 第292章 空间大礼包 第292章空间大礼包 “泡菜?”陈思静听见又有新东西,很期待,“泡菜是什么?听起来像是咸菜的一种。” “算是吧。不过是极北苦寒之地的做法。你看看。” 叶斐然从泡菜缸子里捞出一颗腌好的泡菜,切得细细的,端出来。 人还没有走到,泡菜的味道就传过来了,又香,又辣,又甜,陈思静动了动鼻子:“这香味好吸引!” 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泡菜,送入口中,鲜、脆、甜、辣,难以形容。 陈思静“嘶嘶”吸气:“辣!好吃!” 她一边喊辣,一边筷子不停的,竟然白嘴就把一碟子泡菜吃完了。吃完之后,她还要抬起头来,意犹未尽眼巴巴的看着叶斐然。 叶斐然说:“你觉得,这个东西有市场吗?” 陈思静说:“啊?市场?” 叶斐然说:“难道,你开饭馆不调查一下市场?光靠着削减开支,耍小手段,这些路走不远的呀。” 陈思静这才反应过来,叶斐然在借故教育自己呢,她惭愧地低下头,说:“我知道了。” 叶斐然也不深说了,把话题扯回泡菜上:“这个泡菜呢,除了白嘴吃,还有很多吃法。比如说,冬天的时候可以做成泡菜火锅,夏天的时候,可以切丝炒肉、炒年糕、炒饭,开发出各种泡菜的菜式来。而且它保质期很长,可以达到一个月不坏,也能够利用你家的船坞,把它们卖到外地去。” 陈思静细细留神,听着听着,仿佛看到一条金光闪闪的康庄大道在朝自己招手。 “我知道了!这个好,太有意思了!光是卖金银菜的话,卖不起价钱,还只能在本地售卖。若是做成泡菜就不同了。这种泡菜如此美味,若是一斤一罐的话,能够卖到和辣椒酱一样价钱……不对,比辣椒酱还要贵一点也可以!” 陈家的人果然遗传的会做生意,叶斐然见她一点就透,很是欣慰。 她弯弯眼睛,笑道:“那么,我们……” 陈思静说:“你把配方给我,还是按照老规矩,三七分成!” 叶斐然摇头:“现在我不缺本钱了,我反而想要你入股。” 陈思静愕然:“入股?” “我刚买下了镇上原来那家冰店。我想要改成冰饮店。年后就开始张罗。你们陈家在西江镇饮食界纵横多年,名声响亮,我想你带我入了这个行。”叶斐然说,“至于泡菜方子,就当是我给大家的见面礼了。” 陈思静震惊了,她第一次感觉出来,叶斐然的格局和野心,比她想象的要高得多! 她陷入了沉思,叶斐然悠悠闲闲的,给她倒了杯茶,说:“这件事你好好考虑,不急。来,我们吃饭吧,等会儿再带一缸泡菜回去,给店里的大家伙都尝一尝。” 一顿饭自然是菜肴丰盛,精美可口,但陈思静吃着,仿佛没什么胃口。 …… 当县太爷判了叶老三和叶焕火入狱两年的消息传到火山村时,时间又过了半个月。 秋去冬来,叶斐然对成甯的牵挂越发深沉。 有时候她会想,成甯现在到北境了没有。有时候又会想,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需要这么匆匆离别。 她把十二分的精力投入到干活儿中,安安稳稳地等待成甯回来。 到了十一月,开始晒腊肉了。 苏氏很会晒腊肉,她有苏家从城里学来的秘方,同样的料酒、盐、糖、香料,经过苏氏调整比例之后,味道愣是上了一个层次。 今年手里宽松,叶斐然买了半口猪,十只鸭子。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全家出动腌腊肉。 等三指宽的腊肉、撑成琵琶状的鸭子在屋檐下挂起,酒香肉香飘满院的时候,叶怡然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好香。好想吃。我长这么大,才吃过五次……不,三次腊肉呢!” 叶斐然问:“叶家不是年年都腌腊肉的吗?” 叶怡然说:“你个小傻子,难道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没错,腊肉是我们腌的,可轮不着我们吃呀!” 苏氏说:“是啊,你爷奶总说家里穷,不舍得买肉。每年就买十斤猪肉来做腊肉,做得了也就出那么四五斤腊肉来。还要让叶天海拿一些到书院里送先生。别的几个一分,我们连汤都没得喝。” 说起以前,真是心酸。 叶斐然受不了,说:“快别提了,今年咱们多做点,吃个够!” 其实除了腊肉,她还很想做腊肠。 但是腊肠得灌,那是一项非常麻烦的工程,她们家劳动力少啊,这些工序繁多的东西就做不来了。叶斐然又琢磨开了,记忆中,做腊肠的机器也不难,那么她能不能把腊肠机做出来呢? 她进空间里,一边修炼,一边想法子。 …… 在空间里修炼,其实并不如世人想象中那么爽。日复一日的捣鼓药田、泡泉水、观察祝融灶和共工缶的情况、画图纸,最要命的是那个时起时伏的经验值进度条,不知道为什么,卡在999上面好多天不动。 升到下一级经验值要1000点。 叶斐然甚至把数学公式套进去算它的增长规律了,最后发现样本量太小,无法观察。 她被这个系统挫败得够够的,好惨。 扩展后的息壤被她种了果树,有龙眼、木瓜、香蕉、菠萝蜜,反正外面能找到什么种子就往里面扔什么。现在这些果树都还是苗苗,看着还挺萌的。 叶斐然说:“你有什么办法才能升级呢?” “啪”说明书落下了。 说明书不到特殊时候是不出来的,叶斐然打开,只见上面写着:“恭喜宿主中了随机礼包,是否打开?” 叶斐然不假思索地选择了打开。 说明书发出万丈光芒,上面浮现一行刺眼大字:“宿主获得lv3技能后羿之眼试用版一次。是否现在使用?” 反正不知道是啥,科学家最大的特性就是好奇心强,叶斐然当然选择了使用。 说明书:“请宿主选择后羿之眼技能方向。东、南、西、北。” 叶斐然脑海中成甯的笑容一闪而过,她选择了北边。 说明书发出光芒,投射到半空中,一张酷似led屏幕的虚影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白光一片,无数光点快速移动。 须臾,光点消失,出现在她面前的是千里白雪。 第293章 什么破空间全是bug! 第293章什么破空间全是bug! 原来北方已经是这般模样了啊,雪的厚度比她常识中的厚。无边的大雪如同一张棉被覆盖整个北境。 叶斐然微讶:“这是小冰河期?” 她没有专门研究过气象学,但从古籍研究的结论来看,历史上某些朝代是处于小冰河期的。全球气温总体降低,农作物失收,生态环境改变。好多大饥荒都发生在小冰河期。 雪地中,一座土城拔地而起。系统给的画面是俯拍角度,可以看到城中并无居民,是一座军营要塞。 军营位于河谷上部,居高临下把握战略要地。黑夜中,雪原反射着幽幽光芒,无数黑色小点在远方蠕动。叶斐然定睛细看,是一些帐篷,就地安营扎寨,营地附近有一些人骑马游荡放哨。 风骤起,城寨西南角的牙旗“咔嚓”,折成两段。军营中一阵骚动,两名牙将用棍棒大力敲打着慌乱到处跑的士兵,嘴里怒骂不绝,情况却越来越糟糕。 有人喊:“军旗折了!不好了!” “项将军追击敌人迟迟未返,会不会是不祥之兆?” “快去请计先生!” 一名瘦小士兵自人群里嗖的跑出去,窜到要塞角落一处平平无奇的土房子了,不大一会儿功夫,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跟着瘦小士兵走了出来。 是成甯! 是她的成甯!虽然他带着面具,看不到本来面目,又全身披挂穿了戎装,叶斐然还是一眼认出来了——他的发髻上,还簪着平日常戴那支桃木簪那! 原来,他在这里叫计先生? 叶斐然心想,这化名倒也有意思。 她趴在空间里,紧张地窥视着千里之外的成甯,浑然忘记了世间所有一切。 瘦小士兵说:“计先生,主将未回,牙旗突然折断,军中哗变。” 成甯“嗯”了一声,不动声色。 来到军旗折断的地方,牙将来报:“报告!折断牙旗已重新接回!” 成甯说:“牙旗在此处折断,今晚下半夜,若氏人必会从西南角偷袭。我们不妨来个布置,将计就计。各参将、游击、守备听令。” “是!” “随我入来,听候部署!” “是!” 几名军官模样的人越众而出,跟着成甯进了指挥所里。叶斐然还以为他们会像电视剧上演那样,长篇大论没有小半个时辰不出来,没想到也就打了十军棍的功夫,那些人就从指挥所里鱼贯而出,每个人脸上神情,较之进去之前增添了信心。 成甯最后一个出来,腰间多了宝剑,叶斐然看到,有点儿想吐槽:“又不是拍仙侠剧,拿个中看不中用的骚包宝剑干嘛?三棱刺刀背起来啊!” 她也没想到,这年代还有没三棱军刺。成甯佩带的宝剑已代表了这个年代冶钢的最高水平。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叶斐然窝在空间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也不觉得困。 丑时一刻刚过,起风了,零零星星的小雪飘摇下来。这种小雪很容易模糊视野,正是偷袭的好时机。 “来了!” 顺着拿千里镜(望远镜)的哨兵一声呼喊,雪地中多了许多不起眼的小白点。原来若氏人把羊皮反过来蒙在身上,羊皮是白色,混在雪中,肉眼极其难分辨。他们匍匐前进,悄无声息地逼近城中! 而且,他们选择的目标,正是西南角! 城里埋伏的士兵们各踞角落,也是握紧了武器,紧张万分。 很快,第一个若氏人登上了西南角的土墙,第二个、第三个……看守的士兵坐在地上,低着头,旁边倒着酒壶,似乎睡过去了。若氏人发出一声响亮的冷笑,从墙头翻了下去。 十四个人的突击小队,当他们进到第八个的时候,大顺士兵开始反击了,站在房顶上用石头往下砸。然后纷纷从屋顶跳下来,亮出兵器,砍! 暗夜里,杀声只持续了片刻,一切重归沉寂。 “报!” 成甯说:“准报。” “若氏派来十四名士兵偷袭,被我军尽数歼灭!死亡十人,重伤四人,我军减员零人!”那参将声音微微发抖,那是高兴的。 雪夜,羊皮,冷兵器,若非成甯提前预算到,这次胜负鹿死谁手,还不好说! 成甯微微颔首:“做得好。军中文书做好记录,待主将返回之后,论功行赏!” 大顺军营内士气大振! “计先生高明!” “计先生料事如神!是活诸葛!” “报告计先生——” 门外又响起士兵的大声喊叫,同样充满喜悦之情。 “计先生,项将军回来啦——” “回来啦——” “回来——” 画面骤然一黑,叶斐然不满了,拼命敲打着系统说明书:“喂!怎么没了!” 说明书好像用光了电池的手机一样,成了一片沉默的废纸。 叶斐然不死心,拿起说明书,在空中挥舞,抖动,甩得说明书纸页乱抖。 最后抖出一行字来:“lv3技能后羿之眼试用时间已满。” 叶斐然:“……” 技能还有时长? 计算了一下这次的时间,前后加起来约莫两个时辰。她问说明书:“这是lv3的技能吗?” 说明书显示:“是的。” 叶斐然说:“什么时候才能升级到lv3?” 说明书不动。 叶斐然就知道,这空间有毛病,浑身都是bug! 无奈,叹气,问:“那好吧。我刚才是开到了大礼包?什么时候还能有大礼包?” 说明书说:“结束新手期后,完成阶段任务或重大节日,又或被随机抽中,空间将会赠送礼包。等级越高,可兑换的礼包越丰富。祝宿主在空间里过得愉快!” 愉快?愉快你妹! 总不见成甯,也就罢了,偶尔这么见了他一次,隔着千里迢迢的,叶斐然心里自以为不存在的思念被撩拨起来了,猫儿挠似的,一丝丝一缕缕撩拨着。 成甯看起来瘦了好多,没吃好吧。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帮他扎头发。 如果有的话,是男是女? 哼哼…… 又想到自家叉烧弟弟。 突然变好了,突然磕一通响头跑了。 好像,没有看到叶天宇?那小子不是跟着成甯一块走的吗?他又到那里去了? 翻来覆去,胡思乱想,不知道烙了多久煎饼,叶斐然才睡着了。 …… 过了腊八之后,年的气氛一日日浓。 第294章 杀年猪 第294章杀年猪 香包在九月九重阳节之后销路下滑,滑了两个月之后,在过年之前,不知怎么的,忽然又一下子提高了。张掌柜说是好多人送年礼用,同和堂的这款香包如今已经做成了品牌了,价格不贵,做工精致,还很有实用价值,好多西江镇上的人外出走亲访友都愿意带上几个。 同和堂跟苏氏约了一批二百个的大货,做得苏氏手指都痛了,总算在初九交了。然后苏氏就停止了接绣活,准备做完手头零星活计之后,过了年再接新活儿了。 叶斐然现在收入主要来自如意楼和同和堂的分红,躺着收钱,大财发不了,吃喝不用愁。 她炼制了一些琥珀卖了五十两银子,专门用作过年。其余的好多事,比如腊肠机、比如膏方、比如冰饮店、比如小虞的学业,统统放后。 华夏人嘛,有什么事比过年更大的! 这天苏家杀年猪,苏叙特意来邀请苏氏等人过去。 苏叙喜气洋洋地说:“我们约了钟屠户过小年那天来,你们一定要去!那天你嫂子出月子,咱们正好乐一场!” 原本田氏的预产期是在十一月的,不知怎么的,迟了快一个月才生产,生了一个千金。 苏叙本来很着急,邀请妹妹往家里跑了好几趟,后来还是苏氏安慰他说,在肚子一天,顶外面一年,才把他安抚住了。 几件大喜事临门,让叶斐然暂时忘却了对成甯的思念,十分期待小年的到来。 腊月二十三一大早,祭过灶君之后,一家人打扮得齐齐整整的,雇了牛车往沙坛村去。 叶斐然给没见面的小表妹做了一个小爬架,和现代商场里卖的一样。其实就是一个四脚支架,中间有横杠,横杆上吊着三个可以拆卸下来的玩具。 一个玩具是木头哑铃,触碰了会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个是木圆球,球里有三层,每一层都能滚动。 还有一个是一块五角星形的小相框,正反面都能够贴画儿。 苏氏看着叶斐然把装着爬架部件的布袋子搬上车,说:“这是什么?” “是个爬架,回去我安装上你就知道了。” 出于实用主义,苏氏带的全是吃的,还有一套给小孩的小衣服。她手巧,做的衣服阵脚整齐,柔软舒适。 叶怡然带的也是绣品。 小虞说:“娘,为什么我不用准备礼物?” 叶斐然说:“她是你小姑姑,哪儿有晚辈给长辈送礼物的。你等会儿负责吃就好了。” 小虞大惊:“什么?她才刚出生呢!怎么就成了我姑姑啦?” 这可把孩子给急坏了。 大人们相对一看,哈哈大笑起来。 李大爷在前面赶车,也撑不住笑了,说:“小虞,是这样的。俗话说了,学走路的叔叔,拄拐杖的侄儿。咱们辈分可不光凭年纪论!你怎么这都不懂?你爹以前没有教你?” 小虞涨红了脸,半天,憋出来一句:“我家里就我和我爹俩,我怎么知道呀!” 叶斐然笑着摸了摸小虞的脑袋,说:“现在我们家的亲人越来越多了,可要你费点儿心记住了呢。” 小虞撅长了嘴巴,对这事儿可不太过敏。 说说笑笑,很快到了沙坛村。 地已经收完了,丢着,养着,间或看到几头不知道谁家的黄牛在田野间吃草,天高云淡,岁月静好。 苏叙已经站在门口望眼欲穿了,看到牛车晃晃悠悠的来,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哎呀,可算把你们给盼来了!” 他紧着把妹妹和外甥女们往院子里让,又取出点心铜板赏给李大爷做辛苦。 苏家院子和大半年前第一次来的时候,变了大样子。 具体哪里变了,叶斐然也说不上来,屋子还是那个屋子,院子还是那个院子,但每一处角落都收拾得齐齐整整的,药味和霉味都没有了,透着精气神。 院子正中间,绑了一头大肥猪,散发着强烈的味道。屠户和俩帮手在灶屋前烧热水,磨刀,做准备。 苏老秀才在屋檐下站着等,看到苏氏,笑得合不拢嘴。 苏氏带着女儿们去问了好,苏叙说:“马上要杀猪了。你们愿意看的就看,不愿意看的,就到屋里看小宝宝去!” 一席话,说得大家笑了起来,叶怡然说:“舅舅欢喜得语无伦次了!” 苏叙挠挠后脑勺,自己也笑了。 小虞对杀猪充满好奇,自然留下来的。 叶斐然对杀猪没什么兴趣,跟着苏氏去看产妇。 一进了田氏屋里,她就闻到一股很重的奶味,房间没有通风,田氏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床上看她们,满脸欣悦:“妹子,大丫、二丫,你们来了。” 苏氏含笑道:“嫂子好。宝宝怎么样?” 田氏低头看了一眼沉睡的婴儿,爱怜横溢地说:“胖丫顽皮得很!” 叶斐然不明白,这小宝宝多软萌可爱呀,脸蛋儿比她巴掌大不了多少,粉粉的。睡得呼噜噜的,小猪崽一样,光是听着那呼吸的声音,就恨不能心都要融化掉了,哪儿跟顽皮沾得上边啦? 她耿直道:“不顽皮啊,多可爱。” 苏氏瞪了她一眼,叶怡然赶紧把她拉到一边说:“不能夸小孩儿,夸多了不好。就得说他们臭,他们皮,他们丑,才好!” 叶斐然似懂非懂,还是觉得这说法不科学。 哼,要是以后她有了宝宝,就得天天夸,狠狠夸,夸到天上有地下无! 苏氏说:“二丫,你不是准备了礼物要送给胖丫吗?” 叶斐然说:“是的。” 她拿出四脚爬架,组装好,众人都对她这个小发明啧啧称奇。 田氏把爬架放在胖丫上,小木球转动,原本在睡觉的胖丫睁开眼睛,黑豆似的眼睛随着木球动来动去,更加逗人喜爱。 玩了一会儿宝宝,田氏要喂奶和休息了,苏氏领着两个女儿离开。 院子里,猪杀好了。 屠夫和苏叙一起给死猪烫了毛,猪血装了一盆,猪下水装了一盆。这猪下水是要给屠夫拿走的,剩下的猪肉,大卸八块。 第295章 风水轮流转 第295章风水轮流转 叶斐然长了这么大,吃了不少猪肉,还真没见过杀猪。 上辈子她曾经给某国营屠宰场设计过一条杀猪流水线,放血烫毛分解一条龙。但是生产线落成之后她就跟着项目组走了,后来屠宰场还每年送两头土猪到科研中心。她从来没见着,人直接送食堂去了。 这会儿有机会看杀猪,除了那一刀子下去的时候她不太敢看,错过之后,后面屠户分解猪肉,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的:“大叔,你手艺真好啊。刀法完美贴合猪的肌肉线条,哇,太厉害了!” 屠夫一张紫棠脸被她夸得发红,对苏叙说:“你这外甥女儿嘴巴太会说了。招人疼呢!” 苏叙笑道:“我最羡慕我妹妹的地方就是她有两个好女儿。” 屠夫说:“现在你自己也有女儿了嘛!” 苏叙笑得越发开心:“是啊!所以我的命也很好!来,老哥,等会儿午饭咱们好好喝两杯!” 听着长辈们说说笑笑,叶斐然发现,似乎,从逆境中走过出来的人,他们会更加有韧性,更加乐观。比如说,苏叙,叶怡然。 苏老秀才要考小虞学业,苏氏陪着他老人家坐了一坐,就出来了。 午饭娘三个一起做。 猪手猪脚留出给田氏熬汤下奶,苏氏掌勺,做了红烧肉、酸菜炒肥肠、糖醋排骨、卤水猪耳朵等硬菜。 叶斐然则要给孩子们做合口的新菜。 切了几块最好的里脊肉,刀背拍松散了,用盐和料酒腌上。 然后用淀粉和鸡蛋清,顺时针搅拌成面糊。再用里脊肉裹上面糊,中火慢炸。炸好了猪排,铺在竹笊篱上,沥干了油,上桌的时候还唰唰有声。 除此之外,还有新鲜瘦肉炖的汤,只有瘦肉和清水两样,用绵纸裹了,隔水炖。另切了葱粒和细盐巴,喝汤的时候再随各人口味添加。 这一桌全猪宴,好多人家就算过年也未必吃得上。 屠户坐下之后,只吸冷气:“苏老秀才,苏篾匠,你们家里也不宽裕,何必这样破费呢!” 苏老秀才说:“之前几年我们家里因我,过年连一只鸡都舍不得杀。要用木鱼木鸡来充席面。今年好容易有点儿余钱买了口猪,必要感谢各位乡亲的。来,吃,别客气。” 叶斐然这才知道这口猪哪里来的。 屠户笑道:“那就是我有口福了。哟,这个是什么?” 他问的是炸猪排,苏老秀才也早就留意到这新菜了,散发着不同寻常的香气。这会儿看向叶斐然:“这是二丫捣鼓出来的。” 叶斐然说:“这是炸猪排,就是用里脊肉裹上面糊炸了,尝尝好吃不?” 为了方便用筷子夹,她已经提前把炸猪排切成小块小块的了。 屠户夹了一筷,放进嘴里,嚼吧嚼吧吞了。笑道:“二丫,你太调皮了,怎么里脊肉成了这口感了?这怕不是龙肉吧?” “真的就是里脊肉,耐心的用刀背拍松散了,面粉加上蛋清和水调成糊,裹上之后中火慢炸而已。”叶斐然很认真地说,“就是因为猪肉新鲜,才那么好吃!” 嗯,她在水里加了一点点灵泉水,这应该不算作弊吧? 屠户说:“丫头,你这菜都赶得上罗宴席的手艺了。我记得罗宴席有一门独门手艺就是炸货,无论茄子、瓜菜、肉、大虾,炸出来和你这个猪排一样好吃。你倒是大方,一问就说出来了。罗宴席那家伙,我问他好几回,总是支支吾吾不肯说,跟个娘儿们似的。” 叶斐然笑而不语,涉及到别人的恩怨,自己还是闭紧嘴巴好了。 吃炸猪排不香吗? 屠夫和帮手们吃得满脸油光,提了下水,告辞回家了。 下午一家人又关起门来,把吃不完的猪肉保存起来。这头年猪是两家人分的,就不卖了。苏老秀才撸起袖子亲自动手,把半扇排骨,猪头,后臀,板油,所有等等尽情捡了一堆给苏氏。直让苏氏说拿不下了,才罢手。 因为大家都爱吃炸猪排,叶斐然又给苏家炸了一锅。炸猪排放在阴凉处很耐放,可以一直吃到过年。 直到日头西垂,他们才满载而归。 …… 回去的路上,小虞撑不住,睡着了。他蜷在叶斐然膝盖上,这孩子似乎特别喜欢她的膝盖,叶斐然问过他原因,他说:“肉多。” 叶斐然:“……” 叶怡然也吃撑了,挨着苏氏肩膀,眼睛似闭非闭的,说:“娘,我肚子涨得厉害。” 苏氏说:“当然了,谁让你可劲儿造。回头煮点儿酸梅汤给你消化一下。” 叶怡然说:“娘,我好幸福。我记得去年这个时候,爷爷奶奶买了麦芽糖回来祭灶。我和你前一天晚上煮祭品,一宿没睡,又饿又困。我当时在早上只喝了一碗野菜糊糊。好不容易熬到了祭灶结束,收拾东西时忍不住舔了那麦芽糖一口,被三丫发现了,三丫闹了起来,奶奶脱下鞋子就抽我。” 叶斐然关于原身记忆中似乎也有这么一段,那天傻子跑到外面去了,逃过了一劫。后来苏氏和叶怡然被罚不许吃饭,似乎还是傻子在外面采了果子回来给她们果腹的。 傻子原身因为智商问题,倒没怎么受过叶家人使唤和禁锢。周氏舍不得自己家的东西,怕傻子手脚粗笨,打坏了。 她一阵心酸,低声道:“姐姐,那你是不是想吃麦芽糖了?我明天到镇上买一缸子回来。” 叶怡然扬起小脸说:“不是,我现在不稀罕了。我觉得,眼皮子浅的人呀,一辈子过不上好日子的。你们看,叶家为了两文钱的麦芽糖都能揍我和娘,现在折堕成怎样了?” 叶斐然觉得叶怡然说得很有道理,笑了起来:“你说得太对了。” 忽然之间,一声叫骂从远处传来:“你个馋嘴丫头,居然敢偷吃麦芽糖!打!给我狠狠的打!” 周氏举着鞋子,从屋里飞奔出来,撵着叶紫然没头没脸的狠抽,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脏话。 第296章 麦芽糖风波 第296章麦芽糖风波 还是熟悉的剧情,还是熟悉的味道,但这回挨打的变成叶家二房小公举叶紫然。苏氏母女三个惊呆了,就连李老伯都叫停了牛车——怕周氏吓到了大黄牛。 叶紫然坐在地上,护着头脸哭叫:“不就是两文钱麦芽糖么,去年都是我的,怎么今年我就吃不得了?” 周氏掐着腰骂道:“那是给你弟弟吃的!你怎么当姐姐,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弟弟抢吃的。你知不知羞?” 如果张氏在,说不定会维护自己闺女一二,可张氏烧伤还没痊愈呢,叶家一直没有请大夫来给她看,她躺在以前苏氏三个住的破房子里,几乎去了半条命了。叶文梁跟在周氏身后,木然地看着女儿挨打,半点维护的意思都没有。 叶天赐站在叶文梁身后,嘴里嚼吧着麦芽糖,指着叶紫然说:“馋嘴丫头,打死你!” 在叶天赐的鼓动下,周氏更起劲了,抄着鞋子,“啪”“啪”的在叶紫然身上头上雨点似的往下落。最后叶天海出来阻止了她:“奶,别打了!” 周氏扇着鼻孔说:“咋地?她偷吃你还护着她?” 叶天海皱眉道:“就算要打,也不能在街上,邻居们看笑话呢!” 他一边说,一边冷冷地瞥了吃瓜群众——苏氏三母女一眼。 周氏这才发现了三人,小虞这时候醒来,睡眼惺忪地问:“娘,到了吗?” 叶斐然对他说:“到了。走吧。” 小虞想要看周氏那边,被叶斐然扭过头去,“别看。那边有猴子在耍宝呢。” “你说谁是猴子啦!”周氏听见了,叉着腰怒骂。 叶怡然说:“呵呵,我们可没说你。你自己跳出来认的。年年为了两文钱麦芽糖喊打喊杀,你不是猴子,猴子才没那么小气!” 周氏还想要骂,叶天海及时地:“咳咳咳。” 叶天海要面子,周氏怕孙子,扯着叶紫然的头发就往屋里去了。 “砰!” 叶家大门在几人面前重重关上。 苏氏叹道:“没想到叶家半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老样子。” 叶怡然说:“能有长进就奇怪了!我倒是觉得,怎么他们那么厚脸皮,被逐出家族了还赖在村子里不走。” 叶斐然道:“离开这儿,以他们现在烂大街的名声,哪条村子会容得下他们?到镇上去谋生?三五十两银子一处的房子,就算是租,给得起房租吗?能站得住脚吗?” 她说得都是大实话。 从古到今在城里落脚就没有容易的! 这一晚叶家闹得很晚,鸡飞狗跳的,让那些好事的邻居们瞧饱了笑话。 本着闲事莫理的原则,叶斐然几个吃饱了肉,大门一关,不闻不问,并且都睡得都很好。 …… “二十三,过小年;二十四,扫房日;二十五,冻豆腐……” 叶怡然走到院子里,翻了个白眼:“二丫你在白念什么呢?豆腐哪儿能冻呀?” 叶斐然:“……” 是的,这里是南方亚热带地区的海边渔村火山村,这里的村民一辈子没见过下雪,连霜降的日子都没有。所以,在这个地方,冻豆腐、贴窗花、储冬菜都是不存在的。 小虞说:“娘,你说的这些话,我总觉得很熟悉。你再多念两句嘛!” 叶斐然说:“是不是你爹跟你念过呀?” 成甯应该有在北方呆过,会念这种北方童谣。 小虞点点头:“是的。就念过一次吧……大约在三四年前。” 叶斐然无语,心想,三四年前,你才六七岁呀,这记忆力真是无敌了。但是小虞的话勾起她的好奇心,她问:“你知道你爹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小虞摇头,说:“不知道。” 连小虞都不知道,叶斐然也无奈了。 想到那个白雪皑皑的荒原,吃的穿的一定不好。搞不好还得跟士兵们一块噎粗粮饼子。 再看看自家食物堆满仓,她很想念成甯。 …… 年二八,洗邋遢。 光靠家里几个妇孺打扫两个大院子,想想那画面都太可怕,叶斐然咬着衣角,恨不得立刻把扫地机器人给安排上。但是她不能,她做不到,她只能适应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所以,她决定用钱搭救。 “江大娘,能不能帮我找几个女人来帮我家里做卫生?30文钱一天工钱,管一顿饭,就今天一天,行不行?” 江氏马上放下扫帚,在裙子上擦擦手:“当然可以!包在我身上!” 叶斐然低估了银子的力量,她本以为,挨年近晚的大家伙忙着自己家里的事情,不会有人对这30文钱感兴趣。但半个时辰之后,江氏就带着几个健壮的妇人来了,包括江氏自己,一共五个人。 叶斐然又愕然,又开心,悄悄拉过江氏说:“江大娘,你们不用忙自己家里吗?” 江氏说:“嘿,三十文一天呢!可以顶一个月油盐钱了。多少人做工也才二十文一天呀,年末好多人刚还了债,手头正紧张。你这是给他们碗里送吃的呢!” 叶斐然明白了,她们家不是佃农,所以没有这个概念。 佃农都是年底交租子的,交了租子后,好多人手头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但年末时,店铺、酒楼、码头等平时能够打短工挣活钱的地方,也都休息了。正是这边流出去,那边没进项的两头难时节。 所以有了一个三十文钱一天打短工的机会,大家伙都抢着来了。 她想通了这一层之后,看到江氏自己也来,说:“那……你……” 江氏笑道:“我家孩子多,四个孩子都回来了。准备过年的事儿他们包圆儿了,这不也来挣俩给孙儿的红包钱么!” 江氏和李大爷一共生了四个儿子,全都没有留在村里,有人去跑船,有人在镇上做学徒,最远的老幺跑到州城那边去了,今年全家齐整,她春风得意,走路都带着笑。 叶斐然明白了,笑着说:“江大娘好福气。那就一块儿来吧!” 她把妇人分成两组,第一组两个人,到苏氏家里去做卫生。第二组三个人,到蕉园做卫生。 第297章 叶怡然奋起直追 第297章叶怡然奋起直追 叶斐然对妇人们说:“各位婶婶伯娘,辛苦大家一天来帮忙。现在是辰时二刻,咱们三刻开始干活,午时统一到蕉园吃午饭。中间休息半个时辰,午时三刻继续开始,至酉时全部结束。大家伙要做的,包括擦地、情节门窗、打扫灶屋、擦家具、丢弃杂物等等。我们家人口少,我男人又外出了,只能依仗大家伙。到了酉时,我自会来检查验收,要能过了我的眼的,方可结算工钱。” “咱们虽是乡亲,先把话说在前头,不然到时候我白花了钱,还要过个脏年,那就不好了。” “大家伙把活儿做好了,明年开春后,我家还有很多活儿,不会忘记大家的。” 一番话恩威并重,众妇人又敬又爱,纷纷应是,没有不服气的。 于是兵分两路,都干起活来。 叶斐然想要锻炼叶怡然的管家能力,特意找了个借口,把苏氏叫过来,和自己一道去蕉园。 只见妇人们兢兢业业,有的洒水,有的抹地,还有的用竹竿挑了抹布去清理墙角蜘蛛网,十分舍得下力气。 苏氏坐不住,找了一件小虞的破衣服出来缝补,对叶斐然说:“二丫,没想到你这么会说话。刚才那一番话,我在屋子里听着,心肝儿跟着突突跳,喘不上气来呢。” 叶斐然笑道:“有那么夸张吗?” 苏氏说:“可不是。我还觉得你有点儿怪可怕的,你才多大呀,这么厉害,到时候村里人害怕你,怎么办?” 叶斐然才不在乎,苏氏够老好人了,之前十几年过的什么日子? 她说:“他们要害怕,就让他们害怕好了。他们不怕我,能让我过好日子不?” 苏氏哑然,无话可说,最后说:“我做饭去。” 一如既往地,午时包的那顿工作餐,做得十分丰盛。虽然没有大摆宴席那样好几道硬菜,也没有杀鸡,但一条整鱼、一碟子炒肉片、一份炖排骨是最基本配置。没有时间熬老火汤了,叶斐然做了个熬烂大白菜汆丸子汤,大受好评。 江氏说:“这金银菜可是贵价菜!二丫,你太破费了!” 苏氏口快,正想要说这是自己家种的,不值钱。被叶斐然打断了,笑眯眯地说:“镇上如今也有卖了,不贵的。快过年了,吃个稀罕。” 一个大嫂说:“说起这金银菜。以前镇上只有如意楼才有卖,一碟子就要卖二百文钱!上个月在市场上有卖金银菜了,也要二三十文钱一斤。品相还没你这个好,叶子发绿,帮子也硬。绿叶子的金银菜,还能叫金银菜嘛!” 火山村附近阳光充足,不缺叶子菜,大白菜之所以稀罕,就是因为它黄白相间,没有一点儿绿色,大家爱这种鲜嫩。 可是那几个菜农弄了大白菜种子回去之后,大概光合作用加强了,大白菜变绿了。身价也就一落千丈。 叶斐然听着大家的八卦,默默吃饭。 反正后院的大白菜已经割完了,剩一地烂泥巴和废掉了的黑麻布,谁也不会猜到那地方被她用来种了一年的大白菜。 大白菜、韭黄、豆芽这些菜长得嫩的诀窍就是避免照阳光,避免产生叶绿素。这样长得才好看好吃。 叶斐然特无辜,特事不关己地听着村妇们对于市面上新鲜事儿的讨论…… 吃过了午饭,大扫除继续。 酉时差一刻,江氏首先跟叶斐然说,蕉园的卫生做好了。叶斐然检查一番,十分满意,又去苏氏的小院子看那边的情况。 结果也是令人满意的,让她更加没想到的是,叶怡然自己拿出钱来,把那两个帮工的工钱结算了,并且还每人另外多给了五文钱赏钱。 那两人喜欢得什么似的,阿弥陀佛的念着佛,还说以后再来帮忙。 叶斐然啧啧称奇,赶紧把自己这边的帮工工钱结了,搂着叶怡然腰肢说:“姐姐,你之前不是连数都识不全的吗?” 叶怡然涨红脸,瞪了她一眼说:“怎么?就许你跟着张先生认字、学医,不许我进步呀?” 叶斐然弯弯眼睛,“可你之前不是才学了两个月认字就嚷嚷着辛苦,没有绣花自在,丢下了千字文不管了吗?” 苏氏说:“二丫,你可不知道,最近大丫转了性子,懂得用功了,把早先丢下的识字和计数都捡回来了。白天跟着我干活,晚上还认字读书。那灯油下去得那叫一个快,我差点以为家里进了老鼠!后来有次我起夜,看见她房间亮着灯,才知道她在念书!” 被娘亲当面拆穿,叶怡然越发忸怩不堪。 瞧着姐姐小女儿的姿态,再对上那时间点,叶斐然明白叶怡然忽然发愤图强的原因了——还不是爱情的力量! 以前觉得自己不配林驿,把自己躺平了,如今和林驿互相明了了心意,叶怡然也开始为自己将来做准备了。这一点,也和前世的姐姐一样的。 …… 大家都没有想到,都到年二十九了,林驿竟然又来了。 他还带着一车子礼物来的,叶斐然看着那粉粉的车子,眼睛瞪成斗鸡眼:“……” 林驿说:“哦,这些是如意楼的女店东托我交给你的年礼。你清点一下。另外,二丫,我这次来是有事见小虞的,小虞在那里?” 叶斐然一听,就叫:“小虞!小虞!” 小虞在房间里温习功课,闻声出来:“娘,怎么啦?” 叶斐然说:“林公子有事找你。” 小虞也是一脸纳闷。 林驿笑道:“你也不必回避,是这样的,我最近不是都在家里复习嘛。过了十五之后,我就回镇上来了,带上先生一起回来。那位甄先生是前科进士,在翰林院蹲了大半辈子,告老还乡回来的。对科考极熟。我想着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赶,不如叫上小虞一块来补补功课,可以事半功倍呢!” 叶斐然和小虞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林驿说:“若是小虞三月的时候一举考中秀才,十岁的秀才……啧啧,就算是孔融再生,也不过如此啊!” 第298章 过年了 第298章过年了 他陷入感动自己的想入非非中。 叶斐然干咳一声:“咳咳!” 林驿魂儿回来了,嘿嘿傻笑。 叶斐然问小虞:“小虞,你愿意吗?” 早在林驿说的时候,小虞已十分心动,叶斐然怎么知道的?小屁孩自己脸上写着呗。及至听见她问出口,小虞鸡啄米地点头点头:“去去去!我要去!” 叶斐然就对林驿说:“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可是每天上下学怎么办……” 到镇上,很远呐。 林驿说:“你放心,我早就想到这一层了。到时候直接让小虞搬到我家住就行,我家房间多,又有我娘照料,横竖也就两三个月功夫罢了,费不了多少事的。” 这确实是个极好的方法,叶斐然微笑着说:“那行,就按照你说的办!到时候我带上衣服铺盖,亲自送小虞过来。” 她没有提到银子的问题,知道林家贵为学正,并不在乎这么点银子,自己若提出来了,反而生分。到时候想办法寻摸一点儿好的礼物送过去,也就行了。 至于送什么礼物,叶斐然半点不担心,她的空间里大把珍贵药材蓬勃生长呢! 说完了事情,林驿踟蹰在院子里,迟迟不肯走,叶斐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你想见我姐姐?” 轮到林驿鸡啄米似的点头了。 唉,这些人,真让她不省心。 叶斐然说:“我把我姐姐叫来院子里说话,你和小虞在蕉树那边说话,瞧两眼就走。” 他们两个始终没有过明路,林夫人那边固然不知道林驿有没有跟他娘说破,苏氏更加蒙在鼓里,她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他俩。 林驿大喜,长揖在地:“谢谢二丫!” 一高兴,称呼都变了。 于是叶斐然回到房里,叫叶怡然起来,说:“姐姐,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叶怡然不知道在赶做着什么,头也不抬:“有什么话,放这儿说不行吗?” “哎呀,你就出来嘛!一天到晚低着头,很容易得颈椎病的!” 叶斐然半撒娇着,把叶怡然拉到院子里。 叶怡然说:“你到底怎么啦?” 叶斐然笑得眼睛弯弯的,附到叶怡然耳边说:“林驿在香蕉树另一边呢!” 叶怡然吃一惊,飞红了脸,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往那边瞥去。果然,隔着宽大的香蕉叶子,看到一身蓝色长衫的林驿,那人修长挺拔,俊俏又带着书卷气。 就像当初市集上初遇那会儿一样,朦朦胧胧瞧不正切,却无端吸引。 只看了一眼,叶怡然就收回目光,低着头,脸蛋越来越红。 叶斐然说:“他要留在镇上好好念书备考了,还邀请小虞一起去。过了年之后,我们一块送小虞到镇上。好不好?” 她故意说得很大声,叶怡然何尝不知道妹妹打的什么主意,低声说:“好。” 叶怡然脸上写满了感激。 林驿听见了她们的对话,高兴得后脑勺都要开花了,心满意足,无过于此。他对小虞说:“那你好好的过年。等过了年就要用功了。我要走啦,保重身体,好吗?” 小虞:“??哦好。” 叶斐然很大声地说:“好。姐姐,我们话说完了,回去吧。” 她拉着叶怡然走了,另一边,小虞很有默契地拉着林驿,说:“林大哥,我们走吧。” 林驿低声说:“你很快要叫我姨父了。” 小虞:“??”大叔,你开玩笑呢? …… 大顺朝洪熙十一年,叶斐然迎来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春节。 没有春晚,没有卖懒,也没有逛花街,除夕那天晚上,只是一家人围坐一起,安安静静。 她把苏氏接到蕉园这边吃团年饭和守岁,按道理说她是出了嫁的女儿,于理不合,是要受人议论的。但是成甯既然不在,她又不是那种守繁文缛节的人,说服了苏氏之后,别人议论什么也就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没有成年男丁,就连祭祖,也就是在院子露天处摆了一桌子整鸡白煮肉白米饭及米酒香烛等等,对天对地各拜了三拜,烧了一叠纸钱就算是完事了。 叶斐然听见远处叶家、陈家等几大家族的宗祠传来热闹人声,那几个家族人口多,祭祖极为热闹。 但热闹是他们的,与她无关。 子时一过,开门的时间到了,村子里各处响起爆竹声。 苏氏、叶怡然、叶斐然、小虞也走出家门,就在院子里,先是放了一挂一百响的鞭炮,然后放了两个大烟花。 小虞担当重任,只见他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拿着香,伸长手去,点着了烟花引子。呲呲火花一路延伸,很快,一炮礼花冲天而起,到十来丈高之后爆炸开去,“砰”,照亮整个夜空。 “哇!好美!”叶怡然高兴得直拍手,“真好看!” 她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放烟花。 苏氏坐在廊下,满面笑容,忽然想起叶天宇:“不知道天宇在北境怎么样,有没有吃苦,听说那边到处都是冰雪,能把人耳朵冻掉,不知道他穿得够不够暖。” 复又黯然神伤。 叶斐然在现代见得多大型烟花了,对这些也就凑个趣儿,没有土着们劲头大。她坐在院子里听着热闹打瞌睡,忽然想起一件事:“说明书说过节会有大礼包,现在已经年初一了,不知道空间会送什么节日礼包给我呢?” 这么一想,就很想快点到空间里去收礼物。 古代的技术有限,烟花放了十来响就结束了,只剩下一片青烟在半空中袅袅不散。 苏氏呆呆看着那片青烟不知道在想什么,叶斐然从石椅上站起来,说:“好晚了,都回去睡觉吧。明天大年初一,我们都到镇上去逛逛。” 她的说话把苏氏拉回现实中,她说:“二丫说得对,都去睡觉吧。” 苏氏从怀里拿出一个红布小荷包,递给小虞:“来,小虞,这个是压岁钱。你等会儿压在枕头下,明天才可以拆开。” 叶斐然上辈子是条单身狗,无亲无戚的,也没什么压岁钱的概念。现在经过苏氏一提醒,赶紧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压岁钱交给小虞:“这是娘给你的。” 第299章 三次后羿之眼 第299章三次后羿之眼 小虞接过荷包,一脸开心地道了谢,回屋里去了。 苏氏见状,笑道:“孩子毕竟还是孩子,平时我老担心他太过于早熟沉稳了,收到红包还是一样的开心。这我就放心了。” 叶斐然笑嘻嘻地说是。 叶怡然还没成亲,也得了苏氏一个红包。但叶斐然是出嫁女儿,就没有这项福利了。但叶怡然比她大,她也不会给叶怡然红包。所以叶斐然也就需要给一个红包罢了。 苏氏提醒她说:“你回去多包一些红包,到时候去舅舅家里还要给的。” 叶斐然答应了。 于是大家各自回房安歇。 叶斐然忍着困,进了空间一趟,兴冲冲地叫出说明书,想要收礼包。 谁知道说明书打开之后,写着:“恭喜宿主获得过年大礼包:lv3技能后羿之眼试用版三次。” 叶斐然失望:“怎么又是后羿之眼?” 光看不能参与,不就跟送了三部真人大电影给她一样嘛? 说明书问:“请问宿主要立刻使用礼包吗?” 叶斐然说:“用吧。要分次使用还是连续使用?” 说明书说:“宿主可以选择分次使用或者连续使用。” 这个好,正合叶斐然心意,叶斐然说:“那就分次使用,发动技能,方向正北。” 她也很想看看,成甯现在在干什么。 …… 北境军营还是那样,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雪层比先前又厚了好些,军营周围的雪地被清理过,黑黢黢的土地露出来,在白色原野中好不显眼。 叶斐然顺着看过去,她已知道了这个军营名字叫大水泡子军卫所,条件如此艰苦,又是除夕夜,士兵们士气看着还行。 那士气来源,应该和每个士兵手里握着的一大根羊棒子骨和大白馒头脱不了关系。 叶斐然急于见到成甯,寻思着成甯呢?成甯在哪里? 好像明白她思想似的,视角变换到了卫所指挥账中,这地方瞧着比外面像样多了,到处烧着旺旺的暖炉,兽皮铺地,瞧着就暖和。 叶斐然还以为成甯在吃团年饭呢,没想到他在和项恺镍对着沙盘,专心致志研究着战术。 “今天是大年夜,但若氏人不过年,他们说不定会趁今夜或者明天再来袭击。”成甯说,“按照兵法‘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的说法,我们正好可以起用若氏墨兰城里的钉子,趁机夺下墨兰城,釜底抽薪。” 项恺镍说:“此计甚妙,但卫所中也得布置人手。别的不说,最少也得派出一支队伍佯装抵抗然后败走,方才能引得那些狡猾若氏人相信,拖住他们主力,以便咱们大部队袭击墨兰城。” 停了一停,说:“大部队也还好说,兵强马壮,调度得力。那支留下来的佯败队伍,反而需要智勇双全,才能完成这样艰难任务。” 成甯笑道:“这有何难,就像上次那样,让我留下,你率大部队出城不就行了。” 项恺镍道:“不行,怎么也得副将以上。你虽跟在我身边,但你的身份是军师,无职无衔……” “怎么?你怕士兵们不服我?” 项恺镍沉吟:“不是,是怕若氏人不相信你。” 成甯说:“我披挂整齐,背上将棋,若氏人不知道我的存在,看见我穿的盔甲自然就信了。” 项恺镍想了一想,除了这个主意,还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他说:“好。” 话锋一转,说:“今天过年,你不去跟他们耍一会儿钱取乐?” 成甯说:“我不讲究这个。” 项恺镍笑着说:“我知道,你挂念你家里的娇妻爱子,急于解决这边的战事回去,所以才提出刚才那一番计策。” 成甯凌然的眉眼平静如昔,说:“一半一半罢。你不能否认,这是极好的机会。” “是!”项恺镍喟然叹道,“今上戎马出身,反而忌讳武将。如今朝中重文轻武,就连区区若氏都能骑到咱们脸上拉屎拉尿,真的是太过可恶!” 他说到气愤处,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直震得桌上沙盘中山峦垮塌,直接变了形。 叶斐然看到这里,觉得差不多了,收了技能。没想到大过年的,成甯居然想出去打仗,这位逆向思维确实牛逼。又想到项恺镍说他挂念自己和小虞,感到暖暖的。 “他确实对我很好。所以,若他回来,我也要对他好。”她自言自语地,出了空间。 大过年的,就睡在床上舒服点。 反正也不指望这么一晚半晚,那999经验可以变成1000了。 …… 一夜无话。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这一天大家都不干活,可以睡懒觉。 但是蕉园里没有人睡懒觉的,都早早起来了——兴奋呗。 叶斐然穿了白色细棉布褙子,下面系了桃红刺绣马面裙,头上带了成甯送的东珠银步摇,带着耳环,在农村妇人里算是十分出色了。 苏氏和叶怡然,也都打扮得焕然一新。 但她们三个加起来,都不及小虞抢眼。 穿着大红对襟褙子,蓝色裤子,虎头鞋子,这么土气艳俗的配色,竟没能把小虞的容貌压下去,反而越发趁得他肤色白皙,唇红齿白,他的眼睛是桃花眼,有一点儿内双,眉如远山,鼻梁高翘,也就婴儿肥还没褪去,带着点儿稚气。若再大几岁,不知会迷倒多少少女。 叶斐然看傻了,平时从没感觉,如今才发现,自家儿子竟这样俊俏! 小虞怪不自在地走到大家面前,说:“颜色好鲜艳,怪不自在的。” 苏氏喜道:“鲜艳些好,鲜艳些好!我们家小虞适合穿鲜艳颜色,外婆就知道不会给你选错!” 她一把把小虞搂在怀里,好一顿疼。 这地方年初一早饭时兴吃素,所以早饭是稀饭咸菜。 叶斐然笑道:“等会儿咱们都去镇上逛逛,还要去无量寺拜拜,祁个福。” 这些本是村民年年过年的保留节目,但对于姐妹俩来说,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就连苏氏,也只是当姑娘的时候才去过无量寺,早就忘记那边有什么景致了。 大年初一,李老伯牛车也不赶了,一大早的说是去了耍钱。 好在去镇上的同村人很多,大家伙索性结伴而行,也不会寂寞。 第300章 桃花面 第300章桃花面 虽说北境有蛮人不断骚扰,战乱不断,但在大顺朝南境,老百姓们的生活还是和平安乐的。 看着那惠风和畅,四海清平之景,叶斐然脑子里止不住闪过成甯在北境耽于战事的画面。渐渐地变得心事重重起来。 鉴于此,当她们在无量寺大雄宝殿上香拜佛的时候,叶斐然就跪得时间长了些。 她念念有词:“希望北境战事早日结束,相公能够平安归来。小虞健康成长。” 她听见另一边,苏氏也在念念有词:“希望大丫可以嫁个好人家,二丫生意顺利,天宇平安归来。我的外孙小虞能够考中秀才。” 可怜天下父母心,苏氏的几个愿望,没有一个关于她自己的。 至于叶怡然和小虞,一个跪得远,一个小孩子屁事不懂,叶斐然倒没能八卦到他们许了什么愿。 大家都拜完了佛,烧好了香,见到很多人添香油钱,除了小虞之外,母女三人也各自根据钱包厚度捐了一些碎银子和铜钱。 他们到无量寺到得早,进去的时候还不是很多人,等上完香出来时,就看到一路上接踵摩肩,都是人了。 沿着寺庙两旁的道路上,小商贩们的生意也做得如火如荼的。不过和龙舟集市不一样,这儿的商贩都是卖元宝蜡烛香的、看相拆字儿的、看风水的……换句话说,专业性很强,不是叶斐然等一般人士能够插入手去的。 叶斐然肚子开始叫了,拉扯着苏氏说:“娘,我饿了,怎么这无量寺前一整条路,就没见到两家卖吃食的?” 苏氏笑着说:“近的那一截的确没有,走远点儿就有了。因有些卖荤的吃食,怕冲撞了神佛。走,我们吃东西去。” 果然,略微走远一二百米,吃食摊子越来越多。 有卖炸货的,有卖馄饨的,有卖米粉的。叶斐然想要吃馄饨,谁知人太多了,轮到她的时候,那老婆子两手一摊:“姑娘啊,我要收摊了,真对不住哈!请到别家吃去吧!” 叶斐然说:“你这不还有很多馄饨皮吗?” 老婆子说:“是还有馄饨皮,可我馅儿用完了呀!” 叶斐然饿急了眼了,脑袋嗡嗡的,虚汗气喘低血糖难受得很,撸起袖子说:“不怕,让我来可以吗?” 老婆子傻眼了,也有些被她那样子吓着,就让了位置出来。 叶斐然重新拨旺了炉子,水开以后,把云吞皮一片片拨到水里。带云吞皮一浮到水面上便马上捞起,注入高汤中,撒上葱花、芝麻、紫菜碎、虾皮、香油。这些都是云吞档现有的东西。 叶怡然问隔壁米粉摊借了辣椒酱过来,叶斐然用勺子轻轻挖了一点,放在煮云吞皮上,诱人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 老婆子看呆了,旁边一路过的客人闻着香气停下脚步,好奇地问:“小娘子,这是什么吃食?” 叶斐然响亮地说:“这是桃花面!” 可不是么,辣椒酱是红的嘛! 客人瞧着有趣,又香,笑道:“我也要一碗桃花面来尝尝!” 叶斐然捧着碗,不争气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说:“那老婆婆才是摊主,我是顾客来的。你问她卖吧,我可要吃去了。” 在旁边小凳子上坐下,吃一块煮云吞皮,香滑爽口,因是一整块又有嚼劲儿,又香、又辣、又鲜,别提多好吃了。 老婆婆开了窍似的,叫卖起来:“桃花面啦!好好吃的桃花面啦!二十文一碗!不好吃不要钱啊!” 香客们见她身边那胖妞吃得满头大汗,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起来了,本来那桃花面就相当香美,看到叶斐然的吃相,就更显美味。纷纷改变脚步朝这边涌来。 “我要一碗桃花面!” “我要两碗!” “三碗!钱我放下了!” 老婆婆没想到会迎来第二波生意高峰,一时之间手忙脚乱起来,成了这天无量寺门外生意最好的一档卖吃食的。这桃花面真香啊,她想起家里的儿子媳妇儿小孙子都没吃过这种美味,有些舍不得卖了。 这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来:“老婆婆,来一碗桃花面!” 老婆婆看看仅剩下不多的云吞皮,忽然之间做了个不可思议的举动,伸手护住了那些云吞皮,摇了摇头:“不好意思,这些桃花面不卖了,我要留着回去给我儿孙们吃去。” 那读书人一怔,摇着头走开,边走边说:“这人竟然有生意都不做,真是奇怪……” 从那天开始,无量寺外开始流传着卖桃花面的婆婆的传说。年复一年,直到婆婆百年归老,她的媳妇儿重新掌勺,一家百年老店,就此起步…… …… 这些,叶斐然都不知道。 她吃饱了肚子,从争抢桃花面的人群中钻出来,施施然腆着肚皮向镇上去,继续下一个行程。 西江镇上也是人来人往的,比以往任何一个大集都要热闹。也就只有龙舟集市能够赶上这种繁荣了。很多当官的和城中富户的家眷也趁着今天出来热闹一番。 当地人说“走运”“走运”,大年初一就是要多走,今年才够运气。 林驿曾经说过,他在此处赁的院子在城西一个叫做“五经里”的地方。叶斐然兴致勃勃地拉着家里人去了,顺利找到五经里,却发现这条巷子里冷冷清清的,好多人家都关了门。 问了一个路人,路人说:“五经里最里面就是明海书院,这条巷子的房子多半都是赁给那些书生住的。如今过年放假,书生们都回家去了。” 原来如此,叶斐然恍然大悟,这种情况,就跟现代的名校附近好多陪读出租屋一样嘛。看来对于孩子的教育问题,从古到今的家长想法都差不多啊。 既然没得好看了,叶斐然说:“这儿离如意楼不远,要不咱们过去给静静拜个年?” 苏氏说:“人家是陈家小姐,过年只怕得在家里应酬亲戚朋友,不会在店里。” 叶斐然说:“她不在店里的话,我们吃个饭就走。” 第301章 大年初一的如意楼 第301章大年初一的如意楼 南方城镇商业气息浓厚,不会像农村一样各自关起门来守岁,除了除夕休息一天之外,西江镇上的商铺超过七成开门做生意的。不过营业时间比平时短很多,辰时开门,未驶三刻就关了。要到年初三、年初四才恢复正常。 出乎意料之外,如意楼生意爆满。 而且,陈思静也在。 看到叶斐然来了,陈思静十分高兴,“二丫,你怎么来了?快快,楼上雅座坐着,今儿个我请客。” 叶斐然笑道:“大年初一,还是如数结账吧。祝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陈思静说:“多谢多谢,也祝你瘦身成功,越来越美!” 这话中听,叶斐然笑得眼睛弯弯地,说:“你今天不用呆在家里?” “哪儿呢!我就抽空来看看,一会儿就得回去了。要陪我奶奶到无量寺拜佛,还要吃素。明天要去我外婆家里拜年,哎呀呀,烦都烦死了!”陈思静皱起眉头,好生不耐烦。 叶斐然说:“你在家里受宠,是你的福气,快别皱眉头了,不然不好看了。” 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走上楼。苏氏他们早就被店小二引过去了,她们落在了后面,经过一个雅间门口时,门里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叫骂:“你怎么做生意的?拿着发臭的黄鱼鲞来糊弄我?” 另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声:“就是,还收死贵。鱼都臭了,黑店!” 店小二很无奈地说:“客官,我们这可是东海来的黄鱼鲞,它就这个味儿的。您吃不惯可以退货,但不能说这东西不好呀。” 男人更生气了,“你还诸多理由!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秦员外的老丈人,这件事儿没完了,找你掌柜来!” 乒铃乓啷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把某种瓷器摔地上,还是粉碎那种。 叶斐然和陈思静面面相觊,傻了。 店小二道:“客官稍安勿躁,我们店东今儿不在。若是您吃这黄鱼鲞不合口,要不小的给您换上新鲜清蒸的海鲈鱼,您看可以吗?” 起先那妇人说:“别欺负我老实人不懂,你们瞧不起我们夫妻是吗?黄鱼和海鲈鱼价格查了何止十倍,你们倒是想糊弄我?刚才耳聋了吗,我们是秦员外家的人,以为我们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赶紧把你家最好的黄鱼鲞端上来,还有,你伤害了我们的感情,到门口跪着去,我不要你服侍了!” 店小二也生气了,说:“大婶,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瞧不起你了?黄鱼鲞就是这味儿,很多客人吃不惯,我们也不勉强的。你要退要换没问题,我又不是你们秦家的家奴,凭什么要我跪着?” 男人生气怒吼:“好你个牙尖嘴利的臭小子,老子不给点儿教训你是不知道错的了!” 又是一阵乱响,桌椅垮塌的声音。 陈思静忍不下去了,打开雅间的门:“小竹,我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叶斐然通过门口也看清楚了里面的两男一女,哈,竟然是熟人?在雅间里闹事的人,正是从火山村搬到西江镇上的陈元一家,陈慧娘的爹娘,陈元、何氏还有陈慧娘的弟弟陈小凯。 何氏听见陈思静的话,对那店小二冷笑:“狗子,你什么时候改了这么好听的名字?啊?” 陈思静皱眉,问那小二道:“你们认识?她怎么知道你以前的名字?” 原来这个小竹就是当初被陈慧娘退了婚的远方表哥狗子,发生那事儿之后他感到丢脸,改了名字,跑到如意楼干跑堂的工作。在这儿工作包吃包住还能攒钱,比留在甜水村受人耻笑好多了。 所以他过年连家也不愿意回,主动留下在店里工作,没想到世界偏偏那么小,遇到了陈元一家。何氏当场就借机发作,利用黄鱼鲞做起文章来为难小竹。 从前丑事,小竹实在不愿意提,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 陈元咧着大嘴巴,好像要吃人似的,说:“你是谁?” 小竹使劲往陈思静身后躲,陈思静护短,护着小竹,对陈元说:“我是这儿的店东,听说客官你对我酒楼的菜感到不满意?” 陈元说:“你们的黄鱼鲞是臭的!” 那道罪魁祸首黄鱼鲞就在席面上,白生生,肉厚,散发着黄鱼鲞特有的咸鲜味。这种黄鱼鲞远从东海运到此地,售价高昂,和大石斑鱼并称如意楼两大镇楼名菜。 陈思静拿筷子尝了一尝,只觉入口鲜美,咸淡适中,哪儿臭了,她抬起头对陈元说:“客官,你是不是搞错了,黄鱼鲞就是这个味道,你怕是吃不惯吧?” 陈元其实就是吃不惯,但他是不可能承认的,梗着脖子道:“就、就和我吃过的黄鱼鲞味道完全不一样!” 陈思静蹙眉,“你和秦员外家里有关系?你吃的黄鱼鲞,是在秦府吃的罗?” 陈元说:“当然!” 陈思静说:“那就奇怪了,秦府的黄鱼鲞就是从我们如意楼里卖出去的,昨儿个秦员外来吃还夸呢。你到底在哪个秦府吃的,这情况不对呀?” 陈元傻眼了。 陈思静察言观色,又见他们衣着普通,连快绸缎都没有,眼珠子一转,猜到了:“你在撒谎。” 被拆穿之后,陈元不以为耻,反而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你胡说!小丫头片子,别瞎扯!说我撒谎?我可是秦员外的岳父,我怎么可能撒谎?” 叶斐然看不下去了,走进来,说:“静静,你别跟他们扯淡了。他们就是撒谎,女儿只是秦员外的小妾,在外头却充起岳父的大头鬼来!” 陈元夫妇没想到她会在此出现,惊呆了! 叶斐然转过身,不冷不热地说:“陈大叔,何大娘,我们又见面了。” 陈思静多聪敏的人呀,一下子懂了,笑道:“我就奇怪呢。秦员外的夫人死了那么多年了,也没听说续弦,哪儿来这么土气霸道的岳父。原来是白撞的。喂,你们到底还吃不吃?吃呢,坐下来,好好吃了好好埋单。要是想要存心找事,别怪本姑娘不客气!” 第302章 敲诈呢! 第302章敲诈呢! 她板起脸,严肃认真地说话的时候,犀利气场自然流露。 居易体、养移气,陈思静那通身气派,把对面的几位越发衬得没法看。 陈元怯了,拉扯着何氏和小儿子,撇撇嘴说:“吃个屁吃,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老子不稀罕!” 低下头,想要溜走,陈思静斜跨一步,拦住。 “喂,打坏了我的东西,不用赔钱啊?信不信我过两天就去找你的好女婿说道说道?” 陈元不敢得罪她,他女儿和他全家都还指着秦员外过活呢!只好咬着牙说:“要赔多少?” 陈思静看了看凌乱的现场,略一估算,说:“打坏了两张梨木椅子,一只甜白瓷酒壶,一只海棠冻酒杯,外加这一桌一两三分银子的席面。二五一十,一八得八,二八一十六,一共二十七两三分银子。足银哦!” 陈元一蹦三丈高:“什么?这么贵?你臭婊砸敲诈呢?” 陈思静微微眯起眼睛:“砸东西的时候不手软,这会儿倒嫌贵?那要不我把账单送到你好女婿府上去? 她这话击中陈元软肋,他态度顿时软了,哀求道:“姑奶奶,我,我就是吹个牛皮的。我就是秦员外米铺里看仓库的,二十七两银子,哪怕是零头,我也还不起。” 何氏也跟着哀求:“就是,姑奶奶,这大年初一的,我们也就想要出来打个牙祭而已。刚才我们不是故意的6你人美心善,就饶了我们吧。” 陈思静冷哼一声,毕竟年轻姑娘,禁不住哀求,神情松动了些。 叶斐然心里对陈元夫妇做法颇为不以为然,心想:真是越没有什么,越要炫耀什么。一点儿不如意就砸东西耍威风,王八翻了身,不知天高地厚。 要是陈思静放过他们,之后怕是要变本加厉。 但是店是陈思静的,她不方便干预。 果然,陈思静大手一挥:“算了算了,今儿个本姑娘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把酒菜钱结了就得了,以后别干这傻事。别以为闺女当了小妾就飞上枝头了,镇上卧虎藏龙,踩别人一脚,搞不好都是个富人呢!” 她这话是真的,西江镇虽是个南方小镇,但出了很多读书人。当朝重文轻武,西江镇的读书人遍布全国各县,就像机器上的螺丝一般,大官当不上也能干上小吏,带动镇上的乡亲父老越来越富庶。 有人说,这是因为西江镇风水好,河边的文巽塔在起作用。 陈元跟何氏喜出望外,连连作揖,口中好话不绝。不知是不是看透了他们的关系,叶斐然觉得何氏那笑容变了,皮动肉不动的,和先前火山村见到的,完全不一样了。 陈思静被夸得飘飘然,放陈元一家子走了,对叶斐然说:“二丫,我们走。” 叶斐然看到小竹站在旁边,一肚子气无处发泄的样子,走过去问:“你是先前陈慧娘订过婚的那个狗子吗?” 小竹很惊讶地看了看她:“是。” 叶斐然说:“我是火山村人,之前住在陈慧娘隔壁。没想到那件事之后,会见到你。刚才他们是认出了你,故意为难你,对吧?” 小竹“哇”的一声,哭了,又不敢在店东跟前放肆,哭出了一嗓子之后压低了声音,用袖子擦着眼泪说:“她们要把陈慧娘那毒妇许给我,后来被我爹娘识破了,退了婚。没想到她们临走之前跑到甜水村里,说是我小时候被狗咬了那儿,是个残废,不行,他们知道了才主动退的婚,说我给他们家女儿提鞋都不配。” “后来,事情传开了,等我爹妈知道想要上门找他们算账,他们已经跑了,我们进不得秦员外的门,我爹去米铺理论了几次,反而被店里的人打了出来。我实在没脸在村里呆下去,就来当小二了。没想到还是遇到了他们!” “我……我招谁惹谁了?为什么他们要这样侮辱我?大家都是穷人,为何他们偏偏要作践我?” 小竹憋在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决了堤,一口气说了两车话出来。 叶斐然没想到他们背后竟然有这样的内情,惊呆了,眼睛直眨巴。 陈思静脸色也很难看,拍着大腿说:“你方才怎么不说?你说了我就不会那么轻易放过那对夫妇了!” 叶斐然说:“算了算了,这种事儿,谁会挂在嘴边啊。招惹上那家人,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陈思静对小竹说:“你别哭了。先到后头去收拾下心情。在我这儿好好干,表现好了我升你做管事,靠自己双手挣出来的体面,迟早让那家人后悔!” 如意楼管事一个月月例银子就有三两,而且是有丁籍在身的,进可考科举,退可置田地,陈思静是在抬举小竹了。 小竹又惊又喜,不敢相信这种好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连连行大礼:“谢店东!谢小娘子!” 处理完这一出,二人才出了雅间。 陈思静问叶斐然:“二丫,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的?” 叶斐然心想事情过去那么久了,说出来也无妨,就把他们家和陈慧娘之间的恩怨,一长一短的告诉了陈思静。她口才好,讲得活灵活现的,只听得陈思静一愣一愣的,抓着她胳膊的手也一松一紧的。 陈思静说:“他们太无耻了,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叶斐然说:“没想到他们会得瑟到镇上来,你要小心一点。” 陈思静说:“我理会得。” 讲完之后,也就到了雅间门口了,隔着门缝看进去,只见满满一桌子的珍馐百味,有辣有不辣。叶斐然站在门口,停下脚步对陈思静说:“对了,刚才的事别告诉我娘啊。我怕她胡思乱想。” 陈思静笑着说:“知道你孝顺,我疯了才乱说。” 二人于是达成默契,才进了雅间。 苏氏正磕着瓜子唠唠呢,她们都是第一次下馆子,还是坐楼上雅间。坐在窗边美人靠上,看着楼下大街上的人来人往,别提多新鲜了,所以叶斐然她们迟到了这许多,他们也没有半点不耐烦。 苏氏看见女儿来了,招手道:“二丫,快来看看,那个人像不像慧娘?” 第303章 年初一,她的夫君在打仗 第303章年初一,她的夫君在打仗 叶斐然和陈思静对望一眼,才抬脚走过去:“她不是嫁进秦府了吗?不可能出现在大街上吧?” “你看看嘛!” 叶斐然顺着苏氏的手指着方向看过去,竟然真的看到陈元夫妇带着小儿子,和一名妙龄女子站在街角说什么。陈元指手画脚,说得十分激动,那女子背对着叶斐然,叶斐然没办法看到她表情神态了。 “真的,那是陈慧娘她爹。这么说他对面那人真的有可能是陈慧娘。”叶斐然说,“今天大年初一,说不定小妾也能回家一趟呢。娘,别管那么多闲事了,来,菜都凉了,咱们快吃饭吧!” 苏氏一想也是,就把这件事丢开了手。 于是大家入席。 在座没有成年男人,全是女人和孩子,气氛相当轻松。陈慧娘见状,索性命人捎口信回家说迟一点再回去,自己一块坐下来吃饭。 如意楼的厨师手艺真没得说,无论是莲蓬扣肉、蒸整条鱼、全鸡、全鸭还是水煮牛肉、小炒肉,都做得很地道。叶斐然说:“这几道辣菜从哪儿学到的?” 陈思静笑嘻嘻地说:“我哥哥在的时候琢磨出来的。他说他曾经在别家店里迟到过。” 叶斐然:“……”所谓别家店,不是别人,就是区区在下叶斐然。 没想到陈思南还有这种本事,她喃喃道:“吃过一次就能做出来,怕不是有一根神仙舌头。” 她知道有一种人味觉特别灵敏,什么菜吃过一两次就能够原汁原味做出来,这种舌头成为神仙舌。也是一种天赋。叶斐然还,蛮羡慕这天赋的。 她又想起很久没有见陈思南了,问:“你哥他还好吧?过年怎么也不见他?” “他快活得很,跟着船队北上了,过年赶不回来,这会儿在扬州跟盐商们掰扯着呢!” 能跟盐商扯上关系,叶斐然暗想,估摸着陈家很快又要再上一层楼了。 一时间酒足饭饱,叶斐然告辞了陈思静。 一行人返回火山村,这个年初一就平平静静的过去了。 到了晚上,村子里到处都是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在邻县琼涯县有鞭炮厂,本地鞭炮卖得不算贵,家家户户都能买一些来过年。鞭炮声中,偶尔会蹿起一两道烟花,在黑暗无垠的夜空中格外醒目,那是一些手头宽裕的人家买的。 小虞昨天放了烟花,今天还想要放。他在村子里有小伙伴,叶斐然就把几个储备的大烟火拿给他,耳提面命一番注意安全,让小虞自己去玩了。 第二天年初二要回娘家,苏氏带着她们准备了好多礼物,一直忙到大半宿。 等小虞回家,一家人吃了汤圆做夜宵,这才洗漱上床睡觉。 吹灭了油灯,叶斐然迫不及待地进了空间,启动后羿之眼去看成甯的情况。 从昨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十二个时辰了,不知道成甯和项恺镍的计划有没有成功?如果失败了,会不是有性命危险? 叶斐然看着白光闪动的画面,心情又忐忑,又期待,复杂得很。 很快又见到那片雪原,大水泡子军卫所西边四五里的地方,两队人马正在激烈厮杀。当先一名玄甲将领,手持双剑,每每起手就杀死一名敌人,十分神勇。 鲜血染红了他头顶缨子,朔风吹动他身上残破的披风,宛若天神降临,令人望而生畏。 眼见若氏人要败退,突然,一名百长大喊:“副将大人,有伏兵!” 妖风骤起,打着旋儿,噩梦一般袭击了原本占上风的大顺军。一条黑线在地平线上出现,眨眼之间奔近,竟是若氏人的精锐骑兵。 幸好风大不能射箭。成甯下令:“鸣金收兵!” 尖锐的号角吹起,大顺军缓缓后退。 若氏人大喊:“别让他们逃了!” 骑兵加快了速度,很快拉近两军距离。 大顺军急行退后,总算抢先一步,退回军卫所。城门关闭,把数千若氏精锐骑兵挡在门外。成甯迅速登上墙头,把守城墙的将领及士兵纷纷下跪,个个面如土色。 看来他们对能不能守住这个军卫所没什么信心。 成甯凛然道:“众将听令!死守军卫所,我们的身后就是大顺河山,今儿个是大年初一,我们的妻子儿女在后方庆祝新年。绝对不能让若氏人去破坏他们的生活!” 寥寥数句,说得大顺官兵士气为之一振,个个瞠目欲裂。 “是!” 声动风雪,气势如虹! 成甯在城头鼓舞士气的时候,若氏人也没有闲着,他们向后推出十来丈远,分开两边,缓缓搬出攻城器。雪停了,风还在继续,若氏人抬出一桶桶黑色粘稠的液体,把那液体浸透布帛,厚厚一层裹在石块上。 叶斐然不由得大惊失色:“石油!” 妈卖批哟,怎么这年头就有石油了? 石油极容易点燃,若氏人用这种方法做成投石弹,点燃之后绑到攻城器上,开始发射! 犹如飞火流星,燃烧着的投石弹狠狠砸入军卫所内,风借火势,顿时城中燃起熊熊烈火! 成甯胸有成竹,下令:“别管那些火,弓弩手准备,瞄准攻城器和投石车手!” “计先生,火都烧起来了!” 成甯说:“莫怕,我早有布置!” 果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着了火的房屋,烧了一会儿之后,“哗啦啦”地,不知从什么地方喷出好多水来,直接把房子里的火焰浇熄了。 叶斐然瞧着:“有点儿熟悉……” 一拍大腿:这不是她给苏氏屋里设计那种消防机关嘛!成甯从她这儿学了去,在军卫所用上了。而且因为北境苦寒,到处都是积雪,雪融化成水,成甯只需要把雪放在设计过的承重层里,更加便于灭火。 火头既烧不起来,对两边官兵都造成了影响。只不过,大顺军这边精神大振,一个个在城头拉出强弩,准备好大弓,杀气腾腾。而若氏人那边,却有点儿怯了,士兵发生小范围躁动,几名军官模样的人,挥着鞭子用力击打,好一会儿才把混乱平息下去。 第304章 她相公太厉害了 第304章她相公太厉害了 成甯瞧一眼墙头完全白摆设的日晷,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在若氏骑兵再度发起冲锋的瞬间,大顺守军也动了,他们居高临下,嗖嗖放出箭矢。河谷里杀声震天! 叶斐然看着成甯大获全胜,在空间里啊啊叫唤着,一会儿锤床一会儿敲桌。这可比任何大片还要刺激,全都是真实记录啊!真的是没治了! 和剧本里完全不一样,成甯说什么佯装败走,等项恺镍在那边釜底抽薪。 ——不存在的。 项恺镍釜底抽薪是真,但成甯这边也没有落败,杀得若氏人狗一样。 她的相公太厉害了! 要不是后羿之眼只能看着,无法参与其中,叶斐然恨不得立刻抱着成甯亲一口! 从小她就崇拜会打仗的人,研究所里全都是读书读得肠子流油的,要么书呆子,要么腹黑得不行。这种纯雄性的力量,真的是太值得崇敬和向往了! 她依依不舍地看着前线发生这一切,一直看到技能时间用尽,周围重归宁静,还恋恋抱着说明书不放:“说明书,我还想要使用一次后羿之眼,行不行?” 说明书浮现出文字:“后羿之眼需要冷却,离后羿之眼冷却结束还有六个时辰。” “什么破空间!!” 骂骂咧咧,叶斐然没辙,悻悻地放下说明书,去息壤里拔了些药材准备明天带去苏老秀才家送礼。 忙这忙那,没睡两个时辰,天就亮了。 年初二,是开年的日子。这天代表着一年的开始,要杀鸡、拜家神、土地,然后回娘家。 所以今天反而比年初一还要忙碌,苏氏领着两个女儿,煮拜神饭,就连小虞也帮忙杀鸡。 等两边院子都拜祭过,东西收拾齐全,李大爷还没开工,所以她们得走路去沙坛村。 火山村离沙坛村,比去镇上还要远一半,一路上走得可够呛。 叶斐然胖,走起来越发笨重,走出一身汗,擦着汗水说:“娘,过了年后我们去学学套车,也买头牛,买个车子吧。” 蕉园里有的是地方,养一头牛不成问题。 苏氏说:“你说了算,我腿酸……” 小虞倒是体力好,十分沉稳地向前走着。 “马车!有马车!”叶怡然指着远处开心地叫起来。 一辆马车从远而近,叶斐然看清楚了,却是之前她曾经坐过的那种公用马车。没想到年初二它们就开始做事了。她连忙挥手:“马车马车!” 马车上的车夫认出她了,停下来:“胖丫头,又是你呀。” 叶斐然说:“我要去沙坛村,你经过吗?” 车夫说:“经过的,你们几个人?” 叶斐然说:“四个。” 车夫看了看,都是女人和孩子,笑道:“30文一个人,上来吧!多了我这车上也载不下了。” 马车车厢里统共也才六个位置, 苏氏一惊:“怎么这么贵!” 叶怡然也说:“就是,李大爷的牛车才2文钱一个人呢!” 叶斐然却不这么认为,她说:“马车平时也要20文钱一个人,我坐过,又舒服又快。现在大过年的,贵一点也正常。咱们东西多,走到沙坛村腿都要断了,我可不要受罪,赶紧上车吧! 家里一向她说了算,苏氏几个也就不再嘀咕。 叶斐然交了钱,坐在车把式的位置上。 车夫笑道:“胖丫头,外面风大,等会儿马跑起来很冷的。你还是进车厢去,暖和点!” 叶斐然说:“没关系,我胖,肉多,不怕冷。我就喜欢坐外面,空气新鲜又可以看风景。” 车夫见她坚持,也不勉强。 其实叶斐然故意坐在车夫旁边,是为了偷师学赶车。原以为手把眼见功夫,以她这种机械天才来说一学就会。 没想到,赶马车可不简单,因为现代的汽油车也好、飞机也好,都是死的。马却是生物,每一匹马都有不同的脾气。 看着车夫扬着鞭子,喊着各种口号,不断调节马车前进的速度和方向,叶斐然看得津津有味,却渐渐收起了小觊之心,把这回事当成一门学问来研究了。 上了马车,速度就是快,眨眼就到了沙坛村。 苏氏她们第一次坐马车,下了车之后,一个一个一个的,还都回不过神来。 小虞仰着小脸对叶斐然说:“娘,马车太舒服了!我们不买牛了,直接买马吧!” 牛性格温顺,吃的是草挤的是奶,吃苦耐劳,能拉车、拉磨、下地干活。而马的性格暴烈,要吃豆料,要给它保养,而且不能下地干活,只能拉车用。马的身价还比牛贵,一头牛一般来说也就十两二十两银子,一匹马价格则是牛的一倍。 所以在农村,绝大部分人会选择买牛,只有少数富农或者地主,才会买马。 小虞之前还想过要学习骑马。 苏氏说:“还是买牛好,农村人,学什么别人养马。” 叶斐然摸下巴:“也不是不能考虑。” 她们家又不种地,失去了养牛的一大作用,倒不如买马。 “买牛买马的,往后再说吧。”叶怡然扯着叶斐然,脖子伸长成鸭脖子了,“玉诺在那边等着我们了。快走吧!” 果然,苏玉诺已经在村口等着他们了。 大家快快乐乐的走亲戚去。 …… 叶天海此刻结结实实体会到什么叫绝处逢生,希望就像一束光,照亮了他生命中的黑暗。 陈慧娘,曾经他正眼都瞧不上的乡下丫头,如今的大贵人,穿金戴银,裹一身绫罗绸缎,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说:“海哥儿,一场乡亲别说我不帮你。你爹坐牢,按律例,你是不能更进一步了。但我想办法说服了我家老爷,让他出面提前放你爹出来。这件事悄悄抹过去,不耽误你更进一步。你待如何?” 这还用问?如果能够继续科考,叶天海直接跪在地上喊她姑奶奶! 好歹有几分城府,叶天海按捺住狂喜,试探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陈慧娘说:“我们乡里乡亲,村子里好不容易出一个读书人,我不帮你,又帮谁?” 第305章 狼狈为奸 第305章狼狈为奸 这话不管谁信不信,叶天海是不信的,火山村里没有出过举人,却出过好几个秀才。别的不说,叶远强自己也是秀才,也才四十来岁,要真想要考也是可以的,只是年纪大了的老举人,朝廷一般默认不会授予实缺,不与重用罢了。 叶天海隐约知道原因,他说:“是不是因为那个傻胖妞?” 陈慧娘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恨意。 她缓缓地说:“叶斐然害我背井离乡,如今虽然锦衣玉食,终究意难平!海哥儿,我一辈子就这样了,但你不同,你是男儿郎,年纪轻轻就考中秀才,再进一步就是举人。我家老爷说,当今求贤若渴,最重视你这样年轻有为的仕子。如你能够中举,平步青云,指日可待!等你得了官身,帮我狠狠报这大仇,就不枉我替你出的这点微末之力了!” 叶天海明白了,同样冷笑:“这一点上,我和你是同命相连的!那小生就先谢过陈姨娘了!” 没错,如今陈慧娘通过自己的手段不断上爬,终于坐稳了姨娘宝座。在外头,也当得起别人一声尊称了。她想到自己在秦府后院受到的那些磋磨,暗暗地掐紧了拳心,说:“若要钻空子,得趁十五之前把事情办妥。否则开了年,诸事进入正轨,就不好办了。这儿上下打点,免不了花费……” 说到这里,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叶天海。 叶天海如何不明了,说:“银子是小事,能够更进一步,是大事!” 陈慧娘点点头,欣慰道:“你懂得这样想就好。我也不要多,一百两银子。会替你处理得干干净净。” “一百两银子!”叶天海吓一跳,这笔银子数额太大了!别说现在叶家已经穷得叮当响,就算是鼎盛时期的叶家,拿着叶文栋的买命钱,也不过一百两! 陈慧娘说:“怎么?觉得多了?我告诉你,这一百两上,我还得倒贴好几十进去呢。衙门里,上上下下,哪个是吃素的?我家老爷只是个员外,并非实缺,好些事情得银子打头。” 叶天海也是长年在书院富贵子弟中厮混的,如何不懂这世道,咬了咬牙,说:“行,一百两银子就一百两银子!” 陈慧娘说:“很好,后天你到镇上,秦记米铺,找到我爹把银子给他就可以。” 都是同村人,相互认识,叶天海答应了。 且不说叶天海回家之后如何对自己老父威逼利诱,最后逼得叶文梁和周氏把压箱底的老银都挖了出来,还典卖了张氏的嫁衣、苏氏先头净身出户留在叶家的东西、叶文英最钟爱的两件首饰,东挪西凑,捣鼓那一百两银子,闹得天翻地覆的。 沙坛村里,苏老秀才一家团聚,放鞭炮,杀鸡,吃年猪,喜气洋洋。 苏老秀才听说小虞能够得到学正公子的青睐,邀请一同读书,激动得差点儿又中风。摸出一块压箱底的紫云端砚来,一定要送给小虞,还抖着胡子说:“小虞,虽然你是继子。我们家当你是亲曾外孙,你千万要争气,好好考。” 小虞道:“太公,我会的。” 苏老秀才又说:“考中秀才之后就可以安定下来了,歇几年再进一步也不迟。” 小虞嗯的一声,问:“为什么?” 不光是他,苏叙也问:“为什么?现在小虞多好的势头啊。为何不一鼓作气?” 去年是童生案首,今年考中秀才,然后三年之后就可以参加乡试。十三岁去参加乡试,怕不是名震天下! 考秀才的院试每年都有,但乡试就得三年才有一次了。 说白了,一个读书人,一辈子能参加的乡试次数也是非常非常有限的。因此格外珍贵。 苏老秀才说:“小虞太小了,若考中了举人,你说是做官还是不做?殿试是去呢还是不去?倒不如得了秀才功名之后,养精蓄锐,哪怕等上六年,小虞也才十六岁。十六岁的举人,已足够震惊世人了!” 苏叙似懂非懂的,小虞也是。 叶斐然在窗外听见了,却深感佩服。 没想到老外公只是个秀才,却很有生活智慧啊!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没有优秀到足够碾压别人的时候,还是先苟着培养实力。 苏老秀才谈完了心,小虞就跑出来跟苏玉诺放鞭炮去了。叶斐然零花钱给得宽松,小虞成了孩子们中间的大财主,很快,他就成了苏家这边的孩子头,除了苏玉诺之外,还带了好几个同宗的孩子,在村子里疯玩。 …… 年初三,洒扫屋宇,赶穷鬼。 年初四,生活基本上就恢复正常了。 年初五,叶斐然收到一张意外的请帖。 当天竟是陈思静的生日,她在家里摆了两桌子小宴,特意邀请叶斐然和叶怡然去参加。苏氏知道了,笑着说:“这是你们年轻女孩子的玩意儿,你们去吧。我这老人家就不跟你们闹了。” 其实苏氏才三十出头,年轻得很。叶斐然对古代的一些年龄观相当无语的,比如说十三岁嫁人,三十岁自称老身,到了六十岁好像就得当人瑞来磕拜——也罢,慢慢调整了。 她问小虞:“你去不去?” 小虞说:“我不去,女孩子的玩意儿,我不喜欢。” 叶斐然表示理解,于是她和叶怡然两个梳洗一番,各自挑选了送给陈思静的礼物,出发到镇上去了。 李大爷的牛车恢复了运营,看见姐妹两个手牵手到城里去,笑道:“大丫、二丫,打扮得那么好看,去镇上玩呢?” 叶怡然笑嘻嘻地说:“是啊。如意楼的女店东邀请我们去作客!” 李大爷听说了,羡慕得很:“你们的日子可真是越过越红火了,竟然可以做如意楼的座上宾!要搁一年前,谁能够想得到啊!” 叶斐然道:“其实我们也没想到的,是陈店东抬举我们。” 正在聊天的时候,忽然感到一股寒意从背脊上升起。叶斐然顺着那寒意发出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叶紫然好像幽灵一般靠在道旁一棵大树背后,双眼灼灼像贼,盯着她们。 第306章 陈思静生日宴 第306章陈思静生日宴 叶怡然也发现了,“吓”的一下:“三丫怎么成这样了?” 叶斐然说:“可能奶和姑姑没有人使唤,开始磋磨她了吧。” 说白了,周氏的心头肉只有叶文英一个。 她们却没有想到,叶紫然变成这样,其实是相思病害的。自从宁县回来之后,她就一直牵挂着林驿。那场火没有烧到她的脸,她养了一段日子就好了,更加增强了她的信念,她觉得上天宠爱自己,为了留着这张脸嫁个金龟婿的。 最近几次林驿来火山村,叶紫然都在远处盯着,暗暗盼望林驿能够记挂自己,到叶家来一趟。但没有一次不是失望而回。对此,她没有怪林驿,反而渐渐地恨上了叶斐然。 肥婆仗着那穷猎户,攀了高枝,也不提携一下她。 他们该死! 肥婆一家子都该死!连同那个蕉园,也越来越碍眼,应该被一场大火烧光! 叶紫然恨意越发浓厚,但她的力量极其单薄,只好憋在心底。看着那姐妹两个走远,看到看不见为止。 …… 陈府在西江镇东头,五进的大院子,他们家富得流油,这房子也修得极其金碧辉煌,非一般官宦人家可比。就是那审美……嗯,当叶斐然从角门进了陈府之后,就明白陈思静那红粉飞飞的审美趣味到底从何而来了。 家学渊源啊! 叶怡然跟在她旁边,一边紧张地挽着她胳膊,一边止不住惊叹:“哇,好漂亮啊,好美啊,有钱人的屋子就是不一样!” 叶斐然:“……”姐,你这思想很危险啊。 那名引路的老仆倒是和气,没有因为她们是两个乡下丫头而给白眼,反而很殷勤地跟她们介绍,这是月季名“粉妆楼”,这是扶桑,要夏天才开,那边挂了一绛紫色门帘的是小姐的绣房,不过小姐从不进去…… 有了老仆的调节,渐渐地叶怡然也不那么紧张了,放开了叶斐然,自己跟着走。 至于叶斐然? 她压根就没紧张过——多少大场面上辈子都经历过了,现在到一富户家里作客而已,还不是正式那种。有什么好紧张的。 陈思静自己独居陈府西侧的云静园,从住处名字就可以看出,她在家中十分得宠。 叶斐然一进去,就听见一片莺莺呖呖的欢声笑语。 还有陈思静豪爽的笑声:“来了来了,可算把你盼来了!” 陈思静今天打扮和平日别样不同,一身粉色对襟褂子,粉紫绦带,长裙曳地,脖子上挂着泥金璎珞,头上珠翠环绕,怕有五斤重。 叶斐然:“……”明明一个浓眉大眼的英气美人,何苦来哉! 她听见叶怡然在旁边长叹,夸赞:“真好看啊!陈二小姐,你早就应该这样打扮了。平时那样穿,没有个女孩子的样子呢。” 说完之后发现说错了话,捂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陈思静笑呵呵地说:“平时为了行动方便,当然不能这样穿!这套衣服是我娘送给我的,我今儿个才舍得上身呢!” 她在原地转了个圈圈,叶怡然大力鼓掌叫好。 “呵呵。”叶斐然看着审美观臭味相投的姐儿俩,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哪里来的乡下丫头,在这儿大喊大叫,成何体统!”一名穿着浅绿色衫子的少女,娉娉婷婷地从抄手游廊走近来,目光嫌弃地从叶怡然和叶斐然身上掠过,皱着眉头对陈思静说,“二妹妹,这些是什么人?” 陈思静说:“是我邀请来的朋友。” 少女夸张地长大了还蛮好看的樱桃小嘴,两条眉毛抬高快进了刘海:“什么?朋友?我们陈家几时有这样子的朋友了?” 陈思静说:“怎么?你觉得有问题吗?” 少女“意识”到自己失态,举起一边衣袖来,掩住自己小嘴:“我只是太惊讶而已。自从妹妹你执掌了如意楼之后,我娘成天夸你,说你聪明能干,是个脂粉堆里的英雄。今儿个妹妹十六岁生辰,你说会带一些新朋友来,我还以为最少也是县太爷的千金,甚至知府大人的女儿,学正大人的外甥女呢。没想到,竟然是两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妹!” 她可真是半点面子不给啊,叶怡然当场气怔了! 叶斐然面沉如水,一声不吭。 陈思静涨红了脸,眼睛亮得吓人,大声说:“你惊讶就惊讶,我爱交什么朋友是我自己的事!你要是看不起她们,那就请你出去!” 她说得不客气,那少女一怔,满脸不可思议的。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好,你说的。我要告诉婶婶去!” 一咬牙一跺脚,转身就走。 叶斐然见陈思静脸色极其难看,走到她身边说:“静静,她是谁呀?” 陈思静说:“她是我的大堂姐,从小到大,成天和我过不去,她瞧不惯我爹妈哥哥对我好,就老挑唆我奶奶治我!偏偏奶奶还宠爱她,无论我怎么努力,总是得不到奶奶一句夸赞,而她只需要说几句笑话儿,就可以逗得奶奶恨不能把天上的月亮摘给她!” 叶斐然想起那少女离开的方向貌似是府内中馈,不免担忧起来:“她会不会向你奶奶告状?不要因为我们而连累了你。” 陈思静仰起头道:“爱告不告!我又没有做错。你们两个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孩儿,我乐意认你们做朋友!” 如果叶斐然没看错的话,陈思静依稀把某种液体强忍住了。 就冲这,她也把陈思静这朋友认了。 叶怡然早就感动得哽咽起来:“陈二小姐,你真好人。我们不会丢你的脸的。” 陈思静笑道:“好了,别哭了。今天可是我生日呢,来,进来。我给你们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 三个人收拾心情,走进云静园内。 云静园内只一座小二层楼,楼下是招待客人的花厅,楼上是陈思静闺房。花厅上方挂着“静思”两个字,写得板板整整,带着点儿呆板,应该不是出于什么名家之手。 “来了。静静,你接两个朋友,怎么去那么久?” 第307章 你画我猜 第307章你画我猜 三个女孩子,莺莺呖呖的迎出来,都是和她们年纪相若的。 有一个方脸女孩笑道:“我好像听见陈思梅的声音了,她也会过来给你贺寿?” 陈思静冷笑:“看样子是有这个打算,但她得罪了我的朋友,被我赶回去了。” 又一个满月脸的女孩好奇道:“哇,你朋友派头好大噢。在哪里?快让我们见一见。” 陈思静指着叶斐然和叶怡然说:“呐,这两位就是了。” 和陈思梅一样,那三个女孩子都呆了。叶斐然心下苦笑,果然,贫富悬殊的人很难做得成朋友啊。她主动上前,福了一福,说:“大家新春好,吉祥如意,我叫叶斐然,是火山村的村民。来给陈二小姐贺寿的,很高兴认识大家!” 简简单单两句话,关键是态度,不卑不亢,不回避不夸大,结结实实地把一众小姑娘给震住了。 也不想想,叶斐然芯子里可是飞遍全球跟众大牛谈笑风生的顶级科学家,震住几个小姑娘,不洒洒碎嘛! 叶怡然借着叶斐然的气势,也介绍了自己,她说话有点儿磕巴,不过也不怎么失礼。 陈思静说:“大丫,二丫,我来替你们介绍。” 那个方脸女孩叫程淑,和叶斐然还有点儿渊源,她家是西江镇上的云霓裳分号店东。当她听说,总号店东焦氏和叶斐然认识的时候,不禁对叶斐然露出崇敬之情。 圆脸女孩叫邓小溪,出身书香门第,她的外公就是明海书院的山长。 还有一个沉默寡言,几乎觉察不到存在感的女孩,是陈思静庶母所出的妹妹,名叫陈思娴。看得出,陈思娴自卑感很重,陈思静也不怎么理睬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叫她来。 大家相互行过见面礼,叶斐然和叶怡然分别把生日礼物送给了陈思静之后……场面陷入了静默。 叶斐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陈二小姐做事随心所欲,攒个局子怕也没怎么走过心,乃至这一桌子天差地别的人,难以聊到一处…… 如果一开头就冷场,那以后陈思静可就成了笑话了。 她想了一想,笑道:“大家喜欢做游戏吗?要不我们玩游戏吧?” 邓小溪马上好奇地接过了话头:“玩什么游戏?” 陈思静皱眉:“女孩子那些拆字猜枚什么的,我可玩不来啊!” 叶怡然和陈思娴都不敢发表自己意见的。 程淑说:“如果是五子棋,我倒是高手。但是我们有五个人诶。” 叶斐然胸有成竹地说:“都不是,我们玩——你画我猜!” “你画我猜?”大家纷纷好奇了,都没听说过这游戏。 叶斐然问身边的丫鬟要了纸笔,简单地说了你画我猜的游戏规则,最先听明白的是和她最有默契的叶怡然。于是姐妹两个表演了一次,然后大家就都懂了。 邓小溪马上笑道:“这个有趣,我先来。我画,你们猜!” 她弯下腰,叶斐然看着那落笔的姿势,就知道这邓小溪是才女挂的。 不过她画的东西太形象了,毫无难度,叶斐然一口就猜破了:“是春联。” 邓小溪眼神一闪:“成小娘子倒是聪敏。” 陈思静笑道:“你们太小看二丫了,她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孩子,没有之一。来,二丫,轮到你了。” 当叶斐然熟练地拿起毛笔,蘸饱墨汁开始在纸上画画的时候,陈思静那边的人更惊讶了。 陈思娴说:“你竟然会写字?” 叶怡然说:“是呀。我妹妹虽然没有上过学,但是是同和堂张掌柜正式收的徒弟,不但读书认字,还懂医理。” 陈思娴又不说话了,满眼羡慕的。 叶斐然还没画完,门外传来喧闹声,一个银发苍苍的老妇人在一大群人簇拥下,直奔这边来。搀扶着老妇人的,就是刚才被陈思静凶走的大堂姐陈思梅。 这么说,这老夫人不会是别人,是陈府地位至高无上的陈老太君冼氏了。 冼氏来到小楼里,看见桌子上的画儿和点心茶水,脸色越发难看,一双三角眼几乎没垂到嘴唇边:“好啊。思静,你在这儿还挺乐呵的嘛!难为你姐姐被你伤了心!” 陈思静说:“奶奶,今天是我寿辰,我已经禀告了老爷和太太,在云静园设小宴……” 话音未落,冼氏拐杖往地上狠狠一顿,高声说:“你给我住口!跪下!掌嘴!” 冼氏身边一个中年男子急道:“娘,还有外客在呢!” 这个中年男子就是陈思静的爹,陈家二房男主人陈海浩。 冼氏瞪了陈海浩一眼:“你也知道有外客在!陈思静这丫头,当着外人的面,嘲笑奚落并赶走自己的姐姐,丢光了我们陈家的脸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陈家没有家教,姐妹不和呢!那时候她怎么不想想还有外人在场了?既然这样,那我也要当着外人的面狠狠责罚她,好让她知道什么地方错了,以后还敢不敢再犯!” 冼氏说话的时候,陈思梅依偎着她不出声。 她眉眼寡淡,相貌平平,身形细瘦,柔若无骨地依靠着老奶奶,倒是看着可怜巴巴的。 她越是这样不说话,冼氏反而拍了拍她的手,表示安抚。 陈思静看见了,就把目光投向陈思梅:“区区小事,你犯得着这样夸张吗?什么姐妹不和没有家教,是不是你跟奶奶说的?” 冼氏大怒:“泼辣丫头,平时纵容你也就算了,今儿个越发放肆。掌嘴,给我狠狠的掌嘴!” 两名五大三粗的嬷嬷应声而上,老鹰扑小鸡似的抓住陈思静,举起巴掌就要抽陈思静耳巴子。 “好过分。”叶怡然急得连扯叶斐然,“二丫,快想个办法吧!” 说白了,要不是为了维护她们两个,陈思静也不会被陈思梅整啊! 叶斐然想了想,弯腰捡起花盆中的土坷垃,扬手朝那嬷嬷胳膊扔去。她准头奇佳,“啪”的打中了手臂麻穴,那嬷嬷“哎哟”一下,没有打成陈思静。 但这样一来,也成功把大家伙的注意力吸引到叶斐然身上了。 ——一个衣着普通,气质乡野的壮实丫头。 第308章 骄横跋扈以及护短 第308章骄横跋扈以及护短 今天叶斐然和叶怡然穿的已经是平时的好衣服了,叶斐然是那身胭脂红褙子及桃色马面裙,叶怡然是浅绿的一身袄裙,两个人都带着银钗子和银耳环。 而且,她们两个五官实在不差,白净清秀,杏眼潋滟。 奈何陈家上上下下一双富贵眼睛,只看她们带的是银子而不是金子,就十分瞧不上。也才有了刚才陈思梅那一番奚落。 那老太太不善地盯着自己,叶斐然故意大声对叶怡然说:“原来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是这样的呀,姐妹不和,今天真是开了眼界!” 叶怡然不知道妹妹葫芦里卖什么药,有点儿生气地说:“二丫,我让你想办法帮一下静静,你在胡说什么?” 叶斐然说:“我没说错呀,刚才姐姐来刁难妹妹,现在妹妹又因为姐姐挨打。俺们村子里可从来没有这种斯文好戏看,都是姐妹俩直接上手撕扯狗脑子打出猪脑子。我这还是头一次知道,动动舌头也能害人,真是精彩!” 边说,边大力鼓掌起来。 叶怡然更生气了,大声说:“要不是为了维护我们,她也不会被她奶奶责罚!” 她们两个高声说话,顿时把冼氏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冼氏看到叶斐然和叶怡然那身土里土气的打扮,首先眉头就皱在一处了。倒是陈海浩想起了什么,问陈思静:“那两位姑娘是谁?” 陈思静吸了吸鼻子,说:“是我的朋友。胖的那个叫叶斐然,那猎豹英雄成甯的妻子,神童成远虞的娘,我们家酒楼上的金银菜、大黄瓜、辣椒酱机器,都是她给弄的。是我最好的朋友。瘦的那个叫叶怡然,是她姐姐。” 陈海浩吃一惊,“她就是那个制造辣椒酱机器的人?没想到竟然是个农家小娘子!” 小虞神童的名声在城里很响亮,陈海浩也是如雷贯耳。 冼氏却道:“哪里来的乡下丫头,怎么敢在我们家里大声喧哗?” 谁知道叶斐然听见了,完全没有冼氏想象那样,害怕得跪下求饶。那胖丫头反而拍手大笑:“果然是亲生的奶奶和孙女,说话语气跟那个哭唧唧的小白花一毛一样呢!乡下丫头又怎么啦?吃你家大米了还是穿你家衣服了?皇帝家还有三门穷亲戚,我就不信你们家一个乡下人没有,耍什么威风?” 陈家人全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这胖丫头竟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当面扫老太君的面子,反驳她说话! 冼氏在陈家颐指气使了几十年,气得浑身发抖:“可恶!大胆!” 叶斐然掐着腰道:“没错,我就是很大胆!因为我一没有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前面欺负人后面摆是非;二没有仗势欺人仗着自己家里有几个钱就对自家客人蹬鼻子上脸,乡下人穷鬼不离口;三我有家教,行得正站得正,没有某些小白花那样,利用自家奶奶的善心借刀子杀人。” 冼氏气得脑子嗡嗡的,陈海浩却不是傻子,看着陈思梅的眼光,就起了怀疑。 叶斐然的话,句句都说到点子上了。对方是客,哪怕再穷,能邀请上门的都是客人,若真如那胖丫头所说,陈思梅欺负了客人回头又对冼氏摆弄是非,传出去就是个大笑话。 何况,这件事吃亏的还是他的爱女! 他是男人,不方便管这种事,就对旁边自己妻子,也就是陈思静的娘亲赵氏使了个眼色。 刚才老太君发脾气,赵氏不好说话,陈海浩替妻子挡了。如今该赵氏出来了,她也不含糊,上前一步,问陈思梅:“大姐儿,成家小娘子说的是真的吗?你刚才真的对着这两位客人出言不逊,骂她们乡下人穷鬼?” 陈思梅搂着冼氏胳膊,躲躲闪闪地,说:“我不知道她们是客人,以为是哪房的丫头,就盘问了两句。我不是故意的。” “这不是担心今天是二妹妹的寿辰,那些丫头乱跑的话会冲撞了客人,失了我们陈家的体统么。” “二妹妹,你千万别怪我,姐姐向你认错了。” 说着,她走到陈思静面前,作势要下跪。 冼氏见状,露出欣慰笑容:“我们家梅梅一向是个懂事的。这次也是无心之失,你大度点儿,别怪你姐姐。” 陈思静满腔恼怒,不语,憋得眼睛都红了。 就在这时,叶斐然的笑语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哇,姐姐,静静维护我们,她姐去告个状就得被掌嘴,她自己被人戳穿就轻飘飘认个错。这妹子的脸皮是不是用咱们村子里的老牛皮做的,厚得很呀!” 她耿直的说话,顿时把陈家一家人的脸都给说绿了。 陈海浩面子搁不住,也有些生气,瞪了叶斐然一眼。叶斐然不甘示弱,回敬他一眼。连自己女儿都护不住,光会给钱富养有什么用,愚孝! 冼氏气得浑身发冷,抖个不停,说:“死丫头!谁教你这样说话的!” 叶斐然说:“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对,真的是太对了,就是说得对,才会让人生气啊。 陈思梅见势不妙,那帕子嘤嘤嘤起来,扑通向着叶斐然下跪:“这位客人,刚才是我言语冒犯了你。我这里向你赔不是了。” 叶斐然侧过身,说:“别别别,小白花呀,你可别跪我。我受不起。回头你又搬动你那三寸不烂之舌,到处造谣我。你是有钱人,陈家大小姐,我只是个乡野小媳妇儿,你要毁掉我,还不是跟捏死只蚂蚁一样!” 她说话难听,可全都是真相呀,陈海浩原本还恼怒叶斐然没大没小,如今慢慢地,背脊上冷汗就出来了。 这丫头,句句诛心! 加上刚才女儿怎么介绍她来着?神童的娘亲! 一般的蒙童仕子,陈家可以不放在眼内,然而那个神童,据说已经直接入了宁昌王府的眼了,这事儿,只有圈子里极少数的人才知道。 没有人比陈海浩更清楚自家母亲的骄横跋扈以及护短,现在恐怕母亲已起了杀心。以前陈思梅那边有一些丫鬟就是这么悄悄没了的。 若是叶斐然他们出了什么事,结果可大可小的。 宁可信其有,陈海浩不能冒这个险! 第309章 老奶奶就跟我亲奶奶似的 第309章老奶奶就跟我亲奶奶似的 他上前去,说:“小娘子,你放心。这里没有人敢动你。也请今天这里发生的事,小娘子多多成全,不要传了出去,坏了我们陈家名声。” 叶斐然说:“奇怪了。为什么你不去跟你女儿道歉,要跟我说话?我又不是那个小白花,我忙得很,没空嚼舌头坏你们名声。” 她这么说,陈海浩反而松了口气,说:“你当真不说?” 叶斐然指着陈思梅说:“让她给我道歉,我就不说。” 陈思梅大怒:“臭……” 想起现场还很多长辈,不能露马脚,急时憋住,嘴角抽抽几下,变成哭腔:“小娘子,你何苦这样逼我!” 倒显得是叶斐然咄咄逼人了。 冷不防,叶斐然气运丹田,“呸”一口唾在地上。 陈思梅躲都躲不及,小脸“刷”的拉得老长,厌恶轻蔑五味俱全。 叶斐然转头对叶怡然说:“姐姐,原来城里人是这样的。骂了别人之后,哭两声就用不着道歉了。这招真好用,咱们回头在村子里学学,或者下次我送儿子去明海书院时,跟别家的爹娘聊聊,问问是不是这样?” 叶怡然说:“对呀,反正咱们三五天就要进城一次,送货啊赶集什么的,都问问。” 话音未落,这回轮到冼氏紧张了,真要被这两个丫头传出去,她们陈家的脸面可就真没有了! 都怪陈思静这不省心的小妖精,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 冼氏把这笔账一点儿不漏地,全部记在陈思静头上,心里盘算如何秋后算账,但明面上还是得无奈就范,不情愿地对陈思梅说:“梅梅,去道歉。” 陈思梅银牙咬碎,委屈万分地来到叶斐然姐妹面前,福了一福,低声说:“对不起。” 声音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 叶怡然侧过耳朵:“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真话。 陈思梅却不这样认为,她眼睛里泪水都打着转了,但冼氏严厉地看着她呢,只好又说:“对不起,刚才是我错了!” 说完之后,只觉得平生所受侮辱,无过于此,“哇”的一下,捂着脸,哭着奔走了。 两名丫鬟跟着她追赶过去。 冼氏气呼呼地说:“好了,这件事结束了。走吧!” 叶斐然笑嘻嘻地屈膝行礼,说:“老奶奶,谢谢您给我们主持公道。” 冼氏对她讨厌得要命,哪儿还有心情受她的礼,胡乱挥挥手罢了。 明知道她讨厌,叶斐然还是得把话说全了,她说:“老奶奶精神健旺,我瞧着亲切得很,倒是像我亲奶奶似的。对这么好的老人家,应该多点儿孝顺嘛。有些不如意的小事情就私底下解决了。一会儿提到家风一会儿提到名声的,让老人家忧心,别说自家人看着不像话,我这个乡下人也觉得过分的。奶奶,您别生气,我祝您长命百岁了。” 一席话,大家又纷纷点头。 就连冼氏,气恼也消散了几分。 这些乡下人命贱,口里说出来的话有福气,叶斐然这祝她长命百岁的,比一般人口里说出来的吉利。 当然,如果冼氏知道叶斐然亲奶奶是村子里出名抠门小气胡缠蛮搅的泼妇时,还会不会这样想就另说了。 冼氏放缓了几分语气:“罢了。今儿这么一闹,我也乏了。你们自个儿玩去吧,我得歇歇去。” 回过头来对赵氏说:“老二家媳妇,你来给我捶捶腿。海浩,你跟秦府那边说了,今晚的酒我就不去了,你替我去点个卯罢。” 老太太又一阵风的走了。 他们一走,女孩子们才涌上来。 陈思娴说:“姐姐,你们胆子真大。我吓死了。” 陈思静说:“二丫,多亏了你。” 叶斐然却知道这时并非出风头的时候了,低声说:“你在家里也不容易,那姐姐是个不简单的,你得注意点了。很容易吃亏!” 陈思静点点头,说:“今天不是说话的时候,回头你到酒楼里,我细细跟你说。” 另一边,程淑悄悄对邓小溪说:“没想到那二丫这么厉害,大道理一套套的,偏还真是有理。” “也是陈思梅做得太过分。”邓小溪道:“我娘就经常这样教导我的,我在家里跟姐妹们有什么争吵,就找娘好了。别烦扰到老人家。叶斐然说得有道理,看来她能教导出神童,不是没原因的。” 大家又略坐了一坐,摆过了饭,才散了。 …… 大顺军大捷,攻取若氏重镇墨兰城。 大水泡子军卫所内,沉浸在一片胜利的喜悦中。成甯接到捷报后,边即刻安排人留守城中,自己率领大部队前往墨兰城与项恺镍汇合。 成甯率军队抵达墨兰城下之时,正是大年初六早上。 东方刚露出鱼肚白,积雪初融,大漠上斑斑驳驳的,一块黑一块白,弯弯的月亮河畔,那低矮的土黄城墙出现在大顺军面前,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成甯说:“吹号角。” 他换上一身布衣,斗篷,黑纱面具,当日那名神勇杀敌的猛将如惊鸿一瞥,神隐在将士之中。 他又变成那名运筹帷幄的军师计先生,隐匿在军中。 “呜呜呜——” 雄壮的号角声响起,声震原野。 项恺镍身披虎头明光铠,头戴饕餮盔,站在城头,笑道:“计先生,我等你好久!开城门!” 成甯仰头和他相视而笑。 城中人自然修整去,项恺镍道:“我已经安排了流水宴席,咱们犒赏三军,好好庆祝一番!” 成甯说:“不必忙。我这里,还有计较。” 项恺镍一怔:“什么?” 成甯说:“你附耳过来。” 他对项恺镍耳语一番,项恺镍欢容稍敛,说:“我明白了。” 成甯说:“他素来多疑,趁着你刚取得大捷之时,敲打你一番,也是正常。” 项恺镍道:“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他。若不是为了这千里江山和无辜老百姓,我也学你那样,撂挑子走人,管他死活。哼!” 成甯拍拍他肩,说:“别说傻话了。走吧。” 项恺镍见他时不时回头到处张望的,问:“你看什么?担心有刺客刺杀你不成?” 第310章 隐约有人窥视 第310章隐约有人窥视 他这话明显带着开玩笑语气的,眼前人从小习武,天底下能打得过他的恐怕一只手数的过来。 成甯说道:“不是,我从除夕开始,不对,是更早之前,就隐约感到有人在窥视我。那种感觉却没有恶意……” 项恺镍吓一跳:“什么?有人在窥视你?哪里来这样的绝世高手?” 成甯说:“一共三次,第一次牙旗折断的时候,第二次除夕,第三次年初一晚上,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真是好生奇怪……” 项恺镍道:“那肯定是你操劳军事,太过疲乏以致产生幻觉了。来来来,我已经吩咐人为你准备好洗澡水,去泡个澡,好好喝一顿酒,睡一觉。担保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种怪事!” 成甯难以说清,也就不说了。 墨兰城缺水,也不知道是不是物极必反的缘故,浴池子修得金碧辉煌、美轮美奂,而且充满异域风情。成甯脱去披挂,走进专用浴池内,两名美女一左一右,跪在地上匍匐行礼:“奴婢见过计先生。” 成甯摇了摇身子,险些栽倒:“……” 美女抬起头,两双黑葡萄般的眼睛水盈盈地看着他。 遂明知故问:“谁派你们来的?” 其中一名美女道:“是……是项将军派我们来的。” 果然!项恺镍这家伙,死性不改,迟早死在女人肚皮上! 成甯脑门上跳出一个十字,眼神凌然:“我不需要人服侍,你们都出去吧!” 美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是城里着名的美女,城破之前追求者无数。奈何一朝城破,逃跑不及,幸喜项恺镍管束部下甚为严格,才避免被蹂躏的悲剧。就算这样,也从墨兰贵族小姐,沦为奴婢,被派来浴池子伺候。 老实说,当她见到成甯的时候,心里是窃喜的。 论相貌、为人、地位,计先生都是上上之选……与其伺候不知道什么臭男人,不如想办法跟了他。也算是终身有靠。 她膝行几步,抱着成甯大腿,苦苦哀求:“计先生,不要赶我们走,我们会被打死的。” 成甯厌恶不已,想要抽身出来,但那美女反而抱得更紧了。 被逼得没办法,成甯只好抬脚把她踹了出去。 美女横飞进了浴池里,溅起一地水花。 另一个美女:“……” “我、我这就走,我自己走!”她倒是乖觉,一溜烟的消失了。 成甯裹了毛巾,急匆匆离开浴池。 “项恺镍!你给我滚出来!” 项恺镍正在账中饮酒,成甯裹着浴巾半光着身子闯进来,吓得歌姬们四散哄逃。成甯一把揪起项恺镍衣领:“浴池子里那俩女人你给我安排的?” 项恺镍说:“你不喜欢?” 成甯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以后你再给我自以为是的安排,我们兄弟都没得做!” 项恺镍意识到他真的生气了,不可思议道:“你小子不是吧,就没有憋得难受的时候吗?对了对了,你娘子胖乎乎的,还是说你喜欢胖的?” “滚!”成甯一脚踩在项恺镍脸上,碾了几碾,“反正我话搁这儿了。你再敢有下一次就试试看!” 项恺镍哀叫:“难道你就只好那一口嘛!” 成甯说:“不是只好那一口,是只有那一口!” …… 如果叶斐然听见成甯的说话,她一定会翻着白眼,吐槽。什么这一口那一口的,当她是冰激凌么?但她听不到,后羿之眼只剩最后一次,她要节省着用。 时间一眨眼到了正月十五,闹过了元宵之后,一家人就着手收拾行李,帮小虞搬到镇上林驿家里去。 坐着牛车到镇上去,来到五经里的街口,这儿一扫过年时的冷清,人来人往的,挤得水泄不通。 叶怡然很惊讶:“怎么人多了那么多?” 叶斐然道:“都是赶考的仕子。眼下离两科考试都只剩下两个多月了,时间紧迫。我们别往人堆里凑热闹了,赶紧去找林驿的家。大家小心点财物,别被小手摸了。” 苏氏说:“不用找了,那不是林公子么。” 果然,在五经里的路口,竹青长衫的林驿站在那儿,看样子已经站了一段时候了。看到了叶斐然一家,林驿走上前说:“可算把你们等到了。我担心这边人多,你们又不熟悉地方,就提前来路口等着。来,跟我来。” 说罢,他转身就向巷子深处走去。 林驿住的地方在五经里中段,三间门面,两进。 当门是个茶叶铺子,地方很幽静。穿过茶叶铺子,是一个天井,中间有井台和一棵很大的石榴树,一边灶屋,一边给茶叶店的人住。 中间一进二层楼,楼下小小的厅堂,楼上是林驿母亲孔夫人住处。 林驿自己住的屋子在最后一进,三间屋子,东西两间厢房,除了书斋之外,小虞、林驿、甄先生,住得满满当当的。 甄先生留着山羊胡子,体型清瘦,和古往今来一切有学问而不得志的文人一个模板似的。 除了给甄先生的束修之外,叶斐然送来自家腌制的腊肉、腊鱼、腊鸭。可惜成甯不在,如今少了好多野味。但她在空间药田里带了两朵灵芝出来,孔夫人看见了,爱不释手的:“太破费了。这么大的灵芝!” 叶斐然说:“这是先前在山上采的,总舍不得用。也是林夫人这样尊贵的人儿,才配得起用这种灵芝呢。” 孔夫人听了,果然又更加欢喜,十分殷勤地留了饭。 席间男一边女一边,林驿自陪甄先生吃饭,顺道一同引荐小虞。 由始至终,林驿和叶怡然都没有跟对方接触,只有暗中对几眼。 就这几眼,要不是叶斐然刻意去注意他们,也没办法捕捉到。 她十分欣慰,起码姐姐不是恋爱脑,不会做出逾礼的事情来。 吃完饭,叶斐然又叮咛了小虞几句,不外乎是好好读书,家里一切安好,不必挂牵等等。小虞两眼泪汪汪的,很不舍得叶斐然。叶斐然抱抱他,就离开了。 第311章 北境来客 第311章北境来客 送别了小虞,苏氏母女三人在大街上走着,叶斐然心里空空落落的。 苏氏说:“发生这么大的事,应该设法写封信告诉成甯才对。二丫,成甯到底去什么地方啊,怎么音讯全无的?” 成甯走了好几个月了,连一张纸片都没有,难怪苏氏这样问。 叶斐然说:“听说是跟着船队去北方。具体去哪儿,他说了我也不懂,记不得了。” 叶天宇进了军中历练是进了明面的,但成甯走得相对比较秘密,家里人除了她之外,都不知道。 苏氏唉声叹气的。 叶斐然苦笑,再这样下去,估计瞒不久了! 叶怡然自从离开林家之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害相思呗。她脚下好像踩着棉花似的,脑子里全都是林驿的一颦一笑,忍不住跟着学他的笑容,冷不防迎面撞中一个人:“哎哟!” 那人岿然不动,伸手扶住她:“小娘子,不好意思,没伤着你吧?” 叶斐然听见这边响动,过来问:“姐姐,你还好吧?” 那人目光却落在叶斐然身上,从怀里拿出一张画像来,打量片刻之后脸色一变,就那么在当街当巷人来人往的地方单膝下跪:“下属见过夫人!” 叶斐然吓一大跳,赶紧把他扶起来:“你是谁?” 一股铁血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她猜到了什么! 果然,那男人低声说:“在下名叫薛长东,乃受计先生之命,捎来口信。” 叶斐然看看左右,说:“请借一步说话。” 她把苏氏和叶怡然打发到前面脂粉店去,自己跟着薛长东来到角落僻静处。叶斐然深吸一口气,连珠炮地问:“你是相公叫来的?他现在怎样了?什么时候可以回来?你有见到叶天宇吗?” 这最后一个问题是帮苏氏问的,实话说,军队是熔炉,有成甯在,她才不担心那叉烧。 薛长东被她吓一跳,心想这姑娘看着少不更事的模样,真情流露起来半点不掩饰啊。 又想到北境上传说的,计先生公然拒绝项将军送的两名美女,以致其中一名美女羞愤撞柱的传言。莫非,计先生真的对自家夫人一往情深如斯? 薛长东说:“是的。计先生目前很好,他们已用奇计攻取北境重镇墨兰城。不日将会班师回朝。他命下属先来向夫人报告,对夫人说,请夫人不必担心,在蕉园里安心等他回来即可。此外,那位叶小爷也在军中表现勇猛,累计首级达十名,已被升为什长。” 叶斐然蛮欣慰,说:“辛苦您一路奔波了。我这边也有话麻烦你带回去。” 她把小虞跟着林驿读书的事,一长一短的告诉了薛长东,让他务必带给成甯。 薛长东一一答应了。 叶斐然随手在袖子里摸了摸,才摸出一块银子,有点儿踌躇,她看得出来薛长东不是缺钱的主。 一两分碎银子,打发乡人足够,却不能打发这种人。放开了银子,用意念从空间里取出一瓶接骨膏,递给薛长东。 “初次见面,不知拿什么做见面礼好。我在同和堂学医,刚好师父给了我这个,借花献佛罢。”她笑着说。 薛长东有点儿愕然,哪儿有人一见面就送膏药的?但当他接过那小瓷瓶打开一看,只觉得一股香味扑鼻而来,立刻整个人都精神了,知道这药膏非同小可,郑重收起,对叶斐然拱手道:“谢谢夫人大礼。” 叶斐然说:“不客气。” 薛长东说:“那,长东不便现身,这就去了。这几日长东都会留在镇上,夫人如有什么吩咐,可以拨动此金铃,长东片刻便赶到。” 他双手奉上一枚钗子,钗头是一个圆圆的金铃,拨松了机括之后,转动金铃,叮叮有声。 叶斐然弯弯嘴角:“好。” 她把钗子细心藏好,转身离开。 看着那肉呼呼的身影,薛长东挠挠头:“奇怪,明明看着和那美人儿差远了,她是怎么迷倒计先生的呢?” …… 叶斐然若无其事地去和母亲姐姐汇合,三人在镇上买了点东西,叶斐然就说:“来都来了,我们去骡马市看看吧?” 苏氏说:“你真的要买牲口?” 叶斐然说:“是的。没有那东西,始终不方便。” 叶怡然说:“可是,我们家也没有人会套车啊,打理牲口也是个体力活。我倒是觉得不太划算的。” 叶斐然拗不过她们,只好打消了念头。不过有个地方是一定要去的,就是云霓裳。 年都过了,苏氏也该出山接活了。这是她最大的进项,必须要去赶个早,好接最好的活儿。 来到云霓裳,却看到店堂里,包括高管事在内,一群人围拢着,喋喋不休地讨论着什么。 苏氏说:“估摸着他们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在商量。我们绕远点,等他们散了我再去找高管事吧。” 谁知道,话音未落,高管事就发现了她,大声说:“苏大娘,你来得正好。过来帮忙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苏氏听见了,边走过去。 一件金碧辉煌的绣屏,放在那儿,绣屏上两只孔雀一上一下,站在佳果满枝的荔枝树上,满满的南方气息扑面而来,竟是一幅难得一见的刺绣画。 遗憾的是,这个刺绣画屏上,被不知什么东西毁了好多小洞洞,有大有小,密密麻麻。绣屏的绢丝,也泛黄了。 趁着苏氏她们观察打量这副画的功夫,高管事说:“这幅画是一个朝阳当铺送来的死当,说是有贵人想要这种南绣屏风画,正好翻出一幅来。原以为泼天富贵落到自己头上,没想到这画儿被虫子驻了这许多洞洞。当铺的韩朝奉来求我想法子,把这幅画修补好。半年为限。可我拿回来两天了,问了好些绣娘,都不敢揽。” 高管事愁眉不展。 叶斐然对刺绣一窍不通,只是瞧热闹罢了。但苏氏和叶怡然,却看得很入神。 苏氏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那刺绣,被另一名绣娘瞪了一眼:“别乱摸,这荔枝和孔雀羽毛上,都是真正的金线,摸坏了你赔偿得起么!” 第312章 废去我的眼睛 第312章废去我的眼睛 苏氏也不生气,平心静气地说:“吴绣娘,不下手去摸,怎么知道刺绣的纹路?不搞清楚纹路,怎么辨别针法?不辨清楚针法,又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修补?这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 她跟着老秀才父亲读过几天书,非一般绣娘可比,三言两语,把吴绣娘压下去了。 并其他绣娘,也都不再言语。 苏氏小心翼翼地把那副绣画细细摸了一遍,对高管事说:“高管事,我们借一步说话好吗?” 高管事带她们到了账房中,充满希望地问:“苏大娘,莫非你能够修补这幅绣画?” 苏氏点点头:“是。” 高管事喜道:“那好!” 苏氏说:“你能开多少价钱?” 高管事很意外:“价钱?嘿嘿,价钱好说嘛价钱……” 他有些惊讶,苏氏平时都很好说话的,基本上来接活儿,都是他开多少是多少。怎么这次破天荒主动开口问要价了? 一时之间,高管事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价格来。 不是因为价格太低,恰恰相反,价格太高了。 平时苏氏接的活计,都是一两百文钱,最多也就几分银子,顶天没有超过十两银子去的。 可是韩朝奉给这副画的成本估价,是五千两!如果苏氏做坏了,绣房就得赔五千两给韩朝奉!高管事怕自己说出来了,苏氏也接不住! 苏氏很认真地说:“高管事,你说呀,是不是价钱太高了,你不好开口?” 高管事脑门子上冷汗都下来了,他说:“苏大娘,你打算要多少银子?” 苏氏沉吟了一会儿,怯生生地伸出三个手指头。 高管事试探着问:“三十两?” 苏氏摇头。 高管事不安道:“三……三百两?” 苏氏摇摇头:“三千两。” 高管事霍地站起来,苏氏紧接着说:“高管事,不是我狮子大开口。这个绣画上制作巧妙,针法高超,其中大部分使用的,是南绣中的‘盘金绣’手法。这门手法需要两名绣娘互相配合,一个打下手,分线、界线、定线,一名师傅,进行最终完成。只要错一个步骤,整个绣品就毁掉了。” “那副画上,虫眼密密麻麻,需要用到的丝线颜色细微难辨,不可错一分颜色,表面看来,是一个绣品,实际上工作量等于成百个绣品,复杂无比。” “您的工期又赶,半年时间要补得分毫不差,我敢说,整个西江镇上除了我,无人敢应。我的娘亲、奶奶,都是在绣房呆过的,祖传下来的针法,三千两,一点儿不会要贵你的。” 道理是这样,高管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苏大娘,你一开口就是三千两,是要吓死我!” 苏氏很认真地说:“就算是吓你,也不亏这个价。因为我自己还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高管事问:“什么代价?” 苏氏说:“我的眼睛!” 在场所有人,都惊了。 “什么?” 苏氏缓缓道:“做绣活,本来就费眼睛。这副绣画构图复杂、用色丰富、工程浩大,工期还那么急。我少不免需要日夜赶工。等完成这副绣品之日,恐怕我的眼睛也已经废了。虽不影响日常行动,但是视物模糊重影,眼前如千万只蝙蝠飞蛾扑腾,想要继续做绣活儿,却是不能了!” 听的人胆战心惊,背脊冷汗直流而下,说的人却一脸坦然,苏氏早就做好了觉悟。 叶斐然忍不住说:“娘,要么就不接了吧!” 如果真的像苏氏所说,做完这副刺绣画的代价太惨重了! 苏氏说道:”二丫,我们得接。娘需要这笔银子。你别阻止我,你太奶奶,你外婆,老了之后眼睛没有不出毛病的,这是每一个绣娘的命运。与其在日复一日的小活上磋磨光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不拼尽全力,完成一副很可能上达天听的盘金绣画呢?” 苏氏话音才落,高管事又惊了,“苏大娘!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 苏氏淡淡一笑,说:“怎么知道这幅画是贡品,又或者说,即将献给皇上做贡品,对吧?” 高管事脑门上青筋暴凸,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苏氏说:“原因很简单,我奶奶小时候在绣房里,也接触过绣品。那是老王爷让她们做的活计,我见过摸过,自然有印象了。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话说到这个地步,叶斐然忽然觉得,再阻止苏氏,反而不厚道了。 谁没有一点儿追求? 谁不会在自己真正热爱的事情上,肝脑涂地一把? 高管事也被深深震撼了! 然并卵,三千两,真的远远超出了他的心里价位! “高管事,店东来了。” 说迟不迟说早不早,焦氏从宁县县城下到镇上分号来了。她的身边还跟了一个妇人,眉眼和程淑有几分相似。叶斐然一个照面就认出了,那应该是这边的分号店东、程淑的母亲。 高管事见店东们齐齐来到,忙上前恭迎:“小的见过焦夫人、罗夫人。” 原来程淑母亲姓罗,罗夫人略点点头,一开口就问:“听说,那幅刺绣画找到人能修了?” 果然是冲着那幅刺绣画来的! 叶斐然怀疑,搞不好这两位夫人一直呆在店里,听说高管事把人带进账房,马上就来了。 能够让云霓裳上上下下如此重视,看来,苏氏的推测恐怕也不会有错。 这幅刺绣画,果然将会有大作用。 高管事说:“这位苏绣娘,说精通盘金绣。能够修复画儿。但她要价三千两工钱。小的不敢妄下决定,还请两位夫人决议。” 焦氏和罗氏对望一眼,都很惊讶。 焦氏说:“三千两?” 从她们进门开始,苏氏就一直低着头,不敢和这些地位尊贵的妇人们对视。听见焦氏问自己,她恭敬地说:“回夫人,是的。” 焦氏说:“这幅画,韩朝奉那边的保价是五千两,如果你弄坏了的话。我们绣房不光会亏你的工钱,还得赔偿那边五千两银子,一进一出,就是八千两银子了。是我们这个分号一年的收益!你,可知道这其中的风险?” 第313章 密锣紧鼓 第313章密锣紧鼓 苏氏低着头说:“我知。” 她态度虽然恭敬,但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 焦氏又不是傻子,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说:“就这样,你也坚持要三千两?” 苏氏说:“是。刚才我已经和高管事辩说清楚了,我接了这个活计眼睛就要废掉。三千两,一点儿不冤。” 焦氏和罗氏低声耳语了一会儿,末了,对望着点了点头。 罗氏说:“既然如此,这幅绣画就交给你了。但是我们这里有三个条件。” 苏氏说:“愿闻其详。” 罗氏扳着手指头说:“第一,绣画珍贵,你必须留在我们云霓裳修补,我们包你吃住;第二,打下手的,必须用我们的人,有多少你可以用多少;第三,做完这幅绣画之后,你就当这件事再也没有发生过,不许跟这间屋以外的任何一个人提起一个字。” 罗氏又说:“如果你答允这三个条件,那么我们可以把工钱加到三千五百两。” 很明显,多出来那五百两是掩口费。 苏氏低着头想了想,叶斐然忍不住了,凑上去耳语几句。 苏氏有了主意,就对罗氏说:“我明白你的顾虑,我可以做到绝口不提。不过,我也有条件。我家里还有鸡鸭要喂养,我可以每天坐牛车来做工,但我必须住在自己家里,不能住在云霓裳。打下手的,可以用你们的人,但也得带上我大女儿。此外,三千两银子,我要一次付清。剩下的,都依你。” 罗氏大概也看出了,苏氏看着绵软,实际上是个有主见的,更重要的是,绣品都放出来两天了,只有苏氏这一个人来应。估计她说的是真的,除了苏氏,西江镇上没有人能接这活儿。 她和焦氏刚才商量的,就是必要的时候赌一把。她赌了:“好!我答应你!”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苏氏要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约定了正月十八正式开工。谈成了这一笔大生意,别的事情,母女三个也不再理会了,结伴出了西江镇,坐李大爷牛车返回火山村。 …… 回到家里,三个人关了门,这才敞开了说话。 叶怡然最激动:“娘,你何苦接那绣画儿?毁掉眼睛了,划不来啊!” 其实这也是叶斐然不解的,她之所以没有叶怡然那么激动,是因为想到自己的医术和空间里的药材。苏氏说的症状,不就是现代的飞蚊症嘛,她相信到时候凭自己的医术是可以治好的。 所以,叶斐然就没有作声。 苏氏一脸淡然地微笑:“傻丫头,我不是说了么,我急用钱啊。” 叶怡然道:“弟弟都已经去了北方了,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几千两银子?三千两银子,我们三个人一辈子躺着花都花不完了!” 苏氏点了点叶怡然脑门,又好气又好笑:“你真是的。什么一辈子花不完,你的嫁妆不要银子啊!” 叶怡然傻眼了:“哎?我?” 叶斐然心里打了突,看向苏氏。 苏氏却不说了,撵着她俩去睡觉:“你们快去休息。我乏了,要睡了!” …… 第二天一早,趁着做早饭的功夫,苏氏寻摸到蕉园来了。她对叶斐然说:“二丫,我有话跟你说。” 叶斐然说:“娘,你来得正好,我也有话跟你说。来,我们边做包子边说话。” 就算成甯和小虞不在,她一个人也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苏氏坐下来,边包包子,边说:“二丫,你觉得三千两银子的嫁妆,学正家里瞧得上不?会不会嫌咱们家里太穷?” 叶斐然一拍大腿:“我就猜到是因为这个!” 苏氏咬着嘴唇,笑:“你个坏丫头,鬼灵精,以为背地里干的事儿娘不知道!幸亏你们没有闹什么出格的,不然我大扫帚子抽你!” 苏氏说抽人只是嘴上说说,叶斐然才不怕,笑嘻嘻地猴在苏氏身上:“娘,这不是见姐姐相思病害得苦,想推一把么。我以后保证不闹这幺蛾子了!” 她闹得苏氏一身面粉,苏氏尖叫起来,“你快说说,三千两银子做嫁妆够不够!” 叶斐然说:“娘,你钻牛角尖了。说够,是远远不够的,林学正日后如果转做实缺,按照品阶应该是从五品的官儿,就算是一两万的嫁妆,也不为过的。但话又说回来了,对方明知道咱们什么家底,何苦打肿脸充胖子?置办得体体面面过得去,也就是了。我相信林驿看中姐姐,是看中她的人品相貌,决计不是贪图嫁妆家世。” 苏氏听了,稍为释怀了些,又呵斥道:“你瞧瞧这面粉!还不赶紧收拾了!” “遵命!”叶斐然笑呵呵地把现场收拾了,蒸好了热腾腾的大包子,准备到村子里找雇工帮菜园子翻土。 成甯走了之后,家里诸般重活没人做了,叶斐然越来越感到不方便。偏偏在古代,若是孤身女主人的话,雇个男长工都得小心翼翼的,会被人说闲话。她只能雇短工,还得雇一男一女,以免被人说闲话。 ——须知道周氏和叶文英那种人,是最擅长无中生有造谣生事的! 难怪那李寡妇得了一千两银子的赏钱之后,就卖掉房子搬到宁县里做生意了。听说她开脂粉店,卖得有声有色的,短短大半年功夫声名鹊起,跟城里的达官贵人们打得火热。 叶斐然故土难离,自问做不到这样。 …… “什么,你想要娶叶怡然?”孔夫人震惊地看着儿子。 林驿说:“是。请母亲成全。” 孔夫人不自禁手抚上心口,深深呼吸了几口。 半晌,方才缓缓睁开眼睛:“你啊。没错,叶怡然是个好姑娘,勤快,心地纯良,家里人口也简单。但她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农村来的姑娘。和咱们压根儿不是一类人,你就算要在镇上娶亲,哪家的小姐相看不得,为什么偏偏……偏偏……” 她话没说下去,又哽在那儿了。 孔夫人的反应,都在林驿意料中。他本来想要考中了举人之后再提出这件事,后来经过反复考量,如果自己中了举,来提亲的姑娘只会比现在更多,还不如现在就把事情定下来,早早安心了事。 第314章 娶妻娶贤 第314章娶妻娶贤 他说:“娘,儿子知道儿子任性了些。但古语有云,娶妻娶贤,叶大丫秉性良善,孝顺娘亲,疼爱弟妹,持家有道。城里又有谁家的小姐比得上了?儿子以后是要更进一步的,若是娶个娇娇小姐回来,三天两头在后院里闹,又怎能安心举业仕途?” 孔夫人皱眉道:“不是让你娶娇娇小姐,难道城里就没有贤良些的了?” 林驿说:“但是谁又能够做到好像叶大丫那样,小能打理家头细务,大能在妹妹被神棍捆起的时候果断求助里正?有勇有谋,是女中丈夫,儿子正需要这样一个女人啊!” 那一天,叶怡然跌跌撞撞冲进里正家里,扑通一下跪在里正跟前。 那双黑亮亮的眼睛就此撞进他的心里,再也走不出去了。 儿子坚持,孔夫人无奈,“你这家伙,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我知道了,你先给我回去念书。事关重大,我不敢做主,我得写信回去跟你爹商量。” 林驿知道这件事急不来,无声地行礼告退。 没想到,孔夫人直接赶回宁县去找夫君面谈了,面谈的结果还很顺利,林学正蛮赞同这门婚事:“好啊。叶家的事迹我听说过。他们家二丫在端午的时候救了宁昌王世子夫人,事后毫不居功。包括教出了那个神童。这种门风的家庭不会穷太久的。就算是,只要人好,我们多给一点银子也没什么。” 孔夫人还是有点意难平,说:“你居然赞成呀?我是没想到驿儿会看上一个乡下丫头的。唉,都是我太惯着孩子,早知道有今日,当初我就不去火山村,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林学正说:“你别钻牛角尖了。我这儿还有个小道消息说与夫人知,那个成远虞,早就进了宁昌王府的眼。世子夫人当时可是一心想要接他过去,跟着小公爷一块进京伴读的。如果抬举了他们,对我们只有好处!等他们有一日红了,我们再巴结就来不及了。” 孔夫人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说:“你该不会哄我吧?” 林学正说:“怎么会呢。我对我家夫人,一向坦荡荡的,知无不言,其心日月可鉴!” 还妆模作样地,举起三个指头向天。 孔夫人被他逗得“噗嗤”笑出声来,娇嗔道:“哼!老不正经的!幸亏孩子没在跟前,不然都叫他看笑话了!” 夫妻俩商议已毕,孔夫人难得回家一趟,就说:“姨娘们都好吧?” 她的奶娘赵嬷嬷说:“都在外面候着,准备给夫人请安呢。因见夫人和老爷在说话,就没敢进来。” 林海壮贵为学正,若是日后结束学正转为实缺的话,按品阶是从五品的官职。这样身份的人,身边没几个姨娘是不可能的。孔夫人心里虽酸,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好在一直以来林海壮都独宠她,那些姨娘也听话,她在林府还是很得意的。 她说:“让她们进来吧,嬷嬷也真是的,不快点跟我说。外头那么冷的风,吹坏了怎么办!” 赵嬷嬷说:“是我不对。” 一时三位姨娘鱼贯而入,按照各人位置高低站了,一块儿跟孔夫人请安,满屋子里顿时莺莺呖呖,好不温柔。 孔夫人忍不住微微得意,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家里情况,忽然之间,年纪最小的三姨娘宋氏晕了过去。 “宋姨娘,宋姨娘你怎么啦!” 屋子里顿时大乱,赵嬷嬷赶紧去请了大夫来。 结果,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大夫把了脉后,告诉在旁边等着的林海壮及孔夫人:“恭喜二位,姨娘有喜了!” “什么?” 一屋子人,有惊有喜。 送走了大夫之后,林海壮喜不自胜,当晚摆了一场家宴,小小地庆祝一下。 只是席面上,孔夫人的笑容不免有些勉强。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孔夫人独自坐在房中,低头黯然不语。林海壮回来时,自然心知肚明怎么回事,他来到夫人面前坐下,道:“夫人,宋氏有喜,你不高兴?” 孔夫人强自扯了扯嘴角,说:“怎么会,我一直担心老爷膝下荒凉,驿儿以后没有手足可以依靠。如今宋氏争气,是喜事呢。” 酸归酸,正室夫人的气度还是要有的。 林海壮喜悦地说:“我也是这样想的。以后宋氏生下的孩子就养在你名下,无论是男是女都好,妥善教养,长大之后,驿儿多个膀臂相互扶持。” 他这么说算是给了个定心丸王氏吃了,孔夫人稍感安慰,露出少许笑意来:“是。” 这一晚林海壮歇在夫人房中。 次日一早,孔夫人起晚了一些,梳洗用过早膳,就叫了赵嬷嬷到房中问话:“之前一直相安无事,怎么忽然之间,宋氏有孕?” 赵嬷嬷说:“从前夫人不在的时候,老爷对这些也淡淡的。但自从宋氏来了之后,他就一直很宠爱宋氏。特别是去年重阳节时,老爷带宋氏去登高,宋氏竟能吟两句歪诗,哄得老爷十分高兴。晚晚歇在她房中。这不,宋氏又年轻,就结了籽了。” 孔夫人哑口无言,心中后悔不已。 这几年来为了陪伴林驿,是她大意了!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就此翻篇吧,既然宋氏有了,就好吃好喝养着。老爷说了,孩子生下来也是养在我名下的。” 赵嬷嬷道:“是。这说明在老爷心目中,夫人还是第一位的,夫人请放心。” “放心?我的年纪越来越大了,只有驿儿一个,怕是放不下这个心!”孔夫人咬牙冷笑,“也罢。之前我不放心驿儿,住在西江镇照料他,竟被这起狐媚子钻了空子!既然如此,那就给驿儿提早娶了亲,驿儿有人照顾了,我就回来这边居住。” 她暗下决心,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夫妻关系上! 赵嬷嬷隐约也知道孔夫人此行回来的目的,躬身道:“少爷大了,夫人也该回来了。须知道夫妻一体,才是家里稳固的根本啊!” 孔夫人说:“没错。麻烦嬷嬷你去准备一下驿儿的庚帖,寻摸一个好的官媒,到火山村找苏氏提亲吧。” 第315章 三媒六聘 第315章三媒六聘 与此同时,火山村里,苏氏也找到了媒婆,如此这般说一番。 媒婆以为自己听错了,瞪着眼睛说:“苏大娘,你开玩笑吧!咱们乡下人,一脚牛屎味还没散掉,怎么可能说得上那种人家?我不去我不去,我怕被人大扫帚子打出门来!” 苏氏说道:“不会的。” 媒婆说:“对方可是官家少爷!苏大娘,这钱要能挣,你以为我不愿意挣?千万要掂一下自己斤两啊!” 正拉扯间,门外来了两个生面孔,都穿着细棉布好衣服,头上戴着首饰。其中一名高大壮妇人,手里摇着扇子,眉眼精明,“能说会道”四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正是本县官方媒婆——翟冰人。 和翟冰人一起来的,是西江镇一个专善接生买卖的牙婆,谢牙婆,属于中间人身份。 谢牙婆来到媒婆家门口,很客气地喊:“叶五婆子,在吗?” 媒婆听闻有人喊自己,忙弯腰出来,“在呢。哎哟,稀客呀,谢牙婆!咦,这位是?” 媒婆目光和翟冰人交接,疑惑,不解,她们都在彼此身上嗅到同行的味道。 谢牙婆笑道:“叶五婆子,我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先介绍一下,这是本县官里的媒婆,翟冰人。来,我们坐下说。” 媒婆灵敏的鼻子嗅到大买卖的味道,殷勤地往里让:“请进。” 进了屋子,苏氏站起身行礼告辞而去。 翟冰人目光落在苏氏身上,说:“早就听说火山村的姑娘出色,没想到这位媳妇也如此齐整。真是一块好地方啊。” 媒婆与有荣焉,笑眯了眼睛:“好说,好说。” 茶过三巡,谢牙婆这才对媒婆说:“叶五婆子,我们这次来找你,是想代表林学正家的小少爷,向叶怡然提亲的。” 媒婆好像被开水烫到,跳起来:“什么?” 翟冰人发现不对劲,说:“怎地如此惊讶?” 媒婆就把刚才苏氏来托自己向林驿提亲的事,一长一短的说了,最后一拍手:“我以为她们家癞蛤蟆吃天鹅肉,没成想是一桩天定姻缘!” 翟冰人笑道:“好一句天定姻缘,那还不赶紧追出去,把叶大姑娘她娘拉回来,咱们好好的把程序给走了?快点凑成这桩好事,咱们也好讨份丰厚赏钱咧!” 哪里还用她说,媒婆一阵风地追出去了。 “苏大娘!苏大娘!回来!”媒婆把苏氏拉回家里,翟冰人把孔夫人的意思一长一短的说了,而且把林驿的庚帖也一并带了来。 直到亮出庚帖那一刻,叶五婆子终于相信了对方的诚意,她比苏氏还激动:“苏大娘,大丫这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了。谁会想到她能飞上枝头呢!日后你也是老夫人的命了啊!” 苏氏也很欢喜,立刻把叶怡然的八字写了,交给翟冰人。 翟冰人妥善收了,说:“两位天定的姻缘,八字必定相合。我会尽快禀告明那边学正夫人,再来拜会苏大娘。” 苏氏拿出银子分别给了三边媒人,有礼貌地说:“那就有劳了。” 送走翟冰人之后,叶五婆子还沉浸在震惊中,不住念佛。苏氏对她说:“叶五婆子,这件事麻烦你先保守秘密,不要讲予任何人知道。” 叶五婆子一怔:“为什么?这可是大喜事啊!” 一介农家女白身嫁入官家,而且不是小妾,是正室!进了门就是正儿八经的少夫人!多尊贵啊!真真儿祖坟冒青烟了! 苏氏只是向叶老三家的方向望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叶五婆子就明白了。 “好,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说白了,叶五婆子自己也很愿意拿这笔媒婆银子。 苏氏喜气洋洋地回家里,叶怡然正在喂鸡,见她哼着歌儿走进来,问道:“娘,今天有什么好事,那样开心?” 苏氏打量着女儿:细挑身段,柳叶眉,杏核眼,面如芙蓉,体态轻盈。一身布衣钗裙,不着脂粉,就好像山边生长的芙蓉花,风流天然而生机勃勃。 她说:“没什么。娘高兴。对了,你这两天在云霓裳里待得习惯吗?” 在正月十八正式开工之后,她们进展很顺利。苏氏只用了一天,就重新界好了样子,还画出草稿来。接着带了三个帮手,一共四人把自己关在小屋里一阵苦做。 高管事见她辛苦,作主向罗氏求了情,允苏氏母女每五天休息一天。也是让她们歇歇眼睛,别熬坏了。 叶怡然笑道:“有什么不习惯呢。我现在啊,觉得自己生活在蜜窝窝里。天天有人管吃管住,风吹不着日晒不着,又不用干重活。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日子了!娘,我还有些不习惯呢!” 苏氏笑道:“不干重活还不习惯了呀?勤是无价宝,我的儿,不枉娘一直唠叨你。” 叶怡然喂好了鸡们,捡走了鸡蛋,顺便拍了一拍其中一只护着蛋炸毛的母鸡脑袋,关了鸡笼子笑道:“是。娘,我们又存了十来个鸡蛋了。我们现在又不缺钱,李大爷他们常给我们看屋子,辛苦他们了,要不把这个鸡蛋送他们吃了吧。” 苏氏说道:“成。你把鸡蛋放篮子里送过去吧。然后去蕉园,喊二丫来吃饭。” 叶怡然答应着,先去送了鸡蛋,然后去了蕉园。 “二丫,二丫!” 蕉园里空荡荡地,没有人?叶怡然屋前屋后找了一遍,都没见着叶斐然。她满怀纳闷,“难道她上了山?春天山上百草滋生,很多毒物苏醒,入黑就危险了……” 心中不免担忧,匆匆要出门上山去。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叶斐然的声音:“姐姐,我在这儿呢!” 叶怡然吓一大跳,拍着心口说:“二丫!你刚才躲在哪儿?怎么我不见你?” 叶斐然道:“我在后面菜园子忙活呢,没听见你喊我。” 叶怡然满腹狐疑,她刚才明明见菜园子里没有人啊? 但是见到叶斐然笑眯眯地,没有异样,叶怡然也就不多问了,说:“娘叫你过去吃饭呢。我们快走吧。” “好咧。我把门反锁了就来。”叶斐然说着,把大门反锁了。 真的好险,刚才呆在空间里忘记时间,差点儿穿帮! 就在刚才,空间升级成功了! 第316章 二级空间 第316章二级空间 升级到2级空间了!! 但就是在她眼前还停留着说明书上那:“空间升级成功。”时,叶怡然来了,害得她还没来得及看空间产生了什么新变化,就紧赶慢赶的跑了出来。 算了算了,还是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慢慢看吧。 …… 叶斐然回到娘家,苏氏已经做好饭菜了。她见苏氏不断在揉眼睛,心疼:“娘,才几天时间呢,眼睛就这么疼吗?” 苏氏微笑着说:“没关系,油灯的烟熏的。” 可是,娘在骗三岁小孩呢?明明看到她眼角都红了,眼泪不住地往外冒,一顿饭功夫,苏氏又揉了好几次眼睛。 叶斐然看不下去了,说:“娘,我去李大夫那儿给你抓点药吧。” 苏氏啐道:“你别胡来,娘又没有生病!” 叶斐然说:“就是一些保健药,去眼睛疲劳的。你等我一下。” 她飞快地吃完饭,奔出门。其实没有去李大夫那里,而是从空间里取了一点夏枯草,再到李大爷家里讨了一把黄豆。 李大爷家养牛,有时候要给牛添加豆料,黄豆是常备的。 然后叶斐然回到苏氏屋子里,只夏枯草和黄豆两样药材,四碗水煎成一碗,递给苏氏,道:“娘,你喝了吧。你把这个方子记下来,在绣房里若是觉得眼睛累了,就常常喝一点。包管很快会好。” 苏氏笑道:“这么简单?” 叶斐然说:“这是我从医书上看的。方子不在简单与复杂,而在对症。对症的时候,野草也能救命;不对症的时候,人参反而成为夺命的东西。” 苏氏喝了夏枯草煲黄豆的凉茶,过了一会儿,惊喜道:“眼睛真的舒服了!” “娘,你别哄我。哪儿会见效得这样神速!不过明天应该就好了。” 如果可以,她很想开发出现代那种眼药水,点一点在眼睛里就可以缓解疲劳,那该多好啊! 但是苏氏今晚是有大事要和两个女儿商量的,她放下药碗子,说:“大丫,二丫,你们坐过来。娘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你们说。” “今天,县城里来了官媒,三媒俱全地向我们家大丫提亲了。我已经把庚帖递过去了。” 叶斐然一下子咬住双手手指:“我的天啊!” 叶怡然则整个人愣在那儿了,只剩下一双眼睛咕噜咕噜转着。 苏氏说:“这事儿是赶了一点,不过大丫也十六了。而且学正家里……是我们高攀了人家。若是八字合好,这事儿也就定下来了。我们要抓紧时间修好绣画儿,给大丫置办一份体面嫁妆。” 叶怡然这才知道,苏氏咬牙挣命地接下这份活儿来的目的是什么。 她喊道:“娘!” 眼泪滚滚而下。 苏氏笑着摸她的头发,说:“别哭了,都定了亲的人了,别小孩子似的。二丫出嫁的时候,娘没有能力,没办法给她出嫁妆。轮到你了,无论如何也要尽力办一份好的。等你到了婆家,也能有个依仗。” 叶怡然抽抽噎噎的,只是哭。 苏氏见她也是没有什么心情去思考的了,就轻轻拍着叶怡然的背,抬头问叶斐然:“二丫,你也来出个主意,帮忙想一想,大丫的嫁妆单子里,有点什么好?” 这个问题可问着叶斐然了,活了两辈子,一次一辈子单身狗,一次穿过来就直接完了婚了。 置办嫁妆什么的,她也没经验啊。 从上辈子看的那些种田文穿越文里搜罗了一遍,衣服头面、金银妆奁固然重要,但对于叶怡然这种情况,最重要还是给她添置一点能带来收入的产业。 她打好了腹稿,说:“我觉得,头一件是给姐姐买两个门面,还有添置一点田地。这些都是能下蛋的母鸡,日后有了进项,都是姐姐的私房钱,不会坐吃山空。其余的衣服、头面、银子等等,我们这种条件的人家,和别家世家小姐是没办法比的,尽力而为就行了。” 苏氏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不赞成:“那怎么可以?如果连一件体面衣裳都没有,别人会瞧不起你姐姐的!” 叶斐然说:“如果衣着光鲜体面,口袋里一个子儿也没有,使唤个人都没个赏钱,这样的当家主母才叫寸步难行啊。” 苏氏皱起眉,怎么也没办法赞成小女儿的话。 叶斐然叹了口气,见识的局限,她不能怪苏氏。她说:“要不,问问姐姐的意见?” 叶怡然一直在旁边发愣,直到苏氏和叶斐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才回过神来:“我、我觉得二丫说得有道理。” “吃穿什么的,林府那边也知道咱们家家底如何,打肿脸充胖子其实没有好处。” “我看妹妹和阿成一步一步地白手兴家,从那破院到如今漂亮的蕉园,我觉得这样挺好的……现在林驿也只是个秀才,没什么需要充场面的地方,还不如有两个铺子收租,心里踏实。” 叶斐然一阵高兴,幸亏姐姐和她一条心! 苏氏见两个女儿都这样,自己也无话可说了,就道:“那好。二丫,我和你姐姐要到镇上做活。你最闲,给你姐姐买铺子的事情我交给你了。这是一千两银子的官票,你收好它。多除少补。” 叶斐然只留下八百两,退还给苏氏二百两,说:“娘,你欢喜得傻了?家具得女方家里打的呢,头面可以少一些,家具要长久用的,可不能含糊!” 苏氏笑道:“是了,多亏了你提醒我,不然我得忘了。” 她把二百两银子又收回去。 …… 晚上,叶斐然回到空间里。 空间比之前要广阔了一些,而且不是之前那简陋的茅草屋了,成了泥瓦屋子,还带了烟囱。息壤里长出了一些之前没有的果树,叶斐然来不及细看品种,决定先放一放,优先进屋子看看有什么。 屋子里的陈设只是比之前好看了一些,比较像武侠小说插图里头那种民居了,床上多了被褥和帐子。别的地方还是老样子不变。 叶斐然到床上去躺了一躺,蛮舒服的。 第317章 给你一个更舒适的家 第317章给你一个更舒适的家 “就是变好看了而已啊?其他东西呢?技能呢?新的功能呢?怎么都没有?”她躺在床上自言自语。 “啪”说明书凭空出现,掉在她脸上。 叶斐然:“……”她总觉得空间是故意的! 好吧,躺在床上打开说明书,叶斐然看到说明书上一行字:“休息是为了走更长的路,lv2空间,给你一个更舒适的家。” 叶斐然:“……” 她狠狠把说明书一摔,骂骂咧咧地出了空间! 妈卖批!让你皮,你使劲皮!! …… 从那日后,苏氏和叶怡然越发早出晚归,把所有心思都用在那幅刺绣画上。 家里人手不够啊,叶斐然把冰饮店的心思又歇了,在镇上雇了两个可靠人来看着那房子,就当给自己添置物业了。 接下来整整大半个月时间,她天天往镇上跑,想要找好的店面来给叶怡然做嫁妆。经过陈思静介绍的中间人一番寻摸,终于被她找到了一家生药铺、一家米铺,地段很旺的,就是价格不便宜,生药铺要四百两,米铺要八百两。 叶斐然原打算一咬牙一跺脚,直接掏银子买了。 苏氏给了她八百两,她自己贴四百两,出得起这个价钱,也算是为姐姐尽一份心意。 陈思静知道了,给她出主意说:“你让中间人去压一压价。还有,记得查清楚这店有没有什么手续纠纷之类的。别买过来再闹幺蛾子,就麻烦了。” 叶斐然一想,有道理,都怪自己太急切了,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忘记了。 她说:“真是谢谢你,唉,我对这些事情实在不在行。以前都是我相公给我弄的。” 说到这里,忽然升起一股很奇妙的感觉:如果阿成在,就好了。 成甯不离开的话,她都没有觉察到,原来他对自己是那么重要的。 有时候像知己,有时候又像朋友,无话不谈,不舍提防,牵动眉梢眼角已知晓彼此意思。 叶斐然的心,一下子变得沉甸甸的。 陈思静见她忽然变得懒洋洋地,以为她担心买门面的事,索性拍着心口说:“算了,这件事我来帮你吧。我们掌柜上认识很多人,应该能够帮上忙。” 叶斐然道:“好,那就拜托你了。” 叶斐然以为,成甯打了胜仗,占领了墨兰城,就该胜利班师回朝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人竟然会成为最大的绊脚石。 皇帝决定和若氏人和谈,划呼兰草原而治,为表诚意还要归还墨兰城。和谈使臣抵达之日,带来圣旨,要求项恺镍立即拔营回城。 项恺镍气得要炸肺,无奈君命大于天,只能无奈领旨。 回来路上,经过晋北永城,永昌王耿荣关闭城门,拒绝项恺镍的部队进关,数万人马就此困在太行山外,人困马乏,危如累卵。 叶斐然用第三次后羿之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夜色如墨汁般浓厚,弥散不开,永城扼守关口,万张雄关居高临下。在山脚下不远处,项恺镍部队的人席地扎营,看起来一个个人困马乏。士兵们相互依偎在一起取暖,寒风把他们嘴唇吹得干裂。 叶斐然看着,一阵心疼,这可是一支刚刚为大顺朝打退敌人的仁义之师啊! 可是心疼没用,她在空间里,只能干看着。 她都开始后悔了,不知道的时候还可以盲目信心,觉得成甯一定可以什么都搞定。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比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要难受一百倍一千倍! 项恺镍两腿叉开,在中军帐席地而坐,两眼呆滞。 他的副将来回走,忿忿然的道:“过分!真是太过分了!将军对他恩重如山,那计先生竟临阵逃走……太不是东西了!” 项恺镍喝了一口酒,呵呵傻笑:“算了算了,管他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管他呢。” 副将忽然一抖长剑,说:“将军,要不我们强攻进城,先解了这燃眉之急再说!日后若是皇上怪罪下来,顶多我们落草为寇,总好过如此憋屈而死!” 项恺镍呆呆地,不说话,不答。 副将扭头向中军帐外走去,不久,听见他在大声呼号:“众将士听令!集中帐前空地,清点人数!” 一阵阵急剧的脚步声,如雨点般密集,看来军队中有战斗力的人还是占绝大多数。 副将清点人数完毕,一身披挂,再次进入中军帐:“项将军!” 沧桑的公鸭嗓,已带哭音! 项恺镍一动不动:“没用的。” 副将满脸恨铁不成钢,扭头走了出去。 “上马!准备武器!宁在战场死,不做憋屈鬼!冲啊!” “冲啊!” “冲啊!” 羊肠小道上,响起马蹄声和喊杀声。奇怪的是,一直冲到了永城城门下,城里仍旧静悄悄的。白天的时候,城头上站着林立的守军,如今在黑夜反而全都不见了影。 副将示意大家停下来,缓步试探着前行,“大家小心点,提防伏兵!” 这可是造反了! “吱——呀”,永城城门开了,唬得弓箭手们连忙撘箭上弓。 “慌什么,是我!” 熟悉的声音响起,画面里的副将,画面外的叶斐然,一起露出笑容来。 是成甯! 成甯怎么会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城内? 成甯说:“进来吧,这个城,已经被我攻下了。” 只一句话,他掉头就走,领路。 副将傻了,身后马蹄声得得,原本颓废得不行的那个项恺镍,骑着他的骏马飞驰上山,闪电般追上成甯:“你这家伙!又说半天可以搞定,足足搞了一天!” “老子屁股都快坐没了!” “快点带我去见永昌王那小老儿!” 原来一切都是他们计划好的!可是,一个人拿下一座城什么的,也太夸张了吧?叶斐然记忆中,只有隋唐那个开了挂的韩擒虎能做出这种事来啊!发生在她夫君身上,又是什么鬼? 忽然之间,成甯猛地回转头,看向她的方向,挥了挥手。 被面具遮挡的脸,看不到表情,但能够从目光中感觉到笑容。 属于成甯那温和如海的眼眸的,温暖的笑容。 叶斐然傻眼了:“咦?” 第318章 参加院考 第318章参加院考 项恺镍问他:“你干嘛看那边?有人吗?” 成甯说:“没什么,没有。” 他回过头去,继续前行,留下叶斐然风中凌乱:“他知道我?” “难道他发现我了?” “这不科学啊!!” 风中凌乱地用完最后一次后羿之眼,叶斐然晕乎乎地栽倒在空间里睡了。 临睡之前,她对着空间里的空气,说了一声:“晚安。” …… 次日,叶斐然可算是收到了一个好消息。 陈思静捎口信给她,说米铺那边价格压下来了,让她赶紧到镇上去一趟,趁着人家还没后悔赶紧把手续给办了。 叶斐然不敢怠慢,带上银票和印章就去了镇上。 陈思静做保,米铺五百两成交。 办好手续之后,叶斐然很高兴,要请陈思静吃饭。 陈思静说:“吃饭就不必了,来借用一下你的舌头,尝尝我做的泡菜正宗不正宗。” 她拉着叶斐然到如意楼后面,只见除了泡菜之外,如意楼的厨子们居然举一反三地学会了泡萝卜丁、豆芽等等,那阵势摆开来,跟现代的韩餐没两样了。 叶斐然不得不惊叹古人的智慧,她尝了一口,说:“唔,甜味不太够。你不是用苹果来做甜味剂的吗?” 陈思静说:“是啊。就是按照你的方子做的。” 叶斐然说:“给我看看?” 陈思静命人拿来一筐苹果,叶斐然一看,咧了嘴:“这玩意也叫苹果?” 只有掌心大的东西,青中夹黄,叶斐然尝一口,倒是酸甜酸甜的,口感绵软。和现代的苹果大不一样。陈思静说:“不然呢?你用来做的苹果是怎样的?这个苹果已经是我们县出产最好的了。” 叶斐然想起来了,这儿是亚热带,不种苹果。偶尔有人种出来的古代苹果没有经过嫁接,确实是这鸟样的。 那种个头大味道比蜜甜的红富士、金帅、阿克苏等等品种的大苹果,都是后世研发的东西,并且广泛分布在北方。而她做甜味酱的苹果,是在空间里采的,怎么会在空间里就长出那种大苹果呢? 想不通的事情,不去想。她沉吟片刻,说:“是苹果的问题。下次我把我做酱的苹果带给你看看。” 陈思静笑道:“好啊!” 她倒是没有怀疑叶斐然,既然叶斐然连苹果品种都替她考虑到了,显然不藏私的。 叶斐然接着又教了她一些销售套路,比如说用白碟子装,红白相映更加引人食欲啊,比如说用作餐前小吃,让客人开胃啊,比如说这个泡菜搭配烤肉吃会更加美味,之类的。 陈思静两眼金光闪闪,仿佛看到好多铜钱和银子在朝自己飞来。 她说:“既然配方还没有完善,那咱们就不拿出去分享别家了。你的冰饮店什么时候开起来啊?我带你去会馆里拜拜山头。咱们姐儿俩好好干。” 叶斐然发愁道:“这事儿再说吧,我想要在天热之前开起来的。但这不是事多人少嘛,分不开身啊!” 陈思静说:“这样,若你信得过我,就让我家管事的来给你安排。你只负责过一下雇佣的人和账就好。什么捯饬房子啊,开业啊,都交给我了。反正我们家就在餐饮这一行,现成的一帮子人。眼下过了年,又正淡季,抽得出空来帮你。” 叶斐然转忧为喜:“当真?那就太好了,多谢多谢!” 陈思静笑道:“咱们俩谁跟谁呀。还这么见外,我就生气啦!”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度过了休闲一下午。 …… 时间一转眼,到了三月。 科举考试又来了。 半年考两场,叶斐然真替这年头的学子感到累得慌。不过他们自己倒完全没有这感觉,反而还感到皇恩浩荡,十分感恩。 因为所有人都脱不开身,这次只有她陪着小虞去县城。 在此之前,叶斐然提前写了信给文房四宝店的陈掌柜,拜托他收拾好屋子,自己还住他那儿。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她还特意带了一些小礼物去准备送给陈掌柜,其中就包括一个小爬架,因为听说掌柜娘子又有了。 林驿要到州郡里去考,早早出发了。 孔夫人要回宁县家里,顺道捎上了叶斐然,一路舟车劳顿,自不必细说。到了宁县县城,人却没有开恩科那时候多。 叶斐然正感到奇怪,孔夫人却道:“因开了恩科,消化了一大批秀才。他们都往州郡去了,现在轮到那边挤了吧。咱们小虞正好舒舒服服的考试。” 小虞是神童案首,孔夫人对他十分看重,说话也亲切。 加上林驿和叶怡然已经合好了八字,准备过小定了,如今亲热俨然一家了。 至于进度为什么那么快,而且最近孔夫人回县城的次数也频繁了许多,叶斐然大致上听到了一些传闻。既然事不关己又对自己有好处,她自然嘴巴封严实、耳朵装聋子,全当不知道。 笑着说:“原来如此。那我们正好赶个闲场呢。” 孔夫人说:“话虽如此,还是要仔细应考的。我把我家名帖留下,若你在县城时有什么需要,就到太白街林府找我。” 叶斐然也不推辞,大大方方接过了孔夫人的帖子,两家人就此在县城路口分别。 …… 陈掌柜早就把屋子打扫干净,准备迎接叶斐然到来了。 和当时田氏一样,陈掌柜夫妇都对组装起来的小爬架感到惊奇赞叹不已。吃过了饭,小虞念书去了,陈掌柜的大儿子在上次恩科之后不久也进了学,如今正念着千字文。 八岁的小娃娃对跟着神童大哥哥念书这种事充满兴趣,自己也拿了本千字文屁颠屁颠跟着小虞进了书房。 仲春三月,吃饱了饭,天气暖和,看着门外蓝花楹盛开,叶斐然饭气攻心,正在犯困时,耳边听到陈掌柜说:“成娘子,你弟弟在军中,有没有听说过永城哗变?” 叶斐然困意“嗖”的一下不翼而飞,不过眼睛还是半闭着,说:“什么?” 陈掌柜说:“我也是听说的。项恺镍军队强攻了永昌王的永城。奇怪的是,皇上半点儿不生气,相反还召了项将军进京,密谈半晌后,听候等封呢!” 第319章 考得不错,正常发挥 第319章考得不错,正常发挥 叶斐然心里道:“我才觉得奇怪,你一界小老板,怎么会知道得如此真切?” 也就是说,有人刻意透过陈掌柜来传话了? 她嘟嘟哝哝道:“我弟确实在项将军部中……半年前项将军船队在我们那边渔村码头补给,拉了一些壮丁,我弟就跟着船走了的。不过他一个字都没有带回来过,我娘挂心得很。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陈掌柜道:“如果活着,这次必定会跟着大伙儿一块受赏的。你们家啊,可是文武双全了。” 叶斐然呵呵。 她不想继续谈论下去,怕说得太多反而露了马脚,欠身站起来,回房里去了。 好在,除了这一席话之外,接下来几天没有再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小虞进了考场一连考了两天,第二天叶斐然去接他的时候,看到有人直接晕倒在考场外,那一家子男女仆人顿时天下大乱。小虞倒是还好,就是脸色有点儿发白。 叶斐然问他:“感觉怎么样?” 小虞点点头:“还行。” 叶斐然笑了,摸了摸他的头发,说:“还行就行。走,我们去吃顿好的去。” 叶斐然拉着他手往外走,小虞那么小的年纪又那么镇定,顿时引来不少目光注视。 “这人好小啊,就来考秀才了?” “是不是去年那个神童?” “应该是没跑了。” 无数吃瓜群众强势围观小虞,越聚越多,大有把他当成卫玠看杀的趋势。叶斐然拼命往前挤:“让一让,让一让,他只是个孩子。别看了!” “你是神童的娘吗?真是年轻,还这么好看!” “你怎么教的儿子?” 叶斐然整个人都不好了,年轻也就算了,好看?这什么话!想要发挥体型优势,把人挤到一边去,没用,人太多了,力量大。 幸好这时候救星到了,掌柜娘子带着三个娃,浩浩荡荡赶到,众人见一个大肚子孕妇过来,都不敢挤了。叶斐然这才脱了身。 叶斐然跟在掌柜娘子身后,感激涕零:“大姐你怎么来了?” 掌柜娘子笑道:“你家里来人接你了,才在家里安顿下来,所以我就特意来找你。” 叶斐然一怔:“我家来人?” 不对呀,苏氏和叶怡然都在绣房里忙活,再没有别人了。 掌柜娘子笑着说:“是你妹妹,她说她叫叶紫然,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嘴巴又甜又会说话,可爱得很呢!” 叶斐然“咯噔”一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回到文房四宝店内,果然,叶紫然坐在院子的树下晒太阳。叶斐然阴沉着脸,看着她,叶紫然倒罕见地笑脸迎人:“姐姐,我来接你回家了。你真有本事啊,原来上两次赶考就是住这儿吗?又清静环境又好,比那些劳什子客栈啥的要好多了。” 叶斐然淡淡地问:“你来接我回家?” 叶紫然眨眨眼睛,说:“是啊。今天小虞考完院试了,不对吗?” 叶斐然快速把叶紫然拉到一边去,压低声音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叶紫然说:“上次你们临走的时候,林驿会来送你。这次他不送你了?” 叶斐然算是明白了,气得都乐了起来:“不会!他在州郡里考乡试!你真是没常识!” 不管她的奚落,叶紫然满眼失望:“啊——我忘记了——” 叶斐然心中响起警铃,这人到底安的什么心?还有,她到底用什么法子,从火山村跑到宁县来的?! “请问,成娘子回来了吗?” 门外,停下一辆林府的马车,走进来一个穿金戴银的丫鬟,正是孔氏身边伺候的大丫鬟雅轩。 叶紫然兴奋道:“来了!果然来了!” 叶斐然看看叶紫然满脸雀跃,不由得头大,低声警告:“你给我安分点!不然的话我就大耳刮子抽你!” 叶紫然两眼亮闪闪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胡乱点头,推着她说:“快看看他们来干什么?” 叶斐然迎上前去:“在呢。” 雅轩说:“我们夫人请娘子和小公子到林府吃晚饭。” 叶斐然还没有回答,叶紫然抢着答应:“行!我们一定准时去!” 叶斐然:“……” 来者不善啊,这是。 雅轩看到个生面孔,歪着头,征询地看着叶斐然。叶斐然说:“我们准时到。” 雅轩说:“那就酉时在府中恭候两位了。” 她也就捎个口信来,褔了一福,又走了。 叶紫然兴奋不已:“二丫,没想到林学正家里和你关系真的那么要好啊!居然私底下设宴请你们!哎呀,你可要好好的提携我。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忘记你的!” 叶斐然说:“我又没有答应和你去。你没听见吗?人家邀请的是我和小虞。帖子上也没写你的名字。” 叶紫然也太搞笑了吧,招呼不打一个跑过来死皮赖脸的,她属橡皮糖的吗? 没脸没皮的! 叶紫然说:“什么?你不带我去?你怎么可以不带我去呢?我是你妹妹啊!哼,还说一家人呢,连妹妹都不帮,算什么一家人!我回村子里吵吵去,让你没脸做人!” 一边说,一边挺起胸膛,拿捏起气势来。 换了别人,可能还真的会害怕。这年头跟兄弟姐妹关系不好,是会被扣上“不悌”的名声,虽然没有不孝严重,也够喝一壶的。 何况叶斐然还身处外地,找不到人来帮她。 但叶斐然是谁呀,怼叶家人都怼习惯了,叶紫然还不知死活的往枪口上撞,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嘛。 叶斐然笑了:“你张口就来的功夫很到家嘛,跟奶奶学的果然不一样啊。你爱吵就吵,最好现在滚回家去吵。你有本事来,就有本事回去吧。” 叶紫然傻眼,见硬的不行,只好又来软的,放低身段苦苦哀求道:“二丫,我是想去林府,其实是想要毛遂自荐,能不能寻摸个门路,去做个丫鬟啊什么的。” “你不知道,上次火烧了娘,家里也没能给她治,这都小半年了,她还起不来床。除了我,家里没人管她。可现在家里的活计都是我包圆,我就算想要挣钱,也没有门路。我真的是没办法了,我算是明白以前过的什么日子了,真是对不起。我这儿给你道歉了,你就带我去,开了这个口吧!” 叶斐然狐疑。 第320章 强行作客 第320章强行作客 叶紫然哀求道:“二丫,我求求你了。” 她双手合十在胸前,两眼泪汪汪的,睫毛很长,一眨一眨地晃个不住。 叶斐然不吃这一套,甚至感到有点儿恶心。 皱着眉头正想要推搪,掌柜娘子插嘴道:“二丫,听着怪可怜的。你就答允了她吧,这孩子也是一片孝心啊。” 叶斐然:“……”唉,猪队友。 叶紫然很高兴,打蛇随棍上:“哎哟,大娘你真好心。来,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大娘,你有什么活儿,我来帮你忙吧。” 怕叶斐然反悔,就这么一溜烟跟着掌柜娘子进灶屋里去了。 叶斐然:“……打死狗讲价呢这是?” 叶紫然为了“报恩”,献殷勤地帮掌柜娘子干活,拿起盘子就打了。 “哗啦”一叠白瓷碗摔地上,把旁边玩耍的小孩吓得哭了起来。小虞闻声而出,把孩子抱到旁边去哄着,说:“不会干活就别捣乱!” 叶紫然掐着腰,眼睛当场立了起来:“你个野种——” 好歹想起自己现在要巴结小虞,悬崖勒马。 掌柜娘子心疼那碗,苦笑着道:“叶三姑娘,不用你做活了,到旁边歇着吧。” 叶紫然笑嘻嘻地说:“还是大娘你好人。” 脖子一缩到一边儿去了。 才过了申时,叶紫然就躲在房间里打扮。躲的还是叶斐然和小虞的房间,一直捣鼓了快一个时辰,才打开门出来。叶斐然瞅一眼叶紫然那打扮,也不多说话了,对小虞说:“快去换上那件月白浅竹布长衫,你娘在门前等你。” 她自己偷偷进空间用灵泉水洗了洗脸,出来借用掌柜娘子的妆奁梳了头,清爽自然的就行了,化妆是不可能化妆的。 掌柜娘子从前面转出来,说:“马车来了——啊呀呀呀!” 尖叫声震得院子中间的大树扑簌簌直往下掉叶子。 叶紫然穿着一身不知哪儿来的绿色衫子,衣领上、袖子上、裙边上全都点缀了花边,花边应该是她自己手缝,手工粗劣。腰间一条薄纱带子,肩上桃红披帛,脸上糊了脂粉,反倒把她还算白净的肤色盖住了,眼皮子涂成红色,活脱一只含冤而死的女鬼。 叶紫然对掌柜娘子道:“这是今年我们西江镇上流行的桃花妆,好看吗?” 掌柜娘子捂着心口,扶墙站着脸色煞白大口喘气:“呵呵,好看,好、好看……” 她转身回店堂里去了,走的时候两腿发抖,宛如风中残烛。 叶斐然脸皮抽了抽,说:“我们走吧。” 叶紫然转过身,眼馋地看着叶斐然头上的步摇和金铃钗子,说:“二丫,你的首饰真好看,借我带带行不行?” 叶斐然说:“不行。” 叶紫然高声说:“姐姐你真小气,这样都不肯?你是怕我比你好看,抢了你的风头吗?” 这是博同情? 可院子里就她们两个,博谁同情?叶斐然好笑,说:“你敢再胡缠蛮搅,我等会儿就把你从马车上踢下去!” 她说得出做得到,叶紫然顿时闭了嘴。 但是,一直到上车的时候,她还是鼓着腮帮子,泫然欲泣的模样。让掌柜娘子忍不住对叶斐然直嘀咕:“姐妹两有什么好吵嘴的,你是姐姐,让让她就行了。” 叶斐然也不作声,打定主意,下次再来县城住客栈。 一行三人上了林府打发来接的马车,叶紫然还是第一次坐马车呢,得瑟得不行。东张西望,东摸西摸的,一会儿抱起车上的靠枕嗅嗅:“真香!” 一会儿拿起脚踏的小几看看:“这木头真沉!” 至于那些装饰、纹理、马车夫身上穿着的号衣等等,更是看了又看,夸了又夸。 叶斐然毫不怀疑,这单遭遇能让叶紫然回去吹三年。 她和小虞合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马车跑过了两条街就到了林府门前了,跑过了正门,从角门进。叶紫然说:“诶,怎么不走正门呢?这是看不起我们吗?” 叶斐然忍无可忍,说:“你能不能安静一点?你是什么官?还是什么诰命?就一白身客人还是蹭着过来的,还想人家开正门让你走?按规矩就是走角门!” 叶紫然一怔,扁扁嘴,满脸不服气,不过也没有继续嚷嚷了。 叶斐然说:“我丑话说在前头,林家是正儿八经的官宦人家,规矩大,你等会儿进去,闭紧你的嘴巴,不要多说一个字,不要多行一步路,规规矩矩的吃饭作客。不然在里头做错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我可保你不住!” 叶紫然这才又规矩了些。 叶斐然心想,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她也算是尽力了。 马车进了角门,停了下来。 门帘被打开,叶斐然携着小虞下了车,就看见一个深褐织缎褂子的老妇人站在廊下候着。叶紫然紧跟着下车,看到那老妇人,喜滋滋地紧上几步,躬身行大礼:“民女叶紫然见过老夫人。” 那老妇人却是赵嬷嬷。 叶紫然急于表现自己,闹了个笑话。赵嬷嬷吓一跳,退一边道:“可不敢混认,老奴只是个下人,小姐这样是折煞老奴了。你叫我赵嬷嬷就行。” 她定睛看了看叶紫然那一身,很文雅地拿帕子捂住了嘴巴。 叶紫然这才知道,原来对方不过是个体面些的仆人,涨红了脸。 叶斐然上前对赵嬷嬷说:“嬷嬷好,嬷嬷万福长寿,有劳嬷嬷了。” 小虞也跟着行礼。 她举止大方有度,赵嬷嬷这才算挽回一点儿印象分,笑眯眯地说:“成娘子好,这位是小公子罢?长得真俊俏,这位小姐也是真风趣幽默。瞧着讨人喜欢。来,请跟我来。” 叶斐然只能说,不愧是大户人家陶冶出来的老仆人,赵嬷嬷好会说话…… 赵嬷嬷带着她们,穿过庭院,不愧是学正府邸,一路上亭台楼阁,屋宇精致,清雅不俗。叶紫然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东张西望的,心里想象着嫁给林驿之后成为此间少夫人,奴仆成群呼呼喝喝的日子,不由得面露微笑。 第321章 大放厥词 第321章大放厥词 一时之间来到了正屋,孔夫人带着林海壮的三名姨娘在屋中闲坐。赵嬷嬷来了,说:“成家娘子和成小公子来了。” 孔夫人站起相迎,双方厮见已毕,孔夫人说:“二丫,这位是……” 她的目光落在叶紫然身上,只一眼,不敢多看,转移开了。 这还是孔夫人有涵养,有两名姨娘的脸皮已经快绷不住了! 叶斐然道:“这是我的堂妹,名叫叶紫然。她的爹爹是我叔叔。” 她真的很不愿意讲叶紫然和她家的恩怨。 不过,如果叶紫然自己喜欢往枪口上撞,那么她是不会阻止的。 叶紫然主动来到屋子中间,说:“大家好,我叫叶紫然。” 左顾右盼,十分得意。 但得到的反应就……差强人意了。 现场是一片安静,几个姨娘嗑着瓜子说自己的话,只是微笑着礼貌性点头致意。 孔夫人不会十分失礼的,她她之前早就派人查的清楚,苏氏和叶家早就分了家,怎么这儿会有个二房的女孩子跑了过来?眼见叶斐然满脸无奈,孔夫人猜测这里面估计别有内情。她那样的人,早就修炼的喜怒不形于色了,说:“原来是紫然姑娘,不知道今年几岁,有没有念书?” 叶紫然说:“我今年十四了,没有念书。我爹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一边说一边自以为得体地展颜一笑。 孔夫人暗暗皱眉,她本身出身书香门第,叶紫然这话,有点儿打脸啊。 因此孔夫人态度很冷淡地说:“原来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紫然姑娘到县城来所谓何事?” 叶紫然说:“是为了陪侄子院考。” 叶斐然说:“是为了找差事做。” 姐妹两个同时说话,叶紫然话音刚落,涨红了脸看着叶斐然。而后者面带微笑,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呵呵,瞧你撒谎,你敢撒谎,我就当众揭穿你! 叶紫然怎么会蠢成这样?叶斐然都有点儿怀疑,之前她在叶家能够嚣张跋扈,是不是全凭运气好。 孔夫人说:“你侄子是小虞吗?” 叶紫然轻声说:“是的。我们可疼他了。” 一旁的黄姨娘插嘴道:“姐妹的孩子,是叫姨甥吧?” 叶紫然:“……” 叶斐然眼睛微微一眯,笑着嗑瓜子看戏。 不过过门都是客,孔夫人虽不喜叶紫然厚脸皮,还是让人加了她的位置。 叶斐然中途上了趟茅房,出来的时候,就被孔夫人另一个贴身丫鬟雅榭拦了路。 雅榭说:“成家娘子,夫人让我来问你,她记得只邀请你和小虞公子二人,不知道是不是雅轩那粗心丫头传错了话,让无关紧要的人跟了来,倒是让人看了成娘子家人笑话。如果是的话,不妨大胆说出来,让夫人狠狠责罚雅轩去。” 叶斐然早就准备,说:“不是。雅轩姑娘尽职尽责,把话带到就走了。其实我这个堂妹早就和我们分家了,今天是她自己跑来找我,我事先也不知情。反正我会尽快把她带走的。” 雅榭明白了,微笑着说:“那我就原话回禀夫人吧。” 客厅里,叶紫然正在大放厥词,夸耀她哥哥如何厉害,秀才第二等第一名,如何是镇上读书人中的红人。她没办法在家世上做文章,只能在叶天海身上吹牛,竭力暗示自己家很快就要鱼跃龙门,成为配得上林家的人了。 其实叶天海是什么人,孔氏早就清清楚楚。 之前叶天海在书院到处表现自己的时候,名声可是很响亮的。 她只是微笑着附和,知道雅榭快步进来,低声耳语了几句,孔夫人轻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雅榭退下去不久,她就站起身来道:“时候差不多了,摆饭吧。” 走出会客厅的时候,孔氏才有时间问一些小虞考试中的细节,小虞一一作答了。 叶紫然跟在后面,感到无聊,她不学无术,这些人说话文绉绉的,她只能对付着听懂五六成左右。 她所关心的,唯有林驿一人,只盼在孔氏口中听到片言只字,见缝插针打蛇随棍上。 可是偏偏孔氏只和小虞母子俩走一起,她忍不住,快步赶上去道:“孔夫人,听说林驿也参加了乡试。不知道有什么消息回来?” 孔夫人皱皱眉,不过还是很有礼貌地说:“乡试连考三天,要明天才出号房。只希望驿儿能够考中,给咱们林家门楣添光吧。” 叶紫然失望地说:“明天才出来啊。那岂不是要很迟才能回来?” 孔夫人说:“叶紫然姑娘似乎对乡试很感兴趣?” 其实她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叶紫然这样问,是对她儿子感兴趣,而不是乡试。 叶紫然一怔,倒也知道自己不能直说对林驿感兴趣,她说:“我哥也在考乡试嘛。” 孔氏听了,就说:“那就是了,明天才出考场,再收拾两日,从州郡返回。怎么也得三五日的。按照以往的经验,应该考完十五天左右放榜。反正这一阵,有得忙了。” 她也不点破,叶紫然刚刚已经最少提起过五次类似的话题了。 趁着叶紫然不注意,孔氏忽然朝叶斐然使了个眼色。 叶斐然一怔,竟咂摸不出这个眼神代表了什么。 没来得及想明白,就到了听雨楼了。 听雨楼是后院供游玩的一处地方,二层小楼,门前是个水池,池子里种了很多荷花。如今正是三月,荷花才露出尖尖角。 小虞道:“下雨天坐在楼内,观赏雨点打荷叶,真是赏心悦目,娘,难怪这个楼要叫听雨楼。” 他年纪小,说的话却一板一眼的,大家都笑了。 孔氏笑道:“不愧是神童,小小年纪就品位不凡。来,这个送你。” 她随手把自己身上一个荷包解下来,送给小虞。小虞道了谢,态度不卑不亢的。 这荷包好看是好看,比起苏氏平时做的刺绣也差不多,跟那副金荔图更差远了,小虞觉得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叶紫然却道:“哇,孔夫人好大方!” 这种假到不行的讨好,自然无人理会。 第322章 听雨楼家宴 第322章听雨楼家宴 等大家落座之后,家宴开始了。 宴席采用分餐制,每人面前一张小桌子,桌子上面摆放了食物。 菜肴精致清淡,很适合女人小孩食用。 宋氏嗅嗅鼻子,忽然作呕起来:“呕——” 孔氏忙关切道:“宋姨娘,怎么啦?” 宋氏小声说:“我闻到这清炒鱼球的味道,有点儿想吐。” 孔氏说:“既然如此,就把你这份鱼球和我的糖醋骨换一换吧。” 宋氏谢过了,雅轩亲自动手,把两张桌子上的小菜调换了过来。孔氏若无其事地坐在自己位置上,大家吃饭。一时吃过了一点,孔氏才问宋氏道:“糖醋骨合口味吗?” 宋氏点点头:“这个菜很开胃,我吃下去之后舒服多了。谢谢夫人。” 孔氏微笑不语。 叶斐然听见叶紫然低声道:“这就是大户人家当家主母吗?” 叶斐然说:“好好吃饭。” 忽然之间,孔氏对叶斐然道:“二丫。你这趟回去帮我向你母亲带个好,顺便和她说,过小定的日子已经选好了,就在四月十八。单子我待会儿让你带过去,好有个准备。” “锵锒”—— 叶紫然手里的汤勺落在桌子上,反弹到地上,摔得粉碎。 叶斐然忽然明白了,孔氏那个眼神。 真是好人啊,孔氏看出来叶紫然的真正用意,于是主动把林驿和叶怡然的婚事提出来,等于一锄头打在叶紫然的七寸上! 姜还是老的辣,孔夫人看着软绵绵的,出手就是快、准、狠! 她轻声说:“是。” 叶紫然立马把视线转移到她身上! 眼神狠戾毒辣,好像要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叶斐然才不同情她! 她既然这样死皮赖脸,就要做好自首其辱的准备! 叶紫然说:“叶斐然,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过小定?” 孔氏微讶,道:“你不知道吗?我们家驿儿和你大姐叶怡然已经问过名了,很快要过小定了。到时候记得来家里吃个点心啊。” 听见这话,叶紫然的脸“刷”的,变得雪白! 与此同时,宋姨娘那边的桌子“哗”的也倒了。 坐在宋姨娘旁边的姚姨娘慌得忙叫人:“快来人啊,宋姨娘晕倒了!” 听雨楼内一片忙乱,叶紫然离了座位:“叶斐然,怎么回事……” 说时迟那时快,小虞拦在叶紫然跟前:“不许动!” 叶紫然被他吓住了。 任凭姚姨娘怎么喊,宋姨娘都不醒。 叶斐然看到孔氏也呼喊着宋姨娘的名字,虽然表情还是那么镇定,脑门子的青筋却若隐若现的。旁边雅轩低声说:“如果宋姨娘的胎出了问题,我们夫人一定会受责备的。” 叶斐然明白了,壮着胆子,上前道:“孔夫人,我跟着同和堂张掌柜学了一点儿医术,要不要让我试试给宋姨娘瞧瞧?” 孔夫人心烦意乱的,虽然有人去了请女大夫,可人没那么快来到。听到叶斐然一说,也被提醒了,她说:“行。你先把个脉看看。” 叶斐然给宋氏把了脉,很明显血气不足,应该是太年轻就怀孕导致的。在看宋氏眼底淡淡乌青,就更清楚了。 她对孔夫人说:“宋姨娘是体虚怯弱,加上长时间睡眠不足,导致的身体虚弱。因她是孕妇,我用药没把握,不敢乱开药方。所以我想先用银针把宋姨娘刺激醒,再给她一点开胃的小食养养胃口。等大夫来了,再仔细调理。” 孔夫人现在只想要宋氏赶紧醒来,马上一口答应:“好。就按你说的办。” 叶斐然假装在怀里摸东西,手一抖,在空间里取出自己制作的那些成药。混乱中还带了些别的药出来。她也不管,只拿出白底黑梅花的瓶儿来,倒出一颗酸丹。 这酸丹是她用陈皮、酸梅、老陈醋等东西搞成的,里面还参了胡椒粉和芥末,味道又酸又臭,难闻得不行。 好吧,叶斐然承认,这东西,就是她瞎捣鼓闹着玩儿的。 但后来她发现这玩意儿提神醒脑的功效非一般的强,就留着了。 她先用金针刺了宋氏几处大穴,护着胎儿。然后把酸丹放在宋氏鼻中,宋氏原本平缓翕动的鼻孔,忽然大大张合了几下,“阿嚏!” 说时迟那时快,叶斐然闪电般把酸丹往宋氏舌底一塞,喝到:“压在舌底,不许吞!” 一股又酸、又辣、又苦、又咸不拉几的怪味儿扑鼻而来,这味道谁受得了啊,宋氏立刻坐起来,整个人都精神了:“呜呜,好难吃!” 醒了! 说话的同时,她又把酸丹给吞下去了! “咕——这是什么——好酸!”宋氏吐着舌头,狗子似的直哈气。 叶斐然笑眯眯地说:“无妨,这东西全都是我用食物制作的,就是难吃了些,对胎儿无碍的。” 宋氏还在伸舌头,也没理睬她,隐隐约约的,仿佛还翻了个白眼? 孔夫人十分感激地说:“二丫,你可真的是妙手回春,太厉害了!让阿姨怎么感谢你才好。” 她激动得连称呼都变了。 叶斐然眼见他们还有得忙乱,小虞把叶紫然给拦住了,也不知道如何。正好趁机告辞:“不客气。这些都是我应该的,我们马上是一家人了嘛。” 也对孔夫人眨眨眼睛,孔夫人明白了,丫头在报恩呢。 她也不说什么了,“赵嬷嬷,派人送二丫和小虞回去。” 且不说这边如何忙乱,小虞几乎是半扭着叶紫然出去的。 一出了听雨楼,叶紫然就对叶斐然破口大骂:“好你个二丫,竟敢坑我?什么时候大丫跟林驿定了亲的?我竟不知道!” 叶斐然说:“我们家喜欢低调,又不像某人,屁大点事恨不能崩得全村听见。” 叶紫然一颗心全碎了,做梦都没想到,会被那个又土又丑,又泼辣的叶怡然捷足先登!她凭什么!那可是她先看中的男人啊!她年轻漂亮,叶怡然都十五岁的老姑娘了! 不是说男人都喜欢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吗?林驿是不是瞎了眼!! 第323章 铩羽而归 第323章铩羽而归 赵嬷嬷眼神怪异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在吵什么。 叶斐然不愿意闹大,低声威胁叶紫然:“你再闹,再闹我把你丢在城里,不带你回去!” 叶紫然还真害怕这套,来的时候已经花光了她多年积攒下的零用钱(其实也没多少),斩断所有后路来的,如果叶斐然不管她,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有死路一条。 哼哼唧唧地上了车,马车一离开林府,叶紫然就掩面痛哭起来。 叶斐然懒得理她,闭目养神。 可是叶紫然哭起来没完没了的,小虞受不了,说:“你再哭,我点你哑穴。” 小虞年纪小,功夫出自成甯亲传,身手毫不含糊的。 叶紫然怒道:“叶斐然,你怎么不管管你儿子!” 叶斐然懒洋洋地说:“儿子维护娘,不是天经地义么?” 听见她这么说,小虞立刻笑了:“娘,有我在,你不用怕这个婆娘。” 叶紫然气得脸色发白,别过脸不说话了。 回到文房四宝店,才戌时初刻,掌柜娘子才收拾碗筷,看到三个人脸臭臭的回来,惊讶道:“怎么那么早回来了?吃得开心吗?” 叶斐然礼貌性地回答:“还行。掌柜娘子,不知道现在客栈里还有没有房间?我要给我堂妹找个房间住。” 掌柜娘子道:“家里有地方,何必浪费那个钱?今天晚上大娃和二娃挤一挤,让紫然睡大娃的房间就行了。” 叶紫然浑身挠痒痒道:“咦——这么脏——” 被叶斐然一个眼刀扔过去,不敢说话。 叶斐然说:“就这样,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有这尊瘟神在,原计划在县城里逛一逛的,也不能了! 半夜,叶紫然鬼鬼祟祟出了院子。 黑暗中传来叶斐然冷冰冰的声音:“你想跑?跑去哪?” 叶紫然猝不及防地,吓一大跳:“叶斐然!你怎么还不睡?” “有你在,我怎么睡得着!”叶斐然想起过去叶家人对自己的,就恨得牙痒痒。偏偏叶紫然如果留在县城的话,像个定时炸弹,又不能不管!她说,“你想去哪里?” 叶紫然道:“我就想逛逛。” 她心虚地垂着眼帘,不敢跟叶斐然对视。 叶斐然说:“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知道你要打姐夫的主意,我警告你,林驿和姐姐两情相悦,你少作妖。如果在他们成亲之前让我抓住你闹什么幺蛾子,我就杀到叶家,把你们的猪脑子全打出来!” 叶紫然大概真的害怕了,怏怏地回转身去。 叶斐然亲眼看着她把门关上,才闪身进了空间。 她睡不习惯生床,到了县城这些天晚上,都是在空间里过的夜。 原以为空间lv2升级到lv3,最多也就需要2000点经验,谁知是该死的点。一开始看着那四个零傻了眼,后来怏怏地接受了现实。 有一说一,说明书也没有骗她,空间升级之后睡在里面真的是舒服多了。冬暖夏凉,比上辈子住过的七星级帆船酒店还要舒适。叶斐然原本睡眠不太好的,但是只要一进空间就能沾枕即着,连梦都不做一个。醒过来之后神清气爽的。 睡了几晚之后,空间经验也才总共多了10点,一如既往的蜗牛。 叶斐然现在已经把升级到lv3,获得后羿之眼技能列入有生之年系列了。 在空间里一觉醒来,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掌柜娘子用怪怪的目光,一直打量着叶斐然。 最后她自己忍不住了,对叶斐然说:“二丫,你真的要走?” 叶斐然说:“唔唔。” 掌柜娘子说:“你这次好歹去云霓裳看看啊,那边新进了一批换季衣裳,可好看了。” 现在去买衣服?带着叶紫然? 想都不想,叶斐然摇头:“不要了。我们吃完饭就走。” 掌柜娘子看她油盐不进的,拖着叶斐然到角落处,说:“你的衣服都不合身了,还是去添置一点吧!我知道你们家里不容易,供养个读书人,花销大。可也不能成了阴沟里的鹅,顾嘴不顾身啊!” 叶斐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说:“怎么不合身了?这些衣服还能穿啊。” 她甩了甩袖子,“你看看,还宽松得很呢!” 掌柜娘子,看着她的眼神,越发的一言难尽—— 叶斐然忽然回过神来:“对呀,怎么我的衣服这样宽松?” 掌柜娘子眼角湿润了:“二丫,你这是半点不顾你自己啊。平时都把心思花在相公和孩子身上了吧?可怜的孩子,看着瘦,比起半年前,都瘦脱了相了都!” 一边说,一边拿了帕子拭泪。 叶斐然:“……”瘦了? 对哦,她现代的时候爱穿宽松的衣服,习惯了。刚穿过来的时候,总嫌衣服紧巴巴的,不好穿。如今越来越松,越来越舒服,她自在极了,完全没有想到—— 衣服松了,是因为自己瘦了啊! 忍耐着激动的心情,她说:“我、我瘦了吗?” 掌柜娘子说:“是啊,唉,真可怜,原来胖乎乎的多喜庆……” 叶斐然深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不能激动,万事回村再说。不要激动。那里面还有个是非精在呢!” 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静下心来敷衍走了掌柜娘子,又打点好回村的行李。林家照旧派了马车来送她回火山村,但这一次叶斐然留了个心眼,只让他们送到镇上。 “喂,我们到镇上干什么?”叶紫然坐马车坐得过瘾,被叶斐然拉下车的时候还不满意的直翻白眼。 叶斐然不答,转到树后,拔出金铃钗子,转动铃铛。 片刻之后,如风过大树,薛长东来了。 “夫人。” 叶斐然指着叶紫然说:“你看到她了吗?” 薛长东眼里杀气一闪:“杀了她?” 叶斐然:“……不是。她是我名义上的堂妹,和我关系极其不好。我让那老头送她回火山村,命令你跟着她。如果她想要逃跑,就捉住她,直接扔进村中叶老三家的院子里。明白吗?” 薛长东说:“明白。” 他翻了个身,消失在树丛中。 第324章 一模一样的脸 第324章一模一样的脸 叶斐然把叶紫然交给李大爷,叶紫然道:“喂,你不走?你去哪儿?” 叶斐然翻着白眼说:“我去找我娘,你不许再跟过来了!” 被牛皮糖粘着,真讨厌! …… 叶斐然带着小虞,乐呵呵地去云霓裳。可巧遇到苏氏从工作的斗室里出来,叶斐然看到她在狭窄的小院子里一边走一边伸胳膊捶腿,活脱犯人放风似的,一阵心疼,从后面轻轻接近,捉住苏氏肩膀。 苏氏被吓一跳,回过头看见是她,又惊又喜:“二丫!你怎么来了?” 叶斐然笑道:“我们想你们了,才从县城回来,就过来看看娘和姐姐了!” 小虞也在旁边喊着外婆。 苏氏一边搂了一个,忽然一惊,看怪物地看着叶斐然:“二丫,你怎么瘦那么多了?” 叶斐然越发肯定了,她忍着激动,问:“瘦了很多吗?我自己没有感觉。” “你不信,到穿衣镜前面看看就知道了!” 云霓裳里穿衣镜有的是,苏氏把叶斐然拉到穿衣镜前,叶斐然眼前一亮:镜子里的自己腰肢圆润,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虽然脸上还有点儿肉嘟嘟的婴儿肥,但是眼睛灵气逼人,高挑美艳的底子是跑不掉了。 之前她一直照的是自己做的小圆镜,瞧不全那变化巨大的身段。后来小圆镜弄丢了,她也没工夫再做新的,就好久没有关注自己容貌了。 现在,她捏着自己脸蛋,被自己美到了,也震惊到了! 又飒又美,明艳夹着帅气且不必说。关键是这张脸,竟然和她上辈子一模一样! 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再次看到这张熟悉的脸。 那一瞬间,从穿越过来之后就没有哭过的叶斐然,竟也有了流泪的冲动…… 苏氏抱着叶斐然,心疼得眼睛都红了:“还是以前好,胖胖的有福气。现在太过瘦了。唉,二丫,这一年辛苦你了。” 叶斐然:“……”她觉得这样挺好的,谢谢。 …… 叶紫然鼻青脸肿地回到叶家,迎面是叶文英冷嘲热讽:“跑了几天,怎么还是回来了?我以为你要跟野汉子私奔呢。” 叶紫然气得红了眼睛,想要回怼,却被周氏虎视眈眈目光吓回去了。 周氏拿着烧火棍出来:“浪哪儿去了?几天不见人?女孩子家家的像话吗?” 叶紫然想要辩解,周氏的烧火棍没头没脑打下来。 挨了一顿狠揍,又干完所有家务活,叶紫然实在受不了了。她想不明白,怎么自己每次想要从牛车上跳车逃跑,跑不多远,就会出现那个奇怪的黑衣人,揪着自己回去。 最后一次还毫不怜香惜玉地把在树林中拖拽前行,害得她的衣服和脸都被划破了。 还有被抢走了的姻缘……叶紫然气得直咬牙。 她剪了好多纸人儿,躲在阴暗处用针拼命扎,一边扎一边用能想到最怨毒的话诅咒着。正骂得起劲,泥土屋中传来低声哼哼。 是张氏在呻吟,她被丢在这里很久了,身上的烧伤缠绵难愈,周氏不舍得花钱,又害怕她真的死了,就自己上山搞了点草药给儿媳妇敷了,居然被她活了下来。 听到张氏的哼唧,叶紫然脑子忽然清醒过来,她这段时间不如意,不就因为没有母亲呵护着自己吗? 以前有张氏在,她可从来没有吃过这么憋屈的亏! 她意识到,或许,除了张氏,再也没有人毫无保留地站在自己这边。 叶紫然开始后悔自己之前一味听奶奶的话,听爹爹的话,把张氏丢在一边弃之不顾了。她跑回自己房间里,把之前自己用剩下的药,还有一小瓶在叶斐然处顺手牵羊回来的不知道什么药膏,一气搂在怀里,回到张氏房间。 一走进房间,霉味、臭味、死老鼠味,直冲鼻孔,难闻到辣眼睛。 张氏裹着一张破棉絮,就像奇形怪状的毛毛虫,吃力地睁开眼睛:“丫……丫……” 叶紫然眸子黑沉,来到张氏身边:“娘,我是三丫。你不认得我了。” 终于有人来看自己了!两行热泪从张氏眼中流出,她吃力地说:“三丫,认……认得……” 许是太久没有和人说话,张氏声音暗哑,一张嘴说话,还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叶紫然说:“娘。我好久没有来看你,你怪我吗?” 张氏咬咬牙,感情很复杂。 叶紫然说:“不是我不想来看你,实在是我之前伤势没好,好了之后叶文英一直使唤我。我也不想的,我好不容易抽空出来,你别生气。这儿有药,我给你抹上,你很快会好的。好了之后我们一起向叶斐然报仇!” 听到“报仇”两个字,张氏眼中亮起异样的光芒。 她吃力地翻过身:“换……换……药……” 叶紫然帮张氏褪下身上的破衣烂衫,把上面附着发黑发臭的草药渣子一一清理干净,敷上专门的药膏。她从来没有伺候过别人,忍耐着随时呕吐的冲动,给张氏换药。 此时此刻在叶紫然眼中,张氏不是她的娘亲,而是一个有利用价值的盟友。 唯一一个她能够争取到的可靠盟友! 换好药之后,她把从叶斐然处偷来的养颜美容膏喂了张氏两口。这种药膏金黄透明,芬芳扑鼻。那香味引得叶紫然在旁边闻着,也不禁吞口水。张氏贪婪地吞咽着,两口喝掉半瓶,然后沉沉地睡着了。 同一时间,叶斐然回到蕉园,检查行李:“奇怪,怎么我的养颜美容膏不见了……算了,反正也是试验品。” 空间里有很多,弄丢一两瓶也就罢了。 何况,这种养颜美容膏没错很有效果,但副作用也很大。 …… “爱妻斐然谨启……” 帝京城内,临时住处,成甯端坐在油灯下,提笔写信。 他的脚边全都是散乱的纸团儿,风一吹,滚得满地都是。 “不行!”他猛地把才写了一句话的纸揉成团,“太肉麻了!” 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他索性放下毛笔,去了项恺镍处。 第325章 家书 第325章家书 项恺镍正在看一幅地图,成甯忽然推门走进来,把他给吓一跳:“阿成,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我有话跟你说。”成甯道。 项恺镍说:“怎么?你是怕后天上殿穿帮?别担心,我都给你安排好了。” 成甯说:“那是小事。” 项恺镍一怔,见皇帝都是小事,那什么才是大事? “有什么事,你说?” “你平时都是怎么跟女人写信的?” 项恺镍:“……” 项恺镍说:“我没有跟女人写过信。” 成甯一想,也对,就换了个说法:“那你平时怎么跟女人说话的?” 项恺镍说:“是跟家里的老婆吗?” 成甯说:“是啊。” 项恺镍笑道:“那还不容易,想到什么说什么呗!对了,对女人有一招,万试万灵!” 成甯来了兴趣,挑眉:“你说。” 项恺镍说:“夸她年轻貌美!这样她就算有天大的怨气,也烟消云散了!” 成甯看着项恺镍,黑不见底的眼眸内透着狐疑。项恺镍挺起胸脯,一脸“你相信我,我说的是真理”的表情。最终成甯选择了相信他,说:“好吧。” 片刻之后。 成甯重新坐在书桌前,开始写: “二丫,小虞好吧?岳母大丫好吧?阿黑阿黄好吧?家里的一切好吧?我在这里很好,已经在帝京了。你不要熬夜,注意按时吃饭,有什么不舒服多喝热水。” 写完了这些,别的不好写了,想到项恺镍的提议…… 成甯犹豫了一下,继续落笔。 这次笔走龙蛇,写得很多。 写完之后,他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端详半晌,冷峻的面孔露出微笑。打了个响指,一只信鸽扑棱棱地飞进窗户,成甯把信绑在信鸽身上,放它飞走了。 …… 十天之后,府考院考率先放榜了。 小虞这一次又是一次过考中,而且,又是案首。 整个西江镇炸了!明海书院的榜单前,人们目光都集中在第一名的“成远虞”三个大字上,震惊如同一圈圈涟漪,迅速以明海书院为中心散播开去。 “天啊!又是他!” “神童,真的是神童啊!半年时间,从府考到院考,都是案首!” “尼玛这要是时间来得及,是不是能够三年之内直接考中状元?” “他才几岁啊?十岁?我的妈!我可以买块豆腐撞死了!” “神童在哪里?” “他没有来吗?” “快给他报喜去!” …… 火山村。 信鸽站在窗棂上,“咕咕咕咕”的叫,萌萌地梳理身上雪白羽毛。叶斐然撒了一把豆子给它,鸽子很满意,时不时啄食一颗。 “思娘子丰容美姿,翩若嫦娥,婉若西子。荣曜华裳,目盼苍松。云鬓若轻云之蔽月……” “啪!” 叶斐然把信纸一撕两半,无语:“什么鬼!” 要不是她芯子换了个人,能看得懂成甯这满纸骈四俪六的大瞎话嘛! 鸽子:“咕咕咕咕……” 仿佛在催她回信。 叶斐然提起笔,拽过一张纸,回复:“说人话。” 才把信鸽放走,远处扬起滚滚烟尘,从远而近,烟尘方向正是蕉园。 “小虞!小虞!小虞!你考中了!考中了!” 报喜的人从牛车上下来,飞奔着,狂喜着,直奔蕉园而去。 “大喜啊!你考中了!” “案首!你又中了案首!” 火山村炸了! 在家的村民们纷纷走出家门,彼此打听着这个消息。 村民甲:“什么?小虞考中秀才了?怎么这么快?我记得他才考中上个案首没两天呢!” 村民乙:“就是啊,才半年啊!” 村民丙:“你不懂,上次的是府考,是童生里的案首。这次的是院考,是秀才的案首!” 叶里正:“什么?小虞又考中了案首?” 他刚从地里回来,手里的竹筐掉地上,筐子里的青菜洒落一地。 有人冲过来恭喜他:“里正!名师出高徒啊!居然教出了一个案首!” “就是,你是不是单独给小虞开小灶了?太厉害啦!” “真的是好厉害!一连两个案首!太牛逼了!” “里正,你是不是突然领悟到什么独门秘方了,最近变得特别会带学生啊!” 叶里正谦虚道:“哪里哪里,是小虞自己会学。” 别人说:“我信你个鬼,你能不能收我的孩儿?我瞅着他和小虞一样聪明!” 那奶娃娃长得憨憨的,一笑,口水滴落衣襟上。 小虞去镇上找甄先生开小灶的事儿是保密的,所以村里人大多数都不知情,但他们都知道小虞是在叶里正的村学里启蒙的,一时之间连叶里正也跟着沾光,身价水涨船高起来。 叶里正被大家夸得飘飘然,享受了一会儿追捧,赶紧收拾东西去蕉园看看。 蕉园门外,叶斐然拿出一个一两银子的小元宝递给报喜人,笑着说:“谢谢你。” 门外早就围了一串吃瓜群众,都来凑热闹蹭喜庆的。 看到叶斐然出手如此大方,又是引起阵阵惊叹。 “二丫出手好阔啊!” “那可是一两银子呢!” “她们家可真的是发达了!” “早知道我来接这个喜报跑腿了!” 报喜人喜得连连作揖,说道:“案首娘好,案首娘好福气。小的这就往别家去了,以后什么吩咐的尽管到镇上如意楼找咱。” 这些闲汉平日都游荡在西江镇的三教九流之所,听候吩咐。 当下有人听见“如意楼”,哄笑起来。报喜人茫茫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有人告诉他:“你眼前这位姑奶奶,就是和如意楼合作做生意的。如意楼女店东都到这边作客两回了!” 报喜人这才知道怎么回事,挠着脑壳,笑道:“原来是一家人呵。那可真的要照顾下小的生意了。” 叶斐然笑眯眯地说:“谢了。你忙你的吧。这儿另有二十文小钱,回头请你在如意楼的小兄弟们吃点小酒吧。” 另外又抓了二十文钱给那报喜人。 报喜人走后,火山村的乡亲父老才一哄而上,纷纷给叶斐然贺喜。 叶斐然带着小虞,站在门口道谢不绝。 第326章 又中了案首 第326章又中了案首 叶里正分开人群走出来,来到叶斐然跟前,说:“二丫,小虞,恭喜你们!又中了一个案首!” 叶斐然看到叶里正来了,也很高兴:“里正,你怎么来了。应该我带着小虞过去拜访您才对!小虞,快来给你先生磕头。” 小虞当真来到叶里正跟前,跪下给叶里正磕了三个响头。 村民见他如此尊师重道,对小虞的喜爱更加添一层。 “小虞真棒。” “又聪明又孝顺,还懂礼貌,真是个好孩子。” “我后悔了,不应该不让我家二狗子和小虞玩。现在跟小虞交个朋友还来得及吗?”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虞就是活脱模板啊。” 在大家纷纷扬扬的夸奖中,小虞眼睛亮亮的,腰杆子不知不觉的也挺直了,之前的阴沉一扫而光,整个人散发出光芒来。 原来被大家仰视和夸奖的滋味,是这么快乐和满足的! 小虞深深地爱上了这种柑橘。 叶斐然见大伙儿吃起瓜来没完没了的,开始见好就收了:“谢谢大家关心,我们娘儿俩都很高兴。只可惜我家那口子不在,不然就要整流水席好好款待大家吃一顿了。现在只有一点瓜子糖果,大家不要嫌弃。” 她回到屋里拿出松子糖芝麻糖等零食来,分给围观的村民。这些零嘴儿都是平时村民见过想过却难得吃及回的,每人能够分到四五块,顿时对叶斐然母子俩好感更足了。 “哇,还有糖果吃。太好了,我要沾沾二丫和小虞的喜气!” “那叫喜气嘛,那叫才气!” “小虞啊,你加把劲,明年考个举人回来,咱们也脸上有光啦!” “你有没有常识啊,举人三年才考一回!今年不是才刚考了乡试,要等三年呢!” “呵呵,三年就三年,三年之后我们小虞才十三岁,一样是神童!” “吧嗒吧嗒,这糖真甜。” “吧唧吧唧,芝麻越嚼越香。” “二狗子你别全吃了!留点儿回家分给弟妹!” 大家一边吃着糖果,一边心满意足的散去。 在小虞连中两个案首的震动下,火山村的村民们都忘记了,今年村子里还有一个人参加乡试——那就是叶天海。 对于小虞造成的轰动,叶天海是很不屑的。他在家里说:“秀才考好很容易的,我当初也差点儿就是案首了,第二等第一名,总排名第六,不就跟案首差不多嘛。” 他的爷爷叶老三,被陈慧娘动用关系从牢里提溜出来了,这段时间躲在家里不敢见人。 闷得慌的叶老三是很愿意听孙子吹牛的,立马鸡啄米点头:“没错。第一名和第六名,差距也就毫厘之间。哼,能考中举人才能够出仕当官!区区一个案首,有什么好得瑟的!” 叶文梁也附和着:“那起子小人得意,就让她们多得瑟几天。要知道小时候了不起的,长大后泯然众人的还少吗!” 爷孙三人一个鼻孔出气,越说越痛快,甚至还杀了家里下蛋的母鸡喝了两盅。 …… 这边叶斐然把蕉园大门一关,小虞问:“娘,你平时都常备糖果零食在家里的吗?” 叶斐然说道:“不是啊,前两天才买的。” 小虞奇怪地问:“不年不节的,为什么要买这些?” 家里没有人特别爱零食的,就算是小虞,也不怎么吃这些。 叶斐然笑道:“当然是为今天准备的呀。你爹不在,我们家没办法办酒席庆祝。但这么多乡亲们在等着祝贺你呢,总不能让人家空手而回吧。就准备了这个。” 叶斐然做这些事情很自然,她是真心觉得,既然别人一片好意来祝贺自己,那么总得有点儿心意回去。不然,不就浪费人家的好意了吗? 正因为如此,她的人缘才会越来越好吧。 有时候,过硬的本领,不必搭配过度清高的人设的。 一边捎口信到镇上,请苏氏早点回来;一边准备谢师礼,去邀请叶里正。 流水席摆不了,以家庭为单位的谢师宴还是要弄一桌的。 叶斐然高兴啊,不惜本,打算到海边买点儿好的海鲜来做海鲜大餐! 小虞原要跟叶斐然一起去海边,叶斐然把他按在家里:“这些事交给娘就行了。你乖乖的在家里,娘有任务交给你呢。” 叶斐然知道小虞这孩子早熟责任感重,总觉得不能做别人负担。如果跟他说留在家里等开饭,他是决计不肯的,就换了这么个说法。 果然,小虞使命感十足地问:“什么任务?” 叶斐然说:“你给你爹写封信,告诉你爹这个好消息。” 成甯那封奇怪的信里,最后还是留了有用信息的,那就是他在帝京的地址。现在她们可以通过驿站,又或者其他方式,和他通信了。 停了一停,陷入犹豫中。 要不要告诉成甯,她很想念他? 放走那只鸽子后,她才隐约开始后悔写得少了点儿。 她变瘦了,也变好看了,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而不是那个肥婆。她很想给他看看现在的自己。 但是这个想法在脑子里才一浮现出来,就被她生生压下去了。 作为一个成熟的女人,还是别胡乱撒娇吧。 她可是乘风破浪的姐姐。 她顿了一顿,说:“告诉你爹,家里一切都好,让他不要牵挂。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再回来。” 小虞“哦”的一下,说:“娘,难道你一点儿都不想爹爹的吗?” 叶斐然脸蛋涨红了,“小屁孩,你懂什么。” “可是我就很想爹爹。想得不得了。”小虞说,“我知道爹是为了让我们更好生活,才去了北方的。不过如果可以倒退回半年前,我宁可他不去。”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就算比一般同龄人成熟,还是很幼稚。 这些事,换了叶斐然就不会说出来。 叶斐然笑着摸了摸小虞的头,说:“当然,我和小虞的心情是一样的。但信里面就不要这样流露了,不然万一成甯受到我们影响,打了败仗怎么办?现在我们能做的,是照顾好自己,让他不要担心。” 第327章 开始养水产 第327章开始养水产 小虞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叶斐然,很响亮地说:“娘,你放心好了!爹不在,我会照顾好你的!” 叶斐然又好笑又感动,说:“好啊。不过你必须快点儿长大噢!” “娘,你不信我吗?” “不是不是,好了你赶紧去写信吧。写好了信交给娘,娘有办法送走。” 小虞说:“好!” 他干劲十足地回自己的小书房去了。 叶斐然拎着菜篮子出了门,赶到头咀码头的海边渔市上,只见一群人围拢成一堆,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好大的黄唇鱼。” “里面的鱼肚小不了。” “可惜眼下没有船队停靠码头,卖不到价钱。白放坏了。” 叶斐然听见“黄唇鱼”三个字,耳朵立刻竖起来了。 黄唇鱼的鱼肚,就是价值连城的花胶!特别滋补养胃,无论多严重的胃病,砍下一块花胶来炖烂吃了,坚持十天半月,就能够根治。 又因为黄唇鱼无法养殖,喜欢生活在深海,造成了这种鱼的珍贵和难得。 她走到了人圈外面,透着人墙往里看。 只见一个少年拖着一条和他自己个子差不多长的黄唇鱼,坐在码头边,浑身水淋淋的,连头发都滴着水,神情委顿不堪,一副累坏了的样子。 有人问他黄唇鱼价格,那少年大声说:“一百两银子,少了不卖!” 那问价的嫌贵:“一百两银子?你疯了!怎么不去抢?” 少年说:“黄唇鱼肚随便也能卖几百两银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条黄唇鱼是我冒着生命危险打上来的,绝对不能卖便宜了!” 问价的生气了:“啧啧啧,年纪小小钻钱眼里去了。鱼肚值钱还得制干了,你这一整条鱼,谁知道鱼肚有没有破?” 少年别过脸去,不理睬了。 那些瞧热闹的没有人出得起价钱,渐渐的也就散了。剩下那少年执着地守着那条已经咽了气的黄唇鱼,等待属于自己的买主。 叶斐然看着那少年,仿佛看到一年前刚穿越过来的自己。那时候她也像这个少年一样,抓着一支何首乌就像救命的稻草,倔强而不服输。 她走上前,问:“你这黄唇鱼,要卖吗?” 少年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正在懊恼地生自己闷气,忽然之间听见叶斐然的声音,简直好像听见天籁之音,猛地抬起头来:“姐姐,你要买?一百两银子,我这黄唇鱼就卖给你!” 叶斐然说:“你知不知道这鱼虽然值钱,但是在海边这个地方,不太可能有人出一百两银子买你的鱼?” 少年眼睛里的光芒黯淡下去,说:“你要买就买,不买就算了。” 这少年皮肤被日光晒得粗糙无比,四肢细瘦,但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却生的很好看,眼睛更加黑亮得出奇,眼底那抹倔强,越发吸引人。 叶斐然说:“我没有说不买,但是我要先问你几个问题,不然我怕这鱼来历不干净,到时候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她故意在话尾带了点儿质疑,显得不相信这孩子似的。 少年果然受不得激,站起身来,握紧双拳,大声说:“这条鱼是我跟着莫老大的船出海,潜入海里跟它搏斗了好几个时辰才捕上来的!是我的!如果有谁敢怀疑,就让他来问问我!” 叶斐然说:“你很等银子用?” 由始至终她都很温和。 少年一怔,感觉到她没有恶意,就点了点头:“嗯。” 叶斐然说:“家里有人病了吗?” 她也就是猜一下,其实很容易猜中,大凡如此着急筹钱的人,要么是欠债还钱,要么是等钱换命。那少年看着不像赌徒,那么可能性就只剩下一种了。 少年的脸蛋涨红,眼睛也红了,“你、你怎么知道?” 叶斐然笑了笑,没有继续问,就说:“一百两就一百两,正好我家酒楼也需要这个。不过,我手边没有那么多现银,你跟我回家取。我家就住在火山村,你敢不敢跟我回去?” 少年大喜,道:“敢!怎么不敢!” 他弯下腰,抱起那条死掉的黄唇鱼,那么重的鱼他毫不费力就抱起来了,倒是让叶斐然吃了一惊。 这孩子,有点儿东西啊! 她说:“别抱着,鱼身滑溜溜的,火山村离这儿又不近,你能抱多远。我给你出个主意,你跑一趟火山村村口,叫李大爷过来,让他赶牛车。我们用牛车运回去。” 她把十个铜板交给少年,少年点点头,却把其中六枚铜板还给她:“李大爷的车费一个人两文钱,有四文钱就够了。” 叶斐然本意是把多余的钱给了少年的,没想到,他挺较真,竟然不要。 这倒是让她对他改观了。 趁着少年去叫牛车的功夫,叶斐然买了一些海鲜,今天也真的是好日子,居然赶上有人卖珍珠贝。 “小娘子,要珍珠贝吗?活的珍珠贝,买回家煮汤吃可鲜美了!” 叶斐然又来了兴趣,不过不是为了吃,她问:“这种珍珠贝,是能产珍珠那种吗?” 那人笑道:“可不是!但是你别想太多了,能采到珍珠的,都在深海里。这种浅海捞到的小珍珠贝,只能拿来煮汤。” 叶斐然也不指望真能从珍珠贝里撬出珍珠来,这种被头奖砸到的事儿从上辈子开始就跟自己无缘的。她伸手到木盆里,去摸了摸那些珍珠贝,珍珠贝的斧足纷纷向后缩。其中一只还喷出一条小水柱。 “吱”,呲她一脸咸腥海水。 “……”叶斐然擦擦脸上的海水,说,“挺生猛的,我全要了。” “好咧,一共十五文钱。” 叶斐然付了钱,转个弯,趁着别人不注意,把那些珍珠贝丢进空间里面,大的那格灵泉水里。 从外面看进去,灵泉水蓝了一蓝,似乎有了一点儿微妙变化。珍珠贝们落入水里,冒出一串串泡泡。 叶斐然愣了一愣,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一拍大腿:“坏了!那是海水贝!!” 把海水珍珠贝丢进淡水里会有什么后果? 在线等,挺急的! 第328章 喜事连连 第328章喜事连连 叶斐然正想要钻进空间里抢救一下,迟了,地平线上出现了牛车的影子,李大爷来了。她只能忍耐着,和那少年一道把黄唇鱼搬到牛车上,然后回去。 路上叶斐然和少年搭讪,那少年一开始酷酷地,不愿意理睬她。后来耐不住叶斐然脸皮厚,一直问他名字,他才告诉她,他叫吕辉煌,是甜水村的人。 吕辉煌家里只有一个奶奶,这次急用钱,就是奶奶心疾犯了,大夫说需要百年人参救命。 那根人参不多不少,一百两银子。 叶斐然听见,就有点儿犯嘀咕:“一百两银子,治病来说太多,买人参来说太便宜。在同和堂里的百年人参,少说也要一千两银子一条的。这少年不会被坑了吧?” 她试探着问:“你见过那人参吗?” 吕辉煌说:“见过的,手指粗一根,全须全尾,散发着浓郁的人参味道。” 他这么形容,确实又是人参的样子,叶斐然就没吱声了。 反正事不关己,她干嘛多管闲事,说不定人家是遇到活**做好事不留名了呢。 很快,车子就到了蕉园,看到那袅袅上升的炊烟,叶斐然就知道,苏氏和叶怡然回来了。 果然,叶怡然和小虞正在院子里跟狗子们玩,听见叶斐然的叫声,一起手拉着手走出来。 “娘!” “二丫!” “汪汪汪!” 吕辉煌愣住了,他没想到叶斐然家里这么漂亮,那院子简直了,就跟他梦想中的家一模一样。他目光落在小虞身上,眼神复杂:“他是你儿子?” 看样子,小虞比叶斐然小不了几岁啊。 叶斐然说:“我是继母。” 吕辉煌不说话了。 叶斐然让小虞和叶怡然帮忙卸了黄唇鱼下来,搬到灶屋里。她自己到屋子里取了一百两银票给吕辉煌。吕辉煌接过银子的时候,手都抖了。 叶斐然轻轻拍了拍他脏兮兮的手,低声说:“财不外露,这可是你奶奶的救命钱,千万收好了。” 她的手有点儿粗糙,显然做惯了活的。但骨骼绵软,掌心温暖。 自从奶奶病了之后,吕辉煌就上了渔船做小工,东奔西走,受尽白眼。叶斐然这两下轻拍,比她那一百两银子还要触动他的心,他忽然有点儿鼻子酸涩,赶紧吸吸鼻子,说:“我会的。” 李大爷说:“走吧,我送你回甜水村去!” 吕辉煌这次没有硬邦邦的拒绝了,跳上了李大爷的车。 叶斐然目送他们离开,这才回身进了院子。 小鱼小虾小贝壳,是海边人佐餐的恩物,味道鲜美营养丰富。但这年头的人还不大会烹饪海鲜,往往白水煮煮就吃掉了,以致浪费了好东西。叶斐然不一样,她有一整套烹调海鲜的方法,喜欢做海鲜大餐。 先把黄唇鱼用冰块埋着保鲜,暂且不管。 叶斐然做了蚝仔烙、桥底炒蟹、杂鱼汤、清蒸鱼。无鸡不成宴,当然少不了一只鸡。 此外,今天她兴致好,还做了窝鸭。 所谓窝鸭,是她上辈子学到的一种地方土菜。 一整只鸭子用酱油腌小半个时辰。 土灶热锅热油滑锅,放入姜葱煸炒出香味。然后把腌制好的鸭子放入锅里,耐心“窝”至两面金黄,最后倒入腌鸭子的酱油,加水煮至鸭子熟透。 捞起整只鸭子放凉的时候,准备一碟子葱花和花生,倒进锅里剩下的原汤里。汤汁一沸腾立刻倒出。这就是蘸鸭肉吃的小料。 这是一道功夫菜,做法并不复杂,难的是有耐心掌握那火候。叶斐然把握得很好,做出来的鸭子外焦里嫩,肉质紧致,小料调得咸淡适口。 立刻成为整晚最受欢迎的一道菜。 叶里正一家四口来蹭饭,吃得肚子滚圆。他家一儿一女,大儿子十二岁了,小女儿七岁,和小虞朝夕相处早就烂熟,吃完了饭就跟狗子们玩去了。 叶里正抚摸着肚皮,笑道:“都说苏大娘厨艺好,我看二丫很快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叶斐然道:“叔,你这么说,我可要脸红了。” 苏氏却自豪地道:“可不是。这两个丫头啊,二丫厨艺远胜于我,大丫刺绣远胜于我,当娘的最高兴无过于此了!” 这话说得连叶怡然也忍不住涨红脸,低下头,看那神情却是极高兴的。 叶斐然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娘把她们引以为豪。这让她想起她上辈子的导师,在上辈子的时候她以天才少女出横空出世,带她的第一个导师不但教她做科研,还教年仅十五岁就读大学的她如何生活自理和为人处世。她那时候才从孤儿院出来,难免恃才傲物。是导师手把手带着她,才数次躲过别人设的陷阱。 在她终于拿到第一个奖的时候,有别的大牛看中了她,导师又马上把她转给大牛。完全没有像别的导师那样,卡着自己的学生,耽误学生青春和前途。 从那以后,叶斐然和这位导师就切断联系了。等她横扫国际奖项的时候,才有人跟她说,导师积劳成疾英年早逝了。 去世之前说过,他一辈子最自豪的事,就是带出过叶斐然…… 叶斐然感到很难过的,她知道他以自己为豪。但这份感情从来没有亲口说出来过。 苏氏的话,勾动了她多少回忆,一时之间,她坐在那儿,沉默不语。 别人却只以为她害羞了,里正娘子道:“听说,你们是不是马上又要有大喜事了?” 里正娘子视线所及是叶怡然。 苏氏说:“是的。这个月十八,我们大丫过小定,到时候大家到我家里来吃点心啊。” 说起这件事,苏氏笑容越发灿烂了,这是她最近头等得意的大事。 里正娘子说:“是不是那位林公子?” 她只隐约听见那么一点儿传说,但不得到苏氏亲口承认,她总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那一位可是官家少爷,怎么就会看上叶怡然这个寡妇家的农家女,还三媒六娉明媒正娶呢! 苏氏含笑道:“正是。” “哇!”叶里正一家炸了,羡慕不已! 第329章 过小定(1) 第329章过小定(1) 里正娘子拍着大腿道:“大丫真有本事啊!哎哟我的娘,苏大娘你也太好命了!二丫嫁了个能干的猎户相公,大丫更了不得,直接嫁到官老爷家做少奶奶。你这下半辈子啊,等着享福就行了!” 苏氏说:“哪儿呢,也就是运气好罢了。” 里正娘子摇头道:“不是运气好,你就是命好。” 反正这件事也瞒不住多久,随着时间流逝,叶怡然和林驿定了亲的事,在火山村飞快蔓延开来。 “大丫竟然要嫁到当官的人家里去了!” “谁呢?” “就是那个林公子!明媒正娶啊!” “我的天,那可是学正家的独生子!这一家人太好命了!” “之前谁说苏氏克死相公,是丧门星来着?” “这可不能怪我,是周氏在唱衰自己儿媳妇的。我也是被骗了!” “我好想去抱他们大腿,现在还来得及吗?” 在大家都觉得叶怡然好运气时,自然而然地,之前到处说媳妇和两个孙女坏话的周氏也会被提上一笔。 人仿佛都是健忘的,有些人浑然忘记自己当时也跟着周氏,附和说苏氏克夫,带着两个女儿是丧门星,没前途的寡妇。反正是周氏起的坏头,就把帐全算到叶家头上去好了。 反而对苏氏巴结的人多了很多。 …… 这些流言,叶斐然一家人一概不知。叶斐然知道苏氏耳根子软,早就跟她提前上了眼药,不要因为别人一两句好话,就飘飘然了。 她可没有忘记当时自己刚穿过来闹分家的时候,村民们墙头草两边倒的样子。特别是周氏身边的那几个活跃的婆娘,比如金桂嫂子和刘氏这些,保持距离即可。 毕竟发家致富的路,不能只靠跟村里长舌妇打关系,还是得靠自己走。 在空间里验证了那些珍珠贝能够在灵泉中存活,而且活得很好之后,叶斐然开始研究古代养珠技术。 还没研究明白,又来了第二个好消息。 小虞既然成了案首,明海书院不能再放任这个苗子在外面自学成才了。 没多久,明海书院的山长就派人送来了帖子,请小虞到书院去念书,还免收束修。和明海书院的使者一同来的,还有官府的人,说案首能够享受一年五两银子的补贴,请速往县城办理,云云。 一家人不免惊喜一番,苏氏说:“没想到读书好还有这种好处?不光念书不要钱,反而可以挣钱?” 难怪她会这样问,叶天海那个书可是念得叶家几乎倾家荡产! 叶斐然忍不住笑了,觉得自己娘亲真可爱。她说:“当然了,不然为什么人家会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呢!” 读书换钱,从小拿奖学金拿到手软,正式加入科研之后各种项目奖拿到手软的她,简直觉得读书把自己读到破产的人,才叫无可救药。 没错,她说的就是叶天海。 按照叶斐然眼光看来,叶天海那种读到十七岁才考中秀才的,还不如赶紧去种地,比较有利于发展生产力。 小虞很开心,眨巴着大眼睛说:“娘,我能自己挣银子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平时阴郁的眼睛,突然之间焕发神采,反差萌强烈得叶斐然母性大发,抱着小虞在他脸蛋上狂亲:“没错,我家小虞最厉害了!” 小虞被亲得满脸口水,没有像以前那么嫌弃,反而非常……开心? 嗯,看到娘亲那张笑脸,小虞决定,以后凡是有考试,都要考好一点!让娘亲笑得开心一点! …… 随着四月十八逐渐逼近,到苏氏家门口晃荡的人越来越多,看到苏氏从镇上回来,就说:“苏大娘,你们家过小定那日需要人帮忙吗?我这正闲着呢!” 这是毛遂自荐来了。 过小定那天林府会派人来,林驿也会亲自到来,到时若是入了这位新姑爷的眼提携一二,那可终身受用不尽。 苏氏这些日子也见过点世面了,知道这些跟红顶白的人不能尽信,也不能总远着。就从其中挑选了两个口舌伶俐的,再加上江氏,三个帮手,也尽够了。 其余的,苏氏客客气气地说:“谢谢各位关心,这只不过是过小定,用不着那么多人。等日后有需要,再麻烦大家。” 大家也只得作罢。 …… 时间一晃,到了四月十八当天。 叶斐然前天晚上就带着小虞,睡在苏氏家中。第二天鸡一叫,全家就起来了。 叶斐然一边生火,一边问:“娘,过小定是什么意思?” 苏氏说:“过了小定之后的两个人就是未婚夫妻了,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问题,轻易不得退婚的。在那天之后,你姐姐也要改妆面,不能再做姑娘打扮。过了小定后,如果双方觉得条件成熟,可能很快会正式问期、过大定、成婚。也有些人会等两年,等时机成熟之后,再完婚。” 叶斐然搞清楚了,不就是现代的订婚嘛。 苏氏说:“你成亲的时候,脑子还没好起来。你奶急着把你嫁掉,这些仪式全都没有走,只要了五两银子彩礼,连八字都没有合,随便找个日子。后来我说怎么也不能省催妆礼,你姑姑就撺掇着要一条二十斤重的石斑鱼。那种鱼要在远海礁石间才有的,阿成出海之后,就没再回来。你奶怕你没有人要,到了日子之后,也没要人接亲,就把你送过去了。唉,是娘没用,亏欠了你的。” 苏氏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睛,叶斐然最受不了苏氏忆苦思甜了,赶紧岔开话题说:“那么林家这次有没有说大约多长时间要完婚?” 苏氏平复了一下情绪才道:“林家既然不缺钱用,房子什么都是现成的,林驿考完了乡试,目前来说又暂时没有什么要紧事情。按照孔夫人透露出来的意思,大约就想要赶在今年之内完婚了。” 叶斐然吓一跳:“那挺急的呀!” 苏氏说:“可不是。这段时间我脱不开身,你姐的嫁妆就要劳烦你来费心置办了。你抓紧点,也别替娘省银子。知道吗?” 叶斐然郑重点头,不用苏氏说,她也会用心办好这件事的。 第330章 过小定(2) 第330章过小定(2) 吉时将到,叶斐然掌勺,做出来十二道大菜的宴席基本上成型了。苏氏、小虞、江氏则忙着把精美的点心一盆一盆叠好,摆出赏心悦目的形状来。 虽说过小定的宴席丰俭由人,不过苏氏和叶斐然还是决定竭尽所能,把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给叶怡然。 全家上阵,热热闹闹又满怀期待地等待着男家人来。 终于,小虞安排站村口望风的新小弟二狗子发来信号:“来了!他来了!” 首先是林驿骑着一匹骏马,然后是两男两女有年纪的仆人,其中包括孔氏的奶娘赵嬷嬷。两辆小马车,车上压着的都是大大小小的箱笼。 只是一个过小定而已,林家也是相当重视。 本地小定的礼物和正式彩礼不一样,基本上没有带回去的,算是白送给女家。 林家过小定的队伍才出现在视线里,就结结实实的把火山村村民震住了。 如果说之前还有一些人说酸溜溜的话,说叶怡然高攀林家,林家肯定不会多重视她云云,这次林家过小定,就是把这些人全部打得脸痛。 苏氏家院子里,门户大开,林驿骑马来到院门前,下了马。小虞奔上前把马给牵了,系好。对林驿说一声“请”,把林家人迎了进去。 举行完仪式,大家当然最关心的还是那些礼物。 墙头上密密麻麻,都是挤的人头,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散发着八卦的光芒。 赵嬷嬷似乎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面带微笑,吩咐一声:“湖笔,念礼单。” 年轻点儿的小厮湖笔是认字的,张开礼单,朗声念出来:“金戒指一对,金镯子一对,金耳环一对,炸金项圈一对。大红织金缎一匹,银红缎子一匹,雨过天青凉布一匹……大八件糕点共八盒,小八件糕点四盒……” 一会儿就把礼单读完了,品种不是很多,不过全都是可选择范围内最贵的。 大家听着听着,都傻了,村子里的人嫁娶多半也就是五六两银子的来往。哪怕像陈慧娘,嫁入了秦员外府中,彩礼三十两银子,那就是天价了,而且也是什么程序都没有走,一顶小轿请个媒婆来就算了事。 可叶怡然单单一个过小定,这礼单就不会低于五百两银子! 这,就有点儿超出大伙儿的想象力了…… 湖笔念完,周围人还是静悄悄的…… 苏氏谢过了赵嬷嬷,拿银子赏了林家众小厮,吩咐关院门,办宴席。 叶斐然陪着叶怡然在里间吃小灶,菜肴很丰富,但是明显叶怡然没什么胃口吃。扒拉两口饭菜,抬眼看看外面。 叶斐然多聪明的人啊,眼珠子一转:“你想见姐夫了。” 叶怡然脸红得滴血,狠狠瞪了叶斐然一眼。 叶斐然笑嘻嘻地说:“这有什么不敢的,来来来。” 她把窗户悄悄推开一条缝,招手让叶怡然来看,叶怡然没能抵挡住诱惑,跟着凑过来。从窗户缝隙里看出去,只见林驿穿着一件玄色长衫,头戴碧玉束发冠,本来就长得好,越发面如冠玉,气质儒雅。因着备考辛苦,他瘦了好些,两腮有些削了,那长衫裹在他身上,就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 叶怡然眼睛完全被他吸住了:“他……他怎么瘦了!” 叶斐然坏笑:“姐姐你心疼了?” 叶怡然一拳捶过去,继续看:“不行,这么瘦的话,身子骨顶不住的。我要把厨艺学好点,以后多做点好吃的给他吃……” 叶斐然看着林驿,正在心里暗暗比较他和成甯哪个长得更好时,忽然一尾烟尘滚滚的,直往这边院子而来。叶斐然首先看见,“咦”的一声。 紧接着,一阵紧似一阵的锣鼓声也传过来了,三匹骏马并驾齐驱,直闯过来,高叫:“恭喜林老爷高中,快请林老爷出来!” 苏氏诧异道:“什么?” 那人道:“林驿老爷是不是在这里?小的们来报喜了!” 林驿道:“在下正是林驿……” 话未说完,后面又来了六匹骏马,这是二报、三报的人来了。因为火山村路途遥远,这些人全凑一块,高声喊:“恭喜林驿老爷中举!” 当先那人拿出报贴来,只见上面写着:“捷报贵府老爷林讳驿高中琼州乡试第六名亚元。” 下面还有许多字,也不及细看。 “哇,中了!中了!” “这下不是林公子,是林老爷了!” “天啊,过小定的时候传来捷报,双喜临门啊!” “太令人羡慕了!” 虽然林驿不是火山村的人,但捷报传到火山村里,大家从没见过中举是什么样子的,顿时都过来凑热闹了。那几个报喜的,簇拥着湖笔领喜钱去。 院子里挤进这许多人,挨挨挤挤全都满了。 屋子里,叶斐然和叶怡然高兴得抱成一团:“恭喜姐姐!你成了举人夫人了!” “二丫!”叶怡然高兴得哭了起来,“二丫,我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呜呜……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好了!” 喜报突然而来,苏氏也不管什么礼仪了,她和赵嬷嬷一合计,索性把小定里的大小八件及准备好的点心宴席等等,尽情拿出来一摆,有来的尽管吃。 当然,重点是款待报喜的那些人。他们也不客气,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又恭喜林驿一番,纷纷上马走了。 赵嬷嬷对林驿说:“少爷,那恐怕我们得赶紧回去了,现在老爷和太太一定很想尽快见到你。” 林驿说:“是。” 苏氏道:“没错,你赶紧回去吧。至于后面的问期、大定、婚期,我会跟你娘商量的。” 林驿十分感激地道了谢,眼睛却频频往门内看。那大门紧闭着,他也见不到叶怡然,正死了心,翻身上马出了院子,到了屋子侧面,忽听见“嘻”的一声嬉笑。 林驿应声回头,正好看到叶怡然打开了窗子,笑靥如花,对着他笑呢。 她的笑容娇憨痴顽,直把林驿笑呆了。旁边冒出叶斐然来,说:“行了够了,被娘发现就惨了。” 窗户又迅速关上。 林驿看着那窗户,自己也笑了:“行了,够了。” 他高高兴兴地骑马走了。 第331章 旺夫之命 第331章旺夫之命 没几天,叶怡然过小定当天,未来夫君就中了举的消息,震动了十里八乡。 有人羡慕叶怡然好命,高攀到官宦人家也就算了,如今还成了正儿八经的举人老爷夫人。 也有人说,搞不好是叶怡然旺夫,这才过小定呢,就能够把夫君旺得中举。要是他们成了亲的话,岂不是直接中状元? 林府里,一片喜气洋洋。 林学正虎父无犬子,十分高兴,特意请假一天,在家里跟儿子商量。 林海壮问:“驿儿,新中的举人必须去参加殿试,你的婚事要不要先缓缓,等殿试归来之后,再议婚期?” 林驿自己其实早就有主意,听见父亲这样说,长揖在地:“爹爹,我倒是觉得,殿试还在明年三月。此处进京路途遥远,来回差不多要半年时间。加上今年大半年,前后得耽搁两年,变数蛮多。既然那叶氏八字如此旺儿子,依照儿子愚见,倒不如索性赶紧一点儿,在年内把婚完了。到了来年儿子无牵无挂的上京赶考,岂不是两全其美?” 毕竟自己生出来的儿子,林海壮怎么听不出林驿话里的小算盘,也不戳穿他,只是问:“驿儿,没想到你这个读圣贤书的,竟也信那些什么八字旺夫之类的乡野妇孺之谈?” 林驿脸一红,说:“儿子不敢……” 林海壮道:“那日你去过小定,不知道叶氏家里如何应对?” 林驿说:“叶氏的外公也是一名老秀才,家教有方,他们一家素来应对得体的。” “应对得体,这是真的吗?”林海壮道,“那么,你可知道叶氏有一堂兄叶天海,因考不中举人,竟然把教育他的三年的明海书院山长给打了?” “什么?” 叶天海也是后悔,自己为什么当时就忍不住冲动,对山长动了手呢!但,挥出去的拳头如同泼出去的水,没办法收回。他躺在五经里的路中间,周围人全都是鄙夷:“还说读书人,连自己老师都打!” “斯文败类!” “不就是考不中举人,天底下考不中的多如牛毛,人人要都像他那样,也没有人敢当先生了!” 被他揍了一拳的山长,气哼哼地回去了,片刻之后,有人把叶天海的东西从明海书院里尽数搬了出来:“叶天海,你已经被明海书院除名了!滚回家种田吧!” 叶天海在地上一直躺到人群散去,爬起来,背上书篓。 他该去哪里好? 回去叶家?不可能的,他知道家里人对自己期望多大,说是所有期望都落在他肩上都不为过。现在回去,他要怎么面对爷爷奶奶、爹爹娘亲? 再回去求山长?更不可能,何况,他已经在这儿受够了排挤了。 三年来,不管他多么努力地赔笑脸,多么用力表现自己,那些富贵子弟总是对他爱理不理的。都是一群长着富贵眼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叶天海没有反省自己,反而越想,仇恨越浓。 他不能继续在西江镇呆下去,他必须要找个地方,备战三年之后,以图东山再起! 想到这里,叶天海脚下生出了力气,就连走路速度都快了。结果就在这时,他“啪”地撞到迎面急匆匆而来的人,那人脱口而出:“你走路不长眼睛啊!” 叶天海正烦躁呢,反唇相讥:“你才是!” 那人好像很想打他,又克制住了:“算了,老子今儿个心情好!” 叶天海认出来这人是陈元,陈慧娘的爹,他这时候满脸喜色的。陈慧娘帮过叶天海的大忙,虽然一百两银子收得很肉痛,但确实是帮了的,叶天海也就不能不给面子陈慧娘的爹,忙拉住赔不是:“对不起,陈老爹,我不知道是你!刚才多有得罪了!” 陈元也认出他来了:“哟呵,你不是叶天海吗?怎么这副丧气脸?对了,你没考中举人,哎哟,年轻人不用灰心嘛。你今年才十八岁,再等三年又不是等不起。何必这样哭丧着脸呢!” 一边说,一边搂肩搭背的。 叶天海情绪好了些,说:“谢谢陈叔,我没事。” 陈元拽着他往街上走:“好了,我女儿有身孕了,今天我开心。来,我请你喝一杯去……” 叶天海本来想走,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不挣扎了,顺从着陈元进了一座酒楼。 …… 没几天,叶天海回家,带给愁云惨雾的叶家一个好消息:他成为了秦府家塾里的新先生,每个月月银二两。 叶文梁失望地说:“才二两银子,够做什么?儿子,你是读书人,何苦要到那边去做有辱斯文的事。专心等下次备考不就完了?” 叶天海一向看不起自己的没用鬼爹爹,敷衍地说:“蚊子腿也是肉,再说,什么叫才二两银子?这个家里除了我之外,还有谁能一个月挣到二两银子么?” 叶老三说:“好了,一人说少一句吧!二两银子也不少了,离下次乡试还有三年,海哥儿也不可能什么事都不做,光在家里白吃白喝。咱们家可没有钱养吃闲饭的。就这么决定吧,海哥儿去当个先生,一边再攻书准备下回乡试。至于你的月银,每个月交一半给家里!” 叶天海马上反驳:“一半?爷爷,虽然秦府家塾管我两顿饭,可那边是大家族,上上下下一双富贵眼睛,搞不好还得我去贿赂学生们。一个月一两银子,够做什么!五分银子,不能交再多了!” 叶老三自己上梁不正下梁歪,带出来的孙子也渐渐有了铁公鸡的雏形。 听见叶天海讨价还价,叶老三一怔,片刻之后才松口:“行吧。但,你得先预支两个月的月银,帮你弟弟把开蒙入学的束修交了。” 自从小虞一连考中两次案首之后,火山村里掀起一股送孩子读书入学的风潮。大家纷纷出现一种“穷猎户的儿子行我儿子没理由不行”的错觉,争先恐后把孩子送到叶里正的村学里。 叶天赐也不例外,闹着要去念书。这又不是坏事,家里人当场就准许了。 叶天海心里虽然十分不情愿,但为了长远省下每个月五分银子供自己花用,还是咬牙答应了。 …… 第332章 定佳期 第332章定佳期 林驿还真的想办法说服了父母,很快,孔夫人派人来把苏氏接到镇上,两人一处细细商量了很久。 当天晚上回到家里,苏氏就跟两个女儿说了,大定的时间,定在八月初八,而婚期则定在十月。 因为古人不喜三、六、九月,同时也不喜在单月办喜事,取了个交集,才定了那俩日子。不然的话,看长辈们猴急的样子,叶斐然毫不怀疑下个月就得把喜事给全部办了。 叶怡然涨红脸,全程静默。她本来性格很活泼的,但若轮到自己的终身大事,就算是叶怡然也不好意思多说。 反而叶斐然落落大方地帮着苏氏处理一应事务,俨然妈妈的好帮手。 叶斐然说:“我已经把铺子买下来了。此外,还有沙坛村的十亩地,和一处屋子,明儿我跟着舅舅去办了手续之后,这件事也妥了。” 苏氏说:“那十亩地和屋子一共花了多少?” 叶斐然说:“不多,合共二百两而已。” 算起来还不如镇上一个铺子贵,果真是一铺养三代的时代啊! 苏氏点点头,在本子上记了几笔。歪着头,端详着:“接下来就要给大丫做嫁衣和头面了。虽然说小定的时候男家给了一点,我们也不能半点不出的。” 叶斐然道:“可以去找镇上的金银匠做,之前我找他做过银钗子和银锁,他手艺好,人也实诚。” 苏氏笑着点了头,记下来:“好,就依你。嫁衣的话……我们自己做就行了。料子都是现成的,要采买一些丝线。嗯,我们央求高管事,让他借给我两个手艺好的绣工,我们付工钱就行。就这么办。” 绣房里的行当,叶斐然就不懂了,只管安安静静听着苏氏筹谋。但是在这里,叶怡然则有主意多了,插话进来和苏氏讨论,要哪个绣娘,工价多少,需要什么东西,如何排期等等,说得头头是道的。 叶斐然看着渐渐忘记了羞涩的叶怡然,想象她日后在林府主管中馈的模样,觉得有趣,不禁微笑起来。 她沉浸在想象中,苏氏叫她也没听见。 叶怡然伸手一拍她:“二丫!娘叫你呢!” 叶斐然这才猛地回到现实中:“哦哦哦,我在呢!” 苏氏看着她说:“二丫,阿成能回来喝喜酒吗?” “呃?” 这个问题,叶斐然真的没办法回答。 苏氏说:“阿成走了也好几个月了,娘不知道他有没有写家书回来。天宇在军营里托人捎信回来了,说他一切都好。会尽量赶回来喝喜酒。不知道阿成能不能回来?” 叶天宇竟然会主动写信回来? 那小子,看来真的是痛改前非了。 叶斐然既欣慰,又难以回答,一下子期期艾艾起来:“娘,我,呃,这个……” “好了。知道这件事对你也是为难。娘就这么说说而已。”苏氏拍了拍她的手,转过脸去,却是低声自言自语,“这次是大丫的大喜日子,娘总是希望一家人能够齐齐整整的。” 叶斐然何尝不是这样希望呢。 带着惆怅,她披着月光回到蕉园里。 小虞住到书院里念书了,成甯在远方,她成了空巢老人,独自守着这座院子。她倒没怎么感到伤春悲秋的,上辈子也独身一个人生活习惯了。有钱了之后,她会在各个喜欢的城市买房子,有时候一个地方住烦了,就换个地方继续住。 但是今晚,因为苏氏一句,她心里颇不平静起来。 推开房门,窗棂上站着一只全身雪白的鸽子:“咕咕咕咕……” 成甯来信了! 叶斐然心里涌上一股欣悦,把鸽子抓在手里,取下鸽子腿上的小竹筒。 “二丫,”展开信纸,上面写着:“天气热了,不要贪凉总吃冰的。晚上睡觉记得盖被子,关好窗户。注意防贼。扶桑海贼横行,我即日要外出平贼。你让小虞别写信来。如果有什么话,可到镇上月牙巷找柳大娘。又或者用白雪传话给我。” 白雪,就是这只鸽子的名字。 叶斐然总觉得这鸽子跟她认知中的不大一样,主要是,它太好看了。身形优美流畅,雪白的羽毛不染片尘,在光线下甚至有点儿反光,飞起来流光溢彩。性格也特别乖巧,她甚至觉得那“咕咕咕”的声音,其实是某种语言。 一只鸽子长这么好看,真是不科学。 她仔仔细细地把成甯的信看了三遍,他又要外出平贼了吗? 听说,他们获胜归来之后,反而被人夺取了胜利果实,差点儿被皇帝给撸了。但,既然成甯主动提到他还有仗打,那是不是说明,皇帝的怒火已经平息了,并且依然倚重他们呢? 这次他说“我要外出平贼”而没有提到项恺镍,是否代表着他们已经分开了?他们俩那么铁的关系,应该不是吵架,只能是皇帝忌讳他们走太近,故意分开他们吧? 胡思乱想,猛然之间,叶斐然一拍大腿:“我干嘛总是想着他呀?” 不过……想想又没有错。 叶斐然摇摇头,把那些着三不着两的想法在脑子里驱赶出去,点了油灯,开始给成甯回信。 她今天的回信很短,主要内容有一句:“姐姐十月十二大婚,你能回来吗?” 把信装好,她把白雪关在笼子里,添了食和水。自己进了空间。 大的那一边灵泉底下,被她放了养珠贝的笼子。这些珍珠贝一只只的长得很肥大,叶斐然把沙子磨圆了作珠核,开始一只一只植入。 这是一项很累的活儿,不过百八十个珍珠贝,叶斐然全部植入之后已经累得颈椎病都要犯了。 好在灵泉水养活珍珠贝,存活率是百分百的。 根据书上记载,从珠核植入到刺激珍珠贝分泌珍珠质,把珍珠层层包裹成型,整个过程最少需要1—2年的时间。不过空间里所有作物生长速度都比外面要快,叶斐然观察了一下那些珠母贝,也才养了半个多月,就跟外面好几年的老贝差不多了。 她估计,在空间里养珍珠需要的时间应该要不了那么长。 随着所有珠核植入成功,空间经验值悄无声息地增长了50点。这一点点增长,已经让叶斐然相当满足了。 她笑了笑,进屋睡觉。 第333章 充满期待的新品上市 第333章充满期待的新品上市 一夜好眠,次日放了白雪走,叶斐然打理好菜地,去苏氏家里吃了早饭,然后和娘亲姐姐一起坐牛车到镇上。 她每天都精精神神地跟路上遇到的每个人打招呼,李大爷也很佩服她:“二丫,我以为阿成去做生意了,你会哭哭啼啼呢。没想到把自己捯饬得越来越好看了,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的。我真佩服你。” 叶斐然笑呵呵地说:“不然呢。如果我没办法照顾好自己的话,阿成也走得不放心呀!” 她今天到镇上去,总共有三件事,第一是去同和堂学习;第二是去如意楼收账,第三是想去成甯提到的那个月牙巷柳大娘处踩踩点儿。 在同和堂学完之后,不巧,北边月牙巷说是出了命案,整个巷子被封了。叶斐然只得放弃了去月牙巷的打算,转而去如意楼。 才来到如意楼门口,却发现围了一圈人。 随着一声尖叫,陈思静把一个脸色雪白的女子拽着出来,狠狠往门外停着的马车上一塞:“这儿不欢迎你,给我滚!” 那人却是陈思梅,好在陈思静还算给她面子,除了拽她那一把之外,别的地方没见失去体统的行为。 她怨毒地看着陈思静,怒道:“很好。你给我记着!” 马车帘子一放,陈思梅走了。 伙计们开始出来赶人,陈思静正好看到叶斐然,说:“二丫,你来了。走,我们里面说话去!” 叶斐然跟着陈思静往门里走,一直来到账房里,双方斟了茶,这才问她:“刚才怎么回事,你大姐又来找你茬啦?” 叶斐然也不喜欢陈思梅的。 陈思静脸色还是臭臭的,半晌,才说:“没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哼。如意楼是我们这一房的产业,我哥把它交给我,我拼死也要护它周全!她们要肖想,想得美!” 叶斐然笑了笑,她大概猜到了,不过那是别人的家事,如果陈思静不开口,她又何必指手画脚的呢? 毕竟,她很清楚陈思静有多么渴望独立,多么渴望可以自主地处理自己的事,进一步说,如果有可能的话,甚至想要主宰自己的人生。 陈思静嘀嘀咕咕了一会儿,把心情调整好了,命人取来分账的银子给叶斐然。 叶斐然看也不看塞进怀里,问:“做泡菜的苹果你找到了吗?” 陈思静说:“你不要清点一下银子数目啊?” “不用了,信得过。”叶斐然又问了一次,“苹果你找到了吗?” 如果陈思静还是找不到的话,迫不得已,她只能取出在空间里育好种的现代红富士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造成蝴蝶效应,影响这个时代。 陈思静垮下脸说道:“那真的是大事不好了。” 叶斐然心一沉:“什么不好?” 她的手悄悄伸向怀里,准备集中意念…… 陈思静忽然高声道:“我找到了!” 死丫头伏案大笑! 叶斐然松口气:“切——” 陈思静说:“你看!” 她变戏法般拉开桌子上一块一直蒙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红布,里面品字形摞着好几个苹果。外形、香味都跟现代的大苹果一样。 叶斐然嗅嗅:“对了对了,就是这个味道!厉害呀,你从哪里搞到的?” 陈思静说:“有个船队经过我们家的码头,正好带着这种苹果。我就跟他们买下来了。他们说这种品种很耐放,在冷的地方可以存放三五个月不成问题。那个船队自己也是用冰块存储苹果,运送到南洋去发卖的。” “对了,他们还说,我们这儿气候太热,没办法种苹果。如果我真的需要,以后就给我稳定供货。我已经跟他们签好契约了。” 叶斐然问:“他们从什么地方来的?” 陈思静说:“从胶东那一带来的。” 胶东那气候确实产苹果,那就更没错了,叶斐然再无怀疑,高兴道:“真有你的!你买了多少?放到我的冰窖里去吧。” 正好她的冰窖闲置着呢。两个人一拍即合,很快把做泡菜的事商量好了。 这种泡菜和辣椒酱不一样,可以直接吃入口,现在很快进入夏天了,几乎可以预见拥有多么广阔市场的。陈思静期望很大,对叶斐然说:“二丫,我们好好捣鼓。在今年的端午集市上,正式发卖这种泡菜,打开销路。来个开门红!” 叶斐然说:“对对对,你说的全是我想说的。你真聪明。我太喜欢和你合作了!” 陈思静得到她夸奖,笑得眼睛都弯了,容光焕发的。 这姑娘其实蛮乖的,虽然一开始因为急功近利走了些错的道路,但知错也能改,而且出发点也不是坏的,说到底,她当时只是太过急于得到承认,才脑子发昏而已。 叶斐然相信,现在她眼前这个活泼聪明又有生意头脑的陈思静,才是真正的陈思静。 …… 随着天气渐渐炎热,时光匆匆划过,端午节来了。 端午节那天早上,叶斐然睁开眼睛,看着帐顶,很是惆怅。 去年的热闹和惊险还历历在目,今年她却要独自过端午了。 “二丫啊二丫,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那么婆婆妈妈了?” 昨天才放走了白雪,白雪带来成甯的回复:“不确定是否能回来,我尽量回。” 叶斐然是很失望的,她以为成甯会一口答应呢。 成甯很少拒绝她的要求的。 但,她也深知成甯说的是事实。古代行军打仗缺医少药,又缺乏有效的情报,比现代要凶险得多。成甯又是古代人,可不像她,有金手指空间加持。他能够如此迅速得到项恺镍及皇帝的重用,全靠他实力够硬。 所以,她也不能任性。 把所有小情绪忍住了,叶斐然提笔写下短短一句话:“好。家中一切安好,勿念。” 从思潮起伏中抽离,叶斐然起了床。 自从恢复原本容貌之后,她也没有放松自己,早饭仍然是肉蛋豆浆,营养丰富。午饭和晚饭,保持多品种的蔬菜及鱼类摄入。加上灵泉水和已经研制成功的美容膏加持,所以,现在她体质很好,身高更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嗖嗖上窜。 苏氏打趣说过,她长得那么快,好像能听见她骨头拉长的声音。 比喻是恐怖了一点,但叶斐然长高得很快是事实。 应该来说,自从空间升级之后,似乎对她身体影响越来越明显了。当然那些都是好的影响,让她短短时间之内脱胎换骨了。 第334章 又一年端午 第334章又一年端午 又一年春天了,菜园子比去年长得更旺。叶斐然把用黑布遮光保持大白菜白嫩的法子传播了出去,如今那些菜农已经种出了白生生、嫩丝丝的大白菜了。这东西原本就容易活,批量上市之后,身价暴跌,到了一个合理的水平。 如今金银菜已经是宁县居民餐桌上一道寻常菜肴了。叶斐然自己停止了种植大白菜,把原本大白菜的土地,改种了辣椒。 还有就是见缝插针地种了果树和鲜花。她很懂得科学种植的方法,这些农作物都长得欣欣向荣。 端午的亚热带,气温已经超过了30c,热浪灼人。天蓝的仿佛随时滴落到头上,门口的影树开了一树的红花,红得怕人。 今年仿佛比去年热。 叶斐然换上新做的浅紫色褙子,象牙白的裙,裙子是她自己设计的,做了两层,外层白色,内层紫红,随着她走路的步子翻出,翻滚变动,媚而不俗。头上带着成甯送的东珠步摇,金铃钗子。只这两样装饰就和她农妇身份十分相衬了,如果太过招摇,反为不美。 今年大家都累,他们就没有再摆摊。 小虞用雄黄在蕉园的各个门上写“百无禁忌”,他身后多了几条小尾巴。那个虎头虎脑的二狗子,还有一个超级白的小孩,人家叫他汤圆的。除此之外还有好几个,一大早的跑过来看小虞写字。 二狗子拖长声音念:“百……无……林……示……忌……” 汤圆说:“二狗子哥哥,你念错了。” 二狗子说:“没有,就这么念的!小虞,你这俩字写得太近了!” 小虞:“……” 小虞:“百无禁忌!禁!这是一个字!” 汤圆:“我就说二狗子哥哥错了!” 二狗子气得脸红,小虞看他一眼,忽然说:“二狗子,我家灶屋里有我娘做的水晶粽子。来你拿去分给大家。” 二狗子眼睛一亮,耳朵跟着动了动:“好!” 小孩儿只要领到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任务,就足够神气了。二狗子分水晶粽子的时候,胸膛挺起,又恢复了精神。 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声音,冲淡了蕉园的冷清。叶斐然看着他们,整个人心情都好了。 难怪说,小孩是八九点钟的太阳呢,那股朝气活力,就连太阳都得被他们比下去啊。 很快,孩子们写好了字,熏好了艾(这是个能够玩火的活儿,大家都争着做),吃够了粽子,叶斐然还把房间里的糖果给他们一人抓了一把,他们商量着到外面玩去了。 小虞对叶斐然说:“娘,我想……” 他尾巴一翘,叶斐然就知道他想拉屎拉尿:“你想和他们一起玩?” 小虞点头点头。 叶斐然说:“龙舟也不看了?今年咱们可是有雅座可以坐噢。” 小虞摇摇头:“我不想去了。” 既然孩子自己做了选择,那么叶斐然也尊重他。她说:“那好,你就留在村子里吧。让阿黑阿黄跟紧你,知道吗?” 小虞眼睛都亮了,喜笑颜开地一口答应:“是!” 小虞带着狗子们去追赶小伙伴了,叶斐然这才锁好蕉园的大门,到村口和苏氏她们汇合。 今儿个是节日,苏氏和叶怡然也打扮过了,穿得整整齐齐的。 苏氏现在长胖了些,她其实才三十出头,脸庞圆润,眼睛如氤氲一袭水雾,十分端庄秀丽。 叶怡然则是瓜子脸,小巧的五官,纤细的四肢,风流灵巧。听苏氏说,叶怡然长得随她们的爹爹。确实叶怡然的外貌也和叶家人更加相似。 今儿去镇上的人很多,李大爷赶着老黄牛跑了好几趟了。这是最后一趟,李大爷说:“牲口累了,不能一气把它力气用尽。我就到大树那边歇着了。下午申时二刻开始回来。” 叶斐然笑着说,“那是应该的。” 她把一袋子水晶粽送给李大爷:“大爷,这是送给你吃着解闷儿的。” 这些水晶粽去年她卖三十文一个,今年不卖了,只做了少量出来白送。 李大爷是知道这个的,惊喜收下:“哟呵,那怎么好意思?” 叶斐然说:“大家邻居相互帮忙嘛!你别跟我客气!” 这时,车上一个大妈说:“二丫家的水晶粽和芒果西米露真好吃,可惜今年不卖了。我去年不舍得买,没吃到。今年好不容易攒下钱来想要买了,你们又不做了。” 言语之间,颇为遗憾。 李大爷道:“人家一家子现在都发了,看不上这几个辛苦钱啦!大端午的,还不如歇一歇!” 叶斐然笑眯眯地说:“以后要是腾出时间来,还会做的。” 没想到一车子人里好几个惊喜万分:“真的?” “那真是太好了,我去年吃了,惦记了一年!” “我亲家琼涯县的,去年尝过了,今年还一早来问我又没有呢!” “如果能随时买到就好了!” 又有人来追问叶斐然,什么时候开始卖水晶粽,叶斐然笑而不语,没有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了。很快话题又转移到叶天海成了秦家家塾的先生上面去,据说他在那个环境里混得蛮好,先生不怎么来上课,他就帮着管管家塾什么的。 苏氏听见,低声对叶斐然嘀咕:“如果天海真的有长进,那就好罗。” 不说苏氏有点儿圣母,其实叶斐然私底下也希望叶家能长进点,这样不用老烦扰她。这家人真是自己发家致富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她说:“真的有长进固然好。就怕事情不是这样子。” 苏氏说:“难道还有假的?我刚才经过叶家的门,到觉得门面整齐了点儿,不像先前那样邋遢了。” 叶斐然说:“我不是说他挣不着银子。而是说那环境……嗯,秦家的家塾如果真的那么好,为什么他一个落第秀才一来到就能够帮忙管束学生?” “那只说明两件事,第一,那家塾的老先生本身就不怎么样,收了银子不办事;第二,那家塾里的学生也不学好。在那个环境里,叶天海又不是什么有意志力的人,不堕落就算好了,以后还怎么有心举业?” 第335章 营销小天才 第335章营销小天才 苏氏一听,觉得有道理,叶怡然见娘亲圣母病犯了,勾着她胳膊,说起别的事情来。 转移了苏氏的注意力之后,这才好了。 到了镇上,别的人去了龙舟集市,孔氏早就在雅座上等着苏氏了。她们兵分两路,苏氏和叶怡然去见未来亲家,叶斐然去如意楼见陈思静。 叶斐然来到如意楼后面,偏门外停着两辆车子,小厮们正把一整缸的泡菜往车上装。 陈思静一身青衣箭袖,抱着双臂,站在门口监工。 看到叶斐然来,她很开心地上前打招呼:“二丫,你来了!” 叶斐然说:“早啊。这大约还有多长时间准备好?” 陈思静说:“快了,已经有两车运到集市那边了。这是最后一车。剩下那个车子上,装的是分装罐子。” 叶斐然点点头:“好。” 买到了适当的原料后,做出的泡菜味道就对了。叶斐然又教了陈思静做出了萝卜、豆芽,一共三个品种的泡菜,价格也商量好了,五十文一勺,二百文一罐。 除此之外,辣椒酱今儿个也是卖的,如意楼的辣椒酱已经做出品牌效应了,就算一百文一罐,也很多人买。 陈思静道:“我们先过去吧,让他们忙就好了。” 叶斐然点点头。 两个人正好在集市上逛逛,叶斐然好久没逛街了。 第一没有时间,第二没有成甯陪着,没有心情。 今天逛集市,倒是有新发现:“静静,那边也有辣椒酱卖了。” 陈思静也发现了,她说:“我们过去看看。” 整个集市也就这么一家卖辣椒酱的,一个半大小伙儿,带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妇人,看样子是娘儿俩在摆卖。叶斐然问:“你这个辣椒酱怎么卖?” 小伙子说:“二十文一勺。你可以尝尝,不比如意楼的差!” 叶斐然用小勺子舀了一点来,尝了一尝,不由得皱起眉头。 陈思静问:“怎么样?” “差远了。味道不对。”叶斐然说,“有点儿咸。这是你自己炒的?” 那小伙子听她挑刺,脸色就不太好看了。说:“不买就别乱说话,走走走,我不做你生意了!” 叶斐然也不生气,放下勺子,拉着陈思静走了。 陈思静苦笑:“哎,我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这还是第一家,仿制我们还失败了。迟早会有成功的。到时候我们的辣椒酱还会那么好卖吗?” 她的信心有点儿不足啊。 恰恰相反,叶斐然却胸有成竹的,微笑着说:“你放心好了。只要保持质量,不会有问题的。” “二丫,你别哄我。” 叶斐然说:“我不是哄你。刚才那小伙儿说,他是人工炒制的。只要是人工炒辣椒酱,效率上就不可能超过我们。而效率低了,产量上不去,就打不过我们。” “你也试过仿制我的机器,成功了没有?就连你们陈家的财力也没办法仿制,最起码在宁县范围内是没有人做得成的。这台机器是我们最大的王牌。” 她这么一分析,陈思静也放心了,重新露出笑容:“你说得对。那台机器是没办法仿制的。所以他们爱做就让他们做算了。市场那么大,我也不能一个人把所有银子挣完,就让我让一部分利给他们好了!” 叶斐然笑道:“这就对了。” 这么点胸怀,要做大生意的人必须拥有。 穿过龙舟集市尾端,来到了事业最好最黄金的地段,也就是如意楼摊位所在的地方。如意楼不愧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出手不凡,在集市正中间建起了一座两层木板房,一楼售卖辣椒酱泡菜粽子等食物,还安排了大师傅在现场即煮粥粉面饭,俨然一个古代的快餐店。 木板房旁边有楼梯可以上二楼雅座,在雅座里,能够看到等会儿的龙舟竞渡。 这个雅座也不是一般老百姓可以消费得起的,大多数人都只是挤在一楼买吃食而已。 陈思静看到客似云来的,很开心地眯了眯眼睛,快步走过去。掌柜的小步跑过来:“店东好,成小娘子好。” 陈思静说:“都准备好了吗?” 掌柜说:“是。都准备好了!” 陈思静对叶斐然说:“己时开始龙舟赛。未时比完。到时候我会把泡菜作为礼物送给夺冠的队伍。然后趁机说这边有卖。” “而且今天之前,我也都把小份的泡菜事先送给牌楼上的家眷们了。她们尝过之后一定会过来买。” 叶斐然拍着陈思静肩膀笑道:“没想到你还是营销小天才呀!” 陈思静问她:“什么叫营销?” 叶斐然:“……”嗯,她又用错词语了。 既然陈思静都安排好了,叶斐然就安心坐在雅座上,欣赏龙舟赛。 己时,伴随着锣鼓声,龙舟赛开始了。不知道为什么,叶斐然觉得今年的龙舟赛不怎么好看。那些扒丁依然用尽力气地往前争渡,知道成甯不在里面,叶斐然兴致索然。 今年火山村没能蝉联第六年夺标,被宿敌甜水村夺了锦旗。叶里正因此非常郁闷。 颁奖的时候,由县太爷亲手把奖品和锦旗颁给甜水村的里正以及头桨、舵手。 当然,这些奖品是所有人都有份的,只是有资格上去见县太爷的只有那三个罢了。 叶斐然和陈思静提前一步来到台下,混在欢呼喝彩的人群中间,手拉着手,紧张地看着颁奖。 县太爷王博佐官威十足,一出来,全场跪拜。这是非常难得的官民同乐的场合,许多人一年也就这么一次能够瞻仰到官老爷的威仪,回去可以吹很久的。 王博佐在上面说了一番勉励的话,甜水村的里正也回了一些吉祥话儿,最后接过了锦旗。 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奖品要当场打开的。甜水村里正打开了印着显眼的“如意”字样的罐子,泡菜的香味弥漫开来,离得近的一些百姓就开始嘀咕了:“哇,今年的奖品是什么?好香!” “听说是如意楼新售卖的食品,叫泡菜。” “那味道闻着就开胃。” “会不会卖很贵啊?我们过去看看?” 第336章 生意火爆 第336章生意火爆 “不会不会,我打听过了,也就二百文一罐。” “我早上就想要买了。他们神神秘秘的不愿意卖。原来是因为要留着做这个奖品!” “那等会儿总该舍得拿出来卖了吧?二百文也可以接受,走,看看去。” 没错,这就是陈思静和叶斐然商量出来的营销策略。 龙舟广告加县太爷名人效应加饥饿营销,三管齐下,不火都难。 果然,在陈思静和叶斐然回到如意楼的超摊子准门面时,如意楼前已经挤满了抢购泡菜的人了。小厮们拿出很多小碟子,用牙签扎着小片的供人试吃。 夏日炎炎,这泡菜用冰块雪冻过,又辣又冷又鲜美,回味无穷。吃过之后没有不买的。 叶斐然笑道:“这个方法好。” 陈思静得意地擦擦自己鼻子:“我想出来的,厉害吧!” 真的很厉害,这次的联合营销计划,基本上是陈思静和自己各出一半的主意,旗鼓相当五五开,可见不能低估古人的智慧。 叶斐然终于开始觉得,自己在这个时代有了第一个好朋友。 她笑了,笑得开颜,携了陈思静的手道:“我们到上面去吧。等收市之后,再看看账本就行了。” 陈思静说:“好。” 集市外,几名下属看着薛长东:“东哥,生意这么好,不用我们买了吧?” 薛长东看着如意楼前挨挨挤挤抢购泡菜的人群,也很纠结。他以为生意冷清,所以要来照顾一下夫人自尊心,但看来,计先生多虑了。 夫人生意头脑好得很,靠自己就可以打开销路。 他说:“但是先生吩咐了,咱们还是去吧。” 下属们说:“好。” 计先生在北境救了大伙儿的命,又智降永昌王。好多人想要表达感激之情,他一概拒绝。他们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替计先生分忧的机会,无论多小的事都要全力以赴去完成! 在薛长东的带领下,下属们一拥而上,杀入抢购泡菜的重围中。 “今天的泡菜我们包圆儿了!” “我们人多,卖给我们……” “喂,有没有搞错,到后面排队啊!” 这天收入自然丰厚,接下来还有两天的龙舟集市,三天获利可以达到将近三百两银子。 陈思静说:“日后进入细水长流的状态,虽然没办法达到今天这么多,每个月走个一二百份,也是很可观的了。” 叶斐然点点头:“这个自然,我们也是走细水长流路线的。” 陈思静说:“镇上另外四家酒楼,按照你的主意,都得了泡菜的方子,具体口味各家不同。嗯,苹果都从咱们家买。他们没有码头,也没有冰窖。我们只抓住苹果这一笔,就能够挣不少。” 叶斐然说:“这个自然,大家一起发财,才能水涨船高。如果以后他们找到取代苹果的食材,不在我们这儿买了,也可以好聚好散。” 陈思静笑着说:“你真大方。” 叶斐然笑了笑,在学术界,抵达某个高度之后,天才之力固然重要,团队的力量也不可或缺。就以天文学为例子,为了追踪一次日环食,往往全球天文爱好者组成团体进行观测。只要有人拍到,就即可把数据及照片通过网络共享,成为大家研究。 就是凭着这样的精神,人类才一点一点突破了空间和时间上的极限限制,伸向宇宙星辰大海……作为学科带头人,她,除非为了自保,否则绝不是自私的人。 陈思静说:“对了,有一家酒楼我没经过你同意,没有给泡菜方子。” 叶斐然挑眉:“哦?” 陈思静说:“嗯,就是莲香居。听我哥说,之前你们曾经闹过不愉快。” 呵,想起来了。是之前那位管事想要采购她的金银菜,谁知惹来那管事娘子吃飞醋。把这件事给毁掉了。要不是陈思静提醒,叶斐然早就忘记了,她说:“那算什么事儿。一场误会而已。你也一并把方子给了莲香居吧,免得凭空多个敌人,不划算。” 陈思静说:“好。既然你说没问题我就放心了。下次秦家若再来讨要这方子,我就顺水推舟给他。” “如果他不再上门来呢?”叶斐然好奇问。 “那就装傻呗。难道还要我巴巴的送上去嘛!” “英雄所见略同!” 两人对望一眼,抚掌大笑。 结束了忙碌的一天,叶斐然算好了帐,回到蕉园已披了一身星光。 小虞睡在院子里,阿黑阿黄团成两团在他脚下,叶斐然看见,很是怜惜。赶紧过去摇醒他:“小虞!你想死,竟在露水下睡觉!” 小虞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娘。” 叶斐然敲着他脑袋数落:“我不是说了,如果太晚就去外婆家里睡吗?” 因为生意的缘故,叶斐然比苏氏她们晚回来好些时候。 小虞说:“这儿才是我们家嘛。” 小子黑黢黢的眼睛里,还带着委屈。叶斐然无语了,与此同时,心里涌上一股很复杂的滋味。 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话:“好,去睡吧。” 她给小虞烧了热热的水,泡了艾叶赶小子去暖暖的泡了一身汗才罢休。 …… 从第二天开始,叶斐然再也没有晚过申时到家。 端午三日休沐转眼结束,叶斐然送小虞到明海书院。 哪怕在明海书院里,小虞也是极小的,一进了书院,就引来不少同窗眼光。这些同窗好多都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了。 小虞的住处在玄字第三号房,一共四名学生住一处。叶斐然把浆洗好的薄被床单铺开,一边给小虞弄床,一边说:“伙食我们交了最高一档的,你尽管吃。用功念书,不懂就问。咱们不求能中功名,但道理要懂的。” 同窗别的三名同学都比小虞大,奇怪地看着叶斐然。 等叶斐然走后,一个名叫萧彦明的说:“成远虞,这是你姐姐吗?长得好好看。” 另一个舍友方志远说:“我看有点儿像。长姐如母,她说了人家没有?” 乡下人不像大家闺秀养在深闺的,很多未嫁姑娘带着弟弟满街走,不是什么稀罕事。当然去到县太爷那一级别的父母官,就得开始讲究了。 第337章 怀着误解开始新生活 第337章怀着误解开始新生活 小虞摇摇头:“不。她是我娘。” 萧彦明大吃一惊:“什么?她是你娘?” 小虞说:“是啊。不过不是我亲娘,是继母。” 方志远顿时很同情地看着他:“成远虞,没想到你这么苦。青竹蛇儿口,最毒后娘心,你要小心她搞鬼啊!” 小虞说:“我娘对我很好。你们刚没听说,她让我吃好点。” 第三个舍友冯长鸣说:“你好像是免束修的噢,还要交伙食?” “伙食费我们要另外交的。不过我是案首,一年有五两银子,够我吃用了。” 那三个人对望一眼,都心里想:“用案首的补贴银子交伙食费,还赚了好名声。真是好会算计的妇人!” 这个房间里,只有小虞一人是乡下来的,其他三个都是镇上有点儿家底的人家,知道的事也远远比小虞多。这时候听见叶斐然是小虞的继母,不由得自动代入了各种恶毒继母磋磨原配所出孩子的戏码,对小虞越发同情,越发照顾了。 小虞生性单纯,年纪也小,完全没有觉察到自己成了大家眼中需要特殊对待的对象。 就这么双方怀着误解,开始了书院生活。 …… “那个……薛大哥,我们还要继续买吗?” 西江镇城北,月牙巷的某个小院子里,已经放了十几缸泡菜,散发着浓郁香味。下属问薛长东:“船期还没到,我们一直买这东西,运不走也浪费了啊。” 不知道为什么薛老大最近天天让他们买如意楼的这东西,有多少买多少。 其实薛长东也是奉命行事而已,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计先生会特意下这个命令。 根据他缜密思考,最后发现……除了照顾了如意楼生意之外,貌似再没有别的意义。 “咕咕咕……” 一只浑身墨黑的鸽子飞来了,通人性似的落在薛长东胳膊上。薛长东解下黑鸽子腿上的小竹筒,展开一看,“船今晚到。带冰块。把泡菜全部运走。” “是。” 除此之外,薛长东还得了新的命令。 嗯? 又是往如意楼送钱? 薛长东想不明白了……计先生如果想要塞银子给夫人,直接送不好么?何必如此弯弯绕绕的? …… 与此同时,叶斐然也在给成甯写家书:“泡菜销路很好,每月分账可得一百两银子以上,尽情够用。娘仍然期望你能在姐大婚之日可回来。” 写到这里,笔迹一凝。 其实,希望成甯回来的不止苏氏,还有她自己。 叶斐然出于羞涩,没有这样写。 她把信绑在白雪腿上,放飞了白雪。 …… 除了给叶怡然添置嫁妆买地之外,叶斐然也开始给自己买地了。她没有在火山村买地,在沙坛村买。 她发现了,火山村可能离大海太近,加上淡水水质也不好,土地十分贫瘠。但离火山村五十里地之外的沙坛村就不一样了,这边在大山包裹之中,形成一小块冲积平原,土地肥沃,温暖多雨。 这儿的土地随手插一根棍子进去,也能长出东西来。 她手里的银子不多,结余的只有一千两不到,良田二十两一亩,瘦田五两到十两不等一亩。叶斐然斟酌着,买了十亩良田,并一所二十两银子的小院子,去央求苏叙帮忙,找一家雇农来耕种。 苏叙很乐意跑这个腿,很快找了一户老农来见叶斐然。 叶斐然见老农一家四口,老实巴交的样子,来到她面前,还局促地低着头,不敢正眼看她。她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忽然浮现起老年闰土的模样,心里不是滋味,尽可能和蔼地问:“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少岁了?” 老农说:“我叫苏阿阳,这是我妻子罗氏,我的大儿子苏青橘,小儿子苏青苗。” 叶斐然道:“我这里二十亩良田,你能种好吗?” 苏阿阳说:“可以,我曾经给秦员外的别庄做雇工,一个人打理三十亩良田。每亩能收300斤。” 这个年代限于生产力,亩产也就三四百斤,要超级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候才能种出500斤的稻谷。 叶斐然道:“好。我要求不高,也要这个亩产就可以了。租子交我七成,你自己留三成。另外每年我会给你们一家四两银子嚼用。够不够?” 苏阿阳高兴地说:“够了!阿弥陀佛,你真是好人!” 他之前在秦员外那里种地,也是交七成,但是没有银子。遇到年景不好的时候,交了租子,苏阿阳就得去镇上打短工帮补家计。叶斐然自己也知道这个价格是给高了的,但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受过苦,如今就能够帮别人的尽量帮上。 同时她也没忘记把规矩立好:“我们的契两年一签,如果你在收成上做手脚,我马上换人的。” 苏阿阳说:“您尽管放心!” 叶斐然很有行动力,当即带了点儿礼物,找沙坛村的里正办好了相关手续,苏阿阳一家就搬进叶斐然购置的小院子里住了。 因天晚了,叶斐然就在苏叙家里借宿一宵。 苏叙笑道:“说什么借宿,我是你舅舅,你在这里就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的。甭客气,直接住就是了!” 田氏就把最好的房间整理出来,又做了几个好菜,一家人吃了饭,正要歇下,门外却来人了。 “砰砰砰!” “开门!” 叶斐然感到奇怪,这都大半夜了,谁跑来拍门拍得那么理直气壮的? 苏叙趿拉着鞋子跑到院门口,才一打开门,几个大汉就闯了进来:“好你个苏叙,还说是我妹夫。几天不上门,就不认得我了吗?” 苏叙傻了:“什么意思?” 来的人是田氏那个霸道得不行的哥哥田武军。他一直就非常不满苏叙和田氏的婚事。但无奈田氏心志坚定,他始终没办法拆散他们。后来苏家家境好转,田武军也没再提逼迫和离这件事了。 苏老秀才和苏叙都是软性子,念及一场亲戚,也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处着。既不主动去招惹,也不上前巴结。就这样,田武军今天听说了某件事之后,还是气愤难当,直接冲上门来。 第338章 村霸 第338章村霸 他嚷嚷着:“你们家是不是买了良田,需要人耕种?明知道我有三个儿子,家里人口多能干。为什么还要花钱雇那苏阿阳?他瘦不拉几的,那俩狗崽子比黄豆大不了多少,能干多少活儿?哪里比我强了?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叶斐然一听,明白了,今天办事的时候是苏叙代替她跑腿的,田武军误会了苏叙买了田地却便宜了外人。 同时她也觉得好笑,这田武军脸皮真厚! 苏叙说:“大舅哥,你误会了。这良田不是我的,是我外甥女叶斐然买的。我只是代为过手而已。她爱给谁种,就给谁种,这事儿我们都拿不了主意。” 开玩笑,谁都知道田武军那三个儿子个个都不是学好的,吃喝嫖赌无所不包,他们田家父子仗着人多,一旦有什么口角就一拥而上,疯狗似的。久而久之,成了沙坛村一霸,无人敢惹。苏叙再软弱都知道叶斐然招惹上他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田武军更大声了,脸几乎挨到苏叙脸:“她是你外甥女,又没有爹爹。你还不是跟她亲爹一样?还是说你教不了她?教不了就让她出来,我帮你教她怎么做人!” 苏叙说:“不行。这儿不欢迎你,你给我出去。” “啪!”田武军抡起巴掌,打得苏叙后退两步,他鼓着眼睛道,“这儿轮不到你说话!吃里扒外的东西!把那个叶斐然丫头给我叫出来! 当他在外面吃酒,听到苏叙家里买了二十亩良田而且租给苏阿阳种的时候,他心里就极其不舒服。他把妹妹放在苏家那么多年,半点儿好处没捞着。如今看到苏家有一点点利用价值了,竟然没有想到他这个大舅子,而是便宜外人! 真是可恶,田武军心目中,苏家的东西应该是他的,苏叙应该多谢他当年没有逼迫田氏离开苏家。他完全没想到是因为田氏自己对苏叙忠贞不二才和离不成。 苏叙被他一巴掌打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田武军上前去,一脚踹在苏叙身上:“我知道那丫头还没走,快把她交出来!” 苏叙人虽然比田武军瘦小,却很硬净,被踹得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双手牢牢扣着地面,直喘粗气,却没有说半句屈服的话。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出来。 苏玉诺,他不知道为什么,还没睡,看到爹爹挨打,摇摇晃晃的跑出来:“爹爹!” 田武军骂道:“碍眼的小杂种!” 抬起大脚又向苏玉诺踹去。 苏玉诺可不比小虞,没有学过功夫的,人也生得瘦弱,当场就被田武军踹飞。而且飞落的地方,是台阶! 田氏抱着胖丫,吓得瘫软在门旁:“啊呀——” 眼见苏玉诺要血溅台阶,一个人影冲出来,挡下了苏玉诺。 叶斐然替苏玉诺挡了这一下子,心头气血翻涌,嘴里随即浮起一股铁锈味。好不容易把那铁锈味生生咽下去,扶正苏玉诺:“你没事吧?” 苏玉诺吓傻了,呆呆摇头。 叶斐然看着田武军,眼底的温柔就收敛了,嘴角微微下垂,露出一抹不屑来。 田武军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激怒了她,他完全不把这个小女孩看在眼内,说:“叶斐然,你个死丫头。你跟我说说,为什么你买了田地不找我来给你种?” 叶斐然说:“我为什么要给你种?你种地很厉害吗?租子给很多吗?能有什么好处给我?” 田武军之前总是欺负苏家的人,总觉得他们一家人都是软弱好欺负的。最多最多也就像田氏那样以死相逼算了。没想到叶斐然敢直接回怼他。他火气“噌”的上窜:“你这是什么意思?一家人了难道你还跟我计较这个?” 叶斐然扬起下巴,说:“为什么不计较?我家又不是很富裕,家里还有儿子要养还有债务要还。我买地是为了让自己过更好的日子的,又不是为了做慈善!” 田武军说:“你个臭丫头,牙尖嘴利。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种道理你懂不懂?你现在是胳膊肘往外拐,真是没良心的小东西!” 一顶一顶大帽子压下来,这田武军不是个光会用蛮力的武夫,还很会说歪理。 说着说着,他忽然扭头,对院门外说:“里正!你说是不是!” 门外又走进一个人,正是沙坛村的里正田胜凯。 田胜凯在沙坛村的地位,跟叶远强在火山村的地位还要高一点,因为他有个哥哥在宁昌王府当差。所以他在沙坛村的腰杆子特别硬,基本上说一不二。今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苏叙办了买田的手续,后来经过田武军一番分析,肠子都悔青了,这就帮着田武军过来说项了。 一见到叶斐然,田胜凯就说:“你这个外村人,来我们村里买地。还要便宜了外人,不识好歹。今天买的田地统统不算数,全部作废。” 叶斐然冷笑:“田里正,你这话说得太没有道理了吧?双方盖了手指模的契约,你说作废就作废?理由呢?” 田胜凯说:“这里是沙坛村,我说了算。我说作废就作废!” 叶斐然说:“我真金白银买的地,就因为不愿意租给田武军种,你就跟着他一块胡缠蛮搅?私夺百姓田地,是违反大顺律例的,我要去告官!” 田武军看见田胜凯也没办法说服这丫头,嫌田胜凯没用,一把拉开他到身后,“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啊?我帮你把苏阿阳赶走,你把地给了我种就是了。每年两成的租子我又不会少了你的,这是刀切豆腐两边滑,一家便宜两家占的事情,你何必这样犟?” 田武军自认为,这已经是对叶斐然最大的让步了! 毕竟,他之前强行租种别人的田地时,只分一成的租子。而且那年收多少稻谷,都是他说了算的!现在可不是多让给叶斐然一成了嘛! 叶斐然摇头:“你当我不识数?我和苏阿阳是七三分,我七成。到了你,凭什么只占两成?” 第339章 怼村霸 第339章怼村霸 这田武军,脸皮真够厚。 换句话说,够无耻。 占便宜了还好像施舍似的。 田武军说:“就凭我是你舅妈的哥哥,我们是亲戚。要是换了别人,我还不乐意分两成哩!” 他是真的这么认为的,谁让他拳头硬,声音大呢? “你这是很没有道理的事。欺行霸市,我不会答应你的!”叶斐然说着,看了一眼田胜凯,说,“里正。今天的事儿你自己是承认了的。如果你反口不认,我就去衙门告你们。” 田胜凯说:“你口口声声去衙门,谁给你的胆子?” 他也有点儿面子上挂不住了! 看到苏叙站在一边,也不管苏叙正在吐血,瞪着眼睛说:“苏叙,这就是你的外甥女?你赶紧来管一管她!” 叶斐然一拍手,说:“对了,这人蓄意伤人,这笔账我们也得去算一算!” 田胜凯瞪着眼睛说:“你敢!” “怎么不敢!”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门内响起,是被惊醒的苏老秀才,他拄着拐杖,脸色气得铁青,“你们欺负人还有完没完?以前我病着的时候,欺负我家里也就算了。现在还欺负我外孙女? 他毕竟是秀才,正儿八经见官不跪的。田胜凯也是秀才,双方旗鼓相当,田胜凯却不敢硬来,悻悻地对田武军耳语几句,田武军说:“哼,老东西,不识相。我们走!” 一群人道歉都没一句,扭头就要走。 叶斐然很生气,生气也没办法,苏叙还在吐血呢,只能放走那些人了。 田氏把苏叙扶进屋子里,掀开苏叙身上衣服,只见腰间好几块脚印形状的青紫,看着很吓人。反正是亲舅舅,男女大防也顾不上了。叶斐然摸了摸苏叙的骨头,好在肋骨没有断。 她来这里是为了办事的,两手空空。苏玉诺去请大夫,却空手而回,说:“大夫说没空,来不了。” 苏老秀才叹着气说:“哪儿是来不勒。这是不敢来啦。怕田武军报复!” 叶斐然眼中燃起怒火,这么霸道的人,她算是见识了,也记住了。 她说:“没关系,我会医术。你们等我一会儿,我上山寻摸一些草药回来医治舅舅。” 苏老秀才答应了,说:“你小心点。特别注意绕着村东头田武军那儿。” 叶斐然说:“他家住那里?” 苏老秀才说是,叶斐然记在心里,出了苏家。 其实她不是上山,而是进空间。空间里存放着大批优质药材,她选了一些最好的止血生肌的药,此外,把炼制好的止血丹和大力丸也拿了一些。 走出空间,才花了一点点时间,她想了想,去了自己新买的房子里,叫醒了已经睡下的苏阿阳和罗氏,吩咐了一番。 苏阿阳今儿个才得了一份好活计,觉得生活有了奔头。没想到就被村霸盯上了,他也不乐意。立刻说:“老板娘你放心,我一定拼死护着这块地,不能让它被夺去!” 叶斐然说:“你会这样想就好。你们人少,他们人多,你们一定要做好准备。去买几条恶狗,还有要通知一下和你要好的兄弟们。你人缘怎么样?” 苏阿阳说:“我们穷苦人家,出门靠朋友。之前镇上做活的时候,酒楼、码头、市集、木场,那块地方没有一起扛过事的兄弟伙?” 叶斐然说:“那就行,跟他们打个招呼。” 安排好苏阿阳,叶斐然这才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带着草药回了苏家。 从空间里生长出来的草药灵气充沛,药效一流,叶斐然给苏叙内服外敷,苏叙脸上痛苦的神色马上减少了许多,安安静静地睡了。 到了第二天,苏叙已经能够没事人的下地走动。就连受了惊吓的苏玉诺,叶斐然给他做了一碗安神饮喝下,睡了一觉之后,也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田氏和苏老秀才又惊又喜,没口子夸赞叶斐然是神医。叶斐然却知道,事情远远没有过去,她看着田氏,说:“舅妈。田武军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昨晚退回去,一定会伺机找麻烦。而且时间不会过太久。” 田氏脸色白了一白,笑容渐渐消失。 好在,叶斐然不会坐视不管:“我会在这里暂时住几天,彻底解决这件事为止。” 毕竟,事情是因为她而起的。最少,她是个引子。 田氏说:“二丫,多亏了有你,你这段恩情,我和你舅舅会永远铭记于心。” 叶斐然说,“舅妈,我们都是一家人,感谢的话不用说。但是这件事之后,如果田武军没完没了的找麻烦,你会怎么办?” 田氏沉默了。 是啊,作为妹妹,她最清楚田武军的为人。她当然知道田武军是多么的霸道、贪婪、蛮不讲理。过去她没有勇气和田武军一刀两断,最多也只是在田武军过来闹得狠的时候自寻死路来个一拍两散。 但是昨天晚上,自己心肝宝贝儿子苏玉诺差点死在田武军脚下,而叶斐然的应对,让她看到另一种可能性…… 田氏眼底的光芒渐渐坚毅,她说:“等这件事了结之后,我自会和族里人分说清楚,和田武军结束兄妹关系。” 苏老秀才在旁听着,很震惊:“这件事非同小可……” 沙坛村的风气相对比较保守,换句话说,对这些繁文缛节比较看重。叶斐然看一眼苏老秀才,身为女人的田氏主动提出反抗,而苦主苏老秀才反而感到不妥。 叶斐然对老外公的思想颇不以为然,兄弟姐妹,本应该互相扶持,而不是一方作为某一方的吸血鬼,敲骨吸髓。 这些道理她能够长篇大论讲服苏老秀才,但那不是她的风格,她要让苏老秀才看看事实真相,主动改变自己的思想。 所以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岔开了话题,让苏老秀才去给苏氏捎个信,简单地说自己在这边住几天,让苏氏不要担心。也给书院里的小虞捎个信让他别回家。 安顿好一切后,叶斐然就和田氏一起打理家务,安心等待麻烦找上门。 第340章 沆瀣一气 第340章沆瀣一气 田武军没有让她等太久,他派了两个儿子去叶斐然买的田地里转了一圈。两个儿子回来跟他说,那二十亩地占地不大,却都是上等良田,那泥土黑得发亮,抓一把能出油。 苏阿阳已买了良种给育上了,准备赶今年的晚造,先种一茬稻子。 田武军心痒难搔,恨不得立刻把那二十亩好地据为己有。 他越发记恨上苏叙一家人,觉得他们有了好处不留给自己,太不像话了。他在村子里抢夺习惯了,完全没有觉得自己过于霸道,反而成为了习惯。这次在叶斐然处碰了钉子,他格外的不习惯。 他已经忘记了,早在之前苏老秀才还病着的时候,叶斐然就吼退过他一次了。 田武军想去找苏阿阳麻烦,苏阿阳早有准备,借着农忙的借口,请了五六个苦工朋友在家里。 他们育苗育种,打草沤肥,扎篱笆抹墙灰,干得热火朝天。 田武军不知道,带着两个儿子奔来,指着苏阿阳的屋子大喊:“爹!就是他!他偷了我的种子,给我打!” 他们直奔育秧苗的细田,那细田里秧苗已经长起来了,粗粗壮壮的,才食指长。 罗氏大惊失色,跑过来张开双臂拦在田埂上:“不许打我的秧苗!” 田武军最懂得种田人珍惜作物的心理,就冲着秧秧来糟践,他冷笑:“你们偷了我的良种,还拿去发了芽。给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罗氏说:“才不是你的,这是我东家叶二丫给我们的谷种,你们是哪里冒出来的土匪,要打我的秧苗。来人啊,打架啦!” 田武军素来自大,还直男癌,在他们田家女人要生儿子,要包圆家务活,不许上桌吃饭,还动不动挨打受骂。所以,他怎么可能把罗氏看在眼内,一脚把罗氏踹进稻田里。 罗氏的尖叫,惹来苏阿阳,苏阿阳带着那些帮手冲过来,还领了俩恶狗。 苏阿阳大喊:“可恶,敢打我老婆,你是来闹事的吗?” 田武军见他势凶,人也多,有点儿怯了。他叉着腰虚张声势:“你知道我是谁?” 话音未落,苏阿阳红着眼睛,大喊:“兄弟们上啊!” 他的苦力朋友们都是外地来的,可不认得田武军。就算认得,堂堂男人打女人,还毁人秧苗,算什么玩意儿,也得照死里打! 田武军只带了俩儿子,但他们人数落了下风,加上赤手空拳,很快,被苏阿阳的人打得抱头鼠窜。 田武军跑得慢,被苏阿阳举着扁担,没头没脑的抽,背上、臀上,吃了不少棍棒。 好在田胜凯及时赶到,他来到的时候,田武军正好被苏阿阳照臀上一棍子,打得一趔趄扑在地上。田胜凯见状,拿起里正的威势来,怒喝:“你们在干什么?” 苏阿阳知道这是本村里正,停下手了。 田武军仗着他和里正熟,哎哟哎哟大叫:“里正,这外地人蓄意伤人,把我和我家二小子三小子都打伤了。你要主持公道啊!” 他那俩儿子在旁边配合地哎哟叫唤。 田胜凯瞪着眼:“什么?光天化日打人行凶,还有王法?” “里正,快给我做主!”田武军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一边表面上卖惨,一边心里想着,等会儿如何狠狠敲苏阿阳一笔。 最好直接可以把苏阿阳赶走,这样叶斐然就只能把田地租给他种了。 这种手段他不是第一次用了,所以才会如此驾轻就熟。 苏阿阳也追过来了,看到是里正,停下脚步。田胜凯对苏阿阳说:“苏阿阳,你是本村外来佃户,好端端地怎么蓄意伤人?” 苏阿阳还没说话,田胜凯又说:“你这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吗?瞧瞧都把人打成什么样了?这儿可是沙坛村的地头,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撒野?嗯?” 田胜凯这是分明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只是凭田武军一面之词,就说苏阿阳撒野。 苏阿阳是老实人,反驳不出来,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半天吭不出一个字。他的兄弟伙大声鼓噪起来:“什么叫撒野?明明是这三个人先来找事的?” “是他把苏阿阳的婆娘踢到田地里,又要毁我们的秧苗!” “就是!我们可以作证!” 这时,沙坛村的村民陆陆续续围上来了。看到是田武军挨打,有些往日被欺负的就暗爽,但更多人畏缩不前,怕被田武军日后报复。 田胜凯权威受挑战,气得额头上青筋暴凸,“我是里正!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我明明看到你们五六个人追着他来打,什么田武军欺负他家婆娘,我没看见!” 田武军看到里正站在他这边,腰杆子也直了,梗着脖子叫嚣:“就是!你们有证据吗?” 如果他不是用手抚着臀的话,就更加有威势了。 苏阿阳气得浑身发抖,偏偏嘴笨,回不得。田武军胜券在握,想起自己真正目的,说:“这个佃户只是外乡人,骑在我们本村人头上作威作福,这是借了谁的势?” 他二小子说:“借了地主的呗!” 田武军说:“这是谁的地?” 田胜凯说:“这田是苏老秀才那外孙女儿的。快去叫那丫头来!” 田武军阴阳怪气地说:“什么?打人的是外乡人,地主也是外村人?咱们沙坛村的人死绝了吗,都让人骑脖子上拉屎拉尿了?” 他这么一说,倒是得到不少人响应,其中大半是田家的族人,说不能被外乡人欺负了。田胜凯一叠连声的派人去找叶斐然。 不多会儿,叶斐然就来了,苏叙怕她一个人来会出事,紧紧跟在后面。 他们都不知道的是,薛长东也暗中跟着来了。 暗卫说:“头儿,这些人分明横行霸道不讲理,我们就任由他们欺负夫人吗?” 薛长东想起计先生的吩咐,他也很想出手啊,但是不可以。狠狠按捺住想要出去把田武军打一顿的冲动,说:“先生吩咐,让夫人尽可能自己处理自己的事,他相信夫人。我们也相信夫人。暂且蛰伏不动。” 第341章 闹上公堂(1) 第341章闹上公堂(1) 于是暗卫们都没动了。不过,不代表他们没有把田武军还有那个黑心里正田胜凯记录到小本本上。 他们崇敬的计先生在外面出生入死,排兵布阵,铲除外寇,而他心尖上的那人却在村里受恶霸愚夫欺负?没有这种道理! 田武军看见苏叙这么快就能行动自如,微微怔了一下。不过他眼中苏叙只是个文弱可欺的小篾匠,有什么变化也不会关注,他指着舅甥俩说:“你们两个买了我们村的好田租给外人种,回头打伤我们本村人。真是吃里扒外!” 叶斐然不怕他闹大,就怕闹不大。 看到黑压压一群人,做出害怕的样子,向后躲在苏叙身边。她说话声音很软很慢:“舅舅,人多,我怕。” 她现在变美了,那张文气端庄的脸蛋美艳无双,年纪又小,夹在一群成年男人中间,着实可怜。 人总会同情弱者,几乎一瞬间,叶斐然凭一句话就把在场中立的村民们心里天平拉向了她那边。 田胜凯是见过她昨儿晚上口若悬河的模样的,皱眉:“你在装什么装?” 叶斐然不应答,只是往苏叙身后躲了躲。 她来之前已经和苏叙商量好了,今天要把事情彻底解决。 苏叙护着外甥女,说:“里正。你是大人,别吓唬晚辈。她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她害怕。” 田胜凯皱眉:“害怕?你骗谁呢?昨儿晚上她可厉害得很……” 话音未落,就知道糟糕,自己说错了话! 百姓们交头接耳起来:“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他们闹过矛盾吗?” “说起来好像听到苏老秀才院子里传出了吵闹声。” “到底怎么回事?” 田武军恨死了,没想到田胜凯平时一副精明相,关键时刻成了猪队友。他说:“叶斐然,你的佃户打伤了我,这件事你管不管了?” 叶斐然睁着一双好看的眼睛,慢吞吞地说:“管,当然管。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田武军叭叭地说:“我刚才没招谁没惹谁地经过你家田地,你的佃户就放狗咬我,还五六个人追过来打我和我儿子。我也就算了,我家儿子还只是孩子,你们忍心吗?” 他也好意思睁眼说瞎话,那两个儿子,都有成年人高了,满脸横肉孔武有力。 田武军说:“我儿子伤得很严重,我也伤得很严重。没有十天半月养不好,你得给我赔偿医药费。不然我就要去告官。还有,这些佃户骑在我们头上欺负我们,沙坛村的人不会那么容易被欺负的,你必须把他们赶走,收回田地,租给我种!” 叶斐然不急不恼,只是有礼貌地瞪大眼睛看着田武军,好像真的很认真听他说话一样。 她一双眼睛实在生的好,加上真的很诚恳,让人心生好感。 等田武军说完之后,她才说:“为什么他要打你们?” 她说得很慢,正因为说得慢,给人深思熟虑之感。 以前她傻胖,说话语速慢了会给人反应迟钝痴傻之感,现在美瘦了,可以用这招了。有时候人就会这样,毫无道理的用外貌判断一个人内在的智慧。比如说一个胖子哪怕一本正经地看书,看起来也像在点菜…… 叶斐然问出来之后,只是睁着一双无辜的潋滟美眸,看着田武军和田胜凯。 田胜凯一时语塞,“这……田武军,你是苦主,你来说。” 田武军说:“我怎么知道他们为什么来打我,我不是说了嘛,我路过而已。他们挑衅我呗!” 苏阿阳气死了,他插嘴说:“你睁眼说瞎话,明明是你来找茬。先打我老婆,再铲我秧苗!” 他往旁边让开,指着那块育秧田:“我今年晚造的秧苗全在那块育秧田里,你们来到就冲着那儿走,说说你们到底什么居心!” 育秧田里的禾苗长大之后,才能插到大田里。如果育秧田被祸祸了,那么一造的稻子就没了。 有些人就感到气愤,田武军这么做,分明是要人家佃户绝收啊! 但田武军积恶太重,好多人敢怒不敢言。叶斐然把这些观察所得暗暗记在心里。 罗氏也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了。她身子健壮,摔进水田里倒没什么大碍,但衣服下摆湿哒哒的,全是泥浆。看起来很狼狈。 罗氏对田武军说:“我好端端的在干活,你为什么要踢我?祸祸我家的秧苗?” 田武军说:“这稻田又没有插秧,难道不许人走?上面有贴着你家的牌子吗?” 罗氏也是老实的,眼角都被田武军给说湿润了:“就算没有贴牌子,你也不能这样蛮横啊!还是说你走过一块地就要毁一块?” 叶斐然扯了扯苏叙衣袖,说:“舅舅,这个人在搞事。” 苏叙怒视着田武军:“田武军,你这是没完没了了?昨天找我们强要租种我们的地不行,今天又去为难我们的佃户?你这是故意没事找事呢?” 田武军又大声又凶地说:“有没有搞错!苏叙,你看清楚点,是谁受了伤!” 他拉起自己的衣服,展示身上棍棒淤青给别人看。 “我受伤了还说是我错?你们读书人,好会栽桩嫁祸啊!” 田胜凯皱着眉,对苏叙说:“没错。你看看田武军的伤,他确实被你的佃户打伤了。你让你的外甥女给他赔礼道歉,再赔点汤药费,赶走这些佃户。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他倒是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而且,明明偏帮了田武军,还好像很替叶斐然着想的样子。 叶斐然说:“他们是我的佃户,就算要解雇也要我来。他们干活干得很好,我不想让他们走。” 她一口气说出来,语速不紧不慢,显得越发稳重和深思熟虑。 田胜凯说:“叶斐然,你不是本村人,按道理说,我们连你也可以赶走。” 叶斐然说:“田里正,你这是威胁我吗?” 她很倔强,黑亮晶莹的眼睛,坚韧地看着田胜凯。 田胜凯一窒,突然有种感觉,自己踢到铁板了。可对方明明只是那家没用的苏老秀才的外孙女,家庭根基都不在本村,为什么他会有这种感觉呢? 他想,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第342章 闹上公堂(2) 第342章闹上公堂(2) 他说:“我没有威胁你,不过如果你要这样想,那也没办法。” 叶斐然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见官吧。原来沙坛村的地是买不得的,买了也只能租给田武军种,然后地主反而只能收两成的租子,被他欺负。” 县太爷王博佐,总体来说还是个拎得清的官。 只是村子里宗族势力很强,如果走到这一步,叶斐然相当于是跟整个沙坛村的田氏族人叫板了。如果她告赢了田武军输掉一局,以后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如果她输了,田武军铁定打蛇随棍上,得寸进尺。 无论怎么看,都是死路两条。 田胜凯这么一想,顿时感到自己这边胜算十足,同时也想要进一步享受拿捏这些刁钻村民的畅快之感,点了头:“好,见官就见官。” 他们浩浩荡荡地,向着镇上走去。 县太爷王博佐平时在县城,但是每年的六月和十二月,会到各处巡视一番,处理一些公文,也和当地的士绅乡贤拉拉关系。 现在正好六月初,王博佐这两天就歇在西江镇上。 叶斐然带着佃户们,都是步行。而田武军就厉害了,居然唤了几个人抬了一顶软兜椅抬自己。那排场看起来,活像经典版《西游记》金角大王银角大王他们老娘。 叶斐然看着田武军耀武扬威,垂下眼帘,不言不语。 走着走着,进城的人泾渭分明地分成两队,一边以苏叙和叶斐然为首,穿着粗布衣服,有人打着绑腿,有人衣服带着泥点子,沉默无言,但骨子里透出坚韧沉稳的劳动者气息。一边以田胜凯和田武军为首,衣着光鲜,腆胸突肚,不可一世。 叶斐然来到镇公所门口,因县太爷在,门口摆了鼓。 这面鼓在县太爷来的时候可以击鼓鸣冤,但是击鼓之后,如果是平民百姓,见官要跪,并且先打十棍,这叫做“杀威棒”。只有秀才以上有功名在身的人,方才可免。 田武军哈哈大笑,挑衅地说:“你们击鼓啊!谁先去击鼓?也好尝尝那杀威棒的滋味!” 苏阿阳有些怯了,老百姓骨子里都是害怕官的,扯着叶斐然袖子说:“要么……我们回去吧……” 叶斐然淡淡地说:“你此时若是回去,田地就没办法耕种了。我的田会被硬要回来,强租给田武军。你可要考虑清楚。” 苏阿阳一瞬间想到很多,想到自己在外面漂泊十几年,才四十岁不到人早早操劳过度,两鬓星星,却连一个安身之所都没有。 想到了叶斐然笑语盈盈地对他说,每年给他四两银子作种地报酬。而且有免费的房子可以住,那房子才刚收拾干净,宽敞明亮,南北对流,就连被窝都还散发着簇新的气味,一双儿女昨晚在被窝里睡得香香甜甜。 又想到了田武军无事生非,一脚踹飞罗氏的凶煞模样……那样穷凶极恶的人,哪怕自己让了步,他又岂会善罢甘休? 恐怕,只会有更可怕的后续等待着他们! 苏阿阳下了决心,向那面大鼓走去。 他走得很慢,很坚定,一步一步的。田武军在他背后怪叫:“你去啊!正好受了那十棍杀威棒,和老子扯平!” 他那边的田氏族人纷纷怪笑。 就在苏阿阳快要走到大鼓前面时,忽然他被人推开了。推开他的人是叶斐然,她拿起鼓槌,振起玉臂,用力敲起鼓来。 “咚、咚、咚——” 那么小的一个人,敲出来的鼓声雄浑有力,音传千里。 从来没有人敲过的鸣冤鼓今天竟然响了,西江镇好多居民也纷纷过来看热闹。 “怎么回事?有人击鼓鸣冤?” “好像是乡下人!” “咦,那个是成家娘子啊,我认得她!经常出入同和堂和如意楼的!” “她之前不是很胖吗?怎么现在瘦了?” “那个坐软椅的又是什么人?受伤了?” “看着不像,你受伤了笑得那么开心?” 伴随着鼓声,镇公所大门打开了,出来两名玄衣皂靴的衙役。他们其中一个问:“谁击鼓鸣冤?” 叶斐然说:“是民妇。” 她长得好,衙役看着她,眼睛微微一亮,说:“所为何事?” 叶斐然说:“民妇乃——” “嘿,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田胜凯忽然抢上一步,对衙役开始说话了。 “草民乃沙坛村里正田胜凯,请县太爷升堂!” 衙役白了他一眼,印象有点儿差,说:“既击鼓,必定升堂。行了,田胜凯,你呢?” 叶斐然说:“我叫叶斐然。” 衙役眼中闪过诧异,上上下下看了她两眼,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只道:“等着。我这就进去禀告县太爷!” 不大一会儿,升堂。 在升堂之前,那衙役把外面的事简短地跟王博佐说了。王博佐很惊讶:“叶斐然?不就是二丫吗?她是神童的娘,相公和她自己都受过耿世子的赏赐。怎么和沙坛村那起子人惹上官司了?” 衙役道:“是。大人,您看……” 王博佐说:“待我仔细盘查清楚事情真相再说吧。如果二丫真的犯了错,我们也不能纵容的。” 其实,衙役想说的是,田胜凯和田武军那伙人,看着就不是好人。他觉得二丫被欺负了。 …… 公堂之上,王博佐只宣了叶斐然、苏叙、苏阿阳、田胜凯、田武军进来。 其余的人,就被隔在公堂之外。 这时候,门外围观的人除了沙坛村跟来的人之外,还有西江镇上的百姓。苏阿阳的几个兄弟和田武军的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闹不堪,最后是衙役来敲了几棒子,才安静下来。 其中田武军是坐着软兜椅进来的,被轻轻放在地上。王博佐一看就感到十分碍眼,一拍惊堂木:“堂下坐着的是何人!” 田武军做出挣扎的样子,“挣扎”了一会儿,又坐回原位,说:“大人,草民乃沙坛村村民田武军。草民臀部被棍棒所伤,疼痛无比,无法下跪。请大人原谅!” 第343章 滚刀肉克星 第343章滚刀肉克星 王博佐为官多年,也判过一些案子,这种滚刀肉见得多了,他有的是办法对付。 他微微一笑,说:“臀部受伤,又不是膝盖受伤。如何就不能跪呢?你是不能跪,还是不想跪?难道你是想要藐视本官威严?” 田武军就是藐视王博佐威严,像他这样的地方一霸,有时候连差不多点的师爷,也得让着他的。这种借故敲打给下马威,他平时跟师爷小吏们打交道用惯用熟。 头一次和县太爷打交道,他想要让王博佐知道,自己不好对付。然后就可以仗势把叶斐然压下去了。 他却没有想到像王博佐这样的官,最忌惮有人损他的官威。田武军的小聪明恰恰触犯了王博佐的逆鳞。 他说:“大人冤枉啊,实在是不能跪。” 他嘴里说着冤枉,表情却很轻松。 王博佐说:“既然如此,来人,脱下他的裤子检查一下,是不是臀部受伤导致不能跪。” 衙役大声喊:“是!” 俩五大三粗的衙役一左一右,簇拥而上,按着田武军就要脱裤子。田武军大惊,没想到这破官还那么较真,被按在地上大喊:“大人!不可!大人!” 王博佐说:“本官做事,难道还需要你教?” 话音未落,呲呲轻声响,田武军感到臀上一凉。他要面子,知道后方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看,这裤子一扒拉,自己颜面何存! 他大喊:“大人!我能跪!能跪!我的伤势无妨!” 一边说一边主动跪了下来。 王博佐冷笑:“既然能跪,刚才又为何要欺骗本官?戏耍公堂,你可知罪?” 脸色一变:“来人,田武军藐视公堂,带下去打十大板!” “是!” 如狼似虎的衙役把田武军拖下去,足足打了十大板,田武军倒是皮实,还能走动上来磕头谢恩。不过刚才的气焰,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王博佐说:“你们谁人击鼓?” 叶斐然说:“民妇击鼓。” 王博佐说:“哦?那你有何冤情?” 叶斐然说:“民妇日前……” 田胜凯却在一边,挤眉弄眼的。王博佐皱眉:“你又有什么话说?” 他的耐性被这帮人弄得很差。 田胜凯说:“她说不清楚,让我来说。草民乃沙坛村里正田胜凯。现因村民苏叙和叶斐然纵容佃户打伤我们村村民田武军,而且拒不认罪,造成邻里不睦。经过草民调解,刁妇叶斐然仍然坚持来击鼓鸣冤。她强取豪夺,颠倒是非,嚣张狂妄,请县太爷重判!” 田胜凯是考过秀才的,可以见官不跪,而且说话也头头是道。 苏阿阳气得站起身来,大声说:“你、你才颠倒黑白!你欺负人!” “够了!”王博佐一拍惊堂木,沉着脸说,“我问叶斐然,没有问你们!一个个不懂规矩,是不是都想要吃板子?” 对着老百姓,就得说人话!这田胜凯跟他拽文,是卖弄学识水平吗?哼哼,他王博佐也是正儿八经进士出身,轮得到一个区区秀才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这才把田胜凯压下去了。 叶斐然说:“民妇在沙坛村买了二十亩地,租给佃农苏阿阳种。田武军知道后,强迫民妇租种予他。遭到民妇拒绝后,就到民妇的地里无理取闹,不但想要毁坏秧苗,而且还打伤苏阿阳的妻子。苏阿阳为求自保,这才不得已反击。田胜凯身为里正不但做不到秉公办理,而且还偏帮田武军。请大人明察!” 她说话有条有理,人长得好看斯文,盈盈下拜,已经拉了好多人心向她。 西江镇的村民交头接耳,有的说田武军刚才连县太爷都敢给下马威,瞧着不是好人,有的人说田胜凯说话文绉绉的实际上一肚子坏水,还打断叶斐然的话,分明恶人先告状…… 田家族人大声抗辩,很快被更加激愤的西江镇人压了下去。刚才在沙坛村里,他们仗着人多欺压苏阿阳和苏叙,如今正好翻了个个儿,也被别人用人多欺负回来。 田胜凯大声说:“你自己身为村外人,花钱巧语哄骗我替你办理手续。又纵容佃农打伤我村村民。现在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你这毒妇,机关算尽。大人,为了村里族里的安宁,请求大人严惩毒妇刁民,还沙坛村一个清静安宁!” 叶斐然等的就是这句,她拿出怀中早就准备好的契约,说:“哄骗?我是按照正规手续来办理的。但田武军仗着自己和田胜凯交好,就要强迫我撕毁我和苏阿阳的契约。把田地租给他耕种,仅仅分我二分收成。这等交易,就是强买强卖。” 田武军强硬惯了,这时候虽然因为身上疼痛,还躺着,还是忍不住捶地怒吼:“叶斐然,你在我们沙坛村撒野。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两边人里,田胜凯和田武军粗野蛮横,叶斐然一介小妇人,柔声细语,说话慢慢吞吞,却有理有据。 王博佐又拍惊堂木:“都安静!公堂之上,岂容喧哗!” 他见有两个人一直沉默,就首先问苏阿阳:“你是谁?” 苏阿阳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说:“草民名叫苏阿阳,是叶斐然的佃农,现在租种着叶斐然的二十亩地。” 王博佐说:“这么说,你就是苦主了?你把事情经过说与我听。” 苏阿阳不敢耽误,说了起来,他人老实,遇到这种大场面,紧张得不行。但他深知自己决计不能拖后腿,凭着一口气开口说话。 一开始说话还结结巴巴的,后来渐渐流畅,倒是把事情经过说了个大概不离十。 他是积年的老农,一身泥土气质,说话真实可信,西江镇的百姓们越听,越觉得田胜凯欺负人。 “原来办好的契约也可以说废就废吗?” “还能强租别人的地来种,空手套白狼,好狠啊!” “外人真是被欺负惨了。” 有些镇上居民自己乡下也有田产的,不免多想,会不会也遇到田武军这样的村霸,越发义愤填膺。 第344章 十棒杀威棒 第344章十棒杀威棒 田胜凯慌了神,他发现事情脱离了自己控制。原本想象的,他和田武军在公堂上侃侃而谈,叶斐然那小丫头片子囫囵话都说不出一句,最后他们大获全胜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反而叶斐然以软糯温柔的态度,还有苏阿阳那老实巴交的说辞,获得了王博佐信任。 也怪田武军和田胜凯在沙坛村只手遮天太久了,久到他们成了井底之蛙,完全忘记了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广阔。以致一跳出沙坛村的地界,他们那套就不好使了。 等苏阿阳说完,王博佐又问了苏叙一些话。苏叙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他只说自己是叶斐然舅舅,是沙坛村人。因不放心外甥女年幼惹上官非,所以,特意陪伴而来。 苏叙的话引起大家注意,大家才发现叶斐然不过盈盈十四五。顿时又博了一把同情。 “小小年纪的买田置地就不容易,还要受村霸磋磨。” “堂堂里正逮着女人和老实人来欺负……” 气得田胜凯和田武军七窍生烟,他们最要面子,却丢脸丢到县太爷面前去。 王博佐连连拍打惊堂木,把沸腾的人声给压下来。 王博佐说:“此案乃是因田武军强行租地而起,叶氏和苏阿阳伤人纯粹出于自保,本无害人之心。着无罪释放。田武军欺行霸市,恶意伤人,藐视公堂,罚领三十大棒。田胜凯身为里正,纵容村民作恶,无视民约,本官当面申斥,以后不得再犯。本案判毕,退堂!” 田武军没想到,自己在村子里挨了打,升堂之前挨了打,最后还得再挨一顿打。今儿个他的臀算是和棍子对上了,一直在亲密接触。 他看了一眼好端端站在旁边的叶斐然,那俏生生迎风而立的样子,宛如一支修竹。心想我不好过,你也得陪我一起挨打,于是指着叶斐然大喊:“大人,击鼓鸣冤之人,按照律例不是也得打十棒杀威棒的吗?她击鼓了,为何大人偏偏绕过了她?大人,莫非你的徇私?” 在场的衙役并其他人等,听见田武军的话,都默默地祭奠式看着他。 他一介草民,就算是村里一霸,居然就敢当面质疑县令徇私? 就算真的是县令徇私了,他这吵吵嚷嚷出来,不是找死吗? 王博佐倒是好脾气,原本已站起身了,居然又坐下来。与其说他好脾气,不如说早就等着田武军来这么一套了,王大人不是善茬,对于那些敢冒犯自己的人,他是一定要杀一儆百的。 他说:“田武军,你可知道你面前的女子是谁?” 田武军眨眨眼睛,感觉到事情不对味了,他说:“她是叶斐然,苏老秀才的外孙女。哼,就算是苏老秀才的外孙女又怎样?老秀才可以见官不跪,他的外孙女儿却不行!” 敲鼓的平民白身要打十棍,叶斐然敲了鼓,叶斐然就得受了这十棍! 他皮肉厚,能挨打。叶斐然那小身板儿,只怕未必承受得住! 只要能看见她废了,哪怕打得血肉模糊,他田武军就出了胸中一口恶气,就开心! 王博佐看白痴地看着他:“她是苏老秀才的外孙女。但她的夫君是本县的猎豹英雄,还是宁昌王府小公爷的救命恩人。她受了宁昌王世子封赏,本人就可免跪礼的!” “她本身无罪,不过怀璧有罪。只因买了肥田就受你欺负,本身蒙冤,前来敲鼓申诉本身冤情,本官又不是那种昏聩无能之辈,怎么会不问青红皂白就一顿打?” “田武军,你动辄喊打喊杀。是不是平日就习惯用此等手段,要挟村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你又何德何能,可以对无辜村民生杀予夺?” “也罢,你这样渴望打人,本官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再加你十棍杀威棒。希望你日后对别人棍棒交加之时,能念及今日挨打之痛,多些怜悯之心,也算不负本官一场苦心了!” 田武军晴天霹雳:“什么?又多十棍?” 他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是被拖出去的。 叶斐然垂下眼帘,掩去眼底一抹凉意。 她早就想到田武军会来这么一茬,这么迟才来,她还以为他忘了呢。如果田武军真的忘了,倒是可以少受一点儿苦头了。 周围的老百姓,却被王博佐那番义正辞严的说话感动得热血沸腾,爆发出阵阵掌声、叫好声! 衙役们扑上来,拖着田武军下去开揍,叶斐然瞥一眼那些衙役,发现里面有好几个步履沉稳,眼藏星光。不由得暗暗纳罕:他们看起来功夫很好啊,怎么也在镇上当衙役?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在老百姓的欢呼声中,恶霸田武军开始受棍,也把叶斐然的注意力分散掉了。 一切尘埃落定,王博佐这才正式退堂。 …… 田武军挨了一顿打,被血肉模糊地抬了回去,没有十天半月养不好了。挨了县令当面训斥的田胜凯,威信在村子里一落千丈。 田家本来就不是无缝的鸡蛋,一旦强权出现一丝缝隙,许多平日被田武军压制的宵小趁机蠢蠢欲动,想要取而代之。 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田家以高压强权加胡萝卜巩固出来的恶势力,正在悄悄反噬他们自己。 在田家内部暗流汹涌时,叶斐然争取到喘息的机会。她让苏阿阳抓紧时间耕种,她自己火山村、沙坛村两边奔波,忙得不可开交。 人的潜能是逼出来的,迫于现实,叶斐然竟学会了套马车,一咬牙一跺脚,买了一匹小母马和小马车,马不是什么良种马,又黄又瘦,车也是最朴素的车。 反正她只需要代步,也不在乎村里人怎么说,每日驾着车子几个地方来回窜,人也累得持续瘦。 她知道田武军受伤,必定会削弱田家势力。只要削弱到一定程度,就能够分化瓦解。田家在沙坛村盘踞已久,形成一股势力,她这么做也是为民除害。 但是投鼠忌器,现在掣肘叶斐然的,只有一层关系,就是舅妈和田武军是血亲兄妹。 如果田氏不和田武军脱离关系,那么田武军很有可能借着这个血缘关系攀咬上来。虽然最终叶斐然可以解决他们,但终究麻烦。 第345章 七夕之前 第345章七夕之前 时机在七夕那天到了。 古时候的七夕不是现代商家炒起来的所谓什么“中式情人节”,正儿八经地,七夕是女儿们的重要节日。 琼州府一带管织女叫“七姐”,七夕要用打过夜露的七姐水洗澡,再不济也得用那水洗手洗脸,传说这样可以使肌肤娇嫩,不生痱子。 除此之外还要亲手做手工用品,拜七姐,乞巧。 过了初一,大伙儿就都开始准备了。女孩子们购买拜七姐的祭品,做乞巧的手工,大街上骤然多了很多莺莺燕燕,无论镇上还是村里都温柔起来。 苏氏和叶怡然靠手艺过活,尤其重视这个节日。 那副金荔图已完成得七七八八了,在这个月就能够全部完成。两个老板娘高兴疯了,没想到苏氏说得出做得到,真的能够修补好,并且还修补得那么完美。 所以苏氏和叶怡然要请三天假,高管事二话不说批了,还每人给了二两银子赏钱。 “娘,乞巧的东西你就别绣了吧。” 娘儿三个,和田氏,四个女人在集市上买东西。来到集市不多久,叶怡然说她有东西买,就走了。 苏氏还想绣个手帕来拜七姐,叶斐然不让。 苏氏恋恋地看着那些精美丝线,口中嗔怪:“二丫,七夕拜了七姐,洗了七夕水,才能更心灵手巧。怎么可以不做祭品呢?” 叶斐然知道娘执拗,无奈道:“行行,你爱做就做。不过明目饮记得准时喝。” 苏氏说:“知道。” 仗着叶斐然给她们的明目饮,苏氏担心的飞蚊症没有发作。就是眼睛熬红了一些,在可控范围。 田氏羡慕道:“妹子,二丫对你真好。希望胖丫长大之后有她一半就好了。” 苏氏说:“大丫二丫都好。胖丫以后也一定会对你很好的。你准备做个什么来拜七姐?” 田氏道:“我想好了,编个竹娃娃,里面装上萤火虫。” 富裕人家里,会有女孩儿做更精致的手工品乞巧。但是她们不过都是乡村妇人,虽然不愁吃穿,做的东西也不可能太过奢侈华贵。 苏氏说:“拜祭用点心买了吗?” 田氏说:“没有买呢。我们一起去买。” 拜七姐要用专门的造型点心,家里没办法做,要提前到镇上的点心店买。于是一行人买好了做手工的材料,又去点心铺。 拜七姐用的点心,用米粉做成,里面包了馅料,再用模子压出好看的形状,用胭脂红、柠檬黄染了颜色,层层叠叠垒起,像宝塔。点心铺里的点心分档次的,最高一档最漂亮,味道也最好。 这些点心可以放好几天,女人们拜完七姐之后蒸熟分吃掉,祈求能够拥有织女七姐那般花容月貌和心灵手巧。 叶斐然从来没有过过这种传统节日,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觉得十分有趣。 叶怡然早就在队伍里排着了,“娘,我在这儿!” 苏氏才知道,原来姐妹两个猜到点心店人多,于是兵分两路,一个陪苏氏逛街买东西,一个在这儿排队。 等苏氏来到,立刻付钱,很快称了十斤点心提出来。 田氏看见,又是一番羡慕,直夸姐妹两个聪明。并且打定主意,一定要跟这个小姑子打好关系,好让胖丫跟她们学。 为着点心怎么分,还起了一点儿分歧。 田氏说:“我们家人少,要二斤就行。” 苏氏道:“哎哟,我们八斤也吃不完。你再多要一点。” 两边正在推让,忽然来了个十八九的小伙子,对苏氏说:“这位大婶,我们买不到点心。我看你买得挺多的,不知能不能匀两斤点心给我娘?” 苏氏一怔,摇了摇头:“不要。这点心也是我们好不容易买到的。那边还没卖完,你排排队,一会儿就买到了。” 小伙子就是不乐意排队,他说:“刚才我听见你说吃不完。匀一点儿给我们都不行吗?大婶,我一样拿钱给你买。” 他说话的时候,正好田氏扭头跟叶怡然说话去了,小伙子没看到田氏的脸。 苏氏说道:“给钱我也不卖。我这点心是留着拜七姐用的。” 小伙子说:“你不是说用不完吗?” 苏氏觉得好笑,开了个玩笑道:“我家里养了鸡,吃不完留着喂鸡也行啊。” 反正这点心是她自己的。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排小半个时辰队就能够买到的点心,这小伙子偏偏不愿意守规矩呢? 小伙子见她油盐不进,有些生气地走了。 小伙子来到路边柳树下,“不识好歹的婆娘,死脑筋!” 树下等着的是田武军的妻子廖氏。别看王氏在家里挨打受骂,在外面,特别是面对和自己同一性别的女人时,比田武军对她还凶。她最大的依仗就是三个儿子。 听见田大在骂人,廖氏说:“怎么?买不到点心吗?” 田大说:“我见到有两个婆娘买了点心多得吃不完,让她们匀两斤给我,她们都不愿意!你说,是不是很可恶!” 要不是在镇上,田大就想要动手直接抢了再说了。 廖氏听说是两个婆娘,没有男人,也凶了:“没错。你说没有点心也就算了,有也不让人,唉,我们时间不够,还要去给你爹打烧酒呢!” 她自己想偷懒,就搬出丈夫来。 田武军是田家的天,田大一听,立刻说:“娘,我是男人,不好跟她们撕扯。我陪着你,你去跟她们说说看。不行的话,有我呢!” 廖氏一听,腰杆子也硬了。正好田二田三也买了东西回来了,廖氏叫上儿子们,杀了个回马枪。 经过一番你推我让,苏氏和田氏两个最终说好了,苏氏六斤,田氏四斤,分好了点心,各自装了,正准备往回走。廖氏领着儿子们就到了。 冤家路窄,她一眼发现了田氏,短暂怔忪后,目露凶光:“啊哈!” 田大指着田氏旁边的苏氏说:“娘,就是她。她说那些点心宁愿拿去喂鸡都不让给我们!” 廖氏以前可没少欺负田氏。再加上最近新结的仇,她自己还没空上门找事,田氏就送上门来了。 第346章 谁的家里穷 第346章谁的家里穷 撸起袖子上前,“啪”“啪”打了田氏两个耳光,夹手去抢田氏手里的点心:“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你!嫂子问你要点心都不愿意给了?还说宁愿拿去喂鸡?你怎么做人小姑子的?” 她骂一句,上前一步,咄咄逼人。 苏氏对田氏那边的亲戚不熟,叶斐然和叶怡然更加不熟了。但看到廖氏那嚣张的模样,又自称嫂子,心中大致猜到了这个人是谁。 叶斐然看见点心铺门口有好些竹竿儿,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捡起一支掂量了一下。 嗯,很趁手。 苏氏帮田氏护着点心,说:“喂,你这人怎么上来就抢东西呢?你是强盗吗?” 廖氏说:“你又是谁呀?” 苏氏说:“我是她小姑子!” 廖氏叉着腰道:“我知道了,你是苏叙那没用鬼的废物妹妹?难怪可以和我小姑子混一块!” 田氏怒道:“你说谁没用?” 苏叙可是他们妹夫!怎么可以口口声声一口一个没用鬼? 廖氏扭脸又冲着田氏说:“田七,你就是这样对你嫂子的?明知道我们家日子不好过,穷得要喝风,你自己大手笔买了这么多点心,还说宁愿喂鸡都不给我们!你们没良心啊,一阔脸就变,不认穷亲戚了!” 她指桑骂槐的,眼泪鼻涕居然也能说来就下来,哭天抹地,顿时引来不少人围观。 叶斐然瞅准时机,“啪”的一竹子下去,不偏不倚抽在廖氏嘴巴上。 廖氏捂着嘴,吓得眼泪没了。 田大撸起袖子,凶巴巴地说:“死丫头,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打人?” 田二田三也跟着一块儿说,一时之间,双方剑拔弩张,好像随时会打起来。 叶斐然说:“她一张嘴含血喷人,当然要打嘴了!” 田大说:“难道我娘说得没错吗?哼,还说是亲戚,上好白米面做的点心,你们拿去喂鸡都不给我们一点儿。” 旁边有些不明真相的群众,已经开始指指点点了。 “这个小姑子有点过分啊,拿大米白面做的点心去喂鸡。” “她哥家里负担很重的吧,三个儿子。怪可怜的。” “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半点娘家都不管,就太过分了。” 任何地方都好,要女儿完全和娘家切断联系的极品家庭,毕竟少数。廖氏颠倒黑白,还真博了一些人同情。叶斐然生气,扬起竹竿,又是一竿子抽下去:“你撒谎!你家里穷?三个成年的儿子,劳动力这么多,能穷到哪里去?” 田大生气了,指挥两个弟弟扑上去想要打人。 叶斐然料敌机先,飞快后撤,竹竿子成了打狗棒,抽了田二田三几下。他们毕竟赤手空拳,叶斐然拿着武器是有优势的,他们吃了亏,都不敢继续上前。 廖氏怒道:“小姑娘,我哪里惹到你了,怎么你总是和我过不去!” 叶斐然说:“你来质问我?倒不如问问你的儿子,为什么别人都能排队买点心,就他不愿意排?点心店大门开着,为什么偏偏来问我们要?到底是我和你过不去,还是你和我过不去?” 路人听见,又开始觉得叶斐然有道理。 廖氏说:“反正你们有多啊。你娘亲口说的,点心吃不完。要拿去喂鸡。” 叶斐然反驳:“呵呵,我娘那句是玩笑。你儿子一直纠缠着我娘,缠得我娘没办法了,才说那么一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拿点心喂鸡了?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咋那么傻那么天真呢?” 廖氏要被气死了,嘴巴又痛,打,打不过,骂,骂不过。索性往地上一坐,开始撒泼:“你瞧瞧,你们瞧瞧,这女孩子好厉害!顶嘴啊!我是她长辈,她还顶我的嘴!真是不孝!田七,你就不管管你嫂子?我们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辛辛苦苦把你带大嫁人,你就这么让你家的人来欺负我!” 田家父母死得早,不过,廖氏只说其一没说其二,田家父母是被田武军气死的。父母一死之后,田氏就成了田武军和廖氏的使唤丫鬟。没多久,田武军就贪图彩礼把田氏嫁给苏家了。廖氏说的长兄如父,纯粹只想享受田氏孝敬,没有一天尽过长兄责任。 她这样哭诉,路人又不明真相,马上代入,开始指指点点起来:“原来是长兄啊。那么做妹妹的也太过分了。” “两斤点心又算什么。孝敬了就算了嘛。” “我就觉得当嫂子的有点儿霸道。不过养育之恩比天大,做妹妹的捏着鼻子也得认了。” 田氏和苏氏同一挂,都是嘴笨的,气得眼角湿润,吭吭哧哧地说:“我不,我没有。嫂子,你怎么可以……” 她那句“嫂子”一出来,更加坐实了自己和廖氏的关系,吃瓜群众们指点得更厉害了。 田氏涨红了脸,倒好像自己理亏似的。叶怡然急切地说:“舅妈,你没错。他们在抢你的东西呢!” 叶斐然面无表情地说:“舅妈,那天晚上,他们差点一脚踹死了诺诺。” 田氏一听,心底一凛,脸色渐渐镀上一层寒意。 廖氏还在地上,两腿打鼓一样乱踢:“你也知道我是你嫂子了?我和你哥为了照顾你,眠干睡湿。你调皮磕到了脑袋,化出脓来,是你哥一口一口吸走了你脑门上的脓,才让你不致破相。你比你哥小十几岁,我们就跟你爹妈一样。现在爹娘死了,你嫁了人,好几年不回家看一眼也就算了。现在你哥病了,你宁愿拿点心去喂鸡都不给我们吃一口,你还有没有良心!” 田氏脑门确实有一个小疤痕,很不起眼,但是给田氏吸脓的是他们的娘,廖氏在瞎说,反正死人又不会复活。 田氏气得脸都黑了,又结巴起来:“你、你、你胡说!” 叶斐然皱眉。 又是一块滚刀肉,苏氏和田氏太笨,得想办法破局。 叶怡然扯着她衣袖,说:“二丫,怎么办?” “她在撒谎。但我们没有办法跟她掰扯。”叶斐然说,“打又打不过。她们人多。” “啊!差大爷来了!” 几匹骏马,得得得的从街那头走过,都穿着县衙的衙役衣服。百姓们自动分开两边。 为首的那个穿着捕头衣服的人来到他们跟前:“什么事?” 第347章 成甯的暗桩 第347章成甯的暗桩 叶斐然不知道哪儿来的衙役,王博佐不是已经巡视到下一个镇去了吗,这些衙役应该跟着他回去了啊? 她漫不经心地抬起眼,不由得一怔,那捕头,怎么是薛长东? 电光石火之间,她明白了,他们是来帮忙的! 她盈盈下跪:“捕头大人,这几个人想要抢夺我娘亲的糕点。抢东西不成,撒泼撕扯。民妇脱身不得,并非有意扰乱街道安宁,请大人原谅。” 薛长东拧眉,跳下马,说:“大马路上,你以为是你们村子里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成何体统?都不许吵了,赶紧给我起来滚蛋!” 抽出马鞭子,在空中虚劈,噼啪有声。 廖氏坐在地上,被那鞭子吓到了,收了眼泪,呆呆地。她的儿子眼疾手快,拉起了她。他们害怕衙役,转身跑了。 田氏和苏氏不知道薛长东来历,也吓得面如土色,以为薛长东要责罚她们。 谁知道薛长东只是温和地对她们说:“两位娘子,如果遇到恶狗,只需要不理它。切记不可和狗咬成一团,撕扯太多。明白吗?” 苏氏和田氏鸡啄米地点头。 薛长东挥挥手:“去吧。” 一场风波,消于无形。 叶斐然跟在苏氏身后,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却看到他们几个已经骑上马走了。 叶斐然眼底闪过一抹恍然,这人,还没走? …… 镇公所里,薛长东把借来的衙役衣服归还了,吐了口气:“终于保护了夫人一次。我演技怎样?” 下属竖起大拇指:“杠杠的!” 薛长东感到舒适。 他终于成功地替先生分忧了! 不对,现在应该不能称呼先生了,要称呼……成大人! …… 为了保护田氏安全,苏氏母女三人先回到沙坛村。 苏老秀才和苏叙听说了市集上的遭遇,都支持田氏赶紧和田武军断绝关系。 反正两边早就闹翻了,田武军从来没有尽过长兄的责任,反而横行霸道的。苏老秀才人虽然保守,却不是迂腐,立刻提笔写了一封请求,然后由苏叙领着田氏,去找田家族长,要求断绝关系。 叶斐然想了想,说:“不行,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苏叙道:“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什么时候才是?” 叶斐然说:“等到七月初七吧。那时候人多。我们正好可以把这件摊开来说了。” 到了七月初七当天,月上柳梢头的时分,各家各户门户大开,设了香案,开始拜七姐,乞巧。 这是专属于女人的节日,祭拜的人全都是女人。祭拜结束之后,还会游走在各家,看看别人的乞巧作品,作出一番比较。 比起火山村,沙坛村的女人普遍心灵手巧一些,乞巧的风气也更盛。 而这个七夕最吸引眼球的,是苏叙妻子田氏做出来的乞巧作品。 她用细如头发丝的竹丝,沿着瓷胎编织成了一只竹丝碗,碗内是一只在喝水的小老虎。小老虎肚子下面有发条,上了发条,小老虎脑袋一起一落地,好像真的在喝水。 这个手工在众多扇面、鞋面、手帕中脱颖而出,大人小孩纷纷被吸引。 “快去看,那小老虎还会喝水!真的是巧夺天工!” “那个竹丝碗也是绝了,明明是竹子,怎么能够劈得那么细又不断呢?” 廖氏经过,冷眼旁观:“一点儿都不好看,什么破东西!” 一抬手,竟然把田氏的案桌掀了! 乒乒乓乓的,香炉、碗筷、连同乞巧的供品,摔得一地狼藉。田氏躲避不及,被廖氏拿地上的东西砸了好几下。她忍着疼,上前理论道:“嫂子,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掀我家桌子?” 廖氏冷笑:“掀你的就掀你的,长嫂如母,难道还要找理由?” 田氏说:“你不要动不动拿长嫂如母出来压我!” 廖氏说:“难道不是吗?你出嫁的时候,不是我送的嫁?你那二两银子的嫁妆,难道不是你哥掏的腰包?不要以为你现在投靠了那个凶巴巴的叶二丫,你就可以得瑟了。养恩大过天!” 田氏眼角含泪,听着廖氏叭叭完,忽然之间,一咬牙,扭身向田家祠堂跑去。 “我受不了了!” 廖氏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怔了一下下,追赶过去:“你去那边干什么!那边正在办乞巧节呢!” 田家家族里会办乞巧节,只有田氏族人的女儿才能参加。 在田家祠堂的供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精致的手工作品。一来展示各个女孩儿的劳动技能,好让媒婆们心中有数,可以说个好丈夫;二来,也是各房炫耀自己会教育女儿的机会。 田家祠堂里长老们都在,对着那些作品评头品足的,偶尔互相吹捧一下。 就是在这时候,田氏冲了进来,“扑通”直接跪倒在族长前面。 “族长,我要和田武军脱离关系。” 田武军也在人群中,田氏手高高举起,直接指着他。 田族长一怔,拧眉:“大好日子,你在胡说什么?” 田武军更凶悍:“阿七,你这是要反了?” 田氏含泪道:“你们看看。” 她挽起袖子,只见她的胳膊上有好些伤痕,是刚才廖氏拿案桌上的东西砸的,其中有个香炉的印子,最深。 在祠堂里的田氏族人,不但没有怜悯她,反而有几个婆娘喊出声:“不知羞耻的东西!” 女子的身体不能随意给人看,哪怕是胳膊。田氏这个举动,太过惊世骇俗了一些。田武军冲上去,一巴掌把田氏打翻在地上,这还不够,冲上去又踹了几脚。田氏翻身爬起来,喊道:“你们看到了没有?他就是这样对我的!” 可是田氏族人不约而同似的,把视线转移到别的地方去,还有一些人,故意高声赞赏那些乞巧女红做得多么精致。田氏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灰了,也寒了。 虽然叶斐然早就跟她说过,可当面见到,感觉完全不一样的。 头顶一暗,是田武军和田族长。 田族长低头看着她,满面怒容:“田氏,你在没事找事吗!” 第348章 七夕的分离 第348章七夕的分离 田氏说:“族长,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这些伤哪里来的?这是被田武军和我嫂子打的啊!我父母早死,他们动不动就打我骂我。哪怕我嫁了人之后,也是三不五时上门欺负我和苏叙。我真的是无法忍受了,我要脱离和田武军一家的关系!” 脱离关系,不是小事。兄弟分家尚且惹人非议,何况田氏是个妹妹,主动要求脱离? 田武军怒吼:“你打得少了!竟然敢说这种话!长兄如父,爹不在了,我就是最大的,我爱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就算是你相公也护你不住!” 祠堂里不止田氏族人,还有沙坛村别的家族的人。田氏族人当然沆瀣一气,都觉得田氏大逆不道。但外姓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很同情田氏。 “田家对女儿真糟糕啊。” “看那伤口,新旧都有。看来没少吃苦。” “亲哥哥还是假哥哥啊?” “田武军只有一个妹妹吧?” 那些细微的议论声好像主旋律里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反而格外刺耳。 族长觉得丢脸,说:“田氏,你是不是故意的啊?今天合族上下欢欢喜喜的,你却来闹着要跟你哥脱离关系?” 不光是他,田家其他族人也这样认为的,纷纷呵斥田氏。还有人朝她吐口水。 田氏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说:“族长,你也说今天是好日子。那么为什么我嫂子要在好日子里掀我的案桌?” “掀案桌?” “今天?啊呸,不怕七姐怪罪啊?” “她嫂子和她什么仇什么怨?” 古代人对神佛很虔诚的,何况是七夕这么重要的传统节日,掀人案桌,就跟诅咒人没什么区别了。但田家人显然不这样想,有两三个人走出来,说:“七妹,你不要没事找事了。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回去再说。” “就是就是。” 一边说一边走近田氏,要把她拖下去。 至于拖走之后,田氏还会不会再次出现在村子里,那就另说了。 田氏也知道自家族人的手段,死赖着不被那些人拖走,大声喊道:“族长!我只有这么一个请求,你的心是铁石做的吗?你一定要看着我们家被我哥欺负到死才甘心吗?” “他之前逼迫我和离,我不愿意!后来又刁难我外甥女的佃户,闹上公堂!我嫂子当街抢我的东西,被衙役呵斥!他是想要我死,想要我死啊!” 田族长见她闹得厉害,祠堂里面虽然还是田氏族人多,外面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好些生面孔。他慌了,正好这时候,田胜凯赶到:“看什么看!快走开!关祠堂门!这是我们家的家事!” 他是里正,同时也是田族长之下的大长老,族长被田氏缠住了,他指挥着族人想要把祠堂门关上。 但那些外人里冒出好几个人,挡住他们正在关的门:“不行,不能关门。要是你们打死了那女人,引来官差怎么办?” “就是!不能关!关就是有鬼,关就是要杀人灭口!” 叶斐然暗中安排在人群里的人,开始带节奏。 民怕官,有些人,其实也多少猜到田家族人想要干什么,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听说会引来官差,就没办法袖手旁观了,纷纷下场阻止:“对呀。不就是个脱离兄妹关系嘛。多大的事,不能见光吗?要关祠堂来商讨?” “田武军势力确实很大,也没有到这地步吧?你们不是族长吗?不是里正吗?怎么都听他的话?” “田武军,你说话啊!” 田武军平时在家族里一言堂惯了,现在骤然听到这么多反对的声音,一时之间好像回到当日公堂之上。不对,这里不一样,这里是田家,是他的地盘,这地方是他说了算的! 田氏既然一意孤行,就如了她的意再说。 他冷哼道:“阿七,你真的那么讨厌我?” 田氏仇恨地看着他,这是亲生的哥哥啊!但是以田武军的所作所为,根本就不配当哥哥!她说:“冬天洗衣服很冷,饿肚子很难受,听你和那个女人做那事的声音很难为情,洗侄子的尿布很臭。” 大家一愣,马上回过味来,看向田武军眼色更不耻了。 田氏说的是她婚前的遭遇。 田武军脸色铁青,说:“那好。脱离关系也可以。我养你这么多年的银子,你得如数还我!就……三百两好了!” “哇!狮子大开口啊!” “这田武军是要抢吗?” 但田氏一心只想要脱离关系,叶斐然跟她说过,如果田武军要银子,就尽管答应。她说,“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保护舅舅和弟弟胖丫的生命安全。” 田武军那种亡命之徒,田氏相信,他一定做得出杀人放火的勾当。 她一口答应:“好,三百两就三百两!” 大家炸了,相比起田武军的敢开口要,田氏一口答应更加来的让人惊讶。可见她已经迫切离开到什么地步了! 田武军说:“一年为期!” 一年!三百两!! 村民们再次骚动,真的是明晃晃的勒索,欺人太甚! 田氏平静地说:“好。” 田族长命人来写了脱离关系的字契一签两份,各按一份。 田族长说:“你主动要求脱离关系,那么从此之后你也不是田家人,不能再姓田!” 田氏平静地说:“没问题。以后我有名无姓,大家叫我七娘吧!” 手续当场办好,田氏族人脸色铁青。田氏也不好过,被打得鼻青脸肿,卷着那契约就走了。 田武军色厉内荏地哈哈大笑:“你别忘记你还欠我三百两银子!一年之内要是不还清,我就把你那狗窝拆了!” 走到门口,她忽然回头,黑黢黢的眼睛盯着田武军,闪着异样的明亮。 田武军心里,忽然打了个突。 田氏,不,应该是七娘,说:“田武军。三天,三天之后,我就能够还清三百两银子。我就在打谷场上还给你,你等着!” 田武军本来只是当笑话,他根本不认为七娘有能力拿出三百两银子来。但七娘那坚定的神情映入眼帘,让他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好像……她不是在开玩笑? 第349章 万金之物 第349章万金之物 沙坛村七夕当天晚上发生的事,很快飞遍十里八乡。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何况这件坏事里还涉及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银子啊! 哪怕如今风调雨顺,一家五六口人,一年劳作到头,也仅能结余五六两银子!这是一个五口之家六十年收入总和! 但那个叫七娘的女人,竟然说三天就可以还清! 三天后,沙坛村打谷场周围,早早地来了好多人。大家都想要看看七娘到底长什么样子,是不是真的能够还三百两银子给田武军。 田武军站在打谷场中间,双手抱胸,耀武扬威:“老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比起人高马大的哥哥,七娘要瘦弱得多了。她就是一副寻常农妇的样子,但腰杆笔直,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风骨。 七娘说:“不用了!我不要再被你们吸血!” 在众目睽睽之下,七娘把三百两官票交给田武军。 田武军接过。 七娘不忘提醒:“你清点一下。” “哇,她给了!她真的给了!” “三百两银子!!” “肯定是借的吧!这是田武军逼得她多狠啊!要妹妹不惜一切代价都脱离关系!” 田武军后悔了,后悔自己应该多要一点。 看了看周围黑压压的人,他又没有办法反悔。其中好些人还是他自己叫来强势围观的,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拿了银子,不忘奚落七娘:“算你本事。是去卖了还是卖了,挣了这么多银子?” 七娘平静地说:“是借的。” 田武军问:“借谁的?” 七娘把目光投向站在打谷场旁边的叶斐然。 田武军挑眉:“她倒是好心。” 七娘说:“我有抵押品。” 田武军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直觉,他想起一件事……一件爹娘还在的时候,很久远的事。他脸色凝重,缓缓问道:“你抵押了什么?” 七娘笑了笑,说:“《血菊图》,你还记得吗?” 田武军晴天霹雳!七娘冷笑着,转身就走,田武军追上去:“你个贱人,你偷偷把爹的《血菊图》拿走了,难怪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还给我!那是我的!那是我们田家的东西!” 叶斐然看他疯了,朝苏阿阳和苏叙打了个眼色。两个男人挥着扁担跳出来,护着七娘。七娘看着田武军说:“那不是你的!那年你在镇上打架之后落了草,爹被你气得病倒在床。临死之前把《血菊图》传了给我!你回来的时候,爹爹都已经头七了,你上完香之后就在家里翻箱倒柜。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发誓,我死都不会把《血菊图》留给你!” 田武军气得歪了嘴:“那你比我好到哪里去?你还不是把《血菊图》抵押给了别人?” 叶斐然插嘴道:“舅妈不是别人。我当初说白给她的,舅妈非要抵押。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田武军真的要气炸肺了。 《血菊图》是他爹生前机缘所得的名画,他听说,那画可以卖上万银子。 在他爹娘在的时候,田武军不止一次诱惑他爹把画给卖了,他爹总是不愿意。 后来他把自己亲爹气死了,找了好几次没找到。这么多年也死了心了。没想到竟然在妹妹手中! 那本来应该是他的,属于他的! 七娘冷冷地说:“田武军,你哪怕对爹娘尽孝一点点,这幅图也属于你的了。但你连给爹递一杯水都不愿意,又怎么能怪他老人家心灰意冷呢?我走了,我自由了,你就留着自己慢慢后悔吧!” 说罢,她就走了。 …… 后悔? 这两个字,是不存在田武军心目中的。 他在乡间横行霸道十几年,看中了什么东西只管想办法强占。前脚从打谷场回来,后脚他就去找田胜凯,“阿凯,给我几个人!” 田胜凯说:“什么人?” “我要去把我死鬼老爹的《血菊图》给抢回来!”田武军说,“我现在人不够。这儿有三百两银子,你给我找人,家族里有多少喊多少。他娘的,死老头子死之前竟然把那图给了七娘!” 田胜凯脸色难看地说:“你别冲动了。如果动静闹太大,会惹来官兵的!” 乡民大型械斗,要是引来了官兵,那整个沙坛村的人都得陪着田武军遭殃! 田武军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说:“你别管了。我就是找人吓吓他们,到时候不怕那婆娘不交《血菊图》出来!” 忽然之间,压低声音说:“我之前听说,宁昌王很喜欢丹青,你表哥不是在王府里吗?《血菊图》是前朝大画家的作品,如果我们得了这画儿,想办法献给宁昌王。我们两个还不飞黄腾达?” 他这么一说,田胜凯也不由得怦然心动,“你、你别开玩笑……” 田武军说:“我怎么会开玩笑?那个叶斐然牛逼轰轰的,不就是因为得过一次世子封赏嘛!如果我们能够搭上王府,王爷是世子他爹!到时候,哼哼,我们还不是在这边横着走?什么王博佐,什么神童,给我们提鞋都不配!” 田武军画了个美好的大饼,田胜凯听得热血沸腾的。 他一直恨自己那个表哥太过谨小慎微,明明在王府做事也不拉他一把。这次有了好东西,光凭他自己就可以搭上去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能搞个官来做做……他做过里正,尝到过权力的美好滋味。只是苦于没有功名没办法更进一步。 现在可是有个大好机会摆在眼前! 他们两个一拍即合,立马密锣紧鼓的准备起来。 …… 晚上,月华如水。 时近中元,夜露冷冷,平静的乡村里竟带了点儿静谧恐怖。 田武军带着自己纠集到的一百多号人,全副装备,悄无声息逼近苏家。苏家灯火早已熄灭,里面传来阵阵鼾声,偶尔夹杂几声婴儿啼哭。 田武军完全没有想到这屋子里的是自己亲生妹妹,那婴儿哭声属于自己亲外甥女。他满脑子只有《血菊图》,还有巴结到宁昌王之后的荣华富贵…… 他唇干舌燥,禁不住吞了口口水。 第350章 械斗 第350章械斗 田武军之前落草时曾经当过盗寇,还打到第三把交椅。直到那伙盗寇被一锅端了,他才卷了大当家的银子,潜逃回家。如今……他好像回到了当年无法无天的岁月,血气上涌,满眼杀气。 田胜凯没有跟着他来,他说要留在后面稳定军心。 田武军倒是没理会,反正田胜凯弱鸡似的,也没多少战斗力。 一块乌云飘过来,遮住了月亮。 整个沙坛村如同被墨汁泼洒,伸手不见五指。 就是现在! 他一声令下,“杀!一个不留!给我杀!!” 一场大械斗发生了! “砰砰砰!” “哐当——” 门被砸破了,门板倒进院子里,卷起一片尘土。 在苏家留守的叶斐然,默默地扳着手指头:“十、九、八、七……” “快把《血菊图》交出来!” 邻居听到声音,开门冲出来想要帮忙,结果被田武军的人一扁担打在地上。 村西头住的多数都是苏家人,他们抵不过田武军的人,可是他们很团结。看到苏老秀才的家被人围攻,纷纷拿着家里的家伙什出来帮忙。 还有苏阿阳,也从地那边跑过来了,手里举着草叉…… 场面混乱! 田武军眼里闪着嗜血的光,两扁担把一个人打得头破血流倒在地上,冲向苏家:“七娘你给我滚出来!” “三、二、一!” 叶斐然扳下最后一根手指。 骏马奔驰的声音由远而近,一队官兵疾驰而来,手中羽箭如流星纷飞。明明很乱的场景,他们手里的箭却如长了眼睛一样,专门挑田武军手下的人射。 火光下,官兵们心口明晃晃的“捕”字有斗大。 “有盗匪啊!” “抓盗匪!” “保护村民!” 田武军纠集起来的流氓地痞,战斗力和薛长东手下训练有素的精锐不可同日而语。很快,战斗呈压倒性胜利,这些人就全部被抓了起来。 当然,薛长东还是带了一些真正宁县衙门的人来的。这些人得了大功劳,一个个跟过年似的。 叶斐然来到薛长东跟前,深深行礼:“谢谢捕头大哥及时赶到!” 村西头的村民看到有官兵及时赶到,而且为自己打退敌人,欢声雷动,纷纷放下武器跪拜不已。那一刻,宁县官府威望在他们心目中,升高至最顶点! 薛长东扭曲着脸,配合自家夫人演戏:“不敢当。为民除害,除暴安良,是我们的职责。各位村民没事吧?” “我们没事!” “谢谢捕头大哥!” “快点把这些人抓走吧!他们就是盗匪!” 田武军被抓住了,灰头土脸地,叫道:“我不是盗匪!我是她舅妈的大哥!” 当即有人唾他:“我呸,七娘都和你脱离关系了!你半夜三更的带了这么多人来砸人家的家,还一直喊着《血菊图》什么的,不是盗匪是什么!” 村民看到田武军被官兵死死压着,就不再怕他了。 薛长东威严地点头:“没错!我看就是盗匪。幸亏这位苦主提前给我们通风报信,才抓获你!” 叶斐然看到人群里没有田胜凯,就对薛长东说:“他还有同伙,应该隐藏在村东头。请差大哥们斩草除根。否则的话盗匪卷土重来,我们手无寸铁的,就很危险了!” 田武军的心哇凉哇凉的,死丫头,这是半点活路都不给他留了啊! 眼见着薛长东分出一小支队伍往村东头去,不大一会儿,那边响起了打斗声。田氏家族里藏着不少武器,这次只怕要被人一锅端了。 他瘫软在地上:“叶斐然,我到底什么地方招惹你了!让你一直跟我过不去!” 月色披在叶斐然脸上,她的侧脸线条极美,高挺的鼻梁,花瓣般的唇,月光之下,带着三分宝相庄严,教人不可亵渎。 那么好看的女孩子,却有一副雷霆手段。 叶斐然垂眸,懒得看那败家之犬,说:“不是我和你过不去,是你一直和我过不去。我只是想要好好过自己的生活而已,是你贪得无厌,一再逼迫我和我的家人。你敢说,你从前没有强租过别人的地?你没有强抢过别人的东西?上得山多终遇虎,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家里劳动力多,有三个儿子,如果你好好的种地,好好的过日子,不去肖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不仗着自己能打到处欺行霸市,又怎么会落到今天的下场?” “还有,我告诉你吧。根本就没什么《血菊图》,舅妈告诉我了,那是舅姥爷为哄你多回来看看他,编造的谎言!” 田武军浑身冰凉,瘫软在地上。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彻底凉凉了。 当天晚上,薛长东把沙坛村里的恶霸势力一举铲除,上了枷锁的人锁了长长一串,迎着朝阳,浩气万丈地回镇上复命。 王博佐早就回转了官轿,在镇公所等着审判犯人了。 …… 薛长东临走之前,叶斐然叫住了他:“薛大哥,你是不是相公的人?” 薛长东道:“是。下属奉命保护夫人!” 叶斐然道:“那,除了你之外,还有别的人吗?” 她有时候会感觉到,暗处还有别的人在盯着自己。然而那是没有恶意的。 薛长东摇了摇头:“计先生足智多谋,他的神机妙算,下属不敢妄自猜测。” 叶斐然见问不出什么来,恋恋的,只是不甘心。 有人在她身后喊她的名字,她回过头,嗬!苏氏,苏老秀才,舅舅舅妈,还有苏家族人,所有人都感激地看着她,等着她回去呢。 薛长东笑道:“夫人替大家铲除了一个恶霸,大家都等着你呢!快回去吧!” 叶斐然转过身,迎着霞光万丈,回到她的家人身边去。 …… 数日后,大顺国东边最大的海港,河海卫。 “报!战船已下水!有请成大人登船!” 河海卫指挥使陆新春眼睛向下看着地面,说话的语气却有点儿漫不经心。 毕竟,眼前这位大人崛起太快,而且,那些道听途说的传闻又太过玄乎。他不相信这其中没有夸大其词。 第351章 战神计先生 第351章战神计先生 成甯宛如没觉察他的无礼,淡淡地说:“可。” 他先上了船,那战舰足有数十丈长,人走在上面,平稳如在陆地。船侧设置有火炮,船头更有一门红毛大炮,口径足足有十二寸。这是母船,随着母船一同的,还有三艘哨船、三艘补给福船以及其他作战船,组成一支有十二条船的战斗舰队。 成甯一一仔细察看,偶尔问一些问题。陆新春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有口无心地回答着。 说白了,他不相信这个人能够打赢海寇。 陆战是一回事,海战又是另一回事! 皇上宠爱他,抬举他,把他派到本地来镀金。陆新春自己秘密训练了一支精锐水师,他没打算把自己的家底掏出来供别人往上爬。 而成甯……他似乎一点都不介意陆新春的轻慢。那双眸子光华内敛,深不可测。 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谁也没想到海寇会胆子大到,敢半夜袭击战船。十来艘小哨船如马蜂一般,趁着夜色迅速叮向新落成的大顺战船。海寇们架起红毛火炮,对准战船脆弱的侧舷。正准备发射之际,哨船周围水里,如同幽灵般窜出上百个人! 战局瞬间扭转,成甯将计就计,把这波海寇小分队杀得落花流水。 陆新春颤抖着,把墨汁未干的捷报呈给成甯看的时候,只想返回下午,抽自己两嘴巴子! 让你看不起新官上任!让你看不起成大人! 对于成大人来说,陆战和海战就是一回事! 陆新春是会打仗的人,同样地,他也崇拜强者! 真正的强者! 陆新春前倨后恭,成甯倒还是那副冰块脸,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他接过捷报,看了看,道:“本次获胜,并非本官一己之力。离不开众兄弟配合。我已经在捷报上添上,务必让兵部不要遗漏犒赏兄弟们。” 说罢,提笔在上面修改了两句。 陆新春接过那份修改好的捷报,对成甯的佩服又添三分:“是。” 扑棱棱—— 一只浑身雪白的鸽子,停在舷窗上,月华似水,那鸽子浑身羽毛泛着白光,竟不似寻常飞禽。成甯拆下信鸽腿上的信纸,展开一看,唇角微微勾起。 那平静冰冷的面孔上,顿时如春花开放,天上月华黯然失色。 陆新春揉揉眼睛,他,他不是看错了吧…… 相处三天全都一副表情的成大人,竟然笑了。 要不是这一笑,他还以为,成大人脸上肌肉已被那一刀砍断,不能做表情了呢! …… 清晨白雾茫茫,街上行人稀少。田胜凯鬼鬼祟祟地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口,户主打着呵欠来开门:“谁呀?” “哥,是我,阿凯!”田胜凯压低声音说。 赖晓峰呵欠打到一半,下巴卡在那儿,瞪大眼睛看着田胜凯:“你……你怎么跑来这儿了!” 通缉田胜凯的告示,已经贴到州郡这边来了! 田胜凯东张西望着,说:“哥,让我进来再说吧!” 赖晓峰想了想,不情愿地打开了门。 片刻后,赖晓峰看着饿死鬼投胎一样拼命吃的田胜凯,团胖脸皱成一团,倒八字的眉毛,快纠结成一条一字了:“阿凯,你说你是冤枉的,要见王爷伸冤?那是不可能办到的。你吃完这顿饭之后,我帮你联系一条船,你快点跑路吧。不然……” 我这儿拖家带口的四五条命,不能陪着你一起搭进去啊。 后半截话,非常了解自己表弟德性的赖晓峰没有说出来。 田胜凯两边嘴巴塞得满满地,拼命摇头:“不行。” 咽下去,继续说:“哥。你不要不相信我,我真是冤枉的。都是田武军那小子连累我。我一里正当得好好的,怎么可能去做盗匪?是他非要为难他妹妹和外甥女,中了邪似的。结果把我也给搭进去了。我只能向王爷求情,撤销我的通缉,然后从头再来!” 赖晓峰心想,你现在倒是撇得干干净净的了。之前和田武军一块耍钱逛窑子,好得穿一条裤子,咋没见你跟人家划清界限?他说:“我早就劝过你了,田武军不是好人。这不,现在连他之前曾经落草为寇的经历都翻出来了。秋后处斩。幸好你只是个从犯,要不然我带你去琼州府尹那儿自首,争取个轻判吧?” 田胜凯一拍筷子:“哥,你这是肯定不帮我了?” 赖晓峰苦着脸说:“我只是个小小管事,而且还是王府外宅负责管车马伙夫之类最粗野下人的,连王爷书房都进不去,就算要帮,也没办法帮啊!” 田胜凯道:“王府里面这么严的吗?” 赖晓峰道:“不然呢。宁昌王府啊!整个大顺总共才几个王爷?外宅、内院,分得清清楚楚!你在王府里,走错一个院子,都有人来盘问你哩!” 赖晓峰巴不得把王府吹得更森严十倍,好让田胜凯知难而退。 果然,田晓凯沉默了。 这么说,赖晓峰果然帮不上忙了。 赖晓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他不确定自己表弟有没有跟田武军学会抽刀子杀人,所以小心点儿为妙…… 田胜凯说:“既然如此,表哥,倒是我为难你了。” 有转机! 赖晓峰松了口气,说:“哪里哪里,是我帮不上忙才对。你吃饱了吗?吃饱了休息一下,我去给你找艘船,你赶紧跑路吧!” 田胜凯说:“我吃饱了。我先去睡觉,你忙你的吧。” 赖晓峰叫来自家娘子,给田胜凯铺下床褥,田胜凯进了房间就不出来了。 赖晓峰松口气,擦擦脑门上的汗珠。他老婆问:“当家的,现在咋办?” 赖晓峰想了想,说:“凉拌。” 趁着时间尚早,赖晓峰去了王府,经过层层上报,王府里派出一小队人,进了赖晓峰的家…… 一阵闷闷的惨叫声后,太阳升起来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郑氏召见了赖晓峰,一个外门管车马的小管事,可以见到世子夫人,赖晓峰兴奋得浑身发抖。 郑氏倒是平易近人,笑着说:“赖主管,没想到我的恩人,倒是和你表弟有点儿渊源啊。” 赖晓峰低着头,大气不敢喘,听见郑氏这么说,他就回答:“是老奴荣幸。” 第352章 世子夫人再次示好 第352章世子夫人再次示好 郑氏说:“叶氏遇盗匪一案,通过王县令报到王府来。王县令说走漏了一名犯人,该犯人有家属在王府谋生,所以提醒我好好留意。哼,这个叶氏真聪明,算无遗策,还能够驱使王县令为她做事。若非王县令与我也有交情,差点儿我也被叶氏骗过去了。” 叶斐然让王博佐提醒王府的人注意田胜凯的去向,但她没想到王博佐会直接写信给郑氏。 也因此再次把自己暴露在郑氏眼皮底下。 郑氏想起上次招揽她们不成,如今见识到叶斐然的聪明才智,再次燃烧起热情来了。 赖晓峰赔笑道:“就算叶氏有点儿小聪明,又怎么比得上世子夫人呢?” 郑氏拿出一个荷包,丢给赖晓峰。赖晓峰一接,沉甸甸的,头顶传来郑氏的声音:“赏你的。” 赖晓峰大喜,跪在地上磕头:“谢世子夫人!谢世子夫人!” 郑氏站起身:“我还有事吩咐你做。” …… 解决完田武军一伙之后,沙坛村选了新的里正,新里正只是个老童生,但为人正直、能干、热情。村子里的风气上上下下,焕然一新。 苏阿阳终于可以安心种地了。 在叶斐然精心调理下,苏叙的伤势痊愈,可以继续到城里接篾匠活计。而且他那日帮七娘做的竹丝碗,名声外传,引起了如意楼的注意。最后在叶斐然的牵线下,陈思静在苏叙处订购了一批竹碗。 这种做工精致的竹丝编餐具,悄然在西江镇流行开去。 这日,叶斐然正在家里捣鼓新的机器,门外来了一辆精致的小马车。车上下来一个笑容可掬的小胖子,这小胖子,就是刚刚升任外宅主管的赖晓峰。 赖晓峰很好脾气地站在蕉园门外,说:“请问,这位是叶斐然小娘子吗?” 叶斐然说:“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不卑不亢,既有礼貌又有风度,赖晓峰再瞧瞧那张标致的脸蛋,比府里的一等大丫鬟也不遑多让。嗯,不愧是世子夫人看中的人。 他乐呵呵地说:“我是受一位远方贵人之托,来找小娘子,并带一份小小礼物前来。” 远方?贵人?带礼物? 叶斐然心里咚咚一条:莫非,是成甯? 脸上立马忸怩起来,涨红了:“来就来嘛,带什么礼物。真是的!”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男人从远方托人送礼物给她呢! 怎么办,在线等,急! 赖晓峰只觉得这小娘子脸红起来更显好看了,心里好感度刷刷提升,拿出一个竹篮子来,笑道:“不值什么。但是我家主人说,小娘子看到一定喜欢。” 叶斐然接过那篮子,分量不轻,嗅了嗅,隐约还有怪味。 “嗯?这是什么?” “小娘子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怀着雀跃的心情,叶斐然打开了篮子。 ——田胜凯的脑袋赫然在其中。 叶斐然“吓”的,篮子在半空中划了个弧度,飞了出去:“我靠!!” 赖晓峰也被她吓到了,赶紧去把那东西装好。他说:“小娘子不必害怕。” 叶斐然摸着砰砰乱跳的心口:“你不是我相公派过来的!你,你是谁家的人?” “?”赖晓峰也一头雾水,不过他也知道叶斐然误会了,说,“小人乃是宁昌王府的赖管事。” 原来是宁昌王府的人,叶斐然定了定神,说:“你来找我,还送……嗯,有什么事吗?” 赖晓峰就把郑氏收到王博佐来信,派人捉住田胜凯之后问斩的事一长一短说了。最后道:“世子夫人对小娘子和小公子的才华非常倾心,特意来招揽小娘子。我们世子夫人是个宽厚待人的,定不会亏待你们。” 叶斐然一阵头痛。 看来,那位郑氏真的是缠上她了。 可是在山野里自由惯了的人,又怎会愿意闷在深宅大院里,去看尽人世间的黑暗? 她揉了揉眉心,说:“谢谢世子夫人抬爱。但是我的心意依然不变,我很喜欢火山村,我喜欢做一个农妇。世子夫人的邀请,我恕难从命。” “州郡里人才济济,比我们娘儿俩出色的一大把,世子夫人一定能够得到更合适的左膀右臂。” 她说话很有礼貌,但赖晓峰脸上笑容还是渐渐僵硬了。 这丫头竟然拒绝了世子夫人! 而且,还是第二次! 他干咳一声,道:“那个,叶斐然。你可能不知道宁昌王府在大顺朝意味着什么,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方啊!” 叶斐然说:“我知道,但同时我也知道,越富贵的地方,越危险。二丫愚钝,不精人情世故。还是与山野为伴更加快乐。何况,我亲姐不日就将成亲,人生大事莫过于此,我甘愿留在此地,躬耕田野,陪伴家人,逍遥终老。” 对方坦荡荡,理直气壮。 赖晓峰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叶斐然客气地端茶,送客。 …… 再度拒绝了郑氏的橄榄枝,叶斐然完全不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飞黄腾达的机会。她甚至连在给成甯的飞鸽传书中提都没有提这一茬。 但是,对赖晓峰的一场误会,点醒了她心中一点似有若无的情愫。 她为什么总是想起那个人? 梦里梦外,念兹在兹,总是不自禁地浮现出那个人来? 她给自己找到的理由是:毕竟,成甯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接纳自己的人。他当然是特殊的。 但是……可以特殊到什么程度呢? “阿成,很想见你。你回来喝姐姐的喜酒吗?” 放走了白雪,叶斐然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好烫。 …… 这一年的十月十二,是叶怡然出嫁的日子。 十里红妆,从宁县到火山村,铺了一路,映红了湛蓝的天空,也映红了新娘子的小脸。 苏氏哭成泪人,几乎走不动路,叶斐然知道,那是高兴的。 要不是有媒婆在旁边提点着,苏氏几乎不会履行自己的职责了。现在也是各种的繁文缛节,叶斐然看得眼花缭乱,直吐舌头。 “新郎来了!” 穿着新郎喜服的林驿骑着高头大马,喜气洋洋的来接新娘子。 第353章 大婚之日的惊喜 第353章大婚之日的惊喜 他原本就长得俊美无匹,人逢喜事精神爽,越发的容光焕发,举手投足还带着大户人家的气度,极为引人注目。 一路上的村民们看到,都是赞叶怡然好福气,可以嫁入好人家。 而且还不是做妾,是明媒正娶的妻子。 叶斐然今天打扮过,她知道自己是时候洗去傻胖妞的名声了。而今天就是最好的时机。 她穿着酱红的衣服,做工精致,衣袖和交领处绣着金丝银线的花草,露出雪白的脸面,无可挑剔的五官,如用画笔一笔一笔精心画上去一般,端丽秀雅,无双无对。 一开始有人以为她是被请来帮忙的苏家亲戚,当众人知道她就是曾经又丑又胖的傻女二丫之后,无不大惊失色。 “哇,二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美了!” “好像仙女下凡一样。” “她们一家真的是越来越好,这是走了运道吗?” “我说叶家真是不长眼,竟然苛待这么好的儿媳妇和孙女。现在不知道会不会肠子都悔青了!” 鉴于苏氏母女三人和叶家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们一旦有什么好事发生,人们就难以避免地拿出叶家来比较。但现在叶家被赶出了叶家,没有了家族依傍,全家就靠叶天海在私塾的一点点银子过活。跟日进斗金,既有神童荣誉,又有手艺傍身的苏氏三人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现在叶斐然连正眼都懒得看原本的叶家人。 而今天,叶家人也很识趣地,把大门紧紧关上,全当外面发生的事情是空气。 叶怡然坐在房间里,等新郎来接她,坐立不安的。 叶斐然进房间去看她,只见她开了脸,更加肌肤细嫩,眉梢眼角带着新娘子特有的喜色,就算叶斐然和她坐在一起,二女也是平分秋色。她绞着手帕,说:“二丫,我好紧张!” 对着苏氏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对着妹妹,她推心置腹了,有什么说什么了。 叶斐然拍着她手,说:“别紧张。姐夫家里人口简单,他对你也一片真心,你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少奶奶的!” 她可不是安慰,叶怡然的未来一片光明。 不料,叶怡然红晕上脸,吱吱唔唔:“我、我不是紧张那个……” 叶斐然一怔,随即也明白了,也涨红了脸。 咳咳,姐姐担心这个…… 她没经历过! 可是,她又怎么能够拒绝叶怡然那满眼期待呢? 这种事儿,本来应该苏氏来引导叶怡然的,但苏氏被困身绣房,就忽略了。叶斐然明面上是出嫁了的妇人,叶怡然来求助妹妹,倒也没有错。 叶斐然回忆了一下上辈子看过的那些教材,说:“嗯,你等等。” 拿起画眉的笔,拿起几张红纸,她手成虎爪,掏笔便画。 叶斐然的画工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纯写实派,画好之后交给叶怡然,叶怡然一看之下,白嫩的脸蛋能滴出血来:“二丫,这……” 叶斐然把墨迹吹吹干,塞到叶怡然怀里:“你按照上面画的去做就行了,还有别的姿势到时候你和姐夫自行领会哈。刚开始有点儿疼,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可以喊停。不要太委屈自己。” 叶怡然害臊得不行不行的了,不过还是瞪大眼睛,认真地听着。 妹妹说的话总是与众不同,她忍不住问:“不舒服还可以喊停吗?我之前问了娘,娘说让我生受着就行。” 要说苏氏一点没教过女儿,也不是。 叶斐然很认真地说:“当然可以啦。这是你自己的身子啊。要好好沟通,就没问题啦。” 门外丝竹管弦之声大作,姐妹两个的私房话到此为止。 门外,小虞带着二狗子他们做游戏捉弄新姑爷。估计林驿很大手笔,不大一会儿,顽童们就欢呼着,跑掉了。然后门被推开,林驿领着兄弟伙们走了进来。 那时候,叶斐然才来得及让叶怡然披上红盖头端正坐好。 她自己落落大方来到林驿身边,那脸蛋身段,和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仪态,把周围引起一阵阵小小的惊叹,都说新娘子的妹妹都长这么漂亮,新娘子铁定差不了。 “林驿,以后我就把姐姐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对她。” 林驿深深地看了叶斐然一眼,重重点头。 喜娘背着叶怡然上了花轿,作为娘家人,叶斐然和苏氏等也上了来接亲的马车,一路浩浩荡荡,往宁县县城而去。 叶斐然坐在车里,忽然听见外面的马蹄声有所不同,有人在她的车厢外面轻声干咳。 这声音是…… 叶斐然心别的一跳,她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娘子。”车窗帘外,响起低沉男声。 苏氏说:“咦,阿成回来了?” 她拉开了车窗帘,成甯穿着一身蓝袍子,长发如墨,星眸含光,脸上刀疤也无损他半分魅力。 有些大姑娘小媳妇讨论开:“那个蓝衣相公好俊!” “就是脸上刀疤可怕。” “身上有伤的男人才有男人味嘛……” 但成甯冷冷一眼睨过去,顿时那些人都不敢再议论了。 太冷! 叶斐然没想到成甯真回来了,又惊又喜。成甯对苏氏喊了声娘,然后就骑马到前头去了。苏氏放下车窗帘子,笑道:“阿成能赶回来就好罗。快一年没见,我怎么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叶斐然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成甯浑身上下气质都不一样了? 想起他经历过的种种,不变才是不可能的吧。 她有种感觉,现在的成甯才是真正的成甯。离开了火山村,离开往日困住他的一切,这只猛虎终于破笼而出,露出他尖利的爪牙。 来到林府,上上下下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花轿从正门而入,抬到影壁前空地,林驿帅气利落地踢开了轿门。大家没想到他文质彬彬的一介书生,还会有那么好的身手,引起不少欢呼叫好。 叶斐然作为妹妹,要陪着叶怡然进新房的。 晚上的喜宴就没办法参加了,本来早就安排好了的,但她现在却有点儿上火。 叶怡然悄悄地问她:“二丫,你怎么了,坐立不安的?” 第354章 一个小物件 第354章一个小物件 叶斐然说:“没什么。你吃点心不吃?”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零食递给叶怡然。 叶怡然啃着零食说:“听说阿成回来了,你在想他?” 叶斐然涨红了脸,“是。” 好吧,事实就是事实,没什么好否认的。 叶怡然说:“你现在很想到外面去,跟阿成说说话吧?” 姐姐,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叶斐然说:“姐姐,你好好坐着,我在这儿陪着你。” 该她的职责,她是不会忘记的。成甯……嗯,她相信,成甯也会理解自己。 虽然她现在真的有好多好多话想要跟成甯诉说。 吃过了喜酒,林驿喝得醉醺醺的,被兄弟伙们送入了洞房。 叶斐然本来还担心古代人闹洞房会闹很凶,很不文明。幸好这儿毕竟是学正的家里,来往都是读书人,大家也就念几句诗词,做一些小游戏,就欢笑着一哄而出。 叶斐然也是这时离开了新房。 这天晚上她们来不及回村子里了,作为客人,统统留在林府过夜。 叶斐然在小丫鬟引路下,来到位于西院的客房,这儿是独立分出来的小院子,总共三间屋子,看来是专门供客人留宿的。在这地方,可以看到之前她们曾经饮宴的听雨楼一角。 叶斐然一进院子,就看到站在假山旁边,负手看天的成甯。 叶斐然:“……”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成甯看到她了,走上前:“你回来了。” 叶斐然说:“嗯。你也……回来了。” 成甯说:“你饿不饿?我给你留了饭菜。” 他们回到房中,果然,圆桌上放了四菜一汤,热气腾腾的精致菜肴。两名丫鬟正在布菜,成甯说道:“你们出去吧。” 两名丫鬟很听话地躬身出去了。 叶斐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虽然成甯是客人,但似乎他在这个地方也能够随心所欲,想怎样就怎样。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先不去想,饭菜香味诱人,她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这下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子被勾了起来了。 “好香。”叶斐然坐了下来,发现那几样都是她爱吃的菜。 成甯说:“我让小厨房的人现做的。” 叶斐然说:“阿成,你怎么记得我喜欢吃血鸭?” 这个菜可不常见,她只是很久很久之前,偶尔提起过一次。 成甯笑了,夹起一块血鸭放她碗里:“傻子。我又不是痴傻的,才一年不到,怎么可能忘记自己娘子爱吃什么呢?” 叶斐然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低头小口小口地吃着血鸭。 眼眶里有什么东西,热热的,想要流出来。 叶斐然吃得很饱,吃完之后,成甯命人来把碗筷收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叶斐然的心跳砰砰的。 成甯看着她,那眼神倒是跟以前看还是胖子时的自己没什么两样。 叶斐然说:“阿成,你在北境是不是打了胜仗?” 成甯点头。 叶斐然颤声道:“有、有受伤吗?” 成甯说:“有一点,不过已经好了。” 忽然,他的眼神又变了,变得深邃,里面有火苗隐约跳动。 “你想不想看看?” 叶斐然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那一层意思是什么。她唇干舌燥,不禁舔了舔嘴角:“呃。看、看什么?” 下一秒,已经落入成甯怀中,他声音沙哑:“自然是看我身上伤的地方。” 叶斐然脑子变得一片混沌。 成甯解开了衣领,露出精致的锁骨,她看见锁骨下那片古铜色的肌肤,带着烈日晒伤的斑驳。她想起在空间里通过技能窥视到的成甯,他总是喊“跟我上”,而不是“给我上”。 他的脖子上挂了一条链子,链子尽头系着她给他的小镜子。 叶斐然说:“这又不是首饰,你一直带着吗?” 她感到挺无语的,相公明明是个很聪明的人啊,为什么会做这种蠢事? 成甯说:“它救过我的命。” 叶斐然不说话了。忽然之间,她鼓起勇气,对成甯说:“相公,我最近又梦见那老公公了。他教会了我做这个物事。” 走到桌子旁边,飞快地画出了光学潜望镜的图样。她拿给成甯看,成甯只一眼,脸色就起了变化。海上作战最为烦恼的是视野问题,海寇行动灵活,倏尔来倏尔去。有了这个好用的小工具,将会对海上游击作战有极大帮助。 东西虽小,如虎添翼。 烛光下,成甯心潮汹涌,震惊莫名。叶斐然涨红了脸,心砰砰跳。 她也很清楚这东西的战略意义,更清楚自己冒险把它画出来,聪明如成甯,很可能会对自己起什么怀疑。 但是,她理智了好多年了,就冲动这么一回吧。 “砰砰砰”,窗棂外有什么东西在敲击。 屋内旖旎气氛一扫而空,成甯放开她,走到窗边开了窗。一只浑身漆黑的小鸟飞到他掌心,他看了看上面的那张纸,“哼”的一声,把纸放入灯罩里烧了。 叶斐然抬眸,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成甯很不愉快地说:“我得走了。” 叶斐然:“嗯。” 她那么平静,倒是让成甯过意不去。 好不容易才安顿好那边的事,请了三天假回来喝喜酒的。没想到陆新春那般不济事,竟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整个河海港被海寇一把火烧了! 甚至连精锐部队都来不及调出! 他看着叶斐然,生平头一次很诚恳地说:“对不起。” 叶斐然一怔,一转念,又明白了。 她扯着成甯的衣袖说:“你不用对我道歉啊。我知道你也不想的。” 成甯说:“我很快会回来。” 到时候,他一定会兑现他的诺言。 他用力地抱了抱她,说:“照顾好你自己。” 打开门,门外不知什么时候,落了四个黑衣人。他们安安静静地站在院子里,就像四片落叶。成甯对他们点了点头,纵身而起,如一只大鸟一般,没入了夜色之中。 堂堂林府,他来去自如,竟如同手握某种大权,能让他如斯放肆。 叶斐然目送着成甯离开,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心都被摘了一块走。 第355章 叶紫然新技能 第355章叶紫然新技能 一夜辗转难眠到天亮,第二天一早起来,苏氏听说成甯走了,只是很体贴地说男人做大事一定很忙碌,其余的也没有什么了。 小虞倒是满脸失望,叶斐然打起精神,安慰了他好一番。 林府的人送来丰盛早饭,然后安排了马车送他们回火山村。 这一天就在赶路中度过了。 第三天,叶怡然和林驿回门。 她们傍晚才回到火山村的家里,叶斐然观察了一下,只见姐姐容光焕发,晕生双颊,明艳无双,比未出阁之前更加好看了,就知道和林驿之间肯定和谐得很。 她心里高兴,亲自下厨煮了几味拿手好菜。 其中最为精彩的是一味清蒸鱼,用海边刚钓上来的黄脚立,蒸至鱼肉刚刚离骨,切了葱丝、姜丝、辣椒丝三丝放置在上面。滚油淋下。 最终诀窍是那味酱油,古代没有蒸鱼豉油,叶斐然改用淡生抽,加三五颗豆豉,少许糖、水,一块儿煮出香味来了。酱油比油的比例多三分之一,滚烫浇在鱼身上。 如此做出来的清蒸鱼,鲜美绝伦,堪称人间至味。 林驿从小吃惯厨子做的菜,大厨房里熬的大锅菜,味道着实一般般。没想到在妻子娘家能吃到这样精致的小菜,就连那碗猪油炒芥菜也是好吃的,一连吃了三大碗饭,吃到饭簋空空,才罢休。 吃过晚饭,一家人闲坐夜话。 林驿道:“岳母,我打算过了年之后上京参加殿试。带上大丫一起去。” 现在林驿也跟着苏氏一家人改口叫叶怡然做大丫了。 苏氏点点头道:“路途遥远,你们要小心一些。” 林驿道:“会的。只希望这次能够拼个进士,落个好缺。以后也接娘去享福。” 苏氏道:“你会这样想,娘很欣慰。但首先要孝敬你家老子娘。” 她又嘱咐了一番,大家才睡去。 …… 林驿和叶怡然这次回门要在火山村住上三天。 第二天,叶斐然邀请他们到蕉园作客。 一大早,叶斐然和小虞娘儿俩就忙活开了,她在灶屋烧火做饭,让小虞到屋后面摘菜。 烧好了热水,把馒头蒸上,小虞却久久没回来。 谁知道,小虞还在屋后,门前却传来一阵叫骂声。 “呜呜,她是个丧门星,会害得我们所有人都死!” 这哭声,隐约还有点熟悉? 叶斐然满怀纳闷,来到家门口,发现叶家人簇拥着哭得泪人似的叶紫然,站在蕉园门口。看到她,叶紫然哭着说:“妖怪!” 一下子扑上来,对叶斐然又踢又打。 叶斐然闪身躲开,可是肩上腰上还是挨了好几拳,疼痛得很。 她皱眉道:“叶紫然,你疯了就找大夫给你抓药!” 叶紫然泪眼汪汪地说:“我才没有!我做了个梦,梦见你害死了我们家所有人,包括你娘、你姐姐、对了,还有、还有……你姐夫!” 张氏扯着叶紫然,一脸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三丫,你别哭了。瞧你这吓得,娘心疼!” 正好在这时,林驿和叶怡然有说有笑地从远处走过来。叶紫然疯了一样挣脱张氏,奔到林驿面前,张开双臂:“林公子!别去那边!那儿是她的魔窟,她会把你们骗过去杀死的!我都梦到了,好多血……” 她的样子看起来倒是可怜得很。 林驿被叶紫然吓到了,叶怡然说:“三丫,你在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张氏追了过来,听见叶怡然语气不好,鼓起眼睛道:“你才装神弄鬼!你瞧着人装神弄鬼这样的吗!” 叶紫然靠在张氏怀里,浑身虚弱,周氏和叶老三也先后追过来,一边心疼地安慰叶紫然,一边骂叶怡然不识好歹,快要被叶斐然害死了还不知道。 最后张氏说:“算了算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咱们先去找李大夫抓药吧!” 一窝人闹哄哄地,要离开蕉园。 “且慢!”叶斐然发现事情不对,叫住了他们,“你们不会打算把叶紫然做了个噩梦的事情就当成真的,然后嚷嚷得全村都知道吧?” 这话,说出来都感到荒唐。 但因为是叶家人,她也知道他们有多荒唐。 叶老三胡子一翘一翘的:“不然呢?从一个多月之前开始,三丫每次做梦都应验了。凭什么这一次不应验?你就是个扫帚星,妖女。” 叶紫然抽抽噎噎地指着林驿:“我、我梦见他上京赶考遇到贼人,把他杀了,流了好多血!” 还没说话,忽然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叶家人慌慌张张地把叶紫然送李大夫家里去了,叶斐然很不爽。勉强收拾了一下心情,上前对叶怡然夫妇说:“姐姐、姐夫,别听他们胡言乱语。走,我们进去坐。” 话虽如此,有了这么一个插曲,整个上午,他们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 小虞上午做完了功课,吃了午饭,到菜园里干活。 正在给叶怡然画花样子的林驿见状,走过来说:“小虞,我来帮你。” 小虞说:“我娘说你是大姨夫,现在刚成亲,在家呆着就好。不能干活。” 叶怡然坐在屋子里笑着说:“平时忙的时候,总想着不干活。可真的这几天闲下来不用干活了,又觉得浑身难受。小虞,你就带他干一下活儿吧。” 这才几天功夫,叶怡然已经褪去新妇人的羞涩,可以拿自己夫君开玩笑了。 小虞听了,就教林驿如何兑开合适浓度的肥料来浇菜。 他们家浇菜地用的是叶斐然消毒处理发酵过的绿色肥料,并不臭。林驿还是第一次做这些农家活儿,感到很新奇。他依样画葫芦地做了两遍,累出一头汗。 小虞递给他一块毛巾,“姨父,擦汗。” 林驿拿来擦了汗,笑道:“怪不得说粒粒皆辛苦。就是浇一遍肥就这么累人,何况还有别的活儿。一啄一饮,当思来之不易啊!” 小虞说:“是的。” 之后林驿不免又教了一些小虞功课上的事。 酉时到了,机括移动,四通八达在菜园子里的大小竹管,“吱吱”冒起小水柱来。顿时菜园子里一片清新浸润的气息。 林驿惊讶:“这是……” 小虞道:“这是我娘设计的,可以自己浇菜的管子阵。” 叶斐然没办法跟小虞解释“系统”的概念,就用了这么一个好记的名词代替。 林驿眼睛瞪大,傻在原地。 感到很惊奇。 第356章 沃野千里的梦 第356章沃野千里的梦 他说:“我听爹说,工部里有一等人才,专门为朝廷研制各式机关,制作巧妙,简直能以木人当做人力来驱使。我小时候曾经对这一类机关术很感兴趣,但我爹说还是要以举业为重,就放弃了。没想到二丫心灵手巧,竟能窥得其中一二门径。” 小虞骄傲道:“我娘很厉害!” 他的胸膛和腰板又挺得直直的了。 身后这时传来叶斐然的笑声:“我这可不是机关术。” 她手里提了两条活鱼,嘴角泛着淡淡的骄矜笑意,很是开心。 叶怡然见她回来了,就说:“二丫,我们走吧。回娘家吃饭。” 林驿却想起一事,说:“大丫。既然二丫有这样的聪明才智,我们爹爹和本地布政司很熟。为何不把二丫的这个发明推广一下,挣个赏赐?” 叶怡然说:“有那么容易吗?” 林驿说:“有的。你们邻村的李寡妇,才献出了一个方子,就得了赏赐。何况是这种功在当代的水利设施?不瞒你们说,如今北边打了两年仗了,粮食很紧缺,只要有对农桑一事有利的献策或者发明上去,赏赐都是头一份的!” 他看着叶斐然说:“二丫,这个事情,我看行。成甯在前头拿命挣,我们在后边,如果能够帮到他一点,总比干坐着要好。” 叶怡然明白了,夫君这是在拼命拉扯她的娘家人呢。虽然她自己不曾主动开口问林驿索要过什么,但林驿这样主动替她娘家人着想,叶怡然心里暖暖的。 叶斐然也很有兴趣,如果能够通过朝廷的力量,把她的一肚子天才想法发挥出来,那真的是最好不过了。她说:“那就有劳姐夫了!” 大家商量了一下细节,越发觉得可行。 林驿道:“宁县的土地其实很宽广,只是河流太少,灌溉不便。如果有了这些灌溉网,转变成千里沃野的小江南,指日可待!” 叶斐然只觉得热血沸腾。 这时,门外响起马匹的鸣叫,小虞问:“哪里来的马叫?” 叶斐然才想起,自己忘记了一件事,对林驿说:“门口来了个人,要找姐夫呢。” 她指了指门口,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青年公子,也是做儒生打扮,骑在一匹青马上,对着林驿遥遥一抱拳:“林兄,好久不见!大喜啊!” “是秦旭兄弟啊!”林驿又惊又喜,于是拉着秦旭,对妻子姐妹俩介绍,“秦旭兄弟是我当时在明海书院的同窗,后来转到神鹿书院就读。今年也和我一同高中。真是同喜,同喜!” 秦旭说:“你还好说,之前三番四次请你喝酒你不去。原来躲起来娶亲!要不是我近日到甜水村办事,还不知道你今儿个回门了!” 林驿问:“办什么事?” 秦旭道:“没什么。家里有个房子烧了,最近在翻修,到甜水村木场寻几根好木头。” 林驿就说:“既然如此,不妨到舍下丈母娘家,略用一顿便饭?” 乡下地方,男女之妨不是太严。而且林驿是一家之主,秦旭又是贵人,第三叶斐然和叶怡然姐妹两个平日都是热情好客的,也帮着口挽留了。 秦旭盛情难却,他本身就存了和林驿交好的心,否则也不会特意绕这个圈来了。 于是一口答应下来。 叶斐然说:“姐夫,不如你先带着秦公子到娘家里。我和姐姐收拾了屋子,后面赶来。” 林驿和叶怡然都答应了。 小虞说他要送自己的笔记给二狗子,先去二狗子家,然后再自己去苏氏。孩子大了,叶斐然很放心,一口答允。 一行人分了三路,秦旭牵着青马,和林驿缓缓步行。 走到半路,忽然听见一个娇俏的声音喊:“大姐夫——” 秦旭应声回眸,看到一名穿着紫色衣服少女,站在一棵黄花梨树后面,生得芙蓉面、水蛇腰,虽然没有十分姿色,却隐约带着媚态。那双眼角天然带点点粉红的桃花眼,亮闪闪地看着林驿,十分勾人。 秦旭也算是脂粉堆里历练的老手了,此时不由得心头一跳,喉头发紧。 林驿反应却很冷淡,拱了拱手,便拉着秦旭转身要离开。 秦旭一步三回头,看着那少女脸上恋恋不舍的神色,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碎了,怜惜地问:“那少女是谁?” 林驿面无表情地说:“是拙荆的堂妹,序齿排行第三。” 他知道叶家的事情是叶怡然心中伤痛,所以守口如瓶。 秦旭想起叶怡然和叶斐然,一者如桃花灿烂单纯,一者如牡丹端庄丽质,叶紫然和她的两个姐姐相比竟毫不逊色,虽然打扮土气气质粗俗,若经过他手上调理一番,必定不差。 他就说:“那我过去打个招呼?” 林驿:“……” 不等林驿说话,秦旭就过去了,欠身行礼笑道:“叶三娘子好。” 叶紫然也是天赋异禀,天生对察言观色奉承讨好有一套,看到秦旭对她态度好,展开一个俏生生的笑靥:“公子好。” 秦旭说:“你姐夫现在脱不开身,你有什么话要对他说,跟我说一样的。” 叶紫然当然知道林驿为什么不理她,心里正恨。咬了咬下唇,眼中泛起泪光:“我姐夫对我有一些误解。总是远着我。但我只是想跟他说,他已经成亲了,我对他再无非分之想,有的只是一个妹妹对他的关系。希望他能够接受我对他和姐姐的祝福。紫然……紫然祝他和姐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秦旭微讶,但很快,意识到自己触摸到不应该触摸到的内情。心内不惊反喜,对这小美人越发心疼,就温柔地说:“原来你叫紫然?嗯,紫气东来,好名字,真好听!你放心,你姐夫会体谅你的。以后有时间,也请到宁县多作客。” 叶紫然见好就收,眼角含泪,盈盈福身,扭着身子走了。 秦旭一直看到她背影消失在田野间,才返回去追赶林驿。 追上了之后,秦旭不免问几句叶紫然和林驿之前的关系。 第357章 勾勾搭搭 第357章勾勾搭搭 这就是秦旭的精细之处了,他再对叶紫然有意思,也不想做那种老实人的。 没想到,林驿对叶紫然的处境心情懵然不知,他对叶紫然的全部认识仅限于“自己老婆娘家那个举止奇怪的已经分了家关系极其极其恶劣的堂妹”,如此而已。 哪怕之前叶紫然厚脸皮跑到林府蹭饭,孔夫人瞒着,叶斐然更不会说,林驿半点不知。 秦旭试探完毕,结果满意,心内窃喜。 一时之间,各有各的心事,来到了苏氏院子里。 …… 因为有客人来,苏氏杀了一只鸡,加上叶斐然的两条鱼,一味清蒸,一条做汤,再炒个小炒肉。荤菜就够了。叶怡然希望可以让夫君的朋友吃点山野玩意儿,发了家里的菌子,做了个姜葱滑炒山菌子,还熬了一个时令的芥菜大骨头汤。那骨头汤放了沙贝肉吊味儿,鲜美清甜。 秦旭也是大开眼界,他没想到在一个区区农家小院里,吃得竟比家中小灶还好。 男人一桌,女人一桌,菜式一样,但是男人那桌分量会多一点。到最后,竟然全部光盘了。 秦旭拍着林驿肩膀,大肆羡慕他好福气,找到了这么好的妻子。而他自己空有几个屋里人,却总物色不到合适的,急得他老娘嘴角直起燎泡。 林驿倒是正经,真诚地劝说道:“你殿试之后,收收心,把屋里人打发了,再选个品德好善家务的良家女子,何愁你娘不放心!” 秦旭笑了笑,说:“道理我都懂,做起来却难。” 原来秦旭也要上京参加殿试,正好约了同路而行。过了年就从宁县出发。聊得差不多了,天色晚,秦旭这才告辞,回到镇上的客栈去。 …… 没想到第二天秦旭又来了,他采办的木头还有一些缺货,要在这边呆几日。 他来的时候,正好跟林驿擦肩而过。 林驿如今全副身心扑在殿试上,没有心情和秦旭游山玩水,一大早的,就和叶怡然套了马车回林府了。秦旭扑了个空,倒没怎么失望,纵马缓缓在村子里穿行,欣赏这边的渔村风光。 来到头咀码头旁边,那伴随着千里碧波的黑石滩奇景,更让秦旭感新奇。 这时候,一声:“小心!” 秦旭听见头顶风声响起,他下意识打马往前一个急冲。 “哐!”旁边一座房屋上的瓦片,狠狠摔地上,正好在秦旭刚才站立的地方。秦旭摸摸头顶,不由得一阵心悸,再向声音发出的声音看过去,心悸变成心跳:“是你?” 叶紫然提着一个竹篮子,里面几条小鱼,一把不知名的菜叶子,一身淡紫色衣服,耳朵上挂着银耳坠,俏生生的,秦旭觉得她比她篮子里的青菜更可口。 叶紫然咬着嘴唇看他,说:“秦公子好。” 秦旭下了马,站在她跟前:“三娘子。” 叶紫然道:“你叫我全名就好,乡下人,不讲究那么多。” 秦旭一喜,说:“叶紫然姑娘。在下秦旭,又见到你了。谢谢紫然姑娘的救命之恩。” 说罢,连连做了好几个揖。 叶紫然侧过身,笑道:“是啊。幸亏赶得及。我可是一路追着你过来的呢。” 秦旭一怔,视线下滑,果然,叶紫然的鞋子破了。他心疼道:“那可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姑娘你这是为什么追着我?” 叶紫然躲开他视线,过了一会儿,才柔柔地说:“我昨晚回去,就梦见公子你了。梦见你在这地方被瓦片砸得头破血流。刚才我在那边买鱼,看到公子路过,就连忙跟了过来,幸亏及时赶到,不然的话就太危险了!” 秦旭感激不已,说:“你竟然梦见我?” 叶紫然说:“不。我是梦见特别可怕的事情,都会成真的。不过一般来说都是梦见很熟悉的人,像公子这样才认识又马上应验的,也是第一次。” 秦旭说:“那还用问,我们有缘嘛。” 叶紫然低头一笑,掩住眼底一抹得意。 林驿的朋友,身份能低得了吗?她就不信,广撒网之下,连一条小鱼都没有!自从被林驿拒绝之后,她就想明白了,她是希望可以嫁一个家世好的相公,至于那个人是不是林驿,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明媒正娶! 她叶紫然,绝对不会像那没出息的陈慧娘一样,稀里糊涂当了妾。叶紫然也真有几分小聪明,有了张氏这个狗头军师出主意,就给自己贴上了新的标签。 然后在秦旭身上一试就得到奇效。 秦旭说道:“你的鞋子破了,走路不方便。这儿离你家蛮远的,我送你回去吧。” 不等叶紫然回答,已经翻身上马,再轻轻一拉,叶紫然只觉得整个人飞起来似的,旋即稳稳落在马上。 一声惊呼之下,浑身软了。 这一路也不知道怎么回到的火山村里,到了个四下无人的地方,秦旭把她放下来,还是那彬彬君子的模样,双手抱拳作揖:“刚才小生多有冒犯,事急从权,请姑娘勿怪。” 叶紫然又怎么会怪他,低着头,很有礼貌地说:“我不会怪你。如果你是那么迂腐的书生,那书就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紫然最不喜的就是那种人。” 秦旭心花怒放,只觉得这女子如此特别,平生所见皆不如她。还想要再说点什么时,叶紫然见好就收,竟扭头走了。 …… 且不说秦旭如何开始绞尽脑汁,想要尽快把叶紫然搞到手。 叶斐然在那日得了林驿提点之下,开始投入到改进灌溉系统的研究中。 说来也是心酸,只需要区区一台电动小马达就能够解决的问题,她愣生生要把水力、畜力、风力,都研究了个遍。叶斐然平时为人处世受不得委屈,唯独做科研的时候,十分能够沉下心来。 反正古代生活节奏慢,大把时间可以造作。 不多时,她已经把改进图纸画完了,分门别类,用绣花针一叠一叠地钉在房间里特制的大木板上。 过了秋收农忙季,林驿通过小虞传来消息,让叶斐然上宁县县城衙门一趟。 第358章 后院风波 第358章后院风波 叶斐然心里清楚,估计是那事儿有眉目了,于是早早准备出门上路。 苏氏说:“你自己驾马车去,还是坐车去?” “坐车吧。”叶斐然说,“我让里正娘子帮忙照料家里的鸡和马。” 她最近经常出门,都有点想买两个丫鬟来照料家里了,就是没找到合适的。 苏氏说:“既然这样,你更加小心了。” 叶斐然感到奇怪:“娘,以前我出门你从来不会交代这么多的。” 苏氏吞吞吐吐地道:“以前有阿成带着,我不担心。这次你自己一个人,又生得这么好看,要是遇到歹人怎么办?” 叶斐然哑然失笑,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不过也是,自己之前身上那层层叠叠的肥肉,换位思考,要是自己是男人也下不去手。现在就不一样了,她这一年开始青春期抽条,长了足足2、3寸,比苏氏都要高小半个头了。各方面都在向好的发展。 难怪苏氏会有这种担心。 她说:“你放心好了。我随身带着弹簧短刀,吃不了亏。” 古代的刀全都是弯刀、直刀,就跟百度图片看到里似的。复古是复古,精美是精美,就是收纳不方便,不适合女孩子随身携带。 知道这时代的炼钢精度达到工艺要求后,叶斐然略施小技,设计了一把弹簧刀,让王铁匠打了,用来护身。 同样的刀子,叶怡然也有一把。 苏氏没要,小虞男孩子又会功夫,叶斐然怕他带着这玩意儿会惹事,没给。 苏氏又叮嘱了一番,叶斐然听得耳朵起茧,幸好芯子里是成年人,不免生受着。 于是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叶斐然早早出了门。 …… 一路舟车劳顿,公用马车走得慢,傍晚才到县城。 叶斐然去林府门前,拉响了门环。 林府下人开门,看见是她,赶紧把她迎了进去。林驿婚前住在宅子西边的竹园,婚后也还住那儿,只是陈设布置改了一些。 这地方叶斐然第一次来,院子不大,总共五间屋子,一间堂屋,东西两边的厢房分别是主人起居的地方和林驿的书房。进院门两间倒座的屋子,一边放茶炉子等杂物并当值丫鬟住,一边门关着,不知道做什么用。 院子里种了很多竹子,沿着两边走廊都是,品种也很多,有琴丝竹、潇湘竹,居然还有一小片紫皮竹子。这可是稀罕物事,不知道谁种的,林驿可能很爱这紫皮竹子,特意在竹子前放了小几和绣墩,几和墩都光滑了,显然没少坐。 叶怡然就在竹园的堂屋里等着叶斐然,她穿着浅绿对襟衫子,淡蓝百迭裙,清清淡淡,头上简单两支银鎏金的钗子,脖子上带了过定时的金项圈。看见叶斐然,高兴地迎出来:“二丫!” 她的语气很开心,但是叶斐然注意到,姐姐容色清减了好些。 “姐姐。我很挂念你!”叶斐然把作为手信的鱼干虾子并一些吃的给叶怡然,叶怡然叫来丫鬟,说,“青梅,收下。今天晚饭我要吃这个鱼干和鲜鱼合蒸的‘生死相依’。” 青梅收下了礼物,却对叶怡然说:“回少奶奶,今儿个厨房没有备下鲜鱼。” 然后就停下了。 叶怡然一愣,说:“那就改天吧。晚饭我这儿加一个人的分量。” 青梅答应着去了。 叶斐然瞧在眼里,也不言语。 暌别一月,姐妹两个说不完的话,坐下来扯了一会儿家常,叶怡然又处理了几件事,倒是没有不妥。看得出来,她已经开始学习管家了,还有点儿笨拙,但考虑到叶怡然的出身,叶斐然还是给姐姐打了九十分。 聊了一会儿,叶怡然终于忍不住开口:“二丫,你给我把个脉,怎么都成亲一个多月了,我还没有动静呢?” 叶斐然:“……”才一个月就把出动静来,才有问题呢姐姐。 她沉思了一会儿,还没说话,青梅来禀报说;“少奶奶,饭已经摆下了。” 叶斐然想起自己上次作客时,是孔氏吩咐吃饭才开饭的。换了儿媳妇叶怡然这边,就反过来了。 来到饭桌旁边,标准的四菜一点心。 四个菜是:滑炒鸡片、清炒冬笋、粉蒸排骨、菌子炒肉片。 点心是甜口薄撑,用糯米皮卷了白糖、花生,切成块。 叶怡然道:“你姐夫今晚和老爷一块出去应酬,不回来吃饭。但他说了,让你千万等着他回来,要跟你说明天的安排。” 叶斐然表示知道了,又问:“我们不用跟孔夫人一起吃饭吗?” 叶怡然道:“婆婆这两天到无量寺礼佛了,要到后天才回来。所以这两天正好咱们姐妹自在说话。” 叶斐然想起林海壮那几个姨娘,特别是那个怀了孕的,看起来特别事儿。不知道叶怡然要不要管她们,就问:“你公公的那些姨娘,也跟着太太一起去?” 叶怡然摇头:“不。她们很少出门,就在自己院子里呆着。有事儿了再找我。” 叶斐然想起来了,孔氏这做法像什么?不就是后世的甩手掌柜婆婆嘛……把家务往儿媳妇手里一放,自个儿快活那种…… 她都无语了。 叶怡然说:“来,我们吃饭吧。” 只有姐妹两个人吃饭,倒是很自在。 林海壮再有职无实权,学正也是极清贵的,所以有丫鬟在旁边布菜。 今天布菜的是青梅,叶斐然也不是没有被人伺候过,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没有服务精神的服务生。但青梅布菜那个急,简直哐哐的恨不能抄起盘子往她们碗里倒,她就有些活久见。 她一向是个不愿意受委屈的,于是放下筷子,看着青梅说:“青梅,要不要拿起盘子直接倒进来?你那么急,是晚上还有别的要紧事吗?” 青梅一怔,说:“不是。” 往叶斐然筷子里夹了一块大姜。 叶斐然一动不动,说:“我不吃姜。” 叶怡然打圆场,把姜夹到自己碗里,说:“我吃吧” 叶斐然就知道会这样。 没有叶怡然的纵容软弱,青梅何故能骑到她头上? 第359章 惩治刁仆 第359章惩治刁仆 她轻轻瞥一眼叶怡然,姐妹连心,她不能当面落叶怡然面子。她相信叶怡然会懂她。果然,叶怡然一愣之后,把姜放在了桌子上:“我又不想吃了。” 青梅咬着嘴唇,眼里有泪水打转,好像多大委屈似的。 叶斐然说:“姐,你这丫头笨得很,连布菜都不会。我看不如回了太太,让她干别的事情吧。你还没怀孕她就粗手笨脚的了,要是以后你有了娃娃,更加精贵了,她做出什么好歹来咋办。” 叶怡然点点头:“那是。” 她抬头对青梅说:“姨小姐是客人,当着客人面你还这样做,把我们家的面子丢光了。你到下面去领罚吧。” 她说:“姐姐,不知道青梅会怎么罚?” 叶斐然听说过很多恶仆之所以为所欲为,要么仗着主子宠,要么仗着在仆人中有势力。不知道青梅是哪一种,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能让青梅这次逃过了。 有些事情,开了坏头,就得趁着那坏头还没有烂下去,就得扭转。 怕叶怡然说下去的话不能执行,她得落到实处才好。 看一眼青梅满脸不服气的样子,叶斐然笑了笑,说:“我家也打算买丫鬟用,正想要学学。” 叶怡然有点儿犹豫,过一会儿次轻声说:“她是手笨做不好,那就打十下手心吧。让赵嬷嬷亲自看着打。” 直到这时,青梅才变了脸色,知道害怕了,扑通跪下来说:“少奶奶,别打我啊,我知错了!” 她是被孔氏专门为了林驿挑选过来的,放在林驿房中两三年了。 林驿回家时候很少,也没那心思,就一直没动她。但她身份特殊,也没让她做什么活。所以叶怡然嫁进来,青梅才那么不服气。 青梅求了一会儿,见叶怡然不动,就搬出孔氏来:“我跟了太太那么多年,太太从来没有说过我一句重话。少奶奶也是头一回拿我的不是,这就要打了,这样怎么服底下人心!” 叶怡然更烦,这一个月来青梅老给她下绊子,叶怡然只是观察情况,不代表脾气好。这青梅还教起她怎么做少奶奶来了? 她拉下脸道:“到底我是少奶奶还是你是?知错就有用?下去领罚!青竹!” 另一个丫鬟上来,带了俩婆子,把哭哭啼啼的青梅带了下去。 过一会儿,门外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和青梅哭叫。 打的声音很小,哭的声音很大。 叶怡然苦笑一声:“哎。没想到会这样。” 叶斐然对叶怡然说:“姐姐,我刚才就看到了,她的手半点儿老皮都没有,以前是不是没有怎么干过活?” 叶怡然郁闷道:“是啊。她是婆婆买了放在这儿的,我也使唤不到她。没想到今儿个胆子这样大,敢欺负我的客人!” 叶斐然想了想,说:“姐姐,我是不是来府里你的第一个客人?” 叶怡然道:“除了你,也没有别人来看我啊。” 叶斐然道:“这就对了,我们分家出来才一年多,你也没有什么手帕交。再说,有也不能轻易进这边。你相当于孤身远嫁,那丫头这是借着欺负我来给你立威呢。” 叶怡然说:“啊?还有这样的?” 叶斐然眼里冷意渐浓:“好在刚才你没有服软,不然你将来日子就更不好过了。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你要在这边多交一点朋友。” 叶怡然越听越觉得有道理,但眼里的亮光一闪即黯:“但,她是我婆婆的人……” 她有时候也搞不懂孔氏,如果是婆婆对她不好,嫁进来后,一句重话都没有,送东西也没断过。要说对她好,为什么要留下这些难题给自己? 叶斐然那说:“我看太太不是不愿意帮你,但你还在她的考验期,这是很正常的,谁让咱们家出身低,跟人家门第差太远呢?要通过了考验期,她才会彻底放心。” “你现在要想办法让太太相信你,首先要把自己的院子给整理干净了。还有,你公公喜欢纳妾,太太也有容人之量。但那不代表你就得接受那一套,如果你心里觉得不舒服,你可以直接和姐夫好好说,两个人商量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办法。” 再停了一停,叶斐然把最后的话,也说出来:“再再不行,大不了和离。娘怎么说我不管,我蕉园里,总有你的一间房。你永远都是我姐姐。” 她这句话本来不想说,现在不能不说。 很多女人结了婚之后就没有自己的家里,夫家不疼,娘家不要,让多少人憋屈。她要让叶怡然知道,她永远有一个家,有一条后路。 叶怡然大惊,捂着她嘴:“我呸!二丫,你疯了,说什么胡话!” 她涨红了脸,眼底亮晶晶的,多了一抹坚定。 叶斐然笑道:“当然啦,我可不想我那房间能用上!姐,你可以的!以前那么苦都熬过来了,眼前区区几个人,你还收拾不了么!” 叶怡然说:“对,以前那么苦都熬过来了。这算什么呢。” 姐妹两个手拉着手,相对而笑。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这么好笑?”林驿在门外过来了,身上披风都没脱,满身寒气,“二丫,你来了就好。陪陪大丫说话,她没有人说话,憋得慌!” 叶斐然笑了,林驿很紧张叶怡然,如果他没有这份心,她才不会帮他们那么多呢! 叶怡然起身去给他脱披风,说:“今天没怎么喝酒,王大人真好。” 林驿呵呵笑:“我跟他打了招呼,提早溜回来的。眼下酒局才开始呢,让我爹陪他们去。我回来陪你们!” 叶怡然说:“那你吃饱了没有?没有的话就坐下来吃一点。” 林驿说:“没吃饱呢。给我添个饭,我在这儿吃了。” 于是叶怡然命青竹添了碗筷,林驿吃得很香,边吃边想起什么,说:“我回来的时候,看到赵嬷嬷在打青梅,她做错了事吗?” 叶斐然看了叶怡然一眼,要看她的表现。 叶怡然说:“是。那丫头先是语言冲撞我,然后布菜的时候,又使劲把碟子往二丫脸上怼。对我的客人没礼貌,我只能罚她。” 林驿说:“行。她是娘的人,你要注意点儿。” 叶怡然忽然有点儿脸色不好看了。 第360章 见布政司 第360章见布政司 叶斐然轻轻捏了她一把,让她控制情绪。她自己转移话题:“姐夫,明天是怎么安排?” 说到正经事,林驿清了清嗓子,严肃起来:“二丫,你这是走了大运!布政司大人十分看重这个灌溉竹阵。眼下是冬天,正是做工程的时候,明年开春就可以使用。明天他会专门拨出一个时辰来和你谈论这件事,能不能说服他,就看这个时辰了。” 要知道布政司主管一郡的生产之事,包括民政、财政、田土、户籍、钱粮、官员考核等等等等,琐琐碎碎,日理万机。能够拨出整整一个时辰给叶斐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叶斐然深知其中紧要,郑重点头:“我知道了。今晚我会好好做准备的。” 一夜无话,次日,叶斐然带了面纱,换上方便行动的衣服,腋下卷了一大卷图纸,跟着林驿出了门。 为了避嫌,林驿骑马,叶斐然坐车。 前往县衙门的路程不远,但叶斐然感觉时间格外长。 她想起昨晚林驿说的:“现在的布政司名叫谢钦,原本我们是没机会见到他的。可喜他近日到宁县巡查秋收情况,才得了这次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抓住机会。” 这是她到这个世界里,第一次见到主管一郡实务的实职官员。叶斐然拍了拍咚咚直跳的心口,低声说:“二丫,争气点。非洲的酋长欧洲的总理,蓝星上上下下哪一家你没见过?不过是个区区古代官员,该怎么说怎么说就是了。” 也不能怪她紧张,古代的人命比现代可不值钱得多。 把要说的内容在脑海里模拟两遍,渐渐地,叶斐然冷静下来了,而衙门也到了。 他们进了一个偏院,里面守卫格外森严。 林驿带着叶斐然到了门外,让人通传了,很快被带了进去。 屋子里一个花白胡子的中年人居中而坐,穿着常服,身材高大,双目如炬,正是琼州郡布政司谢钦。 林驿说:“谢大人,这位就是设计自动喷洒竹管阵的成家小娘子叶氏。” 叶斐然上前行礼,谢钦双手虚扶,说:“不必多礼。” 他目光落在叶斐然怀里的图纸上,问:“这些就是竹管阵的图纸?” “是的。”叶斐然说,“但在我这里,它的名字应该叫自动灌溉系统。” 谢钦和林驿都对这个名词感到陌生:“系统?” 叶斐然说:“所谓系统,就是有若干部分相互联系、相互作用形成的,具有特定功能的整体。比如说,灌溉系统、计算系统等等。我现在跟谢大人说这个概念,是为了之后更好地解释。” 她上来就直入正题,平实无花巧,正好谢钦是个实干派,顿时对她十分欣赏,说:“好,你按照你的来说。不必拘礼。” 林驿很惊讶,没想到叶斐然这么容易就投了谢钦的缘,默默地站到一边当隐形人了。 叶斐然要了一块大木板,竖起来,充当黑板。把自己带来的图纸按照顺序用绣花针钉在上面,开始跟谢钦解说自动灌溉系统来。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谢钦看到那些图纸钉出来了,立刻变了脸色,对林驿道:“林举人,麻烦你到外面跟王县令说一声,让王县令把衙门内懂农事的全部叫来。” 林驿答应了,很快,由王博佐带头,领了五六个人来。 王博佐一见叶斐然,吃一惊,他只知道今儿个谢钦要见一位民间奇人,却不知道那位奇人就是叶斐然。想到之前宁昌王世子夫人郑氏对叶斐然一家子的重视,王博佐眼底不由得一阵乱闪。 大家看到叶斐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纷纷面露惊讶之情,摸胡子的捂嘴巴的,怪相不一而足。 但谢钦很快让他们安静下来,他的时间宝贵,必须让叶斐然赶紧说透图纸上的东西。 面对一屋子比自己年纪大,地位高的官,叶斐然拿了一条竹子充当教鞭,深入浅出地说起来。这个系统最难的部分,是加压系统,用压力把水从竹子里压出去。因为是纯机械能,没办法用电,必须精细化。 唉,叶斐然又想去当富兰克林了…… 天边的闪电可是几百万伏特呢! 不过凭着她的功力,还是轻松把这份图纸讲得明明白白的。 这一次,官员们脸上的表情可不止惊喜了,甚至还有狂热! “原来通过齿轮传动加压,可以把水车到那么高!” “白沙一带的荒野,可以真正开荒出来了!” “真是奇思妙想,巧夺天工!” 官员们问了一些问题,叶斐然一一解答。 最后,谢钦问道:“叶氏,这个系统,真的是你自己一人独自想出来的吗?” 叶斐然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问,她垂目宁静道:“回大人,这是小女子从一部《天工开物》里记录的各种农具获得的灵感,给自家菜园设计的。由小女子相公帮忙安装。小女子家里劳动力少,要干的活儿多,为了提高做事效率,就喜欢琢磨这些工具。” 谢钦听着句句在理,相信了,他捻着胡须说:“虽然说是生活有所逼迫,但小娘子能够想出这样一套系统,也是身具天赋啊!王大人,既然这位成娘子就是你们宁县的人,我看,这套系统不妨先从宁县试行推广。明年六月第一季造收成的时候,我会亲自来查看。若效果显着,那真的是功德无量,我会替大家好好奏上一本的!” 他是从二品的大官,这话可不是虚的。 那一片官员激动得当场下跪,感谢不已。 谢钦命王博佐把图纸带出去研究,又把叶斐然留下说话,他早就见到叶斐然年纪才盈盈十四五,但做了妇人打扮,也是很诧异。就问:“你已成亲,为何由你姐夫护送你来见我,不见你夫君?” 叶斐然说:“民妇夫君眼下正在东海滨上打仗,家中老母稚子,不能远行,只好麻烦姐夫。” 谢钦一怔,说:“东海……是打海寇么?” 叶斐然说:“正是。” 谢钦肃然起敬:“海寇穷凶极恶,令朝廷极为头疼,小娘子全家为国尽忠,真是可敬可佩!” 第361章 传闻中的李寡妇 第361章传闻中的李寡妇 从县衙门出来,林驿还有别的事,就对叶斐然说:“二丫,你先回家。我晚点回来,你跟你姐姐说一声,不用等我吃饭了。” 叶斐然点头应了,两人在衙门分道扬镳。 走出没多远,叶斐然的马车被拦住了,一名青衣丫鬟站在当街,对她的马夫说:“车里面的是不是叶二丫?我家主人想见她。” 马夫听她口里说出来的是叶斐然乳名,很愕然。叶斐然对马夫说:“我不认识她。走吧。” 自来熟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事! 那青衣丫鬟没想到叶斐然那么不给面子,急了,跺着脚道:“成家娘子!请留步!” 叶斐然才懒得留步,让马夫赶车,那丫鬟闪到一边儿去,满脸焦急。 这时,旁边茶楼里坐着正主儿按捺不住,现身出来:“成家娘子。” 叶斐然看着眼前人,长得很好看,是明艳张扬的那种好看。高高的笔直的鼻梁,尖尖的下巴,眼若含光,唇角微微下撇,带着点坚毅。眼角下一点泪痣,鬓边一朵小白花标明了她的身份。 一个名字在她脑海中闪过——“李寡妇?” 李寡妇点点头:“都说你聪明,真的好聪明。” 虽然不知道李寡妇为什么会半路拦着自己,叶斐然也没打算拂她面子。她下了车,看了看天色,对李寡妇说:“我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李寡妇脸色变了一变,不过还是压了下来,说:“好。里面坐。” 她指了指茶楼。 叶斐然跟着李寡妇进了茶楼雅间,里面已经摆了一桌精致小菜。看来李寡妇原本是打算跟她好好谈话的。不过,叶斐然急着回家,没打算蹭别人饭。 李寡妇坐下之后,说:“那我就不说客气话了,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李,叫如意。目前宁县的如意脂粉坊就是我的产业。” 叶斐然简简单单地说:“叶斐然,女,火山村农妇。” 李寡妇:“……” 她抿了口茶,说:“叶斐然,听说你开发出一套自动灌溉系统?” 叶斐然装傻,瞪大眼睛看着她。 李寡妇说:“你买了多少银子?” “没有提银子噢。”叶斐然老老实实地说。 轮到李寡妇瞪大眼睛了:“什么?你竟然没有提银子?你也太傻了吧!” 叶斐然看着李寡妇那张扬的个性,心里隐约升起一点猜测……这一位,怕也是个穿越的?这个想法不是第一次有的了,从那牛轧糖开始,她就知道这个世界存在其他穿越者。所以她一直很小心地隐藏自己,猥琐发育。但没想到,才稍稍露了一点儿锋芒,就被李寡妇找上门了。 她,还是低估了对方。 她无辜地说:“嗯。能够为百姓出力的大好事,我为什么要银子?” 这是真的……她以前搞过好多项目,也都是公益性的。作为一个天才,走到哪儿都能做出成果,她上辈子就没有为钱发过愁。无论是国家、组织还是集团,都不会在天才身上省钱。她最大最大的遗憾,就是亲情的缺失。 李寡妇拍案而起:“你傻啊!为什么不要银子,我以为你会跟他们商量入股,还想要跟你讨论一下我们合作呢。” 叶斐然问:“什么合作?” 李寡妇只说了四个字,就让叶斐然怦然心动,刮目相看了。 她说:“净化水质!” 叶斐然抿了口茶,说:“是的,火山村也好,宁县也好,这一带地区的水质都有问题。但净化水质可不是开玩笑,你怎么做得到?难道你是神仙,会法术?” 李寡妇神神秘秘的一笑:“我不会法术,但我会化学,会医!我能够做出净化水质的药剂来。但是这些药剂如果放在一般的水井河流里,是没用的。你做灌溉系统,会有大型的蓄水器,放在那里面就可以了。” 叶斐然明白了,看来这一位穿越之前是从事化工相关的工作。 不得不说,李寡妇提出的条件很有诱惑。叶斐然太明白那些水质有问题的水,对老百姓体质的危害了! 她想了想,说:“你说的合作又是什么意思?” 李寡妇道:“这种药剂只有我会做。但之前一直没有用武之地。如果能够推广灌溉系统,那么我们可以成立这家商号,垄断净水剂的生意。让官府在我们这儿统一采购,哇,那到时候还不财源滚滚来?” 这是垄断官府的生意了。 利益之巨,用脚趾头都能想。 叶斐然的眼也不禁亮了一亮。 但是很快,她掩去了那神色,摇了摇头:“不行。这件事我不能答应。” 李寡妇说:“为什么?” 叶斐然很认真地说:“我的良心过不去。” 李寡妇的脸色“刷”的,变绿了。她感到了叶斐然对她的疏离和抗拒。 叶斐然饮干了杯中茶,说:“我的工具也是免费提供给官府的,你说我傻,我也认了。我本来就是火山村出了名的傻胖子。告辞。” 话不太投机,还是赶紧跑路吧。 李寡妇看着叶斐然走出雅间,这才霍地站起来,大声说:“你个傻子。有钱不赚,你怎么过好日子?呵呵,你可真伟大!” 叶斐然头也没回。 伟大不伟大的,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人活一辈子,要讲良心。 不要捏着别人赖以活命的必要资源,比如空气、比如水,来过活,那就是最基本的良心。 …… 从茶楼里出来,竟一刻钟都没有到。 叶斐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径直回了林府。 回到林府,孔氏回来了。正在跟叶怡然语重心长的说话:“青梅只是个丫头,怎么也越不过你头上去。你一上来训诫几句也就罢了,动手打人,这要传出去了说我们林府苛待下人,我们林府的名声不就坏了?” 叶怡然涨红了脸,不能反驳,只是唯唯称是。 孔氏又说:“你刚嫁进来好多东西不懂,不要急。娘会帮你立威。但你不能打骂下人。特别是青梅这种……驿儿是男人,日后,你总得习惯的。” 这话说出来,就跟扎了叶怡然的心一样,她身子摇摇欲坠,走出了正屋,正看到叶斐然站在门外,她喊了一声:“二丫。” 第362章 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362章不知道该怎么办 叶斐然听她鼻音那么重,周围明晃晃的十来双眼睛盯着,就上去说:“姐,我回来了。咱们先回屋里说话。” 这儿,实在不是叶怡然哭的地方。 她们回到竹园,把门一关,叶怡然就把刚才孔氏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叶斐然,捂着脸道:“二丫,我才嫁过来两个月不到,婆婆就要给林驿纳妾。你说这是为什么?难道这也是她的考验吗?” 叶斐然也很想打自己一耳光啊,她真的把孔氏想得太善良了。 她冷着脸说:“就算怀孕了,最迟也得成亲三个月才能有。这才一个多月就忙着纳妾,真的太过分了!” 孔氏只会考虑自己脸面,叶怡然打了青梅,就是削了孔氏的脸。她就没有想过她这么一闹,会让叶怡然日子更难过吗? 叶怡然扯着叶斐然衣袖,眼泪汪汪地说:“二丫,你给我出个主意,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叶斐然扶额,果然,还是太急了。 叶怡然才脱离了叶家一年多,这就嫁到林家来,相应的能力还没有锻炼到,太急了。 她想了想,想到一个方法,说:“我还有个法子,不知道姐姐你肯不肯。” 叶怡然眼前一亮:“你说。” 叶斐然凑到叶怡然耳边,说了一番。叶怡然吃一惊,“这!” 叶斐然看着她说:“一山不容二虎,何况你是新到的老虎,她是盘踞此地已久的老大王。先躲一躲她的锋芒,对你只有好处。现在你和她硬刚,吃亏的只会是你。” 叶怡然想了想,确实,叶斐然的法子是好办法。 她要搞定的,只是林驿而已。 她沉吟道:“好。” …… 到了晚上,林驿回来。叶怡然问起白天在衙门里的事,林驿没口子的夸赞了叶斐然一番,叶怡然一向以妹妹为豪,不但没有感到嫉妒,反而极为高兴。 林驿说:“其实我是这样想的,小虞神童的名声虽然很响,但等他中举,也要好几年了。这几年里,你难免会因为家世而受委屈。现在这个天赐良机,如计划顺利,二丫可以得到朝廷的封赏,你们一家都会因此高升。以后谁要为难你,都得斟酌一下了。大丫,你不会觉得我想太多吧?” 说罢,他有点儿忐忑地看着叶怡然。 叶怡然握了他的手说:“相公,我怎么会怪你呢。你这样提携我娘家,我只会感激你。我又不是那些不知好歹的人,真的……我……” 说着说着情绪激动,霞飞双颊,低下头。 林驿见她娇羞的样子,心中一动,搂住了她的纤腰。 两人新婚燕尔,本就如胶似漆,叶怡然想到那美妙的滋味,也是眼眸如水。 她想着还有要紧事没说,拨下林驿渐渐不安分的手,说道:“相公,但是今天有一件事,我真的很为难,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林驿正在兴头上,听她这么说,一怔:“什么事?你说。” 叶怡然垂眸道:“那日我打了青梅,今天娘很不高兴地说了我。我知道是我太年轻,做事不知轻重。但青梅对二丫不敬,我总觉得很恼火。二丫是我最重要的亲人。当初若不是她拿着菜刀从奶奶手里把我救下来,我就被卖给秦员外做妾了。直到今天,我还总觉得现在的日子像梦里一样,好怕梦醒过来,我就会回到叶家那个地方,干着做不完的粗活,吃得比猪还差……” 叶怡然很少提及过去的日子,林驿听了,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怀抱收得越来越紧。 他说:“二丫是我们的好妹妹。” 叶怡然垂泪道:“所以青梅如果轻视我,看在娘的份上,我也就算了。她欺负二丫,我才忍不住打她的。这件事我做不对,我也想,以后我是使唤不动那丫头了。既然如此,相公,我想,我想……” 林驿很不爽,孔氏以前急着抱孙子,总把女人往他屋里塞。如今为了个不干活的青梅,又来磋磨叶怡然。可子不言父过,他还有举业,又不能怎样。压着火气,他说:“你想要怎样?” 叶怡然抬眼看着他:“我想,过了年之后和你一起进京。一来路上可以陪陪你,二来,等娘火气消一点我们再回来,以后也好相处。相公,你觉得呢?” 林驿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震惊了。 震惊过后,居然感觉……这个想法不错? 殿试要进京,来回得三四个月功夫,小半年时间,以目前孔氏和叶怡然的关系来看,变数很大。 再加上自家老爹后院的那个宋姨娘也将要在年末左右生产,后院多是非,他为何不干脆带着爱妻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好歹等到孔氏把这些事情都清理干净,他们才回来过小日子。 还有一个好处,如果殿试高中,他就是进士,可以直接侯缺,名正言顺的分家…… 若是两个人过小日子,那甜蜜滋味…… 林驿越想越美,不禁唇干舌燥起来。 叶怡然这时恰到好处地抓住他的衣领,轻轻摇摆,状若撒娇。林驿再无犹豫,反手抓起叶怡然的小手说道:“好,就按照你说的办。这件事你先不要透露风声,等我和爹娘说。” 这话确实只能由林驿提出,叶怡然是媳妇,不可能提的。 于是夫妻两个商量已定,这晚无尽恩爱,不必细说。 …… 叶斐然在林府住了足足五天才走,自从第一日由林驿送到县衙之外,第二日开始,就由县衙的马车来接了她去见谢钦,细细讲解如何生产组装那灌溉系统。说白了,那就是一场培训。 不得不说,古代人的头脑也很聪明,到最后一日,大部分人已经掌握了这个灌溉系统的诀窍。叶斐然也不担心他们会偷了图纸出去单干,因为太复杂了划不来。 说白了,除了朝廷,谁都没办法弄这种复杂的大工程。 这就是,集中力量办大事。 谢钦越相处,就越喜欢她,小小年纪不卑不亢,出身寒微而不自轻自贱。他在这个小姑娘身上看到一种家国情怀。 第363章 不肯收做义女 第363章不肯收做义女 那日解散了官员们,谢钦留下叶斐然,对她说:“斐然。你既然没有父亲,可否愿意认我做义父?” 叶斐然一怔,没想到,堂堂从二品大员竟对她重视如斯。 她摇了摇头,婉拒:“父母之缘由天定。我生母尚在,认义父一事非同小可,斐然不敢妄下定夺。” 谢钦看起来既失望,又在意料之中。 他抚须道:“也罢。我也预料到你不会轻易答应。这件事你可以回去和你母商量。如果改变主意,随时到州郡找我便是。” 叶斐然深深一福:“谢大人厚爱!” 这件事如一阵风刮过水面,此后了然无痕,谢钦照常跟叶斐然讨论设计做灌溉系统一事。通过王博佐的提议,他们选择了最近民风焕然一新的沙坛村作为试点。这些叶斐然倒是无所谓,任由他们当官的说去罢了。 五日时间眨眼便过,叶斐然在省城里买了些稀罕物件,准备打道回府。 谁知道云霓裳的焦氏知道了叶斐然来做客,一定要做东请她吃饭,连同叶怡然一起,姐妹两个成为云霓裳的座上宾。 当叶怡然第一次跟孔氏说,自己要出去吃饭的时候,孔氏眼神明显和之前不一样。惊讶道:“你在这里有朋友吗?” 叶怡然说:“此地云霓裳的店东,和我曾有过一点交情。” 孔氏看向叶斐然,叶斐然说:“是的。所以这次焦夫人邀请我们去作客。” 孔氏这才答允了,说:“去吧。早点回来。” 姐妹两个对望一眼,止不住的兴奋。 …… 焦夫人的夫家就姓云,云府祖上也是做官的,官拜吏部尚书。云霓裳只是焦夫人产业的其中一项而已,家境富贵,可想而知。 但是焦夫人对叶斐然亲热,自不必说,对叶怡然也十分客气。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茶过三巡,焦夫人看到叶斐然很纳闷的样子,就笑着主动揭开谜底:“那幅《金荔图》已送进上了,万寿节上极得圣上喜欢。从上到下,尽皆赏赐。就连我们这种只出了力气的,也得了一柄玉如意。眼下已供奉至云府的祠堂里去了,真真儿的光宗耀祖。饮水不忘挖井人,我们怎么能忘记你和你娘修补《金荔图》的大功!” 叶斐然和叶怡然这才知道焦夫人百般礼遇的原因,这才坦然接受。 叶怡然还有点不好意思,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焦夫人说:“什么举手之劳。我当时做梦都没想到,西江镇上还有会盘金绣的人。林家娘子,你可不能把这么手艺丢了。以后肯定有大用途的!” 焦氏听说叶怡然嫁到县城来了,热情地让她多来作客。 回家路上,叶怡然就陷入了沉思。 叶斐然说:“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叶怡然道:“二丫,我已经不做刺绣很久了。” 叶斐然:“??” 叶怡然定了定神,说:“二丫。我之前总觉得嫁了人就可以怠慢了自己,只需要讨好夫家的就行了。但是……但是在林家,得到婆婆夸奖,我固然喜欢。却远远没有刚才焦夫人夸我针法了得,绣好了《金荔图》那样,喜欢得心口都疼了起来。” 叶斐然有点儿明白了,她鼓励道:“是吗?” 叶怡然寻找着那种感觉,那种被肯定的感觉,最后说:“是的,没错。原因在于,我是因为我自己被焦夫人夸的,而不是刻意讨好了谁欢喜而得到了夸赞。” 叶怡然还以为,自己的傻妹妹会不懂。没想到小手一暖,被叶斐然拉进怀中,紧紧握住。 叶斐然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叶怡然,说:“姐姐。我终于等到你说这句话了!” 她真的很高兴,她愿意成为姐妹母亲的膀臂,更愿意见到她们懂得独立自强。 叶怡然别过脸,喃喃道:“我们今天的日子来之不易,应该过得更好。我会好好努力的。” 叶斐然执着她的手,郑重地说:“姐姐,你一定可以。” …… 另一方面,竹园书房内。林驿在挑灯夜读。 青梅知道叶怡然今晚不在,不知道第几次经过书房门口。 赵嬷嬷告诉她,就在今天晚上,林驿跟老爷太太说了,打算过了年后启程上京,带上少夫人。 青梅当时就脸都白了:“她跟着少爷一起上京?这怎么可以?” “什么不可以?少爷的心现在全都在她身上!而且,老爷也站在少爷那边,太太虽然不太乐意,拗不过,也答应了。”赵嬷嬷道:“你看看你,连个乡下丫头都比不过。哪怕做不成夫人,混个姨娘也行啊!你在竹园三年多了,半点儿长进没有!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一席话,说的青梅眼里泪水直打转,哽咽道:“姨母,又不是我没有努力。但之前少爷总说要读书,躲在那乡下地方。一回来就定了亲了。如果是世家小姐也就算了,谁知道是个连我都不如的乡下丫头。我……我……” 原来这个赵嬷嬷,就是青梅的姨母,他们是林家的家生子,跟着林家从北到南,又在南边呆了这些年,渐渐地野心膨胀了。 赵嬷嬷说:“你什么你。今天晚上少夫人出去了,这是你最好的机会。赶紧想办法吧!” 赵嬷嬷的说话,仿佛一口唾沫一口钉子,打在青梅心上。 她下定了决心,正好看见厨房的小丫头端着林驿晚上要喝的参汤走进竹园,就迎了上去:“今天晚上少爷要用功,你不用过去了,把参汤给我就行。” 青梅是有体面的大丫鬟,那小丫头也不怀疑,把参汤交给她:“那就麻烦青梅姐姐了。” 躬身退了下去。 青梅特意把领口开得低低地,裙子往上翻一点儿,露出底下红红的绣鞋,长发半挽,腰间别了放入助兴香料的香包,这才端起参汤进了书房。 “少爷,喝汤了。”少女低低回响的声音,充满诱惑。 林驿正在埋头苦读,鼻尖里窜进一股细腻的甜香,让人筋骨松软。 第364章 我赢了 第364章我赢了 他抬起头,就看见青梅走了进来,伴随着她的裙裾翻飞,小脚步步生莲…… 青梅挨着林驿,把参汤放下,星眸充满水色,轻轻呼唤:“少爷……” “贱婢!你给我滚!!” 哐当——瓷器被打得粉碎,青梅尖叫起来。书房大门“砰”的被踹开,林驿脸色铁青,拽着青梅胳膊,很粗鲁地把她推到地上:“贱婢!” 叶斐然和叶怡然正说说笑笑地从外面回来,一进院门,见到这副画面,都吓一大跳。两人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青梅坐在地上,涨红了脸,那双红鞋儿在青布裙子下若隐若现的。 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发生什么事。 叶怡然咬紧下唇,看着林驿,眼睛亮亮的。 叶斐然知道这不是自己该在场的时候,飞快地闪人。 这天晚上,竹园那头折腾了大半夜,据说连孔氏都惊动了。 叶斐然假装不知道,住到了客房里。她捂着耳朵,听着那边的打骂哭闹,有孔氏的,有青梅的…… 被窝中,叶斐然硬起心肠,等叶怡然好好的迈过这一关。 她给想象中的叶怡然鼓劲:“姐姐,你一定要撑过去!” 次日就是叶斐然离开的日子,她很识趣,没有打扰主人家。自己吃完早饭,到门口去。 雅轩眼圈下两片乌青,说:“姨小姐,请跟我到侧门,车子在那边。” 叶斐然跟着她到了停车的地方,看着车夫套马。又有人来唤雅轩,雅轩一脸为难。叶斐然善解人意地说:“雅轩姐姐你先忙吧,我自便就行了。” 雅轩方才一脸感激的去了。 叶怡然匆匆赶来送她,“二丫!” 叶斐然看着姐姐的神色,短短数日,叶怡然好像长大了好几岁。她说:“姐姐,你不用来送我的。” 叶怡然说:“那怎么可以。你听着,等腊月,我回娘家一趟。你跟娘说,让她照顾好自己,不要记挂我。” 叶斐然点点头。 忽然之间,叶怡然凑到她耳边,语速很快地说:“那个贱婢今天早上就被人牙子领走了,原来她背后是赵嬷嬷,赵嬷嬷也被罚了三个月月银。婆婆无话可说,这次我赢了。” 她几乎咬着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出来的。 叶斐然一愣,但叶怡然很快离开了她,面无表情地吩咐车夫:“路上小心点。别把姨小姐颠着了。” 等到叶斐然还想要问更多细节的时候,叶怡然已经退开了。 车夫挥鞭策马,带着叶斐然离开了县城。 …… 天气渐冷,进了腊月,日子一下子快起来了。 这年,北境传来捷报。其实这已经是大半年之前的事情了,但现在才传到琼州郡,传说皇上得到一名奇人襄助,反败为胜,大破若氏墨兰城。 国境回复和平,边境百姓开始缓慢回迁,被若氏人把守雄关导致断绝五年之久的西域驼铃再度响起。皇上大喜之下,在本年腊八节宣布,来年大顺全境赋税减免三成,天下人莫不山呼万岁! 这一年的年末,百姓手头富裕,过年的气氛格外浓厚。 叶斐然从空间里出来,怏怏的。 她试了很多种方法,想要加快升级速度,或者获得“后羿之眼”,但没有用。经验值在这一年里只上涨了3000点,离一万点还远远不够。 而且,白雪也已经一个月没有飞来了。 她和成甯,彻底断绝了消息。 小虞在门外敲门:“娘,早饭做好了。” 唯一有安慰的就是这个便宜儿子,长高了,变帅了,阳光开朗了。他在书院里成绩优秀,一直没有落下过前三名,就连夫子都说,平生从未见过如此优秀的学生。 叶斐然伸着懒腰走出来:“今天要去舅舅家里杀年猪。你要不要一起去?” 小虞摇摇头:“我不想去,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去看叶先生。” 小虞一直很尊敬叶里正这个启蒙夫子。 叶斐然说:“好,带一点家里新做的腊肉和辣椒酱去吧。” 小虞答应了,除此之外,他自己还用平时抄书赚到的银子买了一支狼毫笔送给叶远强。 娘儿俩吃完早饭,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叶斐然到了苏氏家里,看到半屋子东西,她问:“娘,你准备这么多东西干嘛?” 苏氏瞪她一眼,道:“干嘛?当然是送年礼啊!二丫,你眼力好,快来给娘看看这些礼物送给亲家合适不合适?” 她把一张别人代写的礼单递给叶斐然。 叶斐然接过来看了,只见上面写着:“猪半扇,鱼一筐,活鸡20个,细棉布一匹,石榴红绫半匹。银锞子20个。” 她伸了伸舌头:“娘,你这是把修补《金荔图》的家底全给抖搂进去了吗?” 苏氏修补那《金荔图》得了三千两银子,其中二千多买了铺子楼面田地给叶怡然做嫁妆,又给了叶斐然五百两,剩下的,把买院子的尾款给结清了。其余都收着。这种大买卖,一辈子不见得能碰上一回,所以苏氏本身生活还是十分朴素。 苏氏听出女儿在说反话,脸一红,说:“不要油嘴滑舌,讽刺娘了。林府家大业大,娘还担心人家看不上我这点穷东西呢。” 叶斐然笑道:“你别因为他们当个学正,就以为他们真的很阔啊。阿成说了,本朝官员其实俸禄都不高的。何况林大人有职无权,只是清贵。我看你这样就很好。唔,补充一点儿药材进去吧,这个他们用得上。” 苏氏喜道:“这个好。我怎么就没想到。你帮我找你师傅买点儿地道药材,我二十五就把年礼送过去。” 今年杀猪的时间还是二十三。 叶斐然答应了,娘儿俩收拾了东西,到沙坛村去。 叶斐然照例不看杀猪那血腥场面,她要去找苏阿阳收租子。 二十亩地,亩产400斤,谷子卖的价格很低贱,才20文一斤。叶斐然折算成现银,收了11两银子的租子。苏阿阳是穷人,没有银子,给的11串铜钱。 沉甸甸的铜钱挎在肩上,哗啦啦的响,叶斐然心中滋味复杂,古往今来,修理地球果真最不挣钱的。 但是,这些又是立身之本。《红楼梦》里秦可卿的建议,王熙凤没听,她叶斐然可记得牢牢地,一有余力,马上开始屯田种稻子。 第365章 细水长流的安全感 第365章细水长流的安全感 她看上的不是这一季十两出头的小钱,而是细水长流的安全感。 苏阿阳则完全不同了,他今天容光焕发,喜不自胜:“今年风调雨顺,我从来没有打过400斤粮食。这才是一季的收成,明年种上两季,收入还得翻一番,真是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叶斐然笑而不语,她的谷种,是在空间里繁育过的,亩产多一点儿不稀奇。 这不是菩萨保佑,这是金手指保佑…… 她说:“其实是种子的原因,苏大叔,你有时间的话,不妨看看怎么把稻子杂交,保持现在良种的优势。不然时间长了,谷种退化,亩产会减低的。” 苏阿阳是积年的老农,顿时明白她意思了,郑重答应:“东家说的是。我明春就留一分地,专门做谷种繁育用。” 这时罗氏喜滋滋地从外面走进来,她穿着油布衣,脚上全是泥浆,怀里抱着一筐活物,那东西噼噼啪啪的乱跳:“东家,来,尝尝我们地里出的鱼。” 罗氏把竹筐往地上一放,原来筐子里全是巴掌大的小鱼,叶斐然眼前一亮:“禾花鱼?” 罗氏笑道:“是。就是禾花鱼。” 叶斐然喜欢吃鱼,这种禾花鱼肉细,嫩,她看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笑嘻嘻地收下:“那我不客气了。” 收了租子,还收了一筐好鱼,叶斐然心情不是小好,而是一片大好。 哼着歌回到苏家,年猪也杀好了,褪干净了毛,屠户正在肢解。 苏氏要的那半扇猪也留出来了,她把银子给了苏叙。 亲兄妹,有时候也要明算账。 今年,她们家人更少,连骨头带肉的拿了二十来斤,加上叶斐然最爱的猪头肉,就够自己吃了。反倒不及送礼多。 相比之下苏家是口齿日益繁盛,胖丫才刚会走路,话都说不清楚,七娘又有了。 叶斐然倒抽一口冷气,苏氏却见惯不怪:“这才是正常的速度,就是你和阿成,偏偏两个怪胎,居然说成亲两年之内不要娃娃。” 得,老娘还鄙视自己来了。 叶斐然瞧了瞧自己正如兰花抽嫩箭的身段,打了个冷战。 这种事儿,十八岁之后再说吧! …… 从苏家回来,叶斐然第二天马不停蹄地去了镇上采买药材。 张掌柜打趣她:“二丫今时不比往日了,从学徒到主顾啦?” 叶斐然面不改色道:“师父,你再取笑我,我就踹药炉子。” 张掌柜摊手:“好,不笑了不笑了。” 自己宠出来的徒弟,哭着也要宠到底。 因是徒弟,张掌柜选了两支好鹿茸,一斤红参,并一些百合湘莲玉竹等适合妇人温补的药材,统统加一起作价不到二十两给了叶斐然。 叶斐然疑惑地拿起那鹿茸:“师父,鹿茸也这样便宜?” 张掌柜说:“屁啊,这玩意儿要六十两银子一对呢。白送你的。” 叶斐然二话不说把它拿一边:“那我不要。” “喂喂喂,你是不是这样不给面子啊?”张掌柜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白送你还不要?” 叶斐然说:“你老人家别在我面前充胖子,过了今年,明年不打仗了,行军丹的单子没了。这药材行市眼看要下滑,你留着这点等有大客人来吧!” 张掌柜愣住:“你怎么知道明年行军丹的单子没了?” 当然是成甯在信里说的,若氏人讲和了,海贼也被端了老巢,年底的时候,项恺镍和成甯都奉诏回京领赏。 不打仗了,谁还要大宗采买行军丹? 叶斐然说:“我猜的。师父,马上就要迎来一波太平盛世了,前年、去年、今年都丰收,我的佃户跟我说,官府粮仓里的谷子多得都要流出来了。大家手里有余钱,咱们药店生意,也得求个变化才行。” 一席话,说到了张掌柜心里去。 他知道女徒弟不会平白无故说这个,肯定肚子里已经有了主意,就问:“那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叶斐然说:“人一有了钱,就会惜命。就会花心思到别的地方去。不如趁着年底的时间,把金创药行军丹的药炉收了,做一些延年益寿、美容养颜、锦上添花的成方出来。先抢了这块市场先机。” 这一套法子,是在如意楼卖辣椒酱的经验总结出来的。 就因为抢了市场先机,提前树立了品牌效应,哪怕如今市面上出现了很多做辣椒酱的小作坊,百姓们要买辣椒酱还是首先认如意楼。 张掌柜说:“减少行军丹和金创药的生产这个没有问题。关键是美容养颜的东西,市场太小。百姓们虽然才吃饱了饭,但也不是谁都有心情打扮的。就算要打扮,也首先给自己添胭脂水粉和新衣服,谁会想到用内调的方式?” 叶斐然见他钻了牛角尖,就换了个方法去诱导:“普通老百姓买不起,那么,县令夫人买不买得起?陈家买不买得起?我们不需要做量产,把美容膏做精,能够立竿见影。让她们去带起流行的风气就好了。” 张掌柜道:“立竿见影?你开什么玩笑,我们的美容养颜膏最少要吃一年才能见效的。” 叶斐然笑了笑说:“师父,如果是换了这一种呢?你觉得我最近的皮肤怎么样?” 她变戏法地张开手,只见红红白白的掌心里,握了一只小瓷瓶。 张掌柜拿过小瓷瓶,打开,一颗胭脂色的丸子落入掌心,芬芳扑鼻。 张掌柜抬头看了看徒弟的脸色,这才一年半时间,她甩掉了几十斤肥肉,肌肤细腻,虽然还带着阳光的痕迹,但红润光洁,十分阳光。 张掌柜惊讶地说:“你意思是说,你是吃了这个才变得这样好看吗?天!我还以为是女大十八变,你个糟老头子,真是老眼昏花了!” 如果说刚才张掌柜只是觉得叶斐然在信口开河的话,现在对她的信心瞬间涨了一大截,最少七成! 叶斐然说:“师父,因是改良了原有的药膏,我不独占。我把调整后的方子写给你,这次我们还是用原来的方式合作,你觉得呢?” 第366章 亲家的年礼 第366章亲家的年礼 张掌柜自然一口答应。 师徒二人早就合作出默契来了,于是约定年后再议这件事,叶斐然拿着药材离开了同和堂。 …… 就在苏氏准备出门去拜访林家时,林家的马车出乎意料地来了火山村。 赵嬷嬷站在苏氏家门口,高声喊:“亲家太太,我家太太送年礼来啦——” 声音九曲十八弯,尾音再拔高,顿时把不少人吸引得扒在墙头脖子伸老长。 苏氏正在厨房做早饭,慌忙洗手迎接出来。 两名小厮抬着两个箩筐,从外面走进来。 赵嬷嬷说:“年礼单子如下,腊鸭十个,腊鱼十条,腊肠十斤,各色干菌共十斤,松香色织金缎一丈,各色尺头一盒,各色果子两盒,贡柑两盒,贡橘两盒,金银菜十棵。” 赵嬷嬷脸拉得有点儿长。 叶斐然赶到,正好看到赵嬷嬷对苏氏说:“亲家太太,我家太太跟你说,少奶奶在林家一切都好,请不必担忧。这点儿年礼,给亲家太太过个好年。太太请笑纳。” 苏氏感谢不绝口,说:“亲家太太有心。我这儿也有一点儿……” 赵嬷嬷拖长声音说:“太太请笑纳——” 眼角带着嫌弃和不屑。 苏氏懂了,人不愿意收她的年礼? 赵嬷嬷命小厮把东西拿出来,放在院子里,供人看。这时候院墙外面围观的乡下人越来越多了,赵嬷嬷不自禁高傲起来:“亲家太太,这可都是好东西。你快收着了。特别是这金银菜,通体雪白没一丝绿,是进上的东西。我们太太特意吩咐让您尝尝鲜的。” 哼,这些乡下人,要不是祖上烧了高香,哪儿轮得到坐少爷正妻的宝座?这些好东西,她们见过没有?用过没有? 叶斐然默然,都说豪门难进,刁仆难惹。这孔氏礼数上周到,无奈摊上这么个奶娘。 只可惜苏氏没有显出半点赵嬷嬷所期盼的两眼放光,开心到忘形的德行来,她不卑不亢道:“我知道了。辛苦赵嬷嬷。” 从怀里拿出一个做工精致的荷包,里面有两枚银锞子,递给赵嬷嬷:“赏给赵嬷嬷及小厮们买酒喝。” 赵嬷嬷一怔,脸隐约有些痛。 苏氏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她的眼睛再富贵,身份上也只是个下人。接过荷包,赵嬷嬷满心不是滋味。 这还不止,苏氏目光还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赵嬷嬷只好弯了弯膝盖:“谢亲家太太赏。” 这时门外另有一辆马车来了,也是属于林家的。叶怡然在车里下来,看见赵嬷嬷,嗔怪着说:“嬷嬷来了,说好一起出门,为什么不等我?” 赵嬷嬷涨红了老脸,说:“老身还有别的事要做,因此着急了些。” 苏氏看见女儿,紧绷着的神经立刻松弛下来,勾着叶怡然手臂说:“大丫,你回来了。快打发人把娘给你婆婆准备的年礼带回去吧。” 叶怡然听了,就对赵嬷嬷说:“麻烦嬷嬷把年礼一并带回去吧。” 赵嬷嬷梗着脖子道:“夫人只叫我送年礼过来,没有叫我带东西回去。老身不识字,要是搞错了,担待不起。” 竟滚刀肉也似。 叶怡然皱着眉头,又生气,又无奈。但对方是赵嬷嬷,她婆婆的奶娘,身份地位在林府不同一般奴仆,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时,马蹄声得得,远处又来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脚程好快,才听见声音,转瞬就到了大伙儿跟前。马车上只有薛长东一人,来到苏氏院子门口,下了车,躬身行礼:“夫人,大人命下属送年礼给岳母太太!” 虽然只有区区一人,但龙行虎步,器宇轩昂,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 赵嬷嬷打了个冷战,瑟缩一旁不敢说话。 不光是她,趴在墙头上、躲在大树背后的村民,无论男女,统统折服在薛长东那铁血威武的气场下。 “这人是谁?” “又是大人又是下属的,难道是哪个大官派来的?” “这当官的气势也太足了吧,光是看着就觉得腿软。” “肯定是不得了了的大官!” 等到他们发现开口说话的是叶斐然,就更加惊讶了,只见叶斐然说:“免礼。” 薛长东昂首挺胸,把马车上一个又窄又长的匣子拿了出来。 赵嬷嬷冷笑道:“架子摆得足,这东西那么轻,别是银样镴枪头,拿来唬人吧?” 薛长东用眼角余光扫一眼赵嬷嬷,只一眼,赵嬷嬷就腿软在地上了。 薛长东打开了匣子,郑重打开。 匣子里是一株人形的人参,须发俱全,也不知道多少年了,比萝卜还粗。薛长东高声说:“此乃当今圣上御赐千年人参。我家成甯成大人孝心乾乾,特意命下属送来给岳母滋补身体!” “哇!” 村民们炸了锅! 千年人参!那是传说中才有的事!如今竟然亲眼看到了! 大家不约而同张大鼻孔用力吸气,好像只要多闻几遍那带着参味儿的新鲜空气也能够延年益寿似的。 赵嬷嬷脸上火辣辣的,更疼了。 她眼看着那个,自己曾经很看不上眼的叶斐然,淡然吩咐薛长东:“薛护卫,你来得正好。这边我娘有些年礼要送给亲家林府孔夫人。那嬷嬷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说是送不了。麻烦你帮我娘跑一趟?” 薛长东毫不犹豫大声说:“下属听命!” 他是粗人,不花巧不摆架子,成甯让他保护叶斐然,听叶斐然的话,他就一一照办。 赵嬷嬷面孔发白,勉强地说:“这又怎么好意思麻烦大爷呢?何况我们堂堂林府,注重诗书礼仪,女眷不得见外男。” 薛长东说:“那很容易,我直接把年礼交给林大人就是了!” 赵嬷嬷道:“我家少爷外出了。” 薛长东翻了个白眼:“你家少爷尚未有官身,岂可叫大人?我是指林海壮!” 就算是林海壮,他也纯粹看在大丫二丫面子上才叫一声大人,不然?就凭他?区区一个有职无权的从五品官儿? 哼! 赵嬷嬷面孔更白了。 第367章 意外的归人 第367章意外的归人 叶怡然不冷不热地说:“既然二丫一片好意,借人给我用,就麻烦这位大叔了。娘,年礼放在哪儿?” 苏氏这会儿才从震惊中醒过来,指了指里屋,说:“都在那边收着呢。” 薛长东走进屋子,只见十来个盒子,都用红布包着,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可见苏氏多么认真对待。再对比院子里对着那些随手堆的林府年礼,纵然价值上苏氏这边的低了一点,心意上的差别,云泥之别。 薛长东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冷哼一声,开始干活。 他动手又轻又快又认真,很快把苏氏的年礼都放在了自己驾来的小马车上。又看着赵嬷嬷。 赵嬷嬷自然明白什么意思,苦着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了车。 薛长东亲自带着赵嬷嬷,一行人一阵风地往县城去了。 叶斐然打发了看热闹的村民,抓了个顽童跑腿去里正家里喊小虞回来,一家人关起门说话。 …… 屋子里,叶怡然气得哭了,正抽抽搭搭的擦眼泪。 苏氏坐在旁边,脸色也很难看。看到叶斐然进来,就说:“二丫,你劝劝你姐姐。哼,林府竟这样对她,当初真是娘瞎了眼,还觉得林驿那小子是良配!” 耳濡目染叶斐然的说话行事,现在苏氏不知不觉地,也比从前硬气多了。 叶斐然却知道,叶怡然和林驿情投意合,不能轻易否定这段婚姻。 现在叶怡然的情况,跟现代那些因感情而结合却遇到极品家人的小家庭没两样。只要林驿还和她一处心,他们就好好面对这一切。 她用眼神示意苏氏回避,自己留在屋子里,看着叶怡然哭。 叶怡然“哇”的一下,放声大哭起来:“二丫,她们欺负我!不光欺负我,还欺负娘!” 叶斐然耐心等她哭够了,才说:“没关系,姐,我们本就高攀了他们。被欺负是很正常的,关键是要怎么面对,让他们再也不敢乱来。” “今天回去之后,赵嬷嬷会对你婆婆上眼药。姐,你做好准备。” 叶怡然原本也只是发泄,现在情绪宣泄完毕了,也定下神来,她说:“没事。谁怕谁啊。再说了我过了年就和相公启程上京,到时候见不着面,更好。” 叶斐然说:“没错。但那只是权宜之计,最终你还是要面对她们的。” 言及此,叶怡然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是啊……到时候,见步行步了。” “娘!大姨!我回来了!”小虞的声音在院子里传来,“哇,这根是什么?千年人参?” 叶斐然闻声走出门外,叶怡然也跟着走出来。 小虞和叶怡然一向感情好,一头扎进叶怡然怀里,叽叽呱呱说个不停。还一定要叶怡然去蕉园住,看他新打的长剑。 叶斐然就说:“娘,要不索性今天晚上都去蕉园吃饭吧?那边地方宽敞,各色食材也比较齐全。” 她也想要做点儿好吃的给叶怡然吃,林府的伙食虽然好,但都是大厨房熬出来热着的,味道可想而知。哪儿有自家小灶现炒的新鲜好吃! 苏氏答应了,一家子关上院门。 迎面却有李大爷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对叶斐然说:“二丫,原来你在这儿呀!你家来了好多人,正在往里面搬东西呢!” 往里面搬东西? 这可奇怪了,要是有人往外面搬东西,李大爷来告警也情有可原。这往里面搬…… 等叶斐然赶到蕉园门口,她才明白为什么李大爷会如此大惊小怪。 十几个精壮大汉,大冷的天,脱了赤膊,吭哧吭哧的把一箱箱一笼笼东西往蕉园里搬。一名身材壮实的少年混在其中,特别显眼。· “天宇,那边是不是你姐?” 叶天宇回过头一看,苏氏、叶怡然、叶斐然和小虞四个站在路口,又惊又喜,“娘!姐姐!” 苏氏尖叫一声,晕厥了过去。叶斐然熟练侧身,用自己肩膀稳稳托住苏氏。叶天宇扔下手里的东西,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扶着苏氏。 叶斐然感到他的劲儿很大。 把苏氏扶到屋里躺下,叶怡然给她按摩了半天,苏氏只是不醒。叶斐然犹豫了一下,假装回房,实际上在空间里拿出自己刚刚研制成功的万金油来,在苏氏的人中、太阳穴揉上。 药香中,苏氏打了个喷嚏,醒过来了。 悠悠睁开眼睛,正好叶天宇从外面重新走进来,他清清楚楚地喊了一声:“娘。” 苏氏眼角滚出热泪来:“天宇,我不是做梦吧。天宇,你回来了!” 自从叶天宇从军而去之后,苏氏也知道自己从前做得太过分,所以从不把叶天宇挂在嘴边。 但叶斐然和叶怡然都知道,逢年过节,还有叶天宇的生日,苏氏房间的油灯总是亮得特别晚,而且第二天早上,苏氏的眼睛总是肿肿的。 叶天宇道:“是,我回来了。”一年半没见,叶天宇长高了好多,和叶斐然平视了,人也特别壮实。 特别是那种小流氓的气质基本上没了,多了几分坚毅。 苏氏执着叶天宇的手,一时之间,除了哭,说不出别个字来。 叶斐然想起门外还有许多人,说:“刚才一起搬东西的人呢?到底怎么回事?人家辛苦帮忙搬东西,我们得去感谢了才行。” 说着,站起身要出去,叶天宇叫住她说:“姐,不用了。我已经都处理好了。” 叶斐然从窗口往外面一张,果然隔着院门,看到十来个蹦跳打闹离开的身影。 她对叶天宇有些刮目相看了,道:“天宇,你长进了好多。” 叶怡然问:“你怎么会突然回来的?” 叶天宇笑了笑,说:“这次北境大捷,项将军得了皇上封赏,连带我们也一同受惠。我得了一个月的假,准许回乡。才刚从县衙报到过,然后就紧着回来了。” 苏氏听见只有一个月的假期,又失望了,喃喃道:“只有一个月这么短啊。” 叶天宇也不生气,说:“娘,一个月已经不短了。” 他看着叶斐然,犹豫了一下,想起那人要求自己保密,选择了守口如瓶。 第368章 不服来干 第368章不服来干 叶天宇说:“是的啊,娘,一个月已经不短了。” 苏氏看着叶天宇,又说:“你瘦了好多。来,今天晚上我们娘儿们好好吃。这个月让娘养胖你。” 叶天宇笑弯了眼睛,用力点头:“好。” “那,天宇。”一直在旁边不作声的叶怡然这时候迟疑开口,“你还回不回……” 她想问,叶天宇回不回叶家。 叶天宇轻轻摇头:“我刚穿着小兵的衣服混回来,就是不愿意被他们看到。” 叶斐然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她对叶天宇本来就没多少期待,现在已经超出期待太多。 “叶天宇!” 一道黑影从门外嗖的窜进,快得只带着残影,正是小虞。 小虞冲进来,一拳打在叶天宇肩上。叶天宇被打得向后退了几步,一愣,眼内燃起小火苗:“小虞,你小子还不知死活!” 小虞揪着他衣领,说:“百夫长了?嗯哼?别以为就你厉害!” 叶天宇说:“你不服?不服来干啊!” 俩人打成一团,往院子里去了。 苏氏大急,挣扎着坐起:“喂!你们怎么可以打架呢!别打了!” 叶斐然却一把按住她:“娘,你别急。男孩儿是这样的。” 过去,小虞可没少揍叶天宇。 如今叶天宇改变了,回来了,不让他们打一架,这俩小子还不知道怎么消化那些复杂的情愫。 叶斐然姑且不管院子里遭殃的花花草草,也不管那些箱笼,她首先拉着叶怡然到灶屋里去做饭。 既然叶天宇也回来了,那么就要再加一个菜了。 叶怡然去杀了一只鸡,又到菜园子里割了一些糖心芥菜。储藏室里有现成的肉,今年杀年猪时候,她们要的分量少,苏叙把最好的都留给了苏氏,苏氏又把这部分最好的挑出最最好的来给了叶斐然。 拿出那片上好的梅花里脊肉,叶斐然琢磨开了:做点啥好呢? 有了,做锅包又啊! 她最喜欢锅包又了,甜口又不腻,香香酥酥的,最解馋。那是北方口味,穿过来之后就没吃到过。不知道能不能复原出来。 叶斐然决定试一试。 首先把肉片切成厚度均匀的片状,挂上糊。没有土豆淀粉,用稀的面粉糊代替也就凑合了。 然后切姜葱丝,调了糖醋汁。 做锅包肉的诀窍是需要把肉片炸两次,第一次炸50秒,把肉片定型,捞出;待油温再度上升之后,炸第二次30秒,炸至酥脆。 没有秒表,叶斐然在心里默默读秒,数了50下出锅。这时香味已飘满灶屋,叶怡然把脖子伸得老长:“二丫,你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叶斐然说:“擦擦你的口水等吃吧。” 炸了第二次,她心里默默数了三十下之后,肉片已又香又脆。这时开火把糖醋汁烧开,挤进了橘子汁提升滋味,勾了芡收紧,肉下锅一兜,姜葱丝一炒。 这道锅包肉任谁吃了都要下拔舌地狱。 叶斐然把锅包肉一端出来,香味立刻让叶天宇和小虞住了手。 “姐姐!什么味道?” “娘,做了什么好吃的?” 两个身影同时来到她身边,速度倒是不相上下。 叶斐然说:“这叫锅包肉,是一道北方菜。” 叶天宇说:“姐,你别哄我,我在北方从来没有吃过这道菜。要是这玩意儿在北境能卖,一准儿发大财!” 叶斐然心念一动,“是吗?” 叶天宇说:“骗你是小狗!” 小虞说:“我家小狗受不起你这埋汰!” 阿黑阿黄:“汪汪汪!” 狗子们也来凑热闹,大家都笑了,叶天宇和小虞涨红了脸,乌眼鸡似的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叶斐然说:“你们两个把我院子糟蹋得差不多了吧?快来帮忙干活,谁活儿干最好最多,今晚奖一杯酒。” 平时她严禁小虞喝酒,项恺镍的军中也是严禁饮酒的,成甯对叶天宇管束只会比一般的士兵更加严厉。 叶斐然这个奖励抛出,俩小子都眼睛放光。 小虞反应快,首先窜出去:“我去端饭!” 叶天宇不甘落后:“我去端菜!” …… 除了锅包肉之外,晚饭还做了清蒸鱼、蛤蜊汤、玫瑰豉油鸡、生炒排骨等等。苏氏看亲家的年礼不顺眼,当晚就拆了一盒子点心来做主食。 一向稳重的老娘居然做出这种孩子气举动,叶斐然不禁好笑。 席间,叶天宇不免提及战场经历,惊险之处,听得苏氏一惊一乍的。 叶斐然问:“你们都回来了,成甯回吗?” 叶天宇一愣,说:“姐夫在半年前被派往东海岸剿海寇,我和那边并无联系,不清楚情况。” 叶斐然想起叶怡然大婚那晚,成甯忽然出现,没说几句话又突然要走,心里有些难受。 如果他也可以回来就好了。 她把这股情绪深深压抑在心底,没有在其乐融融的饭桌上表现出来。 最后小虞赢得了饮酒的权利,一杯下去,小子脸蛋就红了。叶斐然好生后悔,打发着让小虞赶紧去睡觉。叶天宇要和苏氏回家,也被她留下了。 安静沉寂了许久的蕉园,这天晚上久违地住满了人。 …… 此日清晨,叶天宇说要送叶怡然回县城,赶着家里的车,带着伺候的两个丫头,就准备启程。 苏氏握着叶怡然的手,不免又是一番为妇之道的叮嘱。 林府规矩多,苏氏很担心大女儿。 倒是叶怡然自己,满脸淡定,早就做好了觉悟一般。 最后叶天宇说:“娘,你少哭一会儿吧!大姐会有办法应对的。再怎么着,我在他们面前亮个相,让他们知道我们家不是没有男人,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等我以后做了大将军,哼哼,谁敢欺负你们,我就揍谁!” 叶斐然把马鞭交给他:“好,将来的大将军,拿好马鞭子。” 叶天宇感到手心里随着马鞭塞过来的,还有一块银子,沉甸甸的不知道多少,一愣。 “我不要!”他脸红了。 叶斐然说:“你那点军饷就别现眼了。拿着。” 叶天宇被说破,脸更红:“你怎么知道那是姐夫的东西?” 叶斐然说:“我要是连这个都不知道,怎么做成甯的妻子?这五两银子给你,到宁县给娘买点东西,也好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叶天宇这会儿红的不光是脸,还有眼角。 他擦着眼睛说:“你这人怎么那么聪明,那么讨厌,你就不能让我也聪明一回骗倒你吗?” 叶斐然勾勾唇角:“我要能让你骗到,就再下辈子吧。时候不早了,快去快回!” 轻轻一拍叶天宇肩膀,让他赶紧送叶怡然回去。 第369章 礼尚往来 第369章礼尚往来 叶天宇走后,叶斐然和小虞收拾那些年礼,年礼上写着标签,落款是成甯。 小虞欢喜地说:“娘,这是爹送回来的年礼!” 叶斐然也很高兴,“我早该想到他的。” 成甯的字遒劲有力,带着铁血的味道。 他送回来的年礼很丰富,有吃的,有用的,都量多实惠,很符合成甯平时经济适用的作风。叶斐然没有觉得这些东西不浪漫,反而心里暖暖的。 小虞说:“我把东西先收着。布匹怎么处置?” 成甯送来几匹布,一匹银红细棉,一匹秋香色细纱,一匹赭石色罗纹布。叶斐然想了想,说,“银红的我让娘给我做一套新衣服,秋香色的做一件褙子,再给你做两套新衣服。” 小虞嫌弃道:“都是鲜艳的颜色,我一个读书人,像什么样子!” 叶斐然说:“你眉眼长得好看,很衬鲜艳颜色。” 不知道为什么,小虞脸忽然红了一红,别过脸去。 …… 叶天宇这一去一回又是两天的时间。 过年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因为小虞中了两回案首,来找他写春联的人络绎不绝。叶斐然默写了一些常用的春联来,什么一年好景随春到,四季财源顺意来;什么一帆风顺,四季平安之类的,每当有人来求春联,就从中挑选出来写。 她原意是不忍心小虞太辛苦,让他偷懒,谁知写了几次之后,小虞自己背会了春联套路,有时即兴创作出来,文句俱佳。 村民也不会白白让小虞写春联,有的带一斤肉,有的带几个鸡蛋什么的。不太贵重的东西叶斐然一一笑纳,如果有人掏银子钱,她坚决拒绝。 如此热闹到年二十八,今年来帮忙做清洁的大妈倒多了好些。而且她们得了小虞的春联之后,连叶斐然的工钱都不要了,依然认真负责地把蕉园给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这天之前,如意楼送了年礼过来,满满两麻袋的山珍。叶斐然就把小虞留在蕉园看家,自己赶着马车到西江镇上送年礼。 给陈思静的是一双苏氏亲手做的绣鞋,两块天九翅。这两块天九翅,是叶斐然从那个叫吕辉煌的小孩儿买来的,这孩子打鱼有一套,上次打到了大黄唇鱼,这次居然被他弄到了天九翅。 叶斐然用五十两银子一块,买到这两块天九翅。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少挣银子,这吕辉煌还是穿得破破烂烂,人也瘦瘦弱弱的,毫无改善。他不说,叶斐然从来不问,只跟他说,以后有了好的海味直接送到蕉园来。 吕辉煌当时点头就点得很大力。 有了这三样东西,送给陈思静已经足够分量了。 除此之外,叶斐然还准备了一支上好的人形何首乌给张掌柜,这支何首乌是用山上的种苗,放在空间里种的,灵气十足,不光长出人形,而且依稀可见五官,是一支罕世奇珍。 轻装上阵,她去了镇上。 来到镇上,才拐进西大街,看到如意楼前面围了好些人。 一个瞧热闹的人不断后退,差点踩着叶斐然的脚。那人连声道歉,叶斐然摆摆手示意没事,问:“怎么回事?” 瞧热闹的路人甲说:“有个先生吃霸王餐,正在跟店小二撕扯呢!” 叶斐然顿时来了兴致,陈思静怕别人欺负她个弱质女流,养了好些护院。加上陈家在西江镇上横着走的势力,谁太岁头上动土,敢到如意楼吃霸王餐? 她踮高脚尖,透过人群看过去,果然看到店小二正揪着一个长衫人的衣领。 有店小二遮挡着,那人看不清脸面,但那石墨蓝袍角上的华丽绣花。绣花虽然华丽,仔细看却感俗气,那气质怎么看怎么熟悉…… 店小二大声说:“看你斯斯文文,谁知道你这样没品。我去传个菜的功夫,你狗日的就溜门口去了。穿长衫就了不起啊?吃饭不掏钱死全家!” 被他揪着那人道:“你脏话连篇的骂谁呢?我这不是说了不是不给嘛,就是没带够银子,我回去取了还你就是了。个死跑堂的,这般态度,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声音好生熟悉,叶斐然好奇心起,调整了一番视角,看到店小二对面那面红脖子粗的男人。 “哈!”她笑出声来。 是叶天海! 店小二说:“我管你是谁!就算是举人老爷来我家如意楼吃饭一样要结账给钱!” 叶天海怒道:“我说了,是没带够!不是不给!” 双方正在争论不休,这时候,陈思静在屋里走出来,问:“大街上的,吵吵个什么?” 店小二指着叶天海鼻子说:“是他!带着个女人来吃饭,吃完擦擦嘴巴就走了。那女子在前,他打后,分开走!哼,你当老子傻瓜蛋?这种套路都不懂,老子就不用在这条街上混了!” 叶天海面红耳赤,和他一起吃饭的人其实是陈慧娘,他想要跟陈慧娘借钱去神鹿书院念书。没想到陈慧娘临时有事先走了,他自己身上才带了几十文铜钱……他梗着脖子道:“我说了我会给你,你自己不信!” 陈思静蹙着娥眉,说:“老白,多大件事儿啊。他既然说有,你就留他一件信物在店里,让他取钱去赎就是了。” 店小二无奈道:“我想了,可这狗日的穷比身上连个能抵押的东西都没有,难道咱扒拉了他的衣服?” 他说话的时候,叶天海下意识地捂紧自己的扣子,好像真的怕店小二上来扒自己衣服。 他看见陈思静像是个能说得上话的,长得也好看,不由得升起一线希望,大声说:“谁说我身上没值钱东西了?我留下我的名帖在这里,我是秀才,这功名能值几个钱吧!” 陈思静听说他是秀才,这是正儿八经的功名,脸色稍缓,“原来是秀才郎。老白,让他写个欠条。也就罢了。” 东家发话,老白不敢不听,悻悻地带着叶天海进店里去了。 眼见没热闹看,人群也就一哄而散。叶斐然现身到陈思静跟前,打了个眼色给陈思静,二人很默契地前后脚从后门走进如意楼。 走到账房门口,在楼上张了一张,看到叶天海写了欠条出了门。 第370章 忘不掉的乡愁 第370章忘不掉的乡愁 陈思静说:“陈家祖训,遇到读书人要礼让三分。” 叶斐然勾勾唇角,倒不觉得奇怪。 不过,她说:“这是我堂哥。早先要卖掉我姐姐来给自己读书的那个。” 陈思静一怔,眼睛眯了起来:“你不早说?你早说,我就给点颜色他看看了!” 叶斐然说:“没关系。那是我的私仇,我自己会报。” 陈思静这才释然,重新勾起叶斐然笑道:“那好。这次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叶斐然说:“来送年礼给你啊。” 她把空间里种出来的两盒子苹果、两盒子柑橘、两盒子香蕉,并天九翅绣花鞋一起送给陈思静。 苹果香蕉是后来添的,纯粹压分量。都是拿外面的种子,放空间里种,中了小两年了,才头回出果子。苹果长得跟后世的红富士很像,但香味更浓郁一些,个头饱满。香蕉有手臂长,金黄金黄的,喷香。 这两样水果一拿出来,整个斗室之中遍布着一股馥郁香味。 陈思静惊呆了,接下来做了个出其不意的动作,她剥了根香蕉吃了起来。 嘴巴塞得满满的,还说:“好吃……好好吃啊!” 一根香蕉吃完,陈思静就饱了,这根香蕉分量很足的。她拍拍肚子,打了个饱嗝,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些水果:“二丫,这水果哪里来的?怎么可以那么好吃!” 叶斐然说:“没什么,就是自己种的。新品种。我还琢磨着,能不能把它推广种植。” 陈思静一拍大腿:“那必然可以啊!这么好吃的果子,用来做贡品都足够了!这件事,我来给你想办法!” 叶斐然感谢了陈思静,“那就先多谢你了!过几天你生日,我过来给你好好庆祝一番!” 她正准备告辞离开,陈思静拉住她,说:“二丫,我告诉你一件事,你那个堂哥,最近常常来我店里。每次都跟不同的人来。你们关系不是太好吧?快过年了,你小心些,我怕他招惹了不三不四的人到村子里,到时候连累了你。” 叶斐然脑海中闪过小虞那俊俏不凡的拳脚功夫,以及狗高马大的阿黑阿黄,淡然笑了笑:“行,我知道了。” …… 她又去了同和堂,把何首乌送给张掌柜。 除此之外,还拿了一些水果出来,散给药店里其他伙计吃。快过年了,按照药店的规矩,负责配药切药的“先生”们都各自回家去,店里只留下五个学徒和一个值守的“先生”,张掌柜家在镇上,倒天天来店里。 挨年近晚,哪怕积年的老病号也不会来抓药了,药店里的人正闲着,叶斐然送的水果个大味美,倒是让大伙儿研究了一番。 叶斐然由得朋友们好好研究水果去,自己拉着张掌柜进了账房,把何首乌给了张掌柜:“师父,这是我在山里挖到的,小小心意。” 张掌柜看到那何首乌,倒抽一口冷气:“这!怕是整座山的灵气汇集所在,被你挖到了啊!” 何首乌全须全尾个头大,已是罕见。何况这何首乌连五官都出来了! 叶斐然说:“也是我运气好。所以不敢独享,孝敬了师父您老人家。” 张掌柜很高兴,摸了摸叶斐然头发,忽然发现,女徒弟长大了,长高了三四寸,自己要把胳膊抬很高才能够着叶斐然头顶了。 他收了手,回身东摸西摸的,在自己平时放东西的铜匣子里取出一张薄薄的方子来:“你这么有孝心,师父也不白收你的。” “我记得你娘有心疾,这是很久之前一个游方郎中经过,留给我的一个救心丹方子。这个方子配制十分繁复,需要的药材也很多,我一直搁着没动。过了年,你来找我,我给你开一炉丹药。” 叶斐然脑子里“嗡”的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苏氏的救心丹,一直一直是她心头大患。如今已经见了瓶底,可她还是迟迟没能找到方子炼制,虽然平时嘴上从来不说,心里着实担忧。 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张掌柜就有方子! 张掌柜说:“现在这方子就是你的了。过了年之后,记得来找我。” 叶斐然捧着那薄如蝉翼的一张纸,如捧着千斤巨石,沉甸甸的。 吞了口口水,费劲地张开嘴巴,“谢谢师父!” 声音都干涩了。 她把方子叠起,放入装钱的小袋子里,过一会儿,觉得不安全,又拿出来叠起放怀中。再过一会儿,感觉还是不行,最后想办法把它塞进空间里,这才彻底放心。 …… 从镇上回去,叶斐然自个儿赶着马,春风得意马蹄疾,很快,回到了火山村。 穿越过来头尾两年功夫,因为风调雨顺,四景清平,火山村好些人结亲生娃,或嫁或娶,口齿繁盛。 从刚穿过来巴掌大的一百出头人家,发展到如今的两百多户。叶斐然站在村口大道上,勒了马,凝视这海边小村庄。滔滔的小河从山上奔涌而下,流经村旁,奔向大海。家家户户门口贴着红对联,一片安宁祥和,就像那些画儿似的。 她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爱恋,爱恋这蓝天碧海,绿树石墙,爱恋蕉园屋后的小水井,还有她和成甯亲手开荒出来的一亩三分地。 约莫,这就是前世在书中看过想过但从未经历过的,乡情吧? 她在这个世界,终究是找到了自己的故乡。 “稀溜溜——” 龙吟般的骏马嘶鸣,把她从悲喜交加的乡情思绪中带回现实。叶斐然心想:这是马叫?听起来气势骇人,是什么良种马? 她自己赶着车的那匹小母马,忽然浑身发抖,几乎发软蹄。叶斐然赶紧抽了它两鞭子,加快脚步向家里走去。 谁知道越接近蕉园,那骏马又嘶叫了两声,一次比一次离得近。 叶斐然犯起了嘀咕,及至到了蕉园,谜底揭开了。 只见成甯一身家常布衣,头束桃木簪,长身玉立,坐在庭院中的石桌椅上泡茶,自泡自斟自饮,放松又惬意。 第371章 我的二丫长大了 第371章我的二丫长大了 叶斐然的心跳呼吸,在那瞬间全停止了。 从这个角度看,成甯的侧脸真好看,每一条线条都透着精致。光凭这副侧脸,就稳压上辈所见的无数精英、鲜肉、总裁、二代。要不是他毁了容,那副容颜得多惊才绝艳,举世无双? 两三息的功夫后,成甯觉察到有人的视线。那种灼灼的感觉很难令人忽略的,何况他早就发现她了,只是等着她走过来。没想到她在门口停住了,就那样看自己。 他只得转过脸,用眼神示意她过来,看到了还坐在车辕上的叶斐然。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世界万物,仿佛都不存在了。 “稀溜溜溜——” 那骏马又叫了一声,原来是从自家后院传来的。叶斐然回过神,面前的小母马抖成筛糠,她赶紧下了车,轻轻拍打着小母马安抚它。 成甯来到她身边,说:“让我来。” 低沉浑厚的声音,温暖和煦的眼神…… 叶斐然终于确认了,不是在做梦。 成甯安抚好了小母马,把车子赶进了院子,询问地看着叶斐然,叶斐然如梦方醒,赶紧说:“车子停在西边,在后院里新建了马厩。” 成甯依言把车子赶到西边,靠着院墙根处停好,把小母马解开,牵着到后院。 越接近后院,那小母马走得越慢,最后干脆在马厩前站定,怎么拖拽赶打都不动了。 叶斐然看到马厩里一匹紫毛骏马,傲然屹立,最特别的地方竟然是……这马的鬃毛,是自来卷? 成甯对自来卷说:“阿紫,它是此间主人,你们要和平共处。” 阿紫……武侠爱好者叶斐然有点儿走错片场的感觉。 阿紫仿佛通人性,低下头,打了两个响鼻。成甯拉了一拉小母马,小母马这才战战兢兢的动了起来,垂头丧气的样子,活脱一委屈小宫女儿。 叶斐然不禁“噗嗤”笑出声。 成甯疑惑地看着她。 叶斐然比比划划地:“你看它俩,这个像不像酷炫霸拽的皇子,那个像不像见到太子头都不敢抬起来的软弱受气包小宫女?” 阿紫仿佛听懂了她的话,鼻孔张开,狠狠喷气。 叶斐然拍着它背说:“说你你还不满意呢?” 阿紫呲牙,成甯轻声道:“阿紫,听话!” 阿紫还真听话了。 叶斐然说:“它很懂人性。是匹好马。” 成甯勾了勾唇角:“从若氏人手里夺过来的,原本属于墨兰城的城主。城主不识宝,把它圈养着,养得膘肥体壮。我把它带了出来,奔袭千里,每天练脚力,终于练出来了。” 叶斐然恍然,感觉成甯说出了某种道理,她佩服地道:“相公,你真厉害。” 他们栓好了马,添了料,成甯做这些活儿的时候,还是跟以前一样,重活脏活自己接过手就来,压根不用叶斐然开口要求。 这样一来,叶斐然反而闲了,可以站在一边,好好欣赏暌别数月的他。 和正处在青春发育期的自己不一样,成甯是青年男人了,体格外形上不会有大的变化。不过,她还是看得出他瘦了好些,两颊变尖,整个人气质如同出鞘宝剑,越发凌厉。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神温和,不笑的时候却带着悍霸。 不知为什么,她的脸渐渐开始发烫。 “身上都是味儿,”她慌乱地说,“我去洗把脸。” 她洗好了脸,想了想,从存储室里拿了两斗黄豆。她有喝豆浆的习惯,家里又喂了马,所以存储室里长期备了黄豆。不过这两斗黄豆也是全部的量了,特么的谁能想到成甯居然会忽然回来啦! 她把豆料放了盐巴和糖煮熟,搅拌凉透,边搅拌边生气。 成甯走进灶屋见她忙碌着,腮帮子鼓鼓的,生气得跟小河豚似的,就说:“在想什么呢?” 叶斐然说:“你怎么突然回来呀?还带了这么一匹好马回家,家里只有两斗黄豆,还不够俩马吃一天的。” 她声音明朗干脆,但是此刻带了点儿娇嗔,跟平时大不一样。 成甯弯了弯嘴角:“这么说,不想我回来?” 叶斐然低了头,忙活着手里的事:“那倒不是……” 事实上,她很想他回来。 一年半之前,他要跟项恺镍走的时候,她还没什么感觉。但十月那次,他在叶怡然婚礼上忽来忽走,她的心情就跟某种面团得了酵素似的,拼命膨胀发酵起来,直至把她的心整个吞噬。 忽然之间,她落入一个温暖宽大的怀里。 成甯膀臂有力,隔着布料,能感受到他纠结流畅的肌肉线条,血脉在肌肤下奔涌,温度迅速升高。 成甯呼出来的热气喷洒在她耳边:“不是就好。” 原本宽敞的灶屋,顿时显得逼仄起来,叶斐然想逃,成甯轻松拦下,她没逃成,索性放弃了,就这样被成甯抱着。 成甯低声说:“怎么瘦了这许多?” 叶斐然更慌了,一颗心险些要从腔子里跳出来。 为了调节气氛,她仰起脸,笑道:“相公,那,是不是变好看了?” 成甯圈着她的纤腰,脸埋在她肩上。 “嗯。” 叶斐然心里雀跃,小脸粉红粉红的,透着妩媚。成甯抱够了,拉开一点点距离,看着她的脸说:“我的二丫长大了。” 十月那次见面,已经惊艳。 如今比那时候,又更加好看了一些。都说女大十八变,成甯感觉叶斐然这都算得上一百八十变了,没想到这胖丫头潜力如此巨大,瘦下来后,竟是平生前所未见的绝色。 他又抱着她,比之前更加用力一些。 这样一来,更暧昧了。 气温持续升高。 也不知道是因为煮熟的豆料水蒸气上升,还是因为……害臊。 “爹爹!爹爹!是不是爹爹你回来了!”小虞兴冲冲从外面冲进来,两人迅速分开。 成甯眼神锋锐如刀。 小虞:“??” 叶斐然打圆场:“那个啥……小虞,你回来就好。帮忙做饭,我们一家人吃一顿好的!” 成甯转而瞪着她。 叶斐然假装没感觉到,对成甯说:“去海边看看还有没有鱼。最好有蛤蜊。如果没有,就订一些,除夕早上我去取,我们年夜饭吃炒蛤蜊。” 她很紧张,好在,成甯一口答应了。 第372章 我相公是最好的 第372章我相公是最好的 也没有要银子钱,和小虞一道出门,向海边走去。 看来他们父子俩也有好多话要说。 …… 这天晚饭,又把苏氏接过来一起吃,吃得很丰盛。 苏氏看见成甯回来,非常高兴,问他为什么突然可以回来,答案跟叶天宇一样,长官放假。苏氏笑呵呵地说:“都说好儿不当兵,我倒觉得当兵也不错,能锻炼人,天宇回来之后,整个人都长进不少!阿成也是,现在多气派!” 成甯说:“谢谢岳母夸奖。” 叶天宇埋头扒饭,一声不吭。 他能说啥呀,难道说,成甯就是批全军放假的人嘛! 姐夫,你为什么让我一直瞒着她们?明明是了不得的身份,要是光明正大回来,就连县太爷都只能洒道相迎。偏偏要瞒着,把自己冒充成个农夫,叶天宇真是想不明白自己姐夫的脑回路。 叶天宇纠结死了,把饭当成秘密吃进肚子里,最后连吞三大碗白米饭。 “天宇,我的乖孙天宇!天宇是不是回来了?” 苏氏家门口,周氏捶着门干嚎,有音无泪,苍老的声音,哀凉的腔调,要不是知道她的为人,看起来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只可惜苏氏家里没人,虽然亮着灯,可那灯是叶斐然设计的长明灯,疑兵防盗用的。 周氏的戏是白演了。 隔壁的柴扉“吱呀”打开,江氏满脸怒容伸个脑袋出来:“别嚎了!人苏大娘不在!” 周氏一怔,瞪大眼睛说:“不在?” 江氏不耐烦地说:“人一家团聚,到蕉园吃饭去了!” 周氏说:“去蕉园?那个傻胖妞家里?凭什么?天宇回来了,不是先回奶奶家里么!” “呵呵,那我可不知道了。你有种就找二丫去问去呀!不过我谅你也不敢!赶紧缩着你的王八脖子滚蛋去吧!” 江氏对周氏是厌恶透顶。 “啪”,门狠狠关上了。 江氏说得没错,周氏还真不敢去蕉园正面刚叶斐然。她站在苏氏家门口,又气又恨。 当时叶天宇回来的时候,周氏就听说了,叶天宇当了百夫长,有出息了,带了十个大汉抬了许多东西。她寻思着叶家从小养大叶天宇,安坐家里,等着叶天宇主动上门。没想到一等就从年二十三等到二十八,叶天宇一根汗毛都没见着,今儿个挑了个大家都吃饭闲着的时机,跑到苏氏门口闹起来。 她不知道叶斐然早从镇上回来了,成甯也回了,还觉得苏氏性格软和,加上叶天宇是板上钉钉的也姓叶,胜券在握呢,没想到,连人的面都没见着! 周氏气呼呼地往回走,越想越不甘心,走到了蕉园门口,听见里面传出欢声笑语,鼻子里闻到阵阵肉香,周氏气得在地上捡了块新鲜牛粪,隔着院墙扔进去:“笑笑笑,笑尼玛的笑!数典忘宗的东西,黑心寡妇带出来一窝坏心种!” 骂完了,出了气,她心里舒服多了,把蕉园门外堆着的柴顺手抽了好几根,抱着拐着八字步走了。 叶斐然他们在屋里吃饭,当然听到周氏的叫骂,但大家都没当回事。 苏氏担忧地看着叶天宇说:“天宇,你会不会回……那边?” 叶天宇面无表情地说:“当初他们教唆我想把我推进火坑时,我就跟那边一刀两断了。我只恨自己之前认贼作父,害娘伤心了那么久。” 苏氏见儿子懂事,欣慰地笑了,眼角却又红了。 吃完饭,叶斐然才面不改色地收拾院子里的牛屎。 成甯说:“你不生气?” “狗咬你,难道你还要去咬她吗?”叶斐然说,“难得今年这么高兴,我们要好好的过个好年才是。” 成甯说:“你会这么想,那真的是成熟了。” 他拿过扫帚和簸箕,说:“让我来吧。” 叶斐然被他赶到一边,看着他一点一点地把院子打扫干净。这些粗活成甯做起来也半分不违和,她忽然很好奇,“相公,叶天宇是百夫长,那么你现在又是什么位置?” 她很想知道得多一些。 成甯顿了一顿,说:“也就是个参谋之类的吧。” “那挺好。”叶斐然想起了在空间里看到的画面,笑弯了眼睛,“我相公真的好厉害啊!” 成甯扭过脸去:“你别夸我了。” 但是叶斐然就愿意夸他,在她眼中,成甯是最好的。 她夸得理直气壮! …… 周氏回到叶家,叶老三关起门问她:“老太婆,天宇那孩子怎么不回来?” 他也认为叶天宇应该回这边,哪怕之前他们差点儿害死了叶天宇也好,叶天宇姓叶,就应该回这边! 周氏拍着大腿,带着哭腔说:“老爷子,你就别提了。孙子胳膊肘往外拐,跟那寡妇丧门星闭门一家亲去了!我们叶家这两年造了什么孽哟!” 叶老三面沉如水,低声喝道:“岂有此理,那几个女的也就算了,叶天宇流着叶家的血,竟然也数典忘宗,连家都不回?这件事不能这样算了!” 周氏说:“那还能咋办呢?咱们又被族谱除名了,你还是个戴罪之身,就算找里正说,也不好使!” 周氏揭了叶老三伤疤,叶老三脸色越发黑成锅底,恼羞成怒打了周氏一巴掌,口中呼喝:“你个嘴上缺德的婆娘!少气我一天会死吗?天海都说了,这件事已经了了!你别成天把自家丑事挂嘴边嚷嚷!要嚷嚷,就嚷嚷别家丑事去!” 指着屋外说:“那些鸡一晚上都在咕咕唧唧的,你去瞧瞧,别被老鼠咬了。快过年了,连只鸡都没得吃!” 周氏挨了耳光,也不敢说话,忍着一肚子气走到屋外。 他们家人懒,喂鸡也不勤快,一天一次。走近鸡窝,臭气熏天的,周氏就知道张氏昨儿肯定没有打扫鸡窝。以前苏氏在,每天都把鸡窝收拾得干干净净,鸡屎收集起来,沤了肥,洒在墙根下,那几棵爬墙长的丝瓜、苦瓜,肥肥大大,吃不完还能卖钱。 哪儿像现在?不要说那些瓜早就枯死了,鸡窝里那三五只鸡,瘦得比树上的老鸹大不多少。 第373章 珠胎暗结 第373章珠胎暗结 周氏不会反省自己的过错,只骂骂咧咧地,开始打扫鸡窝,边打扫边骂:“这些数典忘宗的东西,让我这几十岁老太婆干活儿……等海哥儿考中了举人,我就是老封君,到时候看你们神气什么!” 鸡窝太臭,她胡乱划拉了几下就算完事儿,又洒了两把鸡食。把鸡窝一关,经过东厢房窗外时,听见张氏很大声地说:“什么?没来?” 叶紫然声音很低:“嘘,别那么大声!” 周氏不由得站住了脚。 张氏说:“你确定是那个秦公子的?” 叶紫然又急又羞地说:“当然了!娘,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张氏道:“可是三媒六聘影子都没见呢,你怎么就能做出这种事来!” 叶紫然说:“娘,我也不想的,就只是被他缠不过,做出了那种事来。娘,怎么办?明天城里的大夫还坐堂不?你带我去抓药吧……” 周氏听到这儿,哪儿还能忍下去,砰的推开东厢房门:“三丫,你在说什么?” 张氏和叶紫然没想到隔墙有耳,都吓得怔住了! 叶紫然吓白了脸,“奶奶,没什么……” 她和秦旭勾搭上没多久,就把身子给了秦旭。可是秦旭推三阻四的,总是不提成亲俩字,这个月叶紫然身上又没有来“那个”,她怀疑自己怀孕了,慌张之下,只好对张氏和盘托出。没想到还没商量个子丑寅卯出来,就被周氏听了去。 周氏为人之极品,没有人比叶紫然和张氏更清楚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就是周氏,所以叶紫然连周氏都不打算告诉的! 周氏气呼呼地,冲上来就打:“我还说怎么鸡窝乱七八糟的,饭没有人做地没有人扫,原来你们两个躲着发骚!真他娘的欠揍!” 她举起巴掌,不问是谁,挥手就打,张氏和叶紫然都吃了巴掌。 那边屋里的男人们听见她们闹起来了,也不管。就只有叶天海在看书,耐不住吵闹,走过来说:“怎么那么吵,还让不让人读书了!” 周氏指着叶紫然说:“你个畜生,做出这种羞耻之事!快说,孩子是谁的!” 叶天海大吃一惊,得亏反应快,赶紧把门反手关上。 他拧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女子失贞,可是大事! 有他在,张氏仿佛找到主心骨,也不管叶紫然在旁边杀鸡抹脖子的打眼色,把事情一长一短的说完了。听得周氏气得鼻子都歪了,张嘴就要往外喷粪。叶天海厉声道:“奶奶!这件事事关重大,你先控制下!” 叶天海是叶家仅次于叶老三,至高无上的存在,周氏不敢说,气愤道:“行,你们一个个都出息了,不要我这老不死的了!我懒得管你们!” 她甩手想要走出去,叶天海拦着她,说:“奶奶,你必须要保守秘密。不然的话我们叶家的脸都要丢光了!这还是小事,三丫的这件丑事若是被里正那起子人拿出来做文章,说我们家里门风败坏,在赶考保书上动什么手脚,我连举人都没得考!” 其实这是他胡诌的,不过周氏最忌讳这个,脖子一缩:“好!我不说!保证不说!说出去我这嘴巴就长脓疮烂掉!” 把周氏打发走,叶紫然恍然,自己真正的主心骨该找谁,抓住叶天海衣袖,泪水连连:“哥,你得帮帮我!” 叶天海头也大,可这事儿他真不能不管,叶紫然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如果叶紫然名声坏了,对他以后的前途也会有影响。 他很刻苦,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三年后的乡试上,决计不能让叶紫然这档子烂事给毁了。 他忍着对叶紫然的厌恶,说:“我给你想办法。你先别哭。明儿随我到镇上去一趟。” …… 第二天一大早,叶天海和叶紫然悄悄到了西江镇月牙巷巷口。 那里有一个青衣襆头,作男装打扮的人候着,叶天海看见那人,顿时恭敬起来,说话语气都不同了:“妹子,又要麻烦你了。” 妹子? 身为叶天海正牌妹妹的叶紫然好奇了,看过去,却发现那人是陈慧娘。 她吃一惊:“陈慧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慧娘淡淡地看她一眼,那眼神带着高傲和不屑。转脸看着叶天海:“我以为什么事,你也怪不容易的,你家里人净拖你后腿。” 叶紫然怒道:“什么拖后腿?你话怎么说的?你自己才是个……” 不干不净的话正要喷薄而出,被叶天海一把捂住嘴巴,说:“她就这德行,你多担待点。好妹妹,再帮我一次。” 他在外面清冷孤傲,在陈慧娘面前却很会做小伏低,说话软和,加上那张眉清目秀的面孔,倒是很有迷惑性。 陈慧娘冷哼一声,说:“走吧!” 她领着叶家兄妹二人,进了月牙巷,找到那大娘的药店。 挨年近晚的,月牙巷的药店还开着,一进门,叶紫然就被那不香不臭的奇怪味道弄得开始干呕。她扯着叶天海衣袖说:“哥,我难受。” 叶天海眼睛却死死盯着陈慧娘。 只见陈慧娘来到柜子前面,恭敬地说:“药婆,在吗?” 药婆的声音传出:“在呢。怎么大过年的又来了?” 陈慧娘说:“这次我想要买一贴打胎药。” 药婆很惊讶,把烟斗从嘴巴里拿开,红红的眼睛瞪着陈慧娘:“你这次又想要给谁喝那药?这是损阴德的!那两回的法事,你做了没?” 陈慧娘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嘴角却带着笑,半讨好地说:“都按照药婆吩咐做了。这次却是为了帮人,您瞧瞧这孩子。” 她侧过身子,露出身后眼泪汪汪的叶紫然。 叶紫然是贫家大小姐,叶天海却不是傻子,上前作揖道:“我妹妹受奸人蛊惑失身,结下孽种,幸得陈妹妹相助带到此处。请药婆千万要帮帮我们兄妹,否则的话,我妹妹再也没法做人了!药婆,您帮我妹妹下了这一胎,就是在救她啊!” 药婆看着他们半晌,冷笑:“哼,知道了。” 第374章 孩子不能留 第374章孩子不能留 她抓了三帖药,交给叶天海:“会认字吧?按照上面的法子,今晚开始,每四个时辰服一贴,不到明天孩子一准而落地。” 叶天海说:“好,多少钱?” 药婆说:“一贴一两银子,一共三两。” 叶紫然尖叫起来:“这么贵?” 三两银子!她一年到头都没能见到三两银子! 陈慧娘很看不上她这样小家子气,同时心里还很得意。叶紫然生得比她漂亮,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叶紫然没少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现在全都倒过来了,陈慧娘母凭子贵,在秦家好吃好喝,养得面色红润,举止风流;叶紫然却因为饱受惊吓,她破瓜在郊外乱草丛中完的事,偷偷摸摸地做完,事后没能好好调理,如今脸色蜡黄,神色灰败。 更别说两个人身上衣着服侍的差别了,就算是男装,陈慧娘身上衣服的布料也是很好的。 陈慧娘暗爽着,故作大方,拿出一锭碎银,说:“药婆,他们家种地的,哪儿买得起您的好药。这钱我给付了吧。” 叶天海感激地看着她说:“妹妹,多亏了你。我家三丫没见过世面,别计较哈!” 药婆收了银子,冷笑着看了叶紫然一眼,说:“果然是没见过世面,那也罢了!我是看着这小姑娘蒲柳弱质的,没给用虎狼药,所以用了贵点儿的好药。这是看在陈姨娘面子上,你们啊,可要多感谢陈姨娘!” 药婆这番话倒没有说错,若她狠毒点儿,给叶紫然用之前陈慧娘用别人身上那种药,孩子打下来,命也没了一半,往后还能不能生,另说。 但药婆说的大实话,叶紫然不知道,也没放在心上。她只知道,陈慧娘用银子打了自己的脸! 要不是哥哥拉着,要不是自己走投无路,她才不要受这侮辱! 叶紫然咬着牙关,咽了这口气,把今天发生的事牢牢记在心里。 陈慧娘说:“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走吧。” 他们在月牙巷门口分了手,陈慧娘还留叶天海说了几句话,叶天海郑重应了。然后叶天海才带着叶紫然回家。 …… 回到家里,幸喜无人撞见,当天晚上张氏把药汁浓浓的熬了一碗,给叶紫然喝下。折腾了一宿,第二天一早鸡叫的时候,叶紫然终于把孩子打下来了,血水汗水混了一身,人也昏迷了过去。 这一天,正是大顺朝景熙十年除夕。 周氏守在门口,也是一宿不曾睡。“吱——”门打开,张氏端着一个木盆走出来,周氏凑上去问:“怎么样?” 张氏说:“打下来了。人昏过去了。” 她倒是真心疼这女儿,不禁眼角发涩。 周氏看了看那木盆里,只见一盆血水中央,一个不及拳心大小的肉团载浮载沉,手脚俱全。她不禁念了声佛,张氏说:“我拿去烧掉。” 周氏按住张氏的手:“别。” 张氏诧异地看着她。 周氏说:“这东西我倒想到个用处!” 张氏问:“娘,这玩意儿邪性得很。不能乱用啊。” 周氏摇头:“不是乱用。你瞧瞧二丫那妮子,最近不是挺得瑟嘛。把我的孙儿天宇也给收买过去了……她不就仗着那成猎户宠她么?当初成猎户跟我说,他看中那胖妞有一把子力气,人傻心眼实,哼哼,如果让他知道了她人不傻呢?” 说起叶斐然这个共同的敌人,张氏可就有话说了,“娘,你说得对。我们今年过得这样不顺,全赖她们。咱的好日子都被她们抢走了!我们好好整她一把,看她和那猎户是不是真的情比金坚!” 婆媳二人如此这般一番,定夺好了,分头行动。 …… 叶斐然去收衣服,走到门外,看到光秃秃的两根晾衣绳。 成甯说:“你歇着吧,我来收就行。” 他带来两杯热腾腾的姜茶,塞到叶斐然手上,又迈着轻盈的步子进了屋。 叶斐然拿着姜茶,嗅了嗅,浓浓的姜味扑面而来:“??” 小虞晨练完,穿着练功的短打,满头大汗路过。叶斐然叫住他:“小虞,你爹怎么突然那样勤快了?” 以前成甯虽然也会干活,主要干重活,精细活儿一般都交叶斐然手上。 小虞说:“我不知道啊。” 孩子一脸懵,叶斐然同样满腹狐疑,她没有说什么,进了灶屋准备做饭。 年三十的早饭只是简单熬个粥,然后留着肚子吃晚上的团年饭。 叶斐然打开米缸,舀好了米,正准备倒水,成甯从外面进来了,“你不能碰凉水,让我来。” 他把饭簋和水瓢拿过,自己倒了水,淘米煮粥。 叶斐然:“……” 她想了想,艰难开口:“成甯,你怎么知道我来那个了?” 今天应该是第三天。 成甯说:“你当我是傻子?你晾了什么出来?” 他眼角带着淡淡欢喜,丫头长大了,来那个,意味着很快可以生孩子。 他要再努力一点。 叶斐然无语啊,这就是古代的不方便了!她尴尬得不得了,涨红了脸,头顶长出了火山,喷发不停。 “你……你怎么可以……” 结结巴巴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成甯一巴掌拍在她小巧的臀上:“进去躺着,今天别折腾。” 他话不多,越是这样,越是不容置喙。 叶斐然摸着臀,眼泪汪汪地被撵出了灶屋,还真乖乖回房间里躺着去了。其实她没有闲着,关上门,进了空间。 空间里的灵泉水和灵药,是治疗痛经的好东西。上辈子叶斐然有极其严重的痛经,这辈子不愿意再每个月受那生不如死的滋味,所以从初潮那个月开始,就自己用空间里的药材炼制了药膏,仔细调理。 空间里长出来的药多灵啊,第一个月就那针扎般的疼痛减弱到隐隐作痛,半年之后,就彻底调理好了。现在叶斐然每次来的时候,依然服食那种自己调制的益母膏,可以更好地帮助排除毒素,使气色变好。 她用小勺子挖了两口益母膏吃了,正准备躺下休息,说明书出现了。 “啪”,说明书落在她脸上,叶斐然把它拿起来,高高举起在眼睛前方:“新春大礼包,获得lv5技能,家仙之舌一次,获得lv3技能,后羿之眼一次。” 这是什么? 第375章 真是吓死人 第375章真是吓死人 叶斐然一下子来了精神,坐起来:“家仙之舌是啥?” 说明书说:“家仙之舌,可作用于空间外,可使言灵成真,一话千钧。” 这个说法,有点儿模糊,以叶斐然那么高的智商也揣摩不透了。 不过她已经习惯了空间的任性和无解,并不勉强。抓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关键点问:“可作用于空间之外?那就是在空间外面也可以使用这个技能了?” 说明书说:“宿主等级达到lv5以后,可以通过消耗经验值,在空间外使用特定技能。” 消耗经验值? 叶斐然说:“那么这次的试用版呢?” 说明书说:“试用版和正式版消耗同样经验值。” 叶斐然就知道,空间没那么大方!她弱弱地问:“求使用一次技能所消耗经验值?” 说明书说:“3000点。” 叶斐然看了看自己的经验值进度,一年过去了,她勤勤恳恳地种田、炼丹、养鱼、养贝、睡觉(划掉)修炼,才攒下了5000点经验值。 这个技能,有点儿奢侈啊…… 算了,先不管那么多,收下再说。 叶斐然喜滋滋地收了说明书,又去女娲泉旁边,看自己养下来的珍珠贝。 这些珍珠贝已经养了一年了,珍珠越大越值钱,这是她的银行,不到不得以,不会把它们拿出来用。这一年时间她用心经营空间,把空间养得生机勃勃的。而叶斐然自己,也被空间的能量滋养得又白又美,除了身上还带着一点儿婴儿肥之外,现在的她和刚穿越过来时候的胖妹,简直是两个人。 正在美滋滋,享受数钱(并不是)的快乐,空间外面传来凄厉哭声:“哎呀呀——吓死人了!真的是吓死人了!我怎么会走路都踩到这晦气东西!” 叶斐然不禁皱眉。 这声音,不是属于自己那极品奶奶周氏的吗? 周氏站在蕉园门口,晃着一条血糊糊的东西,大惊小怪。 年三十大家都在家,顿时引来不少人出来围观。 “血啊!” “好多血!” “啊呸,大吉利是!” 周氏把那块血糊糊的布往蕉园门上一扔,“啪嗒”那布粘在门上,脏污一片。 这时,大家也都看清楚了,竟然是一条……经布? 好些人干呕起来,大家哗然! 古时候的人忌讳见血,什么黑狗血、月经血之类,更是不祥之物中的不祥之物。 有人看不过眼说;“周氏,大过年的,不要过分了。谁知道这是什么血啊,你把它贴人家门上,怪不吉利的!” 周氏掐着腰说:“我呸!我才嫌不吉利呢!这玩意儿是从他们家院子里落下来的,胖丫头身上的脏东西,晦气!” 那些人听见她这么说,也不敢插话了。 成甯打开门,走出来,询问式看着乡亲们。 周氏说:“成猎户,你来得正好!你家里这是什么玩意,光天化日的被我撞到了,我受了惊吓,快赔我银子!” 说罢上前去抓住成甯衣领不放。 这是周氏的保留节目了,平日在村子里面,不管是别人踩到了她家的田垄还是有人吓到了她家的鸡,总会被她原地按住,不薅一把羊毛不罢休。 大家看见她羊毛薅到成甯头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都想看成甯怎么收拾周氏。 成甯说:“你自己路过我家踩到垃圾,还要让我赔银子?” 周氏梗着脖子道:“我不管!这是普通的垃圾嘛,这是傻胖妞身上的脏血,我呸,大年三十的,你们这分明是针对我!” 成甯拧眉,“这就叫针对你?你想多了吧。” 叶天宇这时候从苏氏家那边走过来了,他是来给姐姐姐夫送今晚拜神用的供桌绣屏的,正好看见这一幕,就上前去说:“奶,你这是无理取闹。快回去吧!” 趁着姐夫没发火之前…… 谁知道周氏气鼓鼓地瞪着他道:“叶天宇,你个没良心的!奶奶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带大,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叶天宇:“……” 周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地面哭闹起来:“苦命哟!我这老太婆好苦命哟!养了一群白眼狼,我活着有什么意思,死了算了!” 大过年的,竟然寻死觅活起来。 看着周氏撒泼打滚,叶天宇要拉她,几次三番被她踹开挠开,他无奈了。心底里不由得升起深深的怀疑,这个人就是他奶奶?自己以前到底怎么能对周氏这一切熟视无睹的? 叶天宇越发重新审视起过去的自己来,并且感到羞愧。周氏还在哭闹,他反倒首先涨红了脸。 成甯脸色黑沉沉的,极为难看,他上前去,搭着叶天宇肩膀,把他拉到后面去:“让我来。” 叶天宇结结巴巴地说:“大……姐夫,别动粗啊!” 险些口滑,把“大人”喊出来了。 成甯摇头:“她不配。” 弯腰,提起周氏衣领,那么大个人,他竟单手就把周氏提起来了。周氏原本背脊着地的,如今被提起,四肢还保持乱挠的姿势,看起来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她感到衣领上传来的大力,洗得发白的粗布衣服,散发着濒临撕裂的咯吱声,周氏本来就忌讳成甯,现在更加害怕起来。 想起孙子给自己的任务没完成,闭着眼睛,咬紧牙关,指着那门上的血布条:“啊呀!那是什么!!吓死人了!!” 她手指的方向,血布条后面,一团肉呼呼的东西“啪嗒”滑落地上。 有好奇心强的人凑上去一看,尖叫着飞快逃开:“是个死孩子!!” 乡亲们炸了窝,整个人圈往外扩散出一丈多。 不过没一会儿,又重新聚拢过来,好多本来在忙活年夜饭的主妇这会儿放下手头活计,赶出来凑热闹了。这些人里竟然还掺杂着外村人,有甜水村的,也有沙坛村的,还有镇上的县里的。 那手脚俱全、血肉模糊的一团,散发着难闻腥味,又恶心又骇人。 原本寻常的泼妇闹事,如今竟牵连出了人命,这热闹可大了! 周氏不假思索,指着成甯鼻子大喊:“那是二丫身上掉下来的孩子,成猎户,你戴绿帽子了!” 第376章 触犯到做人的底线 第376章触犯到做人的底线 好像滚油锅里撒下一把盐巴,村民们沸腾了。 大年三十的发现个死孩子,这可是蕉园村近十年没发生过的大事!立刻有人去请里正,周氏不管三七二十一,指着成甯说:“这是二丫的布条,这是二丫的孩子!” 叶天海混在人群里,低声说:“我还说怎么这压箱底的东西会跑到大马路上呢,这是要毁尸灭迹呀!” 这些都是商量好的,他声音压得很低,别人听了,感到有道理。 张氏在另一个角落也低声说:“孩子那么大,得有三四个月了吧。那会儿阿成不还没回来么?这绿帽子刚刚的啊。真是造孽哟。” 成甯前几天才回来,村民皆知,于是更觉得有道理了。 大家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叶天海和张氏混在人群里,低着头,悄悄的退了出去,消失在巷子中。留下那两句嚼舌头的话,疯了似的在人群里发酵。 一时之间,村民看着成甯的脸色变了。 叶天宇见势不妙,对成甯说:“姐夫,她在含血喷人。” 成甯脸色铁青,“我知道。” 他手摸在袖子里,里面有个哨箭,哨箭发出,镇上公所屯兵及周边所有暗卫都将会出动。届时他的身份也将会暴露在乡民中…… 太阳穴突突乱跳,成甯合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一点。 这时,门开了,穿着青衣的叶斐然快步走出来。 她面沉如水,眉毛紧紧拧在一块,如秋水般的杏眼里带着冷厉,小脸微红,不知道的人以为她在生气,其实那是刚从空间里赶出来气息还没调匀。 终于把正主儿勾出来了,周氏眼睛骨碌碌乱转,准备好的脏水一盆盆朝叶斐然身上泼:“缩头乌龟终于出来啦?胖就算了傻就算了还守不住裤腰带?枉我当初那么疼你把你许给成猎户,你这下贱骚浪的蹄子咋就那么不知羞耻?” “做下这等丑事还把脏东西乱扔,我要是你,我就不见人了,自己买块豆腐一头碰死了干净!” 她骂人不带歇气的,中间还夹杂许多脏话,不堪入耳。 叶斐然见她骂得兴起,弯腰拾起地上那团肉,垂目道:“可怜。投不到好人家,还被利用。” 成甯看她一眼,不作声。 尊重生命,是叶斐然做人底线。 周氏带着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东西污蔑她,已触怒了她。她姑且先把收拾周氏的恼怒压在心底,抬头对成甯说:“我想把它妥善安葬,好好超度。” 成甯眼底闪过一抹讶异。她自然不需要解释的,他相信她,这种事她不可能做。只是看一个跳梁小丑如何打算败坏他们姻缘罢了。 可是……要超度,这胸怀,是他没想到的。 他点了点头:“可怜。” 叶斐然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包起。双手捧着放一边。弯腰拾起一块烂泥,随手一扔,烂泥在空中去如流星,不偏不倚正中周氏嘴巴。 周氏被烂泥糊住,突了眼,呸一口吐出烂泥,掐着喉咙呸呸连声。 “心虚了吗?用烂泥糊我嘴巴?”周氏看到里正来了,看着里正,说,“叶远强,这件事你还管不管了?我们村子里出了这么个丑事,连带大家的名声一块儿坏了,村里的姑娘还要说亲吗?” 叶里正心里也藏着火,都大年三十了,怎么叶老三家里的人还是不消停! 可这事儿事关人命,也不能不管。 理智上,他是不相信叶斐然干出这种事的,就从人群里走出来,对叶斐然说:“二丫,打人是不对的。你怎么动起手来呢?” 他这态度周氏很不满意了,说:“里正。她这是你勾搭野汉子,连孩子都有了,伤风败俗!你怎么光说她打人?” 叶里正说:“那奇怪了,她不是打了你嘛?我在为你说话啊,你不管你自己被打,还管她有私孩子?这关心得过分了吧?” 叶里正多毒辣的眼光,一眼看出周氏关注点不对。 周氏一怔,闪开眼神,说:“她是我孙女,就算她不认我,我也不能让她干出那种事儿来!这是糟蹋咱们老叶家的名声呢!” 叶斐然果断说:“我们早分家了,别上赶着认亲戚!” 周氏梗着脖子道:“臭丫头,不守妇道,连私孩子都打下来了!伤风败俗的贱货!” 指着叶斐然,扭脸对叶里正道:“叶远强,这种不要脸的贱人,不应该拿去浸猪笼吗?”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叶里正是不信的。 可架不住真有人信了啊,竟然有村民跟着附和:“浸猪笼!” “不能让她坏了火山村人的名声!” “贱货!” 张氏把一个猪笼拖过来,悄悄放在路边,恰好很容易让人看到的位置。果然被人发现了,把猪笼拖了过来,仍在叶斐然脚边。 周氏趾高气扬地叫嚣着:“贱人就要赶紧死掉!成猎户,你该不会甘心当乌龟吧?” 成甯看小丑似的,冷眼看着她蹦跶。 叶斐然忍无可忍,说:“你左一句私孩子,右一句贱人,你能发毒誓吗?” 周氏挺着胸膛说:“怎么不敢?我说的如果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嘴巴生疮脚底流脓,三年零六个月不见好!” 反正古代也没有基因鉴定什么的,孩子也打出来了,周氏信口开河满嘴胡话,不带打嗝的。 叶斐然忽然勾唇一笑:“好!你自己说的!” 周氏说:“这孩子就是你的,我呸,脏死了!” 一口唾沫朝叶斐然吐去,好在叶斐然躲得快,没中。 周氏又一口浓痰,想要继续吐。 臭丫头,她要恨死了,她必须不让臭丫头好过!那么大的院子,那么风光的生活,凭什么都让她们得了去!那个死猎户,她当初说亲的时候听说他待人凶狠,一心指望他赶紧麻溜利索的把傻胖妞磋磨死掉,谁知道却那么维护她,而且还发了大财! 周氏气聚丹田,提气用力,把肚子里的积年老痰尽情提炼于一口,“噗”的喷薄而出。一股腥臭味夹着劲风,飞向叶斐然。 第377章 周氏烂舌头 第377章周氏烂舌头 说时迟那时快,成甯一挥衣袖,一股疾风吹起,那口浓痰歪到一边,落在地上。 腥臭味在空中弥散,叶里正捂着鼻子,看了看地上,黄黄红红的,周氏吐出来的竟然带血? 突然之间,周氏捂着自己喉咙,咳咳咳的,咳个不停。 叶里正还真怕出人命,周氏那么老了,可别把自己给作死了,他上前说:“周大娘,你没事吧?” 周氏张大嘴巴,“嗬嗬嗬”的,她嘴里的舌头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冒起了大量脓包,正以惊人速度疯狂溃烂,又是脓水又是血的,看着可怖无比! “哇,她的舌头烂了!” 空间赠送新春大礼包,家仙之舌! 叶斐然没想到,会这么好使,周氏这边发完毒誓,那边就把自己说过的话全兑现了。 让她说谎! 让她含血喷人! 难道大人就没有教过周氏她,说谎会舌头烂掉嘛! 叶斐然捂着嘴,弯了弯眼睛,什么都没说。 叶天宇开口了:“奶奶,你才发了毒誓就应验了,看来你说的果然不是实话。” 周氏扼着脖子,眼睛几乎突出来,口水沿着嘴角往下滴落。 村民们从之前的一半一半,迅速倒向另一边,“这就是传说中的现眼报吗?” “这报应来得真快!毒誓不能乱发啊!” “不行了我要吐了……” “让开,给我先吐!” 叶里正看着周氏这副模样,气运丹田,把快要涌上来的吐劲儿使劲压下去,说:“行了。你都现眼报成这样了,说的话真真假假,我也不追究了。让你家里人把你领回去,好好治治你的舌头吧!” 周氏:“嗬嗬嗬!!” 叶天宇推着她说:“奶奶,走吧。诛心的话以后少说了,不能老冤枉好人啊。” “且慢!”叶斐然叫住她,“这胎儿是谁的?” 直觉告诉她,这孩子一定跟叶家人有关。 周氏哪里肯说话,含着满嘴脓血,拼命摇头。 叶里正见状,也起了狐疑,问:“周大娘,这孩子是哪里的见到的?” 周氏眼睛滴溜溜乱转,不敢说话,更不敢直视别人,闭着眼睛埋头一撞,撞开人群,跌跌撞撞的跑了。 叶里正也不欲追究这事,眼见事情了结,就赶着大家离开:“行了,没事了,都散掉吧。” 村民们见没有热闹看,也就散了。 叶天宇放下绣屏,也说:“我先回去了。” 叶天宇在家,叶斐然倒是放心不少。这样不至于苏氏一个人孤零零在那边过年。 关上门,看见成甯正在准备鞭炮和祭祀供品,他脸上神色平静,准备供品的时候非常专注,就好像做某种了不起的艺术品似的。对刚才的事情,只字不提,叶斐然心里感到过意不去。 周氏那家极品,已经给成甯造成太多麻烦了。 她来到成甯身边,握住他的手。 成甯微讶,抬起头看着她。 叶斐然心里突突乱跳的,低声说:“对不起。” 成甯眼底飞快闪过一抹眸光,宛如星空浮动,深不可测。但很快又恢复平静,说:“没什么。” 叶斐然说:“你为什么相信我?” 戴绿帽子这种事,对于古代男人来说,更加是奇耻大辱吧? 而且,还没有科学手段来验证的情况下,他还是那样相信自己…… 叶斐然心里暖暖的。 成甯说:“没什么,我就是信得过你。你不是那种乱搞的人。” 说得那么笃定,就好像理所当然一般。叶斐然简直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说:“那个……我已经在后山找了个地方,安葬好了。也不知道父母,只是烧了几张纸了事。” 成甯说:“嗯,这就够了。原本就不是你的责任。” 叶斐然心里一想,有道理,是自己想太多了,以致成为心里头的沉重负担。 也是活了两辈子,头一次见到这种惨况。 她勾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说得是。” 成甯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神和煦。 “那孩子是叶紫然的。” 叶斐然耳朵动了动,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成甯说:“那孩子是叶紫然的,薛长东那日看见她和叶天海去月牙巷找药婆抓药。孩子的父亲,应该是那个姓秦的秀才,和林驿关系很好的那个。” 叶斐然嘴巴张得能塞下一只鸡蛋。 这…… 这可就刺激了! 她合上嘴巴,冷笑:“真是出息了,草菅人命啊!” 成甯说:“二丫,我告诉你,只是想跟你说清楚事情。不是想让你做什么。” “那,就任由她们这样中伤我吗?”叶斐然亮亮的眼睛,看着成甯,“今天是老天爷开眼,让周氏烂了嘴。下次呢?” 那可是整整花了她3000点经验值呢! 大半年的积蓄啊! 成甯说:“你不做,我可以帮你做的。” 成甯心里在想怎么处置叶家人了。 是一刀剁了好呢,还是沉塘? 叶斐然摇了摇头:“不行,这件事得我自己亲手来做。” 如果不是这样,她噎不下那口气! 而且……也算是替那个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孩子报仇。父母为了一时之快,就能够随意处置他们死活了吗? 叶斐然不是圣母……但是……真的看不过眼! …… 晚饭,是团年饭。成甯做得很多,而且多数都是叶斐然喜欢吃的菜。叶斐然很久没有享受这种被特殊优待的待遇了,如今成甯一回来重新享受到,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应或者不习惯,反而十分心安理得。 年夜饭,今年成甯还准备了大螃蟹,他说这是大红顶甲、横财就手,是极佳之兆。 叶斐然除了嫌弃螃蟹瘦点儿,少了些肉,倒是无所谓。 到了晚上,放了开门鞭炮之后,夜露下来了,冷,叶斐然呵着双手,一步一跺脚的走进房内。身后闪进一个高大身影,成甯跟进来了。 叶斐然反应不及,傻里吧唧地盯着成甯,说:“相公,你房间在那边。” 成甯却看着她,眼神深深:“今晚除夕夜,我们一起守岁吧。” 叶斐然一怔。 第378章 一起守岁吧 第378章一起守岁吧 成甯来到桌子旁边,点亮了最粗的两根蜡烛,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就连那根刀疤都显得柔和起来。 看样子,倒不是想要做什么…… 叶斐然定了定神,来到成甯身边坐下:“守岁……怎么守?” 成甯看着烛火,打开了话匣子:“我是北方人,我们那边的守岁,没有开门鞭炮,也没有花市。我们守岁就是一家人围坐在温暖的火炕上,聊着天。直到小孩子一个一个熬不住,睡着为止。但是大人是一整晚不睡的。” 叶斐然想了想,耿直道:“熬夜修仙的话对身体不好的。” 成甯看了她一眼。 求生欲促使叶斐然改口:“……不过,偶尔一晚也无所谓。” 所以成甯这是打算今天晚上不睡? 她的生物钟不允许啊!! 成甯看到叶斐然一脸勉强,微微蹙眉:“你不愿意?” 他冷起脸来的时候,强大的压迫感排山倒海地压过来,叶斐然脑子一下子空白了,啥也想不出,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啊!我不是说偶尔一晚上无所谓嘛!” 还及时调整出乖巧脸看着成甯。 相公,你可不可以别那么阔怕。 成甯冷哼一声,说:“我渴了,有喝的吗?” 都这时候了,叶斐然只有狗腿一点咯。 二话不说,去给成甯倒了一杯温开水,水温控制得刚刚好,还加了灵泉水在里面,甘甜无比。 成甯抿了一小口,无论什么时候,家里的水都是这样好喝。 说来也奇怪,离开了家里,似乎就喝不到这么好喝的水了。成甯想起来在北境,第一次喝当地煎的水时,那股咸苦干涩,简直难以入口。当时他跟自己解释,这是南北地方不一样。北方本来多盐碱地,水质不好。 及至后来去了东海海边剿海贼,水师营附近三面环山,他听说山上有灵泉,命亲随到山泉眼里打来泉水。 山泉水清冽甘美,喝过的人无不赞好,然而在成甯口中那味道比起叶斐然手里这杯白开水,却也逊色三分。 成甯由一及二,想起叶斐然给自己的那个小工具,原本自己没有把它放在眼里,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制作了一个出来。谁能想到那个不起眼的小工具,竟发现了海贼老巢。到后来大批制作武装全营,及时得窥先机的大顺军如有神助,以极小代价,就剿灭了为祸多年的东海海盗团伙…… 军中人无不赞颂成大人穷极巧思,用兵如神,简直如诸葛再生。 只有成甯知道,这个小工具,是出自自己妻子之手…… 成甯越想,眸光越发阴沉。 他看着叶斐然说:“二丫,上次你给我做的那个潜望镜,很好用。我能够这么快打胜仗回来,全赖有了那个。” 叶斐然听说有用,很欢喜:“能帮得上忙就好!”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毫无心机的样子,让成甯看在眼里一怔。 瘦了的叶斐然完全突显五官优势来了,苏氏年轻时本就是美人,叶怡然和苏氏自己长得都很不差,眉如远山,目似秋水,加上她每天用灵泉水沐浴,肌肤越来越白皙细嫩,一改往日黝黑粗糙,毛孔茁壮的旧貌。 这等女子,就算拿到宫闱里去,也是头一等的姿容。 成甯只一恍,随即迅速把自己思绪拉回轨道上。 能够做出潜望镜这种精妙物件,再想到之前她的种种不同寻常之处……原以为当初娶这个傻妞能够堵住悠悠众口,得以掩人耳目。没想到反而步步出乎意料,等回过神来,已走到今日地步。 他多年的苦心埋藏,竟因为这个女人改变。 成甯想到这里,不由得又硬下心肠,骤然严厉:“叶斐然,你是谁?” 他的脸说变就变,叶斐然还没反应过来,脸上笑容犹未褪去。愕然。 成甯站起,负手背向她:“一个乡下女子,又怎么懂得做井栏,设计灌溉,种种机关之数,精妙如斯?你到底想要瞒我到什么时候,你到底是什么人?” 叶斐然脑子“嗡”的一下,乱了。 她离了座,小手拉着成甯胳膊,想要拉他回转身:“你在说什么呢,我,我是二丫呀。” 成甯推开她,拉开距离,面沉如水:“不对。你以为你装傻充愣,就能接近我?真正的叶斐然在五岁那年发高热变成了傻子,除了叫娘亲和姐姐,什么都不会。就连跌落水中也不懂呼救,还是我好几次救她起来,送回叶家。她的病我很清楚,绝不可能说治就能治的。你到底是哪里来的骗子,是不是你杀了真正的叶斐然,冒名顶替,来到我父子身边?” 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成甯差点要把后面这句问出来,但,多年谨慎惯了的他控制住了自己。 叶斐然惊呆了,狠狠怔在原地。 她冒名顶替? 特么的,她自己还不想来这个科技落后、封建迷信、重男轻女、要啥没啥的古代呢!她努力挣扎活着,带着队友苦心经营,到底为啥啊? 她不笨,马上反应过来了,成甯在……怀疑自己。 叶斐然看着成甯,觉得他好陌生! 她说:“你不信我?” 成甯冷冷地说:“这里只有我们二人,你不妨老实交代了。” 叶斐然说:“你让我交代?交代什么?” 所以,这个所谓的守岁,其实是关起门来逼供吗?她意识到,那是成甯故意的,而她,落入了想当然的美好幻想中。 成甯说:“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为什么要接近我和小虞。还有,你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是跟谁学的?” 这一年来,他不断派人到处明察暗访,遍问天下机关师,并无一人能教出叶斐然这样的女弟子。 越是有本事的人,越不知道端底,放在身边祸患越大! 屋中的空气凝固了一般,死一样寂静。 叶斐然浑身发抖,心寒,导致体冷。 她说:“阿成,你在怀疑我?” 成甯说:“是。你的表现太过反常。” 心里闪过一丝哀痛,他发现了,她没有再叫自己相公。习惯了她叫相公,突然听见这句“阿成”,成甯有些接受不了。 第379章 冷飕飕的大年初一 第379章冷飕飕的大年初一 叶斐然说:“我的反常只是因为我做出了能够帮助你的东西。” 她话里毫不掩饰地,带了浓浓的嘲讽。 成甯眼神乱闪,不过还是说:“是。” 叶斐然抬眼,直直地看着他:“这么说来,如果你娶一个真的傻子,你反倒是放心了吗?” 成甯一愣,沉下脸:“你不要胡说。” “可你就是这个意思!”叶斐然说,“你原本娶我就是想要一个啥都不懂的傻子。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我突然好了,当时那个情况,说不定小虞和你都已经死了!” 成甯不作声了。 这是他忽略了的一点。 但,他不是说怀疑她那么简单的。 她是很危险,但他不介意把她放身边。他很想说,他遇到事情总会毫不犹豫站在她那边。今天晚上促膝长谈,只是想要她的一句坦白,一句肺腑之言。 只要她一句话而已…… 然而事情似乎再想着跟他想象中截然不同的方向在走,拉都拉不回来。她比他想象的更有自尊。 容不得一丝怀疑和亵渎。 无声地长叹,他说:“是,你说得对。你对我父子做的,我都记在心里面的。” 叶斐然眼睛发涩,她拼命地眨着眼睛,忍耐着。 她苦笑道:“记在心里面也没用,终究是我做错了事。” 她的头剧痛起来,两边太阳穴乱跳,难受得好像万箭穿心。用力地揉了揉太阳穴,把头发从发根捋到发尖,她冷静下来了。 “我去冷静一下。” 站起身,出了房间。 身后传来什么东西落在地上,摔粉碎的声音。 叶斐然烦躁地穿过正院,来到西院。经过小虞房间时,房间里传来小虞的声音:“谁呀?” 叶斐然定了定神,说:“是我,娘。” 小虞说:“娘你怎么还没睡?” 叶斐然说:“没什么,我屋子里跑进来两只大老鼠,我不敢呆那房间了。我到你书房睡一晚。” 小虞不说话了,叶斐然来到小虞的书房,点亮油灯,和衣卧倒。 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不知过了多久才合了眼。 世界仿佛黑了一会儿,就变得明亮起来。 叶斐然起身,已经是大年初一。 天气晴冷,村子里响着零星的鞭炮声,还有人打招呼的声音。那些人都往村头土地庙去,还有一些动身往无量寺去。 这是她穿越过来的第二个新年,气氛惨淡。 叶斐然用枕头捂着眼睛和鼻子,只想躲进自己的壳里,什么事都不管不问。但这是不可能的,灶屋里已飘出煮汤圆的姜糖水香味。 小虞在外面敲门:“娘,起床吃早饭了。” 叶斐然算是明白了,看在孩子份上不离婚的夫妻是怎么个滋味。 答案就是,满不是滋味! 她坐起来,说:“好,来了。” 孩子是无辜的,无论如何都好,孩子是无辜的。他不应该承受这一切。叶斐然努力回忆着上辈子看的那些鸡汤文,这样告诉自己。她不怎么看公众号,只记得这么两句,再多也没有了。 脸不洗,牙不刷,头发蓬松,她蓬头鬼似的来到灶屋里,存心要恶心成甯一把。 成甯正在灶屋里煮汤圆,汤圆已经煮好了,一个个白白胖胖的,浮在澄黄的姜糖水上。 这汤圆,色香味俱全,应该花了成甯不少心思做的。 成甯手巧,很会做面食,从北往南迁徙的过程中,还学会了南式的汤圆。 三个人,一人一碗汤圆。 叶斐然面无表情地吃着自己那份,她知道自己很任性。可她是女人,女人就该有撒娇和闹小性子的特权。不因为她是一个顶尖科学家的芯子而改变。 她今儿个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成甯坐在她对面,也是不言不语的。 小虞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安地扭了几下屁股,小心翼翼地对叶斐然说:“娘,今天的汤圆很好吃,锅里还有,你还要不要再添一点?” 叶斐然注意到小虞的表情,小狗似的,眼睛湿漉漉地,带着点儿乞怜地看着她。小虞长得好,粉雕玉琢地,改掉身上的阴沉之后,光芒焕发。这么可爱的小朋友盯着自己,她没办法继续硬心肠,点点头,把碗递给小虞。 小虞去给她添了碗,高兴地说:“娘,这是爹一大早起来做的。你多吃点。” 叶斐然淡淡地看了成甯一眼,对方的表情也是淡淡地。 她说:“行,我知道了。” 嘴巴里咯嘣一下,咬到一块硬糖,满口甘甜,来不及反应就吞下去了。 小虞拍手笑道:“太好了,娘吃到了糖汤圆!大吉大利!” 叶斐然看到小虞眼底闪过的那道狡猾弧光,才恍然:“你小子,是故意的吧!” 小虞扯着叶斐然衣袖说:“娘,你笑一笑吧。你笑起来比什么都好看,你不要拉着脸,好不好?” 平时懂事的孩子,如今撒起娇来,格外让人顶不住。 叶斐然微笑着,摸了摸小虞的头发,说:“好。” 嘴里答应着好,心里始终忍不住浮上酸涩。 没有动粗,原来语言果真如此伤人,胜过世间一切神兵利器。 为了掩饰自己汹涌的情绪,叶斐然主动收拾起碗筷。成甯吃得最慢,他们吃完了,成甯还没吃完。叶斐然就先把自己和小虞的碗筷拿到灶屋洗碗池里去,出来的时候,成甯已经走了,只留下碗筷在桌子上。 小虞站在门旁边,很难过地说:“娘……” 这种气氛,是自从娘进门之后,就没有试过的。 小虞很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他不知道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他在努力拉拢他们和好。 很显然,小虞失败了。 叶斐然看到小虞满脸挫败地站在那儿,手脚都不知道该往那儿放的样子,眼神柔软起来。 她拉着小虞的手,温言劝说:“小虞,我和你爹没事。你别担心。你先去做你的事情,过会儿我们一起去无量寺上香吧。” 小虞担心地看着她,直到叶斐然给了个肯定的眼神之后,他才放心了一些,转身出了屋子。 第380章 无量寺巧遇 第380章无量寺巧遇 收拾好了东西,叶斐然换上齐整衣服,套好了马车,来到院子门口高声喊:“小虞,出发啦!” 她想通了,不能为了一个臭男人搞到自己蓬头垢面的,那不是她! 小虞高声喊着:“来了,来了!” 他穿着新做的湖蓝细棉布对襟袄子,精精神神的,敏捷地一个箭步窜到车上。 跟在小虞身后,成甯也冷着一张脸跟了过来,不等叶斐然反应,就上了车。 叶斐然一怔,“你怎么也来了?” 成甯说:“我也要去拜神。” 叶斐然更愕然,成甯从来不信这些的。今天又要跟来干什么? 真是个别扭的家伙! 年初一,忌讳多,其中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能吵架。 叶斐然忍了,赶着小马车到苏氏家里,接上苏氏和叶天宇。叶天宇看见她赶车,就说:“姐,让我来赶车吧。我是好把式!” 叶斐然却不想进车厢里,这样就要和成甯面对面了,怪尴尬的。她说:“你不熟这马脾气,还是我来吧。” 叶天宇说:“没关系,让我来。姐夫常常教导我,要体恤女人,你们没有我们力气大。” 苏氏说:“我的儿!你可真的是生性了,懂体谅别人了!” 在这个时代,谁会说出要体谅女人这种话来?做牛做马,生儿育女,吃饭还得先把好的让给公公、丈夫、儿子,得不到任何尊重,这才是大部分女人的常态! 叶斐然恭敬不如从命,说:“行吧。给你。” 她把鞭子交给了叶天宇,自己坐到了车厢里。她故意坐到苏氏身边,和成甯隔开来,成甯也没有说什么。 倒是苏氏,问:“二丫,你怎么不和阿成一起坐?” 叶斐然说:“他,他个子大,太挤了。” 胡乱找了个不是借口的借口。 苏氏笑起来了,说:“多大的人了,说话怎么跟孩子似的呢!阿成是你丈夫,晚上睡一张床都不嫌挤,这会儿倒嫌弃起来了?” 叶斐然困窘交加,涨红了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成甯这时开口救场:“这车厢太小,我自己坐一边都还要曲着腿,不怪二丫。赶明儿我有空了,去定做一个大车厢。运东西也好,载人也好,方便。” 苏氏听说又要添东西,注意力顿时转移了,说:“这小马车就很够用,才买了没多久,又要做新的大车,何必白白花钱!” 叶斐然拎起自己耳朵听着,眼睛始终平视前方,没有看成甯一眼。 他既然昨晚能够这样审问她,何必今儿又演戏? 没意思。 真的老没意思了! 和往年一样,无量寺门口热闹得不行,年初一来上香拜佛的人,把整条上山路都挤满了。偶尔经过几个官员家眷,坐着轿子,带着家丁开路那种,把人群赶得往小路两边拥挤,那就更乱了。 山脚下有寄存马匹的地方,每个收一百文钱一天,很贵,叶斐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叶天宇自行去安置,叶斐然和苏氏说:“我们进山拜佛。你们呢?” 成甯说:“你去吧,我在寺庙里到处走走。” 他不跟着来,叶斐然反而松口气,她现在面对成甯的心情真的异常复杂的。 来到无量寺,进了山门,成甯带着小虞,到寺庙园林里转。无量寺后面有一座碑林,里面有好些名家书法真迹,小虞如今进学有成,正好去看看。 苏氏和叶斐然进大雄宝殿礼佛。 叶斐然拿了五百钱,交给无量寺主持,让做法事超度那无辜胎儿。主持垂目道:“小娘子慈悲为怀,对此夭折胎儿有好生之德,实在是积下极大阴德,日后必定善有善报。阿弥陀佛。” 叶斐然双手合十,回了礼,“生命无价,我只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做完这件事出来,叶斐然感到心里轻松不少。 那边传来叶怡然惊喜的打招呼:“二丫!” 叶怡然跟着孔氏来上香,还带着那三个姨娘。她跟在孔氏身后,看到叶斐然,喜出望外,没留意音量放大了些,顿时引来好些人瞩目。 有人掩嘴窃笑起来,还有人嘀咕:“这姐妹两个感情真好。” 孔氏看了媳妇一眼,嗔怪道:“怡然,大庭广众之下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叶怡然这才觉察自己失态,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高高举起的右手,低声说:“对不起,媳妇错了。” 三姨娘宋氏娇声道:“少奶奶性子爱热闹,最近几天没出门,见到妹妹,开心了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林海壮是个很专一的男人,专门喜欢知书识礼那一挂女子,不但孔氏出身书香门第,就连姨娘们也都识文断字,说起话来文绉绉的。 她们的话,叶斐然都听到了,原本高兴的心情好像被泼一盆冷水,冷了大半。 她站在原地,孔氏对她说:“斐然,过年好呀。你怎么不过来向我行礼?” 叶斐然来到孔氏跟前,嘴里说:“过年好。” 没有做行礼的动作。 孔氏看着,本来没什么的,忽然心里感到不爽了。皱了眉,说:“斐然,驿儿说你们合家上下都很有家教很懂礼貌,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懂礼貌吗?” 叶斐然说:“来而不往非礼也,对着懂礼貌的人当然懂礼貌,对着不懂礼貌,仗势欺人的人,再懂礼貌也不过浪费表情而已。夫人,你说对吧?” 这孔氏,怎么一娶了媳妇儿之后,就变了个人似的呢? 做朋友的时候没得说,如今却成了不折不扣的难缠婆婆。 怼她,叶斐然脑子都不带转的。 孔氏大怒,涨红了脸,“你说什么?什么浪费表情?”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又看着宋姨娘,扫一眼宋姨娘高高隆起的腹部,笑着说:“林学正家里好家风,从太太到姨娘都牙尖嘴利的,眼仁儿里就没有装下过人。我很理解有些人母凭子贵的心情,不过,难道不知道自己本身还是个奴才么?说话嘴巴上也没有个把门的,也不怕肚子里的孩子听了,平白无故的学坏了!” 宋姨娘的脸“刷”的一下,绿了! 第381章 龙纹绣囊 第381章龙纹绣囊 孔氏说:“喂,你说话注意一点!我可是你长辈!” 叶斐然轻轻撇她一眼,不屑地说:“长辈麻烦拿出长辈的样子来,动不动为难小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我长辈,是我仇人呐。” 叶怡然没想到自己一句打招呼,会引来如此冲突,搓着小手站旁边,不知道如何是好。过了好一会儿,才息事宁人地说:“二丫,一人说少一句吧。” 孔氏气得浑身发抖,又说不过叶斐然,正好拿叶怡然来出气,转身对她说:“怡然,都是你不好,没规矩!今天回去,罚你去祖宗牌位前下跪反省,不许吃饭!” 叶斐然听见,火气“噌”的一下窜上来了。 投鼠忌器,又怕给叶怡然做成更大的伤害。这时候,从后面绕过一个人来,方口宽面,仪表堂堂,穿青缎常服,正是林海壮。 原来今天林驿应同窗之邀,往另外一处据说很灵验的文昌庙去了,所以陪同家眷出来的男丁只有林海壮。 林海壮和无量寺方丈是熟人,女眷们去上香,林海壮就离开她们去找方丈说话,横竖有家丁护着,也不会有人冲撞了她们。 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就出了这桩事。 孔氏看见丈夫来了,带着众姨娘和叶怡然,朝林海壮行礼:“老爷。” 林海壮说:“刚才我听见你很大声说话,发生什么事了?” 孔氏说:“没什么,我在教训媳妇儿。” 叶斐然忍不住了,说:“太太,话要说明白一点。只是我姐姐朝我打招呼大声了一点,你就罚她不许吃饭。这太苛刻了吧?” 林海壮认得叶斐然,他知道她是布政司跟前的红人,不日将会有大动作。 如果在平时,他不想得罪叶斐然,甚至会好好对待她。 但是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叶斐然竟然指责孔氏,简直以下犯上目无尊长到极点,顿时触到林海壮逆鳞了。林海壮拉下脸:“大胆!这是你姐姐的婆婆,你竟敢如此大声跟她说话,你的眼里还有长辈两个字吗?” 叶斐然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要反唇相讥,冷不防一眼看到叶怡然小脸发白地站在旁边,不禁迟疑了。 投鼠忌器,投鼠忌器啊! 她低垂下眉眼,似乎给了林海壮什么暗示,他摆出官威来,负手向天:“念你是一介女子,不懂官家威仪,本官念你初犯,下跪道歉也就罢了。日后切不可再犯。” 什么? 明明盛气凌人的是孔氏,凭什么要让她下跪道歉? 孔氏和三个姨娘,都笑盈盈地看着叶斐然,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叶斐然心如电转,跪是绝对不跪的,但要想办法既不连累到叶怡然,又自己能全身而退才好。 还没想到两全之策,宋氏见她不跪,开口说话了:“你架子真不小,连我们家老爷都叫不动你。” 林海壮听见,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谁也没有留意到,这时候后院里闪出一名小沙弥。他躬身快步来到林海壮面前:“几位贵客,我家大人说,请几位莫要为难他家娘子。” 林海壮一怔:“哪位大人?” 小沙弥轻声说:“我家大人正在和另一位贵人谈事。他一息间就会回到夫人身边来。夫人年轻,任性了些,请不要为难夫人,以及他的大姨子。” 小沙弥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绣囊来。绣囊上绣着黄龙纹,小沙弥动作很快,只亮了那么一亮,迅速收起,光是那样,已经足够林海壮如五雷轰顶了。 林海壮看向叶斐然的目光,五味杂陈起来。 宋氏不明就里的,说:“哪儿来的小和尚,大人前大人后的,你又知道你面前的是哪位大人?” 她原要讨好林海壮,不料林海壮厉声呵斥:“闭嘴!” 宋氏吃一惊,嘴巴应声而闭,只是眼神不免带了三分委屈巴巴。 林海壮背上冷汗都下来了,哪儿还顾得上小老婆是否委屈,对着小沙弥双手合十道:“谢谢小师傅提醒!” 小沙弥双手合十,嘴角边挂着浅浅笑容,从容退去。 叶斐然说:“林大人。我姐姐刚才不过得意忘形,她保证以后不会再犯的了。但是动不动罚人不许吃饭,是不是过于严厉了?林府素来以宽厚待人着称,为什么对自己儿媳妇反而苛刻起来呢?林大人,你念得书多,明白事理,这叫喊失态,比起苛待媳妇的坏名声,哪个更严重一点,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她眨巴着翦水秋瞳,一派天真烂漫。 孔氏说:“叶斐然,你不知道我们家的规矩,就别在那儿叽叽歪歪了。我知道你心疼你姐姐,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听那语气,竟是罚定了叶怡然。 林海壮这时候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顿时后悔得肠子发青。 原本还以为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让孔氏动肝火要罚叶怡然,他为了维护孔氏主母威严,自然只能站主母那边。万没想到事情起因竟就为了这么点鸡毛蒜皮小事? 这事儿,还惊动了里园的贵人!! 林海壮脑子里嗡嗡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黑沉着脸说:“你住口!” 孔氏还以为自己耳朵听过了,震惊道:“老爷,你说什么?” 林海壮说:“你听不到吗?住!口!赶紧回家去,什么跪祠堂不许吃饭的,休要再提!” “老爷!” “回!去!” 叶斐然看到林海壮忽然之间态度来了180度大转变,心里狐疑,嘴上反应却快:“伯父,我姐姐回去还要跪祠堂不许吃饭吗?” 林海壮头大如斗,心乱如麻,说:“不,当然不用。这只是小事,何况你姐姐又没有做错!” 他很想对叶斐然摆出温和态度来,无奈此弯太及,说话语调脸上神气什么的就不太自然。 好在叶斐然也不在意这个,见好就收,对着林海壮行了个礼,说:“伯父明事理!谢谢伯父!” 她一语双关,该懂的人全听懂了,各人脸色各自精彩。 叶怡然站在长辈们身后,一片木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382章 内伤 第382章内伤 林海壮带着女眷们走出去,远远地,叶斐然还听见孔氏不服气的声音:“老爷,你为什么要护着外人?” “还在纠结?家和万事兴,大年初一的劳师动众地,你说你为什么呢?” 孔氏想起宋氏在旁兴波助澜,恍然道:“宋姨娘,你刚才一味怂恿我惩罚大丫,你为什么这样做?” 宋氏一愣,她还能为什么这样做。她就是想要让孔氏和叶怡然婆媳不和没好日子过呗。眼睛一眨,睫毛瞬间挂上泪珠:“夫人,我只是看见大丫失仪,看不过眼而已。这件事原本是我僭越了,你们惩罚我吧。” 孔氏愠道:“你还在装可怜?明明是你在旁边煽风点火,大丫哪儿得罪你了?” 群雌粥粥,吵嘴也是把音量压到最低。 于是,这一家表面上一家子风度翩翩地往寺庙外面走,家丁开路,衣着华贵,威风八面。实际上几个主子吵得不可开交,林海壮头疼得要炸裂,额头上青筋暴起,终于忍不住咆哮:“你们都给我闭嘴!闭嘴!” …… 叶斐然还站在原地,看着林府一家子走远,又叹又笑,牵挂叶怡然得很。冷不防,一抬头看到从后院小沙弥离开的方向,成甯走了出来。 他跨出一个小禅房门外,对里面拱手道:“送到这里就行了,就此别过。” 那禅房门关上。 叶斐然揉个眼睛的功夫,成甯已来到她面前。她想要闪身躲开,成甯曼声说:“不用躲了,我没事。” 他跟上她,和她并肩前行。 他的气息很近,看过去,能看到他的侧脸,成甯有一个极其完美好看的侧脸,弧线标准得能拿到现代供美术生练写生。 似有若无的雪松香味传来,叶斐然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不自在,就连迈过寺庙门槛的时候顺拐儿了也没注意到。 脚底下在门槛上一绊,叶斐然飞身扑向地面。 说时迟那时快,一股大力勾住她胳膊肘,成甯扶着她,把她硬生生拉回去。叶斐然骤然失重又恢复,愣在原地。 “小心——那小孩掉下来了——”有人惊慌大喊。 无量寺钟楼上,一道蓝色影子从护栏翻落,笔直地朝地上摔去! 叶斐然看得真切,惊呼:“小虞!!” 地上全都是坚硬的石板砖,眼看小虞就要脑袋着地,摔成肉泥。成甯飞身低掠,就如一只掠过水面的大鸟一般,转眼间已钻到小虞身下。 他闷哼一声,用自己肉身挡住了小虞。两个人抱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总算是安然无恙。 周围的香客们首先倒抽一口冷气,看见成甯拉着小虞站起来的一刻,不约而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漂亮!” “多亏了那位大侠!” “真是好险!” 这时候,无量寺主持已收到沙弥通报,面无血色地奔跑过来,连连道歉。这大年初一的,伤到了香客,那可不好。 叶斐然自己也吓得够呛,拉着小虞问:“小虞,你觉得怎样?没事吧?” 小虞摇摇头:“我没事。” “你怎么会自己在那么高的地方?我不是说了,别去危险的地方玩了吗?”叶斐然有点儿生气。 小虞难过地说:“娘,对不起,以后我都不会这样了。” 主持说:“阿弥陀佛,钟楼南边的栏杆腐朽了,我们原打算过完年之后再找人来修葺的。没想到这就出了意外。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小施主吉人天相,平安无事。” 成甯说:“大和尚慈悲,近日过年,香客众多。这次侥幸没有出事,还是先用醒目红布把腐朽的地方拦起来吧。要不然,再出意外就不好了。” 主持连声称是,先命人去取红布条拦起护栏,然后又取出三道平安符来,说:“这三道符是老衲亲手制作供奉,极为灵验,请三位施主收下。” 成甯也不客气,把平安符收了。 那边厢,叶斐然拉着小虞,把他前后左右检查了个遍,确认真的没有受伤,这才跟成甯说:“相公,我们回去吧。” 大年初一在这个无量寺里发生这么多事,她实在没有心情继续呆下去了。 成甯点点头,拱手告辞了主持,带着他们走了。 一迈出寺庙门口,叶天宇和苏氏已经站在门口的祈福用的大树下歇着了。叶天宇朝小虞招手:“小虞,娘说要带我们去庙会!赶紧的!” 小虞眼睛一亮,嘴上却说道:“我才不稀罕那些玩意儿呢!” 叶天宇就对苏氏说:“娘,你看我说得对吧。这小子不会去的,你答应买给我的弓箭可不能走脱了!” 小虞一听,立刻赶上去说:“我不许你讹外婆东西!” 一副弓箭可不便宜,还得有军户的证明才能买。 叶天宇扬起下巴说:“那可由不得你,娘愿赌服输,对吧!” 苏氏说:“没错。我跟天宇打赌了。赌你会不会来。” 小虞忙道:“我来!我怎么不来了!外婆,那小子滑头得很,你可不能上他当!” 三个人真的转过身,朝热闹的地方走去了。 叶斐然看见苏氏转身之前,冲自己打了个眼色,一怔。 很快她就知道了,原来苏氏瞧出她和成甯之间气氛不对劲,在故意给他们制造相处空间呢!叶斐然心里又感动,又温暖,又好笑,又无奈:“我这个傻娘亲,哎!” 苏氏不明白,她和成甯之间的矛盾,并非一般小夫妻寻常口角。 目送着苏氏领着俩少年离开,叶斐然转身对成甯说:“阿成……” 话音未落,成甯忽然闷哼一声,掩住嘴巴,一抹殷红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沁出来。 叶斐然吃一惊,手比脑子动得快,扶住摇摇欲坠的成甯:“相公!你怎么啦!” 成甯缓了一口气,才说:“带我找个安静的地方,我要调息。” 叶斐然以前看过武侠小说,一般武林高手受伤之后都能够自己运内容调理伤势。只要内伤不严重,皮肉伤无所谓。她很方,成甯这样是不是受了内伤? 第383章 比生命更重要的人 第383章比生命更重要的人 左右看顾,无量寺附近人来人往,香客比早前更多了。她看见山门右手边一条小路蜿蜒向前,通往寺庙后方,顿时找到了方向,搀着成甯,一脚深一脚浅朝那小路深处找去。 叶斐然寻思着,找个偏僻的草地什么的,她在前面把守着,让成甯可以安心调息就行。 没想到,沿着小路走不久,路边有座小木屋,屋子极狭窄,仅容两人站立,堆放着锄头、铲子、铁锹等农具,墙上挂着斗笠,收拾得倒是干净,叶斐然把成甯扶到屋子里,心里一定。 成甯也露出微笑:“这里好,就这里。” 他盘膝坐在地上,对叶斐然说:“你……” 犹豫一下,继续说:“麻烦你,替我看守一下。只需要一刻就好。” 叶斐然点点头,出了小屋,反手掩上柴扉。 目光所及,不远处果然有几块菜地,菜地尽头是无量寺的后门。想来这片菜地是庙产,日常僧人饮食均来自于此。 这时是冬天,原该万物不长了。但这儿是亚热带,四季如春,冬天也可以种菜。 叶斐然眼下就看到菜地里有两垅枸杞叶,嫩的已被采去了,剩下光秃秃的老枝。除此之外,还有两畦萝卜,天气冷,萝卜瘦不拉几的。 华夏人种菜本能在血管里蠢蠢欲动,促使叶斐然拿起木屋子旁边的浇壶,“借用了你们的地方,这算是一点报答吧!” 把灵泉水加入浇壶中,她麻利地把所有农作物都浇了个遍。 用纯灵泉水浇灌效果可比平时那掺了水的灵泉水好多了,几乎浇下去的时候,那些作物肉眼可见地长大了一圈,枸杞枝上眨眼冒出了嫩芽,又一眨眼长成了叶子。 叶斐然自己也被吓一跳,“我的妈呀!” 赶紧把浇壶丢一边去,不敢继续浇了。 这效果,太惊人了,跟变魔法似的! 身后,柴扉“吱呀”的打开了,成甯走了出来。 他的步履仍然缓慢,但是气色已经好了很多。 叶斐然一欢喜,迎上去,想要问,忽然又垂下头,别扭地转过身。成甯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主动执起她的手:“二丫,我们来谈一谈。” 叶斐然嗯的一声,说:“你的伤是怎回事?” 成甯说:“刚才我硬接下小虞,岔了气,没事的。” 叶斐然心想果然,说:“所以你忍着等到小虞走开了再吐血?” 成甯不置可否,换了个话题道:“我想和你谈别的。” 叶斐然撇撇嘴,说:“你说罢。” “你……是不是很生气?我那天跟你说的事。”成甯说,“我跟你道歉。但,我不会收回我那天的质问。而且我觉得我没有做错。” 其实他现在的表现已十分反常了,平时,他的话远没有这么多。 叶斐然心里一阵发堵,闷闷地说:“既然这样,那还谈什么?” “谈我跟你道歉啊,我伤害了你。对不起。” 叶斐然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 这算什么呢? 一边怀疑她,一边道歉? 她冷笑:“成甯,我再也没见过比你更别扭的人了。” 她这般反应,在成甯意料之中。他看着叶斐然,她长大了,也变美了,眉清目秀得画上去一般,气质更加端庄出尘。如果说有一种女子的魅力是自带仙气的话,那么叶斐然的美丽则是女神,不容亵玩那种。 他看她看得那么深,让叶斐然升起一股惧意,就好像那双黑黢黢的眼眸要把她吸进去似的。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她说。 成甯说:“叶斐然,我真的看不透你。你到底是真的叶斐然,还是一个冒牌货?” 叶斐然摇头:“你信的话,我就是叶斐然,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你不信的话,我是谁,又重要吗?” “很重要!”成甯说,“我不能把小虞放在一个不知端底的人身边。哪怕这个人……是你……” 如果是他自己,那是没话说的。 但涉及到小虞,那就是两回事了! …… 脑海里闪过那个雨夜,外面雷鸣电闪,婴儿啼哭在雷雨声中格外微弱。 “哇哇哇哇”,哭声点燃了虚弱透了的女子眼中最后一抹光亮。 她的身下,血污凌乱。 他抱着她,悲痛压抑地低吼:“宁儿,你振作点!” 他拼命把内力输入女子心脉,但是没用,女子体内脉像散乱,气息越来越微弱:“我不行了……这个世界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孩子……” “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这孩子……” “小虞……” 虞郡的梅雨天那么的长,那么的讨厌,哗啦啦啦无边无际的雨声,掩盖住男人野兽般狂暴无助的悲鸣。 …… 叶斐然敏锐地说:“小虞?小虞怎么了?” 成甯从回忆中脱离出来,低声说:“小虞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不能冒哪怕万分之一的危险。叶……二丫,我很快又要走了,你可以对我发誓,你永远不会做不利于小虞的事吗?” 事情竟然和小虞有关? 叶斐然很惊讶,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事情不寻常。 她说:“阿成,小虞是你的孩子,我早说过,我对他视如己出。” 事实上她也是这样做的。 成甯其实也相信叶斐然,但是……如果没有得到她的一句话,他总觉得不安全。 小虞对他太重要。 他的性格,又不是穷追不舍地追问那种逼逼叨叨的,一口唾沫一口钉,提了要求,再不罗嗦。 叶斐然明白了,原来成甯担心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小虞。 她问:“小虞到底有什么来历?你可以告诉我吗?” 刚才看见那个龙纹绣囊的,可不止林海壮一人。 成甯脸色微微变,叶斐然上前一步,看着他,说:“刚才那个龙纹绣囊,是你命人送出来的,对吧?” 成甯一挥衣袖,负手望天:“是。” 大丈夫经天纬地,做了就承认,没什么可害羞。 叶斐然深受感动,说:“所以,你关心我,和我关心你,关心小虞是一样的。我实话告诉你,我半点儿不相信那些什么发毒誓之类的。你非得让我发誓,我可以发,那是因为我尊重你,以及,我问心无愧。但我真的发了,那么这件事就会成为我心里一根刺,我也不再可能像以前那样掏心掏肺的对你了。” 第384章 皇族后裔 第384章皇族后裔 成甯一怔,他没有想到叶斐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看她神色,一如既往的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只是澄澈眼眸底下深处,多了几分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有觉察的,悲伤? 像一把刀子扎进心里,成甯心口一痛。 他眯了眯眼睛,叶斐然缓缓举起三只手指,那双令人发疯的眼睛,还是保持着凝视他。 突如其来地,成甯握住叶斐然的手,把它拗了下来。 他瓮声瓮气地说:“行了,当这些事情没发生过吧!” 拖着叶斐然的手,不知不觉地变成十指交扣。 叶斐然愣住:“当没有发生过?” 成甯说:“是啊,所有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我不会害你,也不会恨你。但我有我的苦衷。” 叶斐然说:“你的苦衷是不是小虞?” 成甯的表现太反常,她又不是傻子,再想到了成甯对小虞异乎寻常的紧张,以及那个龙纹绣囊……所有一切就好像一块块拼图,正在逐渐收集齐全,显露出迷雾下的真相。 成甯不说话。 叶斐然说:“小虞,是不是皇族后裔?” 成甯说:“……” 他反常的沉默,叶斐然知道那等于默认。没辙,她和成甯太默契了,这份默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其实她穿来这个世界也才短短两年半,和成甯相处的时间甚至不够一年。但就是这么培养起默契来了。 她的心砰砰乱跳,不会吧,这么烂俗的剧情竟然发生在她身上? “不过不对啊,小虞如果真的是皇族后裔,你们不是应该跑远远的吗?为什么你还要跑到军中效力?还去招惹拥有龙纹绣囊的人?相公,你疯了吗?” 成甯:“……”丫头太聪明,麻烦。 他缓缓地说:“你别想太多。我们不会有事。你好好保护他,就是对我最大的成全。” 沉默了一下。 说出了那个惊天秘密:“他,不是我的孩子。” 叶斐然脑子里顿时闪现出一个名词:赵氏孤儿! 她傻了,九天神雷劈中脑袋那种傻眼。 成甯说:“你现在明白了吗?” 叶斐然耸动道:“我明白了。” 因为不是自己的,要格外重视,格外不能掉以轻心。 那一刻叶斐然有股强烈冲动,想要把自己穿越的秘密说出来,忍了又忍,终于忍住,把嘴唇咬出了血。 成甯看着她,微微一笑,他笑起来眼睛是弯的,人如刀,眼神却和煦,就连疤痕都温柔起来。 “你明白就好。” 叶斐然轻轻地走上前,抱了抱成甯。 心情很复杂,不知道如何表达,这一刻她恨自己嘴笨。 成甯任由她抱着,过一会儿才分开,说:“走吧。” 二人低声说话,已经离开了菜园,走到来时小路上。头顶长青的菩提树和大榕树遮天蔽日,,前无游人,后无庙僧,安静无比。 “成……请留步。” 眼前大树后转出一名男子,拦住去路。 成甯脸色微微一动,眼底闪出一丝冷凝,“你还没走?” 他不动声色上前半步,似有若无地把叶斐然护在身后。 这名男子脸型尖细纤巧,修长的眉,鼻如悬胆,两片纸唇纤薄,眼角底下一颗蓝痣,明明是男子,却长得比寻常女子更美。 她感到很奇怪:这荒山野岭中,怎么来这种狐仙似的人物?他脸色那么白,是不是在生病? 又想,这儿山风猛烈,可别把这人吹坏了。 那人说:“刚才你离开的时候,忘记了一样东西,我特意来送还给你。” 他伸手到成甯面前,展开拳心,一枚玉凤露出来。 那玉凤通体晶莹剔透,润如得好像能够滴出水,雕琢得栩栩如生,端的世所罕见。 叶斐然暗暗吃惊,不禁看了成甯一眼,想要看他什么反应。成甯面色如常,甚至连伸手去接的举动都没有,轻声说:“这不是我的东西。” 雷玮琥珀色的眼眸,倏尔黯了一黯,说:“你确定?看清楚点,会好些。” 一边说,一边握着那枚玉凤,走上前来。也不知是不是气着了,他忽然急促喘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 成甯说:“我看得很清楚,确实不是我的。该是我的东西我心里都有数。” 雷玮死死盯着成甯,喘得更严重了,脸皮紫涨。 成甯说:“看来阁下身体不是很好,请您多注意身子。在下先告辞了。” 双手抱拳拱了拱手,带着叶斐然走了。 雷玮从怀中拿出鼻烟壶,嗅了又嗅,总算把喘给平息了。看着那已经成为两个小点的背影,脸色黑沉黑沉的。 他的护卫从一旁出来,害怕得满脸发白:“殿下!那小子竟如此不识抬举!臣这就去一刀把他剁了!” 这个雷玮,年方十七,是当朝太子。 雷玮摆了摆手,说:“不必。” 护卫很气愤:“殿夏纡尊降贵,微服私访,想要把他纳入麾下,他一口拒绝。留着,只会成为后患!” “无妨,我本就做好他不答应的心理准备。”雷玮把那玉凤翻来覆去的把玩着,“好玉藏在大河底下,需千辛万苦才能采到手……人才,本就难得。” 护卫垂眸,不说话了,脸上生气的表情却缓和了不少。 雷玮说:“走吧。今天大年初一,咱们在这海边玩玩,明儿叨扰泓墨去。”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的走了。 …… 叶斐然和成甯在庙会中缓缓前行,原意要寻找苏氏和俩娃的,叶斐然路过一个游戏摊子前,停下不走了。 那是一个射箭摊子,五文钱十支箭,射中不同的环数能赢得相应奖品。熟悉的玩法,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勾起叶斐然对现代的记忆,禁不住被吸引了过去。 摊主大声招徕:“来来来,五文钱十箭,看看谁是神箭手喂!” “五箭全中十环,可以得到这对机关小人!” 那机关小人做成一个农夫模样,身后一条木牛,使用发条制作而成,上了发条之后,小人就拉着木牛一圈圈转起来,十分精巧。 不少香客被这个机关小人吸引,把这个摊子围成馒头上的红点儿,啧啧称奇。 第385章 街头骗局 第385章街头骗局 除了这个机关小人之外,别的奖品倒是寻常,没有一样能入叶斐然眼的。 叶斐然决定试试,对摊主说:“是不是只要全部命中红心,就可以拿走这个小人?” 摊主说:“没错!小娘子,你要不要来一次?只能五支全中噢,买十支中五支可不算!” 得,这摊主还蛮精明。 叶斐然说:“你这个小人做得蛮精致,我要是赢了,下一位再全中五支的人不就没有奖品了?” 摊主笑着说:“这东西是好玩儿,可是不能吃不能穿,只能哄小孩子玩儿。我家爷爷一个月能做三个呢,我这边有的是,小娘子你怎么操心起这个来了?到底玩不玩的?不玩就别阻碍我发新年财诶!” 说着,就把弓箭给了旁边一个小伙子。那小伙子旁边还有个小媳妇儿,抱着个一岁多的奶娃娃,小媳妇儿和奶娃娃全都眼巴巴的看着那小木人。 叶斐然也想看看这弓箭的准确率如何,赢的把握有多大,就退到一边去,看那小伙子射箭。 那小伙子拉弓的时候,力气不小,但他没能全部命中十环,分别命中了七、七、八、九、九环,一共四十环。 当然没能得到那个小人,得了一个棉布小沙包做奖品,那小奶娃哭闹几句,被爹妈哄着走了。 接下来好几个人,也都是四十多环,反正命中靶子不难,但都离大奖品差一点点。越来越多人想要试试自己实力,摊主收钱的小笸箩渐渐满起来,叶斐然也给了五文钱,说:“我来试试。” 摊主笑着,把五支箭交给她:“祝你好运。” 弓一上手,叶斐然就感觉不对劲来了。那箭轻飘飘的,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做的,箭头一边轻一边重。她皱了皱眉头,难怪没有人能拿大奖。 她刚准备拉弓,成甯拿过了她的弓箭:“让我来吧。” 他一说话,顿时引来不少人啧啧惊叹,看着成甯的目光更是什么都有。有人害怕得后退的,有人惋惜的。 叶斐然听见有人说:“真可惜,多好一小伙子啊,脸蛋被毁了。” 旁边香客乙说:“倒是配了个好看媳妇儿。” 一汉子说:“身板儿壮,又疼媳妇,脸丑点又咋了?娘子你不也没嫌弃我嘛。” 汉子旁妇人说:“哼,谁说我不嫌弃的,我嫌弃得要死了。可能咋地,儿子都三岁了。幸亏儿子随我!” 汉子说:“对对对,幸亏随你……” 叶斐然瀑布汗,这世上吃瓜群众忒多……古今无二。 眼下,这些吃瓜群众,和她一起,看着成甯弯弓搭箭—— 成甯说:“嗯,这箭有点儿轻。” 摊主笑嘻嘻地说:“小哥,你以为这行军打仗呢?用那镔铁箭头?能有两三分铁星儿就不错了!快动手吧!” 成甯不再说话,目凝于靶心,拉开那软弓,渐渐拉得弓如满月。 人群里有先前曾经玩过这游戏的,知道那把弓看着轻飘飘,实际上要拉至半满已需要很大力气,何况成甯几乎把弓给拉满了,都瞪大眼睛。 成甯手一松,箭“嗖”的一下,化作一道残影在吃瓜群众们的惊呼声中飞过,正中靶心。 摊主笑容僵住了。 “嗖——啪” “嗖——啪” …… 接连四箭,接二连三,全部命中红心。 当最后一箭中了靶心时,欢呼声和掌声,如潮水般响起。摊主脸都绿了,跑到靶纸前面,左看右看。连连喊叫:“不可能啊!” 回过身,叉腰指着成甯鼻尖说:“丑八怪,你作弊!” “作弊?”叶斐然感到好笑,她也看出来,那箭箭头分量不对,轻重不均匀。 “有没有搞错,你这耍赖皮嘛!” “就是!我们都看着的,五支箭全都命中红心,怎么就作弊了?” 她还没说话,旁边的群众已纷纷仗义出言。那摊主面如土色,翻来覆去地说:“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不可能?”成甯拿过一支箭,再次搭在弦上,看准了,又一箭飞过去。 “嗖——”长箭这次带上破空之声,在摊主面前飞过,又命中了摊主身边另一块靶子。“啪”那靶子从中间裂开两半,长箭的箭头也受不住力道,碎裂了。 从箭头中滴落两三滴滑溜溜银光闪闪的东西,落在石板地上,反射着太阳光,格外显眼。 成甯说:“你以为在箭头里灌了水银,就没有人能够驾驭得住吗?” “哗”,大伙儿惊诧万分,惊诧之后,七嘴八舌地指责起那摊主来。 摊主面如土色,他学了赌场那一套,在箭头里挖空掺了水银进去。水银贵,他也不舍得多掺,就是十只箭里挑出两三支做了手脚,没想到成甯一手就把有问题的箭挑了出来,还当场拆穿了他的把戏。 大家瞧着热闹,那摊主两腿止不住的抖,忽然跳到前面去,挥舞着双手,开始赶人:“都别看了!别看了!老子要倒闭了,看什么看,收摊了!” 在他的驱赶下,众人一边发出嘘声,一边徐徐散开。 叶斐然看着成甯,都要变星星眼了:“相公,你怎么知道的?” 成甯说:“上手就知道了。” 一脸云淡风轻。 叶斐然眯了眯眼睛,嗯,这人又开始装了。算了,本姑娘心情好,让你装。她背着手,笑吟吟地说:“我就知道你面冷心善。” 成甯:“……” 那摊主赶散了吃瓜群众,站在原地,发呆。 叶斐然来到摊主面前,张开手:“我们赢了,小木人给我。” 摊主抬起头,哭丧着脸说:“小娘子,你饶了我吧!我这小本生意,招谁惹谁了,你何必这样为难我……” 叶斐然觉得奇怪了:“可是我们确实赢了啊,愿赌服输,有什么不对吗?” “再说了,你不是还有很多这小木人嘛?反正又不怎么值钱,你给了我,把那些作弊的箭头废了,重新把射箭摊子张罗起来也就是了!” 她还没鄙视他呢! 摊主沮丧道:“那都是我吹牛逼的,我只有这么一套小木人,要给了你,我拿什么做奖品吸引客人来玩?” 第386章 你弱你有理 第386章你弱你有理? 叶斐然愕然:“你只有一套?你不是说你爷爷一个月能做三套吗?” 她原本还打算研究透彻了那小木人,再去寻访那位老前辈的。 摊主暴躁道:“我不是说了嘛!我吹牛的!我爷爷早就死了!他老人家拢共留下三套小木人,一套被我弄毁了,一套前年被赢走了。这是最后一套了!” 叶斐然听见他这么说,虽然可怜,但不能不较真:“你弱,你有理。可是有一说一,咱们不是约好了吗?赢了能够拿走小木人。你不能耍赖皮啊。” 这套小木人的机关,是失传已久的木牛流马! 那可是传说中帮助诸葛亮威震南疆的神兵利器啊! 叶斐然很认真,很讲原则! 摊主装可怜道:“小娘子,你人美心善,行行好吧……” 成甯板着脸说:“你在我面前夸我娘子美,安什么居心?” 摊主:“……” 得,这俩都什么人啊。 作弊耍不过,装可怜行不通,摊主恶向胆边生,他本就是个小混混,歹念一起,难以抑制,假惺惺地说:“好吧,既然你们这么坚持,愿赌服输,小木人是你们的了。你们等等,我包一下。” 叶斐然说:“行。” 摊主回过身,假装去取包装用的牛皮纸。 他拿了牛皮纸,在纸底下藏了一根箭头,走到叶斐然面前:“好了,给你。” 突然之间他把箭头朝叶斐然刺去! 叶斐然猝不及防,身边成甯衣袖一卷,一股劲风平地而起,摊主身不由己成为旋风落叶,大臀朝后离地飞出一丈多远,不偏不倚坐在隔壁馄饨摊子的汤桶上,顿时杀猪一样叫起来。 叶斐然下意识捂着小腹,惊魂未定,可抬眼看到那摊主坐在馄饨锅里,他人长得肥胖,屁股卡在白铁汤桶口,里面半锅汤正好给他来个热水浴,又不禁好笑。 “哎哟!我知错啦!好烫,帮我拔出来!” 馄饨摊主阿婆拿起大铁勺,当当当敲他脑袋:“卜一童你个混小子,想死!” “哎哟,六婆,别打了,疼!”摊主捂着脑袋叫,“烫!” 六婆拿他脑子当木鱼来敲,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摊主叫不动六婆,又向成甯哀求:“行行好,让她别打了!我要不行了,哎哟,哎哟!” 叶斐然说:“别打了,阿婆,仔细污了你的汤勺。” 六婆才停下了。 摊主哭道:“我的屁股!哎哟,好烫!” 成甯面无表情地来到他面前:“吸气。” 摊主傻了,用力,肚子下去了一点点。成甯不满意,一巴掌拍在他圆鼓鼓的肚子上。 “收臀!” 摊主苦着脸,拼命用力,脸都憋紫了。 忽然之间,汤桶里传来“砰”的闷响,放了个响屁,屁打热汤,激起水花,烫得摊主嗷一嗓子,一个拔萝卜把自己从汤桶中拔出来了。 屁股上湿淋淋的,还冒着热气。 阿婆挥着汤勺喊叫:“卜一童你个臭小子,敢动这姑娘,我打死你!” 又扑上来敲木鱼。 摊主捂着脑袋:“你干嘛打我啊!” 阿婆说:“这姑娘教了我做桃花面,是我恩人!” 叶斐然怔住,原来是去年那个阿婆? 阿婆挥着汤勺,撵着摊主,脚底生烟地跑了。留下乱七八糟的射箭摊子和白铁皮馄饨汤桶,那汤桶歪在地上,沾上了摊主臀部精华的汤水流了一地,味道还挺香。 叶斐然拿出一吊钱过去跟那摊子上另个妇人道歉:“对不起,我们搞砸了你家摊子,搞得你们没办法做生意了。这点钱不知道够不够赔你?” 妇人是阿婆儿媳妇,这一年里,她们婆媳一起做桃花面,已经挣下一条大青牛,忙说:“不用了!姑娘,我们家现在光景好得很!等会儿我让相公送新的高汤和汤桶过来就行了!” 叶斐然说:“你这汤桶咋办啊?” 妇人撇撇嘴:“还能咋办,凉拌呗。煮过卜一童屁股的汤桶,谁爱要啊!” 叶斐然:“噗——” 成甯一手托着小木人,活像托塔李天王刀疤版,站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仔细留意,他的嘴角正在不自然地抽搐,脸也微微发红。 最后在叶斐然坚持下,妇人还是收下了那一吊钱,叶斐然走到成甯身边,说:“相公,我们走吧。” 成甯垂眸:“嗯。” 走出了一段,叶斐然越想越好笑,“噗——哈哈哈哈!” 成甯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笑什么?” 叶斐然擦着眼泪说:“我笑刚才那小子,人看着也就那样,没想到屁股那么大,哈哈哈!” 成甯不禁莞尔:“我也没想到。” 那摊主在这边不知道用水银箭头骗了多少人,所以,两个人半点不同情他。 叶斐然笑够了之后,又比比划划的把去年桃花面的事情说了,不等话音落,闻到有卖发糕的香气:“啊!那边有发糕,我要吃!” 屁颠屁颠的去了买发糕。 看着那活泼的背影,成甯眼神不知不觉变得柔软。 “呵……真有那么好笑吗?” 买好了糕点,叶斐然和成甯穿过庙会,回到马车旁。 他们在车上坐下来,叶斐然拿出买的糕点,递给成甯:“相公,你饿不饿?” 她态度转变很明显…… 明显到,成甯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接过糕点:“有一点。” 这糕点做得确实好,叶斐然也是真饿了,吃得很快,三两下吃完了。正舔手指呢,成甯又递给她一块,那是他从自己的糕上掰下来的。 叶斐然一愣:“你吃那么少啊?” 那可不是成甯的饭量。 成甯说:“我刚才在寺庙里见客人,吃了一点东西,吃这些就够了。” 叶斐然正好没吃饱,也没多想,接过来就吃光光。 吃饱之后,神清气爽,苏氏和叶天宇小虞也回来了,三个人都满载而归。 苏氏一看到叶斐然就说:“二丫,你猜猜我在庙会上看见谁了?” 叶斐然说:“谁?” 苏氏说:“看到亲家母,她和亲家公在一起,在吵架呢!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我以为她那样高门大户出来的大家闺秀,不会吵架呢,没想到也跟咱们老百姓差不多嘛。” 叶斐然也有点儿意外,她知道林海壮跟孔氏肯定会吵架,但万万没想到大街上就吵起来了。那可真有意思了。 第387章 又一场大戏 第387章又一场大戏 她含糊道:“我们是人,他们也是人,都两只眼睛一张嘴,会吵架有什么奇怪的。你见到姐姐了吗?” 她有点担心叶怡然被秋后算账。 苏氏说:“那倒是没有。” 叶斐然放了心:“明天回娘家,姐姐回吗?” 苏氏说:“不能回呢,县城离村子太远了,大丫前不久又才回过。昨儿除夕时她打发了人送信来说不能回了。明天我们一起去看你外公吧。哎,你说这些事情怎么一年比一年多了呢!” 叶斐然噗嗤乐了:“娘,你嫌事儿多麻烦呀?以前在叶家倒是不用烦,就是没法逛庙会。过几年等你当了老太太,更麻烦,到时候你可怎么办呢?” 苏氏说:“我呸,你就会拿娘亲来取笑!” 以前在叶家做牛做马的时候,苏氏根本不敢想还有为这些事情烦恼的一天。 也算是甜蜜的烦恼了! 回到蕉园,各自歇午觉。 不知为什么,叶斐然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总睡不着。 成甯说,小虞不是他的孩子……那么小虞的来历到底是什么?还有那个送玉凤的神秘男人……她越想,越感到疑惑。 成甯告诉她这个秘密的时候,她很开心,觉得又多了解他一点。开心过后,又有更大的疑团。 既然想不通,她索性先不去想。为今之计,只有把自己变强变强再变强,加上空间金手指,总能保一家人平安。 冬天日头短,不敢多睡。未时刚过,叶斐然就起身了。 火山村年初一不兴干活,大家到处给神仙土地拜了年,就在家里闲着,打骨牌、嗑瓜子、晒太阳。一派懒洋洋的气氛。 耳濡目染,叶斐然也习惯这节奏了,来到书房里展开画板,准备画一画草图,打发时间。 她想要在蕉园一角加一座了望台。 之前田武军的围殴太可怕了,好歹那会儿在沙坛村人手充足。而在火山村这边的家,不是女人就是半大小孩,连个能打的男人都没有。如果屋子里有个制高点会好很多——叶斐然打算在了望台上安装几个自动发射的连环弩…… 正画得如痴如醉,远处传来喧哗声音,朝着叶里正家里去的。 叶斐然很奇怪,成甯这时候也打开睡房的门,走了出来,他也是被那响动吵醒的。 叶斐然问:“发生什么事了?” 成甯说:“我不知道,好像里正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叶斐然和里正通家交好,顿时坐不住了:“那我们过去看看?” 成甯说:“好。” 以前成甯可没有这么热心,现在也是改变很大了。 叶斐然答应了,叫来小虞,叮嘱他看好家门,和成甯一起出了门。 来到里正家门口,却看见叶老三和叶天海扭着秦旭,张氏周氏俱在,地上还躺着一个水淋淋的人,那人脸色青白,身形纤细,却是叶紫然。 这唱的什么大戏? 秦旭身后,还跟着男男女女好多人,这些人个个衣着光鲜,腰间佩带着统一的腰牌,上面写着“秦”字。 其中一座软轿里,坐着一名酱色绸缎对襟袄裙的妇人。若是平时,那妇人应该很好看,但现在她正在生气,面容扭曲,三角眼里闪着仇恨的光芒,瞧着就有点儿让人感到恐怖。 叶里正正在歇午,被吵醒了,一边扣着扣子,一边开门出来:“怎么回事?” 叶斐然看到叶天海朝叶文梁夫妇使了个眼色,他们就“扑通”“扑通”跪在叶里正面前:“里正,你要为我家紫然主持公道啊!” 叶里正一怔,“你们慢慢说!” 张氏哭天骂地的,指着秦旭说:“这个男人,对我闺女始乱终弃。我闺女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他就要抛弃我闺女!” “里正,你要为我们做主啊,我要告官!呜呜,里正,我要告官啊!” 什么?那个私孩子是叶紫然的? 村民们都炸了! 前几天那事儿太惊悚,太骇然听闻,大家印象深刻着呢!现在谜底揭露了,大家看着叶紫然的眼光又是鄙视,又是可怜。更多人则看着秦旭,这人一看就是出身富家子弟,被女人掏空了身子那种,这人跟叶紫然有染? 这样的人,对叶紫然最多也就玩玩而已,怎么可能为叶紫然负责? 秦旭哭丧着脸,两腿抖得筛糠似的。秦夫人则一巴掌拍在轿子边上:“可恶,你们分明在讹诈!明明是你女儿勾搭我儿子在先。要不是她存心勾引,我儿子会瞧得上这种村姑?” 盛气凌人的态度,顿时让围观的村民们不满起来。 张氏哭着说:“我女儿可是黄花大闺女,冰清玉洁的,现在身子被毁掉了,你们秦家甩手不管了。我就知道你们姓秦的没有一个好人,我的女儿啊,苦命的女儿!” 叶里正见她颠三倒四的,没法好好说话,就问叶天海:“天海,叶紫然这是怎么了?” 叶天海说:“三丫今天早上去见秦旭,到了秦旭府上,秦旭避而不见。后来三丫用了些方法,总算见到人了,这禽兽……这禽兽……” 一直瘟鸡似的低着脑袋的秦旭忽然抬起头来,凄厉喊叫:“什么方法?这泼妇在我家门口粉墙上写血书,骂我负心汉,还想要自杀!有你这么闹的吗?以后我们秦家在西江镇上怎么见人?叶天海,你说话能不能说齐全了?拉偏架也别那么明显吧!” 叶里正生气了,说:“秦秀才,就算三丫方法不对,可也是你辜负她在先吧?她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你的吧?” 秦旭脸色一白,又不敢说话了。 村民们看到这里,哪儿不明白的,看到秦旭默认,又是一阵骚动。 叶天海继续说:“谁知道,秦旭这家伙一出来,把三丫诳到府里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害得三丫不明不白的,投了他家池子!总算我这秀才功名有点儿用,秦家把她送了回来。我看了觉得不对,这才问出了事情真相,这不是明着欺负我家嘛!” 村民纷纷点头,很是同情,有些人就朝秦旭吐口水了。秦旭逍遥快活了二十年,从没受过这种侮辱,白净脸皮都成了酱紫色,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388章 两个可爱的男孩子 第388章两个可爱的男孩子 叶天海说:“我们叶家再穷,也是清白良民。我身负秀才功名,却无法保全亲妹清白。叶里正,请帮我们盖上红印,我要亲自写下状纸,告到衙门里去!我就不信,青天白日之下,对民女始乱终弃还有理了!” 他长得相貌堂堂,说话又好听。人嘛,总是倾向自己熟悉的人的。平时叶老三一家在村子里得罪多少人,干下多少缺德事儿另说,这有外人欺负到他们头上来了,村民们还是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叶天海一边。 再说,这件事,本来就秦家不占理啊! “对!得告!” “不能这样就算了!” 就连叶里正也皱了眉头,毫不犹豫地说:“行。你马上写状纸,我来给你盖红印。奶奶的,这算什么事,我也是看着叶紫然长大的,不能看着她这样被欺负了!” 秦夫人气得拍着轿子,大喊大叫,奈何挡不住群情汹涌,压根听不见她在喊啥。 而这时,站在人群外面瞧热闹的叶斐然,却看到担架上躺着的叶紫然不对。 不是说溺水昏迷嘛? 这微弱上扬的嘴角,和眼皮子下面不断转动的眼珠子,又是怎么回事? 她在装昏迷?叶斐然心里一乐:有好戏看了! 手心忽地一暖,落入成甯的大掌中,成甯把她拉了出来,说:“看完了,回去吧。” 叶斐然意犹未尽地说:“多看一会儿嘛!” 成甯说:“狗咬狗,没什么好看的。” 叶斐然嘟哝道:“就是狗咬狗才好看……” 没什么比看见他们过得不好,更让她快乐的了。 还是成甯一句话提醒了她:“二丫,秦旭是谁带到村子里的?叶天海可结交不上他。” 叶斐然脑子“嗡”的一下,清醒了。 秦旭和林驿可是同窗好友!她还清楚记得,秦旭曾经和林驿一起来蕉园找过她! 以叶家人那种拉不出屎都嫌地板太硬的性格,等他们回过神来,搞不好又该粘上她了……当然,叶斐然真诚希望,这件事不会变成现实。 到了第二天,一起去苏老秀才家里拜年的路上,叶斐然在苏氏口中听见了事情的后续。 苏氏说:“你爷爷原本想要把事情压下来不许别人知道,谁知道年夜饭里,你姑姑跟三丫为了个鸡腿闹起来,叶文英那人,你知道的,嘴巴毒辣,把三丫给刺激到了。三丫年初一趁着一家人外出祈福,偷跑到了镇上,在秦府门前哭……后来就闹到咱们村子里来了。” 叶斐然说:“那,最后怎样呢?” 苏氏说:“到底没闹到官府里去,秦家有钱,可也没个读书人。就算那一位,也就捐了个员外郎,一家子的希望都压在秦旭身上呢。没敢闹,然后他们关起门来协商,你婶婶说,要秦旭明媒正娶三丫!” 叶斐然吃一惊,“明媒正娶。可是,娶为妻,奔为妾,这俩人连私孩子都有过了,怎么明媒正娶?” 苏氏说:“你奶奶躺在轿夫脚底下,不让秦夫人的轿子起来,不就能明媒正娶了。” 叶斐然:“……”果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一家子说说笑笑,沙坛村很快就进了。 今年苏老秀才家里的光景又好了一些,他们受到了热烈欢迎。令苏家人最感惊讶的,是叶天宇。 苏氏让叶天宇跟外公、舅舅打招呼。 苏叙吃惊地说:“这就是天宇?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呢,都长成小伙子了!” 行伍一年半带给叶天宇很大的变化,身体拉得又瘦又长,比同龄人高出一个头,叶斐然按照现代的眼光看了看,才12岁半的叶天宇快1米7了,这还没到男孩子正儿八经长高的年纪呢,等到了20岁,铁定超过1米8的。除此之外,他眉清目秀,眉宇间那股流氓气息早就没有了,黑葡萄般的眼睛带着坚定。 其实刚才他们下车的时候,叶斐然就已经发现,有好几个小姑娘看着自己这边了。 这会儿,苏家的院墙上,露出好几双亮晶晶的眼睛。 “那个小伙子是苏篾匠的外甥吗?好威武啊!” “我倒是觉得旁边那个眉眼更好看点。” “为什么男孩子都能够长那么白?比我家的猪还白。” “啊,他们看过来了!我,我的心跳好快!” 农村里的女孩子都率直野性,说话行事大大方方的,也不忌讳,说笑、打闹,坦坦荡荡,传入院子里也没有人介意。叶天宇耳根子红了,无辜受牵连的小虞耳根子也红。 特别是,居然有女孩子用猪来比喻他? 他的皮肤白没错,可那跟猪有什么关系! 哼,真是没文化! 苏玉诺来到叶天宇身边,踮起脚尖跟他比了一下,不服气地说:“爹,我也要长高。” 孩子气的话一下子把大家都逗笑了。 七娘抱着胖丫,说:“大家都别在院子里站着了,怪冷的,进屋里坐吧。” 叶斐然笑着说:“舅妈,屋子里比外面还冷。今天阳光好,我们不如把点心茶水拿出来,就在院子里嗑瓜子聊天,不是更舒服?” 七娘觉得有道理,就说:“还是二丫有想法,就依你。” 叶天宇和小虞才被围观过,心有余悸,和苏玉诺三人组躲屋里不出来。 家人也不管他们,自己张罗了东西,团团围坐,拉家常。苏叙的竹丝制品,如今除了杯套之外,还做成碗套、壶套、垫子、笸箩、竹丝扇面等等,底下收了两个学徒,产品丰富,质量精致,很受镇上有钱人的欢迎。 生意做大了,苏叙就想要在镇上租个门面,来跟叶斐然讨主意:“二丫,我在菜市口弄个店面,一年租金也才六两银子,齐齐整整的。人也多,也热闹,你觉得如何?” 叶斐然却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她说:“菜市口没错是人流量大。但在附近出没的都是些什么人?” 扳着手指头:“菜农、苦力、三教九流、贩夫走卒……” 七娘道:“可是这些人都会买咱们的竹子制品啊。” 看着叶斐然嘴角边浮现玩味笑容,苏叙夫妻觉察不对,停下来了。 都把疑惑目光投向叶斐然。 第389章 二丫,你自己的孩子呢 第389章二丫,你自己的孩子呢? 叶斐然道:“没错,他们都会买竹子,但是他们买的是什么?竹箩、簸箕、扫帚,都是不值几个钱的粗货。我问你,一个簸箕多少钱?一个竹丝杯套呢?” 苏叙不假思索地说:“一个簸箕十文大钱,一个竹丝杯套,要按用了多少竹子的长度算钱。一寸竹丝一文钱,一个三分口的杯子用料大约200寸竹丝,也就是200文钱。 叶斐然一拍大腿:“所以,哪个更值钱?” 苏叙说:“当然是竹丝杯套。而且一般这些都是配成套的,一套茶具是一个茶壶搭配五个茶杯。茶壶套还要更贵,总的算下来,得一两七八分银子一套竹丝编。今年也才卖了半年的竹丝编,就挣了五两银子了。” 七娘道:“说是五两银子,也就三套竹丝编,还有一些零星的垫子什么的,入了秋之后,扇子也没有再发市了。不像竹箩簸箕那些,便宜量大,长做长有。” 很显然,七娘犯了大多数小创业者都会犯的错误,想要把中高端市场一网打尽。 叶斐然看了坐在屋檐下默默品茶的成甯一眼,说:“舅妈,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既然竹丝编能够卖大价钱,我们就专心去挣那份银子好了。你想想,假如你是个员外夫人,听人说有个篾匠能做很好看的竹丝编,在镇上有门面。你想要去看看再决定是不是该给家里添一套,可你去到却发现,那店开在菜市口,店里全都是一身泥巴味的粗人,挂出来的货品也都是粗使的箩筐簸箕扫帚,你还会相信这个篾匠吗?” 她娓娓道来,深入浅出,七娘立刻把自己代入进去,毫不犹豫道:“不信!” 话一出口,自己也愣了神,笑了笑,说:“我懂了,二丫好聪明,这样都能被二丫想到。相公,我们就听二丫的!” 苏叙也豁然开朗,放弃了在菜市口找门脸房的想法,“那我就不在那边开了。我想想,嗯,月牙巷口有个生药铺刚倒闭了,房东是如意楼陈家的,那房东人也好,正想要把房子出租。等我过了初七就到镇上找中人说说。” 苏氏听见,就说:“如意楼的陈家?那不是陈大小姐嘛!她是二丫的好朋友,哥,你何必舍近就远找中人。让二丫去说就行了。” 成甯这时候,忽然看了叶斐然一眼。 叶斐然略一沉吟,觉得这样贸然答应不妥。 人总不会珍惜太过轻易得到的东西,哪怕至亲之间也是如此。她和陈思静之间的交往一直是平等友好的,如果求了人,纵然陈思静一次两次会答应,三次四次呢?求人多了,膝盖自然软了,人也站不直了。 她迎着苏氏期待的目光,硬起心肠,说:“娘,既是十拿九稳的事,舅舅又有了合适的中人,这事儿又不是十分难办的。就让舅舅找中人吧。这点银子不能省的,给了那中人生意做,日后有什么好处,人也想着舅舅。舅舅这是卖人情给别人呢。” 她话说得漂亮,苏叙一听有道理,就附和着说:“没错。妹妹,二丫面子大,不能乱用了。用多了不值钱了。” 苏氏这才无话可说。 这时候,成甯缓缓站起身来,说:“你们仨,爱玩蹴鞠吗?来,我教你们颠球!” 话音才落,房间里仨小子欢呼着跑出来。 苏家现有藤球,被苏玉诺玩得十分光滑。成甯把球凌空一抛,飞快颠起球来,嘴里数着数:“1、2、3……” 几个男孩子看得目瞪口呆,争前恐后地说:“教教我!” “教我!” 这时候饭点近了,七娘去做饭,叶斐然一向喜欢帮厨,也走到灶屋里。 “舅妈,我来帮你。” 七娘背着胖丫,正忙活呢,见她走进来就笑着说:“我自己张罗就行,你跟他们玩去吧。” 叶斐然笑着伸了伸舌头:“一群男孩子,我可没那体力折腾。等胖丫大了我再陪胖丫玩。” 七娘说:“那你就帮我看着胖丫,我背着她炒菜,怪累的。” “好。”叶斐然答应着,帮七娘把胖丫解下来。 胖丫现在正是最好玩的时候,脸蛋胀卜卜的,肌肤吹弹可破,呼吸带着甜甜的味道。叶斐然说:“胖丫还有喝奶吗?” 七娘说:“奶水不够,戒了好几天了。之前哭闹了一阵子,现在好了。” 叶斐然忽然想起求子心切的叶怡然,成婚之后,怀孕、生子、育儿,这些问题立刻迫在眉睫了。 七娘喂养胖丫算是用心的了,不过还是难免很多令人无语的做法。比如说,坐月子的时候捂得浑身臭烘烘的,又比如说,早早地喂米汤,把母乳当零食…… 这个时代似乎没有科学育儿的方法,叶斐然想起从前有穿越小说里提到女主事先培养月嫂来用的,看来,她也得学一学书中女主的做法。就算她自己用不上,给叶怡然用也好的。 她可不愿意看见叶怡然因为生育而被毁了身子! 想事情想得正入神,舅妈来自灵魂的拷问又来了:“二丫,你成亲日子也不短了,什么时候轮到你有好事啊?” 叶斐然一僵,老脸涨红:“没、没那么快呢。” 舅妈说:“怎么不快?前两年还说是你年纪太小了。现在已经十五啦,你娘嫁给你爹的时候,也是这年纪了。第二年就生了大丫呢。” 叶斐然满头黑线,她真的接受不了啊,就说:“我娘是我娘,我是我。阿成这次只有一个月的假,我家就我和小虞,我生孩子,谁照顾我啊?” 七娘脸上忽然闪过一阵古怪,她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二丫。你,你不生孩子,该不会是阿成……或者那拖油瓶……不让你生吧?” 叶斐然傻眼:“啊?” 七娘忽然叹了口气,说:“舅妈懂,后娘难当。但是你对小虞也够可以的了,你也应该有个亲生的孩子给你撑腰。特别是,他们都说,阿成现在不得了了,是军中的大官,诸葛孔明一样的人物。你们聚少离多的,如果没有个孩子牵挂着,舅妈担心他会在外面找女人。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啊。” 第390章 阿成不是那种人 第390章阿成不是那种人 叶斐然觉得舅妈想多了,她说:“阿成不是那种人,你放心吧。” 七娘说:“那很难说,人是会变的。” 叶斐然不欲就这个话题多说,专心逗胖丫去了。谁知道,胖丫转头就赏了她一泡滚烫童女尿。 吃过了午饭,苏氏带着儿子女儿女婿外孙告别了娘家,赶着小马车回家去。 苏玉诺很眼热他们的小马车,成甯就说:“我们家的马厩里,还有一匹马,过两天事情少了,你可以到我们家去骑马。” 苏玉诺高兴极了,一叠连声地答应。 叶斐然想起那匹神骏阿紫,说:“阿紫允许他们骑吗?” 听说,有些良驹只允许主人骑它。 成甯说:“有我在,不妨事。” 于是就这么说定了,一家人才往回赶。 自从铲除了田武军那伙人之后,沙坛村里的气氛眼瞅着活跃了很多,过去被田武军以及里正吃卡拿要的情况没有了,各个院子里挂出来晒的腊肉、腊鱼、菜干多了,就连村民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苏氏笑着夸叶斐然:“二丫,你真做了件大好事!” 叶天宇问:“娘,你说什么呢?” 苏氏就把叶斐然硬刚村霸田武军一事,长长短短的说了。叶天宇吐着舌头道:“姐,你好厉害。” 想起从前种种不懂事的作为,叶天宇开始庆幸自己是叶斐然弟弟,估摸着她就没有对自己下死手。那些混账事儿,打死他也不敢再干了。 叶斐然说:“还好还好。保护好身边的人,是应该的。” 成甯赶着车,听见这句话,思绪扯到很久以前。 …… “你功夫进展很快,师父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从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了。” “师父,可是我觉得我一点儿都不厉害啊!” “为什么这样说?” “我每次和雷昭那小子比武,每次我都用尽全力,还是没办法胜过他。” “呵呵,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你还没有找到你心中想要保护的那个人。” 执剑少年嘴巴张开,能塞一个鸡蛋。山风萧瑟,吹动二人衣袂,万籁俱寂。中年人爱怜地拍拍少年肩膀,说,“什么时候你明白了这道理,什么时候你才能够把师父教你的功夫威力真正发挥出来。” 又过了数年,那个宫变之夜。 他护着她,手持长剑,在十万禁军中冲杀出一条血路。一把剑被砍卷了刃,扔掉再换一把。 再换一把、再换一把…… 他身上黏腻腻的,分不清谁的血…… 被血糊了眼,一道寒光冲他眼睛而来,他向后倒仰,躲开那刺过来的长矛。反手长剑飞出,钉入那名百长心口,百长倒了下去,宁儿惊叫:“哥!你的脸!” 痛吗? 不觉得痛……完全不觉得痛! 他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宁儿、保护孩子…… 终于,他们汇合了来接应的人,看着宁儿被裹上大毛毯护送到车上,他脱了力,昏迷过去。 再后来,是无止尽的逃亡。 …… 师父说:“你要有想要保护的人,才能把功夫威力充分发挥出来。” 成甯无意识地看了右手一眼,那是他惯来握剑的手。 那一夜的武力巅峰,他再也没有回去过。 成甯异乎寻常的沉默,叶斐然注意到了。她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 时间一晃到了年初五,是陈思静生日。 一大早叶斐然带着准备好的礼物,赶着小马车到镇上。 从侧门进了陈家,来到陈思静的静园,送了礼物,陈思静对她说:“二丫,你来得正好。今年我奶说要给我庆祝生日,酒席已经在那边芙蓉厅里摆下了。我特意等你来,我们一起去。” 叶斐然爽快道:“好啊。” 陈思静见她落落大方的,感到很惊讶,叹服:“二丫,我有时候真的怀疑,是不是泰山在你面前崩了,你都冷静无比地该干嘛干嘛。” 叶斐然摸了摸脖子,说:“呵呵,那倒不至于啦。” “但你真的是见谁都很冷静,完全不像那些乡下丫头,看见个略微平头正脸的,就话都不会说了。”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向摆宴席的芙蓉厅走去。 来到走廊上,如意楼管事在小厮的引领下急匆匆走来,看见陈思静和叶斐然,躬身站在走廊一边,候着她们。 陈思静说:“有什么事吗?” 管事的说:“来了个大生意,不知道要不要接,请店东定夺。” 陈思静奇道:“来了大生意为什么不接?” 管事的说:“那是秦府小公子的婚宴,办得很急,下个月十八就要办。小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特来请示店东。” 陈思静吃一惊:“下个月十八?秦府??” 管事的说:“是的。” 陈思静说:“他们为什么这样急,我之前没有听说过秦旭有相看心仪女子啊?” 管事的说:“他们没有说原因,不过开出一千两银子五桌来。我觉得这笔买卖还算划得来。我去找莲香居的秦管事打听过,好像说是有内情,不愿意在本家的莲香居里办酒席,才找到了我们。我就担心,接了这单子,会不会得罪了莲香居那一房?” 陈思静冷笑:“得罪?我们平时得罪得莲香居还少吗?既然是一千两银子的买卖,自然要接!接了后可以吃一年呢!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别让秦府抓到错处就行了。” 管事的其实自己心里也拿了五六分主意了,不过事关秦家,不敢定夺罢了。听见陈思静答允,欢喜道:“哎!” 等管事的离开后,陈思静对叶斐然说:“真是奇怪了,秦旭那家伙,平生最喜流连花丛,眼高于顶。说要等高中后,娶个才貌双全的世家女子。为什么今天突然办酒席?” 叶斐然当然很清楚里面的内幕,但她不喜嚼舌头,含糊地说:“你都不了解的话,我就更加不清楚了。有生意做,就好好做呗。” 陈思静忽然瞧了她一眼,叶斐然正感到奇怪时,她又笑了:“你这家伙,钻钱眼里去了。女孩儿家家一身铜臭味,不过正好和我臭味相投。你什么时候开始开你的冰饮铺啊?镇上饮食行业工会的人,脖子都伸老长了,个个等着给你送开业贺礼呢!” 叶斐然说:“这是什么缘故?我跟他们,可是面都没见着。” 第391章 是不是寿宴 第391章是不是寿宴 陈思静笑道:“见不见着面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你现在名气很大就行了。你的泡菜配方,我免费送他们了,各家开发出各家做法,我们现在只需要卖苹果,就够吃得满嘴油了。偏偏他们还都承你的情,说亏了这位成娘子,想要结识你呢。” 其实这是叶斐然故意为之的,前期把期待值拉高点,日后适当时候亮相,方便进入这个行业。 如今看来,时机差不多成熟了。 她说:“那就今年吧,等我相公回军营后,儿子上了学,我就可以腾出功夫来捣鼓这件事了。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好点。” 陈思静笑呵呵道:“你说得对。” 两个好闺蜜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地,就到了芙蓉厅。 芙蓉厅陈设张扬华丽,叶斐然才一进门,就险些被当面那贴满金箔的屏风给闪瞎了眼。她下意识挡了挡眼睛,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土包子,没见过世面!” 叶斐然向身后看过去,去年结下过梁子的那位陈思梅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这陈思梅,是陈思静堂姐,属于陈家大房。不挣钱,却受宠,被奶奶冼氏巴心巴肝的宠着。 叶斐然还以为去年陈思梅吃过亏,今年不敢来讨没趣了,没想到她还来了。也有些无语,就说:“嗯,我视力确实没你好,怕晃着了,以后得青光眼。” 陈思梅听她前半截还皮笑肉不笑的装个样子,后半截直接黑了脸,怒道:“你说什么!大过年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叶斐然也不生气,“我嘴巴里全是人牙,要不,你吐个象牙我看看?” 陈思梅心口都要气炸了,觉得这人怎么讨厌,开口一个脏字没有,可听着就是扎心! 张大了鼻孔呼呼喘气,抹了粉的脸都挡不住那绿! 叶斐然乐呵呵地走开,骂脏话她还得在村子里捡着别人家的学上两年,这种不带脏字的怼人,她都不需要过脑子的。 陈老太君冼氏就坐在上首,虽说是陈思静生日,可老人在前,就得先过去行礼。 叶斐然上前去,敛衽为礼:“祝老太太好,老太太身体金安,吉祥如意。” 就差加一句“恭喜发财”了。 冼氏原本垂着眼,这会儿抬起眼皮,懒洋洋看了叶斐然一眼:“唔。这是二姑娘的朋友?” 陈思静的母亲在一旁,代为回答:“是。” 冼氏说:“长得怪俊的,好个小媳妇儿,等会儿坐在老婆子这桌,陪我这老人家说说话吧?” 陈思静母亲心眼少,当下欣悦道:“成小娘子,老太太抬举你呐,快谢谢老太太。” 叶斐然却不这样认为,不过,这种场合下她也不能当众拒绝,就答应了。 从老太太跟前下来,果然有丫鬟带她到了主桌。 原来这老太太宠爱孩子们,自己领着几个孙女儿孙子坐一桌子,别的大人另一桌子。还有一些更远些的亲戚,以及有头脸的陈家下人,坐在芙蓉厅外。也有见着的,也有见不着的,有四桌那么多。 叶斐然觉得不对啊,这不像给陈思静办宴席的样子。 她找到陈思静,悄悄咬耳朵:“这真是你的寿宴吗?” 陈思静咬着下唇,踌躇着:“是吧。其实从我前年及笄开始,爹娘有意栽培我,就让我自己在院子里招呼客人捣鼓寿宴了。但今年奶奶说,不用我办,到芙蓉厅她给我办。我还高兴了好久,奶奶从没对我这样好过。我想是不是我如意楼的生意做得得法,奶奶对我改变了看法?” 叶斐然心里长叹一声。 得,又一个缺爱的孩子求关注的故事。 而大凡这种故事……在思想开放容忍度高的现代社会都尚且没几个好结果,何况在古代? 她说:“你愿意这么想,就先这么想着吧。那我就等着吃你的长寿面。” 陈思静“噗嗤”笑出声来,拍着叶斐然肩膀道:“二丫,你说什么傻话呢。我生日寿宴,肯定有长寿面吃啊!” 叶斐然笑了笑,把话题岔到最近新栽培的几样新菜以及菜谱上面去。 是啊,是不是寿宴,等会儿看上菜的时候有没有长寿面不就清楚了。 人齐了之后,丫鬟们鱼贯而入,开始上菜。 陈家既经营酒楼、船队,家里既有材料又有技术,家宴菜肴自然色香味俱全。就算是叶斐然这样在现代几乎什么都看过吃过的人,也不禁给这桌宴席点了个赞。 但是一直到最后一道甜点,红豆莲子汤上完,也没有半根面条的影子。 陈思静脸上有点儿不好看了,叫来旁边伺候的丫鬟喜鹊:“喜鹊,这菜都上完了吗?” 喜鹊道:“二小姐,上完了的。” 陈思静说:“没有面条?” 喜鹊道:“没有。” 喜鹊声音不小,冼氏正和陈思梅说体己话,听见了,就停下来问:“怎么呢?怎么呢?” 喜鹊道:“二小姐想吃面条。” 冼氏就说:“她想吃面条,下一碗就是了。别嚷嚷着。” 陈思静急了,说:“不是我想吃面条,奶奶,你不是说了,今儿个我生日,这是我的生日宴吗?怎么连个长寿面都没有?” 陈思静自己性格急躁,一急起来,说话就容易不过脑子。也没思量清楚是否妥当,就说了,边说,眼圈还红了。满眼失望,满眼委屈。 陈老太君一愣,拉下脸来,说:“老二,你过来!” 陈家二儿子,陈海浩闻声而来:“娘,有什么吩咐?” 陈老太君指着陈思静,说:“二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又不是及笄又不是出息了成了人上人,哪儿有奶奶给孙女做生日寿宴的道理?还有脸给我哭,甩脸子?” 陈海浩不明就里,但觉得陈老太君说得也没错,何况陈老太素来不喜陈思静,断然没有给她做寿的可能性。他心疼女儿,就拉扯着陈思静,说:“静儿,你给奶奶道个歉,别哭了。” 这时候,芙蓉厅里还有别家客人呢,都朝这边看过来。陈思静迫于形势,只得对陈老太君说:“奶奶,对不起。是孙女孟浪了,请您原谅我。” 说着,还在陈二的指点下,跪在地上给冼氏磕了个头。 冼氏旁边的陈思梅,嘴角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叶斐然冷眼旁观,既同情好朋友的遭遇,又对这对婆孙充满不耻。 第392章 过门都是客 第392章过门都是客 既然没有那个心,为什么偏偏要给陈思静希望? 同个屋檐下十七年,叶斐然就不信,老太太冼氏会不知道陈思静有多么渴望得到她的认可! 她热血一上头,就说:“二小姐磕头,大小姐笑得多开心。” 哼,陈思梅想看戏? 拉你下来一块儿演! 陈思梅一怔,发现好几道眼光投向自己这边来,不自在地撇撇嘴,说:“谁笑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笑啦?” 但是不光是叶斐然,刚才好几个人也都看到陈思梅在笑。不过迫于冼氏的地位,这会儿没有人敢吭气。 陈思梅扬起下巴,说:“你看,没有人说话吧?就你提出来,嘿,真是丑人多作怪,怪人多说话!” 叶斐然忽地“刷”的拉下脸,怒气冲冲地说:“好啊,这就是陈家对客人的态度吗?好一双富贵眼,我想是我老成家高攀不起了!” 当下团团一揖:“众位,小女子是镇上猎户成甯之妻,也是如意楼的合作伙伴,今儿个受陈家二小姐邀请,来吃寿宴。没想到吃错了宴席不止,还平白受到这陈大小姐一顿奚落。今天的话,我都记在心里。咱高攀不起陈家,以后陈家也千万别后悔!” 陈思梅一听,乐了:“后悔?凭什么?你算哪根葱?如果你现在服软给我认个错,我还考虑让我二妹给你留口饭吃!” 她不学无术,功夫全放在如何讨好老太太身上了,家里生意一概不懂。听见叶斐然是如意楼的合作伙伴,想当然地认为靠着如意楼赏饭吃,反而更加趾高气扬。 不光是她,在场好几个宾客,也露出差不多的神情来,还帮着陈思梅呵斥叶斐然。 叶斐然暗地里把这些人的面孔记在心上。 冼氏早就气得浑身哆嗦,一叠连声:“老二!老二!” 陈海浩说:“娘,怎么啦?” 冼氏指着叶斐然说:“把这个不识好歹的臭丫头,给我打出去!” 陈海浩面露难色,迟迟不动。 陈思梅说:“二叔不舍得打,那就我让人来打吧。来人!” 她还真的叫了人来,叶斐然看在眼里,心中惊叹的,这人一年时间又膨胀不少啊。居然僭越到这种程度了? 不过,陈思梅一个人脑子不够用,别人可都不是傻蛋。那些家丁们只管站在门口,却没有听陈思梅的话。 叶斐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思梅,说:“陈大小姐,这就是你们陈家对客人的态度?我是受邀来作客的,也是正儿八经收了帖子,结果被你乱棍打出去?” “无所谓,你爱打就打,只不过我回头就得跟县太爷夫人啊,学正夫人啊,州郡里的各位太太小姐们,好好说道说道了。陈家这种待客之道,可真别开生面,我想她们一定很喜欢听这种八卦的。” 说罢,不管陈思梅那一脸懵逼的表情,扭头就走。 陈思梅说:“怎么?她这是吹牛的吧?这年头吹牛不上税,就真给吹上天啦?” 冼氏搂着陈思梅,脸上阵阵火辣辣的,几十年来,她在这个西江镇上都横着走。如今竟愣生生被那乡下土妞拉出来一串官太太给打了脸! 她对陈海浩说:“老二,去拦下那丫头!老太婆我亲自跟她评理!” 这话一说出口,芙蓉厅里的客人,却都暗暗摇头了。 陈思梅和叶斐然之间的冲突,大家只当成小丫头之间的拌嘴,这冼氏亲自下场,还有长辈的样子吗? 陈海浩这会儿总算开口了:“娘,这不行。过门都是客。” 说话间,叶斐然已经快走到门口了。 这时,门外走进一人,却是暌别两年的陈思南。陈思南见一美貌女子迎面而至,心里砰砰一跳,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一般。 却听见陈思静在远处喊:“二丫!别走!” 二丫?这么好看的女人,竟是当年那个胖丫头叶斐然? 陈思南狠狠怔在原地,看着叶斐然来到跟前。 叶斐然认出陈思南来,对他礼貌性地笑了笑:“陈店东,你好啊。” 陈思南说:“叶斐然,发生什么事了?” 叶斐然转过身去,看着芙蓉厅里的冼氏和陈思梅,耸肩:“陈店东,你出远门这些年,静静被欺负惨了。你得好好处理好这儿的事,才好对家里人交代。” 就算是聋子,这会儿也听得出叶斐然话里有话。陈思南立刻一拱手:“谢谢提醒!不过,似乎厅中事情尚未解决,请成娘子跟我回去芙蓉厅中,做个见证。” 叶斐然一想,有道理,打脸还得当场打嘛。当然,日后说说冼氏坏话什么的,也是必须做的。 呸,就许她自己老不要脸,瞧不起穷人,难道还不许她报复一下了? 她跟着陈思南回到芙蓉厅里,这时候,陈海浩正安排送客。但大部分客人都不想走,想要把这场热闹看完。 冼氏则拿着陈思静来揉搓出气,骂人的声音,远远传来:“你娘病了,我可怜你,让你出来见见世面什么的。你竟在外人面前瞎说,联合外人一起来落我面子。吃里扒外,不学好的东西,给我到祠堂里抄一百遍《女诫》,不抄完不许出来!” 陈海浩站在旁边,满脸求情,又不敢开口。 陈思南皱眉,上前去说:“奶奶。” 沈氏看到陈思南来了,脸上神色稍为缓和了些:“思南,你来了。我差点被你妹给气死了,你赶紧来管教她!” 陈思南说:“奶奶,我都听见了。你说的外人,是不是我们家的这位大贵人,成小娘子?” 说着,侧身,让冼氏再次看到叶斐然。 冼氏现在一看到叶斐然,就两眼冒火,“她刚才不是说话很硬气的吗?怎么又回来了?这是想要回来给老太婆赔礼道歉吗?我不爱受她的礼了,让她回吧!以后都不许跟陈家做生意!” 陈思梅像只应声虫似的,附和道:“就是!镇上求着跟咱们家做生意的,从东排到西呢!” 陈思南淡淡地瞥了一眼陈思梅,说:“你们大概搞错了一件事。不是成娘子求咱们,是咱们的如意楼,这两年的生意,全赖有成娘子合作,方才可以蒸蒸日上。而静静感念成娘子恩情,才如此重视,年年郑重其事邀请她上门作客。” 第393章 小丫头大来历 第393章小丫头大来历 冼氏哪里肯信,冷笑道:“思南,你别哄奶奶。奶奶可不糊涂,这成甯不过是个猎户,她家我也派人去查了,爹早死了,分家出来是纯女户。母亲是绣娘,自己在家里种菜。靠着运气好得了朝廷的赏赐。奶奶说的话,可有半个字出错?” 陈思南说:“没错。” 冼氏说:“那就是了。总算我们陈家和气待人,但凡上门的客,不十分过分的,总一力款待周到。可这个浪蹄子欺负我年纪大了,好好的新年宴席,被她闹得乱七八糟!咱们如意楼老字号,可不能再跟这人合作下去了!” 陈思南说:“不可。” 叶斐然这时,插话说:“思南,思静,算了。似乎你们家看不起我这个土老帽。我继续当你们是好朋友,但合作的事,我想,就此结束吧。” 陈思梅说:“你个土包子,谁稀罕和你合作啊!” 说时迟那时快,陈思静冲上前,一巴掌打在陈思梅脸上。 “就你多嘴!” “啪!” 清脆刮辣的巴掌声,在芙蓉厅内响彻栋梁。 陈思梅捂着一边脸,懵了,哭着扑倒在冼氏怀里:“奶奶!她打我!她打我!” 冼氏抱着陈思梅,心疼不已:“我的心肝,打伤了哪里?一定很疼吧?” 陈思静黑着脸,咬着唇,抢上前,把陈思梅硬从冼氏怀里拽出来,左右开弓,狠狠地给她来了十几个脆的! 芙蓉厅里的客人都惊呆了! 陈思梅尚算清秀的两边脸蛋,眼瞅着高高肿了起来,变成猪头。叶斐然解气得很!她要不是客人,她也上去动手!一个仅仅见了两次面的人,能够让她讨厌成那样,也算是陈思梅天赋异禀了! 冼氏气得倒仰,连连喊叫:“反了反了,一个个都反了!” 陈思静眼含热泪,大声说:“什么反了?奶奶,你针对我就针对我,无视我就算了。何苦一再耍我?到现在,还要断掉我们如意楼的底子?” 冼氏颤巍巍道:“什么叫断掉如意楼的底子……” 陈思静一指叶斐然,说:“您知道如意楼什么最挣钱吗?就是我和二丫合作制作的辣椒酱!您知道我们的辣椒酱一年卖多少银子吗?” 冼氏嗫嚅着嘴唇,想要说话,但说不出来。就连陈海浩、陈思南作为陈思静的父兄,想要上去阻止,不知怎么的,微微一动就停下了。似乎他们也被陈思静吓到了。 陈思静说:“您不知道吧?当然了,您只管问我们二房要钱花,却觉得咱们二房只是充满铜臭味的商人,不如伯父一个举人高贵。我告诉您吧,如意楼里,去年卖掉了三万六千罐辣椒酱,合共七千二百两银子,其中毛利润百分之七十五,合五千四百两银子。如意楼全年盈利九千两银子,这辣椒酱占了一半!” 那些人听见,窃窃私语起来,倒没有人觉得陈思静说话不知轻重什么的。 回想刚才陈思静的遭遇,今天还是她寿辰,被她奶磋磨多少回了,要换了别个脾气不好的,怕是早就是掀桌子走人了。这种兜底子的自爆隐私,要不是被逼急了,谁爱这样说啊! 沈氏说:“你,你别胡说……” 陈海浩也道:“静静,住口。” 陈思静白了她爹一眼,说:“爹,我偏要说!你如果不让我说,我就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 冷笑一下,说:“你放心,我也用不着你报仇,二丫自会给我报!” 叶斐然毫不犹豫地和陈思静站在一处,说:“我是今天的见证人,我自然会把这边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只字不改地,编成歌儿,唱得街知巷闻。” “你!”冼氏要面子,气死了,“你敢!” 叶斐然挺起胸道:“我怎么不敢?我穷,我可没有胡乱瞧不起人,我对所有人都尊重。你别以为你年纪大,我会怕你,要知道,泼妇、坏人就算变老了,也是泼妇和坏人!” “哗!”大家哗然。 她听见有人低声说:“她这话也蛮有道理。” “听说如意楼辣椒酱是她有份做的,好像还下了很大力气,没有她做不成啊?” “当家的,你去拉拢下看能不能把她拉到咱们家店里做辣椒酱……” 有一些繁杂的对话,声音很小。不过叶斐然在空间里修炼过,又长年饮用灵泉水,耳目比一般人要好很多,都听到了。 她们占据了舆论上风。 陈海浩也看出来了,女儿今天已经到了容忍的极限。想到莫名其妙小产、被气病在床的妻子,又想起今天原本是女儿寿辰,被沈氏一句轻飘飘的“我忘记了”就给打发掉了,反过来还被罚跪数落。他心里也有股邪火压着的。就没说话了。 他不说话,陈思静说:“奶奶,你不要以为我们在外面挣钱很容易。张口就是几百一千的问我们要。哥哥在海上,几次遇到海盗,死里逃生,两年没回家,奔波各地做生意。我早出晚归,每天为了怎么多挣一点银子绞尽脑汁。就这样,大伯还说我们挣来的银子有铜臭味,就连这条寄生虫——” 厌恶地看了倒在地上的陈思梅一眼,“都有脸踩着我的客人?也就二丫涵养好,低调不爱显摆。陈思梅开口闭口的说她土包子,你问问她儿子什么人?相公什么人?姐夫什么人?就凭咱们家,也就比她多几个臭钱罢了!” 陈思南说:“她的相公现今在军中效力,两年之内连升七级,现是兵部左侍郎。她的儿子是县中赫赫有名的连中两元的神童,就连她的姐夫,也是林学正的长子,中了举人的。年后就要上京殿试了。” 叶斐然傻眼:兵部左侍郎?成甯? 她咋不知道呢? 不过,比起她那点儿惊讶之情,芙蓉厅里客人们可就精彩多了,就跟扔进一颗大炸雷似的。好多人看着叶斐然,震惊得脸都变形了。 沈氏瘫软在椅子上,银丝散乱:“怎、怎可能……” 叶斐然不同情她,她对陈思静说:“静静,今天你的生日。我晚上在如意楼雅间里包一桌小席面替你庆生吧。不见不散。” 她只对陈思静说话,没理睬旁人,划清界线的意思很明显了。 第394章 名声在外 第394章名声在外 陈思静说:“行,我处理好家里的事就来。” 声音冷硬得直往下掉冰渣子。 陈思南道:“你们聊,我送客。” 他收拾起残局来一点儿不含糊,可见这两年能力上又有长进。 叶斐然盈盈跟陈海浩告别,不再理会别人,转身离开。 有好事的人问陈思静:“陈二小姐,这位小娘子,当真如此大来头?” “哪儿还有假的。”陈思静说,“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搭档。” 那人说:“辣椒酱真是你们合作的?” 如意楼的辣椒酱,味道好,用料足,更骇人的是那惊人产量,源源不绝好像雇了一百个不会休息的工人日夜开工;更更骇人的是,这些辣椒酱的味道,还特么的一模一样,不会有失手。 就算最好的师傅来尝试过,在一口气做了二三十瓶之后,也因为搅拌力度不够,而产生明显味道偏差。 偏偏如意楼的就不会。 而且,早有同行打听过,如意楼并没有雇佣什么着名老师傅制作辣椒酱,更没有开什么大工场。所有辣椒酱都是从如意楼后院运出发卖。 没想到,陈思静背后的高人,竟是一个村姑! 陈思静说;“可不是。还有泡菜,也是她捣鼓出来的。二丫就是坏在人太低调了,被那些有眼无珠的,当成一般乡下穷丫头。再说了,就算真的人家是乡下穷丫头,我们不过不节的,凭什么欺负她们啊?就凭我们投了个好胎么?” “什么?泡菜也是她做的?” “她就是那个主动把泡菜方子放出来的人?” “陈二小姐,你怎么不早说!我要当面谢谢她!” 叶斐然人低调,名气早就在饮食行当里很响亮,当时就把一票本来到陈府吃宴席的各酒楼老板给震住了。震住之后,纷纷围过来,想要陈思静带他们去见叶斐然。 也有人追出门去的,可叶斐然早走远了。 事情完全脱离了冼氏掌握,她的面子连同里子,全都掉在地上砸个粉碎。 她作为主人家,还得送客。 好多客人,来的时候客客气气,走的时候看着冼氏的眼神就不对了。 “老太君,当不起您送。” “老太君,留步,别送了。我瞧你大孙女伤势挺严重的,您多陪陪她。” 冼氏很憋屈,找儿子、孙子,丫鬟说,父子俩去后院看媳妇看娘去了。她看到陈思静也要离开,就说:“思静,奶奶不舒服。来替我送客。” 陈思静说:“奶奶,这是您的宴席,我只是蹭光。往年我都没有参加过的,不知道规矩。要么您还是让知道规矩的大姐来帮您吧。” 一哧溜,跑得影子都不见了。 旁边传来客人窃窃笑声。 沈氏气得要死,又不能真的把已经变成猪头的陈思梅拉出来,那就更丢脸了。只好老着脸皮,完成送客的礼节。 …… 另一边,叶斐然托人捎了口信回火山村,告诉成甯自己晚上还要吃一顿,晚点儿回家。施施然去了如意楼,定好雅间宴席。 忙这忙那的,酉时很快到了。 陈思静准时赴约,叶斐然笑吟吟地欢迎她:“寿星来了!” 陈思静先是笑,然后眼角红了,哽咽道:“二丫,还是你对我最好。” 叶斐然说:“客套话别说了。我们是好朋友,好搭档,替你庆祝生日不是应该的嘛。” 擦了擦眼泪,陈思静说:“嗯嗯,你说得对。二丫你什么时候生日啊?我也替你庆祝!” 这话还真问住了叶斐然,苏氏记得她的生日。可是在潜意识中,叶斐然总觉得那是原身的生日,不是自己的。可她在原来的世界那个生日,实际上不是她的生日,是孤儿院收养她的日子。 非常矛盾地,叶斐然就躲过了生日这个话题了。 陈思静问起来,她含糊道:“我们穷人家,管什么生日不生日啊。那个不重要的。” 陈思静一怔,正色道:“二丫,可不能这样说。生日是你的时辰八字,俗话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那可关乎你一生命运。” 叶斐然笑道:“我不信这些怪力乱神。” 陈思静说:“就算是这样,你今年就十五了,也是及笄之年了。及笄礼就是在生日当天做的,你可不能说,这都不重要,不允许我过来观礼啊!” 叶斐然傻眼。 她!还!真!忘!了! 陈思静似笑非笑看着她,一脸“我就知道你是个糊涂蛋”的表情。 叶斐然傻了一会儿,说:“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行,我回去问问我娘怎么弄。回头跟你说一声。” 陈思静这才满意了:“那还差不多。” 说话间,叶斐然喊上菜。 她很会点菜,菜肴少而精致。陈思静看到有好几样小菜没见过,说:“奇了,我家酒楼里还有这菜?我怎么不知道?” 叶斐然拿起筷子说:“是我让厨子做的。材料现成,做法我教的。” 既然是一碗面条引起的血案,叶斐然就让厨房做了一道好锅盖面。 这道菜本是江南那边,镇江做法。 “镇江三大怪,香醋摆不坏、肴肉不当菜、面锅里头煮锅盖”,用小锅盖压着沸汤,下跳面,煮出来的锅盖面,面条根根弹牙,汤味香浓。叶斐然再让厨房用黄鳝肉撕成细丝做好浇头。就是一道长鱼锅盖面。 宁县这边本就有做跳面的习惯,叶斐然稍加指点,这道名菜就做成了。只是叶斐然也不知道大顺朝有没有镇江,自己这么一摆弄,会不会像牛轧糖那样引起蝴蝶效应。这些她也不关心,那锅盖面一端上来,酱油汤香浓扑面,勾得她肚子里馋虫直往上拱,哪儿还有什么心思管它蝴蝶效应还是马太效应! 陈思静两眼发亮:“哇,好香啊!” 尝了一口,面条弹牙,酱香浓郁,鳝鱼的肉夹在其中,又添几分鲜美。 吃了这碗面,陈思静恨不得把自己舌头给吞下去。 锅盖面偏咸鲜口,为了中和口味,叶斐然点的小菜就比较清淡。炒了个蛤蜊,醉了个虾子,点了半只白切鸡,再蒸了一条一斤重的黄脚立鱼,再要一个剁椒炒金银菜,两个女孩子吃也就够了。 陈思静吃得格外多,叶斐然停了筷子,她还在下箸如飞。 叶斐然见她那直着眼睛把食物一个劲往嘴巴里塞的劲儿,暗中叹气,心想这丫头是化悲愤为食量了。站起身道:“你先吃着,我去解个手。” 在茅房里解决完问题,扎着俩湿手走回来,店小二对她说:“成娘子,外头有人找你。” 第395章 被绑架 第395章被绑架 叶斐然说:“多早晚了,怎么还有人找我?” 店小二说:“好像是你家里的人来找。估摸是催你回家的吧?人就在后门,你过去看看?” 叶斐然听说家里来了人,就说:“那行。你们店东还在雅间里。你去跟她说一声,我很快就来。” 也正好去把账给结了。 她来到后门,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后门的灯笼高高挂着,投下昏黄的光线,小巷安静,哪儿有人? 叶斐然感觉不对,正想要回身向后走,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她整个人被包在一个大布袋里,紧接着,凌空飞起! “救命啊!有人绑架!!” 叶斐然大喊,声音却被闷在了布袋里,身下硬硬的,似乎被人扛在肩上,她用力挣扎,“救命啊!” “臭婆娘,你给我闭嘴!” 一道粗鲁男声响了起来,叶斐然脖子的位置一痛,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身上有什么重物砸下来,活活把叶斐然给砸醒了。 心口生痛,喘不上气来,那重物又软又暖,传来一声细细呻吟,声音娇柔,竟是个女人。 叶斐然心想:卧槽,被绑架了!怎么回事? 感觉到跟前脚步声急促走来走去,步伐笨,呼吸粗,像是男人,还不止一个。 “把她们带到海边去!” 一开口,果然是男人。 叶斐然上半身还被套在麻袋中,于是一动不敢动。她被人抬起来,丢到车上去。 其实叶斐然可以趁这些人不注意,躲进空间里,那就能够安然脱身。但似乎被绑架的不止她一人,她就留了下来,想要见机行事。 最好,可以把那个无辜女孩也一起救出去。 车子枯燥无味地前进了很久,渐渐地,空气中咸腥味重了起来,黏糊糊、潮乎乎的,伴随着大海的波涛声。叶斐然知道,海边到了,她忽然惊慌起来:这些人该不会直接把她给杀了,沉尸大海吧! 我靠,什么仇什么怨! 身边传来微弱的响动,似乎是那名女子在扭动。这位难友估摸着也跟叶斐然一般心思,动了一点点,停下来,屏息着。 叶斐然心感欣慰:看起来是个上道的,不至于猪队友。 她还真怕难友刺激了那些歹人,把事情往恶化方向推。 空气很凉,应该还在夜晚,大海静静地起伏着,“哗——哗——哗——”,在这中间,夹杂着“噌”的拔刀声音。接着,有人磨起刀子来,“嘶——啦——嘶——啦——” 金属摩擦的声音本就刺耳,在视线被阻的叶斐然耳中听来,越发放大了十倍。她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身边的难友忽然打了个冷战。 刚才下令把她们带到海边的男子说:“老四,别磨了,怪渗人的。老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个男子声音有点儿沙哑,叶斐然暗暗记住了那声线。 老四说:“不……不磨……没……没事……干……” 这个男子有点儿口吃。 沙哑男子说:“没事干,就干事。两个小妞在,一个雏儿一个少妇,随便你选就是了。干嘛跑去磨刀,你啊你,真是凭实力讨不到媳妇儿!” 老四说:“你……你们……都……都瞅着……老……老子……怎么……怎么干!” 周围传来吃吃笑声,叶斐然仔细辨别着声音,似乎连同沙哑男子在内,另外还有一个人。 也就是说,总共三个人。 身边的难友在听见他们对话后,又抖起来了,瑟瑟的,害怕得不行。 叶斐然轻轻挨过去,和她肌肤紧贴,把自己体温传过去。她希望难友能够感到她的安抚。 好在,难友还真感受到了,停止了发抖。 沙哑男子道:“行行行,老四害臊,咱就不看了。到外头去看看月亮,完事儿了喊一声哥们儿哈。反正老四初哥一个,也占不了多少时间!” 老四恼羞成怒,口齿不清地说:“谁……谁说的……老……老子能到……到……天亮!” 第三个人开口了:“你省省吧,真到天亮,麻烦可就大了。你赶紧完事儿过足瘾,一刀把她们杀了,回头咱好领赏!” 老四说:“嗯……好!” 沙哑男子说:“老三,走吧。对了老四,把那少妇留给我,我对给雏儿破瓜可没兴趣!老子今晚要去赌场,见了红不吉利!” 老四坏笑着说:“知……知道!” 叶斐然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越发紧张,杀是一定会被杀,还要受侮辱?他们说领赏?那就是幕后有人主使罗? 到底是谁?什么仇什么怨? 特么的,太坑了啊! 沙哑男子和老三说着走远了,脚步声有回音,让叶斐然难以判断自己身处海边什么地方。幸好,这群呆瓜小看她了,他们竟然给了她各个击破的机会……她心里闪过无数个脱身的念头,只等着那老四过来,自己好好废掉她。 身边的难友又瑟瑟起来,这次比之前更厉害。 老四沉重的脚步声步步逼近,叶斐然身子微微弓起,蓄势待发。不料,老四忽然扑向旁边的难友身上,撕扯起她的衣服来:“卧槽,雏儿啊!” 叶斐然才想起自己在外人眼中身份是已婚少妇了! 这么说来,是不是熟人? 容不得她多想,难友挣扎了几下,被老四“啪啪”两巴掌,打得不能动了。叶斐然忍无可忍,扭腰一个大摆锤,曲起双膝,用膝盖骨击打老四的腰窝。 膝盖骨坚硬,腰窝柔软,老四闷哼一声,翻了下去。 叶斐然说:“难友,快帮我把麻袋拿掉!” 那难友还好没有晕过去,只是被打得懵了而已。发现老四被叶斐然打得趴在地上起不了身了,她反应也快,侧过身子,背着手,解开叶斐然身上麻袋的绳子。 叶斐然挣脱束缚,眼前斗然出现景物,看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山洞外面,海潮退得老远,有两名汉子背对着洞口,蹲在地面上。 她的身边不远处,蜷缩着另一名女子,也是和自己一般,上半身用麻袋套着,下半截身子的裙角散乱,鞋袜早就不见了,光着两条白雪雪的脚丫子,似乎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第396章 死里逃生 第396章死里逃生 老四原来是个矮胖男子,趴在地上不住呕吐。看到叶斐然挣脱束缚了,目露凶光,双手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叶斐然哪会给他这机会,冲上前跨坐在老四身上,用体重活生生一压。 老四胖腰瞬间垮下,叶斐然用胳膊肘锤击下落,打在老四后颈迷走神经处。 他哼都没哼一声,晕了过去。 叶斐然这才抽出老四身上的短刀,帮助难友把束缚解除。 麻袋落在地上,露出难友俊美的瓜子脸和星星般的眉眼,两人都吓一跳。 “静静!” “二丫!” 难友竟然是陈思静! 两人紧紧搂抱在一起,半天才分开。叶斐然低声说:“外面还有两个。” 陈思静险中求生,身子还抖筛糠似的打着摆子:“怎么办?” 正好,在这个时候,其中一个男人站起来走开了。 “我去尿尿!” 洞口只剩下一人。 叶斐然说:“快,我装死,你引他进来,让我解决掉他!” 陈思静大声哭起来:“你、你怎么死了!” 哭声引来那沙哑男子注意,他回头一望,看到叶斐然和老四并排躺在地上不动。就站起身,骂骂咧咧的:“让你动那雏儿,你非得弄我的人。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 一边说,朝这边走过来。很快,沙哑男子走近了,陈思静哭着说:“你快救救我朋友,我、我做什么都愿意!” 沙哑男子一脚踹在陈思静身上,把她踹飞:“滚犊子,都快要成死人了,等会儿老子才来教训你!咦!” 他看到老四躺在地上,顿时觉得不对,他练过几天功夫的的,反应快,立刻拔了匕首在手中:“小贱人,你动我兄弟!” 但叶斐然早有准备,嘴巴一张,“噗——” 一口冷水,全部喷在沙哑男子脸上。 趁着沙哑男子抬手去抹水的功夫,叶斐然暴跳而起,一个仰卧起坐,头锤打中男子腹部。陈思静从后面爬起来,举起手中大石头用力砸! 哐!砸西瓜! ……沙哑男子,凉凉。 只剩下一个老三了,不知为什么他一直没回。 很快,叶斐然就知道为什么了:涨潮了。 而这个山洞紧贴着海平面,看起来,还有一部分将会在涨潮的时候淹没在水底下。 在她们解决沙哑男人那会儿功夫,潮水已无声无息地涨到了洞口。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一寸往上涨。 叶斐然冷笑:“涨潮快、退潮慢。这潮水最多只需要半个时辰就能够灌满山洞,却需要今晚半夜才彻底退下去……看来真是计划好的……他们是铁了心杀人灭迹。只需要杀掉我们,到时候海水淹没了这个山洞,谁都找不到,毁得干干净净!” 只需要差了一分,横在地面上的,就是她和陈思静了! 陈思静抓着她手说:“二丫,我们快逃吧。到时候第三个人回来,我们就麻烦了!” 叶斐然说:“好。你把他的匕首拿上防身,鞋子也脱了来穿了。万一路上遇到歹人,逃不掉我们也有武器跟他一战!” 陈思静把沙哑男人的匕首缴了,把他鞋子拔下来套脚上,两个人手拉手走向洞口。潮水上涨得很快,等她们深一脚浅一脚走到洞口时,已淹到小腿肚了。 明月西沉,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山洞位于一片断崖下面,断崖和地面呈九十度角。很远的地方才可见缓坡上岸上。 而那个老三,则不见了人影。 叶斐然心里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但若是在山洞里呆下去,她们就成了困在水瓶子里的蚂蚱,必死无疑。就对陈思静说:“我们要走好远的路,你可以吗?” 陈思静说:“可以的。” 其实叶斐然不知道,陈思静的脚板底在来的时候已经划破了,现在正在流血。 她点点头,说:“走吧。” 潮水势猛,摸黑走在黑石滩上,那滋味可不好受。 叶斐然赶过海的,知道那礁石上附生的牡蛎壳锐利如刀,一割就一个口子。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往前走。 好远啊,看起来才二三里路,走起来跟长征似的。 那不断上涨的潮水,成了一匹不断在她们身后凶狠追赶的野兽。叶斐然不断调整着赶路的角度,一不留神,她们就得被潮水淹了,到时候就成了水鬼了。 走到最后,她们终于赶到海滩上,脚上踏上了柔软的沙地。 潮水紧紧咬在身后,一下一下地舔着陈思静脚底,鲜血荡漾开去,又消失。 远处那个洞口,已完全淹没在海平面下面了。 陈思静脚一软:“二丫,我不行了!” “再坚持一下!”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叶斐然把陈思静用力扛住,在潮水的追赶下,加速,跑到水线上,一头扎进木麻黄林子中! 脚下踩到了松软的针状叶子,叶斐然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 “我们逃出来了!”她说,“我们逃出来了!” 却没听见陈思静的回答? 讶然回头,看到陈思静抱着自己的脚在哭。 “我的脚!”陈思静哭道,“二丫,我的脚没有知觉了!” 她从小娇生惯养,一双脚养得细皮嫩肉,从来没有遭过这等大罪。只见陈思静穿着沙哑男人的鞋子,鞋底磨破了,脚上深深一个伤口,那还是最大的,旁边无数被蚝壳划出来的小伤口。被海水泡得肿胀发白,有一些磨起来的小水泡,则变成了黄色,显然底下已灌了脓。 叶斐然倒抽一口冷气,“这是被感染了!” 在古代如果伤口感染,没有抗生素来处理,很容易会死的! 更糟糕的是,她现在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头上的金铃钗子丢了,能给成甯报信的东西没有了,她虽然懂得看太阳辨方向,关键是没有地图,也没办法走出这片林子啊! 陈思静哭道:“二丫,你走吧。别管我了,这事儿肯定有人在背后搞鬼,你走了之后,查出谁搞鬼,给我报仇!” “你混账,我才不会丢下你!”叶斐然听得冒火,一嗓子吼过去,陈思静不敢吵吵了。 陈思静哭了一会儿,没声响了,她昏了过去。 第397章 他变得不像他了 第397章他变得不像他了 嗯,就跟电脑过热会死机一样,精神压力到达极点之后,人会失去意识。陈思静也就是死机了。她摸了摸陈思静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叶斐然站起来,浑身骨痛,她呲了呲牙:“妈卖批哟。” 灵泉水、药、食物、空间里都有。 关键是怎么用解释得通的方法拿出来用。 “啪——” 什么东西在她身后响起,吸引了叶斐然注意力,她眼前一亮:“椰子!” 一排十几棵椰子树,打横长在海滩边上,潮水正是满潮,水位很高,映照着椰子树。 一颗熟透的椰子,从树上掉下来,跌豁了,正往外冒水。 叶斐然奔过去,捡起那颗大椰子,也不管什么卫生不卫生了,对准那口子“咕咚”“咕咚”的痛饮了几大口。 那可是纯天然无污染的椰子水!她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水! 喝饱了椰子汁,她精神一震,抱着大椰子,回到陈思静身边。把椰子用力砸开两半,中空的椰子壳就是天然无菌大碗。 把灵泉水倒进椰子壳里,开始给陈思静濯洗伤口。 陈思静仍然昏迷不醒。 叶斐然胆子大了些,闪身进了空间。 把茅草屋里的药和吃的,按照需要捡了出来,忙乱间,说明书“啪嗒”掉落在桌子里。叶斐然无心理会,想了想,用共工缶做了些冰块,一并带出空间。 把药膏给陈思静敷了,伤口包扎上,冰块用包袋子放额头上。 鞋子……那是真没办法了。忙活完,陈思静还睡,叶斐然坐在陈思静身边,“咔擦咔擦”,她啃了个空间里种出来的果子,又香又甜,补充体力。 然后开始生火、杀鱼。 这些鱼是她用扩大了的那部分灵泉养的,长得一尺多长一条,蹦跶起来力气大得不行。叶斐然还是头一次从空间里取出活物来吃,烤起来倒是比寻常的鱼更香一些。 陈思静迷迷糊糊地说:“好香……” 叶斐然摇晃着她:“快起来了。吃饱了好上路。” 陈思静坐起来,看着自己脚上敷着的药,不可思议地说;“二丫,你哪儿弄来的药?这都是你跟张掌柜学的吗?太厉害了!” 既然对方已经自己给自己找到了合理解释,叶斐然也就不费功夫圆谎了。 她一边把烤鱼递给陈思静,一边说:“这边好像都是树林,不知道有没有猛兽。这儿也不知道离镇上有多远,也没看到有官道。我们赶紧吃了东西就赶路吧。” 在这个年代,两个妙龄女子流落在外不清不楚的过了一晚,回头总是难以解释的。 陈思静说:“有道理。” 二人吃完了烤鱼,看着太阳辨明了方向,离开了树林。 一边走,一边辨认方向,很快,她们再度迷路了。 走了大半天,眼前忽然凭空出现一排五彩旗帜。十来座气派帐篷拔地而起,周围来来回回地,都是人影。 大顺朝的五龙旗在很远的地方都能看见。 “什么人?” “刷”的一下,几把亮晃晃的长枪“刷”地指着她们喉咙:“什么人!” 陈思静急了:“兵哥哥,我们、我们不是坏人!我们被人绑架的,逃跑出来,迷路了,救救我们!” 那士兵满身披甲,神情戒备,看起来并不相信她的话。 叶斐然急中生智,忽然之间,向地上一倒,假装自己晕了过去。 果然,争执声结束了,在陈思静急如珠子的辩解下,帐篷里迅速跑出一队人来,把“昏迷”的叶斐然抱了起来,运了进去。 再后来……再后来,叶斐然就失去了意识了。 过了很久很久,做了很多很多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她看见了成甯,他一身白衣,翩翩遗世独立,姿容像神仙一般。他跟在一群人身后,确切来说,是跟在一个人身后。 成甯题字一幅,赢得满堂喝彩,那人笑盈盈地看着他,充满自豪。 显然,他们交情极好。 而那个人,长得有点像…… 小虞? “小虞。”叶斐然呼喊,“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长大了那么多?” 但是没有人理睬她,那些人在商讨很重要的事情的样子。拿着笔写写画画,神情从惬意放松变得严肃认真。 “她在哪里!” “你别急,在里头呢。” “……这次,多谢你了。听说你亲自抱她进了营帐,又命人妥善医治,才救回她。” “这些都是应该的。你我之间,何必客气。先去看看你娘子吧。” 雷玮让开一边,成甯当即走了进去。 一路赶来的时候,就听说叶斐然昏迷了很久,陈思静伤势也很重。陈海浩求到他跟前的时候,一个四五十的大男人,哭得泪人似的,成甯心情就说不出的沉重。 及至真的见到睡在卧榻上的她,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平日极为自豪的克制力,如今不翼而飞。 看着床上那影影绰绰的影子,小小一团,软萌甜美。一把青丝拖于枕畔,如缎子般光滑明亮。 成甯喉间干涩,低声轻唤:“二丫……” 他变得不像他了。 忽然,叶斐然睁开眼睛,看着成甯,展颜一笑:“相公。我听见你的声音了。” 成甯没想到她说话这样大胆直白,一时之间,站在原地。只站了那么一息,就走到叶斐然跟前,坐下:“你没事就好。” 他很想说,他很担心。 可是话到唇边就说不出来了。 叶斐然不知道成甯心里转过的念头,只管贪婪地看着那张刀疤脸。她的眼神直勾勾,成甯感到不自在,转过脸,道:“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叶斐然说:“相公,你什么时候当了兵部左侍郎这么厉害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成甯:“……” 成甯说:“这很重要吗?” 叶斐然无比认真地点头:“那当然啦!” 成甯说:“我做官也好,不做官也好,你不也是和我搭伙过日子。难道我做了兵部左侍郎,日后你会待我更加不同些?” 叶斐然说:“那倒不是。但人活在世界上,若是没有一点追求,跟咸鱼又有什么分别?相公本领那么大,能够做出一点成绩来,证明了相公是有价值的。这些官啊职啊,就是附带着的证明嘛。” 第398章 会说话的女人会好命 第398章会说话的女人会好命 成甯身子微微一震,有所触动:“人活着若没有追求,跟咸鱼又有什么分别?” 这话听起来粗俗,细细咀嚼,却又有万般滋味在心头。 身边微动,又软又暖的触感,叶斐然依偎了过来,也不管成甯接受不接受,自个儿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挨着,眼睛惬意地半闭上:“你说是不是很有道理?相公有成绩,而且是相公一手一脚挣下来的,我很开心的啊。” 成甯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若在过去,他最不喜别人因为他的家世地位喜爱他、恋慕他。 但叶斐然这样光明正大地为他升官高兴,他听着,却没有往昔对那些千金小姐那样厌烦。 也许是她的理由? 因为这个兵部左侍郎是他自己能力证明,而不是靠祖荫,又或者靠别的…… 这女人真的是太会说话了,那段话,实是蛊惑人心。 隔着衣服,感觉着她的温软。她瘦了好多,但还保持着一定的肉量,所以是软乎乎的。正是男人最喜欢的微胖手感。 渐渐地,一股绮思从识海深处升起来了。 成甯一僵:“……” 叶斐然完全不知道这些心猿意马的,说:“相公,你抱抱我,我脖子好难受。你抱着我舒服点。” 成甯:“……”心里想法乱七八糟,手却很听话地照做了。 叶斐然果然舒服了,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脖子怪酸的。可我应该没有受什么伤,没有静静伤得严重。” 成甯说:“谁说你没有受伤,你自己的脖子被毒水母叮了都不知道,一进了营地,就昏迷了。是这儿的大夫,一口一口替你把毒汁吸出来,才救回你的小命。” “相比之下,陈思静只受了皮肉伤,比你轻多了。” 叶斐然:“……哈?” 她竟然,毫无觉察? 水母? 卧槽,那可是会毒死人的啊!! 作为科学家,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八的水母都有毒!而且这边南海中常见有毒水母品种是剧毒的海月水母或者僧帽水母,它们随着海洋浮游,无论被哪一种碰到,那长长的触须碰一下子,轻则致残,重则丧命。 成甯说:“没错。大夫说,你这样的体质,千万人中也没有一个,真是幸运。” 叶斐然无语,自己刚才只是想装个晕倒而已,没想到假戏真做了。 也是幸运,遇到了这一队人马,不然她真可能会挂。 冒了一脑门白毛汗,叶斐然才后怕:“太可怕了。我自己还不知道!难道我是百毒不侵的特殊体质?” 成甯说:“谁知道呢,你从前那么胖,可见本就不同寻常。” 叶斐然:“……” 嗯,钢铁直男,忍了忍了。 只是,听了成甯这一句,她再也无法在他肩膀上挨下去了,滑脱出来,说:“此间的主人是谁?为什么会叫了相公前来跟我相认?你们认识吗?可不可以带我去当面道谢?” 成甯:“??” 怎么她突然之间跟自己疏离起来了,女人脸,说变就变吗? 肩膀上还残余着她的的体温,眼底闪过一抹不舍,仗着强大克制力很好地压下去了。 成甯说:“嗯,是认识的。你别急,等会儿就能见到他了。” 外面传来一个悦耳的男声,“我已经在门外了。” 声音带着笑意,显得十分善良和亲切。 叶斐然点了点头,成甯说:“请进。” 一名俊秀的白衣男子,拨开帘子走进来。他长得极其清秀,就连两片薄唇,也全无血色,一双带着笑意的苍目,像是含有千种风情,又像蕴含万载玄冰,似是无情却有情。 叶斐然认出,这是年初一在无量寺后山要送给成甯玉凤凰的男人。 她挣扎着,从卧榻上坐起来,就要下床:“原来是公子,我认得你。” 雷玮忙双手虚扶:“小娘子不必多礼,快请静卧。” 叶斐然不肯,就算没有下床,也坐得端端正正的,垂目道:“承蒙公子救命之恩,叶斐然无以为报。敢问一声公子名讳?” 雷玮道:“在下单姓一个韦字。是成大人的好友。” 成甯淡淡地看了雷玮一眼,没有否认。 叶斐然说:“原来如此。真的非常感谢韦公子,请受小女子一拜。” 成甯不愿意接受这人的玉凤凰,显然无意和他一伙,那么她也不能平白受人人情了。 似是领会到了她的意思,雷玮这次任由她跪在地上,朝自己磕了三个响头。 起来后,叶斐然问雷玮:“韦公子,我那个好友,她也受伤了。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 雷玮说:“她在另一个帐里,正闹着要来见你呢。既然你已经醒了,我命人通知她一声,让她过来看你吧。” 叶斐然点头称是,又再次表达了对雷玮的感谢。 成甯心事重重的,一直话都很少,不知道在想啥。 雷玮见差不多了,一直忍着气喘,也不好受。就站起身说:“那,我先不阻碍两位了。晚餐备下水酒,在大帐中恭候。” 他拨开营帐,出去了。 叶斐然说:“这位韦公子,跟咱们却是有缘分。” 成甯说:“他不乖乖回去,却在此处驻扎停留,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说话中,大不信任。 叶斐然感到奇怪:“乖乖回去?回哪里?噢,我听他口音也不是本地人。难道他也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成甯说:“他的家若想要偷跑出来,怕是不容易。但阳奉阴违什么的,倒不是难事。人想要做点什么,难道还真的毫无办法不成。” 叶斐然听他话说得奇怪,也不好多问,心知肚明,这韦公子的身份,怕不会那么简单。 这时,帐子外传来陈思静的声音:“二丫在哪里?我要去看二丫!” 真的是,客似云来。 成甯说:“陈思静来了。” 叶斐然说:“是。我有话想要跟她聊,相公你能回避一下吗?” 成甯看着她,忽然坏笑:“我今天听你话回避了,回头有什么好处交换?” 叶斐然:“……”能有什么好处? 成甯凑近她,轻声说:“和我睡一晚。” 叶斐然迎风石化…… 第399章 审问歹人 第399章审问歹人 这、这、这!! 不等她石化解除,成甯已站起身,来到帐前主动打起帘子:“陈二小姐,我们在这里。” 陈思静旋风一般卷入来,一头扎在叶斐然身上:“二丫,你没事就好!我……我……” “我”了半天,没有别的字眼了。叶斐然不禁乐了,“别这样。我们都活得好好的,你平时不停坚强泼辣的嘛。这会儿干嘛又哭了?” 这两天见到有史以来最多眼泪了,陈思静哭起来,比苏氏还能哭。 陈思静擦擦眼泪,说:“二丫。我听说你被水母咬了,担心得不得了。是我不好,只顾着我自己的伤,都没留意你。还耍娇气,让你拽着我走了那么远,照顾我那么久。我、我真不是人……” 叶斐然说:“好了,这没什么好自责的。都过去了。总算我们运气好,活下来了。” 平复了一会儿情绪,陈思静说:“二丫。你猜为什么那个老三没回来?” 这事,之前是叶斐然一个心病。如果在岸上只有她和陈思静两个人的时候,老三忽然窜出来,那她们是必死无疑了。但现在,身边有武功高强的成甯陪伴,她什么都不怕。 既然陈思静问了,她就附和着说:“不知道。难道你有他的消息?” 陈思静压低声音说:“他被这边的人抓了!” “啊?” “我听他们说,抓到一个刺客,那刺客慌慌张张的,有点儿武艺,又说不出自己来历。就抓着扣起来,准备带到县城交给县太爷了!所以,才一直没有出现!” 叶斐然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愣了一会儿,说:“那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他们能干出杀人绑架的事情来,想来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交给县太爷绳之以法,也是为民除了一大害!” 陈思静说:“二丫,我们要不要向那个韦公子提个请求,问问他,这样不就知道谁在幕后主使吗?” 叶斐然一拍大腿:“你跟我想一块去了!” 事实上,到底谁幕后主使的,叶斐然自己心里早就有个大概了。 估计,就是陈思梅。 她和陈思静的交际圈并无交集,唯一一个两个都得罪的,就是陈思梅。呵呵,大小姐当真无法无天,并且有仇当天报,也是个狠人。 叶斐然想要知道的,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到底怎么找到三个汪洋大盗来绑架杀人的。 说走就走,叶斐然尝试着,下了地。 一下地,就是一趔趄。 这水母毒性当真厉害,对人体损伤是全方位的。幸好她体质特殊,没有受到致命伤害,可现在也虚得厉害了。陈思静上前搀起叶斐然:“二丫,你还好吧?” 叶斐然摆摆手:“没事,就是有点腿软。我自己适应一下就好。” 她走了几步,动作缓慢,但不碍事。 二人就出了帐子,去寻找雷玮。 才看到营地,叶斐然就发现,这个地方守卫森严,不同别处。这排场似曾相识,她一阵愣神。 陈思静问:“二丫,你怎么了,老发愣?老人家说水母毒性会把人毒成傻子,你该不会旧病复发吧?” 她一脸同情和担忧。 叶斐然:“……” 叶斐然说:“不。我是发现这儿的守卫,跟我之前去过的一个地方很相似。” 陈思静说:“哪儿呀?” 叶斐然说:“宁昌王世子的行辕!” 陈思静张大了嘴巴,能塞得下鸡蛋! 叶斐然笑了笑,说:“别多心。宁昌王姓耿,韦公子姓韦,想来没有什么亲戚关系的。估计,是某个达官贵人的孩子跑出来打猎玩儿吧。” 陈思静合上嘴巴,说:“嗯。应该是吧。” 她身为酒楼店东,每日迎来送往,官员也见过不少,大场面也见识过一些,并不是那种遇到事就慌的人。闲谈数句,已经接受现实。 每个营帐门口,都有人把守,叶斐然找到把守自己营帐的家丁,说:“大哥您好,我们姐儿俩想要见韦公子,请问大哥可以带路吗?” 她不知道这些家丁都是士兵假扮,那士兵知道她的来历,也不违逆,说:“请跟我来。” 叶斐然和陈思静跟着“家丁”来到一处大帐前面。 因在密林中,大帐还带了伪装。只是门口挂着兽皮透着奢华之气,深深地出卖了它,让人一看就知此种主人不凡。 家丁进去通报后,出来道:“公子有请。” 叶斐然和陈思静进了帐子,只有雷玮一人坐在矮几前阅书。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两位小娘子,可曾大好了?” 叶斐然看到陈思静又抖了起来,情绪激动,没办法说话。她就自己上前行礼说:“已经大好了,谢韦公子救命之恩。” 陈思静跟在她身后,也说了差不多的话。 雷玮说:“不知道两位来见我,所为何事?” 叶斐然说:“我们两个被歹人绑架,听说其中一名歹人被公子的下属抓了。我想要麻烦一下公子,能不能让我们见见那歹人,好问清楚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我们。” 雷玮说:“原来如此,可以理解的。小事。” 他人看起来文弱,做事却爽快。命人搬了椅子来给叶斐然和陈思静坐下,很快,两名家丁就押着老三过来了。 叶斐然本还担心会见到什么过于凶残的画面,毕竟韦公子来头大,而且老三还是冲撞了他的“刺客”,幸而老三出现的时候,上上下下还是完整囫囵的一块儿,让叶斐然松了口气。 雷玮说:“人在这里,来问问题吧。” 陈思静看了韦公子一眼,清了清嗓子,说:“你还认得我们吗?” 老三抬头看一眼,见到她和叶斐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鬼、鬼啊!!” 陈思静怒了,高声说:“你看清楚!鬼叫什么!” 老三看看地上有影子,发现这俩不是鬼。但比见了鬼更让他害怕,他坐在地上,抖起来:“你们怎么还没死?” 叶斐然说:“我们当然没死了,我们死里逃生,你觉得很奇怪?” 老三说:“不、不敢……” 第400章 我招了 第400章我招了 叶斐然说:“我问你,你们为什么要来绑架我和陈二小姐,而且还要先女干后杀?” 雷玮听见最后四个字,瞥了叶斐然一眼。叶斐然坦荡荡的,她是受害者,是无辜的,就要勇敢出来指证施暴者! 什么打落牙齿和血吞,不存在在这件事上! 老三说:“我们兄弟三个是邻县的海贼,最近海贼被打散了,我们逃到西江镇上。昨日饿急了,来到如意楼后巷,想要找点儿吃的。却看到你走了出来,老四看见你头上的金钗子亮闪闪的,就说想要抢了。后来我们看到这姑娘和你在一起,雅间里又没有别人,就把她也一块绑了。图个跑路钱。小娘子,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没有别的了。” 他这话,叶斐然只好信一成。 她俏脸一沉,说:“你骗鬼呢?逃跑的人,会提前雇好绑架用的车子,带上麻袋和绳索,还会寻摸到那样适合杀人抛尸的海边洞穴?” 老三脑门上的汗珠子,一颗一颗往外冒。 不过他不能说,说出去,背后那人会杀他全家的! 他嘴硬道:“真、真的是这样!我们是海贼,绑票的营生都随身带着。这可是吃饭的家伙什啊!” 之后,任凭叶斐然怎么问,这老三都跟滚刀肉似的,交代不出什么来了。 雷玮打断了他们之间车轱辘似的对话,说:“这样吧,我来给他上个刑,不就什么都说了。” 叶斐然一怔,雷玮对贴身的那个家丁说:“李达文,去把老虎钳子拿来。” 叶斐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老虎钳子?这是在古代啊,怎么会有臭名昭着的老虎钳子? 哦,她想起来了,在她之前,也有别的穿越者曾经出现过。毕竟连牛轧糖都有了,出来一二个牛人做出一把老虎钳子不奇怪。 叶斐然同情地说:“老三,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交代了,等会儿少遭罪。 老三却无动于衷,看来他完全不知道老虎钳子有多厉害。 过一会儿,俩五大三粗,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家丁来了,手里拿了一把特大号老虎钳子,凶残程度难以用语言描述。 老虎钳子一上,惨叫声震耳欲聋。陈思静颤抖着,扑入叶斐然怀里,叶斐然不忍心地闭上眼睛。 ……老三晕了过去,雷玮命人拿来一盆凉水,兜头泼下去。 老三醒过来了,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我说!我说!是陈大小姐让我干的!是她让我干的!” 唉呀妈呀,他真是太后悔了,以为这有钱人家少爷逮了自己没怎么动粗就好说话。谁知道藏着这玩意儿!! 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他要死了!! 叶斐然和陈思静对望一眼。 雷玮说:“听起来,像是你的亲戚?” 他那双无情却似多情的苍目,看向陈思静。 陈思静涨红了脸,低声说:“是我的堂姐。” 她一长一短地,把昨儿陈府里发生的事,告诉了雷玮。这些本是别人府内阴私,还是女眷之间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但雷玮听得很专注。 陈思静一开始说话磕磕绊绊的,后来渐渐流利起来,说到自己忍不住打了陈思梅之后,雷玮轻声说:“干得好。” 陈思静脸蛋更红了,两眼晶莹透亮,闪着光芒,她说:“后来二丫给我补办生日,在如意楼设了小宴。陈思梅也听见了,就收买了歹人,想来害我们。” 叶斐然背脊发冷,“你姐也真狠啊。我以为我家那些都够极品了,也就是打滚撒泼,放火烧房子。没有陈思梅下那么狠手的。” 她感到对这个世界后宅争斗的认知,又深了一层呢。 雷玮不见喜怒地说:“越亲近,越仇恨。钱财权力越多,越有能力作恶罢了。” 陈思梅仰起脸说:“韦公子,现在真相得以澄清。第一次公子救我性命,第二次公子助我查出真相,大恩大德,小女子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她盈盈下跪,对雷玮磕了三个响头。 雷玮坦然受了她的礼,说:“那这个人,你们需要提回去吗?” 叶斐然忽然插嘴说:“用不着了。” 老三倒在地上,裤裆湿了一大片,两眼翻白,竟断了气。 陈思梅怒道:“他怎么死了?难道服毒自尽?” 雷玮命人上前去查看了,下人回报说:“这人心脉衰竭,是受到惊吓而死。” 连日连惊带吓,最后老虎钳子受了一刺激,老三竟被活生生吓死了。 这下,唯一的人证没了,陈思梅好生失望:“我要怎么回去跟陈思梅那蹄子算账!” 叶斐然扯了扯她衣袖说:“平安无事就好。回头总有机会教训她的。” 这儿还在别人地盘,不是讨论如何报仇的地方。 眼见要说的话说完,帐子外面多了一道修长的身影,成甯来了,他似乎有话要和雷玮说。叶斐然很有默契地,拉走了陈思梅。 事情也就那样了,接下来她们安心歇息、养伤。 叶斐然一整天都不得劲,虽说体质异常,水母毒不死她,可也把她折腾得够虚的。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也不敢进空间去拿药疗伤,还好韦公子身边的大夫医术高明,两贴药下去,好了很多。 完事后,大夫还给了她两瓶滋阴补元的丹药,让她拿回去慢慢调理。 叶斐然想起苏氏的补心丹,她问:“大夫,你可听说过一种救心丹,味道很像麝香保心汤,服食的时候压在舌底即可,对心疾病人十分灵验,比麝香保心汤见效快得多的。” 大夫摇摇头:“老朽孤陋寡闻,没听说过世间有如此灵药。” 叶斐然不死心:“你们北边的大城市里,也没有这种救心丹吗?如果让你见到这种丹药,能不能推断出它的方子来?” 大夫说:“如果能亲眼见到、尝过,有这个可能。只是凭口说,真不行。” 叶斐然只好作罢。 …… 她和陈思静都不是爱生事的人,各自在各自营帐休息。 到了晚上,穿着男装的丫鬟来相请她们到主帐中用餐。 第401章 你们夫妻感情真好 第401章你们夫妻感情真好 菜肴很丰盛,既有当地的野味,还有一些从来没有见过的菜式。 一道白水煮野羊,用的却是漠北做法,切大块白水煮,蘸韭菜花酱吃。野韭菜花酱,用韭菜花和沙葱捣烂做成,本应是三四月才有的吃食,不知用什么方法保鲜至今,叶斐然犯了嘀咕,这位的排场真不是一般大啊。 陈思静吃得满嘴油,对雷玮道:“韦公子,我家就是开酒楼的,在镇上也数一数二了。却没有你家厨子厉害。“ 雷玮微笑道:“是吗?” 陈思静说:“不过,牛羊肉是你家大厨整治得好,要说这做鱼的水平那可就一般般了。莫说比不上我家酒楼的大厨,就连早上二丫用野火烤的烤鱼,也比不上。你有时间的话,不妨到西江镇上,我家酒楼尝尝。我请客!” 雷玮说:“那一定到场了,你家酒楼叫什么名字?” 陈思静说:“叫如意楼,就在西江镇的西大街上。” 叶斐然看见成甯坐在旁边喝闷酒,不太高兴的样子,就问:“相公,你要吃羊肉吗?” 成甯被拉回现实中,抬眼看看她,恢复如常,“要。” 叶斐然用小刀把羊肉切成小片,蘸好韭菜花酱,放到成甯碗里。 雷玮冷眼旁观,忽然插嘴道:“你们夫妻感情真好。” 叶斐然捉摸不透这话用意,怔住。 成甯坦然道:“一直很好。” 还伸出大手,摸了摸叶斐然头发。 叶斐然的脸涨红了,成甯垂眸看了她一眼,扭脸对雷玮说:“时候差不多了,她们两个身上也都有伤,咱们撤了吧?” 他这话听起来也没啥啊,不知道为什么,叶斐然发现韦公子表情古怪。 如果叶斐然知道雷玮是当今太子,从来只有他喊散席,没有别人敢提出早退的,就知道“韦公子”为何表情如此古怪了。 不过叶斐然那不知道,所以,违和的感觉只在她心中一闪而过。 雷玮就道:“好,爱……成大人爱妻心切,可以理解。大伙儿早点歇息吧,明儿一早,我安排人把你们送回去。” 一行人散了,走出营帐,陈思静一脸有话要跟叶斐然说的样子。 成甯瞧在眼里,俯身到叶斐然耳边说:“别忘记白天我们约定好的。” 叶斐然“腾”地,涨红了脸,某人却疾步走到别处去了。 营地占地面积很大,到处火把,亮如白昼,连天上繁星都黯淡下来。叶斐然裹着成甯给她的披风,陈思静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羽披,不知何人给她的。叶斐然一直往她身上看,陈思静裹紧了些:“是韦公子命人送来的。” 叶斐然歪着脑袋想了想,决定不胡思乱想。 “二丫,我现在好像做梦一般。”陈思静边走边说,“从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一切一切事,就连女先儿说书都不能这样说的。你说,这是福呢,还是祸?” 叶斐然说:“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陈思静说:“对,就是这道理。” 陈思静又说:“二丫,我担心明天我们回去,陈思梅还有后着。我们该怎么办?” 原来是找她讨主意来了。 陈思静和叶斐然一起死里逃生,不知不觉之间已是过命的交情,两人之间的情谊比起往昔,又深了一层。 叶斐然思考片刻,断然道:“不会。她不会有后着了。” “为什么?” “她既然命人杀死我们,我们又迟迟不回去,她一定以为已经得手。就算是有后招,我猜也只是在你陈家族人中散布一些对你不利的说法。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你跟野男人私奔。”叶斐然捋着思路,“把你的名声诋毁搞臭,最好能够在你们二房手中,夺取到某些实质性的好处。唔……如意楼?” 陈思静恨声道:“想要拿走如意楼,我还有哥哥呢!” 叶斐然说:“但现在你娘重病,你哥是孝顺人,说不定会斩脚趾避沙虫,把惹出祸事的如意楼让给大房。索性眼不见为净,远远躲开。” 她想了想,学着陈思南语气说:“小小一间酒楼,给了他们又何妨。况且我们还有码头和船队,饿不死人!爹,娘,你们跟我远走高飞吧!” 她学的活灵活现,陈思静听着感到好笑,笑了几声,眼泪“刷”的流下来。 “没错,二丫,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她眼里燃着火苗,拳头握紧,“去年年中,陈思梅就打过如意楼的主意,被我赶走了。回头我娘就小产了,弟弟没了,我娘一直卧床不起!” “没想到那贱人竟然还不死心,这次还直接对你我下手!她们无情,就别怪我不义!” 叶斐然问陈思静:“陈思梅哪儿来的途径,认识这种江湖歹人?” 陈思静说:“我的大伯娘她哥是参将,估摸着,走的那层关系。” 叶斐然说:“好像我在你家没见到她们。” 陈思静说:“我大伯娘为了让大伯父专心举业,在县城另外买了宅子居住,日日耳提面命我大伯父念书。她们索性连孩子都不带过去的。而且我大伯娘心气很高,寻常举人不放在眼内,一定要金榜题名。” 这不就是……现代的非清华北大不考嘛? 叶斐然:“……”金榜题名这事儿,能靠用功就中的? 别人家事,她选择沉默,只说:“既然如此,陈思梅是一门心思和我们对上了。这其中,或者也有你奶奶的默许。咱们回去小心点。” 冷笑一声:“女子的名声多重要,她却为了区区一次口角,一个酒楼,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害人的事哪儿是那么好做的?我们也该让她受点儿报应!” 二人走到各自营帐前才分了手。 叶斐然满脑子忿忿然的,一会儿咬牙一会儿切齿,满脑子不可描述画面。 冷不防走进帐子里,帐内画面跃入眼帘,迎面一只装满热水的大木桶,无遮无掩,冒着药香。她被吓一跳,脑子里的腹黑计划被吓得消散了大半:“哪儿来的大木桶?” 第402章 我自己来就好 第402章我自己来就好 “大夫开了药浴的方子。”成甯从她身后进来,“你身上还残留着水母的余毒,总是拔不干净。要通过药浴逼出来。正好我来了,大夫就委托我做这事儿。” 叶斐然这才明白怎么回事,涨红脸说:“原来是这样。多谢了,我自己来就好了。” 成甯却好像没听见她最后那句,径直道:“不用谢。来,先把衣服脱了。” 叶斐然:“……” …… 主账中,雷玮拿起鼻烟壶,贪婪地吸着里面的药膏,扯风箱似的喘息声,停下来了。 大夫担忧地说:“殿下,您都这样了,还坚持要把那个人带在身边吗?” 不知道为什么,雷玮每次和成甯靠太近,就会喘气。 自从年初一发现了之后,大夫连夜配出压制喘气的丸药来,让雷玮压在舌底,这样才可如常跟成甯接触、说话。 可雷玮本身先天不足,靠着无数天材地宝才调理好的身子,总用药,会大伤元气的呀! 大夫满脸担忧之色,雷玮却摆摆手,不当一回事:“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他虽不收玉凤,好歹有曙光了,怎可轻慢待他?” 停了一停,说:“你放心,这等人才,也不能委屈他留在东宫做幕僚。我必放他出去,和他朝夕相处的日子不不多。靠着丸药和鼻烟壶,我尽可抵得住。我……我只担心,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大夫垂眸,沉重不语。 …… 与此同时,成甯帐中。 叫声刚刚止歇。 叶斐然坐在木桶里,双手抱胸,满脸惶恐:“非、非、非……” “我只是帮你拔除毒素,你叫那么惨痛干什么!”成甯眼里冒火。 他的自制力又不管用了,这回火气蹭蹭直往上冒!他只是想帮她擦擦背,刮刮经络,好让毒素排出更快而已。这丫头却死活赖在水里,就是不愿意起来! 怕他吃了她还是怎的! 成甯挽起两边袖子,摆出老鹰捉小鸡的阵势,去捞木桶里的叶斐然。区区木桶能有多大面积,叶斐然一下子被捉住了,然后被按在木桶壁上狠命刮。 “疼疼疼……疼死了!” 牛角刮痧板在她经络上刮过,起了一丝丝的红黑印子。叶斐然又羞又痛,叫了一会儿,晕了过去。 半晌,再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已经穿好了衣服,躺在床上。 那大木桶已经不见了,想是成甯命人抬了出去。 他自己背对着她,在一件一件往下脱衣服,他脱得很认真,再仔仔细细地叠好,放在椅子上。红烛高烧,映照着他完美精致的轮廓…… 叶斐然:“……”缓缓地缩进被子里,用被子盖住眼睛。 呜呜,好痛啊。臭弟弟,完全不理会她这老姐姐的感受! 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被人这样放肆对待,好气哦!好羞哦! 旁边传来悉悉率率的声音,成甯贴着她,躺了下来。 “二丫,睡着了吗?” 叶斐然抖抖的,不理会。 被面上一沉,成甯的胳膊砸上来:“这就生气了?很疼吗?” 成甯以为自己把她弄疼了,虽然他只是想替她解毒,不过如果真的弄疼了的话,就服个软吧。 可是那被子裹成了大蚕茧,滑不留手的。 叶斐然别扭道:“也不是很疼啦。” 成甯说:“嗯,不痛就好。” 既然不痛,想来没什么大事,毒素也拔出来了。成甯感到一阵轻松,精神放松下来,很快进入了梦乡。 叶斐然把自己闷在被子,又黑又热,憋得气都喘不上来了,旁边却没了动静。 掀开被子一看,成甯呼吸均匀,睡着了! “可恶!”叶斐然使劲卧倒,翻了个身,背对着成甯,暗搓搓地把被子里的棉絮都给揪了不少出来。 半息之间,她眼皮往下一耷拉,睡着了。 黑甜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第二天早上门外跑操的声音才把叶斐然惊醒,醒来时,成甯已起床了,在外头练拳。 叶斐然起了身,睡得好的缘故,昨晚的小情绪也消散了,穿好衣服站在帐外,边拿青盐刷牙,边欣赏成甯打拳。 成甯打的杂家拳,下盘稳,出招快,功夫在细微分寸之间。她不会武,也看出他十分厉害。 一套拳法收了势,只是微微喘气罢了。 叶斐然含着柳枝拍手:“好!好拳法!” 成甯斜眼看她:“……” 哎呀,她给忘记了,应该甩脸子给他看,让他知道昨晚冒犯了她的。可是这会儿再造作已经迟了,叶斐然也不是那种作女,昨晚浴桶惨遭蹂躏,不过一时少女害羞。如今看见成甯,又是另一番光景。 “早啊。” 晨曦下,少女眼睛弯成月牙,肌肤白如雪,笑靥明艳如画,成甯被那笑容一晃眼。 他来到叶斐然跟前,说:“醒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 叶斐然先不答,完成了自己的洗漱,才说:“不了。被外面操练的声音吵醒了。韦公子真有意思,家丁还要跑操,倒好像军营似的。” 成甯说:“各人有个人家法。我们表示尊重就好。” 他又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得赶着回去。娘他们早就急了。赶紧去用早膳吧。” 叶斐然赶紧说:“对对。出来的时候,娘有没有说什么?” “你放心,我只是说你在朋友家里住两天。娘不知道。” 成甯很上道,叶斐然松了口气。 早饭也是在主账进食的,仍然十分丰盛。 叶斐然发现周围很多东西都收起来了,原来雷玮也打算今天拔营离开。他说:“围猎不宜过度,否则会让大山伤了元气,反为不美。” 叶斐然暗暗点头,对这位“韦公子”印象又好了些。 …… 回到西江镇上,陈思静说:“二丫,我先回家里。你等我消息。” 叶斐然一怔,“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陈思静说:“那是我的家事。” 她说话表情十分郑重其事,眼内小火苗熊熊燃烧。 陈思梅!这个仇,她一定要亲手来报! 叶斐然明白了,她拍拍陈思静肩膀,说:“要么不动手,要动手,就别留后路。记住,我永远都站在你身边,我们是好姐妹!” 陈思静用力一握她的手,“姐妹!” 两人对望,感到体内热血沸腾! 告别陈思静,看着陈思静离开的背影,叶斐然觉得短短两天时间,这个朋友长大了很多。她正在思索陈思静回去之后会怎么做,成甯轻声说:“我们回去吧。” 叶斐然点点头,跟着成甯上了小马车,手挽手走向火山村。 第403章 鼓励狐假虎威 第403章鼓励狐假虎威 来到火山村口,看到村头围了一圈人。叶斐然看到人群中心是苏氏家里的方向,微感讶异。 成甯说:“是你爷爷奶奶,在娘家门口坐着,不知道要做什么。” 叶斐然心里一沉,每次叶老三和周氏找上门,准没好事。她说:“我过去看看。” 这种事成甯不好插手,叶斐然自个儿跳下马车,向人圈里走过去。 “二丫!”成甯叫住了她,叶斐然停步,回首看成甯。成甯说:“你小心点。” 叶斐然说:“没事。” 怼叶家人,小菜一碟。 成甯停了一停,说:“二丫,兵部左侍郎,是正三品的官。” 叶斐然愣了一愣就明白了。 腹黑啊! 成甯这是暗搓搓的鼓励自己狐假虎威嘛? 兵部左侍郎的夫人,那可牛逼大发了!! 她顿时开心起来,拍着手说:“行!那我尽情地装逼去!” 她奔远后,成甯方才缓缓地吐出俩字:“装逼?” …… 苏氏家门口,周氏躺在地上,又哭又闹。 “叶天宇,你个死没良心的,我含辛茹苦养大你。你一声不吭的跑去当兵也就算了,转脸就忘记奶奶,大过年的,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我孙子都不认我了,我死了算了!” 随着年龄增长,周氏哭闹功夫也日见高深,不但声泪俱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而且附带了动作,连比带划,滚在地上一身泥,不知情的人看着就觉得她可怜。 叶天宇站在门口,脸色铁青。他的身边,站着两个青年人,都是这次和他一起回来过年的,邻村的同袍。 叶老三蹲在苏氏家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脸色铁青。 有人看到叶斐然来了,自动分开两边,叶斐然来到叶天宇跟前,低声问:“娘呢?” 叶天宇说:“娘被气得心疾犯了,我才让她进去吃药歇着。” 叶斐然说:“她怎么了?” 她对着地上的周氏,努了努嘴。 叶天宇说:“还能怎样,讹银子,想让我认祖归宗回去。这样叶紫然出嫁的时候,有个百长弟弟给她送嫁,风光呗。” 叶天宇回来没几天,他痛改前非,之前的狐朋狗友统统一刀两断了,每日深居简出。但,不代表他啥都不知道。 叶斐然哑然失笑,“她还真有脸啊?” 叶天宇说:“姐,她是奶奶,又是女的。我真不好怎么样。” 旁边叶天宇的同袍之一说:“是真的。那老太太刚才还抱着天宇大腿,要不是我们拼命往回拔,天宇的裤子都被她扯脱喽。” 叶斐然看看这几人身上都有被撕扯的痕迹,了然了,说:“行,这里交给我了。” 她来到场地中间,居高临下冷冷俯视哭闹不休的,周氏。 村民们看见她端庄高贵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折服了三分。有些人心想:短短两年时间,怎么二丫变化那么大? 不怒而威,说的就是现在的叶斐然。 她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周氏哭闹,冰凝般的视线落在周氏身上,好像在看一个笑话。 周氏没意思了,停止了哭闹,看着叶斐然说:“二丫,是不是你唆摆的天宇!” 叶斐然说:“你哭啊。尽管哭。这两年来你靠着哭闹,在我身上可曾讨到了什么好?” 周氏一凛,还真被叶斐然说中了心事。 她翻身爬起,哼哼唧唧地说:“你这种孙女,生块叉烧好过生你!” 叶斐然说:“我们二房早就分家了。你有完没完啊?” “不行。女的可以分走,男的必须得回我们叶家!”周氏说,“叶天宇,你要不回我们老叶家,我就死给你看!” 说时迟那时快,她手里抖出一包黑乎乎臭烘烘的药粉,抬头张嘴,作势要吃。 “哗!”乡亲们炸了,原本大部分人只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如今以为周氏要服毒,不由得慌了神。 “周大娘,别冲动!” “周大娘,小辈不懂事,你别犯傻啊!” 瞧热闹是一回事,闹出人命自杀是另一回事了! 大正月里,要是发生火山村年轻人逼死老人这种混账事,整个火山村的人都得被十里八乡怼脊梁骨!大家都忙着劝起周氏来。 叶斐然冷冷地看着她,冷不防,走上前,夹手夺过那包药粉。 趁着周氏没回过神,她自己抬起头,把那包东西吃了。 就像滚油里撒进一把海盐,村民又沸腾了! 叶斐然砸砸嘴巴,呸一口,说:“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太婆坏得很,拿酸梅粉来唬人?” 她学了两年医术,还不知道毒药长什么样子? 周氏这是套狼也不舍得下本钱啊! 现场逆转太快,火山村的村民都看不过来了。看到周氏服“毒”又被叶斐然拆穿,形势纷纷倒向另一边来。叶老三挤进来,护着周氏说:“叶天宇,你娘你姐另说。我老叶家里养你十二年,这事儿总没错吧!多少乡亲眼睛里看着你跟着我们二老,一把屎一把尿带大你,给你肉吃给你衣穿。你转眼就忘了本,这事儿要传出去,我就算告到天子跟前,也要告你不孝!” 叶老三这话倒是没法让人抓住尾巴,毕竟,当年叶家对叶天宇吃穿上是没有亏待的。 他们只不过刻意教坏叶天宇,让他成为一个人人讨厌的小混混罢了。 可是这种事,谁能抓得住把柄呢? 就有一些人帮腔道:“那是。你爷爷奶奶对你娘不好,对你却不差。” “我还看见他们分你吃大鸡腿来着。” “天宇,你不能这么干!” 面对种种人指手画脚,叶天宇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咬着嘴唇,两眼发红。 他后悔啊!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特么的为什么要认贼作父,为了贪那两口肉吃,跟自己的娘和姐姐作对! 如今好了,都报应回来了吧! 想到刚才苏氏被气得脸青唇白,差点死去的样子,叶天宇心里,就跟刀子扎一般! 叶斐然说:“天宇!” 叶天宇看向叶斐然。 叶斐然说:“跪下!” 叶天宇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依言向着叶斐然跪了下去。 叶斐然指着叶老三说:“不是跪我,是跪他!” 第404章 一跪断恩情 第404章一跪断恩情 叶天宇懵了,怔怔地看着叶斐然。 看了一会儿,他咬紧牙关,转向叶老三,砰砰砰地连磕好几个响头。等他直起腰来的时候,额头破了,沁出鲜血来。 叶斐然说:“叶老三,钱银方面的事且不说。你拿了我爹的丧命钱,养活一个叶天宇。不过分。如今我让天宇给你磕了头,从此之后,你不是他爷爷,你也不是他奶奶,你们可以消停了。” 从分家之后,她快两年没提过叶文栋身故时的那笔赔偿金了。现在猛一提出,叶老三被提醒了,一阵心虚:“哼,十几年养育之恩,这就算了吗?” 叶斐然说:“要么你就还钱?” 她是算准了叶老三夫妇铁公鸡一毛不拔,不料,人群后摇摇摆摆的,走来一个人。 “商人就是商人,充满铜臭味,张口闭口都是银子,俗不俗?” 叶紫然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和几天之前那死老鼠的样子好像变了个人。脸上涂脂抹粉,头上多了几支金钗子,脖子挂了金项圈,穿着一身绫罗绸缎,虽都是旧款了,和村子里旁人比起,却是格外醒目。 叶斐然说:“哦,叶紫然,打完胎落了水不好好在家里躺着,跑出来现世?” 叶紫然脸色一绿,装出来的气质顿时矮了半截,好在脸上粉涂得厚,不明显。 她尖酸地说:“叶斐然,天宇要给我送嫁,少了他不行。你要多少银子,尽管开个价。” 叶斐然淡淡一笑:“张口闭口都是银子,俗不俗?” 叶紫然被她用自己才说过的话来打了脸,气急败坏,跺脚道:“叶斐然,你好大胆子!” 冷静一下,冷笑:“你知不知道我未来夫君家里是什么人?是西江镇上的秦家,家有良田万亩,金山银山花不完!我相公马上要上京参加殿试,我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嫁过去就是正儿八经的奶奶!你算什么鬼,猎户家的续弦,就算你巴心巴肝的巴结你家小虞,那毛孩子只是个秀才郎,顶什么事?” 果然不出叶斐然所料,叶紫然借着秦家,抖起来了。 呵呵,死乞白赖的嫁进去。 娘家不但不能给她撑腰,不给她拖后腿就不错了。 身体还流过产,不知道会不会影响生育能力……陈慧娘还能母凭子贵,叶紫然呢? 也不知道叶紫然哪儿来的底气。 叶斐然说:“我知,跟我姐夫同期的举人秦旭嘛。” 她说得举人满街都是的样子,叶紫然说:“你别故意用这种轻慢语气,跟你姐夫同期,你那姐夫家里只是个穷官儿,可没有我家有钱!说罢,要多少,只管开价,让叶天宇来给我送嫁!” 钱能解决?如果钱真的能够解决叶紫然现在的问题,她就不会一再缠着,让叶天宇这小小百长给她送嫁了! 叶天宇说:“我才不给你送嫁,又不是正经姐姐。你要送,让叶天赐给你送!” 叶天赐一个只知道傻吃的胖子,大字不认几个,带出去只会丢脸。叶紫然哪里肯依,她视线转向叶天宇,说:“叶天宇,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去不去?” 叶天宇侧过身,抱着双臂,给她一个大白眼作为回答。 无声胜有声,叶紫然气得更厉害了,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家子之前为了几两银子闹分家闹这闹那的,怎么现在有人放着一百两银子也不要? 秦旭说过,当兵的都很穷,也就管个吃住。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安家银也就三两银子,一个月一石米,半斤盐。叶天宇怎么不要一百两银子? 这时,乡亲们又指指点点开了:“哼,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啊。” “头都磕了,恩情还了。还想要用银子买人送嫁。” “说得好听,还不是图人家是百夫长。” “话说回来叶天宇说了亲没有,我家姑娘也十一岁了,可以做个亲。” “金桂嫂子你咋那么多娃儿,再说了你不是跟叶斐然不对付嘛?” “嗨那是以前,我娃娃才不多啦,也就生了六个。要是叶天宇看不上我家三丫头,底下还有俩。” “叶三丫可真是一阔脸就变了啊。以前不这样的。” “谁说以前不这样,她充小姐想钓金龟婿很久了吧。” 叶紫然脸皮紫涨,对着叶天宇尖叫起来:“啊——” 叶天宇捂着耳朵,再不肯说话。 叶斐然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你亲爱的哥哥没把圣贤书给你念念,当真是白活了。你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没错,有钱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问题是,你不够有钱啊!” 叶紫然快要气炸了肺,她张开嘴巴,一口浓痰吐向叶斐然。 叶斐然飞快躲开,冷笑:“这一手,以后去秦府可不兴了啊!” 不甘示弱,手里一物飞出,却是一坨泥巴,准头极佳直接飞进叶紫然嘴里。 叶紫然“呸呸”吐出来,快哭出来了:“叶斐然,你给我走着瞧!” “所以,麻溜利索的给我滚蛋吧!带着这两个为老不尊的老人家!” 不骂老东西,是她叶斐然涵养好! 叶紫然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带着叶老三和周氏滚蛋了。至于后续如何,回家怎么闹,跟秦府的瓜葛,等等,叶斐然毫不关心。 她来到叶天宇身边,拍拍他肩膀:“小伙子,干得漂亮。” 叶天宇涨红了脸,别过去:“我们进去看看娘吧。” 进了屋子,苏氏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她听叶天宇说了事情后续,只平静地说了四个字:“这样也好。” 叶斐然在一旁,认真地数着救心丹数量,脸色很不好看:这救命药已经开始见瓶底了。 趁着苏氏和叶天宇不注意,她悄悄把一颗救心丹收进空间里。 这颗救心丹,就是珍贵的母本。万一苏氏吃完了,又没有找到那个名医继续开方子,叶斐然决心靠自己钻研出成分来,给苏氏配药。 …… 回到蕉园,叶斐然不免把家里的事情长长短短的,跟成甯说。 第405章 俩小子,好兄弟 第405章俩小子,好兄弟 成甯还没发话,小虞就说:“娘,叶天宇那小子这回算是干了人事儿了。” 叶斐然很惊讶,小虞和叶天宇,从前可是水火不容的。 这几天相处,她知道这俩货关系有所和缓,但这般直接为叶天宇说话,对平日谨言慎行的小虞来说,是破天荒了。 叶斐然说:“你现在和叶天宇相处很好?” 小虞别过脸,说:“还行吧。就事论事嘛!” “那你之前怎么老跟他打架?” 哪怕叶天宇回来之后,叶斐然冷眼旁观过,他俩打架也不含糊的,绝非切磋那种。 “男孩子打个架而已。”小虞说,“我可不是文弱书生。” 叶斐然:“呵呵。” 小虞别过脸,别别扭扭的。 半晌,低声嘟哝:“真不爽,他老拿百长压我。” 成甯看了小虞一会儿,说:“小虞。你从文,他从武,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不用患得患失。” 他这话说完,小虞黑黢黢的眼眸忽然一亮。 成甯拍拍他后背说:“看书去吧。” “嗯。”少年转身向书房走去了,背脊挺直了很多,濡湿红润的唇勾起弧度,比屋檐下悄悄绽放的扶桑花还要娇艳三分。 …… “涨了!” “涨了!” “涨了!!” 叶斐然在空间里,对着说明书怒吼。 年底时被她大手笔花掉的3000点经验值,竟然涨回来了!这还不止,现在经验值面板上显示的是:9000点! 9000点啊!离一万点升到三级只有一千点了! 四舍五入这是马上要升级了啊! 叶斐然问说明书:“我到底做了什么,让经验值涨那么快?” 说明书说:“有效使用空间产出生物,经验值+2000;救人,经验值+2000;达成累计使用共工缶达100次成就,经验值奖励+3000。” 原来还有达成成就,叶斐然说:“有成就列表吗?” 说明书说:“成就列表三级之前隐藏,三级后开放显示。” 叶斐然:“……” 对这个空间,她总感到很无力。 不过经验值暴涨她是十分高兴的,整理一番息壤,看到灵芝长出来了,已经有拇指甲大小。珍珠贝也长势良好,这里头还混了俩砗磲。鱼儿在珍珠贝中游来游去,叶斐然自己配了鱼粮投喂。 空间灵泉水养鱼,无臭无味,长得又快,相当灵性。 现在的空间生机勃勃,被她经营得很优秀。虽然砗磲还小,珍贵的药材也只有灵芝,但叶斐然充满希望。 …… 房间里,成甯在看一幅地图。 图上用不同的颜色,标注成为八块。 雷玮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一把利刃,为何甘于潜藏人下?” 成甯说:“相传最古老的神兽,莫过于龙凤。但龙性滥情,与各族混血生出九子,稀释龙血,乃至沦落到和寻常妖兽无异。唯独凤自尊自爱,宁缺毋滥,非灵泉不饮,非梧桐不栖,一生只择一良配,得以保持血统纯洁高贵。” 雷玮说:“那,你觉得我能不能做那棵供灵凤栖息的梧桐?” 成甯沉默。 雷玮说:“没关系,我会给你时间。只要我还有时间,我都会等你。然而……我担心,形势不能等,社稷不能等,天下苍生黎民,不能等。” 他把一卷牛皮交给成甯。 成甯接过,打开:“这是七王封地图?” 雷玮说:“本朝开国皇帝雷垦受命于天,得大顺江山,封七处藩王。其中两家异姓王,乃是雷垦养父耿家后裔,五家宗室。原打算拱卫京师,相互应援。不料短短百年时间,七王坐大。本太子暗中微服寻访,发现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你可记得,永昌王的城池里,发现那个铜炉?” 成甯微微颔首,那时候他孤身拿下永昌王城池,为的是让大军顺利通过。等项恺镍部通过永昌城后,他自己也就先兵后礼,跟永昌王化干戈为玉帛,出城走人。 后续,没有关注。 雷玮说:“那个铜炉,就是永昌王铸造私币使用!” 成甯微微一惊,但惊讶神色仅仅一闪而过,随即消失,没有让雷玮发现。 他说:“私铸钱币,永昌王胆子可不小啊。” 雷玮道:“这样的铜炉,在城中山腹之内,我的人还发现了很多。正因为这件事,才促使我下决心离宫,走访全国,探一探他们的底细。” 成甯说:“你是太子,难道你是担心你将来千里江山坐不稳?” 他锐利的眼眸,带着试探。 如果雷玮的答案不和他意,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么就只有对不起了。 雷玮摇头:“我承认有为了自己打算的意思。然而我这副身子骨,熬不了多久。坐不久的位置,我不稀罕。我为的,是这四海清平。我过习惯了太平日子,不爱打仗,我这副身子在太平时尚且将养不好,那更不适宜戎马天下,殚精竭虑了。你觉得呢?” 不是一百分的答案,但也能打八十五以上。 成甯笑了笑,“太子殿下好率直。” 雷玮道:“那,你这次可以收下它了吗?” 他伸手到成甯面前,张开掌心,再次露出那枚玉凤凰。 成甯毫不犹豫地把雷玮的掌心重新捏紧,推回去:“我会帮你,但,这个玉凤凰,我不会收。” 不到一百分的答案,他不会收。 雷玮眼底闪过一抹失望,“好吧。” 他没有勉强。 这幅地图,如此来到成甯手中。再三比照,越来越触目惊心。 “藩王势力,已壮大到如此地步。动摇国本……” 成甯自言自语,心内百感交集。 如果继位的是雷昭,名正言顺,天命所归,那么情况是否会好很多呢?现在雷鸣江山不稳,暗流汹涌,他却有个好儿子雷玮替他奔走谋划…… 成甯自言自语:“雷昭、宁儿,如果我出手相帮雷鸣,你们是否会恨我?” 烛火渐渐减弱,一灯如豆,万籁俱寂。 回答他的,仅有烛芯爆开的微弱噼啪而已。 “轰隆!” 伴随着一声沉闷巨响,大地微微摇晃,屋顶横梁上掉下好些灰尘,洒在牛皮上,蒙上一层灰。 第406章 天灾人祸 第406章天灾?人祸? “轰隆!” 第二声巨响紧接着第一声而来,这次声音更强,震感更强烈。 成甯刚收好牛皮,叶斐然打开卧室门,脸色苍白地奔了出来:“相公,发生什么事了?” 另一边,小虞也跑出来了:“爹爹!娘亲!是不是地龙翻身?”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抱了一会儿,那一声一声的爆炸声还在延续,不过已经小了许多。 成甯安抚好叶斐然和小虞,走到门外看了看。不少村民也从睡梦中被惊醒了,也都跑出来门口看,穿衣服不穿衣服的都有。 成甯看了半天,回来说:“没事,不是地龙翻身。似乎是西江镇上发生了爆炸,声音传得这儿都听见了。” 这个地方的人管地震叫“地龙翻身”。 叶斐然听说不是地震,放心了些。她跑到后院看了看天气箱,里面的指标一切正常。这才彻底镇定下来,说:“没事。跟咱们无关。我们回去睡觉吧。” 可是小虞挂在成甯身上,不愿意下来了。 他害怕。 成甯:“……” 叶斐然:“……” …… 这一晚他们三个人一房间凑合了一宿。 当时成甯没有说什么,第二天一大早,叶斐然听见成甯在数落小虞:“你已经是十一岁的男子汉了,怎么可以撒娇。要坚强点!” 小虞低着头,一声不吭。 叶斐然瞧着,心软了,说:“相公,小虞还是个孩子,他已经做得够好了,慢慢教就是了。” 成甯瞥了她一眼,说:“慈母多败儿。” 叶斐然:“……”得,她自己也挨说了。 这事儿她得掰扯掰扯,掐着腰,挺起胸,说:“教小孩要讲究方法!特别是男孩子,他们说话少不擅长,是因为男人本身语言功能发育得没有女孩发达。但并不代表男孩子没有感情需要。” “恰恰相反,男孩子的心理感受更加细腻。小虞从小没了娘,心里是很缺乏安全感的。如果现在还不给他足够的爱,只是一味严格要求。他以后怎么学会去爱人?没有得到过别人全心全意的付出,他以后怎么去对别人付出?言传身教啊,言传身教!” 叶斐然自己没感受过父母之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才从苏氏身上感到了母爱的。 这番感悟,是她切身之痛。 小虞好歹有个爹,他一定要从成甯身上学会健康的父子之爱,不然,在他长大成人之后,将会花费无数的时间精力去弥补这个原生家庭缺陷。 成甯没想到小妻子会扯出一番大道理来,细细一想,还真有那么回事。 男人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凌厉霸道,渐渐柔软下来。 小虞咬着唇,刚才成甯说他的时候他没有哭,这会儿眼角却湿润了。亦步亦趋地挨到成甯身边,说:“爹,我会努力坚强起来的。” 成甯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小虞,对不起,爹爹刚才太凶了。你乖乖噢,别哭。” 他这么对小虞一说话,小虞眼泪立马收了回去,身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呃,他还是比较习惯那个严厉冷漠的爹。反正,小虞知道自己老爹只是外表冷漠其实内心十分慈爱那就够了。 成甯只用一句话就让小虞下了决定,以后还是按照老样子挨训吧,自家老爹温情脉脉说肉麻话什么的……算了算了。 另一边,成甯话说出口,颇感满意。 以前总嫌娘跟自己说话软绵绵,如今看来,是她爱自己的一种方式。一开口感到难为情,说出口那感觉很好啊。特别是看到小虞激动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股陌生的、暖洋洋的感觉,从心底升上来了。 带着这种激动,成甯扬着嘴角去刷马。 一时之间,小虞晨读,叶斐然做早饭,郎朗书声伴随着袅袅炊烟飘扬在蕉园上空,一天的开始,再也没有比这更幸福了。 两乘快马由远而近,一路烟尘奔至蕉园门口。 “成大人!” “成娘子!” 叶斐然放下粥碗,讶异地看了成甯一眼,恰好,成甯也用同样眼神看着她。 确认过眼神,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其中一人身穿官服,却分不出几品,颇为不屑地看了旁边那个穿着陈府家丁衣服的男子。还没来得及有所表示,却发现自家大人穿着寻常布衣,一脸慈爱地替面前的小娘子擦去嘴角饭粒? 穿官服人很难把那战场上的鬼砂修罗跟这满脸和煦笑容,又平和又居家的男人联系在一起,整个人激动得发颤。 成甯给了他一个眼神,那人立马站得笔直,颤也不敢颤。 叶斐然问那陈府家丁:“请问这位爷,有什么事吗?” 陈府家丁跪下道:“成娘子,小人是陈府一名小管事,叫陈九。昨儿晚上,我们家的码头面粉仓库被炸了,眼下家里一片忙乱,二小姐派小人来请成娘子到酒楼坐镇。唯恐有人趁火打劫。“ 码头面粉仓库被炸了? 叶斐然震惊不已,这粉尘爆炸,威力可是极大的! 她说:“我马上去!陈九,那二小姐现在在哪里?有受伤吗?” 陈九说:“二小姐没事,就是家里乱。她得看着点。她,她跟小人说,眼下她唯一能求助的就是您了。请您千万要帮忙!” 说罢,陈九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叶斐然又感动又焦急,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走向马厩。 谁知道,那官服男人爆出一句:“那个爆炸的面粉仓库,竟然是陈家的?那正好,我们在面粉仓库附近抓到一名纵火犯,正要请这边的大人前往镇公所处理!” 原来这俩人一路顾着狂奔,话都没能说上,实际上为的是同一桩事。 成甯说:“若是寻常纵火,自有县令处理,为何要来找我?” 官服男人道:“大人,这贼人并非寻常纵火犯。经过薛大人的辨认,曾经在伶仃湾大盗罗福宝的快船队见过他。所以必须由大人亲自处理。” 叶斐然耳朵微动,不由得关注向成甯。 需要兵部的势力,那么这股力量就不会是一般毛贼了…… 第407章 共乘一骑 第407章共乘一骑 但她什么都没有在成甯脸上看出来,她来到成甯身边,说:“相公。这么说你也要去镇上吗?” 成甯说:“是,我和你一起去。” 他握住叶斐然的手,很用力。 叶斐然依稀记得,上一次他这样握她手的时候,是受到委托上山猎豹之时。 成甯说:“事情紧急,就不必套车走了。我们一起骑阿紫去吧。” 叶斐然答应了,看到小虞站在廊下,呆呆地看着他们。她的心一软,走到小虞身边,说:“小虞,爹娘去一下镇上。你等会到外婆家,好吗?” 小虞点点头,忽然之间,抱紧了叶斐然。 “娘,我好想快点长大。长大之后就可以帮爹娘做事、分忧。” 叶斐然知道自己这段时间冷落了孩子,又让敏感的小虞胡思乱想了。她抱着小虞摸着他头发,笑着说:“没关系,慢慢长大,现在有爹娘在呢。” 她简单交代了两声,就和成甯出了门。 那匹卷毛神驹阿紫极为通人性,成甯拍拍它脖子,说:“阿紫,你以后见到她就跟见到我一样。今天要辛苦你,驮我们两个了。” 阿紫听见,温驯地低下头,抖了抖漂亮的自来卷毛发。 成甯翻身上马,把叶斐然也拉到了马背上。 叶斐然说:“我不会骑马。” 成甯说:“放松,然后双腿夹紧马肚子就行了。你留意我的口令,很简单的。” 他知道她生性聪明,学东西快,也就自然而然地交代清楚明白,默契十足。 叶斐然轻轻抚摸着阿紫,只觉得那自来卷的鬃毛轻厚软密,撸起来手感不逊于家里俩狗子,略微陶醉。成甯一句“驾”,忽然之间,如腾云驾雾一般,整个人向前冲去。 带着尖叫声往前狂奔,幸亏身后有成甯抵着,不至于让她飞出去。阿紫奔跑的速度这不是一般快,等叶斐然回过神来,火山村已经在身后,再眨眨眼睛,村口的大榕树成了个小点。 “哇,这匹马太厉害了!”她欢呼起来。 成甯嘴角微微上扬:“阿紫是来自大宛的良驹,也就是史书上称的‘天马’,日行千里,神骏无比。普天之下,举世无双!” 叶斐然说:“哦,就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吗?” 成甯说:“可以这么说吧。” 叶斐然很想看看阿紫出汗是不是也是红色的,但阿紫一口气狂奔到西江镇上,也没有出汗。成甯说:“我们不如一起到码头看看现场吧。我觉得,让陈二小姐回酒楼坐镇,还比较实际点。” 叶斐然说:“也好。” 他们共乘一骑到了码头。 西江镇码头在河边,出海的船只要走一段河道,再从入海口驶入大海。出海的繁文缛节讲究甚多,有一条就是年初五之后才出海,事实上,元宵之前,商队都不会出远洋。 眼下陈家的船队全都停靠在岸边,一排十三艘船,有大有小,保养极好,涂着漆黑的桐油,雪白的帆,威风凛凛,威势非凡。 与之对比鲜明,是码头旁边的惨况。三栋联排大仓库被爆炸炸得粉碎,屋顶都掀开了,满地面粉白米。有一些人正在抢救尚未被波及的货物。 叶斐然瞧出不对,说:“不行,太危险了,如果发生二次爆炸,这儿的人都得没命。” “二丫,什么二次爆炸?我家损失已经很惨重了,请不要再说不吉利的话。” 陈思南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话说得严重,脸上却看不出不高兴。他说:“你不去如意楼,来这儿作甚?我妹妹正在家里跳脚呢。” 叶斐然和成甯一起转过身来,成甯说:“是我让她来的。二丫聪明伶俐,没准能够在这边发现点新的什么。” 陈思南一怔,似乎对成甯维护叶斐然感到意外。 他歪着头,饶有兴致地说:“听说二位盲婚哑嫁,感情一般。看来并非如此?” 以前叶斐然还胖,他以为成甯对她,就如他自己对她一般,都是小妹妹。这次回来看到叶斐然大变了样,渐渐地,有些东西就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 成甯说:“你管人家家事做什么?” 毫不客气一句话噎回去。 陈思南摸摸鼻子,也不尴尬也不生气,找了个管事来,吩咐几句,那管事朝着陈家去了。 陈思南对成甯拱了拱手:“左侍郎大人,祝您平步青云。” “客气话就不用说了。”成甯说:“陈船东,你知道纵火犯已经被抓了吗?” 陈思南说:“我知道。其实,我昨天晚上已经见到他了。” 成甯说:“哦?” 陈思南犹豫了一下,说:“我当时巡视仓库,看到他鬼鬼祟祟的。本来想出手阻止,但是……” “啊!着火了!” “快拿水来!” 一包麻包袋里的面粉余烬未熄,冒起浓烟来。旁人四散去打水,那浓烟却越来越浓,渐渐可以见到明火,这袋面粉不远处,就是别的面粉袋子,堆起来约莫三四十包。 叶斐然一拍大腿:“一群傻逼,这样会爆炸的!” 燃烧的面粉若是飞散到空中,体积膨胀,就会引起粉尘爆炸。这就是为什么昨夜的爆炸威力如此巨大的缘故!这种时候用水桶泼水,压根儿没用! 不过转眼功夫,那面粉袋子已经肉眼可见明火了,这时,空气中还有很多飞散的面粉。 一场爆炸眼看就要发生! 说时迟那时快,叶斐然奔上前,从背上一个一直扛着的大布包里,拿出一个一尺高的瓷瓶子。那瓶子是她自制的喷壶,用简单的压力阀原理,把水从瓶胆内压出来,在莲蓬头喷出。 “呲——” 喷雾状的水浇灭了暗暗燃起的火花,也把空气中漂浮的面粉及米粮碎末打湿了压下去。这是扑灭粉尘燃烧最有效的办法。 码头上的人都看呆了,看着叶斐然的表情,古古怪怪的。 陈思南“嘻”的一声轻笑:“有意思。” 成甯看了他一眼,表情不太乐意。想了想,说:“对。她就是这么有意思。” 然后,重点当然是,她是他老婆! 再有意思也是他老婆! 他!的! 第408章 这还是个女人吗 第408章这还是个女人吗? 搭伙过日子也是老婆! 陈思南:“……” 叶斐然灭了火,瓶子也空了,陈思南来到她跟前,说:“二丫,你这个东西很有意思,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他指了指地上的喷壶。 叶斐然擦擦脑门上的汗珠说:“是。我平时放在家里预备走水用的。没想到先在这儿用上了。” 就是临时灌水花了点时间,还有,陶瓷胎的瓶身太重了…… 陈思南说:“不过一点点火而已,为什么你那么惊慌?” 叶斐然说:“这里装的是面粉。面粉极其容易点燃,而且全都是细碎的颗粒,别看它们微小,若是点燃了相互摩擦,就会发生爆炸。” “第一次爆炸之后,产生返回风,将会激发更加刚猛的第二次爆炸。这就是为什么昨天我们听见的第二声爆炸比第一声爆炸猛烈的原因。” “这些爆炸的威力极大,铁打的舰船都会被炸沉。这一切发生都不过眨眼间,所以必须尽快扑灭。同时还要想办法把附近漂浮的面粉沾湿下沉,就要用我这种喷壶。” 一席话,陈思南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得重新审视叶斐然。 这还是个女人吗? 或者说,这还是个村姑吗? 这一套的理论,就算是他接触过最好的能工巧匠,都未必能够解释更加清楚! 陈思南愣了半天,吐出俩字:“厉害。” 成甯走过来说,“我要到镇公所提审那名疑犯了。若果事情和罗福宝有关,那么朝廷不能坐视不理。” 叶斐然问:“那么,会怎样处理?” 成甯淡淡地说:“出兵镇压。” 出兵镇压! 叶斐然瞪大眼睛,看着成甯。成甯说:“这事儿说来话长,今晚回家我跟你慢慢说。” 陈思南听见“罗福宝”三个字时,也是神色凝重:“罗福宝这人,我原以为是个识趣的,每年给他不少平安钱。没想到如今竟公然进犯。果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陈思南行商,花钱买平安,叶斐然能够理解,但不能接受。 她暗暗翻了个白眼,这该不会是个黑吃黑的案子吗? 成甯说:“陈船东,最后请教一个问题,你刚才说,你已见到纵火犯在仓库附近鬼鬼祟祟,为什么你不加以阻止?” “幸喜仓库附近没有住人,昨夜看仓库的老头儿又正巧去了尿尿。除了老头儿和船上几名看守被爆炸掀进水里,受了些惊吓之外,无人伤亡。若是有人伤亡,你这个孽就造得大了去了。” 陈思南也是过意不去,他说:“因为这片仓库如今已归了长房,不是我的产业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嘿嘿。” 成甯:“……” 叶斐然:“……” 成甯明白了,拱了拱手,说:“谢谢陈船东。日后若有需要,还会来拜访。” 陈思南拱手:“随时欢迎。” 成甯把阿紫留给叶斐然,自己另寻了一匹快马往镇公所去了。 叶斐然教会了一个聪明的家丁如何使用喷壶,让他们自己扛着喷壶寻找尚有隐患的地方降温灭火去。忙活完之后,她捋捋乱发:“思南大哥,你刚才那话,到底什么意思?” 陈思南耸肩:“你和思静失踪了两天,长房大做文章,一口咬定思静是跟野男人跑了。他们还抓了个地痞来承认这事,那地痞说和思静野合后,思静被山豹子叼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娘一听,就晕了过去。爹心灰意冷,任由长房嘲讽。奶奶让我们交出手上产业。我竭尽全力,才保住了船队,这码头仓库,却让他们赚了一半去。如意楼也没了。” 叶斐然:“……”果然,这些高门大户内里,斗得真狠。 叶斐然说:“可是后来静静不是安然无恙的回去了吗?” 还有韦公子的人跟着,那人她见过,是个高手,更是个能干人,她相信韦公子有办法还陈思静清白。 陈思南说:“没错,后来静静回来,拆穿了陈思梅。但我大伯抵死不承认。最后奶奶只罚了陈思梅禁足一百天,让她归还了如意楼了事。码头是笔大生意,归了我大堂哥,他们不舍得吐出来。” 叶斐然说:“那个纵火犯,该不会是你自己找的吧?” 陈思南白了她一眼,说:“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吧,但面粉爆炸多大威力我能不知道吗?我何苦找死?” “就算要鱼死网破,那边就是存放药材的仓库,里面天材地宝不计其数,我不会去烧那边,让他们损失更大?我炸这不值钱的面粉干嘛?” 这话听着很混蛋……但很有说服力。 叶斐然不由得相信了。 她沉吟着:“那,为什么要炸面粉仓库呢?这些粮食原本打算用来做什么的?” 陈思南道:“没做什么,就是正常的商品粮。我们这儿种两季稻,也种麦子。北边天气冷,只能种一季。等开年之后把这些粮食运到北方,正好赶上他们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高价,能赚很多银子。” 漕运粮可是需要官府许可的,陈家生意做得不小。 叶斐然啧啧赞叹:“陈家富甲一方,果然会做生意。” 陈思南道:“谬赞了,北方另有巨富,漕运通达全国。我们陈家不过中等规模罢了。” 他又说:“二丫,我见你那个灭火的瓶子,做得实在精巧。你那边还有多吗?可不可以卖我一批?” 这种喷壶,一个人就能扛着走,方便携带,喷洒面积大,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灭火神器。 叶斐然说:“我家也只有两个。没打算卖。” 陈思南很认真地说:“我打本钱,你可以做一批来卖,市场会很大。真的,我是商人,你相信我。” 叶斐然寻思着,开春就要投入到自动喷淋系统那边的工程去了,灭火器这种小打小闹,着实腾不开身。就摆了摆手,说:“这事儿往后再说吧。开春我还有别的事。” 她见接下来也没什么事了,就把喷壶留给了陈思南,自己骑着阿紫回到镇上。 第409章 代粮 第409章代粮 在如意楼里,叶斐然见到陈思静,陈思静看着情绪还好。毕竟炸掉的不是她们二房的产业了,陈思静忍耐了好久,面无表情地带着叶斐然进了账房,终于忍不住,扶着门大笑起来。 “活该!恶人自有天收!你没见到他们在家里对着奶奶哭天抹泪的样子,瞧着就让人夏天喝雪水,爽!”陈思静学着自己大伯娘的样子,“那些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一夜之间就没了。娘,你要为我们做主。这损失太大了,担不起啊。” 叶斐然:“这话听着有点儿解气啊。” 陈思静冷笑:“可不是!亏他们还有脸让二房出钱维修仓库,被我爹一句话顶回去了!现在仓库是他们家的了,可不干咱们的事。‘娘,再要算账,要不,陈思梅对静静做的事咱们到官府里算一笔去?’” 这最后一句学的陈海浩,看来那个软弱的陈海浩,经历了女儿差点儿死亡的绑架事件后,也硬气起来了。 叶斐然说:“那会影响如意楼吗?” 陈思静说:“影响不大的。我刚才在家里忙,是照顾我娘,所以才走不开。现在已经没事了。” 叶斐然说:“那是。真是对不住,我急着去码头,没能帮上你什么忙。” “嗨,说啥傻话呢!你帮我哥哥,也就等于帮我了!”陈思静连连挥手,表示不在意,她走到桌子旁边,坐下,双手托腮,“唉,不过这样一闹,我们自家的货物,就只剩下药材、辣椒酱和泡菜了。品种太少了,怕到时候船队出海还得亏。” 叶斐然想了想,说:“这个季节若是出海,是不是粮食的利润最高?” 陈思静说:“除了盐和铁之外,就是粮食了。民以食为天嘛!” 叶斐然说:“那,如果是除了大米和白面之外的粮食呢?” “你说粗粮吗?也可以啊!”陈思静说,“豆、黍、高粱,都可以。不过我们这儿不种高粱。我们那个粮仓里囤的粮食,都是趁着去年丰收粮食价钱低的时候买入的。如今马上要春耕了,农民自己都还不够吃,收不够粮食的。” 叶斐然想起,似乎大顺朝还没有红薯。这也算是一种粗粮。 不过,她今天要说的,不是红薯,而是西谷米。 她说:“如果我这边有粮,你看看合不合用?” 陈思静笑着说:“你家那二十亩良田产出的粮食不都卖了嘛。哪儿还有余粮?二丫,你可别钻钱眼里,把谷种都给卖了!” 叶斐然见她不信,决定摆事实说话:“那粮我家里还有点,要不,你带上你哥,到我家去看看?” 程思静说:“可以。我们下午就来,大约酉时到。” 两人约好了,叶斐然骑上阿紫,一路风驰电掣回了家。 …… 这天成甯一天没回来,苏氏问了问情况,她也听说了被炸的是陈家仓库了,又圣母心泛滥的给操心上了。 叶斐然把事情一长一短的说了,苏氏听说陈家大房强占了仓库反被炸,偷鸡不成蚀把米之后,才算放心下来。 后来听说成甯是忙公事之后,苏氏不明白了:“阿成不是在休息吗,为什么会有公事要忙?” 叶斐然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告诉苏氏,她女婿如今是个官了。她怕苏氏刺激过度心疾发作,就含糊道:“我也不好问,妇道人家的……” 不料苏氏十分赞同,夸叶斐然道:“二丫说得好。我们妇道人家,就该天聋地哑,别管那么多爷们儿的事。” 叶斐然:“……”没想到啊,封建糟粕还有帮了她的一天。 苏氏说:“那晚饭你到我家里吃吧。小虞和天宇正在比赛着写字呢。真是服了他们,上午比拳下午比字,非得分个高低上下。他们还差着辈分咧!” 说起那俩少年,叶斐然不禁面露微笑:“他们虽然差了辈分,年纪却差不多,说是兄弟也不为过。由他们去呗。” 苏氏笑眯眯地说:“娘知道。现在家里热闹,娘不知道多高兴。白说说罢了。” 拉扯一回,苏氏回家准备晚饭了,叶斐然打开自家仓库,清点西米库存。 西米还剩下四五十斤的样子,不多,做个样本足够了。 叶斐然做了绿豆西米露、西米粽子。掐着时间跑到山里砍了一棵西米树,用小母马拉下了山。一切忙完,陈思静陈思南兄妹来了。 陈思静直来直去的,进门,劈头就问:“二丫,粮食呢?” 叶斐然说:“别说话,先尝尝这个。” 吃过了西米做的食品,陈思南和陈思静对望着,陷入沉默中。 陈思南说:“好吃。” 陈思静说:“太好吃了!” 陈思南抓起一把西米,雪白、浑圆、入手柔滑,“这东西能顶饿?” 西米如碎玉般在陈思南指间滑落。 叶斐然说:“坦白说,不能做主粮。但顶一顶缺没问题。” 陈思南说:“你什么时候种的这东西?” 叶斐然说:“这不是种的,是这棵树上做的。” 她一脚踩住脚下的西米树,陈思静突了眼,蒙在原地。陈思南也是一脸震惊:“这、这是树干子?你给我们吃树干子?” 叶斐然笑道:“这可不是简单的树干子,你们吃过,味道如何吧?” 两人才刚说过很好吃呢,当然不会打自己脸。 叶斐然简单地把西米加工过程说了,陈思南和陈思静只感到大开眼界。 “二丫,如果这是你发现的,那你真的是太厉害了。”陈思静只剩下五体投地的份儿了,两眼都要冒出星星。 陈思南说:“这脑子什么做的,太灵了,真的太灵了。” 叶斐然说:“你们这样夸我,我要不好意思了。我们这边后山上,有很多西米树,足够顶过这次粮食危机。你们觉得,这一票能干吗?” 陈思南要来算盘,飞快地算起来,算好账,点点头:“能!” 西米是新品种,但是是优秀的副粮。利润没有米面高,但不会亏本……对于商人来说,这就足够了。 第410章 又一起爆炸 第410章又一起爆炸 陈思静说:“那么明天我们就组织人来,去山上砍树。要辛苦你来教我们怎么做西米,唔,可能还得到我家住几天?” 这种日夜赶工的,离不开人,叶斐然也正想测试一下自己新设计的搅拌机功能,就点了头:“行。我安排好家里的事儿,就找你。我先声明,你在如意楼给我收拾个房间。我可不要住你家里去,我怕我见到你那堂姐,忍不住打她!” 陈思静“噗嗤”笑了,“你放心,我会安排!” 商量已定,叶斐然要去苏氏家里吃饭,也不留客人了。 锁上门,一道来到村口,就此分别。 临分别前,陈思静羡慕地看着苏氏家里冒出的炊烟,说:“二丫,我真羡慕你。你有这么好的娘亲,家人,相公。不像我家……” 叶斐然看了陈思南一眼,拍拍陈思静肩膀,安慰道:“你别这样说。你爹娘哥哥也都很关心你。别的亲戚,不过是有血缘关系的人罢了。有时候反而成为仇人。只要自己小家一条心,没有跨不过去的坎,也没有打不倒的敌人。你加油!” 她的话给陈思静平添一股勇气,咧嘴一笑:“那是。加油!” 陈思静走后,一直到摆好了饭,成甯才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一进门就说:“天宇,明天跟我出趟门!” 叶天宇二话不说,从椅子上弹起来,站得笔直:“是!” 小虞眼馋地看着他俩。 叶天宇犹豫了一下,说:“姐夫,带上小虞?” 成甯本来不太愿意,看了叶斐然一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说:“可以。” 小虞也高兴起来了,容光焕发的。 于是一家人吃饭,吃完饭后,苏氏说:“我知道你们都有事情要做,娘只一句,千万要注意安全了。” 叶斐然说:“我知道。娘,我听说明天是叶紫然下聘的日子,他们恐怕要给你找不痛快。有什么挑衅的,你忍着点,别往心里去。他们现在蹦跶不起啥来。” 那天成甯让她狐假虎威,她没用上。 不过若是有必要,她会毫不客气地用的! 苏氏说:“娘知道。娘自个儿关起门,假装自己是聋子便是了。” 叶斐然这才放心。 …… 叶斐然没有想到,她在镇上指点制作西米的这段时间,会发生第二次爆炸。 这一次爆炸,炸掉的是秦府的布仓库和粮仓。 粮仓半空,损失不大,布匹杂货却是从外地运来本地准备发卖的,仅动用了极小部分。点火之后,整整烧了一宿,西江镇上半边天空都给烤红了。 秦府损失惨重,当天管事的三房人全都去了现场,回头还亲自到了县衙门一趟。 因这件事,听说,下聘那日秦旭也没有到场,跟着父亲跑衙门去了。十里红妆倒是不缺,折合三千两银子彩礼实实足足的给到了位,媒婆只有一个,脸色黑如锅底。反正银子到了位,叶老三自个儿会找面子,当天在村子里摆了几桌子,显摆了一番。 这些都是叶斐然后来回村子里才听说的。 陈思南兄妹,找了二十个帮手来,砍了很多西米树。叶斐然带着五个小工一番安装,把机器安装好了。 歇了业的如意楼,后院成了工场,一片热火朝天。 “开饭了!” 厨子端上来三大盆菜,一大盆饭。叶斐然一看,一份炒肉片,一份炒青菜,一份炖土豆,饭是杂粮饭,还算荤素搭配得宜。 她问:“怎么饭冷了?” 陈思静说:“这都是大师傅提前做好的。这两天天气有点冷,保温不了。” 叶斐然想了想,说:“凉了的饭不好吃,吃了也不好。我给你们设计一个保温桶,你照着样子找王铁匠打去吧。” 所谓的保温桶,其实是铁内胆,外面套木桶,中间有夹层,可以塞碎棉花来延缓散热。这个年代,大家一般都是用大木桶装饭,讲究点的人家就用青铜打造的饭簋。 陈思静看着叶斐然用纸笔画出保温桶的图样,说:“这看着不复杂啊。为什么能保温呢?” 叶斐然还真不知道如何跟一个古代人解释热传递的原理,她说:“反正就是可以的。等到了夏天,你买点冰来,放在隔层里,还能把桶里的食物降温。可好用了。” 陈思静很高兴,收了图纸。 叶斐然实在不想吃那些冷饭菜,也不能让大师傅开小灶,就说:“我不太饿,炒个饭吃了我们继续开工吧。” 陈思静平时也没少蹭饭,知道又有口福了,就好奇地跟着叶斐然到了厨房。 大酒楼的后厨,各种东西都是专业级的。陈思静管理细致到位,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看着就很清爽。叶斐然点了个小灶,准备做猪油炒饭。 冷饭是现成的,按压松散,一拨就散,叶斐然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炒了两人份的猪油炒饭。 那猪油炒饭雪白雪白,什么也没有,陈思静失望道:“你竟然吃白饭?我还是让大师傅炒俩菜吧,不然怎么吃得下。” 叶斐然笑眯眯地说:“行啊。你吃菜。我只吃这一份就够了。” 说罢,捧着她自己那份猪油炒饭,走出去。 她回到工场,炒饭散发的香气,立刻把工人们吸引住了。 “成娘子,你怎么吃白饭?太省了吧……咦这白饭怎么有香气?” “你个傻子,这不是白饭,这是炒饭!好香!” “哇,这是什么炒饭?” 叶斐然不紧不慢地吃着饭,说:“这是猪油炒饭。” 话音未落,陈思静抱着那碗猪油炒饭,边吃边走过来:“二丫你这饭,真香!” 不得了,看到平时矜持高贵的女店东都宁可吃饭不吃菜,工人们对望一眼,纷纷要求:“我们也想吃!” “对,我们也想吃猪油炒饭!” “不吃肉了!” “给点青菜就行!” “东家,让大师傅做一做呗!” 陈思静指了指叶斐然,说:“这是成娘子的手艺,不是大师傅开小灶做的。” 二十双可怜兮兮的眼睛,带着期待,落在叶斐然身上。 叶斐然:“……”心软。 她咽下最后一口饭,说:“行吧。我给你们回炉一下,做不好别嫌弃。” 工人们纷纷道:“怎么会!” “绝对不嫌弃!” “闻着香味就差不了啊!” 第411章 男人简单的快乐 第411章男人简单的快乐 饭桶太大,叶斐然扛不动,找了一名工人帮忙搬到厨房去。她没有开一大锅的炒,而是每次炒两份的分量。这样工作会繁琐一些,但炒出来每一份都好吃。 开小灶永远都比大锅饭来得美味。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二十份炒饭做好了。 工人们一吃这炒饭,好吃得恨不得把舌头吞下肚子,个个赞不绝口,当真连肉都顾不上吃了。 “好吃,真的太好吃了!” “只是一片平平无奇的猪油,为什么可以炒出这么鲜美的味道?一点儿油腥味都没有!” “我回家也让我家娘子炼猪油去!” “我还想再要一碗!” “没有了,都是成娘子开小灶炒的,你好意思再要?吃肉去吧!” 其实猪油炒饭,诀窍就在于那些猪油。猪油里加了蒜末,就能够有效辟除腥味,这是叶斐然的独门诀窍,后来教给了如意楼,成为这边的秘诀。 代价嘛……很可观,不必细说。 大家吃饱了饭,工作热情更加高涨。一下午时间装好了西米机,没有电力,只能让大青骡来拉动,基本原理还是一样:搅拌、抓洗、沉淀、过滤,最后晒干,过筛成米。 这最后两步,反正古代人工便宜,就用人工代替了。 一切准备就绪,陈思静兴奋地说:“快,我们这就开始做西米吧!” 工人赶起大青骡,拉起了机器。 另外有人把从树芯子里挖出来捣碎的淀粉质倒入机器中,很快,打碎搅拌好的碎料落入到抓洗部中,螺旋桨缓缓搅动,把西米淀粉洗出来,落入沉淀部。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大家发出阵阵惊叹。 忙到申时初刻,叶斐然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桶红豆百合西米露,分给工人们做点心。 工人们吃过西米露和西米粽子,更加惊喜,赞不绝口。 “哇,好好吃!颜色也喜庆,吃下去也顶饿!” “今天这个活儿接得太划算了,伙食太好了!” “今年开了个好头,一定红红火火。” “成娘子你真的太能干了!” “谁家娶了你,好福气啊!” 叶斐然说:“大家吃的这个点心,就是用这种西谷米树做的。方便实惠。是大山给我们的恩赐。” 和之前成甯、家里人第一次知道西米来历一样,工人感到不可思议极了:“什么?竟然是大树做出来的!” “也太神奇了吧!” “以后要是做出来这个西米了,贵不贵?不贵我也买点儿回家做着吃去!” 陈思静说:“这些本就是副粮,不会很贵的。大家用力干。做多多的西米出来。” 一派热火朝天中,叶斐然绕到西米生产机后,发现陈思南呆瓜似的站在机器前,看着那自动运转的机器,满脸痴迷:“真美,真带劲儿……” 那模样,像极了现代扒拉着外卖打开小破站看机械流水线生产下饭的肥宅。 叶斐然:“……” 喜欢看机械运动并且着迷,古代人和现代人一毛一样的吗? 她不由得在内心里对工业之神又膜拜了一回。 …… 生产上了轨道之后,只需要留一个机灵小伙儿照看机器,一个人照看牲口就行了。 陈思静两眼星星地看着叶斐然:“二丫,你真的是太厉害了,到底还有什么东西你不懂的?” 叶斐然歪着脑袋,很认真地想了想,说:“如果不算打架的话,还真没有。” 这话不太谦虚了,但,并没有人说一句不是。 一台机器生产力顶一百名壮汉,运转到戌时初刻,叶斐然就给工人们下了工。 这算是很轻松的活计了,加上陈思静开的高工钱,人人感激,等叶斐然让大家保守秘密的时候,大伙儿一叠连声应了下来。 陈思南说:“二丫做得聪明,近日那些纵火犯,似乎专门盯着米面棉花这类老百姓性命攸关的货物下手。咱们这些西米也是粮食,必须好生看紧。” 叶斐然笑了笑:“大哥懂我。” 她喊大哥,完全是跟着陈思静一块儿喊。不然的话,她也不知道如何称呼陈思南的好。 陈思南听见她一口一句大哥,心里泛起在阵阵涟漪。 再看她一身妇人打扮,又感怅然。 ……相逢恨晚…… 因码头仓库不安全,陈家加派了家丁看守。陈思南赶到码头去,陈思静留下陪叶斐然吃饭。 叶斐然说:“不用了,你回去陪你娘吧!你娘现在身子怎样?要不要找我师傅去给她号脉?” 陈思静说:“不客气,已经找张掌柜瞧过了。其实她就是小产后没有调理好,又长年有情绪郁结在心,闹得越来越严重。我们已经尽力劝解了,也没办法。” 叶斐然默然,听着,赵氏这是有点儿抑郁啊。那是十分麻烦的。 她说:“你没事带她多晒晒太阳,开解一下吧。” 陈思静说:“我知道。二丫,我也只有对你才能说说这些心里话了。唉,别人看着我们家风风光光的,其实内里的苦楚,也是一箩筐。” 叶斐然说:“你不是还有个庶妹的吗?” 那个女孩子去年见过一次,长得瘦瘦小小的,很内向,行动带着自卑感。今年叶斐然却没见她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庶出的身份,没资格上冼氏的宴席。 陈思静撇撇嘴,说:“别提她了,没出息的东西,提着不走打着倒退。但凡她有那么一点点的争气,替我分担点儿,我也好多个臂膀。” 叶斐然笑着说:“大小姐,你得考虑一下,是不是人人都像我,受得你的暴脾气。我看你别是说话太大声,把人小姑娘吓到了。你和她,虽不是一母同胞,好歹是个姐妹,我瞧那丫头秉性不坏。你换种方式,跟她处处看,说不定会有惊喜呢。” 陈思静将信将疑地说:“是不是真的呀?” 说话语气态度,松动不少。 叶斐然抿嘴一笑,拍拍她肩,说:“快去吧。把这西米粽子带点儿回去。就带给思娴,说这边来的新玩意儿吃食,特意带给她尝尝。” 把西米粽子塞给陈思静,把她推出了门。至于具体怎么做,就由陈思静自己去发挥了。 第412章 嘘,隔墙有耳 第412章嘘,隔墙有耳 陈思静一走之后,原本还算热闹的如意楼忽然安静下来。 叶斐然回到自己暂时借宿的房间。 陈思静安排她住在如意楼最顶层,那儿有一个小雅间,上了两三道锁,甚为安全。不过床铺被褥什么的,就算不上舒服了。 锁好门后,叶斐然就进了空间,有空间现成的床铺睡,她就没打算在外面睡生床。 先把自己泡进灵泉里,舒舒服服的洗澡,顺便看看经验值。 距离前两天的爆炸式增长才过了几天,经验值涨了一点点,叶斐然直接忽略掉那增幅了。 瞅了两眼空间,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爬起来去了另一边隔断出来的池子,看水产生长情况。 然后才进屋里休息。 空间里的床铺比外面舒服得多,沾到枕头就睡着了,正睡得迷迷糊糊地,叶斐然听见一个声音说:“表妹,你这样做太鲁莽了吧!” “是,我是鲁莽。但现在好不容易等她落了单,我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停了一停,女孩子委屈地说,“你生气了吗?对我那么凶?” 男子说:“哼,我不是让你在家乖几天吗?你现在就把小赖子派去如意楼,若是打草惊蛇怎办?她的相公可是微服归乡的大官!” 听了这两句话,叶斐然顿时清醒过来了。 这是有人在算计她? 空间不会胡乱透和她无关的信息进来的! 调出外面的画面,叶斐然看见自己房间,一根小小芦苇从窗缝里伸进来,淡青色的烟雾通过芦苇喷洒在房间中,很快消散。 但是她没有发现对话那一男一女的身影。 叶斐然想了想,尝试着用意念来调整视角。 经过一番吃力调整,还真被她成功了,她调到了窗外,一个瘦小男人正趴在窗边,叼着芦苇管子卖力吹气。 可是,那一男一女呢? 还是影子都没有。 这时候那画外音的男人又说话了:“行了,去了就去了,小赖子做事也是周全的。估摸着这会儿得手了。城北破土地庙的乞丐们全都是在风月场染了脏病的等死破落户,等会儿把她扔过去就得了。多大点事,不就一个区区村姑么,居然让你分寸都乱了。” 女声听起来轻松愉悦不少:“表哥,还是你对我好。梅梅好高兴。” 男人声音渐渐变得沙哑暧昧:“好高兴,怎么高兴法?” 女声害羞起来:“就那样吧。有人来了,表哥,我要走啦。” 男人恨声“切”了一下,似乎没有得手。 叶斐然明白了,这段对话不是发生在现场,而是在远处的某个场景内。因为对她不利,所以空间把它窃听过来了。 这个功能以前是没有的,估计,是临近升级临界点的福利? 不去想太多,她沉下心,冷眼看那个正在费劲巴拉给自己房间吹迷香的小赖子。 尖嘴猴腮的家伙,看着就不是好人,要不是她进了空间,估摸就得中招了。 想到他们说的那地方……叶斐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能够在如意楼里做这种事的…… 梅梅? 陈思梅? 那小赖子吹了半天迷烟,侧耳贴在窗棂上听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蹑手蹑脚,推开窗户。他本来就是西江镇上做贼的,体型极为瘦小,从窗户跳进房间里,就像一根羽毛落了地。 蹑手蹑脚来到床前,看到——床上空无一人? 小赖子大吃一惊,还没回过神来,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叶斐然一记泰山压顶减重版,把瘦小的小赖子压在身下。小赖子翻着白眼,双手贴着地面,在空气中乱抓。 叶斐然浑身体重往下压,边压边骂:“我次奥,减肥减过了!” 要是体重还停留在180斤,三个小赖子捆一块也不够她一屁股坐的! 小赖子还是被她压晕了,叶斐然搜出他腰间一小小鼻烟壶,那就是迷香。她拔开塞子,把鼻烟壶往小赖子鼻子下一放,小赖子紧皱的眉头顿时变得舒展开,嘴角还上扬起来,带了微笑。 “这迷香够劲儿啊。”叶斐然老实不客气,揣自己怀里,弯腰扛起小赖子,走出房间。 拔出金钗,摇了摇铃铛,片刻之间薛长东就赶来了。 叶斐然来到如意楼后巷,把人往地上一放,薛长东垂眸看见,愕然道:“这是城里出了名的赖皮贼,怎么会到了夫人手里?” 叶斐然说:“最近城里不太平,有人想要趁乱害我,派了这人来给我下迷香。被我逮住了。” 薛长东越发心惊,忽然单膝下跪,朗声道:“小人保护夫人不周,请夫人原谅!” 叶斐然说:“起来,我没怪你!” 薛长东这才惴惴的站起来了。最近主子让他去办事,寻思着如意楼陈家家大业大,夫人住在这里不会有事,一时疏忽,没想到就…… 薛长东背上冷汗层层叠叠的,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夫人,这小贼为何来害你?是何人所派?我要把他们找出来,碎尸万段!” 叶斐然说:“是陈家的人。” 薛长东又惊又怒:“什么?陈思静难道是卑鄙叛徒,表面跟夫人做好姐妹,实际上要害夫人?” 这……真能想,叶斐然哭笑不得,说:“不是,别瞎想。是陈思静的堂姐陈思梅,她一直和我们不对付。之前设计过我们,夺走了如意楼,又被陈思静抢了回来。现在贼心不死,专门来害我。” 薛长东严肃道:“既然这样,夫人有什么打算?” 叶斐然踩了一脚兀自昏迷不醒的小赖子,说:“这厮一身本事,看着不错。可能相公会用得上。你派个兄弟把他带到县城送给相公。” “唔……还有,我要劳烦薛大哥,帮我一个忙。” …… 陈府后院,陈思梅和表哥分了手后,回到自己房间。 摸摸脸蛋,还烫手,心跳也快得很。 从小,表哥就和她异常投契,一句话,一个眼神,旁人还没懂什么意思,她已心领神会。渐渐地年岁大了,各自心中存了一段心事。 但舅妈家里对表哥期望极高,早早把他送到宁昌王世子身边去,而且因为表哥本身能力出众,很得耿泓墨世子重视。所以陈思梅只能把这段心事压在心底。 第413章 私情败露 第413章私情败露 直到……表哥自己,也表现出,心悦与她的迹象来。 表哥那么优秀,她怎么能够甘于当一名平庸的闺阁女子呢? 她也要努力,也要优秀,要成为人人眼里配得起表哥的女子! 一来二去,陈思梅盯上了如意楼,她不但要当美女,还要当闺阁英雄!如果能够把如意楼抢过来,打理好,说出去该多有面子? 若不是那个乡下丫头再三坏她好事,她已经得手了……不过,没关系,乡下丫头只是乡下丫头,她只需要小小手段,就可以让叶斐然万劫不复。 正好今天表哥跟随母亲来陈家给冼氏拜晚年,陈思梅趁机用了表哥的人,替自己做事。 上次瞒着舅舅动了舅舅的人,那几个人都失踪了,差点惹舅舅起疑心,陈思梅可不敢再妄动了。 这次她去找表哥要小赖子,表哥虽然责怪了她几句,不过还是依了她。 陈思梅心里甜丝丝的,“还是表哥对我好。” 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之后,陈思梅做了一个美梦。 梦里,她穿着大红喜服,坐在龙凤帐内。精致奢华的房间里,红烛高烧,一道圣旨被高高供在显眼处,竟是皇上指婚。 表哥走进了房间,微笑着掀开她的红盖头,一把抱住了她。 “表哥……”陈思梅陶醉不已,樱唇吐出喃喃低语。 缠绵悱恻,不知今夕何夕…… 漆黑的房间里,传出令人面红心跳的声音。那声音好像长了翅膀一般,飞满了半个陈府。 “砰”,门被大力踹开,陈思梅的娘亲段氏、舅妈万氏、冼氏,等等等等一大群人,一同冲入房中。 灯笼照得亮如白昼,可是帐子里,陈思梅和段元奕还停留在小赖子迷药造成的幻境内,缠成一团,分也分不开。 那场景香艳无比,刺激得冼氏差点儿当场给去了! “哎呀我的妈呀!!”万氏尖叫起来! 冼氏两眼突出,发出嘶吼:“陈思梅!段元奕!你们两个畜生!!” 段氏大声吼:“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把表少爷和大小姐分开!” …… 陈思梅房间里一片混乱,她住的雪梅园大门关紧,里面的丫鬟、小厮,一个没跑,全部被捆了跪在地上。 套上了衣服的陈思梅,则跪在长辈们面前,两眼含泪,瑟瑟发抖。 段氏直揉心窝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脸色雪白,震怒异常:“思梅啊思梅,你这是要气死我!” 陈思梅哭着说:“娘!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我被人下了迷香了!” 万氏看着这两母女,心里也极为不满。她过来走亲戚,然后外甥女把自己宝贝儿子给睡了,还捉那啥在床,这事儿,怎么着都闻到一股算计味道! 事出突然,万氏自己也没想好怎么处理。也罢,看看她们怎么演! 段氏一拍椅背:“什么迷香!你以为是本子里写的传奇故事,咱们家是什么家庭,又不是那三教九流之所,怎么会那么容易被人下迷香!” 陈思梅说:“是真的。娘。我本来好端端的睡在床上,突然之间做起了美梦,梦里……梦里……” 想到梦里的春光明媚,羞不可遏,声音又小了下去。 段氏说:“你说话啊!” 陈思梅说:“梦里,我和表哥得了皇上赐婚,洞房花烛。然后你们就进来了,娘,我真的不是故意勾引表哥啊,是有人要害我!” 一直跪在旁边,已经被陈家仆人暗搓搓地揍了几下子的段元奕,本来昏昏沉沉的。这时听见陈思梅的供词,眼内厉光一闪,轻声说:“娘,姑姑。梅梅说的是真的,我也是做了怪梦,然后不知怎么的,就到了此间。” 不愧是跟了耿泓墨的人,极快的速度,就回过神来了。 段元奕说:“我和梅梅青梅竹马,感情虽好,但从未逾礼。如今新年刚过,又在亲戚家里,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难道我的圣贤书都白读了不成?” 他说话镇定,倒是比陈思梅的哭哭啼啼,有说服力多了。 段氏、冼氏和万氏面面相觑,愤懑之情稍减,将信将疑。 冼氏说:“这样说来,倒是谁有如此本事,陷害你们?” 这次开口,她语气已经和缓了很多,没有之前那么气急败坏了。 段元奕用眼角余光看向陈思梅,陈思梅对他做了个口型。她的动作很微,凭着多年默契,段元奕竟也领会了,磕头道:“梅梅曾经跟我说过,二房的陈思静嚣张跋扈,身为商人又唯利是图,手段下作。之前梅梅和她多有误会,她今晚就在府中,说不定,就是此人报复我们。” 段氏这时,只想赶紧找人给女儿的丑闻背锅,一听段元奕这样说,立刻说:“有道理!二房和我们一向不对付。才刚把仓库转手给我们,仓库就给炸了,未必不是他陈思南监守自盗的!能够做出这样狠绝的事情,再来一次栽赃嫁祸咱们梅梅,也很寻常!” 毫不犹豫地,一盆盆脏水就朝不在场的陈思静泼过去了。 万氏是谁?她娘家是当朝尚书,段元奕更是宁昌王世子身边办事的人,虽是一介白丁,但手里有权,前途无量。就算不能结亲,也绝对不能结仇了! 万氏之前也听过一点这里面的文章,爆炸案闹很大,段氏还找她哭诉过,她也安慰过。 一连串真真假假的,把她也给绕晕了,于是就说:“那行。咱们就唤那丫头过来,问个清楚明白!” 冼氏就把自己的丫鬟喜鹊叫过来:“喜鹊,去把二小姐叫过来。别惊动别人,明白吗?” 喜鹊答应着去了,没想到,去半天还没回来。 陈思梅新破了身子,本来就极其不舒服,隐隐约约的,还有血在淋漓。跪在地上半天,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难受的,想要偷偷坐下来歇歇,被冼氏一瞪,又乖乖跪好。简直如同酷刑折磨一般。 好不容易,喜鹊回来了,却没有把陈思静带回。 冼氏首先面色就黑沉了,怒道:“喜鹊,你二小姐呢?” 第414章 架子真大 第414章架子真大 喜鹊神情古怪,嗫嚅了半天,最后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回老太太,二小姐,二小姐说她要陪重要的客人,没办法过来。” “她还说,如果老太太真有什么事,麻烦亲自过去找她。她实在无法分身!” 三人震惊且怒:“什么?” 万氏忍不住嘲讽:“老太太,妹子,看来二房架子真大啊。区区一个孙女竟敢如此放肆。换了在我们家,早就腿都打断了。” 冼氏、段氏脸上都挂不住了。 段氏暗中咬牙,恨不得把陈思静立刻拉过来扇几十个脆响的。碍于冼氏才是婆婆,家里得冼氏说了算,她看着冼氏说:“娘,这事儿,您说该怎么办?” 冼氏一拍扶手:“还能怎么办,我们去云静园。梅梅的事且不说,今晚必须得狠狠教训陈思静那死丫头!” 计较定了,备软轿的备软轿,带路的带路,忙乱一团,就连陈思梅也被人搀扶起来,一行人浩浩荡荡,气势汹汹,杀向陈思静住处。 …… 云静园,静悄悄地。 冼氏坐在软兜椅上,一路迤逦而至。 只见云静园内门户大开,陈思静穿戴得整整齐齐,跟所有丫鬟妈子在一起,和叶斐然坐着。 段氏、万氏都是第一次见叶斐然,微敢惊讶。 万氏轻蔑地扫了院内一眼,乐了。 说:“妹子,你不能再一心扑在夫君的举业上了。回到家里,帮助老太太好好的收拾一下屋里吧!你瞅瞅,现在这般光景,成什么样子!“ 段氏到底是陈家人,被万氏夹枪带棒的嘲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火辣辣地,暗恨着记下了一笔。 冼氏也是面目无光,长满褶子的老脸皮一抖一抖的,满眼歹毒。 来至堂屋,陈思静和叶斐然,双双给冼氏行礼。 “孙女等着奶奶、大伯娘了。” 只是着说辞,怎么听,怎么感到里头隐含着讽刺。 段元奕黑着脸说:“思静表妹,你好歹毒!” 他是嫡长子,平日在家里深受器重,今儿在姑姑家吃了大亏,如何不恼怒。 陈思梅则尖叫着说:“陈思静,是不是你给我下的药!你这个阴险毒辣的死娼妇,我要杀了你!” 她真的扑了过去,张牙舞爪的,好在陈思静的丫鬟动作快,拦住了。陈思梅本来就身体状态不好,被那丫鬟轻轻一推,跌落在地上,哎哟不住。 陈思静居高临下,说:“姐姐,有话好好说。” “不知道大家这样劳师动众,所为何事?” 第二句是对着全体人员说的。 段元奕的脸更黑了:“你做了什么好事,自己清楚!” 陈思静哑然失笑:“你不跟我说清楚,让我瞎猜?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猜得中?” 段元奕恨声道:“你牙尖嘴利!” 陈思静反唇相讥:“你无中生有!” “够了!”段氏忍无可忍,大喝一声,“陈思静,你好大的胆子,蛇蝎做的心肠。下药迷倒思梅,毁了她的清白!哼,我们陈家怎么会教出这样混账的女儿来,简直就是家门之耻!” 陈思静安安静静地听段氏发飙,脸上笑容消失,板着俏脸仔细听着。 她既没有气恼,也没有急着为自己辩解。 那股子平静态度,反而更加让段氏冼氏火大,就连万氏,也十二万分看不过眼,不过这儿不是自己主场,只能先看段氏发挥。心里想象着若是陈思静在她万家,如何受她磋磨揉捏,折磨致死才罢休。 等段氏数落完了,陈思静看着冼氏说:“奶奶,为什么每次家里一出了事,你总把错怪在我头上?” “哪怕是,陈思梅跟别的男人在她自己院子里鬼混,我安安静静的呆在云静园里款待我的客人,你们也都认为是我的错?” 叶斐然默默地喝茶,欣赏陈思静发挥。 但凡有一点良心的,丫鬟婆子,听见陈思静这番话也都默默点头。 大小姐老挑二小姐茬,老太太还护着。现在明明被捉坚在床的是大小姐,老太太竟然也能怪到二小姐头上。这个果子若真的被二小姐吃了,二小姐一辈子就毁了。 就算是寻常老百姓家里老太太,也不带这样偏心的! 冼氏本就理亏,被质问得哑口无言。 段元奕冷笑,对万氏道:“娘,我算是知道梅梅平日过什么日子,又为何经常与我哭诉了。有这种妹妹,真是命都短十年。老太太也真不容易,被晚辈压着。” “咱们吃了这亏,回头少不免跟外公、耿世子说道说道。原本说好的皇商名单,怕是要少了陈家了。” 冼氏卖力巴结段氏和万氏,为的就是段元奕给她画了个大饼,来年能列入皇商名单。 如今才说好没几天,外面遇到爆炸,家里遇到通奸丑事,几件事左右夹击,冼氏头大如斗,恼羞成怒,所有怒火统统朝陈思静倾泻爆发:“给我把陈思静这没上没下的小贱人捆了!” “岂有此理,亲奶奶都不放在眼里,我今天就要把你活活打死!” 喜鹊领着几个婆子,齐声答应着,抖开绳子就要一拥而上。 混乱间,叶斐然用力一拍桌子:“三品兵部左侍郎夫人在此,谁敢在本夫人跟前妄动!” 她一声断喝,十分威势。 强大的气场全开,瞬间,屋内空气仿若凝固下来! 叶斐然缓缓站起,眸如秋水,面沉如霜,睥睨屋内。 灯火下,冼氏万氏段氏才看清楚叶斐然身上按品妆的大礼服,抹额、冠冕、绶带,一样不缺。 这套衣服其实是成甯带过来的,以便叶斐然护身用。叶斐然当时还觉得相公想太多,没想到竟然用上了。 成甯对这个世道的人心,拿捏得很准…… 万氏依稀认得,这礼服是平日她老娘,奉诏上朝赴宴时才上身的,一辈子不得见几回的东西。她揉揉眼睛,唯恐自己看错了,等发现不是之后,隐约感到情况不妙。 段氏却说:“你谁呀?哦,我知道了,就是之前在咱们家闹事的村姑对吧?啧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怪你这种乡下泥腿子,把我们家好好的姑娘给祸祸了。” 段元奕微微吃惊,怎么那村姑会在这里? 他有点儿心虚,眼神飘渺起来。 但是这些人里,最慌乱的是陈思梅。 第415章 跪这么快吗 第415章跪这么快吗? 叶斐然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中了小赖子的迷香,被扔进城北破土地庙的乞丐群里吗?陈思梅低着头,用头发遮盖着咕溜溜乱转的眼睛,慌得一批。 叶斐然说:“谁祸祸谁,还不知道呢。” “陈思梅,怎么一直低着头啊?难道本夫人脸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冼氏说:“死丫头,你什么语气!” 叶斐然拍拍身上的礼服,对万氏说:“你是段元奕的娘吧?工部尚书之女,该有点儿见识。瞧一瞧我这身礼服,难道我夫君正三品的兵部左侍郎,还得委屈自个儿,被这老太太污蔑?” 万氏脸皮阵阵抖动,不知说什么才好。 玛德,哪儿冒出来一个三品兵部左侍郎? 可是那套礼服,明晃晃摆着呢!寻常乡下女孩就算仿都未必仿得出! 不由得万氏不信…… 扎心的是,她的夫君,也仅是一名正五品同知罢了! 混过他们圈子的都明白,妻凭夫贵,母凭子贵。哪怕叶斐然暂时没有诰命加身,这正三品的官太太,在小小西江镇上,也能横着走了! 叶斐然语气冷得掉冰渣子:“段家太太。这几个人没文化,不懂,难道你也不懂?跟着他们一起胡闹?” 冼氏说:“臭丫头,撒谎一套套,我才不信。” 段氏也说:“你说三品就三品啦?我还说我是皇后娘娘呢!” 万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很是后悔,自己怎么倒了血霉,领着儿子来拜年,拜出这档子烂事来! 心里恨毒了陈家一家人! 连带着平时视同未来儿媳妇的陈思梅,也一块儿看不顺眼了! 碍于叶斐然还在,万氏不好发作,心里认真一笔一笔记上。 万氏说:“老太太,妹子,你们冷静下。” 她审视着叶斐然。 叶斐然说:“看来还是有个懂事理的,那就好说话多了。” 万氏说:“看来,你和陈二小姐交情也很不错,不然不会在这儿替她撑腰。没错,官大一级压死人。可天底下横竖说不过一个‘理’字,陈思静对自己姐姐下迷药,做出这种混账事,难道你凭一个三品官太太,就能颠倒黑白?” 叶斐然说:“那自然不能。” 万氏见她中套,说:“那就是了。我劝你别趟这浑水,让他们自己处理家务事得了。” 得把叶斐然支走,才好揉捏陈思静,处理这家丑。 叶斐然说:“我觉得奇怪,陈思静什么都没做,他们乱搞,为什么你们还会怪到思静头上?” 冼氏嘴硬道:“你不知道,她有多歹毒!成天给家里添乱!” 叶斐然说:“是么?我总共才到了陈府三次,怎么三次都是见到陈思梅在给你们家添乱呢?有哪次事情不是由她而起的?” 段氏脸一白,梗着脖子道:“那你怪我女儿了?” 叶斐然淡淡地说:“懒得和你们吵。你们来了也好,我正准备找陈思梅呢。我深夜来访,就是想问问,刚才我住在如意楼里,有人给我下迷香。” 陈思梅大声尖叫:“是陈思静!如意楼是她的!就是陈思静!” “哈哈!你不光要害我,你还害自己的好朋友,你的心肝好黑!” 叶斐然一拍桌子:“你给我闭嘴!” 每次见到陈思梅,她都那么讨打! 没有人敢跟三品官夫人正面刚,段氏打了个眼色给女儿,陈思梅不情愿地,闭了嘴。 “那毛贼被我抓住了,”叶斐然把一个东西扔到众人中间:“他落下了这个。” 落在地上的是一幅锦囊,上面绣着一朵精致的梅花,正是陈思梅片刻不离身之物。 陈思梅的脸“刷”的,吓白了! 段氏不知道怎么回事,段元奕却飞快地说:“夫人,这是思梅做错了。请责罚她一人。” 叶斐然:“……”她还没说话呢,跪这么快吗? 看来陈思梅为人不咋地,选情郎的眼光也不咋地。 叶斐然看着段元奕,说:“段小哥聪明,懂得金蝉脱壳。” “小赖子的迷香,滋味不错吧?” 她看着段元奕,恶毒地笑了一下。 段元奕脸色铁青,才发现自己上了叶斐然恶当!他飞快改口:“我说思梅做错的意思,是指她不该得罪小人。至于夫人说的意思,我不明白了。” “装傻充愣?”门外传来一冷峻的声音,高大身影缓步进来,身穿三品官服。 叶斐然一直觉得古代的官服挺累赘可笑的,但这个观念在看到穿着官服的成甯时,彻底扭转了。鹤肩猿背器宇轩昂,在黑暗中似乎也会散发出高雅润泽的光华。 当她视线落在他脸上的刀疤时,越发感到可惜。 如果成甯容貌不毁,该多么惊才绝艳,举世无双? 一晃神之间,她又哑然失笑,就算成甯容貌毁了,难道他就不是成甯吗? 只要本质是美玉,外皮如何,那又有什么重要? 成甯一来,在场所有人跪倒一片。就连段元奕也不例外。因为段元奕虽是耿泓墨身边得力的人,却只是个幕僚,还不是官身。 叶斐然说:“相公,我说了我自己能够处理好的。” 成甯执了她的手,十指交扣,道:“你太慢了。我等不及。” 语速缓缓,内里饱含真挚。 陈思梅低着头跪着,心里涌起一股嫉恨:那村姑竟走了狗屎运,嫁了个官?我什么地方比不过她了,要遭受今晚这样的奇耻大辱? 看一眼段元奕那俊秀的侧脸,又想:“我如今已经把身子交给了元表哥了。元表哥替宁昌王世子效力,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我必得想办法嫁给他,才能压倒那村姑,出一口恶气。” 成甯说:“提上来。” 两名士兵,带着小赖子上来。 小赖子见到叶斐然,眼神不自觉流露出畏惧。谁能想到眼前这个脸上挂着无害笑容的小姑娘,竟然下手那么狠,能把自己一大男人压断了三条肋骨呢! 成甯说:“这是刚才在如意楼外抓到的小赖子本人,你来说说吧。到底谁主使你下迷香。” 小赖子跪在地上,说:“小人是本地人,从小没有父母,又身材瘦小体弱多病,迫于无奈,练了一手探囊取物的功夫。偶尔也会从城北金华会的洪哥那儿,接点儿活计。后来洪哥把我……” 成甯打断道:“罗里吧嗦,报户口呢?说重点!” 第416章 不禁齿冷 第416章不禁齿冷 不顾段元奕威胁的目光,深知成甯远比原主人更可怕,小赖子苦着脸道:“今天傍晚,表小姐命小的到后门马厩去候着,她亲自见了我,给了两个银锞子,吩咐我到如意楼顶层去。说那儿只住了一个无依无靠的村姑,是二小姐雇来监工做活的。可恨这村姑不懂分寸,几次在众人面前落表小姐面子,表小姐要教训她。就让小的用迷香迷了那村姑,丢到城北破土地庙去。” 万氏久居州郡,不熟悉这边风貌,就说:“只不过小孩子恶作剧,丢到外面冷一宿。我以为什么大事儿呢!” 成甯淡声道:“小赖子,继续说。” 他又看了看带来的两名女护卫,都是腰大膀圆孔武有力的,说:“你们看着点,再有无关紧要的人插嘴,就掌嘴。” 两名女护卫嗓音脆甜:“是!” 万氏知道遇上狠角色了,背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再不敢说话。 小赖子说:“城北是花街柳巷的去处,每年不少人,公子进去,太监出来。这些沦落成乞丐的人恋恋不舍那些花街姑娘,就聚居在那破土地庙周边。那些花楼老板每日轮流送残羹剩饭过去,算是做好心。实际上是个人间炼狱般的存在。” 陈思静听见,又惊又怒,无以复加。 她指着陈思梅怒喝:“陈思梅,你还是不是人!上次那事儿还没跟你算账,你又对二丫下手!” 叶斐然扯着她说:“你冷静一下。听小赖子说完!” 小赖子说:“我当时听见觉得不妥,回头请示了段公子。段公子就说,听表小姐的,毁个村姑,多大个事。” 成甯问:“他就不怕事情败露?” 小赖子说:“小的也担心过。但是段公子说,最近城里不太平,有人蓄意搞破坏,万一出了事,就栽赃到那些搞爆炸的贼人那儿去就行了。小的……小的就去办事了。没想到小娘子英明神武,抓住了小的。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说罢,磕头如捣蒜。 叶斐然说:“听见了没有,我才是受害者!把这个家伙交给相公之后,我第一时间来找静静,想要讨个说法。没想到你们居然还有脸贼喊抓贼。” 段元奕和陈思梅面如死灰,没想到事情会败露得这样快。 就算想要抵赖,也无从抵赖起。 段氏和万氏慌了,她们再凶狠也不过是一些精于内斗的妇道人家。在成甯面前全都成了纸老虎,跪下来跟着磕头讨饶。 成甯说:“妄图戮害朝廷命官家眷,真是好大的胆子。来人,陈思梅和段元奕给我绑了,送王博佐大人处收监!” 他带来的护卫们,山响回应,一拥而上,把陈思梅和段元奕绑了,就要扭送到官府去。 说时迟那时快,冼氏“啪”的打了陈思静一耳光:“都是你的错,你害你姐姐要被抓了,还不快去替你姐姐求饶!” 叶斐然惊呆了:这样都能够甩锅的吗? 她之前还认为,冼氏和自己奶奶周氏差不多。现在要收回那句话了,冼氏比起周氏过分多了! 冼氏这心眼偏得都没影了都! 陈思静还跪在地上,直起身子,捂着脸哭道:“为什么是我?我错哪儿了?” 成甯冷眼旁观,不禁齿冷。 冼氏推搡着陈思静向前:“你姐姐不能被抓!长房还要考举人做官的,你姐姐毁了名誉,监察史那儿过不去的!” 她银发凌乱,眼睛爆红,好像个疯子一般。叶斐然冷笑:“你别逼逼了,我们都听到了!呵呵,又是一个官迷心窍的。小赖子都招了,认证物证俱全,你以为你这样逼迫陈思静就有用吗?” 冼氏期盼地看着成甯。 非常给力地,成甯摇了摇头:“做梦。” 他对叶斐然说:“我们走吧。” 叶斐然跟着成甯,押这陈思梅和段元奕,离开了陈家。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叶斐然愁容满面:“不知道静静能不能处理好接下来的事。” 成甯说:“你可以担心,但你不能代替。自己选的朋友,要充分相信她。” 闻起来鸡汤味好浓,不过,叶斐然心里好过多了。 精神一放松,她挽着成甯胳膊:“相公,我好困。” 成甯想让她忍一忍,等到了衙门再说。但是肩膀上微微一沉,她竟然瞬间就睡着了。小脑袋挨着他宽宽的肩膀,婴儿肥的脸蛋圆圆润润的,睡容一派天真。 成甯:“……” 识海间的热浪再度上升,赶紧合目养神,把那股蠢蠢欲动压了下去。 …… 前脚回到衙门,后脚,耿泓墨差来的人已候在宁县县衙了。 来的人竟是王府大总管,乌子豪,这排场可太大了,王博佐亲自作陪。 听闻成甯回来了,乌子豪从屋中出来,对成甯抱拳道:“成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成甯客气道:“乌总管,很久不见。” 乌子豪说:“世子爷问好,世子爷托我给大人捎句话。他有个身边人,听说因为一点风花雪月的小问题,被大人拿了。世子爷说,这些不成器的奴才,不劳烦成大人操心,请成大人交回世子管教就好。” 叶斐然跟在成甯旁边,一直倾听着,她对耿泓墨的嚣张很是惊讶。不过转念一想,对方是宁昌王世子,段元奕顶多算个谋杀不遂,还是从犯,在皇权至上的封建社会,也可以理解。 成甯微笑着说:“我家娘子可是苦主,世子爷这般问我讨人,岂不是为难我?” 乌子豪道:“正因如此,世子爷说,日后定会诚意邀请成大人伉俪到府上作客,好好安抚。” 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一卷银票。 不得不说,耿泓墨十分善于抓人心。知道成甯夫妇出身农村,家境贫困,直接用他们最紧缺的事物——银子,来补偿。 这可比之前那句漂亮话要实用得多,致命诱惑得多。 叶斐然轻轻勾了勾成甯衣袖。 成甯会意,十分上道地笑纳了那卷银票,说:“既然如此,就请乌总管领人吧。那个女子也一并领走,只是劳烦乌总管代为训斥两句,让她以后懂得生性做人,不要仗着自家有几个臭钱就狗眼看人低,不把老百姓的命当命。” 乌子豪说:“谢谢大人成全。只……” 第417章 传言毕竟是假的 第417章传言毕竟是假的 耿泓墨急着找段元奕是还有要事,乌子豪等会儿就得带着他回去宁昌王府的。那些无关紧要的女人,乌子豪不愿意带上路。 他话说到一半,远处“轰隆”一声,东边平地升起一团蘑菇云。 大地震动,叶斐然险些站立不稳,好在成甯眼疾手快,扶住她。 乌子豪一一瞧在眼内,听说成大人盲婚哑嫁,妻子又肥又丑,传言毕竟是假的……他们夫妻感情,恩爱着呢。 县衙外面的囚车里,陈思梅和段元奕也滚成一团。 段元奕下意识推开陈思梅:“你离我远点!” 陈思梅又羞又委屈:“离你远点?囚车拢共才二尺远,怎么远嘛?” 枉段元奕做了二十年翩翩佳公子,如今成为阶下囚,奇耻大辱,简直恨不可言。 …… 又一场爆炸发生了,这一次被点燃的,是另一家米粮仓库。 这次没有引起粉尘爆炸,但着了大火,一万石上好白米付诸一炬。 大火烤得在场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变了脸色。 少顷,动静小了些许,乌子豪才说:“大人,请把人交给我吧。” 成甯命人带了段元奕和陈思梅来,当场释放。 陈思梅双眼血红地看着叶斐然,忽然说:“你别以为你好命,嫁了个好相公就了不起!你这样的村姑,天生贱种,下等人,永远都别想出头!” 叶斐然皱眉,说:“我能不能出头,关你什么事?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这次你运气好,躲过去了,以后再撞在我手上,我给你不客气。” 陈思梅一跺脚,下半截又隐约有热流而出,段元奕太粗暴了,扯伤了她。她疼的一咧嘴,躲在段元奕身后:“表哥。” 段元奕心乱如麻,本来恼恨陈思梅坏自己名声的。不过世子爷既然派了乌总管捞他,证明自己没有失宠,既然没有失宠,那么前途就还光明。这么一想,把心放到肚子里,就有心情怜香惜玉了。 他说:“梅梅,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负责到底的。” 陈思梅心花怒放,展颜一笑。只可惜闹了半宿,她头发乱了,衣服也脏了,蓬头垢面的,就连平时的三分水平都够不上。 乌子豪说:“两位请跟我来。” 段元奕也无心欣赏陈思梅的搔首弄姿,他对乌子豪说:“乌总管,走吧。” 两人钻上乌子豪的马车,匆匆地走掉了。 叶斐然扁了扁小嘴,就在成甯以为她要生气的时候,她却放松下来了。一句重话没说的。 成甯说:“你……不往心里去?” 叶斐然说:“既然宁昌王铁了心的捞人,咱们没必要以卵击石吧。” 阴森森笑了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成甯:“……”夫人,有点儿狠。 叶斐然说:“相公,你是不是要赶到失火现场?如果是的话,我这不耽误你了,我先回镇上去。” 当时叶斐然还不知道烧掉的是粮仓,她只是惦记着工场里还没生产完毕的西米。 当时成甯也不知道叶斐然在生产西米。 只是自己刚刚把她捞出来,她就急着回去,成大人内心不知怎的,有点儿失落。 他淡声道:“你不休息一下?” 叶斐然说:“马车上眯一会儿就行了。” 成甯眸色越发深沉。 他说:“你这么急着回镇上干什么去?” 叶斐然说:“我在帮陈思静做点儿东西,很快就完工了。到时候回家等你。家里事情也还很多……” 絮絮叨叨,不解风情,越发逆了成甯的意。他眼眸越来越冷,好歹耐着性子,听叶斐然说完,淡然说:“既然这么忙,那我就安排人送你回去吧。” 叶斐然:“??” 隐约感到氛围不对。 可那边正在起火呢,一定很需要成甯,她不能拖后腿。 “好啊。”她说。 这是叶天宇和小虞听说叶斐然来了,纷纷从营房里跑出来跟她见面。两个少年都穿了改小了的士兵衣服,一人一件最小号的胸甲,拿着长枪,腰间垮了佩刀。看起来可笑可敬。 特别是小虞,平时斯斯文文的一副读书人的样子,披挂之后,气质上有了说不出的变化。 相比起皮猴叶天宇,叶斐然更心疼小虞,摸着他脸说:“小虞,你来体验一下就行了。等事情过去后,赶紧回蕉园念书。” 小虞涨红脸,害羞了:“娘,我知道了。” 叶斐然到底懂得顾全大局,没有变成慈母败儿的画面,聊了几句之后,晨练的时间到了。原来成甯的一小队亲兵驻扎在这里,带动了周围的衙役等等,也一起晨跑练拳,操练战术等等。 今儿成甯的副将带队,小虞和叶天宇不搞特殊化,抱着头盔去集合了。 成甯留下陪叶斐然吃早饭。 用过一顿急匆匆的早饭之后,王博佐安排了县衙里的马车,把叶斐然送回如意楼。 回到如意楼,叶斐然告诉合店上下,店东今儿个不来了。然后她自己一猛子扎进后院,监督西米生产。 没料到,她说错了。 过了晌午,陈思静还是来了。 来到店里,二话不说,大庭广众之下冲着叶斐然盈盈下跪。 “二丫!你又救了我一次!” 叶斐然大惊失色,一把把她拽进账房:“你昨晚没睡啊,清醒一点!” 陈思静抓着叶斐然的手说:“我算是看清楚我奶奶了。我以后再也不要犯贱了!二丫,他们就是一群吸血鬼。花着我们的银子往上爬,完事了还要嫌我们的银子脏了他们手。这样的亲人,还不如不要!” “昨天你走了之后,我哥和我爹爹都来了,把大伯娘和那个讨厌的万氏赶了出去。顺便分了家里的账本,从此大房归大房,二房归二房,各花各的。我们算是正式翻了脸了!” 叶斐然问:“既然这样,为何不干脆分了家?” 陈思静瞪大眼睛道:“分家?不行的。大顺律例,凡事父母在者,子女不分家。若有触犯,加倍服役。” 大顺朝的兵役徭役虽可以用银子去抵,但陈府家大业大,如果翻倍的话,也是很重的负担来的。 叶斐然那会儿,情况特殊,加上乡野小民无人计较,故此侥幸逃了过去。 第418章 大义献粮 第418章大义献粮 叶斐然这才知道还有这么一条操蛋条例,也是没办法了,只能捏着鼻子等冼氏嗝屁,才好分家。 叶斐然说:“那也就算了。不分家,分了账也是好的。” 其实她觉得最好还是让陈家二房搬出来,另外置业独门独户的过日子。不过那是陈思静家里的私事,她不好置喙。 陈思静满足地说:“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二丫,陈思梅真的是太坏了,活该她坐牢!” 叶斐然苦笑:“你想多了。陈思梅没有坐牢。我们才把他们押解回去,宁昌王府的大总管就来了,把人给要走了。” 陈思静目瞪口呆,嘴巴张大得能放下一只鸡蛋! 这种反应,完全在叶斐然意料之中。 半晌,陈思静才合上嘴巴:“哼,算她走运!” 叶斐然淡淡地说:“她心术不正,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救。蹦跶不了多久的。” 她透过账房的小窗户,把目光投落到不断运转的西米生产机上。 第一批的西米浆已沉淀完毕,铺在后院生晒了。 一棵树可以生产三百斤西米,十棵树是三千斤……一百棵西米树,三万斤西米。 叶斐然眼底浮上隐忧:粮仓接二连三被烧,眼下又马上开春了,青黄不接的时间就要到了。 下定决心,叶斐然对陈思静说:“静静,把大哥叫来。我有事想要跟你们商量。” 陈思静不解,不过很听话地把陈思南叫来了。 三个人在账房里,叶斐然关上门,说:“两位,我有一事相求。” 陈思南和陈思静异口同声说:“二丫,有话尽管讲。别客气。” 叶斐然说:“那些生产出来的西米,可不可以不要运到北方去?” 陈思静立刻说:“可以。” 陈思南却犹豫了。 他说:“为什么这样说呢?” 叶斐然说:“最近连同陈家的仓库在内,一共三个大粮仓被烧掉了。马上就要开始春耕,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把西米留下来卖给我们本地的百姓,度过这个难关。” 陈思静说:“二丫,当然可以。其实我也这样想的。再说这个西米生产其实全都是你的功劳啊,要不是你,我们还不知道这种宝树能吃呢!” 陈思南似乎并不这样想。 叶斐然看在眼内,也知道,陈思南作为男人比意气用事的陈思静要现实一些。 明摆着能够填补陈家损失窟窿的西米,如今要拿去做好人,当地廉价卖掉。陈思南不舍得,很正常。 叶斐然说:“大哥,你不愿意吗?” 陈思南抿紧了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不。我愿意。一年半载的损失,我们陈家还是承担得起的。” 叶斐然感到很欣慰,欢然道:“大哥,太好了!” 陈思南说:“你在这里做的事,成甯都知道吗?” 陈思静说:“阿成对二丫可好了,没有不支持的。大哥,你关心人家这个干嘛?” 陈思南摇摇头:“没什么,问问而已。” 叶斐然只是感到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说:“阿成一向给我很大的自由,这是我的福气。” “福气么……”陈思南低声道,“但愿是吧。” 陈思静趴在窗户,看了一会儿西米生产,对叶斐然说:“二丫,可是三万斤西米,也只是杯水车薪。再说,这只是副粮,能顶事吗?” 叶斐然道:“这次贼人放火都在码头。比较靠内陆的粮仓没动。这样算来,应该勉强可以补上。当然如果有别的主粮填补就更好了。” 陈思静气氛地拍大腿:“我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抓住那些纵火犯,把他们绳之以法!” 一席话,倒是说得陈思南和叶斐然都笑了起来。 陈思南、叶斐然说:“没错,最好就是赶紧把那些纵火犯一网打尽!” …… 叶天海调转身子,捂住心口,竭力按住那狂跳的心脏。 店小二发现了他,说:“这位客官,账房重地,闲人不可靠近。” 叶天海和善地道歉,快步走开,又折回去:“请问茅房在哪里?” 店小二说:“出后院,有一扇屏风挡着的就是了。” 叶天海道了谢,绕到后院去,只见后院搭起竹架子,一个个大竹匾上晒着一种圆圆白白的东西,淀粉质的星期满圆。两名工人正在把晒好的西米倒进大麻袋中,运往库房。 因制作西米的机器用木头棚子挡着,叶天海没看到。 下死眼狠狠剐了那些西米半天,牢牢刻在脑子里之后,叶天海回到大堂吃完剩菜,会钞走人。 正经事也不办了,直接去了秦记米铺,找陈慧娘的爹,陈元:“元叔!” 陈元瞪着他说:“你个打秋风的,怎么又来了?” 叶天海脸皮也够厚的,脸也不红一下,说:“元叔,你别胡说。我那些银子都是借的……我妹妹马上要嫁人了,收了三千两银子的聘礼。还陈慧娘那点算啥。” 陈元高兴地说:“那你赶紧还钱啊!” 叶天海说:“先别提还钱。我这次有大事告诉慧娘,你赶紧帮我约她出来。这件事要是办好了,可就不得了了!” 陈元鼓着眼睛:“又不还钱,你要见她干什么?她现在可是姨娘了,你别老粘着她!瓜田李下的!” 叶天海嗤笑道:“什么瓜田什么李下,元叔你别想那样龌龊!慧娘是我落魄知己,我只当她好姐姐,我们之间是很纯洁的!关于这件大事,我先问你,你们不是刚被烧了粮仓?” “是!” “我这个办法,就是跟填补粮食有关的。” 陈元立马来了兴趣:“怎么填补法?” “那我可不能告诉你,你必须得给我去找陈慧娘。必须告诉她,再由她告诉秦员外,才有用!”难得手里有了个重量级筹码,叶天海傻了才会把它贱卖给陈元。当然要把利益捞得足足的了! 陈元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行行行,我马上就去!” …… 一处理好西米生产的事,叶斐然迫不及待地回家了。 陈思静说:“二丫,你再住几天嘛!” 叶斐然说:“不了,我想娘了,得赶紧回去。” 上辈子没有家,这辈子有了,如果可以,她真愿意一直呆在家里不出门。那地方是怎么呆都呆不腻的。 她告辞了陈思静,赶回火山村去,直奔苏氏院子。 第419章 娘亲的嘱咐 第419章娘亲的嘱咐 苏氏早就想女儿想得不行了,拉着叶斐然问长问短,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 她说叶怡然回了娘家一次,跟他们说,她不日就要跟林驿动身上京了。 苏氏说:“去京城这么远的路,我担心得不行了,你姐姐看起来还很开心的样子,真够没心没肺的。” 叶斐然却能够理解,她说:“林家规矩大,姐姐又是野性子。早就委屈得很。去京城一趟就相当于出去郊游了,最好怀个宝宝回来,免受那些三姑六婆唠叨。” 她险些把“蜜月旅行”给说出来了,古代可没这词儿。 苏氏摇着头:“你们两姐妹一个鼻孔出气,我说不过你们。我这几天多做几双鞋子,闲了让人捎去。好让大丫和驿儿穿着上京。” 叶斐然说:“好啊。我来帮你忙吧。” 苏氏对她的女红水平十分了解,说:“免了。你那针线。来帮我做饭喂鸡还差不多!” 叶斐然也不恼,笑嘻嘻地一头滚在苏氏怀里:“娘,你瞧不起我的女红,我不依!” 不料,想要提前回来的人不止她一个,成甯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苏氏院门口了。 他是循着人声寻来的,正好看到叶斐然滚在娘亲怀里撒娇,憨态可掬,孩子气十足,一派天真。当初娶她,想要让她帮忙照顾他的孩子,其实她自己还是个大孩子。 那一脸毫无心机的灿烂笑容,直接映花了冷峻男子的眼。 成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喜欢看叶斐然笑。平时她很少笑的,不笑的时候很有气质,但笑起来就带着孩子气的可爱。 聪明和无心机,非常难得地汇集在一个人身上。 所以,那张笑靥一旦让人对上了,就格外移不开眼睛。 还在看着自己妻子怔忪,苏氏发现了成甯,说:“阿成回来了!” 一句话,把成甯从心神恍惚中拉回来,男人清清冷冷的,应:“嗯,我回来了。” 他迈着长腿,走入院子里。苏氏家的门矮,成甯个子高,还要稍微弯一弯腰,才能走进来。叶斐然没想到成甯会突然回来,看着他,吃惊之情溢于言表。 苏氏没留意到小夫妻之间微妙的气氛变化,笑呵呵地站起来说:“阿成回来得正好,娘去做饭,你们帮忙把鸡窝给修理一下。” 叶斐然不太好意思,再怎么说,成甯现在也是朝廷命官了。 成甯却一口答允下来。 两人到了后院,家里的鸡窝用了两年,鸡们繁殖得越来越多,拥挤了,有些地方也残破了。成甯看了看,说:“今晚把门先弄一下,明天白天搭一个新的吧。” 叶斐然说:“好。” 成甯做这些活儿是个好把式,叶斐然在旁边打下手。 叶斐然见只有成甯回来,问:“小虞和天宇呢?” “军营不放假,他们不好搞特殊。就随着大家了。” 叶斐然觉得这样好,不会养成少爷兵习气。看来叶天宇成长如此迅速,跟成甯的这套培养方法有很大关系。她说:“天宇也就罢了。小虞你照看着点,他可是要回来念书的。” 成甯不置可否地,说:“知道了。” 苏氏做了一顿饭的功夫,他们鸡窝修好了。 苏氏把三菜一汤端出来,外加一大桶饭,三个人就在灶屋里吃。 苏氏说:“阿成,这几日我恍惚听说,你当官了?是江大娘开玩笑呢吧?” 成甯说:“唔,项恺镍帮我向上报了个功劳,算是有个小官儿在身上吧。” 叶斐然:“……” 苏氏说:“原来是这样。你有出息,娘很高兴。只有一条,你若是当官,就要做个好官。千万不要做那种鱼肉百姓的坏官,知道吗?” 因为成甯无父无母,苏氏把他当成亲生儿子那样,所以听说成甯当了官,第一时间不是高兴,反而担心。担心成甯学坏,就有了这几句。 成甯点点头,郑重其事地答允:“娘,您的话我会记在心上的。” 吃过晚饭,小夫妻两才披着月色回蕉园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又披着露水来娘家这里,给苏氏做新的鸡窝。 成甯从山上砍了很多大毛竹,用小母马拉过来,砍成竹片扎篱笆。他的力气很大,握柴刀握得很稳当,砍出来的竹片每一片大小均匀。叶斐然负责把竹片打磨光滑不扎手。 看着干活的成甯,叶斐然觉得,世界上好像没有成甯不会的东西。 这么优秀的人是自己相公,她心里浮起一层淡淡骄傲。 她微笑着对成甯道:“相公,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做一对田舍翁。 成甯边干活边说:“记得。” 叶斐然说:“这次你回来,不要走了吧?” 成甯停了一停,说:“嗯。我试着看看能不能调个闲职。” 叶斐然没想到事情这样顺利,容光焕发:“你舍得吗?左侍郎能调兵遣将的吧?” 成甯说:“我无根无基的被提拔上去,多的是人想抢我这份肥缺。现在不用打仗了,交还出去也好。” 当初想要的护身符已经拿到了,他也无意在庙堂之上久留。 若是停留得太久,身后的秘密暴露的可能性越大。 成甯想起第一次重回京师的时候,远远看见皇帝的。时隔十几年,见到那人黄袍加身,他原以为自己能够控制得很好,但怒意还是一瞬间充斥自己脑海……虽然最后压下去了,然而他不乐意再冒险。 能出手帮他一次平定若氏、东海海贼,他已经对不起雷昭和宁儿了。 叶斐然说:“相公,那真的是太好了。这两年你不在,我真的很想你。” 她现代人思维,从不遮掩。 再说了,没有了男人在家里,干活什么的,真的很不方便……非工业时代,缺乏便利啊。 口无遮拦地说出来,倒是让男人涨红了脸,一不留神,手里竹篾刺破手指,血珠沁了出来。 成甯三两下抹掉手指尖的血珠,说:“干活吧。女孩子家家,说话婉转一些。” 叶斐然大胆剖白,却换来这么一句,有点儿扫兴,撅长了嘴巴。 “哼,这样别扭。要不是遇到我,怕是注孤生!” 第420章 明抢 第420章明抢 “二丫,你一个人嘀嘀咕咕些什么?” “没什么!” 一只母鸡急急忙忙从她脚边跑过,叶斐然想阻止它都来不及。一头扎进柴草堆里,鸡脸涨得通红,过一会儿,下了一个蛋。 “咯咯咯咯——” 叶斐然奔过去,给了母鸡一巴掌,母鸡扑楞着翅膀连跑带飞的,吃虫子去了。她弯腰捡起鸡蛋。 她笑着说:“今晚吃炒鸡蛋吧。” 明天,成甯就得回去了。他说罗福宝很狡猾,一开始炸掉陈家仓库的那人什么都不说,直接咬破毒囊自尽。但后面作案次数多了,不是人人意志力都如此坚定的,就有人招供了。 这其中没想到小赖子起了作用,他投诚后,用轻身功夫贴在牢房上偷听。那几个嫌犯相互推诿时,小赖子从中捡了不少舌漏,里头还有宝贵的水寨位置。 成甯说,已准备着手部署出兵。 叶斐然说:“消灭这个毛贼,胜算有多大?” 成甯说:“骄兵必败,我不能说百分之一百。但,六七成把握是有的。” 毕竟一边是正规军,一边只是略带军事性质的盗匪。 叶斐然说:“听说他们有红毛大炮?” 成甯拧眉:“是。我们琼州驻军反而没有这等利器。若是项恺镍在,他有两门红毛炮,倒是可以和罗福宝对轰。” 其实这种古早大炮没什么了不起的,装填时间长、准头差。 只需要计算好它们轰击的弹道,完全可以躲过去,并且通过突袭反制炮台。叶斐然绞尽脑汁,想要一个既不会引起成甯怀疑,又能够帮他解决红毛大炮的方法。 冥思苦想一夜,第二天起床,眼皮底下挂了淡淡的黑眼圈。 成甯正在刷马,看见叶斐然眯着眼睛,从睡房飘向灶屋,撞到门板上:“哎哟。” 成甯:“……” 煮了熟鸡蛋,用布包了替丫头揉脑门上的包,成甯说:“怎么那么不小心,早饭我来做吧。” 叶斐然说:“我要做那种懒媳妇儿,夫君出门挂个大饼在我脖子上那种。” 成甯:?? 开口一个梗,掉落到地上没有人接,叶斐然没趣地伸伸舌头,示意自己什么都没说。 看着成甯揉面,叶斐然用鸡蛋滚自己的黑眼圈,说:“相公,我昨晚又梦见白胡子老公公了。” 想来想去,只有搬出这个万年老办法了…… 成甯:“嗯?” 叶斐然说:“老公公跟我说了,红毛大炮每次填充弹药都需要一炷香时间,它的弹道是一条抛物线。只需要带上两名算术好的师爷,计算好弹道,可以轻松躲开。然后趁着填充弹药的间隙,派敢死队攻陷炮台,就行了。” 成甯墨眸沉了一沉。 趁着他没发话,叶斐然赶紧说:“还有还有,就是,大炮炮弹很大。大炮方圆半里内必有弹药库。那是敌人要害。白胡子老公公这样说的,把我吓得一宿没睡好。” 成甯:“……” “好吧。”他淡淡地说,瞧不出喜怒来,“你先合上眼睛,用鸡蛋热敷一下。瞧瞧那黑眼圈,都成黑白熊了。” 叶斐然:“……”什么嘛,她提出这么精彩的建议,他不表扬她一下吗? 成甯还真没有表扬她,就算昨天做鸡窝她砍了一支竹子,他也对她赞不绝口的。今儿个这件事,他却聋子似的,春风过耳,听过就算。 早饭做了一屉雪白蓬松大包子,打了豆浆,叶斐然拿了一些给苏氏,吃得饱饱之后,成甯就要回衙门去了。 目送着成甯离开,叶斐然的心乱乱的。 …… “二丫!不好了!二丫!” 如意楼掌柜的骑快马来到蕉园门口,圆滚滚的身子几乎从马背上翻滚下来。 叶斐然在图纸中诧异抬头:“掌柜的,怎么啦?” 掌柜的说:“来、来了好多官兵,要缴咱们的西米。说咱们囤积居奇,还要把少爷小姐收监!” 叶斐然惊得笔都掉了:“什么?” 西米的事极为秘密,到底谁走漏了风声? 她二话不说,解开小母马,说:“走,我们到镇上去!” 叶斐然骑术蹩脚,还好小母马跟她相处久感情深,慢慢走比套车走得快一点。两个人哒哒哒的在路上走着,叶斐然再问,也没问出什么来。 掌柜的愁眉苦脸,快哭出来了。 这今年到底犯了什么事儿,怎么从开年开始,就没好事儿发生呢? 唉,他都不敢奢望生意好转了,只剩下一个念头:活着就好…… …… 如意楼外,官兵成八字形排开,拉了警戒线。后院里,一队队如狼似虎的官兵,正在清点堆在一起的西米。 “一袋一百斤,乖乖,这儿有三万多斤粮食!”负责笔录的师爷摇头晃脑,满脸不屑,“奸商!无奸不成商啊!” 陈思南和陈思静都给上了号枷,跪在后院,其他工人伙计店小二,除了厨房大师傅二师傅之外,无一幸免,黑压压跪了一地。 叶斐然站在门外,踮高脚尖想要看里面的情形,看不到。 她绕到后巷去,只见后门来了好几辆大篷车,远远地听见赶车人说:“没想到陈家是这么黑心的商人,外面烧了好几个大粮仓,他们倒囤了几万斤的粮食……一准儿是等开耕后高价卖的。” “就是,平时假模假样的开粥厂放粮什么的。怕不是亏心事做多了,弥补一下。” “你说对了,就是这么回事。” 叶斐然看到这里面还有一些人眼熟得很,在陈府陈思梅身边呆过的。她沉吟道:“难道陈思梅又出来作妖?” 转念否认自己想法:“不对,陈思梅跟了段元奕去了州郡还没回。马上要开榜殿试了,她爹那个老举人也腾不开空来闹幺蛾子。他们没空,那么这些人只能是派来打边鼓的,主谋一定另有其人。” 推理一番,反倒越发迷惘。 很快,那些人开始从里面抬出西米来,装到车子上。 叶斐然仔细看看,这里面最大的一个也就是个九品武官,她现在出现,反而打草惊蛇了。就按捺住出去理论的冲动,混在百姓中间静静围观。 第421章 原来是她 第421章原来是她 当老百姓们看到在如意楼后院里运出一百多袋粮食后,原本被粮价压在紧绷的神经,瞬间被挑动、爆发了。 愤怒的百姓纷纷对着押在队伍最后的陈氏兄妹扔烂菜叶子、烂果子、吐口水。 陈思南脱下外套,给妹妹披在头上,自己只穿着贴身小衣,所以受到的伤害比较多。不知道哪个缺德带冒烟的,竟然冲他扔石头,把他脑袋给砸了个洞,鲜血沁出来,别提多狼狈了。 就在这么狼狈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两泓清泉般的清凉异样感觉,从远处而来。陈思南一瞥眼,和人群里的叶斐然打了个照面。 叶斐然对他喊:“等我救你们!” 陈思南微微一怔,若无其事地回过脸,目视前方,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他的黯淡的眼底已经重新亮起了神采。 叶斐然唤来薛长东,问:“薛大哥,麻烦你去查一下,最近几天镇上各处粮行有什么异常。然后再派人去跟着那个武官,看看他去见了谁。” 既然排除了自己人祸起萧墙,那么竞争对手是重点排查对象了。 薛长东点点头,回头去了。 叶斐然在镇上的客栈里开了个房间,静候薛长东的消息。 到了傍晚,薛长东回来了,这次他身后还带了个英姿飒爽的妙龄女子。长得又飒又美。 薛长东介绍道:“夫人,这是我的妹妹薛长乐。刚学成出师下山,前来投奔我。夫人如果不介意,可否留下长乐来保护你?” 薛长东这么说的时候,还带着点惴惴不安。毕竟夫人看着斯文,不知道能不能接受长乐这种习武女子。 叶斐然却爽快点头:“太好了,我正缺这样的人,留下来吧。” 武艺高强的贴身女丫鬟什么的……不是穿越重生标配么,她早就郁闷好久了,怎么自己一直没有。难道是她不配?那她还对得起广大穿越众么? 薛长东反倒愣了,还是薛长乐上道,抱拳道:“谢夫人!” 她中气十足,说话嗓门很大,脆亮。 是个敞亮人,叶斐然马上对薛长乐有了好感。 双方见面已毕,说正经事儿。 薛长东说:“城里的各个粮行没见异常,一连烧了三个粮仓,各个粮行多少都加紧了看守,有几个粮行还买了大猫抓老鼠。至于那个武官,我亲自去跟踪,发现他们去了城北。” 叶斐然一怔:“只是城北而已?” 薛长东说:“是,只是城北。但听他们说话,今儿晚上在城北的万花楼见一个重要的人,然后就到头咀码头去。把这些粮食运出海。” 叶斐然说:“既然这样,我们干脆到万花楼探一探吧。擒贼先擒王。若是朝廷有所误解,就跟他们好好解释。若是有人栽赃嫁祸,说不得就动武了。” 她不是没有考虑过,有海贼盗匪扮演官兵来演戏,故此有动武的念头。 薛长东却很踌躇:“万花楼那种地方,夫人还是不要去了吧……” 叶斐然不解:“为什么?” 薛长东涨红脸,吭哧吭哧地说:“那是一个……妓院……” 叶斐然扶额,果然,她不想去。 她可不是那种没事儿逛青楼的女人……她不喜欢那种把女人当货物一样看待的场所,甚至是,生理性厌恶。叶斐然很快想到了办法:“那就让万花楼出点儿事,让他们改变会面地点吧。薛长东,你的人是不是还在那武官身边?” 薛长东点点头。 于是,叶斐然压低声音,对着他们如此这般一番…… 当天下午,万花楼后的马厩炸了锅。 不知道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往几只大老鼠屁股里塞了黄豆,又缝上屁股。那黄豆在老鼠体内吸水膨胀,闹得老鼠发疯,在马厩里乱冲,惊了马。 马往外跑,撅蹄子、嘶叫、狂奔、见人就咬,直接把万花楼里外整了个一塌糊涂。 恰好这时,那九品武官到了门口,老鸨子让他帮忙拉一把,“大爷,您武艺高强,来帮帮忙!” 武官才靠近一匹疯马,那马三个响鼻把他掀个底朝天。武官怒气冲冲道:“倒霉催的东西,连几匹马都喂不好!订金不要了,老子换地方!” 翻身上马就走了。 老鸨子平白损失一笔大的,只能拍着大腿,徒唤奈何。 武官离开万花楼,临时路过正在营业的莲香居,问:“还有雅间吗?” 小二道:“有的,天字一号雅间还空着,请问客官几位?” 武官道:“三位,不对,四位。带我过去吧!” 谁曾想,店小二带着他进了店,到了后院,上了楼梯,走过过道,再上楼梯,最后阁楼门一打开:“客官,天字一号雅间到了。” 武官:“……这小阁楼就是天字一号雅间?你们莲香居不是老字号吗?最好的雅间就这糟心样子?” 店小二笑容可掬:“客官,谁说天字一号雅间是最好的?我们店东喜欢倒过来数数,人字第十二号雅间才是最好的。不过要说别的雅间,今儿个十五,闹元宵的人早就把雅间订满了。” 武官气了个倒卯,只觉得今儿事事不顺,再不敢换地方去。在这充满油烟味的小阁楼里胡乱坐了,说:“捡你们拿手的菜送来,再烫两壶好酒。人齐了再上菜。” 拈出三两银子来,扔给店小二:“有剩的,赏你了。” 很快,陈姨娘和秦员外来了。 和他们一起来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青年男子,长得倒是相貌周正,就是一只鹰钩鼻子看着吓人。 隔壁房间里,叶斐然和薛长乐坐在桌子旁边,一个收音器,清清楚楚放出另一边房间的声音。 用喇叭状的听筒,内部镂刻蜂窝结构收集声音,再用一根线通过地板连到隔壁房间,通过另一个蜂窝结构的收音器放大声音。现代小孩子常常玩的“电话游戏”,成为在古代行之有效的窃听器。 薛长乐大开眼界:“夫人,你用了什么办法,竟听得如此清晰。” 叶斐然竖起手指,“以后有机会慢慢解释。来,听,他们又有人来了。” 第422章 到底谁告密 第422章到底谁告密? 因为有外放的关系,可以边享用晚饭边听,不用苦哈哈趴在墙壁上。叶斐然夹起一块珊瑚鱼,“嗯,大师傅刀工真好,鱼片条条分明,炸得火候恰到好处。调的糖醋汁味道也好。好吃,真好吃。” 秦员外说:“这次多亏了慧娘告诉我,说陈家那两个小屁孩儿囤了三万斤粮食。刘大人,您带一半北上。剩下一半,正好填补咱们烧掉的空缺!” 一个男人的声音“唔”了一声。 秦员外说:“刘公公粮行缺粮,现在刘大人这义子能急公公之所急,替公公分忧,真是难得!” 武官也跟着拍马屁道:“刘大人这次回去,少不免得到大批赏赐。真是可喜可贺!” 陈慧娘说:“刘大人,我给您倒酒,您多喝两杯。” 倒酒的声音,过一会儿,陈慧娘低声惊呼了一声。 秦员外说:“无礼!” 陈慧娘声音发抖:“对、对不起……” 那刘大人终于发话了:“无妨。小娘子请坐一边去吧。” 秦员外凶巴巴道:“聋了吗?” 一阵脚步忙乱后,陈慧娘的声音没了。刘大人说:“这西米,到底是什么米?” 秦员外道:“是这边新种出来的粮食,个大粒圆,一粒西米有寻常白米三粒大,若是煮成米饭,怕是口感更好。实在是好东西啊!嘿嘿嘿……” 武官也说道:“下官今儿个指挥人收缴西米,闻着那清香,也觉与别不同。” 刘大人说:“既然这西米这么好,那么我们先煮一点来尝尝。免得到时候义父问起,我回答不出来,咱们一块儿捆着死。” 武官当场附和,秦员外却没说话。 刘大人说:“秦员外,你怎么不说话啊?莫非你自己对这西米没有信心?” 秦员外道:“当、当然不是了!但西米都在城北屯放着,似乎只有陈氏独有。现在没有带过来啊。” 听起来,秦员外有些犹豫。叶斐然完全可以理解他的犹豫,西米一直处于保密阶段,除了她和如意楼的人,没有人懂烹饪方法。 武官道:“我这边带了一小袋来。” 事至此,秦员外只能答允:“那好,我们这就命人做了西米饭来,尝尝鲜。” “慧娘,你亲自到厨下监工。” 陈慧娘低声说:“是。” 叶斐然对薛长乐说:“我到厨房去看看。” 她朝店小二问明了去厨房的路,走向厨房。还没走进去,就听见陈慧娘神气活现的声音:“你们都给我卖力点干活!这饭可是秦员外要的,招待贵客用,蒸坏了发卖你全家都赔不起!” 要不叶斐然怎么完全不可怜陈慧娘呢,在比自己强的人面前委曲求全,却对着比自己地位低下的人肆意发泄。 如果说以前的陈慧娘只是被嫉妒蒙蔽了双眼,做出蠢事。在秦府这个恶臭之地呆了两年的她,已彻底被扭曲了灵魂,成为一朵恶之花。 叶斐然来到陈慧娘身后,轻声说:“陈慧娘,原来是你!为了区区几万斤西米,竟然污蔑我的朋友,收他们下牢房。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陈慧娘没想到在这个地方会见到叶斐然,惊讶得眼睛微微一睁,随即摆出一副高傲的态度:“二丫啊,好久不见。怎么样,你在巴结陈家?主子被逮了,狗子到处奔丧求情来了?” 叶斐然说:“这许久不见,你狗嘴里还是吐不出象牙来啊。” 陈慧娘冷笑道:“骂人功夫厉害了嘛。可惜,再厉害,也没办法捞陈家兄妹出来了呀!老实说,除非皇帝老子来了,不然谁都没办法捞他们出来!” 叶斐然说:“是因为那个刘大人?他是谁?还有,那个刘公公是谁?” 陈慧娘不屑地说:“刘公公你都不知道?呵呵,这不怪你,你就是个只会洗衣做饭的乡下婆子,那我来告诉你吧。刘公公就是当今皇上最宠信的大太监,皇上少了他,饭都吃不下的!今儿个里面坐着的,是他的义子之一,刘夕!” “这些西米,留给你们这些不成才的东西,倒不如给了我们,让我们飞黄腾达。” “你放心好了,到时候初一十五,我会给陈家兄妹多多烧纸钱的!” 叶斐然一听就明白了,阉党乱国之类的事儿,古代历史书上不要读太多。没想到这个史书上不存在的大顺朝也并无二致。 不过还好,似乎这个刘公公没有祸祸到地方来,估摸着,是个才开始崛起的小小阉党。没有形成明朝末年魏忠贤那种规模。 叶斐然不说话,陈慧娘以为她害怕了,一把把她推到一边去:“行了行了,我得看着我的西米饭点儿。你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她郑重其事地盯着那蒸饭笼子,紧张得不得了。 叶斐然说:“这西米饭不好吃的。” “你说什么?”陈慧娘看她一眼。 叶斐然说:“我说,这西米做饭,一点儿都不好吃。你现在送上去,等于作死。” 陈慧娘才不信她,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是哦,不好吃?你吃过吗?你见过吗?土包子凑不要脸,在那儿瞎说。要是不好吃,陈家兄妹会藏得那么严严实实的?” “我看你啊,乖乖的夹着尾巴在一旁,看我们怎么发达吧!” 说话间,西米饭蒸好了。 陈慧娘亲自揭开蒸笼,只见饭簋中,一团团西米晶莹剔透,光是看那外表,就高贵不凡。虽然……虽然没啥香味,但陈慧娘心想,这么好看的西米饭,滋味一定错不了。 看到叶斐然还站在那儿,她不屑地扬起嘴角:“还愣在那儿干啥?给我滚开!” 叶斐然说:“好吧。好言难劝该死的鬼,随便你。” “但是,你今天说的话我都记住了。陈家兄妹,我是救定了。日后你这边做的,我会一一讨回。” 现在还剩下一个问题,就是:“到底谁告诉你西米的秘密?” 陈慧娘呸一口,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是天降祥瑞,自个儿梦见的,不行啊!” 她也不笨,知道要留下叶天海这个眼线。 说罢,陈慧娘端着饭簋,小碎步走向天字一号房了。 第423章 贼拉难吃的西米 第423章贼拉难吃的西米 等陈慧娘走远,叶斐然找到薛长乐,对她说:“那些官兵是假的,并非朝廷正规官军。我估计,是有人私自调动了卫所的官兵来做脏活。你通知你哥哥,可以直接劫狱,把陈氏兄妹带出来。” 薛长乐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叶斐然说:“你放心,我另有安排。” 薛长乐才下山不久,完全不懂这些计谋策略的,看到叶斐然胸有成竹地,也就完全相信了她。 这时,隔壁的天字一号雅间,开始有新动静了。 “哐当”饭碗摔落地上,粉碎的声音,刘大人勃然大怒,声音吼得隔壁听得一清二楚:“这是什么玩意儿!” 秦员外声音发颤:“刘、刘大人,请息怒……” 刘夕说:“说好的齿颊留香呢?说好的比最上等的大米还要好吃呢?这什么东西?糯不拉几鼻涕似的,你们就是拿这种恶心东西来糊弄本大爷?” “砰砰砰”,听起来,像是磕头的声音。 刘夕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一个个洗干净脖子等宰吧!” 陈慧娘哀求:“大人,不要啊!这西米就是如此的,它不好吃,但、但是它能够果腹啊!” 刘夕说:“贱婊砸,还敢驳嘴?我要果腹的食物干什么?谁不知道我们刘家的米行是做上等人生意的?这种喂猪猪都不吃的东西,还费老鼻子劲儿从南运到北?你用你的猪脑子算算帐,老子的损失,你们遭不遭得住!” 刘夕勃然大怒,那武官墙头草当场倒,帮着骂不绝口。慌得秦员外和陈慧娘磕头如捣蒜。 “刘大人,区区几万斤粗粮罢了,何必如此大动肝火?” 一个清癯的身影,拈着须,微笑着推开天字一号雅间的门。 屋子里,碗碗碟碟碎了一地,刘夕手里执着马鞭子,将抽未抽,硬生生收了势:“谢大人!” 来的人正是琼州郡布政司,谢钦。 他带着叶斐然,还有知县王博佐,一同走进屋里。看一眼地上跪着,秋风落叶般瑟瑟发抖的秦员外和陈慧娘,说:“区区奸商,放在这儿碍眼。饶了他们罢!” 他是一郡主粮米民生的实职官员,强龙不斗地头蛇,刘夕也不敢给不给谢钦面子。收了鞭子,说:“算他们走运!” 谢钦搬来椅子坐了,开门见山道:“这西米饭,刘大人尝过了吧?” 刘夕鼓着眼睛说:“怎地?” 谢钦笑道:“没什么。似乎这位秦员外,对我们县新产的西米有所误会。这西米,其实是树上淘换出来,一种极其粗贱的果腹之物。我着陈家兄妹制作西米,是准备用作本地青黄不接的时候,应急用的。三万多斤西米,说白了,也不值几个钱,若是刘大人运到北方去,是连船费都给折了啊。” 这一番话,暗合了刚才刘夕大发脾气时说过的,一听,刘夕就进到心里去了,严峻脸色稍缓,挤出两分笑意:“谢大人会说话。” 谢钦道:“所以我那些西米,可否作个奉还?” 谢钦大大方方上门讨要,眼底并不曾带有讨好之色,刘夕理亏,起了要归还之意。但到手的东西飞了,又十分不甘心。便打着滑头腔说:“还给你,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叶斐然一直站在谢钦身后,这会儿心中不由得大骂刘夕卑鄙无耻! 明明是他假借了卫所驻军去抢了西米,如今谢钦向他讨还,他还好意思要好处! 谢钦**以为常似的,说:“州郡里即将派兵攻打大海贼罗福宝。罗福宝盘踞在琼江出海口的长暑岛上数十年,积下无数金银宝贝。传闻,其中一棵珊瑚宝树,高达二尺许,通体殷红,世所罕见。五月间就是刘公公五十大寿了,若你得此宝树去做寿礼,岂不是比那又沉重又不值钱的三万斤西米要强上百倍?” 刘夕越听,脸上喜色越浓,心痒难搔,却又故作姿态。 刻意装模作样的,沉吟了半柱香时分,才说:“行吧。就按谢大人说的办!蒋勤!你带领谢大人去城北,把西米归还给他们便了!” 那名武官大声称是,上前对谢钦道:“谢大人,王大人,请!” 王博佐就是跟着来办事的,这儿的人物来头大,没有他一个小小县令说话的地方。 闻言,王博佐立刻派了同来的一名捕头,带了负责计数的师爷,连同十名衙役,一同跟着蒋勤去了。 屋子里人少了很多,谢钦道:“这儿就不阻碍刘大人雅兴了,谢钦先告辞。” 跟着谢钦离开了莲香居,叶斐然才盈盈行礼:“谢大人,感谢你赶来替我解围。” 谢钦摆摆手说:“小事一桩,你计划得很好,我只是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停了一停,道:“三万斤西米不是小数目,今年情况不好,只怕到时候这些西米能派大用场。” 叶斐然说:“西米虽能果腹,终究不是主粮。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把罗福宝剿灭,以免再继续造成粮食损失。” 谢钦看着她,笑容玩味。 叶斐然不解:“?” 谢钦道:“除此之外,还有你的灌溉系统,希望能够发挥作用,提高粮食产量啊。” 叶斐然这才明了,信心十足地笑道:“您放心,一定会。” 薛长东回来了,禀告道:“夫人,陈氏兄妹已经接回来!” 谢钦道:“叶斐然,你带我去见见这两位吧。” 谢钦贵为布政司,小小要求,叶斐然自然听从。 她带着谢钦到了如意楼,陈思静和陈思南已经换过了衣服,一见到她,一左一右上前。 “二丫!”陈思静抱着叶斐然,呜呜痛哭,“吓死我了!” 陈思南走上两步,克制住了,只是拱手道:“我们兄妹,又承你一份情!” 叶斐然说:“嗨,都一根绳上的蚂蚱,就别说客气话了。” 她侧过身,说:“这位,是本郡布政司谢钦,谢大人。” 谢钦是从二品的官,比陈氏兄妹听过见过的所有官儿都要大,慌得二人慌忙下跪。 “草民陈思南民女陈思静,参见布政司大人!” 谢钦却十分亲和,扶两个年轻人起来:“请起。” 第424章 二丫,我去打仗了 第424章二丫,我去打仗了 他特意来到如意楼,并不是为了见见叶斐然的朋友而已,而是有重要话说:“听说,你们两位帮忙生产西米,居功甚伟啊。” 陈思静慌得话都不会说了,陈思南说:“不敢当。说起来,草民也是罗福宝的受害者。第一个被炸的粮仓,就是草民家的面粉仓库。为了弥补损失,这才马死落地行,想出了卖西米。” 谢钦道:“那么,你现在是否愿意用低于市面一成的价格,把西米卖给官府?” 陈思南愣住。 谢钦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近日各地粮仓不断被炸,这几万斤西米如果继续存放在如意楼,恐怕等刘夕走后,还会再节外生枝。如果你愿意的话,这三万斤西米就由官府收了。待青黄不接的时候,放粥给饥民。陈公子,你考虑一下。” 陈思南说:“这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草民十万分愿意。但,实不相瞒,这些西米其实是叶斐然第一个发现的。我们家和她分成是五五分。如果二丫也没问题,我同意。” 谢钦意外地看着叶斐然:“哦?这件事,又跟你有关?” 叶斐然:“……嘿嘿。” 谢钦对叶斐然越发欣赏,同时又惋惜,可惜是个女儿身。不然的话,光凭灌溉系统和做出西米这两件事,就够朝廷封个散勋,受用不尽。 不对……似乎,也还可以封? 他说:“二丫,你觉得呢?” 叶斐然说:“能够有利于民,我当然愿意。” 谢钦大喜:“那我明日着钱粮师爷来,和如意楼掌柜相互交接便了。” 他说:“这西米,是从何处来?” 叶斐然就把西米的制作工序说了,谢钦大吃一惊:“从树上来的?” “对。”叶斐然说,“但是西米做食品,只能果腹,不可多吃。其实也不用做成细细圆圆的粒子,只需要沉淀出里面的淀粉质,放入糙米粥中,即可增加饱腹感。” 恢复了语言功能,陈思静说:“是的。谢大人请进来,我们这里有专门制作西米的机器。” 参观完后院制作西米的机器后,谢钦更加感到大开眼界。他赞不绝口,说:“好,好,好!二丫的发现真的是琼州百姓的福气!你们这段日子,只管生产西米,生产多少,官府接收多少。” 如果有多的,还能接济别的州郡,真是百姓之福,百姓之福啊! 谢钦越想,越欣慰,不由得捻须微笑。 一行人聊得投机,不知不觉,东边天色渐明。 谢钦说:“时间真快,竟聊了个通宵。自古英雄出少年,你三个都是好样的。本官这就要回去了,这个牌子你们收着,日后多到州郡来,有这令牌畅行无阻。” 三人谢过了谢钦,收好了他的布政使司府邸令牌。 须知道,当时的布政使司,单管民生,和提刑按察司、都指挥使司并称“地方三司”,虽受制于巡抚、总督等位,仍然权力极大,说话分量极重,不过西风压倒东风,又或者东风压倒西风罢了。 在琼州郡,因为手握米粮,谢钦就是那压倒东风的西风。 所以,谢钦从不轻易给出自己的令牌,现在送给三名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实在因为他们过于优秀,谢大人极其爱惜他们。 马蹄声得得响,在空寂的街上,格外清晰。 大家还莫名其妙的时候,叶斐然笑了,她欢快地说:“我相公来了!” 她来到关闭的店门前,用力拉开笨重的门板,门外的画面映入眼中,把她“唬”的吓一大跳!“ 数百名披甲鲜亮的将士,不知什么时候伫立在西大街上,叶斐然一开门,数百双眼睛“刷”地,齐刷刷盯着她! 那可是几百个活生生的人呐!站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她愣是半点声响没听见! 成甯,一身披挂,腰配长刀,背负劲弓,骑着紫色骏马,雄姿英发,好看得仿佛战神下凡,不紧不慢来到叶斐然跟前。 “刷”一下,翻身下马! 先对叶斐然身后,目瞪口呆的谢钦微微颔首致意,然后目光回转叶斐然身上。凌厉的五官,已转柔和:“二丫,我要去打仗了。” ——“二丫,我去打仗了。” 叶斐然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说:“还有呢?” 成甯说:“没有了。” 叶斐然又愣了一下,心跳砰砰的,脑子空白,失去智商200+的功能似的,说:“你……你带着这么多人来,只是为了跟我说这句话吗?” 成甯说:“嗯。” 叶斐然忽然心潮澎湃,握住了成甯的手:“万事小心点。” 成甯说:“嗯。” 又说:“你放心,相公能打。” 叶斐然笑了,伸手摸了摸成甯的脸:“好,去吧。我在家里等你。” 屋里,目睹这一切的人里,谢钦问:“那一位就是叶斐然的夫君吗?” 竟身穿三品命官的服饰,叶斐然……低调如斯。 “是的。”陈思静低声说:“他们感情真好。” 陈思南脸色发白,不发一言。 谢钦看在眼内,又有了新的计较。 一时成甯翻身上马,副将举旗作令,那数百名披甲精锐仍旧一言不发,动作整齐划一,拔脚而走。 不能不说,有这样的军队保护,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回到屋内,大家还沉浸在被那几百精英士兵震惊的情绪中,也就在现代看过建国60周年、70周年大阅兵的叶斐然能保持镇定。包括谢钦,手里握了一杯热茶,老半天喝不上一口,连烫手都忘了。 如意楼不做早市,叶斐然到厨房去,点了小灶,下了个面条,给大家吃了。 她做别的面食不如成甯苏氏,做面条却很不错,汤色澄清,每一碗面上卧了个黄澄澄的嫩荷包蛋,再放两条烫熟的青菜,切一圈葱花碎末撒上,再挑一小块猪油放在面上,任由猪油慢慢融化,香气四散。 “来,大家吃了早饭,再回去休息吧。”叶斐然说。 谢钦本是面痴,见那面条做得好,接过来,不吃荷包蛋和青菜,专吃面。 “这面做得劲道。”他评价。 又咬一口荷包蛋,恰到好处的溏心,嫩、滑、香、甜。 “蛋也窝得很不错。” 第425章 上交官府 第425章上交官府 谢钦有年纪的人了,胃动力不足,熬了一宿通宵之后,本没什么胃口吃搁了油的咸点。但是这碗面竟被他吃完了。吃完后,叶斐然打了豆浆,说:“谢大人,喝点儿豆浆,漱漱口。” 这豆浆加了灵泉水,比面条更美味,谢钦一饮而尽,微笑着对她说:“二丫,没想到你这么会做饭。我多年外放在外地,已经好久没有吃过家常饭菜了。” 布政使司府是上任留的,连同一大帮马夫、厨子、园丁班底。谢钦图省事,留任了。厨子擅做大菜宴席,谢钦却觉得,厨子做的那些大鱼大肉,都不及叶斐然这一碗窝蛋银丝面滋味悠长。 叶斐然却只当他客气话,也就客气一番。陈思南命人备了马,两个男人要到城北去押送西米。 女孩儿们目送男人们出了门,陈思静对叶斐然道:“二丫,要不要到我家里去休息一下?你一个人,老住客栈,也不是办法。” 叶斐然摇头:“我不住客栈了。我得回家去。我相公、儿子、弟弟都上了战场,我想带我娘去无量寺祈福。” 子不语怪力乱神……子全家上战场另说。 陈思静听说,也没二话,就道:“那你小心点。” 叶斐然熬着瞌睡,不好骑马,到了镇出口,坐了李大爷的牛车回火山村。 那小母马甚通人性,哒哒哒的耐着性子,跟在牛车后面。 叶斐然上了牛车就黑着了,睡醒,已经隐约可见村口大榕树。大榕树底下,多了好些不认识的人,都是衣着褴褛的。 叶斐然问:“大爷,这些人从哪里来的?” 李大爷叹道:“要打仗了。这些海边人家都没了,真可怜!” 叶斐然不说话了。 打仗最苦是百姓,罗福宝烧粮仓布仓,主动挑衅,是其中罪魁祸首,更加可恶。 她在苏氏家门口下了车,跟苏氏说了,去无量寺祈福。自己回蕉园收拾,路上遇到叶里正,叶里正劈头就跟她说:“二丫,你回来了。村口来了四五家船民,都是逃难来的。我在向各家要米粮,安置他们。等打完了仗后再打发他们走。” 叶斐然一口答应道:“应该的。米粮我家有,我捐一石吧。另菜、辣椒酱、腊肉也有,你命人来拿就是了。” 叶里正感激不尽:“多谢多谢,还是二丫人美心善,懂事!” 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定了,叶里正又向别家去。有人多给一些,有人少给一些的。 轮到叶家,开门的是周氏,不等叶里正开口,知道来意的她刻薄道:“叶里正,你又来拿大家的米粮做烂好人。那么图名声,怎么不到庙里捐门槛去?” “我们老叶家够难了,不见你们来帮忙?来几个叫花子就给米给面的,钱多了烧,人多了贱!” 叶里正瞪着院子里抽旱烟的叶老三:“叶老三,你不管管你婆娘?” 叶老三一磕烟锅子:“管?老子又不是里正,管个几把管。我们家的银子钱都给三丫陪嫁走了去,你知道秦府那等富贵人家,没有个千儿八百银子看不上眼。我们一窝子在这儿,要银子米面没有,要不也赶了我们去当流民吧。” 得,这位说话更难听,叶里正懒得废话,掉头就走。 周氏冲着叶里正背影狠狠吐一口唾沫:“假慈悲的,草,什么狗里正。” 像叶家这样极品的毕竟少,多数人家还是很配合的,有人拿出半斗糙米,有人拿出两头咸菜。叶里正募捐完毕,叶斐然自己赶着半车东西来了:“里正,婶子,东西我送来了。” 里正娘子一看,车上冒尖儿的米,还有大块肉、大筐的菜,惊了:“二丫,不是说让我们去拿的么,你怎么自己送来了!” 叶斐然说:“反正我要出门,就顺道送来了。” 里正娘子就喊自家儿子:“大郎!小郎!快来搬东西!” 正在屋檐下你一句我一句相互考校功课的大郎小郎答应着,过来搬东西。叶里正家教好,俩儿子都很有礼貌,既不仗着爹是里正仗势欺人,也不跟村子里的皮小孩耍混无赖。 叶斐然看着两个,笑道:“大郎小郎真听话,真的是,‘孩儿走在大马路上,衣着打扮看出娘的手艺,言谈举止瞧出爹的教养’,这俩孩子,都养得好。” 里正娘子听见,脸上顿时容光焕发的:“瞧瞧二丫这小嘴儿,真会说话。大郎今年要考县试了,你得让你家小虞多给他传授一下心得。” 县试是童试考试的第一场,通过了才能考府试、院试。小虞当初却是走了后门,没考这场。 叶斐然说:“多大点事,等小虞跟他爹回来之后,尽管让大郎到蕉园找他就是了。反正他也是在家里闲着淘气的。” 闲话毕,东西也都卸了车了,叶里正夫妇见一村子人里就数叶斐然捐的东西最多,心里对她更是充满好感。 告辞了叶里正夫妇,叶斐然自个儿赶着小马车去接苏氏,往无量寺去。 到了无量寺,这里的难民更多。 寺庙里的僧人搭了粥棚,按点施粥。还用油布搭了一些帐篷,给难民居住。叶斐然赶着小马车,看到道路两边乱糟糟的,回想年初一庙会时那繁华盛况,宛如隔世,满心不是滋味。 到了寺庙,拜毕,叶斐然就对主持说:“大和尚,外头难民多,我这儿捐二十两银子,聊表心意。” 主持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好善。谢谢施主恩德。” 叶斐然见主持眉头仍然紧皱不舒,就问:“大和尚,还有什么难题吗?” 她就抱着有这么一问的态度,没料到,主持还真跟她倒苦水了:“这么多难民聚在外面,方丈又外出到州郡的庆云寺中,为本次作战做大法事祈福了。老衲真担心,万一流民哗变,冲撞了佛门清净地,该如何是好啊。” 这个问题倒是担心得很正常。 火山村那三四家子,二十来口人,也就罢了。无量寺外,可是聚集了怕有上千人。 叶斐然说:“那有向官府求助吗?” 第426章 老衲有烦恼 第426章老衲有烦恼 主持为难道:“老衲派人去县衙找了县太爷,县太爷也很为难,衙役人手不够。快要开耕了,又不能耽误农时,临时抽壮丁。” 一打仗,哪怕只是局部战争,到处都乱了。 叶斐然摸着下巴,低着头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有了想法:“我有办法。” …… 叶斐然跟苏氏说:“娘,我刚才捐了银子给这边的大和尚,大和尚为了感谢我们,要给我们做几个护身符。” 无量寺的护身符出了名灵验,苏氏高兴道:“那好啊!给你姐姐和你都做个求子符!” 叶斐然:“……”娘这么好骗,她真于心有愧啊。 叶斐然说:“但是做护身符需要开坛供奉,最快也得明天才完工。所以我们可以在这边留宿一晚吗?” 苏氏爽快道:“那必须的。反正我们家里现在又没有旁人。对了,长乐也要跟着我们一起住吗?” 叶斐然把薛长乐带回家了,她也想不出怎么解释突然多了个大活人好,简单粗暴说这是自己买的丫鬟。还好苏氏并没有多想,只是嗔怪了几句,说她穷讲究,自己才吃没几天饱饭,就买丫鬟伺候。 但是当苏氏看到薛长乐麻溜利索地背着一大捆柴火从蕉园走到自己家之后,又心肝肉的疼上了,称呼还变成“长乐”长、“长乐”短的,亲热得不行。 叶斐然说:“那当然了。多付一个人的灯油火蜡伙食费用,又不值什么。” 苏氏说:“我知道你不爱跟人一个房间睡,你让长乐跟我睡就行了,浪费房钱。” 寺庙里的客房,名义上免费借宿,实际上施主们还是会支付费用的,有多不少那种。要相当穷困落魄的人,才真不收钱白吃白住。 毕竟,和尚也要吃饭。 叶斐然说:“好。半夜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就让长乐帮你。外面流民很多,你千万别一个人走出房间。” 苏氏笑道:“真是,我都老太婆了,你还操这心。” 其实苏氏哪儿老太婆了,还不到四十岁,也没有中年发福,腰肢仍纤细,眼角淡淡几道皱纹,头发还是黑鸦鸦的,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也就是生错了时代,要是在现代,二婚找个高富帅,一点儿都不难。 叶斐然心里放飞自我尽情想象,嘴里唯唯答应着。 用过斋饭,安顿好苏氏。 大和尚领着众僧,来到大雄宝殿,开始击鼓敲磐,悠悠佛号,如仙乐纶音,在无量寺内飞出,缭绕在整座山头上空。 那些刚在粥棚里吃饱了粥水,躺在地上无所事事的流民,听见这佛号,也不禁坐起来。 “无量寺在开坛做法事了。” “奶奶的,我们又穷又饿,他们吃得肥头大耳的念佛经,顶个屁用。” “别这样说,能有粥喝已经很好了。” “这狗屁的稀粥,照出个人影来了。既然有粥,为什么不给菜吃?” “哪怕咸菜也好啊!” “哪家大户人家做法事?做了法事,一定有好吃好喝的了吧?” 守在寺门的护法僧人,听见流民中有人吃了粥还想菜,不由得有些心寒。 他们不约而同,低下头去,口呼佛号:“阿弥陀佛——” 慈悲慈悲。 叶斐然把自己关在空间里,利用祝融灶和共工缶,捣鼓了半天,直到子时过了三刻,才从空间里出来。 她手里紧紧攥着那几样好不容易才弄成的东西,来到大雄宝殿。只见大和尚身披大红袈裟,宝相庄严,正唱经祈福。 叶斐然站在殿外,口中念念有词:“大悲大愿,大圣大慈,本尊地藏菩萨摩诃萨!” 她把手里的东西用力朝大殿顶上甩去,几声微不可闻的破裂声音之后,大雄宝殿顶上,散发出七彩虹光! “老子让你们瞧瞧终极焰色反应!” 用祝融灶提取高浓度各种金属盐,再用镁粉和铝粉瞬间升至高温,产生七彩颜色反应。说白了就是个大呲花,无烟那种。远远看去,就像大雄宝殿顶上发出七彩虹光一般。 那些蠢蠢欲动的流民看见那虹光,指着道:“瞧!佛光!” “真的!佛光啊!” “瞧你胡说八道,什么肉啊菜的!有的吃还不满足,惹怒佛祖了!” “我就说说而已,我知错了,我给佛祖磕头哇!” 寺庙外,流民跪了一地,纷纷磕头。 那些原本心术不正的人,被这虹光所震慑,也不敢再有非分之想了。 第二天叶斐然离开无量寺的时候,明显瞧着山路两边的流民们乖顺有秩序了很多。 苏氏在车里说:“二丫,听说昨晚寺庙里佛祖显灵,有佛光出现?” 她有些懊恼:“我睡太死了,怎么就没能爬起来看看!真是没佛缘!” 叶斐然心里暗笑,嘴上安慰:“说不定正是因为佛祖显灵,所以你才睡得格外香甜呢。” 苏氏锤了她一下:“你这满嘴歪理。” 叶斐然打了个呵欠,道:“歪理不歪理的,我可要再睡一会儿了,到家再叫醒我啊。” …… 回到家里,叶斐然睡了一天。 到了晚上,叶斐然进空间打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时—— “合理使用空间功能,奖励经验值1000点。目前经验值” 一行大字出现在空间种,然后周围景物浮动变幻,再安定下来时,她发现空间变了样。 茅草屋变成了木头房子,白色的墙,原木色的屋顶,瞧着一派田园景色,土地面积不变,但灵泉外观变了。洗澡的那边,有了一圈和木头房子配套的白色云石边。养殖那边还是老样子,但是池子底部多了些水草,看着更加美观了。 叶斐然站在全然陌生的空间里,傻了好一会儿,奔向木屋中。 一进门,“啪”说明书从天而降,落在她头顶。 ……空间一定是故意的!! 叶斐然拿起说明书,上面写着:“空间升级成功。” 空间等级:lv3 新功能:开启技能后羿之眼(每次使用消耗1000点经验值);被动技能神农附体(作物生长速度加快) 升级大礼包:赠送家仙之舌1次(每次使用消耗3000点经验值),种子一包。 叶斐然眼珠子麻木地间或一轮,在说明书上飞快扫过。 第427章 种子大礼包 第427章种子大礼包 “呵呵,我就知道抠门系统你不会那样好心!果然每一样都想要算计我的经验值!” “老子辛辛苦苦攒的经验值,你想用技能扣走?门儿都没有!” “啊哈哈哈哈哈!” 某人在空间里疯了,笑得眼泪兰州拉面一般滚落下来。 直到看到最后一行,目光落在“种子一包”上,方才眼睛闪闪发亮:“啊哦,有种子,这还差不多!” 那包升级赠送的种子已经送来了,倒没有砸在叶斐然脑袋上,安安静静的在木屋中的桌面上,精致小巧的一包。叶斐然放下说明书,走过去拆开种子包。 “稻子、麦子、呵呵,还能再普通一点,红薯……等等,红薯?” 大顺朝,似乎还没有红薯。 哪怕在中华历史上,红薯也是明朝万历年间才传进来的,因其粗生好种量大高产,填饱无数人的肚子,造成明朝人口高速增长,进一步刺激经济发展……一句话,功德无量。 现在,空间居然送了一枚红薯秧秧给她……叶斐然神情严肃起来,把那拇指头大小的红薯秧秧小心翼翼收好。 然后还有她需要的……人参种子! “我的空间爸爸诶,你对我真的太好了!”叶斐然抱着种子包,开心得在木屋里跑了三圈! 她好像忘记了,刚才谁吐槽空间抠门来着…… “你就是我亲爹!” 她在屋子里跑动的风,掀动说明书的书页子,“哗啦啦啦”。 似乎在冷嘲她。 “真香!” 高兴完,叶斐然第一时间跑到息壤里,整理出一块地,把红薯种上。红薯虽然好养活,她也不敢冒险就这么拿到空间外面去种,万一种挂逼了,那就全完了。 她得在空间里种活最少一担红薯才敢带到外面去。 把这片红薯地用篱笆隔开,旁边是人参地,这两片地成了重点保护对象。 …… 这一晚叶斐然睡得格外香甜。 …… “轰隆!” 一艘护卫船身中炮,桅杆折断,冒出浓烟。 成甯放下千里镜,说:“一号护卫船后撤,二号护卫船殿后,全员后退回港!” 大顺水军有条不紊地后撤,它们跟前十海里不到的地方,数艘挂着“罗”字旗号的海贼快船灵活穿梭,不断打捞大顺军撇下的辎重,船头还挂着死去大顺士兵的首级,鲜血淋漓,耀武扬威到极点。 撤退完毕,水师营内,成甯召集众将领于沙盘之前,各个人脸色都很沉重。 副将道:“成大人,红毛大炮威力巨大,不可不除啊!” 这两日的交锋,大顺军都吃亏在那红毛大炮上。 罗福宝的炮台呈犄角之势,护在水寨入口,射程更达一里之远,只要船只一接近,连红毛大炮的影子都没见着,就被炮弹击中。配合快船近身肉搏,大顺的船只笨重,只能当靶子。 成甯也想过罗福宝的水寨难以攻打,但这次这块骨头难啃程度,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关键是,根本看不到炮台…… 对了,看不见炮台? 成甯耳边猛然想起一个甜脆的声音:“红毛大炮的炮弹都是抛物线,通过落点可以反向计算炮台地点……炮台移动困难,方圆半里地内,必有弹药库……” 他说:“这边军营里,可有钱粮师爷?” 要精通算术的,第一个想起就是长年打算盘的商人掌柜又或者钱粮师爷。 众将莫名其妙,都惊呆了。 你看我,我看你老半天后,又是副将出来:“没、没有……最近的师爷,在一里地的军粮库中。” 成甯说:“太远了,来不及宣调。本官需要一个算术好的,懂计算抛物线距离的人。” 众将越发迷茫:“抛物线?” “那是什么?” “听起来像是算学的一门……” “老子能认自己名字就不错了,算学是什么?能吃吗?” 一群只懂行军打仗的大老粗,成甯听着听着,太阳穴上青筋就鼓了起来。 营帐内,温度随即下降……眼见主将发怒,众将腿肚子纷纷开始转筋,低下头,不敢说话。 “我、我会……” 稚嫩的声音,带着三分怯意,因为帐内格外安静,反而显得清晰。大家伙不约而同,把目光集中那发声的人身上。那人身材矮小,五官清秀斯文,白白嫩嫩的脸蛋,还带着尚未褪去的绒毛,更加稚气未脱。 成甯眸光凌然:“小虞,为父在商讨军机要事,你乃区区小兵,不能擅闯营帐。再有下次,直接军法处置!” 小虞却仰起脸,看着成甯道:“爹……不,成大人,小人并非擅闯营帐。小人是听闻成大人寻找精通算学之人,特意毛遂自荐。我、小、小人就会计算抛物线距离!” 漫说营帐内众将哗然,就连成甯,也不禁寒了脸,变了色:“成远虞,事关重大,休要信口开河!” 小虞自信满满地说:“不,我没有!我是府考院考两次案首,不拘一格降人才,请不要因为我年纪幼小就看不起我!我真的会!” 不拘一格降人才这句,也是叶斐然无意中对着小虞念叨的,被小子捡了舌头。如今听入众将耳中,竟大觉有道理。 就有一名游击帮着说:“既然成小兵是案首,想必算学文字功夫要比咱们好些。不妨出个题考考他。” 成甯原打算避嫌,不让小虞过于出风头。但是目前实在没有别的人选了,小虞又跃跃欲试的,就说:“好。跟我到外面。” 众将来到校场上,成甯在地上划出一条线,对小虞道:“你知道什么叫抛物线吗?” 小虞说:“平面内一个定点和一条定直线,距离相等的点的轨迹。” 他对答如流,众将听见,又多了几分把握。 成甯说:“好,我现在投出一把枪,你能算出我和枪之间的距离吗?” 小虞说:“可以。请给我一条炭条,和一块木板。” 他们一问一答,严肃得很。要不是大家知道他们关系,决计联想不到他们是父子。很快,有亲兵把小虞要的东西拿了过来。小虞席地而坐,说:“我准备好了。” 成甯站在线上,手持长枪,轻轻一挥。银光划过弧线,落在校场边边地上,深深没入土地尺许,枪尾兀自微微晃动。这一手露出来,顿时引起一片叫好声。 第428章 高能少年团 第428章高能少年团 小虞飞快记取抛物线的公式,计算。 众将看过去,只见黑压压一片数字写出来。他们并不知道这是阿拉伯数字,只是深感神奇。不过半柱香时间,小虞喊:“三十六丈七尺远!” 有小兵拿了尺子来丈量,最后结果是三十六丈六尺六,这误差可以说十分微小了。 大家都被震住了:“还真的可以计算出来?” “太厉害了,算学可以这样神奇吗?” “别问我,我不懂算学。能算清楚军饷有多少就不错了……” 成甯站在校场中间,唇角紧抿,并无喜悦之情。 他说:“小虞,你跟我来。” 小虞得到众人夸奖,正是开心,听见他唤自己,连忙跟了去。 父子俩到了僻静无人的地方,成甯看着小虞问:“小虞,你为什么要露那一手?” 小虞还以为成甯要夸自己呢,原来并不是,眼里的光芒微微黯淡,说:“爹,你不是需要有人帮忙解决那红毛大炮吗?我懂算学,我跟在爹身边,这样不好吗?” 成甯说:“没错,我是需要。但你要知道,就算你只是跟在我身边,那旗舰上也十分危险。搞不好中了炮弹,你就得丢了小命。你不怕?” 小虞大声说:“爹不怕,我怕什么!” 成甯一句“我怕”,几乎脱口而出,忍了又忍,忍住了,眼光却越发吓人。 “你考虑清楚了?” “爹!全军上下,只有我能计算红毛大炮弹道!你放心好了,我的算学虽不及娘,但绝对不会拖后腿!” 少年人初生之犊不畏虎,哪儿知道大人心里的诸多担忧,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证明自己! 成甯凝望小虞片刻,最终,选择了尊重他:“好,既然你这样说。就去找军需官领藤甲,水靠,还有别的东西。跟在我身边吧!” 小虞兴奋起来:“是!” 等到众将看到父子两个从角落里出来,一个脸色巨臭无比,一个兴奋得不行时,不由得又是一番纳闷。 …… 经过一番准备,三日后涨潮,是攻打水寨的好时机。 成甯领着小虞,上了旗舰。 小虞见到叶天宇也在,而且后者一身黑色水鬼衣,很惊讶:“你怎么也来了?” 叶天宇说:“你以为就你有本事啊。我告诉你,我是先锋队的,到时候我要负责炸弹药库。你就乖乖的在旗舰上,咬着手指看老子怎么大展神威吧。” 小虞说:“滚,没有我计算出红毛大炮的位置,你只能在大海里泡澡。” 叶天宇做鬼脸吐舌头:“啊咧咧,我好怕怕哟!” 成甯一个眼神递过去,两个立马噤声。 旗语打起,大顺舰队缓缓离开港口,排出“锥”型阵,朝罗福宝水寨而去。 罗氏水鬼艇上,水贼中负责值夜的侦查人却不在船舷上。船身剧烈摇动着,女人放浪的喊叫声在水面上传播,恨不得把大海海面都震出波纹来。 一只潜望镜从水鬼艇边伸上去,好像一只灵活的眼睛,大摇大摆在舱口窥视进去。看清楚里面情形,潜望镜不淡定地左右晃动,好在很快镇定下来,悄悄离开了水鬼艇,回到水下。 大海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等水鬼艇停止晃动后,交更的人也到了。 “换班!” “一切正常!” “辛苦了,回去喝酒吧!” “寨主呢?” “睡了!” 简单的几句对答,水鬼艇上的人跳到接他的舢板上。换班的那个人钻进去,低声惊呼:“你?” 很快,又无声无息了,然后那个水鬼艇再度摇晃起来。 舢板回到水寨,进了港口,港口静悄悄的。几名水贼在打瞌睡。 舢板底下,一星火苗亮起,“轰隆!” 爆炸声地动山摇,把整个水寨惊醒了,罗福宝穿着大裤衩子和木屐,披着头发从被窝里跳出来:“怎么回事?” “偷袭——官府狗偷袭啦——” 罗福宝大喊:“红毛大炮!快!准备红毛大炮!!” 远处,灯火全灭的大顺旗舰旗舰宛如一只巨兽,静静蛰伏在海中间。 少年坐在了望台,身裹墨蓝披风,手持炭笔木板,嘴里念念有词,背诵公式。他个子不高,圆圆的娃娃脸水水嫩嫩,脸蛋上还带着绒毛,长而翘的睫下,黑眸灿若晨星,内里涌动无数智慧的光芒。 成甯在旗舰里下令:“亮灯,给他们一个靶子,让他们用力打!” “亮灯——” 旗舰上,缓缓张开两座新架起的侧帆,帆上挂满彩灯。这样一来,明明旗舰船头正对水寨,看起来却仿佛侧面对着水寨一般。 在黑夜的海面上,这般障眼法足够欺骗罗福宝了。 一般船只最坚硬是船头,最脆弱是侧面船舷,成甯用侧帆点灯,伪装旗舰。罗福宝果然上当,指着那大海上最亮的一坨,下令:“轰他!用大炮轰他娘的!” “轰隆——”红毛大炮发出让大地颤抖的巨响,炮口点燃的火焰,照亮整个水寨制高点炮台。 罗福宝亲手为自己点燃了上路的蜡。 …… 叶斐然是在噩梦中醒来的。 “阿成!小虞!天宇!!” 打得很激烈的一场战役,大海被鲜血染红…… 还好……还好在梦里,并没有见到那三个人的血。 背上的冷汗被风一吹,透心凉,叶斐然下了床,来到窗边推开了窗户。东方才稍稍亮起了鱼肚白…… 连鸡都还没开始叫。 心跳的极快,宛如擂鼓,叶斐然不敢再睡,索性进了空间。她说:“使用后羿之眼。” 说明书说:“经验值不足,无法使用技能。” 叶斐然:“……” 她迟早要被这个破空间折磨崩溃。 发了狠地把息壤上的作物料理了一遍,把几棵金毛狗脊薅成秃毛狗脊,叶斐然没事找事做,做了好些金创药。好在科研狗擅长静心换脑子,一炉药出了祝融灶,鸡叫了,她的心情也平复了。 “梦都是相反的,二丫,没事儿。” 门外响起薛长乐关切的声音:“夫人,你没事吧?” 第429章 再现玉凤凰 第429章再现玉凤凰 薛长乐来了蕉园之后,本来叶斐然让她睡客房的,她愣是不肯,要在叶斐然卧室外面搭个床,守着她。 叶斐然没办法,只能依了。好在她的睡房是套间,多个人倒是无碍。 叶斐然说:“没事,我做了噩梦而已。” 她打开门,对薛长乐说:“今天醒得早,我们做点儿费工夫的早饭吧。嗯,我包个鲜虾瘦肉馄饨,如何?” 薛长乐说:“随便,我都可以。” 于是叶斐然相当没劲。 要说薛长乐,人美心善,武功高强,什么都好,就是一点不大对叶斐然脾气:对吃的太随便了。 她本人说,在山里修炼时,风餐露宿,逮着什么吃什么,从不讲究味道,更别说刀工火候调味了。薛长乐越是这样,叶斐然越是起了心性,必须把薛长乐的味觉调理醒来,成为一个吃货才行。 薛长乐买来小虾子,叶斐然调好肉馅,又揉面擀馄饨皮。 薛长乐见她把几个海鸭蛋打进面粉里,说:“夫人,你面粉忘记放水了。” 抄起手边的水瓢就去舀水。 叶斐然赶紧制止她放水:“不不不,做馄饨皮不用水。用鸭蛋就行!” 她喜欢白案,自己做得不太行,然而东西置办非常齐全,并且还很讲究。把鸭蛋打进面粉里,揉搓成团,架好竹竿,骑上去就拼命压。一坨面压上成千上万下,才算到了劲道。 薛长乐瞧着有趣,说:“这个好,可以练腿功。夫人,你教教我。” 主仆二人半玩半学的,捣鼓了半天。等到煮上馄饨时,太阳已经出来了,叶斐然才想起:“我忘记去看天气箱了!” 她奔到后院,打开百叶箱,观察里面的湿度和风向等等。 “昨夜刮的东北风啊……” 叶斐然记录数据,脑子里一闪:“很适合攻打出海口的水寨呢。” 她摇了摇头,制止了自己这个想法:“真是疯魔了你!” “夫人,你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呢?”薛长乐这时捏着一封信过来道,“刚才有人送来一封信,是给夫人您的。” 叶斐然接了信,见是谢钦写来的,也不回避,拆开来读道:“兹有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风调雨顺百姓平安开春耕一年农事莫重于此,现诚邀成娘子叶氏参与开耕大典?” 原来是邀请她去参加开耕典礼,开耕大典,又叫开耕节,农耕文明农业之上,各种农时和农神特别重要。 开耕大典是官方的祭祀活动,这一天,皇帝也会在天坛进行祭祀,甚至亲自下地耕种。各地官员则因地制宜举办庆典,是一年中最为重大的祭典之一。按道理说,非官方人员是不会受到邀请的。 谢钦特意邀请叶斐然去参加活动,估计跟自动灌溉系统有关,也不知道那些官们搞得怎样了。 薛长乐说:“什么叫开耕大典?” 叶斐然解释了,之后说:“这么隆重的庆典邀请我,我自然非去不可。” 煮馄饨的香味飘出来——糊了。 等她们连忙跑回厨房的时候,馄饨还能吃,可都粘了锅底,黑乎乎的。薛长乐一边吃,一边说:“没关系,我随便就行。” 这么一说,叶斐然更郁闷了,她费尽心思的要证明给谁看呢! 真是的,穿越过来两年她做饭从没失手过,偏偏今天失手了! 正在郁闷着,远处来了一匹快马:“请问成娘子在吗?” 叶斐然把糊馄饨一放,说:“我是。” 来人道:“我家主人,想要邀请成娘子到舍下一谈!” 叶斐然心里筹谋着中午午饭菜单,想好了要做个至味的蒸鱼给薛长乐开开味蕾,不假思索道:“没空诶。不去。” 但来人说:“我家主人说,请成娘子务必答允。” 一边说,一边探手入怀,取出一物,递到叶斐然面前。 叶斐然只看一眼那人手心的物件,就变了脸色:“好,你带路,我们马上去!” 那个人掌心里握着的,是一枚玉凤凰。 雷玮住的地方十分低调,竟就在五经里。 这里租赁房屋的仕子很多,过了年,就有人陆续返回刻苦攻读,书声琅琅中,雷玮住的独门独院的院子也不醒目了。 没有结营狩猎时那般排场,只留了一个天聋地哑的老婆子洗衣做饭。然后就是三名不离身的大内高手坐在屋檐下闲谈,那个高手太监李达文也在其中。 叶斐然跟着来人走进屋里时,那三名高手表面上还在谈笑风生,实际上暗地里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才让她进去。 雷玮一身家常便服,坐在堂屋里。 他本就生得病弱,石墨蓝的绸子一衬那脸色,就像白石膏般透明无血色,只有一双忧国忧民的眼格外的黑,白的白,黑的黑,对比鲜明,让叶斐然想起自己之前学的素描画。 “你来了。”雷玮见到叶斐然,露出笑容,“我跟着成甯叫你二丫,你不介意吧?” 叶斐然摇摇头:“名字只是代号,随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雷玮笑容愈深:“二丫真是爽快人。我真羡慕成甯,积了多少辈子的福气才娶到了你。” 叶斐然说:“我小时候发烧烧坏过脑子,还吃错了药,又傻又胖,十三岁上只会喊娘亲姐姐,如果您知道我有那样的过去,你还会娶我吗?” 雷玮一怔,笑容渐渐消失。 叶斐然站在他的对面。 雷玮轻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叶斐然淡淡地说:“没关系。我说这些,只是想要跟韦公子说,禾秆底下盖珍珠,得有我相公那样的眼力,才有配拥有我相公那样的福气。” 雷玮居然点头如捣蒜:“那是。” 叶斐然说:“公子大清早请我来,该不会是为了讨论择偶心得吧?如果真是,难道公子在婚配问题上有什么为难之处,又找不到人商量不成?” 雷玮一囧,没料到她这样豪放,寻常姑娘家避之不及的问题,耿直说出。他苍白的脸上涨起一片淡淡粉红,反而添了几分人味儿:“只是顺便,呵呵,顺便……说到眼力,其实我也不差的。成甯相中了你,我相中了成甯。” 这回轮到叶斐然愣住了:妈卖批啊,这样都能被你拉回话题,真尼玛人才。 第430章 许你一世繁华 第430章许你一世繁华 雷玮展开手里一份东西,“小娘子可认字?这是邸报,卯时末刻送到的。” 叶斐然知道,在古代的上层人士中,会有每日官方刊刻内部发行的邸报,只有郡王以上的贵勋、内阁大臣及部分机要大臣才有资格获得这份邸报。说白了就是内参。她小时候看《雍正王朝》的小说,就经常提及邸报,雍正还是雍郡王的时候就每天看这东西。 雷玮能够拿到新鲜滚烫的邸报,那证明了……他的身份,要么是宗室,要么是权臣。 嗯,叶斐然更倾向前者。 很简单嘛,哪个权臣不是日理万机,恨不能累死在任上?哪儿有空今天拜佛后天狩猎的,正经事儿不干? 她接过邸报,满腹怀疑写在脸上,雷玮瞧在眼里,乐了:“你在猜我的身份,对吧?” 叶斐然:“……”有那么明显吗? 这就是真正的权斗里泡大的人? 雷玮说:“不用瞎猜了,我告诉你。我实姓雷,单名一个玮字。雷玮,是我真正名字。” 叶斐然再孤陋寡闻,也知道雷是天家姓。 心神激荡,眼前阵阵发黑,表面异常平静:“哦。” 其实叶斐然是过度震惊之下末梢神经麻木了,在雷玮看来,发现她迅速调整情绪至平静,反感到这女子强大异常,越发欣赏。 雷玮道:“这个不重要,你先看邸报。” 叶斐然低头看那份还散发着油墨香味的邸报,头顶大字第一行就是:“水寇罗福宝被剿灭。” 是关于成甯的战报! 叶斐然立刻仔细阅读起来,邸报上关于战斗的描写甚为详细,特别关于成甯大破红毛大炮的过程。 雷玮说:“真是不容易啊,成甯竟能有办法破了红毛大炮。这些红毛大炮,多数是从海寇从番人手里重金购置的。让我们吃尽苦头。所以这一次虽然仅仅是剿灭水贼,也资格上邸报,还是第一版第一条。” 叶斐然说:“所以,破水贼事小,破红毛大炮事大?” “可以这么说。” 叶斐然不懂:“大顺官军没有红毛大炮吗?” 一句话,雷玮脸色就变了:“你还真说到点上了。红毛大炮我们只听过威力,听说项恺镍也有,可我自己还有皇上都不曾见过实物。这次成甯缴获了实物,我们立刻送到工部去着手研究,相信很快,我们就能有属于自己的红毛大炮。” 叶斐然不置可否,兵器的制造,往往跟整个社会的生产力发展水平息息相关。红毛大炮能不能铸造出来,还得看大顺朝的冶金水平如何……反正,这是一门极其复杂的工艺,她选择闭嘴。 停了一停,说:“这么说,我相公是不是又得升官了?” 雷玮说:“这就是我找你的用意了。这两年来,成甯崛起太快,已经引起一些不必要的人注意。如果夫人不介意,我想压成甯一压,让他保持原位不动。” “此外,我再次希望,夫人能够代成甯,收下这个玉凤凰。” 这是雷玮第三次把玉凤凰送出来了。 叶斐然知道的,这是第二次,她说:“为什么要让我收?” 雷玮说:“因为我知道了,你是成甯最重要的人。夫人的话才能够影响成甯决定。” 叶斐然暧昧不明地笑了笑:“哦?这年代也兴太太路线啊?” 雷玮说:“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就是这个意思。夫人答应,成甯一定会答应。” “你不说,我倒是不知道自己对他那么重要?”叶斐然挑起一边眉毛,“我为什么要收?收了有什么好处?” 雷玮说:“雷某没什么本事。不过,也能许夫人夫妻一世富贵平安,儿女前途无限。” 叶斐然心一动:不能不说,这个条件非常诱人啊…… 奶奶的,这雷玮,太会做生意了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 什么人才能这么大的口气,张口就许人一辈子富贵平安,连儿女的前途也一块儿保了? 只能是皇族的人啊! 还必须是,地位稳固的皇子! 这种时候,雷玮不说,他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从穿越至今,最大最大的金大腿出现了啊,而且还伸到自己眼前来,让她主动抱! 大脑短暂充血之后,叶斐然科学家特有的,恶魔般的声音自动响起了:“稳住!事出反常必为妖,你有什么利用价值?值得他开那么好的条件给你?” 这么一想,她就冷静下来。 雷玮看她脸上神色变幻,从狂喜到平静,只用了一会儿。原本十拿九稳的,渐渐不那么肯定了,看着她说:“怎么?这个条件,还是不能让小娘子动心吗?” 叶斐然:“……” 她看着雷玮眼睛,不说话。 这是心理学博弈的一种,只要你盯着对方眼睛不说话,那么对方就会一直说话。 雷玮说:“或者你看看邸报的后面,会有答案的。” ……博弈失败,对方心理比自己这个死科学家强大。 叶斐然翻过邸报,是一则非常非常小的信息,“言官李铎华上书弹劾藩王奢靡浪费被皇上当庭训斥。” 原版上写的文言文,文雅得多,她用人话念了出来。 这两则东西,八竿子打不着啊? 雷玮说:“藩王奢靡浪费,光靠封地抽税和自己的俸禄,供养得起他们吗?如果不够的话,银子是哪儿来呢?” “一向只收收保护费,甚至还能够帮忙保护一下沿海岸边黎民百姓的罗福宝,为什么会突然凶悍到炸粮仓布仓?” “罗福宝只是小小盘踞在近海的海贼,为什么会有实力购买红毛大炮?” “在朝廷忙于对付若氏人的时候,东海岸的水寇突然实力猛增,又是为什么?” “二丫,你是世所罕见的聪明女人,你,能不能分析一下?” 雷玮的一连串问题,让叶斐然有了当初做论文的感觉。那几乎已经刻入骨髓的科学分析精神条件反射,她立刻说:“那些藩王在秘密养寇,意图谋反?” 第431章 古代纸牌屋 第431章古代纸牌屋 这丫头脑子好使,说话又耿直,应该把她也带入幕僚中。 雷玮脑子里一闪而过这个念头,哑然失笑,他在胡思乱想什么不可能的呢。 他说:“你真聪明,二丫,你真的太聪明了。” 叶斐然脸色很难看,各地势力割据坐大意图谋反,几千年来可是层出不穷!从汉朝的七王之乱到明代的朱棣夺位乃至清朝还有三藩之乱……虽然自己现在不知道自己身处历史哪个旮旯里,但,人性的贪婪是不会改变的! 叶斐然说:“万一打起仗来,就是生灵涂炭了啊。” 这些日子来她见到那些流民已够触目惊心了。 雷玮道:“如果阿成跟了我,我有把握打不起仗来。” “事实上,我就是为了此事,多番奔走,并且三次送出玉凤凰的。” “只是,成甯一再拒绝我,迫不得己,我只好来见你。希望你能够帮我一起,推成甯一把。” 叶斐然说:“相公有没有说什么原因?” 雷玮道:“或者因为我这棵梧桐还不够优良,成甯这支凤凰瞧不上吧。” 叶斐然说:“这件事我记下了,但我不能答允你。因为我自己也没有把握做到。” 雷玮失望了:“啊?” 叶斐然说:“是的。我很了解相公,他决定了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除非让他自己做决定。” 停了一停,说:“或者,等他率军回来,我见了他的面,再议吧。” 她没有明确答允,但也没有明确拒绝,对于雷玮来说算是好消息了。也知道聪明人不能过于强迫,雷玮说:“那我等你好消息。你记住这个门牌号,日后只管来找我。” 叶斐然答应了,告辞离去。 那三名大内高手还在屋檐下聊天,不过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显然已经把话题聊完了。叶斐然想了想,放下一副扑克牌,说:“看你们怪无聊的,来玩玩这个。” 李达文拿起来,发现是一张张硬纸板,上面画着梅花方片桃心葵扇等,纳闷:“这是啥?” 叶斐然说:“可以拿来叠纸牌屋。” 她示范了一下,三个高手觉得果然好玩,“咦,有意思有意思,这纸牌呵气而倒,有难度的!” 李达文深沉道:“这是一门考验手、眼、指、腕的高深武功!” 高手之二江毅说:“啊!倒了!你下盘不稳,让屋子塌了!” 高手之三江衫说:“大哥,明明是你指力不到家,毫厘之间拿捏不住!” 找到事情干的三名高手,拿扑克牌练起纸牌屋功夫来。 叶斐然来到门口,回头看了看,古代没有门牌号码,唯独这个院子的门当上,写了个小小的“8”字。五经里8号……她记住了。 …… 短短数日之后,成甯捣毁罗福宝水寨大捷的消息,就飞遍了全郡。人们奔走相告,无不庆祝终于抓住炸粮仓烧布仓的大盗,一时之间,成甯声名大振,成为止住小儿啼哭的新一名字。 “你再哭,再哭我就让成大人来抓你!” 正在啼哭的小孩子立刻止住啼哭。 男孩子们扮演大顺官兵和水贼玩骑马打仗的游戏,也迅速风靡全郡。过去重文轻武的风气,现在似乎悄悄牛转过来了,就连军户们也得到了更多尊重,在大马路上走动得到友善对待这些细枝末节且不说。 具体表现就是:家里有儿子的军户,说亲的人明显多了。 罗福宝被当场格杀,首级被割下,挂在城头示众。 其他盗匪,成甯采取怀柔政策,有本事的收编了,没本事的原地解甲归田,交给各乡镇宗族里正,重新编入良民,自行开荒种地或者大鱼打猎过活。 这样宽大的处理,是过去从未有过的,百姓们原本还担心从此天下大乱,如今也把心放回肚子里。 等叶斐然参加完开耕大典回家,叶里正夫妇喜滋滋的提着一个大木桶,来到了蕉园。 “二丫!”里正嗓门一年比一年大,“那些流民今儿个回老家了!临走之前感谢咱们对他们的帮助,送来了这个!海里新挖的牡蛎!我的个娘喂,那牡蛎壳子刀似的,又硬又锋利,难为他们挖了这许多!我趁新鲜赶紧给你送来了!” 叶斐然瞅一眼那生蚝,果然又肥又大又新鲜,她喜欢这个,但古代没有生蚝养殖技术,只能买到近海那些拇指大小的解馋。这么肥大的生蚝是非常难得了,她口水都要不争气地留下了,赶紧对薛长乐说:“长乐,把这个拿到灶屋里,咱们中午就吃它。” 她烧水泡茶,拿出鲜果点心来,就在庭院中款待叶里正夫妇。 叶里正人逢喜事精神爽,猛喝了一轮茶,喝通了,才说:“今年到了二月,忽然峰回路转,什么事都顺了。哎呀,真不容易!” 里正娘子低声跟叶斐然吐槽:“你别理他,他近来事情多,快要把自己憋疯了。让他在这儿放松放松就行。” 叶斐然很明白,说:“您二位就是我亲叔叔亲婶婶,闲了尽管来就是了,不要见外。” 里正娘子含笑道:“老张、老李、老姚、老唐他们都走了,眼下可是真的闲啦。你这地方又好,小心我天天来。” 叶斐然说:“那就天天来。” 里正娘子促狭地眨眨眼睛:“现在这么说,到时成甯回来了,你就不舍得我们来了,嫌我们吵闹妨碍小两口恩爱呗。” 叶斐然涨红了脸:“好端端地,怎么又扯那个!” “嘿,二丫难为情了。”里正娘子道,“难道不是吗?咱们仗打完了,水寇也剿了,阿成当了大官,以后你还瞧得上咱们这些穷乡亲?” 叶斐然正色道:“婶子,你这样说,可就生分了。我叶斐然生于此地长于此地,绝不是那种忘本之人!” 叶里正说:“莲子,你少说一句吧,瞧,二丫都急眼了。” 里正娘子忙道:“对不住对不住,是婶子口直心快说错了。你可别生气。不过啊,阿成回来之后,你们也该捣鼓个娃儿了吧?你们成亲都多久了,半点动静没有,咱们村的人,都替你着急啊!” 第432章 凯旋而归 第432章凯旋而归 “噗——”叶斐然含在嘴里的热茶,全喷出来,呛得不轻! 狂咳嗽一轮,她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什么?” 她生不生孩子,关全村人什么事啦? 叶里正非常微妙地,踱步到芭蕉树另一边去了:“这芭蕉今年咋不开花呢?” 里正娘子道:“当然啦。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以前还说农村人,穷,纳不起妾侍。可现在阿成当了官,难道没有女人往上生扑?他个大男人,不想有个后?虽说有小虞,又不是你亲生的。你总得自己生一个吧?不然,你这正房太太的宝座,还能坐多久?” “虽然你家叔叔没有纳妾,可婶子这边,也有些有点儿银子钱的叔伯,眼瞅着是一个两个的往屋里拉的。那些妾侍生了孩子,个个的神气。” “远的不说,你看陈慧娘,之前要死要活的被塞上轿子里当了妾。如今肚子争气生了个儿子,是不是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出入都车马轿子,穿金戴银,也没有人提起她的出身了,姨娘长姨娘短的。村子里巴结她的人有好几户,还包括你爷爷奶奶呢!” 大道理一套套的,全都是那个年代女人奉为圭臬的真理,叶斐然:“……” 头疼欲裂,雷玮让她分析藩王和朝廷关系的时候,谢钦让她设计自动灌溉系统的时候,叶斐然也没头疼。 叶斐然说:“人家爱生多少生多少,生到够好了。我和阿成没考虑那么多。” 里正娘子大惊小怪道:“不行,要是他被其他女人迷住了怎么办?” 叶斐然想了想,说:“他丑啊,我不担心这个。” 里正娘子跌足笑道:“再丑,晚上吹了灯还不一样,阿成高大威猛,螳螂背公狗腰,我是老了,要是我年轻一点,没准儿也动心。” 叶斐然:“……” 里正娘子握了叶斐然的手:“二丫,你是咱们村的人。若是咱们火山村出了个诰命夫人什么的,乡亲们脸上也有光啊。你可千万别给咱们火山村丢脸。 叶斐然:“……” 她明白了,为什么里正娘子如此热心。 叶斐然说:“好的,我明白了。我会抓紧的,不要费心。” 反正这种事,口头答应也没啥,晚上睡觉别人又不能挑灯监视着。 …… 五经里8号小院里,成甯在发怒:“你私底下见了二丫?” 雷玮道:“成甯,不要那么生气嘛。你听我解释。” 成甯脸色黑沉:“事不及妻儿,你做事能不能讲点规矩?” 雷玮心想,如果你好好的答应了我,我怎么知道你最恨事及妻儿呢?我自然会避开你的忌讳。 雷玮说:“好,这件事是我错了,再不会有下次。” 身为太子,能如此屈尊好脾气,也是少见了。 当然因为眼前人有他的价值。 成甯冷哼:“你跟二丫说了多少?” 雷玮心想,隐瞒无用,就说:“全部。她很聪明,出乎意料的聪明,她自己猜了一大半出来了。” 成甯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雷玮深深叹了口气,忽然脸色一变,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丸药压在舌底。 成甯说:“你再靠近我,怕是熬不到身登大宝就提前升天了。” 雷玮白着一张脸道:“我、我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保下我们雷家江山和这些黎民百姓!” 他不想打仗啊,不想打仗。 “我小时候,见过那场哗变……京城被血洗……无数人头落地……我被吓得发了高烧,躺在床上足足三个月下不来地……我,不想再见到那种画面……” 七王坐大,暗潮汹涌,万一这座火药桶真的爆发,那情形只会比当年京畿之乱糟糕一千倍一万倍! 成甯背转身,等雷玮喘完。 雷玮抖抖索索地摸出那只玉凤凰,期盼地盯着那高大背影,把它放在桌子上。 劲风一扫,也没见成甯用什么动作,已经把桌子上的玉凤凰卷入袖中。 那人身影一晃就掠到院子门口,走了。 雷玮苍白的脸上,显出一抹笑容。 软软地在圈椅上滑落,他昏了过去。 “殿下!” “快!快去熬药!” “殿下,要振作!” …… 送走了叶里正夫妇,叶斐然专心捣鼓炒生蚝。 “不是这样的,不能直接下锅炒,要先用开水稍为烫一下,这样炒出来的蚝才不会缩水。”她给薛长乐做示范。 薛长乐说:“捣鼓个菜还花那么多功夫啊,煮熟了吃不就得了。” 叶斐然乐了:“不然怎么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呢!” 门外,传来马儿的鸣叫。 叶斐然喜道:“相公回来了!” 她奔出去,打开门,成甯带着俩少年,还有来看妹子的薛长东,四个人回来了:“二丫,我回来了。” 他倒好,打完胜仗,不带仪仗,不耀武扬威,静悄悄的几匹人马就回来了。 然并卵,不到一炷香时间,院子里聚满了来看成甯的乡亲父老。 “阿成,那个罗福宝是不是长得青面獠牙的?听说他还生吃人肉,是不是真的?” “阿成,跟我们讲讲红毛大炮!” “阿成,你现在是不是个官了?最起码得是个游击了吧?” 苏氏也来了,和江氏两个接过了掌勺的位置,使出浑身解数做饭。 成甯坐在芭蕉树旁的石椅上,换了家常布衣,不摆架子,平易近人:“罗福宝就是个普通人,长得比我们还矮小一点,但他有个异相,胳膊特别长,巴掌、脚掌都很大。” 大家闭着眼睛拼命想象:“为什么会长那样子?” 成甯说:“他长年生活在水寨里,水性了得,全仗着长长的胳膊划水快。他在水里使一把鱼叉,能跟鲨鱼搏斗。” 又有人问:“那红毛大炮呢?” “很厉害!”成甯眼神凝重,“隔着半里远,还没见到大炮,它就可以打中你。一发炮弹就打过来。我们的一号护卫舰就是被红毛大炮重伤,修不好,最后就地炸沉了。” “哗……” 成甯忽然微笑起来,指着远处帮忙劈柴挑水的两名少年:“要不是小虞聪明,计算出红毛大炮的位置;天宇勇敢,充当先锋炸了弹药库,我还没那么快能够回来。” 就像滚油里洒下一把盐,大家沸腾了。 第433章 吾家少年初长成 第433章吾家少年初长成 村民们简直不敢相信!看着两个少年,眼光都变了! “天啊,我以为小虞是去打太平拳的,没想到还真能立功!” “小虞多聪明啊,案首呢!叶天宇也是好样的!” “叶天宇那混小子也能学好?赶明儿我也送我家娃娃去当兵!” “你拉到吧,你家小子花拳绣腿。胳膊还没芦柴棒粗。” “那又怎么啦?军营管饭,吃几顿饱饭铁定长肉!” “我记得小虞刚来的时候,才那么一丁点大,现在都立功了!” “天宇也是,我还记得他对着我家的鸡窝尿尿,被我家公鸡追着啄……” 小虞和叶天宇没想到自己成了话题中心,倒是害羞起来,不知道手脚放哪儿好。 两个人眼里都闪着喜悦的光芒。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娃娃有出息,乡亲们热烈讨论着,既高兴又羡慕。 突然之间,院墙外面飞进来一块烂泥,朝成甯脸上摔去。 成甯袖子轻轻一甩,那烂泥飞到脚边,他自己半点不沾。乡亲们再眼一花,宛如一只大鸟从众人头顶飞了过去,再重新“飞”回来,成甯右手手上,已经多了一个瘦小的小男孩。 叶斐然远远看见,惊讶:“辉煌?” 吕辉煌是来给叶斐然送鱼的,地上躺着一条蹦跶个不停的大石斑鱼,鱼鳃一开一合的。吕辉煌仇视着成甯:“朝廷狗腿子,放开我!” 成甯微微一怔。 不光是他,周围的乡亲们也都怔住了。 叶天宇把嘴巴里的草叶子一吐,就要过来打人,被小虞一把扯住。 成甯说:“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为什么要用泥巴扔我?” 吕辉煌大声说:“你打散了罗福宝,这琼州三百里海岸线上的渔民谁来保护?飒风季节到了,你们的狗官拿了赈灾粮花天酒地,我们受了灾的谁来帮忙发粥搭棚,安置孤儿寡母?死鹰犬,臭狗腿,朝廷里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 他痛骂不绝,村民们吓得魂飞魄散,七嘴八舌的纷纷驳斥。有几个脾气暴躁的,冲上去就打他,几个耳光下去,吕辉煌鼻青脸肿,但他半点畏惧之情都没有,反而那双眼睛里戾气更浓厚了。 成甯皱眉:“这么说,你是受过罗福宝恩惠的人罗?” 吕辉煌别过脸,硬气地说:“狗官,落在你手里,是我不走运。要杀要剐随便你!” 不料,成甯把他放在地上。 “你走吧。” 吕辉煌早就做好被人折磨致死的准备了,没想到这个看着很凶霸的刀疤脸竟轻松放了他。他一怔,低头要冲出去,不料被村民拦住。 李大爷说:“不行,阿成,不能放走他。刚才他说那么多大逆不道的话,如果他真的和水贼余党有勾结,回去通风报信,咱们这村子就完蛋了!” “对!不能放他!” “把他收监!” 村民们群情激奋。 吕辉煌面如土色,咬着下唇,不说话。 但是成甯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恐惧。 他也曾经是少年,知道他们做事往往不计后果,然后……往往也栽倒在这“不计后果”上。 成甯摆摆手,他威望重,村民立刻噤了声,静待他来处置。成甯说:“罗福宝部下已被朝廷一网打尽,关于余党流窜的事,各位不用担心。” 拿出一个信符,说:“薛长东。” 薛长东大声说:“在!” “传信琼州郡西军卫所,派一队五十人小队到火山村日夜巡逻,至月底方可撤军。” “是!” 村民们见成甯说调兵就能调兵,顿时心安不少,更加崇敬成甯。 原本堵着吕辉煌的人墙,悄悄向两边分开。 成甯看着吕辉煌,说:“若是罗福宝,能不能做到这般?” 吕辉煌说:“能!当然能!” 底气却明显不足。 成甯说:“好,既然你如此认为,这就去吧。不知道从今往后,有多少人如你这样想。” 吕辉煌说:“别以为你假惺惺的装好人,我就会感激你!” 对着成甯吐一口唾沫,转身走了。 “等等!”成甯叫住了他,他捡起地上的鱼,扔还给吕辉煌:“拿去。” 吕辉煌脸色铁青地捡起那条死掉了的大石斑鱼,灰溜溜地离开了成家。 …… 吕辉煌回到自己家里,那是一个海边的破旧小茅屋。叶斐然做好心的这两年,在他手里买了无数珍稀海味,似乎对他的家计毫无帮助。 黑乎乎的屋子里传来男人的声音:“回来了?银子呢?” 吕辉煌把石斑鱼往地上一扔:“没卖。我以后都不卖海货给那家人了!” 男人很惊讶:“为什么?” 吕辉煌激动地说:“他们是朝廷的走狗!那家男人就是带病剿灭罗寨主的狗官!我才不要跟那种朝廷鹰犬做生意!” 男人气得在屋子里大踏步走出来,“啪”一耳光,抽得吕辉煌原地转了三圈,跌坐在地上,眼前直冒星星。 吕赌鬼大声喊:“他妈你管他狗日的是朝廷的鹰犬还是罗福宝的**,狗日的你臭小子谁让你有正义感了?罗福宝都倒了你他妈的挺什么硬气?好端端的大石斑鱼能卖一两银子的,你这狗杂种就这样让银子跑了,他奶奶的老子就不该捡你回来养大你!” 吕辉煌捂着脸,口、鼻都有血丝沁出,不敢驳斥。 吕赌鬼狠狠踢了他几脚,说:“把这石斑鱼收拾了,老子吃了去赌场看看能不能回本!” 吕辉煌在地上爬起来,收拾那石斑鱼,他脑子里想的,是去年飒风过去,茅草棚子被吹倒,罗大寨主把他从水里捞起的模样。 罗福宝说:“这儿还有只狗崽子,快拿米汤喂他!” 那是吕辉煌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有人喂米汤给他吃,帮他包扎伤口。 朝廷没顾上的地方,罗福宝补了这片空白。虽然人人都说罗福宝杀人放火绑架船只什么都干,但为了那碗米汤,还有那一吊钱,吕辉煌认了。 他只想练好水性,加入罗福宝的水寨里……没想到他还没有学成,罗福宝就被朝廷讨伐…… 吕赌鬼才不关心便宜儿子的心事,吃饱喝足鱼汤后,吕赌鬼就绿着一双死鱼眼,奔西江镇上去了。吕辉煌无精打采地在河边,用河水洗碗筷。 冷不防后领子被人提起。 第434章 他真的命苦 第434章他真的命苦 二狗子带着他心爱的小猎犬,竟从火山村追到数里远的吕辉煌家里来,身边还跟着几个气势汹汹的顽童:“你个臭小子,竟敢用泥块扔成叔叔,害得我们听不成故事!” “给我打!” “打死他!” 几个顽童一拥而上,对着吕辉煌一顿毒打。 “住手!”叶天宇和小虞在后面来迟了,叶天宇大声喊叫,制止了他们。 二狗子说:“叶天宇,哥们儿几个在替你出气,怎么还让我们住手?” 叶天宇说:“不住手你们打不过他的!” 二狗子说:“怎么会!” 说时迟那时快,吕辉煌在地上爬起来,猛地对着众人扬起一把沙土。趁着二狗子抹脸的功夫,吕辉煌“啊啊啊啊”大叫着,扑倒二狗子。他坐在二狗子肚子上,拳头又重又快,雨点一般落在二狗子头上、脸上。 就算叶天宇和小虞手脚快,把吕辉煌重新拉开,二狗子也被打成了二师兄。 小虞说:“吕辉煌,我们好心来帮你,你还恩将仇报!” 吕辉煌一口唾沫朝小虞吐去,叶天宇一把拉开小虞,“你个斯文崽子,不行。换我来。” 在小虞不服气的眼光注视下,叶天宇来到吕辉煌面前。 “吕辉煌,你以为自己很正义?哈?”叶天宇说,“跟老子闹倔?老子救一条野狗,野狗也晓得跟老子汪汪两句,你小子还不如一条狗?” 吕辉煌厌恶地说:“你才不如狗,你全家都不如狗!” 叶天宇也不生气,说:“行,你有种。就看看你少了我姐接济,能硬气到什么时候。你那赌鬼老爹呢?” 吕辉煌不说话。 叶天宇说:“不说我也知道,一准儿去月牙巷耍钱了吧!你身上的伤,是他打的吧?” 吕辉煌冷冷道:“哼。” 叶天宇说:“你光顾着崇拜罗福宝,觉得人帮了你。你又知不知道,月牙巷的赌档就是罗福宝的产业?” 吕辉煌脸色一变:“那不是秃子强的吗?” 叶天宇嘲弄道:“全县都知道秃子强是罗福宝的马仔,怎么,就你不知道?也对,你成天儿孤立自己,孤高得不行,还自以为了不起,谁都看不上眼,哪儿来的耳朵眼睛帮你看,帮你听?” 吕辉煌脸色难看极了。 叶天宇说:“现在罗福宝被灭了,赌档也没了。老子大发慈悲,放你回家去伺候你那赌鬼老爹吧!” 他说着,真的让开一条道来,吕辉煌狠狠剐了众少年一眼,低着头跑了。 吕辉煌一路跑回家,发现家里亮着煤油灯,一惊:“爹,你怎么回来了?” 吕赌鬼骂骂咧咧地说:“秃子强不见了!赌档没了!奶奶的,断了老子发财的路!” 瞪了吕辉煌一眼,不知道怎么的,越瞧这小子越不顺眼。 吕辉煌说:“那,我先去睡觉了。” “睡什么睡!”吕赌鬼满身不爽,正要找人发泄,“给我跪下!奶奶的,晦气鬼,买大送小的狗杂种,不知道谁的野种落在我老吕家。你那臭老娘没让老子快活几天就死翘翘了!” 他拿起扁担,没头没脑地抽着吕辉煌,很快,伤上加伤,出了血。 骂着骂着,太过激动了,吕赌鬼一口气没上来,忽然倒在地上。 吕辉煌闭着眼睛,直挺挺的挨打,突然没了声响,睁开眼睛一看,大惊失色:“爹?” “爹!!” …… 第二天,吕赌鬼暴毙,吕辉煌不知所终的消息,就传到了火山村。 叶斐然正在检查晒到一半的蚝干,闻言,手里半干不干的肥蚝“啪嗒”跌落地上。 小虞经过,问:“娘,怎么了?” 叶斐然心情复杂,说:“不,没什么。” 吕辉煌失踪了? 那个苦命倔强的少年…… 不知为什么,叶斐然总会格外关注他。 现在听说他下落不明,还怀着他对他们一家的误解,叶斐然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上什么滋味。 小虞关切地看着她,还想要说什么。 “小虞!”成甯不知什么时候,从书房里出来,“你到书房去,把书搬出来晒晒。都长书虫了。” 支使开小虞,成甯来到叶斐然面前。 叶斐然把弄乱的蚝干摆摆好,低着头说:“我没事。” 成甯说:“你很关心吕辉煌那孩子。” 叶斐然说:“他真的命苦。” 小虞有成甯,叶天宇有叶家和苏氏,还有她。 唯独吕辉煌……什么都没有。 成甯说:“如果你要帮他,当初就不应该只给银子,然后放任不管。在那黑暗处久了的人,只需要得到一缕光,哪会管是阳光还是月光,又或者是假的荧光……只是扑上去罢了。” “砰”手里的木盆摔地上,里面剩余的蚝干跌落一地,叶斐然捂着耳朵说:“这儿谁爱听你教训呀!” 一跺脚,一扭腰,跑到后院去了。 成甯追了过去,只见叶斐然拿着小锄头,正赌气锄地。小碎步倒退着锄,把好好的肥沃土地给翻乱了。他又好气又好笑,上前去,夺走了她手里的锄头。 叶斐然“哇”的,哭出声来:“我知道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可是无亲无故的,我也很无奈啊!” 成甯等她又哭又闹的发泄完了,才心平气和道:“我不是怪你错了。我知道你是好心。” 拿出帕子来,擦去她脸上黄豆大的泪珠。 “二丫,我怎么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怪你?” 这话很真挚,平日成甯又是不喜言语的性子,叶斐然一下子被他的话击中了心弦,怔住了。 粉脸涨红。 成甯说:“你没有必要用别人的悲惨遭遇来惩罚你自己,二丫,这样反而会让大家难受。” 叶斐然:“……” “各人自有运数,吕赌鬼横死,对于吕辉煌来说可能反而是好事。他天赋异禀,到哪儿都不会被埋没的。” 真是没想到,平时沉默少言的成甯那么会安慰人,让她好受了很多。 叶斐然毫不客气地拿起成甯的衣袖,在自己脸上一顿乱擦。 成甯:“……” 男人脸上肌肉一阵扭曲,他的衣服都是精心浆洗过的……她还真不客气。叶斐然擦完脸,抬起眼睛:“相公,你的脸怎么了?抽筋吗?” 成甯脸黑黑地说:“没什么。” 收回衣袖,丢给她一块手帕。 叶斐然懂了,不过不拘小节习惯了,继续擦脸,一边擦脸一边说话。 第435章 丫头说话耿直 第435章丫头说话耿直 叶斐然说:“打仗真不是好事,把人心都闹坏了。” 成甯叹了口气,“嗯。” 叶斐然握起拳头来,忽然说:“阿成。那日韦公子见了我,他跟我说,他的真名叫雷玮。他还让我帮忙劝你跟着他做事,阻止藩王坐大谋反。” 成甯:“……” 话题换得有点儿急,丫头说话耿直,嗯,她高兴就好。 他接得住。 成甯接住了:“是。他之前屡次邀请我,都被我拒绝了。所以把主意打到了你身上。” 叶斐然说:“相公,要不你还是去帮帮他吧。人家都这么有诚意了。” 成甯挑起一边眉毛,看着叶斐然:“你,答允?” “对呀。我其实不是很懂那些大道理。但经过这一次,我觉得打仗真的很不好。世道乱了,就什么都没了。” 叶斐然指着眼前,说:“你看看这菜地、房子、院子、屋前屋后,都是我们好不容易挣回来的。要是来一队兵马,不由分说地抢了、烧了,多不好。” 她的眼睛如同一泓秋水,圆脸,长发披在脑后,扎成一个奇怪的丸子头。还稍稍有点胖。可是,她脸上的笑容,却似青荷上的露珠,又似星月朗照,那么的透明和纯净。 叶斐然说:“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成甯知道自己妻子聪明练达,但,远没想到,她格局竟宽阔如斯。 他捡着叶斐然话头,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叶斐然说:“相公。我相信你心里存了你的正义,只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绊住了你的手脚。雷公子说是因为我,我不敢相信我自己有这么大的能力。但我觉得,现阶段雷公子目标是和我们一致的,你真的可以答应他的。你放心,我和小虞,绝对不会拖你的后腿。” 成甯:“……” 不是拖后腿那么简单,而是心里那道坎……想到自己既然已经收下了玉凤凰了,那坎不坎的,也不能再想了。 过河的卒子,不回头。 成甯试探地问:“那。你会跟我一起走?” 叶斐然:“诶?” 成甯说:“我答应了雷玮,那么就要各地奔走。你愿意跟着我?” 叶斐然说:“我跟着你了,小虞呢?” “小虞的学业还要继续,自然留在此地,跟着娘就可以了。”成甯早就想好了,这是最妥善的对策。 其实很多官都是这样的,带着妻子儿女在任上,几年换个地方。成甯这种……也就算是特殊点的官吧。 反正不到兵部点卯的兵部左侍郎都当上了,也不差再特殊一点。 叶斐然摇了摇头:“相公,那恐怕不行。我得留在本地。” 成甯感意外,也有些不高兴:“为什么?” 叶斐然说:“你知道为什么谢钦谢大人那日来到如意楼吗?还有就是……为什么我能够参加开耕大典?” 这些问题已经盘旋在成甯心里很久了,正好解开他的疑惑。 所以他就没有说。 叶斐然很乖巧地,把自动灌溉系统的事儿说了。 成甯有些……不爽。 这么大件事,小丫头竟然不和他商量!要是树大招风,被那些官油子给抢了功劳顺便摁死了怎么办!幸亏遇到的是谢钦这种大公无私的,朝廷上,遇到功劳就抢,遇到黑锅就甩的老油条,可是多如牛毛! 那特么的,玩火啊! 感受到成甯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叶斐然身上汗毛一根根竖起,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细如蚊鸣:“就是这么回事。我得留在本地盯着。那是事关本地粮食产量的大事儿,含糊不得。” 成甯想起官场上种种黑暗,再看看一脸单纯,全身心扑在粮食产量上的自家娘子。 忽然,有一种无力感。 算了,她都已经做了,还乐在其中。凭那副脑袋瓜子,估摸着,也没什么官油子能在她身上讨了便宜去…… 也就,多派几个精明能干的人手,看着她点儿吧。 “行吧。”调整好自己的成大人,无比别扭、无比无比别扭地,挤出两个字。 在短暂的相聚之后,他们又要进入未知时长的分离。 成甯是不舍得的,但是看着小丫头没心没肺的样子,更加郁闷。这晚成甯比平时说话更少了,浑身上下嗖嗖地放冷气。 叶斐然打了一个喷嚏,又一个喷嚏:“奇怪,怎么今天特别冷?” 成甯:“……” 当家里人得知成甯要远行的消息后,都十分不舍。 小虞更当场红了眼睛:“爹,你不能不去吗?” 成甯摸摸小虞的头,没有说话。 叶斐然说:“小虞,爹是去做大事,不要哭鼻子了。” 成甯静默了一会儿,才转到别的话题:“我跟兵部那边说了,把天宇调到琼州西军卫所。那个军卫所就在隔壁琼涯县,离家近,一旬可以回来一次。” 都这时候了,他还在安排家里的事情,叶斐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苏氏说:“阿成,你就不能不去吗?你看,我刚给你们求了求子符……这功名利禄,多了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实实在在,老婆孩子热炕头。” 成甯接过那求子符,头一回,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情愫。 他说:“娘,我很快会回来的。你别担心。” 叶斐然见饭桌上气氛沉重,赶紧调节气氛:“好了好了,都那么哭丧着脸干嘛。又不是生离死别,来,都吃饭!再不吃,这炖鸡就冷了。” 苏氏瞪了叶斐然一眼,又打了她一下:“二丫,吐口水再说过!什么生离死别的,呸,大吉利是!” 叶斐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笑着道歉。 晚上。 她在饭桌上插科打诨,说得轻松,回到房间却翻来覆去烙煎饼似的,睡不着。 隔壁传来小小的动静,不知道成甯在做什么。 叶斐然忍不住从床上起来,打开门,看了出去。 芭蕉树下,成甯在……烧纸? 纸钱已经燃尽,只剩下零星几点火星。香烛缭绕,风吹过,吹乱了青烟,吹散了那些纸钱灰烬。 叶斐然瞧得入神,冷不防打了个喷嚏:“阿嚏!” 惊动了成甯,他回过身,叶斐然讪讪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看你的……” 第436章 田舍翁之约我不会忘记 第436章田舍翁之约我不会忘记 成甯倒是没有不悦,说:“不妨事。我也弄完了。” 到底感到对不起雷昭和宁儿在天之灵,所以多跟他们说了两句话。他转过身,眼底的悲伤忧郁一闪而过,等再次抬头的时候,又恢复如常。 看在叶斐然眼里,就以为成甯因为夜风冷而发抖。她把门打开了一点:“外面风大,要不,进来坐坐?” 成甯跟着她进了房间,反手关上门。 丝丝冷风被挡在门外,屋子里暖和多了。 叶斐然的房间里,有一股奇异的香气。 成甯还没回过神,眼前飞来黑乎乎一物,下意识接住,是一条披肩。披肩厚而软,边上绣着一支兰花,看起来出自苏氏之手。 披肩带着叶斐然身上的香气,不是那些绵软销魂蚀骨的女儿香,混合着木香和花果香,清清冷冷的,清新怡人。 成甯说:“这是什么?” 叶斐然说:“披着吧。” 她给成甯倒了杯安神饮,说:“茶提神,不给你泡茶了。这是我自己泡的安神饮,你趁热喝。” 成甯接过来,喝了一口,入口清甜,暖暖的。 他观察着叶斐然的房间,疏朗精致,布局合理,除了梳妆桌上放了一些必备的护肤膏、澡豆,每日服用的养颜膏之外,书和图纸占了大部分地方。 《天工开物》《九章算经》《周髀算经》《水经注》……叶斐然爱看的书,也与别不同。 成甯评价:“你这儿,倒像个书房,不像闺房。” 叶斐然说:“我喜欢这个。看看书,画画图纸,琢磨琢磨小玩意儿,没有做这些更加开心的了。” 穿越到古代遇到的糟心事儿够多了,幸好,她会自得其乐。 成甯说:“娘女红这么好,也不跟她学学裁剪绣花什么的?” 叶斐然笑了:“饶了我吧!我真不是那块料!” 成甯被她的笑容感染,也笑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你离经叛道,不怕我休了你?” 叶斐然扬起下巴,毫不犹豫地说:“我才不怕。” 成甯倒是错愕,答案是他意料之中的,可没想到她会如此毫不迟疑。他扬起一边眉毛:“哦?翅膀硬了,会飞了?不再是当初求我收留的傻胖妞了?” 其实叶斐然话出口,就后悔了。成甯多好啊,古代这么开明的男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了。何况又说好了搭伙过日子的,河水不犯井水。她低声说:“你也不是当时那个穷猎户了呀。” 她不知自己为什么,说了这句话,成甯忽然一下子又释然了。 他执起她的小手,紧紧握住:“世间万物,唯一不变的就是诸般变化。但君子既一诺,必相守至死。二丫,田舍翁的约定,我不会忘记,也希望你不要忘记。” 叶斐然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之言竟引来成甯这番话,有些被吓住了,瞪大一双杏眼,怔怔看着成甯,一个字说不出来,只晓得用力点了点头。 她说:“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成甯把她圈入怀里,用力抱了抱:“二丫,你真会说话。说话很好听的。” 叶斐然:“……”现在说这话不是她说的,来得及吗? 成甯的怀抱宽而温暖,身上带着淡淡的沉香熏香,她这样被抱着,载浮载沉,好像要死过去。 …… 这晚带着成甯身上的香气,重新回到床上,叶斐然头一沾枕,就黑甜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成甯先送叶天宇到卫所去,二人一人一匹马,告别家人。 苏氏这会儿哭得泪水涟涟的,几乎走不动路。叶斐然和小虞一左一右搀着苏氏,送了又送,送了又送,一直送到大榕树下。 叶天宇说:“娘,你回去吧。我以后一旬回来一次的了。” 相比起姐夫,自己只觉幸运。 至今,成甯只跟除了叶斐然之外的家里人说,自己要回到漠北的军卫所去做事。漠北!那个地方,想想就害怕,如果可以,叶天宇有生之年都不想再回去! 苏氏点点头:“儿子啊,你这几年是真受苦了。” 不远处,低矮的墙角边,冒出几颗脑袋。 周氏的话刺耳又大声:“好铁不打钉,好儿不当兵。叶天宇就是不学好,要跑大老远受苦,琼涯县,我的妈,那种一年到头不下雨旱得要死的地方,我才不舍得我的宝贝乖孙去!” 叶天赐蠢蠢的声音:“我又不是二傻子,才不去,家里多舒服!” 两年过去,叶家俩胖子,叶斐然减肥成功,成为微胖界人士。叶天赐却持续不变,才十岁不到,肚子、胸、胳膊、腿,全是肉,保守120斤跑不掉。 叶天宇眼里冒火:“这个死叶天赐,自己吃成一头猪,居然还敢取笑我?” 小虞不屑地看看那边,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值得跟他们计较,时候不早了,别耽误了报到大事才正经,你们快走吧。家里有我,别担心。” 爹和叶天宇一走,小虞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了,他深感责任重大。 被叶家人这样一打岔,离别时的哀伤被冲淡不少,成甯和叶天宇并骑而行,离开了火山村。 …… “什么?怀孕了?” “是啊!难怪看起来老没精神的。可怜,营养也跟不上。” “怎么会怀上的呢。” “同吃同睡,混在一起那么久,换你你顶得住?” 叶斐然愁眉苦脸:“那怎么办?马怀孕时间有多长的?有什么注意事项吗?母马的产后护理要怎样做?” 她后悔了,穿过来之前应该多修一个农学博士学位。 在农耕社会,农学学得好,比量子力学要强啊。 阿紫那大渣男……不,大渣马,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心爱的小母马给搞怀孕了!要不是叶怡然回家省亲,心思细腻发现那小母马懒怠吃懒怠动的,她还蒙在鼓里! 叶怡然安慰道:“别愁了。家里六畜兴旺是好事儿啊。阿成那匹马还是良驹,产下小马驹来肯定差不了。我让家里的马夫来替你照看一下。” 薛长乐也在旁边帮着说:“我也可以帮忙照看一下。” 叶斐然转过脸,囧囧地看着薛长乐:“你也懂?” 第437章 老公是什么 第437章老公是什么 薛长乐不是只会武功吗? 薛长乐说:“以前山上的狗子,走兽受了伤,曾经照料过。照顾马应该也差不多吧?” 叶斐然:“……” 叶斐然瞧着不太可靠的样子,也没有别的更好办法了,让薛长乐跟着马夫去了。 蕉园里气氛是很和谐的,平民生活,不讲那么多等级之分。前面有院子,后面有菜园,自给自足,叶怡然羡慕地看着叶斐然:“你这边真自由,真羡慕你。” “你有老公,我没有。”叶斐然白了叶怡然一眼,“我老公还在外面打仗。我宁愿和你换呢。” 叶怡然:“??老公是什么?” 叶斐然:“……” “哦,你意思是相公吧。老公,老公,这个称呼真可爱,朗朗上口又亲切。”叶怡然轻声念着,“白头到老的相公的意思吗?” 叶斐然说:“可以这样理解吧。” 叶怡然这次来,是跟叶斐然告别的,她和林驿不日就要北上京城了。 叶怡然不住念佛道:“原本按计划是正月十八动身的,没想到打起仗来,船队都停了不肯走,可急死我了。幸亏皇上体恤天下仕子,下令把殿试推迟一个月举行。真真儿的天子圣明,万岁万万岁。” 叶斐然说:“既然这样,一定让姐夫好好考。以后你也好挣个诰命啊。” 叶怡然说:“你说得是。” 苏氏走进屋子:“你们姐妹两个聚一处,怎么老那么多话呢,也不嫌舌头累。来,大丫,这是我在无量寺给你求的灵符,赶紧拿好了。” 苏氏把求子符给了叶怡然,叶怡然收到这份礼物,喜欢得不得了:“娘!还是你疼我!” 叶斐然凉凉地说:“我也有。哼。” 苏氏笑道:“二丫眼热了,对呀,你也有。眼热什么。” 叶斐然撅起嘴巴道:“她说娘疼她,我就不疼了嘛?” 叶怡然一把搂着她,说:“行了,你最疼我。”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长得很水灵的丫鬟,娇声道:“夫人,请用饭。” 叶怡然脸上笑容立刻不那么灿烂了。 叶斐然奇怪地说:“我们还没做饭呢,用什么饭?” 那丫鬟说:“我们奶奶疼媳妇儿,怕她回娘家吃不习惯娘家的饭菜,因此我们自己带了饭菜来的。” 一边说,一边指挥两个婆子进来,打开来,确实是一些很不错的饭菜。材料、造型、都很精致,就是凉透了,看着就没什么胃口。 丫鬟说:“请借亲家奶奶家的炉灶来给我们热热饭菜。” 叶斐然听着,心里阵阵发冷。这是明着看不起叶怡然的娘家人呢,孔氏唱的到底哪一出?她恨不得立刻发作,还是苏氏脾气好,说:“请跟我来。” 娘居然忍下去了! 苏氏领着丫鬟走了下去,叶斐然立刻看着叶怡然,叶怡然一把抓住叶斐然,说:“二丫,你听我讲。我正经婆婆现在不管事了,现在林府里是宋姨娘在协理中馈。你可别错怪了好人!” 叶斐然一怔:“什么?” 不过,细细一想,孔氏虽有些富贵眼,但之前说话行事,不会如此过分。 这种明着恶心人的,确实不像孔氏所为。 想到这里,叶斐然反而没那么生气了,她见过那宋姨娘,仗着年轻貌美又怀了孕,蛮骄纵肤浅的一个人。这种人反而好对付,只是姐姐太软弱自卑,处理不好,居然被宋氏派的一个丫鬟给骑到头上了。 叶斐然起身关上门,回头低声说:“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好好说说?” 叶怡然垂下眼眸,一扫刚才初见面开心的样子,说:“前阵子,宋姨娘生了个大胖小子,公公很高兴,还摆了两桌酒庆祝。渐渐地独宠宋姨娘一房了。婆婆就不太开心,跟我也私底下说过几句话。” “正月十五那会儿,到处爆炸,那天不知道怎么的,骄哥儿从床上掉下来了,起了一个大血包,哭得厥了过去。请了大夫来好不容易才治好。公公大发脾气,后来查出,那天晚上只有婆婆和宋姨娘进过孩子的房间。公公就怪婆婆歹毒,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把婆婆给禁了足,抬了宋姨娘来管中馈。” “其实宋姨娘对我们也很好,可能知道咱们快要离家赶考了吧,吃穿都没短了我们。就是那种滋味……二丫,不知道咋说的。之前公公对婆婆那样好,一转眼间,就关在佛堂里,一个多月了,一眼没去瞧过。这还是正室夫人呢,我每次想起,背脊就发冷。”叶怡然抓住叶斐然的手,小手冷冰冰的,“这个九儿,是宋姨娘给林驿的。今儿个出来我不放心,就把她带了出来了。” 叶斐然有点儿欣慰,姐姐也不是毫无心机的。 可是那九儿妖妖娆娆的,拿款摆谱,她看着就生气,不给点滋味她瞧瞧,当自己比我们多高贵呢。 她拍着叶怡然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姐夫不是那样的人。” 叶怡然没有被安慰到,她愁眉不展:“谁知道呢。人心难测。公公也很好的,却……唉,二丫,我最近常常想,还不如嫁个乡下穷汉子,没有银子纳妾那种,搞不起这些花花故事来。” 她真不明白,孔氏要装贤惠也就算了,宋姨娘自己也是姨娘出身,为什么还要抬举别的美貌女子做林驿的姨娘! 叶斐然说:“你想太多了,姐姐,哪儿会有人不想过好日子的?老实人之所以老实,是因为他没有花起来的资格!要是一朝发了达,恐怕比谁都快翻脸不认人。” “姐,你就是太自卑了,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姐夫。你很好,你配得上任何人,挺起腰来!” 她一巴掌打在叶怡然腰间,叶怡然挺直了腰,觉得胸口的郁闷之气随着那一巴掌也打出去了。 “宋姨娘也要塞人是吧?”叶斐然直磨后槽牙,“我去会会她!” 看到妹妹鼓起包子脸,叶怡然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二丫,你可真能给我提气!” 她在家里郁闷了很长时间了,直到今天才狠狠除了一口恶气! 叶斐然说:“你在这儿坐着,我到外面去,看看那丫头。如果真的打什么鬼主意,我定让她灰溜溜滚回宋姨娘身边。” 第438章 这是个女悍匪吧! 第438章这是个女悍匪吧! 叶斐然来到灶屋后面,在这里可以很清楚看到灶屋里的情形,听见灶屋里的人说话。 苏氏在烧火给叶怡然热饭,九儿站在旁边用手帕扇风,明明不热,她却时不时用手帕擦拭着脸上脖子上并不存在的汗珠。 炉火旺盛,映得苏氏的脸红红的。 叶斐然瞧着,心里的火气“噌”的冒上来了,大步流星来到灶屋前,对九儿说:“你,跟我来一下。” 九儿一怔,说:“我在给我们奶奶热饭呢。” 叶斐然说:“是吗?那怎么没见你动手?你烧了火还是煮了汤了,还是涮了碗?” 九儿指着苏氏,正想脱口而出说:“我看着她。” 忽然想起苏氏是叶怡然的亲娘,可不是老妈子,及时收口。 叶斐然说:“那就是了,姐姐的饭菜有我娘捣鼓就行了。你跟我来收拾一下屋子,今晚姐姐要在我们家住!” 九儿不肯干活,她是林府的家生子,从林家本家跟着到了琼州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要娇气点。突然被叶怡然带到这农村里来,已经浑身嫌弃了,还要给这些农村人干活?她扭扭捏捏地说:“我在林府不是干这个的……” 叶斐然挑眉:“哦?丫鬟不是用来干活的,难道买回来供着?那不是养着人吃闲饭嘛!不行,我得跟姐姐说说去,回头辞掉你算了。” 说罢,作势要走,九儿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奶奶才不会卖我呢。” 话音未落,叶怡然站在屋檐下,很生气地说:“你说谁不会卖你?你再偷懒不干活,我就卖了你!” 九儿这才晓得不对劲,眼珠子转了几转,她说:“奶奶,那样太太会生气的。” 叶斐然说:“太太?是躺在佛堂的那个,还是宋姨娘?区区一个姨娘,你开口叫人太太,不怕折煞了人?宠妾灭妻啊这是。” 九儿慌了,“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怡然说:“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二丫让你干活,你叽叽歪歪的。难道你跟了我回娘家,就不是干活的?你不干活,就是吃闲饭的,我都不用禀告婆婆,直接就把你原地给卖了。这边现成的光棍多的是!” 九儿想起路上见到那些村子里脏兮兮的庄稼汉,如果要嫁给那样的人,过土里刨食的日子,天啊,她恨不得死掉!她这时候才知道害怕,“扑通”跪在地上,哭着说:“奴、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一知道害怕,连称呼都变了。 叶斐然赞许地看了叶怡然一眼,说:“也罢,来,帮我把这床单洗了。” “这是今晚我姐姐要睡的,洗干净点。” 大冷的天,刺骨的冷水,放了胰子,满满一盆,九儿看了又看,怎么也没办法狠心把自己白嫩青葱的手放进盆里。 家里可都是有专人浆洗衣服的,哪儿轮得到她来做! 没留头之前,九儿在库房看仓库,库房闲着没事,整日价养着;留头后就被宋姨娘看中,带在身边细细调理,原准备给林海壮的,后来临时改变主意,给了林驿。 就没打算用来做粗使丫鬟的! 叶斐然站在旁边,催促:“你愣着干嘛,快点啊!洗好之后还要烘干呐!” 九儿咬碎银牙,没办法,把手伸进了水里。 其实这样的冷水真不算冰冷刺骨了,亚热带地区,冬天最冷也不超过一个月。可九儿还是打了个大哆嗦,然后委委屈屈的,搓起床单来。 这会儿,叶斐然急着做饭,要走开,正好小虞夹着书本经过,她就抓壮丁:“小虞来,看着这丫鬟把大姨的床单洗干净。” 小虞:“哦。” 搬个小马扎坐在屋檐下,捧着书本,一边看书一边看九儿干活。 叶斐然进了灶屋做饭,过一会儿,欢笑声和饭菜香味从灶屋里飞出来。九儿越发自感凄凉,搓着搓着,睫毛一颤,掉起了眼泪。 头顶传来小虞的声音:“你哭什么?” 九儿实在受不了这委屈,说:“小哥哥,我,我真累得不行了。” 她习惯成自然,话音拖长,妩媚柔弱,竟全不顾小虞只有十一二岁,还是个少年。一双狐媚眼,楚楚可怜地含羞带怯看着小虞。 小虞把书本一收,说:“这点儿活也喊累?那你真干活干少了。” 九儿一愣:“诶?” 小虞说:“动不动掉眼泪,恶心不恶心。你得向我娘学学,我娘可是刀子砍到面前来都不会哭的。” 九儿郁闷了,她怎么知道那个土包子少奶奶会有这样彪悍的妹妹啊! 刀子怼面前来都不哭?那还能叫女人吗?是女悍匪吧! 难怪没有男人要! 小虞催促:“快点干活吧!你耽误我看书了!” 九儿心里对读书人有天然好感,不自禁继续引诱道:“小少爷,你长得这么俊秀,一定很会念书。” 小虞板着脸说:“会念书又关你什么事,快!干!活!” 这是娘交代的事,得做好! 九儿挨过来,呵气如兰:“让我看看你念的什么书?” 小虞一把推开她,九儿“啊”尖叫着,倒退几步,摔在地上。 “你好好干活,说话。身上一股怪味儿,恶不恶心!”小虞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扫了扫胳膊,转身进了灶屋,“娘!” 叶斐然正在煲汤,看到小虞跑进来,说:“怎么啦?饿了?等会儿噢,很快有的吃了。” 小虞说:“我来看火吧。外面那女的太恶心了,活儿不好好干,老惹我说话。说话也就算了,领子拽那么低,身上一股味,害得我鼻子直痒痒。” 什么鬼? 小虞还是个孩子啊! 叶斐然又惊又怒,越发不满,压着火气说:“行。” 她来到院子里,看到九儿假模假样的搓那块床单。洗了小半个时辰了,还在搓那一小个角角。叶斐然更生气,提高声音说:“你怎么干活的呢!光搓左边不搓右边,这床单洗出来一半儿发白了,糟践布料呀!” 九儿被吓一大跳,带着哭腔喊:“这,这又怎么了啦?” 叶斐然把床单拽出来,换一边,说:“继续洗。我看着你洗。真没用,还说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连个床单都不会洗。” 第439章 薛长乐的本事 第439章薛长乐的本事 九儿被她一顿怼,忍着一肚子气,一点一点的把床单给搓干净了。其中还要忍受叶斐然无数的说教。 说到说教,不是叶斐然这两年低调,实在是没机会施展出来。当过大学老师的,一个赛一个能说,学术会议、报告、开题、争取经费、陈述研究,哪一样不需要费嘴皮子? 特别是后期她一个研究光学和航天科学技术的,得把很多理论上的概念变成人话告诉给各大佬知道,特别考验语言功底。 现在时隔两年,叶斐然宝刀未老,“洗床单要先浸泡湿透,这是细棉布做的,用了300支细棉布,必须让棉的吸水到最强,才能让胰子上的皂基跟污垢结合。揉搓的力度不能轻了也不能重了,污垢的地方重,别的地方轻轻过水,这样才能洗干净又不会浆得硬邦邦的……” 细棉布吸饱了水,重量变得是原来的好几倍,九儿一边使出吃奶的劲儿揉搓那坨床单,一边还要忍受叶斐然的学术性说教,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洗好床单,九儿叫了那两个婆子来跟自己一起拧干,晾起。 饭菜做好了,香气诱人。 九儿只觉得这农家小院里做出来的饭菜格外香,伸长脖子看着苏氏不断从灶屋里端出大大小小盘碗,口水吞了一口又一口。 叶斐然看着,笑了笑,说:“饿了?” 九儿迫不及待地点头,她完全没有想起,不久之前自己才鄙视过这些农家菜腌臜,不能入口。 叶斐然说:“那就准备吃饭吧。” 九儿口水横流地跟着叶斐然进了堂屋。 只见八仙桌上,放着六菜一汤。菜式不是大鱼大肉的那种,不过道道精致,橄榄角蒸黄脚立,火候恰到好处,配上乌黑的腌榄角,清鲜宜人。 第二道菜是韭菜炒虾仁,清明虾重阳蟹,过了二月二,虾子渐渐就肥了。这些虾子不十分大,炒之前过了油,虾壳都是脆脆的,韭菜正当时,鲜嫩生猛。 第三道菜是硬菜,红烧蹄髈,丰富的胶原蛋白十分适宜三个女眷食用。浓厚软烂的肉,则让小虞长身体用。 第四道……第五道……最后是一道猪油炒荠菜。春天的野荠菜生嫩得能掐出水来,用猪油滑了热锅,倒入荠菜最嫩的部分,一兜即成,不超过两个呼吸的时长。这样炒出来的荠菜又好吃又清热下火。 苏氏说:“我们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被人伺候不惯。你们捡点儿菜,自己在外面的桌子里吃去吧。” 干净碟子是准备好了的,九儿眼馋地看着桌子上的美食,又吞了口口水。 叶斐然提着食盒,走过来,笑着说:“姐姐,你还吃不吃这些?” 叶怡然说:“我不吃,这些冷掉了的饭菜,哪儿有家里现做新鲜的好吃。” 叶斐然说:“冷倒是不冷,我拿去加热了。” 一转头,对九儿说:“你刚才是不是说吃不惯我们的农家土灶饭菜?那就便宜你了,这里面的饭菜原封不动的,我都热好了,你拿去跟婆子们吃吧。” 九儿愣住。 但叶斐然都把食盒递到她手里了,她只好接了过来。 闻着饭菜香,吃着从林家带来,全无香味的大锅饭。两个婆子怨声不绝:“九儿姑娘真笨,放着热饭热菜不吃,非得吃这些家里带来的东西。” “这些大锅菜有什么好吃的,都油了腻了。哎呀,那道炒虾子瞧着真馋人,一定很好吃。” “那个蹄髈也是,烧得软烂,看着就入味。” “我看少奶奶家里蛮好的,人人和气,吃得也不差。不像府里说得那么糟糕。九儿姑娘你真是,人家家里明明什么都有,偏偏作妖带饭菜来。害得咱们连一口好的都捞不着吃。” 九儿又气又难堪,筷子一搁,板着脸说:“有得吃就吃,这都是夫人房头小灶里做出来的饭菜。你们真是生吃了蒜头口气大,说得不稀罕似的。平时吃得上吗?” 她地位高,婆子们不敢说什么了,但心底里免不了种下怨念的种子。 …… 到了晚上睡觉,叶怡然住在自己出嫁之前的屋子。 九儿看到屋子里只有一张床,问:“上夜的人怎么办?” 叶怡然说:“我这边房子狭窄,没上夜的地方,你们自便。” 九儿傻眼,这二月中的天气,方砖地,打地铺还不得冻坏了她? 苏氏好心,说:“那边有个小房间,你们将就一下吧。” 苏氏指的,是叶天宇的房间,要走出了堂屋穿过院子,地方收拾得干净。但需要三个人挤一晚。九儿在宋姨娘那里,都是自己一屋的,上夜时就睡在宋姨娘的屋子外面,都是绸缎被褥干净舒适的好床铺。 她咧了嘴,正好,薛长乐在她身边走过,九儿就指着薛长乐说:“那位姐姐平时怎么睡?” 薛长乐实在人,没心眼,说:“我在蕉园住客房的。” 九儿顿时对叶怡然发起了脾气:“少奶奶,一样是下人,为什么她有房间睡,我没有?” 叶怡然很震惊,叶斐然也是。 头一次看到对自己主子发脾气的丫鬟…… 叶怡然平心静气地说:“九儿,长乐跟的是二丫,二丫爱怎么就……” “刷!”雪白的弧光一闪而过,房间内正在燃烧的蜡烛一分为二,上面那部分斜斜滑落在桌子上,顶上的烛芯犹在燃烧。 众人:“……” 薛长乐软剑入鞘,淡淡地说:“你有我这本事,你也能自己一个房间。” 九儿:“……” 说罢,走到门外,去找马夫大叔了。 嗯,小母马的产后护理真有趣,要多问多学…… …… 之后,九儿老实了许多。不但老老实实跟两个婆子在叶天宇房间里挤了一夜,第二天起来干活,也再没有怨言。 苏氏在叶斐然提醒下也知道了,这个漂亮婢女不安好心。对九儿也不那么客气了,老娘为了让自己女儿多睡一会儿,让九儿劈柴、烧水、喂鸡……干完了以前叶怡然干的活。 九儿娇生惯养的,哪里干过这些,等叶怡然起床的时候,她已经浑身散了架了。 第440章 能怀的全怀上了 第440章能怀的全怀上了 偏偏自家的婆子还在旁边不冷不热地说:“九儿姑娘,少奶奶起床了,快去给她打洗脸水吧。” 九儿捶着腰,瞪了那婆子一眼:“你去不行啊?” 婆子双手一摊:“哎哟喂,我可是外头做粗活的,哪儿敢擅自在主子跟前露脸噢!” 九儿无奈,只得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打水去给叶怡然洗漱。 因为叶怡然在,叶斐然也过来吃早饭。 吃了早饭之后,叶怡然就回去了,这期间九儿再也没有闹什么幺蛾子。当然不排除太累了闹不出幺蛾子来的可能性。 反正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很舒心的早饭,叶怡然就上车走了。 马车一路烟尘离开火山村,叶紫然趴在墙头,眼热得不行:“哼,嫁了个举人而已,就到处显摆。瞧她那神气劲儿!” 张氏说:“乖女儿,再过半个月,你也有大马车坐。” 叶紫然瞥了张氏一眼,心里很厌恶。张氏自从烧伤之后,脸上还留着一些疤痕,而且还添了爱放屁的毛病,可以说十分令人讨厌。这是叶斐然空间里没有完全完成的美颜修复霜的效果和副作用,叶紫然不知道。 但是,同时叶紫然也知道,在家里除了张氏,谁都靠不住,包括自己的爹和兄弟,所以她只能在语言上打压发泄:“我一定要比叶怡然大的大马车!对了,大婚那天你记得把你的疤痕遮好了,不然丢了我的脸,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张氏十分惶恐,低下头去,连声答应:“是,是是!” 母女二人尊卑长幼地位,完全颠倒了。 …… 叶紫然密锣紧鼓地筹备自己的婚礼,十分张扬,很快成为了火山村村头树下的热门话题。 “猪肉荣说,光是全猪就定了三口,要好肉,下水和太瘦的不要。” “啧啧啧,这是摆流水席吗?” “敢是!前一天好饿着点儿了!” “你在瞎吹,叶老三那抠门铁公鸡,还不知道要收多少份子钱。” “我听他婆娘说,这回意思意思就行了诶。” “乖乖,我没有听错吧?” …… “二丫,他们可真够嚼舌头的,难为你一直在这村子里忍受下去。”陈思静今天到了蕉园,在菜园子里帮忙锄草。 大小姐似乎发现了劳动的乐趣,用她的话说,在田土里打滚一天,回家黑甜睡觉,什么烦恼都能够忘记。 这种心态,和过去都市人去农家乐一样,叶斐然倒不觉得惊讶。不过管着陈思静,不让她去过度折腾正在养胎的小母马罢了。 说起养胎,今年也不知道触动了哪方生育之神,阿黄居然也有了,天天在屋檐下盘成一坨,肚子里能看到小狗崽子在动了。 阿黑阿黄都是小母狗,叶斐然也不知道在哪儿搞回来的…… 但是苏氏非常开心,说:“这是好兆头,马有了,狗有了,大丫一定也很快会有!” 叶斐然:“……” 这里面,存在逻辑关系? 陈思静附和:“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我娘怀我的那年,我家的猫也下了崽子!” 叶斐然:“……”这有关系? 扶额,看着陈思静和苏氏说说笑笑的转到菜园子里去。叶斐然自己到灶屋里,用猪肝鸡蛋拌了饭,放到阿黄跟前:“阿黄,吃。” 阿黄嗅了嗅那香喷喷的营养餐,吃了起来。它的胃口很好,很快吃完一碗了,用鼻子把饭盆往前拱了拱,吱吱呜呜。 叶斐然说:“还要吗?没有了哦。要等到晚上了。” 她家的狗一天吃两顿饭。 旁边正在吃饭的阿黑,忽然之间,把自己饭盆往阿黄跟前拱过去。阿黄也不客气,吧嗒吧嗒的吃起来,吃得很香。 叶斐然见状,又吃惊,又好笑,又感动:“阿黑,这样你能吃饱吗?” 阿黑汪汪了两声。 叶斐然笑着摸摸阿黑的头:“那好,今晚我多做一点儿。” 看来怀了孕的狗子,胃口比较大,得加餐才行。 当完铲屎官,菜园子里半天不见动静了,叶斐然转到后面去。看到苏氏和陈思静并肩坐在锄头把子上,苏氏正在抹眼泪。 叶斐然吃惊道:“娘,怎么啦,好端端的哭起来了?” 苏氏说:“没什么,我听静静说起她娘的事,真是太揪心了。” 叶斐然知道最近一段日子来,陈思静的娘赵氏一直卧病在床。就问陈思静:“上次不是说你娘身子好起来了吗?” 陈思静苦笑:“就是好一阵,歹一阵的,唉。也是我天真,以为分了帐分了灶就好了,但是我娘总放不下弟弟的事,前几天还吐了血,我真的是……”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叶斐然也很同情陈思静。 她蹲在陈思静跟前,说:“你家里这样,多亏了你和思南哥哥支撑。你们也真不容易的。如果你心情不好的话,就到我家里来散散心吧。蕉园永远打开大门欢迎你。” 她能帮的,也只能到这了。 陈思静握住她的手,苍白一笑。 叶斐然见总是愁云惨雾的也不是事,站起身说:“来吧,干活!干活解千愁!” 陈思静也跟着站起来,撸袖子:“干活!” 小姐妹一起锄地,这片菜园子土壤松软,女孩子也能够轻松打理。叶斐然计划着种一些大白菜,一些荠菜、辣椒。 此外,还要种红薯。 经过一段时间在空间里的育苗,红薯顺利发芽了,并且长得飞快。有空间加成,那速度一天能长出两三尺红薯苗来,把叶斐然吓一大跳,赶紧麻溜利索的把它们从空间带出来,种土里。 锄好了地,埋好底肥,陈思静看到叶斐然在摆弄红薯苗,好奇地凑过来看:“二丫,这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叶斐然说:“能吃。你看看,这么大的块根,这么宽的叶子,保准能吃!” 陈思静提起红薯苗,左看看右看看,城里大小姐看不出个子丑寅卯,说:“你这么肯定?哪儿来的?” 叶斐然说:“山上挖的。” 陈思静:“……” 把红薯一放,小脸拉长,变得严肃。 第441章 二丫我养你啊 第441章二丫我养你啊 “二丫,我有话跟你说。”陈思静说,“你家又不是穷得吃不上饭,既然日子好过了,就别老把山上奇奇怪怪的东西往家里带了。要是有毒,吃死了人怎么办?” 叶斐然:“……” 陈思静说:“我跟你说,你不知道,去年春天夏天的时候,镇上有个小馆子,为了节省买菜钱,搞了些野生菌子回来炒了卖。那菌子味道是真不错,可是吃出事了,死了好几个人,救活的那些,也疯疯癫癫的,说看到好多小人儿。那小馆子赔了好多银子,直接把自己搞倒闭了。” “这山里的东西,好的固然好,问题是太冒险了,你可千万不能乱挖了。安安稳稳的种粮食种金银菜。我保证,只要陈家一天不倒,你的东西就不愁卖!” 叶斐然说:“静静,谢谢你的好心。不过我这次绝对不冒险。你相信我,这绝对是好东西。” 陈思静不信,把红薯苗两脚踩了,说:“你就好好的做西米吧。对了,西米树能不能种活的?如果可以像芭蕉那样人工种就好了。” 叶斐然大叫:“哎!你怎么可以踩了我的红薯苗呢!” 她扑过去抢救那些红薯苗,可是已经被踩个稀烂了,叶斐然心都痛了,这可是系统里种出来的红薯苗啊!分分钟亩产上万斤的! 陈思静说:“行啦,别在那儿心疼了。来,我帮你种大白菜。” 叶斐然按捺着把陈思静脑壳摁进地里,给她种出个脑子来的冲动,趁着陈思静不注意,把红薯苗重新扔进空间里,希望空间的保险功能能够帮她保住这些红薯。 这样一来,叶斐然兴致明显低落了很多。陈思静还以为她累着了,主动跟她说:“二丫,你知道我生日那天那个几千两银子酒席的大生意,是谁家做嘛?” 叶斐然随口道:“谁呀?” 不料下一个名字就让她精神抖擞起来:“是你堂妹,叶紫然!” 提起这个事情,陈思静就啧啧称奇:“真的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你那堂妹是不是给秦家那个大少爷灌了迷魂汤?门不当户不对的,竟是明媒正娶,还花了上万的银子!” 可不是嘛,彩礼的银子,酒席的银子,成亲当天花的银子……而叶紫然可是一个铜板的嫁妆都没有,光着身子嫁进秦家的。 叶斐然想起最近叶家人在村子里走路带风嘴角带笑的模样,微微一笑:“灌迷汤不见得,叶天海只怕没少从中出力。” 叶天海是秀才,经常在镇上出入,怕是在中间斡旋不少。 叶斐然很清楚,叶家把所有前途都赌在叶天海身上,叶紫然收下那些彩礼,最终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叶天海了。 陈思静说:“他们也算好事多磨了。本来定在二月初办酒席,遇到了打仗。推迟到了后日。” 叶斐然问:“为什么这样匆忙?” 叶紫然那孩子都掉了,不会这么快又怀一个,奉子成婚吧? 陈思静说:“要赶着进京赶考呀!多亏了今年的会试推迟了,不然他们那儿赶得及。” 叶斐然后来才知道,自己记错了制度。乡试之后来年是会试,会试出榜之后马上考殿试。这些前世记得清清楚楚的知识,穿过来之后跟原身傻子记忆融合出了问题,导致了混乱。 林驿和秦旭,都是新科举人,去参加的就是会试。 陈思静又说:“所以我今天来放松一下,明天要到秦府里去张罗一天。后天是迎亲的日子,我们承包了他们整个流水席,另外还要派师傅到这边来给叶家开席面。还有大后天的宴席。这几千两银子,真不容易挣。” 叶斐然说:“行了行了,差不多就够了。几千两银子还不知足。多少人土里刨食一辈子都见不着一百两银子呢。这话你大小姐在我家里说说就罢了,到了外面千万别胡说。” 陈思静吐吐舌头:“我知道了,我闭嘴。” 她在叶斐然这里,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闭嘴。 叶斐然,从来不会多说一句废话的。 …… 叶家上下,一片喜气洋洋的。 叶文梁和张氏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终于卖了个好价钱,这些天做梦都笑出声来。 叶紫然正在端详着自己的红盖头,那可是云霓裳的出品,金贵着呢,爱不释手的:“娘,看看,这云霓裳的绣工就是不一样,针脚多细多密,配色也杠杠的。” 张氏巴结着女儿:“可不是!云霓裳呢,整个琼州郡数第一!” 叶紫然欣赏盖头的地方,不是在自己屋子里,而是在家门口。周围围拢的十几个三姑六婆赞不绝口:“真好看!” “云霓裳的东西能和别家一样嘛。” “这还是专门定做的!” 也有人心里觉得,新娘子把自己的红盖头拿到屋外炫耀不妥,不过也就心里窃笑两句罢了。表面上继续吹捧不已。 叶文英在院子里走过,她今年已经二十岁了,因为眼光挑剔,成了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老姑娘。看到叶紫然嫁了个举人,本就心里有气,又听叶紫然和张氏炫耀,忍不住讽刺道:“真有能耐,把自己的红盖头拿出来显摆。你咋不把明儿要穿的红肚兜拿出来太阳底下晒晒呢?” 叶紫然恼了,说:“你怎么这样说话呢?” 叶文英斜眼看她,说:“我这是提醒你。举人娘子了,要懂事识大体,别狗肚子里藏不住二两油,闹了笑话还不知道,丢人。” 叶紫然涨红了脸,张氏说:“三丫,别管她。哪儿有未出嫁的姑娘管出了嫁的姑奶奶的道理。” 叶文英说:“呵呵,用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回来的新娘,我才不稀罕做!” 叶紫然丑事被挖出来,脸上彻底挂不住了,霍的站起身,脸黑沉沉的,“叶文英,你夹枪带棒的,胡说什么呢!” 叶文英翻了个白眼:“我说说事实而已。谁做了亏心事,谁才觉得夹枪带棒呐!” 叶紫然一跺脚,“哇”的一声哭了,奔进堂屋里,声音嘹亮:“奶奶!有人欺负我!” 不一会儿,周氏手里拎着烧火棍,气势汹汹地从屋里出来了。 第442章 息壤第一次…… 第442章息壤第一次…… 无视了院门口围着那一圈儿人,周氏指着叶文英鼻子破口大骂:“你侄女嫁人,大喜的日子,你在旁边鬼叫什么?平时老娘太纵容你了,把你宠成这副鬼样子,赶紧麻溜利索的给我闭上你的骚嘴,滚回屋子里去!” 叶文英从小被周氏宠着的,平生第一次挨骂,又震惊又委屈,眼泪“刷”的就下来了。 “娘,我哪里错了?是她自己不知羞,把红盖头都拿出来显摆,我做姑姑的,提醒一下她又咋啦?” 论理,叶文英这话也没说错,红盖头在古代是十分隐私的东西,说白了,跟内衣是一样的。 可现在全家都巴结着叶紫然呢,她是合家上下地位最尊贵的姑奶奶,周氏鼓着眼睛骂道:“还多嘴!再不滚回屋子里,老娘拔了你的舌头!” 叶文英一跺脚,没有回屋子,反而朝门外冲过去了。 周氏也不理她,挽着叶紫然的手好生安慰:“三丫别哭哈,哭了就不漂亮了。今晚想吃什么好吃的?奶奶给你做去。” 叶紫然本来就没有真哭,她也怕真哭了眼睛肿,到时候入洞房不好看啊。就柔柔弱弱的说:“我想吃个韭菜炒鸡蛋。” 张氏心疼道:“都要当举人娘子了,也才想个鸡蛋吃。女儿,这些年咱们家亏待你了,以后嫁过去山珍海味吃不了。” 周氏鼓起眼睛骂道:“什么亏待她了!我们家什么光景你瞎了瞧不到吗?说得我不会当家一样!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她觉得张氏在映射自己,顿时不乐意了。张氏挨了骂,不敢吱声,满心怨毒。 周氏又骂:“你聋了啊,没听见三丫说想吃鸡蛋吗?赶紧给三丫做去!你要是敢偷吃,老娘煎了你的皮!” 一家子你吵我打的,进了屋子。屋外,看够了热闹的乡民才恋恋不舍的散去。 “叶家那个三丫头厉害啊,搅屎棍搅成那样了还能嫁个金龟婿。” “可不是么,搅屎搅出金子来了。” “她也得瑟太过了,红盖头多重要啊,拿出来显摆。就算是云霓裳的东西,过段儿拿身衣服回来显也就是了。那东西我瞧着有点儿难为情的。” “也难怪叶文英出来说她。” “叶文英说她,是因为嫉妒。侄女嫁了个举人,当姑姑的二十了还没人要,说出去也是个笑话!” “就是呗,年纪那么大,嫁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生娃。” 河边,几个洗衣服的妇人一边洗衣服一边闲聊。 不远处,叶文英坐在小河边,听着微风吹来的闲言碎语,又气又恨,忍不住哭起来。 哭了一会儿,心情非但没有变好,还更加郁闷了,不发泄出来不舒服。正好看到叶斐然走过,叶文英眼珠子一转,打算来个坐山观虎斗。 她拦住叶斐然,说:“二丫!” 叶斐然看了看叶文英,没理她,继续往前走。 叶文英急了,去扯叶斐然袖子:“二丫,三丫就要做举人娘子了,她之前老欺负你和大嫂大丫,你就不觉得有半点不舒服?” 叶斐然淡然道:“没有。” 叶文英:“……” 叶文英说:“可是三丫老说你坏话啊,说你假清高,手段多,搂了一堆黑心钱。还说你虐待继子,趁着相公不在,跟如意楼的少东家眉来眼去……” 滔滔不绝地凭空捏造,嗝儿都不打一个的。 叶斐然听她说得难听,站住了,盯着她:“叶文英,你别因为自己眼热叶紫然,就来跟我挑拨离间。” 叶文英被她一把揭穿了意图,涨红了脸,嘴硬道:“谁挑拨离间啦?我一片好心来告诉你,你不识好人心就算了!哼,我下次都不跟你说话了!” 说罢,自己扭着头跑了。 叶斐然只当被蚊子嗡嗡了一顿,若无其事地继续往蕉园走。 回到蕉园,闪身进空间。 她要抢救那些被踩坏的红薯苗……用息壤的土把红薯厚厚裹住,再浇上灵泉水,嘴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你们一定要好好活着。大顺的黎民百姓等着你们来救命呢。” 她自己没有发现,一抹绿光在她身上,钻入息壤里。 息壤微微一抖:“嗯……第一次……” 息壤:“第一次就这么没了……” 息壤隐藏技能:产出之物不止用于宿主身上而是用于天下苍生,效率翻倍。 对自身力量一无所知的叶斐然,仍然在很勤奋的挖土,念叨,活像一只勤奋犁地的老黄牛。 从来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被犁坏的地啊。 绿光一闪而逝,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 把能做的都做了,叶斐然擦擦脑门上的汗珠:“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 自我安慰:“莫法,一样新物种要得到广大人民群众接受,总得需要时间。” 她不缺耐心。 …… 叶斐然不知道,叶文英在她那儿碰了软钉子,还不罢休,一扭头,到了叶紫然跟前。 看到正在香喷喷独享一碟韭菜炒鸡蛋的叶紫然,叶文英犹豫了一下怎么开口,毕竟才吵过嘴。回头再看看,眼馋地盯着炒鸡蛋的叶天赐,心里有了主意。 吃过了晚饭,家务活是张氏包圆儿的,叶天赐躺在院子门口大榕树的凉床上睡觉。叶文英就去找叶天赐聊天。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叶文英到了叶天赐身边坐下,叶天赐胖,凉床本就不堪重负,叶文英再加一屁股,咯吱咯吱直响。 叶天赐睁开一只眼睛,溜了她一眼:“你自己不长眼睛,非要跟我姐吵嘴。” 叶文英说:“我哪儿是气这个,我像这么小气的人吗?我是气刚才晚饭上,还以为韭菜炒鸡蛋多少会匀你一筷子,谁知道全被三丫吃了。你爹娘也太偏心了吧,你是男孩子,好东西不说应该你独一份儿,也得一人一半啊!” 她这么一说,叶天赐反而想起来了,过去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是自己独一份儿的。 现在可好,风水轮流转,独一份儿的轮到叶紫然了。 叶天赐“蹭”一下子坐起来:“姑姑,你说得对!” 第443章 叶紫然出嫁 第443章叶紫然出嫁 叶文英狭狭眼睛,说:“明天就是好日子了,你可要用力多吃一点儿。不然好东西都便宜了别人,咱们可就亏大了。” 叶天赐用力点头,亲昵地挨了挨叶文英:“姑,还是你最疼我!爹娘疼叶天海也就算了,他是大哥本事大,可是三丫那丫头片子,爹娘现在把她捧得活凤凰似的,哼,不就是会找男人嘛,有什么了不起!” 现在叶家因为家庭地位变化闹失落的,可不止叶文英一个。 叶文英煽风点火道:“可见二哥二嫂真糊涂,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秦家多风光,嫁过去就是秦家的人了。你和海哥儿才是姓叶的!” 叶天赐觉得找到知己了,说:“就是啊。以后大哥当了官,我就去做生意。我要把生意做得比秦家还大,看他们神气什么!” 叶文英说:“既然这样,你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挣钱的能力?” 叶天赐茫然了,他想得很多,会做的却很少。 叶文英笑了笑,说:“那不是现成的有机会嘛。明天你送嫁,看到新姑爷,多多的讨要红包。那红包是进你自己口袋的,攒起来不都是你的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银子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你得靠自己争取。” 叶天赐呆呆的,看着前方,眼神有点儿变了。 叶文英见火候差不多了,见好就收,笑嘻嘻地说:“好啦,姑姑要去擦脸敷花瓣睡美容觉了。晚安!” 起身走了,任由叶天赐心里的念头,慢慢发酵。 叶天赐想得出神,他是呆霸王性子,很快想好明天怎么给自己闹事了,想到兴奋的地方,挥起拳头猛击空气。 竹床咯吱咯吱响,“哗啦”一下,被叶天赐活活压塌。 “哎哟我的妈也,老子屁股好疼!!” 叶老三的叫骂声冲天响:“叶天赐你个狗崽子,老子的竹床都能压塌!” 直到叶紫然出嫁前一天晚上,叶家仍然是鸡犬不宁的。 …… 第二天一早,叶家就热闹开了。 叶紫然在上妆打扮,媒婆凑着趣儿,吉祥话一串串往外冒:“三丫真好看,这皮肤雪一样白,这眼睛黑溜溜的,哎哟,红粉飞飞的脸蛋儿,瞧着就让人想要咬一口。我说话粗俗,叶二嫂,你可别见怪。” 张氏笑得合不拢嘴:“不怪不怪!” 拿出五百钱,递给媒婆。 媒婆看着那钱,有点儿失望,小声说:“人苏大娘和林家结亲,正日子上就没下过一两银子呢。叶二丫出手就是五两银子的赏钱。一般是举人,这秦家果然没有林家阔气啊。” 也不知道媒婆有心还是无意的说这话,但,听见这话的叶紫然和张氏,脸色“刷”的一下,黑沉下来了。 叶紫然一拍椅背,说:“你说什么?” 媒婆低了头不敢说话。 叶紫然哪肯放过她,举手就想要打媒婆耳光,被张氏拉住:“三丫不要,今儿大喜日子,打人不吉利。” 叶紫然这才罢手,嘴里却不放过:“穷酸婆娘们,眼睛长在屁眼上了,秦家和林家谁阔气都看不出来?睁大你的狗眼睛好好看看,这金镯子比你腰粗!” 她把自己的金镯子伸到媒婆眼皮子底下,不住摇晃,金镯子撞击发出悦耳的叮叮当当声音。 媒婆低垂了眼皮,违心地夸:“是,秦府对三丫可真舍得花钱。三丫你和秦公子情投意合,佳偶天成,以后一定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儿女成群,白头偕老。” 叶紫然这才满意了,继续梳头,不知道怎么的,媒婆的话却在她心里疯狂生根长草了。 媒婆说,她还是不如那个傻胖妞叶斐然? 打扮停当,秦府迎亲的队伍来了。 秦旭穿着喜服,站在门口,按照规矩发了一圈红包后,正要去推门进去迎接新娘,叶天赐却拦在面前:“秦公子大喜,给小舅子的改口红包,你好像忘记了哦?” 秦旭一怔:“刚才那些不算?” 叶天赐说:“当然不算,那些是给大家的。我可是只有一个姐姐,姐姐嫁给了你,我可舍不得了,得单独给我一份啊!” 他一向都是家里的宝贝疙瘩,除了叶老三偶尔骂几句,近来少了几口吃的之外,在家里仍然是小霸王的存在。 何况这是张口要银子,叶家人就一个都没吭声。 秦旭只好拿出一个红包给叶天赐,叶天赐看看是跟别人一样的,一分银子的小红包,不乐意了:“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我可是姐姐唯一的弟弟!” 说起来也没错,因为叶天海是哥哥…… 秦旭说:“那,要多少?” 叶天赐狮子大开口:“十两银子!” 秦旭吓一跳:“十两银子!我哪儿有这许多?” 他身上穿的都是喜服,专门有个小厮提了红包在旁边供今天用的。可那都是一分银子的小红包,十两银子,那可是一锭银元宝! 叶天赐翻着白眼说:“不给改口费,就别想进我姐姐的房间!” 秦旭不愿意气氛难看,就说了几句好话。可叶天赐就是不答应,就连张氏周氏开口说话也不好使。最后秦旭恼了,拉下脸来:“奶奶的,什么小舅子,事儿多,这亲老子不结了!” 一跺脚,扭头就走。 大家没想到秦旭会闹这一出,普天之下从来没有新郎接新娘接不到,扭头就走的!都傻了眼了,直到秦旭真的走到了叶家院子门口,迎亲队伍也跟着一块撤退,叶家人才如梦方醒。 叶文梁“啪”“啪”打了两记叶天赐耳巴子,扭着叶天赐耳朵把他拖到后面去。叶天赐震天雷似的哭闹中,叶老三拄着拐去拦住秦旭:“别别别,姑爷别恼,小孩子不懂事……” 秦旭还真的恼了,本打算随手玩了就扔的玩具,如今被人硬塞到家里。那也算了,还想要敲诈他? 他要肯回头一步,算他输!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是你们家叶紫然哭着喊着求我要嫁给我的,我来接亲已经算给她面子了。老子现在先回去,你们还想要嫁女儿的,就乖乖自己上花轿,到秦家去!” “若是因为你们自己的缘故误了时辰,我可不等你拜堂!” 说罢,翻身上马,一骑绝尘。 新郎哥自己走了。 第444章 十全十美 第444章十全十美 无奈,叶紫然不可能不嫁啊,一来贪图秦府富贵,二来她早就不是完璧之身,私孩子的事儿闹得人尽皆知的,在附近也没有好人家要她了。 在叶老三抡起拐杖狠狠抽了一顿叶天赐之后,叶紫然自己上了花轿。 还好,秦旭把迎亲队伍的下人留下来了,排场没倒。 叶紫然心里越发郁闷,不发泄不舒服那种。在听见外面喊“起轿”时,她忽然大声说:“等等!我要去一个地方!” …… 风和日丽,今天是好日子,宜嫁娶、动土,等等。 叶斐然请了莫老五来,在蕉园后面盖一个高台。图纸是她自己画的,清楚明了,工艺也不复杂,莫老五只收她六两银子的工钱,这还是物价上涨后的价格。 “五叔,小心点,把脚手架和安全绳绑牢固了,摔下来不是闹着玩儿的!” 莫老五把自己吊得离地三四丈高,说:“你放心,你五叔我可是老行尊了!二丫你这个绳子真好使,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你心思真巧!” 原来莫老五他们干活的时候,爬高爬低全靠一个“胆”字,也出了不少事故。叶斐然就做了两根现代的安全绳,让王铁匠打了搭扣,系上。小小创意不费脑子,甚至毫无技术含量,然而却大大提升了安全性。 莫老五一尝试,就爱上了,央叶斐然帮他多做几根安全绳,好分发给工人。 叶斐然自然一口答应。 了望台建到第二层,莫老五脚踩在木梁上休息,忽然之间目光一凝:“诶?二丫,怎么那么多人往这边来?” 叶斐然说:“什么?” “哇,是迎亲队伍!”莫老五失声叫起来,“十里红妆,好多人!” 是叶紫然的送嫁队伍,从家里出来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冲着蕉园来了。长长的送嫁队伍,漫天翻红,有人骑着马,有人走着路,拉得老长,然后……然后绕着蕉园绕圈圈? 唢呐声,锣鼓声,顿时把宁静的蕉园吵成了菜市口。 叶斐然傻眼了,把眼睛瞪成斗鸡。 她叶紫然嫁人就好好的嫁人,跑到人家家门口绕圈圈,搞什么把戏? 门口传来薛长乐的喊叫:“你们办喜事到另一边儿去,太吵了,把我的马给吓到了!” 小母马和狗子都在怀孕,这会儿受到惊吓,一个在马厩里烦躁不安地嘶叫,一个在原地转圈圈。 送亲队伍停下,站在花轿旁边,骑着大马的叶天海高声说:“迎亲队伍经过,这是喜事,你这是赶人?” 乡村里确实有这么个迷信说法,能够在迎亲队伍路上的人家,会沾到喜气,是吉利的事。反之遇到丧事,那就是晦气。 如果薛长乐驱赶迎亲队伍,那对蕉园这边是很不吉利的。 薛长乐嘴笨,目瞪口呆。 叶天海挥挥手:“走,继续绕,这院子福气大,绕个十全十美!” 叶紫然有心炫耀自己嫁得好,竟想了个缺德带冒烟的主意,就是让迎亲队伍到叶斐然家门口绕圈。这主意还得到了叶家合家上下一致赞成,然后才有了前面一幕。 薛长乐问:“什么十全十美?” 叶天海白了她一眼,说:“绕十圈!” 薛长乐急了,绕十圈,她的马就得流产了!那可是良种马驹子!她张开双臂,拦在送亲队伍门口:“不行,你们要绕也绕够了,麻烦送去该去的地方吧!” 她也不知道这花轿里坐的是谁,要去的地方是哪儿。 叶天海见她打扮朴素,听说叶二丫阔了,用起了丫鬟,猜想薛长乐就是那丫鬟,拉下脸,摆出少爷款,严厉地说:“贱婢!你知道这花轿里坐着谁吗?” 薛长乐挑眉,她对世事一窍不通,不代表不知道人的恶意。相反地,长年长在深山中的薛长乐,对人的情绪有近似于动物一样敏锐的感知。 手暗暗按住腰间软剑,说:“你们侵扰了我家安宁,还耍威风?” 闹得她恼了,就把这些人全部打跑算了…… 叶天海说:“这花轿里坐着的是镇上秦家长房嫡孙秦旭秦举人老爷未过门的妻子!你一个乡下丫头,敢拦住我们的送亲队伍,你是嫌命长吗?” 随着他的话,秦府那些如狼似虎的家丁,纷纷手持棍棒,逼近薛长乐。 薛长乐拧眉:“有杀气!” 她身子微弓,每一根汗毛剑拔弩张,表面看起来只是黑沉了脸色,其实随时准备爆发伤人了。 顺便一提,薛长乐是学武的天纵奇才,她学的是一门极难的神功“碧沙诀”,所以师傅才把她多留了几年在山上……她的功夫比哥哥薛长东要厉害十倍。 这种事是叶斐然后来才知道的…… 她听见吵架声音,从后院跑到前面来,正好看到薛长乐准备揍那二十个大汉,连忙大喊:“住手!都给我住手!” 薛长乐冷哼一声,站直了身子。 叶天海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看到叶斐然出现,正主儿来了,精神一震。 “叶斐然,你快管管好你的丫鬟。冲撞了我妹妹的千金之体,你可当罪不起!” 叶斐然来到蕉园门口,看到那阵容,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她说:“举人尚在侯缺,连个官身都不是,他的老婆什么时候能够以千金之体自称了?这千金俩字儿,也当真不值钱!” 叶紫然在轿子里,听得清楚。自己嫁了个举人老爷,这卑贱的臭丫头竟还口气大,说什么不值钱?心窝子被戳中似的,一阵不舒服,忍不住发话:“反正我是举人的娘子,总比穷猎户老婆要好一百倍!一百个土财主不如一个官!” 叶紫然嘴皮子也是利索的,胸内藏着无数骂人话,碍于今天新娘子身份无法发挥。 众人却听得清楚,都觉得叶紫然狗眼看人低。 叶斐然也不生气,说:“你放够狗屁没有?放完好走了。” 她还有正经事忙呢! 叶紫然说:“哼,村姑说话就是粗俗!老娘不和你计较。” 叶天海说:“走!起轿!十全十美——” 第445章 三品诰命 第445章三品诰命 薛长乐听见他们还要转圈圈,马厩里传出小母马烦躁的嘶鸣,她忍无可忍,“转你妈的转,给我滚!” 多好一孩子,被逼得,都往外飙脏话了。 叶天海傲慢地说:“就凭你们这些平头百姓,也敢冲撞举人娘子?” 狗眼看人低,叶斐然有些生气:“平头百姓怎么啦?平头百姓不是人?” 叶天海冷笑:“对,在当官的人跟前,百姓就不是人。让你跪就跪,让你拜就拜,官是天,百姓是地!” 叶紫然和他一唱一和:“哥哥,别跟这村姑浪费口舌了,她一个只会下蛮力干活的傻胖妞,哪儿知道当官的夫人该是什么样子?我堂堂举人娘子,也不和她计较,咱们绕了这个十全十美,让她长长见识,见见世面,也就罢了。” 跟着送嫁的叶老三、叶文梁和叶天赐,纷纷附和。 “乡下丫头懂个屁!” “没见过世面,今儿个好好瞪大眼睛看清楚了!” “这东西可是咱们十里八乡都没有的!” “圣旨到——” 夹在在一窝马蜂里的不和谐声音,伴随着数十匹快马,飞骑来如龙腾虎跃,威势不凡。顿时把送亲队伍冲了个七零八落。 叶天海大骇,看得清楚,那领头的人身穿锦袍,头戴冠冕,品级之高,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夏太监立马站定,环视四周:“谁是成大人的家眷,叶氏?” 叶斐然出列,说:“我是。” 夏太监高高举起手中明黄一卷:“圣旨到!所有人等,下跪!叶氏接旨!” 外面的人看到圣旨到,这个年代的人对君权有天然崇拜,马上黑压压的跪倒一片。就连菜园子工地上爬着的莫老五也没例外,连滚带爬下了地,冲着夏太监的方向跪下来,大气不敢喘。 叶紫然在轿子里受到冲击,一顿左摇右摆,好容易坐稳,扶着轿子把手大怒:“谁在外面鬼叫!” 夏太监瞅一眼那花轿,严肃地说:“那花轿里有人?” 叶天海听见那不男不女的声音,就知道这是宫里的太监。果然,竟是来宣圣旨的。乖乖,他读了十年书,做梦都想要见见圣旨长什么模样,今天竟然来了个太监给叶斐然宣圣旨? 叶天海心里翻江倒海,人也木了,完全没有反应。 叶斐然说:“是的,里面是个新娘子。” 夏太监不知端底,还以为是这家人在办喜事送嫁呢,摸着下巴,露出一丝笑意:“家有喜事吗?那真是双喜临门了,先恭喜了。让新娘子出来,下跪迎圣旨!” 显然新娘子也不能免礼。 叶紫然在轿子里骂骂咧咧,冷不防叶天海扯开轿门,把她拽出来。叶紫然:“我槽你麻痹,没吃饱饭啊,一个轿子都抬不好!” 骂完才发现不对,全部人都跪下了,光一个白脸中年人站在原地,一脸嗔怪盯着自己。 叶天海猛地一拽叶紫然,让她跪下。 夏太监好涵养,看小丑般看了叶紫然一眼,缓缓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省略骈四俪六一大堆。 夏太监:“……兵部左侍郎成甯克敌平定有功,诰封其妻叶氏从夫正三品恭人与夫同级,钦此。大顺景熙十一年二月十二。” 读罢,夏太监微笑着把圣旨双手递给叶斐然:“叶氏大喜,请接旨。” 叶斐然跪在地上,高举双手,直到手指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圣旨上黄色绸缎的柔软绵滑,才感觉到真实。她,成了三品恭人? 夏太监见她傻了,以为她欢喜得傻了。他经常宣读圣旨,这种情况见得很多,笑呵呵地说:“小娘子莫惊讶,这是你家相公特意向皇上请赏的。成大人连克漠北、东海以及琼州的海贼,百战百胜,真乃国之栋梁。小娘子辅助相公为国尽忠效力,实在是了不起啊!”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什么? 叶斐然被封了诰命! 而且成甯亲自向皇上请赏? 特别是刚刚才在叶斐然面前炫富过的叶家人,这特么的,不吝于一记耳光打在他们脸上啊!叶紫然低声说:“哥,三品恭人是什么?” 叶天海心里又悔又恨又害怕,后悔得罪了叶斐然,怨恨叶斐然家走了大运当了大官竟一直瞒着自己,同时害怕叶斐然会携怨报复。几种复杂情绪交织之下,说话语气就非常恶劣:“是什么?你聋了吗?正三品的大官,他老婆就是三品诰命,叫恭人!” 叶天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有功劳的官员妻子会按品诰封不错,不过一般来说是比丈夫低一级的。叶斐然之所以能够与夫同级,是成甯向雷玮狮子大开口的结果。 但就算是个傻子,也能听明白一二三这种数目字,并且知道,三品是大官。 很大的官! 叶紫然扁了扁嘴:“那,和举人比起来呢?” 这话却被夏太监听见了,夏太监用鼻子“嗤”的一下:“区区举人,连缺都没有候上,如何比得实职在握,食朝廷俸禄的兵部左侍郎?真是地上萤火虫和天上明月之间的差别!小娘子年幼无知,休笑掉别人大牙!” 叶紫然被一番抢白,脸上一阵红一阵紫的,倒是和她的名字很匹配了。 旁边跟着来迎亲的秦府众人眼前看着这变故,又听着这番对答,不约而同地,心里都浮起一个想法:“新少奶奶好没见识——” 再加上刚才叶紫然为了显摆,非得让大家跟着绕这个院子十圈,好多人心里暗藏了不满。 所以看到夏太监来打叶紫然的脸,秦府的人反而看得挺开心。 哎哟喂,夏天喝冰水,点滴在心头啊! 叶紫然说:“可是她相公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个穷猎户,破军户,死打仗的。” 夏公公生气了,怒喝:“掌嘴!” 立刻有两个小太监扑过去,按住叶紫然,噼噼啪啪打了十几个耳巴子。他们可不会管什么脸面,下足了力气,平时在宫里打惯了的,技巧十足,打得叶紫然两边脸蛋不怎么红肿,实际上嘴巴里全是血。 第446章 家的感觉 第446章家的感觉 叶斐然说:“算了算了,今儿个是我的好日子。夏公公,给我个面子吧。别打了。” 夏太监这才命人停手,对叶斐然说:“叶氏,你的家人无礼无知,要好生管束了。当今皇上和东宫十分看重成大人,日后成大人前途不可限量。若不好生管教,别到时候走出去,丢了成大人的脸。” 叶斐然完全不担心,轻松回答:“谢谢公公提醒。这些人并非我的亲戚。他们只是送嫁时路过而已。” 看了看夏太监微讶之色,笑了笑,说:“事实上他们惊扰了我家六畜,我们正出来跟他们理论着呢,可巧公公就来了。“ 夏太监听见这群人和叶斐然没关系,倒是替她松了口气的样子,笑容越发和蔼可亲:“既然如此,恭喜贺喜!” 叶斐然说:“公公辛苦,公公远道而来,请进里面稍作休息。” 她打开蕉园的门,命薛长乐去相请苏氏,再借了一匹马去镇上接小虞。陪着夏公公进了蕉园。 院门外面,送亲队伍的人,全都泄了气。 叶紫然哭唧唧地,重新回到轿子里,再也不肯出来。 轿夫傻乎乎地问:“那,十全十美还绕吗?” 这么再走十圈,再回到镇上,他们可真的受不了了。 叶天海没好气地说:“绕绕绕,绕什么绕,是看着他们碍眼吗?赶紧到秦府去,别耽误了时辰!” 秦府的下人内心翻了个大白眼,心里想:让绕十全十美的又是你,现在说耽误时辰的又是你,这位舅老爷可真难伺候…… 就这样还没嫁进秦家的门,叶紫然和叶家就把秦府上上下下,得罪了个遍。 …… 叶斐然引着夏太监进蕉园,夏太监打量一番,说:“这个院子倒是清静幽雅,和外面的村居完全不一样。是成大人出仕之后才建造的么?” 叶斐然说:“不是,是之前我们打了猎豹之后,换了银子就建了的。我们成亲的时候,这儿还只是个破院,冬天时泥房子四面漏风,别提多难过了。“ 夏太监于是叹道:“夫人贤惠,会过日子。寻常日子竟过出这般神仙滋味来,可见妻贤夫兴旺啊!洒家算是明白,为何成大人能够有如此魄力,平步青云了!” 叶斐然很高兴,这些宫里的人,说话真是超好听的。 她笑道:“您可真会说话。其实是我相公自己本身就很厉害啦!我们一家三口,小日子过得很开心的!等会儿我儿子回来了,让他给公公您磕头。” 夏太监在宫里伺候人久了,如今被人不卑不亢的对待,心里竟升起异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叫做“被当做人的感觉”。 他愣了一下下,回复正常:“那怎么敢当。” 很快苏氏来了,这一下可有人帮忙了。 叶斐然陪客,然后苏氏忙着烧水沏茶做点心。 叶斐然在水缸里加了灵泉水,沏出来的茶碧绿清香,夏太监一喝,惊为天人:“小娘子这儿好茶!竟跟宫里的茶相比也不差!” 这茶的品质,足够做贡品了! 叶斐然说:“只是我们自己炒的青茶罢了。产量少,公公尝了就好。” 夏太监心想:这小女孩好聪明,竟然知道我想要把这个茶带回宫讨好宫里的人,提前堵死了我的话。 心里又给叶斐然加了一分,不动声色继续喝茶。 接下来的点心、甜品,竟也样样精彩。 夏太监共带来十二人。叶斐然热情好客,一再挽留,夏太监贪恋这地方的田园风光,再想回到县城那些官场应酬也没什么稀罕的,竟答应了在这里住一晚上,明儿直接赶路回京。 薛长乐做事很尽责,到了傍晚,小虞、苏老秀才、苏叙一家……叶斐然家里所有人都到齐蕉园了。 夏太监这才又把圣旨宣读了一遍。 一时之间,大家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惊喜得炸了锅。苏老秀才和苏氏分别含了一颗救心丹,才算保持冷静。一家子小心翼翼的把圣旨传过来又传过去,他们大部分都认得字,翻来覆去地读上面的字,只觉得自己走上了人生巅峰。 “二丫争气,阿成争气啊!”苏老秀才从来没想到自己也能有朝一日亲眼见到皇上御笔圣旨,激动得发抖,“好,真的是太好了!我的外孙女儿和外孙女婿好争气!” 夏太监冷眼旁观,看到这家人知书识礼的,言行举止和白日间那伙送亲的完全不一样,暗暗感到满意。 等看到叶斐然还亲自下厨时,夏太监惊讶道:“叶恭人,你可是千金之体,有事尽管让丫鬟做即可。为什么还亲自屈尊动手?” “什么千金万金的,自己有手有脚,我这儿又没有丫鬟,自然自己做事。”叶斐然不以为意,边麻利干活边说,“等拿了俸禄,再改善不迟。夏公公,您请坐着,尝尝我的手艺!” 夏太监不知说什么才好,还是被苏老秀才拉走了。 晚饭当然不会全部由叶斐然来做,伴当们的饭菜自然有帮厨的弄好。主桌是叶斐然亲自掌勺,做了十菜一汤。 夏太监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一桌小宴,又愣住了:“这些都是小娘子你做的?” 叶斐然热情招呼:“对呀,你尝尝,合口味不?公公是北方人,我这南方菜,比较偏清淡,请不要见怪噢。” 她话说得客气,实际上席面上,一道糖醋排骨,一道红烧蹄髈,一道锅包肉,都是地道北方做法。 夏太监夹了一着糖醋排骨,入口尝了,眯着眼赞叹:“咸淡适中,味道合口。比起宫里的御厨各有千秋,是家的味道。” 他忽然眼角有点湿润,因家贫净身,入宫数十年,终于做到御前得意的太监大总管。但这家里的味道,却是再也尝不到了。 夏太监定了定神,说:“这才是真真儿的‘十全十美’啊!” 他这次奉旨出行,实际上还背负了暗地里观察成甯家庭环境的圣命。 ——如今,夏太监已经想好如何回复皇上了。 第447章 穿帮啦 第447章穿帮啦 吃得开心,夏太监主动举杯:“来,让我们干杯!” 全家人一起站起,“干杯!” “恭喜二丫!” “恭喜夫人!” 这天晚上,蕉园里推杯换盏,喝得十分热闹。 就连女眷们也喝多了,叶斐然喝得最多,最后是被苏氏扶回房间的,连衣服都没换,就躺了下来了。 苏氏拧一把毛巾,给她擦脸:“真是的,女孩儿家家,学人喝酒。羞不羞。” 听见叶斐然迷迷糊糊道:“相公……” 苏氏一怔:“……” 叶斐然说:“相公,我好想你。” 苏氏笑起来,“小夫妻就是感情好。” 不料,叶斐然又说:“我们搭伙过日子就好了,你,你别碰我……” 苏氏呆住,瞪大眼睛。 叶斐然一侧脸,打起了呼噜。 …… 成甯跟着雷玮到了虞郡,虞章王是个老狐狸,滑不留手。 一顿宴会从中午延续至今,夜幕低垂,笙歌又起,无休无止。虞章王想要用疲劳战术拖垮自己,成甯委与虚蛇也有限度,说:“我这就要回去了。” 虞章王搂着他肩膀:“哎呀,老弟,你这是不给我面子吧?再喝了这杯!” 猩红的眼睛带着淫威,看着成甯。 成甯又不能翻脸,只得饮了。 虞章王才露出笑容来,拍拍手,一名婀娜舞姬娉婷而上,开始跳舞。舞姿轻盈妖娆,时时带着喘息之声,诱惑非常。舞姬那如水眼眸,盯着成甯,欲说还休。 成甯:“……” 虞章王:“怎么样?好看吗?本王送你……” 成甯:“阿嚏!” 狠狠一个喷嚏,把虞章王吓一大跳,连忙跳开:“你你你,你有病?” 成甯说:“不好意思,成甯素有鼻疾。现在似乎更加严重了。” 说罢,又是一连串喷嚏,一直打到虞章王和舞姬都变了脸色…… 无奈地把成甯送出门,虞章王恶狠狠地屏退了埋伏在客房周围的弓箭手。 “都给我退下!一群废物!”虞章王恨得咬碎牙齿,“滑不留手的东西,他奶奶的,老子栽了!” 星夜,成甯和雷玮快马逃离虞郡。 …… 没过几天,成猎户当了大官,叶斐然被封了三品诰命恭人的消息就传遍了火山村。 送走了夏太监之后,乡亲们纷纷相约着,来蕉园看圣旨。 叶斐然看到人多,吵得受不了,索性把圣旨放在堂屋,拿红绳子拉了,任人参观。 叶紫然三朝回门,带了很多吃的用的回娘家,满满两车,她回到村口,左顾右盼的,以为会有很多人来巴结自己。 一群人涌过来了,叶紫然很得意,从马车里露出脸来,边扇风边说;“哎呀,车子里真闷热!” 谁知道那些人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嘴里嚷嚷着:“那圣旨好看吗?” “好看!黄灿灿的,那么大一块绸缎,可阔气了!” “走,去看看。” “同去!同去!” 叶紫然:“……” 正好金桂嫂子经过,她是叶家的死对头,叶紫然眼前一亮,命车夫赶着马车到金桂嫂子面前,拦着金桂嫂子停下:“金桂嫂子,你跑那么快是要到哪里呀?我做做好心,让马车捎你一段?” 金桂嫂子听见她得意张扬的语气,就知道叶紫然不是真心要捎自己,撇撇嘴,高声说:“我去你妹家里看圣旨!你不是和二丫不对付吗?去她家,也不怕人家嫌!” 叶紫然脸蛋泛起粉红:“嫌什么嫌?我是举人娘子,难道还怕她嫌我不成?” 金桂嫂子说:“你是举人娘子,举人还没当官吧?那穷显摆个啥呢?” 前几日叶紫然出嫁跑到叶斐然家里炫耀,和宫里来宣圣旨的公公撞一起去,最后闹得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事儿,可成了十里八乡的大笑话了。 叶紫然被揭了伤疤,越发恼羞成怒:“我是举人娘子,你是什么鬼?别拿二丫来压我,你又不是恭人,我可不怕你!” 金桂嫂子脾气也不好,被叶紫然一戳就炸了,指着叶紫然鼻子嘲讽:“口口声声自己是举人娘子,真是抢着显世!你家举人呢?” 叶紫然:“……” 秦旭,在洞房那晚出现了一下下之后,就不见了人影了,听说去了城北的狮子楼。 今天回门,叶紫然多多的带了东西回娘家,也是有点儿发泄的味道在里面。 金桂嫂子见她哑口无言,越发得了意,冷不丁一把掀开马车帘子,看了里面空荡荡的,得意地说:“看来你家举人没有陪你回门啊!啊哈,真是可怜呀,三朝回门没有相公陪。我活了三十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就算给你一个皇后娘娘当,那又有什么意思?只是守活寡罢啦!” 叶紫然怒不可遏,身边秦家派来监视她的嬷嬷冷冰冰地插了一句嘴:“少奶奶回娘家要紧,请不要耽误时间。” 一句话提醒了叶紫然,她回娘家的时间很有限! 怒气冲冲地一甩帘子,“哼,不和她计较,我们走!” 看着那骨碌碌走远的马车,金桂嫂子一跺脚一口唾沫:“什么玩意儿,鸡屁股接孔雀毛——装凤凰呢!” 雄赳赳气昂昂,挺着胸膛,像战胜了的公鸡一样,去蕉园看圣旨了。 …… 叶家人没能出风头,也是憋了一股气。 特别是张氏,看到新姑爷没回来,张口就怪叶紫然:“怎么三天回门都不来?一定是你没本事,拴不住你男人!” 叶紫然一听,委屈得都要哭了:“我没本事?我没本事,换了你进秦家看看?” 一家上下没张好脸色,上上下下都看不起自己,还得厚着脸皮往娘家扒拉东西。 她容易嘛! 叶老三难得开口替孙女儿说一回话:“行了,这么多东西回来,也算是尽了礼数了。他奶奶,老二家的,把东西拿下去分分。海哥儿也快要交束修了,上回揍了天赐,那孩子一直生闷气。看看有什么新奇好玩儿的,拿去哄哄他也罢。” 他自己肯定要独占一份大的充实私房钱的,至于老婆周氏和儿媳妇张氏?完全没有纳入叶老三考虑范围。 幸好张氏只顾着生秦旭的气了,也没来得及计较这些:“公公,可是新姑爷……” 张氏脸色很难看,新郎不跟着回门,丢脸丢到姥姥家。 第448章 一群人围攻 第448章一群人围攻 叶紫然强词夺理,打断张氏:“娘,你懂什么。爷们的事,我们妇道人家少管。你看看我给你和奶奶带来的料子,多滑,多厚实,喜不喜欢?” 张氏注意力被引开,看着叶紫然带回来的一块赭石色茧绸,一块天青色的罗纹布,花样都是从前没见过的。心花怒放:“喜欢,喜欢。哎,还是女儿好。新姑爷要是忙,就让他忙去好了。首先要把自己的地位给坐稳了!” 叶紫然说:“知道。” 家里热闹一回,叶天海趁众人不注意,悄悄把叶紫然拉到外面去:“三丫,我跟你打听个人。” 叶紫然说:“谁呀?” 叶天海犹豫了一下,说:“你三叔的那个姨娘,陈慧娘!” 原来,秦员外就是秦旭的三叔。陈慧娘现在是他姨娘。 颠来倒去的这么一折腾,叶紫然和陈慧娘成了名义上的一家人。 叶紫然吓一跳:“你好端端的,关心我长辈家的妾室干什么?哥,你是秀才,将来要做大事的!千万别乱来啊!” 叶天海说:“你别净想那些龌龊事!我是欠了陈慧娘银子,要还钱给她而已!” 上次大闹莲香居,秦员外偷鸡不成蚀把米,迁怒到陈慧娘身上。之后陈慧娘就被关在秦府,不得出来见人了。叶天海好一段日子没有陈慧娘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心里挠痒痒似的。 见到妹妹嫁到了秦家,忍不住冒险试探。 叶紫然说:“你怎么会欠陈慧娘银子?” 叶天海少不得扯谎:“之前家里无钱交束修,她主动找到我,借给我的。眼下你争气,家里宽裕了,我这边攒了一点银子了,想要把这笔人情账了了。” 叶紫然信以为真,也是唏嘘,拉着叶天海衣袖说:“哥,你之前真不容易。是我从前太不懂事了。这儿有十两银子,你先拿去用。可是三叔没有和我们住在一起,他自己住一处府邸,只在逢年过节才能见着,陈慧娘那边我真没办法。” 大顺律例,父母在,不分家。但很多大户人家也想出了折中的办法,比如陈府的分账分灶吃饭;又比如有一些人家,干脆在外面建造别院,分开过日子。这样其实和分家没什么区别了。 秦府就是这种情况,大房二房一起住,三叔秦员外喜欢鬼混,嫌大哥二哥管得多,在外面别院一住几十年。 贫穷限制了叶天海的想象力,听叶紫然一说,才明白秦府情况复杂,远远超过自己想象。他只好作罢,“那也罢了。等她主动讨还时,自然会现身。” 一边说,一边不客气地把十两银子给收了。 对于吸血这种事,叶天海是不会含糊的。 兄妹两个若无其事回了屋。家里旁人也没起疑心,仍旧热热闹闹的在分东西。 叶文英啥也没捞着,气得躲在屋子里,哭了一场。 周氏走进来,心疼道:“小英,你哭什么呢。” 叶文英眼泪汪汪地说:“娘,你们是不是只疼海哥儿和三丫,不疼我了?” 叶文英是周氏的老来女,在周氏心中地位超凡,就连叶天海也得向后靠一步。 她马上说:“娘怎么会不疼你呢!你可别胡思乱想!这段日子事情多,忽略了你。可是三丫一嫁了人,往家里扒拉了好几千的银子呢,最后不也落在你身上吗?” 叶文英止住了泪水,怔怔地说:“可刚你们都围着她转。” 周氏说:“她是嫁出去了的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拿她当客人待就行了。来,娘给你留了这个,你看看喜不喜欢。” 周氏张开手,里面是两根金光闪闪的簪子。 叶文英眼前一亮,迫不及待拿在手里:“喜欢!娘,这东西哪儿来的?” 她用牙齿咬了一下簪子,是真金,分量十足! 周氏说:“秦家送过来的彩礼里有三块马蹄金,你爹留了一块,你二哥留了一块,这块是我的,给你打了这两样簪子。你要是喜欢呢,就给你留着,以后给你攒一套真金头面做嫁妆!” 叶文英年纪大了,迟迟没有相看好的夫君,怕是得给她准备一套丰厚嫁妆才好嫁人了。 叶文英却没有想到这一层,她早就被叶家宠坏了,觉得自己值得天底下一切最好的。嫁不出去只是因为自己条件太好,配得上她的人还没出现,喜滋滋地收了金簪子,破涕为笑。 …… 叶斐然只把圣旨展出了三天,就收起来了,乡民见她还是照常过日子,和从前一样,渐渐地,也不再把诰封这事儿当一回事了。 他们对待叶斐然还是跟从前一样,见面喊二丫或者成娘子,见她挑着重担路过还是搭把手,遇到家里需要帮忙的,也还是叫叶斐然去帮忙。 没多久,琼州郡就派来官员,推广自动灌溉系统。这日,叶斐然打算午后去看一看成效,还未到午时,却有人先找上门来了。 “叶二丫!” “你给我出来!” “砰砰砰”门被擂得山响,薛长乐伸手把门角落的扁担抡在手里,摆出应敌姿势。叶斐然在屋中赶出来,“别冲动。等我开门看看。” 薛长乐说:“外面那些人都是不认识的,而且还很凶,怕不是什么好事!” 叶斐然仔细想想,“不怕,我最近又没有得罪什么人。咱们先礼后兵。” 薛长乐这才放下了扁担,但把报讯的金铃铛捏在了手中。 叶斐然打开院子门口,十来个农民围在她家门前,一眼瞧过去,还真是全都不认识的。叶斐然定了定神,问:“各位叔叔伯伯,请问你们这是……” 为首的一个,说:“你不认得我了?我是甜水村的李小牛!” 叶斐然更愕然了,甜水村的人和她素来没有交往,怎么会来找她?而且,还是这样来势汹汹的…… 她稳住,说:“原来是小牛大哥。” 李小牛板着脸说:“哼,别哥前哥后的,套近乎!” 叶斐然感受到敌意,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她说:“我不是套近乎,但,你们上门就一副问罪的架势,我哪里得罪了甜水村的人,总得把事情说清楚吧?” 第449章 两村矛盾 第449章两村矛盾 她一板起脸,威势油然而生,杏眸内,寒光冰凝,小嘴微微下撇,很严肃认真。 甜水村的村民们被得罪了似的,哄的一下,炸开了。 “还这么嚣张!” “小牛,让这丫头好看!” “我们村的风水都要被她破坏了,你还客气个啥!” “喂喂喂,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叶里正闻讯赶来,强势插入人群中,“李小牛,我们火山村和甜水村一向和睦。你今天为什么带着甜水村的人来我们村子找麻烦?” 因李小牛是火山村长大,后来搬到甜水村去的,所以叶里正有问题冲他去。 李小牛梗着脖子道:“叶叔!我也很难做啊!这个叶二丫,放着她的官太太不做,去搞什么竹管子阵。把我们村的风水石给挪了!这事儿你来评评理!” 叶里正一听,也犯了嘀咕:“什么竹管子阵?又为什么要挪你们村的风水石?” 李小牛说:“昨儿个早上,地里来了好些人,说是官府派来,给我们做灌溉工程的。当时我们很高兴啊,这眼看着马上要插秧了,今年雨水少,放水肥田要耗不少功夫。我以为他们是要建造水车之类的东西,嘿,谁知道,那些人把我们的风水石移开去,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竹管子。我们过去理论,他们就说,是叶二丫的主意。” 一顿手里的扁担:“叶叔,你说,有这么瞎搞的吗?谁不知道我们甜水村的风水石多重要。十里八乡,只有咱们村能出甜水,全仗着这块风水石!” 李小牛话音才落,周围甜水村的人一阵轰然,七嘴八舌的,吵得不堪。 吵闹声,又把火山村的人给惊动了。 “甜水村的人来欺负二丫!” “岂有此理,我们村的人,什么时候轮得到外人来欺负了?” “走,去帮二丫!” 火山村的村民闻风而动,带着锄头扁担什么的,从村头跑到村尾,给叶斐然撑场子。 甜水村的村民见状,更加激动了:“好啊,你们果然有预谋的!” “你们是不是想要破咱们村的风水!” 事情越闹越大,剑拔弩张,有些脾气暴躁的,眼看就要打起来。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从蕉园里冲出来,手中雪白的软剑,“嗖嗖嗖”乱晃。 剑光骇人,顿时把两边的村民逼迫得从中间分开来。 薛长乐掐着剑诀,护在叶斐然跟前,面沉如水:“有话好好说!” 武林高手,一展现碾压性的实力,村民们顿时被震慑住,一个一个一个地,老实了。 叶斐然对李小牛说:“你们先不要激动,我跟你们到甜水村走一遭,看看情况到底如何。” 李小牛半信半疑地看着叶斐然。 叶里正说:“你是不是连给人看看的胆子都没有?无凭无据上来喊打喊杀的,那不就是以大欺小吗?” 他出言相激,李小牛顿时不服,说:“行!我就让你看看!你那些馊主意,把我们村搞成什么鬼样子!” 说走就走,一大群人呼啦啦的,全向甜水村去。 这甜水村离火山村不过几里路,大家忧心如焚,很快来到了。来到了村尾高处的一个地方,只见一汪碧潭,悬在甜水村后山上。 那湖面不大,碧绿碧绿的,平整如镜。只凭肉眼看,叶斐然就能看出,这个小湖的水质极佳。 李小牛道:“你看看!那些狗官搞成什么样子了!这可是我们甜水村三百口人宝贵的水源地!” 小湖边上,几个衙役站在一块大石头旁边。叶斐然走了过去,那块大石头上有炸药的痕迹,一名花白胡子的蓝衣大爷正在和衙役们对峙。 “不行,我凭着不当这个里正,也不能让你们坏我们村的风水!” 那大爷一脸正气的样子。 叶斐然却听见叶里正在耳边低声说:“不是坏风水,是坏财源吧!” 官方吐槽最为引人注意,叶斐然问:“什么财源?” 叶里正说:“我们这边沿海的村子,因为受到海水浸染,河水也好井水也好味道都不好。洗衣灌溉还行,想要喝一口好水,却不能。只有这甜水村,因为有这泓碧湖,水质清甜。他们占着这口小湖,只要是来这里打水的,都收五文钱一担水。你说,是不是财源地?”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二人听见。 叶斐然明白了…… 她家后院有水井,自己身上又有空间灵泉,她不需要额外付出水钱来买水。 原来除了她们这个小家庭之外,那么多的村民,多年以来都在忍受高价水? 她打抱不平地说:“那多缺德,谁家不要喝水啊?” 叶里正嘲讽地笑了笑:“就是,人不能不喝水,所以,这是一项无本买卖呀!他们舍得放手?” 叶斐然有点儿明白了,为什么甜水村的人这样大动干戈阻挠自己建浇灌系统。 她拧起眉头:“谢钦大人对这项工程寄予厚望,不会因为几个刁民为难而停手的。” 说话间,他们来到湖边。有人高声喊:“神婆来了!” 人群自动分开两边,一个穿得公鸡似的婆子,红衣、红帽子,撇着外八字步走了过来。 “神婆!” “神婆,就是她!我们找到她了!” 神婆满脸皱纹,瞧不出真实年龄,她看着叶斐然,眼睛黑漆发亮,闪着奇异光彩。叶斐然被看得浑身发毛,反盯着她,神婆和她视线一对接,就转移开去,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叶斐然说:“你要干嘛?” 神婆嘟噜了一串词儿,从怀里抓了一把,“哗”的朝叶斐然洒去。亏得叶斐然反应快,抄起衣摆用力扇了扇。 衣摆带起的风把香炉灰吹回神婆脸上,半点不带少。 神婆捂着眼睛杀猪般大叫起来。 之前那股神圣、神秘、不可侵犯,瞬间消散…… 有人递来湿毛巾,神婆抹半天脸,毛巾一甩(跟班稳稳接住),指着叶斐然骂:“你这妖女,穿这么花花绿绿跟村路口的酒幌子似的。勾谁引谁呢你这是,我们村的风水石都得让你这骚货给破了。” 第450章 掉落水中时的意外发现 第450章掉落水中时的意外发现 叶斐然说:“这都说的什么话呢,你这是人话吗?我就站在这儿,你用香灰泼我,我招谁惹谁了?” 神婆叉着腰说:“就是我用香灰泼了你,你中了我的法术才没办法作妖的!不然你早就把这儿的人全给吃了!” 叶斐然:“……” 还挺会给自己找回场子的? 神婆见她斯文柔弱,咬咬牙,伸手又一把驱邪盐扔向叶斐然。 “天灵灵地灵灵!” 叶斐然早有准备,召唤出空间来:“家仙之舌!” 说明书说:“宿主经验值不足,无法使用该技能。” 叶斐然:“……” 叶斐然在空间里拿出那本说明书,挡在脸上,驱邪盐噼里啪啦落在说明书上,发出炒豆子似的声音。 说明书说:“警告!警告!宿主不当使用说明书!警告!” 叶斐然说:“说明书你总算有用了一回。” 很欣慰。 神婆一连被她挡住两次攻势,脸上挂不住了,“臭丫头,邪门得很。” 陈里正说:“怎么办,能赶走他们吗?” 神婆说:“必须得赶。不然这些竹管子一搭,我们还怎么卖水?” 他们咬着耳朵,声音压得很低,叶斐然看在眼里,心里雪亮:“原来你们有勾结!” 这时,衙役里带头的王捕头说:“成娘子,闹成这样,我不好……” 说时迟那时快,神婆大喊一声:“看我的鸡血!” 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只大公鸡,刀光一闪,就要抹了大公鸡的脖子!大公鸡咯咯大叫,同一时间,叶斐然喊:“小心!” 她伸手去扑救那大公鸡,抓住了大公鸡的同时,连人带鸡一起落入湖水中! 哗啦! “二丫!” “二丫!!” “你个妖女,淹死算了!” “咯咯咯咯咯!” 大公鸡扑楞着翅膀,连飞带跑的,水上飘地蹬上岸边,转眼跑得不见了影。 叶斐然朝着湖底沉下去,眼看着头顶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蓝天只剩下一个摇晃不定的白影,湖水的温度比她想象中的要冷得多,冰寒刺骨。 她会游泳,奋力蹬腿,想要游向水面。但是,她的脚底被什么长长的东西给缠住了! 她一动不能动! 叶斐然心里咯噔一下,害怕地向下望,墨绿的碧波中,几条海草缠住了她。那海草仿佛有生命一般,竟然越长越长。 一道沉沉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女娲……泉……” “不要!” 白光一闪,叶斐然被吸进了空间里。 新鲜空气灌入肺部,她贪婪地大口吸气,脑门上、背脊上,全都是一层叠一层的白毛汗。 “空间,你救了我!” 空间没有说话,但是说明书“啪”的落在她头顶,重重敲了一记。 叶斐然:“……” 打开说明书,上面写着:“挽救宿主性命,经验值减20%。” 原本写着点经验值的界面上,经验值……归零。 叶斐然:“纳尼?你居然是扣升级经验数的20%?空间,你还是不是人?能不能善良一点!!” 可是空间一向话少…… 空间非常现实地,让她用扣除经验值的代价,救回她一条狗命。 叶斐然抓了一通狂,看向空间外面的深潭里。 那个声音:“女娲泉!” 这次它听起来有点,抓狂? 女娲泉,不就是她空间里的灵泉吗?叶斐然傻眼,“这又是怎么回事?” 说明书飞到她后脑勺处,自己卷自己,敲了她三下。叶斐然抄起来打开,说明书说:“灵湖,可以女娲泉水与之融合。润泽百姓,促进经验值增长。” 叶斐然说:“空间,意思是我可以把灵泉水和这个湖水融合,然后喝了这些水的人就能够帮助我增加经验值?” 说明书上写:“是的。” 叶斐然的心一下子欣然起来,这种利人利己的好事,她很乐意! “那先让我出去吧!” 这次空间没有挽留她,白光闪过,她落在湖的另一边。远处传来隐约的喊叫声,其中叶里正的声音最响亮、最关切、最慌张:“二丫——二丫!” 叶斐然做出呛咳的样子:“咳咳咳、叶叔!咳咳咳、我在这儿!” 叶里正领着火山村的人和衙役们跑过来,看到叶斐然浑身湿透地趴在地上,松了口气:“二丫!你没事吧?” 有人上来,给叶斐然披上毯子。 叶斐然卷着毯子,说:“我没事,我会水。他们呢?” 神婆和陈里正也来了,看到叶斐然水淋淋的狼狈相,不但没有关心,那神婆反而幸灾乐祸:“妖女!你得罪了水神才落得这个下场,你知错了吧!” 陈里正听见了,也对衙役凶狠道:“看到没有?我们这个湖水是有灵气的!你们胡乱动我们的东西,小心天谴!” 衙役们也觉得挺邪门了,相互看着,不敢继续。 事情闹得这么僵,王捕头只得说:“我们今天先撤了吧。” 叶斐然道:“不行!” 她突然断喝,把大家吓一跳。 叶里正皱眉:“二丫,你才落了水。先回家休息吧。” 叶斐然说:“不行,让我把话说完。” 大家见她如此执着,都不懂为什么。只是目光落在这个微胖柔弱的美丽女子身上,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气场,散发着,压迫着…… 让人……不能不听她说话…… 叶斐然说:“这个自动灌溉系统,确实是由我设计,并且建议推广的。这是因为我在我自己家里用这个来灌溉,用了两年,确实对农作物生长很有好处。” “今年开年我们县就遭遇了不幸,被烧了好几个粮仓的粮食。而且从三月至今,只下了几场雨……如果现在不安装好这个竹管阵,不浇灌好农田,到时候土地返咸,我们的第一季稻,会严重减产的!” “反正只是安装一些竹管子,一些机械,也不会污染水源,也不会对大家生活造成不方便,为什么大家就不能试试看呢?” “只要大家试一试,第一季的稻子收成不见好,再拆掉也可以呀!” 说着说着,叶斐然激动起来,声音不禁带了哽咽。 大家都安静下来,听着她说话。有些人开始模模糊糊地,觉得有道理。 “而且。”叶斐然指着那块大石头,“你们觉得这块真的是风水石吗?” 第451章 风水石的秘密 第451章风水石的秘密 甜水村的人毫不犹豫地点头。 叶斐然说:“但是我刚才掉下去的时候已经看到了,这块大石头,分明是一道古代水闸的地上残余部分,水面下部分已经被水草缠死。如果这块大石头能够滚开,那么湖里的水将能灌满比现在更多的河道,甚至和火山村、沙坛村的废河道相连。到时候,大家都能够喝上甜水!” “什么?” 村民们大吃一惊!只不过,火山村的人又惊又喜,而甜水村的,是不敢相信! 叶里正的心情尤为狂喜,心想:“我火山村的水咸涩,只因为水源过小,又常常受到大海海潮倒灌。如果能够得到湖水冲淡,恢复了废河道的水量,那岂不是再不用买水?” 水是生命之源,和所有人息息相关,一时之间,除了甜水村村民之外,所有人心情都雀跃起来! 只有神婆和陈里正除外,甜水村垄断了甜水,而主要收钱的人就是他们几家土霸王。叶斐然这么一说,是要断他们的财路! 陈里正立刻叫来人,沉下脸说:“妖女,就会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来迷惑人心!你们给我把她打出去!” 他一声令下,甜水村的后生们挥舞着扁担和锄头,打了上去。王捕头率领衙役们边抵抗边走,退出了甜水村地界。 回到火山村,王捕头很犯愁:“这可怎么办?这些刁民,又不能真的派官兵来跟他们打,可是要是过了农时,他们农田收成不好,反而会连累咱们吃挂落。真是棘手。” 叶斐然说:“别担心,我来想想办法。” 叶里正也说:“如果事情真的如二丫所说,能够恢复我们火山村和沙坛村的河道,那就不止是灌溉田的问题了。王捕头,这件事交给我们了。” 王捕头点点头,感到轻松少许,说:“那好。我这段时间会带人住在镇公所,你有什么事,随时到镇上找我。” 王捕头领着衙役们回去了,他还得想办法跟上峰交代。 …… 甜水村里,陈里正心里也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 他忐忑不安地说:“神婆,我们刚才打跑了衙役,没关系吧?” 神婆说:“没关系也要赶,难道任由他们把水源给弄得乱七八糟?” “那当然不行。”陈里正一拍大腿,“那是必须要保证的。我家儿子娶媳妇的本钱还没攒够呢!” 神婆眯了眯眼睛:“就是咯。只要占据这个水源,我们一辈子都不用为了钱发愁啊!哼,没想到那妖女眼力这么厉害,竟能够瞧出风水石的秘密……” 陈里正说:“神婆,那怎么办?如果惊动了官府,强行占了水源,我也不好使啊。” 神婆说:“没关系,交给我吧。” 当天晚上,神婆就来到湖边,设起了法坛,念念有词地作法。 没几天,甜水村的村民就传说,那妖女冲撞了水神,没几天好活了…… 仿佛印证这句话似的,传言来到了火山村,火山村的村民后知后觉发现:叶斐然,好几天没有露脸了。 “二丫呢?” “听说是病了?” “啊?该不是真的得罪了河神吧?” “应该……不会吧?” “莫老五,你这话听着没啥底气呢!” “我……我们去看看去!” 叶斐然真的病了。 估摸是那天落水着凉,空间能救她的性命,不能保证她不生病。 头痛、嗓子痛、鼻塞、声重……她得了穿越过来,最重的一次重感冒。 苏氏和薛长乐日夜守在床边,苏氏哭得眼睛桃子一般:“女儿,你别睡啊!你千万别睡!” 叶斐然眼前金星乱冒,眼皮沉重:“我的头很痛……” “女儿!!” …… 虞郡,上林驿,成甯手边的茶杯突然裂开一道缝。 滚烫的茶水迤逦而出,仿佛一条无力的死蛇,瘫在桌面上。 正在看书的成甯:“……” 放下手边书,成甯伸手拿茶杯,还没拿到手,茶杯一裂两半。 摸了摸跳得厉害的眉心,驿使跑过来敲门:“成大人!” 成甯说:“来了。” 驿使说:“漠北若氏人再次进犯,殿下进京请命,口谕成大人速前往大水泊军卫所,和项将军汇合!” “又来了?”成甯拧眉,“我就来。” 忽然之间,鼻子嗅了嗅。 “你碗里的是什么?” 驿使来得急,手里还抱着没吃完的米饭,上面一坨辣椒酱,色泽诱人。 驿使挠挠头,嘿嘿笑:“驿使俸禄微薄,家里人口多,为了省事儿,就用辣椒酱拌饭吃。这辣椒酱好吃,里面还有肉粒子,拌饭香!” 有肉粒子又耐保存的辣椒酱,成甯顺着驿使指着方向看过去,角落的五斗橱顶上,放着如意楼的陶瓷罐子,刚拆了封口的油纸,又香又辣的味儿直往人鼻子里钻。 成甯放下一两银子,说:“卖给我。” 驿使吓一大跳:“这么多!买十罐都够了啊!门前的南北货店就有卖,明天早上一大早连老板就开门……” 成甯说:“没时间了。一句话,卖不卖?” 驿使迅速打断罗嗦,一个字:“卖!” 成甯拿着重新打包好的如意楼辣椒酱,飞身上马,打马而去。 与此同时,一只黑色小鸟轻盈飞过,掠入夜色之中。 …… 叶斐然病了,病得很厉害,整个人魂游天外似的,不知今夕何夕。在睡梦中,她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她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收拾好了,正在举行葬礼。 来的人很多,国葬级别。黑白的挽联上,倒是写了几句好话。她的学生们也来了,老师很年轻,比他们大不了几岁,所以这些年轻人很伤心。 组织的人站在角落里,一身黑衣,神情冷峻。官方的人则在明面上。 她是在项目里遭遇意外死的,唯一的姐姐也不在了,没有亲人,导师给她代替了做家属。 可以说是极尽哀荣了。 忽然之间,外面来了一辆红旗,保镖打开车门,车上走下来一个黑衣女人,一头蓬松短发,细白的肤色,微丰的身材,戴着墨镜,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还是保养极好。 第452章 两世母女缘 第452章两世母女缘 女人下了车,看到灵堂上的遗像,顿时失去控制地往前冲。 “然然,我的然然!我总算找到你了!” 女人往叶斐然遗像上扑,葬礼上混乱起来,叶斐然的学生上前拦着她。 “这位太太,请你冷静点!”老师上前说,“你是那位?” 女人悲伤地说:“我是她妈妈……呜呜呜……女儿……妈妈对不起你……” 所有人都惊呆了! 叶斐然飘在空中大喊:“不可能!我没有妈妈!我也没有爸爸!” 她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只记得自己有一个姐姐。后来姐姐首先被人收养,那对夫妇是组织的人假扮夫妻,为了装得更像一点,就收养了姐姐。所以姐姐比她还要先加入组织。 而她,是在展露出智商上的天赋之后,才被看中的。 她从来没有听人说过自己有父母,就连孤儿院的院长也对此毫不知情! 老师说:“太太,你说叶斐然是你的女儿?” “是啊……”女人悲伤地说,“我未婚先孕,生下了她们……我,我很害怕,就把她们先后放在孤儿院门口。” “我打算找个时机再相认,没想到……没想到她会突然死了!” “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女人掩着脸痛哭,眼泪一滴一滴滴落在地面,伤心不已。突然之间,她晕了过去,笔直地往后倒下,旁边的学生忙把她扶住。 混乱中,女人脸上的墨镜跌落地面。 叶斐然在半空中无声地骇叫起来,她看到了苏氏一模一样的脸! “妈妈——” “妈妈,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妈妈——” 叶斐然猛地坐起! 一灯如豆,万籁俱寂。 她惊醒过来,看着那古色古香的拔步床,还有细棉布的被子,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处古代。背脊上凉飕飕的,全都是冒出来的冷汗,叶斐然心里发慌,正好苏氏这时候打了一盆水,推门走了进来:“二丫,你醒了。” 叶斐然骤然看到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尖叫起来:“不!不要过来!” 两行泪水滚滚而下,她的尖叫声把苏氏吓一跳,:“二丫,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说着,苏氏放下水盆,走过来要摸叶斐然额头。 “啪!” 叶斐然很凶地把苏氏伸过来的手打开了:“不要!” 抛弃过她的人,她也不要了! 苏氏被打得胳膊红了起来,以为叶斐然真的被噩梦吓着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担忧关切,伸手一把把叶斐然搂过来:“别怕,娘在。” 她把叶斐然捂在怀里。 叶斐然陷入一片波涛汹涌中:“……” 一阵气闷,人也清醒了。 “娘,别抱那么大力,闷死我了。” 苏氏放开叶斐然,说:“你全身都是汗!快脱了衣服,娘给你擦擦!” 叶斐然害臊,奋力推脱:“不用了,我没事!” 平时和善绵软的苏氏,这次却不好说话了,她用力撕扯叶斐然的衣服,口中疾言厉色的:“二丫,听话!” 叶斐然也不知道苏氏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差点把她的小衣扯坏。她只好屈服地脱了衣服。 苏氏用温热的水,帮她把背上脖子上的汗一点点擦干。 舒服凉爽的感觉,遍袭全身,比刚才黏糊糊冷飕飕的好受多了。叶斐然出奇的僵硬,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背对着苏氏,一动不动。 苏氏边擦,边说:“现在真的是长大了,知道害臊了?嗨,你身上什么地方我没见过,现在才来害羞……” 叶斐然说:“什么地方都没见过?” 苏氏说:“你以前犯傻病,连澡都不会洗。成亲之前都是娘给你洗澡的。” 叶斐然头顶“砰”地,火山爆炸,脸上炸开大红花。 “什么?你别骗我,我那时候都十三岁了!” “娘骗你是小狗!” 叶斐然心里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复! ——她对原身之前生活细节确实完全没有接收过来。 本来就是傻子,能有多少记忆?穿过来的时候,那脑子里是一片细碎凌乱的意识,不成片段的。 她想着梦里的情景,那个在她葬礼才出现的女人。一直到她死了,那个世界的妈妈才找了过来,叶斐然忍不住轻声问道:“娘,我以前那么傻,你为什么不扔掉我?” 苏氏笑眯眯地说:“你是我的女儿啊。娘怎么可能扔掉你呢?” 叶斐然:“……” 一时之间,她竟无言以对。 油灯的灯光替苏氏温和笑靥镀上一层淡淡金边,闪耀着圣洁光芒。 叶斐然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那从梦里带来的伤感和愤怒不知不觉地被冲淡了,她摸了摸苏氏的鬓发:“娘,我好幸运。” 苏氏笑道:“什么幸运?二丫你今晚好奇怪。” 叶斐然说:“幸运,就是运气好的意思。我上辈子一定修了好大的福气,说不定我还是个教书先生,育人无数,然后才有了这么好的娘亲和姐姐。” 苏氏笑更欢了:“傻丫头烧糊涂了,如果你上辈子是教书先生,那我上辈子就是一品诰命了。” 叶斐然笑容忽然僵住,诰命? 能坐红旗的,能是什么等级? 可不就是诰命么…… “娘,难道真的还是你?因为上辈子我们没有缘分相处,所以这辈子,哪怕我是个傻子,你也对我不离不弃……” 热泪涌出来,叶斐然不敢让苏氏看到,别过脸,擦了又擦。 “行了娘,”她两片薄唇微微颤抖,极力压抑内心澎湃,“很晚了,你先去休息吧。我已经没事了。” 苏氏说:“你先乖乖睡觉。娘看着你。” 这几天晚上,苏氏在旁边陪着叶斐然的。 用不着她说,看那黑眼圈就知道了。叶斐然哪里肯让苏氏继续辛苦,一味推她:“我现在退烧了,人也醒过来了,你再在旁边看着,我睡不着!” 苏氏身上带了心疾,不能操劳过度的。 苏氏说:“行行行,那娘就出去了。娘就睡外面薛长乐的铺子上,你有什么不舒服就喊我。” 苏氏把水淋淋的地面收拾干净,拿着水盆出去了。 第453章 甚念卿 第453章甚念卿 叶斐然重新睡下,这一次,她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叶斐然就好了很多,她嫌憋在屋子里闷得慌,打开了窗户。从窗户看到灶屋里已经冒了炊烟,苏氏和薛长乐正在屋里忙活着。 一只黑色小鸟飞到叶斐然跟前,活活泼泼“啾啾啾”地叫着。 叶斐然抓起小鸟,解下它脚上的小竹筒。 是成甯的来信:“没想到在虞郡也能买到如意楼辣椒酱,甚念卿。” 哇,闷骚男人也会写出这种话? 叶斐然心里甜丝丝的,笑出声来。 早知道这样,当初应该跟了成甯去,夫唱妇随,多好玩儿。 “不对,不行。”叶斐然摇摇头,“冷静点,你还有事情没做。” …… 叶斐然做了一番准备,只带了薛长乐保护自己,再次去了甜水村。 病了几天,工程接近瘫痪,王捕头急得脑门子冒汗。 神婆却得瑟了,正叉着腰口沫横飞的赶人:“那个傻胖妞已经被河神迁怒了,现在一病不起,很快就会一命呜呼!你们识趣的,就赶紧滚出甜水村!” 叶斐然喊道:“谁一命呜呼了!我精神着呢!” 神婆被吓一跳,怎么明明听见周氏说,叶斐然病得快要死了,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叶斐然来到她跟前,说:“神婆,你勾结陈里正,私自贩卖甜水。装神弄鬼,丧尽天良,我今天就代表老天来惩罚你!” 神婆扎着脚乱跳:“你胡说!臭丫头,得罪了河神,你才不得好死!急急如律令!” 她手里的香灰一把一把洒向叶斐然。 薛长乐拿起一把大伞,挡在叶斐然跟前,叶斐然安然无恙,还趁着混乱,把灵泉水有多少放多少,尽情注入湖里。 身体感觉被掏空,而那个原本碧绿的小湖,渐渐地,越来越清澈,到最后,透明得肉眼可见湖边水底的石头。 波光粼粼,水波流转,整个湖,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眼前经验值飞快跳动:100、200、500、1000……叶斐然眼都花了,恍然间体会到玩私服传奇的快感! 她指着神婆,默念:“家仙之舌!” 说明书:“使用家仙之舌技能,扣除经验值3000点!” 神婆正在乱七八糟的用尽脏话辱骂叶斐然,突然之间,舌头一动不动,肉眼可见的红肿、发脓、溃烂! “啊!”她惨叫着,仰天倒下了。 家仙之舌技能可以把对方说过又没实现的话反弹回自己身上,神婆刚才赌咒发誓,说尽了恶毒誓言,此刻被反弹,不但舌头烂了,还出现了雷劈、水淹、刀伤……种种伤势。 这时,不少甜水村的村民已围拢过来了,可是看到神婆突然倒地,嘴巴还烂得惨不忍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敢上前。 叶斐然指着躲在人群后面的陈里正,说:“王大人,就是他,他勾结神婆,把这个湖里的水卖给附近乡民。其实这个湖有水闸,只需要炸开水闸,就可以让三条村子的人都喝上清甜的甜水!” 陈里正忽然被点名,惊慌得不行:“什、什么勾结神婆。你个小疯子,胡说什么!” 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本官知道了!” 衙役开路,杀威棒把人打到两边去,本县县令王博佐从天而降! 叶斐然是三品诰命,可以免跪,其实反而要王博佐跪她,事先打了招呼都免了礼。两个人都是实干派,一拍即合。 王博佐来到陈里正面前:“你是甜水村里正?” 陈里正两腿发抖:“是!” 王博佐脸一黑,怒喝:“身为一村里正,不为民谋福祉,反而勾结神婆,装神弄鬼,垄断食用水来为自己谋利。实在是丧尽天良,令人发指!” 叶斐然指着神婆说:“神婆可以作证!” 神婆舌头几乎被烂完了,吓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只有磕头的份儿。 “在那里!” “快去!” 山脚下,出现一大群人,乌央乌央的。火山村、沙坛村的村民们大批赶来了,他们的前面,是各自的里正,直奔湖边! 两个里正来到王博佐跟前,“扑通”跪下:“大人!我们村的村民苦啊!” 叶里正说:“十几二十年来,我们村都只能喝咸水、苦水,怪味水。如果想要喝好水,就要来这里,花钱买!” “五文钱一桶水,洒了不算,还得重新掏钱……我们一年忙到头,才挣下几两银子。人可以几天不吃饭,但可以一天不喝水吗?我们真的好苦!” “可是神婆总是说这个风水石不能动,一动她就要咒人。还真的有人被咒了生病,加上甜水村的人相信,没有人敢动这个风水石。我们二丫看出了猫腻,原来这只不过是一块水闸而已,他们就要对付二丫,还把她推入湖里!” “王大人,这事情还有天理吗?求求您,一定要替我们两条村子的村民来主持公道!” 一边说,一边两个里正就跪下来磕头。 与此同时,两条村的村民也跪下来了,湖边跪了一大片人,都在痛斥、哭诉陈里正和神婆的恶行! 王博佐又同情,又愤怒,没想到安装个自动灌溉系统,还牵扯到这样一件宗族和神棍勾结的案子!他看了看地上已经痛得快要昏厥过去的神婆,厌恶地踢了她一脚:“把水闸说成风水石,亏你说得出!自己还是神婆,不想着好好行善积德,挣这亏心钱,不怕遭天谴!” 甜水村的村民理亏,这时,都退到一边去了。 他们当中有些人听说里正和神婆勾结卖水,还卖五文钱一桶的时候,不禁露出鄙夷的神色。 叶斐然说:“王大人,只要炸开这块风水石,就能把湖水倾注到古河道去,流入火山村和沙坛村。而且那日掉落湖里的时候,我看到了,湖水很深,估计底下另外有泉眼相通。所以最多也是水位下降一点,不会枯竭的。” 王博佐点点头:“好。” 他大喝:“来人,把陈里正和神婆押回衙门,收监听审!立刻安排人放炸药,炸开风水石,并且着手兴建自动灌溉设施!” 王捕头等人大声说:“是!” 第454章 福运娘娘 第454章福运娘娘 叶斐然擦擦脑门上的汗珠,笑了笑。 她成功了! …… 因为她用灵泉水做了一件大好事,空间里的经验值刷刷的上涨,当天晚上回去就升了8000多经验值,离升级需要的点不远了。。 而且这里的经验是自动增加的,以后每一个村民喝一次灵湖水,都会给她带来一点经验值。三条村子的村民在给她贡献经验值,每天能够稳定收益1000+的经验。 既然不缺经验值了,叶斐然毫不心疼地花1000点经验值使用“后羿之眼”,去看成甯在做什么。 相公很乖,在排兵布阵研究打仗。 但是旁边的军需官大叔看起来愁眉苦脸,两道毛毛虫似的浓眉都拧一块儿开会了:“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可是今年南方粮食紧缺,无法北运。这三十万大军的粮草问题,该如何是好?” 成甯说:“从虞郡永济仓、燕郡永丰仓、天府同济仓调运。” 军需官大叔说:“已经按照您吩咐的去办了,但最多只可支持三个月,三个月之后,这三个粮仓的库存也不够了。” 成甯说:“三个月后可以向琼州郡和广梧郡要粮,那边第一季稻开始收割了。” 军需官大叔喜道:“真的?那就太好了!” 看着成甯那么努力,叶斐然心里斗志满满。 她在后方也要努力,提高粮食产量,让大顺好男儿们吃得饱饱的。 冲啊!乘风破浪的小姐姐! …… 景熙十一年夏,一件大事震动了整个朝野。 琼州郡丰收了! 原本年初就闹了兵灾,连朝廷都没看好的琼州郡,不但没有伸手问朝廷要粮食。而且还比去年一整年收多了三分之一的稻子。 谢钦写奏折的时候,几乎是连跑带跳地去书房的。 “大丰收!” “大丰收啊啊!!” 衙役们都忍不住你看我,我看你,又低下头窃笑,谢大人这是完全失态了啊。不过,能够在开局不利的情况下,逆境反转获得大丰收,今年的考核,一等是跑不掉了。那确实可喜可贺! “涨了!” “涨了涨了!” 叶斐然在空间里,激动得跳起来! 那些用灵湖水浇灌的稻田,种植出了大米,然后吃了这些大米的人,也会给她的空间增长经验值。 之前她单打独斗苦熬两年才把空间升级到lv3,如今短短一个月时间,已经攒满了十万经验,升到了lv5! lv5到lv6,是一个更加遥遥无期的天文数字:100万经验。 但叶斐然已经不在乎这个了,北境战事日益吃紧。她每天晚上通过远程看着成甯排兵布阵打仗,看得津津有味。 成甯还不知道自己多了个小迷妹,他最近心情不好。 粮食吃紧。 成甯带头缩减了日常食用,保证供给前线士兵,可是这次卷土重来的若氏人顽强抵抗,把战线拉得很长。原本只能支撑两个月的粮食,硬生生撑到了三个半月。 现在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兵疲、粮绝。 士气低落。 成甯到一处伤兵营巡视回来,面沉如水:“若氏人那边已经开始杀马吃了?” “是。”项恺镍说,“现在就是拼着熬了。谁熬不过去谁输。” 成甯来到城头上,垂目远眺。弯弯的月亮河畔,本来应该是草原最美丽的季节。然而此刻焦土连天,河水浑浊不堪,毫无生气。 雷玮在瓦解七王联盟,他要在雷玮成功之前,把若氏人挡在外面。不然外强中干的大顺朝就得风雨飘摇了。 远处,一条黑线,在城后出现。 成甯楞了一下,下意识举起手里的千里镜。 天啊,他看到了什么? 整齐划一的老乡,赶着车,挑着担,上面全都是沉甸甸的……粮食! “送粮队来了!” 就在这时,一小队若氏小队巡逻,眼看要走到运送粮食的大队必经之路上。成甯果决下令:“副官,带一支三十人小队,引开若氏人注意力!我去汇合项将军,保护运粮队!” 副官眼睛一直闪着金光,盯着那些粮食。闻言,两脚用力一并拢:“是!” 当天晚上,沉寂了半个月的大顺守军墨兰城里,大顺人好像在过年。 米香、面香、肉香……混杂着欢声笑语,开始万人大聚餐。 军需官笑得满脸褶子都开了,跟成甯和项恺镍汇报,这次运送到位的南粮,足够支撑一个月。而且朝廷那边说了,保管够! “这些都是琼州粮。大人,我要收回自己以前的话,还说琼州没有粮食。听说那边出了一位福星小娘子,多亏了她改善了农具,不知用了什么神奇方法,让琼州丰收了。” 下面的军官们窃窃私语起来:“哇,真的是福星!” “是怎样的小娘子,竟然如此厉害。” “琼州出女福星,之前那个献出蛤蜊油的李寡妇,也是琼州的啊。那一位好像现在已经进京城了,十分富有。” “这么说,我想要讨个琼州老婆了!” “呵呵,咱们成大人就是琼州女婿,要不你问问他去?” 有人敢问成甯这个问题吗? 没有的,打死也没有。 但是从那天之后,琼州“福星小娘子”的名号就在军中传开了。 每天士兵们吃着雪白喷香的大米饭,啃着松软可口的大馒头时,都不自禁心存感激,“多亏了这个福星小娘子,是不是神仙下凡,保佑我们大顺朝?” “世界上哪儿来这么多神仙!分明就是我们大顺人聪明,和那些只靠抢夺的蛮族就是不一样!” “对!我们做事靠自己,不偷不抢,我们守卫自己的国家,我们必胜!” “必胜!” 相比起来,另一边的若氏人则被刺激得士气低落了。 杀掉自己的爱马,就跟杀了自己的同伴似的,本就于心不忍。马肉有一股骚味,入口难以下咽,属于生理心理双重折磨。 听说大顺军粮草到了,还吃得很好,从运粮队到那天开始,若氏人就不断出现逃兵。 吃了好几个败仗后,若氏人没办法,派出他们的王子来提出和谈。 …… “二丫,那只黑色小鸟一直在我们窗台上跳。”苏氏说。 叶斐然认出是成甯的信鸽,“它叫小黑豆。来吧。” 第455章 田园之约,铭记于心 第455章田园之约,铭记于心 打开窗,小黑豆懂人性一样,跳到她掌心上。 信鸽有使用年限的,成甯回来过了个年之后,发现之前的白雪开始下蛋了……然后就换了小黑豆来送信。 苏氏说:“你姐姐很快回来了,听说那边打了胜仗,阿成还没回吗?” 叶斐然说:“我去看看信再说。” 她回到房间里,反锁上门,打开信。 成甯说:“千里运粮一线,万载思君几回?” 他在问她有没有想自己? 大男人撒娇,还文绉绉的玩弄文笔。 叶斐然回复:“田园之约,铭记于心。” 她吹干了墨迹,把信挂在小黑豆腿上,放飞了它。小黑豆扑棱棱地飞走了,叶斐然觉得,自己的心也被带走了。 还没平复好心情,苏氏敲她的窗子:“二丫,你地里种的番薯叶子,能再采一点吃吗?” 叶斐然高声说:“可以的!” 为了分散自己思路,叶斐然来到菜园子和苏氏一起劳作。苏氏正在掐番薯叶子,一边掐一边说:“二丫,你这种新菜真好吃。而且长得又快,真是宝贝!” 叶斐然在空间里把红薯苗养活了然后重新种到菜园子里,很快就能够吃叶子了。 苏氏吃过一次之后,就上了瘾,她家里没有菜园子,就天天来掐。后来发现这番薯叶子越掐越旺之后,越发爱上了这种农作物。 但叶斐然还没有把红薯的所有秘密公布天下,她心想,等某个时机成熟了,再公布。 这样,大顺朝就再也不用担心粮食问题了。 很奇怪,一样是空间育种到外面种,红薯却没有给她增加经验值。不过叶斐然没有放在心上。 她专挑尖尖儿的,掐了嫩叶子给苏氏带回去:“娘,你喜欢就多吃点。再给江大娘也带一点。” 苏氏笑眯眯地说:“咱们二丫就是体贴。对了,二丫,大丫很快回来了。” “真的?”叶斐然心里一阵雀跃,“姐夫殿试考得不知道怎么样?” …… “放榜了!” “放榜了!” 一行人敲锣打鼓的,从县城方向骑着快马,一路疾驰而至。 金灿灿的皇榜,在明海书院前张贴开去,其实明海书院里面已经没有人去赶会试了。参加会试的举人会到更高级的书院去深造,最不济也得到县城的书院去。 明海书院之所以能够有张贴皇榜的机会,是因为这儿出了好几名朝中大儒,是这一带着名的读书人之乡,因此得的大权。 比如这一次,就有好些学霸师兄去参加会试,林驿、秦旭等等,都是本书院仕子们耳熟能详的。贴个皇榜,也不无鼓励后面的学生继续努力的意味。 五经里附近活动的多半都是读书人,立刻围上来看皇榜。 从后面看起,名字密密麻麻的,还没看明白,旁边一名学子大声欢呼:“中了!中了!第二榜第一名,传胪啊!” “哇!林驿师兄考中了传胪!” “快,快去报喜!” 苏氏女婿中了进士,即将可以当官的消息,很快地四下里传开了。 火山村村民又一次迎来了震撼。 “这苏氏命也太好了吧!二女婿当官,大女婿也当官,小儿子还是个百夫长!” “特么的,她二丫头还是个诰命!” “以前成天见她在叶家干活挨打受骂的,怎么没觉察她命那么好?” “周氏还说她命硬晦气扫帚星呢,我看,苏大娘明明就是个福星,叶家才是灾星满屋。有她在,叶家的灾星才刚好功过抵消,她一走了,叶家一年糟糕过一年。” “叶家怎么糟糕了,不也把三丫嫁了个举人老爷嘛?” “呵呵,才定亲,仓库就被水贼炸了。才嫁过去,相公连个会试都没考过。还不叫克夫?我看,这恐怕只是开头,坏日子还在后面呢!” “人家进士是直接去翰林院的,薛丫头说了,举人老爷离当官还差着一截,得等哪个地方的官老爷有了空位才补上。这么说,三丫嫁的那个举人老爷,除了有钱,其实一无所有啊!” 她们口中的“薛丫头”,就是薛长乐。 薛长乐长年在山里,天真烂漫口没遮拦,去洗了几天衣服,就把各种朝廷当官的道道儿,知道的全给大妈大娘科普了一遍。 现在火山村的村民,认识上高度提高,以前看见个秀才都腿软,如今知道这些人只要不当官就没那么好怕的,觉得区区举人也平平无奇了。 周氏和张氏,一人抱着一脸盆衣服,低着头在村子里走过,脸上火辣辣的。 张氏说:“不就是运气好,考了个死人发瘟的传胪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家女婿只是运气不好才没考中而已。” 周氏脸色黑沉沉地,说:“快走吧,还丢人现眼!” 看着不远处络绎不绝到苏氏家里贺喜的乡亲父老,叶家这俩女人是怨毒透了。 但现在叶紫然正忙着在秦家挣地位,根基不稳,周氏和张氏长了脑子,知道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把这些怨恨之情一点点地浸在心里,强行按捺下来。 至于蕉园那边,完全沉浸在一片欢欣鼓舞中,林驿考中之后没有留在京中,而是直接回来了! 他们两个人去,三个人回的! 简单来说,就是,叶怡然怀孕了! 叶斐然闻讯,第一时间赶到林府。 叶怡然居然已经四个多月了,看到她隆起的小腹,叶斐然连连倒抽冷气,大叫:“你特么也太冒险了吧!都这么大的肚子了,还折腾着回来!” 叶怡然倒是不太认识到事情严重性,回到家了,满脸安详:“没什么。趁着身子轻便赶紧回来啊。京城又冷,吃的也不习惯,人家说话我也听不太懂,我不想在那边生。” 叶斐然:“……你意思是,你是专门趁着月份小,赶紧回来的?” 叶怡然说:“不然呢?” 叶斐然扶额,太阳穴突突的疼。 这……什么观念! 地球人都知道,胎儿头三个月最容易发生流产的好不好! 幸好叶怡然身体底子好,这么一路舟车劳顿,居然没事。也就是有点儿累,据她自己说睡一觉就没事了。 第456章 把小郡主吓病了 第456章把小郡主吓病了 叶斐然说:“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养着。在家里总比在京城好的。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就派人到火山村里找我。” “你放心好了。现在宋姨娘因为上次九儿的事,被婆婆发狠,拿住了。婆婆现在让她自己专门带小弟弟,家务事都是婆婆在管,亏待不了我。” 现在在林府夺宠的战斗中,孔氏又占回上风了。那些姨娘们塞的莺莺燕燕也被林驿处理好了,孔氏人说话难听清高,心眼不坏的,叶怡然心大,倒是能相安无事。 叶斐然这么想,就放了心。她把空间里的药材拿了一些出来,送给叶怡然,让她每天炖了吃了安胎。然后千叮万嘱的,才离开林府。 …… 东宫,成甯登门拜访,却不巧遇到雷玮外出。 李达文客客气气地说:“麒麟卫出了事,皇上宣太子进宫处理。” 成甯点点头,问:“您知道他大约几时回吗?” 李达文说:“殿下说,申时之前一定回。” 成甯说:“既然这样,那我在此处静候吧。” 李达文便亲自引了成甯进屋子里,奉上香茶,让他安静等待雷玮回来。 成甯欣赏了一会儿墙上的名人字画,外面忽然传来黄莺出谷似的嬉笑声:“哥哥不在?我不信!” 一名黄衣少女,如流云一般自外而入,正好跟成甯打了个照面。 成甯:“……” 少女:“啊!鬼啊!” 捂着脸,跑了。 成甯:“……” 屋外传来李达文焦急的声音:“郡主,郡主您怎么啦?” 少女哭着喊着:“李公公,哥哥殿内有鬼!脸上一道大刀疤,好吓人!” 她被吓得不轻,一直在哭,屋外混乱不堪。 就在这时,雷玮也回来了,场面似乎得到了控制。 成甯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思考自己的事情。 过了一阵子,哭声停止了,雷玮走进来,看到成甯,没办法地摇头:“你啊你,我就知道是你在。你把沁雪给吓哭了。” 成甯淡淡地说:“我又不是故意的。” 雷玮说:“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过沁雪是耿泓墨的妹妹,很受圣宠。你吓着了她,怕是会有手尾。” 成甯说:“我又不是故意的。” 雷玮:“……” 他叹了口气:“我总是说不过你。你脸上的伤疤,到底能不能治好?” 成甯很干脆地说:“不能。” 雷玮说:“君子重姿容,若一直保持这个样子,恐怕,只能最高到如今的三品了。再加个散勋,没办法往前……” 他说话耿直,成甯也就耿直地回复:“我不在意。” 成甯说:“我帮你,仅仅是为了我心中的大义。三品官的俸禄够我吃一辈子了,升不升上去,无所谓。” 人无欲则刚,雷玮面对一脸无欲无求,坦然无比的成甯,没辙。 清了清嗓子,说:“那好,我们讨论下一步计划吧。” 成甯说:“好。” 一瞬间,回到冷静睿智的状态。 没想到,沁雪郡主这么一吓,竟然被成甯吓出病来了。当天晚上,就传了太医,听说情况很糟糕。既然是在东宫出的事儿,雷玮少不得去探望。 探望完了之后,雷玮就找到成甯,让成甯也去看看沁雪。 成甯:“??关我什么事?” 雷玮说:“你给我点面子,沁雪和未来太子妃是闺中密友。我得给面子我没过门的妻子。” 俩直男说话,就不弯弯绕绕了,雷玮知道,弯弯绕绕对成甯也没用。这个听起来不像理由的理由,恰恰最好用。 成甯叹了口气,说:“行吧。夫妻和睦最重要。我去。” 两人都是行动派,很快,东宫的马车一路到了宁昌王在京城的府邸。 大顺朝,藩王非奉诏不能进京。但各路藩王一般在京城都有宅邸,供进宫陪皇子们念书的宗室幼子及女眷居住。就在去年,耿泓墨的儿子耿玉镰,在郑氏千般不舍下,送了进京,和姑姑耿沁雪住一起。 成甯带着幕遮,进了宁昌王府。 远远地,看到耿玉镰和一批王府伴当在玩儿蹴鞠,少年玉雪可爱,很活泼,可见家里人教养非常好。成甯驻足观看了一会儿,耿玉镰忽然停下,看着这边。 一名伴当问:“小公爷,怎么了?” 成甯转身离开了,耿玉镰看着他的背影说:“那个人我看着很熟悉。像是前两年救过我那大叔?” 伴当笑着说:“不过是个下人罢了,救小公爷的人是个乡下猎户,怎么可能到这京城来。小公爷看错了吧?” 耿玉镰毕竟年纪小,很多记忆都模糊了,“你说得有道理。那个人怎么可能到京城来。” 他转过身,一脚开球,和伴当们玩成一团,这件事也就丢开了手。 成甯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跟随着雷玮,来到沁雪郡主住的屋子外面。 东宫大驾光临,引起院内混乱,很快,沁雪身边的大嬷嬷就小跑着出来,恭迎雷玮:“太子殿下,臣等迎驾来迟,罪该万死!” 雷玮摆摆手:“不妨事。沁雪是在东宫里受的惊吓引起生病,我特来看看她。” 大嬷嬷忙把雷玮和成甯引进耿沁雪房中。 成甯原本以为耿沁雪是像别的女子那样,装病引起东宫注意,以博圣宠。没想到耿沁雪是真的病了,高烧不退,小脸烧得通红。 大嬷嬷叹着气说:“那天从东宫回来,郡主就发了高热。听说是碰见什么东西,才引起的。也真是合盖命里有这一劫。” 雷玮说:“那御医来看过没有?怎么说?” “周院判都来看过了,只说受惊过度。”大嬷嬷指了指碗里,“现喝了钩藤蝉蜕熬的定惊药,也没怎么见效。” 雷玮面沉如水:“沁雪妹子从小体弱,因此受不得惊吓。她病了这件事,已传到太后耳中去了,老人家好生担心。为了皇祖母圣体安康,务必要让沁雪妹子尽快好起来才行。” 耿沁雪因为从小身子弱,被皇太后从宁昌王所处的琼州郡里,接到身边抚养。二人关系比一般的宗室要更亲近些。 大嬷嬷低着头说:“是。” 第457章 吓吓就好 第457章吓吓就好 耿沁雪这时候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喊:“鬼……鬼……刀疤脸的鬼……” 雪白光洁的脑门上,沁出汗珠。丫鬟给她擦了,很快又冒出一层来。 看到她那么可怜的样子,雷玮不禁难过。 成甯端起碗,闻了闻:“这药虽然对症,药效太过温和,见效慢。” “她是受到了惊吓,故此高烧不退,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让我来帮帮她吧。” 说罢,成甯缓缓揭起了罩在脸上的幕遮。 剑眉星目,五官凌然,脸上一道狰狞的大伤疤打横而过,暗红凸出,看起来好像活着会跳动的一般。 耿沁雪猛一看到他的脸,尖叫:“鬼啊!!” 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那身上的汗更多了。 伺候的御医、丫鬟、嬷嬷……乱成一团,雷玮把成甯拽出去,责备道:“阿成!你太胡闹了!” 成甯说:“不是胡闹,吓吓就好了。” 雷玮用眼神表示不信。 成甯说:“信不信由你。” 他们被迎到花园亭子里,坐了约莫半个时辰,奇迹发生了,传来耿沁雪退烧的消息。 “退烧了!郡主退烧了!”大嬷嬷提着裙子飞奔出来,“太子殿下洪福齐天!托了您的福气啊!” 雷玮这下,看着成甯的眼神,顿时不简单了:“你怎么会……” “很简单,她不知道我是人,以为我是鬼。所以被自己心魔魇住,乃至病体缠绵。”成甯说,“等发现我只是个很丑陋的人之后,自然不药而愈。” 雷玮听成甯坦然地自称“很丑陋的人”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喜悦之情一下子消失了大半。 他拍了拍成甯肩膀,说:“阿成。等你助我大业成功。我定还你一副绝世英姿。” 成甯正想说“我不需要”,雷玮已去远了。 再次回到房间里,退了烧的耿沁雪换了一身干净清爽衣服,躺在床上,虚弱透了,但眼神也灵活多了,看见雷玮也不呆滞了,懂得行虚礼:“沁雪见过皇兄。沁雪见过……” 眼睛盯着成甯,沉默了。 成甯说:“臣成甯,见过郡主。刚才无礼,让郡主受惊,臣罪该万死。” 话说得软和,态度却不卑不亢的,特别是腰杆子,挺得笔直。 宛如一杆修竹。 耿沁雪一泓秋水般的美眸,一霎不霎地,凝在成甯身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不怪你。” 雷玮又问候了几句,未来太子妃来了。 雷玮即将于今年年底大婚,太子妃是当朝大学士孟峥之女孟巧巧,孟峥是孟子的二十几代嫡系子孙,正儿八经亚圣之后,当之无愧的仕林魁首。皇帝替雷玮选择了孟巧巧,未尝不存在拉拢仕林之心。 既然是亚圣之后,各种礼数必须严格遵守,比如说婚前不见面,夫妻相敬如宾,等等。 所以孟巧巧一来,雷玮为了尊重回避,就带着成甯告辞离开。 一场风波,就此消于无形。 回到东宫,雷玮屏退左右,坐在屋中,满脸虚脱。 成甯说:“既然带着我会不舒服,为何刚才坚持那么久?” 雷玮拿出一粒药吃下,摆摆手:“罢了。我顶得住。阿成,你有没有发现,刚才我们逗留在宁昌王府这么长时间,一个耿泓书的亲兵都没见着?” 成甯拧眉:“没错,我也发现了。” 雷玮沉着脸:“耿泓书去年护送耿玉镰进京充当九皇弟的陪读。之后就一直逗留在京师不曾离开。如今忽然不见了,你说,他会去哪里?” 成甯说:“要么帮耿泓墨办事,要么溜出去惹事。” 雷玮说:“第二个可能性大一点?” 成甯想了想,说:“很难说。近日有人发现,耿泓书出入烟花柳巷的时候,和江湖中人有异常来往。这人表面轻浮浪荡,实际心细如发,和耿泓墨之间的兄弟关系也并非表面那样恶劣……反正,宁昌王病重,如果熬不过这个月,那么发丧之后,耿泓墨将会成为新的宁昌王。到时候就会知道,他到底要当忠臣,还是想要……” 成甯没有说下去,雷玮已然明白他的意思。 浅色的琥珀眸子内,闪过冷厉。 “看来我也是时候回去了。” 雷玮一惊:“你回去?不怕打草惊蛇?” 成甯说:“不怕。” 雷玮说:“成甯,你不要太冲动。” 他看着成甯,忽然之间,生出一股直觉,看着成甯的眼神变了。成甯微微点头:“没错,是因为二丫” 雷玮想不出来,“二丫怎么了?她都很快要被父皇亲自封赏了呀!” “她要及笄了。” 身为夫君,成甯怎么可能不回去参加。 …… 在古代,女子及笄是一件大事,那意味着她正式成人了,一般来说,女子是及笄之后,才议亲的。叶怡然就是这种情况。 但叶斐然这儿反过来了,全因为当初周氏贪财。 出嫁的小妇人要举办及笄之礼,应该由婆家来办。然而叶斐然也没有婆家…… 这个两难时刻,里正娘子出现了,她大手一挥:“由族里给二丫办及笄之礼!她给咱们村挣下了那么大一个恩情,难道还受不起这个礼吗?” 确实,叶斐然为火山村做的事太多太多了,她在村子里的人缘和人气都极高。 一听说二丫要办及笄之礼,火山村上上下下,都轰动了。 “二丫及笄了!” “哎哟,我们得准备一些好吃的做礼物!” 金桂嫂子捋袖子:“我出工出力!需要人就叫我!” 旁人笑:“金桂嫂子,你家多少口人啊!” 金桂嫂子自豪地一扬下巴:“三个儿媳妇,三个儿子,加上我!加上我俩闺女!小闺女还能帮忙捡柴禾!” 多生多育的金桂嫂子,今年丰收了,又喝上了好水,已经成为叶斐然的脑残粉。旁人一听她那庞大的家族,掐指一算,顿时甘拜下风:“行行行,金桂嫂子,你行你上!” 唯独是叶家的大门紧闭,静悄悄的。 看起来倒好像很久没有人住了,这才有人想起,貌似很久没有人看见周氏和张氏了。 叶里正命人从门缝里看过去,只见庭院里长了草,鸡窝空了,东西也搬完了。 叶老三一家,悄悄地搬走了。 第458章 叶斐然要及笄啦 第458章叶斐然要及笄啦 这个消息传出去,一时之间,村子里说什么都有。 江氏大喇叭,对叶斐然说:“听说他们把田地卖掉了,卖给了莫老五。然后就搬去县城了。跟着三丫一起发财呗。反正他们也早就被族谱除名了,一直厚脸皮赖在村子里而已……” 叶老三一家在村子里人缘都不好,这次搬走,也就给大家茶余饭后增添几句闲话罢了。 大伙儿主要注意力还是在叶斐然的及笄之礼上。 叶斐然陷入纠结中。 既想要成甯回来,又很怕见到他。 明明说好当室友的,可最近小黑豆带来的信笺越来越多骚话,什么“万载思君几回”什么“甚念卿”诸如此类的,她真的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 怀着复杂的心情,很快到了及笄礼前一天晚上,成甯果然回来了。 对于他会在重大的日子出现,叶斐然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说好了协议夫妻的,场面上的事情当然要做足。 第二天一早,叶斐然就被薅起来,一阵捣鼓,迷糊着眼睛被送到了祠堂里去。 祠堂门打开,负责给她行礼的里正娘子守在桌子前面。 叶斐然正准备自己走过去的时候,成甯忽然拉起了她的手:“二丫,恭喜你今天及笄。” 叶斐然吃一惊,想要缩回手。 但是缩不回来,于是大家看到的就是成甯拉着叶二丫的手,亲亲热热的走了进来。 大家暗地里笑道:“二丫和成甯真亲密。真好。” 唯独是苏氏,脑子里响起了那天叶斐然的梦话:“不要碰我,阿成,别碰我。” 苏氏眼底里的笑容就多了些阴翕。 成甯拉着叶斐然坐下,完成了及笄之礼。 仪式很长,持续了三个时辰,把叶斐然累得够呛。成甯全程表现正襟危坐的,表现得特别好。 叶斐然今天穿着大红色的褙子,白色裙子,裙摆还绣了水墨画,搭配着她细嫩的皮肤,笑容好像五月的凤凰花盛放,明媚又清纯。成甯因此多看了叶斐然几眼,军中的人总是说感谢琼州小娘子,让大家吃饱了饭,又是崇拜又是敬仰。 到了后来,他的副将还发现有人偷偷的在墨兰城里画了小娘子的画像,每日供香磕头。 成甯想起那张画像,对比眼前人:“……” 但是在别人眼中,就成了成甯深情凝视自己娘子,肉麻得很。有些村里的妇人不禁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仪式进行到最后一步,由找到的好命太太,给叶斐然上笄。叶斐然忽然感到异样,抬起头来才发现是成甯在看着自己笑,她摸摸脸蛋:“我脸上有饭粒子?” 成甯:“……” “没有。” 叶斐然更加感到奇怪,这语气怎么忽然疏朗了。 好命太太很用力地拽紧她的头发,转移了她注意力。 “不要把我薅秃了!” “二丫你放心,”好命婆边说边用力一插,“不会的。” 叶斐然疼得直翻白眼:“我有素质,我不口吐芬芳……” “沁雪郡主驾到——” 一架精致的雉尾辇停在叶家祠堂门外,紧接着,耿沁雪在车子里娉娉婷婷的走了进来。一进来,正好听见叶斐然一声惨叫,然后是好命婆一句:“礼成!” 耿沁雪就笑:“我来迟了呀。” 叶斐然摸了摸头上的新发型,觉得还是盘丸子头比较方便。眼睛看着不速之客:“你是哪位?” 只见耿沁雪站在当地,瓜子脸,白皮肤,带着点儿婴儿肥,眼睛圆嘟嘟的,嘴唇粉粉的,整个人如同一支含苞欲放的玫瑰,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听见叶斐然问,耿沁雪期待地看着成甯,但是成甯好像木头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的。耿沁雪只好转而看自己带来的嬷嬷,嬷嬷说:“这位是宁昌王胞妹,耿沁雪郡主。” 要不是耿沁雪事先吩咐,大嬷嬷差点儿就说溜了嘴,要让在场的人速速下跪了。她顿了一顿,及时纠正话风:“现特意来参加成大人夫人的及笄之礼。” 就算大嬷嬷及时忍住,祠堂里的人还是倒抽一口冷气! 郡主! 那可是真正的金枝玉叶! 她竟然亲自来看二丫的及笄礼! 那该多大的面子啊! 耿沁雪非常享受这些人震惊以及对自己惊为天人的眼光,嘴角挂着刻意练就的微笑,迈着最优雅的莲步,来到叶斐然跟前:“妹妹好。我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比你大两岁,我就喊你一声妹妹吧?” 叶斐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说:“好。” 下一秒,耿沁雪脸上的笑容一收,叶斐然看着那翻书似的变化,不知道她在想啥。 “可惜我还是来迟了!”耿沁雪跌足道:“来人,把我准备给妹妹的礼物带过来。” 一名美貌婢子,双手抬着一个小金佛,来到叶斐然跟前。 那小金佛金光灿烂,极有分量,眉心一颗鸽血红宝石,短的名贵无比。 叶斐然倒抽一口冷气:“这太贵重了,使不得!” 耿沁雪坚持道:“成哥哥救我一命,今天是妹妹的大喜日子。这必须要的!” 叶斐然推辞不过,只得收了。 送走了乡亲们,耿沁雪跟着叶斐然和成甯回到蕉园,耿沁雪完全没有架子,东张西望,一派天真烂漫:“哇,这里就是成大人住的地方吗?好雅致啊!” 叶斐然满腹狐疑,忍不住看向成甯。 成甯在屋子前面一站,开口说话了:“郡主,你观礼也观过了,逛也逛了,麻烦你回王府去。你热孝在身就在外面胡来,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叶斐然这才留意到,耿沁雪头上一朵小小的白绒花。 靠,及笄是人生大喜事,一个戴孝的人跑来送礼,那算什么意思?这大姐难道就不懂半点人情世故吗? 耿沁雪说:“我就想来看看,也没有别的意思。你别急着赶我走嘛。妹妹,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楚楚可怜的圆眼睛看着她,长睫毛一扇一扇的,叶斐然一看就明白了,呵呵,怕是老男人招回来的烂桃花。 第459章 成甯招回来的烂桃花 第459章成甯招回来的烂桃花 她懒洋洋地说:“如果换了平时我一定帮你,我叶斐然热情好客,十里八乡都知道的。但你身上戴着孝,那就不行了。咱们乡下人迷信,讲究吉利。家里人去了,百日内都自动自觉不上人家门的,更别提去贺喜了。” 叶斐然言下之意,是说既贺喜又主动上门的耿沁雪还不如乡下人懂礼貌。 果然,耿沁雪一听,就咬住了下唇。 她不甘心地看了成甯一眼,看到成甯完全没有帮她的意思,很快调整神色如常,垂眸道:“那好吧,我先告辞了。” 盈盈一福,正准备要走。 “且慢!” 耿沁雪一喜,马上回过身来。 叶斐然把小金佛还给她:“对不起,因为你身上戴着孝,这个礼物我不能收。好意心领了。” 开玩笑,就算耿沁雪不戴孝,她也不会把东西收下的。 耿沁雪怒了,一跺脚:“你、你连本郡主的赏赐都不收?不识抬举!” “没错。”没想到,一直不说话的成甯,这次开口了,不过开口是帮着叶斐然,“这金佛我们不收,郡主,得罪了。” 话说得客气,那冷而且硬的神态,可完全没有半点怕得罪耿沁雪郡主的意思。 耿沁雪一跺脚,娇声道:“好吧!” 大嬷嬷接过金佛,耿沁雪上车走了。 叶斐然揶揄道:“成大人,很有魅力嘛!” 成甯脸色“刷”一下,黑沉沉的,然后一把扣住叶斐然手腕子,扯进屋子里。一进了屋,关上门,他把叶斐然按在墙上:“你觉得这种玩笑很好玩,嗯?” 叶斐然没想到成甯会那么大的反应,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你是我的娘子,你觉得把自己夫君往外推很光荣,很好玩?” 他语调饱含怒气,眼色更是凌厉,叶斐然壮着胆子,抬眼和成甯一对视,成甯墨黑的瞳孔深不见底,好像要被吸进去一般,吓得她飞快移开视线,轻声嘀咕:“才不是觉得好玩,不就是开句玩笑嘛。” “这种玩笑不许开。”成甯边说,边一扯叶斐然衣服。 古代衣服宽袍大袖领子宽,不用费什么劲儿,成甯就把叶斐然衣领扯松了。 脖子嗖的一冷,叶斐然越发惊慌,“喂,你想干什么!” “来一起演戏。” 成甯说罢,俯身下去。 门外传来苏氏敲门的声音:“二丫、阿成,祠堂那边的宴席已经摆下了,等着你们过去开席呢!” 及笄礼要宴客,叶斐然的及笄礼直接在祠堂里摆,火山村开村以来第一次,破天荒的待遇。 叶斐然被成甯压在,一动不能动。 成甯代她回答:“娘,我们等会儿到。你先过去。” 苏氏在门外楞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欢喜起来:“那好。娘先去!你们别闹太过啊。晚上有的是时间!” 叶斐然觉得不对,正想要开口说话,嘴巴被成甯封住了。 悠长的气息,幽幽的香味,结合在一起,微型炸药在脑海里炸开,叶斐然脑子里一片空白。 耳边听得很清楚,苏氏脚步声远了,还呼唤着薛长乐一起走。 我的娘咧!别抛弃我啊! 叶斐然哭唧唧地,闭着眼睛,被成甯在脖子和锁骨上,印下无数红印子。 看着拿出帕子优雅擦嘴巴的成甯,叶斐然气哼哼拉上自己衣领,什么人,本来蛮正人君子的,跑出去打了两年仗,人都学坏了! 她还没有嫌弃脖子上都是他的口水呢,竟还嫌她锁骨硬磕得成大人自己嘴巴痛? 草莓种得太多了,交领袄子,遮挡不住。叶斐然找出自己的披肩,三绕两绕,绕在脖子上,打算稍微遮挡下。成甯怪怪地看着她,她被看得不自在,翻了个白眼:“都怪你!” “你还不如大大方方敞亮着,外面大暑的天气,你挂着这玩意,不嫌热?” “不嫌!” 她还要脸呢! 相比起被村里父老看到那些草莓印子,她宁可中暑! 成甯也没说什么,就这样任由她去了。 结果,一来到祠堂,叶斐然差点没被乡亲父老们看杀。 大热天儿的披个羊绒披肩在脖子上,也太显眼了! 金桂嫂子带着她的三个女儿负责带领客人到自己位子上,隔老远,大声嚷嚷关切道:“二丫,你是不是脖子进风了?我家老汉可会扎针了,让他给你扎几针保准好!” 一扯叶斐然披肩,看到那些草莓点点,金桂嫂子突了眼,飞快拉上,笑容暧昧:“嘿嘿,原来不是受风了。还是你们年轻人会玩,我们老了,闹不动了。” 叶斐然欲哭无泪:金桂嫂子,不是这样的,你先听我解释……喂,你别跑到那边三姑六婆的桌子上跟别人咬耳朵啊…… 叶斐然和成甯小两口感情好,大白天的闹上了的传言,飞快传遍火山村。 当然这是后话,及笄礼宴席上,唢呐声响,奏起《百鸟朝凤》欢乐版,十五桌宴席,都得敬酒。叶斐然首先来到第一席面上,一打眼,就看到耿沁雪坐在最上首。 她倒是没什么郡主的架子,和叶里正夫人、苏氏一起同桌吃饭,旁边伺候着的嬷嬷和婢女脸都皱巴成苦瓜干了,耿沁雪还在有说有笑的,偶尔斯文地喝一口炖鸡汤,两眼发亮:“哇,这农家土鸡熬出来的汤,味道就是不一样,特别清甜的!” 苏氏被哄得满脸红光,高高兴兴:“丫头,喜欢吗?喜欢多喝点。还有我们这里的辣白菜,也是极好吃的。” 叶斐然看着自己老娘,给这个才见了一面的郡主夹菜,心里打翻了一壶陈年老醋。 不等她发作,耿沁雪发现了她,笑盈盈地主动站起来:“妹妹,我来蹭饭,你不介意吧?” 叶斐然呵呵:“不介意。不过刚才您不是回家了吗?这么快回来了?” 耿沁雪摸摸肚皮,吐了吐红色小舌头:“走到一半,饿了。我身体不好,饿不得。一饿就容易头晕心悸,只好回转过来了。我一会儿吃完饭就走。” 叶斐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凭着女人的直觉,她看出耿沁雪对成甯有意思。 第460章 不如直接面对麻烦 第460章不如直接面对麻烦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啊。 她想了想,躲不是办法,搞不好还会助长耿沁雪的气焰。不如直接面对,就说:“好啊,我陪你一起吃。” 一边坐下,一边拉下了围巾。 耿沁雪目光顿时粘在那些红印子上,再也移不开。 叶斐然夹了一块肉给耿沁雪,说:“刚才听姐姐夸我们这里的鸡,其实我们这里的猪也不错,来,尝尝看。” 她把桌子上的扣肉夹过来,放在耿沁雪碗里。 耿沁雪要保持苗条,平时晚饭不怎么吃肉的,看着那外酥里嫩三花五指的五花肉,还没吃就腻住了。她干巴巴地笑道:“这个,我怕是吃不下啊。” 叶斐然说:“郡主,难道你这是瞧不起我?我们农村人,一年到头都吃不了两回肉,这五花肉是逢年过节大排筵席时才能吃上的呢!是我们这里最好的东西!” 耿沁雪被哽住了,只好无奈地把五花肉全部吃光。 吃完之后,内心充满了罪恶感,再一抬眼,看着叶斐然脖子上的红点点,眼火都要直接冒出来。毫无疑问,叶斐然这一回,狠狠得罪了耿沁雪。 叶斐然总算明白成甯为什么要在她身上种草莓了,顶着小郡主那哀怨冰冷的眼光,心想这穷猎户真能算,算准了小郡主杀回马枪。也不知道哪里惹回来的烂桃花,要老娘替你挡箭。 烂桃花吃完饭后乖乖撤退,走得带着落寞。 叶斐然回到蕉园,全程冷着脸对待成甯。 成甯好像自知理亏,好脾气地一路跟着,还把乡亲们送的贺礼给安置好了。苏氏陪着他们回来,看了看夫妻俩的形容,忽然对小虞招招手:“小虞,天宇想要和你说话。你今晚到外婆家睡。” 小虞:“??” 叶天宇走在后面,说:“娘,我什么时候有话跟他说了?” 苏氏狠狠瞪了叶天宇一眼:“不,你有。” 温柔斯文的娘亲瞪起人来,那气场也很骇人的…… 小虞被苏氏拉走了,临走之前,苏氏还叫走了薛长乐。 偌大的蕉园,只剩下两口子。叶斐然被成甯打横抱起,进了房间,放进帐子里。她屁股一着床板,立刻敏捷翻身,背靠床头,抓起枕头护在自己胸前:“喂!你想要干什么!我们可是有过君子协定的!” 成甯说:“现在没办法继续遵守君子协定了,耿沁雪看中了我,想要皇帝点我做郡马。你还想要相公的话,今晚和我睡一床。” 叶斐然:“!!” 这是为什么! 她飞快地说:“成甯,这里面不存在逻辑关系,别人看中你,你为什么要来睡我?你爱当郡马就去好了,我不阻止你。” 成甯一边解帐子,一边毫不犹豫地说:“你说对了,我就是不想当郡马,所以我才要来睡你。” 叶斐然:“……” 她竟无言以对。 一个一直以来当兄弟看的大哥哥忽然想要来睡你,该怎么办? 在线等,急! 帐子放下,眼前一黑,世界顿时变得逼仄。叶斐然生出大限将至的觉悟,和衣往床上一躺。成甯说:“把衣服脱了吧。不然怎么睡?” 叶斐然悲愤起来,“被你睡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我自己脱?” 成甯说:“哦?你想我帮你脱?” 叶斐然赶紧改口:“不不不,我自己来。” 她把外衣脱了,裙子也脱了,成甯随手把她脱掉的衣服从帐子缝里塞了出去,随手扔在地上。 很快地,他把自己的也脱掉了。最后簪子一拔,三千青丝如墨般倾泻而下,叶斐然看在眼里,竟该死的,生出一种眼前是个绝世美男的感觉。 空间没有感情的声音出现:“检测到毒物接近宿主,保护宿主安全!准备发动攻击!” 叶斐然赶紧问:“说明书,空间还有攻击能力?” 说明书说:“为保护宿主安全,空间可以发动攻击,抹杀威胁对象。经验值清零。” 叶斐然:“……抹杀?” 说明书说:“准备发动攻击,倒计时5、4……” 叶斐然连忙制止:“等等等等,那个毒物是我相公,不能抹杀!” 说明书说:“宿主是否决定取消攻击?是否。” 叶斐然闭着眼睛:“是!” 空间声音消失了。 叶斐然意识回到现实里,看着成甯,说:“你身上中了剧毒?” 成甯的大手本在她身上不安分地游弋,突然停下,墨眸骤冷,“你怎么知道?” “我、我学那么久的医,不是白学的啊。”叶斐然说,其实她早就应该怀疑的,两年前她用掺了灵泉水的热水给成甯洗澡,不搓黑了整整一浴桶的水嘛。 成甯捉住她:“不该问的别问那么多!” “你有毒,别碰我!”叶斐然闭上眼睛,直挺挺装咸鱼。刻意不去理会身上那难耐的触感。 果然,似乎感到无趣,那只大手动了一会儿就移开了,移到她的长发上,绕着圈圈玩儿。成甯边用手指绕来绕去她的头发,边说:“你学得倒是挺多挺杂,怎么就是学不会闭嘴?” 叶斐然说:“我以为对着你不用闭嘴的。” 成甯眼光越发危险:“你以为?你以为的事情也太简单了。” 叶斐然其实开始害怕了,硬着头皮,不甘心落下风:“既然是那样。现在成大人前途不可限量了,要不干脆咱们好聚好散,和离了。然后我当我的地主婆,你做你的郡马?” 成甯忽然掐住她的脸颊,非常生气地说:“你说什么?” 叶斐然倔强道:“就是我说的那样。” “耿沁雪是耿泓墨的妹妹,耿泓墨如今刚袭了宁昌王爵位。雷玮下决心要对付耿泓墨,我站在雷玮那边,怎么也不可能去当耿沁雪的郡马。”成甯放开叶斐然,边说边掀开大被,“叶斐然,既然你都陪我演了两年了,就继续吧!” 叶斐然眼前一黑,大被从天而降,她和成甯两个人,一起被盖在了大被之下。 …… 第二天清晨,啾啾鸟鸣唤醒叶斐然。 叶斐然曲着腿,费力挪到床尾,好像一条毛毛虫蠕动下床。 第461章 你也太会想了 第461章你也太会想了 用来划分界限的被子,还维持着临睡着之前的原状。 成甯分给她那边太窄,她曲着手脚睡一觉有点儿腿麻。 下床的时候,成甯翻了个身,大长腿伸过来,叶斐然矮身闪过,用力过猛扑倒地上,膝盖传来钻心疼…… “撞、撞到膝盖了!” 她捂着膝盖,一瘸一拐离开房间。 这天因为膝盖疼,她走路就不大自然。看在苏氏眼中,却是因为跟成甯闹过头了所以才不舒服。 苏氏特意煮了补身子的汤,给叶斐然喝,然后殷殷叮咛:“娘算是知道为什么你们之前不同房了,原来要留到及笄……忍了这么久,难怪阿成孟浪点。你好生受着些……” 听得叶斐然直翻白眼。 娘,你也太会想了! 她申辩道:“娘,我们才不……” 成甯抱着一床洗好的被子从灶屋里出来晾晒,路过母女俩,微微一笑:“娘,麻烦你一会儿把干净的床单找一张出来好吗?我们的床单昨晚弄脏了。” 苏氏高声答应:“行行行,交给娘!” 叶斐然:“……” …… 叶斐然终于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成甯比自己会演多了。并且,这场戏似乎得不到他允许,没办法停下来。 没几天,宁昌王府来了人,邀请成甯去作客,摆明了是鸿门宴,还不能不去。 听说,皇帝还真的有意指婚成甯和耿沁雪。为此把叶斐然研制灌溉系统的功劳都给压下去了,连累了谢钦等等一干帮助过叶斐然的官员,全都被压着不许升官,抹杀掉了粮食丰收的功劳。 “皇上想要用我来稳住宁昌王势力,然后趁机分化瓦解七王联盟。” 叶斐然后槽牙直痒痒:“哼哼,到时候宁昌王一倒台,你就跟着倒霉。这皇帝也真搞笑,怎么不把别的权臣儿子拿来做这枚棋子呢!” 成甯说:“所以,我们要高调秀恩爱,秀到全天下皆知。到时如果皇帝想要暗杀你,也得掂量一番。” 叶斐然傻眼,“他要把你许配给郡主,为什么要杀我?” 成甯笑得一脸无辜:“我不愿意和离。他又一定要我娶郡主,最方便干脆的法子就是杀了你了呀。” “……”叶斐然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大热的天气,背上冷飕飕的,不自禁抓住成甯臂弯。 天子无情,草菅人命啊! 一路舟车劳顿,足足走了两天,他们到了州郡。找了个客栈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才去赴宴。去赴个宴都如此折腾,叶斐然心里对宁昌王府越发没有好感。 几乎是赌气一般,家常打扮,就去了赴宴。 宁昌王府里非常非常气派,累积了好几代的财富,可不是开玩笑的。与之对比鲜明的是门口还有饥民在游荡,这些人都是兵灾逃难下来的,衣衫褴褛,非常可怜。 叶斐然忍不住停下车来,跟这些人说:“你们都还没吃饭吧?宁昌王府今天有饭吃,来,大家来吃饭。” 饥民一听,一开始还不敢,叶斐然挥挥手,让他们跟上。还真有几个壮着胆子跟上来了。叶斐然听见他们在身后说:“这个小娘子穿得朴素,应该也是穷人。” “嗯嗯嗯,应该是靠得住的。” 渐渐地,身后跟着的饥民越来越多。 成甯说:“你要干什么?” 叶斐然面不改色道:“他们要抢走你,我何必跟他们客气。打土豪去。” 成甯摸摸下巴,忽然感到很有趣。他笑了,“什么叫打土豪?” 叶斐然:“……很难解释诶。” 嗯,按照阶级成分,您老也是妥妥的地主了。 成甯说:“行吧。不说就不说。” 他也不喜细问,反正已经发现新的找补方式了,晚上可以细细算账。 很快,叶斐然和成甯就来到宁昌王府。 开门的小厮,看到乌央乌央一群人,眼睛都突了,结结巴巴地说:“成、成大人,这是……” 叶斐然正想要回答,成甯却抢在她前面开口:“我见这些饥民在外面怪可怜的,就借花献佛,带他们到王府里吃一顿饱饭。也算是给刚过身不久的老王爷祁个福,积一下阴德。” 王府里头,就算是一条狗都高贵过人的。何曾有过这么多流民涌入?但成甯话已经放出去了,王府管家一说不行,流民立刻鼓噪起来:“说话不算话!” “我们快饿死了!行行好吧!” 耿泓墨听到消息赶出来,他也是要脸的,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临时让大厨房把做好的饭菜端出去,分给饥民们吃,每人一个大馒头,一碗菜。 叶斐然就说:“王爷,这事儿不太厚道啊。” 耿泓墨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对叶斐然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说:“成夫人还有意见?” 说话的时候,后槽牙都磨得“吱吱”响了。 叶斐然垂眉道:“这些大锅饭是给府里下人吃的,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何必厚此薄彼?反而是我们,锦衣玉食,身上一根簪子拔下来都够穷人家一家人吃半年。我想,不如就我们牺牲点,把宴席上的饭菜拿出去分发给穷人。我们自己粗茶淡饭即可。” 这话一出,跟在耿泓墨身后的郑氏脸色“刷”的黑了,而王府下人们则大大松了口气。有几个没什么心机的,甚至露出笑容来。 耿泓墨不能打自己的脸,只好点头:“行,就按照成夫人说的办。” 这一下可热闹了,王府里的下人,把已经准备上桌的八宝鸭子、乳羊糕、山珍海味、大鱼大肉、就连给郑氏和耿沁雪漱口的燕窝粥都给盛出来了,包括入席之前,用作观赏的宝塔馅饼,水果拼盘等等,一样没落下,全都端了出来准备施舍饥民。 叶斐然怕流民们不好拿,吩咐用荷叶都包好,一点不留,散得干干净净。 等到他们入席的时候,丫鬟双手捧上精致的甜白瓷碗,掀开来一看,上面端端正正放着一大白面馒头。 郑氏和耿沁雪的脸,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黑。耿沁雪把碗往前面一推,娇声嗔道:“哥,我的燕窝粥呢?” 第462章 百万银票 第462章百万银票 耿泓墨太阳穴跳了跳:“燕窝粥……刚才看到有两个女人,抱着孩子,还有一个大着肚子的……哥把燕窝粥分给她们三个了。” 耿沁雪气得放下勺子:“人家带着孩子。我身体就很好吗?哥,你知道我没有燕窝粥润喉,是吃不下东西的,我,我现在心口就闷得慌了……” 一边说,一边捂着心口,皱起了眉头。 郑氏很贤惠地说:“要不,就吃我的吧。” 她扭过脸,对自己的丫鬟说:“四儿,取我的燕窝粥来,给郡主吃。” 四儿为难地说:“夫人,您的燕窝粥也被饥民分了……” 郑氏愕然,耿泓墨沉声说:“行了行了,有得吃就行了。搞什么穷讲究。我们这会儿大鱼大肉,外面的百姓却忍饥挨饿,饿一顿又怎么了?沁雪要是没有燕窝粥就吃不下饭的话,今晚索性饿着吧!” 他话音刚落,耿沁雪整个人狠狠惊呆了。 “嘤嘤嘤”,她哭着站起来,“我,我不吃了。” “大胆!”耿泓墨丢脸,恼怒不已,“快给我拦下郡主!” 两名王府护卫拦住了耿沁雪,耿泓墨断喝:“这里还有客人,由不得你任性,坐下!” 叶斐然的声音响起来:“郡主的胃口真是玄学啊,前儿个在我们家祠堂里吃五花肉喝一层油的炖鸡汤,吃得停不住口,这会儿就没有燕窝粥吃不下了?” 她一边大口啃馒头,一边说话。 成甯也在吃馒头,他的吃相比较斯文,不过也吃得很香。 耿沁雪半颗泪珠凝在眼内,傻眼了。 耿泓墨杀气腾腾地说:“成娘子,你这样奚落我妹妹,也太不给本王面子了。” “可我说的是真话啊。”叶斐然眨着眼睛,一派天真,“不信你问问她自己。” 众目睽睽之下,耿沁雪只好承认:“是的,那天我确实饿了。” 郑氏忍无可忍,忽然一拍桌子,说:“叶氏,我有话和你说!请跟我来一下!” 叶斐然无法,只好离开座位,临走之前看了一眼成甯。好家伙,他目不斜视地吃馒头,竟完全不关心她会如何。叶斐然也冒火了,他让她帮忙演戏,自己半点不想付出! 不行,这亏不能吃,吃了委屈得要哭! 她跟着郑氏来到静室中,郑氏屏退了左右,单独留下她:“叶斐然,你和成大人不配。我家妹妹看中你相公了,你说,你要怎样才愿意离开他?” 哇,开口就这么问,知不知道这种梗老得掉地上连狗都不吃了? 叶斐然不假思索地说:“行啊,给银子就阔以了!” 郑氏没想到她会说得那么爽快,反而一怔:“给银子?” 叶斐然说:“对呀,不贵,一百万两就行了。” 郑氏一蹦三尺高:“一百万两?” “宁昌王数代积累,该不会连一百万两都拿不出吧?”叶斐然说,“准备给沁雪郡主的嫁妆,不就刚好这个数字吗?” 眯了眯眼睛,笑容促狭,“如果没有新郎哥,那么拿着嫁妆也没用啊!对不对?如果有新郎哥,那么两个人有情,喝西北风也觉得有滋味。” 郑氏:“……” 听起来好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 从郑氏手里拿到一百万两银票,那厚度比叶斐然想象中薄。卷起一卷,塞入怀里,叶斐然浑身飘飘然,感到自己走上了人生巅峰。 她对郑氏说:“办和离也需要一点时间,你要允许我把手续办好了。” 郑氏信以为真,说:“行。这儿有我的名帖,如果你办事遇到什么委屈拖延的,只管送上去。量那些小官小吏不敢为难你!” 叶斐然喜滋滋地,笑弯了眼睛,脆生生地应:“哎!” 回到宴会厅,耿泓墨看到郑氏面如死灰,不禁问:“夫人,你还好吧?” 郑氏看了他一眼,忽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从明天开始,把后院的十个姨娘打发走吧。别的人吃穿用度也得相应裁减。” 耿泓墨大为震惊:“夫人,你在说什么?” 那十个美人儿,每个人都是他的心头肉,每个人都曾经和他山盟海誓,白首之约。最重要的是,那十个人背后都各自有不同的势力能够为他所用,是他的十根手指头,一根不能少的! 郑氏可不知道这些,在她心中,那就是十个和她过不去的情敌,平时手头宽裕可以好吃好喝的养着。现在一下子少了一百万的现银,加上之前的各种丧事、在京的打点等等,阖府上下只剩下一万两不到的现银周转了。 她没好气地说:“没错。这是我已经决定了的,王爷休要再问了!” 她是主管中馈的命妇,平时耿泓墨还真的不闻不问的。可这次不一样,十个一块儿打发走,兹事体大,他不能不管。 耿泓墨拉下脸:“夫人一向贤惠,这次必定事出有因,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交代!” 叶斐然这时,干咳两声,说:“那个,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耿泓墨和郑氏两口子顾着吵架,谁也没顾得上理她。 叶斐然和成甯就这样安然结束这场鸿门宴,顺便挣了一百万两银子。 上了马车,成甯迫不及待把叶斐然压在马车上,开始盘问她:“你刚才和郑氏去说什么了?为什么她这么顺当地放走我们?” 凭着男人的第六感,自叶斐然从静室里出来,成甯就隐约有不好预感。 叶斐然垂死挣扎:“没什么,就聊了一下别的事。” 成甯捏着她下巴:“说实话。” 现在叶斐然可不是那个180斤,大男人都扑不倒的胖妞了,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成甯可以很轻松地捏着她,她那下巴微微圆,捏起来跟个汤圆似的,手感贼好。 叶斐然忍着疼,很不争气地老实招了:“她愿意出一百万两银子,让我跟你和离。” 成甯墨黑瞳孔微微一张,舒了口气,“你一定拒绝了,对不对?” 叶斐然说:“不,我答应了……” 下巴骨咯嘣一下。 “啊啊啊啊啊好疼啊啊啊啊啊!!” 第463章 上京告御状 第463章上京告御状 马车上传来尖叫声,头顶传来居民投诉:“大半夜的在马车里鬼叫呢!” 扑啦! 一桶水兜头淋下,还好都淋在马车车顶上。 成甯声音小了些:“你竟然答应了?” 压低了声音之后,那杀气反而更浓郁了。叶斐然害怕得不行,真担心成甯暴脾气上来,把自己给杀了,她才刚刚暴富没来得及享受人生呢,哭唧唧地说:“我能不答应嘛。你都说了,如果我不答应和离,人就得该把我直接抹杀了!” 成甯扶额:“我不是说,还有我么!” “不是啊,相公。”叶斐然眨巴着眼睛,说,“我假装答应她。然后骗了她的名帖和银子出来,我们可以进京告御状嘛。” 成甯:“……” 呵,两年没见,这丫头咋变黑了呢? 感觉到下巴上捏着的力道松了些,叶斐然赶紧拿着成甯手腕,把那卸骨大手拿开,说:“宁教人打仔,莫教人分妻。就算是宁昌王府的郡主,难道又可以例外?我们人证物证俱在,去告他丫的御状!” 成甯勾唇,重重刺激之下,他怒极反笑,还带了三分戏谑,反问叶斐然:“你就那么有信心?你不怕输了啊?如果输了,状告宗室,可是直接进宗人府,往后怕是煎皮拆骨,生不如死噢。” 叶斐然拍着心口说:“不怕,我们只要把事情闹大就行了。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相公,我们明天早上一大早就出城,然后去京城!” 她全都想好了,既然对方要把她当成砧板上的咸鱼,那么她就要来个咸鱼翻身! 成甯说:“好。” 回到客栈,下了马车,叶斐然肚子传来一阵雷鸣:“咕噜噜——” 叶斐然摸摸肚子,“饿了。” 刚才在王府里只捞到一个馒头啃,连水都没一口,干得不行!他们进了客栈一问,伙夫早就休息了,灶屋里倒是有点儿肉和菜,但是客栈里用的是大灶,叶斐然和成甯都操作不来。 成甯说:“这早晚,宵禁早就开始了。忍忍吧。” 叶斐然不耐饿,眼睛落在角落的炭上,眼前一亮:“我们可以吃烧烤啊!” 成甯一怔:“烧烤?” 叶斐然说:“就是烤肉,你在北境该没少吃吧?” “那玩意有什么好吃的。”成甯嫌弃道,“一股膻味。你爱吃你吃,我不吃。” 这人还蛮挑嘴,叶斐然有点习惯他最近突然的矫情了。毕竟人现在地位不一样了嘛。不在意成甯嫌弃的眼神,她自己找到肉,用盐、糖、料酒腌制了,用竹签子插起来,然后生火。 火升起来之后,肉也腌入味了,叶斐然剁了很多蒜蓉,加油盐拌了,又把两条茄子放在炭火旁边开始烤,这才开始烤肉。 这些肉里有猪肉有鸡肉,没有牛肉羊肉,但腌制之后,味道也不差。 抹上一层如意楼辣椒酱,别有一番风味。 “阿成,好好吃啊,你真的不吃?”叶斐然故意吃得很大声,勾引成甯。 成甯喉结不断上下滚动,明显在吞口水了。可刚才话还搁那儿呢,他就说:“我不吃。我上房去了。” 他站起来要走,叶斐然拿出小刀,把半熟的烤茄子切开,一股蔬菜清香飘在半空中,与别不同,勾人食欲。谁在店堂里的店小二凑进来:“好香啊!小娘子你们在做什么吃的?” 叶斐然大方地说:“吃烧烤!小二哥,来一串烤肉?” 店小二说:“肉也就罢了,这茄子也能烤?” “当然可以。”叶斐然说,“世界上没有不能烤的食材!不过这烤茄子还没好,得等一会儿。” 店小二说:“那我就等着。” 说罢在炭火炉旁边蹲下,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两个烤茄子,口水都快要滴到地上了。 不大一会儿,账房先生和伙夫都被香味吸引来了,客栈里没睡的客人,也被吸引来了。叶斐然付账买光了灶屋里剩下的肉菜,让伙夫看着碳火做烧烤,客栈天井里开起了热热闹闹的烧烤大会。 当时的烤肉在北境盛行,但做法粗矿,而且没有南传。叶斐然教伙夫的这个腌肉方法属于南派,放了蜂蜜。加了蒜蓉做的烤茄子,更加是这个朝代首创。从那晚之后,很快流行遍整个大顺朝南方。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叶斐然端着两条香喷喷的烤茄子,费劲地钻出人群,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准备坐下来慢慢享受。谁知道成甯抢先一步坐下,面无表情地命令道:“我要吃,给我吃。” 叶斐然:“……” 成甯说:“夫为妻纲,你又把我给卖了,难道就不该好好补偿?” 听着……有点儿耍无赖的味道? 叶斐然再次:“……” 成甯那双黑葡萄般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自己,让她竟无力拒绝。叶斐然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好吧。” 喂了成甯一口茄子,成甯细细咀嚼,似在品味。吞下去之后,说:“我还要。” 叶斐然郁闷道:“你不是说不要的吗?” 成甯说:“我不吃肉,但是吃点儿蔬菜是不妨事的。” “茄子算蔬菜吗?” “我说算就算。” 叶斐然觉得他在强词夺理,可又不知道怎么扭转好。好吧,和成甯吵嘴,她总落下风。她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高智商现代人竟在嘴炮这个技能上输给一个古代土着,真是老没面子。 叶斐然喂一口自己吃一口的,没让自己嘴巴闲着,很快,两条茄子剩下两块茄子皮。 而另一边,客栈库存的食材本来就不多,很快被吃完了。食客们意犹未尽地四散,回房休息,还问明天晚上有没有这样的烧烤宵夜。 会做生意的账房先生响亮地说:“有的有的!每位客官交五十文钱,就能享用一次烧烤!明天晚上亥时准时恭候!” ……啧啧啧,听听这生意经,谁说古人比现代人笨来着? 伙夫和店小二坚决拒绝了叶斐然两口子帮忙收拾的请求,账房先生还把买肉菜的八分银子退给了她:“小娘子,多亏了你帮我们开出了一门新的生意门路。这些食材又不用浪费,又能愉悦了客人。这些银子我就不收你了,住宿费也免了,明儿一早我会和店东说清楚的。” 叶斐然推辞不过,只得收下了银子,和成甯回房安歇。 第464章 上京告御状之二 第464章上京告御状之二 次日清晨,天不亮,他们披着星星离开了琼州州郡。 不能不说有老司机带路就是不一样,成甯带着叶斐然,用了不到十天就赶到了。那可是没有飞机和高铁的古代啊! 叶斐然记得,叶怡然提起京城,就苦大仇深。 姐姐说,那可是三千里路云和月,再走一遍痛苦得会死掉,好像唐僧去取了西经那样十万八千里…… 这日进了京,叶斐然还以为成甯会投宿。谁知道他熟门熟路地来到一处四合院,敲了敲门环,一名健壮女子来开门,惊喜道:“大人!夫人!总算把你们等到了!” 薛长乐是惊喜,叶斐然是惊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成甯一脸“你在说废话”的表情,说:“我叫他们兄妹过来的,好有个照应。生活起居也有人照料。” 叶斐然很想问“难道告御状也还有心情讲究饮食起居的吗?”但看到被薛长东和薛长乐收拾得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院子之后,她就顾着欢呼、躺倒,葛优瘫,把这话给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百万两银票和郑氏的名帖,被叶斐然细心收起来。 择了个良辰吉日,叶斐然头上扎着红布带子,怀里揣着物证,雄赳赳气昂昂,“相公,我去告御状了!” 成甯慵懒地从床上坐起来,仿佛刚刚在叶斐然身上种草莓掏空了他似的,就那么斜斜倚靠在床头,长发松散披落肩头,半开半掩的衣襟下,露出两扇古铜色胸肌。 那画面…… 叶斐然默默拿起头上垂落的布带子一角,堵住了鼻血。 都是红色,不显眼。 成甯盯着她,开口:“二丫,你为什么要在头上绑个红带子?” 叶斐然说:“就是,呃,增加气氛。” 成甯:“……” 一串乌鸦在头顶飞过,“呀呀呀呀呀——”,好冷。 …… 冷场影响不了鸡血,叶斐然还是保持饱满的精神状态,来到皇宫外面的大鼓前,振起双臂,用力敲鼓。 “咚、咚、咚、咚、咚……” 景熙帝登基以来,宫门外的大鼓首次响起,声震京城。 景熙帝才刚退朝,就收到风说有人告御状。 “告御状?” 柳贵妃刚奉上熬好的补品,景熙帝这半个月来头一回进她的宝华殿,听见有人打岔,心里不喜,说:“不过是些刁民小题大做。皇上辛苦,不如交给别人去办吧。” 景熙帝一口拒绝:“不。朕要去看看。” 这大鼓一响,连景熙帝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到底谁那么大的胆子,放着应天府的鼓不敲,跑来告御状。 “宣击鼓人进端门,朕亲自审案!” 叶斐然被太监领到了端门。说是端门,其实除了门楼之外,还有一片建筑,包括正殿侧殿什么的,审案的地方就在端门正殿上。 她看着自己脚尖走路,看到眼前太监停下了,也跟着停下来。 太监说:“跪下。” 叶斐然跪下,山呼万岁。 景熙帝坐在上面,看到是个小姑娘,却穿着三品恭人的品服,头上却勒了个红布带,不伦不类,就更好奇了。问:“堂下所跪何人?” 叶斐然说:“妾身是兵部左侍郎成甯之妻,三品诰命恭人叶氏。” 景熙帝说:“刚才是不是你击鼓告御状?所为何事?” 叶斐然说:“妾身要告宁昌王全家!” 景熙帝越发惊讶了,不自禁坐直了身子:“你只是区区三品诰命,为什么要告宁昌王?” 不怪景熙帝特别关心,因为他在朝中最大的敌手就是宁昌王一脉。如果有什么把柄被抓住……景熙帝隐隐兴奋起来。 叶斐然抬起头,说:“因为宁昌王郡主耿沁雪看中妾身夫君成甯,强夺人夫!” 景熙帝愣住,这算什么事儿? 耿沁雪看中了有妇之夫,然后去抢别人相公? 他说:“牛不喝水按不下牛头低,既然你夫君不愿意,那他们也不能硬来啊!” 就连景熙帝自己都没注意自己语气上的变化,越来越向拉家常靠拢。 叶斐然说:“皇上,妾身只是区区农妇,运气好得了个诰命。怎么能跟宁昌王斗?宁昌王妃日前找到了妾身,用一百万两银子做价,胁迫妾身和离。 她拿出证据来,交给大太监,进到景熙帝面前。 景熙帝看了证据,笑了:“这件事好办,交给朕处理。” 叶斐然摆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皇上,那妾身就指望你了!” 她笑起来,眼睛、鼻子、嘴巴都盈满笑意,好像阳光照在朝露上,璀璨夺目。 景熙帝看着,竟移不开眼睛,他想起自己早年夭折的一个女儿,心里不自禁柔软起来。 他温言道:“好。你一大早的来告状,用过早膳没有?家住哪儿?让夏刚带你下去用膳,换套衣服再回去吧。” 应声上前的,竟是老相识夏公公。 不过夏公公现在目不斜视,表现得好像不认识她似的,大声说:“奴才领旨!” 回过身,淡声道:“请夫人更衣用膳!” 叶斐然跟着夏公公到了偏殿,两名宫女伺候她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叶斐然嫌弃发髻搞起来太麻烦了,用一根簪子给自己扎了个丸子头,不过现在她的头发长了很多,就算扎成丸子,后面的头发也垂落到背了。 夏公公在屏风外候着,等她出来,趁着俩宫女不注意,才换了一副笑脸:“丫头,又见到你了。最近可好哇?” 叶斐然说:“都跑来告御状了,您说好不好嘛。” 夏公公说:“嗨,没想到飞来横祸。丫头你放心,我最近被调到皇上跟前伺候了,我会帮你盯着。” 叶斐然不知道为什么夏刚对自己这么好,不过她素来不喜阴暗待人,夏刚对她好,她坦然受落:“那就先谢谢夏公公了!” 夏公公说:“不过我这儿要报答的哦。” 叶斐然一怔,转念一想,倒是正常,人家无亲无故的,再不图个啥就来帮你,那就太反常了。她就说:“公公想要什么?我,我可没什么银子的啊。” 得把钱袋子紧紧抓牢喽。 第465章 惊动了太后 第465章惊动了太后 夏刚老脸忽然一红,说:“其实,我也是南边人,就是想一口小鱼干和辣椒酱吃。” 他也没想到,会在京城见到叶斐然。 在蕉园留下的那些温馨的回忆,一下子涌上夏刚心头。 “这好办啊!”叶斐然想了想,说,“夏公公,我记得上次你蛮喜欢吃我家做的饭。若是不嫌弃,你今晚下了更,到我家吃顿便饭吧!” 夏刚喜滋滋地答应了,于是叶斐然抓紧时间换好了衣服,到前面去吃过了早膳。滚蛋回家。 …… 夏刚前脚送走叶斐然,后脚直奔乾华宫见景熙帝。 景熙帝换了常服,正在等着夏刚。一见到他,劈头就问:“怎么样?那个叶氏说话是真的假的?” 夏刚说:“是真的。奴才刚才伺候她更衣的时候,见到她身上有暧昧瘢痕,可见成甯和叶氏果真夫妻感情恩爱,如胶似漆。” 景熙帝呵呵笑了,摸着下巴短须说:“好啊。拆人夫妻毁人姻缘,这般损阴德绝人伦,你说,要是消息传出去,宁昌王府是不是还如此铁板一块呢?” 夏刚知道景熙帝要趁次机会削弱宁昌王势力了,弓着身子,从善如流道:“那是自然。皇上英明!” 没几天,宁昌王为了妹妹看中的男人,胁迫对方结发夫妻和离,逼得那个叫成甯的大臣妻子到京城告御状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很快,又经过各个驿道,传回琼州。 不久就传来消息,耿泓墨亲自上京面圣,要分说清楚这个事。 在这段时间,来了不下十几波大大小小的刺客,跑到四合院里想要让叶斐然彻底闭嘴。全都被薛长乐和薛长东打发了。 这晚成甯去东宫见太子,似乎是雷玮打算正式把他推到前面去,从带兵打仗的人转到庙堂之上。叶斐然在院子里,晃着秋千等成甯回来,等啊等的,等到睡着了。 结果就是,被晚归的成甯,打横抱着进了房。 成甯回到,就开始扯叶斐然衣服,叶斐然迷迷糊糊躲着那痛痒,说:“你干什么啊?又要带我去什么场合了吗?” 成甯说:“你又知道?” 叶斐然闭着眼睛说:“上次就是这样,露出来给夏公公看了,再由他透露给皇上知道。皇上因此相信了我们。同一个招数用那么多次,腻不腻呀,你套路也太旧了。” 成甯墨眸忽然危险一眯:“你说的有道理。那么这次换点新套路。” 他伸手去解叶斐然裙子。 叶斐然一惊:“等等等等,我错了,不行吗!” 成甯压着她,平时挺正气的墨眸,燃着一抹邪火:“我觉得你说得挺有道理。现在和离是不能和离的了,不然皇上那边立马就知道咱们感情恩爱是假的。那就只好生米煮成熟饭,演戏演得更真一点。” “我我我,我觉得这样挺真实的,真不用了!”叶斐然视死如归手抓帐子,满脸悲愤:“我当你是兄弟,你却想睡我!” 头顶忽然传来“嘎达”轻响,成甯下了床,抄起烛台打出去。烛台砸中了瓦面上的人,那人痛叫着逃跑了,成甯说:“永昌王派来人身手也太差了。” 叶斐然奇道:“永昌王?不是宁昌王吗?” 成甯说:“永昌王是耿泓墨的叔叔,一伙的。” 他被这么一闹,看起来兴致全没了,回到叶斐然身边躺下,说:“睡吧。明天进宫。” 叶斐然愣住:“进宫?” “耿沁雪跑到太后面前哭诉喊冤,太后要亲自见你。”成甯说。 叶斐然大惊,翻身坐起,抓住成甯衣袖:“要见我干什么?肯定不怀好意的,太后会不会悄悄的杀了我?” 皇宫那么大,后宫那么广,要静悄悄的弄死个人,那可真是捏死只蚂蚁一样! 成甯淡然道:“杀你应该不会。” 叶斐然扯着成甯衣袖轻轻摇晃:“相公,要么你还是先在我身上留点儿印子吧,这样明天我啥也不用说了。” 这个法子确实很好用! 成甯看都不看她一眼,一口拒绝:“你刚才不是说我的套路太老么。还是算了。你明天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脱身的,我相信你。” 叶斐然恨得直咬被角,生平第一次知道吃亏俩字怎么写。 …… 第二天,太后的懿旨来了,宣叶斐然进宫。 叶斐然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跟着那个苏姑姑,去见太后。太后住在清华宫,来到宫门前面,抬头看着那大大的“清华门”三个字,叶斐然恍然之间,有种穿越回去的熟悉感…… 太后身边的苏姑姑,拍了拍她肩膀,严肃地说:“不识规矩的东西,混看什么!” 叶斐然肩膀被苏姑姑的长指甲一划,好不疼痛,要不是有衣服隔着,准破皮了。她暗暗咬牙,脸上笑嘻嘻,“对不起,妾身第一次进后宫,很紧张。” 苏姑姑鼻孔朝天冷哼道:“紧张?告御状的时候又不见你紧张!走吧!” 叶斐然心里妈卖批,跟着苏姑姑进了清华宫。 太后长得……嗯,就跟一个太后似的,反正朱环翠绕的,一看这老太太就是个标准太后。太后让叶斐然问了好,又叫她抬起头来,打量了好一番,说:“长得真齐整,难怪皇上对你告御状的事情也能够大方包容。” 打从进宫以来,叶斐然已经听到两次告御状了,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告状,还告出了名气? 她豁出去了,说:“皇上英明,妾身能够告御状成功,不是看这副皮囊,而是看道理。” 太后一脸不爽,好歹忍住,说:“你这么说还占道理?” 叶斐然反问:“娘娘,你觉得我什么地方不占理?” 太后说:“成大人一表人才,英明神勇,值得更好的女子来做良配。沁雪是在我跟前长大的,家世好,才貌高,两个人天作之合。我当初本想撮合他们,后来成甯亲自告诉我,他已有元配妻子。我也作罢。” 霍地站起来,指着叶斐然鼻尖,尖声说:“谁知道你这乡野泼妇,竟打翻醋坛子,抓着这子虚乌有的事去告御状。我们沁雪郡主还没有嫁人,名声全都被你毁掉了!你这样,岂不是害人一辈子!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第466章 才不怕太后 第466章才不怕太后 叶斐然一开始还有点儿感到惊讶,听着听着,竟诡异地平静下来了,到最后,甚至有点想笑。 太后说完,看她跪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以为她被吓到了。威风八面地爽够之后,太后才露出一丝微笑:“现在,哀家给你一个机会赎罪。否则,今天你就别打算走出后宫。” 叶斐然想起成甯的话,顺嘴道:“我不走出后宫,对您来说不定是好事啊。” 太后愣住了,小半惊讶于叶斐然还会反驳,大半是气她竟敢反驳。 苏姑姑说:“大胆!你这是对太后说话的语气吗?” 叶斐然轻声说:“妾身不敢,妾身只是想请太后想明白。如今全天下都知道妾身告御状,并且皇上亲自受理了。同时,最近朝中大臣也都知道妾身和成大人感情深厚,恩爱无比。” 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扯了扯自己衣领,扯到一半,才想起自己脖子上今儿个干干净净,啥也没有。又厚着脸皮扯回原样,“如果我忽然在后宫里消失,那么会不会引起皇上怀疑呢?” 太后脸色铁青,用要杀人的眼光看着她:“你!你竟敢威胁我!” 叶斐然说:“不敢,妾身只是平实讲道理。” 太后一张青脸,转成通红,又转紫涨,好像喘不过来。 苏姑姑赶紧上前去,又是喂参片,又是捶背顺气的。 这时候一个小宫女走了过来,跟太后低声嘀咕了几句什么,太后说:“行,由他自己说去。” 叶斐然:“??” 太后道:“叶斐然,有人要见你,有话亲口和你说。” 叶斐然说:“谁呀?比太后您还要地位尊崇?竟然可以劳烦您开金口?” 她承认,她有点儿挑拨…… 太后没好气地说:“哀家为了这个天下太平,能做任何事!” 一甩袖子,回了内堂。过一会儿,宫女引着耿泓墨进来了。叶斐然一蹦三尺高:“是你!” 低着头,想要溜,但苏姑姑抢先她一步,关上了大殿的门。 苏舒姑姑在门外拖长声音:“你就自己亲口跟王爷解释吧!” 叶斐然拍着门大喊:“喂!你们像话吗!把有夫之妇和有妇之夫关一起,你们还有人品吗?” 身后,耿泓墨凉凉地说:“小娘子,说绕口令蛮灵的嘛?” 叶斐然背脊嗖的一下,发冷,头皮炸起,警觉提到最高。背过身,背贴着殿门:“你真好本事,居然让太后来帮你!” 耿泓墨说:“以牙还牙而已,你可以找皇上帮你,我为什么不能找太后帮我?” 叶斐然冷笑:“呵呵,没想到你还是个妹控。为了妹妹的婚事,豁出去了,连名声都不要了啊?” “虽然我不知道妹控什么意思,量来也不是什么好话。”耿泓墨步步逼近,“叶斐然,你真会装。害得本王被你骗了,还以为你真是个无知村妇。结果把我们一家摆布得团团转!” 他上前去,捉小鸡似的,抓住叶斐然手腕。 叶斐然叫出空间:“空间,护主!” 空间说:“若要发动攻击技能,所有经验值清零。” 叶斐然说:“那你再等等。” 她对耿泓墨说:“你快放开我,不然我就叫人了!” 耿泓墨语气凶得随时能杀死人:“叫人?你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甯大人的妻子要勾引本王,这件事最后谁比较吃亏?” 叶斐然傻眼了。 看在耿泓墨眼中,就成为了,自己抓住了叶斐然软肋。呵呵,女子就是女子,她之前再怎么哭着喊着不要,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了,她就死心塌地跟着你……宁昌王府后院那十个姨娘里,就有三个是这样得手的。 耿泓墨对此道已驾轻就熟,自认为胜券在握,伸手轻轻一拉叶斐然,想要把叶斐然拉进怀里:“你从了本王。本王必会好好疼爱你!郑氏之下,就是你!” 说时迟那时快,叶斐然拔下头上簪子,一下扎向耿泓墨心口。 耿泓墨吃痛,松开叶斐然,叶斐然夺门而逃,这次她成功撞开了大门,清华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们看到她披头散发的冲出来,都吓一大跳。 趁着这些人来不及反应,叶斐然从清华门冲了出去。 快速发动“后羿之眼”,看清楚皇帝所在地,直奔皇帝在的地方而去。 景熙帝带着太子,正在和内阁大臣议事,忽然之间远处一阵骚动,殿内的人都吃一惊。一团红云从远处飘进来,叶斐然跌跌撞撞冲进来,滚在地上,大喊:“皇上救我!宁昌王要玷污我!” 耿泓墨跟在后面,手里提着宝剑,眼珠子都要瞪裂开了,他没想到,乡下妇人竟刚烈如斯! 皇宫里,几时出现过叶斐然口中那等粗劣字眼! 景熙帝脸色也黑了,“叶氏,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刚才口中的污言秽语是什么?” 耿泓墨一看不好,冲进殿内想要去拉叶斐然:“贱人,你敢坑我!” “不要!”叶斐然坐在地上,连连后退,惊恐地瞪大眼睛。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耿泓墨中计了,“刷”的一下,拔出宝剑:“贱人!我要杀了你!” 他狗急跳墙,双手抡起宝剑,直插叶斐然心口! 被一旁的雷玮用铜镇纸挡下。那宝剑削铁如泥,竟然把一个实心的铜镇纸削成两半。 雷玮脸色一沉,低吼:“宁昌王,你好大的胆子,竟在殿前带兵器!来人,缴下王爷的兵器,让王爷好好冷静!” 几个大内高手一拥而上,制服了几乎精神失常的耿泓墨。 耿泓墨坐在椅子上,额头青筋暴起,呼呼直喘粗气。 那些议事大臣猛然遭此巨变,一个一个吓得老脸发白,在大殿角落里挤成一团,大气不敢喘。 景熙帝低吼:“耿泓墨,你待怎地?” 耿泓墨自知闯了大祸,急于甩锅,甩锅对象自然是叶斐然。他觉得对方只是一介平民女子,无依无靠,那个相公不过是雷玮的狗腿子,景熙帝没有可能不站在自己这边。 站了起来,振振有词地说:“皇上英明,这妇人不知廉耻,刚才臣在清华宫中向太后问安。她竟趁着太后回去休息的时候,故作姿态,诱惑微臣!” 第467章 神助攻 第467章神助攻 耿泓墨指着叶斐然鼻子,振振有词:“你看她衣不蔽体,眉目含春,穿那么少,分明就是不守妇道的荒**人。微臣不守诱惑,她就惺惺作态跑来博取皇上和太子殿下的可怜!臣正是厌恶这种妖女,急怒攻心,这才殿前失仪,惊吓到了皇上,臣请罪!” 最后下结论:“但对于这种妖女,臣依然认为,就算把她打死,也是活该!” 他打定主意,只要把污水都泼在叶斐然身上,那么皇帝和太子就奈何不了他! 叶斐然坐在地上,大哭:“我不是,我没有!是他要强迫于我!” 不就是哭吗?谁不会呀? 耿泓墨这拎不清的,居然还不知道皇帝想要弄他?他天真到以为景熙帝会帮他?是梁静茹穿越过来给了他勇气吗? “我已经有相公了!我相公是兵部左侍郎成甯!我们夫妻恩爱!他要玷污我的清白!” 盈盈十五六的女孩儿,哭声惨烈。 不少大臣代入到自家闺女身上,都起了恻隐之心。 一个手无寸铁的小丫头,一个武艺精湛花名在外的王爷,耿泓墨这是想把大家当猴子耍呢? 当时就有一名带着儒巾的老头儿站出来愤慨无比地说:“皇上,这是强抢民妇,坏绝人伦,天理不容啊!老臣以死相谏,请皇上必须重重惩治宁昌王,切勿徇私!” 话音才落,老头儿闭着眼睛,狠命朝龙柱一撞,咚的一声巨响,血溅五步! 老头儿当场倒在龙柱旁边,没了呼吸。 叶斐然:“……” 神助攻…… 景熙帝大惊:“孔卿家!孔学士!传御医,快传御医!” 耿泓墨的举动激起了大臣们的众怒,老头儿撞柱子死谏又激起大臣们的同仇敌忾,景熙帝震怒异常,当场收缴了耿泓墨的武器,把耿泓墨扭送到宗人府,隔日问罪。 雷玮叫来太子妃,负责把瑟瑟发抖的叶斐然送回家。 叶斐然一上车就假装晕了过去,等到了家门口,再由太子妃摇醒她。成甯早就收到消息,提早在兵部回来了。太子妃亲自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叶斐然进屋躺下,这才对成甯说:“成大人,今天你夫人真是吃了大苦头了。她对你一定情深似海,耿泓墨拿出宝剑来追杀她,她都誓死不从。这份忠贞不二,真是感人,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啊。” 太子妃说的全是真心话,语重心长。 成甯看了一眼在床上某人,她的眼珠子在眼皮下还骨碌碌乱转呢——装睡都装不老实! 成甯说:“……嗯。” 送走太子妃,成甯来到叶斐然跟前,扬起巴掌一把打在她臀上。 “啪”,比什么都好使,直接把她揍起来。叶斐然坐起来就哭唧唧:“都怪你!不给我打掩护,害得我差点儿丢了清白,还搭上那老大臣一条人命!” 成甯挑眉,颇像看好戏般:“你再说一次?真的有人命?” 叶斐然立马气势矮了一截,支支吾吾地说:“就算没有,也差不多有了……” 在那老头儿脑袋即将开花的一刹,叶斐然使用了空间的能力,替他挡了一挡。 这么一挡,就花掉了一万点的经验值,但也救回了老头一命。叶斐然既然学过医,就知道该避开哪个位置致命伤,所以老头儿虽然血流了一地很可怕,实际上性命无虞。 成甯立刻命薛长东带了一些止血调养的珍贵药品给孔学士家里送去。 自己饭都不吃了,反锁上门教训叶斐然。 “你告一次御状也就算了,这次竟直接跑到皇上面前去哭诉?胆子太大了,知不知什么叫伴君如伴虎?”成甯“啪”的又一巴掌。 叶斐然臀部阵阵紧抽,疼痛不已,奇耻大辱,哭哭啼啼:“我后面有人追着想要玷污我,就算前面是老虎圈,我也得跳进去换个机会呀!” 趴在枕头上喘一会儿,又委屈地说:“狐假虎威,这老虎不没吃我嘛!” 成甯不知想到什么,“你,这么介意自己的清白?守身如玉?” 叶斐然后脑勺对着成甯,没看到他那忽然柔软了的眼神。 她说:“当然了,第一次要留给自己心仪之人吧!” 成甯说:“那昨晚你如此抗拒于我,是不是就连我,也不是你心仪之人?” 叶斐然说:“什么嘛,昨晚不是突然跑来了个刺客,把好事打断了吗?” 当然,就算那刺客不来,她也是不乐意的。她的心里还没有准备好! 两辈子的清白啊!! “因为有刺客来……”成甯若有所思,墨眸内,绽开点点亮光,勾了唇,说,“好吧。起来,吃饭。我要吃糖醋排骨。” 叶斐然摸着臀,缓缓坐起身,说:“我都被吓到了。哪儿有力气做饭。” 她承认,她在赌气。 但成甯脾气说变就变,完全捉摸不透的,比如说现在,叶斐然摆明对他没有好脸色,他又不生气了。 不光下厨做了她最爱吃的肉包子、炒鸡蛋和剁椒煮大鱼,还主动给她布菜,把一筷子炒鸡蛋,夹到叶斐然嘴边:“来,吃。” 来他们家蹭饭的夏公公,吓得筷子都掉了。 成甯视若无睹,只把蛋不依不挠地放在叶斐然嘴边。叶斐然张口吃了,他又去夹炒羊肉片。京城的羊肉可比南边好吃多了,叶斐然吃起来没够。 就这样来来往往地,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 夏公公早早吃饱了,不知道闪到哪儿去。叶斐然被成甯投喂得饱饱的,洗得干干净净,舒舒服服地从澡房里出来,打算钻被窝。 一摸,从被窝里摸出个大活人。 叶斐然吓到:“啊呀!” 看清楚,竟是自己相公,及时住口。 成甯穿着贴身小衣,慵懒地拍拍自己身边:“今晚应该没有刺客了,还不过来?” 叶斐然:“……” 在那冰凝般的目光注视下,她慢吞吞地来到成甯身边躺下。男人翻过身,压过来。叶斐然侧脸躲避着那炽烈的呼吸,闭着眼睛说:“今晚真的不行!” 成甯停下,“嗯?” 叶斐然说:“我真的很害怕,没有做好准备!” 第468章 就是不愿意 第468章就是不愿意 成甯说:“你已经及笄了,你可知道,当今皇后在你现在的年纪时,已经生下太子?” “我不知道啊。”叶斐然和成甯目光一对,飞快改口,“不过现在知道了。” 原来雷玮母亲这么年轻就生孩子了吗? 她脱口而出:“所以,太子殿下身体不是很不好嘛。都是因为母体尚未成熟就仓促生子的缘故。土地不够肥沃,怎么可能长出参天大树?” 成甯:“……” 成甯说:“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愿意。” 叶斐然心里没理由地涌上一股愧疚。 不行!她脑子里一个声音清醒大喊,不能心软! 她重新硬起心肠说:“现在我们首要目的是帮着太子把七王势力瓦解,不是搞这个男女之间的事儿。你说,现在耿泓墨下了宗人府,接下来剩下那六个藩王会怎么办?” 她可不愿意看到真的打仗……打仗不是好事儿。她有多热爱和平,就有多痛恨打仗。 成甯说:“既然水都混了,那么就把水搞得更浑一点——对了,这几天,是不是你的伯乐,谢钦谢大人会上京述职?” 叶斐然说:“好像是。” 成甯说:“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去拜访一下他。” 叶斐然没想到,成甯说的“拜访一下”谢钦,是跟着太子一起到了谢钦的落脚处,以“贪墨军粮、延误军机”的名头,把谢钦就地免官下狱。 这样一来,京师再次震动了! 谢钦正直贤良,是谁都挑不出错处的能臣、纯臣、忠臣。 可是成甯需要的十万石军粮,确实又从琼州郡出去的。没人知道那些粮食去哪儿了,一时之间,工部、户部的官员们,忙了个人仰马翻,好多人直接住在衙门里,不核算清楚这两年的军费,不许回家。 与此同时,文官们可不管那些实务,他们痛哭流涕上表替谢钦喊冤,磕头磕得殿前金砖都染了血。而且他们特别能说,上朝说到下朝,个顶个的口若悬河,把个脾气暴躁的景熙帝惹得大发雷霆,足足半个月没有翻牌子。 太子唱黑脸,把那些奏折全部打回去,最后又一个老臣用脑袋撞柱子,以死相谏,把景熙帝逼得解除了太子的监国之职。 雷玮成为大顺朝开国以来,第一个被圈禁的太子。 成甯则成了千夫所指的大奸臣,连同之前跟耿沁雪郡主的传闻,也有了反转。 开始有人传说成甯不顾家有糟糠之妻,主动勾搭郡主,勾搭不成恼羞成怒,让自己婆娘去告御状,搞臭了沁雪郡主的名声。 “这后面的传闻,应该就是宁昌王府的人放出来的吧?”叶斐然把脚丫子放在石桌上,一边抖腿,一边翻阅邸报,“啧啧啧,这邸报比八卦小报写得还要给力啊!” 薛长乐走过来,对叶斐然口中时不时冒出来的奇怪词汇早就见惯不怪,说:“夫人,宁昌王妃命人送来帖子,邀请夫人到府中作客。”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还宁昌王?” 薛长乐说:“对不起,说错了,应该是镇国将军耿将军。” 耿泓墨被连降两级,从王爷降成镇国将军,世袭罔替也被取消了。所以现在郑氏是镇国将军夫人。听说替耿沁雪和耿泓墨翻案的流言刚刚在朝中传起时,刚好就在皇帝落下降职圣旨的时候。 耿泓墨一辈子心高气傲的,不明不白折在叶斐然这村妇手中本就郁闷,后来直接气病了。 叶斐然说:“耿将军不是病着吗?还有心情宴客?” 薛长乐说:“他大概对夫人贼心不死?” 正好成甯经过院子,顺风耳听见薛长乐的话,马上顺着话茬接过来:“那好,我也要去赴宴。你准备一下马车。” 薛长乐说:“是!” 叶斐然:“……” 镇国将军府比之前的宁昌王府缩水了一半,就连丫鬟小厮们都裁减了很多,排场比起之前,着实寒酸不少。 好就好在这次赴宴不用啃馒头了,八菜一汤还是跟上了的。 宴席上就五个人,叶斐然夫妇、耿泓墨夫妇,加上耿沁雪。 郑氏和耿沁雪姑嫂两个看着叶斐然的神情恨不得要杀了她,叶斐然怪不好意思的,于是不说话,埋头吃菜,一个人吃得比另外四个加一起还多。 耿泓墨似乎和郑氏有很深隔阂的样子,吃完饭,拉着成甯就不见了人。 郑氏单独邀请叶斐然到后院去看荷花。 叶斐然瞧一眼外面的天,湛蓝通透,秋高气爽,一片云都没有。 她说:“这个季节京城还有荷花吗?” 郑氏尖酸地说:“当然没有,但残荷才是最美的。妹妹是乡下人出身,不懂得古诗‘留得残荷听雨声’也就罢了。” 叶斐然不去计较郑氏尖酸刻薄,反而特别理解她。 白白亏了一百万两银子,原打算能够送走讨厌的小姑子。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把相公的爵位给丢了。如今郑氏失宠得厉害,刚才宴席上,耿泓墨恨不能离夫人两丈远,装都懒得装装样子,怕不是早就撕破了脸。 所以,郑氏找个把不相干的人来出气,完全可以理解。 啊,叶斐然都快要被自己的善解人意感动哭了! 她吸吸鼻子,说:“好,咱们就去看看烂荷叶。” 郑氏口中的残荷,被叶斐然说成烂荷叶,不由得脸上肌肉阵阵抽搐。她带着叶斐然到了后院,只见一堵高墙,很突兀地把后院间隔开,另一边仍旧可见屋宇轩嵘。 叶斐然问:“咦?怎么这院子如此奇怪?” 耿沁雪在旁边凉凉地说:“那边原来也是王府,因哥哥被降了官职,王府不合礼制,被生生从中间一分为二。另外那边,被入了官。” 不知道是不是叶斐然错觉,耿沁雪这番话里,隐约带着磨牙吱吱响。 她拖长声音:“哦——” 不再多问。 几支烂荷花,真没什么好看的,溜溜达达的就看完了。 周围的人也越来越稀少。 一座假山,旁边是个小瀑布流下,形成一景。叶斐然忽然指着那瀑布说:“这个瀑布不错。” 第469章 火坑里的人 第469章火坑里的人 郑氏终于在叶斐然口中得到一句好话,不禁悠然自得,背着手微笑:“此处是我与王爷赏花游玩,观月望星之所,自然不错。妹妹好眼光。” 叶斐然说:“哦,我是觉得在这里安装个水闸,就能够养鱼吃了。” 想到自己空间里那些个头越来越大的水产,叶斐然愁上心头。 ——该不会养出一堆尼斯湖水怪吧?什么时候能够拿出来吃掉,就好了。 郑氏:“……” 郑氏有种随时倒地气绝身亡的窒息感! 郑氏说:“妹妹,你招呼一下叶恭人,我有事要走开一下!” 她把叶斐然甩给耿沁雪,自己脚底冒烟地溜掉了。 ——她到底什么地方想不开,要帮小姑子出这个头!活着不好吗? 叶斐然指着郑氏背影说:“沁雪郡主,你嫂子看起来很忙啊,你不用帮着料理家务事吗?” 耿沁雪说:“我嫂子自己应付得来。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叶斐然跟着耿沁雪上了假山,走进假山顶上的凉亭,耿沁雪回过身子,用一种刻骨仇恨的目光,阴恻恻地盯着叶斐然。 叶斐然心里咯噔一下,这种地方,可是杀人灭口不二之选啊……就说:“郡主。你身体不是不怎么好吗?别搁这儿吹了风,回头生病就不好了。” 她已经知道了耿沁雪钟情成甯的来龙去脉了,这位小郡主,竟然会爱上一个把自己吓病的丑男,也算是品味独特。 耿沁雪眼圈一下红了,叶斐然的话进了她耳中,勾起她的心事:“没错,我身体不好,很容易生病。” 叶斐然说:“喂,你别哭啊!” 不料耿沁雪忽然话锋一转:我已经活不久了,你为什么不把你的相公让给我?” “啊?”叶斐然傻眼,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说时迟那时快,耿沁雪冲上前,猛地一推她:“你给我去死吧!” 叶斐然措手不及,被推下假山。风声呼呼在叶斐然耳畔吹过,脑子里电光石火般,只闪过一个念头:“糟糕!老娘这回只怕得穿回去了——” 然后,然后就落在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接住她的那个人真硬气,只是闷哼一声,后退了几步,就巧妙地卸掉了她下坠的力度。 叶斐然都要感动哭了,微胖也是胖啊,她身上还挂着一百多斤肉呢,这人是天上掉下来的救星吗?她回过头一看,这救星不是别人,就是成甯。 叶斐然:“……” 成甯放下叶斐然,脸色黑沉,他仰起脸,看着上头抖搂成一团的耿沁雪,说:“原来这就是郡主的待客之道?这样害我的妻子?” 耿泓墨和郑氏一前一后赶到。耿泓墨一来就帮着耿沁雪说话:“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是不是小娘子太重了,失足滑了脚?” 叶斐然内心:“……呵呵,说我泼辣粗鲁死村姑我也就认了,说我胖,我跟你没完。” 作为一个曾经胖过的人,对“胖”尤为敏感,耿泓墨一口否认了她减肥的努力,叶斐然很生气。 她揉着屁股说:“明明是她推我下来的,什么滑了脚!” 耿泓墨阴恻恻地恐吓:“成甯,你们两口子别欺人太甚。我再怎么说,也是曾经是亲王,是跟随先祖皇上骑马流血打江山的!要是逼得急了,别怪我动用丹书铁券,把你们满门抄斩!” 成甯冷冷地说:“哦?是吗?那是我忽略了,你手上竟然还有丹书铁券。” 耿泓墨一愣,不知道什么意思。 这时,镇国将军府屋顶上,宛如天降神兵一般,多出来无数黑影! 麒麟卫! 除了成甯之外的所有人都被吓呆了! 那是拱卫皇室,直接受命于皇上和太子的大内高手! 麒麟卫直接动手,把耿泓墨和耿沁雪带走了。身娇玉贵的郡主一路上哭哭啼啼的,还没上囚车,就晕了过去。 郑氏完全没想到成甯会这么狠,二话不说让麒麟卫出来,相公没了,小姑子没了,郑氏一扫往日的傲气,“噗通”跪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成大人,妾身什么都不知道,请成大人手下留情啊!” 这时,那个小世子跑了过来,他才五六岁,肉团子似的,跟着郑氏一起跪在地上。小奶音跟着郑氏一起哭喊求饶。 叶斐然原本硬如铁的心,不争气地软了。 她扯了扯成甯的袖子:“相公,你还从刺客手里救过这孩子呢……” 她动动尾巴,成甯就晓得有什么打算。 妇人之仁……成甯想起他们曾经追杀身怀六甲的宁儿,帝王家里,从来都是斩草除根。叶斐然这种做法……很不聪明。 压下心里的戾气,他沉声道:“你,真的打算饶过他们?” 叶斐然难过地说:“只是女人和孩子而已。” 她蹲下来,好声好气地对郑氏说:“郑氏,你要不要考虑和耿泓墨和离?他花心得很,想来这些年你没少受委屈,不如干脆跟宗人府提出和离,带着银子和孩子,自个儿过日子去吧?” 大顺朝民间风气开化,和离了的女人,只要不乱搞,带着孩子和银子,做点儿生意也好,置办田地产业当地主婆也好,怎么也活不差的——叶斐然想得美。 “啪!”脸上响响亮亮地,吃了一记巴掌,叶斐然脑子直接懵了。 郑氏恨透了她,咬着牙说:“叶氏,你们夫妻害我夫君,我跟你之仇不共戴天!” 叶斐然递过去的橄榄枝,被郑氏无情折断。 她算是搞明白了一件事,有些人在火坑里呆久了,不会惦记着自己爬出火坑,反而会惦记着把别人拉进去。 成甯看着叶斐然被打脸,也不跟郑氏客气:“来人,请帮我找夏公公!” 郑氏看着他们,歪声丧气地嘲讽道:“呵,难怪这么有底气,原来你俩跟阉党也有勾结?” “阉党不阉党的,你嘴巴放干净点。”叶斐然怒道,“夏公公也是人,只是少了点东西而已,他慈爱和蔼,比你们有人味儿多了!” “二丫,你跟他们罗嗦什么。”成甯在旁边,淡淡地说:“郑氏,我命人找夏公公,是因为夏公公今儿个在皇上身边当差——皇上日子无聊,我想他一定很喜欢听到你们家新的故事呢。” “什么?”郑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两眼一黑,她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第470章 再怼太后 第470章再怼太后 不久,耿沁雪光天化日意图杀害朝廷命妇,耿泓墨为了维护妹妹威胁对朝廷有功劳的大臣的消息,就“一不小心”,传遍了京城。 景熙帝震怒,把耿泓墨从辅国将军降成奉国将军,把耿沁雪从郡君降落到宗室女儿中最低等级的乡君。 并且,还在朝廷里发了一场火,指桑骂槐地痛斥那些成天领了禄米不干事的宗室。 事情由叶斐然而起,不多久,太后又把叶斐然宣进了清华宫。 叶斐然这次做好了准备了,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太后那么维护耿泓墨兄妹。 早五十年前,太后是耿世铮的红颜知己,后来阴差阳错嫁给了皇上的爹。皇上的皇位,得来也有点儿含糊,继承他哥位置来的。这事儿,听着有点宋太祖宋太宗的味道,叶斐然来之前看惯了历史,倒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一言蔽之,太后生了两个皇帝,后位坐得稳稳的,老太太成天吃饱了饭没事干,就开始怀念过去青春年少的岁月,在旧情人嗝屁后,把他的孙子孙女接到身边陪伴。 叶斐然心里啧啧啧:“这景熙帝也真能忍,他娘也不知道有没有绿了他爹,竟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皇帝果然不是凡人,为了拉拢宁昌王势力,甘心做天下第一号大乌龟。可惜一片痴心错付,养出一对白眼狼。” 成甯坐直了身子:“我帮你圆谎,你却想睡我?” “这话不好听了啊。”叶斐然嗔怪地瞪着成甯,“什么叫我想睡你?我帮你解决一下,不行啊!” 反正一时半会儿的,清华宫又到不了。 马车车厢里,光线昏暗,淡淡的日光透过银红色的帘子照进来,成甯看着叶斐然脸上细细的绒毛,嫩得能掐出水来……一条白嫩的,咸鱼。 他转过脸,淡声说:“用不着。你还是把精力节约下来,一会儿对付太后吧。” 叶斐然嗤笑,嘿,对付太后? 花不了多少精力。 成甯对叶斐然的轻敌表示呵呵,然后在宫门前把她撵了下去。 到了清华宫,太后的脸也是黑黑的。 叶斐然如今看黑脸看习惯了,拜倒在地上,山呼:“太后千岁千千岁!” 太后面无表情地说:“平身,叶恭人,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找你来?” 叶斐然说:“妾身愚钝,妾身不知。” 太后重重往椅子扶手上一拍,大怒:“你区区一个农妇,竟闹得朝廷上下天翻地覆!宁昌王这支国之栋梁,生生被你折断,好家伙,哀家一直只知道世间上有红颜祸水。因为你的到来,我活到这把岁数才知道,原来祸水不需要长得怎么好看,只要心肠够黑就足够了的!“ 老太太骂人不吐脏字,叶斐然很是佩服,但说她是祸水,这话就不爱听了。 叶斐然说:“太后,您说宁昌王是国之栋梁?” 太后说:“敢是!南边的海疆,若非宁昌王三代父子殚精竭虑,保家卫国,何来我们大顺朝内陆的繁荣安定?叶斐然啊叶斐然,你可知道,你为了一己私仇,已经把大顺朝百姓置于悬崖边上!” 叶斐然走近一步,抬头,看着太后那张义正辞严的老脸,说:“太后,你是不是最近几十年都没有出过皇宫?” 太后一怔,不用她回答,叶斐然已读懂她的神情。 “我说中了,对吧。”叶斐然说,“真不巧,我就是从宁昌王封地琼州府土生土长本地人。假若太后能够对宫门外的世界了解一丁半点的话,一定不会不知道,最近几年琼州水寇为患。其中势力最大的一名水贼名叫罗福宝,盘踞在琼州出海口处的小岛上,劫掠过往商船,做尽伤天害理的事。” “那个罗福宝,能够把欠他赌债的人的妻子哄到自己床上去,玩弄折磨够了之后,丢到水寨里当寨妓。回头却又把怀了野种的美娇娘,交给赌鬼,哄着他继续赌钱。美娇娘生下的孩子,就替罗福宝卖命。他是踩着一条条人命发家的。当他不如意的时候,就派小船到我们的码头上,烧粮仓,炸布行。是我夫君把罗福宝一锅端掉,并且发现了他和宁昌王府背地里勾结的证据!” 她说的,就是吕辉煌的故事。 那个可怜娃如今还下落不明。 宫女们,全都听得眼角盈盈闪光,就连负责打扇子的苏舒也红了眼眶。 太后嘴巴无力地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仿佛溺水的鱼,说不出话来。 叶斐然嘴炮全开,一边有理有据地分说,一边好整以暇,歪着脑袋欣赏太后脸上打翻染坊般的脸色。 太后很想反驳啊,可她三十多年来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到京城百里之外的围场庙宇上个香什么的,怎么会知道遥遥千里之外的南疆海战? 生平第一次,被一个民女,堵得半个字说不出来。 太后恼羞成怒,打断叶斐然说话:“苏舒,给我狠狠的掌嘴!教她以后都不能胡言乱语!” 苏姑姑大声答应着,撸起袖子,气势汹汹杀过来! 后宫中,有一门掌嘴秘技,两巴掌下去,直接让人牙齿咬断舌头,这辈子都说不了话! 有杀气!叶斐然向后退一步,大声说:“太后,你自己无知也就算了!口口声声为了大顺安宁,你可知道,宁昌王早就成了影响大顺安宁的最大?蠡?如果没有皇上的意思,你以为光凭我当搅屎棍,能够让堂堂亲王在一个月之内贬至奉国将军吗?” 这话很灵验,太后一听,举起右手,苏姑姑应声止步。 老太太两颊上下垂的老肉,每抖一下都透着一个词:不高兴。 第471章 考验成甯 第471章考验成甯 叶斐然才不怕呢,连死都不怕,她怎么会怕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太婆? 昂首挺胸,气势比坐在上头的太后还足,说:“后宫之中最忌讳什么?最忌讳干涉朝政。太后念旧情,隔代亲,我很明白您的感情。可为了不是自己亲生的孙子孙女,去坑害坐在帝位上的儿子,我也是头一回见。您就不会动动脑子想想,如果你帮了耿泓墨,回头耿泓墨造了皇上的反,您这个皇太后的宝座,还坐不坐得牢固?” 皇太后面如死灰,被她一顿嘴炮说得哑口无言。 叶斐然见状,就伏地行礼,告退。 走出清华宫,神清气爽,一个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她面前。 太子妃站在殿外等她,迎面就问叶斐然:“你胆子也太大了,敢骂皇祖母。现在开心了吗?” 叶斐然说:“开心,开心得不得了。” 她笑,太子妃孟巧巧跟着她一起笑,“开心就好。我也很开心。皇祖母一直都瞧不上我们家太子,却把那两个外人,不,三个当宝贝一样,放在掌心宠着。” 叶斐然说:“三个?” 孟巧巧说:“嗯,还有一个耿泓书,宠得更厉害。但他早年杀了一个麒麟卫,被父皇撵出宫了。这次耿泓墨倒大霉,耿泓书也不出来替哥哥求个情,可见是个凉薄的。” 叶斐然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隐情。 她说:“能替你们出气就好了。你回去跟太子说,我们用力把水搅浑,然后彻底清除这些不安分的。让他安心养着,别急。我和成甯,怎么也得站在他那边的。” 孟巧巧点点头,笑道:“太子殿下说,你们是他的福星。” 太子妃为人爽朗,直来直去的,虽然是亚圣后裔,但完全没有读书人酸文假醋。叶斐然和她脾气极为相投,说话特别舒服。 两个人说说笑笑,来到遇花园,却被耿沁雪拦住了去路。 耿沁雪人号称“体弱多病,是个美人灯儿”,实际上本事一点不差。 都已经被贬成乡君了,还有办法进宫。她看着叶斐然,眯着眼睛,平时看起来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孔,如今充满奇异的扭曲,让她看起来无比怪异。她指着叶斐然鼻子,尖酸刻薄地说:“土包子,别以为你赢了!” “人和人之间,生来就不同的,我是人上人,你是土包子。今儿个我哥哥又被皇上召见了,等他官复原职,成甯就是我的!” “死胖子,土丫头,你算哪根葱,你也不拿块镜子照照自己!” 耿沁雪已被嫉妒和怨恨彻底扭曲,再也不是那个皇宫小仙女了。 “大胆!”孟巧巧恼了,想要开口斥责,被叶斐然拦下。 叶斐然自己上前说:“什么输赢的,你配和我比吗?” 耿沁雪涨红脸,跺脚道:“是你不配!你一个粗野的乡下丫头,只不过比我早出现几年,用父母之命绑住了成甯。来到京城之后,你又一直粘着他!就是怕他看到我,情不自禁。你知道当日我生病的时候,他来到我屋里看望我,是多么的温柔小意吗?就你厚脸皮!” 叶斐然从没听说过有这种细节,心里顿时不好了。 没来得及细想那细微的情绪变化怎回事,她冷笑:“行,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给次机会你试试,看看是不是真能勾到我相公!” 孟巧巧在旁边直着急,劝阻道:“二丫快住手,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有男人抵得住这般诱惑的!” 叶斐然说:“我家男人就能。” 两个人约定,如此这般,孟巧巧看着这两个一脸写着“我就不服输”的冲动鬼,万般无奈地答应了做见证人。 …… 成甯从衙门回来,走向家里。 他现在在朝廷上毁誉参半,有人说他保家卫国,戎卫边疆有功;有人说他诋毁忠臣,拉王爷下马,其心可诛。争议一大,渐渐地,本来想要拉拢他、接近他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和他保持距离,不敢过于亲近了。 就连在兵部议事,别人也离成甯远远的,好像他得了那狐臭疾一般。 转过街角,来到胡同口,周围人烟稀少。 “不要碰我!走开!” 一个少女跌跌撞撞地从墙角处冲出来,很快,被后面几名大汉追上。那几名大汉笑声远远传来,成甯自然听见了,脸色一沉。 循着声音看过去,几名大汉围着少女,“吃了我们的东西,想要赖账?” “快把银子交出来,不然就用你的身子来抵债!” “不要啊!”耿沁雪奋力抵抗,但无济于事。 成甯上前去,拍拍其中一名大汉肩膀:“这位兄台,她怎么得罪你了?” 大汉说:“她来到我们店里,要了一碗燕窝粥,吃了又说没有银子!还想要赖账逃跑,我们兄弟几个受了老板娘命令,来追讨粥钱!” 耿沁雪大声说:“我不知道你们是妓院!当时拉我进去的时候,也不看清楚我是男是女!” 耿沁雪穿了一身男装,表示自己没有说谎。 成甯皱眉:“燕窝粥多少银子?我来帮她付吧。” 大汉说:“一百两!嗨,小兄弟,我看你穿得也不像有钱公子哥儿,何苦当这冤大头。想要好看的小娘皮,咱们回春楼里多得很,一百两银子,不讲究的不是红牌姑娘,够玩两个了……” 话音未落,成甯好像被触发了逆鳞,出手就一记耳光:“不干不净。王府小郡主也是能跟粉头相提并论的!” 大汉们哇哇大叫着,飞扑过来,成甯把耿沁雪护在身后,拉开架势,把这些大汉揍了个落花流水。 丢给他们一百两官票,打发走了这群流氓,成甯回过头去,看着哭成泪人的耿沁雪说:“行了,别哭了。我送你回去吧。以后没事不要学人穿着男装满京城晃,穿得好看一点,人家欺负你之前,还掂量掂量你家是什么背景。” 耿沁雪还以为成甯会怜香惜玉,抱着她呵护一番,没想到是说让她穿得好点儿出门,用家世压人,不由得哑口无言。 第472章 通过考验 第472章通过考验 但是,刚才成甯为了她打架的样子,真的很迷人……她深感自己那五百两银子收买打手花得值。白嫩小手勾上成甯臂弯:“好啦,不要说人家了。我知道错啦……成大人,真的多亏了你,不然我的清白就要被毁了。” 成甯抽回手臂,说:“客气话少说,我送你回去吧。” 成功了!她赢了! 耿沁雪眼底闪过一抹喜色,“哎!” 两个人来到路边,看到有个点心店。这个点心店是京城着名老字号,出品非常好吃,点心申时出炉,新鲜热辣,大批百姓在排队抢购。 成甯说:“你饿了吗?” 耿沁雪说:“饿了。” “那你在这里等一下。”成甯说罢,让耿沁雪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自己进了点心店。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很快买到了点心,拎着重重一提点心,出来。 耿沁雪见状,又更加欢喜。 她说:“成大人,你太破费了。去我家吃顿便饭就好,不用买礼物的。” 成甯不置可否,东张西望,寻找拉人的人力车。很快被他找到了一辆,成甯拦住了那车,说明了地方,又付了银子,把耿沁雪扶到车上。 耿沁雪坐在车上对成甯招手:“成大人,来,上车啊!” 成甯摆了摆手,说:“不了。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点啊。” “啊?”耿沁雪大吃一惊,她以为成甯会送佛送到西,亲自送她回奉国将军府的!她探身抓住成甯衣袖,泪水涟涟的说:“成大人,为什么不帮人帮到底,直接送我回家?” “我和你哥不和,就不去他面前现眼了。你也乖一点,你家现在不比从前,再作死下去,触怒天颜,连乡君的诰封也保不住啊。” 成甯抽回袖子,拉车人拉动车子,载着气急败坏的耿沁雪走了…… …… 对自己经历过什么考验一无所知,成甯提着新鲜出炉的点心,回了家。 一进门,他就说:“二丫,你看看我带了什么回来。” 叶斐然和薛长乐在灶屋里做饭,现在家里有四个大人,再加上一个时不时跑来蹭饭的夏公公,四五个人的量,可以做很多菜式尝试,她比从前更爱做饭了。 听见成甯的声音,在围裙上擦擦手,走了出来:“是什么?” 成甯说:“你不是一直很想尝明师傅的酥酪和合欢饼么,可巧今天新鲜出炉,我让明师傅给我提前留了。你来尝尝,冷了就不好吃了。” 叶斐然一听,开心,说:“哇,我就是说说而已。相公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真的,要不是时不时地想要睡她,成甯这人真的是没话说。 成甯打开油纸包着的点心,酥酪奶味浓郁,入口即化;合欢饼外酥里嫩,齿颊留香。趁着刚出炉的热气,叶斐然一口气吃了三四块,后来薛长东下了差,她又热情招呼大家都来吃。 成甯见大家吃得热闹,就把刚才路上遇到耿沁雪,还打了一架的事情说了,“二丫,看着这边不大太平。光天化日之下,妓院打手竟跑出来讹诈良家女子。郑氏收买你那一百万两银子,在皇上那儿转了个圈又赏回来了。我们现在不缺银子,要不要换个地方住?” 叶斐然嘴巴里塞满了点心,一时之间,大脑没能转过弯来,就点了头:“嗯,好啊!” 赌局,毫无疑问是耿沁雪输了。 还没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多久,当天晚上关了门,成甯就压着小娘子,开始亲夫妻明算账:“我对你这么好,你竟纵容外人来勾引我?” 叶斐然屁股挨了好几下,抓着被单求饶:“我不是我没有,你误会了!” 成甯狠狠地看着臭丫头,要不是教养不允许,真想当场把她给办了:“还说没有?没有的话,耿沁雪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家附近?” 叶斐然被拆穿,倒是脸皮厚,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她一直垂涎你的美色,在我们家附近闲逛,想要碰见你。这大马路大巷子的,我也管不着啊!” “啪!”成甯低吼,“还嘴硬。太子妃什么都告诉太子了,一回头太子就告诉了我!” “啊?什么时候?”叶斐然拼命回忆,这才想起,刚才吃晚饭时,成甯接到一只飞鸽传书,看完那密信后,就一脸便秘表情。 原来是那时候知道的?哼哼,那鸽子眼下还在灶屋里用玉米绿豆喂着,明天老娘就把你炖了! 成甯压着她,“才来京城多久,你就学得这样坏。再过段日子你岂不是要上天?” “不会不会!我很乖!你别乱来!”叶斐然危机感十足,赶紧卖耿沁雪求不被吃,“她那人很倔的,说是不服气输给我这个小村姑,我才跟她打赌。现在她知道错了,以后都不会来找你麻烦的了!” “那你就明知是坑还往下踩了?非得接她的招?”成甯气得狠狠啃了她一顿。 第二天起来,两个人精神都不好。 叶斐然满脖子的红点点,腰酸背痛。 手里有银子好办事,很快薛长东就买到了一处大宅子,根据他的话,就是周围环境幽静安全,绝对没有什么妓院之类三教九流的地方,离六部和皇宫都很近,方便成甯当差。 至于那宅子的环境,更加被薛长东吹得天上地下的,“三进的院子,宽敞明亮,后面还有个大花园,池子大得能划船!” 叶斐然边听,边在脑海里勾勒草图,觉得很怪:“这个布局不对劲啊,建筑和院子比例不对。” 薛长东说:“那是有原因的,因为那府邸原本属于别个主人,因那主人犯了事贬了爵,就把原本的府邸一分为二了。另一半没入了官府,这才便宜了咱们。” 薛长东憨憨的脸上,全是捡到大便宜的兴奋。 叶斐然:“……” 这个故事,也很耳熟呀? 第473章 乱成一团 第473章乱成一团 成甯拍板:“大院子好,我喜欢大花园,就定了这儿了,多少银子?” 薛长东说:“作价十万两,是交给官府的。再花个万把银子翻新,过年之前就可以搬进去了。” “行。这事儿交给你去办了。”成甯说,“项恺镍那边在京城人面广,翻修房子的事儿,可以去找他介绍人来帮忙。” 薛长东应了,自行下去办事。 朝廷上,注定是个多事之秋。后来成甯又主动站出来做靶子,揪出了好几个延误战机,中饱私囊的蠡虫。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七个藩王安置在朝廷里的眼线,一时之间,朝中乱成一团。 中秋过后不久,西边传来战报:永昌王乱了! 永昌王耿荣,本就是耿泓墨的叔叔,跟宁昌王一个盘踞西北,一个盘踞东南,牢牢地把守着大顺的两大重要隘口。眼见耿泓墨翻身无望,性格暴躁的永昌王,悍然发动兵变,气势汹汹地要从太行关杀向京城。 这还不止,这厮的麾下,竟然还有三支若氏骑兵! 景熙帝天颜震怒,立刻命项恺镍率领大军讨伐耿荣。 被圈禁在京城,赋闲着的奉国将军耿泓墨,开心了几天,还请了一回客。但他派出去邀请的小厮回来之后,告诉他:“耿大人,兵部尚书被皇上钦点领兵出征了!” “什么?”耿泓墨大惊,“狄叔叔他下个月就过花甲大寿了,如何受得行军打仗风餐露宿?不行,太昏聩了,我要去见皇上进谏!” 他丢下请客的事直奔皇宫,使出孔学士死谏那一套来,苦口婆心劝说景熙帝:“皇上。狄尚书年老德勋,兢兢业业数十年,如今只是边境区区毛贼作乱,何须动用他老人家?要是被外邦看到,不知暗地里笑掉多少大牙。我们大顺天朝上国的面子,只怕要扫地了!” 景熙帝坐在龙椅上,很好耐性地听耿泓墨说完,说:“耿泓墨,没想到你还是个忠君爱国的。” 耿泓墨跪在地上,喊得山响:“臣只愿为皇上分忧!” “如果你真的懂得为朕分忧,那要不,朕派你去替狄虎回来?” 耿泓墨哑巴了。 这……耿荣是他亲叔叔,起兵什么的,都商量好了的。狄虎是他爷爷旧部,放在京城准备随时起用的。他急眼是因为不愿意看到自己人打自己人,但,如果换了他上去…… 耿泓墨才不乐意。 景熙帝在他头顶说:“怎么?你不愿意?那也是,耿荣再怎么混蛋也是你叔叔,你下不了手,朕完全明白你的心情。” 话说得同情心满满,实际上,诛心得要死。 耿泓墨吞了口口水,紧张地说:“臣……臣该死……” 景熙帝说:“狄虎是兵部尚书,还兼着京师北大营的主将。在其位谋其政,坐了这个位置,就该去履行他的责任。你要么自个儿去替他打仗,正好让朕看看你有多大本事,太后有没有白白疼你。要么就回奉国将军府休息,过两天太后万寿宴,好好琢磨一份生日礼物,讨太后老人家高兴。” 耿泓墨左右为难,不由得脱口而出:“臣还是认为,杀鸡不必用牛刀。其实派兵部左司郎成甯去剿灭反贼,已经绰绰有余了!” 景熙帝不高兴了,说:“你这是质疑朕的决定?那要不朕这个皇帝给你做了如何?” 吓得耿泓墨背上一层白毛汗,连连磕头:“臣罪该万死!” 眼见消遣磋磨得差不多了,景熙帝撵人:“知道罪该万死了,就滚回去好好反省。以后不懂的事情就别妄议朝政了。” 耿泓墨麻溜利索的滚蛋了,奉国将军府从此老实了很多。 耿泓墨滚蛋后,夏刚领来琼州郡巡抚:“皇上,孙巡抚得您允许,亲自禀告本季度琼州郡米粮情况。” 景熙帝立马来了精神:“快请!” 趁着削宁昌王封爵的机会,景熙帝把原本宁昌王的食邑——琼州郡、广梧郡的供给藩王用度部分钱粮给收回来了。 本来应该谢钦向景熙帝禀告的,但倒霉催的谢钦进京早了两个月,成了搅浑水的牺牲品,眼下还在牢里关着。 所以就由孙巡抚代了这个职务。 还好琼州郡官场上下都很团结,主要团结跟宁昌王府以及海贼们斗智斗勇,所以孙巡抚很实在地履行了职责,还傻乎乎地说:“这本是谢大人做的功夫,臣不敢贸然领功。谢皇上隆恩!” 景熙帝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一句,琼州人耿直,摆摆手:“休要提谢钦。朕听着,这米粮比往岁同季多了三成哪?” 王巡抚说:“是。这多出来的三成,就是去岁供养宁昌王府的部分。” 就算皇帝讲究天威难测,此时景熙帝也不禁流露出惊讶之情。他自言自语:“一个州郡供养三成,每个王爷有两个州郡的食邑。七个王爷,十四个州郡供养他们……若是每个州郡能够多出三成岁米……我大顺,何愁天灾饿死人?” 削灭藩王之后的美景在景熙帝面前徐徐展开,金光闪闪,无数小钱钱在眼前招手,景熙帝两眼渐渐变成了金元宝的形状。 夏刚干咳数声:“咳咳咳。” 贴心老太监把景熙帝从小钱钱中拽出来,他淡淡地说:“朕都知道了。爱卿舟车劳顿远道而来,辛苦了。下去吧。” 王巡抚下去之后,景熙帝忍不住对夏刚说:“啧啧,耿世铮一辈子英雄好汉,耿明也识时务得很,耿泓墨却自大糊涂,竟敢跑来对朕指手画脚,真真儿一代不如一代!” 夏刚顺着景熙帝话头说:“可不是么,若他不是好高骛远净想些不该想的,每年安享食邑的供奉,永享繁华。” 景熙帝点点头,忽然高声笑起来:“不过要不是耿泓墨这样作死,朕也逮不住机会铲除这七条蛀米大虫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结果这番对话,夏刚前脚从宫里出来,后脚就在蹭饭的时候,说溜了嘴,告诉了成甯和叶斐然。 夫妻两个听了,又惊讶又好笑,叶斐然说:“耿泓墨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皇上派谁去打仗,他管得着吗?还跑去进谏,还要把我家相公给扯进去!” 第474章 离家出走 第474章离家出走 夏刚一针见血:“他不是脑子进水,他是既想要好名声,又不舍得割舍自家的势力。想要慷他人之慨!说白了,就是个没担当又有想法的好大喜功之徒。” 成甯说:“夏公公,我娘子只是一介女流,你跟她聊这些话题好吗?” 夏刚正想要反驳,抬起头来,看到成甯一脸“我就是吃醋了”的表情,求生欲很强地说:“我就当二丫自己闺女一样,闲聊一下罢了。嗯,我吃饱了,先回去啦。你们慢慢吃!” 叶斐然答应着,说:“我们这几天开始晒腊肉和鱼干了,都是南边风味,做好之后给您送过去!” 夏刚最喜欢这些带着人间烟火气息的吃食,喜滋滋地答应着,腆着吃饱的大肚皮回去了。 自从开始到叶斐然家里蹭饭之后,夏刚肉眼可见的变胖…… 叶斐然边收拾碗筷,边说:“相公,过两天太后万寿,又宣我们进宫参加寿宴。你说,为什么太后那么厌恶我,却总要见我啊?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成甯说:“说不定太后没见过你这么正宗的乡下野丫头,图新鲜。” “拉倒吧,图新鲜!”叶斐然把碗筷往水盆子里一放,往成甯跟前一推,“你是没看见我上次跟老太太说话,差点儿气得厥过去。我觉得啊,她要真的是故意找我茬,那就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成甯撸起袖子去洗碗,洗完碗后,却发现叶斐然提前溜回了房间。 溜回去也就罢了,竟然把门反锁了。 他敲门:“二丫,开门。” 门里传来叶斐然的声音:“离太后万寿没几天了,先分房睡吧。不然一脖子红点的去赴宴多羞人。” 成甯叹了口气,又来了,难道她不知道,光给她种草莓而不完事儿的话,难受的人应该是他才对吗?他都牺牲成这样了,死丫头给他暖个床都不行。 这边想着,他打开了旁边的窗户,跳了进去。 窗户关上,灯吹灭。 这晚,卧室里的床咯吱咯吱响起来。 衣服撕裂的声音,很清脆。 直到东边天色微微明,摇床声才停止了响动。叶斐然好像死过去一样,日头天光照在她脸上,才把她晒醒。她爬起身,看着旁边不着寸衣的成甯,哀泣一声。 就知道会出事!! 好歹……好歹芯子里是现代人,上辈子见过不少猪跑。叶斐然很快平复了心情,偷偷地穿好衣服,又把成甯的衣服团成团,藏进空间里。 然后自己离开了家里。 “郁闷了,居然跟他做了做了做了!”叶斐然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道要去哪里才好,身上酸痛得好像要散架,走到后来,两腿灌了铅似的,挪一步都吃力得不行。 只好胡乱到客栈里开了个房间,躲进空间里用灵泉水疗伤泡澡。 成甯一觉醒来,不见了叶斐然,也不见了衣服:“……” 随手把被单裹在身上,走出屋子看到薛长东在挥着小锄头,在墙根旁边种菜。成甯问薛长乐:“长东,有见到夫人吗?” 薛长东摇头:“没有。” 他抬起头,看清楚成甯的光景,抽筋似的飞快把脸扭了过去:“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成甯说:“给我找套衣服来。” 薛长东飞快照办,心里直犯嘀咕,只是不好表现出来。 用最快速度穿好衣服,成甯赶出门寻找叶斐然。那时候已经耽误了好些时候,叶斐然早就走远了。 成甯问了周围相熟的邻居,纷纷摇头,都说没见到叶斐然。最后是点心店的明师傅说,中午午饭人烟最稀少的时候叶斐然经过了点心店门前,一路向城南走去了。 成甯听见,丢下一锭银子,道声“多谢”,头也不回地追了去。 …… 叶斐然在京城人生路不熟,没地方可去。很倒霉的,客栈爆满,房间都提前订好的。她在里面呆了不到半天,就被客气请了出来。 日西垂,她溜溜达达,信马由缰,稀里糊涂出了城。 京城有宵禁,太阳一下山,城门就关掉了。 叶斐然穿着打扮朴素,倒是没什么人起劫财的坏心……但,有人想劫色。 一个十五六岁粉嫩粉嫩的小媳妇儿独自在野外行走,清丽秀雅,像一朵才开的嫩花苞,那份诱惑不是人人都能抵挡得住的。 还没走到能够打尖投宿的驿站,就被五名大汉拦住了去路。 “小娘子,一个人走夜路,很危险的哦。” 叶斐然摆出防御的姿势,输人不输阵:“你们要怎样?” 大汉说:“哥哥家里有空床,不如跟着哥哥回家去睡?” 话音未落,脸上被叶斐然呸了一口:“凭你那身肥肉,三张大肉案子睡不下,还想要委屈本宝宝?你想得美!” 大汉大怒,开始动粗:“臭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 叶斐然张开握得紧紧的双拳,提前握住的尘土撒了出去,顿时迷住了面前三个大汉的眼睛。后面两个大汉嗷嗷叫着,飞扑过来。叶斐然发动空间护体,在经验值堪堪扣光之前,及时把五个大汉全部放倒。 成甯骑着快马抢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城,幸亏小黑豆灵性,晓得在前面带路,他一路沿着官道疾驰,远远地看到叶斐然把几个大汉打得落花流水的一幕。 原本燃起周身杀气,准备狠狠出手的成大人:“……” 他看到叶斐然,一脚踩在那络腮胡大汉的脑袋上,凶悍哭吼:“你说我重?那意思是不是我很胖?” 大汉大喊:“不不不,姑奶奶您听错了!您很苗条!绝对不胖!” 看着身高六尺腰围四尺的大汉被娇小弱女子打得有了哭音,成甯都有点儿动了恻隐之心了。他纵马来到叶斐然身后,马鞭子一卷,把她拦腰卷起,轻轻放在自己面前。 叶斐然凶悍地回过头:“谁敢动姑奶奶?” 看到是成甯,气焰瞬间消解,只剩下来不及变化表情的扭曲着的小脸,看起来别别扭扭的。恨不得让人一口咬下去。 成甯问她:“怎么一声不吭自己偷跑出来了?” 第475章 荒山野店 第475章荒山野店 叶斐然说:“我,我昨晚把你给咬了,怕你生气。” 成甯原以为叶斐然突然跑掉,是害怕自己,没想到她的理由竟是怕自己生气。心里的焦灼,顿时消失了一大半,忍不住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一下:“你咬得又不重,我怎么会生气。” 叶斐然信以为真,开心地戳了戳成甯肩膀被咬破的伤口:“真的吗?不痛吗?这样痛不痛?痛不痛?” 成甯伤口沁血,把一声闷哼吞入腹中。 结果还是忍不住在她软腰上掐了一把,说:“回去吧。” 叶斐然指着马前方,说:“那,他们呢?” 成甯这才把注意力匀出来一点,落在那几个哎哟连天,互相搀扶着站起来的大汉身上。他认出了这几个人,不由得眸光一冷:“怎么又是你们?” 为首那个络腮胡子,也愣住了:“怎么又是你?” 叶斐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成甯举起手里的马鞭子,一抖,鞭子勒住了那络腮胡子的脖子:“二丫,他们就是之前调戏过耿沁雪的坏人!” 收紧鞭子,络腮胡子脸色开始变紫涨。 成甯宛如无事发生,淡声道:“只恨我当时放虎归山,放了这几个畜生活路!” 他直接下死手,络腮胡的同伴大声嚷嚷:“大王饶命啊!这真的是冤枉了!我们收钱办事,那是演戏!” 同伴乙也说:“对对对!那天巷子里的事情是假的!我们可都是良民!是那个小姑娘给了我们几个一百两银子,让我们配合着演戏!” 同伴丙说道:“我们也很惨的,早知道大王您功夫这么好,就不接这倒霉催的活儿了!” 同伴丁说:“就是!我胳膊现在还淤青呢!拿到的银子,还不够抓药瞧大夫的!” 同伴乙看起来机灵点,看出成甯大怒多半是为了叶斐然。把话题扯回正轨:“大王,我们几个拦路,也是想要请这位娘子到我们新开的客栈住而已!” 叶斐然傻眼:“什么?” 不是轻薄调戏,成甯“刷”收回鞭子,那络腮胡死里逃生,大口喘气,喘匀了才说:“我们兄弟伙五个,都是北境逃难过来的。用手头积蓄赁了个院子,改建成客栈。但是因为位置偏僻,经营惨淡,实在没有办法才跑到官道上,想要拉几个看起来好说话的客人去过夜!没想到……” 叶斐然翻白眼:“大哥,既然是拉客住店就好好说啊。你们摆出那副架势来,谁都会以为你们是坏人好不好!” 当然,他们够倒霉了,这话也就心里吐槽一下,十分厚道地,没有说出来。 成甯这时候彻底恢复如常,说:“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么对不住了。这是一点赔礼,请各位大哥原谅。” 他把一张一百两的官票,递给了络腮胡。 原以为络腮胡会接过,谁知道他连连摆手:“不好了。我们吓到了小娘子,也有不对的地方。” 这人外表看着粗豪,实际上……实际上是个铁憨憨? 叶斐然越发过意不去,干脆说:“那,既然城门都关了,我们也回不去了。不如就去这几位大哥的客栈里住一晚上?” 成甯说:“可以。” 络腮胡子等人又惊又喜,有人牵马有人带路,把他们带到了离官道不远的一座客栈去。一路上,互相介绍,原来大汉乙叫张琨,大汉丙叫邱平,大汉丁叫马连,还有一个瘦子,是他们的小弟老乡,是客栈账房先生,叫谢牧。那个络腮胡子是掌柜,年纪最大,和马连是表兄弟,叫马梦达旋。 这兄弟伙五个以前是丝绸之路上商队里的,除了谢牧,别的四个全是老光棍儿,都是两年前,北境刚开始干架时,逃难跑过来的。谢牧有娘子,新婚燕尔,把娘子留在了永城,他自个去挣钱。好景不长,夫妻俩在战乱中失散了,所以这人看着特别闷闷不乐。 叶斐然听着他们的故事,心有戚戚焉的,不由得想道;“历史书上寥寥数十字的一场战争,背后不知落了多少人命白骨。幸亏阿成把若氏人挡在了月亮河另一边,不然还会有更多人流离失所。” 这时,月上中天,秋风寂寂,她打了个冷战,凝望天边那一弯银钩,又想:“可恨耿泓墨和耿荣这些吃饱了撑的,只为了那张虚无缥缈的龙椅,放着太平日子不过,偏偏要故意挑起事端,把个太平盛世闹得乱糟糟的。不知道永城那边又有多少像谢牧这样的人家夫妻分隔,骨肉分离?这种野心家,应该狠狠教训一顿,把他们打进十八层地狱!” 心里种下一颗种子,静静地发芽。 忽然,前面马梦达旋说:“到了。” 看到那客栈,叶斐然:“……” 无语,顿时明白了为什么他们生意不好。这伫立在田野上的一座院子,前院后店,荒郊野岭,再加上跑堂的算账的全都是大男人。 不被人当成黑店……很难啊。 难怪堕落到要去接演戏散活儿维持生计。 她走到院子中间,东西两厢,各有三间房,是吃饭的地方。两层正屋坐北朝南,是住人的地方。房间不多,也就五间。兄弟伙五个挤在倒座的门房里。 叶斐然看到院子正中央一个巨大的可疑铁架子,问:“这是什么?” 马连说:“这是烤全羊用的支子。很久没用了,不过我们过段时间就擦油养护。你想吃烤全羊不?我哥可是杀羊好手,杀羊不见血的。” “……听起来,很吸引诶。”叶斐然对烤全羊向往已久,上辈子没口福吃不到,现在顿时满眼星星。好歹还有点儿理智,摸摸肚皮,说:“我们才两口子,吃不了那么多。下次吧,下次我带人来吃。” 马连笑呵呵地说:“好咧,多介绍客人来咱家啊!” 走进客栈里,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家具也都是打得很结实那种,实实在在的。叶斐然心生好感,心里想:其实这里物美价廉,还能吃饭,真是好地方。只是欠缺了点儿包装,他们五个拦路拉客也太吓人。想个什么法子帮帮他们就好了。” 成甯问她:“你在想什么?” 叶斐然说:“我想帮这些人……喂!你想干什么?” 第476章 新的关系 第476章新的关系 狗男人,怎么脱掉了? 成甯把她扯入怀中,说:“昨晚没尝清楚什么味儿,今早想要再试试,你又跑了。不若现在回味一下?” 在野外吹了风的关系,他的肌肤冰冷,肌肉钢铁般结实,就如一块冷玉般。叶斐然打了个冷战,“你身上好冰。” “是吗?”成甯说,“你来暖一暖,就不冰了。” 叶斐然:“……” 平时外面那么正儿八经,开荤了,整个下限都被拉低了吗? 幸好这一晚,成甯怜惜她刚破了身子,又颠簸了一天,放温柔了手脚,只折腾了一回就放了她。这一回时间也够长的,闹了一个多时辰,叶斐然最后累极了,才一结束就睡着了。 成甯从她身上下来,黑曜石般的墨眸内,烈焰燃烬,退散后,剩下清冽柔软。 打开门,喊来谢牧,这么晚了小瘦子还没睡,黑着眼圈,一脸艳羡看着成甯:“哥,能不能教我两招……” “等你和你娘子团聚再说。”成甯说:“麻烦要一盆水。” 谢牧惊讶:“团聚?秀儿、秀儿她没死?” 成甯说:“我可没说。我只答应帮你打听。这儿离永城不远,半个月也就有消息了。” “诶诶诶!”谢牧一下子容光焕发,飞奔着去打了一盆温热的水,还递给成甯一小包药,“这是我们商队常用的药,对消肿特别有效。嗯,你说不定用得上。” 成甯:“……” 手上倒是没客气,接过去了:“谢谢你。” 门关上,谢牧打了个呵欠,喜滋滋的睡觉去了。晚上做了一整晚跟媳妇儿重逢之后,搂着媳妇儿睡觉的好梦。 成甯给叶斐然擦干净,又上药。发现才一天功夫,她肩上脖子上那些印子就全没了。记忆中,自己最后力气还蛮大……她的痊愈能力还真强。 看到没有给她留下什么伤痛,成甯心一宽,上好药后,抱着自家小肥妻睡了。 入睡的时候,是成甯抱着叶斐然。 等第二天天亮,就成了叶斐然抱着成甯。 叶斐然首先感到触感一片温暖,特别宽,特别厚,带着雪松的香气,又热又软,手感一流,鼻尖蹭蹭,头顶吹来热烘烘的暖流。她睁开眼睛,跃入眼帘,一片肤色…… 成甯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是小狗吗?” 他的声线低沉沙哑得厉害,叶斐然这才意识到自己点了火,赶紧松开这狗猎户,“你才是小狗,你全家都是小狗。” 成甯说:“全家都是小狗?行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叶斐然眨眨眼睛,发觉不对,怎么好像把自己绕进去了? 成甯起了身,穿衣服,“走吧,该回去了。” 他们两个外出一夜没归,薛长乐看着叶斐然的眼神,就怪怪的。最近她和邻居们闲聊多了,该学不该学的都学了不少。而且因为前头十八年都呆在山里,薛长乐有点天然呆,想象力爆棚。 成甯带着薛长东去了上差,薛长乐就劝说叶斐然:“夫人,夫妻两个床头打架床尾和,你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不太合适。” 叶斐然闲着没事干,跟她逗咳嗽:“那你觉得我应该怎样?” 薛长乐想了一会儿,说:“要不,给主人买个搓衣板就行了。前两天邻居冼大娘介绍给我那个挺好用的,齿又密又尖。” 叶斐然:“……” …… 成甯还不知道自己被忠心下属的妹妹疯狂出卖,景熙帝一石二鸟,把狄虎放出去跟耿荣打仗。那边就要弥补之前亏欠了亲儿子的。 太子还不能放出来,不能打草惊蛇,景熙帝先暗搓搓提拔一批太子身边给力的人。 一个重要的对象就是成甯。 景熙帝不知道自己儿子哪儿挖回来这人才,但就连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丑陋的平民文武双全,做事得法,是个可用之人。 他找到孔学士:“孔学士,你不是老说中书省缺人么,我把成甯提拔起来,做个参知政事怎么样?” 孔学士就是当日那个死谏的景熙帝,被叶斐然暗中救下的老头儿。他脑袋还包着白布,就拄着拐棍上朝了,撞到脑袋反而让孔丞相在朝堂上跟人掐架更有战斗力。 景熙帝看孔丞相不说话,以为他不愿意,毕竟成甯现在是一块烫手山芋,谁当他上峰,谁就得代着他把那些弹劾嘲讽全部挡下,景熙帝就加一把劲:“成甯那人,是个做事的。朝上一些风言风语没有必要多做理会。而且也只有您老人家,才能吃得住他啊。” 孔学士这会儿才慢吞吞道:“我又没说不要他。皇上这决定,英明啊。” 他是太子太傅,说话可以随便点儿。 景熙帝坐在龙椅上久了,高处不胜寒,偶尔也喜欢这种平辈甚至长辈的调调。马上龙颜大悦,“丞相目光如炬,知道这是一块好料。” 孔学士笑而不语,看着景熙帝召来夏公公及上书房行走们口授圣旨,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那日自己撞柱,本以为必死无疑,却有一股温柔的力量控制着他偏离了方向。等到被送回府里,御医还没走,成甯就送来了疗伤妙药。 莫非……世界上真的有福星? 那时候孔学士血流披面,视野模糊,但透过模糊的视野,还是注意到了那个名叫成甯的男人,背影好生熟悉…… 后来的数次交往,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所以,就算景熙帝不说,孔学士也会想办法把成甯拉到身边来,好好观察一番的。 毕竟当年那场变乱,似乎有几个人下落始终还没找到…… …… 很快到了万寿节,景熙帝是孝子,对太后极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宫廷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太后对景熙帝却一般般,宁可宠爱着耿泓墨兄弟以及耿沁雪这些异性王后裔,也不疼太子以及几位皇子。 而景熙帝,完全不介意热脸贴冷屁股,停了七天早朝,停了办理国事,花了数十万两银子,去为太后做生日。 到了万寿节当日,京城里到处载歌载舞,张灯结彩,比过年还热闹。 第477章 太后寿宴 第477章太后寿宴 叶斐然作为命妇,早早起来梳妆打扮。 请来的妆娘心灵手巧,结合叶斐然爱动爱说话的利索性子,设计了一个轻便的发髻款式,又给她画了清雅明媚的妆容,但是朝服没办法,必须得穿。 叶斐然站在房间,张开手臂,被两三个人围着捣鼓,时不时的,捶捶酸疼的腰肢。 成甯那个该死的……昨晚不但不消停,还变本加厉。而且这人行伍打猎出身,毫无花样,简直木匠学徒初拜师,只会蛮力合榫啥都不会。 “恭人真美。”打扮停当,有人拿来镜子,叶斐然看了看那黄铜镜,皱了皱眉头,没吱声。凑合着看了看镜子里的模糊人影,“还行还行。不影响市容。” 妆娘眨着眼睛,心想,不是吧,多好看的美人儿啊,粉雕玉琢的,脸蛋微微圆,眼睛带着笑意,看着就让人忍不住跟她一起笑,这样的夫人只是“还行”? 叶斐然打扮停当,和成甯一起上了车。 成甯看到她上车之后,不知从哪儿摸出零食开始吃。这零食是大米做的,香甜可口,吃过之后味道也不是太大,很顶饿。 成甯:“……” 叶斐然小口小口的往嘴巴里塞零食:“悉悉率率”…… 马车车厢里好像混进了一只小仓鼠。 叶斐然被成甯瞧得不好意思,拿出一块零食递给他:“你要不要吃?” “不要。”成甯扭过脸,比起吃零食,更想吃她。 叶斐然说:“你别逞强啊。等会儿宴席其实没什么好吃的,别到时候空着肚子喝酒,上头。” “你又知?” 叶斐然说:“我当然知道啦。我这么聪明。” 成甯笑了笑,笑意并未及眼底,叶斐然看到了,一阵奇怪,但,没有往心里去。 …… 万寿节自然是很隆重的,送给太后的贺礼,从清华宫门口一直排到前殿。叶斐然送了一些空间产的药材,因鱼塘太大,她抱着处理的心态,选了一些肥鱼和长得不大好的珍珠,一并送过去。 成甯不关注这些小事,自有底下人去处理。 送了礼物之后,叶斐然就安然排队等开席。她在此地一个人都不认识,只能无聊地坐着,看别人说话。 太子妃孟巧巧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远远地看到她,派了贴身宫女去传唤:“太子妃有请叶恭人。” 大家这时候仿佛才留意到叶斐然存在,投来好奇目光,纷纷猜测她是谁,为何会得到太子妃青睐。 叶斐然坦然自若地去跟孟巧巧打招呼:“妾身见过太子妃,太子妃千岁金安。” 孟巧巧笑道:“叶恭人,我们姐妹之间不用客气。来,你第一次参加我们宫里的宴席,我介绍一些人给你认识。以后也好有个来往。” 叶斐然喜欢交朋友,倒是不抗拒。 孟巧巧给她一一介绍过去,“这一位是大嫂,静王妃。这位是三弟妹谨皇妃,这位是四公主。” 此外还有一些年纪小一大截的皇子公主们,叶斐然一时之间也不记得这许多。 她打着招呼,大家似乎知道太子和成甯的关系,所以对叶斐然很客气。 另一边,雷玮对成甯说:“原以为二丫没有来过这种场合,会害怕。没想到落落大方,应对得体。” 成甯淡淡地说:“殿下谬赞。” 太子身边的人,最近一一得到起复,朝廷中混的,哪个不是人精,马上就嗅到太子马上要回到朝廷中了。于是这一天晚上,围绕在太子身边的人也很多。 但是雷玮对所有人都保持了疏离客气的态度,唯独始终带着成甯在一起。 这番景象落入众人眼中,不免又一番计较。 …… 华灯初上,宴会正式开始。 叶斐然从太子妃身边溜回来,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当她看到自己位置旁边坐着耿沁雪时,不由得一愣。 耿沁雪黑着脸,委屈得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叶斐然正感到奇怪,忽然那边来了一个年轻姑娘,微方脸,睫毛很长,薄唇如纸,乌溜溜的长发,眼神灵动,像一只不安分的小动物。 姑娘来到耿沁雪身边,停下,“这不是沁雪郡主吗?怎么坐到这儿来了?哦对了,你已经被贬为乡君了,还能来吃宴席,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呢!” 一边说,一边掩着嘴巴,吃吃笑起来。 耿沁雪涨红了脸,说:“方芷攸,你休要得意忘形!” 方芷攸笑眯眯地说:“得意忘形?哪儿呀,我只是关心你而已。我自己的事儿可从不拿来炫耀。” 方芷攸是中书省平章知事方献的掌上明珠,虽然平章知事只是从一品,但有传闻,方献马上要入阁了,同时景熙帝有把方芷攸指婚给五皇子的意思,所以方芷攸现在春风得意得很。 她一向看不起耿沁雪一个外姓亲王郡主,不学无术,却在宫中受尽宠爱。现在耿沁雪落魄的样子落到她眼里,还不可劲儿踩。 踩完之后,方芷攸就走了,耿沁雪被奚落一顿,怒火攻心,眼角余光看到叶斐然。 叶斐然手里拿着一小片西瓜,吃得开心,和耿沁雪目光相对,就举起西瓜:“这个季节,西瓜倒是罕有。沁雪乡君,快来吃。” 明明一片好心,让耿沁雪吃片西瓜下个火,听在耿沁雪耳中却成了落井下石,她霍地站起来,“你们都是坏人!” 向后仰天摔倒,被气晕过去了。 这边有人晕倒,立刻引起混乱,宫女太监簇拥而上,又有人传御医。太后这时驾临,发现了那边混乱,连自己的座位也不去了,停下来问:“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当值的是耿泓墨安置的太监刘公公,说:“回太后,沁雪郡主忽然身体不适,晕倒了。” “什么?”太后急了,“沁雪那孩子最是体弱,还不快传御医?” 刘公公说:“太后,已经传了。御医正在赶来的路上。” 太后又问:“怎么好端端的会晕倒?” 这是要追究到底的态度了。 刘公公看了那边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冷光,压低声音说:“似乎是叶恭人和沁雪郡主说了几句话之后,沁雪郡主才晕倒的。” 第478章 吃瓜横祸 第478章吃瓜横祸 太后拧眉,一时没能对上号:“叶恭人?” 刘公公说:“是当朝兵部左司郎成甯成大人的妻子。” 原来是叶斐然,太后的怒火顿时有了发泄的地方,说:“把叶斐然给我叫过来!” 她连席位都不上了,先转到了后面。 景熙帝还在那边等着太后呢,看到太后走到一半,怒气冲冲的折进了旁边的屋子,不禁奇怪。对雷玮说:“太子,你先在这里主持大局。朕去请太后。” 说罢,就离了席面。 太后居中而坐,正在找叶斐然的茬:“叶氏,你可知错?” 叶斐然说:“妾身不知。” 她确实不知道错在哪儿,满脸懵的。看在太后眼中,却成了故意抵赖,她对叶斐然恨得入骨,说:“苏舒,把这丫头拉下去沉井。我以后都不想看见她!” 景熙帝原本站在屏风后面听着,本以为也就打几个嘴巴的事儿,没想到太后上来就要杀人。皇帝老儿心里一凉,转到前面:“母后喜怒。” 太后冷冷地看着他:“皇帝,你都听见了?” 景熙帝说:“这位是朝中肱股重臣命妇,不可妄杀。儿子恳请母后收回成命。” “不行。”太后吃了秤砣铁了心,“她分明就是个祸国的妖孽,自从她出现之后,宫中无一日太平,朝中无一日不乱。这个女子,留不得!”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你们自己内部不和,闹出来无数幺蛾子,甩锅罗? 景熙帝说:“母后,何出此言?” 太后这次倒胸有成竹:“这个女子的夫君叫成甯吧?他和沁雪一认识,就把沁雪吓病了。及至此女出现,琼州郡闹水贼,进了京,京中不太平。就连赏识她帮助过她的谢钦谢大人,也受她连累下狱。还有,今天的宴席上,她只不过跟沁雪说了两句话,沁雪就晕倒了。可见,这是个妖物,必须要斩草除根!” 老太太越说,越是杀气腾腾,最后一拍桌子:“不但斩草除根,还要满门抄斩,以绝后患!” 叶斐然心里骂了一句脏话,这老太太还真狠,连远在琼州的亲人也考虑到了,想要全部杀掉。这是不拿人命当根菜啊! 她火气“噌噌”上冒,一时之间,脑子里冒出不止一百种法子整治太后。但皇帝老儿还在,这位叔叔是正儿八经的实权皇帝,听说早年还戎马出身的,要收拾她就跟捏死蚂蚁似的。 除非不管不顾琼州亲人的安慰,不然,不能动! 叶斐然憋屈极了,很想要不顾一切,把空间里的攻击技能全部用出来,闹个天下大乱也无所谓。但成甯、苏氏、叶怡然、小虞、叶天宇……五个亲人就像五块大石头,沉甸甸地系在她脖子上,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景熙帝脸色浓黑如墨汁,突然一声暴喝:“太过分了!” 太后微微颔首:“皇帝,你也觉得这丫头太过分了吧。” “朕是说,耿泓墨和耿沁雪兄妹勾结作乱,竟把母后蛊惑到如此地步!”景熙帝指着那刘公公说,“来人,把刘玢押下!” 太后一惊:“皇上,你干什么?” 皇帝竟然要动她身边的人!老太太接受不了! 景熙帝说:“给我打。” 两名麒麟卫出动,把刘公公压住,你一棍我一棍,没几下,刘公公就受不住了,大叫道:“皇上!皇上饶命啊!奴才、奴才确实受到沁雪乡君之托,要好生留意太后的举动,以便随时她来讨太后欢心。除此之外,奴才再无别的逾越之举。” 刘公公认怂,景熙帝脸色还是阴沉沉的,太后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叶斐然,挑战了景熙帝的权威,让他很不爽。 而在太后眼中,景熙帝一而再再而三地维护叶斐然,也是挑战了她的权威,也让她很不爽。 她说:“皇上,刘公公已经承认了错处,禁足几天就是了。你素来宽厚待人,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何苦闹得鸡犬不宁的。” 这时,御医进来,回禀太后道:“沁雪乡君已经醒来了,无甚大碍。她醒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命臣回禀太后,请太后别担心太多,以凤体安康为要。” 太后感动得当场湿润了眼眶,点头叹道:“辛苦御医,领赏吧。” 景熙帝说:“既然沁雪无事,那么就各自回到宴席上去吧。” 这算是递台阶给太后下了,太后一边暗暗在心里记账,一边说:“好。都回去吧。刘玢禁足三个月,换夏刚来伺候我。就这样。” 母子两个一唱一和,相互给了台阶下去,景熙帝也就顺着话头,把夏公公给了太后。 然后这件事就算不了了之了。 …… 叶斐然回到宴席上,男宾那边,成甯投来关切目光。自此两个人有了实质性的关系后,成甯对她态度有了微妙变化,不再是从前那种兄弟情了。反而让叶斐然怪别扭的。 她刻意目不斜视回到自己位置坐下,耿沁雪也回来了,换了一身浅蓝色的衣服,裙摆上绣着兰花,衬托得她如朝露般闪闪发光,很是清雅脱俗。 耿沁雪看到叶斐然离座回来,以为她已经受过太后惩罚,压低声音说:“呵呵……你怎么蹦跶都好,太后娘娘始终宠着我,把我捧手心里。你和我作对,吃亏的那个只会是你!” 她还带着得意。 叶斐然:“……” 你高兴就好。 这时,宴席上,迎来最火一波也是身份最尊贵的客人——若氏国的大王子和小公主。 叶斐然刚刚拿起一片西瓜,纤指微颤,“这都什么老套剧情……” 算了,老套就老套,反正她只是个吃瓜看戏的。小嘴儿贪婪地吮吸着甜丝丝的反季节西瓜,眼睛乌溜溜转来转去,打量着浑身环佩叮当,穿得像一千零一夜里插图人物的,一行人。 若氏以白为尊,大王子和小公主,都穿一身白,长得也很好看,充满异域风情。 颜值有时候真的能治一切,比如这两位一出现,大家看到若氏的王子和公主,男的帅女的美,都心生好感。 至于若氏已经跟大顺打了好几年仗这种事儿,一个都没提起。 第479章 赐婚 第479章赐婚 景熙帝笑吟吟地说:“两位远道而来,大家一起举杯吧。” 众大臣命妇一起站起来,高举酒杯。 大王子名叫律靖阳,公主叫律靖香,都表现得很有礼貌,面带笑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叶斐然低声说:“律靖阳、律靖香,这名字好听得很啊。” 坐在叶斐然右手边,一个脸蛋圆乎乎,下垂眼的命妇,接过话茬说:“他本名不叫这个,是为了方便在这边走动,才取了个我们的名字。这两位,听说小时候都曾经在大顺游历过,很熟悉我们这边的风貌。” 叶斐然说:“所以才对我们的土地动了不该有的念头呗。” 下垂眼命妇欣赏地看了她一眼,说:“小娘子说得对极了。” 她对叶斐然友善地说:“小娘子,我叫华子宁,夫君是鸿胪寺卿钱大人。你叫什么名字?” 鸿胪寺,相当于现在的外交官,专管涉外事儿。鸿胪寺卿是鸿胪寺最高级官员,从四品,官职不高,权力很大。难怪华夫人对若氏来客那么熟悉。 叶斐然很有礼貌地说:“妾身名叫叶斐然,夫君是兵部左侍郎成大人。” 华子宁肃然起敬:“原来是成大人的家眷!我家相公总提起成大人,说成大人骁勇善战,保家卫国,十分敬仰!只恨没机会结交!哈哈,没想到,那男人还没认识成大人,我跟他家里头的倒是坐一起了,回头我可有得吹了!” 她说话直爽有趣,把叶斐然逗乐了,“姐姐过奖啦。我家那个是粗人,哪儿有你鸿胪寺见多识广,万邦来朝,都离不开你家钱大人。” 按照夫君官职,成甯比鸿胪寺卿高,但华子宁年龄比叶斐然大,懂得也比叶斐然多,叶斐然就喊她姐姐。 花花轿子人抬人,一顿饭下来,华子宁被叶斐然恭敬的态度哄得眉花眼笑,跟她说了不少京中的情况,还相约以后多来往。 耿沁雪被晾在一旁,越发郁闷。 要是在以前,身为郡主,她是要坐在太后、皇后以及若氏公主那一桌去的,然后她又可以多一个好朋友,来往热闹。谁曾想,会堕落到跟这些三品、四品的诰命坐在一起? 人有眉眼高低,宫女们重点照料的,是皇家那边。这儿就只有一名宫女照料着,耿沁雪面前一杯热茶一直放到冷,也无人来加水。 她端起那杯冷茶,一饮而尽,越发难受。 叶斐然愉快地用完了晚膳,景熙帝有事宣布,丝竹管弦之声停下。 景熙帝说:“今儿太后万寿,双喜临门。” 双喜?大家糊涂了,景熙帝喜滋滋地,看着大臣们一脸懵的样子,很满足。吊足了胃口之后,才说:“律王子来我大顺朝求娶公主,朕现宣布,赐婚四公主嫁与王子。” “哗!”大臣们一片哗然,大吃一惊! 叶斐然尤甚,刚刚才见过四公主一面,她温柔和顺,寡言少语。那样花一样的人,转眼就要嫁到那北境苦寒之地? 她不由得下意识地看向四公主坐着的地方,只见四公主脸色有一点点苍白,但笑容神情,一如既往,看不出有什么开心有什么不开心。 景熙帝当场布下口谕,还命钦天监上来,算好日子定婚期,年后出嫁。 律靖阳笑容满面地跪下谢恩。 太后寿宴,就在这件举国震惊的大事中,落下帷幕。 …… 回家路上,叶斐然沉浸在震惊里,久久不曾回过神来。成甯似乎也有心事,看着窗外。 京城天黑得早,秋风起,吹得掉光了叶子的大树,树枝乱响。 突然之间马车磕到一个石头,把正在发愣的叶斐然颠得失去重心,笔直趴到成甯身上。扑在成甯怀里:“哎哟!” 成甯下意识抱住她,眼眸忽一深。 叶斐然撑起自己:“我不是故意的……” 成甯说:“二丫,你为何总是……如此主动?” 叶斐然看到成甯眼底里的怀疑,心里暗暗叫苦。这男人也太会想了吧,又是那根筋搭错了?她矢口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仿佛存心拆她的台,马车又磕到一道沟,把她颠簸朝前而去,这一下比之前拿下扑得还要向下。 成甯圈住她控制好力度,叶斐然才不至于脸撞大腿。 涨红脸,被?着,动弹不得。 成甯垂眸自己的小妻子:“其实……主动一点也无妨。你看四公主,明明和柳左丞家的公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只差那层窗户纸了。就是因为四公主年长之后避了柳公子几次,皇上认为她对柳公子无意。今儿个就乱点了鸳鸯谱。” 叶斐然没想到会从成甯口中听到这种爆炸性话题,顿时嗖嗖的背脊都冷了,僵在成甯怀里动弹不得:“可是现在皇上都说出口了……” 成甯说:“嗯,金口玉言,不能收回的。刚才柳左丞那席上,差点儿乱起来了,就是为了这事。” 他以前很嫌弃叶斐然的不羞涩和过于主动,经历了今晚上的见闻,成甯想法有了改变,敢于主动的女人也挺可爱的。 没几天,柳府里传来消息,备受皇上青眼、前途无可限量的大公子柳远,竟然企图诱拐四公主私奔。 这对儿被皇上当场捉住,景熙帝大怒之下,当场就要亲手砍了柳远,四公主以身挡剑,被刺伤手臂。 柳左丞为了救爱子,自动请辞,可他是朝廷中抵抗藩王党的中坚力量,景熙帝又不可能放他走。 最后,景熙帝红着眼睛,怒极而笑:“你柳远不是对我家四儿情深义重么?我就让你去教坊司里,为那些歌姬填词写曲子,每日莺莺燕燕环绕,我看你能忍得了几时!” 景熙帝深信,男人,是抵御不了诱惑的! 在教坊司里天天和各色美女厮混,用不了多久,柳远就会把四公主抛在脑后。 这件奇事,很快在京城小圈子中传开了。 叶斐然拥有夏公公这个消息小灵通,自然不会错过八卦。夏公公也真本事,在太后身边呆没多久,又回到景熙帝身边去了,而且第一时间跑过来蹭饭,顺带告诉她这个小道消息。 第480章 深夜宫里来人 第480章深夜宫里来人 夏公公感叹:“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叶斐然啧啧称奇:“之前明明只是朦朦胧胧,忽然之间爱得要死要活,居然闹到私奔!” 夏公公说:“可是那不行啊,娶为妻子奔为妾,这么一跑,皇家还要不要脸了。也就是柳左丞相有那么大的脸面,能够保下儿子性命来。唉,造孽。” 不知为什么,夏公公好像别有隐情,只是不方便说似的。 叶斐然也没多想,说:“这些事,公公来我们家里说说就好了。在外面当差小心点。” “哎!”夏刚就喜欢叶斐然这股贴心,喝了口热茶,心里暖暖的,“还是我二丫会体贴人,知道我难处。” 叶斐然笑道:“找你打听事儿的人肯定很多。我不讨嫌。腊鱼要不要?今晚蒸一碟子‘生死恋’来吃?” 夏刚想起上次吃的活鱼腊鱼合蒸的“生死恋”,不争气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要要要!这次酱油多放点,下饭!” 叶斐然笑嘻嘻的,做饭去了。 用从空间里捞出来的大鱼,绑住大家的胃,还不轻松得很! …… 叶斐然说到做到,这件事就此守口如瓶,就连面对成甯也忍住口不吐槽。 京城耳目众多,越八卦,越容易给自己招惹是非。 这天晚上,一架马车静悄悄来到成甯家门口,“砰砰砰”,敲门声很轻微,但足够把正准备做坏事的成甯警醒。 他倏尔起身,“谁?” 叶斐然松开咬出深深齿印的被角,似有失落,又似松了口气:“去开门看看?” 这时,薛长东已披衣去看了,折返,在门外低声说:“主人,是宫里来的车子。” 宫里来的人? 叶斐然脸上红晕蓦然消退得干干净净,只余下一片苍白。 成甯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抬高声音说道:“让客人稍等片刻,我们这就来。” 匆匆穿好衣服出来见客人,成甯认得那人是皇后寝宫里的茜贝姑姑,越发暗惊,问:“姑姑深夜到访,不知道所为何事?” 茜贝说:“成大人,皇后娘娘有急事想要请夫人进宫。” 成甯愈发心惊:“二丫?” 瞧出他的戒备,茜贝说:“成大人请放心,皇后不会为难夫人。相反,是有事相求。” 成甯坚持道:“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让她贸然进宫的。” 茜贝叹了口气,都说成大人宠妻如命,看来事实比传言有过之无不及,她只得实话实说:“是为了瞧四公主的病!” 这时,叶斐然刚穿好衣服,来到屋里,这句话钻入耳中,吃惊道:“给四公主看病?” “也不算……”茜贝说,“反正,夫人请跟我来看看就知道了。” 叶斐然决定进宫去看看。 一路直奔皇后寝宫坤华宫,叶斐然才下车,就看到皇后在寝殿前走来走去,那股焦灼气场迎面压到,都不用开口说话。 四公主不是只刺伤了手臂吗,为什么皇后会如此忧心?乃至半夜三更的,要召她进宫? 皇后一看到叶斐然,就说:“叶恭人来了,快快请进。” 叶斐然满腹疑惑,跟着皇后进了寝殿,茜贝在她们身后关上门,不许宫女太监走近。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叶斐然不禁皱起眉头,碍于皇后在,不好掩鼻。 来到床前,皇后悲声道:“请看!” 床上睡着一个娇小玲珑的人,看发型,正是四公主,但是,她的脸上多了很多一道一道的划伤。 皇后垂泪道:“我的四儿,趁着宫里看守的人不注意,用簪子把自己的脸画得全都是道道。叶恭人,我听说你有一种白骨生肌的药膏,可以痊愈疤痕,不留痕迹,能不能帮我治好四儿?” 叶斐然没想到四公主不声不响的一个人,性格竟刚烈如斯,整个人陷入震惊中。 过了好一会儿,她颤巍巍地说:“能是能,只不过,我那个药膏有很严重的副作用。若是连续涂抹三天以上,药效浸入肌理,就会引起放屁不止。四公主金枝玉叶,妾身只怕……只怕……太……不雅……” 好不容易,斟词酌句的,才找出这俩合适字眼来。 皇后视死如归地说:“没关系,你就用吧。五谷轮回,谁没有这种尴尬事?就算频繁点,也可说得过去。这容貌对于女儿来说,却是极为重要。特别是四儿年后就要嫁与那番邦王子,若是消息传出,惹怒王子,两国好不容易平息下的烽烟,又要再次燃起……” 这皇后比起那拎不清的太后来说,真是明事理太多了。 叶斐然对她的母女之情表示理解,狠了狠心,说:“我那药膏需要现配现熬,这边不知道有没有地方?” 皇后忙说:“有,有。为了防止走漏风声,我们三天前就召了太医院的张院判在坤华宫内,半步不许外出,更把太医院所有的药,全部抽调三分之一到宫里来。茜贝,你带叶恭人去炼药!” 事关重大,叶斐然也顾不上休息,跟着茜贝,出了正殿。 茜贝带着叶斐然来到坤华宫西配殿,果然如皇后所说,这里临时搭建起了炼药炉,存药室等等,都按照药房标准配置准备的。两名眼袋子乌青的太医,正愁眉苦脸地对着古书,翻找着有可能帮助四公主脸蛋痊愈的方子。 叶斐然不理这些人,对茜贝说:“请单独给我一间房,好让我配药。” 茜贝对皇后忠心耿耿,皇后信任叶斐然,茜贝也就对叶斐然掏心掏肺,立刻说:“好办。请跟我来。” 茜贝在这个宫里说了算,很快给叶斐然收拾出一间里外齐全的屋子。里面住人,外面摆满了药材,方便她配药。叶斐然很满意,说:“公主的伤势拖延不得,明天一早,卯时三刻,你就来这儿,我一准给你配好。” 茜贝吃惊道:“这么快?” 太医院的大夫炼一炉药,需要好几天时间的,最长的,说是要七七四十九天,气得皇后想要打人。 叶斐然点点头:“没错,就是这么快。我现在赶时间,请姑姑先回去休息,明天我们准时见。” 茜贝并不十分相信她,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就说:“行。” 第481章 毁容之后 第481章毁容之后 关上房门,确保周围没有别人,叶斐然进了空间。 空间里,屋子的柜子里放满了叶斐然闲暇时炼制出来的各种药膏,瓶瓶罐罐,什么都有。用的还是玻璃瓶子装,贴了标签,一目了然。 叶斐然所做的,其实只不过把需要用到的药膏选出来,再灌了几瓶灵泉水,然后就睡觉去了。 一觉睡醒,卯时二刻刚过,勤劳的宫女们在外面扫地,时不时传来太医打呵欠的声音。 等叶斐然洗漱完毕,把东西从空间搬出来,正好茜贝敲门:“叶恭人,我来了。” 叶斐然故意装作很疲劳的样子,去给茜贝开门:“姑姑,您来了,呵——欠!” 很夸张地打呵欠。 茜贝好奇地伸长脖子往屋里张望:“药膏呢?配好了吗?” “配好了。不多,够三天用的。”叶斐然说,“我们先拿过去给四公主试试看吧。” 拿着药膏到了正殿,叶斐然先用灵泉水为四公主擦拭了伤口。随着她轻柔的擦拭,四公主一直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 皇后喜悦道:“她觉得很舒服!叶恭人,继续,不要停!” 叶斐然连忙不停歇,直到把四公主脸上残留着的之前用过的药膏等物,擦拭得干干净净,才用没开刃的小银刀,一点点把自己的药膏涂抹到四公主的伤口上。 一股优雅清香,在殿内弥漫,有几个宫女闻到这清香味,肚子不由自主咕咕叫起来。叶恭人带来的药膏,好像很好吃的样子……明明好闻又好用,怎么涂多了会放臭屁? 叶斐然都想不明白的原因,宫女们更想不明白了。到后来,过了三个时辰,当天第二次涂药的时候,药膏的香味连殿外都闻到了,吸引了太医的注意力。 这些大哥大叔们挤在一处,一边嗅着空气中的药香,一边试图分辨药膏里所含有的药材。 “没药、沉香、雪松、这是什么味道?怎么像花香?” “真是奇怪,这里面好些味道,不像是药啊!” 而且,又有人发现,叶斐然房间里的药一点没少。于是这些人就去找张院判吵吵了:“这个叶恭人神神秘秘的,关起门不让人看。而且配制药膏快得出奇,又没见用药材,该不会是什么地方来的巫蛊吧?” “院判大人,您得提醒一下皇后娘娘,事缓则圆,切勿过于着急,乃至被小人有可乘之机啊!” 张院判就跑去找皇后,提出对叶斐然的质疑:“皇后娘娘,四公主伤势好转,我们都很高兴。但叶恭人所配药膏过于离奇,恐怕里面另有隐情。在没有查清楚成分之前,臣恳请皇后娘娘先停止使用这种美颜药膏啊。” 皇后一听,满心高兴的,顿时兜头被浇了一盆冷水,十分扫兴。语调,也就慵懒了几分:“哦?院判大人言下之意,是本宫请来的人不可靠?” 张院判背上的白毛汗,立马淌下来了,低头垂手站得笔直,战战兢兢地说:“臣不敢!臣只是为四公主考虑,恳请皇后娘娘三思!” 皇后越发不高兴,沉下脸,说:“之前让你们给四公主治病,你们治了十几天都没治出什么来。反而让四儿吃了不少苦,浑身上下闹得臭烘烘的,连人都昏迷了!如今请来个民间妇人,有偏方在手,疗效显着,你们又跑来说酸话!” 张院判“扑通”跪下,匍匐在地:“臣罪该万死,请和那叶恭人亲口对质。若问明那药膏配发,臣绝不再置喙!” 他毕竟是积年老臣,皇后要给他三分脸面,黑沉着脸叫来叶斐然。 叶斐然来到,看到那阵势,就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 她先对皇后跪下行礼,山呼千岁,皇后说:“平身。叶恭人,这一位是太医院张院判,他想要详细了解一下你的美颜药膏的配方。如果方便的话,不妨略提一二?” 皇后这话说得十分婉转客气,同时也隐晦地提示叶斐然,如果她不乐意,可以保密这个房子。 谁知叶斐然很坦诚,甚至可以说耿直,直接说:“无妨,我知无不言。” 然后竹筒倒豆子地,把药方说出来了。 等她说完之后,不光是皇后,就连张院判都惊呆了。惊呆完之后,又羞愧无比,叶斐然那方子,他一听就知道药性君臣相和,绝对不是临时瞎编出来的。这丫头竟毫不藏私,张院判老脸皮羞得紫涨,深深感到自己太过狭隘渺小,格局狭窄。 皇后看着张院判说:“张院判,叶氏已和盘托出,请问您有何高见?” 张院判再次跪下,深深匍匐在地上:“是臣太狭隘,一把年纪活在狗身上了!臣知罪!” 皇后说:“如果没有别的事,就先退下吧。叶恭人该去给四公主换药了。” 张院判自惭不已,从地上爬起来,正准备退下。叶斐然把他叫住了:“等一下!请留步!” 张院判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叶斐然想要找自己麻烦,没办法,谁让先挑衅的是自己呢,理亏的是他们,他也就老老实实站定了,等叶斐然来找茬。 叶斐然说:“张院判,我这个方子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涂抹一段时间之后,会不停放臭屁。妾身想请教张院判,有没有法子能够改良这方子?” 张院判惊呆了。 做梦都没有想到叶斐然会在打了他的脸之后,大大方方坦陈自己药膏方子的不足,并且邀请他加入。这相当于,当这皇后的面,把功劳分给他一半啊! 不不不……张院判官场老人精爱思考的毛病犯了,她当着皇后的面这样说,该不会故作大方吧? 如果自己应下来,又无法改良这个方子,那岂不是功劳没领着,反而吃挂落? 张院判很踌躇。 叶斐然弯弯眼睛,说:“院判,你是担心做不好的话,会受娘娘惩罚吗?您放心,娘娘早就知道了这方子有毛病,她已经做好最坏打算了。” 张院判几乎倒地不起了,这……这算什么玩意儿嘛! 第482章 心魔难摆脱 第482章心魔难摆脱 好死不死的,皇后娘娘,居然在上面帮着叶斐然说话:“没错。如果院判能够出手相助,完善药方,不失为一件美事。如果不行,只能说四儿命里如此,我也不能怪任何人。” 皇后这么说,那么张院判就算是傻子,都知道这桩请求包赚不赔了。他立刻一口答允:“好。我答应你!” 他又说:“一会儿你换完药之后,到我屋里来,太医院上下十名医术最精湛的太医全都为你所用,我就不信,改不好这个方子!” 叶斐然摇头:“不可。” 张院判又要站不住了,一会儿请他一定要帮忙,一会儿他召集了所有人的力量来帮助她又说不行,这丫头耍宝呢! “人多,不一定力量大。一人一个主意,反而无所适从。我只需要院判,以及两名药工就行了。别的人也请遣散回到太医院去。”叶斐然说到这里,笑了笑,“这段日子太医们一直呆在坤华宫,后宫妃嫔,当更的侍卫、公公们有了头疼脑热,都找不到人瞧病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皇后马上从善而流:“那就按照叶恭人说的办。除了张院判和技术最好的两名药工之外,其余人全部回太医院,正常当差。阿弥陀佛,我也没想到这一层,倒是耽误了别人治病。” 张院判大喜,最近他也为了这件事焦头烂额,特别是后宫有两个怀孕的妃嫔,天天闹着要补品,要安胎药,疑神疑鬼,一天按照三顿饭的传太医。知道太医们都窝在坤华宫,还吃飞醋。 这些都是得罪不起的主儿。太医们可以正常当值,问题将迎刃而解。 他跪下,山呼千岁! 皇后又想到一件事:“这三个月来,太医院的诊金都给免了吧。相应亏损的银子,就从我坤华宫私库里划拨。就当做是我替四儿祈福积德了。” 和电视剧里演的不同,太医院除了给皇室、宗室看病之外,也为宫里当差的奴才们、侍卫们,乃至官员们来治病。并且治病也收银子。 对于皇帝、皇太后、皇后、太子以及得宠妃嫔来说,小小诊金自然不在话下。但对于金字塔底端的大量低等太监、宫女、侍卫来说,看病还是很贵的。 皇后这次做了件大好事。 这都是后话,且说叶斐然精心照料之下,四公主的伤势一天天痊愈起来。只是,女孩儿总郁郁寡欢的样子。皇后见她并不抗拒和叶斐然接触,就让叶斐然多多陪伴她。 叶斐然想到晒太阳可以帮助人开朗一些,就哄着四公主走出殿外晒太阳。 四公主倒听话,让晒太阳就晒太阳,就是人有点……呆。 叶斐然也只好陪着她一起发呆。 她听见四公主轻轻念着柳远的名字:“远哥哥,你就这样不要我了吗?” 一开始,叶斐然打算装聋子。但半个时辰之内四公主把这句话重复了五十多次,这就有点儿触碰到叶斐然底线…… 在再一次听到这句话时,她忍不住说:“之前不挑破窗户纸。人现在为了你都被发配到教坊司去了,你还念叨啥呢。” 四公主眼中掠过一丝精光,反手抓住叶斐然胳膊,捏得变形:“你说什么?远哥哥去了教坊司?” “你别误会啊。他不是去玩儿,是被放去那儿写词曲去了。”叶斐然忍着疼,嘶嘶倒抽冷气,“你也别想太多了。各人有各人的命运,治好了脸面,乖乖做你的若氏王妃去吧。” 四公主霍地站起来:“不行,我必须去找远哥哥!我要和他奔向天涯海角!” 她提起裙子往外走,叶斐然气急败坏,一个手刀把四公主砍晕,拖回殿里去。 “真是,大胆也有个程度!专门给我整事儿!” 把四公主守起来之后,叶斐然想起好久没有回家了,就跟皇后禀告,想要回家。 “听说你们夫妻很恩爱,看来果然如此啊。”皇后慈爱地颔首不已,话锋一转,拒绝,“不行。四儿现在身边离不了人。叶斐然,本宫很需要你,再委屈几天,到时本宫重重有赏。” 叶斐然:“……”无情最是帝王家啊! 为了早日跟成甯团聚,叶斐然火急火燎地,催着张院判赶紧完成他的方子。 张院判不愧是院判,之前张掌柜研究了两年,一筹莫展的难题。张院判用了三天时间,在一本古书上找到了改良法子。 “这本古书好老好老的了,相传是由神农氏亲手绘制,上面只有图画,没有文字。里面一种药膏,跟你的方子有九成类似,剩下一成,却比你高明许多。叶二丫,你这方子一定不是我那远房侄子教你的,你到底哪里学来的?” 张院判抖着胡子,化身名侦探.张,一双和他的远房侄子——张掌柜十分相似的豆豉眼,精光四射,凝在叶斐然身上。 叶斐然四十五度角斜斜看向天际,吹口哨:“啾——” 她总不能说,是空间里发现的吧。 神农氏留下来的残缺古方…… 听起来,很牛逼的样子。 “那,张爷爷。”对暗号认亲戚成功之后,叶斐然对张院判极其自然地改口,“你能做出这个方子吗?今天四公主已经开始放屁了,那味儿……嗯,我觉得,若氏王子如果不被臭死在洞房里,活着出来的那一刻就会再次跟咱们翻脸。” 张院判拍拍脑门,好几天时间了,他还是不能习惯叶斐然这么风趣活泼接地气的说话口吻。 越发佩服皇上和皇后两口子的包容力,张院判翻着那本发黄发脆的东西,说:“今天就可以试试了。晚上到药炉来,我们开始炼药膏。” 眼见胜利在望,叶斐然顿时动力十足:“好!” 张院判看着这年轻小媳妇儿,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永远闪耀着朝露般的神采,澄澈得一眼能够看到底,笑起来弯成月牙,朝气十足。 他开始欣赏叶斐然了。 有这种女孩子在身边,绝对不会寂寞的吧。 四个人的小团队,熬了一个通宵。 第二天卯时,新配方,新药膏,新出炉。 第483章 我不当公主了成吗! 第483章我不当公主了成吗?! 叶斐然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新配方药膏,推开皇后寝殿的门。 “吱呀——”门打开,皇后一脸菜色地夺门而出:“你可算来了。本宫有点儿顶不住,先去东侧殿歇着。这地方交给你了。” 一股牛羊马粪混合的、鱼肠鸡内脏经高温发酵过似的、难以描述的味道,充斥在寝殿里。 叶斐然眨眨眼睛,火辣辣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看来还是她太傻太天真,低估了药膏的威力。 四公主瑟缩在床角落里,一脸欣慰地迎接叶斐然到来:“叶斐然,你看看,我这个样子了。那个律靖阳是不是就不娶我了?” “你拉倒吧。”叶斐然毫不留情地掐断四公主的幻想,“哪怕你现在变成了一个又肥又胖的傻子,也会被嫁过去的。只要你的身份是公主,就得嫁!” 四公主眼泪汪汪地:“那,我不当公主了可以吗?” 叶斐然火气“噌”的,冒上来了,指着堂皇华丽的宫殿说:“不当公主?你要不是公主,这地方轮得到你住吗?从小到大,你父皇母后为了养大你,花了多少金山银山。光是你早上一碗燕窝粥,就够底下穷人过一个月!好了,现在该你为你的子民负责任了,你老人家就说不当公主了?” 她语气凶巴巴的,四公主被吓得放了一个屁,啥都说不出来。 叶斐然呛得眼泪又下来了,两行清泪直挂腮边。 她擦擦眼泪,说:“你看看你,之前明明有意于柳公子,又不愿意主动点。如果早就定下来了,皇上、皇后那么疼你,又怎么舍得强迫你?他们做这个决定,除了考虑到两国关系,也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好了,现在事情定下来了,你却不愿意了,要搞才子佳人那套了!你问问你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喜欢柳公子?还是只是一时的情绪激发?真真儿的,吃饱了撑着,净给人添麻烦!” 她承认,她暴躁了。 暴躁老姐在线发飙,惹毛了四公主。 “噗”,四公主底下放屁,嘴上说话:“谁是废物点心啦?你才是废物点心,你全家都是废物点心!你们就是替我家卖命的奴才!我母后看得上你,你还拿我喘上了?你信不信我马上拖你……拖你去砍头!” 四公主也是恼了,她平静生活忽然被打破,至今接受不了快要嫁人的事实! 找柳公子私奔,被抓住了;毁容,被救回来了;就连那天想跑,也被叶斐然一手刀打晕了。她顺风顺水了十八年的人生,全凑一个月里倒霉上了。 叶斐然拿起旁边的手帕,做了个简易口罩,罩着口鼻。这样勉强可以抵御四公主制造出来的气体。 四公主的话,可以吓到别人,但吓不到叶斐然。她早就在原来的世界死过了,就连自己葬礼都参加了一遍,小姑娘几句外强中干的威胁,还不够看。 叶斐然说:“你以为你砍了我,别人就不会私底下议论了吗?你瞧瞧你定亲这一个月,私奔连累了柳大人和柳公子,生病连累了整个太医院,最重要的还连累了我。害得我亲姐姐生孩子我都没空赶回去看望!就算是一坨屎,放在地里还能肥田,说你是废物点心,还抬举你了!” 四公主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还被说成连屎都不如,气得脑子断片!她一番白眼,活活气晕了过去。 这倒方便了叶斐然,冲上前清洗、换药,一气呵成。 换好了药,叶斐然走出坤华宫主殿。张院判和茜贝姑姑边闲聊边等着她出来,看到她,也不聊天了,四只脚不点地的走过来。张院判大男人走得快一点,率先来到叶斐然跟前:“二丫,怎样?” 叶斐然解下口罩,长长舒了一口气:“四公主刚睡了,接下来三个时辰换一次药,能不能灵,最快明天才能见到效果。” 茜贝来得慢一点,殷勤地说:“这帕子是刚换下来的吗?拿来我给你洗洗。” 那口罩沾了一股死鱼内脏味儿,叶斐然巴不得,感激地递过去:“谢谢姑姑。” 谁知道茜贝一接过那帕子,忍不住扶着花坛吐起来:“呕——” 叶斐然:“……” 张院判:“……” “伯伯,这样不行。”叶斐然想起那味儿十足的大殿,“副作用太强烈了。寻常香料,根本压不住。这还有一天时间,就算熏不坏人,熏坏了花花草错啊也不好。我们还是打开窗子通风,然后做一批口罩,好歹隔一隔这味儿呀。” 张院判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你刚才那样拿帕子挂着也很好。” “包得不够严实,还是会漏气儿的。我说的口罩,鼻子上有一个鼻夹条儿,卡着鼻子,不会漏气。”叶斐然口说不清楚,急了,一拍大腿,“哎呀,我做一个给你看就知道了!” 针线布料都现成的,茜贝拿来缎子,叶斐然一看那滑溜溜的绸缎,疯了:“这东西太贵了!口罩一次性使用的,不要浪费!” 茜贝不在意地说:“缎子又不值钱,扔了就扔了。” 叶斐然:“……”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叶斐然无力地说:“有细棉布和薄纱吗?用那个最好。” “有咧!”茜贝又拿来细棉布和薄纱,还按照叶斐然说的,备了一根细细的银丝,代替现代的塑条。叶斐然女红不咋地,但缝缝补补的,也凑合。裁裁剪剪,七歪八扭的,做出一个口罩。 这个手工古代版口罩,用两层细棉布夹着一层薄纱缝制而成,一样的有三个褶子、挂耳绳、鼻夹,叶斐然做好之后,成就感还满大的,满意地欣赏着。 茜贝一直在旁边看她做,看了一次,也就会了,笑着说:“这个口罩看起来很容易做啊。很好!简单实用!” 叶斐然给茜贝试戴了一下,“你感受一下?” 茜贝表示:“又透气又舒适,二丫,你真的很聪明。” 茜贝也跟着张院判一起改了对叶斐然的称呼。 第484章 一起做口罩 第484章一起做口罩 “这个口罩真好。不光现在能用,我觉得,平时做气味大的活儿时,也能顶用。哎呀。这真好。回头我把坤华宫的宫女们召集起来,大家都学会做这个。自己做自己用。”茜贝不愧是大姑姑,马上就思考得很周全。 她扳着手头:“对了,当然不能漏掉娘娘们和公主们的。” 叶斐然说:“那行。大家赶紧把口罩做起来吧。”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大家忙碌着找材料做口罩去了。听说有了能够隔味儿的神器,坤华宫的宫女太监们高兴得像过年,毕竟被四公主辣到流泪的可不止叶斐然一个。 三个时辰后,又要换药了。 大殿门户全开,叶斐然走近那大殿门口,仿佛看到一股股黄烟从屋里往外冒…… 随着太阳上升,气温升高,味儿更厉害了。 得亏这边是北方,如今又快入冬了,天气冷,要是换了亚热带地区的琼州郡,一发酵起来……叶斐然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走近了大殿。 加派了人手在大殿内扇风,散味儿,那些宫女太监成了第一批戴上口罩的人。 叶斐然用眼神鼓励了一下他们,让他们坚持住,然后去看四公主。 四公主醒了,也消停了,不作不闹,乖乖的。 “噗”,一个轻轻的声音在四公主臀下传来,四公主细嫩的肌肤上,汗毛全竖起来,抬起头,哀哀切切地说:“叶斐然,不是说新药膏有效吗?” 叶斐然:“……” 看来,四公主也被自己熏得受不了了,这样也好,小姑娘缺乏毒打,如今自己打自己,同样能学乖。 叶斐然坐在她床边,声音放轻柔,“旧药膏见效也用了三天,新药膏也需要点儿时间。没关系,你要觉得难受,就戴上这个口罩。” 四公主把口罩戴上,顿时长长舒了口气,紧紧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了。 “这样好多了。”四公主说,“叶斐然,你真觉得我是废物点心吗?” 叶斐然看着她,其实也就是个十七八的小姑娘,比她前世带过的研究生还小。又没有受过生活毒打的,犯点儿傻,也不能全怪她。 最起码四公主比耿沁雪那种病娇白莲花要强多了。 她说:“你如果继续任性下去,就真的是废物点心了。然而,现在还不是,因为你还有机会替你的百姓做点儿事。身为大顺公主,你可以住在深宫中,享受锦衣玉食、荣华富贵,这些都是你该得到的,没有人说半个不字。但该你出去的事儿,你也不能含糊,更不能逃避。” 四公主似懂非懂地说:“世界上有什么事儿是非我不可啊?天塌下来,有父皇、母后、皇兄们给我顶着。” 叶斐然说:“比如说这次和亲啊,那就非你不可啊。总不能派你可可爱爱的五皇弟去和亲吧?” “噗——”四公主忍不住笑出声了,“那可不成。五皇弟没有龙阳之好!” 叶斐然说:“所以。你是皇家唯一适龄的公主,才貌双全,这件事儿,非你做不可。比如说派你五皇弟的话,他和律靖阳都是男人,性别不合适。比如说派耿沁雪去的话,她只是郡主,地位上就不合适了。” 叶斐然也就随口举了两个例子,没想到四公主听见耿沁雪的名字,小脸一沉,不以为然地说:“对!这件事非我不可!哼,皇祖母总说我这儿那儿都不如耿沁雪的,从小说到大,我耳朵都起茧子了!现在我是公主,她是郡主,这事儿她就是不如我!” 叶斐然:“……” 看来,耿沁雪因为得了太后的偏爱,在宫里没少得罪人啊? 这种皇室小姑娘之间的恩怨,她不好评价,打了个两个哈哈之后,岔开话题:“我给你换药吧。” 这是四公主最配合换药的一次,乖乖躺下,任由叶斐然用灵泉水给她擦干净脸面,再涂抹药膏。 新版本的药膏,颜色不再是暗红的,而是淡粉红色,像某种液态腮红,更好看了。香味也没有原来那么浓烈霸道直冲殿外,反而清幽了许多,持久性也很强。 叶斐然想起自己之前夭折了的贵妇美容膏路线,心痒痒的:“搞不好,这次真能做成生意?咱也学别的穿越女主,搞个美容养生膏来赚女人小钱钱……” 两眼渐渐变成金元宝,又被四公主打断:“叶斐然,你这人真特别。明明是个好人,说话又特难听。我越来越佩服父皇了,能容忍你告御状,不砍了你。” 叶斐然:“……有吗?” 四公主闭着眼睛,享受脸上涂药膏时那冰冰凉凉的感觉,“对呀。但是你要小心了,这边发生的事儿,父皇全都不知道的。如果他知道我胡来,又知道你来帮了我和母后,可能会迁怒你……到时怪罪下来,不知道会不会连累你相公成大人。” 叶斐然手里的小银刀一僵:卧槽? 四公主没有看到她脸上表情变化,说:“继续呀,不要停,脸上都要抹均匀——因为呀,你帮了我,就会得罪柳贵妃。我给你说一下,柳贵妃是柳左丞的女儿,当时我就是在她家里和柳远哥哥第一次见面的。后来也是她到我寝宫里,让我划脸。现在柳远哥哥还在教坊司里,我却痊愈了,又愿意去嫁给律靖阳,我想柳贵妃不会善罢甘休。她很懂得煽风点火,到时候,不知道能煽动到什么程度……我话说到这里了,你一定要小心呀。” 小心?小心你妈!!叶斐然想撸袖子骂娘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呀!自己被深夜绑到坤华宫来,一呆大半个月,相公都不得见,特么的还得罪人?还会遭报复? 叶斐然内心仰天长啸:万恶的,阶级分明的封建社会啊!!您还有没有天理了!! 长啸归长啸,该做的事儿,还是要做好的。 这天最值得惊喜的,是小黑豆送来了成甯的信。成甯今儿可以陪着太子进宫,趁机约她到御花园见面。 第485章 二丫,一起爬山吗 第485章二丫,一起爬山吗? 太子被圈禁了好久了,虽然他身边的人一直在起复,并且关于他能够出来的传言也一直不绝于耳,但景熙帝仿佛很享受这种玩弄舆论的感觉,任由外面风言风语的几乎要把皇宫吹歪,偏偏一直压着太子不给差事。 今天是十五,太子进来给太后请安,然后就是陪皇帝老爹喝杯茶,下个棋什么的,总之就是吃喝玩乐拉家常,没啥正事干。雷玮也是个皮的,想起三天前约成甯射箭时,看到成大人刀疤脸上憋出了两颗成年痘,立马心领神会,把他带进宫。 以上种种内情……叶斐然都不知道,在接到小黑豆送来的信后,她的心,骤然欢喜得开出花来。看着药材顺眼了,看着那满脸痘痘的小太监觉得他变得英俊了,就连闻到那股子硫化氢的味道,也觉得减弱了不少…… “没有人能与你相比,从爱你的那一刻开始——” 坤华宫的宫女和太监们惊恐地听着叶恭人念出“民间的粗俗民歌”,纷纷感叹,民间的东西就是泼辣大胆。 如果叶斐然知道聂鲁达的二十首情诗之一,会被古代人当成粗野大胆的民歌,搞不好会口吐芬芳。 张院判昨晚回家休息了,一看就睡得很好,神清气爽的来上差。叶斐然跑过去告假:“张伯伯,我想出去一会儿。” 张院判道:“你可不能乱跑。责任很大!” 叶斐然眯眯眼睛,讨好地说:“不会的。我就是去御花园逛逛而已。一个时辰准回来。” 张院判很干脆地说:“原来是去御花园而已呀,我以为什么事呢,去吧去吧,小心别掉池子里就行!” “好咧!”叶斐然一溜烟地跑了。 …… 来到御花园,叶斐然一眼认出暌别一月的成甯。 成甯长了些痘痘,不过他脸上本来就有大刀疤,不仔细看,留意不来。 他有种特别厉害的气质,脸毁了,举手投足之间,还是给人气质的感觉。就是那种,一动起来,哎呀,这是个大帅哥,的第一印象。并且深刻得,往后怎么抹,都抹不掉。 叶斐然蹦蹦跳跳跑过去,想要在背后拍成甯一下,岂料成甯仿佛后背长了眼睛一般,事先转过身来了。叶斐然作弄失败,也不尴尬:“相公你反应真灵敏,嘻嘻嘻……” 成甯说:“反应不灵敏,没法在战场上活下来。” 一句话玩笑得到一句把天聊死,这话,叶斐然没法儿接。 成甯看了看御花园里的假山,说:“二丫,我们一起爬山好不好?” 叶斐然:“……” 好,这是古代,并且成甯也没有看过她穿越过来之前看的那部惊悚人性悬疑片。 假山不高,里面的小路弯弯曲曲的,有些地方有“曲径通幽”的味道。叶斐然和成甯爬到假山顶上,俯览御花园的风景,看起来好像御花园小了很多似的。 叶斐然有感而发:“这么小小的一方花园,困住了多少人。” 她纯粹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听在成甯耳中,却勾起陈年往事。他微微侧身,不正面面对叶斐然,说:“但是这地方意味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哪怕被圈在此处,再不得出皇宫之外,也还是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叶斐然伸了个懒腰:“只能说人各有志了。至于我呢,如果可以把我的那些灌溉系统呀,天气箱子呀,诸如此类,可以推广到全国,让大家生活得更好,哪怕没有银子,没有权力,我也很高兴。” 成甯再一次感觉到,嗯,叶斐然的想法,果然跟别人很不一样。 在过去,他碰到的人,要么为了钱,要么为了权,要么为了情,每一个深陷其中,沉沦不已,缠绵不休,为此搭进无数性命。 唯独一个叶斐然,无欲无求,明明一身本事,小富即安。就像一只猫儿,给一件稀奇古怪的玩具,自己就能够津津有味地玩得很满足,开心。 就让瞧着的人也很……开心。 站在假山顶上,有点儿凉风。 丝丝缕缕,缠缠绵绵,那风,吹得人心头无比温柔。成甯不禁轻声说:“二丫,你有梦想不曾?” 这话说出来,很像成甯了。 要是换了过去的故交,只怕要大惊失色。 叶斐然懵然不觉,她思绪回到过去带学生的时候,大家经常讨论梦想。叶斐然眼睛看着一丛被风吹动的紫薇,叶子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但枝条细软,在风中袅袅娜娜的,像漂亮的小姐姐跳舞:“我的梦想,一直没有变过啊。回到南方,买一些田地,种种菜,捣鼓一下小玩意儿,快快乐乐过一辈子。” 这种梦想,在宫墙内可以说十分平凡渺小了。 但,同样地,也十分十分奢侈…… 成甯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说:“对,我们有这个梦想。” 叶斐然忽然欺身过来,伸出食指抵着成甯心口,轻轻戳着,说:“不许说话不算数哦!” 不经意的娇嗔,扰乱成甯平静眼波。 别扭地别过脸,把她轻轻一推:“大庭广众,动手动脚的。” “啧啧,谁动手动脚啦。” “……”成甯忽然说,“我本来要升官,升到参知政事的。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估计要黄,你会不会怪我?” 叶斐然对这些本就看得淡,拿到了一百万两银子,已大大超过了她对这个世界的预期。于是无可不可地笑道:“无所谓。你以前是穷猎户也好,现在是三品官也好,都是我相公。难道你黄掉了这次升职,就不是我相公了吗?” 成甯勾勾嘴角:“自然还是。” …… 没几天,景熙帝下了圣旨,成甯因殿前失仪,被言官弹劾,驳回内阁拟升任成甯为中书省参知政事的的提议,改平调任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辖琼广盐路。 一时之间,朝上又炸了。 都转运盐使司!那是负责发盐引子的官方机构!古代盐、铁都是一本万利的巨大生意,一张盐引子,足以让一个贫农三年时间变成巨贾。 第486章 成甯平调了 第486章成甯平调了 大顺朝设置三处都转运盐使司,分别位于琼广路、两淮路和两苏路,这几处地方,也是全国主要产盐地。 有人说,成甯这下完蛋了,好不容易混到太子身边,来到京城,眼看着能够入阁,却被皇帝打了回去。 另一边却说,成甯得到的是天下第一大肥缺,摆明了皇上是要用银子堵他的嘴巴。他之前得罪人又多,不如干脆多搂银子得实惠。 大家再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天威难测,于是,成甯再次成为朝廷中孤零零的一人…… 下圣旨那天,叶斐然还是没能回家去,只是透过夏公公得到了消息。 她困守坤华宫中,喜忧参半。 喜的是能够离开这个糟心的京城,回家去了。 忧的是…… …… 坤华宫。 “早知道,就不花那十万两银子买宅子了!”她拨弄着算盘,对茜贝姑姑大吐苦水,“挣这点银子,不容易啊!” 茜贝翻了个白眼:“姑奶奶,你这银子不是敲诈宁昌王来的么?” 不过,叶斐然有赞成者,四公主一脸同情:“挣银子真不容易的。你得卖多少辣椒酱才能得这些银子啊。” 在换了新药膏两天后,四公主就不再放屁了。 七天药膏涂完,四公主伤势得到完全恢复。不但如此,她的肌肤现在白得发光,嫩得能掐出水来,四公主本来姿色平平,如今一白遮百丑,竟成为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大美人。 她不再放屁之后,心态也起了很大变化,人看着没以前懦弱沉默了,眼底多了某种说不出的神采。更加主动地晒太阳,还拉着叶斐然,要听民间故事。 要听故事还不容易,叶斐然就细细地村子里经历,都说出来。 什么上山猎蛇、什么赶海摸螺、什么种辣椒做辣椒酱、什么神婆借着风水石装神弄鬼……这么一桩桩一件件细细数说,叶斐然发现,自己穿越过来两年多,经历的事情还真不少。 而她自己,也彻底融入到这个世界中了。 主仆几人,闲坐树下拉家常,忽然之间远处传来夏刚不男不女的声音:“皇上驾到——” 景熙帝满脸怒容,匆匆而来。 进门,狠狠瞪一眼众人。 皇帝的怒气很容易感受得到,那股子气氛就跟高压锅里的气压似的,沉重得不行不行的。坤华宫内立刻黑压压的跪倒一大片。 景熙帝快步来到叶斐然跟前,扬起巴掌,想要打下去,却没有真的打。 “好你个叶氏,竟敢私自入宫,对四公主做那些巫蛊之术。要不是柳贵妃及时跟朕通风报信,朕还被瞒在鼓里!” 景熙帝气炸了,自己天天在朝廷上忙活国事,后宫还不给他省心。难怪说这个月四公主静悄悄的不闹幺蛾子了呢,原来偷偷把自己脸给划了!要不是柳贵妃告诉了他,他就要把一个毁容丑公主嫁给若氏人……如果真的是那样,和约墨迹未干,就得被撕得粉碎! 他不忍心对自己女儿发火,统统迁怒到四公主身边伺候的人身上。 特别是叶斐然,无亲无故无背景,他非狠狠弄死她不可! 叶斐然骨碌碌,转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诧异道:“皇上喜怒。妾身是最讲究科学精神的,从来不屑做那些巫蛊之事。妾身是正儿八经学过医,并且受到皇后娘娘邀请,进宫替四公主医治风寒,顺便调理一下皮肤,让她以更好的状态出嫁。不知道皇上从什么地方听到谗言,说妾身在用巫蛊之术呢?” 景熙帝一怔:“治疗风寒?学医?调理皮肤?” 每一个词儿,都跟柳贵妃跟他说的不一样? 景熙帝看着四公主,说:“四儿,你什么时候染了风寒?来,给父皇看看……” 四公主在景熙帝进来的时候就跪在地上了,听见皇上唤她,她才敢抬起头来。 顿时,景熙帝只觉眼前一亮! 这还是他的女儿吗?容长脸,丹凤眼,薄唇如纸,肌肤极细极嫩,如美玉一般洁白如下,像刚刚抽出嫩箭的荷花,又像剥了壳的鸡蛋,端庄颐和,凛然不可亵渎。 景熙帝有些移不开眼睛,情不自禁伸手揉了揉,发现眼前四公主还是那样不可方物的模样,又揉了揉。 这次,他相信了。 “四儿,你的脸……你的脸……”景熙帝见识再广,也不禁诧异万分!柳贵妃明明跟他说,四儿用簪子把自己的脸画得乱七八糟,就差没写几个字了,好好的女孩儿,就这么毁掉了脸蛋,说得柳贵妃自己都哭了。 四公主微笑着说:“父皇,我好看不?” 景熙帝眼睛直直地说;“好、好看!” 不然怎么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小情人呢,四公主这个微笑,杀伤力比柳贵妃强多了,景熙帝脸上的恼怒,就像夏天的雪一样,影子都没了。 四公主伸出一根白白嫩嫩的手指头,划着自己的脸,说:“前几天我风寒了,然后脸上这个地方鼓了个大面疮,我寻思着太医们都忙,不若找个懂医理的命妇瞧瞧罢了。就找到了叶恭人。你看,这会儿看得出来吗?” 景熙帝凝神细看,那脸蛋白白嫩嫩的,毫无瑕疵,就说;“没有没有,朕的四儿真漂亮!” 四公主卖萌成功,站起身来,主动勾住景熙帝胳膊,说:“所以父皇以后关心女儿的话,直接来问女儿就好啦。别听旁人胡说八道。不然,四儿长面疮事小,气坏了父皇龙体事大啊!” 女儿乖乖巧巧,景熙帝心花怒放,一叠连声:“好好好,父皇以后多来看你!那,朕这就走了,你和叶氏好好玩儿,别把人家拖太晚了,知道吗?” 四公主说:“父皇,我想留叶恭人在这儿住一晚上,可以吗?” 四公主平时很安静,严重点来说,偏内向。她还没有到立公主府的年纪就被指婚到番邦,景熙帝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儿内疚,此刻四公主就算要天上的月亮,景熙帝只怕也要想办法摘下来给女儿。何况留个命妇住宫里而已?马上一口答应:“行。” 一场飞来横祸,就此消于无形。 第487章 公主和民女 第487章公主和民女 送走景熙帝,四公主关上门,对叶斐然说:“叶恭人,看来柳贵妃没耐住性子,要对你下手了。你在宫里过了今晚,明天就出宫吧。今晚把东西收拾干净,千万别留下曾经长住过的痕迹。” “此外,坤华宫里的人都信得过的,不会有人出卖我们。” 叶斐然知道事关重大,点头答应:“你自己也小心些。过了年就是你大婚了,这段期间,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最重要的是,不要让柳贵妃用柳远来乱了你的心。” 好不容易把四公主给掰扯到正道上来,叶斐然不能让自己的功夫白费。 四公主说:“我知道。叶恭人,真的谢谢你。等我到了北境,我给你写信。” 她说到这里,一阵伤感,哽咽了一下,说:“为什么我没有早些认识你!” 屋里的气氛顿时伤感起来。 “你不要这样子啊。”叶斐然轻轻拍着四公主手背,说,“你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我只是琼州海边一个小农妇,是我天大的福气,才能换来我们相识的缘分。以后常常想起彼此,就等于我们还在一处了。你要做个好王妃,教化好你的百姓。” 她把剩下的美颜膏,一点不留,全部给了四公主:“这些美颜膏你拿着,坚持敷脸不要停了。出嫁之前这段时间,只要你想见我,尽管派人传我进宫,很方便的。” 四公主从出生以来,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对待过。 父皇太过威严,母后太过端着,兄弟姐妹之间,规矩太多,宫人对她又是恭恭敬敬的。此时遇到一个既教她道理,又关心她,还能有无数新鲜故事讲给她听的同龄人,不知不觉地,起了很深的依恋之情。 她鼻音越发浓重:“谢谢你,叶恭人。” “不要喊我恭人了,”叶斐然说,“我闺名叫叶斐然,在家序齿排行第二,乳名二丫。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叫我二丫。” “二……二丫?”四公主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蛮不适应的。 叶斐然眼神鼓励她。 四公主清清嗓子,又叫了一声:“二丫!” 叶斐然轻轻应道:“诶!” 四公主觉得,好土气的称呼……不过,她喜欢!她来劲儿了,说:“我的闺名叫雷珂,王字旁,一个可以的可。我的乳名……我……我没有乳名。” 有点儿赧然地垂下脑袋,雷珂很沮丧。 叶斐然说:“那我叫你珂儿吧!好不好?” “珂儿,好啊!好好听!太好了,我也有小名了!我也有小名了!”雷珂孩子似的,高兴得又笑又跳,把叶斐然都给逗乐了。 既然四公主已经痊愈,就从皇后的主殿里挪到东配殿里住了。晚上,为了让两个年轻女孩吃得自在,皇后特意命不需要到主殿立规矩了。 开饭之后,御膳房又送来几道好菜,是景熙帝赐给四公主和叶斐然的。 菜固然很美味,更难得的是那份荣耀。 叶斐然高高兴兴地受落了,大大方方谢恩,山呼万岁,让传膳太监十分满意。 在皇宫呆了最后一晚,叶斐然把自己用过要求被毁掉的东西收进空间里,半点痕迹不留下。第二天一早,拜别皇后请辞。 皇后一身翟衣,受了叶斐然的磕礼,说:“听说你家受到皇上赏赐了不少银子,我就不赐那些俗物了。这里有两株老山人参,你不日就要回琼州上任,带回去给你母亲补补身子。这个三凤衔珠步摇,还有这挂冰种紫罗兰翡翠珠子,是给你的。你平时穿得太朴素了,逢年过节,也得打扮打扮。” 叶斐然谢了恩,茜贝亲自送她回了家。 回到四合院里,打开门,薛长乐正在扫地,叶斐然喊一声她的名字,薛长乐一怔,没有过来应答,而是站在原地使劲揉眼睛。 叶斐然微笑着说:“怎么?不认得我了?” 薛长乐这才飞身扑过来,“夫人!可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哈哈哈,你以为我干什么去了?不会回来吗?”叶斐然笑呵呵地抱了抱薛长乐,旁边的茜贝看呆了。 拿出银子来赏赐了茜贝,关起门来,清点好皇后的赏赐。 然后主仆才细叙别情。 家里没什么好说的,薛长乐只是说,最近又开始出现了刺客,像是永昌王那边的人。叶斐然关心地问那边的战事,薛长乐说,暂时大顺军占上风,本来有好几次战斗可以一举歼灭对方的,但被兵部尚书狄虎延误了战机。皇上生气了好几回,本来成甯应该回琼州上任了的,也愣是被景熙帝留下了。 苏氏托人送来了家信,叶斐然赶紧展开来看。 信上,字迹娟秀,出自小虞之手,道:“大姨生了一个女孩儿,母女平安。小表妹长得很可爱,粉团子似的。乳名叫小云朵,大名暂时还没起。大姨夫被授了琼州郡判官,从七品。家里阿黑生了一窝小狗狗,三黑两黄,疑似村头李大爷家大黄狗下的种。” 一个未解之谜揭开了,叶斐然会心一笑,继续往下看。 “我今年的课业还是全部甲级甲等,毫无惊喜。倒是觉得娘书房里留下的一本《富兰克林传记》有意思一些,看了十几遍之后,书翻烂了,不过没关系,我已经重新默写了两本新的了。此外,《几何原本》及《微积分》也甚是有趣,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市面上书店老板都不知道有这种书卖?” 叶斐然:“……” 啊啊,她自己默写下来看着玩儿的书!被熊孩子发现了!! 下决心回去之后立刻整理书房,继续看下去…… “小母马的肚子很大了,请李大爷来看过,随时要生。可惜长乐姐姐不在,估计到时候需要请舅舅和兽医帮忙。此外家里一切安好,儿听闻爹爹升官在即,十分开心。希望早日能够一家团聚。” 小虞性情内敛,后面的那两句虽然简单,叶斐然能够想象,孩子鼓起了多大勇气写出来。 看完了家书,故乡一草一木,仿佛近在眼前,如社戏之于鲁迅,如月台之于朱自清,她十分挂念家乡了…… 第488章 被额外垂青的人 第488章被额外垂青的人 “夫人,我都想要快点回去了。”薛长乐说,“以前我还觉得西江镇上人多,吵吵。没想到跟京城相比,还差得远。这地方才真的是人又多,车又多,遇到大官啊什么的,还得避让。东西也贵,连条新鲜的鱼都吃不上,不自在。” 叶斐然听见,不禁微笑起来,她完全明白薛长乐的感受,收好家书,说:“好啦。我们很快就能够回去了。” …… 她想得挺美的,但景熙帝在军事上对成甯的依赖,远远超乎他们两口子意料之外。 一直在京城又多留了两个月。 后来,项恺镍终于受不了狄虎,把他灌醉了丢在城里。自己率领大军跑掉,并且在飞鸟关凑巧截住了耿荣的辎重…… 大顺军在过年之前取得了决定性一战的胜利,捷报出来,景熙帝大喜。他不知道动了那条筋,竟然想要……御驾亲征。 消息传出,朝廷炸了。 …… “伴驾出征?”叶斐然吓得手里的筷子“当啷”掉桌子上,饭粒子喷出来。 成甯点点头,“是。皇上钦点了我的名字。”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皇上怎么特别垂青你呀?有完没完了!” 成甯感到特别,别人家娘子巴不得夫君多点儿圣宠,他家的小妻子可好,貌似完全不稀罕这些皇家宠爱? 好吧,他看着叶斐然的目光,多了点儿别的意味。 成甯说:“狄虎那厮如此不争气,暴露了本朝兵部最高官员虚弱的一面。如今下面好多军卫所的人有了怨气。皇上可能想要扶个人起来,取代狄虎。” 叶斐然越听越心惊,“话虽这么说,但你已经授了都转运盐指挥使的缺了啊!” 打仗可不是什么好事! 成甯说:“这次只是打落水狗,算上京城到永城郡的距离,也就走个三五天的功夫。估计要不了两个月就回来了的。” 还有一个原因,成甯没说。 那就是景熙帝如此重视耿荣作反这件事,非得御驾亲征,也跟永城离京师距离太近有关系。 别的不说,要是耿荣横下心来组一支轻骑小队,绕过沿途官道杀进京城,瞬息之间突破宫禁,会给景熙帝造成不少的麻烦。 叶斐然含着筷子,心里万分舍不得。头脑一热,脱口而出:“那么不如相公带我一起去打仗吧!” 话一说出口,成甯手里筷子“咔吧”的,断了。 他不假思索地说:“不行!” 叶斐然委屈巴巴:“为什么?我不会娇气的,你只要教会我骑马就行了,保证不拖你后腿。” 成甯说:“太危险了!你以为是去赶集吗?打仗,随时随地会死人的!” “我就是知道会死人,担心你,才想要跟着去呀!”叶斐然不服气,“你不是说项恺镍那儿有红毛大炮嘛?带着我去计算弹道,不香吗?” 成甯:“……”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叶斐然这句,还真有点戳中了成甯。 很快理智恢复,成甯心硬如铁,“我说不行就不行。计算弹道这些小事,项恺镍军中另有师爷!” 叶斐然死乞白赖,成甯就是不松口。 叶斐然恨死他了,这天晚上任成甯怎么折腾,她咬紧牙关装咸鱼,一声不吭一点反应不作。后来成甯自己也无趣,索性不折腾,抱着她就睡了。 …… 睡到半夜,叶斐然忽然感到喘不过气来。 睁开眼睛,脖子上压着一只胳膊……成甯肌肉结实,胳膊看着精瘦,实际上紧绷绷的,青筋鼓起,力量十足。 “成甯……你压到我了……”叶斐然轻轻侧脸,说。 成甯眼睛紧闭着,眉毛皱起,额头上全是汗珠。 “报仇……杀了他……” “宁儿……对不起你……” “宁儿,别死啊,宁儿!” 成甯沉浸在噩梦中,痛苦不堪。 叶斐然惊呆了:“宁儿……是谁?” 是小虞的娘亲吗? 是成甯心头的一抹白月光? 叶斐然的心绪也被成甯这两句梦话给扰乱了。乱不到一会儿,成甯额头上青筋忽然暴起,神情越发痛苦,叶斐然被吓着了,一手伸过去,搂住了成甯:“成甯!没事了,有我呢!” “成甯,安静……没事了,安全了……” 她把成甯的头按入怀中,轻轻抚摸着他的脸、他的头发。 终于,在叶斐然轻柔的安慰中,成甯渐渐恢复平静,沉浸回熟睡中。 轻轻抚平成甯紧皱成“川”字的眉头,叶斐然凝望那张脸:“成甯,你的心里,到底还背着多少秘密呢?” “人是要抛下过去,才能勇往直前的呀……” …… 一弯新月如钩,挂在天边,渐渐地墨汁般浓厚的云层飘了过来,埋藏了那抹弯月。 夜色,越发浓得仿佛化不开。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照旧时人。 叶斐然不知道,御花园的凉亭,假山,京中一草一木,街头巷尾,都留下了成甯和宁儿美好的回忆。留在这里时间越长,旧事的刺激越发强烈,终于发展为成甯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梦魇。 与其留在此地痛苦,不如索性上战场尽情杀敌,也好让那噬骨仇恨有个发泄之所。 景熙帝准备迅速,不过三日,就在城北校场点兵三万,御驾亲征耿荣。 太子雷玮留下监国。 成甯率三千精锐,充当先锋营。 叶斐然看着那乌央乌央,前不见头后不见尾,一眼看不完的人,这才觉得电视剧上拍得太假……动不动就号称“几十万大军”,实际上连个银幕都填不满,估计还没两百人。 出征当日,祭祀天地及列祖列宗,景熙帝身披盔甲,骑着高头大马,在京城百姓山呼万岁中,御驾亲征。 …… 成甯领着先锋营,早一日出发。 他素来和普通士兵同吃同住同冲锋,这次也不例外,早早到了营地,带着士兵们一起扎好了营,等候景熙帝的大部队来。 做完一切之后,成甯要了两个辣椒,烤烤,一边嚼着辣椒,一边静静思考。 耿荣能够私铸钱币,在永城经营多年,会那么简单,因为一两个大败仗就溃不成军吗? 事情真的会如此顺利? 想着想着,脑子不受控制地,闪出那张委屈巴巴的小脸:“相公,我想和你一起去……” 丫头聪明,若她在,是不是会有个放心的人,可以一块儿商量?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成甯马上打住。 第489章 辣椒的妙用 第489章辣椒的妙用 “不行,不能让她落入危险中。” 好不容易有了值得牵挂的人了,成甯唯愿护她周全。 哪怕,她不高兴也无所谓。 又咬一口辣椒,辣得成甯皱眉。 炉火旺旺的,照在他的脸上,刀疤暗红如血,跳跳的,宛若有生命一般……每次面临杀戮,它就会兴奋。 他不喜饮酒,打胜仗之后会适当喝一点,在打仗之前,特别是行军期间,严禁部下喝酒。但人想事情之前,会想要做点什么。 后来成甯发现了辣椒这个好物,一口提神,两口冒汗,三口灵魂出窍升天,特别有助于集中精神思考。 于是他就养成了随身携带辣椒的习惯。 并且成甯的军需官老部下,也习惯性往军粮里添上几十斤辣椒。 这种东西,还没流入北方,北方士兵很多人没见过。见成甯三口一个辣椒吃得香,有几个好奇心重的,学着讨要了几个,烤烤,一口啃下去,哭爹喊娘。 “哎哟妈呀!太辣了!” “这红果子烧舌头!” “噗嗤——” 成甯耳朵微微一动,捕捉到鬼哭狼嚎中的清朗笑声。他目光投向营帐角落的一个木头箱子,不动声色地放下辣椒。 轻功卓绝,走路无声,他凝望那口箱子。 箱子无辜地躺在那儿,非常无害。 成甯反手从亲兵手中抽出长剑,指了指那箱子,做了个往下扎的动作。亲兵都久经沙场的,顿时明白他什么意思,也拎起了长枪。 忽然之间,一条军犬冲进营帐,冲着成甯汪汪大叫起来:“汪汪汪汪汪!” 成甯:“?正觉,你想要干什么?” 军犬正觉:“汪汪汪!” 嗅着那箱子,烦躁地转着圈子,又去扒拉成甯的腿。 成甯说:“你走开!不然我把你宰了!” 箱子里传来微不可闻的声响,然后有粗重的呼吸声传出来。成甯这下更加确定了箱子里有人!可是那狗一直咬着他,似乎跟那人认识? 成甯想了想,看了一眼那炉火,打了个眼色给亲兵。 亲兵会意,拿了个铜盆,用火钳把正在燃烧的柴火夹了盆里。成甯放下长剑,摸了摸正觉脑袋:“行了,我不砍那箱子了。你回去,快点!” 正觉既然是军犬,比一般土狗要通人性得多,看到成甯放下武器,摇摇尾巴跑了。 狗子前脚跑掉,后脚成甯猛地打开那箱子,亲兵一桶炭火倒下去。 “啊!!”浑身冒烟的叶斐然尖叫着,在箱子里跳出来! “烫死我了!!” 成甯:“……” 众士兵:“……” …… 让士兵们闭紧嘴巴,成甯把他们统统赶出去。叶斐然在地上滚熄了身上冒烟的地方,浑身上下脏不拉几的,眼泪汪汪指着成甯鼻子:“你太阴险了!” 成甯面无表情道:“明天我派人送你回去!” 叶斐然不愿意:“不行,我必须跟着你!” 成甯昨天一走,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了强烈的不安。在家里吃不香睡不下的,到后来,成甯常用的饭碗突然裂开了,叶斐然再不犹豫,乔装打扮,躲进这口箱子里,一路跟了过来。 也是她运气好,竟没有被人发现。 成甯想到她孤身一个女孩子,跑了这么远,路上可能遇到的无数危险,就发愁得太阳穴作疼:“姑奶奶,你不要任性!” “阿成!你知道我不是任性的人!”叶斐然忽然抱着他,颤声说,“我这次真的有很不祥的预感,我总觉得这次出征不是那么简单的。你就让我穿上亲兵的衣服,呆在你身边好不好?” 成甯任由她四肢并用的来着自己,别过脸,不理睬她。 原以为这么冷漠应对,她就该知难而退了,却听见叶斐然颤声道:“阿成,我,我不能没有你啊!” 成甯真的是无奈了。 这丫头,知不知道矜持俩字怎么写的? 她果断毫无羞耻心啊,能不能稍微收敛一点? 成甯摊开双手,说:“我的营地实行宵禁。戌时正,会有副将巡营,不呆在自己帐里的,军法处置。” 叶斐然:“??” 成甯说:“现在离戌时还有……不到半刻。不想吃军棍的,就赶紧换好衣服,你的营帐在我左手边第一个。和四名厨娘待一起。” 叶斐然:“!!相公英明!” 成甯的脑子果然好使,短短时间就想好了安置的办法! 叶斐然厚着脸皮赖在成甯的先锋营中,开始假扮成入伍小兵,白天行军,晚上跟着厨娘们干活。急行军是很辛苦的,赶了一天路,扎营的时候,别人可以休息,叶斐然还得忙着烧热水和做饭。 成甯把烧热水的习惯带来了,这个小小的举措,极大地降低了他的队伍中脚气病和别的流行病的发生率,让他的部队战斗力高涨。 叶斐然干活勤快,手脚麻利,短短时间赢得大妈们的好感。 厨娘齐大妈塞了一盆热水给她:“小斐,这儿做大锅饭,你力气小,搅不动大锅。快把这热水送给成大人,然后再回来端饭给他就行了。” 叶斐然在这里化名叶斐。 “好的。” 叶斐然也正挂念着成甯,马上接过了热水。路上趁着没有人注意,她添了一点灵泉水进热水里,这样可以让成甯更好地恢复体力。 不光这样,这几天,她把空间里产的大米、面粉、水,悄悄掺进了军粮和储水桶中。换来一波经验值狂涨的同时,这些士兵的体力也迅速得到恢复。 不过一天两天,他们不觉察,还以为是因为宜将剩勇追穷寇,士气高涨不觉得累呢! “相……成大人。”看到营帐内有人,叶斐然及时改口,“我给您送热水了!您先净手净脸泡脚吧!” 项恺镍转过身,说:“好啦,我要走了!事情就是这样了!” 原来是他? 叶斐然看着项恺镍,愣住。 哦,她明白过来了,从京城走到永城郡地界也不过三天时间,他们是先锋营,本来就走得快,一路急行军,竟已经到了永城郡边边上。所以项恺镍骑快马赶过来,也完全可以做到。 她侧过身子,看着项恺镍走远。 成甯才说:“进来吧。” 第490章 跟随恶劣男人出征的恶果 第490章跟随恶劣男人出征的恶果 叶斐然把热水端过来,拧好毛巾,递给成甯,成甯接过来擦手擦脸,叶斐然把热水放在他脚边,想走,成甯忽然叫住她:“等等。” 叶斐然:“??” 某人看着她,坏笑着,缓慢地、恶作剧地,提起了脚丫子:“身为亲兵,要给我洗脚。” 叶斐然:“……” 洗脚?她倒是想把水盆子倒扣在成甯的头上! 叶斐然到底没敢这样做,哼哼唧唧地,给成甯脱了鞋袜,把他的脚放在热水中。还好成甯脚丫子不臭,就是又大又宽,白白的长长的,她手小,拿起来吃力。 洗好了左脚,洗右脚。 成甯却把左脚抬起来,搭在她蹲着的腿上。 叶斐然想哭了,这人好恶劣。 撵不走她,就干这种事儿恶心她! 她告诉自己需要忍耐,可是成甯的脚丫子……不安分地往她怀里钻。那动作分明是想要招惹她做点什么,叶斐然恼了,把自己的意识抽离出来,放在空间里。这样一来,成甯宛如抠挖一块木头,他没想到她的定力如此出众,墨眸底下闪过一阵不明光芒,不动声色收回了脚。 短短片刻,恶劣大魔王变回冷静主将,还用客气得不像话的口吻吩咐叶斐然出去倒洗脚水。 并且,成甯不忘嘱咐她:“晚饭过来一起吃。” 叶斐然开始怀疑了……她怀疑,那个吃不香坐不下的不祥预感,该不是应在她自己身上吧? 成甯在军营里的饭食很简单,简单也就算了,营养不均衡。 馒头咸菜,两片五花肉,两片牛肉,多的没有了。 叶斐然看见,忍不住说:“你吃这么点怎么行,全都是淀粉,蛋白质跟不上,哪儿有力气打仗!” 成甯说:“士兵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只有侦察斥候和重甲兵允许和我们吃不一样的东西。” 叶斐然说:“侦察兵吃啥?重甲兵又吃啥?” 成甯说:“斥候需要骑马快跑,体型灵活,每人多配一个鸡腿。重甲兵需要滋长力气,每人每天一斤牛肉。” 这听着是很合理的,可见,成甯不是不懂科学饮食的人。 叶斐然想了想,问:“吃耕牛不是犯法的吗?” “军营里,不吃肉怎么行。这边是皇上特别批准过的。” 成甯没有告诉叶斐然,在此之前大顺军也是不许吃牛肉的。但他曾经听她无意中提过一嘴,如果能够吃牛肉,就吃一点,能够很快滋长力气。于是等他获得一点儿说话的权力时,立刻想办法实行了。 后来的战果告诉所有人,这法子可行! 然后成甯和项恺镍的部队成为大顺军最特殊的存在,唯一能够吃牛肉的部队。 成甯压低声音说:“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往外传,否则格杀勿论。” 叶斐然打了个冷战,知道成甯不是开玩笑,赶紧把心口拍得山响:“遵命!” …… 目睹成甯吃得不好,这一晚,叶斐然怎么也睡不着。 原来穿越小说都是骗人的,什么男主躺在中军营帐里锦衣玉食葡萄美酒夜光杯跟女主谈情说爱的桥段……压根儿不存在。成甯这主将,吃得还不如侦察斥候和重甲兵…… 想到空间里,自己养着的满满一大池子肥嘟嘟的鱼,那可都是优质蛋白质来源,还没什么刺。再想想成甯苦哈哈的啃馒头吃咸菜。 叶斐然忍不住了,闪身进了空间。 齐厨娘睡得迷迷糊糊地,被一阵香味惊醒,那香味热乎乎的,鲜,又带着香。比鸡汤浓厚香甜,又比肉汤清爽。她坐起来,揉着眼睛,看到叶斐然在灶台旁,熬煮一锅白乎乎的汤,问:“小斐,你在干什么呢?” “我刚才捕到几条鱼,盘算着给主将和军师们弄点夜宵。他们虽然不上阵杀敌,但每天研究兵法什么的,动脑子消耗也很大的。” 齐厨娘惊得睡意全飞了:“鱼汤?你在哪里捕的鱼?” 叶斐然说:“在那边的河里。” 她说谎越发面不改色心不跳了,她知道,几个厨娘都是北方平原地区的,不靠河湖,不吃鱼,也不捕鱼。 齐厨娘信以为真,下了床,凑过来,满脸怀疑地看那锅白花花的汤:“这鱼汤能吃不?可别吃坏了主将的肚子,会被砍头的!” 齐厨娘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太赞成叶斐然的做法。 叶斐然说:“你闻闻,多香,多鲜美!我家在海边,经常捕鱼吃,你放心好了!” 本来齐厨娘觉得鱼汤挺不靠谱的,但那味道实在太香了,勾得她肚子里馋虫一阵阵网上拱的。为了主将的身体着想,她说:“那你先舀一碗我尝尝。” 叶斐然舀了一碗鱼汤出来,齐厨娘伸长脖子想喝,叶斐然却道:“等等。” “还要等?”齐厨娘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吞了口口水。 叶斐然洒了一点儿葱花在鱼汤里,放了一点点盐沫子,说:“这样可以减少一点腥气。好了,你尝尝。” 齐厨娘端起那碗鱼汤,放到唇边,嘴唇一动,那鱼汤就没了。 她砸吧砸吧嘴,“这味儿还尝不真呢,再来一碗?” 叶斐然看看鱼汤,足够,就又舀了一碗给齐厨娘。齐厨娘这次自己加了葱花和盐了,一仰脖,又是一碗。 ……等齐厨娘喝到第五碗鱼汤,还说“没尝真,再一碗,不然不能送去给主将”的时候,叶斐然发觉事情并不简单了。她护着剩下不多的鱼汤,说:“不行,再喝就没了。您都喝了五碗了,还活蹦乱跳的,应该相信我了吧?” 齐厨娘一愣,扭扭腰动动胳膊腿,确实没啥中毒的迹象。只得不情愿地说:“好吧,你送去吧。” 叶斐然打了鱼汤,把鱼肉鱼骨头沥出,另外浇上秘制酱油。用保温的食盒装好了,送去成甯帐里。 成甯和项恺镍都没睡,还在谈话。 看守的亲兵认得叶斐然,也没声张,让她自己进去了。 结果这么一个冒失之举,叶斐然跟项恺镍打了个照面,项恺镍直接吓傻了,嘴巴张得合不拢,坐在沙盘旁边成了木偶。 第491章 闲不住的 第491章闲不住的 成甯勾勾唇,说:“她不听话,非得跟来。我让她到伙房里帮忙,你千万给我保守秘密。” 项恺镍费劲地合上嘴巴,说:“尼玛,你对嫂子太过分了吧。好歹弄个军属帐子让她住得舒服点啊。” “她闲不住的。”成甯转过脸,对叶斐然说,“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叶斐然说:“我给你熬了鱼汤做宵夜。” 一边说,一边打开食盒,顿时,鱼汤的鲜美香味充斥营帐。 项恺镍两眼闪闪发亮:“哇!鱼汤!好怀念!” 伸出爪子就去拿碗,成甯卷起手中兵书,“啪”的抽下去:“人还在这儿呢,没礼貌。” 项恺镍立马知错,他可以对成甯胡来,对叶斐然可万万招惹不得,就站起身,毕恭毕敬道:“嫂子,能给我一碗鱼汤喝吗?” “行啊。大家一起喝。尝尝我手艺有没有进步。” 叶斐然原打算和成甯一起喝的,所以准备了两个碗。她把自己的碗让给项恺镍,给他们一人分了一碗汤,盐沫子和葱花另外用小碟子装了,自行添加,除此之外还能吃鱼肉。 成甯夹起一块鱼肉,眼底闪过一阵光芒,不过没有说什么。 项恺镍美滋滋蹭了一顿宵夜,被成甯撵着屁股踢走。 回转身,就问叶斐然:“你这鱼……哪儿来的?” 叶斐然继续刚才的谎话:“河里捕的。” “河里哪儿来的海鱼?” 成甯似笑非笑一句,叶斐然一震:穿帮了! 成甯的智商比齐大娘高不知道多少去了,何况海边住了十年,海鱼河鱼一尝便知。叶斐然脑子一炸,索性梗着脖子耍赖皮:“我变出来的,不行啊?” 成甯看了她一会儿,说:“你有本事,倒不是不行。以后弄这个吃,弄得像一点,好歹弄真的河鱼。” 叶斐然原以为成甯会抓住她大大怀疑一番,没想到轻轻饶过去了,还好心提醒了自己。 她愣了一下,说:“好吧。我知道了。” 成甯想了想,说:“你要弄新鲜吃的也可以。但这里大部分士兵都是北方人,不擅吃鱼,要小心鱼刺卡到他们。” 叶斐然答应着,收拾了东西,回到灶屋里。其他几个厨娘都醒来了,正在喝锅里剩下的鱼汤,人人赞不绝口:“这汤好鲜!” “不比鸡汤差!” 叶斐然看齐厨娘夹起那条石斑鱼的鱼头,就要整口咬下,忙去阻止:“大娘,鱼头上很多鱼刺,别吃了。” 齐大娘一愣,可惜道:“为什么啊?这么大一坨都是肉。” 叶斐然拿来筷子,把鱼头两边,小拇指大的蒜瓣肉,剔下来,夹到齐大娘碗里,说:“鱼好吃,但多刺。卡到喉咙不好取。整个鱼头只好吃这两块蒜瓣肉。别的就扔了吧,也不可惜的。” 齐大娘把蒜瓣肉吃了,咂咂嘴巴,不太满意:“好吃是好吃,塞牙缝都不够!” 另一个厨娘说:“齐大娘,有鱼汤喝就知足吧。咱们也是没想起,鱼汤也能够滋长力气的,回头咱们去河里捕鱼。熬点儿汤给那些兵蛋子喝。” “哎呀,这主意好。小斐你懂行,到时候你带我们去。” “就这么说定了!” 叶斐然傻眼了,众厨娘都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老天爷!她又不是神仙!哪儿来的本事从河里变出三斤重的石斑鱼!! …… 意识到自己玩脱了,叶斐然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脑袋头发薅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万全之策来。 次日原地扎营不动,等待景熙帝大部队来。 一大早叶斐然还赖在被窝里逃避现实,大娘们一拥而上,扒被子的扒被子,打脸的打脸,把她弄醒拖到河边去抓鱼。 怕穿帮,叶斐然和衣而卧,倒没被人发现女儿身。 迷糊着眼睛,整个人都如在云端的。 齐大娘怀里抱着大木盆,一脸期待看着她:“小斐,咋抓鱼啊?快教教咱们呗!” 无奈,无法,叶斐然定了定神,说:“我那天是钓鱼钓的。这么多人,就不能钓了。得用拦河坝来拦,再把水给舀干了,剩下就全是鱼了。” 她观察过,这里的小河不是很深,水流也不急,应该是有鱼的——她总不能把空间里的黄脚立、石斑、海鳝真的丢淡水里啊!它们会窒息的! 齐大娘一听,傻眼:“这么复杂?俺们几个娘儿们弄不来啊!咋办?” 叶斐然大喜,“凉拌!” “搞不来正好不搞了嘛!我去睡觉了……”她边说边准备开溜,才溜出去一步,就被大娘们按在地上,倒拖回来。 齐大娘斗志昂扬:“甭想凉拌!老娘今儿个一定要喝上鱼汤!” 叶斐然:“……”敢情大娘您是为了满足自己口腹之欲呢? 这时,跑过来几个小兵,见到几个娘儿们,笑了。 齐大娘喊:“金宝,你来干啥呢?” 金宝说:“项将军说今儿个你们捕鱼,留下咱们几个帮忙呢!” 叶斐然:“……项将军还没走?” 金宝乐呵呵地说:“项将军说,中午喝完鱼汤再走呢!” 叶斐然:妈卖批啊,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嘛! 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吧! 海边捕鱼,跟河里捕鱼不一样,反正叶斐然两样都不会。不过她有办法,首先指挥着小兵们,在河水较为平缓的地方,洒下了半桶自己搅拌的料。 这些料,是用花生皮、香油、面粉、蚯蚓搅拌成的,还加入了一点空间里产的香料,人闻着臭烘烘,鱼吃着香喷喷。 把打窝料撒下去,过约莫两刻钟,就可以筑拦河坝了。小兵们用不完的力气,很快筑了结结实实的拦河坝,然后有桶的用桶,有盆的用盆,啥都没有的,不知哪儿借来俩钢盔,也凑合了。 把拦河坝里的水舀干,“噼噼啪啪”的声音此起彼落,齐大娘等人直了眼:“哇!好多鱼!” 用不着叶斐然发号施令,一个个争先恐后跳进小腿深的水里捞鱼,也不怕冷,干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的。 叶斐然拉住最后一个往河里跳的大娘:“钟大娘!等等!” 钟大娘说:“咋地啦?” 第492章 被看中了! 第492章被看中了! 叶斐然说:“你针线做得好,麻烦你去军需官那儿,要一些包扎伤口的细麻布,缝几个大袋子。” 是她忽略了,应该提前准备好汤渣袋子,等会儿熬鱼汤好用。 不过抓鱼还得好一会儿,回去还要杀鱼,来得及。 钟大娘鼓着眼睛说:“拿大袋子干嘛?” 叶斐然说:“我有用,你尽管去就是了。记得缝好点,最好做双层。” 她还真怕会有人卡鱼刺。 因为出了这主意,叶斐然现在威望高,钟大娘听话地去了。叶斐然也下了水,跟大家一块,把拦河坝里的鱼扫荡得干干净净的。 “哎哟!我的脚!”金宝突然痛叫一声,把脚丫子从淤泥里拔出来,上面血淋淋一道口子。 叶斐然有经验,说:“这是被河蚌割了。大家小心点,那河蚌锋利得很!金宝,你别忙了,赶紧回营地里去,让军医给你洗干净伤口,用烈酒消毒伤口,包扎好!” 不然被细菌感染就麻烦了! 金宝伤口割不深,自己爬起来就回营地里去了。叶斐然走到他刚才站的地方,伸手下去一摸,拔出来的时候,泥手里拿了一个巴掌大的河蚌。 齐大娘啧啧称奇,“乖乖,这贝壳老大了,里面怕有珍珠吧!” “这种河蚌很少产珍珠的啦。”叶斐然笑着说,“拿来煮粥味道倒是一流,还能够祛湿毒,安神定心!但蚌肉寒凉,上年纪的人就不好吃了,他们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能吃。” 齐大娘对叶斐然是刮目相看了:“小斐,你小小年纪,懂得挺多啊!” 叶斐然笑道:“我们海边的,成天在水里皮,时间长了就懂了。海边里的礁石上全都是蚝壳子,一个赛一把刀,我的脚丫子可没少被割呢!我这就久病成医而已啦!”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了,都觉得这个“毛头小伙子”又能干又幽默风趣。不知不觉地,叶斐然拉了很多好感。 “太阳光啊明晃晃,雄鸡唱三唱,花儿醒来了,鸟儿忙梳妆……幸福的生活从哪里来,要靠劳动来创造……” 临时校场上,正在跑操的士兵们,纷纷扭头看着一群娘儿们捧着木盆提着木桶,唱着歌,嗨嗨森森进灶屋。 “这是咋回事?” “那木桶里的是啥子?噼噼啪啪的!” “啥子?你怕不是傻子,那是鱼!” “鱼?那玩意儿能吃?腥不拉几的,呕——” 叶斐然再一次不敢小瞧古代人的智慧,自己无意识哼出来的儿歌,几个大娘听两遍就学会了。并且一个比一个中气足,一个比一个能唱。 她找了个树桩坐下,开始教大家杀鱼。 这活儿有人干过,有人没干过,但没有一个比得上叶斐然手脚麻利。看着她两刀背拍晕了一条三斤重的大草鱼,有几个偷看的调皮小兵,不由得缩了缩脖子,相互看着吐舌头。 “乖乖,那手劲儿,幸亏他跟咱们一边。要放起对来,老子不是他对手!” 齐大娘越来越欣赏叶斐然了,边学杀鱼(学得很快),边笑呵呵地说:“小斐,你家里有爹娘吗?” 叶斐然教会大家杀鱼之后,自己去对付最难处理的河蚌,把这些河蚌一个个用刀子撬开,割掉里面不能吃的肠子,再挖下来。聚精会神在手里活儿上,听见齐大娘问,随口说:“有娘,有姐姐有弟弟。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没了爹啊,那你不就是家里顶梁柱了?” “嗯,是呀。” 想到过去的艰难日子,叶斐然感慨得很,忍不住叹了口气。齐大娘瞧着,动了恻隐之心,拍拍她手背,爱怜地道:“我的儿,辛苦你了。” 叶斐然带着鼻音说:“没啥。谁让他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爱的家人呢。现在也熬出来了,家里有田有地,我娘做绣娘挣钱,我姐刚给我生了个侄女儿,我还没得空回去看呢!” 齐大娘仿佛受到她情绪感染,满是褶子的脸上也笑开了花:“那就好,那就好——那,你有媳妇儿了没有?” 叶斐然:“??没有。” 齐大娘起劲了,说:“小斐,我最小的闺女今年十五了,长得一朵花似的。要不,给大娘当个女婿?” 叶斐然:“……” 不,我拒绝! 由于太过震惊,她说不出话来,呆住了! 她不说话,齐大娘以为小伙子羞涩,越发殷勤:“我家豆芽人可好,贤良淑德的,。如果是你的话,五两银子彩礼就行了。你别害羞,打完仗大娘就等你上门说亲,谁来都给挡回去!” 叶斐然嘴角抽搐,背上冷汗涔涔而下,她该怎么办?要不要跟大娘说她其实是女人,还是主将老婆?那传出去会不会被军法处置? 那根军棍打在屁股上,好像很痛的亚子…… 幸好这个时候救星来了,钟大娘拎了一叠布袋子,走过来喊叶斐然:“小斐,你要的布袋子做好了!” 叶斐然赶紧答应着,丢下齐大娘,站起身去钟大娘那边去。 齐大娘还有一肚子话没说完,叫着她:“喂喂喂,小斐,我话还没说完呢!” 钟大娘来到她跟前,白了她一眼:“别叫了,别以为我不在,你就能打小斐的主意!哼,你家那豆芽菜,哪儿比得上我家小包子。我家包子屁股大,能生娃!” 齐大娘生气了,一扔手里的死鱼:“钟大娘,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来抢我的女婿!小斐注定是我女婿,谁来了都抢不走!” “呵呵,人家答应你了没?”钟大娘看到齐大娘哑巴了,得意起来,“没有答应吧?我都看到啦,小斐明明就是被你吓着了!要是见到你家那根豆芽菜,怕是会吓得直接跑路呢!” “喂!你胡说什么呢!” “你才是!说好了公平竞争的!你却背着我鬼鬼祟祟!” 两个大娘你一言我一语地吵起来,直到旁人来劝开,才停下了。 她俩一人一边离得远远地,背对背,发了狠地拿手里的鱼开膛破肚,时不时的,还回头对瞪一眼。 …… 第493章 相公,求你了 第493章相公,求你了 后面发生的事情叶斐然一无所知,被一个大娘看中要当女婿就够惨了,要是知道看上她的大娘有俩个,她得疯掉。 杀好的鱼,洗干净,大刀砍成一块块的陈列在砧板上,好像列队的士兵。 她教两个掌勺伙夫做鱼汤。 “首先下油,热锅,温油,下鱼块,鱼皮向下。”叶斐然把鱼块一块块下到锅里,刺啦作声,浓厚的香味扑面而来,“然后耐心等鱼煎到两面金黄,微微焦一点也不怕。把煎好的鱼放进布袋子里,扎牢了袋口。放进开水里煮,放姜片,煮到香味出来,汤色呈奶白就行。” 伙夫说:“南方人就是会整治这种花巧菜,俺们那旮旯煮汤,都是丢进去拉到。” 叶斐然说:“北方地势辽阔,物产丰饶。农田广袤千里,畜牧牲口兴旺,自然能吃好东西。我们南边,八山一水一分田,只好尽可能把能入口的东西都捣鼓进肚子里。” 她不疾不徐,娓娓道来,那伙夫本有点儿挑刺的味道在里面的,听见这番话,不由得心悦诚服:“有道理,有道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叶斐然耐心地盯着已经微微翻开的鱼汤,说:“因为煎鱼的时候有油了,煮鱼汤就不需要另外放油。此外,鱼汤里可以加别的东西,白菜、豆腐、千张这些味道寡淡的东西都行。口蘑也很好。还可以放羊肉一起熬,鱼加羊在一起煮,味道特别好,古人造字造了个‘鲜’,就是由此而来。” 伙夫抓着光秃秃的大脑门,说:“你这一套一套的,俺们干了十几年伙夫,听都没听说过。小兄弟,你学问大得很,家里开酒楼的不成?” 叶斐然打了个哈哈,继续干活。 鱼汤,牛肉,大肉,爆炒河蚌,鱼肉饺子,这一天的先锋营,欢乐得像过年。 大会餐结束之前,成甯带来一个消息:大部队次日即将抵达此处,景熙帝命先锋营待在原地不动,会师之后,准备上阵杀敌。 大伙儿等这一刻好久了,顿时欢声雷动,战意高涨! …… 当晚,成甯快就寝时,叶斐然鬼鬼祟祟的溜了进来。 “有刺客!”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狗猎户,趴在她身上,把她压得死死的。 就这反应速度,这身手,还好意思喊有刺客? 好吧,不算很大声,就是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笑吟吟地说出“有刺客”三个字时,贼拉欠揍。 ——而她又打不过! 叶斐然调整了一下自己,深深吸一口气,哭唧唧地说:“相公,让我今晚在这儿睡吧。” 成甯说:“吃不了苦了,嗯?我就说要送你回去,这地方不是你呆的。” “不是这意思,”叶斐然无奈叹气,“可是齐大娘和钟大娘都看上我了,想让我回去给她们当女婿……” 成甯脸上的表情“刷”的一下,变得相当精彩! 叶斐然拧巴着小脸,说:“你老婆我魅力没法挡,要继续留在灶屋那边睡,怕会出事啊!” 成甯想了想,问:“你刚才进来,可有人看到你?” 叶斐然不解,不过如实回答:“就直接进来了。” 成甯冷笑:“所以,你一个小小新兵蛋子,半夜摸进主将营帐内主动求宿?我还真的把你给留下来了?你知道军中无女人,多的是有那起子生冷不忌的人吗?明儿个我好龙阳的传闻,就得吹到整个大顺军都知道!” 叶斐然:“……” 她,她真的太单纯。 她要哭了,抓着成甯衣袖:“相公,怎么办?” 成甯不愧是成甯,索性把门外站岗的哨兵,支开了。然后对叶斐然说:“辛苦你一晚,给我站哨吧。明儿我找个借口调你回我身边得了。” 似乎这个是最理想的做法了。 就是冒着寒风,站得腿麻,听着屋里成甯传来均匀呼吸时,那滋味真不好受。 叶斐然心里暗暗地诅咒了成甯好几十遍,并且下决心,回家就买搓衣板,并且顺带进行榴莲育种! …… 第二天,为了迎接主力部队到来,一大早先锋营就忙起来了。 叶斐然站了一晚上岗,获得半天假准许睡觉。她趁着别人不注意,闪身进了空间里。在这个地方,她才能放心安睡。 在空间里睡了一个时辰之后,她恢复了精力。 看看外面还是没有人注意自己,她拿出工具,开始改造女娲泉。 一铲子下去,“”的响动,挖不动,说明书声音响起:“宿主想要破坏空间?” 叶斐然说:“不不不,绝对不是!我只是想把水产池子隔离一下,一半咸水一半淡水……” 说明书沉默了一会儿,出现在她面前,打开,上面一行字:“女娲泉改造,花费经验值:10万点。” 叶斐然:“……” 看看经验值面板,十万点刚好出头。 叶斐然傻呵呵地问:“空间还能改造?” 说明书说:“lv5以上的宿主可以改造空间,改造花费经验值按比例计算。” 所以,相当于清零罗?“ 说明书又出现一行字:“宿主可以向空间阐述改造意图,争取改造折扣优惠。” 叶斐然:“还能这样?” 不过这种事儿难不倒她,作为顶尖科学家,长年浸泡论文写作中,最擅长把各种别人不懂的概念说成人话;同样地,也擅长把人话用学术语言讲得高深叵测。 叶斐然深吸一口气,说:“我需要改造女娲池,以研究大顺朝水产养殖中的不同水质差异导致脊椎动物及软体动物中蛋白质含量的变化。” 说明书说:“接受陈述理由,给予九折优惠。” 动动嘴皮子节约了一万点经验值,叶斐然满意了。说明书上出现一行字:“是否同意使用点经验值改造女娲池?是、否。” 叶斐然回答:“是。” 一阵光芒闪过,女娲池中养殖的部分一分为二,连同里面养着的水产,也平均分成两份。 左手边的鱼和珍珠贝还正常,右边的那些鱼开始疯狂游动,上升,翻白肚……珍珠贝也冒出串串泡泡,垂死挣扎…… 第494章 血溅五步 第494章血溅五步 左边是咸水,右边是淡水。 叶斐然赶紧把淡水那边的水产捞出来,丢进咸水池…… 好一阵忙乱之后,咸淡水池恢复正常了。 水产们继续在咸水池里悠然自得地生活着。 淡水池那边安安静静的,没有鱼。 叶斐然溜到灶屋里,大水缸里还养着一些没吃完的鱼,这些淡水鱼不禁养,奄奄一息的。叶斐然把草鱼和福寿鱼丢进空间里,看着它们恢复生猛的样子,心里想:“应该跟他们说,吃鱼要吃活杀新鲜的。不然腥味就重了。” 不过这些生活习惯的事儿,一时三刻也改变不了别人的,她也只能见机行事而已。 忙碌完,远处传来呜呜号角响。 旌旗摇曳,遮天蔽日,万骑齐进,地动山摇,景熙帝御驾亲征的队伍,来了。 整个先锋营就地分解成三个千人队,成甯率其中精锐,领冲锋之责。 叶斐然听了之后,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送死吗? 成甯这天把她正式调到亲兵队里,并且专门安排她站岗放哨。趁着旁人不注意,把她打横抱进了营帐,开始做没羞没躁的事——叶斐然胆子小,没敢让成甯得逞,只许他亲亲抱抱。 成甯又不能在账内放肆动手脚,这会儿欲罢不能的,才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叶斐然说:“相公,皇上为什么让你领先锋之职?” 成甯说:“打仗自然需要人冲在前面。” “可那个人是你。”叶斐然噘着嘴,老大不愿意。 成甯把她抱紧一些:“不舍得我?” 叶斐然说:“你毕竟是孩儿他爹。” 成甯脸色一变:“孩儿……你有了?” 叶斐然说:“我是说小虞!你想什么啦!” 成甯眼里的小星星忽然黯淡下去,“呵,你说得对。小虞是好孩子,不知不觉,也十一岁了。” “不止!过了年就十二了!”叶斐然不满地瞪了成甯一眼,比比划划地说,“你娶我的时候,他才那么点大。这两年高了好多。还是他抱着大公鸡代替你来拜堂,我以为我要守寡了!” 成甯没有吱声,只是忽然很用力、很用力地抱住了她。 这晚他们抱着睡了,什么都没做。 第二天一早,赶在换班的亲兵来之前起床整理好一起睡的痕迹,叶斐然故意打着呵欠离开营帐:“兄弟,轮到你啦!我回去睡觉了……” 成甯站在营帐前,表面上在看风景,实际上是目送叶斐然离开。 换班的那个小兵,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一声。叶斐然觉得不对劲,“你是谁?你声音不对?金宝呢?” 那小兵慌了,帽子落下,露出一张不认识的面孔。 他从腰间拔出匕首,恶狠狠地说:“狗官,去死吧!”朝成甯狠狠刺过去! 电光石火之间,叶斐然打横冲过去,生生替成甯挡下了这一刀。刀子笔直地扎进她的腰间,迅速流出一大滩血,那血顺着匕首血槽流出,与此同时,刺客的人头也落了地。 成甯一剑杀了那刺客,刺客临死之前,用最后的力气拔出匕首。 鲜血朝天喷出,血溅五步,叶斐然软倒在地上。成甯把她抱着,没让她彻底跌倒。 “二丫!二丫!” “警告!警告!宿主生命危险警告!!” 一道从未见过的绿色进度条出现在她眼前,经验值飞快扣掉,那绿色进度条上上下下的。 那是她的生命值吗? 空间在消耗经验值来给她加血,但似乎没什么作用。 成甯用手按着她小腹处的伤口,没用,血流太快了。亲兵们送来的金创药很快被血冲走,成甯看着叶斐然那逐渐扩散的瞳孔,他杀过很多人,知道那是人临死前的表现。 “二丫……” 叶斐然失去了意识。 …… 黑沉沉地,又回到了过去那个世界。暌别已久的现代社会,还有实验室,那些冰冷的仪器,好亲切啊……叶斐然贪婪地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它们。 她的手触碰仪器之前,自动变成透明,晃过去了。 叶斐然说:“对了,我已经死了。我在这个世界死了,在那个世界也死了。” 透明的泪珠在她眼内滚出,滴落在空中就凭空消失掉了。 周围又起了变化,叶斐然看到一个过去。不属于她的过去。 那户人家的小孩长得和小虞很像,她忍不住关切地看着。看着那个小孩从粉团子变成翩翩少年,眉目宛然就是…… “大儿,你不好好练武,将来怎么保护太子?”师父很生气地说,“罚你扎马步三个时辰!” 男孩扁着嘴,照做。他学得一身文武艺,是皇上钦点留给太子的人,他将来注定是栋梁之才。 他很优秀,但似乎没有自我。 看到小男孩独自在树下扎马步,周围人关切他,却只能远远看着。 因为他是必须保护太子的人,他必须很强大,强大到碾压敌人的程度,同时保证必须忠心耿耿! 他是一个被培养的工具人…… 叶斐然觉得这男孩太可怜了,就像过去的她……被组织控制着,不停地做实验,成为一具行走的实验机器。直到被招安解救,重返学院,才开始与别人链接……才找到了自我…… 许是同病相怜,她不自禁飘落到那男孩面前,用透明的手,轻轻擦去他额头上的汗珠,以及眼角泪珠。 男孩瞪着她,很诧异,叶斐然知道,他能看见自己。 她对他展颜一笑,说道:“很累?” 男孩在练功扎马步的时候似乎不能说话,但是他微弱地点点头。 叶斐然忽然发现,此时此刻说什么安慰的话,对于一个工具人来说都是无力的。她轻轻俯身上去,主动抱住了男孩。 男孩眼睛忽然瞪大,整个人僵住,泄了气,结束了扎马步。 叶斐然抱着他,轻声说:“记着这点温暖的……这是属于你的温暖,不是太子的。” “你长大以后,一定会遇到属于你的温暖。” 男孩一咕噜从地上爬起,叶斐然看到负责看守男孩的师兄快要发现自己了,赶紧离开男孩。 男孩重新扎好马步,抬头看天。 师兄踱步近前,看到的却是男孩规规矩矩的在扎马步。 叶斐然飘在半空中,微笑着对男孩挥手告别。 她又沉入黑暗中。 “……哥……” “你看到……我哥哥了吗?” 另一个不认识的轻柔声音,唤醒了她。 第495章 然后…… 第495章然后…… “谁呀?” 叶斐然睁开眼睛,这次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个女子。 女子长得很好看,眉眼……眉眼和小虞很相似,和成甯也很相似。她充满善意地看着叶斐然,叶斐然一头雾水,问:“你是谁?” 女子微微屈膝:“小女子姓程,闺名倩宁。” 叶斐然回忆一番,不认识,奇怪地说:“我不认识你啊。” 程倩宁说:“你不用认识我,但我一直看着你。我因难产而死,身上血债太重,无法下去投胎。知道你有难,我来救你。” 叶斐然说:“你怎么救我?” 程倩宁微微一笑,朝她吹了口气:“这样就行了。” 那股气息到了半空中,变成一朵硕大的红花,叶斐然认出来,那是一朵曼珠沙华。 ——冥界之花。 但是面对这种传说中的鬼花,她一点儿都不害怕,反而自动自觉地张开手臂,拥抱过去。 曼珠沙华包裹住叶斐然,千百条柔软无比的红色缎子缠绕着她,把她的伤口治愈,身上脸上手脚上的小伤口也没有放过,叶斐然感到自己全身上下脱胎换骨,舒服得要飘起来。 趁着最后,她朝着红缎外面大声喊:“你到底是谁呀?” 程倩宁温柔地说:“我是小虞的亲娘呀。去吧,我哥哥在等你。” …… 漫天红光飞舞,叶斐然睁开眼睛。 心情激荡之下,“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薛长乐守在她旁边,正在哭,哭着哭着,看到她忽然醒来并且开始吐血,吓得“嗷”一蹦三尺高,哭喊着:“诈尸啦!!” 施展出轻身功夫,嗖一下子,影子都不见了。 叶斐然:“……” “我是人。” “我还活着。” 她坐了起来,感受一下身体的感觉,除了刚才吐出那口血之外,没有地方不舒服。 她有点儿脑壳疼:那个小倩替她疗伤是好事,可治得那么彻底,她该怎么解释? 在这个迷信的年代,会不会被直接绑起来烧掉? 还没来得及理顺思路想到解决办法,薛长乐领了一堆人进来了,指着她鼻子喊:“夫人诈尸了!” 叶斐然幽幽叹了口气:“长乐,你看看,我有影子!” 薛长乐一看,果然,地上长长的,是叶斐然的影子。 “夫人!”薛长乐这才真正的开心了,一把扑过来,“我就知道主人的药有效!” “主人的药?” 叶斐然眨眨眼睛,不解。 薛长乐连比带划的说:“你受伤之后,晕了过去。寻常金创药根本无效,御医说你肚子里的肠子怕都被扎断了,主人就命人回府找到我哥和我,让我们把书房暗格里的药拿来。后来他每天亲自给你敷药,待皇上让他出征之后,就交给我。后来你就……你就……” 叶斐然听得入神,问:“我就好了?” 薛长乐说:“不,你就没了呼吸。” 叶斐然:“……” 薛长乐说:“也就三个时辰之前的事儿。这不,我们连棺木都备上了。但主人打了大胜仗,如今进永华宫见皇上议事。我们怕乱了主人心,还不敢告诉主人……幸亏你醒来了!” 叶斐然一抬头,果然,看到两三名仿佛仵作的人,站在房门口,满脸惊恐看着她们。除此之外,还有个婆子,手里拿了个化妆盒子,脸色比窗户纸还白。 和叶斐然目光一对视,那婆子弱弱地说:“长乐姑娘,既然夫人活了,用不着我了吧?装裹的定金,我可不退啊!” 叶斐然:“……” 叶斐然摆摆手,让仵作和装裹的婆子去领工钱,自己让薛长乐搀扶着,慢慢下地行走。活动腿脚。 成甯那药膏极为灵验,她正好把锅甩到药膏上,当薛长乐看到她恢复得如此神速,不禁啧啧称奇。 倒是没有人怀疑什么。 主仆来到院子里晒太阳,薛长乐竹筒倒豆子般,把她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全说了。 于是叶斐然知道自己错过了一场精彩的古代版痛打落水狗战争。成甯亲自率领三百精锐,冲破永城悬崖天险,驾轻就熟再次逮住永昌王。 然后景熙帝大部队按住叛军一顿摩擦。 叛军本就军心不稳,吃了败仗后,逃兵很多。景熙帝派人到处编了歌儿传唱,投降不杀,缴武器不杀,原地放还回家种地。于是没两天,永昌王只剩个光杆司令,眼见大势已去,永昌王转身跳了铸钱炉。 景熙帝御驾亲征平叛大获全胜,捷报传遍天下,剩下的五个本族藩王,本就只是宁昌王和永昌王的走狗。现在眼见抱错了大腿,纷纷墙头草倒回朝廷这一边,递表主动请求撤藩。 大顺全国上下无不民心顺服,万众归心! “今天皇上召主人进宫,就是和主人商量善后事宜的。”薛长乐知道的消息可不少,推心置腹的跟叶斐然全说了,“要厚葬那个永昌王什么的,全都是主人负责。夫人,主人这次怕是又要升官呢。” 薛长乐想事情还是简单,叶斐然并不这样认为。 她心里想:“朝廷重文轻武,能够跟整个内阁文官硬刚,都不让成甯升个从二品的官儿。这次成甯又是立军功,景熙帝恐怕还会继续打压。” 无数历史故事在脑子里滑过,她又想:“相公和雷玮走得近,皇帝对相公,又并无猜忌之意。信得过又不重用,难道皇帝想要把相公留给太子日后登基用?就像那薛仁贵一样,被皇帝看中了想要留给太子,所以明知道他有经天纬地之才,还丢去看城门……若是这样,就解释得通了。啧啧,真麻烦,好玩不玩,玩权术!赶明儿还是让相公快快上任回琼州,做我们的海边小民罢了。” 有些道理,一旦想通了,释然之余,又索然无味。 怪只怪叶斐然太聪明,什么把戏都瞒不过她,只不过她总是懒得玩这些平衡术罢了。 她沉吟不语,急得薛长乐催她好几次,丫头刚学会分析事情,急于求叶斐然肯定。叶斐然不置可否的笑笑,说:“长乐,你知道要在京城混,最忌讳什么?” 第496章 成甯见到妻子醒来,反而…… 第496章成甯见到妻子醒来,反而…… 薛长乐一怔:“什么?这跟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叶斐然说:“最忌胡乱揣测皇上的圣意,所谓天威难测,要是他想什么都被臣子知道了,皇上会睡不着的。所以这种猜测,你以后放在心里想想就好了,千万别说出来——当然,还有最好的办法,,那就是想都不要想!” 她说到最后一句,一改往日和蔼可亲的态度,口吻严厉。 薛长乐打了个冷战,低头应:“是,我记住了。” “不说这个了。”叶斐然好奇地东张西望,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地方,“这地方是哪儿呀?” 薛长乐说:“是永华宫的西苑。皇上现在住在正殿中。” 叶斐然看了看那壮丽轩嵘的屋宇,又想起宁昌王府也是一样的华丽,啧啧赞叹:“这两个姓耿的都好会享受。” 薛长乐说:“可不是么。而且只是个王爷,敢把自己的住所叫‘宫’,真的是反了天。” 叶斐然和薛长乐在西苑里逛了一圈,虽然这里只是一个供永昌王闲暇消遣的处所,却有十几处房屋,还有一个大花园,院子里仿照江南园林,做了荷花池,十分奢靡。叶斐然越发对永昌王感到不齿:“那边北去不过三百里就在打仗,他却借着雄关隘要大肆搜刮来往商队民脂民膏,真是死不足惜。” 薛长乐说:“是啊。师父说过,多行不义必自毙,就是这种人了。” 风凉话少说,很快,成甯收到叶斐然苏醒的消息,赶了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当真见到活蹦乱跳的叶斐然,坐在走廊下跟薛长乐说说笑笑时,却放慢了急切的脚步,本来柔和的脸,也镀上一层漠然。 “二丫,你醒了。” 叶斐然回过头来,和成甯四目对视,她以为他会很开心自己醒过来了,谁知道没有。心里不由得微微失望,便也收敛了笑容:“是。” 无语。 还是无语。 薛长乐悄悄地消失了。 叶斐然心想老这样冷场也不是办法,主动开口道:“听说是你用灵药给我治好的。” 成甯点点头:“那东西是小虞的娘留下的,只剩最后一瓶。没想到还有用。” 简单两句对答,再次冷场。 叶斐然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心想这都咋回事啊,睡都睡过了,我受伤还是替你挡的刀子。现在老娘醒了,不说来个熊抱给老娘顺顺毛,离这么三尺远的公事化聊天? 这咋回事儿啊?搞慰问呢?啊? 脑子里千言万语,特别特别想要问的,是梦里出现过那个女子。 她说她是小虞的娘……那么,她和成甯,到底是什么关系? 成甯身后,还藏了多少秘密? 她看着成甯,觉得离这个男人好远、好远…… 成甯见她发呆,心一软,走上前去,轻轻捏了捏她脸蛋:“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这一捏,把叶斐然心给捏化了,她忽地扑在成甯身上:“你刚才干嘛不过来抱我?你都不抱我?我的心里不舒服!” 她情绪大爆发,又作又闹,最后成甯把她横抱进屋子里去,啃着整治一番,才老实了。 “成甯你个混蛋,到底还招谁惹谁了?给老娘说说,不然三不五时跳个刺客,老娘受不了!” 被啃得浑身无力,叶斐然咬着枕角,恨恨地说。 成甯也很难受,忍得要爆了,说:“不会。这次来的只是以前的漏网之鱼,我大意了。害你受苦——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了。” 叶斐然顾着腮帮子,并不满意。 成甯看看时辰,忽然说:“时辰到了。” 叶斐然:“??” “张开嘴巴。”成甯说。 叶斐然下意识张开小嘴,嘴巴里忽然多了一物,成甯飞快地把一颗异香异气的药丸塞进她嘴里,一捏她的鼻子。叶斐然一口就把那药丸吞下去了,惊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话音才落,两眼一翻,睡过去了。 成甯:“……见效真快。” 把她放在床上,拉起被子盖好。 她看起来很嫩,两腮圆鼓鼓,像两个小包子,白生生,能见到绒绒的面毛。成甯不禁用手背轻轻摩挲着她的脸,她很暖,帐子里满满都是她身上的暖香。 成甯想起那个梦来,梦见小时候被师父罚扎马步,却有这丫头出现,还主动抱了自己。男人身上一阵热,梦中她抱过来那触感,跟刚才扑进他怀里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 区别仅仅是,他长大了。 “你是属于我的那抹温暖吗?”成甯看着叶斐然,自言自语。 呼呼大睡的叶斐然自然不会回答。 成甯把帐子放下来,出了房间,吩咐伺候的人道:“夫人睡着了,你们不许吵醒她。” 底下人答应了。 这时,夏刚来到西苑门口,“成大人,皇上传见。” 成甯跟着夏刚来到永华宫正殿。 这里是景熙帝的临时行宫,守卫很森严,生活起居比皇宫简单许多。 景熙帝知道叶斐然受伤,还拨了四个宫女过去伺候他们,在御驾亲征这种艰苦环境之下,是极大的照顾了。 打了胜仗平定了叛乱,景熙帝没有得意忘形,处理各种善后,一道道圣旨从永华宫中传出,有条不紊。 众官兵无不遵从号令。 成甯进了大殿,景熙帝正在台阶上踱步。 “臣成甯,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皇上!” 景熙帝对成甯道:“来,近点,朕有话和你说。” 他正当盛年,一身玄色龙袍,头戴翼善冠,龙行虎步,一个眼神一个抬手,都充满无限威严。 成甯举手投足铁血风华,气场,竟和他不分轩轾。 待得成甯来到跟前,景熙帝站在台阶上,说:“成甯,你刚才怎么跑了?” 成甯不卑不亢地说:“刚才家中仆人传话,臣妻子苏醒。因此臣放肆,返回望了一眼。” “啧啧。”景熙帝说,“都说你畏妻如虎,看来果然如此。” 成甯一脸“我就是这样你吹咩”的神情,坦荡荡看着景熙帝。 景熙帝说:“算了,我们不说这个,说回正事。你这次立了功,按道理,我再不升你,说不过去了。” 成甯安静,等着景熙帝转折。 第497章 朕还是不会升你官 第497章朕还是不会升你官 “但是,”景熙帝话锋一转,“我这次还是不会升你的官。你,会不会怪朕?” 成甯:“……” 这话,没法儿接啊。 并且,成甯注意到,此时此刻,殿内只有他和景熙帝二人。他站在阶前,景熙帝站在阶上。他腰间有软剑,只需要抽出来,轻轻一送…… 大仇得报! 好在景熙帝也不需要他接话,他一肚子话要跟成甯说。也是奇,对着内阁那些文官也好,对着阉党那群太监也好,他总没在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这种气场。似乎他说什么,成甯能毫不费力地接收。 这种感觉越发坚定景熙帝内心想法。 他疼爱雷玮,别的皇子也没有能力跟雷玮竞争。 既然没有几子夺嫡手足相残之忧,那么在铲除了卧榻之侧鼾睡之人后,景熙帝只剩下一个目标:培养接班人! 他平复下万千思绪,说:“玮儿是朕一生最得意心血,朕老了,而你太年轻。年轻人总是和年轻人投脾气的,所以,当朕还在的时候,你就安心呆在你的位置上。日后朕……你就尽心尽力,辅助好玮儿。成甯,这是朕对你的期望,也是一个父亲,对你的请求,你……可能答允?” 景熙帝说到动情处,抬起眼睛,盯着成甯,玻璃球般的眼底下,透着殷切期盼。 殊不知,成甯心思压根不在这些一官半职的毫末小事上。 只需要一拔剑…… 不,甚至不需要拔剑! 只用掌法……只需要那么一掌出去……就能把这个狗皇帝震得心胆俱裂,当场殒命! 杀?还是不杀? 天人交战之间,实在此生最大的难题! “……成甯,你说话啊?” 景熙帝一句轻唤,把成甯拉回现实中,成甯漠然答应:“臣无能,只盼老婆孩子热炕头。别的事……听凭吩咐。” 他知道怎么说让眼前这个男人放心。 野心家最忌讳另一个野心家。 景熙帝雷鸣当年在先帝驾崩当晚,悍然发动宫变杀掉太子全家,抢夺亲侄子的帝位,他最最忌惮的,就是野心勃勃往上爬的人! 果然,景熙帝面露微笑,笑容温和:“你还真是个顾家的男人。有这般能力,却饱含脉脉温情,世间罕有,实属难得。” 成甯“嗯”了一声,景熙帝见他心不在焉的,以为他始终心里有想法,拍了拍成甯肩膀说:“既然职位方面我没办法满足你,那么银子这方面你不需要担心,朕允你全家,代代富贵。” 就是现在,那么近……成甯右手气劲充盈,袖口微微鼓起,似有风。 只需要一掌,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宁儿……阿昭…… 景熙帝忽然说:“成甯,你妻子叶斐然,今年多大了?” 成甯一愕,答道:“今年刚及笄。” 听见叶斐然的名字,他神智清明了些。 景熙帝说:“盈盈十五六,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就能做这么多了不起的事。是个好女子呢,不若朕封她个郡君吧?不是从夫而得的诰命,是属于她自己的封号。” 景熙帝不提叶斐然犹自可,一提起来,成甯眼前出现她的脸。 那天她的血滴落在他身上,像一股子热流暖暖涌上心田。 叶斐然的声音响得无比清晰:“你一定会得到属于你的温暖。” 在那一瞬间,成甯收回手劲,景熙帝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正凝望着成甯。 成甯跪下,大声谢恩:“臣,谢主隆恩!” 景熙帝说:“平身。” 成甯说:“皇上,既然此间战事已平,臣请速速启程,回琼州上任。” 控制了一次,难以控制第二次,他真怕自己继续留在景熙帝身边,还能不能次次这样控制好自己。 这是小事,景熙帝爽快答允:“行。回京后,你们就择日启程吧。” 走出大殿,朔风吹至,成甯背脊阵阵发冷。 他武功高强,早就已不畏寒暑,此刻背脊发冷,是刚才自己太过紧张,出一身白毛汗的缘故, 看着那永华宫正殿,一切规格仿照京城皇宫建造,可见耿荣平时没少在这地方过皇帝瘾。 雷昭和宁儿什么坏事都没做,他们从小努力,兢兢业业,一心当个好皇帝和好太子妃,只因为投错了胎,招惹了手握重兵的皇叔雷鸣,就此年轻横死。 一个念头跃入成甯脑海中:这个皇位,真有那么好吗? 死那么多人,流那么多血。 刚才如果不是想起叶斐然那滴热血落在身上的温暖,他也会杀了景熙帝,然后被抓住大卸八块,也会成为那些牺牲者中的一个。 成甯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差点染血的大手,握紧拳头。 此时此刻,只想赶紧回到小小的西苑中,握住小肥妻那肥嘟嘟的小手。 …… 叶斐然一觉醒来,精神又好了些。 她不作不闹,好脾气地听成甯跟她解释,那颗药其实是促进她的伤口愈合的,但会有很强的安眠作用。 成甯也是少见,这次居然没等她主动问,就和盘交代清楚。叶斐然隐约觉得,他是怕她生气。 她打了个呵欠,说:“好了,我都知道了。成甯,我想吃饭。” “好,开饭。”成甯立刻说。 很快宫女们准备了饭菜上来,叶斐然看了看,没有山珍海味,不过全都是她爱吃的,惊讶:“她们怎么知道我口味?” 成甯说:“我吩咐的。你流了那么多血,不吃点儿合胃口的怎么行。” 他喂了叶斐然两口猪血粥,这东西南方人普遍认为补血。拿起一个胖乎乎的白面大馒头,撕开递到叶斐然唇边。 叶斐然吃了,结果成甯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叶斐然:“……” 她也夹了一块红烧肉喂了过去。 伺候的宫女见此画面,默默别过脸去:深宫中多少年没见过如此肉麻的情景了…… 话又说回来,这一桌子家常菜,倒是比日常伺候宫里贵人们那些山珍海味,还要再勾食欲些。 好些宫女想家了。 …… 又休养了十余日,天气越发寒冷。草原上刮起第一波白毛风,景熙帝下令班师回朝。 第498章 关于夫妇感情的争论 第498章关于夫妇感情的争论 成甯和叶斐然共乘一辆马车,叶斐然重新改装了这马车,其实也就加了几根减震弹簧(军中铁匠有的是),马车里又垫了厚厚的被褥,坐着舒舒服服的。 成甯身上有差事,坐了一段车子,又下车,骑一段马到御前听差。 叶斐然自己抱着抱枕,窝在车上,摇摇晃晃,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成甯披着一身寒意,掀开车帘子进来,看到叶斐然四仰八叉睡在车子里,心口一起一伏,打雷都打不醒。 成甯:“……” 车厢外,薛长东说:“大人,夫人才刚睡着。要不我另外要一辆马车来给大人乘坐?” 成甯说:“不用了。就这样就好。” 他放下车帘子,把沾了白霜的披风和帽子脱了,拉上被子,把叶斐然抱在怀里。 叶斐然的身子又软又暖,热烘烘的,成甯抱着抱着,困意涌上来。 没过多久,他也睡着了。 来的时候急行军,风餐露宿,千辛万苦。回的时候却是春风得意……好吧,北风得意。叶斐然睡醒一觉,车队还在缓缓前进,窗外却飘起了鹅毛大雪。 北方苍凉的大山上,光秃秃的,如今披上了银色的大衣,景色壮丽,难以细叙。 因已离京城不远,景熙帝下令继续走不要停。士兵们返家心切,也毫无意见,在雪地里跋涉前进,丝毫不以为苦。 饭菜,统一分发。 叶斐然很好奇齐大娘钟大娘金宝他们怎样了,成甯说,他们都很好,还是干原来的活儿。原来这些人都是京城近郊的军户家眷,闲时领补助,战时出征。 军户世袭,升得比较快一些;但兵源不够的情况下,会征兵。征兵得给安家银子,一般来说是五两银子,一点儿粮食布匹。兵打完仗就回原籍,该干嘛干嘛了,没有军户待遇。 叶斐然好奇地听着成甯介绍这些大顺朝机构知识,听得津津有味。 薛长东冷眼旁观,笑着对薛长乐说:“夫人真是很爱大人,大人讲那些东西无聊得要死,她竟然也听得进去!” 薛长乐说:“不对呀,哥,明明是大人在拼命讲话哄夫人开心。平时大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应该大人喜欢夫人多一些吧?” 薛长东摇头:“大人英明神武,文武双全,怎么可能刻意去讨好一个女子?” 薛长乐白了她哥一眼:“大丈夫能屈能伸,对着自己心仪之人,稍为放软身段又如何?” “你胡说八道!” “你瞎编乱造!” “你个老光棍,怎么懂成大人?” “你个老室女,又很懂夫人?” 然后,兄妹俩活活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 回到了京城,院子好久没有人住,叶斐然还以为会变得很脏。谁知道看到还好,原来薛长乐事先打好招呼,让邻居老大娘隔天打扫。 等安顿下来,天也黑了。薛长乐随便煮了点东西,也不分长幼主仆了,四个人一桌吃了,胡乱睡了一觉。 次日,成甯去兵部交接。 夫妻两个商量好,叶斐然要去街上,买好回琼州的东西。 一大早送了成甯出门,叶斐然美滋滋地开始列清单。 “京城繁华,什么珍贵稀罕的东西都有。娘亲、姐姐、小侄女、小虞、天宇……一个都不能少,要买好礼物。除此之外,京城的点心也必须要带的,这些香甜口味重的东西,琼州吃不到。” 叶斐然可不考虑古代保鲜的问题,有空间,她怕什么。 谁知道还没出门,宫里来人了。 来的人正是茜贝,她不是被皇后,而是被四公主雷珂派来的。 “托您的福,四公主现在接受了这门和亲,不作不闹了。”茜贝红光满面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自己的女儿不作不闹了,“她想念您得紧,求了皇上的恩典,想请您进宫陪陪她。送她出嫁。” 叶斐然:“啊?” 送嫁? 叶斐然为难了,茜贝连忙说:“不不,不是让您陪她到北境的意思。就是这段日子呆在宫里,到时候吃完宫里的喜酒,就可以了。” 叶斐然苦笑:“可是,我夫君眼下快要到琼州上任了。再者,朝中比我成熟稳重有经验的命妇有的是,为何偏偏选中我?” “还不是四公主和您对脾气。”茜贝说,“叶恭人,行行好,就当做个好人了。” 对方软硬兼施的,叶斐然还真不能不答应。 送走茜贝,叶斐然犯愁了,这下子回不去了,咋办? 晚上,成甯回家,一进门就说:“二丫,咱回不去了。” 叶斐然正在庭院里写生,画这边四合院子的图样,闻言,愣在原地:“怎么?” 成甯说:“今儿我到兵部交接,皇上忽然下了一道口谕,让我立马到礼部去帮忙筹办公主婚事。都转运使那边,待公主大婚后再上任。” 说到这里,成甯不禁拧眉:“礼部那边多的是人,怎么偏偏安排我?啧,真麻烦!” 叶斐然还没说话,那边葡萄架下正在干活的薛长乐,忍不住“噗嗤”笑了,插嘴道:“主人,您这说话的语气用词,咋跟夫人一样呢?” 成甯说:“哦?” 薛长乐说:“今天白天的时候,坤华宫的茜贝姑姑来过,也是想请夫人进宫陪公主。当时夫人也说,‘京中比我稳重有经验的命妇多了去了’。你听听,这像不像同一张嘴里说出来的?” 成甯:“……” 叶斐然拖着下巴,苦恼道:“对呀,相公,那咋办?” 说实话,她归心似箭。 她想蕉园,想火山村,想海边的大渔船,想吃新鲜活跳跳的鱼虾螃蟹,还有苏氏亲手做的家常菜。 成甯说:“既然这样,那就只有延期了。我写封家书回去,跟家里说一声吧。” 眼下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家书送到,再收到回信,只怕得到了过小年。 叶斐然深感这古代邮政不方便,可也没办法。于是吃过了饭,成甯就写了一封信给苏氏,把这边的变故说了。 写完信之后,夫妻两个心情都不好,也就没有再闹别的,只管抱着,彼此安慰一番,就睡了。 第499章 被封郡君 第499章被封郡君 次日一早,成甯去上差的时候,把信送去琼州。 没几日叶斐然迎来圣旨,敕封她为安平郡君,食邑400石。 叶斐然对这些虚名本就看得淡,很平静地接了圣旨,转头就让薛长乐把圣旨给收了。没想到,过两天礼部来了人,送了郡君的品服冠冕等等,又交代了一些礼仪上要注意的问题,最后问:“安平郡君,您的禄米是要领粮呢还是折算成现银?” 叶斐然傻眼:“什么什么?” 来人大概知道她民间出身,倒好脾气解释:“郡君每年有400石大米俸禄,如果你领粮,就到司官仓去领,如果没地方安放粮食,按照粮价折算成现银支取也可以的。” 叶斐然飞快心算起来:“一斗精白米100文,一石十斗,也就是1000文钱,合一两银子。400石,一年400两……嗯,白给,很好很赞。” 虽然现在手里攥了90多万两的现银,但叶斐然心知肚明,类似这样的横财机会,一辈子不定遇上一两回。多开源,细水长流,才是王道。 她就说:“那我选领银子哈。我家在南边,没办法运那么多粮食回去。” 来人在本子上记录好,“好咧。” 道了一声喜,叶斐然赏了他一把子钱,来人就走了。不几日,就送来了400两白花花的雪花银,叶斐然命薛长乐都兑成银票去了。 忙乱完郡君的事儿,叶斐然就进了宫。 …… 四公主雷珂伤势痊愈后,就从坤华宫搬回她自己的玉华宫了。 本来按照大顺朝的惯例,公主十六七岁之后,就会选驸马,择日成亲后,带着驸马搬出皇宫单独开府,称公主府。但是景熙帝子嗣艰难,生出来的也是几个儿子,公主很少,他对雷珂就特别疼爱。 雷珂这门婚事又很特殊,种种原因,景熙帝索性不给她开公主府,让她一直在宫里住着。 玉华宫是整个皇宫最雅致的地方,这地方是先帝退朝后,倦勤休闲之所,仿照江南园林来修筑,小桥流水,嘉木葱茏,还花大价钱,种了好些一人高的月季花。 寒冬腊月的,这些植物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了,整个宫殿内外铺了一层薄薄的雪,就像此间主人一样,琉璃剔透,晶莹可爱。 雷珂早就等着叶斐然,看到叶斐然哆哆嗦嗦的进来,迎上去:“二丫,可算把你等来了!” 叶斐然跺着脚,说:“哇,北方真冷啊!” 进了屋子里,又是热烘烘的,干热。叶斐然一下子没适应,鼻血“飚”的一下,喷了出来。 “不好了!恭人流鼻血了!” “快!快去拿湿毛巾止血!” ……一段混乱后,叶斐然鼻孔里插着两条草纸,仰着头,呜呜嗡嗡的,说:“公主殿下,求你别笑了。有那么好笑吗?” 雷珂捧着肚子乐不可支:“哈哈哈,二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见到……” “第一次见到有人流鼻血?不会吧?”叶斐然感到不可思议。 如果雷珂说的是真话,那她生活的环境该有多么真空。 雷珂说:“是的。殿前失仪是大罪。你以后千万不要在我父皇、母后跟前犯这个错。就算有鼻血,也赶紧低着头,不许让上面的人看见。” 这是保命小窍门,叶斐然记在心里,感谢了雷珂。 她把新炼好的美容膏进给雷珂,雷珂现在已经彻底离不开这些美容膏了。她从小因为皮肤问题吃亏不少,虽然没有人敢说她不好看,而这段时间,夸她的人语气明显不一样了。 雷珂又不是傻子,听过了真心夸奖,对照从前,就知道以前的全是违心话。 雷珂命宫女收了美容膏,说:“二丫,你这个真是好东西。还有没有多了的呀?最近好几个人来找我问呢!” 叶斐然说:“做是能做,关键是,她们来要,还是来买呢?” 雷珂笑呵呵地说:“瞧你说的,我能让你吃亏吗?关键是,最近城里出现了和你这个美容膏差不多的,叫做‘百花美颜蜜’,听说,也是个琼州来的寡妇做出来的。就有人以为,我在用那个百花美颜蜜才变化大。好些听风就是雨的,也不打听清楚,就拿大笔银子去买。” 叶斐然心念一动:那李寡妇,是跟她打过交道的。 当时李寡妇约她一起挣银子,被她婉言拒绝了。她承认,李寡妇很聪明,并且……她怀疑李寡妇也是穿越过来的。 就是为人做事,尿不到一壶去。 没想到她事业发展得如此成功,短短两年,打拼到京城来了…… 雷珂看到她脸色不对,以为自己说的话让叶斐然不痛快了,她蛮珍惜这个朋友,就压低嗓子,说:“二丫,我明明是用了你的美容膏才变美的。如今好处却被别人捞了去,你说,要不我们干脆戳穿她,然后自己推出这个美容膏,干一票大的!” 小公主出于好心,叶斐然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不必了。谢谢你。” 雷珂愕然道:“为什么?我听静王妃说,那个‘百花美颜蜜’卖一百两银子一瓶呢,一个月就好用掉一瓶的。” 叶斐然说:“来来,我们来做个算术。一百两银子一瓶,能买得起的命妇,京中有没有一百位?那就是一个月一万两,一年十二个月,这个美容膏能够卖十二万两银子。” 雷珂拍着大腿说:“对呀!” “关键在于,你知道这次你出嫁,皇上划拨给你多少嫁妆吗?” 雷珂想了想:“听说有五百万两银子。” “而去年全年,我们的国库收入也不过一千万两白银。”叶斐然微笑道,“皇上这真的是把你放在心尖尖上啊。” 雷珂傻眼:“这,这又有什么关系嘛?” 叶斐然说:“我想说的是,你的身价很高贵,没有必要为了一些肉眼可见的蝇头小利斤斤计较。光是你的嫁妆,就得那边不吃不喝的卖上41年的百花美容蜜才能抵得上。” “我、我这是为了你……” “谢谢你,不过我们继续分析噢。”叶斐然说。 雷珂眨巴着大眼睛,等着她说下去。 第500章 郡主地位超然 第500章郡主地位超然 叶斐然对雷珂说:“你想一下,我们是不是才打完仗?打完仗之后,百业凋敝,眼下快过年了,再穷的人家多少也得装个门面,过个像样的年。等过了年,开春后,穷的人就多了。还有谁能够每个月稳定的买她的美容膏?好了,如果不做美容膏,做低配版的,那么必须走量,薄利多销。又有多少寻常人家的妇人,有闲心弄这个?” 雷珂不服气:“那些一品二品命妇不缺这个钱啊!” 叶斐然说:“一品二品命妇不缺钱,可到时全国上下都穷了。那些吃糠咽菜的穷人,发现京城里官儿们一个月用一瓶一万两银子的美容膏,还不是造了反?这股奢靡之风,迟早要刹车的。这是形势问题!” 她又扳下第二根手指头:“其二,你我心里都清楚,这个百花美容蜜崛起,是托了你的名声。但实际上,你又没有用过它。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件事,迟早会被拆穿。到时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她自个儿就会反噬其身。” 叶斐然一顿分析,雷珂豁然开朗,拍手笑道:“太棒了!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二丫,你的脑子可真厉害!我以前觉得,大嫂静王妃温柔贤淑、二嫂太子妃饱读诗书,都很了不起,可谁都没有你说的道理透彻、实用!” “呵呵,因为我是个实用主义者啊。” 雷珂拉着她衣袖,说:“你这段日子多教教我,我要学你这种分析问题的方法!” 小姑娘倒聪明,一下子抓住重点,懂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叶斐然正待要答应,太后身边的苏舒,忽然来了。 作为宫里老人,苏舒地位超然,进公主寝宫,招呼都不打一个。 “苏舒姑姑到——” 叶斐然和雷珂还得整理衣裳,给苏舒问好。 苏舒说:“太后有请四公主到清华宫,说有客人来了,想跟你说说话。” 雷珂很抗拒去清华宫的样子,为难道:“姑姑,我这儿有客人在呢。” 苏舒不以为然地看了叶斐然一眼,说:“无关外人,在此处等等无妨。” 叶斐然一听,就知道前几次让老太太吃瘪,没让苏舒学乖。 雷珂说:“不行。那对客人太不尊敬了。” 苏舒鼻孔朝天,拖长声音说:“不过区区恭人,如何有资格做公主座上宾?公主年幼无知,以后千万别说这种话了!快去吧,太后和沁雪郡主等着您呢。” 雷珂恼了,涨红脸说:“怎么又是耿沁雪?她每次来都要找我说话,我跟她交情有那么好吗?” “公主请息怒,沁雪郡主这次可是特意来见您,祝贺您好事将近呢。”苏舒催促道,“快去吧。” 叶斐然这时,忽然插嘴道:“郡主?不好意思,姑姑,我耳朵不好,您刚才称呼耿沁雪,可是叫郡主?” 苏舒一怔,本不屑于跟叶斐然说话,但被叶斐然视线一盯,不知怎的,就点了头,回答了:“是。有什么不对头吗?” “当然不对头。”叶斐然朝北面拱了拱手,说,“数月之前,耿沁雪就因犯错而被削了位份,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乡君。比我的郡君还要低两级。为何姑姑如此僭越,仍旧喊她‘郡主’?” 苏舒的脸“刷”地拉长:“你意思是数落我?” 叶斐然扬起小脸,不卑不亢:“我没有数落你,我只是质疑你。” 苏舒冷着声说:“沁雪郡主是太后跟前长大的,我们从小看着她长大,喊习惯了。私底下亲昵一些,又如何?你若有什么不满,对太后说去啊!” 她以为搬出太后来,叶斐然就怕了,谁知道中了叶斐然下的套。 叶斐然笑呵呵地说:“行啊,我这就去见太后她老人家,请她评评理去。” 说罢,整理一下裙摆,对雷珂说:“四公主请。” 雷珂不解,见叶斐然对她打了个眼色,就走在前面了。 两个女孩走出殿门,苏舒才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哪儿不对呢?没想明白,眼见雷珂走远,忙跟上。 雷珂走在前面,轻声问:“你刚才为什么要激怒苏舒姑姑?别看她人长得敦实,心眼儿比针尖还小的,惹了她,以后找你麻烦可就糟糕了。” 叶斐然说:“我不这样说,如何顺理成章和你一起去见太后?” “咦?”雷珂这才转过弯来,瞪着叶斐然,“二丫,你对我真好。” “嘘,声音小点儿。看我等会怎么教训这不知眉高眼低的刁蛮姑姑。” 眼看苏舒跟上来了,叶斐然和雷珂对望一眼,默契地住了口。 来到清华宫,没进门就听见太后爽朗大笑:“哈哈哈,沁雪你这孩子,太会讲话了。老太婆我好久没这么开心啦。” 中间还夹杂着耿沁雪格格娇笑。 雷珂整理了一下衣服,抬脚迈过门槛,叶斐然看到她整理裙摆的时候,狠狠抓了一下自己衣摆,抓得衣服都皱了。 屋子里,皇太后坐在炕上,旁边耿沁雪挨着她。 雷珂进门躬身行礼:“儿臣参见皇祖母,问皇祖母圣安。” 皇太后脸上笑容收敛了点,待眼睛落在雷珂身后的叶斐然身上时,笑容彻底消失:“她怎么会跟来了?” 老实孩子雷珂傻呵呵地说:“她在我宫里作客,然后……” 苏舒急于整治叶斐然,朝太后打眼色,行了个礼后,说:“启禀太后娘娘,这个刁妇,在公主面前,对老奴出言不逊。老奴心平气和地教导她,她还不服气,一定要扯着老奴来找太后您评理。因此才跑到这边来,惊动了太后娘娘,实属罪该万死。” 太后一听,脸上的褶子皱团了,“什么?竟敢如此大胆?” 雷珂见苏舒恶人先告状,生气了,说:“不是的,皇祖母。因为苏舒说耿沁雪是郡主,叶郡君就问了,为什么耿沁雪明明已经是乡君了还郡主。才问了两句,姑姑就恼了!” 苏舒说:“太后在上,公主请慎言!” 太后的脸却沉下来了,苏舒个蠢货,竟因为此等小事被抓住把柄! 第501章 泥人也有三分性子 第501章泥人也有三分性子 苏舒脑子不好使,太后脑子却灵光,清楚私底下怎么喊是一回事,放在台面上,耿沁雪如今身份敏感,要被传到皇上那里,后果可大可小。 她说:“行了,我知道了!这件事是苏舒不对,封号也能胡乱喊的?苏舒,你自己是大姑姑,到下面去领罚十个耳光吧!” 苏舒一句话被堵住,张大嘴巴合不拢。 耿沁雪在旁边柔声说:“太后,苏舒姑姑也许是一时口快,说漏了嘴而已。您何必罚那么重?” 她走下炕,仰脸看着叶斐然,说:“叶斐然,你如果要针对我,就尽管冲着我来。苏舒姑姑那么好的人,你为什么要抓着她一点小小错处不放?” 雷珂说:“喂,你好没道理。刚才我宫里的人都听见,是苏舒目中无人在先的。对了,还有,我跟她说我有客人在,她还责备我,什么人都往宫里带,当成客人。还说叶斐然是个无知农妇!” 以前老在耿沁雪面前吃亏,不就因为不如耿沁雪会讨好人,会哄人欢喜么! 可她才是正儿八经的皇家公主啊,为什么交个朋友都会被个奴才看不起? 泥人也有三分性子,雷珂今天是真的很生气! 耿沁雪没想到雷珂今天气性这么大,不过也好,哪一次不是雷珂先发脾气,然后再受太后责罚,然后吃亏的。 她扁了扁小嘴,眼角就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说:“公主殿下别生气,我没有得罪您客人的意思。我不知道您有客人在,只是寻思着,您快要大婚了,我这儿有个好东西想要送给你做贺礼,才缠着太后邀请您来的。如果你真没空的话,我改天再来……” “够了!”太后听不下去了,打断耿沁雪的话。老太太看着雷珂,非常厌恶,拖长声音说:“苏舒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沁雪不必替她求情。你先下去!” 太后挥挥手,苏舒明白了,太后这次不帮自己。她撇撇嘴,自己退出去了,临出门之前,死死盯了叶斐然几眼。 苏舒是不会恨太后的,她把这些账,一笔不漏,全记在叶斐然头上。 太后这才转而向雷珂开炮:“四儿,你也过分。人家沁雪一片好心牵挂着你,你说不来就不来?传出去皇家姐妹不和,不知道多难听!你既然有客人,让她等等,我相信叶郡君明事理,会谅解的。” 叶斐然忽然说:“太后,皇家姐妹?可耿沁雪不是宁昌王耿世铮的孙女吗?既不同爹又不同妈,爷爷奶奶也不同,为什么会成了皇家姐妹?” 太后脑门上青筋一跳,不理,继续道:“我知道你对沁雪一直有误会,有成见。但你马上要嫁到北境去了,千里迢迢,往后要见面就难了。何不趁着还没出发,处好姐妹感情。日后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叶斐然耿直道:“太后,北境离这儿其实并不远,和永城约莫三百里。要是驿站送信回来,也就五六天时间,还没送到我琼州时间长哩!” 太后嘴角法令纹挤得又深了些,继续不理,又道:“沁雪啊,你有什么礼物想要送给你四姐姐?能入了你眼睛的,想必是天底下极其珍稀罕有的了,拿出来,让我们也一块儿跟着开开眼吧?” 说罢,看着耿沁雪,满脸笑容的鼓励着。 ——如果太后那张老脸,不因强忍恼怒,而略带僵硬,那画面就相当温馨美好了。 太后把开场铺垫得如此足,耿沁雪早就等不及。 此时轮到她,忙堆起甜美笑容,说:“我要送给姐姐的,是最近京中新流行的擦脸霜,正式名字叫‘百花美容蜜’,我们给它起了个可爱的小名叫做‘小白罐’。” 叶斐然:“……” 雷珂:“……” 这才刚在那宫里说完,话都没在耳朵里钻过去呢,李寡妇的货就跑宫里来了? 哦豁——! 那可好玩了! 耿沁雪见叶斐然和雷珂俩人大眼瞪小眼,一声不吭的,就又把那俩甜白瓷罐子,往前轻轻推了推:“四公主,真的很好用,你就试试用一下嘛。” 她用手指轻轻划了一下自己脸蛋,说:“你看,我的皮肤是不是好了?” 太后拿起西洋眼镜来,瞧了一瞧耿沁雪,说:“真的。往年这个时候,沁雪丫头的皮肤必定干燥开裂,今年一点儿都不见干燥,哎哟,白嫩嫩的,剥壳鸡蛋似的哩!” 耿沁雪格格娇笑起来,撒着娇说:“太后又拿人家来取笑了!” 她也真敢放肆,竟滚在太后怀里笑,然而叶斐然留意到,耿沁雪的眼睛始终没离开雷珂。 这事儿…… 有古怪! 太后对雷珂说:“四儿,既是沁雪丫头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雷珂不想收,别说她对耿沁雪的东西从不感冒,何况,她还刚听说,李寡妇冒了自己的名义,在外面宣传她在用李寡妇的小白罐才脱胎换骨? 收,违心。 不收,太后殷切中带着严厉的目光,一霎不霎地,凝在雷珂身上。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太后眼内寒意渐浓。 雷珂抿了抿唇角,狠狠心,伸手去接那小白罐。 “扑通”叶斐然忽然跪下,磕头如捣蒜。 砰砰砰的磕头声音,打破殿内宁静,太后冷声道:“叶氏,你又有什么事?” “这个礼物,收不得。”叶斐然故作惊慌地说,“沁雪乡君,若您真是为了四公主好,请换别的吧!” 她话一说出口,太后的脸“刷”的,又垮了。 这个叶斐然,就跟一条顶心衫似的,只要她出现,太后一天就别想痛快的过! 耿沁雪眯了眯眼睛,扬起下巴:“为什么?” 雷珂看着叶斐然出来帮自己,松了口气,她本来想要和盘托出李寡妇那事儿,看着耿沁雪紧张的样子,脑子里一转:“耿沁雪也是琼州人,别是跟李寡妇有什么渊源吧?二丫一向有主意,她既帮我,我且在旁边看着,别胡说乱动的,反而给她添乱。” 这么一想,就安安静静的坐下来了。 第502章 说错话,打死! 第502章说错话,打死! 叶斐然说:“四公主不能用这个小白罐。有两个原因,其一,它太过昂贵,据妾身所知,这么丁点儿大的东西,售价一万两一罐。其二……” 耿沁雪脱口而出:“一万两一罐又怎么了?四公主金枝玉叶,难道还用不起这东西吗?” 叶斐然跪在地上,抬起头,直视耿沁雪:“乡君说得没错,金枝玉叶,别说一万两一罐的精华不算什么,哪怕金山银山的养着,也是应当的。” “但身为宗室,如今北境刚刚平定,百姓流离失所,生活艰难。而我们却在脸蛋儿上耗资巨大。今天用了一万两银子一罐的小白罐,明天是不是就得吃十万两银子的补品?” “从来奢靡亡国,从没听说过奢靡兴国的……” “住口!”太后忍无可忍,一拍桌子,厉声断喝,“大胆妖妇,竟敢诅咒我大顺亡国!你还有把我这个太后放在眼内吗!” 叶斐然住了口,低头匍伏在地。 太后只觉满心不舒服,头疼脸赤。 叶斐然的话,又刺耳又歹毒,竟口口声声诅咒自己亡国,“哀家一天的好兴致,都叫你这乌鸦嘴给坏了!来人,给我拖下去杖毙!” 雷珂急了,“扑通”一下跪拜在地上,“皇祖母!皇祖母饶命啊!叶斐然也是为了维护儿臣,才口不择言。她、她不是故意的!” 磕了几个头,但太后一动不动。 苏舒领着几个太监,拿着棍子和麻袋走进殿内。 她看着在旁边看戏的耿沁雪,又急又气,忍不住竹筒倒豆子,一口气全部爆发出来:“那个李寡妇,弄了这些药啊霜出来卖,也就罢了。偏偏在宫外宣扬,儿臣是用了这些东西,才会变得气色好,勾住了若氏王子的心。” “这些话,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还累及儿臣名声。儿臣没想到沁雪会拿了这东西,还一定要送给我,这不是膈应我吗?” “叶斐然也是知道这个,才会替儿臣说话,太后,求求您,千万饶命啊!” 太后寒着脸说:“休要废话!谁允许叶氏开口闭口咒我们大顺朝?” 雷珂没想到,自己的求情竟半点不凑效。眼瞅着苏舒领着太监,去拉扯叶斐然,她说:“二丫,二丫你快求情啊!” 偏生叶斐然倔强,知道求太后也只会火上浇油,直直地跪着,任由那些太监把她捆成粽子。 苏舒狰狞道:“臭丫头,自寻死路!” 她亲自动手,把白色麻布袋罩在叶斐然身上,只露出两只穿着红鞋子的脚。 雷珂绝望极了,顾不得和耿沁雪的恩怨,膝行几步,哭着扯着耿沁雪裙摆:“沁雪,太后最疼你了。你帮我求求情啊!沁雪,二丫是无辜的,她不能死!” 耿沁雪又怎么会帮她,她巴不得叶斐然快点死呢,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温温柔柔地说:“四公主,你快起来,这要折煞我了。我受不了你的礼啊。” 太后看雷珂为了叶斐然,竟然屈尊去跪耿沁雪,越发恼火,咬着牙说:“这个妖女,把好好的公主带坏了。就是个祸国的,快快打死!等会儿谁都不许给她收尸,直接丢到皇宫后面喂狗!” 苏舒领着太监们,大声喊:“是!” 他们拽着叶斐然的脚,拖向殿外。 “皇上驾到——” 混乱中,景熙帝的龙辇就出现在清华门前。 对了,刚才耿沁雪想要把戏份做足一点,特意安排人提醒景熙帝,好久没有来给太后请安了! 她原意是让景熙帝看到自己和雷珂感情好,然后顺势恢复郡主的位份。没想到,景熙帝迟不来早不来,偏偏这时候来了! 苏舒等人愣在原地,太后一拍桌子:“皇上不能见血,拖到后面打死!” 反正在哪里打死都是打死,太后今天吃了秤砣铁了心,必须取叶斐然小命! 说时迟那时快,在耿沁雪面前跪着的雷珂,站起来直奔龙辇,“扑通”跪在景熙帝跟前:“父皇!皇祖母要打死叶恭人,父皇饶命啊!” 景熙帝一怔:“什么?” 雷珂垂泪道:“叶恭人,皇祖母要打死她!就是叶斐然,她之前的诰命是恭人,又才刚刚被封了郡君,父皇您不记得啦?” “叶斐然?”景熙帝震惊! 他们两口子可是大顺的栋梁,要留给雷玮的! 他一瞥眼,看到苏舒领着太监,抬着一个大麻袋正悄悄往清华宫后面去。麻袋露出两只脚,两只小小的红绣鞋,显然是年轻女子的脚,立刻说:“夏刚,去让苏舒停下来!” 夏刚和叶斐然熟络,早就认出她来了,心里空着急。景熙帝话音刚落,夏刚就领着人扑过去:“住手住手,都住手!皇上在呢!” 景熙帝下了龙辇,太后这时,也在耿沁雪搀扶下,走出来了。 不等雷珂说话,老太太颤巍巍的声音,响彻院子:“皇上,哀家要被气死啦!” 景熙帝没想到事情闹得如此严重,他上前去,温言道:“太后息怒,不知道太后为何如此生气?” 太后说:“叶斐然那丫头,竟敢咒我们大顺亡国,大清早的,说这些不吉利的话,皇帝,哀家,哀家心都疼了!你说这种大逆不道的妖女,是不是应该打死!” 景熙帝一怔,不快之情,在心头一闪而过。 太后道:“快打死她!哎哟,哀家真的被气死了!太不吉利了!” 雷珂跪在地上,听着太后歪曲事实,很是不忿。 景熙帝捻须:“太后息怒。到底何事,朕,还没明白?” 太后说:“就是这回事,叶氏先为难哀家的宫女,再跑来清华宫中,大放厥词,说什么大顺必亡!真真胆大包天!” 耿沁雪轻声说:“太后,您先别生气了。” 她一边说,一边给太后顺背,低着头,宛如小白花。 景熙帝拧眉:“若真如此……” 这时候,雷玮在龙辇后闪身出来,对景熙帝说:“父皇,请听儿臣一言!” 景熙帝说:“你说。” 雷玮道:“儿臣认为皇祖母此言不妥!” 第503章 父子力保,太后堵心 第503章父子力保,太后堵心 太后没想到太子反对自己,逆了意,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法令纹深深地挤起来:“太子,就连你也跟哀家作对?难道这诅咒亡国的话,如今竟能够在宫里胡乱说了不成?” 雷玮朗声道:“若是别人说这话,自该问罪。但,叶氏却是例外!儿臣以为,这件事必有内情!” 太后一慌,她知道雷玮只是身体不好,脑子却好使得很,说:“什么内情!叶氏有什么特别的,难道她有三头六臂?还是因为她与太子妃、四儿交好,就能够网开一面?” 太后这番话几乎等于胡缠蛮搅了,景熙帝也看出来了,太后这是存心要叶斐然死。 他心里很不愉快,眼底闪过一阵寒光,但,仍没有说话。 雷玮说:“儿臣袒护叶氏并非出自私情。原因有二,其一,叶氏夫君成甯,平北境、灭海寇、扫耿荣逆贼,于国有大功,是栋梁之才。叶氏乃不折不扣的忠良家眷。” “其二,叶氏本身才能过人,她在琼州兴水利,使千万亩海水地变为良田,才使琼州郡今年粮食大丰收,保证了大顺军粮充足。” “如此德才兼备的神仙眷侣,忠臣夫妇。如果她说出大顺将亡这种话,必定有她的缘故,绝不是街头泼妇随口诅咒!” “父皇,臣为君镜子,古有魏征直言进谏,让太宗皇帝得以成明君。近有孔学士触柱死谏,让父皇警醒得以保江山。如今祸乱刚定,太平日子还没几天,怎么就抓住一名小妇人小小错处,大开杀戒呢?” 雷玮的嘴炮可是从小历练的,功力远超太后十万个段位。 一套一套下来,院子里不分男女太监,无论认字读书与否,都心悦诚服。 心想:“太子说得有道理。人家好歹是命妇,还对朝廷有功,说错一句话就喊打喊杀,太后这宫里没法呆了。” 特别是原本清华宫里服侍的宫女太监们,心里兴了兔死狐悲之感。 人非圣贤,难保没有说错话的时候啊,人家是命妇还要乱棍打死喂狗,自己这条小命,还不跟蝼蚁似的? 而且,耿沁雪兄妹,小时候看着可爱。长大之后,回了藩地,手里有了银子,渐渐地奢靡起来。 他们每次进宫,都用大笔银子哄得太后开开心心,把太后也带得讲究了。而且耿沁雪又是个目无下尘的,只跟位份高的人玩。这里的宫人不但要奉承太后,还要奉承耿沁雪、耿泓墨兄妹,心累得很。 人心底下早就埋下来的那颗种子,在经过雷玮一番话后,渐渐地苏醒、发芽…… 景熙帝本来就不愿意相信叶斐然会咒自己亡国,听了雷玮的话,连连点头:“有道理。” 他对苏舒说:“苏舒,放人。然后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舒冷不防被点了名字,吓得一哆嗦,跪下来磕头如捣蒜:“回皇上,奴婢、奴婢只是个办事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可是老油条了! 景熙帝一听,不满:“你是太后跟前的人,又负责行刑,如今竟跟朕说不知道?难道你是聋子瞎子吗?” 苏舒左右为难,哪里敢说,只管连连磕头。 景熙帝看到太后身边为首的大姑姑,居然老油条如斯,连自己也不摆在眼内。火气蹭蹭往上冒:“很好。你身为大姑姑,对太后服侍不周。既然眼睛耳朵不好使,那就刺聋双耳,割掉眼珠子,打发出宫养老吧!” 苏舒吓坏了,大喊:“饶命!太后,救我!” 太后见景熙帝这一番光火不同从前,酷刑都用上了,不得不出面保苏舒:“皇上,苏舒跟了我一辈子,您这样对她太残忍了吧。” 景熙帝说:“行。那就把朕的问话老实交代清楚。不然的话,别以为太后保你,朕就下不去手!” 他刚从战场上回来,身上杀气还很重,苏舒打了个冷战,不敢隐瞒,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在苏舒开始说话的时候,雷玮命人去解了叶斐然的束缚。 耿沁雪就感觉大事不妙,悄悄地向后躲,拼命减弱自己存在感。 但雷珂一直关注着她的动静,从地上爬起,拦住了耿沁雪的去路:“耿沁雪,父皇在这里,你跑什么?” 一句话,引起所有人注意。 反正事情也不复杂,景熙帝听了个大概,就明白了,目光看了过来,落在耿沁雪身上:“一万两一罐的美容膏,金枝玉叶用得起,反正不算什么?呵!” 耿沁雪垂着头,盯着自己脚尖,一句话不说。 众人看到她耳朵尖都红了,显然羞愧到极点。 太后说:“皇上,沁雪话虽天真了些,她年幼无知,倒不算是说错。” “好,年幼无知又是宗室,所以说一万两一罐美容膏不算什么,就能够原谅。”景熙帝光火得很,盯着耿沁雪,一字一顿地说,“而从战场上九死一生归来的命妇,明事理,引经据典好言劝谏一番奢靡祸国的谏言,就要被打死!” 太后说:“皇帝,你言重……” 景熙帝说:“太后,您这是把朕往昏君路上逼啊!” 停了一停,又说:“如果言官记录下来,传于后世,那岂不是成了大笑话?” 景熙帝一番话,说得太后背脊冷汗都出来了,她声音低了下去,没之前那样理直气壮了:“哀家这不是放过了叶氏么……” 景熙帝又把视线转移到耿沁雪身上,耿泓墨的妹妹,倒是之前忽略了的人物。 耿沁雪顶不住那压力,眨了眨眼睛,几滴泪水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下来,打湿了她脚尖前的地面。 若是以前,景熙帝体恤她身体不好,这样卖弄可怜,什么错都揭过去了,说不定还能得到个赏赐什么的。 但现在,才从战场上回来,知晓百姓疾苦,耿沁雪那表现看在景熙帝眼里,就是不知悔改,还为她自己委屈。 ——而这一切,都离不开太后的纵容! 且晾着耿沁雪,景熙帝继续对太后说:“太后,你觉得朕的话可有道理?” 经过他这么一说,傻子都回过味来了。 明明是耿沁雪没道理啊! 第504章 为什么谁都来帮叶斐然! 第504章为什么谁都来帮叶斐然?! 如果叶斐然因为说了两句劝谏的话被活活打死,那真的太冤了! 太后脸上一会青一会儿白的,哑巴了半天,梗着脖子道:“谁不许叶氏进谏了?你意思是哀家容不下劝谏的人吗?皇帝,叶氏说话也忒难听了,麻烦让她好好的学会说话,再来哀家跟前现世!” 无理搅三分一通后,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算了算了,今天的事儿,就这样算了吧。哀家也倦了,这会儿要歇歇去。” 叶斐然开了眼了,原来太后撒起泼来,跟她亲奶奶也没两样嘛。 景熙帝黑沉着脸,看着太后走远。 “不行,不能就这样算了。”一名文官越队而出,手里的笔墨纸砚一摔,跪在路中央,哀声高喊:“太后请留步!” 这个人一张大众脸,平平无奇,官职也不高,却仅仅是一名今日跟在景熙帝身边当值、记录皇帝言行举止的普通史吏! 这名史吏,阻止了太后回宫脚步,腰背挺得笔直,盯着太后要杀人的视线,高声说:“太后,耿沁雪乡君以万两银子的面膏,诱哄太后滑向奢靡之风。太后既然知道怪错了人,饶过了叶恭人。为何又对耿乡君轻轻放过?” “敢问,这万两面膏,耿乡君家中尚有多少?这种面膏,是否需要长期使用?” “耿乡君食邑不过100石,一年合一百两银子,这一瓶面膏,需要她十年的俸禄,这么多银子,到底从何而来?请皇上明察!” 史吏的话,句句落在耿沁雪的死穴上!耿沁雪慌了,她指着那史吏的鼻子,冲口而出:“臭寒酸,就你话多!这儿轮得到你说话吗?” 史吏不折不弯,宛如一杆修竹,面无表情:“乡君,有理便明辨,何必以金枝玉叶之尊来压人?” “金枝玉叶?”雷玮冷笑,“她算什么金枝玉叶!我和我妹妹都还在这儿呢,谁才是真的金枝玉叶!” 史吏淡然一笑,说:“对。小小乡君,用如此奢靡的面膏,那别的吃穿用度,有要用价值几何的物品?以臣愚见,叶郡君说的,半点不过分,若再任由耿乡君之流横行后宫,怕是大顺朝离亡国不远了!” 太后犹如风中残烛,抖得不行! 但,叶斐然她能用说话不吉利来打杀,对那史吏这招行不通! 史吏再卑微,也是皇上身边的朝廷命官,她只是后宫太后,若是动了这言官一指头,文官集团第二天能用奏折把清华宫给活活埋了! 耿沁雪说:“大人,你们是在针对我吗?我,我什么都没有干,只是听说四公主要出嫁了,就把平时不舍得用的好东西送进来了。是一份心意而已啊。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 她哭了起来,瘦弱的肩膀抖个不住,可怜得不行。 那史吏出来的时候,就跪在耿沁雪前面不远,说:“乡君,做错事就承认,这是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为什么你会觉得,下官在针对您?” 耿沁雪跺脚道:“你就是针对我,我只有十八岁,不懂你们什么家国大义。这个面膏是那个老板娘送给我的,我觉得好,不舍得用,就巴巴儿的带进来送给四公主。我又不知道她在外面卖那么贵,为什么你们都怪我?” 这时,已经被松了绑的叶斐然,忽然插嘴:“你十八岁,比我还大三岁呢,你是郡主,应该从小没少请先生教读书认字吧?为什么不懂家国大义?” 耿沁雪一怔,还想要再哭泣一番。 但景熙帝和雷玮两道冷电似的目光齐刷刷投到她身上,耿沁雪那眼泪生生的,止住了。 雷珂道:“父皇。那个老板娘,是个寡妇,人称李寡妇。她在外面招摇撞骗,说儿臣用过了她的面膏才变好,然后把面膏卖到一万两,还引起城里命妇们追捧购买。如今把面膏借着耿沁雪之手送进来,分明就是想要坐实了这个传言,让儿臣骑虎难下!所以刚才儿臣坚决不愿意接受这面膏!这些事情,静王妃也知道,父皇可以传静王妃来问话!” 四公主素来内向,也因内向和话少,不得太后欢心。 恰恰如此,她现在的话,格外可信。 “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让众人毛骨悚然。 景熙帝怒极而笑:“好一个我才十八岁,好一个我什么都不懂。好一个我只是为了四公主着想。原来朕每年发那么多的禄米,养得你们这些宗室脑满肠肥的。到头来,要么跑到朕宫中对朕指手画脚,要么直接起兵造反,就连女孩儿,也说学不懂家国大义!反而不及一对小渔村里土生土长的猎户渔民夫妇!!朕养你们这些废物何用!!” 景熙帝气得两眼红了,几乎咬着牙,句句数落! 太后终于知道,自己捅了一个怎样的马蜂窝!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叶斐然不过是个小小乡间妇人,太后敢用她一辈子荣华富贵来打赌,叶斐然绝对没有半点背景! 为什么会让皇上、太子乃至一名素不相识的史吏都挺身而出来帮她? 特别是那名史吏! 简直是找死! 她不解地看着自己的皇帝儿子,完全不敢再说一句话、动一个指头!哪怕耿沁雪在旁边哭号得撕心裂肺,也不敢! “来人!” “在!” “把耿沁雪削为平民,永久剥夺乡君封号,永远不许踏足皇宫一步!无论是谁敢带她进来,不必启奏,两个人的腿一起打断!” “是!” 那些侍卫太监宫女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呢,答应得格外响亮。 史吏在地上翻滚着爬起来,抓起笔,拼命记,今天又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一天! 侍卫们把耿沁雪赶出去了,景熙帝拿起那两瓶面膏,打开,看了一眼,冷笑:“区区玩意儿,竟坐地起价。奸商无良,逐利无度,竟敢连我皇家脸面都拿出去做幌子。这种商人,怎能容许她在京中招摇?” 他把那两瓶面膏往地上狠狠一摔,“哐当”,那个精致考究,印着“李”字家徽的甜白瓷瓶子摔得四分五裂。 第505章 被赶出皇宫,永远! 第505章被赶出皇宫,永远! 耿沁雪真正绝望了,侍卫们拖她出去,她还在号哭:“皇上——不要啊——开恩啊——太后——救救我——” 太后脸上皮肉不断抖动,嘴巴喃喃念佛,心疼不已。 景熙帝说:“太后累了,让太后好好休息!” 太后大势已去,失魂落魄地被带回清华宫中。 景熙帝看了看委顿在地的叶斐然,闻言道:“你没事吧?” 叶斐然摇摇头,雷珂扑进景熙帝怀里,哽咽着,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就是这样,私底下熟了话痨,对外人却内向,紧张的时候更加一句话说不出。现在一场大祸消弭无形,雷珂啥都说不出来,还感到很奇怪,自己刚才怎么可以说出那么一大段话? 景熙帝抱着女儿,拍了拍她的背,似乎这样抱女儿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了,心中不禁爱怜横溢:“没事了,四儿,没事了。你皇祖母被耿沁雪勾引坏了,以后不许她进宫来,就好了。” 雷珂抽抽噎噎的说:“谢……谢谢父皇……父皇刚才好威风……还有太子哥哥……” 雷玮说:“现在没事了,你和叶斐然先下去休息吧。” 景熙帝看着叶斐然说:“今天叶氏也真的是遭了无妄之灾了。明明说了实话,差点儿被打死。太后老糊涂了,朕却还没有。这边赏你一匹宫缎,一千两银子,一席上等宴席,为你压惊吧。此外,过两日下大定,夏刚,让礼部在观礼名单上添上成甯和叶氏两口子的名字。” 最后这一项,公主过大定,本来只有皇亲国戚才有资格出席的,更是天大恩典。 叶斐然跪下谢了恩,心中想到的却是,过定礼的时候需要给公主添妆,她不知道送什么好,不禁十分发愁。雷珂仿佛看透她心事似的,说:“你送什么我都开心的。不过,不如你多做点那个美容膏给我吧,北境苦寒,皮肤皲裂的人一定很多,到时会用得上。” 这是小事,叶斐然一口答应:“好办。我给你弄几箱子都行。” 那个美容膏,她做出了简化版,价格更为低廉好用。她打算把方子写给雷珂,让她带到北境去。 景熙帝在旁边忽然插嘴道:“叶氏,你也有做这个?” “父皇,”雷珂说,“您可真是贵人事忙,上次儿臣不是跟您提过嘛。儿臣就是用了叶氏的美容膏,才会容光焕发的呢!” 景熙帝说:“那这个美容膏,也卖钱吗?” 叶斐然说:“不。仅仅是和张院判一起配出来,给公主使用而已。并不曾对外发卖。” 景熙帝满意地说:“那很好。你做事有分寸。这些宫里的事情,也希望你不要在外面乱说。” 叶斐然跪下磕头:“妾身知道。” 恩威并施一轮,景熙帝走了,叶斐然和雷珂又说了一会儿话,也坐着马车出宫去。 她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 第二天,景熙帝在朝上下了一道罪己诏,声言后宫奢靡,身为国君首当其责。如今叛乱刚平,国力艰难,从上到下提倡勤俭节约,云云。 景熙帝又带头抄了几个大臣的家,搜出一大堆金银财宝,充进了国库。百姓咬着手指头围观那些黄白之物成箱在贪官家里抬出来,无不叫好! 朝中风声吹下来,众大臣哪里有不听话的,马上跟风节俭。 “李寡妇那个小白罐,没几天就被人拆穿了,说根本不是公主用的那一款。公主用的是御医配置的,怎么可能用民间偏方?”宫中,宫女们在说悄悄话。 茜贝经过,瞥一眼,慌得宫女们纷纷问好。茜贝说:“都闲着没事干呢,光聚一块聊天了? 宫女们低着头认错:“对不起,姑姑。” “姑姑,我们这就去干活。” 其中一个胆子大点儿的,叫红梅的宫女,见茜贝嘴角带着笑意,就说:“姑姑今儿心情好好哦,有什么好事情呀?” 茜贝说;“也没什么。若氏王子明儿来过大定,晚上要开宴席的。你们干活仔细点。” 公主出嫁,一样要三媒六娉。 律靖阳也很配合,从若氏带来大批奇珍异宝,除了过大定之外,还赏赐了不少给皇后、公主两宫的人。茜贝得了一挂七宝项链,足有一斤重,所以心情很好。 红梅说:“姑姑,刚才我路过清华宫,看到苏舒姑姑竟然在扫地。她多少年没有干这种粗使活儿了,到底什么缘故,你告诉一下咱们呗。” 茜贝说:“也没什么,皇上让勤俭节约,从清华宫开始裁减人手。每个宫里都放了一批大龄宫女出去了,今年开始,也减少新进宫的太监人数。每个人干的活儿就多一些罗。就算是我,不也多了活儿嘛。” “可是您们是有头脸的大姑姑啊。”红梅轻声说,“该不会因为……得罪了贵人们?” 后宫之中,苏舒地位超然,就连未成年的小皇子小公主也欺负得,能得罪的人可没几个。 茜贝想了想,说:“告诉你们也无妨。她啊,是得罪了皇上!仗着自己得太后宠爱,竟然在皇上问话的时候耍赖皮,装聋作哑。她现在早就不是姑姑了,被贬为一般宫女,放在清华宫里,是皇后娘娘故意恶心太后呢!” “哇!”红梅等人吓得魂飞魄散。 茜贝说:“所以你们得放聪明点了,这个后宫之中,到底谁才是拳头最硬的那个。我听说之前有人因为太后宠爱宁昌王兄妹,就去讨好宁昌王和耿沁雪?如今快死了这条心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可讨厌他们得很。” 一番话说出来,意有所指,马上各宫女脸上神情就不一样了。 茜贝一一看在眼内,又说:“说到底,这天下是姓雷的。放着正儿八经的太子和四公主不奉承,跑去奉承异姓王爷和不知所谓的什么郡主,这种人啊,我看着也跟瞎子差不多了!” “行了行了,散了吧,干活去!” 茜贝这番说话后,后宫里渐渐地,老实了很多。 …… 这天是过大定的日子,叶斐然要进宫里。 第506章 到底谁针对谁 第506章到底谁针对谁? 因妆娘抽不出空闲来上门化妆,叶斐然也不是古板的,就主动提出上门化妆。堂堂郡君如此随和,妆娘高兴得一口答允,还留了住址。 上午送了成甯出门,薛长乐到街上雇了个马车,主仆俩就赶着小马车哒哒哒的去了妆娘所在的绒线胡同。 妆娘的院子很好辨认,一座小小的独门独户院子,门上还贴着去年的门神。 叶斐然敲了敲门,没有人。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黄妆娘出了门买菜,要一会儿才回来。” 叶斐然回过身,李寡妇站在她跟前。 两年不见,李寡妇脱胎换骨一样,出落得更勾人了。削肩膀、水蛇腰,一身青白,只在袖口和裙摆绣了一支支清雅的兰花。着的是淡妆,双眉斜飞,极深极窄的双眼皮,仿佛两把刀子似的深深刻在凤眼上,气场凌厉。 叶斐然眼睛毒,认得那是云霓裳的出品……难怪那刺绣如此眼熟,有可能是……苏氏的手笔? 李寡妇说:“借一步说话?” 薛长乐感觉到敌意,警醒地说:“你是何人?” 叶斐然说:“没关系,你跟着我来就是了。” 李寡妇没有选大茶楼包厢了,那么冷的天,她就在胡同口一个早点摊儿坐了下来。今年年经艰难,叶斐然看那早点摊儿卖的不过是些绿豆面饼之类,叹了口气,多给了十文钱,买了俩绿豆面饼,卷起,递了一个给李寡妇。 李寡妇没推辞,拿过来就吃,吃得很香。 她一边吃一边质问叶斐然:“叶斐然,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针对我?” 叶斐然:“??” 她一脸懵逼,落在李寡妇眼里,成了装傻。“我让耿沁雪到宫里给雷珂送东西,你好端端的,瞎说什么?害得我白白给了耿沁雪那么多东西和银子,亏了老钱了!” 原来是这个……叶斐然懂了。 她说:“你还觉得你有理?” “我早说过,我挣我的银子。你要么就加入,不加入又眼红我,专门黄我的好事。你算啥意思?你这是嫉妒我活得比你好吗?” 李寡妇一张利嘴叨叨叨的,她真的很讨厌叶斐然。 叶斐然说:“我为什么要嫉妒你?我自己小日子过得好着呢,你也太会给自己加戏了。你以为就你是女主角啊?你明知道耿沁雪和雷珂关系不好,还要利用雷珂,还不许雷珂拒绝?现在耿沁雪不过自作自受而已,你怪我们罗?” “你挣银子,就好好的挣呗,为什么要踩着别的无辜人上位?你当别人都是死的吗?就许按照你计划安排的剧本走?” 这个人,也真正好笑!几句话,把李寡妇说得气怔在原地。 叶斐然说:“人是有意志的,自己没看清形势,就休怪别人!” 她站起身,瞥了李寡妇一眼:“你化妆楼的生意,现在不好做了吧?皇上让大家勤俭节约,你一万两一瓶的美容膏,没有了公主给你背书,是不是少了很多人订购?别的那些高价面膏面霜化妆品,也不好卖了把?现在大家都填不饱肚子,你还在鼓吹这些奢靡不实用的东西,吹嘘女孩子要对自己好一点。难道多买一罐面膏,多用一根口脂条,就是对自己好了?你这不是引诱女孩儿虚荣心膨胀吗?”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这么简单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吧?从古到今,只有一种女子是不遗余力打扮自己取悦别人的,那就是青楼里的姐儿们!李寡妇,你这一步棋走错了,还是脚踏实地,好好生活吧。” 李寡妇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你!” 定了定神,冷笑:“你很会打嘴炮嘛!我就知道你不简单!可是你再有大义,没银子寸步难行!你瞧瞧,你娘出卖手工做的衣服,如今不一样穿在我身上?” 故意拽了拽身上的裙子,说:“这花色一般般,我穿旧了,打算拿去做抹布咧!” “随便你。”叶斐然懒洋洋地说,“东西做出来就是被人用的。反正云霓裳又没少付工钱给我娘。她老人家知道这东西能物尽其用,还开心得很呢!” 李寡妇:“……” 好郁闷,好生气,好像一拳打在了铁板上。 手疼,脸也疼。 叶斐然看到妆娘素面朝天地,挽着一篮子小菜在门前走过,打包打包自己没吃完的绿豆饼子,离开了李寡妇,临走挥挥手:“我的话说完了,再见!” 李寡妇看着那微胖身影离开,眼里射出恶毒光芒:“丑女人,死胖子,口气那么大!好女不过百,瞧瞧你那死样子,还好意思跟我说大道理?” 她两口啃完叶斐然请客的绿豆面饼子,怏怏地走了。 应天府尹受到不知道哪儿的命令,盯上了她的化妆品店,勒令她离开京城。今天,是她化妆品店结业的日子,连同退货的那些化妆品,瓶瓶罐罐都是她东山再起的本钱,她得好好看着了。 李寡妇回到化妆品店门前,除了应天府的人之外,她很开心地见到,还有好几个风度翩翩的男子,领着不同颜色衣服的家丁在门口。 这几个男人,全都是她的裙下之臣,死心塌地地爱着她,而且并不争风吃醋,反而和平共处,说要公平竞争来得到她的心。今天她要搬走,他们约好了来帮忙了。 李寡妇看着自己的人脉还在,失去了京城的市场,感觉也不那么肉疼了。她换上一副清雅淡然的笑容,翩翩而来:“大家都来了?走吧,动手,咱们搬、新、家!” 明明是被逐出京城,李寡妇那俏皮的话语,一下把沉重气氛给拨弄轻松。 几个男人脸上挂起笑容,有人莞尔一笑,有人阳光开朗露出白牙而笑,还有人只是弯了弯嘴角,各有各的美,男色宜人。 “走吧,我们都来帮李夫人搬家。” “一起一起,今天都别抢我的风头!” “最重的留给我。” 李寡妇的化妆品店门口,顿时一片热闹,引来不少路人驻足围观。 第507章 有个能结善缘的妻子,挺好 第507章有个能结善缘的妻子,挺好 叶斐然化好妆,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笑了,感谢妆娘:“谢谢您。” 黄妆娘这儿的镜子,还是叶斐然给她做的,不要钱白送那种,现代那种镀银镜子。 叶斐然实在受够了那种朦胧的古代铜镜了,在空间做了一批镀银镜子,也不卖,认识了有顺眼靠得住的人就白送。 黄妆娘得了镜子,叶斐然又从不缺她化妆的银子,因此特别喜欢叶斐然:“哪儿呢,应该的。这早晚了,你回家来不及吃饭了吧?要不要在我这儿吃过了再回去?” 她十分殷勤挽留,叶斐然盛情难却,就答应了。 黄妆娘不光妆化得好,菜肴也做得好,都是一些精致清淡的小菜。叶斐然吃得开胃,吃完之后,黄妆娘又给她补了补妆,递给叶斐然一袋子零食,说:“宫里的宴会都是大锅菜,味道不怎么样。如果实在食不下咽,可以用这个垫垫肚子。” 长年在京中命妇圈里化妆,这是她的经验之谈。 叶斐然笑着说:“啊,真是及时雨。上次寿宴我就没吃饱,回来路上饿得够呛。这次寻思着备点儿零食,事情一多又搞忘了,多谢多谢!” 她收了那零食,黄妆娘死活不要她的银子。叶斐然寻思着临走的时候再送一份厚礼好了,就没勉强她,转身赶去赴宴了。 …… “咕噜噜……” 叶斐然震惊地看着自家男人,成甯不疾不徐举手捂着自己腹部,道:“为什么那样看我?” 叶斐然很想说,没见过你肚子响那么大声呗。 大概从小受过严格教养的缘故,成甯在生活礼仪方面有时候完美得像个假人。所以,他肚子里传出那一声雷鸣,格外令人震惊。 她怕成甯生气,没说,而是把黄妆娘送她的点心拿出来:“你要不要先吃点,垫垫肚子?” 成甯看着点心,眼神复杂:“你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宫里宴会都是大锅菜,摆着好看,味道不咋的。”叶斐然说,“我倒想买,忘了,这是妆娘给我的。” 成甯说:“你到人家家里上门化妆,还拿了人家的零食?” 叶斐然补充:“还蹭了人家一顿饭。” 成甯:“……” “你吃不吃嘛!”叶斐然有点儿不耐烦地催促。 “吃。” 成甯吃着零食,米糖的滋味在嘴巴里散开,甜丝丝的,齿颊留香。忽然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拥有一个容易结善缘的妻子,真好。 …… 宫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叶斐然得到特许,允许进入玉华宫内。律靖阳从北境送来的一百二十八抬奇珍异宝,全都堆在院子里,任人参观。 这些东西把似乎把整个院子都照亮了。 叶斐然驻足欣赏了一会儿,进了玉华宫。 雷珂今天打扮得格外漂亮,一枝花似的,坐在那儿。宫内一片喜气盈盈,就连皇后也没了平时端着的样子(虽然她不大在叶斐然跟前端着),那嘴角掩不住的笑意,让她今天看着更像一个母亲,而不是统领六宫的一国之后了。 “二丫,你来了。”雷珂早就等着叶斐然了,一把抓着叶斐然的手,“我很紧张。” 皇后数落她:“怎么可以这样叫叶恭人!二丫,这小名儿挺亲切。” 叶斐然安慰雷珂道:“不用紧张。过定礼而已,和准驸马见一面,然后就各自吃各自宴席。要紧张,留着洞房花烛夜再紧张吧!” 雷珂被她说得脸蛋灌了血一般,“人家紧张,你拿人家来打趣!” 两个丫头你来我往的,把底下人都引得笑了。 雷珂看看活泛了的气氛,眨眨眼睛,“噗嗤”笑起来。 很快吉时到,律靖阳来交礼单了。 雷珂坐在屋檐下,听太监念着那长长的定礼单子,忍不住偷偷看律靖阳。 律靖阳今天还是一身白,胸前挂着大红花,肤色极白,五官好像用汉八刀在脸上生生凿出来一般,遒劲深刻。他的头发极其浓密,学汉人带着冠,垂下来乌蓬蓬的一大团。雷珂看着看着,不禁红晕上脸。 直到,太监念:“百花美容蜜一百二十罐——” 雷珂脸上红晕瞬间消退,变得苍白。 叶斐然站在她身后,雷珂的神情变化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她悄悄对雷珂说:“也许是之前买下的。收起来,不用就行了。” 她也有些惊讶,没想到李寡妇的东西如此畅销,竟在若氏王子的嫁妆单子里也能见到! 雷珂听了她的话,很快调整好自己,回复到之前端庄的状态。 变化不过瞬息之间,旁人眼里看来,是小姑娘之间交头接耳一两句,很正常。 叶斐然看着雷珂淡定的样子,松了口气,看来经历过那些事情之后,四公主也不再幼稚了。有景熙帝和皇后的优秀基因,她相信雷珂可以做个好王妃。 念完了单子,准新郎新娘见了见面,然后在正式大婚之前都不再相见了。 律靖阳有礼貌地告辞,雷珂则命人收了彩礼,准备款待命妇们吃宴席。 她特意对叶斐然说:“耿家的人,我一个没叫。” 叶斐然一怔,感激道:“谢谢你。” 虽然雷珂自己也很讨厌耿泓墨和耿沁雪,但能够特意跟她这么一说,显然雷珂很重视自己感受。对别人的善意,叶斐然永远心存感激。 雷珂说:“我们是好朋友嘛,不用客气。” “是。”叶斐然道,“不过别嫌我罗嗦。私底下这么说说好了,千万别当着外人这么说。你是公主,金枝玉叶,我只是个农民。” 雷珂点点头,和叶斐然握了握手。 她很遗憾,为什么皇宫大院,乃至宗室里面,没有第二个叶斐然? 她不知道,恐怕普天之下,也再难找到第二个叶斐然了! 命妇们进来了,一堆一堆,花团锦簇似的。茜贝来到雷珂面前,对雷珂说:“四公主,皇后娘娘在等您。” 雷珂说:“好,我就来。” 今晚皇后要教女儿如何在一场宫廷夜宴上主持大局,这些,都是雷珂将来要面对的。 叶斐然看着雷珂走远,好生羡慕她有一对好父母,不过转念一想,苏氏坚强独立,无私地爱着自己三姐弟,似乎也不差? “娘,我好挂念你……” 越来越想快点回家了呢。 …… 第508章 心高气傲 第508章心高气傲 “可恶!雷珂,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哐当!”精美的耀州瓷摔在地上,碎裂成七八片。 “我记住你了!”耿沁雪大发脾气,“竟然敢不请我!” 她那天从皇宫里被送回来之后,连气带吓,大病一场。好不容易好一点,却听到雷珂过大定的消息,整个奉国将军府,没有一人受邀。 对于兴旺了百年的耿家来说,这是一顿饭的问题吗? 这是面子问题! 心高气傲的耿沁雪,受不了! 郑氏在旁边,好言相劝:“沁雪,你别生气了。再生气脸上就长皱纹啦。” 这句话有奇效,耿沁雪立刻摸着脸说:“皱纹!不要啊!” 郑氏看到小姑子这样不争气的模样,表面上还是温温和和的,实际上内心早一肚子火了。 都被贬为庶人了,小姐脾气还半点不改! 她以为家里还跟从前那样阔吗?食邑没了,俸禄削了,全部收入就靠吃老本。前段日子发来奉国将军的600石俸禄,折合区区600两银子,够什么用? 郑氏说:“既然木已成舟,就先忍忍罢。你毕竟是太后看着长大的,难道太后会不管你了吗?等皇上消了气,你再去求求太后,好歹允你在宫里行走再说。” 耿沁雪烦躁地说:“我知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那个叶斐然只是个农妇,凭什么所有人都向着她?” 郑氏说:“你不服气,又斗不过人家,就只能憋着。年二十就是四公主大婚了,这一次我们也会去喝喜酒。你哥已去求了旨意,让皇上允你进宫贺喜,你好生准备一下吧。” 她停了一停,才说出自己真正用意:“你是不是还有五瓶百花美容蜜?” “你想干什么?”耿沁雪警惕地看着郑氏,那面膏效果确实很好,她打算这几天全都敷上,到时候在四公主的喜宴上惊艳众人,一举翻身。 郑氏哪会不知道她的小算盘,说:“你留下一瓶。剩下四瓶给我,许翰林家的要买。” “你要拿我的东西去卖?”耿沁雪尖叫,“不行!我们家穷成这样了吗?” 郑氏叹了口气:“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吧?给四公主成亲的贺礼,没有两万两银子,你拿得出手?家里现在又哪儿有两万两银子的现银?不找点东西卖一卖,难道你要我当我的首饰去?” 如果京城里的人知道曾经风光无比的宁昌王府,沦落到要典当王妃首饰,那他们就真的颜面扫地了! 耿沁雪好像护食的狗子,瞪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斩钉截铁道:“还是卖掉我的东西去给雷珂送礼?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你吝啬个什么,反正那些美容蜜是李寡妇送给你的。又没有花你的钱!现在许翰林愿意出五千两银子一瓶来买,赶紧出手套现啊!”郑氏就差“你个傻子”几个字没说出来了。 耿沁雪吃了秤砣铁了心,咬死牙关就是不答应,“嫂子,你休再提!你再坚持,我就告诉我哥,说你虐待我!” 郑氏气得发昏,黑着脸走了。 耿泓墨看到妻子脸如玄坛地在妹妹屋里出来,问:“怎么了?沁雪好点没?” 郑氏瞪了他一眼,说:“沁雪好得很,我快要被气死了!” 耿泓墨这会儿果真面色如墨了,说:“有话好好讲不行吗?” “行吧。”郑氏脑瓜子一转,“我们不是正在为送礼的银子不够,发愁吗?许翰林夫人愿意出五千两一瓶的价格,买沁雪手里的百花美容蜜。可是沁雪不愿意,还数落了我一番。” 郑氏说到这里,睫毛一抖,落下泪来:“可怜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到头来,连几瓶美容蜜都不如。我这当嫂子的,也真是没用了……” 耿泓墨花心,最吃这一套卖惨的,顿时一股意气涌上来了。 他黑了脸说:“原来是这样,夫人你受委屈了。这件事交给我吧!” 说罢,耿泓墨进了耿沁雪房间。 无论耿沁雪如何尖叫、耍赖、摔盆打碗,耿泓墨还是有法子,取到了四瓶百花美容蜜。郑氏亲自用锦盒子包装好了,送到许翰林府上去。 许翰林夫人是个富家女,长得相貌平凡,刚进了官家门户,日日见那些官太太官小姐们粉雕玉琢似的,既羡慕又焦虑。她收到消息很迟,没赶得及买李寡妇那儿的百花美容蜜李寡妇就倒闭了,就到处打听着捡漏。 但因为那个美容蜜好用,不缺钱的人家都不愿意卖。只有耿泓墨这样的破落王爷家里,才放出来。 捧着这四瓶百花美容蜜,许翰林夫人平凡的脸上满是向往:“这个擦了,肌肤就会变白变细腻了,对吗?” 这种寻常富豪女子,放在半年前在郑氏眼里给她提鞋都不配,如今收了人家银子,少不得说两句好话:“当然。这是采了百花精华提取出来的,效果明显。四瓶用下来,一定会白不少!” 把许翰林夫人哄得开开心心,郑氏转头拿着二万两银子,去办事,不提。 …… “婚期提前?”叶斐然感到奇怪,想了想,乐观道,“也好。年前办妥了,过了年再回若氏。还不用担心路上遇到春季沙尘暴。” 雷珂说:“我也这么想的。听说是律靖阳向父皇提出的。” 反正年前也好,年后也好,叶斐然早就死了回琼州过年的心了,也就躺平。 安然接受现状,投入忙忙碌碌。 腊月初八,宫里发放了腊八粥。 成甯在礼部,不知怎的,得了老大的一份,足足小半桶,能让全家人吃。所以这天中午,成甯破天荒的回家来了:“吃腊八粥喽——” 在琼州,腊八粥是凉吃。中年炎热,腊月里还穿着单衣夹袄,叶斐然体丰怯热,恨不得往里面倒冰块。 京城就不一样了,早就下了雪。 第一次下雪那天,薛长乐疯了,在院子里玩啊,跳啊,闹啊,蹭啊。然后她在玩雪,引来邻居们围观这个玩雪的南方人。 大家都说,看薛长乐玩雪比自个儿玩好玩多了。 第509章 暖洋洋的腊八粥 第509章暖洋洋的腊八粥 今年,也是叶斐然穿越到这边来,第一次穿上棉袄。夹棉的古装穿在身上,格外笨重,倒是让薛长乐瞧着,迷迷瞪瞪好一会,说叶斐然像年画上的白胖龙女。 叶斐然:“……”我并不觉得你在夸我,谢谢。 她笨笨地从屋里出来,去接成甯手里的小木桶:“哇,有腊八粥吃!哪儿来的?” 成甯瞧她笨手笨脚的,把木桶收了收,说:“朝廷分的。还是我来吧,你仔细脚滑。” 他没想到,说她胖她还喘上了,叶斐然索性脚一蹬,“呲溜——”在院子地板上滑了出去:“滑滑更健康,滑冰比走路快!” 成甯:“……” “砰!” 叶斐然膝盖撞到台阶上,疼得嗷嗷叫唤。 成甯:“……傻子。” 因成甯回来,薛长东也回来了。中午本打算下面条对付的叶斐然和薛长乐,去街上买了烧饼小菜,结结实实吃一顿好饭。 宫里分发出来的腊八粥,用料十足,热一热之后吃,暖暖的,糯糯的。叶斐然嫌不够甜,又撒了一把糖,吃起来甜丝丝的,别提多开胃了。 吃了两碗腊八粥,天空下起了小雪,跑来个蹭饭的。 项恺镍披着一身寒意跑进四合院里,大声嚷嚷:“有没有吃的?有没有吃的?” 成甯说:“别嚷嚷了,不少你一口。” 叶斐然赶紧去拿碗筷,给项恺镍添上。项恺镍先夹了一筷子五花肉,满满塞一口,“哇,你家伙食这么好!” 吃了五花肉和饼子,喝一口腊八粥,“噗——” “好甜!” 项恺镍发现,这一窝子南方人,个顶个吃甜高手。他瞪着成甯:“阿成!你可是北方人,怎么习惯这么甜的口味?” 成甯优雅地小口吃着腊八粥,说:“南方十年,早就习惯了。” 项恺镍叹为观止:“这种把糖不要钱地放的,给我一百年也习惯不了啊!” 叶斐然心念一动,项恺镍提起成甯原籍,他们以前貌似也认识的哦…… 她来了兴趣了,问项恺镍道:“项大哥,你们以前是一个地方的吗?” 项恺镍把腊八粥两口解决掉,不敢再碰,专吃自己对胃口的肉,说:“是啊。我们十几岁就认识了,一个师傅的。嫂子你不知道,阿成是练武奇才,进步比我们快多了。可是师父不知道为什么,还老爱罚他,动不动就扎马步什么的,我们都替他委屈!” 扎马步? 叶斐然说:“你们跟谁学的功夫呀?是不是像书里说那样的,在个山庄里,很多大树啊,木人桩这样?” 项恺镍一拍大腿:“你怎么知道!” “项恺镍!”走开去装饭的成甯回来了,坐下,“你又在瞎说什么?” 项恺镍说:“没啥,就聊聊天嘛。” 成甯说:“不会聊天就闭嘴吃饭,没有人当你是哑巴!” 话题就此中止,转到别的地方去。项恺镍负责公主大婚期间,皇城九个门的安全巡逻,比成甯更忙。匆匆吃完饭,就告辞跑掉了。 成甯也要回礼部去,他把阿紫寄养在项恺镍家里,和薛长东是步行去礼部的。 叶斐然看雪越下越大,就说:“这么大的雪,你们走路不方便,还是雇个马车吧。” 成甯说:“行。” 薛长东就披了蓑衣斗笠,到街上雇马车了。叶斐然让薛长乐收拾碗筷,对成甯说:“相公,我送送你。” 成甯说:“天冷,你别在外面浪。回屋子歇午吧。” 叶斐然坚持道:“不嘛,我送送你。反正刚吃完饭,马上睡觉也容易积食。” 成甯拗不过她,由得她披了斗篷。叶斐然穿好了斗篷和帽子,看着成甯在一边还没弄好,忽然想起某名着里的名场面,林黛玉给贾宝玉雪夜穿斗篷。就想要学一学,对成甯招手道:“相公,过来,我帮你弄。” 成甯还真过来了,叶斐然把斗篷一抖,大鹏展翅,往成甯肩膀上一落。那斗篷又长又重,尾巴笔直横扫过窗台,乒乒乓乓一顿响,窗台上养着看着绿的蒜苗豆苗碎一地。 薛长乐飞奔过来收拾:“我的豆苗噢!过几天就可以炒的了!” 成甯:“……” 叶斐然:“……” 咧嘴一笑:“嘿嘿,失误。” 成甯从叶斐然手里拿过斗篷,说:“我自己来吧。” 东施效颦,并且失败,叶斐然臊眉耷眼地跟着成甯出了门,小媳妇子模样儿十足。成甯来到门口,忽然拉了她的手。叶斐然:“!!” 成甯说:“说吧,无事献殷勤,有什么事想求我?” 叶斐然撅着小嘴说:“没事就不能对你好了?” “你在礼部领了腊八粥,巴巴儿带回家给我们吃的时候,也没有求我什么啊!” 成甯愣住了,叶斐然好心累哦,成甯人很好,就是想太多。有点儿什么举动,习惯性地先绕着弯儿想三圈。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成甯倒后悔了,就顺口逗了她一逗,没想到把她给逗炸了。 他也不知怎么解释好,捏捏叶斐然脸蛋,说:“对对,你说得对。消消气,等相公今晚再带好吃的回来给你。嗯?” 叶斐然瞪着他,那股火气哧溜的消失了。 她垂下眼帘:“嗯。” 成甯握着她手在街上走,远远地,看到薛长东赶着雇好的马车来了。叶斐然把成甯送上了车,挥手告别,这才回过身蹦蹦跳跳回家去。 她根本没发现街角的耿沁雪。 耿沁雪也没想到,到街上买个东西,还能看见这一幕,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手指尖掐得掌心差点儿出血:“不知廉耻的贱人,竟然在大马路上就跟自己相公那么亲热……丑人多作怪!” 旁人见她嘀嘀咕咕的,问:“谁不知廉耻啦?” “那边那个丑女人嘛!”耿沁雪指着叶斐然背影,“又丑又作妖,跟那男的拉拉扯扯的!” 旁人瞅一眼叶斐然,发现是个风采脱俗的微胖漂亮女人,啧啧赞叹:好好看! 然后对耿沁雪说:“姑娘,那明明是个好看媳妇儿,你眼睛是不是不太好使?前面有医馆,你去瞧瞧去?” 第510章 律靖阳的秘密 第510章律靖阳的秘密 耿沁雪气死了,从地上揉起一团雪,一把扔过去:“你才眼睛不好使,你全家眼睛不好使!” 那人吃了一记雪团,撸起袖子就要给耿沁雪教训:“臭丫头!” 幸好这时奉国将军府的下人赶上来了,赶紧拉走了耿沁雪。 “郡主,我们走吧!” “郡主,别闹了……” “你们走开!快给我去打他!”耿沁雪又抓又挠,“没大没小的东西!” 奉国将军府的下人,有不少被耿沁雪挠伤了,只能有苦难言,强忍着怒火和不满,拉走了耿沁雪。 …… 京城最好的客栈,全国着名连锁客栈——福顺来客栈里。 最最豪华的房间,李寡妇迎来律靖阳:“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 律靖阳看着李寡妇,这朵心目中的天山雪莲一样的女人,那汉八刀似的面容顿时化为绕指柔:“等我大婚结束就带你回去了。京城人不识宝,等到了若氏,我一定可以护你周全。” 李寡妇不满地皱眉:“还要等你大婚结束?包办婚姻,多不合理。你就不能拒绝掉这门婚事吗?” 律靖阳道:“不行。这是我父王的命令。如果不迎娶四公主,我就不能继承王位。” 李寡妇只得道:“那好吧。你答应了的。不许说话不算数。” “我答允你的事情有哪件没有做到?”律靖阳说,“你放心好了,为了尽快带你回去,婚期都提前了。到时候我们马上就走。” 他停了停,深情地看着李寡妇,说:“阿眉,若你答允嫁给我。我愿意和我父亲为敌!你,真不考虑?” 李寡妇哪儿有心思嫁一个若氏王子,她很清楚,自己的魅力在于谁也得不到。一旦委身了任何一个人,鱼塘里别的鱼就会跑掉了。她说:“真的不行,我只是一介寡妇,发了誓要替亡夫守贞。你的心意我心领了,我们还是做好朋友吧。” 律靖阳不止一次被李寡妇拒绝了,除了微微失望之外,越发敬佩她的恪守原则。 他说:“好吧,我走了。这里的房钱我已经付好了,你安心住着。等我离开京城的时候,会派人来接你。到时就说你是随行的商人就行。” 李寡妇点点头,“不是第一次出门了。你放心吧。” 这份独立自主的能力,又是这个时代女子所无,律靖阳眼中止不住深深赞赏和爱慕,恋恋不舍地从李寡妇处离开。 一离开客栈,律靖阳的面孔嗖的一下子,立马从绕指柔变回汉八刀。 …… 不知内情的大顺皇室,在替四公主尽心尽力准备着婚事。 时间虽赶,手头虽紧,到了腊月十五之后,基本上该准备的,都备完了。 雷珂经常要叶斐然进宫陪她,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兴奋,叶斐然猜想她应该是真的喜欢上了律靖阳了,也乐见其成。 就是柳贵妃时不时传来柳公子如今如何在教坊司里落魄的消息,让人扫兴。 雷珂悄悄地对叶斐然说:“二丫,我现在都不想听柳公子的消息了。怎么柳贵妃还老提起他啊!真讨厌!” 叶斐然说:“没事儿,她也就是没别的话能跟你说了,没话找话嘛。你淡然一点就行。” 雷珂还真听进去了。 晚上,柳贵妃过来看她。 恰好皇后也在,一块儿欣赏几块南边送来的绣屏。茜贝介绍道:“这几块绣屏相当特别,用的绣法叫‘盘金绣’,瞧这牡丹,栩栩如生的。还有这百鸟朝凤,每一只都好像能从屏风上飞下来一般。” 皇后瞧着,也很欢喜,“到时候摆在宴席上,大家一起欣赏,倒是衬景。” 柳贵妃这会儿叹了口气,托着桃腮,幽幽道:“这盘金绣真好看。若是我家大侄儿在,定能做出锦绣文章来,到时皇上也能得一场欢喜。只可惜如今在教坊司中,倒是浪费了人才。“ 皇后听着,脸色就不好看了。 正想要发作,雷珂说:“柳贵妃您真好人,那么挂念侄儿。或者可以跟父皇说一声,恩准您到教坊司看看他啊?” 柳贵妃一窒:“你说什么?” 皇后在旁边听着,却乐了。 雷珂说:“我说得不对吗?反正也就是自家侄儿嘛。” 柳贵妃脸色白了,皇后帮着说:“对。四儿想得周到。只可惜宫内不允许教坊司那些女孩儿来演出,怕腌臢了咱的地面。不然本宫还能开个恩典,让那些姑娘进来给妹妹唱一唱你侄儿写的词和曲子,好一解妹妹亲情思念之苦呢。” 母女两个一唱一和,柳贵妃那张涂了厚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说不出话去。 她心想老四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以前明明对她的侄儿有意,怎么会说变就变。眼看侄儿的好亲事没了,四公主却要嫁给若氏最有前途的王子,真是好不甘心。 皇后冷眼旁观,又怎不明白,敲打道:“柳贵妃,操心娘家,也好有个限度。” 现在皇后和景熙帝,因为要嫁女儿的关系,成天一起商量事情,夫妻感情特别浓烈。特别是打仗回来之后,景熙帝几乎每天晚上都在皇后宫中停宿。 柳贵妃积怨已久,忽然想到了个传闻,就说出来刺激雷珂:“四公主年轻,忘性大,对我侄儿这样的青梅竹马不记得也正常。不过我倒是听说,若氏王子是个长情的,他之前因得了一个女子的恩情,念念不忘。如今在京城遇到了,就在外头客栈里养着。四公主,别到时候正妃才过门,就多了个妹妹啊?” 柳贵妃存心要气雷珂,最好把雷珂气得变回那个说话笨嘴笨舌的小傻子。 就不管不顾的,把无意中得知的,最大的秘密给说出来了。 雷珂一听,好像头顶劈起了炸雷,懵了。皇后霍地站起来:“柳幽蓝,你说什么?” 柳贵妃故作惊慌,掩了嘴巴,说:“我什么都没说……” 皇后震怒,“你说那个律靖阳竟在外面藏了个女人?” 柳贵妃看到她们果然受到刺激,眼底闪过一抹得瑟 第511章 有夫君的生活 第511章有夫君的生活 柳贵妃低着头,哀哀戚戚地说:“我没有这个意思。左右也是个贫家女而已,说不定,王子殿下只是纯粹花点钱报恩呢。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够比得上我们四公主的地位?凭她是谁,也越不过四儿去啊!” 话是这样说……皇后脑子“嗡嗡”地,气得不轻! 她唯一的女儿,忍痛嫁到若氏去也就罢了,看在律靖阳一表人才的份上,也算勉强有个安慰。没想到这都快要大婚了,才知道未来女婿在外面藏了个女人? “母后……息怒……” 这时,雷珂说话了,她心口血气翻涌,突突乱跳,脑子一片空白,难受得厉害。然而,越是这样,越是脑子里响着叶斐然的叮嘱:“不要急,慢慢说,一个字一个字说!” 这是嘴巴笨拙的人,在吵架中最佳的自保方式! 雷珂想好了,放慢语速,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母后,息怒。我才是王妃,旁人嚼碎嘴子的话,若非故意,又怎么可能传到宫里?别被别有用心的人伤了两国和气。” 她外表就是斯文沉静那一挂,这般说话,倒般配。 柳贵妃见她表现跟以前不一样了,刺激得脸红,也仅仅一瞬,越发诧异。 雷珂看着柳贵妃,说:“柳贵妃,我的婚事,事关两国。你就算要为你侄儿打算,也请另外寻找高门大户的女儿。不要再在我身上打主意。我是、我是有夫君的人了!” 柳贵妃算盘被揭穿,脸皮紫涨。 “原来如此!”皇后冷着脸说:“我还以为妹妹真疼四儿,只用错了方法。没想到,是疼自己娘家侄儿啊。这件事我得跟皇上说道说道了,可别在四儿出嫁之前闹出什么大丑闻来!” 柳贵妃慌了,“扑通”,直直跪下:“皇后娘娘恕罪!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 皇后心里发了狠,表面不动声色,说:“不知者不罪,妹妹这件事是不知分寸了些。也罢,起来吧。” 柳贵妃以为皇后软弱,毕竟自己背后还有一整个柳府支持呢。心里松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就坡下驴道:“皇后娘娘,臣妾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皇后说:“去吧,明儿事情还多着呢。” 柳贵妃这才放心地回去了。 谁知道她高兴得太早,第二天一起来,发现门外的宫女太监全都换了人。柳贵妃想要出去赏花,被挡了回来:“皇后娘娘懿旨,柳贵妃娘娘身体抱恙,还请多在宫内歇息。” 柳贵妃这才知道,被皇后给算计软禁了!她怒气冲冲道:“我要去见皇上!” 宫女不疾不徐地说:“皇后娘娘说,皇上如今在玉华宫内,正在替四公主写喜联。您要过去的话,冲撞了皇上,她可帮不了你。” 要是闹到皇上那里,被皇帝知道自己唆摆公主私奔,可不只是软禁了! 柳贵妃惊恐交加,一下子瘫软在大殿内。 …… 看不到柳贵妃煞风景,雷珂心情越发好了。 柳贵妃提的那件事,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雷珂人内向,但不是傻子。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的,女人之间的争斗还见得少了? 加上皇后这几天受到警觉,耳提面命不少,雷珂准备充分。 很快到了大婚当日。 天刚蒙蒙亮,叶斐然就起床了,她昨晚几乎没怎么睡。 成甯闹了好几回,害得她腰酸背痛的,偏偏她还是送嫁娘之一,必须早早进宫。想到昨夜疯狂,她不觉恨得有些牙痒痒,哼哼唧唧瞪一眼旁边睡着的男人。 屋子里地龙烧得热,成甯还没醒,丝缎被子只盖到肩膀,露出结实紧致的直角肩,一条肌肉分明的胳膊,放在被面上。 叶斐然一呆,不觉自言自语:“这样睡着,很容易关节痛的。” 她把成甯胳膊塞回被子里,却把成甯弄醒了。 男人翻了个身,把她圈住:“不多睡一会?” “今儿四公主大婚,我要进宫陪着她呢。” “又不少你一个。”成甯嘀嘀咕咕地,把叶斐然压住。 炽热的气息喷洒着,叶斐然低声惊叫:“啊呀!” 到底有事儿在身,没敢再闹下去,成甯只是把叶斐然啃了一脖子红印子,哼哼唧唧不情愿地放了人。 饶是如此,黄妆娘上门来化妆的时候,叶斐然还是心虚地用围脖把脖子围得结结实实的。 黄妆娘不明就里,对她说:“夫人,脖子也得上粉,这样才不会脸蛋脖子两截色,妆面匀净才好看。” 叶斐然含含糊糊道:“脖子就不用了,大冬天的,谁看得到啊。我怕脖子灌风……” “才一会会,不怕的。要是妆面不好看了,别的夫人会取笑夫人呢。”黄妆娘对叶斐然特别关心,她很喜欢这个毫无架子出身贫家的年轻夫人,坚持道。 不料,上手轻轻一扯,羊毛围脖落下,露出叶斐然脖子上的点点红印。 云英未嫁的黄妆娘:“……” 叶斐然:“……” 啊,腊月的京城豆腐冻得够硬没有?好想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嘻嘻,原来夫人不是怕冷,是害羞。” 黄妆娘笑啊笑,笑得叶斐然脸蛋红上加红,头顶长出喷发大火山。看出她的窘迫,黄妆娘温温柔柔地说:“别慌,我这儿有遮瑕膏,能够帮夫人遮住这些红点。” 叶斐然没想到古代也有遮瑕膏,而且就连名字也跟现代的没差。顿时遇到大救星,忙说:“好,那就拜托你啦!” 黄庄娘从装着化妆品的红漆盒子里,拿出一个小罐子来,打开,里面是一种薄薄的膏状物。她用指腹一点点把那遮瑕膏点在叶斐然脖子上,把红印子盖掉。 就在这时,空间的警告声忽然响起:“检测到毒物!宿主有危险!” “咻——” 响了那么一下,就像没了电的收音机,空间警告熄火了。 自从上次耗尽所有经验值,救下叶斐然小命之后,空间大伤元气,再也没有主动出现过跟叶斐然对话。叶斐然进入空间里,里面的植物和生物等等,似乎也都失去了能量,无精打采的。 第512章 成瘾性护肤品 第512章成瘾性护肤品 她很清楚空间伤元气的原因,一定跟自己有关,没有嫌弃,而是精心培育维护空间的环境。 幸好,灵泉水被放了一部分到外面,琼州三条村的百姓饮用水的时候,还在缓慢增加空间经验值。 叶斐然就这样一点一点一点地滋养着空间,再也不敢索取什么。 这次,空间又发出警告! 叶斐然心里别的一跳,下意识看看镜子里,脖子上涂抹了遮瑕膏的地方,呈现一点淡淡黑色。 这些黑色非常非常淡,要不是黄妆娘用的是叶斐然送给她的镀银镜子,搁古代的铜镜上,根本看不出来。叶斐然摸了摸脖子,问:“黄妆娘,这遮瑕膏你在哪儿买的?” 黄妆娘说:“是之前在李寡妇的香粉楼买的,贵是贵了点,不过效果真是嗷嗷好。最近她的店关了门,我还犯愁呢。” 叶斐然有些奇怪,李寡妇虽然财迷、精致利己而且老输出消费主义,但应该不会在自家产品上放毒药才对,她就不怕砸了自己招牌? 难道还有别的人跟李寡妇作对? 这种毒也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毒药,不动声色地吃了一颗解毒丸,用灵泉水洗了洗,黑气就消失了。而且那遮瑕膏还有防水功效,一点点的水渍,不影响遮瑕效果。 有了这一层,叶斐然刻意留意了黄妆娘别的化妆品,倒没有再看到有黑气了。 她再探了探黄妆娘口风,“你这儿别的粉儿、口脂、胭脂,都是从李寡妇那买的吗?” 黄妆娘遗憾道:“不是呢。她才来得及推出一款遮瑕膏,一款口脂。本来还预售了胭脂的,我都交了定金了,不想突然就关了店,还好定金全退回来了。大家都夸她的东西好,说起来都很可惜。” “那么她之前没有做化妆品的呀?”叶斐然继续探。 黄妆娘说:“没听说过。主要做的是美容蜜呀、水膜之类的,护理肌肤的东西吧。” 叶斐然越发证实自己猜测了,遮瑕膏和口脂,是李寡妇把护肤品做大了之后的拓展市场之作。这么说来……只怕那百花美容蜜,也带了毒,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毒…… 她化好了妆,对薛长乐说:“长乐,你等会儿也和我一起进宫吧。” 薛长乐说:“我也去?” 叶斐然说:“我今儿总心神不定的,你跟着我一起,我比较有安全感。” “哎。”薛长乐一口答应。 于是叶斐然请黄妆娘也给薛长乐打扮一番,特意嘱咐不要用那个遮瑕膏。 趁着黄妆娘忙碌的功夫,叶斐然进空间了,去验了一验那个毒。 没想到……却让她吃一惊。 那是福寿花花粉的毒…… “这东西,会造成依赖的啊!”叶斐然空间里也有福寿花,对比之后,惊讶不已,“难道她是想要让人用她的护肤品成瘾?” 转念一想,也不奇怪,现代也有很多护肤品添加依赖成分的。一开始用的时候,效果显着,过一段时间停用后,就会满脸冒痘痘,不会有生命危险,就只是想把消费者捆绑在自己的产品上而已。 说白了,商人玩的套路。 既然死不了人,叶斐然也不用李寡妇的东西,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把这件事丢一边去了。 从空间出来,回到房中,映入眼帘的,是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 叶斐然:“哇!” 黄妆娘喜滋滋地把薛长乐推到她跟前:“给让夫人好好看看!” 薛长乐上了妆后,艳光四射,带着欧美风的那种美艳,把叶斐然照花了眼:“啧啧啧,把我给比下去了!” 薛长乐赧然道:“跟夫人差远了。” 出奇的是,黄妆娘也说:“长乐丫头虽然好看,比起夫人的国色天香真是差远了。” 叶斐然感到奇怪:多好看的浓眉大眼美人啊!长得李嘉欣似的! 后来转念一想,哦,明白了,这年代的人欣赏的是那种五官柔和,肤色白腻的古典美,薛长乐这种蜜色肌肤五官立体的美女,不太吃得开。 那样也好,没有人垂涎薛长乐的美色,全由她独享了,嘿嘿嘿! 一切准备就绪,叶斐然带着薛长乐进了宫。 今天的皇宫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极目所致,都是一片红。 叶斐然来到玉华宫,重重宫门打开,皇后领了一群嬷嬷和宫女,围绕着雷珂忙碌。 “叶郡君到——” 雷珂喜道:“二丫来了!” 叶斐然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皇后说:“这儿不用你帮忙,你坐着陪四儿就行。” 今天皇后容光焕发,笑得合不拢嘴,好像年轻了十岁似的。 叶斐然说:“那好,我陪珂儿坐着。” 皇后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离开了玉华宫。皇后一走,雷珂才对叶斐然说:“二丫,我好紧张。” 叶斐然说:“不用紧张,都会经历的。” 她之前安慰过叶怡然,这会儿也驾轻就熟了,好好安慰了雷珂一番。还好这次不用她现画科教本本了,宫里的嬷嬷准备得妥妥当当的。 中午,在宫里用过了午膳,若氏人就来接新娘了。 披着红盖头的四公主被嬷嬷背到轿子里,叶斐然等送嫁娘子,步行跟随。她看了一眼穿着新郎喜服的律靖阳,都娶老婆了,这新郎官还一脸晦气地,叶斐然不由得暗暗皱眉。 ……她有种直觉,律靖阳的内心,并不是十分接受这门婚事。 幸好,在之后的仪式,全都十分顺利地进行了。没有发生什么狗血的事件。把新娘子送入洞房之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一群命妇,有说有笑的,就准备去吃喜宴了。 郑氏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屈尊到和叶斐然同桌。 她看着这个昔日小农妇,差点儿认不出叶斐然来,从上次太后寿宴到如今,也就不过几个月功夫,叶斐然举手投足间越发端庄优雅,坐在席间光芒四射,让人移不开眼睛。 反观郑氏自己,把压箱底的嫁妆都带出来撑场面了,眉宇倨傲,还带着一种落魄贵族的小家子气,就连倒酒的婢女都不爱往她跟前来。 自惭形秽之余,郑氏越发瞧叶斐然不顺眼。 第513章 婚宴凶案 第513章婚宴凶案 若氏人规矩没有大顺大,一开始律靖阳出来敬酒之后,大家就各个桌子的轮流窜着喝酒。 叶斐然这边来的人也很多,大家都觉得叶斐然长得好看,想要认识她。 郑氏瞧得眼热,心里妒火高烧,索性悄悄离了桌子,到院子里透气。 合盖出事,一名若氏军官,名叫车升的,喝得醉醺醺的出来上茅房。冷不防嗅到一阵香风,他吸吸鼻子,转了出来,就看到院内亭子里,站着一个窈窕身影,那杨柳细腰不盈一握,风吹动昭君套子,长发飘飘,车升不禁神魂俱失。 “小娘子……” 他悄悄绕过去,看到郑氏长得美貌风流,又在院中对月长叹,越发倾心,仗着酒意,车升来到郑氏身后,唱了个喏,说:“小娘子,为何不开心?” 郑氏吓一跳,回过头来,是个不认识的若氏军官,心生厌恶:“你是谁?挨那么近干嘛?我跟你很熟吗?” 她语气不善,激怒了车升。 车升垮下脸来:“小娘皮,大爷来疼你,你还不识趣!” 张开双臂,索性朝郑氏搂过去,郑氏魂飞魄散,矮身躲过了车升的熊抱,夺路而逃。车升迈着醉汉步伐,跌跌撞撞往前奔,郑氏慌不择路,一头冲进了茅房里。 门口,“啊”的一下,传来一声女子惨叫。 一名丫鬟在茅房里出来,冲撞到了正在大发脾气的车升,车升竟抽出刀子,一刀把那个大顺丫鬟砍了! 丫鬟倒在地上,顿时没了气息。车升杀了人,酒也吓醒了,仔细看看四下无人,赶紧把丫鬟尸身拖到一边掩埋,自己擦掉刀上血迹,逃之夭夭。 郑氏也从茅房里出来,正好见到叶斐然也出了院子。她远远瞅着叶斐然在院子里转了一转,伸了个懒腰,又回去了。心里不慌了,眼珠子一转,把一个小香囊,放在丫鬟身上。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宴席间。 过一会儿,院子里传来惊叫。 一个若氏妇人发现了那丫鬟,脸色苍白地直奔大厅:“有、有人被杀了!!” 一时之间,厅中陷入混乱,大家纷纷停止玩乐,蜂拥而至茅厕前。 那丫鬟尸首被抬了出来,只见一刀毙命,极其残忍。大顺那边的人顿时炸了,嚷嚷着要找仵作验伤,要替自己的国人讨回公道。 若氏人也不敢怠慢,毕竟王子大婚的婚宴上出了人命,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边忍着大顺人的指责,一边去请人。 律靖阳是新郎,不便出面,于是有人通知了若氏公主律靖香赶来。 律靖香来到,脸色黑如锅底:“你们速速给我排查,到底怎么回事!” 这种刀伤,很容易检验出来。很快车升就被揪到了律靖香面前,他扑通跪倒,瑟瑟发抖:“律靖香,饶命啊!” 若氏人没有那么等级分明的称呼,虽然都是公主王子,自己私底下仍然以名字称呼。 律靖香看到是自己人杀了人,越发气得脸发白:“车升!你好争气!我们允许你带着刀子,是让你保护我们,不是滥杀无辜!” 车升是律靖香跟前的近臣,打仗也立了不少战功,如今知道自己犯错,跪在律靖香面前:“我刚才喝多了!错手砍了那丫头一刀,我不知道她会死的!” 律靖香也想替车升找个理由开脱,听见他这样说就道:“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车升说:“我、我在追一个人……” “追谁?” “追一个大顺女人,她勾引我,跟我抛媚眼。我追过去,她跑了。那个丫鬟正好拦着,我急了,一刀下去,就……”车升磕头如捣蒜,“我错了!” 律靖香这回抓到个垫背的了,想要把那个大顺女人揪出来,她摸着下巴沉吟:“原来是这样……这么说,那女子水性杨花,勾了人就跑,还把别人推出来挡刀,也不是东西。” 在旁边的人听着,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这算什么玩意儿?自己勾搭别的男人,还找丫鬟挡刀?” “太不是玩意儿了!” “呸,这人到底谁呀?良心不会痛吗?” “哪儿还有良心,只怕是狼心狗肺也比她强些!” 大家伙越说越气愤,再加上刚才吃酒席,肚子里多多少少装了点酒,酒意上头,场面渐渐控制不住。比起因酒失手杀人的车升,倒是对那个推了别人出来做替死鬼的妇人更感愤怒。 律靖香说:“找找还有什么线索!” 这时,有人翻到那个香囊:“这儿有个香囊!啊!绣着字!” 律靖香说:“念出来!” 那人说:“没有绣字,绣了一片小叶子。应该是那个人的姓?” 大顺人里,只有叶斐然姓叶,霎时之间,所有人的视线“刷”的落在叶斐然身上。 叶斐然摸了摸腰间:“……” 她的香囊,真的不见了。 什么时候被人摸去的?小东西,真不记得了。 律靖香指着她鼻尖,对车升道:“勾引你的女子,是不是她!” 车升眯着眼睛,其实他不是太认得清样子了,觉得大顺女人都长得差不多,尤其郑氏和叶斐然都是琼州人,双眼皮小圆脸,有些地域特征上的相似之处。 眼瞅着,倒是这个小娘子端庄婉转,更加出挑一些,哪怕拉着一起陪葬也值了! 车升点了点头:“对!就是她!” “哗!”就像滚油里撒进去一把盐,炸了! 那些姑娘嫂嫂婆婆奶奶的手指头,不要钱地朝叶斐然身上指指点点:“勾引军官啊!” “造孽!还把好好一条人命给搭进去了!” “没良心!” “水性杨花!” 律靖香仇视着叶斐然:“你叫什么名字?你害死了你们的陪嫁丫鬟,你良心不会痛吗?” 事出突然,叶斐然不禁愕然,那副表情落在律靖香眼里,却成了故意装傻,越发的火上浇油:“你给我说话啊!” 叶斐然说:“喂,这可不关我事啊。我根本没有见过这个大叔,怎么只凭他一句话,你就信了?” “真的就是你!”车升一口咬定,“刚才那个女子说话也是这个口音,舌头弯不过来的!就是你没错了!你不说话我还认不出来,你一说话我就知道!” 叶斐然和郑氏,都是一口琼州口音! 第514章 成大人替她出头! 第514章成大人替她出头! 这个口音可坑惨了她! 律靖香说:“既然如此,就把她绑下。等会儿一块儿审了!” 她心里挺高兴的,自己这边损失一个人,大顺那边也损失一个人,两边一块儿丢脸,打成平手。 大顺人却觉得面目无光了,若氏那醉汉杀人不对,可罪魁祸首却是自己这儿的,看着叶斐然,就有了看着祸水的味道。 若氏人想要上来捆叶斐然,忽然之间,寒光一闪,大叫声中,若氏人手里的绳索断成一段段掉落。 薛长乐拔了软剑在手,双眼如寒星:“你们要伤害我家夫人,除非在我尸体上踏过去!” 律靖香没想到叶斐然竟然带着高手护身,寒了脸色:“大胆!你敢拒捕!” 叶斐然仰起脸说:“事情又不是我干的!你们在血口喷人,还不许我家丫鬟护主了?” 律靖香说:“车升都承认了,口音、外表都对得上,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想要抵赖?” 这时,一直围观的郑氏凉凉一笑,说:“当然抵赖啦。她一个有夫之妇,喝多了勾搭野男人。这种事儿在若氏没什么,在大顺,可是要绑上石头浸猪笼的呀!” 大顺这边的人,个个人都面无目光,恨叶斐然给自己丢脸。 郑氏一句话煽起了大顺人的怒火:“不知羞耻!” “荡妇!就那么缺男人吗?” “抓她去浸猪笼!” 还有人拿起席间吃剩的烂馒头、啃了两三口的水果,仍在叶斐然身上。薛长乐挽着剑花,把大部分东西砍成两半了。但还是有一坨烂肉砸中叶斐然,油乎乎好不恶心。 律靖香说:“既然是这样,那就拖下去浸猪笼吧!” 叶斐然没想到这些人这样不讲理,大顺人只顾着维护名节脸面,不问青红皂白胳膊肘往外拐,更让她背心发寒。 几个若氏高手跃出来,和薛长乐斗在一处。 郑氏这时对愣在一旁的大顺宫廷高手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这银妇丢了咱们大顺人的脸,难道还要若氏人帮忙拿人不成?传出去,丢的是咱们四公主的脸啊!” 大顺高手一听,觉得有道理,赶紧上去帮忙。 双拳难敌四手,薛长乐被打败了,捆在一边。 律靖阳指着叶斐然说:“绑了,丢进水牢!等今天之后,就送去你们大顺应天府!” 她恶狠狠一笑:“我要把你绑在车上,游街过去,让你好好露一露脸!” 郑氏“咭”的一笑,“呵呵,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死村妇当咱们这儿是你家农村呢?随便一个院子就招男人野合?真是脏了这么好的院子!” 她嘀嘀咕咕,一口软糯琼州音传入叶斐然耳中,叶斐然忽然想到了,对郑氏说:“她跟我同个地方来的,别是搞错了人吧?” 郑氏本来正笑得欢,被叶斐然一指,顿时笑不出来了。 她得意得太早了! 这时,有跟郑氏相熟的妇人说:“喂,叶郡君,你别胡乱指。你知道她是谁?正经皇亲国戚,以前的宁昌王妃,大家闺秀!怎么可能跟个若氏军官勾勾搭搭?” 叶斐然说:“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吗?” 既然在场的人,说琼州口音的只有她和郑氏,排除了她,就只有郑氏了。 “凭什么一口咬定是我?就因为我穷?就因为我出身低?”叶斐然说,“如果诬陷了我,我去浸猪笼,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那些人没想到她如此彪悍,都被吓住了。 律靖香皱眉,问车升:“车升,你再辨认一下,到底是哪个?” 车升眯着眼睛,他真不太记得了,既然看着叶斐然漂亮一点,坚持选个漂亮的来垫背不动摇,就一口咬定:“就是她!没错!你不用狡辩了!” 他说得斩钉截铁的,对叶斐然越发不利。 “啧啧,都临死了,还不知悔改,去污蔑别人!” “可怜了郑夫人,被这样的疯狗咬了!” “快点杀了她!” “绑起来!” 人群沸腾,不可遏止。 叶斐然被五花大绑,推搡着,往门外走去。 “成大人到!” “太子殿下到!” 成甯和雷玮,匆匆在外面赶进来,人群如潮水般退后,自动分出一条通道。雷玮指着叶斐然说:“你们在干什么?快给我放了她!” 下人们停在原地,左右为难了。 律靖香黑着脸说:“太子殿下,这个女人勾引我们的车升将军,导致他错手杀人。水性杨花,罪大恶极,我正打算按照你们大顺的规矩,把她交给大顺官府处理。为何你们一出现,就徇私?” 眼神微眯,目露凶光:“莫非——你们欺负我若氏无人?” 雷玮抱拳一礼,说:“靖香公主所言有理。” “但是,叶氏不可能勾引若氏军官。这位是她的夫君,相信靖香公主会他有印象。” 成甯上前一步,让灯光照在自己脸上。 那张刀疤横亘面部的凌厉面容,是不少若氏人夜晚的噩梦! 律靖香脸色一白,向后退半步:“是你!” 成甯说:“放了我妻子。” 五个字,律靖香彻彻底底打消了对叶斐然的怀疑了。 大顺人的战神、若氏人的噩梦,他的妻子,不可能回去勾引若氏军官! “是他……” “是这个人……” “那个大破墨兰城的……” “他还剿灭了永昌王!” “战神……” 若氏人又敬又畏,死死盯着成甯。 看得出,他们已经被成甯打服了,那些眼神里,竟没有多少怨恨。 若氏人,重英雄好汉! 律靖香铁青着脸,一挥手,那些人把叶斐然身上的绳子松绑了。成甯一舒手臂,把叶斐然圈入怀里。她身上还带着污渍,而他全不介意。 律靖香说:“那到底是谁勾得我的将军杀人?” 她话音未落,大家的目光“刷”地,集中在郑氏身上。 全场带琼州口音的人只有两个,既然叶斐然不是,那么就只剩下郑氏了! 成甯冷电似的目光,落在郑氏身上:“郑氏,我夫人与你无仇无怨,你为何要如此嫁祸于她?” 第515章 我有药,你要治伤吗 第515章我有药,你要治伤吗? 成甯的气场无比强大,郑氏被压得头都抬不起来,两腿直发抖。说话声音也哆嗦了:“我、我没有……” 叶斐然被绑得四肢麻木,浑身上下没有骨头一般,依偎在成甯身上。 成甯圈着她的动作很软,对郑氏说话的语气很严厉:“是吗?这儿琼州口音的女人只有两个,不是我妻子,就是你了。你还是如实招来吧,不然大家都落得面子上不好看!” 郑氏眼见大势已去,想想其实自己也没有做错什么。 说,或者可以得一线生机。 不说,那可抵不住这凶阎罗似的丑男人质问。 郑氏怂了,说:“好吧,那个女人是我!但我也没有勾引那个若氏人,是他喝多了,跑到亭子里招惹我!” “我让他走开,他就凶了,抽出刀子来。我害怕,跑到茅房里面,关上门。他就堵着门,把那丫鬟杀了!” 回忆起当时情况,郑氏不禁双手抓着头发,布满红血丝的眼内,泪水滚滚而下,害怕到极点。 旁边的人听着,想象当时画面,不禁毛骨悚然。 那帮过郑氏说话的妇人,又开口了:“我的儿,那真恐怖。你这是受吓怕了。” 成甯说:“你受不得吓,我娘子就受得了?” 他听见那么可怕的画面,更加火大,真是的,若氏人自己喝完酒不管好自己,连累大顺的良家妇女! 律靖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也很难看。 雷玮看事情搞不好要升级,好不容易靠和亲跟和约建立起来的两国和平,要在今晚再次撕破脸。他当机立断,对成甯使了个眼色,说:“你先带着二丫回去歇歇。这里交给我。” 正在吃喜宴的文官大员,此时心领神会,来到雷玮身边,隐约结成一阵线…… 成甯点点头,说:“好。这里交给你了。” 他看一眼地上抖成一团的郑氏,说:“这个妇人,专门和我娘子过不去。若过了今日后还有命在,我会好好送份大礼到奉国将军府。” 这时耿泓墨姗姗来迟,原来他刚才勾搭了个若氏婢女,两个人躲角落做好事去了。这会儿出现,头上礼冠还是歪的。 郑氏求助地看着他:“相公,我……” “啪!”脸上结结实实吃了一耳光! 耿泓墨一巴掌打懵了郑氏,她捂着脸,呆呆地看着他,耿泓墨额头青筋暴出,咬着牙低吼:“你能不能给我少惹点事!” 他这一巴掌下去,连律靖香都看不过眼了。律靖香心想:“哪儿有人自己妻子被轻薄了,还不问青红皂白打老婆的?这男人要是放在咱们若氏,给我们若氏女人提鞋都不配。” 她拖长声音说:“哼,看来是场误会。夫人你受苦了,我律靖香做事向来规矩分明,在这里,我道歉!” 她是堂堂公主,郑氏如何敢受! 雷玮上前去,代替郑氏受了这个礼,说:“公主明事理。” 耿泓墨假惺惺地说:“太子殿下,要您纡尊降贵替内子受礼,如何使得……” “我不是替她,是替那个无辜殒命的丫鬟。”雷玮面无表情地说,“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是我大顺的百姓。我身为大顺太子,身在天家,自然受得。” 耿泓墨被噎了个半死,无语了。 “好一个大顺太子!好生爱民如子!”律靖香冷笑,“很好,车升!” “在!” 若氏人押着车升上前,律靖香反手在车升腰间拔出他的刀子,一刀插进车升心口。 车升闷哼一声,当场毙命。 律靖香说:“杀人偿命!你满意了吗?” 律靖香做事干净利落,出乎所有人意料,大家伙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冷气! 雷玮淡声道:“公主好公道!” 律靖香挥挥手:“没事了,请大家继续引宴!” 马上有人上来清理混乱的花园,把两具尸首也抬了下去。丝竹管弦之声再度响起,大厅里恢复一片喜气洋洋,大顺人和若氏人依次回到座位上,再次吃喝,总觉得美酒佳肴少了许多滋味。 成甯和叶斐然没有继续吃酒席,直接坐马车离开了若氏人的帐篷。 夜路悠长,唯有马车车轮辘辘声,在京城的街道上回响着。 叶斐然挨着成甯的肩膀,伸出双手,搂着他脖子不放。 成甯挣扎了一下下,想要尝试着挣脱她,挣不脱,没办法,由得她去了。 叶斐然的人暖暖软软的,她的呼吸也是暖暖软软的,成甯想了老半天,确认了,很像当年宁儿养的那只玉照狮子猫。他确认了这一点之后,手势极其自然地,覆上叶斐然柔顺的头发上,一下一下撸了起来。 叶斐然舒服得合上了眼睛,说:“相公……” “嗯?” 马车厢里,成甯的声音格外低沉悦耳。 叶斐然说:“刚才你好帅。” 成甯唇角不禁勾起,她真的学不会矜持,但……这样也不错了。 他抱得再紧了些:“要不是我容貌已毁,我就信你了。” 叶斐然忽然仰起脸,注视着他黑曜石般的眼睛:“相公,要不,我帮你把脸上的刀疤治好吧?” 成甯微讶。 叶斐然以为他不信,多了两分亲昵急切:“我这次帮着四公主治她的伤,找到太医院的院判,我们一起弄出一个美颜膏,效果可好了。你看四公主现在出落得多好看,都是那个美颜膏的功劳。我觉得你的伤疤也能用它来治好。” 成甯唇角边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放开叶斐然,“不用了。” “为什么?”叶斐然还沉浸在刚才那小鹿乱撞的心情中,心跳很快,脸蛋也仍然很热,整个人带着一种不寻常的兴奋,所以成甯的突然变冷让她特别难受,她瞪大眼睛逼视成甯,“难道你不希望自己的刀疤长好?” “对,我觉得这样留着,挺好的。” 叶斐然碰了个软钉子,摸摸鼻子,没有放弃。 假以时日,再磨一磨,成甯一定会答应的。 她很想看看没有了刀疤之后成甯的面容,嗯,一定会是个不得了的大帅哥。 满怀憧憬地,叶斐然圈着成甯胳膊,把脑袋枕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嘴角兀自带着甜笑。 成甯听见周围安静下来,很奇怪,垂眸一看才发现她睡着了,她的温度传过来,在寒冷的夜晚格外温暖。 成甯看着那张睡颜,眼神和煦。 第516章 亲手毁容 第516章亲手毁容 又是噩梦。 不知道多少次的逃亡了,随着宁儿肚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难以躲藏。 雷鸣的追兵阴魂不散,似乎要把他们追逐到天涯海角。他们的画像贴满大街小巷,到处都是。 成甯带着宁儿,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偏僻乡下,想要借宿。那个老大娘打开门,看到他的脸就变了脸色,开始赶人:“这位大爷,你赶紧走吧!别连累了我们全家!” “这两个馒头你们拿去吧,别惹到我们了!” 成甯揣着两个糙粮馒头,垂头丧气地回到村口,大腹便便的宁儿等在树下:“哥,是不是又被人认出来了?” 成甯又愧又气,气血涌上心口,抽出腰间短剑:“这张脸,太招人了。” 血光漫天而起…… 宁儿尖叫:“哥!不要!!” 成甯睁开眼睛,凉飕飕的,全是冷汗。 叶斐然两手高高举在头顶,呼呼大睡,成甯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用帕子擦了擦自己脸的汗。 梳妆台就在窗前,上面镶嵌着叶斐然做的镀银镜。 镜子上清晰映出他那张毁容脸。 他看到自己的手指,手很大,修长,虎口和指腹布满厚茧,是这双手握着刀子划花了自己的脸。 很奇怪,那天的血溅了满手,却没有感觉。 那天之后,名满京师的第一美男子程子睿就彻底死了。 床上,叶斐然翻了个身,喃喃道:“相公……” 成甯看着她,冷漠的眼底镀上一层暖色。 他走过去,“在呢。” …… 律靖阳婚礼上发生的事情,在双方强行压制下,最终被控制在最小范围内不了了之。 皇后很生气:“可恶的若氏人,我不计较他律靖阳在外面藏了个女人也就算了,就连若氏的军官也来欺负咱们命妇!” 皇后炖了参汤摆了凤辇就去了乾华宫,和景熙帝夫妻两个关起门嘀咕了半天。 当天晚上,茜贝含泪拜别皇后,坐上马车,去了若氏人的地方,换了一个宫女下来。从此忠心耿耿的茜贝要跟着雷珂到番邦去了。 次日,京城全城戒严。 戒严期,京城许进不许出,持续到若氏使团离开为止。 这“许进不许出”的人群当然也包括了……住在福顺来客栈里的李寡妇。 听说不许出城,李寡妇慌了,写了个信给律靖阳。还没进若氏人的驻扎地,就被茜贝拦了下来。 茜贝见惯大场面,说:“王子殿下未婚的时候也罢了。现在既然已为人夫,和外头女子私相授受,总归不妥。就算是恩人,也自当由王妃来款待答谢。” 送信的婢女被说得哑口无言,悻悻地回转。 那封信,自然也落入雷珂手中,看完后,冷笑:“说得很光明正大嘛。行,这封信就由我这里转交王子殿下了。此外,我也要写一封信。” 当天晚上,雷珂果真把信光明正大的交给律靖阳,倒是让律靖阳汉八刀似的脸上,神情松动:“你知道了?你不介意?” 雷珂温婉地说:“殿下知恩图报,懂得感恩,乃是有大德之人,妾身怎么会介意呢?人家寡妇孤身一人不容易,你快去回信吧。” 她故意咬死了“寡妇”两个字,律靖阳心里一阵不舒服,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律靖阳拿了李寡妇的信,屁颠屁颠的去回信了,再也不管雷珂。雷珂乐得清静,写了封信送给叶斐然。 …… 叶斐然收了信,看了一会儿,叫来成甯:“相公,快来看,奇文共欣赏啊!” 成甯凑在她手边,一起把信看了,不禁微动:“没想到耿泓墨和律靖阳竟有勾结……” 叶斐然乐了:“原来李寡妇是这样搭上宁昌王府大腿的。不过现在宁昌王早就虎落平阳了,耿泓墨要是还抱着谋朝篡位的心,那就是个大草包。” 成甯想要笑,发现小娇妻竟说中了,忽然笑不出来。 叶斐然没发现他不对劲,乐了一会儿,说:“行吧,我们也恶心恶心郑氏。这事儿我乐意干。” 成甯说:“你准备怎么恶心她?” 叶斐然早就想好了,说:“给她送些年礼去。” 成甯:“??” 但这丫头眼珠子转两转,问什么都笑而不语了。 …… 在叶斐然给郑氏准备礼物期间,京城里又出了一单故事。 那些之前买了李寡妇小白罐美容蜜的命妇们,随着美容蜜用完改用别的护肤品不久,纷纷出现了依赖反应,要么脱皮,要么脸上起红疹子,要么两样一起来。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几乎把太医院的大门踏破! 这天,叶斐然坐着小马车去给郑氏送礼物,来到奉国将军府门口,就见到一堆人围成圈儿,瞧热闹。 许翰林家的马车停在门口,那么冷的天,车帘子却打开着,许翰林夫人坐在里面,一脸红疙瘩,让她本来平凡的五官直接变成丑陋。 许翰林夫人的奶娘叉着腰,站在大马路上叫骂:“你们夫人好会做生意,弄了这些幺蛾子面膏来,自己不用,卖给我家夫人。把我家夫人脸给毁了!你是缩头乌龟吗?凭什么不开门?以为我们许翰林家里好欺负的不成?” 熟悉的画面,熟悉的风景线,叶斐然欣赏了好一会儿,命薛长乐去打听怎么回事。 薛长乐去了一会儿回来,对叶斐然说:“郑氏把家里的百花美容蜜五千两银子一瓶,卖给了许翰林的夫人。如今一瓶没用完,许翰林夫人的脸就起了无数红疙瘩。现在正上门闹着退货呢!” 叶斐然哑然失笑,“啊哈?这么说郑氏还真倒霉啊……别人都是用完了才出现反应,怎么轮到她卖掉的二手货,一瓶没用完就起红印子了呢?” 薛长乐说:“现在奉国将军府穷得叮当响,哪儿掏得出二万两银子来?” 叶斐然说:“那个奶娘为何如此凶悍?我瞧着像我奶奶似的。” “哈哈,许翰林夫人娘家是做生意的,做的是什么生意?那种押送货物千里保平安的买卖!这种家里出来的,别说奶娘,就算是那位夫人,又岂是好相与的?夫人,你瞧瞧她都在冷风里露着脸坐多久了,纹风不动,这份定力就不是一般闺阁大小姐能有的。” 第517章 婉转挖苦 第517章婉转挖苦 叶斐然佩服薛长乐观察细致。 “不知道他们怎么收场,咱们且看看。”叶斐然说,“等热闹过去了再去送礼不迟。” 毕竟要面子,又闹一会儿,奉国将军府的门开了。 出来几名家丁,迎了许翰林一行人进去。 又有人出来驱赶人群。 薛长乐就对那人说:“我们这里是广琼都转运盐使司成甯都转运使家,来给将军及将军夫人送年礼的。” 那人听说是来送礼的,立刻把她们迎进府中。 奉国将军府里,正院内一片热闹。 那个奶娘以一己之力正跟王府上下对峙,看阵势已经撕扯过一番了。 郑氏瘫坐椅子上,脸色气得发白。指着奶娘,矛头直指许夫人:“许夫人,行了行了,这件事算是我们家理亏。你待怎样?” 奶娘道:“第一,二万两银子,一分不少退还。第二,我家夫人脸蛋的医药费,全部由你们负责!必须包治好!” 郑氏怒道:“还钱可以。她的脸我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治好,如何能够打包票? 奶娘说:“那我们就吃住在你家得了!横竖翰林老爷如今因为夫人的脸蛋被毁,想要休了夫人,我们也没地方去了!” 她一声大喝,周围人拉开架势,开始搬东西,把马车上藏着铺盖卷等物一一搬下。看那样子还真的是想要在这儿住了。 郑氏脸都吓白了,只好认怂:“行行行,我赔银子给你!但她的脸,得找太医院的人来诊治。要么你们去延医问药,费用我来出,这样满意了吧?” 老实说,许翰林夫人那张脸,郑氏瞧着也有点犯恶心。 许翰林夫人也不愿意住在这里,她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恢复容貌,挽回许翰林的心。就说:“好吧。林嬷嬷,东西收起来。” “哎”,林嬷嬷答应着。郑氏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翰林夫人说:“立张字据吧。” 郑氏眨眨眼睛,愕然道:“立字据?” 翰林夫人说:“你不立字据,口说无凭。” 郑氏冷笑:“好笑,我堂堂宁……奉国将军府,能跑了吗?” 差点儿说溜了嘴,说成宁昌王府。 翰林夫人说:“你能够把那种缺德带冒烟的东西卖给我,为什么就不能赖账?” 郑氏:“……” 她竟无言以对,任由林嬷嬷来到她跟前,说:“立字据吧。” 立好了字据,郑氏搜箱刮笼的,凑了二万两银子出来交给林嬷嬷,翰林夫人这才满意离去。 那些人一走,郑氏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管事的进来:“禀告夫人……” 郑氏没好气地说道:“怎么啦?” 管事的说:“刚才有一位自称姓叶的小娘子,说是给将军和夫人送年礼。她见您正忙,把东西放下就走了。” 郑氏听说是叶斐然送东西来,本来挺抗拒,转念一想,说:“拿过来我看看。” 等管事把那些盒子拿过来,郑氏见包装很精美,心生欢喜:“莫非那个村妇终于回过神来,知道要巴结我了?” 又想:“哼,只要王爷恢复爵位。到时候和若氏里应外合,把那个无能昏君结果。我就是一国之中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她现在过来巴结也还不迟,到时让她死得没那么难看就是了。” 恰好,耿泓墨从外面回来了,进来,远远地听见他不高兴的声音:“殿下,这件事我无能为力。请回吧。” 然后是律靖阳十分生硬的声音:“这种小忙都不帮,是我看错你了。” “小忙?”耿泓墨提高声音,“你知道现在城里查得多严吗?别说带个大活人出去,就连一口猪运出去都要费老鼻子劲儿。这个忙我真帮不了。” 律靖阳怒道:“好吧,算是我看错你了!” 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耿泓墨带着怒意走了进来。 看到地上放着大红锦盒,耿泓墨微微一怔:“这是?” 郑氏说:“这是那个泥腿子成甯的妻子叶氏送来给咱们的年礼。” 有人送礼,耿泓墨脸上露出些微欢容:“还有这样好事?” 郑氏笑吟吟道:“她一个泥腿子,想要在京城立足,怎能不抱我们大腿?” 她说:“我们打开看看有什么东西。也好借花献佛一下。” 谁知道这些箱子盒子一打开,里面是鱼干、鱼鳔、椰子糖……等等琼州郡随处可见的土特产,并没有什么值钱玩意儿。 郑氏失望极了:“怎么会这样?送这些玩意儿来,值几个钱?” 耿泓墨反应比她还要大,脸色黑如锅底,鼻孔放大,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可恶!”他一脚踹在其中一个盒子上,那盒子顿时四分五裂,里面的椰子糖散落一地,“欺人太甚!” 郑氏没想到他发那么大脾气,惊慌道:“怎么啦怎么啦?” 耿泓墨说:“这些东西都是琼州郡特产。琼州郡是我们之前的藩属。那两口子在嘲讽我们失去了藩地,落魄到连椰子糖也没得吃呢!” 又指着郑氏的脸面破口大骂:“你的脑子当真蠢笨如猪!这么明显的奚落都瞧不出来,怎么做当家主母的!” 郑氏这才明白过来,看着那些往日最为贱价,自己从来看不起的琼州土特产。以前珠光宝气、穷奢极侈的生活在眼前历历在目,今不如昔,对比鲜明。 凄凉、愤怒、百感交集,郑氏百种滋味涌上心头,不禁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来。 …… 成甯知道了叶斐然干的好事之后,和小娇妻两个关在屋子里,笑得前仰后合的。 “哈哈哈,二丫,你也太损了!”成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用椰子糖去羞辱他们!耿泓墨一定气死了!” 叶斐然笑嘻嘻地说:“正好我们马上要回琼州了,这些过期东西没地方放。满足一下他们的思乡之情。” 成甯说:“你不怕耿泓墨上门打你一顿?” “我不怕。”叶斐然厚着脸皮,“家里不是还有相公你嘛。” 成甯摸摸下巴:“没错,家里身手好的人,有我就行了。” 叶斐然点头点得鸡啄米:“对呀!相公你辛苦了。” “我确实挺辛苦的,要不今晚给我做个红烧鱼吃?” 晚上,叶斐然把香喷喷的红烧鱼端上桌的时候,才发现有点儿不对劲。 “我这样算是被他坑了吗?” 第518章 重返琼州 第518章重返琼州 她对成甯说:“相公,你说家里身手好的只需要你就够了?你是不是说我笨手笨脚?” 成甯笑而不语。 叶斐然明白了,略生气:“我可不笨!我很能干!” 成甯点头,一口顺着她话说下去:“对,你很能干。” 当天晚上,吹了灯,帐子一落。 叶斐然这才后悔,为什么自己要说自己很能干! …… 过了一个简单温馨的年,景熙十二年春,成甯和叶斐然把租赁的小院子退了,买的大房子雇人来看好了,收拾停当,动身返回琼州上任。 一路南行,越来越暖和,脱了棉袄脱夹袄,脱了夹袄脱褙子。 等过了泉州,身上就只剩下单衣了。 北方还千里冰封,南方的枝条,已抽出了嫩芽。又行了一日,到了西江出海口,两岸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宛若炎夏。一片熟悉的景致扑面而来,叶斐然的心里不由得雀跃:到家了! 过了大海峡,大船在琼州郡的官家码头上停泊。 当地官员早就领了命,在码头上洒扫相迎。 小虞被接出来了,穿着一身锦袍,被当地官员簇拥着。 “爹爹!娘亲!!”他看到叶斐然和成甯,一路奔跑着,张开双臂抱过来。叶斐然一把抱住小虞,悲喜交袭,落下泪来:“小虞!想死我了!” 旁边来接人的官员看到他们一家三口亲情感人,也都动容不已。 稍为叙旧,就有师爷来说:“请大人启程往新住处。” 成甯点点头,上了马。 叶斐然带着小虞,上了后面的马车。 小虞几次三番对叶斐然欲言又止的,叶斐然把京城带过来的新鲜点心递给他,他也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知子莫若母,叶斐然眼珠子一转,说:“小虞,是不是家里出事儿了?” 小虞眼圈红了,哽咽着喊:“娘!你快回村子里吧!你的爷爷奶奶,把蕉园占了!大姨不在,帮不上忙。外婆被他们带回家,被逼着改嫁!天宇回去理论,被叶天海和叶天赐打了一顿,天宇去告官,反而又县太爷被打了二十棍,关在牢里了!我仗着有功名身份,逃出来跑到书院里,前天才被接了出来,说是爹爹做了大官!你快回去吧!” 小虞一番话,就像一串连环雷,把叶斐然炸懵了。 “你说什么?”叶斐然抓着小虞,“县太爷打了叶天宇?王博佐吃错药了?” 小虞吸吸鼻子,说:“王县令年前高升,到了虞郡当知府了。现在换了个新的冼县令,那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收了叶天海的银子,把咱们家往死里折腾!” 叶斐然顿时红了眼,“好,我明白了!我这就回去!” 一时之间,内心煎熬。 那条游街的路,走起来也格外漫长了! 到了地方,应酬完,叶斐然就跟成甯说:“相公,我要回家看看。” 成甯说:“不用急,过两天我和你一起回去。” 成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叶斐然忍着激动的情绪,尽可能平静地把事情说了,到最后还是没忍住红了眼。 成甯面沉如水。 没有犹豫,他说:“那你先回去处理。我等这边的事情结束后就回来。” 叶斐然说:“这件事我来解决就行。” 成甯看着她的眼神,就有点儿深邃。 叶斐然点点头,很坚毅。 成甯说:“好。” 他命人牵来三匹快马,说:“你会骑吗?” 叶斐然说:“我会。不过小虞……” “你不用担心他。” 成甯话音未落,叶斐然就见到小虞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至极。然后薛长乐也跟着一起上了马:“主人,我去保护夫人!” 成甯点点头。 叶斐然突了眼:“……” 小虞稳稳骑在马背上,对成甯说:“爹爹,这马儿不错。” “不用爱惜马力,照顾着点儿你娘。”成甯扶着叶斐然上马,把马鞭子交给她,一掌打在马屁股上,“去吧!” …… 火山村,蕉园。 “嫁不嫁!” 摇头。 “我再问你一遍,嫁不嫁!” 苏氏还是摇头。 已经哭肿了的眼,又沁出了泪光。 周氏拿着马鞭子,一下一下抽打着她,苏氏身上的衣服已变成了布条,上面结着痂。血痂一层叠一层,好像盔甲一样。 打了十几鞭,苏氏晕了过去。 周氏也打累了,把马鞭子挂在墙上,走了出去。 叶老三躺在蕉园的院子里,就坐在原本属于叶斐然和成甯坐着看夏日萤火虫的石椅上,吧嗒吧嗒抽旱烟。精致漂亮的蕉园如今堆满了垃圾,满院子散发着难闻的酸臭味。 叶老三自己倒不觉得臭,抬头问周氏:“怎么样?那死贱人答应了没?” 周氏说:“没有,嘴巴硬得很。” 叶老三从鼻子里哼一声:“放飞了两年,人都学坏了。” 周氏皱眉:“怎么办,再这样下去,老四等不及。这条大腿,我们就抱不上了。” “没关系。我再请他两顿酒就是了。”叶老三说,“反正这儿地窖里好酒有的是。啧啧,死丫头,之前一毛不拔,如今还不是回到亲爷爷手里!” “老头子,你说那死丫头是不是真的死掉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总觉得不太稳当。” 自从几个月之前,叶斐然和成甯被接到州郡之后,一夜失踪,从此杳无音讯。镇上村子里的人,就传说他们得罪了王爷,死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叶天海抓住这个机会,一通折腾,把蕉园和苏氏的产业,统统变成了叶家自己的。这些天来,叶老三过上了做梦都想要的好日子,可劲造,乐坏了。 他不当回事地挥挥手:“你想太多了。那死丫头得罪的是谁?是王爷!王爷!她要是能翻身,老子就能当皇帝!” 周氏一想也是,那可是宁昌王啊! 在百姓口里,神仙一样的存在! 叶斐然只怕是死得透透的了! 她安下心来,笑着说:“好吧。我瞧苏氏是肯定不松口的了。要不这样,索性明儿让老四就过来,把门一关,圆了房,她再不愿意也得从了。” 叶老三喜上眉梢:“还是老太婆你有办法!” 第519章 好人不长命 第519章好人不长命 这时,叶文英打着呵欠,从叶斐然原来住的房间走出来:“爹,娘,这么晚你们还不睡啊!” 周氏说:“来了来了。我的儿,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熬了夜,明儿皮肤就不通透了。还得去相看人家呢!” 叶文英懒洋洋道:“紧张,睡不着。” 随着他们家搬进了大房子,叶文英的行情也转好了。周氏为了让女儿快点嫁出去,狠狠心,开出了一百两银子的嫁妆——当然,这些嫁妆都是在蕉园里抠刮出来的。 周氏说:“别紧张。你长得好,又有嫁妆,那位寇公子一定喜欢你。阿弥陀佛,新中的秀才,家里又在镇上有三间脂粉铺子,两三个房子,用着十口家丁丫鬟,这次可别走宝了。” 叶文英皱眉道:“这样的人家,跟秦旭差太远啊。我不太想去的,要不是给你面子,我才不去。” 周氏有些发愁,自从叶紫然嫁进了秦家,叶文英是魔怔了,一定要嫁个比秦旭好的才行。 但秦旭那样的人家,又岂是那么好找的? 她想了想,寻到了个好理由,笑道:“寇家在银子方面是比不上秦家,但寇家只有一个独生子,他老子娘身体又不好。到时候蹬腿去了,你就是主妇,家里说一不二的。三丫再怎么阔,上头有婆婆,有嫂子,家大业大,哪儿比得上你自由?” 叶文英一想也有道理,现在叶紫然被秦家拘束着,除了三不五时打发人回家要钱之外,竟连出个门都难。要熬出头还遥遥无期的,自己可不一样。她乐了,抿嘴一笑:“行吧。我回去睡了,明天喊我。” 叶文英回房后,周氏就对叶老三说:“早点睡吧,明天可有得忙了。” …… 第二天白天的相看很顺利,寇家对叶文英非常满意,虽然年纪大了一点,但有一百两银子的嫁妆,足以抵过这条了。 叶文英斯斯文文地坐在那儿,嘴角含笑,没有露出半分泼辣本性,很能骗人。 于是双方就这么定了,媒婆说,上半年好日子多,新娘子年纪也不小了,不如赶紧把喜事办了,抓紧点时间,明年这时候好抱上娃娃。 于是就定了四月初二过小定,在这之前,问名什么的,也一切加快。 周氏了却心头大事,人逢喜事精神爽,回家的路上,显摆了一路。牛车上尽是她的大嗓门,随风飞扬:“我们家小英啊,真真儿富贵命。嫁过去就是少奶奶,秀才娘子。到时候女婿考中了举人,就是举人娘子了。” 旁边的人一脸麻木地听着周氏炫耀。 周氏唾沫星子乱飞:“没有了那家丧门星傻胖妞克我们,我们过得多么兴旺!喂,到时候大家伙都到我家吃喜酒啊,一个都不能少!” 金桂嫂子忍无可忍,低声嘀咕:“什么东西,坑了孙女家的产业,还炫耀,要脸不要。” 她婆婆刘氏在旁边附和:“就是。她好意思请客我都不好意思去吃。” 周氏听见了,直起眼睛,掐着腰骂人:“刘氏,金桂,你们冒的酸气,我这儿都闻见了。” “呵呵,放心。我大人有大量,不会跟你们计较!到时我家小英办喜宴,我好好倒杯子醋给你们!” 她阴阳怪气的,把刘氏婆媳俩气坏了! 但周氏如今有个秀才儿子,还有嫁给秦家做媳妇的孙女儿,又有钱又有人,刘氏早就没办法和她斗了。看着周氏得意洋洋地下了牛车,刘氏气得浑身哆嗦。 李大爷一拍大腿:“周氏!你没有给车钱!” 周氏挺着胸膛说:“我是谁?坐你车是给你面子!你还好意思问我要钱?” “你!”李大爷气个半死,两个人的车钱加起来就十文钱了,周氏的东西又多,足足占了三个人的位置。他指着周氏,“没钱就不要学人坐车!” “呸!”叶文英朝李大爷唾一口:“我们是没钱吗?秀才娘子的银子也敢要!老东西,再嚷嚷,我就让县太爷把你抓进牢里关着!” 李大爷想起那天被抓到牢里的叶天宇,至今还没放出来,怯了。不光是他,旁边几个想要仗义执言的乡亲,也被叶文英的话吓退了。 大家恼怒地看着周氏母女两个挺胸骄傲地离开,这才七嘴八舌的安慰李大爷。 “大爷,也就十文钱,就当丢臭水沟听响儿了。” “对,下次不拉她们就是了。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她们做这么多坏事儿,迟早有报应!” 李大爷脑门子上青筋暴起,突然长叹一声,“二丫啊——” 他提起这名字,乡亲们忽然安静下来,气氛也跟着沉重了。 “二丫啊,你死得好惨啊。” “你在天之灵该回来瞧瞧,瞧瞧你走了之后,这些恶人把你娘你弟报复成怎样啊!” “真是好人不长命啊……” …… 村里人的议论,周氏不知道,要知道了非坐在大榕树下不带重样字眼儿的骂街三天三夜不可。 不过这会儿,她在忙着杀鸡割肉款待叶老三的堂弟,叶老四。 叶老四是大约两个月之前冒出来的,当时拿了个肚兜儿,说是叶老三的堂弟。拿了十两银子出来之后,叶老三和周氏就把他当亲兄弟对待了。 现在叶老四住在原来叶家的房子里,一天两顿到蕉园蹭吃蹭喝。后来说出来意,说自己还有一千两银子,回家就想要娶个老婆,落叶生根。 叶老四开出来的彩礼,是三百两银子。 叶老三听见有银子就红了眼,立刻逼苏氏改嫁。 谁知道马鞭子打折了三根,苏氏愣是没松口。 今晚他们等不得了,准备把生米煮成熟饭。 苏氏被关在小虞的房间里,平时用绳子捆着预防逃跑,吃饭的时候,由叶文英又或者张氏送进去。这天周氏忍痛给苏氏加了两块鸡肉,叶天海走过来:“奶奶。” 周氏说:“海哥儿,好孩子,很快有饭吃了。厨房腌臜,你快别进来,外面坐着去。” 叶天海说:“奶奶,这儿有包好东西,你加进那个的饭里。” 他把一个小纸包递给周氏。 第520章 一个不许跑 第520章一个不许跑 周氏一愣:“这是什么?” 叶天海说:“我从月牙巷柳婆子那儿得的,只要加半个指甲盖就行,别加多了,这药效猛烈得很,把人搞死了就麻烦了。” 周氏顿时心领神会,笑得合不拢嘴:“知道了。真是我的乖孙子!” “我出去了。”厨房确实腌臜,叶天海嫌弃地皱着眉,捂着鼻子离开了。 周氏加了满满一指甲盖的药粉到苏氏的饭里,叫来张氏:“去把这饭送给房里那小银妇!” 张氏答应着,接过饭,“娘,怎么她有鸡肉吃?” 周氏说:“哎哟,今儿个什么日子,她是新娘子,多吃一块鸡肉又怎么啦。少逼逼了,快去快去!” 张氏端着米饭,走向关着苏氏的屋子,越走越想越不舒服。 “你也配吃肉?”她看到几条野狗,从狗洞里钻进来,到处嗅着找吃的,把鸡肉夹出来远远地扔向狗子,“就算是喂狗都不给你吃!” 看着狗子们争抢鸡肉,张氏心里舒服多了,端着米饭去送给苏氏。 “吃饭!” 张氏把饭往苏氏跟前一放,苏氏眼睛被打得肿起,微微张开,轻轻摇头:“放我走。” 张氏一耳光抽过去:“放你走?你想得美!三百两银子呢!” 苏氏反抗不得,仇恨的目光,从桃儿般的眼底下透出。 张氏被那目光直视得极其不爽,又一脚踹过去:“你这个烂臭比还能再卖三百两银子,真不知道那臭男人看上你什么!” 苏氏长得美,能干,脾气好,哪怕如今奔四了,孩子都生了好几个,叶老四还愿意拿三百两彩礼娶她。 张氏妒忌得发狂。 骂完之后,又狠狠唾了苏氏一口,这才走了。 苏氏被捆着手脚,只能狗一样爬着吃饭,也没什么胃口,吃了两三口,悲从中来,哭泣不止。正在悲伤中,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男人的说话声。 叶老四说:“哥,就这儿?” 叶老三说:“我那媳妇倔得很。你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完事儿了之后再拜堂。” 苏氏震惊! 叶老四邪恶地笑:“能成了好事,还拜什么天地!” 叶老三嘿嘿笑:“随便你。银子可不能少啊。” 叶老四又说:“行,这件事我谢谢你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亲哥!” 苏氏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吓坏了,挣扎着坐起来,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房间里的家具早就在叶家人殴打她的时候砸稀烂了。 她没办法,看着镜子还算完好。人在危机时爆发的潜力很惊人的,苏氏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背对着,抓起那镜子,用力一敲。镀银玻璃镜子被砸破了,苏氏赶紧用那玻璃茬子打磨自己手腕上的绳子。她急得满头大汗,越来越用力,手掌被玻璃扎破了,鲜血直流,她一无所觉,拼命磨、拼命磨…… “吱呀——” 叶老四打开门,走进来,看到苏氏站在书桌前。 她风韵犹存,虽然双目红肿,脸上也青紫了好些,但脖子上肌肤晶莹细腻,身量苗条,楚楚动人。 叶老四再想到她吃了那药粉,心里就一股邪劲儿就上来了。 他搓着手上前:“嘿嘿,小寡妇儿,好久没有尝男人滋味了吧?” 苏氏惊慌大喊:“你不要过来!” 药粉没效? 叶老四一怔。 但是,顾不得那么多了,看到苏氏惊恐的样子,反而越发激起老光棍那股邪性! 叶老四兽性大发,纵身扑上去:“你公公婆婆收了我的银子,你就是我的人!” 苏氏一急,手里的绳子正好被玻璃碎片割断,她反手朝叶老四刺去,叶老四猝不及防,衣服被割了个口子。他疯了,一个手刀砍在苏氏手腕上,苏氏手里的玻璃碎片脱手飞出,在地上摔得粉碎。 叶老四一耳光打她脸上:“臭婊砸!想害死老子?” 苏氏被他打飞出去,双手撑在玻璃碎片上,顿时血流得更厉害了。 叶老四发了狠,把衣服一脱,光着脏兮兮臭烘烘的肥肉身子,走上前,揪着苏氏的头发把她拎起来,推倒在床上。 “老子让你尝尝厉害!” 叶老四压在苏氏身上,苏氏拼命挣扎,发出绝望的吼叫! “砰”!窗户从外面打开,薛长乐飞身而入,手中鞭子一抖,圈住叶老四脖子。叶老四翻着白眼,被薛长乐拖死狗一样,拽到半空中,重重摔到墙角里。 叶斐然跟在薛长乐身后爬过窗户,看到苏氏的惨状,泪水不听话地夺眶而出:“娘!” 苏氏迷迷糊糊地,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叶斐然见她满脸懵,冲过去扶起苏氏,看到苏氏两手鲜血淋漓的,又心疼又火大,“娘!他们竟然敢这样对你!” 叶老四躺在地上,哇哇大叫:“抢劫啦!杀人啦!女强盗来啦!!” 他以为叶斐然和薛长乐是入室打劫的强盗。 叶斐然气得脑袋嗡嗡的,劈手夺过薛长乐手里的软鞭,没头没脑地对准叶老四一顿抽:“我打死你个老不死的!我娘你都敢动!我娘你都敢动手!” 叶老四被打得皮开肉绽,杀猪似的大叫起来。 叫声惊动了叶家人,叶老三首先冲过来,看到已经“死”了的叶斐然出现在小虞屋子里,大喊一声“鬼啊!” 掉头想跑。 叶斐然阴森森地说:“长乐,一个都不许放跑!” 苏氏的惨状,激起叶斐然内心嗜血一面,她只想就地发狂,狠狠打一顿这些人再说! 薛长乐答应着,弯腰捡起地上的碎镜片,一挥手,玻璃片激射而出,正中叶老三膝盖打弯的地方。叶老三脚一麻,单膝跪在地上。 然后薛长乐把他也拖进了屋子里。 叶斐然说:“其他人全部抓进来,一个不许少!” 薛长乐说:“是!” 她如同猛虎下山,飞扑进院子里抓人了。 知道叶斐然没死,叶老三害怕得更加厉害了。他看着叶斐然,还抱着一丝侥幸:“二丫,我、我是你爷爷……你、你不能打我……” “你还知道你是我爷爷?我没有你这种畜生做爷爷!” “啪!” 一鞭子下去,叶老三杀猪似的叫起来。 第521章 抽中谁算谁 第521章抽中谁算谁 叶斐然用鞭子狠狠打在叶老三头上:“分了家的媳妇你都坑,你还是不是人!” “噼啪”“噼啪”鞭子在夜空中抽中皮肉的声音格外渗人,另一边,薛长乐好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叶家其余的人,一个一个点中穴道,用绳子绑成一串,收土豆似的抓着绳子拽一串,拽进房内。 周氏看到叶斐然,突了眼:“鬼啊!” 张氏喊:“你没死?” 叶斐然一鞭子抽在她嘴巴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你不死,我怎么会死?” 叶家人看到她宛若厉鬼的样子,一阵心惊胆战,纷纷垂下头,不敢和她对视。叶斐然扫视一圈:“叶天海呢?” 薛长乐说:“他今晚出去鬼混了,还没回来。” 叶斐然冷笑:“没关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她又说:“你把门给我关上!” 叶家人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是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前所未见。 张氏说:“叶斐然,你不能这样,等三丫知道了,我女婿带人来抓你下大牢!识趣的赶紧把我给放了!” “你说秦旭那小子吗?”叶斐然轻蔑地说,“让他放马过来好了!姐姐我让他跪在地上喊爸爸!” 说罢,叶斐然一脚踩在叶老四嘴巴上,狠狠磋磨自己沾满马粪的鞋底,一边恶狠狠地说,“我今天要让他们好好尝尝,欺负我家人的滋、味!” 门关上,叶斐然皮鞭一抖,对准那串葡萄似的叶家人抽过去,抽中谁算谁。 房间里一片鬼哭狼嚎! 随着叶斐然抽打,空气中渐渐多了好多碎布片在飞扬! 并且夹杂着血腥味! 终于,不知道打了多久,周氏被抽晕了,张氏也晕了,叶斐然手里的马鞭子,断成两截! 叶斐然心口积郁之气难以消除,看到墙上挂着一条旧马鞭子,解了下来,待要再打。门外传来山响的擂门声:“开门!开门!” 是叶天海的声音! 他那边还很多人! 叶斐然递了个颜色给薛长乐,薛长乐点了点头,低声说:“我能打。” 很好! 这就不怕了! 何况,在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暗卫! 叶斐然对摊在地上的叶老三说:“你,去开门。” 叶老三头上脸上被抽得全是血,头皮也被带走了一块,血流披面,恐怖得不得了。他已经被叶斐然打怕了,再没有之前的嚣张气焰,麻木地在地上爬起来,麻木地去开门。 叶天海带着好些不认识的后生,举着火把,围在屋外。 叶老三哭丧着脸喊:“天海!” 叶天海看到爷爷被揍得那么惨,吓一跳:“爷爷!” 他把叶老三拨开一边,对着屋子里的叶斐然说:“臭丫头,你给我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叶斐然才不怕,她巴不得叶天海来,说:“你来正好,我要跟你掰扯一下这到底怎么回事!” 叶天海却不是讲道理的人,让开一边,露出个陌生人来,说:“里正。就是这个人,她是我的堂妹,竟敢违反孝道,对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大打出手,目无尊长,我要报官!” 叶斐然大吃一惊:“里正?” 那陌生人,还真的抚须点头:“没错!理应如此!” “来人,把这个忤逆不孝的臭丫头,绑起来!” 里正换人了? 叶远强呢? 叶天海说:“你不用指望叶远强了,那厮袒护叶天宇,被县太爷抓起来了!现在这位里正做事儿才叫公正!” 那个里正长得瘦瘦小小的,面无半两肉,妆模作样地连连点头。 等叶天海说完了,那新里正才说:“大胆泼妇,蓄意伤人,扭送去见官!” 那些人抖开绳子,就要来围攻,薛长乐抽出软剑来,借助地形优势,那些人只能一两个、一两个的进门,被薛长乐打得落花流水。 新里正装不住了,脸皮抖动着,“你、你好大的胆子!” 他声音虽然很大,但不住发抖,显然心虚得很。 叶斐然阴森森地说:“你们才好大的胆子!见官就见官,这件事儿,不见官还掰扯不明白!” 她当先一人,搀起苏氏,走出屋子。 苏氏还是神志不清的,看着叶斐然,只不断重复地喃喃地“二丫”“二丫”……叶斐然牵着她,好像牵着个孩子。 小虞把守着蕉园大门,喊道:“外婆!娘!” 叶斐然挤出一点点笑容,对小虞说:“小虞,我要去见官。你把外婆护送到沙坛村,交给舅舅他们。” 她如此这般,吩咐一番。小虞搀着苏氏上马去了。 那新里正和叶天海冷眼旁观,也不敢上来阻止。 毕竟,薛长乐手里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叶斐然安顿好苏氏,冷冷地看着新里正,把那张尖嘴猴腮的脸深深刻印进脑海中,然后才对叶天海说:“走!去见官!” …… 听说传闻中已经死掉的叶二丫回来了,并且一回来就狠狠抽了叶家人一顿。火山村震动了,尽管天色才微微亮,已好多人起来,站在家门口围观。 叶斐然看着几个月不见,明显凋零了很多的故乡,心里非常难过。 也不知道叶里正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新里正和叶天海勾结起来,把乡亲们怎么磋磨法。 可恶!都是她之前太过仁慈,把这些人渣给放过了,才让他们有了咸鱼翻身的机会! 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一路不停地走,走到西江镇——在过年之前,宁县县城做了搬迁,把县衙门搬迁到日益繁华的西江镇了。现在县衙和其他机构,全都在西江镇上执行公事。 正因为这样,才方便了叶天海和那个冼县令勾搭! 来到县衙门口,叶斐然抬头看了看那个簇新的衙门,这地方就连木头茬子,都还带着白,崭新无比。那血红的桐油大门,看起来格外像一张吃人的怪兽大嘴! 叶斐然走到衙门前面,忽然停下了脚步。 叶天海以为她害怕了,在旁边冷笑着说:“怎么样?怕了吗?怕了就赶紧麻溜利索的跟哥哥认错,滚回家给我们做牛做马!” 第522章 耍耍郡君的威风 第522章耍耍郡君的威风 叶斐然慢条斯理地打开自己马背上的包裹,叶天海看她把一件锦绣辉煌的袍子抖搂出来,披在身上,仔仔细细地整理着。他不识得这是郡君袍服,就说:“你就算把自己打扮成孔雀都没用!难道打算在公堂上勾引县太爷吗?没用的,县太爷是我们的人!他一定帮我!” 叶斐然看了叶天海一眼,说:“很好,你一会儿会为你这句话付出代价的。” 叶天海冷笑。 叶斐然穿好了郡君的衣服,这才敲响了鸣冤鼓。 “咚”“咚”“咚”,大清早的,鼓声响彻西江镇。 不少居民被吵醒了,凑过来看,只见一名锦衣女子在击鼓鸣冤,旁边却跟着一串葡萄似的衣衫褴褛的人。都纷纷议论起来。 冼县令搂着个粉头睡正香,被鼓声吵醒,一肚子起床气手忙脚乱升起了堂。 他来到公堂上坐下,“啪”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 发觉不对劲,这下面的人,个子咋那么高? 冼县令眯起眼睛,看出来了,不是个子高,而是压根儿没跪下——有个女人竟大刺刺站在公堂正中央。 他很不爽,又“啪”一下,“大胆女子,见到本官,为何不跪?打十大板,以儆效尤!” 叶天海这时上前显世道:“冼大人,我乃火山村秀才叶天海。这位是我堂妹,山野乡民,不识规矩。请大人重重责罚,让她长点记性。” 冼县令认得叶天海,之前收过他不少银子的,立马说:“那就加十棍!” 叶斐然一抖身上衣裙,高声说:“我乃三品郡君,宁县知县是谁?为何敢对本郡君大呼小叫?” 冼县令听说是三品的郡君,那是亲王孙女的诰封,顿时吓得瞌睡虫全飞了,瞪大一双酒色过度的眼睛仔细打量。 叶斐然缓步上前,神情肃然。 叶天海满脸吃了屎一样的表情。 路过他的时候,叶斐然对叶天海说:“你瞪大狗眼看清楚了,这是正三品的诰命袍服,你一个穷酸秀才,除了这次,怕这辈子都没福得见了!” 叶天海脸色煞白,嘴唇哆嗦,指着叶斐然:“你……你……你……” 叶斐然往堂前一站:“本郡君在此,大胆刁民,你们还不快跪下!” 这时,冼县令也终于确认清楚了,那个小妇人身上穿的,确实是郡君的袍服! 这些精工制作的命妇礼服,全都用云锦手工制作而成,造价高昂,“一寸云锦一寸金”,不会有人怀疑是假的,足够证明叶斐然的身份。 他吓得连滚带爬下了座,双膝跪在地上给叶斐然行礼:“下官不知道郡君到来,一时失礼,冒犯了郡君。罪该万死,请郡君恕罪!” 一边说,一边磕头如捣蒜。 至于叶天海,发现叶斐然真正身份之后,两眼一翻白眼,厥了过去。 叶斐然手一抖,又亮出景熙帝赐予成甯的铁券丹书:“你可识得此物?” 皇帝御宝的大印在眼前! 冼县令越发魂飞魄散,不知道自己到底拜错哪尊门神了,怎么惹来这么一座大佛,哆嗦着说:“识、识得……” 外面围观的百姓,看到叶斐然这样威风,不由得交头接耳起来,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冼县令小心翼翼地问:“不知道郡君今天大驾光临,所为何事呢?” 叶斐然说:“刚才我敲鼓了,你没听见?” 冼县令做梦都没想到,堂堂郡君竟击鼓鸣冤啊,他苦着脸说:“听、听见了……” 叶斐然说:“所以,我这是击鼓鸣冤,有冤情!” 冼县令就差没有跪下喊姑奶奶了,姑奶奶,你这副神气活现的样子,哪路神仙不开眼得罪了你?他说:“不、不知道郡君有何冤情?” 叶斐然微微一笑,说:“给我看个座,再弄醒地上这人,让我仔细跟你说清楚。” 冼县令:“……” 众人:“……” 冼县令给叶斐然安排了座椅,叶斐然舒舒服服坐下,又要了杯热茶,一边喝着茶,一边指着叶家人及叶天海、新里正等人说:“我要告这些人,趁着我去了京城的时候,强占了我的庄子,逼迫我的守寡娘亲改嫁。罪名很多,麻烦你给我一一罗列出来!” 她不熟悉本朝律例,索性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县令自己。 反正官大一级压死人,她堂堂三品郡君,碾压个七品芝麻官,还不跟玩儿似的! 冼县令一阵头大,看到叶斐然又坐下开始喝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得他心惊胆战。 原以为欺负了一家草头百姓没什么,现在想来,手里那一笔一百两银子有点儿烫手。一时之间,冼县令还没想起牢房里的两个人,要不然的话,搞不好尿裤子。 叶斐然见冼县令老半天不说话,抬眸:“审案子啊!朝廷发俸禄给你,不干活的吗?” 西江镇的百姓还是第一回见到这样跟县太爷说话的,大开眼界之余,又感觉十分解气。 实在是这冼县令来了之后,就没干几件人事儿。 冼县令苦着脸,开始审案:“堂下所跪何人?谁是原告?” 叶斐然说:“我就是原告了,你没长耳朵吗?刚才我说了那么一串,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吗?真是的,这样的耳朵,当初乡试怎么考的?殿试怎么考的?皇上和大学士在上头主持殿试念考题,你也说听不清楚吗?” 连珠炮似的,打得冼县令几乎吐血,说:“都、都听到了。那谁是被告?” 叶斐然线指指了指堂下的叶家人:“他们啊!” 外面围观的人看到这衣着光鲜的是原告,那群被揍得惨兮兮的反而是被告,又炸了。 周氏最会带风向了,眼珠子一转,大喊:“朝廷命妇仗势欺人啦!我们好惨啊!!” 她和张氏两个,一起哭起来,样子好不凄惨。 果然,有些人节奏就被带歪了。 “怎么回事?朝廷命妇欺负人吗?” “穿那么光鲜,心却是黑的?” “不对啊,这女的我认识。是同和堂老张的徒弟,人很敞亮的。不会平白无故的欺负平头百姓吧?” “你们耳朵是不是都跟那谁一样不好使啊?没听她说吗?这些人逼她守寡老娘改嫁!” “那为什么不带她守寡老娘出来作证?” “你问我,我问谁?” 第523章 狗官有猫腻 第523章狗官有猫腻 百姓们议论纷纷……好像进了一堆鸭苗苗的棚子里…… “啪啪啪”冼县令连连拍打了好几回惊堂木,把声音给盖过去了,问叶家人:“你们又是谁?被告报上名来!” 新里正说:“草民叶天铭,乃火山村里正。” 叶天海说:“学生叶天海,乃火山村村民。” 接下来的叶家人各自自报家门。 冼县令见那一排人串葡萄似的,也不能跪自己,就让人给叶家人松绑了。 周氏薄嘴唇一咧,张着喉咙开始嚎:“青天大老爷,伸冤啊!她是恶人先告状,你别信她!我这老婆子快要被她磋磨死啦!” “我可是她的亲奶奶啊!她竟然动手打我!别说诰命夫人,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不得这样的啊!” 周氏一边哭,一边脱自己的衣服,露出鞭痕累累的身子,躺在公堂上撒泼打滚。 “任凭她天大的官,也说不过一个孝字啊!” 外面看着的百姓,有人遮住眼睛:“啊呸,这老婆子怎么光天化日的就脱了。也不知道羞!” “都半截黄土埋脖子了,还羞个屁!平时也不是好相与的!” “可是身上真的很多伤痕啊,都是那个郡君打的吗?再怎么样,也是她亲奶奶啊,不应该!” 叶斐然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好笑地看着周氏撒泼打滚,滚了半天,冼县令自己先顶不住,烦了,猛拍惊堂木:“肃静!肃静!” 他大喊:“好个刁妇,再不肃静,我打你板子!” 这才把周氏震住了,收敛了点儿。 冼县令问叶天海:“叶天海,你可有辩词?” 他这问话,不大按规矩来。毕竟叶斐然前头才只说了一句话,按常理该叶斐然先把事由详细说了,才再问被告。 就有人鼓噪了:“喂,原告好像还没说话诶?” 冼县令假装听不见,目光只看着叶天海。 叶斐然也不急,喝完了茶,砸砸嘴巴,淡淡的,就问旁边的师爷:“有糖果花生之类能垫肚子的没有?我早饭没吃呢。” 她怕自己低血糖。 师爷:“……” 衙役满脸一言难尽地,端上了果腹小点心,叶斐然一口一个啃着。 然后听叶天海说:“我伯娘守寡多年,如今除了弟弟,两个堂妹都已嫁人。恰好我家四伯爷告老归乡,我们也不是那种冥顽不化的人家,既然伯娘想要再进一步,我爷爷奶奶也就答允了。” “昨天正是他们洞房花烛之夜,谁知道我堂妹回来,不问青红皂白,对准老人家就是一顿毒打!难道你当了诰命,就得让伯娘全你名节?你好自私!殴打爷爷奶奶,更加是大不孝!” 叶天海最后长揖在地:“县太爷,根据《大顺律》,殴打血亲,罪当剥夺封诰,罚俸三年。请县太爷明察!” 不得不说,叶天海的嘴皮子确实有两下,越说越有道理,不少人渐渐地站在他那边。 毕竟,叶家人如今那模样着实太惨了些。 按照一般升堂的规矩,这会儿就该又轮到原告说话了。 冼县令却扭头问叶老三:“老人家,你叫什么名字,是原告的何人?” 叶老三跪在地上磕头道:“草民叶老三,乃堂上所坐妇人叶斐然的爷爷。青天大老爷,我、我好惨啊……我弟弟落叶归根,不过是想要做主亲上做亲,让我媳妇儿跟了老四,日后也好有个依傍。谁知道我孙女儿就拿马鞭子打我,我做错了什么!我这老头子教导无方,撞死算了!您一定要替我伸冤啊!” 他挨打得最惨,身上的衣服被马鞭子抽成布条,看着糟老头儿甚是可怜。 就有人看不过眼,爆发出呼声:“郡君不孝!治她的罪!” “对!太可恶了,治罪!” “拷她游街!夺她的封诰!” “仗着自己是郡君就能打老人了吗?还有天理了!” 这回冼县令倒是没有拍惊堂木了,任由外面围观的人群,尽情发泄他们的怒火。这些人越喊,越是激情燃烧,渐渐失了理智,开始有人想要冲进公堂,想要去打叶斐然。 叶天海得意地看着叶斐然,咬牙切齿地说:“你看到了吧?就算你是郡君,也得遵循孝道!不然,一人一口唾沫都得淹死你!” 叶斐然淡淡地说:“谁会被唾沫淹死还不知道呢。” 叶天海以为她嘴硬,脸上奸笑一收,恶狠狠地说:“臭丫头,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叶斐然看了顶上,装傻的冼县令,轻声说:“这个县令收了你多少银子?偏袒得没边儿了啊。” “一百两”叶天海差点脱口而出,生生忍住,说:“公道自在人心!” 叶斐然轻声说:“是‘公道自在银两’吧?你不说也无所谓,我很快可以查出来。这县令不乐意戴乌纱帽,我就给他摘下来罢了。” 叶天海表示不信:“呵,一早吃了蒜头呢?口气那么大!” “全部给我住手!”人群外,响起一声吆喝,“冲撞公堂,想要作反吗?” 两排林府家丁从外面涌入,把正在冲击公堂的西江镇百姓分开两边压制住。林驿陪着叶怡然,匆匆赶来了。 叶斐然情不自禁在椅子上霍然站起! 叶怡然进了公堂,喊:“二丫!” “姐姐!” 姐妹两个在公堂上相拥,叶斐然发现叶怡然腰身依然粗大,显然生养过后尚未恢复,就拉着叶怡然说:“来,姐姐,你坐。” 她又见林驿一身从八品的官服在身,显然,夫妻两个做好准备而来。 林驿比正七品的县令官职要小,于是见礼:“下官翰林院典籍,琼州郡宁县人氏林驿,见过冼大人。” 外头百姓不晓得,然而内行见内行,都是官儿,冼县令一听林驿那官名,再次头大。 大顺朝重文轻武,谁不知道,翰林院里的人,官位虽然低微,却清贵,更是入阁的必经之路!哪怕翰林院一个小小的孔目、庶吉士,日后也可能平步青云,直达三公! 至于自己这种七品芝麻官……到头来顶了天,也就地方知府知州罢了。 任谁也好,对于翰林院里来的人,都得礼敬三分! 第524章 谁弱谁有理 第524章谁弱谁有理? 面对翰林院来的人,冼县令忙又站起,还礼道:“林大人多礼。” 内心只是惴惴,不知道来的人是敌是友——看那架势,多半是敌人。 叶斐然对叶怡然说:“姐姐,你们从哪儿赶来?” 叶怡然说:“还好说呢,我们才到京城就了任,听说家里出事了,立刻赶回来了。气都没喘匀呢。” 叶斐然恍然道:“难怪,我回来,你上京,我们在路上错过了。” 叶怡然说:“别叙旧了,先把这儿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说。哎呀,我都急得不行了!” 林驿爱怜地看了爱妻一眼,给了她个安抚眼神,叶怡然没那么毛躁了。 林驿说:“冼大人,此案当事人,乃林某岳母。她身体抱恙,无法列席。但刚才林某在外所听所见,冼大人为何专让被告说话,而不让我家小妹原告说一句?这是不是偏袒得太过分了?” “须知道,小妹身为正三品诰命,身份和被告悬殊。若被有心人利用,很容易博取到同情,从而造成偏颇。我们固然不能向强权屈服,但也不能因为对方看着弱小可怜会哭会闹,就无理由地同情那边啊!” 林驿开口,果然不凡,嘴炮能力满分,冼县令被他说得满脸通红,无力地道:“林大人你误会了,我并没有……” “有或者没有,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我刚才在公堂外面,只看到冼大人违反了审案常规,只让被告说嘴,哪怕这老妇人堂前失仪,也放任不管。那么他们会哭,会可怜,他们穷,他们不是诰命,就能掩盖他们做的恶事吗?” 林驿负手而立,侃侃而谈,“那岂不是成了,谁弱谁有理?那以后再出什么案子,也不用去取证据了,直接拉出家产来比一比,谁穷得叮当响,谁就胜诉得了!” 一席话,说得外面本来还带着火药味的百姓们,忍不住“哄”的笑了。 笑过之后,咂摸咂摸,又觉得不对味…… 渐渐地,有些人就生出惭愧的神色。 “谁弱谁有理,这必须不对呀。这么说,谁都不能惹路边乞丐了!” “对呀,必须要讲证据嘛。” 一个文士摇着扇子说:“恃强凌弱可恶,恃弱凌强,那岂不是穷凶极恶了?” 百姓们鸡啄米的点头:“对对对。” 冼县令脸上火辣辣的,一阵红一阵白,后悔放任百姓围观自己公堂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私心被发现并且当众揭穿的滋味可不好受。 他恼羞成怒,恶狠狠地说:“林大人好口舌,不愧是翰林院的人。但这儿是本官的公堂,自当由本官来审理!本官说了算!” 叶斐然开口了:“对罗。这儿是冼大人的公堂嘛,由得他喜欢好了。回头上了都察院,就不由他说了算了。今儿个的事情再慢慢掰扯不迟。” 冼县令脸色一白,仇视叶斐然,一字一顿道:“叶郡君,你这是威胁本官?” 叶斐然乐呵呵地说:“不敢不敢,怎么敢威胁大人呢?大人不威胁咱们就好了。本郡君可是尊重大人得很呢,你瞧瞧,刚才大人你不叫我说话,我在这旁边小鸡儿似的,吱都不吱个声儿的。” 有人被提醒了,想起来,确实这么回事。叶家人又哭又闹的,这郡君明明地位比他们高一大截,也就在旁边喝茶吃点心而已。 “对哦,还没听郡君说话呢!” “她都没机会开口。” “这么说还蛮尊重县太爷啊,人家可是正三品呢,县太爷是不是才七品?” “这是吃暗亏了啊,我们被县太爷绕走了!” “今儿个真是长见识了,看到神仙打架了啊!我脑子不够用了!” “那就赶紧闭嘴,好好看着吧!” 于是大家又闭嘴了,只是围拢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连外头卖早点的小摊贩,也跑来兜售包子馒头啥的。人一多,衙役也不好责罚,大家买了包子馒头,边啃边看。 冼县令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只好说:“那好,原告,你还有什么话说?” 叶斐然说:“我要说的话多了去了。首先,我们家和叶家早就分家了。” 冼县令说:“分家?没有文书可以证明。” 叶斐然一怔。 叶天海插嘴说:“妹妹,你别费心思找了,没有文书的。” 看着他那欠揍的神情,叶斐然回过神来,大怒:“你把文书毁掉了?” 叶天海说:“我可没有这样说过,是大伯娘自己没有保管好,你可不能怪我!” “一定是使了手段偷走了。”叶怡然说:“哼,我早料到了。文书,我这儿有副本!” 她从怀里拿出一份文书副本来,正是当年的分家契约。 叶天海大吃一惊:“你是外嫁女,怎么会有!” 叶斐然说:“你不知道吧,我娘是糊涂绵软的性子,所以当时所有文书,都交给我姐姐保管的!” 她有点后怕,苏氏果然不靠谱,还好当年有先见之明,让叶怡然复本了一份文书。 叶怡然也没有掉链子,把东西带走了,保管得好好的。 不然,还真会中了叶天海的釜底抽薪之计! 叶怡然说:“你甭管,反正我们家就是有。这是分家的证据!” 冼县令脸色也不好看,有了分家文书,之前做的所有事情就得推翻。 叶斐然指着叶老四说:“还有就是,这个人,也绝对不是我们家的长辈。哼,叶老三老糊涂了,乱认亲戚,把不知道哪里来的老混子认作弟弟。” 这话越发震撼,叶家人头顶就跟打了响雷似的,全都震傻了。 叶老三结结巴巴道:“怎、怎么可能!” 叶老四一直躺在地上装死,这会儿迷迷糊糊道:“不,臭丫头,你血口喷人……” “行。你非得说你跟我们家有亲。你是哪一门亲戚?叶老三家里有几个兄弟,你都认识谁?”叶斐然连珠炮的问题,砸向叶老四,叶老四晕头转向的,她又问:“火山村为什么要叫火山村?” 她的问题,叶老四一个都答不上,好不容易逮到个能回答的了,不假思索地说:“火山村叫火山村,因为地层布满红色土,背后又靠着山,所以叫火山村啊。” 这话一说出来,后面又炸了! 有人大声喊:“你是不是火山村人啊?连这个都不知道?” 第525章 是个冒牌货 第525章是个冒牌货 叶老四还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了,梗着脖子道:“你个臭丫头,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我小时候在火山村的河边玩泥巴,能不知道?” 叶斐然说:“行了,你不用说了。你根本就不是火山村的人吧?火山村的河之前一直是干枯的,半年前因我炸开了甜水村的水闸,才有了河水。” “火山村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我们的后山,是一座死火山,那火山口就是证据。你连我们村以前的地貌都搞不清楚,就来冒充我们村的人?” “你以为火山村的人都像你那么笨吗?你到底是谁,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混进我们家骗吃骗喝,还想打我娘的主意,是不是该好好说清楚了?” “哇!”众人炸锅不断,跌碎一地下巴。 闹了半天,这老头儿是个冒牌货? 别说别人了,叶家人也个个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叶斐然对叶老三说:“叶老三,你一直口口声声亲上做亲,要把我娘硬配给这老头儿。现在又是不是亲上做亲了?” 叶老三脸上火辣辣的,周围人谴责地看着他。 叶天海道:“叶斐然,你不要咄咄逼人。爷爷也是上当了,爷爷是受害者啊!” “他是受害者,也是被自己的贪心蒙蔽了!”叶斐然冷笑,“那老头儿空口白牙的说给他三百两银子彩礼,你就真信了。连银子渣儿都没见着,招待人家在家蹭吃蹭喝,还逼着我娘嫁人,天地还没拜,就让人糟蹋我娘。你坏也就算了,还蠢成这样,真是无药可救,天都不收!” 百姓们炸锅:“哇,这老头儿又蠢又坏!” “太过分了吧……”大家都觉得好像听天书,交头接耳的,一道道轻蔑谴责的眼光,看向叶老三,几乎没把他盯死在公堂上! 叶斐然说:“我娘已分了家,你们撕毁文书,霸占我家庄子,还关起我娘大肆毒打,逼她和这个不三不四的老头儿圆房。你们做的还是人事儿吗?” 周氏眼见大事不好,转着眼珠子,直直叫起:“光是你嘴巴说!你证据呢?说我们打了你娘,她人呢?” 张氏帮着婆婆,一叠连声说:“对对对,她人呢?” 叶文梁也在旁边帮着:“人躲起来了,把女儿推出来帮自己打官司,那女人才好心计!” “你还有脸提我娘?”叶斐然眼眶一下子红了,眼泪“刷”的留下来,“你们用马鞭子打我娘,又被这老头子轻薄,我赶到的时候,娘已经一身鲜血,只剩一口气了!她那副样子,怎么可以上堂作证?” 冼县令说:“如果没有人证的话……” 冷不防,叶斐然一记眼刀飞过来,可怕得让冼县令立马闭上嘴。 叶斐然说:“我宁可少一个对自己有利的人证,也不能拿我娘的生命冒险!冼县令,若你真的要因为这个人证而判我输的话,那就别怪我去京城都察院,告你徇私枉法了!” 她自上公堂来,早就想定了要把这些里外勾结的人渣一锅端! 当下,叶斐然冷笑不止! 冼县令被她笑得满心发毛,说:“我没这样说……我……本官可是很公正的!” “哼,那就行。”叶斐然吸吸鼻子,坐下,“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你判吧!本郡君要收回我家两处院子,把这些人统统赶出去,还要追究叶老三和周氏、叶天海强占民产,逼嫁寡妇的事!” 林驿抱拳道:“冼大人,叶郡君所言极是。本案一定要秉公审判啊。” “对!秉公审判!” “不能偏私!” “这一家人太可恶了!我们差点被他们骗了!” “还是叶郡君打轻了!要是我娘被他们这样对待,直接打死!老子这条命不要了!” 百姓们大声鼓噪,冼县令没办法,硬着头皮,“啪”拍惊堂木,说:“火山村村民叶老三一家,强占叶斐然郡君住宅两处,责令退还本人。此外赔偿白银一百两。叶老三和周氏,逼迫儿媳妇……” 叶斐然提醒:“我们分家了。我娘叫苏氏,不是他们的儿媳妇。而是叶文栋遗孀,正儿八经守节十年的节妇!” 百姓们听见叶斐然说她娘守节十年,越发敬佩,敬佩之余,越发鄙视叶老三。 自家儿媳妇守节十年,到头来不是媳妇儿守不住,而是公公婆婆为了银子强迫她失节,太不是东西了! 冼县令说:“叶老三和周氏,强迫节妇苏氏改嫁,逼人失节,影响极坏。根据《大顺律》,判入狱一年,打十大板。考虑叶老三和周氏年长,酌情减半,打五板,入狱六个月。马上执行。听令!” 他拿起令牌,丢在地上。 令牌落地一瞬间,外面听着的百姓们欢呼起来!叶老三和周氏面如土色,相互搂抱着瘫软地上,臭烘烘的,裤裆全湿了! 叶老四慌得不行,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大人、大人饶命!” “你个糟老头子!”叶天海怒极,迁怒到他身上,想要扑过去打他。被衙役拉开了。冼县令对着叶老四说:“骗子行凶,先夹手指。上刑!” 衙役们给叶老四上了刑,叶老四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声,倒是把百姓们的欢呼声压下去了。大家安静下来继续看。 冼县令说:“你到底是何人?从实招来!” 叶老四正要交代,叶斐然忽然道:“且慢。” 冼县令现在是,叶斐然说一句话,就心跳加速一回,立马说:“姑奶奶……嗯,叶郡君,有何吩咐?” 叶斐然说:“这老头儿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我还要管县令您要两个人。” 冼县令一怔:“谁?” 叶斐然看着冼县令那张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干巴脸,说:“我的胞弟,叶天宇。还有我们火山村原本的里正,叶远强!” 这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冼县令脑袋“嗡”的一下,发现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了,心里一慌,脸一板,大声说:“那二人与本案无关!” 第526章 重见天日 第526章重见天日 如果提出那两个人,那可就把自己贪污受贿的事儿给扯出来了,跟脑袋上的乌纱帽有关,冼县令绝对不允许! 少不得,就把堂上的人统统杀了! 也就是个郡君,一个文官罢了! 冼县令眼底凶光一闪而过! 叶斐然说:“有关!” 冼县令横下心:“大胆刁妇,你是存心为难朝廷命官!” “来人,封锁衙门!” 一群衙役冲过来,要把老百姓往外赶,同时关上衙门大门。老百姓哪儿愿意,两边开始角力,一片混乱的。 “统统住手!” 又一批人,越发鲜衣怒马的,从门外而来。 当先一人,穿五梁金带团领云鹤团花锦袍,金银花带,是正三品的文官公服,器宇轩昂,鹤肩猿背,风采夺人,只是脸上刀疤纵横,让人莫可逼视。 林驿两口子异口同声喜道:“成甯!” 成甯身边,是一名穿正六品文官公服的中年人,国字脸,一脸正直不阿。 成甯对他们微微点头执意,对林驿的施礼,抱拳还以一礼。 叶斐然站起来,死死盯着成甯。 成甯目不斜视,对旁边的国字脸说:“杨通判,请!” 杨通判板着脸,点了点头,迈着标准八字步,来到公堂上首。 冼县令下来说:“卑职参见通判大人!” 杨通判说:“这一位,是本郡都转运盐使司转运使成甯,成大人!” 冼县令眨眨眼睛,傻眼,都转运盐使司专管盐务,最近自己辖地,盐务没有出问题呀?哪儿惹的这尊大佛?管他的,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赶紧又对成甯行礼:“卑职参见转运使长官大人!” 成甯说:“杨通判,这儿你是主角,请。” 杨通判点了头,来到公堂上,一拍惊堂木:“宁县县令冼求平跪下!” 冼求平正是冼县令的名字,一震,双膝已不听使唤地自动跪下了:“卑职在!” 杨通判道:“有人状告你贪污渎职,污蔑无辜百姓叶远强、叶天宇。着本官亲来巡查,你可知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本准备四散的百姓,又聚拢一起。 看到刚才还高高在上审案的县太爷,如今转眼跪在堂下,反转太快,简直比说书的还神奇。 “怎么回事?这位大人是要来审冼县令的?” “他说冼县令贪污受贿!” 先头那文士又开始给别人解说:“对了,杨大人是通判,是负责监察州官是否渎职的!冼县令撞到他手里,定落不得好!” 冼求平吓得屁滚尿流,磕头如捣蒜,“大人,不知道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告朝廷命官!卑职冤枉那!” 一直站在旁边的成甯发话了:“是我。” 诶? 所有人都傻眼了。 冼求平抬头,看着成甯,这个人如此高大,他在成甯跟前,就像蝼蚁一般,他不由得自惭形秽。又百思不得其解:“成大人,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成甯指了指叶斐然,说:“她是我的夫人。你无缘无故扣押我的小舅子,我如何能不查你?” “啊?” 冼求平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就不应该贪那一百两银子! 成甯淡然道:“你说吧,还干了多少损阴德的事儿。” 冼求平彻底崩溃,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上任以来做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原来叶天海那件事,只不过其中沧海一粟。 杨通判听得倒抽一口冷气,门口的百姓,更越听越愤怒,要不是有林府家丁、衙役以及成甯带来的暗卫三股力量一起压着,早就冲进公堂里乱拳打死冼求平了。 “啪”杨通判狠狠拍一把惊堂木,“好一个?蠡!寒窗苦读十年,最终考取功名,是让你造福一方百姓。你倒好,才走马上任短短数月,就上瞒天听,下刮地皮。真是有辱斯文!” 冼求平瘫软在地上,面如土色,眼神涣散,整个人精气神好像都被抽走了一般。 他喃喃道:“姐姐啊……姐姐……跟你说的不一样啊……” 他说得莫名其妙,旁人也没有注意到。 “来人!”杨判官取了令牌,扔在地上,“押下冼求平进大牢,明日随我回州郡,待我上报都察院处理!前往大牢提取叶天宇、叶远强及相关人等,当场释放!” …… 大牢里。 到处散发着难闻的味道,有气无力的呻吟此起彼伏的,地上堆积着一摊一摊可疑的深紫色不明液体……宛如人间地狱。 叶天宇打翻四五个人,抢到一碗稍微干净点儿的水,宝贝似的捧着那水,去扶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叶远强:“强叔!喝水!” 叶远强嘴唇干裂,烫得要命,迷糊中咽了一口水,忽然睁开眼睛,“天宇,我不行了!你喝!你喝!” 他拼命把水推给叶天宇,拉扯中,水洒了叶天宇一脸。 叶天宇擦擦脸,贪婪地舔干净手背和嘴唇附近的水珠。坚持道:“强叔,我年轻,我能撑住。你快点喝了,喝了才能活命!” 叶远强却是彻底失去生存意志了,任凭叶天宇如何呼唤,总是僵卧不动。急得叶天宇大喊:“强叔!不要放弃啊!!” “吱呀——”牢门开了,强烈的光线照射进来,囚犯们不适应这光线,纷纷眯起了眼睛。刚才还在你抢我夺下死手的几个囚犯,成了雕塑,在日光中不动了。 皂靴霍霍,成甯亲自领人走进来,对周围恶劣的环境及令人作呕的气味似乎浑然不觉,来到关押叶天宇的大牢前面。 叶天宇瞪大眼睛,嘴唇嗫嚅,狠狠怔在原地! 成甯命人打开牢门,叶天宇狠狠揉揉眼睛:“是姐夫吗?” “是我。”成甯眼神温和,在这人间地狱中,宛若一抹光。 他对叶天宇说:“天宇,你姐回来了。我们已经替你洗雪了冤情,我们回家了。” “姐夫!” 叶天宇“哇”的一下,这名上过战场吃过刀伤挨过鞭打都不曾流半滴眼泪的少年,哭了! 当成甯领着叶天宇,身后还抬着叶远强回到公堂上时,围观的数百人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第527章 叶斐然的灵魂拷问 第527章叶斐然的灵魂拷问? 和欢呼一起爆发的,当然还有对冼求平和叶家一家人的鄙视了! “哇!他们真的把百夫长和火山村原来的里正关起来了!” “好惨啊!一定受过重刑!” “狗官!不得好死!” “这家人太不是东西!” 叶天宇看到两个姐姐都来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姐姐……” 叶斐然扶过叶天宇,用力抱了抱他:“没事了。” 叶怡然用力踢一脚地上的叶老三:“坏良心的老东西!” 叶老三摊在地上,喃喃道:“不行,你是我孙女,你不能这样……” 叶斐然说:“你还知道我是你孙女。如果你真的当过我是你的孙女,当你以为我死了的时候,就应该好好地照顾我娘,我弟弟。而不是三辈子没见过钱似的,占我家的田地!” “现在我没死,我回来了,我只是取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叶斐然的说话,清清楚楚、字字句句,传入大家耳中。 大家也都安静下来。 同时也很好奇,到底在这个郡君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她说:“你们知道我这半年都去了什么地方吗?因宁昌王府小郡主想要抢夺我夫君,我被迫瞒着所有人上京告御状。所幸皇上圣明,判我胜诉。之后马不停蹄,随夫君出征,去了平定永昌王的叛乱,杀平反贼,陪伴四公主下嫁若氏王子。如此种种出生入死,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才获得了这个郡君诰命!” “我夫君在阵前杀敌,我弟弟也在军中效力,他们无数次出生入死,才有了大顺的安乐和平。而你们,还没有证实我们的死讯,就迫不及待地勾结这狗官,霸占我家产业!虐待我的亲娘,毁掉她的名节!” “幸亏我们还有点儿能力,能够扳倒你们。如果我们真的捐躯沙场了,是不是我娘就真的任由你们逼迫揉搓,我弟就要含冤而死?这个世界上,难道好人就这样没有好报吗?” 她说得又急又快,到最后,甚至有点喘。 成甯盯着那小小的人影,很少见到她如此激动…… 他心底某一块,好像被一只手抓住了。 那只手白皙柔嫩,而充满力量。 他上前一步,想要让叶斐然不要激动,想了想,有些话说出来更好。就由得她去。 肃静。 死一样肃静。 有些人哽咽,有些人木然,更多的人是震惊。 冼求平低了头,难堪地挪了挪脚,专心地盯着地上青砖的缝隙。 叶斐然说:“为国捐躯的勇士,他们留下的家人和财产理应得到保护,而不是被族人侵占。不是谁的拳头大,谁就得占着理。不是谁的银子多,谁就能够为所欲为。整个天下,做事占不过一个‘理’字。叶老三,叶文梁,叶天海,你们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们做的事儿,占理吗?” 叶家三个大男人,愣生生被叶斐然问得无地自容! 他们一直以自己是男人为豪,有一根杰宝就自觉比女人高人一等。 但是如今,在叶斐然这个曾经最最看不起的傻胖妞面前,他们感到无地自容! 只恨地上缝儿不够宽,没能钻进去! “说得好!”那文士发一声喊,大力鼓掌! “好!说得真好!” “你家的男人太不是东西,就应该分家!” 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几乎要掀翻衙门屋顶! 杨通判命人把叶家的三个男人带下去,此外还要把冼求平带上囚车运走。那个新里正,杨通判顺手收拾了,并且叫来师爷,让冼求平重新下了文书,恢复叶远强里正之位。 叶怡然走过来说:“二丫,你在这儿忙。我先把天宇和强叔带去同和堂治伤。” 叶天宇的伤势还好说,叶远强看起来情形不太好。 叶斐然道:“好。还有娘,娘的情况更糟糕。你去到跟我师傅说一声,麻烦他老人家准备一下,要到沙坛村出诊。” 叶怡然忍着泪水,答应了。 姐妹两个分工合作,默契十足,把所有事情处理得妥妥帖帖的。 忙碌、凌乱。 成甯终于找到机会来到叶斐然身边,说:“没事,一切会好的。” 叶斐然回眸看了看他,墨眸水汪汪的,妹子反差太大,男人不由得一愣,有些……勾魂夺魄的味道。 她轻轻地,极快地抱了抱成甯,粉唇凑到他耳边:“谢谢你。” 然后放开了他。 一切开始结束,快得犹如幻觉。 叶斐然忙去了,成甯兀立院中,不觉薄唇微勾:“呵……” 小妖精,学会撩他了。 …… 张掌柜没想到,爱徒一回来,就带来俩病号。 经过一轮施针施药的忙碌,叶远强的情况稳定下来了。 原来叶天宇的情况也没有表面看那样乐观,他右边的肋骨竟断了两根,根据他自己回忆,应该是某次抢包子吃的时候被人踢了一脚导致的。 张掌柜说:“这个新的县太爷啊,才一来到,就让我们商家多交百分之十的税。除此外,冰炭敬也加多了三分。真是雁过拔毛人过扒皮的主儿,今天你们是做了件大好事。” 叶斐然不懂了:“师父,他那么坏,怎么能当上官的?” 张掌柜说:“坏人到处都有,如果坏人有能力给百姓办事,我们也捏着鼻子认了。问题是这个人又坏又贪心,一件好事没做过。他能来宁县,是因为他跟这边的陈家有点儿裙带关系。是陈家把他弄来的。” 叶斐然吃一惊:“哪个陈家?” 张掌柜眼睛一瞪:“还有哪个陈家?如意楼的陈家呗!” 叶斐然越发满腹疑牍,但张掌柜也说不出更多来了。她暂时把这件事放一边去,赶着小马车,把张掌柜带去沙坛村。 张氏正由小虞陪着,躺在床上。 叶天宇的喊叫声,隔得老远就听见了:“娘!我们回来了!” 小虞跑出屋子,大叫:“一大早的鬼叫个啥,吵死了!” 一时之间,整个苏家活起来,苏叙打开门,叶斐然带着张掌柜,还有别的人等,一拥而入。叶斐然说:“师父,快去给我娘瞧瞧伤。” 第528章 小米糕 第528章小米糕 舅妈七娘迎上道:“请跟我来。” 一行人去给苏氏看了病,张掌柜说:“没什么大碍,都是皮肉伤。不过精神上受到些刺激,最近你娘可能会有点神志不清。你多煎些安神醒脑的药给她饮用就行。” 叶斐然说:“她的心疾会发作吗?” 她后悔自己匆匆离开京城,没来得及跟张院判打探那个救心丹的事儿。张院判本事比较大,既然美容膏的副作用都可以消除掉,说不定真能做出救心丹来。 张掌柜说:“只要不大悲大喜,保持心境平和,问题不大。” 话这样说,张掌柜还是开了一些补心安神的汤药。 送走了张掌柜,打扫蕉园还需要时间,薛长乐去负责这项工作了。 叶斐然亲自给苏氏煎药。 等到药煎好,正在晾凉,叶怡然也回来了,怀里抱了个胖丫头,正是叶斐然没见面的小姨甥女。 “快来喊二姨!”叶怡然抱着宝宝,对叶斐然作揖。 叶斐然看见奶萌小团子,心都化了,“哇,小米糕,初次见面,你好哇!” 叶怡然的女儿乳名叫“米糕”,也不知道谁想的…… 小米糕淡定睡觉。 叶怡然笑嘻嘻地说:“这个怪阿姨。” “所以刚才你们夫妻两个,是一直把娃放在车上?你们心够大的呀!”叶斐然说:“我能抱抱她吗?” “当然可以。不过得小心点,不要毛手毛脚的。”叶怡然教她怎么抱孩子,还好米糕已经有三四个月大了,很好抱。叶斐然感受着那小小软软的身子,心里的母性本能被激发,一晃神,心想:“如果跟相公有了宝宝,不知道会长什么样子?” 就这么思想一溜号,自个儿把自个儿涨得满脸通红。 一用力,把怀里的米糕挤着了,米糕小脸一扁:“哇——” 大哭起来,叶怡然赶紧来抱回女儿,“米糕乖乖,二姨不是故意的,娘吹吹哈。” 看着叶怡然那么细心地哄孩子,叶斐然越发脸红。 “大丫,二丫,药好了没有?在灶屋里窝着孵金银嘛?”舅妈七娘走进来,“二丫你脸咋那么红?热着了吗?” 叶斐然说:“我不是我没有……嗯,去给娘喂药去。” 虽然张掌柜带了些药材下来,但叶斐然还是偷偷换了空间里的药材进去。那些药材成色更好,药效更佳。苏氏吃过了药,好多了。 晚饭,大家一起吃的。 叶怡然还在哺乳,没办法做太多家务活。饭菜由叶斐然和七娘一起做,佃户苏世阳他老婆罗氏听说东家回来了,也来帮忙。 来的时候,罗氏还带来好消息:“东家,我家汉子今年培养出一种稻子,结的穗子老大了。就是惹虫子得很。我们寻思着要不要种。” 她带来一些谷种给叶斐然看了,叶斐然发现这种新水稻的颗粒比以前的饱满很多,有种植的价值。她说:“既然这个品种好,那就匀一半面积来种吧。这一部分的田地我少收一成租子。” 这算是跟佃户共同承担风险了,罗氏感激不尽地答应了下来。 …… 吃好了饭,叶斐然把家里人安顿好。 苏家的院子本来不大,突然挤进这么多人,房间不够住了。七娘和苏叙虽然表面上不说,但看表情蛮为难的。叶怡然就说:“我们这边丫鬟婆子一堆,本来就没打算住。我们连夜赶回镇上投宿客栈也可以。” 叶斐然说:“小虞,我们回去收拾屋子?” 小虞说:“可以。反正有马儿在,马儿跑得快。” 于是就这样决定了,叶斐然和小虞骑马回火山村,林驿和叶怡然回镇上。 叶斐然对叶怡然说:“姐姐,家里一团乱,你回去就别再过来了。赶紧重新上京赴任吧。不然的话,对姐夫前途不好。” 叶怡然的婆婆孔氏,叶斐然知道的,有点儿难以相处。 叶怡然说:“可是我放心不下……” “相公就任了都转运盐使司,未来几年都在琼州的了。你不用担心,家里有我。”叶斐然也很不舍得叶怡然,但她得替叶怡然的前途考虑,她爱怜地看一眼米糕,握着小手手摇来摇去,“小米糕,二姨还没疼够你呢。” 叶怡然把孩子交给奶娘,和叶斐然抱了抱,说:“那明天你要来镇上送我。” 叶斐然答应了,姐妹两个才依依惜别。 …… 叶斐然娘儿俩都不是娇气的,一路骑马,十几里的路片刻就到。 回到蕉园,还没见到院子,就听见清扫瓦砾的声音。 叶斐然推门,院子里火把高烧,薛长乐领着两个大娘,正在拆院子里的东西。原本清爽干净的院子被周氏堆了好多奇怪的木架子放她的瓶瓶罐罐,味道极其难闻。 叶斐然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挥舞着:“很晚了,大家辛苦啦。先回去吧,明天再干。” 那两个大娘领了赏钱,千恩万谢的去了。 薛长乐走到叶斐然跟前,难过地说:“夫人,这院子今天还没办法住人。” 确实…… 满目疮痍。 叶斐然叹了口气,道:“我们也去镇上住吧。” “二丫。”门口响起江氏的声音,“二丫,是你吗?” 叶斐然说:“是我。” 江氏说:“二丫,你这院子,今晚没法住人吧?到我家去住吧。” 叶斐然一怔:“江大娘……” “你回来了,我们都高兴。”江氏有点不安地搓着手,“大家一场乡亲,你别客气。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开口啊。” 她身后,跟着原来拿了工钱的两个大娘。这时她们把钱塞还给叶斐然:“二丫,这钱还你。我们刚才出了门,一商量,觉得你家这么难了,这钱拿着,睡觉也不安稳啊。” 叶斐然拿着那还有体温的铜钱,心里百感交集,不知说什么才好:“这……两位……” 她哽住了,定了定神,说:“你们拿着。大家过日子都不容易,我有银子。唉,是我不好,一声不吭的就到京城去了……闹得家里出了这么多事……” 叶斐然本来口齿伶俐,但此时此刻,乡亲们的拳拳之情,她心中温暖,眼中热泪盈眶,千言万语无法说出。 第529章 你可真能叫啊 第529章你可真能叫啊 江氏说:“二丫你不用自责。大娘知道你也不想的。” 她拉着叶斐然的手说:“很晚了,站在风地里怪冷的。我们回去再说吧。” 蕉园里确实没法住人,叶斐然也不推辞,跟着江氏走向村口。 走向江氏家里时,路过苏氏的院子。叶斐然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苏氏的房子,江氏说:“你娘的房子倒是还好。他们没找到地契,没能抢走。” 叶斐然说:“地契在我姐姐那儿拿着的。” 江氏点头:“还是你聪明,知道你娘什么性子……提前做好准备。这次你娘是吃了大苦头了,希望以后她能够学乖点,不再一味老好人了。” 李大爷蹲在门前抽旱烟,飞蛾绕着头顶的马灯乱飞,看到他们来,李大爷站起身说:“你们来了。赶紧进屋吧。” 叶斐然这才知道李大爷特意在门口等他们,感动地说:“李大爷,今晚可是叨扰您了。” 李大爷摆摆手道:“你再说见外的话,我可要生气了。” 走进屋子里,叶斐然才发现,江氏和李大爷做了一番准备的。房里的被褥都换成新的,散发着阳光的味道。躺进这么松软温暖的被窝里,叶斐然的心也是暖的。 一夜好眠,第二天,叶斐然到西江镇送别了叶怡然。 她把一袋子婴儿常用药塞给叶怡然,又给了好些金银锞子,连同京城里带来的布料、吃食,等等,恨不能所有塞给小米糕。然后姐妹两个才在码头上,约定三年之后成甯回京述职再见,这才挥泪撒别。 回到火山村,叶斐然伤感未绝,转移注意力,格外卖力地投入到重整家园的工作中。 成甯处理好公务之后,请了几天假回来。 回到蕉园,就看到一道红色身影,跨坐在屋顶上,正在扶起新的避雷针。薛长乐在下面盯着叶斐然,大声喊:“夫人——小心点!” 成甯在马背上轻轻一点,仿佛一只大鸟扶摇而上,落在屋顶上,帮叶斐然扶好了避雷针。 叶斐然猝不及防的,愣住:“相公,你怎么回来了?” 她以为盐务使会很忙。 成甯说:“放心不下家里,先弄好家里的事,再回去。” 古代公务员还是比较轻松…… 叶斐然也没客气:“那好,等我先下去,然后一起清理房间。” “下去?”成甯看到叶斐然摇摇晃晃的走向瓦面上架着的梯子,“……” 叶斐然走到一半,忽然被拦腰抱起,然后凌空起飞。 “啊——” 尖叫声中,成甯抱着她,从屋顶落到地上,把她轻轻放了下来:“你可真能叫啊。” 叶斐然涨红脸,小拳拳猛捶成甯胸口:“你吓我!” 成甯说:“又说要清理房间?” ——丫还真会岔开话题! 大家齐心合力,花了足足三天三夜,终于把蕉园给捣鼓好了。 叶斐然重新选了个王道吉日,入伙。 当天晚上成甯喝了两杯,格外开心,几乎没把新打的木床给折腾散架。云散雨收,叶斐然躺在成甯怀里,迷迷糊糊的正要睡着,成甯说:“二丫,我们要不要搬家?” 叶斐然说:“嗯?搬家?搬到哪儿去?” 成甯说:“盐使司有官邸给我住,里面东西一应俱全。我想……和你一起搬去城里。” 叶斐然醒了大半:“可是娘和天宇……” “我想过了。如果他们愿意,可以让他们和我们一起住。正好天宇和小虞也能够作伴。”黑暗中,成甯目光熠熠,“如果他们不愿意,把蕉园给他们住也可以。我们时不时的回来看看他们。” 叶斐然心情复杂,好不容易回来了,收拾了屋子,却又要搬走? 她不舍得…… “二丫。”成甯说,“我……不想再和你分居两地了。” 他为人沉默内敛,就算在床上,也是一味横冲直撞,靠力取胜,很少这样直抒胸臆。 天晓得,这句话在闷骚的成甯心里,盘桓了多久才说出来。 叶斐然柔嫩的双臂,缠上成甯的脖子:“嗯……好……” 不料这小小一个动作,再次点燃了已经熄灭的火焰。 “你还想要?” “不不不,误会……” “正好,我也还不太够。” 某人精神十足地一翻身,把叶斐然压住,又再整治了一番。 …… “叶斐然……叶斐然……” 黑夜中,一个矮胖的身影在火山村的村道上,嘴里喃喃不休叶斐然的名字,每念一句,宛如牙齿咬碎,带着刻骨恨意。 那人摸进了叶家的老房子,在鸡窝里摸出一个蓝色小布袋,揣入怀里,然后鬼鬼祟祟地去了村尾破庙。 这破庙就是当年苏氏和叶怡然分家出来栖身的那一处,因成甯已经不打猎,这破庙两年时间没有人收拾,更破了,四面漏风。 房间里的破木板床上,直直的躺着一个人,漏气似的大力喘气,却是叶文英。 那矮胖身影溜进来,扔给叶文英一个瓶子:“你的。” 叶文英喘症发作,瓶子里是陈慧娘给他的药。 那个帮他拿药的人,是叶天赐。 这两个人因为不是主犯,被放了出来。叶文英从小没吃过苦,又急又气,犯了喘症,指挥着叶天赐回到火山村。 她用了药,平复了些,说:“银子呢?” 叶天赐说:“在呢,有二百两银子。” 叶文英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有了这银子,我们就可以去投奔三丫了……” 叶家出了这么大的事,秦家却缩头乌龟一样,一声不吭。甚至后来叶老三叶文梁叶天海被投入大牢,叶紫然也没有来看一眼。 叶天赐踌躇道:“姑姑,姐能收留我们吗?” 如果可以,叶文英真不乐意去看叶紫然面色。 但眼下已经没有选择了。 她咬咬牙,说:“你姐缺银子得很,我们拿着这么多银子去,她不会不收留我们。” 秦家很阔,叶紫然很穷,她不会放过二百两银子的。 都是一家人,叶文英太了解她了。 叶天赐稍为放心了一些,突然之间,肚子咕噜噜一阵响。他摸着肉呼呼的肚子,说:“姑姑,我想吃红烧肉。” 叶文英抄起旁边的柴禾一棍子打过去:“吃吃吃,就知道吃!现在家都没了,吃个屁的吃!” 第530章 投奔路上丑态百出 第530章投奔路上丑态百出 叶天赐嗷嗷两嗓子:“你干嘛打我!” 叶文英又恐吓道:“你再嚎,村里人就发现咱们了!把你抓回那个牢房里,吃牢房,和老鼠一起睡觉!” 叶天赐顿时吓住了眼泪,委屈地躺下来了,那庞大的块头,顿时把叶文英挤一边去:“那你让开,我就不嚎了。你不让,我就嚎得一村子人都知道,大家一块儿鱼死网破!” 恨得叶文英牙根子直犯痒痒。 …… 叶天赐好不容易想办法,进了秦府,见到了叶紫然。叶紫然长胖了些,穿金戴银的,本不乐意见这些穷亲戚,但是叶天赐趁着她妯娌在家的时候求见的,她怕被人说嘴,就懒洋洋的出来了。 一见面,让丫鬟奉茶,自个儿歪在贵妃榻上,说:“天赐,好久不见。爹娘还好吧?爷爷奶奶呢?这次有没有带什么东西来给我?” 叶天赐朝旁边挤眉弄眼,然后叶文英就无声无息的从帘子后面飘出来了:“家都没了,你还惦记在家里划拉东西。” 叶紫然被那阴恻恻、凄惨惨的声音吓一大跳,“唬!你怎么在这里?” 叶文英两眼泛红:“叶斐然那臭丫头回来了,一回家,就把爷爷奶奶、二哥二嫂、海哥儿,一气儿全部弄进了牢房里。我们现在什么都没了!” 叶紫然这才弄明白,敢情今天这俩是来投奔自己的? 她警惕道:“那,你们今天来……” 叶文英说道:“三丫,你必须得收留我们。你收留我,我这儿还有点儿银子,够我们花的,用不着你三瓜两枣。如果你不收留我,我就一头碰死在你们秦府门口!” 她上来就是拼命的架势,叶紫然怯了,看到叶天赐在旁边呆瓜似的,就把叶天赐拉过来问:“天赐,姑姑说的是真的吗?” 叶天赐咬着手指点头,心里头惦记的,却是很久之前曾经在秦府作客吃过的红烧肉、红烧蹄髈、烧鸡等等美味。 叶紫然还在踌躇,门一开,那个和她极其不对付的大嫂,领着一堆丫鬟婆子,花团锦簇地走进来。 “我都听见了。真可怜啊。”王氏用眼尾扫了扫叶紫然,“弟妹,你该不会连娘家人都狠心不收留吧?咱们秦家,可没有这样硬心肠的呢。如果公公婆婆知道了,恐怕又要说嘴了。” 这个王氏,是秦旭大哥秦东的妻子,出身富家,嫁过来的时候带了三千两银子的嫁妆,并四个陪嫁丫鬟。如今其中两个陪嫁丫鬟已收了房,有了娃,王氏自己也生了一儿一女,在秦家说一不二的。 要不是秦家只有秦旭一个中了举人,指望他在仕途上有出息,秦家其实应是秦东横着走的。王氏很看不起叶紫然,仗着自己有娘家撑腰,没少为难她。 今天又抓住了机会,立刻赶来奚落叶紫然了。 叶紫然脸皮一紫涨,梗着脖子道:“我才没有。这不是正在商量住那间屋子吗!” 王氏笑嘻嘻地说:“弟妹你又说笑了。西边的碧桃院不是现成有房子空着,又有角门,出入方便,让你姑姑和弟弟住那边,正合适。但是呢,我们家不养吃闲饭的人,你最好还是给他们寻摸个什么事情做做。你瞧你那同乡陈姨娘,不是把自己爹娘安置得很妥帖嘛。你得跟她多取取经!” 王氏说完,茶水都没喝一口,又摇摇摆摆的走了。 那边厢叶紫然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浑身发抖。 叶文英傻里吧唧的,问:“你气什么。你嫂子人挺好的啊,都给你安置好我们了。快带我们去那个碧桃院看看?” “看什么看!你能不能给我争气点!”叶紫然一拍椅子,怒喝,“那女人在挖苦我,你们没听出来?她的意思是说我只配跟陈姨娘这样的小妾来往啊!你们都是聋子吗?” 叶文英被迁怒,也生气了,憋了老半天,才把火气憋下去,嘀咕道:“我怎么知道你们大户人家的弯弯绕!” 叶紫然看着这两只土包子,深感嫌弃。 可是,没有办法,话说出口了,她只能先把叶文英俩人留下。 她没好气地说:“跟我走吧!” 带着人到了碧桃院,其实就是一偏僻小院子,以前关秦老爷犯了事的小妾的。后来小妾死了,屋子就空出来没有人住了。叶文英不知道这些,看着房屋雅致,比村子里强不知道多少倍,心里乐开花:“好。我就住这儿了。” 看着叶紫然一脸晦气,她神秘莫测的一笑,塞给叶紫然一张官票:“三丫,姑姑疼你。拿去花,不够再问姑姑要。而且呢,姑姑不会叨扰你多久的……” 叶紫然看了看官票上的数额是五十两,脸色稍缓:“什么事?” 叶文英凑到叶紫然耳边,如此这边一番。 叶紫然转嗔为喜:“行吧。既然姑姑这么说,我就帮你。” 叶文英指着叶天赐说:“但是这小子你得管到底。半年之后,你爹娘就出来了。那也是你的责任了。” 叶紫然说:“那是自然。” …… 这天叶斐然还在翻修蕉园,主要是弄菜园子。 也不知道周氏怎么过日子的,菜园子的气象箱子肯定被毁掉了,居然连菜园子也毁掉了。那口甜水井也废弃了,叶斐然请了些人来家里,废了好大功夫才修好。 “二丫,你也真是念旧。现在河里有水了,清甜得很。怎么还喝你家的井水。”莫老五笑着给她弄了新的水井手动打水的增压泵,还收拾好了自动灌溉系统。 叶斐然不出声,检查好了管道,确保无虞后才说:“这口水井当初救了我和小虞的命,人得念旧啊。” 莫老五说:“你这人呢,就是太重情义了。平白无故吃那么多苦头——行了,修好啦!” 清凉的井水汨汨而出,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叶斐然感谢道:“五叔,谢谢你。” 她拿出一百文钱给莫老五,莫老五推回去:“甭客气了,不收你的钱!你给村子里做了件大好事,我来帮个小忙,咋还能收你钱呢?” 叶斐然说:“那怎么行。我这边有挣钱的路数,可你就靠手艺吃饭的啊。” 不过无论她怎么说,莫老五还是坚决不收。 第531章 一袋红薯 第531章一袋红薯 你推我让半晌,倒是莫老五瞅到了地里一些东西,灵机一动,说:“如果你真要给,给点儿这个我就行了。” 叶斐然顺着莫老五手指方向一看,是几条红薯,从土里翻出来了。 这片红薯地,荒废得不行,周氏和张氏压根儿就没理睬过这块菜园子。把她们认为值钱的瓜菜收了一茬后,就任由这边自生自灭了。 但红薯本来就贱生,火山村气候炎热,适宜植物四季生长,这些红薯竟还混着杂草一块儿活着。叶斐然猜想,估计还仗着残破的自动灌溉系统里,残余的点灵泉水的灵力的缘故。 她扒拉了一下子,土里竟然还有很多红薯,有一些比她的拳头还大,还有一些小小的,肉鼓鼓的也算肥大。她赧然道:“这怎么好意思,这玩意儿太不值钱了……” 莫老五说:“好意思。能吃不?” 叶斐然实话实说:“能吃倒是能吃。就是太小了,要不我种出大的给你送去。” 莫老五赶紧说:“能吃就行,我就要这个,拿回家烤烤就能吃了,对吧?” 他又不傻,穷的时候,植物块根没少吃。 叶斐然说:“是这样的……其实还有别的吃法……” 莫老五说:“行了行了,这样就好。” 他拎了一袋子红薯,也没怎么再纠缠吃法之类的,高高兴兴的走了。叶斐然蛮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回灶屋里。 成甯去送了小虞上学,回来,看到叶斐然边做饭边发呆,就问:“怎么了?菜园子修好了吗?” “差不多了。”叶斐然说,“你今天不用到衙门去?” “我休假还没结束。” 成甯带回来一条大鱼,叶斐然接过去,整治着大鱼,把莫老五的事儿说了,说:“五叔怎么这就跑掉了,我蛮不好意思的,让人干活,就给了几根红薯。” 成甯说道:“那是他一片好意。他本就没打算收你银子和东西,拿几根红薯也是意思意思罢了。乡亲们很可爱的,现在大家承了你的情,只要你伸出双手,他们就会给你很多很多爱。” 一番话,触动了叶斐然内心。 不禁抬眸看向成甯,成甯眸光如水,很温和。 叶斐然不由得想起成甯在军营里那凶煞降临般的模样,一时之间,不禁恍惚。 两幅画面重叠在一起,不真实,但又真的存在。 真难想象那战神般的男人,私底下如此温暖和煦。 叶斐然说:“那,你相信会有很多很多爱吗?” 成甯一怔,叶斐然眼神示意,没错,她指的是他自己。 成甯弯弯眼睛:“难道你就不爱我?” 叶斐然轻佻道:“如果你让我给你治你脸上的伤,我会更加爱你。” 成甯别过脸:“外面的地应该扫一扫了。” 拿了扫帚,到院子里扫地,叶斐然看着他走开,跺了跺脚。 再次失败了…… 温和的成甯,内心其实属牛的,执拗得不行。他决定了的事情,还真难改变。 …… 莫老五回到家里,娘子正在做饭,五个小屁孩有的在帮忙有的在帮倒忙。莫老五家的在灶屋里做饭,边大声说:“回来啦?回来准备吃饭了!” “嗷!”莫老五答应着,把那些红薯往灶火旁一搁,帮忙去了。 莫老五家孩子多,最大的孩儿二狗子还在村学里念着书。之前新里正来的时候,搜油刮脂的,他的小工们也散了,如今家里返回从前一穷二白的时候。 糙米饭、咸菜、熬小鱼虾、烂糊菜汤,就是一顿。 一桌子闹哄哄的吃饭来,莫老五家的唏哩呼噜下去一碗糙米饭,在围裙上擦擦手:“拿来。” 莫老五说:“什么?” “叶先生刚回,家里乱七八糟的,乡亲们都说凑份子帮他修屋子。我们家也得出一份吧,五十文。” 莫老五二话不说拿出五十个铜板给了他娘子,他娘子看着那干瘪的布袋子,说:“没钱了?上午你不是出门做活去了吗?工钱呢?” 莫老五说:“我上午是帮叶二丫做活,没收钱。” 他娘子一阵惊怒,眼底很快闪过一抹黯然,垂下眼眸去:“哎!” 莫老五道:“你别这样。二丫的钱,我们不能收!我下午去镇上转悠一下,看看能不能接个零星活儿,总能对付过这几天去。” “我知道,我不怪你!”莫老五家的说,“二小子三小子四丫头五丫头,下午跟娘到山里挖野菜去!” 小孩子们不知道大人艰辛,一个个响亮地答应了。 唯有二狗子低着头默默扒饭。 农村人吃饭快,没几个油星子的碗也好刷得很,莫老五家的刷好了碗,擦擦脑门上的汗珠,愁眉不展的扫了一眼米缸,轻轻叹了口气。 她是善良的人,也懂知恩图报。 但是,再善良的人,也要吃饭。 家里连明天的米都没有了。 忽然之间,一阵香气传入莫老五家婆娘的鼻中。她吸吸鼻子,“谁家弄吃的,这么香?” 才吃了饭,肚子又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莫老五家婆娘拍拍肚子:“叫你不争气!叫你乱叫!丢不丢人!” 但那香气不听话似的,越来越香浓,带着焦,透着甜,小爪子似的勾人。莫老五婆娘站起身,到处找那香气的出处,这时最小的五丫头摇摇晃晃跑进来了:“娘、娘、香香……” 五丫头才五岁多,说话不太灵光。 莫老五家婆娘说:“香也不是我们家的。一边儿玩去。” 五丫头却饿急,一头冲向灶眼的位置,扒拉出来两团黑乎乎的东西,“香香!” 莫老五家婆娘想要阻止已迟了,五丫头把那团黑东西一掰两半,露出里面黄澄澄又热又软的内馅,顿时香气冲鼻而来,五丫头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莫老五家婆娘瞅着,口水也不禁吞了一口又一口。 “什么东西,这么香?”莫老五也被香味吸引进来了,他婆娘指着灶里的几个烤红薯,问,“这东西发出来的。这是啥?” 她不记得自己有烤这玩意儿啊! 第532章 成甯的不解 第532章成甯的不解 莫老五眼神一阵恍惚:“这是……这是二丫给我的!” 他把叶斐然要给他银子,他不要,最后要了几个这玩意儿抵工钱的事一长一短的说了。 末了莫老五一摊手:“我不知道这个东西叫什么名字……” 莫老五家婆娘说:“原来是这样,哎呀,怕不是什么细菜吧?二丫她先前跟如意楼做生意,那个金银菜好卖钱的呢。你该不会把人家家里新养出来的金贵东西拿走了吧?” 莫老五说:“那怎么能呢!她说了这玩意儿不值钱我才拿的!” “你个糟老头子咋脑子不开窍呢!你问了人二丫能说这东西值钱得很嘛!必须说不值钱啊!”莫老五家婆娘敲着莫老五脑袋说,“快把剩下的送回去给人家!” 他们家穷人有穷骨气,不争这点儿便宜! 莫老五拎着剩下的几个红薯正要出门,没想到叶斐然主动寻摸过来了:“五叔,在吗?” 莫老五婆娘瞪了自家汉子一眼,高声说:“在呢!” 叶斐然拿了一大筐来,里面装着地里挖的红薯,还有一些红薯叶子,倒腾干净泥巴什么的。 红皮黄心红薯,翠绿生嫩叶子,往地上一放:“五叔,您刚才走太急了。我地里还有好些红薯,您要不嫌弃的话,这些送给你,谢谢你帮我修好井台。 她闻到烤红薯的香气,笑道:“哟,你们吃上了呀。好吃吗?合胃口不?” 莫老五婆娘忙说:“好吃,香得很!这东西叫红薯吗?是不是得好贵的呀,太贵重的东西,我们可不能收……” 叶斐然说:“不会的。这就是一种粗粮而已。不过是新品种,我才开始种,产量很大的。呐,我奶把我家菜园子糟蹋了小半年,它们都还活着。” 莫老五两口子面面相觑,才相信了叶斐然的话。 莫老五感激道:“二丫,那可真的多谢你了。” 他们家正缺粮食,这种红薯,好吃,香甜,产量大,可真是恩物。 莫老五婆娘好奇地打量着筐子里的红薯叶,问:“这个又是什么?” “这是红薯的叶子,炒炒就能吃了。”叶斐然说,“这红薯全身都是宝,放进地里就能长。你们要不嫌弃就收了哈。” 莫老五两口子欢天喜地的收下了。莫老五见她一副要出门的样子,问:“二丫,你要去哪里?” 叶斐然说:“到镇上,如意楼里走走。这小半年没走动了,生意都丢下了。我得再去重新捋捋。” 可不是,现在稳定的进项,就只剩下辣椒酱的分红了! 就算怀里揣着皇帝赏赐的那几十万两银子,叶斐然也怕坐吃山空啊! 吃不穷、穿不穷,不会计算一辈子穷! 莫老五听见就说:“我也要到镇上去揽活儿,一起去有个伴吧。” 莫老五婆娘听见,有些嗔怪自家汉子不识好歹,人家可是诰命夫人,能看得上我们穷人咋的?谁知道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泼冷水,就听见叶斐然爽快地说:“好啊!” 叔侄俩回到蕉园,这地方收拾得比之前好很多了,叶斐然到马厩里把小母马牵出来,小母马身边带着一匹还在吃奶的马驹子,懂人性似的,不断舔叶斐然掌心。 莫老五道:“你这匹马真灵性,那会儿你奶奶占了屋子,它又踢又咬的,全家人不得近身。你奶想卖了它,它趁着马厩门开了,扬起蹄子就跑了。没想到这会儿自己回来了。” 叶斐然爱怜地摸着马脑袋说:“可不是嘛,它还自己带着马驹子回来的。看看瘦得多可怜。我得买点黑豆好好的给它催催膘。” 这么一说,叶斐然不太忍心套马车了。索性坐李大爷的牛车去。 苏氏最近在养病,院子丢空着。 在路上的时候,李大爷说起自己最小的儿子快要成亲,成亲后就回家务农不去州郡那儿了,发愁家里屋子不够住。叶斐然听着,心思活泛起来,心想:既然我们想搬到城里去,村子里白占那么多房子也没用,还不如把这些资产全盘活了。” 她就问:“李大爷,我娘家的院子,现在能卖多少?” 李大爷说:“那个院子啊,也才翻修不久,能买个二十五到三十两银子吧。” 叶斐然听见那价格,有点儿失望。 京城一处宅子十万两,火山村一处只需要三十两,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莫老五看着她,笑道:“你别嫌低。我记得你买来的时候也才二十两,这两年工夫就挣十两银子,多吓人!” 李大爷道:“二丫,你想要卖了你娘的房子?” “我还没想好呢。”叶斐然笑道,“回头先跟我娘商量一下。” 不料,李大爷脸色一沉:“二丫,这使不得!” 叶斐然怔住:“怎么?” 李大爷说:“只有败家儿子才卖老子娘的院子!除非你娘亲自要卖,不然的话,你愿意卖,我也不买!二丫,这件事就在我们牛车上说了随风吹散拉倒了,回去别让第四个人知道!” 叶斐然平白无故被数落一番,不由得有些儿郁闷。 是她大意了,竟然忘记了,这儿说到底也是封建社会,封建社会的农村,思想不要太保守。 这么一番话下来,之后的路程上气氛也沉闷了些,好歹没有伤了和气。 到了西江镇,叶斐然直奔如意楼。 在西大街上,她听见一老太太喊:“买一个不?买一个呗?” 叶斐然停下脚步,原来是老太太在卖草编的蚱蜢什么的。在草编的蚱蜢旁,还趴着一个拇指大的真蚱蜢。叶斐然看到好玩儿,停下脚步道:“老太太,这蚱蜢多少钱啊?” “蚱蜢一文钱一个。”老太太裂开没牙的嘴巴回答,“笼子五文钱。” 叶斐然说:“那蚱蜢呢?” 老太太说:“嗨,我顺道抓的,你爱玩就带回去呗。” 叶斐然就买了两个小笼子,一串十个草蚱蜢,把真蚱蜢关进笼子里,乐呵呵的去了如意楼。 晚上回到家里,恰好赶上成甯休沐日回来,成甯见到她宝贝似的喂那蚱蜢吃草,不解道:“这东西有什么好玩的?” 第533章 相公,你什么都好,就是…… 第533章相公,你什么都好,就是…… 叶斐然说:“好玩啊。你不觉得它很有趣吗?” 成甯:“……不觉得。” 叶斐然看了成甯一眼,玩心忽起,笑吟吟地赖到他身上:“相公,你得给自己培养点兴趣。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严肃了!” 成甯不以为意地说:“严肃又怎样。” 他觉得没什么不好。 叶斐然说:“人生很多乐趣的啊。把自己搞太严肃了,很多乐趣就享受不到了。” 成甯冷漠脸道:“人生在世,悲苦实多。我们如今还能活着,就很不错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拨拉开叶斐然绕上来的手臂。 小东西爱粘人,有时候说着话,不知不觉就缠上来了。而且他很肯定,这丫头绝对出于无心,好几次以为她故意的,是撩人的个中老手,顺势给她推了之后,她还委屈上了。 几次之后成甯醒悟:丫压根儿出于下意识动作,就是打心眼里认为男女之间肌肤接触极为正常! 这不,说着说着吧,叶斐然手臂缠上他的脖子,脸蛋还压在他胳膊上,侧过耳朵。她其实是想要更好的听清成甯说话,但看在别人眼内就成了对成甯撒娇。 就连成甯自己也……不大顶得住。 他把叶斐然拨到一边儿去,叶斐然说:“你话还没说完呢。” 成甯说:“你站好了我们再说话,搂搂抱抱的,被外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叶斐然扁扁嘴,继续喂蚱蜢。 喂好了蚱蜢,她又缠着成甯:“相公。快三月三了,我们去踏春吧。” 成甯说:“不去,有什么好去的。” 如果是以前,成甯拒绝,叶斐然会觉得郁闷,然后绝对不委屈自己回头再求他。 但在那次生死之交的时候,看到了成甯小时候的成长经历,她理解了为何他会这样。 被作为太子的膀臂从小接受严厉磨炼,他在潜意识里就已接受了自己是个工具人的事实。如果不让他看看真正的人间温暖,这块千年大石头,怕是不会开窍。 叶斐然勾着成甯胳膊,说:“三月三就连圣人都出去踏春的呀,君子六七人,童子五六人,咏而归。你们读那么多圣贤书,难道就没学到孔夫子的情趣?” 成甯:“……歪理。” “别管我是不是歪理了,就说去不去?”叶斐然扬起下巴,盯着他,带着点儿挑衅的味道。 成甯毕竟是成甯,理智起来不像个人:“再说吧。” 叶斐然:“……” 好气啊。 偏偏,他们如今是空巢老人,就连薛长乐都被成甯打发到苏氏的院子看屋子去了。 偌大的蕉园,叶斐然吃了钉子,不想回去见成甯,赌气跑进灶屋烤红薯。 红薯随手埋进在灶头的余烬里,封起灶门,没多久就熟了。叶斐然把它们扒拉出来,顾不上烫手,大口大口的吃。 心情不爽的时候,就得吃点儿甜的! 然后—— “哎哟!”叶斐然牙齿忽然钻心的疼,喊出声来! 成甯应声而来:“怎么了怎么了?” 倒是带着点儿真心真意的焦灼。 叶斐然捂着腮帮子,眼泪汪汪的:“牙齿……疼……” 天啊!她已经很注意在古代清洁牙齿了,为什么还要牙齿疼!! 成甯说:“张开嘴,我给你弄弄。” 给叶斐然简单看了看,原来是上火了,牙龈起了个大泡。 成甯轻松下来:“小事情,好办。” 叶斐然看着成甯拿出一根铁针,在灶火里烧红了,惊骇万分:“你你你,你想要干什么!” “把泡戳破,拿盐水一漱口,就好了。” 成甯说得很轻松,叶斐然浑身上下的毛都要炸了:“什么?不行!” 成甯说:“不许不行,乖。不然泡里的脓水一直闷着,会更难受的。” 叶斐然想要合上嘴巴,谁知道成甯好狠的手,一把捏住颌关节,修长手指捏紧了烧红的绣花针。 那一瞬间,成甯化身白马银枪赵子龙,在叶斐然的嘴巴里杀了个七进七出! “嗷、嗷嗷——” 一切结束之后,叶斐然捂着嘴巴,眼泪汪汪,全是疼的。 她好恨啊! 成甯背转身去,“好了。” “成甯我恨死你啦!” 叶斐然好生气! 哄不好那种! 结果只换来成甯在她眉心处轻轻一点:“别小孩子似的。” 手里多了一杯冲好的盐水。 又是一句:“去漱口。把脓水全部吐出来。一点别留。” 叶斐然嘴巴里全是血腥味,嘟嘟哝哝的:“嗯哼。” 一边把淡盐水含在嘴巴里咕噜咕噜,一边抬头看天。蓝天上白云悠悠,忽然之间,叶斐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噗——” 吐出淡盐水,冲着成甯大喊:“你说谁小孩子呢?嗯?你说谁呢?” 马厩里,正在给阿紫刷毛的成甯耸了耸肩。 …… 转眼进了三月,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树叶一阵阵的落下,闹得西江镇上到处黄黄一片。 湿润的海风和暖了很多,下了几场绵绵细雨,熬过了一场极其难熬的回南天。女孩儿们,换上了薄薄的春衫,三月三就来了。 因送走了贪官,迎来了新的县令沙县令。这个叫沙玖的新县令长得胖胖的,一股朴实劲儿。做的事儿也很朴实,就地免了先前冼县令提高的赋税,百姓们乐得当场喊他沙青天。 所以今年三月三,宁县上上下下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其实大家都是鸡吃萤火虫——心知肚明:这哪儿是庆祝三月三呀,这是庆祝冼县令被入了大牢,来了个好官呢。 三月三也是官员休沐日,因成甯撂下狠话,发誓不和叶斐然去干那种无聊的事儿。 叶斐然赌气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睡觉,同时吸取教训,把窗也锁上。这晚两个分了房,不知道成甯睡得怎么样,叶斐然自己睡得不咋地。 一大早,邮驿有快马来:“叶氏夫人有信!” 叶斐然纳闷,“我有信?” “京城来的!”来人说。 叶斐然看了一眼落款是叶怡然,一下子激动起来,“是我姐姐的。她怎么会写信?奇怪了……来来来,赏你的,差大哥辛苦啦!” “夫人客气!” 第534章 景熙十二年的一书封神 第534章景熙十二年的一书封神 这是全村唯一一家有官方邮驿到的人家,谁让成甯那么特立独行,都官至三品了,还放着城里的大宅不住,和夫人一起隐居村庄呢。 邮驿得了叶斐然一块银锞子的赏赐,乐了,精神抖擞地打马走掉。叶斐然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迫不及待拆开信来。 字迹粗劣,确凿无疑是叶怡然的。 信上面写着:“二丫,我们已经到了京城。一切都很好,你带来的药很有效,米糕有一次在船上发烧了,幸亏有药,压了下去。现在已没事了。但是京城中好多人发了怪病,脸上起了疹子的,发痒的,什么都有。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配个能够预防这种皮肤病的方子给我?” 叶斐然看了老半天,哑然失笑,立刻拿起笔回信:“姐姐,信已收到。请放心,这个怪病实际上是她们使用了李寡妇制作的面膏导致,并不会传染。” 另外用纸张,绘声绘色,把李寡妇弄百花美容蜜那一套故事写了出来。她文笔好,写起这段故事,未免洋洋洒洒,一发不可收拾。于是这段故事来到京城的时候,叶怡然看得入了迷,得了趣,又带到林驿眼前,夫妻两个奇文共欣赏一番。 林驿粗枝大叶,把这部分落在书房里,被身边的小厮看了,如获奇珍,拿到外面酒楼高价售卖。 哦豁—— 整个景熙十二年间,最火热的话本就此诞生。 这是后话,此刻,对自己即将一书封神的叶斐然毫无所知,殷殷切切写家书:“你和米糕安全得很。京城干燥,注意清补滋润。我这里另有方子,随信一起寄到。” “此外京中绒线胡同黄妆娘是我旧识,她有天然润肤油脂,如果姐姐有需要,可以到黄妆娘处购买。如今琼州已炎热无比,宛若夏日,不知京城天气如何?姐姐是否习惯?妹甚为挂念,请姐姐保重身体,多来信。” 她选了两个滋润补燥的方子写好了,连信一起封上。 对着天空发了半晌怔,深感浪费生命之余,决定自己去找点乐子。 …… 成甯处理好了公务,走出屋子,发现老婆不见了:“……去哪儿了?” 屋里屋外找了一圈,没找着。 叶斐然却已经换上了簇新的粉蓝春装,坐在李大爷的牛车上,出发到镇上赶集去了。 李大爷笑呵呵地问:“二丫,怎么不见阿成?” 叶斐然说:“老夫老妻,没劲儿,不带他玩了。” 车上人多,见她明明还是一副十几岁小孩子的模样,说起老夫老妻这个字来却老气横秋的,不禁笑起来。 江氏今天也出门,笑道:“二丫连孩子都还没生呢,就老夫老妻的挂在嘴边了。我们这些老婆子,日子越发没法过了。” 叶斐然也嘿嘿笑。 江氏道:“对了,你们成亲都快三年了,要不要去求个子什么的啊?西江镇北郊有个花神庙,庙外面供奉有送子娘娘,灵验得很。正好今儿开了庙门,二丫去祁个福呗。” 叶斐然说:“我不讲究这个,顺其自然就好了。” 话虽然这样说,她还是没忍住,去了凑热闹。 没想到她会看到叶文英下定,动静还闹得不小。 下定的红色嫁妆盒子,也有十二抬,热热闹闹的,在城东大路上,一路蜿蜒,从秦府碧桃院的角门送进去。 这道角门,就成了叶文英的临时娘家了。 也亏得如此,才让看热闹的人,能够透过那角门,看到里面的情形。 一个路人甲说:“这没想到啊,寇家这样重情义,叶文英那娘家坏得脚底流脓,摆明了坑寇家一道。寇家还是捏着鼻子认下那媳妇儿,还挑这好日子下定。” 路人乙似乎知道得多一点,撇撇嘴:“三月三是玩的好日子,是个屁定亲的好日子。摆明了急着成亲,连日子都没有好好选!” 路人甲挠挠头:“貌似是这么个道理。” 叶斐然驻足瞧了一会儿热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溜溜达达一边儿去。 花神庙里门口,摆了两条路的花市。有人叫卖枫香树枝:“卖枫香树枝了!枫香树枝!三文钱一束,带回家打扫屋子,夏天少虫少蚁了!” 这是当地一种特有的习俗,枫香树枝也不同北方的枫树,这种细软的枝条有一股清新的香味,能够驱除虫蚁。路边有几个小孩,还在拿枫香树枝编成的小球在踢着玩儿。 那童趣十足的画面映入眼帘,唤醒了心底深处的温暖和柔软,叶斐然会心一笑。 那个人还在叫卖:“小娘子,要不要枫香树枝?” 他衣着破烂,衣服是旧的,两边肩膀的补丁却簇新,黄、瘦,他面前水桶里养着的枫香树枝,也跟那个卖花人一样,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 叶斐然恻隐之心忽起,弯下腰,拿起一束枫香树枝来:“好的,我要一束。” 手指碰到水面的一瞬间,数滴灵泉水已悄悄滴入水中。 顿时,就像睡醒了一样,那些蔫头巴脑的枫香树枝精神地抬起头来,朝阳光舒展着枝叶,香气也更为浓郁了。 卖花人还没发现,收了叶斐然三枚铜钱,愁苦的面孔露出笑意。低下头,眨眨眼睛,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这!” “这是奇迹吗?” 卖花人揉了又揉眼睛! 怎么会! “哇,他的枫香树枝好新鲜!”有人发现他木桶里的枫香树枝了,很稀罕地指点。 “真的!” “快来买!” 路过的游客争先恐后地拥上前来,拿出银子买这些新鲜水灵的枫香树枝。卖花人喜出望外,手忙脚乱地收钱、给货。 百忙之中,他拼命伸长脖子往刚才那名小娘子离开的方向看:“她是什么人?” “为什么可以让我的枫香树枝起死回生?” “她是花仙子下凡么?” “喂!”有人见卖花人发呆,不满地拽他,“有生意都不做了吗?” 卖花人赶紧说:“做!做!做!” 一时之间,卖花人忙着应付生意,把这件奇遇放在脑后了。 第535章 花神庙后 第535章花神庙后 叶斐然甩着手里的树枝,信马由缰来到河边,花神庙前,是西江河的支流。西江河本身很浑浊,但这条支流却很清澈,水流平缓,河边是大棵大棵的细叶榕,长长的气根垂落在地上,好像长了胡子。 有一些女孩子在河边折纸船玩儿,笑声玲珑。 叶斐然一时调皮,忍不住把灵泉水放进了河水里。 结果那边的女孩惊叫:“哇!水草!好大的水草!” 离岸边比较近的河底里,飘起了几条腰带粗的金鱼藻……叶斐然闯了祸,吐吐舌头,赶紧跑了。剩下那几个女孩子对着大水草惊叫不已。 跑到无人之处,叶斐然看着自己手指:“怎么好像空间的力量强大了?” 说明书的声音响了起来:“宿主达成了【生死劫】成就,空间给予了补偿。” 叶斐然喜道:“那之前损失的经验值可以补偿回来吗?” 自从她重伤了一回之后,空间就变成了时灵时不灵的地方——跟从前似乎也没啥区别。 说明书沉默了。 叶斐然:“……呵呵。” 远处,那几个女孩看完了大水草,莺莺呖呖说笑着走过来。忽然又吵吵起来:“那边的马好特别,怎么是紫色的?” “马上的人长得真俊俏!” “这么俊俏,要不要给你做情郎。” “才不要……你胡说,我撕了你嘴!” 叶斐然听见那对话内容,心里一跳,预感到什么。正想要扭头就走,腰间一紧,成甯的马鞭子已卷到,把她凌空卷起,落在马背上。 严格来说,落在他的怀里。 男人面沉如水,墨眸似海,盯着她:“嗯哼!” 雪松的香味阵阵袭来,叶斐然涨红了脸,慌得一批。 心跳如雷。 成甯一手轻轻扶她腰肢,帮助她在马背上坐稳,一手牵着缰绳。阿紫通人性似的,走得又轻快又稳当。镇上人看稀罕似的,不住有人投来目光,有人很好奇有人很艳羡。 叶斐然轻声说:“太高调了吧,我们还是下了马走走逛逛得了。” “你一大早的不见了人,来这地方干什么?” 叶斐然觉得,成甯压根儿就没听自己说话,不禁翻了个白眼:“我约了你出来玩,你自己说没有兴趣的。” 成甯抿唇:“我说没有兴趣,你就不叫我了?” 叶斐然说:“不然呢?我可是很尊重个人选择的。” 成甯说:“我是你相公,有责任陪伴娘子。” 他说这话口吻平淡无奇,听在叶斐然耳中,却勾起脑海里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成甯童年被罚的画面,奇怪的话冲口而出:“正因为这样,我才不乐意勉强你啊。” “成甯,你是人,又不是工具。人生在世,总得为自己活一遭吧。你能耐那么大,何苦把自己闹那么累呢?” 她的口吻不同平常,成甯有些不高兴:“你说什么?” 成甯生气起来,周遭立马从阳春三月降温到寒冬腊月,很可怕,叶斐然硬着头皮,死撑:“我说得不对吗?” 叶斐然真的心很累! 成甯背负得太多了! 她不觉鸡汤起来:“谁都有过去,但一直把过去背在身上,人是没办法奔跑的啊!” 哎呀,她都要被自己给感动了! 成甯看着她,勒马站定,那眼神,看得叶斐然心里直毛毛的……“我有说错吗?” “不。你没说错。”成甯居然爽快承认,“但我不答应你,并非为此。” 叶斐然说:“啊?那为什么?” “因为……”成甯摸摸鼻子,“这些没什么好玩的。” 叶斐然:“……” 成甯我要杀了你。 成甯叹了口气,半宠溺,半无奈:“好了好了,下来走走吧。” 叶斐然从马背上下来,成甯携了她的手。 也不用牵马,阿紫自己会跟在他们身后走。 风一吹,小叶榄仁和玉兰花树的黄叶落了满地。 叶斐然说:“春天落叶子,要是跟雷珂说一下,她能当我在瞎编故事。不行,回头我要写封信给她,跟她好好说说我们南方的事儿。” 成甯微笑,并打击:“幼稚。人现在已经在若氏当王妃了。” “我可不幼稚。我傻子才去走官邮。”叶斐然眼珠子一转,笑得贼兮兮,成甯看见了就觉得不妙。果然她挽起了他胳膊,“相公你一定有办法的。” 从白雪到小黑豆,她就不信成甯没有别的本事送信。 成甯:“……” 叶斐然用脸在他胳膊上滚来滚去,拖长声音:“相公——” 成甯再次轻叹:“好了好了。你写好信给我吧。短点,小点,知道吗?” 叶斐然傻眼:“相公,你喜欢又短又小的?” 死丫头一脑子歪心思!成甯一点她眉心:“字写小点!” 她就是欠整治! 花神庙里人太多,他俩直接挤不进去。 叶斐然也不强求,说:“听说这花神庙后面有一株三百年的白山茶,我们去看看?” 成甯脸色就有些古怪的,一开始叶斐然没发现,等二人转到庙宇红墙背后,叶斐然瞬间知错! 你看过校园里的表白墙嘛! 就是那景儿! 万万没想到,花神庙后短短一堵红墙旁边,藏着最少五对私会的男女! 这边厢: ——“许公子,这是我才做的手帕,不好看,你多多担待。” ——“怎么会,攸妹你的针黹越发好了。” 那边厢: ——“表哥,呐,前儿你让我给你找的大福娃。就这么一对儿了,我分你一个,多了可没有啊!” ——“表妹!你对我真好!” 叶斐然:“……” 成甯:“……” 那株长了三百年的白山茶:“……” 老茶树岿然不动,叶斐然伸了伸舌头,抓住成甯手腕,贴着墙根一溜小跑,远离那群野鸳鸯。 忽然之间,成甯笑了:“噗。” 叶斐然头也没抬:“笑什么?” 成甯说:“我以前也陪过小虞他娘去逛三月三。” 叶斐然心里咯噔一下,用自己也没觉察的酸溜溜语气说:“那你们也干了刚才那事儿吗?” 成甯说:“她干了,我没干。” 叶斐然咯噔第二下,就跟被陈年老醋当面滋一脸似的。 第536章 她太暖 第536章她太暖 成甯陷入回忆中。 也就一两回吧,京城的三月三比这边繁华多了,玉河两岸桃红柳绿,花神庙前鸳鸯戏水,达官贵人家的女眷打扮得花枝招展,河上画舫往来。就这,他也觉得没劲。 那些人老围着他看,还找各种借口把花儿柳枝塞他手里车上,推都推不掉。 他恨不能躲着人群走,心里厌恶轻蔑到极点。 叶斐然在他耳边问:“什么她干了你没干嘛,什么意思?” “她给她的情郎送了一枝桃花。”成甯很认真地说,“还被我撞破了。” 叶斐然:“……” 没留意脚底下有石子,重重绊了一跤。膝盖一阵钻心疼,“哎哟!” 成甯停下,拉她起来。 叶斐然白色裙子上染上了脏泥巴,还有一抹红痕不断扩大。大庭广众的,不能拉起裙子看伤口,疼得她嘶嘶直抽凉气。 “我背你吧。”成甯没有犹豫。 叶斐然不动,说:“你说小虞的娘,她和你到底什么关系?” 她想起那个幻境中的女子。 好像提起过……“哥哥”? 但是,她要在成甯口中证实的。 成甯说:“都过去了,背着过去的事情,还怎么向前奔跑。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叶斐然被成甯用自己的话来堵住自己嘴巴,不禁傻了眼。 成甯背转身对着她,“来吧,我背你。” “好多人看着。”叶斐然害羞了。 她做什么事情都很直爽,唯独此刻例外…… 成甯说:“你受伤了,和他们不一样。” 抓着她的手腕一拉,就拉到自己背上。她瘦了,成甯动她十分轻松,肉呼呼的小身子贴在男人宽宽的背上,温暖又柔软,就像世间彼此唯一的存在。 她太暖,他想要好好的抓着。 众目睽睽之下,成甯把腿受伤的叶斐然从花神庙后背出来。 叶斐然果然多虑了,没什么人对他们非议,反而相当多的人很羡慕。 有妇人对身边的男人说:“你看到没有,那个丑相公真疼自己娘子。” 她男人就说:“那当然啦,他长那样丑,不对媳妇好点儿难道不怕媳妇儿跑了啊。” 叶斐然拉着成甯,非得一起拜了花神,才又让成甯搀着自己,朝拴马的地方走去。 成甯拜花神的时候,极其别扭,叶斐然说:“你没有拜过花神吗?” 成甯说:“没有。” 叶斐然无语:“……你过去难道是从真空中长大的?” 成甯垂眸,陷入回忆中:“倒不是。挺忙的。我父亲和师父对我有大期望,文治武功,无所不学。一年难得一天空闲。三月三又不是什么大时节,也就女孩子玩玩。我们爷们儿不凑这热闹的。” 叶斐然说:“那你今天为什么又来凑热闹?” 这个问题,成甯回答不了。 叶斐然促狭地眨眨眼睛:“是不是很有趣呢?” 成甯:“嗯。” 要是过去认识的人还在,肯定会跌碎下巴骨吧,他竟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话又说回来,拜花神,看茶花,看着河边妙龄少女聊那些无聊的话题,昔日觉得无聊的,今天倒别有趣味。大概因为……她在身边? 那句话回荡在成甯脑海:“你终究会找到属于你的温暖……” 明明是交错繁杂一起的梦境,倒是当真了。 他带着叶斐然来到阿紫跟前,扶她上马。 坐在远处的两名靓装丽服的妇人,目睹这一切,唐氏艳羡不已,对小姑子道:“妹子,没想到出来一趟,倒是看到了如此神仙眷侣。你还说你们西江镇上风情俗陋,我看未必嘛。” 不料,侧过眼,却发现小姑子段氏嘴唇发白,脸色涨红,显然强忍气恼,倒把唐氏吓一跳。 “神仙眷侣?”段氏狠狠盯着马背上那两人,眼内恨不能冒出火,“我看就是狗男女!暴发户!” 唐氏微诧:“妹子,他们和你有过过节?” 段氏说:“哼,这对狗男女。女的那个和我家二房那泼辣破落户陈思静混在一起,成天搞风搞雨,这就不说了。那男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知道咱们家小弟求平的官怎么丢的吗?” 唐氏是段氏娘家大哥,段维民的妻子。段维民原在吏部做官,今年过年之前,被委任做了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正四品,巡检广梧、琼州两郡,为期两年。这唐氏和段氏久别重逢,今天喜逢佳节,就跟了段氏出来游玩。 那个冼县令,正是段维民和段氏不成器的表弟。 唐氏听见段氏提起冼求平,拧眉:“好端端的,提起那个不争气的家伙干什么?” 段氏说:“他老娘最近总到我们家里闹,闹了多少银子去?” 唐氏皱眉:“得有四五千了,她总哭自己儿子还没娶亲就进了大牢,要绝后什么的。这事儿,说起来就烦恼。” 段氏用扇子一拍大腿:“这就是了。冼求平就是被那女人的相公给弄进去的。那日他带了杨通判到公堂上,直接把冼求平拷走了。这事儿我家小厮看得清清楚楚的,等他们赶回来报,我马上写信给大哥,不就来不及了么。” 这件事唐氏也是亲历者,因成甯雷厉风行直达天听,他们连救都来不及,眼睁睁看着冼求平被送进京,如今还在牢里,不知如何发落。 经过段氏一番提醒,唐氏全都想起来了,脸色顿时黑沉如水:“原来一切都因那女人而起?” 段氏说道:“可不。” 唐氏合上眼睛,仔细回想了一番刚才的惊鸿一瞥,那两人的脸在脑海中历历在目。再次睁眼,有厉色在眼底闪过,冷笑:“我知道了。” “我家老爷正愁找不到入手的地方,这成甯啊,算是撞我家老爷枪口上了!” 段氏问:“大哥不是才四品官吗?能搞得动都转运使?” 唐氏胸有成竹道:“怎么不能?越是以小扳大,越能显出我家老爷铁骨铮铮!这是当今乐见其成的!你走着瞧吧!” …… 这些事,叶斐然一无所知。 回到蕉园,她膝盖上伤口血迹已凝固了。成甯打发她去擦洗伤口,自己拿了枫香树枝把屋里屋外扫了一遍。 第537章 叶天宇的缘分 第537章叶天宇的缘分 一时间,满屋都是枫香树枝那特殊的香味。 苏氏过来吃饭,闻见了,笑道:“这枫香树枝长得挺好。我小时候做姑娘家时,你外婆领着我和你舅舅,也采枫香树枝来给家具除虫。那时候沙坛村路边可真多枫香树,后来被田武军滥采种子和树叶卖给药店,全折腾死了。” 叶斐然可惜道:“田武军真不是东西。如果那些枫香树留着该多好啊!” 她学了两年药学,知道枫香树对于祛风、解毒、止血都有奇效。实在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必备良药。田武军毁掉那些枫香树,真真儿暴殄天物啊。 正在和苏氏说着话,忽然之间有个女孩子走到了门外。那女孩子轻轻敲了敲虚掩着的门:“请问……这儿是叶家吗?” 叶斐然说:“不是。” 她语气生硬了些,那女孩子吓着了似的,涨红了脸,缩了回去。 苏氏瞧着不对,站起身,走过去柔声问:“你是要找那位呢?” 苏氏温柔亲切,女孩子脸上红晕稍为褪下去一些,说:“我这儿有位叶恩公,大名叶天宇,他说他家住在这村子。” 苏氏和叶斐然大吃一惊,异口同声道:“天宇?” 女孩子又被吓到了,嗫嚅半晌,低声道:“他、他受伤了。” 叶斐然这一惊非同小可,失声问:“那他人呢?” 谁知道女孩子又嗫嚅半晌,嘴唇翕动,就不见声音。 这种大家闺秀做派,让叶斐然头疼起来。 还是苏氏有耐性点,好言道:“姑娘别急,有话慢慢说。” 姑娘满脸晕红,感激地看了苏氏一眼,说:“他在门外。” 她们二人抢出门外,果然,女孩子身后跟着一辆马车,装饰身为名贵。马车帘子打开着,叶天宇躺在车子里,鲜血染红了里面粉色的锦绣车褥子。 叶天宇支撑起上半截身子,说:“娘,姐姐!” 苏氏看到叶天宇受伤,眼泪当场就下来了。叶斐然问:“你怎么受伤了?” 叶天宇满不在乎道:“没啥,被几条狗啃了一下子而已” 他动了动伤的地方,嘶嘶直吸凉气。 叶斐然数落:“哪家的狗会把人腿给啃折了?你跟人打架了吧?” 叶天宇扁扁嘴。 叶斐然叹气:“你别动,我让你姐夫来背你进去。” 那个女孩儿被姐弟俩生猛的气势给吓住了,整个人贴着墙根儿,恨不能缩成蘑菇大小。 苏氏说:“姑娘,对不起,我家小子太皮,把你的马车都给弄脏了。我们赔给你钱。” 那少女脸红红地,腼腆得不行。 最后是跟来的一个媳妇子代为回答:“大娘客气了。刚才在花神庙外,几个小流氓调戏我家小姐。是叶公子出手相救,才让我们小姐得保清白。反而还连累了叶公子受伤。我们多谢您才是,怎么能要您银子呢。” 说罢,媳妇儿拿出一直精致荷包来,递给苏氏。 苏氏哪里肯收,死命推回去道:“这是应该的。他在军中效力,学的就是保护老百姓的本领。你快收回去。” 这时候成甯在屋里出来了,给叶天宇简单看了看,拧眉:“这腿骨断了啊。须得赶紧接好。” 叶斐然忙道:“那就不能抱或者背了。相公去里面拿块干净的布,我们把天宇放在布上,担进去。” 成甯说:“行。” 苏氏心挂挂的,都在小儿子身上,就对那媳妇子道:“小姐也受惊了,请您快回去吧。我家小子,交给我们就好。” 媳妇子看样子也是这么想的,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那个一直因为害羞不说话的少女,这时忽然抬头对苏氏说:“大娘,我姓崔,名叫崔明萱。家住宁县旧县城,乃崔学士之女。这次承蒙叶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心存感激。回去之后,定当禀告父母,改日登门重重道谢。” 她似乎憋了好久这番话,一口气语速飞快地说完。一边说,一边红晕上脸,眼眸如水,羞不可抑。 苏氏一愣,说:“崔小姐言重……” 可是崔明萱好像完成什么不得了的大任务似的,急急忙忙,上车,放下车帘子。 媳妇子对苏氏说:“我家小姐很少见外人,性子内向腼腆。夫人勿怪。” 苏氏说:“我怎会见怪。实在觉得小姐不必如此多礼。” 媳妇子说:“需要的。请夫人先回去照看小公子罢。我们改日等小公子大好了,再上门拜谢。” 苏氏推辞不过,只得答应了。那媳妇子也上了车,一行人轰轰的去了。 …… 成甯给叶天宇接好了断腿,叶斐然给他用夹板固定好,敷了药。 叶天宇疼得脑门子上全是汗珠子,脸上却吊儿郎当的笑:“姐姐,姐夫,我没事了!你们可真是神医圣手,天作之合啊!哈哈哈哈!” 叶斐然瞧着有气,卷起床头的书本,狠狠敲了叶天宇脑袋一下子:“你还好说,怎么会给人打断腿!丢人!” 叶天宇说:“怪我咯?对方可是有七个人,你弟弟我只有一对拳头一双脚!” 叶斐然说:“那么,你的腿断了,他们呢?” 那个小姑娘,看起来似乎只是受到了惊吓,没有受什么伤。 叶天宇说:“有四个被我剁了脚底板,有两个胳膊折了,还剩一个被我揍趴下。嘿嘿……” 叶斐然听得冷汗都下来了:“什么?你还动了刀子?” 叶天宇喊道:“他们先动的刀子!” 叶斐然扶额:“……” 男孩子,真是太操心了! “什么?你们还动了刀子?”苏氏恰好走进来,吓坏了,“我的儿啊,你以后可不许这样冲动了!你要是打出个什么好歹来,我可咋办!” 她一把搂住叶天宇哭起来,叶天宇被苏氏圈得直翻白眼,叶斐然说:“娘,你别那么用力。天宇的骨头才刚接好呢!” 听见她这么说,苏氏放开叶天宇,眼泪水还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个没完。 ……叶斐然劝着,拉走了苏氏。 叶天宇喘匀了气,觉得哪里不对,抬头,正好看到成甯在看自己。 第538章 赢要赢得漂亮,我来教你打架 第538章赢要赢得漂亮,我来教你打架 他不服气地低声嘀咕:“什么嘛,看到女孩子受欺负还不动手,还是男人吗!明知道对方人多我人少,动刀子也是打,赤手空拳也是打,我不能吃亏啊……” “姐夫,难道你也怪我?” 成甯:“……” “是,我蛮看不上你。”成甯话音未落,叶天宇额头上的青筋就暴出来了。 成甯说:“跟你说多少次了,赢要赢得漂亮,不能动不动就摆出鱼死网破的姿势。” “等你好了来找我,我传你一套心法吧。” “这街头小混混打架的套路,说是我小舅子,传出去我丢不起这人。” 叶天宇又惊又喜,喊道:“姐夫!真的吗?” 成甯挑眉:“我几时说话不算数过?” 叶天宇早就知道,成甯武功卓绝,小虞不过学到他一点皮毛,功夫就远胜于自己。如今成甯骤然松口,答允愿意教他功夫,这份狂喜当真非同小可。 他不顾自己才包扎好伤腿,坐在床上就想对成甯磕头:“姐夫!” 成甯按下了他,说:“这件事你先瞒着你娘亲和姐姐。做得到吗?” “做得到!” …… 过了几天,叶天宇能够拄着拐在地上缓缓行走了,不等他伤势全好,成甯就开始教授他内功心法。 成甯学的功夫博大精深,是得到前朝大内高手指点的,具有洗髓易筋的奇效。 这门内功对叶天宇如今的身体状况十分有裨益,不光能够加快痊愈他的腿伤,还可以把他身上前几年在军营里打熬的旧伤也疗愈掉。 叶斐然见他们哥俩整天呆一起,也不多问。 但叶天宇在晚饭中,发现多了一味牛大力煲鸡血藤的药膳。 他舀了一勺散发着浓重药味的汤:“……姐干嘛给我吃这个?” 看一眼那汤,成甯平静道:“牛大力可以滋长力气,鸡血藤可以舒筋活络,这味汤药很对症,你多喝点。” 叶天宇不禁好奇:“姐夫,你和姐姐之间相处到底怎样的?” 成甯说:“你问这个干嘛?” 叶天宇说:“我就问问,我觉得你们俩,有时候话也不多说一句,但又好像已经说了很多话似的。人们常说,夫妻做久了,心意会相通,是真的吗?” “哪儿有这么玄学。”成甯说,“不过你姐姐人好,单纯,容易被看透罢了。” 叶天宇:“??” 单纯? 他有没有听错? 那个把他和叶家坑得不要不要的女人,知识渊博得深不可测的女人…… 单!纯? 叶天宇风中凌乱…… …… 又过了半个月,叶天宇已经把内功口诀背得滚瓜烂熟,所缺的只是需要时日修炼到火候。 成甯对他的进步很满意,说:“练功不能急,尤其是我这门功夫,三年才见小成。但越往下练习,功力越精纯,越能得益。你还年轻,多的是时间打熬,切莫贪多喜快,欲速则不达。” 叶天宇郑重答允了。 虽然才短短半个月,受到成甯影响,他性格沉稳了好些。 门外传来一阵喧嚣,薛长乐奔去开门,原来是崔学士夫人领着崔明萱,上门答谢来了。 成甯不耐烦应酬这些,交给叶斐然及苏氏来处理。 崔学士夫人赵氏也是出身名门望族,一身的书卷气,站在那儿就扑面而至。给叶斐然的观感,就是一看即知相当古板的人。 苏氏亲自迎了赵氏进屋,分宾主坐下,赵氏就说:“前段日子小女在花神庙前面遇袭,多亏了叶公子仗义相救。我听说歹徒人多势众,叶公子因此负了伤,特来登门拜谢,探望叶公子。不知道叶公子如今情况如何?” 苏氏说:“夫人客气了,呐,那不是我家小子。” 她朝窗外指了指,于是赵氏和崔明萱看到在院子苦楝树叉上躺着晒太阳的叶天宇。 赵氏:“……” 崔明萱:“……” 崔明萱看了叶天宇一眼,触了电似的扭过脸去,耳朵根子成了粉红色。 赵氏弱弱地说:“公子……公子好精神。” 当时崔明萱回家之后,边哭边说叶天宇受伤如何厉害,赵氏内心感激之余,十分过意不去。来这里之前娘儿俩已经做好了看见叶天宇缠绵病榻,甚至落下终身残疾。 说白了,赵氏已做好必要的时候,把女儿许给叶天宇的决心。 就连崔明萱自己也这样想的。 阳光正好,暖融融地,叶天宇摇晃着那条好腿,懒洋洋打了个呵欠。休闲得不得了。 苏氏弯了弯嘴角,说:“他就是这种性子,皮猴似的。二丫,你去把天宇叫进来,就说崔夫人和崔小姐来了。” 叶斐然答应着去了。 她在院子里唤了一声叶天宇的名字,叶天宇听见,说:“姐姐,我在睡觉呢。” 叶斐然熟练地抄起晾衣竹,去捅叶天宇屁股:“有客人来,睡什么睡,起来嗨!” 叶天宇屁股被捅,哎哟叫唤,险些在树上摔下来:“哇哇哇,我知错了!别捅!” 叶斐然拿晾衣竹一拍他臀:“下来!” 等叶天宇抱着树干轻轻溜下来,她瞅他的腿,唔,康复得比想象的快。 叶天宇撅着嘴说:“又不关我事,干嘛非得让我去!” “人不是你救的,你不是因人受伤的,不关你事?亏你说得出口!你良心不会痛吗?” 叶斐然白眼快翻到天上去。 叶天宇:“……行了,你饶了我吧。那个小姑娘跟她一说话就脸红,好像我会吃了她似的。好不容易吱个声,比蚊子叫强不了多少。我跟她一起累得慌!” 叶斐然道:“哟嚯,才见一面,就这么多心得啦?看来印象蛮深刻,进去吧,该尽的礼数给尽了!别逼逼,小心我揍你!” 叶斐然拗不过叶斐然,也打不过叶斐然,只得老大不情愿的朝堂屋走去。 没几步,被叶斐然叫住,叶天宇没好气道:“怎么啦!” 叶斐然说:“换身好衣服!你现在是叫花子呢?” 叶天宇一身家常打扮,也太随意了些。 被姐姐强权威吓一番,叶天宇出现在堂屋里的时候,收拾得还算人模狗样。也是浅蓝的哑光缎袍子,银红带子,还烧包地把之前得赏的一个玉蛾子系身上了。 第539章 乱点鸳鸯谱 第539章乱点鸳鸯谱 叶天宇拄着拐到了堂屋里,团团作揖:“学士夫人好,崔小姐好。叶天宇见过两位,问夫人小姐安。” 赵氏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叶天宇,只觉得眼前这后生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一时之间,倒情绪复杂起来。她露了个笑脸,说:“叶公子生得好模样。” 又让崔明萱去跟叶天宇道谢:“明萱,还不快去谢谢叶公子?” 崔明萱只是面红耳赤的,坐着怎么叫都不动。 赵氏无奈道:“我这个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腼腆了。叶公子,我替她谢谢你。” 苏氏听不下去了,说:“我们就是庄稼人,什么公子前公子后的,折煞我们天宇了。他在家里序齿第三,喊他三郎吧。” 赵氏听见,笑着说:“好,就叫三郎。” 她叫了几遍三郎,倒亲切了很多。 叶天宇猴子似的,老实不一会儿,就在椅子上乱动。叶斐然看了一下还在殷殷切切拉家常的客人,说:“崔小姐,我们这边乡下地方,不嫌弃的话要不要跟我到外面走走,看看我们的田园风光?” 崔明萱脸又红了,粉粉的,眼睛是一下子明亮起来。 赵氏在上面说:“既然成夫人一番好意,就去吧。惠姑姑,你跟着小姐一起去。” 上次来过那个精明能干的媳妇子原来叫惠姑姑,答应着。 叶斐然说:“天宇,你跟着来。” 叶天宇正坐着不耐烦,欢喜答应,站了起来。 一行人到了外面。叶斐然就对叶天宇道:“你腿伤还没痊愈,回去歇着吧。我看娘亲中午多半要留饭,你衣服先别换。” 叶天宇高兴地说:“姐,还是你了解我。” 叶斐然笑着撇他一眼:“不了解你,小时候怎么整治你。” 也亏了早年那几回斗智斗勇,现在跟叶天宇反而比寻常呵护扶持着长大的姐弟了解得更加深一些——揍起来也更顺手一些。 叶天宇离开之后,崔明萱明显放轻松了很多,这回终于小小声开口说话了:“成夫人。真谢谢你。” 叶斐然说:“想不想到处走走看看?” 崔明萱两只眼睛亮闪闪的,涨红着脸,兴奋地点了点头。 叶斐然估计错了,午饭大家伙都没吃,原因是赵氏还要去西江镇上一趟。苏氏也没有强留,双方客客气气就分了手。 吃过饭后,苏氏对叶斐然说:“二丫,你过来,娘有话想跟你说。” 娘两个回了房,苏氏关上门,对叶斐然说;“二丫,刚才崔学士夫人跟我说,想要把他们家闺女,许给我们叶天宇。你怎么看?” 叶斐然:“噗——” 浪费了一口好茶。 弄清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叶斐然直翻白眼:“不是吧,叶天宇配那个崔小姐?那岂不是孙悟空配了林黛玉?” 苏氏一脸懵:“孙悟空戏文上有,林黛玉是谁?” 叶斐然才想起这个时代还没有林黛玉,她说:“那就是孙悟空配了善财童女。” 苏氏一听,拉下脸,就去找鸡毛掸子:“你个臭丫头,说话越发没个章法了!神佛的事儿也能拿来开玩笑的!” 她拿了鸡毛掸子要揍叶斐然,被叶斐然拦腰抱住,撒娇打滚:“娘、娘!我错了!” 苏氏没办法,又把鸡毛掸子放下了:“老大个人了,没个轻重的。下次再这样,娘揍你!” “好啦。”叶斐然整理着自己散乱的头发,继续吐槽:“天宇才多大!毛长齐了没?这就说亲了?” 苏氏说:“也十三了。村子里多的娃娃亲呢!不过,关键不是这个。你别打岔!” “我知道你想说啥。”叶斐然宛然苏氏肚里的蛔虫,“你觉得门不当户不对?” 苏氏叹了口气说:“崔学士虽然下了野,瘦死骆驼比马大,人家家里出入都是个进士什么的。我们家地道农民出身,走进人屋子里还一脚丫子的泥巴味儿,怎当得起这种亲家!” 听见苏氏这么说,叶斐然心情复杂。一方面觉得苏氏太过妄自菲薄,这不一定是好事;一方面也赞同苏氏,认为崔明萱并非叶天宇良配。 他们两个的性格简直了,一个山里的野猴子,一个温室小花朵,任凭她那写出量子力学论文的脑子放飞想象,也想不出这两个人怎么一处过日子。 叶斐然说:“娘,既然你不赞成。天宇又小,回绝了就是了。反正过后也不会有交集的这件事就这么掀过去拉倒了。” 苏氏说:“我这不是怕天宇怪我么……” 叶斐然“噗嗤”笑了,“娘,你思前想后这么多,还不如问天宇一句话!” 说罢,她站起身开门出去,喊了叶天宇进屋里来,苏氏想要阻止都来不及了。 叶天宇拄着拐进屋:“姐姐,娘,有事儿吗?” 苏氏踌躇了一下下,说:“天宇,你觉得那个崔小姐咋样?” 叶天宇说:“挺好的。” 苏氏的脸“刷”一下子白了!叶斐然看不下去了,直截了当道:“崔学士夫人看中你了!想跟咱们家结亲!” “什么?”叶天宇吓得差点儿掉了拐棍,“不不不,我不要!” 苏氏松口气,说:“你为什么不要?” 叶天宇道:“得了吧。我就是随手打发个小流氓,她觉得过意不去,才要嫁我。你以为是真喜欢我?你儿子有几斤几两,自个儿心里还是很清楚的!再说,我才十三,可不乐意早早结亲。我一定要在军营里混出出息来,做出一番大事业,才好成家立业!” 叶斐然见他豪情万丈的样子,一看就是被成甯洗脑成功了:“……” 也有道理。 苏氏欣慰道:“儿子,你当真有出息了!” 叶斐然:“……啧啧啧。” 又疯了一个。 于是,在大伙儿达成共识的情况下,这件事就被丢开了手。 …… 话分两头,唐氏回到家之后,就把那日在段氏口中听到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段维民听。 段维民很感兴趣:“什么?原来求平被抓,竟有这般内情?” 第540章 相公带我去盐仓 第540章相公带我去盐仓 唐氏说:“我看,小妹对这件事很上心。真奇怪,她什么时候对求平这样好了?” 段维民笑道:“你不知道,我们家阿珠,和求平,虽然只是姨表姐弟。但求平是老来子,长得肉嘟嘟的,人都说他有福气。我们老太太就常常把求平接到府里来住。那时候我已经长大了,忙着攻书,阿珠就成天带着求平,带他读书认字,名为表姐弟,实际上跟亲姐弟差不多。后来阿珠嫁到陈家,跟了那个破落户,求平家又穷了,两家才远了。” “想来,阿珠是关心求平,才跟你说那些话。也就图个口舌之快。” 唐氏见丈夫一味好意揣测的,不禁冷笑道:“你呀,就愿意把你家的人往好里想。不知道还有另一件缘故!” 段维民见妻子眉梢眼角掩饰不住的嘲讽,觉得不对:“夫人,别卖关子了,还有什么呢?” “你可知道,你亲妹子在西江镇上,这些年栽得最狠的跟斗是那一回?” 段维民愕然:“阿珠在这穷乡僻壤里,不是横着走么?怎么,还能受气?谁给她的气来受了?” 唐氏眯眯眼睛,说:“说来你不信,是个农妇。” 段维民更惊讶了:“一个农妇?你是说脸朝黄土背朝天,种田的那种?” 这种人,在他眼中压根不算人,只好是官轿子两旁跪拜着的两脚生物罢了。 唐氏说:“是不是很奇怪?” “夫人,真的奇怪,你详细给我讲讲。”段维民出于猎奇心态的说。 唐氏说:“那农妇如今也不是农妇了。她名叫叶斐然,是火山村的一个村民,早些年又傻又胖,嫁了个穷猎户。说来也奇怪,成亲之后,她的傻病莫名其妙的就好了,完了那猎户去了从军,靠着军功翻了身,眼下也是个官身。你说这件事,奇不奇?” 段维民摸着下巴胡须,听得入了神,说:“这件事果然离奇。但是不知道那农妇叶氏如何让阿珠吃亏?” 唐氏说:“听说是因为那农妇早年没发家的时候,和阿珠家二房侄女要好。阿珠她女儿思梅不总跟那二房不对劲么,一来二去的,就拗上了。” “前次,思梅和大侄儿做了糊涂事。被逼着定了亲,这几天也快到日子了,段元奕她娘万氏本来很不喜欢思梅的,这些天没少甩盘打碗。后来那边老太太给了一大笔嫁妆,好了些。” “这么说来,真有意思。”段维民对家长里短没兴趣,倒是对那个官越发好奇,“那个官身?不知道跟朝廷谁对得上?” 知夫莫若妻,段维民最喜欢的,就是利用御史身份到处弹劾官员,换取清名。 唐氏说:“这可不是冤家路窄,居然就是我们现在的琼州郡任上的都转运盐使司的转运使,成甯成大人!我那日三月三,还在花神庙外见着了他们。” 段维民说:“原来是成甯啊。我听说过他。哼,既然他跟我们家有过节,真是老天爷开眼,让他落在我手中!” 唐氏说这一出,目的也是这个,借着段维民的手,把成甯拉下马,一石二鸟。她故意装出担忧:“可是,相公官职比他低……” 段维民昂首道:“御史越级弹劾,并不为过。相反,能够青史留名。好啊,为夫一辈子功成名就,在此一举!好,夫人,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带给我的消息!夫人旺我!” 唐氏这些年因段维民醉心官场,被冷落空房已久,形同守寡。今天苦心孤诣地约谈一番话,果然得到段维民夸奖,心中得意,又不好表露出来,装模作样的暗暗高兴。 …… 机会很快来了,就在成甯巡查莺海盐仓那天。 都转运盐使司专管转运盐事务,在大顺朝是超级肥的肥差。 “盐使司是做什么的?”叶斐然坐在马车上,问成甯。 成甯说:“就是负责转运盐的。” 叶斐然疑惑地问:“那产盐的呢?” 成甯说:“那些归盐政管,盐政管盐事,盐使司管运盐。盐使司把盐统一收归盐仓后,交由国朝厘定价格,再分销给盐商。” 叶斐然说了句傻话:“为什么要这样麻烦?” 沉默了一会会,成甯说:“因为……盐的利润太高了。” 天下间谁不吃盐?谁不用盐? 一张盐引子,足以让赤贫的混混三年之内富甲一方。 皇帝也怕啊,怕盐业滋生腐败,所以把权力一切两半,相互牵制。 说话间,就到了盐仓。 叶斐然一身男装打扮,假扮成小厮,跟着成甯下了车。只见极目所及一片白茫茫的,如梨花盛开,如新雪堆积,巍峨的盐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蔚为壮观。 盐仓的知事王历早就带着小吏们候在盐仓衙门,等候成甯到来。 成甯问:“王知事,今年州郡内各盐场交来的盐总共多少斤?是否满足国朝需求之数?” 王知事说:“眼下盐仓内存储十万斤上等细白盐,离国朝需求的十二万斤还差两万斤,端午之前,可以如数上交。” 成甯说:“两个月时间,还是龙舟水期间,整个州郡能够生产两万斤精盐?” 王知事躬身道:“今年雨水少,问题不大。” 成甯也就没说话了。 巡视一圈,井井有条,叶斐然大开眼界,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盐田。 只见盐农把海水引到盐田中,任日晒成高浓度的盐卤水,再引到另一边平坦的石盘上,蒸发成粗盐粒子。 叶斐然扯了扯成甯胳膊,低声问:“相公,这样做出来的海盐,纯度够么?” 成甯说:“那边还有二次提纯的地方,做出来就是精盐。” 叶斐然“噢”的一声,略感失望,看来自己想要靠改进做盐发大财的希望落空了。 琼州郡产出的盐质量是很好的,雪白晶莹,产量也大。 和盐场一墙之隔,就是盐仓。盐政和转运使,一人管一半,泾渭分明。 不过这边的盐政很给成甯面子,成甯既然想要带叶斐然去看新鲜,也开了个方便之门。 接下来看盐仓,就比较无聊了,都是一些仓库,这才是成甯管的地方。巡查完毕,成甯对王知事说:“你做得不错,今年的考核评定,我会给甲等。努力。” 第541章 我怀疑此处瞒报 第541章我怀疑此处瞒报 转运使亲口说这句话,等于许了个前程了。这王知事在盐仓做了二十多年,本就绝了上升的心思,凭着厚道的本心一丝不苟地守好盐仓。 忽然之间,喜从天降,王知事喜不自胜,跪在地上:“谢大人恩典!” “起来吧。”成甯平和地说,“这些是你应该得的。” 王知事爬起身来,还是满脸喜色,都说这个成大人是做实事的,传言不假,自己要时来运转了! 就在这时,外面呼啦啦的,来了黑压压一堆人。带头的是个不认识的瘦子,穿着四品官服,长得竹竿儿似的,两颊凹陷,下巴上一抹山羊胡子随风飘摇。 成甯比他官大一级,对他却很客气,一拱手,道:“段大人。” 段维民扬着下巴,尖着嗓门,道:“成大人,你好哇。” 叶斐然低着头,隐匿在成甯身后,听着那又尖又细的声音,针尖儿似的,感到十分不舒服,“皮笑肉不笑”,就是这感觉了吧。 段维民环视盐仓一圈,山羊胡子一抖:“成大人,这盐仓有问题!” 成甯说:“哦?” 段维民拿出一封搜查令,说:“我怀疑,此处瞒报了产量,以此贪墨朝廷运银。特此申请彻查州郡内各处盐仓。希望成大人配合!” 成甯拧眉:“段大人,此事非同小可。无凭无据的,你虽是御史,却不能冤枉好人!” 段维民挺直腰板,说:“成大人,我身为御史,必须不畏强权,彻查到底。不然的话,十几年的圣贤书岂不是白读了?” 这道理听着有点儿歪,叶斐然很想问,他怎么就不畏强权了?强权在哪里?哪儿来的强权?成甯也就循例说了几句话啊! 成甯说:“这儿没有人用强权压你。” 段维民说:“你比我官大,你跟我说话,就是强权。” 成甯说:“是吗?那么不知道阁下怎么跟皇上说话的?难道他日面圣,皇上问你一句吃了没,你也认为皇上强迫你吃饭?” 一番毒舌,段维民本来一脸忠肝义胆的表现,此刻脸瞬间黄了。 旁边几个人没忍住,“呲呲”笑出声。段维民脸面有些挂不住,看了手下人一眼,说:“还不赶紧去封查卷宗?” 段维民带来的人齐声答应,抖开封条,就要去封查。 “且慢!” 一人张开双臂,拦在去路上。 段维民眯起肿眼泡:“谁人拦路?” 那个知事王历拦着,说:“大人,你无缘无故,为何来查我盐仓?” 对方只是个芝麻绿豆从八品的小知事,段维民不放在眼内,心想:“这么一个小小知事,也配来问我的话。敷衍敷衍他就罢了。目标是成甯这个三品的官儿,等我扳倒了他,必成朝廷佳话。” 就说:“此事与你无关,你且让开,如果查出盐仓没有问题,自然解封。” 王历说:“此处是我负责管辖的盐仓,如果出了问题,第一个丢乌纱的就是我,为何说与我无关?” “……”段维民无言以对,沉下脸,摆出官威,“你知不知道,阻止御史巡查,我可以参你一本?” 王历摇头:“我知道。但我无错,大人,请掌握了证据再来查我。” 段维民怒道:“来人,阻止御史巡查,把这个知事拉下去!” 成甯这时看不下去了,说:“段大人,王知事不过恪尽职守,并无犯错。何必一言不合就拿入大牢?这盐仓如果没有了知事主理,要是造成了损失,段大人,你又该如何弥补?” 段维民梗着脖子道:“下官不过秉公办案,成大人何必处处刁难?” 成甯拧眉。 王历“扑通”下跪,“段大人,分明是你在刁难我们的盐仓。为何要颠倒黑白?你是御史,是言官,难道为了你一己清名,就能够肆意污蔑清白?” 段维民见这个王历活脱一块茅厕石头,又臭又硬的,已经起了杀心。 他铁青着脸说:“到底是不是污蔑,查清楚就知道了!休要废话!” 王历绝望了,他知道,若惹上了御史,自己不死也得扒层皮。更可怕的是,履历上若留了污点,此生往上升就无望了! 可是段维民的官职比他高太多了! 他拿什么跟他斗? 指望成甯吗?成大人凭什么帮自己一个八品芝麻官? 王历没有多想,怒吼一声:“既然如此,我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闭上眼睛,朝旁边的柱子狠狠撞去,顿时肝脑涂地,气绝身亡! 变故突生,段维民脸吓白了:“大、大胆!” 成甯凉凉地说:“段大人,他人都死了,你再摆官威也没用了。” 段维民说:“哼,这是畏罪自杀!证明此处铁定有问题!封了!” 成甯看着段维民封了莺海盐仓,面无表情。 原以为他要暴跳如雷,最好就是拔剑出来打一顿,这样自己占了理,可以反手还击。没想到成甯纹风不动,段维民不免升起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两边法令纹挤得越发深深的,段维民对成甯说:“成大人,不好意思,得罪了。” 成甯也不动气,只是垂眸看着他。 他身材高大,上过战场,杀气重,段维民气势远不及他,不由得生出怯意。成甯黑黢黢的眼眸倒映出段维民那老鼠似的身影,轻声说:“你也知道会得罪我了?” 段维民伸了伸脖子说:“我才不怕你!” 成甯眯了眯眼睛:“那把话放在前头,得罪我的后果很可怕。” 他这么一说,段维民更害怕了,两条腿不听话地颤抖起来。成甯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就走。 …… “二丫,吓到了吗?” 叶斐然正看着窗外发呆,成甯叫了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她把视线从车窗外枯燥无聊的景物移到成甯的脸上。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怕吗?” 叶斐然摇头。 她穿着亲兵的衣服,衣服长长的,手脚都卷起两道边。深蓝色的粗布,衬得她肤色莹白,白得犹如透明一般,没有半分血色。那是刚才王知事的血流了一地的画面把她给吓到了。 现在,叶斐然缓过劲来,不再害怕,取而代之是愤怒。无论是否存在亏空盐仓的问题,这个段维民一上来就把人往死里逼,就是个人渣。 第542章 为了捞一点名声 第542章为了捞一点名声 她说:“他一上来就逼死了人,凭什么还摆出一副耿直谏臣的模样?” 他的脸皮可真厚! 成甯说:“文死谏武死战,但也有些人理解偏了,为了捞一点名声,不惜歪曲事实。” 叶斐然垂眸:“阿成,我觉得很恶心。” 成甯说:“你秉性聪明,遇事全靠机巧应变。心思其实单纯。这样肮脏的浊流,原不该让它们污了你的眼你的心。” 叶斐然扁扁嘴,觉得不服气。 细细一想,成甯竟似看透到她的灵魂深处去了似的。她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吃过亏,靠的可不是什么步步谋算,全凭过人的智计和一腔孤勇。不知道怎的,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如今。 因为成甯看破了自己,她脸上不知什么时候飞起两抹粉色,偷偷再看成甯的眼。他的眼睛很大,刀子刻一样的双眼皮,黑葡萄般的瞳仁深不见底,他多数时间是平和的,偶尔眼底微光闪过,像刀锋般凌厉。 成甯发现她在偷看自己,忽然之间,俯下身去,在她脖子上轻轻一吻。 他的唇冰冷,叶斐然却觉得自己脖子上那片肌肤灼热起来。 唇瓣摩挲而过的地方,留下成甯温热呼吸痕迹。 叶斐然心口一热,胳膊不听使唤地抬起,圈住成甯脖子,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来了一套。 甚至恶作剧地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成甯耳后肌肤。 成甯呼吸急促了,沙哑着嗓子:“丫头,别乱来!” 话虽这样说,他身体很诚实地把她圈住。 叶斐然说:“我以为这样会让你好过一点。” 成甯恨恨地看着她,这样会好过一点?这样会越发难过好吧! …… 成甯回到衙门,面沉如水。 他的幕僚荆远来报说:“大人,这是您要的,段维民的卷宗。” 成甯翻了一会儿,脸色越发难看,薄唇旁边肌肉微微跳动,森严冷厉。 “这个人,不简单。”荆远说,“前朝探花,在翰林院耕耘三年,并且家世也很好。若不是时运不济,数次考核擢升的时候不是摔伤了,就是突然生病,怕是升上去了。” 成甯说:“幸亏他还没有升上去。” 荆远不解:“这……” 在荆远看来,大人初来乍到琼州,就惹上这么一块硬骨头,倒霉才对。 言官御史的三寸不烂之舌,最为难缠。 今天已经出了一条人命了! 成甯说:“如果他已经位居高官,手底下又不知道多多少条人命了。” 荆远:“……” 又是一阵背脊发冷。 成甯说:“御史那边,弹劾我的本子该着手在写了。密折最快明天抵达京城……嗯……” 他陷入沉吟中。 论理,他是不怕的。 但这个段维民,就像一坨狗屎,惹上了就黏糊糊臭烘烘的缠夹不清,这谁受得了啊! 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成甯写了一封密信给雷玮,别的事儿,自然有雷玮搞定。完了之后,找荆远寻根问底:“为什么段维民要和我们过不去?” 荆远的答案出乎意料之外:“估计是因为夫人。” 墨眸眯了眯:“哦?” 荆远说:“之前和夫人爷爷奶奶沆瀣一气的那位葫芦官冼求平,是段维民的表弟。这是其一。其二,这位段维民有一个亲妹妹,嫁到了西江镇上,嫁的是望族陈家的大少爷。” 荆远外号百晓生,这可不是白给的。 不光知道庙堂之上,还知道闺阁之内的要闻。 荆远说:“他们也许清楚,大人你是夫人最大的依靠,想要先从你这儿釜底抽薪。要是扳倒了你,既能够报了私仇,又可以踩着大人夫妇尸骨往上爬,一石二鸟啊。” 成甯垂眸,眼中染上一层漠然,声音越发淬了冰:“是这样吗?” 荆远打了个冷战,越发低了头不敢搭茬。 成甯说:“很好。我倒要看看,这位段御史是不是铁板一块!” …… 隔天,在京城的雷玮收到了成甯的信,当天夜里,就进了宫。 景熙帝在柳贵妃伺候下,正准备用宵夜。 谁知道外面传来夏刚急切的声音:“太子殿下,您不能进去!” 雷玮嚷道:“我一定要进去!” 景熙帝脸色一沉,柳贵妃察言观色,温和地说:“莫非太子殿下有要事?” 景熙帝说:“天大的事,明早再说!他身为太子,竟然夜闯禁宫,也是胆子够肥了!” 柳贵妃轻声说:“陛下息怒,切莫气坏了身子啊。” 她煽风点火,恰到好处,从不说太子坏话。听在景熙帝耳中,却认为,果然是雷玮没有不爱惜父亲身子了。 他墨眸一沉,一拍桌子:“好,让雷玮进来,我看看有什么话说!” 雷玮进了殿,匆匆见礼,说:“皇上,儿臣收到一封琼州来信,事关重大,所以深夜见驾。儿臣知罪!” 雷玮态度好,景熙帝恼怒渐消除。但脸色还是黑得墨汁似的:“你也知道不对。朕已经连月没能好好入睡,今儿个好容易在柳贵妃处有了睡意,又被你吵醒!” “儿臣罪该万死!” 雷玮身段柔软,景熙帝反而不好继续责备了,说:“什么事让你如此失态?” 雷玮道:“因为,人命关天!” 听说死了人,景熙帝这才认真起来:“人命关天?你快详细说来。” 雷玮说:“这一封是成甯向儿臣的喊冤信。他在信中对儿臣说,琼州郡巡城御史段维民沽名钓誉,捏造盐仓亏空事实,查封了盐仓,逼死一名盐仓知事。他知道言官御史权力大,内阁重视。因此先向儿臣喊冤,希望儿臣想办法替那名知事洗脱冤屈。莫让天底下正经做事的官员寒了心。” 说一句,景熙帝脸色冷一分。 等雷玮说完,景熙帝说:“信在哪儿?给我看看!” 雷玮拿出信,景熙帝劈手夺过,成甯的这封信写得话语朴实,但是句句诛心。景熙帝看完,气得直接把信撕了个粉碎:“好大的胆子!” 雷玮不知道景熙帝到底是骂那个御史,还是骂成甯,也就不说话。 旁边的柳贵妃,却听不下去了。 第543章 皇帝老子骂人 第543章皇帝老子骂人 因为,她亲爹柳相,位列三公,就是言官头子啊! 景熙帝骂骂咧咧地,老半天,说:“成甯那厮不是很有本事吗?为什么会被一个四品官儿弄死下属这么窝囊?” 这么说来,景熙帝刚才骂的该是段维民了。 柳贵妃背脊凉飕飕的。 雷玮说:“这是成甯第一次巡查盐仓,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想来,琼州御史早就盯上了他。说起来,还是闺阁私仇引起的。” 他又把段维民背后,段氏和叶斐然那些恩怨,一长一短说了,倒是让景熙帝吃了个瓜。 景熙帝啼笑皆非,说:“嗨,我以为什么大事儿。那行,明儿个那弹劾奏折才来,朕按实际情况批下去,申斥那御史一番,不就结了。” 他觉得这样处理没毛病,不成想,却看到自己儿子似笑非笑的。 景熙帝又不高兴了,说:“玮儿,莫非你有更好的办法?” 雷玮摇头:“儿臣没有。” “那你为何摆出那副表情来?” 雷玮说道:“儿臣担忧,父皇一片好心,反而为那些御史创造机会,到时一个个如同跳梁小丑一样出来死谏,议政殿内的柱子可能不够用。” 这个讽刺十分辛辣了,景熙帝一听,乐了:“嗨,管他们触柱还是自刎,反正明年春闱,又一大批人打破头的挤来考试了!这些读书人啊,最爱玩儿当立那套!” 雷玮深深鞠躬在地,说:“父皇洞见。” 说罢,雷玮告退了。 雷玮告退之后,景熙帝在柳贵妃处歇下。 次日一早,等景熙帝上了朝之后,一封密信从柳贵妃的宫内送了出去。 …… 御史奏疏有优先权,直达天听,等皇帝御笔朱批快马送到,也不过十日之后。 这日恰好琼州郡内百官齐集,商议州郡内大事。 段维民和成甯一前一后抵达衙门,见到成甯,段维民笑了:“成大人最近可好啊?” 成甯说:“过得不错。吃得香睡得好。” 段维民皮笑肉不笑:“成大人,盐仓亏空严重,亏你还如此心大。” “我才刚上任不到两个月,亏空严重自有其历史原因……”看着段维民又想要插话,成甯微微一笑,话锋一转,“更何况,我又没有逼死无辜的同僚,所谓心底无私天地宽,为什么睡不着?” 段维民脸一白。 可巧这时,琼州总督在几个官儿簇拥下过来了。 冤家路窄,有一位白沙府的刘知府,曾经吃过段维民苦头。听见成甯提起王知事的事儿,笑着说:“成大人,说的是日前莺海盐仓那名王知事么?可怜他一个老实人,兢兢业业守了盐仓二十年,却临老吃冷饭,最终这样走了啊。真是可惜、可惜。” 他的话,顿时引起一片唏嘘。 说到底,官场里跟红顶白很正常,但把人逼死,就忒不厚道了。 段维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琼州总督打了圆场:“大家进去聊正经事吧。” 但是,议事的时候,不知道是大家故意还是怎么的,段维民身边空出一大块地儿来,似乎被有意孤立了一般。 段维民又气又恨,倒没有反思自己是否什么做得不足。只管心里暗暗咬牙:“你们这些不识好歹的东西,等我有机会了,一本一本全部参一遍!教你们知道我老师是谁!” 顺便提一句,段维民的老师就是柳相。 “圣旨到!” 门外响起太监不男不女的声音,顿时把屋子里给炸了。 琼州众官一阵忙乱,纷纷下跪迎接圣旨。 那传旨太监进了屋,左右环视一圈,趾高气扬道:“从四品御史段维民何在?” 段维民心头一阵狂跳,赶紧越众而出:“臣在!” “接旨!” 段维民领头跪下,看着那些比自己官高几品的总督、布政司、转运使诸如此类等等,都落在自己后面,不由得飘飘然起来,自觉走上了人生巅峰。 那太监展开圣旨,大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日前朕收到段维民弹劾都转盐转运司转运使成甯的密折,里头罗列种种,或许有道理,或许没有。账本存疑,但段维民无故查封盐场,到底谁给你的权力?” “更过分的是,逼死无辜官员王历。人命关天的大道理自不必细说,每个官员都是通过十年寒窗苦读才脱颖而出的国之栋梁,哪个不是人才?朕要处斩个官员,尚且三思后行,最多贬损蛮荒,你倒是借着御史的特权,把朕的人才给逼死了?” “朕为了广纳良言,特设言官,允许你们直达天听,难道你们就是如此滥用权力?我可去你的吧!段维民,你别干这御史得了。从本日起,你留在州郡里,做个书库编修,重新温习一遍圣贤书吧!” 景熙帝写的圣旨,句句大白话,甩将出来,好像一个个大鞭炮在众官员脑袋上炸响,直接把他们炸懵了。 段维民更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太监念完之后,也是一脸难以置信,这么大白话的圣旨,还第一次念呢。特别是“我可去你的吧”,等同于污言秽语了,皇上却是从哪里学来? 一时之间,大堂内死一般寂静…… 只剩下穿堂风:“呜呜呜——” 段维民试探着,问宣旨太监:“公公,这圣旨,是真的吗?” 宣旨太监牛眼一瞪,受到奇耻大辱道:“你瞎了眼?这泥金的黄缎子,这火漆封印,你意思洒家假传圣旨?” 段维民赶紧打了自己一嘴巴:“我该死!我不是这意思!” “我倒是听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总督说,“段御史,你上的密折被皇上驳回了,并且因逼死王知事一事,被贬官到书库做编修。公公,不知道我这意思有没有领会错?” 宣旨太监颔首:“没错。” 段维民瘫软在地上,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不、不可能!他们的盐仓确实有出入啊!皇上这是徇私!这是维护赃官!我不服,我不服!” 他之前在琼州官场得罪人实在多,加上王知事死得太冤太惨,众官兔死狐悲,没有一个人同情他的,全都冷眼旁观。 第544章 小丑想取代主角妄想! 第544章小丑想取代主角?妄想! 宣旨太监读这种贬官的圣旨多了去了,见到并无一人劝慰段维民,便知道这人人缘差到极点。联想到圣旨内提及的内容,心里暗暗不屑,只是不表现出来。 段维民嚎了半天,无人理睬,他一把拽住宣旨太监的袍角:“公公,皇上圣明,求皇上收回成命!我好不容易才熬到这个位置上,我不要去当编修!我不要去当编修啊!” “你也知道你不要去当编修。你只是去当编修罢了,王知事却是连命都没有了!”忽然从旁边传来一句话,说话的人却是成甯。他表情漠然,眼底闪动的,是冷漠和不屑,看着段维民,就像看一只蚂蚁。 他是不一样的,在人群里,他就是不一样。 宣旨太监看在眼内,不由得暗地里战栗:不愧是那个人。他就是他,无论在皇宫还是在地方上,永远都这样出色。 段维民想要撼动成甯,跟小丑想取代主角没两样。 宣旨太监一跺脚,段维民好像垃圾一样被甩了出去。坐在原地,他竟然哭了,脸上一行鼻涕一行眼泪的,要多丑有多丑。宣旨太监冷笑:“皇上金口玉言,岂能收回之理?你以为你算老几?快快领旨谢恩罢!” 段维民无可奈何,只好拜了下去,接了圣旨。 才接过圣旨,他缓缓回头,冷不防,看到琼州众官人人一脸漠然地。 可能,有大家帮忙开口,能够挽回一下? 段维民恳求道:“刘知府,你知道我上次说你的事情,是为了你好。后来你不是虚心接受了吗?” 刘知府说:“你是御史,你都跟我说了,我若不立刻按照你说的去做,增设那什么劳什子的百姓告状日,你就给我一个丁等评级。我能不接受吗?呵呵,你知道那起子刁民如今等着那日子来告状,我家师爷为了记录他们的卷宗,都累得吐血了!段御史,你到时候去做编修,时间多了,记得来端城府支援一下!” 段维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当初他让刘知府设置了百姓告状日,那些百姓知道了,可是大喊御史老爷明察,广开了言路来着。他怎么会想到后续会那么麻烦?那么多活儿要干?师爷累吐血,那是师爷无能,为什么刘知府如今生他的气? 他又转头对总督哀求:“总督大人,你我不止一次在同个州郡共事。我记得五年前,我们在虞郡,你负责我的考核,还给了我一个甲等!你说我耿直敢言,是言官之才!朝廷需要忠臣、直臣!需要敢说真话的人!你很清楚我的为人的,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这样被削为编修吗?” 总督垂下眼眸,法令纹挤得很深,很严肃:“如果我知道你会为了一件莫须有的案子逼死比你小的同僚,那么我就不会给你那个甲等!我现在别提多后悔了!王知事的血,我手里也有一半啊!” 宣旨太监插嘴说:“陈总督别过于自责。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原是没办法的事儿。” 段维民绝望了,两腿发软,坐在地上,用屁股挪一步,又向后挪一步,突然碰到了成甯。他抬起头看着成甯,眼睛里燃起最后的希望:“成大人!我错了!我不该得罪您!求求您大人有大量,帮我向皇上美言吧!我不要去做编修啊!书库又远又潮湿,成日家抄写那些无用的字纸,我的才能不能白白浪费在那种地方的啊!” 成甯冷眼看着段维民。 才能? 呵,也许他是有才的,毕竟爬到从四品的地位上了,还能拿到甲等考核。 但有才无德,这样的人岂不是更危险吗? 只要闭上眼睛,王知事肝脑涂地的模样,就浮现眼前!王知事就算死了,还是两眼圆睁,充满了困惑和不甘! 要不是二丫在身边,他能当场把这个人渣段维民给打死! 成甯看着段维民那老鼠一样卑微可怜的模样,眼神黑曜石般坚硬无情:“当日在盐仓,你不是很铁骨铮铮的吗?说我三品官欺压你四品的御史,你拼了老命也要把我这个赃官拉下马,好青史留名?” “王知事拦住你,质问你到底盐仓哪儿出错的时候,你不是很理直气壮的吗?你是御史,你说有错就有错,先封了再说?” “为什么现在没有那时候的傲气了?如果你真的是看不惯我贪赃枉法,借助转运使的肥缺来谋私利,那么你大可以直接到皇上面前告御状啊?如今只是贬了官,怎么就这样如丧考妣?” 一句接一句的质问,问得段维民无言以对,问得段维民冷汗淋漓! 众官在成甯身后听着,犹如鸡吃萤火虫——心知肚明。 段维民这哪儿是铁骨铮铮啊! 此时此刻,愿赌服输! 段维民这才发觉,自己大势已去,他结结巴巴道:“不、不……” 成甯说:“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富贵险中求,以下告上,一举博取个好名声?” 段维民哑口无言,急怒攻心,一张干巴脸忽然涨红,又变成绛紫色,和猪肝几无分别,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宣旨太监命人拿冷水泼醒了段维民,自押了他去解官印、换官府,送去书库当编修。 一切忙忙碌碌结束,本日总督也没心思议事了,挥了挥手说:“大家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择日再重新会面。” 大家伙一哄而散,成甯看到薛长东坐在套好的马车上等他。 不知怎的,他今儿个心里很烦闷,就对薛长东说:“先不要回家,我要去个地方。” 薛长东没有多问,就说了个好字。 无量寺后,王知事坟头上已冒起寸寸新绿。 成甯带了一壶酒,一撮香,一叠纸钱,来到王知事坟前,亲自给他收拾干净了,敬了酒,烧了纸钱。随着熊熊的火焰燃起,一时之间冰冷清静的坟头有了些许人间温暖。 成甯看着王知事的墓碑,轻声说:“王知事,段维民今天被贬到书库当编修去了。他罪有应得。盐仓那边的案子,如今撤销了,你没有做错,是个好官。” 第545章 把她卖去接客 第545章把她卖去接客 他停了一停,觉得自己要说的话无用,又觉得有必要说清楚。 终于决心说完:“你的冤情被洗清了。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你的娘子和孩儿,我会尽最大努力,安置好他们。” 说罢,成甯跪在王知事坟前,郑重地三磕头,这才起身离开。 薛长东跟在成甯身后,震撼无比。他知道成甯这话意味着什么,值不值得啊?区区萍水相逢的同僚罢了…… 但他不会多问的,他是成甯忠心耿耿的部下。 走下山,成甯好像知晓薛长东心里的不以为然似的,问:“长东,你是不是很不明白?” 薛长东说:“是。那个王历就连您一天下属都没有当过。您替他申诉,前来祭拜他,够对得起他了。如今却说还要安置他的孤儿寡妇……这管得也太宽了吧!” 成甯说:“我理解你的感受。但有些时候,对于我来说举手之劳,对于他们来说,不定就是改变命运了。” 薛长东说:“大人!” 成甯说:“闲话休说。你有找到王知事的家里人吗?” 薛长东说;“找到了,他们家就在西江镇东大街的莲子巷里。在莲香楼后面。” 成甯说:“好。我们这就去看看吧。” …… 来到了莲子巷口,还没进巷子,就听见一个女人尖酸刻薄地说:“王洪氏,我体谅你没了相公,你可不能因此赖账呀!” 另一个女人急急地说:“对不起,请多宽限几天!我一定还给你!” 那女人说:“多宽限几天?之前我不是已经宽限过了!你说好的啊,再没有银子还,就得跟我走。” 尖酸女人停了一停,说:“大家抓住她,带回去交给老鸨子,明儿晚上开始接客!” 几个男人流里流气地笑着嚷着,成甯和薛长东远远的看过去,只见几个男人围着一个荆钗布裙的瘦小女人,想要抓人,那女人双手环抱胸前保护着自己,哭叫着不愿意。成甯没有忽略她眼底闪过的决绝和倔强。 他正要出手阻止,旁边黑影一晃,薛长东挥舞着马鞭子,冲了出去。眨眼之间把那三个男人打翻在地上,那几个男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倒在地上唉哟叫唤。那个主使者——一个面无半两肉,尖嘴猴腮的少妇,眼神一阵乱闪,惊慌地嚷着:“你们想要干什么?杀人啦!强盗啦!” 薛长东说:“谁是强盗?你在贼喊有贼吗?我们可是亲眼看到你为了区区十八文钱,就要毁人清白!” 成甯看了薛长东一眼,然后冷电似的目光,扫向那少妇。 少妇垂下眼睫毛,心虚无比地说:“那你们替她还钱啊!” 薛长东从怀里拿出钱袋子,整个摔给那少妇:“拿走!” 少妇掂了掂钱袋子的分量,眼神一亮,嘴角边飞快浮起笑意,又硬按下去。说:“这还差不多。” 转身要走,没几步,被成甯拦住了:“你们之间是什么恩怨?” 少妇瞥了地上的女人一眼,说:“这个王洪氏啊,自从相公死了之后,说是家里揭不开锅,到处赊账。昨天来找到我家,说没有米下锅了,管我借钱买米。我就好心借了十八文钱给她,说好今天还,她却要赖账。没办法,只好让她用肉偿罗!” 薛长东怒道:“你这是逼良为娼!” 成甯拦住薛长东,对那少妇说:“你死了这条心。你知道她夫君是谁?是个从八品的官!你把官员遗孀逼良为娼,要是被朝廷知道了,拉你去治罪!” 那少妇听说,果然害怕起来,畏畏缩缩地说:“她不说,我怎么知道啊!哼,她相公是畏罪自杀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啪!”薛长东狠狠一嘴巴子打在少妇嘴上,“滚!老子从来不打女人,你是第一个!” 少妇被他打得嘴角流血,吓得带着那些狗腿子一溜烟跑了。 成甯去对王洪氏一福:“嫂子,我们是王历兄的同僚,这是特意来看您和侄儿的。” 王洪氏没有大哭大闹,她很快冷静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这个女人迅速落落大方下来。对成甯和薛长东说;“谢过两位恩公。” 薛长东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方便找个说话的地方吗?” 王洪氏说:“若二位不嫌弃的话,请到寒舍一坐。” 薛长东说:“嫂子是守寡之身,如果不方便的话……” 王洪氏淡淡一笑,说:“刚才若非两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妾身早就被歹人卖去烟花柳巷抵债。什么名声清白,不过世人一句话罢了。请跟妾身来吧。” 她一席话,已显不凡。 薛长东还想要说什么,成甯却二话不说,抬脚就跟着王洪氏走去。薛长东看着王洪氏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终于还是跟了过去。 王历的家就在莲子巷尽头,十分低矮狭窄的一座房子,进门,只有一个小小的天井,显得光线很昏暗。堂屋里潮气很重,所有散发着浓重霉味。 两个孩子,大的只有十来岁,小的只有三四岁,在屋子里,用木炭枝在地板上画画认字。 王洪氏端来两杯只有茶梗子,比白水强不了多少的“茶水”,赧然笑道:“很抱歉。自从先夫故去之后,家里的银子在治丧时花费一空。实在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款待二位了,请原谅。” 成甯接过茶,礼貌谢过。 薛长东大声说:“王知事蒙冤而死,导致无法享受在职官员的抚恤。这件事,应该我们代替朝廷向夫人道歉才是!” 成甯意味深长地看了薛长东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王洪氏说:“那都是命而已……” 说到这里,她垂下睫毛,遮住了自己的眼,眼角红了。 薛长东还想要说什么安慰她的话,成甯按住了他,说:“王知事的事情,已经查清楚真相了。今天皇上亲自下旨,把段维民降职成为书库编修,那是个不入流的官职。盐仓一事,自然有巡盐御史还了王知事清白。” “刚才我已去祭拜了王知事,告知他这件事。日后,就辛苦嫂子带大孩子们,这样王知事在天之灵知道,也能够安心。” 王洪氏木然地听着成甯的话。 第546章 照顾你和孩子们 第546章照顾你和孩子们 她咬着嘴唇,看得出,她不愿意在陌生人面前失态。这是个好强的女人,但是她那瘦小的肩膀渐渐颤抖起来,抖得越来越厉害。 成甯从怀里拿出五百两官票,放在桌上:“这是朝廷的抚恤金。请嫂子收好。” 王洪氏终于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为什么,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失声痛哭,一时之间,成甯倒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了。薛长东在旁边看着,急了眼了,大声说:“嫂子,王知事是好人。好人早早死了,我们不能对不起他!请允许我们照顾你和你的孩子们!” 话说到这份上,王洪氏也不矫情,把银票收了,叫来两个孩子道谢。 成甯问她:“嫂子这边还有什么困难,需要我们帮忙解决的吗?” 王洪氏踌躇了一下,说:“成大人,您雪中送炭,送来这么多银子。按道理,妾身应该知足了。但妾身还有一件事大胆相求……妾身想麻烦大人替妾身寻摸一点儿活计。之前先夫在的时候,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妾身只管在家相夫教子即可。如今经历巨变,才发现妾身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妾身自己倒是无所谓,但一双儿女年岁尚幼,怎么可以让他们靠人接济长大?为娘的,也该以身作则才是……” 这个要求,出乎成甯和薛长东意料之外。 成甯说:“好吧。但我是男人,不擅长这件事。我可以拜托我的妻子。明天我让我的妻子拉力拜访嫂子,她为人聪明机敏,一定能够满足夫人的要求。” 王洪氏十分感谢,千恩万谢的,送了成甯和薛长东出门。 成甯回到家里,跟叶斐然说了。 叶斐然爽快答允:“好啊。女人当自强,这位王知事的夫人有这种想法,真的很难得。扶她一把也是应该的。” 成甯说:“你不会吃醋吗?” “我才不会。”叶斐然说,“我为什么吃醋?” 成甯说:“我在让你帮另一个女人啊。” 叶斐然“噗嗤”一下,笑了,她一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白的贝齿,眼睛弯弯的,亮闪闪的,那光芒好像能够让再昏暗的角落都变明亮,更照亮了成甯的眼。 “什么啊。就算你是我的夫君,我也不可能绑着你在我身边吧。那样我们的世界就变得太狭窄了。”叶斐然圈着成甯的脖子,撒娇般软语如珠,“两个人在一起,就应该世界越来越大。比如说一加一要等于二,不能说相互捆在一起寸步难行啊。” 成甯心跳一阵加速,不禁圈住了她,把她按在墙上,一阵吻。 原本叶斐然还有些矜持,很快在成甯的撩拨下,所有矜持化为乌有。 她变得比成甯更热情,双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回应着成甯。 “让我去吹灭蜡烛。”成甯沙哑着嗓子说。 他把叶斐然打横抱着,放到床上,一挥衣袖,劲风划过,离床一丈多远的烛台上,九根大红蜡烛应声而灭。 房间里黑漆漆的,气温骤然升高。 …… 第二天,成甯去了上差。 叶斐然撑着酸疼的腰肢,闪身进空间里泡了半晌灵泉水,恢复了元气才好套上马车去镇上。 嘴角情不自禁扬起了甜蜜微笑。 根据成甯给的地址,她很顺利找到了王洪氏。 王洪氏看见叶斐然,吃一大惊,死死盯着她,“你竟然这么年轻?” 叶斐然笑了笑,说:“别看我年纪小,经历却很多。嫂子,你的事儿我听说了。废话不多说,你会做什么事呢?” 王洪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一红,说:“我只会一些针黹功夫,做饭炒菜,别的一概不会。大字也不识一个。” 这倒在叶斐然意料之中,她想了想,说:“我这里有个好去处适合你。嫂子,你收拾一下,跟我出门吧。” …… 叶斐然带着王洪氏去的是如意楼。 谁知道才来到如意楼门前,冤家路窄,遇到了陈思梅。好几个月不见,陈思梅倒是气色好了,眉宇之间那股娇矜跋扈,越发洋溢而出:“哟,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叶斐然这个乡下妹!” 叶斐然拧眉,也不搭理,也不说话,就要绕过陈思梅。 陈思梅旁边斜斜跨出一步,拦住了:“你的心可真大啊。还有心思到镇上玩儿?咦?你怎么和这些穷人混在一起啊?我知道了,你相公丢了官,所以你也要抛头露面出来挣钱帮补家计了,对吧?” 她话说得很难听,王洪氏忍不住涨红了脸,眼里闪过一丝怒意。叶斐然轻轻拉一把她,说:“陈思梅,你上次跟你表哥搞在一起,现在有下文没有?天地拜过了吗?” 叶斐然一句话把陈思梅最不得见人的伤疤给揭了,陈思梅面孔顿时涨成了猪肝色,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这人说话怎么忒难听?什么搞在一起?你给我说清楚了!” “哦,说清楚是吧?”叶斐然索性站定了身子,双眼黑曜石般冰冷坚硬,牢牢盯住陈思梅,“就是你没成亲先圆房,还要被我和你家大人抓个现行。那天晚上某人衣衫不整的模样,要不要我好好形容?反正丢脸的不是我……呵呵!” 陈思梅暴跳如雷,一巴掌挥出去,嘴里嚷嚷着:“我打死你个嘴贱的!” 叶斐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反手拧起,冷冷地说:“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太难看了!” 陈思梅怨毒地喊:“叶斐然,你个贱人!乡下婆子!丑八怪!你那个丑相公要被我舅舅弄丢官儿了,你跟着他一起到路边乞讨吧!到时候你传得破破烂烂捧个钵兜在马路边乞讨,老娘见到一准而多扔俩个铜钱给你!让你买棺材!” 叶斐然说:“你舅舅?” 陈思梅挺起胸膛,微笑:“我舅舅段维民,如今现从四品的御史!可以上达天听,弹劾百官!我舅舅早就盯上你们家了,就要整死你们!你那个丑相公没几天能蹦跶了!” “啪!” 陈思梅话音未落,脸上挨了王洪氏重重一耳巴子! 第547章 如意楼易主! 第547章如意楼易主?! 王洪氏听见段维民三个字,那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这个妇人立刻疯了,两眼血红,扑上去乱抓乱挠,高声嚷道:“我打死你!打死你!” 陈思梅躲闪着,那表情是懵逼又害怕的。就连叶斐然也不知道为什么王洪氏突然失控,结果她反倒成了拉架的那个——只可惜,拉架失败了。 她怎么会知道,王洪氏刚刚经历了中年丧夫之痛,那种刻骨铭心的悲伤,正抑郁难已。突然之间陈思梅自爆是罪魁祸首,叶斐然自己没反应过来,王洪氏已经反应过来,并且把这段日子所有的悲愤、委屈、无奈、伤痛……全部化成仇恨,倾泻在陈思梅身上。 “二丫!”一声大喊在身后响起,叶斐然回头,看到陈思静来了,大喜之下赶紧嚷嚷,“把她们拉开!打伤你姐姐没关系,打痛了嫂子的手就不好了!” 在陈思静的帮助下,她们总算分开了陈思梅和王洪氏。 王洪氏两条胳膊无力地垂下,呼呼直喘粗气。 陈思梅脸上一块红一块青,都是被王洪氏打的。 她捂着脸,哭叫:“你打我!你个刁妇,你知道我舅舅是谁吗?你敢打我,我杀了你!” 王洪氏直着眼睛,额头上青筋暴起,高声喊:“你杀了我啊!你有种就杀了我!你已经杀了我夫君,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赶紧杀了我!” “你们冤枉好人,平白无故的害死我夫君!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歹毒的女人!你们是名门望族,是阔气的大小姐,你们杀了我好了!” 叶斐然听着不像话了,拦住王洪氏,对陈思梅说:“看来你还不知道啊,陈思梅,有你这种猪队友,真是你舅舅不幸!不过我不会同情他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和你娘那家人,全都不是好东西!” 说罢,回过头对陈思静解释道:“静静,我可不是说你啊。” 陈思静理解一笑,说:“她本来就不是好东西,仗着她娘亲家里有势力,把我们陈家统统不放在眼内。我从小看她不顺眼的。” 陈思梅冷笑,掐着腰,手指头指指点点,恨不得戳在她们脸上:“你们,一个一个,口气大,没实力。我让我舅舅把你们全部收拾了!” “口口声声的,舅舅长、舅舅短。”叶斐然说,“还不知道你舅舅出了什么事!” 陈思梅一怔。 叶斐然唇角微微勾起,证实心中猜测:陈思梅还不知道段维民被贬官的事儿。 这时候,因为她们闹得厉害,旁边围拢了一大堆人。都在看着怎么回事,还有人打听陈思梅舅舅是谁了。 路人甲说:“她舅舅谁啊?好大的口气,难道是县太爷?” 路人乙说:“之前那个倒了台的县太爷,是她的另一个舅舅。这边还有一个更大的官儿舅舅呢!” 路人甲惊讶:“哇!那岂不是官官相护?” 路人丙说:“这陈家大小姐,不得了啊!” 大家纷纷吃瓜的时候,叶斐然说:“你舅舅昨天才被皇上下了圣旨,因为诬告好人,滥用职权。让无辜的王历知事蒙冤自杀。被贬到书库当编修去了!你还说让你舅舅给你出气?你那个坏良心的舅舅,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啦!” 陈思梅大吃一惊,满脸不可思议:“你说什么?我不信,我不信!” 王洪氏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叶斐然同情地看着王洪氏,看了两眼,再看陈思梅,眼神充满不屑和轻蔑:“你以为呢?权力真的那么好用?拿来软刀子杀人不见血?你问问自己的良心,是不是过得去!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位嫂子,就是你舅舅逼死的那位王知事的遗孀!你舅舅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这顶乌纱帽,戴得安心吗?” “幸亏皇上圣明,知道段维民沽名钓誉,那是苍天有眼!” 陈思梅被叶斐然身上的凛然正气压了下去,脸色苍白,嘴唇嗫嚅着。 旁边人听见,莫不血脉喷张:“原来是忠良遗孀。” “小丫头说得对!你这个大小姐,仗着舅舅威风欺负人,趁早滚吧!” “给我滚!” 在路人们的怒骂中,陈思梅只好灰溜溜的滚蛋了。 叶斐然扶着哭软了的王洪氏,在旁边的茶寮里坐下。茶寮大姐主动送来滚烫上好的山藤茶,说:“大嫂,赶紧喝一杯热茶吧。喝下去会好很多。” 叶斐然代王洪氏道了谢,拿出十文钱:“这是茶钱。” 茶寮大姐坚决不收:“我都看到了,这位大嫂是好官的遗孀,怎么能收钱呢!” 但叶斐然还是坚持给了茶钱,那茶寮大姐态度对她们更亲切了。 叶斐然付了账,回到桌子旁边,坐下,王洪氏喝了热茶,脸上重新出现了红晕,气色看着好了很多。叶斐然对陈思静说:“静静,我正想去如意楼找你,想要问问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活儿,能让嫂子做。也好让她有个活路。” 陈思静说:“原本这是很简单的。但这个月不行了,如意楼没了。” 叶斐然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陈思静嘴角边泛起一丝苦笑:“不然你觉得为什么陈思梅会那么嚣张?她要嫁给段元奕,段维民这段日子又得势,奶奶就说她嫁妆不够,硬把如意楼从我爹手里夺了过来,给陈思梅添妆……” 叶斐然越听越恼怒,忍不住一拍桌子,站起来嚷道:“岂有此理,你爹还是男人吗!” 之前见陈思静的爹,也是很疼爱陈思南和陈思静兄妹的啊! 陈思静摇摇头,伸出手,按住叶斐然肉呼呼的小手:“你别冲动。我爹也是有苦衷的。奶奶手里,拿着我爷爷临死之前的一份状子。那份状子说,必须让二房不惜一切的帮衬大房,不然就把状子递到州郡里去。告我爹和哥哥一个大不孝。我哥正在竞争皇商的份子,如果这时候出了幺蛾子,就全完了!” 陈思静的手……纤细、寒冷、抓起来只剩一把骨头,就像冰块似的,那冰冰的温度通过手指传到叶斐然身上,把她浑身热血给冷冻结凝固了。 叶斐然颓然坐下:“你们……唉,何必呢!” 第548章 倚老卖老不管用! 第548章倚老卖老不管用! 陈思静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叶斐然合上眼睛,陷入沉思。 陈思静说:“我真不乐意看到自己的心血就这样落入陈思梅手里!” 她恨意四溢,却又无可奈何。 没办法,陈家是高门大户,叶斐然可以和叶老三撕破脸,但陈思静不行!家大业大,就像一块大石头,掐住了她们二房的脖子,除非老太太伸腿去了,否则他们就是被大房吸血的命! 说曹操,曹操到,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颤巍巍的苍老声音,带着兴师问罪的味道:“陈思静,你个死丫头。你是不是躲在罗大嫂子这里?” 看来,陈思静不是第一次到这个茶寮来! 陈思静的奶奶冼氏,在陈思梅她娘段氏,还有陈思梅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气势汹汹的,走进了茶寮! 哗啦啦涌进一大堆人,原本地方就不宽敞的茶寮,顿时显得越发逼仄。叶斐然不动声色地摇动金铃发簪,同时缓缓站起身。 冼氏拐杖一顿,冲着陈思静开火:“静静,当着外人的面,怎么任由你姐姐受人欺负?你是不是还不服气,奶奶拿走了如意楼?还在打着如意楼的主意?” 陈思静惊讶地指着自己鼻尖:“又关我事?我只是拉架而已,要不是我去拉架,陈思梅就被别人打死了!” 冼氏傲气道:“谁敢动我们陈家的女孩子!” 段氏左右顾盼,看到了王洪氏,说:“就是你个贱妇,敢动我女儿!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王洪氏才刚在气急攻心中缓过来,突然被人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脸色泛白,委顿在椅子上动弹不得。那么柔弱贫穷的妇人,越发激起段氏心里邪火,说:“你就是那个短命鬼没时运的王知事老婆吧?死寡妇,你相公活着的时候升不上去,现在死了也不带好的。” “不要以为我哥一时下去了,你们就可以得瑟。我告诉你,我们家大业大,不到你嚣张的时候!看我到时怎么整死你!” 叶斐然说:“是吗?不到她嚣张,那么我呢?” 她站起身,拦在王洪氏和陈思静跟前。 段氏最怕叶斐然了,看到她在,窒了一窒,心虚道:“这是我们的家事,你管得宽!” 叶斐然说:“没错,你们的家事我管不着。但这位嫂子的事就是我的事,陈思梅也好,你也好,只要你们敢动嫂子一个手指头,我就跟你没完。” 她扬起下巴,放出一个让段氏不寒而栗的微笑:“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聪明一点,夹起尾巴做人。一天天的净做缺德带冒烟的事儿,也不怕以后女儿出嫁了,生个外孙没屁眼。” 段氏怒道:“你!我要撕了你的嘴!” 叶斐然傲然道:“我是朝廷敕封的郡君,你算什么东西?你对郡君大不敬,倒是我要撕了你的嘴!” 段氏说:“你敢!” 说时迟那时快,她的脸上“啪”一下,吃了叶斐然一耳巴子。叶斐然动作快如闪电,用力也足,直接把段氏保养极好的脸蛋打肿了,一缕鲜血在段氏嘴角边沁出来,还吐出一枚牙齿。 “我就敢!”叶斐然扬着下巴,趾高气扬的,“你不会教女儿,我来替你教!你不会做人,我教你做人!” 段氏大喊:“还有没有王法了!打人啦!犯法啦!” 冼氏帮着段氏,对叶斐然怒目而视:“好大胆!她年纪足够做你娘亲!” 叶斐然哈哈大笑,狂妄至极:“哈哈,年纪大的人就有理了吗?这么说,一个百岁人瑞杀了人,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偿命?哈哈哈哈……” 她一笑,越笑,笑得冼氏和段氏越狼狈。 冼氏忽然意识到,倚老卖老这一招对叶斐然不管用了!她害怕起来,陈思梅招惹了叶斐然,叶斐然这是报复陈思梅来了。 那么,叶斐然知不知道她帮陈思梅把如意楼抢过来的事情呢? 如果知道了,她会怎么做呢? 叶斐然笑够之后,笑容蓦地一收,说:“老太太,你们家里那个御史大人,口口声声说不怕强权,不怕我夫君官职比他高,要保持文人风骨去还清真相,要青史留名。没想到啊,最后实际上仗势欺人最厉害的,恰恰是你们自己!” 段氏和冼氏脸上火辣辣的,恨不能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陈思梅年轻气盛一些,看到找来给自己撑腰的人不给力,站出来,大声说:“你个死丫头,郡君了不起啊?郡君不也是泥腿子上田,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老娘面前耍横!” 她话没说完,脸上又挨了一耳巴子。 这时候,薛长乐赶到了,叶斐然对她说:“这个人敢冲撞郡君,直接掌嘴三十。” 陈思梅梗着脖子冷笑:“你打啊!你敢打我,我回去就报复在你最好的朋友身上!你可以蹂躏我,陈思静却是我们陈家的女孩儿,要死要活,是我奶奶说了算!” 叶斐然窒住。 陈思梅察言观色,自认为已经找到叶斐然软肋,越发得瑟:“怎么样?不敢打了吧?哼,我奶奶手里,握着爷爷的遗书,他们二房一辈子都得供我们长房吃喝。谁让他们没出息,没有在我们前头爬出来?” 她走到窗外,指着不远处的如意楼,说:“看到那个地方没有?是不是很熟悉?那是我的了,我一句话,陈思静就不敢不给我!你们蹦跶那么起劲,又有什么用?” 不能不说,陈思梅咧开嘴笑的样子,尖嘴猴腮,两排白色牙齿明晃晃的亮着,真的很惹人讨厌。 叶斐然恨得后槽牙直发痒。 可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儿,她真的无能为力! 在陈思梅的笑声中,她把拳头握紧了又放手,放开手又握紧,真的很想一拳解决掉这个贱人! “啪!”一声脆的,竟是一直沉默的陈思静。 陈思梅本来就脸上青肿没消,现在又挨揍,发出杀猪似的叫唤。 段氏尖叫:“陈思静,你疯了!” 陈思静真的是疯了,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她把陈思梅打翻在地上,左右开弓,专门朝脸上招呼。 第549章 乱成一团 第549章乱成一团 她漆黑的眼睛里,只有陈思梅,好像燃着火焰,那火焰越烧越旺,越烧越高,越烧越专注! 就连段氏挥舞着冼氏的拐杖,打向陈思静的背,陈思静也毫无反应,只是专心揍着陈思梅! 段氏打了陈思静一下,拐杖击在陈思静背上,发出“砰砰”沉闷响。 第二下的时候,叶斐然把拐杖拿住了。 叶斐然对段氏说:“你试试看,再打她一下,我就打你!” 不是想要用权力威压她吗? 那就让她们自己尝尝权力反噬的滋味! 很快,陈思梅就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躺在地上成了死鱼,一动不动。 冼氏颤巍巍的说:“够了,够了,静静,奶奶求求你别打了。你这是要打死你姐姐吗?” 陈思静尖叫起来:“啊!” “啊啊啊!” 声音尖利,直破耳膜,那是压抑到极点的情绪爆发! 叶斐然说,“我以为我奶奶都够不是东西了,没想到你和她一样不是东西。凭什么二房要无条件的供养大房?也就是静静要忍你,换了是我,早就反出你们陈家了!” “谁说我要忍她的!”说话的人是陈思静,她站了起来,眼睛血红血红的,“我特么的不忍了。为什么陈思梅自己不要脸的去贴汉子,就要用我的心血?” “趁着我爹娘不在,你们就欺负我,我受够了!我必须要拿回我应得的东西!” “我、我要报官!” 陈思静一跺脚,转身跑出了茶寮。 叶斐然急了,只是想带着王洪氏来找份工作,没想到竟惹出这么大的风波,她吩咐薛长乐:“长乐,你去保护陈二小姐!” 又对王洪氏说:“嫂子,你先回家。我待会儿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再来找你。” 王洪氏却不愿意,她说:“我才知道那个段维民狗官的家里,竟然有这么些为富不仁的亲人。我夫君是被段维民迫害死的,我要跟着你们一起去,如果公堂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可以做个口供!” 叶斐然脑子里乱糟糟的,胡乱点了头答应了。 然后跟着陈思静,一路奔过去。 陈思静从茶寮出来之后直奔向衙门,敲起了鸣冤鼓。 很快,沙玖县令就升堂了。 “堂下所跪何人!”沙玖惊堂木一拍! 陈思静跪下,她脸蛋涨得红扑扑的,充满一种健康的美,“民女陈思静,来告我的奶奶冼氏、大伯娘段氏和堂姐陈思梅,唆摆我年老糊涂的奶奶。把属于我的产业如意楼强取豪夺,交给陈思梅做嫁妆。如意楼乃是民女三年心血,奶奶就这样抢了去,民女心有不甘,恳请青天大老爷作主!” 沙玖微讶:“你身为侄女,要告自己大伯娘?” 陈思静说:“正是!” 沙玖说:“你可知道,按照大顺律,你这般做法。不等审案,就要先打十棍杀威棒?” 陈思静说:“民女知道!民女愿受!” 沙玖越发惊讶,没有说什么,按规矩办事,丢下一根令牌说:“那就先拖她下去,打十棍。衙役,去传被告上堂!” 公堂外面传来喧嚣声,其中老妇人骂骂咧咧的特别刺耳:“我不要上公堂!我几十岁了没上过公堂,丢脸死了……” 还有叶斐然的声音:“都来到公堂门口也不敢进去,是心虚还是真的怕丢脸?” 沙玖说:“衙役,门口何人喧哗?” 一个捕头到外面看了看,回来禀告:“成大人的娘子叶氏,正在阻拦几个妇人离开,似乎那几名妇人,正是被告!” 沙玖说:“那还不赶紧去帮忙?” “是!” 有了捕快们的帮忙,很快,冼氏、段氏、陈思梅被带到了公堂上。 而陈思静,也挨完了十棍子杀威棒,被抬回公堂上。 她挨打很重,白色的裙子上,一块块地,尽是斑斑血迹。 衙役们下手可真重! 叶斐然红着眼睛扑上去,她低声呼唤着陈思静的名字:“静静!” 陈思静听见了,睁开眼睛,对叶斐然微微一摇头,表示不碍事。 叶斐然说:“你这个样子,还怎么上堂申辩?” 陈思静虚弱地说:“我、我能行。我今天非得夺回如意楼不可!” 叶斐然听不下去了,横下心,上前一步,对沙玖说:“沙大人,我是本郡郡君叶斐然,这是我的信符。陈思静是我的闺中密友,我现在自请担任她的讼师,代她上堂!” 她是正儿八经的命妇,沙玖不能拒绝,说:“好。” 另一边,姜还是老的辣,冼氏嚷起来:“那不行,她仗势欺人怎么办?你不能这样偏袒她!” 叶斐然说:“就许你偏心,不许我帮朋友?你们一大家子都帮着陈思梅,静静只有我了!” 陈思静在旁边听见,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滴落下来。 按照惯例,公堂外面,又已经围拢了一堆凑热闹不嫌事大的闲人。闹清楚咋回事后,也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个女孩子很可怜,奶奶不疼伯娘刁难,告上公堂还只有唯一的朋友在帮她。” “她不就是如意楼的女店东吗?可怜,听说她爹娘出去做生意了,一走三个多月,才会被欺负。” “真真儿的美强惨了。” 陈思静趴在地上,带着血迹,纤细的骨头架子,好像一捏就会断似的。偏偏她支撑起自己,腰背挺得笔直,就像一根竹子,纤弱可怜中透着无限坚韧。 沙玖一拍惊堂木:“都给我肃静!由叶郡君来做陈思静的讼师!给叶郡君看座!” 沙玖对叶斐然是很客气的。 叶斐然不推辞,在座椅上坐了,对沙玖说:“原告身上受了刑,趴着说话也说不清楚。沙大人,麻烦看在我的面子上,给她也赐个座?” 沙玖点点头,给陈思静抬来一张软椅,这样陈思静可以勉强歪着,方便陈词。 叶斐然见状,眼圈又红了。 耳边忽然飘来沙玖低声耳语:“衙役们用了技巧,看着很多血,实际上都是皮肉伤,无妨的。” 闻言,叶斐然才心底一宽。 坐起来也安稳了些。 沙玖对陈思静说:“原告陈思静,你刚才要控告你奶奶、伯娘和你堂姐,要收回如意楼,事情经过到底如何,如实告诉本官。” 第550章 慷慨陈词 第550章慷慨陈词 陈思静趴着,轻声说:“沙大人,民女恳请叶郡君代为申诉。” 语气彬彬有礼,可见她虽然受了伤,但大礼节不失。 叶斐然说:“陈思静是陈家二房嫡长女。陈家长房攻书,二房从商,原本相安无事。如意楼原是陈思静同胞兄弟陈思南所创办,三年前,陈思南改行做了航运业,他把如意楼送给陈思静打理。” 她语速变得缓慢,眼睛看着远方,陷入回忆中。 “陈思静聪明踏实,勤劳肯干。不但继续和我采购金银菜和黄瓜等优质食材,而且联合开发出新品种,让如意楼的生意越做越大。也就是如今享誉盛名的如意楼辣椒酱、泡菜等。” “在去年秋天,由于某些原因,我们夫妻两个到了京城一趟。陈思静恪守诺言,按时把分红交给我。足可见她是个诚实守信的商人。知道我回来琼州郡后,那些分红忽然没有了。我当时没有往心里去,以为她太忙一时忘记了事情,也是有的。” “谁知道直到今天,我想要给她介绍一个熟人到如意楼工作,在如意楼前面遇到陈思梅,才知道冼氏擅自做主,把如意楼从二房手里交给了大房,成为陈思梅的嫁妆!沙大人,除去亲情的面纱,这和抢劫有什么分别呢?辛辛苦苦打理这么大一个酒楼,难道容易吗?现在好不容易果子长大了,却被人摘了!而且还理直气壮的去摘!理由就是冼氏是陈思静的奶奶!陈思梅是陈思静的姐姐!” 叶斐然说到这里,情绪激动,不禁哽住。 周围人也都安静下来,被她所陈述的真相震惊了。 沙玖看着叶斐然,眼神充满同情,他说:“叶郡君,你冷静下,喝杯茶,再来慢慢说。不急。” 又问陈思静:“你臀疼吗?” 陈思静点点头,“疼。” 沙玖说:“劳烦去同和堂请张掌柜来,为陈姑娘稍加包扎。” 陈思静咬了咬嘴唇,感激地说:“谢大人……” 陈思静被带下去了,稍加包扎一下,又重新回到公堂。 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递了个眼神给叶斐然,让叶斐然说。 叶斐然的情绪也调整好了,继续往下说:“沙大人,我的话说完了。我们现在只有一个诉求,就是拿回如意楼。并且要陈思梅做下承诺,永远不要打陈家二房财产的主意。” 冼氏梗着脖子说:“岂有此理,那是我们家的家事,怎能容你一个外人指指点点!” 叶斐然说:“绿林强盗,路见不平尚且拔刀相助。更何况陈思静还是我的好朋友。我只是替她取回原本属于她的东西而已!” 对于在别人手里取回东西这件事,叶斐然驾轻就熟,从不手软! 段氏说:“你个刁妇,专门跟我家过不去!你打了我的女儿,这件事我还没告你呢!对了,对了,沙大人,我要告这个刁妇,一言不合就打人,打我、打我女儿!我一把岁数了,她完全不会体恤老人,就算是郡君,也不能如此蛮横无礼!” 一边说,一边一屁股坐在地上,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嚎啕大哭起来。 按理说,段氏并不是那种刁蛮妇人,但是今天真的是急了眼了。 沙玖看见她一言不合就耍泼,身上还穿那么好的衣服,真真儿作践绫罗,糟蹋绸缎。他是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很看不过眼这种仗着自己有,还贪得无厌的人家,一拍惊堂木,怒喝:“哭什么哭!把我公堂当成你们家内宅了吗?” 段氏被他吓了一番,才不敢哭了。 沙玖说:“叶郡君,案情我知道了。你们这是只要回如意楼吗?可有楼面地契字据?” 古代的楼面地契,一样盖了官府红印,相当于现代的产权证明。 这东西……叶斐然没有。 这一下,冼氏得瑟了,脸上的皱纹挤得深深的,三角眼里闪着算计:“呵呵。如意楼的地皮是先夫买下的。楼面地契,在我家箱笼底下压着呢……” 叶斐然一听,顿时透心凉! 这要是没有楼面地契,就算是沙玖,也不能硬判她们赢啊! 段氏跟着冼氏,一起抖擞精神:“呵呵。吵了老半天,连楼面地契都没有。我就说你们都是有娘生没爹养的一群没家教的小杂种。想要夺我家梅梅的陪嫁,做八辈子梦去吧!” “请、请问楼面地契……是不是这一张?”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公堂最外面响起来,这个声音很陌生,似乎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过话,声线抖抖的。大家目光顿时集中在那个瘦小的女人——王洪氏身上。 王洪氏,似乎从没试过这样成为众人焦点,瑟缩着肩膀和脑袋,两只穿着破烂绣花鞋的脚,不住在地板上搓来搓去。 她手里紧着拳头,指缝间露出一角皱巴巴的白纸。 沙玖问:“堂下说话的,是何人?” 他示意衙役把王洪氏带到公堂上。 王洪氏跪下磕头,之后说:“民妇王洪氏,乃是西江镇人氏。我先夫生前,曾经是莺海盐仓从八品知事,因故身亡。” 沙玖一听,忙站起,说:“原来是有官身之人家眷,夫人免礼。” 王洪氏站了起来,说正经事:“民妇这里有一份盖着官印的地契。但民妇不认得字,不知道是否与本案有关,请大人过目。” 她把手里的纸,递给师爷,由师爷转呈沙玖。 沙玖凝神一看,地契上写着“西江镇西大街七间楼面”云云的字样,签字画押盖章,四角俱全,果然是如意楼的地契。 他问王洪氏:“夫人,这份文书,确实是如意楼的楼面地契。但不知道夫人从何处得来?” 早就在王洪氏拿出楼面地契的时候,段氏就傻了眼了。这时候大声嚷嚷:“你撒谎!这一定是假的!是假的!” “咕咚”——陈思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晕倒在地上! 叶斐然眼明心快,说:“陈思梅有古怪!” 沙玖一拍惊堂木:“把她用水泼醒!” 第551章 楼面地契的来历 第551章楼面地契的来历 这时段氏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大哭,但衙役把她和陈思梅拉开了。衙役忙活的时候,王洪氏对沙玖娓娓道来:“这张纸,是我丈夫的上峰,都转运盐使司转运使,成大人留给我的!” 所有人震惊:“什么?” 王洪氏这才明白,当日成甯深意。她低着头,说:“那日成大人巡查盐仓,御史段大人忽然前来。不问青红皂白,就说盐仓亏损,盐使司上下贪墨。先夫不堪受辱,当场自尽以证清白。后来……后来幸亏成大人据理力争,得皇上亲自下旨,洗脱冤屈。” “先夫荣誉一经恢复,成大人马上来告诉民妇此等喜讯。并带来朝廷抚恤金。他当时包在那抚恤金外面的,就是这张楼面地契。但,这张楼面地契从何处来,我想,恐怕只有一人知道了……” 案情至此,峰回路转,大家瓜都不够吃了。 沙玖听得两眼发直,说:“谁会知道?是成大人吗?” 王洪氏屈膝行了个礼,忽然红晕上脸,说:“成大人日理万机,甚为忙碌。我们不必为了此等微末小事去劳烦他老人家。我想,他身边那位薛长东薛大哥,应该也知道的。” 叶斐然听到这里,微笑道:“那很好办。薛长东眼下和成甯在镇上办事,我让薛长乐去传他一声就来了。” 巴掌大的小镇,找个人很容易,薛家兄妹都是武林高手,更在呼吸之间即汇合一处。 但薛长乐还没动身,薛长东的声音已在公堂外面响起了:“夫人,您在找我吗?” 他分开外面的围观百姓,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那副器宇轩昂的风度,鹤立鸡群一般,百姓们为之心折的同时,不由得又想:“那位成大人身边的一个亲随就这么出色了。那个大人岂不是得神仙下凡似的?” 叶斐然微讶,瞬间调整好自己,欢然道:“薛大哥,你正好来到。这位沙大人有话问你。” 薛长东向沙玖行礼,沙玖问他:“这个地契,你们从何处得来?” 薛长东一句话,震惊全场:“是从段维民处得到的!” “那日段维民被贬之后,他的公房空了出来。我和成大人去收拾盐使司的卷宗,当中发现这张地契。当时只觉得眼熟,似乎和如意楼有关。因如意楼女东家和我家夫人交好,来不及细想,收起来打算带回去细问。没想到后来混进了银票中,交给了王洪氏。这不,成大人正着我来寻摸回去哩!” 原来如此,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沙玖露出笑容:“这么说,劳烦薛大哥回去回禀成大人,这张楼面地契,我这儿帮忙物归原主了。” 薛长东唱了个喏,站到一边儿去了。 冼氏气得浑身打战,说:“好啊,好一出双簧戏!你们把我当猴子耍呢?拿出一张废纸来,就说是我们家的楼面地契?我告诉你,如意楼的楼面地契就在我手里,谁也抢不走!” 她只顾着自己生气,却没有留意到,身边儿媳妇和孙女脸色都不对劲。 叶斐然多聪明的人啊,只一眼,就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了。她要的是段氏和陈思梅亲口承认!就笑吟吟地说:“老奶奶别生气。到底这张楼面地契是不是真的,真的楼面地契又是不是还在你家箱笼底下。我想,你的好媳妇儿和陈思梅应该很清楚!” 陈思梅刚才装晕了一次,现在被衙役拿住了,不能故技重施,脸都吓白了。 段氏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两条腿抖成了筛糠。 沙玖也是聪明的,一看,懂了,拍惊堂木:“你两个是不是知道内情?速速从实招来,否则我就上大刑了!” 别看段氏平时刻薄丫鬟不手软,自己却晓得上大刑可怕,哆嗦着说:“我招!我都招!” 沙玖没想到这人如此不中用,吓吓就招了,倒给省了不少功夫,说:“说!” 段氏说:“那楼面地契是真的,是我交给段维民的!但是其实我不是想要给段维民,是想要给段元奕她娘的!” 沙玖糊涂了:“这是你给的,又不是你想给的,你说绕口令呢。说清楚点!” 段氏吓坏了,“扑通”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对不起!对不起!大人,对不起!” “事情是这样的,段元奕是我没过门的女婿,他和思梅原本应该在这个月月底过定礼的。我就把楼面地契从家里拿出来,托段维民的妻子唐氏带去段元奕家里,交给她娘。” 叶斐然脱口而出:“你女儿都没嫁过去,就巴巴儿的把楼面地契先拿出去了,那岂不是倒贴?” 大家“哄”的,哄堂大笑! 这可不就是赤裸裸的倒贴嘛! 还是贴的一家大酒楼,这陈家大姑娘,是多恨嫁啊! 只听见“咕咚”一下,冼氏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段氏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硬着头皮往下说:“既然娘都说了,如意楼是给梅梅的嫁妆,那么提早一点带过去又咋的了?可是我没想到段维民那厮,竟然扣下了我们的楼面地契。他这是有什么用心?” 叶斐然淡淡地说:“还能有什么用心,如意楼多大一块肥肉啊。谁瞧着不香?他段维民也是人啊,还是个沽名钓誉,厚颜无耻,又当又立之人,当然不会放过这机会了。” 沙玖说:“有道理。这么说来,倒是段维民黑吃黑了。” "没错,就是黑吃黑。”叶斐然背着双手,在公堂上走来走去,条分缕析:“段维民以为自己把楼面地契放在公房抽屉之内,就可以永保无忧。到时来个死不认账,吃暗亏的只能是陈家大房。而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安享一座大酒楼,日后变卖了,这如意楼如今的价值,少说也值十万八万两的雪花白银啊!” 大家哗然:哇!十万两白银! 有些人当场就数起手指头来了,手指头不够用,还有人数脚趾的…… 叶斐然走了一会儿,来到陈思梅跟前,双眸凛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谁也没想到,当今皇上圣明,不吃段维民泼脏水弹劾忠臣那一套,反而把段维民给革职查办了。才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第552章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第552章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外面旁听的百姓,再次炸锅,都觉得古今奇案,无过于此。 有人摇头晃脑总结说:“这是当奶奶的坑了二房,大房坑了奶奶,哥哥嫂嫂联合起来,又去坑妹子?” 这个某甲,还是一身文士打扮,仔细看看,就是上回围观公堂审案给大家伙做说明的热心文士…… 旁边的苦力打扮的人说:“吕文士,你这么一说,是这回事哟!” “哇,真不是东西!” “这一家人连环坑,难为脑子够用!” “平时没少在猪肉荣那儿订脑花吃吧……” “是吗?我也要吃点儿。最近书读狠了脑子不够用……” 话题渐渐跑偏,沙玖一拍惊堂木:“肃静!肃静!” 这群比几千只大鹅关一起还要吵的百姓才安静下来。 案情至此,昭然若揭,沙玖判案子道:“如意楼乃是陈家二房的产业,多年来,实际经营者也是陈思静。理应属于陈家二房。冼氏虽为家长,强夺二房财产送给大孙女陈思梅做嫁妆,于情于理不合。因此引起陈思静不满,告上公堂。” “本官现在宣判,原告陈思静证据确凿,控告冼氏,段氏和陈思梅成立。根据大顺律例第四章第123条,保护百姓财产不受侵犯。着冼氏立刻归还如意楼楼面地契,从此以后,各自安分,不得再违!如有再次违反,从重处罚!” 沙玖一边说,一边拿出令牌,丢在地上。 引起一阵雷鸣般的欢呼! 大家从头听到尾,知道了事实真相,都觉得,陈家老太太太偏心了!沙县令判得好! 不知道是谁,在门外大喊:“好!青天大老爷,判得好啊!” 有人起了头,好多人纷纷纳头便拜,山呼“青天”不绝。 沙玖初出茅庐没判两件案子,突然受到这种待遇,倒是受宠若惊似的。他连连拍打惊堂木,让大家安静下来。冼氏已经瘫在地上,面色比白纸好不了多少,也不知道吓的还是气的。 沙玖对冼氏说:“老人家,你要是疼爱孙女,要给她添妆,就用自己的私房给她添去。哪怕添出一个皇宫来,旁人也说不出半个字。这抢了自己二孙女的,补贴大孙女,何必呢。手心手背都是肉,做人太过偏心,要不得的!” 冼氏眼珠子乱转着,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和迷茫,似乎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要反省。 沙玖说:“退堂!” 大家意犹未尽地散场,还在讨论着陈家内部的勾心斗角,还有叶斐然的仗义,还有沙玖的英明判案……等等等等。这件事,后来在镇上传了很久很久,实在太过曲折离奇了。 后来还有人编成了话本,到处流传,渐渐地,沙玖“沙青天”之名,就传开去了…… 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 且说陈思静拿到了令牌和判决书,当天从公堂上回来,不顾身上伤痛,直奔如意楼。 一路上,叶斐然才从陈思静口中得知,原来如意楼被陈思梅接管半个月之久了。 “难怪。”叶斐然说,“我会在如意楼外面遇着她!” 来到如意楼门口,先前那店小二站在当街处,胳膊上搭了条发黄的白手巾,有气无力的招徕生意:“客官们请里面走,南北风味水陆并陈啥都有啊!” 偌大的门面,里头黑洞洞的,好像吃人的妖怪。 客人还没进去,就倒了胃口。 叶斐然看着那黑黢黢的门洞,脑海里浮现出过去如意楼客似云来的盛况,不禁心有戚戚焉。 陈思静在她身边发话了:“老陶!怎么说句话都没力气的,吃了软脚虾吗?” 那店小二一怔,愣在原地,揉揉眼睛,欢声叫道:“是二小姐!真的是你吗?” 陈思静说:“都进去吧。让我瞅瞅,才半个月没见,你们把好好的一个店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她趴在叶斐然弄来的担架上,进了店里。 店里光线更昏暗了,只有一两桌食客。食客们看见一大票人冲进来,连忙结账走了。 陈思静把这些人召集到账房里,仍然保持趴着的姿势,说:“从今天开始,如意楼重新回到我手上了。这段时间我知道大家受了很多委屈,没关系,我会一一补偿给你们的。接下来希望大家继续跟着我,好好干。” 她话音一落,屋子里炸了锅。那个店小二老陶第一个站出来说话了:“二小姐,你回来就好了。这半个月来,我们可惨了!大小姐屁事不会,就会瞎指挥,余账房都要被她气坏了,盘算着到了年底就收拾包袱走人呢!” 余账房苦着脸说:“可不!她非说我点的蜡烛太多,烧的柴火也不对,还说菜价贵了,要节约开支。娘咧,那日她指定我去买的那家猪肉,是臭的,称出来一斤,只好八两!我后来才知道,那猪肉店的店主是大小姐奶娘的干儿子!” 大家伙憋屈了半个月,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先恐后的一吐为快。 最后陈思静拍了拍桌子:“行了,都别吵了!” 等大家安静下来之后,陈思静说:“陈思梅是什么个人,我比你们更清楚。所以我才豁出去了要把酒楼要回来,不然熬不过六月六,如意楼就得黄。” 叶斐然暗暗点头,不能同意更多。 陈思静又说:“你们大家都跟了我兄妹好多年了。我哥不说,我,几乎就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如意楼倒了,大家养家糊口的生计也没了。我不能丢下大家不管的,所以,怎么着也得把如意楼抢回来。以后我们再一起努力,把丢掉的生意抢回来。” 刚才打官司的经过,店里的人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的,可是耳朵听见一回事,亲眼看到又一回事。 眼见陈思静挨了板子也要告自己的亲人,夺回如意楼。然后还马不停蹄赶到这儿看大家,给大家吃定心丸,大家感动不已。那些告状的话没有人说了,七嘴八舌地,又变成了安慰陈思静的话。 “东家你放心,有我们撑着,如意楼怎么也不会倒!” “我们顶得住,你先把伤养好了,再带着我们回到高峰!” “对呀,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养好身子要紧!” 第553章 婆媳大战 第553章婆媳大战 陈思静指着王洪氏说:“还有一件事呢。余账房,许叔,这个大嫂,从今天开始在我们店里帮忙。你看看安排个干净点儿的活计给她。” 许叔,就是店里的掌柜,平时陈思静不在的时候,店里一切都是他在拿主意。 许叔看了王洪氏一眼,说:“暂时只能安排去洗碗洗菜,能做吗?” 陈思静眉头就皱起来了,王洪氏怎么说也是个官太太啊。 王洪氏却很满足地说:“可以。我不认得字,针线上也一般般,但我不怕吃苦,什么都能做!” 既然王洪氏都这么说了,陈思静也不说什么了。 她对叶斐然说:“二丫,麻烦你帮我收拾一下楼上房间。我从今天开始,要住在这里了。” 叶斐然惊讶:“你不回家了?” 陈思静摇了摇头:“不回去了。有什么好回去的?我爹娘哥哥都被他们逼走了。我要不是惦记着如意楼,我也跟着我爹娘走了。我们全家走遍全国各地做生意,吃到哪儿玩到哪儿,不知道多开心。何必在这儿受气!” 叶斐然哑然失笑,并且感到非常赞同:“那是。” 她和王洪氏一起,收拾好了陈思静的小房间,命人把她抬进来。 叶斐然帮陈思静上好了药,还在药里偷偷掺了些灵泉水,陈思静敷上,只觉得原本阵阵胀痛的臀腿顿时缓解了不少疼痛,连连叫好:“二丫,看来你这几年学医没有白学!舒服多了!” 叶斐然微笑着说:“行了,不要拍我的马屁了。我明天再来看你。这几天劳烦嫂子照顾你。” 陈思静眼下可没有丫鬟婆子伺候了。 陈思静说:“二丫,你帮人帮到底,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 叶斐然说:“帮你什么忙?” 陈思静说:“我那个庶出的妹妹,陈思娴,她娘早就死了,一直依附我过活。这段日子奶奶一直在磋磨我俩,我没本事,没办法照顾她周全。现在我和家里撕破脸出来了,能不能麻烦你去我家,偷偷的把思娴接过来?不然的话,奶奶回家迁怒起来,她怕是命都没了!” 陈思娴,叶斐然只见过一两次,每次都没什么存在感,她闭上眼睛努力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她什么模样。 既然是陈思静所托,那么叶斐然赴汤蹈火都要做到的。她一口答应:“好,这件事交给我了!” 陈思静说:“我奶奶一定不会交人。但是我的静思园另有角门进出,你可以让角门的王嬷嬷给你开门进去,让薛长乐用轻功把思娴带出来。就算她们发现思娴不见了,也不敢声张的。” 说到这里,美眸一沉,闪过一抹厉色:“我现在算是知道了,她们啊,都是欺软怕硬的!我越是强硬,她们越怕我!” “你先别顾着动怒,小心淤血淤积,缠绵难愈,那就麻烦了。”叶斐然说:“我知道怎么做的,你放心好啦!” 接受了任务,叶斐然转身走出了如意楼。 赶着马车到陈府,不过一顿饭功夫,叶斐然已经有了主意。 陈思静有勇无谋,只会出馊主意。家里丢了个大活人,又不是丢了只猫猫狗狗,冼氏怎么可能不声张?叶斐然决定了,不但要接走陈思娴,而且还要冼氏心甘情愿地,亲手把陈思娴交给她! 主意已定,叶斐然命薛长乐敲陈府大门。 陈府大门紧闭,敲门敲了老半天,才有个小厮死样活气的来开门:“谁啊?” 薛长乐把叶斐然的名帖递了过去,小厮一瞧,突了眼:“叶、叶、叶郡君!” 这可是老太太命中克星! 叶斐然微笑着说:“知道是我,就赶紧去传话吧!” 虽然冼氏很怕叶斐然,但是她更怕叶斐然呆在陈府家门口。 很快,冼氏就把叶斐然叫进去了。 叶斐然来到堂屋门口,就听见冼氏恶狠狠的咒骂:“好啊,翅膀硬了,连我的箱笼都敢翻了!我真真儿的是白疼了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孝顺奶奶的?这还是老大没考中举人呢,要老大考中了,你们是不是得把我送马圈里去?” 堂屋里,冼氏正在对段氏、陈思梅破口大骂。 后面两个人跪在地上,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被逼得急了,段氏忽然抬头说:“老太太,你不必骂我。你自己抚心自问,你不想在段家得到好处吗?不然你怎么会跟二房大吵一架,从他们手里硬生生夺走如意楼?” “段元奕拖着,迟迟不愿意成婚,谁都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他能拖,梅梅却拖不起。我只不过用楼面地契去提醒他一下,等成了亲之后,这些东西自然回到梅梅手里的。现在好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了,你得意了吧?你开心了吧?” 冼氏气得面如白纸! 冼氏说:“行!你有本事。你再有本事,不也是我的儿媳妇!我这就去让老大休了你,看看你还敢不敢神气!” 说罢,她就要往门外走去,段氏不想自己被休。如果被休了,她哪儿找这种能够任由她作威作福的婆家去?就去拦冼氏:“别别别!你让我夫君休我,我就跟你一拍两散!” 段氏固然凶横惯了,冼氏也不是省油的灯,正在不可开交的时候,那小厮进去大声说:“老太太、太太!不好了,那个叶郡君来了,要见老太太!” 叶斐然的名字在陈家就是个炸雷,立刻把冼氏和段氏炸懵了。冼氏结结巴巴的说:“她、她又来干什么?” 段氏从地上一跃而起,拉着陈思梅,飞快地说:“老太太,我带着思梅去办嫁妆了。现在如意楼没有了,您老的体己可得多出一点!” 一溜烟地跑没了。 冼氏气得又是咬牙又是跺脚的,无奈,请了叶斐然进来。 叶斐然进了屋子之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行礼:“冼老太君好啊。” 这个两年前还把叶斐然看做脚底泥一样的老太婆,如今在叶斐然面前,气势尽失,简直没有半点尊严。 冼氏僵硬地说:“你还来干什么?” 叶斐然笑眯眯地说:“陈思静那边安顿好了,托我来看看您。这孙女儿多好啊。” 冼氏身子一僵,脸上更加古怪。 第554章 没有存在感的孩子 第554章没有存在感的孩子 叶斐然保持着优雅笑容,呷了口茶。 冼氏害得陈思静那么惨,她才不同情这个老太婆。 冼氏说:“你来就来了,到底想来干什么的?我老太婆忙得很,没空应酬你!” “唉。你家里事情很多。我明白的。”叶斐然说,“但静静说,她很挂念她的妹妹陈思娴,让我来看看她,找她聊聊天什么的。” 冼氏浑浊的眼底里,透露出迷茫和不解,好像并不知道有这个人似的。 这神色没能逃过叶斐然眼睛。 她心里暗暗叹息,可怜那个陈思娴。 人活在世上,这么没有存在感,那孩子一定很辛苦。 冼氏召来自己的贴身丫鬟,咬了一会儿耳朵,回头才说:“我知道了。原来是那个洗脚丫头生的女儿。你爱找她说话就找去,用不着烦我。” 说到底,冼氏没想到会是这么个事情,她不喜欢二房,庶出又早年丧母的陈思娴在她眼里更加就像一只毫无存在感的小动物似的了。 叶斐然把满腔不平深深埋进心中,淡然道:“有老太太这句话,那我明儿再来,就放心了。” 冼氏说:“等一下,你说什么?” 叶斐然黑葡萄般的眼睛,湿漉漉地,无辜地看着冼氏:“静静疼妹妹,她现在受了伤不好走动。我答应了代替她照顾思娴。所以我要每天都来看她。” “别别别。”冼氏顿时头大如斗,说,“我可不想每天看到你的脸!思娴那丫头呆在家里也是赔钱货,你给我带回去给陈思静,就当我眼不见为净了!” 叶斐然心里比了个胜利,脸上却做出吃惊的样子:“那怎么可以!” 冼氏说:“我是她奶奶,她们爹娘长兄都不在。我点了头,就可以!” 叶斐然说:“我不信,你说话都不算数的。” 激将法对别人或许无效,对冼氏,却非常有效。冼氏立刻说:“你不信我?行吧,我这就把陈思娴叫来,我们三口六面说清楚!” 老太太性格急躁,还真的立马派人到静思园叫来了陈思娴。 可怜的娃,穿着家常衣裙,弓着腰,缩着背,怯生生的。黑鸦鸦的头发上带了一朵新鲜的石榴花,全身上下,除了一对金耳坠,别无半点装饰。 冼氏指着叶斐然嚷道:“思娴,这个叶大姐,是你姐姐的朋友。你跟了她去吧!” 陈思娴还不知道什么意思,脸色一变,嘴唇翕动着,“老太太,你这是想要卖掉我吗?” 得,又一只惊弓之鸟。 叶斐然说:“你觉得我像牙婆吗?” 陈思娴仔细打量着她,想起来了,两眼就如两盏才点着的灯,渐渐地明亮起来。冼氏说:“你跟她去就是了!以后你就跟着你那个不争气的姐姐,在外面过活吧!” 叶斐然压低声音,问陈思娴:“你愿意吗?” 陈思娴看起来很内向,没有说话,但她用行动来回答了:她朝冼氏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八个响头。 站起身来,那双明亮的眼睛,就一直盯着叶斐然。 叶斐然心里明镜似的,什么都明白了,一股暖流流过:她的任务完成了。 她对冼氏说:“谢谢老太太成全。” 冼氏别过脸:“受不起!” 叶斐然说:“我这是代陈思静说的。” 她才没必要向冼氏道谢咧,她又没有欠冼氏什么! 冼氏七窍生烟,说:“行了,快给我滚!” 叶斐然巴不得这一句,带着陈思娴走出了冼氏的屋子。她问陈思娴:“这一去,可是再不回来的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陈思娴点点头,说:“大姐,你刚才一说,我就什么都懂了。如果姐姐不回来,我在这个家里,也是呆不下去的,既然姐姐没有忘记我,就带我走吧!” 那份依恋之情,溢于言表,倒是让同样姐妹情深的叶斐然心有戚戚焉。 她说:“你还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吗?” 陈思娴说:“有一点,你等等我,我很快就来。” 身边多了个媳妇子,不用问,肯定是冼氏派来监视二人的。叶斐然和陈思娴不约而同地忽略了那媳妇子,二人回到静思园,陈思娴到自己屋子里一会儿,出来的时候,也没见拿了什么东西。一身轻松地说:“好了,我们走吧。” 那媳妇子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三小姐,你身上可别藏了什么金银细软吧?如果老太太问起罪来,我们的月银可供不起扣!” 陈思娴脸一红,不敢说话,叶斐然说:“这屋子里要有什么金银细软,也都是二房挣回来的。三小姐拿点儿去花又怎么了?用得着你这下人说三道四?你算什么东西?” 她态度嚣张,反而把那媳妇子压下去了,那媳妇子撇撇嘴,没敢再说话。 陈思娴感激地对叶斐然笑笑,神态间亲热了很多。 一路无话,叶斐然把陈思娴送回如意楼。路上也把事情说了,陈思娴湿润了眼眶,轻声说:“我一早知道姐姐是做大事的人。” 叶斐然说:“以后你们姐妹两个相依为命了,你姐姐独力支撑这么大的酒楼,你一定要争气点,好帮你姐姐的忙。” 停了一停,想起陈思南来,那个人自从两年多之前突然出海之后,就闲云野鹤一般了,倒是潇洒快活。这么一想,对陈思南有些怨气。 她说:“父母哥哥不在,你们就是彼此最大的依靠了!” 陈思娴“嗯”了一声,原本黯淡的墨眸底下,忽然出现了一点小小的火苗。 …… 如意楼内,陈思娴留下,自行安顿。 此后,陈思静又养了十余天,慢慢地好起来了。和她一起好起来的,还有如意楼的生意。叶斐然参照现代里吃的剁椒比例,开发出新的剁椒比例。只可惜古代没有防腐剂和干燥剂,不然的话,她可以把辣椒酱的产量放心大胆地提高一百倍,那才叫工业力量碾压一切呢! 不过就算是现在,如意楼的辣椒酱已能够保存三个月,足够卖到很远的地方去。 这次旬休的休沐日,一大早,成甯少有地,对叶斐然抱怨起来:“薛长东最近总是不见人,害得我邸报都收迟了。” 第555章 如水般的日子 第555章如水般的日子 叶斐然微讶:“什么?” “我说,长东那家伙,最近神出鬼没的……” 眉头拧起,轻声抱怨的成甯,看起来还有点……可爱? 叶斐然笑了。 她正在揉面做面条,放下手里的面团,伸手抚平成甯紧皱的眉心:“阴功猪罗,我相公没有邸报看了……” 哄孩子似的语气,成甯一怔,不自在地把她手拨开一边:“嗯呢。没关系,小事。” 别过脸去,唇角却微微勾起了。 叶斐然说:“是不是最近交给薛大哥的差事比较多,所以他忙起来顾不上邸报的事儿了呀?要么再添个书童?” 成甯说:“没有。最近四海清平,我都尚且没多少事情做,薛长东更加闲得很。” “闲得很,却连邸报都没送?”叶斐然好奇心起来了,“这不符合薛大哥那性格啊?” 成甯说:“你还是再给我物色个书童吧。” 叶斐然答应了,但是书童怎么找,自己两眼一抹黑。问来问去,最后拜托到了叶里正娘子头上:“十里八乡,有没有粗通文墨的蒙童。要聪明忠厚的,找来给我过一下目。” 叶里正娘子一口答应:“小事儿一桩,包在我身上。” 叶斐然却有个为难之处:“这个书童以后都得跟着阿成走南闯北的,要父母舍得才是。” 里正娘子说:“这算什么事啊。去年打了仗之后,年景一直不咋地。好多人仗着西谷米和野菜过日子。如果家里少一张嘴,又能够奔个好前程,他们抢破头来呢!” 原来如此! 叶斐然脑子里的现代思想再次和古代价值观碰了个稀碎,感人之余,也就说了没问题。 …… 光阴似箭,很快,天气渐热,端午节到了。 这一年端午节之前,叶斐然对着堆积如山、日复一日的家务,终于暴走了一次,忍痛解囊,去买了两个丫鬟。 这两个丫鬟一个叫立春,一个叫雨水,叶斐然懒得在细节上动脑子,打算首先按照二十四节气一路安排下去。 等二十四节气用完——就把元素周期表安排上…… 成甯的书童也物色好了,是个沙坛村的孩子,今年才十四岁,叫苏泰。论起辈分来,得喊苏氏姑姑。苏泰念了三年私塾,三百千都背会了,也会一点儿《大学》,字写得很好,这孩子有个好处,会画画,人也温和内敛。叶斐然一见就喜欢上了,包了个大红包给他爹娘。 端午节,她和苏氏,带着薛长乐、立春雨水一起包了很多粽子。有咸肉的,有碱水的,还有西米的。 现在条件好了,用不着去集市上卖粽子讨生活了,今年的粽子主要是拿去送人。 苏氏想要走娘家,带着立春,还有很多礼物一起去了。叶斐然拜托她也给苏泰家里带一份。佃户家里也没忘记。 她的佃户带来好消息,说是新的水稻今年生长情况理想,等夏收之后过了秤,就知道有没有推广的价值了。 叶斐然自己整理好东西,留下薛长乐看家,自己带了雨水,赶车到镇上,送东西给张掌柜和陈思静。 张掌柜还是那副老样子,圆圆胖胖的,慈眉善目的。岁月好像在他身上静止了。 他也有礼物送给叶斐然:“二丫,有好东西给你!” 递过来一个小瓷瓶,比大拇指大不了多少。 叶斐然好奇地接过,“这是什么?” “你打开闻闻就知道了。” “师父,你在考我呢?”叶斐然笑着,真的打开了瓷瓶,放在鼻下一嗅。 熟悉的药香钻入鼻孔中,叶斐然打了个喷嚏,惊喜交集:“这是救心丹!” 张掌柜捻须微笑:“我不敢全部领了功劳,实际上,这是张院判从京城送来,托我转交于你的!” “那也得感谢师父啊!”叶斐然喜笑颜开,就差没扑上去熊抱了,“我娘的药快吃完了!这可真的是及时雨!” 这两年最大的心头大石就是苏氏的救心丹,这瓶东西极为神奇,可是她始终无法完美复制! 张掌柜微笑道:“这是若氏人送来的礼品里有的,就只有这么一瓶,院判冒着很大的风险留下了。你好好利用。” 叶斐然说:“从若氏那边来的?莫非……那位游方郎中是若氏人?又或者这是若氏的药?” 张掌柜道:“那我就不清楚了,具体的事,我大哥也没有说。” 叶斐然知道也不能急,把满腹疑问压下,心里暗暗下了决心,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去若氏走一趟! 拿到了救心丹,叶斐然美滋滋的。 哼着歌儿赶着车,一路来到如意楼。 天气晴朗,又是赶集日,如意楼客似云来。叶斐然隔老远看到老陶忙得脚不沾地的,识趣地绕到后巷去。 后巷进货的角门,一直都是开着的。叶斐然和雨水直接进了天井,许叔带着王洪氏,就出来了:“二丫来了!” 叶斐然指挥着:“来,大家去搬东西。” 王洪氏正准备把一提粽子从车上拿下来,旁边来了个人,“嫂子,你女人家力气小,怎么好搬。这儿交给我了,你到前面忙去把!” 那人长了红膛脸,络腮胡子,说话声音粗粗的,正是——薛长东! 叶斐然傻眼了。 薛长东觉察不对劲,抬起头,猛地和叶斐然打了个照面,红膛脸更红了,笑了笑,说:“夫人!” 然后他就埋头干活。 叶斐然看着薛长东干活时勤快的样子,问:“东哥,你常常来这里帮忙?” “呵呵。也不是常常啦。”薛长东乐呵呵地笑道,“我们大人说了,要好好照顾嫂子。我正好闲着,就过来看看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 叶斐然看着王洪氏,她背对着大家伙,正在洗碗。阳光在天井上空晒下来,照在王洪氏的背上,她最近胖了、好看了,皮肤变得很白。 叶斐然发现——薛长东说话的时候,王洪氏抬手摸了摸鬓边的小白花。 许叔说:“王大嫂干活勤快,肯下力气,我们大家都很喜欢她!” 听见大家对王洪氏评价高,叶斐然作为介绍人,也感到高兴。 第556章 如水般的日子(2) 第556章如水般的日子(2) 安顿好琐碎事,叶斐然对雨水说:“雨水,你在这儿帮忙。回头许叔带你到处转转,认认人什么的。我到楼上跟静静说话。” 雨水也是第一次接这活儿,少年心性,十分热诚感兴趣,一叠连声的答应了。 叶斐然到了楼上,陈思静的卧室大门紧闭着,关得严实——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门户看紧一点是应该的。 门“吱呀”开了,陈思静看见叶斐然,又惊又喜:“二丫,你怎么来了?” 叶斐然笑嘻嘻地说:“来贿赂你这个大主顾,明年要继续照顾我家的蔬菜生意!” 陈思静轻轻捶了她一下:“就你贫!快进来!” 进了屋子,陈思静指了指屋角:“随便坐。” 屋角里,摆了一张花几和两张二出头官帽椅,小巧别致。叶斐然坐了,好奇地到处看陈思静的新住所。 比起上次来的时候,明显是收拾过了。 一架屏风,拦住了往里间睡人地方的月洞门,陈思娴窗下的书桌前面坐着,见到有人来,连忙站起:“姐姐。叶大姐。” 这一声叶大姐,叫得叶斐然很无语。她说:“我们年级差不多,只是我嫁人早而已。你也叫我二丫吧。” 她心里本没什么嫡庶之分,一切交往准则,只看人品两个字而已。 陈思娴目光微动,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最后低低地叫了一声:“大姐。” 叶斐然说,“让我看看你在看什么?” 陈思娴让开一边,露出身后书桌上的练字纸,说:“在学写名字。” 陈思静自己的字就不咋地,教出来的陈思娴就更一般了,狗爬似的几只字。叶斐然捂着良心夸了两句,最后实在过不去自己那关,说:“你们还是去五经里寻个夫子教教你们吧。这大哥教二哥的,看上去太不像话了啊!” 陈思静笑道:“我现在手头紧,这个月,伙计们还挨义气,自动说工钱减半。我哪儿来的闲钱请夫子!” 叶斐然知道她说的是实话,陈家那边断了供给,如意楼生意又被陈思梅折腾得一落千丈,恢复元气需要时日。就没纠结这件事了。 书桌一角还放着几本账本。 博古架上放的,也是算盘、斗笠、账本等物,幸好没有放一些附庸风雅的东西。 文王鼎里,燃点着檀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应该还加了一点子琥珀,很有安神静心的效果。 叶斐然说:“可惜我的字也不好看,不然我来教你们写字。” 叶斐然傻大粗,叶怡然歪歪扭,叶天宇赛狗爬……她一家子,似乎都没有书法方面的天赋…… 陈思静说:“不用你教。你多种点辣椒来,提高辣椒酱产量。赚了钱我去请夫子。” “种辣椒需要时间。而且辣椒酱的价钱已经定死了,利润可以算出来,提高有限。”叶斐然说,“我这里有个好主意,你要不要?不过,要给我代价的哟!” 不是她不愿意帮朋友,恰恰相反,照顾到陈思静的自尊心,不能硬塞那么大的人情给她! 陈思静眨眨眼睛,愕然道:“什么好主意?你说来听听?” 叶斐然把自己手里提着的小布包打开,露出里面的——红薯! 陈思静瞅着那红薯,黑眼珠渐渐凑近成斗鸡:“这是什么东西?看着眼熟……” 叶斐然说:“当然眼熟了,这东西当初在我家地里种得好好的,你把人家给毁掉了。后来我奶占了蕉园……嗯,还好,这东西好养活,没有死,这批是我最近新种出来的,成熟了!” 陈思静这才知晓来龙去脉。 不得不说,种成了的红薯,卖相比它小时候好多了,看起来就一副能吃管饱的样子。陈思静也不嚷嚷着扔掉了,眼里只剩下好奇:“这东西怎么吃?” 叶斐然如数家珍:“清蒸、炭烤、拔丝、打成薯泥做甜品……它的叶子还能炒来吃,管饱还有营养!” 陈思静说:“我知道了。你这是想要放在我们店里卖?” “你又说错了。这东西很粗生粗长,亩产可以达到上万斤。注定是穷人果腹的东西。”叶斐然说,“但现在还没有推广出来。一年之内,西江镇上,只有我才有。一年之后,就保不齐了。” 陈思静好像被泼了一头冷水:“只一年功夫,赚得有限。” 叶斐然笑了笑:“一年功夫,在酒楼里卖红薯,自然赚得有限。所以我希望你……开一个粮行!” 陈思静傻眼了:“开粮行?” 第一反应:“二丫,你觉得我还不够穷吗?” 叶斐然说:“我知道你现在手头很紧,但是你有没有听过那句话——置诸死地而后生。先用地瓜和西米这些代粮,打开粮行的销路,过后我还有好东西供应给你。” 陈思静怦然心动:“听着,是这么个道理?” 叶斐然说:“当然了。还有,这个粮行,我想参一半股份,本金我这儿有,货源我也有。但我没有精力去找店面、雇伙计和日常的管理。” 陈思静高兴地嚷道:“这些都是我强项!我能办得到!” 二人一拍即合,嘀咕半天,把细节都说好了。聊了老半天,陈思静肚子饿了,就去叫伙计摆饭。一抬头,看到陈思娴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练字,眼睛亮闪闪的盯着她们,满是艳羡。 陈思静说:“你觉得怎么样?很想学吗?” 陈思娴赶紧点头,又摇头:“我,我很笨。怕做不好。” “哪儿会做不好的。做生意做不好,说不定适合做手工,做手工做不好,说不定你是个才女呢?”陈思静说,“多试几次,总能找到自己擅长的东西。我教你多少次了,你总畏畏缩缩的,说不听!” 三言两语,说得陈思娴眼圈又红了。 叶斐然忙打圆场说:“孩子还小呢,你别凶巴巴的。” 她对陈思娴说:“你姐姐呀,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被打得走不动路了还惦记着让我接你出来。你听姐姐的话,用心做好手头的事儿。以后肯定有一口饭吃的。” 第557章 方便面没有调料包 第557章方便面没有调料包 陈思娴顺从地,低声说:“我知道。” 陈思静说:“好饿,吃饭吧!你们想吃什么?我请客!” “得了。在这儿吃的,还不都是你的本钱啊。”叶斐然说,“我下个面条给你们吃吧!” 陈思静嘘她:“面条有什么吃头!” 叶斐然神秘一笑:“我这次带过来的面条,可不一般哦!” 一句话,勾起陈家姐妹的好奇心。 陈思静说:“有什么不一样?给我看看?咦?怎么这是炸过的?” 从口袋里拿出来的面条,已经提前在油锅里炸过了,金黄的一饼——方便面。 就连陈思娴,虽然害羞不说话,还是禁不住伸长了脖子,直往这儿瞅。 叶斐然在家里闲着没事干,模仿方便面的工艺,做了一些古代版的方便面。再用牛皮纸的袋子,一个一个面饼密封包装好。 叶斐然说:“这个叫方便面。用开水一泡就能吃了。我们中午吃这个?” 陈思静说:“啊?” 叶斐然笑而不语,拿了三个碗,开水现成的,把面给泡上。然后到厨房要了一些浇头小菜,准备到时候拌面吃——做不出脱水蔬菜和调料包。 尽管如此,泡个五分钟就能够吃上新鲜滚烫可口的面条,也把陈家姐妹结结实实震住了! “太神奇了吧!” “真的是太神奇了!” 陈思静吃了一口面条,说:“如果配上一点儿盐巴、腌咸菜什么的,这东西简直就是居家旅行必备啊!比啃馒头好吃多了!” 叶斐然白了她一眼:“荒郊野岭的,你找得到热水?” 所以说,弄方便面什么的,也就是捣鼓了个寂寞。 陈思静陷入沉思中,叶斐然笑了笑,说:“好啦。这东西虽然不能带去居家旅行。但是放在粮店里卖,不知道有没有销路?” “那得放多少油去炸啊,成本太高了!”陈思静不愧是商人,脱口而出的。 叶斐然说:“成本高,就把定价定高一点。再说我可以回去设计个机器,看看能不能用工业化把成本降低下来。比如说自动压面的机器啊什么的。省一个人工,就多一分利润。” 陈思静笑道:“有道理。那么这个事情咱们好好合计合计。”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到如意楼之后,陈思静也好,陈思娴也好,都没有说到自己的婚嫁之事。 谈学习、谈生意、谈赚钱——“男人”两个字,在这个地方,提都没有人提起。 吃完了泡面,叶斐然也该回去了,陈思静送她到门口。 天井里,薛长东还在帮王洪氏摘菜,有说有笑的。 叶斐然看一眼那边,对陈思静说:“静静,我嫂子才新守寡没多久。有一些事儿,该注意还是得注意点。” 陈思静傻乎乎地,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嘿,这有什么啊。我们酒楼里干粗活的,如果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趁早关门了。” 叶斐然朝着井台那边撇撇嘴,“呐——” 陈思静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才恍然。 她飞快改口:“行,我知道了。” …… 叶斐然回到家里,头等大事把新得的救心丹交给苏氏:“娘,这是张掌柜从京城里寻来的药。你好好收着。” “真是太好了,我那瓶子早就空了。”苏氏抚摸着那药瓶子,说:“这得花好多钱吧?” “没有花钱,是掌柜的给我们的。” “但是你也送了很多礼物给人家啊。”苏氏说,“都怪娘没用,全靠你操心。二丫,这些年来,真是辛苦你了。” 一边说,一边摸了摸叶斐然的头发。 叶斐然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滚到苏氏怀里:“娘,你这么说,就是跟我生分了啦!” 苏氏笑呵呵地抱着她,娘儿俩亲昵了好一会儿,苏氏说:“这些天,娘很记挂大丫。不知道她在京城过得怎么样。亲家老爷那边,要到虞郡继续做学正去,说是七月到任,也在忙乱着要走。” 叶斐然说:“林老爷要走,家总留在这儿吧?难道举家搬过去?” 苏氏说:“这一层我却不清楚了。过两日,你陪我走趟亲戚?” 亲家母孔氏,那脾气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取决于最近林老爷有没有新欢。苏氏喊女儿一同去,不无壮胆之意。 叶斐然也深知这一层,一口答应下来:“好。到时候你出发的时候喊我一声就好了。” 门外一阵骏马嘶叫,成甯下了差回来,进了屋,见到妻子和丈母娘在拉家常,笑道:“二丫回来了,今天访友顺利吗?” 叶斐然说:“很顺利。相公,我这边种了好多红薯,家里吃不完。我想要和静静合伙开个粮店。” 成甯一怔,说:“开店没问题。但是你可要考虑清楚两个问题,第一,熟人之间合作,利益要谈拢。别到时候买卖做成了,姐妹没有了;第二,西江镇上的粮行,全都是秦家在经营的。陈家之前只负责运送,你们如果把粮行开起来,只怕会有一番争斗。” 第二个问题不是问题,叶斐然早就习惯迎难而上了。 这第一个问题,还真把叶斐然给提醒了,也难住了。 苏氏说:“娘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大道理,但娘看着陈家二小姐那丫头很不错。出身富贵,还愿意来我们这儿干农活,之前也帮我们不少。娘寻思,既然合伙了,就该全心全意相信对方。该你的朋友跑不了。” 听了苏氏的话,叶斐然叫了一声:“娘亲!” 她惭愧,为了自己一时狭隘,偷偷看一眼成甯。不知道成甯何故出此言。 成甯楞了一下,耸然动容:“娘,你说的对。是我狭隘了。” 苏氏还是那样微笑着,叫着成甯的名字:“阿成,你过来。” 成甯依然走过去,他高大,苏氏矮小,在他面前,苏氏像个小孩子似的。但是成甯屈膝下去,半蹲在苏氏跟前,苏氏伸手摸了摸成甯的头发,说:“你别多想,娘知道,你是在提醒二丫。这世上若说除了娘和姐姐天宇之外,还有谁对二丫最好,就是你了。” “傻孩子,你这样说,以前一定没少吃过类似的亏吧?” 那一瞬间,叶斐然恍然中看到,成甯黑曜石般冰冷坚硬的眼底下,闪过一抹柔软。 第558章 慈母的大爱,温暖了阿成 第558章慈母的大爱,温暖了阿成 成甯别过脸,低声说:“嗯。” 他的声音微抖。 苏氏爱怜地看着他,长年做刺绣,她的眼睛不好,看着人的时候带着一点儿散光。但那婉约的温柔,是赤诚的,暖如三春晖:“你早早没了爹娘,一个鳏夫带着小虞,一定很不容易。阿成,不管你心里怎么想都好,在娘心里,早就把你当成自己亲儿子。” 成甯说:“娘!” 叶斐然看不下去了,娘…… 这谁顶得住啊。 她很明白成甯的感受,某种程度上,他们是一类人。从小没怎么尝过亲情的滋味,所以长大之后,格外渴望这些感情。 这个家,之所以成为一个家,多亏了有苏氏这样温柔慈爱的娘亲。她看起来最没用,实际上她是全家人的扭结。 包括成甯…… 叶斐然本来对苏氏一些懦弱的行为很恼火的,到了此刻,前两年的心结忽然全部释然了。 娘亲那颗心里,满满的,全是爱啊! 叶斐然涩声道:“娘,别说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不想让我吃苦、吃亏。我会有分寸的。” 停了一停,自己鼻子都酸酸的,玛德,忍不住啊。 看了看成甯,他倒是很快控制住了。 她又说:“我们赶紧吃饭吧。过几天小虞旬休,我们就去林家,回来路上顺便接小虞下学。” 一家人商议已定,于是吃饭歇息不提。 …… 三天之后,叶斐然和苏氏赶在五月初三这天,带上大包小包,去林府走亲戚。 林府里空了好些地方,似乎在为搬家做准备。 孔氏还算热情地接待了苏氏和叶斐然。 双方分宾主坐下,孔氏就说了:“才住了几年功夫,又要到虞郡去了。那地方山长水远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得见。想一想,也真不舍得。” 苏氏说:“您也是这边地方的人。为什么不索性让亲家老爷自己去赴任,您留在这儿,又有亲戚朋友走动,日后驿儿回来,也有个老家念想的。这到了虞郡,一切都要重新适应,多累啊。” 孔氏说:“唉,道理我何尝不懂。只是这次宋姨娘又要去,骄儿也小,我百般不放心,索性全家去了。” 去年,比小米糕出生的时候早一些,宋姨娘生了个男孩儿。如今母凭子贵,一举把别的姨娘都挤到后面去了,地位仅次于孔氏之下。 叶斐然看到孔氏提起宋姨娘的时候,脸皮崩得紧紧的。看来这位亲家老爷太风流,留给孔氏不少烦恼。 因是别人家事,苏氏也不好多说,就把话题转到林驿身上:“驿儿最近可有家信回来?” 孔氏说:“有的,昨儿才收到了家信。他现在在翰林院做了编修,米糕和大丫也很好。新买下了一个院子,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嗨,真不会过日子!” 苏氏笑道:“自己家的院子,自然比赁别人的好些。反正京城的院子又不会买亏本,哪怕以后外放了,院子租给别人,也是一个进项。” 孔氏听她这么一说,倒好像受到了侮辱似的,尖声说:“这是商人才想的事儿,咋那么满身铜臭味呢?” 苏氏冷不丁被这么一说,兜头一盆冷水淋下似的,脸一红,不吱声了。 叶斐然在旁边听见,可不愿意了,说:“孔夫子讲学还收两条腊肉的束修,人活在世上,谁离得了油盐酱醋了。娘,别人不知道,你该知道吧,这买院子的主意,还是我们阿成临行之前,给姐夫出的。京城居,大不易,有个地方落脚,安稳下来,人也有底气力争上游。” 她笑嘻嘻地,说话口吻若无其事的。 苏氏说:“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娘嘴笨,不会说话,倒是惹亲家奶奶不高兴了。” 孔氏一怔,说,“我没有不高兴。我觉得二丫说得也有道理的,我哪里有不高兴了。” 一边说,一边却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隐约有些痛。 之后的言谈之间,孔氏跟苏氏说话,倒是客气了很多,没那么挑剔尖酸了。又说了一会儿话,宋姨娘走了进来,怀里抱着个一岁左右的小男孩,也不对苏氏和叶斐然打招呼,笑着对孔氏说:“太太,骄哥儿小手冰冰的,是不是着凉了?” 孔氏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脖子,说:“脖子后面还很暖,没有着凉。” 宋姨娘惊讶道:“哎哟,没有着凉,怎么刚才会打喷嚏呢!” 苏氏说:“小孩子打喷嚏原因很多,现在是五月,百花开放,有可能嗅到花粉啊什么的,都会引起打喷嚏的。放宽心好了,小孩子很皮实的。” 宋姨娘轻蔑地瞥了苏氏一眼,撅起小嘴说:“你懂什么,我家骄哥儿金贵着呢。跟那些乡下粗生粗养的孩子怎么能比?” 苏氏一怔,也是她脾气好,“我们乡下孩子确实粗生粗养,但都很皮实。我养了三个孩子,比较有经验,现在都五月天了,该担心孩子中暑,而不是着凉。” 苏氏的语气是很好的。 宋姨娘大声说:“你又不是我孩子的奶妈,你懂什么!” 她眼睛看着孔氏,笑着说:“太太,我寻思着你这儿那个冰鲛绡的汗巾子,又轻又滑,给小孩子系在脖子上正好保暖。能不能赏了给我?” 说来说去,绕来绕去,不过想拐着弯要好东西罢了。 叶斐然:“……” 孔氏脸色早就铁青了,语气生硬地说:“你对亲家奶奶放尊重点!真是的!” 宋姨娘似笑非笑地说:“啊哟,太太生气啦?不要生气嘛,我不是故意的。我说的是实话啊,骄哥儿从小金尊玉贵的,自然容易受凉生病什么的。老爷说了,家里统共才两个哥儿,驿哥儿有出息了,弟弟也得好生培养。” 她每说一句,孔氏脸色就变灰一层,到最后,已黑沉如锅底。 “你……”孔氏看样子是想要好好训斥宋姨娘一番的,不料没说完,仰面朝天,“咕咚”晕倒在地上! 屋子里顿时一片大乱:“太太!” “亲家奶奶!” 百忙中,叶斐然眼尖,看到孔氏裙子底下沁出一抹暗红,她心里咯噔一下:“不好!” 第559章 夫人有喜 第559章夫人有喜 “你们都让开!”她挤开满地的丫鬟婆子,抢上前去,“让我给她请个脉!” 把脉,是她跟张掌柜学了两年草药学之后,再去到京城,才跟着张院判学会的。按照张院判的说法,也就算是个入门。 她给孔氏把了脉,面孔“刷”的,变成煞白:“我靠……不会吧……” 这是心里面的吐槽,外表上,在苏氏看来,是一阵红一阵白,啼笑皆非的。苏氏连忙问:“怎么回事?二丫,亲家奶奶怎么回事?” 叶斐然放下手,满脸不可思议,吐出一句话:“她有喜了。” 轰隆! 九天神雷从天而降,把一屋子人给劈得哑巴了。 叶斐然自己,也很惊讶……孔氏都奔四了,奔四的女人,别说放在古代,搁现代,也妥妥的高龄产妇…… 特么的,居然有喜了? 再看看宋姨娘怀里,呼呼大睡的奶宝宝,一时之间叶斐然也不知道该佩服孔氏好,还是佩服林老爷好…… 宋姨娘愣在原地老半天,不经意之间,把正在睡觉的宝宝给勒醒了,孩子大哭起来,哭声才把她唤回现实中:“有……有喜了……” 叶斐然黑沉着脸:“快取纸笔来,我给太太开方子抓药。她刚才受了气,可能会流产!” 裙底见血,可不是先兆流产的预兆么! 苏氏是经过事的,知道利害,连忙说:“对对对,赶紧抓药!还有你,雅榭,赶紧让人通知林老爷回来!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大家有了主心骨,顿时忙乱起来,把抱着孩子要东西的宋姨娘给冷落了。 宋姨娘鼻孔里狠狠喷气,大声说:“哼,有什么了不起的。老蚌生珠,养不出什么好宝贝来!老爷眼下快要卸任了,衙门里事情多,区区小事,用得着惊动他吗?” 叶斐然直起身子,看了一眼宋姨娘,说:“人命关天,你在这儿大放厥词,影响孕妇心情。出了事,宋姨娘能担责?” 从进门到现在,她一直看宋姨娘不顺眼,现在忍无可忍了。 宋姨娘一窒。 “宋姨娘。麻烦你先出去!”说话的是好脾气的苏氏。 苏氏现在可半点不好脾气了,板着脸,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严厉,“她是正房太太,肚子里是正儿八经的嫡子嫡女,什么养不出好宝贝?养下来就是正儿八经的公子小姐,跟你肚子里出来的就不是一个地位。太太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可担待不起!” 宋姨娘竖起两条柳叶眉,怒道:“哪里来的穷家破落户,敢在我们家撒泼?” 转向叶斐然,针对意味十足:“特别是你。区区晚辈,凭什么在我们林府嚣张!你是不是看上你姐夫了,想要博好感?” 苏氏不擅吵架,脸气白了。 嘿嘿,就知道宋姨娘看不起她们。她不招惹自己也就罢了,真的出来怼叶斐然?叶斐然冷笑道:“好吧,小人得志了,连亲家都敢蹬鼻子上脸!” 宋姨娘憋红了脸:“你说谁小人呢?” “你呀!不然还有谁?”既然开怼,叶斐然不再留情,“我话放在这儿,今天你的表现行为,我全部记得清清楚楚。别以为你生了个男孩子就了不起,说到底你也还只是个姨娘,作威作福,轮不到你!” 宋姨娘怯懦了,闭上嘴巴,步步后退:“你……” 叶斐然越说,声音越响,“我告诉你,第一,亲家太太这个胎,我保定了;第二,若她有半点闪失,我为你是问!” 宋姨娘被叶斐然气势所压,气得抱着孩子转身就走。 一直到她走开很远,还能听见骄哥儿的哭声。 叶斐然三言两语怼走了宋姨娘,回转身查看孔氏的情况,孔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面如白纸,憔悴地躺在锦被内,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们母女俩。 ——孔氏的眼神,带着感激和迷惘,如果叶斐然没有记错的话,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孔氏身上觉察到这种情绪。 这时雅榭端着汤药来了,说:“夫人,喝药。” 孔氏警惕地看着雅榭:“哪儿来的药?” 叶斐然见状,暗暗叹气,对孔氏说:“您放心,这是我写的方子。您怀孕了,自己都不知道,刚才动了胎气。必须要吃药,不然的话,肚子里的孩子很危险。” 她也知道,孔氏心底深处,一直瞧不大上自己。但是要袖手旁观,也做不到。 孔氏怔了一下,说:“拿来,我喝。” 她把药一饮而尽,把药碗交给雅榭,眼睛直直地看着叶斐然:“你在帮我。” 苏氏说:“亲家太太,你为什么总觉得我们在和你作对?以前我们做朋友的时候,不一直好好的么?我们家里都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清楚?总不能因为一点小小矛盾,就把大是大非给掩盖过去了啊。” 孔氏怔怔地听着苏氏的话,又露出那种迷惘的神情了,倒好像是一个小孩子,在听大人教诲一般。 苏氏说:“你是我正儿八经的亲家,我可不希望什么妖妖娆娆的人,取代了你的位置。我既真心实意希望大丫跟着驿儿能够过上好日子,也希望你能够过得好好的。我从来都不是抢走你儿子的敌人啊。” 叶斐然在旁边听着,心里难以形容什么滋味。 她一直觉得苏氏对孔氏太过忍让,步步后退的。 其实,苏氏心里雪亮着呢! 孔氏怔忪半晌,薄唇勾起一丝微笑:“你说得对,之前竟然是我糊涂了!” 苏氏说:“你好好养着。二丫如今学医有成,给你瞧瞧什么的,也方便可靠。” 叶斐然在旁边没有表示反对,举手之劳罢了。 “亲家母,这次多亏了你和二丫……”孔氏说,“你们放心好了,我会多加注意的,之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我可就没那么容易被气着了……” 她一手放到自己小腹上,眼底闪着光,那光亮得吓人,为她添上几分坚毅。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林海壮提前下了差赶回来了。 第560章 看看我有没有很好看 第560章看看我有没有很好看 苏氏站起身,对孔氏作别,“亲家老爷回了,我们就此别过。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说罢,带着叶斐然告辞了。 她们在院子里和林海壮打了个照面,林海壮满脸焦灼的,施了一礼,嘴里说:“亲家母来到,本应好好陪饭。但是内子抱恙,只好失陪了。” 苏氏看着林海壮匆匆进了孔氏屋中,等上了车,才跟女儿咬耳朵:“我看亲家老爷对亲家太太很上心的,这就好。” 叶斐然说:“我也希望他们可以好好过日子,不然到时候迁怒到姐姐头上,连累姐姐也没好日子过。” 苏氏说:“哎呦,人心咋能被你想得那么坏呢!” 叶斐然说:“可不是吗?姐姐姐夫为了躲他们呀,都躲到京城去了!” 苏氏哑口无言,唯有苦笑。 叶斐然侧脸看着马车外面,这时候,可以看到外面的集市正在热闹非凡,人们都在准备过节,喜气洋洋的。 她淡淡地说:“我呀,算是知道为什么林大人家里妻妾成群,这么些年来,却只有姐夫一根独苗苗了。” …… 时间过得很快,过完了端午,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 叶斐然和苏氏定期去林府看望孔氏。 孔氏警惕性很高,信不过任何人,只愿意相信叶斐然一个。叶斐然给她诊脉、开药、调理,费了老鼻子劲儿,才算是把她的胎儿稳固下来。 时间一长,钢铁直男成甯也发觉不对劲了,怎么自家小肥妻老不见影? 当天晚上,高大威猛的成大人,撒起了娇:“娘子,你最近忙,都不理我了?” 叶斐然一开始还没领会过来,两眼盯着设计图纸,嘴里敷衍:“是挺忙的。我想要做一个新的压面机。” 然后某只大手伸过来,偷袭她,捏着她小脸,半强迫她扭过头,跟那张看久了蛮有味道的刀疤脸对视。 “看着我嘛。” “看你干什么?” “看看我有没有很好看。” “……” 叶斐然意识到,某个身高1米8,比她高一个半头,武力值爆表的大男人,在跟她撒娇。心一下子软了,放下手中的炭笔,反手摸上成甯的脸:“好看,你最好看了。好了,等我画完这两笔……” 话没说完,就被成甯亲住了:“……” 天气已经很炎热了,大家穿得都……有点儿薄。 他们彼此的接近,让房间内的气温更加高了起来,似乎呼吸都能够灼伤对方似的。 成甯把叶斐然放开了手,顺势把她打横抱起,走向大床。 意乱情迷中,叶斐然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是绝对不乐意跟别人分享男人的! 成甯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说:“你又在分心了。” 他一向很敏锐,尤其是,这种时候。 叶斐然闭着眼睛,不答。 这种想法,该怎么说啊,太傻了!在这个三妻四妾的朝代……脑子里的想法,说出来,会吓死人的。她也绝对不会承认,她对成甯动了心。 “死傲娇……”前世的时候,有人这样说过,那人含笑低语,话音划过她的耳畔。在几年内,第一次变得如此清晰……那个人,看自己看得相当的透彻。 成甯见她不理睬自己,惩罚一般,轻轻咬住她的耳珠:“说。在想什么?” 叶斐然难耐地暗暗咬牙,把脸侧到一边,说:“在想……在想林家……” “林驿?不可能……” 叶斐然说:“不是林驿,是林家。那个林老爷风流成性,收了好多妻妾。最近亲家太太发现有孕了,为了提防小妾对她腹中胎儿下毒手,甚至不敢请外面的大夫。只相信我一人……” 成甯微讶,眼底燃烧的火焰渐渐熄灭,离开了她,翻身卧在她身旁。然而他的胳膊圈了过来,把叶斐然紧紧抱住,把她拉近靠向他心脏的位置,力气之大,恨不得要把她嵌入成为他身体一部分似的。 他说:“别人家事,怎么会影响到你?” 叶斐然垂睫,遮住眸子:“物伤其类罢了,我也是女人呀。” 成甯拧眉:“我不会纳妾,更加不会弄到家宅不宁的。你放心好了。” 叶斐然倒是很惊讶了,她第一次听见成甯旗帜鲜明地说这话呢,稀罕程度,堪称在这年代听见《运动员进行曲》啊。她支起半边身子:“你说什么?” 她的长发丝丝缕缕落在成甯扇面似的壮阔胸膛上,缭缭绕绕,痒丝丝的,无论身子上还是心里都是。成甯喉结微微一动,把她按回去,“我说,我不会纳妾。对付一个女人就够麻烦了,再多几个,我非得被烦死不可。” “噢……”叶斐然耳朵动了动,反应过来,一咕噜翻身坐在成甯身上,掐他脖子,“你说什么?你说谁烦了?” 丝缎被子在她肩上滑落,成甯什么什么都瞧了个干净,伸手掐住她肉嘟嘟的腰,“小妖精,说话就好好说话,别乱动!” 叶斐然这才发觉自己做错事了! 不过,已经迟了…… 可恶,她还没把要说的话说完,就因为行差踏错了一下,搞到这晚又是闹到东方泛白的一晚…… …… “我不会纳妾。” 成甯的这番话,在叶斐然脑海里,盘桓了好几天。 “二丫,二丫!”陈思静伸出巴掌,在叶斐然面前晃了又晃,才把她给晃过回过神来。陈思静说,“二丫,你一上午出什么神?来看看,这个店面满意不?” 她们现在身处东大街闹市间的一个门脸房里。 两间的店面,原本是绸缎庄,店面收拾得很干净,红色阶砖的地板,现成的曲尺柜台,隔着间断墙看向后面,可以看到一个宽敞的仓库。 这个店面已经空置了三个月。本来有些待价而沽的房东,如今有点稳不住,恰好遇到叶、陈两个主顾,十分殷勤,满脸堆笑地说:“我这儿地方敞亮,离东大门又近,每逢集市,人来人往的,热闹得很哩!一个月一两银子的租金,十分划算了。” 陈思静说:“确实现在都得这价了。” 叶斐然道:“你拿主意就好,不过,最好能够便宜点。我们卖粮的,利润不比绸缎庄。” 陈思静于是和房东讲价去,叶斐然信步绕到后面。 第561章 可以相信他么 第561章可以相信他么? 她有了新发现:间断墙后,有一个小小的楼梯,通往二楼。她沿着楼梯,咯吱咯吱的往上走,凭栏远眺,不觉怔住:“咦?” 原来从这看过去,竟能看到城外的莺海盐仓,那银光闪闪的盐山,在青绿的棕榈林和椰子林中,格外醒目。 这时,几匹骏马从盐仓方向,朝镇上飞奔而来,其中一匹骏马在阳光下闪着眩惑的紫,叶斐然的呼吸跟着急促起来。 西江镇的城墙,是成为县衙门地址之后新修筑的,并不十分高,也不宽阔。 很快,叶斐然就看到成甯骑着骏马,带领着自己的下属,在低矮的城墙东门冲出来,朝着县衙门的方向绝尘而去。那神骏的骏马,还有威武强大如天神般的马上人,引起不少人驻足观看。 一直看到成甯一行人不见了影子,叶斐然才从二楼下到地面,心里,竟有些恋恋不舍。 回到一楼露面里,陈思静对叶斐然嚷道:“你跑哪里去了?我们已经谈好价了,九分银子一个月。房东不愿意让了。” 房东哭穷道:“我家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都是药罐子。我自己身子骨也不争气,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只有租房子来挣个活钱了……” 叶斐然打断他道:“好吧,九分就九分,但我还有个条件,我们一租租五年,五年之内,你可不许涨价。” 房东一想,九分银子的租金其实比市面贵了,自己的店面大,本来就不好租出去。对方又是如意楼的店东,家大业大抗风险能力强,这笔买卖很划算,就一口答应下来:“好,没问题。” 双方就去找中间人,戳印子写文书什么的,叶斐然手里做着这一切,怎么也没办法停止去想成甯。 陈思静说:“二丫,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神不守舍的。” 叶斐然看了她一眼,忽然说:“静静,阿成跟我说,他不纳妾。你觉得可信么?” 陈思静毫不犹豫地,连连摇头:“我不信!” “二丫,你别天真了,男人那里有不朝三暮四的。那是他们的天性!你看我爹,和我娘够伉俪情深了吧,也有两三个通房,还生了思娴。” 陈思静这么一说,叶斐然兜头泼了盆冷水,从头顶到内心,哇凉哇凉的。 叶斐然说:“但阿成自己说的。” 陈思静摇头:“还是不可信。除非,想我这样。我是不打算成亲了,过两年,就禀明了爹娘,择个日子,梳起不嫁。这样靠自己双手守住自己赚的财富,不觉得更可靠吗?” 叶斐然吃一大惊:“你要自梳?” 琼州郡里,因经济发达,普遍崇商,因此诞生出一个特别的群体——自梳女。 这些女孩立志终身不嫁,一辈子留在娘家,或为别人家帮佣,或在本家务农,或打理自家生意。自梳起之时,吃斋念佛,守身如玉,由侄子侄孙为她们养老送终,是可敬又神秘的一群人。叶斐然只在现代的文献里看到过自梳女的存在,没想到,在这个穿越来的时空里还有…… 陈思静说:“你那么惊讶干什么?反正我,是一定不嫁人的了。” 叶斐然背脊凉飕飕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陈思静对叶斐然说:“二丫,你呢,是个聪明剔透人。该明白,男人三妻四妾,实在跟太阳东升西落一样。很正常。若是阿成情到浓时跟你说的甜言蜜语,你听听也就算了。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也能够驾驭好后宅。这种事,别太上心,也别太操心。” 叶斐然知道陈思静是一片好意,但那早熟苍凉的话语,让她如鲠在喉。 …… 过了六月六,天气很热了。今年气温诡异,没有飒风,少了暴风和降水,琼州郡就跟大蒸笼似的。人在屋里坐着不动都能闷出一身汗来。好多人长了痱子,叶斐然的家人得益于叶斐然配制的草药灵泉水,幸免于难。 成甯见她闷闷不乐的,下一个休沐日,就要带叶斐然和小虞天宇出海捕鱼。 这个决定获得全家上下一致拥戴,就连苏氏也动了心,“这么热,去海边吹吹海风也好。不过下海这种事,二丫女孩子家家的,不许去。” 叶斐然被泼了冷水,有点儿扫兴。但想到可以下海玩,总比没得去强,又高兴起来。 出发那天,全家一大早准备周全。 女眷们身上累赘繁杂的襦裙马面裙之类的,一概脱去,全换了裤子绑腿,只有苏氏还坚持着穿赭石色的裙,也换了箭袖上衣,头发盘起,戴了防晒的斗笠,斗笠还挂了幕遮,到时候幕遮遮面,可以起到防晒效果。 薛长乐一身男装,亲自赶车,充满期待地说:“夫人,我还没去过海边玩儿呢!今天我非得抓一条大鱼不可!” 叶斐然说:“好啊,抓了鱼,我们炖鱼汤!” 这么热闹的场景,只可惜叶怡然不在,嗯,叶斐然决心,回去之后一定把这个场景画下来,寄给远在京城的叶怡然。 成甯笑道:“你夫人可是把芫茜小葱姜蒜盐巴都给带上了,锅碗瓢盆在车后面挂着。” 叶斐然说:“等会儿你给我示范下怎么就地埋锅造饭,哈哈哈!” 她大笑的样子,可半点不斯文,眼睛弯成月牙,露出两排白雪雪的牙齿。那笑容是一般大家闺秀断然做不出来的,然而愣是比谁都生动有感染力,好像天上的太阳一般明艳疏朗,顿时,成甯脑子里闪过“灼灼其华”四个字。 成甯心底柔软了,想要去执叶斐然的手,小丫头却一无所觉,车转了身子去跟苏氏说话,让他拉了个空。 她叽叽呱呱,话多得很,百灵鸟一般。 呵,嫁了他好几年了,形容神态,还是小孩子一般,甚至比几年前刚成亲时,更加天真活泼了。 小孩子又怎样?他乐意宠着,捧着,就像一颗宝珠,笑容是她散发的光芒,他愿意一直让这颗宝珠散发光芒。 一路策马奔驰,过了头咀码头,到了另一处十里长滩。 第562章 海边一日游 第562章海边一日游 琼州郡一带,海滩很多,既有能赶海抓螺抓螃蟹的黑石滩,也有毫不逊色马尔代夫的白沙滩。只见椰林树影之下,十里长滩蜿蜒向远方,蔚蓝色的大海一望无际,片片白浪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大海的美,非笔墨能形容。 薛长乐这山里孩子,直接嘴巴张大,没合拢过:“哇,这儿是仙境吗?” 叶斐然骄傲地说:“不是仙境,也跟仙境差不多了!” “那,大海的另一边,是不是有仙山?”薛长乐遥遥一指。 薛长东拴好了马,走过来,“是啊,你要不要游过去寻仙问道一番?” 知道他开玩笑,薛长乐呸一口:“我才不去!我要跟着夫人!” 大家各自散开玩乐。薛长东从附近的渔家,借来一条船,用马车拉过来了,男人们就准备渔网等物,下海捕鱼。 苏氏年纪大了,不耐烦玩,坐在树荫下,用小泥路子烹茶纳凉,立春陪着她。 雨水却在太阳底下蹲着,掏沙子掏半天,叶斐然正想喊她过来,雨水叫道:“夫人!有螺!这儿有螺!” 雨水在沙子里挖出来的,是一种叫做“沙白”的贝壳,大的有女人掌心大小,肉质丰腴肥美,熬汤煮粥都很鲜。 叶斐然说:“哇,这是好东西啊,赶紧挖!” 女孩子们似乎都对欺负不能动的东西特别感兴趣,什么采果子啊挖贝壳啊,听说沙子底下埋着沙白,拎着小铲子小水桶就来了。 看着眼前这些原始工具,叶斐然乐了:“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各位,全是渣渣!” 一句话引起众怒,众女孩子没大没小,一道起哄:“切——” “夫人,有本事你来挖!” “来来来,铲子给你!” “铲子?”叶斐然邪魅一笑,“我用不着那东西!” 她从马车后面挂着的诸多小工具里,拿出一个“耙子”来,这东西众女都没见过,“这是什么?” “有个带子,下面连着的是啥?”薛长乐弯下腰,好奇地摸了摸“耙子”的底部,出奇的锋利,“哎哟!这是,生铁做的?” “这是翻沙子用的,”叶斐然说:“这东西叫挖贝神器!” 她给工具起名字一向简单粗暴。 把挖贝神器系在腰上,固定好,叶斐然用力把生铁铸造的翻沙器踩进沙子里,用腰力往后拽,那沙子就翻滚麦浪似的,翻滚了起来。走了不两步,传来“咯”一下轻响,三个肥大的沙白跟随着翻沙器,翻到地面上。 众女看突了眼:“哇!这样都行!” “这不跟犁地一样道理嘛!” “夫人好厉害!夫人好聪明!” “给我给我,我也要玩!” 用这东西来挖沙白,效率可比蹲在沙滩上拿小铲子挖高多了。而且翻沙器在沙滩上造成的痕迹一目了然,还能很方便看出什么地方已经挖过,什么地方还没有,避免重复劳动。 大家得了什么新鲜事物似的,争先恐后抢夺挖贝神器,叶斐然解了下来,让她们挖去。 沙滩挖螺,与其说这是为了果腹,不如说是一场大型游戏。 叶斐然站在一边,看着大家玩得高兴,自己也挺高兴。宽阔无人的海滩上,有了这些欢声笑语,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 这时,薛长东拿了一个竹筒、一个竹叶包着的东西过来,说:“夫人,大人命我送过来的。” 竹筒里装着洗手的清水,竹叶里包着几块饭团。叶斐然早就饿了,洗了手,拿了饭团吃。饭团做得很好吃,咸淡适口,大小适中,正好一口一个。她这才知道成甯一大早的在灶屋里捣鼓什么。 饭团很美味,很合她的胃口。 她正在吃着,薛长东瞪着自己玩得开心的妹妹:“长乐!瞧瞧你成什么样子!夫人饿着肚子,你玩得倒是开心!” 薛长乐还蛮委屈,指着薛长东带过来的东西,说:“有大人在,夫人用不着我们照顾啦。” 叶斐然满嘴的饭,差点喷出来。薛长东脸皮跳了几下,竟无言以对。他回过身,对叶斐然说:“大人还说,夫人吃饱之后,请夫人上船,一起出海捕鱼。” 叶斐然雀跃起来:“好啊!” 然后又泄了气:“但是娘说不许我去……” 薛长东微笑着说:“大人已经说动了老太太了。” 叶斐然朝苏氏看过去,果然,她老人家煮着茶,赏着海,做没事人似的。薛长东说:“立春雨水,去陪老太太打牌。别挖了,再挖这个海滩上的沙白都给你们挖光了。” 因为有神器在手,这么一会儿功夫,立春雨水和薛长乐每人挖了一大筐的沙白……说挖光有点儿夸张,吃不完浪费倒是真的。 薛长东说话有威慑力,众女叽叽呱呱:“好啦,我们去弄沙白汤喝。” “听长东哥哥的话!” “散了散了,下次再继续挖!” 众女笑着散开。 叶斐然吃饱了肚子,跟着薛长东到了渔船那里。 成甯领着两个男孩子,把渔网堆在船舱里,挂好了帆,整装待发。海风猎猎的吹,吹动他身上挂着的披风,好不威武。他看到了叶斐然,从船头一跃而下:“来,我们去捕鱼!” 不容置喙的语气,完全没有跟叶斐然商量的样子。 叶斐然说:“捕鱼要怎么捕法啊?” 成甯说:“很简单啊,找到鱼群,撒网,收网,完事儿!” 他说得好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信心十足的,叶斐然受到感染,也有了自信:“好!要是抓不着鱼,就——” 叶天宇说:“就去集市上买!” 小虞说:“我爹才没有那么弱鸡!一定会捕满舱的!” 叶天宇说:“姐夫捕满舱又不是你的本事,你得瑟个什么!” “哼!我也能捕满舱!”小虞说,“看小爷我的本事!” 叶天宇说:“来呀,放马过来呀,我赌五十文钱,你要打龟!” 两个人又吵起来,一边吵吵一边真真假假的动起了手,弄得小船阵阵摇晃,叶斐然抓着成甯尖叫。成甯黑着脸打散俩熊孩子:“都多大人了还在闹!你们给我安静一点!” 第563章 海边一日游(2) 第563章海边一日游(2) 叶斐然看着两个人瘪着嘴巴的样子,又乐了,对成甯说:“他们一定很放松,才敢这样放肆。我真羡慕他们,有幸福的童年。” 成甯:“什么叫童年?” 叶斐然:“……就是小时候。” 成甯说:“他们现在可都不小了,小虞十一岁,天宇十三了。我十七岁的时候都出师下山了。” 叶斐然:“……” 你老人家天赋异禀,不能苛求小的们啊! 小船推进海中,划得离岸边一百多丈远,船底下的海水仍然十分通透,隐约可见脚底下成片的珊瑚礁。叶斐然不禁跃跃欲试:“能下去游泳吗?” “可不敢,这下面的水有十多丈深。”小虞说。 叶斐然吓得直吐舌头:“乖乖,可是海水还那么清澈啊!” 小虞说:“天气好,海水就清澈。” 可不是嘛,又没有污染! “都安静点,”成甯说:“这底下就开始有鱼群了。准备看风和水,然后找地方撒网。” 成甯看起来经验十分老到的样子,小虞很自豪地夸自己爹爹:“爹爹不但打猎是一把好手,打鱼也很厉害!” 撒了两网下去试点之后,第三网他们就找到了鱼群,打起了好多海鱼。叶斐然欢呼大叫,把鱼堆里较为细小的鱼挑选出来,扔回海里,留下大的。 “哇,好大的石斑鱼!”一条东星燕尾斑,有七八斤重,金红色的,落在甲板上不断挣扎,背鳍竖起,在阳光下闪着光。叶斐然想要去抓它,成甯提醒道:“你小心点,石斑鱼的背鳍有毒,被扎中又疼又痒的!” 叶斐然忙小心了些,用手帕包着手套,去抓那石斑鱼,把它丢进甲板底层蓄水舱内。 小虞说:“爹对娘真好,上次我们到海边玩,我被黑鲷鱼刺到了手,那玩意毒性更大,爹只是骂了我一顿……” 叶天宇白了他一眼:“你可是男子汉,不骂你还想要咋地?难道想姐夫抱着你呵护一番?” 小虞脸一红:“我才不要!恶心死了!” 成甯说:“你娘是你娘,你是你。” 薛长东说:“到船头钓鱼吧。看看谁钓的多,不是赌五十文钱吗?” 他带着两个少年到了前面。 “我才不赌五十文钱!” “咋地?怕了?” “太少了!要赌就赌大的,一百文钱!” “好!外加三声小狗叫!” “来!” 撒网的剩下成甯和叶斐然了,叶斐然脸上火辣辣的。其实太阳被乌云遮挡了,也不是很晒,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成甯今天的表现,也太明目张胆了一些……他习惯内敛而克制,很少这样放肆。 一放肆起来,那种暖,那种绵绵不绝的关怀恳切,真让她顶不住。 一网接一网,都是大丰收,船舱底部的鱼越来越多,小船吃水越来越深,叶斐然看着成甯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其实她知道,有时候她低了头,去撒网,去做事的时候,成甯也在看自己。 同样地,她也知道,越是这种时刻,她和他的目光最好不要对上。 “叶斐然啊叶斐然,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的。”她纳闷地自己问自己,“睡都睡了,看一眼又怎么了。” 然后又自己回答自己:“睡的时候没亮灯啊。” 他们两个总是这样,时远时近,若即若离。他们同样的骄傲,她绝对不可能追上成甯说什么肉麻的话,而成甯一向深沉内敛,不被逼到忍无可忍,绝不开口。 等到鱼满了舱,成甯宣布:“好了,我们现在回去吧!” 叶天宇和小虞一人一个水桶,每人装了大半桶,比了个不相上下。但是小虞说,他年纪小两岁,所以应该是他赢了,“我赢了,快学小狗叫!” 把叶天宇气得捶甲板:“你耍赖!” 叶斐然啼笑皆非,徒劳无功的劝架:“好啦,你们两个,能不能少闹一会,这都大半天了!” ——没用! 打上来的鱼,一家子留够自己吃的,薛长东和薛长乐去归还渔船的时候,顺带全卖给了村子里的渔民。 叶斐然看着薛长东腰间叮当响的铜钱,动起了算盘:“这一趟出来玩,银子没怎么亏啊。说不定抓个大石斑鱼什么的,还能赚!” 成甯笑道:“小财迷,别算了。大石斑鱼可不好抓,刚才那条东星燕尾斑纯粹咱们运气好,能抓到。石斑鱼越大越值钱,上五十斤的大石斑,要去深海去钓,离水即死,还得准备大量冰块来运送,那是达官贵人和皇上才吃得起的东西。” 薛长东也笑道:“是啊。刚才我按照三十五文一斤的价格卖给渔民,还算便宜了。他们运到镇上大酒楼里,眨眼就可以翻倍。这种事儿,闹个乐趣就行,我们又不是专门抓鱼为生的渔民,没必要砸人饭碗。” 叶斐然没想到自己无心之言,换来两车话,讪讪的道:“知道了。三毛《素人渔夫》的故事,我可是看得很熟呢。” 一句话引起大家兴趣,纷纷围过来问叶斐然:“什么素人渔夫?” “谁是三毛?谁家的孩子?” 叶斐然来了兴致,索性坐在海岸边,跟大家娓娓道来:“在很远很远的海岛上,有一个女子,她的名字叫做三毛,她和她的丈夫感情很好。有一天,他们路过了一个海滩……” 她口才好,讲故事娓娓动听,把故事里的现代元素去掉,弄得不分朝代了,讲将起来立马把大家吸引住了,就连苏氏,都听入了神。当他们听到三毛和荷西在海里挖到大桶大桶的贻贝时,啧啧称奇;听到他们花大价钱吃自己卖掉的海鲜时,又哈哈大笑。 故事讲完了,大家还沉浸在余韵中。 苏氏幽幽道:“夫妻就应该这样,你敬我爱,有情有趣的,才有滋味啊。” 薛长乐说:“就是。最后三毛和荷西虽然没有挣到银子,但他们和朋友的交情变好了,彼此之间也越发深爱,那也值得了。” 一股烧糊了的味道,这时传来。 “什么东西糊了?” 第564章 成甯,你要学会爱自己 第564章成甯,你要学会爱自己 “哎哟!”立春惊叫一声,在灶火里扒拉出一只燃烧的地瓜来,“夫人放进去的烤地瓜!着火了!” 那地瓜烤过了头,成了半截木炭。大家全都惊呆了,然后“哄”的一下,哈哈大笑! 痛失地瓜的苦主叶斐然自己笑得最厉害,身子后仰,立足不稳。正要向后仰面朝天摔倒沙滩上时,被人接住了。 接住她的人是一直在旁边时刻注意着她动静的成甯。 叶斐然微一脸红,旁边人却仿佛约好了似的,全都把视线移开,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喂,你们故意的吗…… 成甯在她耳边说:“娘子,今天你开心吗?” 叶斐然站稳,捋了捋鬓边略乱的头发:“开心呀。” “我还想听故事,你可以再给我讲一个吗?” 嗯?开小灶?叶斐然说:“晚上回家再讲?” “不嘛,我现在就要听。”成甯说,“那边有个很不错的地方,我们过去,你再给我讲一个故事,我们正好回来吃饭。” 说罢,也不等叶斐然答应,径直拉着她,向西边一片礁石走去。 这片礁石位置确实很好,离地一丈余高,一面被海水冲刷得十分光滑了,另一面易于攀登。黑黢黢的兀立在沙滩上,叶斐然被成甯拉着,走到礁石顶部,可以俯览银光闪闪的海滩。叶斐然看住了,忘记成甯表现的奇怪之处,脱口而出:“哇!” 成甯说:“二丫,你讲的故事里,最后那个挚爱妻子的丈夫荷西,结局怎么样了?” 叶斐然心里咯噔一下,只有成甯听出来了吗? 这个故事,仅仅是片段,并没有结局。 她脸色变幻不定,成甯拧眉,疑惑道:“二丫?” “荷西……死了。”叶斐然难过地说,“有一次,他到船坞修理船只,遇到事故被卡在海底,溺水而亡。那时候,他们才成亲六年。” 成甯不说话了。 叶斐然说:“对不起,我不该讲这样不吉利的故事。” 过了好久好久,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成甯才说话了。 “没关系。你也不是故意的。”他握住她的手,“只要你今天开心就好。” 电光石火之间,叶斐然醍醐灌顶,猛然明白了什么。她转过脸,看着成甯:“你是在哄我开心吗?” 成甯点点头。 一股暖流涌上叶斐然心上,她垂下眼帘,心里震惊莫名,甜蜜,而不敢相信,“你原来不必对我做这么多的呀。” “你是我的娘子啊。”成甯握着她小手的大手,紧了一些,“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叶斐然的不安全感又来了,她忽然没头没脑地一句:“是‘应该’,不是‘愿意’吗?” 她承认,她作了…… 成甯,陷入沉默。 叶斐然有些后悔,但不问出来,又如鲠在喉的。 他们并肩站在岸上,很安静,安静得面前海浪的声音无限放大,接近咆哮,安静得身后立春雨水的喊叫声,渐渐遥远。 成甯说:“二丫,你不相信我?” “我不是怀疑你的人品……实在是因为……因为……”成甯那冷峻淬冰的眼神,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因为你的人生里,太多的‘应该’,而没有多少出自自我意愿。” “哦?” 他的神情变得很可怕,坚硬冷厉,比海边嶙峋的怪石还要狰狞。 可是,话说出口,就收不回去了。 叶斐然一跺脚,一甩手,大声对成甯说:“阿成,你要学懂怎么爱自己,才有资格真正替别人着想啊!” 她回转身,头也不回地,飞快奔向了树林子里的野炊的众家人。 …… 这天之后,任凭立春做出来的饭菜很美味,薛长乐烤的红薯很香甜,小虞和叶天宇表演的武术拆招很精彩,叶斐然呆呆坐着,脸上挂着机械的微笑,捧场鼓掌喝彩罢了。 成甯也没有再看她一眼,他在一瞬间敞开心扉之后,又把门紧紧关上了。又成了那个沉稳、内敛、深不可测、运筹帷幄的完美男人成甯。 叶斐然拿不准,自己说话是说对了还是错了——然而覆水难收,再多想也无用! 她索性不去想。 …… 日子过得很快,过了中元,迎来中秋。 这段期间,只发生了一件大事,不光震动了叶斐然的小圈子,还把琼州郡的官场给震了一震:学正林海壮,竟主动请辞高升虞郡,留在琼州郡。 这件事震动朝野,但虞郡是肥缺,很快又有适合人选补上,皇帝也就没怎么追究,准了林海壮。 经过这么一出,有点儿眼色的知道,林海壮可能会被搁置好几年。 搞不好,新帝登基之前,林海壮都得坐冷板凳了! 而林海壮的理由,居然是,为了陪伴家中高龄娘子生产! 这件事,被陈思静作为八卦,讲给叶斐然听,啧啧称奇:“二丫,你说林大人是不是疯了?” “不是疯了,大概是,他们家里平衡协调的结果吧。”叶斐然想起孔氏和宋姨娘斗得你死我活那模样,说,“真有意思,没想到最后结果会这样。” 陈思静却有不同看法:“果真是恩爱夫妻到白头,这下所有攻击林大人过于风流的言语都不攻自破了。试问世间有哪个男人能够为自己夫人做到止步官场的地步?就算家里再多妾室,最终呀,还是越不过自己结发妻子去!” 叶斐然表示无语:“……” 恩爱夫妻?一边喊着自己很爱自己的娘子,一边不断纳妾? 恕她无法苟同。 “我真的没办法同意这种做法。要么不爱,凑合过日子,三妻四妾,跟管理酒楼似的,把后宅管好。如果是真心爱一人,那就再也容不下别个了。”她打扫着即将开业的粮店地板,说着自己观点。 陈思静好像听见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话本儿:“二丫,你在说天书呢。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 叶斐然微笑:“可能有,你不知道呢?” “你是说阿成吗?” “……”叶斐然笑笑,“不知道呢?我倒希望他能够这样——” 陈思静还想要说什么,立春匆匆忙忙走进来,直奔叶斐然:“夫人,不好了,林府派人到家里来,说是林夫人滑了一脚,又出血了!” 第565章 东郭先生和狼 第565章东郭先生和狼 叶斐然愣住:“什么?” 立春说:“雅榭到我们家报信的。她都急哭了。我和她一起坐李大爷的牛车赶来的,你赶紧去林府看看吧!” 叶斐然说:“好。马车就在后面,我让长乐准备一下,我们一起进去!” 想了想,说:“你拿了这十两银子,去一趟同和堂,跟我师傅说要最好的安胎药。抓了药之后立刻赶过去!” 立春答应着,拿了银子,急急脚走了。 叶斐然也匆忙告辞,陈思静说:“她不是对你姐姐不好吗?瞧你那着急的样子!” 叶斐然一愣,说:“她是无辜的,孩子也是无辜的。再说,照顾了这么久,就算是一条兜裆布都照顾出感情来了。我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呀!” 她转身走了,留下神情复杂,站在原地的陈思静。 “姐姐。我来接你回去……”陈思娴打着遮阳伞,提着竹篮子走过来,刚好和叶斐然擦肩而过,“咦?叶姐姐,怎么那么快走了?我这儿做了点心呢!” “我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吃哈!” 远远的,随风而来一句话。 陈思静回过身,对陈思娴一摊手:“看到没?那就是个傻子!” 没想到陈思娴“噗嗤”笑了,笑得陈思静莫名其妙的。陈思娴笑了之后说,“可是她这样才可爱啊,才改变了姐姐。” 陈思静一呆:“改变了我?” 陈思娴悠悠地说:“叶姐姐改变了姐姐,姐姐改变了我们的命运呢。” “臭丫头,轮到你胡说了。” 陈思静扑到陈思娴身上,用手在她腰肢乱呵,一直闹到陈思娴笑得喘不上气,求饶为止。那店东过来看动静,吓到了:“两位姑娘……” 陈思静放过陈思娴,对店东说:“店东,麻烦你给我捎个口信到都转运盐使司去。” …… 来到林府,上上下下一片忙乱着,孔氏躺在床上,一声长一声短的惨叫着。 赵嬷嬷急得满头大汗,看到叶斐然走进来,“扑通”跪下:“姑奶奶,求求你救救我家夫人啊!” 叶斐然轻声安慰:“赵嬷嬷快请起,先带我去瞧瞧夫人。” 赵嬷嬷掀开帐子,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叶斐然皱起眉头,看到孔氏不断流血。那可是非常危险的征兆! 一没有现代医学工具,二没有现代西医,怎么办才好? 她狠了狠心,叫出空间:“空间,有什么技能能够救孔夫人?” 空间说明书的声音:“宿主,空间元气尚未恢复。不适用对不相干的人使用技能。” 叶斐然:“你又知道我要对别人用技能?” 说明书好像会读心术似的,说:“空间和你灵魂相通,自然知道宿主想法。宿主和这个世界的人都有连结值,连接值越低,使用空间能力越吃力。就如同你们人类所说的‘缘分’和‘默契’一样。这位病人和宿主缘分极稀薄,空间为了宿主的安危,不建议宿主使用技能。” 说明书第一次和叶斐然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叶斐然张口结舌:“这……” 这时,孔氏皱着眉头,呻吟了一声。一股新鲜的血腥味钻入她的鼻子里,孔氏又开始出血了。 叶斐然一咬牙一跺脚:“我不管了,空间,给我用技能!给我止血!” 说明书说:“遵命。发动lv8技能体验版,‘扁鹊回春’。” 一道绿光在叶斐然手指上泛起,装作搭脉的样子,搭在孔氏脉门上。叶斐然感到一股清凉气息在自己血脉里流动,通过手指传到孔氏身上,她浑身越来越乏力…… 说明书说:“宿主本级经验值3万点全部扣除,生命值扣除100点。” 说明书的声音就消失在虚空中。 明明只是个系统,叶斐然隐约觉得,说明书有点失望。很快她把这个念头从脑子里赶走了,把注意力回到孔氏身上。 她拿出银针,在孔氏身上相应穴位扎好了针,伴随着扎针一起扎进去的,还有她的生命力。 通过说明书的话,她知道,那是把自己的生命注入了孔氏体内,希望能够救回大人和孩子。 血,奇迹般地止住了。 叶斐然满身大汗,浑身好像洗过一般,衣服都湿透了,扎完最后一根针,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 赵嬷嬷上前搀着她:“二姨!” 叶斐然哆嗦着嘴唇说:“拿纸……纸和笔……写……写方子……” 咬紧牙关,用意志力死撑着,写下药方,雅榭去抓药。林家的人把叶斐然搀到一旁歪着,歇了半晌,才算缓了过来。 赵嬷嬷边数着手里的佛珠,边说:“阿弥陀佛,二姨,我们夫人一定会没事吧。” 她似乎没有看到叶斐然浑身宛若虚脱。 叶斐然说:“一定没事的。赵嬷嬷,你方便告诉我太太怎么摔倒的吗?” 赵嬷嬷冷声说:“哼!还不是宋姨娘的错!她竟然把香油悄悄泼在太太必经之路上,眼下人赃并获,被关在柴房里了!” 说了两句话,雅榭那边飞奔过来:“太太醒了!” 叶斐然和赵嬷嬷走到孔氏床前,孔氏已经醒过来了,正在喝药,她看起来那么虚弱无力,脆弱得好像一捏就会碎。 叶斐然心生怜悯,高龄产妇本来就不容易,何况还在古代,还在这样的家庭里。 孔氏说:“二丫,是你来救了我。” 叶斐然点点头,孔氏又说:“二丫,你过来。” 叶斐然走上前去,孔氏伸出手,她的手背肉全瘦干了,显得指甲格外长,她握住叶斐然的手,忽然死命攥紧,厉声喊:“你为什么要来害我!!” 叶斐然一愣:“什么?” 孔氏声泪俱下,青筋暴起:“我苦命的孩儿啊!就这样没有了!你们一起来害死我的孩儿啊!!” 她崩溃得那么突然,屋里人全都乱了。 叶斐然说:“有话好好说啊。” 她怎么害了孔氏的孩子了?为了救活她们,她还不惜牺牲了自己宝贵的空间经验值和生命值! 孔氏哭了一会儿,翻着白眼,晕了过去。但是她的手还是死死攥着叶斐然的手,叶斐然挣扎了两下,腰间“啪嗒”,跌落一物。 第566章 东郭先生和狼(2) 第566章东郭先生和狼(2) 原本站在旁边还没什么反应的赵嬷嬷,看到那物事,眼睛红了,冲上来抓住叶斐然肩膀厉声喊:“把她抓起来!她和宋姨娘是一伙的!这是宋姨娘身上的香囊!” 屋里的人迅雷不及掩耳地行动起来,叶斐然双拳难敌四手,被抓住捆成了粽子,丢进了柴房里。 “砰”,柴房门狠狠关上,然后是铁链子的声音。 赵嬷嬷的尖叫声还在门外回荡:“快去禀告老爷!去请大夫!快!!” 这都怎么回事啊—— 柴房很黑,很窄,很臭。 叶斐然想要躲进空间里,但空间不理她,拒绝了她进入。她只好一直呆在柴房里,忍受着臭味和黑暗。就这样看着门缝里的天光从白到黑,也没有人来理睬她。 她又饿又困,柴房门又开了,雅榭雅轩两个大丫头一起,一个手里拿着鞭子,一个端着水盆,走了过来。叶斐然直觉不妙:“你们要干什么?” “夫人的孩子掉了,就在刚才,打下了一个拳头大的男孩儿!”雅榭恨声道:“宋姨娘那个贱人死口不认和你有勾结。我们只好来问你!” 叶斐然大为愕然:“这!怎么可能!” 雅轩仇恨地看着她:“什么不可能?我们夫人那样相信你,你却忘恩负义,吃里扒外!” 她恨毒了叶斐然,竟豁出去了,对着跟来的人嚷道:“把她捆在那树上,让我打她一顿再说!” 林府下人们齐声道:“是!” 雅轩雅榭一起动手,用白毛巾把叶斐然手腕包了,然后再捆上绳子,吊在树上。 叶斐然怒道:“你们滥用私刑!” 雅榭拿起鞭子:“我知道你身份娇贵,但是不打你一顿,我难消心头之恨!” 雅轩说:“就算打完你之后,我们要被抓去坐牢,为了夫人我们也认了!” 叶斐然竟无言以对! 天地良心,她什么都没有做! 雅榭用鞭子沾了沾水盆里的水——“啪”,一鞭子狠狠抽向叶斐然! 雅榭狠狠打了好几鞭之后,门口赶到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林海壮。 林海壮大声吼:“住手!” 他身边跟着那人是成甯,他还穿着官服,凌厉的眉眼,严肃阴沉。 成甯看到叶斐然惨兮兮的,面沉如水:“林大人,这就是你要我来看的?” 林海壮听说叶斐然害得孔氏落了胎,立刻去拉了成甯来理论。正好,成甯也收到了陈思静捎来的口信,把事情真相了解得透彻的,只是按兵不动,跟着林海壮来看林府人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没想到…… 成甯说:“任凭怎样,滥用私刑,有道理?” “这……”林海壮一下子气短起来。 他知道成甯护短,还特意拉了成甯到林府来,好让他眼见为实。没想到,一进林府,就看到雅榭把叶斐然吊起来打。 成甯说:“事情真相如何还不知道,你们就把人吊起来打?我妻子贵为郡君,如此让你们糟蹋?” 他眉眼冷峻,咄咄逼人! “林大人,快放人。否则,我就上禀言官!告你们林府,虐待朝廷命妇!” 叶斐然看着成甯,她挨了打,又失去空间神力护体,虚弱透了。视线都模糊了。 在那模糊的视线中,唯独一个人是清晰的、散发着万丈光芒的! ——成甯! 她的相公! 她的男人! 他来了……及时赶到…… “阿成……”她的心里一个声音大声欢呼,高兴得要裂开来,心头因为喜怒交加,情绪过激,酸痛不已! 面对成甯质问,林海壮狼狈无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好迁怒,对那俩丫环大声怒道:“雅轩、雅榭!放人!” 还恶狠狠瞪着两个忠心耿耿的丫头。 雅榭、雅轩在成甯面前成了纸老虎,吓得“扑通”“扑通”跪下了:“饶命!” “都是误会!” 林海壮大声催促:“还不赶紧去放人!!” 成甯冷面道:“不必了!” 他亲自上前去,把叶斐然从大树上解下来,横抱在怀里。闻到熟悉的雪松香味,叶斐然精神一震,轻声说:“相公……不可能的……” 听在成甯耳中,却成了另一个意思,他拧眉:“都看到我了,还不可能什么?” 叶斐然发现他误会,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可能掉了孩子……” 她每说一句话,就扯动身上鞭伤,疼得嘶嘶吸气。 成甯眉头皱得紧紧地,抬眸,冷电般盯着林海壮:“林大人,我妻子伤成这样,心里还惦念着你夫人肚子里的胎儿。就凭这副良心,你真认为是我妻子害你夫人?” 林海壮傻眼,好歹官场混了几十年,脑子转得快,一咬牙一跺脚,转移话题:“我们先去看看孔氏!” 成甯想要就这么抱着叶斐然过去,才走了十几步,林府上上下下几十双眼睛就集中在他们身上了。 叶斐然实在不好意思,低声说:“我能走,放我下来,扶着我走。” 成甯把她放了下来,看着她走了两步,一瘸一拐的,又重新把她夹起,扛在肩上:“别乱动了,你还不能走!” 这一回,任凭叶斐然挣扎,低声抗议,以及别人目光,都没办法动摇成甯决定了。 长话短说,一行人到了孔氏房间里,浓重的药味飘来,孔氏坐在帐子中,病容憔悴,两眼泪光闪闪,哭肿成了桃子。 林海壮又怜又爱,动容道:“夫人!” 孔氏一抬头,看到林海壮,“大人!” 她放声大哭:“大人,你别过来!我无颜对你啊!” 说时迟那时快,孔氏在枕头底下翻出一把剪刀来,银光一闪,就向自己脖子扎去!赵嬷嬷眼疾手快,徒手抓住剪刀刀刃,大喊:“不要!” 鲜血在赵嬷嬷虎口流出来,滴在绸缎被面上。林海壮也加入了制止孔氏自杀的行列,毕竟男女体力悬殊,他轻易把剪刀夺过来,扔在地上,虎目含泪,“夫人,你何苦呢!” 孔氏泪水涟涟:“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这个家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没了……” 林海壮被她的眼泪水一泡,理智冲到爪哇国去,心里恨透了叶斐然。 第567章 东郭先生和狼(3) 第567章东郭先生和狼(3) 他回过头来,指着叶斐然鼻尖嚷道:“叶氏!你瞧瞧你造的孽!” 堂堂学正,凶神恶煞的,哪里还有半分读书人的斯文! “你以为有成大人护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你好狠毒,好狠毒啊!” 叶斐然扶着成甯,站在地上,冷眼旁观这一切。 成甯贴着她耳边,说:“这件事真的和你有关?” 叶斐然点头:“从发现她怀孕开始就是——你,嫌我多管闲事了?” 成甯说:“你原是好心,如今似乎……被人利用了。” “呵呵,是啊。” 成甯没有对自己落井下石,叶斐然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就不该怀疑成甯,他的底线可不是一般高。 “没关系,他们爱演琼瑶剧,让他们演个够,咱们正好看戏。” 成甯:“谁是琼瑶?什么是琼瑶剧?” 叶斐然:“……晚上和你细细分说。” “哦——晚上——”某人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弯成月牙,闪过一抹坏色,“好,晚上我们细细说。” 叶斐然:“……” 眼前隐约,出现了个坑? 那边厢,古代高龄琼瑶剧男女主角,哭天喊地喊得差不多了,林海壮扭过脸凶巴巴的对叶斐然说:“叶氏,你还我孩儿命来!” 叶斐然淡漠地说:“你孩儿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林海壮气得浑身发抖:“都这时候了,你还敢说笑!你真是我见过最没良心的人!” “如果我没良心,我现在就不会还留在这儿,跟你们这么好态度的说话!”叶斐然扬起下巴,眼神渐渐从戏谑变得严肃,“您夫人明明没事,腹中孩儿还好好的,为何要栽赃于我?” 林海壮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赵嬷嬷大声嚷道:“你胡说!我亲眼看到夫人身上掉落了个成形男胎!” 叶斐然寒着脸说:“说了这么久,你们请过别的大夫来看过没?” 赵嬷嬷:“这……” 林海壮惊问:“你们还没请大夫?快,快请大夫!” 屋子里又一阵忙乱。 成甯淡然道:“不用忙乱了。大夫在这里。” “大人!我来了!”屋顶上,一声长啸,一大坨巨大黑影翻墙而入。林府养的家丁,全都成了摆设。 等到那大坨黑影落了地,灯光照起,才看清楚,原来是两个人,因为一个紧紧抱着另一个,所以看起来是一大坨。 那是薛长东,抱着薛长东的,是一个吓得眼睛闭紧的半老头儿。那半老头儿身上挂着药箱,打着绑腿,很壮实的样子。 薛长东一推那老头儿:“赛扁鹊,到地方了,快放开我!” 被叫做“赛扁鹊”的半老头儿睁开眼睛,看到院子,还有院子里的人,松开薛长东:“我呸,你以为我乐意抱着你啊!一大男人的,恶心,我呸!” 薛长东推了他一把,把他推进屋子,对成甯说:“大人,我把赛扁鹊带到了!” 成甯点点头:“辛苦。” 他指着孔氏说:“大夫,麻烦你看看这位妇人,她腹中可还有胎儿?” 大家一听“赛扁鹊”三个字,顿时一阵耸动! 赛扁鹊!那可是名医啊! 他写的医书《妇儿千金方术要旨》,还被景熙帝收入即将编写的《景熙大典》里的,也就是他本人淡泊名利,不然早就进了太医院了! 赛扁鹊才走上前一步,孔氏大声哭叫:“不要,我不要看别的大夫,你们都是要害我和孩子的!我不要!” 她极力抗拒,态度反常,叶斐然看出来了,疑惑浮上心头。 叶斐然对林海壮说:“夫人怕是受刺激过度,有点儿失心疯了。再不看大夫,不知道活不活得长。” 她承认,她故意使坏了,就要刺激刺激这对老年琼瑶剧男女主角。 神助攻成甯,适时补上:“呵呵,如果赛扁鹊都没治,那琼州就没人能救夫人了!” 林海壮果然急眼,说:“你们都给我按着夫人,让大夫请脉!” 赵嬷嬷等人一听,一拥而上,压手的压手,压腿的压腿,把孔氏压了个动弹不得。 赛扁鹊凝神把脉,一时之间,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孔氏粗大的呼吸喘息。 把完脉后,林海壮迫不及待问:“大夫,我爱妻怎么样了?” 赛扁鹊说:“尊夫人脉搏沉稳有力,只是有点儿虚弱。除此之外,大人孩子,一切平安。” 叶斐然暗地里翻翻白眼,可不是么,那是用了她的生命力和空间技能才保住的大人孩子啊! 孔氏喘了一会儿,腰一挺,昏厥过去。 林海壮又惊又喜,大声说:“真的?” 赛扁鹊不高兴了:“您这是怀疑我么?” 林海壮连忙道:“不敢不敢!但是我妻子刚才滑下来的那块又是什么?还有诸多下人亲眼见到的……真不是一个成形男胎?” 赛扁鹊捋着胡须,呵呵一笑,说:“那您就得问您夫人了。老夫只管诊脉!尊夫人的身体,好得很,连药都不必抓。只要结结实实吃几顿饱饭,这孩子一定能够平安出生!” 赵嬷嬷道:“不、不可能啊……” 赛扁鹊说:“什么不可能?” 赵嬷嬷比比划划的说:“今天下午,宋姨娘使坏,把油滴在地上,夫人滑了一跤摔了。当时就出了很多血,我们就赶紧去喊二姨来给夫人诊脉针灸抓药服药。夫人吃了药不久,就滑胎了。就因为这样,我们才把二姨给软禁的,大夫,你可别搞错了啊?” 赛扁鹊很肯定地说:“母子平安,不会有错!” 但是任凭赛扁鹊怎么说,赵嬷嬷一口咬定,孔氏就是滑了胎。 正在争执不下,叶斐然来到孔氏床边,冷笑道:“是不是滑了胎,让孔夫人自己证明不就清楚了。大不了,我来尝你一条命!” 她挣脱了成甯的手走过来的,成甯要抓她回来,都迟了。 刚才“宋姨娘”三个字,如醍醐灌顶一般,提醒了叶斐然!难怪空间说她和孔氏缘分薄!自己这是枉做了好心,被这婆娘给利用了! 从头到尾,这都是一出苦肉计! 第568章 祸起萧墙 第568章祸起萧墙 孔氏想要借刀杀人,把事情闹大,不惜牺牲腹中孩子也要杀掉宋姨娘——至于自己这把刀会落得什么下场,孔氏才不理会! 且看她的极限操作! 叶斐然豁出去了,红了眼,说话带着决绝:“让我剖开她的肚子,看看里面有没有孩子,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手腕一翻,多出一把刀子来,笔直地,朝孔氏肚子扎下去! 是孔氏逼她的!! 众人大哗! “不可!” “不要!” “秃”,一声轻响,“昏迷”的孔氏千钧一发之际侧了个身,叶斐然的刀子贴着她腰后面,扎进了床板。 这一下,都不用剖开肚子,只要有眼睛的都瞧出来怎么回事了。 林海壮脸上,就跟开了绸缎庄似的,酱紫烟绿蜡黄,什么颜色都有。 孔氏抖着眼睫毛,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她身上压着的,叶斐然那双澄澈如玻璃珠般的眼。叶斐然咧嘴冲孔氏一笑,灯光下,白牙森森,无限狡狯。 “孔夫人,老实交代吧。你到底耍的什么把戏?”叶斐然说,“借刀杀人,对刀子本身可不厚道啊!” 孔氏心一寒,知道自己这回彻底栽了。 “小丫头,你医术已经初见火候。”赛扁鹊尖声尖气地说,“但看人的火候就差远了。” “所以。”成甯说,“这是我家二丫好心来帮孔夫人诊了好几个月的脉,最后反而被栽赃了吗?” 他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眼底下闪烁着嘲弄。 宫闱争斗,成甯可是从小看到大,他少有地刻薄说话,说得孔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林海壮也是。 孔氏说:“我,我真以为孩子没有了……” 叶斐然板着脸说:“也就是说你一直没有相信过我的医术?” 孔氏不假思索道:“你才学了多久医?小小年纪,能有什么本事?了不起请个平安脉!” 成甯说:“所以之前几个月你一直在铺垫?既然不相信二丫,为什么还要一直找她?你就是这样利用二丫的善良吗?” 林海壮一直在旁边听着,听不下去了,拉出赵嬷嬷,问:“这儿你最老,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屋子的人,敢情都是串通好了的! 赵嬷嬷面如土色,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雅榭、雅榭应该知道些什么的!” 叶斐然对成甯说:“相公,看来孔夫人,连自己的奶娘都瞒住了。” 林海壮越发背脊发冷,结发多年,感觉自己第一次见到了自己娘子的真面目,竟然对身边人都如此计算到位,实在不能不心寒! 他大喊:“雅榭!雅榭!” 很快,雅榭被带过来了。 她一进屋子,见到那阵势,就知道事情败露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老爷,我早就劝过夫人,说这样不行的,也没有必要,夫人却怎么都不听!” 雅榭果然知情! 林海壮铁青着脸说:“你说!赶紧说!” 玛德,为了这次的事儿,他可是差点以下犯上,把成甯给得罪了啊! 林海壮这时候就下定了决心,无论事情经过如何、动机如何,这个夫人,要不得了! “说,我什么都说!”雅榭竹筒倒豆子地交代道,“自从夫人有喜后,宋姨娘天天作妖。特别是大人您放弃了去虞郡后,宋姨娘跟我说,大人竟为了夫人自毁前程,真是傻子。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传到夫人耳中,本来夫人怀相就不好了,前些天开始,更加天天出血。” “前些天?前多少天?”叶斐然问。 雅榭说:“大约在三天之前……” 叶斐然不语,高龄产妇,少量出血持续三天,那是妥妥的流产先兆了。 雅榭哭道:“我本想去找二姨您求助,可是被夫人按住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原因,后来,我们看到宋姨娘在走廊上淋油,其实那时候我们就在木樨花后面。我看着夫人故意踩上去滑倒,吓坏了,我正想要喊人,被夫人捂住了嘴巴。夫人告诉我,她一定要除掉宋姨娘,然后命我去通知二姨。” 叶斐然森然道:“所以那个孩子,是注定要牺牲的?” 她,果然很傻,赛扁鹊说得没错! 她看错人了! 赛扁鹊不解道:“但刚才我把脉的时候,夫人的脉象很好,孩子健康。” 成甯说:“这不是明摆着吗。二丫妙手回春。” 雅榭又羞又愧,不敢和叶斐然直视,说:“我们都没想到,二姨的医术神妙如斯,竟真的能够救下孩子。可是局已经设下了,覆水难收……我,我就弄了一块烂肉回来,染上猪血,假装是孩子掉了……夫人让我去打二姨,引开大家注意力,留下老眼昏花的赵嬷嬷替她作证……” 叶斐然道:“所以赵嬷嬷看到的,其实是一块烂肉,并不是什么带把子的哥儿。” 雅榭低了头,嗫嚅着嘴唇,没说话,她已经连耳朵根子都红透了。 林海壮目瞪口呆,成了个木桩子,柱在原地。 就连赵嬷嬷,也都傻了。 一屋子人,除了成甯两口子和赛扁鹊之外,宛若成了一屋子的木桩林…… 叶斐然浑身发冷,抖个不停。 人心险恶,竟至如斯田地!! 成甯伸手,握住她,他的手很大很暖,叶斐然下意识反过来,抓住他。她的小手还是在微微发抖的。林海壮脑门上青筋跳动,眼神凶得像煞神:“好啊。” 孔氏羞愧不已,涨红面孔,低着头,苦苦哀求:“老爷,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我知错了。” 林海壮说:“你把我们所有人都当傻子吗?知错?你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好端端的正房太太地位稳固,你非得闹得家无宁日!你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儿子媳妇要去京城?你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人最聪明吗?” 他很凶,声音比雷大,震得屋顶横梁灰尘扑簌簌地直往下掉。 孔氏哭道:“老爷,我真的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这样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我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以后?”林海壮气得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我怎么还敢让你有以后?表面装得多宽容,背后就有多狭窄!来人,把雅榭撵出去!把太太禁足在佛堂里,生产之前,不许放出来!” 第569章 成甯,护短中! 第569章成甯,护短中! 孔氏慌了,边摇头边哭:“不!不可以!你把我禁足了,中馈谁来主理?难道给宋姨娘吗?她说话行事小家子气得很,不成的!” 林海壮厉声道:“那事儿不用你管!你怀孕,我不能休你,难道还不能罚你吗?把她关进去,就当没有这个夫人了,谁敢违逆我去讨好她,就别想继续呆在林府!” 他平日恪守圣人之道,书生意气,对内宅不闻不问,今天才发现后院不知什么时候,穿了个大窟窿! 旁边保持沉默不吭声的成甯夫妇,那可是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治国的狠角色!景熙帝的宠臣,太子的心腹,就算放在琼州郡这种远在天涯海角的地方,他们也是朝廷上谁都不能忽视的存在! 林海壮害怕啊,背心阵阵发冷,心想:“狗娘养的孔氏,竟然栽赃嫁祸栽到叶氏身上,真是在家里闭目塞听时间太长了,只顾着跟宋氏争风吃醋,通圈子的后宅没个来往的,做出这种蠢事来!这次的弥天大祸,我该如何收科?成甯会不会怪罪我?叶斐然呢?惨了惨了……” 心里数十上百个念头交战,看着孔氏被拖了下去,一边下去,一边老远听见她的哭叫。 林海壮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转身看着成甯,笑容尴尬地说:“成大人,原来真的是一场误会。对不起,请您二位谅解。” 成甯看着他,丑脸上面无表情,按照官场上的规矩,林海壮以为自己都这样低声下气了,成甯该顺水推舟地接受了才是。 但成甯并没有,在林海壮忐忑不安的注视中,他说:“区区一句道歉,能治二丫身上的鞭伤?”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林海壮心里哇凉哇凉地。害怕极了,顾不上拿长辈架子,扑通跪在地上,磕头:“是我糊涂,书读进狗肚子里去了,吃了猪油蒙了心……看在一场亲戚份上,原谅我们吧!” 叶斐然见差不多了,就说:“林叔叔,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您的品德没的说,有目共睹。这齐家却做得太差劲了,不但把我姐姐逼得远走京城,我只是无辜亲戚,也被牵连进你们家的妻妾争斗里面去。你呀,好好治一下家里吧!” 毕竟是长辈,还是叶怡然公公,场面不能闹太难看。 林海壮被一个后辈教训,还反驳不得,脸上火辣辣的。 离开了林家,叶斐然发誓,再也不做这个好人了。 出了门,赛扁鹊跟他们告辞,成甯说:“我让我手下送您回去。” “谢谢成大人好意,不必麻烦啦。”赛扁鹊拱手道,“你家小娘子学医很有章法,敢问,师承何处?” 叶斐然说:“同和堂张掌柜。” 赛扁鹊道:“原来是他啊,难怪!我们后会有期,欢迎到琼涯县作客游玩,顺道探讨医理!” 叶斐然答应了,赛扁鹊自个儿走了。 叶斐然目送那奇人离开,不提防,被成甯拦腰抱起。她惊叫:“哎哟!” 成甯低声说:“别叫,你身上鞭伤不疼啦?” 经过他提醒,叶斐然才重新感到身上那钝痛。鞭子抽打在身上,一开始火烧火燎的,然后被灼烧的感觉消失之后,过了一会儿,就呈现出一道道青紫色的鞭痕,只要触碰皮肉,就感到钝痛——那是严重的皮下出血点的疼痛。 叶斐然趴在车里,被带回蕉园,成甯黑着脸,扯脱了她的衣服给她上药。 叶斐然反过来安慰他:“相公,你别生气了。这件事后续林大人会处理的,毕竟是长辈……” 唉,她也圣母了,可是又能怎样呢? 那可是叶怡然的公公婆婆啊! 不看僧面看佛面! 成甯阴森森地说:“这次也就罢了。再有下次,林家上下,统统不得好死。谁来求情都没用!” 平时不哼不哈,深沉内敛的成甯,一旦发起脾气来很吓人的。 叶斐然打了个寒颤,不敢动了。 这一晚,她是趴着睡的。成甯不放心,坚决无视她让他睡别处的要求,躺在她身边。一有响动,他就醒来,给她擦汗、换药,忙个不停。 这样睡睡醒醒,照顾新生婴儿一般,闹了一晚。 第二天白天,俩人都挂了俩黑眼圈。 门外,薛长乐哼哼哈嘿的,练功,练到一半,突然叫:“苏大娘!你来啦!” 苏氏不喜欢丫环们叫她夫人啊老太太什么的,坚持了几回,现在丫环们都叫她苏大娘。 苏氏的声音:“嗯,我来了。二丫起床了没?” 薛长乐说:“没呢!” 成甯翻身而起:“娘来了。” 叶斐然一把抓住他衣袖:“等等!” 成甯:“??” 叶斐然抬起头,对成甯说:“相公,你一定要替我瞒着娘亲,昨天发生的事儿啊!” 成甯眼底闪过一抹柔光:“你怕娘伤心?我知道了。不过,我帮你瞒着娘,你要怎么奖励我?” 叶斐然:“……” 嘤嘤嘤,奖励? 不等她想明白,成甯出了房间。 苏氏说:“阿成,二丫还没起床呀?这都日上三竿啦。” 成甯说:“还睡着呢。娘,您一大早的来,吃过早饭了吗?” “还没有。”苏氏说,“快中秋了,娘寻思要不要给亲家提前做一些小衣服送去,二丫眼光好,让她帮忙看看花样子。” 成甯道:“今天早上不行了……要不,明天再来?” 苏氏疑惑道:“为什么啊?” 成甯笑了笑:“娘,我们成亲也三年了,如今连孔氏都老蚌生珠了。我们自然也要……要努把力……” 苏氏恍然大悟,喜上眉梢:“对对对,是这个道理!哎哟,我这个当岳母的太不懂事了,那我去找里正娘子去!今天你休沐日,好好陪陪二丫!” 说罢,扭身就走了。 叶斐然隔着墙,听得一清二楚,脸埋在枕头里,红成大柿子。 成甯走进来,她一枕头扔过去:“什么努力!你说什么努力?” “你别管,反正今天娘不会来了。你拜托我的事情,可是做到了哦。”成甯眼角闪着坏笑的微光,竖起食指,“你现在欠我一个人情。” 第570章 叶斐然怒吼:看我怎么教训你 第570章叶斐然怒吼:看我怎么教训你 叶斐然简直,无语了。 “成甯!你给我等着!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教训你!” 她开始炸毛,完全没留意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瘦小身影。小虞站在门口,瘦高的个儿,斜飞双眉,包子脸上还带着点儿婴儿肥,细嫩的,毛茸茸的,但是因为通身上下带着书卷气,让人忘记了他只是个十一岁的少年。 成甯一闪身,叶斐然扔出去的枕头没有砸中他,砸到了小虞脑袋上。 小虞:“哎哟!” 接过枕头,倒是有点儿舒了口气的感觉:“娘,你还是蛮精神的嘛。” 叶斐然眨眨眼睛,傻了,她没有想到,小虞因为她受伤,特意从学堂里请假回来探望她。 “小虞,你今天不是要读书吗?还没有到旬休的日子吧!” “娘,我听薛长东说你受伤了,特意回来看看你!” 叶斐然张大嘴巴合不拢:“小虞,你书不要念啦!明年就入闱了!” 小虞说:“我今儿晚上赶回去!” 叶斐然又惊讶又感动:“傻孩子……” 成甯说;“你陪你娘说说话,我去给她熬药。” 一转身,跑了。 叶斐然气呼呼地捶床:“成甯,你是故意跑的,你给我回来!” 小虞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忽然之间“噗嗤”,笑出声来。笑得叶斐然老脸一红,“你笑我?” “娘,我是觉得开心,不是笑任何人。”小虞坐在叶斐然床边,斯斯文文的,“我真的好高兴。我从来没有见过爹这个样子,这两年来娘就像太阳,爹就像冰块。娘来到我们家之后,把爹融化成水,爹变得好温柔。” 叶斐然想起成甯忽悠人不眨眼的德行:“呵呵,一滩坏水。” 小虞:“??” 叶斐然说:“没有,我什么也没说。” 小虞说:“娘。我真的好喜欢你。如果你以后和爹有了小弟弟小妹妹,我一定会好好的疼爱他,做个好哥哥的!” “呵呵,你个孩子,真是的!”叶斐然笑了,“都猴年马月的事儿了,想到那边去!” 小虞很认真地说:“怎么会猴年马月呢?我听书院里的同学说,只要爹娘住在一起,很快就会有宝宝的。之前爹在外面打仗,没办法。但是现在呀,可不一样了。爹和娘长相厮守,一定很快会给我生个弟弟妹妹的!” 孩子说话,一本认真。 叶斐然先是觉得好笑,好笑过后,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握住小虞的手,说:“弟弟妹妹的事,顺其自然罢啦。小虞,你现在是爹娘唯一的心头肉,爹娘最疼的就是你。娘也,娘也……好喜欢小虞的。” 小虞动情地喊:“娘!” 一时之间,母子二人,哽住不语。 忽然,一个可怕念头,不合时宜地跃入叶斐然脑海中:小虞,知不知道自己并非成甯亲生? 小虞的来历,始终是个迷。成甯对此讳莫如深,而梦中那女子,给的提示又让叶斐然每每细思极恐…… 皇宫里的经历、京城里的经历,如今宛若一个遥远的梦。 自从回来之后,她和成甯不约而同地,绝少提及京城了。 只有在这个天涯海角的琼州郡里,他们觉得,才是应该属于他们的生活。 叶斐然打从心底里希望,不要再被卷入北边的那些漩涡里面去了。 “娘,娘,娘!” 愣神间,小虞呼唤,把叶斐然拉回现实。叶斐然回过神,说:“娘在想事情,想过了。小虞啊,你既然回来了,就帮爹干活吧。后院菜地的杂草该锄掉了,还有天气箱里的数字,也帮娘记录一下。” 小虞一一答应着,出去了。 他前脚出去,成甯后脚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支两尺来高的桂花。 顿时,屋子里充满了桂花的香气。 叶斐然精神一震:“哪里来的桂花?” “我们自己院子里折的。” 叶斐然完全没有印象,她什么时候在院子里种过桂花了?而且,这种桂花花簇呈现朱红色,是非常名贵的“丹桂”。她说:“谁种的?” 成甯说:“是我种的,原本破院里就有,长了十年,终于开花。” 当年来到琼州郡,这里偏远又落后,和中原隔绝,村民愚昧无知,近乎野蛮,让他绝望。他把宁儿身上的桂枝随手插在水井旁边,没想到,桂枝生了根,长了芽,活了过来。 瘦瘦小小的,不开花,不长叶,不长个,不死。 后来翻修院子的时候,谁也没有留意到它在成长,谁知道,今年就开出了花。 叶斐然耸然动容道:“那棵桂树呢?我要去看看它!” 有生命力的东西,她特别敬佩。 成甯扶着她,来到了院子里,走到菜园子最角落处,几乎没有人留意到的角落,乱草丛中,叶斐然看到了那株丹桂。 开得很壮烈,才和她一样高,最粗的枝丫也就不过寸许直径,一丛丛丹红色的花,在枝叶间争相怒放。 叶斐然喃喃道:“就好像不开花,就错过这次机会似的。这时它的生命在怒放呢……真了不起。” 成甯说:“世间万物,谁不是努力活着。” “相公,我们也要努力地活着。”叶斐然低着头,喃喃道,“而且,要活得比谁都好!” 谁都没办法打垮她! 成甯深深地看着她,用力点了头。 叶斐然选了一些开得好的丹桂,折了枝,用水养着,放在蕉园各个屋子里。 于是她养伤的那段日子里,就有了丹桂的香味陪伴着,格外优美动人。她的伤势痊愈得很快,成甯替她把苏氏瞒得紧紧的。 苏氏就觉得奇怪了:“这段时间,亲家母怎么不请你去诊脉了?” 叶斐然装作不知,低头猛扒饭。 成甯代替她回答说道:“林大人自己放弃高升留在本地了,估计有办法请到比二丫更好的大夫照顾。这种事情,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无须上赶着。” 苏氏还在唠叨:“可是一场亲戚了,不帮个忙怎么行呢……” 叶斐然很难理解这种过度操心的性格,顶嘴道:“别人有别人家里的安排,阿成说得对,我们管自己的小家就行了!” 第571章 成直男哄妻子的方式:上山打猎 第571章成直男哄妻子的方式:上山打猎 苏氏被顶了嘴,也不生气,只是很委屈:“一场亲戚嘛……” “好啦。”成甯打圆场,“娘,二丫,不要为了外人伤和气……” 不料,一句话得罪两边。 叶斐然和苏氏同时转向目标:“谁伤和气了!” “阿成,一家人怎么会因为区区外人伤和气!” 成甯被母女两个一边一个围攻,哭笑不得,只好举起双手:“好了,我投降。我错了。我赔你们二位一人一只兔子。” 叶斐然说:“兔子?” “嗯,秋风起了,我到山上下了几个陷阱。今晚到山上一收,就有新鲜兔肉吃了。” 叶斐然眼睛亮闪闪地,心跳都快了,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了:“哇!打猎!我要跟你一起到山上去!” 成甯说:“好吧。去就去,小心点。” …… 自从成甯做了官之后,就不再干猎人的营生了。 最近司里事务空闲,成甯一时技痒,没忍住小试牛刀了一回。 天色才近黄昏,叶斐然换上芒鞋猎装,戴上斗笠,打好绑腿,十分兴奋。成甯带她上山,习惯性地拉她的手。走在村道上。 二造米已熟了,稻田黄黄的一片,有一些已经收割了,有一些还没有。田野上一块黄一块黑的,像被手艺不佳的剃头匠剃过。 叶斐然和成甯手牵手走路,絮絮地讲粮行如何,还没正经开业,生意已经不错,接了几张订单,直接把存货给走了。等店里的存货再充足一些,挑个黄道吉日就能够舞狮子开张。 筹备了几个月,这是叶斐然亲自张罗的第一笔生意,她满心欢喜、期待。 成甯微笑着看她。 进了林子,周围气氛倏尔一变,阴森森的。叶斐然紧张了,话迅速变少,整个人贴在成甯身上,巴不得圈着他胳膊走。 成甯折了一根树枝探路,说:“小心点。” 叶斐然跟着成甯到山上,黑黢黢的山路崎岖不平,秋高气爽,林子里很多草都枯了。她说:“这里不知道还有没有蛇。” “这个季节,蛇会往火山口的方向聚集,那地方暖和。” 叶斐然一惊:“那边的火山口,竟是活火山?” 成甯说:“我也不晓得,得让钦天监的高人才懂。但那边地热丰富,温泉流淌,十分炎热。我们猎人当年也不敢很靠近。” 叶斐然一声“卧槽”险些出口,闹了半天,自己在一个随时爆发的活火山下住了好几年? 乖乖,会不会火山爆发的啊? 成甯说:“所以我们这边的河水会有怪味儿,那些其实是硫磺味。” “不对啊。”叶斐然说,“蛇不是最怕硫磺的吗?” 成甯说:“此处的蛇已适应了,比别处的蛇要适应硫磺味。不过它们也很精,懂得绕着走。我前段日子进山一趟,倒觉得这地方的植物和之前不一样了,那些温泉比之前更加丰沛。” 叶斐然说道:“今年夏天气温也是异常炎热,冰价上涨了百分之二十,城里好几家冰饮店的老板娘都叫苦。也不知道好事还是坏事……” 成甯看着她,突然说:“二丫,你以后少担心这个问题的好。” “咦?为什么?”叶斐然不解。 成甯告诫意味很浓地说:“气候、环境、年景……事关军机,朝廷耳目众多,你我身边也不能幸免。我知道你说话向来口无遮拦……但有时候祸从口出,还是注意一点吧。” 叶斐然完完全全的愣住了,她没有想过,成甯会有这么谨小慎微的一天。 “嗯”的一声,算是承了这份情。 她找到了成甯布下的第一个陷阱,扒开来,一头小黄猄被夹住了腿子,奄奄一息的趴着。成甯把它抓住,放进背篓,叶斐然说:“还有别的吗?” 成甯说:“再看看有没有兔子吧。只这一头黄猄,皮子不够。” “皮子?你要皮子做什么?”叶斐然好奇心又起来了。 成甯说:“太子快大婚了,我没什么好送的,就送点儿这个。到时候要劳烦娘亲,帮我做小孩子的衣服。我托商船捎到京城去。” 叶斐然这才得知这个好消息,又惊又喜:“你怎么不早和我说?我也好准备一份呀!” 成甯说:“我们是一家子,你的那份算是我的。” 叶斐然正想要庆祝这个好消息,忽然发现,成甯眼神郁郁,不是很高兴。她心里一沉,想到个可能性:“是不是太子不打算大办?” 成甯苦笑,“二丫,幸亏你不是男人。不然的话,这么聪明,非得早早被灭口不可。” 叶斐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这不是有你保护我么。” 成甯眼神一闪,苦笑:“哈,你还真信任我。但我也只是人,总有人力不及的时候啊。” 叶斐然看着他的眼,突然之间,和记忆中的一双眼睛重合了。她不及细想,冲口而出:“比如说,不能保护小虞的亲娘,对吗?” 成甯脸色“刷”一下,变得比那黑夜还难看:“谁让你替那种乱七八糟的话?” 叶斐然后悔了,想要道歉,心中一股邪火燃了起来。那个女人,她知道的,那个女人可能跟他没有情爱的关系,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全都告诉她呢? 她不是那种有耐性的人,她不爱猜来猜去的,她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然后再对症下药,解开成甯的心结。 她想要一个不再活在过去阴影里的成甯! “我们每个人都有过去,不是吗?除非是我以前那样的傻子。过去那么沉重,一直被她影响着有什么好呢?这样又怎么向前跑?” 傻子! 那个一百八十斤的傻胖妞! 成甯傻了。 山林里的风,簌簌而来,山风带来淡淡腥味。叶斐然说:“向前跑。” 成甯却痴痴呆呆地,好像入了定一般:“向前跑?” 那绿眼巨兽,如幽灵,出现在成甯身后。本来以他的武功轻易能够发现的,但他的心智迷乱欲狂,堕入一个魔境中。那魔境内尸山血海,东宫前的莲池被尸体填满,染成酱紫色,他被满地尸泥纠住,从脚踝及小腿,无法动弹。 “向前跑?”此时此刻,就连拔动腿脚都无法做到,如何向前跑? 第572章 成直男哄妻子的方式:上山打猎(2) 第572章成直男哄妻子的方式:上山打猎(2) 那失去幼崽的母黄猄去而复返,在树丛中“嗖”的冲出,低了头,用尖尖的小角角对准成甯冲撞过来。叶斐然一把拉过成甯,成甯失去重心,整个人倒在她身上。黄猄扑了个空,低着头,用蹄子不断刨地,准备发动第二次撞击。 叶斐然说:“相公,皮子!” 成甯甩出袖箭,黄猄悲鸣着倒下,它临死之前,眼睛还盯着成甯的背篓。 成甯轻声说:“我不吃它了,也不会剥它的皮子。” 他用手合上母黄猄的眼睛,把背篓里的小黄猄也拿了出来,原地挖了个坑埋了。叶斐然上来帮他,她一挥动铲子,胳膊不太给力,原来刚才用力过猛,把胳膊的筋肉给拉伤了。 她一声不吭,坚持着干完了活儿。 成甯瞅了瞅她,叶斐然说:“你瞅啥?” 成甯说:“瞅你咋地。” 这是他们跟军中的关东兵学的,那些关东人口音有毒,个顶个的能传染。不出三天就能把周围一圈人带出大渣子味。 叶斐然说:“再瞅试试?” 固定句式,成甯眼睛一弯成月牙,“试试就试试。” 胳膊伸长,把她捞了过来,扯开肩上的衣服,拍上药膏用力揉。 青草铁打药膏的味道四散开来,叶斐然疼得嘶嘶直抽冷气:“我的妈,好疼!我的药膏,你怎么可以这样糟蹋我的药膏!我炼制了好久的!” 成甯不作声,只管下死力的揉搓她伤了的地方。 叶斐然嗷嗷喊:“疼!好疼!” 成甯放开她,她回过身挥拳就打:“疼死我了!” “疼?”成甯摸摸下巴,微讶,“还疼吗?” 叶斐然怔住,听了他的话,下意识地转动两圈胳膊,那股酸胀疼痛的难受劲儿,做梦似的消失了。她说:“不疼了……” “皮子没了,我们去别的陷阱看看有没有别的吧。”成甯转身继续往树林深处走去。 在另一处的网子里,逮到了兔子。 兔子的便便呈蚯蚓状的,喜欢在有水有草的地方聚聚,一出现就是一窝,成甯在它们习惯跑的路径上布了网子,逮住了一窝。 成甯这回没留情,把兔子全部抓住,满载而归。反正兔子生得快,一窝一窝的下崽子,不到三个月又满山都是了,叶斐然也跟着提了两只大灰兔,和成甯一道下了山。 成甯斜眼看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生气一会儿闹,你怎么像个孩子似的。” “在你面前才像孩子”叶斐然心里这么想,打死不肯说出来,就仰头四十五度吹口哨。 成甯摇摇头,“你呀你,真拿你没办法。” 叶斐然看着他的背影,呲起白牙,露出亮闪闪笑容。 …… 明海书院里,随着下一年春闱的时间逼近,学习的气氛越发浓厚。仕子们拿出一副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精神头儿,挑灯夜读,不眠不休。 每一期的月考,是大家极度紧张的时刻,月考名次决定了考生所在的班级。其他班成绩考得好的,可以升到甲等班去,甲等班考末尾三名,要到乙等班…… 并且明海书院里,每个班的人数是不一样的! 甲等班只有十个人,乙等班有二十个,人数最多的戍等班,才五十人。就算是丙、丁乃至戍等班超常发挥的考生,一下子考出好成绩,也能够直接飞升进甲等班去。 ——三年来,从戍等班直接飞升的例子只有一个,就是小虞。 并且小虞之所以进戍等班,是因为他年纪最小,并且免考过一场童子试,而明海书院入学算的是平均成绩…… 所以,从甲等班掉下去容易,往上升却难。 “成远虞,你又考了甲等第一名!”同窗的小唐,羡慕嫉妒恨溢于言表。 小虞笑了笑,说:“你也进步很大啊。上次差点儿掉到乙等班去了,这次进了前五。” 在他们不远处,三名学生垂头丧气的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甲等班。 小唐神秘兮兮地凑近他:“小虞,他们说,你每次都考这么好,是因为你姨父给你开小灶,留了笔记给你,是不是真的啊?” 小虞摇头:“没有呢。我姨父早就上京城去了。” 小唐不信:“一家人,不开开小灶?” 旁边插进来一个阴阳怪气的说话声:“又不是正经姨父,他想得美!” 小唐和小虞回过头,原来是一个和他们向来不对付,叫秦屹东的学生。这个秦屹东年纪比所有人都大,已经十七了。仗着家里有钱,在书院里吃吃喝喝,无所不为,还在丙班混着,白交了些束修。小虞一来的时候,秦屹东见他长得漂亮,总想要拉拢他,被小虞拒绝了几次,就记恨上了,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一些小虞家里的事情,一有机会,总要嘲讽几句。 小虞阴沉着脸,假装没听见。 小唐却耐不住性子,沉声道:“你在胡说什么?” 秦屹东斜着眼睛,说:“我胡说?我说的是实话,他是个没有娘的野种,所谓姨父,是后娘娘家的亲戚,他哪里巴结得上?不过白说着好听而已!” 小唐怒道:“谁是野种?你再说一次!” 小虞轻轻拉住小唐,息事宁人地说:“小唐,别理他。越理他他越得意。” 正好学监在窗外走过,小虞高声喊:“学监!学监!” 学监停下脚步,见到是模范学生小虞,柔和地说:“成远虞,叫我有什么事吗?” 小虞指着秦屹东说:“他是丙班的,无故窜班,麻烦把他赶出去。” 学监看到是秦屹东,说:“他现在是甲班的学生了。” “什么?”小虞和小唐大吃一惊! “哈哈哈!”秦屹东高傲地看着他们,哈哈大笑,“老子这次月考考得好,直接升到甲等班!臭野种,想告老子黑状,没那么容易!” 小虞说:“你再叫我一声野种试试?” 秦屹东梗着脖子说:“我偏要叫!野种!杂种!狗娘养的狗杂种!” “砰”,说时迟那时快,小虞一拳打在秦屹东下巴上。秦屹东被打得向后倒仰,连连后退,撞翻了好几张书桌,最后一屁股坐地上。这还不止,头顶一砚台墨汁兜头淋下,浇了他一脑袋。秦屹东杀猪地喊起来:“打人了!杀人了!” 第573章 顽童大闹学堂 第573章顽童大闹学堂 小虞一脚踹飞砚台,骑在秦屹东身上,双手掐他脖子:“你说谁是杂种?你说谁是?” 秦屹东脸涨红了,事情越闹越大,有人去喊了还没走远的学监回来。 学监去而复返,冲了进教室,这时别的学生已经把小虞和秦屹东拉开了,小虞个子矮小点儿,被两个高大学生遮挡得牢牢的。 秦屹东可神气了,爬起身来对着小虞又踹又骂:“你个狗日的杂种,敢打老子!来历不明的东西,你就是靠着跪舔你那便宜姨父才进了书院的吧!” 小虞脸色铁青,那两个压着他的学生,不知怎么的就飞了出去,他纵身而上,压着秦屹东又要再打。 学监大喊:“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秦屹东最会耍无赖的,蜷着身子在地上大喊:“学监,成远虞打人!” 甲等班的罗夫子也被叫了过来,看到原本整洁一尘不染的书屋里,被闹成了战场,乌烟瘴气的,气得脑门子上青筋暴起,冲着小虞吼道:“成远虞!你是不是羽毛硬了想飞?” 小唐辩解道:“夫子,不是这样的……” 罗夫子哪里肯听,说:“都到我屋里去!” 秦屹东家住得近,排场也大,带来的伴读小厮,飞快地去秦家告了状。你道秦屹东家里是谁?不是别人,恰恰是秦员外。 原来这秦员外荒淫无道,早早弄垮了自己的身子,只有一个儿子,就是秦屹东。自然看待得贵重无比,宠得不行不行的。后来陈慧娘肚子争气,又生了一个儿子。不过小儿子还小,看不出什么来,没能动摇秦屹东的地位。 小厮报告给秦员外,话里话外,自然偏向自家少爷,说得倒好像少爷考试争气,升到甲等班了,被原来甲等班的学生欺负了一般。秦员外宿醉刚醒,勃然大怒:“岂有此理,老子的儿子,怎容那些臭小子欺负!老子要亲自去评理!” 当即命令备下轿子,一路上威风八面,闯进五经里,从明海书院正门直冲进去。 书院里基本上恢复了正常秩序,先生们正在讲书。秦员外闹出偌大的动静,又把好不容易恢复的平静给打破了,各个屋子里冒出众多调皮鬼脑袋,一个一个眼睛闪闪发亮,冒着好奇的光。 “那儿!那儿!” 在小厮的指引下,秦员外直奔罗夫子屋里,一眼看到自己宝贝儿子和小虞,一人一边站在墙角里,提着水桶罚站,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回事!”他嚷嚷得满书院都听见,“你们在干嘛!” 小厮说:“老爷,这是夫子在给少爷罚站呢!” 罗夫子对两个闯祸的家伙,各打五十大板,安排罚站之后就讲书去了,此刻不在屋内。 秦员外凶巴巴地嚷嚷:“罚站?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罚老子的宝贝儿子?” 小厮去给秦屹东放下水桶,秦屹东甩着胳膊,走到小虞跟前,“啪啪啪”连打了小虞好几个耳光。 小虞胳膊上挂着水桶,被他一顿揍,顿时重心不稳,重重摔在地上。 秦屹东骂了一连串脏话,说:“狗崽子,你不是很神气吗?现在我爹来给我撑腰了,我要把你赶出明海书院去!” 他盯着小虞那白嫩俊秀的脸蛋,怎么看,怎么讨厌。 这不能怪小虞,他是出了名的好看,就算被打肿了,还是那么好看。 ——“你连成公子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秦屹东想起那个卖花姑娘的话,自惭形秽之余,更加嫉妒小虞,邪火直往上冒,抓起夫子书桌上的戒尺:“你个臭小子,仗着一张脸到处招蜂惹蝶。老子的相好都敢勾引,老子这就毁了你这脸!” 罗夫子的戒尺是特制的,用生铁铸造,特别重,边沿锋利,秦屹东穷凶极恶,不计后果,这一下子下去,非得在小虞脸上戳个血窟窿不可! 秦员外大声叫:“没错!敢欺负我儿子,我要把这狗崽子赶出明海书院!” 他完全无视自己儿子正在行凶,扭动肥胖的身子往外走,迎面撞上闻讯赶来的罗夫子。 罗夫子看到秦屹东坐在小虞身上,手里的铁戒尺正要戳下去,大喊:“住手!” 书院里的学监冲过去,总算阻止了一场凶案发生。 小虞毕竟是神童,来年有希望能中解元的,罗夫子瞧着心疼,正要赶过去看小虞的情况,秦员外横跨一步,挡住了罗夫子:“夫子,我是秦屹东的爹。我儿子在学堂里受欺负了,这事儿怎么了解!” 罗夫子说:“你是他爹?” “秦员外,稀客啊!”罗夫子身后,传来副山长的声音,一副很亲热的口吻,“我听说令公子受了委屈,特意赶来看看。” 副山长寇小兵,踱着方步过来。 秦员外过去露肩搭背的:“寇兄,我儿子刚升到甲等班,就被原来的学生打了。你给我马上把这个学生赶出去,多少钱老子都给你!” 寇小兵眯着眼睛,神气十足地说:“谁那么大的胆子?嗯?站出来!” 罗夫子看着不像话,小声问:“山长呢?” 有人回答:“山长今儿个到州郡访友去了,三天之后才回。” 罗夫子脸色一沉。 寇小兵一双酒色过度的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主要是看着小虞:“是不是你?嗯?” 小虞直言不讳:“对。” 寇小兵上前去,伸手一耳光:“敢打人了你?甲等班了不起啊?快去赔礼道歉,然后收拾东西滚出我们书院!” 罗夫子看不下去,说:“副山长,这个成远虞,连中两次案首。来年春闱,很有可能再夺头名。这当口赶人,这不是断人前程么……刚才他俩起了冲突,我已经都惩罚过了。这件事,要不就算了吧?” 寇小兵不学无术,但,他有一项本事,就是掌管书院内柴米油盐。 读书人也是人,读书人也要吃饭,因此,全书院上下,没有人敢惹他的。 偏偏寇小兵和秦员外是拜把子的兄弟! 小虞落在他们手里,还不随便折腾! 第574章 小虞被逼急了 第574章小虞被逼急了 听见罗夫子这么说,寇小兵不但没有听进去,反而眼睛一瞪:“罗夫子,你敢顶嘴?你这是当众不给我面子了,啊?” 寇小兵爱面子,无人不知。 罗夫子顿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讪讪道:“老夫不是这个意思。” “我说的话,除了山长之外,你是第一个敢当面驳回的。还说不是?”寇小兵唾沫横飞,“你就是!难怪教出来的学生也狗胆子比天大!” 寇小兵以为小虞会像以前那些学生一般,忍气吞声走掉。 ——他想得美。 小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梗着脖子,据理力争:“是他先动手打人的,还骂我没有娘,是野种。为什么只罚我?” 他指着秦屹东。 秦屹东梗着脖子喊:“你一个狗杂种,怎么跟老子比?” 他们父子欺人太甚,别的学童围观着,议论纷纷的。 “秦屹东太过分了吧,成远虞也没得罪他啊,这杂种长杂种短的,真是有失斯文。” “呵呵,秦屹东什么时候斯文过?” “可惜了成远虞,十拿九稳的举人种子,如今被撵出去,没有书院出的路契,他连考试的资格指不定都没了。” “啧啧啧,你同情人家干嘛。人家可是有个在翰林院的姨父!” “那又不是正经姨父……” “唉,小虞人很好,这是一时冲动被耽误了。冲动误事啊!” 小虞仰着头,双脚牢牢钉在原地,眸子黑沉沉地,闪着阴鸷的光。他的神情太可怕,好多仕子发现他和平时完全不同,被那气场所震慑,渐渐地,议论声停下来。 “我警告过你,不许再说我是杂种!我有娘亲!”小虞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肉里。 秦屹东冷笑,有秦员外给他撑腰,他越发嚣张:“你娘亲?那个又傻又胖又无耻的烂货?后娘的心黄蜂的针,也就你这种二傻子,才把那种女人当宝贝!” “秦屹东,你惹怒我了。” 小虞抬起头,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暴突。 ——“小虞,你在书院里,一定要隐瞒你身怀武功的事!你只是个普通少年,知道吗?” ——“知道!” “对不起,爹爹,我食言了!” 一拳正中秦屹东的面门,“咔擦”,鼻梁骨头折断的声音,刺激了小虞血液深处的野兽—— 他有过做野孩子的时候。 那些喊他野孩子的顽童,都被他揍得不敢再喊第二次。 他问爹爹,娘在哪里,娘是谁?爹爹只是沉默地摸摸他的头。 当爹出了事,他打算一走了之,去当个流浪儿了。 谁知那家人却硬把她塞过来了。 原因是,怕她死掉,要浪费家里一口棺材。 那天他被周氏胁迫着,抱着大公鸡和她拜堂。她又丑又胖,一说话脸上肉一哆嗦,一做表情眼睛眯成一条缝……听说她是家里最不受宠的孩子,后来她却成为他的太阳。 她给他做了一锅鸡汤,还跟他说,“只要有我一口,就不会没你的。” 她把他揉进怀里狠命揉,比他还要孩子气,但他毫不犹豫地,喊她娘。 她的到来改变了他和爹爹的命运。 她让风雨飘摇的破院,成为温暖明媚的“家”。 明海书院自开书院至今,从没发生过这样血腥的一幕!秦屹东成了一只沙包,最残酷的是,小虞猫戏老鼠一样,打几下,放开。秦屹东翻身就跑,还没跑几步,就被小虞以不知道什么手法,重新打翻在地上,继续挨揍…… 如此反复…… 明明是光天化日之下,数百仕子、夫子、学监、上上下下,均感不寒而栗,人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虞阴森森的话语声,在院子各个角落响起:“跑啊……你怎么不跑?” “谁是杂种?你说,谁是杂种?” 到最后,秦屹东仰面朝天倒下,一动不动,他的脸完全毁了,血肉模糊。浓重的血腥味在院子里散开,好像屠宰场。有一些年纪小的童生,直接被吓哭,还有好些人忍不住吐了。 小虞回过头,冷电般的视线扫过寇小兵,“要赶我走?” “我自己走!” 他转身走出了明海书院,寇小兵吓得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浑身鲜血的小虞走出明海书院,穿过五经里,在路人瞩目下,来到了西大街上。日头刚过午,正是一天之中最繁忙的时候,老百姓猛然见到五经里中走出一个血人,顿时炸了。 “怎么回事?” “有人打架吗?” “是从明海书院走出来的!” “天啊,这不是那个神童吗?” 秦员外拖着肥胖的身子,在小虞身后奔跑,哭喊声远远传来:“我的儿子!你杀了我儿子!你快还我命来!” “什么?杀人了?” “神童杀人了?” “我的乖乖,不可能!” “快去告诉成娘子!” “她人在哪儿呢?” “在如意楼,我今早上看到她了!” “快去,快去!” 小虞发泄完心里的愤怒,也不管秦屹东死活,精神恍惚,信步由缰,茫茫茫然地走着。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我该怎么跟爹娘交代?” 做了几年乖孩子,突然羡慕叶天宇起来,那厮就算打了架,打断了腿回家,娘和外婆也只是数落几句,回头好好的给他治疗。那厮如今又在军营里蹦跶上了,一条鞭腿踢遍军营无敌手。 如果是他,会被娘戳着脑门子骂吧。 不对,挨骂还是小事儿,更可怕的念头浮上水面:“娘,会不会不要我了?” 围拢的百姓越来越多,拦住了小虞去路。小虞走不动了,索性停下来,俊秀的脸上全是血,两只黑玻璃球似的眼睛,毫无神采,像两颗黑洞,凝望着人群。 “没有路了。”小虞自言自语,转过身,身后,是秦员外。 他喘着粗气:“狗崽子,你敢跑?还有没有王法了!” 小虞脑海里那根神经又被触动,握紧拳头,“就连你也骂我杂种?对了,你是秦屹东的亲爹,一定是你教他和我作对的吧?” 虽然小虞比自己小二十多岁,但是刚刚才目睹他施展实力,秦员外吓得两腮肥肉一抖:“你、你想干什么?” 第575章 吓得肥肉乱抖 第575章吓得肥肉乱抖 他吓得浑身肥肉不听话的乱抖。 小虞说:“给我滚。” 秦府的家丁们赶到了,手里拿着砍刀和棍子等武器。见到他们来,秦员外心里一定,腰杆子又挺直:“给我打死这个兔崽子!杀人偿命!” “是!” 家丁们一拥而上,就要给小虞下死手。“住手!”伴随着娇喝,一道银光从斜后方抖落,白影如梭,薛长乐及时赶到,跟家丁们动起手。 街头的刀光剑影中,叶斐然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身红衣,绛紫色的腰带,头顶金钗曜日,闪闪发光。她的身材微胖,凝脂般的鹅蛋脸上,并无半分笑容,漂亮的杏眼闪闪发光,严肃、凝重、凌厉。 她来到死尸一般的秦屹东身边,弯腰察看,秦员外在旁边看着,口中喊:“别动我儿子!” 紧跟着一连串威胁和脏话,不过他才跨出一步,一个家丁被薛长乐踹飞,惨叫着在秦员外面前飞过,秦员外闪电般缩回了步子。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让你好看!” 叶斐然对他的威胁置若罔闻,看完秦屹东之后,站起身:“长乐,把他们打一顿就好。” 薛长乐打晕了最后一个家丁:“已经打完了。” 叶斐然点点头,去拉呆若木鸡的小虞的手:“走吧,回家洗洗,休息。” 小虞完全惊呆了! 西江镇的居民,则大哗:“太过分了!打死了人就这么算了嘛?” “光天化日的,还有没有王法!” 有一些人自发地拦住去路,不让叶斐然母子走。 叶斐然一挑眉,大声说:“你们被那死胖子误导了,他儿子根本没死,只是失血过多晕倒而已!” “什么?”大家再次炸。 就连秦员外,也傻在当地了,那表情要多滑稽有多滑稽:“怎么可能……” “我自己的儿子,我不了解他?小虞从小没杀过生,他跟着我相公学的都是太平拳,只会把人打晕过去,不会杀人。”叶斐然挺着胸膛,活像一只护着自己鸡崽子的老母鸡,叽叽咯咯,理直气壮,“倒是你,那么大个人,带着一大群人追着我儿子来打,我还没跟你算账!” 秦员外气得涨红脸:“你、你个泼妇……” 叶斐然压根不给他发威的机会:“我泼妇?我泼妇怎么啦?我儿子是神童,回回考试考第一!两次案首!好端端的怎么会动起手来?一定是你儿子首先挑衅!” 这时,就有五经里开文房四宝店的老板跳出来指证了:“这个不是秦屹东吗?出了名的明海书院恶霸啊,回回在我店里赊账,现在还欠了我一两五分银子没还!” 这老板开了个头,刚好,罗夫子气喘吁吁的,提着长袍,在后面一溜小跑的赶上来了。 “秦员外,我得说实话,这是秦屹东自作自受!” “我是他的授业恩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成远虞品学俱佳,我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我,我辞馆不干了!” 罗夫子视死如归,一口气说完,才发现气氛不对。 怎么周围的老百姓,全都安安静静地,围成一圈,瞪着自己? 秦员外吹胡子瞪眼睛的,嚷道:“你说什么!” 他腰大膀圆,能把罗夫子给包囫囵了。罗夫子两腿直颤抖,硬着头皮说:“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若连个学生都护不住,老、老生愧为人师!直接一头碰死得了!” 叶斐然察言观色,看到大多数人都满脸愤怒,站在自己这边的。 她大声说:“好啊,秦家势力大,养出来的公子也非同一般,竟然殴打同学,逼夫子辞馆。这是欺师灭祖,我儿子不甘心受欺负打了人,反而还是我们错了!” 百姓们看着秦员外,又不屑,又轻蔑。 他们怕惹秦员外报复,不敢像叶斐然这样大声斥责秦员外,但那一张张脸上写着的表情,已说明了民心所向! 秦员外见势不妙,加上儿子又血糊糊的得赶紧诊治,呸一口浓痰吐向叶斐然,带着狗腿子们灰溜溜的走了。 一行人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走的时候夹着尾巴。 百姓自动分开两边,让开一条路,让秦员外的人通过。 等他们走远之后,才爆发出欢呼声! 叶斐然牵着小虞的手,无视了人们好奇八卦七嘴八舌的询问,说:“我们先回去洗洗吧。” 小虞却回过神来了,第一件事,首先问罗夫子:“夫子,我是被书院赶出来了吗?” 寇小兵的话,他还一五一十牢牢记在心中呢。 罗夫子说:“没关系,赶出来就赶出来了。还有五个月才春闱,这段时间,怕找不到书院收留你吗?” 叶斐然说:“小虞我不担心,罗夫子,那你怎么办?” 有句话叶斐然没有问出口,自行反出了明海书院,全郡书院同气连枝,罗夫子的生路,估计就此全断了…… “我……”罗夫子眼神一黯,“我教了这么多年书,还有点积蓄的。你们不用担心我。” 叶斐然知道读书人都有一身傲气,也不好此太过紧迫,点点头,故作轻松:“那种官僚习气浓重的书院,教出来的也只好是些?蠡罢了。夫子出淤泥而不染,早点离开那环境,另寻高枝,也是好的。是凤凰,自当栖息于梧桐树上。” 罗夫子顿时热泪盈眶:“夫人见识不凡,难怪夫人能教出成远虞这么出色的孩子!” 他拍了拍小虞肩膀,摇头晃脑地,一会儿赞叹小虞聪明伶俐,天必不埋没人才;一会儿感慨书院昏庸,鱼龙混杂;一会儿嗟叹自己一会儿哭天地,自言自语,半狂半歌的,走远了。 小虞兀立原地,怔怔看着罗夫子背影。 叶斐然对他说:“看到没有,这就是我们真正的读书人。他们可能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但他们有一身最硬的骨头。” 小虞似懂非懂,黑葡萄般的瞳眸闪闪发光,半迷茫,半神往,点了头。 “走吧。我带你去如意楼,借别人地方洗一洗。” 小虞跟着叶斐然走进如意楼 第576章 冲突的渊源 第576章冲突的渊源 陈思静坐在掌柜位置上打算盘,看见浑身血迹的小虞,惊得大呼小叫的跑出来:“我的妈!我听说书院那边有人打架了,原来真的是你啊!” 叶斐然说:“别乱嚷嚷了,快打水,弄衣服,给小虞搞干净。” 陈思静腾出地方来,小虞泡在浴桶里,听着门外悉悉率率的,过一会儿,又响起搓衣服的声音。小虞试探着喊了一句:“娘?” 叶斐然果然答应一句:“在呢。水会不会太热了?” 小虞说:“不会,刚刚好。娘,你洗衣服吗?” 叶斐然说:“是啊。今天这事儿,可不能让你爹知道。” 小虞说:“为什么?” “你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罚你的。”叶斐然说,“我会给林学正写封信,让他想办法让你在别的书院参加春闱。” 小虞:“……” “娘,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叶斐然说:“你是我儿子啊,挂名的儿子难道就不是儿子了?” “可是他们都说,后娘的心,黄蜂的针……”小虞心情复杂,“娘。他们总是误解你。” 叶斐然毫不在意:“别人误解的事情多了去了。如果非要按照别人的期待去生活,多累啊。你得活成你自己才行。” 小虞无言以对,把脸埋入水中,冒出一长串泡泡。 洗干净了身子,身上那些瘀伤神奇地减轻了,小虞换上新衣服走出来,“娘,我没事了。” 叶斐然心里暗笑,当然啦,这桶洗澡水可是为娘加了料的! 表面若无其事:“没事就好。我家小虞是谁呀,跟谁学的功夫,怎么可能被一个区区恶少打倒!对了,他为什么要针对你?是第一次闹矛盾吗?” 小虞垂下眼睫,眸光一黯:“不是第一次了。我们书院每月有人送花来。去年,秦屹东说他们家也有花房,可以卖花给学院里。他抢了卖花人的生意,我看那卖花人可怜,就偷偷的跟他们买花,放在宿舍里。这事儿被秦屹东知道了,他就开始和我过不去。” 叶斐然明白了,“他一定是觉得你这样做,很不给他面子。这种人都很好大喜功的,你这是被记恨上了。” 小虞说:“可是,他丢的只是面子,那个卖花人因为没了书院的生意,几乎饿死了!” “小虞,娘没有说你做错。你别急。”叶斐然摸了摸小虞的头,说,“这件事你做得很好,有原则,有方法,也有担当。我在想,秦屹东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娘会安排你去州郡里备考,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娘了。” 不料,小虞响亮地一口拒绝:“我不要!” 叶斐然一怔:“为什么?” 小虞说:“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 “很好。” 门外传来豪气干云的声音,成甯掀开门帘,走进来:“好一句‘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愧是我成甯的儿子!” 小虞和叶斐然吓一跳:“爹爹!”“相公!” 成甯说:“我都知道了,听说,有人打算瞒着我?” 眼睛在叶斐然身上只一转,叶斐然面孔涨红了,低声嘀咕:“什么都瞒不过你……” 成甯说:“小虞。秦员外只是纸老虎,不足为虑。爹带你直接到州郡去找邓蓝邓山长谈谈去!” “直接找山长?”叶斐然惊呼,“不行,那个糟老头子一定坏得很!” “二丫,不要带着偏见去看人!人无完人,神仙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件事,还是和平解决的好!” 成甯一发话,叶斐然只好不吱声了。 看着成甯领着小虞离开,陈思静来到叶斐然身边:“你就这样任由他们去啊?” “不然呢?”闷闷的回答。 陈思静叹了口气:“要不,怎么说继母难为呢!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叶斐然说:“还行吧,我做人做事,但求无愧于心。” “二丫,你一定很爱成甯。” “噗——”叶斐然口中一口茶,喷出来,呛得狂咳嗽。 陈思静瞥了她一眼,充满敬佩:“一个女人如果不是把一个男人放在心尖尖上,肯定做不到这样容忍啊。” 谁、谁说封建礼教女人很保守的! 这爱来爱去的,挂在嘴上,“陈思静,你可是个没出阁的大姑娘!” 陈思静噗嗤一笑:“说说又怎么了,反正我已经决定梳起不嫁人了。现在除了天王老子,没有人能管得了我!” “那也不能胡说八道啊!”叶斐然涨红了脸,拼命否认! 陈思静诧异地看着她,“那真是奇怪了,我们旁人都看得出来,你们夫妻感情很好,情真意切,替对方着想。更难得的是你,是真的把小虞视如己出的。这都是很好很好的啊,为什么你要不承认呢?” 叶斐然:“……” 她静默了。 是啊,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啊。 在这个世界里,她拥有了上辈子向往而不得的一切,友情、亲情、爱……爱情? 这两个字,滚烫滚烫的,哪怕思想触碰一下都受不了,让她面红耳赤。 “我明白了。”陈思静了然地微笑,“我们的二丫,害羞啦!” 叶斐然真的忍无可忍了,呵了呵手,朝陈思静扑过去:“静静,你找死!” 她把陈思静扑在榻上,呵她咯吱窝和腰眼,陈思静怕痒,笑得花枝乱颤的。不提防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白衣书生,白净面孔,笑眉笑眼,头上一角儒巾,长衫洗得一尘不染的。 那书生瞧着两个女孩儿玩闹,一时之间,十分尴尬,站在门槛旁边,进去又不是,不进去又不是。 最后是余账房一句:“喂!你是干嘛的!” 把陈思静和叶斐然,惊起身来。 余账房来到白衣书生跟前:“你找那位?吃饭往前面走。” 白衣书生说:“小生南西篱,乃陈思南陈兄旧友……” 陈思静一听是哥哥的朋友,连忙甩下叶斐然,走上前:“你是哥哥的朋友?哥哥外出经商未回,请南兄下回再来吧。余账房,吩咐备上等席面一席,我亲自陪南兄,一尽地主之谊。” 不料,白衣书生摇头:“不。小生乃陈兄旧友,此刻奉陈兄之命,特来入赘陈家,做他妹妹陈思静的上门赘婿。” 第577章 上门赘婿 第577章上门赘婿 “啊?什么?” 惊叫声,响彻屋宇。 上门赘婿? 陈思静仰面朝天,“咕咚”——晕倒在地上。 叶斐然一箭步抢上,扶着陈思静。 余账房张大嘴巴,合不拢:“上上上……上门赘婿!” 南西篱一脸无辜地看着叶斐然。 叶斐然说:“上门就上门,赘婿就赘婿,吓人却是你不对了!怎么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跑上门来?” 南西篱继续无辜道:“不怪我啊,这儿有一封书信,是陈兄亲笔所写。她看了就明白了。” 叶斐然气道:“她都晕过去了,看什么看,看你妹啊!” …… 经过一段时间的混乱之后,陈思静被救醒转来。 才一醒过来,她一把抓住叶斐然:“二丫,我做了个好真实的梦!我梦见有个男人跑过来说是我的上门赘婿!吓死我了!” 叶斐然苦瓜干似的面孔:“你不是做梦。” 侧过身子,露出南西篱的脸:“娘子,你醒了!” 陈思静白眼一翻,又要晕过去。 叶斐然赶紧塞一块臭豆腐到她鼻孔底下,臭味冲鼻而来,陈思静清醒了,整个人失魂落魄似的:“我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事?” 南西篱小心翼翼递上陈思南的亲笔信:“这是你哥哥的信,看了你就明白了。” 陈思静展开信来看,笔锋圆融刚劲,正是陈思南的笔迹。 “静静吾妹,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相信你已经反出了陈家,独自经营如意楼了。” 陈思静一阵心酸,哥哥竟全部料中…… 继续往下看:“这也是我为什么把爹娘带出来的原因。他们有道德枷锁绑架着,没办法反抗奶奶。而我们二房再继续留在奶奶手中,只会被无休止的吸血,最终被吸空抛弃。到时候,就连我们的尸体都没有人收拾的。哥哥相信你的能力,一定可以脱离陈家掌控。在奶奶没有去世之前,我们不能分家,所以,爹娘暂时不能回来和你见面了。” “其实现在,哥哥在外面做生意,已经置下一份产业,这里有十万两银子的官票,你可以自由取用,供你和思娴好好生活。至于哥哥和父母,已在若氏留下,准备在此处落脚张罗一份家业。约莫需要一两年时间。我们都很好,请勿担忧。只是辛苦了你一个女孩子,支撑我们在西江镇的基业了。” “所以,哥哥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就是站在你眼前的这个人。” 陈思静看到这里,又翻起了白眼,大活人做礼物? 还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白衣书生?? 陈思静瞅瞅瘦弱如弱柳扶风,少年感十足的南西篱,这种人,叫他做她的弟弟都嫌小,哥哥竟然挑中他做自己的丈夫? ——她是十分看不上的! 南西篱:“阿嚏!” 她耐着性子,继续看:“你一定要接受这份礼物,不然的话,那十万两官票无法取出。同时,二丫的安危也可能会受到威胁。你要收留南西篱,好好对他,三年之内,哥哥必回。到时候,哥哥希望可以抱上小侄子或者小侄女。静静,你是个好女孩,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得到。” 比起前面交代清楚,后面这半截书信,可就不知所云了。 陈思静傻了眼:“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什么哪儿跟哪儿?”叶斐然说,“你哥哥那边是不是出事了?” 陈思静“嗖”的把信收起,说:“我哥哥很好。唉,我知道了,你!留下来!” 最后一句,却是对南西篱说的,还要凶巴巴那种。 叶斐然见这边一团乱,自己家里也有事,就站起身告辞:“你们先聊,我回去了。” 她回到蕉园,小虞和成甯已经套好了车,整装待发。 “相公,”叶斐然说,“你等等,我也一起去。” 成甯说:“你留在蕉园就行了。路途辛苦,不必奔波。” 叶斐然只说了一句:“小虞也是我的孩子。” 成甯不说话了。 他默许了,薛长东薛长乐等随从,更不多话。 路上,小虞愧疚地说:“娘,对不起,让你和爹爹为了我的事这样劳碌……” 叶斐然竖起一根手指到他唇边:“闭嘴。不许说这样的话,我们是一家人啊!” 小虞不说话,神情郁卒。 经过一天的奔波,他们到了州郡上。比起一年多之前来这里,已经大变了样,宁昌王府没落,就像一棵大树倒了下来,迸发出新的生机。 叶斐然透过车窗帘看外面的景色,不断好奇地问这问那:“这个书店之前没见过。新开的吗?” “还有这个卖点心的店,哇,跟京城那个包师傅很像啊!” 小虞见她果真开心,并非作伪,愧疚之情才稍减。 一家人没有耽搁时间,直奔崔学士府。 叶斐然一看,乐了:“还是熟人?” 成甯也莞尔:“没想到啊。邓蓝是到崔学士这儿作客。” 他们一行人受到崔学士府热烈欢迎,崔学士见面就说:“成大人,稀客,稀客,久仰大名了!” 成甯拱手为礼,说:“不敢当。晚生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要见一见邓蓝山长。” 叶斐然悠悠闲闲的坐在一边,正想要看戏,一个小丫鬟走过来对她说:“夫人,我家夫人有请,想要和夫人叙旧。” 崔学士笑道:“去吧。自从火山村一别,内子常常念叨夫人母女呢。” 叶斐然就跟着小丫鬟,来到学士府后院。 学士夫人带着崔明萱,和叶斐然会面:“呵呵,我日夜念佛,只求一见,可真的把成夫人给念来了。你家老太太可好?令姐可好?天宇小公子可好?” 叶斐然说:“有劳夫人牵挂了。他们都挺好的。天宇还在军营里当差,又高又瘦,越发野猴子一样了。” 崔明萱跟在母亲身后,她穿着粉紫色上衣,白色的裙子,裙边绣着朵朵幽兰,整个人衬托得也像一朵兰花一般。当叶斐然提起叶天宇的时候,她的眼睛闪闪发亮,不住地偷看叶斐然,红了脸,低下头去。 第578章 二丫,嫁给我你后不后悔 第578章二丫,嫁给我你后不后悔?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叶斐然眼睛,她想起苏氏曾经说过,崔学士夫人想要拉郎配崔明萱和叶天宇,当时以为苏氏在开玩笑,没想到,如今看来,崔明萱还真有几分意思? 不过,他们也都太小了,说亲什么的,时候还早…… 学士夫人抿嘴笑道:“成夫人真风趣。” 聊了一会儿天,学士夫人提议到花园里走走。叶斐然也正好坐得腰酸,就恭敬不如从命。女眷们正在花园里游玩的时候,前面却一阵耸动。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头儿,在正屋里冲出来,吹胡子瞪眼睛的:“我才走开几天,这些人一个都不给我省心!快给我备马!” 叶斐然傻眼了。 这时,前头传话的那个小丫鬟,又过来了,她说:“客人议事完毕,要告辞了。” 叶斐然就对崔夫人告辞:“我这边先告辞了。以后有机会再见。” 她来到了门外,和成甯汇合了,问起先前那件事来,成甯说:“那一位就是邓山长了。他听说副山长做了这么混蛋的事情,急着回去算账。” 他的神情也很微妙。 叶斐然喜道:“这么生气的话,那小虞就不用被书院除名罗?” 成甯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吧。” 叶斐然心头大石落了地,“好。一场来到,我们要不要去购物?我还没怎么好好逛过州郡呢!” 成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逛不了。住一晚上,明天赶回去。后天是秋季大盘点,我必须在场。” “什么是大盘点?”叶斐然问。 成甯说:“每年春秋两季的例行盘点,需要对半年来的盐税入账等等,进行清账。再上报皇上。说起来都是水磨工夫。” 他眉尖轻轻皱起,显得颇头疼。 “相公,你怎么皱眉头了?” “我……嗯,我对数理,颇不在行。”成甯转过脸去,颇为逃避。 何止不在行……简直就是,害怕。 叶斐然想象着习惯行军打仗的成甯,坐在账本前面对着数字发愁,不禁一乐。 他们到客栈住下,小虞心情很好,干什么都笑眯眯的。 叶斐然特意多点了两个好菜给小虞吃,“小虞,要好好努力哦。” 小虞懂事地点头:“爹,娘,我以后再不会给大家添麻烦了。” “呵呵,傻孩子。怎么会添麻烦呢。”叶斐然伸手摸了摸小虞的头发,“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当然要共同承担啊。” 远远地,有人指指点点:“那家人真奇怪,儿子那么大了,怎么娘亲如此年轻?” “多半是后娘吧,继室之类的……” 闲言闲语传入耳中,一家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六只眼睛看来看去。小虞突然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到叶斐然碗里,大声说:“娘,这是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你快尝尝。” 叶斐然也夹了一块鱼肉:“儿子,你喜欢吃的鱼。可鲜美了。” 那家人看着他们三个人一桌子满满的鸡鸭鱼肉,感情又好,羡慕得眼睛都绿了。 吃完饭,小虞回房休息。 叶斐然伏在书桌上,画了两三幅小景。她有时候会画一些速写,一般用炭条勾勒,画得满意的再让小虞或者成甯用笔墨临了出来,别有一番中西结合的味道。 成甯洗漱完,回到房间,见她还伏案画画,凑上前细看,只见那副客栈内景图画得十分传神,心里很欣赏,嘴上提建议:“既然你画了客栈图,为什么不把我们三个添上?” 一言惊醒叶斐然,“对哦。” 她在窗边的位置,添上三个黑头黑脸的小人,神态俨然。成甯瞧着越发有趣,忍不住说:“我的二丫真棒,脑子里想法真多,说到聪明伶俐,谁都及不上二丫。” 叶斐然被夸得两颊发烫,双手握着两边脸蛋,说:“我哪儿有这么好……人家要不好意思了……” 成甯看着那副小景,眼神温柔,思绪飘向极远:“在我少年时,有个好朋友,也特别雅擅丹青。他常常来寻我玩,我忙着练功,就让我小妹去陪他。他专好画我小妹,画得很像。后来我们长大了,有一次他们闹了很大别扭,我小妹闹脾气不愿意见他。他托我带了一个小箱子转交给她。你猜,那箱子里是什么?” 叶斐然说:“一箱金子?” 成甯:“……嗯,二丫接地气。不过我们那会儿,可没那么接地气,是一箱画,画里的人,全都是我小妹。” “哇。”叶斐然眼睛闪闪发亮,“这么用心,你小妹一定原谅他了吧!” 成甯说:“是啊。他们和好如初了。不久之后,他们就成亲了。” 那真是一段美好得不像话的日子,如今回想,仍然如梦似幻,难以描述。成甯看着叶斐然的脸,灯光照得她的脸柔柔的,那是一张毫无心机的面孔,眼睛闪闪发光,好像天上的寒星嵌了上去。 她吃亏还击的时候绝对不软弱,而放下防备的时候,柔软得像个婴儿。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她的脸,“二丫。我今天想跟你明说了,小虞的身世。” 叶斐然的心跳,倏尔漏了一拍。 她专注地看着成甯,眼神不知不觉变炽热:“你说,我听着。” “小虞并非我亲生……他其实是……” 成甯正想要吐露真相之际,“啪!”门外什么东西撞跌了,惊动了夫妻两个。成甯眉眼一凝,沉声道:“谁!” 他疾奔到门外,却看到小虞的房门正在迅速关上。成甯大惊失色:“小虞!” 叶斐然跟着也跑过去,见此情形,什么都明白了,也惊慌起来:“小虞!” 小虞的房门却紧闭着,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 回到屋里,叶斐然很沮丧。她懊恼道:“是我大意了!没有锁好门!” “应该是我没有锁好门。”成甯阴沉沉地,“谁能想到小虞会忽然起夜。” 叶斐然忐忑不安地问:“相公,小虞之前一直不知道的。他,会不会做什么傻事?” 回答她的只有五个字:“我也不知道。” 这一晚,他们都没睡好。 第579章 二丫,嫁给我你后不后悔(2) 第579章二丫,嫁给我你后不后悔?(2) 客栈房屋简陋,床板烙铁似的硬,被子比床板还要硬,叶斐然十分不舒服。 加上心中有事,真是睁着眼睛难以入眠。 她一开始躺着不敢动,怕惊动旁边成甯。后来感觉到旁边成甯也在翻来覆去的。她索性伸出手去,圈住了成甯脖子。 吹气如兰,直接把成甯给整硬了。 浑身僵硬那种硬。 成甯说:“你想干什么?” “既然都睡不着,继续说呗。”叶斐然嘟嘟嘴,不过黑暗中成甯看不见,“小虞的身世。” 成甯说:“小虞,其实是我小妹的孩子。我的妹夫家里有点权势,后来坏了事,我把当时还怀着身孕的小妹带了出来,逃亡路上,我毁掉了自己的相貌。小妹生下小虞后,就油尽灯枯,撒手西去。我带着小虞来到火山村,当起了猎户。因为我没有户籍,无法置办田亩,不能走科举。” 叶斐然把脸埋在成甯肩窝上,“咚咚咚”,心跳如雷,分不清是她的心跳还是他的。 她说:“这么说,是舅舅。” 外甥似舅,所以小虞长得跟成甯一个模子似的。 成甯说:“是啊,所以,你嫁了个逃犯。你怕不怕?” 他抱紧了叶斐然,怕她飞走一样。 叶斐然说:“我才不怕,怕也迟了啊。” 黑暗中,她嘴角带着谁都没觉察的微笑。 …… 聊天聊到半夜,不知道谁先睡着的,后来都睡着了。只是睡不好,叶斐然牵挂着小虞,第二天天蒙蒙亮就起来了,去敲小虞的房门:“小虞。起来吃早饭了。” 她竭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万一,孩子没听见呢? 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房间里毫无动静,叶斐然敲了几遍门,还是没有人理会的。叶斐然慌了,跑回去找成甯:“相公,你去看看,小虞不开门。” 成甯闻讯,赶过来,来到门口,正好见到客栈小二来送水,小二说:“你们找这个屋子里的小哥吗?不用敲门了,今儿个一早他就出去了……” “什么?” 叶斐然猛一推那门,果然,是虚掩着的,只是伪装成关起的样子而已。 房间里空空如也。 “小虞!” …… “孩子,你去哪里?” 小虞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茫茫蓝天,飘着朵朵白云。他愣了好一会儿神,直到赶车的老人又问了他一遍,他才说:“去——去平安岛水师营。” 罗福宝的水寨,如今已经改名叫平安岛,寓意不言而明。水师营坐落在出海口西面,占了老大一片地方。小虞不是第一次进军营,但之前都有成甯带着,如今第一次来,还没走近军营,就被两名手持利刃的士兵拦住了:“小子,做什么的!” 士兵审慎地看着小虞。 小虞说:“小生名叫成远虞,来找叶天宇。” 真没想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只能投奔那臭小子…… 士兵说:“路引呢?” “路引?”小虞一愣,他从客栈里偷跑出来,身上只有几十文钱,可没那玩意儿。 士兵见他支支吾吾的,越发起了疑心:“臭小子,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敌人细作?抓起来送到参将那里去!” “不,不要!” 小虞转身想跑,士兵追了过来,就在这时,远远地,叶天宇回来了,他看到小虞,大声喊出他的名字:“小虞!” 叶天宇直奔士兵跟前,扯住了小虞,解释道:“他是我的小姨甥。年轻不懂事,大哥请勿怪!” 士兵满脸怀疑:“你姨甥?” 叶天宇笑嘻嘻地说:“对呀,我辈分可是很高的。” 小虞在旁边,只能干瞪眼。等士兵把他们一放进军营,小虞立刻不服气地大喊:“什么鬼,你臭小子在讨我便宜!” 叶天宇鼻孔朝天:“什么讨便宜?我在说事实而已!” 小虞要反唇相讥,忽然眼神一黯,垂下眼眸。叶天宇看着不对劲,说:“喂,你小子干嘛了?为什么突然跑来军营找我?” 小虞满脸苦恼:“你别问了……” 叶天宇发觉不对劲了,收了开玩笑的心,把小虞带回营房里。 他现在是百夫长,住四个人一间的营房,薄薄的木板房,用劲儿大点都会推倒似的。四张床贴着墙根放着,角落放着沙袋棍棒等物,屋子里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汗味。 叶天宇指着角落的床说:“你今晚睡我的床。我打地铺!” 他拿出东西,在地上搭了个铺盖。 等到叶天宇同房的几个弟兄回来,倒也没问什么。甚至还很好心地打多了一份饭回来给小虞吃。 晚上小虞在叶天宇的床上才躺下,看到叶天宇和衣卧倒地上,问:“你被子呢?没有被子吗?” 这会儿已经入秋了,晚上很凉的。叶天宇谁在地上,就更加凉了。 叶天宇满不在乎地说:“劳资不用那个。” 小虞说:“你要得了伤风,外婆又该唠叨了。” 一句话,同袍们哄笑起来。 同袍甲笑道:“外婆是谁啊?” 小虞说:“是他娘亲。” 同袍乙:“宇哥,原来你在家也是个娘亲宝宝啊。哈哈哈哈!” 同袍丙:“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训落床……” 一屋子人唱起来了,充满快活的气氛。 叶天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冲小虞嚷道:“就你话多!信不信明天舅舅把你送回姐姐那儿!” 小虞脸一黑,乌溜溜的眼睛,变得黑沉沉地。 “我可不回去。” 他卧倒,脸朝着墙,留了背脊给叶天宇。 既然小虞不说了,叶天宇大声嚷嚷:“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小心王阎罗抓到你们,赶紧躺下来睡觉吧!” 他一搬出巡逻当值的军官名字,大家也是忌讳,止歇了笑声,不说话了。 叶天宇自己躺下,只管满腹狐疑,瞅着天棚顶发怔。 忽然之间,眼前变黑,一张被子从天而降。 叶天宇接住了被子,有些狼狈地坐起:“成远虞!” 小虞还是背对着他,低声嘀咕:“不想我走人的话,就乖乖盖好。” 叶天宇:“……” 他重新躺下,悻悻道:“小爷要你多管闲事!” “小爷要你多管!” “小爷要你……” 老母鸡似的,独自个嘀咕半天,有了被子盖着,暖和许多,终究还是睡着了。 第580章 叶天宇抓狂:小虞你到底回不回家 第580章叶天宇抓狂:小虞你到底回不回家? 第二天一早,小虞醒来的时候,营房里已空无一人。铺盖卷打得整整齐齐的,外面传来操练的号子声。 小虞起了床,床头墙壁上,贴着一张龙飞凤舞的字:“饭在桌上自己吃。” 小虞一把把纸条扯下,桌子上,放了一个粗粮馒头,馒头上还有个小窟窿。他不知道那个窟窿是叶天宇抢早饭的时候用筷子扎的。军营里吃饭得靠抢,叶天宇一筷子下去,串糖葫芦似的串起俩大馒头,狼口夺食,才有了小虞这一份。 小虞咬了一口馒头,满嘴粗粮渣子,伸了好几次脖子才噎下去。 知道粮食宝贵,硬噎下去,依样画葫芦的把自己的床铺整理好,又把营房打扫了一遍。其中来了两次巡逻,似乎叶天宇打了招呼,都装作没看见。 小虞也就很乖巧地,呆在屋里,哪儿都没去。 事实上,他也没心情去。 “小虞不是我的亲生孩子……”无意中听见的这句话,就像紧箍咒,只要合上眼睛,如同梦魇阵阵袭来。 一眨眼,小虞在叶天宇这儿躲了五天。 叶天宇旬休的日子到了。叶天宇的耐性也到了期限:“成远虞,你不要回家,我可要回去。你到底为什么跑出来?要躲到什么时候?” 他按捺着性子,一句没问,今天可是竹筒倒豆子,全问出来了。 小虞嗫嚅着嘴唇,脸上乌云密布,但就是死犟,一个字不说。 叶天宇也知道,这人瞧着软绵绵的,实际上是个超级倔强的家伙,只要他不说,把他打死也撬不开嘴巴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拼命乱挠头发:“我的小祖宗,你不怕我姐,我可怕。她老人家要是知道了,该咋整!” 小虞早又应对办法:“要不,你也不回去得了。我们去州郡玩玩吧!” 叶天宇挑起一边眉毛:“吓?” 小虞坏笑着,抛出诱饵:“那个崔小姐,对你念念不忘呢!难道你就不想去见见她?” 话音未落,叶天宇一拳捶向小虞小腹:“我打死你个嘴欠的!” “别打我。”小虞格挡着,“你又打不过我……” 话音未落,就被叶天宇打倒在地上,叶天宇扬起下巴,得意地给了小虞一眼:“你以为就你有人教高深武功了?嗯?” 小虞腰用力扭,反攻叶天宇:“得瑟!” 两个人都得了成甯真传,但小虞学的是小巧灵活的防身擒拿手,而叶天宇学的是大开大合适用于军旅生活一套,两个人打起来,精彩纷呈,不大一会儿,竟吸引了一圈军营里的伙伴们围观。 最后打了个不相上下,一起跳开。 “好!” “真好啊!” 有人鼓掌有人吹口哨,还有人起哄:“再来一遍!” 叶天宇隔老远,看到参将走来,说:“糟糕,咱们快溜!那老头子是你爹爹旧部!” 原来现在负责西水师营的就是陆新春。 小虞跟在叶天宇身后,缩头缩脑,做贼似的,一溜烟窜出军营。留下兀自摸不着头脑的一圈人。跑到官道上,叶天宇怪小虞道:“好好的旬休,因为你,老子连家都回不去!” 小虞理直气壮道:“那就去看看崔小姐啊!” 叶天宇涨红脸:“你才去看!老子对她没意思!” 小虞说:“没意思,相处相处就有意思了!” “成!远!虞!” 玩笑开过分了,小虞见好就收:“算了,不说这个了。我真不想回家,或者,你陪我喝酒去?” 叶天宇说:“行啊!” 军营里,吃喝嫖赌的人很多,叶天宇也不是什么傻白甜,耳濡目染,见惯不怪。只是一来,他自己早年有黑历史,多少免疫了些;二来,他到底还是少年,旁人也避忌着些,所以行止有度。 就算这样,也比小虞老江湖多了。小虞文质彬彬的,一碗酒下去,就红了脸,说话舌头都大了。 叶天宇只好会了钞,把醉得脚步不稳的小虞,扛到客栈客房去:“真是的,不会喝酒,又学人喝……” 把小虞放在床上,听见小虞含含糊糊一句:“原来我不是亲生的……” 叶天宇一怔。 小虞却睡着了。 叶天宇一头雾水,关了房门,到楼下问客栈掌柜要水。不料,看到薛长东领着几个人,拿了小虞的画像,正在不远处盘问什么。 叶天宇吓一跳,闪身躲在一边。 不等薛长东走过去,鼻尖微嗅,闻到一股血腥味。叶天宇脑门上青筋动了动,脖子一凉,多了一把薄刃:“把你手里的水放下,你走开。” ——自己被挟持了? 大概,对方看自己是个少年,觉得自己好欺负吧? 但那颤抖着的刀子,反而出卖了对方是个生手。叶天宇不慌不忙地说:“姑娘,有话好好说。要水,给你就好了。” 他把手里的水放下,同时不动声色地向后仰,让脖子离开刀刃。 那姑娘没想到事情那么顺利,楞了一下,弯腰去打水。说时迟那时快,叶天宇一个过肩摔把她打翻在地上,姑娘满脸怒色,还击,哪里是叶天宇对手! 两个人在客栈的楼梯底下打了两个来回,薛长东的声音去而复返:“老板,你有见过这个少年吗?” 叶天宇大惊失色,分了个心,那姑娘翻身把他压在地上,匕首高高举起就要刺落。 叶天宇骂道:“我叉你个死妹仔,跟爷爷玩真的!” 腰一扭,抬起膝盖,用膝盖猛击姑娘后心。性命攸关,他可没有留力,姑娘喷出一口鲜血,匕首重重落在地上。 “当啷”,铁器落地的声音,惊动了前面的薛长东等人。 “谁!” 叶天宇气急败坏,鲤鱼打挺把姑娘掀翻在地上,一溜烟地跑了。那姑娘跑慢了一步,薛长东带着人赶到后面,正好看到她拾起匕首仓皇逃窜的背影,薛长东指着她说:“抓住她!” …… 叶天宇和小虞趁着混乱逃出客栈,跑了老远,来到护城河边,叶天宇才惊魂未定地一屁股坐下:“吓死爷爷了!” 小虞说:“天宇,东叔真的出来找我了?他没有留在爹爹身边?” 第581章 老子被你害死了 第581章老子被你害死了 叶天宇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难道还有假的?老子被你害死了!” 小虞低下头去,满脸愧疚之色。 那受气小媳妇的样子,倒叫叶天宇不忍心起来,他改口道:“不对,是被那死妹仔害死。” 说曹操,曹操到,他抬起头,正好见到那一抹裹着破麻布斗篷的娇小身影,鬼鬼祟祟地沿着墙根走路。叶天宇一跃而起:“死妹仔!” 骂骂咧咧冲过去,小虞怕他脾气冲动坏事,连忙跟了过去。 “死妹仔,你给我站住!” 叶天宇在后面喊,那姑娘却没听到一样,急急脚向前走。绕到了土地庙后面。 这土地庙只有个又聋又哑,老得看不出年纪的老奶奶看守着,只要有人走近,就双手合十念阿弥陀佛的。叶天宇从老奶奶跟前大步流星窜了过去,小虞于心不忍,拿出一分碎银给老奶奶。 银光闪闪的雪花碎银落入手中,老奶奶眼睛一亮:“小公子你真是大善人,天上紫微星下凡,日后必定富甲天下,贵不可言……” 老奶奶絮絮叨叨说着,小虞全当疯话,追向叶天宇。 冷不防叶天宇站定了,小虞一脸撞上他肩上,疼得眼泪直飚:“叶天宇,你今天疯了啊!” 叶天宇两眼发直,嘴巴张开:“好美……”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小虞看到土地庙后面,躺着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女子,两颊火红,显然正在发热,虽在病中但仍难掩丽色。那五官好像画上去一般,难写难描,清丽难言。 那姑娘,正在喂女子喝水:“姑姑,你喝水,喝了水就退烧了。” “啊,我死了,我死了。”小虞听见叶天宇自言自语,“天底下哪里来这么好看的人?怕不是水里的河神变的吧?” 小虞疑惑地再瞅一眼:“这女子美则美矣,眉眼毫无灵气,比起我娘差远了。你这什么眼光……” 叶天宇看傻子似的看一眼小虞,“你没有被她设计放狗咬过,也没有被她整得被吊起来打,你当然觉得她好了。” 小虞争辩:“明明是你自己那时候太皮太坏,当然要受惩罚啊!” “嘘!她们说话了!”叶天宇说,“听听她们说什么!” “咳咳咳。”那美丽女子说话了,“盼盼,你,你打听到他的消息没?” 听口吻,两人应是主仆。 盼盼说:“还没有呢,姑姑,我见你病得这么厉害,不放心。你先喝了水,我去寻个大夫来,治好病了,再去找姑父吧。” 美丽女子原本烧得晕红的脸,忽然一白,显出薄怒来:“那怎么行。我的身体我知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找到你姑父才是头等大事!” 一句话说得盼盼几乎要急哭:“姑姑,可是你好烫……” 美丽女子说:“快点去找姑父。唉,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带着那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盼盼说:“姑姑,你别说了。你已经说了很多次啦。” “对了,他善于隐藏自己,你未必找得到他的。但你可以试试找那个孩子,你姑父说过,他要给那个孩子取名叫小虞,因为是在虞郡出生的。嗯,今年应该也很大了,盼盼,你就到附近打听,有没有叫小虞的孩子。如果能找到他,那么一定可以找到子睿!” 美丽女子抓着盼盼,好像发现一条新线索般,兴奋地说着。 小虞脑子“嗡”的一声,变得一片空白。 小虞! 在这片地方,叫小虞的人可不多! 或者说,只有他独一份儿! 叶天宇也惊呆了,万万没想到,这个谪仙一般的美人儿,居然是来找小虞的? 盼盼说:“姑姑,人家也不一定叫小虞啊。你想太多了,就是思虑过度,身子才一天天虚弱的。” 谁都没想到,这时小虞忽然走了出去。 “你们……你们两个!”小虞眼睛里,好像燃点着某种火焰,熊熊燃烧着,亮得吓人。 他突然冒出来,把美人儿和盼盼吓一大跳,两个女人同时噤了声。 小虞费劲地吞了口口水,才冒起的小小喉结,滑动了一下下:“我就叫小虞,刚才路过这里,好像听见你们提起我的名字?” 他早就乱了分寸了,说话冒冒失失的,不过,那二位也不是什么理智的人,听见“小虞”两个字,同时花容失色,异口同声:“什么?” 而那美丽女子,两眼一翻,“咕咚”,晕了过去。 盼盼急得趴过去大喊:“姑姑!姑姑!” 喊了两声,女子不应,盼盼急得大哭起来。小虞抢上前说:“我有银子,我们赶紧带你姑姑去看大夫吧!” 回过身,喊:“天宇!来帮忙!” 一见到叶天宇出来,盼盼立刻瞪着他。叶天宇不理睬她,去帮着小虞扶美人儿。 他们雇了一辆马车,没敢再次进城了,绕到附近的村庄里,找了个草头大夫帮忙瞧病。这种草头大夫,收费便宜,水平低劣,不过那女子也只是寻常风寒发烧,治起来倒不费事。 一番折腾之后,女子服了药,在大夫家里歇下了。 小虞付了钱,来到病榻前,看见盼盼守着女子,一脸忠诚,对这个小丫头好生敬佩。 盼盼看到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椅子:“坐。” “盼盼,”小虞说,“你这么忠心,我很佩服你。” 小虞读书时间长了,说话有些直来直去。不是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就是没那个心情浪费时间。 一寸光阴一寸金。 盼盼说:“你不用佩服我。我姑父更忠心,当年我姑姑遇到他的时候,他护着他怀孕的主子,千里逃亡到了虞郡。最后为了掩饰自己,摆脱逃兵,直接划花了自己的脸。我姑姑从小给我讲姑父的故事,他是我人生榜样。” 小虞再年轻,也听出了这一番话什么意思。 他问:“你姑父和姑姑,夫妻?” 盼盼说:“还没有正式拜天地成亲,只是我大老爷帮了姑父主仆。在宁夫人的坚决要求下,他们订了亲。可惜还没等得及正式成亲,宁夫人要生了,这件事也就搁下了。我姑姑因此等了姑父十几年。” 小虞目瞪口呆。 第582章 叫人终身难忘 第582章叫人终身难忘 隐隐约约的,他知道那个宁夫人,就是自己亲生母亲了。 他问:“那,后来孩子呢?” 盼盼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那你又知道他们管那孩子叫小虞!” “都是姑姑说的!” 两个人的说话声把那女子吵醒了,那女子眼球动来动去的,皱着眉头,还没有睁开眼睛。小虞看着她,飞快地问:“你姑姑叫什么名字?” “叫王亭亭!” 小虞忽然之间,后悔起来,听了这许多秘密,最后听出来一个,最不得了的…… 爹爹十几年前竟在虞郡许下了婚约! 那……娘怎么办? 他站起身,说:“行吧,你们好好休息,我得走了。” 正要离开,王亭亭一把抓住小虞的手腕:“你站住!” 她虽在病中,力气却很大,小虞觉得好像被一块火炭包住了自己,一时之间,动弹不得。他低下头,正好对上王亭亭的视线,她的眼睛生得真美,不很大,似睁非睁,似乎有一层薄薄的水雾笼罩其上,如泣似诉,勾魂夺魄。 小虞说:“王夫人,请你好好休息。” “我还没嫁人,叫我姑娘!”王亭亭说,“我都听到了,你就是小虞,你是小虞吗?你是她的孩子!宁夫人的孩子!” 宁夫人? 宁夫人! 这三个字,好像有魔力一般,把小虞的心给勾住了。他不由自主停下脚步:“你当真认识我亲娘?” 王亭亭点点头,说:“当然认识,她的闺名叫程倩宁,长得最美丽不过。那是一种非常有灵性的美,就像人间精灵一般……虽然我们只是相处了短短一段时间,实在叫人终身难忘!” 小虞心驰神往,魂飞天外:“叫人终身难忘……” 娘啊,亲娘啊! “那,她后来呢……” 王亭亭垂眸,掩住自己眼底闪过的一丝不安:“后来,我不知道了。她病得越来越重,中毒越来越深。子睿哥哥说,他要去天涯海角寻找解毒的药。他让我在虞郡等他,就带着宁夫人走了。听说没多久,就生下了一个男孩。再后来,我们王家派出去的人也把他们给追丢了。听说宁夫人的毒在炎热的地方才能压制住,我们就一路往南寻找。后来被水贼在半路上给拦住了,打回来好几次,就没办法了。” 小虞浑身冰凉,如坠冰窖。 叶天宇躲在屋外,也听住了,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张大的嘴巴。 只有王亭亭越说越兴奋:“我哥没用,打听不到子睿哥哥的下落,又不许我外出。我就跟他僵持着,僵了十三年!现在终于被我找到机会跑出来了,功夫不负有心人,水贼也没了,我来到了琼州,要不是生病,还遇不到你哩!” 小虞干干一笑:“是啊……” “小虞,嗯,没错,一定是你了。”王亭亭歪着头,盯着小虞,“你和子睿哥哥长得一个模子出来似的。不愧是舅舅。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你舅舅?” 叶天宇心想:不好,小虞八成是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秘密,偷跑出来的。没想到会遇到那妖妇。怎么办?要是带了这个妖妇回去,我姐夫还要不要姐姐了? 转念想起,小虞知道自己身世时那疯狂欲死的脸,又心想:“小虞那家伙,肯定很关注自己的身世。这次真是害死我。要不老子干脆把这两个女人都杀了,那就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下了决心,叶天宇杀机已起,悄悄摸出随身匕首,反手握在掌中。 这时,一户村民背着个呻吟不止的孕妇,冲了进来:“大夫!不好了!我娘子要生了!” 他冲得太急了,到了门口,一趔趄,摔倒在地上。把叶天宇吓一跳,叶天宇赶紧跑过去,把那孕妇扶起。孕妇坐在门槛上,喊叫着:“我不行啦!” 一用力,一个娃娃冲了出来,血水羊水流了一地。大夫抱着东西冲过来都来不及。 这一切发生在片刻之间,叶天宇吓呆了。 “哇、哇、哇”,婴儿的啼哭,响彻院子。大夫娘子趔趄着跑过来,猛拽叶天宇:“真是晦气了,让你瞧到了!快去拿柚子叶洗眼睛!” 大夫娘子扯着叶天宇到看不到产妇的地方去,把柚子叶煮好的水递给他,让他洗眼睛,又用红布包了个红包给他。叶天宇倒不怎么讲究这个,从善如流的接了。 小虞直奔过来:“天宇,你冲撞到人生孩子了?没吓到吧?” 叶天宇正要找小虞呢,一把把他扯过来,说:“你来得正好!王亭亭治病的钱都付清了吧?” “付清了,怎么了?你想要趁机献殷勤吗?” “才不是!付清了就好了!”叶天宇说,“我们这就走吧!” 小虞一愣:“为什么?” 叶天宇指着暗下来的天色,大声说:“你看看都什么时候了!我再不赶回军营,得吃挂落的!” 小虞这才想起,自己是不管不顾跑出来了,叶天宇还挂着军籍呢。就说:“那你先回去,我要把王亭亭带回家。” “秃!”叶天宇重重敲了他脑袋一下,“你个傻子。你带她回去,我姐怎么办?她和你爹可是有婚姻之约的!” 小虞说:“她可是等了我爹爹十三年!还千里迢迢的找了过来,我怎么可以丢下她不管?”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姐姐让位罗?”叶天宇冷笑着,甩了甩头,“我知道了。这王亭亭看着就是大户人家跑出来的,你当然愿意有这样一个有才有貌又有家世的舅妈!我娘这种乡下丫头,上不了你成案首的眼!” 小虞涨红了面孔:“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 叶天宇丢下一句,扭头夺门而出。 叶天宇才跑出来,就后悔了,“不应该对那家伙说重话的,他有没有嫌贫爱富……” 好在没后悔多久,小虞也冲了出来:“你跑那么快干嘛!” “哼,老子要赶最后一班驿站的车回水师营里去!” 叶天宇话说得硬邦邦的,脚步却放慢了——小虞的脚程没有他快。 小虞说:“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带王亭亭回去。家里有娘呢。” 叶天宇开心了,说:“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啊!” 他用力拍了拍小虞的肩膀,小虞也回拍了他。 但,小虞的笑容,始终挂着心事。 第583章 人瘦了一大圈 第583章人瘦了一大圈 这天晚上,在军营里,小虞失眠了。 只要合上眼睛就乱七八糟的画面交替,一会儿是叶斐然慈爱的笑靥,一会儿是成甯稳重如山的父亲背影。最后的最后,所有一切,汇总成一个风流袅娜的宫装美人,那美人看着他,目光流转,樱唇微启:“小虞,我是你娘呀——” “小虞,我是你娘……” …… “小虞!” 叶斐然猛地坐起,惊动身边成甯,成甯抱着她:“二丫。” “相公!”叶斐然一头扎进成甯怀里,内疚地哭,“我又梦见小虞的娘了,她在怪我,怪我没有看好她的孩子!” 成甯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不会的,不怕的。宁儿不会怪你,就算要怪,也是要怪我。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他……” 叶斐然说:“东哥去那么久都没有消息,他会不会被坏人抓走了?” 成甯说:“不会。小虞的功夫,自保绰绰有余。我倒是觉得,他是故意躲了起来,不让人发现。” “他会躲到哪里去呢?” 小虞走丢了七天了,这几天,叶斐然吃不香睡不下,噩梦连连,仿佛程倩宁的幽灵在幽冥中嗔怪她弄丢了她的儿子。 她人也瘦了一大圈,微胖的鹅蛋脸,瘦得两腮凹陷下去。 成甯安抚着她,不断派人掘地三尺,查探小虞下落。 为了这件事,本来说要到盐场去看秋季盘点的,也搁浅了。叶斐然整理了一套现代的财务表格出来,想要教给成甯,如今统统泡了汤。 成甯白天办差,晚上找小虞,人肉眼瞧着,瘦了一圈,整个人看起来越发刀子般凌厉。 成甯说:“现在只有一个地方没有查了,我命人送信给陆新春,在水师营那边看看叶天宇最近有没有异常。很快会有消息来的。” 他亲了亲叶斐然的额头:“二丫乖,好好睡。有相公呢。” 叶斐然哭累了,本就困,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又睡了过去。 黑暗中,成甯睁着眼睛。 他本就睡眠浅,如今一闹,睡意没了。 不禁想起今天薛长东带过来的一个口信,没想到,这次全郡大搜罗,没找到小虞,却发现有人在找他…… “无论如何,我不后悔。”目光在身边沉睡的人身上掠过,温柔如水。 夜深了,山里起了浓雾,如墨汁,掩盖住重重心事。 …… 小虞跟着叶天宇,回到西水师营。 同屋的人说是去了校场演练,问叶天宇去不去。 叶天宇折腾一天,累个半死,就说:“我不去了!” “你不去,就留下来看屋子!”伙伴说着,自己走了。 叶天宇四仰八叉躺下,小虞踢他一脚:“别躺,身上臭烘烘的,去洗干净了再躺!” 小虞比叶天宇爱干净得多。 叶天宇白他一眼:“洗洗洗,一天洗两次澡,你到底是爷们还是娘们啊!” 小虞涨红面孔,还要说话,忽然之间,披甲声响,十名披甲精锐冲进来,“刷”的一下,十支长枪,怼向这俩货。当先一名鲶鱼胡子,对着画像瞅半晌,欢声道:“是他!是他!” “好了!好了!” 叶天宇惊道:“不是我!” 然并卵,十名披甲精锐,前五后五,客客气气地把这俩货“请”到参将房中。 参将陆新春,正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的等消息。待看见那和成大人一模一样身形的少年走了进来,立刻扬起笑脸:“来了吗?” “大人,人已经带到!” “让我看看——”陆新春走到小虞跟前,仔细打量,“唔唔,五官虽然有所不似,走路、看人的神态模样,却像了个十足十!一定就是你了!” 他再无怀疑,眼前此人,就是近日闹得琼州郡内上上下下鸡犬不宁的神童公子,成远虞小朋友。 “呵呵,成公子,久仰大名啊。”陆新春让叶天宇和小虞坐下,兴高采烈地说,“你们也真是太调皮了!可算找到你们啦!” 叶天宇和小虞面面相觑,叶天宇做口型说:“我长官,我可不敢怼。” 小虞只好自己开口:“那个、刘参将,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陆新春说:“我本来不知道,是你的爹爹料事如神,告诉我的。而且他还告诉我,说你们两个狡猾得很,让我千万别打草惊蛇,要让你们回到营房里,才逮你们!” 叶天宇:“……” 小虞:“……” 好吧,姜还是老的辣,狐狸也是老的狡猾。 陆新春说:“知不知道成大人和夫人担心得要死。现在玩够了吧?该回家啦!” 他吩咐鲶鱼胡子:“备车!我亲自押送他们回去!” 陆新春亲自押着小虞和叶天宇到了蕉园,叶斐然喜出望外,摆了一桌好酒好饭款待陆新春。还叫回成甯作陪。 苏氏闻讯赶来,结结实实训斥了一番叶天宇。反正叶斐然穿越过来之后,从来没有听过苏氏咆哮得那么大声的,把房梁的灰尘都给震下来了,整个屋子全都是苏氏的怒吼。 “你在营房里窝藏小虞!藏了七天!你做事有没有经过脑子?难道我生你的时候忘记生脑子了吗?还是把大海拿来给你做了胆子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都敢瞒着家里!!” “你知不知道你姐姐姐夫担心得要命?这几天家里鸡犬不宁!” “你们还去玩!去州郡里!!娘真的是没揍过你,你皮了是不是?” 最后,大伙儿等着开饭了,成甯派雨水去请叶天宇,叶天宇才逃过一劫。 耳朵红红地,来到筵席上坐下,举杯:“参将大人,不好意思,我来迟了,自罚三杯。” 哐哐哐三杯下去,叶天宇自己倒下,小虞把他拖一边睡觉去,和父亲一起陪客。 宾主尽欢,送走了陆新春之后,小虞看着成甯,数次欲言又止。 成甯又怎么会看不出来,站起身,说:“我们去院子里吹吹风,我有话和你谈。” 离了残席,两人来到院子里。 那棵芭蕉树已长大了好多,开了花,结了果。香蕉沉甸甸地挂在枝头,绿绿的,像一把把梳子。石椅苍凉,坐上去冷冷的,倒能让人炽热的内心冷静下来。 第584章 还是被她找到了! 第584章还是被她找到了! 成甯坐下来,小虞在他身边立着。 成甯说:“坐吧。” 小虞才坐下。 “小虞……” 不等成甯开口,小虞主动说:“舅舅。你不用说了。我全都知道了。” 成甯眼底掠过一丝震惊,“你全都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 他敢肯定,那天小虞只听到了非亲生的那一节而已。 但是,知道舅舅的秘密…… 小虞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是的。因为我在琼州州郡里遇到了一个人。她是从虞郡来找你的。” 索性竹筒倒豆子地,把遇到王亭亭的事全部说了。 成甯脸色微变:“虞郡王家?哼,阴魂不散。” 小虞发现他语气不对,问:“怎么回事?” “你被她骗了。”成甯说,“好歹,身世那部分没有骗你。” 小虞说:“你真的是我舅舅?我爹娘,全都死了?” 成甯说:“没错。” “是谁毁了我们家!”小虞叫道,“谁?” 成甯摇摇头,按下已经站起来的小虞:“小虞,这些都不重要。如果你爹娘还活着,不会希望你去替他们报仇的,他们只希望你好好活着!” …… 墙角处,叶天宇瞠目欲裂,要不是叶斐然死死按着他的嘴巴,他就得翻窗户到院子里去了。 同样地,要不是成甯和小虞两个都心乱如麻,也一定会发现,隔墙有耳。 叶天宇瞪着叶斐然,呼呼喘气,叶斐然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听到也就罢了,别泄露!” 叶天宇脑门青筋暴起,背后全是冷汗。 半晌,方才微微点了点头。 …… 小虞咬牙切齿地说:“我不想活着,我想要报仇!” “那你娘就白死了!”成甯严厉地说,“她千辛万苦生下你来,不是想让你早早就死掉的!还有,你看看!” 他让月光照在自己脸上,那凹凸可怖的疤痕,好像活的一样,令人心惊胆战。 小虞眼中噙了泪光,嘴唇嗫嚅半晌。 然后,才憋出一句低低的:“我一直以为,你是被山里的黑熊舔了脸。” 拳头握紧了,把掌心掐出血来。 成甯冷笑:“王亭亭没有告诉你吗?” 小虞说:“她就说了你们逃亡到虞郡的事,还说他们家曾经于你有恩。” “是的。我承认。”成甯说,“有一段时间,我和宁儿受到了王家的庇护。后来又离开了。但她没有告诉你,她后来又见过我一次,那时候我容貌已毁,她被吓晕过去,然后被我送回王家的事吧?” 小虞怔住。 他握紧的拳头,放开来了。 暗处的叶斐然,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小虞说:“舅舅,所以我没有带她来找你,而是和叶天宇逃跑了。舅舅,我求求你……” 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我求求你,你告诉我,我的仇人是谁。等我报了仇,我就给你和舅妈养老送终,我们还像以前那样,相亲相爱一家人!” 成甯长叹一声:“你现在都改口喊我舅舅了,还能够回得去从前吗?” “这……”小虞无言以对,只好狠狠磕头。 成甯合上眼睛,听着那咚咚咚的磕头声,眼角,滚下一滴泪。 叶斐然再也听不下去了,把叶天宇丢下,走了出去:“小虞,你别逼我们了。” 小虞停下磕头,看着叶斐然,哀哀地喊:“舅妈……” 他的脑门上鲜血淋漓,直往下淌血。 叶斐然走过去,握住成甯的手。 那粗粝的大手,很冷。他的手很大,她握着吃力,只好改为握他的食指,紧紧攥住。那双明亮的杏眼,却是盯着小虞的,说:“小虞,你这么叫我们,我们很伤心。” 小虞低着头,直挺挺跪在地上。 叶斐然说:“如果你真执意报仇,那么你可以离开这里了。你回明海书院去,我和你爹……” 停了一停,到底还是习惯了这个称呼,没有改口的意思。 “我和你爹已经打好招呼了,春闱之前你可以一直住在那里。至于春闱过后……应该,也不需要我们操心了。” 小虞浑身冰冷,摇着头大声说:“不要!我不要离开你们!” 叶斐然说:“不然呢?带着一颗仇恨的种子,全家人一块卷进漩涡中吗?” 小虞跳起来,喊:“你们不能代替我做决定!” 叶斐然的火气也起来了:“我们从来没有替你做决定!路我已经给你选择了,要么留下,不要再提报仇两个字!要么滚蛋,你自己靠自己出人头地,想办法去报仇!” 小虞从没想到,素来慈爱,重话都不说一句的继母,如今会做出赶自己出家门的决定来。就算是成甯要打骂撵他,这个打击也不会比现在更大。 他带着哭腔,喊道:“娘,你别逼我!” “到底谁在逼谁?”叶斐然怒不可遏,心里某个地方,也在被狠狠刺伤,“你看看你爹!” 小虞浑身发抖,走,不情愿,留,不甘心。 双方僵持着,谁也不让谁。 叶天宇冲了出来,说:“姐姐,姐夫。” 叶斐然看也不看他,怒道:“天宇,你回去!” 叶天宇却道:“不是啊,你们看看外面……” “子睿……”幽幽的一声喊,王亭亭带着盼盼,在虚掩的庄子门口,走到了院子里。盼盼去扶地上的小虞,说:“小虞公子,我们一路打听,可算找到您了。” 王亭亭,则直奔成甯跟前,眼光笔直地和他对望着。 成甯挥挥手:“你找来也没用,走吧。过去的程子睿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一个村野猎户。” 撵人撵得干脆利落。 王亭亭杏眼含泪,身子摇摇欲坠:“子睿,你,不认我了?” 成甯侧身,正眼也不看她一眼。 此时此刻,就算是傻子,都看出这两人过去有故事。叶斐然心里越发不好受,真是恨不得丢下这片烂摊子一走了之,偏偏又不能。 她说:“这位客人,不论你是谁,我们家现在有点事,麻烦你先出去。等我们料理清楚了,再款待你。” 身为主妇,只好咬牙死扛。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到成甯讶异地瞥了她一眼。 第585章 叶斐然生气:谁是你妹妹 第585章叶斐然生气:谁是你妹妹? 盼盼天真中带着傲慢:“你是谁呀?你知道我家姑娘是什么人吗?凭什么撵人?” 王亭亭斥责道:“盼盼,住嘴!” 小虞两只脚钉子一般,牢牢钉在原地,看着这两个女人,以及,她们身后神奇地出现的一排随从。 叶天宇说:“你们是跟着小虞来的?” 王亭亭点头,对小虞说:“我知道你的身世,我觉得你做得很对。” 成甯道:“你觉得他做得对,那就把他带走。” 小虞大声反对:“爹爹,我不要!” “你要走就别提报仇!” “子睿少爷,请您不要对小虞少爷这样。他是你的姨甥啊!” “爹爹,我不要走,我也要报仇!” “子睿……” 场面一片混乱,王亭亭和盼盼,拉了这个,拉那个,成甯和小虞父子吵个不可开交。就连叶天宇,也没辙了,求助地看着叶斐然。 王亭亭冲着叶斐然说:“小妹,你来劝劝他们。” 叶斐然闭上眼睛,血管里热血突突乱跳。 小妹? 呵呵,她谁啊?喊那么亲热? 听说是千里迢迢来找成甯的故人? 还真不见外啊! 她怒了,捡起一块石头,跳到石桌上,狠狠一摔! 石头碎裂的巨响,把所有人声压下去,都惊讶抬头,看着站在石桌上的她。叶斐然说:“你们闹够了没有!这里是我的家,是我的园子,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有没有当我这个女主人还活着?” “成远虞,刚才话我撂这儿了,你一定要报仇的话,就给我滚蛋!我们家不给你担这风险!你走出这个家门了,后悔了也别来找我!别再提什么,又不离开家又不放弃报仇的傻话,你这是拖着全家人一起死!” “至于你二位!”叶斐然冷冷地扫一眼王亭亭和盼盼,“我不知道你们和我相公过去是什么交情。但我知道,稍为有教养点儿的家庭,都不会干出半夜三更跑别人家里去的事!如果你们是真的客人,那么明天备下名帖,正儿八经来拜访!不然的话,别怪老娘的扫帚不长眼睛!” 盼盼简直不可理喻,这都什么话!她家小姐,可是赫赫有名的百年世家王家的大小姐!纡尊降贵在家里跑出来,去找子睿少爷,也就算了,还要被赶? 她立起两只眼睛,骂道:“你这个乡下农妇,不可理喻,还想要赶人?” 叶斐然说:“搞笑了,擅闯民宅的是你们,赶你就赶你,还要问你身份是谁吗?” 盼盼气得七窍生烟,求助地看着成甯:“子睿公子……” 孰料,成甯背转身,冷冷地说:“我娘子说得对。如果你们来做客,麻烦选个合适的时间来!” 院子角落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四个暗卫。盼盼在王家呆的时间长了,颇有见识,一眼看出其中一男一女都是武林高手。她只得闭了嘴。 王亭亭说:“好,我们明天再来。” 她看着成甯,红了眼圈,一言不发地盈盈下拜。 一行人出了门口,盼盼的惊呼就传来了:“小姐!小姐!你别晕倒啊!” 门口鸡灰狗跳,自有薛长乐面无表情地关掉门,并且反锁上门闩。 叶斐然俯视小虞:“又说要报仇?怎么不跟他们走?我看着,他们应该很有兴趣帮你报仇!” 小虞浑身颤抖,就连叶天宇都看不过眼,轻轻喊了一句:“姐姐,少说一句吧!” 叶斐然置若罔闻,说:“我只告你一句话,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要是你的话,他们平白无故的乐意帮你干那么大的事,还得掂量三回!” 她对小虞再无别语,转身跳下石桌,回房了。 “砰”,叶斐然大力地关上房门,一屁股坐在床上,从空间里取出清凉油,不要钱的往太阳穴上抹,“妈卖批,气死老娘了!” “什么鬼!什么王亭亭什么盼盼,狗日的,那个年代欠下来的风流债,成甯你臭小子就没有一天消停日子给老娘过!” “他奶奶的,一会儿国仇一会儿家恨,安稳过两天小日子都不行。来到这儿三年了,这个世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老娘一样没见识过。还说什么天涯海角逛个遍,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老娘不想干了!老娘跑路!“ 喋喋不休地痛骂着,发泄心里怒气,直到“老娘不想干了”六个字喊出声来,就像灵光乍现,骤然在混沌一片中劈开一道新天地,叶斐然忍不住转怒为喜,神经病似的捶床大笑。 “没错,就这样,老娘不干了,老娘跑路!” 说干就干,反正空间里她早就老鼠存粮似的,存了好多东西。 打开柜子,简单收拾两件衣服,说走就能走! 土拨鼠一般往外拨拉衣服,卧室窗户开了,成甯从窗外跳进来,正好看到叶斐然半个身子扎进衣柜里翻东西,小屁屁一撅一撅的,“……” “啪”,忍不住一巴掌顺手拍上去。 叶斐然尖叫一声,弹起。 成甯阴沉沉地问:“你半夜三更的,把夏装翻出来干什么?要跑路?” 不能不说,这男人,实在太了解她了…… 撅起尾巴都知道她要拉屎拉尿。 就算是上辈子的爹妈重新活过来都未必有成甯了解她。俗话说得好,人生难得一知己,成甯怎么都算得上知己了,有钱也买不到那种! 偏偏这么个有钱买不到的男人,带给她数之不尽的烦恼! 一想到这一层,叶斐然心口就跟刀子扎一样! 成甯问她,叶斐然必须死口不认的:“才没有。你,你怎么又爬我窗户了?” “你把门反锁了,我要睡觉,就走窗户啊。” 回答得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叶斐然:“……” 掉转身,给他个背影:“滚滚滚,今晚不和你睡!” 成甯施施然床上一坐,“我的卧室被你改成了书房,我不睡这里睡哪儿?” 叶斐然暗自后悔,自从那啥过后,天天晚上没羞没躁的,渐渐地,不知什么时候,成甯那个卧室就成了书房。并且连床都没一张那种……压根儿没法睡人。 她越想越沮丧,坐下来,趴在桌子上:“你们真烦!哎,我也不好,我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成甯看着她,走过来,把她拉起,圈入怀里。 一言不发吻了上去。 第586章 她怂了,她逃走 第586章她怂了,她逃走 深深长吻,霸道而甜蜜,叶斐然浑身不听话地发起烫来,脸蛋尤其烫得厉害,她知道自己一定脸红了。痴痴缠缠,不知过了多久,成甯才放开了她。 她天旋地转,腿软,一个站立不稳,跌坐在绣墩上。 雪白的墙,通透的剔花地砖,花几吊兰,文房四宝……仿佛都长出了眼睛,看着他们。 成甯弯腰把她抱起,回到床上去,帐子只落下一边,四柱床迫不及待地摇晃起来。 咯吱咯吱的,半宿就过去了。 叶斐然像死过了一回。 然后是死更多回。 回过神,睁开眼,天亮了,被褥凌乱,地上也很凌乱。 她生出一股自我怀疑来,昨夜那个,真的是她吗?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变成了那种,只需要一个吻就能够点燃的女人? 她是个科学家……古代也好,现代也好,骨子里都是个科学家。 实事求是,诚实求真,理智无比,用数据和事实说话,用理性为刀剑披荆斩棘…… 为什么到了成甯这里,她的武器不灵光了? 不对,在他们开始欢好之前,在王亭亭出现的时候,她跳上石桌子的时候,她的理性已崩溃…… 太阳穴突突的痛,这回,再多清凉油都无补于事。 “不行,得走了。”她很害怕,害怕压倒了心底残存的不舍,这样下去,就是一个漩涡。她和成甯曾经以为在景熙帝手下逃出来,就已经逃出了漩涡了。 没想到小虞重新把他们卷了进去。 她已经挡过一次刀子,不想再挡第二次了。 成甯翻了个身,把她吓得回过头来,看到他还睡着,才重新放下心来。叶斐然看了成甯一眼,穿好衣服之后,又看了他一眼。 他睫毛长而且翘,眉如飞剑,唇如折刀,疤痕之下,着实有着非常好看完美的精致五官。叶斐然心想,她以后也见不着这张脸了,忍不住拿出迷烟,对着成甯吹了一口。 在成甯脸上留下一吻之后,她轻轻挑开窗子,爬了出去。 她怂了,她逃走。 她懦弱了…… 懦弱,就懦弱这么一回吧。 李大爷坐在村口牛车上,等待坐车的客人,吧嗒吧嗒地抽着水烟。看到叶斐然顶着一身露水走出来,亲切地道:“二丫!一大早的去赶集呢!” 叶斐然说:“是啊!好久不坐您的车了!” 她递给李大爷五文钱,坐在牛车上。 李大爷还没接过钱,江大娘好像凭空冒出来似的,“啪”一下子,把她手打回去:“嗨!自家人,哪儿能收你钱呢!” 现在江大娘跟着苏氏一起在云霓裳接活儿,带着两个儿媳妇一起有活干,家境比之前好多了。 最重要的,是叶斐然打通了水源,让整个火山村有了清水浇灌土地,农作物年年丰收。还喝上了清甜的甜水,这两年,李大爷身壮力健,不但他这样,火山村里的村民也都身体好了很多,连生病都很少。 就冲着这,朴实的乡亲们,也把叶斐然的恩情挂在了心上,家家户户对叶斐然感恩戴德,都知道这家人有了大出息,抢着抱大腿! 李大爷附和道:“就是啊。咋也不能收你的银子啊!” 不愿意收叶斐然银子,叶斐然也不愿意占便宜,随手一摸,拿出一袋桂花糖,说:“那你收下这个,回家给您孙子们吃。” 李大爷家孩子多,随着火山村的环境好转,外出务工的大儿子二儿子都回来了,口齿繁盛,叶斐然给他的桂花糖是宫廷上品,别处买不到的。 江大娘接过来打开袋子,扑面就是桂花的清香,沁入心脾,精神为之一爽,立刻说:“哎!二丫真值得疼!老李,不要等别人了,就带二丫一个吧!你要去哪儿?” 叶斐然说:“去镇上吧。” 江大娘说:“那正好一起。我去交绣活儿!” 她们上车做好,江大娘问:“对了,你家不是有马车吗?怎么不用马车?” “不舍得浪费脚力。”叶斐然随口编了个借口。 江大娘还真的相信了,点头道:“那是。牲口的力气,就跟男人那啥一样,得节约点用!” 叶斐然:“……” 大娘,你车技真好。 李大爷说:“怎么苦着脸啊?是不是和阿成吵架了?” 叶斐然勉强挤出个笑容,“呵呵……” 江大娘安慰到:“小夫妻吵吵闹闹很正常啦。我年轻的时候,也三天两头跟你大爷干仗。” “二丫,来听个歌儿,开心一点。”李大爷引吭高歌起来:“丽美妹,雷爱你,日思夜想都是你……” 这首俚俚歌,却勾动叶斐然心事,她想起三年前成甯第一次带自己赶集的时候,她才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不久,成甯是自己唯一能抱的大腿。他带她去赶集,当时李大爷唱的也是这首歌。 如今浮上心头的,却只有一句话:“物是人非事事休。” 豁达如她,也不由得黯然神伤。 …… 成甯,日已上三竿,他迷迷糊糊地喊:“二丫……” 转身一抱,抱了个空。 倏尔惊醒,翻身坐起,床的另一边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叶斐然的身影? 成甯披衣而起,挽着长发,大步往外走,迎面立春匆匆赶来:“大人,外头来了好多人,有个天仙似的姑娘,说是您朋友,递了名帖来……小虞少爷已出去见客了。” 成甯接过王亭亭的名帖,三两下撕得粉碎:“我不见她。你们见过夫人没有?” “没有。”立春被吓着了,躬身低头,“夫人不是和您一起在房中歇息么?” 昨天动静比较大,她们几个没好意思听,都扯了棉布条塞耳朵睡觉来着。 成甯脸色铁青:“薛长乐呢?把薛长乐给我叫来!” 立春心知有异,不敢怠慢,赶紧去唤了薛长乐来。 薛长乐还没来到,小虞命雨水来了:“大人,小虞少爷请您赶紧去堂屋见客。” 成甯忽然一股邪火烧上来,“见客?行,我这就去!” 他穿着家常衣服,随身裹了件披风,大步流星到了堂屋。 小虞老气横秋地,陪着王亭亭,在屋中安坐。 第587章 成甯打了小虞 第587章成甯打了小虞 成甯观察力敏锐,看到小虞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谈得不错。 小虞说:“舅舅来了。” 王亭亭款款站起,说:“子睿,今儿个,我的礼数周全了吧?” 她抬起脸,看成甯,却被成甯那冷电似的目光吓得缩了回去。成甯来到中间,坐下:“很好。你们聊得开心,那么小虞你一定已经找到人来替你报仇了?你知不知道你的仇人到底是谁?” 小虞说:“我不知道,但,王家确实已经答允出力。” 王亭亭看着成甯说:“子睿。现在只有我们当年亲历过你逃亡的人在了,你不必顾虑,大胆说出小虞的仇人吧。” 她眼睛闪闪发亮,看着成甯,尽是一片氤氲水雾,越发引人迷思。 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个英俊倜傥的程子睿了,但经历十数年风霜,为成甯身上添上更浓厚的男子气息——如今的成甯,是一个举手投足成熟而迷人的男人。 昨晚回去,王亭亭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脑海里尽是成甯风采。今天就忍辱负重的,重新来了。她觉得昨天晚上一定是事出突然,所以成甯才会那样对待自己。 成甯说:“什么当年,什么复仇,全都过去了。我的立场如何,昨晚说得很清楚。” 他说话语调平和,更显深思熟虑,王亭亭听见,出乎意料,不由得失声道:“怎么可能!昨天晚上你娘子在,所以才说放弃的吧?现在只有我们几个人了,你不用顾虑了,大胆说出你的想法啊!” 成甯摇头道:“我的想法始终如一,不会有变。” “怎么可能!”王亭亭才不信,站起身,瞪了一双含情露目,斩钉截铁地说,“你那么有情有义,当初只是为了保护你妹妹,不惜千里南下,还自毁面孔!当初,你可是京师第一美男子!” 小虞听见,也跟着激动起来,嚷道:“舅舅!是真的吗?你是第一美男子?” 成甯不答,其实是不屑回答,那些过去早就被他远远抛下了!看在王亭亭眼里,却以为他沉浸在往事中,她恳切地说:“何况,这不光是小虞的仇,还有程家的仇!难道,你就不愿替程家120口人翻案了吗?” 小虞直着脖子喊:“舅舅!” “啪”成甯一耳光,脆脆地落在小虞脸上,“你个畜生!” 小虞捂着脸,被打蒙了。 从小到大,成甯总共只打了他两回。 第一次是五岁那年饿急了,偷了邻居家的香蕉。 第二次是……现在。 小虞不敢相信,疼痛倒是其次了,心里更受伤。 “爹爹,你打我?” 王亭亭也说:“子睿哥哥,孩子要好好教育,你怎么可以打人?” 成甯脸色铁青:“我不打他,他怎么知道错?你从昨晚一直闹到现在,你娘现在走了,你开心了吧?” 小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站在原地,少年的脸上满是迷惘、不解。他太小了,想事情毕竟简单,然而……有些错误,不是想事情简单犯下,就能够原谅的。 王亭亭说:“走了?你是说她离家出走了吗?怎么可以这样呢。” 她坐下来,皱着眉头,说:“子睿哥哥,你先去劝劝她,找找她。我留在这里陪小虞,行吗?” “你不说我也会去找她的。”成甯说,“但你也得回王家去。这儿不是你的地方。” 王亭亭斩钉截铁拒绝:“我不回去!” “你不回去,你哥哥也会捉你回去!”成甯说,“随便你怎么也好!我要去找二丫了!” 他丢下一屋子的人,甩袖而去,小虞追了几步,高喊:“爹爹!” 但是成甯没有理他。 反而是叶天宇,一脸冷酷的在屋外走过来,盯着小虞。 小虞说:“天宇,你来了就好。娘为什么要走了?” 王亭亭纠正:“舅妈。” 叶天宇抢白道:“舅妈长,舅妈短,你自己是不是很乐意当小虞舅妈?” 王亭亭被他说中心事,一下子窒住,涨红了面孔。 小虞说:“天宇,你不要这样说王姑娘!” 叶天宇冷笑:“成远虞,我说你是猪,真没有说错。她摆明了对你爹有意思,不安好心。你还要认贼作父。如果我是你,我就大扫帚把这娘儿们撵出去,什么鬼报仇雪恨统统放一边儿去,太平日子过得不香?” 小虞也涨红脸了,怒道:“叶天宇,你会说人话不会?” 叶天宇说:“呵呵,我不会说人话,可你看看你干的是不是人事儿?” 他牙尖嘴利,句句抢白,小虞和王亭亭无话可说。 王亭亭又羞又气,她千辛万苦跨越迢迢山水而来,终于见到成甯。没想到物是人非,成甯已成家立室,横空出世一个乡下妞,并且眼前这些人,个个都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难相与得要死! 见势不妙,索性白眼一翻,晕过去拉倒。 她一晕,盼盼和小虞一左一右围上来。 “王姑娘!” “姑姑!” 叶天宇再也无人理会,他也不需要这些人理会了,看看这精致的屋宇,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无不都是叶斐然精心造就。如今却被成远虞这白眼狼给引狼入室,闹得姐姐离家出走。 曾经和她做过对,所以格外了解她——叶斐然该多么伤心失望,才会离家出走? 既然如此,不如壮士断腕,叶天宇下了决心,冷笑:“我愿我姐姐,再和你们成家没有任何瓜葛!我这就告诉我娘去,让她老人家主持和离!” 叶天宇提着一股气,直奔村头苏氏家里。 苏氏还不知道蕉园已发生了惊天变故,穿着深蓝色家常衣服,头上绑了条防晒的头巾,拿着一盆糠饭喂鸡。叶天宇跑进来,“娘!” 鸡们吓得拍着翅膀乱飞,上树的上树,上梁的上梁,连带檐下卧着的狗子们都“汪汪汪”大叫,院子里好不热闹。苏氏嗔怪道:“一大早的,闹啥。鸡都被你闹不下蛋了!” 叶天宇说:“别管你那些鸡了。姐姐今儿个一早不见了!” “什么?”苏氏如坠云雾中。 第588章 王亭亭把苏氏气晕 第588章王亭亭把苏氏气晕 昨晚苏氏吃完饭就早早歇着了,没见到后面发生的事,甚至不知道蕉园里来了个王亭亭。 叶天宇憋着一股气,耐着性子,把昨晚后来发生的事儿一长一短说了。 苏氏听完,面如土色,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后,叶天宇说:“娘,没想到小虞那家伙就是白眼狼。姐姐对他掏心掏肺的,现在跑出来个有钱又好看的王亭亭,他就联合外人一起把姐姐赶出来了。我觉得,那个家要不得了,咱们也不是没本事,赶紧去衙门找师爷,让姐姐和离吧!” 他以为凭苏氏对叶斐然的疼爱,一定毫不犹豫答应的,谁知苏氏白着脸,瞪了他一眼:“你闭嘴!净出馊主意!” “和离、和离,女人是那么好和离的吗?”苏氏说,“阿成呢?” 叶天宇说:“姐夫追姐姐去了。” 苏氏松口气,“那就不能和离,阿成追出去,证明他心里还有二丫。只是一点小风波,你别闹成大海里的风浪!” 叶天宇受了数落,不服气道:“可是那个王亭亭,还在屋里站着!口口声声的,要给小虞报仇!这女人我看着就不是好鸟!” 苏氏把身上套着的围裙一解,头巾一拉,说:“那我去会会这女人再说。” 苏氏脾气好,但泥人儿也有三分土性子,王亭亭影响到叶斐然的家庭和睦,丈母娘坐不住了。 苏氏和叶天宇,再次回到蕉园。 路上,乡亲们似乎已知道了这边出了事,不住好奇地问:“苏大娘,蕉园门口怎么停了两辆大马车?是不是二丫又有贵客来了?” “二丫人呢?怎么一早上不见人?” “早上看到阿成骑着马走了,神情不对劲,到底是咋啦?” 巴掌大的村子,有点儿风吹草动,瞒不了人。苏氏随口敷衍着,忧心如焚,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一进蕉园,苏氏看到立春和雨水,满脸不高兴地站在灶屋外面。苏氏说:“立春,雨水,这早晚了,怎么不做饭去?” 立春眼圈红了,雨水说:“苏大娘,求求你,不要赶我们走啊。” “是啊。”雨水开了头,立春就说,“求求您。我们都签了死契了,不要赶我们回去啊。我们回去也是要被卖的……” 苏氏一头雾水,说:“谁要赶你们走了?” 立春说:“是小虞少爷。” 苏氏大惊:“什么?” 正在说话,堂屋里,盼盼走了出来,看着立春和雨水,说:“你们的卖身契在这里,拿走,算是少爷宅心仁厚!” 苏氏走上前,一把夺过卖身契,撕个粉碎:“你是谁?你在这里干什么?谁允许你这样做?” 盼盼对苏氏说:“大娘,应该我来问你才对。我在处置我们家的丫环,你来指手画脚的干什么?” 苏氏说:“你家?呵呵,这是布谷鸟占了谁的窝?啊?这是我女儿女婿的家!” 盼盼拧眉:“你是那村姑的娘?” “村姑?”苏氏说,“这地方本来就是农村,你要爱高贵,就回你的城里去呀。” 盼盼冷笑:“你以为我不想啊。这不是事情还没了结,所以暂时走不了么!” 苏氏说:“你还没说你到底是谁!” 这时,王亭亭和小虞从西首书房里走出来,王亭亭说:“盼盼,什么事情大喊大叫的。我和小虞公子没办法说话了。” 苏氏一眼看到小虞,就像看到了救星,走过来说:“小虞,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爹呢?你娘呢?” 小虞脸色阴沉沉的,说:“外婆。娘走了,爹追娘去了。家里只有我。” “只有你就只有你,好端端的,怎么要赶走立春和雨水?”苏氏一股脑地,只管问小虞。 叶天宇说:“不用问了,一定是她在捣鬼吧!” 他指着王亭亭。 王亭亭没有否认,坦然道:“没错,是我拿的主意。我也不是平白无故赶走她们的啊,每个人给十两银子,算是很厚道了,你不这样认为吗?” 苏氏气白了脸:“你是谁?凭什么插手我们家的家事?” 王亭亭对这个话题避而不答,反而说:“大娘,你知道你的女婿,还有小虞,都是什么人吗?” 苏氏愣住。 “当然知道。”她不服气地说,“阿成是猎户啊,能单枪匹马猎豹子那种,咱们琼州郡数一数二的好手。现在官至从三品,是都转运盐使司都转运使!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 王亭亭忍俊不禁,“噗”笑出来。 “没错,是猎户。呵呵,猎户!” 就算是傻子,都听出王亭亭话里的嘲讽,苏氏到底文雅细心一些,不同寻常村妇,问:“怎么?” 王亭亭款款的道:“我告诉你吧。阿成,本来的名字叫程子睿,乃是簪缨之家,他本人文武双全,人品高洁,十六七岁就名满京师,那些大官,世家,王爷,都削尖了脑袋,想要把自家女儿许配给他!只是后来家里出了变故,全家人蒙冤落难,只剩下子睿哥哥逃了出来,又毁了容貌,才落到这穷乡僻壤里!” “也是你家祖坟冒青烟,让叶斐然可以和成甯有了这几年的夫妻情分。但落难凤凰总得回梧桐树上去,我这次来,就是要把成甯和小虞,带回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苏氏五雷轰顶,狠狠怔在原地! “怎么会……怎么可能!” 王亭亭半点不惊讶,她知道,只有快刀斩乱麻,赶紧把小虞带走,然后成甯才会追来,大事才可成。煽风点火的说:“什么不可能?大娘,我看你是个聪明人。一般乡下人家里,出得了成甯和小虞这样的人品吗?” 苏氏想了半晌,不得不承认,王亭亭说的是实话。 成甯、小虞,一文一武,举世无双。 加上早些年就来历不明…… 王亭亭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只能打洞,大娘,刚才这位小公子说,要让你来主持和离。我是十分赞同的,你如果明事理的话,就赶紧让他们两个和离了。不然的话,叶斐然这般出身低微,见识浅陋,只好耽误子睿的前途啊。” 她赤裸裸地羞辱苏氏,苏氏如何听不出来! 别看苏氏穷,自尊心非常强,王亭亭这番话,比打她耳光还难受。 又急又气,又心疼女儿,苏氏急怒攻心,晕倒在地上,嘴唇变得乌紫! 她的心疾发作了! 第589章 成长的猛兽——叶天宇 第589章成长的猛兽——叶天宇 “娘!”叶天宇大惊,冲上前,飞快拿出救心丹给苏氏含上。 熟悉的药香飘在空气中,王亭亭脸色微讶,转念一想:那人素来遗世独立,怎么可能跟这种农民家里有瓜葛。她一定是看错了,竟然把叶天宇手里拿的药看错成那人亲手制作的药。 这念头在脑子一闪而过,再没放在心上。 小虞也冲上来:“外婆!” 叶天宇凶悍地把他一脚踹开:“你滚开!” 小虞被叶天宇一脚踢飞出去好远,重重撞在门框上才摔下来,躺在地上,当场口吐鲜血。 王亭亭急道:“小虞!你没事吧!” 盼盼横眉怒目:“哪里来的野小子,敢打我们的小虞公子!” “你是公子!”叶天宇扶起苏氏,眉眼冷凝,他脸上素来挂笑,那是玩世不恭的笑容。如今那笑容却消失了,带着深深失望,“我是农民的孩子!很好,我算看透你们了!” 小虞挨着门框坐着,神情纠结,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 叶天宇回头,怒视王亭亭。 威慑十足。 令人畏惧。 就像一只即将长成的猛兽,纵使尚未成年,已露出尖利獠牙! 王亭亭为止一窒,心里骇然:“我为什么会害怕这个臭小子?这些人,本来就应该如蝼蚁一样,成为我们王家走向权力巅峰的踏脚石,就足够让他们荣幸三辈子了!” 心里这样想,嗫嚅着,什么都说不出来。不光如此,漂亮的花瓣般的樱唇,也渐渐变得煞白…… “大姐!”叶天宇缓缓开口:“你说话也忒没道理了。按照你这么说,如果爹娘不是做大官的或者有钱的,是不是就得赶紧死了算了,这辈子都没翻身机会?哼,我姐姐教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让我们自强不息。你看看谢钦,难道不是白丁出身吗?再看看项恺镍大将军,虽然有家势在,但也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一刀一枪的干起来。按照你这么说,这个世界就没有二世祖,没有纨绔子弟了!” 他说一句,向前一步,说一句,向前一步。 不知什么时候,立春和雨水两个丫头,跟在了他们身边。她们虽然是下人,看着王亭亭的眼光充满了仇视和轻蔑。 王亭亭没想到这两个丫环竟然对叶斐然一家子如此忠心! 不都是一些下人吗? 就算是她们家最亲厚的家臣,也不过如此啊! 她色厉内荏,保持着风度,冷笑:“好吧。我说不过你。” “我也不打算跟你废话了。”叶天宇心里惦记着母亲安危,还有姐姐下落。否则,还真的想狠狠教训他们一顿! 不行。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以牙还牙的虐杀,师出无名,搞不好还会连累亲人、甚至乡亲……那是最最最笨的办法!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份仇,他记下了! 王家…… “立春!雨水!”叶天宇说,“把我们的东西拿走,别便宜了这些人!” 叶天宇拽着苏氏,离开了蕉园。临走之前,带走了立春雨水,最后连那匹小母马也没放过,拉回家了。盼盼想要阻止,被小虞喝住了。 “盼盼!”小虞说,“他们都是我的亲人,让他们爱拿什么就拿去吧!” 盼盼只得干瞪眼,看着叶天宇赶着小母马,拉着车,车上带了三个女人,还有叶斐然的天气箱和图纸等等等等,走了。 …… 叶天宇在蕉园里出来,外面好些关注着的乡亲们,就围拢上来了,纷纷问,发生了什么事。 叶天宇身上煞气散去,想了想,说:“有人一阔脸就变哇——” 扯开架势就要摆龙门阵,打横伸出一只手,苏氏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一巴掌拍在嘴巴上:“别说了。什么事都没有!” 乡亲们问:“苏大娘,到底怎么啦?” 苏氏大声说:“小虞快要进春闱了,蕉园租给一个千金大小姐养病。按月给五两银子。我这就先把家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归置归置。二丫和阿成为了这件事有点儿闹别扭,如今已经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一番解释,扑灭了乡亲们熊熊的好奇心,大伙儿听说这么回事,说:“有钱人的想法果然不一样。” “我早说你家房子太多住不完了,这多了个来钱的路子,多好。” “真会算!苏大娘好样的啊……” 叶天宇目瞪口呆,等乡亲们散尽,回到自己家里,才质问苏氏道:“娘!” “别说了!”苏氏严厉道,“那是造口孽!你这样胡咧咧,跟你奶奶、爷爷那起子人有什么分别?你娘亲我最看不起那种嚼舌根的人了!” 叶天宇明白了,垂头丧气道:“对不起,娘,我错了。” 可是,真不甘心。 这一晚,大家都没有睡好。 成甯追到西江镇上,直奔如意楼。 叶斐然在此间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找陈思静。 他找了个客人比较少的时间,走进了店内,南西篱如今接了余账房的算盘,在那儿噼里啪啦打算盘。冷不丁看到个人高马大的刀疤男走进来,气势凶煞的,忙绕过来道:“这位客官,不知道您今天几位?” “你走开。”成甯心情不好,阴沉沉的,“我要找陈思静。” 南西篱说:“陈思静出去了,不在店里。” 成甯信他个鬼,说:“你不用骗我,陈思静都被家里赶出来了,她哪儿都去不了。” 南西篱被拆穿,不生气,说:“你来找我娘子干什么?” 成甯一怔:“娘子?” 南西篱说:“是啊。她和我是夫妻,已经是有夫之妇了,你一个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找她。我做丈夫的不能过问啊?” 成甯还真的有些……无言以对。 南西篱说:“没话讲了吧?你可以走了。” 成甯憋了一肚子火,还真的转身走了。 成甯前脚一走,叶斐然和陈思静后脚从屋里走出来。南西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袖子擦汗:“哎呀我的妈呀,二丫,你男人太吓人了。” 叶斐然盈盈一福:“南哥,真的太感谢你了。” 陈思静和南西篱冒死掩护了她。 第590章 这一对进展好快 第590章这一对进展好快 陈思静说:“这一关算是我们给你过了。但你以后怎么办?真的要和离?然后远走高飞?你辛辛苦苦打拼到现在的一切,说不要就不要啦?”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陈思静换做自己来想想,是不舍得的。 叶斐然说:“嗯,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呗。” 陈思静说:“那好吧。这段时间,你住哪里?” “我要住到那家冰店里。”叶斐然说,“买了这许久,都没怎么打理过那地方,可怜。这会儿趁我有精神了,把它收拾出来,做个小生意也好,做什么都好,有个过活的营生。” 陈思静说:“好。我送你去。” 她话音未落,叶斐然感觉异样,抬眼一看,看到南西篱依依不舍的目光:“娘子,我想跟你一起去……” 话音未落,陈思静反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你留店里!” 叶斐然目瞪口呆:“……静静,这样对别人,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陈思静不当回事地说,“反正也就是个赘婿而已。” 叶斐然忽然想起上辈子快要穿过来之前,网上兴起一种新的小说赘婿文,里面的赘婿都各种深藏不露。越发小心,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话音未落,南西篱笑呵呵地说:“有没有打痛娘子的手?来,为夫给你吹一吹。” 他拿起陈思静的手,细心地吹起来。 陈思静一脸享受地眯起眼睛。 叶斐然顿时明白了什么,默默转过身去。 “嗯,在下多管闲事了,告辞!” 真没想到,这一对进展如此之快! …… 就这样,叶斐然用随身带出来的一点银子,在西江镇十分低调地开始了孤身一人的生活。 也许是她隐蔽得好,也许是灯下黑,成甯没有再寻摸过来。 叶斐然深居简出,开始布置城墙根下的冰店。 现在她自己一个人住,可以放心地尽情使用共工缶来制作冰块了。她把墙根堆积的青苔全部铲掉,露出青绿结实的青砖来,翻修了屋顶,把墙刷得雪白雪白的,除了承重墙全部打掉,让店面看起来四面通透。 至于店内,用了很多竹子和绿色的植物做间断,间出雅座来。 她借着工作来麻痹自己,假装自己并没有在想念成甯。 这段日子里,发生了一件小小的新鲜事:有传言说明海书院的神童案首成远虞,没有再回到书院里去。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了。 半个月后的一天,陈思静来找叶斐然,双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二丫,你饶了我吧。出去见见你夫君,他快要把我给烦死了!” 叶斐然一愣:“怎么回事?” 陈思静哭丧着脸说:“他找了一圈没找到你,然后天天来我们家酒楼里坐着,瘟神似的。我们店里的生意愣是少了一半!这都快过年了,不做这一个旺季,我们店上下喝西北风去啊?” 叶斐然没想到成甯会做出这种事来,简直不可思议:“他应该知道如意楼的生意如今是你们唯一的进项了,如果影响到如意楼的生意不好,你们吃不饱饭的啊!” 陈思静说:“哎,他都要疯了。二丫,我说,你俩闹矛盾,就不能好好歹歹的说清楚吗?非得要一个追一个躲的?你们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叶斐然有苦难言,这里面牵涉着的,是前朝的国仇家恨,还有皇权争斗…… 要真的说出来,吓死个人都是轻的。 有些事情,知道了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陈思静一跺脚,说:“行了。我知道你有苦衷。但你总得回一趟家里吧?我前段日子去了火山村一趟,见到你娘了。” 叶斐然顿时关切起来:“我娘怎么了?” 陈思静说:“你家的丫环什么的,都被人赶出来了。全都是你娘在收留着,如今你娘和叶天宇,带着两个丫环,日子倒是过得,就是天天念叨着你。你娘啊,眼睛都快要哭瞎了!你要真有良心,就回去看看你娘吧!” 叶斐然还有什么好说的,掉头就走。 不坐李大爷的车,另外雇了过路马车,趁着没有人注意,悄悄回到火山村,直奔苏氏的家。 院门虚掩着,李大夫的大水牛拴在门上。平时李大夫赶急诊,会骑这大水牛。 叶斐然蹑手蹑脚的走进去,隔着门,听见李大夫的声音:“苏大娘,我早就说了,你要好好爱护眼睛。怎么偏偏不听呢!” 苏氏喃喃道:“好黑……好暗……怎么没有点蜡烛吗?” 叶斐然抬头看看刺眼的阳光,一咬牙,推门走了进屋:“娘!” 李大夫迎面见到叶斐然,又惊又喜:“二丫,你可算回来了!快来瞧瞧你娘吧。哎,不是我年纪大了罗嗦,你们这些年轻的,在外面挣钱再多,把娘留在家里,也不孝顺啊。多陪陪才对……” 李大夫絮絮叨叨,说了两车话,叶斐然看到苏氏坐在屋角,双眼无神的,哪里有心情听。塞了两角碎银,让立春来打发李大夫回去。 叶斐然来到苏氏面前,苏氏努力睁大眼睛,欢喜道:“二丫,你回来了!” 斟茶倒水的,叶斐然仔细观察,行动跟以前一样。她问:“娘,你的眼睛怎么啦?” “没事。娘好得很。”苏氏说,“你别听李大夫胡说。” 叶斐然伸出手:“娘,这里是几个手指?” 苏氏瞪了半天,说:“这是两个手指吧?” 叶斐然眼眶顿时滚烫的,差点留下泪来,说:“娘,你连这么近距离的东西都看不清了?你还跟我说很好?” 苏氏一阵慌张,辩解道:“不、不是的……娘就是看东西有点重影而已!别的都好得很!” 叶斐然厉声道:“娘,你给我说老实话!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她把苏氏吓到了,苏氏愣了一会儿,垂下头:“就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 叶斐然说:“好,我知道了。” 她拿出梅花针,给苏氏针灸,又从空间里拿出之前在京城时偷偷留下的明目药,给苏氏上药。 做完之后,问:“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第591章 叶斐然,我从来没想过和你分开 第591章叶斐然,我从来没想过和你分开 苏氏闭着眼睛,说:“二丫,你先前到底跑哪儿去了?娘好担心你。” 完全驴头不对马嘴,答非所问。 “没什么。我找了个清净地方住了下来,去整理我的想法。”叶斐然说,“现在已经想清楚了,就回来了。你以后可别老哭了,你女儿我,就像那墙根上的杂草一样,顽强着呐!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苏氏微笑着说:“知道,知道。” 叶斐然回来了,苏氏的心放回肚子里,她在女儿的照料下,温顺得像个孩子。 叶斐然给苏氏上好了药,去张罗家里,顺道把立春雨水叫过来,问明了情况。 原来王亭亭已经在蕉园里住下了,和小虞日夜待在一起。至于成甯,似乎没有人见过他的踪影了。叶斐然听见成甯的名字时,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把这种难受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若无其事道:“那好。我会找机会,去把那女人赶走的。哼,小虞年纪小,被人当枪使了也不知道。难道我们也是傻子么?” 立春说:“还好大人心里放得明白,所以一直没有回去。夫人,您走得太轻率了,那天您要是不走,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叶斐然摇头道:“走,我是一定要走的。等我搞清楚她王亭亭是哪路神仙之后,再走不迟。” 她是打定主意不趟这浑水了。 苏氏睡醒过来,眼睛清凉无比,眼前清晰了许多。她还没来得及喜悦,就听见了叶斐然和立春的说话,屋子狭小,她要躲也没处躲去,就这么听了个清楚明白的。 苏氏嘴角边才刚刚浮现的微笑,顿时消失了。 “叶斐然。”说曹操,曹操到,成甯推门而入,脸上神色看不清是喜是怒。 叶斐然吓一跳,愣在原地。 不等成甯到她跟前,她脸色微沉,站起来,要夺门而出。成甯拦在她跟前:“你等等!” 叶斐然说:“不等。” 成甯说:“你为什么非得和我过不去?我从没有想过要和你分开,你却不声不响走掉……” 叶斐然站定,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冷酷得吓人。 是现在了,应该快刀乱麻,把一切斩断! “我只想好好的过日子而已。为什么你不让我消停?”叶斐然说,“我很累了。让我走吧。我要去开始我的新生活!” 成甯说:“我知道你很累。我也不想的,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 叶斐然说:“怎么折磨你?” “你不声不响的走掉,难道不是折磨我?”成甯说,“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找你找得多辛苦?” 叶斐然说:“你可以不找我啊,我们和离。你可以和王亭亭结合,多美好?” 成甯说:“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不可能了?”叶斐然说,“人家千里迢迢来找你,又和你有恩,难道你就不考虑给她个名分?” 成甯脑门上青筋暴起:“叶斐然,我没有见过你这样,拼命把自己相公往外推的!” “那我就让你看看这种女人!” 叶斐然说罢,就要闪身离开,谁知被成甯一把拉过,壁咚在墙上。 嘴巴强势地堵过来,赌气地夺走她的嘴唇,直接让她不能呼吸! 震惊和愤怒,代替了亲吻的甜蜜激动,叶斐然瞪大眼睛,拼命捶成甯心口,换来的只有越发激烈的掠夺和侵占…… 到最后,她挣扎得累了,双手无力地垂下来。 成甯也吻得够了,放开她:“那天晚上,你比现在热情得多。” 叶斐然涨红了面孔,又羞又气,垂头不语。 成甯的大手,摩挲着她的脸:“我不是要对你怎么样,我是希望让你记住,能够让我这么做的,全天下只有叶二丫一个人。” 叶斐然咬着牙说:“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这样。” “对,所以是我犯贱,是我心甘情愿这样的。”成甯说,“小虞还小,不懂事。难道就连你也不懂事吗?我们应该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相亲相爱一家人…… 呵,叶斐然涩然而笑:“对呀,你说得一点儿错都没有。应该相亲相爱一家人的。” 现在,一切全变了!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成甯说:“二丫,所以你别和我闹了。我们应该一起把小虞给扭过来,继续我们的好日子。” 叶斐然说:“那王亭亭呢?” “你为什么那么在意她?”成甯说,“她不重要!” 叶斐然说:“她明摆着要来抢走你,还挤兑我,说我配不上你。就这样了你还觉得她不重要?” 成甯说:“我不理她就是了。” 叶斐然点点头:“好,成甯,这话是你说的。” “没错,这话我说的。”成甯斩钉截铁道,“大丈夫一言既出——” 叶斐然伸出小指头:“驷马难追!” 他们的小指头勾在一起。 但,叶斐然目光并没有和成甯交接在一起,他们各自闪躲着对方,心事重重。 苏氏识趣地躲了出去,支棱着耳朵,全听在耳中。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心烦意乱,走出了门外。等她看到了好多带着元宝蜡烛香的村妇从外面回来,好奇地问:“你们都去哪里?” “苏大娘,今儿个初一,我们都去无量寺上香祈福回来啊。” 俗话说得好,病急乱投医,苏氏福至心灵,鬼使神差的,去了雇牛车。 李大爷正坐在大叔下吃水烟,问:“苏大娘,去镇上呢?” 苏氏摇摇头,说:“不,我要去无量寺。” 李大爷把水烟锅子一收:“好咧!” 到了无量寺,经过了早上香客们的高峰期,安静多了。梵音隐隐,钟鼓齐鸣,香烛燃烧的香味浸染了寺庙上空,受到这里的环境影响,苏氏心情平静了许多, 她去进了香,跪在神龛前,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菩萨保佑我的女儿二丫和女婿,可以跨过这一关,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和和美美的过日子,生一堆大胖小子。” 苏氏很虔诚,念叨了很久,赌咒发誓,许愿什么的,混没留意到,一个颀长身影站在佛幡后,对她注视良久。 第592章 一包催子药 第592章一包催子药 苏氏拜完了菩萨,站起身,身后传来一个女人说话:“师父,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收下吧!” “阿弥陀佛,施主,不过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苏氏凝神看去,是解签文的地方,一个妇女手里捏了个油布包,正死命塞给一个白净和尚。那和尚不过三十来岁年纪,剃得靛青的头皮,头顶九点戒疤,长得慈眉善目的。 妇女坚持道:“师父,您是好人。要不是您的灵丹妙药,我还抱不上孩子。我家汉子休书都写好了,现在我一胞双胎,都是大胖小子。休书也被撕了,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这都多亏了您啊!” 白净和尚推辞不过,只好勉强收了,说:“小僧不过是个挂单外来和尚。施主既然如此有心,那么小僧就借花献佛,把这些银子捐给无量寺,也是积个善缘!” 转手把那包香油钱投到香火箱里。 苏氏痴痴地看着这一切,不由得动了心,心想:“二丫和阿成成亲三年了,还无儿无女。如果有一两个孩儿,做了娘亲,她和阿成就不会闹和离了。” 有些念头一旦在心里扎了根,就跟草似的疯长。 苏氏等那妇女走开,立刻上前去,搭讪那和尚道:“师父,阿弥陀佛。” 白净和尚正待走开,听见苏氏招呼,回过身,礼貌地合十施了一礼:“阿弥陀佛。” 苏氏说:“师父,刚才我听见师父有生子妙药。我家二丫头成亲三年,无儿无女,如今夫君要休妻。还请师父可怜可怜我,也给我一包那种生子妙药。” 白净和尚好生为难,道:“施主,助人为乐,本是好事。但那药我手边也没多少了,需要时间配制……” 苏氏迫不及待道:“我可以等!而且,我还可以出钱买!多少银子都可以!” 白净和尚说:“不是银子的问题……” 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扑在黑不见底的眼珠子上,眼波流动,似笑非笑,自有一股叫人自惭形秽的气度。 苏氏暗叫一声惭愧,红了脸,道:“是我俗了。但,我真的很需要这种生子灵药!” 眉宇之间焦急的神色不会骗人,白净和尚凝望苏氏半晌,终于松了口:“好,明天一早,你到无量寺后山菜园子等我。” 苏氏大喜,连忙答应,回去的路上兀自喜之不尽。 …… 回到家里,苏氏就知道女儿和女婿还没有完全和好。 虽然同桌吃饭,但是气氛冷得能掉冰渣子。 晚上睡觉的时候,叶斐然死活都要跟苏氏挤一床:“娘,你就让我陪陪你睡嘛!我都多久没有跟你一起睡了!” 苏氏被缠不过,只得答应了。 成甯一声不吭地,把自己关进了叶天宇的房间里,点亮了油灯一坐半宿,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叶斐然洗好了脚,挨着苏氏躺下。 吹灭了灯,叶天宇房间内的灯光,隐隐约约可以看见。 成甯还没睡。 苏氏说:“二丫,你不要再小孩子气了。服个软,跟阿成和好吧。” 叶斐然眼光直直的看着天花板,说:“不要。他自己跟我答应了不纳妾的,现在可好,不纳妾了,却跑出来个王亭亭。” 王亭亭那种人,可不会满足于只做妾。 苏氏想起那日吵架的时候,盼盼一脸当家主母丫环的样子,她在林家见识过那种嘴脸的,俨然就是雅轩雅榭的架子,就说:“她和阿成到底有什么关系?” 叶斐然越发郁闷,说:“阿成承认了,他们曾经有过婚姻之约。” ……下午的时候…… “阿成,你说她不重要,那么,她和你到底什么关系?如果只是单纯的单恋你,怎么可能这样千里迢迢跑来见你?还要出钱出力,帮小虞报仇?” 拉完小指头,叶斐然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知道成甯会不高兴,并且很有可能不回答,但是她忍不住。 如果不搞清楚这里面的事情,她会疯掉。 成甯说:“好吧,我说。你不许生气。” 叶斐然说:“你说罢。” 沉默了足足半炷香时分,成甯才说:“她以前是我的未婚妻。” 叶斐然被针扎了屁股一样,直蹦三尺高:“你说什么?” “那你还说她不重要?” “因为我们的婚约已经毁掉了!”成甯说,“所以她不重要!你明白吗?二丫,现在最重要的人是你!” 叶斐然,很郁闷。 她之后一直和成甯冷战,一整个下午,打扫卫生、喂鸡、喂狗子、修理坏掉的车轱辘……刻意把成甯当成不存在的样子。 一开始成甯还想要努力一下,失败几次之后,成甯也不想努力了。 然后才赌气钻了苏氏被窝。 苏氏说:“嗨,就算有过婚姻之约又怎么样。现在你才是阿成的妻子,正儿八经娶过门来的。娶为妻,奔为妾,她死皮赖脸缠上来,吃亏的只会是她。” 叶斐然拧眉道:“娘,我不喜欢这样。阿成说过,他不纳妾!” 苏氏轻笑出声来:“你又说孩子气的话了。男人,除非咱们火山村里那些穷得有上顿没下蹲的庄稼汉,不然哪个不想三妻四妾的?” “尤其是阿成,官儿都做到从三品了,那是正儿八经的大老爷。愿意陪着你留在这个穷山村里住着,已经是千宠万爱了。有点儿风流韵事,连个屁都不算。你放宽点心,才有诰命夫人的样子。” “以娘说,你还是赶紧生个大胖小子,把阿成笼络住了。以后就算仙女下凡来哭着喊着要跟阿成,也翻不过你这个天去。” 苏氏的话,句句刺耳,句句扎心,叶斐然听得浑身不舒服,在黑暗中翻了老半天白眼,才顺过气儿来,说:“娘……” 正打算深入浅出的说一番大道理,跟苏氏好好说道说道,一扫她的愚昧思想。 “呼噜……” 苏氏响起了响亮的鼾声,已经入睡了。 叶斐然:“……” 不料,苏氏上了年纪,喉头肌肉松弛,那呼噜声越发紧凑。 这女人打呼噜,跟大汉那种如雷鸣的威震屋宇还不一样,细细长长,绵绵密密,时不时的停顿个一小会儿,叶斐然正准备合目睡着的时候,旁边却又开始了。 叶斐然“啪”的瞪大眼睛,眼底布满红筋。 第593章 苏氏下药 第593章苏氏下药 折磨啊!! 神啊!救救她吧!! 没有神救她,没有任何人……还不敢躲进空间里睡觉,怕苏氏一觉起来见不到人,以为闹鬼。 到了后半夜,苏氏又添加了磨牙项目,那就更刺激了。 叶斐然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煎熬到天亮的,还好苏氏早起,天蒙蒙亮,就起床去喂鸡了。叶斐然这才合上眼睛,这一觉,就睡到了大中午。 在农村,如果和婆婆一起住的话,小媳妇这样闹,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幸而在娘家,叶斐然自由度很大。 就算如此,叶斐然自己都不好意思了,看到灶屋里炊烟起,赶紧过去帮忙。 苏氏正在揉面,说:“怎么睡到这早晚才起来?养成了懒骨头可不行的,赶紧洗漱,来帮忙干活。” 叶斐然于心有愧,答应着,洗漱好了。 苏氏偷偷看一眼正在专心洗脸的女儿,趁叶斐然不注意,在怀里摸出那白净僧人给的药粉,洒在面坨坨里。她用这面坨坨下了一碗疙瘩汤,端给叶斐然,说:“吃。” 叶斐然见疙瘩汤只有一碗,就问:“怎么只有我有?娘呢?” 苏氏指了指头顶上的太阳,没好气道:“你瞧瞧,你瞧瞧,这太阳多高了。娘早吃了,你赶紧吃了吧。剩下的面,咱们醒好了,晚饭做包子吃。” 叶斐然也没怀疑什么,乖乖的把一碗疙瘩汤吃完,自去忙日头的活儿。 …… 蕉园里,一道千里镜,在叶斐然亲手设计的“燕子窝”里伸出来,把苏氏院子里忙碌的那个俏丽身影,尽情收入眼底。 所谓的“燕子窝”,也就是后世碉楼的独特建筑方法,在异常高大的碉楼楼顶四个角,分别加建四个仅容一人藏身的小碉堡,上留一眼,可供了望,是平原地区非常使用的防御措施。 王亭亭从燕子窝里走出来,风吹动她的裙裾,衣袂翻飞,飘飘欲仙,但那张美艳的面孔上表情却不那么仙气了。 她说:“她又回来了。” 盼盼跟在她身边,说:“姑姑。别冲动。大局为重。” 王亭亭合上眼睛,忍耐着,过一会儿已经冷静下来:“好。我不计较。反正……这天下,迟早是我们王家的。而我,也必将母仪天下,成为一国皇后。” 王亭亭表面看着斯文,其实从小看哥哥的话本长大。她最为佩服的,是前朝一名叫做五湖谪仙的奇女子,这女子本身貌美如花,出身高贵,更重要的是慧眼识珠,一手把废太子从水火中救出来,并且女扮男装,辅助他重夺帝位。事成之后,她功成身退,相传,她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在这琼州郡。 天涯海角之中,最终真的羽化登仙。 如今,家世、美貌、才华、遇到落难公子的际遇,王亭亭发现,自己和五湖谪仙几乎一模一样!她深信,这决计不是巧合!后来她救了盼盼,也学着五湖谪仙一样,让她叫自己姑姑,而不是小姐。 因为五湖谪仙身边有一个贴身侍女,一样的际遇神奇,最后还为仙子和太子的共谐连理出了很大的力气。 盼盼说:“姑姑,但如今都过去半个月了,成大人还不回来。难道他真的不要小虞少爷了?” “不可能!”王亭亭斩钉截铁道,“那是他挚爱的亲人唯一骨血,比命还重要的!我想,一定是那村姑用什么下流手段,把他绊住了……哼,回来也好。回来了,我才能够解决你。” “子睿哥哥生来就要做大事的,他必将成为一国之君,开一朝皇帝。我,绝不允许有人成为他前进的拦路石!” 虽然盼盼私底下很怀疑,如今天下太平,凭着王家的势力和小虞身上虚无缥缈的雷昭的血脉,是否能够颠覆景熙一朝。不过她只是个没见识的小丫头,也就乖巧闭嘴,跟着王亭亭离开了屋顶。 王亭亭到西屋去找小虞,小虞正在看书。王亭亭拧眉道:“你在看什么书?” 小虞展开,是一本四书集注,“过了年就是春闱。我得好好准备。” 王亭亭不当回事地挥挥手,说:“你娘回来了,你还在家里看书?” “什么?她回来了?”小虞立刻说,“她在哪里?我爹……舅舅呢?” 王亭亭说:“他们一家子都住在苏氏家里。小虞,之前我们商量好的那件事,你该去做了?” 她俏生生的眼睛,盯着小虞。 小虞为难地低下头:“真的需要这样吗?” “小虞。”王亭亭说,“你想想你爹娘。你娘死得那么惨,难道,你不想报仇了?如果你要报仇,就必须丢下一切,跟我回王家去!否则的话,一切都无从谈起!” 小虞说:“那我跟你走就是了。为什么非得要让我舅舅和舅妈和离?” 王亭亭说,“因为必须师出有名。只有让我成为你的舅妈,我们王家帮你才名正言顺。不然的话,天底下的人,该如何看我王家?” 小虞咬着嘴唇,半晌不说话。 王亭亭说:“好吧,如果你不愿意,那么我走就是了。你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她转身,作势要走。 小虞大声喊:“等等!” 王亭亭心里一喜,唇角上扬:她,终究是赢了。 …… 叶斐然在娘家干了一天活儿,心情很舒畅,不由得哼起歌儿来:“这里的天是最蓝的,这里的海是最宽的,这里的你是最美的……” “果然工作能够麻痹一切啊!” 伸了个懒腰,一瞥眼,看到站在墙角的小虞。 孩子变了。 这是跃入叶斐然脑海里的第一印象—— 什么时候开始,小虞又变成那副阴沉沉的样子了?就好像,几年前,她刚穿越过来那会儿。他长得真好看,眉毛、鼻子、嘴巴,无一不是恰到好处。 ——再好看的人,在笼罩上那种死气般的灰败,也会打了三分折扣。 叶斐然突然觉得,这孩子变得好陌生。 小虞站在墙角里,轻声喊:“娘!” 叶斐然说:“你最近过得好吗?” 小虞脸上闪过一丝难过:“舅妈,为什么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第594章 小小年纪,心思重 第594章小小年纪,心思重 叶斐然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说话调调中的疏离,被小虞敏感地察觉了。 叶斐然说:“你来找我干什么?” 小虞十分难以启齿,但还是鼓足勇气开了口:“舅妈,你和我舅舅和离,可以吗?” 叶斐然手脚一片冰冷。 小虞看着她,孩子又长高了,只比她矮小半个头,已经不需要抬头,就可以和她面对面说话了。 “舅妈,求求你。我回不去了,舅舅也是。我不想连累你,我相信,舅舅也是这样想的。你是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舅妈,求求你,答应我。” 木然地听着小虞的哀求,叶斐然苦笑:“如果成甯说这句话,我可能不信。可是……小虞啊小虞,为什么你这么一说,我特么的,就信了你呢?” 小虞眼眶泛起一片水光:“因为你一直对我好。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死了好几次。在我心里,叫你舅妈也好,叫你娘也好,一直都是我亲娘。” 这是实话,从小他就没有了娘亲。叶斐然亲切温暖,在小虞心中早就把她当成了亲娘,哪怕真的程倩宁复活,恐怕也没办法取代叶斐然的位置。 复仇心切是真的,不想连累叶斐然,也是真的。 叶斐然摸了摸小虞的头顶,叹气:“小小年纪的,心思重。” 小虞低着头。 地上突然多了几滴水迹。 叶斐然不落忍,说:“就不能不报仇吗?” 小虞摇头,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角。 叶斐然伸手摸了摸小虞的鬓边,婴儿肥的触感,落在手里,滑滑嫩嫩:“你也只是个少年。” 她不摸犹自可,这样一摸,小虞彻底崩了。之前想好的话,明明白白地,被丢到九霄云外。 “舅妈!”小虞跺着脚说,“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转过身逃走了! “小虞!” 小虞头也不回,飞快地冲向蕉园,直奔到房间里,把自己关在房中,一头扑在枕头上,大哭出声!动静把蕉园里的人都给惊动了,王亭亭闻讯赶来,推开门,扑在他身上:“怎么啦?为什么哭啦?谁来为难你了?” 小虞哭得身子直发抖,上气不接下气的。 王亭亭越发急了,生怕事情不顺利,连声追问:“是不是叶斐然不愿意和离?是不是她骂你了?还是打、打你了?哎,你说话啊!” 小虞抽抽噎噎的,说:“你、你能不能说句人话?我娘、我娘从来不打我的!我、我不许你说她坏话!” 王亭亭见他维护叶斐然,心里酸溜溜的,表面上还得继续装若无其事:“那好吧。你跟她谈得怎么样了?如果她真不愿意的话,我们就得另外想办法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啊!” 小虞见她絮絮叨叨的,只关心叶斐然能不能和离,心里很不耐烦。一甩衣袖,说:“你让我冷静一下行不行!” 王亭亭霍地站起来,板着脸说:“小虞,做大事的人必须喜怒不形于色。你今天只不过区区一小关都过不去。以后怎么成大事?如果有人抓住了你舅舅,在阵前用刀子架着,来要挟你,让你投降。那么你会怎么应对?如果有一天你的仇人因为你曾经做过的事,杀死你的妻子儿女,那么你又要怎么做?你不能再幼稚了!我哥哥像你这个年纪,已经可以领家里内务的差事去办了!不到三十岁,就继承了王家家主之位!你的亲生父母家里比王家势力更大,你也要自己争气点!” 小虞好生不耐烦,头一次对王亭亭生起反感,说:“我知道了。你让我冷静一下,一炷香,就一炷香的时间。你到堂屋等着,我自己会过来找你!” 王亭亭也不敢太过勉强小虞,只得说:“那好吧,我只给你一炷香时间。你要学着成熟一点!” 说罢,就走了。 小虞调整好自己,去堂屋见王亭亭的时候已经拿定了主意,说:“王姑娘,我舅妈不愿意和离。她和我舅舅一样,让我放弃报仇。” 王亭亭一顿失望,正想要开口说话,小虞自己接了下去:“——仇,我是一定会报的。” 王亭亭欢喜道:“小虞,我就知道你是个有血性的好男儿!” 小虞说:“如果这样的话。你们王家要怎么办?还有就是,杀死我爹娘的仇人,到底是谁?” 其实王亭亭自己也不知道是谁,这个秘密,成甯一直没有告诉她。 但王亭亭很精,瞒住了小虞。 这一次,同样顾左右言他:“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小虞眼底闪过一抹光芒,没说话。 …… 叶斐然发现,今儿个还真热闹,前头送走了小虞,后头迎来了一个客人。 一个生客。 这人是个……和尚。 和尚长得慈眉善目,白白净净的,倒是不难看,“施主,可否讨杯水?” “好的。”叶斐然和善地说,她当时正在和雨水在屋檐下摘豆角。就把豆角篮子一放地上,自己倒了杯水,端到门口,给了和尚,“请院子里坐。” 和尚大大方方的走进来了,屋后面的鸡咯咯大叫起来,雨水说:“夫人,那只老母鸡又下蛋了,我去捡鸡蛋。” 叶斐然允了,雨水转到屋后去,院子里只剩下她跟那和尚二人。 和尚扬起脖子,“咕咚咕咚”把碗里的水喝了精光,叶斐然见他喝得畅快,动了恻隐之心,说:“你还要吃的吗?” 和尚说:“要的,如果有斋饭,请施舍一点。” 叶斐然就去灶屋里看了看,发现今天做的包子是肉馅的,就说:“师父,要么我给你煮个疙瘩汤?” 和尚目光在那面团上一瞥,嗅了嗅,笑道:“‘烟水里’的香味,好啊,好多年没有闻到过了。” 叶斐然:“??” 和尚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叶斐然白眼一翻,晕倒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刚才还看着文质彬彬、弱不禁风的和尚,忽然之间矫健起来,扛起叶斐然,一点儿声音没有发出,轻飘飘越过墙壁而去。 第595章 神秘男子图谋不轨 第595章神秘男子图谋不轨 等到雨水从屋后捡了鸡蛋,转出来的时候,和尚和叶斐然都已经双双失去了踪影,一切了无痕迹…… “夫人……”雨水喊着,到处不见叶斐然的身影,这才慌张起来,“夫人?你去哪里了?” 叶斐然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屋里。 雕工精致的铜香炉,散发着缕缕轻烟,馥郁的香味充斥鼻尖,床帐、家具、陈设……无不美轮美奂。叶斐然感到头痛,召唤出空间问:“空间空间,检测一下我有没有中毒?” 空间沉默。 叶斐然又问了一遍,空间说:“空间耗能严重亏损,无法检测。” 叶斐然急了:“我最近对你不是挺好的嘛!” 空间这次索性不理她了,这时,门打开,一个身穿翠绿锦衣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 叶斐然骤眼看过去,只觉得那男人面熟。那男人做了个合十的手势:“阿弥陀佛。” 叶斐然才知道,原来这人就是刚才那和尚! 她看着那人头顶一头乌云似的黑发,吃惊得结巴起来:“你、你、你这是假发?” 男人笑眯眯地说:“雕虫小技,倒是吓到你了。” 叶斐然看着那男人坐下啦,满腹狐疑:“你抓我来干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人说:“我叫王璄,我有个妹妹,名叫王亭亭,相信你们已经很熟了。” 叶斐然心中警戒起来,语气冷淡:“哦。” 她惜字如金,王璄倒有些许意外的样子。 叶斐然说:“你妹妹把我家闹得鸡飞狗跳,还我好好的小虞,给带上了歪路。我家孩子只有十二岁,前途一片光明,你这是管呢,还是让我代你管你妹妹?” 王璄说:“你管得了她吗?” 很好,一句话就说明态度了。 护短本来就是人类天性。 叶斐然说:“能管,不过看我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罢了。鱼死网破什么的,我还是做得到的。” 老实说,最近王亭亭的所作所为,已有点儿挑战她的底线。 她说:“亏我夫君不动摇,咬死不松口不和离。不然的话,我一定上京告御状,就看看王家怎么和我玩了?” 以王璄消息的灵通,自然知道她告御状的事,果然,王璄脸色变了。 叶斐然说:“好了,你不惜化装成和尚抓我来这儿,到底想要干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如果到了晚上我还没到家,成甯就该掘地三尺的来找我了。” 忌讳成甯的人有很多,叶斐然深信,王家也不例外。 关键时刻,还是搬出成甯好使! 果然,王璄原本一直平静的脸色,泛起了微澜,眼底闪过一丝忌惮,说:“你在威胁我?” 叶斐然说:“出嫁从夫。” 王璄说:“你就不考虑大局?” 叶斐然说:“考虑个屁的大局,不要用别人的血海深仇来掩盖你们的狼子野心。要不是想要有企图,你会舍得花那么大的精力让小虞报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王璄白净的脸皮涨红了,半天,憋出一句:“粗俗!” “难怪亭亭说你就是个村姑,只会拖累成甯!”王璄一介大男人,说话刻薄,“我本来还想要跟你讲道理,现在看来没有必要讲了。你就是成甯的累赘!小虞本来应该做皇帝,你凭什么只让他做个寻常学童?你是不是疯了?” 叶斐然说:“你才疯了,太平日子不过。你到底有没有读过书的,古往今来哪个平白无故发皇帝梦的人会有好下场?” 她懒得和人斗嘴皮子,下床要走:“我走了。你们兄妹慢慢发疯。” 王璄拦住她的去路:“你不能走。” 叶斐然说:“为什么?” 王璄上前,捏住她下巴,强迫她和他对视。他的眼睛生得很漂亮,只可惜,是一双桃花眼。 一双天生带着邪气的桃花眼。 “你必须离开成甯,把正妻之位腾给亭亭!” 叶斐然被捏得生疼,眼泪花花的:“为什么?凭什么!” 王璄说:“你只说你愿不愿意!” “我不愿意!”叶斐然大声说。 王璄眼中染上一抹杀气:“为什么?” “本来愿意的,现在不乐意了!” 只一句话,叶斐然就知道,自己激怒了王璄。他说:“你这么任性,真不像女人!” 捏着她下巴的手,越发用力。 叶斐然伸手去打他,被王璄躲开,他狠狠一甩,把她推回床上。 低下头去,王璄看着叶斐然的脸:五官无可挑剔,肌肤吹弹可破,特别是那双标致的杏眼,不但形状漂亮,黑白分明,而且灵动澄澈,机灵无比。 她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长得多么好看,行动言语粗鲁得很。无来由地,王璄脑海里浮上一个念头——“真是白瞎了这张脸!” 他压着叶斐然,冷笑:“既然你不愿意,那么我只好吃亏点,让你犯个七出之条。我想程子睿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人,绝对不能容忍自己头上戴了绿帽子吧!” 嘶拉—— 布帛撕裂的声音。 叶斐然大惊,拼命挣扎,可她一个弱质女流,怎么是王璄对手。很快,就被逼到了床角,身上的衣物也被扯破,场面顿时香艳起来。 王璄冷笑,覆上来,叶斐然情急智生,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死死把他的头按在自己胸脯上,大喊:“老娘憋死你!” 微胖人士,那个波涛汹涌也是很够看的,王璄窒息,两只手乱抓,叶斐然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力气,死死地把王璄捂在自己心口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璄乱抓的手,软下来了。 叶斐然一脚把他踢开,逃走之前,顺手把王璄的衣服给扒了下来。这时外面天色也晚了,她闪身出门,小心翼翼的打量一番,这地方是某处租来的院子,占地很大。 一阵慢悠悠的钟鼓声从头顶传来,叶斐然转脸看向远方,原来山顶就是无量寺。周围很安静,但,附近伺候的人一定不少。 叶斐然猜想,这些人肯定是受了王璄吩咐,不敢接近这地儿。她走进花园深处,在一棵树下闪身进了空间。 第596章 成甯,你娘子给你戴绿帽子 第596章成甯,你娘子给你戴绿帽子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分,她走出来的那栋小楼吵闹起来了。 王璄怒吼:“我的衣服呢!来人!来人!” 几名丫环慌慌张张的,从月洞门冲进来,王璄用被单裹着身子,打开门,暴跳如雷:“快给拿衣服!还有龙鳞卫,都在哪里?” 啊哈? 龙鳞卫? 他王氏区区世家,竟然也敢称自己的家丁做龙鳞卫? 这可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叶斐然想了想王家做皇帝梦的样子,越想越可乐,自己笑了。王璄命人在宅子附近找了一圈,没找到叶斐然,越发生气。 “没有找到?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王璄赤了双目道,“可恶,我就不信,她能够飞到天上去!” “王璄,恼羞成怒的样子,还是一点儿没变。” 成甯大步流星地从外面跨进来,面沉如水。 他的身后,跟了一大票拿他无可奈何的王家家丁。 阿紫通人性似的,跟在成甯身后,直到门口方才站定,引来好些懂行之人羡慕的眼光。 王璄看着成甯说:“成甯,好久不见。你夫人和我闹别扭了,跑了出去,要不咱们一块找找?” 他一击凑效,成甯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孔上,瞬间染上了煞气。 他说:“不许为难二丫。” 王璄双手抱在胸前,态度倨傲,“我没有为难她,我对她可好了。是她自己愿意跟我的。” 从怀里拿出一块东西来,“不信你看。” 成甯看清楚王璄手里拿着的,是一小块银红布料,这料子他很熟悉,正是叶斐然身上所穿的衣料。他心神激荡,拧眉道:“你把她藏在哪儿了?” “我不是说过吗。她把你给绿了。”王璄说,“不然你以为之前她走开那段日子,为什么你找不到她?其实她一直跟我在一起。” 成甯眼内,燃烧着火光。 王璄看着他,没错,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他一字一顿地、慢慢地说:“成甯。你当年背叛王家,言而无信。亭亭她自己傻,还对你痴心妄想。我和她的目的不一样,我来找你,是为了报当年之仇!” 成甯说:“把二丫交出来!” 王璄气道:“你没有听我讲话吗!” “我只要二丫!” 王璄这才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叶斐然在成甯心目中的分量。这个发现让他心里狂喜!曾经刀枪不入水泼不进的程子睿,也有了软肋。只要有软肋,就能够攻破,就能够把成甯按在地上摩擦! 他说:“你刚才是不是没听清楚?叶斐然跟我相好了。成甯,在对女人这一块,你向来不是我对手。” 叶斐然在空间里呆不下去了,在lv4的青瓦房里乱翻,“妈卖批,敢污蔑老子,老子跟他拼了!” 她自问自己不是什么从一而终的好人,如果他日真爱上了某个人,到爱情消失,也会换人。 可一脚踏两船,绝对是底线! 郁闷的是,她没什么在空间里藏致命武器的爱好,全是吃的用的玩的,还有一些书籍什么的,那些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必备的刀子长枪之类,要啥没啥。翻了老半天,翻出一瓶老白干儿,那是这个世界还没发明出来的双层蒸馏纯粮食酒,她在空间里闹着玩捣鼓出来的。 狠狠给自己灌了一口老白干,胆气噌噌壮起,翻过空间出去了。 “王璄,你跟你妹一个鸟样!血口喷人很好玩哪?” 她气势汹汹冲进屋子里,指着王璄鼻子,破口大骂:“拿着老子的裙子就说跟老子有一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开锁匠配钥匙问你配吗?你配个几把?” 王璄家境良好,世家大族的公子,哪里被人用这种话劈头盖脸的骂过?脸当场就绿了。 他眼里染上一片赤红,理智告诉他,不能跟这个村妇计较。 但刚才被她用胸压得窒息的一幕,偏偏不听话地跃入脑海,格外清晰。 他胸口血气一顿翻涌,理智不下去了,说:“二丫,你别怕。既然你我倾心相爱,就不要再隐瞒了。我还知道你左边胸口有一颗痣呢。对不对?” 这话一出,叶斐然和成甯脸色都变了。 叶斐然冲口而出:“靠,你有透视眼啊!” 成甯看着叶斐然,眼光乱闪,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表情被王璄收在眼底,就成了吃醋和生疑心,王璄胜券在握,微笑着说:“我们亲昵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啪”说时迟那时快,叶斐然给了他一巴掌。 就算她是女人,体力有限,这一巴掌也把王璄给打蒙了,目瞪口呆的,住了口,脸上出现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成甯没忍住,“噗——” 笑出声来。 叶斐然并没有收回手,只变化了个手势,缓缓竖起了中指,说:“想要我爱你,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大海水倒流,火山村的火山爆发。你再乱嚷嚷,再敢乱嚷嚷,老娘就用波涛汹涌闷死你!” 成甯说:“我明白了。” 王璄怒道:“你明白个啥!” 叶斐然忽然掉转身,“狗日的欺人太甚!” 她直奔向阿紫,翻身上马。 “驾!” 这口气憋屈半个月了,她得把这口气狠狠的出了! 王璄追出去:“叶斐然!” 成甯比他快,他武功比较高,拦在了王璄面前,王璄气恼道:“你到底哪里娶来这村妇!你不嫌丢人吗!” “我觉得你现在比较丢人。”成甯好整以暇的道。 “程子睿,你别拦着我。我要去把她杀了!” 王璄脑门上青筋暴起,清秀的五官扭曲了,露出几分狰狞来。 狐狸的尾巴露出来了。 成甯也忍耐了很久,终于把王亭亭身后藏着的王璄给引了出来。今天正好一并解决,他淡淡道:“你杀不了她。因为有我在。” “不过,我也没打算拦你,你快去把王亭亭弄走吧。不然的话,她该有危险了。” 说罢,成甯闪身到一边去,让出路来。 …… 骑在阿紫身上,一路如腾云驾雾,景物不断倒退。疾风吹得叶斐然渐渐冷静下来,嗯,她是应该把王亭亭打一顿呢,还是当众打一顿呢? 第597章 让你打成甯主意该虐! 第597章让你打成甯主意?该虐! 占了她的房子大半个月,还带歪了她的儿子,她睚疵必报,不可能轻轻放过了。 当村口大榕树出现在她面前时,叶斐然已有了决定。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大人两样都要。 她从村子后方绕过去,悄悄的,逼近蕉园。 狗子洞口,吹了个口哨,不大一会儿,阿黑钻出来了。 可怜的阿黑,瘦了好多,本来油光水滑的毛似乎也失去了光泽,无精打采地贴在身上。叶斐然摸摸阿黑的脑袋,拿出一块肉干给它吃了,说:“阿黑,他们没有让你吃饱吗?你放心,我替你出气。” 阿黑懂人性似的,舔了舔她的手,“呜呜呜……” “阿黄去了娘亲家,只有你留守。”叶斐然说,“去给我把菜园子后面的后门开了,好孩子,去吧。” 阿黑从狗子洞里钻回去了,不一会儿,传来门闩打开的声音。 这神仙狗子太聪明了,一说就懂,一学就会。 叶斐然打定主意,以后阿黑生的狗崽子再也不送人了……留着自己发扬光大,代代传承。 她从门缝里溜了进去,看到菜园子又荒废了,自动喷淋系统也朽坏了,百叶箱打开,空空的,里面的温度计湿度仪都没了,一阵心酸,又一阵牙痒痒:“老娘的家你也敢动,我要你好看……” 她随手抓了几只角落里的蜘蛛,走进屋里。 王亭亭也真不客气,堂而皇之地,睡了她的房间。盼盼就在薛长乐平时睡觉的凉床上铺了铺盖,跟王亭亭睡里外间。 叶斐然进了空间,有些遗憾地看了看“阴影移动”这个技能,要lv6才能使用,现在她只有lv4,没办法…… 她拿出一件斗篷,把自己裹起,又取了一把镰刀,袖子里藏了蜘蛛,重新走出空间。 夜凉如水,这件精心设计的迷彩斗篷,很好地掩盖了叶斐然行踪,她顺利走进自己的睡房,然后重新躲进空间。 在这个无人发现的空间里,叶斐然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正好月上柳梢头,屋子里传来说话声,王亭亭回来了。 阿紫比一般骏马脚程能够快上半天,加上成甯和王璄跟王亭亭男女有别,来到半夜,有可能等天明再来,这儿有一个宝贵的时间差。 叶斐然要先私底下惩罚一下王亭亭,再在众目睽睽之下虐一遍。 然后再…… 再看心情留着慢慢虐。 谁让她打成甯的主意? 她叶斐然这个正房还活着呢,就不当回事了? 长得漂亮,家里有钱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啊? 叶斐然恶向胆边生,不禁兴奋地磨了磨后槽牙。 盼盼说:“少爷追来了,怎么办?” 盼盼好像很担心的样子。 王亭亭说:“我哥睚疵必报,总想要和子睿过不去。这么多年了,那口恶气还没有噎下。” 盼盼说:“小姐,要么,我们还是撤吧?” “啪!”王亭亭打了盼盼一巴掌,盼盼哎哟疼叫一声,王亭亭生气地说:“收手?我付出了这么多,你现在才叫我住手?那怎么可能!子睿哥哥是我的,我爱了他十年!十年的感情,是能收就收的吗?” 王亭亭很气愤,盼盼很愧疚,“对不起,是我错了。小姐。我不该这样说。” 王亭亭说:“你放心好了,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我已经跟哥哥说了,让他收了叶斐然那贱婢。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我就不信子睿还要她。” 王亭亭果然知情。 盼盼感动道:“小姐,你为了夺回子睿公子,牺牲好大。” 王亭亭淡然道:“谁让我爱他呢。” 难为她做出这种龌龊事,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叶斐然喟叹了一会儿王亭亭主仆俩的厚脸皮,王亭亭也就打发了盼盼出去睡觉,自己钻进了叶斐然的帐子里,放下帐子就寝。 更过分的是,她还拿起了成甯平时习惯睡的那个枕头,抱在了怀里,才吹灯入睡。 叶斐然炸毛。 “你也太欺负人了。”她咬着后槽牙,痒痒的,从空间里直接把蜘蛛扔进了帐子里。 那几只毛腿蜘蛛,晃动着八条腿,钻进了帐子。 过一会儿,王亭亭尖叫起来:“啊——” 她衣衫不整的在帐子里跑出来,夺门而逃:“蜘蛛啊!” 盼盼在门外冲进来,想要去摸油灯,灯台已经被叶斐然藏起来了。主仆俩都没找到灯台,摸黑在屋子里乱了一会儿,一个披着披风的人影悄悄在屋角落走了出来。 王亭亭首先看到:“那是什么?” 白色披风在黑暗中看起来,好像没有脚一般…… 那白影伸出“手”,掌心,冒起点点蓝火。盼盼见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王亭亭把她放在地上,自己又发一声喊,跌跌撞撞跑出门口,高声喊:“来人啊!来人!” 除了盼盼之外,她还带来三个丫头,全都闻声赶来。王亭亭慌慌张张的,把其中一个丫头推向前面:“屋子里有鬼!棉棉,你进去看看!” “有鬼?”叫棉棉的丫头哪里敢进去,拼命往后逃。被王亭亭逼着说:“快去!不然我就撵你出府!” 棉棉只好硬着头皮,拿了灯进屋子。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几只蜘蛛在地上爬,倒是把棉棉吓一跳,不过仅限于吓一跳而已,棉棉一脚就把蜘蛛踩成了肉泥,“没事,就几只蜘蛛而已。” 叶斐然躲进空间里,看着。 王亭亭不信:“蜘蛛?可是我看到有一个人站在墙角里,全身白衣,身上还冒着蓝火……” 棉棉顿足道:“小姐,真没有。不信你进来看看?” 王亭亭害怕地伸头进来扫了一圈,果真什么都没有。有人看着地上晕倒的盼盼,说:“盼盼还说自己胆子大,抢着给小姐上夜,没想到这么不中用。” “就是。”棉棉附和着,这是墙倒众人推的节奏啊。 被几个丫头一带,王亭亭也有点儿这样认为了。加上临睡之前盼盼才劝了她打退堂鼓,本就有了嫌隙,就说:“那行。你们把盼盼抬下去,棉棉,你代替她睡外面。” 棉棉一喜,响亮地说:“好!” 第598章 王亭亭饱受惊吓 第598章王亭亭饱受惊吓 众人忙乎了一会儿,重新归置安寝。这次,棉棉睡在外面凉床上,王亭亭睡在里间大床,灯一吹灭,叶斐然又在空间里出来,这次她放出来几只蛾子…… 蛾子飞起来无声无息,并且,带了很多粉末。 这些粉末洋洋洒洒,落在王亭亭娇美无瑕的脸上、眉毛上、鼻翼上……以及嘴唇上。 王亭亭舔舔嘴唇,不对劲,睁开眼睛,正好一只巴掌大的蛾子在她面前低空掠过。她一阵反胃,连滚带爬翻身起来:“啊!呸呸呸!” 一边狂吐口水,一边掀开帐子直往外奔。 没跑出两步,“咻”,蓝光亮起,白影现身。 王亭亭尖叫:“啊啊啊啊!鬼啊!” 她夺门而出,迎面撞上惊醒进来的棉棉,撞了个满怀。叶斐然抬手一吹,磷火好像活过来一般,晃晃悠悠朝她们飞过去,王亭亭和棉棉吓得一翻白眼,晕倒在地上。 “没用的东西。”叶斐然不屑地说,用冷水泼醒她们,闪身进空间。 王亭亭和棉棉醒转过来,剩下几个丫环闻讯赶来了,看到地上湿淋淋的主人,惊诧一片。 “怎么回事?” “快给小姐换衣服!” “毛巾!毛巾!” 她们忙乱着,没有人听王亭亭的辩解,王亭亭哭道:“有鬼啊!这屋子里有鬼!” 丫环给她擦着头上的水迹,说:“小姐,你怕是睡迷了跑出来绊到的吧?如果真的有鬼,你身上怎么可能有水?” 王亭亭说:“那鬼拿火来烧我……” 她指着棉棉,说:“棉棉也看到了!” “我什么也没看见!”棉棉矢口否认,“我是被小姐你撞到的!” 王亭亭张口结舌:“可那蓝火……” “那一定是幻觉!” 就连棉棉都这么说,丫鬟们更加不信王亭亭了呃,那给她擦水的丫头,叫丝丝,丝丝说:“小姐,您最近殚精竭虑,一定是想事情太多,累坏脑子了。我去厨房煮个安神饮给您,您喝了就好好睡觉吧。” 丝丝擅长厨艺,是王亭亭眼前第一得意的灶上人。 她说着,正要转身走开,被王亭亭一把薅住:“不行!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一个晚上受到连番惊吓,王亭亭的神经如今已是脆若丝弦,她的手抖得厉害,用力抓着丝丝,手背上青筋寸寸暴起,清晰可见。 丝丝说:“小姐,这……” 王亭亭说:“你们全部留在这儿陪着我!” 这时候,已经快要三更了,正是天最黑,人最困的时候。王亭亭半威胁半恐吓,以不留下来就撵出去为由,让丫环们留在屋子里。 叶斐然的卧室虽宽敞,一下子放进五个大活人,还是局促。 王亭亭看到丫环们或坐地上,或坐桌前,最有体面的棉棉占了贵妃榻,屋子里满满当当全是人,心中安定不少,放下帐子,说:“这次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蜡烛一吹灭,一只手凭空出现在帐子里,扔下了两条石头鱼。 这石头鱼吧,是叶斐然在空间里咸水池子养着的,长得那是奇丑无比,一身倒刺还有毒,只要刺中了皮肤就又疼又痒。叶斐然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混在珍珠贝里长出来的,得了空间神力滋润,长得又丑又结实,她知道这玩意儿能吃,但看到那石头般的外表,实在提不起胃口来吃它,就让它们一直在池子里生长了。 她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嘛。 石头鱼落在杯子上,顿时缺氧挣扎起来,“噼噼啪啪”的声音,惊醒了王亭亭。王亭亭吓得大气不敢喘,发现是个货物,用脚丫子去够它,顿时脚心被刺破,一阵奇痒袭来。叶斐然从空间里吹出一片磷火,帐子内亮起点点磷光,幽幽的蓝色,诡异恐怖。 王亭亭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叶斐然撇撇嘴,“真没用,你就只会动嘴皮子是吗?” 可惜,王亭亭已经不会回答她了。 其实叶斐然这时候直接把她吓死也很容易,不过,她想要把这个女人留着明天还有用,也就回到空间里睡觉去了。 …… 第二天一早,丫环们发现王亭亭晕倒在帐子里,旁边还有几条死鱼,自然一番忙乱。她们在被窝里扶出气若游丝的王亭亭,有人熬定惊茶,有人请大夫,有人掐人中什么的,可算是把王亭亭给救活了。 王亭亭一睁眼,第一句话就是:“这屋子里有鬼,我,我要把它烧掉!” 她站起身,穿戴整齐,走出屋外,斩钉截铁道:“都给我拖柴草来,我要烧掉这个地方!” 盼盼、棉棉等人,早就习惯她的任性妄为,甚至没有人质疑一句。 质疑什么? 反正,这里又不是她们的房子! 这地方穷乡僻壤的,她们也呆得烦了! 没有人反对,大家很勤奋地,抱来各种柴火,堆在屋檐下。盼盼咬牙切齿,抱着灶屋里的菜油跑出来,淋在柴火上。 正准备点火的时候,小虞赶回来了,大惊失色:“你们在干什么?” 他本来出发去学堂里请辞,半路忘记带一份重要文书折返,却看到这一幕! 他惊呆了! 小虞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王亭亭。 王亭亭说:“小虞,你怎么回来了?” 小虞不回答,快步上前,说:“你竟然趁着我不在家的时候想烧掉我家的房子?” 王亭亭说:“反正你也要跟我回王家啊!” “但这里是我的家!”小虞说,“我从来没想过要一直跟你呆在虞郡的!” 王亭亭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之前你可不是这样讲的!” 小虞说:“我一直这样说,我只要跟你报仇,别的什么都不要。” 王亭亭冷笑:“你连个家都不舍得,还配跟我说报仇?” 小虞冷冷丢下一句:“如果你敢对我家做什么,我对你不客气。你们王家虽然势力大,也不是水泼不进的。” “可恶!”王亭亭气急败坏,“要不是为了子睿,我何必要受这种侮辱!我偏偏要烧掉这里!!” 小虞高声说:“你敢? “小虞。”叶斐然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小虞身后,“我早说了,她们信不过的。” 第599章 看来你还不甘心失败 第599章看来你还不甘心失败 别说小虞应声回头,错愕无比。就连王亭亭,连带着她身边的丫环,也都纷纷愕然。 叶斐然利用空间的能力,移动到蕉园门外,在早上上工最繁忙的时候,站在自己家门口。一声怒喝,吸引了不少乡亲目光。 这些要下地的农民,要出海的渔民,纷纷停下脚步,看了过来。 虽然说不上万众瞩目,也有千儿八百的围观群众了。 叶斐然温和地说:“小虞,你走开。” “娘……” 小虞自然而然地,喊了这个称呼。叫出口后,低了头。 羞愧得不行。 那温软的小手,伸过来,把他轻轻拉到一边去。 她的温柔一如既往,仿佛从来没有变过。 小虞后悔…… 我,是不是做错事了呢? 错得很离谱…… 王亭亭拧眉:“叶斐然,你怎么又回来了?” 叶斐然说:“你说呢?” “看来你还不甘心失败。”王亭亭缓缓站起身。 她穿着一身华贵的丝绸衣服,头顶金钗明珠无数,刚才丫环们给她梳洗打扮了,让她暂时掩盖了被吓晕过的苍白,弱质芊芊,衣袂飘飘,真的如同一个谪仙般,飘然在众人之上。 好多村民,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见到蕉园重新打开门,骤然看见这么美丽一女子出现,好生奇怪。 “我就说最近二丫家里不对劲。原来来了个奇怪的女人?” “这女人那里来的?怎么我闻到了菜油的味道?” “刚才听见小虞在和别人吵架,是不是和这女人吵的?还说要烧房子?” “不是吧!什么仇什么怨?” 这正是叶斐然想要的。 但,同样的情景,却引起王亭亭的不适。 她拧眉道:“叶斐然,你过来,我们好好说话。” 叶斐然笑了笑,说:“你都要烧我房子了,怎么好好说话呢?” 王亭亭说:“你家里不干净,我烧掉了,给你钱还不行吗?” “我像是缺钱吗?”叶斐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是朝廷封的郡君,我相公还是从三品的盐使司转运使,你觉得我很穷?你这是看不起我吗?” 王亭亭:“……” 她的拳头,已经不受控制地握紧了。 而叶斐然的话,引起乡亲们一阵交头接耳,大家都觉得,这个穿着很好看衣服的女人,确定一定肯定是看不起他们引以为豪的二丫叶斐然的。 王亭亭咬牙、深呼吸、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平静后,说:“叶斐然,为什么我们就是不能和平共处?” 叶斐然扬起小脸说:“你这么高贵典雅的人,我高攀不起嘛。” 她那平静的面孔,让王亭亭看到就想要打一顿! 说来也奇怪,平时王亭亭修养很好的,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情绪格外暴躁。 王亭亭铁青着脸说:“一介村妇,也敢如此放肆!” “好说好说。我一直放肆。”叶斐然拱手,笑眯眯地说,“不服的话你打我啊?” 王亭亭向前一步,扬起巴掌:“打你就打你!你以为我不敢?来来来,你我比划一下,我们王家,可光只会教女儿琴棋书画!” 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遥遥指着叶斐然。 都没想到这个娇滴滴的女子竟会武,而且还凶悍地主动挑衅,村民们再次长了见识,一个个眼睛发直。 同时觉得,这个占着别人家里,还要打主人的女人,实在太过分了! 叶斐然说:“好吧。既然你主动提出,我只好满足你。” 她昨天放出来的蛾子,翅膀上染了五石散。 那是一种臭名昭着的,能够让人性情暴躁、兴奋的药剂……古老但有效。 昨晚休息不好,连惊带吓的王亭亭,体质格外虚弱,五石散发作得也就格外的……快。 顺带一提,这包五石散,是叶斐然在王璄屋子里顺的。 所以她用得毫无愧疚。 王亭亭纤手一抖,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来,再取下头上一根簪子,扣入鞭子把手中。机关触动,鞭子上顿时出现无数倒刺。 她束起袖子,那套飘飘欲仙的广袖裙,变成了箭袖。 叶斐然指着王亭亭脚下:“你穿这样长的裙子,等会儿摔个嘴啃泥就难看了。” 好心提醒,听进王亭亭耳中,却成了嘲讽:“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阴魂不散的东西。你过来,我们公平比试!” 她首先站在了蕉园的院子里,等着叶斐然。 叶斐然原本站在门槛边上,面对王亭亭挑衅,也就走了上去。 不等她来到院子中站定,王亭亭手一挥,鞭子变成一道残影,打向叶斐然的脖子。鞭子上带着削铁如泥的利刃,别说被打中,就算是抽一下,也得活生生挂下一大块肉来。而且鞭子极长,足足有三四米,去势凌厉,分明奔着要命去! 还没有打到叶斐然身上,鞭子在空中划出呼呼的风声,刮起地上的石子沙子乱流打得围观村民们脸上身上生疼。有一些小孩子被石子打中,娇嫩的皮肤被打出血来,哇哇大哭,他们的娘赶紧回过身护着孩子,嘴里骂骂咧咧。 叶斐然还在走路,好像没有站稳,那鞭子打向她脸上的时候,她瞪大眼睛,看起来好像被吓傻了。 远处,两匹普通的小黄马跑到,马背上的两名男子远远看到这一幕。 成甯本来就心里悬着,看到王亭亭对叶斐然下死手,手一抖,剑出鞘,就要去救人。王璄手里马鞭子一卷,卷住长剑剑刃。成甯沉声道:“住手,不然我连你也一起杀了!” 王璄说:“她只是一个区区村妇!” 成甯说:“天上地下,四海八荒,也只有这么一个村妇!” 王璄说:“子睿你是不是被她下了降头。” 成甯看着鞭子已要落在叶斐然身上,手劲一吐,王璄的马鞭被震脱手,飞了出去。 “哼,我倒要看看王亭亭还藏了多少底牌!”成甯早就知道王亭亭不会表面看来那样弱质纤纤,奈何她手里有小虞,投鼠忌器,一直想要等机会抖落她的真面目。 现在,他后悔了! 把二丫置于危险中! 叶斐然可不会武! 第600章 一鞭子抽过去 第600章一鞭子抽过去 被王璄拖了这么一拖,成甯终究慢了一步。 王亭亭的鞭子已经击中叶斐然! 轰隆! 看着柔软的鞭子打在石头地板上,竟掀起如此威势。地上刻下一条一丈多长的鞭痕,又深又长又粗。 “天啊!二丫呢!” “二丫!!” 大家都以为叶斐然被这一鞭子给抽飞了,纷纷抬头在高出找。二狗子突然指着眼前大叫:“姑姑!二丫姑姑在那里!” 不知什么时候,叶斐然竟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方法,出现在鞭子落下痕迹前面的三尺之遥。 王亭亭一击没有得手,心中气急,又是一挥鞭子,这一发比之前的更加狠厉。 叶斐然闲庭信步一样,在王亭亭一鞭接一鞭的击打中,捕捉到那极为细微的空隙,穿了过去。 很快地,她离王亭亭已经不足两尺远。 王亭亭慌了,脑门上全是冷汗,眼睛发红,那张天仙似的脸蛋,扭曲起来:“很嚣张嘛!来呀,有种你就来打我!” 她就不信,自己碾不死这只蝼蚁! 叶斐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轻声说:“你倒贴我相公也就算了,没想到还主动要求我打你。难道你真的是个抖m?” 王亭亭不懂她“抖m”什么意思,不过猜到不是好话,她尖声道:“你去死吧!” 扔掉鞭子,一巴掌打向叶斐然。 “啪!” 脆响,回荡在院子中。 不过不是王亭亭打叶斐然,是叶斐然打王亭亭。 打得可狠,王亭亭脸都被打歪了。 王亭亭突了眼:“你敢!你有种再来一遍?” “再来一遍?”叶斐然再次叹气:“好吧,既然你这样要求,我只好勉强了。” 右手甩出去,又来一巴掌。 紧接着,叶斐然双手又扳住了王亭亭的脖子,王亭亭没来得及反应,被叶斐然猛地向下拉。叶斐然抬起膝盖,一个屈膝,打在王亭亭鼻梁上。 村民们吃着瓜,惊呆了。 “二丫打人好狠。” “这姑娘鼻子该断了吧。” “你们知道这姑娘哪里来的吗?” “不知道。” 二狗子响亮地说:“我知道!小虞跟我说了,她之前曾经和成叔叔有婚约,这是来成亲的!” 乡亲们炸了! 看着王亭亭的眼光,顿时跟之前又不一样了,有人震惊,有人疑惑。有个脑子不大灵光的,说:“成甯之前有婚约,怎么还跟二丫议亲?” 那二百五立刻被他婆娘打了一嘴巴:“挤出你话多!” “既然有婚约,那为什么十几年了没出现?” “还不是因为那时候阿成还是个穷猎户!现在当了大官,就巴巴儿的贴上来了呗!” 乡亲们出于护短心态,还有王亭亭十几年没有出现的事实,很快做出了合情合理的判定。同时对王亭亭越发鄙视加敌视了。 “太过分了吧,人家阿成当年一个鳏夫拉扯小虞多苦啊。吃那么多苦的时候人不在,如今倒想着享福来了?” “我看她年纪也不小了,十几年前议下的亲,哪怕是七八岁的娃娃亲,今年也二十五了吧?是不是太挑剔没选中合适的,最后来吃回头草?” “这女人真的太可恶了!” 在乡亲们沸沸扬扬的议论声中,叶斐然把王亭亭打成了一堆大型垃圾。 并且,她揍人格外有技巧,绕过了全部要害,只挑王亭亭身上痛的地方打。打到打不动了, 从院墙上空,翩翩而下一个黑影,阻止了叶斐然:“手下留情。” 叶斐然其实真不会武功,不过,她从积攒起来,不舍得用的一大堆试用版技能里,选出了一项“洛神之步”,这是一种空间技能。利用这个技能,可以在短距离之内制造出一个个空间漩涡,她在空间漩涡中移动,完好无损躲开了王亭亭的鞭子。 等来到近身,对不起,不是她谦虚,十个王亭亭加起来,也不是长年做各种粗活的叶斐然对手。 “王璄,你们终于追上来啦?”叶斐然说,“我可没有为难你妹妹啊!是她自己要求我打她的!” 王璄:“……” 他终究看不过眼,动手阻止了叶斐然。万万没想到,叶斐然竟然先发制人,说出如此厚颜无耻之词,顿时面如玄坛,白净的脸庞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气:“如果我妹妹有什么闪失,我为你是问!” “行行行,什么都是你有道理。”叶斐然眼角余光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成甯。按捺住心底瞬间出现的涟漪,她高举双手,“她要烧我家房子,你不追究她。我打她一顿,有罪的成了我。” “哗!”乡亲们压抑已久的义愤填膺,顿时爆发! “真的,有钱了不起啊!烧房子的没错,自卫的有错了!” “我也亲耳听见那女的让二丫打她的!” “没错!我也听见了!” “我也可以作证!” 都怪王亭亭和王璄吃相太难看了! 群情汹涌中,王璄越众看着成甯:“阿成,你终究负了我妹妹!” 随着他的眼光,大家才发现成甯回来了,纷纷安静下来,瞪大眼睛看着成甯。 叶里正忍不住说:“阿成,如果你为了这女人不要二丫,那么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我们火山村的穷亲戚,高攀不起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 王璄眼底的轻蔑一闪而过,显然很不以为然。但,识时务的他一声不吭。 成甯说:“我一早就劝亭亭回去,是她自己执迷不悟。” “那现在亭亭受伤了,你准备怎么收场?”王璄扬声道,“枉我们王家当年有恩于你,你就是这样对我们的吗?” 这人用心险恶,打算贼喊抓贼。 成甯说:“当年婚约,是亭亭亲口取消,如今我已娶了二丫做妻子,夫妻和睦,倾心相爱。如果你硬要拆散我夫妻,那么就是和我成甯结仇。王家三千披甲精锐,朝中数百门生,成甯不才,为了维护家庭完整,只好奉陪到底。” 他一番话,掷地有声,用精湛内功传得远远地,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 第601章 夫妻和睦,倾心相爱 第601章夫妻和睦,倾心相爱 叶斐然傻傻地愣在原地,脑子里嗡嗡的,不住回响的只有成甯刚才说出来的八个字“夫妻和睦,倾心相爱”…… 夫妻和睦,倾心相爱? 倾心相爱?? 情绪激动之下,脑子空白,只感觉到一阵眩晕,天旋地转,晕倒在地上。 “叶斐然!”陈思静来迟一步,正好看到叶斐然晕倒,大叫着叶斐然的名字,分开人群冲了过来,她身后小碎步跟随着的,是南西篱。 王璄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在意。 他说:“倾心相爱?难为你了,这女人粗俗不堪,水性杨花。不过她倒是会勾引人,就连我都差点儿把持不住中了她的招。呵呵,现在又来假装晕倒,这招数可真多!” “你胡说。”南西篱忽然插嘴,“她身上中了迷药‘烟水里’这种药,只要听到下药之人的特殊信号就会发作。所以她才会晕倒。” 他一直低调无比地跟在陈思静身后,冷不丁开口了,别人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陈思静拧眉,不可思议地说:“南西篱,你别乱开玩笑!” 王璄傲然道:“臭小子,你又是谁?” 南西篱说:“我是陈家的上门赘婿。” “五石散,”他飞快地指了指王亭亭。 “烟水里。”他又指了指叶斐然。 成甯最快反应过来:“你给我妻子下毒,让你妹妹服五石散?” “哇!原来是个瘾君子!” “好歹毒,五石散吃了会让人发狂,打死人都不知道的!” “还给二丫下迷药!” “真是歹毒啊!” 村民民情激愤,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子就扔过去。十几名大汉从天而降,全穿着印了王家家纹的劲装。他们抽出利刃,想要朝村民杀去,千钧一发之际,二十几名神秘卫士,把王家的人给打回去了。 院子里杀声震天,村民们瑟瑟发抖。 但是他们都很清楚:自己被保护了! 被成甯的人保护了! 村民们对成甯一家的感激,又深了一层。如果没有这些暗地里保护自己的人,他们就要被毫不留情的无辜杀死! 很快,成甯的人占了上风,把王家的武士包围成一团,严严实实的。 成甯说:“王璄,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王璄说:“成甯,这是你第二次和我撕破脸了。” 成甯说:“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个女人,对你如此重要?”王璄轻佻道,“她跟我可是……” 成甯打断道:“我相信二丫,我也相信他。” 他看了南西篱一眼,连带着陈思静,也不禁多看了自己的赘婿一眼。 王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成甯说:“你滚吧。” 他一脸“这地方不欢迎你”的样子。 成甯凶起来,那凌厉的五官,配合刀疤和杀气,是非常骇人的。 王璄也不知道怎么的,处处不顺利,地上还有昏迷不醒的一坨垃圾似的妹妹,村民们气势汹汹地看着他,大声喊:“还不快滚!” “滚蛋啊!” “带着你的倒贴妹子滚!” “我们火山村人可不是好惹的!” 打群架,又有那些神秘卫士在旁边看着。 王璄几乎咬碎牙齿,把这一笔狠狠记下,命人抱起王亭亭,色厉内荏地说:“你给我等着!” 一行人气势汹汹的来,铩羽而归的去。 王家的人离开之后,乡亲们没有散开,都还在关心叶斐然。 叶斐然的昏迷,太诡异,太毫无征兆了! 陈思静跺脚道:“南西篱,你可不能乱开玩笑!什么烟水里什么的,听都没有听说过!” 南西篱很认真地说:“娘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怎么会开玩笑呢?” “你说二丫中了迷药,那么难道你会解?”陈思静想了想,不对劲,恨恨的一巴掌打在南西篱身上,“真是的,刚才应该把那个阴阳怪气的男人拦下来!他一定会解!” “啪”的响亮一下。 南西篱说:“我也会解呀!” 陈思静眼前一亮:“真的?” 成甯深深地看了南西篱一眼,什么都没说。 同样地,南西篱躲开了成甯目光注视,嘴角边一直温暖和煦的笑容,丝毫不变。 “我会的。让我试试。”他笨手笨脚地去抬地上的叶斐然,却不小心滑了一跤。陈思静一把把他推一边去,“笨死你算了!我来!” 她和成甯一边一个,扶起叶斐然回到屋子里去。 另一边,薛长东率领暗卫们,清理屋子,通知立春和雨水回家。 …… 屋子里,叶斐然宛如睡着了一样,神情平静,双手交叠在胸前。 南西篱说:“娘子,你先回避一下,让成大人留下来就好。” 陈思静平时发号施令惯了,好不习惯。但是为了叶斐然,她忍了,气哼哼地说:“要是你解不开这个毒,我就跟你解除婚约!你走着瞧吧!” 陈思静出去了,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成甯神情复杂地看了南西篱一眼,什么都没说,让南西篱专心解毒。 其实解毒的步骤很简单,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配好了。南西篱正准备喂叶斐然喝药,成甯拿过药碗:“我来。” 南西篱:“……” 好吧,你来就你来。 他配的药颜色好看,淡金色,带着淡淡药香,完全不苦。叶斐然咽下去了。 成甯边喂药,边说:“堂堂龙神谷的神龙药王,为何纡尊降贵,成为任人打骂的赘婿?” 南西篱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倏尔消失。 “你怎么知道……” 成甯说:“从前朝到景熙帝,一直都让我统领麒麟卫中的暗部。” 江湖百事,统统逃不出麒麟暗部的耳目。 南西篱忽然发现自己小瞧了成甯,他低声说:“我自有我的原因。那你……你不也是死心塌地守在此处?” 成甯说:“我和你不一样,我只是一副残躯。而你,龙神谷和剑宗天王殿的双系传人,江湖中只手遮天,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王家在你面前不过蝼蚁……你,为何如此委屈?” 南西篱冷笑:“王家在你面前不也如同蝼蚁?” 成甯说:“他们有恩于我,我不能做太绝。” “成甯,这叫妇人之仁。会害死你的。” “如果二丫不在,死了就算了,就地埋掉拉倒。” 第602章 进屋记得敲门 第602章进屋记得敲门 南西篱:“……” 大佬,为什么你可以这样轻描淡写地说这句话? 知道你老人家上次稍为冒个泡,江湖上有多少势力为了争取到你,打得头崩额裂吗?就连他也忍不住,想办法潜伏了过来!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啦! 还剩最后一口药,叶斐然却咬紧了牙关,怎么灌都灌不进去了。成甯没有犹豫,仰起脖子,一口含住,然后低头把药汁渡给叶斐然。 南西篱的嘴巴渐渐张大,眼珠子突起。 成甯渡好了药,离开叶斐然,拿出帕子擦拭嘴角,动作优雅:“谢谢你,这份情,我记下了。” “嗨,我不也是欠别人人情,才来还的。”南西篱说,“你放心,天下万毒尽出龙神谷。有我在此,别人伤不了你家人。” 成甯说:“谢了。” 看着他心里眼里,尽是叶斐然,南西篱知道不是深入交谈的时候,识趣地退了出去。 成甯握着叶斐然的小手,安安静静等她醒来。 风吹过窗外的芭蕉树,泛起一片绿浪,很爽脆的声音,就像叶斐然的笑声。他时而看看窗外的芭蕉树,时而看看床上的爱妻,心情出奇的平静。 “如果二丫不在,死了就算了。” 在方才,和南西篱说出这句话之后,男人的心里有点什么东西,“咯嘣”一下,碎裂了。 “二丫,你快点醒来吧。”成甯把叶斐然的手拉到唇边,轻声说,“我不停妻另娶,不纳妾收房,一生一世,天上地下,只要一个你。” 他墨眸凝在那张沉睡的小脸上,三年时光,她脱胎换骨似的,变了一个人。身上的肥肉统统甩掉了,就连婴儿肥也蜕了许多,不知不觉间,巴掌大的鹅蛋脸吹弹可破,睫毛又长又卷,粉嫩樱唇如同花瓣一般,时时刻刻散发着吸引力。 他的肥肥的小妻子长开了,成为一名亭亭玉立的好女子。 成甯凝视半晌,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 忽然之间,他开口说话了:“出来!” 门后面,小虞转了出来。 成甯抬起头来,看着小虞,说:“你的轻功退步了。” “舅舅……”小虞神色复杂,当他看到王亭亭打叶斐然的时候,受到了震惊;知道叶斐然没事,又松了口气,到后来,变故一环扣着一环,他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成甯冷声说:“你还叫我舅舅?” 小虞再度难堪了一下,终于改回了:“爹。” 他跨过门槛,“扑通”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喊道:“爹!我做错了!” 成甯淡淡地说:“要认错的话,等你娘醒过来之后,跟你娘认错吧。就算打你骂你,也是你活该的。” 小虞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爹,到底杀我父母的人是谁?求求爹你告诉我。” 成甯眼角一跳:“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执迷不悟?” 他的袍角忽然一动,是叶斐然,叶斐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扯着他衣服下摆。轻声说:“告诉他吧。” “二丫!”成甯低吼,他的眼睛亮闪闪的,“你醒了……” 叶斐然低声说:“相公,跟他说吧。从你口中知道,总比被别的人带坏。至于知道之后如何定夺,他自己选的路,总得走完。” 成甯点点头,明白了。 小虞也听见了,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双眼满是期待。 成甯酝酿了一下,才说:“好吧。你去把门关上,我现在告诉你。” 小虞激动不已,不光把门给关上了,而且屋里屋外检查了一遍。成甯又命薛长东率领着暗卫把守好,这才低声地把当年一切,长长短短的跟小虞说了。 这一说,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 只把小虞听得一会儿伤感,一会儿欣喜,一会儿咬牙切齿,少年的脸憋得通红。要不是意志力出众,非晕过去不可。就连叶斐然,在旁边也听住了,忽悲忽喜,脸色明灭不定。 成甯说完,长长吁了口气。 胸中长久以来吊着的大石头,忽然落了地。 叶斐然知道他心里怎么想,轻声对小虞说:“小虞,你现在明白了吧?之前爹娘如此反对你报仇,是因为你的仇人,是当今皇帝。曾经,你爹有机会刺杀他,但他放弃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如果为了一己之私把皇帝杀了,天下大乱,到时受苦的,是天下苍生啊!” 小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低着头,掐着拳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深深磕头。 “爹,娘,我明白了。”小虞也是读了圣贤书的,“王家一力怂恿我报仇,其实是利用我来谋朝篡位。我差点成了惹乱天下的罪人……” 成甯站起身,把小虞拉起来:“隔墙有耳。这些话,放到晚上再说吧。你既然知道了就好了。” 他把小虞圈入怀里,抱了好一会,轻轻拍打着他的背。直到小虞激动之情稍为平复,父子俩才分开。 小虞说:“我……我去准备晚饭。爹,你多陪陪娘。” 目送小虞离开,叶斐然看着成甯,忽然,张开双臂。 成甯问:“你想干什么?” 叶斐然说:“相公,我也想抱抱。” 成甯:“……” 叶斐然又把双臂张得更开了一些,眼睛闪闪的。 这谁顶得住啊,反正成甯顶不住,他走过去抱起叶斐然,温温软软的,手感极好。成甯抱着她,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向下冲,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他的呼吸炽热。 灼热! 滚烫! 叶斐然轻声说:“喂,你别越抱越紧啊。” “是你先撩我的。”成甯低声说,“点起火来就不管了,嗯?” 挑起叶斐然的小下巴,就要吻下去。 这时,陈思静端了一碗药,推门而入:“二丫,西篱说要再喝一次药……” 话音未落,陈思静被屋子里的画面吓得两手一伸,药碗应声洒下。成甯嗖的放下叶斐然,快速移动出残影,凌空接起药碗并且把药汤统统接回去。 最后,手持药碗,端端正正站稳:“进屋记得敲门。” 冷风,嗖嗖的刮。 火山村是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冬天的。 然而,此时此刻,陈思静在成甯身上感到了寒冬腊月般的严寒…… 第603章 毁掉的鼻子 第603章毁掉的鼻子 陈思静全身僵硬,结结巴巴道:“对、对、对不起!” 成甯甩她一个背影,自己去了给叶斐然喂药。 陈思静同手同脚的迈出房门,关得严实之后直奔到熬药的地方,按住南西篱就是一顿爆锤:“你小子故意的吧!你知道阿成和二丫在屋子里没干好事儿,所以故意让我进去!” 南西篱毫无反抗的能力,被陈思静直接捶扁,边挨打边护着脸说:“哎哟!别打脸!哎哟!哎哟!” 陈思静出够了气,呼吸急促,鼓鼓的胸膛,一起一伏地,南西篱目光无意中落在上面,随即转移开去,嘴唇翕动,看起来很像“罪过罪过”。 陈思静毫无知觉,说:“我不管,之后由你负责送药!” 南西篱答应:“哎。” 却看到陈思静转身要走,南西篱忍不住叫住了她:“静静,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这手歧黄之术哪里来的?” 陈思静停了停,说:“有什么好问的?” 南西篱满脸一言难尽,说:“你的心可真大。” “呵呵,我这是抓大放小!”陈思静笑了,“比起我家里那些极品亲戚,你人品算好了!既然人品好,我还有什么好奢望的?” 南西篱:“……” 他那琥珀色的眼眸底下,忽而泛起丝丝涟漪。 陈思静转身走了,走了很久,南西篱还呆呆站着,直到做饭的锅里传来难闻的糊味,他才惊叫:“哎哟!饭糊了!” …… 不顾叶斐然坚决反对,成甯还是坚持喂了叶斐然吃药。 依偎在他肩上,叶斐然的头正好挨着他的肩窝,成甯膀臂很有力,很牢靠。 喂一口药,还帮她拭掉嘴角沁出的药汁。 气氛越发暧昧…… 喝完了药,叶斐然脸蛋发烫,她又脸红了。 成甯突然说:“哎哟。” “怎么?”叶斐然一惊。 成甯说:“你喝的是药吧?别把地窖的陈年老酒给你喝了!” 叶斐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家里没有人喝酒,哪儿来的陈年老酒?” 成甯眼底闪过狡黠的光芒:“不是酒,你为什么脸红?” 叶斐然这才知道他在开玩笑,越发不好意思了,却又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成甯圈住她软绵绵的腰,说:“会笑就对了。二丫笑起来最好看。” 叶斐然眼睛亮晶晶的,心里甜滋滋的,流过一阵暖流。 “讨厌。” 举起小拳拳就是一顿捶某人心口。 …… 王家在西江镇的主要落脚地,就是月牙巷里。这地方品流复杂,人员来来往往,是收集情报、做鬼市买卖、掩人耳目的好地方。 王璄延请良医为王亭亭治疗,幸好都是皮肉伤,治起来难度不大。 但叶斐然一开始那一记膝撞,撞断了王亭亭鼻梁骨,大夫却束手无策。 大夫悄悄地跟王璄说:“小姐以后怕是要成为歪鼻梁了。” “什么?”王璄一拍椅子扶手,木屑纷飞,“歪鼻梁?那岂不是破相?那让我妹妹以后如何见人?” 主人发火,大夫害怕了,但又不能不答,之前不愿意说实话的大夫,都被王璄杀了。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说:“也……也不是没有办法……” 王璄没好气地说:“有话快说!” 大夫说:“如果小姐不怕疼的话,可以切开胁下,取一段肋软骨出来,填充到鼻子上去,那么就有九成把握,能够恢复小姐的美貌……” 大夫话音未落,王璄一巴掌又拍下来了。 “啪”一张好好的八仙桌子,活活被王璄拍得粉碎!大夫想象着这一掌落在自己身上的情形,不禁打了个寒颤,隐隐约约,有点儿吓尿的趋势。 王璄大怒:“可恶!你是什么黄绿大夫,竟敢在这儿大放厥词!这种怪话都能说出来,肋骨何等重要,岂能随便切开身子,取来补鼻子?来人,把这个庸医拖出去打死!” “是!” 王家的高手们,一拥而上,就要把大夫拖出去。大夫吓得两腿发软,跪在地上大声求饶:“不要啊!不要!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全靠小人行医养活,求求大人饶命啊!!” 王璄素来心高气傲,瞧寻常百姓如蝼蚁,大夫的求饶非但没有起作用,反而火上浇油,一叠连声的催促家丁赶紧把那大夫拖下去打死。 “呵呵呵……”拐杖嘀嘀笃笃的,一个眉发皆白,一脸褶子,老得看不出年龄的婆子,从门外走了进来。王家别院守卫森严,也不知道她用什么办法进来的。 王璄一眼认出,这个人就是月牙巷开药店的柳婆子,冷着脸说:“柳婆子,我们要药材,自会派人上你家店里抓!现在我没空应酬你,你先回去吧!” 柳婆子不为所动,淡定地说:“王公子,刚才高大夫提出了天才的想法,能够让你妹妹恢复美貌。我敢说,全个琼州郡没有人比他这个方法更好了,你为什么还要舍本逐末呢?” 王璄怒道:“好个屁!要把我妹子的肋骨取出来,那该多危险!” 柳婆子道:“王小姐的脸倾国倾城,那样一张脸平白无故毁掉了,也实在可惜。然而,如果失去了美貌,不知道大人还会不会像今天这般疼爱小姐?” 柳婆子的问话,十分诛心。 一下子戳中了王璄内心深处的想法,王璄不由得想:“确实,如果亭亭失去了美貌,那么别说无法继续蛊惑成甯,就连送进宫这条路也断了。她就废了。王家花了十几年时间培养她的心血,不免付诸东流。” 想是一回事,但做,当他想到生取肋骨的疼,又实在不忍心。 仿佛看穿他纠结一般,柳婆子再次嘿嘿一笑:“王公子,肋骨是个好东西,不止小姐一个人有呀!” 她耷拉下的眼皮,突然抬起,浑浊的眼底闪闪发亮。 “这里是烟花柳巷之地,窑姐儿多得很。找一个骨相跟小姐鼻子匹配的,取了肋骨来给小姐补鼻子,不就行了?” 柳婆子嘀嘀咕咕地,说着这么邪恶的话语时,口吻异常平静,仿佛在介绍一味中药那么简单。 一盏明灯在头顶亮起,王璄豁然开朗,露出笑容:“有道理!” 第604章 又一桩喜事 第604章又一桩喜事 在南西篱的静心调理下,叶斐然身上的毒性全部拔除。 小虞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三天三夜,成甯也不逼他,也不理他,只是每天三顿饭让立春做了小虞最爱吃的菜,悄悄放在门外。 第一天,饭菜分毫没动。 第二天,饭菜动了。 第三天,饭菜一扫而光。 第四天一早,蕉园众人还沉浸在睡梦中,西院已经响起了小虞的郎朗书声。 叶斐然睡得迷迷糊糊的,梦呓道:“做梦呢……好吵……” 一翻身,一甩手,打中某人胸脯,结实的胸肌反而硌得她手生痛。 成甯也醒了,随手把她捞入怀里:“孩子在念书,多睡一会儿……” 叶斐然醒了大半:“念书?小虞?” 她支起身子,支棱起耳朵:“真的是小虞!” 哎呀妈呀,这念书声,就好像某种标志物,标志着她的生活轨迹又回到正常了! 叶斐然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到汗毛,每一根毛孔,都松快起来。一颗心沉沉的坠回肚子里,倒头就睡。 回笼觉睡醒,隔壁空了。 成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了床,他的动作好轻,半点没有惊动到她。叶斐然自己倒愧疚了些,大家都在干活儿,只有自己睡懒觉,那可太不好意思了。 她穿好衣服,走到屋外,院子里一片热火朝天,家里人干活的干活,读书的读书,充满生活气息。 “夫人,”薛长乐说,“大人亲自做了夫人爱吃的肉包子,还在灶上热着呢。夫人要不要现在吃早饭?” 叶斐然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点点头:“嗯。” 啃着成甯做的香甜松软大肉包子,叶斐然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活过来了。 小虞挨挨蹭蹭走过来,叶斐然早就发现他了,不动声色地说:“过来吧,有什么话要讲?” “我……我想回去书院里念书了。”小虞低着头,脚尖不安地在地上踢着。 叶斐然说:“嗯,你会这样想很好。但我想先问问你,你以后打算怎么和自己的同窗相处?” 小虞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她担心他放不平心态…… 什么遗老遗少之类,端起架子放不下来,会误入歧途的。 小虞深深吸一口气,大声说:“我就是个普通秀才,准备入闱考乡试。平常心对待就是了!” 叶斐然这才露出笑容:“嗯,你懂这样想就最好了。” 指了指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早饭,说:“快吃早饭吧。吃完之后,娘送你去镇上。” 小虞原本还担心叶斐然会说教自己一番,没想到继母半句废话都没有,喜出望外地点头:“嗯!” …… 此后一个多月,王家似乎偃旗息鼓,再无音讯。 时间过得很快,迈入了十一月,琼州人们也换上了夹袄,渔船归港,稻米丰收,又是一年好年景。 这时,陈思静做出一个惊人决定。 “成亲?” 叶斐然又惊又喜,高声喊出来。 陈思静脸红红地,别扭道:“你别喊那么大声!办两席席面,算是把南西篱过了明路罢了!不算什么大事!” “你自己都晓得说是过了明路了,还说不算大事?” 说起来,叶斐然自己也好奇心满满的,嫁人的婚礼她办过,这倒插门的婚礼习俗,不知道又是怎么样的? 陈思静说:“不然呢,南西篱一个大男人,天天不明不白地在店里晃悠。我懒得成天的解释!” 话说得很冷漠,叶斐然多聪明啊,一下子听出陈思静话里还有话。她坏笑着说:“你开始喜欢他了。” 陈思静的脸“腾”的,红成熟茄子。 “什么嘛,你再胡说,我就不和你做朋友了!” 她按住叶斐然一顿捶! 很快,如意楼陈二小姐招了个上门女婿的事儿,就在镇上传得沸沸扬扬了。消息传到陈府,冼氏耳中,把冼氏气了个半死,当场病倒了。 她扬言说,不允许陈思静招上门女婿,不然的话,就把陈思静赶出陈家家门。 陈思静回应得十分干脆,她直接说,“我求之不得!” 这样一来,冼氏反而不敢赶她了,只好闭着门口,哼哼唧唧的。 陈思静压根儿不理睬陈家的糟心事,去找媒人,下聘礼,裁衣服,采办酒席,一应事务,自己亲自操办,忙得不亦乐乎。 叶斐然少不免来帮忙,一边帮一边叹为观止:“静静,你才是真正的女强人。真的是太厉害了。” 在这个年代,自己支撑起一片物业,并且还找上门女婿的女子,都拥有一颗强悍的内心。 陈思静笑道:“我们彼此彼此吧。不然也做不成好朋友啊!” 叶斐然一听,觉得有道理,“你说的是。” 陈思静忽然伸长脖子,问:“咦?你在做什么?” 叶斐然一边聊天,一边手上没有闲着,在画图册,陈思静歪着脑袋,看了一眼,脸红了:“你个不正经的小东西!画的什么玩意儿!” “什么嘛,这是天竺国一百零八式。很管用的!” 叶斐然好委屈啊! 这套东西,来之不易的! 本来打算仿照叶怡然成亲那样,画一套传统十八式的就差不多了。 后来成甯提醒说,陈思静毕竟不是血亲,马虎不得的。她就央求成甯去书库里,借了这套《天竺国一百零八式图考》…… 原本成甯不答应的,她足足磨了他两天,他才答应了。 然后借回来之后,那假正经的臭男人,拉着她从第一页试到最后一页,害得她这半个月天天起不来床,腰都疼疯了! 付出了如此大代价,搞到手的天竺一百零八式,还要被陈思静嫌弃! 叶斐然鼓起腮帮子,哼,生气气! 见到某人气鼓鼓的模样,陈思静心一软,说:“行行行,不嫌弃不嫌弃。” 话是这样说,她拿过册子之后,还是藏在了抽屉最底层。然后拉着叶斐然说:“二丫,我办酒席那天,有一些生意上的朋友要来。我得给他们包回礼,你帮我看看?” 叶斐然跟着陈思静来到案前,余账房送来的小册子已经翻开放在了桌面上。 第605章 一顿平平无奇的全鱼宴 第605章一顿平平无奇的全鱼宴 陈思静说:“这是银锞子,放在荷包里给宾客的,每位两枚。除此之外,每位宾客还可以得到一方锦帕、一盒点心和一袋如意楼产的西米。” 叶斐然说:“这也罢了。不过,我们的粮行过年之后就要开业了,我觉得,送西米,倒不如送一包红薯干、一包新品种的稻米。” 陈思静眼睛一亮,喜道:“新品种稻米成功了吗?” “是啊!”叶斐然挺起胸膛,骄傲地道,“种植成功了!” “哇!二丫!你真的太了不起了!” 不能怪陈思静这样欢呼雀跃,要知道,在火山村和沙坛村一带,由于离海边很近,土地盐度高,粮食产量一直非常低的。有一些收成不好的年份,要靠在外地买粮才够吃。 而苏世阳佃户杂交出来的新式水稻,特别适合在这样的土地上载种,叶斐然还把其中一些谷种拿进空间里优化了,种出来的稻子产量是之前品种的一倍。 叶斐然说起这件事,十分骄傲,说:“明天你闲下来了,我带你去沙坛村看看!” 谁知道陈思静兴致极高,把毛笔一抛,说:“等什么明天!我们这就去!” 她向来是急性子行动派,立刻吩咐备马赶车,两个人往沙坛村去。 沙坛村村尾,靠山脚的位置,叶斐然那二十亩土地上,只剩下一丛一丛的稻草茬儿。两人直奔苏世阳的家,苏佃户家里还是原来的砖瓦房,新换了红瓦顶,松木横梁还露着白茬儿。最显眼的是屋子后面三间大得出了号的大谷仓,比房子还要高,底下用木头柱子垫高,跟吊脚楼有所仿佛。 苏佃户的妻子罗氏,看叶斐然一直拿眼睛打量那房子,笑道:“东家,这谷仓就要垫高了,不然老鼠很容易跑进去偷吃。” 叶斐然说:“可以打开看看吗?” 苏世阳说:“当然可以。” 他们打开谷仓的门,只见里面塞得满满的,全都是麻袋。新鲜谷子的香气满溢,叶斐然吃惊道:“好多!” 苏世阳骄傲地说:“我们种的这个大米亩产可以达到500斤。村子里积年的老农,今年产量最好的,也才400斤呢!” 叶斐然也欢喜,说:“看来我真的是雇对了人了。” 接下来自然有陈思静带来田亩师爷,跟苏世阳交接到时采购粮食的具体事项。叶斐然和陈思静等着他们谈事,反倒闲了下来。 罗氏去了一会儿,又回来,笑道:“两位东家如果不嫌弃,中午在我们家吃个便饭如何?” 叶斐然肚子早就饿了,喜滋滋地说:“好啊!” 她素来好奇心爆棚,立刻小狗一样,跟着罗氏到灶屋,想看看罗氏做什么饭。 谁知道罗氏绕到屋后鱼塘去了,那鱼塘水面上,照例有木头架子,上张一小网,网面没入水底。罗氏拿起抄网,笑道:“我们的鱼今年长得可肥了。今天来吃全鱼宴。” 只见罗氏拉起水里的渔网,网底有好几条五六斤的大草鱼,噼噼啪啪的乱跳。瞅准一条三四斤重的草鱼捞起,罗氏把网放回水里。 陈思静说:“你们这鱼瞧着倒是不错,要不直接卖给我如意楼吧?” 罗氏十分高兴但婉言拒绝:“谢谢陈东家照顾生意,不过这个鱼我已经答应卖给莲香居了。一会儿我家老汉就送去。走,我们做鱼去。” 陈思静耸肩,也只好罢了。 罗氏麻利地把鱼拍晕,刮鳞、冲洗干净血水、把鱼砍成几大块。 叶斐然看着,不禁技痒,笑道:“我给大家做个鱼头汤吧!” 陈思静拍手道:“好啊好啊,听说你做的鱼头汤是一绝,我早就想偷师了!” “要不你也来做一个菜?”叶斐然狡黠地眨眨眼睛。 原以为陈思静会为难,不料,她一口答应:“好。我也不是只会吃干饭的。我来弄个冬瓜干蒸鱼尾巴。” 罗氏笑道:“哇,听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我以为你们有钱人家的小姐都十指不沾阳春水呢!” 陈思静说:“嗨,别家我不知道。我们家开酒楼的,看都看会了。来,罗大娘麻烦你让开。” 叶斐然做鱼头汤,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首先用热油滑一滑锅,把鱼头砍成块,放到锅里煎。待鱼头两面煎得金黄略焦,再倒入开水。水再开的时候,鱼汤的鲜香就热腾腾的扑面而来了。 待鱼汤的奶白色渐渐出来后,叶斐然撒进一把香菜葱末,倒到粗陶大钵里。 雪白的鱼汤,翠绿的香菜和葱末,非常美丽。 另一边,陈思静的冬瓜干蒸鱼尾巴也做好了,简简单单、卖相朴实,就是用冬瓜干垫底,加上鱼尾巴,中火蒸熟。 鱼尾巴薄薄地抹了一层盐,腌走了腥味。 这个部位,是鱼游泳经常活动到的肌肉,吃起来滑嫩细腻。唯一美中不足是容易多刺,不过由于这条草鱼已经很大了,尾巴部位都是粗鱼刺,因此问题不大。 然后罗大娘做了爆炒鱼肉球、香酥鱼骨头及鱼鳍等,另用猪油渣炒了青菜。 一条鱼,做了三菜一汤,并青菜和主食。 开饭的时候,陈思静变戏法般变出了一盒如意楼细点,孩子们欢呼起来。 “哇!这是菠萝酥!” “这是苹果馅的!” “这种叫什么?咦咦咦,肉馅儿的!”苏家孩子多,幺儿抢了一个,塞进嘴里一吃,咬了一嘴肉馅。 哪怕苏家今年年景好,也就是个佃农而已,一个月能吃上两三回肉就很不错了。这肉馅儿点心太奢侈了!一时之间引起轰动,孩子们纷纷加入争抢,倒是把苹果馅饼和菠萝酥放一边了。 罗大娘看不下去,拿筷子乱打人:“一人一个!抢什么呢!” 幺儿啃着牛舌酥,含糊不清地问陈思静道:“姐姐,这是啥点心啊?真好吃!” 陈思静微笑着说:“这是牛舌酥,不过馅是猪肉做的。” 幺儿不懂了:“猪肉的馅儿,为什么叫牛舌酥?” 陈思静拿起一块牛舌酥,说:“你看看,它的形状是不是很像牛舌头?” 幺儿这才恍然大悟,看着陈思静,眼睛都发亮了,崇拜地说:“姐姐,你懂好多!” 第606章 未来的大饼 第606章未来的大饼 陈思静笑道,“我懂得可不多。你们的东家姐姐才是真的懂得多呢!” 她一边笑,一边推了叶斐然一把。 叶斐然猝不及防,差点被陈思静推进汤里去,“陈思静,你注意点手劲儿啊!” 自己迟早得被这粗鲁丫头交代掉! 陈思静毫不在意地说:“这都是细节。细节的事儿就别计较了。来来来,吃饭吃饭!” 这一顿饭叶斐然吃得非常满足,特别是冬瓜干蒸鱼尾巴,实在是太惊艳了。冬瓜干本是贫农果腹的食物,干巴巴没嚼头,吸收了蒸鱼的汁液之后,完全掩盖了它的这个缺点,变得鲜甜多汁,越嚼越香。比鱼肉本身还好吃。 而陈思静则极其欣赏叶斐然的鱼头汤,痛痛快快的连喝了三大碗。 “二丫,你做的鱼真好吃!” 说起美食,叶斐然可就如数家珍了,兴致勃勃地说:“鱼本身就好吃啊!你知道吗,我在北方的时候,他们竟然是不吃鱼的。那年我跟着阿成去讨伐永昌王,路上下起了鹅毛大雪,真的是人困马乏。我们扎营在河边,啃的是牛骨头,吃的是粗面饼子,那东西又冷又硬的,实在是难以下噎。我那会儿,可想要一碗鱼汤喝了。” 她坐在饭桌旁边,剔着牙,把当时随军出征,如何抓鱼,如何熬制鱼汤,成甯的先锋营将士们喝了鱼汤之后奋勇杀敌,最终大获全胜的故事说给苏佃户一家听。 叶斐然讲故事的才能不说十分出类拔萃,但经历丰富,讲出来,也够让村民们惊心动魄的,一个一个一个,大人小孩,长着嘴巴,听呆了。 就连陈思静也不例外,听到最后,叶斐然说完了,还是满屋子落针可闻。 陈思静最先回过神来,轻轻吐了一口气,说:“二丫,那你的鱼汤,可是大功臣呐!” “话可不能这样讲,杀敌的是将士们呀。”叶斐然谦虚道,“不过呢,民以食为天,食以味为先,咱们能吃的时候多吃点,吃好点,那可真是没说的。觉得人生啊,都圆满了!” 陈思静一拍大腿:“二丫!我想到个办法!” 叶斐然:“?” “你这个故事,回头能不能给我写下来,我让常来我们店的说书先生老颜排演排演说了去。一定能够提高店里鱼的销量。” 陈思静眼睛亮闪闪的,满脸兴奋劲儿。 这种销售手段,在现代有很多,不过在古代……走南闯北这阵子,似乎,是独一份儿? 叶斐然当然一口答应:“那当然可以!” 她又掰扯另一件事儿了,“还有一种鱼的做法,叫‘海天一色’,是在容城一带流行的。” “海天一色,这名字听着别致。”陈思静嚷道,“二丫,你说说嘛!” 叶斐然说:“其实就是用一条一斤多两斤的鱼,最好是鲈鱼或者黑鱼,其次是草鱼,用极好的刀法,把鱼肉从骨上剔下来,分两边,切成一片一片。这一片片的,连着皮,使鱼肉片而不散。再拿特制的铁架子,倒吊起切好的鱼来,底下是一锅熬好的鸡汤,汤汁浓稠,里面放几只吊味的白贝。就这么生着上桌。” 罗氏早就听傻了,插嘴道:“生着上桌?难道吃生肉?” “不是不是。”叶斐然摇头,“临吃的时候,首先开小火把鸡汤煮开,然后用大剪刀,把鱼肉剪下去,鱼肉在汤里一焯,就熟了。” 陈思静说:“熟了?” 叶斐然说:“嗯呢,就熟了。捞上来即吃,鱼肉鲜嫩无比。而煮过鱼肉的鸡汤锅,也带了鱼的鲜甜。因这原材料主要由鱼和鸡做成,鱼在海里游,鸡在天上飞,菜式的名字就唤做‘海天一色’。” 陈思静悠然神往,想象着那菜的美味,才刚吃饱的肚子,不知不觉又饿了。 她想给自己再打一碗鱼汤,才拿起碗,幺儿才刚打好,抬起头来,裂开才换牙的嘴巴冲她天真一笑。另一边,罗氏的二闺女,苏二丫,端起粗陶大钵,朝自己碗里连汤底带鱼骨头,倒了个精光。 爽吃爽喝没关系,这连碗底都倒干净的,有点儿过分啊! 陈思静瞪着他们,结果换来两张笑脸。 没辙,她一屁股坐下:“我觉得我还能再添一点儿,二丫,要不咱们回去吧?我让师傅试试做那个海天一色来尝尝?” 叶斐然眼看时候不早了,也站起来:“好的呀。我们得回去了。新品种的稻子,我们要给它起个名字,嗯,叫‘丰收一号’好了。以后我们还要开发出二号、三号来,造福百姓。” 苏世阳嘴上答应着,但他眼底一抹失落,没有逃过叶斐然眼睛。 罗氏低声说:“东家,您……是想要把我们的种子分给别人种吗?” 苏世阳关切地看着叶斐然,紧盯不放。 叶斐然说:“是的。你们不会怪我吧?” 罗氏搓着衣角,说:“这新接种成功的稻子,多不容易啊,凭什么白白的去分给了别人种?那我们自己能够挣的钱不就少了吗?东家,您不知道,这两年的稻谷价格一直在下跌,以前一斗米能卖50文钱,现在一斗米只能卖48了。再分别人,产量一上去,这稻子的价格,就更低了……我们拿什么来给您交租子啊!” 叶斐然笑了,她知道罗氏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利益相关,人性难免自私,她没法要求更多,只能说服,她盯着罗氏的眼睛,说:“租子的事情不用担心。这两年来,你们也很了解我了,我是那种扒皮地主吗?” 凭良心,苏世阳说:“不是。” 叶斐然说:“对呀。我知道你种地不容易,都是能免则免。但你能够接种出新品种的稻子来,这不光是多卖几个钱的事儿,如果这些稻子能推到外面的地方去,每一亩地都多收那么三五斗,那么整个宁县得多收多少谷子?整个琼州郡呢?乃至整个大顺呢??到时候啊,肯定能够引起布政司大人的注意,就像我当年做出自动喷淋系统一样,你是培育出新稻子的人,布政司能不知道吗?说不定,还会接见你哩!那可就光宗耀祖啦!这是银子能买到的吗?” 苏世阳越听,越激动,心潮澎湃,“扑通”跪在地上,纳头便拜:“东家说得有道理!是小人没有远见了!谢谢东家提醒!” 第607章 入赘大婚 第607章入赘大婚 叶斐然笑着说:“等真的到了那天,你再给我磕头不迟呀!好啦,我们要走了,有什么事,差人送信给我。” 陈思静说:“明儿个,田亩师爷就带人来家运谷子。” 苏世阳领着一家大小,一一答应了,又直送叶斐然到门口,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在车上,陈思静说:“二丫,你倒是会说话,画那么大一大饼,这谁顶得住啊!他都恨不能把你供起来了!” 叶斐然赶紧澄清:“喂喂,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我可没有给他画大饼!布政司大人采纳了我的想法,你说这是不是真的?苏世阳种出了新稻子,是不是真的?未来呀,一切皆有可能!” 陈思静哑口无言,张大嘴巴,最后跳出来一句:“行行行,你真行!” 马车咕噜咕噜,走了半晌。 陈思静看着车窗外,忽然说:“二丫,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成甯这样喜欢你了。” 叶斐然:“??” 这都哪儿跟哪儿呀? 陈思静垂眸,长长的羽睫,掩去了她眼中的复杂情愫。有一种好奇,又有一点儿忐忑,还有一点点向往……陈思静说:“你是心底无私天地宽,成甯,没有娶错人。” 叶斐然打了个哈哈,“得了吧。当时他就是想找个人来帮忙干活,照顾小虞!” 陈思静说:“无论当初想要如何,现在,他是喜欢你的。” 叶斐然:“……” 说得那样直白,她都难为情了。 让她怎么回答才好? 好在,陈思静话锋一转,说:“你觉得,他会喜欢我吗?” 叶斐然一愣,才反应过来,陈思静问的是南西篱? 这种事儿,她自己还没掰扯明白呢,该怎么去当这个狗头军师? 想半天,支支吾吾地说:“或者,你可以睡一睡他,把他给睡服了?” 陈思静到底是古代人,不大明白,叶斐然只好红着脸,跟她解释了一遍,结果闹得车厢上的两张脸都成了熟茄子。 “叶斐然,你给的什么馊主意!看我撕了你的嘴!” 马车剧烈摇晃起来,“哗啦”一下,车帘子被拉开了,南西篱的小白脸出现在车厢门口:“你们干啥呢?” 陈思静两只手捏在叶斐然腮帮子上,膝盖抵着叶斐然肚子,叶斐然双手高举头顶,招架着,两个人都衣衫凌乱,南西篱缓缓举起手来,遮挡着眼睛。 陈思静面红耳赤,低声呵斥:“你先把帘子放下来!” 南西篱依言照办。 二女在车上各自整理好,下了车。 南西篱还恭恭敬敬的候在马车旁不远处,陈思静比平时多看了他一眼,就那么一眼,不由自主的,又是满脸红晕。 …… 因有大婚在前,粮店开张的事儿,暂时押后了。 短短数日,陈思静张罗起一场像模像样的婚宴来。 很快到了初六的正日子,因南西篱没有家,陈思静也没有,叶斐然参考了现代的做法,在一个客栈里包了个房间,作为南西篱的夫家。 成亲当日,阿紫披着大红花,来到客栈接了南西篱。喜婆背不动这大男人,就用红绸带,牵着南西篱走到阿紫跟前,薛长东垫了他上马。 唢呐带头,丝竹声声,在喜庆乐声中,向着如意楼走去。 如意楼里,早就准备周全。 南西篱被喜婆引着,一步步到了新房里,陈思静带着红盖头,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南西篱用杆秤挑开了陈思静的红盖头,露出一张艳光四射的脸。 陈思静长得浓眉大眼,脸型微圆,一双眼睛大双眼皮,宽嘴唇,长相浓艳。平时看着,只觉清爽,如今着了浓妆,把她长相和气质衬托到极致,就像一朵冉冉盛开的大丽花。 南西篱被惊艳到了,愣愣地看着陈思静,视线怎么移也移不开去。 喜婆在旁边轻轻清了清嗓子:“咳咳……” 南西篱才反应过来,把红盖头完全地挑起,放在旁边的小几上。随手放下杆秤:“娘子……” 喜婆插嘴道:“姑爷,您这是入赘,可不能压着我们小姐的红盖头。” 一边说,一边自己出手,把红盖头从杆秤底下拽出来,铺在杆秤上面。 陈思静有些害臊,愧疚地看着南西篱,又不好说什么。倒是南西篱不介意,说:“我明白了。以后我入赘了陈家,作为上门赘婿,一定安守本分,万事以妻家为先,和和睦睦,不行差踏错,不惹爱妻生气。” 陈思静听着,重新垂下了头,红晕上脸,蚊子叫似的叫了一声:“好。” 酒席很简单,只邀请了几个要紧的地方官员,还有叶斐然一家,除此之外,就都是自家店里的伙计了。正因如此,菜的品种和分量,给得很足。 陈思静走出门来,看到叶斐然坐在席面上,旁边空了一个位置,就问:“阿成呢?” 叶斐然说:“他在衙门里还有差事没办完,说让我们不用等他。” 陈思静知道成甯很忙,也没说什么,就吩咐开吃。 正在吃得热闹,门口来了一顶小轿。 小轿才在门口落地,里面伸出一只干枯老朽的手:“动手。” 一时之间,陈家的家丁,如狼似虎地扑向酒楼内,见桌子就掀,见人就揍,酒席大乱!掀到主宾席时,叶斐然站起来,二话不说,抄起桌子上一个骨碟,挽了个甩飞盘的姿势,那碟子旋转着就飞向了轿子。 “哎呀!” 轿子里的人被打中,痛叫着,陈思静的奶奶冼氏,摸着头,气呼呼地从轿子里走出来。 “谁?”她叫嚣着,“是谁阴我!” 叶斐然懒洋洋地说:“别人结婚,你来砸场子,还好意思问谁阴你?要不是看你年纪大,早就被打出去了!” 冼氏看清楚了,是叶斐然,眼睛都红了,一顿拐杖:“又是你这个臭丫头!” “我孙女招郎入舍,不请我!我砸了她场子又怎么了?” 说完,矛头对准陈思静:“思静,你过来给我跪下!还有你的那个倒霉赘婿,一起跪!” 叶斐然看着还拿着一杯酒的陈思静,她本来喝得差不多了,满脸通红,如今瞧着转为煞白,看来酒是早就醒了。 第608章 送入洞房 第608章送入洞房 冼氏又叫又跳,又骂,但偏偏不进来,就在门外叫喊。如意楼办酒席,本来就很引人注目了,现在有人来闹,越发吸引了附近居民。大家都顾不上宵禁歇息了,纷纷从家里出来看热闹。 这样一来,陈思静是颜面扫地。 南西篱皱眉,说:“老太太,静静已经和你们脱离出来了。今天大好日子,给我个面子,别吵了。” 他说话温和细气的,冼氏当他是个软柿子,没好气地说:“你个赘婿滚开!这儿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是吗?”冼氏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男人浑厚低沉的声音。 叶斐然心中一喜,“相公!” 小妻子脆生生一声发喊,成甯当然听到了,远远地看她一眼,目光柔和。 但,当他视线再次落在冼氏身上的时候,又凝结成冰。 冼氏生生被他瞧得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向后退开好几步,和成甯保持距离,结结巴巴道:“你、你来干什么的?” 成甯说:“来喝喜酒啊。” 理所当然的口吻。 冼氏冷笑:“也就你这没出息的丑八怪,甘愿和我那没出息的孙女混一起!” 成甯说:“错了,我是男方的客人。我的妻子也是。” 他指了指叶斐然,果然,叶斐然是坐在代表男方那边的首席上。冼氏轻蔑地说:“那就更加没有出息了!区区一个上门赘婿,能有什么像样的朋友?” 旁边忽然又传来一个声音:“老太太好大的口气,居然不把从三品的盐使司转运使放在眼内。就更不必说我们了吧?” 一排官轿,鱼贯而至,从琼州郡的知府,到知县\参将等等,一时之间,官光熠熠,把如意楼前一条黯淡的街道给照亮了。 冼氏软了腿。 不光是她,角落里,正准备跟着冼氏出来发难的陈思梅和她的相公段元奕,也相顾大惊失色。 段元奕说:“你不是说了,那赘婿毫无来头的吗?怎么来了这许多官儿?” 陈思梅也百思不得其解,又委屈,又害怕:“我不知道啊!余账房他娘子确实跟我说,这赘婿是自个儿跑上门来的,什么也不是。陈思静还把他当成宝贝疙瘩一样,特意办酒席娶他倒插门。我们才想要狠狠羞辱她一番……” “……”段元奕咬牙切齿一会儿,才说,“结果桌子都掀了,来这么多的官儿?” 陈思梅害怕地抓着他衣袖,说:“相公,怎么办?” 那边,一堆官儿出现,冼氏吓得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声声求饶,传入耳中。 陈思梅盯着段元奕,段元奕却一袖子甩开她的手,厌恶道:“这么简单有什么好问的?趁着没有人发现咱们,赶紧溜啊!” 陈思梅说:“那奶奶怎么办?” 段元奕不当一回事:“奶奶一把年纪了,不会有人为难她的。我们自己先走吧,不然被人发现就麻烦了!你也不想被陈思静盖过一头吧?” 想到如果被陈思静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那真是比死还要难受。 陈思梅一咬牙一跺脚:“你说得对!我们走!” 两口子转过身,上了软轿,消失在夜色里。 冼氏跪得脚都麻了,好不容易等一百多位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部走进了如意楼,才在丫环搀扶下,重新站起来。冷风一吹,腿抖如筛糠,老腰几乎散架,越发凄凉。 她气恨不已,指着热闹的如意楼内,破口大骂:“陈思静,你个没良心的死妮子!看你能得瑟多久!” 旁边人都看不过眼了,插嘴说:“老太太,你孙女办喜事,好心你就消停点儿啦!” “就是,一大把岁数都不知道活谁身上了。为老不尊。” “倒插门怎么啦,那小伙子天天在店里帮忙,我看着就很不错!” “快点走吧。这地方不欢迎你!” “走啦!” 街坊邻里们的驱赶声不绝于耳,冼氏被赶上了轿子,狼狈退场。 …… 如意楼内,一下子涌入一百多人,全都是州郡上叫得出名字的达官贵人。陈思静又喜又忧,喜的是来了这么多官儿,都冲着南西篱来的,连带她也脸上有光。忧的是宴席刚刚被冼氏带来的家丁掀翻了好几桌,饭菜不够。 成甯说:“这多大件事儿啊。各家各府都有拿手好菜,怕你们这儿地方支棱不起来,早就做好了带过来了。” 沙玖县令在这批人里虽然官小职微,不过算是地主,负责统筹了。 他一声令下,跟随着官轿子伺候的伴当,就把手边提着的提篮提了过来。 原本叶斐然早就好奇,为什么这些官每人带了个伴当过来,并且还拿着大同小异的提篮——现在谜底揭开,原来是做好的菜! 于是陈思静唤人来收拾干净地上的狼藉,摆好了这些现菜。 吃饱了宴席的伙计自动自觉回到工作状态,把官员们安排落座,一切有条不紊的。 成甯来到叶斐然旁边空着的位置上,坐下来,叶斐然低声道:“你这是故意的吧?” 成甯说:“嗯。” 叶斐然眼睛一眯:“为什么?” “为了你啊。” 叶斐然:“??” 这时,南西篱走过来了,成甯迎着他,站起来。 他走到南西篱身边,拍拍他肩膀:“兄弟,你娘子是我娘子的好朋友,今儿个交给你了。你以后多照顾她一点儿。这些人,都听你的了。” 他目光一扫,台下坐着的上百名官员,动作一致地举杯。 南西篱说:“成兄。感激的话就不说了,谢谢你成全小弟。” 他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成甯微笑着对陈思静说:“祝你们夫妻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陈思静也饮了酒,脸红红的。 成甯这样给南西篱做面子,大家看着南西篱的目光不一样了:“姑爷太有面子了!” “看来平时是深藏不漏啊!” “有这么厉害的姑爷罩着我们店,以后不怕有人欺负小姐了!” 那些目光,带着崇敬、喜悦和祝福。 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下,宴席结束了,一对新人被送进洞房。 第609章 谁把谁征服 第609章谁把谁征服 丝竹之声止歇,屋子里只剩下大红蜡烛高高烧着。南西篱让陈思静坐在床边,自己去关门窗。 陈思静坐在床沿上,想起叶斐然那句话“想要知道喜不喜欢,就把他睡服吧。”红晕不由自主飞上脸颊,浑身不受控制地变烫。 “那丫头尽出馊主意……”她喃喃自语。 恰好南西篱返回床边,暗影投下,陈思静感受到那气息,顿时噤了声。 那一瞬,就连呼吸也屏住了。 南西篱伸出一只胳膊,搭上陈思静肩膀:“很紧张?” “嗯……”陈思静低声说。 南西篱微笑起来:“你都不用说了,我感觉到了,你肩膀抖得很厉害。” 陈思静不由得低下了头,南西篱把手拿开,从外面把红烛拿到拔步床上,支起烛台,动手把帐子落下来。 红烛照得帐里亮堂堂的,黄黄的烛光,让陈思静的脸上纤毫毕现。 外面是腊月,帐内却甚为温暖。 那瘦削的身影,再度来到自己面前,南西篱低声说:“如果你不想的话,那我们聊一会儿天,就睡觉吧。” “我不!” 陈思静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忽然翻身跪在被褥上,咬牙切齿的,伸手去解南西篱的衣扣。 “本小姐决定娶你,当然必须负责到底!今晚是洞房夜,就要做洞房该做的事!” 她没有发现自己说话的时候声音抖得都变调了。 把心一横。 本姑娘要睡服你! 怎么睡? 鸳鸯枕头底下,藏着叶斐然送她的《天竺一百零八式》呢! 没想到男装上衣的盘扣比想象中结实,陈思静解了老半天才解开了两个。南西篱拿开她的手,说:“我自己来吧。” 陈思静一言不发,各自负责各自的活儿。 忽然之间,她看了一眼南西篱的身材,“呃,原来你长这样啊。” 南西篱说:“嗯,是啊。” 跟画册上画的,跟想象中的,都不一样,南西篱身形精瘦,肌肉线条分明,脖子下面的肌肉发达一些,使他的脖子看起来略粗。陈思静不知道那是习武的缘故,只觉得那身紧致的线条非常好看,不禁多看了好几眼。 南西篱垂眸看着她说:“你这样盯着我,害怕了?” 陈思静摇摇头,“才不是,我、我可比你厉害!” 南西篱笑了,他变戏法一般,把那本画册从鸳枕下掏出来:“就凭这本东西?” “还给我!”陈思静嚷道,去抢,没成功。南西篱把画册扔到床角落里,翻过身,“跟着书本学是没用的,让我来教你吧。” …… 天亮了,陈思静趴在被子里,标准一猛虎趴窝姿势。 南西篱坐在她身边,拍了拍她:“这一百零八式才教你不到零头呢。起来继续。” 南西篱自幼习武,体力比一般人好很多。 陈思静浑身酸痛,抓着被子一动不动:“明天再继续!” “你不服输啊?” “我才不要!我要睡服你!” 南西篱耸肩。 好吧,没见过这样想不开的…… 既然是赘婿,就是夫以妻纲,妻子是天,妻子是地,妻子想要做的事,他当然二话不说奉陪到底。 三天之后,叶斐然觉得不对劲了,到镇上去找陈思静。 一见面,吓一跳,陈思静整个脸都是白的,黑眼圈恨不能挂到腮帮子下面。 叶斐然说:“静静,你悠着点啊!别把自己掏空了!” 陈思静牙痒痒地说:“你还说让我把他睡服,现在我快累死了,他天天没事人似的!” “哎,怪我罗?”叶斐然委屈巴巴的,“你自己见势不妙就该鸣金收兵啊!这是持久战,不是闪电战!” “什么持久啊闪电的,我听不懂。反正我再也不信你的馊主意了,今天晚上开始,我要跟他分房睡!” 叶斐然:“……” 叶斐然回去,就很郁闷地把这件事告诉了成甯,不料成甯听见哈哈大笑,笑得完全失去往日那沉稳冷静的状态。 叶斐然愠道:“有那么好笑吗?” “哈哈,二丫,亏你想得出来。”成甯刮了刮叶斐然的鼻子,“你啊。以后少管这种闲事了。人家有人家的相处逻辑!” 叶斐然一开始不服气,想起刚才到了店里,那些原本不怎么看得起南西篱的小二们,如今对南西篱服服帖帖的。转而沾沾自喜道:“谁说没用的,今天我去到,看到余账房都跟南西篱一起过账目了。那么大本账目,南西篱点了头才勾帐。这夫妻感情和睦了,夫妻店生意也红火了嘛!” 成甯更乐了,说:“余账房最会势利眼,你以为他是听了墙角吗?其实是看到那天沙玖和卢知府都跟南西篱称兄道弟。他原本手尾就不干净,脚踩两条船,这边跟二房要好,那边他娘子还在陈府当着管家媳妇,不声不响地卖着人情给陈家老太太。现在看南西篱势力大,这是将功补过,讨好卖乖呢!” 叶斐然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对人性洞察太弱鸡:“这么细节的事……你怎么知道……” 成甯只笑了笑,把她抱了过来,低头亲了亲她额头:“乖,别问了。” 他的话有股无形压迫的力量,叶斐然满腹疑问,被生生压下。 “少做点儿不着调的事,以后有什么想法,先跟相公说。找我。” …… 没过几天,粮行正式开张。 开张前一天,叶斐然收到一个消息,余账房的妻子主动请辞,不在陈府做工了。她本没有签死契,花了一点银子,就赎身出来。 余账房到处托人,最后在云霓裳找了个活计,把老婆安顿下来。 这里面种种细节,不由得耐人寻味……不过,这些都是陈家内部的事情,叶斐然也就听了过了个耳朵。她注意力都放在粮行上。 一直以来,叶斐然最为注重的,都是基础民生用品。 灌溉、米粮、盐…… 她给粮行取了名字,叫“庆丰年号”,专门卖价廉物美产量大的粮食,比如红薯、比如“丰收一号”稻谷,因自产自销,定价比市面上别的粮行便宜一厘。 这样一来,开张当天,热闹是热闹了。 但是,也引起人不愿意了。 第610章 肥妹粮行 第610章肥妹粮行 这些人就是秦家的人。 秦家发迹于西江镇,粮行遍布整个琼州郡,他们和官里关系很好,基本上,每年琼州郡里的高低贵贱粮价都秦家说了算。 而他们家的总号“升记”,就在西江镇上。 …… “庆丰年”开业当天,在东大街上,也是一番舞龙舞狮,好不热闹。 叶斐然站在当街,说:“各位乡亲父老,小店新开业,里面的粮食都自产自销,保证新鲜。开业头三天,买大米送红薯,买面粉送红薯干,买满一石包送货,多买多送。除此之外,水牌上写着的蔬菜水果、都是我家自产,若有看中,可以直接订购。大家多照顾,多担待,谢谢!” 她的身边,一排小马驹子套了车,喷气蹬腿的,一个个身上挂着“庆”字号衣,马夫也是一样。 这个模式,其实是参考了后世的“钱大妈”之类连锁菜店。生产基地直销,包送货。 因为空间灵泉刷经验的逻辑是,越多人享用到,涨越快,叶斐然毫不吝啬地把灵泉水灌入了自家地里。并且用空间育种技术,把优化过的菜种通过苏世阳分给别的农户。 如今她摩拳擦掌,就等着大家吃了空间改良的食物,怒收一波经验值! 放了鞭炮,“庆丰年”粮行轰轰烈烈的开张了。 有好几个家里住得远的小地主,在叶斐然家里订了货。叶天宇拿了竹筹子,委派下去,号令莫有不从,十分有效率。 西江镇上远远近近的居民,都来了凑热闹,看新鲜,对店里的东西啧啧称奇:“这个红薯看起来好好看,长得跟瓜似的!” 居民乙说:“这瓜在地里结出来,我觉得叫地瓜比较顺口!” “对,就叫它地瓜吧!”居民丙拎了两个红薯,对账房喊,“我要俩地瓜!” 吕文士摇着扇子,穿着油腻腻的长袍子,也来凑热闹了,指着庆丰年三个大字,点头微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仓廪充实以兆丰年,好名字,好名字啊!” 居民丁插一嘴:“这名字忒拗口,既然是那胖妞开的,应该取个更好上口的名字,嗯,叫肥妹粮店!” “对对,肥妹粮店比较好!” “就叫肥妹粮店!” 这事儿,等叶斐然知道并且暴跳起来准备阻止的时候,已经一传十十传百的流传开去了…… 西江镇上百姓从此都喊这儿“肥妹粮店”,至于它那响亮的本名“庆丰年”,被居民忘了个精光。 …… 热火朝天中,唢呐声响,一条白龙自远方游来,几十号人分列两队,腰间扎了麻布带子,头上系着白布,抬了一顶清漆薄板棺材,来到粮店门口。 当先一人,是莲香居那个采买秦文蔚,叶斐然的老相识了,拖长声音扬声道:“秦家老爷给同行送开业大礼了——” “砰”!棺材放落在粮店门口地上,一同奉上的,还有好几个白纸扎花圈。 围观的百姓,立刻皱眉了。 “我呸!晦气!” “这都什么人啊?秦家?他们又来这套了?” “嘘,快别说了,三年前那个外地地主来开粮店,不收秦老爷的花圈,最后那粮店没两天就被一把火烧掉了。地主破了产,前段日子还有人看到他在州郡那儿要饭呢!” “这个我知道!还有,五年前那个何贵人她爹,也来开粮店。人女儿还在宫里是贵人呢,也没有收秦老爷的花圈,还打出去了。最后被发现不明不白的淹死在河里,何贵人在宫里也没能管得了,不了了之了。” 过路的文士一拍大腿:“我记得这件事,那房子不就是这家嘛!” 众居民纷纷想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哦——” 大家担心地看向叶斐然,不知道她要怎样应对。 叶斐然笑吟吟地迎出来:“原来是秦采办,好久没见,好精神啊。” 秦云蔚看着叶斐然,挑衅地说:“成家娘子,现在该改口叫老板娘了,我们家老爷,给您送开业礼物。请笑纳!” 他等着看叶斐然脸色铁青,甚至一下子暴跳如雷的模样。 谁知道叶斐然只朝那棺材看了一眼,轻描淡写道:“好啊,好东西。棺材、棺材,升官发财!秦老爷的心意,我收下了。” 她打了个手势,两名伙计奔出来,对抬棺材的人说:“里面请。” 抬棺材的人傻眼了,送了这么多次棺材,没遇到真收下的。用眼神请示了一番秦云蔚,秦云蔚也愣住了,一会儿才说:“送!送进去!” 抬棺材的跟着俩伙计进去了。 那些扛花圈的,也跟着把八个花圈左右各四个的,往粮店左右门口一摆。那架势,就差一条黑白横额就成灵堂了。 围观的人纷纷摇头,变了脸色,有些想要进店买东西的,骂着晦气扭头就走,原本在店里的人,也纷纷抬脚走人。外头瞧热闹倒里三层外三层越围越多。 叶斐然没事人一样,冷眼旁观秦文蔚忙活完毕,才说:“是秦员外派你来的?” 秦文蔚笑道:“不止,这里面,还有您妹夫的挽联呢。” 他指了指其中一个花圈,果然,上面写了秦旭的大名。 叶斐然说:“春闱在即,秦旭一定被家里人关起来念书了,没时间管琐事儿。这一定是我家那好妹妹做的吧?” 她又看着落款秦员外的花圈挽联,说:“这一张,一定是陈慧娘的手笔。” 秦文蔚脸色微微一变,心想:“这女人真聪明。居然一眼看出这是两位夫人的手笔。” “呵呵,为了对付我,她们两个倒是串通起来了。”叶斐然呵呵一笑,“这也算是,同气连枝吧!” 秦文蔚说:“我家紫然奶奶和陈姨娘一片心意啊。” “一片心意,没错。”叶斐然说,“这样,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是一点回礼,劳烦秦采买带回去吧。” 还是那两个领路的小伙子,提了两只沉甸甸的麻袋出来,交给了秦文蔚。叶斐然拿了一个封包,递给他:“辛苦了。” 第611章 兵分两路 第611章兵分两路 秦文蔚一接过封包,沉甸甸的。他本不应该收,悄悄拆开一看,里面雪白的银锞子,贪念一起,就收了,笑道:“夫人好会做人,难怪短短数年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只是强龙虽厉害,也得看看地头蛇眼色,大家伙合作无间,那就最好了。” 叶斐然笑嘻嘻地说:“谢谢秦采买提醒。” 东西送到,对方还态度贼好,秦文蔚准备的武戏演不下去了,就带着人打道回府。 秦府里,叶紫然和陈慧娘已经候着。 叶紫然坐在上首,陈慧娘本来应该坐在下首,但她没有坐,而是在走来走去的。 陈慧娘边走边喃喃自语:“怎么还没有回来?” 叶紫然看着心烦,说:“别走了,烦不烦!” “我走走消食,不行啊?”陈慧娘其实是不愿意坐在叶紫然下首,以前在村子里,人气可是陈慧娘比叶紫然要高的,现在她凭什么?就凭施了诡计做秦旭正房? 叶紫然也知道这一层,也不戳穿,皮笑肉不笑道:“生了一个娃掉了一个娃,胖了就胖了,再走,难道能回复到那杨柳细腰儿?” 陈慧娘顿时大怒:“你说什么?” 叶紫然也站起来,显摆似的,扭动着自己不盈一握的小腰,说:“我就不一样了,怎么都胖不起来。身段恢复得快,我家相公爱不释手呢。” 两个人从小不对盘,针尖对麦芒的,又要吵起来。之前她们就没少吵了,底下伺候的丫鬟婆子,顿时一个个如临大敌,紧张得不得了。 幸好这时,外面传来通传的声音:“秦文蔚回来了!” 两人才停止斗嘴,一个整理头发,一个整理衣服,分开坐下。 叶紫然来到上首的椅子上款款坐下,不忘得意地瞥一眼陈慧娘。陈慧娘气得暗自恨不能把官帽椅的扶手抓碎。 秦云蔚进来了,还带着俩麻袋。 叶紫然问他:“事情办好了没?她怎么说?” “办好了。”秦云蔚说,“她收下了。” 叶紫然和陈慧娘异口同声:“收下了?” 陈慧娘冷笑:“她胆子可真大啊,那么晦气的东西也收下了,这是认怂了吗?” 秦文蔚陪着笑脸道:“自从陈家两房闹崩了之后,镇上还有谁敢跟秦家硬碰?只要她不是傻子,都懂怎么做啊!” 他久在市面上混,油嘴滑舌无比,一句马屁同时拍两个女人,拍得叶紫然陈慧娘十分舒服。叶紫然小嘴一勾,说:“哼,话是这么说。那个傻胖妞坏得很。她没做什么别的?” 秦文蔚说:“有的。她说,这是回礼。” 他指了指地上俩麻袋。 叶紫然疑惑地看着那麻袋,说:“这啥玩意儿?” 陈慧娘道:“嘿,用不着费劲猜,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于是命人来打开那麻袋,秦文蔚也很好奇,伸长脖子在那儿看。 在麻袋里滚出来的,是个人…… “这是竹子!” 叶紫然脑子“嗡”的一下,陈慧娘咬住了手指,秦文蔚大吼:“还有那个!” 另一个麻袋里,同样也是一个人,“是木子!” 这两个人都是刚才负责抬棺材的! 叶紫然说:“还活着不?” 秦文蔚去试探了他们呼吸,都活着,就是被打晕了。命人把他们抬下去疗伤,陈慧娘忍不住尖叫起来:“可恶的臭丫头!!” 把茶几上的陈设两下扫地上,摔得粉碎。 秦文蔚脸色苍白,刚想要分辨几句,叶紫然指着地面怒道:“跪下!” 秦文蔚不过是小小采办,只得跪下,不小心跪到碎瓷片了,割破皮肉,鲜血流出,疼得龇牙咧嘴的。 “小小事情都办不好!还损折了俩伙计!我要你有什么用!” 叶紫然暴跳如雷,指着秦文蔚大吼大叫,“让你小心一点别被那傻胖妞整治了,你当耳边风!现在好了,竹子和木子受伤了,他们都是爷们儿跟前的人,让我怎么跟爷们儿交代!” 陈慧娘扯了扯叶紫然,说:“这人一向吃回扣惯了的,是不是收了叶斐然什么好处啊?抬了俩活人回来恶心我们呢?” 秦文蔚大喊:“我不是!我没有!” 叶紫然哪里愿意相信,她背着秦旭做这事儿的,做成了邀功,如今损折了人手,正要找人背锅。 当机立断:“把同去的全部扯进来。往这儿跪着,我一个个问!” 等那些人带进来之后,叶紫然她手指往满是碎瓷片的地板上一指,秦府家丁押着这些人就往那儿一跪。这满地碎瓷片,刺到谁的皮肉就皮破血流,这谁受得了啊,很快,就有个叫卜成鑫的家伙招了:“我说、我说!我看到他收了礼了,收了那老板娘一个荷包!” 秦文蔚没想到这样都会被人见到,叫起来:“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收的话,怕那胖丫头起疑心啊!” 陈慧娘命人一搜,果然搜出了那荷包,里面银锞子还在。陈慧娘狠狠一摔那荷包,“行吧。先把他关柴房里去。我们得找各自的爷们儿好好说道说道了。” 这天晚上,陈慧娘和叶紫然都备下好酒好菜,一边一个吹枕头风。 …… 陈慧娘对秦员外说:“我爹说,升记总号那边的顾客眼瞅着少了一大半,这天长日久下去,得亏多少钱啊。他老人家都替我们心疼。好老爷,我知道我说不上话,也就白提醒您一句。” 秦员外素来爱财,马上说:“亏了钱咋能不说呢?你放着,我明天就去那肥妹粮行看看。” …… 叶紫然对秦旭的是另一套说辞:“我那个堂妹二丫,自从做了林驿的小姨子之后,就神气了。凡事盖过咱们大房一头去。她那边又是做夫人,又是开店的,风风光光,想到爹娘和哥哥还在牢里关着,我的心好像刀子挖一般。” 一边说,一边哭。 秦旭对叶紫然,也还算有几分情意,关心道:“别人风光,还能盖得过你去?你如果想开店的话,这儿有一百两银子,给你做本钱,喜欢胭脂水粉店也好,喜欢什么都好,你也开一个去。” 叶紫然收了那一百两银子官票,还不满足,撅着小嘴说:“可是看着她的店在了,我心里不舒服。” 秦旭问:“她那个是什么店啊?” 叶紫然说:“卖粮食的。” 秦旭笑了:“嗨,那不就是咱们家的老本行么。知道了,我跟码头打了招呼去,让他们不进货给傻胖妞就行。自产自销,说得好听,一个店的流水多大,区区几十亩地能产多少?只要掐断了货源,他们就活不长,你慢慢等着就好。” 第612章 蒸蒸日上 第612章蒸蒸日上 因年末要封盐账,成甯两个州郡的盐仓都得转一圈,这一走就得半个月。成甯离开家之后,叶斐然并不感寂寞。 粮店开张了十天,生意很好。 赶上了快过年的好时节,家家户户屯粮囤菜过肥年,她每天白天到粮行打理生意,晚上去照料菜园子,还要到空间里去观察育种情况,忙个不休。 幸好苏世阳很能干,早早的把冬菜菜种分发下去,空间选育过的良种蔬菜长得又快又好,供应仅仅能跟上。 陈思静天才地想出饥饿营销来,多种手段齐下,渐渐地,西江镇的人知道了,粮行不光能卖粮,还能在水牌上订购其他食物,订单越发每日雪片般飞叠。 眼看叶斐然忙不过来,陈思静把还在如意楼干活的王洪氏叫来,帮叶斐然的忙。 一开始叶斐然还不好开口,但王洪氏听说是叶斐然的店,二话不说的就撸起袖子来了,还主动说:“我不要工钱!” “这哪儿行!”叶斐然忙道,“不要工钱。你家孩子吃西北风?工钱不少你的,该怎么给怎么给,只一样,你得学会看账本。” 横竖账本需要人看的,叶天宇还要在军中当差,帮不了多久的忙。 王洪氏答应,“行。都交给我。” 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叶斐然因此也多了个膀臂。 “张主簿家,精白米一石,糙米两石,红薯三十斤,金银菜五十斤,活鱼三十斤,腊肠三十斤。活鸡一对。”叶斐然在店里忙得脚不沾地,外面来了人,“老板娘在吗?” 叶斐然说:“在呢!” 来人说:“来来,东西送上!” 两个穿着干净整齐的大娘,捧着食盒进来,打开盒子,里面是各色精致点心,有牛舌酥,也有甜的奶油卷等等,色彩缤纷,散发着甜甜的味道,又好看,又好吃。 店里正在忙活的人顿时感到饥饿起来。 叶斐然傻眼:“这是莲华坊的点心?” 莲华坊是最近才从京城开到镇上的一个点心坊,专做这种花俏点心。 王洪氏羡慕道:“这点心看着好精致……” “二丫。”店外,成甯走了进来,他一来到,立刻成为众人中心。 成甯身上天然地带着这种吸引人注意眼光的气质,哪怕脸上刀疤横贯,让人害怕之余,还是忍不住会多看两眼。 “成大人来了。” “成大人下午好。” “成大人,这点心是您买过来的吗?” 成甯微笑着,毫无架子:“是的。来,大家别客气。吃了点心再干活。” 大家一听,就不客气了,一拥而上。这莲华坊学了李寡妇的饥饿营销法,点心每天产量很少,贵不说,排队也买不上。可是成甯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愣是买了一大堆过来,不要钱地堆在那儿让全店上下随便吃。 叶斐然惊讶得张大嘴巴:“相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才回。在广梧郡直接回的镇上。”成甯来到她身边,亲自打开自己留起来的小盒子:“这是给你的。” 他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 小小的盒子,里面是六款点心,形状分别是牡丹、月季、桂花、兰花、菊花和梅花,是成甯特意留起来的莲华坊代表作。 叶斐然拈起一块桂花味的,放入嘴里,一咬,齿颊留香。 腮帮子鼓鼓的,像小仓鼠,可可爱爱:“好好吃哦。” “喜欢吗?” “唔唔唔,”小仓鼠不要钱的点头点头。 成甯摸摸她的脸:“喜欢我让他们每天给你送来。” 叶斐然又喜又忧:“会发胖……” 辛辛苦苦减掉的肉肉,她可不想回到180斤的时候……可是,莲华坊的点心真的好好吃。她忍不住口,一块接着一块,很快吃掉了三块。 “咦?老板娘的是不一样的诶!”王洪氏又大声嚷嚷了,“哇,这是六花盒子啊!很难买到的!” 店里人“哄”一下子凑过来了,个个瞧稀罕。 叶斐然还不知道这东西来历:“什么六花盒子?” 这时,陈思静正好来到,也凑过来看了,听见她问,一脸“不是吧你居然不知道”的表情:“六花盒子你都不知道?” 叶斐然满脸无辜:“我住村里,我怎么会知道?” “六花盒子,是莲华坊最难买到的点心礼盒。每一盒搭配不同的花,味道好那是不必说。这些盒子里,都有不同的花朵卡片,都出自一个不知名的画师之手。这些花朵卡片每一幅都很精美,比寻常大家闺秀画的花样子还要好看一些。所以最近城里的女孩们很流行收集六花盒子。”陈思静比比划划地说,“本来六花盒子就很少,每天只卖十盒,因为这些画片的缘故,更加难买了。” 叶斐然才知道这盒子的稀罕,看了看被自己随手放一边的画片,确实画得很不错。 陈思静搓着手,两眼放光:“二丫,你打算收集画片吗?” 叶斐然不收集这些,但,点心是成甯送的。就看向成甯。 成甯说:“我只是想给你买点好吃的,别的东西不论。” 叶斐然想了想,还是把画片收起来:“你要你自己买去,这是我相公送我的。” 陈思静顿时一脸吃了狗粮的表情:“……” 成甯的嘴角,却悄悄地向上扬了一扬。 耐心地等着叶斐然吃光点心,成甯命人把东西收走,说:“我得回衙门去。晚上几点关店,我来接你?” “其实过了酉时就没什么生意了,留洪嫂子张罗就行。”叶斐然说,“这些天我都酉时二刻走,我自己回去吧。” 成甯说:“好。” 没想到,酉时初刻,成甯又骑着阿紫来了。 “娘子,回家了。” 阿紫本身就很惹眼,加上成甯,那就是惹眼中的惹眼,街上行人直朝他看。他倒是一脸坦然,叶斐然面孔涨红了,小跑着出来,低声道:“不是说我自己回去吗?你又过来?公事办完了?” 成甯微笑着看她:“说好了一起回去的啊。” 叶斐然脑子里突然响起了一个经典旋律“夫妻双双把家还”,这么一响,不得了,脑内循环来回不休起来了。她摔了摔脑袋,说:“那你等我一下。” 第613章 她真的很爱你 第613章她真的很爱你 她到了柜台上,简单吩咐了王洪氏几句,不过是看好门户,结清账目,保存好菜品之类。王洪氏一一答应了,笑着直把她往外推:“我都知道了。好不容易成大人回来了,你赶紧回家陪陪夫君,尽夫妇之道吧。” 薛长东不知什么时候,钉在王洪氏身边,也闷闷地说:“对呀。我留下帮忙,没问题的。” 叶斐然:“……” 好吧,她又不是傻子,话说到这份上还不明白,才真的傻病发作了。 她离开店子,成甯把她拉到马背上,圈着她。阿紫通人性般,咯噔咯噔,慢步走起来。 他身上雪松的香味包裹过来,叶斐然心跳加快了。 “二丫,呵,”成甯薄唇凑到她耳边,“好久没有抱你了。” 叶斐然说:“不要这样。” 好多人看着呢。 外人眼里看着,却是丈夫扶着妻子在马上缓缓行走,并无异样。 成甯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垂:“没事。” 叶斐然脸一直红到脖子根,浑身燥热:“别……” 恶作剧得逞,满足地低笑,成甯在她粉颈再轻轻一啄,却没有继续使坏了。 就算是这样,也足够叶斐然在回程上心潮澎湃。 成甯的胸膛宽宽的,很温暖,她脖子稍稍向后,恰到好处地,可以把小脑袋搁在他的肩窝上。 这是一个天然的人肉枕头。 琼州郡的冬天也是开花的,这是路边的小白花,名字叫“虾钳草”,跟雏菊很像。黄的花蕊,白的花瓣,散落在田埂上,偶尔会经过两棵影树,影树的花是热烈的红,好像要把天空染红一样。 咯噔咯噔咯噔…… 马蹄声单调,平稳,叶斐然看着眼前斜阳蓝天,阡陌交错,忽然之间,心中平生一股酸痛。 不知道此情此景,此生还能有几回? 她只盼望着眼前的路永远走不完,成甯永远这样护在她身后,爱她宠她,永生不渝。 “你在哭吗?” 成甯低沉有磁性的声线,把她唤回现实中:“嗯?” 脸颊上凉浸浸的,叶斐然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淌下两行热泪来。她胡乱地乱抹:“风吹了!” “你的小脑袋里又在想什么呢?”成甯单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搭上她的腰。 村口大榕树树冠已出现在眼前,叶斐然盯着那蓬蓬勃勃的一大片,紧张得掌心冒汗:“我什么都没想!” 成甯说:“你不坦诚。” “才没有!” 成甯紧了一紧她腰,纸唇凑到她耳边:“不坦诚的孩子不可爱噢。” 卧槽…… 这谁顶得住啊…… “你哭什么?嗯?” 如果成甯的胳膊不那么有力,成甯的呼吸不那么炽热就好了。 她的防线不会瓦解得那么快! “说!” “哭……哭我们啊。” “继续!” 叶斐然觉得快要融化了,从没试过这样后悔,上了成甯的马! 这分明就是一场刑讯! 又甜蜜又酸楚,就像无情的手术刀,层层把她的灵魂剖开! 她说:“如果我们可以一直像现在,那就好了!” 她说话又带了哭音,声音颤抖,身子也是,又抖又烫,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脸红得不像话了。 成甯“哦”的一声,叶斐然心吊到嗓子眼,生怕他做出什么事来。 但除了又紧了一紧她,亲了亲她的额头之外,他什么都没做了。 阿紫通人性似的,绕过了村子里人烟稠密的地方,绕了个远路走向蕉园。 神骏识途。 “唉……”男人长长地叹气,“你信不信,王亭亭还会卷土重来?” 叶斐然愣住:“为什么?” 成甯说:“因为她是真心爱我,她不会放弃我的。” 这句话从别的男人口里说出来,会显得非常自恋,但成甯不会。叶斐然完完全全相信他在说实话。她原本有些平复的心跳,又加快了。只是怔怔地,保持沉默,倾听成甯接下来的话。 成甯说:“我救过她。那时候,我觉得她是个弱质女流,被禁锢在那样的家族里,挺可怜的。我就和她聊聊天,开解一下。没想到,她当真了。她让王家以宁儿的性命为要挟,让我带着宁儿,入赘王家。我当然不可能做这种事,就离开了虞郡。” “我对你好,被她发现了,她很不甘心。” 叶斐然听得呆了。 成甯说:“前几天她追到琼崖县去了,拦住了我。她让我跟她走,我装傻,最后逃脱出来。王家现在已经变得十分危险。如果他们捅个鱼死网破,我……我或许也只能尽力护你周全。” 叶斐然发现成甯没有提小虞,她问:“那小虞呢?” “小虞的身世决定他没办法置身事外。”成甯摇摇头,眸光深邃,教人看不清里面到底有多少重心事,“你不一样,你是无辜的。” 他忽然松开另一只握着缰绳的手,抱紧了叶斐然。 叶斐然问:“她是真的爱你?” 真是很奇妙,她听见成甯这样说起王亭亭,心里竟然没有半点醋意。相反,知道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能够爱到这种地步,她对王亭亭肃然起敬。 无论在什么朝代什么时候都好,世界上最勇敢的人,除了战场上的士兵,还有情场上的痴人。 成甯说:“是。” 叶斐然叹了口气,说:“如果不是你,而是我的其他东西的话,我可以让给她的。” “那我呢?” “不让。” 成甯笑了笑:“所以,我是一件东西?” 叶斐然:“……” “好无情,不过我喜欢。” 知道他在调节气氛,不让自己再控制不住泪匣子,叶斐然很给面子地破涕为笑:“哼……” “你弄粮行,弄钱,这些都没错。有我在的话,无论他们闹什么幺蛾子,我总能摁得住。但是你要会保护自己,照顾自己。” 叶斐然说:“你怕宁儿的事,会再次发生在我身上?” 成甯眼底闪过一阵异样光芒:“王亭亭很会钻牛角尖。王家的势力也很大。至于我……我练过武,习过文,见过生死,落魄过也富贵过。只要我保持警惕,王家也好,皇帝也好,谁都好,没办法弄过我。” 叶斐然说:“我也不是宁儿。” 成甯看起来,好像放下心的样子。 他再次抱了抱叶斐然:“好二丫。” 男人低声地笑了。 第614章 爱心包子 第614章爱心包子 “喂!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苏氏一声吆喝,传入耳中,两人一起抬起头来—— 路再长,阿紫再会绕,终会有尽头,路的尽头就是他们的家蕉园。 “娘做好饭等我们了。” “是的,阿紫,快点过去!” 成甯低斥一声,阿紫“稀溜溜——”发出一声嘶鸣,撒开蹄子,又快又稳地奔向家的方向。 家里饭菜都放凉了,他们才回到,少不免挨了苏氏一顿数落。 “真是的,就算店里活儿再多,也得吃饭嘛!银子是挣不完的,熬坏了身子怎么办!” …… 晚上,叶斐然坐在灯下想心事,成甯走了进来。 “娘呢?”她问。 “回去了。” 苏氏坚决不在女儿家里过夜,说是不吉利。叶斐然倒从不忌讳这个,成甯也不会。但苏氏坚持,他们也不勉强。 叶斐然说:“夜路黑,要带好羊角灯,还要娘注意安全。” 成甯说:“知道。薛长乐护送她回去,还有狗子。” 叶斐然才放心,她低头了半天,早就腰肢酸疼,站起来活动活动。成甯凑到她书桌,看了看:“这次又想要做什么古怪东西?怎么看着像个大水池?” “是沼气池。我们家有马、有鸡、有狗,还有那么多人,我想做一个沼气池,发酵出沼气来,用这个沼气能生火做饭。发酵得了的东西还能做肥料。” 叶斐然对成甯简单介绍了一下沼气池的原理,成甯觉得果然是好东西,“这个有意思。你做成了,可以跟布政司商量一下,把它弄起来。” 叶斐然笑道:“这个我不打算推开了。太麻烦。我还是想想怎么多弄银子吧。” 这些年,杂七杂八的发明弄了一堆,最后只得了个虚名。 成甯说:“你要弄银子也很简单,给你一张盐引子,银子就自己来了。” 叶斐然不懂,成甯也不多说,只简单说:“过了年后你就知道。” “噢。”叶斐然素来不多想目前无解的事,答应一句,收拾收拾,就准备睡。 洗漱一番,倒掉脂粉残水,回到房里,成甯正在更衣。 成甯个头并不十分高,折合现代,也就1米79或者1米8,宽宽的肩膀,劲窄的腰身,腹部有一处疤痕,是当年叶斐然与他初相遇时所留,已呈现深褐色。 叶斐然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画面,下意识捂着鼻子好让鼻血不流出来。 成甯抬头看着她:“还没习惯这一身伤疤吗?” “不……”叶斐然说,“我觉得还好。” “什么叫还好?” “反正我不害怕。” 成甯笑了,在床边坐下,拍拍床:“来,二丫你过来。” 叶斐然依言坐了过去,依偎着他。她挽着他的胳膊,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你身上好好闻。” “喜欢?” “喜欢。” 成甯勾着她的肩膀,把她抱入怀中,让叶斐然正对着他的脸:“我脸上疤痕,其实是中毒。” 叶斐然毫不惊讶,“我知道。” 成甯说:“你在张掌柜那儿学医学得如何了?” 叶斐然说:“张掌柜只擅汤头歌诀,不擅解毒用毒。”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不能帮我解毒了?” 叶斐然没想到成甯问她学医的进度,是为了给他解毒。之前她曾经给成甯提过要帮他解毒,被严词拒绝了,没想到现在他居然主动提出让她解毒。 这可是真香。 叶斐然拧眉,思索了一会儿,说:“我可以试试看。” 成甯勾唇:“好。” 他在枕边摸出一个小纸包,递给叶斐然,“十二年来,我不断少剂量服食这种毒,哪怕表面皮肉已痊愈,里面也出血不止,长期内出血让伤口缠绵难愈,凝结成脸上伤疤。现在我把我自己交给你。” 他越说,声音压得越低,传入叶斐然耳中,越发重锤出击一般,声声震撼,难以言喻。 然而指尖的触觉是真实的,她捏住了那个小纸包,深深捏入手心里。 “好。” 成甯捧着她的脸,以额抵额,和她温存了一会儿,叶斐然困了,打了个呵欠:“相公,我困了。” “嗯,那就睡吧。” 叶斐然脑袋沾到枕头还不到一息间,就两手高举拳头,呼呼大睡。 成甯悄悄地披衣而起,来到外面。 院墙上,薛长东如夜枭,悄无声息地落在墙头,“大人,粮行抓到一伙放火的,已经处理好了。” 成甯波澜不惊,“什么来头?” 薛长东说:“是秦家派来的。” “老的那个还是小的那个?” “老的那个。”薛长东说,“之前腾不出手来,现在要不要一块儿清算干净?” 成甯说:“那不过是个老混蛋罢了,小小教训一顿即可。小的那个有什么行动,有消息吗?” 薛长东说:“最近码头和各处谷仓有动静。估计就是小的开始活动了。” “大人,他们应该是想要断了夫人的货源。” “嗯,也把这个处理好,跟各处粮仓及码头打招呼,叫他们记住了‘庆丰年’商号的印徽。”成甯说,“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吧?” 薛长东点了点头。 荆远也赶来了,令人惊讶的是,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他,竟也能够悄无声息地立在墙头,显然也是一名长于轻功的练家子。荆远道:“大人,快要过年了,皇上和太子殿下都说很想见您。这要再不动身上京,可就来不及了。” 成甯道:“我不去了。你回个信儿吧。” 荆远愁眉苦脸道:“这不听圣宣,是大不敬……” “就说我旧伤复发了。躺在家里了,哪儿都去不了。”成甯挥挥手,荆远知道这事儿算定了,正要走,成甯叫住他,说:“你命人到州郡的多宝银库,把那套头面取出来。” 荆远马上知道,那是要送给夫人的,愣了一下,马上答应:“是!” …… 第二天,叶斐然起床的时候,成甯已出门办差了。 他还做了她最爱吃的包子,煮了一壶热腾腾的甜豆浆,留给她做早饭。 叶斐然说:“真是的,家里明明有丫环,还自己折腾……起这大早。” 今儿个天气阴寒,又起了雾,那股阴冷入骨的劲儿很难受的。 第615章 妥妥的偏爱 第615章妥妥的偏爱 立春说:“夫人心疼大人了?奴婢也劝过大人,说交给我们来就可以了。是大人自己坚持一定要亲自动手的。” 对于自家大人疼夫人这件事,立春和雨水渐渐见惯不怪了。 有时候像哥哥对妹妹,有时候像爹爹对女儿,有时候又像男人对女人。 这样子相处,西江镇上方圆百里,几万对夫妻里也没有一对这样的,偏偏让人羡慕。 叶斐然说:“那就罢了,拿来我吃。” 立春拿来包子豆浆,叶斐然吃了几口,看见立春和雨水、薛长乐在小矮几上吃稀饭,配的咸菜和咸鱼咸肉,和自己的不一样,就问:“你们不吃包子?” 立春笑眯眯地说:“夫人,这包子是大人专门给您做的,没有我们的份儿呢。您吃。” 叶斐然不好意思了:“那怎么行?” 雨水帮着腔说:“我们觉得没问题,你是夫人,我们是奴婢。就该夫人吃包子。” 成甯特意为自己做的包子,那是妥妥的被偏爱啊,谦逊如叶斐然,也不禁生出飘飘然的感觉。 叶斐然把肚子填得饱饱的,驾着小马车去粮行,路过秦府粮行“升记”时,却看到秦员外在打陈慧娘。 “你个扫把星!” 噼噼啪啪的耳光声音不绝于耳,秦员外故意让她丢脸到家似的,拿绳子把陈慧娘绑在粮行的柱子上,专抽脸。 陈慧娘脸被打得高高肿起,哭得两眼红肿,看起来丑得要上天。 地上躺着几个五花大绑的人,也被揍得鼻青脸肿,每个人背上都插着一个高高的牌子,上面写着“放火犯”三个大字,下面还有落款是“庆丰年伙计手书”。 而且这些人身上都穿着升记的衣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一早过来就让我看这个,你是不是存心要丢光我们家的脸!居然喊我们的伙计去放火!”秦员外打了陈慧娘一顿,还不消气,叫出陈慧娘爹娘,说,“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都不用在这里干活了!回秦府刷马桶吧!” 陈慧娘叫道:“老爷,明明是你吩咐我……” 她想要嚷嚷出真相,其实是秦员外默许自己这样做的。秦员外哪里让她得逞,又一耳光打过去,陈慧娘咬到舌头,鲜血长流,说不出话来。 秦员外指着陈慧娘,恐吓店里伙计:“以后谁敢再听这婆娘的话,这就是榜样!” 伙计们被吓得瑟瑟发抖,纷纷应“是”。 叶斐然的马车停驻在升记外面,也看得呆了。她知道秦员外很暴虐,也知道陈慧娘肯定没少挨打,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了。 那视觉冲击力,很强。 陈慧娘连带她爹娘,被家丁们押着,从粮行里走出来,正好路过叶斐然的马车。陈慧娘感受到似的,转过脸,狠狠瞪过来,正好跟车窗里露出脸的叶斐然打了个照面。 陈慧娘的神情,顿时变得狰狞起来! 她嘶哑地大喊:“叶斐然,你干的好事!” 叶斐然冷冷地看着她。 陈慧娘见她没反应,火上浇油:“叶斐然,一定是你!你为什么要毁掉我的生活?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阿成!都是你!” 她站住不肯走了,两个婆子凑过来用力拉扯,陈慧娘就跟钉子钉着似的,任凭两个婆子使出吃奶的力气来拉扯,她一动不动。叶斐然见状,开口说话了:“你说够了没有?” 陈慧娘口沫横飞:“我没有!你个贱货!不择手段的贱人!是你害得我这样惨的,是你害的!就算我死了,我也要从地狱里爬出来,掐死你!我要掐死你!掐死你!!” 她撸起袖子,扑向叶斐然,两只手从车窗里伸进来,不顾一切地要掐叶斐然的脖子。 但,没等她得逞,秦员外亲自赶出来,一把把她踹得打横飞了出去:“都嫁了人了,还惦记别的汉子!你还是老子的妾呢!你当老子死了?” 秦员外骂骂咧咧的追了上去,要再打陈慧娘。不知道怎么的,被何氏飞身出去挡了,一家人当街拉扯起来。眼见他们越闹越不像话,叶斐然放下马车窗户帘子,吩咐立春道:“走吧。” 她没兴趣继续看小丑跳梁。 …… 回到粮行,生意一如既往的兴隆。 请来了个能干的算账先生,就姓金,外号“金算盘”。金算盘对叶斐然说:“今天的客人比昨日多了三分之一。” 叶斐然问:“为什么?” 金算盘道:“升记粮行那边闹打架,正经顾客都被吓跑了。我们陈二姑娘派了几个能干伙计换了便装,混在那边人群里,把那边的客人带跑过来了。” 叶斐然:“……” 这才叫会做生意啊!! 她跳起来嚷嚷:“备车!备车!我要去找陈思静!” 她要去献上她的膝盖! 说曹操曹操到,陈思静笑吟吟的走进店里来了:“一大早的来膜拜我?我可不客气了啊,请我吃饭!” “请就请啊!”叶斐然毫不犹豫,扯着她往外走,“来来来,咱们好好聊聊。” 两人找了个清静馆子坐下了,陈思静问叶斐然:“我倒是想问你,你是怎么抓住那些放火犯的?那几个人,都是升记里最能打的打手,镇上不少人吃过他们苦头的。你可好,直接一顿揍,把人都打成垃圾了,好厉害!” 陈思静满眼星星,看来真以为事情是叶斐然做的了。 闹得叶斐然自己都不明白起来:“我什么都没做啊?” “那我知道了。”陈思静一拍桌子,“肯定是阿成暗地里做的!” 叶斐然傻乎乎地:“啊?” 陈思静说:“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今儿个,我们码头上出大事儿了!” 叶斐然继续:“啊?” “你别嗯嗯啊啊的喊啊,以为是那啥吗?”陈思静随口开了个车,自己还毫无知觉,“码头上好几家粮仓,闹着不卖粮给升记了,原因是拖欠货款。我心想我们的粮也不够卖的,不如索性趁着现在他们闹矛盾的时候,出个好价格,把存粮给吃下来了。往后好做买卖。你觉得呢?” 叶斐然心中略一盘算,反正手头资金充裕,完全没问题,就说:“行啊。按你说的办。” “对了,静静,你会做贩盐生意吗?” 第616章 二胎!二胎!! 第616章二胎!二胎!! 陈思静说:“呵呵,贩盐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了。一本万利的。不过必须要盐引子,你别跟我说,你能搞到那玩意儿啊!你相公是转运使,可不兴这样假公济私的,要砍头!” 叶斐然认真道:“真的。不过,不能给我。所以要找可靠的朋友来做贩盐生意。我想把盐引子给你。” 闹清楚她不是开玩笑后,陈思静高兴的快要晕过去了:“天啊!盐引子!这可是躺着数钱啊!二丫,你不是开玩笑吧!” “是真的。”叶斐然说,“我能相信你吧?” 陈思静说:“当然!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 “好!” 她们商量定了,陈思静恍然大悟:“二丫,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陈思静说:“粮行的事和码头的事啊,一定都是阿成干的。除了他,还有谁能干这种釜底抽薪的事儿呀!哎哟,你相公对你真好!” 叶斐然傻了:“这也有关系?” 陈思静说:“当然啦,我羡慕了。我家那个除了床上给力,别的跟小白脸似的。” “阿成脸上那刀疤,想当小白脸也没那资本呀。” “好啊,我要把这话带回去给阿成!快给封口费!” 叶斐然铁公鸡一毛不拔:“我才不。” 说笑一会儿,打闹一会儿,吃完了饭,闺蜜各自散去做自己的事儿不提。 很快,陈思静就领着人把秦家买不动的粮全部给吃下来了。有了这一大批屯粮,够卖好久的,姐妹俩感到高兴。 …… 时间匆匆而过,很快到了过小年那天。 年二十二那晚,苏氏宣布要回苏家杀年猪。这也算是每年惯例了,都没有表示异议。 叶斐然说:“我想去琼涯县一趟,拜访一下赛扁鹊。相公,你陪陪我可以吗?” 成甯说:“可以,反正衙门也没有什么事了。” 苏氏说:“你们要访友,我也不反对。可你们带什么礼物去呢?头次上门的话两手空空,那可不好。” 叶斐然说:“既然这样,那么我就去蹭舅舅一条猪腿,借花献佛。” “你个小抠门精。”苏氏打了她额头一个爆栗子,“记得给银子你舅舅。不许白拿。” “知道啦!” 于是就这么商量定了。 第二天一早,叶斐然套上小母马,发觉不对劲,一拍小母马的后臀,高声叫骂起来:“阿紫!你个畜生!怎么又把妹子的肚子弄大了!!” 小母马肚子里的马驹子特么都会动了!! 叶斐然暴跳如雷,骂骂咧咧,成甯应声而来,憋着笑:“娘子,你别生气,它本来就是个畜生。你骂它也没用啊!” “这特么都第二次了!”叶斐然怒气冲冲地说,“它就不能管住屌?才把那个小马驹卖掉,又弄出来一头,这又得半年没有牲口用了!” 马怀孕跟人怀孕一样,不能干重活了。 成甯拍着阿紫的脸说:“你做的好事,你得负责任了。今天你来拉车吧。” 阿紫垂着脑袋,喷了喷气。 两口子给阿紫套上了车,带雨水出门,留下立春和薛长乐看家,去接苏氏。 苏氏看到阿紫拉车,惊讶道:“二丫,你也太不爱惜牲口了。阿紫可是战马,你让它拉车?” 叶斐然余怒为息,气哼哼道:“不然呢?这畜生把我们家小母马的肚子又弄大了!马驹子都能动了!” 苏氏:“……” 好吧,娘亲也无语了。 阿紫咬着套车嚼子:“咦嘻嘻嘻嘻——” 气得叶斐然直想打它。 战马拉车就是快,一行人到了沙坛村,只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放下了苏氏在苏叙家门口,三个娃娃早就排排坐在石阶上,等姑奶奶回来了。 “姑姑!” “姑姑!你来了!” 苏氏最疼晚辈,微笑着说:“都等好久了吧?别坐在门槛上,风吹病了怎么办?来来,姑姑这儿有点心,咱们进屋吃点心去。” 孩子们大声欢呼着,簇拥着苏氏进了屋。叶斐然和成甯也一起进去,还命人把年货带给苏老秀才和苏叙。 叶斐然话说得抠门,实际上出手大方,带来了一匹细棉布、一匹呢子、两筐地上下来的新鲜瓜菜、两大盒子的点心,全都是实实在在,苏家用得上的好东西。 苏叙笑道:“昨天晚上你娘托人捎口信来了,所以半夜我就让屠夫提前把猪杀了。这后腿是你要的,还有这边的骨头和肉,你想要多少,尽情拿去。第一回上门,不能失礼。” 叶斐然也不客气,说:“肉是够了的。倒是有些东西,只有舅舅您家里面才有,那就是舅舅你编的竹丝编的杯子啊碟子啊,我想要一套,还有舅妈做的那些手工。” 苏叙如今的竹器店生意兴旺,雇了两三名篾匠做大路货。他自己专攻细巧活儿,其中一样最最出名的,就是竹丝编,只用竹子内胎,劈成头发丝粗细的竹丝,层层交织,做成的杯子、碗、碟子,能够起到很好的隔热作用。做得最好的一种,甚至装水不漏。 叶斐然开口要的,就是这种竹丝编。 苏叙说:“你倒是识货,来,舅舅这儿只剩下三套了。你选一套好的带去。” 他带着叶斐然到东厢房,如今这地方专门给舅舅、舅妈两口子做手工用了,各种的刨子、凿子、旋子、车床俱全。打开箱笼,里面有三个红色锦缎盒子。苏叙一一打开来给叶斐然看,供她挑选。 叶斐然一眼看去,其中一套是七星报喜的,七个杯子一套,俗,立刻没兴趣了。另外一套,上面贴了画儿,画的岁朝清供,也不喜欢。 她指着最后一套,说:“我就要那套素面的好了。” 苏叙说:“听说对方比你年长,不嫌太素?” “没关系。”叶斐然说,“他江湖儿女,不讲究这个。清雅一点更好。” 苏叙说:“行。另外我这儿有一包淡竹叶的茶,你也带去吧。” 叶斐然不客气,收下了,另外给了一些珍贵药材给苏叙,作为感谢。 另一边,舅妈七娘和苏氏,已经把要带给赛扁鹊的肉打包好了,都用大片芭蕉叶捆起来,又好看,又好拿。叶斐然和成甯把东西放到车上,向琼涯县而去。 第617章 寻访赛扁鹊 第617章寻访赛扁鹊 琼涯县不靠海,地形干旱,土地呈现红色。叶斐然一眼看出那是火山岩的岩层,说:“这地方是不是很干旱?” 成甯说:“是。这边甚至有一大片的沙地,什么都不长,倒是跟漠北有相仿佛。” 叶斐然想起自己当日被人绑架走的那一大片沙丘,心想原来是那里,那些人可真狠,分明不给自己和陈思静活路。也暗暗庆幸自己运气好,没有走错方向,要是走进了沙丘深处,怕是就死掉了。 叶斐然说:“那这儿的百姓生活得怎么样的?” 成甯摇头,“不怎么样。” 说话间,他们看到了琼涯县的破败县城。 相比起繁华的西江镇,琼涯县县城要破败多了,房屋简陋不说,整个县城的街道上、屋顶上,似乎都铺了一层细细的黄土。就连路上走的行人,身上也黄黄的。 成甯从怀里掏出一锭雪花银,拦住一妇人:“大娘,请问……” 大娘一眼瞅见他脸上的疤痕,身上好像装了弹弓,“嗖”的一下子跳得远远地。怀里抱着的孩子“哇”的,放声大哭起来。 “丑八怪,滚远点!” 成甯:“……” 叶斐然看不下去,从车里探出身子,勾着成甯胳膊说:“相公,你到车上去。让我来吧。” 等她下了车,抱娃妇人早就逃之夭夭,连影子也见不着了。 没辙,叶斐然只得赶着车,终于在路口逮到另一个瞧起来慈眉善目点的大娘:“大娘,我跟你打听个人,你知道赛扁鹊住哪儿吗?” 大娘上下打量了叶斐然两遍,见她长得既容貌美丽,穿得也很不错,特别是座驾那匹马车,套车的马高高大大的,四肢细长,一身紫毛更加前所未见,就说:“你是来找赛扁鹊治病的吗?” “不是我,是我亲人。” “沿着路一直走,走到城北的枯水河旁边,门口挂了个葫芦的就是了。” 叶斐然笑得眼睛成了月牙:“大娘,谢谢您!您真是个好人。” 大娘也笑了,一脸褶子的:“丫头笑起来真好看,好像小太阳似的。慢慢走,别急哈。赛扁鹊半夜也出诊的。” 叶斐然答应着,赶着车子,哼着歌儿,“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吧嗒吧嗒吧嗒走向赛扁鹊的家。 走出没多远,成甯隔着帘子,郁闷道:“为什么我问路就吓哭小孩子,你问路一个子儿都不花,大娘还笑眯眯的跟你说话?” “这是脸的问题啊!”叶斐然头也不回地说,“谁让我长得那么可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呢?” 成甯:“……” 这不对啊,明明他才是京师第一美男子! “小妹子!小妹子!” 大娘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赶上来,手里还拿着两只香蕉,往叶斐然怀里一塞。 叶斐然接过香蕉:“大娘,这是?” “赛扁鹊那儿排队瞧病的人多,我见你远道而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带吃的。这俩香蕉给你,可以顶一下饿!” 叶斐然讶然:“这……” 阿紫迈开长腿,把大娘甩身后了,大娘冲她挥挥手:“小姑娘,别慌哈!赛扁鹊瞧病很厉害的,一准儿把你亲人的病瞧好!” 这会儿才算真正告别了大娘。 成甯看着叶斐然,彻底无语了。 叶斐然手拎着香蕉,掰下一个递给成甯:“你吃不吃?” “……吃。” 阿紫通晓人性,不用怎么赶,就自己拉着小马车往前走了。叶斐然和成甯一路啃着香蕉,一边欣赏琼涯县县城的风土人情。 成甯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叶斐然嚼着香蕉:“嗯?” “从什么时候开始,问个路都会有人给你投喂?” “一直都有啊。”叶斐然说。 “瘦下来之后?”成甯有一丝警惕。 毕竟,娘子太有吸引力,不是什么好事。 叶斐然摇头:“还胖着的时候就这样了,买东西分量会多,遇到好心人也很多,而且,走在路上跟我问路的人也很多……可能因为爱笑?” 美滋滋,自恋吧唧地说:“爱笑的女人运气一般都不会太差!” 成甯:“……” 无话可说的某人,一巴掌打在叶斐然小屁屁上。 “哎哟!”叶斐然跳起,“成甯,你为什么打我!” “因为你欠揍。” …… 打打闹闹间,车子从一道桥上经过,过了枯水河。枯水河真的是一滴水都没有,河床光秃秃的,连苔藓都没有一片。 过了桥之后,左手边第一间房子前面,排了老长一条队。房子的门帘原本应该是白色的,如今成了灰黄色的了,叶斐然看到门帘上挂着一个大葫芦,喜悦道:“是这里了!” 可是马车一靠近,那些排队看病的人就投来警惕的目光。 “我直接进去抓他走吧。”成甯提议。 叶斐然:“……” “不行!上次事急从权,这次不行!” 她喝止了成甯,好脾气地排在队伍最后面,轮了老半天,终于快要到她了,忽然之间,后面来了三五个五大三粗的老大娘,“嗖”一下子窜到队伍前面去了。 叶斐然说:“各位大娘,麻烦排队。” 没用,哪朝哪代的大娘插起队来,都一个德行。她们高声谈笑,看起来很精神,完全不像生病的样子,声音把叶斐然的说话声都盖过去了。 叶斐然好脾气地说:“麻烦大家让一让,我们是远路来的。” 一个大娘呸一口说:“我呸,说的我不是远路来一样!我老了,小姑娘该让着老人家!” 叶斐然:“……” 成甯一直坐在马车里,停在枯水河边。见状,默默下了车。 那几个大娘围着叶斐然,一个一个掐着腰,唾沫星子乱喷,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吵着。什么“年纪轻轻不孕不育”啦、什么“也不懂瞧瞧我年纪能当你奶奶”啦、什么“我现在不舒服得很气死我了出了毛病你怎么担待”啦…… 叶斐然平时口齿也算伶俐了,如今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成甯脸色当场就不好看了,走上去,分开两个大娘,也不打人也不开口,只管冷冷扫视了大娘们一圈。 气氛瞬间凝重下来,所有人噤了声。 大娘们都被成甯吓着了。 “鬼啊!” 第618章 前往赛扁鹊的药庐 第618章前往赛扁鹊的药庐 不知是谁发一声喊,紧接着,一片鬼哭狼嚎,眨眼间这几个挑事大娘跑得干干净净,连带着前面几个隔岸观火的病人,也提着裙子跑了。 一时之间,赛扁鹊家门口,清洁溜溜,冷风萧瑟…… 屋子里传来赛扁鹊的声音:“下一位!” 没有人。 赛扁鹊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应。叶斐然想要说话回应一句,赛扁鹊却把脑袋从门帘里头伸出来了,“人呢?没有人的话,今儿个我喝酒去了啊!” 然后就那么跟叶斐然两口子,三口六面的对上了。 赛扁鹊的瞳孔,肉眼可见地放大…… “嗖”他把脑袋从门帘里收回去,背转身,“幻觉幻觉幻觉,一定是幻觉。他们不可能来的。” 成甯一步上前,大手一伸,刷的把门帘整个儿扯开了,严格来讲,是撕破了。 “赛扁鹊,好久不见。”他说。 赛扁鹊把他们迎入屋里,哼哼唧唧的,说:“你们把我的病人吓跑了,诊金损失怎么算?” 成甯说:“该怎么算怎么算。” 赛扁鹊:“……” 得,知道这位不是讲理的主儿,赛扁鹊也就认命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有什么事,直说吧。” 叶斐然指着成甯说:“他脸上的疤,是慢性毒造成的。我想和你一起治。” 赛扁鹊绕着成甯看了几圈,看了看伤口,看了看舌头和眼睑,又给他把了脉,沉吟道:“这得有十年以上了吧?” “是。”叶斐然说,“深入脏腑,难以拔除。” 赛扁鹊说:“你也懂医理,为什么不自己去治? 叶斐然低了头,说:“力所不能及。” 其实,她可以用空间里的天材地宝及灵泉水,给成甯拔出毒素。但如此开挂,她怕引起后遗症……毕竟空间坑她不是一两回了。 赛扁鹊说:“知道自己哪些能做哪些不能,你很了不起。” 叶斐然勾勾唇角,算是接受了赛扁鹊的夸奖。 “这边施展不开来,得到药庐那边去,再细细瞧病。”赛扁鹊看看外面,说,“今儿个天色晚了,委屈两位在这儿将就一晚。我准备准备,明天启程吧。” 叶斐然说:“好。” 赛扁鹊看着她,眼神怪异。 叶斐然挠挠鼻尖,说:“怎么?很奇怪吗?我家以前很穷的,四面漏风的破茅屋都住过,这地方比起那时候来,已经很好了!” 赛扁鹊笑了笑,叶斐然站起身:“灶屋在哪儿?我去做点儿吃的。” 她进了灶屋后,赛扁鹊对成甯说:“你娘子人真不错,实在耿直。” 成甯说:“我看中的人不会又差的。” “多少女子久贫乍富,就身娇玉贵起来了,这不要那嫌弃的。她倒是不忘本。”赛扁鹊打量了成甯一番,说,“你是发迹之后才娶她的吗?” 成甯道:“那个四面漏风的破茅屋就是我家房子,正儿八经贫贱夫妻。” 赛扁鹊这回是真的震惊了,“哇,那你活儿一定很好!” 成甯:“……” 有被冒犯到呢。 叶斐然弄了一点白米饭,又炒了一碟辣椒炒肉,炸了一碟自己带来小鱼干,用猪油炒了一碟子青菜,简简单单做了一桌子饭。这些开胃营养的饭菜,三个大人把它们吃得干干净净。 当天晚上在赛扁鹊的家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鸡鸣,叶斐然又熬了粥,把带来做礼物的泡菜打开。咸咸辣辣,带着大蒜的香味,赛扁鹊又是一顿大快朵颐。 吃完之后,拍着肚皮说:“肚皮啊肚皮,你今天享福了,可以吃到二丫做的好东西!” 叶斐然忍不住笑了,说:“您老人家过奖啦!” 赛扁鹊略微收拾了一下,说:“走吧。我们往琼山走。” 叶斐然见他拦腰拴了一圈葫芦,问:“您这葫芦里装的什么呢?” 赛扁鹊拍了拍葫芦,说:“酒!全都是烈酒!点火能烧那种!这酒好东西啊,可以喝,可以清洗创口,就是咱琼州郡买不到!我托了好些人从若氏那儿带回的!” 叶斐然说:“为什么琼州郡买不到,若氏人反而能卖?嗯,想来是他们擅长酿酒了?” 成甯插嘴说:“不对。” 叶斐然:“怎么不对?” 成甯淡淡地说:“酒需要粮食来酿制,十年八年之前,若氏人还没建立城池,压根没有地方种地。怎么懂酿酒?” “哈哈,刀疤脸说对了!”赛扁鹊拍着大腿说,“这酒嘛,从前是李寡妇酿出来的。后来她飞黄腾达去了京城了,通琼州郡没地儿买酒了。现在听说她去了若氏,又张罗开了,托她的福,我才算是没有断顿!” 叶斐然一听说是李寡妇做的酒:“……” 条件反射一般,该不会加了啥料吧? 她说:“可以给我看看吗?” “给。”赛扁鹊解下一个最小的葫芦,递给叶斐然,还不忘提醒她,“你悠着点儿啊。洒一点少一点,新一批酒还在船上没给我运到呢!” “这个酒,多少银子一壶?” 闻了闻,呼叫空间来测试一番,倒是没有加料。 叶斐然判断,这应该是双蒸馏过的高度酒,估计53度以上,就是后世的二锅头一类的廉价烈酒。 赛扁鹊肉疼道:“可贵可贵了,50两银子一葫芦呢!” 叶斐然:“……呵呵。” 赛扁鹊说:“不过比起她做的别的东西,这酒是廉价了。唉,这么便宜的酒,也是她做好心,可怜我们这些酒鬼。” 叶斐然再次:“呵呵。” 果然是李寡妇一贯作风,把大笔的银子挣了,还要让买不起她东西的舔狗们自惭。 成甯说:“走吧。” 赛扁鹊和叶斐然聊了半天,他倒是半点不关心。 三人一辆车,徐徐向琼山而去。 琼山,是位于宁县和琼涯县中间的一座大山。 这座山终年云雾缭绕,连绵数百里,山上山下常常两种气候。赛扁鹊一路指点,来到一处小山谷,这地方就是赛扁鹊的药庐了。 只见小小一片药田,种了各种药材,门口阳光茂盛处,用架子架了各种竹匾,两名药童在晒药。 看到赛扁鹊出现,一名药童奔向前:“师父!你怎么来了?” 药童满脸惊喜。 第619章 开始吧 第619章开始吧 赛扁鹊说:“我有客人来治病,把客房打扫干净了。” 药童领命而去,叶斐然深深呼吸一口这儿的清新空气,说:“赛扁鹊,你好会找地方。” 赛扁鹊笑了笑,“我在那边随便将就,实际上银子都花在药庐上了。这两个人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跟着我,算是饿不着肚子。” 叶斐然一阵感动,这是无声无息地做好事不求回报啊。她说:“赛扁鹊,你是好人。” “可别。”赛扁鹊摆摆手,“好人不长命。别管我叫好人!” 叶斐然:“……” “行吧。所以活该你被我相公捉去林府。” “姑奶奶!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不行!” 在赛扁鹊气急败坏的叫嚷中,一行人进了药庐。赛扁鹊喊:“沏茶来!沏茶来!” 可是无敌收拾房间去了,没有人理会。 叶斐然说:“你刚才才把人家打发去收拾房间,这会儿怕是没空吧?” “我这儿俩人呢。”赛扁鹊说,“无敌没空,还有另一个啊。辉煌!辉煌!” 从屋后转出来一名青衣小药童,身材瘦削眼神阴鸷,叶斐然跳起来:“啊啊啊!!” 成甯白了老婆一眼:“你冷静点。” 他把叶斐然拉到身后去,吕辉煌看着他们,那眼神很冷漠。 成甯说:“原来你没饿死。那真是太好了。” “托你的福,还活着。”吕辉煌说。 赛扁鹊傻眼:“怎么?认识的?” 成甯说:“这小子擅水性,以前帮我们家抓鱼。后来他爹死了,人也失踪了。没想到是你救了他。” 吕辉煌脸色“刷”一下,变铁青。 但,他也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这小子精乖得很,清楚自己和成甯力量悬殊……而且,还越来越悬殊。凭着直觉,吕辉煌觉察到成甯更强了,他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赛扁鹊说:“噢,原来是这样。我在海边捡到他的时候,他都快不行了。是我和无敌一口一口药的把他救活。这小子伺候药田也很厉害,聪明。既然你们都认识,那就太好了,这几天我打算让他来跟我打下手,算是给他个机会,让他长个见识。” 让吕辉煌打下手? 那孩子对成甯,可是有误会呢! 叶斐然不由得担心起来,要是吕辉煌使个坏什么的,成甯是不是就得交代了。 心里还在七上八下的,却听见成甯说:“行。” 叶斐然挑起一边眉毛,瞪着成甯:“相公!” 成甯摆摆手:“没事。” “我的毒不是一般人能拔出。若有一名聪明伶俐的人来帮忙,我相信能够事半功倍。”他对赛扁鹊说,“我说得对吧?” 叶斐然忍不住说:“那我呢!我呢!” 成甯淡淡地说:“我本就没打算让你来帮我疗毒。” “成甯!” 叶斐然瞬间觉得自己被耍了! 成甯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该死的,又镀上一层似笑非笑。他不知道那神气可以让她疯掉吗?她那颗引以为傲的科学家之心啊!! 绝对的理智! 绝对的科学! 绝对……绝他妈比的,绝对失控了!! 叶斐然脑子嗡嗡的,太阳穴上青筋突了出来。成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二丫。乖乖的。” 他单手把她圈入怀里,在她额头上留下深深一吻。 浑身的毛躁,平复下来。 就连力气也被夺走。 叶斐然把眼睛和鼻子埋进成甯肩窝处,声音染上自己也不曾觉察的娇嗔:“为什么……有什么不能给我看吗?” 她倒是学会撒娇了。 成甯说:“我不想让你看到我那虚弱得不堪入目的模样。” 他放开了叶斐然,炸了毛的小猫咪,消停了。眼睛湿漉漉的,鼻尖红红的,样子很是无辜可怜,但,到底是消停了。 成甯硬起心肠,对赛扁鹊说:“我们进去谈谈吧。该怎么治,怎么治。” 赛扁鹊说:“行。” 吕辉煌愣神了好一会儿,待赛扁鹊招呼他,他一咬牙一跺脚,跟了过去。 “喂!”叶斐然叫住他。 吕辉煌回过头。 叶斐然说:“不许你动坏主意。你如果要对他怎样,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她很少威胁别人。 说起狠话来比较生疏,不过吕辉煌无疑是听出来了。他眼神阴了阴,转头追着他师父去。 …… 叶斐然被安顿在客房,地方干净,就是潮湿。 山间都这样,叶斐然倒是什么环境都能够适应,于是熟门熟路地问无敌要了两个炭火炉子,在屋角里烧暖了,又把窗户打开,以防一氧化碳中毒嗝屁。 把屋子烤得干燥暖和后,叶斐然想起以前在现代看过的那种烤火笼子,在湘西一带经常使用的,放在这儿倒是合用,她随身带着纸笔的,就拿出来开始画图纸。 …… 另一边的丹房中,气氛却完全不一样了,非常沉重凝滞。 赛扁鹊拧眉,半晌不语。 手边半本残卷,翻来翻去,松软发脆的书页险些儿破碎掉。 吕辉煌冷冷地看着成甯。 成甯说:“你敢乱动,我一刀杀了你。” 吕辉煌道:“我不屑对一个病夫动手。你洗干净脖子等我来杀你。” 赛扁鹊说:“你们一人少一句吧。不过是误会而已,罗福宝是个人渣,这件事盖棺定论了。都别吵我,要是配错了分量,可是直接加重他体内的毒,搞不好伤口流血而死。” “罗福宝对别人人渣,却是我们家的恩人。”吕辉煌倔头倔脑道,“我不会放弃报仇的。” 赛扁鹊和成甯沉默。 过一会儿,赛扁鹊打发吕辉煌出去寻两味药。 转头,对成甯道:“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罗福宝骗奸他亲娘致死的事?说了不就完事儿了。” 成甯说:“可是那样那孩子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那是更可怕的。如今……还算是有个念想。这个念想会让他变得强大。” 赛扁鹊冷笑:“他变强了,会来杀你。杀了你之后这心魔也会杀了他。” “他足够强了,心魔自然可破。” 赛扁鹊看见成甯懒洋洋地,半点不在意的模样,实在没办法理解他。他说:“你是不是从来不在意如何活着?” 第620章 彻夜不眠 第620章彻夜不眠 成甯说:“如果把二丫和小虞安排好了,是的。” 赛扁鹊说:“你妻子似乎不需要你安排。” “她啊……”成甯眼神不知不觉变得柔软起来,“孩子似的。不需要才奇了。” 说话间,吕辉煌回来了,那两味药不折不扣地取了回来,赛扁鹊一看,鬼叫道:“你个败家子!把你师父压舱底最好品相的拿出来了!” 吕辉煌说:“师父,我以后做牛做马还给你。” 看了一眼成甯,说:“现在,先把这个丑八怪治好吧,不然他毒性发作死了,我可就报不成仇了。” 聊天到此结束。 成甯脱去上衣,趴在玉石药床上,说:“开始吧。” …… 夜,浓如墨。 叶斐然不知道第几次从梦中惊醒了,“相公!” 摸摸大床的另一边,是空的。 成甯一直没有回来。 院子里隐约传来动静,像是赛扁鹊的喊叫:“坚持住!” 还有就是无敌和吕辉煌跑来跑去的脚步声,两个半大少年脚步沉重,能够听得很清楚。叶斐然可以用后羿之眼去看,但她没有。 有些场景,不看比看要好。 她宁可让自己的好奇心杀死自己。 “相公……” 叶斐然在被子里蜷成虾米状。 “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恍惚之间,又像回到了刚穿越过来时。他重伤昏迷,破院孤儿,进退两难。 呵,那时候为了活下去,哪有空伤春悲秋? 忽然之间,眼前蓝光一闪,叶斐然落在空间里。 “空间?”她站在息壤旁边,迷惑不已,“我没有召唤你出来啊?” 空间说:“宿主和本世界的人首次产生羁绊,空间自动升级到lv6,现在有升级大礼包,是否使用?” 叶斐然没心情闹这个,说:“我不想看。” 空间不吱声。 叶斐然说:“我要出去了。” 空间重复:“升级大礼包包含强效救心丹配方、强效解毒丸配方及相应成药大礼包五份。确认不使用?” 救心丹?解毒剂? 叶斐然说:“那就打开吧。” 她得到了两份配方,还有十瓶成药。 配方是直接出现在她脑子里的,记得牢牢地,就跟勾股定理和微积分公式一样,抹不走。成药,用两种不同颜色的瓶子装着,并且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简单粗暴地写着“救心丹”“解毒丸”字样。 空间声音说:“升级技能淬体加成生效。” 一阵无比舒适的感觉,从脚底蔓延到头顶,仿佛暖流流遍全身。叶斐然感觉自己手脚更有力了,走路身轻如燕,好像随时能够飞起来。 空间说:“驱除宿主体内毒素。” 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但同样舒适的感觉流过,叶斐然身上流出了很多黑黑的东西。她擦了擦,说:“这是之前还没有拔尽的余毒吗?” 空间说:“是的。但宿主请注意,由空间加强的抗毒属性,只针对急性夺命毒。对蒙汗药、媚药、不危及宿主性命的慢性毒无法生效。” 叶斐然问:“什么叫不危及宿主的慢性毒?” 空间说:“比如说脚气感染和痤疮……” 叶斐然打断:“好了!我明白了!” 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叶斐然满头黑线。 人一辈子才能中多少次慢性毒?又有谁一辈子不长痘痘? 坑! 叶斐然说:“为什么你会突然升级?” 空间说:“因为有一个人的命运和宿主产生了羁绊,他的成长可以纳入宿主经验值中计算。” 叶斐然问:“是谁?” 空间说:“这个人叫成甯,是一名大顺朝男子。” 空间半空中,出现了成甯的投影,一开始是婴儿的他,然后是少年的他,最后是现在的他……人形投影化成无数蓝点,汇入空中。 “所以……这就是经验槽猛涨一波的原因?”叶斐然还不知道空间居然有这种设定,“那是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人才会产生羁绊,让我涨经验?” 空间说:“寻常人也有一定作用。但是必须感情足够深,共同经历足够多,才能直接连接进空间中,产生羁绊,既直接关联空间经验值,又享受空间护佑。” 叶斐然似懂非懂,但她很确定,这是一件好事! 空间说:“祝宿主好运。” 蓝光一闪,空间把叶斐然踢出来了。 叶斐然坐起身,那种身轻如燕的轻盈感还在,非常真切。她想起空间的话,“既直接关联空间经验值,又享受空间护佑。” 一个大胆想法浮上心头,她说:“空间,你应该可以给成甯淬体吧?” 那边的屋子里,似乎铁汉如成甯也受不住解毒时的剧痛。所以如果给他淬体的话,应该会有所帮助吧? 空间说:“宿主可以提羁绊者1号,也即是成甯增加属性点。但空间检测到成甯中的是慢性毒,无法生效。” 叶斐然说:“我不直接给他解毒,我增强他的体质就能够熬过去了。” 空间说:“需要消耗本级所有经验值。” 叶斐然毫不犹豫:“成交!” 空间说:“再确认。” 叶斐然说:“确认。” 空间说:“远程操作,为羁绊者1号淬体,增加体质5点。” 一阵蓝光从叶斐然屋中飞出去,落入丹房中。久久,没有声息。 叶斐然仰面朝天倒下,不省人事。 …… 她又做梦了,见到了宁儿。 宁儿笑吟吟地对她说:“去看看我哥哥吧。” 她水袖一甩,叶斐然落到了花树下。 还是那个庭院,是成甯习武的地方,应该是某个门派,到处仙境似的。 少年成甯被揍成血人,倒在地上,师父只留给他一个清俊颀长的背影:“浑身上下都是破绽!回去再练五百遍!” 师父走了,叶斐然赶紧跑过去,抱着成甯的头。成甯微微睁开眼睛:“姐姐……我又见到你了。” 叶斐然什么都没说,低头亲住了少年还在沁血的嘴唇。 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彼此的唇都是火烫且柔软。 少年睁大了眼睛,浑身僵硬。 叶斐然放开他:“要坚持。” 她深深地看着成甯,要把那张绝世俊俏绝世好看的脸刻入脑海里。 粉色的霞光消散,她回到了现实中。 “砰砰砰”,有人敲门。 第621章 叶斐然,跟我走 第621章叶斐然,跟我走 “谁呀?”叶斐然问。 唇上犹带着梦境里的玫瑰色。 传来无敌的声音,“二丫夫人,师父说他需要去歇歇,劳烦你来照看一下成先生。” 叶斐然赶紧批衣而起:“我就来。” 匆匆用清水洗一把脸,头发扎成丸子,叶斐然跨过院子,直闯丹房。吕辉煌睁着布满红筋的脸,双手青紫,叶斐然投去询问的眼神,不等她问出口,他倒是主动说了:“被他掐的。” ——够呛! 叶斐然把吕辉煌、赛扁鹊统统打发去睡,自己跑到床边。 床边的脸盆架子上,还有满满一盆水,里面泛着黑色,凑近了,散发着淡淡血腥味。 敢情这水里都是成甯的毒血。 叶斐然想象了一下那画面,哆嗦了一下,真是想想都觉得疼啊…… 但赛扁鹊临睡前说过,这房间里的东西不能动。她就没有去泼了那盆水,把它挪到安全的地方,自己依偎着成甯,在他身子外侧躺下来。 就这样躺着,什么也不做,心里也异常平静。 就这样,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屋外传来争吵声:“让我们进去!” (谁呀?) “不行,他在休息。” “为什么那个女人可以进去,我们不能进?” 声音越发洪亮,并且熟悉。 (人家睡觉休息来吵吵嚷嚷的,真没有礼貌。) “唉,姑娘,你咋那么不讲理了。人家是两口子,做什么都可以……你这……这不是勉强人嘛!” “我就要去!” 争执的声音吵醒了叶斐然,叶斐然不情愿地翻了个身:“谁呀?” 门被粗暴的撞开了,是盼盼? 行吧,她知道这不速之客是谁了。 盼盼身后,环佩叮咚,一名穿着藕色衣服的青年女子,娉娉婷婷的走进了屋子。藕荷色褙子,流云般的雪白裙摆,走起路来裙裾翻滚,上面的盘金绣若隐若现,绣彩辉煌,头上不点七彩宝石珠翠,专带碧玉和翡翠,一点红翡做成钗子,和这山野村色甚是搭配。 那雍容的气度,以及略带装逼的气场,正是叶斐然的老情敌王亭亭。 叶斐然暗暗惊讶,上次她把王亭亭的脸打得猪头三一样,她恢复得倒快。 说白了,有钱有势真是好东西,王家百年望族,无冕之王,可不是吃素的。 王亭亭那张脸,就是王家家族实力的一个侧面说明呗。 王亭亭一进来,看见叶斐然在成甯的床上坐起,眼睛顿时淬上了火,脸上笑容也僵硬了。 叶斐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才好,貌似怎么打招呼都尴尬,索性简单地挥了挥手:“早啊!” 盼盼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陪阿成啊。”叶斐然趁机离开成甯的床,并且暗地里羡慕成甯,宁愿躺在那儿的是她自己。 王亭亭忍着酸意,阻止还要挖苦叶斐然的盼盼,启唇道:“子睿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叶斐然说:“还行,我昨晚也在睡着,才来。” 她趁机下了床,客气地指着八仙桌说:“来,请坐。” 双方分宾主坐下,看得出来,王亭亭不说什么,跟在她身后的盼盼,对这简陋的丹房环境那是相当不满。叶斐然也懒得去提醒她,赛扁鹊所有值钱的玩意儿并不在屋子里的家私陈设上,而是成甯躺着的玉石药床,炼丹炉旁边放着的各色珍贵药材……等等。她敢赌一根黄瓜,赛扁鹊那糟老头子,肯定还有别的更好的东西,藏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 王亭亭拧眉:“你丢下子睿,自己去睡?” “嗯呢。” “你怎么可以这样?” 叶斐然说:“晚上有赛扁鹊呀。不睡,我留在这儿干瞪眼?” “可你是子睿的妻子啊。”王亭亭轻言细语,“做妻子的,最重要就是四个字,有情有义。你得对你的夫君上心一点。” 呵呵,所以现在改换路线了,教训她? 叶斐然故意打了个呵欠:“我已经成年了,要怎么做,不需要人来教。” 王亭亭说:“你们出身乡野,有些规矩该学的还是要学。” 叶斐然说:“是吗?我上朝觐见皇上的时候,好像皇上也没有说什么我殿前失仪之类的话啊?” “朝廷上是一回事,日后总要跟命妇往还,还要和世交长辈相处。” 王亭亭审视的态度越发浓厚。 这是她在家里养病、整容、恢复的时候,苦思冥想出的好法子。 只可惜,她遇到的是叶斐然。叶斐然耸了耸肩:“这些无聊的事情一律可以免却的。” 王亭亭:“……” 盼盼在后面,过于震惊,重复:“无聊?” 叶斐然说:“对呀,难道不是吗?一群穿得整整齐齐的妇人聚在一起说一堆话,难道还不无聊?有那个时间,我陪陪我家相公孩子不香吗?” 王亭亭忽然生出,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偏偏叶斐然满脸真诚,显见她不是在硬撑! 叶斐然微笑着对木在原地的王亭亭说:“你不是来看阿成吗?怎么光顾着跟我说话了,来,来瞧瞧他。” 王亭亭方才动身,走到床边。 成甯还在昏睡,衣服是赛扁鹊给他披上的,松松散散,露出精致锁骨和扇面似的胸脯。他有一身漂亮的金棕色皮肤,男人有了这身皮肤,可以轻易勾走任何一个异性的魂魄。 王亭亭的眼睛,当时就凝在成甯的锁骨上了。 叶斐然把被子给他拉上来一点,说:“山里潮湿阴冷,得把关节处盖好了。不然见了风,回头多病痛。” 王亭亭却看着成甯的脸,怔怔地说:“你知道当年子睿有多好看吗?” 叶斐然微微一哂,“可以想象。” 那幻境树下刻苦练功的绝美少年…… 王亭亭摇了摇头:“不,你想不出来的。老天爷造人,有些人只是用泥点子随意甩在地上,有些人稍为用心一点点,好歹捏个人形儿。而子睿……子睿显然,花费了老天爷无数心血,精雕细琢,反复修改而成的……精品。” 叶斐然蛮赞同这话,所以没有吱声。 王亭亭忽然语出惊人:“叶斐然,你和子睿跟我走吧。” 第622章 我哪儿都不想去 第622章我哪儿都不想去 叶斐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走?毒素还没有拔出干净呢。赛扁鹊说,最少也得72个时辰。” 王亭亭说:“难得子睿回心转意,愿意恢复容貌。赛扁鹊的技术一般,我担心毒素拔不干净。我这次来,就是特意寻你们,接走你们到王家去。” 她停了一停,笑了笑,很是和善的样子:“这次,我是真心帮你们。” 叶斐然问:“你哥呢?” 王亭亭说:“哥哥和子睿中间确实有些误会,相信我,这个世界最不希望子睿死的人之一,就有我哥哥。没有敌人是很寂寞的。” 叶斐然又表示赞成了:“这我倒能理解。” 王亭亭弯弯眼睛,“所以,你是答应了吗?” “我可没有答应你哦。”叶斐然狡黠一笑,“我觉得这儿挺好的。哪儿都不想去。” 王亭亭一怔! 叶斐然伸了个懒腰:“我饿了,还没吃早饭呢。你饿不饿?” 王亭亭:“……” 叶斐然站起身,“你不饿我可饿了。正好有你在,帮我陪陪相公。等我吃完了之后来接替你……” 盼盼咬牙切齿低声语:“不要脸!” 说话声传入叶斐然耳中,叶斐然安然接受,她承认啊,她是不要脸。反正王亭亭上赶着来,她那么爱成甯,就让她付出一点好了。 “盼盼!”王亭亭喝止了盼盼,她眼波盈盈,眼底尽是温柔欣悦,“行。把这里交给我吧。” 叶斐然弯弯眼睛:“嗯哼。” …… 叶斐然一走,盼盼急得涨红了脸:“小姐,她这是把你当下人来使唤嘛!” “不要这样想。”王亭亭轻声说,“你不觉得,现在子睿完全属于我了吗?” 盼盼一呆:“这……” 王亭亭来到叶斐然之前坐下的地方,坐下来,垂眸看着成甯。 “子睿哥哥,我来陪你了。你高不高兴?” “终于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我好喜欢你……你,你什么时候和离呀?你好了之后,我们成亲好不好?” 王亭亭眼内,全部都是成甯。 盼盼抿紧了薄唇,终究没有再说话。 叶斐然吃过了早饭,更替了王亭亭。成甯依然昏迷着,中间赛扁鹊来给他施了一次针,屋子里传出一声惨叫,把王亭亭手里的茶盏吓得掉地上粉碎。 出来之后,赛扁鹊擦着汗,道:“阿成真了得,那比刀子剐伤口还要疼的疼痛,他咬牙忍着,愣是没有吭一声。” 叶斐然也跟着他一起擦汗:“那刚才哪位喊得如此凄厉?” 害她削土豆差点儿把半个食指削飞了。 赛扁鹊老脸一红,“是我。” 叶斐然呵呵:“老人家,这把岁数还能喊那么大声,嗓子不错。” 赛扁鹊如何听不出嘲讽:“把东西塞进炼丹炉的时候烫到手指了,嘿嘿。” “就烫个手指你用得着喊吗?”叶斐然光火,扑上去把赛扁鹊打成渣渣。 王亭亭主仆坐在药田旁的树下,冷眼旁观。 盼盼不屑地说:“没大没小,老的没个样子,小的也不像话!” 王亭亭阴沉着脸,心事重重。 多年主仆如影随形,盼盼如何不知道主子心事,叹了口气说:“小姐。你何必那样痴情。” 这样的话,也不知道盼盼说多少次了。一开始是奉命劝阻,后来是全凭自己心意。王亭亭打断她:“闭嘴。” 盼盼不说话了,知道劝也无用。 情不知由何处而起,一往而深,自从十二年前相遇之后,此生王亭亭眼内再容不下别人。乃至,原打算独占,如今竟不介意与人共享了。 …… 叶斐然抱着闲着也是闲着的心态,把掌勺的活儿揽了过来。 山里奇珍异味很多,菌子、野菜、野味……还有她带来的肉、鱼干等等,品种丰富。 叶斐然做了清炒野菜、红烧肉、红烧野兔、香炸小鱼干,一道道色香味俱全。最后端上来一个形状奇怪的容器,赛扁鹊带着两个徒弟,早就在饭桌旁边擦口水了。 赛扁鹊伸长脖子看:“这香味!这是什么汤?” 叶斐然小心翼翼地把专门定做的汽锅往桌子中间一放:“汽锅鸡!” “哇!”三人一起突了眼睛。 一整只的野鸡,汤浓味鲜,趁热喝了,几乎把舌头吞下肚子。 …… 灶屋外面,另一个客房里,盼盼端来自己熬的清淡细粥:“小姐。给你。” 白了一眼热热闹闹的灶屋:“哼,一群乡巴佬。” 王亭亭细细地吹着自己的粥,低声说:“别管他们就是了。” …… “给你!”叶斐然舀了一大碗汤,第一个给了赛扁鹊,第二个给吕辉煌。 吕辉煌看着叶斐然:“……” 叶斐然却没有直视他,轻声说:“吃吧。吃了长力气,好报仇。” 吕辉煌一听,低头赌气地大口喝汤,然后“噗——”的吐出来:烫到舌头了。 赛扁鹊哈哈大笑:“辉煌,瞧你没出息的样子!来来,吃肉!” 他把一块野兔腿子夹到吕辉煌碗里,吕辉煌低声说:“谢谢师傅。” 无敌撅起嘴巴道:“师父偏心!” “一只兔子四条腿呢。来,这是你的。”赛扁鹊把另一条腿夹到无敌碗里,对叶斐然挤眉弄眼道,“叶斐然,虽然你是客人,我可不跟你客气啦。” 叶斐然毫不介意:“你给他们多吃点吧。他们正长身体呢。” “呵呵,说得你不长身体似的。你自己也才几岁啊。”赛扁鹊叉起一块红烧肉,“来吧,多吃肉!” 他转头对无敌说:“无敌,你明天下山,看看有没有黑屠夫卖牛肉。我们买十斤打牙祭。” 叶斐然听呆了:“你们敢吃牛肉?” 在大顺朝,私宰牛肉是犯法的,偷吃牛肉也是,会被打板子。 赛扁鹊笑笑:“怎么?你不敢?” 叶斐然说:“为什么不敢?牛肉那么好吃!” “哈哈,这一听就是已经吃过了的!”赛扁鹊一拍大腿,“那我们也不藏着掖着了,明天弄点儿牛肉吃去!” 叶斐然笑眯眯地说:“那行啊。山里冷,我们吃牛肉火锅吧。” 赛扁鹊一听,两眼放光了,喉结上下滑动,不住吞唾沫:“牛肉火锅是什么?” 叶斐然卖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623章 牛肉火锅 第623章牛肉火锅 叶斐然想起后世的牛肉火锅,自己也想饿了,掰着白嫩的细细指头,数说着:“不过牛肉火锅,对牛肉却有点儿讲究。呢,明天来三斤嫩肉,一斤五趾,两斤三趾,如果有内脏的话,牛肚、百叶、黄喉也都要。另再多买二十斤上肉、二十斤牛筋,我教你们做手打牛肉丸!” 以往赛扁鹊师徒三人偷吃牛肉,左右不过买上三五斤,胡乱炖了解个馋。现在听叶斐然如数家珍般逐一介绍,大感不可思议,俩小的直接听呆了,赛扁鹊喃喃道:“牛肉还能这么吃?” 叶斐然弯弯眼睛:“当然可以。明天尝尝就知道了。” 又是一晚的治疗夜,成甯保持昏睡。 赛扁鹊说:“其实他的状态已经很好了,只是毒性太深太强横,身体承受不住,需要大量的睡眠。这是真真儿的,‘置诸死地而后生’啊!我们多给他一些时间吧!” 叶斐然和王亭亭并肩站在床前,双双点头。 赛扁鹊对王亭亭说:“你出来一下。” 他把王亭亭带到外面无人之处。 “你还打算瞒他们到几时?”王亭亭说。 只低头抬头间,赛扁鹊眼神变了,“这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要管的事。你快回去吧。” 王亭亭说:“我没吃你的没用你的,你有什么立场打发我走?” 赛扁鹊说:“因为,我收到某人一个口信。” 王亭亭冷哼,毫不奇怪:“我哥阴魂不散。” “等你老了之后,你就发现有这样的哥哥是福气。” “我放不下子睿。” “不要执迷不悔。他已经有了所爱的人。” 王亭亭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赛扁鹊:“他亲口承认了没有?” 赛扁鹊:“倒是没听说过。” 王亭亭说:“既然没有亲口承认,那就还不是。”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闪着坚定的光芒。 赛扁鹊暗暗叹了口气。 孽缘…… 他和王璄,还有所有人,都低估了王亭亭的痴情。 “那叶斐然呢?如果你伤害了她,子睿一定会杀了你。” 王亭亭说:“你还不明白吗?子睿和我才是同类人。就算他再爱叶斐然,终会明白这个道理。等他明白过来之后,自会回到我身边。” 说这句话的时候,王亭亭是自信的。 赛扁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样又有什么意思!就算他人回来了,他的心也还在叶斐然身上啊!” “我不管。”王亭亭执着地说,“只要他人在我身边!” 赛扁鹊这回不是暗暗叹气了,是光明正大的叹气,苦笑:“我老了,我竟想不明白你们这样做是为什么!” 王亭亭说:“想不明白的就别想了。想一想,凭你那两手神龙谷弃徒的三脚猫医术怎么完美拔出子睿身上的毒素吧!” 说完她就走了。 …… 辉煌和无敌两个出了一趟山,买了牛肉,还有牛肉的绝佳搭配,萝卜青菜等物。 叶斐然凭着脑海里的记忆,教两个少年怎么做牛肉丸和牛筋丸。 大块牛肉,一刀不切,光凭木锤手打成烂肉泥,真真儿的千锤万击。 最后倒入开水中煮熟,做出来的成品,叶斐然说:“来来来,给你们看个好玩儿的!” 她拿起一个牛肉丸,用力摔在桌子上,那牛肉丸在桌面弹起一尺来高,反复弹跳了好几下,方才滚开。 大伙儿看突了眼:“哇!” 赛扁鹊馋得激动的泪水都从嘴角流出来了:“这个一定很好吃!安排安排!” 叶斐然说:“你们三个谁刀法比较好?” 无敌和赛扁鹊已经知道,叶斐然肚子里藏着无数新鲜好吃的食谱,简直就是宝藏小女孩,无敌指着吕辉煌说:“他!他刀子可快了!” 吕辉煌:“……” 叶斐然说:“那就辉煌拿刀子,把这牛肉切了。要切薄到对着灯可见灯影,能做得到吗?” 这是十分为难的事,吕辉煌之前从没有做过,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天生一股倔强,他挺直腰板:“能!” ……吕辉煌去磨牛耳刀去了。 接下来没什么可以安排的,自有无敌去做饭洗菜烧水诸如此类,清水牛肉火锅也不需要炒火锅料什么的,叶斐然一一吩咐下去。 然后就转身到屋里,去看成甯的情况。 他又出了一身黑汗,赛扁鹊用干净的帕子给他擦了,血水留下。叶斐然问:“你留着这些干什么?怪恶心的。” “这种奇毒名‘花分一脉’,今已失传。少量服用,能让人流血不止且不死。须知道,让人流血不止的毒有很多,不死却有点儿难。成甯的这些毒素我用火烤干浓缩下来,尚有三成药效。将来或许会有用。” 叶斐然听得如听天书,半晌才说,“我以为我自己学医已经进步神速,能够配药针灸,无所不至。没想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之前是我肤浅了。” 赛扁鹊笑了笑,说:“知道自己不知道,已经很了不起。你还年轻,前途不可限量,好好学。” 于是赛扁鹊就把自己的一些心得,逐一教授给叶斐然。 叶斐然一时之间也无暇消化,凭着好记心,死记硬背,一一记在脑子里,日后慢慢消化应用。 叶斐然摸了摸成甯的脸,说:“他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成甯脸上的疤痕消散了很多,不那样红肿了,隐约发灰,回到了旧伤疤应有的模样。 赛扁鹊说:“明天这个时候应该就可以了。” “那就好。”叶斐然看看自己在墙上画的日历表,“明天就年二十七了。我娘亲等着我回去过年呢。” 赛扁鹊说:“你还打算回去过年啊?” “不然呢?” 赛扁鹊忽然觉得,这么接地气的话,在成甯身边的人口中说出。对比起王亭亭那番话,落差……很大啊! 叶斐然奇怪地说:“赛扁鹊,难道你们不过年吗?我们去年已经没有回去过年了,我娘念叨了很久,今年大家一块儿团圆呢。” “没错。”赛扁鹊说,“那行。我今晚尽力。明天无论情况如何,我们都下山。等过了年之后,你们再来药庐继续治疗。” 叶斐然笑了,眼睛弯成月牙:“诶!谢谢您成全!” 第624章 王亭亭出手帮她 第624章王亭亭出手帮她? 吕辉煌走进来说:“师父,叶……大姐,牛肉切好了。” “好啊!”叶斐然说,“来来,都来吃火锅!” 清水,铜锅,只放两片姜、两段大葱、一点点红枣枸杞。待到水开花了,放入五趾牛肉,叶斐然轻声读数字:“1、2、3、4、5、6、7、8,好了。” 提起漏勺,里面刚刚断生的牛肉,散发着鲜肉特有的香气。 赛扁鹊师徒仨疑惑无比:“就这能吃?” 这肉看起来,咋看咋没有味道啊! 叶斐然说:“沾一点点酱油膏吃就好。” “真的可以吗?”赛扁鹊夹起一块牛肉,狐疑半晌,最终选择了相信叶斐然,把牛肉塞进嘴巴里。 其实沾沙茶酱才是王道,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可能会有,但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隐藏着。叶斐然决心,等事情一了了,就跟成甯出去环游各地一圈,好好吃吃古代的美食。 哇,真是想想都感到快乐! “好吃!”赛扁鹊两眼放出光来! “真好吃!” “牛肉好像会在舌头上跳舞!” “哇,你别都吃了,留一块给我啊!” 师徒仨不分大小地抢了个不亦乐乎,叶斐然说:“不急,再烫一些。这牛肉就是要现烫才好吃。” 忽然之间,外面冲进来一队官兵:“里面的人给我出来!” 灶屋里四个人都是一愣。 赛扁鹊打了个眼色给叶斐然和两个徒弟,放下筷子,擦擦嘴,走出灶屋:“嘿嘿,大爷,在呢,在呢。” 他又变成了那个胆怯市侩的民间郎中模样。 官兵中带头的说:“刚才我们在天光市上抓到一个卖私宰牛肉的,他说你们也买了牛肉,是不是?” 赛扁鹊讪笑着说:“嘿嘿,这……这吃牛肉要挨棍子的,我们就小小的郎中,怎么敢犯,犯那种大错呢?” 官兵说:“哼,小老儿还嘴硬!这一院子的牛肉味,你当我是傻的?快,给我进去搜!” 衙役们齐声喊:“是!” 散开成扇形,踢竹箩踹药圃的,就开始搜屋子。 带头的冷笑看着赛扁鹊:“小老儿,若是官爷搜出牛肉来。你的屁股就等着开花吧!” 叶斐然在屋子里听得清楚明白,心里大急,轻声说:“快!把熟的牛肉吃掉!把生的藏起来!” 王亭亭娇柔的声音却在院子另一角响起了:“谁呀?一大早的扰人清梦!” 明明十分轻柔,却带着三分质问,三分优雅,拿得架子十足。 那官兵一呆,盼盼说:“此处乃虞郡王家大小姐的别业,轮得到你这种人来胡闹吗?” 官兵魂飞魄散,“扑通”跪在地上:“王、王小姐?” “啪”的一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瞧你这双眼睛,看哪儿呢!王大小姐的芳容也是你配看的吗?真的是沾污了天仙!” 王亭亭说:“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滚吧。” 官兵赶紧在地上爬起来:“滚!滚!马上滚!” 他一个呼哨,那些正在逼近灶屋的衙役立刻回到他身后,一群人脚底带烟地,转眼间跑得影子都没了。 叶斐然没想到,王家的招牌竟如此好用。 更没想到,王亭亭竟然出手帮她? 赛扁鹊,也在院子里呆住了。 王亭亭路过发呆的赛扁鹊,走进灶屋里。油腻腻灰扑扑的灶屋地面,和她身上那身流光溢彩不知道什么料子做的广袖襦裙形成鲜明对比。跟在她身后的盼盼,露出不忍卒目的神情来。 王亭亭倒目不斜视地走进来了,一屁股坐在无敌让开的位置上:“帮了你的忙,也不多谢我一下?” 叶斐然想了想,慢吞吞地说:“那你想我怎么谢你?” 王亭亭说:“我还没吃饭呢。” 叶斐然懂了,对无敌道:“加一双……两双碗筷。” 饭桌上,因有了王亭亭主仆,气氛没刚才欢快了。不过,大家还是把牛肉全部造光,足可见牛肉火锅之美味,可以突破情敌间的尴尬。 并且,叶斐然留意到,王亭亭可是半点没少吃,特别是五趾,她一个美少女足足吃了快八两…… 盼盼问:“小姐,这些东西油腻又粗糙,可吃得习惯吗?” 王亭亭擦擦嘴巴:“还可以。” 叶斐然:“……” 她白眼要翻上天:还可以?那就是一般般罗?一般般的话,就别吃啊! 牛肉丸还剩下不少,叶斐然吩咐用井水湃着,能吃两天。 吃完饭之后,王亭亭对叶斐然说:“你跟我来一下。” 叶斐然跟了出来。 王亭亭说:“刚才那件事,你怎么看?” “你帮我们赶走官兵的事吗?”叶斐然说,“我承你的情。” 王亭亭颔首道:“我这么做,不是想帮你。” 叶斐然:“……” “我是想让你看看,我们王家真正的地位和实力到底摆在哪里。” 叶斐然细细回想,表示赞同:“你们家很了不起。” 王亭亭说:“子睿若回复昔日地位,也是如此。程家依然有很多旧部蛰伏在朝野。我们两个,家境、势力、地位相同,想法一致,做事的方式甚至眉高眼低,都不需要多说即可明白。是真正的心意相通。” “我很羡慕你们这些人,没有成为纨绔子弟,而是变得很优秀。”叶斐然很诚恳地说。 王亭亭说:“所以你明白吗?我和子睿才是天生一对。而你……你只是他一时图新鲜的玩物罢了!” 她转过脸,非常认真地对叶斐然说话。 叶斐然脸上笑容凝固了。 王亭亭上前一步:“叶斐然,你是值得尊敬的对手。我不会再为难你,但我希望你对自己的地位有个清醒的认识,你明白吗?” “那真是谢谢你对我的尊敬了。”叶斐然笑了笑,“我一直对我的地位认识很清楚。” 王亭亭:“……” “我家里穷,长得也没有你好看。我想事情的角度,和你们完全不一样。比如说,刚才那些话,我就说不出来。我有的地方很聪明,有的地方很幼稚,这些,我都知道。”叶斐然说,“不光是我自己知道,相公也知道。” 王亭亭好像意识到叶斐然要说什么,忽然之间,脸上“刷”的一下,血色全没了。 第625章 他可没有亲口承认 第625章他可没有亲口承认 叶斐然扎心的对王亭亭说:“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为什么选我。” 王亭亭气愤道:“我为了他,什么都不要了!在家里跑出来!你做得到吗?” “我做不到。”叶斐然摇了摇头,“现在做不到,以后也做不到。” 王亭亭微笑起来,优越感油然而生:“我做得到!所以你不如我!” “王亭亭,你大概没有为你自己而活过,也没有好好地爱过自己。你难道不知道,你为相公做的这一切,压根儿感动不了他,只能感动你自己吗?你为他付出,是因为要对他索取更多。这一点相公看得非常清楚,所以他才一再的拒绝你。” “而我,我和你不一样。我虽然穷,但我一直跟着我的心在走。我知道要怎么好好善待我自己,所以,才吸引了他来爱我。” 叶斐然嘴角上翘,眼光不由自主扫向丹房,眸光清澈如水,闪闪发光。 王亭亭不自觉转过头,竟无法直视叶斐然的眼睛。 她撅起小嘴道:“哼,他可没有亲口承认过……爱你。” 最后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很别扭,王亭亭轻轻说:“呸!什么爱啊不爱啊,粗俗!阿弥陀佛,真是唬死我了!” 她羞红了脸! 叶斐然看着她,忽地开口念道:“吾至爱汝,即此爱汝一念,使吾勇于就死也!” “这是一名男子慷慨就义之前,写与爱妻的绝笔信。还有‘吾充吾爱汝之心,助天下人爱其所爱,所以敢先汝而死’等语。里面用到‘爱’字,有十数次之多,你会觉得,这些话很粗俗吗?” 王亭亭默然不语,黑白分明的完美杏眼中,写满的是迷惘、不解、疑惑…… 叶斐然又勾了勾唇,说:“你好好想想。我们明天要下山回去了,你爱跟来也好,想回去也罢,无所谓。” “但我得提醒你,到时候见到相公如何待我好,可别先把自己酸死了。” 说罢,她转身走了。 身后传来王亭亭重重摔门的声音,还有尖叫。 叶斐然知道她不甘心啊,但那不是她关心的范围。活人那么多,要都理会他们的想法,那她日子还要不要过啦。 王亭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乱发脾气。 她好恨! 为什么总在那个乡下丫头面前吃亏? 明明她才是门当户对情深义重的那个啊! …… 王亭亭那些小情绪,叶斐然无暇理会,她没想到,成甯居然醒了。 醒了也就算了,居然还躲在丹房后面,把她们的对话给听得一清二楚。 男人拦住她,让叶斐然想要转身都困难:“嘴皮子越来越利索了。” 叶斐然背贴墙壁:“相公,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就刚才。” 闹了那么大的动静,不醒就奇了。 偏生药效没过,恢复了意识恢复不了行动,于是成甯闻着牛肉火锅的香味生扛了一个时辰。 叶斐然发现某人气息不对:“相公,你这是,发起床气?” 这人昏迷了两三天之后,有点儿起床气,貌似也……可以理解。 成甯说:“我饿了。” 叶斐然说:“我去给你做吃的。” 成甯眼底喜色一闪而过,唇角勾起,正要点菜,却听见叶斐然说:“还有剩下的牛肉丸,给你下个面条就行……” 成甯的脸“刷”一下,又不高兴了。 “那刚才的香味是怎么回事?”成甯说,“你们不是吃火锅吗?” 在北境之地待过的成甯,倒是对火锅不陌生。 北境也吃火锅,涮羊肉,活羊杀掉。夏天手把肉,白水煮半生熟,可以沾盐巴吃,口淡的可以就那么吃。冬天把肉冻成坨坨,切薄片,涮熟后沾芝麻酱吃,一样的美味。 叶斐然:“……你想吃火锅?” “大哥,你才刚醒过来啊,吃什么火锅!那么油腻的东西,你如何克化得动!而且那是牛肉!大发之物,热毒无比!你这是存心想要大发作,让我守寡?” 她暴跳起来,劈头劈脸数了成甯一顿。叶斐然这是豁出去了,谁知道成甯愣了一下,没生气没情绪的,“哦”的一下,放开她,走了。 “那就吃面。不要牛肉,要素的。” 这人! 叶斐然去给成甯下了一碗面条,窝了蛋,用鸡骨架和猪骨头熬了高汤浇上,鲜美。 成甯把一碗面吃完了,吃得很香。 吃热了起来,他把裹在身上的披风给脱了,原来里面还穿的是小衣。叶斐然忍不住打量起成甯完美的身段来,一眼一眼接一眼的,成甯忍不住说:“你看够了没有?” 叶斐然说:“没有。” 成甯:“……” 吃完了面条,叶斐然想要收碗筷,成甯抢着拿起来了。 “你煮面,我洗碗。” 轻描淡写的一句丢下来,让她闲着。 王亭亭生够了气,走出屋子,看到成甯坐在灶屋门口的水缸旁边刷碗。 他用丝瓜络刷,粗瓷大碗洗得很干净,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王亭亭一声低叫,引起成甯注意,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低头继续干自己的活儿。好像她出现在这里,半分不奇怪似的。 王亭亭上前,对成甯说:“子睿哥哥,你怎么可以干这样的活儿?” 成甯说:“怎么不会?” “这儿不是有两个小的干活么。让他们来就行了。” “他们一个在药圃里照料药材,一个跟着师父炼药。” “那就让叶斐然来做啊。”王亭亭说,“她不是你的妻子吗?三从四德都不懂?” 成甯淡淡地说:“我是大人了,又不是三岁婴儿,这点事情抬抬手就做了,没必要闹得鸡犬不宁的。” 王亭亭气结,转移话题,说:“子睿哥哥,你气色好多了。” “所以看到我没事,你可以安心回去了吧?” 王亭亭说:“哥,你赶我走?” 成甯说:“快过年了,你不回去,王璄会很担心。” “你怕他怪罪到你头上吗?”王亭亭挺起胸,“不必担心!” 成甯漠然道:“虱子多了不痒,多几笔少几笔烂账无所谓。你爱走不走,我要和二丫回家了。” 王亭亭:“……” 第626章 亭亭,你很好,但我不喜欢你 第626章亭亭,你很好,但我不喜欢你 成甯竟丝毫不留情面给她。 成甯把丝瓜络水分挤干,放好,碗搁在竹架子上沥干水分,转身回丹房。王亭亭追上来,说:“子睿哥哥……” 成甯一只手准备关门,背对着她,说:“亭亭,我不喜欢你。你很好,你去找别人吧。” 王亭亭呆立原地,嘴巴微微张开。 双眼瞬间变红,一手捧上心口。 赛扁鹊拿着针灸包,在屋子里说:“成甯,我们开始了。” 成甯当着王亭亭的面关上了门。 …… 叶斐然也在丹房内,最后一次治疗,她得在旁边看着。既学赛扁鹊的针法,也要记住成甯需要回家吃的药的方子,承接照料成甯的任务。 成甯身上的疤痕不止一处,他长年少量服用毒药维持毁容状态,连带身体别处地方也受到影响。 赛扁鹊说,长此以往,不出十年,成甯非暴毙不可。 在经过赛扁鹊几天的强力针灸逼迫毒性排出后,他身上的疤痕淡了很多很多。 在赛扁鹊指挥下,成甯脱下外衣,盘膝坐在玉石药床上。 赛扁鹊指着他的腹部说:“这个地方的伤口很奇怪,当时应该是致命伤,却被治好了。而且全身上下唯独这儿痊愈情况最好。” 叶斐然一眼认出,正是当初自己首次用灵泉水清洗过的那处致命伤。 看着那疤痕累累的身子,她不禁想,“难怪他每次和我……的时候,总要吹灭蜡烛……” 仿佛心灵感应般,成甯睁开眼睛,对她微微一笑:“怕吗?” 叶斐然说:“还好。” 从前不怕,现在不怕,以后更不会怕。 成甯又合上眼睛,赛扁鹊拈起一支三寸长的梅花针来,开始治疗。 ……针刺一共持续了一个时辰,叶斐然在旁边看,都急出了一头大汗。 赛扁鹊和成甯就更别提了。 但是,哪怕时间漫长得好像过了一辈子,治疗还是结束了,成甯的脸色比刚苏醒的时候,又红润了些。叶斐然在旁边瞧着,心中欢喜。 等到赛扁鹊喊出那一声“好了”,成甯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忍不住拍手喜道:“相公!你真的是太棒了!” 成甯满头大汗,本来有点儿摇摇欲坠的,听见她这么说,就微笑起来:“怎么棒?” “你好勇敢啊。”叶斐然诚挚热烈。 成甯说:“呵,哄小孩子似的。” 却甚是温柔。 赛扁鹊看着这俩说说笑笑,他以为叶斐然会吓哭,又或者结束之后会抱着诉一番衷情,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幅画面,也受到感染,露出微笑。 笑着笑着,赛扁鹊转过脸去,轻轻擦了擦眼角。 …… 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夜深人静的,药庐里里外外除了丹房,全都熄灯了。就连王亭亭那边也不例外。 夫妇二人在药庐里又歇了一晚,次日清晨,发现王亭亭借住的屋子大门洞开,她竟不辞而别了。 这位姐姐可算是走了,叶斐然心里怅然,心想,也不知道她走了之后,还会不会再回来。成甯好人卡都发下去了,总该知难而退了吧? 要是老阴魂不散地缠着成甯,也是够令人头大的。 她不吃醋,是因为笃定成甯对她的心意,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但总得费口舌开解王亭亭,也累人啊。 “可算是走了!!”赛扁鹊在旁边大声说。 叶斐然一愣,忍不住笑了。 哈哈,原来被王亭亭困扰的人,不止是他们两口子呢! 她微笑着说:“是啊。总缠着别人家的相公,可不是好女子所为。你说对吧?” 赛扁鹊点头。 他身后俩徒弟点头。 王亭亭这件事,被大家不约而同地掠过,不讨论不揣测,连提都没有人再提起。 赛扁鹊说要留在山里带两个徒儿过年,叶斐然把马车上的东西,能够留的全留下了,这些吃的用的,还有小半坛美酒,足够师徒仨过一个丰富的肥年。 告辞的时候,无敌依依不舍道:“姐姐,要一路顺风噢。下次再来找我们玩!” 吕辉煌远远坐着,异常专心地捣鼓一棵毛事没有的百合。 叶斐然跟赛扁鹊师徒告别了,赶车离开。 一路奔波,路上住了两个晚上。 叶斐然也没有闲着,和成甯二人一边赶路,一边绘制了一份地图。她用了现代的测绘技术来画,地图精准度很高,成甯惯了行军打仗的,一眼就看出这是好东西,兴致勃勃的给叶斐然指点。 你别说,经过成甯指点,叶斐然的地图标注更详细了。 自己还仗着体内是个现代科学家的灵魂,开着挂才能画出地图,成甯可是个没有受过系统理科教育的纯种古代人,叶斐然不得不佩服这男人真是上天宠儿,智商高,“相公你脑瓜子真好使,妥妥的理工男。” 成甯说:“什么是理工男?” 叶斐然:“……” 舌头噗噜噗噜,示意她什么也没说过。 “反正,就是很厉害就对了。”叶斐然圈着成甯脖子,“真不愧是我的相公!” 成甯抱着她,把小家伙拉离自己怀里,放旁边:“赶车呢。别闹。” “看那小两口,多甜蜜。”路过的路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路人甲旁边的媳妇乙:“肯定是新成亲没多久,要老夫老妻了,扯句话就是老人孩子的。” 媳妇乙跟前站着嗑瓜子的大娘丙:“那个男人真俊俏,小媳妇儿也长得喜气。瞧着真般配。” 路人甲:“哟呵,眼红人家男人俊俏啦?” 大娘丙:“可惜脸上有疤,还好不影响……” 说话声音传入叶斐然耳中,她看着成甯,我去,这男人,居然装起大尾巴狼来了,立着那冰块脸,目视前方,专心赶车。 叶斐然忍不住,回过头来,冲那几个路人大喊:“我们成亲已经三年啦!” “三年啦!” “三年!” “啦啦啦!!” 几名路人吓一跳,“乖乖,三年了?” “那时间可不短啊!” “还那么甜蜜,羡煞旁人!” 叶斐然坐回原位,喜滋滋地,脸上是消不掉的笑。 成甯赶着车说:“我有个建议。” 叶斐然:“嗯?” 第627章 猫爪子挠铁板 第627章猫爪子挠铁板 成甯跟她相处时间长了,捡了她的舌头,时不时的,也会蹦出一两个“建议”诸如此类的现代词。 成甯说:“你拿一块布料,写上‘成亲三年,夫妇恩爱’几个大字,做成横幅挂在车上得了。” 叶斐然一愣,方才回过神来,成甯在取笑自己,生气气:“好啊,你取笑我!你别赶车了,滚下去!” 呵了掌心,就去咯吱成甯。 成甯随便她挠,纹风不动,还暗搓搓的用劲收紧腹肌。 ——于是猫爪子挠铁板。 叶斐然吃了暗亏,手指头生疼,悻悻收回爪子:“哼,坏人。” 斜斜撇了一眼嘟起小嘴巴吹气的某人,成甯眼睛弯了弯。 除夕当天早上,二人回到火山村。 苏氏早就带着三个丫环,把蕉园和自己的住处两个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了,看见成甯,就说:“可算把你们两个等回来了。快点儿,等着你来写春联呢!” 叶斐然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问:“小虞呢?” “天宇去接他回。哥俩正好作伴!” 说话间,远远传来李大爷的声音:“到了——” 李大爷赶着牛车,徐徐走过来了,车上坐着的两个少年正是叶天宇和小虞。 大伙儿都笑道:“这可是说曹操曹操到,人齐了!” “还有一封信捎回来的呢。”李大爷笑着,从怀里掏出信,小虞一看,欢呼起来,“是大姨的来信!” 苏氏一听,马上说:“走,我们赶快进屋里去,给外婆读信!” 叶斐然给了李大爷两分银子作为酬谢,李大爷高高兴兴的走了。 一家人齐刷刷聚在庭院里,开始听小虞读信。 “娘,二丫,天宇,见信好。我很挂念你们,家里一切还好吗?” 小虞念第一句话,苏氏就开始擦眼角。 寻常人家书,没有咬文嚼字,尽是家长里短。叶怡然的信,也不过都是说一些京城里的家庭琐事,比如说米糕已经会说很多话了,走得也很稳当,常常一下地就不见了人影。 叶怡然自己,又怀上了,已经三个多月了。 林驿在翰林院甚为得到器重,因为前阵子翰林院里有两名官宦子弟斗气,斗了个两败俱伤,反而不声不响埋头抄书干活的林驿入了上峰法眼,有说,那位上峰或者能够保荐林驿进内殿做一名抄写。不过这些都是小道消息,算不得准。 除此之外,叶怡然还说,自己想要年后回来省亲一趟,看看娘亲和弟妹,看看公婆,顺便回家置办一些产业。 这可是好消息! 叶斐然一听,欢呼起来:“太好了!姐姐要回来!” 她在院子里团团乱转:“姐姐要回来,还要带着米糕,那么家里的屋子够不够住呢?丫环也不够,得再添一个媳妇儿,会带孩子那种……” 苏氏见她盘算得头头是道的,忍着笑,泼她冷水:“二丫,你冷静点。大丫现在有婆家了,就算回来,也是住在林府的。” 叶斐然一听,心里当场凉了半截。 “林府?”她说,“林府有什么好住的?孔夫人好像才结束了幽禁。她老是找姐姐不自在。然后宋姨娘也不是什么好鸟。” 叶怡然大着肚子,孤身一人带着女儿住在那里,没有林驿护着,岂不是等于羊入虎口? 苏氏说:“那也没办法。既然嫁了人,就是林家的人了。远道回来省亲不住自己家里,住在娘家,会被人嚼舌头的!何况林驿还是京官,要是传到京城去,被言官参上一本,前途还要不要了?” 叶斐然听到这儿,知道事情没有转圜余地了,垂头丧气起来。 这一丧,就躲角落里去再没露面,直到书房里铺开红纸笔墨准备开始写春联了,成甯才发现少了个人。 “小虞写。”他老人家把笔往小虞手里一塞,走出屋里。 满院子里一寻,最后在芭蕉树根发现蹲在角落里种蘑菇的小肥妻。 “怎么啦?” 高高大大的人,一般的蹲下去。 成甯就算蹲下,也比叶斐然高出大半个头,衬得她越发孩子似的,娇小玲珑。 叶斐然撅着小嘴,说:“没什么。” 嘴上说着没什么,那鼓成小笼包的腮帮子又是咋回事? 成甯走江湖走老了,叶斐然这样的小姑娘,撅起腚就知道想干嘛。他说:“你可以送个可靠人给大丫。” 好像头顶多了一盏灯,“叮”的亮起,叶斐然转过脸,看着成甯。 成甯说:“大丫不就是身边缺人嘛,等她下船就可以安排人过去了,就说是大丫自己从京城带来的人,连招呼都不比跟她公婆打。到时候书信往还,什么都方便。她要在林府过一辈子的,不要撕破脸,不要小事闹大。” 叶斐然:“……” 她两腮的小笼包消失了,拧巴一块儿的眉头也松弛下来。 成甯说:“护犊子也要讲方法,别老是硬来。光脚的时候硬来能打败穿鞋子的,穿上了鞋子,就得利用鞋子的优势了。” 叶斐然垂下头:“嗯。” 成甯摸了摸她的头顶,揉了揉那头毛躁躁的乱发:“乖。” 叶斐然顺势,把脸放在成甯肩上,一上午的不痛快烟消云散。 亲昵了一会儿,江大娘领着一群妇女,兴兴头头浩浩荡荡的过来了,正好撞到那画面。 “啊呸——”江大娘一声尖叫:“大吉利是——” 惊得树上麻雀全飞了,扑棱棱棱棱。 叶斐然装了弹簧似的,嗖一下子和成甯分开。 成甯绕到她前面,挡住她,沉着地说:“小虞在书房,笔墨纸砚都准备好了,要春联的到西边去。” 江大娘眼珠子一转,飞快地说:“好!” “走走走!” “到西院去!” “小虞——今年大娘家里添了对龙凤胎,给我写春联上!” 一群大娘裙底生烟,簇拥着西边去了。 叶斐然低着头,红着脸,落入成甯眼中,他伸出食指和拇指,捏了捏她的小圆脸:“走吧。我去看看小虞能不能应付得来。” “那我去帮娘准备年夜饭。”叶斐然说。 两人在芭蕉树前分了手,各忙各的去。 第628章 写春联 第628章写春联 小虞帮这一大票人写春联,一直忙到过了晌午。 午饭后,大娘们散去,家里才有空捣鼓自家的春联。 小虞写了一副关于武将的春联,叶天宇伸长脑袋,怼过来看,边看边说:“字写得挺黑,讲的啥玩意儿?烽烟?你懂打仗?” 小虞翻了个白眼,不想和他说话。 叶斐然一个栗子打在叶天宇头上,叶天宇叫痛声中,叶斐然数落道:“让你多念书,一年有没有翻五页书本?这是写给咱们娘家的!赶紧拿着,福字也拿好,别少了!” ……叶天宇臊眉耷眼地,拿了那副“一门双将烽烟报喜,满室忠良玉帛传家”的春联,和苏氏一起回家里吃团年饭守岁去了。叶斐然这才看小虞写给自家的两幅春联。 “富贵三春景锦绣,平安两字金辉煌。” “嗯,对得不错。”成甯说,“但是最后两个字加得刻意了一些,也难得了。” 他亲手把这副对联写了一遍,成甯的字比起小虞的,要多了很多功力,看起来就让人精神舒畅。叶斐然星星眼欣赏了好一会,才说:“好漂亮的字,来,你们贴好吧。” “你们两个辛苦了。我去煮两个小团子给你们吃,填填肚子。今晚吃大餐。”她笑着说完,就走出去了。 小虞和成甯父子两个,分别写灶屋、菜园子、马厩上的春联。 小虞说:“爹,你们什么时候给我添弟弟?” 成甯手腕凝了一凝,掉下一大团墨汁,废了一张纸:“嗯?” “你们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呢。”小虞说,“我不能耽误你们的。我也很想有弟弟妹妹玩儿啊!” 少年城府浅,藏不住心事,也藏不住感情。 成甯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写“多子多福“四个字,眼底闪过一阵暖意。 小虞说:“爹,娘看着你的眼神,真好看。” “你今天话真多。” “她的眼睛,会闪闪发亮的。” “呵呵。”成甯放下笔,摸了摸小虞的头,说,“你日后,也会遇到这样的女子的。如果你遇到了,好好珍惜,知道吗?” 小虞用力地点了点头:“知道。” 贴春联,清香炉,上香祭祖。 今年,他们有了可拜祭的祖先。 那是一块没有写任何字的空白牌位,代表程家列祖列宗,成甯和叶斐然上了香,烧了纸,恭恭敬敬的祭拜。 然后,是程倩宁和雷昭的合葬牌位,成甯和叶斐然站着上香。 成甯说:“她是我的妹妹,我不能跪。” “小虞,跪下。” 小虞依言跪在牌位前,小小的肩膀颤抖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落下。他重重地磕了九个响头,为宁儿上了香,说:“爹,娘,你在天之灵保佑我。” 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成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行了,你健康活泼的长大,就是你娘最大心愿。” 祭拜完毕之后,成甯把这些牌位全都烧掉,看着烧得一点不剩后,才结束了除夕祭祀。 出席的晚饭不在灶屋吃,在堂屋摆。 八菜一汤,鸡鸭鱼肉,水陆俱全,热气腾腾的。 成甯是一家之主,在主位上坐下来,叶斐然和小虞一左一右的坐了。 薛长东、薛长乐带着立春和雨水,坐在另一张八仙桌上,刚好两桌子人,吃的是一样的菜式。 这个屋子里,首次过年如此热闹、红火。 …… 成甯当中坐着,大家面前都摆了淡酒,就连小虞面前也摆了酒。 ——其实叶斐然不太习惯让十一二岁的少年喝酒,但古代人似乎不一样,他们的小孩很小就给酒喝了。她也就从善如流了。 等到大家落座,都看着成甯。 成甯拿起酒杯,笑了笑:“新的一年,日子起来了吗?” 叶斐然带头道:“起来了。” 大家一块说:“都起来了!” 成甯说:“干杯!” 他带头,大家一起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成甯又拿起自斟壶,倒满一杯,对叶斐然说:“二丫,你嫁给我,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辛苦你了。” 叶斐然眼角忽地有些发潮,低声说:“相公,不要这样说……” 成甯说:“二丫,来,我们一起干了这杯。” 叶斐然和他碰了碰杯子,喝了。 接下来第二杯、第三杯…… 夫妻两个连干三杯。 叶斐然酒量其实不错,这么喝法,脸上却也有了春色。 薛长乐羡慕地说:“大人和夫人感情真好,羡慕。” 叶斐然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成甯却没事人一般,淡淡一笑,然后招呼大家吃菜。他首先把一只大虾夹给叶斐然:“二丫,吃虾子。明年笑哈哈。” 这道红焖大虾却是薛长东的手笔,薛长东有一手北方菜的好手艺,特别擅长做大菜,红烧、糖醋、整炖……通通不在话下。 叶斐然咬了一口,红焖大虾连壳子都炸酥脆了,她眼前一亮,“好吃!” 成甯又把鸡腿夹给她:“吃鸡腿。明年大步向前。“ “鸡腿也好好吃!” “猪手,发财就手。” “相公,太喜欢你了!” 嗯,至于家里的别人,早就习惯了成大人无上限地投喂夫人了。 立春说:“诶?是不是糖放多了?怎么这蹄髈吃起来齁甜呢?” 薛长乐面无表情道:“哪儿是糖放多了,你是被大人和夫人齁住了吧?” “呃……” 团年饭还没有吃完,叶天宇来叫门了。 “小虞!”叶天宇叫门,也就是意思意思,人一边喊着,一边翻了墙进来,“放鞭炮去!” 叶斐然筷子往桌子上一拍,骂道:“叶天宇,你要死!大过年的爬墙,你以后要做贼!给我从大门走进来!” 叶天宇啥都不怕,就怕这二姐,吐了吐舌头,从墙那边翻出去。 “砰砰砰”,擂门擂得山响:“放鞭炮了放鞭炮了!” 小虞看了成甯一眼,成甯点点头。 小虞才离了桌,和叶天宇去玩了。 不大一会儿,屋外响起噼噼啪啪的鞭炮声。 过了三五刻钟,鞭炮声越发密集,还有一些烟火串起来,热闹无比。 成甯见叶斐然一直朝屋外看,心知肚明,就说:“好了,撤了桌子吧。我们也出去玩。” 叶斐然开心地扑在他身上:“相公真好!” 第629章 景熙十三年大年初一 第629章景熙十三年大年初一 村子里的孩子们喜欢走街串巷,拿鞭炮崩鸡窝炸牛粪,叶斐然不喜欢这种。 她喜欢就在自家院子里,玩一些小巧美丽的烟火。 大顺朝的焰火匠人工艺水平十分高,能够做出红色、绿色、金黄的焰火了,放在地上点燃,喷射向天,银花火树,非常美丽。 类似后世“仙女棒”一样的焰火,也已经做出来了,拿在手上,一头点燃,呲呲的喷出呲花来。 叶斐然喜笑颜开:“好美。” 焰火的光,为她白嫩小脸镀上一层金边,圆圆嫩嫩的包子脸,孩子气般清澈透明的笑容,一点儿不像文能坐下画图纸,武可纵身撕极品的硬核女子。 成甯说:“好美。” …… 大年初一。 叶斐然首先醒了,轻手轻脚的起来,捣鼓要给成甯服用的药。 因今儿个按照俗例,不开火,不做饭,不干活,熬药更是万万不能。但成甯的药一天不能断,叶斐然就想了个办法,提前一天熬好了,沥出药汁来,用井水冻上。 屋角备下小碳炉,悄悄的生了火,把药汁热一热,就能喝了。 原理就跟现代很多代煎中药的一样。 正在捣鼓,成甯醒了,披了衣服,见叶斐然蹲在屏风后面给他热药,心中一暖。 “起这么早,不多睡一会儿?” 昨天晚上折腾得可不轻。 好像过了四更天,见她实在不行了,才放过了她。 叶斐然说:“趁着他们还没起来,先把药弄了。不然到时候他们有话说的。” 她轻轻打了个呵欠。 好困…… 成甯说:“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回去再睡一会。” 叶斐然也有些支持不住,就把扇风的小蒲葵扇交给成甯,说:“好。我去了。” 话是这样说,等躺回床上,也睡不着了。两眼圆睁看着帐子顶,耳边听着成甯热药喝药,走来走去,反而比没睡更难受。 等叶斐然二次起床,成甯一看,乐了。 “哈哈,怎么我家出来一只黑白熊!”他指着叶斐然,哈哈大笑。 叶斐然恼了:“还笑我,不许笑!” 一会儿,大家伙都起来了。 立春拿来一件富丽堂皇的袍子,叶斐然看见就说:“这种墨蓝,我穿太老气了。” 立春笑道:“夫人才盈盈十六七,确实不适合沉色。但这是给大人穿的。” 叶斐然仔细看,果然,是男装。用蓝金色的丝线,在袍子上绣了竹子和云纹,十分雍和大气。她愣了一下,说:“相公也很少穿这样华贵的袍子。” 立春说:“今时不比往日了,现在大人长得俊俏,能压住这件袍子了呢。” 叶斐然不懂:“俊俏?” 雨水捧着另一个盒子来了,插嘴说:“是啊。没想到大人脸上的疤痕淡下去之后,会长得如此好看。以前我总不敢瞧,昨天差点没认出来。” 叶斐然听见了,就对成甯说:“相公,来,我看看你。” 她把成甯拉到阳光下,仔细观察。 果然,疤痕淡去,成甯原本的五官越发凸显出来,好看得不像话。阳光洒下,他微微弯了弯眼睛,眼底波光粼粼,好像把人吸进去。 叶斐然低下头,喃喃道:“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变了……” 成甯似笑非笑的:“没有突然。体内毒性渐渐消除,变化一日一日慢慢来的。你和我朝夕相处,所以看惯了。立春和雨水可是一段日子没见我了。” 叶斐然恍然,她看见成甯脸上那道最大的刀疤还在,伸手摸了上去:“不知道完全消退要多久?” “拔出毒素后,就要改用生肌除疤的药。”成甯说道,“要完全恢复,少说也得一年半载的吧。” 他以为叶斐然会埋怨时间长,没想到叶斐然说:“一年半载也不算久。我们慢慢来,总会看到相公你恢复风采的一天。” 她又摸了摸成甯的脸,微笑着对他说:“到时候相公走到外面去,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一堆堆女子往上生扑,我可怎么办呢?” 成甯心头一热,把叶斐然原地抱起来,说:“好啊,你取笑我。” 他力气大,个子高,一下子把叶斐然抱得离开了地面。叶斐然浑身凌空,重心顿失,失声尖叫起来,猛捶成甯肩膀和后背:“啊啊啊,放我下来!” 成甯哈哈大笑,抱着她转了几圈,转得她晕头转向了,才放下。满脸都是促狭笑意。 叶斐然躺在椅子上喘气的功夫,成甯命立春和雨水道:“你们放下吧。我自己来。以后这些穿衣贴身的活儿,有夫人就好了。” 立春和雨水都是实诚的农家孩子,没有城里人家丫头那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听了成甯的话,毫无怨言地齐声答应,甚至走出门之后,嘻嘻哈哈起来。 “太好了可以少一件活儿。” “我们家大人和夫人都好好人,我真喜欢他们!” “等我以后嫁了人,还继续留在这儿服侍。” 叶斐然听见了,笑道:“这两个丫头倒是耿直的。之前林府也好、宁昌王府也好,皇宫就更不消说了,真是把我给吓出阴影来了。” 成甯说:“物以类聚嘛。” “成甯!你少拿我开一句玩笑会死吗!” 叶斐然又扑上去爆锤成甯。 捶捶打打,拉拉扯扯,年初一穿新衣这个仪式,捣鼓了小一个时辰才搞定。叶斐然素来喜欢扎丸子头,后来发现头发越长越长越来越沉,今年开始,正儿八经的去盘了个发髻。 小圆脸,水嫩嫩,黑鸦鸦的发髻,挑眉大眼,眸光如水,玲珑轻盈。 她和成甯,领着小虞去跟苏氏汇合,到无量寺上香。 从火山村里经过,一村子人都朝这家人看。 “哇,那个是阿成吗?脸被治好了?没想到那样俊俏!” “二丫也是越来越美了啊,出落成一枝花了!” “真的是没想到,女大十八变,那个流口水傻兮兮的胖丫头,居然是块宝!” “哼,当年让你买了二丫来做童养媳你不愿意,现在后悔了吧!” “嘘,你想死啊!人家现在是郡君了,陈年旧事休再提!” 桂花嫂子的四闺女看着成甯,看直了眼睛,拉扯着她娘衣袖:“娘,你给我说亲,说个有阿成叔叔那么好看的呗。” 桂花嫂子开口就骂:“你个死丫头想得美,那不是为难你老娘我么?” …… 第630章 大年初一去祈福 第630章大年初一去祈福 勤劳的苏氏早就打开了院门,穿了一件金褐色团花夹棉的褙子,底下墨绿色细棉布裙子,头上戴了碧玉簪子,挂了翡翠耳珠,手上也套了玉镯子。 这些头面,都是儿女们孝敬的,苏氏一般都收在箱底,今年才头一次见天日。也是天下太平,日子兴旺,才有这份闲情逸致。 这番打扮,低调不显眼中,透着奢华。 苏氏走出院门,一亮相,顿时,乡亲们一阵耸动。 这些乡亲们都是跟着叶斐然一家人过来的,如今看见不光叶斐然两口子变了样,就连素日朴素可亲的苏大娘,也如此雍容华贵,都震惊了。 苏氏被相亲们这样看,有些赧然,正手脚没处放,“娘。” 一身锦袍的叶天宇从她身后走出来。 两年军旅生涯,带给叶天宇脱胎换骨般的变化,才十四岁,那身被战火淬炼过的气质如利刃出鞘,锐利无匹。过于凌厉的气场倒让人忽略他的长相了,站在那儿,就是难以忽略的存在。 二狗子傻呵呵道:“这厮是叶天宇?开玩笑吧?” 叶斐然来到阶前,说:“娘,弟弟,走吧。我们去无量寺祈福去。” 这地方年初一是给神拜年的,不兴到别人家里去,娘家也不行。 叶天宇说:“好。” 他扶着苏氏上了车,自己灵敏地跳上车辕,和小虞并肩而坐。 成甯扶着叶斐然上车之后,自己最后一个上了车,坐在俩少年中间。 …… 无量寺外,香火一如往年。 叶斐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朝中诸事繁多,丝藤结萝,劳心劳力。此刻真是恍如隔世,挨着成甯,她说:“相公,我觉得我们琼州郡真是老天爷厚爱的一处乐土。不冷不热,四季如春,战火烧不到,天灾落不着。” 她自动忽略了每年那几次飒风。 成甯说:“是啊。要是这地方不好,我能挑中这里吗?” 叶斐然:“……” 大哥,你还真自恋。 那个卖桃花面的阿婆还在,摊子张得很大,食客很多:“卖桃花面了喂——” 叶斐然看着阿婆那张似乎经年不变的脸,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成甯说:“别伤春悲秋了,无量寺到啦。” 他们下了车,有相熟的知客僧来把车赶开。 门口停车拴马的地方,挨挨挤挤的,知客僧倒是有本事,在众多马车中找到空位停下,再卸了车,牵马去栓。叶斐然看着这古代版的“停车难”,抿嘴儿一笑。 苏氏忽然“咦”的一声,说:“三丫。” 叶斐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秦旭和叶紫然一起走进庙宇里。另一边,叶文英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也并肩而行。 苏氏说:“听说你姑姑也嫁了个读书人,如今应该能够安分过日子了吧?” “管他们呢。”叶斐然冷漠道,“让她们先进去,我们到处逛逛,落后头。” 大过年的,她可不想跟这些人怼上。 苏氏说:“我也这么想。” 于是娘儿几个,且不忙进大雄宝殿,绕到寺庙后院去赏花闲逛。 逛了小半个时辰,眼瞅着秦家的马车走了,叶文英也不见了影子了,大雄宝殿里香客们少了很多,一家子才舒舒服服的进殿上香。 上完香,成甯被方丈留下,说了几句话。 原来无量寺的观音殿去年遭了飒风,瓦面从此漏水个没完,方丈看到成甯这个大财主来到,就来化缘。成甯很爽快地捐了一万两银子,当场兑了官票,方丈直念:“阿弥陀佛。施主乐善好施,将来定有福报。待观音殿落成开光的时候,成施主务必来参加开光大典。” 成甯说:“一定一定。” 他双手合十施礼,对这些方外之人,成甯一向很敬重的。 方丈说:“老衲还另有事,施主请随意逛。” 成甯说:“在下家里路途遥远,不方便耽搁,这就要回去了。” 方丈也不留,目送成甯带着家里人离开。叶斐然来到门口,才发现不见了苏氏:“咦?娘呢?” “在这儿呢。”苏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提着裙子小跑着出来,“刚上了个茅房。” 因跑得急,苏氏脸色红扑扑的。 叶斐然说:“差点把您给拉下了,快上车吧。” …… 路过山下的时候,卖汤圆的香气飘过来,一车子人都饿了。 苏氏提议道:“我们去吃点汤圆再回去吧?” 大家一致赞成。 汤圆都是10文钱一碗,有花生馅有芝麻馅的。叶斐然要了芝麻馅,趁着叶斐然不注意,苏氏把手里捏着的一包粉沫子撒了进去。 正好那边一个小团子哭闹不休,把大家注意力吸引过去了,谁都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 那少妇急得满头大汗,还是哄不好孩子,苏氏放完药粉之后,站起身,走过去说:“宝宝可能是尿布绑太紧不舒服了,让我来看看?” 少妇感激道:“好的好的。” 苏氏把孩子放在长凳上,解开襁褓,只见小屁屁都捂红了,还有一些地方破了皮。苏氏说:“这是长尿疹子了。我给你绑松一点儿,回去搞点药擦一擦,多用柔软的湿毛巾沾清水来涂抹,很快好的。“ 少妇篮子里就带着干净尿布,苏氏手巧,三两下包好了屁屁。 宝宝不哭了,睁着一双圆溜溜的豆豆眼,好奇地看着苏氏。 苏氏舌头嗒嗒有声,逗着逗着,宝宝笑了。 哄好了孩子,苏氏把宝宝抱起来,交还给少妇,少妇破涕为笑:“大娘,您真有办法!太谢谢您了!” 少妇千恩万谢地回去了,苏氏才坐回去吃汤圆。 叶斐然嘴巴里含着半颗汤圆,含含糊糊地说:“娘,这个汤圆好好吃噢。” 不料苏氏翻起白眼瞪了她一下,叹了口气,说:“汤圆,汤圆。你看看,刚才那女的也就跟你差不多年纪,孩子都有了。你自己还孩子似的,只会顾着吃!” “你们什么时候抱娃娃?” 来自娘亲的灵魂拷问,很难回答啊…… 叶斐然默默低头,认怂地大口吞汤圆。 第631章 听宣进京 第631章听宣进京 苏氏轻叹一口气,说:“成亲三年了,也该给娘个盼头啊。” 成甯说:“娘……” 苏氏打断他:“阿成,我知道你疼媳妇儿。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苏氏一严肃起来,好歹是长辈,成甯也不敢强硬。叶斐然在桌底下轻轻握了握成甯的手,以示安抚。 …… “什么?叶斐然那丫头,竟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另一边,秦府的马车上,听到八卦的叶紫然乐不可支,“哈哈,那胖妞从小又胖又傻,果然身子有问题!” 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骄傲地微笑。 秦旭看她一眼,说:“这一胎最好是儿子。” 叶紫然立刻换了个态度,说:“妾身会努力的。” 这可是她求了陈慧娘那女人,在月牙巷柳婆子那儿高价买到的生男药,必须灵验! …… 叶斐然还不知道自己不能生这个谣言被路人们传到满城风雨。 回到蕉园,他们发现,有一位特殊的客人来了。 夏太监来这地方,已熟门熟路了,自行进了堂屋里喝茶嗑瓜子等着他们回家。周围围了一圈好奇的小孩儿,这可是宫里来的大贵人,大家都想要知道叶斐然家里又有什么好事要发生,趴得墙头墙根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要不是有大年初一不串门的风俗限制着,估计乡亲们得把院子给挤破喽! 于是,叶斐然两口子回家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个画面: 夏太监磕着瓜子,跟村里小孩摆龙门阵:“这宫里过年呀,从腊八开始。御膳房会熬好腊八粥,按照份子,分到各宫里去。最精致美味的,你们猜是给谁吃了?” 二狗子声音响亮:“皇上!” 夏太监摸摸他的头,呵呵笑:“那我问你,为什么是皇上?” 二狗子说:“皇上日理万机,最辛苦,理应吃最好吃的!” 夏太监更乐了:“好小子,机灵鬼!皇上身为真龙天子,是应该享这份殊荣,但是呢,在咱们皇上这儿,最精致美味的腊八粥,却是孝敬太后的。皇上可是个大孝子哪!” 众村童:“哦——” “成大人回来了!” 夏太监听见立春的声音,在怀里抓出了一把银瓜子,分给众孩童,说:“好啦好啦,爷爷这儿还有正经事办。下回有机会再给你们讲故事吧。” 孩子们听了故事,又得了银瓜子,哪里还愿意走。自动自觉散成一圈,一双双闪闪亮的大眼睛,只盯牢了夏太监。 叶斐然进了屋,笑道:“哟,在这儿当孩子王呢!” 夏太监笑道:“二丫,你还是这么调皮!” 眼睛一转,落在成甯脸上,惊得长大了嘴巴合不拢。 成甯说:“最近正在治脸,是不是瞅着比较顺眼了?” “那是,那是!”夏太监合上嘴巴,脸上犹带惊艳,“这才不愧是皇上和太子殿下跟前得用的人儿呢!没想到,长这样俊!合朝上下,洒家就没见到一个能比上这鼻子眉眼的!” “行啦。我这脸上还带着疤呢,再往死里夸就不是夸我,是埋汰我了,”成甯说:“有什么事儿,先说?” 夏太监说:“这是有圣旨到呢!” “就知道您老人家轻易离不得皇上身边,肯定有事儿。” 夏太监说:“反正是好事儿。来吧,换一身朝服出来接旨。” 成甯夫妇按品装束起来,设了香案,面朝正北。 夏太监取出圣旨来读了,原来是景熙帝给成甯赏赐了黄金一千两,白银五万两,外加贡缎10匹、活鹿两头、骏马两匹、时鲜果品宫廷细点等等,俱各一份。 这些东西,一句话说完了:都很实用。 夏太监读圣旨的时候,也没有让村民回避,因此大半个村子的人都听见了,也听懂了,纷纷羡慕成甯又发了财。 成甯接了圣旨,谢恩。 夏太监笑眯眯地说:“还有一份口谕呢,这是给二丫的。” 什么鬼? 叶斐然惊讶地看了一眼成甯,成甯也是不太明白。于是只好跪着,等待口谕。 夏太监说:“郡君叶斐然听朕口谕,四公主雷珂将于来年端阳节前回京省亲。对昔日闺中密友叶氏斐然极为思念,期盼回京一聚。朕着叶斐然不日上京,听候差遣。钦此。” 叶斐然:“??!” 雷珂要回来? 本朝公主和亲,那是极少能够回来的。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叶斐然说:“那,相公呢?” 夏太监说:“成大人乃是都转运盐使司转运使,掌管两郡盐务,非上京述职或听宣不得离开驻地。” 也就是说,这次得叶斐然自个儿上京? 叶斐然沉默了。 似看出她的难处,夏太监说:“二丫不必担忧,四公主要四月才动身,回到京城得四月二十往后。皇上也没有规定你什么时候进京,你掐着时间点回去就是了。” 这是夏太监在职务范围内能够给予她的最大便利了。 叶斐然满怀感激地接受了夏太监的建议,于是暂时把这些忧心的事儿放一旁。家里开火做饭,款待夏太监一行。 …… 这夏太监也是有意思得很,似乎真的把这地儿当成自己的家了。 把带来的人安顿好,夏太监吃过了饭,捧着越发发福的大肚子往家门口一坐,跟着一群小孩子又摆开了龙门阵。 叶斐然坐在窗下,远远地看着夏太监,说:“相公,夏公公倒是真心喜欢这儿。” 成甯抱着她,下巴抵着她的肩膀,说:“谁会不喜欢这儿呢?” 这里,有家的感觉。 叶斐然想起景熙帝那道口谕,不免郁郁不乐起来:“皇上让我独自个进京去,好烦!” 她回转身,高举双臂,蛇一样缠上成甯胳膊,脸滚胸膛。 成甯喉结滑了一下,喉咙干涸。 “别闹,丫头,别闹……” 男人沙哑着,阻止某人过了火的蹭蹭。 大白天的! 叶斐然停止了脸滚胸膛,仰脸看着成甯:“相公,我不舍得你。” 成甯亲亲她的额头:“我也不舍得你。没关系,你先过去。我想办法来见你。” 有了成甯这句话,叶斐然心里才好受一些。 院子外,夏太监不知道讲了一个什么笑话,引起哄堂大笑。 气氛一片欢快。 第632章 成甯提前送她生辰礼物 第632章成甯提前送她生辰礼物 夏太监在蕉园住了两天,年初三动身回去了。 叶斐然暂且把四月要进京的事儿放下,收拾东西,准备和成甯去琼涯县重访赛扁鹊。 成甯身上的毒性逐渐拔除,用了消除疤痕的药膏,脸上渐渐痊愈,恢复本来的俊朗无俦。 在药庐里又住了一个多月,最后赛扁鹊拿出一大坨绿呼呼的东西,说这是最后一次敷药。叶斐然瞧着,倒觉得跟敷面膜似的。 “这个很好玩啊。”她拿手指在成甯脸上戳来戳去,“我可以敷一下吗?” “女子另有药方。不过老夫觉得你皮肤挺好的,也不暗沉也不长面疱疹。”赛扁鹊说,“是药三分毒,能不用这些玩意儿就不用。” 叶斐然点点头,深以为然。 待成甯洗去了脸上的药膏时,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二丫。” 叶斐然不禁眼前一亮,她曾经无数次想象过成甯恢复容貌的模样,想想他会多么好看。现在发现,自己的想象力还是过于贫乏了…… 和少年时的他完全不一样,肤色如古铜,双目如寒星,笑起来牙齿整齐洁白。叶斐然想起这么好看的男人是她的丈夫,不禁生起一股淡淡骄傲。 不顾在场还有别人,不顾男女大防,她肆无忌惮的走了过去,抱住成甯:“相公,原来你长得这么好看!” 成甯低头抱住她。 赛扁鹊在旁边,龇牙咧嘴:“好酸。你们两个够了,快滚吧。” 成甯牵着叶斐然,对赛扁鹊深深一礼:“赛扁鹊先生,这次多亏有你。” 赛扁鹊转过身去,摆了摆手:“不必谢我。你如今恢复容貌,一旦在朝野中亮相,可能会生出很多风波。你自己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成甯道:“您放心,只要我按着,当日程家的门生就翻不起风浪。” 赛扁鹊说:“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 成甯点点头。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叶斐然在旁边听见,心头却掠过一丝阴霾。 …… 吕辉煌坐在屋后,放出一只黑色的雀儿。药庐后是山林,这些鸟儿没入树丛中,就不见了。 做完这些,他坐在大石上,两脚一摇一晃,脸上是和年龄不相衬的阴沉。 “辉煌。”无敌走过来,边走边寻找着什么,“怎么最近书房里的纸突然用得快了?还有,我的鸽哨呢?你见到我的鸽哨没有?” 吕辉煌迅速恢复正常,站起身说:“没有见到,是不是在井台那边?” 他指了指井台,小巧的鸽哨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是我的鸽哨!”无敌奔过去拿走,喜滋滋地用衣袖擦了又擦,“家传的吃饭家伙,丢了可就麻烦了!” 吕辉煌僵硬地笑了笑:“那我得感谢你啊,把家传手艺教给我。” 无敌:“走吧,我们吃饭去!刚才你为什么不去送成大人啊?没想到他长得那么俊,我一个男孩子瞧着都心跳砰砰的!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又不好龙阳!” 吕辉煌不想讨论成甯,要不是收了王亭亭的银子和许诺,他才不会忍耐到现在,早就想把成甯一刀杀了。他把话题岔了开去,“我来看这片徐长卿,你看看,怕是能收割了。” 师兄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无敌本来就头脑简单的,轻松绕过去了。 …… “相公。” “嗯?” “你觉得,皇上能够忘记当年的事儿吗?”叶斐然说,“如果他知道你是程子睿的话,会不会派出大军来镇压你?” 成甯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叶斐然点点头:“没错,我都知道了。” 好在成甯没有问她为什么会知道。 成甯说:“我本来有机会杀了他,报仇的。” 叶斐然何等冰雪聪明,立马脱口而出:“是不是那次在永城?” 成甯点头。 “你真的一直聪明。”他轻叹一声,“是的。” 他也不知道那件事做得对还是错,不过,他不后悔就是了。 叶斐然眼睛看着前方,小嘴笑得弯弯的,说:“相公,你真棒。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做得很对啊。” 成甯微讶。 好像,从小到大,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呵,把我当孩子呢。”他笑着,狠狠揉叶斐然的脑袋,“夸我啊?来,看看谁才是大的那个!” “啊!我的头发!!” 成甯的放肆最终换来一顿小拳拳捶心口。 …… 四月的出行被叶斐然暂时放在脑后,过了三月三,成甯给她一个惊喜:一张盐引。 “这是给你的生辰礼物。” 叶斐然翻来覆去,看那薄薄的一张纸,盖着红红的官印。 古代盐可以私贩,但需要官府发放盐引。 有了盐引,就能够贩盐,三年十万雪花银不是梦。 她说:“我生辰在五月二十九呢!这也太早了吧?” 薛长东在旁边快言快语地说:“大人这是担心你正日子那会儿在京城,没法儿当面送。索性提前。” 叶斐然拧眉:“提前三个月?” 薛长东嘿嘿笑:“只要有心不就行了。” 叶斐然手里拿着那盐引,直发抖,这相当于送了个矿给她啊!偏偏,某人此刻站在廊下,负着手,抬头看天。 她走了过去,说:“相公,谢谢你。” “嗯。” “这个,我可以和静静合伙一起弄吗?”她把盐引放在心口,说,“我们之前说好了的……” 一个好汉三个帮,这件事,光凭她一个人做不了。 成甯说:“东西送了给你,就是你的。你喜欢怎么用就怎么用。” 叶斐然弯弯小嘴:“好啊。相公对我最好了!” 成甯说:“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成甯很少对她提要求的,叶斐然眨眨眼睛:“嗯?相公,你说,你说的我一定尽力办到。” “不用尽力,对你来说很容易的事。”成甯抿了抿嘴角,“你以后去如意楼的时候,尽可能把薛长东带上。” 叶斐然一呆,“啊?” “能办得到吗?” “这……可以!” 叶斐然一开始还不明白成甯什么意思,不过,当她当真带着盐引子和薛长东一块儿到了如意楼,看到薛长东两眼闪闪亮地对王洪氏打招呼时,就算她智商不足90,也什么都明白了。 “嫂子,好久不见!”薛长东大步流星地走向正在擦桌子的王洪氏,“今儿个兄弟来帮忙!有什么粗活脏活都交给我!” 第633章 感谢二丫赐 第633章感谢二丫赐图 叶斐然看着薛长东身上那股精气神儿,陷入沉思。 “这不是我们家二丫嘛!”南西篱小跑着出来迎接,“来来,里面坐里面坐!” 叶斐然进了酒楼,南西篱没有把她往平时习惯去的账房里引,而是带到了二楼极雅致的雅间里,好茶好水的招呼着。 叶斐然说:“你要替你家娘子省着点啊。我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收买的!” 南西篱笑呵呵地说:“这怎么能呢?放心好了,都用我自己的零花钱!” 叶斐然好奇:“你现在一个月多少零花钱啊?” 南西篱竖起一根手指头:“足足一两银子呢!” “嗯嗯,那很不错了。”叶斐然还不放心,“无功不受禄,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南西篱笑得眼睛弯弯的:“这不是感谢二丫你画了那些图谱给我家静静么。省了我多少功夫!” 叶斐然:“汗哒哒……” “静静呢?”她东张西望。 南西篱说:“你先吃着喝着,她一会儿就起来了!” 说罢,南西篱闪身不见了人。 既然南西篱打了包票,那么叶斐然也就不担心吃了白吃午餐了。品尝着精致点心,喝着上好龙井,“这如意楼出品越来越好了啊。这糕点竟带了股药香,清香而不腻人。唔,一定很好卖。” “这话你是说对了。” 伴随着说话声,陈思静走进来。 她星眸缱绻,动作迟缓,叶斐然瞧着不对劲,说:“你伸出手来,我给你把脉。” 陈思静在她旁边坐下,以头枕臂,“不用了,没怀上。避子汤在喝着呢。” 叶斐然一双眼睛,顿时成了斗鸡,这没有怀上,又一副娇懒模样的,“你丫也太激烈了吧?” 陈思静涨红了脸,“我就说了,那家伙就不是好鸟!一到晚上就……打骂不走的!” 一边说,一边坐直了身子。 叶斐然说:“我才不信。你别净把脏水往人家身上泼。南西篱决计不会做勉强你的事。” 陈思静脸越发红了,说:“他是不强迫我啊!可是不知道怎的,他的手一摸上来,我就……我就管不住自己。于是就闹到四五更天了。唉,你说这事儿是不是邪门?跟上瘾似的……” 叶斐然哑然失笑,没想到,闺蜜还是个小色女。 她点了点陈思静的眉心,说:“你呀,就是个贪得无厌的。这也没什么,本来就是夫妻伦常,天行大道。我给你一瓶成药,你日常服食,消除疲劳吧!” “那滋味再美,也控制一下自己,一晚上不超过三回就行了。不然年纪大了,真会落下病根的!” 陈思静接过叶斐然给她的培元单,点点头:“我知道了。” 闺房里的闲话扯完了,叶斐然这才把话题引回正事上:“盐引拿到了,你上次说,卖盐最简单,要怎么个卖法?” 上次叶斐然确实提到过,陈思静以为她开玩笑而已,当她看到正儿八经的盐引子,白纸红章的放在面前时,几乎没吓得滑到桌子底去。 叶斐然看着她震惊的模样,心里越发开心。 陈思静说:“二丫,你可真有本事,这东西都能拿到!” 叶斐然说:“对于别人来说很难,对我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实不相瞒,这是我相公送给我的生辰礼物。” 陈思静瞪大眼睛:“哇!羡慕死人!” “啪”的打了她一下,叶斐然嗔怪:“先别说这个了,你跟我好好说一下,这东西要怎么用?” 叶斐然对于大顺朝的盐课其实不十分熟悉,还得请教陈思静这个土着。 陈思静见她确实不懂,就笑着解释:“你少做生意,不认识这东西也不奇怪。我们的盐引呢,除了上面标注的引数之外,按照有效的时间,又分长引和短引。长引一年,短引一季。你这个盐引可不得了,有一纲盐,一纲等于20万引盐,又是长引。乖乖,这一年足够赚好多人一辈子赚不到的银子了!” 叶斐然细细一算账,1引盐等于300斤,再换算过来,不由得咋舌。 “乖乖,竟然给我弄来这么个东西……” 陈思静说:“我们朝廷呢,是‘私采官贩’,私人是可以自己开盐田的,但必须卖给有盐引的商人。所以我们可以买了盐田回来,开采制盐,然后交了税银和公使银之后,就能够贩卖了。还有一种方法,是采购了盐,再去卖。没有盐引的贩私盐,被官府捉住要杀头的。有了这个盐引,我们就是官盐,怎么卖都赚钱。” 叶斐然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们这儿吃的,都是粗粒海盐。你有没有吃过精盐?” “井盐?”陈思静说,“那年我哥去蜀地行船带回来过一包,没我们的咸,还蛮好吃的。” “不是井盐,是精盐。就是用精制法,把粗盐提纯重新做的,雪花细盐。” 陈思静摇头:“没有吃过。” 叶斐然细细回想,三年来,她走南闯北,走过不少地方,貌似到处吃的都是这种粗盐。现代的雪花精盐,貌似还真没有见过。 她说:“这样,我们可以卖精盐,卖贵一点儿,然后本钱滚起来了,投入到粮行和良田中去,到明年盐引到期。我们就能够利用自家粮行产出的粮食,去换取盐引。也不必再劳烦相公给我们弄盐引了。” “这法子是不错。”陈思静说:“说了老半天,精盐啥味儿,你得跟我说说啊?如果味道都差不多的话,那岂不是白浪费功夫?人工不要钱啊?” 陈思静的顾虑其实很有道理,好在叶斐然也早有准备,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打开,里面是雪白的精盐,“来,这就是精盐。” 还有另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一种粗粒子的盐,看起来很像粗盐,但却闪着美丽的粉红色光泽,“这是喜盐。” 陈思静立刻被两种盐吸引住了,叶斐然鼓励她道:“你尝尝?” 陈思静喜欢粉色,先把喜盐尝了一尝,“唔,这个颜色好看,其实和粗盐差不多。” “哈哈,其实就是粗盐,我加了一点红曲再蒸馏,就成了这样喜庆的颜色。”叶斐然说道,“再尝尝精盐。” 第634章 到处都在春心动 第634章到处都在春心动 陈思静用手指捏了一小撮精盐放入口中,细细一尝,顿时两眼放光:“好吃!哇,没想到盐也能这么好吃!” 没有碱水杂质的苦涩味,是一股非常纯正的咸鲜。 叶斐然笑弯了眼睛:“你觉得这个东西有市场吗?” “有!有!太有了!”陈思静鸡啄米地点头,“二丫,你真的太聪明了!这件事交给我来办,我非把我们家的盐号做成琼州郡,不对,是大顺第一大盐商不可!” 叶斐然说:“好,有这个志气就好办啦!” 陈思静说:“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开工?后厨那边,我会清扫一个院子出来……” “不行。”叶斐然摇摇头,“做盐在后厨可施展不开。我们得重新买一个地方做工场才好。最好是离海边盐田近的,方便采运。” “那还等什么,篱篱!篱篱!快来!” 南西篱应声而来:“来咧——” 叶斐然再次黑线从头而降:“篱篱?” 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叶斐然简单地把自己做盐生意的想法跟南西篱说了一遍。南西篱笑道:“这倒是新鲜,行啊,交给我来办了。” 陈思静娇嗔地说:“你得把地方给我选好了。还有盐田,我们先要二十亩上好的。银子从我账上支取。” 南西篱说:“行。” 他领命而去。 “篱篱,”叶斐然抖着鸡皮疙瘩吐槽道:“你叫得也太肉麻了。” “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呢。”陈思静不好意思地一笑。 叶斐然忽然觉得,闺蜜的避子汤也该是时候停掉了。 造个娃什么的,可能可以改掉一下这恶心巴拉的毛病。 叶斐然告辞了陈思静,出了屋,来到楼下。 “东哥,套马。”她喊着,没有人理会。 “东哥?” 一阵阵欢声笑语,在天井里传到前面来。余账房抬起脸看了叶斐然一眼,眉毛胡子皱巴在一块儿,活脱狗粮吃撑了的模样。 叶斐然循声寻过去,见到薛长东正在帮忙砍菜,一边砍菜一边跟给鸭子拔毛的王洪氏眉来眼去。 恋爱的酸臭味扑面而来,叶斐然仰天长叹。 春天啊!到处都是发情! 干咳两声,引起薛长东注意。王洪氏看到叶斐然,低了头,笑声止歇。 她继续低头拔鸭子毛,拔得格外起劲。 “东哥,我们该回去了。”叶斐然说着,看了看薛长东一脸扫兴,就说,“改天再来。” 薛长东说:“是。” 主仆俩套了车,回去的路上,叶斐然冷眼旁观,看到薛长东一会儿一个微笑的。 她也不再瞻前顾后的了,直截了当问:“东哥,你觉得嫂子人怎样?” 薛长东被吓一跳,涨红了脸,说:“嫂子人挺好。是过日子的。” “可她是寡妇,还带着孩子。” “那也是好女人,只是……唉,只是命苦罢啦!” 叶斐然心里安慰,看来,薛长东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 她说:“如果你真的对人有意,也得克制点。人家还热孝在身,别惹上流言蜚语,反而对你们更进一步不好。” 薛长东呆了一呆,明白了,他苦笑:“对不起。我一时情难自禁……” “没事,我明白那滋味。”叶斐然说,“东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你是聪明人,我知道你懂得怎么处理的。” 薛长东用力地点点头。 第二天,叶斐然早早起身,准备出门的时候,成甯就对她说:“二丫,真是奇怪了。薛长东那家伙,这会儿不缠着我说要去见王洪氏了。反而让我带他去上差。难道他俩闹崩了不成?” 叶斐然笑道:“果然有你的一份馊主意!” 成甯计划被拆穿,也不生气,也不意外,傻乎乎地笑了笑,看着叶斐然。 “你呀,乱做媒人!”叶斐然伸出手去,拇指和食指捏住成甯脸颊的肉,使劲儿打横拉扯,可恨他脸上肉少,竟拉不变形,“这种事儿,麻烦以后多跟你娘子我来商量!” 她把昨天如意楼天井里的事儿,一长一短的,跟成甯说了。 成甯笑嘻嘻地说;“是我考虑不周,失策了。娘子聪明。” 顺势在她额上亲了一口。 这是揩油揩习惯了! 叶斐然横了他一眼,扭身出去做事。 这边成甯就像以前那样,带着薛长东上差去了,两个人天天骑马三十多里路,其实很辛苦的。 看着那烟尘滚滚消失在地平线的两个小点,叶斐然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搬家到城里去。“算了,我很快又要动身上京。还是等回来再考虑吧。” 她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 …… 叶斐然不知道的是,成甯奔到城里去,“先去肥妹粮行看看。” 这会儿大家都叫顺了嘴,管叶斐然的粮行叫“肥妹粮行”,反而它的大名“庆丰年”没有人记起来了。 对于这件事,叶斐然十分的无奈…… 她明明已经不胖了好不好! 最多,也就是微胖!圆润! 成甯一出现在粮行门前,几个明显不是准备买东西的人扭头就走,离这粮行远远的。成甯里里外外巡视三圈,满意了,才说:“走。” 带着薛长东,骑着骏马,绝尘而去。 秦员外派去寻畔滋事的人,没有一次得手,气得秦员外跳脚。 “没用的东西!” “养着你们,还不如养一群猪!!” 他把那些打手挨个踹了一脚,气呼呼地转身走,路过陈慧娘的时候,再加一脚。陈慧娘浑然不觉疼似的,在地上爬起来,若无其事哄着秦员外:“老爷息怒,这叶二丫和成甯出了名的狡猾奸险,如今又是官身,越发厉害了。既然这些没用鬼找不到他们破绽,没办法烧了他仓库,那不如索性先让他们回去,免得打草惊蛇。我们再……再另外想办法。” 秦员外对叶斐然的恨意,如今不下于陈慧娘。 那个野丫头,居然当众害他丢脸! 因这一点,他和陈慧娘同仇敌忾,陈慧娘倒是成了秦员外府中诸多女人中最得宠那个。比如说,刚才踹她那脚,就没有像从前一样照着要害来踢。 陈慧娘说的话分量也不比别人了,秦员外能听得进去一两句。 第635章 秦员外借刀杀人 第635章秦员外借刀杀人 听见陈慧娘说再另外想办法,秦员外觉得有道理:“好,怎么想办法?你说说?” 陈慧娘说:“我听说,那女人很快就要到京城去了。这次去京城,是要陪伴公主的。如果路上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给杀了。欺君之罪,嘿嘿,你说,会有什么后果呢?” 秦员外原本对自家姨娘的见识没有报什么希望,没想到会从陈慧娘嘴里听出这么一个主意,倒是被吓一大跳:“大胆!” 陈慧娘身子一抖,低头下跪,楚楚可怜地说:“妾身知错!” 秦员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法子确实不错。 一石二鸟啊! 他摸摸下巴,笑起来:“很好。这法子很不赖!不过不能让我做……嗯,我的那个侄儿,好像也瞧不顺眼成甯很久了?” “秦旭?”陈慧娘恨声道:“他不行的!最近叶紫然怀孕了,那厮成了老婆奴似的!成不了大事的家伙!” “他成不了事情,是因为没有受到刺激。眼下春闱将至,让我刺激刺激他,他就会乖乖当我们刀子了!” 秦员外小眼睛里闪动着狡诈的光芒。 秦员外到了大房处,正好秦旭母亲在,他唱了个喏,说道:“嫂子好,嫂子精神健旺!我们家大侄儿呢?” 秦夫人说:“在他屋里用功呢!” 秦员外就对秦夫人说:“嫂子,我知道大侄儿正在用功,这次对中举志在必得。因此特意托人在京城的白云观,求了个‘魁星踢斗’的灵符给侄儿。侄儿戴上它,一定高中!” 说罢,从怀里宝贝似的,拿出一个红布小包来,小包封口用朱砂蘸了白酒封上,绣了一朵小小的白云在角落处,正是白云观的记号。 秦夫人感动不已:“二弟,难为你这么关心我儿。” 秦员外说:“这符我得亲手交给他才行。嫂子,麻烦你帮我说一声,带个路。” “那有什么好客气的,二叔你也是关心晚辈嘛。走,我带你去见旭儿。”秦夫人二话不说带着秦员外,来到秦旭所住的旭园。 “旭儿,旭儿!” 秦夫人进了院子,不等丫环通传,一边走来,一边喊。 旭园里,正屋门紧闭。 秦旭本来不想要见外人的,随着考试临近,他只每日心烦气躁,完全看不进书。 而且叶紫然也不是个省事儿的,明知道他在忙着应考,还天天抱着个肚子,不是要吃燕窝,就是要吃人参,再不然就是说哪个丫头气着她了,闹了个天翻地覆。 秦夫人喊了两声,那门才“吱——”的打开了,秦旭没好气地说:“娘!不是说我要念书嘛!” 秦员外进了秦旭的院子,见着他的时候,基本上就是,铁青着脸,眼袋子几乎挂到嘴角两旁的那状态。哪儿还有半分昔日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倒是吓一跳:“侄儿,是你叔叔。” 秦夫人拧眉道:“你叔叔特意来看你,你这孩子,怎么那样语气说话!” 秦旭看见秦员外,他们叔侄俩臭味相投,感情一向不错,就有气无力地抱拳:“侄儿给叔叔请安。叔叔来到,侄儿不能迎见,是侄儿的不是,给叔叔赔罪了。” 秦员外摆摆手,“一家人不见外。” 秦夫人知道自己一个妇道人家,不方便在场,就说:“你们叔侄俩好好叙叙,我还有事,先走了。” 做娘亲的一走,秦旭把秦员外迎到屋里去,命人上茶。 秦员外见那丫环长得又粗又笨的,穿个水红裙子,奉了茶也不懂得抛个媚眼什么的,扭头就走。顿时不忍卒目:“你这院子里,都没有人了吗?成天对着这种,你不倒胃口啊?” 秦旭苦笑:“侄儿忙着应考攻书,就把身边人打发了。等过了这一段,再好好收拾。” 话音未落,听见窗外传来叶紫然骂人的声音:“大白天的,穿个水红裙子,要勾引谁呢?” “哐当”,瓷器摔地上粉碎的声音,伴随着巴掌声,那个奉茶的粗笨丫鬟哭着求饶,只惹来叶紫然更大声的怒骂。 秦旭“啪”的,把手里喝一半的茶碗子往桌上一放,打开窗户怒吼:“吵什么吵,没见爷这儿有客人么!滚外面去吵去!” 他一发怒,叶紫然噤了声,缩着肩膀说:“相公,原来你有客人啊。咦,这不是我们叔叔嘛?” 隔着窗户就给秦员外行礼请安。 秦旭没好气地说:“去忙你的吧!别来碍眼!” 赶苍蝇似的撵走了叶紫然,秦旭坐下,秦员外说:“你也太不会振夫纲了,居然被个婆娘骑在你脑袋上作威作福?要是放在老子屋里,一顿棍子就打老实了!” 秦旭梗着脖子道:“还不是瞧肚子里那个份上?要她不是双身子,老子会对她客气?” “行了行了,我们别说这个了。”秦员外把窗户关上,坐下来,把话题扯到正事上,“呐,这是给你求的符。进场的时候带身上,花了你叔叔我一千两银子,很贵的啊!” 秦旭接过那护身符,道了谢,收在怀里。 秦员外要说的,当然不止这么些,他说:“你老朋友要回来了,知不知道?” 秦旭问:“谁?” “林驿。” 秦旭笑容不自然了。 几年同窗,一个高中了,并且官运亨通,眼瞅着可以做御前行走了。而他,还在苦苦攻读…… 他说:“叔叔,难道就连你也要拿我和他对比?” “叔叔不是这个意思。”秦员外乐呵呵地说,“只是觉得那小子这两年邪了门了,升得贼快。你说,难道他们林家祖坟上冒了青烟?” 秦旭越发不自在,说:“我怎么知道!” “不过人人都说林驿娶了个好老婆是真的……”秦员外看着窗外的方向,说。 秦旭漠不关心,只管听着秦员外说:“听说他娶亲当天接到的中举喜报。这双喜临门,也就奇了。更神奇的,是他的妻妹,听说不过是个傻子,后来突然好了。然后跟着上京城去,还做了大官。他妻子家有这么一门娘家亲戚,要说没有点儿助力,不知道侄儿你信不信,反正你叔叔我活了大半辈子了,是不信的。” 秦员外一边说,一边留意着秦旭表情变化。 第636章 喜迎大丫归宁 第636章喜迎大丫归宁 从漠然到关注到若有所思…… 秦旭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说:“叔叔你知道得真多。” 明显心不在焉的。 秦员外轻叹一声,说:“这人呢,总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我听说,听说而已啊,过不几日,四公主回京,特意要见那个叶家二丫头,圣旨大年初一到的火山村。侄儿,你的才学品行家境,难道比不上林驿?这般被人比了下去,我都替你憋屈那!” 秦旭说:“那是人家有本事,娶个老婆有好娘家撑腰。我有什么办法?” 秦员外笑了笑:“所以我说你呢。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侄媳妇不就是叶斐然的堂妹吗?她们两个,是有血海深仇的。既然你烦透了那边的人,为什么不趁着叶斐然孤身上路的时候,让你那个灾星老婆去寻她麻烦?到时候一石二鸟……你也好有个清静!” 秦旭震惊,跌坐在椅子上,半晌说不出话。 话,说到这儿就差不多了。 秦员外放下茶碗,站起来:“好啦,今儿个叔叔也是喝多了小酒,语无伦次起来了。说了什么疯话都不作数的啊!” 秦旭兀自呆呆地瞪着他。 秦员外背负着手,慢慢踱到门外,摇着头叹气:“真的很怀念,依娴、依人、依念、芷柔她们在的日子,各有各的美貌,只是站在这儿,就是一副活生生的美人图啊!” 他大声叹气,离开了秦旭的院子,只留下秦旭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那个护身符,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 远处,又传来叶紫然骂人的声音。秦旭好像被针扎了屁股,一跃而起,打开窗户看出去。 叶紫然扶着腰,挺着肚子,正在骂那个穿水红裙子的丫环,“让你换下这身妖娆衣服不换。跪着!” 地上是打碎了的瓷片儿,那丫环一跪下,顿时红裙子被染出片片深色。 秦旭再也受不了了,叔叔说得对,再被这女人磋磨下去,自己就得疯掉了!他这几个月,损失了好多美人儿,让他心痛得书都没办法念了! 他在窗户里,冲着叶紫然说:“紫然,你过来!” 叶紫然看了过来,换上一副谄媚笑容:“相公,客人走了啦?” 扭着粗苯的身子,努力做出娉娉婷婷的姿态,走了过来。 秦旭瞥了叶紫然一眼,说:“让那丫头起来。我快要入闱了,跪地跪地什么的,这是想让爷落第么?” 叶紫然一听,吓得冷汗都出来了,“相公,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在秦家眼下头等大事就是秦旭参加春闱,任何一点点有可能影响到他考试的事情,都会被当成十恶不赦的大罪处理! 听见秦旭如此忌讳,叶紫然就算心里暗恨,也只好恶狠狠瞪了那丫头一眼:“还不快滚起来!” 丫头哭哭啼啼地,从地上爬起来,被别的丫头扶下去了。 秦旭说:“进屋里,我有话和你说。” 叶紫然跟着秦旭进了屋,见残茶未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秦旭也不兜圈子,直接说:“你现在还想要找叶斐然报仇吗?” 叶紫然一听见叶斐然的名字,立刻红了眼睛,咬牙切齿道:“那个傻胖妞!” 骂了一句,想起丈夫还在跟前,自己不能表现太过,连忙把满肚子污言秽语给忍了下去。 “相公,你说什么呢。”她假惺惺地说,“我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给秦家添个大胖小子。可没有心情去理会那只不能下蛋的母鸡!” 秦旭勾唇微笑:“是吗?你抚心自问,这是你心里话?” “你的爷爷奶奶,爹娘哥哥,可都在牢里关着。还在吃牢饭!” 叶紫然想到上次自己去牢里看张氏的情形,不过大半年功夫,张氏和周氏变了个人。周氏直接疯了,而张氏身上脸上肉都瘦干了,看起来像只活骷髅。 她一阵心酸,落下泪来:“就算再恨又怎么样!那臭丫头,仗着自己走狗屎运,有个好相公,还有个好姐夫,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搬不动踢不走!相公,我每天想起这个臭丫头,这心里就跟扎了一根刺似的,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很好……”这些话都是秦旭想要听的,他满意了,“叶斐然的姐夫林驿,自从考上了举人之后,一直跟我通书信,各种的显摆。我也觉得他们这一家子太过小人得志了。” 叶紫然一听,火上浇油。 这什么意思? 叶斐然不光踩着他们二房的脸,还踩到她相公身上去了? 嫁给秦旭,是叶紫然一辈子最引以为豪的光彩。她自知自己娘家指望不上,叶斐然和成甯两口子,又中了邪似的平步青云,因此,能不能翻身扬眉吐气,就指望秦旭了! 如今不光叶斐然欺负她,叶怡然那小蹄子的书呆子相公还敢欺负秦旭? 她气得抄起桌子上的茶碗,狠狠往地上一摔,高声叫道:“那一家子贱臭发瘟的**二房,个顶个的婊砸!” 秦旭等她骂完了,才缓缓开口道:“现在有个机会。四月的时候,叶斐然要独自上京。她是奉诏进京的,只要我们拖得她一拖,耽误了她的行程,那就是欺君之罪。到时候都不用我们动手,皇上就直接把她的脑袋给砍了!” 一席话,让叶紫然血脉偾张,转怒为喜:“好!相公,真的是太好了!哎呀,相公的脑子咋就那么灵光呢!” 她一通不要钱的彩虹屁,吹得秦旭美滋滋的。 夫妻两个亲热了一会儿,秦旭又说:“但是我要攻书应考。这件事没办法分心去做。这儿是一千两银子,交给你去办,你能为相公我分忧吗?” 叶紫然早就巴不得立刻去找叶斐然麻烦了,没想到还有银子落袋,两只眼恨不能伸出一双小手来把银子赶紧搂了,鸡啄米似的点头:“行!相公你就安心应考吧。这儿有我呢!” …… 时间到了三月,叶斐然忙碌起来了。 首先是叶怡然回家归宁,她按照之前成甯提点的,送了两个得力的丫环到叶怡然身边。叶怡然一下了船,薛长乐就带着丫环过去了,回来之后,薛长乐说,大姨收下了丫环,只说她什么都明白,还是二丫对贴心。 第637章 谁知道姐姐也加入催生大军 第637章谁知道姐姐也加入催生大军 叶斐然一听这话,就知道姐姐完全明白了自己的用意。 果然是姐妹同心。 叶怡然住进林府后,略忙乱了几日,才安定下来。 一等她安定下来之后,叶斐然就收到了叶怡然的帖子,邀请她上门作客。 “二丫!真是想死我了!” 姐妹两个一见面,叶怡然张开手臂就来熊抱。叶斐然被她隆起的肚子顶到,赶紧跳开:“姐姐,你稳重点,我害怕!” 叶怡然笑得合不拢嘴:“怕什么。又不是第一次怀了,没那么多小心翼翼的。” 姐妹两个手拉着手进屋里坐了,叶斐然左右打量,屋子收拾得清爽干净,几个伺候的丫环也都清清爽爽手脚麻利的,看着就舒服。 她这才真正发下心,从荷包里抓一把银瓜子说:“这是赏你们的,用心伺候夫人,往后还有更多赏赐。” 丫环们见她出手大方,都欢喜不尽。 叶怡然说:“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都下去吧。我和二姨自在说话。” 叶斐然只是嗑着瓜子笑。 等丫环们下去后,叶斐然鼓掌道:“小林夫人好厉害,管家有一套呢!” 叶怡然涨红脸说:“你别埋汰我了。我这学了两年多了,也就学了个马虎。” 窗外,两个才留头的小丫环在陪着小米糕玩。小米糕一岁多了,走路还有些不稳,整个人长得粉团子似的,穿着小小号的褙子和小裙子,就跟现代商场里卖的小娃娃差不了多少,叶斐然的眼睛恨不得都要长在小米糕身上。 玩了一会儿,小米糕摔了一跤,哭了。 丫环赶紧把她抱起来,不住哄着,小米糕像漏水娃娃似的,抽噎个不住。 叶斐然张开手臂道:“来,来二姨这儿。” 叶怡然说:“这孩子认生,还是我来……” 话音未落,小米糕扑进叶斐然怀里,哭声应声而歇。 叶怡然瞪大眼睛:“……” 小米糕趴在叶斐然软绵绵的身子上,小脸侧过来,享受地趴在她肩膀。叶斐然抱着那团子,一拍一拍的哄着,笑嘻嘻地对姐姐说:“姐姐,你说谁认生来着?” 叶怡然笑道:“这么喜欢孩子,你自己什么时候生一个?” “姐姐,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叶斐然气恼道,“人家还没有做好准备呢!” 叶怡然说:“这种事儿,缘分来了就有了,哪儿会有准备不准备的?” 叶斐然说:“行吧,你都说看缘分了。那就等着缘分到呗。” 她有点儿头大,怎么搞的,连姐姐也加入到催生大军来了! 她不想那么快当娘亲好嘛! 养育一个小生命,责任多大啊! 二丫小包子脸上的不耐烦,没能逃过叶怡然的眼睛,见她还是一团孩子气,半点不开窍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只能暗暗摇头。 看来娘亲家书上写的那事儿,还得徐徐图之。 她把话题转移开去:“你什么时候动身上京?” 叶斐然说:“定了四月初一的日子。” 叶怡然吃惊:“那很紧啊!我足足走了一个月,公主四月二十就到埠了,你赶得及吗?” “那时候刚好小虞考完乡试,一切也都妥当了。我打算把自己的行程压缩到最紧,晚上也尽量减少打尖,赶夜路,相信十日左右就能够到京城。” 叶怡然说:“赶夜路,多危险啊!” “别担心。”叶斐然不当回事,笑着拍拍姐姐的手表示安抚,“我会安排好的!” …… 因林驿没有回来,成甯不方便跟着叶斐然到林家走动。不过他也很关心叶怡然,等叶斐然一回到家,就主动问起那边的情形。 叶斐然说:“姐姐过得很好,小侄女也很可爱。” 想起那团子在怀里的感觉,她的笑容温柔成一滩水似的,“原来一岁多的小娃娃抱起来那么舒服,就跟抱一坨棉花似的。还比棉花暖和!” 苏氏在旁边听见,就说:“我让你赶紧生娃娃,不听,现在羡慕别人了吧?” 叶斐然嘟哝着:“娘,这种事儿,顺其自然嘛!” 话,落入成甯耳中,他墨眸一阵乱闪,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当天晚上成甯就把叶斐然按在帐子里,办事格外卖力。 叶斐然被折腾的嗷嗷乱哭,咬着成甯的肩膀:“你干嘛呀你,你疯了啦?” 成甯说:“娘说的诶,要努力造个娃娃出来。” 叶斐然哭唧唧,喘不过气。 成甯说:“你也不耐烦娘罗嗦吧?” “嘤嘤嘤,讨厌死了!” 大床咯吱乱摇,动静到天蒙蒙亮才停下。 每到这时候,叶斐然心里对成甯的好感就全部消散,要恨死他了! 男人体力太好,她遭罪! 第二天一早,叶斐然睡到日上三竿,早饭都是立春送进房里吃的。叶斐然边啃包子边打呵欠,无论是模样还是神情都像极小松鼠。 立春瞧着自家夫人,越瞧越稀罕,忍不住没话找话说:“夫人,今儿个早上,村子里发生了一件稀罕事儿呢。” “什么事?” “叶家那座没有人住的废宅,今儿个有人来收拾了。听说是秦府的人。” 叶斐然一怔:“这是叶老三他们快出来了吗?” 不对呀,掐指一算,还有六七个月呢。 立春说:“听说是他们家的叶紫然,就是嫁给了秦旭小公子的那个,在秦府住不安稳,老是做噩梦受惊吓,说是老家里的房子没弄好,土地公怪罪她。所以命人回来修房子,安抚一下叶家的祖先。” 叶斐然笑了:“是吗?铁公鸡倒是会拔毛了。” 修房子?不知道又想要闹什么幺蛾子才是真的。 立春也跟着笑:“铁公鸡?有那么夸张吗?” 立春是新来的,还不知道之前的恩怨。 叶斐然不在意地说:“真的呀。” “反正,这段日子,你和雨水就守好门户。也少和村子里的人来往走动了。我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吧。” 立春答应得好好的,接着,叶斐然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包括到时候出远门时要带什么衣服、食物、置办土特产等等。一家人就分头忙碌去了。 …… 三月上旬一晃而过,很快,到了春闱开考的日子。。 第638章 少年情愫 第638章少年情愫 成甯大手笔,直接提前一个月在州郡里赁下了一个院子,打扫干净了。在开考前三天,把一家人都带过去。 苏氏还是第一次到州郡,看到繁华的街道和华美的建筑,不住念佛。 叶斐然笑着说:“娘,你那么喜欢,要不然我们在这里买个院子,搬过来好不好?” 苏氏认真地想了想,说:“还是不要了。娘不习惯这儿。” “好吧。”答案在意料之中,叶斐然也就一笑了之。 到了三月二十开考当天,成甯和叶斐然送小虞赶考。 因为种种原因,小虞在考场外,格外引人注目。 “这就是那个神童案首吗?” “好年轻!” “听说才十三岁?” “还不到呢!” “他之前被明海书院除名了,后来才又回去的。” 叶斐然今天全家都来了,陪着小虞,来到考场门口。在这个地方,就算是成甯也不能进去了。 小虞站定了,看着他们说:“爹爹,娘亲,我进去了。你们都回吧。” 叶斐然内心成熟,倒不会太失态。 但是,她回过身,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顿时乐了。 “崔小姐,好巧啊——” 拖长了的声音,带着善意戏谑。 崔明萱没想到叶斐然会一眼看到自己,顿时涨红了脸:“叶、叶、叶郡君您好啊!” 一段时间不见,她越发出落得水灵了,性子也越发斯文内敛。 叶斐然越发好笑,走近去说:“崔家也有人今年进场吗?” 崔明萱蚊子叫般说:“是的。胞兄明德今儿进场。” 叶斐然说:“他们现在都进去了,我们也可以回去啦。” 崔明萱嘴里答应着,眼睛却恋恋不舍地,一直在叶斐然身后扫视着。叶斐然回眸一看,叶天宇爬在人家酒楼的酒幌子杆儿上,两腿在半空中荡啊荡的,两眼发直,盯着已经关上了门的考场。 叶斐然乐了。 她弯腰捡起一块石子儿,投过去。 石子儿不偏不倚,正好命中叶天宇屁股,叶天宇“哎哟”一下,从杆儿上掉落下来,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地上。 崔明萱看直了眼睛,小嘴跟着微微张开,合不拢来。 叶斐然说:“猴子!过来!” 叶天宇揉着屁股,气呼呼地说:“谁是猴子啦?你才是猴子,你全家都是猴子!” “呵呵。”叶斐然说,“没见过骂人把自己绕进去的。蠢货,看看谁来了!” 叶天宇一句便宜都没讨到,急赤白脸的,就要跟叶斐然急。 一瞥眼,看到叶斐然身后崔明萱雪肤花貌,美眸流光,呆了,站在原地竟动不了。叶斐然笑眯眯地说:“猴子,快打招呼啊!被施定身咒啦!” 叶天宇白了的脸又涨红了,嘟哝着:“就你事儿多!” 然后才跟崔明萱行礼:“崔小姐,问好。老夫人好?老学士好?” 崔明萱答:“都好。爹、娘都好。劳烦叶公子费心。” 一问一答过后,又两个人呆呆对站。 叶斐然轻轻拽了一把叶天宇衣袖,示意他邀请崔明萱到酒楼上坐坐。 叶天宇被她拽了,人是能活动了,又问崔明萱道:“崔小姐,老夫人好?老学士好?家里都好?” ……叶斐然的暗示,是半点没领会到。 叶斐然在旁边直翻白眼。 崔明萱轻声说:“我家里都好,谢谢叶公子费心了。叶公子最近可好?” “很好,我说得很好。快活极了。”叶天宇说,“对了,我新学了一套拳法,要不要给你看看?” 不等崔明萱回答,他后退一步,虎吼一声,耍起拳法套路来。 这一套拳法是成甯为叶天宇的性格路子特意量身创制的,出掌狠厉,招式奇诡,精妙绝伦。 叶斐然一跺脚:“个傻子……” 崔明萱更加愣在原地,眼珠子只管跟着叶天宇转。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上一圈路人。等叶天宇一套拳法打完,干脆利落在原地收势了,围观的人见他脸不红气不喘的,纷纷大声叫好。 甚至有人扔钱。 崔明萱忍不住,花颜一展,“噗嗤”笑出声来。 叶斐然实在丢不起这个人了,快步上前,扣起叶天宇的手腕往酒楼里拽:“你个没脑子的东西!进来!” 又对崔明萱说:“崔小姐,我们到酒楼里坐坐!” 崔明萱身边伺候的那几个丫环婆子跟上来了,拉扯着崔明萱,说:“小姐,我们是时候回去了。” 崔明萱看着已经走进酒楼里的叶斐然姐弟,却道:“我去坐一会儿就回。那可是叶斐然郡君呢!” 也不管丫环婆子们了,跟着进了去。 …… 酒楼里,叶斐然要了个极干净雅间,进了屋,开始数落弟弟:“你是换了猪脑子啊?当街耍拳?你孙猴子呢?” 叶天宇脑袋瓜被姐姐戳得生疼,捂着脑袋委屈巴巴道:“姐,你这又猪又猴子的,写西游记呢?我实在不知道该跟她说啥啊!” 眼尾扫到崔明萱你摇摇摆摆的走过来,叶斐然说:“不知道说啥,就正常点好了!” 转眼间,摆出了笑脸,迎向崔明萱。 “崔小姐,来来,坐坐。”她殷勤地说,“好久不见了啊,我请你吃顿便饭,咱们叙叙旧。” 崔明萱细声细气地说:“叶郡君见外了。叶郡君请客,小女子受宠若惊,这就只好生受了。” 叶天宇干咳两声,说:“都别客套了,请坐吧。” 双方分宾主坐下,叶斐然打发人给成甯捎口信,就说自己这边碰到崔学士府的大小姐,临时请客,不回去了。然后点了一桌精致酒菜。 崔明萱坐着,很拘谨,但也没有甩袖而去,反而一直面带微笑,眼带好奇。 叶斐然不会多心到认为两个人真要结亲,但她也不是傻子,崔明萱对叶天宇那种又娇羞又好奇的神情,骗不了人。 今天这一桌饭,更证实了她的想法。 无论叶天宇说什么傻话,这崔小姐都照单全收,甚至特别感兴趣。崔明萱看着叶天宇时,眼睛亮晶晶的,特别特别的有神采。 叶斐然正在看这俩小儿女,看得津津有味,一名跑图闲汉走进来,唱喏道:“请问哪位是成娘子?” 第639章 叶天宇有味道的礼物 第639章叶天宇有味道的礼物 叶斐然说:“我是。” 那闲汉道:“成甯成大人托我捎个口信,说他知道夫人不回来吃饭了。请夫人早点回家,他在家里等着,夫人不回不歇午。” 叶斐然:“……” 叶天宇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崔明萱也忍俊不禁,捂住了肚子。 “……”叶斐然拿出赏钱赏了闲汉,自己成了大红脸。 崔明萱羡慕地看着她:“叶郡君和夫君感情真好呢,羡煞旁人啊!” 叶天宇夸耀道:“当然啦!我姐夫可疼我姐姐了!我姐姐也很厉害啊!她很快要上京了,还是独自一人动身的!” 崔明萱问明了怎么回事后,说:“叶郡君,孤身一人上京太危险了。正好这一段我家里娘打发人上京向外婆家请安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跟着我们家的马队一起走吧?” 叶天宇拍手道:“好主意诶!” 叶斐然想了想,这确实是很不错,笑道:“那好啊。真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谢谢你了。” “举手之劳罢啦。我回家跟我娘说,再没有不准的。”崔明萱也笑了。 …… 酒足饭饱,眼见时间差不多了,叶斐然打断了谈兴正浓的叶天宇,对崔明萱说:“崔小姐,时候可不早了。你们下榻在哪个客栈?我送你回去。” 崔明萱一怔,眼底闪过一丝不舍,不过矜持的她还是说:“我们没有住客栈,我家在这儿也有房子,去城西的太白巷崔府就是了。” 崔学士告老还乡,家底丰厚,就是不一样。 叶斐然点点头说:“好。” 她会了钞,唤人来套了马车,亲自把崔明萱送到学士府上去。 崔明萱一回到家里,才去给她娘请安,学士夫人嗔怪道:“你可是人大心大了,怎么这样没有规矩,丢下家里人一声不响的跟了别人去吃饭?哪家的大家闺秀这样做?” 崔明萱涨红了脸,又等她母亲数落了几句,方才道:“娘,不是别个,是叶公子的姐姐,叶郡君呢。” “哦?”学士夫人立马转了态度,“来来,跟娘说说,哪儿来的这般缘分?” 崔明萱就说:“他们家的小公爷,今儿个也来赶考。没想到跟哥哥同期,真是缘分。” 学士夫人也很喜悦:“真的。看来我们和叶家是有缘啊。” 不知道为什么,学士夫人就是很喜欢叶家,特别喜欢叶天宇。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叶家对自家小伙子的婚事各种不伤心,闹得她有劲儿没处使的。 崔明萱察言观色,见娘亲心情甚好,也不是真的责怪她,就壮着胆子,说:“娘。今天女儿放肆,私底下答允了叶郡君一个事儿……” “什么事?” “叶郡君很快要上京了,女儿担心她一个人走着不安全,就大胆允了到时候跟我们舅舅的车队上京。” 学士夫人爽快道:“嗨,这有什么。可以的。” 上下打量一番女儿,说:“我家明萱有长进了,不那么软和好说话了呢。娘一直担心你过于腼腆,不敢做主,所以必须给你选个强横的夫君来,方可护得你周全。” 崔明萱一听,羞红了脸,低了头,脸上隐隐透出喜悦。 …… 不几日,叶斐然收到学士府的来信,说是车队已经留好位置给她了。 这日也正好是小虞考完出场的日子,小两口到考场外面去接了小虞出场。 饶是小虞平日练武,身子底子精壮,走出考场来,也是脸色苍白,两腿直打颤。 掠过一个扶着墙狂吐不止的生员,叶斐然迎向小虞:“小虞,你还好吧?” 她伸过手去,小虞扶着她,说:“还好。” “啊!那边有人晕过去了!” “快!快送他去找大夫!” “家人呢?” “相公!相公!” 一个穿着破旧青衫的妇人牵着大娃背着小娃,飞奔向地上晕过去的秀才。乡试考场外面,一片混乱不堪。成甯扯着叶斐然衣袖说:“我们上了车再说吧。” 他护着妻儿,在人群中艰难跋涉,回到车上。 小虞已经脸青嘴唇白,牙齿打姜似的“格格”磕个不住,叶斐然递给他一壶参汤。小虞接过去,猛喝了两口,才算稍为有点儿人样儿。 叶斐然轻声说:“别急,回家先歇歇。” 一边命车夫赶紧赶车,回到院子里。 小虞回到家,倒头大睡,一直睡了一天一宿。 期间成甯进去看了几次。 最后一次成甯进去小虞房间后,叶斐然跟着进去,结果看见成甯伸出手指来摸小虞脉搏,她一个箭步上前去,打掉成甯的手。 成甯吃痛,收回手,叶斐然炸毛,掐着腰道:“人还活着,没死呐!” 成甯说:“考场上下来之后猝死的也不是没有……” 叶斐然:“……” 成甯:“……” 小虞:“呼……呼……呼……” 呼呼大睡。 …… “爹!娘!我饿了!”第二天一早,小虞打开门,边打呵欠边喊饿。 呼啦啦—— 从院子各个角落里,冒出了爹娘外婆诸般人等,把小虞活凤凰似的簇拥起来。 “来来,先喝点豆浆漱口!” “爹给你做了包子!” “外婆这儿熬了香喷喷小米稀饭。” 就连叶天宇,也满脸忍痛割爱地拿出一个小砂锅,一打开,恶臭扑鼻。 众人:“呕——” 小虞用两手食指叉着自己鼻孔,瓮声瓮气地问:“你这啥玩意儿?” 叶天宇说:“街口小吃摊大妈教的,下饭神器,咸鱼煮臭豆腐。” 众人再次:“呕——”这玩意儿特恶心了,那味道倒胃口,叶斐然被熏得头疼,叫得最大声:“快把他乱棒打出去!!” ……经过很长一段混乱之后,叶天宇那锅东西被成甯带走处理了。 一家人这才重新坐下吃早饭。 大家很默契地,谁也没有问小虞考得如何,感觉怎样。 反正一切已成定局,问也无用,倒不如放松心情,尽情吃喝轻松,度过这等待放榜的一段日子。 叶斐然却没有时间等到小虞放榜了,雷珂进京在即,她必须马上动身往京城去。 第640章 此夜曲中闻 第640章此夜曲中闻 进京前三天,一连好几个晚上,叶老三的房子灯火通明,正在热火朝天的施工。 叶斐然站在“燕子窝”里,朝那边看了很久,她看得很入神,就连成甯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了都不知道。 成甯说:“这里夜景不错。” 叶斐然吓一跳,回过头,“你走路没有声音的吗?” 成甯说:“看的不清楚,来,我们上去看清楚些。” 他把手伸给叶斐然,叶斐然抓住了,也没感觉到成甯怎么用力,她整个人离地而起,宛如腾云驾雾一般,飘飘地,很快,脚下又踏到了实地。 坐在屋顶,视野比憋在“燕子窝”里好多了。 但见穹顶之上漫天星华,一眼无垠,美不胜收。 “我爱月夜,但我也爱星天。从前在家乡,七、八月的夜晚,在庭院里纳凉的时候,我最爱看天上密密麻麻的繁星。”叶斐然说。 成甯:“??” 成甯说:“这文章听起来是大白话,却蛮有味道。” 叶斐然笑了:“是吗?” 成甯指着叶老三屋子那边:“你看。” 在屋顶上,他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那边院子里的动静。只见那些人竟也是在修筑了望台。成甯熟谙军事,凝重起来:“他们那个高台,可以俯览村子三边的情况。如果在这个地方里应外合,整个村子会被冲散,毫无反击之力。” 叶斐然惊讶了:“怎么回事?叶紫然难道想毁掉这村子不成?” 成甯说:“我听说,秦员外一直在和山贼海寇有勾结。或者,他们想要对村子里的乡亲下手也说不定。” “那我们绝对不能坐视不管啊。” “但是还没有肯定……”成甯拧眉,“这样吧,那边只是在动工罢了。我让薛长东直接把他们灭掉。再敲打敲打秦员外,让他老实点儿。” 叶斐然呆呆地看着他。 成甯觉察到一样,下意识摸摸脸,“嗯?” “相公,你怎么说得那么轻松?” 什么毁啊灭的,就跟阿黄撒尿冲掉个蚂蚁窝似的。 成甯耸肩:“本来就不难。” “这……” 女孩的眼睛瞪大,写满不可思议。 她眼底的那份天真,似乎只有他在的时候才显露出来。 以前她可是爪牙锐利,谁碰谁死。 叶斐然被他瞧得不好意思,慢慢低下头去,耳根子浮上鲜艳的红。夜空下,她如一支昙花绽放光华。 “你不要这样看着人家啦。” 她捶了成甯一下。 成甯笑了笑,反正她那一拳也没什么力量,猫挠似的,“看看你又怎么了。我的二丫长大了。” 叶斐然享受地趴在他肩上,脸蛋上肉肉因挤压变形。 “长大了不好吗?” “长大了,给我生宝宝。” 叶斐然:“……” 成甯知道她还没做好准备,低头在她眼皮上亲了亲:“好好好,不生就不生。反正我们有小虞。” “相公,你对我真好。” 其实叶斐然真不是个爱撒娇的人,科学家的灵魂不允许撒娇。但对面是成甯,好像有些话自然而然地就从嘴里跑出来了。 白蛇般的胳膊,也自动缠上他的脖子。 要不是屁股下的瓦片发出一声“咯嘣”,俩人当场就要把持不住做错事。 那一声咯嘣脆响,把快要兽性大发的叶斐然拉回来,面红耳赤,眼亮如寒星。 天啊! 她做了什么! 尤其对上成甯那双弯弯的、戏谑的眼眸时,她恨不得直接从瓦缝里钻回屋子里! 幸好,成甯这时说:“来,我吹个曲儿给你听。” 叶斐然不想自作多情,但,她明显嗅到了解围的味道。她暗暗松了口气,说:“怎么吹?” 没听说过成甯会乐器的,她上下左右打量他,也没看到他身上带着笛子之类的东西。 “这样吹。”成甯跃到屋檐下,片刻回来,手里多了一片叶子,“你听。” 利索地把叶子折叠成哨笛,他啜唇就叶,轻轻吹响叶笛,清越的鸣叫从叶笛中喷薄而出,一开始低沉婉转,须臾激昂起来,似有百万兵藏于其中。 叶斐然听着那乐声,不觉心胸为之一阔,开朗不少。连日来盘桓心头的离愁别虚,以及面对京城未知情况的焦虑感,都叫成甯的笛声洗涤一空。 她歪过头,看着男人俊美无俦的侧脸,心头眼底,染上层层情愫。 一曲终。 叶斐然轻轻鼓掌:“好棒——” 成甯说:“这首曲子名叫《浮名畅》,是师尊亲自谱写……” 想要介绍下去,叶斐然却:“阿嚏!” 夜深了,露水重,还很冷。 “呵……”中止了谈话,成甯随手把叶笛撕碎,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叶斐然身上。“反正,你就安心睡觉吧。” “嗯?你不一起睡?” 成甯:“……也行。” 叶斐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飞快改口:“算了算了,今天没精神。” “呵呵……”吊胃口的小东西,成甯圈上叶斐然腰,准备带她下去,“剩下来的交给我好了。” 他按照原路,带着叶斐然返回。 叶斐然落在地上,脚是踩实了,心却还是飘飘的。 她这是再也忘不了这星空下的一晚了。 …… 次日一早,叶里正起床,赶着自家老黄牛去吃草。路过叶老三家门口时,往里面一看,吓一大跳:“我的个亲娘咧!!” “死人啦!!” “我的天啊!夭寿啦!房子塌啦!!” 昨天还好好的叶家大宅,横梁齐刷刷折断,把里面睡着的人全给砸里头! 叶里正把老黄牛往树上一栓,狂奔去找人帮忙。 …… “什么?那些派去的人全折了?”叶紫然一拍扶手,几乎没有把椅子扶手拍碎,“怎么会这样?” 来禀告的,是秦府一个得力的婆子,叫赖婆子,说:“夫人,就是房梁塌了。别的什么都查不出来。这房子年久失修,好久没有住人,塌了也不奇怪。” 叶紫然拧紧眉心,说:“我家房子我清楚,也就翻修了十年,结实得很!” 秦旭这时走进来说:“叶紫然,原来你在这里,我正要找你!” 扭头对打发赖婆子道:“你先出去,我有话和夫人说!” 第641章 出发京城得到神器 第641章出发京城得到神器 赖婆子出去了,叶紫然抓着秦旭撒娇道:“相公,你看。不是我没有想办法。我这才想要亲自住到村子里去坐镇,没想到房子就塌了,这倒霉催的……” “你快别找借口了!”秦旭说,“我这才出去考了几天试,你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这是成甯那厮干的,不然好端端的房梁为什么会断?” 叶紫然才不信:“你开玩笑呢?成甯又不是三头六臂,怎么会弄断房梁?” 秦旭说:“你别不信,反正他就是能做到。” 他头疼欲裂,坐下来,捂着头说:“林驿那厮的老婆回来之后,娘亲天天念叨,烦死我了。不行,叶二丫不除不行,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总是要把她给我弄掉。” “我怎么弄?”叶紫然说,“我还大着肚子呢!” 不想,秦旭眼珠子一转,说:“就是大着肚子,别人才不会怀疑你!” 他如此这般一番,对着叶紫然细细说了。 叶紫然惊惧交加:“相公,我不知道这事儿能不能成。” 秦旭威胁道:“那是你娘家的姐姐,你想想,你这些年来,在她们姐妹两个手里吃的亏还少吗?现在有我支持你,你还推三阻四的,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他说得没错,叶紫然心里,一下子敞亮了。 以前还说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只能背地里恨得牙痒痒,没办法奈何叶斐然。 现在她手里有银子啊! 更何况,还有那些残余水寇,亡命之徒…… 这么一想,叶紫然笃定了,她轻轻摸着肚子,说:“相公,我明白了。交给我来处理。这次我不弄死叶斐然,我就不做秦家媳妇!” “很好。”秦旭这才满意,“在琼州动手不方便。他们会坐船出海,第一个补给的地方,是虞郡的大港徐杭县,那里是动手的好地方。我提早送你过去……” 越说,越发怨毒阴森。 他揽过叶紫然在怀里,轻轻摩挲,叶紫然怀孕之后已经几个月没有伺候丈夫了,顿时按捺不住,呼吸粗重。 “相公……” 秦旭低头凑到她脖子上,狠狠吮吸,疼痒交加,越发难耐。 “等你事成之后,相公好好疼你。” …… 景熙十三年四月初一一大早,叶斐然告别了家人,独自踏上进京的旅程。 成甯首先把她护送到州郡,和学士府的车队汇合了。 崔明萱的舅舅舅妈都在这次车队里,她的舅舅傅岩,舅妈傅贺氏都是十分温厚知礼的人。 等成甯的马车来到,傅岩愣住了:“这不是成大人吗?” 成甯也是一怔:“傅大人……” 双方厮见过,成甯对叶斐然介绍道:“傅大人曾经担任过琼州郡的同知,现正丁忧在家。为官极为清明,我是早就心向往的。” 傅岩欢喜着,谦虚道:“成大人过奖。成大人才是年少有为,圣眷日隆啊!” 傅贺氏说:“既然都是熟人,那就好办了。成大人,请您放心把您娘子交给我。我们一定妥当护送她到京城的。” 叶斐然执着成甯的手,两眼红红的大兔子一样,只舍不得。 别人看见他们夫妻感情这般深厚,俱各羡慕。 但再舍不得,也要分别。 傅贺氏轻声说:“成夫人,上车吧。” 忽然之间,成甯把叶斐然抱入怀里。周围还有很多人,很多眼睛众目睽睽盯着呢,他这一抱,顿时惹起一片惊呼。 然后所有人十分默契地,扭头的扭头,转身的转身,各做各的事儿。 叶斐然脸涨红,身子僵硬,心跳如雷,她惊到了,天啊,这男人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成甯的薄唇贴在她的耳朵,说:“乖,别浪。” “什么浪……”叶斐然说,“我才不是那种浪荡子。” “京城势力复杂。你凡事忍让着点……”成甯放开了她,轻轻推着她的臀,把她撵到马车上,声音极低,语速极快,“有什么事,传信给我。” 叶斐然心内暖暖的,酸酸的,五味杂陈。 趁着大家不注意,她飞快地亲了亲成甯脸颊,“相公也是,照顾好自己。” 脸蛋红成了熟茄子,赶紧钻进车里。 离开了琼州郡好久,叶斐然的心跳依然在加速状态。 握了握脸,烫烫的,“唉,我还是太嫩了。” 想起昨晚屋里的疯狂,身上酸痛还没散尽。 “哼,臭男人,还敢唤我小丫头!”叶斐然握着脸,噘着嘴,暗自下定决心,不允许自己太过想念成甯! …… 车队到了码头,转乘船,走海路往京城。 茫茫大海,古代行舟真不方便,幸好有指南针。但那个时代的指南针太粗糙了,指方向不明确,叶斐然小试牛刀,做了个六分仪,配合指南针使用。 船长一试之下,果然航向十分精准,欢喜道:“太棒了!这下我们也不怕遇到浓雾天了!” 大海航行最怕遇到浓雾,在海洋里迷航,十死无生。 “能够帮助到您最好。”叶斐然说,“快别说客气话了,我也有私心的,想要快点到京城。” 傅岩在旁边,面带微笑:“没想到成大人文韬武略,他的妻子也如此冰雪聪明。真是天作之合。” 这傅岩说话文绉绉的,一句话倒带了三四个成语。 叶斐然看到他,很难不想到那个害羞腼腆的崔小姐,觉得崔学士府里真是一屋子妙人,说不定,真的是叶天宇的良配。 “夫人,我这儿没什么好东西表示感谢的。这个送给你吧。”船长走到船舱里,掀开一块油布,露出下面盖着的箱子,又打开箱子,拿出乌漆嘛黑一根烧火棍似的东西来。 看见傅岩和叶斐然都没反应,船长轻轻一抽,那段“烧火棍”原来是一把匕首。才抽出寸许,叶斐然已感寒风扑面。 “这是玄铁!”傅岩认出来了,惊道。 “没错,这是用玄铁打造的匕首。” 船长抽出匕首,在墙上轻轻一滑,匕首入木无声,如切豆腐。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船长把匕首回入皮套中,说:“这是我多年前机缘巧合,在一个浪人手里得到的。我向来甚少跟人冲突,这东西与我无用。这里就送给你吧。” 叶斐然从船长手里接过匕首,蓦然一沉:这匕首分量还不轻。 第642章 双双坠海 第642章双双坠海 傅岩笑道:“这把神兵利器,女子使用正合适。也是你俩有缘,船长得到了六分仪,夫人拿到了护身神器。” 叶斐然感动道:“船长的这个礼物,可比我的六分仪要强多了。谢谢你!” 她敛衽为礼,深深屈膝。 船长虚扶她起来,说:“很晚了,夫人到船舱中歇息吧。再过两天,我们就能到达徐杭县,到时候可以稍微上岸休息。也逛一逛虞郡。” 于是大家无话,各自返回船舱休息。 …… 大船又行一日,可以看到岸边了。 大家看久了茫茫大海,重新看见了青山绿树,不由得精神一震。 这天傍晚,船上的水手们说,这边离徐杭县港口很近了,晚上就等靠岸。 于是大家都走到甲板上透气。 叶斐然歇午才起,她和贺氏同一个船舱,欣赏了一会儿海边日落,开始给成甯写信。贺氏看到她那娟秀的字迹,羡慕地笑道:“成大人好福气,娶了个才貌双全的好妻子。” 叶斐然说;“我的字是相公教我写的。” 贺氏越发羡慕。 到了掌灯时分,船靠岸了,停泊在余杭县码头上。 在海上航行多日,大家都憋得狠了,巴不得立刻到岸上去走走。但这会儿像样点的店都关门了,也找不到投宿的地方,好歹按捺着蠢蠢欲动,在船上再过一晚。 叶斐然睡得迷迷糊糊地,听见头顶“咚”一下响声。 贺氏的贴身丫环春梅叫:“你……” 只有半声,然后戛然而止。 叶斐然耳朵动了动,霍地坐起。另一张床上的贺氏还在睡觉,叶斐然下了床,去摇醒她:“夫人,夫人!” 杀气在黑暗中弥漫,叶斐然背上的汗毛竖起,心跳莫名地咚咚咚加快。贺氏鼾声止歇,迷迷糊糊地说:“怎么啦?” 就在这时,船舱上传来打斗声! “水贼!有水贼!” 一名家丁大喊,紧接着,是兵刃相交的声音!叶斐然说:“有人夜袭我们的船!” 贺氏吓得清醒过来,坐起身:“怎么办!春梅!春梅!” “别叫了!”叶斐然说,“春梅可能已经被杀了!快起来!” 厮杀声渐渐向这边逼近,时不时地,混杂了惨叫声和重物落水的声音。这水贼来势汹汹,叶斐然三下五除二换上了衣服,回过头来,看见贺氏还拿着一支金钗子往头上插,就走过去说:“金子显眼,贴身藏着,别带。” 贺氏一怔,听了她的话。 “砰”的巨响,船舱门被踢开,两名穿着黑色水靠,黑布蒙面的男子冲进来。叶斐然才和他们打了个照面,那男子提起刀,砍过来。 贺氏吓得尖叫,叶斐然低头躲过男子的一刀,一脚踩在那男子的脚背上。 男子吃痛,动作缓了一缓,叶斐然滑不留手,从他腋下钻了过去,跑到船舱外面。 那男子转身来追杀叶斐然,这时,甲板上已经打成一团,学士府的家丁明显占下风,被寸寸压制。春梅脖子被扭断,死在一边,叶斐然提着裙子狂奔,身后的男人狞笑:“前面就是船尾,你能逃到哪里去!” 叶斐然体力不及这些习武之人,憋着一股气狂跑,黑衣人穷追不舍。 眼看还有一步就到船尾栏杆处的时候,叶斐然闪身进了空间。 黑衣人见她凭空消失,吓一跳,趁着惯性,他仍旧保持着向前冲,直接在叶斐然消失的位置冲了过去,叶斐然在空间里出来,已经落在黑衣人身后。 “去死吧!”她咬紧牙关拼命一推,把那黑衣人推进了大海中。 黑衣人惨叫:“啊——” “扑通”跌落大海,再无声息。 叶斐然擦擦汗,想起那护身匕首没有拿,回身到船舱去。一路上冷眼旁观,只见那些人也不碰财物,到处搜寻,显然在找什么。 叶斐然心想:“难道这些人是学士府的仇家?” 在船舱里,黑衣人见贺氏貌美,把她按着,撩起裙子不知道想干什么。叶斐然平时多受到贺氏照顾,红着眼睛,抄起床角的匕首刺了过去。 黑衣人闷哼一声,从贺氏身上滑落。叶斐然一脚把他踹开,见贺氏已经昏迷了,她拍打着贺氏的脸:“夫人,夫人!” 外面的黑夜,突然死了一样静了下来,学士府的家丁终于放弃了反抗。 有人喊:“全部人都齐了吗?” 有人回答:“都齐了!” 有人说:“不见那个女人!” 有人命令:“给我再搜!” 女人?叶斐然抱着贺氏,心慌。 脚步声再次乱响,通通通的在甲板上回荡,时不时的还伴随着踹开舱门的声音。 叶斐然越来越慌,她和贺氏都是女人,这些人想要搜的是谁? 如果只有她自己的话,大可以直接闪身进空间里,躲过去万事大吉。但让她丢下贺氏不管,却是万万不能的! “咦!你们是什么人!”外面又有人喊,掩饰不住的惊讶。 “老三!老三!” “兄弟们上啊!硬爪子来了!” 外面似乎又发生了新的打斗,但这次没有兵器的声音了,只剩下时不时的惨叫。惨叫声来自之前发生的第一批人。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化,也不关心,叶斐然一咬牙一跺脚,背起贺氏,跌跌撞撞跑向甲板。 趁着混乱,这是她最好机会! 她一露脸,那第一批的黑衣人中有人瞅到她,不知道是谁高喊:“是她是她是她!她在那儿!” 叶斐然于是终于知道,原来那些人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一时之间,原本正在跟几名高手缠斗的黑衣人,扭身朝她冲过来。 叶斐然见势不妙,背着贺氏转身就跑。 但贺氏昏过去了,死沉死沉的,叶斐然没跑两步,只觉得背上分量越来越重,脚步迟滞起来,喘不上气了。 背后又响起了嗖嗖的声音,擦着她的脸蛋,一枚袖箭飞过,钉在船舱木头墙上。 近战无所谓,放冷箭就过分了啊! 身后人高喊:“别管她!杀了她就行!” 原来这些人是冲着要命来的!! 叶斐然怒吼一句:“妈卖批啊!!” 前面就是船舷,她闭着眼睛,背着贺氏,纵身一跳! 扑通、扑通两声巨响,她和贺氏双双坠入水中。 第643章 王璄竟然救她 第643章王璄竟然救她 贺氏呛了水,醒过来,开始乱扑腾:“救命!救命啊!” 叶斐然抓过来一根绳子扔给她,“抓着!别喊!” 贺氏抓住绳子,叶斐然用胳膊把绳子转了几圈,系住自己跟贺氏,拼命踩水维持不沉。 甲板上,影影绰绰,还有人在打架。那些黑衣人,被后来的那批人赶上来,打得落花流水。他们见势不妙,纷纷跳水逃走。 “夫人呢?” “夫人落水了!快去救夫人!” 有人跑了过来,看到水里的叶斐然和贺氏,扔下绳子来。 叶斐然对贺氏说:“快,你先上去!” 贺氏感激地说:“二丫,我怎么多谢你才好……” “客气话回去再说!”叶斐然可没心情客套,她心里慌得很,到底哪里来这么一群人要拿自己的命?真是想想都背脊发凉! 贺氏抓着绳子,叶斐然解下自己身上系着的那一头,上面的人一点点地把贺氏拉回去。然后又把绳子扔下来,轮到她了。 叶斐然抓住绳子,被吊离水面。 眼看离甲板越来越近了,一支袖里箭从远处飞来,正正打中了绳子。叶斐然在半空中急坠而下,哗啦落入水中。 “夫人!” “夫人!!” 叶斐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房间里。 这个房间陈设很雅致,并且……似曾相识? 不对,她想起来了,不是她来过这儿。而是风格类似的屋子,她曾经住过。叶斐然脑子里飞快闪现出一个人的容貌:“不会吧……妈卖批哦。” 与此同时,她想到的那个人——王璄,推门走了进来。 “她醒过来没有?” 屏风外面,一个丫鬟回答:“还没。” 叶斐然合上眼睛,假装还在昏迷,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王璄说:“大夫怎么说?” 丫鬟回答:“大夫说,她只是受到了冲击,呛到水了。没什么大碍。” 王璄说:“我进去看看她。” 叶斐然闭着眼睛,心里想:“王璄怎么会在这里?是他救了我吗?还是说,那些是人他派来抓我的?” 感觉到危险的气息渐渐逼近,叶斐然尽力装死,头顶已经响起了王璄说话声:“再装睡的话,我就真的把你打晕过去。” 叶斐然睁开眼睛,无辜地眨了眨:“早上好。” 王璄:“……” 他真搞不明白,成甯为什么会选这个二皮脸,而不选自己岁月静好花容月貌的妹妹! 叶斐然说:“是你派人来杀我的吗?” 王璄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很心平气和的,现在一点儿也不了,拧眉道:“我派人杀你,又跑进水里救你,我吃饱了撑着闲得慌?” 叶斐然说:“谁知道呢?你们有钱人的乐趣我们没法理解的呀。” 王璄发现,这女人有种本事,那就是轻易把他的肺气炸。 为了好好爱惜自己的肺,他冷哼一声,背转身走了。 砰! 门关上,叶斐然满脸懵逼:“……怎么又走啦?” 走了就走了,她正好乏了,又眯了一会儿,精神稍为恢复。 王璄又来了。 叶斐然躺在床上,眼睛也不睁开,冷嘲热讽:“你蛮关心我的呀?” 王璄冷哼,“粗陋村妇!不知所谓!” 叶斐然说:“粗陋村妇你也还是关心我呀?不然你救我回来干嘛?” 王璄说:“你又知道是我救你?说不定我就是幕后主使人,让人来抓你的。” “你自己刚才说的呀。”叶斐然啪啪打脸,“那些人摆明来要我命的,如果是你派的,你又跑进水里救我,那你吃饱了撑呀?” 王璄俊美的小白脸上,顿时变得越发如纸。 他自出娘胎以来,呼风唤雨,养尊处优。一般的文官武将在他们王家眼里,犹如暴发户一般,等闲瞧不上眼。就算是当年成甯落难,带着太子妃委身王家寻求庇护,也是好言好语,客气以待,分毫不拿架子的。 几时受过叶斐然这种语言刺激?王璄揉揉太阳穴,只觉得脑子嗡嗡叫,前所未有的焦躁、气闷,他说:“行,你行,你牙尖嘴利。” 叶斐然拉上被子,盖住脸,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王璄说:“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派人来杀你吗?” 叶斐然在被子里说:“左右也不就是那些人,你的好妹妹啊,宁昌王府啊……” “都不是。”王璄说,“是你的好妹妹。” 叶斐然一下子把被子拉开,露出脸,死死盯着王璄:“你说什么?” “你是不是有个妹妹,叫叶紫然?” 叶斐然说:“是我堂妹,我叔的女儿。” 她被惊呆了,天啊,这事儿竟然是叶紫然做的? 她胆子也太大了吧! 不对,叶斐然转念又想,买凶杀人,需要门路和银子,叶紫然哪儿来的这两样?她缓缓摇头:“我不信。” 王璄又憋屈了,除非他真心骗人,就算真心骗人,也是把人给骗倒了的。怎么轮到叶斐然这儿,就干脆利落的“我不信”呢? 他看着叶斐然那张白嫩的脸蛋,脸上不着脂粉,才刚苏醒过来,那双眼睛就灵动得要命,转动之间流光溢彩的,带的他越发心浮气躁:“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没念书啊?” 叶斐然说:“我还真没怎么念过书,我的书都是我相公教的。” 王璄翻了个白眼,说:“那你现在要不要当面去问问你的好妹妹,为什么要杀你?” 叶斐然还真有这个兴趣,一掀被子,下了地:“那还不走?” 王璄就差没有捏着鼻子嫌弃了,说:“衣服换好。” 他转身走了出去,有两名衣着打扮精致华丽的丫环凑上前:“郡君,请更衣。” …… 叶斐然换好了衣服,走出了房间,发现自己在一个很大的花园里。眼前的庭院,穷极巧思,丹桂、粉妆楼、墨兰……名贵品种,应有尽有。 时值春天,正是百花齐放的时节,惠风和畅,园内奇香阵阵,直冲胸臆,让人心旷神怡。 王璄站在一丛怒放的粉妆楼旁边,正在赏花。 他一身白衣仿若不染片尘,头上碧玉冠在日光下晶莹生光,睫长如扇,唇薄如纸,圆短下巴平添几分少年气息,眉眼自然也生得极漂亮的——和成甯阳刚气息十足的不一样,王璄是那种典型的翩翩公子,一看,就从小养尊处优宠坏了的。 叶斐然走进来,王璄转过身来,微微一笑:“准备好跟我走了吗?” 第644章 失败被抓 第644章失败被抓 他的笑容在这满园春色中绽放,竟好像给这春天越发增加了光彩。 叶斐然不知道,为了在见面的时候博取王璄一笑,虞郡里无数少女,绞尽脑汁,或献花或献诗,或讲笑话充当解语花,或抚琴唱曲要学子期伯牙——成功者几乎凤毛麟角。 她不卑不亢地抱拳:“请。” 王璄带着叶斐然向前走,踩着鹅卵石小路,分花拂柳一路往前。周围安静无人,只有鸟儿在头顶啾啾叫,空气中暗香浮动,如果是和喜欢的人在这园中游玩悠闲,真的是神仙不换。只可惜叶斐然此刻如临大敌,一颗心紧紧关注着王璄,顺道默默牢记周围地形,并没多少精神欣赏这座大宅的景致。 走了一会儿,到了一座假山前,王璄按下机关,假山下开了一个洞。 他看着叶斐然,眼神带着示威,叶斐然素来硬气,低头就钻了进去。 王璄如今恼怒已消,反而对这个女人充满好奇,他看着叶斐然的背影,嘴角微微一勾,跟着她走了进去。 地牢不是很深,却很大,半边地牢建在水中。 叶斐然眸色一沉:“被关在这个地牢里,膝盖以下长年被水泡着,不出三个月,腿子非废掉不可。没想到百年望族王家,背地里忒的狠毒。” 王璄说:“能活一百多年的家族,怎么可能是纯善忠良,一片丹心之辈?哪怕我们不主动进犯别人,也得有点儿自保手段。” 叶斐然无可不可,她眼睛微微眯起,适应地牢里昏暗的光线,然后注意到水牢里关着的一个人。 “叶紫然啊。果然是你。”叶斐然看着叶紫然,轻声叹息,“你怎么总是不肯放过我呢?” “真是造孽噢!” 她为叶紫然叹息着,语气并没有多少同情。 叶紫然听见动静,微微动了动,抬起头来,“叶斐然,是你!” 她被绑在水牢里,双手分开,吊挂着。 “叶斐然!你个贱人!傻胖妞,丧门星,你怎么不去死!!” 污言秽语不带重样儿的在叶紫然口中串串蹦出,叶斐然没想到她精神头还这么好,回头对王璄说:“她好像还怀着孩子,你怎么对付的她?” 王璄说:“在抓她的时候,她激烈反抗,那会儿孩子就保不住了。可笑的是,她自以为周围的人能够保护她,没想到那些人全跑了。她以为她相公只是让她来对付你,没想到她那个相公由始至终想要连带她一起除掉。” 叶斐然大致了解了,“秦家本来就不想娶她,是她硬赖上门的。” “难怪。”王璄摸摸下巴。 叶斐然来到叶紫然跟前,叶紫然还在乱叫乱骂着。叶斐然说:“你看看你,像不像一条狗?” 叶紫然停止了爆粗口,看着叶斐然。 忽然之间,她眼珠子向左边一滑:“咦?” 叶斐然上当,向叶紫然视线方向一看,叶紫然嘴巴一张,“噗”。一口腥臭带着血沫子的浓痰,不偏不倚落在叶斐然脸上。 王璄:“哈哈!” 叶斐然顺手拿起他的衣袖,擦去自己脸上浓痰。 王璄笑声止歇。 叶斐然放下王璄胳膊,对叶紫然说:“消气了吗?” 叶紫然沙哑着嗓子,说:“臭臊比!” “你嘴巴真脏。”叶斐然说,“看来秦家好吃好喝也没能把你的嘴巴弄干净点。不过也对,那地方本来就没有几个善男信女,你在里面打混,只会比从前学得更加混账。你是没想到吧?我的人脉如此广,就算来到虞郡也有人救我,是不是很嫉妒?” “嫉妒也没办法啊,谁让我就是这样人见人爱,车见车载,花见花开呢?你知道谁来救我的吗?眼前这位,王家未来的家主,王公子。对了,你知道虞郡王家吗?百年簪缨之族,数代帝师,如今龙隐于野。” 叶紫然歪着脑袋,看着叶斐然显摆。 叶斐然看了她一眼,拍拍额头:“我想起来了,你没念几天书,应该听不懂我这些文绉绉的话。这样吧,我直接跟你说,秦家就像一只苍蝇,而王家是一头猛虎。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为什么会想要杀我?你能杀得了我吗?自从我的病好了之后,哪一次你能斗得过我?我特么,我都要佩服你了,你这是拿鸡蛋来碰石头啊。” “肚子里有孩子了都不好好消停,被人三两句话,就哄得来买凶杀人。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以为秦旭是真心为你好啊?我告诉你吧,秦旭早就相看好了琼涯县齐家的大小姐。他就打算借我的手除掉你之后,迎娶齐小姐做正妻呢。” 要不是叶紫然脸上还糊着血污,她的脸色此刻一定很精彩。 她张大鼻孔,呼哧呼哧的喘气:“……” 王璄在后面插嘴道:“叶斐然啊,为什么你这番说话,我听着那么想打你呢……” 叶斐然无视了王璄破坏气氛,说:“叶紫然。你记住,你这辈子斗不过我的。叶家从前对我们做的事,我半点不会忘记。如果你非要来找不自在,下一次就不会那么走运了。” 她以牙还牙,呸了叶紫然一口。 转身走了。 走出了地牢,看守的人问王璄:“少爷,这女的怎么弄?要杀了她吗?” 王璄看着叶斐然,叶斐然耸肩:“随便你。” 王璄就说:“一只蚂蚁,踩死都嫌脏了自己脚。把她扔出去就行了。” 看守的人领命而去,叶斐然对王璄说:“你比我还狠,我妹妹手无缚鸡之力,一身臭脾气。在这虞郡人生路不熟,最近虞郡又不太平,扔出去比死还难受。” 王璄说:“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我只是心地善良,不忍心胡乱造杀孽。所以放她一条生路而已。” 叶斐然摊手,白眼望苍天:“天哪!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二人原路返回,回到叶斐然住的房间,两名丫环,一个穿着红色,一个穿着绿色,相貌一模一样,竟是一对孪生女。上来说:“少爷、郡君,摆好饭了。” 叶斐然早就饿了,坐下来,看到面前是四色精致小菜,还有一碗笋丝汤,食欲大振,拿起筷子道声“感谢”就开动。 第645章 把你毒死,亭亭就可以嫁给成甯 第645章把你毒死,亭亭就可以嫁给成甯 一顿风卷残云,吃饱,放下筷子:“王璄,你做人不咋的,你家的饭菜很不错。” 却发现,王璄捧了一杯茶在她对面,人已经看呆了。 叶斐然:“??” 那两名孪生女丫环,在旁边以袖遮脸,忍不住笑。 叶斐然反思了一下,确认自己虽然吃饭吃很快,但并没有什么吧唧嘴喷菜渣诸如此类不文雅的吃相,于是就更不明白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 王璄说:“你倒是放心不怕我下毒。” 叶斐然说:“你为什么要下毒?” 王璄笑了笑,说:“把你毒死了,我就可以让亭亭嫁给成甯了。” 叶斐然不假思索地说:“那你放心好了,你把我毒死了。我相公也不会娶王亭亭的。” 这一点她又绝对的信心。 于是她成功的把王璄的脸,又一次说黑了。 就连那两个丫环,大概没见过有人敢如此当面怼自家少爷的,也收敛了笑容,吃惊无比。 王璄手指用力,差点儿捏碎了茶杯:“呵,口气倒很大!” “口气大吗?”叶斐然呵了呵手,闻了闻,“还行吧。除非你家的菜多放了大蒜。” 王璄被气得七窍生烟,这次连话都懒得说了,站起身掉头就走。 …… 气跑了王璄,叶斐然对两个被吓呆了的丫环说:“这儿没你们的事了,都退下吧。” 把丫环屏退,反锁上房间门,这地方就只剩下她孤身一人了。 叶斐然这才躺倒在床上,完全没了刚才插科打诨时的赖皮轻松相,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叹气:“真是吓死我了……” “呵……叶紫然,竟然是你……” “你可真的把我给害惨了!” 原本掐算好的行程,就够紧巴巴的了。 眼下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少天,还有多少天四公主到埠帝京。她要如何才能从王家脱身,脱身之后又要怎么样到京城去…… 万一……万一不能奉旨抵达京城,那么爱女如命的景熙帝和皇后娘娘,会不会雷霆大怒?会不会迁怒她家人? 天子之怒,天威难测啊…… 诸般念头,在叶斐然脑海里盘桓交战,一直闹得她头疼欲裂。 困劲上来,她睡着了。 …… 叶紫然被王家的人扔到大街上,她身无分文,人生路不熟。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身上还在淋淋漓漓的,往外排着脏东西。 饥饿、寒冷、疼痛、腌臜、恶臭…… 她倒在路边,犹如一条蛆虫,路过的人莫不厌恶地捂着鼻子,加快脚步离开。 “叶斐然……” “秦旭!” 叶紫然的脑子已经不清醒了,唯独这两个名字,刻入脑海,格外清晰。 有时候,是关于秦旭的:“秦旭早就相中了琼涯县的齐小姐,想着除掉你就迎娶她!” 有时候,又出现叶斐然的脸,首先是从前那个任由自己打骂,永远笑嘻嘻不懂事,鼻涕口水横流的傻胖妞。一转眼,又变成现在叶斐然的脸。 明明是个不如她的傻子,为什么可以拥有这么明艳动人的面孔? 叶斐然的话在叶紫然脑海里嗡嗡响:“你永远也斗不过我的!” “叶斐然……秦旭!可恶啊啊啊!”叶紫然发出低吼,但在她干涸的嗓子眼里只能发出意味不明的“嗬嗬”声,吓哭了旁边路过的小孩儿:“哇!娘亲!” “别跑!”叶紫然看到那小孩儿手里拿着一个馍馍,眼睛都亮了,扑上去就要抢。 小孩护不住馍,哇哇哭:“乞儿婆咬人啦!抢东西啦!” 周围立马围拢上几个大人,对着叶紫然一顿拳打脚踢。 “给我住手!放开那馍!” “臭乞婆子,疯了!” 叶紫然拼死咬了两口馍,来不及吞下,就被人打得吐了出来。手里没吃完的部分也掉落在地上,沾了污泥,再也吃不得了。 那小孩见状,哭得更厉害了,鼻涕泡冒得比脸大:“我的馍馍,呜呜呜,我的白面馍馍……” 那些大人把叶紫然狠狠揍了一顿,直到她再也不能动弹,这才解气。 叶紫然新添了一身淤青伤痛,落在地上,越发怨毒。 “叶斐然……” 她要报仇,报仇! 一只光鲜亮丽的皮靴,落在叶紫然面前,叶紫然意识已经迷糊了,两眼失神,完全没有动静。皮靴的主人侧起耳朵,仔细听她嘴唇里翕动着念出来的词:“叶斐然……傻胖妞……你快点去死吧……快去死……” 皮靴主人说:“是你了。” 他走近了一点,臭烘烘的味道扑面而来,皮靴主人皱了皱眉头,挥挥手。 两名下属齐步上来,皮靴主人指着她说:“你们身上带着衣服的吧?给她套一下,这样子可不能把她带去见姑姑。” “是!” 下属一边处理叶紫然,一边不断发出抱怨声。 “我的天,太臭了!” “我以后对娘儿们会不会不行了啊!” “你本来就不大行!” “滚!老子时间比你长!上回我从月姑娘出来,你门口抽了三袋烟!” 皮靴主人不去听那些粗野说话,扭脸,发现王家的哨子停在不远处。那哨子心不在焉的,皮靴主人不动声色地从别处拖了一具无名尸首过来,把从叶紫然身上拔下来的衣服套在无名尸首上。 等那哨子看完街角对面一伙耍猴戏的回过头来时,那三个人已经把叶紫然带走了。 那哨子看到“叶紫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因为太臭了,也懒得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叶紫然,不假思索地扭头往王家跑。 “少爷!禀告少爷!”那哨子直奔王璄书房,说,“少爷,那乞儿婆死掉了。” 王璄根本不关心叶紫然死活,挥挥手表示知道了。 哨子也不关心叶紫然死活,他成功干完一个活儿,领了赏,也欢天喜地的去吃酒耍钱去了。 …… 王璄去找叶斐然,发现叶斐然在屋子的墙壁上,用炭笔画了一个日历。 王璄:“……” “叶斐然,你可真能折腾。” 叶斐然看着月份牌上的叉叉,说:“生命在于折腾。” 王璄伸出手想要摸叶斐然的额头,被叶斐然飞快窜开。叶斐然说:“喂!我有相公的人了,你想干嘛!!” 警告意味很浓烈了。 王璄说:“听说你以前是个傻子,我觉得你应该旧病复发了。” 第646章 兄妹失和 第646章兄妹失和 叶斐然:“……” 王璄说:“叶紫然死了。” 叶斐然一怔,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滋味。她呆立了一会儿,说:“行吧。没想到她没能熬到回去。” “呵呵,慈悲心蛮重嘛?”王璄嘲讽地说,“要不给她立个牌位拜拜?” 叶斐然耸肩:“免了。从小到大,她打我骂我,还欺负我和我姐姐。我可没空同情这样的人。” 话锋一转,指着月份牌说:“你扣了我在这儿足足五天了。你打算干什么?给我养老送终吗?” 她吃定了王璄这种人,就不能太过客气,最好用激将法,拿话把他怼死。 王璄翻白眼:“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呢?我只需要把你扣在这儿,扣到雷珂进京,她皇帝老子发怒,就够了。” “呵呵,果然打的这个主意。”叶斐然半点不惊讶。 王璄说:“到时候皇帝老儿把成甯抓进去,我再想办法进宫救他。把小虞的身世抖搂出来,你觉得景熙老儿那个疑心病重的,会不会放过你们家呢?” 叶斐然脸色一变,一拍桌子:“你无耻!” 王璄哈哈大笑:“我高兴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斐然暗暗磨牙,这副标准斯文败类反派笑容,要放在现代的电视剧里保准活不过两集!她出其不意,反手一巴掌打过去,“啪”的正中王璄脸蛋,王璄捂着脸,说:“喂!” 叶斐然说:“你好欠打啊。” 王璄说:“哼,大丈夫为了大业可受胯下之辱。反正你打人一点都不疼,就跟蚊子咬似的。让你多打几下又何妨!” 叶斐然举起巴掌,作势又要打,王璄却早就已经有所准备,向后退去。 叶斐然朝地面轻轻唾一口:“我呸,空口说白话。无聊!” 她坐下来,继续聚精会神的画画,不再理会王璄。 王璄凑过去一看,“你画的什么东西,怎么笔画粗细都一样的?工笔不是工笔,写意不是写意,什么鬼玩意儿……” 叶斐然装聋子。 这王家兄妹,扒下了世家公子小姐的外皮之后,一个比一个色厉内荏。 王璄其实心里很想离开,离得叶斐然远远的。但不知道怎地,脚步老不听使唤地往这边儿挨,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控制叶斐然。 而事实上是,他的心已经被叶斐然吸引住了。 从叶斐然处出来,王璄离开王家的别业,回到老宅中去。 叶斐然居住的地方,其实是王家的一处别院。王璄身为未来的家主,族长,住在王家最古老的老宅中。 一进门,管家徐志晓来禀告:“少爷,小姐回来了。” 王璄脸色一沉:“不是说陪着奶奶和娘亲在虎丘山礼佛,过了端阳节才回的吗?” 徐志晓说:“小姐好像知道了你在外面做的事,所以特意赶回来的。” 停了停,苦笑道:“小姐她心情不好,已经摔了好一会儿东西了……” 王璄眉头皱得越深,到底是兄长,城府深一些,离开叶斐然之后人也正常多了。迅速恢复原样,说:“我知道了。让我过去看看。” 王璄进了屋子,王亭亭已经发完脾气了,正坐在屋角拭泪。 美人如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王家兄妹,颜值都非常高。 王璄自己是个好看的,看腻了美貌,忽略掉王亭亭那绝美的哭相,只觉厌恶,说:“你到底怎么回事?突然跑回来也就算了,还摔盘打碗的,你到底什么意思?还有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连珠炮似的,王亭亭心里原本就委屈,顿时火上浇油,发火了,只是她发火的样子还是很美:“我为什么跑回来?你自己不知道吗?你干了什么好事儿?还要问我为什么回来!” 王璄说:“我一天一天的干的事儿多了去了。吃饭喝水也是事儿,处理正事也是事儿。你不说清楚,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没功夫在这儿看你哭哭啼啼的。” 自己也很了解哥哥的脾性,王亭亭主动停下了哭唧唧,说:“你是不是把叶斐然带回家了?” 王璄“哈”的一声。 王亭亭一瞧,就知道自己问中了,从椅子上站起来,仰头对着王璄:“你把她带回来干什么?还嫌我不够堵心吗?” 王璄摊手:“喂,我这是在帮你啊。到时候整她个欺君之罪什么的,咔嚓一下——你不就得其所哉了?” “你这是骗三岁小孩呢!”王亭亭怒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肖想叶斐然那小蹄子!” 王璄脸色微微一变。 王亭亭说:“你赶紧把她给放了!” “呵呵,把她放回成甯身边吗?你这大醋缸子这会儿倒是大方起来了?” 王亭亭怒道:“是我的东西,我自己会抢!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王璄揶揄道:“你凭什么去抢?你被成甯拒绝过多少次了?” 一句话,戳中王亭亭痛处,她尖叫一声,扑过来就想要挠王璄。但是王璄武功比她高得多,三两下就躲开了,顺手一带,还把王亭亭带出去几步,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圈。 王亭亭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满眼红筋,全是恨意:“行啊。你这是要整个王家给你的野心陪葬啊。你出息了,王璄,我再也不理你了!” 王璄变色道:“你说什么?你还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王亭亭大喊,“你到底想要什么,我都知道!你想要身登大宝,想要学雷鸣再来一次禁宫之变!你还看中了叶斐然,想要让她来做你的皇后!” 王璄咬紧牙关,上前去猛地打了王亭亭一个耳光! “啪”!一巴掌力气很大,直接把王亭亭又原地打得转了好几个圈,口吐鲜血。 王亭亭赶紧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她的鼻子,是找了一个死人的肋骨换上的,发现没事,松了口气才开始骂人:“王璄!你敢打我,你有种!” “我这就去杀了叶斐然,看你还想个屁!” 提起裙子,疾奔往屋外。 “亭亭!”王璄一跺脚,追了出去。 第647章 你对叶斐然心动了 第647章你对叶斐然心动了 毕竟武功高,王璄追出门,三招两式把王亭亭抓了回去,并且软禁在她住的院子里。 铁链一锁:“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放小姐出来!” “是,少爷!” 王璄在王家是说一不二的存在,想要和他硬扛,王亭亭还差了一点。 王璄心情恶劣到极点,鬼使神差地,又跑到别院去。明明心里什么都没有想,脚步却自动向叶斐然住的院子里挪移。 时候还早,天色明亮,远远地,看到五开间的屋子里大门全部打开,通透敞亮。叶斐然坐在屋子里,正用那支木炭勾勒着什么。 她的头发又浓又密,扎在头顶,记忆中,似乎永远都没有头油的味道,她不用头油,所以闹得炸毛猫似的。低着头,垂着眼,偶尔抬眸,看向的是桌面上用苏麻离青梅瓶里供着的一条柳枝——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王璄顿时感到刺眼,“她倒是舒服。” 快步走过去,站在叶斐然跟前,说:“好兴致啊。” “好说,好说。”叶斐然不慌不忙地放下画笔,“反正欺君之罪我是犯定了,趁着脑袋还在脖子上,享受当下。” 狡黠一笑:“反正在你这儿也不缺吃少喝的……谢谢款待哈!” 王璄心口一股憋屈之气,直冲而上,又开始失控。 他太阳穴跳了跳,说:“你倒是想得开。滚吧,我们要换地方了。” 说罢,上前去,抓起叶斐然就往外走。 叶斐然说:“喂,好端端的,去哪儿啊!” “我妹妹回来了,她要杀你。你打不过她的,不想死就乖乖跟我走!” 叶斐然想起王亭亭那鞭法,果然打不过。上次只不过揍了个出其不意,可一而不可再的,就怯了,认怂跟王璄走。 轻装上阵,几乎什么东西都不收拾,从后门留上一辆马车,就这么着离开王家别院。 王璄跟着叶斐然上了车,车厢里的空间一下子逼仄起来。 叶斐然挑眉道:“弟弟,快给我滚下去。” 王璄:“……” “你说谁弟弟呢?” 无论怎么算,他都比叶斐然年纪大! 叶斐然说:“说你弟弟就是弟弟。下去,我不想和你同一辆车!” 王璄很生气,忍了又忍,过一会儿,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冷笑道:“没想到你这样的村妇,对自己名节看得倒是要紧。” 叶斐然说:“原来你这种纨绔擒兽,也知道三纲五常怎么写?” 王璄不和她吵了,一屁股坐在她对面,一副“老子就是赖着不走”的架势。 这时候,马车已经开始往前走了,想要把王璄踹到车外面去,似乎也不可行。 叶斐然眼珠子一转,想到了,她脱下鞋袜,就地一趟。 王璄厌恶地拧眉:“你要干什么?” 叶斐然打了个呵欠:“低了半天头,脖子怪酸的,我睡一会儿。你到地方了叫醒我。” 不等王璄反应过来,她已经合上了眼睛。 王璄傻眼:“喂!” 还没有女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 四仰八叉的,不雅,太不雅了! 特别是那脚丫子……白白的,圆圆的,十个脚趾甲粉粉的。明明没有什么味道,王璄却捂住了鼻子:“臭死了!脏死了!” “呼……呼……呼……” 叶斐然闭着眼睛也就算了,居然还打起了呼噜! “咯吱咯吱咯吱……” 叶斐然故意磨牙。 王璄全身上下的汗毛“刷”一下子,全都竖起来了! “村妇!粗俗的村妇!!” 他自己摔车帘,下了车。 外面传来车夫讶异的声音:“少爷,这匹马不是您惯常骑的!” “你别管我!”王璄的咆哮中带着狂躁。 叶斐然暗暗好笑,翻了个身,这才真正的、舒舒服服的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之间,马车剧震,一下子把叶斐然震醒了!她睁开眼睛,外面却一片兵刃相交的声音! “王璄,可算被我找到你了!” 叶斐然趴在马车窗户上,透过缝隙看出去,只见一名中年人和王璄打在一处。王璄一边应付那中年人的攻势,一边还有余力说话:“罗长,你还活着啊。” “我们罗家上下三十六口人的性命,血债血偿!” 马夫已经死在地上,马车停了,马也惊跑了。叶斐然暗叫倒霉:“倒霉催的,这几天怎么净是血光之灾?” 罗长和王璄打了几十个回合,打不过,撮唇吹响了信号。 眨眼间,树林里跳出十几个大汉,开始围攻王璄。王璄毕竟只有一个人,渐渐地,难以支持。 叶斐然躲在马车里,心里也有些着急。她看出来了,王璄始终瞒着马车里有人的事,并且尽可能把几个逼近马车的人,给打了回去。 但暂时安全不等于绝对安全啊! 一名大汉被打得后退,背脊贴着马车,叶斐然手里摸到自己的匕首,灵机一动,把匕首狠狠扎进了木板中。那匕首削铁如泥,顿时隔着木板,刺进了大汉的身体里,大汉大叫一声,不动了。 叶斐然一击得手,脑子里热血一起往上涌,太阳穴突突乱跳。这个时候,她的脑子是空白的,她只是不想死! 如法炮制,每当有人被打到马车旁边时,叶斐然就用匕首扎过去,一扎一个准。 另一边,王璄也在不断打倒敌人。 他身上的白衣染上了点点血痕,白的白,红的红,好像雪地里开的红梅,鲜艳诡秘,妖异无比。 罗长中了王璄一脚,向后跳开,嘴角鲜血流出,擦了擦,大喊:“马车里有人!” 他不管王璄,纵身向马车扑过去! 王璄想要去追赶,但被罗长仅剩下的三名手下给缠住了。 罗长狞笑:“难怪你一直护着马车!王璄,马车里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我也要让你尝尝失去这人的滋味!” 他手里挽了几个剑花,迅捷无伦地窜向马车,与此同时,左手运掌,一股气浪扑面而来。 王璄大惊失色:“不好,你竟然学会了罗家掌法!” 那可是一门极为高深的功法,能隔空伤人! 罗长一掌平平击出。 结实的杉木马车“轰隆”碎成碎片,纷纷向后飞去。这罗长使出毕生所学,在此一击,就是想要毁掉马车里面,王璄看重的人! 王璄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叶斐然——” 第648章 有心就会心碎 第648章有心就会心碎 漫天木屑纷飞,落下,露出车厢里的女孩子。 乱蓬蓬的头发,炸毛,眼眸如水,澄澈见底,粉嫩的唇因为惊骇微微张开。像猫,灵动无匹。罗长见过王亭亭,以为生平仅见绝色,这马车里所见的女孩子,却是水晶人儿一般玲珑剔透。 勾魂夺魄。 “叶斐然——”王璄疯了一样扑过去,长剑透心而过。罗长倒在地上,嘴角狂吐鲜血,却满脸快意。 “哈哈,王璄,我把你心爱的女人杀了!”罗长指着王璄,“你这个没有心的怪胎,终于也有心了!” “有心……就要……心……碎……” 王璄一脚踢过去,长剑再没入数寸,罗长脑袋一歪,死了。 他的脸上笑容尤未消散。 首领已死,其他人早就失去了战意,顿时做鸟兽散。 王璄拔出宝剑,胡乱擦了擦,直奔叶斐然跟前:“叶斐然!” “你没有被吓死吧!” “吓傻了也不好啊!”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你才傻子,你全家都傻子。” 特别是你那个老惦记别人相公的妹妹! 王璄目光一滑,落在她手上,眼底下闪过一抹诧异和警惕。这一点点的变化没有逃过叶斐然眼睛,她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原来王璄是发现了她手里握着的匕首。 王璄跳下车子,翻检了几具尸首,“毒妇。” 叶斐然把匕首收好:“才不。” 直到此刻,她才开始感到后怕。 她杀了人…… 强烈的厌恶感,让叶斐然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恨不得马上跳进灵泉水里,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出乎意料地,王璄没有继续毒舌下去,他说:“我们赶紧走吧。那些人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追杀过来。” 心念一动,拉了叶斐然的手,把她扯下车。 小手软滑,温暖,好像没有骨头一般…… 叶斐然飞快地抽回手:“我自己会跑。” 王璄:“哼。” 他们现在早就出了徐杭县,在一个树林边上,一条官道遥遥通向不知道什么地方,叶斐然人生路不熟,也就不关心了。 正在竭力辨别方向,王璄撮唇为哨,呼唤跑掉的马儿回来。 那些马儿都受过训练,受惊跑掉,也没有跑多远,不一会儿,拉车的两匹马,加上押送人骑的马,一共三匹马都被王璄的哨声召回来了。 王璄上了一匹马,问叶斐然道:“村妇,你会骑马吗?” 叶斐然说:“会啊。” 能搞定阿紫,别的马儿对她来说小菜一碟了。 看着她敏捷地上马,还跟马儿交流感情,王璄眼神又是一阵乱闪,别扭了一会儿,他说:“跟着我。” 两个人,三匹马,一路向城里走去。 叶斐然说:“你本来想要带我去哪里?” 王璄说:“又不关你事。” 叶斐然:“……” 王璄说:“你跟谁学会的骑马?” 叶斐然这可有话说了:“我相公啊!” 自然而然的,说话带着自豪。 轮到王璄沉默:“……” 这时候,树林传来一阵异响,吓得叶斐然纵马跑出了一小段。回过头看,发现是一只老鹰从天上冲下来掠食。叶斐然虚惊一场,才勒马慢慢走,王璄在她身后追上,嘲笑她:“胆小鬼!” 叶斐然说:“你不胆小。谁知道你们王家造了什么孽。你是城门失火,我是殃及池鱼!” 她说话毒舌,原以为王璄要生气,但王璄没有。 又走了一小段,王璄才说:“神掌罗家,以前只不过是扬子江上排教里的一个小小舵主。但在数年前开始,他们开始卖一种让人上瘾的药。那药类似五石散,但比五石散更厉害,因一次就能上瘾,毒性太过厉害,反而被赋上了‘无垢散’这种称号。” “罗家靠着发卖无垢散,迅速壮大,最后几乎控制了整个排教。被我发现之后,我就把罗长家里灭门了,只留下他一个人。” “刚才那些人神勇无匹,其实原本都是武功平平之辈,靠着无垢散激发了身上的活力,让武功短时间大涨。过了这一段,如果停止了服用无垢散,他们就直接废了。” 叶斐然听得愣住。 说完,王璄话锋一转,“这样,你还觉得是我造孽了吗?” 叶斐然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些都是你一面之词,我保留意见。” 她并不相信自己…… 王璄心头那股憋闷邪火,又上来了。 一时之间,二人无话,默默前行。 王璄忽然说:“不行。” 叶斐然:“?” 王璄说:“我不能就这样回去。” 横了叶斐然一眼,看着她满脸迷茫,心里不知道怎么的,一软。说:“算了算了,算我欠了你的。前面是驿站,你身上一定带着郡君印信吧?到了驿站,让那儿的人护着你,八百里加急的话,五天就可以到京城了。” 他在怀里摸出一个荷包,扔给叶斐然。叶斐然一手接过,入手沉甸甸的,隔着荷包一捏,全都是小元宝。叶斐然以为是银子,打开一看,里头金光闪闪,竟全是金子。她吓一大跳:“你给那么多金子我干嘛!” “啊?一百两金子就算多吗?你这是穷到什么地步啊!”王璄说,“给你打点用。有钱能使鬼推磨。” 叶斐然空间里其实还带着几十万两银子的官票,关键是,她一直视王璄为对头。这死对头突然给金子自己,她很不习惯啊。 她说:“我不要你的。” 王璄却拍着马走前面去了,头也不回:“你不要就扔路边喂狗!” 叶斐然:“……” “你有没有常识啊?金子是野狗都不吃的好嘛。” “……你才没有常识,你个臭村妇,穷鬼,别跟本少爷说话!” 王璄真的是个很幼稚的人,叶斐然发现,他那股年纪大概活在狗身上了,如果有机会,她一定好好教他做人。 二人赶到驿站,天色已经晚了,驿站挂起了马灯。 昏黄的马灯很黯淡,才来到驿站门口,叶斐然直觉不对劲。摸摸胳膊,汗毛全都竖起来了。她放慢了脚步,王璄也是。 第649章 无垢地狱 第649章无垢地狱 “驿官!有人在吗?”王璄说,亮出王家的家徽,“王家来人了!” 他也留了个心眼,没有报出自己真实身份。反正在虞郡,王家家徽已经足够吓到寻常小官小吏的了。 喊了两三遍,驿站里才摇摇晃晃的,走出一个老兵。 走到马灯下面,叶斐然才发现,这个人其实并不老,然而眼袋耷拉,骨瘦如柴,整个人看起来精气神好像被吸干了一样,走路佝偻着背,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足足苍老了二十岁。 她说:“请问,这儿往京城的驿马什么时候出发?” 那老兵恍恍惚惚的,好像没有听见她说话。叶斐然忍不住提高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老兵才说:“京……京城吗?明……明天……” 他说话声音含含糊糊的,叶斐然花了好大劲才听清楚。 “明天吗?”她重复一遍,老兵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叶斐然对王璄说,“那么我在这儿住一晚上,明天出发就行了。你忙你的事儿去?” 她可不想再跟王璄有什么瓜葛了,太危险! 老兵说:“住……住吗?” 叶斐然点头:“有地方不?” “有……有的……跟……跟我来……” 老兵转身往里走,他走路的动作特别奇怪,有气无力好像要飘起来似的。叶斐然总觉得自从进了这个驿站之后,处处透着古怪,自己也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出乎意料之外,走进了驿站大厅里,其实有十几号人在屋子里。 这些人或坐或卧,在大厅角落挤成一团,有人头颈交缠,有人眼神半闭,屋子里乌烟瘴气,气氛诡异。叶斐然一看到那画面,浑身汗毛竖起来,被针扎了一样原地跳起:“鬼啊!” 转身夺门而逃。 那老兵也不追赶,反而迫不及待地扑向那群人里:“留一点给我!” 叶斐然跑到驿站外面,抱着门口的大树,呕吐不止。 王璄从后面追出来,神情严峻,一把扣住她下巴,扭过来。他俊美的脸上,犹如罩上一层寒霜,又白又冷:“你也接触过‘无垢散’?” 叶斐然才吐完,满嘴都是那味儿,嗓子眼阵阵发酸,胃里还有东西往上涌。眼泪汪汪的,一个字说不出来。 (你滚开!我要吐你脸上了!) 大概看出了这趋势,王璄松开手,叶斐然又抱着树吐了一会,一直到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了,才停止。 王璄冷冷逼问:“说!不许瞒着我!” 叶斐然其实也挺冤的,她怎么会知道那无垢散是啥玩意儿呢?这种反应,纯粹来自前世。在现代的华国,是全世界禁毒最严格的国家,从小学生开始就不断进行禁毒的教育宣传,所以,她一眼就看出来了,驿站里的那些人,是一群瘾君子! 因此,她也彻底明白了,这种“无垢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小哥哥,我怎么可能接触过那恶心东西?”叶斐然说,“但是我不是没有长脑子吧!刚才那光景,正常人看见都感到恶心的好嘛!” 王璄一怔,才发觉自己反应过度了,他脸色柔和下来,声音也温和了:“是我忽略了。你从琼州来,无垢散应该还没有传那么远。” 叶斐然苦笑:“如果无垢散连琼州都有了,那么整个大顺就完蛋了!” 王璄肃然:“你也这样认为?” 叶斐然回头看了一眼那驿站,房子又老又旧,黑沉沉的,只有那马灯有气无力地散发着光芒。弄巧反拙般,那光芒之外,黑暗的地方越发浓如墨汁。 她打了个冷战,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走吧。”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离了驿站,二人只能露宿。 回到树林中,王璄看着叶斐然熟练地找到背风处,用树枝搭起帐篷,取出火绒火折子生火,最后下套套了只肥肥的兔子,揪着耳朵提回来,怀里还抱着一个肥大的萝卜(空间里拔的),神色复杂:“……” 叶斐然把兔子递给他:“会杀吗?” 王璄炸毛后退,叫道:“恶心!别让我弄!” 叶斐然白了他一眼:“杀人你都会,杀个兔子不会?” 王璄嘴里,还是重复那一句:“恶心!拿走!” 看来这位大少爷还真不会,叶斐然也不勉强了,把萝卜扔给他:“拿着,让我来弄!” 她拔出匕首,把兔子杀了,处理干净,又用树枝叉起来,架在火上烤。不大会儿,烤肉的香味飘出来了,王璄尖起鼻子,嗅了嗅,又嗅了嗅:“味道还凑合。” 叶斐然撕了一小片兔肉下来,吹了吹,放进嘴巴里尝了尝味儿:“确实,很不错。” 王璄坐过来了,妖媚的桃花眼亮闪闪的。 叶斐然护着烤兔子:“不劳动者不得食,你这是杀兔子里还是抓兔子了还是烤兔子了?” 王璄:“……村妇,给我!” 他也真好意思,夹手来夺,叶斐然抢不过他,兔子进了王璄手。王璄摆出万人迷的魅惑笑容:“谢谢。” 张口欲咬,叶斐然一口口水,吐在烤兔子上。 王璄傻眼了。 僵直原地。 叶斐然从他手里施施然地拿回烤兔子,把萝卜扔给他:“不劳动者不得食,吃萝卜吧!” 王璄:“……” 他很想拔剑把这个女人杀了是怎么回事!! 吃兔肉的吃兔肉,啃萝卜的啃萝卜,在树林里对付了一夜。 第二天白天,王璄比叶斐然先起来了。 叶斐然醒来的时候,看到他正撅着屁股,趴在一棵大树上,笨手笨脚的掏鸟窝。嗯,那大树离地三丈高,她敢肯定,王璄一定是施展轻功上去的。 那只鸟妈妈在旁边炸了毛的乱叫乱飞,王璄一边挥袖子赶走鸟妈妈,一边伸手去够窝里的鸟蛋。 叶斐然在树下说:“别掏了,下来吧。我给你弄吃的!” 王璄不服气道:“你又诳我,让我啃生萝卜!” 叶斐然抿嘴一笑:“这鸟妈妈都开始孵窝了,鸟蛋里是没有成型的小鸟,羽毛啊血水的,你吃得下去?” 王璄一愣,细细想象,果然有种恶心的感觉…… 他顿时成了泄气的皮球,放弃了祸祸那鸟窝,从树上跃下。 第650章 拿着我的信物走吧 第650章拿着我的信物走吧 来到叶斐然面前,王璄一脸“你打算怎么喂饱我”的怨念表情,看着她:“我们吃什么?” 又再次强调:“我不啃萝卜。” 叶斐然说:“走吧,忍一忍,去找村子或者城镇。” 王璄说:“你疯了,你该走了。找什么城镇,我把两匹马给你,轮换着骑,一天一夜之后可以到下一个驿站。没有了那些鬼,你就能在驿站走了。不抓紧时间的话,不怕景熙老儿生气砍你脑袋啊。” “反正都赶不及了,没有必要做无谓挣扎了啊。”叶斐然说。 嗅到她语调里的一丝丝不同寻常,王璄愣了一下。 叶斐然说:“很明显,你杀了罗家还是没用啊。无垢散还在流传。” “哼……”王璄眼眸一黯,“是我失策了。” 叶斐然凑到他面前,眼睛对着他眼睛,眼神狡黠:“叫我三声好姐姐,我来帮你。” 王璄满脸黑线,岔开话题狂叫:“早饭呢!” “早饭你别担心。” 他精神一震,眼里燃起希望:“是不是又去打兔子?” “大早上的,谁吃那个啊。油腻得不行。”叶斐然才不会说,她自己的打猎技术也才学了个半桶水,昨天是瞎猫碰到死老鼠才套中了兔子。 王璄满脸上当受骗的委屈:“你骗我!你又想让我啃萝卜!” “我们吃这个啊。”叶斐然变戏法一般,拿出两块饼子来。 王璄傻眼了:“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因为我是个村妇啊。”叶斐然低着头,把昨夜的火堆重新吹燃,添加了新的枯枝败叶,把两个面饼子在火上烤得金黄喷香的,边忙活,边说,“在农村里长大的孩子,谁不会个野外生存的把式。这些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家常便饭啦。” ……饼子是藏在空间里的…… 不光是面饼,还有糖果蜜饯点心零食金创药止血膏美颜霜衣服鞋袜……居家旅行必备随身空间…… 不知不觉之间,王璄又挨过来了,还挨着她身边坐下。 他一副翩翩公子的绝佳外形,哪怕经过一天一夜的打斗、奔波、露宿等等折腾,也无损分毫姿色。仍旧是发如墨、肤如雪、举止优雅。 就是那神情动作,透着和外表不相称的…… 反正,叶斐然说不上来,她总觉得王璄有点儿二狗子。 烤好的面饼子热乎乎,香喷喷,叶斐然把烤得火候比较好的那个交给王璄,王璄接了过来,斯斯文文的吃着。 “唔……唔唔……”他发出陶醉的声音,吃得很香。 叶斐然看着王璄吃饭,可真是把这贵公子给虐到了。 风餐露宿的…… 收敛了逗趣的冲动,她正儿八经地说:“王璄,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把无垢散追查到底?” “必然的。”王璄吃完了一个饼子,用手帕擦擦嘴角,“上一次是我莽撞了,只灭了罗家一门,就以为万事大吉。事实上他们应该只是一个售卖的商人而已,还是必须斩草除根,从根子上找到无垢散的出处才能灭掉它。” 叶斐然赞同道:“你总算长了一回脑子。” 王璄翻白眼:“……”好男不与女斗! 他说:“既然从上往下压没有用,那么正好趁着这次罗长刺杀我的机会,我散布假消息出去,就说我受重伤了,不再露面。让我微服私访一番,查明之后,一锅端了。” 这都是他昨天一晚上捋顺想出来的。 叶斐然发现,王璄确实并非一无是处。 最起码,有原则、有底线、也有脑子。 思及王璄最近种种心浮气躁中二的举动…… ……好吧,最后一条,她暂且收回。 无垢散…… 叶斐然边思考,看到王璄还在舔嘴唇,就掰开自己手里一口未动的烤饼,递了一半给王璄。王璄不信任地说:“饼里有毒?” 叶斐然:“……不吃拉倒。” 作势收回饼子,王璄接过去:“你先吃。” “要真有毒,刚才那个你又吃那样香?”叶斐然慢吞吞咬了一小口,边嚼边问。 王璄说:“你那是你为了骗取我的信任,第一个饼子理当安全。但是这个就难保了。” 叶斐然:“……”哪里来的怪异逻辑? 她说道:“毒死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王璄说:“你可以逃跑啊。” “但你都答应了放我走了。” “……” 王璄卡了一会儿,说:“反正我知道你就是要和我作对,你非得把我气死才开心的。”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你老人家对自个儿倒是蛮有信心。” 王璄还是把饼子吃了。 吃完之后,满足地叹了口气,说:“真没想到这普普通通的白面饼子,烤熟之后也如此美味!” 叶斐然:“……那是因为你饿了。” 王璄说:“走吧。这儿往北走二十里,有个村子,名叫绿柳村。我家有田产在那儿,到了那边,你拿了我的信物过去。有什么号令尽管吩咐下去。” 他解下身上一个玉佩,递给叶斐然。 “既然不乐意走驿站,那么走王家自己的车队总可以了吧。” 叶斐然接过玉佩,触手生温,手感光洁油润,那玉佩竟是一头小猴子,憨态可掬,也不知道被手握把玩多久了,极为名贵。 就算她素来对珠宝玉石不敢兴趣的,也不禁一眼喜欢上了,不住打量:“这是猴子捞月亮吗?” 王璄笑喷,“猴子捞月亮?捞月亮?这叫‘代代封侯’,村妇!” 叶斐然:“……” 扳回一城,王璄乐了,眉眼尽是笑意,要是他有尾巴的话,得翘到天上去。叶斐然很看不上他那孟浪劲儿,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把那个“代代封侯”推回去:“我不要你的东西。” 王璄没想到她拒绝得那样干脆,脸上还保持着笑容,眼内却是惊讶,模样相当滑稽。那只玉猴子,他也没接,叶斐然见他不接,索性往他手里一塞,王璄才反应过来,他耳根子涨红:“你敢不要我的东西?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我都不屑给他们?” 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叶斐然并不在乎他生气。她和别的女子不一样,素来不把他这个虞郡王家未来家主放在眼内。 那张波澜不惊的美貌脸蛋,王璄火上浇油,又无可奈何。 第651章 混入驿站 第651章混入驿站 叶斐然笑呵呵地说:“你乐意给,我又没有问你要!” 王璄:“哼。” 叶斐然说:“硬塞给别人,是没有用的。得给别人想要的东西呀。” 她以为王璄会又炸,没想到,他陷入沉思中。那双乖戾的墨眸温顺下去,“那,你想要什么?” 叶斐然歪着脑袋想了想,十分实诚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去京城什么的,有银子就够了。用不着这么麻烦。” 她态度坚决,王璄倒一时无从入手,如此滑不留手的女人,他平生从未遇到过! 后槽牙再度痒痒,情绪濒临失控。 叶斐然不理会他,上了马,没有向北,倒是回转朝着驿站方向走去。 王璄追上去:“喂,你想干什么?走错路了!”难道她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真是个蠢货村妇! 叶斐然头也不回:“杀回马枪不懂?看看有没有无垢散的线索!” 他们再次回到那个驿站,大白天的,驿站看起来正常多了。远远地,看到一名精气神十足的少年驿官在迎来送往,忙个不休。 叶斐然皱眉:“果然没错,他们晚上聚集在这个荒凉的驿站吸食无垢散,白天散去,好掩人耳目。” 王璄观察周围:“你说得有道理。他们运送无垢散,肯定还得有一条通道。这条路,必须隐蔽、稳定、可靠。” “如果找出了那条‘路’,那么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提供无垢散的人了!”叶斐然一拍大腿,兴奋道。 王璄点点头:“正是如此。” 叶斐然忽然又问:“那,你知道无垢散如何制作吗?” 王璄一怔,缓缓摇头:“不知道。我为何要知道?” “天地造化自然中,不会有让人大批成瘾的药物。这么厉害的药,一定是人为调配出来的。所以要打掉无垢散的源头,不是要打运送的人或者贩卖的人,而是要打掉制造这种害人药的人。”叶斐然轻声说,“那,你能弄到一点无垢散吗?” 王璄说:“这倒不难。若真能堵成了那条路,自然可以得到无垢散——叶斐然,你想要干什么?” 他警惕地看着叶斐然,生怕她要干坏事。 叶斐然耸肩:“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可不能拿无垢散去做坏事,那玩意儿毒性厉害,用了它得天打五雷轰的!” “王璄,我像是这么没品的人吗?” “你就是没品的人!” 三言两语,又吵了起来。要不是顾及到还有大事在身,叶斐然真想丢下这不知所谓的大少爷一走了之了! 但是这么一吵,本来两个驿官怀疑无比地盯着他们俩的,反而放下心去。 驿官甲说:“王家那位,会这般跟人说话?” 驿官乙摇头:“不会。左驿使曾经远远地看过他,那一位孤高自许,目无下尘,决计不会这般跟个女人嬉笑怒骂。而且,看样子,还被那女的死死吃住……” 驿官甲笑道:“嗨,我就说罗大头太过小心,总说王璄没死,很可能跑来我们这儿。” 驿官乙冷笑:“他全家被王家灭了,难免偏执。要不是他手里还捏着‘白条儿’,左驿使早不鸟他了。” 驿官甲打了个呵欠:“有道理。你先瞅着点,我去睡会儿。今晚我还得把风。你说,那玩意儿滋味是不是很美?可是左驿使却不让我们哥们儿碰上一星半点儿的,真是可惜了。” “啪”打了他一下,驿官乙警告道:“你可别开玩笑,无垢散多厉害。吃多了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也不是没见过。左驿使这是为了我们兄弟好!听哥们儿一句,别犯傻去碰那玩意儿,要是被左驿使知道了,得清理门户的!” “知道啦!”驿官甲又打了个呵欠,“我可要睡了。” 驿官甲躲懒去了,驿官乙回头一看,那对男女已不见了踪影,正好这会儿一大批货到了,“驿官!驿官!” “来了来了!” …… 另一边,叶斐然正在强迫王璄换上自己顺来的衣服。 王璄百般嫌弃:“好丑,好脏,我不要。” “你身上这套衣服料子名贵,有点见识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还说想要微服,骗谁呢?”叶斐然连哄带吓的,“连这点功夫都不愿意做的话,趁早回王家当你的大少爷去。” 激将法果然凑效,王璄立刻原地解扣子:“谁说我不行,我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这些苦能比得上练武?” 叶斐然尖叫着,捂脸背转身:“我的妈!造孽!你倒是遮掩一下!” 王璄坏笑:“哎哟,你个村妇居然懂害羞!哼,多少女人想看爷脱衣服,爷还不给她看。” “稀罕!”叶斐然撇撇嘴,自恋的人就该打击,“你比我相公差远了!” “程子睿有什么好的。你不如从了我……” “滚犊子!” 王璄换好了衣服,叶斐然本身就一副寻常小媳妇儿的打扮,倒不必刻意乔装。她在原地挖了个坑,把王璄那件白袍子烧掉埋了。 两个人把马匹赶走,老马识途,这三匹马会自己回王家去。 若王家的人看到只有马回到,而王璄没有回,那王璄“死亡”的消息,又会确凿几分。 一切安排妥当,叶斐然和王璄混在人潮里,返回驿站。 白天的驿站比晚上繁忙多了,王璄低声跟叶斐然解释:“虞郡地处水陆交通要道,本身物产也丰盛,因此官邮驿站都非常繁忙。相对的,这地方的驿使驿官,俸禄也比别的地方丰厚些。” 叶斐然说:“既然俸禄丰厚,为何还要去做那种下作勾当?” “……”王璄沉默了一下下,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吧。” 叶斐然不说话了。 她抬头看了看,念:“青田驿。这名字倒是很清新。” “只是可惜了那些肮脏勾当!”王璄说,“这是官驿,驿使也是个从八品的小官了。除了王家,寻常地方官也无权过问。他们倒是会选地方。” 叶斐然惊道:“若真的如此,那无垢散的传播,岂不是涉及了朝廷命官?” 王璄脸色阴沉:“有道理。我原以为只是江湖上的不入流勾当……如果真的涉及朝廷命官,倒是麻烦。” “我们先混进去,看看情形如何吧。”叶斐然说,“走。” 第652章 人字院的猫腻 第652章人字院的猫腻 进了驿站,里面人吵马嘶,左右十间马厩,按照“壹贰叁……拾”的编号,分往全国各地 “有住的地方吗?”叶斐然找到驿官,说:“要最便宜的,多少钱?” 她用黑泥涂了脸,脏兮兮的,说话低声下气,倒真的像个农村出来走亲戚的穷困妇人,把驿官骗过去了。 驿官眼尾也不扫一下:“车马大通铺,按铺位算钱,五文钱一晚上!” “我们要两个铺位!”叶斐然把十个铜钱数在桌子上。 驿官把铜钱一扫,丢给她两支筹子:“凭筹到后院,在人字号大院。” 昨天晚上,他们进了驿站大厅就跑了,没到后面去。原来这驿站大厅后面,还另有乾坤。两层的驿站大厅后,有一个宽敞大院,院里三道门,分别是“天”“地”“人”编号。 叶斐然瞧着,应该是“天”字号的环境最好,“人”字号最差。 王璄在她旁边说:“为什么不住天字号院子?” “进来吧!”叶斐然白了他一眼,把王璄拽了进去。 人字号院子是三个大院里最脏乱差的,左右两个屋子,分隔男女。屋子里密密麻麻的挤了十六张床,只有两张并排的八仙桌可供坐下吃饭。 共用的便桶,臭烘烘。 叶斐然一进屋子,就看到一个胖大嫂坐在八仙桌旁边抠脚,见有人进来,胖大嫂咧开嘴笑,露出满口黄牙:“哟,好水嫩的姑娘!” 叶斐然笑了笑,差点没被胖大嫂的口臭熏晕。 胖大嫂指着屋子最里面的木床说:“那里去,那里没有人。” 叶斐然依言走了过去,还好,这儿挨着窗,光线很好,她把窗户打开一条缝,想要往外看,胖大嫂在她身后阻止道:“不要开窗!” “嗡——”一团苍蝇,密密麻麻好像雨点似的往叶斐然头上砸,叶斐然屏住呼吸“砰”的关上窗户,背转身方才大口呼吸! 胖大嫂放下抠脚的胖手,跳起来大骂:“就你手贱,外面是粪坑!苍蝇都跑进来了!” 骂骂咧咧的,抄起苍蝇拍子到处拍打那些从粪坑飞进屋子里的苍蝇。 叶斐然自知理亏,撇撇嘴,走到外面去,让胖大嫂自个儿在屋里忙活。一出了女屋,迎面,王璄在男屋里逃窜而出。 “走走走!”王璄头发散乱,脸上青筋暴起,原本嫣红的嘴唇血色全无,“这儿不是人呆的地方!赶紧走!”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不是说要查……什么的吗?这么点儿挫折都忍受不了?” 王璄说:“这不是查案这是自虐,我又不是那种心智失常的人,为什么要自讨苦吃?” 叶斐然一把拉住他衣襟,不顾他比她还高一个半头,用力拽他到跟前来,和王璄面对面:“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有机会的地方!最混乱的地方最有可能藏着线索!” “天字院子总共只有五个房间,一人一屋,极容易引人注目。地字院情况也差不多,只不过增加到十个房间。因此若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大批无垢散带入驿站,只有通过这个‘人’字院!” 王璄大感惊讶,看着叶斐然的眼神完全不一样了:“短短时间之内,你怎么会掌握如此多线索?” 叶斐然刚才趁着赶苍蝇制造混乱之际,用空间技能“后羿之眼”全面观察了青田驿的地形,不过她不会说出真相,只是神秘一笑:“叫我三声好姐姐,我就告诉你。” 王璄反应极快:“我不。” 叶斐然放开了他,冷冷道:“给我回去好好呆着。今天晚上,一定可以有所发现。” 王璄也是硬气的,听了她的话,一声不吭地返回了男屋。 叶斐然在角落的便桶解决一番,也回了女屋,这时候,屋子里除了胖大嫂之外,还住进来三个女客。叶斐然左右看一番,并无异常,就安心在自己的木床上躺下来,假寐养神。 直到掌灯为止,一切正常。 初更时分,胖大嫂就撵着人睡了:“都睡了都睡了,吹灯啦!” 一个瘦小麻子脸的女人抱怨:“那么早吹灯,我的绣活儿还没做完呢!” “灯油不要银子买啊!”胖大嫂瞪一眼,训了回去。 这地方她说了算,于是没有人再吭声了,胖大嫂把油灯吹灭,往八仙桌上一放,关上门出去。 呼噜声此起彼伏,空气十分糟糕,叶斐然在这片环境里,悄悄进了空间,发动技能。 “后羿之眼”,她轻声说着,在空间里俯览青田驿情况。 只见胖大嫂走出人字院后,竟然摸向了粪坑的方向。那地方的画面,恶心得叶斐然直想吐……胖大嫂掏出了一个油布包,小心翼翼打开来,油布包里,有半块拳头大小的黑乎乎的膏状物。 胖大嫂看着那膏块,小眼睛里尽是贪婪。 她把膏块包好,快步走向大厅。 叶斐然的视线跟着胖大嫂,胖大嫂走到大厅前面,点亮了一盏油灯,把那膏往油灯里放上。灯火似乎旺了那么一旺,胖大嫂扭身进了屋子。 屋子里,又像昨晚一样,聚集了十几个人,看到胖大嫂,都蛆虫看到新鲜粑粑似的,一拥而上。 胖大嫂笑眯眯地说:“都别急,今晚好好享受。” “胖姐,我等不及了!” “胖姐,今晚多给一点儿货我们!” “胖姐!你是我的活祖宗!” 那些人冲到胖大姐身边,揉肩的揉肩,捏腿的捏腿,舔狗似的狂舔。胖大嫂十分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在众人簇拥下来到大厅角落里,首先把油灯放好。 有人扑到油灯旁边,闭上眼睛,贪婪地嗅起来,“好香!好香!” “不够!不够啊!” “一指甲盖一两银子,”胖大嫂往椅子上一坐,几名精壮男人簇拥上来,护着她,显然是护卫一类的人物了。 叶斐然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一边想:“居然论指甲盖来卖……果然是害人的玩意儿啊!哎,有那闲钱干点儿别的什么不好,作践自己。快戒掉吧,别害人害己了。” 但是那些人哪里会听见叶斐然内心的说话,争先恐后的去交银子。胖大嫂自己手里捏得紧紧的,一手收银子,一手给无垢散。 那些人接过无垢散之后,甚至等不及找个别的地方,就席地而坐,迫不及待地吸食起来。 场面之触目惊心,让人毛骨悚然。 第653章 猪队友打草惊蛇 第653章猪队友打草惊蛇 叶斐然实在看不下去了,正想收了技能,去通知王璄。 胖大嫂却有了新动静,站起身,原本脸上带着的淡淡倨傲神色收敛了,堆满谄媚笑容:“驿使大人。今儿个有空啊。” 一个容貌清雅、五十来岁的人,从二楼走了下来,站在转角平台处,说:“今天十五了。” 胖大嫂一愣,想起什么似的,笑道:“对对对,瞧我这记性,差点儿忘了!都准备着呢!” 左驿使说:“那就上来吧。” 他回身上二楼,胖大嫂扭着肥肥的腰肢,小碎步跟了上去。 叶斐然精神一震,也开着技能跟上去。 二楼只有一个小房间亮着灯,看样子,是左驿使处理公务和办差的地方。胖大嫂在怀里摸出一叠官票,交到左驿使面前:“这个月的孝敬。都在这儿了。” 左驿使仔细地数了数银票,把它们收好:“行了。去吧。” 叶斐然看到这儿,明白了。 其实就是和她之前猜测的那样,以官府做庇护,在荒郊野岭里,做罪恶勾当。胖大嫂交完了孝敬,就被左驿使打发走了,叶斐然索性把视角调整在你左驿使的屋子里,想要看看还有什么下文。 谁知道,左驿使却拿出公文批阅起来,一笔一划地,写得很认真。 楼下一片死寂,叶斐然知道,那是那些瘾君子们进入了昨晚那种醉生梦死的状态,楼下就是人间地狱。 而左驿使这里,却一片岁月静好,他披灯夜阅公文,俨然一副好官的模样。 一阵马蹄声,从远处响起…… 马蹄声越来越近,惊动了左驿使,他站起来,离开桌边,打开窗户远眺。月色下,五六乘快马远远奔来,直奔青田驿。 左驿使瞧见,匆匆下楼,喊来昨夜那老兵:“老陈,快出去迎客!” 老陈摇摇晃晃的就去了,门外响起喊叫:“驿官!驿官!有人吗?” 老陈说:“来了,来了。” “这儿还有地方住吗?我们是过路的!” “我们这儿是官驿,不是客栈,不留外人投宿!” “大叔,行行好……” 无论外面的人怎么哀求,老陈就是咬死了不松口,不让人进来。 叶斐然感到没意思,收了技能,从空间里出来。一回到现实,她觉察不对劲,骂了一句:“妈卖批!” 屋子里,不知道是谁点了油灯,那油灯亮起来了,幽幽的,黄黄的,诡异无比,散发出怪怪的味道。叶斐然一闻,顿时头晕脑胀。 而屋子里那几个女住客,齐刷刷簇拥在那油灯旁边,贪婪地嗅着味道,发出高高低低的呓语。 “好舒服……身上的伤不痛了……”一个女人掀开自己的衣角,露出一块淤青,“臭男人打我……” “我要飘起来了!” “这是什么味道,为什么那么舒服……” 那个绣花女人,举着绣花针,不知道疼痛一样,一下一下的扎着自己:“干活儿,干活儿……明儿个要交货来不及了……这味道真好,提神醒脑,我一点儿都不困了!” “这油灯里也有无垢散!”叶斐然大惊失色,赶紧捂住鼻子,往屋外冲去。她绕过那堆拥挤成一团的女人,跑到门旁边想要打开门,谁知胖大嫂出去的时候已经把门在外面反锁上了,她拼命推了三四下,木门纹风不动。 叶斐然慌了,空间护体只能抵御剧毒,对慢性毒是无效的! 她可不想变成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她捶打着门,喊道:“救命!救命啊!” “叶斐然!”门板的另一面,响起王璄的声音,王璄说,“叶斐然!你没事吧!” “王璄!”叶斐然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欢喜听见王璄的声音,她说,“你快开门放我出去!” 她的脑子已经开始昏沉沉了,还伴随着眩晕感,那证明毒烟对她起效! “你往后退一下!我开门!” 叶斐然依言后退,门“吱呀”的打开了,王璄就站在门外,月色下,他满脸关切。叶斐然没留意到王璄傲娇脸上反常的关心,夺门而出,狠命呼吸新鲜空气。 一抹失落在墨眸底一闪而过,仿若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王璄面沉如水:“似乎你那边也是同样情形……他们首先趁着住客睡着,点燃了装了少许无垢散的油灯,让原本没有接触过无垢散的人染上药瘾。然后一步一步的,让他们掏钱买……” 叶斐然恨声道:“好狠毒……” “简直就是禽兽不如。”王璄心底惊怒交加,这些人做事手段之卑劣,远远出乎他意料。 叶斐然说:“人字院里的人都是穷人,买不起无垢散的。为什么还要浪费?” “利用他们的药瘾来控制他们,让穷人为他们做事。”王璄阴森森的说,“这是他们操控人的一个方法!若有了药瘾,就会成为心甘情愿被利用,就算杀人放火都毫不犹豫去做的工具人!” 他指了指那边天字院:“至于那边的,才是真正拿银子买无垢散的财主。而且纨绔子弟喜欢凑堆玩耍,一个染上药瘾,别的人为了不甘落后,可能主动讨要药物来服食,轻而易举地,就传染一大片!”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叶斐然越发觉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观,“要不然,我们这就把这个青田驿的人灭掉吧!” 她终于明白,为何当初王璄要灭掉罗长满门! 这谁顶得住啊! 王璄尚未答话,驿站主楼里,却传出了喊杀声和兵刃相交的交击声。 里面打起来了! 叶斐然和王璄俱是一怔,“砰”的一下,主楼门撞开,胖大嫂跌跌撞撞跑了出来,怀里兜着刚才收的碎银。那些护卫护着她,且战且退。有人高喊:“左驿使,你个缩头乌龟,还不赶紧滚出来!这儿是官兵,奉命捉拿你!” 为首的人,确然是个武官。 王璄一惊,咬牙道:“坏事的官兵,打草惊蛇!” 猪队友! 左驿使还真沉得住气,二楼烛影摇曳,毫无动静。至于那些护卫和胖大嫂,节节败退。王璄一跺脚,提着叶斐然衣领,说:“走了!” 叶斐然被他拎着,整个人腾空而起,眼看就要越过院墙而过,她想起什么,大喊起来:“不行!不能走!” 第654章 叶斐然,这次算你欠我的 第654章叶斐然,这次算你欠我的 王璄才不听她的,继续提气飞跃,施展轻功,翻过了青田驿的墙。 几乎是前脚落地,后脚,人字院里就响起了打斗的声音。 王璄扯着叶斐然说:“这条线断了,赶紧扯呼吧!” 叶斐然反手抓住他:“不行,最起码,得搞到一点儿无垢散!” “你要那倒霉催的玩意儿干嘛!” “我是学医的,如果你给我搞到无垢散,哪怕只有指甲盖那么一点点都好,我就能够分解出成分来。到时候就可以找到制作无垢散的源头了!” 怕被发现,两个人说话挨得非常近,几乎脸怼着脸。 叶斐然可没有客气,她甚至完全忽略了男女之别,恩怨之深,她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剿灭这堆人渣! 王璄愣住了,月色下他看着叶斐然的眼神,带着惊讶、审慎和不思议。 “你能保证?”他问。 “我能保证!”她答。 “算你欠了我的。” 他忽然转过身去,纵身再次跃上墙头,返回驿站内。 叶斐然抖抖身上的灰尘,寻摸了个背光又安全的角落,蹲下来。其实,是藏进了空间里,同时窥视着外面动静。 驿站内,打斗的声音渐渐小了,官兵的奇袭赢了,他们抓住了胖大嫂,两个人冲到二楼去寻找左驿使,却发出大喊:“他、他自杀了!” 左驿使自杀了! 难怪一直没有动静! 青田驿里再次陷入混乱,灯火渐渐亮起来,吵吵嚷嚷中,叶斐然看到一道黑影敏捷地从墙头掠过,悬着的心放下,从空间里出来。 “我在这儿!” 王璄在高手中穿梭自如,宛若出入无人之境,他直奔叶斐然面前,面色不变,“我们走吧。” 叶斐然点点头,王璄撮唇为哨,一匹骏马在丛林里跑出来。 “这是……”叶斐然惊讶。 王璄说:“这是我的马,‘闪电黄’,东西拿到了,我们走远了再说。” 只有一匹马,叶斐然犹豫了。 王璄已经翻身上马,见她不动,奇怪地问她:“你怎么啦?” 叶斐然说:“我们约个地方和时间,到时候会合吧。我慢慢走过去。” 王璄说:“你脑子坏了啊,有马不骑,走路去?我定个三十里地外的地儿,等你来到,黄花菜都凉了。” 叶斐然摇头:“反正我就不骑马。” “你骑术不是蛮好吗?”王璄满脸不耐烦,把手伸给叶斐然,“上来,少哼哼唧唧的。” 叶斐然向后退一步,坚决道:“我不要。” 她一脸为难,王璄毕竟不是傻子,明白了,“你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 叶斐然不说话。 封建礼教吃人,可不是鲁迅先生在书上写写而已。就算她对成甯有信心,也难保…… 王璄沉了脸,很不开心,反正,这女人就是生来跟他作对的。说她聪明,又有事没事胡思乱想,说她蠢,别说之前坑得素来骄傲的亭亭毫无办法,这两日的数个紧急关头,她也没有一次拖后腿的……王璄百分之百肯定,这是个有勇有谋的女人。 他开始理解成甯为何对她情有独钟,她真的很特别。 所以,听见叶斐然这么说,王璄心里更不痛快了。 他伸出衣袖一卷,把叶斐然拦腰卷起,放在马背上。说话冰冷如霜:“麻烦!本少爷时间宝贵,耽搁不起!” 用力一鞭子打在马臀上,那闪电黄极为神骏,驮着两个人也丝毫不慢。 二人共乘一马,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 一口气奔出二十余里,天色微明,前面露出村庄的轮廓。 “到了。”王璄在村口勒马,村口有大石,叶斐然打亮火折子一照,只见石头上篆刻着“绿柳村”三个大字。王璄道:“你要验出无垢散的成分,需要些什么?我给你张罗。” 叶斐然说:“药臼、药杵、白纸、挖子、炉子,还有一些东西我自己准备就行。” 王璄点点头,说:“我现在不能现身,所以我们先躲起来。天黑之后我给你弄齐。” 叶斐然并无异议。 王璄带着她,到了村尾王家的屋子里,躲了起来。 各自寻摸了一间屋子,分别歇息。 白天,就这么睡过去了。 傍晚的时候,趁着天色还没有黑,叶斐然在自己屋子的窗户上,挂上了黑布。她说:“我晚上要点灯。这样不会被发现。” 王璄也没有说什么。 晚上,王璄翻墙出去,去了一个多时辰,回来的时候,带来水和食物,还有叶斐然需要的东西。 食物当然全都是冷的,也不能生火,怕炊烟引来外人。 叶斐然毫无怨言地啃着冷馒头,喝凉水,毫不娇气的样子,让王璄不住地瞧了一眼又一眼。王璄思潮起伏的,一会儿心里百般嫌弃她的村妇身份,一会儿又觉得她真能吃苦,反正,一双眼睛,总不由自主粘在叶斐然身上。 吃完了馒头,叶斐然拍拍手,说:“东西呢?” 王璄:“??” “无垢散。” 王璄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郑重打开,里面是约莫拇指大小的一块无垢散。 仍然是黑黑的,油腻不堪的样子,十分不起眼。 要是不说的话,估计谁都不知道,这一小撅过期狗屎似的东西,居然是能够使人上瘾、控制人心智,是不折不扣的魔鬼之物。 “给你。”王璄说。 叶斐然连手帕一起接过,发现那块手帕用料上乘、做工精致,应该是王璄自己所有之物,拿它包起,说:“好了,今天辛苦你啦,你先去休息吧。我开始干活了。” 王璄一言不发,默默跟着她进屋子。 叶斐然点着了油灯,才发现王璄跟个幽灵似的,吊在自己身后,“唬”的吓一跳:“你跟来干什么?” “我就看看你怎么弄。”王璄说,“听说你是同和堂张掌柜和赛扁鹊的高足。” 他态度比之前好多了。 叶斐然说:“没什么好看的。而且不方便给你看。” 开什么玩笑,她要那些罗里吧嗦的东西,仅仅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真正的操作,是要进空间里进行的! 王璄固执地说:“我就看看,保证不打扰你!” 第655章 相依为命绿柳村(一) 第655章相依为命绿柳村(一) “你坐在这儿就是打扰我了!”叶斐然半点不给面子,反手把王璄推出门,“哪儿有人半夜三更往女人房间跑的!真是,还百年簪缨之族,半点儿规矩不懂!” 把王璄赶走,她才捏着那块好不容易得到的无垢散,进了空间。 经过一番升级改造,空间的瓦房成了实验室。 祝融灶、共工缶一热一冷,依然并列。 多了一张大长案,打造得很结实,上面就是叶斐然的操作台。自从研究出烧制玻璃的配方之后,她陆陆续续的托王铁匠打造了很多玻璃模具,制作出试管、烧杯、酒精灯。 没有酒精,用的高度白酒来代替,棉纱芯子,木头盖子。 仗着不依不挠的钻研精神,蚂蚁搬家似的点点滴滴经营,还有随机应变的聪明才智,叶斐然愣是在空间里,打造出一个十九世纪水准的实验室。 “好吧,开工!”坐在操作台前,叶斐然变了个人似的,困意一扫而空,撸起袖子开始干活。 无垢散的成分,比想象中简单,是用十来种中草药熬制而成的。其中最大量的,是麻黄草。 毕竟是古代,技术条件有限,能够配制出这么高成瘾性的药来,已经算是天才。 叶斐然埋头工作,不知道时日过,等外面鸡鸣传来,才惊觉:“天亮了?” 屋子外面,仿佛有人很笨拙地走来走来。 叶斐然警惕性起,心想:“才刚分析出来无垢散的成分,最好还要做出相对应的解药瘾的戒断药,才是真正治本。这些事情都得一步步来,可不能被打乱了。” 她在空间里出来,拔了匕首在手里,蹑手蹑脚走出自己的房间。 屋外,天色已明,叶斐然看到的情景却是:王璄大少爷,正在搬动一根木柴。 原来刚才那些笨手笨脚的声音,就是他弄出来的。 叶斐然心头大石落地,松口气,把匕首收起,走到院子里低声道:“你想干什么?叽叽咕咕的,不怕引来邻居发现啊!” 这个庄子,按照王璄的说法,是每年“走青苗”的时候,专门给王家的钱粮师爷及管家们住的,一共三进院,东西齐全,但久无人打扫。 王璄自己也才来过一次,那次还是陪着他爹来的,得有五六年光景。 绿柳村全村都是王家的佃户,种的都是王家的田,这房子一年才开一次门,在村民心目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等闲不敢有人来窥视,也不会有人到这边走动——尽管如此,叶斐然还是认为,小心驶得万年船。 王璄说:“别吵吵了,我想到个好法子,我们可以弄点儿炭,用炭火做点儿热乎的吃。老是啃冷馒头,我受不了。” 大少爷富贵病犯了。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说:“原来你想吃热的,那不是很简单么。” “你有办法?”王璄一下子兴奋了,也不折腾那根达木柴了,直起腰来,期待地看着叶斐然,“做烤兔子么?还是烤鸡?我想吃烤鸡!兔子肉有股味儿,我不喜欢!” 叶斐然:“……” 她说:“这绿柳村四面沃野,全都是平原,没山,哪儿来的兔子和野鸡?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我是昨儿个听到有叫卖声,这村子大,看着应该也比较富裕,应该会有卖点心的。直接拿银子买不就行了。” 王璄一拍大腿:“我为什么想不到呢!” “你的脸太招人,别去,我去吧。”叶斐然说,她翻了翻钱袋子,果然还有一把铜钱,“正好我有铜钱。” 王璄说:“不值几个字儿的东西,我身上就没有。” “你是大少爷,当然没有。我怀疑你连银戳子都不懂看,哈哈哈哈……” 叶斐然爽朗的笑声中,王璄脸绿了。 臭着一张脸,把她从后院墙拎出去,王璄说:“等会儿你敲院子后门,三长两短,我再出来接你。” “知道了。” 叶斐然裹了披风,戴了斗笠,看起来就跟过路的农村小媳妇儿差不多,沿着绿柳村的大路走去。 虞郡自古以来,就是天下粮仓,口齿繁盛,无论官民,俱是富得流油。绿柳村虽然只是一条村子,也有二三百户人家,是个大村庄,屋子整整齐齐的,青石板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来往的行人也衣服鞋袜,头是头脚是脚的。 而且,叶斐然发现了,这地方来往人应该很多,因为自己一个生面孔在路上走,村民似乎也见惯不怪,没有人投来异样眼神之类。 她看到了那个早点摊儿,路边一个家门口,有个扎着头巾的小娘子,支了个小炉子,炉子上面架着三层蒸笼,噗噗噗的冒热气。 这种摊子很简陋,估摸着,也就是那小娘子日常做点点心,早上卖两个时辰帮补家计,跟镇上正儿八经的早点摊是没法儿比。然而此刻在叶斐然眼中看来,简直天降甘霖,她走过去,搭讪着问:“小娘子,都有什么卖的?怎么卖?” 小娘子说:“有肉包子馒头粽子。馒头1文钱2个,肉包子2文钱1个,粽子5文钱一个。” 叶斐然说:“粽子什么馅儿的?” 小娘子说:“豆沙馅儿也有,咸蛋肉馅儿也有。” 叶斐然说:“那我要四个粽子,五个肉包子。” 小娘子有礼貌地说:“好咧。” 她打开蒸笼,把叶斐然要的粽子和肉包子拿出来了,叶斐然看她掰着手指头,“2文钱一个肉包子,五个肉包子,两个、两个、两个、两个……” 小娘子俩手指俩手指的数着,叶斐然有点儿头炸,这还没算上粽子的价钱呢!就乱了! 她随口说:“两文钱一个肉包子,二五一十,这儿十文钱。四个粽子,五文钱一个,四五二十,这是二十文钱。十文钱加上二十文钱,总共三十文钱。” 边说,边把手里的铜钱数了出来,十个一组,排得整整齐齐的,给小娘子过目。 小娘子一个一个铜钱数了,欢喜又佩服:“小娘子,你可真会算账。家里是做生意的吗?” “也不是,我相公教我的。”叶斐然敷衍了两句,担心引人注目,拿起东西走了。 一边回头走,一边听见身后小娘子在轻声撒娇嗔怪:“相公,你看人家的相公多好,教家里娘子算账……” …… 第656章 相依为命绿柳村(二) 第656章相依为命绿柳村(二) 叶斐然买了东西,没急着回去,而是在村子里走动着,不动声色的捡舌漏。 村口的小溪,一般都是洗衣服唠嗑的重点地带,叶斐然假装过路歇息,坐在离那些聚拢洗衣服的农妇们不远的地方,啃包子。她年纪不大,穿着朴素,虽然貌美,也不至于太过于引人注目,人家不留神这小姑娘,照旧闲聊。 风吹来说话声:“青田驿出事了,驿使死了,听说遭了贼!连房子都烧了!” “真是惨啊,那还有没有死别的人?” “死了好多个呢!咱们村刘老头那儿媳妇胖大嫂也死了,造孽。” “咱们过几天随点儿份子钱吧……” “说起来咱们村今年就没有太平过啊,昨天李阿四家里还闹狐仙了!做得了的馒头塞灶里都不见了!” “是狐仙还是老鼠啊?” “狐仙!” 叶斐然把这些对话暗暗记在心里,啃完了包子,拍了拍手,走了。 回到王家院子,王璄早就饿得眼睛发绿,结果叶斐然手里热乎乎的粽子和包子,激动得眼泪都流下来了。边啃包子边说:“早知道可以买,我昨天就不到别人家厨房里去偷了……” 叶斐然说:“偷?” 那些冷馒头…… 那位李阿四…… 呃…… 王璄瞧出不对,赶紧给自己辩解:“我留了银子的!” 叶斐然拧起眉毛:“留了多少?” 王璄说:“一个元宝!十两的!” 叶斐然:“……” 行吧,那就不算偷,就是那户人家瞅到冷馒头没了,多了个十两银元宝…… 难怪会传说他家闹狐仙! 填饱了肚子,叶斐然简单地跟王璄说了说,她已经把无垢散里的成分分解出来了。她对王璄说:“这个无垢散,制作并不复杂,主要是用十八种中药提取出来的。其中分量最大的是麻黄草。” “中药提取的?”王璄皱起眉毛,其实叶斐然说的话,他不太明白。 但他听出来两件事。 第一、她很真诚,没有欺骗他。 第二、她很聪明,别人都不知道这无垢散哪里来的,她只花一晚上,竟把里面的方子分析出来了。 王璄对叶斐然,越来越刮目相看了,这是个神奇的女人……但这种似有若无的钦佩,才冒了个头,就被他强力压制下去。 她只是个出身卑微的村妇,而且,还是成甯的女人!他不允许自己对叶斐然生起别的情愫,一丁点儿都不行!用力甩了甩头,把那些不和谐的情绪驱赶出脑海。 叶斐然说:“是的。我现在打算在这里再留一段时间,尝试着做出解除药瘾的药。不然的话那些染上药瘾妻离子散的人就太可怜了。” 王璄说:“一段时间是多长?” 他的眉毛一直紧紧地皱着,陷入深深思索中。 虞郡,百年以来都是王家地盘,甚至就连先帝敕封异姓王的时候,也没敢动虞郡王家的势力。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同样地,王家对虞郡也有守护责任。 这无垢散流毒越来越广,影响越来越坏,王璄责无旁贷。 一开始他只想要杀掉卖药人,比如罗家,遭到了失败。 那么,叶斐然提出的法子,是不是可行呢? 王璄也是胸有韬略的人,很快有了盘算。 叶斐然没有多久犹豫就说:“五天,快的话,三天就行!” 王璄再次吃了一惊,看向叶斐然:“这么短?” 叶斐然说:“你不信?” 她抬起眼睛,她的脸蛋长得很健康喜庆,鹅蛋脸,极为端庄,笑的时候亮出整齐的牙齿,白闪闪的。不笑的时候,眼睛也会说话,比如现在,扬起一边眉毛,眼里写满了不服气和满满的自信,两颗黑水晶般剔透的眼珠子闪闪发光。 王璄从小接受的教育是,窈窕淑女笑不露齿,螓首蛾眉莲步轻移那一套。 但,当他正面和叶斐然一对视,特别是对上那澄澈剔透的眼眸时,脑子竟有些儿空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呃……”王璄定了定神,说,“我凭什么信你?” 他要稳住自己,都多大个人了,对方才是个小丫头片子。 叶斐然说:“不信就拉倒。反正我自己相信我自己就行了。” 王璄没想到,她又会出语惊人。 本来应该按照惯例,反唇相讥的,但这次他保持了沉默。 小小的反常,没有被叶斐然觉察,她打了个呵欠,说:“我先去睡一会儿。晚上还要干活。你自便啊。” 她进屋去睡了。 门关上,分割成两个世界,王璄看着那扇小小的板门,心烦气躁,犯了狠地索性转身回房打坐练功。 …… 王璄盘腿在床上,打坐调息。 他练的功夫在男子里偏向阴柔一脉,师父说,他很有天赋,练一个月等于别人练十年。今天却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情绪影响,平日非常听话的内息,在经脉里散乱游走。 在膻中的大关口,更是淤塞不去。 王璄一连尝试了八次,都无法冲破膻中那块淤积之感,心情越发恶劣,只想跳到地上大喊大叫。 忽然之间,师父,也就是他亲爷爷的说话在脑海里回荡:“璄儿,你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你修为一个月,等于别人练十年。同样地,万一功法反噬,你所受到的损伤,也是别人的十倍。如果有一日你练功遇到了大关锁,淤积关窍无法突破,那就是大关锁到了,切勿急躁,宜徐徐图之。否则轻则成为废人,重则当场死亡。切记,切记!” “难道这是我的大关锁到了?”王璄心里说,因为叶斐然的一激? 呵呵……他自嘲地笑了笑,坚决否认了这个想法。 但,那股焦虑之心,渐渐平息了,知道自己是练不成功了。王璄索性下了地,从窗子里往外一看,院子里的花池中,春意盎然,一片绿意,花儿在长,野草也在长。 王璄心血来潮,就来到花池旁边,拔起野草来。 他拔草拔得又专心又用力,这样一来,进展就很快,等把花池里的野草统统拔光,背上脸上,也都出了一身汗。烦闷的心情反而舒畅了,王璄站直了身子,嘴角泛起笑容。 “吱——” 一阵风吹过,响起的动静把王璄目光吸引过去,原来叶斐然卧房的窗没有关好,被风吹开了。 王璄走过去,要把窗子关好。 第657章 你们的缘分难以善终 第657章你们的缘分难以善终 走近窗户,不提防看到屋内罗帐高挂,叶斐然大大咧咧地盖着被子在床上的睡姿。 王璄吓一大跳,掩着眼睛,迅速扭脸:“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房内,很安静。 “砰砰” “砰砰” “砰砰” 过了好一会儿,王璄才意识到,他听见的是自己心跳的声音。 屋子里传来翻身的声音,他大着胆子,回过头,再看屋里。叶斐然已换成了侧睡的姿势,脸对着床外。鸦青青的长发拖曳枕边,乌黑油亮胜似锦缎。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合上了,睫毛却低垂着,兀自微微跳动。花瓣般的粉唇,微微勾起,带着甜笑,也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王璄深知自己此刻最好关上窗户扭头走人,但手扶上了窗,却中了咒般动弹不得,喉间如烈火焚烧,干涸难忍。 叶斐然低声说:“喂……” 王璄以为她醒了,又慌乱又不知所措,谁知叶斐然一动没动,原来她只是梦呓而已。 他放下心来,也镇定下来了,胆子大了,索性站定,凝神听她说什么。 “阿成……”她嘴里吐出来的两个字,就像两块大石头,狠狠击中王璄的心。 王璄心口血气翻涌,失望难言。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 他早就知道,叶斐然是成甯的妻子,叶斐然心里有成甯。所以,她牵挂成甯,不是情理之中吗? 王璄冷笑:“哼!你这是不知道程子睿的可怕!这一片痴心,以后有你哭的。” 叶斐然又喊:“相公,不要不理我……” 伸手在空中虚抓,好像想要抱抱的孩子。 “相公,喜欢你……” 王璄听不下去了,他关上窗,转身走了。 …… 叶斐然睡醒时,第一反应,“怎么天黑了?” 现在春天,日子该越来越长才对。 再定睛细看,才发现窗户被关上了。院子里只有两个人,她马上就知道,是王璄给她关的窗子。 “真是糟糕,睡觉的样子不知道有没有被他看了去。”她赶紧翻身坐起来,“还好没有脱衣服,只是和衣而睡!” 火山村气候炎热,所以很多人在自家屋子睡觉的时候都打开门窗,保持空气流通。叶斐然一下没改过来,被王璄看了去。 上下检查一番,应该也不会走光,她假装若无其事的,走出屋子去。 王璄坐在厅中,看一本书,也不知道他那里翻出来的——叶斐然不关心,反正这儿说起来也是他家。有钱人的快乐,她想象不到。 摸摸肚子,叶斐然说:“我饿了。要不要弄点儿吃的?还是吃上午剩下的粽子?” 王璄头也不抬道:“随便。” 叶斐然想了想,绕到后院,准备爬墙。 王璄赶来说:“喂!你要干什么!” 叶斐然一只手已经挂在墙上了,正在扭腰扭腿的往上用力:“出去看看有没有木炭卖,弄点儿热乎的吃!” 王璄一把抓住她的脚,往下拉扯:“回来!你不怕被发现啊!” 叶斐然被王璄从墙头扯下,“哎哟”一下,右手鲜血淋漓的,被割破了。 叶斐然气死了,反手一巴掌血抹在王璄肩头:“你个大少爷,真难伺候!老娘不理你了!” 她扭身冲到荒废的灶屋前,从井台打了井水,拼命冲自己手。 真郁闷,刚才梦见和成甯甜蜜蜜的,睁开眼睛,却是王璄这么个煞风景的东西! 王璄跟尾鬼一样,又跟过来了,叶斐然白了他一眼:“让开。老子要开工!” “你要不要发那么大的火?”王璄说,“我又没有逼你伺候我。我哪里难伺候啦?” 叶斐然不吱声,实在懒得和他吵,她还有别的事情需要费脑子! 王璄却把她的右手抓过来了,叶斐然又惊又羞又怒:“喂!” 王璄说:“过来,我给你上药!” 叶斐然气道:“我自己有办法!” 空间里什么都有! “你哪里有药?”王璄盯着她问。 叶斐然忽然语塞:空间的秘密,可不能被发现! 她慌乱的神色落在王璄眼内,却被认为,她是赌气死扛。他再不容许二话,生拉硬拽叶斐然进了书房,在灰尘遍布的柜子里,找到了纱布和药。 叶斐然看到那发黄了的纱布,第一反应说:“太脏了,到时候伤口感染了发热更惨。” 王璄疑惑道:“什么叫感染?” 叶斐然:“……就是纱布脏了,上面的小虫子跑进伤口里。会把我弄死。” 王璄:“……” 叶斐然想要收回手,王璄却说:“你想不想看看手相?” 叶斐然挑眉:“嗯?” “我刚才看到你的姻缘线……挺乱的。”王璄定了定神,掩盖住声线里的一丝不自然。 叶斐然好奇心被挑起:“你还会看手相啊?” “略学过一点。” 叶斐然来了兴趣了,摊开手掌说:“来,给我看看。” 王璄拿住了叶斐然的手,这是他第一次名正言顺地握叶斐然的手,没想到贪玩儿学的旁门左道发挥了作用。她的骨架蛮大,小手斯文秀气,有一些浅浅的疤痕,不知道被什么划伤过,又痊愈了。 她的右手中指的第一节,有一个笔茧子,很厚。 笔茧子,女孩子里极少见的,想来和她闲来无事写写画画的爱好有关。 就是这样一只和千金大小姐沾不上边的手,让王璄心潮澎湃,竟无法凝神思考。 叶斐然盯着他,催促道:“怎么样?说啊?” 王璄竭力专注到自己眼前的小手上:“你的……你的生命线长得不错。唔,生命线前段断了一断,曾经遇到过生命危险。还有结节也多,前半段会有些危险,但不妨事,总的来说是好的。过了中年之后,你就会很健康,你以后会很长寿。” 叶斐然说:“那什么时候会有危险?” “我不大会从手相看流年,没办法回答你。” 叶斐然说:“好吧,那还有呢?” 王璄说:“你的姻缘线清晰、明了。你很重情义,有同情心,同时也很难动心。你的姻缘起于家庭,如果动了心就认定了眼前人,很难改变。让你动心的那个人,年长你许多,无论是门第家境、修养性子、为人出世,都跟你差异很大。可以说门不当户不对……在你姻缘线末端,有好几个大分叉,你们的缘分怕是难以善终。” 第658章 成甯拦路 第658章成甯拦路 叶斐然不禁听住了。 心里咯噔一下。 王璄说:“方便说个八字?” 叶斐然就报了。 王璄说:“你祖业冰炭,白手成家。父辈没办法帮你,兄弟却能助力。最重要的还是要靠你自己,是个横财在手,鼎甲大红的命格。将来会大富大贵的。” 他说完了,静静地看着叶斐然微笑。 叶斐然的心里,却颇不平静。 这家伙……居然说中了九成。 “怎么样?我说得准吗?”王璄盯着她眼睛,问。 她扯扯嘴角,挤出个笑容:“哼,全都是江湖套话。我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用得着看手相……“ 王璄放下她手说:“你不信就算了。” 停了一停,说:“手不疼了吧?” 叶斐然一呆,活动一下擦伤的右手,果然不那么疼了。王璄亮出左手捏着的药粉,说:“这可是我们王家的独门秘方,治擦伤外伤很好的,可不许再看不起我家的药了。” 原来他刚才趁着给叶斐然看手相的机会,悄悄的把药粉抹到叶斐然手掌心擦伤的地方了。 叶斐然一时之间,愣住了,她没想到王璄会变着法给自己治伤。 如果这是表达关心的话……还真别扭。 但也不是感动的。 她呆了一呆,说:“无聊。” 扭身走出去了,走到门口,回过头,丢出一枚铜子儿:“给你的,王半仙!” ——从此以后,王半仙就是王璄外号了! …… “搞定!” 经过两三晚的奋战,叶斐然终于找出了解毒的方子。 从汤药,简化为丹丸,通过祝融灶,制作出一大批,全都用瓷瓶子装好。 她挂着两个黑眼圈,但精神很好地出了空间。 “我已经弄好了。”她找到王璄,喜滋滋地展示写下来的配方,“接下来,你去翻地皮,找制作无垢散的工场。我需要找几名上瘾的人来试药。” 王璄没想到她的进展这么顺利,又惊又喜,这次是真心诚意的又惊又喜:“好。我们赶紧走吧。” 叶斐然说:“怎么回去?回徐杭县吗?你还得掩人耳目?” 王璄说:“骑马回去。老子受够这偷偷摸摸的日子了!” 叶斐然:“……” 老子? 他老人家可是斯斯文文贵公子啊,什么时候学会的? 王璄已经拉着她,从后门出来,一声唿哨,闪电黄快步跑来。几个过路的妇人看到王家的屋子里忽然跑出两个人,吓得咬着手指在旁边呆若木鸡。 王璄朝她们展现迷人一笑,那几名妇人顿时从惊讶变成惊艳,他风度翩翩,一拱手:“各位大娘,小生王璄,向各位请安。” “王璄?” “天啊,这是王公子!” “我这是修了多大的福气,竟然可以见到王公子!” “天下间竟有这般神仙人物!” 在众多村妇又惊又喜的吱吱喳喳声音中,王璄和叶斐然骑马跑远了。 一直跑出了绿柳村,叶斐然说:“那个工场九成就在徐杭县附近。你回去的时候,最好继续装死。找到你们王家的死士,直接拆掉那个工场。制作无垢散的人没有了,自然就截住了源头。接着再发放这些解毒药就行了。” 谢天谢地,这是物流和交通都不发达的古代,无垢散仅仅才开始传播。 要是变成鸦片战争那种状况,光凭她和王家的力量,可没办法阻止! 王璄说:“你为什么那么确定工场就在徐杭县?” “因为麻黄草!”叶斐然信心十足地说,“虞郡本地并不出产麻黄草,所有麻黄草,都得从海运而来。徐杭县作为最大最发达的港口,为了降低成本,必然把工场设在徐杭县。为什么无垢散通过排教的人来传播,也是同一个原因。排教掌控的,就是从徐杭县往大顺朝内陆的江河航船啊。” 王璄沉吟:“有道理。那么就按照你说的办。” 一路快马加鞭,回到王家。 王家,白灯笼高悬,阖府上下披麻戴孝的,正在办王璄的丧事。 王家的老太太因受刺激过度,病倒了,高卧不起。王亭亭协理内务。 法事做完,送殡队伍都准备好了,却因为一件事儿停滞了。 王璄的叔叔,当朝太傅王梓,正在和一人对峙。 那人一身玄衣,荆钗、布袍、快靴,身材高大瘦削,眉如弯月,目似寒星,两片薄唇如刀裁。 一人、一剑、一紫马,站在那儿压倒千军万马,气势骇人。 “成甯!”王梓面沉如水,“你要找你的妻子,尽管往别处去!别耽误了我们出殡的时辰!” “我家璄儿尸骨尚在这棺中,你如果非要招惹我们,就是和王家阖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作对!” “你,招惹得起吗?” 成甯脚边,躺倒了十来个家丁,都是个顶个的好手。 也是他干翻了这么多人,原本不把他放在眼内的王梓,才被迫出来和成甯说话。 尽管如此,他说话还是非常不客气。 区区成甯小儿,居然敢以一人之力,挑战王家,这是找死! 成甯眉毛都不动一下,说:“把二丫交出来。” 王梓一听,火气“噌”的就上来了!王家的管事高声叫骂:“你是不是傻了!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我们不知道你那倒霉扫把星的婆娘哪里去了!我们还像找她算账,要不是她,我们家少爷会……会英年早逝吗?” 那管事倒是忠心,眼睛红红的,显然哭了不少,说到这里,又很响地抽噎了两下鼻子。继续吼:“快让开吧!别耽误了我家少爷上路!” 成甯又重复了一遍:“把二丫交出来。” 从成甯拦路,到打架,到打完架,再到此刻,他只有这一句话。 不达目的不罢休! 王梓跺脚说:“冲!给我冲过去!这么多人,一人一脚就把他踩成肉泥!” 他一声令下,唢呐鼓号齐响,大放哀乐,那支原本被堵在大门处不能动弹的送殡队伍,如同银山雪海般白雪雪朝成甯直奔而来。 成甯一言不发,拔剑在手,只一挥。 第一排举着哭丧棒的人惨叫着,纷纷倒地,白纸和竹竿雪片似的往下掉。 第659章 我的二丫在哪里 第659章我的二丫在哪里? 总算成甯手下留情,没有伤了人命去,只是那些人的右手手腕,齐刷刷地多了一道血口子,彻底不能战斗! 王梓几乎要疯了,哪儿跑出来的疯子!区区从三品的芝麻绿豆小官,竟敢以卵击石! 更可笑的是,理由是为了一个女人! “为了区区一个女人,你这是毁掉你的前程,更是毁掉你自己!”王梓面沉如水,“成甯,你快快退回去,本太傅免参你一本!” 成甯冷口冷面,巍然不动:“我的二丫在哪里?” 疯了疯了。 这人疯了! 王家上上下下,闪过的都是这个念头! 王梓脸皮紫涨,他的话成甯完全没有正面回答,自来王梓在朝廷上一呼百应,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个小小的下官竟敢无视他的问话,还不止一次。他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冒犯,气得浑身发抖:“抓住他拖下去打死!” 但没有人敢动。 都见识过成甯碾压式的实力,谁敢动啊! 都嫌脑袋在脖子上长得太稳呢吧? 内宅里,王夫人疾奔去找王亭亭:“疯了疯了疯了。” 正在和几个婆子对账的王亭亭,站起来:“娘,怎么啦?” “亭亭,不好了,程子睿回来寻仇了!”王夫人脸色苍白,“他堵在你哥的棺材前面,一定要我们交出他妻子。” 王夫人和儿女不一样,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遇到事情只有慌张哭泣的份。 王亭亭脸色一变:“子睿哥哥来了?” 王夫人抓着她衣袖,泪水涔涔而下:“是啊!他变得好凶恶!已经伤了不少人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王亭亭安抚了一下母亲,说:“我去看看吧。” 她匆匆披上披风,带上昭君套,出了二门,迈向大门。 正好看到成甯一剑挥退十余人那一幕。 王亭亭看到成甯,早就心跳不已,一声“子睿哥哥”哽在喉咙。好不容易稳住了自己,却发现成甯口口声声,嘴边挂着的都是叶斐然。 “我的二丫在哪里?”成甯鹰眸虎视,咄咄逼人。 他也不耐烦了! 他们都说叶斐然死了,他是不信的,他能感觉得到! 她只是去做什么事去了……很危险的事! 所以,他也很着急,必须快点找到二丫,那不省心的小姑娘! 他没有留意到,大门边上的王亭亭。 王梓却看到了,作为叔叔,十几年前他正在翰林院里攒资历,是那场巨变的亲历者。却不知道成甯的真实身份。 但,最近侄女儿为了一个男人神魂颠倒,他是知道的。 察言观色之下,王梓就明白,让心高气傲的侄女儿念念不忘的,就是眼前人了。 他转脸对王亭亭说:“亭亭,你来。” 众人自动分开两边,让出一条路,让王亭亭通过。都希望大小姐能够说退这个煞神一样的男人。 成甯看着王亭亭,深邃的眼睛明亮有神,他总算等来了一个有指望的人:“亭亭。你知道二丫在哪里吗?” 王亭亭原本已经几天睡不好,如今脸色越发苍白了。但她的眼睛也是明亮的,好像笼罩了一层薄雾,雾蒙蒙,把她的所有情绪都掩饰住了。 “子睿,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二丫的下落。” 王亭亭一边说话一边走,话说完,人也来到了成甯面前。 成甯说:“你说。只要我能回答。” 王亭亭满怀希冀地问:“十几年前,你悔婚而走之前,心里可曾有过我?” 成甯沉默了。 王亭亭聪明的,心就往下一点点沉下去。 好在,他们的对话很小声,只有对方能够听到。所以在旁人看来,是王亭亭在严肃的跟成甯谈判,说服成甯。王亭亭走上前一步,逼近成甯:“你,说啊?” 成甯叹了口气,说:“我只把你当妹妹。” “所以,当时我知道自己没办法和你一起生活,我就走了。我负不起那个责任,拒绝就是我最大的负责。” “亭亭,这件事,勉强不来。” 成甯每说一句,王亭亭脸色就苍白一分,她瘦弱的身子摇摇欲坠,显得越发弱不胜衣。 残忍吗? 很残忍。 成甯也知道,自己有多残忍。 但不残忍没办法……他不能欺骗自己的良心。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王亭亭好吗? 王亭亭很好。 然而,世间上好女人很多,却只有一个叶斐然。 他也只有一个二丫! 顾及王亭亭的尊严和面子,成甯同样地把声音压得很低,说话很严肃,足以证明他是认真的。 等他说完,两行清泪在王亭亭眼中流淌下来。 春日暖阳高照,王亭亭却抖得厉害,宛如置身冰窖之中。 成甯轻叹一口气,说:“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二丫到底在哪里?你哥哥,应该也没有死吧?你们演这场戏是为什么?” 王亭亭身子一震:“什么?我哥没死?” 成甯微讶:“你不知道?” 说时迟那时快,王梓又大声催促:“你们两个悄悄话说到什么时候?亭亭,赶紧让他滚蛋!这点事都做不好,家法处置!” “家法处置?”成甯皱起眉毛,嗅出不寻常气息。 王亭亭脸色苍白地说:“哥哥死了,爹也死了,家里现在是叔叔做了家主……王家的家主,在我们家是说一不二的。哥哥的丧事过后,我也要被他嫁给越族人了。子睿哥哥,你说我哥哥还没死,是不是真的?” 形势急转直下,出乎成甯意料之外。 略一思索,又不奇怪,从来名门深如海,何况王家这样望族。王梓是王家这代官做得最大的,只有把家主一位也收入囊中,等于把王家势力全部掌控在手中,方才完美。 王梓催促道:“快点!” 成甯把视线落在王梓身上,扬眉,“王太傅,为何你如此着急要让棺材下葬?” 这是他来到此处说的第二句话! 比之前只问他的妻子,更让王太傅不安! 作为一走老了官场的老狐狸,成甯的神情在告诉他: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王梓心虚了,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心虚什么。他竭力维持自己摇摇欲坠的体面:“成甯,你这一本账,我回头慢慢算。你为难上峰,大不敬,待我向皇上参上,把你贬为庶民!” 成甯说:“行,我等着。” “还有你!王亭亭!”王梓说,“你哥都死了,你还嚣张。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谁说我死了?” 王璄策马扬蹄,一声暴喝,响彻云霄。 叶斐然坐在闪电黄上,一眼落在成甯身上:“相公!” 第660章 仙乐纶音也不及二丫一声相公 第660章仙乐纶音也不及二丫一声相公 就算是天籁梵音,也没有这一刻如此打动成甯。 “相公!”叶斐然又喊! 成甯抬起头,和叶斐然四目相对。只见她在阳光下,笑靥如花,一双眼睛弯成月牙,明亮动人。 他沙哑道:“二丫!” 闪电黄停在出殡队前,王家上下看得分明,马背上坐着的,正是“死而复生”的王璄,顿时大乱起来。 叶斐然跃下马背,成甯见她和王璄一同出现,心里酸酸的,醋意翻涌,阴沉了脸。 没等得及他说什么,怀里骤然一沉,多了驮香香软软的小东西,眼前视线也黑了——被一大坨扎成丸子头的头发挡住了。 叶斐然拦腰抱住成甯,脸埋在他胸前,喜极而泣:“相公!你是不是来找我?” 那一瞬间,成甯那股酸溜溜的感受,飞到九霄云外。 他抱紧了叶斐然,薄唇落在她额角上:“是。” 叶斐然说:“相公,我好想你!” 旁若无人,竟丝毫不顾眼前还有上百人众目睽睽。 成甯深深地拥抱着他寻觅已久的爱妻,就像心爱之物失而复得似的,怕她飞了。他颤抖着说:“二丫……” 那双盈盈欲动的眼睛,那半张的小嘴…… 要不是有那些碍事的人在,他已想吻下去。 …… 王璄铁青着脸,疾步向前,携着王亭亭的手,直奔王梓跟前:“叔叔,我遇险藏匿养伤,难怪一直没有等到来接应的人。原来是你在搞鬼!” 王梓眼神闪烁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王璄说:“你说你是家主,又是怎么回事?” 王梓道:“你爹死了,你也不在,我自然是家主!” “那你被授了家主的印信没有?” “……” 大街之上,除了送殡的王家人之外,还有很多百姓也被吸引来了。 眼见王家出了事,哪里有不好奇的! 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越来越多,叶斐然嫌说话不方便,就对成甯说:“相公,我们到别处说话吧。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成甯也嫌周围人太多,早就不想呆这儿了,说:“走。” 他翻身上马,把叶斐然也带了上去,“阿紫,走。” “慢着!”王璄示意那名管事,去拦住他们,“两位请留步。进我府中作客!” 叶斐然对他说:“对了,我还有事情未了的。相公,我们听他的吧?” 成甯毫不犹豫地说:“好,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 他们在管事的指引下,进了王家。 王璄既然没死,出殡也就不存在了,出殡的队伍往后回转。但事情显然并没有平息,王璄一回来,就半胁迫着,和王梓等人,进了正屋里议事。 叶斐然和成甯,被带到远离正院的,专门供客人住的院内。 …… 夜悄悄地来了。 没有人留意到夜色什么时候降临的,对于暌别重逢的两个人来说,就更不重要了。 进了屋子之后,成甯就没有再让叶斐然下过床。 他好像要把所有的复杂的情绪,统统发泄出来,做了一次又一次。 叶斐然一开始也还顾忌自己的客人身份,想要抗拒。 但她徒劳的抗拒,只换来成甯更加凶悍的攻势。 这厮还不知道哪里学到了一手技巧,不疾不徐,轻拢慢捻抹复挑,反倒让她自己控制不住。 后来被弄得彻底失了理智,嗓子也喊哑了。 王家的人忙着处理自家的事儿,只留了两个人伺候,没有过多干涉。 一天一夜过去,东方既白,叶斐然精疲力竭,成甯才让她稍稍合了一会儿眼。 就这,他还霸道地,非得抱着她睡。 叶斐然无奈又甜蜜地充当了人形大抱枕。 成甯年近三十,正是精力和技巧最好的年纪,这老男人浪起来,真的没十六七小伙子什么事。 更要命的是,他竟然还没完没了地吃醋,再三询问叶斐然那几日在绿柳村,跟王璄相处的细节:“你们这几天,就一直呆在他家的庄子里?” “是啊。我要分析无垢散的成分,又恐怕打草惊蛇。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叶斐然说。 成甯说:“那也罢了,你真的因为他一句话,就出去买粽子吗?” 叶斐然说:“不光是他要吃,我也想吃的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他是男人,应该他想办法弄吃的给你。”成甯说。 叶斐然苦苦一笑:这要真的是王璄弄来吃的给她,成甯的醋意只怕会更浓。 成甯又问:“他还帮你关窗子?” 叶斐然说:“应该是吧,我睡着了,不知道。窗子不可能自己关上的,就只有他罗。” “你睡着了?”成甯说,“你睡着了?被他看到了吗?” 他一只大手,已经赌气一样,向下游弋。 叶斐然被拧住,轻哼一声:“看了我又不会少块肉……别这样……嗯,我没有脱衣服,和衣而卧的……哼……” 成甯醋意浓浓:“以后不许这样,睡觉记得关窗户,不然被坏人看到了怎么办?” 叶斐然呼吸渐渐粗重了,瞳孔扩大,眼眸内水光闪闪。 成甯见时候差不多了,再次覆了上去。 就好像能工巧匠开始干活儿,叮叮当当咯吱咯吱的,精巧绝伦的榫卯结合得严丝合缝,好一个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 …… 如此这般,在王家休养了三天。 名义上是休养,实际上没羞没躁。叶斐然觉得自己的伤丝毫没好,甚至还添上腰酸腿疼的新毛病。 王家终于有人露面了,是王璄。 他出现在客院门口,仍旧一身白袍,不染片尘。他的眼神锐利了很多,成甯不让叶斐然去迎客,而是自己亲自去把王璄迎进来,“请坐。” 王璄坐下,成甯坐在他旁边,叶斐然在成甯身边陪着。 她发现王璄的手上,多了一枚白玉扳指。 扳指玉质极好,宛若凝脂一般,又白又嫩,已经被把玩得光滑圆润了,叶斐然眼力好,一眼认出这扳指的玉质和王璄给她的那个玉猴子一模一样。 她说:“王璄,你这枚扳指是哪里来的?” “这个么?”王璄转了转扳指,“问得好,还是二丫观察力强。这枚扳指呀,是王家家主的印信。” 成甯挑起一边眉毛:“这么说,你如今是王家家主了?恭喜!” 他嘴里说着恭喜,眼底并无半分笑意。 第661章 为了二丫和情敌搭档 第661章为了二丫和情敌搭档 王璄拱手道:“好说,好说。其实只是代家主,因为我还有事情未了。须得这件事情彻底了结之后,方才名正言顺接过家主之位。” 成甯说:“什么事?” 王璄转向叶斐然道:“你跟他说了没有?” 这是死亡问题啊,成甯的长剑都按捺不住要往外拔了。 叶斐然乖巧点头:“说了。” 还对成甯甜甜一笑:“我什么事都不瞒着相公的。” 成甯的剑按回去了。 王璄摸摸鼻子,不是滋味,他说:“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按照原计划,去寻摸无垢散的工场?” “这种粗活儿,不必劳烦二丫。”成甯二话不说代替叶斐然做了决定,“我和你搭档。” 王璄:“……哈?” 成甯说:“怎么?你这是看不上我了?” 王璄:“哼,我可不知道你这些年来功夫有没有退步。这是拿命去拼。” “功夫有没有退步,你回头问问你家护院教头就知道。”成甯说,“要么现在你亲自来试也行。” 王璄说:“算了,不跟你干架。我可不是怕你,但你我打架难免有一人受伤。眼下我即将要面临非常关口,不能做无谓损伤。” 叶斐然全程坐在桌子旁吃瓜,傻眼。 她不知道这两个人谁吃错了药,怎么明明挺成熟的俩男人,今天说起话来一个比一个幼稚。 想到无垢散还在外面流毒,她坐不住了,说:“相公,王璄,你们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听我说一句?” 成甯垂眸,乌沉沉的眼睛,盯着她。 叶斐然哀求地回过他一瞥,成甯移开眼睛,淡声道:“你说。” 王璄也好奇地看着叶斐然,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叶斐然说:“无垢散危险性很大,而且现在随着时间推移,流传范围越来越大,牵涉的人也越来越多。再让它们蔓延下去,会成为动摇国本的。所以这些天我才不顾劳累,拼命地分解出无垢散的成分,并且做出了解药。” “我们回来,就是冲着剿灭散布无垢散的歹人去的。相公既然愿意加入,是我们的幸运。为什么你们不联手去找制作无垢散的工场呢?一定可以事半功倍的!” “至于我,我会尽可能地把解药散出去,帮助那些已经染上药瘾的人摆脱无垢散。” “相公、王璄,你们觉得我的话有道理吗?” 王璄很想在叶斐然脸上,找到一点点为自己打算的痕迹来,他失败了。她满脸写着坦然,当真是坦荡荡的。 脑子里还在转动,成甯说:“好。按照你说的办。” 王璄对成甯的爽快感到惊讶,他说:“娘儿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还是个男人吗?” 成甯说:“真正的男人,听妻子的话,不丢人。” 王璄:“……” 他不甘落后,说:“好,就按照二丫说的办。” 叶斐然本来还担心他们两个不愿意联手,如今听见他们都答应,放下心头大石,露出笑容:“那真的是太好了。这是虞郡百姓的幸运啊!” 她双手合十,笑靥如花,不住念佛。 那副单纯可爱的样子,倒让两个原本乌眼鸡似的,视线只要一对上就噼啪冒火花的男人,双双变得柔软下来。 一时商议已毕,叶斐然以为王璄这就好走了。 然而…… 可是…… “王璄,你自己不用侍奉老太太跟前吗?”成甯说,“为什么要留下来吃我们的饭?你快走开!” 影响到他和二丫二人世界了! 王璄老着脸皮,坐在桌边,拿着筷子,泰山压顶般一动不动:“这里也是我家,我爱在那儿吃那儿吃。” 看了一眼叶斐然,耍赖皮卖萌道:“我很饿,头晕目眩的,气血不足。必须赶紧吃东西……叶斐然,你这么善良,一定不会赶我走吧?” 叶斐然:“……” 其实她很想赶他走的。 但,她忽然想起一个人来:“王亭亭呢?这几天怎么不见她?” “哦。她啊。”王璄说,“那天出殡散伙后,她就病倒了。” 叶斐然并不知道自己出现之前,成甯对王亭亭说的那番话。她只以为王亭亭是劳累过度,也就关心两句,没有再多问。 王璄吃完饭之后,终于找不到理由继续留下来,被成甯丢出了客院。 回转身,成甯醋性大发,就要质问小娇妻为什么要留王璄吃饭。 没想到叶斐然坐在灯前出神,非常安静。 成甯见她满怀心事的样子,反而心一软:“在想什么呢?那样入神?” 叶斐然说:“相公,你要不要去看看王亭亭?” 成甯没想到叶斐然会提出这么个怪要求,脸色一沉:“去看她?” “王亭亭对你一往情深,你去看她,她的身体一定很快好。”叶斐然以前听说,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身子不好,有时候一病倒很容易夭折。王亭亭对成甯一往情深,上次在赛扁鹊那儿还帮过他们,去探个病尽一下人情,分属正常。 成甯不愿意去,看到她一脸单纯无私的模样,又不欲解释太多,就敷衍道:“看情况吧。这种事我有分寸的。” 叶斐然嗯的一声,灯光照得她的小脸红扑扑的,秀美可爱。成甯心一动:“腰还酸吗?” “好多了。”叶斐然下意识地捶了捶腰,毕竟年轻,体力好,恢复快。 唯一的担心就是怀孕了怎么办…… 嗯,十六七岁,怀孕也可以了。 她还是偷偷的跑进空间里,服避子汤的。 就这么一分心的功夫,成甯把她打横抱起来,表面严肃,眼底闪过一丝坏意:“腰不酸就好。‘学而时习之’,今晚温习一下昨晚我教你的姿势。” …… 又一个夜幕降临了。 徐杭县港口,海河汇流。杭江从此处汇入大海。 港口北面,是一排存放货物的仓库,按照“天地君亲师、仁义礼智信”来编号。 “义”字仓库离河边最近,近日修筑了一条排水暗渠,上盖石板,只有一个口子暴露出来,离水面不过十分。 这个口子,直到月上中天,才缓缓地开始往外排水。 那水乌黑、浑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一道黑影从水底潜近,靠近出水口,那人正是——成甯。 他亲自下水,寻找证据,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 第662章 成甯说,二丫和我,都一样的 第662章成甯说,二丫和我,都一样的 成甯在离出水口十来丈远的地方上了岸,以壁虎游墙的轻身功夫,贴着墙游走。 越逼近,臭味越浓,成甯索性闭了气,以极强大的精神力屏蔽一切纷扰。他成功地提取了黑水的水样,返回河岸边上。 接应的人一早守在河边,王璄也在,看到成甯一身水淋淋的,拧巴着眉毛,不过什么都没说。 “大人回来了!” “大人!” 成甯把用小瓶子装着的水样递过去:“验一验。” 马上有下属接过去。 大家各自就班做自己的事,成甯才换下身上的湿衣服。 王璄踱步过来:“这种事,随便派个水性好的去做就行了。” 成甯把上衣全部脱掉,露出肌肉紧致的上半身,随手拽过一件亲兵的衣服套上,一个个地扣扣子,扣得严严实实的:“我不习惯关键环节假手别人。” 王璄:“……” 他要换个更加关心的话题:“叶斐然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 成甯不假思索:“这点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吗?” “放弃她吧。”王璄说,“你这个身份,只会给她带来灾难。” “似乎她跟着你那几天吃的苦要更多一点。” 想起叶斐然受伤的右手,成甯很难给王璄好语气。 王璄还想要说什么,那两名负责验水的下属来了:“两位大人。验出来了,这些黑水在试纸上出现的颜色,和无垢散的一样。” 成甯说:“是用的我给的试纸么?” 王璄纠正:“明明是叶斐然给我们的试纸!” 成甯说:“二丫和我,都是一样的。” 下属擦擦脑门子上的汗珠,这两位都是大佬,得罪任何一个都不够看的。他努力把话题往正经事上引:“所以可以证明了,‘义’字仓库,就是生产无垢散的工场。” 成甯说:“那就可以去抓人了。”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王璄。 王璄笑了笑,说:“交给我吧。” …… 叶斐然正在徐杭县最大的药房“平安堂”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处,分发无垢散的戒断药。 “来,这个给你。十文钱一瓶。三瓶包好。” 憔悴的妇人,从她手里接过那精致的小瓷瓶,因过度瘦削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闪着明亮光芒:“十……十文钱……真的这么便宜吗?他们说,我还不信……” 叶斐然抿嘴一笑,说:“那你现在信了吗?” 憔悴妇人道:“信了!信了!” 她看叶斐然面善,忍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自从我家里那个……沾上了那无垢散之后,老公公留下的三十亩良田,三进的院子,两个铺子,全都败光了。唉,姑娘,你这儿有药,治好了邻家老八,我眼瞅着他家戒掉了药瘾,才寻摸过来的。你还卖那么便宜,你真是活菩萨……” 边哭边说,边说边哭,闹得叶斐然也心酸起来。 她看后面排队的人还有很多,就好言好语地说:“你也先别哭了,没有迈不过去的坎儿。这药拿过去吃了就好。以后好生过日子吧。” 送走一位,又一位。叶斐然很低调,没有刻意大肆宣扬这边有无垢散解毒药的事儿,但靠着最初几名志愿来服药的瘾君子,他们家里人一传十十传百的口碑,愣是传开去了。 不过两三天功夫,“平安堂”里,挤得水泄不通,都是来买药的。 她只有一个人,只能在一处坐馆。 叶斐然的药,把虞郡成千上万的“无垢散”受害者救出来。 代价就是……空间里辛辛苦苦囤了三年的草药,掏空了一半。 没办法,寻常药店里的药力,根本没那么大的效力,而这件事一开始,必须要迅速有效地帮助那些瘾君子戒断才行。 哪怕王璄把整个平安堂交给了她,任由她使唤,也不行。 她悄悄地把空间里的药换出来,把平安堂的普通药置换掉,完成了大批量的生产。 除此之外,叶斐然还把方子写出来,交给大掌柜。 大家都被她的做法惊到:“这个方子,可以直接拿去给皇上请赏的啊!叶郡君,您就这样写出来了?” 对了,现在大家对她的称呼,又成了叶郡君了。 这尊称,似乎要跟她一辈子。 叶斐然说:“我又不缺皇上的封赏,你们拿去吧。以后再有无垢散死灰复燃,也有个应对的方法。” 忙乎了一上午,成甯回来了。 大家知道他是叶斐然的相公,纷纷让开。 “相公,你来了。我正打算动身回去。”叶斐然站起身,收拾东西,乐呵呵的。 帮助了这么多人,她很满足。 成甯说:“你坐我的车子回去吧。” 叶斐然今天早上有自己车来的,说:“那我的车呢?” 成甯坚持道:“坐我的车,我们一起回去。” 最近成甯时不时会打翻醋坛子,表现奇怪,叶斐然也习惯了。她愿意迁就一下他的,就从了:“好。” 周围人,知道一点儿的,都窃笑起来。有一些人看不过的,就扭转头去:“不像话……” 虞郡富庶,自古以来出读书人,读书风气浓厚的地方,风气反而比琼州郡要保守许多。三纲五常、男女授受不亲等等礼教,也极为森严。 成甯和叶斐然小夫妻两的一些举动,在琼州人眼里见惯不怪的,在虞郡却要受人侧目。 幸好他们都不是受礼教大防束缚的,也就不在意。 无视了某些老夫子的眼光,成甯执起叶斐然的手:“走吧。” 两个人十指交扣,走了出去,成甯的车却停在后院,卸载药材的地方。叶斐然开始觉得不对劲了,上了车,成甯亲自赶车。 “驾!” 一声清斥,拉车的马跑了起来,车子从平安堂的后门奔了出去。叶斐然透过马车窗帘子看向外面,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三四十个闲汉,正三三两两,或蹲或站,散布在街道两旁! 这些人,都是来截她的! 要是她不是坐了成甯的车,坐自己的车,她就完蛋了! “啪”的放下车窗帘子,叶斐然腿软,跌坐下去,背上凉浸浸的! 成甯的声音,透过车窗帘传进来:“别怕,有我。” 第663章 小姐的病,好不了 第663章小姐的病,好不了 低沉沙哑的嗓音有神奇的力量,叶斐然镇定下来了,她定了定神,说:“是啊,我有你呢。我怕什么。” 成甯轻笑了一声,心情甚好。 叶斐然说:“他们是哪里人?” 成甯说:“哪儿都有,你动了他们的大饼,他们岂会善罢甘休?放心好了,王璄的人随后就来,会料理干净的。” “呵呵……”叶斐然冷笑,“相公,幸亏你来了。不然我可就惨了。” 成甯扬眉,心情越发喜悦:“你以为我是碰巧来的?” 男人得了心上那个人的夸奖,就忍不住翘尾巴。 叶斐然说:“难道不是吗?” 转念一想,还真的不是,哪儿会有人碰得如此巧?叶斐然心里一暖,甜丝丝的。 “走吧!”成甯一挥鞭子,赶马加速,驷马大车在徐杭县宽阔的街道上疾奔起来,那些原本发觉不对劲,开始跟过来的人,被远远甩在后面。 甩掉了追兵,回到王家。 从侧门回到客院里,叶斐然喜滋滋扑向成甯:“相公你真的太厉害了!” 成甯接住她,狠狠揉了一顿,拽着进了屋。 小丫头又怂又乖的样子,真是让人疼不够。 所以两个人饭都不吃了。 提!前!午!休! …… 没羞没躁,倦极而眠。 醒来,叶斐然肚子咕咕叫:“咕噜噜……” 雷鸣似的,引起成甯一阵微笑。 在男人戏谑的目光注视下,叶斐然涨红脸,把眼睛和鼻子埋进他宽阔的胸膛处:“饿了。” “会有人送饭来的。”成甯把滑落去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叶斐然肩膀,自己起身下床,“我去看看。” 穿了衣服出去,唤来王家安排给他们的丫环:“冬云,传饭。” 他们两个身为王家贵客,不摆架子,不搬弄口舌是非,很得下人欢心。 “是。”冬云态度恭敬,领命而去。 不多会儿,领了两个小丫鬟,捧着食盒回来了。 成甯掀开食盒盖子一看,是三菜一汤。 菜分别是腌黄鱼鲞,冬笋丝炒火腿丝,醉虾。汤是汆肉丸子汤。 叶斐然也洗好身子,走出来,看到这三色菜,有些恹恹的,提不起劲:“相公,我不想吃这个。” 成甯问:“你想吃什么?” 叶斐然皱着眉,说:“我想吃我们家那边的菜,又或者带点儿辣的也行!” 成甯不作声了,冬云头一次看到叶斐然耍小性子,虽然不是那种尖声尖叫蛮横无理的方式,但怂凶怂凶的,冬云忐忑不已,低了头专心看自己脚尖。 成甯挥挥手说:“你们把东西拿走吧。冬云,有小厨房吗?” 冬云说:“有的。就在客院正屋后面,绕过那个月季花池子就是了。可是那地方腌臜得很,是我们下人做大锅饭,以及备茶水给客人应用的地方,不兴给客人亲自用的……” 话没说完,成甯一句“我知道了”,迈开步子就走出屋子。 冬云忙跟上。 成甯按照冬云所说的,来到客院后院,果见贴墙根处有个小小的两间瓦房,一间带着烟囱的就是灶屋了,另一间是守夜人住的。 他弯腰进了灶屋,把里面一个守着开水炉子打瞌睡的老婆子吓得跳起来,直着嗓子问好。 成甯寻了一下,倒是有十来个鸡蛋,一尾活鱼,并一切作料。 他问:“有面粉吗?” 冬云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听见这四个字,大惊失色:“什么?大人……大人您要亲自下厨?” 冬云从小在王家长大,耳濡目染,心目中就没有爷们儿进庖厨这概念! 成甯的举动,简直让冬云不敢相信! 成甯又问:“有没有面粉?” “有!有!有!”冬云一叠连声答应着。 偌大的王家,应有尽有,何况还是未来家主贵客要的东西。不大一会儿,做肉包子的材料就齐备了,成甯亲自动手,做了一屉皮薄馅大的包子。 包子还在蒸笼上蒸着,肉香、面香就不住往外窜。 成甯又趁着蒸包子的间隙,炒了个鸡蛋,清蒸鱼。 简简单单,清清爽爽的,两个菜,两个人吃刚刚好。 全部做完,也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成甯娴熟的厨艺,把王家人给震住了。 直到他全部做好,对冬云说:“把东西端上,准备开饭吧。” 冬云看着成甯发愣。 成甯又说了一次,她才醒悟过来,依言照办。 …… 叶斐然不知道成甯去做什么,留下她独自在屋子里,她也不吵不闹,钻进被窝睡了个回笼觉。 一觉醒来,闻到肉包子的香味,“哪里来的肉包子?” 跟在成甯身后的冬云,眉头跳了跳。 成甯说:“我做的。” “哇,相公做的肉包子!”叶斐然欢呼着,坐在饭桌旁边等待,“我最喜欢吃了!” 想到能够吃到好吃的,她的眼睛都笑弯成月牙了。 冬云把食盒里的菜和包子拿出来,成甯说:“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下去吧。” 冬云道:“那刚才的饭菜呢?” “不吃了,你们拿去分了吧。” 醉虾偶尔吃一顿是个意思,只不过,运动过后,还是肉包子顶饿! …… 冬云前脚在院子里出来,后脚就把成甯下厨这件事当做新闻,告诉了要好的姐妹秋韵。 “我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对妻子如此细心,真的是正儿八经下厨动手做啊!我承认,我酸了。”冬云满眼羡慕,“也是我们小姐没福气。这么好的男人,当年明明快要缔结婚约了,却跑了。” 秋韵说:“你快住口别说了!小心被小姐听了去!你个二百五,还不知道小姐因什么而病的吗?” 冬云迅速捂住了口,左右溜溜,确认没有旁人,才压低声音道:“小姐的病还没有好啊?” “唉,何止没有好。”秋韵叹了口气,“越来越糟糕呢。之前以为她从琼州郡回来,已经想开了。不曾想,竟是相思入骨,掩盖起来罢了!” “小姐这病啊,算是好不了了!” 冬云也很愁闷:“小姐不好的话,我们就没法跟着嫁人了。我们都是被预定了做陪嫁的,是不是以后都得跟着一块儿孤独终老?” 秋韵白她一眼,道:“怎么?难道你心里惦记着男人不成?” “你才惦记男人呢!”冬云羞红了脸,举起小拳拳打秋韵。 正打闹着,头顶传来一声断喝:“住手!” 第664章 王亭亭的质问 第664章王亭亭的质问 冬云按着秋韵,俩人双双抬头,看到王亭亭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王亭亭面罩寒霜,直奔冬云就抽了她一个耳巴子:“下作卑贱的小东西!留你有何用,给我撵出去!” 冬云哭叫着被拖走了,秋韵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求饶道:“小姐饶命啊!是冬云她来勾着我说话的,我……我……饶命!” 不知道如何说话才好,磕头如捣蒜,不一会儿就磕出了一脑门鲜血。 王亭亭铁青着脸,说:“秋韵打十棍,关进柴房里,三顿饭不许吃。” 盼盼不在,王亭亭现在旁边跟着的是平日最为稳重的大丫鬟彩云,彩云素日和冬云、秋韵要好,但看到王亭亭大动肝火,也不敢求情。只打了个眼色安抚秋韵,秋韵明白,自己没有被撵走已是走了大运了,于是哭哭啼啼的下去领罚。 王亭亭说:“走,我们去客院。” 彩云这时候才敢出声,说:“小姐,客院路远,您今天才好了一些,走那么远的路,吹了风,岂不是更不好了。要不咱们别去了吧?” 王亭亭说:“好歹我也练过武,哪儿如此柔弱了。区区几步路,都走不来?” 彩云见她一意孤行,暗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来到客院,正好赶上成甯和叶斐然吃晚饭。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吃着简单的饭菜,温馨热烈。那个小小的世界里,竟似容不下别人。 王亭亭被刺得眼睛痛,微微眯起凤眸,反而加快脚步,昂首挺胸走了过去。 “我来得不巧了。”变魔术一般,换了个笑脸,“两位正在吃饭呢?” 叶斐然见到是她,愣了一下。 成甯站起身,以客礼待:“亭亭,请坐。身子可大好了?” 叶斐然也想起该尽的责任:“冬云,上茶。咦?冬云呢?” 王亭亭淡淡地说:“不用客气了。刚才我来的时候抓住冬云在偷东西,已经把她撵走了。明天我另外安排个手脚干净的丫鬟补上。真是的,让客人看了笑话,真不好意思。” 叶斐然:“……” 耸肩,“好吧,你高兴就好。” 原以为她会被吓到,又或者被勾起好奇,询问一番冬云的事。没想到叶斐然下个话题就谈起无垢散的事儿来,王亭亭对这件事不关心,她敷衍了一番叶斐然,对成甯说:“我哥回来了。好像有事儿要找你,要不要一起走?” 成甯说:“行。” 叶斐然并无二话,拿来一件披风,递给成甯:“太阳下山了,风很大,相公要穿好披风再去。” 她个子没有成甯高,给他穿披风,笨手笨脚的。成甯笑了笑,把那双在他心口乱划拉的小手拿开,柔声说:“我自己来。” 王亭亭的眼睛又痛了,别过脸,深深吸了一口气。 成甯穿好披风,叶斐然送他们到门口,才回转。 王家很大,客院独门独院,往王璄所住的西院要经过一条长长的通道,再穿过花园、书房、正院、练武场……几乎在府里走一个对角线。 走到花园的时候,天色已全黑了,正值掌灯时分,婆子们提着灯笼,忙活着到处点灯。整个王家被大大小小的灯笼染上一层柔和的光线,透着梦幻朦胧的不真实感。 王亭亭走到花园水边,忽然停下:“对不起,子睿哥哥,我骗了你。我哥哥没有回来。” 成甯毫不意外,甚至在意料之中:“是你有话要对我说,对吧?” ——而且,是不方便让叶斐然听见的话。 王亭亭点点头,那双长挑水润的凤眸中,越发镀上一层朦朦胧胧,梦幻般的迷离光芒,越发显得她秀美的面容脱俗出尘,端丽秀雅,勾魂夺魄。 成甯转开视线。 王亭亭说:“子睿哥哥,我美么?” 成甯点点头,坦然承认:“你长得很美。” 王亭亭说:“你再说一说我的优点,夸夸我,好不好?” 成甯说:“你家世好,人也聪明,武艺学得也很不错。你几乎是一个完美的女子。” “既然如此。”王亭亭掐紧拳头,不自觉提高了声音:“你为什么偏偏不选我,要选叶斐然?” 她这完全是质问了! 质问里,写满了不甘和不解! 成甯缄默不语。 王亭亭一霎不霎的盯着他,苦苦一笑:“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子睿哥哥,我可以帮你很多,我了解你,知道你的一切。” “亭亭,别说了。” “子睿哥哥,我和你才是同类人啊!” “亭亭!” 成甯打断了王亭亭的质问,王亭亭停下来了,她哭了。 两行清泪在她脸上划过,梨花带雨,在夜幕中楚楚动人。 就算是铁石心肠的硬汉,也会被这泪水浸软的。 ——不包括成甯。 成甯说:“你很好,很优秀。你是上天的宠儿。” 王亭亭好像看到希望似的,眼睛亮了。 她走上来,想要主动拥抱成甯——这可是十分惊世骇俗的举动!然而仿佛知道她的打算,成甯前先一步,退开了,保持着和她一尺多远的远近。 他说:“亭亭,你已经这么好了,就别惦记我了。二丫不同,二丫除了自己的小机灵劲儿之外,什么都没有。就让我和二丫好好的过日子吧。” 好像一盆冷水兜头泼在身上。 成甯想走,王亭亭却爆发了:“难道就是因为我好,反而不选我吗?” 成甯停下脚步,说:“不是你好,或者不好……无关乎这个原因。我想,唯一的原因就是,我心悦于二丫。仅此而已。” 他还想要走,王亭亭尖叫:“不许走!” 成甯站住了。 王亭亭拦着他面前,说:“什么心悦,世间男子无不花心,怎么可能只喜欢一个人?难道你就不能把你的心分出来,给我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了啊!” “子睿,你说话啊!!” “我那么喜欢你,你能不能喜欢我一下下!!” 任凭王亭亭怎么激动,成甯也只沉默以对。 该说的都说完了,王亭亭已钻进了牛角尖,他没有办法继续应对。 大概,这就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 花园另一边,王璄脚步匆匆:“亭亭那个蠢货,又去招惹成甯,怎么就学不乖……” 却看到王亭亭在对着成甯尖叫狂哭,大大失态。 王璄加快脚步。 第665章 误伤王璄 第665章误伤王璄 成甯一动不动,垂眸,眼睛盯着地面鹅卵石拼出来的考究图案,呆若木鸡地任凭王亭亭发泄。 “成甯!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 王亭亭一拳捶在他心口,那处地方有旧患,她没能捶下去。 成甯握住她的手腕。 王亭亭见他终于有了反应,反而欢喜,期待地看着成甯:“子睿哥哥……” “亭亭,我的容忍有限度的。”成甯说:“现在我忍够了,告辞。” 他纵身一跃,施展轻功,在花园树顶跃了过去,王亭亭气炸了,热血直冲脑门,弯腰拾起地上鹅卵石,气劲贯腕,那鹅卵石带着破空之声,朝成甯飞过去。 成甯头也不回,袖子往后一挥,扬起一股风,激飞了石子。 “哎哟——”鹅卵石落下的地方发出一声惨叫,那惨叫的人却是——王璄! “哥哥!” “王璄!” …… 经过一段混乱,大夫赶来,把王璄的脑袋包扎好了。 王家夫人来领走了王亭亭,当场禁足一个月。 王璄的脑袋被白纱布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像一只肉馅外露的大包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成甯陪伴着他,“真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你会在那里。噗——” 他很想忍笑,忍不住。 王璄愠道:“你别笑了。今儿个四月二十了。我刚收到邸报,四公主进了京。你老婆抗旨欺君。” 他把一份染了血的邸报狠狠甩成甯怀里。 成甯接过,扫了一眼,淡然道:“这没什么。” 王璄说:“二丫怕得要死,你还没什么?” 成甯说:“把无垢散的事报上去,足够将功抵过。” 王璄无语,程子睿的脑子,真不知道怎么长的,算无遗策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现在还报不了,”王璄懒洋洋道,“他们最大的窝点还没有端掉,在城北的春和堂药店里。本来我今晚就可以把他们全部拿住的,现在我可动不了啦。” 成甯看了看他的脑袋,说:“你找你妹妹算账去。” 王璄说:“这事儿用不着你操心,你就说,春和堂那边怎么弄?” “交给我办就是了。”成甯说,“虎符呢?” 王璄狐疑地看着他。 成甯挑眉,摊开手掌在他面前,要虎符。 王璄说:“你武功确实很好,但是带队打仗……可以吗?” 成甯说:“老子打仗的时候,你还在园子里喝花酒。废话少说,等着数人头就是了。” 见他那么有把握,王璄这才放心,把虎符交给了他。 …… 当天晚上,成甯带队,宛如天神降临,摧枯拉朽地把春和堂最后一个散布无垢散的窝点捣毁。 “大人!饶命啊!” 曾经不可一世,捏着一小包无垢散就把一家人逼得妻离子散的春和堂掌柜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我这是一时利欲熏心,鬼迷心窍,我再也不敢啦!” 他面前,铁塔一样的男人,心肠也是如铁坚硬:“开药店本应悬壶济世,救人病痛。而你却贩卖无垢散,诱人上瘾,罪无可恕!” 刀光滑过,春和堂掌柜颈上人头落在地上。刀子太快,人头竟还会思索说话:“李寡妇,你当初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人头的声音变含糊,没有人听得清楚。 成甯修书一封,直抵京城。 他素来得圣眷,连景熙帝都看重三分。小黑鹰放出去,往京城的方向飞去……而春和堂被血洗,消息经过路边的小乞丐,一路回到虞郡知府耳中。 “完了……完了完了……”虞郡知府两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一摊黄渍渍的东西,流了出来。 这无垢散的源头,最大的保护伞其实就是虞郡知府。 如今他眼见惊动了王家和煞神成甯,吓得不敢出头。 他定了定神,写了一封信,那信上文字弯弯曲曲的,是若氏的文字。 一般的放出信鸽,看着空荡荡的家里,知府嘴角勾起一抹庆幸笑容:“幸而把娘子他们早一步,送去若氏……” 当天夜里,虞郡知府躲在自己家里吞金自杀。 曾经为非作歹一时的贩卖无垢散的组织,随着白道保护伞的死亡和排教的元气大伤,彻底烟消云散。 春雷滚滚,细雨绵绵,雨下了一夜。 叶斐然一觉睡醒,正好天亮雨歇,推开窗户,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似乎天地间都潮湿。叶斐然“啪”的关上窗户,尖叫:“夭寿啦!梅雨天来啦!!” 回南天!梅雨天!都是非常可怕的天气!! 她在屋子里生起火,把黏糊糊的衣服烤干。 “真的是太讨厌了。”叶斐然这时候最怀念北方干燥的天气。 成甯走了进来,看见她在烤衣服,说:“到晌午太阳就出来了,到时候把衣服晒晒就好。何必这么费周章?” “我讨厌衣服干不透粘在身上的感觉。”叶斐然哼哼唧唧的,“再说了,到时候还有被子要晒呢。” 成甯见她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知道她从小对回南天特别反感,如今来到虞郡,没有回南天了,来个梅雨天,反应过度实属正常。也就无视了叶斐然,说正事:“雷珂已经抵达京城了。” “啊!那我的脑袋岂不是要搬家?”叶斐然大惊,“我还没到京城!” 成甯:“……” 成甯扶着额头:“二丫,你冷静点,你的脑袋稳当得很。” 叶斐然也觉得自己太过杞人忧天了,讪笑着:“可是皇上下了圣旨,我这迟迟不到……” “相公给你安排好了。”成甯把她抱过来,放在膝上,“这边的事我已禀报皇上。相比起陪伴自己小女儿聊天解闷,我相信皇上会更乐意见到我们路上顺带帮他平了一场乱子的。” 叶斐然一想,觉得有道理,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说话间,成甯打了个呵欠。 叶斐然说:“相公你这是一晚上没有睡吗?快去睡吧。睡醒之后,我熬粥给你吃。” 成甯确实有些困倦了,抱着叶斐然,不撒手:“熬粥的事有丫环做,你还是来给我暖床?” 猝不及防的调笑,叶斐然涨红了脸。 “大白天的,也不知羞!” 扭身离了成甯,跑了。 成甯恨得咬牙,忍着胀痛,自个儿更衣睡觉。 …… 王家祠堂,开了宗祠。 第666章 继承家主 第666章继承家主 王璄一身白衣,金色刺绣在阳光下熠熠发光,越发的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头上的伤痕用抹额遮挡起来了,除了脸色稍为有些苍白无血色,基本上看不出是个伤者。 除了王璄之外,王氏家族的一些长老也在,王梓站在他们这一“木”字辈的最前列,脸色黑黑的。 他死死盯着王璄,如果他死掉的话,那么王家的家主就是他了! 随着年纪渐渐大了,景熙帝越来越多疑,王梓虽然拉了柳学士一起,然而太傅的位置还是有些摇摇欲坠。在官场上走老了,王梓深知在高处一旦掉下来下场会有多惨,他享受惯了荣华富贵,不想失去现在拥有的。 王梓看着王璄的目光越来越怨毒。 长老笑眯眯地对王璄说:“璄儿,你为族里做出诸多贡献,用强悍的实力证明了你自己足以胜任家主一位。现在……我就代表族里,正式授予你家主之位。” 王璄肃然道:“身当此任,王璄定不负族人厚望,兢兢业业,担当好家主一位!” 仪式在进行,王梓目光滑向王璄头上。 金红的抹额绶带很长,仔细看,有一小块深色在蔓延。 王璄头上的伤口在沁血。 王梓顿时想起前儿个听说的事,王亭亭和哥哥在院子里争执,失手打伤了王璄。听说那会儿就伤得不轻,他想——如果这小子变傻了,那我不就可以当家主了? 王梓本来是个很聪明的人,聪明而自私,让他以庶子身份逆袭翻身,步步高升当了太傅。原本他对家主的位置没有念想的,但前段日子王家接二连三出事,王梓当了一段时间代家主,尝到了在家族中说一不二的滋味,以前因为庶子看不起他的人,还有那些觉得他利用家族荫护才当上太傅的人,全都得对他低声下气的。 那份滋味,比在朝廷上做官还美。 在王梓眼中,家主本应顺理成章交到他手上,没想到王璄没死,回来之后还立了大功,听说正在向皇上讨赏了。而这个家主本来应该是他的,得而复失,让他非常不爽。 他就昏了头,起了杀意。 一时祭祀已毕,族人陆续散去,王璄走在最后。 王梓“哎呦”地,软倒在地上,“璄儿,来扶我一把!” 他对着王璄叫。 王璄一怔,他的伤口裂开了,后脑正一抽一抽的疼,原本急着回去休息。但此时左右无人,王梓摔倒了,他又是晚辈,不过去扶一把说不过去,就回转身走向王梓。 王梓看着王璄走近,握紧了手里的拐杖。 ……等他来到跟前,一低头,他就给他来两下子厉害的! 王璄不虞有诈,越走越近,王梓装出虚弱的样子,他长年致力谋算人心,用脑过度,头发早就花白了,看起来是个可怜的老人。 “璄儿,人老了,不中用了……”他假惺惺地捶打着自己毛事没有的腿,其实心里催着王璄走快一点,再走快一点,他的拐杖已经按不住了。 眼看着王璄还有一步就走到了,王梓手里忽然一空,拐杖被叶斐然抽走了。 王梓一惊,回过头去,却是叶斐然。 说来也巧,叶斐然早上没事干,听说王家在开宗祠祭祀,就过来看热闹。来到的时候仪式结束了,人全出来了,她就说逛逛宗祠外头的园子,也得了允许,于是正好撞见这一幕。 王梓:“……” 叶斐然说:“你有拐杖,干嘛还要人扶?我见你握那么紧,别是要偷袭吧?” 王梓:“……” 他见王璄停在跟前,满脸震惊,连忙辩解道:“璄儿!你别多心!” 叶斐然说:“要不?你就是打算趁着王璄来扶你的时候,讹王璄,说是他推倒你的?这儿只有你们两个,他可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到时候一个不孝的罪名,王璄的家主之位就没了!” 王璄闻言,原本心里没有多想的,此刻也不由得起了狐疑。王梓和他可不对付,为什么突然摔倒在这里?他有想过被王梓偷袭的后果,却没有想过如果被王梓污蔑会怎样。 王梓心中两个计划都被叶斐然一口说破,脸皮涨成了酱紫色,只是死口不承认:“你胡说!你这丫头也太会想了!” 叶斐然笑嘻嘻地说:“呵呵,你这一套,可能王璄没见过。我在乡下见得多了,我小时候,家里没有油盐的时候,奶奶就会跑到村道上来这么一出,总能讹到十个八个铜钱的。” 她把王梓的拐杖左手抛右手,右手抛左手,玩杂耍一般玩了几把,“嘿”远远投出去。那根上好的楠木拐杖,就直飞出去,打横卡在一株高大的柏树上。 叶斐然拍拍手,对王璄说:“我们走吧,让下人来伺候他就行了。” 王璄身边一直带着大批人来伺候的,但今天由于祭祀仪式的关系,都屏退在老远。他心里升起了戒备之心,就对王梓说:“叔叔,你等着。我去叫人来。” 他带着叶斐然走远了,王梓气得直捶地。 走到了园子外面,方才有当值的小厮,王璄命他们进园子伺候王梓。他自觉又承了叶斐然一次情,内心颇不平静,感激地说:“叶斐然,多亏了你。你怎么会来的?” “相公在睡觉,我出来散步,可巧就碰到了。”叶斐然看着他的抹额,皱起眉毛,“你的伤口裂开了,快回去上药吧。” 王璄说:“叶斐然,你为何如此关心我?” 叶斐然:“……” 误会! 彻底的误会好嘛! 千万别被她家相公听见了,不然怕是三天下不了床! 她说:“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你,我只把你当成还行的朋友。好了,赶紧去处理你的伤口。” 王璄被她连哄带吓的轰走,叶斐然这才摸摸砰砰乱跳的心肝儿,“真复杂……” 还是画图纸好,画图纸简单。 如果条件允许,她最喜欢简简单单的生活了。 …… 王璄有惊无险地继承了王家家主的地位,无形中,作为他客人的成甯和叶斐然,所受到的款待规格也提高了。来伺候的丫环多了两个,婆子也多了两个。 紧接着,没几天,景熙帝的圣旨来了。 圣旨一共两道,一道给王家,一道给成甯两口子。 第667章 圣心难测 第667章圣心难测 叶斐然还是头一次在别人的地盘接旨呢,那感觉怪怪的。 景熙帝在圣旨里说,叶郡君和成转运使剿除药贩有功,平息民乱,所以不计欺君之罪,同时赏了大批的财物给叶斐然和成甯,御赐宅子一座,坐落于京城玄武胡同。四公主挂念好友得紧,着即刻动身,随同宣旨太监上京,不得有误,云云。 这边小夫妻俩接了圣旨,那边,王璄也接了旨了,匆匆而来。 王璄远远地说:“子……成甯,你们这就要走了吗?” 经过这一次的经历,王璄和成甯夫妇之间关系变得十分微妙。以前是敌人,如今倒是亦敌亦友的。 王亭亭被禁足,王璄也没有再帮着妹妹,反而跟他娘关起门来说了半天。他娘原本也看不上叶斐然的,有点儿纵容女儿插足别人婚事的意思,现在被王璄说通了。她也觉得女儿这么做不光彩,就帮着王璄管王亭亭。 叶斐然对此十分感激的。 王璄来到,叶斐然十分友好地说:“是的。我们一天不能耽搁了。以后……” 她想说以后再见,却被成甯打断:“以后越少见面越好。” 王璄冷哼,“这是过河拆桥?你以前做过一次,现在还要再做一次吗?” 成甯摇头:“从前的事情休再提。这次,却是为了你好。” 叶斐然、王璄俱是一怔? 成甯说:“若我料得不错,你接的圣旨,是授予你官身了吧?” 王璄点点头,“是。授了承直郎的散阶。” 这是一个文官,有衔无职,大顺朝重文轻武,文官的出路通常比武官好很多。王璄以一介白丁之身得了这个文官散阶,可以说是光环加身,实力越发壮大了。 成甯说:“也就是你们王家不愿意离开虞郡,否则进了京,就直接进翰林院了。以后又一个三公。” 王璄说:“王家历代祖训,嫡系不得离开虞郡。我现在又是家主,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你们祖先有先见之明。”成甯说,“所以才先有王家,再有大顺。” 王璄脸色凝重:“子睿,你直说。刚才你说为了我好,看看我们想的是不是同一个意思。” 成甯点了点头,说:“皇上年事已高。” “是。” “他那张龙椅,这儿你我都知道怎么来的。” “没错。” “所以,怎么得到的东西,自然会怀疑怎么被抢走,越发患得患失,疑神疑鬼。怀疑的第一个对象,是各路异姓王。待异姓王被铲除后,就轮到朝中的重臣、天下世家……甚至……自己的亲生骨肉。” 王璄脸色越听越白,脑门上亮晶晶的,全是冷汗。 成甯说:“所以,我和你,以后没什么事,还是别见面了。一旦相见,准没好事。” 王璄苦苦一笑:“成,我明白了。” 叶斐然沉默着,递给他们一人一杯热茶。 王璄拿起茶杯来,也不觉烫手,一口饮干,说:“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应该是明天。”成甯说,“皇上还派了人来押我们上京。” 他朝太监们下榻的那边房子,瞥了一眼。 王璄明了,说:“明儿我来送送你们。” …… 第二天,叶斐然和成甯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准备启程京城。 王亭亭不见人影,只有王璄来相送,他大手笔地送了不少虞郡的地方土仪给成甯夫妇,成甯本要推辞,王璄却道:“我知道你不好这个。但京城官场,上下都是一双富贵眼睛,走动送礼必不可少。你也只好入乡随俗。” 成甯不是迂腐之人,知道王璄一番好意提醒,也就接受了。 王璄看到在旁边忙碌打点的叶斐然,她累得两个脸蛋红扑扑的,格外可爱,眼睛就跟着她跑了。他说:“二丫,我和你说句话。” 叶斐然听见,就来到他跟前。 王璄说:“你知不知道,在大约三天之前,从琼州郡传来消息。秦家被一场大火烧光了?” 叶斐然一惊:“啊?” 王璄说:“有人在起火之前,看见叶紫然出没。和她一起同行的还有几个女子。但也有人说可能只是人有相似,因为那几个女子衣着华贵,是叶紫然不能企及的。” 叶斐然说:“这……” “嗯,你也就听听罢了。”王璄说,“反正那儿山高水远,如果你们这次上京顺利,我估计,今后回去的机会很少了。” 叶斐然断然道:“不会的。故土难离,琼州郡是我永远的家乡,我一定会时不时回去的。” 这么斩钉截铁,倒是出乎王璄意料之外。 他楞了一下,笑道:“好吧,我以为你这样活泼跳脱的性子,肯定是愿意浪迹天涯的呢。没想到居然是个恋家的。那就,以后有机会回去看好戏吧。” 叶斐然点点头:“知道了。” 秦家为富不仁,叶紫然和陈慧娘两个一个自私自利,一个阴险狡诈,这一家子绑一块儿狗咬狗什么的,光是用耳朵听怎么够呢,当然必须用眼睛看着才开心啊。 王璄站在那儿无语,成甯无声无息地站在他和叶斐然中间,警告意味很浓地说:“话说完了,离二丫远点。” 王璄翻着白眼看成甯,成甯乌沉沉的眼睛,好像能把所有光线吸进去吧。只一接触,王璄招架不住,收回去了。 王璄对成甯说:“好好照顾她。” …… 带着好消息,叶斐然开开心心地登上了北上的马车。 半路上,他们又得了一个消息:小虞中举了。 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两口子遥遥地庆祝了一番,写了一封家书回去。 在琼州郡那边,小虞并不孤单,有苏氏,有叶天宇陪着他。所以两口子不担心。 …… 长话短说,时光一晃到了五月。 天气热了。 叶斐然和成甯一路风尘仆仆,终于赶在五月初一抵达了京城。 时值端阳佳节前夕,京城比起平日的富贵繁华,自然又更胜一筹,越发的芙蓉堆锦一般。就连道旁的一棵树,也张灯结彩。满京城都弥漫着粽子的香味,让叶斐然这个平时忙碌惯了人,都有了安心躺下享受,做一条快乐咸鱼的想法。 第668章 夫妻之间 第668章夫妻之间 景熙帝赐给他们在玄武胡同的宅子十分宽敞,前门有壁后门有花园,屋宇精致。 除了园丁、马夫、两个小厮、两个婆子之外,还有两个丫环。 叶斐然看着一屋子的人,头大如斗:“这些人是怎么来的?我们家养不起!” 领着他们来此地的太监名叫刘诚,说:“不用郡君费心,他们都是皇上赏赐给您二位的。” 他指着那两个丫环道:“这二位,是柳贵妃和皇后分别送给夫人的。请夫人赐名。” 叶斐然不假思索道:“就排在立春和雨水后面,一个叫惊蛰,一个清明吧。” 丫环们应了。 刘公公眼底闪过一丝囧然,也没说什么,回宫复命去。 忙忙碌碌,打点了一日,次日,宫里就来了人,说四公主传见叶斐然。 叶斐然带了礼物,坐了车进宫。 虽然说嫁了人,但身为景熙帝最宠爱的女儿,雷珂地位尊崇,在后宫中独一无二。仍旧住在出嫁之前的玉华宫内。叶斐然才下了车,远远地,就看见一团红云如火般飘至。 “二丫!” 紧接着,那团红云就直奔她怀里,几乎没把叶斐然撞得背过气去。 她翻着白眼,说:“公主殿下!请斯文点!” 雷珂狠狠地抱着叶斐然,过了好久好久,才放开她,眼睛闪闪亮的:“二丫!你可终于来了,我好想你!” 叶斐然仔细端详着雷珂:“好家伙,怎么还瘦了?若氏人没有给你饱饭吃?” “快别提了。天天都是牛肉羊肉马奶酒的,我吃不习惯。”雷珂说,“我一回宫里,就让御膳房给我炒了三大碟子叶子菜。我父皇吓坏了。” 叶斐然一听,乐了,说:“那今儿你也请我吃草吗?” “什么吃草啊,真难听。”雷珂小拳拳轻轻捶了一下她的心口,“当然有好吃的款待你!不过你可别管我要新鲜海鱼啊,比不上你老家的!” “我才不管你要鱼吃呢!我想吃肉!” 闺蜜见面,分外亲热,说说笑笑地,手挽着手往屋里去了。 伺候的宫人们,都知道四公主对叶郡君感情与别个不同,纷纷露出会心的微笑。 叶斐然深知雷珂的心头好,带了三套自己新设计的现代桌游游戏来给雷珂。一套跳棋、一套飞行棋,比较特别的是一套剧本杀的本子,内容都是叶斐然自己写的,套的是神话背景海的女儿。 雷珂翻着本子,啧啧称奇:“咦?这个大海的人鱼公主,真真儿情深义重。为了心爱的人,连话都不要说了。” 叶斐然说:“所以啊,我设计了两个结局。好的结局是,人鱼和王子在一起了;悲剧结局就是,人鱼化为大海的泡沫了。” 雷珂一听,泪盈于睫:“太惨了!我非得要有好的结局不可!” 叶斐然俏皮地眨眨眼睛:“那,就要看你自己的发挥罗!” 她又说:“玩这个剧本杀,最好换上专用的戏服,这样更有代入感一点。” “我知道!就跟唱戏的时候要扮上一样!”雷珂饶有兴致地说,“那么,人鱼公主要穿什么衣服呢?王子又要穿什么衣服?” 叶斐然说:“说可说不清楚,我画给你吧。” 她拿出炭笔,随手勾勒,画出了故事里的几个场景。雷珂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久居深宫没有见识的小女孩儿了,对新事物接受能力很强,接过来一看就着了迷:“好漂亮的衣服。这个游戏一定很好玩。我这就让针线房做去。” “雷珂,你在若氏过得开心吗?” 雷珂本来收回去的眼泪,又跑出来了:“二丫,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你是我回来这些天,唯一一个关心我自己的人。” 叶斐然听着这话过分,不知道雷珂何出此言,就安安静静地等她把话说完。 雷珂说:“说是开心嘛,又算不上。不开心嘛,律靖阳对我也挺好的。反正也就,那样子罗!” 叶斐然心里一沉:这个回答,比她预想中最糟糕的,还要糟糕。 夫妻之间,大喜大悲,都不为过。 最可怕的,就是年纪轻轻,心已苍凉。 “糟糕!都这么晚了!”雷珂忽然跳起来,看看外头的日晷,“午时到了!我还没有去请安呢!” “青螺姑姑到——” 宫外,传来太监的吆喝。 在雷珂出嫁之前,疼爱女儿的皇后把自己身边得用多年的老人茜贝给了雷珂陪嫁,临走之前,茜贝向皇后举荐了姐妹青螺。青螺也是个能干人,迅速成为皇后的膀臂。 现在后宫中还是分皇后和柳贵妃两派势力,总体来说,皇后略胜一筹。 青螺姑姑身为皇后身边得用人,她来到,雷珂和叶斐然都得以礼相待。 “给青螺姑姑请安。” “见过青螺姑姑。” 青螺笑着行礼:“给四公主请安。皇后娘娘让奴才带话说,今儿个公主有客人来,免了公主的请安。还赏赐了两碟子点心来给二位。” 雷珂谢了恩,又留青螺坐,青螺推说还有事,先走了。 送走了青螺,雷珂轻松不少:“太好了,不用去请安。” 叶斐然抿嘴笑:“都嫁出去的人了,还跟闺女似的淘气。” “你还不是一样。” “我怎么同。我只是个农村村妇。你可是公主,怀个孕都是国之根本。” “叶斐然,你要我怀孕?” 叶斐然摇头:“我可不敢越殂代疱。” 雷珂坐下来,双手托腮:“算你嘴巴上还懂积德。二丫,和你在一起真开心,要不然你陪我去若氏住个一年半载的吧。” 这个动作,让她越发娇憨十足。 叶斐然瞪大眼睛看着她。 雷珂笑呵呵地说:“开玩笑啦。来吧,吃饭。” 午饭摆上来,除了皇后赏赐的点心以外,来的菜都是南方口味。叶斐然只用汤泡了小半碗饭,再吃了两块鸭子,一个鸡腿,一点儿海参,就饱了。雷珂胃口比她大不了多少,一双筷子专往青菜上招呼,果然是在若氏没吃够青菜。 吃过了饭,东宫传话说,请四妹妹和叶郡君去玩。 第669章 从来舔狗都白舔 第669章从来舔狗都白舔 太子雷玮这两年一直赋闲“养病”,明眼人都知道,由于某些原因,君臣父子之间有了嫌隙。 公事闲着,私事没闲,雷玮生了个小女儿,取名雷悦。这名字是景熙帝亲自取的,所以,朝中本来觉得他们父子关系紧张的大臣们,又疑惑了。 雷珂和叶斐然来到东宫,吱吱喳喳的,顿时给阴郁的东宫添了不少生气。 雷珂素来和雷玮感情好,进屋就到处东张西望:“哥哥,我的小侄女呢?” 叶斐然笑道:“怎么?还说兄妹感情好,难道这是第一次过来?” 雷珂眼底闪过一丝阴霾,压低声音对叶斐然说:“二丫快别乱说话,我真第一次来,怕有人多心。” 叶斐然这才回过神来,暗悔失言,忙用别的话题打岔过去。 雷玮说:“在里面哺乳呢,等会儿就来。” 说话间,太子妃孟氏也出来了,生了孩子之后她胖了好些,肌肤光洁细腻丰腴,整个人好像一颗浑圆珍珠,散发圆润的光彩。两个没有生育过的女孩反倒自惭形秽,感到自己女人味方面欠得足足的。 “你们在这儿闷着说话干什么,外面天气好,要不去玩儿秋千去?”孟氏把人往屋外赶,又悄悄对雷珂说,“太子殿下太爱安静了些,趁着这个机会,带他外面走走去。” 雷珂心领神会,就说:“那我们到外面玩秋千。一会儿小侄女醒了,我们再回来看。” 雷玮对妹妹有求必应,站起身来:“好,那我们一起到院子里去吧。” 东宫的花园比较苍凉,两棵光秃秃的老树,还有一些花草,就没了。老树中间,有一架秋千,掉满了落叶。 孟氏叹道:“我这段日子忙着照顾孩子,休养身体,那些宫里人全都偷懒了。” 雷珂道:“嫂嫂,趁着如今天气还没热,种一点花儿什么的吧。那边挖个池子也不错。” 叶斐然却不这么认为,她说:“既然要改建园子,这儿又新添了小宝宝,为什么不把园子改成运动场,适合小宝宝玩耍?“ 毕竟雷玮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的,以后肯定会多生几个。 孟氏一听,果然关心:“怎么样的运动场?” 叶斐然来劲了,指指点点地说:“可以挖个池子,里面倒进沙子,又好玩又安全。还可以在这里做一个滑梯,再做一个弹簧木马。平时太子妃殿下您也可以在这些康乐设施上锻炼身体。多好啊。” 大家听见她说得有意思,叶斐然索性要来纸笔,画了图样。 孟氏和雷玮都看入迷了,孟氏笑道:“果然有意思。我想悦儿长大以后肯定会喜欢。” 太子说:“悦儿的弟弟妹妹也会喜欢。” 孟氏听懂了雷玮的意思,抬起头来对他嫣然一笑,那笑容甜极了。 雷玮当场命人把图纸带下去,仔细放样出来,改建后园。 大家谈兴正浓,又来了一人凑热闹。 “成大人到了。” “驸马爷到了。” 成甯和律靖阳,前后脚到太子府接各自的妻子。 不过态度上,差别就很大了。 “二丫。”成甯走到叶斐然身边,脸上看起来还是冷冷的,眼睛却弯了起来,笑意在深邃墨眸里,藏都藏不住。 律靖阳对雷珂执君臣礼:“公主殿下。” 雷珂也还礼,脸上在笑,大眼睛里,惊讶多于喜悦。 叶斐然心念一动,听见雷珂问律靖阳:“你为什么来了?” 律靖阳说:“我刚才到朱雀坊族人聚居之地送了端阳礼,回驸马府路上,恰好碰到了成大人。就来了。” 孟氏道:“原来驸马才忙完正经事,那赶紧歇一会儿吧。要用点心不用?” 律靖阳欲言又止,雷珂已抢着说:“当然要。太子哥哥,我要蹭你家的好点心。” 雷玮笑着说:“这算什么。今天早上的八宝粽子很好吃,还有新做的艾草饼,都拿来吧。” 律靖阳彬彬有礼地说:“那臣就生受了。” 东宫里的东西,自然都是极精致美味的,景熙帝对太子态度暧昧,物质上倒从不亏她。 鉴于此,很多人也认为,尽管柳贵妃的六皇子如今也六岁了,但仍旧威胁不了雷玮的地位。 吃点心的时候,雷珂亲自动手扒开了粽子皮,递给律靖阳。 律靖阳谢过,吃了起来。 叶斐然冷眼旁观,冷不防,嘴边多了个粽子。成甯的说话钻进耳朵里:“吃。” 叶斐然接过粽子吃了,顺带接收了孟氏羡慕眼神一颗。 孟氏笑道:“成大人和叶郡君的感情真好,甜蜜蜜的呢。” 至于雷珂?雷珂眼里只有律靖阳,压根儿没留意这边。 叶斐然暗暗叹了口气。 从来舔狗都白舔,痴心总付负心人,她得找机会跟雷珂好好说道说道了。 吃完了粽子,律靖阳看了一眼成甯,忽然说:“听说成大人身手了得,要不要来一场蹴鞠比试下?” 身为科学家,叶斐然难免继承了死宅通病:体育白痴。虽然说穿过来之后,时不时伸伸胳膊腿儿什么的,图个强身健体。但对于各种球类运动,仍然是老大一块知识盲区。 她兴致缺缺,成甯热情也不高:“免了。” 律靖阳有些扫兴,不禁用语言相激:“成大人不敢上场,莫非是怕输?” 成甯说:“球场上输一把无所谓,战场上能赢就行了。” 律靖阳这才想起,成甯是当初带兵讨伐墨兰城的大将,顿时面孔气白。叶斐然不忍雷珂为难,轻轻扯了扯成甯衣袖,说:“相公,就陪大家玩玩吧。” 成甯眼神看着她,变得柔软乖巧,点了点头说:“好。” 雷玮笑道:“我身体不好,就在边上做裁判吧。” 蹴鞠场就在前院,律靖阳和成甯,各自换上了白色和紫色的蹴鞠短打,一边带了五个小厮,活动筋骨,分庭抗礼。 女眷们坐在走廊上,满怀期待。 孟氏笑着摇头:“一群孩子似的!” 但是东宫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孟氏心里是欢喜的,她很喜欢叶斐然,也很喜欢雷珂。她们身上有大家闺秀所没有的生命力。 “比赛开始!”雷玮也换上了一身红衣,站在场中间,手高高举起,手里拿着一个叶斐然给他随手做的树叶哨子。 “吱——” 树叶哨子被吹响了,声音尖锐。 成甯发球,他脚下滚球如风,冲向球门。 第670章 看来你是针对我啊 第670章看来你是针对我啊? 这大顺朝的蹴鞠游戏和现代足球最显着的不同,就是球网设在中间,上面以绳相结成眼。踢蹴球过眼者得分。 成甯带着蹴球如滚花一般,几步到了网下,飞脚凌空,蹴球破网而过。 紫队首先得一分。 技术宅叶斐然看得热血沸腾,跳起来大声叫好,跟之前躺在椅子上的咸鱼模样判若二人。 律靖阳咬咬嘴唇,不甘落后,蹴球落他脚下,他也一般以牙还牙,盘着球上去,扳回一分。 雷珂高兴了,跳起来大喊:“王爷好棒!” 律靖阳眼尾余光也不给她一个,只盯着成甯:“成大人,别开心太早。” 成甯挑眉:“驸马爷,你在针对我吗?” “好说。”律靖阳说,“继续吧!” 这就是默认了。 他盘着球直上,成甯去拦截他,一时之间,场内战况激烈。 叶斐然听见一阵婴儿哭声,由远而近,下意识回头望一眼,一名奶妈模样的少妇,抱着红红的襁褓走过来。她猜想襁褓里的就是刚出生的小皇孙雷悦了。 果然,孟氏首先满面笑容站起来,嘴里喊着“悦儿”,双手伸出去抱。 接过了小雷悦,哭声止歇了,孟氏逗着小娃娃,问:“玖娘,孩子今天吃得怎么样?睡得好不好?” “吃了一顿,睡了大半个时辰,刚来的时候又吃了一顿。可好了。”玖娘就是那奶妈的名字了,笑呵呵地说,“这不,吃饱了就找娘亲,我赶紧带过来了呢。” 三言两语,说得孟氏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拢嘴。 她抱着小雷悦,给叶斐然和雷珂看:“你们看看。” 雷珂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小的孩子,不住发出“哇哇”声,想要抱又不敢,叶斐然瞧不过那畏手畏脚的样子,抱了过来,说:“你看看,要这样抱,宝宝才舒服。” “二丫,你怎么懂带孩子的?” “呵呵,我抱过我姐姐的侄女儿嘛。” 其实雷悦已经六个月大了,好抱得很,叶斐然觉得抱她比抱米糕强多了。 玩了一会儿宝宝,叶斐然见她开始打呵欠,打挺,“她这是累了吗?” 玖娘说:“是,郡君把小主子交给我吧。” 然而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小雷悦在叶斐然怀里扭来扭去,各种不安分。叶斐然尝试着把她放在自己坐的椅子上,雷悦竟然挨着椅子背坐起来了! “哇,小主子会坐了!” “真的!” 这些人里要数孟氏最高兴,简直乐开了花,要不是有教养在那儿撑着,叶斐然都要怀疑,她就当场手舞足蹈起来了。 孟氏让玖娘扶着小雷悦坐着,回头招呼雷玮:“太子殿下,您看看,悦儿会坐了!” 忽然之间,律靖阳脚一滑,凌空飞来蹴球,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雷悦。雷悦瞪大一双黑豆豆般的小眼睛,眼睛里倒映着不断逼近的蹴球。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打横扑出。 “噗”,重重一响,伴随着一声闷哼。 千钧一发之际叶斐然替雷悦挡住了律靖阳踢出来的蹴球。 雷悦没事了,叶斐然倒在地上。 雷悦仍旧迷惘地睁着小眼睛,东张西望,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在场人炸了锅,“二丫!” “郡君!” 众人一拥而上,围住叶斐然。 叶斐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厥了过去。 成甯探了探她的鼻息,叶斐然眼睫一阵颤动,睁开一套线,轻声说道:“很痛……” “哪里痛?”成甯弯腰,蹲在她身边。怕她伤到筋骨,不敢轻易移动。 叶斐然说:“背……背痛……担架……” 她也不知道自己伤势如何,不敢动。 好在,有成甯在身边。别人不明白担架是啥,成甯明白,马上对雷玮说了担架的样子,命人现做简易担架。 “哇哇哇”雷悦这会儿才开始吓到,哭起来,孟氏命玖娘把孩子带进屋里,关切地说:“需要请大夫吗?” “你先去看孩子。这里有我。”雷玮温言对妻子说,又握了握她的手。孟氏十分不放心,坚持道,“这哪儿行。叶郡君是为了救咱们的孩子才受伤的。” 雷玮也不勉强,由孟氏在这儿张罗。 律靖阳走过来问:“没事吧?” 成甯看了他一眼,说:“还行,二丫伤到了背。这场比赛不能继续了,下回我们有机会再比吧。” “我很抱歉。” “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 对答之间,淡如流水,律靖阳固然没什么真诚歉意,成甯似乎对他也不抱追究的期待。 雷珂嗔怪地看了律靖阳一眼,律靖阳侧过了身子,没有理会她。 太子管教有方,东宫的人做事效率很高,不大一会儿就拿两根竹子一块布,做成一个简易担架过来。孟氏亲自带着两名力气大的婆子,把叶斐然移到担架上,抬回屋子里。 在走路中,叶斐然趁机让空间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 空间说:“宿主背部肌肉拉伤,脊椎正常。是否要扣除经验点恢复?” 叶斐然看了看自己存了一年还只有一半,不到7级的经验槽,肉疼地说:“不用了。我自己养养吧。” 空间说:“宿主刚刚才获得了‘拯救万民’成就,拿到点经验点奖励.宿主确认不扣除经验点瞬间恢复?” 叶斐然坚决摇头:“我不要。” 空间说:“好吧,宿主真抠。” 叶斐然差点没被自己身上寄生的空间气死。 气了一会儿,叶斐然自我调节道:“好了好了,没有伤到骨头就好。” 心里一放宽,身子也放松了,躺在担架上,舒舒服服享受被抬的待遇。 …… 东宫请了御医来,可巧,还是熟人,张院判。 张院判药箱还没放下,就开始数落叶斐然:“呵呵,淘气,才来京城第几天?这就把背给拉伤了。可把你能的啊!” 叶斐然面红耳赤,趴在被窝里不敢吱声。 可恨的成甯,还坐在旁边洗耳恭听张院判的数落,满脸戏谑地看着她! “相公,你就不帮我说句话吗!我这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成甯微微上挑的尾音,分明在压抑笑意! 叶斐然说:“我这可是见义勇为诶!” 第671章 止疼膏的宠爱 第671章止疼膏的宠爱 成甯说:“哦。是的,没错。可是为什么你不是把孩子抱起,而是用身子挡球呢?” “脑子反应不过来。”某人戳着床单,低声承认。 “所以你不就是笨嘛。” “嘶拉——”叶斐然一手把床单抓破了……脑袋上跳出很多很多个十字! “相公!” 成甯拍了拍她的屁股蛋子:“乖乖别动,大夫要给你上药了!” 张院判给她瞧了瞧,说:“只是撞瘀了,破了皮,幸好没有伤及筋骨。敷药就好。如果疼得厉害,我就开一点儿福寿膏。” 叶斐然摇头哼哼:“我、我不要福寿膏。怕依赖……” 成甯却道:“我要一瓶子福寿膏。” 张院判自然听成甯的。 他出去抓药了,叶斐然对成甯抗议道:“你这是干什么?福寿膏会上瘾的!” 成甯说:“不会的。你要不想被疼死,就得用这个。” 无论叶斐然怎么抗议,成甯的主意拿定了就不动了。她见抗议无效,恨得牙痒痒的,也不跟他多费口舌了,只是在自己心里打定主意,反正福寿膏来了她指定不吃。 那玩意啊,弊多利少! 张院判很快把药抓来了,叶斐然一眼就看到那黑乎乎的东西,正想逃避。成甯拿上走过来:“张开嘴巴。” 叶斐然说:“这东西真的会上瘾的!很可怕!” “听我的。” 成甯板起脸说话的神情,压迫性很强。 叶斐然只能乖乖听话。 “要过一会儿才起效的。”成甯说着,给叶斐然轻轻按摩穴道。 叶斐然说:“相公,好舒服。” 他的力道不疾不徐,不知道是成甯按摩的作用,还是福寿膏的作用,背上火烧火燎的疼痛神奇地开始消散。成甯低声说:“舒服吗?” “是。” 她的身子微圆而软,依偎在他身边。 成甯喉结滑动,嘶嘶倒抽冷气。 死丫头…… 越来越馋人…… 转移注意力一般,别开脸,成甯低声说:“你听我说啊。” 叶斐然已经舒服得合上眼睛,昏昏欲睡了,耳朵动了动,以示在接收信息。 “是药三分毒,特别是福寿膏这种。但是呢,哪怕它有十分毒也好,上瘾离不开大剂量和长期服食。你这外伤止痛,用一点点,没事的。” 成甯揉了揉叶斐然的头发:“你还学医呢。医术都学到哪里去了?嗯?” 叶斐然一头栽在被子里,假装什么都听不见。 她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成甯索性绕到床尾,拎起她一只脚丫子,抓她的脚心。叶斐然笑得鲤鱼打挺:“别闹哈哈哈哈好痒!” 嬉笑声自房里传来,正好被走进院子的孟氏和雷珂听见。 孟氏含笑道:“成大人和叶郡君感情真好,羡煞旁人。” 雷珂说:“是啊。” 却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 孟氏说:“驸马有事先回去了,你就留在这儿吃了饭再回宫吧?” 雷珂答应了,心不在焉地。 屋子里传来叶斐然惊叫:“伤口伤口裂开了!” 声音低下去,似乎是成甯在帮她上药。 雷珂忍不住问孟氏:“嫂嫂,你和皇兄,私底下也会这样吗?” “我们?”孟氏诧异地睁大眼睛好一会儿,才含笑摇头,“怎么可能。太子殿下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呢,我知道他心里有我,这就够了。每个人表达喜爱的方式都不一样,你不必羡慕太多。” 雷珂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方才闷闷地说:“嫂嫂你说得有道理。可是,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心里有我呢?” 孟氏仍未觉察雷珂异样,眼睛看着一丛新开的花,说:“用心去感受啊。只要他心里有你,你一定可以感觉得到。” “如果感觉不到呢?会不会埋藏得太深了?” “这是不可能的。”孟氏说,“如果对一个人有感情,哪怕嘴上不说,那感情也会从眼里跑出来。” 雷珂澄澈墨眸内的亮光,一点一点地褪去。 “嫂嫂,如果我对一个人好,那么我可以感动到他吗?” “这个问题嫂嫂没办法回答你。四妹,你说这些,都是关于驸马的吗?” “……” 雷珂没有回答,孟氏何等聪敏的人,察言观色,就明白了,她握住雷珂的小手,说:“四妹,你别想太多了,驸马爷对你很好,我们都看得出来。” 雷珂:“……” 她苦苦一笑,谈话到此结束。 孟氏和雷珂进去看了叶斐然一会,孟氏的意思是要留叶斐然在东宫过夜,叶斐然死活不干,只得罢了。孟氏安排了一辆车子送叶斐然回家。 回到家里,见到主母竖着出去横着回来,不免又一番忙乱。 叶斐然外敷内服之后,到了晚上疼痛已好多了。 这天晚上轮到惊蛰上夜,她才来到外面,点起了油灯,成甯过来说:“今晚不用你来守了,我守着就行。” 惊蛰惊愧不安地说:“那怎么行,要是夫人起来要茶要水的,也没个人……” 成甯说:“你没听见吗?我说让我来。” 惊蛰还是惴惴不安的,直到屋子里传来叶斐然的声音:“听大人的吩咐。” 就连主母都这样说了,惊蛰这才去了,回到屋子里,清明还没睡。清明就问:“今晚不是你上夜吗?怎么这么早就回了?” “还说呢,大人说他要亲自陪着夫人。打发我回来了。”惊蛰说,“你说,天底下还有这样的男人,低声下气的伺候夫人,真是吓死我了。” 清明也感到很新鲜,这通京城里,就没有听说过第二号的。她笑道:“都说大人疼夫人,疼到骨子里去的。这会儿可能怕你不够细心?不用上夜正好,你且受用着吧!” 惊蛰闻言,也只得躺下了,兀自心里暗暗稀罕着。 …… 成甯打发走了惊蛰,自己回入房中,把灯芯挑亮一些。 叶斐然背疼,只能趴着,把脑袋偏过来,“相公,何必那样辛苦呢,让惊蛰来守着也可以的。” 在外人面前,她全了成甯的面子,不代表她私底下明白成甯用意的。 叶斐然自己也觉得很没有必要,反正背上疼痛快好了。 成甯说:“她们才来没两天,不了解你脾性,交给她们,我不放心。” 第672章 一动不动,姿势标准,表情到位 第672章一动不动,姿势标准,表情到位 就这么一句,再无二话。 果然到了半夜,叶斐然又疼了起来,又用了一次福寿膏来止疼。 成甯把分量控制得极好,他说:“你照我的分量来就行了。只要不是连续用七天,就不会上瘾。” 听他这么说,叶斐然彻底放心了。说:“嗯嗯,都听你的。” 以前那么独立,敢孤身到镇上到处闯荡的女孩儿,如今放下防备,成为驯服的小猫咪。 成甯温柔地摸了摸她黑鸦鸦的长发,有爱不释手的感觉,男人暖暖地笑了:“乖。” …… 第二天醒来,叶斐然觉得腰酸骨痛的。 谁趴着睡一晚上也腰酸骨痛啊。 背上……背上倒是不痛了。 叶斐然尝试着侧躺起来,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里,成甯歪在窗下的榻上,和衣而卧,闭目养神。她确定他没有醒来之后,慢慢支起了身子。 仔细感受一番伤处情况,“良好。” 香不香臭不臭,夹杂着中草药味儿的异味钻进鼻子里,叶斐然举起袖子闻了闻:“咦——” 一晚上没洗澡,还擦了好几次药膏,成了臭鼬了! 再看看成甯还没醒,叶斐然蹑手蹑脚地走向门外。 “惊蛰!惊蛰!” 她细声细气地唤着惊蛰的名字,寻思着打盆热水来洗刷洗刷。这边灶屋保持有热水的规矩还没立起来,得吩咐下去了……哦还有,现在家大业大了,不能叫灶屋了,或者应该叫……厨房? 脑子里日常胡思乱想,没留神注意身边静悄悄的出现一个高大人影。 成甯袖着手,站叶斐然身边不到一尺远的距离,说:“一大早的,到处乱窜什么呢?” 叶斐然被吓得原地蹦起:“哎哟喂!” 扯动伤口,最后一个“喂”带了痛音。 成甯一把打横抱起她:“痛了吧?疼了吧?学不乖的小东西。” 他的小东西惨兮兮的猫叫:“我想洗个澡而已!” 她都成臭鼬了! 成甯垂下眼眸,极其可怕地盯着她,叶斐然真以为自己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儿被抓现行了,被吓得直缩脖子。 “趴好。”成甯把她放回床上,转身出了房,反手把房门给带上了。 叶斐然趴在床上,又翻白眼又撇嘴,迫于相公大人的威慑力,到底不敢再乱动。 这样一直趴着,实在太不方便了,她到底还是进了空间,把藏在空间里的铁打灵药吃了一颗。 一颗见效,腰背酸痛好了不少。 药瓶快见底了,叶斐然检查了一遍青瓦房里的东西,药柜空了、消毒用的高浓度烈酒也没了,储存柜里一下子空了很多。 叶斐然捏着药瓶子,惆怅道:“如果可以多一点就好了。” 屋外,息壤药田部分也扒光了,露出黑乎乎的土地,就好像她刚发现空间时那样。 只有几棵药苗露出头来。 为了配制“无垢散”戒断药,叶斐然毅然把空间里能用的生药及存储的成药,倾囊而出。当时她没有想那么多,只想帮助那些瘾君子接触病痛。 但空间一下子给她提升了点经验,是她始料未及的…… 看着经验槽里的进度条,虞郡平安堂那个小妇人拿到药之后高兴的面容在眼前闪过,叶斐然自言自语道:“好吧。药丸吃完了可以再配,草药用完了也可以再种,反正息壤的神力是无穷无尽的。这点儿病痛,忍忍也就过去了。” 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一番,从空间里出来。 就在那一刻,叶斐然忽然感到拳心里多了一样东西。 空间的声音:“叮!宿主不求回报地把空间里的宝物分享予陌生人,达成成就【无怨无悔】。奖励乾坤袋一个!” 叶斐然耳朵一动:“乾坤袋?是什么东西?” 空间说:“乾坤袋内含万千世界。与空间连通,方便宿主探囊取物。” “意思就是说,我以后可以在乾坤袋里取出空间里的东西?” 之前也能够在空间里拿东西出来,但总得遮遮掩掩地。否则就跟凭空变出来似的,被外人看见,误会她是妖女之类的,搞不好就被人绑在火柱上烧了。 有了乾坤袋,这个问题就能够迎刃而解啦! “叮!回答宿主,现阶段来说,是这样的。” 叶斐然听出关键词,问:“现阶段是这样,那么下一阶段是怎么样的?” “叮!若宿主能达成隐藏成就,乾坤袋可连同其他世界的空间,取得异世界的物品。” “哇,这岂不是哆啦a梦的四度空间袋子?现代的东西能拿到吗?”叶斐然一下子兴奋起来了,空间终于对她友善了一回啊! 空间说:“宿主如果达成隐藏成就,理论上可以。” 叶斐然问:“隐藏成就是什么?” 空间说:“隐藏成就是隐藏成就。” 叶斐然:“……” 正准备捋起袖子进空间撕毁说明书,成甯推门进来了。叶斐然迅速把乾坤袋藏好,成甯来到她身边,推了推她:“起来吧,去洗澡。” 叶斐然顿时兴奋起来:“嗷!洗澡!好啊!” “慢点儿起来,我扶着你。” 成甯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来,动作轻柔又有力,叶斐然觉得自己倒成了个残障似的,涨红脸说:“我自己来就行。” “别闹!” 得到只有这俩字回答。 来到浴桶旁,热腾腾一大桶水,里面放了草药,叶斐然伸手一试,水温刚好,笑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我洗好了再叫你。” 成甯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叶斐然:“??” 突然浮起一阵不祥预感是怎么回事? 果然,成甯说:“你伤势尚未痊愈,我来给你洗。” 叶斐然:“……不要。” “嗯?”男人墨眸一眯,危险气息扑面而来,差点没把叶斐然当场压垮,她怂怂地,张开双臂,两眼一闭“算了算了,你喜欢就好。” 就范了。 …… 叶斐然是抱着豁出去的心情。 真的。 反正,这事儿……只要成甯动就可以了,又不用她辛劳。 闭紧眼睛,享受着那载浮载沉、暖洋洋的舒爽,耳边传来成甯一句低喝:“别动!” “我来动就行了!” ——瞧,正主儿原话都这样说了。 叶斐然双手扒拉紧了浴桶边边,把自己当成一条咸鱼。 一动不动,姿势标准,表情到位——一条咸鱼。 第673章 公主和驸马的矛盾 第673章公主和驸马的矛盾 成甯舀起温水,淋在她的背上,一寸一寸把药膏清洗干净。再用皂豆揉掉脏的地方,其中得绕过伤口。他发现叶斐然背上的伤口已结痂了,微讶:“好得真快。” 叶斐然不敢说是空间的缘故,说:“我从小这样,复原能力强。” “是吗?”成甯说,“也许有道理。你以前傻的时候,总是被你奶奶打,好像也没有见你受过什么伤。第二天又在村子里活泼泼的了。” 叶斐然瞎说,没想到还真的碰上了证据,“过去的事儿就别提了吧。” 成甯微微一笑,叶斐然想岔开话题,想起昨天的小孩运动场,就把话题引过去:“相公,你觉得我帮太子殿下设计的那个运动场如何?” 成甯挑眉:“什么运动场?” “对了,那会儿相公还没来,没听全。我给他们的孩子设计了个运动场,可以让宝宝在里面玩那种。”叶斐然绘声绘色地把自己的设计说了一遍,成甯看着她的眼睛变得亮晶晶的,好像天上的星星掉进去了,不禁被她的高昂的情绪带着走,心情愉悦起来,“听起来很不错。” 低头凑近她嘴角,轻轻一吻。 叶斐然脸红,把半张脸下沉到水里,咕噜咕噜吐着泡泡说:“偷袭人家……” 那双明亮的杏核眼弯弯的,越发澄澈发亮了。 成甯说:“抱歉,没忍住。” 水微凉,成甯把叶斐然从浴桶里捞起来,包上毛巾。 洗得干干净净,叶斐然浑身肌肤白里透红,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成甯无端地想起那种春天卖的桃花糕,也是一般滑嫩嫩的,白里透着粉色。 很想就这样,把她吞吃入腹呢。 男人的思绪一溜走,小娇妻说了什么,就没注意听。 “有吃吗?” 男人回到现实中,垂眸,深邃眸子内倒影的全是那张精致巴掌小脸,永远带着天真和探究,那样又纯又欲的面孔,足以让任何男人发疯——更过分的是,她压根儿就不觉察自己的魅力。 这就让她更该死的吸引了…… 王璄那小子,就这么被勾住的吧。 成甯心不在焉地说:“什么吃?” 叶斐然说:“赛扁鹊给的那些药。” 气氛好像有点不对,怎么成甯眼神飘忽忽的呢?偶尔看她一眼,乌沉沉的,不妙,赶紧岔开话题…… 成甯说:“吃了的。” 叶斐然忍不住“咭”的笑起来,伸手去摸成甯脸上只有淡淡的疤痕:“我也知道相公一定乖乖的在吃药。问了也是白问……” 成甯一动不动,任那只小手放肆地摩挲自己的脸。 正当好年华,带着成熟男人的英气和冷峻,叶斐然手指从他脸上顺着刀疤的方向,打横顺过,意犹未尽,从上而下,滑过眉骨、鼻梁、人中……最后抵达嘴唇。 成甯“咕”的一口,抓住还要往喉结滑动的柔嫩小爪子,“别乱摸了。赶紧把衣服穿好,不然该着凉了。” “好。” 穿好衣服,回入屋里,叶斐然看看日晷,发现自己竟洗了一个多时辰。 成甯命人把浴桶等物清理出去,叶斐然笑道:“还是再弄一个盥洗室方便。” 她身上很多现代人的习惯,改不掉,幸好来到了千里之外的京城,人家以为她带来是琼州习惯,倒是没有引起什么疑心。 成甯说:“这个很好办。只要有银子,京城里什么都有。” 叶斐然说:“那相公是赞成的罗?” “你是当家主母,你说了算。”成甯牵过她,轻轻亲了亲她的额头,“缺什么跟我说就好了。” 叶斐然心里暖暖的,亮起两排白雪雪贝齿,明亮笑容:“嗯!” …… “驸马!律靖阳!你见见我,见见我啊!” 驸马府前,雷珂拍打着大门,里面大门紧闭。 茜贝急出了一头大汗:“公主,您赶紧回轿里吧。这皇家脸面,不能不顾啊!” 雷珂对茜贝的忠告置若罔闻。 街上已汇集了一圈行人,茜贝急出了一身汗,驸马不知道为什么躲着不愿意见公主,连宫里的端午宴会都给推辞了,人也不见了。公主追上门来还给闭门羹吃,也就是公主一直命人压着不许报给皇上,不然律靖阳怕是立马人头落地啊! 雷珂用力敲打门环,“律靖阳,你出来见见我啊。到底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今天宫里人都在取笑我?她们都有夫君陪伴着,只有我没有,你跟我解释!你跟我解释啊!律靖阳,你人呢?你出来啊!你给我出来!!我生气了!!律靖阳!!” 茜贝看到雷珂披头散发的样子,自己的太阳穴也突突乱跳。 忽然之间,一个人跃入脑海里,茜贝眼睛“叮”的亮了,她拍着大腿喊来一名腿脚快的侍卫:“这儿离玄武胡同不远,赶紧去请叶郡君来!记得,是叶郡君!不是成甯成大人,快快快!” 侍卫一叠连声的答应着,穿过重重叠叠的人丛,飞奔着去了。 成府,叶斐然还在养伤。 经过两日调理,不用服食福寿膏了,但内服外敷的药还是不少。她怀疑成甯存心要用药捂死她。今儿个成甯要去拜访旧友项恺镍,他十分强势地警告小娇妻,如果她敢私自倒掉那些比黄莲还苦的药,回来就有她受的。 叶斐然不敢得罪成甯,也就十分乖巧地在家里静养。 边静养,边画画儿童游乐场草图什么的,也是个赏心乐事。 叶斐然发现一门好生意,古代教养儿童的方式不太科学,孩子们普遍缺乏早期的感统认知以及运动。骑射什么的太危险了,不适宜八岁之前的儿童。她索性动起了,搞一个儿童乐园的心思。 这还是在东宫设计游乐园时带来的灵感呢。 古代孩子多,一家好几个,京城的人又富庶,这是一个空白的市场,只要注意安全,并且宣传得当,大有可为的。叶斐然越想越有劲儿,兴致勃勃的干起来。 “叶郡君!叶郡君!”那侍卫连滚带跑的,冲进府中,他身手好,边撕扯着嗓子大喊大叫,边上蹿下跳,府里没有什么护卫,仅有的几个男人——花匠马夫一起出动,竟没能奈何他。让那侍卫成功跑到叶斐然跟前,把叶斐然吓得炭笔都掉地上了:“嗳!” 第674章 男渣女茶 第674章男渣女茶 “叶郡君!”侍卫还记得行礼,上气不接下气的,“大事不好了!茜贝姑姑请您马上到四驸马府去!公主殿下和驸马两口子吵架了,这会儿正在大马路上撕扯呢!” “什么鬼?”叶斐然惊叫,公主驸马当街吵架,这是把皇家脸面放地板上踩啊! 侍卫脸色煞白:“郡君!请您赶紧跟随小的来吧!” “我马上就过去!” 叶斐然匆匆套上衣服,跟着侍卫出门。马夫套了马车,等在成府门口:“夫人,您身上伤势尚未痊愈,请坐车前往!” 叶斐然才走了这么一会儿的路,背上已经隐隐作痛,情形不妙,隐约有崩裂的感觉。她赶紧上了车,让侍卫也上车来,说:“你坐车辕上指路。快!快!” 身为郡君,丝毫不拿架子,侍卫不禁对叶斐然改了看法,用力点头:“是!” 怪不得茜贝姑姑偏要命自己来请她!侍卫心里隐约燃起了希望,叶郡君,一定能够完美解决这场混乱! 独自呆在车厢里,叶斐然默念:“空间,扣除1000点经验值,启用‘后羿之眼’。” 空间说:“抠门宿主,终于愿意扣经用技能了?” 叶斐然:“……你给我闭嘴。” 空间恢复干巴巴机器声:“扣除1000点经验值,使用‘后羿之眼’。” 叶斐然闭上眼睛,眼前出现画面,首先是驸马府外面,雷珂哭晕在门口,极近崩溃,场面又闹又惨。视角越过高墙,是驸马府里瑟瑟发抖抱成团的下人们,他们围着大管家:“魏大爷,咋办啊!驸马爷再不回来,我们的颈上人头就得保不住了!” 魏大管家不断拿帕子擦秃脑门上的汗珠:“闹我也没辙啊!大家伙顶住吧!再坚持一个时辰就好!” 奇怪? 律靖阳不在家里? 那么他去哪里了?他一个外地人,人生路不熟的,在京城能跑到什么地方去?连端午的宫廷宴席都不出席…… 叶斐然说:“追踪律靖阳的动向。” 空间说:“此人和宿主不熟,无有羁绊,需要扣除双倍经验值才可追踪。” “扣吧。” 对空间的锱铢必较,叶斐然早不计较了,不然她得被自己的空间气死。 经验槽减少了5000点,画面变化,来到了绒线胡同的一处宅子里。这地方聚集了很多城里做女人生意的人,卖布卖绒线卖胭脂水粉的都有,因此得名“绒线胡同”,黄妆娘也住在这里。 这就更奇怪了,律靖阳一个大男人,来这种女人地方干什么? 画面持续移动,来到一座小巧玲珑的四合院里,叶斐然一眼就看到,律靖阳守在门口。 屋里传来女人声音:“我不会见你的,你快离了我这儿吧。” 律靖阳苦苦一笑,满脸痴情:“如意,别闹脾气了。见我一面可好?” “不见!” “你知道一年来,我多想念你吗?三百六十日,日日都是煎熬!” 屋子里传来一声冷笑。 叶斐然忽然猜到了,屋子里的人是谁,她也跟着一声冷笑:“呵呵。” 律靖阳又说:“我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说服景熙帝允许我们回来省亲。就是为了见你。这都一天一夜了,难道你的心就不能为了我软化一点点?” 李寡妇说:“你已经有妻子了,我们彼此还是留点美好念想,就算了吧。” 原来律靖阳昨晚就开始赖这儿不走了? 叶斐然扶额,这是何等的无耻啊!律靖阳啊律靖阳,你家里还有老婆呢!你老婆可是当朝公主!最得宠的那一个! 渣男女啊渣男女!男渣女婊无疑了!她恨不能直接穿过画面跳过去,把这对狗男女打一顿! 律靖阳果决大声地说道:“不!我不走!如果你不见我,我坚决不走!!” 一只传信鸽,扑棱棱地飞来,停在窗棂上,“咕咕咕”的叫。窗棂打开,伸出一只又白又嫩,保养极好的小手,手上玉镯子叮叮作响,越发添了风情,律靖阳眼珠子都直了,愣愣地盯着李寡妇的手,恨不得扑过去似的,可是又生生的不敢亵渎。 那副饥渴舔狗表情,瞧得叶斐然心中发火。 “狗日的你个贱男,昨儿个还在我们面前装高冷!实际上就是个渣渣!” 她破口大骂,李寡妇接了信鸽进去,过一会儿,应该是看了信,说:“四公主在大闹驸马府。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别记挂我这个薄命人了。” 律靖阳大急,梗着脖子喊道:“什么四公主,四皇帝,谁来了都不好使!” 叶斐然还想要瞧后续,马车停了下来,门帘来传来那侍卫的声音:“郡君,前面就是驸马府,人太多了,咱们挤不进去。” 叶斐然正在气头上,脱口而出:“人多?都是来瞧公主丢脸的对吧?还不着人来快快把他们打散,丢光了皇家的脸,你们丢的就是脑袋!” 侍卫一听,魂飞魄散,夺过马夫手里的鞭子,对准了人堆一阵乱甩:“看什么看!吃饱了饭没事干呢,那么好看的吗?” 他穿着侍卫的衣服,对寻常百姓本身就具有威慑力,这一顿鞭子下去,果然人跑了不少。马车来到驸马府前面,叶斐然提着裙子跳下车,背上隐约发痛,也不管了,直奔雷珂跟前。 茜贝好像见到大救星:“二丫,您来了就好。” “我把她带回去。” “没用,谁来了都拉不走她。” “交给我吧。” “好!” 茜贝两眼发光,可算找到了希望。 雷珂委顿在地,小小脑袋挨着朱红漆的门板,头发乱蓬蓬地,眼睛红肿如桃子。 叶斐然伸手给她:“他不在这里,跟我走吧。” 茜贝本想说,她早就好话说尽了,公主就跟听不到似的,早就油盐不进了。不料,雷珂眼珠子一轮,活过来:“你怎么知道他不在?” “我就知道。”叶斐然说,“跟我回去,不想回宫,就去我家里。我跟你好好说。” 雷珂摇了摇头,小身子向后缩了缩,贴得门板更紧一些,“我不要。我在这儿等着。” 叶斐然知道现在说什么雷珂都听不进去的了,这女人鬼迷心窍,被律靖阳迷住。 感情里最怕就是这样,一头热,一头冷,特么的冷的那个,心头还有个白月光。 那可真的是,舔到最后成炮灰的命运。 第675章 喂你一个忘情丹 第675章喂你一个忘情丹 叶斐然说:“你这个样子被他看见,你以为他会可怜你吗?” “他是我夫君,对我很好的!” “呵,对你好?怎么好法?”叶斐然眼内闪闪发光,凌厉如刀,谴责意味十足,“就凭端午宴会都不参加,让你遭受宫内人耻笑?这算对你好?还是说上次东宫里陪了你那么一小会儿,就算对你好了?” 雷珂小声反驳:“那还不对我好吗?还有平时他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也都先紧着我呀!!二丫,你不懂,律靖阳只是有事儿走开了罢了,他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叶斐然说:“端午皇上赐宴也可以不去,还说不是故意的?” “他就不是故意的!我知道!!” 女孩已彻底钻进了牛角尖,用谎言来自己欺骗自己! 叶斐然冷不丁说:“你这是打算用苦肉计了?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让他可怜你?嗯?我说得对吗?” 雷珂被拆穿,嘴硬否认:”才没有。你在胡说什么,我听不懂!” 眼底闪过的那抹心虚,却没能瞒过叶斐然的眼睛。叶斐然深深地盯了雷珂一眼,墨眸澄澈凌厉,仿佛直接击穿人心,雷珂垂下眼眸,不敢和她对视。 她在口是心非,叶斐然心里明镜似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要不是真心珍惜这个朋友,她立马就要甩袖子走了。 懒得废话,干脆利落出手,在雷珂后颈一个手刀下去,把雷珂打晕。 雷珂一声不吭的软倒了,这一切叶斐然用自己的身体挡着,别人看不到。叶斐然故意大声喊:“公主哭晕了,快!来人啊!快把带走!!快!!!” 茜贝他们没想到雷珂说晕就晕,一窝蜂地上前,叶斐然和茜贝亲自一左一右,把雷珂扶起。围观百姓看见有人晕倒,本已被微服侍卫们驱赶得差不多了,又纷纷凑过来,而且比之前更多人了。 茜贝躲躲闪闪地,不住念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次真的是皇上颜面扫地了,老奴该怎样交代才好……驸马爷到底去哪里了哟驸马爷……可怜可怜我们公主痴心一片,快点来救救我们公主吧……” 叶斐然是知道律靖阳去了哪里的,此刻眼见堂堂大顺天家上上下下如此卑微,本就郁闷透了的心情越发火上浇油。 原本想要留律靖阳一分颜面的,这会儿,不是他丢脸就是雷珂丢脸了。今儿个事情闹那么大,日后雷珂如何在京城做人? 失去了娘家人的支持,她一个远嫁的和亲公主,回到若氏,又该如何自处? 等待雷珂的,只怕就是宛若地狱的日子! 她越想,背脊越冷,律靖阳这个没心肝的渣男,为了成全自个儿对李寡妇的一点儿心思,竟把雷珂放在火上烤! “不行!”她站定,横眉怒目,面沉如水,“茜贝姑姑,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茜贝茫然抬头:“嗯?” 叶斐然说:“驸马爷不在府里,到外面见一个女人了。这女人是个寡妇,姓李,从前开过胭脂水粉楼的,眼下住在绒线胡同。” 她相信,说完这些就够了。 茜贝姑姑在宫里呆了二十年,可不是白吃干饭的,眼神一闪,说:“原来是有狐媚子?” “不是狐媚子,是白月光!”叶斐然说,“可不能把她直接杀了,不然驸马爷要找你们拼命。” 茜贝眯了眯眼睛,游目四周,说:“那么回头再说。郡君,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叶斐然说:“既然人都已经来了,这么多百姓瞧热闹,我们总不能让他们扫兴吧?要不……想办法把驸马府大门给破了?驸马丢下娇妻彻夜未归,痴情公主晕倒路边这样的戏码,我想京城百姓会很喜欢看的。” 茜贝拍手道:“好主意!” 她一拍手,来了几名侍卫,茜贝轻声吩咐什么,叶斐然喝止了:“什么?叫门?太温柔了!” 侍卫们懵了,叶斐然看了看左近,嘴角浮起一抹坏笑:“这儿貌似离工部不远,他们那应该有攻城锤吧?” 茜贝:“……” 侍卫们:“……” “速度!速度!调用攻城锤!!” 驸马府外,开始新一轮热闹。 叶斐然坐在成府的马车上,把雷珂的头枕在自己腿上,一只手轻轻扶着她。晕过去的雷珂眼角犹带泪痕,她只有十八岁……是真真正正的十八岁,而不是像叶斐然这个穿越过来的人一样,体内是个成熟女子的灵魂了。 她可以生死看淡,情爱洒脱,雷珂不能。 甚至……身在皇家,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养成天真烂漫性格,雷珂的比寻常女子更容易陷入牛角尖。 叶斐然从乾坤袋里取出一颗药丸,放入雷珂口中,喂她服下。 “轰——” “轰隆——” 车厢外,传来阵阵轰鸣,攻城锤在拼命锤驸马府的大门,一下一下,气震山河。在京城中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乱七八糟,轰动民间,大顺开国以来实属破天荒第一遭。 叶斐然喃喃道:“雷珂,你这样是做是不对的!这颗忘情丹,是空间送我的,我只有这么一颗……别怪我!!” 这忘情丹,是跟着药材大礼包送进来的。 一颗忘情丹、一颗续命丹、一颗强身丹。 顾名思义,一颗能够断情绝爱,一颗能够起死回生,还有一颗是强健体质的。 强身丹给成甯吃了,忘情丹给雷珂吃了。 ——“原本,是打算留给我自己吃的!呵呵,这可是便宜你了!” 叶斐然当时打定了主意,如果成甯选择了王亭亭,那么她就吃掉这忘情丹,忘记一切,带着银子继续做一个快乐的田舍翁! 看见雷珂爱得如此惨烈,她动了恻隐之心,把珍藏的忘情丹喂给雷珂了。 她要把好友救出苦海! 忘情丹味道香甜,叶斐然用灵泉水一送,顺着雷珂的嗓子就下去了。与此同时,车厢外传来“轰隆”及砖石坍塌的声音。 有人大叫:“驸马府的门被撞开了!” 第676章 律靖阳鞭打叶斐然 第676章律靖阳鞭打叶斐然 “太好了!撞开了!” “驸马府的门被攻城锤撞开了!!” “好棒啊!太厉害了!我们大顺朝的攻城锤就是厉害!!” 这会儿,居然有人还欢呼? 哦,叶斐然想明白了,驸马爷是若氏人,雷珂是大顺人。一名若氏男子让一名大顺女子哭晕在街上,怕是很多人心里憋了个邪火。 这就更好了,她搓了搓手手,下了车,带队直冲进驸马府。 魏总管带着人出来了,气势汹汹的:“茜贝姑姑,我念你年长,一直忍着你。你居然无法无天到让人来砸我驸马府大门?你可别太嚣张了!” 他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伙人竟然狂到砸门! 叶斐然示意茜贝闪一边儿去,自己越众而出:“魏总管,请问驸马爷人在哪里?” 魏总管不认识叶斐然,听见她一口道出自己名字,先是吓一惊,心想:“这大顺女人好生奇怪,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她穿得朴素,架子却大,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心里一有了忌讳,气势上就弱了,“你问我,我就要回答了?” 近乎于耍无赖。 叶斐然拧眉:“行。你可以不回答,但我们公主无错,却被你驸马忽视。如今哭晕在街上,我身为公主近侍,总要替公主寻个说法。你不说,那么我们就直接进去要人了!” 她挥了挥手,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的大顺侍卫就要一拥而上。 魏总管见他们人多势众,张开双臂拦住:“等等!我们堂堂驸马府,你说搜就搜?还有王法吗?” 叶斐然冷笑:“我是臣子不能搜,公主是驸马爷的结发妻子,却能!” “这世道难道连正房妻子都不能找丈夫吗?还有天理吗?大爷,你这么不通情理,怕是个老光棍,一辈子没娶老婆吧?” 叶斐然讽刺人不带脏字的,轻轻毒舌几句,惹得外面的围观百姓哄堂大笑。 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魏总管涨红脸,叉腰怒喝:“哪里来的粗俗妇人,竟敢冲撞驸马府!这攻城锤撞门缺德带冒烟的主意怕也是你出的吧?你给老子等着!老子这就去报顺天府,让官老爷评评理!!” 叶斐然不落下风:“你有种就去啊。” 眉眼一立,娇叱:“大家给我进去‘请’驸马爷出来!我们大顺的公主被若氏人欺负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讨个说法!!” “是!!” “我们大顺公主不能被欺负!!”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律靖阳骑在快马上赶回来,正好目睹这一幕,热血上涌,差点儿昏过去。 “住手!!”他大吼着,快马加鞭,人群如潮水向两边散开,唯恐被他的马踢中,“住手!放肆!!” 驸马府的朱漆大门被攻城锤撞了个大洞,砖头石块掉了一堆。被马蹄声一震,泥沙扑簌簌地,下雨似的往下掉。 律靖阳惊怒交加,一鞭子抽向离他最近的侍卫:“大胆刁奴!” 侍卫痛呼声中,大顺百姓鼓噪起来,嘘声一片。 叶斐然徐徐迎上,仰脸看着律靖阳。 律靖阳在马上,她在下,以下迎上,气势竟丝毫不弱。 叶斐然眯起眼睛,不疾不徐道:“驸马爷,您总算是愿意露面了。” 大家听说这位就是驸马爷,安静下来,静观其变。但很多人心目中对律靖阳的印象,恶劣到了极点。寻常人家过日子,莫说是达官贵人,就算是百姓家里,对结发妻子也是以礼相待,但凡有一丁点儿情谊在,也不容自己妻子当众受辱的。关起门怎么过是一回事,这大庭广众的让妻子丢脸,京城人多眼杂,关系丝藤结萝,谁都丢不起这人。 可律靖阳却让堂堂四公主哭晕在街上!并且直到这个时候才露面!! 看看那攻城锤,再看看被摧毁的驸马府大门。 要不是这名微胖女(叶斐然)出现,撞破了驸马府的大门,闹出天大动静,只怕这属乌龟的驸马还不出现! 没错! 缩头乌龟! 说的就是这驸马! 那一天,大顺京城百姓心目中,就给驸马爷盖上了“缩头乌龟”的大帽子,当仁不让…… 永不摘除那种!! 缩头乌龟!! 律靖阳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众怒,他没有见着心上人,家里门又被砸了,很不爽。面罩寒霜,冷冷地看着叶斐然,轻蔑地说:“我认得你,你是个郡君。区区命妇,竟敢冲撞驸马府,你是要找死吗?” 说罢,竟一鞭子朝叶斐然卷去。 叶斐然不避不让,在尖叫声中,眼看那鞭子就要抽中她的脸了!! 律靖阳生生变了方向,鞭子沾着叶斐然的鬓角甩了过去,在空中打出“啪”的一响。 律靖阳可不敢真的当街殴打朝廷命妇,越发不爽:“好个刁妇!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叶斐然微微一笑,“想要证明。” 她回过身,表面上对茜贝,实际上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说:“原以为是公主做错了事,惹夫君生气,乃至在门口求见不得。没想到驸马压根儿不在家。不知道公主今儿个什么时辰到的驸马府门前?” 茜贝说:“卯时初刻便到了。驸马府一直没有人进出,老奴可用颈上人头担保!” 其实不用她最后那句,好多从头围观到尾的百姓也长着眼睛的,都目光雪亮能看到。 这么说来—— 呵呵,驸马昨晚整晚没待在家? 这就可供很丰富的联想了。 正在各自展开想象力,叶斐然也没让大家伙失望,开始灵魂拷问:“请问驸马夜不归宿,也不到宫里参加端午的宴席,是去了何处?” 律靖阳一愣,不耐烦地说:“我的事轮不到外人管!” 叶斐然上前一步:“我是外人,那么公主是不是外人?公主还在我车上,我代公主问一句,不为僭越吧?驸马爷,绒线胡同,好玩儿吗?” 律靖阳面孔“嗖”的,变得煞白! 叶斐然阴恻恻地说:“驸马爷,我们大顺女儿,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吧?何必这样作践妻子?让外人看着也心疼啊!” 律靖阳生硬道:“一派胡说八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快给我滚!不然我打死你!!” 恼羞成怒,手中马鞭再扬起,直卷叶斐然脖子! 第677章 怒打驸马爷 第677章怒打驸马爷 被激怒了的律靖阳可没有手下留情,要是叶斐然被打中,非绞断脖子不可。叶斐然也意识到了,身子后仰,想要躲过去。律靖阳狰狞咆哮:“死吧!贱妇!” 那一瞬间,鞭子突然在半空中拐了个弯,“啪”的抽在律靖阳身上。 律靖阳俊美的面孔被抽得歪一边儿去。 叶斐然空间里的经验值扣除点,反弹! 这是lv10的试用版技能,只能用一次! 一次也够了! 叶斐然扭动着小身子扑上去,把律靖阳拉下马,一脚踹在律靖阳小腿:“你才死,你全家都死!你个死渣男!” 围观百姓顿时瓜都不够吃了,天啦噜!没有眼花吧! 女人打男人!! 还有天理吗? 夫为妻纲啊!! 不对……她又不是驸马爷的老婆! 这么说……貌似不算违反三纲五常?! 并且……看到叶斐然痛揍这位惹哭公主的大顺驸马,心里好像暑天喝冰水一样,冰凉舒爽,怎么回事? 对方驸马身份摆在那里,叶斐然没敢下重手,打了律靖阳两下子就停下来了。 律靖阳摸了摸脸上的鲜血,阴恻恻地看着她:“好一名毒妇,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我还没有去找你麻烦,你倒跑来招惹我了!叶斐然,你别高兴得太早!” “呵呵,行啊,我等着。”叶斐然也心知肚明,掺和了李寡妇在里头的话,自己和驸马的冲突是迟早问题的,“律靖阳,我看你长了张好脸,其实是个瞎的。放着纯真可人的公主不要,去追求李寡妇。” 她一说李寡妇坏话,律靖阳不乐意了,眼神阴鸷:“不许你亵渎如意!” 这种俗不可耐的庸脂俗粉,怎么及的上他李如意的半个手指头? 如意可不是一般女子,那见识、那胸襟气度,那倾世容颜…… 她昨天晚上一直拒绝见他,就是因为他已经有妻子了,是个有妇之夫,她不愿意破坏他的名声和夫妇感情!那是多么纯洁善良的女人啊! 相比之下,只会在自己面前哭闹邀宠的雷珂……呵。 一年前,大婚的前夕,如意哭了。如意让他好好呵护雷珂,他照做了,该给的物质,半点不缺。 但雷珂居然痴心妄想,要他的心? 那是不可能的! 叶斐然见他满脸鬼迷心窍的样子,吓一跳。没想到李寡妇魅力十足啊,律靖阳平时多孤高冷傲,如今她只提了一嘴李寡妇,就跟蛰了他似的。她心里对李寡妇重新有了估量,嘴上继续套话:“如意……是李寡妇的闺名么?” 律靖阳说:“没错。她叫李如意!是她为自己取的名字,只求一辈子平安如意!平淡见真章,多么清新隽永的名字!天下间女子的名字,都由父母所取,唯独她如此特立独行,可见她从小就是个奇女子!” 叶斐然吐槽:“情人眼里出西施也要有个限度吧。” “二丫。你在和谁说话?”那边,车厢里,雷珂醒了,隔着车帘子听见了叶斐然在说话,“我为什么又在这里?二丫,我好害怕。” 律靖阳现在满脑子都是李寡妇,雷珂的声音对他而言,只有“刺耳”俩字形容而已。 他厌恶地撇撇嘴:“少装蒜了。我回来了。” 茜贝掀开车帘,雷珂露出半张脸,毫无感情地在他脸上一扫而过,转头叶斐然,依恋地说:“二丫。不要和那个人吵了。我们回去吧。” 忘情丹生效了。 叶斐然笑了笑,丢下律靖阳,走向雷珂:“好。我们走吧。” 她跃上车子,还真的和雷珂一起走了。 律靖阳感到怪怪的,不过他的心思还在李寡妇身上,雷珂走了正合他心意。没当回事地唤来魏总管:“老魏,赶紧去找人来修好这个大门。真是的,不像话!我要告到应天府里去……哪里来的泼妇。” 律靖阳熟悉大顺律法,很懂得利用官场那一套去替自己报复。 这也是李寡妇教他的,因此他心目中,李寡妇是独一无二的白月光。 ——当然他不知道李寡妇还是好几个人心目中的白月光。 老魏应声,正要走开,却发现驸马府门口还围了很多人。他叫来家丁侍卫,凶道:“看什么看!快滚!” 但百姓们不带怕的。 “什么嘛。原来驸马爷也是欺负公主的。” “公主真可怜,我们的公主就这样被欺负吗?” “公主醒过来也不问一句,那么冷漠。” 一双双鄙视、仇视的目光交织在一起,老魏有些怯了,没之前那么凶,说:“快走开。不然驸马爷要生气了,把你们统统抓进大牢里!” 毕竟官民有别,百姓也不敢对律靖阳怎么地,仇视或者鄙视不等的,盯了好一会儿,把律靖阳盯得不自在,进了府了,人也就散了。 律靖阳收拾了一下,打算再战绒线胡同。 被派去应天府告状的人回来了,沮丧道:“应天府那边说,这种事儿他们管不了。公主和驸马爷是夫妻,妻子拆驸马府的门,算家事。” “哼。这老儿倒会耍滑!”律靖阳冷冷地说,“罢了。今儿个的事,命师爷好好的写下来。我要到宗人府说道说道。” 说不定正好借题发挥,把公主给治一治。 …… 车上,雷珂频频回望驸马府,叶斐然担心忘情丹药效没有发挥,试探着问:“公主,你在看什么?” 雷珂说:“那个房子的大门怎么啦?” “哦。被人拆了而已。” 雷珂沉默了一会儿,漠不关心地说:“哦。” 叶斐然说:“公主,你现在和驸马怎么样了?” 雷珂倒没有忘记律靖阳这个人,只是心如止水地说:“他人挺好的。既然父皇命我成亲了,那就面子上过得去了呗。” “但驸马对你蛮好的,吃穿都没少了你。” 雷珂噗嗤一笑:“哈哈!二丫你说得真好笑!我是公主!谁能少了我的吃穿不成?” “那如果他为你捉蝴蝶,陪你玩,讨你欢心呢?”叶斐然继续测试…… 雷珂说:“我是公主呀,这些事儿,难道还缺人陪我吗?他们对我好,也不过因为我这个身份而已。如果我因此而感动,忘记了自己应尽的职责,我就是大傻瓜。” 看来忘情丹效果很不错,叶斐然放下心来,笑道:“所言甚是。” 第678章 懂得感恩的二丫是好二丫 第678章懂得感恩的二丫是好二丫 接下来度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 叶斐然也终于腾出空来,把京城的房子布置了一番。 庭院中仍然要放自己喜欢的石桌石椅,上面刻了棋盘,没错,她想要学下棋了。师父仍然是成甯,这男人就没有一样是他不会的。 叶斐然毕竟是新手,当了几天臭棋篓子之后,成甯甩她两本棋谱,让她自个儿琢磨去。 被嫌弃了的叶斐然也不生气,花了三天功夫,把棋谱被熟透。 第四天,邀了成甯来对弈一局,居然走了个和棋。 成甯惊讶了:“可以啊。记性倒是很不错。” 叶斐然笑弯了眼睛:“我本来就聪明伶俐。” 成甯丢下棋盘,刮了刮她的鼻子:“看把你能的。再来一本棋谱读熟吧,要学的还很多呢。” 叶斐然把他的爪子打回去,伸个懒腰:“天气好好噢。相公,你不用管琼州那边的差事吗?” 某人,是听说她失踪的消息之后,快马加鞭擅离职守跑到虞郡的,然后就一路上京了…… 成甯说:“听候皇上安排吧。” “那我的盐生意咋办?”叶斐然顿时不满,“亏了钱你赔呀?” 得,小财迷。 成甯说:“来,你过来。” 叶斐然眉毛眼睛皱巴成一团的瞪着成甯,其中右边眉毛还高高低低的挑来挑去:“你想干嘛?” 成甯拍拍大腿,不说话。 叶斐然磨磨蹭蹭的过去,坐上,任由他的手圈上来。 “小财迷。”他炽热的呼吸落在她耳垂上,痒得她一缩脖子。 叶斐然哼哼唧唧的:“盐引子……还有静静的股份……不能浪费……” “你就是个小财迷,别找借口了。”成甯说,“你放心,我都给你安排好了。” 他的怀抱又暖又宽,该软的软该硬的硬……嗯,她的意思是指腹肌,反正就是舒服两个字就完了。叶斐然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依偎着,说:“相公,不是我不信你。可是我还是想要靠自己努力的。” 成甯说:“你已经很努力了。值得相公好好疼爱你的。”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说:“你看看吧,陈思静的信。” “哇!”叶斐然两眼放光,接过来,当着成甯的面打开,轻声念:“二丫,见信好。盐业已上正常运转,第一个月利润百分之五十,甚为可观。此乃尔夫妇大力支持之果,深表感谢。闻贵夫妇此刻身处京城,伴君之侧,念汝走动花费甚巨,黄白之物须臾不可缺,特把本月分成随信送至。” 短笺后,是一张五万两的银票。 成甯就着叶斐然的手里把信看完,笑了:“这封信一定是南西篱写的,文绉绉地,呵呵,呵呵。” 南西篱把陈思静攻略得不错,都能够当代笔了。 叶斐然说:“一个月就能挣五万两银子?有没有搞错?” “没有搞错。卖盐就是有这么高的利润。”成甯说道,“不过才头一个月,是有点儿夸张了。你们说好了分成按照多少分的?” 叶斐然说:“五五分。” 成甯点头道:“那就是了,我估计,陈思静是把她的那份全部给你了,她自己没怎么留。” 叶斐然瞪大眼睛,眉眼瞪得变形:“咦?” “你以为啊……”成甯把她抱得又紧一些,下巴抵在她肩膀上,柔柔软软的,带着香香的味道,还因为震惊带来微微颤抖,他安抚地轻轻顺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别人对我们的好,记在心上了。日后有机会,必定大大偿还一番。嗯?” “是……” 叶斐然感动莫名。 “相公,其实很多人对我们都很好的。”眼圈不知怎么的就变红了,“我们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对他们。” “是。”成甯微笑着,对叶斐然说,“二丫懂得感恩,二丫是好孩子。” 收好了银票,叶斐然给陈思静回了一封言简意赅的信,交给成甯寄出去。 成甯自己,也有话要跟南西篱说,也夹了一封短信进去。 叶斐然有种直觉,似乎成甯和南西篱之间有什么秘密,但那不是恶意的。 那是属于成甯的事儿,她出于尊重起见,没有仔细询问。 吃了忘情丹之后,雷珂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倾心爱慕的律靖阳,她的记忆里自己是个和亲公主,远嫁到漠北若氏苦寒之地,如今难得回来省亲,可以再度承欢膝下,天天不是缠着景熙帝就是缠着皇后,更加有大笔赏银赏赐下来,说都是从若氏带回的好东西。慷慨大方的做法,让宫内人迅速忘记四公主才刚刚闹出端午宫宴上被驸马爷抛弃的笑话,大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交口称赞公主好人。 既然有了好人,那么抛弃公主的驸马,自然成了坏人。不过那是景熙帝亲自为公主选的夫君,宫里人又不敢打皇上的脸,于是矛头转向,凡事有人敢用这件事取笑四公主的,必定群起而攻之。 如此一来,渐渐地那些想要取笑雷珂的命妇和公主,也不敢乱说话了。 再过两日,宫里人听说驸马心头有个白月光,就把矛头放在了那个狐媚子上面。反正,怎么传说的都有。 律靖阳一开始以为雷珂只是欲擒故纵,没想到足足七天没见到她人,这天倒是等来了夏刚,夏刚看到他,也没好脸色,皮笑肉不笑地说:“驸马爷,今儿个十五了,万岁爷挺想念女婿的,请您进宫说说话。” 律靖阳心里咯噔一下,坏了。 他城府还是很深的,不动声色地说道:“好的,臣这就进宫去。” 按品穿上朝服,律靖阳跟随夏刚进了宫去,来到了乾华宫门口,当值的是刘公公,刘公公道:“皇上正在说事情,请驸马爷稍等。” 这一等,等了一个时辰。 夏刚倒没什么,伺候人习惯了,律靖阳最近天天往李寡妇家里跑,去三次四次,才能捡着一次见面的。有时候李寡妇不高兴,就让他站院子里一晚上。熬夜使人体虚,站在大太阳下又热,律靖阳就有些打熬不住。 汗湿重衣,两腿打颤,他正想要催促夏刚一声,乾华宫里却传来一声女子嬉笑:“父皇,你又赢了!” 这声音熟悉得很,赫然是雷珂的! 第679章 男人都是贱(一) 第679章男人都是贱(一) 律靖阳一股邪火“噌”的就冒上来了,敢情他在大太阳下晒了老半天,景熙帝晾着他就是为了陪女儿在宫里玩? 好吧,他也不肯定是不是在玩。 但,要不是玩的话,雷珂能怎么赢景熙帝呢? 他实在按捺不住,问刘公公道:“刘公公,臣似乎听见四公主的笑声在殿内传来,是不是皇上已经忙完了?” 一边说,一边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给刘公公。 刘公公把荷包笼进袖子里,扭身进了殿内。 过一会儿,刘公公满面笑容的出来了:“皇上宣驸马爷。” 律靖阳进了乾华宫,只见雷珂和景熙帝面对面坐着,一手手里捏着一把硬纸卡片。雷珂又叫了一声:“春天!” 景熙帝把面前的珍珠往前一推,笑道:“父皇可没本钱了,都被你赢了去。” 输了老多珍珠给雷珂,景熙帝倒是喜气洋洋的,眉梢眼角褶子堆褶子。 律靖阳眼尾扫过景熙帝温柔得化都化不开的眉眼,更好地掩饰住不耐烦的眼底神色,恭顺地三跪九磕:“臣拜见皇上,儿臣给皇上请安。” 雷珂专心地低头数珍珠,连个眼神都没递给律靖阳。 律靖阳心想,又是老一套欲擒故纵的,闹得累不累啊,也就没做理会,注意力专在景熙帝身上。景熙帝见到他,笑容明显凝固了,“哦,是驸马爷啊。怎么这早晚才来?” 您老人家把我晾在乾华宫外一个时辰,这会儿还揣着明白装糊涂? 律靖阳克制住用若氏语骂娘的冲动,低声下气地说:“儿臣一直在乾华宫门口等着呢,听闻皇上宣召,儿臣不敢耽搁,马上动身过来了。” 景熙帝笑容减淡,不悦道:“朕不是说今天。自从端阳节之后,就再没有见到驸马的身影!” 脑海里变得一片空白,和戎马半生君临天下的男人正面刚,年轻的律靖阳就落了下风。稳住心神,律靖阳凝思了一下李寡妇,觉得好受点儿了:“儿臣知错,是儿臣怠慢了!皇上宽容大量,体恤晚辈,请皇上赎罪!” 景熙帝又没有管他了,只拿眼睛看从律靖阳进门开始,就专心数珍珠的雷珂:“珂儿,你先出去。” 雷珂捧了珍珠,把它们扫进袋子里,躬身行礼,嘴上说话却娇嗔:“是,父皇。下回记得好好练习牌技了噢。” 刘公公上前来说:“公主请。” 雷珂谢了刘公公,跟着刘公公去了,她随手把装着珍珠的荷包就塞到了刘公公手里。 乾华宫内只剩景熙帝和律靖阳二人了。 皇帝高高在上坐着,看着律靖阳,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心里到底想什么。他有些后悔,那会儿雷珂锯嘴葫芦似的,不讨喜,出身好,是个最好的棋子,随手就把她给用了。谁知道她会变得现在这样讨人喜欢,俨然一朵解语花,他不禁怀疑,自己明知道律靖阳野心勃勃,拿雷珂做和亲这一步,到底是对是错? 说不得,也只能敲打敲打,让他们好好过日子去。 若氏的问题,日后再说…… 心内闪过万千念头,景熙帝看着律靖阳的眼神,也阴晴不定的。律靖阳只恭顺地站着,一动不动,也可以说,以静制动。 景熙帝有了决定,家国大事,是不能让驸马分忧了,就说:“起来吧。好好的说会儿话……刚才呢,你为什么说你有罪?年轻人嘛,馋嘴猫儿似的,一时贪玩迷恋外头野花也是有的……不然,朕的三宫六院,又怎么得来?但作为男人,对儿女之情该付出多少,总得心里有个数。别太昏了头,把正经事儿给耽误了,把正房妻子给惹伤心了,影响到了自己,反而不好了。” 语速低沉迟缓,娓娓道来,帝皇至尊能放低身段至此,可惜感动不了律靖阳。律靖阳脑子里想着的是自己的白月光,嘴上嗯嗯啊啊的,敷衍答应。 既不是问罪那就很好。 景熙帝见状,叹了口气说:“我跟你再说一句,珂儿的脾气像我,对自己认准了的事儿固然十头牛拉不回来,若她顿悟起来,泼出去的水连盆都不要了的。行了,今儿个朕也乏了,回去吧。” 宛若得了放松咒,律靖阳仍没说什么,然而眉眼都松弛散发神采了。 景熙帝一一看在眼里,不动声色任由律靖阳跪磕离开。 …… 律靖阳出了乾华宫,一门心思往宫外赶,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却听见一声嬉笑:“四公主,你又赢了!” 本不欲多生枝节,眼睛却不受控制地被吸引了过去。 “是姑姑您承让了。” “来,我们再来一把。” “的——笃——的——笃”,清脆的撞击木板声不绝于耳。 隔着一丛开花灌木,可以看到雷珂在跟茜贝、青螺两个宫女打毽子球,五月的太阳挺猛烈,也没能打扰女孩子们打球寻乐子的兴致。 雷珂又赢了,几个没资格上场的小宫女在树荫下拍手嬉笑、欢呼。 大丛的红花上蜂蝶缭绕,热热闹闹好不惹人欢喜,春日暖阳下少女的嬉笑更奶猫儿软爪似的,挠得律靖阳心头乱动:“原本以为没有生气的木美人,也有宛如如意那样灵动的一面……” 这个念头一起,倒是把他自己吓一跳,感觉好像做错事对不起李寡妇一样,赶紧低下头去,自己对自己说:“我对如意的心意终身不渝,此生决计不会再对别人动心的了!” 嬉笑声止歇了,律靖阳再度抬头,看向花丛那边,雷珂和宫女们却消失了。 掩盖住心里怅然若失,律靖阳加紧步伐离开了皇宫。 拐过了转弯角,御花园的池塘边上,越发热闹,太阳高照,激发了此处热情,别的宫内静悄悄的,唯独此处充满欢乐,叶斐然是开心果,好多宫里人偷着跑到御花园来,围着她听故事。津津有味的一个个说下去,叶斐然眼尾扫到走过来的雷珂,笑着说:“不能继续说啦,今天可都讲了八个段子了,我肚子里的货都倒空喽。瞧瞧谁来了?可别错了大礼,我可不依……” 宫女们纷纷站起,按规矩站好,雷珂走过的地方,风吹稻草似的倒下一片片。 叶斐然来到她跟前,笑意盈盈,敛衽为礼:“臣妾见过公主,给公主请安。” 雷珂说:“走,我们到玉华宫去说话。” 第680章 男人都犯贱(二) 第680章男人都犯贱(二) 叶斐然说:“不用到你那儿去了,长话短说吧,我还得回去陪我夫君呢。” 艳羡地盯着她,雷珂把手搭在叶斐然手腕上,她的手冰冰凉的,叹道:“二丫,我真羡慕你。你们虽然是平头百姓出身,却情投意合,宛如神仙眷侣一般。成大人疼爱你,你也记挂着他,这可不是让人羡慕的好福气……我实在不悦我夫君,却还得和他过日子,只希望以礼相待,也不敢期望太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物极必反的关系,服食了忘情丹的雷珂,对律靖阳越看越不顺眼。 但是她品性纯良,做不出恶劣的事,只好私底下抱怨两句罢了。 囧字堆上眉尖,叶斐然拍拍雷珂的手,说:“你生在皇家,享受了别人一辈子想象不到的荣华富贵,自当受比别人更多的责任。若氏和大顺两国若能永结友好,你们这段婚事功不可没。” “道理我都懂……不过白倾诉罢啦。二丫,要是在你这里都没法儿说两句真心说话,那我可真的要憋死了。” 叶斐然笑了,抱了抱雷珂,说:“没关系,你爱在我这儿怎么说就怎么说。” 放开雷珂,拍拍心口,提高八度嗓子,换了个滑稽的尖声说:“我是四公主雷珂的废话篓子,什么废话往里装,装了就忘记,保证不漏一个字!” 雷珂忍俊不禁:“噗——哈哈哈哈” …… 叶斐然从宫里回来之后,成甯就发现,妻子整个晚饭都在走神。 他开始逗她:“二丫,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从前有个人,有一天,到他姐姐家里做客。他的姐姐就让他的外甥给他倒茶。” “那小孩儿才5岁大,那么一点点儿,路都走不稳。小孩儿心善啊,孝顺,他双手捧着茶碗来到舅舅跟前,谁知道没留神,茶碗洒了。洒了一小半到舅舅身上,舅舅那身才做好的锦袍子顿时湿了。娘亲一看,就急了眼,拿小孩儿来骂:‘你这孩子,笨手笨脚的。去,给你舅舅再倒点儿。’她的意思是让小孩把茶碗里的水续上。谁知道那小孩一听,把茶碗里剩下的水都给倒舅舅身上了。娘亲越发的生气了,问小孩为什么。小孩奶声奶气地说,‘娘,您不是让我再给舅舅倒点儿水嘛?’” 叶斐然似听非听,到最后,才“噗”的,笑出声来,打成甯道:“你这舅舅,想外甥了吧?” 成甯原意是把叶斐然的注意力吸引回来,别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到时候食不下噎,对肠胃不好。如今遂了意,乐呵呵地说:“我对小虞是尽好了责任的。什么时候,我们自己生一个?” 叶斐然想起最近都在偷偷喝避子汤,心虚,说:“娃娃的事,顺其自然吧。” 她还是没有做好准备。 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太早生孩子,无异于把自己脖子送到阎罗王跟前。还是再过两娘,把这副身体养强壮点再说。 晚上,洗漱躺好,成甯的大手就不安分了。 这没羞没躁的日子啊…… 叶斐然被成甯抱着,撩拨得脸红时,脑子一闪,闪过了好朋友的脸,她说:“相公,男人对自己不爱的女人,是不是也会轻易脱下裤子?” 身上游弋的大手停下来,成甯目光意味深长:“你在怀疑我?” “我不是那意思。”叶斐然抱着他,反过来,这样脸就可以伏在成甯胸膛上了,她说,“我就想要问问你,我没经历过这些……嗯,具体到人吧,雷珂说,她不喜欢律靖阳。可是他们都做了好久夫妻了啊。我在想,他们会不会像我们这般。” 成甯耐心听着她的奇思妙想,大手撸猫似的放在她头发上撸来撸去:“可能会,也可能不会。但你要知道,和有情人做这件事,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叶斐然似懂非懂,成甯轻轻亲了她额头一下:“你呀,想太多了。别想了,好好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别人的缘分,让别人去修,行不?” “相公,你是觉得我管太宽吗?”叶斐然幽幽地问。 成甯摇了摇头,把她抱得更紧了些,更挨近自己心口些:“不,是你太善良。” 成甯的话忽然高深叵测起来,疑惑迅速遍布了叶斐然星星般的眼眸,不解,不懂,也许是拒绝去懂,想了好会儿没想明白,成甯还想跟她说什么:“二丫……” “呼……呼……呼……”细而均匀的鼻息,她睡着了。 成甯瞅着睡熟了的小家伙,唇角勾起微笑:“真是。” 他的火还没消掉呢。 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小东西,真真是他命中克的小东西。 程倩宁曾取笑他:“哥哥,你这人外冷内冷,铁石心肠,如果一辈子得见你动一回心,我就算死了也瞑目了。” 那时候他刚退回了礼部尚书女儿送来的手帕,那位小姐哭了三天三夜,连带她的父亲上朝见了他们的爹爹,也甩了脸子。后来由柳大人牵线吃了和头酒方好。 “程子睿,你就是个榆木疙瘩!”娘亲绝望的咆哮加上程倩宁的取笑,汇成乐曲,时至今日兀自耳边回响。 成甯心想,程倩宁如今可以瞑目了。 …… 律靖阳去绒线胡同见李寡妇,却遇到李寡妇在发脾气。 “真是气死我了!!”她很少发脾气,把东西从博古架上抓下来到处乱扔,把两个跟了她好多年的丫环佳蕙、佳茵吓得瑟缩在屋角。 律靖阳一抬眼,目光落在惹李寡妇发脾气的魁首,她的另一个蓝颜知己——柳凌炀。平日温润的笑容在这位京城第一美男子在他脸上消失了,明亮的星眸黯淡,远山般的眉毛皱在一起,眼角底下泪痣无光,很是为难地摇着扇子。 律靖阳扬起一丝得意笑容,走进屋子里:“如意,谁惹你这样不高兴?” 李寡妇看到他,咬着嘴唇说:“不关你的事,左右生意上的事儿罢啦!” 她就是这么特别的女子,从来不会伤春悲秋,只会为了自己的事业而烦恼。李寡妇越不说,律靖阳越要探究个清楚,就问:“到底怎么回事?人多力量大,你要是解决不来,就叫齐了人,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李寡妇眼睛一亮,“这是个好主意。有人向皇上参了一本,建议严查超发盐引。我这才刚刚拿到了盐引,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第681章 男人都是贱(三) 第681章男人都是贱(三) 不用问,李寡妇的盐引,一定是通过非常手段拿到的。 律靖阳一听就知道事关重大,关乎到李寡妇近乎沉寂的事业能不能起死回生,他问:“是谁参的?连柳相都没有办法么?” 李寡妇顿足道:“还有谁!那个乡巴佬丑八怪成甯!” 听说是成甯,律靖阳和柳凌炀各自表情就不一样了。 柳凌炀眼底闪过一丝幽色,而律靖阳满不在乎地勾起笑容:“我还以为是谁,不过是个行伍出身的糙汉。他能读过两页书?就算参一本,皇上也未必当真。你这是太小心了!” 柳凌炀反对:“不。这个成甯能文能武,还真不能小瞧了他。并且他自己做了大半年的盐使司都转运使,怕是真的有点事情要搞。” 李寡妇急道:“那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弄到的盐引啊!” 柳凌炀说:“你且不急,反正衣食无忧,我们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黄花菜都凉了!”律靖阳打断了柳凌炀,扬声说,“为何不利用一下近水楼台?” 李寡妇和柳凌炀异口同声:“什么近水楼台?” “四公主!” 柳凌炀想明白了什么,似觉不妥,但李寡妇开口道:“四公主?你有什么打算?” 言下之意,大有鼓励律靖阳这样干的味道。 律靖阳受到鼓舞,眼睛亮闪闪:“之前我们判断错了。四公主原来很得圣宠。而她如今正在百般讨好我,待我回去跟四公主说一下,让她跟皇上说两句好话。掌上珠开口,就算一万个成甯,他又算老几?” 李寡妇高兴得拍起手来:“好耶!这个主意不错!近水楼台先得月,有关系不用过期作废!就这么定了!” 柳凌炀说:“如意妹妹,后宫干政是朝廷大忌。四公主虽得圣宠,毕竟也只是个女儿身,何况我们与她不相熟,没有把握她能不能按照我们的意愿去做事。看起来最稳妥的法子,有时候恰恰是最不妥的……要不再考虑一下?若我回家说服我父,在朝堂上使用阳谋驳斥,虽然收效缓慢,但若成功了,不会落分毫话柄。” 这是柳凌炀的做事方法,稳妥、步步为营。 然而在此刻李寡妇眼中,这样做太温吞了! 说白了,她手里的盐引,是超额引发的! 她急着利用这盐引来变现!来咸鱼翻身! 她已经穷太久了,自从穿越过来,就没有过过这样清苦的日子,每日在贫民窟中,和那些平头百姓打交道,她觉得憋屈! 她都没脸去见自己那些裙下之臣了!要不是柳凌炀出身高门大户,最吃平民女子清新不做作这一套,她是不会允许柳凌炀来的! 还有律靖阳,也是出身太好,喜欢落差的新鲜感,被她拿捏住了,才让他来见面!并且还足足吊了他十天的胃口,让他更加珍惜跟自己的见面机会,才把律靖阳迷了个七荤八素,连公主都不要! 别的那些蓝颜知己的爱慕,离不开自己才貌非凡,挥金如土的白富美形象…… 她索性躲起来了! 只有躲起来,他们见不到自己,才会在想象中无限美化她,让她成为他们心目中的白月光! 利欲驱使下,李寡妇毫不犹豫地对律靖阳说:“靖阳哥,那么这件事就拜托你了。事成之后,也别亏待了四公主,她要什么,给她就是了。如果想要在我们这儿分一点儿分子,我也可以给她。” 眼底闪过一抹钦佩,如此大度的女子……律靖阳柔声道:“我知道。我最欣赏的……就是你这份舍得劲儿……” 李寡妇笑了笑,把律靖阳推出了门。 律靖阳一走,“仙儿,”柳凌炀道着李寡妇的表字,难掩失望,“你这样做太冒险了。” 李寡妇回到屋子里,安安静静坐下,只是喝茶、低头不语,然后长叹。 不用她做什么,柳凌炀自个儿已感愧疚:“你不开心了?好吧,我知道你这样做自有你的理由和难处……对不起,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我最发现了庙会那儿有好玩的南方手艺人带来的玩意儿,那是你家乡风味,一定喜欢的。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柳凌炀最喜欢和李寡妇一起微服上街,寻访有趣的、雅而不俗的民间玩意儿,吃小吃什么的。 李寡妇要拉回柳凌炀的好感,在柳凌炀第二次提议的时候,松口答允了:“好吧。” …… 来到城南的红玉庙,这地方是供奉阵前击鼓的奇女子梁红玉仙子的地方,庙宇前面一条街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各色小吃的味道混杂的空气中,李寡妇被挤过来又挤过去,修得精致的眉头皱在一起就没松开过,伸手隔着面纱,掩着鼻子,忍耐着要吐的冲动。 她跟在兴致勃勃的柳凌炀身后,步步往前挨。 “芒果冰沙一百文!芒果西米露三十文!一碗甜到入心肺,又凉又甜又美味,一碗不够再一碗,吃罢去听群英会!” 噼里啪啦数快板,在街上传很远,吸引了一圈儿闲逛没钱的闲汉,兴致勃勃地凑趣儿。叶斐然坐在小摊子后面,也不赶人也不恼,还安抚雇来帮忙的俩小工:“五儿、六儿,稳住点,有人气才旺场!” 五儿、六儿哪儿见过这样的老板娘,五六月的冰,赛黄金,100文钱一碗的冰沙不算贵。而且冰块是会溶的呀!融掉的冰成了水,那可就一文不值了!老人家居然不急着卖,任人围观! 这是富人家摆个摊儿出来见世面呢? 五儿六儿想到损失的银子钱,直心疼;鼻子里闻到芒果的香甜,想象着冰沙凉丝丝的滋味,直咽口水。叶斐然不吝啬,开摊前给他们俩一人一碗吃了,尝过了滋味才不会馋。他们也因此知道这玩意儿是味道好的东西! 柳凌炀走到摊子前,六儿见来了主顾,弓着腰就上前,堆起笑脸:“这位公子,要不要尝尝咱家的冰沙?100文钱一碗,包好吃!” 第682章 冰沙风波,叶斐然飞来横祸 第682章冰沙风波,叶斐然飞来横祸 柳凌炀说:“在摊子上卖冰,倒有意思。劳烦小妹,给我来一碗尝尝。如果本公子尝得好吃了,多多有赏。” 一只小手打横伸出来,扣住了他臂弯,柳凌炀一惊,回过头,看到扣着他臂弯的人是李寡妇,惊讶之情尽化作绕指柔,眉眼如春水:“仙儿,太阳很大,你到那边歇着。我买了与你一起吃。” 仙儿?叶斐然眯了眯眼睛,又跑出一个新的名头来了? 李寡妇摇摇头,扫向角落里的叶斐然,眼角闪烁着敌意:“不必了。这些街头小吃,谁知道她用什么做的,不卫生。你家又不是没有冰窖,想吃冰的,回家去就是。这东西如果吃了闹肚子就不好了。” 她说话声音很响亮,语气也无辜,顿时让旁边好几个脚步趋前的路人,把掏出了一半的荷包塞回怀里。 得,叶斐然眼瞅着到手的生意,跑了。 五儿六儿更加成了俩泄了气的皮球,失望之情肉眼可见。 但李寡妇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柳凌炀家里有冰,却没有芒果。这芒果在古代,乃南国佳果,用来做贡品的。就算在柳相府中,也等闲难得一见。 柳凌炀也不是馋,就是图个稀罕,就跟他图李寡妇稀罕一样一样的。 听见李寡妇阻止他,他有些扫兴,说:“那算了。不买,咱们那边逛逛去。” 这一点情绪上的微妙变化,哪里逃得过李寡妇眼睛,她越发不悦。那个肥婆每次出现,总能让她不如意,如今怕不是连柳凌炀也惦记上了? 她自己就是刚来京城的时候,趁着庙会,承包了个摊儿卖胭脂水粉,从而认识了柳凌炀的。同样事情重复发生,难免以己度人。 李寡妇生气起来,耍小性子冷笑道:“小孩儿,麻烦来两碗冰沙。” 五儿见有生意,高兴,赶紧麻溜利索的从木桶里舀了两碗冰沙。 冰沙用透明玻璃碗装了,下面垫着香蕉叶,绿色香蕉叶衬着黄色绵软冰沙,内里可见粒粒芒果肉,像勾人的小手,把人肚子里馋虫一个劲往外勾。好些个小孩被馋哭了,闹着自己娘亲爹爹上前买,五儿把冰沙交给李寡妇,又去忙着招呼那些跟随在李寡妇身后的客人。 李寡妇拿着冰沙来到柳凌炀面前,说:“吃吧。我请客。” “你何必……”聋子都听出李寡妇语气里的不悦,那是柳凌炀不乐意见到的。 李寡妇说:“天气暑热,吃一杯冰饮也人之常情。何况那卖冰沙的小娘子如此丰腴可人,勾起我往日随思,真真儿触景伤情呢!” “怎么触景伤情了?”柳凌炀越发摸不着头脑。 李寡妇冷笑:“就在那棵歪脖子树下,我支起了个摊儿,你来给你姑姑买一盒胭脂水粉。” 嬉笑怒骂,时而落入回忆时而幽怨时而带刺,李寡妇成功勾起了柳凌炀的回忆,怜爱不已地说:“仙儿,是我不好。我忘记了。” “你可是贵人,记不得了。我却记心好,记得清清楚楚的。” 柳凌炀认了一百几十个不是,才把李寡妇哄得破涕为笑。 远处,叶斐然吃饱了瓜,再一次被李寡妇撩汉手段绝倒,喃喃自语:“感谢你们带了生意过来啦!” 一度门可罗雀的摊儿前面,这会儿挤了不少人,五儿六儿连带叶斐然自己一块儿忙碌起来,收银子的收银子,弄吃食的弄吃食,把那些小插曲丢脑后去。 六儿扯着香蕉叶卷吧放进碗里,边说:“发财喽,发财喽,结了今天的工钱,可以给家里添油添醋,还能给我小妹买根红头绳……哇,好开心!” “我也好开心。我要给我爷爷割肉吃!”五儿搭讪着,越发卖力。 叶斐然给他们结算的工钱是二百文一天,每卖出一份就抽成三文钱。 五儿六儿现在恨不得长多两个胳膊出来干活儿。 “喂,你们的东西不行啊!我肚子疼!” 冷不防,李寡妇去而复返,弯着腰按着肚子,脑门子上黄豆大的虚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薄薄的纸唇更加没有半分血色。正挤在叶斐然摊子跟前为了交钱差点儿没打起来的五六号人,立马分成两边,让开通道给李寡妇通过。 李寡妇拿着那吃空了的玻璃碗,在摊子上狠狠一拍,说:“叶斐然,你家的东西有问题,我吃了闹肚子。你说怎么办?哎呦——好疼——” 她委顿不堪地蹲在了摊子前,一只手扶着摊子面上,用力用到老了,指关节扳得发白。 叶斐然唬一跳,绕前面说:“喂,李寡妇,你没事吧?” “我肚子好疼……”李寡妇脸色比之前还要白几分,说话断断续续了。 摊子前面的人,纷纷后退。 叶斐然二话不说,上前去扶李寡妇。李寡妇就着她站起来了,她真的很瘦,轻飘飘的,叶斐然几乎没感觉到身上有什么重量,而且李寡妇体温低得吓人,隔着衣服贴过来,好像贴着一层冰。 叶斐然把她带到阴凉处,平放下,伸手去按摩李寡妇小腹。李寡妇挣扎打开她的手,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我给你揉揉!” 李寡妇梗着脖子道:“你少假惺惺装好人,东西吃坏了人,就打算揉揉算了吗?” “那你想干什么?”叶斐然一怔,隐约升起不祥的预感。 李寡妇说:“你得从这儿滚蛋,再不许出现。别来坏我好事!” 刚才回去路上,柳凌炀没口子夸奖芒果冰沙很美味,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寡妇心里有了疙瘩,扭头回来找叶斐然麻烦。 这时,那些被她吓退的客人,固然有几个嘴馋的照买不误。更多的却捏着钱袋子,在旁边探头探脑的望。 也因此,李寡妇看着叶斐然的那双闪闪发亮的狐狸眼,多了几份有恃无恐。 “滚蛋?”叶斐然摇头:“你不舒服是真,但不能说明是我卖的冰沙有问题。你脸白无华,骨瘦如柴,显然气血虚弱,体寒怯冷,本来就很容易闹消化不良和肠胃小毛病。我帮你是我好心,这个锅,我家不背。也不可能因你一句话,收掉好好的生意不做。” 李寡妇目瞪口呆。 隐约,还被人挖苦了? 第683章 成大人:你瞧不起拙荆,我就要说道说道了 第683章成大人:你瞧不起拙荆,我就要说道说道了 一边,李寡妇和叶斐然僵持不下。 另一边,机灵的小眼睛朝这边瞅了好几眼,五儿提起嗓门喊道:“快来买冰沙啊!好好吃的冰沙,又凉又甜,入心入肺,好吃不贵啊喂!” 她拿起一杯客人跑路不要的冰沙,舀入口中,嘴巴夸张地啧啧作声。 被五儿吸引,掏钱的客人又多了起来。 重新热闹起来的冰沙摊子,刺痛李寡妇的眼,柳凌炀的夸奖,刺痛了她的耳,李寡妇急红了脸:“你很会甩锅嘛?我说,就是你家的冰沙有问题了。你给我滚,不然我就要你好看!” “你也是奇怪,我好好的做我的生意,没招你没惹你的,你为什么平白无故跟我过不去?”叶斐然翻了个白眼,深感自己浪费时间,站起身说,“我走了。你好好儿的在这歇着。” 她站起来正要走,李寡妇“嘤”的一下,哭起来,“我好难受,我好痛!” “我难受死了!我要死了!!” “叶斐然,你必须把摊子给我收了!” 李寡妇没说出来的一句话是:金手指只有我能开!你这个没见识的古人,凭什么抢过我的头,想出在北方卖南方小吃的好点子来? 她才是穿越过来的气运之子! 她才能一帆风顺受尽万千宠爱! 人丛里,因事回转的柳凌炀冒出头来,这一幕正好落入眼中,柳凌炀以为叶斐然欺负了李寡妇,挺身而出,把李寡妇护在身后:“你敢欺负我妹妹?” 不等叶斐然反应过来,柳凌炀对身后跟着来的柳府家丁吩咐道:“来人,给我把她的摊子砸了!永久撵出去!” 他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贵公子,素来不动粗,只动口。 但不代表他家的家丁不动粗。 家丁们一拥而上,棍棒齐下,把叶斐然摊子砸了个七零八落。 以为她要开始撒泼,柳凌炀严阵以待,把李寡妇护了个严严实实。瞧热闹的人挨挨挤挤,里外三层围过来,挤得人头昏脑涨,几个小毛贼趁机上下其手,叶斐然耳朵微微一动。 眼睛还盯着李寡妇,抬手不经意在头发上的金铃钗上一抹:“好,砸就砸,我认栽。我就不该卖东西给二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她昂首挺胸,一脸问心无愧,柳凌炀竟不敢和她的目光直接接触,把视线移开,柳凌炀说:“尔等奸商,不能放任。” 叶斐然说:“如果我的东西不干净,那么应该有很多人吃了肚子不舒服才对。现在只有李寡妇一个人闹了肚子,孤证不成例,显然是她自己有问题。而且我和她又有旧怨,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冲着砸摊子来的?” 路人瞧热闹不嫌事大,听见了,就交头接耳起来了。 柳凌炀不知道叶斐然身份,以为她真的就是个摆摊小妇人,压根儿不放在眼内,“牙尖嘴利,倒是会强词夺理。本公子也不和你妇道人家一般见识,待会儿到了应天府里,好好分辨分辨吧。” 应天府尹是他爹门生,柳凌炀打算把叶斐然往牢里一塞,别的事儿,天知道。 他吩咐了一句,紧随着来侍奉的门客就上前应酬叶斐然了。柳凌炀回过身子,对李寡妇关怀道:“仙儿,你肚子怎样了?还疼吗?我带你去瞧大夫去。” 他自负斯文,却对李寡妇一直以礼相待。 于是连手也不碰一下,让两名婆子簇拥了李寡妇,转身欲去。 不成想,身后传来叶斐然一句“相公,你总算来了。” 还夹杂着山响的“成大人”,及扑簌簌凌乱布料摩擦杂响,似乎很多人跪下去了。柳凌炀后脑勺没长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李寡妇却时刻关心叶斐然动静,回过头去,愕然失色:“怎么成甯来了?” 柳凌炀对成甯的名字有印象,上折子参地方超发盐引的就是这厮,“成甯怎么会来?” 李寡妇皱眉道:“成甯和那个女人是夫妻。” 柳凌炀错愕地打开扇子,遮住自己微张的嘴巴:“夫妻……你指的是结发夫妻?仙儿,别闹。成甯乃是堂堂从三品朝廷命官,他的夫人,必得诰命的。刚才那女子不过是庙会上摆小吃摊子的市井妇人,纵有几分姿色,又有那分像诰命夫人了?就算是轧姘头,也嫌她身上味儿大啊!” 李寡妇还未回答,身后,成甯的声音传来了:“看来柳公子对拙荆十分嫌弃,那么成某人就要留下柳公子好好说道说道了。” 成大人低沉沙哑,话尾上扬,金戈铁马的沙场气势尽出,充满了挑衅。 柳凌炀转过身去。 叶斐然挽着成甯胳膊,却说:“相公,他们是小事。你的事儿办好了吗?” “还行,堪堪完成。”成甯说。 他俩的对话,教外人摸不着头脑。 但,谜底很快解开—— 十数名官差,分别押着十来个人,在庙会各个角落,分开人群汇集过来。官差手里那些人,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小孩,一个个形容畏缩,看见人眼光闪缩,躲躲闪闪的。 有机灵的围观者,就伸手摸自己荷包,立刻就有好几个人喊出声来:“你麻痹,老子的荷包!” “我的也不见了!老娘的油盐钱!天杀的小贼!” “我的钱啊!狗日的小手,老子撕了你!!” 又有聪明的,看到那些官差押着的人,试着猜测:“官老爷!您们……您们是专门来抓毛贼的吗?” “嗯。”成甯说,踹一脚离他身边最近的一个貌不惊人厚嘴唇男人,“还不赶紧交出来?” 那男人嘴巴里嘟嘟哝哝的,不一会儿,他身边的人垂头丧气地把十来个各种各样的钱袋子丢在地上,在空地里堆成一堆。 立马有人喊:“那是我的!我钱袋一角娘子给我绣了个三角形!” 成甯对薛长东道:“长东,你去把钱袋子物归原主,小心别被人冒领了去。” 薛长东领命去了。 老百姓挣两个子儿不容易,攒了点儿活钱逛个庙会被偷儿摸了钱袋子去,那能把十天半月的好心情给糟蹋光了。叶斐然看着歪脖子树下,闹哄哄兴高采烈领回自己失窃钱袋子的人群,注意到成甯眸光如水波澜不惊的,心念一动,知道他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第684章 原来是为民除害啊 第684章原来是为民除害啊 小手软蛇一样缠过去:“贼头子跑了,没关系,下回抓住就是了。” “嗯。小事儿。”成甯轻轻拍了拍她手背,抬眸,如水般凉的目光,落回满脸迷茫的柳凌炀和李寡妇脸上,“要不是这俩砸了你摊子,打草惊蛇,本可以一网打尽的。”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难道!夫人微服来摆摊,是为了配合大人抓贼?” 成甯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这一下可不得了! 柳凌炀暗叫:“不妙!” 百姓们熊熊仇恨,犹如火线,已经燃烧过来。 “是他!” “是那个女人!” “成大人来抓贼,贼头子跑了!!” “都怪那俩人来闹事,把夫人的摊子砸了,成大人说打什么惊什么的,贼头子才跑了!” 柳凌炀说:“成大人,我们并不知道你们私底下的安排。只是恰好吃了冰沙肚子疼,来据理力争罢了。如果这件事都能怪到我们头上,那这四九城里,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脾气好,不代表我好说话啊——” 他态度还是彬彬有礼的,甚至摇折扇也仍然摇的不紧不慢的。 叶斐然知道,柳凌炀就没有把这些普通百姓的愤怒当成一回事。 ——似乎,李寡妇身边玩得好那些人,都有这毛病。 她说:“既然如此,可能你得跟百姓们交代一下了。这个网,我相公和应天府那边,可是张罗了半个月,眼下盗贼头子‘飞天鼠’跑了。你又认为责任不在你,那可怎么办呢?” “飞天鼠?”柳凌炀手里的折扇停止摇动,笑容也僵了一下,很快恢复,“官府自有办法。与我何干?” 百姓们见他一副何不食肉糜的模样儿,再看看那浑身上下无一不华贵的行头,当场就按捺不住了。要不是叶斐然举手示意让薛长东领着官差们,把人拦在外面,可能就有人按捺不住冲上来唾一脸。 叶斐然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夏虫不可语冰,摇头道:“算了,相公,不和他们浪费时间。我们去做我们的事儿吧。” 成甯本想找柳凌炀一番麻烦,谁让他不开眼,敢奚落二丫。 听见叶斐然这么说,一边心里默默的把柳凌炀和他身后那相貌模糊然而莫名讨厌的女人记在小本本上,一边圈紧了叶斐然的腰:“嗯,好。” 夫妻俩转身走了,柳凌炀也不敢在此地多留,回身对李寡妇说:“仙儿,我们回去吧。” 成甯想来想去,还是气不过,叫住了他们:“两位留步!” 柳凌炀一怔,心里很看不起这一介武夫的,受成甯气势所骇,脚步牢牢钉住了,他也不想的,就是不听使唤。 成甯衣袖一挥,远处,一辆华丽马车“喀喇喇”塌下来,前头的马儿惊得长嘶人立。马夫吆五喝六地去拦住马屁,柳凌炀和李寡妇骇怕的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合不拢,“天啊……” 那马车上装饰这柳府的家纹,正是柳凌炀叫来接李寡妇的! 成甯淡然道:“扯平,你们可以走了。” 他这才携着叶斐然,飘然而去。 柳凌炀奔到马车跟前,尘土飞扬,兀未落尽,呛得他抬起衣袖捂住口鼻。马车木头碎成一片片,是被震碎的,竟找不出半片两尺以上的木块来。李寡妇向后看一眼,惊慌道:“哥哥,快走吧。” “怎么走嘛。”柳凌炀两腿发软的说,“马车都被打坏了!我可不会骑马!” 李寡妇指着后面,声音发抖:“你、你们别乱来!” “呸!”一口浓痰落在她额角,“事儿妈!就你高贵!” 那人吐完就钻进人群里不见了. 李寡妇捂着脸尖叫,柳凌炀气得脑门青筋暴起,把她拉在身后,于是另一口吐向李寡妇的浓痰就落在了柳凌炀那身昂贵的湖绸百蝶穿花刺绣箭袖上。 “你们公子哥儿小姐们吃饱了撑的逛庙会,既然肠胃娇贵受不起就别乱吃东西啊!” “吃得肚子不舒服就砸别人摊子,害得坏了成大人的抓贼计划!” “那飞天鼠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报复!我们都被你害惨了!” “快滚!仔细我们这三教九流的地方污了你们高贵的脚丫子!” 百姓们一肚子火气,尽情发泄在柳凌炀和李寡妇身上。 气死人了! 飞天鼠领着一帮毛贼,偷鸡摸狗,南城的百姓谁没吃过他的苦头?谁不想赶紧除掉这只大老鼠? 原来官差早就趁着庙会布下了陷阱抓捕! 原来早就快要成功了! 却被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东西给祸祸了! 百姓们不懂大道理,也看不大懂柳凌炀的身份,但他们用心可以感受得到,这两个人,从心底眼里看不起穷人!他们就是来体验体验百姓热闹的,压根儿就没把自己和老百姓放一块! 就跟看耍猴戏,那性质是一样的! 柳凌炀看着肩膀上往下流淌的浓痰,烦恶欲吐,用扇子捂着鼻子皱眉道:“来人!快护送我回府里!” 家丁上来护主,火上浇油一般,百姓们越来越愤怒,你推我搡中,柳凌炀和李寡妇抱头鼠窜。 …… 成甯和项恺镍接受了应天府的委托,让叶斐然出来摆摊做饵,抓捕近日京城中越来越猖獗的小偷。不料因李寡妇横插一脚,导致功败垂成,让毛贼头领“飞天鼠”逃之夭夭了。 回到应天府中,叶斐然好不丧气:“真是,那个李寡妇,好像上辈子欠了她似的!” 成甯摸着她头发说:“别往心里去。” “我倒是无所谓,相公你们部署了好久呢。”叶斐然意难平啊! 成甯看起来倒是真的没有往心里去似的,和项恺镍以及应天府的李捕头凑一块去,商量事情了。 叶斐然呆在衙门花园里,等成甯谈完事情,忽然想起昨晚和成甯做完那事儿,忘记吃避子丹,就在乾坤袋里寻出一丸来,放在嘴边刚要服下,成甯走出来了:“二丫,你在吃什么?” 叶斐然想要藏起,迟了一步,被成甯抓住了手腕。 她掩饰着说:“没什么,没什么,是个润喉的丹药而已。” 把丹药拿到鼻子下嗅了嗅,成甯眉毛拧得越发紧:“你骗我。” 第685章 吃避子药被发现了 第685章吃避子药被发现了 “……”叶斐然的个头,肉眼可见的矮了一矮。 成甯说:“这里就有常驻的大夫,待我问问就知道。” 他拿着丹药进去了,叶斐然急得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团团乱转:“怎么办?他发现了!不对啊……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我会心虚?我本来就不想要孩子……” 心里一阵紧似一阵,一会儿愧疚、一会儿后悔、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 衙门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是茜贝。 茜贝看见叶斐然,就喊:“叶郡君,原来您在这儿!哎哟,奴婢可是把京城给转了一圈儿……我们公主有急事要请您进宫一趟……” “这都多早晚了,进宫?”叶斐然看看时候不早了,“有什么事吗?” 茜贝还想要说什么,一股杀气倏尔而至,叶斐然朝着杀气散发出来的方向一瞅,成甯黑着脸,从里面大步流星走出来,直奔她跟前。 她一激灵,大声喊:“相公!四公主有急事请我进宫!” 成甯一怔,在茜贝脸上扫过,茜贝胆怯地缩了缩脖子,“是的……如果两位还有要事的话,奴婢就回去复命……” 话音未落,冰凉的小手握住茜贝戴着玉镯子的胳膊,叶斐然欢快道:“没事没事!公主召见,哪儿能不从呢!走吧,我们赶紧回去。” 被叶斐然拽着往外走,茜贝不忘扭头对成甯说:“成大人,奴婢尽快把郡君送回府上,请您……放心!” 凭四公主的腰牌一路直奔玉华宫,还没进宫门,就听见雷珂尖叫声:“你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 雷珂脾气一直都很好的,这般揭斯底里,叶斐然先入为主地认为:肯定是那个惹怒雷珂的人不对。 茜贝愁眉苦脸,在她身边说道:“这可怎么办才好……皇上和娘娘已经知道一点了……公主和驸马爷感情不好……之前驸马爷固然做得过分,对公主各种怠慢……如今公主却也变了个人似的,半点儿夫妻情分没有了。这好端端的省亲,弄得两边不愉快……以后日子怎么过……回去若氏日子是更难熬……” 叶斐然似听非听的,忽然插进一句:“您也觉得公主最近变了个人?” “可不是,对驸马爷那是爱答不理的。刚开头的时候,奴婢也觉得蛮解气,旁的不说,驸马对公主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僭越了,茜贝及时收住,勾勾唇角,“反正,金枝玉叶也好,平民百姓也罢,床头打架床尾和是最好的,郡君您觉得呢?” 不知不觉间,茜贝已经把叶斐然当做可以推心置腹的人了,至于叶斐然比她小了十几岁这种事儿,也被彻底忽略掉。 叶斐然说:“是啊。” 如果遇到值得的人,自然床头打架床尾和。 如果遇到不值得的人呢? 老实说,也亏得这是和亲,不能够轻易和离。否则叶斐然早就撺掇着雷珂和离了。朝夕相处的男人心头有个白月光,多难受啊。 说话间,进了玉华宫。叶斐然前脚迈入宫门,脑后就传来关上宫门的声音,这是铁了心家丑不可外扬的了。 叶斐然深表赞同…… 院子里的画面落入眼帘,身材修长的男人,身穿若氏人的白衣,头顶金冠反光,一派桀骜不驯。哪怕他在压抑着自己,那身上的草原气息是压不住的。叶斐然勾起一抹微笑,扬声道:“驸马爷好,给驸马爷请安。” 律靖阳回过头,目光冷傲,在叶斐然身上扫过。 他沉沉地说:“叶郡君,你来得正好。公主在发脾气,你把她哄好,本驸马重重有赏。” 叶斐然敷衍地答应一声,径直进了殿内。 原以为会见到一片狼藉,谁知却看到雷珂在看书,看到叶斐然走进来,雷珂举起书本说:“二丫,你来看看,这个本子真有意思。讲一个侯府嫡女受尽欺负含恨身亡然后借尸还魂到三年前的自己身上,如何步步为营复仇的……” 叶斐然拿起本子一看,咦,很熟悉的情节,这不是去年自个儿写给如意楼先儿们的重生话本的其中之一嘛?她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庆幸自己用了化名,把书倒扣下来说:“这些都是民间艺人瞎编的。少看为妙。有时间瞧瞧四书五经去……” 雷珂目光逐渐哀怨,叶斐然顶不住,心软改口道:“你和驸马爷,又是怎么回事了啊?” “哦。”雷珂翻着书本页子,说,“没什么啊。他来找我,让我给父皇提个可恶要求。我不愿意帮他的忙,一口拒绝了。他朝我说怪话,我恼了,就把他撵出去了——怎么?他还没走?” 叶斐然:“……” 公主殿下,您口才还真不错,三言两语,交代得清清楚楚。 毫无感情的那种交代。 她转而问从一开始就站在旁边,仿佛满肚子话要跟她说的青螺:“青螺姑姑,麻烦您给我仔细说说?” 青螺还没开口,雷珂不耐烦地打断道:“嗨呀!有什么仔细不仔细的。我跟你说好了。你听着,那个该死的男人,居然让我,跟我父皇说,有个关于什么盐引的折子,让我父皇驳回去!这是我能管的事儿吗?打小儿母后就对我耳提面命,后宫不得干政!!他这是干什么?想要我死吗?” 雷珂毫不忌讳,张口闭口是个“死”字,周围上到青螺下到小宫女,个个脸皮煞白惊慌不已。 看来雷珂是被挠到逆鳞了,叶斐然对律靖阳的做法,也颇感无语:“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凡事总得有个原因吧? 雷珂摇头,冷漠道:“我才不关心他为什么这样做,反正肯定是对我没好处的。我就拒绝了,他还阴阳怪气的揶揄我。我一恼火,就把他撵走了。” 叶斐然听着听着,咂摸出不对劲儿来:“那是小事情啊,那你为什么让茜贝去请我来?把律靖阳关在宫门外不就行了吗?” 虽然,她还挺感激茜贝及时出现的…… 雷珂惊讶道:“我没有让姑姑去请你来啊?难道不是你来找我玩儿的吗?” 叶斐然:“……” 第686章 叶斐然严辞呵斥驸马爷 第686章叶斐然严辞呵斥驸马爷 行吧,她回想了一下刚才和律靖阳打照面时,对方的形容神态,也不像是律靖阳请来的。眼底闪过一抹沉思,她说:“那没事儿了,我正好和成甯吵架。你介意我借你地方透透气吗?” 一听说叶斐然和成甯吵架了,雷珂的义气立马被激发出来,拍着心口说:“没问题!那你干脆别回去了,在我这儿吃饭吧!反正宫门酉时三刻才关,来不及的话就在宫里睡一晚上好了!” 觉得叶斐然好不容易需要她帮一回忙,雷珂也等不及安慰了,立刻吩咐让御膳房加菜。叶斐然看着她忙来忙去的,自己反倒成了座上宾一样,看着好笑,喝了两口茶,品味着雷珂对自己的关心,心里暖暖地,又感到感动。 雷珂捣鼓半天,茜贝走进来说:“公主,御膳房那边说,今儿个有南边新来的海鱼,正好合郡君的口味。我已经让他们准备了。不过可不能让郡君留宿,因为,奴婢接郡君来的时候可是答允了成大人,要亲自护送郡君回家的呢。” 抿嘴一笑,姑姑意味深长地说:“夫妻口角,原属寻常。可不能闹成了十怨九仇。” 雷珂好失望,说:“我还想留二丫好好说话来着。” “明儿白天一早把郡君接回来也是可以的。”茜贝话锋一转,说,“驸马爷还在外面等着见公主一面,公主真的不见他了吗?” “不见!”雷珂斩钉截铁地说着,忽然一拍大腿,扭脸对叶斐然说,“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他就是说,让我央求父皇驳斥你家夫君上的一个,关于超发盐引的折子。我虽然什么都不懂,也知道盐铁是国之经济重器,岂是我一个公主能够置喙的。你说,律靖阳他一个若氏人,是不是要利用我去干涉朝政?” 这事儿,叶斐然听着也感到古怪。不明就里,没有任何证据,她不敢轻易下判断,就说:“我也不知道。我和你一样,是不干涉相公的正经事的。不过我觉得你做得很对,这种事不是我们能管的。拒绝得好。该说不的时候,就要说不。” 雷珂果然高兴,拍手道:“二丫,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站在我这边!” “但一直让驸马赖在院子里不走也不是个事儿。”叶斐然欠身站起,“传到别的宫里去,特别是皇上耳中,你得挨训话的。我去劝说一下,让驸马先回去吧!” 雷珂巴不得这一声,说:“好啊好啊,你赶紧去把他打发走。我看他不顺眼好久了!” 叶斐然:“—_—||” 走到玉华宫外,律靖阳正在打蚊子。 天气热了,雷珂爱花花草草,玉华宫门口种了好些,蚊虫特多,一只只肥肥大大能把人咬出拇指大的包来,“啪”“啪”的声音错落有致,叶斐然忍住笑,来到律靖阳跟前,温温柔柔地说:“驸马爷,天色已晚,宫门马上要关闭了,请驸马爷回吧。臣妾知道您有事想要和公主商谈,但公主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如果换了是我,就见好就收,毕竟夫妻一场,别闹太僵。以后要过一辈子的,驸马爷,您认为呢?” 眼底下的真诚,被律靖阳认为是揶揄,还是瞧不起的泥腿子乡下妇人的揶揄,律靖阳没好气道:“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儿,尔等妇人少多嘴多舌!” “看来驸马爷是喜欢在这地方喂蚊子了。无妨。请便。”叶斐然抬了抬手,命人担来一张椅子。 律靖阳疑惑地眯起眼睛,看着她。 叶斐然保持恭顺好语气:“公主是绝对不会见你的了。我见驸马爷站着挺累的,这就坐个好心,私人给你搬个椅子。也就算日行一善啦!” 这话比什么都来的挑衅,律靖阳大怒:“好你个妇人!你这是挖苦我?” “不不不。”叶斐然已回身走向玉阶,“驸马爷金枝玉叶,我哪儿敢大不敬哪。我这真的就是日行一善,真的。” 律靖阳又不能动粗,又不能回骂,气呼呼地瞪着她,两道吓人的眼光好像要把叶斐然背脊烧穿似的。 叶斐然蹬了两步玉阶,想起什么,回身对律靖阳说道:“对了驸马爷,为什么我要日行一善呢。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应该多积德,才会交好运。最近我呢,运气是相当的不好。比如就拿今天来说吧,日间好好的在庙会上摆个冰沙摊子,想体会体会人间烟火,谁知道就被个寡妇拿我的东西来讹了!说吃了冰沙肚子疼什么的,你说说,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蛮横无理的妇人!后来我看到柳相府的公子和她结伴同行,才知道原来这人是有底气的!你说,这种仗势欺人的女人,偏生被我遇到了,是不是很倒霉?” 律靖阳心里“咯噔”一下,拳头不知不觉握紧,干巴巴地问:“你说什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可没有胡说八道啊!还好别人眼睛都是雪亮的,乡亲父老们都帮着我说话。那寡妇挑事不成,被人唾了一脸浓痰,哈哈哈!我看着是很爽啦,你可别怪我心胸狭窄啊,我可是,宁愿以后都不再见到她!” “被人唾了一脸?”律靖阳心脏绞痛起来! 她该是多爱干净的人啊! 那样片尘不染的女子,居然被无知乡民欺负了!! 律靖阳面沉如水,杀气腾腾的瞪了叶斐然一眼,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叶斐然笑眯眯地看着他走远,远处,传膳太监领着一队人马捧着食盒来了,她的肚子被唤醒似的咕咕叫起来。回转身,登上玉阶,在殿门口,茜贝愕然道:“驸马爷怎么忽然走了……” 叶斐然看了茜贝一眼,眼神微闪。 意味深长地说:“姑姑,知道您是想为了公主好。但假传懿旨这种做法,可一不可再,我不是会帮你圆谎的人,以后千万别这么做了。” 茜贝一愣,满脸涨得通红。 她退在一边,对着叶斐然微微屈了屈膝,不敢抬头正视叶斐然。 “奴婢知错……” 叶斐然说:“驸马对公主不敬,强扭的瓜不甜。虽知道你家丑不愿外扬,不过欺上瞒下的做法,只是自作聪明。姑姑是好人,你应该明白我意思的。” 茜贝低着头,不作一语。 第687章 分房睡,落枕了!! 第687章分房睡,落枕了!! 叶斐然见敲打成功,也不多说话,进了玉华宫中陪雷珂吃了饭。不顾雷珂挽留,坚持坐宫里的车子返回家中。 夜浓如墨,木板门轻轻吱呀作响,叶斐然还没来得及关上院门,身后传来成甯不带感情的声音:“回来了。” 叶斐然被吓一跳,看清楚是成甯之后,讪讪一笑:“嗯。回来了。” 成甯坐在花园的秋千上,一摇一晃的,脚边放了两个酒瓶子。 叶斐然拧眉,成甯,不是贪杯之人。 她轻步走过去:“相公,你心情不好吗?” 她是很关心成甯的。 酒味飘来,混杂着成甯身体上特有的雪松香,传入鼻中,男人抬起头,仰视着她。他的眼睛长得好,双眼皮,乌沉沉的眼睛,仿佛能把世间所有光线吸进去,宛若深潭。这样的眼睛专注盯人的时候,很容易勾走别人的魂魄——叶斐然的心跳骤然加快了。 呵……成亲三年,她还这样不争气。 “你喝了很多酒?”叶斐然说,她不喜欢别人贪杯,但看到喝醉酒的成甯,反而又上前一步。 成甯摇着秋千,漫不经心地:“嗯。” 叶斐然不喜欢他这个态度,半点都不喜欢。 有些赌气地,转身欲走,袖子却被成甯拽住了。 成甯冷冰冰地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叶斐然明知故问。 成甯说:“为什么背着我偷偷吃避子药?” 叶斐然说:“我们之前不是说好的么,暂时不要孩子。可是,你又喜欢……我就只好采取一点措施了啊。” “难道我是那么的不干净,让你不愿意留我的种?”成甯提高声音。 叶斐然摇头:“成甯,你喝多了。我不要和你吵,先去睡觉冷静一下吧!” 她一把甩脱成甯的手,想要走,眼前一花,成甯施展轻功,轻易拦住她的去路。男人眼底,似有火焰燃烧:“二丫,你到底在嫌弃我什么?” “我没有嫌弃你!”叶斐然说,“我只是不想怀孕而已!” 成甯说:“难道有一个我们的孩子,就那样令你为难吗?” “哎呀,不是!” 叶斐然恼了,自己该怎么跟一个古代土着解释,她的晚婚晚育思想?那可真的是……有理说不清!特别是成甯醉成这幅样子!! 下巴一阵冰凉,不受控制地被抬起,成甯用食指轻易勾起她下巴,强迫她视线和他的交接:“既然不是,我就原谅你一次,还有多少避子药?” 叶斐然一窒,想要倔强,才刚刚冒起了这个想法,成甯眼内气焰一盛,无形的压迫感排山倒海。 她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小瓷瓶。 成甯右手保持钳制她的姿势,左手接过瓷瓶,闻了一闻,随即把瓷瓶远远扔开。 瓷瓶碎裂的声音在黑夜中传很远。 叶斐然感到心疼,这种避子药是她花了好多功夫,才在空间里提炼出来的。药效好而且不伤身体。 成甯说:“好了,以后再让我发现,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等等……这什么意思?叶斐然怒了,下巴一松,成甯转身迈着喝醉酒的小碎步往房里走去,她冲着他背影低吼:“成甯!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不能控制我!” 成甯回过头,冷笑:“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他回房里,过一会儿,灯吹灭了。 叶斐然气得直跺脚! 这一晚,她赌气去了书房睡。 第二天一早起来,心口还是堵堵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不习惯书房,还落枕了,脖子梗着疼。 “臭男人!” 偏生,这样的烦闷,又没法和人诉说……对于三从四德盲婚哑嫁的古人而言,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又岂会了解她心里的那股傻气念头?就算是冒出一点点苗头来,也只会被人喊“神天菩萨,大逆不道”罢了! 恰好茜贝又来请叶斐然,说皇后那边新得了两幅盘金绣的绣品,请四公主和叶郡君一块去赏玩。叶斐然这才打起精神,装扮一番进宫去。 五月烈日炎炎,从热闹的街道进了安静的皇宫,闷得叶斐然心烦气躁。为了遮掩黑眼圈打了厚厚的粉,脸上跟糊了一百层灰似的,越发雪上加霜。脖子又疼,牵扯着后脑勺跟着一起疼。 不断擦汗,又擦汗,挨了一辈子一般,到了坤华宫。 叶斐然跟着茜贝下了车,在偏殿候了一会儿,等到雷珂来了,“二丫,还是你来得快。你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精神啊?那就正好了,母后得了好玩的绣画,你来瞧瞧,也解解闷……我知道京城是很无聊的,你还好,可以到街上逛逛,我可就惨了……也真的是奇怪,以前一直呆在宫里没什么。如今嫁了人,去了若氏,路上看过了那些风景,反倒心思活泛起来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样是不是很罪过啊?” 雷珂可怜巴巴的话,引起叶斐然同情。 把自己的那些小情绪放到一边,去安慰在她眼里更加可怜的,只能被困在宫墙内四角天空的公主殿下。 “话不能这样说,你有幸看过外面,有所向往很正常的。然而我们生而为人,最难能可贵的就是比动物来说有控制自己的能力。古语有云,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心定了,方可成大事啊。你说对不对?” 雷珂原本用意是勾着叶斐然,让她心情好些,听到这道理,细细咀嚼,竟大有余韵,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时,青螺走来相请:“四公主,叶郡君,皇后娘娘宣。” 其实叶斐然的郡君有个很长很拗口的正儿八经的封号,什么丰啊什么和啊什么恭良啊之类的。但宫里人为了图省事,都简单称呼她为叶郡君。 毕竟,整个大顺朝,平民封郡君的,也仅此一份,别无分号了。 叶斐然跟宫里上下混得很熟,但她不僭越,不恃宠而骄,进了坤华宫,仍旧按照规矩请安:“臣妾成叶氏给皇后娘娘请安。” 行云流水一般,礼貌规矩是不错半分的。 皇后今儿个心情很好,搂着四公主,笑得喜眉喜眼的,温言道:“请起。” 叶斐然依言站了起来。 第688章 念亲恩叶斐然宫里想苏氏 第688章念亲恩叶斐然宫里想苏氏 皇后又对青螺夸奖叶斐然道:“宫里都说本宫偏心叶郡君,实在是她既能够替本宫分忧,陪伴四儿这个不贴心的小棉袄,又不恃宠生娇。瞧这规矩,立得多好。这样的可人儿,怎不得人心疼!” 一席话,说得宫女们纷纷称是。 叶斐然笑眯眯地说:“娘娘,您多夸两句。” 雷珂划着脸羞羞:“母后,你看,有人脸皮真厚。” 皇后乐了:“还要夸你呀?” 叶斐然笑道:“对呀,娘娘再多夸我几句,我怕是得上天了。” 宫里人“噗——”,都笑了起来,气氛一片欢乐。皇后深感满足,近日后宫无事,她又有了两朵解语花陪在身边,今天就是为了打发时间的。只觉平生满足,无过于此。 说笑一会儿,青螺领着人,把两扇绣屏搬上来了。 别人还没有反应,叶斐然首先“啊”的一声惊呼。 那绣屏针脚细密,绣彩辉煌,绣的是一只孔雀站在硕果累累的荔枝树上。 构图和绣工都很熟悉,叶斐然眼前一下子出现了画面:成甯买了两管秃笔,在破院堂屋中展开宣纸,画了花样子……苏氏在绣坊中伏案辛勤工作,做得累到不行,才起来捶捶腰背。怕浪费了时间似的,赶紧又低下头去,飞针走线…… 叶斐然眼圈红了。 皇后见她举止神情和平日不同,勾起了好奇心,问:“叶郡君,你为何对这金荔图如此激动?这画儿很美,对吗?” 叶斐然定了定神,说:“是的。当然了……岭南盘金绣,独步天下,举世无双。融合了中西特色,栩栩如生,和湘绣、苏绣相比,堪称女红三朵奇葩。但,臣妾在娘娘面前失态,并非因金荔图精致绝伦,实在是……无巧不成书,这幅金荔图,是出自臣妾亲娘之手。” 皇后娘娘和雷珂同时瞪大眼睛,母女两个惊人一致张大嘴巴:“啊?” “来来。”皇后顿时来了兴致,说:“青螺,赐座。我想要听听这故事了,叶郡君,你从来没有提过你娘家的事儿呢。是因为你的出身,不好意思提吗?” 皇后经常主持宫中大小宴席,也见过一些因为出身不好而格外自卑敏感的妇人,她以为叶斐然也属于这种。 叶斐然坐下,摸了摸发胀发痛的脖子,说:“若臣妾说不是,怕是口说无凭的。不过臣妾还是得说,多亏了有我娘亲,才有今天的叶斐然。我娘,是天底下最坚韧不拔,最能为儿女打算的女子。” “当年我姐姐和琼州学正林海壮家的独子定了亲。为了让我姐姐在婆家站得稳直的起腰,娘亲急得什么似的。” “可巧,当地最大的绣房‘云霓裳’要修补这幅金荔图。也不知道是给哪位贵人的。开了三千两银子的高价,但满城里的绣娘,都不懂盘金绣。” “我娘却机缘巧合的,懂了这刺绣之法,壮着胆子冒奇险接了下来。五个月在绣房内眠干睡湿,按照原样描补出样子,再进行绣补。差点把眼睛给毁去,终于按时补出了这副绣画。而我姐姐,也得以风光大嫁。” “我姐姐大婚当日,我姐夫中举的喜报就来了。双喜临门。如今我姐姐已生了一个千金,夫妻和睦,生活美满。” 一番话,说得皇后和雷珂都听住了。 就连旁边伺候着的青螺、茜贝及宫女太监等等,也都啧啧称奇。 雷珂勾着皇后胳膊,笑道:“母后,这可真的是奇事。没想到《金荔图》背后有这样的感人故事。您疼爱儿臣,把这幅绣画赐给儿臣吧。” 皇后本来就喜欢这幅画,如果换了平时,说不定就赏了女儿了,现在听了故事,哪里肯放。笑着摇头:“你想得美,见着好的就管母后要,一年到头糟蹋了母后多少好东西!这幅图还是留在坤华宫摆吧!” 说罢,皇后命青螺把金荔图抬下去,好生收着。 皇后又对叶斐然说:“你娘亲现在在哪里呢?” 叶斐然说:“还在乡下,闲时做做活计什么的,也种点儿地。日子很过得。”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接她上京享福?” 叶斐然心里咯噔一下,皇后这话,可不是要她以后都留在京城吧?她揣摩着皇后用意,说,“我家相公还在琼州转运使的任上。小弟也在军中效力,尚未婚配。娘亲一辈子没离开过琼州,坐船也晕船吐,就让她留在乡下。那儿的乡亲们都亲切,有人说说话,热闹,她喜欢。” 皇后听了,点头叹道:“这真的是各人有各人缘分了。难怪你出落得如此优秀,原来是有个好娘亲。” 她一时心动,褪下手腕上的一对上好羊脂玉镯,说:“今儿个欣赏了你娘亲的精湛绣工,可恨她千里迢迢,我没办法直接赏赐她。青螺,你把这对手镯拿起,再拿一匹贡缎,五十两黄金,一并赏赐给苏大娘。由叶郡君代领懿旨。” 叶斐然一听,又惊又喜,连忙跪下谢恩。 皇后还有话对雷珂说,她扭脸向雷珂,道:“四儿,叶郡君夫妻感情是极好的,我刚才听她说,她的姐姐姐夫门第悬殊,最终也有情人终成眷属,得成佳偶。现成的榜样在你面前,怎么你最近却跟驸马爷闹得天翻地覆的?我也是才知道,哼,前日你竟让驸马站在玉华宫外整整一下午,最后驸马发怒离开。真是不像话!” 语气渐渐加重,最后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 雷珂眼底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恢复正常,说:“母后。驸马对我有误会。这是我们夫妻俩的事儿,您就别管了。” 她话说得坚决,语气态度放得很柔软。 毕竟是自己心头肉,皇后叹了口气,说:“我知道,靖阳上次驸马府的事儿做得有些过分,你难免心头有怨……” 雷珂表情迷茫。 落入皇后眼中,越发心疼女儿,暗暗对律靖阳不满。不满归不满,皇后还是认为,男人家家馋嘴猫儿似的,只要不威胁到女儿地位,也就能凑合过下去了。 而雷珂贵为公主,又有谁能威胁到她身上去? 第689章 成大人找不到老婆了! 第689章成大人找不到老婆了! 皇后就说:“就算是那样,谁让我们是女人呢?当家主母,就该有当家主母的气度。本宫觉得,现在事情闹得那么难看,笑话都传遍了京城了。就是因为母后太宠你,让你在宫里一直住着的缘故。若然和驸马同一屋檐下,夫妻两个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的。” “所以,四儿,你明日就搬到驸马府里去住吧。这宫里,是留不得你了。” 雷珂大惊失色,“啊?母后!!” 皇后心意已决,递了个眼色给在旁边同样懵逼的叶斐然。叶斐然回过味来了,皇后想要自己当说客? 雷珂摇头如拨浪鼓:“母后,我就想陪陪您和父皇。我不要去驸马府里住,驸马天天不着家,我在那里闷得慌。” 皇后说:“你又说孩子气的话了。都嫁了人了,怎么能不去丈夫家生活呢?你从四月里回来,如今在宫里也住了一个月了,回来省亲才三个月时间,这都过了一小半。再不回去,要闹笑话的。快别任性了。叶郡君,你说是吗?” 皇后这会儿直接开口了,叶斐然迫于无奈,说:“公主,皇后娘娘的话没错。这是做妻子需要尽的责任。” 停了一停,婉转道:“在宫中什么事儿都由内务府安排妥帖,公主行走坐卧,规矩也严。不若到驸马府里去,到时候公主就是正儿八经当家主母,正好历练一下。这儿离娘家又近,到时遇到什么不解的,就近进宫请教皇后。以后回到若氏统领王府后院,越发得心应手,岂不便宜?” 皇后拍手道:“果然是叶郡君想得周到!就连我也没想到这一层!那就这么办了!” 叶斐然循循善诱的,雷珂也有些意动。 她总不忿宫里人当她还是小孩子,在若氏一年多,王府里的事儿也都由茜贝管着。幸而律靖阳不亲近她,也不亲近别的女人,王府中没有侧妃和屋里人什么的。 如果自己可以直起腰杆子来说话,说一不二的,那该多威风啊。 犹犹豫豫地,雷珂纠结着开口道:“那,我就试试看吧。” 话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皇后见目的达到,越发喜悦,叶斐然也会看脸色,见好就收,告辞回家。 皇后重赏了她,命青螺直送到宫门外。 上了自家马车,叶斐然说:“走吧走吧,快回家。” 坐在马车上,精神一放松,方才感觉到情况不妙。 落枕的脖子……越来越疼了! 抬了抬胳膊,废掉似的,压根儿抬不起来,后脑勺好像有个两百斤的大汉扯着皮肉用劲往外拉,连转个头都不行。 叶斐然难受得坐又不是,躺又不是,怎样都不对,问空间:“空间空间,有没有什么技能可以缓解落枕?” 空间说:“宿主,这种不危及性命的小毛病,空间是没有办法的。” 叶斐然:“……” 坑! 她对车夫说:“附近有没有铁打医馆?送我去铁打医馆。” 车夫为难道:”这边的铁打医馆环境很差,怕夫人你去不习惯。” “我也是乡下来的,有什么不习惯啊。”叶斐然要疼疯了,病急乱投医,“赶紧带我去。” …… 成甯回到家里,安安静静的,就传来惊蛰问:“夫人呢?” “皇后娘娘宣进宫去了,还没回。” 成甯想了想,刚才自己也从东宫处回来,听太子妃说,晚上皇后小宴四公主,自己也得过去陪着。没见太子妃提及叶斐然名字,当下断定她已经从宫里返回了。 他说:“夫人去了多久?” 惊蛰瞧瞧日晷,说:“得有四个时辰了。眼下快酉时了。” 成甯眉毛不动声色的皱起来。 去了四个时辰,也该回来了。 小丫头还在赌气? 昨天之后,他回房冷静下来,也隐约有些后悔。她心思单纯,不会是那种耍手段的女人,偷偷服用避子药,也就是纯粹年轻,想多玩两年罢了。 小女孩的心思明明一眼可以看穿,好好说话,说开去就是了。自己怎么也跟着一块儿不成熟起来呢? 成甯到底不放心叶斐然,找来薛长东,说:“你到宫门处打听一下,问问当值的兄弟,有没有见过夫人。” 薛长东答应着,正待去,叶斐然歪着脖子回来了。 成甯一愣,浓重的铁打酒味道飘来。 叶斐然理都没有理他,摸着脖子,龇牙咧嘴往屋里走。春分从屋里出来,见状,迎上去:“夫人,怎么了?” “你扶我一下。”叶斐然把手伸给春分,让春分搀着自己进屋。 由于她现在没办法扭脖子,想要跟旁边人说话,就得把整个身子转过来。所以,她还真的没能看见成甯。 春分小心翼翼地扶着叶斐然进了屋,叶斐然眼睛朝天,摸索着坐下:“哎哟,疼死我了!那个该死的黄绿大夫!” 那个大夫医术太糟糕了,等叶斐然脖子上传来一阵剧痛的时候! 一切已经太迟了…… “唉,往事不堪回首啊!”叶斐然僵着脖子,仰面朝天躺在贵妃榻上,无语凝噎。 成甯轻手轻脚走进屋里来,惊蛰想要出声招呼叶斐然,被春分拉住了。 春分借口看看大夫请来没有,拉着还一脸懵的惊蛰走了。 叶斐然喊:“春分,春分。帮我揉揉。” 一只冰凉的手,压上她脖子后方“风池穴”上,揉搓按压,力道恰到好处。脖子上一整天的抽痛神奇地消失了,叶斐然舒服地摊开身子,闭上眼睛:“好舒服啊。春分,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她惬意地享受着。 那只手大拇指摁在她肩膀的穴道上,一股细细暖流,自外流入。酸麻的肌肉顿时得到充分放松。叶斐然意识到什么,倏尔睁开眼睛,发现给她按摩的竟然是成甯。 “相公……” 她想要挣扎起来,被成甯轻轻按下。 成甯侧脸很好看,长得好的人就是占便宜,就算叶斐然心中有万般怨怼和忐忑,现在看着这张脸,心情变得平静,甚至带点儿愉悦? 第690章 成大人:落枕找我,不用到外面去 第690章成大人:落枕找我,不用到外面去 叶斐然嘴角按捺不住的往上翘,按都按不下去。 成甯说:“你觉得很好笑?” 叶斐然侧过身,嘶嘶倒抽冷气,“不是的。你出去吧。” “疼成这样。怎么弄的?答我。” 叶斐然鼓起腮帮子,成甯手指滑动肩颈,舒服得她忍不住轻叹。防卫溃败:“落枕了。” 成甯不再问,该为下令:“趴着。” 叶斐然乖乖照做。 背上一凉,露出半边香肩。成甯看了看被黄绿大夫揉搓得发红的半拉子肩膀,伸手用掌心抵住发红的地方,用绝妙的手法按摩松弛扭曲发胀的肌肉。 叶斐然哼哼唧唧的,扭动着小身子。 “别动。”成甯喉咙发紧,“错了筋骨别喊疼啊。” “错了筋骨?” 叶斐然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上忽地传来一阵大力—— “喀拉”“喀拉”“喀拉”,数声清脆响声后,叶斐然落枕的地方,除了还有点儿酸麻之外,全好了。 “咦?”女孩不敢相信地,眼睛瞪得铜铃大! 成甯看着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叶斐然摸摸脖子,“不疼了。就还有点儿发胀……” “相公,你这是什么魔术?” “很难解释。你有什么疼,别跑外面乱找大夫。回来找我。”成甯说:“你要相信一个精通分筋错骨手的男人。” 叶斐然:“……” 总觉得,成甯在趁机装逼。 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叶斐然活动着脖子,无意间,和成甯目光相对。 墨眸澄澈,深不见底,成甯面瘫功夫出神入化,几乎捕捉不到表情变化的……然而,就这么的一张面孔底下,如今,叶斐然觉察到一丝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 叶斐然说:“相公,你还在生气吗?” 成甯别开视线:“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避子药的事!” 叶斐然是不喜欢转弯抹角的,有什么事,摊开来说清楚最好了。 成甯说:“既然知道我生气,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我,唉,现在我怎么解释,也是不对的。但娘总是催我,而且还到寺庙里偷偷求乱七八糟的生子药给我吃。相公,我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们和好吧,好不好?” 成甯看着叶斐然,叶斐然也看着他。 她主动走过去,扯着成甯的衣袖,男人冰冷的目光柔软下来,叶斐然得寸进尺,把脸埋进他心口,一阵乱滚:“相公……” 脸蛋肉肉的滚在胸膛上,这谁顶得住啊。 成甯是彻底无语了,“怎么反倒像是我错了?” “你没错。你有道理。”叶斐然抬着头,水汪汪地看着他,“别老生气了。我害怕。” 成甯:“……” 还说不是他的错? 恨得暗暗咬起了后槽牙,心里烈火熊熊燃烧,烧得唇干舌燥,成甯掐了她软绵绵的后腰一把:“下次不许这样了。” “嗯呢。” 叶斐然抱着他的胳膊,笑弯了眼睛。 …… 屋外,惊蛰说:“他们这就和好了。真是怪,和别家完全不一样……” 春分瞥了她一眼,说道:“那我问你了,月钱比别家少了吗?” “没有。一个月五百钱。”惊蛰老实。 春分说:“那赏赐有短吗?” 惊蛰说:“也没有。才来十来天,赶上了端阳节,每人五个粽子,两斤肉,一方帕子。比我上一家还大方点。” 春分翻了个白眼:“就是呗。也不短你月钱也不缺你赏赐的,咱们又不是签的死契,你管主人家那么多事儿干什么?咸吃萝卜淡操心,做好本分的活儿,就是了。” 惊蛰挠挠头,说:“大人正值盛年,也没有个通房什么的吗?” “那不正好嘛?”春分说,“我最怕伺候姨娘什么的了。又不是正经主子,又好拿捏人。我们这个夫人多好,年纪小,单纯好说话。” 惊蛰还想要说什么,成甯在屋里出来了,要使唤人,两个丫环忙停止了说话,迎上去听候吩咐。 成甯说:“夫人扭到脖子了,不舒服。今晚晚饭从简,就熬点儿清粥小菜,在房里吃了。若是有人来邀请,一概打发去了,三天之内,不许打扰夫人静养——薛长东呢?” 春分忙到外面院子里去喊了薛长东来:“薛大爷在呢!” 成甯对薛长东说:“薛长东,给我跑个腿,去跟项恺镍说,我要在家陪着二丫养病。让他按自己的安排做事儿吧。回头我闲了自去寻他。” 薛长东答应着去了。 叶斐然在屋里也都听到了,趁着个人忙着个人的事,成甯回来给她上药的时候,说:“相公,你们不是正在帮应天府抓飞天鼠吗?耽误了时机,会不会被他跑掉啊?” 成甯说:“这你就别操心了。” 他一脸不愿意深谈下去的样子,叶斐然也就不说。 晚上,成甯没动她。 半夜,叶斐然做了个梦,梦中回到现代。 闷热潮湿的教练场内,她在考驾照,倒车入库,可是那个倒挡怎么也挂不下去。她急得满头大汗,教练在旁边对着她破口大骂,她用力一握换挡杆:“我不学了不行嘛!!” 旁边传来一声闷哼,把她拉回现实中。 呃,手里…… 叶斐然睁开眼睛,正好和那双凉如水的深眸对上。 叶斐然脸蛋烫得厉害,她知道自己一定脸红了,好在,成甯只是把她小手从他身上拿开,缓缓转身,“睡个觉都这么不老实,难怪会落枕。” 背对着她,他的呼吸重归平缓。 叶斐然:“……” 妈卖批啊!她的老脸丢光了! …… 第二天醒来,身边空了。叶斐然在被窝里磨蹭了好一会,抱着丑妇终须见家翁的视死如归气概,起了床。 成甯站在屏风后面,换衣服。 昨晚摸到的……嗯,叶斐然脸红红,没话找话化解尴尬:“相公,今儿不是在家里休息吗?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了。” 回答很简短。 叶斐然继续没话找话:“为什么啊?是不是我昨晚踢到你了?” “衣服脏了。” 于是,叶斐然目光,落在眼前的男式亵裤上…… 那块湿漉漉的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她昨晚睡梦中弄出来的? 擦!! 第691章 韭菜对男人好 第691章韭菜对男人好 ……她光速躲回被子里,土拨鼠似的往枕头下钻……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干,我只是在做梦梦见考驾照而已,不关我事!!” 她把头埋在枕头底下,碎碎念,一副要把自己憋死的架势。 成甯忙活完了,回到房内,看着床上鼓起的那个大被包儿,“……” 走上前去,不费吹灰之力拉开了被子,露出被子里的人来。 “睡觉睡觉……” 他把叶斐然抓起来:“太阳晒屁股了,起来吧。到外面晒晒太阳,活动活动脖子。不然你老扭到,你脖子容易落枕,就因为一天到晚坐着低头。” 看到成甯似乎对昨晚的“意外”并不介怀,叶斐然没那么燥了。 吃早饭的时候,见有新鲜的韭菜盒子,把它挪到成甯面前:“相公,你多吃点。” 成甯不挑食,但也感奇怪:“好端端的给我吃这个?” 叶斐然顺口道:“韭菜对男人好。” “……” 对面气温突然降低,大五月的夏天,叶斐然愣是打了个冷战。她忙给自己找补:“我不是说相公你不行。相公你很棒,但有出库也得有入库才行不是。” 成甯直勾勾地盯了叶斐然好一会儿,说:“好吧。” 臭丫头,要不是她落枕才好,他立马就让她看看自己需不需要入库。 成甯吃起了韭菜盒子,叶斐然投喂成功,滋味甚美,备受鼓舞,又把热腾腾牛奶推到成甯面前:“相公,喝牛奶。” 成甯说:“你别说这白乎乎的东西以形补形啊?” 叶斐然:“……” 举一反三啊这是,不过,这次成甯猜错了。 叶斐然说:“不是的。吃了韭菜嘴巴里会有味道,牛奶可以解除这味道。不光是韭菜,葱蒜之类的,也可以用牛奶来去味的……嗯嗯,比刷牙的青盐好用多了!” “哦?”成甯挑起一边眉毛,倒感有趣,“奇奇怪怪的知识倒多得很。” “相公,你就试试嘛。” 成甯轻轻咽了一口牛奶,拧眉:“腥得很。” “新鲜牛乳是这样的。”叶斐然说,“过去,我在琼州想要让小虞多喝牛奶补补身子,都没办法找到好的。没法子,只好间或买点儿水牛奶来喝。来到京城才有这样好的牛奶呢!” 京城离草原近,就容易弄到优质的牛奶,坊间奶食也很多,都香浓美味。难怪这边的人长得个头儿都要比琼州那边高一些。 叶斐然笑眯眯地哄道:“要在嘴巴里多含一会儿,让牛奶充分溶解,效果才好喔。” 盯着成甯喝了一大碗牛奶,叶斐然才放过他。 成甯说:“过去,我们家里不必如此麻烦。洗手漱口,用茶水即可。” 叶斐然顺口问:“用的什么茶?” “雨前龙井。” 叶斐然:“……” 她无语了,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吗?程家过去,龙井漱口?该富贵到什么地步? 看着挠墙不已的小娇妻,一抹笑意掠过成甯眼底,唇角也不自禁微微上翘:“不过牛奶也不错。还能补身子。不失为一个物美价廉的折中法子。嗯,二丫聪明。” 叶斐然:“……妈卖批,物美价廉?” 知道这新鲜牛乳也要100文钱一碗好嘛——装牛奶的碗,不是饭碗,而是卖奶人手里特定的碗,比饭碗大,不到一斤,牛奶都按“碗”卖,不称重。 含笑走过呆若木鸡的叶斐然,伸手拍拍她脑袋,“别呆着了。脖子还疼吗?” “不疼了。就还有点酸酸的。” “走吧,我带你好好逛逛京城。” 叶斐然立马来了劲儿了! 逛街! 那真的是太棒了!! …… 虽然说,三公九卿官宦人家的女眷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平民的女人要承担生活重担,跟着丈夫讨生活的,就没讲究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了。京城中也是如此,当垆卖酒的有,沿着街市叫卖的也有,不乏女人踪迹。 这些人都是一般劳动者,多是上了年纪的大妈大娘,或者没留头的小丫头片子。当年的媳妇儿,为顾礼节,极少。 叶斐然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是坐在马车上,慢慢逛。 之前庙会的时候注意力在生意还有成甯的抓贼上,没怎么得空看看京中风土人情。现在正好大饱眼福。 “相公,我想买那边的小铜镜。”叶斐然逛到一半,忽然要下车。 成甯制止了她:“你在车上坐着就好,我去买。” 叶斐然疑惑:“我自己过去多方便的事儿啊。” 成甯说:“你好歹是个官太太了。注意点。” 叶斐然:“……”这也有关系? 只好目送着成甯去帮她买东西,还好,成甯买回来的小铜镜,比她自己相中的还要大要好。叶斐然喜欢得很,忍不住在成甯脸上亲了一口:“相公真好,么么哒。” 车夫惊骇地瞪大眼睛,成甯淡定地擦了擦脸,对僵在车辕上的车夫说:“吓着了?” 车夫点点头,又飞快地摇头。 成甯淡然道:“吓啊吓的就习惯了。” 就这么着,一边走,一边成甯给叶斐然买了糖葫芦,买了兔儿爷,买了很多鸡零狗碎的小玩意儿。很快,马车一角给堆满了。 这时候成甯又说:“那边就是教坊司了,路口有家胭脂水粉店很别致,楼里的姑娘们为了给自己添补收入自个儿做来拜托那开店大娘卖的。我给你买盒香粉?” 那可出奇,从来只有伎女买胭脂水粉的,没有伎女做胭脂水粉的。 “嗯好……”叶斐然正想答应,看到堆得满满的脚下,改口道:“不要了,相公。今天已经买得够多了。” 仔细一算账,成甯花了一百多银子出去了,叶斐然肉疼。 成甯坚持道:“让我送给你,你就收着。” 感觉不对啊。 叶斐然咂摸出阴谋的味道来,她也不笨,眼珠子一转,就想出缘故来了:“相公,你想骗我亲你?” 刚才买每一样东西,都得到香吻一个呢。 成甯一脸“你现在才知道啊”的表情,理直气壮得很:“我要得不多吧?” 车夫已一脸不忍卒目的麻木样子了。 第692章 日行一善 第692章日行一善 叶斐然哭笑不得,趁着她没说话的时候,成大人已让车夫把马车赶往东边教坊司去了。 在先头两朝,都设有教坊,那是很高级的地方,风流繁华不必细说,只有官员才能去。然而到了大顺景熙年间,教坊沦为“教坊司”,来的也是三教九流起来,只要有银子,就欢迎。 简单来说,教坊只卖艺;教坊司什么都卖。 也就因为这样,踏上教坊司外围的鸾凤街,叶斐然敏锐地嗅到一股堕落的脂粉气。她不喜欢这儿,扯了扯成甯:“相公,我想回去了……咦,五儿?” 先前帮过忙的雇工五儿,站在一个店门前,正在招徕买卖:“最新款的香粉香膏香囊香袋儿,胭脂口脂羊脂润肤膏儿,螺子黛铅黛细柳条的眉笔儿,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五儿给她帮忙的时候就表现出一种和别人不同的机灵劲儿,给叶斐然留下很深刻印象。但她实际上是应天府那边派来的配合自己的帮工,庙会之后就没了下文,没想到在这地方遇上。 叶斐然说:“相公,五儿为什么会在那脂粉店里做揽客的活儿?” 成甯说:“不奇怪。她长在墙根下,没有门路进富贵人家长久做事,就这般一日混一日的。何况五儿那情况,谁也不爱要她。” “……”叶斐然一阵难过,笑容勉强起来,“不就是腿脚不灵便么。” 车夫插嘴说:“夫人,那是您心善,有银子,富裕,才说得出这种话来。她生下来就是个跛子,爹娘还留着她,没有把她丢到护城河里去,而是拉扯长大养活在身边,就很过得去了。” 叶斐然越发难过,嘴角残余的笑容消失了。 没错,五儿是个跛了的小女孩。 五儿招揽一会儿,从教坊司里走出来两名花枝招展的姑娘,估摸是红牌,理由就是身边还跟着伺候的龟奴。姑娘们风骚得很,一扭一扭地,身子走到脂粉店门前了,屁股恨不能甩到皇宫里去。 五儿讨好地迎上去:“佳雪、胜雪两位姑奶奶早起好精神呢,新来的茉莉香粉儿要不要带一盒?新到的货通京城独此一家有卖喔。” 叫佳雪那个高点儿的姑娘,眼睛在五儿短了一截的腿上扫了一眼,厌恶地皱起眉头,扭脸对胜雪说:“可人坊老板请了个小跛子来揽客!” 胜雪说:“这是钱多了学人做善事吧,哎呀,真要做善事,就来我们家院子里散银子嘛。我们最近手头可紧了,需要善人的银子呢!” 两个姑娘相视着,咯咯娇笑起来,头上的步摇乱颤,脸蛋上的粉扑簌簌的,下雪似的往下掉。说说笑笑的,掠过五儿跟前。 回头看看店堂里坐着的胖掌柜,得到一个威胁的眼神,五儿咬了咬牙,一瘸一拐的上前去跟着两个姑娘:“两位姑娘平时都爱往里头转一圈去,今儿个来都来了……” 佳雪把脸一拉,吊高了嗓子:“喂!小跛子!别拦着姑奶奶的路!” “呃……”五儿向后退一步,害怕了。 胜雪上前,一把把她狠狠推倒在地上:“好狗不挡道!滚开!” 五儿重重跌坐在地上,佳雪扯着胜雪说:“快走吧,去绣房看看料子去……生日……”跟着她们的龟奴亦步亦趋撵在姑娘屁股后跟上,路过五儿的时候,朝她吐了一口浓痰:“呸!邋邋遢遢的小跛子,厚脸皮的下作小贱精!” 五儿竟也不哭,也不跟龟奴计较理论,只是从地上爬起来,还想要挽留那俩伎女:“姑奶奶们,不买看看也好嘛……” 眼睁睁看着两个伎女领着龟奴头也不回地走远,五儿方才回转,看到下一名路人走过,她又打起精神上前。但那个路人一眼瞟到她身上那浓痰,厌恶地皱着鼻子,远远绕开了。 “擦擦吧。”一条帕子,递到五儿面前,温言软语如六月微风,吹红了五儿的眼。 五儿吸吸鼻子,抬起头来,“夫人……” 叶斐然把帕子递过来一点,五儿没接,讷讷道:“我身上脏……” 叶斐然说:“不脏的话就不需要擦了啊。” 五儿的眼睛红得越发明显了,她胆怯地瞧了瞧可人坊内,叶斐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可人坊里那肥女掌柜已站了起来,凶巴巴地朝这边瞧,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扑出来骂人。 哦……叶斐然又看一眼女掌柜怯意来源的方向,懂了。 成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不到一尺远的地方,长身玉立,手按着剑柄,那双黑漆漆的眼睛,路过的人压根儿就不敢跟他正面打望。 叶斐然把帕子往五儿手里一塞,走进了可人坊内。 “老板娘。”她和和气气地说,“那小姑娘给我介绍了新到的茉莉香粉,可以拿给我看看吗?” 原来是有生意上门,老板娘转嗔为喜:“是的是的。这是从西域来的上好茉莉籽儿磨成的粉,细腻香滑,不伤肌肤,不粘呼不掉粉。您看看。” 叶斐然也不懂这些,象征性地瞧了两眼,问:“多少钱一盒?” “一两银子一盒。” 叶斐然笑了笑,说:“一两银子一盒,确实挺贵的哈!” 看在叶斐然坐着马车来,衣服也都是好料子,鬓边几支钗子也精致的份上,老板娘也不急眼,笑盈盈地说:“您别嫌贵,除了我这门,通四九城买不着!就连宫里如今也用着我这粉儿,您买到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唔……你说得有道理。”叶斐然说,“那你有多少?” 老板娘瞪大眼睛,涂了过红口脂的嘴张大了合不拢来。 叶斐然又重复了一遍,老板娘才吭哧吭哧的说道:“有一百盒呢。” 叶斐然笑了笑,说:“一百盒啊,那也确实太多了。我全要了吧,凑个整儿好算账。” 她嫌多的时候,老板娘还觉得生意做不成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她大喜过望,小眼睛闪闪发亮的:“好、好、好!我立刻让人包了,送到您府上!” 叶斐然微笑着说:“不急,你还有什么东西,取出来逐一给我讲讲。” 来了个大主顾! 第693章 买个大活人 第693章买个大活人 花钱特别豪爽!!“ 比教坊司里那些买一盒香粉还要送两片口脂片儿的姑娘,大方到不知哪里去了! 老板娘振作精神,把店里数得上的香膏、胭脂、口脂……全都介绍了一遍。因针对的是专门化妆打扮以色侍人的姑娘,这可人坊的东西质量倒也过硬。叶斐然左买右买,买了一大堆,最后命老板娘送到成府上去。 老板娘听说是从三品的都转运盐使司,恍然大悟:“难怪夫人花钱豪爽,原来是官太太!我真的是有眼不识泰山,该死!该死!” 自己轻轻打了两下嘴巴,又笑兮兮的:“以后要多照顾我家生意啊!” 叶斐然点点头,指着五儿说:“那丫头是你今儿雇来的吧?等会儿让她随车送东西到我家去。可怜见的,小小年纪瘸了,就让我行个好积个德罢了。” 老板娘知道这些官宦人家的女眷,没事做就爱发善心,让五儿去送货,搞不好还能多得几个赏钱。 五儿得的赏钱,还不就是她的? 于是老板娘一叠连声的答允了。 叶斐然回到自家马车上,对成甯说:“相公,我买这么多东西,你不会生气吧?” 成甯有些厌闷道:“你说这话,我才不高兴。” 什么时候,她花他的银子需要如此小心翼翼了? 他的银子不都是她的么? 叶斐然圈住他胳膊,说:“相公,我还想再花一笔银子,可以么?” 成甯温柔地说:“你想要买什么?” “我想买……” 正好这时,可人坊的送货小车出来了,五儿坐在车辕上,赶车的车夫旁边。叶斐然的眼睛,跟着五儿走了一转,成甯就知道了。 “她……她可是个瘸子。”成甯的语气波澜不惊,听不出赞成或者反对。 叶斐然垂眸,长长的睫毛遮掩住眼底的难过:“是,我知道。就是……不落忍。” 成甯说:“她在家里,可能就是个吃闲饭的。” “我们家应该也能养得起一两个吃闲饭的人了?” 成甯点点头:“你说得也没错。” 听见成甯赞成了,叶斐然精神一震,开心:“那,我这就找她父母聊聊去?” 成甯摇头:“不能。” 叶斐然不解了,两眼变成问号:“嗯?” “五儿腿脚不好,素日不值钱。然而如果我们主动登门去买,她父母知道有利可图,反而会狮子大开口。最好的法子还是找个可靠的牙婆来做这件事。” 叶斐然听着发觉不对劲,说:“那五儿自己呢?” 成甯说:“那就是她和她家里人商量的结果了。” 叶斐然也知道这种事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也就听从了成甯的建议,去找了牙婆。 …… 五儿送了货物到成府,惊讶地看见自己的父母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后院里。 老五夫妇也是第一次到这种高门大户里来,很局促,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旁边站着牙婆,摇着扇子,说:“你们是有福气了。夫人愿意日行一善,收了五儿入府。我们这街上,谁不知道夫人最和气好说话的,家里人口也简单,就只有大人和夫人两口子,没有老人小孩子伺候,活儿轻松。哎,之前我总说老五你不走运,生了个闺女模样儿好,口齿也伶俐,人也聪明,说一懂三,怎么腿就短了一截呢。原来是应在这种大造化上面!” 五儿多聪明一人啊,听了牙婆一个话头,就懂了她后面意思了。脸上神色变幻莫测能,转了好几转。 老五憨憨地说:“得问问五儿的意思……” 牙婆察言观色,知道老五这就是默许了,堆起笑容来,对五儿打招呼:“五儿啊,你喜欢这里吗?” 五儿默默地点了点头,牙婆越发欢喜,走上前去,抓住她手,款款道:“这儿的夫人见你可怜,想要收留你,在这儿做个活计。签死契的,你愿意不愿意?” 长在那市井之地,五儿当然很明白签死契是什么意思。 这和那些卖进了大户人家,领几年月钱放出来嫁人的活契不一样…… 看了看父母麻木的脸,五儿脸色也如死灰了,她再次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事情顺利办成,牙婆高兴了,欢欢喜喜地说:“那好,咱们进去见夫人吧!哎哟喂,这可都是喜事儿,老五,你家少了一张嘴吃饭,多了十两银子活钱。五儿,你可从此吃香喝辣的了。摆出那副死了人的样子出来,给谁脸色瞧呢?难道给夫人、成大人瞧去?” 五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牙婆才满意了——她也不指望木头疙瘩的老五夫妇能有这等眉高眼低的。 一行人来到屋子里,叶斐然等着了。 牙婆说:“夫人,说好了。十五两银子,死契。” 这个价钱,低得令人发指。 全因五儿身有残疾。 叶斐然心中暗暗叹气,存心要给多一点,想起成甯的提醒,忍耐下来。 草草瞧了两眼契约文书,命人取印信来盖了章,直接拿了一个十两银子的元宝和五两银子的碎银出来,都是足量雪花纹银,当场清点完毕,交给老五。 另外给了牙婆二两银子的辛苦费。 老五接银子的时候,手指缝黑乎乎的粗大巴掌直发抖,无神的苍目朝五儿瞧了瞧。那一眼神色很复杂,不舍、愧疚、松了口气…… 五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斐然轻声说:“很晚了,回去吧。牙婆,记得跑一趟可人坊,带个话,让掌柜的把今天的工钱结给老五。” 牙婆拍着心口,脆生生地一叠连声应:“夫人交代,放心好了!” 叶斐然命薛长东送客,留下了五儿。 五儿一直低着头,遭逢巨变,她全没了之前那种伶牙俐齿,变得跟个小呆瓜似的。叶斐然知道她需要时间消化,也不勉强她,叫来春分,说:“春分,以后让五儿跟着你。好生待她。” 嗯,进了成府家门,再喊五儿,也不适合了。 还是根据二十四节气来取名字,叶斐然想了想,说:“叫清明的不好听,之前那丫鬟叫清明的,过不多久就没了……嗯,清明、重阳这些,就跳过去吧。你以后叫谷雨。也希望你可以像布谷鸟一样,善鸣唱,好记性,天天报喜。” 春分答应着说:“是,夫人。请夫人放心。” 第694章 成大人:不乱来,就上药 第694章成大人:不乱来,就上药 五儿,现在应该叫谷雨了,学着春分的样子,也褔了褔身。 春分和善地对她说:“我们走吧。先带你去换身衣服,洗洗澡。” …… 就这样,成甯休假在家第一天,出去逛了一天街,买了个大活人回来。 这天晚上,叶斐然心情还是有些不愉快:“十五两银子就买了个大活人,唉……” 她成日发挥人道主义精神的,成甯也习惯了。正沉默地陪在她身边做个安静倾听者,叶斐然却开始怪起他来:“相公,为什么不让我开高一点价钱?我打算开个三五十两的,这样对她家里帮助也大一点。” “现在市面上一个吹拉弹唱都会的十五岁丫头,你猜猜多少钱?” 叶斐然回忆了一下牙婆跟她的介绍,说:“听说是三十两。” “没错。这样的丫头,得从三四岁开始,精心培养着,花多少心血精细伺候,专门卖到大户人家或者好的院子里去。五儿这样的,要是也三十两,喂大了他父母胃口,反而害了他们。” 叶斐然听得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讷讷的道:“你把人心想太坏了。” 成甯淡淡的道:“我从来习惯用最坏的情况去揣度。” 一时之间,叶斐然竟无言以对。 一灯如豆,爆了个灯花,隔着冉冉升起的青烟,叶斐然有些看不清眼前人。 “那你为什么又要对我们掏心掏肺?” “你是我的家人。”成甯用一种“这不是明摆着吗”的语气说,“对家人,和对外人是不一样的。” 他没有说,在某些地区,他也是“名声能止小儿啼哭”。 叶斐然手脚上刚升起的寒冷消失了,心里暖暖的。 这是……被偏爱了吗? 她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成甯坐在她对面喝茶。 家人闲坐。 叶斐然对着账本算账,渐渐专心下来,看了一会儿账本说:“哎哟,不得了。今天出门竟然花了六百两银子!以后真的要少出门。” “你听着也不心疼嘛,当真这样想?”成甯戏谑道。 叶斐然点点头:“当真!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成甯说:“行,都依你。那么明天我们就呆在家里,哪儿都不去。” 他去看叶斐然手里的账本,发现和外面的不同,说:“这是咱们家的账本吗?这些横横竖竖的,是什么东西?这些又是数字吗?” 叶斐然于是展示给成甯看,自己手里的现代制式的表格,还介绍道:“这些是阿拉伯数字。由天竺人发明的,经过阿拉伯人传播……我看着觉得简单方便,就拿来给家里记账了。不然那种古制算数法,我也学不会……” 古代的师爷,另有一种专门的记账方式,用竖线和点点构成,非常复杂,是一种“一进制”的计数法。叶斐然觉得既然自己拥有现代数学知识,也就不必从头去学那种简单的一进制计数法了。 原本也就兴致来了,跟成甯简单说一说而已,没想到勾起了成甯兴趣。 成甯把椅子搬近了一些,目光专注落在那些符号和表格上,“这种算学倒是方便。《九章算术》和《周髀算经》我也略览过一二,若论简单明了,没有这个方便。” 叶斐然说:“别小看了咱们老祖宗的智慧,算筹其实是一种一进制,唔……但要说到表述方便,运算复杂的方程式,自然是这种数形结合的方式比较好。” 成甯说:“来,你再给我讲讲。” 他是真的来了兴趣了,墨眸里全是专注,叶斐然感到看到跟从前完全不一样的成甯,后知后觉道:“相公,你自己想要学吗?” “之前小虞计算红毛大炮的弹道,我就感到他不一般,原以为是夫子教的,竟是你教的不成?” “唔……是的。” “所以,你能教小虞,就不能教我?” 叶斐然:“……” 某人吃起了自己外甥的醋:“小虞能学的,我自然也要学会。” 叶斐然:“……” 好吧。有志气。 就是能不能不要老是坐旁边盯着,干扰她正儿八经的看账本?叶斐然原本是很能心静下来的,心不静的人搞不了科研。可成甯的气场太强,成了个例外,那么高大挺拔一个身影坐旁边,简直就坏她道心。 “啪”,把账本一合,叶斐然说,“眼睛酸了,先不看。明天再看。” 成甯倒从善如流:“好好。反正明天我还在家。” 他的语气坏坏的…… 叶斐然心里警铃大响,说:“你别乱来,我脖子还没好。” “我有乱来过吗?”成甯看着她问。 叶斐然被他瞧得慌慌的,心跳没有来由地加快,说:“之前是没有,谁知道你现在会不会。每天都是一个未知的呀。” 成甯笑了笑,没有接着她的话说下去了,站起身来去更衣。 叶斐然自去脱了衣裳,拔掉金钗,长长的头发如水般倾泻下来,直至腰间。四柱床旁,有专门放烛台的地方,她把烛台放到架子上,柔和的烛光为她周身镀上一层金边,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像一颗熟透了的水果,饱满诱人。 正专心地捣鼓手里活计,肩膀搭上大手:“躺下。” “嗯?”叶斐然背脊汗毛竖起了,体内好像有条小虫子蠢蠢欲动的,“不是说好不……” “你一天天的小脑袋瓜想什么呢?躺下,还得给你上药。” 叶斐然汗颜:“噢……” 成甯弄回来的铁打药,不知道是什么配方,奇香异气的。没有冲鼻的药味,反而很好闻,敷在身上时间长了,肌肤也染上淡淡香气。 叶斐然趴着,享受成甯的服务,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丝毫没有觉察到身后逐渐粗重的呼吸。 成甯方欲有所行动,未料手底下的人呼吸均匀,响起了小小的鼾声:“呼……呼……呼……” 男人怔了一怔,眼内的欲念渐渐熄灭,变得柔软。 俯下身,在叶斐然柔软细嫩的后颈处轻轻一吻。叶斐然扭了两扭身子,小屁屁撅了起来,成甯轻轻一巴掌下去,把她打平了,翻过来拉上被子盖好。 “晚安……二丫……” 绵软的纸唇又啄了啄女孩光洁的额头,方才吹熄了蜡烛。 第695章 幸福的肉包子 第695章幸福的肉包子 谷雨在绵软的床上睁开眼睛,耳边是打扫树叶的“沙沙”声,眼前是陌生但结结实实的屋顶,用砖瓦铺盖了面,比她腰还粗的横梁——这样的房子,下雨天一定不会漏雨。 耳朵上忽地一冰,被扭住了,力气不太大,耳中传入春分的声音:“还在睡觉?快起来!要干活呢!” 今天是她被卖到成府之后的第一天。 就在昨天,她还叫五儿,是大杂院里人人嘲笑的瘸子。不知道为什么,那位夫人特意买了自己。 十五两银子,够一家人一年嚼用了,不知道为什么,谷雨心中感到一丝安慰——好歹她是为家里做了一次大贡献的。 她再也不是那个吃白饭拖欠家里的小瘸子了。 春分又催促她:“快起来!” “来了!”谷雨从大通铺上爬起身,成府对下人很好,统一配给细棉布的被窝。轻轻勾过来挂在床边的衣服,谷雨走向洗漱的地方。 大铜盆里倒了清水,还给了皂豆和香膏。伸手进去,水温恰恰好。春分看一眼谷雨黑黑的指甲缝,说:“拿毛刷子刷刷指甲缝,夫人爱干净。今天你跟着我熟悉地方,整理一下夫人的库房吧。” 语气里没有嫌弃的意思,谷雨答应了一声:“哦。” 心里大石渐渐放下来。 早饭吃的是小米粥和肉包子,两色小菜:炸小鱼干和咸菜。 小鱼干比拇指大一点点,用油炸得很香,放入口中咯嘣脆,一点点的腥味让谷雨皱起眉头,春分笑道:“吃不惯?” 谷雨点点头,费劲地咽下去,不再碰那碟子小鱼干,伸手去拿肉包子。 张大嘴巴正要一口狠狠啃下去,注意到桌上人都看着自己,谷雨改小口。一口咬破包子皮,滚烫肉汁崩出,弥漫在舌尖上,烫,丝丝吸气。却不舍得让哪怕一点点肉汁顺着嘴角流出。 “好多……”她说了今天起床之后的第三句话。 春分没听清楚,问:“好多什么?” “好多肉……” 一桌子下人“哄”的,笑起来。 惊蛰笑着对春分道:“姐姐,你惨了。夫人是不是对你有什么不满呀,让你带这个丫头干活儿?又瘸又脏,又没见识的,我看只会帮倒忙!” 谷雨满脸通红,腮帮子鼓鼓的,含着包子,眼里泪光打转。 春分说:“你少说一句会死吗?” 惊蛰被一句话堵回去,不吱声了,小口小口地抿完碗里的稀饭,夹了两条小鱼干,就说饱了,站起身来道:“你们慢慢磨蹭吧。今儿我要跟着长东哥,去收拾书房的。” 因惊蛰识得几个字,薛长东让她负责成甯书房里的洒扫卫生。 惊蛰摇摇摆摆的去了,马夫园丁们也都吃完,谷雨见大家吃得快,赶紧加快速度。却被包子肉馅呛到,咳嗽起来。春分拍打着她的后背,说:“别急。你第一天来不习惯,以后慢慢就好了。” 谷雨说:“是因为今儿个我第一天来,才有肉包子吃吗?” 春分一愣,笑着摇了摇头:“你也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谷雨脸又红了。 春分说:“我们这里,一天三顿,都在那水牌上画着。夫人亲自定的菜单,一旬一换。今天是二十一,一旬的第一天,吃肉包子。明天是煮鸡蛋,一人一个。后天是花卷……” 谷雨的馋虫被勾上来了,她不知道,叶斐然过去在火山村饿怕了,知道挨饿的滋味。如今最舍得花钱在吃上。 捎带着,也不亏待伺候的底下人。 春分如数家珍,说到一半,看见谷雨唾沫吞了一口又一口的,笑了笑,戛然而止:“闲话就别扯了。总之,留在这里,有你吃香喝辣的。你是签了死契的,就别胡思乱想了。跟着我好好干活,别辜负了夫人拉你一把的苦心。” 谷雨用力点头,开始对这座漂亮的成府渐渐有了归属感。 …… 早上的时候,到底还是让成甯得了手。 可怜叶斐然被折腾得浑身散了架。 烛台也被踢倒了,红红的烛泪滴落在地上,泥泞不堪。 成甯意犹未尽的,抱着叶斐然不放:“二丫,你好香。” “嘤嘤嘤,你这个坏人……”懒觉没睡够的叶斐然哭唧唧。 屋外传来惊蛰的声音:“大人,项将军来访。已经在书房里候着了。” 成甯才意犹未尽地停了手,叶斐然拉起半拉子锦被盖身上,慵懒无力得坐起来都不行,只能用眼神恨恨报复成甯,水汪汪的眸光,勾魂夺魄。 男人咬了咬下唇,炽烈眼神比什么都更能警醒叶斐然自保,她轻声说:“快去吧。” 顺手在男人身上一拍。 “哼,学坏了!”成甯闷哼一声,弯下腰,按着小娇妻脑袋狠狠一阵乱揉头发。 “啊!我的毛!秃了!!”叶斐然炸了,成甯欺负够了人,才放开,“这笔账今晚慢慢算!” 他站起来穿衣服去了。 成甯喜玄色,以前贫困潦倒时,不讲究,给啥穿啥。当然了,他自身鹤肩猿背,腰细腿长,无论什么破衣烂衫穿在他身上也都比寻常人好看很多。如今条件允许了,他逐步恢复往日习惯,家常衣服,多为玄色,细棉布、薯莨布、绸子,都有。多数为素面,极少数有绣花,也是干净利落的松、竹、兰一类。 衣服是黑的,人凌厉如剑,仔仔细细地把扣子扣得密不透风,那专注的神情,很禁欲。 叶斐然脑海里浮现出刚才的疯狂……真的很难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成甯把不离身的佩剑往腰上一挂,忽然,毫无征兆地回头看叶斐然一眼:“你看够了没有?” 叶斐然理直气壮地一扬下巴:“看看怎么了?看自己的相公,难道你还想收钱?” 成甯原本也就只想要吓吓她而已,没想到她不受吓,索性顺着话头讨个便宜:“对呀,我现在变好看了,看我要收银子的。古代卫玠也要收水果呢,我总不能比卫玠差吧?” 叶斐然“噗嗤”笑出声来,伸手拉开罗汉床前面的暗格,还真的摸到有八枚铜钱。 第696章 本夫人赏你的看肉钱 第696章本夫人赏你的看肉钱 这八文铜钱,是压床用的。 依稀记得这铜钱还是她压下去的,当时薛长乐问她:“为什么是八枚?” 叶斐然不假思索地说:“八就是发,发财的发!” 薛长乐:“夫人,大人说得没错。” “大人又说我什么啦?” “大人说您老人家钻钱眼去了。” 叶斐然:“……” 然后这八个铜钱就放罗汉床暗格里了。 想到成甯说她钻钱眼里去,叶斐然就咬起了嘴唇,恨恨的摸出一枚来,朝成甯心口一扔:“来来,本夫人赏你的看肉钱!” 铜钱还在半空没落下,成甯一扬手接下了,看着叶斐然,又是咬牙,又是跺脚笑。 外面惊蛰又在催了,成甯放了句狠话“你给我等着”,出了门。 叶斐然心情很好地起了床,活动活动脖子:“好了……” 腰却传来不吉利的“咯嘣”一声,差点儿闪了! 叶斐然:“……” “还是要悠着点,落枕事小,腰间盘突出事大……” 她简直无法想象,在医疗落后的古代要是腰间盘突出了该咋办! …… “夫人,四公主有请。” 叶斐然吃完了早饭,正在看书,春分来禀报。 叶斐然问:“公主有说什么事吗?” 人想要闲下来,也不容易呢。 春分道:“是茜贝姑姑来请的。长乐姐姐正陪着她,没说是怎么回事。” 在前几天,薛长乐也被接过来了,叶斐然身边总算多了个得用的人。 她听这么说,就起来伸了个懒腰:“好,我这就去。” 更了衣,换上嫩蓝的夏衫,装饰也换成清爽的白玉簪子和海蓝宝耳环,叶斐然来到客厅里,茜贝看到她,笑道:“叶郡君好。几天不见,郡君好精神。我们公主想念郡君得很,邀请郡君到驸马府去坐坐。” 叶斐然说:“这么快就搬过去了吗?” 茜贝点点头:“是的。皇后娘娘的懿旨下来,第二天一早就搬过去了。四公主狠狠哭了一场呢,差点儿惹恼了娘娘。” “四公主也忒孩子气了。”叶斐然笑道,“好,我们这就动身去看看她吧。我也很好奇,不知道她在驸马府日子过得怎样。” 吃了忘情丹的公主以及一门心思做李寡妇舔狗的律靖阳……呵呵,想想就刺激。 …… “夫人!” “夫人呢?” 去不到半个时辰,成甯三言两语打发掉没事儿来吹牛打屁的项恺镍,火急火燎跑回屋里找叶斐然。 谁知道房里空了,只有春分领着谷雨在做打扫,谷雨对成甯天然害怕,躲在春分身后,连半片裙角都不敢露出来。 成甯说:“夫人呢?” 春分说道:“刚才茜贝姑姑来,邀请夫人去驸马府了。” “去驸马府?”成甯奇怪了,“她什么时候跟律靖阳有交情了?” 春分说:“四公主搬到驸马府里去了,是去见四公主……” 但成甯没听见这句话,他扭头就走,直奔府外。 “你竟敢去别的男人家里……” …… 驸马府里。 叶斐然正美滋滋地享用着好茶:“我不太会品茶,这个红茶喝着却顺口。” “这可是上好的凤凰单丛。汤汁金黄,南边来的贡品,顺口得很呢。”雷珂亲自动手点茶,动作优美娴熟,美人如画,看着就赏心悦目——那一瞬间,叶斐然真心觉得律靖阳瞎了眼了。 放着这么单纯可爱的公主不疼爱,去舔那个疑似同为穿越女的绿茶! 想到律靖阳,叶斐然关心了一句:“你家夫君呢?哪里去了?” “我怎么知道,三天两头不着家的。”雷珂漫不经心地说,低头吹了吹茶杯里滚烫的茶水,饮了一口。 叶斐然说:“是不是又去李寡妇那儿了?” 雷珂笑嘻嘻地说:“他天天去才好呢。这家里我说了算,他窖藏的好茶好酒,也享用不了呀。二丫,我要感谢你。要不是你提醒了我,我还不知道一个人在外面过日子这样快活。” 叶斐然:“……—_—||” 尽管觉得不太可能是雷珂做得出的事,但叶斐然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出口:“这些凤凰单丛,难道是驸马爷的私藏?” “嘻嘻,不然你以为呢?当然吃喝他的不心疼啊!” 洋洋得意的样子,笑得满脸红光,雷珂本来就很好看的小圆脸,越发容光焕发,“我不来还不知道,驸马府里藏了这么多好东西呢!对了,我还发现库房里有好几桶上好的西域葡萄酒,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们喝一点。然后我再送你一桶带回去!” 叶斐然再次:“—_—||” 行吧……你老人家高兴就好…… 开饭的时候,饭菜也很丰盛。叶斐然看出来了,雷珂这是拿着律靖阳的银子挥霍不心疼。两个人吃饭,三十八道菜,席面从她们面前一直延伸到门口。 素来爱惜粮食的叶斐然,也开始良心不安了:“这奢靡太过了吧。朱门酒肉臭呢……” 雷珂不在乎地说:“能吃就吃,不能吃,就让茜贝带到南城北郊不拘那儿,散给穷人吃。反正都是律靖阳的银子。” 叶斐然拿出帕子来,擦汗:“行吧……那我不客气了。” 过一会儿,葡萄酒送上来了,是叶斐然熟悉的那种味道和色泽。 叶斐然不禁恍然:久违了……红酒! 看着茜贝打开了木桶塞子,就往她们眼前的酒碗里倒酒。叶斐然阻止了茜贝,说:“这种葡萄酒和我们常喝的粮食酒不一样,需要呼吸。最好冰镇一下。” 茜贝有些犹豫,不知道听不听叶斐然的好,她平日为人没的说,但实实在在出身乡下,怎么会懂得饮用西域美酒的法子? 雷珂倒是信了个十足十,说:“姑姑,去取冰块。” 茜贝这才去了,驸马府里什么都有,很快她就拿了一个小金桶,里面装了大半桶冰块。 叶斐然把木桶里的红酒倒进酒壶里,放进冰桶。 一边捣鼓着,一边说:“西域葡萄酒经过和空气接触一刻钟左右,酒的香味才会挥发,尝起来味道醇厚。此外,要喝这种酒,最好用特制的水晶杯子。醒酒也用醒酒器比较好。用我们的甜白瓷酒盅,就差点儿意思了。” 第697章 驸马爷很烦 第697章驸马爷很烦 雷珂悠然神往,跟着说:“要怎样的水晶杯子?我叫人做去。” 叶斐然笑着说:“这倒是不难,来,我画给你。” 雷珂果然命人拿了纸笔来,叶斐然按照现代的红酒杯和醒酒器的模样画了,雷珂喜滋滋的收了,“我回头命人弄一套。到时候再邀你过来,我们一起玩。” 看来,雷珂这是铁了心往纨绔王妃路子走了。 叶斐然觉得也没什么,人各有志,反正不杀人不放火不造孽就行。雷珂心地善良,不会害人,既然在感情上没了寄托,那就寻乐子呗。 聊聊天,吃了两口开胃菜,红酒呼吸好了,叶斐然亲自给雷珂斟酒,教她如何品尝。又从木桶里倒了一些没有呼吸过的红酒,让雷珂对比。 雷珂贵为公主,哪怕从小不刻意培养,也是那种吃喝玩乐精熟透了的人。 舌头灵敏无比。 一尝之下,就说:“果然,呼吸过的葡萄酒更加醇厚。二丫你好会啊!我还说我是公主呢,你可是比我厉害多了!” 这是把自己放低了去了,茜贝连连打眼色,雷珂只当看不见。 叶斐然不骄不燥,说:“公主言重。私底下玩笑无所谓,在别人面前,可千万别这样说。不然对你我都不好。” 雷珂一呆,明白了,说:“我知道了。你提醒得对。” 不忍扫了她兴,叶斐然转移话题:“你知道我为何会品尝这种西域葡萄酒的吗?” 雷珂果然感兴趣,“我才想问。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琼州郡也有葡萄酒不成?” 叶斐然说:“琼州郡没有。但是我们那边有海外来的红毛商人,我有个好朋友叫陈思静,她们家开船行的。我常常去码头玩儿,长见识,就这么着知道了。” “哇。”雷珂想象着大海的样子,“我还没有见过大海呢。如果我能够去看看就好了!” 叶斐然还真有点怕她放飞自我,跑海边去了。 连忙说:“公主,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要珍惜好长见识学习的机会。不然你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得上。既然现在你来了驸马府,那么也要按照皇后娘娘的意思,好好学习管家才好。多积累了经验,也不怕驸马爷带什么奇怪女人回来作妖。” 律靖阳,不是没有可能带李寡妇回来的…… 以雷珂这么傻白甜的性格,被李寡妇玩死都不知道。 叶斐然不希望见到这样,把话说到了前面,想要在雷珂的心里种下个种子。 雷珂听进去了,说:“二丫,我听你的。” 气氛其乐融融的时候,律靖阳从外面回来,还没进屋,就听见欢声笑语。这笑声让他很心烦,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心烦。 以前雷珂对他很顺从,很乖巧,他怎么冷漠对待,都没办法浇灭她眼里的星星。 可最近,她看着他好像看一个陌生人。 自从上次在玉华宫白白守了一场之后,李寡妇教了他一个法子,想办法把风声吹到皇后那里。果然,皇后娘娘按照他希望的那样,把雷珂搬到驸马府里生活了。 但也仅仅是在这儿生活而已……同个屋檐下,她过得快快乐乐,没心没肺。 雷珂过得越开心,律靖阳越郁闷。 再加上李寡妇那儿忙着怎么赶紧把盐引变现的事儿,成天和柳凌炀混在一起,对他就很冷淡。一来二去的,律靖阳迷上了花街柳巷,每日喝花酒。 这天,常去的伎女林桂姐不在家,他到李寡妇那儿坐了一坐,提前回了。 一个雷珂从宫里带出来的小宫女写意,看到驸马回来了,行礼厮见:“驸马爷。” “你来得正好,里面都什么人?吵吵闹闹的,这是把我驸马府当菜市场呢?”律靖阳很不高兴地说。 写意见他一身酒气,又横眉怒目的,说话口吻透着恼怒,低了头说:“是叶郡君来做客。” “叶斐然?”律靖阳皱起眉毛,心里的无名火“噌”的就起来了,“又是那个是非精!公主殿下不理我,准是她教唆的!现在还好意思上门?” “等着,我要给她好看!” 律靖阳喝了酒,体内若氏人的蛮性发作,一头蛮牛似的冲了进去。 写意在后面拉都拉不住,急得跺脚大喊:“驸马爷!驸马爷!” 无人理会! 写意急了,张开嗓子大喊大叫: “不好了!驸马爷生气啦!!” 律靖阳一路狂奔进花厅中,把正在把酒言欢的两个女孩子吓一大跳! 酒味扑面而来,叶斐然最先反应过来,放下酒杯:“律靖阳,你喝多了?” “我才没喝多!”律靖阳看着叶斐然,两眼发红,野兽一般,抬手指着叶斐然鼻子,“你个扫把星,乡巴佬,靠着你男人显世的妇人,有什么资格来我驸马府撒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子!你也配?” 雷珂见律靖阳开口得罪自己看重的客人,面目无光,一拍桌子:“驸马爷,请自重!” “公主殿下!你还年轻,什么都不懂!被人骗了都不知道!”律靖阳绕过桌子,来到叶斐然和雷珂中间,盯着叶斐然,“你这种人,最最奸猾!好端端的公主,被你教唆坏了!” 叶斐然平静地和他对视,不卑不亢,不畏惧也不退缩:“驸马爷,请自重。我也是朝廷命妇,受过正式封号的。你现在下去休息一下,我当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这是给面子雷珂! 律靖阳大声说:“什么?朝廷命妇?哈哈哈!鬼知道你的命妇怎么来的!” “我们家如意,多聪明,多伶俐一人啊!就她那么优秀的……给皇上献上了蛤蜊油……那么大的功劳,都没有当上命妇!你却当上了!我知道,还不是靠你那个丑八怪男人!” 叶斐然平静地说:“李寡妇献蛤蜊油?八辈子前的事儿了,还躺在功劳本上睡大觉?而且是她自己选择了要银子不要封诰的,怪我罗?” 律靖阳道:“那是拿出来跟你对比一下,让你知道什么叫高风亮节!” 叶斐然还是很平静,但说话句句不落下风 第698章 拔刀相向 第698章拔刀相向 叶斐然说:“是吗?我觉得您老人家更高风亮节!李寡妇献蛤蜊油是为了攻打你们若氏。你不但不以为意,还挺替她自豪的哈!你若氏的子民要是知道了,不知道该怎么想呢?” 律靖阳涨红脸,脑袋上青筋暴起,眼珠子恨不能突出来! 恼羞成怒知道,耍横道:“我最看不起你这种女人了,只会躲在人身后煽风点火,搬弄是非!心机深重……你快滚!别把我们公主带坏了!” 一边吵吵,一边上手,狠狠推搡了叶斐然一把。 叶斐然向后趔趄了好几步,碰翻了地上的绣墩,花厅内砰砰乱响。 雷珂大叫:“够了!” 她皱起眉毛,眼睛里好像燃烧了火,怒意冲天:“来人啊!侍卫在哪里?” 驸马府外,是安排了御前侍卫的,全都是景熙帝亲自安排的高手。 雷珂一声令下,立马跑进来四个人高马大的御前侍卫,“刷刷刷刷”,四把雪亮的刀子全都拔出来,对准了……叶斐然! 雷珂跺脚:“一群饭桶!叶郡君是我这边的!” 侍卫们傻了眼了:意思就是要用刀子指着驸马爷? 那可不敢啊! 但雷珂护在叶斐然身前,对律靖阳怒目而视:“你也侮辱得我够了。你可以怠慢我,但你不能怠慢我的客人!律靖阳,我忍你好久了!” 侍卫们越发傻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之前公主对驸马多好啊,搬过来这几天,虽没怎么打照面。在他们心目中还是保留着那个先入为主的印象的,那就是雷珂对驸马很好,非常好,无底线的好! 怎么这会儿就闹别扭了呢? 公主和驸马闹别扭没关系,可别到时候小夫妻俩和好了,殃及他们啊! 雷珂见侍卫们傻站着不动,越发生气:“你们都不听我话了吗?我回去就跟太子哥哥还有父皇说,把你们的马甲全扒了!” “快点把这个人赶出去!” 雷珂指着律靖阳。 公主大发公主脾气,律靖阳不敢相信,指着自己鼻尖:“珂儿,你让侍卫赶我走?” 伸手,指着叶斐然的脸:“为了这个乡巴佬?” “你别乡巴佬前,乡巴佬后的。”雷珂板着脸说,“父皇从小教育我们,爱民如子。没有这些农民,我们吃风去?何况二丫是我的座上宾,你喝醉了酒跑回家,对着我的客人动手动脚,士可杀不可辱,你这是在侮辱我!” 律靖阳还以为雷珂在耍脾气,他不相信雷珂也拥有自尊心这种东西。“士可杀不可辱”这样郑重其事的话,也只有德才兼备的奇女子李寡妇才配说出口,说出来才值得当真。他笑起来,笑容轻佻:“别闹了。珂儿,我这段时间冷落了你,惹你生气,向你赔不是。你也闹得够了吧?都大半个月了,今儿个我们就和好了,好不好?” 发现了桌子上的红酒,取过来,倒了一人一杯,说:“来,喝了这杯酒,就,就别生气了哈!” 递给雷珂一杯,雷珂不接,冷冷地瞅着他。 叶斐然看着律靖阳脸上笑容渐渐变得僵硬,感觉嘲讽,不禁笑出了声:“嘻。” 不笑还好,一笑,律靖阳仇视的眼神就钉过来了。 叶斐然笑吟吟地说:“别自作多情了。” “就是!”雷珂说,“谁要喝你敬的酒啊!” 律靖阳手抖起来,杯子里的葡萄酒洒出来不少:“你们!” 他几乎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而且过于震惊,也才只能蹦出两个字来! 雷珂漠然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去的什么地方!你手摸过的酒,也都是脏的臭的!” 律靖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耳朵根子更加涨成了紫色,恼羞成怒地把杯子往地上一摔。“哐当”,杯子摔粉碎,那四名侍卫大惊失色,再不犹豫,“刷刷刷刷”四把雪亮的刀这会儿实打实的指向了律靖阳了! 只要律靖阳敢撒野,他身上就得多四个大血窟窿! 律靖阳武功不弱,这会儿手无寸铁,识时务的他不敢轻举妄动。一腔怒火发泄在叶斐然身上:“妖妇!还不赶紧给我滚!” 成甯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 “你让谁滚?” 叶斐然又惊又喜,向着成甯出现的方向呼唤:“相公!” 律靖阳知道成甯是个狠角色,不敢放肆,黑着脸,不说话。 成甯大步流星走过来,把叶斐然拽到身后护着,淡声道:“我来接二丫回家,感谢公主殿下款待!” 第二句话不多说,拉着叶斐然,回身就走。 叶斐然小碎步跟着成甯走了几步,想起一件事来,回头对律靖阳说:“最后劝你一句,你这样对自己结发妻子,是不对的!” 话喊完,人也被成甯拉走了。 …… 成甯把自家小娇妻打包塞进马车里,叶斐然还傻不拉几的问道:“相公,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脸蛋儿红呼呼,捏一把仿佛能掐出水来,眼神也迷离了,酒味浓郁。 成甯:“……” 叶斐然两眼一翻,一个倒栽葱栽到车里面,睡过去了。 成甯:“……以后不许喝酒。” …… 驸马府的花厅内,气氛就没那么融洽了。 成甯雷厉风行的拽走了叶斐然,让原本剑拔弩张的雷珂和律靖阳之间的气氛,越发紧张起来,花厅上方隐约有雷暴乌云盘旋,四名侍卫,四把刀,指着律靖阳,刀尖微微发抖。 律靖阳率先打破沉默:“这些葡萄酒,可是我酒窖里藏着那些?” 雷珂说:“是。” 律靖阳又问:“还有这席面……” “不用问了,一切支出,都从驸马府公账上走。” 律靖阳眼中闪过一丝肉疼,“那是我留给我朋友的!” “是你朋友,还是你喜欢的那个女人啊?”雷珂一针见血,揭穿律靖阳最后一层遮羞布。律靖阳有些狼狈地躲闪着她咄咄逼人的眼光,“我的事,不用你管!” 雷珂忽然感到没意思,这男人,连承认自己在外面有女人都不敢。 如果律靖阳真的承认了,她可能还敬他是条汉子,正眼看看他咧! 第699章 叶斐然疯了:她买买买了些什么! 第699章叶斐然疯了:她买买买了些什么! 她懒洋洋地说:“本来就没打算管。所以我自娱自乐,自己给自己寻乐子,是谁来扫兴?” 律靖阳怒道:“你!” 控制一下,说:“你这么说,是存心给咱们找不痛快。” “咱们?”雷珂嘲讽地重复,“谁跟你是咱们?真重视我的人,不会让我哭晕在路边,自己闭门不出。更不会在我尚在宫里养伤的时候,来找我提那种自寻死路的要求。不好意思,你想多了,驸马爷,咱们是夫妻,但咱们不是咱们。” 律靖阳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脸上写满了震惊!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雷珂吗? 他合拢嘴巴,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哑声说:“珂儿,别闹了。你越是这样闹,我越生气的……” “你生气,与我何干?”雷珂淡漠地说着,心里对这个男人厌烦至极,她转过身,从桌子另一边绕了过去,竟连在律靖阳跟前经过都不愿意。 一边走,一边兴致缺缺地说:“茜贝,收拾东西。今儿个真扫兴,不玩了!水晶杯的事儿,记得给我弄好。” 茜贝为难地看了律靖阳一眼,想起叶斐然的叮嘱,终于没有自把自为了,答应着:“是。” 命几个底下人来收拾了残席,茜贝自己跟着雷珂伺候去了。 律靖阳被当成木头,摆在花厅中。 一直到丫环们收拾东西到一半,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我这是被嫌弃了吗?” …… 叶斐然喝多了,怎么回到家里都不知道。 一觉醒来,又暖又软,香喷喷的,在自家被窝上。 好在喝的是葡萄酒,不臭,也没有吐。 也就……日头偏西…… 叶斐然起了身,春分进来伺候:“夫人。您醒了。要洗把脸吗?” 春分很明显忍着笑。 叶斐然说:“好。” 春分端来洗脸盆的清水和皂豆,叶斐然用了,感到脸上干巴巴的,说:“这是什么?” “回夫人,是新买的皂豆。” 叶斐然拧眉:“这么难用的东西,谁买的?” 府里人不多,采买要不是薛长东,要不是薛长乐。这么难用的皂豆,怕是直男薛长东的手笔。 春分又是抿唇一笑:“夫人,是昨天您自个儿从可人坊买回来的。” 叶斐然:“……”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直觉不妙,叶斐然跳起来:“昨天买的东西呢?拿出来我都看看!” 春分答应着去了。 家里一向都是叶斐然说了算,夫人一句话,阖府出动。很快,卧室前的小院子里,就摆了好些盒子箱子。叶斐然头大如斗:“我买了这么多?” 这回说话的,是自从进府以来沉默许多的谷雨,她说:“夫人,这些都是当日你在可人坊下的单……其中这些皂豆还有口脂条,都是大盒装。” 叶斐然感到太阳穴开始跳了:“大盒,是多大一盒?” 谷雨如数家珍:“皂豆一盒一两,一大盒二十四小盒。口脂条一大盒五十根。” 叶斐然太阳穴不跳了,鼓起老高,青筋暴突:“口脂条是什么颜色的?” 谷雨弯腰拿起一个编织精美的竹编盒子,从中取出一根同样制作精美的竹管口脂条,打开给叶斐然看——“颜色是很好看的,凤仙花的颜色呢!” 叶斐然颓然坐下,喃喃道:“这东西在梦里的白胡子老公公跟我说过另一个名字……” 没办法解释的事情,就推给白胡子老公公吧。 春分、惊蛰、谷雨、薛长乐异口同声:“什么?” “死亡芭比粉。” 四女一脸懵逼:“??” 叶斐然懒得解释,挥挥手说:“一人一根,拿下去试用一下就知道了。” 几个丫头顿时振奋起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进了成府之后,每天能够有皂豆洗脸,香膏擦脸,她们已经不敢奢望更多了。 可是! 现在! 夫人让她们一人还可以拿一根口脂条! 这玩意儿可是一两银子一根的啊! 薛长乐地位最高,胆子最大,首先拿了一根,说:“这东西怎么涂?” 惊蛰说:“我会我教你。” 顺势惊蛰就拿了一根。 春分自己也跟着拿了,分了一根给谷雨,谷雨怯怯的不敢接,春分说:“你还是小孩子,先不用,收着也行。” 叶斐然懒得听这么多,大喝一声:“都去试试看!涂了照了镜子出来见我!” 成府的镜子是叶斐然自己做的镀银玻璃镜,清晰度比铜镜高一万倍,几个人就结伴去了涂口脂去了,一起去的时候,还叽叽喳喳一群黄鹂鸟似的,好不兴奋。 然而兴奋只持续到进屋不到一刻钟后,变成此起彼伏的尖叫:“啊!” “妖怪!” “好丑!” 四个丫头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一个一个用帕子没命地擦嘴。 八只眼睛抬起来,和叶斐然对视。 叶斐然颓丧道:“你们明白了吗?” 四个脑袋没命点。 抬起手,指着那些死亡芭比粉,叶斐然颓丧道:“这玩意儿——送人都不要!” …… 现在,叶斐然面临一个难题,她得为自己不负责任的买买买承担后果。 幸而这事情难不倒她高达二百五的智商,她想了想,说:“口脂条是用蜂蜡做的,明天我试试把它们融掉,看看能不能弄成蜡烛吧。” 丫头们一脸茫然,叶斐然的提议,无人响应。 风吹过,落叶飘,叶斐然,好寂寞。 这时救星来了,她的宝贝儿相公,从外面回来。 好个成甯,穿着玄色夏布衣,头上束着朝天冠,手指勾着一把匕首,活脱行凶归来。一进门,谷雨“嗖”的,躲到春分背后。 成甯早年干的那些事儿,让他身上沾满了杀气,迄今未消。除了叶斐然,旁人看着他总得过好段时间才能坦然相处。 叶斐然则不,喊:“相公!” 成甯视线移过来,薄唇微勾:“二丫,在做什么玩?醒了?” 自己喝多了,成甯这次竟然不怪罪了?叶斐然心一宽,笑容越发甜美:“相公,明天你还在家的,对吧?” “嗯呢。” “来帮我做蜡烛好不好?” “行。” 叶斐然笑得弯起了眼睛,对着成甯一个飞吻:“相公对我最好了!” 几个丫环纷纷对自家主人动不动秀恩爱的行为表示……麻木、习惯、看多了就好。 第700章 一起玩蜡烛吧 第700章一起玩蜡烛吧 成甯挥挥手:“你们去干活吧。东西都收起来,搁院子里,碍眼呢。” 叶斐然:“?碍眼?你刚不是才答应过明天陪我做蜡烛的吗?” 成甯反应快:“做蜡烛再拿出来。现在拦在我和二丫之间的东西,统统碍眼。” 哇……土味情话! 叶斐然脸都红了,握着脸:“相公忽然之间对我说这么甜……” 说话间,成甯来到她身边,还是和风细雨的模样,“当然了。不甜点儿的话,二丫又像今儿个早上那样一声不吭出门跑掉咋办啊?而且现在人大心大,学会喝酒了哦。”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温言软语,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下一瞬间,反转了手中短剑剑柄,“啪”一下打在叶斐然臀上。 叶斐然臀一紧,整个人跳起来:“哎哟!” 整个人悬空,被成甯扛起来,成甯扛着她往房间里走了,走到屋门口,不忘吩咐愣在原地的薛长乐:“把院门全部给我关紧喽。无论听到什么奇怪响动,都不许进来!” 薛长乐比别的丫环更加忠心一些,响亮回答:“是!遵命!” 五月的天,很热。 成甯坚持不让放帐子,让屋内春光一览无余。 血色罗裙掉地上。 和玄色衣物绞做一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叶斐然隐约记得是从桌上开始的,胡乱咬着一支毛笔。后来她就成了主动那个。 “在想什么?”成甯意犹未尽地轻轻啄着她光洁的肌肤。 叶斐然感到自己脸蛋滚烫,她的脸又红了,口中老实道:“在想……骑马真累。” 成甯“咭”的轻笑,“很累?” “呼……呼……呼……” 没有人回答他,叶斐然事后入睡得飞快。 成甯觉得,有必要锻炼一下她的体能。毕竟他又不打算收房纳妾什么的,下半辈子的幸福全赖她了。 …… 第二天一早起来,叶斐然开工做蜡烛。她不是做普通的蜡烛,而是想要做异形蜡烛。因为很快就要到她生日了,她打算用这批死亡芭比粉的蜡烛来妆点生日宴。 按照说好的,成甯来帮忙。 做蜡烛的工艺不复杂,一家大小一起动手,很快就把融了的口脂条灌注到模具里,等待冷却成型就好了。 把碍眼的口脂条处理掉,叶斐然心里舒服多了,香粉质量倒是不错,但是她不擦粉,就指着香粉告诉薛长东:“把这些香粉头油送去绒线胡同给黄妆娘,就说我送给她的。过段日子我去找她玩。” 薛长东领命去了。 “咦?相公哪里去了?”叶斐然找来找去,最后在屋子里平日她画图的工作台上找到了成甯。 成甯背对着她,很专心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叶斐然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还没有走近成甯身边,他就发话了:“二丫,来看看这个像不像?” 像?像什么? 叶斐然凑过去,只见成甯融了一大坨蜡,正在用小刀雕刻。 一个穿着死亡芭比粉裙子的小胖妞,已经在他的刀下见到雏形。 叶斐然只觉得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这人,但是又肯定不是自己,一股醋意难以抑制的翻涌上来,酸溜溜地说:“这谁呀?” 成甯理直气壮道:“这不是很明显么?是你啊!” 叶斐然:“……” 这胖妞有一根汗毛像她? “相公,我好像没这么胖吧?”叶斐然撅起小嘴,“人家减肥下来好久了!” 成甯很认真地说:“胖的时候和这个颜色比较衬。” 叶斐然:“……” “行吧,不开玩笑了。”成甯笑容忽然一收,轻声说,“这个仙女,我也才见过一次。” 呃?果然不是她? 叶斐然醋意又起来了。 成甯说:“是在梦里。”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所以说你在做你的梦中情人,并且她还长得像个大阿福?” 品味那可是相当的独特啊! 成甯陷入回忆中,深邃眼眸写满温柔和感激,他低声说:“那时候,我在练功。累极了,在树下晕了过去。这个仙女姐姐从天而降,抱着我,温柔地劝慰我。她说的话,我至今还记得。” 叶斐然:“……” 成甯一字一句地说:“她说,‘这是属于你的温暖,而不是太子的。’” 叶斐然心想,这特么的不就是老娘说过的话么。 那么问题来了,她应不应该吃自己的醋好? 成甯抬眼看了她一眼,忽地现出一抹少年式羞涩来:“这都是少年时的事了,现在闹着玩儿呢。” 站起身来,随手把那个雕琢成型的蜡娃娃一捏,捏得粉碎。 叶斐然突了眼:“哎哎哎……” 成甯本抬脚要走,停下,“嗯?” 叶斐然心疼道:“你不要可以给我啊,毁了多可惜……” 成甯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脸:“那又不是你。” “我可以当成是我,不行?” “行行行。你说了算。那我下回认真的给你做一个。” 叶斐然这才罢休。 …… 惊蛰路过,看见叶斐然和成甯说说笑笑的,手里的活计一顿。那情景落入春分眼里,春分说:“听姐姐一句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惊蛰眼底闪过一丝慌张:“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春分意味深长地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惊蛰咬咬嘴唇,道:“春分,你自己不争不抢,那是你的事。别管我了。” “夫人待你不薄。” “夫人肚子不争气,成亲三年,半点动静没有。怪不得别人有念想。” “行吧。”春风见她一心掐尖要强的,听不进劝说,也不多说了,“你喜欢就好。” 说话间,她们已走到走廊尽头,分开两边走。 弄了半天蜡烛,在家里东捣鼓西捣鼓,一天时间很快过去了大半。 成甯真的主动向叶斐然请教算学,两个人关在屋子里一关大半日,聊得津津有味。忽然外头有人来报:“驸马府里送来一只大木桶,说是给夫人的美酒。” 可巧轮到惊蛰当值,进来禀告的时候,还满脸不解:“美酒怎么会装在木桶里?” 传统的酒都装酒坛子的。 叶斐然怔了一下,想起来了,笑道:“这是葡萄酒。” 第701章 有了想法 第701章有了想法 “葡萄酒?” “嗯,西域来的美酒,用葡萄酿制的,风味独特。”叶斐然笑道,“四公主有心。我得亲自看着窖藏好才行。” 成甯放下书卷,说:“一起。” 雷珂送来的橡木桶有齐腰高,叶斐然亲自指挥小厮们把葡萄酒搬到地窖里,妥善放好。 打发走了驸马府的人后,叶斐然说:“这个酒口感很不错,长年饮用,可以使肌肤光泽,延缓衰老。相公,要不你也尝一尝?” 成甯见她心情好,不扫兴,欣然答允:“好。”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一旁飘来成大人扎心的话:“二丫,别装了。你就不是个读书人。” 叶斐然兜头淋一盆冷水,不开心:“相公,有你这样扫兴的吗?” “你那么真诚真实,学不来那种酸文假醋。”成甯说,“来,你看看。” 变戏法似的,取出两个夜光杯。 红色的葡萄酒倒入蛋青色夜光杯中,酒不醉人人自醉。叶斐然两杯下肚,红晕上脸,很快就不行了。成甯酒量比较好,若无其事地把她横着抱起,进了卧房。 这样一来,连晚饭都省了。 叶斐然是半夜饿醒的。 饿醒了之后,身边成甯还在睡。她摸摸肚子,“好饿。” 轻轻起来,摸摸后腰:“好酸……” 冲成甯的睡颜呲了呲牙,叶斐然披上衣服,到外头寻摸吃的。 他们家没有安排丫环上夜的习惯,大家都睡了。 晚风送来此起彼伏的鼾声。 叶斐然满屋子寻摸一遍,没找着吃的,悄悄进了空间,把储存的零食拿了出来。点了灯坐在花厅里慢慢享用。咯吱咯吱嚼零食的声音,有人戏谑:“呵,有老鼠!” 叶斐然腮帮子鼓鼓的,讶然抬头,成甯穿着家常衣服,肩上披了披风,双手抱在胸前,正一脸戏谑地看着她。叶斐然做坏事被抓住了,老脸一红,把手里的米糖和牛奶递给成甯:“相公你要不要吃一点?” 成甯没有拒绝,走过来,接过米糖,轻轻咬了一口。 “既然是饿了,为什么不弄能填饱肚子的东西?”成甯说。 叶斐然低了头:“屋子大了,灶屋的大灶我弄不来。而且也没找到吃的。” 成甯说:“那你等等我。” 他出去了一趟,回来拿了个红泥小火炉,里面是半燃烧的木炭。左手还拿了个熬药的小药煲,叶斐然不明白这唱的是哪出戏了,说:“相公,你这是要干什么?” “他们今天早上有吃剩下的水煮蛋,春分把这些鸡蛋煮成茶叶蛋了。这会儿再稍煮一下,味道正好。” 成甯打开药煲盖子,里面三四枚鸡蛋,外皮已煮成深棕色。 往药煲里注入新的热水,成甯再把火炭拨旺,熬了一小会儿,药煲里传来咕嘟咕嘟的泡泡碎裂声音。再次捞出来的茶叶蛋,剥了壳,递给早就馋涎欲滴两眼放光的叶斐然。 “唔唔,好吃,真好吃!” 宵夜时间,吃上一口热乎的,那感觉和吃冰冷的米糖就是不一样! 成甯照看着炉火,随口问:“有什么不一样?” 自从经历过十几年前那场磨难,他觉得不饿死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充饥让自己不饿死,前面才是幸福满满感觉到人生真谛。 叶斐然郑重地说:“后面那种是为了让自己还活着别饿死,前面那就是幸福满满找到人生真谛了!” “……”成甯忍俊不禁,腾出手去,又捏了捏她的脸,“这才多大点事,就人生真谛了。你有饿过肚子吗?” 叶斐然梗着脖子说:“怎么没有饿过!刚……刚成亲的时候,家里什么破样儿,你不知道啊?” 好险,差点儿嘴瓢,说成了刚穿越那会儿。 成甯说:“那段日子也没多长。长时间的饥饿,真会把人给折磨疯掉。那个时候猪食都能吃下去,哪儿还挑剔是米糖还是茶叶蛋?” 叶斐然:“……” 她惭愧了,好日子才过了多久呢,就何不食肉糜起来。 小娇妻怏怏不乐,落入成甯眼中,倒后悔自己话说多了,没必要。毕竟有今天的好日子,也是叶斐然一手一脚挣回来的,他走过去,把叶斐然揽入怀:“小脑瓜子别乱想了,吃饱了去睡吧。待我收拾好这里再回来。” 叶斐然乖乖地点了点头,回屋里去了。 谁知道成甯这一去好久。 左等右等,等不回来,她也是心大的,一合上眼睛,睡着了。 …… 灶屋外面,成甯被惊蛰拦住了去路。 叶斐然命令给大家熬清热解暑的绿豆汤,她舍得放糖,还放了一小片南边特产的陈皮,绿豆汤就变得非常好喝。惊蛰日间贪吃,多喝了两碗,晚上起夜就勤快了些。 第一回起来的时候,看见成甯在灶屋里找到了她们私藏起来的茶叶蛋和小炉子,惊蛰没敢出去招呼。 这是第二回了,没想到又碰上了成甯回来归置物件。 惊蛰觉得,这是老天爷赏机会给她。 随手把衣服领子往下一拉,显得松松垮垮的,披散了长发,让自己看起来更慵懒娇憨一些,惊蛰扭着屁股趋向前:“大人,让我来吧。” 黑夜中脆生生的一把女声,让成甯惊住。 惊蛰笑吟吟地走上来,殷勤地在成甯手中接过药煲和小泥炉,借着星光,朝成甯妩媚一笑。 成甯毫无反应,“哦。” 惊蛰微感失望,不过也在意料之中,成大人那么容易勾得动,也就不是成大人了。她的目标是成为府里唯一的姨娘,也是看中成甯不是那种花心之人,出了事必定负责到底。 快手快脚地进了灶屋,把手里的东西归置好,惊蛰冲出去,看到成甯头也不回地,已经屋檐下了。她情急智生,“哎哟“一下,假意摔倒在地上。 成甯果然回头:“惊蛰,你还好吧?” “我、我的脚好像崴到了。”惊蛰尽量让自己喊痛得真一些。 成甯扫了她一眼,装得蛮像的。姿色也有几分,换了别人,顺水推舟就上了。 只可惜类似的小伎俩,他从十三岁开始就见识了,历至现在,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揣着明白装糊涂地说:“那我帮你去叫人吧。” 拔脚到了下人们住的房子外面,摇了摇铃。 第702章 红糖水的攀比 第702章红糖水的攀比 春分最先警醒,起来了,揉着眼睛掩饰不住的困意,在见到成甯后精神一震,恭敬道“大人,可有吩咐?” “惊蛰在灶屋门口崴到脚了,你带人去看看。”成甯说,“要是明天早上不能上差,就让谷雨顶上吧。” 春分听说惊蛰崴到脚了,满腹狐疑的。 不过她年纪大些,稳重温柔惯了的,没有说什么就去了灶屋。 惊蛰正等得心焦,没想到等来的不是成甯,而是春分,脸“刷”的一下子垮了。 “你怎么来了?”惊蛰问。 春分说:“你脚崴了?我来扶你回去。” 春分上前去要扶惊蛰,惊蛰躲开了:“不用了。” 春分如今在府里地位比惊蛰高一点,惊蛰不敢得罪她。 春分放心不下,说:“还是我来扶着你吧。” 但是她不知道,惊蛰并没有崴到脚,如果春分过来一扶,就得穿帮了。惊惶恐惧之下,惊蛰打开春分伸过来的手,“啪”的一下,春分吃痛,收回,惊讶委屈地看着她:“你干嘛打人?” “我说了不用你管就不用你管啦!”惊蛰把自己的身子撑起来,地板冰凉,她坐得久了不舒服,假装一瘸一拐的,走向屋子,“走吧,回去睡觉了。” 春分看着她的身影,说:“惊蛰,你没事吧?到底怎么啦?” “没有,没事!”惊蛰头也不回,满腹怨气撒在春分身上。 没想到,第二天惊蛰身上来了东西,当天疼得她在床上起不来。 春分在旁边,也是关心她,就说:“你也够倒霉的,昨晚坐了一晚凉地板,今天来事儿,那怎能不疼?我去熬些红糖水你喝吧。” 惊蛰现在神气不起来了,捂着肚子,疼得脸都白了,嘴唇发乌,一个字说不出来。 春分去灶屋,可巧遇到顶了惊蛰差事的谷雨,谷雨劈头就问:“春分姐姐,红糖和姜在哪里?” 春分说:“你也要找红糖?” 看着谷雨的眼神就有了变化,谷雨虽然只有十一岁,也知晓人事的,涨红了脸说:“不是我。是夫人闹肚子疼,不舒服。大人就命我寻红糖熬姜水给夫人喝。” 春分明白了,闹痛经的是叶斐然,就说:“那我就沾一下夫人的光好了,我也要熬红糖姜水,等会儿熬好了我叫你。” 抿嘴一笑,说:“大人对夫人真的是体贴入微。” “可不是。”谷雨两眼闪闪发光的,向往得不得了,“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夫妻可以这样相处的。” 春分说:“现在心情好了?” 谷雨不好意思地笑了,她说:“春分姐姐,那就拜托您了。我去给夫人打热水洗漱去。” 一时之间,各忙各的,等春分熬好了一大锅香浓甜蜜的红糖姜水时,谷雨也正好忙完。她千恩万谢的,用青花盖碗装了一盅红糖姜水,送去给叶斐然。春分自己则用丫环们日常吃饭的粗瓷碗,打了一碗送去给惊蛰。 惊蛰正在睡觉呢,被春分叫醒了:“惊蛰,来喝红糖水。” 惊蛰忍着小腹中乱刀捅般的疼痛,用枕头垫着腰坐起,才接过碗,就闻到浓浓的姜味儿,再看到碗里汤色深红,显然放了很多上好红糖,不禁惊喜感动:“春分姐姐,下了好多红糖啊。你待我真好!” 春分笑道:“我可不敢居功。这其实是夫人恰好也来事儿了,大人命厨房现熬给夫人喝的,我就蹭了一碗。你这是沾光了。” 惊蛰闻言,脸色一变,手里的糖水就打翻了好些,染污了粗布被褥。 “谢谢你啊春分姐姐。”她把碗一放,“我突然不疼了,不想喝。” 春分拧眉道:“大姐,都是女人,玩什么花样?这种事哪儿有突然不疼的呢?打都打过来了,就喝了呗,别浪费。” 惊蛰委委屈屈的,把红糖姜水喝下,忽然之间生出不公平之感。等春分把空碗拿走之后,悲从中来,独自个在被窝里啜泣半晌。 …… 叶斐然拧着眉头,也把红糖水给喝了:“好甜……” 虽说她也喜欢甜食,但这样齁甜的,顶不住啊。 成甯一脸严肃地盯着她,“快喝吧。” 一副她不喝完不罢休的架势。 叶斐然小口小口的把红糖姜水喝完了,躺下,“疼啊……疼死我了……” 她以前体重过胖,初潮来得迟。好不容易来了,结果又落下了痛经,真是生不如死。就算她的体质已经被空间异能加持到很强,一年连咳嗽都不一回,这毛病还是没办法解决。 成甯坐在床边,牵着她手,眼神温柔。 项恺镍又来了,“飞天鼠”跑掉之后,存心报复,在京郊一连洗劫了三家镖行。应天府府尹找到项恺镍的时候,都快要哭出声来了。项恺镍自己也心忧如焚的,跑到成府来见成甯商议如何抓捕。 正在书房里踱来踱去,成甯来了,项恺镍看到他满脸温柔的样子,拍着大腿脱口而出一句:“他x的!” 成甯莫名其妙地看了项恺镍一眼,表情自然而然地,回复到铁板一块:“你这是对我有怨气吗?” “没有没有,怎么敢怎么敢。”项恺镍这才看到熟悉的成甯回来了,“你刚才那表情,跟个娘儿们似的,吓死人。” 成甯扬起一边眉毛,看着他。 项恺镍说:“你刚在什么地方过来的?” 成甯说:“要你管。” “老婆那儿?” “……” 我的妈!项恺镍心里不止惊讶了,简直惊吓! 成甯这活阎王,简直就是换了个人啊!刚才顶着那么一脸柔情蜜意进来,水似的,项恺镍都要怀疑这个成甯是不是他认识的成甯了! 他一拍脑门:“脂粉堆里英雄冢,你老人家可要注意啊!” 成甯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挥拳欲打:“有屁快放。” 眼见成甯真的急了,项恺镍也不敢得罪他,这家伙真抡开了打,俩人非两败俱伤不可。就把话题引入正轨:“从前天开始,两天时间里,飞天鼠抢劫了京郊玉河漕上三家镖行。应天府尹又来找我哭,我昨天去其中一家的现场看过,那叫一个惨。连刚满月的婴儿都没放过,用长枪挑破了肚子挂屋檐上。” 成甯脸色越发冰寒如墨。 “抢劫求财也就算了,飞天鼠竟然害命?” 项恺镍说:“可不。所以这会儿,你非得出手不可。” 成甯说:“那就走吧。” 人命关天,替天行道,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哪怕景熙帝的麒麟卫就在门口天天转悠盯梢,成甯这会儿也铁了心,这事儿,他管定了! 第703章 有人偷吃! 第703章有人偷吃! 备了一辆小马车,成甯和项恺镍出了门。 站在成府门外两名卖红薯的小摊贩,若无其事地挑起红薯担子,不紧不慢跟上。 项恺镍说:“他们一直在盯梢?” 成甯点点头,不屑地“切”了一声,“我又不会出去杀人放火,防我有什么意思。” “毕竟你的本事可不止杀人放火。”项恺镍道,“能闹的乱子多了去了。” 成甯说:“你别大哥笑二哥,你自己不也在军中被赋闲了。令牌都缴了吧?” 项恺镍一拳狠狠捶在成甯肩上:“就你嘴巴毒。” 马夫慢吞吞走着,送他们到了应天府。 下马车的时候,成甯用眼角余光瞥一眼街角拐弯处把红薯担子放下来的小贩,又抬头看了看天,说:“乌云快来了,怕很快要下雨。” “走吧。赶紧去为民除害。随便这些人怎么跟景熙老儿写折子罢了。” 项恺镍满脸不在乎,成甯也是。 哥俩走进了应天府。 …… 六月的天孩儿脸,说变就变,几声闷雷在天边滚过,黄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的砸落下来,天地之间瞬间被笼罩在一层雨帘中。 叶斐然担心成甯,挣扎着在床上起来了,唤来春分问:“大人出门的时候,有没有带雨伞?” 春分说:“没有。” 叶斐然急了,说:“那怎么可以。薛大爷在吗?让薛大爷给大人送雨伞过去。” 她亲自在屋里取了雨伞过来,让薛长东送去,一直送薛长东到府门之外,薛长东道:“夫人,请回吧。” 叶斐然目送着薛长东的马车离开了,才回转府内。 她却不知道,自己的面孔落入街角一名陌生人眼中。 清秀的峨眉,尖尖的小鼻子,丰润的鹅蛋脸,亲切而不怯弱,她站在那里,就像一颗温暖的太阳。 是她了……那人不动声色地转身走了。 …… 身上来着月事,各种不舒服,又在雨水里吹了一吹。回到屋子里,叶斐然的疼痛又强烈起来,几乎坐不住了。春分扶着她躺下,“夫人,我把红糖水热了给您喝。” 叶斐然摇头:“红糖水又不是药,这会儿不济事的。家里还有白酒么?” “有筛的黄酒。” “要二次蒸馏的我做的那种辣死人的。” 春分去了一会儿,说:“还有小半瓶。” 那会儿叶斐然闹着好玩,用现代的二次蒸馏法,蒸米饭和酒曲,弄出了一些将近60度辣嗓子的高度酒来。说是好玩,也不完全是,高度酒用处很大,可以擦皮肤杀菌消毒,可以助燃…… 还比如现在,叶斐然用两小团棉纱浸点儿白酒,捏干了,塞耳朵里。躺下睡觉。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了不少。 春分进来服侍,见叶斐然精气神好多了,由衷佩服:“夫人懂真多。” 叶斐然笑了笑:“我吃过的苦也不少的。” 不过这是现代医学的知识。 春分说:“惊蛰也疼,今天晚上是她当差。” “让她歇着吧。”叶斐然说,“你们都是黄花闺女,月事的时候不注意,这辈子就毁了。” 春分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夫人,你说这话,就连我娘都没有跟我这样说。我以后一定尽心尽力伺候您。” 叶斐然说:“好了,少耍嘴皮子。薛大爷回来了没有?相公呢?” 春分说:“都没回来呢。” “那就奇怪了。这都快掌灯了,怎么还不回来?” 正说话间,应天府来了个小子,说:“夫人,成大人说今晚留在那边睡。请您不用等他了。” 叶斐然“哦”的一声,没说什么,抓了把赏钱,把那小子打发走了。 眼内的光彩,渐渐消退下来。 因为成甯不回家,这晚成府大伙儿早早地都睡了。等到巡府的薛长乐最后一个回到房里,吹灭了灯,阖府上下陷入沉睡。 夜浓如墨,一片安宁祥和。 成府上空忽然出现三道黑影,长着翅膀,在半空中飞行着,行动自如。三道黑影落在屋顶,从灶屋的烟囱里钻了进去…… …… 次日一早,轮到谷雨做饭,她进了灶屋,惊叫:“不好了!包子没了!” 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叫人,“春分姐姐!惊蛰姐姐!家里有人偷东西了!” 她腿又不好,短了一截,没走两步就摔在了灶屋门槛上。声音惊动了府里的人,惊蛰窝在房里休息的,第一个赶到,看到谷雨泥兮兮的滚在地上,东西没看先开口骂人:“快起来!瞧你现在什么鬼样子。一身上好细棉布给你糟蹋了!” 谷雨委屈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指着灶屋说:“姐,你先别急着怪我。这灶屋里吃的短了好多。周围也没有脚印,是不是闹鬼了?” “闹鬼?”惊蛰一听,吓一跳,心里害怕了,嘴里还骂人,“哪儿来的鬼?你这是咒人呢,我呸!” 谷雨被呸了一口,敢怒不敢言的,低下头。 春分来了,说:“先别嚷嚷了,夫人还没起来,薛大姐又出去采买了。这地儿就只有咱们,赶紧进去看看是不是短了啥。怕不是老鼠叼了东西吧,还是进了贼了?要真进了贼,咱们得赶紧报官去!” 听她这么一说,惊蛰和谷雨向灶屋里去了。 春分仔细检查了一遍,一些做好了的吃食和剩饭剩菜没了。除此之外,生米生肉完好无损的。她皱眉道:“这不像是进贼了。真奇怪……” “是有人偷吃呢?”谷雨说着,有点害怕地向后缩了缩,“我咋觉得比闹贼更可怕?这能进来偷吃的,都什么人啊?” 惊蛰嗤笑:“怕是饿急了的流浪狗之类。偷几口吃的,当送他就是了。” 打了个呵欠:“今儿个还是很倦,春分姐姐,谷雨,你们替我一下当差,我再歇一天。” 不理惊蛰,让她自己回房间里躲懒去,春分和谷雨仍旧留在灶屋里,春分说:“前院有花匠、马夫住着,后院有薛大姐。这些人都会武的,怎么还能有人进了灶屋偷吃了就走?来去自如的,如果能偷吃,保不齐还能干点别的什么啊……” 她越想,越害怕,一跺脚说:“不行,我得找薛大姐商量!” 谷雨傻头傻脑问:“为什么不直接跟夫人说?” “你啊,傻子呢。”春分点了点她的脑门,“夫人这两天身上不是不爽利嘛!” 谷雨恍然大悟,就说:“那春分姐姐你快去吧。我留在这儿看着屋子,别让人乱动了。” “好。不愧是大杂院长大的,懂得也不少啊。”春分夸了谷雨一句,扭身出去找薛长乐了。 第704章 女诸葛出马捉人(1) 第704章女诸葛出马捉人(1) 薛长乐来左右前后,屋里屋外的细细寻摸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越发犯了嘀咕:“如果真的是武林高手,怎么也得留下半点儿痕迹。如今屋里屋外都没有脚印,那可真的是奇怪。他们是怎么进来的呢?” 谷雨害怕道:“该、该不会真的有鬼吧?” “再说吧。”薛长乐抬头看看天色,“好晚了,都做事去。这件事儿暂时瞒着夫人。” 众人齐声道:“是。” …… 这天,成甯忙到很晚才回来,进了屋子,就对叶斐然说:“你最近不要出门。飞天鼠的人闹得厉害,我担心他们拿你来报复。” 叶斐然理解,“好。听相公的。” 成甯嗯的一声,忽然,回眸看了叶斐然一眼,那双墨眸贞定,并无波澜起伏。他伸手握住她的手:“你不害怕?” “怕啊。怎么不怕?”叶斐然说,“如果我落到他们手里,一定没那么容易死掉吧?” 怕是要受一番大折辱的。 叶斐然说:“害怕也没用。而且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成甯笑着,把她揽过来,拍了拍她软绵绵的后背:“二丫真棒。” 叶斐然伏在他的怀里,听见那咚咚的心跳,那本来忐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了。他们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危险,之前都能够大步跨过,这次也是。 反正,有成甯陪着,她什么也不怕。 “不过小小毛贼……相公好像比之前要重视?”叶斐然说。 成甯说:“本来就是弯腰捡起一根柴禾那样简单的事,只可惜如今带上了手枷脚镣啊。” 叶斐然心一沉,抬起头,看着成甯:“有人在从中作梗?飞天鼠朝中有人保护?” 成甯说:“不是。” 不是有人保护飞天鼠,而是有人忌讳他。 他没法跟叶斐然说,这不是她应该承受的。 “总之,你小心点。记住我说的话。” 成甯又抱了抱叶斐然,这次比上次抱得更紧了些。 …… 次日一早,成甯收拾了两件简单衣物就离开了家。他要和项恺镍出城追捕飞天鼠。叶斐然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地下行动。 从来都是最有效但最危险的手段。 送走了成甯,屋子里骤然安静下来了。抬头看看天色,大早上,天尽头乌沉沉的。雷雨在酝酿。 叶斐然心里烦乱,坐下写家信。 写给叶怡然道:“姐姐,你在西江镇还好吗?什么时候生完孩子?姐夫还会回京城任职吗?我在这里安顿下来了,日子过得很好。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空空落落的,很想家。很想念大海,想念海边的影树和椰子树,还有家乡的亲人们。蕉园那边麻烦你照顾好,我回去还要住的。还有娘亲,如果救心丹快吃完了,记得立刻写信给我。如果你在婆家受欺负了,也要告诉我。叶天宇要是皮了,也要跟我说,等我回去揭他的皮。至于小虞,我没什么好担心的。记得提醒他喝牛奶,好好念书,今年放弃进京殿试真是太明智了,京城闹了毛贼,应天府头疼得不行。三年之后安全点了,再来吧。反正我们家志不在让他飞黄腾达,只要大家平安、幸福就好。我真的很想你们,无法用笔墨书写出来的那种思念。等四公主结束省亲后,我会尽快回来的。” 写完了家书,看了看,满纸原来时空的大白话,反正叶怡然能看懂就行。叶斐然命人把信送走,家里一切依旧,心里定了很多。 肚子饿了,她喊了两声春分,没有人应。 抬头看看日过午,原来顾着写信,没有吃饭。她站起身出了房,春分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乜着眼睛乱晃。叶斐然笑了笑,也没惊动春分,自己去灶屋寻摸吃的。 今儿天气也不知为什么如此闷热,暴雨欲下未下,好像一个锅盖闷在京城上空,万事万物都在这锅里使劲儿蒸。 叶斐然走近灶屋,发觉不对劲:烟囱角度,比先前歪了。 她想了想,叫来花匠问:“老谭,昨儿刮了很大风吗?” 老谭也兼着府里修修补补的活儿,听见叶斐然问话,顺着她视线落在那烟囱上,手搭凉棚看了一会儿,说:“没有。这烟囱咋歪了呢?难怪这两天做饭的时候她们老抱怨厨房灌烟。” 叶斐然说:“有两天了?” “嗯呢!” 叶斐然没说什么,就说:“你去拿个梯子,喊两个人来,把烟囱修修好。” 老谭答应着,干活去了。叶斐然到灶屋找到一些吃的,填饱了肚子。 …… 晚上那几道黑影如期而至。 他们已经驾轻就熟了很多,在烟囱里熟门熟路的滑了下去之后,落入屋中。不料第一个人一落地,就觉察不对:“不好!” 原本应该是灶台的地方,突然变成了个大水桶,里面装满了水。 几个人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扑通”落入水中。 “我日!烫烫烫!!” “老子的蛋都被烫熟啦!” “快滚出去!” 鬼哭狼嚎的声音充斥成府灶屋!几个人正要爬出热水桶,头顶“呼”的风声响起,一根扁担劈头劈脸砸下,把那三个人打回水桶中,与此同时,屋内大亮。 春分和惊蛰一个拿着鸡毛掸子,一个拿着扁担,把几个人摁在木桶里砸了个七零八落。直到叶斐然喝止,“住手,把他们拎出来。” 薛长乐喝道:“让开!” 她上前去,一手一个,拎着后领子,把三个毛贼提溜到外面地上去。三个毛贼被烫得成了三头光溜大猪似的,早就没有还手之力,被花匠、马夫缚了个严严实实。 春分等人还是第一次见识薛长乐出手,看到平时外表冷漠纤细,态度和气好说话的长乐姐姐竟然能够单手拎起一个小二百斤的大汉,不禁变了脸色。只是春分和谷雨是变得惊喜找到靠山有安全感了,而惊蛰的表情要玩味得多。 叶斐然低头对那三个人说:“都抬起头来,看着我!” 三个人瑟瑟发抖,抬起头来,看到是个年轻小媳妇儿,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就这一闪而过的异样被叶斐然捕捉到了,说:“是不是出乎意料?这就是我本人了?” 三个人傻了。 他们显然没有接受过哪怕最基本的攻心术应对训练,中间那个傻不拉几地说:“你、你原来这么小!” 第705章 女诸葛出马捉人(2) 第705章女诸葛出马捉人(2) 叶斐然说:“果然知道我,你说罢,是谁派来的?有什么企图?” 中间那人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叶斐然的套,慌乱中看了最右边的小个子一眼,只飞快一瞥,收回目光,口中说道:“不,我们不知道夫人身份……我们是京郊的流民,好几天没有吃饭了,饿急了,想要来这边偷吃的而已!夫人饶命啊!” 说着,不顾浑身还疼,扭动着腰砰砰砰的磕起头来,磕得脑门上又添一处伤。 叶斐然道:“这儿离街甚远,你们用什么手段进来的?” “回夫人,说来很简单。在府外的河边种有竹子,我们几个用皮筋把自己绑在竹子上,用竹子把自己弹过来就行了。走的时候,就用您府内的竹子再弹走。其实我们不是故意落这边的,逮着谁家吃谁,我们知错了……” 那人竹筒倒豆子地数完,又磕头。 叶斐然看起来好像已经相信了样子,脸上表情软和了。 那人眼睛片刻不挪开地盯着她。 “既然只是几个毛贼,那就报官吧。”叶斐然说着,若无其事地在最右边那小个子摆在地上的手指上,狠狠一踩。小个子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随着姿势改变,叶斐然看到了他比常人要粗壮的脚踝,大喝一声:“这脚踝分明是习武之人长年站桩才练得出来的,还要狡辩,你们是飞天鼠的手下吧?” 说话间,主屋那边传来动静! 薛长乐喊:“他们人来了!” “刷”的一下,从腰间抽出软剑,纵身跃了出去,一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很快,主屋里传来打斗的声音。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又重归平静。 “老谭!老卓!来帮忙!”薛长乐的声音,远远传来。 与此同时,叶斐然拔下头上金铃簪子,晃动金铃。 地上的三个假毛贼,这会儿才面如土色,显然知道自己这边大势已去。 很快薛长乐和花匠马夫,并且三名暗卫,提着另外三个人走进灶屋。叶斐然看着他们,这三个后来的,比之前钻灶屋的三个体格壮实很多。 “原来是这样,先派三名轻声功夫好的,用竹子弹射的方法进来踩点。然后再派好手进屋抓我。”很简单的套路,叶斐然要这点都看不出,就别混了,“来去都在空中,要不是这几个人贪嘴,还真的难以觉察。” 一个看起来头领模样的人,气愤难当地瞅了开头进灶屋的三人组一眼:“没用的东西!” 小个子说:“别怪他们,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的提议!这一个多月来,说是风声紧,首领一个子儿都没发给我们,我们多少天没有吃饱饭了!我们是人,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啊!” 叶斐然都看在眼内,没有表露出来。 她说:“既然如此,那么……” “嫂子!!” 屋外传来大喊,飒风过境似的,项恺镍领着一队人马,冲进来。 “嫂子不好了飞天鼠那厮釜底抽薪知道您住这儿派了高手要来活捉你成甯那厮在和飞天鼠缠斗着我回来救你……” 看到叶斐然好端端站那儿,项恺镍刹住脚步,眼珠子险些没爆出眼眶。 叶斐然冷漠脸:“嗯,我知道了。人就在这儿呢。” 她指了指地上,“来处理一下。我都抓住了。” “嫂子!”项恺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越过叶斐然,落在薛长乐身上,“长乐妹子近年武功精进如斯?” 薛长乐说:“我不敢居功,是夫人施计生擒的。” 项恺镍佩服得五体投地,对叶斐然抱拳道:“果然一谋士顶十猛将!” “不敢当!” 这一晚,成府没有人再睡觉。项恺镍把刺客押下去后,亲自保护着叶斐然,在客厅里坐到天亮。等成甯回来。 灯花爆裂,夜长难熬,叶斐然不免问一些她关心的话。 “项将军。”叶斐然说,“近日相公似乎有苦难言,不知道在外面有何困扰?” 项恺镍是心直口快的,说:“皇上猜疑我们和太子勾结,成为党羽,想要谋朝篡位。” 叶斐然:“……”果然。 “所以,给你们拖后腿的,其实是皇上的人?”叶斐然说,“逼得你们要私底下去解决飞天鼠,还不能放明面上?” “嫂子,你是个雪亮人,什么都懂。我真羡慕成甯,能得到你这样的解语花。没错,就是这样。” 叶斐然又沉默了,看到项恺镍茶凉了,给项恺镍续上了热茶,默默地在热茶里注入一丸蓝药丸。 随着空间等级不断提升,已经能提炼出很多不同品种的丹药。 这种蓝色药丸,可以快速解除疲劳,令人精神奕奕。长期服食还可以强身健体。 叶斐然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淬体丸,嗯,她就是这样简答粗暴。 淬体丸遇水即融,毫无痕迹。 感激地把热茶一饮而尽,项恺镍心灰意冷道:“算了,不说了。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吧!” 到鸡鸣时分,成甯回来了。 一进门,没有跟项恺镍打招呼,目光落在叶斐然身上,哑声道:“二丫!” 素日平静内敛的墨眸内,此刻也不禁漾起欣慰笑意,就像寒冰融化。叶斐然看到成甯,早就站起来扑过去:“相公!” 成甯把她抱起来,举高高离开地面,狠狠揽紧好一会儿,才把她放下。叶斐然闻到血腥气,说:“相公,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事,不是我的血。”成甯张开双臂,他今晚穿着平民布衣,深蓝的粗布衣服上有好几块墨汁似的痕迹,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叶斐然说,“这是飞天鼠的血迹?” 成甯点头:“是。” 叶斐然又嗅了嗅鼻子,拧起眉毛:“我不信!” 她猛地拉开成甯衣襟,成甯心口两个血洞,已经止了血,黑红黑红的,像两只猛兽的眼睛。项恺镍一看叶斐然的脸色,忙说:“我去叫大夫!” 成甯闷哼一声,跪下来,叶斐然一把抱住他:“你个傻子!为什么不去看大夫?” “你、你才是傻子。”成甯摸了摸叶斐然的脸,好看的眼眸弯成月牙,眼底全是笑意,“不亲眼确认你安全,我怎么放心?” 他也没想到,丫头那么会那么灵敏,竟然知道他受伤。 第706章 把我的血换给你 第706章把我的血换给你 成甯说完这句话后,倒抽一口冷气,晕了过去。 叶斐然赶紧命人过来,春分和惊蛰进来一看,腿都吓软了。没办法,换了薛长东和薛长乐兄妹来,这俩见惯了,熟练地把成甯移到榻上,让他横卧着。 薛长东说:“大人这是失血过多。就连大夫来了,恐怕也没办法。” 叶斐然听了,脱口而出:“那就用水蛭换血给他,换我的。” 薛长东惊道:“夫人!” “夫人聪明!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说话的是个老人家,跟着项恺镍走进来。 原来是项恺镍领着他们的军医来了,老人家五十多了还腰板挺直,扎扎实实的。项恺镍说:“周大夫是京西大营的军医,盯梢盯得紧,城里的大夫不能叫,只能请他来。” 薛长乐拧眉道:“道理我们懂!可是这个法子对放血的那个人伤害很大的!” 周大夫花白的眉毛拧在一起成了两条打架的蚕宝宝。 薛长东二话不说,捋袖子,露出肌肉发达的胳膊:“换我的!” 周大夫说:“男人气血旺盛,用他的会比较适合。” “且慢!”叶斐然说,“我听过一个说法,换血之法虽好,但不是人人可换。必须血……血液相符合。不然的话会产生溶血,反而危及伤者性命。” 一时三刻,她也组织不起恰当的语言跟一群古代人科普血型和输血的学问。 但输血不当会危及成甯性命,她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果然,叶斐然这样一说,众人都踌躇了。 周大夫说:“那夫人以为如何?” 看一眼昏迷的成甯,叶斐然把心一横,心想:“冒险也就冒险了,拼一把!” 她说:“我们来玩个积木游戏吧。” 众人迷惑的眼光中,叶斐然从成甯、自己、薛长东身上取了血。项恺镍伸出胳膊说:“我的也可以。”于是叶斐然又从项恺镍身上取了血。 然后把这些血两两混合在一起,一边混合,一边观察凝血情况。叶斐然念念有词:“兰德施泰纳博士,请保佑我可以挽救我的丈夫……” 众人:“??” 薛长东和成甯的血液凝结成团了,项恺镍的也是。叶斐然的没有。 叶斐然和所有人的血液都没有出现凝血反应。 她笑了:“没想到,我还是个o型血。” 她穿越过来之前,在原来的世界也是o型血,没想到穿过来之后的这个身体也是。 声音很低,没有人听得到。 事实面前,薛长东和项恺镍也无话可说了,周大夫取出水蛭,把叶斐然的血取出来,换到成甯体内去。 1、2、3、4、5……10条水蛭用完,叶斐然估摸失去了400毫升的血,还好她体质不错,顶得住。 饶是如此,大姨妈刚走,她也面如金纸,摇摇欲坠。 周大夫看见成甯脸上泛起了红润,收了手,说:“现在应该够了。明天看情况,不够的话,再换一次血,那就怎么都够了。” 项恺镍对薛长乐说:“长乐妹子,赶紧让厨房做点猪肝汤给夫人补补身子。” 薛长乐答应着去了。 项恺镍还要处理被逮捕的飞天鼠,留下周大夫照料着,自己先走一步。 …… 到了傍晚,成甯迷迷糊糊的,动了动。一直守着他的叶斐然上前去,“相公。” 成甯却又不动了。 叶斐然伸手去拉他的手:“相公?” 手腕子一紧,如同落入铁箍中,叶斐然被吓呆了,张大嘴巴一声惊叫哽在喉咙里,迎面对上成甯骤然张开阴狠残酷的眼眸。 那是属于成甯的眼睛吗? 阴鸷如鹰,闪着嗜血的光,不带分毫人类感情! 叶斐然愣生生被吓到,手腕的力道突然松了,她跌坐在地上。 成甯躺下:“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叶斐然轻轻揉搓着酸疼不已的手腕,低声说:“没事。” 停了一停,低声说:“做噩梦了?” “嗯……”成甯好像要把那些残酷画面甩出脑袋似的,摇了摇头,“都是些过去的事儿……” 叶斐然于是不说话了,她忍着疼,查看了成甯的伤口,还好没有爆开。 趁着她不留神,成甯拿起她的手来看,皱眉:“还说没事,都红了。明天准会落下淤青。” 他很愧疚。 叶斐然说:“我回去擦点药就好。” 成甯正想要说什么,才舒展了一点的剑眉,又拧一块了,嘶嘶倒抽冷气。叶斐然问:“相公,你怎么啦?伤口很疼?” “还行。”成甯说,飞天鼠阴险,竟在武器上淬水银,那玩儿入血就毒发,比寻常毒药要阴狠一百倍。 他当时流血不止,差点要交代了。后来胡乱塞了点随身带的药,竟止住了。恐怕以后难免落下后患…… 叶斐然暗中用空间的力量扫了成甯身上一遍,说明书在她脑内说:“发现浅度汞中毒迹象。宿主,是否要扣点经验值为羁绊对象1号清理毒素?” 叶斐然毫不犹豫地下令:“清扫。” 点经验值没了,成甯眼神空白了一下。 叶斐然知道生效了,悬着的心放下来。 成甯说:“让我再歇一歇,过两日就好。你……” 眸光在叶斐然苍白如纸的小脸上扫过,柔和,悸动。 叶斐然和他对望着,空气中涌动着说不出的情愫。 阵阵心悸,叶斐然别过脸,说:“那我给你拿一张被子来。” 她亲自动手,去房间里抱了被子过来,给成甯盖上。特别小心留神有伤口的地方,弄得既严实又舒服了,叶斐然才放心,说:“我去休息了。” 成甯躺着,眼睛弯弯的,看着叶斐然。好像要把人看透了去的眼神,瞧得叶斐然满脸发烫……真是的,都受伤了,还那样盯着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冲动,俯下身,像过去成甯无数次做的那样,轻轻亲了亲成甯的额角:“乖。” 成甯眼睛越发弯成月牙了:“嗯。” 这一晚叶斐然睡得不算好,翻来覆去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鸡还没叫,又醒来了,索性进空间看看情况如何。 第707章 成甯背后的危机 第707章成甯背后的危机 空间的经验值扣光了,又进入休眠状态。里面的动植物安宁祥和地生长着,叶斐然进了女娲泉泡了一会儿,手腕上的淤青就好了。 “哗啦”一下响声惊动了她,叶斐然从泉水里直起身子来一看,原来是一条大鱼跳出了水面。 三年来,空间不断升级,女娲泉被分成了三份。一份泡澡,一份咸水养殖,一份淡水养殖。 其中咸水养殖那块主要养珍珠贝,长得很缓慢。 淡水那边是养鱼,除了那年随着御驾亲征,为了解决军粮问题解决了一些淡水鱼后,基本上没有动过。 时日既深,淡水那边,又长了不少大鱼。 叶斐然看着灵泉里游来游去的大鱼,心念一动。 成府的厨房里,掀起了一阵小小混乱。 “夫人,您怎么可以亲自……亲自……”谷雨在旁边,急坏了,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夫人竟亲自挽起袖子来杀鱼! 叶斐然久没操此业,也是有点儿生疏,三斤多重的大草鱼拍了好几下才拍死。 惊蛰从成甯歇息的屋里走过来,手里拿着喝完了的药碗,看见这画面,吓得两手一撒,幸亏春分及时来了个海底捞月,那精致的青花瓷小碗才没有摔碎在地上。 “天啊!” “夫人,您怎么可以亲自动手!” “快快让我们来!” 几个丫环大呼小叫的,在她们的观念里,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官太太! 叶斐然挥挥手,说:“你们都退一边去,我问你们,你们谁会做鱼汤?” 几个丫环大眼瞪小眼,纷纷摇头。 “那就是了,都看着点。”叶斐然说,“你们是北方人,学不会南方的做法。正好趁此机会我教会你们做鱼。” 他们一家子都爱吃鱼,在这府里的下人必须学会做鱼才行。 叶斐然耐心讲解,手里刀法丝毫不慢,很快把鱼头鱼骨鱼肉大卸八块。 鱼头、鱼尾和鱼骨用来熬汤,放了香菜,雪白鲜香。 鱼肉做成炸鱼球,外酥里嫩。 一条鱼,两种吃法。 叶斐然久未下厨,然而小试牛刀,就足够让丫环们大开眼界。谷雨更加,她本来就很崇拜叶斐然,现在看着她的眼神都亮成天上星星了:“夫人太厉害了……厉害得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啊!!” 她没读过书的脑瓜子里,贫瘠得找不到形容词来形容叶斐然。 叶斐然笑眯眯地说:“谷雨,你有兴趣?” 谷雨贪婪地点头。 “那这段时间你在灶上,多多学习怎么做菜。等有了这一技之长,以后家里离不开你。你就永远衣食无忧了!” 谷雨听明白了,知道了叶斐然的苦心,眼圈又红了:“我知道了!” 她竭力并拢长短不一的双腿,挺直了小小的身子,非常郑重。 叶斐然记挂着成甯,打好了鱼汤,装了炸鱼球,都放在食盒里保着温,直奔成甯。 成甯昨晚就在会客厅旁的小耳房里安歇,很狭窄的一小房间。叶斐然来到,他披着衣服站了起来,“这儿不舒服,还是回我们屋里去吧。” 他很少主动提要求,又是伤患,叶斐然二话不说叫来人把他挪回睡房里去了。 喂了成甯一小碗鱼汤,见他喝得香甜,叶斐然心里美滋滋的,小嘴勾起,笑意浓浓。 成甯喝完了鱼汤,又吃了一小块鱼球和米饭,忽然抬头问叶斐然:“二丫,京城里,哪里来如此鲜美的草鱼?” 鱼,是空间里抓出来的。 用灵泉水滋养长大的鱼,比京城里任何一家鱼店卖的都要肉质细嫩鲜美,且没有骨刺。 叶斐然毫不犹豫地说:“今天早上屋后来了卖鱼的游街小贩,我见挺新鲜的,就买了几尾。” 她早就准备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并且为了掩人耳目,从空间里放了两条鱼到家里的水缸中养着。 只要两三天之内吃完,就不会引人疑心。 果然,成甯不再多问。 …… “成甯受了重伤?项恺镍也乖乖回营了?” 皇宫里,景熙帝听了麒麟卫的报告,露出满意笑容。 对方说:“是!” “这两天要特别留意,东宫会不会送东西去成府。”景熙帝说。 “是!” “退下吧。一直盯着他们,别放松。” “是!” 殿外,柳相求见。 景熙帝说:“宣。” 仿佛一阵风吹过,麒麟卫不见了。 柳相上来,张口就说:“陛下,关于近日查抄超发盐引一事,在京中已查抄出超发盐引三千万两。尽收国库!” 停了一停,道:“陛下此举英明,这些盐老鼠,竟如此贪得无厌!但是……” 景熙帝就知道柳相前面的说话是铺垫,不动声色地说:“三千万两?这数字也少了些!朕原本预计,最少抄出五千万两的!不过,柳相您还有什么话,不妨全部说完?” “但是,再动荡下去,恐怕不止京中不稳。在虞郡、琼州等地,乃至别的州郡,也会引发不安……三千万两是少了一点,不如也就……见好就收?” 景熙帝盘算了一会儿,他查处超发盐引的事儿,也不过想要杀鸡儆猴,吓一下柳相这伙文臣集团。如今既然柳相主动开口,那就是变相求和了。 他当皇帝久了,要是这点儿意思都听不出来,那这宝座就白坐了。也知道现在不是鱼死网破的时候。就假意思考,一直拖到柳相额头上冷汗滑落了,才说:“行吧。朕尊重柳相意见,就依您说的办。” 柳相脸皮子动了动,眼神闪过一阵狂喜,低着头,没有让景熙帝看见,口内道:“臣,这就着内阁拟旨!” 乾华宫外,传来女子们莺莺呖呖的笑声,首先是最近颇受宠幸的允贵人:“皇上,我不依了,伶姐姐欺负我,非说这花儿是百合,百合花哪儿有重瓣的?” 还有就是后宫里出了名的机灵鬼伶妃:“皇上,来给我们做个公道!这明明是西域来的贡品重瓣百合‘艾琳娜’,我好心教妹妹,妹妹偏不信!” 两名粉雕玉琢的美人,一个手里执了一支百合花,一个手里拿着自己编的花篮,嘴上你来我往的不落下风,动作却亲昵无比地,肩并肩走过来! 景熙帝脸上阴鸷深沉的神色一扫而过,换上笑容:“何事喧哗?让几位美人统统进殿谢罪!” 第708章 盐引风波 第708章盐引风波 殿外传来刘公公的高唱:“皇上宣伶妃、允贵人进殿——” 景熙帝递了个眼色给柳相,柳相识趣地退下了。 两名宠妃得了宣召,领着花团锦簇的一群人,鱼贯而入乾华宫。不大一会儿,欢声笑语就充满了原本阴森的宫殿。 …… 到底是水银之毒,虽然有了空间加持,还是亏损了成甯一定的元气。 时间一晃过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成甯深居简出,在家里养病。 叶斐然一直在悉心照顾他,也是奇怪,她在上辈子从来没有照顾过别人,也没有被别人照顾过。作为天才科学家,她是绝对冷漠内敛的性子。但在这个世界里,她一点一点一点地找到了温情,如今成甯受伤,她照顾得很周到。 看着他一天天红润起来的脸,还颇有成就感。 这种感觉是陌生的,但不坏。 叶斐然没有觉察到,自己脸上的温柔笑容,也日渐多了。她原本就长得五官很美,如今气质也有了变化,整个人散发出珍珠般的光芒来,雍容华贵,柔和圆润,无论走到哪儿,都让人移不开眼睛。 出去采购的时候…… 偶尔到驸马府走动的时候…… 或车帘卷动惊鸿一瞥;或人在办事惊艳全场;或仅仅好心出手递给马路边饥寒交迫的老人一个馍馍…… 随着她的日常活动轨迹,不知不觉地,“成府夫人叶郡君是个大美人”的传言,在京城里不胫而走——这一切,叶斐然本人还懵然不知。 …… 景熙帝查抄了三千万两超发盐引后收了手,很不幸,李寡妇手中的那批盐引就在其中。 于是一夜之间,李寡妇手里的五百万盐引成为废纸,她快要气疯了,拉着柳凌炀哭了三天三夜,眼睛肿得快要瞎掉。 柳凌炀哄她道:“如意妹妹,这次是我大意了,没能帮你办成这件事。你别气了,你看,我送给你作为赔礼,好不好?”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子来,里面装满了满满的大东珠,价值怕不下十万两。 而且,东珠下面,还压着一个庄子的地契,是柳凌炀花重金在宁昌王手里买回来的。 ——宁昌王耿泓墨这两年日子不好过。 李寡妇眼尾在东珠上扫过,合上盖子,赌气地说:“我才不要这玩意儿!卖一颗少一颗的,哪儿比得上会下金蛋的母鸡?” “哼,叶斐然那种村妇也行,为什么我不行?” 柳凌炀耳朵滚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心里好没意思。本来很愧疚心疼的,听见“叶斐然也行”的话,忽然心里凉透了,他苦苦一笑,道:“也罢。既然你不要,那就算了。” 把东西往身上一揣,可巧律靖阳来了,目睹这一幕,律靖阳阴阳怪气道:“你还有怨言,如意说得半点没错。要是没本事办成事,就别把盐引拿出来夸海口啊……五百万盐引……怕是能卖出七八百万银子,如意脾气好,大气,遭得住这损失。” 李寡妇一听,转嗔为喜:“律大哥,还是你在经济学问这一处有造化。” 柳凌炀越发郁闷,狠狠瞪了李寡妇和律靖阳一眼,甩袖离开。 …… 律靖阳来向李寡妇辞行的:“如意,我下个月就要回去了。此别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实在不舍得你……” 李寡妇一听律靖阳要走,愕然道:“这么快就三个月了吗?” “是啊。”律靖阳心情也不好,“这些银子,我留给你防身。你一个女流之辈在京城生活不容易,要好之为之。” 他把一叠厚厚的银票放在桌上。 李寡妇不接,眼神乱闪。 忽然之间,她纵身抱住了律靖阳胳膊:“靖阳哥哥!你言而无信!” “嗯?” 突如其来的幸福,差点儿淹没了律靖阳! 李寡妇在他耳边呵气如兰,低声央求:“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带我走的吗?” 既然盐运生意没了,她留在此地也没有指望了!还不如换个地图继续发展! 那些穿越女不都是这样干的吗?一个个地图的征服,顺带收个后宫什么的,别的穿越女可以,她李如意也可以! 律靖阳双手保持垂直,身子僵硬,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带你走?” “对呀!去若氏!”李寡妇扬起精致的下巴,小脸上写满哀切企盼,“你两年前就答应过我的,却食言了。难道你现在想要再次说话不算话?” 律靖阳脑子嗡嗡乱响,不假思索地说:“不!当然不是!” “如意!我愿意带你走!你等着我来接你!” 李寡妇高兴极了,不忘记给一点儿甜头律靖阳,踮起脚尖,轻声说:“那我等着你……” 话音未落,粉唇“不经意”地在律靖阳耳垂上擦过。 律靖阳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李寡妇却若无其事地离开,语气也变得很正经:“我会收拾好东西,到时候去了若氏看看有什么生意可以做。女子立足在世,总得有自己的事业傍身。靖阳哥,靠你了!” 杀伐决断起来,态度变得如此之快,倒让律靖阳平生惭愧敬畏,说:“好。包在我身上!” …… 律靖阳一面打道回府,一面想如何对雷珂开口交代李寡妇的事。 “如果四公主知道我和如意妹妹的关系,又要吃醋。最近这一个月她对我欲擒故纵,不大理睬我。如果我提起如意,一定会激起她的公主脾气……唉,真是叫人左右为难。” 却完全没有想起其实他没有必要跟雷珂提这一嘴的。 不但没有想起,还觉得必须要跟雷珂提,要引起雷珂注意。 为这、律靖阳把自己纠结了个半死,谁知道一踏入驸马府,听见阵阵欢笑声。 雷珂和叶斐然带着一群丫环,正在看府里新做好的水车,水车在流水推动下哗啦啦的转,在天边扬起水花。被夏日阳光一照,挂起一道人工彩虹,别提多美了。 ——好像完全没有人注意到驸马爷什么时候回来。 雷珂一身红衣,站在水边,仰脸朝天看着彩虹拍掌笑:“好厉害啊!二丫,你竟然会做这么好玩儿的水车!你真的太厉害了!” 她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小鼻子皱皱的,明**人。 叶斐然忽然说:“他要走了。” 第709章 成大人和人起争执! 第709章成大人和人起争执?! 雷珂一怔:“走了?” “驸马爷。”叶斐然狡黠地眨眨眼睛。 果然,二女一回头,看到律靖阳披着紫色披风的高大背影,正匆匆离开花园。雷珂收回眼光,淡漠道:“他老是这样,没事就在我面前晃。我打招呼又不理我,无聊得很。” 叶斐然:“……” 难道,律靖阳犯贱如斯,竟开始在雷珂面前刷存在感? 这也太好玩了吧! 她说:“那你怎么办?” “凉拌。”雷珂学着叶斐然的惯用词,“我们各自有各自的责任,又不能和离。只要大节不失,我不会因为他惊扰了我治罪的。” 叶斐然:“……哈?治罪?” 雷珂漠不关心律靖阳,看到水车卡住了,指着那边说:“二丫,快看看,水车怎么不动了?” 叶斐然瞄了一眼道:“哦,水草卡住了。让小厮及时清理就行。” 雷珂于是折腾小厮们去了,叶斐然看了不远处走廊下徘徊不去的背影,暗暗眯了眯眼睛。 深深呼了口气,这才叫风水轮流转,夏天喝雪水,点滴在心头啊!! 玩到酉时,叶斐然告辞离开。 也不知道律靖阳如何纠缠雷珂去,另一边,叶斐然前脚走出来,后脚遇到气喘吁吁赶来找她的薛长东:“夫人!你来得正好!大人正在应天府前面,跟人起争执呢!吵得面红耳赤的,您快跟我去劝劝吧!” 应天府门口一向热闹的,不是说惹官非的人多,而是不知怎的,附近老百姓都相信衙门门口俩石头狮子能够驱邪旺市,愿意聚在这一头来聚聚、做点儿小生意。 所以这儿贩夫走卒,什么都有,吵吵嚷嚷。叶斐然跟着薛长东绕过了衙门口的大鼓,还好没看到她担心的那种,成甯跟某人撕扯一块儿,小混混街头打架的画面。 守门的两名衙役一左一右站着,左边的一个冲薛长东挤眉弄眼的,薛长东说:“我家大人呢?” “呐——”那衙役瞧着也是个面善的,叶斐然示意薛长东给了俩衙役赏钱,他们态度就更和气了,“进去吧。大人和柳公子已经去好一会儿了。” 柳公子? 一张病弱白瘦美的面孔跃入叶斐然脑海,柳凌炀? 成甯啥时候又跟这人扯上关系了? 薛长东有点儿发愁:“这是闹进了府尹那儿去了,怕是事情更难办。” 叶斐然说:“相公素来不爱主动生事的,嗯,一定是柳凌炀惹事。是姓柳的不对。” 她甚至没有问薛长东知不知道事情始末,薛长东好一阵无语。 夫人,您老人家也太护短了。 叶斐然提着裙摆,大步流星垮进了应天府大院,直奔府尹那儿去。 她是郡君,夫君又是负伤勇抓飞天鼠的大功臣,加上各种各样的特殊身份加持,通衙门上下无人敢阻拦叶斐然,一路畅通无阻跑到后花厅里去,逮住穿着常服正在练毛笔字的府尹。 府尹被吓一跳:“叶郡君?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府尹大人!”叶斐然匆匆忙忙福一福身,“我相公呢?” 府尹一头雾水:“成大人?没见人啊!” 叶斐然傻眼了:“诶?我相公和柳公子,说是吵吵嚷嚷着来衙门了呀!” 府尹比她更懵:“还有柳公子的份儿?” 一路跟过来的薛长东,就差没用轻功了,几个疾步冲过来,急得涨红脸:“夫人,您误会啦!他们在师爷的房间里呢!” “啊?”叶斐然和府尹异口同声。 薛长东说:“是为了买庄子的事儿来的,不是刑名案子。当然得去寻田亩师爷啊!何必惊动府尹大人这把牛刀?” 叶斐然才明白怎么回事,府尹说:“叶郡君也是关心则乱,别急,我带你们去找师爷。” 府尹亲自带路,回到衙门前方,东首师爷办事的小院子里,正好看见成甯和柳凌炀鱼贯而出。 叶斐然一声“相公”,迎上去,不顾众目睽睽,握住了成甯双手。 真情流露之处,无人感他们失礼,反倒心底里各自升起不同程度的艳羡。 成甯反手握住她小手:“二丫,你怎么来了?” “他们说你……”叶斐然脸一红,转了话题,“嗯,回家再说。我来接你呗。” 柳凌炀冷眼旁观,看到她对成甯着紧,再想起刚才在李寡妇处受到的冷眼,自己掏心掏肺对李如意这么多年,只因为办砸了一件事,就遭受冷遇。不禁羡慕起成甯来。 薛长东心想,虽然不知道大人那笔生意为何化敌为友谈成了,不过自己叫夫人来还是对了。 成甯摸摸叶斐然脑袋,微笑着说:“好,正好我事儿办完了,我们一起回家。” 他也没说什么事儿,但气氛风平浪静的,叶斐然也就偃旗息鼓,跟着成甯上了车。 一直到回了家之后,她才开口追问:“相公,刚才你和柳凌炀在一起,到底是做了什么嘛?” 成甯说:“我在他手里买了个庄子。” 只是买个庄子?那么简单?叶斐然松了口气,也没有细问了。 只要不是打起来就好。 成甯微笑道:“等过几日,我身子大好了,我带你去看看。” 叶斐然说:“好啊。” 于是夫妻两个把这件事放下手去,那时候叶斐然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捡了多大一便宜。 …… 三天后,成甯伤势又好些了,就带着薛氏兄妹和叶斐然,到了京城南郊。 薛长东薛长乐骑马,叶斐然和成甯坐车。 薛长东不紧不慢地贴着马车窗走,说:“这庄子原本是宁昌王府的祖产,连同庄子附近的田产、商铺,一发打包变卖,总共才花了三十万两,真是捡了大便宜。” 拿起马鞭子一指:“过了河,从那边一直过去,就都属于咱们的了。” “所以那天相公才急忙从柳公子手里买下?”叶斐然账目很精,在心里略一过,就觉得不对。 如今这样的连田产带商铺的大庄子,都不能说是庄子,简直就是半个镇子,还在京郊,怕不下百万之价。怎的柳凌炀才卖三十万两? 叶斐然才不信,天上真的会掉馅饼。 第710章 捡大便宜,给二丫买个小镇! 第710章捡大便宜,给二丫买个小镇! 成甯说:“我也不信,因此打铁趁热买了。走急了血气上头,还被薛长东以为我在跟柳凌炀吵架。” 薛长东在车外头听见了,不好意思地嘿嘿傻笑。 叶斐然拍了拍成甯的手,说:“相公!薛大哥也是一片忠心护着你,别取笑人家了!” 成甯很认真地说:“我不是取笑他。我这是在提醒他,凡事要看清楚一点,别太冲动。” 薛长东肃然抱拳:“下属受教。” 说话间,过了河,只见沃野千里,一眼望不到边。 叶斐然从车窗伸长脖子往外看,成甯说:“你想看就出去和薛长乐骑一匹马吧。” 他重伤初愈,因此坐车。 叶斐然说:“不要,我要和相公在一起。” 成甯没说什么,但眼神温暖和煦,笑意洋溢得满满的。 走了约莫六七里地,穿过一座颇为繁华的小镇,薛长东告诉他们,这条名叫“平阳庄”的镇子全都是属于他们的佃户,叶斐然都要惊呆了。 “果然瘦死骆驼比马大,宁昌王失势三年了,坐吃山空,还剩下偌大产业。”她喃喃道,“不知道他们全盛时期,到底有钱到什么地步!” 成甯说:“这也是强弩之末了。” 薛长东说:“大人、夫人,庄子到了,请下车。” 他们下了车,停在一个宅子前面,和京城常见的粗犷风格建筑不一样,这儿白墙黑瓦,屋宇错落零落在园林之间,马头墙在绿树间若隐若现。极其的细致精巧。 叶斐然立刻爱上了这个别庄,跑进了大门里,转了好几个圈圈:“相公,我喜欢这里!” 成甯看她雀跃,满眼笑意,“你喜欢就好。” 他拉着叶斐然的手,屋前屋后,走了一圈。 才走了堂屋和正房,叶斐然就腿软了,这地方太大了,听说后面还有个大院子,叶斐然虽然很想去,奈何体力不允许了。 于是夫妻两个回到正院内歇了下来。 晚饭,随意做点什么吃了。其实按照叶斐然的意思,她很想到小镇上去吃点儿特色美食,但成甯的伤不容许她任性,成甯苍白着脸让薛长乐陪叶斐然到外面逛,叶斐然一看,就知道他又不好了,留下来:“不急。反正来日方长呢。” 就这么着,晚饭草草吃了点儿。 晚上,明月如皎,夏夜凉风习习,叶斐然和成甯在灯下相拥夜话。 “二丫,给这个别庄取个名字吧?” 叶斐然舒服地依偎在成甯怀里,因为太舒服了,好像脑子的转速都变慢了,想了好一会儿,愣是没啥想法。就反问道:“相公你觉得呢?叫什么名字好?” 成甯想了想,说:“你的名字叫斐然,文采斐然,要么,就叫这里‘文庄’,好不好?” 叶斐然觉得这名字太不接地气了,摇了摇头:“拗口。还不如叫二丫的庄子呢。” 就像西江镇那个粮店似的,名字太拗口,正儿八经的店名给人忘得一干二净,如今通镇子的人都喊那地方叫“肥妹粮店”…… 二丫的庄子? 成甯想了想那画面太美,忍俊不禁:“好吧,你喜欢就好。就是牌匾要做长些,嗯,也……也是小事。噗……对不起我忍不住了。” 他哈哈大笑,一笑起来,浑身肌肉紧绷。 硬硬的,硌手,叶斐然心动不已,忍不住伸出那恶魔之爪,圈住成甯肌肉紧致的腰。脑袋在他肩上锁骨上乱蹭:“相公真好。” 成甯被她一蹭,邪火“噌”的不受控制往上窜,哑声道:“别乱动,丫头,别乱动……” 叶斐然点了火,知道害怕,收了手,离开安全距离。 “相公,我还有个想法。” 小丫头在转移注意力,成甯听出来了,心照不宣地跟着走:“嗯哼?说!” 叶斐然说:“相公,我想把外面城镇上的地散了给农民,让他们当自耕农算了。” 这…… 成甯漆黑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下。 喉结滑动,磁性嗓音越发低沉深邃,听不出感情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放走会下金蛋的母鸡,对吧?”叶斐然早就预料到成甯会有此一问,她太了解他了。 叶斐然说:“财悖而入者,必悖而出。如果拿着不匹配自己能力的银子,很快也会败出去。原本价值百万银子的庄子如今被我们平白捡了大便宜。我自问没有那种能力,拿捏不住。此其一。” 成甯听住了。 叶斐然扳下第二只手指:“其二,庄子太大,我们得请庄头管理、控制这儿。我们俩在京城没有根基,也没有可靠的人来帮忙打理。管两个住宅还勉强,管这么大一个镇子,有点儿什么三长两短的,如果我们在琼州,插上翅膀都来不及飞回来解决。这么想,是不是这庄子反而容易出祸根?” 成甯点头:“有理。” 叶斐然扳下第三只手指:“最后,当今有人忌惮相公,身边本就危机重重。平白无故得了财,我们自己虽然问心无愧,难保不会惹谁多心。倒不如主动散财,只保留宅子,让那些人打消疑虑,换一个阖府平安。” 成甯面沉如水,叶斐然,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这件事,我不能出面。”成甯说,“明天之后,庄子上就得多别的人了。” 那些尾巴真的很讨厌…… 叶斐然说:“交给我吧。” 成甯深深地看着叶斐然,点了点头。 …… 第二天一早,叶斐然叫了薛长东和薛长乐,就去请附近的田亩师爷。她给了很高的价格,很快,就有一名在应天府做过事,赋闲在家的田亩师爷接了这个活儿。 这师爷姓关。 叶斐然说:“关师爷,我想把这镇上的地,按照市面上最低的价格卖给农户。你来帮我处理好。” 关师爷本以为叶斐然是还想要给自个儿添置田地的,没想到竟是卖田地。他张大嘴巴,愣了好一会儿,才说:“行。请问地契文书有吗?” 薛长东说:“有。都在这儿呢。”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马儿嘶叫,荆远来了:“夫人!” 第711章 贱卖田地 第711章贱卖田地 成甯的幕僚荆远舟车劳顿的,大老远在京城赶来了。随着说话声,荆远一脸风尘仆仆,大步流星走进来。 “夫人,我奉大人之命,特意赶来为夫人处理卖田的事务!”荆远说着,对关师爷抱了抱拳。 有专门的人来打理,叶斐然笑道:“那就最好了,我省了多少工夫。” 荆远对叶斐然躬身道:“夫人,请借一步说话。” 叶斐然跟着荆远绕到屏风后,荆远压低声音道:“夫人,不知道您心目中的价格大约如何,我好跟师爷说话。” 叶斐然说:“我刚才已经跟关师爷说了,用最低的价格卖。唔,我再补充一个条件,如果是家里确实贫苦又人品正直的,送他几亩地也行。但只能送中等田地,且最多不能超过三亩。” 深知道人心不足,叶斐然哪怕行善,也注意着方法。 荆远一惊,才知道来时路上听到的不是流言,越发再把声音压得低一点:“夫人,这等于把大笔银子往外送啊!您……您不心疼?” “心疼啊。”叶斐然爽快地说,“我很心疼。但我需要银子,只好卖掉了。” 荆远心里直叫“败家娘儿们”,可叶斐然是主子,他不能违拗,只能听了。 主仆俩回转外面,荆远一脸肉疼地跟着关师爷去商量卖地的事儿了,最后确认下上等田卖20两银子一亩,中等田10两银子一亩,下等田5两银子一亩。除此之外,镇上所有的商铺等等,也尽情变卖,价格不等。 消息一传出来,整个平阳庄炸了窝。 “天啊!你们听说没有?” “新的庄主要卖田!” “二十两银子一亩上等田,太便宜了!” “你还说便宜?一年不吃不喝的,也就剩个十来两银子的,这一亩良田就得咱们俩年收入……” “那可是良田啊!而且田地契约俱全,不用交租子!你嫌贵我可不嫌,我这就上我丈母娘家借银子去……” 整整一天,平阳庄上的人们奔走相告,除了少数脑子不清醒的铁公鸡,大部分人都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千方百计的凑银子来买下自己租种多年的田地。 很快,还吸引了一些嗅觉灵敏的附近的大地主来买地。 这些人很容易辨认,衣着光鲜,并且出手大方,一来见荆远,就下手买一百亩地。 荆远看都不看,一口回绝:“抱歉,咱们夫人下令,每人最多只能买良田五亩,中田五亩,下田不算。” 那人傻眼:“你们是不是傻?买田地哪儿还有限制的?” “我们夫人不傻,就是想要行善积德,让平阳庄的老百姓有自己的地可以种罢了。”荆远眼皮都不抬,本来还有点儿心里滴血,心疼叶斐然太大方的,看到这种地主来买地,反倒讨厌起来了。这些人买了地回去,绝对不会自己耕种的,还不是继续租给佃户们来扒皮!他改变主意了,对叶斐然开始感到敬佩,夫人这是真真儿的做善事啊! 那人听见他语气坚决,眼珠子一转,说:“那要不这样,我家里三房妻妾,连同我自己,四房人。每人买五亩良田、五亩中田,四五二十,合计二十亩良田、二十亩中,再凑个整,要六十亩下田。这样总可以了吧?” 他自以为自己想出了好办法,呵呵笑起来,胸有成竹的数出了银票,递给荆远。厚厚的官票底下,还压着一个红包。 荆远瞟了那红包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厌恶,提高声音,越发斩钉截铁:“我们老实人,不钻这空子!请回吧!” 那人讨了个老大没趣的走了。 叶斐然从后面绕出来,笑意在眼底盈盈不绝,粉面却含威:“荆远,干得漂亮。” “哪里,还是夫人您神机妙算。”荆远说得心悦诚服,“若非您把这些小伎俩事先跟下属说了,不定还被诓了去。哼,这些人贪得无厌,以后生儿子没腚眼!” 叶斐然说:“现在田地卖得怎样了?” 关师爷摊开账本,眼睛在账本上一目十行的过去,说:“平阳庄内合计3120亩地,其中上田600亩,作价20两每亩;中田1780亩,作价10两每亩;下田740亩,作价5两每亩,如今卖出八成。” 叶斐然心里略一盘算,说:“那也将快三万两银子了。” 其实这些都是亏了的,毕竟田地上还长着庄稼,如今六月时节,庄稼快熟了,前期的肥料种子是东家支出的,后期收获的粮食,一进一出,剪刀差上都是钱。 但关师爷和荆远都看出来了,这位年轻的郡君是铁了心的糟践雪花纹银,便也没心疼吱声。 荆远说:“是。夫人,这边送出去了36亩下田,共17户穷苦人家受惠。他们对您可都感激不尽呢。” “那也罢了。”其实荆远接下来的话,是想要说,那几家人想进来给叶斐然磕头的。然而叶斐然完全没有顺着这话头说下去市恩的意思,反而话锋一转,到了商铺那儿,“小镇上的商铺,一共有多少间?可曾算过没有?预估作价多少两?” 关师爷忙道:“一共二八一十六间商铺。大铺八间,小铺七间,还有一家碾坊。”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揣摩出叶斐然的心态,自言自语顺着话头下去说:“那些大铺,特别是那个酒楼‘顺客隆’,做的来往客商生意,三层高,三进院,端的是客似云来,光转让费就二万银子的,可以做个八折出售,也是便宜了街坊了……” 荆远想要阻止关师爷,也来不及了。 “谁说的?”叶斐然淡淡打断关师爷,“无商不奸,商人低价进高价出,油水丰厚。若见到什么地方有便宜可占,就跟那苍蝇闻到血似的。我这儿卖商铺,如何能够给他们便宜了去?按照超出市价的两成去卖!不光如此,该他们承担的费用,一样别少!” 关师爷嘴巴再次张大合不拢来,这会儿真的没法琢磨透这个年轻夫人的玲珑心思了。 荆远苦笑着,戳了戳他:“还愣什么,按照夫人吩咐的照做吧!” 第712章 世外桃源,神仙生活 第712章世外桃源,神仙生活 如此忙活了小十天,叶斐然没有再管买卖田地商铺的事。 成甯打着养伤的旗号,推了好几次太子乃至景熙帝的召见。 叶斐然则打着陪夫君养伤的旗号,推了好几次雷珂的召见。 两个人每天在“二丫的别庄”里过起了没羞没躁的小日子。 晚上如何,自不必细说,日间也每天套了车子,沿着这个平阳庄随意选择方向胡乱出行,日出而发,日落而返,走到哪儿算哪儿。吃饭也走到哪儿,吃到哪儿。有时候在路边茶寮打尖,有时候甚至出钱跟过路农家买吃的。随心所欲,叶斐然自觉神仙不换。 成甯伤势大好了,赶车已经不成问题,她就依偎在成甯身边,身后一辆空车,甜甜蜜蜜地走在路上。 路人不知道这对年轻的男女就是平阳庄最大的地主,往往侧目,他们都不是把世人目光放眼内的,自然也不做理会。 “相公,你看这沃野千里,田园风光多么美。” 这日,他们走向北边的路上,一路全都是田野,一望无际。那广袤的平地如一条柔软的绿地毯,跟看惯了的丘陵山地大海的琼州景色大相径庭,叶斐然怎么看都看不够。 成甯打趣道:“这些地曾经都是你的,现在后悔了没有?” 叶斐然笑着说:“才不后悔。怀璧其罪,我可不乐意捡个便宜丢了小命。” 成甯扬起一边眉毛:“哦?只是发个财而已,有没有那么夸张啊?” 叶斐然说:“当然啦……” 成甯说:“你说一下,为什么?” 叶斐然摇了摇头:“相公,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们京城内府外那些人是什么来头吗?” 成甯墨眸中一阵悸动,对眼前小女子的认识,又深一层。 不禁深深叹了口气:“真好,娶了你真好。” 叶斐然侧过脑袋,挨着成甯肩膀,说:“相公,当初你为什么选我,不选亭亭?” “我记得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成甯说,难道她还介意? 他猜想得没错,叶斐然此刻想的是,如果有王家的力量在,也许成甯不会如此忌讳。 她低声说:“王亭亭很好啊。” “难道你不好吗?”成甯声音低沉而温柔。 叶斐然扬起精致的小下巴,标准的杏核眼眯成一条缝,迎着晚风吹,好不惬意。 “我呀,我是挺好的啊!”她笑嘻嘻地受落了成甯的肯定,“但是呢,王亭亭可以带给你更多啊。” 成甯说:“没意思的。以王亭亭的脑子,她可不会想到把几千亩田地低价贱卖,帮我打造一个目光短浅只懂搂钱的形象。” “卖掉了田地的同时,还哄抬商铺价格,透过各级买办,进一步把我的臭名往上扬。能够在京城周边混下来有能力扩展自己的商人,背后多多少少都抱着一根或者数根大腿,这样一来,用了比市价高出20%忍痛吃掉商铺的买办们,自然会在他们的主子跟前说坏话。我在京城里的人缘,是彻底板上钉钉的坏透了。” “坏掉了人缘,对于别的官来说,是坏事。对于现在的我,反而能够打消皇帝的疑心。近年来四海清平,银子铜钱的兑价平稳,攥了大笔现银在手,于我们又有百利而无一害……如此精妙盘算,一石二鸟的计策,只有我的二丫才有不让须眉的脑子,在顷刻之间想出来。” 叶斐然眯起的眼睛不知不觉睁开了,眼底射出两点寒星:“相公,你竟然知道……”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她想出这一招来,不过仗着成甯对自己的偏宠。 而成甯竟对她的盘算了如指掌,让叶斐然斗然之间生出一股,自己终究没有所托非人的慨然。 成甯说:“靠着家世、外貌来行走世间,固然有许多便利。然而唯独头脑,才是战无不胜的利器。” 他的大手覆盖上叶斐然的手,抓住,黑水晶般的眼眸内,闪烁着脉脉温情,眼里的温度,比徐徐西下的夏日斜阳更灼热。目光灼得叶斐然五内沸然,她呼吸艰难,心跳如雷。 “相公……” 成甯勾起她下巴,她无力动弹,呼吸在咫尺间彼此可闻。 成甯再也忍不住,覆下去,深深长吻。 年轻女子“唔唔”两声,软倒在他宽阔的怀里,小手蛇一样缠上他的脖子,越缠越紧。 日头西沉,斗转星移,天空中繁星渐现,夏夜中响起蟋蟀的鸣叫。 流星划过天边,带着一条长长的白亮尾巴,横贯墨蓝丝绒般的夜空。 叶斐然依偎着成甯,看到流星划过,已经半梦半醒般微微闭上,准备随时盹着的眼睛忽然圆睁:“哎呀!我忘记许愿了!” 成甯双手环抱着她,把她整个抱起来,放在自己大腿上,轻轻啄着她的小巧白腻的耳垂:“现在还想要许什么愿望?” 叶斐然扳着手指说:“好多愿望!比如说,希望娘亲可以长命百岁啦!希望叶天宇可以生生性性做个男子汉啦!希望小虞可以平安快乐地长成个大好青年,一辈子无忧无虑啦!希望姐姐和姐夫可以白头到老,夫妻恩爱啦……” 数了一长串,唯独没有数到她自己,成甯知道她等着他开口询问,就顺了丫头的意:“那你自己呢?你自己有什么愿望?” 没想到那只是他的自以为是,叶斐然愣了一下下,眼神放空。 过一会儿,她才说:“我好像没什么愿望要实现了。” 成甯微怔:“哦?” 叶斐然挨着他的胸膛,成甯的心跳很有力,砰砰砰的,那是旺盛的生命力。 叶斐然说:“如果没有人抢走相公的话,那么我就这么跟相公在一起就很满足了。” 成甯忍俊不禁,眼睛弯成月牙,逗趣似的:“就只会想男人?” “不然呢。”叶斐然坦荡荡地,“我有脑子,有智慧,有手有脚,想要什么生活可以自己去挣。所以如果能够有一个人和我相依一生,那就最好了。这一辈子,我总要活够、玩够、吃够,才不枉这一遭的。” 上辈子是个工具人,完全没有私人生活,没有亲情、友情、爱情。这一辈子等所有责任卸下之后,她就谁也不要管谁也不要理,过一些随心所欲的日子——和成甯一起。 第713章 临别以前的礼物 第713章临别以前的礼物 她说话的时候,成甯的墨眸牢牢地被她吸死过去,没有片刻移开。 那板上钉钉的语气,坦荡荡的眼神,光风霁月的嘴角浅笑,统统没能逃过精通世故和计谋的男人眼睛。等她说完,成甯轻声说道:“说得好有道理,我都要被你绕进去了。” “绕进什么?” “绕进你那个活够、玩够、吃够的世界里去。” 叶斐然看了成甯一眼,“那,你不愿意吗?” 男人俯身,吻住她,声音含混沙哑:“愿意……” 成甯其实还有一句话,想要冲口而出的,不过他忍住了。 温存了一会儿,叶斐然是真的倦了,打了个很大的呵欠。 解开马缰,成甯说:“好晚了,我们回去吧。” …… 在平阳庄又逗留了三天,买卖终于做完了。 来的时候是庄主,回去的时候,甩掉了所有田产商铺,就连几座宅子都卖掉了,真真正正做到除了住着的那处“二丫的别庄”之外,片地不留。 刨除了成本,叶斐然安享了十二万两雪花白银,一叠银票放身上,非常安心。 还有一件事,促使他们不得不走,雷珂飞鸽传书给叶斐然,薄薄信笺上文字很短,然而杀气腾腾:“二丫,你再不回来帮我打发走律靖阳,我就向父皇求赐尚方宝剑杀了他!” 接到信的时候,叶斐然刚和成甯结束了一场激烈运动,那鸽子歪着脑袋站在窗边:“咕咕咕……” 仿佛对这过于漫长的过程表示不满。 叶斐然看了信,把鸽子炖了,收拾了东西。 次日早上卯时末刻,就套好车准备返回京城。 早上的平阳庄很宁静,阳光透过薄薄的晨曦吐进来,洒得整个镇子一片金黄。沃野千里,静谧安宁。庄子门前,马儿打着响鼻,时不时提一下前蹄,晃晃脑子。薛长东和薛长乐把车子里里外外检查一遍,说:“夫人,可以上车了!” 叶斐然扶着薛长乐的手,登上马车,目光在平阳庄的村道、屋宇及周边花花草草上扫一圈,眼底闪过无限留恋:“以后得空了,一定常来住。” 薛长东为她打起车帘子,叶斐然正要进去,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叶郡君,请留步!” 叶斐然回过头,只见是个不认识的老太太,一头稀疏的头发百多黑少,系着蓝色的头巾,脸上布满了老人斑和皱纹,老得看不出年龄了,并且,她敢用一根黄瓜打赌,她不认识这老太太。 薛长乐斜签着上前一步,拦住老太太,客气疏离地说:“老人家,有什么事吗?” 老太太向后退一步,脸皮抖动两下,吞了一口唾沫,说:“俺……俺就寻思着感谢一下郡君。收下这个。” 她从怀里拿出一块大荷叶,荷叶打开,是烤好的玉米。 烤玉米的香气在晨雾中传过来。 薛长乐傻眼了,叶斐然一阵感动,看着老婆婆浑浊的眼,那双眼睛里有真诚。目光在婆婆褴褛的裙摆,还有袖子遮掩下瘦如枯枝的手腕上闪过,叶斐然说:“老婆婆,为何要送玉米给我?” “俺家里受了郡君的田地。一直想要找机会报恩,可郡君您尊贵,俺儿子媳妇儿守了小半个月门口也见不着。老婆子今儿个一大早来碰碰运气,没想到天大的福气,竟见着您了!神天菩萨保佑啊!” 老婆婆高兴得满脸红光,说话也有章法起来。 叶斐然越发感动了,红了眼眶,跳下车,亲手在老婆婆手里接过烤玉米:“婆婆,是我谢谢你。你们给了我行善积德的机会。” 她把玉米双手捧在怀里,对着婆婆福了福,低着头说:“祝老寿星长命百岁。” 老婆婆受宠若惊,连连叫:“使不得!使不得!”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的马车旁边,又围拢了很多送东西的乡亲。这些乡民不知从哪里得知叶斐然今天要回京城,纷纷带来家里仅有的土特产,要给叶斐然送行。 叶斐然一开始收了一点,后来实在不落忍了,这会儿六月天,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农民们有一些要去地主家里赊米粮过渡的,别看每家也就两三斤玉米、一尾鱼、甚至一小把野果子,那可都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送她的!片片心意如千斤重,她怎么下得去手理所当然的接受? 最后她说:“好了,大家的心意我领了,别送了。” 但村民们不听,不得已,叶斐然让薛长乐赶了马车,让马车走动起来。她自己和薛长乐一起坐在车辕上,边推辞边走。 怕踢伤了人,马车在人群中移动得很慢,那些来不及送东西的村民,甚至透过马车车窗,把礼物投进车厢内。 好不容易离开了平阳庄,跟着马车走的村民走出了一里多地,才渐渐止住了相送。 荆远跟随他们一道骑马回,看一眼坐在车上,神情怅怅的叶斐然,笑了笑,说:“从来只有爱民如子的好官离开驻地,才有此情景。没想到今儿个我们夫人卖田卖地,也能得到万民欢送的待遇。真真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一席话,逗得大家伙一起笑起来,沉滞的气氛顿时扫光。 叶斐然说:“相公,其实我不值得他们这样做的。” 成甯说:“他们认为值得,那就是值得。” 他说的是刚才村民欢送的事,然而墨眸底下一闪而过的意味深长,落入叶斐然眼中,又有了别的意味……叶斐然心念一动,“相公,你是指你自己吗?” 她总是不其然地,没有信心,总是把王亭亭挂在嘴边。 成甯…… 成甯轻声说:“我认为你值得,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 一股甜意浮上心头,叶斐然脸蛋滚烫,红了脸,澄澈的杏眼里亮晶晶的。怀里揣着的银票,一激动拿出来,“相公我们分钱……” 众人满脸黑线:“……” 成甯把她手往回推:“这是你的。你收着。” 叶斐然再推辞,就矫情了,便大大方方的收了下来。 …… 说话长行路短,柳凌炀深知李寡妇疏懒性子,本来是他打算送一个庄子给李寡妇做礼物,买庄子的时候自然不会挑远的。 卯时末刻从平阳庄出发,到了午时正,就看见了京城城墙。 因雷珂叫得急,叶斐然直接让成甯把她送到驸马府。然后说:“相公,你先回家里打点吧。这儿交给我就好。” 成甯有些放心不下,说:“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去?律靖阳的功夫也不弱的。” 外冷内热的属性一览无余…… 叶斐然心里暖暖的。 第714章 这男人好生犯贱 第714章这男人好生犯贱 叶斐然说:“不用担心,我随身带着武器,能够自保。何况还有公主在呢!” 成甯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何况要保护叶斐然,还有很多方法,也就放她进驸马府了,“我酉时来接你。” “好。” 彼此约定好,叶斐然才下车。 驸马府上上下下的人都认识她,忙进去通传。 很快,茜贝亲自出来迎接叶斐然:“郡君,可算把您给盼到了!驸马爷带了个女人回府,并且要纳为贵妾!!把咱们公主给气疯了!!” 叶斐然脑子“嗡”的一下,抬头看天,深深吸一口气,再把视线移到和茜贝平视,已经恢复正常,“女人?贵妾?让我想想,这个女人,是不是姓李?” 茜贝一拍大腿:“我的姑奶奶诶!您果然什么都知道!请快跟我来!” 跟着茜贝,去到雷珂屋子里。 叶斐然本还担心忘情丹的作用在如此强刺激之下,会化作无效,让雷珂心中对律靖阳的情意反弹。 谁知道,进了门,看到的景象却是—— 雷珂对一脸怒气的律靖阳,款款劝说:“你只给一个贵妾的位置人家,是不是太委屈了?为什么不直接去跟我父皇提议跟我和离,然后和这位李姐姐双宿双飞呢?” 旁边那个小白花似的,一身镐素,脸上不着半点脂粉,因此反而显得格外清丽动人的女子,自然就是李寡妇了。 律靖阳脸色铁青道:“珂儿,你莫要故意激将于我!你我的婚姻关系两国,是不可能和离的。你要生气,直说就好,何必要劳烦皇上?故意以退为进吗?” 叶斐然心里呵呵一声:看来驸马爷自恋症是病入膏肓了,雷珂说得如此清楚明白,他居然还认为雷珂在对他欲擒故纵? 她的视线不由得移向李寡妇,想要看看被当面扇耳光的她意下如何。一眼看过去,李寡妇看来十分不高兴,表面上云淡风轻的,实际上墨眸里的恨意和尴尬浓厚得能滴出汁来了。 斐然见到李寡妇不高兴了,险些笑出声来。 雷珂揉着太阳穴,一脸教育熊孩子的耐心:“你把李大姐带回家,说她是你此生最爱,要抬做贵妾。我觉得李大姐这样的人品才貌,做贵妾太委屈了,不如我跟你和离直接让贤。你又不愿意,还非得说我对你欲擒故纵。驸马爷,你我婚姻虽睦,实际上相敬如宾不过算个认识的人罢了。我何苦为了你花如此多心思?难道我长了一张闲着没事干的脸吗?” 她扬起下巴,小圆脸晶莹剔透,水晶般的眼睛闪着疑惑的光。 两句“李大姐”,直接让李寡妇脸色铁青。 律靖阳原本构思的,雷珂大哭大闹,让他有机会对李寡妇证明自己处境多困难,从而获得李寡妇改观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他觉得自己好像垃圾,等着雷珂运他出门。 雷珂说:“驸马爷,你说话啊!” 律靖阳怎敢说话! 叶斐然感到蛮有道理的,这时,走入屋里。 雷珂欢声道:“二丫!” “给四公主请安。”叶斐然款款行礼。 律靖阳瞪着她,李寡妇看着她,和叶斐然视线对望了一下下,低头福身:“草民给叶郡君请安。” 叶斐然安然受落:“免礼。” 李寡妇还以为她会不好意思受自己礼的,没想到不光受了,还来了这俩字,脸蛋又是一阵神色变幻。律靖阳心疼了,护着李寡妇,说:“叶郡君,别仗势欺人。如意只是一介弱女子。” 看样子律靖阳并不知道自己和李寡妇之前的破事儿,叶斐然也不屑得计较,雷珂拉住叶斐然说:“二丫,你来得正好,给我们拿个主意!” 就把事情来龙去脉,一长一短的说了。 律靖阳想要阻止都来不及,但他意识到,要是让叶斐然拿主意的话,准没自己好事,所以气呼呼地看着她。 叶斐然说:“妾身斗胆,妾身认为四公主的主意挺好的啊。您是在忌讳皇上皇后娘娘降罪吗?要不然,我觉得我在皇后娘娘面前还能说得上两句话的。我们一块进宫去,分说清楚了,就说感情不和,四公主想要侍奉皇上和皇后,和离了。您再拍一下胸脯,说保证稳住若氏那边百姓的安定。您的身份和普通驸马不一样,皇上和皇后娘娘说不定就准许了呢?” 李寡妇低着头,眼波流动,跃跃欲试。 这是个比委身当贵妾更为可行的法子! 老实说,她心高气傲,不到万不得已了,是不肯委身当妾的!律靖阳对她的感情,李寡妇也是拿捏得住的,她十拿九稳他会答应,于是安安静静地,如一支出水莲花般站在那里,低着头,等律靖阳这条鱼塘里的大鱼发话。 律靖阳说:“公主!你说什么胡话!我是万万——万万不会和离的!” 李寡妇傻眼了。 叶斐然和雷珂不傻眼,但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个眼神,彼此在对方眼底下读出了不屑和嘲讽——这男人好生犯贱! 雷珂好涵养一些,冷了脸,不吱声。 叶斐然嘴巴却更没遮拦一点,说:“驸马爷,您可真不识好歹。就坡下驴,我们台阶都给您搭好了,您还不乐意往下走。又不乐意和离,又嚷着这李姑娘是你的心尖儿肉,您这是存心把你心爱的人架火上烤呢?还是想要让咱们四公主背个污名啊?我知道了,您一定是要齐人之福!但四公主她不乐意啊,有您这样硬来的吗?” ——“你还要不要脸?” 这六个字,就差拿章子戳叶斐然脸上了。 律靖阳被揭了老底,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对着叶斐然扬起巴掌:“好个妖言惑众的村妇!” 叶斐然挺起胸膛,大声道:“怎么?说不过人,就要动手?” 雷珂一拍桌子站起来:“驸马!不可轻易殴打朝廷命妇!” 就连李寡妇也扑上去抱住了律靖阳的手,说:“阳哥,不可!” 这么多人拉着,律靖阳就坡下驴,放下了巴掌。 他黑着脸撵人:“叶斐然,你滚。我驸马府不欢迎你!” 第715章 伪造的信 第715章伪造的信 忙乱中,雷珂大喝:“住手!” 公主有规矩管束,行动不可高声,如此厉声发话实属罕有。 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 “你不欢迎她,我欢迎。”在众人惊讶目光中,雷珂淡然开口,“她是我的客人,来陪我的。我想——驸马爷既懂怜香惜玉,应该不会蛮横到撵我的客人吧?” 律靖阳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连为什么叶斐然会出现在这儿的原因都不知道。 这会儿用脚趾头想想,叶斐然来得大摇大摆,当然是受邀的了。 他好生懊恼,垂下拳头,鹰钩鼻下,薄唇紧抿,单眼皮的丹凤眼眯成两根针似的,声若寒芒:“既然如此,公主,我们往后再谈。我先去安顿我的客人,可否?” 雷珂很大度地说:“当然、当然。” 她笑吟吟地对李寡妇说:“李大姐,您这段时间就把驸马府当做自己家里好了。短缺些什么,尽管跟我说,我一定尽力满足。毕竟我们家驸马很喜欢您呢!” 那欢快的语气和好客的态度,简直就是真心诚意把李寡妇当成自家座上宾,而不是即将登堂入室的情敌。 气氛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律靖阳赶紧麻溜儿利索的带着李寡妇下去了。 …… 雷珂和叶斐然回到她自己的房间里,坐下。 不等雷珂说话,叶斐然揉着肚子喊:“饿死我了,有什么东西吃吗?” 雷珂看着她那样子,乐了。 “有有有,”她喊来茜贝,“姑姑,母后今儿刚赐下的荷叶汤,还有藤萝饼,都拿出来。” 叶斐然呻吟:“我刚从外面赶回来的,要吃肉!” “那就把糟的鹌鹑还有鸽子各拿一只给你?” “好!” 很快,茜贝就把吃的带上来了,雷珂吃了忘情丹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心无挂碍了,越发懂得享受生活。糟子咸淡恰到好处,鹌鹑和鸽子都皮脆肉嫩,连骨头渣子都有了咸鲜味儿。 荷叶汤碧绿清香,藤萝饼是白糖花生馅的,甜而不腻。 就着雷珂和自己都喜欢的香片茶,叶斐然吃了个肚子溜圆,满足地拍拍肚皮,吐出一口气:“肚皮啊肚皮。以前总是亏待你,现在可不会了,先苦后甜也算是对得起你了吧!” 一席话说得雷珂忍俊不禁,“二丫,你可真风趣。有你在我就开心了。” 叶斐然看她心情甚好,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感觉?” “嗯呢。收到你昨晚的飞鸽传书,真把我吓一跳呢。” 谁知道,雷珂眨了眨眼睛,诧异道:“飞鸽传书?我不懂那玩意儿啊!” 叶斐然傻眼了:“什么?” “我以为你是一从外面回来牵挂着我,来找我,我刚才才替你在驸马面前圆谎的!”雷珂觉察不对了,“原来是有人假冒我请你回来的?飞鸽传书……飞鸽传书……那肯定有信罗?信在哪里?” 叶斐然说:“被我烧了!” 她有些懊恼,自己这是大意了! 那是谁,有什么动机,冒充雷珂写信给自己,催促她从京郊回来的呢?叶斐然脑子飞快转起来,很快锁定了一个人选:“难道是李寡妇?” 雷珂惊讶道:“啊?” 叶斐然越想越有道理,但是没有证据。她想了想,传了名粗使丫鬟来,吩咐道:“你们去李寡妇住的院子里,搜寻一下。” 雷珂在旁边说:“没用的,有点儿什么蛛丝马迹早就被她毁掉了吧!” “你听我说完。”叶斐然对丫环说,“仔细看看地上有没有绿豆、玉米,就可以了。不要惊动李寡妇。” 小丫头说:“那,万一遇到驸马爷呢?” 叶斐然说:“不必理会他们做什么,按照我说的去办就行。” 小丫头去了,很快回来,她说:“回公主、郡君,在李寡妇住的院子地上就有很多绿豆和玉米,还有鸽子粪便。” 叶斐然说:“果然是了。” 小丫头又很担心的样子:“驸马爷一直呆在那屋子里,没有出来……” 雷珂对下人很好,既立得住规矩,又手头宽松。所以驸马爷干的这些事儿,就让很多下人看在眼里,怒在心中。 雷珂说:“无妨,让他们去。” 叶斐然看那小丫头还是一脸愤愤然的,说:“你们别气,公主自有分寸。区区一个寡妇,还能翻过公主手掌心?” 小丫头听了这话,才两眼发亮的退下了。 叶斐然言归正传,对雷珂说:“鸽子以绿豆和玉米为食,那封信果然是她伪造的。” “那她为什么要伪造信来让你回京城?”雷珂不解,“她明知道你站在我这边的呀!” 叶斐然说:“大概是,想要促使我赞成你和离吧。这样她就不必当贵妾了。李寡妇在之前,应该是受到了驸马的误导,认为你对他一片情深,担心你因为太爱驸马,答允让她进府做妾。所以兵行险着——她,是不是昨晚才进府的?” 雷珂点点头:“是。昨晚半夜才来的,律靖阳自以为瞒着我做得天衣无缝。其实,他们有什么动静我都清清楚楚,只是不吱声罢了。” 说到这里,她不禁轻轻哼了一声。 律靖阳最大的毛病,就是低估女人的智商和手段,总认为女人都是蠢货。唯一例外就是李寡妇。 雷珂又问:“为什么她不乐意做妾?是想做正室么?” 叶斐然说:“不是那么简单,李寡妇她要的,是一辈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雷珂震惊:“那就是连丈夫纳妾都不允许了?怎么可能!” 想到成甯也是至今没有纳妾,又觉得自己把话说死了,挠挠翘翘的小鼻子,讪讪一笑。 叶斐然说:“或者更贪婪一些,也有……比方说,有那种女子,对很多男人欲拒还迎,勾得男人欲罢不能的,自己从中得到好处……嗯,在南边,我们有个说法,叫这种人‘海王’。” 雷珂如听天书! “海王?何出此言?” “你看看大海里,是不是有很多鱼儿游来游去?只需要张开大网一网到底,捞上来的就鱼儿不计其数啊……大海之王,自然就是捞鱼最厉害的人了。” 雷珂想了想,乐了:“说得好像眼前有了那幅画儿一般,二丫你这嘴巴太厉害了。” 叶斐然抿嘴笑,说:“好了,驸马爷既在李寡妇那里。估计今天也没空来烦你了,我们到什么地方玩玩吧,陪你到差不多了我得回家吃饭去。” 第716章 成甯,干得漂亮,够爷们! 第716章成甯,干得漂亮,够爷们! 成甯回到家里,处理了一些琐事,然后接到一封信,去了项恺镍的家。 不过一盏茶功夫,成甯和项恺镍并肩在项府出来,去了柳府。 柳凌炀的贴身小厮久侯在门上,一碰面,快步而上,把他们直接迎进柳凌炀所住的院子内。 正待跨入门槛内,抬头看了看那古朴的小篆书写“如意阁”三个字牌匾,成甯无声地嘲讽冷笑。 没逃过项恺镍的眼睛,兄弟停下脚步:“斯文人喜风花雪月,把心上人名字刻在墙上日夜思念也是小儿科了。不是还有那文人与爱妻和离之后,十年相逢写了红酥手黄藤酒的,把前夫人闹了个抑郁而亡嘛。也不知道那一位如意,会不会如同唐婉般情深义重?” 成甯说:“别人的事情,我不予置评。” 项恺镍说:“近日柳公子为一个女人疯魔了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用五十万两银子买了个庄子,再转手三十万贱卖掉。平白无故亏掉二十万银子,就算是柳府也经不起这么造啊。今儿个见咱们,是不是又脑瓜子发热,想出什么烽火戏诸侯之类的惹千金笑的脑子,想让我们来做?” 略一思索,项恺镍自个儿先乐了:“怕不是会让咱们带着兵,闹个九门演习,博他那位心上人欢心吧?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 大顺朝重文轻武,不乏文臣在庙堂上对武将强行施压的。项恺镍这说法,不过是受了无数文官恶气之后的,一番吐槽而已。 成甯当然明白哥们儿有口无心,笑而不语。 两人又向前行了一段,日头晒,在抄手游廊下行走,看到两只白鹤的剔翎,白鹤背后太湖石嶙峋,却是“百花”二字。 项恺镍又说:“诗书之家,百花二字放这儿却俗了。” 成甯若无其事道:“他的那位心上人,曾经开过一个脂粉店,里头最出名的产品名叫‘百花美容蜜’。作价一万两白银一瓶。” 项恺镍右手握拳,重重一击左手掌心:“原来如此!” 说话间,到了如意阁正屋,一身浅紫绣团花纹图案家常便服,头戴软璞帽的柳凌炀,正在屋里来回踱步,显然某些事情让他焦虑不已。 “成大人、项大人来了!” 柳凌炀抬起头来,眼光熠熠,迎上去,连茶都来不及奉,就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成大人。我后悔了,我想要放弃成交那庄子。” 成甯:“……” 项恺镍:“啊哈?” 柳凌炀顾不得理睬项恺镍,他的眼白布满红筋,不知道多久没睡了。几乎要上去掐住成甯的衣领般的凶悍架势:“成甯,那庄子我不卖了。你退回庄子给我,我退回三十万两给你。” “柳公子,你该不会不知道,我前段才去庄子上巡过吧?”成甯挑眉,“买卖既成,一锤定音。你说卖就卖,说不卖就不卖,把我当猴子耍呢?” 成甯不是不会凶悍说话,一般情况下,他沉默而和气。 而有些场合,他就挂下脸来说话了,他一旦挂下脸,那气场是很可怕的。 ——毕竟,是经历过无数杀戮的铁血男人! 柳凌炀打了个突,越发被成甯压得死死地,不敢造次,软和了一些:“这件事是我轻率了,这样,我加五万两银子作为补偿我的错误。可以了吗?” 在柳凌炀的脑海里,加五万两,那是够够的了。 他也不是书呆子,知道成甯买平阳庄,其实是占了大便宜的! 成甯沉默不语。 项恺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忽然之间乐了:“原来,那个花了三十万两银子捡了大便宜的人是你呀!成甯你好会抓时机啊!” 他真诚的两眼闪闪发亮,那是真羡慕成甯。 京郊的大农庄,那可是买少见少啊! 成甯耸肩,对柳凌炀说:“就算你要加五万两,行啊,我可以把宅子卖回给你。不过只有一个光身的宅子了,你要不要?” 柳凌炀眼睛眯成两根针,眼底里射出两颗寒晶:“你什么意思?” 成甯说:“平阳庄除了住的那个主宅子之外,别的田地、商铺、房子已经全部被二丫卖掉了。” 项恺镍一口热茶:“噗——” 柳凌炀“咔擦”一下,手里拿着的折扇生生捏成两截!本来眯起的双眸,猛地虎睁:“你说什么?” “真是奇怪,柳公子不是号称京城才情第一吗?耳聪目明,能辨风中丝竹乐韵,只一遍即可再次弹奏出来,宫商角徵羽分毫不错。怎么这会儿耳朵不好使了?” 成甯没有正面回答柳凌炀话,只嘲讽了一句。 这伙人自家关起门来闹你情我爱的也就罢了,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连累二丫,忍不住想怼! 柳凌炀的白净脸皮涨成猪肝色,鼻孔张大,呼呼喷气:“你!” 成甯很认真地看着他眼睛:“我从不诓人。” 柳凌炀说:“卖给谁?” 成甯说:“卖给了租种这块田地上的佃户。” 柳凌炀说:“这话何解?” 成甯说:“顾名思义,就是卖给了佃户。” 柳凌炀怒极反笑,摇头:“我不信!那些农民经年累月劳作也仅能温饱,何来的大笔银子,可以一口气吃下上千亩的农田?” “你聋了啊?”成甯跟着叶斐然学的市井之语忍无可忍之下冲口而出,“我的意思就是说,卖给佃农自己!有人买一两亩,有人买两三亩,多少随意!不然你当我是白痴吗?整批买卖犯得着花我半个月时间?” 柳凌炀倒抽一口冷气,连连后退,跌坐在椅子上。 项恺镍已经没办法正常喝茶了,塞入口中的点心,也咽住,眼睛瞪铜鼓大,看着成甯。好不容易伸了几下脖子咽下去,冲成甯竖起大拇指:“成甯,干得漂亮,够爷们!” 再次眯眼,控制好自己情绪:“成大人,有话好好说。我知道要让您忍痛割爱,归还平阳庄,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但睁着眼睛说瞎话糊弄人,那就没意思了!我再加五万两白银,您这就把庄子还给我。” 第717章 成甯嘚瑟:我娘子是为我好 第717章成甯嘚瑟:我娘子是为我好 项恺镍在旁边听着,盘算,柳凌炀五十万把庄子买入,三十万卖掉;再四十万买回……一进一出再一进,这就亏掉了三十万两银子啊……乖乖,可够折腾的。项恺镍心里第一个想法就是,要换了老子的儿子,不两巴掌把糊墙上……哦不对,老子还没儿子……哦更不对,老子儿子他娘都不知道在哪儿…… 柳凌炀认为这个筹码足够诱惑了,胸有成竹地看着成甯微笑。 成甯说:“柳公子,难道在下说话如此不清楚吗?田地已经没了,光是一个白庄,如果你还打算四十万买回的话,那我倒是无所谓。只要拙荆同意,就能卖。” 柳凌炀笑容僵住。 成甯看着柳凌炀僵硬的脸,很温和地笑了笑。 项恺镍打了个寒颤:笑面虎,就是指这种男人吧……这厮治好了脸上的刀疤,倒是比还留着刀疤那会儿更懂用喜怒形色来压人了。 柳凌炀干巴巴地说:“你,果真把平阳庄只卖剩下一个白房子?” “不然呢?”成甯还是很温和,浑厚的嗓音不带半点波澜的,“我说过,我从来不诓人。” 柳凌炀说:“你怎么卖的?” 成甯如数家珍:“我的幕僚办的,上田20两银子一亩,中田10两银子一亩,下田5两银子一亩,有些是在家里贫苦的,就送两亩下田算了。我家娘子说,我是行军打仗的,造了杀孽,这是给我们自己积德。” 提起叶斐然,成甯眼底亮晶晶的。 屋子里静悄悄的了,落针可闻。 呼……呼……呼…… 柳凌炀忽然跳起来,带着哭腔,跳着脚,撕毁斯文形象大喊:“你个疯子!成甯,你个疯子!哪儿有你这样做事的?你竟然把我家的千亩良田全给卖了!卖了!” 如果在刚才他还不信,现在成甯把所有细节都清清楚楚地说出,轮不到他不相信了! 这两个疯子,竟然把到手的千亩良田贱卖给了那些蚁民!! “你们这是假慈悲!拿着我家的良田来做好处!” “成甯,你个趁人之危的小人!” “我、我要让我爹上朝廷弹劾你!!” 柳凌炀不甘心啊! 如意因为他搞不定盐引的事,生了大气,拒绝了他的赔礼。那会儿他一生气,就把庄子贱卖掉。 没想到求了好久如意还没消气,被他缠得烦了,她还搬到驸马府里去了!! 临走之前,李寡妇跟柳凌炀留下一句话:“你卖庄子卖给谁不好,偏偏卖给叶斐然?难道你不知道他们夫妻俩不止一次坏了我的事儿吗?你这是故意的吧!柳凌炀,我算是白认识你了!” 话说得狠,脸上柔情无限,长睫挂着泪珠,让柳凌炀确信李寡妇这番话,说出来既扎他的心,更伤她的心! 煮熟的庄子没了,柳凌炀暴跳如雷,性子一起来,把桌子上的茶具尽情一扫,摔了满地茶汤瓷片,飞溅不休。 成甯的笑容也冷了:“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看来柳公子不懂这话啊——连弹劾我的话都说出来了?” 柳凌炀怒道:“这还是轻的!你趁着我一时疏忽,以低于市价将近一半的价格来买我的庄子,还联合刁民……看我使出手段来,先把你收拾了,再回去平阳庄,让那些刁民把属于我的田地吐出来!” “大胆!” 震怒怒喝,在门口响起。 项恺镍首先在座椅上弹起来:“柳大人!” 穿着木屐,头戴幕遮黑纱软帽,穿了赭石色团花便服,团胖脸上留了三寸许长的白胡子,唇上两笔白须也是整整齐齐的,一幅寻常富贵人家地主老财模样的柳相,扶着鹤笔拐杖,大步流星跨进门槛,走得急了,一木屐踩在沾着茶水的碎瓷片上,“咯吱——”刺耳的声音划破众人耳膜。 项恺镍一箭步冲上前,搀住险些滑倒的柳相。 柳相稳住了自己,看也没看项恺镍一眼,挣脱出来,举起拐杖指着柳凌炀鼻尖:“不肖子,你以为你有个好老子就可以横行无忌吗?看看你背着我做的好事!!” 老爷子气得胡子吹得笔直。 “爹!”柳凌炀喊一声,柳相一个眼刀飞过去,柳凌炀就好像被戳破了的皮球,泄了气,颓丧地坐倒在座椅上。他的眼睛又眯起来了,只不过,这次没有寒星在里面,而是涣散、迷茫…… 成甯也从座位上站起来,拂拂衣袖:“柳大人似乎有话要跟柳公子私底下说,那么在下就先告辞了。” 项恺镍也跟着告辞。 柳凌炀跳起来,“成甯,你别走!” 柳相厉声喝道:“柳凌炀你给我安分点!” “还想要丢人丢到哪里去!” 柳凌炀再度罢手,又缩回座椅上去了,这会儿除了颓丧,脸色添上灰白,和尸体之间也就差会不会喘气的区别了。 离开了柳府,项恺镍说:“阿成,你这脑子怎么长的,居然知道叫援兵,让我偷偷通知柳相。而且还是趁着他在皇宫里陪着皇上行乐的时候,让夏公公去通知。皇上几句责备下来,柳相再护短也没办法。这次,柳凌炀那小白脸怕得大大受一番惩戒!” 好友夸奖,成甯脸上并无半点笑容,他说:“柳凌炀横行京中,所依仗的不过是一父一姐。父亲是朝中肱股之臣,姐姐是柳贵妃。他是个饭桶,我不乐意和他牵扯,图省事就索性搬柳相出来。” “你说那个李寡妇有什么魔力,把好端端一个京城第一才子,闹成这副失心疯。”项恺镍啧啧摇头,“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 成甯道:“这就不是你我关心的内容了。这次多亏了你,我欠你一顿好酒,你先记上。” 他抬脚要往家的方向走,被项恺镍拉住:“等一下等一下!难道不是现在就了账的吗?人都出来了,咋还想跑呢?” 成甯很认真地说:“才从平阳庄带了许多土仪回来,清理干净了,今晚我答应了老婆做一顿好吃的。哦,对了,要不然你到我家吃饭也行。” 第718章 项恺镍蹭饭记 第718章项恺镍蹭饭记 项恺镍简直无语了,“你个程子睿,什么时候成了老婆奴……君子远庖厨!你夫子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 成甯不为所动,掉头就走:“不去就算了。” “等等等等!”项恺镍赶紧追上去,“我去不行嘛!这一顿不算数啊,得下馆子才算!” “行。” …… 叶斐然回到家,听见一片欢声笑语。 项恺镍和高冷的成甯不一样,活泼又平易近人,他来家里做客,真没把自己当客人。那竹竿子做了好些风筝,带着丫环小厮们在后院玩得高高兴兴的。 “夫人回来了!” “夫人!您辛苦了!” 丫环们簇拥着叶斐然进了屋,成甯也第一时间进来了,说:“家里来了个蹭饭的。” 叶斐然说:“嗯,知道。他爱吃什么让厨房做去。” 成甯说:“还特意给他做?有口吃的给他就得了。” 叶斐然笑吟吟:“那怎么行,过门都是客。” 到底还是给项恺镍加了个剁椒鱼和辣椒炒肉。 叶斐然亲自下厨,炒起辣椒来,辛辣烟味窜了满院,这边的丫环都是北方人,没怎么闻过这种呛味,咳嗽不已。 惊蛰捂着鼻子乱窜:“咳咳咳……眼泪都出来了……” 低着头,不留神撞到了成甯,成甯一身肌肉硬邦邦的,惊蛰眼里噙着的泪包化成两行流下来。成甯说:“怎么这就哭了?去帮夫人忙。” 随手一推惊蛰,把她推到前面去。 惊蛰咬咬嘴唇,回到灶屋里帮忙了。 叶斐然也被油烟味熏得不轻,幸亏谷雨在旁边不住的递干净毛巾给她擦脸,才没有闹成花脸猫。谷雨自己却被呛得眼里鼻涕一起流:“夫人,您们在南边真的就做这样饭菜吗?那不是一年就得把眼睛辣瞎掉?” 叶斐然说:“我们南边的灶屋没有这样子的,有点儿什么油烟全被吹走了。” 她忽然停下翻炒的锅铲,恍然一拍大腿:“我明白了!是海风!” 谷雨傻呵呵地看着她:“什么?” “是海风!”叶斐然说,“蕉园近海,终年海风吹,所以没有油烟。但是京城这边虽然的风虽然大,却房屋密集,吹不来。嗯,只要加个排气扇就齐活了!” 转念再想,又觉得难办,排气扇容易弄,没有电力,搞个毛线? 谷雨说:“夫人,排气扇是什么玩意儿呀?” 叶斐然说:“就是装在墙上的风扇,转动起来能够把屋子里的浊气抽到外面去。然而我们这边没有动力啊!” “那不是很容易。”谷雨听了叶斐然简单解释一下排气扇的原理之后说,“接个绳子,再接个踩轮,找个人或者牲口踩着那个踩轮转动,不就能够拖动排气扇转动了?那些风车磨坊,不都是这样子做的?” 一言惊醒梦中人,叶斐然才发现自己钻了牛角尖,茅塞顿开,乐了,“谷雨好聪明啊!” 她揉了揉谷雨的头发,谷雨皱着小鼻子笑了,满眼自豪。 叶斐然眼尾扫过谷雨长短不一的腿,回转到她秀美的巴掌脸上,捏了捏她脸蛋:“谷雨来这段日子胖了些了,更好看了呢。” 这段日子谷雨在成家好吃好喝,人看着白胖了好些,越发的好看了。 谷雨动情道:“夫人,这都是您的大恩大德。我这是积了好几辈子的德才遇到夫人了!” “嗨,小小年纪,少学别人说酸话——春分教你的吧?” “春分姐姐对我很好!” 叶斐然笑道:“你呀,在你口中,就没有人对你不好的!” 谷雨孩子懂感恩,这种品质,千金难买。 谷雨不服气道:“不是的,如果遇到那些狼心狗肺没心没肺的人,我才不会说她好,我又不是二傻子!” 叶斐然心念一动,想要追问,又止住了,心想:“左右不过是丫环们的口角矛盾,我横加干涉,反而不美。” 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说话间,别的饭菜也做好了,叶斐然去洗了手,换了衣服,才回到家宴席位上。 一桌子的南方菜式,红彤彤香喷喷,项恺镍拿起筷子:“我不客气了!” 成甯给叶斐然夹了一筷子鱼肉:“二丫,你做饭辛苦了。” 他夹的是鱼腮帮子上的蒜瓣肉,正正是鱼身上的精华。 叶斐然笑眯眯地把鱼肉夹入口中,一尝,笑弯了眼睛:“嗯,好吃。” 她把一个鸡腿夹给成甯:“相公天天在外面跑,多吃肉。” 今儿个做的烧鸡,皮脆肉嫩,那肉汁饱满得要滴落下来。 成甯正在给叶斐然拆鱼骨,说:“放我碟子上就行。” 项恺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手里的饭突然不香了。 “嗯哼!”他干咳一下,“嫂子,今天大哥在柳府上好霸气哦!” 看来不拍一下成甯马屁,自己今晚是吃不好这顿饭了,叶斐然果然感兴趣:“哦?相公怎么神气啦?” 赞赏地递了个眼神给成甯,情深款款。 成甯微笑不语,用眼神鼓励项恺镍赶紧说。 于是项恺镍把今儿个柳府上的事儿说书似的全说了出来。 叶斐然听得愣了好几回神,筷子都停了。 最后啧啧道:“原价卖掉的东西,还要原价买回,这位柳公子可真的是,小母牛坐鞭炮上,牛逼炸了啊。” 项恺镍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指着叶斐然鼻子:“哈哈哈、阿成、哈哈哈哈,牛逼炸了,我就喜欢嫂子这股爽快劲!嫂子,你还有没有姐妹儿没出嫁的?赶紧介绍个给我!” 成甯醋意横生地说:“她姐妹儿全都成亲了,你家老太太难伺候得很,祸祸别家姑娘去!” 项恺镍顿时一脸头疼:“我娘……算了,甭提了!不过,不对啊,嫂子,我前阵子在宫里见到一个女孩儿,长得跟您眉眼相似。我差点以为是你,被她好一顿挖苦抢白了呢!” 叶斐然说:“那肯定是人有相似了。我只有一个姐姐,嫁给了林学正家里做媳妇儿。现在正在西江镇待产呢。” 项恺镍挠挠头发,说:“如果嫂子真的有好的,记得给我留意着啊。我这是快要被家里逼得上吊了。但我一定要找个好的,不然的话……像我哥那样……” 话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戛然而止,嘿嘿尬笑。 第719章 欢迎多多蹭饭 第719章欢迎多多蹭饭 叶斐然也没有打听别人阴私的兴趣,这件事也就丢开了手。 项恺镍抡开腮帮子吃得肚子溜圆,这成府伙食实在太好,别家做不出这般美味,就算有人秀恩爱他也能够忍受了,打定主意日后多多来蹭饭,剔着牙捧着肚子告辞。 …… 柳凌炀没能买回平阳庄,顺带被自己爹修理了一顿,自然没能追回李寡妇。 这也就让李寡妇有了更多时间来攻略律靖阳。 一开始律靖阳高兴了几天的,不数日,就变了味了。 “靖阳哥哥,我又研发出几款新的护肤品了。等我去了若氏之后,我想要把我的脂粉楼重新开起来,你给我打本,我跟你分成,好不好……” 李寡妇和律靖阳肩并肩坐在驸马府的鸣凤亭内,喁喁细语。 律靖阳打了个呵欠,李寡妇张口闭口生意经,他有点儿听腻了。 李寡妇抬起眼睛眼波盈盈看着他,期待回应,律靖阳擦擦眼角打呵欠挤出来的泪水,说:“你昨天不是才说,想要开骡马行的吗?怎么今天又变成脂粉楼了?” “骡马行我想过了,利润太薄,而且采购好马得过天山去。我单身女子,又是守寡之身,如何能跑那种地方?就算挣了钱,也得有命花啊!脂粉楼就不同了,我知道西域盛产香料和药材,一定会有很高的利润……” 李寡妇喋喋不休,律靖阳昏昏欲睡,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着。 忽然之间,管家急匆匆地跑进来说:“驸马!皇上驾到!” 鸣凤亭内两个人吓一跳,律靖阳问:“皇上来,有打听所为何事吗?” “听说是来看四公主跟驸马爷的!别的什么都没说!” 毫无来由的探访! 那是最危险的! 李寡妇脸色苍白,摇摇欲坠:“靖阳哥,是不是四公主到皇上面前告状了……” 二话不说,一盆脏水泼向雷珂再说! 反正那都是些智商低下的古代人! 律靖阳心中也有这个猜疑,但最近雷珂的变化看在眼中,他开始接受一个难以启齿的事实,也许四公主是真的不爱自己了。受过的冷遇和白眼不是白受的。 轻轻拍了拍李寡妇肩膀,说:“别慌,有我。” 命人把李寡妇护送回去之后,律靖阳用最快的速度更衣净手,去见景熙帝。 景熙帝微服出访,被雷珂留在自己屋里。 帝后十几年不曾一次地同时离开皇宫,就是为了到女儿家里坐一坐。这是何等罕见的奇景! 驸马府阖府上下,对四公主在帝后心中的分量,又有了重新评估。 雷珂尽其所有,把丰富的茶点摆了一桌子,其中更有新鲜瓜菜,以及鲜鱼作羹。 景熙帝尝了一口,眉毛动了动,不作声。 皇后却说:“这鱼羹好鲜美。玉米也很可口。这两样东西,都是京城难得的,珂儿你这是哪里得来?倒是比咱们在宫里抢一步尝鲜了!” 雷珂说:“儿臣不敢,这是叶郡君送给儿臣的。据说玉米是从她京郊的庄子所产。鱼羹做法,也是她带来的南边做法。若是父皇和母后喜欢,儿臣这就孝敬到宫里去。” 景熙帝说:“叶郡君,就是成甯的妻子吧?听说只是个农妇,粗鄙得很。没想到倒会投了你的缘。” 雷珂提起叶斐然,眉飞色舞:“叶郡君接地气,也懂得多。她比宫里其他命妇有意思多了!” “珂儿长在深宫,不懂世情。如今有个从民间来的农妇,又不是那种乱七八糟逾越礼数的,来跟珂儿说说话儿,长长见识,也是好的。”皇后说,“珂儿日后是要母仪天下的,总不能什么都不懂,只晓得一些宫里你争我斗的手段。那样如何辅助夫君?皇上,您认为呢?” 不得不说皇后深谙夫君的帝皇心态,一番话递得恰到好处。 景熙帝不说话了,沉默着,呷一口茶。 雷珂岔开话题:“母后的话倒是提醒我了。叶郡君人是极聪明的,奈何聪明过头了。她得了京郊的庄子,你猜怎么着?竟然把那千亩良田给卖了!” 皇后惊讶道:“卖了?” “是啊。”雷珂比比划划的说,“她说管那么多庄子太麻烦了,还不如折现算了。打算回她老家当土老财去。你说,这京郊千亩良田,不比她老家琼州那天涯海角的地方要强上千倍吗?以前,父皇母后总教导我,说人要有远见,格局要大,目光要远。我这次啊,可算懂了。” 景熙帝不觉说:“她卖了田,真的只为了银子?” 雷珂掩嘴笑,花枝乱颠的:“是呀!父皇,您也觉得很好笑吧?” 景熙帝莞尔道:“确实,这是杀鸡取卵啊。” 直到此时,景熙帝一直蕴含眼底的一抹疑虑才真正烟消云散。 “驸马爷到——”夏刚不男不女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律靖阳大步流星从门外进来,躬身在地三跪九磕。他换了身衣服,若氏人尚白,以白为贵,律靖阳这身白色箭袖,采用的是京城汉人武将流行的窄袖紧腰的设计,腰缠金带,和领口的盘金绣福字纹交相辉映,俊秀无匹。 景熙帝看着律靖阳,一抹欣赏在脸上一闪而过,笑道:“律靖阳,你可不是单纯的驸马,还是若氏王族,不必多礼。” 律靖阳谢恩了,站起来,景熙帝赐了座,围着桌子坐下。 皇后指着那鱼羹,说:“靖阳,来用一点点心。这鱼羹可是珂儿的私房好东西。” 律靖阳谢了,尝了尝鱼羹,夸道:“好鲜美。” 从空间里抓出来的好鱼,能不鲜美吗。 雷珂有片刻失神,她对驸马从来只有厌恶,并无感情。何况这人最近做出种种怪形怪状的行为,一会儿跪舔那个寡妇,一会儿来对自己说怪话,她觉得驸马行为举止就不是个正常人。但现在这画面,倒让雷珂有种一家人的温暖亲切感。 雷珂脸上一闪而过的温柔,没有逃过律靖阳眼睛。 掩盖住心里“发现你终究装不下去了”的得瑟,律靖阳耐着性子,跟景熙帝和皇后应酬。 “父皇今儿好精神。做臣子的看在眼内,也感欢喜。” 冷不防景熙帝说翻脸就翻脸:“我精神好,你欢喜个什么劲儿?” 第720章 皇上替闺女出头了 第720章皇上替闺女出头了 律靖阳:“……” 众人:“……” 律靖阳求助地给雷珂递了个眼神,毕竟夫妻,对外共为一体,雷珂说:“父皇,驸马也是关心你。” “要是珂儿说的话,我相信她在关心我。”景熙帝冷哼,“但是律靖阳,别说我不留面子给你。就凭你带了个女人回驸马府里,闹得人尽皆知。我就不信你们夫妻同心。你们既然夫妻不和,你就不会真心关心你妻子的父亲——也就是朕!” 来了来了!果然来了!! 景熙帝一发作,律靖阳双膝一软,“咕咚”一下跪下,然后噼里啪啦地,底下人黑压压跪了一地! 此情此景,倒显得坐在座位上的两名娇小女性——雷珂和皇后,十分的鹤立鸡群了。 律靖阳磕头道:“皇上息怒!” 景熙帝一双眼内光芒四射,寒箭般射向律靖阳:“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带了个女人回来,要抬做贵妾?” “这……”律靖阳想要向雷珂递眼色,让她帮忙掩护,被景熙帝发现了,景熙帝怒喝,“你看着我,说话!” 律靖阳只得收回眼色,脑子里飞快转动着,把以前对景熙帝的了解在脑子里一一对应,揣摩……飞速运转不过瞬息间,他果断道:“是!没错!而且这个女子此刻就在后院里,我刚刚才在她那里赶来见陛下!”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雷珂之外,都震惊了! 皇后手里的热茶泼洒了半盏,眼角含泪,“竟然是真的?律靖阳,你对得起珂儿吗?” 景熙帝胡子吹得笔直,虎目凶光,狠狠剐着律靖阳。 雷珂面无表情,甚至澄澈的眼眸内也不带半分涟漪。在外人看来,却像是哀莫大于心死,成了槁木死灰。 律靖阳跪在地上,腰板挺得直直的,朗声道:“这个女人,还是个寡妇!” 皇后嘤咛一下,仰天便倒,被气晕过去了。 景熙帝不愧是见过大风浪的,宫女们手忙脚乱的安置皇后,他沉沉地只盯着律靖阳:“这样理直气壮——你是不是有什么你认为立得住脚的理由?珂儿,你留下!你母后不缺你一双手伺候!” 正准备跟着皇后下去的雷珂一愕,乖乖地回转,重新坐在景熙帝身边。 律靖阳看着沉默的她,心里不由怨怼。 但,对方是父女,他可没想到雷珂没有立场帮自己。 控制好心里无数情绪,律靖阳说:“她名叫李如意。是我的救命恩人。当年我在大顺境内游历,途经过湘郡的时候,因中了瘴气之毒,在丛林里倒地不起。昏迷中,有人救了我。那人很纤细,很温柔,她把我带到猎人的小屋里,照料我。等我痊愈后,她却已经不辞而别了……后来,我再次来到京城,才发现她在京城,开了脂粉楼,过得很好。我当时就没想要再打扰她,只凭借自己财力,多多照顾她生意,就算是报恩了。但是陛下,这样是不够的,区区数万两银子,怎么够还救命之恩?您认为呢?” 景熙帝捻须,说:“继续说。” 律靖阳说:“在上次大婚之时,恰逢李如意生意失败。我当时提出带她去若氏重新开始,她说我新婚燕尔,不合适,拒绝了我。今年我回来,却发现她的境况越发糟糕,已到了食不果腹的地步……” 律靖阳很感动啊,但雷珂想起李寡妇那身价值不菲的锦绣衣裙,颜色是素净,做工全都用金丝银线,极其考究,就有些想作呕。 女儿那满脸不以为然,没有逃过景熙帝的眼睛。 “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放她不顾,所以才有了这一举动……我知道此举很伤公主的心,但我真不能做个背信弃义之人……对不起,我做不到……但是!” 凡事最怕但是,景熙帝和雷珂父女两个,罕有地交换了下眼神,同时闪过一模一样的看戏表情,紧接着那表情同时消失。回转脸,一个捻须,一个托腮,细听律靖阳“但是”后面的话语。 律靖阳说:“但是,臣从来没有打算过碰李寡妇一个指头。贵妾这个名头,只给她一个虚名,能够名正言顺保护她罢了。一来,她本身是寡妇,不能毁她名节。二来,臣对公主也并无不二之心,不能对不起公主。” 景熙帝脸色稍缓,说:“这么说,你只是想尽个道义来报恩,并非见色起意,想收了那女子?” 律靖阳深深拜倒在地上,大声说:“皇上明鉴!” 景熙帝说:“既然如此,办法还是有的,你为何出此下下之策?” 律靖阳眼睛只转了一转,就知道怎么回应,那就是脸上露出无措神情,并且不回答。 把他那惊惶失措收在眼底,景熙帝捻须微笑:“都说你是若氏人里的智多星,结果,还是没学会我们汉人的做事灵活啊。也罢,李如意此刻在哪里?” 律靖阳说道:“就在驸马府客院。” 景熙帝道:“宣。” 太监忙去宣了李如意,李如意正躺在屋里睡大觉呢,忽然听说当朝皇帝要见自己,从床上一蹦三尺高:“皇上?” “是。”夏刚十分看不上她的丑态,不过老经验的他没有表露出来。 李如意摸摸身上,又摸摸床上,又走了几步,后脑勺都快要乐开了花。 夏刚冷眼旁观。 小白鼠似的转了两圈,李如意忽然停下转圈子,对夏刚行礼道:“夏公公,民妇要更衣觐见皇上,请您到外面稍候。” 到底是在京中历练浸淫过的,又长年跟各种高段位备胎厮混,李如意的举止仪态十分过得去,措辞也恰当。 夏刚爽快道:“好。请勿让皇上久等。” “民妇晓得。” 关上门,李如意握拳在心口,比了个耶。 “皇帝!卧槽!皇帝!”李如意说,“这个地图还没攻略完毕,还是留下吧。系统,你说呢?” 她身上的系统说:“本地图完成度为80%,系统这边建议宿主您把进度条拉到100%再换地图呢。” “真是可恨!本来已经95%了,要不是叶斐然出来横插一杠子,我就完成了这个地图的事业线了!” “宿主,您在本地图的任务是成为首富。加油。” 第721章 魅力加持 第721章魅力加持 李如意经过之前的败家,把银子和产业亏空不少,所以倒退了15%的进度。如果攀上景熙帝的话,借助皇帝的力量,成为首富还不是三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 李如意说:“那,支线任务有强行要求吗?” “宿主,如果完成支线任务,成为大顺地图的皇后的话,可以提供下个地图的额外奖励哦。这边系统建议你最好完成呢。” 李如意眯眯眼睛,笑了:“好。那么我要用积分给自己兑换魅力丸。” 系统说:“永久增加10点魅力值的魅力丸,需要十万积分兑换,请宿主确认。” 李如意说:“确认。” 白光一闪,她手里多了一颗桃红色的小药丸,散发着甜香。 一口把药丸吞下,李寡妇换了套衣服,整理完毕,打开门走出去,对等在门口的夏刚微笑道:“我好了,公公请。” …… 李如意一进门,屋里无论男女,都是一怔。 就连景熙帝,都不禁在脑海里暗叫一声:好个绝色! 只见她一身缟素,白衣胜雪,仿佛不染半点尘埃。莲步轻移,彷如姑射仙子般腾云驾雾。肌肤五官,无一处不美到极点,黑发如墨挽成云髻,鬓边一朵小小白花,乃用上好羊脂白玉雕刻而成。螓首琼鼻,樱桃小嘴未语先嗔,星眸半垂,羽睫覆盖在黑水晶般的眼眸上,微微颤动,勾魂夺魄。 律靖阳的眼睛更是从她进门开始,就钉死在了李寡妇身上,眼底脸上,都跟喝了十斤葡萄美酒一般,陶陶然,熏熏然。 景熙帝干咳一声,说:“你就是李寡妇?” 李如意盈盈拜倒:“民妇李如意,拜见皇上,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熙帝道:“平身。” 李如意站起来,姿态极其娇美,但,她和律靖阳一样,腰板挺得直直的。景熙帝道:“抬起脸来,让朕好好瞧瞧你。” 不知道为什么,律靖阳心里“咯噔”一下,浮起不好预感。 李如意依言抬头,景熙帝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又从下到上打量了她一番,捻须道:“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说得李如意脸上阴晴不定的,好像拿不准景熙帝是不是真正夸她似的。垂下眼眸,浅咬粉唇,惴惴不安。 景熙帝说:“你曾经救过驸马?” 李如意轻声说:“是。那是民妇的机缘……” “不必罗嗦。只是说事实就行了。”景熙帝说,“驸马爷说,你之前自己做生意,后来生意失败导致潦倒京城?” 李如意点点头,说道:“是。” 景熙帝又看着她,眸色染上三分深沉:“话又说回来,朕听你口音好熟悉,你的形容举止,也似乎在哪里见过?” 李如意不说话。 身为养鱼高手,她知道应该在哪些男人面前侃侃而谈,又在哪些男人面前闭嘴。 景熙帝一拍手:“我想起来了,几年前,大军准备北行。朕收到琼州郡进献的防皲裂蛤蜊油的方子,甚妙。当时老宁昌王跟朕讨封的时候,说过这是一名寡妇所献。朕还宣召过她进京,隔着帘子问了话,赏赐了一千两银子……李如意,你,就是那名献药的寡妇!” 景熙帝说到后面,呵呵大笑起来,颇为自己出色的记忆力自得。 李如意再次盈盈跪倒,山呼万岁! “我不是说过平身免礼吗!”景熙帝忽地脸一拉,“你这是抗旨了!” 李如意忙又站起来,说:“民妇惶恐,民妇再也不敢了!” 景熙帝说:“没想到,你和驸马也还有这般缘分……嗯,你既窘迫,毕竟曾有大功于大顺朝。朕不能对你的困境坐视不管。这样吧,什么贵妾之类的,纯属放屁,休要再提了。你需要什么,趁此机会,尽情跟朕提,只要朕能力范围内,都可以满足你。” 如果皇后还在的话,估计得再晕倒一次。 就连雷珂,也因过于震惊,有些摇摇欲坠。她瞪大一双美目,牢牢钉着父皇,简直不认识他似的!过一会儿,不知道想起什么,雷珂又把眸光收回去,眼观鼻鼻观心,恢复平静了。 律靖阳内心雄性本能被触发,更加翻江倒海一般,但对手是景熙帝,他任后槽牙生生咬碎裂,忍耐下去。 在场最欢喜的就是李如意了,按下内心狂喜,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不过还是做出又害怕又忐忑,受宠若惊的模样,坚强、隐忍、开心……种种复杂情绪集中在她美艳的面孔上,益发的魅力惊人。 景熙帝轻声说:“你不必害怕,尽管说是了。” 帝王的底气,洋溢而出。 李如意说:“民妇不敢痴心妄想,但皇上一片好意,却之不恭,民妇就不客气了。民妇想要……嗯,” 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最终还是在景熙帝鼓励的目光下开口。 “想要银子,还有楼房。”李如意扳着指头,她的手指尖尖细细的,春葱一样,“民妇想要把脂粉店生意重新做起来,还要做衣裳布匹的生意。民妇爱美,肤浅,皇上不会取笑民妇吧?” 说罢,又怯生生地,抬眼看了景熙帝一眼。 眸光如水,胜过千言万语。 景熙帝爽快道:“要钱,好办。嗯……你当年曾对朝廷有功,欠你个封赏的。如今也一并赐了给你吧,享郡君之?,食邑400石。就叫……就叫如意郡君。” 狂喜在眼底一闪而过,李如意表面还是大气坦然的模样,福身下拜:“谢皇上恩典!” 律靖阳牛大的眼睛,瞪着喜气洋洋的李如意。 景熙帝离开后,雷珂恭喜李如意道:“恭喜李大姐。原来你和我家驸马还有这样的旧事,现在两全其美地解决了。您还打算当贵妾吗?” 李如意看了一眼律靖阳,突然“扑通”跪在律靖阳跟前,说:“靖阳哥对我恩重如山,如意没齿难忘!” 磕了几个响头,什么也没说,不过大家也都懂了她的意思了。 律靖阳脸色越发难看,雷珂本来心里就对这几个人的纠缠无感。现在看到李寡妇受到封赏,地位也跟从前不同了,对她反倒客气多了,礼节性地说:“今天辛苦了,先回去洗漱。明儿个宫里降旨到来,您就有地方落脚了。以后有机会,多多走动。” 第722章 大丫生二胎了! 第722章大丫生二胎了! 只要耳朵还好使,就听得出最后那句是客气话。 李寡妇告辞回到自己院子里去。 才安静了没两炷香时间,律靖阳急匆匆地跟了过来了:“如意,你这是什么意思?景熙老儿给你一根胡萝卜,你这小白兔就挪了窝?咱们不是说好了的吗?之前说的话,就都不算数了?” 李如意早就做好准备,摆出两杯香茶来,律靖阳一急赤白脸,她就红了眼圈,说:“怪我罗?皇上在那儿金口玉言,难道我还可以顶撞他不成?那可是以下犯上啊!你不怕死,我还想活着呢!” 她吃了系统道具提升了颜值之后,哭相越发美艳了,律靖阳看得一呆,心里火气消了大半。 一冷静,还是发急:“你可以婉拒啊!你不是说要做独立自主的人吗?为何皇帝一赏赐,你就那样高兴接受?” “难道我不应该高兴接受?你没有听见吗?那是我几年前献出蛤蜊油之后,补上的赏赐。那是我应得的啊!不偷不抢,我为什么不要?”李如意说,“如果你想要看到那种视钱财如粪土的白莲花,对不起,我不是!” 律靖阳一想也有道理,这么说,李如意是板上钉钉不跟他走了,再想到景熙帝看着李如意那眼神……他心里发虚,雄性领地受到侵犯的危机感大盛:“好吧。那么你是铁定了心肠,继续留在大顺了。枉我一片心意,不惜为了你,和公主翻脸,最后枉做了小人……” 纵然以退为进,说着说着,还是冷了心肠。 李如意给他倒了一杯茶,抬眼,琥珀般黑褐眸子,盯着律靖阳。 视线相对,空气中的情愫隐隐流动。 “哥哥,我知道你懂我。别的话,也不多说了……” 律靖阳说:“不,不怪你。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提升了颜值,果然作用巨大,李寡妇凭一个眼神,几句话,成功留住了律靖阳这条大鱼的心。 没过几天,景熙帝降下圣旨到驸马府,敕封李如意为如意郡君,赐住宅一座,位于绒线胡同。除此之外白银十万两作安家费。 原本驸马爷的准贵妾,突然成了敕封的郡君,京城里里外外再次沸腾起来。 叶斐然在家里惊得瓜都掉了:“哇,李寡妇手段好了得啊!” 成甯盘膝坐在床上,星眸半扬,眼底一片深沉:“不算什么。皇上疼爱女儿,为了撵走她身边的苍蝇,下点儿本钱不奇怪。” “真的是这样吗?”叶斐然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没那么简单。 成甯说:“就是这么简单。到了若氏,重新开始,还得寄人篱下,局面不见得比在京城重头来过要好。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李寡妇,会怎么做?” 都是聪明人,叶斐然想了想,笑道:“当然是留在京城了,做生不如做熟嘛。” “别人的事儿,少操心了。”成甯眼底忽地闪过一丝狡黠,像极了叶斐然恶作剧时的模样,“柳凌炀的庄子买不回来,律靖阳也白忙活一场,这伙人留在京城,咱们也多些好戏看啊。” 叶斐然哈哈大笑。 成甯伸了个懒腰,拍拍自己身边:“来,过来。” 鹰隼般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叶斐然。 叶斐然脸一红,脚步不听使唤般走了过去,挨着成甯坐下。男人的胳膊自然而然地揽过来,把她圈在怀中,“今儿个收到林驿的信,姐姐生了个胖小子。” 叶斐然心里一喜,眼睛亮晶晶地,“真的?平安吗?” “母子平安,那小子重六斤多呢。” 知道一定是成甯留心林驿那边的消息,用自己特有渠道获得的消息,叶斐然心花怒放,忍不住在成甯脖子上啄了一口:“相公,我好高兴!” “我却不高兴了。” 成甯故意沉下脸,叶斐然一怔:“诶?” 一只大手毫不客气地,覆到她平坦小腹上:“我的二丫圆房好久了,怎么肚子还没有动静呢?” 叶斐然大窘,举起三只手指朝天发誓:“我没有再偷偷吃药了!” 但是,这个身体似乎很难受孕……她也没辙啊! 成甯见她当真紧张了,恶作剧成功的莞尔:“吓吓你的。” “这种事情不能吓!”叶斐然小拳拳捶向成甯心口,被男人一把捏住,随即扑倒。 …… 次日,叶斐然忍着酸疼,一大早起来,打算去银楼挑选礼物给叶怡然的新生儿。 六月天长,亮得很早,她坐着车外出,路上掀开车窗帘子往外看,只见早上的京城已开始热闹了,贩夫走卒,各行各业,喧闹的声音充斥京城各个角落。 “吉祥银楼”是京城老字号的银楼,手艺好、用料足,叶斐然朝圈子里交好的几位夫人打听过,都说这儿好。马车“吉祥银楼”门口停下,还好来得早,里面没有客人。 叶斐然领着薛长乐进了银楼,伙计上前招呼:“客人里面请,是要买金子还是买银子?这边有现成的现货,如果要订做头面的话,我们这儿有时新图样册子……” 一叠连声不泄气的说着,把叶斐然往里让,一双灵活的眼睛还不住在叶斐然做工细致的衣服上转来转去。 叶斐然说:“不麻烦,我要现货,给新落地的娃娃用的。” 伙计笑弯了眼:“客官好爽快。行行行,现货这边儿请,新做得的银项圈长命锁小镯子……什么都有!” 叶斐然跟着伙计去选了全套银子打的项圈长命锁等等,觉得不够,就跟薛长乐商量:“要不要索性炸个金项圈?可是这会儿擅长路远的,又怕不安全……” 伙计说:“客官,听您这样说,是想要把东西带到外地去吗?” “是的。远呢,要送到琼州郡。”叶斐然叹着气,古代只有驿站,没有物流,真不方便。 伙计笑道:“这好办。我们银楼全国各地都有分号。您只管选购,再贴上一点运费。别的交给我们自己的骡马驿送货过去就行了。” “咦?真的吗?”叶斐然惊喜。 第723章 她是好人吗 第723章她是好人吗? “真的。只需要一点点驿马费就行!” “那当然好啊!” 叶斐然一口答应,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听着,就跟现代的包邮差不多了啊。 古人的智慧果然不容小觊啊! 伙计压低声音说:“客官,我见你面善,所以尽管这个单子价格不高,我也给你破例送货到琼州。以后千万要多多关照咱们的生意啊!” 这伙计说话口齿清晰,交代明白,叶斐然自然欢喜,笑眯眯地说:“那行啊,按照你说的办。” 她按照图样,选好了一套金子的项圈,加上先前的银子。考虑到小的有了,大的女儿没有也不行,就估摸着米糕现在的模样,给她也打了套金子长命锁。一份一份用签字写好了,一共花了不到二百银子,叶斐然很大方,直接拿出二百两的大元宝,说:“扣除了运费,剩下的赏你了。” 伙计顿时满脸笑开了花:“夫人请放心!” 买买买结束,叶斐然走出银楼,心情甚佳。 旁边传来“噼里啪啦”爆竹响的声音,吸引了她的目光,一眼过去,薛长乐声音同时钻入耳中:“夫人,那边也开了个新的银楼诶。” 叶斐然一愣,“靠,这不是抢生意么?” 她的身后,恭送她出门的伙计,笑容已勉强了。 在“吉祥银楼”对面,炮竹声声,舞狮子、上香案,红布落下,露出“如意银楼”四个鲜亮大字,不偏不倚,就跟吉祥银楼门对门。 伙计强笑道:“无妨,我们是百年老字号。手工用料不差。客官以后只管认准了咱们‘吉祥’的招牌就是了。” 叶斐然点点头,看了一眼站在“如意银楼”门口,一脸踌躇满志的李寡妇,说:“我当然会光顾你们了。” 有热闹看,如意银楼前面很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又呼呼喝喝的来了几乘八抬大轿,从轿子上下来的,无不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几张脸。这些人被迎到如意银楼里,不大一会儿,就出现在银楼二楼的窗前,把如意银楼衬得比对面的吉祥银楼高了三个档次不止。 李寡妇看见来的人差不多了,一拍手,锣鼓声止歇。 她准备说话了。 ——李寡妇说:“各位乡亲父老,今天是小女子的银楼开业。一连三天开业大酬宾,楼内银饰现货一律打五折,金饰打八折。欢迎以后多多捧场。” 她把这番重要的话,一连重复了三遍,外面的人就炸锅了。 “哇!银饰五折!” “金子也可以打折?太划算了,赶紧买啊!” “平时吉祥银楼最多也就免个手工费而已……” 二楼雅座上坐着的柳凌炀,云淡风轻道:“如意妹子生意开张,我来先捧个场吧。这套点翠的头面,我要了。原价五万两银子对吧?不许打折,打折了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店里的伙计,把头面捧出来,从二楼的美人靠上伸出手展示给大家看。 一套精致考究的点翠,在阳光下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彩,蓝得滴翠,炫得人眼晕。 老百姓又一阵炸锅:“五万两银子的首饰!” “原来这就是点翠啊!天啊,天上神仙才有资格穿戴的吧!” “能看一眼我瞎了都值了!” “我也要去买,我买不起点翠,我买个银子还不行嘛!” 有些口袋里有俩钱的富闲子弟,被柳凌炀激起好胜心,纷纷进店解囊。 那伙计脸色铁青站在吉祥银楼门口,不光好些眼瞅着要走进吉祥银楼里的客人调转了头奔向如意银楼,就连吉祥银楼店面里面已经正在谈的几个客人也都改弦更张,离了吉祥银楼跑如意银楼去了。 看着那边喧闹的门面,吉祥银楼一下子冷清起来,伙计正在咯吱咯吱的磨牙,二楼忽然爆发一阵爆笑声。柳凌炀以及别的几名男子,手里拈着瓜子葡萄或者美酒等美食,一边说一边笑,一边笑一边时不时递个眼神过来。 人对眼神都是敏感的,里面是善意恶意,是嘲讽还是温暖,体会得一清二楚。 伙计也回看他们,敢怒不敢言。 身后,传来轻声细语:“以本伤人,轻易猖狂。你想想这样的生意能不能做长久?” 良言犹如夏日甘霖,一下子把伙计浇清醒了。 他瞪着眼睛说:“当然不能。” “这儿是对面的底子……麻烦转交给你们老板。”叶斐然把一封墨迹未干的信交给伙计,“如果有用的话,下次我来买东西,给我免了运费就行了。” 伙计捏着那封信,看也不看,塞进口袋里:“是!” 竟也不送客,直接奔楼上账房去了。 叶斐然微笑着说:“看来老板一直呆在这里,倒是个勤恳工作的好老板。” “夫人,事不关己,为什么要主动出手帮忙?”薛长乐不解。 叶斐然叹了口气:“老字号,又是好人。好人自然要帮的啊。如果好人因为得不到帮助而失败了,那坏人岂不是越来越多了吗?” 薛长乐说:“夫人,你意思是,李寡妇是坏人?” “嘘。”叶斐然竖起一根手指到唇上,“我可没这样说。她可能是坏人,可能不是,这个得你自己去判断喽。” 薛长乐顿时两眼如蒙迷雾,过了好一会儿,叶斐然都开始登车离开了,她猛地握拳一击掌心:“损人利己,虚张声势,还勾搭那么多男人来炫富,她肯定不是好人啊!” 茅塞顿开,薛长乐喜气洋洋的跟着叶斐然上车走了。 …… 一段小插曲,还没有从外面回到家里,叶斐然就把这事儿忘到后脑勺去了。她顺道去了驸马府一趟,雷珂却不在家,门房告诉她,“皇上今天一大早宣公主殿下进宫去了。今晚可能要很晚才回来呢,郡君改天再来吧。” 隔了好几层院子,叶斐然站在大门口,听见类似野兽的咆哮。这声音勾起她的好奇心,问:“谁在里面养了狗?” 门房无声地叹了口气,说:“不是狗子。郡君快别胡说,那是驸马爷喝醉了酒。” 第724章 厌胜之术 第724章厌胜之术 叶斐然“啊”的一声,“难怪李寡妇的银楼开业,律靖阳没有去。原来在家里撒酒疯?” 她素来对律靖阳没好感,说话也不客气,好在驸马府的门房早就倒戈向雷珂了,完全不介意。 门房翻了个白眼,说:“就是因为李如意不让他去,他想要跟公主殿下进宫,公主又不答允,才闹成这样的。” 叶斐然来了兴致,套话道:“他们是不是闹了矛盾?” 门房忙摆手:“那小的可不知道了!” 作为驸马府的门房,保命意识很强的。 叶斐然没有多问,告辞离开。 就这么耽误了一小会儿,回家就迟了。家里丫环不多,没有人迎接叶斐然。叶斐然不以为忤,自己走向家院子,路上经过灶屋,炊烟袅袅在烟囱里冒出来,夹杂着谷雨和春分吱吱喳喳的说话声。 叶斐然对薛长乐说:“谷雨那孩子最近开朗多了,真是让人心里暖暖的。” “那都是您好心。”薛长乐说,“我也最喜欢夫人了。” 被人夸得美滋滋的,叶斐然笑弯了眼睛,冷不防听见一句低声尖锐的话:“凭什么那村妞可以我不可以?死村姑,去死吧!!” 阴森森的话语,恰逢日头西垂光线阴暗,钻入耳中叫人毛骨悚然。 叶斐然一怔,抬眸,和薛长乐视线对上。交换了眼神之后,便即知道对方也听到说话了。 别的人却没有反应,自然是因为叶斐然有空间加持,薛长乐武功高强,耳力远远高于一般人的缘故。 薛长乐背转身,施展轻功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疾奔而去,叶斐然紧紧跟上,一绕二绕的,绕到了成甯读书议事的西院。 这个院子是个独立的空间,进了月洞门是一条鹅卵石小径,直接通往独立单间的书房。 叶斐然跟着薛长乐跑过去,只在书房旁的湘妃竹脚下发现一堆余烬。 薛长乐眉头深锁:“夫人,有人要压胜你!” “压胜是什么?”叶斐然迷惑。 薛长乐说:“就是要诅咒你,你看,这儿有一角还没有烧完的,黄黄的,分明是符纸。” 所以,她听见的那个“村姑”,那是毫无疑问,毫不客气,区区在下叶斐然了。 看到薛长乐那一脸凝重脸色,叶斐然意识到,这件事不简单:“压胜,不就是封建迷信……” 身为科学家,她是不信的,话没说完,素来温顺好说话的老好人薛长乐一声断喝:“夫人休要胡说!” 把叶斐然吓得闭了嘴。 “厌胜之术,如果遇到真材实料的,事情可大可小!“薛长乐一跺脚,从发髻后面拔出她自己的金铃发簪,“这件事暂时不宜惊动大人,我们找哥哥商量!” 薛长乐的金铃,和薛长东的共振。 很快,薛长东就从外面赶回来了,一见面,薛长乐就一长一短的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给薛长东说了。最后道:“哥哥,这个人的声音我听见了,是个女人。你精通查案,来寻摸一下有什么蛛丝马迹,让我把这个可恶的女人揪出来!” 一边说,一边捏得拳头咯嘣咯嘣炒豆子似的响。 叶斐然捏一把汗,说:“长乐,你别冲动。” 在她的观念里,是不相信这些封建迷信玩意儿的。 但,如果真的有人想要害她,那就另当别论了。 扎个纸人烧个纸钱什么事小,万一某天这纸人扎自己身上呢? 薛长东说:“交给我吧。我们都别声张。” 三人于是达成默契,薛长乐和薛长东去处理竹子根的东西,叶斐然左右无事,进了成甯书房。 这个地方她很少来,尊重成甯隐私的缘故。她不是那种粘人无休的女人,夫妻两个晚上亲密无间,同时各自保留自己的空间,这样让她很舒服。 成甯的书房收拾得一尘不染,喜爱看的经典放在书柜一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书桌上夹着一些公文等物,叶斐然出于尊重,没有去动成甯的东西,只是看他书架上的书。 “相公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的善本回来?”叶斐然看到最顶上一排的书皮颜色和别的书不一样,踮起脚尖取了一本出来,“嗯?这是《侠女想开了》,怎么那么熟悉?” 翻看再看了几页,“啪”的合上,冷汗珠子在头上冒出来。 这不是她好玩儿写的那些话本嘛! 虽说她不图名不图利,纯粹写着好玩儿的,但自从景熙十一年那会儿给陈思静写出了第一个话本之后,因反响很好,渐渐地陈思静也会给一些零碎回佣给她。那些碎银子她都另外用袋子收着的,鸡零狗碎攒了一年半,得有二三百两了…… 这就是古代的……稿酬…… 可是,陈思静没有告诉她,话本儿传到京城来了啊! “不好,我得写封信问一下静静……”叶斐然心虚不已,正想要把话本放回原处,大门“砰”打开了,成甯走了进来。 手里捏着话本子的叶斐然,被成甯抓个正着! 成甯嘴巴微微张开,墨眸透出惊讶:“二丫……你……” “我什么都没有拿!”叶斐然窘得恨不能把脑袋塞进书桌底下,她自己写的情节她自己清楚,那里头的男女主角,可是很多圈圈又叉叉,叉叉了又圈圈,能开去国子监就绝不开往蒙童学堂的车车的! 手里一空,成甯轻巧把手里的本子拿了去:“二丫,我还没老,眼睛还好使。” 叶斐然涨红脸,像做错事的孩子站在那儿。 “你、你也喜欢看这种本子?” “嗯,基本上是带着批判态度看的。”成甯说。 叶斐然又恼又羞,又不服气:“哪儿写得不好啦?” 成甯说:“情节精彩则精彩,有一些地方,嫌太过煽情了。” 咦,没想到夫君对女频作品颇有心得?叶斐然说:“那,相公你觉得怎么写比较好?” 挨了过去,竟忘记了生气。 成甯说:“这个本子的主人公身为女子,能够有家国情怀,殊为不易。但她对天下苍生有情,唯独对丈夫无情,很是让人怀疑,她的感情是否真挚。” 第725章 成甯:二丫夸我快夸我 第725章成甯:二丫夸我快夸我 叶斐然又不服气了,较真起来:“怎么会呢?就是因为她心怀天下,才无暇顾及小情小爱啊!” 大女主戏不都这样嘛! 成甯摇头,无声地咧嘴笑了笑:“此言差矣。如果连身边人都爱护不好,那证明这人自私自利,无情无义,又如何会真心的去大爱无疆呢?不然的话,圣人又怎么会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呢?” 相公……在教育她? 听起来,好有道理喔! 好像天空中一道雷蛇撕扯破了乌云,岂是茅塞顿开四个字可以形容,叶斐然张大嘴巴,哑口无言,眼中灵光闪动,脑窍里玄门洞开,那根玄之又玄的文筋一气冲破! “相公,你说得好有道理哦。”下个话本,她一定好好写…… 成甯摸了摸她的头发,“是不是觉得相公很聪明?” 他就差没有在脑门子上戳着“夸我,快夸我”五个大字了,跟外面深沉冷酷的模样比起来,简直就是两个人。 叶斐然不吝啬自己的词汇:“当然!我相公是最最聪明的!” 彩虹屁让成大人十分受用,墨眸眯起,纸唇微勾,笑意洋溢。 “话说回来,这些本子尽管毛病多多,不乏才华。”成甯爱惜地把已经有些残旧的本子放回书柜最上层,“我从不爱这些元人百种之类的乱弹琴,也觉得有一二可取之处。日后若有机会见到这位‘沙长后生’,一定要交个朋友。” 叶斐然瑟瑟发抖地果紧了自己的小马甲…… 嘿嘿干笑着,帮着成甯收拾干净书房。 叶斐然勾着成甯说:“相公,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成甯说:“等我一下。” 他把两方端砚包好,夹在腋下,才走出去。 叶斐然问:“你拿这个端砚干什么,去送礼吗?你平时最不喜欢送礼的……” “小虞生日快到了。今年我们没有在他身边陪他,我托人送这两方端砚回去。”成甯说,“我听说那孩子最近懈怠了读书,这是一方刻了戒律的砚台,警告一下他。” 语气不知不觉变严厉,叶斐然吐了吐舌头,说:“别这样严格。到时候我们掐着日子赶回去,当面祝贺,岂不是更好?” “嗯……” 成甯正要说话,却停住了,因为迎面走来了惊蛰。 惊蛰显然没想到成甯和叶斐然会一起出现在书房西院里,惊讶在脸上一闪而过,低着头,说:“大人,夫人,要吃饭了。” 叶斐然说:“好。你在前面带路。” 成甯和叶斐然肩并肩走,风吹动竹子,叶斐然看向那丛竹子,再看看房子里的窗纱,那窗纱也是绿的,新换上不久。她忽然想起《红楼梦》里面的名场面。就说:“相公,这竹子是绿色的,窗纱也是绿的,糊上不好看。不如换个银红色的窗纱吧?” 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霞影纱”。 成甯说:“我不讲究这些,你做主就行了。” “那我明儿个给你换。” 成甯说:“说起糊窗纱,我小时候见到过一种名叫‘霞影纱’的料子,轻厚软密,用来糊窗户不是一般的好。我娘和妹妹最喜欢了。现在因做工费时,倒是渐渐少见了。” 叶斐然的心狂跳起来,充满好久的童年梦想能够实现了那种不真实感,摸了摸心口,好像这样能够让心脏跳得不那么激烈似的,她说:“我去问问黄妆娘吧。她在京城里认识人多。” “嗯,二丫费心。”成甯一顿,忽说,“二丫操持家务,辛苦你了。衣服料子还有吗?想吃什么吗?相公陪你去买。” 直男如此简单粗暴,不过叶斐然喜欢。 心里甜滋滋的,笑容也甜蜜起来:“暂时还没有,等我想到了告诉你。” 惊蛰在前面走着,身后小两口的日常白话句句入耳,不由得酸意满溢。 …… 在竹林里发现的压胜烧纸,一时半会查不出来。叶斐然素来不信鬼神之说,一觉醒来,就把这件事丢到了后脑勺去。 用过了早饭之后,薛长乐带来昨晚查了一晚的结果,竟然是没有结果。 薛长乐悻悻道:“那人真狡猾,把蛛丝马迹擦得一干二净。府里也没有人跟外面的可疑人员接触,连哥哥都查不出来!” 叶斐然说:“查不出来,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那人除了烧纸诅咒我之外,对我毫无办法。既然这样就先不要查了吧。反正有你贴身保护,要有人对我不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薛长乐虽然不甘心,但计谋方面她莫说不及叶斐然,就连薛长东也不如。只得听了叶斐然的话,把这件事暂时搁置。 比起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叶斐然对给成甯换窗纱更为上心。 略备了一点礼物,她去了拜访黄妆娘。 黄妆娘的生意越发做得大了,她现在雇佣了两名学徒,跟着她学化妆手艺,承接各色化妆生意。叶斐然来到绒线胡同黄妆娘的家里时,正看见她在院子里教授两个学徒分辨胭脂的颜色。 “……有一些胭脂里面掺了矿物粉,着色会比较重,经久不脱妆,特别适合在宫廷大宴上使用。但是矿物粉伤害皮肤,不可滥用。日常的装扮也不适宜使用。有一些胭脂仅用了植物来淘澄制作,芳香扑鼻,色泽淡雅,很适合在屋子外面的场合,比如说踏青、拜花神、乞巧节等……” 两名学徒也都才十一二岁的年纪,一团孩子气地托着腮帮子,仰脸看着黄妆娘,听得特别认真。 叶斐然看着有趣,忍不住发话打断:“好一副师生教授图啊。” 黄妆娘闻声抬头,看见了叶斐然,又惊又喜,小碎步上前:“叶郡君!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过,先招待我坐坐好不好?” 叶斐然那股俏皮劲,把院子里的空气搅活了似的,两个学徒好奇又羡慕地看着她们,脸上满是笑,却不敢上来说话。黄妆娘让她们打招呼:“陆露,柒柒,过来磕头,喊郡君奶奶好。” 第726章 霞影往事 第726章霞影往事 陆露和柒柒过来磕头,小奶音此起彼落,喊着郡君奶奶。叶斐然又惊又爱,笑得花枝乱颠,摸了两个小银锞子出来,说:“初次见你的爱徒,没带啥好东西,来,这个算是见面礼了。” 陆露和柒柒又看向黄妆娘,黄妆娘点了头,说:“郡君赏赐的,收了吧。” 陆露和柒柒才收了。 黄妆娘打发她们下去温习刚学的内容,这才迎了叶斐然进屋坐,说:“她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你出手太大方了。” “这有什么。你不早说,你早说我还得再赏多点儿呢。” 黄妆娘一脸讶然,叶斐然说:“女孩儿啊,最怕见识短。这没见过没摸过几样好东西,日后跟了你出门,看到那些稀罕物儿了,一个心动管不住手,摸了点儿什么。她自己固然毁了,你这个师傅也得沾一身腥。” 黄妆娘这才拍着额头笑了:“不愧是郡君,好一颗七窍玲珑心!你说得在理,我回头得好好带她们见识见识大场面去。” 她又给叶斐然倒茶,语气态度,益发郑重。 叶斐然开门见山道:“我不跟你绕圈子了,我这次来是想要问问您这位京城第一妆娘,你有没有见过一种名叫‘霞影纱’的料子?” “那是糊窗纱的东西。”黄妆娘很惊讶,“您要来干什么?” “嗨,你不是说了嘛,糊窗纱啊。” 黄妆娘沉吟道:“如果是别人,我只管敷衍了事算了。但既然是郡君您……我是不怕说实话的。这霞影纱,如今京城已经绝了迹了。它产自虞郡,若你想要,得去虞郡寻找才行。” 妆娘说话,郑重无比,又带着含糊…… 叶斐然敏锐地觉察到了,一定有什么话妆娘不方便说,但出于她对自己的交情,又必须用态度来提醒自己的。她脸上一直挂着的微笑也消失了,轻声说:“妆娘,你说清楚点?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黄妆娘垂下眼眸,眼珠子飞快一转,镀上一层坚定:“我实话说了吧。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京城里发生了一场巨变,死了很多人。那时候我家里是皇商,做的就是布匹和脂粉生意,因这件事被累及,我的爹娘也死于非命了。我家就败落了。我记得很清楚,在那之前,每年爹爹都要从虞郡采购霞影纱进贡宫里。但是在那之后,京城就再也不许贩售霞影纱了。听说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不许半寸霞影纱进京!” 叶斐然眼底一片乱闪,瞬息掩住,语气,也不起半分波澜:“这么说,京城是没有霞影纱了?” “不但京城没有。”黄妆娘惆怅道,“你想想,一样东西身价水涨船高,所仗的不过是贡品这层光环。霞影纱不但失去了进贡的资格,而且还要被禁绝京城,那身价跳崖似的下跌。加上做工繁复,成本巨大,渐渐地,也就没有工匠愿意出那份力气了,日子一长,甚至连霞影纱都没有人做了。如今就算亲自去虞郡寻找,难以寻觅霞影纱的踪影了吧。” 叶斐然说:“这就是成也萧何败萧何了!” 黄妆娘佩服道:“叶郡君,还是您腹有诗书,出口成章呢。” “哪里哪里,过奖过奖。”叶斐然微笑着说,心里头却翻江倒海的。 从黄妆娘处回来,叶斐然是死了找霞影纱这份心了。 毕竟,除了当事人之外,她算是最了解当年京城巨变真相的人了…… 所以说,景熙帝这是害怕睹物思人,索性禁绝了霞影纱进京? 回到家里,她又去了书房西院。 看着那碧糊糊的窗纱,她一下子被卯起了倔劲儿,“哼,老娘偏偏要换掉你!” 叶斐然这天啥也没干,把自己留在西院,吭哧吭哧忙活了一天…… 傍晚的时候,成甯回来了。 他被雷玮叫去东宫议事,接了另一件治安任务在身上,还得防着景熙帝的耳目。进屋的时候,仍旧满腹心事,就连脚步都沉甸甸的。 除了一张脸看不出喜怒之外,整个人可以说是十分萧杀。 惊蛰迎上来:“大人,您回来了。请更衣净手。” 成甯接受惊蛰服侍的时候,发觉耳根子格外清静,少了些什么,问:“夫人在哪里?” 惊蛰说:“夫人在西院里,一整天了。” 成甯扬眉:“没有让你们过去伺候?” “没有。” 成甯不再多问,把擦过脸的毛巾往惊蛰手里一放,扭身去了西院。 天边一抹斜阳,红光堪堪消失,剩下漫天晚霞。 成甯走进西院,看到叶斐然站在院子里,看着书房,泥雕木塑一般。眼尾在屋子周边一扫,没有丝毫变化,成甯没把昨天的玩笑话儿放心上,只以为叶斐然因为什么事情不开心。走过去,牵住那双冰凉小手说:“二丫,去吃饭了。” 叶斐然头也不回,视线仍旧直愣愣钉着那屋子,说:“再等一会儿。” 成甯不解,但口气仍旧温柔:“再过一会儿,饭菜得凉了。今天我买了你喜欢吃的芒果,用冰镇了。在外头放久了,得搁暖了,不好吃了。” 古代北方,要吃到南边的芒果,殊为不易。 何况现在是六月大暑天,芒果和冰块,都是最昂贵的季节…… 想起芒果的香甜美味,叶斐然吞了口口水,馋了,然而脚步没动,视线也是。反而伸手拽住成甯衣袖,拽得竹布料子都皱了:“相公你等我一会儿嘛。” 软绵绵的话语,喊得入心入肺。 成甯心一软,喉间就有点儿干渴。 手臂自然而然滑落到妻子不盈一握的腰肢上。 叶斐然耳根子红了一红,但是没有推开他。晚霞渐散,院子里最后一点儿光线都没有了,她抓紧了成甯衣摆,喊道:“相公,你看!” 成甯顺着叶斐然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原本平静无波的墨眸忽地射进了漫天寒星,光华流转…… 绿呼呼的窗纱上,骤然亮起了无数光斑,就像天上的星河倒进院子里,装点在屋子上,银光流利,美不胜收,如梦似幻,一时之间,竟美好得让成甯怀疑此刻是否在梦境之中? 第727章 二丫的怀抱……好温暖 第727章二丫的怀抱……好温暖 “神仙姐姐……”少年时的梦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还有那温暖的怀抱……软绵绵的,软乎乎的…… 那个已经记不清楚了,但在无数次出生入死的时候依然支持着他的感觉,从没有此刻那样真实! “幻觉成真了吗?” 不对!成甯猛地回过神,那不是幻觉! 那温暖的感觉是真的! 它来自…… 它来自…… 他低下头,叶斐然不知什么时候,双手插进他后腰处,交叉在一起,圈着他劲窄的腰身,抱着他,仰脸想着他微笑。 精致的小圆脸上,镶嵌那双亮晶晶的杏眼,聪明狡黠,带着三分生活永远打磨不去的天真。她期待地看着他,就差没有把“夸我”俩大字戳满脑门子了。 成甯的心,被什么东西充斥得满满的,就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二丫,你怎么做到的?” “是萤石粉。”叶斐然说,“我没能找到霞影纱。就用萤石粉涂在了绿色的窗纱上,制造出星光的效果来。相公,你喜欢吗?” 花费整整一天的时间,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但…… 他很喜欢…… 成甯无声地微笑,深邃瞳孔内,满是小丫头的笑靥,一直映到灵魂最深处:“无聊……不过……我喜欢。” 叶斐然在他说“无聊”的时候,眼神黯了一黯,但听他说喜欢的时候,黯淡的眸子又重新燃点起来。那完全不加掩饰的喜怒哀乐,让成甯很是无语,“你就不会掩饰一下自己的感情吗?太单纯了,在京城里很危险的……” 叶斐然说:“在相公面前为什么还要掩饰?” 理直气壮的。 成甯:“……” 也对。 叶斐然说:“相公,你看。” 她这时候才把鹅卵石小径两旁的灯笼点亮了,暖暖的微光中,萤石的光芒仍掩盖不住,“像不像天河落入火海里?” “……不伦不类,嗯,很像。”成甯摸摸叶斐然的头发,说,“二丫,区区小事,为何如此上心?” 叶斐然歪着脑袋,很认真地说:“我不觉得是小事啊,人生在世,不就是衣食住行?何况这是我答应了相公要做到的。” 成甯:“……” 又是这么理直气壮? 男人放弃了跟她语言上的交锋,把叶斐然勾进怀里,轻轻啄了啄她的粉唇:“行。你说得都有道理。来吧,咱们一起去吃好吃的。” 你别说,在炎夏的京城,吃到冰凉甜蜜的芒果冰沙,真的是——啊,皇帝老子跟她换位置都不干! 叶斐然一连吃了两大碗,“好好吃哦。” 成甯目光落在她面前的饭碗里,眉毛拧起:“二丫,你饭没吃完就吃甜品了?” “嗯?有问题吗?” 有好吃的芒果冰沙,当然是留着肚子吃那个啊——她的胃口又不大! 成甯脸色不好看了,叶斐然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是个做错事被抓住的女儿,而成甯就是那个抓现行了的老父亲。她缩了缩脖子,觉得奇怪,这种无厘头的感觉,打哪儿生起来的呢?成甯拿起她吃了一半的饭碗,打开装汤的小瓦罐,把尚有热气的冬瓜排骨汤浇到饭里,拌了拌,递给叶斐然:“吃。” 叶斐然肚子早就装满了芒果冰沙了,哪儿吃得下,一张小脸皱巴巴的成了苦瓜干:“吃不下。” “不许剩下。” 呵!杀气! 叶斐然认怂很快,把饭全部吃完,成甯才放过了她。 唤人来收拾碗筷,叶斐然胃胀得难受,腮帮子鼓鼓的,成甯俯身过来,从怀里掏出干净的帕子帮她擦去嘴角饭粒:“人是铁饭是钢,不能不吃主食。否则的话,削了脾胃,年纪大了受不住。” “嗯哼。”还是腮帮子鼓鼓的,跟个充了气的小河豚似的。 成甯伸出长长的食指,戳了戳叶斐然的腮帮子:“明白了就吱个声。” 叶斐然:“吱。” 成甯无语。 …… 雷珂启程返回若氏的日子很快定下来了,就在七月初一。 皇后自然依依不舍的。 因此,在六月二十五那天,举办了盛大的宫廷宴会,款待命妇们。既给雷珂送行,又是给四公主取乐。 成甯两口子都在被邀请之列。 并且,朝廷里耳聪目明的人注意到,他们的帖子,不是说“成大人携眷出席”,而是分别送到两个人手里的。一个写的是成甯,一个写的,是叶郡君。 这番意思,落在有心人眼里,就犯起了嘀咕。 这天成甯去议事,就有人冲着他不怀好意地发出邀请:“听说教坊司里来了几个胡姬,金发碧眼,皮肤雪白,奈子是奈子屁股是屁股的,成大人,一起去开开眼?” “不了。成甯对此胡姬一向无好感。大人去自在开心吧!”成甯直言拒绝。 那人也不生气,说:“成大人,谁不知道当年你出征墨兰。墨兰城里外的胡姬,还不尽情享用过了。如今也不过是回味回味嘛……莫非,是因为家里那位河东狮,让您敬畏?” 成甯微怔,愕然在眼底一闪而过,他多聪明机敏的人啊,立刻转过弯来了,弯弯眼睛,索性往夸张里说:“嗯呢,拙荆善妒。” 那人没想到他竟大方承认了,反倒傻了眼:“喂,怕老婆你不嫌丢脸啊?” “不会啊。”成甯摸摸脸蛋,笑得越发欢脱,“我这张脸好不容易才治好,可不想再被她挠花了。在下告辞。” 在那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成甯施施然离开。 …… 回家之后,成甯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讲给叶斐然听,叶斐然笑得直捶床:“哈哈哈哈,相公,太好玩了!” 成甯说:“二丫,你得了皇上的封赏,又跟四公主混一起。四公主现在天天对驸马爷不理不睬的,反而驸马爷粘过去了,天天请安。近墨者黑,你也跟着四公主,得了河东狮的雅号!” “那不就更好?省了有人想要把那些花花草草塞给相公啊,我现在成了相公的护身符了,相公,你怎么奖励我?” 叶斐然躺在成甯大腿上,黑墨墨的长发顺着他的大腿迤逦而下,海藻一般茂密。无论是模样神态,都像极了小猫咪,成甯恨不得立刻把她拆吃入腹,打横一捞,把她搬到床上:“这样奖励吧?” 第728章 话题的中心 第728章话题的中心 帐子落下,掩盖了满屋子的旖旎。 且不说这一晚成甯如何把家里的河东狮整治成只会哭唧唧的小猫咪。四公主成了另一头河东狮的事儿,长了翅膀一般,满京城传得人尽皆知。 律靖阳发现雷珂对自己是真的没兴致之后,不甘心了,主动去找了雷珂几次。已经对他情意尽忘的雷珂,自然以礼相待。 然而,在律靖阳亲信的设计下,传言散播出去,成了驸马爷浪子回头,雷珂却不懂得见好就收,反而给夫君吃闭门羹。皇帝女儿金枝玉叶,别人不好编排雷珂什么,教雷珂学坏的源头,自然而然落在了最近京城第二头着名的河东狮——叶斐然头上。 “美则美矣奈何善妒”,这八字评语,迅速取代之前的“成大人妻子是个美人儿”,在京城命妇圈中悄悄传播。 又由于叶斐然喜欢和平民百姓玩,很少跟京圈中命妇们交际,越发的勾起了大家好奇心。 还没有到六月二十五的宴会,叶斐然已经在毫无知觉中,成为圈子里的话题中心。 诰命甲:“你知道吗?叶郡君不许相公纳妾也就算了,还教唆公主冷淡对待驸马。” 诰命乙:“嘿,这事儿谁不知道啊!那女人可是相当要强啊。明明自己还有个从三品的恭人诰命,偏偏不愿意跟夫君的称谓,要用郡君这个称呼。这是撇开了丈夫要自立门户嘛!” 诰命丙:“啧啧啧,反了天了!” 诰命丁:“可不是,夫为妻纲,这夫人一定没有好好读过《女书》” 诰命丙:“哟,您也太瞧得起她了。还《女书》!她以前是个农妇,认不认得全自己名字还两说呢!” 诰命丁:“农妇?我的天!那我们和她一桌子吃饭,她会不会吧唧嘴啊?” 诰命乙对诰命甲说:“姐,你听她们说了吗?会吧唧嘴……搞不好,还抖腿呢,太恶心了,我不要和她一桌!” 诰命丙:“那可由不得你,皇后娘娘划分的座儿!” 诰命甲:“那我得进宫瞧一眼去。” 诰命乙:“姐姐,等等我,我也去……” 这些镇日无事做的贵妇人,芝麻点事儿看得比磨盘大,还真的有几个头铁的跑宫里去打听风声了。皇后转了转眼珠子就知道她们的企图,笑里藏针的把命妇们挡了回去:“大家的夫君同朝为官,都是为了朝廷效力。何必介意这些微末小事?都快快回去吧。” 皇后一向和气好相处,可不代表她好说话,光是眼睛里射出的寒意就让命妇们背脊发寒了,乖乖的回去。 也有人对六月二十五满怀期待的。 李寡妇命人请了黄妆娘上门,吩咐道:“帮我设计一个妆容,要极其适合我,又足够惊艳全场的。” 她表面很云淡风轻,然而眼底下流动的,是无法掩饰的期待和得意。 黄妆娘这两年见得世面多了,对此并不以为意。 上下仔细打量一番,不卑不亢地说:“小娘子,您肌肤白里透红,五官没有任何硬伤需要弥补,已经十分完美了。如果是贱妾建议,贱妾认为,不如只涂薄薄一层口脂即可。除此之外,在身上带一些增添香气的香袋儿,用香气增添氛围,做一个氛围美女,教人见后难忘。就如好茶一般,刚刚品尝的时候滋味平淡,过后回味悠长,比起烈酒般入口浓烈,要更为适合您。” 换了平时,李寡妇没准听进去了。 但这次她不假思索驳斥:“一派胡言!什么见后难忘?这样的机会,也就一次罢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御赐的宴席,我只不过区区郡君,连进宫机会也无。就算见后难忘,又如何再次相见?倒不如惊艳登场,一步飞天!” 只可惜系统里因为完成度倒退导致积分不够,不然再来一颗魅力丸,她也用不着借助古代落后的化妆技术了! 黄妆娘见她一意孤行,也不多话,只按照李寡妇的吩咐去设计了合适的妆面。 李寡妇试了妆,蹙起眉尖,说:“眉毛要上挑一点,还有口脂的颜色,用牛血红比较好。我想要一种气场,压住全场的那种气场,所以不能用太过素雅的颜色。” 黄妆娘给她添上了牛血红的口脂。 李寡妇看了看镜子里气场大盛的自己,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又说:“如果可以加长睫毛就好了……贴个假睫毛什么的。” 但是,以大顺朝的技术,还没有假睫毛和胶水。 黄妆娘假装听不懂她的话。 最后,李寡妇问:“这个妆容,你跟妆一天,要收多钱?” 黄妆娘说:“一天工钱20两。” 李寡妇皱了皱眉,说:“怎么忒贵?” “……”黄妆娘懒得提醒她,当初谁把一瓶加料百花美容蜜卖一万两一瓶,还觉得理直气壮的。自己辛苦手工钱,贴上材料费,才收20两银子,还是皇宫夜宴,已经特别特别便宜了。 李寡妇说:“那你跟我一天,我给你40两银子吧。” 她还是很舍得在这上头花钱的。 黄妆娘摇了摇头,礼貌地坚决回绝:“抱歉,六月二十五那天我没法外出呢。” “为什么?”李寡妇震惊,“40两银子还不够吗?” 黄妆娘说:“够是够的。不过,那天不止您一位请我做妆容啊!” 李寡妇声音提高了三分:“还有谁?敢和我抢?” 黄妆娘轻声说:“有柳相夫人,一品诰命江老太君。” 李寡妇戛然而止。 “还有沈学士的夫人,也是一品诰命。” “刘太傅夫人并大小姐两位。” “够了!”李寡妇一拍椅子扶手,铁青着脸,“你这是大石压死蟹,行吧,你赢了!那我不用你跟妆,你给我化妆就行了!” 黄妆娘微微屈膝,“好。” 李寡妇说:“不过,你要第一个给我化!” 那时候的妆娘状态最好,发挥得也是最精彩的。 黄妆娘想了想,说:“没问题。不过就要委屈如意郡君提前一晚住过来了。不然的话,我的时间不够用。” 话说到这地步上,李寡妇也就只能答应了。 第729章 妆娘争夺战 第729章妆娘争夺战 送走李寡妇,黄妆娘万分歉意地找到叶斐然,捎话给她,自己接得生意太满,不能过来给她化妆了。对方要吃饭,叶斐然也理解,“可是我的化妆怎么办呢?” 做起各种零件,家里里里外外全把式的叶斐然,唯独拿起化妆刷子就手抖。 唉声叹气地,黄妆娘也好生过意不去,说:“要不这样,在胭脂胡同住着一个徐妆娘,是我的好友。如果您不嫌弃,我介绍您过去,化妆的费用我帮你出了。” “哪儿能让你出钱呢!你介绍我过去得了!” 六月二十三一大早,黄妆娘停了手里的活儿,亲自带着叶斐然去找徐妆娘。 不巧,才来到胭脂胡同口,就看到两位翰林夫人满脸遗憾地,手挽着手从里面走出来。黄妆娘认识她们,上前行礼道:“许夫人、梅夫人,给两位请安。这一大早的,来这边行什么好事呢?” 许夫人说:“黄妆娘,你来得正好。六月二十五有空吗?我们两个要找妆娘化妆呢!” 黄妆娘一愣,说:“我已经答应了柳相和刘太傅,还有另外两家一品诰命的了……” 梅夫人顿时成了泄了气的皮球,拉了许夫人一把,说:“没戏了。姐姐。我们还是赶紧去可人坊看看有没有脂粉楼里的妆娘得空吧……” 黄妆娘大惊:“啊?可人坊里的妆娘,可都是给教坊司里的人化妆的,风尘味重得不得了。两位翰林夫人如何使得!” 许夫人说:“没办法啊!徐妆娘约满了,你也是。就在昨天,我们还拜访了其他五个妆娘,统统满了。这宴会太盛大,搞到稍微好点儿的妆娘都忙不过来!那些民间只会给新娘子脸上涂大红块儿的妆娘,又如何用得?搞不好,教坊司那儿还有点子希望。我们总不能白着一张脸去见皇后娘娘呀!” 叶斐然和黄妆娘交换了个眼神,哑口无言。 梅夫人催促道:“姐,快别浪费时间了。我们动身吧。黄妆娘,回见!” 这两个夫人都不认识叶斐然,对她只是点点头致意罢了。 两个夫人走后,黄妆娘没招了,对叶斐然哭丧脸道:“叶郡君,我对不起你!” “没事,你也不想的啊。”叶斐然安慰着比自己还沮丧的黄妆娘。 事到如今,心里反而坦然了,大不了自己动手,反正她看不到自己的脸,到时候被吓着的又不是她…… 黄妆娘一拍大腿道:“那我不做李寡妇的生意了,还有沈学士那个也推辞掉。然后来给你化妆。” “那怎么可以。”叶斐然说,“你得吃饭啊。不行的,我自己去想办法吧!” 但是,她自己能有什么办法呢? ——凉拌。 六月二十四,叶斐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天,晚上,成甯回来了,又问了同一个问题:“夫人呢?” 春分指了指俩人住的屋子:“夫人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一天了……” 脑子里浮现出那点缀了漫天星光的窗纱,男人薄唇微勾,不禁心情轻快愉悦,“我去看看她葫芦里这会儿卖的又是什么药。” 步履轻快地走向屋子,四下里静悄悄的。 “二丫,我回来了。” 居然有点儿期待,想要看到她因为什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 结果,成甯进了门,梳妆镜前坐了一只——猫熊?? 成甯一愣。 素日平静无波的眼睛睁得圆溜溜地,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 叶斐然回过头去,手里还拿着刷子,当然明白成甯笑什么,眉毛纠结成一条毛毛虫:“哼!” 怨气十足,成甯赶紧把笑容憋住,上去款款道:“夫人在干什么?” 听听! 连称呼都改了! 叶斐然就没听他这样正儿八经的喊过自己“夫人”! “这不是明摆着嘛。”女孩撅起小嘴,“京城里的妆娘都被订光了。包括黄妆娘。我就只好自己动手了呀。难道要我明天一张白脸去见皇后娘娘呀?” 成甯脱口而出:“我觉得你白脸去见皇后就挺好的——” “咻——”成甯敏捷闪身,躲过了叶斐然的枕头。 忍着笑,成甯一闪身,用看不出动作的卓绝轻功,来到叶斐然面前:“要不要让相公来试试?” “你?”叶斐然抬起右边眉毛,眼睛里闪着三个字“不相信”。 成甯说:“嗯。” 叶斐然说:“你可以吗?” 成甯说:“反正不会比你糟糕。” 叶斐然本来要拒绝,一瞥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白得骇人的脸上,分布着俩黑乎乎的眼圈,眼角耷拉着,她原本想要画个楚楚可怜的下垂猫眼,谁知道用力过重了,她自己都忍不住“噗”的笑了——活脱一熊猫! 这么一笑起来,脸上的粉扑簌簌的,下雪似的往下掉。 行吧,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她坐下来,半开玩笑地说:“行啊,就让成大人试试!” 成甯命人捧来了水,给叶斐然洗干净脸。 卸妆油是叶斐然自己配的,不伤皮肤,而且卸得干净——她化妆不行,卸妆还不行啊? 白白嫩嫩的肌肤,吹弹可破,成甯弯腰看了看,心中确定了一件事——他的二丫,真的是越来越漂亮了。唔,漂亮的人应该收起来自己好好欣赏。所以,画个差不多就行了吧? “闭上眼睛。”男人嗓音低沉沙哑,低低地,富有磁性。 房内空气忽然温柔暧昧起来…… 叶斐然闭上眼睛,世界陷于一片黑暗,她只能感觉到成甯用各种粉扑、刷子,在脸蛋上有条不紊地扫来扫去。 沙沙地、柔柔地……他放轻了呼吸,所以完全不会觉得不舒服和不自在。 非常享受这样惬意的感觉。 她微笑着说:“很舒服的嘛……” 成甯低声轻笑:“呵呵。” 不知道是不是目不能视物的关系,各方面的触感越发敏锐起来。 黑暗中,似乎有很多很多的小精灵,盯着他们…… 脸蛋发烫,她一定脸红了。 好像过了一秒,又好像过了一百年,成甯沙哑道:“好了。” 真是奇怪,他为什么会那样压抑的声音? 他在压抑着什么? 叶斐然睁开眼睛,眼前斗然一亮,情不自禁:“哇!” 第730章 相公好会化妆 第730章相公好会化妆 镜子里的她,唇红齿白。着的是淡妆,粉不是很厚,只是淡淡的扫了一层,就连脸上细细的绒毛都纤毫毕现,越发衬出年轻肌肤的细嫩。眉毛保持了原来的样子,也是绒绒的,眼如水杏,闪着盈盈的光。浅粉色的口脂,娇嫩欲滴,就像夏天里盛开的荷花。 成甯弯下腰来,俯身到她耳边,和她一起并排直视镜子里的佳人。 “喜欢吗?” 叶斐然点点头:“很好看……” 她震惊了,“相公,你为什么会给女人化妆?” 而且那手艺,只在黄妆娘之上! “也不看看你相公我画画什么水平。”成甯轻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这样明天就不怕白脸见皇后娘娘了吧?” 叶斐然高兴得直点头:“嗯嗯!我再也不怕了!” “那你要怎么谢相公?” 微挑的尾音,宣示着这个男人的不怀好意。 叶斐然涨红了脸,低头不语,不过成甯自己会动,他毫不客气地打横抱起了叶斐然,朝帐里走去…… …… 这天晚上,成府很晚才用晚饭。 丫环们早就先吃了,申时末刻,才摆了晚饭。 春分带着谷雨去照料灶屋,以及打扫卫生等等,做粗重活儿去了。惊蛰伺候叶斐然和成甯吃饭,呵欠连天。 在惊蛰打第三个呵欠时,叶斐然说:“惊蛰,要是太累了就下去休息吧。” 惊蛰如获大赦回了个“好”字就要下去,成甯却打断了:“站着。” 惊蛰一怔,乖乖站好。 成甯说:“做下人就要立好规矩,主子对你好。你还喘上了?就算夫人心善,你也该恪守自己本分。” 惊蛰面红耳赤,低声道歉:“对不起,大人,我知错了。” 叶斐然说:“行了。那我们快吃饭吧。” 吃好了饭,惊蛰把残碗收到灶屋里,嘴里低声咒骂叶斐然:“什么村妇,天都没黑就跟缠着男人搞,分明是吸人精血的蜘蛛精。不知羞耻的东西……” “惊蛰,你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呢?”春分提着一盏羊角灯,返回来。 惊蛰掩鼻:“春分,你身上那什么味儿?” “我去马厩送豆料了。幸亏有谷雨帮忙,不然还送不完。” “那谷雨呢?” “嗨,她那腿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让她赶紧回屋洗洗睡了。你又在这儿干嘛?” 惊蛰指着那些碗筷,翻着白眼:“呐——” 春分说:“这早晚才吃完饭啊?” “可不是。”惊蛰说,“你来帮帮我吧,好不好?” 春分被她缠不过,只得答应了。 …… 六月二十五当天,叶斐然起了个大早,按品大妆。 妆容则由成甯亲手而画,端丽秀雅,贵不可言,犹如天上仙子下凡。 坐着郡君的璎珞宝盖马车到街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哇,叶郡君的车子这么好看!” “叶郡君自己也很好看啊!” “平时怎么不见她坐这个马车出门?” 成府附近的平民百姓,素日受到不少叶斐然的恩惠,因此很得民心,大家都很羡慕赞赏她的座驾,而丝毫没有仇富心理。 “你以为是你啊,有两个钱恨不能贴脸上!郡君一向都很谦和的好嘛!” 叶斐然和成甯在车里相对而坐,某人被第无数次捏脸揩油之后,忍无可忍:“你自己有阿紫不骑,为什么要拉力蹭我的车!” “反正到了宫门口,就得换坐宫里的车进去了。我蹭蹭又何妨。” 饱读诗书的某人,耍赖简直天下无敌手。 叶斐然气恼:“你别捏我的脸了好吗!我的粉都被你捏掉了!” “无妨,我会帮你补妆。” 嘤嘤嘤,这就是找夫君做妆娘,不对,妆夫的不良后果! 皇上和皇后这次在宫里大宴群臣,规模浩大。御花园里搭了戏台子,请了戏班子来行乐。还有宫廷画师随行画画。 臣子自有太子款待作陪,女的那边,俱被安排到了御花园。 叶斐然来到的时候,戏台子上正在热场。一名花团锦簇的马童,在戏台上一气儿几十个筋斗翻过去,引起如雷的掌声。 雷珂早早地来了,坐在中间凤座的左手下首。 叶斐然跟着茜贝过去,给雷珂三跪九磕请安。 “臣妾叩见四公主,四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臣妾恭贺四公主殿下凤体安康!” 一套礼仪如行云流水一般,落入有些本打算看热闹的命妇眼里,引起小小轰动。 命妇甲说:“不是说她是村姑吗?这礼姿仪态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很可以啊。” 命妇乙:“是不是突击训练过?” 命妇丙:“快去打听一下,最近宫里有没有哪位嬷嬷被请出去过?” 命妇甲说:“你别忙乱了。你们发现没有,她也没传说中的好看嘛。最多也就算是清秀。” 命妇乙:“我早就发现了。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啊!” 命妇丙说:“哈!今儿个谁不是一副盛装打扮了?说不定人家是天生丽质,但不适合浓妆打扮。所以才被我们比了下去呢?” 众人:“呸——哪儿有你这么灭自己威风的!” 这些话自然逃不过叶斐然耳朵,她只当没听见,当成耳旁风。听见她们说自己不漂亮,叶斐然反而很感到满意,成甯把她往清纯自然里打扮,自然不出风头。 这种场合下,不出风头最好。 雷珂对叶斐然热情地说:“叶郡君,赐座,坐我旁边。” 这份殊荣,又引起一阵阵眼神乱闪。 叶斐然在雷珂身边坐下,对凝神看戏的雷珂低声说:“公主,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坐这儿,等于被人当成靶子了啊。” “怕什么。”雷珂说,“你可别告诉我你害怕啊?” 叶斐然噗嗤一笑:“我当然不怕。不然我也不会坐下来了。” “那就是嘛。她们笑,就由得她们罗!她们只是嫉妒你而已!” 其实,窃窃私语也就一阵风似的过去而已。 因为,叶斐然坐下不到一炷香时间,“驸马爷到——” 白衣在身,头戴金冠的律靖阳,走到哪儿都璀璨夺目,像一颗会移动的太阳。 第731章 撞衫了 第731章撞衫了 他长得着实好看,小麦色的皮肤,右耳上穿了个耳洞,带着金子和绿松石做的耳环,笑起来阳光灿烂,举手投足之间,是偏文弱的大顺男子们没有的异域风情。 所以,律靖阳一走近,立刻就引起众多平日没什么机会见到陌生男子的命妇们,不要钱的注视。 隐隐约约的,还有口水滴落的声音…… 律靖阳身后,大约三尺远的地方,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个娉婷身影。 是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美艳惊人的女子。 啥时间,御花园里鸦雀无声,就连戏台上的人都忘记了唱戏,所有视线从律靖阳身上,转移到律靖阳身后的女子身上。 美! 太美了! 一身金红色的从三品郡君诰命服,一般的刺绣着飞禽走兽,穿在她身上愣是有了谪仙般的气质。头上除了按品级的翟冠之外,还有自己点缀上去的珠宝钗环,凤眼微挑,嘴角含笑,螓首蛾眉,一扬眉梢就是一股风情,好一朵人间富贵花。 李寡妇在目光交错中,惊艳登场,按捺住心底的狂喜,还要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眼尾扫过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和她穿着一模一样的郡君衣裙——没错,她和叶斐然,撞衫了。 并且,李寡妇很肯定,自己完胜。 如同酷暑喝冰饮,爽点在心头,李寡妇唇角不由自主勾起,红的唇,雪白的肌肤,越发勾魂夺魄。 “好美……” “她是谁?” “不认识……” “不对,我认识。”已经落魄多时的宁昌王妃郑氏,一拍手,“她是之前那个脂粉楼的老板娘啊,卖百花美容蜜的那个琼州寡妇。姓李。” 一石激起千层浪,好多人都想起来了,毕竟在京城敢卖一万两银子一瓶美容蜜的,十几年来也仅此一家。并且当初不少命妇脸上起了红疹,后来还是用了张院判的方子才治好了的。 “李寡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郑氏暗恨,上下盯着李寡妇,“还成了郡君?” 不知道为什么,惊艳变成了敌意,李寡妇感受到了,有些紧张地走上两步,“靖阳哥。她们好像不欢迎我。” 律靖阳心里怜香惜玉之心大炽,说:“无妨。有我呢。” 按照礼节,他们首先来到全场地位最高的人面前——也就是雷珂面前。 律靖阳行礼:“臣,见过四公主!” 他也算能低声下气了,身为若氏王子,对雷珂俯首称臣,并且那语气还有三分心甘情愿。在大顺人眼里,没有比这个更舒心的了,赢得了满堂赞赏。 雷珂说:“驸马爷免礼。驸马爷请坐。” 她往旁边挪了挪,让出自己椅子一半来,一片亲热。 律靖阳坐了过去,大家看到公主驸马很和谐的样子,不禁露出会心笑容。只要公主和驸马感情好,那么大顺和若氏就打不起来,对大家都是好事。 叶斐然看见没有异样,也放心了,磕起瓜子,目光移到戏台子上。正准备一赏国粹,律靖阳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叶郡君,麻烦你起来,让位置给她。” 呃? 叶斐然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对方又重复了一次,“郡君,让一下位置给她!” 律靖阳语调带着不耐烦,叶斐然抬头,看到律靖阳要让她让座的人,正是李寡妇。 而李寡妇,也站在旁边,垂目看着她,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叶斐然视线和李寡妇接了一接,她就把眼睛转到别处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叶斐然觉得李寡妇比从前皮肤白了,容色也娇艳了? 从前走的是实力派路线,如今倒走起了颜值碾压路线了…… 律靖阳又发话催促:“叶郡君,这是如意郡君的座位,你的位置,在右边。” 古人,特别是宫廷里,对座次看得很紧。 以左为尊。 曾经有过这么一件事,数年前景熙帝宴群臣,当时请了一名曾经当过帝师的老尚书来,却发现景熙帝左边第一个席位,被柳相坐了。老尚书当场气得要撞柱自杀,柳相喝止了手下,给老尚书跪下磕头,递上热茶赔罪,自己坐到右席上去,这才平息了一场风波。 柳相也因尊老重教,在文官集团中一举坐稳了位置,把原有希望跟他一争长短的崔学士一脚踹出局。如日中天,直到今时今日。 这是成甯跟叶斐然说的陈年旧事,用意是让她明白,在宫中,切莫轻举妄动 苟着,才是硬道理! 但——有人冲着她来呢? 随着律靖阳说出这句话,在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雷珂拧眉道:“驸马,凡事讲个先来后到比较好噢。” “公主说得有道理。”律靖阳朗声说,“放在平时,自然先来者为尊。特别是这两位都是同级别的郡君……但是,如意郡君乃是为国做过贡献的。她当年曾经献出蛤蜊油,让大顺军队适应了北方苦寒之地,大大长了军威。不过当年李如意低调,没有接受封赏。这个敕封,是补上的,有这么一份贡献在,自然以如意郡君为尊了。” 他振振有词,成竹在胸,看着叶斐然的眼神,就差没有把“你还不赶快滚蛋”几个字直接说出口了。 命妇们窃窃私语起来,雷珂也哑巴了。 李如意上前半步,看着叶斐然,脸上的笑容很无害。 叶斐然楞了一下,站起身,让座:“说得有道理,我跟你换。” 李如意在雷珂左边坐下,双手整整齐齐地摆在膝盖上,对叶斐然一笑:“谢谢叶郡君。” 她一笑起来,露出雪白贝齿,真的是美艳惊人,直接把魂魄都给勾了去。 叶斐然客气道:“如意郡君不客气,这是您应得的。” 雷珂见当事人都不介意了,自己满心不值得,也没办法说什么。就说:“我们看戏吧。两位想看什么戏,来点戏。” 说话语气僵硬。 班主递来写着戏名的水牌,首先递给雷珂,雷珂喜欢刀马旦的戏,点了《梁红玉大破金兵》。 然后又递给李寡妇,李寡妇盯了水牌老半天,眼里写满了迷茫。最后想起了《红楼梦》里的名场面,笑道:“有没有《相约》《相骂》这两出?” 话一出口,满场命妇变了脸色! 有人窃笑,有人鄙夷,有人满脸木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732章 叶斐然和李寡妇论战 第732章叶斐然和李寡妇论战 叶斐然“噗”的,笑出了声。 没有人怪她失态,反而有好几个露出会心笑容。 李寡妇瞧出不对了,问:“怎么了?我没读过什么书,哪里做得不对,请各位夫人小姐姐姐妹妹多多指点。” 花容月貌上闪过惶恐,倒显得好像命妇们不教导她这个小白,是大家的不对。 李寡妇这样表现出来,还有人热心做捧哏,这个人就是律靖阳。律靖阳皱起眉头,说:“如意,这两出戏新近才有,我知道在市井之间许多班子在唱。但是讲儿女私情的戏,宫里的班子不会排这样的淫词艳曲的。” 李寡妇“啊哈”一声,居高临下的冷笑:“淫词艳曲?未免太过偏见了吧!明明是唱词俱妙的精品啊!” 命妇们更热闹了,纷纷摇头,有一些原本要接近李寡妇的,自动自觉和她拉开距离。 律靖阳耐心道:“你另选两出吧。” 李寡妇虽混,也知道识时务,满心不愿地随便在水牌上选了一出。 轮到叶斐然,她选的是二十四孝故事里的小戏《黄香温席》。 李寡妇冷眼旁观,忍不住出言嘲讽:“叶郡君,你也只好这些封建传统道德观念的糟粕戏!” 叶斐然面无表情地说:“是啊。孝顺娘亲也是封建道德嘛?” 李寡妇占了上风,笑靥如花地说:“愚孝当然是了。” “可能如意郡君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所以没办法体会到?” 李寡妇的脸色“刷”地绿了。 旁边好些人憋笑憋得脸都扭曲了,头上的步摇不要钱的摇晃。 律靖阳呵斥叶斐然道:“叶郡君!这儿不是你耍嘴皮子的地方!” 雷珂不乐意了,狠狠瞪着律靖阳,她的眼神警告还是有效的,律靖阳觉察到了,回身对公主说:“公主,别生气。我觉得如意郡君说得有道理。孝敬父母是应该的,但黄香年纪这么小,脱光了衣服躺在大冬天的床上,冷坏了自己,他的老母亲不就更加没有人供养了吗?可见有勇无谋,不是一个值得宣扬的故事。” 这些都是当初他在李寡妇处听到的,李寡妇还跟他说了一番“父母皆祸害”的调调,让律靖阳耳目一新,惊为天人。 雷珂冷笑:“歪理!其一,这只是个传说,咱们还有山海经的传说呢?难道你们都觉得‘怪哉’这虫子是怨气化的吗?其二,能编进戏文里的,自然往夸张里写,难道都尽信不成?圣人也说,‘尽信书不如无书’,何况戏文还不是书!其三,孝道也不提倡,难道相约相骂这种东西又很值得大书特书?那我今儿个也不用看戏了,咱们约好了去勾栏里逛去?” 她贵为公主,虽然为人天真活泼,但谈吐是十分斯文,“勾栏”这种字眼,小时候说出来都得被掌嘴。今天大庭广众吐出来,可见动了真怒。 李寡妇从没有把雷珂放在眼内,脱口而出:“公主殿下,真性情的追求,远远强于形式主义的孝敬……” 雷珂立起眉毛,呵斥:“大胆!你给我跪下!” 李寡妇一惊! 坐在座位上,不动,茫然看向律靖阳求助。 律靖阳说:“公主……” “你给我闭嘴!” 雷珂霍地在座椅上站起来,公主一怒,气氛顿时变了! 律靖阳还想要说什么,雷珂只一个眼神送过去,御前带刀侍卫呼啦啦的一阵晃动刀子,那金属交击的声音,让律靖阳忌惮。 雷珂看着李寡妇,不发一言。 她年纪尚小,不过盈盈二十,但从小养尊处优,上位者的威仪刻到骨子里。只是眸光如水的一瞥,就把李寡妇打回原形,光有美貌的花瓶。 心里再怎么不情愿都好,李寡妇膝盖一软,跪在雷珂跟前。 雷珂看着她,冷漠如看蝼蚁:“孝道是道德糟粕?哈?谁给你的胆子,跑到本宫面前来大放厥词?” 她一生气,连称呼都变了。 至少,叶斐然认识雷珂以来,从未听过她自称“本宫”! 古代皇朝,无不以孝道立国,为最高道德准绳! 李寡妇只顾着标榜自己的特立独行,触犯到这条最高红线! 雷珂一字一顿地:“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儿的人,就算不是别人的母亲,也是别人的女儿,谁不是有家有口?哪个不希望儿女孝顺,谁人不尽量孝敬老人?” “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这是国之根本,有国者不可以不慎!” “何来尔等大胆胡言,竟敢拿那孤男寡女寡廉鲜耻的行径,凌驾在孝道之上?” 景熙帝教导儿女用心,无论多爱宠儿女都好,小皇子小公主们一律四岁启蒙,六岁入学,诸子百家无不烂熟于心。雷珂的话,语出《大学》,李寡妇只迷糊听了个大概,心里又急又气又感到丢脸,差点气晕过去。 她竟然被一个古代女人压过一头了! 还是律靖阳的女人!! 她鱼塘里一条鱼的女人!! 黄豆大的汗珠,在李寡妇脑门上滑落下来,律靖阳又爱又怜,热血上脑,不管此处他处于弱势,出言扞卫李寡妇:“公主小题大做了,如意并非此意思。想必是一场误会,咱们还是好好看戏吧?” “那你意思是说我多心?在故意刁难李如意?”雷珂扬起眼角,看着律靖阳。 律靖阳说:“珂儿,别任性。我对你赔不是。” “你的不是,值几个钱?” 众人大哗!律靖阳的脸色白了!他没想到,雷珂竟在众目睽睽下削他的面子! “皇后娘娘驾到——” 远处一声高喊,丝竹礼乐齐鸣,花团锦簇一般,皇后缓缓走来。李如意浑身哆嗦,跪软在地上,雷珂为首,领着一众命妇,黑压压跪倒一地。 眼尾扫了一下全花园里最不和谐的那个,皇后问:“珂儿,今儿是你的大喜日子,怎地有人激怒你啦?” 雷珂立刻变做了小女儿的形态,气鼓鼓地说:“母后!您来得正好,这儿发生一件事,驸马爷和我意见不一致。您来给我们评评理!” 第733章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第733章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当着众人的面,雷珂一长一短地,把刚才的事儿说了。 她口齿不算伶俐,不懂夸张,只是尽可能把事情复述出来。恰恰这样,大家觉得四公主的话真实可信,就连李寡妇几次想要辩解,都被青螺的眼刀挡了回去。 皇后听见,眉毛都不动一下,只是上挑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眼底射出两点寒光。 “叶郡君,本宫听起来,此事因你点的戏文而起。你为何故意点这出小戏?难道——是故意挑起争端的吗?” 冷不妨被点名,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脑子里转念无数的叶斐然,躬身跪地,口齿清晰地说:“皇后娘娘,虽说此事因臣妾而起。但臣妾点戏之时,没有想那么多的。仅仅是想起了臣妾远在琼州的娘亲……仅此而已!” 皇后眯起的眼睛,回复原样,神情还是严肃:“是吗?” “臣妾所言,句句属实!”叶斐然跪在地上,低着头说,“臣妾的母亲乃是一名寡妇,独自一人拉扯我姐弟三人长大。吃了无数的苦头,不怕娘娘笑话,黄香温席里的破屋烂席,就是臣妾小时候生活的写照。记得那时候,我们娘儿俩每天受磋磨干活,一天到晚也只有一碗野菜糊糊果腹。有一次,我们到山上掏了个鸟窝,统共得了三个鸟蛋。我娘煮熟了,不舍得吃,也不敢被我爷爷奶奶发现,在怀里贴肉藏着,留给我和我姐吃。等我们两个吃上鸟蛋的时候,我娘心口的皮肤都被鸟蛋烫破了……” 这些都是存在在原主傻子脑海里真实的经历,叶斐然原本说出,当场就好些人红了眼睛,拭起了眼泪。 皇后眼角也有些发涩,到底修养过人,没有当场失态。 叶斐然哑声道:“试问,这样含辛茹苦把我养育成人的娘亲,我为什么不孝顺她?相反,我不明白,为什么如意郡君年少得意,聪明伶俐,貌美如花,明明抓了一手好牌,却仿佛全城都欠了她一样。不过是寻常一出戏,却指桑骂槐,把我单纯的点戏,倒是解释得仿佛我一片狼子野心似的。” “天伦之乐,孝悌之道,难道不是普通人该有的普通的感情吗?为什么反而不对了呢?皇后娘娘,您认为,孝敬父母是不对的吗?” 皇后一脸震惊!她被叶斐然一番说话激动到了。 “你说得没错!” “叶郡君说得好啊!” “孝敬父母、爱恤儿女,难道不都是应该的吗?就算我们太子和四儿,本宫和皇上爱护如掌上珠,他们兄妹两个对本宫也是恭恭敬敬,大规矩半分不错!” “天家本就是该为天下表率,对于孝道,应该更加严格遵守才是!叶郡君,你说得太好了!你的故事太感人了!” 皇后越说越激动,肩膀摇晃起来,华贵的后冠上,珠翠晃动不休。 青螺要上前扶她,皇后背地里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她凤眸死死盯着低头不敢喘气的李寡妇,心里厌恶之意越浓,冷笑道:“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哼,不过一场口舌之争,也罢。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意郡君既然不乐意看我们的戏,就请回吧。” 听起来,除了赶出去,似乎也没有别的惩罚? 顿时好几个命妇不干了 刘太傅的妇人最为耿直敢言,加上年纪又大,丈夫的官职又高,没什么可怕的,当即越众而出,对着皇后冲口而出:“娘娘,她如此狂妄,乱点戏,乱编排,胡言乱语,无出其右!我之前都没有见过这个人,第一次来宫里就打扮得这样花枝招展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居心。这件事不能如此算了,请从重发落!” 太傅夫人一发话,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命妇们吱吱喳喳的,纷纷要求皇后从重处罚李寡妇。 李寡妇没想到自己会犯众怒,不禁抖起来,害怕啊。 皇后则耐心听着命妇们的说话,说得差不多了,这才拿正眼看着李寡妇。 这一看之下,就连皇后都愣住了:短短几天不见,这个狐媚子怎么又漂亮了? 她不由得想起那日景熙帝的异常举止……在深宫几十年,皇后对于这种事,可以说最为敏感,内心深处警觉一起,对李寡妇的厌恶,顿时又深一层。 拖长声音,皇后说:“如意郡君,看来,本宫不能不罚你了——” 律靖阳面孔发白,干着急。 迁怒起来,恶狠狠看着雷珂,又从雷珂,看向叶斐然。 雷珂才不理睬他,叶斐然更加不在意了。 皇后说:“李氏在公主御前不敬,命逐出宴会,掌嘴十下。” 话音才落,两个嬷嬷就要扑上来。本来半瘫软地上的李寡妇,忽然直起腰肢,硬气地说:“谢皇后娘娘!” 长磕在地,谢恩而下,不大一会儿,御花园外面就传来打嘴巴的响亮声音。 律靖阳脸皮肌肉不断跳动着,心痛不已,看着雷珂,忽然低声说:“你好狠心!” “啊?”雷珂瞪大眼睛,“驸马,你说我吗?” 偷偷留神着,在不远处落座,准备看戏的皇后,律靖阳一边咬牙切齿地说:“你和那个叶斐然一起串通好了,来为难如意的!你明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跟她相处?” 雷珂好像听见很好笑的笑话:“和她相处?你想多了吧?我是公主,她就算是现在已经飞上枝头了,也才小小郡君,我为什么要跟她好好相处?” “为了我!”律靖阳理直气壮。 叶斐然忍不住:“噗——” 这么一笑,把律靖阳的火头引过去了,“你笑什么?我警告你,如意因你受的苦,我迟早要你半点不少地还回来!” “喂!驸马!你够了!”雷珂第一个不乐意,“不许你欺负我朋友!” 双标如斯,叶斐然觉得,雷珂真的好可爱好可爱哟! …… 李如意被掌嘴十下,撵出御花园。 茜贝呸一口:“快滚!” “我呸!”李如意对着茜贝背影吐了口口水,“死宫女,老女人,一辈子嫁不掉的老姑婆!我才不走!” 她今天来,原本是想要抓住公主的关系,留在京城做皇商,完成大顺首富的主线任务。没想到一时失误,出师未捷身先死。 要走,又不甘心。 第734章 老太婆嚼舌头,翻不起风浪 第734章老太婆嚼舌头,翻不起风浪 李如意努力开动脑子,想要另外想办法,重新混进宴会上:“好像皇后说话更有分量……要不,就想办法再见一次皇后,刷一刷好感度?又或者去见柳贵妃?” 但她的脑子其实不十分好使,基本上依靠身边智囊团出谋划策的,想老半天没想出什么点子来,反而后背心阵阵发凉。 抬起头,原来是领路的小太监,阴森森地盯着她,一脸不耐烦。 李如意不自然地笑了笑:“公公,我,我腿软,让我多站一会儿?” 说不定到时候会碰到个啥人,最好是皇上什么的,就有办法了…… 咦?说起皇上,她还有隐藏任务! 成为大顺的皇后! 不过这个隐藏任务难度太大了,景熙帝又已经四十多岁,妥妥的大叔了,李如意很不乐意选…… 但为了完成系统的任务,尽快到下一个地图去,李寡妇又不是不能怂一回的…… 她磨磨蹭蹭地,小太监越发不耐烦,瓮声瓮气道:“走吧!” 手里亮出一把拂尘,一拂尘抽向李如意臀部。李如意被抽得好生疼痛,“哎哟”整个人跳起来,抚着臀道:“你怎么打人!” 小太监说:“走!” 李如意龇牙咧嘴,摸着屁股,老大不情愿地扭身要走。却发现小太监忽然恭顺地看着自己身后。李如意顺着小太监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夏刚。 夏刚说:“刚才有消息报前方说,御花园闹了乱子——就是这女人吗?” 小太监说:“是的。公公别担心,我这就把她带走。” 夏刚眼尾也不扫李如意一眼,说:“把她交给我,你走吧。” 在宫里的人,都活成了精了,小太监也不多问一句,恭恭敬敬地说:“那就有劳夏公公了。” 夏刚点点头,扬声道:“还不赶紧进去伺候主子?” 小太监忙转身走了,御花园外的长街上,只剩下那些木头人一般的值守,还有李如意和夏刚。夏刚转过身,冷冰冰地说:“跟我来!” 李如意认得这个太监曾经跟过在景熙帝身边的,忐忑不安地把系统叫出来:“系统,给我兑换一颗口才丸!” 系统说:“宿主的积分不够兑口才丸。” 李如意急了:“临时提升的口才丸也不够?” 系统说:“够。消耗100积分可换。但是这样宿主您的积分就清零了。” 李如意说:“只要我当了皇后,就有大把积分了吧!就算我提升了景熙帝的好感度,也会有积分奖励吧!” 系统说:“是。” 李如意说:“那还瞎逼逼什么,赶紧给我换!” 系统说:“宿主使用100积分兑换临时口才丹一颗。生效时间为一个时辰。” 系统话音才落,李如意手里就多了一颗小指头大小,绿箭薄荷糖似的东西,李如意飞快地把临时口才丹扔入口中,咕的吞下。看着前面一味向前走路,无知无觉的夏刚,无声地裂开嘴巴笑了。 …… 李如意在宴席上消失之后,这一天也就再没有什么幺蛾子发生了,叶斐然表现很好,开开心心地看了戏,吃了饭。该送的饯行礼物,也送给雷珂,是一套很好玩的国际象棋,叶斐然亲自设计的。 她的表现落在那些好奇心十足的命妇们眼里,自然又有一番议论。 叶斐然上了个茅房,还没回到宴席上,隔着那些灌木丛,就听见有人窃窃私语。话题讨论的不是别个,正是区区在下叶斐然自己。 “柳夫人,我觉得叶郡君也没有传说中那样不堪啊。”刘太傅夫人说,“说话干脆利落,人也落落大方的。难得对着皇后娘娘也不卑不亢,是个有骨气的人。” 柳夫人是群妇中心,但笑不语。 另一个年轻些的,说:“吃饭也没吧唧嘴,坐也有坐相,言谈也聪敏。比起那一位,要强许多。” 但有人不这么看,一个尖下巴白皮肤的小个儿女子说:“可是她们都是同个地方的,我觉得一丘之貉罢啦。只不过一个装得好,一个装不好而已。” 刘太傅夫人说:“王县主,这话片面了吧?” 王县主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闪了闪,扇走一丝不善,“反正,我是这样认为的。” 树丛后,叶斐然也笑了:“看来到处的八卦都一样的。皇宫里和村子里,也无甚分别。” “叶郡君。”身后传来青螺的声音,“您在这儿呀,公主找你好一会儿了呢。” 叶斐然跟着青螺,离开人群,转到御花园后的配殿内。 皇后和雷珂都在那儿,她们看了半天戏,累了,就移驾至此休息。 皇后看到叶斐然,笑道:“二丫,你惹哭了本宫的珂儿,你得善后了了。” 话里并无嗔怪之意。 叶斐然果然看到雷珂眼角带着泪光,说:“四公主不要舍不得。反正臣妾是自由身,等年末无事,臣妾就去若氏探望你。” 皇后喜道:“真的?太好了,皇上正有派出使团到若氏访问之意。如果叶郡君不怕辛苦,这件事包在本宫身上。” 叶斐然点点头:“当然。” 她不知道,京城女子从小养在深闺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提起要去那漠北苦寒之地,畏如地狱。一个个为逃避出使,全都吹尽枕头风,让夫君推辞。为了这个出使人选,景熙帝和皇后都伤透了脑筋。 雷珂破涕为笑:“母后,既有出使计划,为何不早说?害我白白哭了好几场。” 皇后说:“哎哟,你自己的金豆豆不值钱,还怪起母后来了?”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雷珂说不过皇后,又对叶斐然撒娇:“二丫,你也是,刚才突然不见了。我以为你不辞而别,急得哭了。” 青螺在皇后面前地位不一般,这时见缝插针的说:“公主,请别怪叶郡君了。她如今也成了众人口中的话题。您们宠幸她,那些长舌妇,看不过眼了,在后面编排她呢!奴婢都听见了!” 雷珂还嫩,皇后却一下子听明白了,笑眯眯地说:“无妨。横竖又是那些文官老婆在嚼舌头,翻不起什么风浪。” 第735章 相公,你等多久了 第735章相公,你等多久了? 雷珂也就迟钝了那么一下,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了,对皇后郑重道:“母后,二丫是忠臣、良臣。我回去之后,您可一定要多照顾她。”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人是看不起二丫出身罢了。要真让她们落到民间去,只怕活不活得成都两说呢!” 皇后和雷珂一片拳拳,叶斐然很感动。她虽从来不畏惧流言,也不害怕手段,但是,被人真心关怀,始终不一样。 最起码在这庙堂之上,她知道,自己不是孤军奋战。 …… 申时,宴席结束,叶斐然方才跟着宫女们出了宫。 才出宫门,看到眼前的情景,叶斐然心中一暖,哑哑地开口喊:“相公……” 成甯坐在自家马车上,手执马鞭,正等得无聊。 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了。 月华披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一层银色光辉,外表看起来冷冷的,只有叶斐然知道,他有多么暖。 成甯回过眼,视线落在叶斐然身上,眼神顿时柔软下来。 叶斐然直奔成甯跟前:“相公,你等多久了?” 成甯摸摸她头发,说:“也没多久。” 旁边传来某翰林夫人厉声呵斥:“什么?老爷去了教坊司?走了一个时辰了?可恶,你为什么不派人带口信给我!” 那翰林夫人对着马夫一顿喷,敏捷跃上马车,轰隆隆的车尾带尘往教坊司去抓相公。 叶斐然和成甯面对面,笑得肚子疼。 笑着笑着,肚子疼变心疼,叶斐然抱住成甯,仰脸看着他说:“相公,蚊子那么多,辛苦你啦。” 成甯抱着她说:“没事。” …… 折腾了一天,早就累了,叶斐然在马车上睡了一觉,到家门口成甯才把她叫醒。回到房里,她已经闭着眼睛,死活不乐意起来了。 成甯逼着叶斐然卸了脸上残妆,才把她塞被窝里。 叶斐然倒头就睡。 第二天,叶斐然还在呼呼大睡,薛长乐来摇醒她:“夫人!四公主来了!” “四公主?”叶斐然顿时醒了,从床上滚爬下来,“咋回事?” 薛长乐说:“不知道,公主殿下是便装来的,就带了俩宫女。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您快去见她吧!” 叶斐然说:“我这就去。” 匆匆洗漱收拾,披了件便衣,叶斐然直奔花厅。 雷珂一脸怨怒,在花厅里走过来走过去的,那股火气叶斐然进了门就感觉到了。 压着讶异,叶斐然说:“公主,你明天就要出发回若氏了,怎么反而跑我家来了?” “二丫!”雷珂一把抓住她,“正因为我明天要走了,所以你必须答应我!” 叶斐然一头雾水:“什么?” 雷珂咬咬牙,说:“你答应我,留在京城,帮我打垮李如意那贱妇!” 叶斐然傻眼:“怎么回事?” 雷珂说:“李如意那个贱婢,昨儿个被母后赶出去之后,遇到了父皇。被父皇……被父皇……收了!” 叶斐然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那贱妇仗着有几分姿色,竟敢做出如此大胆之事!”雷珂顿足,懊恼不已,“她倒是好手段!母后现在倒下来了,被气的!” 叶斐然竭力整理着脑子里混乱一片的思绪,没想到李寡妇居然为了景熙帝一个老头儿,放弃了整个鱼塘。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难道,她要走宫斗夺宠的路线了? 就问:“那现在她是不是被收进宫里当妃嫔了?” “切!她想得美!”雷珂嗤声说,“皇宫又不是阿猫阿狗就能进的。昨天敬事房那边一发现,没给她留龙种。父皇给了她一笔银子,打发出宫了。眼下她还蜗居在如意银楼里吧!” 叶斐然越想越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就问:“是宫里容不下她,还是她自个儿请去的?” 雷珂楞了一下,说:“似乎是她自己请去的……” 李寡妇勾引了景熙帝,然后又不乐意留在皇宫? 叶斐然沉吟,拼命分析着李寡妇这么做的原因。 雷珂抓着她的衣袖,眼泪涔涔而下:“二丫。这个李寡妇,分明就是我们的‘天魔星’,先是勾搭我的夫君,然后勾搭我的父皇……可恨我明天就要回若氏了,分不出精神来对付她!你可以帮我留在京城,好生看着这个贱妇吗?如果她真的对我母后不利,你留在这儿,我也有个可靠的人给我送个信儿……” 还有一些话,雷珂没有说出口。 但,叶斐然懂! 她点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雷珂哭了一会儿,叶斐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在旁边默默地陪着她。 哭湿了两条帕子,雷珂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渐渐收了泪,说:“二丫,我总觉得这女人不简单。你别笑我小题大做……” 叶斐然认真地说:“我不会这样想的。” 雷珂眼中闪过一抹欣慰,过了一会儿,说:“那,就拜托你了。” 她以堂堂公主之尊贵,给叶斐然郑重行礼。 送走了雷珂,叶斐然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太阳穴突突的疼。揉搓了半晌,才悠悠吐出一句:“妈卖批哟……” …… 六月二十五,雷珂和驸马律靖阳,返回若氏去了。 叶斐然在家里躺了几天,也盘算了几天,方才谋划定。 她写了一封信回琼州,告诉苏氏,自己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请苏氏照顾家里。同时,也问小虞是否愿意到京城来,着手安排他太学继续读书。 小虞因年纪太小,不好举官,由琼州当地长官亲自上奏景熙帝。 出于爱才之心,景熙帝把他收录为太学生,跟随那些年纪比他大很多的青年才子学习。 因小虞是前朝遗孤,成甯不愿意让景熙帝和小虞见面的,这件事之前只管推搪。 但如今既然两口子要在京城久居,而且琼州州学的夫子的学问也无法满足小虞的需要了。两口子一商量,一咬牙一跺脚,还是冒险把小虞接过来了。 信才写好,墨迹未干,成甯回来了,喜气洋洋地说:“二丫。姐夫来了!” 第736章 最爱的人是谁呀~最牵挂的是谁! 第736章最爱的人是谁呀~最牵挂的是谁?! “姐夫!” 叶斐然又惊又喜,扔下毛笔,撒丫子就跑。 林驿一身青衣,清瘦了好些,两腮凹陷下去,颇有风尘之色。看着叶斐然,高兴得眼睛闪闪发光的:“二丫!好久不见!” 叶斐然嚷着:“姐夫,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林驿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二丫,姐夫这不是有事儿要拜托你吗!” “什么事?”叶斐然想了想,说,“姐姐在琼州可是想念你得很。你啥时候把她接回京城呀?” 林驿一拍大腿:“你们姐妹俩,难道是心灵相通的不成?二丫,姐夫就是要来拜托你,能不能写封信给陈家,帮忙把大丫和儿子闺女接回来。” 叶斐然乐意无比:“那不就一句话的事儿嘛,交给我好了!” 成甯说:“原来这段日子,林驿去了徽郡办差去了,这一走就是一年。难怪要把大丫送回去。今儿我是在宫里逮住他的,他刚在皇上那儿复命完毕,得了恩典,就赶紧来家了。我们嘴巴可得严密点,现在说的话,半个字都别透露出去。” 叶斐然一听,忙严肃起来,说:“那是自然。” 她知道朝廷里诡秘之事甚多,不该问的就当自个儿聋子得了。 成甯说:“二丫,姐夫来了,我们今天下馆子去。京城最近刚开了个羊肉馆子,味道很美。” 叶斐然说:“好呀。等我收拾好书房就去。” “二丫写家信呢?”林驿笑呵呵地一拍手,道,“那姐夫在这儿歇歇,你们慢慢收拾,不急。” 叶斐然说:“姐夫,既然你想接姐姐回来,不如也写几个字给姐姐吧?我这边是写给娘和小虞的,打算把小虞接过来念书了。” 成甯没说话,但眼底一闪。 林驿开心地说:“那好啊!依我说,我们早就该来这儿了,我爹总想告老还乡。等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就如了他老人家心愿,我们再把老人家接过来,共享天伦之乐!” 成甯说:“姐夫,我这边有纸笔。请跟我来。” 林驿喜滋滋地跟着成甯去了西边,叶斐然也回自己屋子里,把家信封好。不多会儿,林驿也写好了信,一并交给薛长东送信去了。 …… 晚上梳妆的时候,叶斐然一边梳头发,一边说:“相公,我真高兴。姐姐很快就可以回来了。我真的好想她啊!” 成甯歪在床上,看着她,不语。 叶斐然高兴了一会儿,情绪又低落:“但是小虞……” 她好担心。 成甯说:“没事。” 叶斐然愕然,抬起乌漆漆的眼睛,看着成甯:“相公,我还以为你会生气呢。毕竟我太自把自为了。” “四公主那事儿,长乐跟我说了。现在京城形势起了变化,再回去也不合适。你做得很好。” 成甯夸自己,叶斐然很高兴,羞涩地垂下眼皮,心跳砰砰的。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由林驿安排车马,成甯安排人护送,把叶怡然和一儿一女并小虞,全部接进京城。 忙完这些琐事,这一年七夕,叶斐然把什么拜七姐乞巧统统忘记得一干二净。 但是,薛长乐带来消息说,“如意银楼”趁着乞巧这几天,推出一大批组做工精巧的首饰,被宫里的采购看上了。 “宫里一买,下面的岂会不跟风?一下子就供不应求起来,区区一套银头面,居然卖三百两。金子和彩宝就更不用说了。”薛长乐说这话的时候,还很是愤愤不平,“这才叫‘京城银贵’呢!” 叶斐然说:“宫里的采购……要不是得到圣宠,也断不会落她身上吧!” 她分析起来:“难怪她不愿意进宫。进宫的话,她出身低微,又是再嫁之身,最多也就封个贵人顶天了。贵人一年的宫份才100两银子,吃喝穿衣补给也不多。可不比在宫外,用皇上女人的身份大把捞钱,吃香喝辣来得爽。呵呵……李寡妇啊李寡妇,你可真的好聪明。” 她很惋惜:“你为什么不能把这种聪明用在正途呢?” 看看时候,也差不多了。 叶斐然对薛长乐说:“备轿,我要去一趟吉祥银楼。” …… 吉祥银楼的生意受到了冲击,门面比上回叶斐然来的时候惨淡了不少。 那个小伙子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看着对面门庭若市,满脸落寞。 叶斐然下了轿子,那小伙显然认出她了,眼睛一亮,然后又黯淡下去。 显然,小伙计也不指望叶斐然再来光顾他们。 叶斐然来到他跟前,小伙计才又惊讶地重新抬起眼皮:“夫人,您要买东西吗?” “嗯呢。”叶斐然点点头。 小伙计来了精神,引着叶斐然进了银楼里,说:“这次是想要看银子还是金子?还是宝石?” 叶斐然说:“我想要定做一尊玉石观音,还有一座座钟。图样我已经带来了。” 她从怀里取出早就画好的图样,小伙计接过来一看,啧啧称赞道:“好精巧的设计!但是没问题,本店一定会做好!请问您这是要什么时候要?” 叶斐然说:“十月初八之前。” 小伙计凝神一算,爽快道:“没问题!可以!” 叶斐然微微一笑:“我喜欢你们,就是因为你们做生意够干脆——工钱怎么算?” 小伙计低下头,噼里啪啦拨弄了一把算盘,“玉石观音五千两银子,自鸣钟贵一点,得一万。” 叶斐然吃惊道:“这么贵?” 小伙计耐心道:“不贵的了,夫人,也是幸亏了这个好世道,若氏和大顺不打仗,商路通了,玉石便宜了,才有这个价格。你想想,羊脂玉都藏在月亮河河底,得人工绑着羊尿袋潜到河底去打捞,捞上来了,磨光了石皮才能知道这料子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光是这一份功夫,就得下不少本钱!” “至于自鸣钟,我看了看,里头的机关不少是之前从来不曾做过的。得我家店东亲自出手,琢磨着做。这一万里头,有九千是手工钱,精钢什么的不值钱,半卖半送的了。” 叶斐然听他娓娓道来,嗝儿都不打一个的,就知道小伙计实诚。 第737章 金矿 第737章金矿 说着说着,小伙计忽然叹了口气,悲从中来:“要不是生意实在不好,我也不乐意开这么低的价!” “林夏!” 一声低沉好听的声音,在楼上传来。 来了! 叶斐然要的,就是见这个人! 抬起头,眯着眼睛,她看到一个瘦瘦长长的,瘦得甚至有些过于怯弱的身影,在银楼的二楼走了下来。 这个青年,长着一张黄瘦的脸,眉毛对于男人来说很秀气,嘴唇微微下撇,五官尚算清秀,就是给人一种特别无力的感觉。他的眼睛细细长长,单眼皮,就只有在睁开眼睛的时候,才能看到他的眼珠子非常黑,仿佛把周围的光线全部吸进去一样。 这双眼睛,给青年加了不少分。 直觉告诉叶斐然,他就是吉祥银楼的主人了。果然,小伙计喊了一声:“东家!您怎么来了?” 青年右手扶着栏杆,看着小伙计,黑黢黢的眼睛眯成一条细线,“你……你怎么……怎么能……能对客人……无礼!” 这个青年,是个结巴? 小伙计林夏又愧疚,又心疼,低着头,不服气地分辨:“东家,我没有。” 易永吉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 眼光扫过那女子,不料,那女人先开口说话:“店东,上次妾身留给您的信不知道您是否拨冗翻阅过?” 是她…… 她来了。 易永吉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你为什么帮我?” 这几个字一口气挤出来的,显然刚才沉默就是为了酝酿现在的说话。 叶斐然说:“你们是好人。她不是。” 易永吉又憋气了一会儿,说:“我会尽力做好你的单子你把图样放下吧可以走了。” 叶斐然点点头,说:“工钱按照刚才林夏说的。三千加一万,合计一万三千两银子,这儿五千两银子定金,工期三个月。” 易永吉这回没说话,闭紧嘴巴点点头。 林夏说:“叶郡君,您放心好了,我们这边金银匠手艺一等一的好!” “我、我亲自、自、做!”易永吉结结巴巴道。 叶斐然还没觉得怎地,林夏整个人跳起来了:“店东!您身子怎么受得了!” 易永吉道:“这、这是、进、进上的!” 林夏急道:“您就不能少说两句嘛!” 易永吉涨红了面孔,叶斐然瞧着有趣说:“如此忠仆,举世无双,是公子之幸!林伙计,您这是心疼您家店东说说话吗?无妨,舌头就跟我们手里的镰刀或者螺丝刀一样,越用越灵光的。老憋着不说话,到时候就连断断续续的句子都没法儿说了。” 她说“断断续续”时,易永吉幽深的眼底闪过一丝感激。 林夏茫然道:“还能这样吗?” “公子聪明。知道这是我为了太后万寿节准备的礼物。”叶斐然转向易永吉,说,“那么一切就有劳店东了。” 易永吉看着叶斐然,出言挽留:“请、请楼上、说、说话!” 叶斐然看着易永吉:“我只是来下单而已。话说完了啊?” “信、信的事、事儿还、还没、没完!” 叶斐然点点头,“好。” 她在林夏、薛长乐陪同之下,到了二楼。 吉祥银楼的是用前朝某个坏了事的王府家的门楼改建的,一楼早就面目全非了,二楼则还保留着一些王府的影子,朱漆大圆柱子、汉白玉柱础,十分疏朗。好几个大书柜堆在西首,全都是书,除此之外,就是数不清的工具、金银器、还有无数瓶瓶罐罐。 ——这个地方,像古代版的实验室。 叶斐然马上知道,自己遇到同类了。油然而生亲切感,看着易永吉的背影,露出微笑。 笑容还挂在脸上没消失,易永吉忽然回转身,叶斐然立马笑容渐渐尴尬。 易永吉深深长揖在地:“谢谢您——” 叶斐然一点儿不惊讶,说:“店东这是已经开始实行了陆地上的物流发展?用你们早就成熟了的运输线来拓展出新的盈利项目。同时,还挖出湘南郡的金矿?对吧?对于抓到利益这一块,我不会客气的,分我银子就行。” 林夏说:“我还以为你是好人,你怎么可以——” “林夏!”易永吉喝止林夏,叶斐然发现,他喊林夏名字最顺畅,半点儿不口吃。 林夏不吱声了。 易永吉憋了小半柱香的功夫,说:“没错那封信对我帮助很大如果留到现在才行动就迟了但是这次咱们这会儿抢了先机所以现在吉祥银楼的生意已经不是我们最主要的业务了。这都多亏了您提醒特别是金矿我们在那地方住了三十年都不知道那地儿有金矿莫非您是神仙下凡不然如何得知您又没有去过湘南?” 薛长乐站在叶斐然身后,眼珠子跟着易永吉嘴皮子上下运动的方向不断活动,脸蛋渐渐涨红被憋得不行了。 叶斐然好些,聪明记性好就这么占优势,说:“你们的成品银饰带着明显熟苗人风格,苗分生熟。生苗在彩云郡,熟苗则主要聚居湘南,已经数百年历史。所以,我推测你们来自湘南。至于湘南为什么会有金矿,就是我的秘密了。这封信既然对你有帮助,那就好。” 易永吉目光熠熠看着她。 叶斐然说:“怎么?” 易永吉说:“你想要什么?” 叶斐然挑起一边眉毛:“信里写了,要银子。” 易永吉也挑起眉毛:“就那么简单?” 叶斐然说:“没错。我缺银子。全京城都知道我出身穷苦,家里不但没有进项,相反还一大堆娘家亲戚等着拉扯。不给自己多搞点银子怎么行。” 易永吉忽然哈哈大笑:“银子,好,银、银子!那好办!” 狂笑中,抱拳在上,再次长揖。叶斐然回礼,转身走了。 回到车上,薛长乐破例跟了进来。 马夫在外头赶车,路过熙熙攘攘的如意银楼,好多命妇的轿子停在门口,木头房子隔音又不好,听见里面闹哄哄的。不难想象里面何等热闹。 二楼三楼的美人靠上,都开了窗,里面有人影在移动。 第738章 成甯送新首饰给我 第738章成甯送新首饰给我 薛长乐扫了一眼,说:“李寡妇也学乖了,开始搞亲民路线,知道笼络命妇们的人心。” “长乐,你进步了。”叶斐然说,“不过只看出了其一,没看到其二。她之前不是不懂笼络人心,能够周旋在若氏王子律靖阳、京城第一才子柳凌炀乃至和先头的耿泓墨等人都有不清不楚关系的女人,能不懂这一块儿嘛?只不过是立场改变了而已,之前她不需要笼络人心,如今需要了,就在这一块上下功夫了。” 薛长乐果然迷惘起来了:“夫人,你这么一说,我又不明白了。” 叶斐然脑海里闪过大胆想法,那法子把她自己也吓一跳,迅速收起,提醒自己自言自语道:“如果是这样,那么,雷珂的直觉就太吓人了!”抬眸,和薛长乐迷茫眼神一对接,想起这是皇家秘辛,少一个人知道会更好,就说道,“没什么。哼,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只要别嚣张到我头上,她不犯我,管我们屁事!” 薛长乐笑道:“是这个道理!所以,夫人只是不愿意让她发达得太快,要借助吉祥银楼来遏制她?” “可以这么说吧。而且,湘南那个金矿,不采白不采啊!”叶斐然说着,脑袋向后一枕,合目养神,“长乐,今儿个发生的事,绝不能传出去,知道吗?” 薛长乐严肃地说:“遵命!夫人!” …… 没两天,成甯忽然带回来一个锦盒子,送给叶斐然:“二丫,送个礼物给你!” 叶斐然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根做工很精致的步摇,特别华丽那种。她不由得愣住:“你送我这个干吗呀?” 成甯说:“你一直带着那两支,我看都旧了。换个新的。” 叶斐然经常带的,除了那支保命金铃钗,就是刚成亲回门那会儿,成甯送她的步摇。那支步摇已经很残旧了,她拿去请银匠补过,也只能勉强修复,有好些地方还是发黑发乌的。 成甯说:“你看看喜欢不喜欢?听他们说,这个银楼的出品最近在京城里很畅销。我托了人才买到的。” 语气是很平淡的啦,但叶斐然知道,这厮绝对在讨夸。 唔唔,她已经完全识破这个死傲娇了! 她甜丝丝地说:“喜欢……相公送什么给我,我都喜欢。” 从匣子里把步摇取出来,正要带上去,忽然发现,这东西不对。叶斐然掂量了一下,又摇了摇,叮叮咚咚的响声,很悦耳。成甯愕然道:“二丫,怎么?” 叶斐然说:“这个步摇,好眼熟。相公,你从哪儿买来的?” “如意银楼。” 叶斐然头皮一炸,“卧槽,是李寡妇那厮开的银楼!” 成甯是大男人,不知道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叶斐然就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跟成甯长长短短的说了。说完之后,成甯黑着脸说:“竟然是这样,那她的生意我们断然不能照顾,我这就退货去!” 叶斐然说:“相公,你等等。我觉得这个步摇不对,好像什么地方看过似的……你瞧瞧?” 成甯瞧了一会儿,无奈直男,实在瞧不出。倒是叶斐然再瞧,瞧出来了:“这不是宫里的样式嘛?” 成甯脸色越发黑沉沉:“你是说,李寡妇把宫里的首饰样式,拿到外面仿造了卖?” 叶斐然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很有可能。不过,这是皇上默许了的吧?” 成甯不再说话了,只是把步摇收起来,说:“我明儿叫人退了去。” …… 这天晚上,一整晚,成甯都很扫兴的样子,脸臭臭的。 叶斐然对收礼物原本并无执念,看到成甯因此不开心,反倒过意不去。特意下厨做了成甯爱吃的小菜,晚饭又倒了两杯水酒,哄成甯开心:“相公,不要不高兴嘛。我不在意礼物这些,真的……” 成甯却瞪着她,说:“你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假的不记得?” 又委屈又怨念的眼神……叶斐然傻眼:“记得啥?” “今天是什么日子!” 叶斐然在脑海里搜索一番,还真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成甯垂眸,说:“记不起就算了!” “可是重要的日子我都记得啊!相公你的生辰在三月,我的生辰在五月,我们成亲在三月,还有……”叶斐然扳着手指默默数,原以为可以哄得某人欢喜起来,岂料他的脸色却越说越黑的。 叶斐然:“……”她说不下去了。 成甯白了她一眼:“你这是显摆你自己聪明?” 叶斐然也委屈了,什么话嘛! 她提高声音嚷嚷:“才没有!你什么意思嘛!” 成甯说:“什么日子都记得,唯独今天给忘记了。你这不是显摆?” 叶斐然是真的想不起了,而且,人的脑子就有这毛病,越是急着要想起来的东西,越是想不起来。叶斐然越想越急,脑门冒汗,毛了。 “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嘛,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了,你砍我脑袋呀?”她气鼓鼓地说着,拿起桌上满满一杯酒,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成甯想阻止都来不及。 女孩翻着白眼,脸蛋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酒烧红,越发显得白眼珠鸭蛋青,黑眼珠棋子黑的。成甯心一软,说:“行吧,你真忘了。当年我们在这一天圆房。” 叶斐然:“……” 什么鬼!这样的日子也要记住吗? 叶斐然说:“抱歉,我真忘记了。” 成甯扬起眉毛,黑黢黢的眼睛射出两点寒星,那么好看的人,还带着那么凌厉的杀气,足够让世间上任何一个女人又爱又怕。 叶斐然低着头,躲避着他的目光,鼓起腮帮子嘟哝:“这日子也要记……这不是天天做的日常嘛……” 越说越委屈,扑进成甯怀里,把脸蛋埋进去:“你就会拿人家来生气!” 咦? 杀气怎么没了? 骤然消失的沉重感!杀气真的没了! 后脑勺多了一只大手,撸狗一样把她从头顶撸到头发丝。 “嗯……每天都要做的……”成甯微笑,“很好。原谅你了。” 叶斐然抬起头看着他,看到他笑得眼睛弯弯的,阴转晴了。她也乐了:“嘿嘿。” 眼睛弯成月牙。 第739章 三年的珍珠可以收成了! 第739章三年的珍珠可以收成了! 从那天以后叶斐然知道原来成甯外表看着直男,实际上对某些细节在意得要命。她在空间里给自制月份牌添上了许多红圈圈提示。 今儿个,是大日子。 养殖三年之后,海水池里的海水珍珠到了收获时节了! 叶斐然特意挑了个没有人注意的时候,进了空间,换上水靠下了水。 这是女娲池分界之后,她第一次下到海水池里。随着空间不断升级,海水池变得跟游泳池那么深,最深处有三米多水。叶斐然很担心过段日子这地方会不会变成真的大海……决定还是问问说明书吧。 那些常吃的海水鱼,已经被她用网箱圈在浅水区了,深水区静悄悄的。 叶斐然在琼州观察过采珠人的装备,学着他们把一个带盖子的网兜系在腰间,一个猛子扎下了水。 清澈的水底,肉眼可见一个个大大的珍珠贝躺在水底。叶斐然动作很快,专门挑选个头大的珍珠贝,迅速捡进网兜里。有一些珍珠贝长进了珊瑚礁里(叶斐然也不知道怎么长出的珊瑚礁),叶斐然用锋利的小刀割下来。 如此反复三四次,采了一百多个珍珠贝,叶斐然精疲力竭,这才罢手。 再看海水池底里,珍珠贝丝毫不见少。 她自言自语道:“小的那些,明年再来采吧!” “啪”说明书从天而降,掉在她脑袋上,砸得好生疼痛。叶斐然脑袋上跳出一个十字,捡起说明书,把纸质书页哗啦啦的翻一遍,然后摆出一个扔实心球的姿势,作势要往水里扔—— 说明书发出蓝光,封面亮出一圈大字:“宿主经验快速增长提示。” 叶斐然:“……” 她把说明书往地上一扔,珍珠贝也暂且不理。自个儿慢条斯理地把水靠脱了,在洗澡池子里坐下。 温暖的灵泉水,比世界上最好的温泉还要能解除疲劳…… “好舒服啊……” 头顶传来阵阵凉风,叶斐然睁开一只眼睛,看到说明书扇动着书页,大蝴蝶似的在她头顶扑棱棱地飞着。她摸摸下巴,说:“反正我经验值现在够用,也不打算升级了。就赖在八级不走了。你先歇歇吧。” 说明书“啪”的落在灵泉旁的白玉阶上,过一会儿,不死心,又扑棱棱的飞起来了,在叶斐然头上不断转圈圈。 叶斐然被它磨不过,说:“好啦。等我开完珍珠贝,再看你。” 说明书在她头上又转了两个圈圈,飞回屋子里去,偃旗息鼓。 叶斐然这才得以泡了个安生澡。 换上另一套工具,就去开珍珠贝。这是个巧活儿,技术好的能够取珠而不死贝,重新植入珍珠核再长。叶斐然还没掌握这项技术,反正珍珠贝在空间里存活率是百分之一百的,也不心疼了。 首要大事,是要看看里头珍珠长咋样! 简单粗暴撬开一个珍珠贝,只见贝壳层里,鼓着三四个大包,叶斐然轻轻一挑,一颗直径9毫米的珍珠就落在她手上,闪着盈盈的光。 叶斐然眼前一亮:“哇,小灯泡!” 这是天女级别的海水珠! 遗憾的是,这种海水珠个头小了点儿…… 叶斐然有了干劲,动力十足,再接再厉地打开珍珠贝。在空间灵泉水里养了三年,这些珍珠出品质量都是顶呱呱的。 个头均匀、浑圆、洁白无瑕、光泽度极高。 尤其难得的是……叶斐然竟在其中几个珍珠贝里,开出了粉色的珍珠! 她揉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天啊!这是阿古屋里名贵的品种啊!” 真的,没有看错,浅浅的粉红色,少女非常非常喜欢的色彩,配合珠光无暇,如梦似幻。叶斐然把那三颗粉色珍珠托在掌心里,看得入了神,张大嘴巴合不拢来。 真的是太美了…… 她另外拿了一个锦盒,把粉色珍珠妥善收好。 等开好了全部珍珠贝,合计118个珍珠贝,开出了258颗珍珠,其中30颗粉色珍珠。 还有两颗珍珠王,直径达到2厘米,这哪儿还是小灯泡啊,简直就是小太阳。 叶斐然把珍珠捧在掌心里,莹莹的珠光,照亮了她的面孔,照进清澈的眼眸里,变成一个个铜钱符号:“发财了!发财了!!哈哈哈哈哈!!” 心情甚佳,没有忘记对说明书的承诺,叶斐然回到屋子里,翻开说明书:“经验值快速增长的方法是——” 说明书上写了一个加红加粗的大字:“无。” 叶斐然:“……” “点火点火。”她把说明书卷吧卷吧,走向祝融灶。 说明书从她手里飞出来,展开:“首富系统宿主已出现,与本空间宿主冲突。宿主务必在三年内升级到空间十级。” 叶斐然一愣:“首富系统?” 好吧,这个世界,有空间自然会有系统,不奇怪。 她问:“我之前看过升级所需要经验,我现在是八级,经验值为零。升到九级所需要的经验值,是我之前八之和。同理推得,升级到十级,应该也是前面九级经验之和——那是一个千万级别的数字。所以,为什么我要升级到十级?” 说明书说:“如果空间宿主等级低于十级,在与首富系统宿主发生冲突时,经验值会被系统宿主吸干。宿主生命值过低的情况下,空间会直接被系统吸收。” 叶斐然拧眉:“事情如此严重?什么叫冲突?” 说明书说:“特指肢体冲突,特别是被武力压制的情况下。” “……还真简单粗暴。”叶斐然吐槽一句,接受了,“行吧。那就卯足劲升级。我还想问,你知道系统宿主是谁吗?” 说明书说:“不知道。” 叶斐然本不抱指望,如果这个世界同样有穿越者,或者系统携带者,自然也会如她那样严防死守秘密。 她爽朗一笑:“没关系,反正自己强大了,百毒不侵!那就升级吧!” 说明书说:“宿主加油!” 叶斐然话锋一转:“那,有什么经验快速增长法吗?” 说明书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总想走捷径是不对的,宿主请心正意诚好好修炼。” 叶斐然:“……” 她的祝融灶呢? 第740章 李寡妇举荐! 第740章李寡妇举荐?! 从空间里出来叶斐然就去了找成甯,可是,越想越觉得自己要求过分。 “要怎么跟相公解释那些鱼的来历?还有怎么解释珍珠的来历?还有还有……” 她已经知道,在空间里快速获得经验的办法,就是用空间里的东西去帮助别人。比如说上次做戒断药那会儿,再再比如说把灵泉水灌溉到三村水源地那会儿……那是两次经验值的大跃升。 想到这儿,叶斐然又猛捶心口:“我怎么就把经验值全花了呢!!” 要都留着,这会儿怕就升到九级了! 在西院书房外面白老鼠似的转了老半天,窗户打开了,成甯站在屋里,玩味地盯着她:“你在院子里转什么圈圈?又想要减肥吗?” 叶斐然被抓住,倒是瞬间想开了,对成甯说:“相公,我想去集市卖鱼……” 成甯一怔,“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叶斐然说:“京城的鱼太难吃了,我想搞点儿新鲜的鱼回来,卖给大家吃。” 成甯倒没有直接拒绝她,只是一句话,堵得她哑口无言:“你确定京城人都晓得怎么吃鱼?” 叶斐然想起上次行军打仗熬鱼汤的经历……似乎……好多人是不懂得吃多刺的鱼的…… 成甯二连击:“要吃你的鱼之后卡了鱼刺,你给治啊?” 叶斐然:“……” 她怂了,说:“人间闲着嘛。” “闲着,何不到外头去悬壶济世?”成甯说,“在菜市口摆个摊儿,成方治病,不灵不要钱什么的。” 他也就随口一说,近墨者黑,跟叶斐然呆一起时间长了,别的没学会,学到了跑火车的本事。没想到叶斐然当了真,严肃地握拳一击掌心:“有道理!相公!我好喜欢你哟!” 抛了个媚眼,飞了个飞吻,一溜烟跑了。 成甯:“……”娘子,我还有正经事儿跟你说呢。 顾不上走门,直接在窗户里施展轻身功夫飞掠而出,拦在叶斐然跟前。叶斐然被吓得整个人一蹦三尺高:“哇!” “别闹了,跟你开玩笑呢。”成甯说,“说正经的,我明天要出门,你在家里好生注意点。” 叶斐然说:“你出门就出门,三五天时间,要那么严肃吗?” 成甯说:“这次要去一个月呢。” “啊?”叶斐然也严肃了,“相公你好久没有长时间出门啦,你去干嘛呀?是太子给差事你了吗?” 成甯拧眉道:“是皇上钦点,让我去赈灾。” “什么?”叶斐然脑子里,立刻出现了上辈子看到的各种历史资料的惨景,“什么灾?” 成甯说:“辽东的营山地龙翻身了,死了好多人。消息传来京中,皇上派我当钦差大臣前往营山救济灾民。” “可是……皇上知道相公和太子走得近……明明已经好久没有正经差事相公了。为什么这次又派相公担重责?” 叶斐然不是傻白甜,只是懒得计较,朝廷中的风吹草动如果有心分析也是能够知道一二的。显然,她说中了成甯心事,成甯抱了抱她,看起来,好像夫妻站在院子里亲热。 实际上,成甯附在叶斐然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因为李寡妇对他推荐了我。” 叶斐然:“??” 等等,相公,你什么时候认识李如意了? 还有,李如意怎么能够说动刚愎顽固猜疑心重的景熙帝? 她看着成甯,等他说下去。这是一种心理战小技巧,屡试不爽,包括成甯也知道这个技巧并且使用自如,但轮到他自己的时候也会顺势而中套路。他说:“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我猜得不错,她想要让皇上和太子修复关系……然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这样做。” 叶斐然深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整个人已轻松很多:“既然不知道,瞎猜也没用了。” 成甯说:“二丫,我想听听你怎么看?” 叶斐然奇怪地挑起一边眉毛:“你问我?” 成甯说:“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和李寡妇之间会有微妙联系。我觉得你比较能够猜得中她的心意。” “那相公你得失望了,我还真的不知道她平时想什么。”叶斐然说,“不过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自私自利到极点,属于做了婊砸又要立牌坊那种人,她这么做肯定对她有好处,而且这种好处是别人看不见的。没关系,既然对我们也有好处的话,就索性将计就计吧。” 成甯说:“你又知道这件事对我们也有好处?这么说,是双赢的局面罗?” 叶斐然笑了,看着成甯,吹气如兰,“相公,这是去赈灾呀。有相公去赈灾,那些贪官就不敢乱来了,灾民是不是就能够得到实际的好处?” 成甯点头,“没错。 叶斐然说:“灾民们吃饱了肚子,都是相公的功劳,那么是不是我们积了德?那样的话——还不是我们得了好处吗?我们这是做了好事呀!” 成甯一怔,回过味来,不禁拍腿大笑:“没错!这是对我们有好处的大喜事!” 他看着叶斐然,笑得姨父味儿十足,那眼神让叶斐然受不了,躲闪着,娇嗔道:“你干嘛这样看人家……” 成甯把她抱紧一点,让她的脸可以紧紧贴着他的胸口:“现在不看多会儿,明天没得看了。” “大人!大人!”惊蛰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噗通”跪下就磕头,“大人!” 叶斐然要扭身分开,成甯扯着她不放,嘴里问:“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惊蛰说:“大人!我老家那边地龙翻身了。刚才家里送信来,我想要告几天假回家看看!” 地龙翻身? 叶斐然问:“你家是什么地方啊?” 惊蛰说:“辽东,营山!” 叶斐然和成甯交换了个眼神,都感到惊讶,叶斐然说:“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你老家?” 惊蛰说:“我们家潦倒破落户,平白无故提起做什么,没的污了主子们的耳朵……我老家就在营山,奶奶还在那儿呢,我父母说要带我一起回去看看,请大人恩典!” 说罢,磕头如捣蒜。 第741章 不和二丫一起出门,无趣 第741章不和二丫一起出门,无趣 叶斐然忍不住心软。 所谓地龙翻身其实就是地震。 她在上一辈子是经历过抗震救灾的,那画面至今记忆犹新。 她心一软了,主动对成甯说:“相公,既然你是赈灾的钦差,那么不如直接把惊蛰带了去吧?也是捎带着的事儿。” 惊蛰没有说话了,跪在地上,两手支撑着身体,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成甯。 “既然是夫人开口。”成甯对惊蛰说,“还不赶快谢夫人?” 那就是答应了,叶斐然很开心,说:“相公你真好!” 惊蛰也疯狂磕头,嘴里说着感恩的话,心里闪过的是狂喜。 叶斐然和成甯都没发现惊蛰的小情绪,看她磕了七八个响头,叶斐然说:“你先下去做事,我还有事要跟大人说。” 惊蛰退下之后,叶斐然对成甯说:“相公,这次赈灾可以带上我吗?” 原以为自己提了一个很过分的要求,没想到成甯看着她,墨眸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绝不是拒绝或者不高兴的意思,反而是,惊喜? 成甯笑嘻嘻地,重新抱住了叶斐然,说:“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叶斐然震惊:“呃?” 成甯说:“我早就打算带你一起去了。不和二丫出门,有什么意思。” 钢铁直男斗然直白,好像一记大重锤锤击心口,叶斐然天旋地转,脑子里一片空白,忽略了院门外惊蛰去而复返,只剩下胡乱点头的份儿。 成甯说:“那我明儿到宫里领旨的时候,就去跟皇上说。” 叶斐然说:“好。” 惊蛰惊闻噩耗,失落了,回转正院,恰好遇到谷雨。谷雨说:“惊蛰姐姐,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不是要去喊大人和夫人吃饭吗?这会儿饭菜都凉了。” 不远处,春分捧着菜进了屋,须臾走出来,也对惊蛰说:“对呀。今儿个是谷雨第一次掌勺,我们姐妹同心,让她在夫人跟前露个脸。” 春分和谷雨在长期亦师亦友,一个带一个的关系中,已成为感情牢不可破的朋友。感情比一块儿进府的惊蛰还要好些。惊蛰一听,不禁暗恨,没好气地说:“露脸?你们想多了,左右不过是个丫鬟,被使唤的命,还露脸!” 谷雨好声好气的说话,没想到迎来这夹枪带棒的一顿,错愕无比。 春分皱着眉头,说:“惊蛰,好好说话。” 惊蛰冷笑:“大人和夫人正在西院那边干那不得见人的事儿,你们谁不怕长针眼的就去叫去,我不干这种交三年华盖运的倒霉事儿!” 一甩袖子,竟连差事都不当,回自己屋里去了。 丢下谷雨和春分两个,莫名其妙地大眼瞪小眼。 谷雨说:“姐姐,什么叫华盖运?大人和夫人在那边干什么事儿了?” 红晕不禁飞上双颊,春分支支吾吾道:“你还小,说了你也不懂……” 话音未落,成甯和叶斐然一道在西院过来了。 丈夫在前,妻子在后,差了一尺之遥,两人俱穿家常便服,然而鞋袜衣冠,整整齐齐,一丝不乱。春分舒了口长气,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带着谷雨上去,说道:“大人,夫人,这边晚饭好了。请用膳。” 叶斐然笑吟吟道:“好啊,我肚子早就饿了。对了,吃饭就吃饭,我说了,我们在家里不用抠这些字眼。咬文嚼字的,酸不酸。” 成甯说:“用膳之类的词,也不是一般丫鬟会的。春分,你这套说辞哪儿学的?” 春分说:“之前惊蛰老说我们粗鄙,怕我们丢脸,就教了我们一些形态举止上的粗浅功夫。我学不好,反而让夫人听得不舒服了。” 叶斐然说:“说起来,惊蛰又会认字,又懂规矩,感觉和你们都不一样。她以前在什么地方呆过的?” 春分正要开口,却被成甯打断,成甯说:“这种由太子委托,实际上走宗人府安排的丫头,来路千奇百怪,什么来历的都有,全部一一查摸透,都得一年功夫了。我们还是快吃饭吧。” 叶斐然懂了,趁着春分不留意,低声说:“相公,你意思是,她们很有可能出身官宦人家,但是家道中落?然后宗人府给我们,身家人品一定干净,不过也有可能是谁谁的人?我说得没错吧?” 成甯说:“没错,就是这意思。如果换了别人,可能还要查查是谁的人方才放心使用。对于咱们来说,这一步也给省略了,没必要。” 叶斐然挑眉:“为什么?是我们在朝廷如此没有地位吗?” “傻丫头你钻啥牛角尖呢,”成甯微微一笑,“这不是明摆着嘛,咱们是太子的人。大凡对咱们有点儿想法的,还是先巴结太子吧。大凡要和太子作对的,忌讳着我早年干的事儿,也不敢在咱们家里轻易放些什么人。” 最后一句,阴森森的,倒是教叶斐然背脊起了一层白毛汗。 咳咳,相公好说话,相公温暖软和,也仅仅是因为他在家里啊! 她竟然忘记了,在某些场合里,她家男人也是可治小儿夜啼的! 悄悄话到此结束,夫妻俩来到饭桌上。 吃货叶斐然马上发现了:今天的菜式和往常不一样! “这卤煮……嗯,口味很重啊?”叶斐然再看看别的菜式:糖醋小排、熬煮活鱼、烙的大饼子,还有三色小咸菜。 她扫了两圈,说:“青菜呢?” 谷雨指了指桌子角落一碟醋溜土豆丝。 叶斐然:“……果然是谷雨做的饭啊。” 她来自南方,谷雨是京城土生土长的妞儿,在谷雨的脑子里就没有“叶子菜”这三个字…… 谷雨紧张地说:“夫人,师父说我能出师了的……要不……” 春分说:“要不要尝尝谷雨的手艺?” 也是叶斐然出身平民,不讲究规矩,不然换了别家,这俩丫鬟大大的僭越了。叶斐然笑了笑,不以为忤,说:“你们说话啊,还真的得注意点分寸场合,这一点得跟惊蛰好好学学。春分你平时也是稳重的,怎么为了谷雨就什么都不顾了呢?” 打趣着,把两个丫鬟说得大红脸了。 第742章 成大人携眷赈灾 第742章成大人携眷赈灾 叶斐然也不糟践她们了,各种菜式都尝了一尝,品评一番。要说能够出师,确实是能够出师了,但对于舌头灵光的她来说,这味道算是中规中矩而已,远远达不到叶斐然对谷雨的期望。 所以,吃完之后,叶斐然说:“谷雨,你要改进的地方还有很多。要不再找个师父学学,我希望你能做到的,不是会做饭,而是会做很好吃的饭,做到极致好吃的饭!” 谷雨傻呵呵的,甚至可能有些误解了叶斐然的意思,眼角红了,孩子眼底下闪着委屈巴巴的光芒。 春分却听懂了,嘴角飞快翘了翘,又拿胳膊肘去撞谷雨:“夫人这是提点你!还不谢夫人!” 谷雨这才明白了叶斐然的苦心,跪下来磕头谢恩。 叶斐然随手在耳朵上拔下海蓝宝的耳坠子来,递给谷雨说道:“今儿个进步很大,这是赏你的,以后继续努力。” 谷雨接过耳环,这是她得到的第一件女孩子的首饰,眼圈又红了。 “谢谢夫人!” 她磕头在地,大声而哽咽。 过了很久很久以后,谷雨成为名震天下的跛子厨娘。从大杂院里无人问津的小跛子到一菜千金的女厨神,成为手艺人中的传奇女神,一切从今天开始。 而谷雨双耳上,始终带着这副海蓝宝的耳坠子,那是对叶斐然感念,这是后话,放下不表。 …… 抗震救灾是朝廷大事,景熙帝十分重视,圣旨下了第三天,就让成甯立马领着物资出发了。 孰料出发当天,京城中又闹起了大笑话。 成甯成大人,出发的时候,太子亲送门外,祭酒相送。而他老人家身后一条小尾巴,暴露在京城万千百姓目光下。 “钦差大臣赈灾还携眷?” “也是活久见啊!” “那一位夫人到底多千娇百媚?值得成大人如此栓在裤腰带上?” “那就不知道了……连伺候丫头都带着,这是去郊游呢还是去赈灾?” “该不会贪污了赈灾的粮食和银子吧……” “呵呵,难说。” “原以为来了个清官,没想到也是酒袋饭囊!” 叶斐然坐在车中,置若罔闻。惊蛰和她同处一车,可没那么淡定,咧着嘴巴说,“那些人可真不懂忌讳,连小点声都做不到吗?车木板这么厚也穿进来……夫人,您可真好涵养,如果您不好意思开口的话,要不我到外面吩咐车夫一句,甩鞭子打那些多嘴多舌的一顿?” 叶斐然本闭目养神,惊蛰絮絮叨叨,重复三次,她才把眼睛睁开一条线:“太子殿下在外面,你让车夫打人?撒泼给谁看?” 惊蛰梗着脖子道:“这哪儿算撒泼啦?” 叶斐然说:“这不是撒泼,我也想不出什么才叫撒泼了。横竖你是丫头怪不到你头上,所以等会儿你打算让我和相公还没出京城就掉脑袋?” 惊蛰不吭声了,满脸不服气的。 叶斐然淡淡一笑说:“你没见识,我不怪你哈。乖乖跟着我们就行。这次带你出门,别闯祸。” 惊蛰看着叶斐然,眼睛里好像藏着刀子,过半晌,垂眸,低声说:“是。” 乱七八糟到无以复加,钦差大臣带着八宝华盖车并娇妻美眷,押着粮食银两,浩浩荡荡出了京城,往辽东而去。 …… 一路风尘仆仆,不必细说,七天路程也就缩到三天半的功夫,第四天傍晚,就到了营山地界。 前面来人报成甯说:“成大人,前面就是灾区,很多死人!” 成甯看了看天色,说:“现在天晚了,进灾区路不好走,原地扎营!” “是!” 于是大伙儿原地支起帐篷来,埋锅造饭。 成甯和叶斐然安歇在中帐里,叶斐然睡了一觉起来,烛火仍亮,成甯伏在案上,对着一张地图拧眉深思。叶斐然披了衣服,赤足走过去:“相公。” 成甯直起身子,说:“二丫,怎么不继续睡觉?” “相公没睡,我睡不安稳。”叶斐然说。 成甯看了一眼她光溜溜的脚丫子,说:“地上冷,你光脚踩着,过会儿脚丫子又冰了。” 不等叶斐然说话,把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随手脱下披风,裹住她的脚丫子。叶斐然随便成甯折腾,自己歪着脑袋,看那地图,上面被成甯用炭笔勾勒不少箭头,就问:“相公,你偷用我的炭笔——嗯,开玩笑的,怎么弄得行军打仗似的?” 成甯说:“营山三面环山一面靠海,这次地龙翻身,一部分山塌了,埋住了路。不好走。我得找个安全的路线,把粮食运进去。当然,最重要的,是确保兄弟们的安全。” “地龙翻身过后,山体上的岩石会变得松脆,加上余震不断,非常容易落石伤人。一砸就一大洞。”叶斐然深以为然,纤细的手指,在地图上游弋,“三号路线就十分妥帖啊。” 成甯说:“三号路线只需要过一个山口,别的都是一马平川,确实很妥帖。然而恰恰这个山口,是所有山口最险要狭窄的。能过去,就是最安全。万一砸个大石头下来,就是最危险。” 叶斐然不假思索地说:“那很简单,安个安全网就行了!” 成甯说:“安全网?” 看着他不大明白的样子,叶斐然才知道,原来古代没有安全网的概念。这种简单的山体工事,在现代却已经司空见惯了。她说:“简单来说,就是在山上结一个大鱼网,用这个渔网兜住落石。比如这样这样……” 拿起炭笔随手勾勒,画出安全网的造型。 “关键是安全网系结的几个支点,采用力学分散的结构,把落石的势能分散开去。这样哪怕是用树皮和稻草搓成的安全网,也能够兜住千斤重的石头。这就是古人说的,‘以柔克刚’。” 成甯看着她,黑黢黢的眼底闪烁着光芒。 聪明…… 这是二丫身上,永恒的魅力。 叶斐然说得入神,冷不防,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澄澈如水,倒让男人心湖泛起一片片涟漪,垂眸,移开视线。 数学之神入脑,叶斐然非常非常不解风情地说:“相公,看着我,你有这个隘口的详细长度吗?比如说,山体的高度、隘口总共多长,等等。” 口吻冰冷公事公办,倒是把男人的邪火给灭了。 第743章 轻轻一个吻,我的二丫最聪明 第743章轻轻一个吻,我的二丫最聪明 凭着出众定力回过神,成甯说:“有的。这边的前锋都给我测量回来了。” 叶斐然欣悦地说:“那就好了。我们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建模……” 一边说,一边又用数学公式,计算出支点的理想角度和分布点。 成甯抱着她,下巴挨在叶斐然肩膀上,好像抱着个大布娃娃,“所以,把桩子打在这几十个点上,然后中间结上绳网,就能够确保大部队快速安全的通过了!” “嗯呢。”叶斐然解完题目,非但不疲惫,反而精神奕奕,眼睛亮晶晶的,放下笔,伸懒腰,“相公,我是不是很聪明?” 就差没有把“夸我,快夸我”刻在脸上了,明知道这丫头故意的,成大人还是宠溺得不行地如她所愿,在她眉心轻轻一吻,“嗯对,我的二丫最聪明了!” …… 成甯这次带来的都是当初跟随他出征漠北的老部下,行动力十足。第二天一早,就命人砍伐茅草、剥树皮,上下一起行动搓绳子。 叶斐然亲自带人到附近的河里,重操旧业,筑坝捕鱼。 但这次的这条河里盛产大鱼,放干了坝子里的水,里面的鱼随便一条都三四斤重。让叶斐然把空间里的鱼放出来给别人吃了骗经验值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不过,她最后还是把灵泉水给加进了军中的饮水里,把握好了分量,让人没发现。 大家喝这鱼汤的时候,是不是发出一声欢呼:“哇,这棒打狍子瓢舀鱼的辽东就是不一样,就连鱼汤都特别鲜美!” 叶斐然空间里的经验值,蹭蹭上涨了三四千点。 喝着鱼汤,也是美滋滋。成甯以为她喜欢喝这鱼汤,把自己那份给她:“你喜欢喝,你喝。” 成甯在军中一向习惯和普通军士一样,同锅吃饭,不闹特殊化。所以他的鱼汤也只有一碗。 叶斐然说:“我饱了,相公喝。” 她把鱼汤推回给成甯。 成甯说:“你先喝,我还有事去跟他们商议。你喝完之后,帮我把碗给收了就行。” 叶斐然看了成甯一眼,眼底乱闪,成甯却极其自然地站起身,出了帐子。 账外的惊蛰听见了撇撇嘴,对薛长乐说:“大人也忒宠夫人了。为了把鱼汤让给她,这么拙劣的借口都找出来了……明知道桌子得我去收的……” 薛长乐很认真地说:“大人是夫君,夫君疼爱妻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惊蛰看到她满脸天真烂漫,堵得不行不行的,索性不和薛长乐说话了。 等叶斐然吃完之后,惊蛰去收了碗筷。收拾的时候,故意把动作放慢,偷看叶斐然平时私底下做什么。只见叶斐然盘腿坐在床上,左手捧了一块木板,右手拿了一支木炭,飞快地划拉着什么。 惊蛰斜眼看过去,那木板上夹着一张白纸,纸上全是看不懂的符号和曲线。她又支棱起耳朵细细听,听见叶斐然念念有词:“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不懂。 完全不懂! 惊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简直觉得自己在伺候一个疯子! 她收了碗筷出去,交给火头军那边的洗碗大娘。大娘们对她们这些随军家眷倒是很客气,姑娘前,姑娘后的。惊蛰嘴巴甜,“大娘辛苦了。大娘,水冷呢,来用这些蛤蜊油擦擦手。” 拿出一盒子蛤蜊油给大娘,大娘很开心,笑弯了眼睛:“姑娘嘴巴真甜,真大方。对了姑娘,前面就是灾区了,你一个女孩子家的,怕不怕?” 惊蛰垂泪道:“怎么不怕。可那边是我家呀,我得回家看我奶奶去。” 大娘惊道:“哎呦。原来你是营山人啊!这可必须得回去看看了!” 惊蛰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大娘看着心疼,哄了半天。惊蛰正好看到成甯从议事的大帐篷里走出来了,向中帐走去,就说:“我先回去了。大娘,这些活儿交给你啦。” 大娘点头,早就把叶斐然交代的,让惊蛰帮忙一起洗碗干活儿的命令忘到九霄云外了。拍着胸口说:“你一边儿歇着去吧。这里都交给大娘了!” 惊蛰趁机偷懒,溜了出来,抢在成甯前面,蹲在中帐门外,呜呜哭。 成甯听见哭声,走过来,看到是惊蛰,就问:“惊蛰,怎么了,一个人在这野地里哭。” 惊蛰抬起头,故意让成甯看到她肿桃子般的眼睛,可怜兮兮地说:“大人,我怕。” “你怕什么?”成甯说,“如果是怕死人的话,早就让你别来了。” 惊蛰:“……” 惊蛰差点儿没被噎死,定了定神,继续可怜:“我怕,如果我回去见到奶奶了我该怎么办?近乡情更怯,我……” 她也真的会卖弄典故的。 成甯说:“原来是这样,那也是怕嘛。早知道你这么事儿,就不把你带来了。来都来了,哭一哭拉到了啊。明儿你如果不害怕了呢,就跟着来一块进灾区,干活。如果还害怕呢,我就把你放在附近的驿站,跟着驿站的马车回京。” 惊蛰:“……” 到底不死心,又挤出几滴眼泪,泪水沿着她粉嫩桃腮滑落,沾湿了高高耸起的胸脯。那高耸入云的,又随着她的抽泣,一起一伏的,颤巍巍的。 贴了过去:“大人,我,我该怎么办才好……” 其时天色已晚,中帐高大,阴影投下来,正好遮住这个角落。附近士兵们兴高采烈地喝着鱼汤划着圈,“我赢了!我吃鱼眼睛!!” 她以为成甯会把她搂在怀里,轻怜蜜爱一番的。谁知道,在她贴上的一瞬间,成甯被火烧了一般迅速向后退开,眼底迸出寒星:“大胆!” 惊蛰愣在原地,幸亏反应快,“噗”的蹲下,抱着双膝,嚎啕大哭。 成甯冷冷道:“别跟我玩这种把戏,再有下次,我就把你撵出去!” 他反身进了中帐,气得惊蛰狠狠捶地板! 叶斐然在中帐里画图,看到成甯走进来,露出大大笑容,“相公!” 张开双臂要抱抱。 成甯迅速掩去眼底的不愉快,就像冰块融化掉,一汪暖洋洋的水,狠狠抱叶斐然,直接抱起她离开地面一尺多高那种。 第744章 小丫头小心思 第744章小丫头小心思 成甯抱了叶斐然好一会儿,两人才分开。 他问她:“一个人在帐子里干什么呢?” 叶斐然说:“在预测天气呢!” 成甯来了兴趣:“哦?天气也可以预测?你会看云?” 海边积年的渔民都有看云预测天气的本事,不过仅限于极其短暂时间段内的天气变化。叶斐然摇摇头说:“不是的,我要预测三天之后的天气,还有它们的趋势。” 成甯第一反应,是叶斐然在开玩笑,说:“二丫,别闹了。那东西没办法预测得了的。” 叶斐然也不跟他解释,在她的时空里未来十五天的天气预测也是没有问题的。在这个没有卫星没办法看到云图的年代,她也有她的办法,就是观察行星。 古代空气好,三年来,她一直坚持记录行星的轨迹,在空间里记录她的观星图。最终把二十八宿和九大行星,全部标注计算出来,通过这些行星的角度计算,以及天体的表现,她能够大致推算出季风及气候,从而预判天气。 当然这些东西太复杂了,多智近妖,她瞒着所有人进行,并不打算把内中复杂原理公之于众。 胸有成竹地一笑,说:“我有办法的。通过算术和观察星星就可以。相公,你看。” 拖着成甯的手,来到书桌旁,“我计算出未来三天会有大风,吹散了海面上的云。所以不会下雨。对于抗震救灾来说,是最好的天气呢。” 成甯半信半疑,他一向尊重叶斐然,也不泼冷水,而是把纸收入怀里:“好。我这就传令下去,明天我们抓紧时间行军,尽快开始抗震救灾。” …… 第二天一大早,天没亮,成甯和叶斐然就起来了。 吩咐拔营启程,按照成甯设计好的路线前进。 叶斐然和成甯骑着马,并排而行。 来到那个峡谷前面,原来是一座大山,从中间分劈两半,因刚经历了地龙翻身,山体东一块西一块地,剥落得斑驳不堪。无数乱石错乱分布,成甯说:“多亏先头部队动作快,清理出一条道来。不然寸步难行。” 行了一会儿,就到了峡谷里面了,叶斐然抬头仰望,山体两边壁上装了长绳所结的安全网,把时不时滑落的石头兜住。她说:“我们加快速度吧,虽然有安全网保护,但万一有余震就麻烦了!” 古代人不讲地震余震什么的,特别是重文轻武,算学科学近乎没有的大顺朝。 听她这么一说,成甯传令下去,敦促后面的部队快跟上。 惊蛰跟在后面,和火头军女人们混在一起,薛长乐骑着马,时而左边时而右边的,给她们提供保护。除了薛长乐,别的女人都是步行的。 惊蛰在深宅大院里时间长了,体力早就弱了,走得两条腿又酸又疼,鞋头也踢破了,委屈得不行:“别家的妇人贴身大丫鬟都能够坐车,为什么我没有?” 薛长乐听见了,就说:“你可以骑马,你会吗?” 惊蛰哪儿懂骑马,撅着嘴巴说:“不会,长乐姐姐你带带我?” 薛长乐铁面无私地说;“不行。我得随时听候夫人吩咐上前去应急。多带一个人马儿跑不快!” 惊蛰越发气闷委屈,“大人在哪里?” 她想要跟成甯哭一下子,说不定有用。 ——最起码,混个车子坐坐啊! 薛长乐说:“大人和夫人一起在前面呢!” 惊蛰不说话了。 等到全体越过了峡谷,成甯吩咐就地休息。惊蛰瞅了个空子,跑到成甯跟前,哭泣道:“大人!我的脚受伤了,要是一直走下去,伤到了筋骨,反而会拖慢大队伍的。大人,给我坐个车子好不好?” 成甯想了想,召来押粮车的车队什长,指着惊蛰说:“她是伺候我家夫人的贴身大丫鬟,脚受伤了走不动路。你让她坐你运粮车上,和你一起坐就行。” 什长答应了,惊蛰有车坐了,不用走路,也就高兴了。 …… 这一天走到天黑,又发现了异常。 叶斐然嗅嗅鼻子,说:“好奇怪的味道。” 成甯皱起眉头,说:“这是尸臭味,战场上经常有……前面一定死了很多人。扎营!安排重兵看守运粮车!” 于是全体将士下马扎营,这一晚,成甯允许生火不许做饭,唯恐食物香味传出引起饥民劫掠。 大部队只啃干粮度过。 成甯全身披挂,在中帐坐下,对洗漱完的叶斐然说:“二丫,你去睡吧。今晚我不睡了。” 叶斐然看他严肃凶煞的脸,不解:“怎么?” “我要守着粮食。” 叶斐然眨眨眼睛:“别闹了。有长东哥带着精锐部队在守呢。” 成甯勾唇笑了笑,说:“要守着你。” 叶斐然:“……” 张嘴一勺糖,甜得猝不及防。 成甯说:“大凡灾后,总会有人作奸犯科,虽然不至于冒犯到钦差车队,但小心为妙。” 道理,叶斐然懂,所以没有说什么,乖乖去睡觉了。 这一晚睡得出奇的好。 …… 很快,钦差赈灾的队伍进了城。从营山城外开始,就不断见到用芦席包起来的卷儿,不用问也知道卷儿里的是什么。 城郊三里地的长溪村,是惊蛰的老家,在这里她见到了自己的村长,知道奶奶没能逃过地震,去世了。惊蛰当场大哭起来,叶斐然心里酸酸的,给了二十两银子和一些粮食,从空间里拔了一点瓜菜,让惊蛰回去办理后事。 那个村长饿了好几天了,看到粮食,眼睛都要发出绿光来。 叶斐然看在惊蛰份上,也拿了一点粮食和肉、菜给他,特意嘱咐说:“这是我私人带来的东西,不算官上的。明天在各个城门都会施粥赈灾,到时候你记得带着村里人来。” 村长千恩万谢的,带着惊蛰走了。 薛长乐忍不住说:“夫人,你对惊蛰真好。有了这些话,村长一定会出尽浑身解数去厚葬她奶奶的。” 叶斐然说:“也是结个善缘吧。” 自从知道成甯的过去,知道成甯在战场上干的事儿之后,她的行事作风也改变了,总想着尽可能结善缘,消除成甯的杀孽。 薛长乐瞪大眼睛,很郑重地说:“可是夫人,你对她这么好,她还老想着勾引大人!” 第745章 初到营山府 第745章初到营山府 薛长乐忐忑不安地看着叶斐然,原以为叶斐然会震怒,震惊。 没想到叶斐然很平静,说:“我知道啊。” 薛长乐傻眼:“你知道?” 叶斐然说:“惊蛰就差没拿个章子往自己脸上戳‘狐狸精’三个字了,要这我都看不出来,我还怎么夜观星象日算方程?她闹的那些小动作,我都知道,只是懒得计较罢了。” “那,你不怕万一大人把持不住……”薛长乐脑子里浮现出惊蛰的脸,尖尖的下巴,细长的眼睛,笑起来嘴角边一个小小梨涡,那张小嘴里还时不时掉两句诗文来,很勾人的。 叶斐然胸有成竹地笑笑:“不怕。我相信相公。” 她的自信感染了薛长乐,摸摸自己脑袋,薛长乐也笑了:“夫人说得对。大人不是那样没品位的。” 叶斐然眨眨眼睛,“那不就完了。” 薛长乐噗嗤一笑,于是再也没有讨论这个话题了,“那我们说别的。夫人,大人说,赈灾现场很乱,让我们都在下榻的地方呆着,别过去了。现在你收拾了东西,跟我走吧?” 叶斐然想了想,答允道:“也行。前面事情一定很多很乱,我们不要给相公添乱——在什么地方下榻呢?” 薛长乐说:“住在营山知府家里。” 叶斐然点头:“那我们也要准备一点见面礼才好。” 薛长乐眨眨眼睛,不解。叶斐然也不急着说,拔营起身,准备进城。 …… 这一场地龙翻身,震塌了三分之一个营山城,特别是东边城墙和城门之间,地上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好像地面张开一个大嘴巴,黑森森的好吓人。 乱七八糟的街道上,睡满了人,恶臭味飘满整个营山城,宛如人间炼狱一般。 叶斐然取出帕子掩住口鼻,又从白瓷瓶里倒出高度白酒擦拭手掌,薛长乐和随行的人跟着照做。一路小心避让着尸体和平民,来到位于城西的马知府家里。 马府的房子比别处坚固一些,好歹院墙看着还是囫囵一块。 但是门房来开门的时候,随着乌木大门咯吱咯吱,砖缝里浅黄的砂石尘土扑簌簌一个劲往下掉。 马知府的夫人项氏领着几个小妾丫鬟,迎接而来:“钦差夫人,欢迎欢迎。” 叶斐然说:“叨扰夫人了!” 项氏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单眼皮细长眼,嘴巴很大,笑起来占了小半张脸,看着很好相处。她说:“哪儿的话呢,这是我们家的荣幸。” 一时双方分宾主坐下,叶斐然把粮食米面肉菜布匹等礼物送上,项氏眉花眼笑的,好歹靠着涵养撑住,嘴里只客气:“怎么这样破费!怎么好意思!” 叶斐然说:“眼下营山城破坏严重,一路走来看到地都被震坏了,只怕庄稼也得失收了。我们来这儿吃住,没得还要劳烦您花费。就千万别客气了!” 别以为她看不见,项氏本人还好,几个小妾也不差,跟着项氏后面的那些丫鬟,可都走路脚打飘了! 项氏收了吃的,雪中送炭啊,心里暖暖的,笑容越发真诚:“都说成大人是朝廷里的实干派,夫人年纪虽然小,也颇得乃夫之风。真是夫唱妇随,好生和谐。今天一见面,倒是让老婆子我长了见识呢!” 叶斐然还没说话,薛长乐在身后“噗嗤”笑出声来了,项氏看她丫头不像丫头,主子不像主子的,讶异地,含笑看着她。薛长乐笑着说:“真不好意思,失礼了。我是听见这位马夫人如此年轻貌美,居然自称老婆子,就忍不住好笑。” 叶斐然忙解释道:“马夫人,别见怪。这一位是我的远房亲戚,从小在山里长大,这两年才跟在我身边长见识的。心直口快惯了。” 听见有人赞自己年轻貌美,马夫人高兴都来不及,笑得容光焕发的,怎么会见怪,对叶斐然道:“这位姑娘好会说话!心直口快好啊,我就喜欢心思单纯的。” 于是宾主双方气氛越发融洽。 叶斐然被马夫人安顿住在东边的厢房,一排三间屋子,好在她们随行的人不多,行李也少,勉强够住。 叶斐然和薛长乐两人,齐心合力,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马府的下人冷眼旁观,无不暗中点头赞叹。直到晚饭时分,男人们才回来。 叶斐然和薛长乐到前面去,互相引见。 营山的马知府长着和他夫人一样的夫妻脸,宽脸蛋,细长眼,大嘴巴,他倒真的是不折不扣的大叔了,脸上疙疙瘩瘩的,皮肉都松了,笑起来很憨厚。大概因为灾害的关系,马知府就算是笑着,也难以掩盖眼底下的愁苦。 成甯还是老样子。 叶斐然留意到,两个男人,还有跟着男人们回来的小厮随从们,头发上衣服上都落着灰尘,指甲缝里也是黄黄的。她当时没说话,马夫人说;“是不是又去了那条地缝里面了?真是的,要是万一地龙再动,把你们活埋了——” 戛然而止,歉意地对成甯说:“钦差大人,真抱歉,我口没遮拦惯了……” 好吧,难怪马夫人喜欢薛长乐,这是物以类聚呢。 叶斐然说:“地缝?” 成甯说:“就是东城墙的那个地缝,马知府说,那边似乎正在扩大。我就过去看了看。” “噢……”叶斐然心里有些担忧,但她是女人,又在客中,有什么话也都只好留着等会儿回房再说。 于是马夫人说:“都去洗洗手吧,然后吃饭。” 马知府说:“让厨房留点菜,小乔还在衙门里忙着呢。” 马夫人说:“我理会得。” 晚饭是男女眷分开吃的,好多菜都是叶斐然带过来的,叶斐然越发证实了原来的猜想:哪怕是知府家里,恐怕存粮也不多了。 吃过了饭,薛长乐说:“夫人,我先去点个灯。不然绊到什么摔了就麻烦了。” 叶斐然答应着让她去了,没想到,薛长乐这一去,老半天没回来。 等到灯都掌上了,叶斐然有些坐不住,欠身站起来说:“我去找一下我那丫头。” 第746章 明明是她先动的手 第746章明明是她先动的手 谁知道找到了薛长乐,却发现她在跟人动手? 在马府后花园里,树梢顶上,两个激烈缠斗的人影映入眼帘,惊呆了来寻人的。叶斐然瞪大眼睛,马夫人则张大嘴巴。 马知府喊:“是小乔!你们谁去拉他!那姑娘是谁?” 马夫人急道:“谁能拉的住他们啊!”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影纵身而起,如同大鸟一般飞上去。叶斐然大喊:“相公!” 关键时刻出手的那个人就是成甯,他加入到战团中,很快把正在缠斗的两个人分开,一人一掌印下去,薛长乐和小乔就成了两块大石头,“咚”“咚”的,分两边坠落。 叶斐然去扶着薛长乐,说:“你怎么跟人动起手来了?” 另一边:“你怎么能跟客人动手!” 是马夫人在呵斥跟薛长乐动手的人。 叶斐然抬眼看过去,愣住,竟然是个年轻男人,但他长得太纤弱细巧了,刚才离得远,倒没注意到他是个男孩子。 小乔梗着脖子道:“明明是她先动的手!” 薛长乐也对叶斐然说:“夫人,他刚才在花园里鬼鬼祟祟,我喝了他好几声没理会,我才动手的!” 叶斐然跺脚道:“你还说!” 这俩人,针尖对麦芒地瞪着对方。成甯干咳一声,往中间一站,一身气劲蕴藏在身,愣是把两个人给压了下去。 马知府上来对成甯赔罪道:“这是我不争气的堂弟,马蕴乔。” 又骂小乔道:“那是成夫人的妹子,是我们的客人,你怎么能跟人动手呢!” 叶斐然说:“我妹子也是急脾气,倒是跟主人动手了,是她不对。长乐,来跟马小哥道歉。” 这算是一人一个台阶了,薛长乐和马蕴乔彼此见了个礼,道了歉。 “对不起,是我莽撞了。”“马公子勿怪。小女子这边赔罪了!” 马夫人笑道:“好了,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小乔,你还没吃饭吧?快进来吃饭。” 马蕴乔说:“吃饭的事儿先别急。哥,我这边有话跟你说。” 马知府却道:“人是铁饭是钢,先把饭吃了再说。” 赶着马蕴乔吃饭去了。 叶斐然领着薛长乐,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薛长乐在她身后美滋滋地说:“好久没有跟人动手了,好爽快,这哥们儿功夫蛮俊……”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回过身,看着薛长乐,说:“你居然是故意的?” “呃呃……一开始不是。但打爽了就不舍得那么快结束了。” 叶斐然再次翻了个白眼,气短! 缓了一口气,才说:“你可千万别再主动招惹他了。我们来,是有正经事儿做的!你留着点劲儿,赈灾去!” 薛长乐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将功赎罪式地答应了。 …… 他们不知道,差不多的对话,在马知府书房里也发生了。 马蕴乔笑嘻嘻地:“那姑娘的武功路子很野,这边从来没见过的。等事儿结束之后,我要约她好好比划……” 马知府胡子吹得笔直:“还动手!你是男人!好意思嘛!” 马蕴乔说:“武功比划不分男女!” “……”马知府无言以对,转移话题道,“你刚才说有话跟我说,说什么?” 马蕴乔道:“是这样的。我今天收到风,说有人准备打劫粮仓!所以想跟哥你说一声,我今晚得领人守着粮仓去,这会儿就得走了。” 马知府震惊,灾情之下,有人打劫很正常。可动到官府头上,胆子也太大了,就问:“是谁?” 马蕴乔摇头:“左右不过是山贼。只要不是那个谁,问题就不大。行了我要走了。” 披上披风,戴上幕遮,就出了门。 …… 这一天夜里,颇不平静。 叶斐然半夜里惊醒了,伸手一摸,成甯还睡在身边,才心里安定下来。合上眼睛正要再次入睡,成甯的手臂已圈过来了,“怎么了?” 叶斐然低声喃喃:“做噩梦……” 身上一暖,整个人被卷进温暖宽广的怀中。 “不怕,有我呢。” 被安全感包围着,叶斐然扎实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才发现成甯侧躺着,半边身子还搭在她身上,保持着抱她的姿势睡了大半宿。叶斐然看着都替成甯觉得累,又感动,又好笑,心里暖暖的,轻手轻脚地要退到一边去。 这么一动,又把成甯惊醒了,迷糊睁眼:“你去哪里?” 叶斐然说:“我先起床洗漱,你多睡一会儿。” 成甯睁开眼睛,看看天色,说:“睡不了了。今天要去衙门办差。” 于是夫妻俩一同起床,有马府的丫鬟叫春芳的进来伺候他们洗漱。 成甯要穿官服,春芳要来伺候,成甯却侧过身说:“让夫人来。” 春芳就退下去了。 叶斐然来帮成甯套上里三层外三层的官服,又把扣子给他扣好,穿着深色官服的成甯,气质凶煞清冷,透着禁欲感。叶斐然看着他那冷峻的面容,想起每天晚上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徒然而生一种虚幻感,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心里胡思乱想,手里动作就慢下来了,成甯垂眸看着她:“乱摸乱划的,在轻薄我呢?” 叶斐然脸一红,手抖,嘴里嘴硬:“才没有!” 成甯“呵”的轻笑,“还说没有。扣子都错了。” 叶斐然这才发现自己扣子给扣错了,顿时越发不好意思,想要解开扣子重新来。偏偏心里越慌乱,手里的动作就越慢:“讨厌,这官服的扣子太紧了!” 成甯的大手握住了她胡乱滑动的小手,声音沙哑:“别乱动,我自己来吧。” 他把扣子解开,重新扣上。 叶斐然觉得,成甯扣扣子的动作也像在勾引自己。 她嘴唇干得要命,不由自主舔了又舔。眼皮底下突然多了一杯水,成甯半戏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喝杯凉白开压压火,今晚回来再喂你。” “……” 她这是,被戏弄了么!! 叶斐然气鼓鼓地翻着白眼:“你太坏了!” 成甯哈哈大笑着,携了她的手:“走吧,再不用早饭就晚了!” 第747章 青年才俊 第747章青年才俊 吃过了早饭,马夫人和叶斐然一起送马知府和成甯出门。 马知府叮嘱道:“外面乱,你们在家里好好看着家。中午我会让小乔带人来修缮房子,把姨娘和丫环们都管束好了,东西也收好,财不外露,知道吗?” 马夫人一一答应着,男人们这才放心出门去。 送走了男人们,叶斐然和马夫人项氏回到屋里闲坐。 叶斐然问:“刚才马大人说中午有人来修房子,不知道要修哪里?我也好让我的人回避一下。” 项氏说:“夫人懂礼。主要是灶屋、库房和西院。您住的地方有个耳房的东墙裂了个口子,也是需要修缮的。到时候小乔会带人来,夫人回避一下较好。” 叶斐然说:“马小哥年纪轻轻,不知道父母如今在哪里?为何跟着你们过日子?” 项氏叹道:“说起来,小乔是个苦命孩儿。他今年才十八,足足比相公小了十五岁。年纪小小的父母双亡,那时候我和相公也才刚成亲,就收养了他。辈分上是我们的堂弟,实际上就跟我们的儿子差不多。这孩子性子很野,我亲生儿子都成亲了,他还不思婚娶。也不知道以后怎么处,只好跟着我家老马,学点儿本事罢了。” 叶斐然一听,顿时恻然。 马蕴乔的遭遇,不就跟小虞一样吗? 她不能说这秘密,就跟着叹气:“这样说来,倒是让马夫人你操心。我看那小哥哥人挺好,一定会有好姻缘的。” “难呢!别看他人长得文弱,实际上是个暴躁性子。一心要考武状元。嗨,那些舞枪弄棒的东西,哪儿及的上扎实念书!他却是从小打开书本就嚷头疼的……”马夫人打开了话匣子,就说个没完,看得出,她是真心疼爱马蕴乔,也是真心头疼。 叶斐然点头道:“那是。” 当今朝廷重文轻武,正儿八经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家里孩子尚武可不被家长们鼓励。 说曹操,曹操到,马蕴乔的声音穿堂而至:“嫂嫂!我回来了!” 他头上束着抹额,身穿深蓝箭袖,劲装束身,举步如飞。 嗯,看来昨晚留给叶斐然那种极文弱的第一印象,仅仅是幻觉。 马夫人嗔怪道:“大喊大叫的,成什么体统!快给成夫人问好!” 马蕴乔忙躬身给叶斐然见礼:“给成夫人请安!” 叶斐然给他行礼,说:“刚才你嫂嫂跟我说了,下午劳烦马小哥你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马夫人笑道:“你是客人,哪儿能劳烦你呢。” “话这么说,东院子是我们住着呢。”叶斐然笑道,“我们农村人,不讲究这么多。何况现在灾后……大家能出力就出力了。我不行的话,让长乐帮一下还是可以的。” 马夫人拍手道:“夫人好爽快,我就是喜欢夫人这股劲儿。其实我家里从前也是村里种地的,就因为这样,我家老马也受了我们连累,总升不上去……” 马蕴乔打断道:“嫂嫂你别胡说。那些女眷叽叽歪歪破事儿多,你不掺和就对了。哥哥为官清正耿直,在这儿主政一方就很好。咱们做事但求对得起天地良心,不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 叶斐然咋舌不下,半晌,拍着大腿道:“乖乖,马小哥好见识!” 转头对马夫人道:“就凭马小哥说得出这番话,他就不会是池中之物!比好多读书人强不知道哪儿去了!” 马夫人既自豪又有些不好意思,笑得大嘴巴咧得更大了:“他书没读几本,歪理倒是一套一套的,也不知道他哪里学到的!” 马蕴乔也摸着脑袋呵呵的笑,他本就长得好看,一笑起来,眼神灵动,就更好看了。 叶斐然抿嘴一笑,骤然间回眸,发现薛长乐直愣愣的盯着马蕴乔,她心念一动。再看薛长乐求证的时候,薛长乐却又把目光转移到别处了。 …… 未时二刻,马蕴乔领着人到了东院。 其他院子里,女眷们都躲起来了,所以看不到人的。 但是在这里,马蕴乔一进门,却看到了薛长乐。 他一怔:“薛姑娘,请回避……” 他身后跟着十来个做工的泥瓦匠,臭烘烘的,就怕熏到了这些女眷。然而薛长乐看起来毫不在意的样子。她说:“夫人有吩咐,让我协助你监工。” 马蕴乔一听,乐了:“你一个姑娘家,监工?” “姑娘家又怎么啦?”薛长乐翻了翻白眼,“我姑娘家可能干。我们夫人更加能干一百倍——呐,夫人带话,说按照这个图纸来修缮,下次担保什么地龙、飒风、沙尘暴来,都不怕。” 她手腕子一抖,抖开一份图纸,正是叶斐然这两天熬夜画的。 马蕴乔自然不信,接过图纸仔细看,说:“你们夫人有这么大本事?” “不信?不信就给工头看看啊!” 马蕴乔对此道也只是略通,就把图纸给了工头。工头一看,变色道:“好厉害的想法,用竹片儿做骨,再以泥沙土混合砖块做墙……这真的是出自女子之手?” 工头简直不敢相信! 薛长乐自豪地说:“对呀!我们夫人是最棒的!” 叶斐然从裂开的墙缝口子里,看出这些屋子都是普通的砖泥结构,有地震或者风火雷灾害就很容易墙体倒塌。她把现代的钢筋混凝土原理做了适当的改动,以竹子代替钢筋,也能一定程度上增加墙体的强度及韧性。 在蕉园改建的时候,她就已经采用了这个方法,效果显着,这两年飒风季节,蕉园毫发无损。 如今作为一个小礼物,送给慷慨大方的主人家马府一家了。 工头对马蕴乔简单解释了这种建筑结构的巧妙之处,马蕴乔将信将疑,但这个工头和马府长年合作的,他很信任他们,就说:“那好,按照成夫人的设计来施工吧!” 工头说:“夫人画了一整套的图纸,现在时间紧张,只能先把府里损坏的房子,按照她的方案修葺。日后有机会了,请马小爷主持,把所有房子都按照图纸加固为妙。” 马蕴乔答应着,于是工头就领着工人开工了。 薛长乐把图纸交给马蕴乔之后,自己就进了屋子里,跟叶斐然禀告。 第748章 意外消息:粮食不够! 第748章意外消息:粮食不够! “夫人,图纸已经交给马小哥了,工头也接受了,正在干活呢。” 叶斐然还在低头画图纸,只“嗯”的一声,意思是知道了。 薛长乐就在叶斐然身边擦拭软剑,但心不在焉的,总是时不时抬头看看外面。 叶斐然看在眼内,心里好笑,若无其事地指了指八仙桌:“那边的茶水点心,是准备慰劳他们的。惊蛰不在,辛苦你跑一趟,干这丫鬟的活计了。” 薛长乐“噌”的站起来,高兴地说:“不辛苦不辛苦,我这就去!” 薛长乐拿着装了水的大铜壶还有装了点心的三层提篮,吭哧吭哧往东院角落里走。掀开格挡的布帘子,只见马蕴乔坐在石凳上监工。他的上半身只穿了件麻布褂子,红带子扎着腰,头发编成一条大辫子,盘在脖子上,倒把身上的文弱之气冲弱许多,显得生机勃勃的。 薛长乐顿了一顿,喊道:“大家辛苦了,来,这是夫人慰劳大家的。” 她来到马蕴乔身边,把茶碗摆开,倒满了水,又打开食盒。 叶斐然知道大家干活耗体力,准备的是黄米糕和熟肉,借了小厨房来做的,用料扎实,都是顶饿的东西。米糕和肉的香气飘出来,顿时引起工人们欢呼。马蕴乔说:“大家休息,洗手,吃东西!” 工人们排着队洗了手,一拥而上,抢了米糕,就着茶水大吃大喝。 工头腮帮子塞得鼓鼓地,说:“钦差夫人好大方!我们自家吃的都没这个好!” “怎么说?”薛长乐道,“朝廷不是发放粮食了吗?” 这几天马知府和成甯都忙着这个事儿。 工头说:“每人三斤米,顶什么用!好多农田歉收,我们还得把朝廷发的米攒起来,留到之后吃呢。现在是夏天,食物充足还好说,最怕数九寒冬那会儿,要是粮食不够吃,怕闹饥荒!” 一席话,说得薛长乐笑容消失,眼神凝重。 吃过了点心,工人们自去干活,这回干活越发卖力气了。 薛长乐把家伙什收了,回屋里复命,叶斐然见她脸色很沉重的,说:“怎么脸臭臭的?又和马蕴乔吵架了吗?我们是客人,能忍让就多忍让。” 她其实起了个八卦的心思,想要撮合薛长乐和马蕴乔的。但是如果他们两个是那种见面就吵、三观不合的性格的话,那还是免了——什么欢喜冤家之类的戏码,叶斐然从来不信的。 薛长乐摇头道:“不是。马小哥人很好,做事也踏实。我是听到工头说,朝廷发粮食竟然不够吃。而且,现在是夏天,还容易搞到吃的。但入冬之后这边一冰封,怕要闹饥荒。夫人,我下山来找哥哥的时候,路上见过饥荒,那可是死人的,很可怕。” 这番话引起了叶斐然重视,她想了想,说:“他们本身是平民,也许真的能够看到朝廷命官看不到的东西。我想想,必要的话,要告诉相公的。” 朝廷之所以派钦差到本地来,不就是为了保证灾民的生存么? 当天晚上,叶斐然就把白日里发生的事,一长一短的告诉了成甯。 天气闷热,成甯脱了上半身的衣服,露出精壮结实的膀子,荷尔蒙爆棚。叶斐然就说了这么会儿话,流了两趟鼻血,成甯说:“二丫,你是不是上火了啊?” 恼得叶斐然一把抓起椅背上的夏凉布褂子,摔成甯脸上:“就算是我上火,也是你害的!快穿上衣服!” ……成甯边穿衣服,边说:“每人分发三斤粮食,是户部根据当地官员上报的灾民数字核算分发的。而且是每五天发三斤,按道理应该够吃。其实这几天我们也发现了带来的粮食其实不够,灾民比我们想的远远多得多。看来这件事得查一下。” 叶斐然担心道:“地方官员怕上头怪罪,瞒报受灾人数也是有的。怕就怕到时候有有心之人从中作梗,把粮食不够的责任推到你们头上,到时候灾民迁怒到钦差头上,就麻烦了!” 一席话,说得成甯眉头紧皱。 抱了抱叶斐然的肩膀,亲了她额头一口,说:“你说得有道理。既然如此,我们也要有所准备。” 他来到案前坐下,写了一封短信,唤来小黑豆把信送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成甯才吹灯歇了。 …… 一夜无话,第二天,成甯仍旧大早的出去了。 马府里的房屋修缮还在继续,叶斐然对项氏说:“马夫人,昨儿修房子太吵。今天我想出去走走,避一避。” 马夫人说:“外面很乱,还是别乱跑吧?” 叶斐然说:“没关系,我有薛长乐保护呢。穿了平民的衣服,带着幕遮出去,不妨事的。” 马夫人再三劝说,叶斐然只是坚持,最后马夫人拗不过,只得松口,说:“那好。我让小乔也跟着你们,做个保护。” “马小哥不是要监工吗?”叶斐然惊讶道。 马夫人说:“监工的事,找管家也可以的。二丫,你是钦差夫人,住在我们家,我就得负责你的安全。这才是头等大事!” 叶斐然只好说:“那行。” 因为是微服出行,叶斐然和薛长乐都做了平民女子的打扮,还带了黑纱幕遮。薛长乐把软剑盘在腰间。 到了外门,马蕴乔已等那里了,穿了粗蓝布的衣服,简简单单的荆钗束发,腰间佩剑。 叶斐然一看,乐了,戳着薛长乐腰窝子说:“长乐,马小哥长得真好看!” 叶斐然口中说出“好看”俩字可不容易,因为成甯本身就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加上岁月历练,不但外表俊美绝伦,气势威仪也都是一等一的。 可以说,等闲“庸脂俗粉”,已经无法入叶斐然眼了。 所以这个好看,马蕴乔是真长得好看。 薛长乐红晕上脸,羞不可抑,说:“夫人,他长得好看,你戳我干嘛?” 叶斐然嘿嘿一笑,道:“我就戳戳你。没别的意思。” 留下越发大红脸的薛长乐,叶斐然上前去,跟着马蕴乔行礼:“马小哥,拜托你了。” 马蕴乔抱拳回礼道:“夫人请!” 第749章 抢粮车 第749章抢粮车 叶斐然走在营山城的街上,这是一处典型的北方城镇,方方正正,平平坦坦的。经过官府和民众的一道努力,街道上已经没有刚来那天那么乱糟糟的了,倒塌的房屋还倒塌着,但那些尸体被运走了不少。 马蕴乔说:“这多亏了成大人的主意,他说尸体堆放容易引起瘟疫,第一时间就是在郊外找了个地方安葬尸体,并且喷洒了大量的白酒和石灰做消毒。这么一做,别说恶心的场面少了很多,感觉上整个城里的空气都新鲜了。” 薛长乐抿嘴一笑:“当然,那是我们大人和夫人商量出来的法子。我们夫人啊,年纪不大,其实是个名副其实的女诸葛!帮了大人分忧许多!” 马蕴乔惊讶万分,看着叶斐然,充满佩服之情:“真的吗?夫人太厉害了!” 叶斐然说:“长乐,就你多嘴。快别胡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呢。” 马蕴乔不在乎地说:“那都是读书人的胡话,什么无才便是德。绣花枕头开口只会情情爱爱的多没劲,我自己念书不好,就想要找个知书识礼的姑娘。” 叶斐然淡淡一笑,薛长乐眼底却一阵乱闪,垂下眼睑。 叶斐然说:“我们去施粥的地方看看?” 都说粮食不够,这也是她最关心的事情。 也不知道成甯那边,想到了什么办法…… 马蕴乔一口答允:“好。这就去。” 施粥的地方,一共有十处,四个城门内外,以及衙门和城隍庙——不知道为什么,百姓都觉得,庙宇是会保佑他们平安的。官府也这么认为,所以非常自然而然地,把其中一个粥棚放在城隍庙。 叶斐然来到城隍庙门口,只见领粥的队伍长长的,秩序倒还好。 百姓能够领到粥,也能领到大米。按照筹子来分发,一一对号,冒领和仿制都无效。叶斐然还想了个损主意,把这些筹子全用空间里带出来的热敏颜料涂了,在火上一烤才能显出字迹来,那些想要造假多领粮食的奸狡之徒全都傻了眼。 饶是如此,她只用眼睛打眼心算,也算出,这个粥棚的粮食不够。 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终于,粥桶见了底,分发粥水的衙役喊:“粥没有了!明天再来吧!” “什么?这就没有了?” “不是说每人三斤米吗?粥没有了,米呢?” 可是,堆放大米的车子也见了底,失望的灾民顿时爆发了。 “粥也没有,大米也没有,搞什么鬼!” “我这儿有筹子,我排了一天队才领到的筹子,货真价实的!为什么不让我领……我家里老娘孩子饿了三天了!” “贪官,把我们的大米贪了!” “对!一定是这样!” 群情汹涌,好像潮水一般朝衙役和运粮车冲击过去,衙役们架起杀威棒来抵挡,抵不住灾民人多力大,眨眼就被冲得七零八落的。灾民们怒吼着“大米”“粥”,没命地朝前面冲过去,在他们心目中,只要冲到运粮车旁,就能够拿到吃的。 但是他们那里知道,这些运粮车早就空了,只剩下一个个空车皮! 混乱中,叶斐然浑身寒毛竖起,一种玄妙的感觉福至心灵,那是神秘的第六感在发挥作用。她忽然之间疯了一样,暴跳起来,抱着头,往空旷地方跑,边跑边喊:“余震来了!余震来了!快跑啊!” 薛长乐和马蕴乔要追她,没追上。 随着她的叫喊,大地深处传来隆隆闷响,房屋剧烈抖动起来,先是左右摇摆,然后上下震荡,城隍庙前的老百姓站立不稳,纷纷摔倒在地上,叠起了罗汉。尘土漫天飞扬,遮挡了视线,天地之间黄澄澄一片。 叶斐然闪身进了空间,打开后羿之眼俯览全貌,粥棚前拥挤混乱不堪,咳嗽声、呼喊声、惨叫声、呻吟声混成一团,训练有素的衙役们迅速拔出武器,聚拢在一起背靠背的。隐约听见有人喊:“快!去报钦差大人!” 黄尘扬起太高了,遮挡了视线,没见到薛长乐和马蕴乔。 角落里又传来一声熟悉的尖叫:“救命啊!” 叶斐然循着声音发出的地方一看,却看到一个二十出头一看就是小混混的家伙,压着惊蛰在轻薄。她不假思索地从空间里出来,抓起地上一根大木棍子,狠狠打小混混的后脑勺。 小混混挨了两下子,翻着白眼从惊蛰身上倒下来,叶斐然一脚踹开那人,把躺在门板上的惊蛰拉起来:“惊蛰!” 惊蛰睁开眼睛一看,抱住叶斐然大哭:“夫人!” 叶斐然说:“别哭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惊蛰哭声戛然而止,瞪大眼睛看着叶斐然,手不自禁摸向脖子上的红印子。叶斐然“啧”的一声,抡起拳头,一拳打向那地方,惊蛰翻了个白眼,晕倒在地上,叶斐然又把她掐人中弄醒。 惊蛰又疼又晕,眼神涣散,看着叶斐然:“你……你干嘛打我……” “不是我打你,是歹人打你,抢劫,晕过去了。懂吗?”叶斐然说,“走吧!” 惊蛰明白了,在这种混乱的场合,当然是被打晕抢劫。如果真的被人知道她被轻薄了,那么她所有的雄心壮志,都得毁掉了! 她垂下眼眸,心虚不已。 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终究对叶斐然道谢:“谢夫人!” 叶斐然完全没留意到惊蛰的异常,她耳朵灵敏,听见了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落地轻快如鼓点一般,正是他们家的神骏阿紫! “钦差大人来了!钦差大人来了!!” 成甯率领着十八骑人马,从远及近,飞驰而至。灾民们被他的威势所骇,潮水般分开两边,让出一条道来。 到了粥棚前,成甯“吁”的,阿紫通人性般长嘶,嘶鸣声若雷鸣,传音半城。阿紫人立起来,再稳稳停在粥棚前面,成甯“刷”的抽出尚方宝剑在手,说:“谁敢再冲粥棚,抢粮车,格杀勿论!” 他气势凶煞,用内劲吐出字眼,声音不十分大,但圆润浑厚,在场每个人都清清楚楚听见他的说话,肝胆胜寒,伫立原地,不敢造次。 原本混乱不堪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第750章 钦差大人的小尾巴 第750章钦差大人的小尾巴 成甯说:“今天的粮食确然不够!官府在此,有拖没欠!今天有筹子,但没有领到粮食的人,明天带着筹子来领!” 有人欢呼,有人当然不满,大声嘘道:“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我为什么还要相信你们?” 薛长东跟在成甯身后,使出狮吼功:“住口!” 他一身横劲刚进猛烈,霸道无比,吼得那些发问的头脑嗡嗡作响,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在地上。在强大霸道的力量压制面前,那些本想要趁乱鼓噪的宵小和刁民全都不敢动了。 少了人带头作乱,大部分人都是老实人,自然不敢乱动。 成甯森然道:“信不信也好,明天是放粮食的最后一天。只要领过筹子的,管能领到三斤大米和粥。后天开始,关闭粥棚。” 大家哗然! “哇!” “什么?” “狗官!!” 薛长东又要使狮吼功,成甯右手虚抬,制止了他。薛长东不说话。 叶斐然远远看着,发现有一些人混在人丛里,把准备几个蠢蠢欲动的家伙给压住了,就知道大局无碍。她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成甯身上。 百姓们也看出来了,成甯还有话要说。吵吵一段之后,渐渐停歇。 成甯说:“现在死者已经安葬,秋天很快就要到了。城里很多地方还破破烂烂的,我们需要重建家园。秋去冬来,难道大家想要住在破房子里抵御暴风雪吗?” 百姓们若有所思:“是哦。” “马上冬天了。我家房子……” “会冻死人的。” 成甯继续道:“现在官府决定,统一安排工人来为大家修房子。” 说话不疾不徐,还是清楚传入耳中。 楞了一下下,百姓们欢呼。 成甯说:“从后天开始,官府招收大量工人做重建工作,每人每天早晚两顿管饭,另外支付二十文钱做工钱。有意者就到衙门和四个城门报名,听配安排。” 人群另一个角落,有个年轻的声音大喊:“好啊!反正都是能吃饱肚子的,让我做工我才不怕!” 叶斐然眉毛动了动:这是请的捧哏哈? 捧哏甲一发话,错落在人群里的其他捧哏也纷纷开口了。 百姓一听,是这么回事,反正也管饭。发到手里的三斤米搞不好还会被偷被抢呢,在工地上吃好了再回家不就成了! 而且还有工钱! 于是大家又高兴了,纷纷问成甯:“钦差大人!您这话是真的吗?” “您可不能涮我们啊……” “我们可指望您的了。” 薛长东说:“这是哪儿来的混账话,我们钦差大人说一不二!” 其实,不用他说,大家都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成甯靠谱,威重令行,是个能够信任的。 一场风波,就这么被消于无形。 官兵们遣散了集结的百姓,叶斐然逆着人潮逆流而上,到处大声呼喊薛长乐和马蕴乔的名字。惊蛰紧紧跟在她身后,忽然之间,竖起手臂猛烈摇,大声呼喊着:“在这里!这里!” 叶斐然还没反应过来,头顶已响起成甯的声音:“原来你在这儿呀。” “诶?”叶斐然一脸懵逼。 腰间上一股力道卷起来,身不由己地飞起,成甯把自家老婆卷到马背上这一套做得驾轻就熟,不带半点拖泥带水的。 叶斐然说:“相公,你干嘛呢?” 她承认,她的脑子有点短路。 成甯说:“我们一起回去啊。” 理直气壮得,就跟讨论今晚吃什么米饭似的。 叶斐然脑子还是白茫茫的,她感受到了……无数目光,正在投射到自己身上。她难耐地动了动身子,说:“这不太适合吧,你一个人来的,这会儿多了条小尾巴回去?” 成甯说:“你来当我小尾巴又怎么了?” 叶斐然说:“我自己走路就行。” 成甯说:“做我的娘子,跟着我就用不着走路。” 于是城隍庙前的上千百姓也都一块儿看到了,刚才还威风八面的钦差大人,竟是个宠妻狂魔…… 画风变得太快,百姓们大眼瞪小眼。 回过神来,钦差大人早就走远了。 从那以后营山城里的娘子数落自家男人的时候,多了个典故:“人家钦差大人骑着马就不让自己娘子走路,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什么鬼样子?不学着钦差大人也就算了,敢来跟老娘凶?” …… 成甯接了叶斐然,二人共乘一骑,回到衙门。 “你先在外面坐坐,玩一会儿。相公谈完了事情就带你回去。”成甯拉了一拉叶斐然的手,那趋势看上去很像是要亲她,好歹忍住。捏了捏她柔软细嫩的手心,成甯冲着门槛那头站着等候的马知府打了个招呼,走了进去。 衙门的门房旁边,有一个小小退步,里面桌椅俱全,窗外种了两棵大大的银杏树,数株月季和人齐高,花开如碗大。 叶斐然喝了茶,吃了点心,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一颗生津解乏的乌梅丹噙在舌底,赏花。 马蕴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到了!” 薛长乐喊:“夫人!” 惊蛰喊:“大人!” 立刻止住,跟着薛长乐喊:“夫人!” 三个人一起进门来,给叶斐然见礼。叶斐然见他们的衣服都乱了,脸上也脏脏的,说:“你们刚才也受到冲撞了?” 三个人一起点头。 马蕴乔指着惊蛰说:“夫人,她是您的丫头吗?” 叶斐然说:“是。她是营山本地人,我前两日放了她的假,让她回家去安葬她奶奶。没想到刚才在城隍庙门前见到她,就把她带回来。” “你们三个这副模样,见到我也就罢了。等会儿被大人看见可失礼。这会儿都去洗漱整理好了,待会儿大人议事完毕,我们一起回去吧。” 三个人答应着,下去了。 薛长乐手脚最麻利,最快,搞定之后回来陪着叶斐然。 在这种场所,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主仆二人就只聊些风花雪月什么的。薛长乐天真烂漫,没读过几天书,看到银杏树,想起的也尽是当年练功闲暇爬树掏鸟窝等淘气事儿,绘声绘色的说出来,把叶斐然逗得乐不可支。 谈兴正浓,都没留意到门外两个身影。 第751章 我就爱到哪儿都带着我娘子又咋了 第751章我就爱到哪儿都带着我娘子又咋了? 薛长乐正说道:“杜鹃是最最讨厌的鸟了,个头大,吃得多,自己不营巢,专门占别的小鸟的窝。有一年我实在气不过,把门派方圆十里的杜鹃全都掏出来,被我师父看见,骂了个半死……” 手舞足蹈的,她手长脚长,一不小心,差点儿打中走进来的马蕴乔眼睛。 马蕴乔“哎哟”,后退半步。 薛长乐顿时收手:“对不起!没打到你吧?” 马蕴乔没好气地说:“蹦蹦跳跳,不成体统!” 薛长乐被他一顶撞,怔住了,皱起眉头,拉下脸说:“小白脸,你说什么呢?” 马蕴乔瞪大眼睛,低吼:“你叫谁小白脸?” 薛长乐说:“当然是你了!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道歉了,你凭什么数落我?” 马蕴乔这时候还要说什么,惊蛰上去拉住他,温言相劝说:“好了,马小哥,退一步海阔天空。大家都是自己人,都别吵吧。这儿还好多外人呢,吵开了,公子的贤名就没了。” 马蕴乔看了惊蛰一眼,闭上了嘴巴,眼神带着光。 薛长乐看着这副形容,眼里的神采渐渐黯淡。 …… 回到马府,马夫人对叶斐然带回个丫鬟只表示了三个字“知道了”。 匆匆用过饭,马知府对成甯说:“成大人,关于后天招募民夫兴建工程一事,还有许多细节需要和你议定。荆远师爷和其他两位师爷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了,我们过去商议吧。” 成甯说:“好。” 走了一步,想起来,说:“且慢,马大人您先走一步。我这边还有一些图纸放在东院里。我去取了图纸再来跟大家汇合。” 马知府抚须微笑:“行。成大人真的准备周全,竟然连图纸都准备好了!前阵子您问我要原来图纸,就是为了准备此刻用吧?这衙门、城墙、及城里五六处大型建筑,是第一期的工事,要全部整理起来,做出修葺方案,也是相当浩大的工程!” “没想到成大人您白天在衙门忙碌公务,还可以这么快做出图纸来,真是天纵英才!” 成甯等马知府说完了,才微笑着说:“那可真是误会了。成某人不敢居功。这图纸主要是拙荆所画,成某也就打个下手而已。” 马知府一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什么?” 他看了一眼站在廊下,和马夫人聊天消食的叶斐然,也就盈盈十六七的年纪,微圆的鹅蛋脸,笑起来两排牙齿白雪雪的,眼睛弯弯的,好像蕴含了半个夜空的星光,可爱可亲,但愣是怎么看都没能看出她是个能够画工程图纸的料。 活到这把岁数,马知府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他弱弱的道:“我原以为,尊夫人年轻貌美,成大人放心不下才带她一道出巡的……” 所以大家佩服成甯办事能力之余,也都感到成甯毕竟年轻,有些……有些乱七八糟。 成甯微微一笑:“马大人所言不差。” 马知府:“……” 马知府再度弱弱地说:“难道不是因为她聪明伶俐,是个贤内助吗?” “我的妻子,助不助没关系。头等要紧的就是须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成甯说,“她长得年轻貌美,又孩子气得很,我就是放心不下,所以能带着我都带着她出门。” 马知府:“……” 马知府老了,没法儿理解年轻人这种如胶似漆,还老脸都不红一下地大声说出来。 成甯勾了勾薄唇,拍拍马知府肩膀:“我去去就来。” 回过身,招手叫叶斐然:“二丫,我们一起回去拿图纸。” 叶斐然和成甯到了东院,她把已经画好的图纸交给成甯,说:“相公,你好聪明。但是我还不明白你让我画图纸的用意,没想到是这么用。让官府雇佣灾民来做工,既能够修好城里损毁的房屋,又可以保证村民吃饱肚子,还能让他们的体力有地方发泄不至于闹事。真是一举三得!” 成甯微笑着说:“为政一方,不施一点儿小计谋怎么行。好了,我先走了,今晚不用等我睡。” “啊?你们要通宵吗?”叶斐然瞪大眼睛。 成甯说:“我尽量早回来。乖。” 叶斐然便不说话了,那乖巧的模样惹得成甯一阵心疼,又忍不住抱起她来亲了亲,这才出门去。 …… 余震过后,这一天的天到很晚还透着红光。 这一晚,又发生了两三次轻度的余震,没有震动房屋,只是摇晃灯火那种程度而已。叶斐然心神不定的,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传来呼呼舞剑的声音,叶斐然打开窗户看出去,是薛长乐的练剑,睡不着的不止她一个。 叶斐然就招招手:“长乐,来。” 薛长乐收了剑,好像一片树叶一般,轻灵落在窗户外面:“夫人。” 叶斐然说:“长乐,今天下午你和我失散之后,你和马蕴乔一起吗?又是怎么遇到惊蛰的?” 薛长乐说:“是的……” 原来余震的时候,大家都分开了,有一些小混混趁机瞅着人群里年轻貌美的女子就开始伸出虎狼之爪。薛长乐长得好看,自然被人盯上了,把那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手筋一一挑断,马蕴乔找了过来。 “他告诉我,这里面有些人是存心搞事的。我就说可以告诉我哥哥,我用金铃钗子报了消息给哥哥之后,哥哥说,成大人很快就到了。让我们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我们就钻进了小摊贩的车子底下躲起来了。很快哥哥就跟着成大人到了。在成大人说话的时候,哥哥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跟我点出了几个托子在哪里。我找到那几个托子,让他们按照成大人布置的,带了节奏。” 叶斐然这才知道,原来薛长乐和薛长东兄妹两个在事件里扮演什么角色,兄妹两个默契十足的,让她感动又羡慕。 她说:“那,马蕴乔呢?” 薛长乐钢铁直道:“我没留意他。等我办完事,看到你跟着大人走了。我寻思着去衙门跟你汇合,他领着惊蛰过来了。他说惊蛰被你丢下了,我就说我们一起去衙门。就这么完了。” 叶斐然:“……” 她特意给薛长乐和马蕴乔创造的机会啊!! 这丫头,太耿直了! 第752章 马府风波(一) 第752章马府风波(一) 第二天平安无事,叶斐然知道了外面情形,也不闹腾出去了,省得给主人家和成甯添乱。 东院的施工还在继续。 马夫人看了叶斐然的图纸,毅然决定把那些损毁的房子推倒重新建造了。至于为何一个知府会有那么多银子来建房子,有没有乘着修复城镇这道东风假公肥私,叶斐然装聋作哑当做看不到。 于是,成甯这边上密折直达天听,给自己请罪自把自为。那边改直接救济为修缮全城大兴土木分发粮饷。 城里百姓有事可做,有饭可吃,有工钱可领,一时之间,地龙翻身过后的营山城内一派复兴景象,红红火火的。 这日下午,叶斐然照常准备了茶点,吩咐惊蛰道:“惊蛰,把点心送去后花园的暖阁工地里,犒劳工人。” 她住的东院早就修缮一新了,既然开了例,也就保持下去。 惊蛰拿了食盒,另外叫了个马府的杂役小丫鬟来拿铜壶,一路长裙迤逦的,到了暖阁工地。 “哥哥们辛苦了,快来歇歇吧!”惊蛰人没到,声先至,语笑殷殷的。 马蕴乔说:“辛苦了妹子了。” 惊蛰说:“不辛苦呢——” 冷不防,头上飞来一只蜜蜂,嗡嗡嗡的,好像随时要蛰下来,惊蛰顿时花容失色:“啊呀!” 声音拔高,马蕴乔,随手把蜜蜂打死:“好了好了,莫怕!” 惊蛰拍着心口说:“谢谢马小哥!” 工头这时过来说:“马小哥,那边的石碑要怎么排?” 原来马知府喜好书法,收罗了十块前朝石碑,平时镶嵌在暖阁旁边。修缮的时候,这些石碑被撤下来了,如今要原样排回来,让这些粗人犯了难。 马蕴乔挠挠头发,为难道:“这是难道我了,我舞刀弄棒还行,让我看这些颜筋柳骨,是外行。要不咱们问问嫂嫂去?” 惊蛰却凑上去,瞧了瞧,一一指出那几块石碑的顺序:“应该是这块隶书的打头,然后这块落款是最后。其他的以此以天干之数来排。” 工头瞠目结舌,半晌,竖起大拇指:“哇,惊蛰姑娘不愧是跟在成夫人身边的人。成夫人是才女,惊蛰姑娘也是腹有诗书啊!” 马蕴乔说:“工头,你把标注的纸给我,我去问问嫂嫂对不对。” 工头依言把标注好的图样给了马蕴乔,马蕴乔一溜烟的去了。惊蛰在一旁等着,边享受着工人们的奉承话,嘴角始终挂着得瑟的笑容。 不一会儿马蕴乔回来了,脸上挂着五体投地的笑容:“惊蛰,你真厉害。嫂嫂说就是你说的那样排列的!” 他看着惊蛰的眼神,已经完全是小迷弟一样了! 惊蛰若无其事地,保持微笑,笑容在阳光下俏生生的,好像没有在勾人,又好像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马蕴乔那目光的含义。 但—— 既然成大人对自己无动于衷,那么,这个马小哥,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长起来,顿时生了根发了芽,如杂草疯长。 对于在男人身上下功夫这套,惊蛰从来不缺技巧,她在人牙子那里的时候,就是按照别人家的小妾礼,吹拉弹唱的教养长大的。要不是内务府把她丢到了成家,她本应该成为某位大人的宠妾。 骨子里的观念和习惯,有时怎么改,都没办法改掉—— 大胆地用眼睛回应着马蕴乔的凝视,四目交投,惊蛰直勾勾的看着马蕴乔眼底,语音柔媚:“女子无才便是德。公子,你这样说,真的是折煞我了。” 马蕴乔心神一荡,还没说话。 惊蛰抬起手来,用自己的帕子擦拭他唇角:“公子这儿沾了一点脏东西呢。” 其实马蕴乔吃得很干净,唇角并没有脏东西。 但,又有什么要紧呢? …… 惊蛰很晚才从暖阁工地回来,叶斐然等得不耐烦了,她搁下笔,站在门槛上,等惊蛰回来。 终于等到她回,脸上红红的,嘴角含笑眼里带光。叶斐然心里隐约升起一种微妙的第六感,但又抓不住那感觉。想起自己的正经事,就对惊蛰说:“你怎么才回来。” 惊蛰还沉浸在甜蜜中,被叶斐然说话一惊,赶紧行礼,“奴婢知错。” 话语里没有多少歉意。 叶斐然记挂着要事,说:“你先别说这些闲话了。我这儿有个出门的差事给你办。相公捎了口信来,不回家吃晚饭。又指定要吃我做的糖醋排骨和香煎小黄鱼。我都做好了,你给马上送去。长东哥赶着车,在角门等着你呢!” 可恶的月信,来得真不是时候,现在她小腹绞痛,真的是半步路都走不动了! 惊蛰震惊,简直不敢相信,如此天赐良机,竟会落在自己头上!! 她立马反应过来,一叠连声道:“是!奴婢这就去!” 叶斐然亲手把食盒交给她,好生叮嘱:“一定要看着相公吃完,还有把养胃的汤也给喝了,才回来。不然他忙起做事就不吃饭,对身体不好。” 惊蛰答应着,提了食盒,急急忙忙的绕到角门后,不多久就响起了马蹄声。 叶斐然交代完毕,小肚子一阵阵刺痛,“哎呦”一声,大字型仰面朝天,倒在床上:“老娘的腰!!要废了——” …… 惊蛰坐在马车上,双手抱着食盒,一切仿佛如在梦中! 就在她准备放弃成甯,另投马蕴乔怀抱的时候,竟然有了这个逆风翻盘的机会! 她很有可能,可以趁着这顿饭,跟成甯做成另一顿饭…… 成甯,天子近臣,太子亲信,人品才学相貌无一不是天下无双。 他和马蕴乔之间,傻子都知道如何取舍! 惊蛰抱着食盒,越抱越紧,越想越兴奋! …… 月上柳梢头,惊蛰还没回来。 暖阁前面,静水流深,工地黑漆漆一片,没有半个人影。一道瘦削黑影轻巧地落在工地前那几块书法石碑前,没有点亮子,走来走去。 不用问这个身影就是马蕴乔了。 随着那一勾弯月越爬越高,马蕴乔走来走去的速度越来越快、脚步越来越焦灼:“……人呢……” 第753章 马府风波(二) 第753章马府风波(二) “你不用等了。她不会来的。” 薛长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马蕴乔应声抬头,只见她坐在尚未竣工的暖阁鸱吻上,两条修长的腿在夜空中一摇一晃。 马蕴乔沉了脸色,说:“你在胡说什么?” 薛长乐说:“我说啊。惊蛰不会来的了。” 马蕴乔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话尾里的一星惊慌,却没能逃过薛长乐的耳朵,眼底闪过一抹黯然,薛长乐说:“我只是来跟你说一句罢了。你爱信不信!就算她来,也是被我们家大人拒绝之后,才来找你,你呀——” 脑子里,自家夫人的话一闪而过,脱口而出,出来一个薛长乐自个儿也不懂的词:“你就是个大备胎!” 马蕴乔羞愤交加,结结巴巴道:“什么备胎?怪言怪语,难怪没有男人要你!” 薛长乐大怒,“咯嘣”一下,徒手掰下一大块瓦片,用精妙的暗器手法甩向马蕴乔面门。马蕴乔一个铁板桥,向后仰,瓦片带着破空之声贴着他脸飞过,他挺身站起,指着薛长乐破口大骂:“你个泼妇!” 骂完之后,才发现薛长乐之前站着的地方空空如也,她早就走了。 马蕴乔在风地里等了一晚,最终没能等到惊蛰。 少年眼里的光渐渐暗淡,等到月过西天,灯火次第熄灭,门口响起了车马的声音,马知府和成甯议事归来。马蕴乔才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回屋里去了。 东院里,成甯是气冲冲地回的。 他很少生气,现在挂下脸来,特别的凶煞骇人。 叶斐然本已睡下,被开门声惊醒,披衣坐起:“相公,怎么啦!” “二丫,你别出来!”成甯脸色黑沉如水,语气低沉吓人,叶斐然被吓得本来两条腿都下了地了,又收上来。 点起床头的蜡烛,烛光摇曳,照出窗户上成甯高大的影子,男人阴森森的。 黑夜中,似乎还传来女子低低的呜咽? 叶斐然弱弱地问:“相公,怎么啦?” 成甯说:“我要罚一下人。你稍等就好。” 谁?要带回家里来惩罚? 叶斐然想起来了,说:“是惊蛰吗?她做错什么事了?” “她……” 惊蛰被五花大绑捆起来,跪在阶下,眼睛哭成泪泡。食盒被扔在一旁,盒盖打开。和去的时候不一样,食盒盖子上的夹层露了出来,就这么一个仅能够放下大拇指的夹层,恰好可以藏一包药粉。 成甯厌恶地眯起眼睛,黑黢黢的瞳仁里,射出没有温度的寒芒:“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你,不是让你变本加厉的!” 惊蛰浑身发抖,抖如筛糠。她的嘴巴被布条塞住,说不出话来,但还是有含含糊糊的声音在里面发出。如果仔细听,可以听到是:“求……放……不敢……” 诸如此类的语无伦次。 成甯说:“毒害主人,图谋不轨,奸狡巨滑。就算是内务府派过来的,也不能留了。给我狠狠打五十棍,捆起,送回京城交内务府发落。” 看一眼窗内,烛影暖暖,照出丰腴圆润身影。 她特别乖巧地坐在里面,一动不动。 成甯心里一暖,声线放柔和:“拖远点打,别吵到夫人。” 成甯在外面处理惊蛰的时候,叶斐然在房间里抱着被子,把自己团成一只猫饼。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看着成甯说:“相公,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成甯一怔:“你说什么呢?” 叶斐然绞着手指说:“要不是我派她去,就不会出事了。我明知道她对你有想法,应该早早处理她才对。” 见小恶而不制止容许其发展成大恶,叶斐然很认真的在反省自己。 成甯说:“你不要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这和你没关系,是她自己心术不正。” 叶斐然道:“对你,我是放心的。今天看到她和马小哥郎情妾意,大局已定了,就打算正常使唤她。没先到……” 成甯走上前去,把她抱在怀里,让她的脸蛋贴着自己心口,垂眸,深邃的眼眸温润如水,低声说:“二丫,你总愿意用善意去揣测别人,这是你的优点。你不能用自己人性的闪光点来谴责你自己。” 叶斐然点点头。 她懊恼,并不是圣母病发作同情惊蛰。 只是觉得,自己提前敲打惊蛰一番,让她不至于堕落如斯。 惊蛰被秘密处理掉了,第二天一早,却听见那边院子里伺候马夫人的丫鬟大声喊:“侄少爷不见了!” 马蕴乔离家出走了! 得到这消息,叶斐然还没有反应,身后薛长乐一咬牙一跺脚,嗖的一下,越窗而出。 “长乐!” “薛姑娘!” …… 城隍庙外,工人正在热火朝天的干活。 马蕴乔骑着马,疾驰而过,闹得鸡飞狗跳,行人走避不及。 一路烟尘滚滚的,奔着东门去了。 地上那道大裂缝,工人们正在搅拌石子泥沙,准备填满修补,马蕴乔心神慌乱,也不看,跑到裂缝前面,纵马想要跳跃过去。 不料那匹马并非神骏,裂缝又很宽,那马前蹄落地,后蹄悬空。 “咴儿——”马用力一挣,自个儿过去了,却把马蕴乔翻下了马背。 说时迟那时快,薛长乐赶到了,她手一抖,抖出一条两丈长的长布,看样子是寺庙里挂着的经幡。拦腰卷起马蕴乔,在他落入地缝之前卷了起来。 马蕴乔趁着这一拉的力道,施展轻功,落在地上。那经幡还卷在他的身上,面如土色。 薛长乐来到他面前,看着他。 马蕴乔瞪着她:“看我笑话,你高兴了?” “你觉得我在高兴吗?” 叶斐然也赶到了,成甯跟在她身后。叶斐然见马蕴乔不识好人心,就要上去护短,成甯拉住她,捂着她嘴巴:“嘘。” “他们自己的事,让他们解决!” 叶斐然一愣,才知道自己差点儿又做了傻事,悬崖勒马。 但是……但是周围百姓怎么没几个看着那边正在眼泪哗哗你一句我一句地相互吵架的薛长乐和马蕴乔,反而看着自己? 第754章 马府风波(三) 第754章马府风波(三) 叶斐然下意识地摸摸脸蛋,没有摸到饭粒子啊什么的,越发疑惑:“怎么他们老看着我?” “是看我。”成甯说。 果然,那些老百姓目光聚焦在成甯身上,又敬又畏又崇拜。 “钦差大人……” “是钦差大人!” 有一些人纳头便拜,磕头起来。 叶斐然一惊,想要去扶,成甯说:“去办正事吧。” 他自己挥出袖子,那两个率先跪下的百姓,被一双无形的手托起似的,立回去了。他们自己还满脸迷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马蕴乔和薛长乐两个还乌眼鸡似的对视着,谁也不说话。 叶斐然直奔薛长乐跟前,说:“长乐,我们走吧。” 薛长乐一看见叶斐然,就跟迷路的孩子见到妈妈似的,眼圈红了:“好!” 马蕴乔看着叶斐然牵着薛长乐的手,转身离开,大声说:“成夫人,既然是你纵容她半夜到暖阁前找我,你也有份乱点这个鸳鸯谱的吧?” 薛长乐炸了,“马蕴乔,你可以怪我不自重,你不能怪夫人!” 叶斐然嘘的一下,安抚住了薛长乐,回过神,水晶般的眼睛凝在马蕴乔身上。马蕴乔一窒,被她的气势压过去了。 叶斐然淡淡开口:“没错,是我默许了长乐去提醒你。因为我知道神女有心,这些大家都明白的,就顺水推舟一把,如何?” 停了一停,幸好,人群已经退开。 那意味着,她说什么,都不会损伤薛长乐的闺名。 叶斐然继续说:“你们两个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又都武功高强,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有谁比你更跟我家长乐妹妹相配了!” 叶斐然的话,不顾薛长乐涨红脸,极其忸怩。 同时,马蕴乔眼底的得瑟,也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叶斐然说:“正因如此,我鼓励长乐去试一试——然而,也仅仅是试一试而已!如果能够水到渠成,自然是好事。但是如果变成现在这样,那我果断的拉着长乐跟你一刀两段!” 她伸出右手,她的右手,和薛长乐的左手,衔了环般,十指相扣! 马蕴乔冷笑:“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去找我嫂嫂……” “呵呵,你以为我会做这种事?”叶斐然轻蔑道,“我不知道惊蛰跟你说了什么坏话,但是你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她扬起下巴,看着站在远处,好整以暇的成甯道:“你可以问问,昨天东院发生了什么事,惊蛰到底什么货色!你真眼光差劲到那地步,我不介意把惊蛰放出来,许配你为妻!” 叶斐然话音才落,成甯淡淡地接过话头:“没错。” 马蕴乔怒道:“我也不要惊蛰那个破鞋!你们一家子一直在耍我!” “我怎么耍你了?”薛长乐怒道,“明明是你先撩了我,再撩惊蛰!” 马蕴乔说:“明明是你先喜欢我!” 叶斐然冷笑:“我知道了,原来先动心的那一个,注定要低人一头吗?哈哈、哈哈哈哈……” 她哈哈大笑,笑得马蕴乔脸色都绿了! 说话间,马知府带着人赶来了,一来,看到马蕴乔没事,放下心。然后快步走上前,“啪”的打了马蕴乔一耳光:“你个畜生!我白养你了!” 马蕴乔摸着脸,惊怒交加:“哥!” “我让你好好念书,你不念,竟去勾搭那个给主子下药的贱婢!如今还对成夫人的妹妹恶言相向!”马知府气得胡子笔直,“我从来不知道,我这十几年竟养了一匹白眼狼!” 马蕴乔委屈地说:“哥!我没有!” 马知府大声说:“你还说没有?你也不看看,你这条狗命,是谁救的!” 一言惊醒梦中人,马蕴乔低下头,只见身上腰上还缠绕着那条长长的经幡。刚才要不是薛长乐及时赶到,用这条经幡救了自己,自己恐怕早就成了地下鬼了! 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百感交集。 几个和尚怯生生的在旁边探头探脑地,只看着那条经幡,马蕴乔把经幡取下来,丢一边去。薛长乐亲自拾起,双手捧还那和尚,低声说:“多多得罪。阿弥陀佛。” 和尚垂目道:“阿弥陀佛,此幡能救人一命,是大造化,何罪之有?” 和尚们收了经幡走了,还没走出几步,两名成甯带来的随从,在马府那边赶来,面如土色的说:“不好了!惊蛰、惊蛰自杀了!” 惊蛰是用自己头上的钗子插入喉咙而死的。 在回马府的路上,成甯和叶斐然一辆车子,马知府和马蕴乔一辆车子,薛长乐骑着早先马蕴乔骑出来的马,神情木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斐然抓着成甯的大手,她的手冷得厉害,只有握着成甯的大手,才能感到一点力量和温暖:“相公,她为什么要自杀?” 成甯说:“内务府是统筹官婢的地方,看在官面上,用她们的官员家里,一般不会轻易退人回去。那也意味着,退回去就是犯了弥天大错,再也不会有人乐意用这些婢子了。她们的去路只有一个,那就是教坊司。” 叶斐然背脊冰凉:“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成甯看了她一眼,说:“你太善良了,如果跟你说了,你一定会心软。惊蛰这种敢一再忤逆主子,敢在背地里下钉子诅咒主子,还敢对我下药的奸婢,断不能容。对她一个人慈悲,就是对更多人残忍。既然你下不了手,就让我来。” 叶斐然点点头,合上眼睛,薄薄的肩膀却一直在发抖。 成甯揽着她肩,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低声说:“累了吗?” “有点……” “累了就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成甯的怀抱实在是舒服,叶斐然找到了稳固的避风港,一直悬在黑暗中的心有了安稳之处,呼吸均匀,小睡过去。 …… 到了马府门口,车子停了,成甯叫醒叶斐然,带着她下了车。 叶斐然留意到,马蕴乔叔侄俩脸色都很难看,也不知道在车上说了什么悄悄话。但马蕴乔看着薛长乐舔狗的那种居高临下的讨厌眼神,没有了。 薛长乐仍旧面无表情。 第755章 知心大姐姐热情营业 第755章知心大姐姐热情营业 马夫人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烦躁不安。 成甯在屋子郑重一站,拱手道歉:“马夫人,我代拙荆道歉。她年轻不懂事,没有管束好下人,给您一家添麻烦了!” 马夫人还没说话,马知府抢上前,说:“成大人,哪里的话!奴婢不懂事而已,千万不要见外!反而是我家侄子犯下大错,是我们不好!您可千万不要见怪啊!” 而马夫人,只看到马蕴乔完好无损的站那儿了,就松了口气。 她说:“没错,是我们家不对。小乔,快给成大人、夫人下跪磕头,谢罪!” 马蕴乔跪下来,磕头,又给成甯和叶斐然上了茶。 喝过了茶,马夫人说:“那丫鬟的尸体,我已经命人带去城郊给她族里人了。恰好是本地人,给了五两银子发丧。” 又说了几件事,事事俱全。叶斐然没经历过这些,也说不出什么道道来,就一一听着。 马蕴乔听见,又作妖起来:“成夫人,你好狠心。惊蛰是因为你而死的,如今五两银子就打发掉了?” 叶斐然脸一沉,实在不乐意跟他吵,同时很想穿越回到前段时间抽打那个鼓励薛长乐试试多接触马蕴乔的自己一顿。就把眼睛看向马夫人,特别无辜特别不解那种。 马夫人“嗡”的,就上头了,开口骂道:“你还作妖?那丫头是给成夫人挡刀子了还是熬夜做活儿累死了?什么叫因为她而死?她自己下作要给成大人放药被逮住了,丑事败露自杀,我们不往外传就算全了她的名声了,你怎么好意思怪夫人?” 马蕴乔梗着脖子道:“惊蛰知书识礼,绝对不是那样的人。昨天她还跟我在暖阁那边笑,今天就死了,里面一定有隐情!” “知书识礼?”叶斐然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怒极反笑,“你该不会觉得惊蛰懂的那几句歪诗就是知书识礼了吧?还是你觉得我们长乐就是那种没有文采的女人?所以,凭这,不要一个清白姑娘,要一个婢子?” 马夫人面红耳赤,燥得恨不能在地上找条缝躲起来。 她跺着脚,对马蕴乔说:“你别说了,别献丑了行不行!” 马蕴乔偏要说:“什么歪诗?你们这几个,全都是乡下来的泥腿子!她的好处你们都不懂!” 叶斐然乐了:“乖乖,还遇到知己了。马小哥,你也不晓得仔细想一想,知书识礼的大姑娘,会好端端对个陌生年轻男子笑吗?” 马知府两眼冒火,“啪”的一巴掌打到马蕴乔脸上,这下好了,马蕴乔两边脸蛋上的掌印对称了。马知府怒吼:“你知不知道成夫人的儿子,是大顺朝立国以来最年轻的举人?人家家里一家出神童,你居然说人家是泥腿子!你啊你,我觉得,这个屋子里最没有文化的就是你!” 他拍着大腿,对着马蕴乔破口大骂。 叶斐然对成甯说:“相公,看来那丫头没少在背后编排我。既然如此,我们就如实向内务府说了吧。为什么会养一头瘦马给我们,我们也得好好追查追查了。” 马蕴乔震惊:“瘦、瘦马?” 马知府老脸涨得紫红紫红的,指着马蕴乔鼻子:“你个傻子,谁家伺候的丫头会诗词歌赋?那必须得是养了来准备收房的瘦马啊!亏你总说你能干,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吗?” “你就是个傻子!最大的大傻子!!” “薛姑娘,都是我家小乔不是,我才知道你们当中发生了这么多事!这门亲事,我们从长计议!” 马知府压抑很久了,这会儿开始尝试转圜。 不愧是官场走老了的人,还懂得抓住薛长乐曾经有意和马蕴乔结亲的关键点。 但,只有马夫人附和了两句。除了他们两口子,没有人乐意继续接这个话头。马知府讪讪的,也就住了口。 成甯说:“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大家各自忙。” 叶斐然正在来大姨妈,这会儿,脸都疼苍白了! 成甯一锤定音。 …… 回到屋里,吩咐人去熬红糖姜水。 成甯拿棉布沾了高度白酒,拧干,塞到她两边耳朵孔里,让叶斐然躺下。 叶斐然有气无力地看着成甯,说:“相公,好疼……” “就知道今天最疼。你还往外跑。”成甯数落着她,语气却是很温柔的。 薛长乐站在床边,绞着手指说:“夫人,我不知道……你身上这么疼,还来追我。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傻事了。” 停了一停,说:“哼!三条腿的癞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满大街都是吗!” 叶斐然听着,扯扯嘴角,想笑,肚子一阵刀绞般,又苦着脸喊疼:“疼疼疼……” 大早上的没吃早饭,狂奔,到了东城门口一通折腾,动怒。 这番造作下来,大姨妈不闹脾气才怪了。 成甯吩咐薛长乐:“这边只有你一个人了,好好伺候夫人。不然我拿你是问。” 薛长乐答应了,成甯又等红糖姜水熬好送来,方才放心出门。 酒精止疼作用明显,又热热的喝下了一大碗红糖水,叶斐然好受一些了。 门外,传来马夫人的声音:“成夫人,好些了吗?” 叶斐然闭着眼睛,对薛长乐说:“你跟他们说,我睡下了。” 薛长乐答应着,去了。 回来之后,脸臭臭的。 叶斐然问:“怎么了?那个马蕴乔,又对你无礼了吗?” “不是。”薛长乐停了停,说,“马夫人告诉我,他们把马蕴乔关起门来,抄书反省了。可是夫人,为什么我一点儿都不感到高兴呢?” 她素来平静无波的眼底里,第一次有了疑惑和痛苦。 叶斐然看在眼中,握住薛长乐的手,说:“长乐,你现在感到不高兴是正常的,因为你还喜欢着马蕴乔呀!” 薛长乐脸一红,下意识往后缩手,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叶斐然握住不放:“这是很正常的!只要真心喜欢过,那就不可能轻易忘记。而且,人真的是很奇怪的,你越是否认,越是不乐意去想,反而那些感情会越压抑越强烈,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知心大姐姐热情营业,仿佛回到上辈子那个乐意听学生说心里话又业绩傲人的完美科学家导师。 第756章 冤家宜解不宜结 第756章冤家宜解不宜结 薛长乐听住了,嘴巴微微张开,入了神。 叶斐然说:“相反,还不如大方承认这些感情是存在的,然后尽力过了,然后无愧于心,更容易放下。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 她看着薛长乐,水晶般的眼眸,散发着莹莹的光,是宽容、睿智而温暖的。 薛长乐陷入沉思中,这一想,就想了很久。 叶斐然耐心地等着…… “是的,您说得没错。”薛长乐终于开口了,喃喃道,“我问心无愧。我已经做到我能够做的了。” 叶斐然说:“所以,以后后悔的只会是马蕴乔,而不是你。你现在心情不好,就到外面走走吧。来,这个给你。” 薛长乐手心一沉,定睛一看,是一大把碎银子,怕是有好几十两,全都是容易花销的成色碎银。不由得往外推:“这怎么行!” “花吧!”叶斐然促狭地眨眨眼睛,“女人心情不好,就要买买买。给自己买点胭脂水粉,买点好看衣服,营山这边,还出一种很罕有的染料,叫营山蓝,染成布匹,美丽极了。这边最好的染坊叫营山坊,也不知道地龙翻身,有没有毁掉他们的店。如果有生意做,我相信掌柜的会很开心的。你有本事把这一百两银子花完,我担保你心情变好。” 一直以来,薛长乐都是俭省孩子…… 吃穿用度,都在家里,常常穿的一套月白劲装。每个月给她二两银子月钱,似乎也只买保养武器用的油膏之类的东西…… 所以,经此一役,叶斐然打算教一下节俭孩子薛长乐如何做一个懂生活的女人。 薛长乐把银子装进钱袋子里,捏着钱袋子,满脸不相信的出去了。 …… 叶斐然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大姨妈乖了很多,不再作妖。 摸着小腹,苦笑:“大姨妈啊大姨妈,以后可别折腾我了。折腾不来。” 另一边,春芳又来求见:“成夫人,我们夫人听说您身子不好,炖了燕窝来瞧您。” 都拒绝了一次了,毕竟是客中,再拒绝一次,面子上过不去。 所以叶斐然这次把马夫人请了进来。 马夫人进屋里坐下,还有些臊眉耷眼的,只闲扯着些无关的话。 还是叶斐然坐得腰腹又微微发酸了,没了耐性,说:“马夫人,我一向觉得您是敞亮人,有什么话直接说吧。我这边支持不了太久,腰疼……” 马夫人慌了,发现叶斐然是真不爱说话弯弯绕绕的,连忙扯出个笑容,说:“是这样的。之前呢,因为小乔不懂事,我们也不知道薛姑娘对小乔有意思,让他们年轻人之间造成了点儿误会。都是惊蛰那贱人不好,把好好的爷们儿勾引坏了……“ 叶斐然说:“死者为大,过去了的事儿别提了哈?” 马夫人说:“好好好……不提不提。我是说,这俩年轻人,是真的门当户对,匹配得不得了。要不然,咱们还是顺水推舟,把这件事儿给成了?” 一边说,一边不住地拿眼睛看叶斐然。 叶斐然微笑,喝茶,不说话。 马夫人原以为她会答应的,毕竟薛长乐都主动了。就算在气头上,哄哄也就好了,没想到叶斐然早上把她晾了一回,这会儿又把她晾起来了。有些心里没底,又开口道:“成夫人,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说不定,您千里迢迢到营山一趟,就是为了这桩天定姻缘呢?” “不对。”叶斐然把茶碗一放。 马夫人一愣:“哪儿不对?” 叶斐然说:“我们是来做正经事儿的呀。夫君来赈灾,我做贤内助,可不是为了促成什么姻缘来的。” 她耍赖皮,马夫人倒急眼了,“我们都是女人家,理男人的事情那么多干嘛?成夫人,我是看着薛姑娘实在好,何况她的心意大家都知道了,再不答应……” “再不答应,就怎么地?”叶斐然语调骤然一寒,“她的心意是怎样?她也就是多跟马小哥说了几句话,送了两回点心罢了。难道这就非他不嫁了?就算是父母之命,还讲究个相看呢!怎么到了咱们堂堂知府家里,就如此自作多情?” 马夫人目瞪口呆,可是,她又能说什么呢? 毕竟理亏的那个是她啊! 她垮下脸,喃喃道:“唉,妹子,其实我也很难开这个口。要不是我家那口子逼着我……你不知道姐姐我多难办……” 苦上心头,拿起帕子擦眼角。 叶斐然安安静静的看她。 马夫人终于说了实话:“我家那口子见薛姑娘好,想要攀这门亲事。男人想事情和不比咱们女人,还想想情理什么的,他就想着有好处。” ……马夫人,你这样卖队友,合适吗? 但,不能不说,马夫人这么一交代,叶斐然倒能理解多了。 马蕴乔拎不清,马知府却是个人精。 叶斐然叹气,说:“我也看出来了,一准不是你自个儿的意思。如果早三天提出来,我也会努力推一把,看看能不能成了这美事。可是现在,如果我们还去强扭这只不甜的瓜,这不是把长乐往火坑里推吗?” 马夫人涨红了脸,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叶斐然说:“反正,我绝对不会让我家长乐受这口气的!所以我也不介意背锅一回,你就直接说了我们不同意就行了。马大人不会为难你。” 她这么坚决,马夫人听着,怔了半天。就在叶斐然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说话太不留情面时,马夫人反而长长地吁了口气,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露出笑容来。 叶斐然一怔。 马夫人笑道:“好,就这么办!但是那样会不会太对不起你了?” 哈哈,对面果然也是爽快的,叶斐然勾勾嘴角:“这有啥,反正赈灾结束之后,我拍拍屁股就走了的。” 马夫人说:“那是。我就回我家那口子去!不是我说,小乔这回太混账了。回头我非得拿扫帚狠狠抽他不可……嗯,还得让他好好的念书!” 叶斐然听得有趣,“噗嗤”一笑,索性添把火:“没错,得好好念书。” 她给马夫人出了好些书单子,让马蕴乔好好受苦去。 马夫人十分感激地收了,拿出一物来,递给叶斐然:“成夫人,我们马家真是欠您良多。这是小小心意。” 第757章 这是一点赔礼 第757章这是一点赔礼 叶斐然正要拒绝,马夫人说:“这是给薛姑娘的。这几天让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不补偿一点,我过意不去。她现在应该也没心情见我们,所以我也不自讨没趣了。还要求成夫人来替我转交。” 那是一块暖玉,上面雕琢了保平安的经文,触手生温,十分名贵。 叶斐然想了想,没有再推辞,接过了暖玉,送走马夫人。 …… 薛长乐来到大街上,直奔营山染坊,这店子房子倒是没毁,但生意冷清。那是很自然的:大灾过后,百废待兴,百姓们除了忙着修复被损毁的建筑,要么就是在城外抢收粮食,张罗吃的。谁有空去添衣啊! 店子里空无一人,伙计都跑掉了,只有一个穿着蓝布长衫的书生,在托着腮帮子打瞌睡。薛长乐把钱袋子“啪”的往曲尺柜台上一拍,粗声大气地说:“营山蓝有吗?” 书生被惊醒,差点儿摔倒,抬起头来,说:“你要买布料吗?” 薛长乐心情不好,刚想要提高声音说话,想起叶斐然平日告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放缓语调:“是的。我是外地来的,听说本地的营山蓝出名。就想要扯两匹尺头回去,做个礼物。” 那书生眼底一闪,说:“有的。这个料子比较贵,一百文钱一尺,您要多少?” 薛长乐不擅长买这些东西,想了想说:“一匹布有多长?” 书生说:“我们家一匹布是十丈,一丈10尺,合一百尺。” “那我要一匹好了。”薛长乐想了想,叶斐然貌似要交代她把银子花完才许回去的,就比划了个十字,“不对,我要十匹。” 书生瞪着她,没马上答应。 薛长乐说:“干嘛?存货不够啊?” 书生说:“你这是要进货回去开店吗?” 薛长乐“噗嗤”笑起来,说:“你管我,就说卖不卖嘛。” 书生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说:“姑娘,小生不是不乐意卖,但你只有两只手,方才小生看你,也没有坐车或者骑马过来,十匹布,你待如何带走?本店如今人手短缺,没办法送货上门。” 薛长乐一怔,倒没有考虑到,很扫兴,说:“那算了。就要一匹吧。我抱着走。” “行。请姑娘稍候。”书生到库房里忙活。 薛长乐站在店里,看到有几件成衣挂在墙上,蒙了尘,灰扑扑的。风一吹,扑簌簌的吹落了那些尘土,露出底层亮丽的蓝色来,在阳光下流光溢彩。薛长乐不禁看住了,恰好书生走出来,见状,说:“这些衣服都是人订做的,不巧遇到地龙翻身,再也没有人来取。我就挂在当眼处,如果有人认出,拿去。” 薛长乐指了指屋外,说:“例如……她吗?” 一个十六七的少女,披麻戴孝,站在营山坊门口,眼波盈盈,看着那套亮蓝的衣服。感受到书生和薛长乐目光注视,少女怯生生地说:“这件衣服,是我阿娘订做的。” 书生走到门口,温言道:“你家可是姓许?” 少女点点头:“是。” 书生说:“那就是了。你阿娘呢?” 少女吸了吸鼻子,泪水涟涟而下,挥起衣袖呜呜哭起来。书生叹了口气,抄起晾衣竹,把那套衣服从架子上取下来,抖干净浮尘,包起来交给那少女。少女愣住,说:“我没有尾款给你了……” 书生说:“人都没了,还说什么银子啊。拿去,好好装裹吧。” 少女接过衣服,感激万分地,敛衽为礼,走了。 薛长乐站在旁边,看在眼内。等书生回转来,她忍不住说:“你倒是不忌讳。” 书生笑吟吟地说:“忌讳什么?” “新做的衣服拿去给死人装裹呀!”薛长乐说。 用书生听不见的声音,低声自言自语:“这场灾,真是死了很多人……” 书生道:“你家钦差大人日夜奔忙,天天不是在死人堆里打转就是在荒地里忙碌,不也完全不忌讳么?有官如此,是我们营山百姓之幸。来,这是你的布匹。钱——收回去!” 薛长乐递银子的手伸到半空,被书生一嗓子,愣住。 “你怎么知道我家是钦差家里的?” 书生眯起眼睛,又黑又亮的丹凤眼,眯成两道缝,嘴角微微勾起,下巴扬着,笑意透着正直的狡黠,那神态让薛长乐想起叶斐然。 她马上对书生产生了亲切感。 “你一口外地口音,说话舌头不卷,来到就说你外地来的。这是其一。其二,你出手阔绰,说明手头很宽松,家境宽裕。其三,我刚才和那姑娘说话的时候,你在旁边看着,露出恻隐之意,可见心地善良。其四,现在城里混乱,为了防止宵小之徒趁火打劫,知府大人早就下了禁铁令,除开公门之人,凡是在大街上携带兵器者一律治罪。抓了几个杀鸡儆猴之后,如今营山街道上无人敢佩剑。而你却大摇大摆的佩戴着宝剑行走,并且没有人问罪,证明你来头不小。” “家境好、为人正直、敢带兵器又是外地来的人,除了钦差大人家里的相关人等,没有别的人了。姑娘,我说得对不对?” 薛长乐张大嘴巴合不拢来,半晌,才说:“你挺聪明的啊,你叫什么名字?” 书生作揖道:“小生名唤万江珧,是这营山坊商号的店东。” 薛长乐说:“万掌柜,大灾大劫的,你们家也不好过,银子不能不给。” 书生坚决道:“不收。” 薛长乐急了,扯一嗓子大实话:“我家夫人说我不花完这一百两银子不许回家!” 万江珧:“……” 薛长乐的脸,肉眼可见涨红。 万江珧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折扇,“刷”的展开,摇着扇子,遮住下半张脸,眼底滑过一丝狡黠:“早说。小生愿尽绵力。” …… 叶斐然不知道马夫人回头怎么跟马知府交代的,总之,这一天再没有人在她耳边叨叨。她万事做完,乐得清闲,在家里好好睡了一天。 晚饭时分,马夫人派人来请,“用晚饭了,夫人请成夫人到正院去。” 第758章 该偿的偿了 第758章该偿的偿了 叶斐然梳洗一下,就过去了。 才坐下,外面忽然走进一个靓妆丽人来,环佩叮咚的,对着叶斐然一声:“夫人。” 叶斐然愣住,一时之间没认出:“请问您是那一房……呃呃,薛长乐?” 薛长乐穿着亮蓝的袄裙,明珠为耳饰,璎珞为结,就像画里走下来的美人儿一般,出现在大家面前。所有人都惊呆了,看着薛长乐,说不出话来。 马蕴乔在廊下经过,冷不防一眼看到她,瞪大眼睛,脚步死死立在庭院中间,再也挪动不得。 薛长乐羞赧道:“夫人,这是营山坊的万掌柜帮我挑的,刚好花了一百两银子。你觉得满意吗?” “哇,长乐,原来你打扮起来这么好看!”叶斐然岂止满意,简直是满意的一百倍! 薛长乐不自在地说:“这些裙子太不舒服了,不过我会努力适应的。” 她想起万江珧说自己的话,竟句句在理。 也真奇怪,跟那书生认识不过半天,就像认识了很久似的。说话行事,都合心意。 乃至明明看到了庭院里站着的那个人,也不再怦然心动了。 叶斐然说:“那就好。很晚了,吃饭吧。” …… 吃完了饭,叶斐然挑了个无人的时候把马夫人的暖玉给薛长乐。薛长乐坚决不要:“我不想再和马家扯上关系,夫人你跟马夫人说,歉意我心领了,东西我不要。” 叶斐然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于是收了起来。 一回头,丑人就推给成甯做了,撒娇:“相公,把这东西回给马知府了,还要别伤和气。相公你聪明,一定可以做到的。” 成甯接过暖玉,“这是小事。但你要怎么谢我?” 眼神弯弯,如月牙,死男人还咬着自己的薄唇,骚得很。 叶斐然心口一热,脱口而出:“肉偿!” …… 月上中天。 该偿的偿了。 抱着聊天。 叶斐然最喜欢这个时刻,肌肤相贴,私房夜话,有一股子亲密劲儿,无人能及。 话题自然扯到薛长乐身上:“长乐今天遇到了一个书生,那人倒是不简单,三言两语加两身衣服,就把她的心结给解开了。” 成甯说:“那是因为心结结得还不深,所以能被外人结。也幸好长乐从小在山野长大,万事不会郁结在心。经过这件事,她可以学到很多。” “这么说,我倒是开始担心了。”叶斐然说,“本来应该快快乐乐的人,遇到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多不好啊。会不会把她的心思变得复杂了?” 成甯说:“真金不怕火炼,要对长乐有信心。这,也是她师父放她下山历练的初衷吧。” 叶斐然信口问:“长乐的师门到底在哪儿?” “暂时还不能告诉你。”成甯说,“不过我可以保证,她对我们绝对忠诚。” 既然如此,叶斐然也就不问了。 成甯歇了一会儿,唇又不安分地贴了上来,眼神湿漉漉地,呼吸炽热。 叶斐然红晕上脸,小手甩着酸痛小手:“那个啥,能不能改天再来……” “你的手指灵活度不够,我要让你锻炼锻炼。”成甯一本正经道,“来吧,刚才教你的,你试试看。” 叶斐然不服气地撅起小嘴,鼓起腮帮子。 男人充满压迫感的注视中,万万不敢忤逆的,小手乖巧伸了过去。 刚才冲口而出要肉偿,后来才发现大姨妈还在身上,只得改用别的途径。 如今叶斐然开始后悔,有一双灵活的手是多么重要,不至于把自己胳膊手腕弄酸疼人家成甯还一脸波澜不惊,甚至偷着笑! 嘤嘤嘤,她错了!! 如此没羞没躁地度过两天,生活回复正常。 叶斐然是闲不住的,马知府听说了南边享誉盛名的自动浇灌系统是叶斐然的杰作后,死活要她帮忙改善营山附近的浇灌系统。他还没有死心,想要想方设法种活一点东西,以便度过三个月后可怕的寒冬。 叶斐然成为座上宾,她闲暇的时候早就想了无数个办法了。如今胸有成竹:“马知府,现在日照时间已经很短了,种水稻也好,麦子也好,高粱也好,都来不及了。有一样东西,抢了时间种是有可能的。” 马知府两眼发光,问:“是什么?” 叶斐然说:“红薯。” 马知府满脸迷茫:“红薯是什么?” “是这个。”叶斐然打开手边早就准备好的红布包,里面包着五条比拇指粗一点的红薯,“这是已经发芽了的红薯,你看到顶端那个小鼓包不?就是它的芽。用水泡着,过三五天就能够抽出嫩叶子,然后把长着小叶子的那头掰断放进土里,薄肥少水,都能活。三个月底下就会长出小红薯来,能填饱肚子。” 马知府对这东西很陌生,倒是有个幕僚插嘴道:“知府大人,小的是南边人,南边现在一些沙地和山田就种这种红薯,长得很旺,味道也很好。我看成。” 马知府说:“你吃过?” 幕僚道:“是。那是穷人的恩物。” 叶斐然说:“我这边带了煮熟的红薯来,马知府尝一尝不就知道了?” 她又打开另一个纸包,里面是放凉了的熟红薯。 马知府和幕僚们分来尝了一尝,只觉得味道香甜,而且吃一块肚子就饱了,就都露出笑容来。马知府竖起手指:“好!好!成夫人果然是福妻!营山人感谢您!” 叶斐然道:“先别急着高兴太早。红薯在南方长得好,在北方不知道长得如何。何况现在已经七月末了,天气一凉,怕会冻死。我们可能要做个保温棚。” 马知府又是一呆:“保温棚又是什么?” 叶斐然说:“简单来说,就是扯一些布挡在秧苗上,给秧苗盖被子,保暖。竹子做架,布嘛,最简单的粗麻布就行。” “说到布匹,全城最多布的,就是营山坊的万掌柜了。”马知府说,“赈灾银子还有一点,我这就找他商议,采购一批粗麻布。” 叶斐然点点头,“好。马知府真是个能干人!” 马知府笑着,说:“成夫人才厉害!” 大家齐心协力,说干就干,叶斐然拿出空间里的红薯来,亲自在马府里,和马夫人一道育苗。 第759章 与天作战,与时间赛跑! 第759章与天作战,与时间赛跑! 她这么尽心尽力,一来是真的不落忍;二来是要给空间增长经验值。而把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造福百姓,是快速增长经验值的办法。 这算不算是一种……积德? 总之,想起空间警告过的,如果遇到了系统携带者,相互接触落败就会被吸收抹杀,叶斐然就不寒而栗。 她是打死不愿意相处了好几年的空间,落入李寡妇手中的!! …… 经过空间优化,又用灵泉水浇灌过,红薯苗比预计要快三倍发芽了,抽出来的嫩芽长得又粗又壮,一晚上蹭蹭蹭的暴长了三四寸高,快得出了圈。 马夫人开心得后脑勺都要乐开花:“这红薯真是好东西!过去我们在村子里当地主,佃农经常收不起租子,吃糠野菜啃树皮的,我看着就不忍心。有这东西,荒年就不会饿死人了!” 叶斐然说:“夫人也是受过苦的呃?” 马夫人说:“我倒是还行,家里有几亩薄田。相公也肯读书,没有吃过苦。小乔的爹娘就这么没了的。唉。” 叶斐然不太愿意听见马蕴乔的名字,就岔开话题说:“既然如此,那就很好。来,这一批可以拿去移栽了。让马夫准备好盆和土,明天带出去分发给农民。” “好的好的。”马夫人热烈回应。 有了事情可做的马夫人,整个人容光焕发,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这人啊,真不能闲着。 …… 景熙十三年八月初一,地龙翻身过后第十三天,受灾的营山地区已经初步恢复正常。 叶斐然和马夫人,在全城百姓的围观中,亲自下地,种下第一棵红薯秧苗。阳光照在她们身上,她们挽起袖子,挽起裙裾,埋头工作,腿上手上沾满了泥巴,宛若农耕女神。 老百姓们拍手欢呼,随着师爷一声令下,无论男女老幼,都投入到史无前例的秋季抢种的紧张种植中。 与此同时,城内,营山染坊的工场中,机杼札札,二十台纺车一字排开,纺织女们紧张有序忙活。万江珧手持折扇,亲自监工:“快点!快点!一百匹粗麻布赶着下田,给田野盖被子,保住老百姓的粮食!” 篾匠动起来了、纺织场动起来了、农民动起来了…… 全城上下一心,只有一个信念:在冬天之前,种出足够粮食! 吃的问题,是最大的问题!! 勤劳智慧的大顺人,不服输! 与天作战,与时间赛跑! 这一战,不能输!! 红薯喜沙土,恰好营山也临海不远,土壤条件适合,只要生根发芽保暖了,就能熬过去!! 叶斐然趁着无人注意,来到浇灌渠旁,轻轻念一声:“去!” 女娲泉水从空间流出,汨汨而下,有多少放多少,最大程度注入渠中。只有她才能看见的淡淡金光,笼罩了水渠,亮了一亮,湮没到田野之间…… 这是一片受到空间之神祝福的土地!! 做完这一切,叶斐然被彻底掏空了,瘫软在地上。看着井然有序工作的画面,她累得笑了,心里暖暖的…… “空间,这才是你存在意义啊!” “给我一个人开金手指,不是真的金手指。给这些苦命人开金手指,才是真的金手指!” 说明书在空间里转来转去,上面写出三个大字:“不是的……” 不过,那三个字只出现了不到一刹那,就没了。 说明书终究保持了缄默。 …… 眼见城里一切走上正规,按照成甯的预计,皇上也该下旨召回自己了。 “大人!营山北面出现了‘胡子’,把往京城的路给截断了!密折无法送上京城!” 收到探子回报,成甯眉头深锁:“虽在意料之中,但这些胡子来得也太早了。” 马知府愁眉苦脸:“辽东半岛本就多山贼土匪,成为‘胡子’。靠近我们的这一伙,姓李,人称李大胡子,本是草原马贼,因前几日北方突然刮了一场大风,导致牧民提早转场。李大胡子提早南下。眼下城墙修筑还没完成,城里人困粮缺,怎么办?” 成甯说:“没办法的话,只能先另外绕道,请旨皇上定夺。同时我们这边派出武功好手,去李大胡子的营地里打探虚实。必要的时候,派兵剿灭他们!” 马知府没什么信心:“以前我们也曾经派兵去剿匪,可是李大胡子很狡猾,屡屡逃脱。今年咱们遭了灾,还去剿匪,会不会太劳民伤财了?” “不会。”成甯沉着脸,成竹在胸,“因为有我在。” 马知府想起成甯在漠北的战绩,精神一震,腰杆子都硬了:“对了!我真是糊涂蛋,怎么忘记了成大人文武双全……哎呀呀!我这就把徐总兵请来,我们一道商议!” 他兴冲冲的派人去了,把驻扎本地的徐总兵请了过来。于是大家商议半日,决定先派人去打探消息。 派谁好呢? 没有太多犹豫,马知府说:“让小乔去。那家伙最近颓废得很,正好找点事给他做!” 显然,惊蛰那事儿,对于马知府来说刺激不小。 自己视如己出的侄儿竟恋上一个瘦马,还为此险些得罪了成甯一家子,马知府深刻反省之后,觉得必须得锻炼锻炼马蕴乔,省得小孩子没见过世面,整天闲的蛋疼。 但马蕴乔才去没多久,以为没办法中断了联系的景熙帝,圣旨竟然到了! 这是一道密旨,深夜而来,直接到了马府。 成甯跪在地上,接的圣旨,圣旨只有一句话:“钦差大臣成甯,胆大妄为,擅自挪用赈灾粮银,逼淫戮害官婢,朕命尔速回京请罪!钦此!!” 这张圣旨,竟是皇帝亲手所拟,浓墨书写,浓浓的墨汁力透纸背,显见景熙帝雷鸣写那圣旨的时候是何等的愤怒! 马府上下,都吓得抖成一团。 全部人里最冷静的反而是成甯自己,仍旧是面无波澜地,笔直跪在地上,朗声道:“谢皇上。” 甚至就连那平平举起的双手,接过圣旨的时候,都不带抖的。 第760章 莫须有 第760章莫须有 马知府从地上爬起来,紧接着就把成甯请进了书房:“成大人,可能朝廷里有人进谗言,才蒙蔽了皇上。您别担心,下官拼着这顶乌纱帽不要,也会陈书皇上,为您分辨清楚。明日我就召集营山上下文武百官,来写这份表书!” 马知府可以说十分仗义了,成甯心中感动,罕有地,主动拍了拍马知府肩膀,说:“马大人,您的好意,成某心领了。但是马大人也看到了,圣旨乃是皇上手书,这铁定是皇上自己的意思啊。” 苦笑一下,说:“恐怕,李大胡子那儿,我不能为你尽绵力了!” “剿匪事小,成大人,您难道打算,就这样回京?”马知府大惊! 傻子都知道,成甯这时候回去,凶多吉少啊! 成甯说:“不回,我就是抗旨。本朝律例,抗旨斩立决。” 马知府不说话了,他虽然是一方父母官,但在整个朝廷上是官小职微,连个蚂蚁都算不上。 只是,难得来了个能做事的钦差,帮了营山良多,却不知道为何得罪了皇上,被连夜召回…… 这,不能不让马知府想起“莫须有”三个字! 东院。 一灯如豆。 叶斐然托着腮帮子,坐在桌子旁边,发愣。 “吱”,门开了,成甯走了进来。那份圣旨捏在他手里,明黄的绸子皱巴巴的,赛过烤红薯。 叶斐然站起身:“相公,你回来了。圣旨讲了什么?” 成甯勾唇冷笑:“哼。雷鸣还是信不过我。罗织罪名,让我立刻回京请罪。” “这……”叶斐然顾不得许多,接过圣旨,草草扫了两眼,心里顿时沉重起来。 “那你准备如何?” 成甯说:“我不在乎。” “把这里需要做的事情做完了,我们就走。” 叶斐然问:“还有什么需要做呢?” 成甯说:“剿山贼,教会他们种红薯。把安全和填肚子两个问题解决了,就功德圆满了……” 话没说话,成甯忽然闷哼一声,颤巍巍如山倒塌,单膝跪在地上,两手支起高大身躯。 脑门子上,黄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滑落下来。 夏末秋初的凉夜,不应该这样汗出如浆。 叶斐然奔上前扶住他,“相公!你怎么了?” 空间里声音大喊:“羁绊1号旧伤复发,生命值下降!” 成甯咬着牙,低声说:“没事……” 没事? 旧伤复发!! 叶斐然扶着成甯站起来,回到床上。就这么两步路成甯已脸色白得纸一样,汗水湿透他身上沉重的官袍。叶斐然帮他脱下重重叠叠的衣服,口里不断呼唤他的名字。 成甯含含糊糊地应着,表明他意识还清醒。 叶斐然脱光了他的上衣,首先看小腹的伤口,表面看没什么。抬眼看了看成甯,她背转身,挡住自己,发动空间的能力去检测成甯身上的伤。 “内出血……” 外伤易好,内伤难愈,连日来的操劳终于让成甯倒下了。 叶斐然在脑海中问空间:“空间,有什么技能可以治好相公吗?” 空间说:“空间仅提供宿主生活生存用资料,以及基本技能。不提供医疗功能。” 叶斐然:“那药呢?药方呢?” 空间说:“空间不知道宿主在说什么。” 叶斐然不再纠缠,从乾坤袋里取出炼制好的止血丹,给成甯噙在舌底。成甯这会儿已经陷入昏迷了。 这一晚,叶斐然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马知府穿着朝服,一大早的在正屋里等着成甯。他的团胖脸向下耷拉着,扯出长长的法令纹,脸色凝重,踱来踱去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马夫人坐在摆放了丰富早饭的桌边,看着马知府,愁眉不展:“夫君。我知道你敬重成大人,但……犯得着这样做么?” “虽然成大人拒绝了我。但我也是读圣贤书出来的,怎能把孔孟之道片刻忘记?这件事,除非我不知道,我知道了就不能袖手旁观!夫人,我已经决定了,你闲话休说!” 马夫人听见,越发焦虑,眼圈红了,声音也带了哭音:“相公!那我们怎么办?” 马知府说:“孩子大了,你可以靠着他们生活。至于小乔……我已经留了书信给他,自有安排。你也不用多管了!” 这话,俨然交代后事了,马夫人大惊,站起来扯住马知府衣襟:“相公,你不是说只上京去的吗?为何这样说话?” 马知府说:“我这是要去面见皇上……击鼓鸣冤,替营山百姓陈词。” 马夫人说:“对呀,只是告御状而已啊!” 马知府说:“但也要做好皇上并不听我的准备……到时候我就要……就要……” 马夫人说:“就要怎么?” “就要……死谏!” 马夫人跌坐在椅子上,捂着脸哭起来。 “不要,夫君,不要!”她哭得很伤心,“你不能死的!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马知府:“……我这不还没死嘛?” 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的这个妻子,没读过书,乡里地主出身。她能够为了他操持家务,能够为了他在百姓面前下地种秧子,能够做一切……这些都有个前提,那就是自己活着! 马知府这下,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忠义难两全了! 叶斐然来到,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她有些尴尬,握拳到嘴边,清了清嗓子:“咳咳。” 马夫人看到叶斐然,顿时见到救星,两眼放光:“成夫人!你来得正好!” 她想要开口求叶斐然,一起劝服马知府,但看到叶斐然蹙眉含愁,刚毅决绝的面孔,不知道怎么地,就窒了一窒,要说的话到了嘴边都硬生生咽了回去。 叶斐然对马知府行了个大礼:“马知府。相公昨晚旧伤复发,生命垂危。” 马知府和马夫人同时震惊! 叶斐然说:“请不要担心,我为他施针用药,已经稳定下来了。但,我们马上要回京城去,刻不容缓!” 饶是马知府心里盘算了一万个可能性,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他说:“旧伤复发?那需要我们做点什么吗?这……成大人还得奉旨回京呢!” 第761章 小娇妻代夫出征 第761章小娇妻代夫出征 看着叶斐然,马知府满脸不可思议! 成甯倒下,看叶斐然那架势,居然是千头万绪,纷至杳来,肩上压了千斤重,都在眼前的小媳妇身上? 再看看在旁边哭哭啼啼的自家老婆,马知府不由得慨然长叹:人比人果然没法比,自己胸怀见识各个方面比不上成大人,就连老婆都比不上人家一指头! 叶斐然淡然道:“是的,有些事确然要劳烦马大人了。” 少年夫人,身上散发强势的味道,那是大哥的女人的威势,马知府肃然:“下官尽力而为!” “这张单子上全都写着。照办就是。银子我这儿有,不用俭省。”叶斐然一抖,和单子一起递过去的,还有一张数字极为吸引的银票。 马知府惊呆,竟忘了接。 叶斐然说:“拿着吧,这些都是我的私房钱。” 马知府越发呆了,马夫人好奇心起,忘记了哭,凑上来一看,惊叫:“天啊!成夫人,您私房钱也太多了吧!” 叶斐然勾唇微笑:“我可不是贪墨了谁的,这些都是我的俸禄。” 马夫人说:“从三品的官儿,不就是恭人吗?有俸禄?” “呵呵,因为我不但是恭人,而且我还是皇上敕封的郡君啊。”叶斐然说,“我自己也有食俸,并非全靠夫君的!” 马知府和马夫人:“……” 夫妻两个交换了眼神,纳头便拜:“下官妾身拜见郡君!” 叶斐然虚抬手:“都起来吧。我没告诉你们,就是因为这次出来不打算用这个身份。先把正经事儿办了要紧。” 马夫人接了单子和银票,打叠精神道:“他是男人,不够细心。交给我吧!” 提着裙子,脚底生烟的去办事儿了。 剩下马知府留在原地,看着叶斐然,又想起死谏那事儿,正了正脸色,对叶斐然说:“郡君,下官有一打算,想要跟随大人和郡君一道进京。” 叶斐然却已经隔着门都听见了,摆了摆手,说:“马大人,这话休要再提。就算是书生意气,也不能到如此地步。” 马知府一怔,说:“你妇道人家,懂什么。” “呵呵,我可以不懂。但我知道有个很伟大的人,说过一句很有道理的话,知府大人您当年也是取了进士的,不妨品品?” 马知府素来自负自己的文名,说:“请!” 叶斐然一字一顿地念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马知府:“……” 妙! 太妙啊!! 马知府掐着喉咙,脸皮紫涨,既如缺了水的鱼般缺氧大口呼吸,又想要旋转跳跃闭着眼睛尖叫!! 短短十四个子,字字如橄榄一般,精妙绝伦。 马知府沉醉了!! 翻来覆去默念了几十遍,把这句话牢牢记在脑海里,不敢得忘。 后来马知府凭着谨记这十四字真言,一路实干到底,位极人臣。 扯远了,回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不能落下的。叶斐然说:“听说你们有一窝马贼盘踞在北郊?” 马知府说:“是的。” 叶斐然俏脸一板:“就是这伙东西,害我相公思虑过度,累到伤势复发!我要打垮他们再走!” 马知府:“……” 他的神经末梢已经被叶斐然刺激得异常强大,只恨自己之前大半个月时间狗眼看人低,竟没能看穿这对夫妇深不可测的真正实力。 若趁早讨教,怕是受用无穷啊! 怀着悔恨不已的心情,马知府说:“但,刚才夫人不是说马上要动身回去了吗?” 叶斐然点头,没有否认:“是。最迟未时就要动身。” “那……不知道夫人,有何妙计?”马知府小心翼翼地看着叶斐然,眼底带着……期待…… 叶斐然想了想,说:“我们到衙门说吧!” 她不放心马府别的人,吩咐薛长东亲自看着成甯,自己带了薛长乐到衙门去。 马知府已经命人召齐营山众官,候在衙门。 众官来到,以为钦差大人准备起兵剿匪了,大家受李大胡子之苦很深,都带着期待和跃跃欲试。没想到来的不是成甯,而是他的小娇妻,不禁意外。 叶斐然沉着地来到人圈中间,有好几个人就要开口欲问,又硬生生忍住。 事出反常必为妖,这些老官油子再关心成甯的去向,也不会主动问。 都等着叶斐然自己开口交代呢。 叶斐然自己也知道,必须简单交代好。 顿了一顿,落落大方地开口说话:“相公昨夜旧伤复发,不方便走动。他交代下两件事,妾身不才,代为处理。” 一个花白胡子的武将说:“成大人也太会开玩笑了,如果动不了,让马知府交代就好了!怎么会派个小姑娘来!哼,以为我们这儿是他家后院吗?” 这个武将,就是刘总兵,叶斐然一听他说话,就知道是老直男癌了。 她也不生气,也不急,娓娓道:“总兵大人,您别急。我家相公绝对没有看不起各位的意思。其实我来,也就是打下山贼就走。绝不阻碍大家日常生活。” 目光移到同知大人身上,说:“同知大人,红薯的种植要领及暖棚都走上正轨了吧?” 那同知主管内政,不知道为什么这年轻女人会口出内行之言,目瞪口呆之余,下意识地点头。 叶斐然欣慰一笑,笑容灿烂,看到的人不由得心里一暖。 心里不约而同地,转过一个念头:“这丫头笑得真喜庆。” 唯独刘总兵,脑子是个转不过弯的,而且直男严重,看不起叶斐然。说:“一个娘儿们,口气大得很。今早接到马小哥的线报了,那山寨虽然才刚刚结下,但守卫森严。听你语气,倒是说拿就能拿下似的!” 叶斐然点点头,一脸理所当然:“是的。就是摘个苹果那么简单。” 刘总兵越发不相信,声音高得屋梁能震断:“大言不惭!” 马知府出来打圆场,道:“刘总兵,你听了郡君说话不迟。” 众人又一惊,马知府挺起胸,用一种“你们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的自豪口吻道:“成大人的妻子,对朝廷也曾有过进献妙计之功,敕封的郡君。以千金之体屈居来此地,实乃营山之福!” 刘总兵不服气地,低声说:“马屁精。” 第762章 巾帼不让须眉 第762章巾帼不让须眉 “都别吵了。我的时间宝贵。”叶斐然沉下脸,中止这一场没意义的口舌之争。 大家又看着她,想要看她能使出什么主意来。 叶斐然拍拍手:“长乐,把东西拿出来吧。” 衙门的庭院里,传来一阵机关器械的札札之声,众官面面相觑,低声议论。马知府看向窗外,“啊”的大叫,跳起身来:“红毛大炮!” “没错,马知府有见识!” 众官震惊!! 好像见了鬼一样,看着叶斐然!! 没想到这女孩小小年纪,竟有此神兵利器!! 成甯惨白的脸,在脑海中闪过,仇恨和恼怒急需一个地方发泄。李大胡子,很不巧撞到了她的怒火上!叶斐然阴森森地咧开嘴巴一笑:“我要,炮轰山寨!!” “炮轰山寨!!” “有可能吗?” “这话说得太满了吧!别是郡君年少气盛,吹出来的大话!” 等到大家伙的讨论告一段落,叶斐然才说:“是不是大话,看了就知道了。” 看了看天色,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出城吧。” 她问刘总兵:“总兵大人,这儿去贼寨要多久?” 刘总兵说:“骑快马的话,要一天。” “太慢了。”叶斐然皱眉,“没关系,我有办法。” …… 营山城北,马蕴乔带着两名斥候,远远巡视,看着半山腰上李大胡子的人马正在兴建木屋。 山脚下有个哨所工地,一小队山贼正在鞭打抢来的平民干活。那些平民不但要扛着比自己粗重得多的木头盖房子,而且一个不慎,就要挨鞭子抽打。几乎没有人身上的衣服是完好的。 斥候说:“马小哥,我们要不要去杀了他们?” 马蕴乔两眼冒火,想到大局,按捺下来,咬着牙关说:“都给我记下了。到时候攻打山寨的时候,这几个山贼全都别放过!” “不要啊!”有个民妇不知道怎么的,入了其中一名山贼的眼,那山贼把民妇拖进树林子里。 尖叫声和哭叫声传得很远,那山贼对民妇做些什么,不言而喻。 马蕴乔再也无法忍受,红了眼,说:“杀!” 翻身上马,冲进树林中,一刀把压在民妇身上的山贼砍翻! 远处,忽地传来一声很沉闷的响声。 宛如法螺在吹响,由远而近…… 马蕴乔一怔,随手又砍翻两个山贼,把吓得抖索不停的民妇拉起来,推给来接应的斥候。斥候大喊:“头儿,你看那边是什么?” 马蕴乔凝望远方,只见打着“大顺”字样的旗帜在地平线缓缓出现,十几门红毛大炮一字排开,在二里远的地方,停下。 他的两个斥候都是武功高手,一人对十轻轻松松。片刻功夫,已经把山贼收拾了,那些平民被他们解救出来。那民妇看着马蕴乔,想要下跪磕头,被马蕴乔推走了:“退下!退下!!” 马蕴乔目光还停留在那些红毛大炮上,他看到了大炮旁边,那一抹亮蓝! 薛长乐英姿飒爽,骑在马背上,手执令旗,高高举起,蓄势待发! “我们的人要攻打山寨了!快——躲——” 马蕴乔和斥候护着平民找地方躲起来的瞬间,“轰隆——” 红毛大炮开火了!! 沉重的火药弹,从他们头上飞过,透过树顶空隙,哨所工地的人抬起头看着,眼睁睁看到半山腰上的工事被炸开了花! 马蕴乔当机立断:“就是现在,上马跑!你们跟着我们一起跑!!” 他们一人带着两个人上马,不顾一切地飞奔! 半山腰,烟火燃烧,红光熠熠,陷入火海中! 隐约可以听见山贼们在呼号,好多人影在浓烟中跑来跑去! 薛长乐令旗再动,第二发、第三发红毛大炮轰击!! 然后是更多的炮火!! “薛姑娘,前面有人!!”传令兵来报! 薛长乐凝神细看,薄唇勾起:“是马小哥,派人去接应他们。其他人,继续轰!把他们轰个稀烂!!” 玛德,她家大人倒下了! 就是为了这些宵小之辈!! 当即有一小队人马从大顺军中奔出,去接应马蕴乔一行。马蕴乔卸下自己马背上的平民,耳边轰隆隆炮声不绝于耳,他张大嘴巴,缓冲着那冲击力。眼睛只管盯着薛长乐。 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薛长乐能够多看自己一眼啊! 然而并没有,薛长乐双眼凝视前方,只关心战况。 她还是不是女人! 马蕴乔心里升起一股怒火。 终于,看着那边打成了稀巴烂,山腰的山贼营房烂糊糊就跟大象窜稀了似的。还冒着烟。 薛长乐勒马回转身,对刘总兵说:“总兵大人,善后就交给你了。我要赶着去跟夫人汇合。” 刘总兵一直张开大嘴巴就没有合拢过,傻呵呵地点头:“遵命!” 之前那么神气的刘总兵,在目睹了红毛大炮威力,还有叶斐然设计的战法之后,现在恨不得直接抱着这两个小姑娘大腿。 战神! 妥妥的战神啊!! 难怪他们都说成甯是战神!! 就算是战神的妻子,以及他的一个贴身丫头,已经如此了得! 要是成甯亲临,那还得了!! 薛长乐不放心,说:“夫人的吩咐,您可都记住了?包括如何运输大炮,以及三天之后,把大炮交给谁,都记住了吗?” 刘总兵在马背上挺直腰板,大声说:“记得!” 薛长乐这才点点头,双手抱拳道:“那,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慢着!”马蕴乔眼看着薛长乐要走了,终于忍不住叫出身。还好薛长乐停了下来,回过头,俏脸如冰块,看着他,毫无感情波澜。马蕴乔说,“长乐,你没有话跟我讲吗?” 薛长乐摇了摇头:“无话可说。” 马蕴乔胸中生起一股气馁,说:“好,你走吧!我就当没有认识过你!” 薛长乐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走了。 马蕴乔看着那飞驰而去的亮蓝背影,气恼地扬起马鞭子,拿自己的爱马打了一顿出气。 …… 营山城郊外,一望无垠的红薯地里,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官道上,静静等待。 第763章 空间升级新功能 第763章空间升级新功能 薛长乐一路飞驰,来到马车旁边,喘着气说:“夫人!我回来了!” 车里传来叶斐然的声音:“战况如何?” “大获全胜!那个山寨被大炮轰烂了!” 叶斐然说:“那就好,我们走吧。” 薛长乐听见她的声音平板,无喜无悲,心里不由得一阵揪紧:“夫人,打了胜仗,你不高兴?” 不等叶斐然回答,马夫已经赶动车子,缓缓前行,把薛长乐落在后面。薛长乐跟了上去,还要再问,薛长东从后面赶上来,制止了她:“长乐,夫人心烦着呢,你别叨叨了。” 薛长乐奇道:“怎么?” 薛长东叹了口气,说:“大人的情况在午时过后,急转直下,发起高烧来。那情况极为凶险。可是第二道圣旨又来了,连大夫都不许看,必须马上动身。” 薛长乐涨红脸:“那不是存心要逼死大人么?我们家大人做错什么了?”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啊。”薛长东长叹。 薛长乐不明白这些,说:“哥……” 薛长东瞪她一眼:“你闭嘴!想所有人死吗?” 周围多了几名不明身份的人,低调地跟随着大马车。薛长乐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但她感觉到了杀气…… 保命的本能,薛长乐是很强大的。她说:“那,圣旨呢?” “在车顶上挂着呢。” 薛长乐扬眼一看,果然,车顶上用绳子系了一抹明黄,发泄似的,随风飘摇…… 薛长乐:“……” …… 马车上,叶斐然伸手摸了摸成甯额头,眉头深锁。 “越来越烫手了。”叶斐然有些无助。 在现代一支青霉素搞定的事儿,在古代却极度难办。 脑海里这么一闪而过,空间的声音忽然响起:“响应宿主召唤,传送青霉素一支。扣除经验值3万点,请宿主确认?” 叶斐然一愣:“什么鬼?又说空间不能提供道具?” 空间说:“宿主刚才等级升到lv9,获得现代道具奖励。但需要扣除相应经验值。” 叶斐然说:“我什么时候提升到9级了?” 空间说:“造福于民,行善积德,为民除害,功德无量,获得经验值加成乘以三倍。宿主,希望你善加利用空间。” 叶斐然明白了,说:“那,我能够获得什么?” 空间说:“lv9,空间提供药品柜一个,定期补充现代药品。” 脑海里,出现了空间的画面。 息壤和女娲泉仍然保持原样,并没有扩大。这次改变的是房子……居然成了二层楼,古色古香的,白色墙壁,玄瓦马头墙,还有个小院子。 共工缶和祝融灶被安置在小院子里面了,房子越发像一个……像一个房子。就跟社会主义新农村的仿古房似的了,新簇簇的。一楼除了叶斐然先前放的东西之外,还多了一个柜子。 通过透视眼,可以看到柜子放着药剂。柜子旁的操作台上,是酒精和医疗器械! 叶斐然咧开嘴笑了:“空间啊空间,你终于干了一件人事儿!” 空间平板声音道:“每使用一次非本时空道具,需要扣除相应经验值。” 那些现代器械上,浮现出一个个文字泡,上面是不同的数字。叶斐然精于数学,一眼就看出,越高精尖的道具,扣除经验值越高。 而她自己在升级之后,只剩下可怜巴巴的3万零几十点经验值了…… 也就一支低等青霉素的价格。 叶斐然:“坑!” 再坑,也得救人。毫不犹豫地,叶斐然把仅剩下的经验值全部扣掉,换了一支青霉素给成甯打上。 打完之后才想起:“糟了,忘记做皮试!” 万一成甯青霉素过敏…… 他可能会成为史上第一个由于青霉素过敏而嗝屁的古代人…… 忧心忡忡观察半天,还行成甯没有起皮疹子,也没有呼吸急促,或者等等过敏迹象。 成甯没有嗝屁,并且,烧退下去了。 叶斐然累透了,她最近屡屡透支,很容易被掏空,感到累。身子一歪,在成甯身边睡了过去。 …… 男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呼呼大睡,哈喇子悬挂的圆脸。 粉嘟嘟,嫩生生,还能看到婴儿肥的容貌,睫毛长翘,微微颤动,也不知道为什么可以在颠簸的马车上睡那么死,居然发出鼾声。 脑袋下柔软,温暖,自己……竟枕在她腿上。 嗯,很好,很舒服。 抬起手,把她嘴角的哈喇子擦擦,以免滴落自己脸上。男人眼神变得柔软。 “老子竟然没死。” “差点以为要挂了。” 既然没挂,就可以好好寻思,为什么会有那道圣旨下来了……成甯掐指一算,明白了事情经过,眼底闪过一抹阴霾。 “雷鸣,看来你我之间,还是免不了一场较量。十三年前是你赢了,这次呢?” 叶斐然低声说:“相公……” 成甯一惊,以为她醒了,警觉起来。 但她脑袋一歪,坐得更低了,呼吸节奏不变,只是在说梦话。 成甯伸手,手背在她柔嫩脸蛋上滑过,冷漠如铁的男人不自觉露出姨父笑。 “这次,我不会输。” …… 京城,皇宫里,雷玮疾步走过,所过之处,唬得宫人们如稻草般纷纷倒伏在地上。 直奔乾华宫,“儿臣向父皇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数不缺,但,话尾里的些许焦虑,没有逃过景熙帝的耳朵。 雷鸣高高坐在龙椅上,俯视自己儿子:“起来,玮儿,你不在东宫好好照料皇孙。今儿个跑来见我?” 雷玮站起身,说:“父皇。儿臣刚才听说,成甯明明赈灾有功,您却连下两道圣旨,召他回京。如今群臣人心惶惶,不知道父皇此举何意,特此推举儿臣来作此一问!” 素来安静沉稳病弱的太子,今儿个失了态。 对此,雷鸣毫不惊讶,倒好像在意料之中。 亲手给桌角的香炉加了一小片冰片,青烟绕绕,沁人心脾,叫人冷静。 他淡声说:“你说得对,但是我召回成甯,是因为他在营山逼死了一个女人。人命关天,这——难道需要父皇对你解释?” 第764章 车走在大路上 第764章车走在大路上 雷玮说:“我知道,是那个官婢!父皇,为了一名官婢,却治罪功臣,您过去不是这样做的啊!”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雷鸣说,“父皇做事,难道还需要向你交代?” 雷玮一凛,越发激动,因病苍白的脸涨红:“父皇,我是您儿子,自没有资格要求您对我交代。但朝中文武,难道就都如我所想?” “呵呵,你这是威胁我吗?” 景熙帝龙目圆睁,射出的目光,比箭还要冷厉! 雷玮一窒,意识到,自己踩到了父亲逆鳞! 景熙帝最忌讳的,就是太子坐大!他借着养孩子,韬光养晦,不也是为了避嫌吗!雷玮“扑通”跪在地上,泪水涔涔而下:“儿臣知罪。但是成甯乃是国之栋梁,绝不能因莫须有而获罪。为使父皇息怒,儿臣在此向您负荆请罪了!” 话音一落,他闭上眼睛,咬着牙,朝旁边的龙柱上狠狠撞过去! 景熙帝站起:“大胆!” 但是雷玮没有成功撞到柱子,就在他脑袋快要接触到柱子的时候,忽然身子一软,“啪嗒”摔地上,昏迷了过去。景熙帝跌坐回龙椅,定了定神,首先把香炉里的迷香给灭了,扇了扇风吹散香味。 皇帝这才唤人:“夏刚!进来!” 夏太监弓着身子走进来:“奴才在。” “太子殿下情绪太激动晕过去了,把他带去玉华宫,好生休息。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许打扰他!” 刚才殿里的动静,夏刚多少也听到一点,这时背脊上冷汗都湿透了,只是装傻。率领了小太监,把雷玮带了下去。 景熙帝这边发完脾气,那边就去了柳贵妃所在的芳华宫,一屁股坐下,皇帝摁着太阳穴,小拇指粗的青筋肉眼可见地在他脑门上突出来。 柳贵妃给他揉搓着后颈和肩膀,温言软语:“皇上快别生气了,你看,这头风的毛病又发作了。气坏了您的身子,江山社稷怎么办噢。” 景熙帝说:“打人不打脸,成甯也忒不懂事。难道他会不知道那丫头是朕安排的人?居然直接磋磨死了,气死我了!” 他背对着柳贵妃,柳贵妃眼底一寒,说话声音分毫不变,依然那样千娇百媚的:“皇上,臣妾好高兴。” 景熙帝说:“高兴什么?” 柳贵妃喜悦道:“那丫头不过是臣妾家里一名粗使婆子的女儿,一根草似的。有幸入了皇上的眼,哪怕现在死了,也是为皇上而死。这是她的荣幸。臣妾厚脸皮,觉得这也是能为皇上尽一份力,所以,也感到与有荣焉,很是高兴。” 一席话,哄得景熙帝转嗔为喜,抓住柳贵妃给他揉捏肩头的手,感受那片软滑,说:“柳儿,你真懂事。” 柳贵妃嫣然一笑,抽回手,说:“说了半天话,皇上也饿了吧?臣妾熬了天麻炖鱼头汤,对治头风极好的。这会儿刚好喝呢。” 宫女送上鱼头汤,淡淡的腥味飘散在屋中。 景熙帝喝了一碗,感觉甚好,正要夸奖。抬起眼睛一瞥,看到柳贵妃柳眉微蹙,强忍不适。他一怔之下,大为感动:“爱妃,这鱼头有腥味。你身怀六甲,最是闻不得,为了朕,你这可真是受罪了!” 柳贵妃轻声说:“这算什么呢。皇上,你是知道,臣妾一心里只有你的。” 景熙帝立刻说:“把鱼头汤撤走。” 一看柳贵妃眼底升起幽怨,景熙帝话锋一转:“送回乾华宫中去。热着。朕晚上批阅奏折饿了做宵夜喝。” 柳贵妃又是莞尔,越发千娇百媚的:“皇上真勤政!” 景熙帝说:“这可不是没地儿去嘛。你又不能伺寝,朕也不乐意往别的地方去。索性勤快点儿,也好弄两个好年景,送给朕的小皇子,做个出生礼物。” 柳贵妃听了,低着头,对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说:“皇儿啊,你听到没有?你父皇为了你,可是很不容易。你可得乖乖的啊。” 至于景熙帝为什么要跟雷玮闹矛盾,为什么会怪罪成甯之类的话,柳贵妃是半个字不问,也不提。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毒死过惊蛰父母,没有把惊蛰送进内务府,没有趁着景熙帝头疾发作的时候,吹过枕头风说雷玮坏话似的。 不,她什么都没做过。 这一切,都是景熙帝自愿的。 …… “相公,不行!” “你不能说不行!” “相公,你不能硬来……” “我偏要硬来。” 马车里,传来令人听见都羞羞的小声对话,伴随着激烈的晃动。 那几个大内高手大眼瞪小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出震惊。 薛长东干咳一声:“我们大人夫妻俩,一向感情好,玩闹惯了。几位习惯一下。” 一个高手弱弱的说:“不是说重伤复发吗?” 他还是个雏儿,脸皮尤其红得厉害,出师门以来,第一次讨厌自己练出来的耳力! 叶斐然的声音恰好响起:“我来动就好了,你别动。” 薛长乐戏谑地看着高手,高手的脸皮已经不光是紫涨了,简直是红到发黑…… 大家伙不约而同勒了马,远远落后在马车后面。 车厢里,成甯和叶斐然目光相对,隐约有火药味。成甯没想到,叶斐然会那么强烈反对自己的提议,他说:“我进宫去,稳住雷鸣。你带着家里人跑路,回琼州去。我不是信不过你,恰恰因为我只能信任你,才让你这么做!” “我觉得我的法子更好,你按兵不动,装病。剩下的交给我。”叶斐然说,“说不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糟糕,别过敏了。” 终于没有人偷听,成甯说话也放肆了些:“堂堂大男人让我装病,嗯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叶斐然说:“大丈夫能屈能伸。” 她看着成甯硬撑的样子,打了他伤口一下,成甯闷哼着,倒下了。 青霉素救了他的命,但疼痛还没消除。 这几处旧伤是他身上的定时炸弹。 叶斐然幸灾乐祸,坏笑:“你看看。这次没有嗝屁就不错了。还硬撑!” “你……”成甯郁闷啊! 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他居然被只小猫咪咬了啊!! 第765章 叶斐然笑得更坏 第765章叶斐然笑得更坏 成甯咬牙切齿:“你给老子等着!!” 叶斐然咬着下唇,笑得更坏:“来呀,你打我呀!” 哼! 骚又骚得很! 弄又情况不允许!! 他记下了!! …… 日夜赶路,很快,就回到了京城。 进城之前,叶斐然递给成甯一杯黑乎乎的东西。 成甯皱起眉头,狐疑万分:“你想谋杀亲夫啊?” 叶斐然说:“喝吧,死不了人的。” 成甯二话不说喝了,倒是换了叶斐然瞪大眼睛。 成甯翻了个白眼,舔舔嘴唇:“怎么?” 叶斐然说:“这玩意儿我加了黄莲,很苦的喔。” 成甯倒是半点看不出异样,她刚才尝药的时候,都要苦得哭出声了。 “很苦?你觉得我会怕苦?”成甯勾起她的下巴,大手摩挲上去,“要不,亲一个,不就甜了?” 这狗男人。 叶斐然想要躲开,男人的手不依不饶地缠过来,勾住了她的后腰。没能逃过去,被压住了,亲了上来。 呼吸灼热,叶斐然又欢喜,又难过,身子绵软如泥……要不是被成甯勾住了后腰,她得整个人倒在地上。 成甯放开了她,轻轻啄着她的脸蛋和耳垂。叶斐然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机会,大口呼吸,哑声道:“难受……” “哪里难受?” “哪里都……都难受……” 淡淡的苦味在口腔里弥散,那是从成甯处渡过来的,奇妙的感觉就是,没有自己尝药那会儿那么难以入口。 两个人一起吃过的苦,也带着甜。 成甯低笑:“呵呵。” 被他笑容勾得心跳如雷,叶斐然胆子突然大起来,手臂缠上成甯的脖子,主动把樱唇送上去。 快要亲上去的时候,又怯了怯,澄澈的眼眸盯着男人黑不见底的眼睛:“……可以吗?” 白生生的手臂,清澈见底的眼睛,天真透明。 明明身子已经很成熟了,气质还是很单纯。 这谁顶得住啊。 成甯没说话,第二次低头吻了下去。 深深长吻,炽热无伦。 车外传来守城门兵卒盘问和车夫对答,“什么人?” “进城的。” 兵卒前倨后恭:“是成大人……请进!” 成甯放开了软成烂泥的叶斐然,某女人脸红红地,眼眸如水,一动不能动。 “进城吧。” 成甯也觉得脸上热热的,他反应很快,摸了摸自己的脸,拧眉:“唔?” “见效了……”在车厢一角,叶斐然弱弱开嗓,声线沙哑,带着尚未散去的青玉,“相公,躺下……” 成甯:“?” 没反应过来,叶斐然把他一把按在车里的软垫上。 “刷”守城士卒拉开车帘子,看到车厢里,成大人两颊晕红,奄奄一息,看起来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样子。他粉嫩的萌萌哒小娇妻守在他身边,愁眉不展…… 此情此景,守城士卒同情心大起,低声安慰:“夫人不用担心,没事的。” 叶斐然点点头,眼角犹带泪光。 守城士卒挥挥手,城门打开。 城头上,却有人居高临下,嬉声笑语:“堂堂钦差大臣,没想到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 叶斐然从车里往外看,呵,老冤家了,居然是耿泓墨? 这个被削了权,并且因意图谋反被拆穿了的空壳王爷,如今一身布衣,和一群士卒跑城门上煮茶。但这么落魄的形容,似乎半点没影响耿泓墨兴高采烈的看成甯倒霉。 她佯怒,指着上头说:“耿泓墨,你还没死啊?” 耿泓墨笑嘻嘻:“你还没死,我当然不会死。” 叶斐然说:“那我们得好好活着了!” “你倒是想活着,”耿泓墨恶毒地说,“皇上容许吗?成甯逼死官婢这事,已经在京城传通天了!” 叶斐然挺胸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怕是为国尽忠的忠臣!臣妾这就代夫进宫,给皇上一个交代!” 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条白布,往脑门子上一勒。 一拍马屁股:“把大人送回府中!” 耿泓墨大喊:“喂,成甯,你就这样做缩头乌龟吗?” 疾驰的马车上,成甯探出头来,让街道上的人都能看到他脸上的红疹子和烧红的脸:“我有个好媳妇乐意替我出头,你有吗?” 一句话戳中耿泓墨痛处,耿泓墨暴跳:“你!” 成甯却把脑袋缩回去了。 叶斐然直奔皇宫。 隐约地,看到柳凌炀和李寡妇一起在路边经过。 李寡妇还心情很好地对她打了个招呼,对他们的倒霉,满脸喜闻乐见的。 叶斐然草草答应了,无暇理会李寡妇幸灾乐祸,脚底生风地进了宫。 景熙帝刚下早朝,听说来的是成甯的老婆,不是成甯,脸一沉:“成甯那厮,越发大胆了!竟敢用老婆来搪塞朕!不见!” 夏刚跪在地上,说:“皇上,您不见怕是不行……” 景熙帝拉下来:“难道那泼妇还要威胁朕不成?” 夏刚话音未落,叶斐然的声音已经在门口响起:“皇上,如果您不见臣妾,臣妾就一头碰死在乾华宫门前!” 这是用行动证明了威胁了,景熙帝怒极而笑,“好啊,想死?那还不容易,进来!” 夏刚强按着心中不忍,到门外,对叶斐然一瞪眼。 宫女太监们众目睽睽之下,叶斐然脱去外裳,露出一身孝服,头绑白布条,神情凛然。 和夏刚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低声说:“您放心,皇上不会杀我。” 夏刚一愣,叶斐然已进去了。 一走进宫内,叶斐然纳头便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你个刁妇!”景熙帝一声暴喝,炸雷般在头上响起,“你居然穿孝服来见朕!晦气!太晦气了!拖下去打十棍再说!!” 底下伺候的人齐声答应着,就要冲过来逮叶斐然。 叶斐然挺直腰板,说:“且慢!” 景熙帝暴怒:“你还顶撞!无法无天!拖下去砍了!” “好!砍了就砍了!”叶斐然说,“反正我相公快死了,我也不活了!我就是来请求皇上赐死我们夫妻的!!” “什么?” 景熙帝瞪得眼睛真成了龙眼了。 第766章 皇上要杀我 第766章皇上要杀我 叶斐然仰起脸,看着他,一字一顿地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景熙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成甯快死了?” “没错!他操劳过度,旧伤发作。是躺在马车上被我们运回来的!不信的话,就去问问您派出去的人啊!” 叶斐然一副愣头愣脑的模样。 景熙帝怔了一会儿,想起什么,喊:“十六,给我进来,十六!” 一个如刀锋一般危险的男人,悄无声息出现在大殿一角,“在。” 这个男人就连声音都让人过耳即忘,不留下丝毫印象。 叶斐然周身汗毛倒竖。 景熙帝说:“你去给我走一趟!” 十六说:“是。” 好像吹过一阵风,十六消失了。景熙帝恶狠狠瞪着叶斐然:“你想要死?朕还不想造孽!” 叶斐然听了,心中一动,表面上波澜不惊。 分发出一缕神识,使用“后羿之眼”,升级到了lv9之后,只要不用轻易动用本时代物品,避免不小心被扣掉经验值。使用已经有的空间技能是越发得心应手。 时至今日,这个外挂跟自己越来越浑然一体了。 看了后宫几个人一遍,叶斐然收回神识,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看她乖巧,景熙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的邪火下去了一点。 他对着叶斐然指指点点的说:“又肥又丑,其笨如猪,也不知道成甯瞎了眼,放着好好的耿沁雪不要,偏偏要你。” “你个废物,得了便宜还不珍惜,克夫。我看,成甯分明就是被你克了才会倒血霉!” “如果我是你,趁早一头碰死,好让夫君另娶!” “你咋这么厚脸皮?还要求和夫君一起死?朕见到你就讨厌!” 恶语伤人六月寒,好些宫女听不下去,低了头。 叶斐然直挺挺地跪着,默默忍受,全当耳旁风。 因为她知道,景熙帝的怒火总需要一个出口。现在骂得越狠,证明稍后十六回来,自己越安全。 这么一想,也就觉得没什么了。 十六回来,对殿内诡异的画面仿佛一无所觉,他重新出现的地方,还是在那个角落里,连姿势都没有变,就好像本来就在那儿没离开过似的:“禀告皇上,小的去看了,成大人重伤昏迷。无知无觉,奄奄一息。” 听见这十二个字,景熙帝终于相信了。 他说:“你真的要和成甯一起死?” 叶斐然坚决点头。 “你要死,朕偏不让!”景熙帝说,“来人,请张院判,前往成府医治成大人!” 叶斐然:“谢皇上!” 纳头便拜,山呼万岁! 景熙帝一愣,回过神来,原来叶斐然就是想要自己饶过成甯活命?他心里一阵一阵的后悔,想要反口,但皇帝金口玉言,覆水难收。 一时之间,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相当的精彩。 叶斐然说:“皇上,夫君接了圣旨马上动身回来,路上旧伤复发,来不及医治。夫君出发的时候是钦差大臣,回来的时候却成戴罪之身。要知道地龙翻身,并非一次半次。一次地龙翻身过后,未来数年内,必然会带来好几次的大大小小的余震。如果这次你杀了夫君,在此之后,再要派出钦差大臣,恐怕朝廷内无人敢去了啊!” “谁知道,这样一出去,是真的去为国立功,还是会变成第二个成甯呢?” 景熙帝大为逆耳,暴跳如雷,大叫:“泼妇!还会不会说话了?拖下去打!给我打!!” 脑门上青筋暴起,几乎要跳出来! 叶斐然看在眼内,轻声说:“皇上,请三思啊!” 在景熙帝震怒的时候,已经好些人围上来了,老鹰捉小鸡一样捉着叶斐然,要把她拖走。叶斐然轻声说:“不劳烦各位,我自己会走!” 夏刚满脸为难地走在她旁边,亲手捉住了她,动作却很轻柔。 叶斐然给他递了个感激的眼神,顺从地下去了。 一迈出门槛,叶斐然忽然倒数起来:“十、九、八、七……” 夏刚及众多宫女太监:“??” “六、五、四、三、二、一!” 殿内,几乎同时传来景熙帝一声大喊:“回来!” 夏刚及众多宫女太监:“……” 叶斐然又回到了乾华宫内,仍旧直挺挺跪在地上,她的膝盖有点儿发疼了,这金砖地真不好跪。难怪要有人往膝盖上绑布包呢。 景熙帝双眼眯成两条缝,大眼袋子挂着,随着他说话一动一动的:“死丫头片子,这次饶过你们两口子!但是你们逼淫官婢,乃至草菅人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正想要出什么损招,狠狠出一口气。 叶斐然又十分愣头青并且认真地开口了:“皇上,活罪更是万万不可!” 景熙帝脑门子上青筋一突:“你又有什么歪理!!” 叶斐然说:“如果是渎职了,领罚,我们无话可说。但如果因为惊蛰的事受罚,要是传出去,天下人会怎么想?难道说皇上重视一个婢子更甚于重视一个肱股之臣?” 感觉到景熙帝身上杀气突然盛了起来。 叶斐然急转直下:“再说了,就算不这样,皇上也得为柳贵妃娘娘腹中尚未出生的小皇子积德啊!” 杀气消失了。 消失得毫无征兆、无影无踪! 叶斐然看着景熙帝,景熙帝也看着她,满脸不解:“你为何会知道……” “你就甭管我怎么知道了。反正我就是知道!”叶斐然飞快地说,“所以,请皇上饶命,并且不要惩罚我们!皇上是大好人,我一直最崇拜皇上了!请您不要毁掉您在我纯洁心灵里的光辉形象!!” 她拼命磕头,圆滚滚的微胖身子一拱一拱的,土拨鼠一样,胖萌可爱。 景熙帝先是被她一气,然后被她一哄,心情起起落落,如荡秋千,加上头疾发作,晕乎乎,判断力大不如前。 叶斐然又说:“皇上,您知道我们在营山那边,听到百姓是怎么说您的吗?” 身为皇帝,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怎么也得关心百姓口碑,景熙帝脱口而出:“怎么说?” 第767章 你闹什么把戏,朕都清楚着呢 第767章你闹什么把戏,朕都清楚着呢 叶斐然说:“他们都夸皇上是千古一帝,爱民如子,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营山百姓遭了灾,皇上第一时间心里挂着他们,派出夫君去赈灾,是尧舜禹汤,万古长夜一明灯!” 她这时候也不过是盈盈十七岁,妙龄少女,出身又是泥腿子村姑,景熙帝天然觉得这人没读过书大字不识一个。如今出口一番话,特别是“尧舜禹汤”这种名字,决计不是一个村姑能够知道的,自然是真的了。不由得龙心大悦,捋须微笑:“你个臭丫头,倒是会拍马屁!等等,他们都夸朕了,应该会更夸成甯啊!成甯才是钦差大臣,县官不如现管。哼哼,倒是给了你们一个收买人心的机会!” 妈卖批哟! 这该死的疑心病! “不会呀?他们为什么会夸夫君呢?叶斐然傻乎乎地睁大眼睛,:“夫君是皇上派过去的,他们要夸,当然是夸皇上啊!” “哦——有道理!” 景熙帝心里疑窦渐消,笑容越发浓。 再开口,慈祥很多:“行吧,这次你会说话,就饶了你们两口子。回去好好侍奉夫君去。” 至于那个婢子,死掉就死掉了,柳贵妃也说了,能够为他卖命是她的荣幸。景熙帝本来就没放在心上,如今龙心一欢喜,更加忘到九霄云外了。 …… 叶斐然从宫中出来,夏刚关切地看着她。她对他递了个没事的眼神,说:“我要回去了。” 自有车把她从宫内送出去,车上居然还有干净的衣服,做工很精致。 那是景熙帝安排的,用意不言而喻:别披麻戴孝的装鬼,你闹什么把戏,朕都清楚着呢。 疑心病皇帝啊…… 最怕这种了。 在车上脱下孝服,叶斐然才发觉,麻布孝服里里外外,全都被自己的汗水打湿透了。 在车上歇了一会儿,下车的时候,叶斐然想到可以安心和成甯在一起,而且家里也没有惊蛰这个讨厌人了,重新雀跃起来。 “相公!我回来了!” 成甯在屋里趴着,听见她轻快的声音,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应道:“在呢。你回来啦。” 叶斐然进了屋,见他趴着,大长腿那么长,倒是显得两米长的罗汉床都衬得逼仄了,色心一起,笑容贼兮兮起来。 “相公,今儿好点了吗?”她挨近去,给成甯揉肩按背的。 成甯甚为受用,眯着眼睛,说:“唔——还好啦。” 他始终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昏睡一觉之后,那种难受的感觉会忽然消失了。原以为十死无生的发作,最后竟平安无事。 后来,想不明白的事儿,也不想了。 听着叶斐然吧啦吧啦竹筒倒豆子地把刚才宫里的事儿说出来,坦荡荡,无半分藏私。 叶斐然说完了,嘴巴也干了,去倒了茶,一口气喝干,无意中抬起头来,却发现成甯看着自己,脸上又是姨父笑。 扭捏起来,轻声说:“怎么一直看着人家?” “没事,我就看看你。”成甯轻声说,“我的二丫真好看。” 叶斐然更不好意思了,心跳砰砰的。 成甯拍了拍自己旁边,床空着的部分:“来,你过来。” 隐约期待着,又隐约欢喜着,叶斐然乖乖的走到床边,脱了鞋子,歪在成甯身旁。男人横过胳膊,把她揽在怀中,他身上雪松的香味,充斥在她鼻尖,撩动着她。 “二丫真乖。” 大手覆上她柔顺的秀发,随手把束发的簪子拔下,三千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倾满半张床。大手继续迤逦向下,粗粝有力的指头,顺着耳朵、脸侧、到了下巴,挑起。 叶斐然心跳如雷,澄澈的眼眸光彩流动,好像氤氲了一层薄雾,蒙昧不清。 成甯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过来,相公奖励你。” 女孩凑了过去,贴在一起。 …… 因有伤在身,需要休养,成甯终究没有得手。 就算如此,温存半天,终于被放开了的叶斐然,走出房间时,脚步子还是发软的。心里有事,看到嘻嘻哈哈地干活的春分和谷雨的时候,她还没说话,老脸就红了。 春分见到她,首先停下,来行礼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叶斐然定了定神,从刚才的绮靡情思中回过魂来,说:“有两个事。第一,惊蛰在营山死了。这两天我会补上她的缺,这次我们不向内务府要人了,另找牙婆买。这样一来,官婢就只剩下你一人了,春分你到时候费点心,带带这些新人。” 家里男主人站着出去,躺着回来,夫人又不回家而是先进宫,傻子都知道这些事问一句离死就近一步,所以春分什么都没说,只是答应了。 叶斐然说:“第二,三天之内,我们家就会迎来一大批贵客。你抓紧时间打扫好全部的房子,置办好床铺被褥。” 春分也答应了,问:“这些客人是从哪里来?都是什么来头呢?” 叶斐然嘴角不由得喜悦地上扬,话音也提高了,“是我的娘亲,还有小少爷,以及大姨奶奶呀!全部都是自己人,到时候家里就热闹了!” 没错,她在琼州的家人,这一次,全部都搬过来了! 春分喜悦道:“那真好啊,我也很想见见夫人的家里人!” “到时候就能够见到了!”叶斐然说,“他们人都特别好,你们一定会相处和睦的!” …… “娘,你再坚持一下,前面就是京城了!” 京城北郊,寒夜,叶怡然扶着苏氏,跌跌撞撞地在田野间步行。苏氏虚弱无力地说:“大丫,你走吧,不要管我了……” “那怎么可以……”叶怡然咬着牙,系在她背上的小儿子的襁褓带子突然断了,她赶紧腾出一只手去托着宝宝。宝宝惊醒过来,大哭,婴儿啼哭在夜色中传很远:哇——哇——哇——” 苏氏一挣扎,直挺挺倒在地上,“先哄孩子……” 叶怡然顾得了老的,顾不了小的,抱着孩子拼命哄:“我的小祖宗,别哭了,引来大狼吃了你咋办!” 孩子越哄哭得越大声,叶怡然急得一头汗,不住拿眼睛看地上一动不动的苏氏。 第768章 小虞进京 第768章小虞进京 “大姨!”小虞狂奔回来:“外婆!大姨!我找到吃的了!” 他背上也背着一个孩子,正是小米糕。 怀里宝贝似的抱着的,是打的野兔和摘的果子。 叶怡然还没来得及高兴,看一眼小虞身后,脸色变了! 无数绿莹莹的眼睛,在树林深处跟出来,犹如鬼火…… 野狼! 叶怡然喊:“小虞!你把野狼引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树林深处传来一声长长的狼嚎,那是头狼在发出信号!两头灰扑扑的恶狼,一左一右自高处窜出来,扑向小虞背后的小米糕。 小虞护着米糕,飞快抽了匕首在手上,一刀刺破一头狼的咽喉,那狼沉重地跌落在地上。剩下的那头狼一口咬住小虞的脚踝,小虞重重摔倒在地。那狼没命地甩着脑袋,想要把小虞脚骨头咬断。 与此同时,又有两头狼扑上来! “嗖”“嗖”“嗖”,几支箭,从另一边飞过来,把半空中两只狼钉在地上。 那两只狼惨叫都没一声,就死掉了。 咬着小虞的那头狼,脑袋上一支羽箭直入天灵盖,松了嘴巴,也断了气。 头狼见势不妙,连连低吼,那些原本蠢蠢欲跟上的狼缓缓后退。 三名背着弓箭,穿着兽皮衣服的大汉现身出来,马连大喊:“大哥!他们在这儿!” 马孟达旋看那头狼还坐在狼群后面,狼眼眈眈,竟有几分老奸巨猾的味道。并且,它不舍得就这么放走了到嘴的人肉,马孟达旋抽出羽箭,“嗖嗖嗖”发出三支连环箭,依次落在狼王脚边不到一尺远的泥土上。 狼王抬起头,恨恨地看了马孟达旋一眼,转过身走了。 眨眼之间,狼群撤退得干干净净。 叶怡然软倒在地上,两手支撑着自己的身子,抬着头看着几个人:“救救我们!求各位大人救救我们!” 马孟达旋蹲在地上,观察小虞的伤势,头也不抬说:“见死不救,我们不是这样的人!” 马连和谢牧吹响了呼哨,从林子外面跑来他们的马,他们扶着苏氏和叶怡然,又一人一个孩子抱了,牵着马,抱着娃,向林子外面走去。 马孟达旋自己折了两根树枝,把小虞的伤腿固定好,把他放在自己那匹马的马背上:“会骑马吗?” 小虞疼得脸色苍白,但还是点了点头。 马孟达旋就让他趴在马背上,自己牵着马,走了。 …… 他们的客栈如今已做得相当大了,回到客栈时,已经天蒙蒙亮。 马孟达旋叫醒了店里的伙计,烧热水,准备药物,请大夫,安置苏氏一家。这店里都是大老爷们,好在谢牧和他妻子已经重逢了,照料苏氏和叶怡然的重担就落在了谢牧家的身上。 马孟达旋看着大夫给小虞包扎伤腿,大夫说:“幸亏没有伤到骨头,但筋腱已经受伤了,得好生养着。这山里的狼群,越来越凶猛了,唉……” 马孟达旋说:“这小子命大,遇到那头白毛狼还能走脱。” 大夫一惊:“白毛狼王?那难道您也遇到了?” “没错,我还射了它三箭,才逼它离开这家人。” 大夫皱起眉头:“马掌柜,那你麻烦大了!那头白毛狼王成了精的,记仇得很!去年收麦子的时候,村子东头的老姜家拿石子扔了狼王的狼崽子,一个月之后老姜家的孩子就被狼掏空了肚子。你这直接挑衅狼王,要是狼群围攻客栈,荒郊野岭的,那可怎么办?” 马孟达旋不当回事地说:“再说吧,再牛逼也只是一头畜生,难道真的能反了天?” 忽然转向小虞,声音提高:“小子!你倒是硬气,不怕疼啊?” 秋风初起,凉意嗖嗖的清早,小虞脑门子上却全是汗珠,他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马孟达旋,说:“大叔,我欠你一条命!谢谢你!” 马孟达旋咧开嘴笑了,很欣赏:“小子,你真有种。” 大夫出去熬药,马孟达旋目光在小虞腰间匕首一扫,压低声音:“这匕首,你从哪里来的?” “这是我爹留给我的。”小虞摸了摸匕首,垂眸,“他在京城做官。我和外婆、大姨从琼州到京城,路上遇到山贼,把我们和护卫冲散了。我护着外婆和大姨步行到京城,却遇到了狼群。” 成甯和叶斐然考虑不周,没想到这些人全都没出过远门的,路上意外环生。 天幸遇到马孟达旋打猎回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马孟达旋看着匕首上的纹样,问:“你爹可是姓成?” 小虞抬起眼睛,目光熠熠:“你怎么知道?” 马孟达旋说:“嗨,原来是成大人的儿子,真是虎父无犬子!你爹与我有旧,你叫什么名字?” “成远虞。大叔,你叫我小虞好了!” 马孟达旋说:“好,小虞。我这就托人捎信给你爹,让你爹派人来接你。你和你家里人安心在我这儿养伤吧!” 小虞开心极了,眼睛越发明亮的,用力点头点头:“嗯!” …… 但是小虞却不知道成甯旧伤复发,躺倒在床上,正在苦苦咬牙忍受那千刀万剐般的痛楚。 叶斐然守在旁边,只有着急的份儿。 成甯的伤,既有多年慢性中毒引起的不定时大出血,也有骨头断裂之后接好再强用力导致陈年骨伤,平日全仗着强横内力支撑着,比一般人还要强悍些。 但有了之前发作作为引子,虽有了青霉素替他抵抗了感染,那些痛楚却一点不少地,无法避免。 这些都属于空间无法解决的:慢性而不危及生命的病痛。 “相公,我要做点什么才好?” 成甯两边耳朵孔里塞了酒精棉球,看着倒比平时冷峻凌厉的样子,多了几分俏皮,叶斐然都快要急哭了,那张皱巴巴的小脸映入黑曜石般的眼眸中,勾出成甯的微笑。成甯趴在床上,看着叶斐然说:“你唱支歌给我听呗?” 叶斐然不假思索,一口拒绝:“你开玩笑呢,也不看看什么时候。” 成甯还是坚持道:“唱歌给我听,我注意力一分散,就不疼了。” 第769章 她愿意为他唱 第769章她愿意为他唱 听起来……好有道理的亚子?叶斐然斜眼看成甯,表示狐疑:“真的呀?” 成甯嘴角上扬:“你试试。” “我唱歌不咋地啊。” “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听一下看看。”成甯忽然发现了华点,他想了想,说,“你小时候,在村子里的脏水沟旁边玩水时,也会哼哼两句,嗓子蛮美。” “……”那是原身的事儿了,叶斐然本身,四个字说完了:五音不全。 可是,成甯的目光,让她不忍拒绝。 唉,也就成甯有这本事了…… …… “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 春分正在给新买来的丫鬟立夏立规矩,在正院里传出来的调子,让俩丫头被迫中止了严肃的训话。谷雨捂着耳朵,一瘸一拐跑进来,春分喊:“这是咋回事儿呢?” 谷雨说:“夫人在唱小曲呢!” “这谁受得了啊!”春分捂着耳朵。 眼前突然多了两团棉布,春分简直雪中送炭,拿过来就往耳朵塞。谷雨也得了两团,都把耳朵塞上,春分和谷雨感激地寻找棉布供应者,发现是:立夏。 可怕的歌声被隔断在耳朵外面,春分一把抱住立夏:“好家伙,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亲姐妹!” …… 房间里,高歌一曲的叶斐然,怯生生看着成甯:“相公,你觉得怎样?” 悄悄松开被掐破了的被面,成甯淡定道:“嗯,挺好。” 叶斐然一喜。 成甯说:“下回我调理你一下,应该可以进步很大。” 各色民歌小调、宫廷雅乐、一并不会,五音不全,咬字不准……但,她愿意为他唱。 笨笨的样子,让人感动。 叶斐然很有自知之明道:“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唱不好。” 成甯伸出大手,轻轻摸她脸,眼神温柔宠溺,“你唱得不好吗?” “是啊……”叶斐然说,“你从小到大,一定听过看过许许多多优秀的歌姬舞姬献艺。我这种丑小鸭,就算了吧。” 她话没说完,成甯捏了捏她脸蛋,墨眸弯成月牙,“我觉得你挺好的。” 叶斐然低了头,眼睛亮晶晶的。 剧痛袭来,成甯“嘶嘶”倒抽了两口凉气,叶斐然知道他又开始痛了,反手抓住他的手,和成甯十指相扣,“相公,很痛吗?” 如果这个年代有布洛芬就好了……呃,空间应该会有,但她的经验值不够。 如果可以挣多点儿经验值就好了。 现在每天靠着琼州水源布施和营山种植红薯长大,而自然增长的经验值,一天也就一万多点儿……不够兑换布洛芬啊…… 叶斐然给成甯施了针,稍为缓解一点他的疼痛,让成甯睡觉。 走出屋子的时候,整个人步伐都是沉重不堪的,就像绑了两块大石头在腿上似的。她很担心,担心成甯的伤。 自从穿到这个世界之后,她总觉得,自己爱娘亲,爱姐姐,也爱成甯。 一开始,他们对她而言,似乎是平起平坐的。 然而,连日来看到成甯强忍伤痛,顽强内敛的模样,她的心总忍不住痛。 这份日复一日的折磨,让她感觉到了,她对成甯的感情和对亲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上辈子她死的时候是三十一岁,加上来到这个世界的三四年光景,足足三十五载寒暑了。 “呵,都三十多的人了。”她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还闹怦然心动那套呢?你傻不傻?” 这个时代,可不兴什么爱情。 夫妻两个能够情投意合,相濡以沫的白首到老,就是莫大的福气了。 何况,于绝对理智的她…… 思潮起伏,拿起画笔乱画,发现笔下无意识勾勒出来的人影,也是成甯。窗上挂着的晴天娃娃叮叮咚咚的响,响得叶斐然心乱如麻。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夫人!夫人!!” 薛长东从外面跑进来,叶斐然心里咯噔一下,站起身:“东哥,怎么啦?” 看一眼正屋里,竖起食指到唇边:“大人刚刚睡着,别吵到他!” 薛长东慌了,说:“夫人,哎,这事儿,要不你来说吧!” 叶斐然这才发现薛长东身后还跟了个男人,白净脸皮,方面孔,站起来才到她耳朵高的小个儿,好生脸熟。正在脑子里想名字,那男人自报家门:“夫人,我是西郊云来客栈的账房谢牧!您还记得我吗?” “谢牧!我想起来了!”叶斐然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了。 谢牧说:“夫人,我们老大昨天晚上在山边救了几个人,说是你的娘亲和儿子。现在老大把他们接到客栈里去了,请夫人派车去接他们回来!” 从怀里郑重摸出一条手帕,叶斐然一眼认出,正是苏氏的针线。 她霍地站起:“我马上跟你们去!” “夫人……”春分走到门口,看到有陌生男人在,怯生生地缩回去。 叶斐然很烦躁地说:“春分,怎么了?” 她恨不得现在就长出翅膀飞到城外去。 春分说:“大人醒了,要夫人。” 叶斐然定了定神,说:“我这就去。” 在回去的路上,叶斐然迅速做了一件事,命人找薛长乐来。她对薛长乐说:“你先去接我娘他们,我随后就赶到。他们那边招惹了狼群,今晚要小心猛兽来袭。相公如今旧伤复发躺着不能动,长东哥哥,长乐,我只能拜托你们了。” 薛长东和薛长乐郑重答应,领命而去。 …… 成甯小睡片刻就醒了,第一件事就是找叶斐然。 叶斐然急急忙忙的赶到,正想要把事情跟他商量一下,看到成甯苍白面孔和发乌嘴唇,话到嘴边,生生噎回去,强颜欢笑:“相公,我在这儿呢。” 成甯看着她,好一会儿,那眼光异常专注。 过了足足半柱香的时分,成甯才说:“二丫,你在就好了。” 铁铸的男人,事到如今,还在硬撑。 叶斐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走上前,坐在他身边,俯身抱住他:“我在,我一直在。” “家里……是不是出事了?”成甯沙哑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好像滚过一阵惊雷,叶斐然半边身子木了。 什么都瞒不过! 第770章 你喜欢亲我吗 第770章你喜欢亲我吗? 见她不答,成甯又加多三分严厉:“不要瞒着我。” 叶斐然说:“娘……大姐……米糕和侄儿……小虞……遇到了山贼和狼群……” 搂着她肩膀的大手,紧了一紧,掐得她好痛。 叶斐然说:“之前我们帮过的云来客栈那些北境人救了他们。我已经命薛大哥和长乐去接了。” 成甯放开了她。 黑曜石般的眼眸,眯成两道细缝,那眼底的光芒黯淡得微不可见了。 “是我身子不争气,这个时候复发……没能保护他们。” 叶斐然说:“相公,这种事怎么能够怪你呢。” 成甯低笑:“呵……” 笑意并没有深入眼底。 叶斐然握着他的一只手指,说:“相公,你放心,你有我。” 成甯看着她,忽然之间,真的很放心的感觉袭来。他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说:“那好。我就交给你了。” 叶斐然低头,就好像从前成甯做过无数次那样,亲了亲他的额头。 成甯的体温天然比常人要高,抱着就跟人肉大暖炉似的,叶斐然的嘴唇落下去,肌肤接触之处滚烫。 “你喜欢亲我吗?”成甯问。 叶斐然垂眸看着他,“嗯。” 大手覆上她的头顶,轻柔地一下一下摸着她垂落的秀发,“喜欢就好。” 叶斐然觉得好舒服,索性趴下来,趴在成甯胸口。一只耳朵贴着成甯的胸膛,他的胸肌很厚,胸膛很宽,心跳缓慢有力,她更舒服了。 “你就这么喜欢趴在我身上?”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成甯微笑。 叶斐然撒娇地扭了扭圆滚滚的小身子:“喜欢。” “我最喜欢趴着相公了。” “感觉,这样什么压力都消失了呢。” 成甯说:“什么叫压力?” 她嘴里时不时吐出一些陌生的词汇,但,意外精准。 叶斐然胡扯:“压力就是压力呗,那些压在你心头,沉甸甸的东西,就可以叫压力。” 不然还能咋地?她总不能从物理学概念源头的“压力”解释起啊! 成甯“呵”的一声:“有趣。” 窗外暮色渐浓,秋风悄悄的起来了,吹得窗户“啪啪”乱响。远处传来有条不紊的关门窗的声音,应该是春分领着立夏和谷雨在关门。 叶斐然说:“好晚了,他们去了好久,怎么还没把娘接回来?” 成甯说:“有长东在,你不用担心的。” 看他如此淡定,叶斐然一愣,脑子里电光石火地:“相公,你还做了别的安排了吗?” 成甯垂眸,眼底是神秘和力量:“也就让我兄弟们去了一道。” “哦……”叶斐然心里一定,再次对成甯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 所以,她也就安下心来,专心陪伴照看成甯。 …… 与此同时,京郊。 云来客栈今天早早地关了门,屋外,原野上,冒起星星点点的绿光。 今儿个,云来客栈没有别的客人。 唯一的客人就是——狼! 那头白毛大狼,带着整个狼群来报仇了! “嘿!狼群!我以为离开草原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马连无语:“哥,你不要这么,兴奋。” 马孟达旋把长镍打横握在胸前,满脸红光,“来!能打架咋不兴奋?” 一百多头饿狼,围成包围圈,步步紧逼。 除去到京城未回的谢牧,其他四人,都做好了应战准备! 把藏了多年的武器拿出来,那几个平日谨小慎微笑容可掬的掌柜、跑堂、伙计,都消失了。 他们又变成了草原上的勇士! 苏氏和叶怡然躲在屋里,苏氏搂着小米糕,叶怡然抱着小儿子,小虞瘸着腿,站在她们的房门口,手里拿着弓箭,腰间别着短刃。 “外婆,大姨,别担心,有我在!” 苏氏不断念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过了这一关,我从此吃长斋念佛……” 白毛大狼仰起脖子,发出一声长长的嗥叫:“嗷呜——” 狼群发动攻势! 马孟达旋兴奋地大喊大叫:“杀啊——” 挥舞着长镍,投入战团! 但他们四个虽然神勇,始终人力有限,靠着蛮干,人力不敌野兽,不大一会儿,就被狼群压到了客栈门边上。 马连和马孟达旋背靠着背,喘着粗气,杀得脱力。 “哥,咱、咱们要,要死了吗?” “死你个头!”马孟达旋脸红脖子粗,“咱们死了,屋子里的女人和孩子咋办?” “马掌柜!” “哥!咱们来了!” 项恺镍领着大顺铁骑精锐小队杀到,在骑兵队伍头上,薛长东和薛长乐施展轻功,就像两只大鸟,飘飘摇摇,威风凛凛地,直扑狼王。 两把长剑飞出,狼王想跑,已经被钉死在地上。 宛如摧枯拉朽一般,项恺镍和他的骑兵轻轻松松地把狼群碾压消灭! “好厉害……”马孟达旋用长镍支撑着自己,看得神驰目眩! 薛长乐去战斗,薛长东在谢牧的带领下,来到他跟前:“马老板,我家老夫人呢?” 马孟达旋说:“你们是成大人的下属吗?” 薛长东说:“没错。” 眼神一阵乱闪,马孟达旋转过身:“跟我来。” 客栈外的荒原上,不断传来饿狼临死之前的悲鸣,还有士兵的喊杀声。厚重的大门一关,所有这些声音就被隔绝在外面了。 薛长东听见小虞一声喊:“东叔!” “小虞!”薛长东循着声音看过去,脸色一变,“你腿怎么了?” 小虞把弓一收,说:“来的时候被狼咬了,多亏了马掌柜请了大夫来给我医治,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薛长东脸色稍缓:“那就好。” 他进屋去,厮见苏氏和叶怡然,“老太太!大姨!你们没事就好了!” 苏氏喜悦道:“是长东啊,你们来接我啦!” 薛长东说:“是!马车很快就到门外,请跟我们回去!” 一家人忙乱中,在旁边吃瓜围观的马孟达旋忍不住发话了:“老太太,大奶奶,成甯和他老婆没有亲自来接你们,把你们置于危险之中。怎么你们好像完全不见怪的?” 他一直在旁边,看不懂,为什么这家人似乎对任何事情都安然接受,毫不怨怼? 第771章 成甯又在硬撑了 第771章成甯又在硬撑了 叶怡然一怔:“这有什么好怪的?现在东哥不来接我们了吗?” 苏氏更加细腻些,明白了,笑了。 她说:“马掌柜,我们是一家人。那些亲自来接什么的,不过虚头巴脑的仪式罢了,要不要无所谓。” “但你们陷入危险了啊。”马孟达旋说,“就这,你们也不怨?” 苏氏说:“如果二丫走得开,一定会亲自来救我。现在她不来,证明有什么要紧的事缠住了她。马掌柜,比起我现在嗔怪她不来接我,我其实更担心她那边出了什么事。” 马孟达旋大为震惊,他发现,自己太小看这两个看起来柔弱的女人了! 他咧开嘴笑了,“不愧是成夫人的家里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他抱了抱拳,充满敬意! 小虞问薛长东道:“东叔,爹和娘出事了吗?” 薛长东说:“你爹旧伤复发,躺着不能动,离不开你娘。但一收到消息,我们马上就来了。” 小虞说:“既然这样,我们赶紧进城吧!” 马孟达旋大声说:“现在天黑了,京城城门早就关了。各位都是英雄好汉,不嫌弃的话,就留在小店盘桓一晚,明天再走!” 门外传来项恺镍爽朗的答应:“好!” 他见这些人讲义气,早就存了结交之心。 至于马孟达旋几个好汉,看到项恺镍少年英雄,薛长东兄妹也是身手了得的,当然更加想要深入接触了。 这一晚,云来客栈院子里,堆起了高高的狼尸山。狼皮是珍贵的皮毛,狼的其他地方,也全身是宝,这些是昂贵的战利品,不可放过。 谢牧和马连杀了十头北境滩羊,架在铁架子上烤得吱吱冒油,又开了二十坛好酒,一块吃喝起来。宾主双方喝得酩酊大醉,尽欢而散。 次日,云来客栈重新开门,马孟达旋领着兄弟伙,跟项恺镍、薛长东依依惜别。 项恺镍亲自护送苏氏和叶怡然、小虞到成府,这才告辞离开。 叶斐然早就等在那儿了,看见苏氏,退成那小女孩,扑过去:“娘!姐姐!” 一边一个,一把抱住,“担心死我了!!” 眼泪禁不住,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 苏氏和叶怡然也都哭了,母女三个抱成一团,哭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来不及叙旧,苏氏说:“听说阿成旧伤复发了,动都动不了?怎么回事呢?快带娘进去看看!” 叶斐然说:“娘,没那么严重的。你不用担心。” 这是她和成甯商量好的,不愿意让家里别的人担心,统一了口径。 谁知道苏氏一道凌厉眼刀丢过来,可怕得不得了。 “二丫,你什么时候学得不乖了?” 都说素来温柔的人发起脾气来最可怕…… 现在苏氏就是这个样子。 叶斐然怂了怂了…… 她带着苏氏和小虞,去看了成甯。叶怡然也想跟过来,但叶斐然实在不情愿把成甯作展览物一般展示给全家人看,死活拦住了叶怡然不让她去。 小虞进了屋子,看到成甯,喊:“爹爹!” 成甯不知什么时候,披了衣服,坐在床沿上。除了脸色苍白了一点之外,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 叶斐然暗暗担心,递了个眼色给他,没用。她只好拉住要扑过去的小虞:“别别,你们俩身上都有伤呢。” 小虞抑止住冲动,停下脚步了,可是眼睛红红的。成甯看着他说:“坐下。” 小虞依言坐下。 成甯说:“你腿怎么样?” 小虞低声说:“没伤到骨头。” 成甯微微颔首,说:“那就好。这次也经过考验了,感觉怎样?” “当真的危险来的时候,我还是个弱鸡。”小虞握住拳头,“要继续努力练武,让自己变得更强。” 成甯说:“真的只需要练武吗?” 小虞说:“匹夫之勇,血溅五步。练武是必然的,更高强的武功,还要在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成甯这才露出微笑:“行,你准备准备,就去太学吧。” 苏氏说:“阿成,小虞腿还伤着呢……” 成甯淡淡地说:“腿受伤了,又不是脑壳受伤,不会影响你念书吧,嗯?” 最后一句是对着小虞说的,小虞用力点头:“不会。” 于是谁都不敢置喙。 他们说话的时候,叶斐然就坐在成甯身边,她注意到,成甯背上,有一小片湿了……然后,随着他和小虞的对答,那一小片痕迹越发扩大…… 她的心里一阵揪紧:那是疼出来的汗迹! 成甯本身的体质是很少出汗的,他的身上永远那样清清爽爽,带着淡淡雪松的味道,好闻得不行……可是如今,他的汗多得透过层层衣服…… 她都不敢再想下去,该多疼啊! 忍耐不住了,叶斐然插嘴道:“小虞,你先回去歇歇。让你爹也歇歇。这两天还在家,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 小虞答应了,叶斐然唤来老成持重的春分,指着春分说道:“这个丫头,以后专门伺候你。有些什么事情,都跟她说。” 小虞也答应了。 春分说:“少爷,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春分领走了小虞,叶斐然又喊来立夏,刚要把苏氏也打发走,苏氏对成甯开口道:“阿成,你是不是很痛?” 成甯矢口否认:“不,我没事。” 苏氏说:“你骗得过小虞,骗不过娘。” 她朝叶斐然递了个嗔怪的眼神,叶斐然心虚地低下头去。 成甯苦苦一笑:“娘……” 对面是苏氏,就算是成甯,也没办法拿出威势来威压。 苏氏说:“你这是以前落下的旧伤,在内里好了之后,越发的强劲。就比村口的老树用砍柴刀子砍过后,反而长出树脂把伤处长越发粗壮一样。但无论怎么粗壮,断掉的筋脉还是断了……当然,人不比树,人的肌肉还是可以复元的。只是复元过程里那疼痛就极其要命了……娘这儿有个土方子,多少能缓解点儿。灶屋在哪儿?娘去给你熬药。” 叶斐然从来没有听说过苏氏会什么土方子 第772章 苏氏提起了爹爹 第772章苏氏提起了爹爹 这会儿经过一天舟车劳顿,一行人风尘仆仆的俱未安顿,更不想苏氏节外生枝操劳,就一口反对:“娘。阿成有我呢,您就别操心忙活了。您先去歇着,我屋子给你安排好了,还有两个使唤的丫鬟,你都来瞧瞧,喜欢不喜欢。” 不料,苏氏看了她一眼,目光黯然。 幽幽叹一口长气,说:“是吗?二丫,娘这是不中用了吗?” 叶斐然心里一沉,她还没说话,成甯开口了:“那,娘,就劳烦你了。” “哦?你愿意喝药?”苏氏一下子有了精神,眼睛也有了光,看着成甯。 成甯点点头:“嗯。” 苏氏在灶屋里忙活着,叶斐然在她身后转。 一会儿想说话,一会儿又停住。 眼看着苏氏把各种木头草根捣鼓一起,还赞不绝口的:“这京城里就是跟乡下不一样,东西说买就能置办齐全,也不用凑赶集日啊啥的了。” 叶斐然忍不住说:“娘,你熬的到底啥玩意儿啊?” 凭她学了三年医术的眼力,愣是没看懂苏氏那个方子里的君臣佐证来。 苏氏微笑着说:“这个方子啊,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了,是你爹教我的,麻筋止痛最好不过。过去你爹还在的时候,受了伤,就让我熬这个汤药给他喝,喝了第二天就能继续干活,可好使了。” 叶斐然眨眨眼睛:“我爹?娘,你过去从来不提爹爹的。” “唉,可能是日子过得安乐了,人也上年纪了吧。”苏氏说,“这些天来,老是梦见你爹。” 停了一停,又说:“也有可能是你爹在天有灵,知道我们的好女婿受伤了,托梦给我,让我想起这个方子来,给阿成止痛。” 叶斐然觉得苏氏的说法未免太玄乎了,但,看到娘亲嘴角边似有若无的甜笑,四十多的人了,还少女般娇羞,那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多会儿,苏氏熬好了止痛汤,浓浓黑黑的一碗,亲自端到房门口。 叶斐然说:“娘,让我拿进去吧。” 怕苏氏多心,说:“阿成毕竟是大男人,要面子的。” 苏氏理解地说:“嗯嗯,娘知道。” 把碗交给叶斐然,苏氏看了女儿一眼,忽然戏谑道:“二丫啊,这些年越发出息了,懂得知冷热了。” 叶斐然脸蛋“腾”地,涨得通红。 娘亲啊! 亲生的!! 端了药碗进去,成甯在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他睁开眼睛,勾起唇角一笑:“你和娘在门口说半天悄悄话了。” 叶斐然越发恨不能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你都听见了?” “我旧伤可没有伤在耳朵上。” 叶斐然说:“娘关心你。” 成甯点点头,“我知道。” “那,你真的要喝吗?”叶斐然把药端到成甯嘴边,还有些迟疑。 成甯说:“这是娘对我的一片心意,拿过来吧。” 他接过药碗,闻了闻,皱紧眉头。 叶斐然囧囧的:“相公,就算是为了哄娘开心,你也不用这样子的,还有很多别的方法呢。” 成甯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说了,随机屏了呼吸把那药一饮而尽。 浓重难闻的味道在房间里散开,成甯捏住自己鼻子,叶斐然心吊到嗓子眼去,看着他,不敢说话。好一会儿,成甯吁了口长气,说:“顶得住!” 叶斐然很感动,抓住他手,低声喊:“相公……” 成甯反手,十指交扣,对她微微一笑。 他的眼睛弯弯地,眉清目秀的,好看到极致,笑容如风吹过天上朗月。 叶斐然把头挨到成甯肩膀上,伴随着他呼吸起伏,安安静静的靠在一起。 过了不知道多久,成甯忽然“咦”的一声。 他说:“不痛了。” 苏氏的方子竟然有效?叶斐然惊讶,坐直了身子来:“真的?” 成甯也是面露讶色,说:“你让开,我要下地。” 叶斐然赶紧让开,成甯下了床,在屋子里走了两圈,惊讶神色越来越浓。最后他站在屋子里,打了一套长拳。 这是最简单的拳法套路,成甯使出来,却虎虎生风,宛如千军万马扑面而至。叶斐然看得神驰目眩,等成甯收势站稳,长长舒气的时候,她鼓掌起来。 “相公好棒……”鼓掌到一半,不对,“相公,你这是彻底好了?” 成甯摇了摇头:“不,我不是好了。而是娘的药,把我对疼痛的感觉压下去了!” 这话换了别人不一定能够明白,但对于芯子里是现代人的叶斐然来说,太好懂了,“所以,只是止痛,但并非疗伤?” “对。” 那不就是古代版的布洛芬缓释药嘛! 叶斐然觉得,有比没有好,她欢然道:“这样也好,这样相公就不用痛了。至于根治的法子,我们慢慢再去寻摸。” 成甯说:“没错。这样能够活动自如了,强似前两天废人一般。嗯,我们要去感谢娘亲!” “你还是先睡下来歇歇吧!”叶斐然横了成甯一眼,“都多少个晚上没睡好了。等明天一早,我们再一家子一起吃早饭。” 把成甯打发睡下,叶斐然走出去,苏氏竟还在院子里等着。 夏末秋初,蚊虫仍多,绕在苏氏头顶飞来飞去。她站起身来对叶斐然说:“二丫,怎么样?那药管用吗?” 叶斐然点点头,说:“太管用了!娘,阿成说他已经完全不痛了,真是多亏了你!” 苏氏很高兴:“管用就好,管用就好!你爹保佑,你爹保佑啊!” 又念起佛来。 叶斐然说:“娘,你今儿个累了吧,走,我带你到你屋子里去。” 她把苏氏安排在正院北面的院子里,从正院北面的月洞门走过去便是了,这儿的房屋间数和院落布局,跟正院一模一样,只是屋子稍为低矮一点。 苏氏说:“这儿的房子真多,地方真大,都把我绕晕了。明儿个我起来怎么去找你?要是迷路了怎么办?” 听出娘亲的口气是真的担忧和胆怯,叶斐然说:“你放心,我早就有安排。” 北院的屋里,站着立夏,低声说:“夫人,老夫人。” 苏氏一怔。 第773章 一家人就要齐齐整整 第773章一家人就要齐齐整整 叶斐然对苏氏说:“她叫立夏,是负责伺候你的丫鬟。另还有两个小丫鬟在院子里伺候。你有什么需要的,就跟她说好了。” 立春和雨水,被留在琼州老家看家了。 苏氏有了使唤人的经验,这次不会太怯,就说:“那行。” 叶斐然跟立夏说:“老妇人的行李呢?” 立夏道:“都收进去了,被褥也安置好了,还有热水、热茶等等,都是齐全的。” 听她说得妥帖,苏氏就放心了,露出笑容来:“不愧是京城的丫鬟,说话行事就是不一样,真周全。” 叶斐然握着苏氏的手,说:“娘。京城很大,很多好东西。等你歇过来之后,我们带你到处逛逛看看去。” 苏氏说:“就怕我这个乡下婆子,会拖你们后腿!” “怎么会呢!”叶斐然说着,脑子里电光石火地一闪,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刚才成甯愿意喝下苏氏的药。 靠,那人可真的是……彩衣娱亲的尝药版啊! 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恨不得立刻扑进成甯怀里,叶斐然眼底流动着光,轻声地,温柔地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娘在,我们的日子才有滋味。你放心好了,有我们夫妻俩和姐姐、姐夫在,我们一定可以在这儿好好生活的。” 苏氏和女儿对视一眼,笑了。 从苏氏处出来,叶斐然又去叶怡然处坐了一坐,叶怡然折腾着两个孩子,说:“二丫你先管好你的相公和孩子去,我这儿很不用你管。” 姐妹两个从小默契的,叶斐然默默地闪了。 最后她又去小虞那儿看了看,小虞已经快十四岁了,个子长高,声线渐粗,俨然一个俊秀少年。叶斐然不好擅自进他屋里去,隔着门窗,问他。小虞说:“娘,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用担心。你快回去陪着爹爹吧!” 叶斐然:“……” …… 喝了药,成甯的疼痛缓解许多,坐在灯下看书。却看见叶斐然失落的回来。男人视线在书页上移过来,微讶在眼底一闪而过:“安置好娘他们了吗?” 叶斐然一屁股坐在绣墩上,说:“安置是安置好了。” 成甯说:“那怎么满脸不高兴?” 叶斐然就把刚才的情况一长一短的说了,说完之后,说:“相公,你说我是不是多余出来了?他们怎么都不需要我了呢?” 眉尖纠结一处,是真的在苦恼。 成甯忍不住笑出声来,摸着叶斐然的头发,说:“二丫,你想太多了。他们都是我们的亲人,怎么会不需要你了呢?这是家人在心疼你啊,担心你太过操劳了,能够自己处理的事儿,就自己做了。” 他捧起叶斐然的小脸,她的五官长得真好,脸蛋柔嫩的,搓在掌心里怕化掉了:“我的二丫这么优秀又好看,除非瞎了眼了,不然谁会不需要你呢?” 叶斐然被安慰,心里好受好多。 郁闷的情绪也仅仅在心中一扫而过,很快丢脑后去,和成甯收拾收拾,安歇。 次日一早,叶斐然起很早。 成甯还在睡,呼吸平缓深沉,他睡觉的样子,也是绝世好看的。叶斐然低着头,看了老半天,看到最后把自己看得傻笑起来,忍不住低头轻轻亲了他一口。 美滋滋的爬起来,往灶屋里去了。 包包子,熬粥。 杀鱼,煎到鱼肉香脆。 用半醒的面,揪成角角,唯一的调味料是盐,放进油锅里炸得酥脆,又是一道下稀饭的好菜。 最后煎了好几个嫩荷包蛋,在荷包蛋上撒上几颗葱白,高温一逼,葱香就窜出来了。 叶斐然小露一手,就把正在痴迷学厨艺的谷雨给震住:“夫人,原来你做饭这么厉害!你用的材料看起简简单单的,怎么我就没想到能够这样做呢!” 叶斐然说:“当然了,这就是家里的味道啊。” 谷雨愣住。 叶斐然说:“如果只会用名贵食材和复杂的作料做大菜,味道虽然好,多吃却会坏肠胃。只有家里的味道,能够滋养人的肠胃,吃了还想吃,回味悠长。” 谷雨还是半懂不懂的,却下意识地把这句话记住了。 张罗好一早饭,家里人也醒了,都聚在正屋里吃这顿早饭。苏氏坐上首,成甯坐苏氏左边,叶怡然坐苏氏右边。叶斐然挨着成甯坐,小虞坐在叶斐然和叶怡然旁边。 苏氏说:“正好够一张圆桌坐,我们这一家子,可算是团圆了。” 叶斐然说:“娘,还有姐夫呢!” 说曹操,曹操到,门外薛长东大声通报:“林大人到!” 林驿大步流星地闯入,“娘!大丫!二丫!” 早在林驿走进来的时候,叶怡然就抱着小宝站起身来,激动得不行。 “相公!” 林驿和大家厮见过,叶斐然连忙张罗着添林驿的位置。林驿说:“我昨天在外面办差,听说大丫和娘到了,赶紧赶回来了!” 成甯举筷道:“有什么事,吃饱肚子再说。” 苏氏也说:“阿成说得是,赶紧都吃了饭,再说别的。” “好久没有试过这样人齐了!”叶怡然说,“不瞒你们说,我现在还觉得自己在梦里呢!” 林驿说:“大丫,我也觉得我在梦里。你们走到半路,忽然没了音信,我都要急死了!派了好些人出去都说没有回音,可是我这边又走不开,我都恨不得辞官不干了!没有了你和两个孩子,你说我还有什么意思!” 说到激动,堂堂七尺男儿,竟哽咽起来。 苏氏嗔怪道:“行了,都没听见刚才娘说的吗?要高高兴兴的一起吃饭,别说那些不开心的了!” 有了苏氏这句,小辈们纷纷止住话头,开始吃早饭。 叶斐然做的早饭很合大家胃口,都吃得干干净净。其中特别是那碗脆角角受欢迎,咯嘣脆,咸滋滋的。吃到最后,林驿忍不住打破了“食不言”的规矩,要问叶斐然要点儿,他外出办差的时候用做充饥。 叶斐然自然满口答应。 吃过了早饭,一家人坐在初秋的院子里,闲话家常。 叶斐然简直不能更满足了。 第774章 二丫,你有低调做人过吗 第774章二丫,你有低调做人过吗? 伤势尚未痊愈,成甯不能久坐,只陪了不到一炷香时分,就得回去歇着。 林驿对成甯伤势短短时间内发展到这种地步,感到很吃惊,说:“我家里也认识好几个大夫,要不然,我们去找大夫治一下。阿成还年轻呢,总不能年纪轻轻的落下病根啊。” 话说得不太中听,关心是真的关心。 成甯不以为忤,说:“治得好病,治不好命。顺其自然就好,何况还有娘的止痛汤给我压着,等熬到小虞长大,我也就可以放心嗝屁了。” 苏氏脱口而出:“那怎么可以,你和二丫自己的孩子呢?” 成甯和叶斐然都一阵沉默。 苏氏脸上的喜悦肉眼可见地消失,她克制住了自己,但是娘亲眼里的黯淡落入叶斐然眼中,很是难受。 她开口道:“娘,我们在努力的。” 苏氏扯了扯嘴角,勉强笑笑:“娘知道你们做什么心里都有数。” 说话间,外头来了两个小太监。 他们一走进来,带着景熙帝的口谕,气氛顿时变了。 其中一个小太监叫黄岭的,最近新得势,隐约有盖过夏刚的势头,开口不同凡响:“皇上口谕,关心成大人身子情况,可安好?” 成甯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地说:“臣身体已好转,谢谢皇上隆恩。” 黄岭说:“皇上说,成大人当以身体为要,安心在家养病。琼州盐使司的事情不必担心,等他日成大人大好了再回任上不迟。这儿有一株老山人参,是皇上赏赐给大人的。” 成甯双手举起接过了那株拇指和食指圈起那么粗的人参,再次谢恩。 打赏了太监,打发他们去了之后。 苏氏和叶怡然,才敢大声说话。 苏氏说:“哇,阿成,你的伤势皇上亲自过问的啊?” 叶怡然则一直稀罕地看那人参:“这比当初二丫救活外公的那支人参要粗多了!” 叶斐然说:“你们一人说少一句吧,哪怕是受到恩典,哪儿能挂在嘴边的!在京城里,最要紧的就是低头夹着尾巴做人!” 说得苏氏和叶怡然鸡啄米地点头。 联想到她强拆驸马府,闹皇宫……前阵子还披麻戴孝闹了景熙帝一场……如此种种,成甯不禁怀疑起了人生。 他在叶斐然耳边说:“二丫,你有低调做人过吗?” 叶斐然说:“没有。” 成甯说:“那你有何底气叮嘱娘和姐姐?” 叶斐然说:“正因为我没有做到,所以才希望她们可以帮我做到嘛。” 成甯:“……” 她为什么可以如此理直气壮?? …… 如此过了五天,成甯的身体一天好过一天。 叶斐然也带着苏氏,把成府及周围都走熟了。林驿另买了一处宅子,三进,就在离他们家两条街的南斜街上。房子和院子自然没有成甯这御赐的宅子好,胜在地段很好,离市场、上差的地方都比成府方便。 林驿现在调任了光禄寺寺承,专司膳食,从六品。 这是个细致活儿,很适合林,而且也不用老往外面办差了。他们一家四口,雇了一个奶妈,两个丫鬟。接下来,还要雇人。 叶斐然那日去帮叶怡然选人,看到热热闹闹一屋子,简直没处下脚:“姐姐,你也太夸张了。” 叶怡然让新来的奶妈说:“雁娘,来抱着小汤圆。” 叶斐然:“……一个米糕一个汤圆,你要开点心铺子吗?” 叶怡然活动着胳膊,说:“酸死我了。你少废话了,二丫你比姐姐眼睛毒,快来帮我选人。我要四个粗使丫鬟,四个小厮,还要两个书童。” 叶斐然咋舌:“姐夫那份俸禄,够你一个月雇人不?” 叶怡然叹气道:“你以为我想啊。可是咱们家孩子多啊,我又忙不来。只好找人来分担。” 既然叶怡然这么说了,叶斐然只好帮她选了。 最后选定了四个利索而且嗓门大的丫鬟,清一色农村出身的。那四个小厮也差不多情况。书童复杂点,得识文断字,叶斐然也有办法,选了两个蒙童,签的活契。就说以后林驿闲暇时,也会教他们读书考功名什么的。 那就相当于许了前程了,两个半大孩子高兴得什么似的,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等牙婆领着没选上的人走了,叶斐然对这些新来的人训话,不外乎都是要特别留意两个小主子之类的,要好好干,夫人不会亏待你们之类的。 等大家散去干活之后,她对角落悄无声息多出来的人说:“长乐,有事?” 薛长乐走进来,忌讳地看了看站在叶怡然旁边的丫鬟黄莺。 叶怡然乖觉地让黄莺跟着雁娘去带孩子,说:“好了,你们放心说话吧。” “查得怎样了?”叶斐然问薛长乐。 薛长乐道:“那些山贼的魁首,约莫十年前,在柳家做过护院。” 叶斐然眼神飘过一抹凛冽。 叶怡然还傻乎乎的。 薛长乐说:“但还有一个事,那盗魁其实已经七十多了,非常老迈。我很怀疑,这把年纪的人了,还能杀人吗?” 叶斐然淡淡地说:“杀人不一定用刀剑。” 叶怡然糊涂道:“二丫,你们在说什么,我都迷糊了。” 看了姐姐一眼,叶斐然决定,还是瞒着他们好。就说道:“姐姐,你忘记那天我提醒娘的话了?” “呃……”叶怡然低了头,果然眼神一阵畏缩,“行。我不问。” 叶斐然眼见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站起身,说:“我们回家吧。” 薛长乐答应着,正要离开,叶怡然说:“二丫,等等!” 叶斐然应声停下脚步:“姐姐,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二丫。”叶怡然看着叶斐然,说,“姐姐知道,你自从傻病好了之后,就变得很聪明,谁都不及你。我们家有了现在的光景,也多亏了你……但,二丫,你要答应姐姐。我们始终是一家人,有了什么事,不要一个人硬扛,我们一家子商量着来,好不好?” 心中用过一阵暖流,叶斐然看着姐姐的眼神变得柔软了,微微一笑,说:“当然了。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姐姐啊。” 和叶怡然告辞后,上了车,叶斐然立刻回家直奔成甯处。 第775章 惨淡的中秋 第775章惨淡的中秋 听了她的话,成甯说:“我也早就想派人去查那些山贼了。没有道理专门针对娘他们下手的,肯定有人在背后主使。” 叶斐然说:“难道真的是柳贵妃吗?虽然我们一直和太子、四公主交好,可是朝中讨好他们两个的大臣多了去了,也没有见她这样整过谁啊?” 她说的是实情,景熙帝子嗣艰难,早早地立了雷玮做太子。后宫中也没有哪个皇子有力量跟太子抗衡。 所以,很多大臣都毫不忌讳地对雷玮言听计从的。 最受雷玮宠爱的,一母同胞的妹妹雷珂,自然也就身价水涨船高了。 也就是雷珂如今改掉了老好人的毛病,变得有棱有角的,加上远嫁若氏,不然的话,讨好雷珂的人,得把驸马府的大门踏破。 成甯沉吟:“你还让长乐查了什么?查了谁?” 叶斐然说:“没什么了,就查到那个盗魁的事儿。那些狼群什么的,应该属于意外,现在也被剿灭了。就连白狼王的皮也被做成了皮裘进贡给太后做万寿节的礼物。” 薛长乐武功是一把好手,但论起收集情报,远远不及成甯手中的网。 成甯看小娇妻满脸苦恼,捏一捏她的脸蛋,说:“行了,能够做到这些就很不错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他眼底闪过一抹冷厉:“横竖,这些仇必定要报的。” 伤害了他的家人,就是伤害了他自己。 成甯可不是圣父。 正好景熙帝给他放长假,让他不必办差,成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做了一番部署。 半个月后,快到中秋佳节。 今年的年景一般般,东边地龙翻了身,南边又刮了好几场飒风,就连有“天下粮仓”美称,最为富庶的虞郡,也因闹了无垢散的风波,农作物歉收,秋闱上的成绩也极为不好看。 北境若氏人送来了一千匹牛,一万匹羊,并金银珍宝,作为贡品。 但这个中秋,京城里的气氛哪儿哪儿都透着惨淡。 …… 过了八月初十开始,陆陆续续地,有些实力的外戚也送东西进宫里,孝敬各位娘娘。 芳华宫内,柳贵妃一身绮翠,戴着长长的假指甲,端正坐在芙蓉褥上,看娘家人送的东西。说是看,其实呆呆地想着自己心事,交给她身边的大宫女柔儿。 偶尔念到一些比较稀罕的物件儿,也就漫不经心地扫一眼。 也就三炷香的功夫,柔儿住了口了,柳贵妃忽地没了声响,奇怪地抬眼看了看柔儿:“还有呢?” 柔儿说:“没了。” 柳贵妃渐渐眉立:“没有了?今年就这么点?” 柔儿说:“可不,比去年短了一大截。这很快就太后万寿节了,不是拖娘娘后腿么。” 柳贵妃拧眉。 很快,她召见了她的老娘,娘家人在前,很直率地表达不满:“娘,今年怎么回事?家里没银子了吗?怎么才孝敬了我这么点儿?你让我在宫里面子往哪儿搁?” 柳相夫人也委屈啊,说:“这不是你弟弟那边亏损太多么。家里又不是开金山的,委屈你一点,过年的时候,一定补上。” 柳贵妃说:“亏损太多?不就是那个庄子的事儿嘛,三五十万的事情,我们家短缺这么些?不行,我得找弟弟谈谈!” 柳相夫人看看左右,屏退了旁人,压低说:“我的儿,你弟眼下也不在京城。除了庄子,还有一个,我们在燕山和永城的进项,不知怎的,被人全剿了!你爹派了弟弟出去,处理善后呢!” “燕山和永城的进项被剿了?”柳贵妃一惊,顿时收敛了那刁蛮脾气,“怎么回事?是不是他们无意中得罪了官军啊?我这不是都叮嘱了的嘛,那么不小心的吗?” 柳相夫人眼中闪过一阵怨怼,说:“说起来还不都是你弟弟太年轻,冲动。他把燕山的那个分舵调出去,劫了朝廷里一个芝麻绿豆小官儿叫林驿的家眷。谁知道那林驿和成甯是姻亲,他们那车队里,带着成甯的亲儿子。没几天,整个燕山的分舵就被灭了。哼。” 这些话,都是柳相授意夫人进宫传给女儿的。 柳贵妃果然怒气上脸,“可恶!” 一拍桌子! 柳相夫人说:“你千万别冲动。这是你爹让我给你带的消息,你知道了藏在心里就好。别的事儿,都不要管。你现在怀了龙胎,又独宠椒房,就算手头短缺一些,旁人也不敢小瞧你。” 柳贵妃说:“娘,旁人怎样,我才不在乎。可太后万寿节不能不在意啊!你让我怎么过?嗯?” 柳相夫人想了想,说:“这样,我让家里的戏班子调进来。家里的戏比宫里的不一样,哄太后新鲜高兴,不就比什么都强了?除此之外,我体己的稀罕绣品,也给你两幅,那可都是从前的好东西,现在没有了的。” 一番言语,柳贵妃才满意了,露出笑意来。 “娘,还是你最疼我。”柳贵妃撒了一会儿娇,“弟弟素来行事稳重,怎么这次去为难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儿了?” 柳相夫人说:“这一层我也不清楚了,想来,还是跟那个姓李的女人有关吧。” 柳贵妃顿时脸色凝重:“李寡妇?” 柳相夫人说:“是啊。” 柳贵妃说:“娘,那你必须得回去跟弟弟说清楚了。李如意,是皇上看中了的人。虽然没进宫,但身份可不一般,让弟弟赶紧跟她保持距离。” “吓?”柳相夫人吓一跳,“那我赶紧去叮嘱凌儿去!” 柳相夫人前脚从宫里出来,李寡妇后脚就从她安置在柳相夫人身边的暗线处,知道了消息。 “说起来真是好笑,这个暗线还是柳凌炀给我的。没想到这会儿派上用场……”李如意想了想,说,“要派戏班子的人进宫里吗?那正好用那个人呗。” 她换上幕遮,来到柳府后巷,那暗线带着一个人来到她跟前,又退下。 李如意打量了那个人一番,“啧啧,当初好歹一枝花,怎么如今成了疯婆子?” 叶紫然翻起白眼,恨恨地说:“你才疯婆子!你个寡妇,扫把星!” 一口唾沫,吐出来,不过软弱无力的,只落在李寡妇脚边。 第776章 相公,做点啥不能白天,非得大半夜的 第776章相公,做点啥不能白天,非得大半夜的 李寡妇从她憔悴凹陷的脸上扫过,眼神冰冷:“让你好吃好喝养好自己,你瞧瞧你现在成了什么鬼样子。” 叶紫然阴森森的:“我什么都没有了!凭什么听你摆布!!” “就凭,我给你一个翻身的机会。”李寡妇说,“这个机会你抓住了,你就可以骑在叶怡然和叶斐然头上!” 听见那两个名字,叶紫然眼神一亮! 李寡妇露出微笑:“那么,这个交易你做吗?” 忍着厌恶和想吐的感觉,李寡妇伸出手去,叶紫然毫不犹豫,一把掐住李寡妇的手! 用力收紧爪子般的枯手,叶紫然桀桀怪笑:“做!” …… 叶斐然并不知道李寡妇背后做的事,知道了也不关心。 深夜,成甯把她带到马孟达旋的云来客栈里,叶斐然困得不行不行的,被他用一张大披风裹着,半梦半醒拉出去。 “相公,干点什么不能大白天的,非得现在……”她把眼睛和鼻子埋在成甯肩窝里,梦呓加抱怨。 成甯撸着她,说:“天天待在家太闷,出来兜个风。” 叶斐然:“……” 天上,月形渐渐饱满,土星和木星形成一个极小角度,难得的土木合相。象征压力,也象征压力之下,会有好事。 成甯说:“来吧。” 云来客栈里里外外灯火辉煌,马孟达旋亲自擎着火把,站在门口,显然在等候着他们。成甯把叶斐然拉下马车,说:“进去。” 马孟达旋一躬身,进了院子。 沉重的院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叶斐然眨眨眼睛,看到地上一字排开跪着五个男人,这些人身上都带着凶悍的气息,显然不是善茬。 她递了个询问的眼色给成甯,成甯走到院子正中的座椅上坐下,让她挨着他坐了。 二人肌肤紧贴,秋凉的夜晚里,体温传来,倒是并不觉得冷。 叶斐然看着那几个人,福至心灵,脱口而出:“我知道了,他们是抢劫了我娘的山贼!” 成甯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但,更深一层疑惑浮上心头:“为什么会马掌柜帮忙抓人呢?” “我们合作好久了。”马孟达旋说:“我们家客栈做的就是北境来的商队生意。这些人盘踞在永城和燕山的要道上,雁过拔毛,商队恨他们好久了。这次多亏了成大人,给了我们一支小队,把他们铲了回来。” 叶斐然说:“他们就是头子?” 马孟达旋说:“他们叫这人舵主。想来,背后还有东西可以挖。” 他一脚踹在其中一个黄脸皮瘦小男人屁股上,呵斥道:“喂!说话呢!” 那黄脸皮瘦小男人只是闷哼一声,并没有说话。 成甯说道:“深挖就算了。量他也没那么个胆子。但永城和燕山的路,一定要清理干净。” 黄脸皮瘦小男人抬眼看了他一眼,眼底透着轻蔑,没当一回事:“不可能的。你知道这块肥肉多大吗?就算没了我,三天之内,新的山贼势力就会占了这片地盘。到时候抢劫的是另一批人罢啦!” 面对挑衅,成甯倒不气恼:“你说得确实有道理。这么说,不如我把你放了?” 男人诧异地抬起眼皮,飞快看了成甯一眼,又低下头去,长长的头发垂落遮挡了他的脸,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成甯说:“本来我想要杀了你的,因为害了我的家人。但如果按照你所说,还不如把你放回去。” 良久,男人说:“你一年要我孝敬多少?” 成甯竖起一个手指头。 男人说:“一百万两?” 成甯说:“一百两,黄金。” 就算是黄金,这个数字也比男人想象中少太多太多了,他身子前后摇晃起来,满脑袋用章子戳着“难以置信”四个字! 好在,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成甯说:“银钱上的数目不过是个数字,而我另外有个条件。” 男子满脸“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淡漠道:“你说。” 成甯道:“我要你保障往来官车的安全,听我号令,我让你打的车队,让你攻的村子,才打。” 男子冷笑:“那岂不是归顺朝廷?你发俸禄给我啊?” 成甯勾唇微笑:“是不是归顺朝廷,你可以想想。答不答应,你也可以想想。我不急。” 电光石火般,男子忽然想明白了,脸色一变! 他瞪大眼睛,眼白多,眼黑少,瞳孔放大,死死定着成甯!! 不是归顺朝廷,是归顺眼前这个男人!! 那一瞬间,姚老帽脑子里闪过的,反而是那些神秘的人闯进自己山寨里,砍瓜切菜般,压倒性胜利的场景。 以及,还有辽东李大胡子一夕之间被红毛大炮轰成烂泥的消息…… 好像,那会儿,眼前这个大人正好就在辽东……姚老帽刀口舔血多年,几乎是动物求生本能地,知道那绝对不是巧合。并且,知道放在自己眼前的路,只有唯一一条! 他低着头,“我累了,天亮答复你。” 成甯仍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疾不徐:“好。” 戏好看,熬夜不是好习惯,叶斐然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她发誓,她的动作已经很小了。 张嘴的角度控制在最小程度,还悄悄地用小手捂住嘴巴,怕被人看见,毁掉这么剑拔弩张的严肃场面。 不知道成甯怎么听见的,脸还对着那舵主,话音忽地一软,温柔起来:“困了我们马上就好。” 所有人:“……” 叶斐然脸一红,手还保持着覆盖在小嘴上的姿势:“嗯……” 成甯的大手,伸过来,把她小手拉下,放在自己腿上,握紧了。 马孟达旋忙说:“我们已经准备好上房了,两位请歇息。” 成甯于是拉着叶斐然的手,站起身:“那,就麻烦你们严加看管了。” 这不过是句废话,客栈外面,还有薛长东领着暗卫们呢! 成甯是冲着收复这股山贼而来的,不愿意城里打草惊蛇,所以特意设在这边招安。 今晚的云来客栈,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也飞不出去。 打呵欠会延续,叶斐然没忍住,又打了个呵欠:“呵——欠——” 嘴巴还没合拢,身子忽然轻飘飘飘了起来,她被成甯拦腰公主抱起来。 第777章 成甯招牌姨父笑 第777章成甯招牌姨父笑 成甯看着叶斐然,姨父笑:“好了好了。真是……” 无奈,宠溺,甜蜜,专注。 一时之间,画风换太快,大家都不太适应。 尤其是那个舵主,看到心目中的修罗阎王,居然在一名妙龄少女跟前如此软和好说话,简直就没见过比他更宠溺的男人,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什么鬼!! 这个手段残忍好像从地狱里回来的男人,竟然这么宠老婆? …… 第二天一早,成甯起床的时候,就听见马孟达旋在窗外说:“姚老帽接受招安了。” 成甯披着衣服,坐起来,长发倾泻垂落肩上,诱欲无比。但男人的脸却完全清冷绝顶,克制着任何感情。 “嗯。带他们下去,稍后会有人来教他们规矩。” “是。” 身边悉悉率率的,叶斐然翻了个身,锦被自她肩头滑落,露出半边香肩。 成甯伸手去把被子给她拉好。 “真是,睡觉也不老实。” 只有目光落在叶斐然身上,那冰凝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才变得柔和。 叶斐然睡得足足地,起了床,“睡得好舒服啊!” 成甯已经起来了,取笑她:“亏你没有择席的毛病!你是小猪啊?” 叶斐然老脸一红:“你才是小猪,你全家都是小猪!” 成甯眼睛一弯,更乐了:“我全家都是小猪,头一次听见有人骂自己的是小猪的。我该说什么才好呢?” 叶斐然仔细一想,果然,她是成甯的妻子,可不是自己骂自己是猪了嘛! “你敢讨我便宜!”她恼羞成怒,跳下床追着成甯打。 小拳拳没捶两下,就被成甯单手掐住两手手腕,壁咚在墙,又一番蹂躏。 叶斐然发出阵阵低声尖叫,猫似的。 倒是把成甯的心叫软了。 自己选的人! 心软了就只好心软了! 跪着宠完算求! 阵阵惹人想入非非的声音,从上房传到客栈的四合院中间。几个正在干活的汉子脸红红的,马连说:“哥,他们在干啥呢?” 马孟达旋说:“干一些夫妻之间干的事儿呗!” 这些人里,唯一有媳妇的就是谢牧了,马连就看着谢牧,说:“可是谢牧大哥和嫂子也没见这样闹腾啊。” 谢牧脸红脖子粗:“你这是怀疑我的能力?” 马连:“我不是我没有!” …… 原本成甯办完正经事之后,想要和叶斐然去逛一下京郊,欣赏京城初秋的美景。然而午饭后,有人捎来了口信,还是用快马从京城来的。 “吉祥银楼老板有请叶郡君速去一趟。” 叶斐然手里拿着一块手把肉,就着韭菜花酱啃得满嘴油,傻乎乎看了成甯一眼。成甯说:“去呗。” 二话不说,套马备车,在日落之前赶回京城。 成甯还是第一次来吉祥银楼,叶斐然蛮不自在的。她不习惯干什么都有个男人在身边,成甯倒是一脸无所谓。 路过如意银楼的时候,叶斐然可算找到了话题:“那是李如意开的。” 成甯说:“那又怎样呢?” 叶斐然还以为他会比较在意,没想到是这么个冷淡反应,一愣,说:“就是……嗯,她现在在皇上面前……嗯,蛮得宠……” 她倒有些觉得自己无聊起来。 成甯墨眸弯弯,饶有兴致地盯着她:“她的得宠又怎么了?” “皇上的外室啊。”叶斐然说,“你说,留意一下这条线,会不会对相公有好处?” 那些小说啊啥的不都这么写的嘛,女主要做个对男主有用的人,提供某些情报。然后男主越发对女主爱得死心塌地……慢着,眼前那一脸姨父笑,又是怎么回事? 成甯摸了摸叶斐然的头发,说:“二丫,你太会想了,要不要给你一支笔你试试写话本子?” “呃?”叶斐然傻眼。 突然想起了,西院书房里,柜子顶上成甯珍藏着她的大作…… 她马甲应该没有掉吧? 成甯说;“皇帝做些什么,想些什么,我半点不关心。” “当年我们犯了错……也是因太过年轻。我眼下放弃了仇恨,不和他计较了,但雷鸣如果知道了我还活着,还想要计较从前……我也不会怵。” 叶斐然默然,悲从中来啊啊啊! 在她相公面前要装个逼咋就那么难!! 还有没有天理了!! 成甯拍拍她脑袋,下了车,提高声音说:“夫人,就是这里了吗?” 天色渐晚,不少店子都打烊了,马路边不多的几个行人立刻被成甯吸引过来,然后眼睛变成了心心。 叶斐然边下车边听见有人说:“这小哥哥长得真俊……” 恢复了昔日容貌的成甯,确实无论走到哪里,都成为天然焦点。 只不过她跟他朝夕相处,习惯了……反而审美迟钝了。 那小伙计林夏,早就等着了,对叶斐然说:“夫人,您要定做的首饰,我家主人已经做好了。请到楼上账房品鉴欣赏。” 成甯要跟上去,林夏拦住了他:“很抱歉,我家主人只邀请叶郡君。” 叶斐然递了个安抚的眼神给成甯,成甯站住:“行。” 林夏自己也在二楼楼梯口的地方站住了,看来,店主只要见叶斐然一人。 工作间门紧紧关闭着,叶斐然敲了敲门,半晌,门里传来声音:“请……进!” 叶斐然推门进去,店主易永吉坐在工作桌旁,神情微妙。 高兴、落寞,都有。 叶斐然说:“易老板,好久不见,近来身体安好?” 易永吉是个结巴,如果可能的话,尽可能不说话。所以,他这次也只是指了指旁边摆放着的,用红布盖着的两件东西。 叶斐然说:“要我自己打开吗?” 易永吉想了想,站起身来,亲手掀开红布。 叶斐然顿时眼前一亮! 玉石观音,以墨玉为眼,红珊瑚为唇,精妙绝伦,栩栩如生,就连每根头发丝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更绝妙的是,无论走到哪个角度,她好像都在慈爱地看着你。 而那个座钟,则完美复刻了叶斐然的图纸。 那是一只纯金打造的自鸣钟,内里无数齿轮复杂咬合,上好发条之后,就可以准确地走动。每到一个整时辰,就有一只喜鹊从钟里飞出来,张开翅膀鸣叫。 第778章 没事,相公来帮你 第778章没事,相公来帮你 叶斐然当初画图纸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疯了,竟然在古代画出这种最早得清朝中期才出现的东西。 没想到会遇到另一个疯子,竟真的把图纸上的东西给整出来了! 叶斐然两眼发亮,嘴巴合不拢来,“天啊……天才……天才!” 她看着座钟,易永吉看着她,眼底滑过一丝骄傲自豪。 易永吉轻声说:“画、画这个、这个图、图纸的人,才、才是、是真正、的、天、天才。” 叶斐然说:“有了构思终究不能落在实处,能够动手做出来的手艺,真真儿巧夺天工。” 毫无意识到,这商业互吹颇为肉麻。 叶斐然把时钟拨到正确的时间,分针秒针咔嚓咔嚓走了起来,清脆欲滴的声音传入耳中,激动得她眼睛湿润。 “你又回来了……”她喃喃道。 在寂静已久的古代听到机械转动的声音,宛如天籁。 她却不知道这话落入易永吉耳中,是另一个意思。男人墨眸暗暗一沉,不动声色。他说:“你、你认、认识这、这个画、画图的、的人?” 虽说是叶斐然亲手把图纸交给他的,易永吉并不相信区区一名弱女子,能够设计出如此精巧绝伦的自鸣钟。 叶斐然说:“当然啦。” 易永吉期待道:“可、可否、介、介绍认识?” 叶斐然说:“你不是认识了吗?” 易永吉一怔:“谁、谁呀?” 因为过于激动,他脸涨红了,结巴也更厉害了,整个人是奇异的孱弱的美丽,好像碰一碰就会碎似的。 叶斐然指了指自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是、是、是、是你?”易永吉大吃一惊,拨浪鼓似的摇头。 叶斐然说:“你不信也没关系。这个座钟做得真的很好,以后我还会找你继续做的。你愿意吗?” 易永吉说:“当、当然、愿、愿意!” 叶斐然说:“那好。这东西金贵,麻烦帮我包起来,我拿走。” 易永吉帮叶斐然包起了自鸣钟和玉观音,定做的紫檀木盒子,镶嵌了螺钿,光是这个盒子就价格不菲。叶斐然看见了,一怔,说:“盒子多少钱?我结算给你。” 易永吉用力一摆手,说:“送、送你的!以、以后、后再、再找、找我做、做、做自、自鸣钟就、就行!” 叶斐然抱着俩盒子,喜滋滋地走出工作间。 还没走到楼梯底下,却发现不对。 这光景,天都快全黑下来了,银楼早就该打烊了呀?怎么店面里还传来人声? 吉祥银楼里,涌进来好些顾客。他们围着的人是——成甯。 “小哥哥,你觉得我戴这个簪子好看不?” 成甯说:“唔,不错。” 那妇人立刻得了宝似的,喜滋滋的让林夏把那支名贵的七宝簪子给包起来。 另一个人说:“这个镯子呢?好看不?” 成甯没吱声。 那人就把镯子放下了,换了一个绞丝秀气的款式,这次成甯才点点头:“很好。” 林夏领着两个小伙计忙着点货、收银、秤银子,满头大汗的,脸上洋溢着喜色。 叶斐然一头雾水,“相公。” 成甯发现了她,不理别的人,站起身朝她走过去。边走边说:“今天打烊。” 林夏和伙计们送客人,叶斐然好奇地伸长脖子,“你居然会做生意?” “说不上会。就是刚才看有个女的过来了,选一支钗子老半天的,我不耐烦看,指点了两句。后来她就带了一窝子人来了,慢慢的人就越来越多了,倒是让伙计们没能按时打烊,连晚饭都耽搁了。” 叶斐然:“……” 偷看一眼林夏,林夏那表情就是:“请用力地拖延我的晚饭,这样的拖延给我来三五年吧啊啊啊!” “感、感谢成、成大人。”不知什么时候易永吉也来到了楼梯上。 成甯看了看他孱弱的面孔,冷煞的脸上,是一种礼貌。 一种对人很平和的礼貌…… 他拱了拱手:“内子很喜欢贵店,如果贵店能生意兴隆,成某举手之劳,不过略尽绵力。店东言重了。” 叶斐然说:“相公,我的东西拿到了。我们走吧。” 静止了半柱香之后,易永吉才也一般抱拳道:“欢迎再次光临。请。” 无论他口吃或者不口吃,成甯都没事人一样。 叶斐然看着眼前的高大身影,心想,也许,这才是正确的体贴与尊重人的方式。她暗暗地把成甯为人处事,待人接物的态度记在心里,以后好好学习。 今天收获很大,叶斐然上车后,心情甚佳,小嘴上挂着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成甯看了一眼她怀里抱着的俩锦盒,有点吃醋:这俩东西太碍事,他都没法抱二丫了。 他说:“这盒子里装的什么东西?” 让你如此重视? 叶斐然说:“是送给太后的万寿节贺礼。相公,你看。” 她把盒子打开一条缝,让成甯看了,笑嘻嘻地说:“回头找两块好料子包装起来,就很妥帖了。你觉得怎么样?” 这是她第一次作为主妇送贺礼到宫里,可不能给成甯丢脸。 看玉观音的时候,成甯微微点头,赞许。 看自鸣钟的时候,成甯眼神却凝在了那钟上,问:“这也是送给太后的?” 叶斐然说:“对呀。是不是很精致?还会叫噢。我敢说整个大顺独此一份,没有别的了!” “我的意思是……二丫,你打算给太后送终?” 成甯抬起脸,满脸震惊。 叶斐然:“……” 成甯爆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啊笑,笑得叶斐然满头黑线,笑得叶斐然黑了脸。 嘤嘤嘤,人家考虑不周不行嘛!! 叶斐然翻起白眼,盯着成甯,可算把成甯给盯得不笑了。他老人家嘴角肌肉直抽抽,正儿八经地说:“好,我不笑了。可是啊二丫,你这东西送上去,全家都得脑袋搬家呀。” 一刀扎了心,叶斐然成了泄了气的皮球:“我知道……可现在咋办呢?离万寿节没几天了,光一个玉观音,分量不够啊!” 成甯眼睛弯弯,露出招牌姨父笑:“没事。相公来帮你。” 第779章 父子对招 第779章父子对招 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划时代自鸣钟,就这么出师未捷身先死,最后叶斐然到底不甘心,把它放在了家里给自己报时。 家里人对于她捣鼓出来的各色奇奇怪怪小东西早已习以为常,就连波澜都不带起一下的。 叶斐然好挫败啊好挫败。 日子如水流过。 也是人合人,叶斐然原本要把细心体贴的立夏和老成稳重的春分其中一个给苏氏使唤的,苏氏统统不合意,最喜欢的,反而是年纪最小又身有残疾的谷雨。 一老一小平时也不出来走动,就在北院里捣鼓吃的,一天到晚说不完的话,别提多投契了。 叶斐然感到无语,也就把立夏收回来,自己用。 至于春分,发挥了更大的作用,被派到叶怡然家里,调理新买的那一大批丫头。 一转眼到了中秋节当日,苏氏按照南边的规矩,一大早起来准备拜月娘的东西。 谷雨在旁边帮她。 前一晚解锁了新姿势,这天早上叶斐然就起晚了,日上三竿才起。所幸没有安排人在外头上夜,所以闹出来的动静不为人所觉。 成甯则大早就不见了人,床的另一边是空的。 穿好衣服,寻思着这样子下去要不要给自己配两方六味地黄丸吃一吃,却听见刀剑交击的声音传入耳中。叶斐然应声抬头,原来自己来到了西院的月洞门前,成甯手拿一条竹枝,正在和小虞喂招。 小虞的武功也是由成甯传授,名师出高徒,他年纪小小已是一身精湛武艺,身法轻灵飘逸,等闲十个八个好手近不了身。按照成甯的说法,是自保已经足够,但还需要积累临敌经验。 叶斐然不由得站住,看得津津有味起来。 小虞和叶天宇能够打个不相上下,甚至小虞十场往往能打赢六七场。但,对着成甯,小虞就有点儿不够看了,无论体力、步法、还是料敌机先,都被成甯碾压。 少年额头上不住滴落黄豆大的汗珠,被成甯压制得步步后退。 最后成甯直接把他手里的长剑打飞,手里的竹枝指着小虞喉咙。 “让你好好练习,你就练成这样?” 小虞惭愧地低着头,不说话。 叶斐然正想要说点儿什么,打圆场,有人比她早一步,苏氏提着食盒,说:“阿成,小虞,吃早点了!” 她把食盒拿进院子里,叶斐然趁机跟了进来。 苏氏打开食盒,里面放着捏成小兔子、小青蛙的糕点,散发着阵阵甜香。叶斐然吸吸鼻子:“好香!” 苏氏笑道:“这是我和谷雨刚琢磨出来的。外面是粘米粉,里面是莲蓉馅、枣泥馅和豆沙馅。今晚就用这个拜月娘,你说好不好?” “好!那真是……真是……啊呜……太好了……” 叶斐然已经抓了一只小兔子,两口吞了下去,说话都含糊不清的。 还想要再拿,苏氏一巴掌打开她爪子:“孩子还没吃呢!你可真不客气!” 成甯和小虞也过来了,成甯拿起一个小青蛙,小口品尝。他没有说话,但叶斐然只看一眼,就知道相公对这种点心味道很满意。 苏氏款款地对成甯说:“别对孩子太严格了。练武什么的,强身健体就好啦,最要紧的还是举业……” “哎哟!” 小虞一声惨叫,破坏了气氛。 大人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着小虞,小虞捂着腮帮子,眼泪汪汪的:“我的牙齿好疼!!” 大人们:“牙齿好疼?” 叶斐然皱起眉头,一把把小虞按在石椅上。成甯想凑过来看,叶斐然厉声说:“都别动!这儿谁学医的?” 成甯停下脚步,小虞已经疼得不行了。 叶斐然说:“小虞,张开嘴巴!” 小虞:“啊——” 苏氏急道:“看不到!里面太深了!” 叶斐然让小虞张大嘴巴,从怀里掏出不离身的小镜子,这下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了,是个大龋齿。叶斐然说:“小虞,你别动,我来动动试试。” 她取出一支银针,试探地伸进去。 小虞疯狂扭动:“嗷嗷嗷嗷——” 成甯眼疾手快扑上去压住他。 那么倔强一孩子,小时候挨打受苦都没哭过,这会儿愣是让一个坏龋齿给整哭了! 叶斐然收了银针,皱着眉头:“麻烦了!” “不就是坏了个牙齿么,用老虎钳子拔掉就好了。”成甯说,还嫌弃地看了小虞一眼,“你还男子汉,刚才那尖叫娘儿们似的!” 叶斐然维护小虞道:“别为难孩子了。牙齿里头神经丰富,我刚才戳那一下,就跟戳手指头没两样的。” 成甯这才罢了。 话说得难听,不大一会儿,成甯亲自给小虞端来了熬好得细细的稀粥。还带了一大包冰块过来,丢给小虞。小虞乖乖敷起冰块,去干自己的事儿去。 叶斐然在屋子里,画图纸。 成甯问她:“你干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叶斐然说:“是口镜和镊子,希望京城的铁匠能够做成。不然就得拜托易永吉做。有了这个东西,才能治好小虞的牙齿。” 成甯说:“拔就行了啊。” “别开玩笑了,小虞那个牙齿没到换牙的时候,现在提前拔了,得两三年才长新牙齿出来。也会影响他以后长出来的牙齿的。所以呀,能保留就保留!”叶斐然头头是道,最后下结论,“牙好,胃口才好,吃嘛嘛香!” 成甯:“……” “行行行,你有道理。”成甯说,“帮我换朝服,我要去月坛参加皇上的祭祀大典。” 叶斐然看看自鸣钟,跳起来:“你怎么现在才说!什么时辰?” 成甯说:“酉时。” 叶斐然炸毛:“你要迟到了!!不怕砍头啊!!” “你放心。” 成甯露出玩味微笑。 “他们奈何不了我!” …… 月坛,景熙帝连同文武百官,一起迎来姗姗来迟的成甯。 成甯二话不说三跪九磕,低头请罪:“祭祀来迟,臣罪该万死!” 大臣们汗哒哒,纷纷皱眉,扭脸,不忍直视。 这成大人吧,做事能力没的说,文武双全,可做人真的是乱七八糟。不结党营私,还乱得罪人,在皇上面前也如此放肆…… 第780章 成甯,莫怪朕 第780章成甯,莫怪朕 景熙帝黑着脸说:“中秋祭月,是何等大事!你竟敢让朕等?所为何事?快点从实招来。如果朕不满意,就砍了你!” 成甯说:“家里小儿抱恙,抱着臣不乐意撒手。臣好不容易才哄好了他,这就马上赶来了!” 众大臣:“……” 得,您老人家这么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 景熙帝被气笑了:“好啊,难道祭月大典还不如你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吗?” 成甯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家不齐何以治国?臣知罪!” 又是纳头便拜,态度很良好,却没多少悔改的意思。 景熙帝想起成甯那个无法无天的小娇妻,上次见面,一会儿指着自己鼻子不带脏字的骂人,一会儿又尧舜禹汤的拍马屁哄得人开心,精灵古怪,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长叹一声,竟没办法生成甯的气。 他背着手,黑着脸,说:“快快归位吧!” 成甯大声道:“是!” 祭月结束后,景熙帝单独留下了成甯。 景熙帝问:“成甯,你的伤势恢复得怎样了啊?” 成甯说:“回皇上,臣一切安好。” 景熙帝说:“上次你伤势严重乃至卧床不起,让朕好生担心。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如常,好像那个一心想要杀成甯的人不是他一样。 成甯说:“谢皇上关怀,是成甯的幸运。” 景熙帝深深地凝视着成甯。 他们在月坛的暖阁内,门外秋风起,月华如水,照在空荡荡的月坛上,一派清冷。月色下,可以看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都是披甲精锐,守卫森严。 何况,还有那个在暗处的十六…… 十六,之所以叫十六,是因为他上面还有十五个高手。 而他们的排名,并非按照大小序齿,而是按照——武功高低! 景熙帝手里的牌,还有多少呢? 成甯墨眸淡如水,把景熙帝的审视全部屏蔽掉。 景熙帝转过脸,淡淡道:“成甯,莫怪朕。” 成甯继续装,但他素来是冷峻寡言的外在,无法充当佞臣那套,只是怔怔地站着,做个木头美人。景熙帝看着那张脸,不由得感叹,难怪就连他心爱的李美人,也总夸成甯长了一副好皮囊。 “你哑巴了?不说话?” 成甯说:“臣不知道如何回应才好。” 景熙帝不高兴了,说:“什么不知道如何回应?” 成甯说:“因为臣从来没有怪过皇上,不知道您这句话从何而来。” 景熙帝说:“从没怪过我?” 成甯非常认真地点头,一脸诚恳。 景熙帝脸色稍缓:“那就好。” 停了一停,成甯见景熙帝还有话要说的样子,就没吱声。 景熙帝说:“因为你实在太像我的一个故人,朕……见到你,就跟见到他一样。朕原本爱惜你人才难得,想要把你留给太子。但玮儿你也看到了,也不是个省心的,今儿个祭月大典,他也敢托词不来。朕……唉,实在难办啊!” 从前景熙帝可没有说过雷玮半个不字的。 成甯只管听着,想了想,问:“太子殿下为何不来?” “说是风寒咳嗽了,谁知道是不是呢!”景熙帝说到这里,颇为不愉快,嘴角边的法令纹深深地挤了起来,“这孩子,年纪轻轻的身子骨就不好。让我怎么放心把治国重担交给他?一国之君,可不是那么容易做!” 成甯躬身不语,眼神镇定自若。 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景熙帝干咳一声,说:“成甯,你家里有没有人姓程?” 成甯淡声说:“臣本人就姓成。” 景熙帝哑然失笑:“不是你这个成,是另一个程,禾字旁的!” 成甯摇头:“无。” 景熙帝说:“是么?那就好。” 成甯说:“说起姓程的……十几年前,京中卫国公程家,臣倒是听说过一二。” 景熙帝一凛,果然十分关心,说:“你听说过?这可稀罕了,你不是琼州人士吗?” “臣从琼州北上京城,所路过的州郡不少,所以听说过一些。相传卫国公是开国功臣,文武双全,曾经把开国太祖元帝从死人堆里拉出来,九死一生。还把自己的亲生儿子代替元帝太子送死,保住太子一命。平定天下之后,和老王爷一文一武,一个在京城,一个守南疆,遥遥呼应。” 成甯每说一句话,景熙帝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身子还是保持纹风不动的,然而仔细观察,可以见到他头上带着的冠冕,帽翅在微微发抖。他失声道:“你说,你还听见什么?” 成甯道:“没了。这些是说书先生在茶馆里的话本子,叫《开国传》的有,叫《文武传》的有,臣也记不得这许多。” 他笃定,景熙帝爱惜名声,可以屠戮朝臣,但绝不会无故杀平民,不会去为难几个说书先生。只管把故事推到说书先生头上,他就是安全的。 景熙帝果然泄了气,“呵。” “程家也好,耿家也好,都曾经是朝中肱股。只可惜欲壑难填,功高盖主,最终都晚节不保。成甯,既然你熟知这些前朝典故,朕希望你可以引以为戒,做一个纯臣。你,可以做到吗?” 敲打来了…… 成甯腰板挺得直直的:“臣,遵旨!” 景熙帝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破天荒地,拍了拍成甯的肩膀,捋须微笑:“好,好。你退下吧,今天中秋佳节,你回去好好陪陪家人。” 成甯说:“谢主隆恩!” 跪安的时候,景熙帝说:“你家里人来京城,可习惯?” 这一问,古怪,成甯说:“还好。托皇上洪福,他们都很适应。” “那就好。”景熙帝说,“不愧是死里逃生过来的啊。你是有福气的人,你的家人,也都很有福气呢。” 景熙帝看着成甯,又是一笑。 这个笑容,却笑得成甯心底一阵发紧。 …… 从月坛回来,成甯直奔家里。 家里刚拜完月娘,香案未收,青烟袅袅还没散尽。 成甯黑着脸,直接来到叶斐然跟前,攥了她的手腕,扯到书房中。叶斐然猝不及防,手腕被攥的生疼,看到成甯那不同寻常的脸色,也不敢叫,小碎步跟着成甯走。 第781章 相爱 第781章相爱 成甯飞快地放出小黑豆,看着小黑豆湮没在夜色中,才回过身,对叶斐然说:“二丫。你明天立刻带着娘和小虞,回琼州!回越远越好!” “相公,发生什么事了?” 成甯说:“我们被皇上盯上了。那些山贼背后的人,不是柳家,也不是李寡妇……他们只是想要讨好皇帝而已。真正要杀娘和小虞的,是雷鸣!” 原以为叶斐然听见了,会吓得惊惶失措。但她没有,女孩眼底虽然透着慌乱,不过只一闪而过,大体上仍然保持镇定。成甯倒是意料之外,看着叶斐然的眼神,不禁起了变化。 叶斐然鼓起勇气,微笑起来:“不怕的。相公,我以为发生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个事。” 成甯说:“二丫,你不怕?” 叶斐然说:“我们都已经知道了他多疑成性,为什么要怕?说不定,只是他常用的敲打手段呢?如果现在我们走掉了,岂不是打草惊蛇?” 成甯垂眸:“是。” 叶斐然忽然之间,张开双臂,抱住了成甯。他的胸膛很阔,心跳有力,那魁伟的身躯,好像能够顶天立地。叶斐然把脸埋在成甯胸前,轻声说:“没事的,相公。你今天还能活着回来,就是最好的证明。我就问你,真出了什么事,你能保证娘和姐姐、小虞的安全吗?” 成甯低声说:“自然。” 叶斐然伏在他身上,抱着他的胳膊,紧了一紧,低声笑道:“那就行了,那就行了。” 一瞬间,成甯明白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 成天跟那疑神疑鬼的老皇帝周旋久了,自己近墨者黑,也疑神疑鬼起来了。 他怎么可以怀疑二丫呢? 哪怕是试探,也是不应该的…… 他抱紧了叶斐然,非常、非常用力…… 恨不得把她嵌入自己身体内! “对,二丫,你说得对!” 成甯抬起头,把那险些绝堤而出的热流,硬生生憋回眼眶内。 “走吧,吃月饼去!” 叶斐然拉着他手,半嗔怪,半撒娇道:“真是,平白无故的,吓了全家人一跳……” 成甯亲了亲她光洁额角:“嗯。” …… 好在,回到正屋中,家里人并没有多问什么。大家都习惯了不多事,不惹事。 有这样的家人,真是三生有幸。 苏氏带着小虞和丫环们,把月饼切成小块小块的,又把水果摆成漂亮的样子,远远看去,桌面上盛开了一朵五彩缤纷的花儿似的,美丽极了。 叶斐然幸福感油然而生,搓手道:“还是娘在好!有妈的孩子是块宝啊!” 这么一说,大家笑起来。 苏氏啐道:“二丫,就你嘴甜!” 小虞大声喊:“爹爹,这是我们留给您的!” 他现在介于小孩和少年之间的年纪,有时候做事很稳妥,有时候又孩子气十足,家里上上下下都很喜欢他。 家里人听说,还有一个小少爷叫叶天宇的,跟小虞差不多年纪人品,也都很期待,想要想办法把叶天宇接过来。 提起叶天宇,苏氏自然想念,不过这儿是女婿家里,得听成甯的。就也眼巴巴看着成甯。 成甯道:“很快万寿节,万寿节之后,二丫和我要出使若氏,回来就过年了。就算要接叶天宇来,也过了年再说。” 大家一听,也就罢了。 …… 谁知道,计划不如变化快,叶天宇这会儿其实已经到了离京城不足三百里的塘沽关。 “坚持一下!” “我不行了!呕——” 叶天宇拍打着旁边同袍的背,“肥佬超,含块陈皮!” 袁志超呕得黄疸水都要出来了,两个眼袋几乎挂到下巴旁边,大肚腩消下去一大圈,仅剩一点儿规模,夹手抢过最后一片陈皮噙在舌底,那点点芬芳荡漾开,不舍得吞下,道:“还有没有?” “我姐留给我的,统共就一包。这是最后一片了。”叶天宇把撕下的半片陈皮塞进嘴里,“坚持一下就到了!” 袁志超委顿在地上:“你不是海边长大的嘛,也晕船?” 叶天宇眼睛看着前方大海:“还不是你把我吐劲儿勾上来了!” “哎哟喂,你以为我想啊?我特么黄胆水都要吐出来了好嘛。这倒霉催的护驾的活儿,为啥落到咱们水师营头上啊!” 叶天宇翻了个白眼,说:“你好意思说你是水师营的,坐了一个月船还晕船,游泳也没学会!你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后门兵!” 袁志超说:“我老娘把我生在将军家里,你以为我想?老子天天吃香喝辣多开心,我舅一脚把我踹进水师营,还倒霉催的遇到皇上征召咱们进京,我今年犯太岁啊,流年不利啊,咋啥倒霉事儿都给我遇上了呢!” 鼻子一皱,还真的号上了。 叶天宇一脚踹他肥屁股上:“别号丧了!陆指挥使来了!” 远远地,果然看见陆新春一身披挂走过来,咔嚓咔嚓的声音,隔三丈就能听见。一起听见的还有陆新春严厉的呼喝:“站起来都站起来!准备下船了!” 叶天宇站得绷直,袁志超也跟着他站在一起。 陆新春一脚把袁志超打弯的膝盖踹直了,叶天宇问:“陆指挥使,咱们这是要到哪儿呢?好像,好像还没有到地方啊?” “你小子是不是又偷看了航海图?”陆新春对叶天宇倒没那么不客气,说,“河海港现在停泊了大量货船,咱们不好跟他们争抢。所以到离河海港一百里的东半岛登陆,改为步行。赶在万寿节前三天抵达京城,拱卫京师!” 众士兵呼叫山响:“是!” 回到船舱里,叶天宇放了一只鸽子飞向蓝天,袁志超把从饭桶里虎口夺食抢到的俩馍馍分一个给他:“原来你这鸽子是信鸽啊。你小子留着这一手?” “我姐夫送给我的,说不到不得已不要用。”叶天宇大口咬馍馍,“他们眼下都在京城。我想我既然来了,还是带个信儿吧!” “叶天宇,没想到你人还挺重亲情啊!我就不一样了,我好不容易出来了,恨不得别回家!” “呵呵,你小子就先说着吧。到时候看看会不会把自己脸打得啪啪响。” “滚,老子才不会!” 叶天宇不理他,咬了一口馍馍,愣住:馍馍里,夹着一大块五花肉。 第782章 委屈巴巴小虞治牙齿 第782章委屈巴巴小虞治牙齿 军营的伙食,说真的,跟猪食也就差了那么一点——猪食比军营的饭多一点儿油脂。 得亏水师营是成甯带过的,所以保证出征的士兵能每顿一个白面馍馍,每天一个鸡蛋。别的队伍更糟糕。 饶是如此,也多日没有尝过肉的滋味了。 肉,是只有军官才能吃到的!! 此时此刻,叶天宇一口咬到了一块五花肉——油脂的香味,瘦肉的甘甜,在嘴巴里爆炸一样弥漫开去,格外刺激。 这是把馍馍切开了,肉卷吧进去,再封上,外头根本看不见。 袁志超得瑟地呵呵笑:“怎么样?这肉是厨子留给我的,要进了别人眼也没了。我是不是你最好的兄弟?” “算不上!”叶天宇一口否认。 袁志超很受伤,捂着肥肥的胸:“你居然这样对我!” “我最好的兄弟嘛……还有另一个……” 叶天宇看着飞向天边的信鸽,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那个臭书呆子,不知道死了没。” …… “啊啊啊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了——” “小虞!你叫得也太惨了!” 叶斐然汗珠滴落在小虞白嫩脸上,直起身子来,无奈。 她下不去手了! 成甯寒着脸走上前,低叱:“不许动!” 威势之下,小虞不敢动了,叶斐然抓紧机会用银针一挑,把小虞龋齿根部灌脓的脓疱挑破,黄白的脓汁流出,挤干净之后,剩下发红发肿的牙肉。 “呜呜呜……” 小虞眼泪珠子大颗大颗滚下。 苏氏站在旁边,抓着谷雨的手,不住里念佛,心疼得脸都抽搐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二丫,你别磋磨孩子啊。” 叶斐然没好气道:“娘,我正在给他治牙!” “咯嘣”一下,小虞手抓着竹子扶手椅,硬生生掰下一块来。 叶斐然柔声说:“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 把龋齿上坏掉的部分刮走,用淡盐水冲洗干净伤口,最后涂上消炎的鱼腥草。勉强处理了病灶,叶斐然擦擦脑门上的汗珠,说:“行了,现在还疼吗?” 小虞坐直了身子,定了定神:“还有点儿疼……” 叶斐然皱眉。 小虞却欢喜道:“不是之前的胀痛,就是挑破了的皮肉痛!娘,我舒服多了!” “嗯!那就好!”叶斐然欣慰地笑弯了小嘴。 她叫来春分,说:“熬一些清淡的粥水给少爷吃。太学那边也请假吧。好好休养几天再说。” 她把用完的镊子口镜等物,放进细瓷盘子里,倒上烈酒,点了火。蓝幽幽的火苗跳跃燃烧着,高温消毒好之后,小心地收起。 在古代,最为致命的伤就是感染,她必须十分小心。 喂了小虞一颗麻沸丸,让他好好睡觉,叶斐然笑着对成甯说:“相公,小虞这边没问题了。” 成甯深深地看着她:“你总是那么多主意。” “当然,人活在世上,靠脑子吃饭的呀!”叶斐然骄傲地翘起鼻子,得瑟得很,成甯掐了她小屁屁一把,“就你得瑟。” 被揩了油,叶斐然尖叫:“啊!!” 有人呢!! 但苏氏神奇地消失了,丫环们也是…… 成甯眉眼弯弯:“人呢?不见啊?” 叶斐然直翻白眼。 一只信鸽,扑棱棱地落下来,咕咕咕的叫着。成甯说:“是叶天宇的鸽子。” 他放开叶斐然,抓住鸽子,从它腿上取下了信筒。 展开来一读:“我已随军北上往万寿节护驾?” 叶斐然说:“啊?护驾?他不是在水师营吗?” 成甯说:“皇上看来不信任五城兵马指挥司啊!” 叶斐然说:“不是还有麒麟卫吗?” 成甯说:“麒麟卫人数有限,今年是太后的七十大寿,规模盛大,区区一百数十名麒麟卫的卫士满足不了皇宫的需求……所以,要从最远的琼州调兵往京城来拱卫京师。” 叶斐然背脊发冷,景熙帝如今,活脱就是曹操重生! 她毕竟妇道人家,不好对此置喙,往乐观里一想,笑道:“那正好。我们可以提前团聚!” 成甯想了想也是,也笑了:“你总是积极乐观的想事情。” 叶斐然扬起小脸,让清风吹过她的脸:“当然了。人生苦短,总是苦逼兮兮的,多没趣呀!” …… 成甯用自己的途径,回了一封信给叶天宇。 叶斐然则决定先瞒着苏氏,避免娘亲慌张。反正现在家里宽裕,住的、吃的、用的,都是现成的。叶天宇来到,相当于给大家一个大惊喜, 她低调地准备着,随着万寿节临近,街上一天一天起了变化。 且不必说张灯结彩的灯笼,在中秋后不光没有拿下来,反而把损坏的换掉,添补了新的。御前大街的金水河前,扎起了大大的彩凤灯箱。 更不必说,各个空落了许久的地方会馆,忽然住满了操着不同口音的外地人,全国各地的地方特产,流水价般源源不绝流入京城,都是准备进贡给太后的贺礼。 就连大街上的行人,也多了好多,景熙帝大赦天下,同时住在京城里的人,还按照丁口数,每丁发放500大钱。这可是开国以来从来没有试过的实惠,拿到手里的铜钱,那可是沉甸甸的,真真实实的啊,能不激动吗? 百姓们也阔绰起来了,叶斐然瞅准了机会,联合吉祥银楼推出了一款新的银饰,供不应求的,自己也小赚了一笔。 “这是二千两银子的分红。”林夏双手把银票递给叶斐然。 叶斐然接过,递给他一张:“辛苦你了。拿去存起来娶媳妇用吧。” 林夏涨红脸:“叶郡君真会开玩笑!” 几个女人在对面如意银楼走出来,满脸晦气的:“什么嘛,竟然跑单。店大欺客!” “时间不等人。咱们不能空着手去小婶婶的洗三礼啊。咋办好?” “走,去对面看看!” “走走走。” 几个女的吱吱喳喳的进了吉祥银楼,进门那女客人甲就问:“伙计,有没有精致点儿的小镯子?” 林夏忙说:“有的有的!这儿看!” 第783章 太上皇的画 第783章太上皇的画 他引着女客人去了曲尺柜上,取出小匣子展示:“有新打造的,有老银的,还有嵌了多宝的。各位客人喜欢哪样?” 女客人乙说:“小娃娃才三天,不好戴太宽的噢。” 林夏信心十足地说:“诸位放心,本店的银镯子是用活口设计,可以随便调整大小。通京城独此一份,可以从三天戴到三岁。” 女客人甲欢喜道:“真的吗?还有这样的设计,早知道就早过来你们这儿了!” 女客人乙说:“大嫂,还不是你图人家对面名气大。实际上看人下菜碟,只做有钱人生意,对咱们这种中等人家啊,跑单还理直气壮!” 女客人甲涨红脸:“我又不是天王老子,我鬼知道!二嫂子,你知道又不提醒我,难道你存心看我笑话?” 女客人乙说:“我不是劝过你好几次了嘛。你自己当耳旁风!” 这几个客人是妯娌,看样子平时既能一起过,又少不了摩擦,女客人丙劝架:“大嫂、二嫂,快别吵吵了。天色晚了,赶紧选镯子吧!不然回去晚了婆婆又得唠叨了。” 这句话凑效,俩妯娌立马停止了吵吵。 女客人乙说:“我们三个一人一份,选差不多的才好。不然到时候婆婆会说咱们厚此薄彼的。” 她的妯娌纷纷点头称是。 叶斐然瞧得有趣,忍不住好笑,林夏朝她递了个赞赏的眼色,那意思她也懂了:这些都是你的设计噢! 她更高兴了。 哼着歌儿,走出吉祥银楼店门,叶斐然心情甚佳,却没留神李寡妇阴沉沉地站在如意银楼二楼的窗台旁边,瞅准了叶斐然走过,李寡妇扔了两根竹竿,“啪”的摔在她脚边,倒把叶斐然吓得原地跳起来。 “哎哟!” 叶斐然抬起头,李寡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吃我吃剩的东西,味道怎么样?” 叶斐然怔了一下,头突然剧痛。 她捂着头,不说话。李寡妇以为她怯了,冷笑一声,关上了窗户。 “头……我的头……好痛……” 叶斐然挣扎着,想要站起身。 有人扶着她,往路边走去,把她放在了路边的拴马桩上,她屁股底下坐稳了,心里也跟着一稳,感激地道谢:“谢谢这位好心人。” 那人却悄悄地离开了,一句话没说。 叶斐然缓了好一会儿,头痛的感觉才消失,眼前也恢复了视线。 “叶郡君!叶郡君!”有人抓着她肩膀摇晃,是林夏。 叶斐然看着林夏:“我刚才忽然一阵头痛,眼前发黑,摔倒了。” 林夏说:“我看到了,所以赶紧跑出来了。” 叶斐然说:“那你知道谁扶起了我吗?” 林夏摇头:“我没看清楚,穿着平民的衣服,应该只是个路过的好心过路人吧!” 叶斐然说:“既然如此,只好记在心里了。” “你怎么会忽然晕倒呢?”林夏担忧道,“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看看?” 叶斐然没放在心上,摆摆手,说:“没事。想来是我肚子太饿,所以导致晕厥。” 也就是常说的低血糖了。 林夏说:“既然如此,那么我帮你雇个车把你送回去吧。” 叶斐然答允了,林夏自去叫车什么的,把叶斐然扶到车子上,这才挥手作别。但,这样一离开之后,叶斐然却再也没有不舒服的地方了。 这个小小插曲,她没有往心里去。 这天,已经离万寿节很近了,叶斐然要送进宫的贺礼也全都准备好了。 而且,按照宫里的规矩,家里也得陈设贺寿的东西。苏氏见叶斐然忙忙碌碌的,人都瘦了一大圈,心疼了。对叶斐然说:“二丫,有什么娘可以帮忙的吗?” 叶斐然想了想,说:“没有,娘,让我来就好。” 苏氏走开去,叶斐然没有注意到娘亲眼底的失落。她转个身又投入到忙碌中。 等到所有单子眷清,她看着作为主礼的玉观音被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忽然一拍大腿:“糟糕了!” 春分捧着玉观音,问:“哪儿糟糕了?” 她脸色煞白的。 叶斐然说:“这礼物还差一份啊!” “在这儿。”成甯来得正是时候,他带来的是一张——字画? 叶斐然傻眼:“相公,你带的啥玩意儿?不当吃不当穿的,太后又不大认得字,你送一字画给她?” 他们家如今佛系得很,不求闻达于诸侯,只求不被景熙帝杀头。 就这,也不能得罪了太后呀! 成甯说:“你只管送去。” 叶斐然看着那字画,画的是一幅亲子行乐图,画工一般般,更过分的是,有些地方霉霉旧旧的,被虫子蛀了好些小孔。 这东西…… 但,成甯不会坑她。 叶斐然看了一眼落款,“爱妻诞育麟儿夫萍献拙?” 她看着成甯:“谁是萍?” 成甯指了指皇宫的方向,叶斐然吓一大跳,差点儿把那副画掉地上:“这是皇上的画?” 成甯说:“不,是太上皇生前画的。” 他说:“皇上名叫雷鸣,太上皇名叫雷萍,父子两个的名字,取诗经《鹿鸣》,呦呦鹿鸣,食野于萍之意。” 叶斐然说:“你哪里搞到的?” 成甯说:“你就送去吧。” 叶斐然拿着那画,直哆嗦:“相公,这也太乱来了……” “没事。”成甯说。 叶斐然转念一想,上面既是死去的太上皇早年手笔,对于寂寞深宫,和皇帝离心离德的太后来说,不无安慰。比什么金山银山,都要强得多。她转嗔为喜,说:“有道理。” 看了看那些发黄的虫眼,又撅起了小嘴:“又不早点给我,好让我重新装裱一下嘛。” 成甯微笑,“画太新的话,就不像旧的了。” “画太新的话……”叶斐然想了想,恍然大悟,明白过来,“我知道了,还是相公聪明。” 她一向自负聪明,也只有在成甯面前,才甘拜下风。 把画卷收好,叶斐然和成甯一道回房中歇息。 琼州一年里有十个月是夏天,剩下两个月也仅仅秋凉罢了,两个人可以尽情放飞自我,在京城却不行,过了中秋,银杏叶变得满树金黄,柿子也熟透,然后不过三五七日的光景,突然之间就断崖式降温,嗖嗖的冷。 第784章 演礼风波 第784章演礼风波 叶斐然强烈要求赶紧把地龙烧起来,成甯无语:“还没到烧地龙的时候,好歹忍忍。” 南方妹子叶斐然怎么能忍! 在浴桶里把自己泡的暖呼呼之后,一溜烟窜床上,就成了抱窝的母鸡。 “相公相公快进来!”她拍着床的另一边高叫,真的是高叫,“可不能在自己家里给冷死了!” 成甯忍着笑,说:“不会。” 他的身子暖烘烘的,顿时把被窝温热了。 叶斐然舒服地摊开自己的身子,成甯心念一动,抱住了她。 她一扭腰肢,翻过身,背对着,嘴里说:“别闹了,明天要早起呢……” 想到要穿那件又厚又笨重的郡君朝服,再戴上好几斤重的头饰,叶斐然就觉得自己脖子受不住。成甯伸出手,在她肩上画圈圈:“嗯,好。不闹。” 动作并没有和他口中说出的言辞一致。 撩拨得叶斐然自己火气起来了,反而翻过身,圈住他脖子。 “你个坏人……” “谁?”成甯的眼睛明亮又深邃,垂下,唇角微勾,“谁是坏人?” 叶斐然呵气如火:“你呀……” “所以,你嫁了个坏人?” “我、我遇人不淑……” 叶斐然好羞耻啊,她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主动的女人了呢? 在这一角小小的天地里,她好像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了! …… 折腾得很晚,起得又很早,这一宿几乎没睡。 第二天,叶斐然闭着眼睛,被成甯从被窝里挖出来,塞到外间去。黄妆娘一大早候着,给她上妆,黄妆娘大惊小怪:“你昨晚喝很多水来?咋脸水肿成桃子了?还有黑眼圈!!” 叶斐然被嚷得清醒过来了,羞红了脸,说:“我喝两杯薏米水就好。” 春分去熬薏米水,黄妆娘给她花了好些功夫,才算把脸上的瑕疵遮住。还数落她:“郡君,女人养颜第一要紧养气血,要养气血第一要紧好睡眠。虽然你还年轻,熬夜太狠了,怎么也得累的,以后千万别了。” 叶斐然知道她是一番好意,忍着瞌睡听了。 等全部弄好,坐上车子出发的时候,整个京城已经完全苏醒过来,官道上熙熙攘攘的,都是往宫里去的华丽马车。 …… 叶斐然困到飞天,在车上眯了一会儿才好。 到了宫里演礼的时候,没留神,脚底下绊了一下,险些摔了一跤。引起演礼太监和嬷嬷不满地皱起眉头。演礼太监拖长声音说:“叶恭人,请放尊重些——” 叶斐然说:“公公,为什么不让我按郡君礼?” 她身上双重身份,偏偏这次说是要按照恭人之礼进宫。 演礼太监说:“夫为妻纲,叶恭人虽有了郡君敕封,也已嫁为人妇。自当以夫君为打。难道还想要和夫君平起平坐?” 好一顿数落,叶斐然听见身后又传来声声窃笑。 转过身去,却人人表情严肃,宛若无事发生。 叶斐然:呵呵。 演礼继续进行…… 叶斐然小心谨慎,倒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 如此一番折腾,好不容易到休息,命妇们坐下,都累了。除了柳相夫人等几个地位超然的一品夫人可以不限人数的带人之外,别的命妇,只能带一个丫鬟进来。 除了有女儿在宫中伺候的,别的诰命得从三品以上才可以进宫给太后祝寿。 换句话说,叶斐然的品阶,是在座诸位最低的。 所以,当她从春分手里,接过香喷喷的羊肉粉丝水煎包,两口一个塞进嘴巴里的时候……那些喝凉白开啃大饼子吃能够扔死狗的酥子点心的命妇们,顿时纷纷怀疑人生起来。 文官集团里,礼部尚书邵世荣,即将入阁了。他的夫人邵孔氏仗着是圣人之后,平日十分清高自许,最看不起下人,又跟柳相一系交好。此刻她吃了一块冰凉冰凉的桂花糕,从胃里透心寒,闻到那热乎乎的羊肉香味,盯着叶斐然手里外皮金黄内里饱满肉馅多得几乎爆出来的包子,心里一股无名火熊熊燃烧。 夹枪带棒地对旁边的人说:“哪儿来的妇人,以为演礼殿是菜市口么?居然带这些荤腥臭烘烘的东西来吃,也不怕等会儿味道冲了太后娘娘。” 旁边坐着的人,是翰林院出身的都御史夫人许氏。这位许氏却认识叶斐然,对她印象不恶,微笑着思考怎么打圆场。叶斐然却打了个饱嗝:“嗝……” 邵孔氏站起身,掩着鼻子:“好臭!我们出去吧!” 其实她离得叶斐然很远,根本闻不到味道。 叶斐然对春分说:“牛奶。” 羊肉包子里放了洋葱,牛奶里的蛋白质,能够很好地消除洋葱、大蒜等等的刺激气味。等叶斐然喝完牛奶,周围淡淡的奶香味,冲散了原本的刺激味道,恢复成清新粉嫩小可爱一枚了。 抬起眼睛,发现大家都直愣愣地瞪着自己,叶斐然这才“后知后觉”地笑道:“是我大意了。我们还要折腾一整天呢,光吃一点儿大米、面粉做的东西怎么抗饿。得吃肉才行啊!” 许氏说:“叶恭人开玩笑了,那些荤腥之物,气味重,不好带。你自己也赶紧改了吧。” 她一片好心,叶斐然心领了,不过她早有准备,说:“不妨事,做成干巴肉,密封好,不就行了。你看。” 她从春分提着的食盒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打开,是自己烘烤好的猪肉脯。 用的葡式做法,猪肉上涂抹了蜂蜜并别的香料,再缓缓地在炭火上烘干,做出来的猪肉脯饱满明亮,肉汁丰富,尝一口鲜甜无比,肉香满口。 叶斐然不惜工本,把一大块的猪肉干用剪刀剪成一寸宽、三寸长的长方形,再用油纸独立包装。 又好吃,又好拿。 “来来,都尝尝。”在她热情洋溢的推荐下,早就馋得不行的命妇们,也不知道是谁首先拿了一片,一尝之下惊为天人:“真好吃。” 有了人带动,大家也就不客气了,都取了猪肉脯来吃,吃了都说好。 邵孔氏站在人群最边上,反倒被冷落下来。 她的脸色不好看了,小绿豆眼里染上怨毒:“哪里来的村妇,收买人心!” 第785章 李寡妇知道程家的事!! 第785章李寡妇知道程家的事!! 旁边来了一个容长脸,举止大方的靓妆丫鬟,邵孔氏认出这是柳相的一等大丫鬟玉锁。玉锁对邵孔氏说:“夫人大喜,我家夫人请夫人到那边坐坐。” 那边厢,五个内阁阁老的夫人坐成一圈,自成一派。 邵孔氏这才觉得脸上有了光彩,勾唇冷笑:“好,我这就过去。” …… 这些小团体的事儿,叶斐然看在眼里,并没有放在心上。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歇了一会儿,演礼太监又进来了,又得重新开始演礼。如此这般到了己时,宫内才传来新的消息:太后传午膳。 演礼太监忙把拂尘带上,在前面引路,领着众命妇浩浩荡荡的,往慈华宫去。 今儿个太后大寿,据叶斐然所知,早上是要礼佛祈福的。所以,比起演礼了一上午的命妇们,太后自个儿也清闲不到哪儿去。 中午是小宴,酉时才是大宴。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看到搭好的戏台子,十分堂黄华丽。这会儿上面空荡荡的,没有人,透着点儿寂寥。 叶斐然暗地里使了“后羿之眼”的技能,去窥探皇室诸人正在干什么。 太后刚从佛堂回来,一脸累坏了模样,三四个小宫女围着她。 一个在给她喂补品。 一边一个给她捶腿。 她的贴身宫女苏姑姑在亲自收拾礼服。 皇后和柳贵妃,一左一右,亲自陪伴在太后身边,给太后剥葡萄皮,还有泡茶什么的。 景熙帝和太子却不见人…… “好大的排场……”叶斐然吐了吐舌头,正想要收技能,却发现不见影子的景熙帝和太子雷玮父子俩,竟站在戏台后面? 太子跪着,满脸不服,而景熙帝则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很生气。 雷玮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死子不能不死。陛下,这里李如意再讨人喜欢,特立独行,可她毕竟是寡妇之身,出现在皇祖母的寿宴上,就是冲撞,就是大不敬。哪怕她要彩衣娱亲,也轮不到她。就算您再不高兴,儿臣也要这样说!” 李寡妇?? 叶斐然想要寻找李寡妇的踪影,头一阵巨痛,后羿之眼的技能好像被影响到了,原本清晰的画面变得模糊不清。幸好还有声音可以接收,是李寡妇的:“皇上,妾身只是一片心意,想要上台演戏哄太后高兴。如果太子殿下视妾身为眼中钉,那么妾身自行请去。” 叶斐然:呵呵呵,诛心。 以退为进这一招,很好用,景熙帝怒道:“玮儿,你够了。朕已经被你们这些不省心的闹得够烦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如意,让她在太后面前露个脸罢了,又不会威胁你的位置。你就这样为难她!” 雷玮道:“父皇息怒!如果想要让李寡妇进宫,办法有的是!何苦要在这大喜之日,给皇祖母添堵?让一个寡妇给皇太后献寿,简直闻所未闻!” 李寡妇心里越来越不爽,她很想说,自己压根儿不是什么寡妇。她的户籍纸只是捡到的,实际上是个身份不明的流浪乞儿女,她穿越过来的时候乞儿女的灵魂还活着,她扼杀了乞儿女的灵魂,又把旁边昏迷的李寡妇用石头砸死,这才冒用了李寡妇身份,进了李家。 没到一年,相公病死,她对这个穷汉本就没有感情,故意没有去叫大夫,看着他慢慢断气。顺理成章继承了这个绝户汉的田产房屋,放手拼搏,一路开挂,到了今天。 寡妇的身份是用来勾引男人,吊着男人,养鱼用的。自己拿着完璧之身待价而沽,所有备胎最多也就摸摸抱抱。 后来,她的第一次就给了景熙帝。 但,她都已经用了李寡妇招摇了那么多年了,万万没想到,“寡妇”这个当初带给她无数便利的身份,如今竟成为在太后面前露脸的最大阻碍! 李寡妇有苦难言,看着雷玮的眼色,就带了杀机。 死病秧子,老娘迟早要了你狗命! 景熙帝左右为难,他原本计划得好好的,没想到会被雷玮撞破。而且,他得承认,雷玮说得很有道理! 雷玮这时抛出了王炸:“父皇,您可以不顾我们所有人。但皇祖母已经七十了,如果她气出什么好歹来,传了出去,百姓们怎么想?父皇一向以孝顺闻名天下,难道真的要在今天冒着摧毁一切的风险吗?” 不愧是雷鸣的儿子,抓住了他的软肋,他一咬牙一跺脚,一瞬间做了取舍:“如意,玮儿说得对!你这就出宫去吧!” 这时,叶斐然的头已经越来越痛,拼命睁开眼睛都没办法看到画面了,只能听到声音。 李寡妇失落道:“陛下,原来你心目中最为重要的,依然是太子和皇后。我明白了……我这就走……” 她故意把景熙帝的意思歪曲掉,景熙帝被她带歪了,说:“我不是这意思!” 李寡妇说:“我知道你们父子情深,我是比不上的。但……程家后裔的下落……我还想要通过戏文来提示……好让您今晚一网打尽……” 声音断断续续的,叶斐然听见“程家”两个字,大骇! 程家? 成甯的往事? 她竟然知道? 李寡妇是怎么知道的? 她还想要听下去,拼命求空间不要这会儿出幺蛾子,但她的头已经好像有十把锥子硬生生往里面扎一样了,痛不可抑。 最后,只听见雷玮大喊一声:“妖言惑我父皇,来人,送她出去!” 叶斐然“啊”的一声大叫,跌坐在地上。 周围的命妇们四处散开,露出中间一大块空地来,演礼太监大喊:“大胆!” 叶斐然天旋地转,眼前阵阵金星,没办法做反应。 他们此刻来到慈华宫前的空地上了,这一阵乱子,连太后身边的宫女苏姑姑都给惊动出来。苏姑姑疾步走出来,看到院子里一个年轻命妇四仰八叉的摔倒,神情憔悴,极为不入眼。 苏姑姑寒起脸:“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小东西?拖出去打十棍!撵出宫去!” 第786章 人人瞧不起村妇 第786章人人瞧不起村妇 演礼太监不忍直视地转过脸去。 吃人嘴软,他也吃了叶斐然的猪肉脯,但,对面可是苏姑姑啊…… 除非夏公公、青螺姑姑这种大太监大宫女来。 不,不对,就算是他俩也不行…… 苏姑姑跟太后的日子长,资历老,在皇宫上下,是说一不二的主。 何况,说不准,上来就给朝廷诰命打棍子,还有太后娘娘的意思。 演礼太监在心里给叶斐然默默地点了个蜡。 几个粗壮的宫女虎着脸扑向叶斐然,叶斐然就地一滚,躲了过去:“我不服!” 苏姑姑越发恼怒:“还敢大呼小叫,掌嘴!” 粗壮宫女扬起巴掌就要甩叶斐然脸上,可恶,傻子都知道这是有人要整她了啊。叶斐然一手握住粗壮宫女的手腕,顺势一拉一推,粗壮宫女重心不稳,向后摔去。 “啪叽”一下,摔的不光是那宫女,还是苏姑姑的脸面。 叶斐然站直了身子,看着苏姑姑,苏姑姑脸几乎都要气歪了:“你是哪家的娘子?敢在慈华宫撒野?” 邵孔氏和苏姑姑相熟,皮笑肉不笑道:“还能是谁,满朝上下如此不懂规矩的,也就只有都转运盐使司成甯转运使的乡下婆娘了啊!” 好些人窃笑,不怀好意那种。 苏姑姑眼睛眯成两条细线:“原来是你,我认得你。当初唆摆公主的,就是你。每次看到你准没有好事!” “我倒要看看,我亲自动手,你受不受得住!” 她上前去,就要亲自刮叶斐然耳巴子。 “统统住手!” 两个仪态万千的大宫女并肩走出来,正是青螺和柔儿。 她们两个,虽然身为奴婢,然而一个是皇后的近身大宫女,一个是柳贵妃的陪嫁,地位也是十分超然。苏姑姑也得卖面子给她们的,黑着脸,打了个眼色,那几个粗使宫女就不敢动了。 青螺来到苏姑姑跟前,说:“苏姑姑,因何事如此震怒?” 苏姑姑神气活现地斜了叶斐然一眼,说:“这儿有个从三品的恭人,扰乱慈华宫清静。我正在教她规矩!” 柔儿响亮地笑了笑,大声说:“姑姑这话新鲜了。什么时候开始咱们做宫女的有资格教诰命夫人规矩了?” 其实苏姑姑之前对叶斐然那番处置,有邵孔氏这样推波助澜的,也有好些诰命夫人只是忍耐着没有吱声的。 在她们心里,是不服气的。 诰命是受过敕封的。 没错,离太后、皇后、柳贵妃这些贵人身边是不及苏姑姑等体面宫女。 但,主仆有别! 叶斐然行为举止可笑粗鄙,她们看不惯她,自然会自个儿孤立她。 并不代表看到一个大宫女出手就打她,她们心里就舒服了! 这就是人的微妙心理了! 苏姑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强词夺理道:“今儿个太后娘娘大喜,她没规没矩的,一会儿冲撞了太后娘娘怎么办?” 柔儿扁扁嘴:“可是呀,她还没冲撞到太后。您这边小事化大的,闹了起来,却冲撞了咱们贵妃娘娘了。” 看着苏姑姑眼睛瞪大,柔儿说:“不然,你以为咱们为什么过来?” 青螺说:“苏姑姑,贵妃娘娘刚才被吵到了,身上不爽利。里头正在忙乱呢。” 苏姑姑脸上又一白,嚷嚷着:“那么你们这是代表主子来责罚我罗?” “不是这意思。”青螺款款道,“我知道您今儿个事儿多,千头万绪的,所以容易紧张。可您见过这么多大世面的人,最知道轻重的。咱们现在先别纠缠这点子小事了,到里头去伺候贵妃娘娘吧!” 轻轻一句,四两拨千斤的递了个台阶过去,苏姑姑见好就收,黑着脸说:“那行吧。我走了!” 她恶狠狠地瞪了叶斐然一眼,跟着柔儿走了。 青螺慢走一步,对演礼太监说:“苏姑姑年纪大了,有点儿糊涂,越殂代疱过分了,竟拿朝廷命妇作伐。皇后娘娘吩咐,好好对待叶恭人。请叶恭人千万别见怪。” 这么说,她是受到了皇后的意思的,大家心里雪亮,这位置摆得就是正,难怪皇后能够稳稳坐在后位上那么多年呢! 演礼太监说:“洒家晓得。” 果然,青螺一走,演礼太监对叶斐然态度好很多。温和地道:“叶恭人刚才摔倒哪儿了吗?要不要进去歇息一下?” 叶斐然其实身上确实挺疼的,然而看了看日晷,时候不早,何况还有那么多人等着看她的猴戏。 她倔强忍耐,若无其事道:“无妨。先用了小宴再说吧。” 演礼太监明显松了口气,他也不乐意耽误时间的,说:“叶恭人辛苦了。” 语气里颇为感激。 于是大家恢复了队列,进了慈华宫觐见太后。 太后娘娘穿着吉服,高高在上,端坐着接受了群妇跪拜。她的身边坐着皇后,柳贵妃却不见了影子。有些跟柳贵妃交好的命妇,比如孔氏,还有柳贵妃的亲娘韦氏等,就问起柳贵妃的行踪来。 太后说:“柳儿腹中孩子调皮,坐了一会儿就腰酸得不行。哀家命她下去好好歇着,不用到跟前伺候了。今儿个晚上再来。” 说起柳贵妃腹中的孩子,大家可就有话说了。 孔氏道:“这孩子还在娘胎里就那样调皮,可见是个小皇子。” 韦氏道:“阿弥陀佛,如果真的是个哥儿,就好了!” “可不是!”就连太后都跟着向往,“我常常说这后宫里太安静,公主生了不少,皇子却只有那么两三个。玮儿虽好,年龄大了,得替皇上分忧办事去了。如果可以添个活泼的小皇子,哀家也不会如此寂寞!哪怕闹腾一些,皇祖母也照看得住的!” 这话说出来,众命妇里聪明一些的咂摸咂摸,有些细思极恐。 不多会儿,孔氏岔开话题,说到身上的衣服绣工上面去,气氛才又重新活泼起来。 等宫女们捧上小几,大家中止了谈话,开始吃小宴。 叶斐然看了看眼前的小菜:小笋鸡丁,胭脂鹅脯,狮子头,开水白菜,做得清淡精致,显然为了照顾太后老年人口味。 只是……这小笋和鹅脯,却都是发物。 她刚摔了跤受伤的尾椎骨,隐隐作痛起来。 第787章 命还是捏在别人手里 第787章命还是捏在别人手里 正举着筷子踌躇,头上传来太后娘娘的声音:“叶恭人不吃,是不是觉得这菜不合口味?” 叶斐然头皮发麻:来者不善啊。 没想到几年前得罪了太后她老人家,她竟记到现在? 那语气,怎么听,怎么是为难的。 韦氏看了她一眼,笑道:“想来是刚才叶恭人吃太多了他们家的好点心,小姑娘肚子窄,吃不下了?” 太后顿时感兴趣道:“哦?吃了点心?你们不是演礼吗,何来时间吃点心?” 叶斐然说:“并非吃了点心的缘故。柳相夫人不知道,妾身身上有伤,这鹅脯和笋子都是发物,妾身吃不得呢。” 太后说:“你身上什么时候受的伤?” 叶斐然微笑着,脸色不变,说:“有好些伤。有一处是随着我夫君讨伐永王之乱时落下的,长箭穿胸而过,差点丢了小命。有一处近些,是前儿在东营赈灾的时候,被石头砸的,青瘀还在……别的细细小小的,也说不得这许多。” 太后脸色一变,笑容勉强起来:“你这是显摆?” 一拍椅子扶手,声音提高半度:“我告诉你,少在哀家面前摆功劳!你只是个妇道人家,你以为哀家动不了你?” 叶斐然很想上去打这老太婆一顿啊! 不过,冲动是魔鬼,她不会允许自己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她淡淡地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太后赏赐,妾身不得不吃。” 夹起那块鹅脯,两口吃下肚子里。 接下来风卷残云一般,一扫而光。 就连汤,也捧起碗来,“咕咚咕咚”喝个涓滴不剩,碗口朝下,擦擦嘴角:“好喝!太好喝了!” 太后脸色铁青,不知为何,叶斐然明明在按照她的吩咐做事,她却感到自己尊严受到深深冒犯! “叶恭人,你好大的胆子。”一直保持沉默的皇后,开口说话了,“接下来的庆典你不必参加了,到旁边的静室好好反省。晚上再出来吧。” 太后瞪了皇后一眼,皇后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婉,轻声对太后说:“今儿个是太后娘娘大喜,没有必要为了个乡下丫头伤了和气。御花园那边马上要开锣演戏了,为什么我们不去找点乐子呢?” 毕竟是太后,宫里几十年打滚过来的。 皇后在提醒她,叶斐然只是个乡下丫头,继续为难她,伤的是太后的体面。 太后听懂了,压下火来,矜持地点了点头:“好。就依媳妇说的。” 皇后对青螺说:“青螺,你亲自去看着。动作麻利点,我这儿还要你伺候呢。” 青螺答应着,领了两个小太监来到叶斐然跟前,说:“叶恭人,请随我来。” 叶斐然也不反抗,跟着青螺去了。 看着她们走远,太后抱怨道:“这个乡下人,我看见她就火大!” “所以媳妇儿让她少在太后娘娘跟前碍眼呀。”皇后不瘟不火的,“今儿个来的戏班子,可不是平日宫里养着那些。是柳贵妃妹妹家里的,要孝敬母后来着。咱们也算是沾个光,热闹一番。” 太后被她逗得转嗔为喜,宫里日子长,很无聊,就等着这一出,说:“宫里的看来看去早就看腻了,有新鲜的瞧瞧也好。” 于是皇后吩咐摆驾,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御花园去。 …… 叶斐然被关在静室里,这里其实是平时妃嫔犯错被关禁闭思过的地方,四面透风,陈设简陋。 不过,倒是方便了她进空间里,泡灵泉水,擦药,内服外敷,把因为吃了鹅肉引起的浑身瘙痒压下去了。 “你大爷的,差点整死老子。”她骂骂咧咧的穿好衣服,享受那舒爽感,“到底怎么回事,时不时来一回头痛。难道我要中风了?” 十七八岁的年纪中风,有点可怕,她打了个寒颤,坚决否定这个想法。 “郡君!” 静室外面传来青螺的声音。 叶斐然赶紧从空间里出来,装出一脸委屈憔悴的模样:“姑姑,我在呢。” “这是防止伤口发作的药丸,快点拿去吃了。”隔着窗,青螺塞进一个小纸包,打开看,是一枚药丸,黑乎乎的,“是皇后娘娘命我送来的。” 自己一再帮四公主的忙,这是之前结下的善缘。 叶斐然心里一阵暖,收起,说:“谢谢。” 青螺说:“娘娘还说,让你别往心里去。你没做错事。是柳贵妃看你不顺眼,给太后上了眼药。太后也只是想要吓吓你而已。” 叶斐然冷哼一声,“我就知道。我到底哪里得罪了柳贵妃?” 青螺说:“你和四公主好,成大人和太子殿下好,就已经得罪她了。过去柳贵妃只生了两个公主,腰杆子不硬。如今又怀孕了,自然就不比往日了。” 叶斐然说:“既然这样,我明白了,我会小心的。” 停了一停,决定把刚才听见的,告诉青螺,也就是告诉皇后了。 她说:“青螺,你听着。我这儿也有事要告诉皇后。那个李如意李寡妇,你是知道的吧?” 青螺说:“我知道的。” 凭着宫里历练多年的灵敏嗅觉,青螺觉察出不对味,凑近一点窗棂,说:“郡君,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叶斐然压低声音,说:“皇上想要把李寡妇带到太后面前去。她就混在今儿个的柳家戏班子里。你别这样看着我,也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太子殿下发现了,正在想办法打发李寡妇走,但皇上不愿意。李寡妇也不愿意。我担心他们会用别的办法回来,你让皇后娘娘注意点,掐灭李寡妇的路。” “那,”青螺收回精光灿烂的眸子,“我明白了。我会对娘娘说清楚的。” 叶斐然说:“刚才娘娘还主动介绍戏班子的事儿,我估计她应该不知道李寡妇混在里头的事。但,万一李寡妇得手,娘娘跟太后热心说过戏班子,就该落人把柄了。这是柳家给皇后娘娘下的连环套子。青螺姐姐,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青螺说:“哼,没想到柳贱人和李寡妇竟然联手了!她们可真能啊!你放心,我会办好的!” 第788章 女人嘛,宠起来要有度 第788章女人嘛,宠起来要有度 “事不宜迟,赶紧回去吧。”叶斐然催促道,“我这边,你不用来了。我估计太后很快会放我出去的。” 此刻在御花园里,皇后、太子妃,都站在她这边的,加上许夫人等等,估摸都会给她说话。她身份又低微,太后不会为难她。 青螺点点头:“好。我去了。” 停了一停:“郡君,你真是我们皇后娘娘的福星!” 青螺匆匆走了。 叶斐然长长舒了一口气,委顿在地上,苦笑:“妈卖批,原来我的小命还得捏别人手上啊?” 也就是这天,她下决心,一定要把自己的命捏回自己手里! 成甯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杯子一裂两半,冒着热气的茶水流了满桌。 夏刚领着小太监匆匆上来:“真是抱歉真是抱歉!大人!洒家这就收拾好!” 成甯不声不响地避开一旁,景熙帝说:“成甯,没有烫到你吧?” 成甯淡淡地说:“没有。只是,臣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定。” 担忧地看一眼后宫的方向,没有逃过景熙帝的眼睛,景熙帝自然知道他心里牵挂的是谁,哑然失笑:“你这也太玄乎了!成甯,女人虽好,宠也得有个度!” 他们君臣几个,趁着上寿间歇,躲在御花园附近一个暖阁里喝茶,算是忙里偷闲。 太子雷玮也在场,表面看起来若无其事的,完全没有刚才跟景熙帝吵架时针尖麦芒的痕迹。甚至跟着景熙帝一起取笑成甯:“父皇,成甯就是爱老婆爱到骨子里去的,连小妾都不乐意纳一个,这一点,我们都及不上他。” 雷玮最近刚收了一个妾,是柳相身边得近的吏部尚书庶出的三女儿,和孟氏姐妹相处得很好,人逢喜事精神爽,没有之前苍白孱弱。 景熙帝就更不用说了,新一批秀女牌子还没翻全呢。 旁的在场的几个近臣,家里也都是妻妾成群的。 唯独成甯,家里只有一个正房。 成甯勾唇笑笑:“微臣比拙荆大许多,哄一个都难搞了,再来多几个,怕是过两天就得告病还乡,呜呼哀哉。” 众人哄堂大笑,成甯宛若无事。 景熙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成甯鼻子说:“你才多大,就告病还乡!行了吧,朕体谅你!” 夏刚走来,低声对成甯说:“夫人在里面冲撞了柳贵妃和太后,受罚了。” 成甯眉尖微蹙:“然后?” 夏刚说:“夫人让您不必担心。” 成甯想了想,告了个小解,走了出来。 他问夏刚:“夫人现在可需要人在身边?” 夏刚说:“她没说。但她托青螺带话过来,让大人小心。” 叶斐然……不会无缘无故地提醒自己。 成甯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看了一眼一头雾水的夏刚,成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伴君如伴虎,何况如今那二位在一处。二丫担心我很正常。” 皇帝和太子之间关系微妙,早就是公开的秘密。夏刚深有体会,深以为然:“洒家明白。” 成甯问:“那,柳贵妃怎么对二丫?” 夏刚说:“没有什么异常。” 成甯想起自己查探到的那个人的存在,心想:“柳贵妃没道理留着那枚棋子,放在如今大好时机不用……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知道,李寡妇已经折在太子手里了。如果她知道的话,那么就算不想动用那个人也不行。倒不如逼她一把。” 这么一想,他有了主意,打发走了夏刚之后,成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放出了一只雀儿。 那雀儿不是小黑豆,却是通体灰色,金边环眼,阴森森的。 …… 果然不出叶斐然所料,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苏姑姑就来放了她。 还是那副鼻孔朝天的样子:“你也,要好好学学规矩了!” 叶斐然低眉顺眼:“是。” 苏姑姑见她被关了这么久,也仅仅是鬓发微微乱了,面容还是粉白透嫩的,仪态娉婷,略带丰满,美不胜收。心里嫉妒之情难以消解,越发不给叶斐然好脸色,转身就走。 叶斐然紧跟在她身后。 这时,御花园里的戏已经唱上了,咿咿呀呀的。 她看了看,没有发现李寡妇,和皇后四目相对,皇后对她微不可见地略略点头,叶斐然知道皇后已经收到了她的报信,想来也做了相应措施,心里一松。 那边厢,妃嫔及命妇们,在给皇太后送贺礼。礼物自然奇珍异宝,无所不包,其中最出色要数柳相夫人送的一柄白玉如意。 那如意有一尺多长,通体透白,如羊脂一般,光华内敛,一看就是经过人肉养过的。太后特意命人摆出来,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供人欣赏。 “这是传说中的暖玉吗?” “我能不能摸一摸?” “放肆了,这东西你也有福气去摸?” 命妇们吱吱喳喳的,太后也不阻止,让大家随意讨论,当然这会儿入耳的都是好话。韦氏坐在旁边,嘴角含笑,十分得意。 叶斐然看见自己的玉观音也被放在角落里。 这时,宫里新近晋了嫔位的惠嫔,突然尖叫:“咦?这是谁送的画儿呀?怎么还有虫眼?” 大家注意力“刷”的一下,集中在成甯替叶斐然所选的那幅先帝手书行乐图上。苏姑姑拿起画儿展开,“咦”的一声,对太后说:“太后娘娘,这画倒有些眼熟。” 皇太后取出水晶眼镜一瞧,脸色“刷”一下就变了,“这谁送的?” 苏姑姑看了一眼签字,脸色越发复杂:“是叶恭人。” 皇太后马上说:“叶恭人在哪里?” 得,叶斐然又被推到众人面前。 皇太后问:“你是从哪里弄到这幅画的?” 叶斐然很老实地说:“我相公帮我搞到手的,我也不知道他哪里来。” 皇太后脸皮跳了跳,要换了别的人,早就一番花言巧语讨好她,让她消消气博个赏赐什么的。咋这村姑就那么不开眼? 就连皇后,都有些焦虑,青螺就跟不用说了,一个劲冲叶斐然使眼色,让叶斐然多说好话,说不准就咸鱼翻身了。 柳贵妃不明就里,问:“太后娘娘,这画有什么奥妙?” 第789章 好好赏赐叶恭人 第789章好好赏赐叶恭人 皇太后神色复杂地看着那副画,叹了口气,说:“这是先帝的手迹啊!” 保养极好的手指,在画面发旧的绢纸上游弋着,抚摸着。 “你看,这是年轻时的哀家,这是还是小孩儿的皇上。” 柳贵妃眼神迷离地看着那画,嘴里啧啧赞叹:“真好,真好看。” “今儿个的生日礼物,就数这幅画最合哀家心意。”太后喜悦地抬起头来,看着叶斐然,滋味很复杂,“偏偏是你送的,这算不算是天意?” 叶斐然匍匐在地上:“太后,妾身所做一切,不过纯出本心罢了。” 这话,太后信了。 她对叶斐然的印象改变了。 真诚的人,无论做错也好,做对也好,总无法过于苛责的。 太后看着叶斐然的眼神变得柔软起来:“你啊……让哀家说你什么才好。行了,哀家知道你一片心意了。回头好好学学规矩,下次进宫,不许今天这样了。” 叶斐然大声说:“谢太后疼爱妾身。妾身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千岁千千岁!” 皇后不失时机地说:“太后,得好好赏赐叶恭人了。” 柳贵妃挑眉:“为什么?” 皇后说:“因为叶恭人出身贫苦,这几句话分量大不一样的,能压得住!” 太后一想,果然如此,又欢喜了一些。 这时,夏刚从前面来,说:“皇上得知叶郡君夫妇寻觅到先皇手书,让太后娘娘开心,十分欢喜,命赐席面一席,予叶郡君!并白银一万两,黄金五百两!让郡君好好改善生活,回头孝敬父母!” 景熙帝给面子自己,太后面上又光,更加欢喜了,笑道:“我还没赏赐,倒让皇帝抢了先。行吧,叶恭人,你想要什么赏赐,跟哀家说?哀家就不信比不过皇帝了。” 叶斐然耿直道:“妾身别的都寻常,只想要银子,还有好吃的!” 太后感到新奇:“哦?就这么点东西?” 讲真,在太后面前,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金子银子。别的妃嫔或者诰命,想要讨封的,想要地位的,想要地盘的……哪样不比真金白银来得要值钱十倍百倍? 叶斐然不带犹豫的,说:“没错。因妾身家贫,负担重。没有条件讲那些虚的,先把吃和穿的问题解决了,比什么都强。” 皇太后听得入神,连连点头:“有道理。” 皇后帮着说:“叶恭人是孝顺的。家里也难,从平头百姓走到如今这一步,付出一定很多。” “还好。我一路遇到的都是贵人啊!”叶斐然弯弯眼睛,笑容灿烂。 她笑起来的魅力可真不是盖的,眼睛弯成月牙,雪白的贝齿整整齐齐的,就像一颗温暖的太阳,一层层地把属于自己的温暖感染给每一个看到她的人。 就连柳贵妃,看见那张笑靥,也不禁心里打了个突,那股烦恶厌恶的心情消减了八成。她摇了摇头,把那种感情驱赶出去,站起身道:“臣妾去洗个手。” …… 柳贵妃走开了,上好了茅房,窗棂上停了一只灰雀。 “……”看了灰雀腿上绑的东西,柳贵妃放走了那雀儿,把信扯碎丢进茅坑内,眼神一阵乱闪。 走出茅房,“柔儿。” 柔儿上前,“在。” 柳贵妃脸黑沉沉的:“李寡妇被赶出去了,太子做的。” 柔儿低了头,大气不敢喘。 柳贵妃说:“哼,看来只好让叶紫然出来了。” “但,她尚未对我们死心塌地。”柔儿想起那个阴森可怕的女人,满脸不信任,“现在就用她,只怕不能起多大作用。” 柳贵妃说:“今儿个是大好机会!现在不用,怕是以后都用不上了!哼,弄她进宫,难道是养着吃闲饭不成?” 柔儿见柳贵妃发脾气,不敢吱声了,过一会儿,道:“好。” …… 柳贵妃吩咐下去之后,自己回到御花园中,太后和皇后正在拉着叶斐然问话。 皇后说:“你娘也进京了吗?” 叶斐然说:“是。让她老人家一个人呆在琼州,我不放心。” 皇太后就好奇地问了,“你家里只有你娘了?” 叶斐然说:“是。我爹爹很早就去世了。我娘把我们姐弟三人拉扯大。如今我姐姐和我都成家了,弟弟还没说亲。从前我娘当绣娘,眼睛都差点儿熬坏了,如今日子好了,我们让她别操劳了,她反而还不习惯。我就把她从琼州带过来了,帮忙照看我的小儿子,给她找点事做做。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一席话,别说皇太后,就连韦氏、邵孔氏等人也都听住了,不住念阿弥陀佛的。 这时,柔儿回来了,她附耳到柳贵妃耳边,低声耳语。 柳贵妃本附和着皇太后在笑,听了柔儿的话,眼底闪过一阵微光,微微点头:“我知道了。把她带过来。” 柔儿说:“是。” 趁着热闹,柔儿退出去了,没有人留意到她。 皇太后感动地对叶斐然说:“原来你出身这样苦。这么说,不讲点规矩也就情有可原了。好孩子,哀家这边有些稀罕的吃食,今儿个带两桌席面回家里去,也让你娘尝尝咱们宫里的好饭菜。” 叶斐然跪下谢恩。 柳贵妃柔柔地说:“今儿个真是听了好故事,不但太后高兴了,本宫也听得很开心呢。我想问问,你爹去世了,为何只有你娘拉扯你们?你姓叶,叶家的族人难道都没有了吗?为何听不见叶恭人提起呢?” 叶斐然心里一凛,别人却都还没听出什么意思,只有邵孔氏听出来了,点头道:“有道理。按理说,孤儿寡妇,会有族人照应。再惨也不会惨到哪里去——叶恭人,你刚才是夸张了吧?” 邵孔氏姓孔,是圣人后代,孔家的家谱名叫玉牒,比皇帝家谱地位还要尊贵,由皇家亲自纂修的。她自己于家族里深深得到了好处,所以反应极为灵敏。 经过邵孔氏这么一提醒,旁人也回过味来了。 皇太后问:“对了,你没有爷爷奶奶吗?” 皇后自然要为叶斐然说话,就温和地说:“想来爷爷奶奶年事已高,只有一个寡妇扶老携幼的,真是艰难得很呢……” 皇后在上面说话,柳贵妃嘴角飞快翘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叶斐然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她要搞事情! 第790章 她成了宫女 第790章她成了宫女 “姐姐,你又不是亲眼所见,莫要想当然。”柳贵妃皮笑肉不笑地乜了皇后一眼,话里藏着针。 她款款道:“咱们在宫里时间长了,不了解外面的人情世故。被这些市井奸猾之徒骗了还不知道。比如说,这一位叶恭人,如果不是她家人机缘巧合来到臣妾宫里做了一名洒扫宫女,臣妾竟不知道她是那种忤逆祖辈,逼走叔婶,祸害弟妹的货色!” 全场顿时肃静…… 所有人安静下来,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叶斐然也站在那儿,脸上甚至微笑未褪。 果然…… 是要搞事情啊…… 事情扯到爷爷奶奶? 那么,会是谁给了柳贵妃这样的线索呢?? 暗地里启用了“后羿之眼”扫视一番,她看到了谁?? 呵呵,那个熟悉的身影啊—— 没想到你不但没有死,还混到皇宫来了? 叶斐然心里明镜似的,表面上越发安静了。 皇太后脸上却严肃多了,法令纹挤起来,很不悦:“柳贵妃,你说什么?” 柳贵妃眼睛也不看叶斐然,但话里全都是针对她:“回母后,有些人,从根子里就是坏的。想来也对,出身在那种污泥里的,若不把做人的底线给舍弃掉,如何能够一力往上爬?一个弱女子,从村子里,到出入皇宫,这中间,不知道要蜕掉多少层皮,丢掉多少良知和底线?您觉得臣妾说的有没有道理呢?” 好一套诛心之言! 叶斐然:呵呵。 仍然肃静。 肃静中,人群分开,一名青衫宫女,被带到人前。 “扑通”跪下,三跪九磕,礼姿仪态如行云流水一般。 那丫鬟并不抬头,声音让叶斐然好生熟悉:“贱婢磕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千岁千千岁!” 清脆圆润的声音,瘦弱得弱柳扶风般的身子,纤细可怜,正是——叶紫然。 叶紫然向太后行礼的时候,柳贵妃留意着叶斐然。 叶斐然面色一如往常,波澜不惊,琉璃般的眼珠子深邃明亮。那种淡定让柳贵妃浑身不爽,因为,她许多年来对着皇后,对方也是这副面孔。 果真是一路货色! 皇太后说:“柳儿,她是谁呀?” 柳贵妃说:“她就是叶斐然的堂妹。对于这位孝女,她有话要说。我就领上来,让母后开开眼,也算添个乐子?” 叶斐然呵呵一笑,白眼翻上天。 叶紫然回过眼,盯了她一眼,目光怨毒。 叶斐然拱了拱手:“好久不见。” 众命妇一阵耸动。 “是叶恭人的堂妹?怎么是个宫女?” “叶恭人本身出身也是村姑。” “呵呵,原来姐姐在宫里做奴婢,妹妹还能在外面享福?” “啧啧啧,真凉薄!” 命妇们议论纷纷,说什么都有。叶紫然抽抽鼻子,忽然扑在地上,眼泪说下来就下来:“太后娘娘,给贱婢做主啊!” 女人都爱八卦,看热闹不嫌事大,哪怕是皇太后都不例外,兴致勃勃道:“到底怎么回事?跟哀家说说,看看哀家能不能替你做主?” 叶紫然抽抽噎噎地说:“贱婢闺名叶紫然,是叶恭人的堂妹。家住琼州郡火山村,家父叶文梁,和叶斐然的父亲叶文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爷爷奶奶俱健在。自从大伯去世之后,由爷爷奶奶,我爹娘抚养他们一房人。谁知道她攀上了好亲事之后,就甩下了我们。” “后来成大人当了大官,他们自己跑到京城吃香喝辣。丢下我们不管!” “我们家里只好把我卖到虞郡去做了丫鬟,机缘巧合进宫成了一名洒扫宫女。本来我打算,她享她的荣华富贵,我做我的粗使伙计,也就罢了。但听说她标榜自己孝道,贱婢实在没法忍受。她这样对待自己的爷爷奶奶,不能看着她蒙蔽了皇太后娘娘啊!” 太后被耍了? 一时之间,太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太后的老眼正瞪向叶斐然,准备质问。 突然之间,有人喊:“不好了!走水了!” “走水了!” “来人啊!” 皇太后连忙站起身。 只见皇宫远处火光闪闪,冒起了浓烟。 皇太后问:“什么地方着火了?” 皇后说:“已经差人去问了!” 皇太后焦急地站在御花园里,叶斐然也好叶紫然也好,都不管了,伸长脖子看向火光闪的地方。过了好一会儿,那边的火似乎灭下去了,黑烟越发大起来,火光却没了。 这时候,青螺和苏姑姑才急匆匆回报:“回禀娘娘们,是宫内瓷窑失火了!” 皇后怒道:“大好日子,怎么会失火?想来是那边的窑工在偷懒!拖下去关着,等过了今天再责罚!” 青螺答应着,传令下去。 于是大家看着那些火被完全扑灭,才归了座位。这么一打岔,皇太后脸色就不好看了,怒视着叶斐然:“想来哀家做错了什么,才会惹来这场走水!老天爷在提醒哀家呢!我这是赏错了你!来人!” 苏姑姑上来听命:“在!” 皇太后说:“收回刚才的赏赐!” 有了这场走水,她收回成命可不算说话不算数了,那可是老天爷在提醒她! 苏姑姑这头答应“是”,那边柳贵妃喜盈盈地说:“母后好英明,妾身还在害怕呢,母后这就做决断了!你看,下雨了!” 天上丝丝缕缕的,下起雨来。 时间在深秋,正是京城里干旱的时节,雨水极少。 随着淅淅沥沥的雨水越来越大,走水的宫殿余烬被彻底淋熄。 那些命妇适时开口夸赞。 “太后娘娘果然是金口,这就下起雨来了!” “太神奇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才真真儿洪福齐天!就连老天爷也不舍得扫了太后娘娘过寿辰的兴致啊!” 大吹法螺之下,皇太后脸上怒气才渐渐消失,转嗔为喜。柳贵妃奉承道:“这才叫天降甘霖呢!太后娘娘,这是叶紫然这丫头给你带来的福气不是。” 人天然同情弱者,皇太后看着叶紫然,就慈爱起来:“是啊。要不是这个丫头及时出现,哀家就要错赏了坏人。” 叶斐然不声不响。 谁是坏人? 那当然是,当仁不让的,区区在下叶斐然了。 第791章 来自民间话糙理不糙 第791章来自民间话糙理不糙 叶紫然跪在地上,领了赏赐,站起身的时候忍不住洋洋得意地看了叶斐然一眼。 让她失望的是叶斐然还是那副样子,从进来开始,就保持着的波澜不惊的样子。那双水晶般璀璨的眼眸,甚至没有因为前面的种种变化多变幻一下下。 这让叶紫然产生了一种感觉:叶斐然,仿佛在把她们当成猴子在看戏! 皇太后看着叶斐然,很不满:“叶恭人!难道你就没有半点羞耻之心吗?” 叶斐然这才有了反应:“此话……何解?” 皇太后没好气地说:“她是你的堂姐!她说的,是真的吗?” 叶斐然也跪了下来:“太后,如果我说是真的,我要如何取证?如果我说这些不是真的,您又会相信我吗?” 太后大怒:“你这话什么意思!” 叶斐然说:“太后娘娘,我家远在琼州。哪怕现在立刻到我老家找知道真相的乡亲来为我作证,也是不可能的了吧?如果我辩解说,我不是我没有,在座诸位,又有谁愿意相信我呢?” 一席话,众命妇愣住了。 大家不由得扪心自问起来,对呀,在没有任何人证明的情况下,自己会不会选择相信叶斐然呢? 太后说:“哼,强词夺理。如果你说出来的话有说服力,当然会有人相信你的!” 叶斐然等的就是这句,她说:“娘娘,这是您所想的。然而如果您不相信我的话,您觉得,这里有人敢说相信我吗?” 太后脸色铁青:“你意思是说,我蛮不讲理罗?” “妾身并非攻击太后,但,这是事实!” “没错!” 景熙帝一声响亮的话,在御花园一角响起。众妃嫔命妇纷纷下跪,景熙帝大步流星走到太后跟前,说:“太后娘娘,叶郡君说的话,儿子都听见了。她并非攻击您,只是说出了事情罢了。《邹忌讽齐王纳谏》里也提到过同样的道理,’宫妇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由此观之,王之蔽甚矣。’,太后不懂其中道理,儿子从旁见到,却触目惊心啊!” 太后拧眉,撇嘴:“皇帝,女子无才便是德!” 景熙帝说:“您说得对。无才便是德,才不才的,这儿也不是考状元,不必抓着叶斐然来考究。但叶斐然来自民间,话糙理不糙,和书上的道理是符合的!” 太后赌气道:“那,你说要怎么办?” 叶紫然跪在地上,老大不服气。 万万没想到,就在快要成功地让太后治罪叶斐然的时候,皇上居然来了! 景熙帝却压根没有留意叶紫然,他目光落在柳贵妃身上,意味深长道:“柳儿,别闹了哈?” 人,是柳贵妃带来的。 叶斐然,是皇后护着的。 一时之间,柳贵妃的心思,昭然若揭! 皇太后却出声说:“皇帝,别为难柳儿!她肚子里怀着小皇子呢!” 柳贵妃功败垂成,眼珠子一转,说:“皇上,臣妾知错了!” 也不管错哪儿了,就要跪下来。 这样一来太后更加心疼了,命苏姑姑说:“快去扶起贵妃娘娘!” 苏姑姑亲自去搀扶柳贵妃站起身来,一时之间,现场混乱不堪。 太后这么偏心,景熙帝也是无奈。他看了一眼叶斐然,说:“叶斐然,你有什么话说?” 叶斐然垂眸道:“臣妾无话可说。” 景熙帝提高声音:“哦?” 他还以为,叶斐然会抱着他大腿求助呢。 叶斐然说:“今儿个是太后大喜日子,一切应以太后开心为首要。” 她吸吸鼻子,说:“我和相公费尽千辛万苦,找到先帝遗落民间的字画,也是出于此。” 景熙帝也看到那副字画了,宛然就是当年先帝所画,那时候,太后只是个深宫里不受宠的妃子,生了他之后,得宠了几天,画了这副画。 据太后后来怀念,那是她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后来,宫里有了更多的美人,她也就盛宠不再…… 他戎马戍边,用功读书,也是为了讨得那个男人欢心罢了…… 景熙帝眼睛莫名一涩,这幅画牵动了他内心某处尘封已久的角落,但他是皇帝,喜怒不形于色。说:“你说得对。” 转过身对太后道:“太后,就连区区一名命妇也懂得大局为重。今儿个,朕说,就小事化了吧!” 不等太后回答,景熙帝就对大家说:“好了,现在大家当无事发生!该看戏看戏,该吃东西吃东西,难得机会,大家乐呵一下!” 皇帝金口玉言,皇后带头拍拍手,戏班子就重新唱了起来。 一片丝竹声中,气氛好多了。 太后要找补面子,对柳贵妃说:“你给我好好赏赐这个宫女,别怠慢了。往后,哀家要找她说说话,了解一下民间疾苦的。” 这一回,景熙帝倒是没吱声。 叶紫然大喜过望:“谢太后恩典!” 叶斐然无所谓,反正现在叶紫然耐不了她何。 ——不过,她也耐不了叶紫然何就是了。倒是挺郁闷的。 柳贵妃正因为没有得到惩罚叶斐然苦恼呢,听见太后这么说,喜上眉梢,连忙答应:“好!” 这相当于,自己举荐有功,往太后身边留了个得用的人啊! 比直接处死叶斐然,要好多了! 毕竟柳贵妃真正的目标,是皇后! 景熙帝也说:“你以后跟着柳贵妃,好好做事,知道吗?” 叶紫然道:“是!” 戏班子咿咿呀呀的在唱,景熙帝陪了太后看了会儿戏,太后倒是喜欢。但景熙帝想起本来应该出现在戏台子上的李寡妇,触景生情,越想越没劲,不到半折戏唱完,就站起身说:“朕前面还有事,今儿个晚上大宴再来。” 太后看得入迷,说:“好,你去吧。有皇后和柳儿陪我就行。” 所谓御花园看戏,并非现代那种露天大电影。漫说戏台子有顶子,太后坐的地方,更加是一个三面墙壁的暖阁,所以点滴雨水淋不进,反而因为淅淅沥沥的秋雨,更加添加了情趣。 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柳贵妃和叶紫然都没有想起,为什么应该出现在戏台子上,演出一出借古讽今大戏的李寡妇没有出现。 她们都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一个可以留在宫里,一个得了一个膀臂,哪里还有空去想一个很可能跟自己随时翻脸的李如意? 于是,谁都没有提起李寡妇。 谁都没有。 …… 第792章 皇后来我家 第792章皇后来我家 从御花园出来,景熙帝脸色忽地一变,黑如锅底。 “我要见成甯!” 回到乾华宫里,成甯和雷玮都在了。 景熙帝命人关上门,屏退左右,成甯和雷玮跟上来,景熙帝怒喝:“你们站住!” 俩年轻人站住了,景熙帝跑到龙案前面,忽然之间发了狂,把案上的东西统统一顿狂摔! 大殿内一阵乒乒乓乓! 摔够了,怒气也发泄完了,景熙帝一屁股坐在龙椅上,闭着眼睛喃喃道:“柳相这老儿……这老儿……手可够长的啊……” 雷玮和成甯,谁都没有说话。 蓦地,景熙帝睁开眼睛,琉璃色虎眼内,闪着凌厉杀气! “玮儿!成甯!朕现在信得过的,只有你们两个了!” 雷玮跪在地上,泪水在他脸上扑簌簌而下,他咧开嘴巴,无声地痛哭:“父皇……” 他好像要把两年内的委屈全部哭出来。 成甯也跟着雷玮,跪了下来。 景熙帝眼光越过雷玮颤抖不已的肩膀,看向成甯,说;“多亏了你,让我去御花园走一圈,让我看到了柳贵妃的真面目。多亏了你,成甯!你说,想要朕怎么赏赐你?” 成甯低着头,说:“臣不敢居功,只是爱妻心切,想借用一下皇上的威风罢了!皇上能够帮臣手中留下二丫免受责罚,就是最好的赏赐!” 景熙帝再次无语:“……” 半晌,哈哈大笑:“成甯啊成甯,朕明白了!你可真是,胸无大志!” 成甯沉着地道:“臣确实胸无大志,只愿做皇上的纯臣!” 景熙帝又对雷玮说:“玮儿,过去两年,你受好多委屈。现在开始,咱们又要上阵父子兵了,你准备好了吗?” 雷玮激动地说:“儿臣,一直准备着!” 景熙帝欣慰地大笑起来:“好!好啊!天佑大顺,天佑大顺!” …… 被叶紫然这么一打岔,叶斐然坐了半夜冷板凳。 看完戏之后,就是宫廷大宴,她的位置本在皇后同桌,正要落座,青螺拦住了她:“恭人,您的座位在那里……” 青螺目光躲闪,挺不好意思的。 叶斐然凝神一看,在最角落的柱子后面,找到了自己可怜的座位:“……” 青螺特别尴尬,“叶恭人,是我们对不住你……” “嘿。”叶斐然说,“我问你,坐那儿,菜式会不会跟这边宴席上不同?” 青螺一愣:“除了太后和皇上、皇后,其余大臣和命妇所有菜式都一样的。” 叶斐然爽朗道:“那不就得了。我又不少吃一口。” 青螺呆住,看着叶斐然爽快地到柱子后面落座去了。 转过身,感激之余,青螺喃喃自语:“真是个怪人。” 在众人冷落中,吃了一顿无人问津的饭。 散场的时候,那些命妇离她远远的,如躲瘟疫。 薛长乐等在皇宫门口,迎面是许夫人和大理寺寺卿夫人,她拱手弯腰:“两位夫人金安,请问有见到我家夫人吗?” 大理寺寺卿夫人侧身,皱眉,不说话。 许夫人拉着她,躲闪着:“你快别问了。等会儿就见到了!” 逃跑似的躲了。 薛长乐:“??” 最后,薛长乐看到叶斐然被众人孤立着,独自个儿最后一个从皇宫内出来,并且还没有小马车送,只是步行。她吃惊道:“夫人,你怎么自己走路出来?” 叶斐然走得脸红红的,那么冷的天,她脑门上热出了汗珠。擦了擦汗水,说:“没什么,走走更健康。” “后宫离这儿多远啊!” “嘿,这不正好减肥嘛!” 眼珠子一转,联想到刚才,薛长乐气不打一处来:“我知道了,她们在孤立你!” 叶斐然若无其事道:“习惯了。走吧,回家去。” 那副宠辱不惊的态度,倒让薛长乐无话可说。 叶斐然上了车,薛长乐给她用汗巾子擦汗,以防吸收了汗水着凉伤风。叶斐然问:“相公呢?” “大人捎话出来,说今晚不回家了。让我们自己先回去。” 叶斐然一愣,没说什么,只说:“好,明白了。” 这一晚,成甯果真没有回来。 后半夜,皇后的马车就出现在成府后门。 叶斐然那时候还没睡,在空间里攒经验值。薛长乐去开的门,她在空间里听见薛长乐一声压抑尖叫,赶紧从空间里出来。 不过一息间,薛长乐啪的拍门:“夫人夫人夫人,快来一下,那谁来了!” 叶斐然摸不着头脑:“谁?” 薛长乐说:“我不能说!您快起来!她们在西院!” 叶斐然一头雾水,等她穿好衣服到了西院,就知道为什么薛长乐如此着忙了:来的人赫然是——皇后! 皇后换了寻常妇人的装束,没有了满身珠翠环绕,没有了厚重的翟衣加身,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肌肤保养得宜,只有几道浅浅皱纹而已。 叶斐然走进书房的时候,看到皇后正在拿着一本重生到明代当小公爷的男频小说翻得入迷,叶斐然:“……” 皇后却发觉她了,放下手中书,微微一笑:“没想到成大人平日不苟言笑,私底下看的书却如此有趣。” 话本作者叶斐然:“呵呵……” 皇后说:“叶郡君。深夜到访,打扰您休息了,真是不好意思。” 眼底的哀愁,遮掩不住。 叶斐然只能说:“无妨,反正我没睡。” 皇后看了叶斐然好一会儿,忽然深深一礼。吓得叶斐然赶紧去扶她,皇后就着叶斐然的搀扶直起身子,激动不已:“叶郡君。今天真的多谢你!” 叶斐然说:“皇后娘娘,你何出此言?” “今天要不是你及时报信,我还不知道李寡妇竟然试图蒙混入宫。幸好我让人及时在宫窑放了一把火,趁机把她打发走。不然的话,她和柳贵妃两处夹击,不但你有杀身之祸,就连我,此刻恐怕也呆在冷宫里面了!” 叶斐然这才知道那把火是怎么回事,她不明白了,李寡妇不是已经被太子赶走了吗? 恐怕,这已经是个未解之谜了! 反正,不是她该知道的,她半个字都不问。只是做出无功受禄的谦虚:“能够帮得上忙就好!” 皇后眼光闪闪地看着她,越发欣赏。 有功而不居功自傲,何其难得! 第793章 柿子树上掉下 第793章柿子树上掉下 皇后说:“叶郡君,你对李寡妇了解多少?” 在此之前,景熙帝怎么跟李寡妇胡闹也好,皇后只当他一时上头,没怎么管。 过了今天,就不一样了! 叶斐然想了想,说:“了解不多。” 这话挺进皇后的耳中,却理解成了别的意思,她的眸光一黯:“就连你也不乐意对本宫说实话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叶斐然说,“因为每个人和别人的接触,都会带有自己的看法。如果我现在口里无意中说出来对李寡妇的看法,带你跑偏了,那么你真正和李寡妇认识的时候,就得吃亏。所以,我个人的建议是,皇后娘娘您不如亲自跟李寡妇见个面,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的,下的判断才会准确。” 一席话,说得皇后陷入沉思。 叶斐然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皇后。 说老实话,她的心里一点儿不害怕得罪皇后的。 高处不胜寒,加上外戚无力,某种程度上来说皇后比柳贵妃要孤独多了。 果然,皇后眼神闪烁了好几回后,嘴角上扬:“你说得有道理!” 叶斐然冲她亮出八颗牙齿,露出招牌笑容。 皇后站起身,整个人瞧着比刚刚来的时候轻松多了,她说:“珂儿说得没错,你就是福星。” 叶斐然苦笑:“怎么人人都这样说?” 皇后一怔:“还有谁这样说过你?” 叶斐然说:“刚才青螺姑姑也说我是福星,四公主也说我是福星,人人都说我是福星。” 故意苦着脸,耸肩,摊手。 皇后疑惑了,说:“那不是很好吗?” 叶斐然说:“关键是这样子夸一句不当吃不当穿的,只有个好听,图个啥啊?” 皇后一听,乐了。 她说:“原来你是想要实际点的东西啊。说的也对,太后原本要赏赐你的东西又收回成命了,你这是眼睁睁看着煮熟了的鸭子飞走了呀——行,太后不赏赐,本宫来赏赐。你就等着惊喜吧。” 叶斐然乐呵呵地,也不问即将有什么惊喜,送走了皇后。 …… 客人走了,这才有一场好觉可以睡。 连日来的紧张一下子释放出来,叶斐然次日睡到日上三竿才又被春分和薛长乐,一左一右的摇醒。 “不得了!夫人!” “夫人,快来看!” 叶斐然正梦见费马本人在跟她证明大定理呢,小黑板上的字差一点点就看清楚了。这么一摇,啥都没了,没好气地道:“什么啊!” 薛长乐说:“外面送来好多东西!老夫人自己不敢拿主意,让我们来喊你!” 她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然并卵,叶斐然还是没闹清楚怎么回事。 瞪着眼睛,皱着眉毛,疑惑的视线移向春分。 春分眼角闪着惊喜的光,嘴角也全是笑,好歹稳重点儿,补充道:“宫里来了贵人,说要给夫人赏赐。足足拉了十辆大马车来。夫人,您赶紧出去主持大局吧!” 叶斐然“哦”的一下,打起精神穿好衣服,洗漱干净,到了正院。 皇后赏了叶斐然无数金银财宝,直接填满了叶斐然的库房。 叶斐然一一收下,有一些不方便存放的,就去兑换了银票存起来。 苏氏一开始还担心叶斐然在京城过得不好,没想到她如此得宠,皇上和皇后都大笔赏赐,城里衣食住行都很方便。才来了一个月就迅速适应了京城的生活,感觉比火山村里惬意多了。 唯一的烦恼,大概就是京城里都是肉和白面,吃得人发胖。 “二丫,我才来了一个月,怎么脸就圆了一圈?”她捧着脸,好生烦恼。 叶斐然就乐意看到苏氏吃好穿好的样子,看到苏氏,感到特别满足:“娘以前太瘦了,胖点好,胖点有福气!” 确实,苏氏的脸蛋一但显圆,肌肤丰泽,眼波潋滟的,先前的苦相一扫而尽,显得喜洋洋的。 周围好些邻居,都开始说苏氏长得好,有其母必有其女。 苏氏腼腆地笑了起来:“二丫,你又胡说了。” “真的。” “啪嗒——” 一个声音打断了母女两个的对话,叶斐然一看声音传出来的地方:“咦?柿子熟了!” 苏氏说:这就是熟了的柿子啊?娘还是第一次见,之前只在西江镇上的南货店里看到过做好的柿子。甜甜的,一层糖霜,真好吃。娘喜欢吃。”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花园里的几棵柿子树,在没有人留意到的时候,悄悄挂了满枝头的柿子。 叶斐然一拍大腿,当机立断:“摘!” 撸起袖子就是干,立马叫春分和立夏搬梯子去摘柿子。 春分是官婢,不会做这种野活儿。 没想到立夏却是爬梯子的好手,挽起袖子,把裙子栓到腰带上,扎了裤腿,蹭蹭蹭的就爬了上去,麻利地采了好几个大柿子。 叶斐然看着眼馋,不甘落后,也要去爬。 这时候,“扑簌簌”,宛如大鸟飞过,薛长乐施展轻功,落在柿子树最顶上,满脸疑惑:“夫人,上来这儿多容易呀。你们干嘛还要用梯子?” 叶斐然:“……” 众人:“……” 大姐!不是谁都像你身负绝艺的好嘛! 叶斐然大喊:“长乐,把最顶上的那些柿子摘下来!” 成甯走进家门,一脸疲惫。 这些天来连连接受景熙帝和太子的召见,劳心劳力,他鬓边都累出了好几根白头发。进了家里,却听见院子那边阵阵喧闹。 薛长东说:“好像是夫人又在搞什么新鲜玩意儿,大家都在那边高兴。” 想起叶斐然那张治愈十足的笑脸,成甯嘴角禁不住上扬,他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薛长东说:“您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不累吗?” “无妨。” 话音未落,成甯已经走远了。 薛长东忙跟上去。 叶斐然让薛长乐把自己带到最高的地方摘柿子,薛长乐试了几次,失败了,气馁道:“对不起,夫人。我学艺不精,还没办法带人。” 叶斐然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体谅道:“没关系,你已经尽力了。” “你们想要做什么?” 大家听见成甯的声音,纷纷围过来行礼问安。 叶斐然说:“我想让长乐带我到树顶去摘柿子。” 成甯抬眼看了看那特别高大的柿子树,有两丈高,几个红红的柿子挂在掉光了叶子的枝头,格外诱人。叶斐然眼睛盯着它们,不断吞口水,眼睛亮晶晶的。 第794章 失望,没能去成若氏 第794章失望,没能去成若氏 薛长乐满脸愧疚的,她也很希望自己可以做到啊,这不是做不到嘛。 成甯说:“才多大点事。” 不等叶斐然说话,他揽上叶斐然腰间,带着叶斐然一纵身就到了树顶。 “别恐高噢。”带着些许戏谑的声音回荡耳边,叶斐然睁大眼睛看一眼脚下,吓得“啊”的尖叫着,又闭上了眼睛来,“怎么那么高!” 按道理说她在琼州那会儿也没少爬房顶,怎么就没觉得头晕目眩的? 成甯说:“站在主干上,抓牢树枝就行了。” 叶斐然依言照做,果然扶稳了。 站在柿子树梢上,居高临下,整个院子尽收眼底,树下站着的春分、立夏、苏氏等等都成了两三尺高的小人儿。叶斐然瞧着又去,忍不住“嘻”的一声,笑出声来。 成甯看着她笑,也乐了:“幸亏你减肥了,不然还好像过去那么重的话,这树杈子可撑不住……” 话音未落,乌鸦嘴开口中,“咔嚓”一下清脆响声,伴随着尖叫,踩断了树枝的叶斐然石头块似的往下坠。 成甯还在笑,没来得及反应,薛长乐迅速跃起,半空中拦腰抱住了叶斐然,但被她下坠的势头带着双双摔倒在地上。 “嘶——” “疼!!” …… 经过好长一段混乱之后,叶斐然被趴着放在春凳上,抬回屋子里。 成甯在她尾椎骨上轻轻一摸,皱起了眉头:“要叫大夫!” 薛长乐应声就走,成甯在她身后加上一句:“女的!” 很快,从太医院请来了一位医女给叶斐然瞧病。 隔着衣服,摸了叶斐然臀腰老半天,医女皱眉道:“不好,似乎是骨头裂了。” 成甯:“……” 叶斐然:“……” 祸不单行,医女落井下石:“不光是裂了骨头,伤了盆骨,可能会影响生养。” “咕咚——”苏氏仰天倒下,昏了过去。 医女给叶斐然开了外敷内服的药之后,叮嘱叶斐然好好静养,轻易别乱动,就告辞了。成甯付了双倍诊金,给她道谢,又要求医女保密。 医女在太医院时间长了,也去过一些达官贵人家里看病,知道其中不能外道的弯弯绕绕很多,倒是不奇怪。 但这次明明是单纯的意外,就问:“为何要保密呢?” 成甯说:“我们两口子在朝中很多敌人,若非不必要,就不把弱点暴露出来了。” 医女体谅地说:“我明白了。我会照做的。” 结果这个医女却是个大喇叭,一转身,捣个药的功夫,就把都转运使成大人夫妻俩爬树嬉闹导致叶郡君在树上坠落下来摔断了尾巴骨的事儿告诉了太医院的药童。 药童告诉了和他要好的小太监,小太监告诉了来找他支领薪米的小宫女,小宫女和谦儿捉迷藏的时候告诉了柳贵妃身边的三等宫女谦儿,谦儿为了讨好柔儿,跟柔儿咬了耳朵…… 芳华宫中,柔儿一五一十地跟柳贵妃说:“好像说那一摔很严重,直接把肚子里的娃娃给摔没了,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生。” 柳贵妃闭着眼睛,似听非听的,一直等到柔儿不吭声了,才“唔”的一声:“是吗?那可真是凄凉啊。” 她戴着长长假指甲的手,轻轻滑过高高隆起的肚皮。 柔儿说:“听说成大人是个二婚头,这个娘子是续弦。先头那位留下一个嫡子,已经很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很有可能噢。”柳贵妃小嘴微微噙起,“既然这样,那么我们干脆问问这边可爱的妹妹,有没有兴趣去取代她的姐姐?” 柔儿说:“您是指叶紫然吗?” 柳贵妃说:“对。” 柔儿说:“不行的。叶紫然她之前嫁过人,掉过胎,李寡妇把她带回来的时候,似乎还中过毒,哪方面的话早就废了。” 柳贵妃说:“废掉……不是更好吗?” 柔儿不解了,抬起眼皮看着柳贵妃。 柳贵妃说:“难道还真的指望她给成甯家里开枝散叶啊?” “唔。娘娘说得有道理。”柔儿说,“但,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呢?” 实际上柔儿知道,因为叶紫然那天表现太好,被太后夸奖,惹柳贵妃不快了。柳贵妃身边,容不下过于出挑的人,哪怕只是个宫女都不行! 柳贵妃眼底闪过一阵精光,“机会不明白在面前嘛……我记得,这个月月底,成甯就要跟随太子出使若氏了吧?到时候,皇上不是要亲自送到京城外百里之地吗?我身为贵妃,送成大人一份小礼物,也是很顺理成章的罗!” 柔儿欣喜地说:“贵妃娘娘冰雪聪明,奴婢不及万一!” 柳贵妃得意洋洋地合上眼睛,说:“让张院判来给我请平安脉吧!” …… 这时,已经被宫里板上钉钉的宣布了“不孕不育”的叶斐然,正在家里发脾气。 “为什么不让我去!我想见四公主!” 苏氏和小虞,一左一右的坐着,劝说她:“二丫,你现在走路都走不动,去若氏千里迢迢的,你怎么受得住?不让你去,也是圣上体恤你!” 叶斐然气哭:“可是我们约好了啊!她还说要请我吃脸大的牛肉!” 苏氏变色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而且还是吃牛肉!” 大顺国内,私下杀牛吃牛肉,都是违反律法的,情节严重得甚至要杀头。 游牧民族起家的若氏人就没这规矩了,事实上上次雷珂回来省亲,就带了不少风干牛肉作为礼物。 叶斐然垂着床道:“我就是想去嘛!” 小虞说:“姐姐,我们都知道你很难过。但你这身体状况真不能勉强啊。你是不是想要把自己的腿废掉,以后都不能走路?”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一摔,把她出使若氏的机会摔没了。 叶斐然好难过啊! “让她哭吧。” 叶斐然抬起头,看到是成甯,还穿着外出的衣服,哭唧唧道:“相公,你可算回来了——你都知道了?” 成甯边走进房间,边把肩上的大耄脱下来挂起,看也不看一眼叶斐然:“我不光知道,就是我进的谏言,被皇上采纳了。” 叶斐然愣住,悲从中来:“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可是你娘子啊!” 所有人里,成甯应该最清楚她有多么盼着去若氏!! 第795章 你要吃吗自家做的柿饼! 第795章你要吃吗?自家做的柿饼! 成甯漠然看着她耍赖,这小东西真越来越放肆…… 没办法,原本是出去半游玩性质的亲善出访,如今景熙帝有密旨带去,凶险的事儿,就不能让二丫去了。 无奈地看着叶斐然,想着怎么哄好这小东西,成甯完全不觉得叶斐然的无理取闹有什么不对。 冷不防,叶斐然抓住了他的手,亲了他手背一口。 无缘无故被揩油的成甯:“……” 叶斐然说:“相公,你要亲我来补偿!” 她抬起头,看着成甯,清澈明亮的眼底闪着调皮的光芒。 “小东西……”成甯姨父笑,低下头,亲了亲她的撅起的小嘴。 浅尝辄止。 不是舍不得给她,是怕控制不住他自己。 叶斐然的嘴巴凉凉甜甜的,成甯恋恋不舍地离开,说:“偷吃了糖果?” 被拆穿了的叶斐然,丝毫没有不好意思:“谷雨会做柿饼,刚做好,我给她品鉴品鉴。” 成甯无语:“这算哪门子的品鉴?” 叶斐然理直气壮道:“论做柿饼我不会,论吃柿饼我是大师!” 成甯:“行了行了,你赢了。” 想到柿子并非发物,吃了也对伤势无妨,成甯稍为放了下心。嘴巴里清甜的味道尤未散去,越发回味悠长,成甯游目四周,看到桌上放着的一碟子柿饼。 “好吃的!”叶斐然在他身边鼓动道,“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柿饼!” 成甯皱眉:“太丑了吧?” 这种柿饼皱皱巴巴的,拳心大小一个,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糖霜。很像驴粪蛋上涂了粉,看起来确实不咋地,跟进上和官中那种压成均匀厚实圆饼状的柿饼,卖相上差远了。 叶斐然说:“不能以貌取人……柿子,很好吃!而且这是用我们自家结的柿子做的,有我的血汗在里面。” 话说到这份上,成甯不吃也说不过去了,拿起一个——却拿起了一串? 柿饼是用细绳结成串风干的,连细绳都没结下。 叶斐然期待地看着成甯。 成甯轻轻用力,扯断绳子,咬了一小口。 “唔唔……” “相公,好吃吗?” 成甯不答话,又咬了一口:“唔唔唔。” 这会儿也不需要成甯回答了,叶斐然看着他连啃两口就知道一定好吃,相公喜欢吃! 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塞得满满的,叶斐然开心得不行,就连臀上的疼痛都消除不少。 这些新做的柿饼确实很好吃,成甯叫来谷雨,问:“这柿饼还有多少?” 自从进朝廷做官之后,他很少再管家里琐事了,谷雨就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说:“做好了能吃的有二三十斤,正在风干的还有不到一百斤的样子吧。都是我们家自己做的。” 成甯说:“带我去看看。” 京城干旱寒冷,在灶屋前面的院子里,架起架子来,系了一串串的柿饼在风干。 成甯看了半晌,说:“挺好的。谷雨,你给我拿二十斤,我要送去皇宫和东宫。” 谷雨答应着,成甯以为她要去很久,不想她一会儿就回来了。一瘸一拐的,拖着一个小拖车回来,上面用牛皮纸袋子一包一包整整齐齐放着二十包。 成甯还没问出口,谷雨主动说:“这都是夫人的主意,一包就是一斤,都称好了的。” 成甯:“……” 谷雨赧然笑了笑:“其实啊,做这个柿饼的配方,也是夫人教的。夫人懂得真多,我都怀疑她肚子里有个宝藏。” 成甯勾了勾唇,说:“好。” 成甯带着这些丑柿饼,去了东宫。 雷玮连日操劳,又病倒了,正窝在床上吃药。成甯说:“你这个样子,还要坚持出使?” “必须。”雷玮说,“这种事不能假手他人。” 成甯说:“那得把药带好了。” 雷玮眸光黯淡:“治得好病,治不好命。可能我现在孱弱一些还更好。” 成甯默然,在之前父子关系不好的时候,雷玮身子孱弱称病韬光养晦,固然是好法子。然而如今景熙帝好不容易要重新起用太子了,雷玮却真的倒下,这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何况,还有一个临产期日近的柳贵妃! 他们出使若氏三个月,其一,是要寻找外面的军事力量,来对抗已经根基牢固的柳相文官集团;其二,就是避开柳贵妃生产的敏感时刻,把所有危险和嫌疑躲开! 雷玮自我安慰了一会儿,终究不能过去,狠狠捶床:“我这不争气的身子!” 成甯说:“我们或许可以带二丫一起去。她也学了三年医,平日虽不坐堂,却能妙手回春。” 想起来,叶斐然屡次施展医术救人性命,也不止一次了。 雷玮第一时间摇头:“不行。第一,此去若氏太危险,如不能策反律靖阳,我们搞不好要带着珂儿逃亡回来,多一个人就多一个负担;第二,太医院里全都是那个人的耳目,包括张院判也是他的人。张院判是知道二丫会医术的,我们坚持带二丫去,会打草惊蛇;第三,我们也需要可靠的人留在京城,看顾母后。” 雷玮身为太子,考虑完全从自身出发,叶斐然就是雷玮看中的一着留在京中的暗子。 成甯也明白,之所以没有反对雷玮,完全因为雷玮的决定最终结果是对叶斐然好的。 他说:“既然如此,我不勉强。我让二丫配些方便携带的成药,路上以备不时之需吧。” “好。”雷玮说,“辛苦你们两口子了。” 事情说完了,成甯站起身告辞,把带过来的十个纸包朝前面推了推:“这是我自家晒的一点柿饼,味道不错。柿子糖霜能清肃上焦火邪,兼益脾开胃。你每日吃两个。” 雷玮道了谢,收下了。 从东宫出来,成甯进了宫,只是跟景熙帝递了几句近日京中各处异常,也一样留下了柿饼就走了。 景熙帝看着那土里土气的牛皮纸包,哭笑不得:“这个成甯,越发原形毕露了,以为朕这皇宫是他们琼州的穷衙门?居然自家晒的柿饼用牛皮纸包了一包就送过来了?” 对于这种来路不明的食物,景熙帝平日是决计不入口的,这次也不打算例外,唤了夏刚进来,指着柿饼说:“夏刚,这些东西你拿下去分了吧。” 第796章 柿饼真好吃 第796章柿饼真好吃 夏刚“是”的一声,去拿。 不料一个牛皮纸包破了,一个柿饼从破洞里滚下来,清香味飘逸而出。 甜甜凉凉的香味,在被地龙烤得干暖憋闷的屋子里,特别清新。 夏刚低声说:“奴才不慎,奴才知罪。” 弯着腰,去拾起那个掉地上的柿饼,就准备拿出去扔掉。 “慢着!”景熙帝慢悠悠开口。 夏刚停住了,听候吩咐。 景熙帝说:“夏刚,你尝一尝这个柿饼给朕看看。” 皇上这是……起了尝一尝的念头? 夏刚吃惊不少,这柿饼丑不拉几的,吃起来可不怎么样,更甭提景熙帝本身就不喜好吃甜的。景熙帝看着夏刚,夏刚拿出一个柿饼吃了。 清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散,入口清甜无渣,个头小小的,两三口吃完一个,意犹未尽。 夏刚情不自禁享受地眯起眼睛,要不是训练有素伺候在帝君跟前,就要失控赞叹出声了。 好吃,太好吃了! 二丫家里的食物,还是一如既往的给人惊喜! 那一瞬间,夏刚下了决心,今儿个下了差之后怎么也得去成府一回,蹭吃蹭喝…… 过了一炷香时分,景熙帝看到夏刚活蹦乱跳的,就说:“很好,给朕拆一包。” 夏刚答应了。 不消片刻,拆掉了丑陋的牛皮纸包装,用缠丝白玛瑙碟子装了满满一盘柿饼到御前龙案上。 不得不说,这个柿饼真的很丑,盛在缠丝白玛瑙碟子上之后,就跟……就跟白玉盘上装了一筐驴粪蛋似的。 夏刚看着那一坨坨黑不溜秋的东西,却毫不介意它们的丑,只是回味着那美味。 景熙帝吃了一个,又吃了一个,又吃了一个…… 夏刚看着他吃掉了四个,提醒道:“皇上,不能再吃了。” 提醒皇帝不能随心所欲,原本是这种近身伺候大太监的职责,景熙帝为人极为自律,平日压根用不着夏刚提醒。现在夏刚一发话,景熙帝也就住了手,淡淡吩咐:“拿下去吧。” 看着夏刚端着白玛瑙碟子下去,景熙帝心中竟升起一丝嗔念。 等夏刚回来后,景熙帝对夏刚说:“你跟成甯说,朕很喜欢这个柿饼。以后若还有,就多送一点进宫。朕想要孝敬一下太后。” 太后不喜欢成甯,如果能用这个柿饼哄得太后对成甯改观,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夏刚答应道:“洒家明白。” …… 下了差,夏刚直奔成府。他自然不好意思直接问要柿饼,蹭了饭后,似有若无地暗示了一下。成甯听懂了,笑道:“柿饼不值钱,眼下却没有了。一来二丫卧病在床;二来这是用我家柿子树上自然熟透的柿子做的,柿子被摘光了,也就没了。” 夏刚失望,同时也如释重负,说:“那也好,洒家也担心皇上吃上瘾了。到时候要个没完,我们就难办了。洒家就这样去回复皇上吧。” 成甯有礼貌道:“那就劳烦公公了。” 他命谷雨包了剩下的三斤柿饼,交给夏刚,说:“这头一批下来的三十来斤柿饼,只剩这么点。多了也没了。公公拿回去尝个鲜。算是我们两口子一点心意。” 夏刚拿人手软,感动不已,加上素来跟成家人感情好,有些话本来不想说的,这会儿也冲口而出:“阿成,洒家和你一直都要好,二丫也是,洒家看着,就跟洒家干闺女似的了。有句话,悄悄的跟你说,你可千万别传出去。那边芳华宫里的一位,正寻思着给你们屋里塞人。就在你们出发当把人给你带来,要来个打死狗讲价。你好生注意点。” 成甯挑眉:“柳贵妃?我不是回绝过了么?我有二丫就够了。” “唉,以前是这样说。可眼下她有足够理由了。二丫不是摔掉了胎儿,不能生养了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赏你个贵妾为你开枝散叶,在情在理啊!” 成甯眼睛一眯,成了两道细线,危险的光在眼底透出:“摔掉了胎儿?”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夏刚咂摸出不对劲来:“没有吗?” 成甯斩钉截铁:“自然没有!二丫没有怀胎!只是爬树摘柿子的时候失足从树上摔下来伤到了骨头而已!” 夏刚傻眼了:“这么说,宫里传的是假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成甯冷漠道,“朝中瞧我们两口子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编造点儿谣言什么的,只怕都是轻的!” 夏刚转忧为喜:“既然不是滑胎,不是不孕之症就好了。总之,阿成你万事小心点。你放心,你出使的这段日子,我会帮忙看顾着你家里人的。” 成甯再三谢了夏刚,亲自送他到门口。 回转身,就把这事儿当成笑话告诉了叶斐然,叶斐然趴在床上,笑得前仰后合:“我?我滑胎了?哈哈哈哈……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成甯说:“可见人言可畏。俗话说得好,三人成虎,就是这么个道理了。” 笑够了之后,叶斐然说:“那,柳贵妃想要塞谁给你呢?” 成甯耸肩,冷漠脸:“塞谁都不好使。” 停了停,说:“老实说,世间好女子那么多,我若都要接受,岂不是很忙?”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足以。 …… 这一年十月初三,钦天监选定适宜出行的黄道吉日。 由太子雷玮亲自率领的若氏出访团,从京城出发。 景熙帝带着皇后和柳贵妃亲自相送。 京郊百里,红毯铺地,彩旗沿着道路两旁一路蔓延,文武百官相随,声势极为浩大。一直送到京郊的望龙亭前,景熙帝才止步,留住雷玮说话。 成甯则受到皇后和柳贵妃的召见。 皇后泪水涟涟,左右不过吩咐成甯好生侍奉太子而已。成甯一一答应了,后脚又应召去了柳贵妃处,柳贵妃见面开门见山:“成大人,你这一路千里迢迢,半年之久,身边没有个伺候的人也不像话。本宫怜惜你,就把叶紫然赐予你做个身边人吧。” 一边说,柔儿和谦儿就带着叶紫然上来了。 第797章 成甯不纳妾 第797章成甯不纳妾 今天的叶紫然精心打扮过,珠链垂脖,玉翠环绕,雪肤花貌,袅娜娉婷,双眼又媚又亮,和叶斐然宛然相似,一身风流气度。 她走过之处,那些御林军无不流露出惊艳神色。 居移气养移体,在宫里呆了数月,叶紫然养出了通身气派,只是,成甯看得透彻,她那眼底是不是闪过的心虚焦虑,还有行动处的拘谨,于细节处透着矫揉造作。 他站在当地,嘴角挂着礼貌疏离的微笑,既没有表示惊艳,也没有表示应允。 柳贵妃见状,沉不住气,说:“成大人是不是欢喜得傻了?” 叶紫然抬眸,期待地看着成甯。 现在的成甯又好看又有前途,今儿个一身钦差的官服,神清气朗,高大俊俏,站在那儿天然就是众人焦点。就连太子的光彩都被夺了去的。 多好一男人! 凭什么给那个傻胖妞? 说是瘦了美了,实际上……呵呵! 真的瘦子,会至于爬个树摘个柿子都把树枝给压断吗? 她才不信! 全靠银子堆叠,有钱打扮罢了! 她怀疑,过去她爷奶是不是瞎了眼,竟然把二丫许给成甯,而不是自己! 本来就应该属于她的! 成甯说:“谢谢贵妃娘娘好意。” 柳贵妃和叶紫然同时一喜,叶紫然喜悦藏在眼内,毕竟需要保持矜持。柳贵妃直接喜上眉梢:“这就好。本宫听说你家娘子发生了不幸,嗯,身为母亲,本宫感同身受。所以把心爱的叶紫然给了你,希望你们可以开枝散叶,继续替大顺朝尽忠效力。” 满嘴都是好听的话。 成甯心里呵呵哒,嘴上不卑不亢:“行。只是有个小小要求。” 柳贵妃说:“你说。只要本宫办得到。” 成甯说:“让紫然换套方便骑马的衣服,臣立刻带她走。” 这算什么要求?柳贵妃傻眼道:“你们有车,用不着骑马。” 成甯笑了笑:“看来娘娘不知道臣是没有坐车的资格啊。车子是只准备给太子殿下的。如果紫然跟着我,就得一路骑马去若氏。” 柳贵妃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怎么会不可能呢?臣只是区区臣子,随太子殿下侍奉左右罢了,这是出使,又不是去享福!”成甯说,“对了,从这边往北的燕山一带,还有山贼。前不久才跑到京郊的村子里去劫掠,被臣剿灭过一次,跟臣有血海深仇。” “不过我们人多,不怕小小毛贼的,只需要护着太子殿下安全就行了。值得担心的是永城附近,气候跟咱们京城就不一样了。那朔风跟刀子没两样,就算臣皮糙肉厚也能够在一个时辰之内吹裂,就算涂了蛤蜊油也不好使的。” “等过了永城关口,就是飞鸟关,取其‘飞鸟不过’之意,跨越了戈壁,见到月亮河,才有淡水补充。三年前,臣在月亮河边大破墨兰城,尸骨染红了月亮河水。前阵子听驸马抱怨,至今墨兰城的食用水还有一股血腥味。也不知道如今过了三个月,好点儿没有。” 成甯每说一句,叶紫然脸色就苍白一分。 成甯说:“这还没完……” 什么鬼! 这还没完? 叶紫然最不能吃苦了,什么叫这还没完?她要跟着成甯,可不是为了跟着他吃苦的! “扑通”叶紫然跪在柳贵妃跟前,磕头如捣蒜:“娘娘!绕过我吧,我吃不了这苦!” 柳贵妃惊呆了:“你说什么?” 叶紫然带着哭腔说:“奴婢从小身体不好,如果真的去了若氏,只怕没办法给姐夫开枝散叶就要死在半路上了!求娘娘饶命啊!” 成甯目的达到,非常及时地住口退到一边去看戏。 柳贵妃说:“本宫的命令你也胆敢不听?” 叶紫然豁出去了,求生欲很强烈,闭着眼睛说:“只要娘娘答应把我留在宫里,紫然做牛做马在所不惜!只求不要去若氏!” “看来,叶紫然自己也并非如柳贵妃娘娘说的那样,乐意跟着臣啊!” 看到时候差不多了,成甯才开口。 柳贵妃怒道:“成甯,本宫给你的人,你敢不收?” 成甯说:“不是臣不收,而是叶紫然不愿意。总不能强人所难吧?” 柳贵妃说:“我偏要强人所难!” 这边气氛紧张起来,另一边,受到了耳报神通消息的皇后,赶来了。 看到柳贵妃和叶紫然,皇后气不打一处来! 皇后朗声道:“柳妹妹,因什么事情如此大动肝火?” 柳贵妃看到皇后来,气得白了脸,不好说话。 “妹妹不说,本宫也知道。”皇后一语点破,“妹妹是想要给成大人身边塞人,对吧?塞的还不是别个,是成甯正室夫人的堂妹。呵呵,强迫别人娥皇女英,妹妹,做姐姐的越来越不懂你在想什么了!” 柳贵妃没好气地说:“妹妹也不懂姐姐为什么手伸那么长,就连妹妹给成大人送个小礼物,也在这儿叽叽歪歪的!” 她一边说,一边挺高了腹部,好让皇后看清楚她的肚子。 成甯飞快地说:“成甯此去不过为公差,礼物什么的,客气了。成某心领。” 叶紫然哭哭啼啼的。 那画面落入皇后眼中,皇后笑吟吟地说:“收的那个不乐意收,被送的那个看来也不乐意被送。我记得,这个叶紫然还深得太后欢心,太后曾经说过要留在宫中好生养着,有心情了召她去说话的。现在倒好,妹妹巴巴儿的送出去了。莫非妹妹连个会讲故事的民间女子都容不下?” 一席话夹枪带棒的,柳贵妃的脸“刷”的绿了! “呜——呜——呜——” 远处传来出发的号角。 皇后朝那缓缓移动的明黄龙辇瞄了一眼,说:“太子要出发了。成大人,赶紧过去吧!我家玮儿……就有劳您费心了!” 成甯斩钉截铁道:“请娘娘放心!” 把烂摊子丢给皇后,转过身,大步流星的走了。 柳贵妃被坏了好事,气得不轻,胸膛起伏,呼呼喘气瞪着皇后。皇后迎着她刀子似的眼光,扬起下巴,母仪天下的威严不言而喻:“妹妹,成大人是皇上及太子得用的人。你要往他身边动手脚,须得三思而后行!我今天是瞧在小皇子面子上,帮了你!” 柳贵妃更加生气了,尖声道:“你帮我?你竟然还是帮了我?” 第798章 皇后护着我 第798章皇后护着我 柳贵妃想不明白,皇后跟自己势同水火,哪门子的帮忙! 但,对面是皇后,又总是差了那么一口底气! 皇后昂首道:“当然。你知道皇上为何要派太子出使若氏?分明是军国大事,你却贸贸然地把自己的私仇往上裹挟!如果让皇上知道了,你以为你还能逃得掉?” 柳贵妃一窒:“这……” 皇后冷冷地说:“我劝你啊,少动点儿手脚,安心养胎就罢了!不然的话,皇子落草之日,就是你好日子到头之时!” 倨傲地看了柳贵妃一眼,如看蝼蚁一般。 柳贵妃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气势生生被皇后盖住! “哼。柳凌珊,就你这点境界,活该一辈子越不过我!”皇后说罢,一转身,也走了。 柳贵妃气得发疯,要把气撒在叶紫然头上,指着叶紫然说:“你个狗东西,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留你何用!” 叶紫然慌忙道:“娘娘!太后要见我的,您不能杀我!!” 一句话提醒了柳贵妃,不过不杀叶紫然,柳贵妃也有办法整治叶紫然,她冷笑:“就连你个贱婢也够胆子要挟本宫了!很好,咱们走着瞧!” 皇帝的龙辇慢慢移动,柳贵妃心里牵挂着景熙帝,命人先把叶紫然绑了,自己慌忙上了车,追随着景熙帝而去。 …… 京郊发生的事,次日就由皇后授意青螺,亲自口述给叶斐然,说了个全须全尾。 叶斐然听了,道谢:“这次多亏了皇后娘娘,替我家相公免了个大麻烦!” 青螺纳罕道:“叶郡君,你感谢皇后,是应该的。但你为什么丝毫不吃成大人的醋?你就不担心成大人会……会见异思迁吗?” 叶斐然说:“嗨,有什么好担心的。该是你的跑不掉。我相信我家相公!” 青螺想起某个传闻,始终感到不敢相信,这会儿既然说开了,也就问一嘴:“我听说,成大人立誓不纳妾。这话是真的假的?” 叶斐然点点头:“真的!” 青螺大吃一惊:“怎么可能?他可是大男人啊!三妻四妾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 叶斐然说:“不一定啊。人各有所好,有的男人爱女人,有的男人不爱。相公恰好不太喜好女人上头做功夫,那不是很正常吗?” 姑奶奶,你那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比成大人更不正常好不好。 那一瞬间,青螺脑海里涌进一句俗语: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话是匪夷所思,奇妙地,在青螺心里种下一颗种子:一生一世一双人,挺好。 暗藏着感动,青螺含笑道:“郡君,但愿你能够得偿所愿。我这边宫里还没下差,得赶紧回去复命了。下回有什么消息,我再第一时间来告诉你。” 叶斐然说:“好。” 看到青螺嘴角起了泡,血糊糊的,叶斐然不声不响地包了一包新做得的柿饼,塞到青螺手里。青螺推辞道:“郡君,你这是干嘛?使不得!” “你就收下吧。柿子糖霜能治口角溃烂,极好不过的。何况这些柿饼是我们家自己做,不值几个钱。连塞好处都说不上。” 青螺听见,才收下,笑道:“说起来,今年也是神奇。皇上年年这个时候,必犯烂嘴角的,说话吃东西都出血。今年不知道怎的,却没犯了。娘娘嘀咕了好几回呢,又高兴又担心的。高兴皇上不用受罪了,担心不知是不是火气下行,进了脏腑。” 叶斐然想了一想,说:“是了,回头禀告娘娘,不必担心。相公前阵子刚送了一些柿饼到东宫处,想来太子孝敬了皇上柿饼,皇上才没犯病。” 青螺果然高兴,“真的?那必定是真的了!那真是太值得高兴了!” 皇帝和太子关系重归于好,最开心的莫过于皇后了。 青螺喜滋滋地说:“我这就去跟娘娘说!” …… 皇后听了青螺的说话,又叫来夏刚一问,印证了叶斐然的话,果然欢喜。 “我还纳闷了半天,原来是成家柿饼的功劳啊。”皇后喜滋滋道,“既然如此,就赏他们一点东西吧。” 青螺说:“娘娘说的是。只是,前不久才赏赐过,现在又赏什么好呢?” 皇后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她不是还没有娃娃么,我们把宫里的合欢香和连子药给她一点送去。如果叶郡君脸皮薄不乐意收,你就找机会,交给苏老太君。” 青螺弯了眉眼:“好啊!” …… 成甯一走,叶斐然就觉得空虚寂寞冷起来。 托了太子妃孟氏的福,邸报每日仍旧按时送到她手中,因此可以了解到出使团的行程到了哪里。每天茶余饭后,叶斐然和苏氏闲坐对话,也有了谈资。 偶尔,叶怡然会带着两个孩子到家里坐。 有了两个孩子的欢声笑语,寂寞的屋子才生动活泼起来。 这日碰巧小虞旬休,加上叶怡然带着米糕和米豆俩娃来,顿时家里热闹起来了。 “来呀!哥哥给米糕骑大马!” 小虞把米糕放在脖子上骑大马,屋前屋后的飞奔,乐得米糕咯咯大笑。 米豆才刚刚会坐,盯着米糕和小虞,急得哭了起来,黄豆大的眼泪滚滚而下。 “来来,米豆也有份!”小虞不落忍,于是把米糕放下,去抱米豆。被叶斐然一巴掌打开,“别闹了,米豆才七八个月,骨头还没硬净,你这么闹不安全!” 小虞只得作罢,可米豆哭得更厉害了,小虞凑到米豆面前说:“米豆啊米豆,是我娘不让我跟你玩骑大马的,你可别怪我啊~” 叶斐然勾起手指给了小虞个爆栗子,“就你话多!” 苏氏、叶怡然并众丫鬟都在旁边看着他们闹,笑得肚子疼。 过一会儿,小虞领着两个小的玩别的去了。叶斐然看着这副其乐融融的画面,心里暖暖的,只觉得喝到口里的茶都透着甜。 苏氏说:“二丫,眼下家里多热闹啊,你打算什么时候也生一个?” 这话触得叶斐然心念一动。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她不那么反感抗拒了,反而心里想:反正在这个年代,不可能不生孩子的。也许生一个玩玩也不错? 又想:“相公长得那么好看,不知道他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呢?” 在脑海中幻想了一下一个缩小版的成甯,越想越有趣,不禁笑出了声来。 苏氏察言观色,明白女儿心里已有所松动,笑了笑,岔开话题到别的去了。 她也很了解女儿,有些事情逼得太紧反而适得其反。 只需要种个种子下去,让它静静地生根发芽,那就够了。 第799章 你也太俗气了吧 第799章你也太俗气了吧 时光如水滑过,很快到了年底。 叶斐然的第二批柿饼才做出来,就被景熙帝两口子要走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自然成为消息灵通的京城达官贵人踏破门槛想要来求一点儿回去。 毕竟皇上看中的东西嘛! 叶斐然可没有讨好型人格,礼貌而不客气地拒绝了。原本还有些人想要拿官大一级压死人来硬要,吃了几个软钉子之后,灰头土脸地回去,再不敢出现。 这天,叶斐然上街买东西。 她家里不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一套,换套民女的袄裙,从角门就出去了。京城的集市就是不一样,什么稀奇玩意儿都有,叶斐然带着薛长乐,逛得兴致勃勃的。 面前却被两个恶少拦住了:“喂,你就是柿饼夫人?” 柿饼夫人是什么鬼? 叶斐然不知道他们说什么,知道对方不是好人,目不斜视地绕过去朝前面走。那两个恶少面子上挂不住了,转身夹住叶斐然:“你给我停下!” 叶斐然果真停下——因为,她面前又站了两个人。 包围圈已经形成。 她拧眉:“你们是什么人?” 季珩站在包围圈外面,看起来在和旁人闲谈,实际上却时刻注意着这边。 杨二少挺起胸脯,说:“爷爷叫什么不重要,爷爷问你,这东西是不是你家的?” 他摊开手办心,里面是一枚柿饼,丑丑的,驴粪蛋似的。 叶斐然说:“是。” 杨二少说:“那就对了。这柿饼吃坏了我家老娘的肚子,大夫说,须得知道做法,才好对症抓药。你赶紧把这柿饼用什么秘方做的给我说出来。不然的话,我要你好看!” 一边说,一边威胁性地把拳头握紧,在叶斐然面前晃来晃去。 薛长乐脚步一错,挡在她跟前,低声说:“夫人放心,这几个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叶斐然点点头:“哦——” 那就好。 她胆子大了,话往直里说:“我的柿饼就是普通的柿饼,没有用任何秘方来制作。你娘莫非遇到了庸医?” 她当然知道杨二少真正目的是柿饼的方子,故作糊涂,不过为了套话。 杨二少果然上当,急躁道:“我才不信!小娘皮,你给老子老实交代!” 叶斐然嗤笑:“刚才还爷爷,现在是老子,你这辈分下降得可真快!” “臭婊砸!”杨二少七窍生烟,“我打死你!” 纵身上前扑! 薛长乐连剑都懒得拔,使出擒拿手,招数极尽精妙。杨二少惨叫着,胳膊就被卸了。 紧跟在杨二少身后的三名恶少,一拥而上,被薛长乐轻松打发。 眼见自己四个手下被一名少女打得落花流水的,季珩坐不住了。 “砰”,薛长乐踹飞了最后一个恶少,擦擦汗,意犹未尽。 抬头,看到面前多了个不认识的男人,长衫飘飘,神情休闲,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季珩微笑着说:“都说叶郡君身边高手如云,果然是真的啊。” 薛长乐斗志正浓,扬起下巴道:“你是谁?和他们是一伙的吗?” 季珩还没回答,身边多了个人,沉声道:“季庄主请借一步,小心这女人不讲道理,出手伤人!” 一个长脸古铜色皮肤,毛发浓密的俊朗后生,在季珩身后转了出来。 薛长乐瞪大了眼睛,傻了:“马蕴乔?你怎么会来了京城?” 马蕴乔黑黢黢的眼眸,蕴含着炽烈的感情,隐而不发。他低声说:“叶郡君,这里面都是误会。请到那边说话?” 叶斐然说:“不用了。我们还有事要办,季庄主吗?有话请说。” 季珩抱拳道:“小生季珩,初次见面。” 叶斐然回了个礼,不急着说话。 她相信,是季珩有求于己,并且多半跟柿饼有关。 也是奇怪,明明不值几个钱的柿饼,怎么最近成了金饽饽? 她那么镇定,倒是出乎季珩意料之外,小小年纪就如此镇定自若……难怪柳凌炀和律靖阳都折她手里。他心里重新估摸着叶斐然的实力,一边说:“小生家里经营药庄,所以江湖人虚称一声庄主,倒让叶姑娘见笑了。” 叶斐然说:“季庄主过谦了。” 季珩说:“近日叶郡君的柿饼名动京城,就连宫里的贵人也赞赏不已。须知道这柿饼其实也是一味药。不瞒姑娘说,小生私底下托人弄到了一点郡君的柿饼来尝过,果然是天下难得的美味。更难得的是药用效果出众,因此小生十分心仪这个方子,希望姑娘能够以天下苍生为念,赐教此秘方。那样,就是天下千千万万病人的福气了!到时候,他们也一定会感谢郡君的!” 叶斐然笑吟吟地听着,不置可否。 季珩说完,双手抱拳,看向南方天际,眼睛亮闪闪地,陶醉不已。 叶斐然说:“就这?” 季珩合上眼睛,仍没有从情绪里走出,点点头:“这是姑娘积福,也是病人们的缘分啊!郡君,你是不是觉得,此乃一个伟业?” “哦。”叶斐然说,“不知道庄主的药庄叫什么?我有没有听说过?” 季珩膝盖微微一软,收回看着天的眼光,落在叶斐然身上,极为吃惊:“什么?难道郡君在京城居住这些日子,竟不知道‘善本药庄’的名字?” 叶斐然还真不知道,不过薛长乐叫出声:“善本药庄?那可是京城,不对,整个北边最大的药庄啊,百年名庄,分号无数,是顶顶不得了的!” 季珩仍旧仙风道骨的,似笑非笑的,拱了拱手:“姑娘谬赞。” 叶斐然说:“所以,你们是个百年大药庄,看上了我家的柿饼。买柿饼还不够,想要直接买走配方?我这样说,对不对?” 季珩说:“对。太对没有。” 这人举手投足,似乎都有股仙气。而这股气质让季珩在夸人的时候,天然带着上位者的威仪。 只可惜,他遇到的人是叶斐然。 叶斐然说:“那你打算出多少银子买我的秘方?” 季珩一怔,叶斐然又重复了一次。季珩脸上的笑容勉强了,旁边的马蕴乔大声说:“人家拿你的方子去救人,你怎么可以开口要银子?你太俗气了吧你!!” 第800章 你在诈我! 第800章你在诈我?! 他嗔怪地看着叶斐然,责备溢于言表。仙风道骨的外形,长身玉立,让人看见心生敬畏。 马蕴乔在旁边看到了,正义感油然而生,大声说:“叶郡君,枉你在营山的时候口口声声仁义道德,没想到也是自私自利之徒!” 季珩举手制止了他,问叶斐然:“你打算多少银子才卖?” 叶斐然想了想,说:“如果是卖给善本药庄的话,一百万两银子吧。” 季珩皱起眉毛,黑曜石般的眼眸射出两道精光:“一百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叶斐然扬起下巴道:“我知道。但你也应该很清楚,我的柿饼方子可是好东西。用我的法子来做柿饼,可以比寻常柿饼多出一倍的柿糖霜。那,才是真正有用的东西。就连皇上的口角炎都被我的柿糖霜治好了,难道不值一百万两银子吗?” 马蕴乔插嘴:“就算那样,季庄主可是一心要救人,你却要一百万两。这是狮子大开口啊!” 薛长乐听见马蕴乔帮季珩说话,生气道:“你怎么这样说话!” 马蕴乔梗着脖子:“我说得不对吗?” 自从上次剿匪一别,他一腔情思又回到薛长乐身上,念兹在兹,恋恋不忘。终于寻到一个上京办事的机会,主动请缨,告别了兄嫂。后来机缘巧合,认识了季珩,对他十分拜服,季珩不懂武功,正需要马蕴乔这样好身手的人沿路保护,二人一拍即合结伴上京。 没想到,甫一相遇,就是如此令人失望。 季珩摇摇头,站在一边。 马蕴乔越发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自己的女人给自己丢脸了,对薛长乐一瞪眼:“我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薛长乐莫名其妙,“跟我算账?算哪门子帐?” 叶斐然旁观者清,把薛长乐拉到一边耳语:“那二愣子犯浑。” 季珩说:“五十万两,行不行?” 叶斐然摇头:“那我就不卖了。” 季珩说:“也罢,郡君既然不愿意割爱,对解救苍生苦厄毫无兴趣。人各有志,我也就不勉强了。告辞。” 拱了拱手,转身分开围上一圈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要走。 不明就里的吃瓜群众,围了一圈,看到这般,指指点点的。 叶斐然对这套流程早就齁得发腻了,古代人打舆论战,能不能有点儿新意? 不对,这次,似乎,百姓们鄙视的目光落下的,是季珩。 季珩白衣飘飘,仙风道骨宛如天上谪仙一般,要翩然离去,走到人墙处,百姓并没有自动分开两边。 季珩:“……” 上前一步,对面那个穿粗布衣服散发着油腻味道的黄脸汉子也上前一步。 季珩再上前一步。 从前,他那一身好衣服,出落得冰肌玉骨似的苍白英俊,对方早就点头哈腰离开了。 可这次,对面黄脸汉子不避不让,对着他呲笑:“呵呵。” 那两排黄黑残次不齐的牙齿有碍观瞻不说,一股大蒜味儿扑面而来。季珩皱眉,掩面,不得已开口:“咳咳,大叔,麻烦让一让。” 大叔说:“你打了人要跑?” 季珩:“……” 大叔旁边的大婶:“对对,我看到了。你们这是要抢咱们郡君的东西,我呸,亏你穿得人模狗样的,连几个柿饼都要硬抢!” 大婶旁边的另一个大婶:“抢不过还扣高帽子!你是不是人!” “还庄主呢!哪门子的药房,肯定坑人!”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是善本药庄!” “就是那个,号个脉收人家二钱银子的药庄吗?我的爷爷!东西要落到他们手上,岂不是柿饼卖出金饼子价?” 季珩白了脸,退了回去。 马蕴乔急赤白脸道:“怎么会!季公子是好人!我中了毒镖受了伤,要不是他及时给我医治拔出毒素,我就死了!也没见他收我多少钱银子!” 薛长乐凉凉地说:“那你有没有告诉他,你是营山知府的堂弟?” 马蕴乔低了头,默认了。 薛长乐说:“那不是很明显了,你要是普通人看看他还替不替你治病。” 马蕴乔梗着脖子矢口否认:“才不会!” 大叔对叶斐然说:“叶郡君!你不用怕!咱们老百姓都站在你这边!” 群情汹涌,都给叶斐然鼓劲。 薛长乐悄悄耳语:“郡君,你好厉害啊,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支持你?” 叶斐然回答:“呵呵,我也不知道。” 季珩看着叶斐然说:“郡君,看来你是不依不饶了?小小误会而已,我以为以你的名望地位,是懂得怎么做的。” 叶斐然点点头,眼圈忽然红了,说:“我知道。” 季珩一愣,两年前在京城中惊鸿一瞥,叶斐然彪悍形象深入他心中。然而此刻……她清减了好些,长高了,身形婀娜了,冰肌玉骨的小脸俏生生的,眼圈发红,楚楚可怜的。 他说:“你知道什么?你这般毁坏我们善本药庄的名声,可知道……” 威胁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了。 叶斐然点点头:“我都知道,我……很抱歉。” 季珩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说:“郡君识大体。” “我想起来了!”叶斐然一拍手:“庄主,可是李如意姐姐的朋友?” 当时李寡妇被赶出京城,最后跟叶斐然说了一番话。 当时远远跟在李寡妇身后暗中保护她的,就是这么一个白衣身影。 季珩说:“原来郡君知道。” 叶斐然说:“所以这次拿柿饼的方子,也是为了李如意姐姐?” 季珩说:“并非全为了她。如意身为弱质女流,实质上胸有大块垒,一向心系苍生。她不过给了我一个小小建议罢了。我有幸遵从她的意志,是我的大机缘。” 大机缘? 叶斐然:呵呵。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叶斐然说,“长乐。” 打了个眼色给薛长乐,薛长乐心领神会的走到包围圈上,客客气气的请大家散去:“这边没什么事,我们郡君顶得住的。大家请回去吧。” 百姓们听见她这么说,才三三两两的散开。 黄牙大叔边走边大声喊:“叶郡君!你放心,有什么事情只管大喊!在这条街上没有人敢为难你!” 叶斐然:“好好好。” 季珩、马蕴乔:“……” 黄牙大叔喊:“按照你教的法子做的柿饼真的好好吃!以后有好东西咱一块儿做哈!” 叶斐然眼睛笑弯了:“好好好。” 季珩好像被雷劈中,整个人愣在原地,墨眸眯成两道细缝。 寒芒在细缝下射出,狠狠钉着叶斐然,胸口气血翻涌,差点没气晕过去,季珩控制住吐血的冲动,一字一顿地说:“你,你在诈我?” 第801章 不关她事就对了 第801章不关她事就对了 叶斐然耸肩:“我听不懂。” 季珩拦住旁边一准备走的路人:“她教了你们做柿饼?” 那人点点头。 季珩牙齿险些咬碎! 黄牙大叔在他身边走过,边走边乐呵呵的说:“今年柿子丰收,教我们做柿饼。” 大婶说:“柿饼糖霜厚厚的,吃了这个糖霜,我家丫头嘴角再没烂过。” “自家吃不完,我们拿去集市上卖,还能**外头贵好多的钱哩!” “郡君对我们真好啊!” 人走光了,马蕴乔那二百五,在旁边真诚地道歉:“对不起,郡君,我误会你了。” 叶斐然淡淡地说:“没什么。” 她想走,季珩在她身后冷笑:“沽名钓誉!” 叶斐然随口反唇相讥:“你自己想要买了我的配方去,就是悬壶济世。我不要钱教老百姓做,就是沽名钓誉。季庄主好会评判别人啊。” 季珩气得晃身向前,要抓叶斐然肩膀。被薛长乐反手打开,马蕴乔也扑上来,跟薛长乐对打。 拆了几招,马蕴乔占了上风。 “都给我住手!” 从外面赶来一名少年,叫着薛长乐的名字,加入战团。 叶斐然惊呼:“叶天宇!” 二对一,马蕴乔落了下风,被叶天宇一拳打中了脸,向后跳开,“哼!以多欺少!这就是你们的手段!” 刚才用四个恶少围攻叶斐然的事实,好像被马蕴乔遗忘了。 薛长乐面如寒霜:“马蕴乔,我看错你了!” 就这么一息间的功夫,季珩脸上已恢复到淡如琉璃的表情,轻声说:“郡君一片好心。原来还能够这样做事。本座受教了。” 叶斐然说:“还行。” 李寡妇最大喜好是沽名钓誉,知道景熙帝喜爱柿饼,势必想办法把方子拿到手,从中获取好处。叶斐然抢在李寡妇拿方子之前免费把做柿饼的秘方教给整条街上的平民百姓。既然不收银子,那么就算不上牟利。如果说是沽名钓誉,那么李寡妇就把自己也给绕了进去。 反正,就,不关她事就对了。 叶天宇冷着脸说:“你是什么人啊?我姐姐可是有妇之夫,你在当街大庭广众的为难我姐姐,我姐姐的清誉还要不要?快给老子滚,不然不用等我姐夫回来,我就把你腿给打断了!” 形势逆转,季珩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想要说两句场面话,把叶斐然给拉下水,可刚才已经被她坑了一次了,现在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来。 他甩了甩衣袖,负手道:“很好,叶郡君,原来你是如此奸诈之人。那么咱们后会有期了!” 叶天宇笑道:“你这人真好笑,口里说着我姐姐是奸诈之人了,难道上赶着来被骗?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走好不送!” 季珩:“……” 他只好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走掉了。 马蕴乔看着薛长乐,说:“长乐,你跟我走。” 薛长乐也转身装没听见。 马蕴乔想来拉薛长乐,打横伸出一只手来:“人家姑娘不乐意,你还要硬来啊?” 马蕴乔抬头一看,这人他认识——营山蓝的传人,万江珧。 马蕴乔冷哼一声,目露凶光:“万老板,留在营山看店,跑这儿浪?” 万江珧笑了笑:“马小哥你眉心发黑,眼神凶煞,只怕最近会有血光之灾。京城是你的大凶之地,赶紧往回走吧!” 马蕴乔越发逆了意,奈何对方人多,只好跟着季珩走了。 …… 看着这些人走远,叶天宇才说:“阿姐,你没事吧?” 叶斐然摇头:“我没事,我看起来像有事的样子吗?” 叶天宇笑道:“那是,遇到你,别人不吃亏就不错了。嘿嘿……疼!” 趁着他不注意,叶斐然给了他脑门一记爆栗子。 “就你话多。”叶斐然板着脸,“走,跟我买东西去!” 她正好缺俩提东西的苦力! 今天出来,是采买家里过冬月及过年用的东西。 他们在北方过年,但一家子都是琼州人,仍旧按照琼州习俗来过。首先就是得买很多鸡,养在暖房里,到时候做成白切鸡来拜神。 叶斐然还想要买生菜、芹菜和蒜苗,可惜在没有暖棚的古代冬天,这些东西压根儿没有,好生遗憾。 一路上,叶天宇滔滔不绝:“万寿节之后,本来就要请假回家的。不想要预备保卫太子出使团,提前拔营去了燕山。直到七天之前才回来,后来又有一些事耽搁了。今儿个好不容易得了三天假,赶紧进城看看娘。” 叶斐然嗯嗯啊啊的,心里很欣慰,兔崽子可算生性了,懂得常回家看看。 她说:“你在军营里,银子可还够使?需要打点不?” 叶天宇挠挠头,说:“够花的。就是……嗯,姐,你有没有一百两银子?” 叶斐然一怔:“你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 叶天宇说:“我听说崔明萱跟着她娘也来了,寄宿在她外婆家。最近日子不太好过,就想接济她一下。” 叶斐然越发感到奇怪:“人家有人家的家里人照顾,几时轮得到你?” “唉!”叶天宇长叹一声,“姐,你还不知道吧?崔学士在琼州被关起来了!临被关之前,拼死保下了崔明萱娘儿俩,把她们送走的!临走的时候,除了身上衣服,不许拿走半件东西!我和陈姐,还一起送她们上船咧!陈姐偷偷塞了几片金叶子给崔夫人,教她应急用!这些天在军营里,想了好多法子才打听到她们!” 叶斐然只听得背脊阵阵发凉,京城的物价多贵,她非常清楚。 崔夫人娘家是信昌侯府,如今在朝里没两个人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上下一双富贵眼。光凭几片金叶子,如何过得下去? 难怪叶天宇焦急! 她听着,也感到很难过…… 毕竟比叶天宇冷静些,叶斐然没有着急答应叶天宇,只是说:“你先别急。让我这两天打听下情况,想想法子。现在太子和你姐夫不在,咱们在朝中没有人撑腰,如果贸然送银子过去,第一会引起不必要的误解;第二怕信昌侯府的人起了贪心,从此拿她们来敲诈,那就麻烦了!” 第802章 这个面人像你,脑门大! 第802章这个面人像你,脑门大! 叶天宇原本听叶斐然没有马上答应,心里不满的,听到最后,服气了。还是姐姐考虑事情周全。 他说:“那好。我这边有三天时间,咱们在这三天里商量个办法出来。” 薛长乐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姐弟俩身后。 耳边传来万江珧的声音:“放轻松,叶天宇武功也很好” 薛长乐朝他投来冰冷一瞥,万江珧见机极快:“——虽然不及你。” 薛长乐把目光移开,说:“你怎么来了?” 万江珧说:“办事。” 薛长乐脱口而出:“你不在家看店,来京城办什么事?” 说完之后,又觉得以自己的身份没资格问那么仔细,不禁脸上一红,不好意思起来。 万江珧说:“是营山蓝的一个配料忽然断货了,我要来这边找供货的谈谈。可巧在城门处遇到了叶天宇,就一起结伴同行。” 薛长乐说:“你怎么知道他是夫人的弟弟?” “他们的眉眼神态一模一样啊。” 薛长乐又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暗自懊恼。万江珧却走到一边的摆摊小车上,好奇地说:“这是什么?好稀罕的小人儿!” 薛长乐扫了一眼,不以为意地说:“这是面人。用面粉做的。有什么稀罕了?” 万江珧站住,看定了:“营山没有这东西。” 薛长乐想起叶斐然曾经对自己说过,有些人,一辈子生活的地方就是那么一亩三分地,甚至连镇上都没去过。自己有幸游历过许多地方,走过许多地方,那是自己的幸运,自己不应该以此来衡量别人,更不能因此凌驾别人。心里又是一阵悔意和怜惜,脸上神情也变得柔和了。 薛长乐说:“各个地方有各个地方的特色,京城有面人,营山有营山蓝,都是很了不起的东西。” 万江珧说:“我是觉得这衣裳颜色搭配在一起很有特色,是营山没有的。京城人穿衣裳果然大胆,红配绿,黄配紫,并且不难看。我可以买回去做个比照样子。” 薛长乐:“……” 薛长乐冷漠脸:“原来是这样啊,没想到你这样喜欢染坊的事。” 万江珧已经买了五个面人儿,二钱银子一个,五个就要一两了,还真不便宜。他很爽快地拿银子给了摊主。 薛长乐觉得今儿个自己怪怪的,整个人不对劲了,就埋头朝前走。 “哎。别走那么快啊!”万江珧从后面追上她,“来,这个送给你。” 他递给薛长乐一个面人儿。 薛长乐一怔,平生第一次有男人送东西给自己,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等反应过来,手里已经接过了那面人了,“……谢谢。” 万江珧笑嘻嘻地说:“我觉得这个最像你了。” 薛长乐低头看了看那面人,枣红衣服,长发拖到脚边,黑墨墨的,弯弯的小嘴,眯成两条细线的眼睛,憨态可掬,越看越可爱,不禁说:“你骗人。我有这么可爱就好了。” 万江珧认真地说:“真的!我就觉得这个像你才买下来的,不然我花这二钱银子干嘛!” 薛长乐心头一热,脸上也发烫,她知道自己一定脸红了。边手里把玩着面人儿,边往前走,“我哪儿像啦?” “真的,你看看这大脑袋,是不是跟你一样?大脑门的人聪明……” 咯嘣,面人儿被捏碎了。 薛长乐抓着万江珧一顿揍:“神棍,你竟敢说我脑门大!!” 叶斐然和叶天宇闻声扭头:“??发生什么事了?” 薛长乐、万江珧:“没事!” …… 回到家里,苏氏见到儿子,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叶斐然赶紧上去掐人中,把苏氏弄醒了,苏氏抱着叶天宇又哭又笑:“我的儿呀,娘原来不是在做梦呀!” 叶天宇被苏氏勒得翻白眼吐舌头,叶斐然说:“娘,你快把他掐死了。” 苏氏这才放开叶天宇。 叶天宇说:“娘,我这是跟总兵告假出来的。只能回家住三天。” 苏氏失望道:“怎么才三天?算了算了……三天就三天。” 叶天宇又把万江珧拉出来,说:“这位万老板,是我的朋友。我想留他在我们家里住,可以吗?” 苏氏说:“那你得问你姐去,你姐说了算。” 叶斐然说:“可以。让他住西院客房去。我会吩咐丫鬟们不要乱跑的。” 她款待客人举止得体,万江珧很是赞赏。 他谦虚道:“听凭安排。只是小生这次上京匆忙,没有准备什么见面礼。白吃白住着实不好意思。这儿有一匹细棉布,老夫人和郡君若不介意请收下。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苏氏看见那细棉布上染的蓝色和别处不一样,蓝中透着一点灰,典雅大方。她在绣坊里做过绣娘,见过无数珍稀布料,这种蓝色却生平仅见,不由得一怔:“这蓝色好别致。” 万江珧自豪道:“这种营山蓝,是我们营山当地特有的。用营山特产的萤蓝草为主要材料,加上特殊配方做成。除了进上使用,市面上极为罕有呢。” 苏氏含笑道:“那真是一份贵重礼物,万公子破费了。” 叶斐然见苏氏喜欢,就让谷雨来把布匹收到苏氏房中,自己去安排万江珧的住所不提。又说:“叶天宇回来了,我让小虞请假回家吧。哥俩好好聚聚。” 叶天宇翻着白眼叫:“我回来,关那家伙什么事!” 叶斐然说:“你不是要打听崔明萱的事儿?他在太学里认识官家子弟多,是个好渠道!” 叶天宇方才不作声。 苏氏微笑着说:“你们哥俩啊,好一点儿吧!多大人了,还乌眼鸡似的,见了面不是吵就是打。” 叶斐然说:“别管他们,闹着闹着,长大了就不闹了。” “老子上辈子欠了那小子的!!”叶天宇怪声怪气道,“娘每次都夸他好,数落我!” 叶斐然板着脸说:“行了行了,还有客人在呢,丢人!” 叶天宇最怕叶斐然,又不吭气了。憋了一会儿,才对万江珧说:“万大哥,我带你客房看看。” 万江珧一直在旁边笑而不语,“好。” 第803章 叶天宇的初恋 第803章叶天宇的初恋 客房也在西院,在成甯的书房对面,是前阵子才加盖的。 叶斐然从营山回来之后,就铲掉了那片惊蛰烧过纸魇压过她的竹林,在原地建造了倒座的三间屋子。 进门是主屋,一左一右两间耳房,一般的白墙玄瓦,开窗见竹,竹旁两株海棠,眼下光秃秃的。 屋子里一床一桌子一柜,窗下是书桌,桌上一般陈列着笔墨纸砚。床上的被衾是淡青色细棉布做的,又厚又暖。 叶天宇说:“万大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我讲,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得了,甭客气。” 叶天宇长年在军营里打混,一口京腔很特别,跟家里人浓重的南方口音都不一样。 万江珧笑道:“这地方很好。” 目光落在书桌上,说:“没想到成大人戎马出身,还有此雅兴。” “呵呵,那你真太小看我姐夫了。我姐夫文武双全!” 叶天宇指着对面屋子说:“看到没,那边就是他的书房,门口挂着的楹联就是他亲自撰写的。” 成甯的书法笔锋犀利,浑然大气,有大将之风。 万江珧一看,愣住。 “这些字是你姐夫写的?” 叶天宇说:“是啊。很好看吧?不过,他从不在外面露这一手。” 万江珧点了点了,脸色古怪。 叶天宇说:“西院那边的柴房后面,有个角门直接通到街上。你可以从这边出去办事,就不会阻碍到正院的女眷了。你可以一直住到事情办完为止。” 万江珧十分感激道:“那真是多谢你了。” 就这样,万江珧在成家住了下来,晚上小虞从太学回来,和叶天宇见面,哥俩少不免一番切磋。最终还是小虞胜了叶天宇一筹,卸掉了叶天宇胳膊,又把他扳正过来告终。 苏氏气呼呼的:“小虞!动手没轻没重的!天宇!你是人舅舅!做大的也没点样子!” 叶天宇说:“娘,你让他喊我一声舅舅啊,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打他!” 小虞说:“我才不叫,打死你我也不叫!” “娘!你听!” 苏氏头大如斗:“别吵了,我都被你们吵头疼了!” 脸上却笑眯眯的,一人装了一大碗饭,饭上还放了个大鸡腿。 这是村里妇人的习惯。村子里逢年过节才杀一次鸡,鸡腿会整个保留,给家里最宝贝的孩子吃。因早年在叶家受苦,只能眼睁睁看着叶紫然和叶天赐吃鸡腿,自己的儿女却要挨饿,所以苏氏对此特别执着。 不料,小虞把鸡腿夹给了叶斐然:“外婆,我长大了。不用特意留鸡腿给我了。娘最辛苦,留给娘吃。” 叶斐然受宠若惊,笑弯了眼睛:“哎哟。谢谢啦。” 叶天宇也把自己那个鸡腿夹给苏氏:“娘,小虞这回说了句人话。来,吃鸡腿。” 苏氏一怔:“你们咋都不吃鸡腿呢?你们吃,我平日在家里,常常有得吃。” 叶斐然帮着两个小的劝说:“娘,他们懂得孝顺是好事。你就别推了。” 她咬了一口鸡腿,古代没有催肥,长足了日子的农家土鸡,鸡皮爽脆甘腴,鸡肉清甜有嚼劲,就是好吃。 苏氏见状,也不推辞了,咬了一小口鸡腿肉,“嗯,好吃。” 忽然带了鼻音:“真好吃!” 叶斐然吃了鸡腿,擦擦手,宣布:“以后不留鸡腿,全部砍块上桌。大家一视同仁,都有得吃。” 苏氏笑道:“这还差不多。” 用过了晚饭,叶斐然把叶天宇和小虞单独叫到房间里,闩上门,对两个少年说:“天宇,小虞,你们来坐下。崔学士的事情好好说说。” 两个少年坐下来,叶天宇一长一短地把琼州那边的变故说了。 小虞说:“崔学士在琼州兴学助农,素有清明。从前我们明海书院里,好几个贫家子弟受过他的恩惠才得以继续学业。他是好人,如今他落难,我们能帮多少就帮多少,也是为国之忠良臣子尽一份心意了。” “娘,天宇,你们放心。信昌侯府的嫡子闵荣惠眼下就在太学。我这些天想法子跟他搭话,打听崔明萱和夫人的情况。但信昌侯府听说很讲究女德,如果要私相授受,哪怕只是银两,一个搞不好怕会扯上莫须有的麻烦……” 小虞说得含含糊糊起来,叶天宇急了,催促道:“什么麻烦!你能不能说人话!” 小虞说:“就是说崔夫人和崔明萱私通啊!轻则终身幽禁,重则直接给毒酒和白绫!” 叶天宇目瞪口呆,跌坐在椅子上,“我的个乖乖!这都什么人啊!” “咳,”小虞苦笑,“我也是来到这儿,才知道原来我们琼州民风算是开明的。不过,他们可不这样想,他们喊我们南蛮子。” 叶斐然从来不在意这些别人嘴里的话,漫不经心道:“说就说吧。只要不行差踏错,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们。既然信昌侯府家规如此森严,那或许只能我亲自出马了。” 其实,现在这种情况,也在叶斐然意料之中。 崔明萱那样文静害羞的人,分明就是家风长年陶冶的结果。 叶天宇说:“那就辛苦姐姐了。” 叶斐然说:“这倒没什么。” 看了叶天宇一眼,心念一闪,嘴角边的笑意就意味深长了:“我这儿出几分力,倒是没什么。不过——天宇,你之前不是说,瞧不上人家崔明萱姑娘,恨不能绕着走的吗?怎么现在又上心了?” 小虞一愣,随即“噗”的,含在嘴里的茶喷出来,哈哈大笑。 叶天宇涨红了脸,吭哧了半天,憋出一句:“人家是忠良之后!刚才小虞也说了,应该帮!” 小虞戏谑道:“我什么都没说。” 叶天宇恼羞成怒,瞪着小虞:“小虞!你说话就跟放屁一样吗?” “你自己对姑娘有意思,怪我罗!” “我没有!” “你在营地里还偷偷学写人家名字!” “成远虞!” 两个少年扑上去扭打在一起,叶斐然捂着肚子,边笑边说:“好了好了,我们说回正经事吧!叶天宇生气了就不好玩了!” 好在他们都听话,自动自觉分开,乖乖回到桌边坐下。 第804章 终于有帮手 第804章终于有帮手 叶斐然说:“我们还剩下两天时间,明天小虞回太学去打听消息。” 小虞说:“可是,太学要求住宿。还不到旬休的日子呢。” 叶斐然说:“我会让薛长乐跟太学学监打招呼,晚上放你回来的。身为三品的郡君,难道我连这点儿特权都没有么?” 小虞说:“好。” 叶天宇说:“姐,那我呢?” “你随我去个地方。” 叶斐然没有细说,叶天宇也早在军营里磨炼老成了,知道什么话该说不该说,也就识趣地没详细问。 三人商议完毕,时候也不早了。叶斐然看了看天色,说:“你们早点睡吧。我这儿也要歇下了。” 空间里还有好多事没做呢。 叶天宇“哦”的一声,说:“对了,姐夫什么时候回来?” 叶斐然说:“按照计划,得过了年之后呢。” 小虞说:“从前是打仗,如今是出使,爹爹呀,可算是跟若氏人卯上了。” “只要能够免受战争之苦,辛苦一点儿没什么。”叶斐然说,“相公知道自己身后是整个大顺,他不会有怨言的。” 叶天宇问:“姐,姐夫一走就半年好几个月的,你会不会想他?” 叶斐然一愣,随即躁红了脸,“叶天宇,你要死了,敢问这个!” “对呀!要是放在崔家,得打棍子关佛堂的!”小虞笑着刮脸皮羞羞叶天宇,叶天宇却很认真地说,“崔家是崔家,咱们家是咱们家。咱们什么时候讲究过这些繁文缛节了?姐,你就告诉我嘛!” 叶斐然红着脸,点点头:“当然会呀!” “哇!”两个少年张大嘴巴,眼睛明亮起来! 叶斐然害羞了,站起身,赶人:“行了行了!你们问太多了!赶紧给我去睡觉!” “姐!你会怎么样想姐夫呀?” “去睡觉!” “娘,你和爹爹会通信不?” “睡!觉!” 撵走俩皮猴,叶斐然反身关上门,脸上滚烫滚烫的,热得很够煎鸡蛋。她摸了摸脸,咕哝道:“真是!把他们给带坏了!” “叶天宇那家伙,竟然开始初恋了。” “初恋呀……”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那坦然面对男女之情的现代人思想,竟不知不觉影响到家里人。 在这家里,谈论爱情,谈论感情,从不是什么大不讳的禁忌。 “哎!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成甯微笑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叶斐然不禁低了头,嘴角噙起一丝微笑:“相公,你说呢?” ——我,很挂念你呀! …… 园子里。 “我很挂念她……” 小虞坐在树梢上,腿一晃一晃的,听着叶天宇诉心声。 半晌,面无表情道:“你说完了?” 叶天宇点头:“说出来舒服多了。” 小虞很认真地对叶天宇说:“这些话,你还对除了我之外的谁说过吗?” 叶天宇摇头:“没有了。” “那,你最好别让第三个人知道。”小虞说,“京城的礼教非同小可,这些话传出去,无论对你也好,对崔小姐也好,都是灭顶之灾。” 叶天宇两眼茫然:“但,我憋得难受。” 小虞叹了口气:“你这个耿直的,行吧,你真憋得难受,不是还有我嘛。你就只跟我说好了。” 叶天宇感激道:“小虞,你真是我好哥们。” “呵呵,哥们?你要喊我爹爹,快!” “滚犊子!” …… 第二天一早早饭是豆浆包子。 叶天宇尝一口包子,惊为天人:“好吃!” 小虞两眼闪闪地看着谷雨,夸奖道:“我以前觉得爹爹做的包子是全天下最好吃的!如今要加上谷雨妹妹了!” 谷雨又开心,又害羞,涨红脸说:“真的吗?我只是个没用的瘸子,走动不方便,只好闲着在灶屋里琢磨怎么做吃的……” 叶斐然说:“你别老强调自己是瘸子,只要你不在意,别人就不会在意。别人只会留意到你会做好吃的包子,有出众的厨艺。” 小虞和叶天宇对望一眼,都想起昨天晚上叶斐然的话。 ——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两个人一起点头。 小虞说:“对呀。谷雨姐姐很棒的!” 叶天宇说:“也许老天爷给了你这双巧手,所以才让你腿有了残疾呢!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让你得了去!” 他们两个,叶天宇阳光健朗,小虞清俊灵秀,一左一右,两张笑靥映得天地间黯然失色,真是比画儿还美。谷雨瞧着,小嘴露出笑意来,脸上已经满是释然。 叶斐然说:“你们两个不省心的,什么时候这样会体谅人了。行了吧。赶紧来吃早饭,都还有事呢!” “是!” …… 叶斐然吩咐叶天宇换上便装,戴上幕遮,出门。 他们去的地方,是吉祥银楼。 年近岁晚,银楼里的生意都很好。相比起来,如意银楼进出的人明显衣着更加华贵一些。 老实说,要不是有外地的物流生意以及湘南金矿支撑着,吉祥银楼早就被如意银楼挤垮了。 如今吉祥银楼早就不靠门面上的生意来维持,这儿的伙计,上到林夏,下到俩小学徒,都透着佛系的气息。有人来就招呼一下,没有人来,就坐一块……斗地主。 又是叶斐然的杰作了。 “炸!”林夏把牌摔桌子上,哈哈大笑,“赢啦!哎,郡君,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叶斐然面无表情道:“你不用管我,我去二楼借你们个地方。” 林夏笑呵呵道:“好!” 叶斐然和叶天宇来到二楼,易永吉似乎外出了,工作间的大门紧闭着。 叶天宇觉得这一切都很神秘,忍不住问:“姐,这是你的什么朋友啊?” 叶斐然说:“一个合作伙伴。你认认门。哇,他们真的弄好了!” 在工作间旁边,另外间断了一个屋子,新簇簇的。叶斐然用林夏给她的钥匙打开锁,走进去,在这个地方她可以很方便地看到如意银楼的情况。 两具千里镜放在屋子里,是易永吉亲手做的。 叶天宇问:“姐,对面那人是谁?” 叶斐然说:“她就是甜水村出去的李寡妇,如今是皇帝在宫外的姘头。” 叶天宇越发搞不懂:“??” 第805章 叶斐然:我要瓦解她们的同盟 第805章叶斐然:我要瓦解她们的同盟 叶斐然说:“简单跟你说吧,李寡妇如今跟皇后过不去,为了扳倒皇后,和柳贵妃结成了同盟,并且把叶紫然弄到宫里去了。之前,我一直挨打受气。包括你姐夫和太子出使若氏,也有李寡妇在里面吹风。现在你来了,我想,我们可以做一些事,把她们这个同盟瓦解掉。”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压得极低,神情极为严肃。 叶天宇心里一凛,知道这件事对姐姐来说一定非常重要,跟着叶斐然一起严肃起来。 “姐,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 叶斐然说:“李寡妇现在是柳贵妃的人,柳贵妃是柳相的女儿。但是她有个致命的弱点,喜欢到处招惹男人。” 叶天宇不屑地啧的一声,眼底全是轻蔑:“难怪能跟叶紫然臭味相投。” “嗯。”叶斐然说,“李寡妇比叶紫然高明之处在于,她可以同时勾搭很多个男人,给希望他们,吊着他们,实际上却连手都不让他们摸一下。她最终选择的,是最有权力的皇上。她和皇上的关系目前还在保密阶段,而那些追求她的男人中……包括柳贵妃的嫡亲弟弟,柳凌炀。” 叶天宇张大嘴巴合不拢来:“乖乖!这是狐狸精下山啊!” 叶斐然说:“其实我也很佩服她……嗯。如果要瓦解她们的联盟,你觉得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呢?” 叶天宇一拍大腿:“当然是让柳凌炀知道她是皇上的女人啦!” 叶斐然摇头:“柳凌炀对她痴心得很,不会相信的。”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让李寡妇的存在,危及整个柳家。然后让家族施加压力给柳凌炀,最好就是,姐弟失和,同盟瓦解,最后让李寡妇滚出京城。”叶天宇说,“姐,你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知道,叶斐然很少主动去找人谁,除非被逼急了。 叶斐然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 就这么五个字,叶天宇懂了,叶斐然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李寡妇,被整过—— 他咬咬牙,说:“姐,你放心。从前我是混蛋,现在我不是了!” 叶斐然心中感动,握住叶天宇的手,这才发现弟弟不知什么时候长得比她高出一个头,已经是个高大俊朗的少年了。 马车轱辘声,在不远处响起,伴随着阵阵躁动,吸引了姐弟俩的注意力。 叶斐然说:“柳凌炀来了!” 姐弟两人透过千里镜看过去,只见柳府的马车由远而近奔过来,车辕上一个身影很熟悉,竟然就是叶紫然? 叶斐然失声道:“叶紫然怎么从宫里出来了?还跟李寡妇在一起?” 那马车非常熟门熟路,直奔侧门,长驱直入。门一关,里面什么都看不见。 叶斐然傻眼,叶天宇一跺脚:“姐,我们从屋顶翻过去!” 情况急转直下,叶斐然来不及思考,被叶天宇抓着手腕,爬窗而出。 叶天宇的功夫比成甯差太远,没办法像成甯那样抱着叶斐然高来高去,还好这一带民居密集,最近的两座房子仅仅相距不到五尺,叶斐然勉强可以跳过去。 绕了一大圈远路,才折回如意银楼的屋顶。李寡妇已把店子打烊,正在二楼接待柳凌炀和叶紫然。 “你想要变好看?”李寡妇的声音,很清晰地传来。 叶紫然坚决地说:“是。” 柳凌炀说:“如意,我知道你能帮忙。成甯不愿意接受她,不过因为那胖女人略有几分姿色。如果让叶紫然长得更美一点,哼,成甯也是个男人罢了,我不信他抵受得住诱惑!” 原来叶紫然来找李寡妇,是想要变得好看,然后勾引成甯? 叶斐然和叶天宇交换了个眼神,不自禁更加凑近了一些。 李寡妇说:“可以是可以,那你要付多少银子?” 叶紫然一怔,说:“银子?” “当然,想要得到任何东西都得付出代价。”李寡妇说,“我又不是开善堂的。何况,你底子那么差,想要把你调理得好看,得花我好些功夫!” 她伸手捏了捏叶紫然的脸蛋,叶紫然皱起眉头,看样子在强行忍耐。 柳凌炀说:“叶紫然,机会难得。你答应吧。要知道京城里多少人要花银子变美,都找不着地方!” 叶紫然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我没带多少银子……” “没关系,我这儿可以分期付钱。每年一分的利息。”李寡妇张开手掌,亮出一枚丸药来,“你看看,这就是我秘制的美容丹,只需要长期服食,配合我这儿的特制药膳,你就会脱胎换骨。变得美貌无比。” 其实,这枚美容丹是李寡妇在系统里换的,压根不用花费多少力气。 叶斐然看到那枚丹药的瞬间,忽然头痛欲裂。她努力忍住排山倒海的疼痛,手指用力掐住了瓦片,叶天宇发现她的异常,问:“姐姐,怎么了?” 叶斐然咬紧牙关,勉强道:“没事。” 心里微微诧异。 空间说明书在她耳边响起:“危险!危险!检测到系统宿主!” 叶斐然震惊:“系统宿主?你是说李寡妇?” 空间说明书说:“没错,她就是系统宿主!请宿主保持距离,九级空间尚不能与系统抗衡,会被系统吸收!” 叶斐然说:“那为什么以前我不会头痛?” 空间说:“宿主,你听说过什么叫大鸡不吃小米吗?” 叶斐然:“……” 得,原来系统瞧不上八级空间以前的自己! 所以,她现在不能再靠近李寡妇了。 一旦靠近,空间会被吸收!连同空间里的其他东西,也都化为乌有! 还好在这个地方,仍然能够听见叶紫然在说话:“那你到底要多少银子?” 李寡妇说:“十万两银子一颗,对你,我可以打八折。” 叶紫然尖声道:“我哪儿有这么多钱!” 柳凌炀也道:“如意,她只是小小宫女,万事未成。你还是让步吧。” 叶斐然不禁惊讶,柳凌炀竟然会为了别人说话?看来,李寡妇的后宫,并非铁板一块! 扁扁小嘴,很不满地,李寡妇说:“我这儿有平价版的,是用普通药材配成。一万两银子一颗,也是八折。效果可没有这种好!” 第806章 要被吸收了! 第806章要被吸收了! 大概真的急于让叶紫然变漂亮好去勾引成甯,柳凌炀对叶紫然主动推荐道:“要不然就买这种吧。等你事成之后,成甯有的是银子,再买十万两的美容丹。这样就能够两边兼顾了。” 李寡妇说:“这是至尊美容丹,一颗见效,十分物有所值哟。” 反正系统里兑换的东西,她很有信心的。 柳凌炀说:“对对,至尊美容丹。你听这名字,真是天上地上,无处可寻觅的宝物!” 他很得瑟自己的思考周全,说完之后,脸上颇为自得。 叶紫然只好答应:“好。” 叶斐然忍受着头疼,心里想:“那个药丸可能有古怪,如果可以拿到手里研究一下就好了。怎么才能拿到呢?” 可是脑袋剧痛,脑子转不过来,实在没有力气想办法了。 “什么人!” 祸不单行,身后传来男子低沉怒喝。叶天宇习武,反应最快,跳起身来,跟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屋顶上的季珩打在一起。 这时,如意银楼里的人听见响动,纷纷跑到院子来,看到了屋顶上缠斗不休的二人,也看到了叶斐然。 李寡妇看到叶斐然,脸色巨变:“怎么是你!” 叶斐然说:“怎么不是我?” 趁着李寡妇愣神的功夫,一道黑影在她身后扑过去,抢了她手中那颗价值十万两白银的至尊美容丹,撒腿就跑。 李寡妇大惊失色:“叶紫然!你抢我的东西!!” 叶紫然把那美容丹捂在心口,边跑边笑:“丧门星,臭寡妇,专门勾搭男人的烂货,你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只不过是皇上养在宫外图新鲜的女人,娼妓似的东西,也敢对老娘狮子大开口!这美容丹是我的了,老娘变天仙之后,也尝尝当皇后娘娘的滋味……” 张大嘴巴,就要把美容丹丢进口中。 说时迟那时快,叶斐然纵身从瓦面上扑下来,两层楼高的高度啊!她拼了老命,看准了庭院中的灌木丛,落在灌木丛里,弹到地上,准确无误扑倒了叶紫然。 动作快如闪电地,把美容丹收进了空间种:“叶紫然,咱们老叶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随手甩了叶紫然两个耳光,把她脸打肿说不出话再说。柳凌炀迅速赶到,把叶紫然压在地上。叶紫然直着眼睛,冲叶斐然喊:“死肥婆,强盗!你抢我的药!!” 她气急败坏,嗓子都给喊劈叉了! 叶斐然张开双手,说:“谁抢你东西了?” 柳凌炀唤来如意楼家丁换手,自己站起身,逼近叶斐然:“叶郡君,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声色俱厉,咄咄逼人。 叶斐然后退了两步,背脊上杀气压迫,扭头一看,季珩站在她身后。 前后夹攻! 叶天宇从房顶跃下,呼呼喘气,嘴角淌着一缕鲜血:“姐!这人辣手得很!你小心点!” 季珩眉眼弯弯看着叶斐然,好像猫看着老鼠:“叶郡君,我们又见面了。” 叶斐然豁出去了,索性负手而立,“你们人多,你说了算。” 李寡妇最迟来到,提着裙摆,款款然而至,一身白衣掩映在暮色中,灵巧俏丽,好一朵盛世白莲。她看向叶斐然,如烟眼眸顿时氤氲起一片阴郁水雾:“叶郡君,你何苦一再为难我。” 叶斐然心里说:“大姐,是你一再为难我好不好,你以为我想啊!” 表面上不动声色。 该死的头痛,又阵阵袭来。 李寡妇越走越近,空间大喊:“危险!危险!” 叶斐然对空间说:“你闭嘴!我知道!” 她要被吸收了!! 与此同时,李寡妇似乎被提示到了什么,看着叶斐然的眼神忽然变了。 “没想到……” 叶斐然以为自己身上的秘密被发现,急得满头大汗。 李寡妇看着她:“我看到了什么……” 她眼前,出现了一副田园美景,白墙玄瓦的屋子,有一个精致的小院落,院子外面摆着古朴的铜炉,肥沃的黑土地上长满了葱葱郁郁的天材地宝,一条小河淙淙流过,注入三眼灵泉中。 一边的灵泉养育着珍珠贝和尺多长的红珊瑚,另一边是淡水鱼。 还有一口在最上面,面积最小的泉眼,装饰成海棠花的造型,水雾氤氲,一眼可知是上等温泉…… 这是什么地方? 李寡妇惊住,脑海里油然而生一个念头:这片田园美景如果属于我就好了! 叶斐然头痛不已,尖叫起来:“你们放开我!!” 几乎出于生物保命的本能,她拔足冲出柳凌炀和季珩的包围圈。还好易永吉及时赶到,他从怀里掏出一支黑黢黢的东西,对准在叶斐然身后紧追不舍的柳凌炀,扣下。 砰!从竹筒里射出一颗铅弹,在空中爆开化为烟雾,遮挡了柳凌炀视线。 易永吉喊:“跑……跑……” 叶斐然跌跌撞撞跑过去,易永吉掩护着她撤退,离开了如意银楼。 来到安全的地方,叶斐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易老板,谢谢你……” 易永吉说:“你……你太……太鲁……鲁莽……” 他本来就是结巴,一生气,结巴得更厉害了。 叶斐然愧疚道:“是我不好,打草惊蛇了。” 让她心有余悸的,是和李寡妇近距离接触之后,看到的异像:一排排货架似的东西,陈列着各种道具,还有积分。 这就是系统吗? 如此简单粗暴,美貌、才艺、口才……唾手可得…… 平和如她,也禁不住些许嫉妒。深呼吸一下,又释然了,叶斐然说:“她强任她强,明月照松岗,关我屁事!” 这样一想,心里好受了好多。 叶天宇随后赶来,一屁股坐下,说:“姐,这下麻烦大了!他们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咋办?” 叶斐然说:“凉拌。咱们先回家,别在这儿留太久,别连累了易老板。” 易永吉说:“已……已经……被……被看……看到了……无……无妨……” 也对,刚才易永吉可没有遮脸。 看了一眼叶斐然那一言难尽的神情,易永吉忽然狡黠一笑:“同……同行……竞……竞争……更……更好……” 叶斐然一拍手:“对!” 第807章 阿成,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第807章阿成,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易永吉的话提醒了她,叶斐然笑起来,对还摸不着头脑的叶天宇说:“是我们想太复杂了!如果他们来找麻烦的话,我们只要咬死是帮易老板做事不就行了!同行竞争相互使一些手段也很正常嘛!” 这样搪塞的话,说得过去,也不会暴露真正的目的! 兵不厌诈! 易永吉微笑着,说:“聪……聪明……” “话虽如此,此地不宜久留。”叶斐然说,“我们就此告辞吧。” 今天的事儿太复杂,她得尽快回家好好捋清楚了。 …… 若氏国王城——天兰城。 成甯手边的杯子忽然一裂两半,茶水流了一桌子,滴滴答答的。 正在和雷玮说话的成甯一怔,停下来了。 雷玮唤来宫女,收走茶杯,说:“这蛮夷之地用的东西粗制滥造的,比不上咱们那边好。没有烫着你吧?” 成甯摇头,心里跳跳的,那怪异的感觉挥之不去。 他说:“关于归还月亮河西岸千顷土地给若氏的事儿,就这么说定了,臣并无异议。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臣想先回去了。” 雷玮说:“去吧。” 成甯告退,还没走到门口,忽地转头问:“太子殿下,你为何一直不去见四公主?” 来到若氏已经半个月了,雷玮还没有登门拜访雷珂,有违常理。 雷玮皱眉:“是母后的吩咐。” “皇后?”成甯微讶,“皇后娘娘很疼爱四公主的啊!” 雷玮苦笑:“正是因为疼爱她,不愿意让珂儿难做,才要远着她。不然的话,以她的身份,如果和我们频频接触,那么若氏王室的人该怎么想?” 成甯赞同道:“有道理,娘娘深明大义。” 雷玮说:“还好,初八就是册封禅让大典了。如果没有意外,律靖阳将要登基成为若氏汗王。珂儿就是王后,到那时候见面就方便了,再叙旧不迟。” 那千顷土地,其实是景熙帝送给女婿的一份大人情。若氏人也是看到了律靖阳有能力从大顺手里拿回失去的土地,才心悦诚服地拥戴他为王。 成甯说:“此言甚是。” 雷玮深深地看着他:“阿成,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真的没事?” “没事。”心头越发不安,成甯很好地掩饰住了,“臣先告退。” 回到自己的屋里,成甯写了两份密信。 第一封是给景熙帝的。 第二封是给项恺镍的。 “若氏的情况远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不过没关系,这些都是小事。你等着我,我尽快回来。”成甯看着飞走的小黑豆,自言自语。 …… 该来的躲不掉,从如意银楼才回来,当天晚上叶斐然被夏刚秘密召进了宫。 景熙帝在乾华宫里踱来踱去,十分烦躁。 叶斐然进了殿,还没跪下,就迎来一声暴喝:“给我抬起头来!” 故意装出一踉跄,很害怕的样子,叶斐然抬起头,迎向景熙帝的眼睛。景熙帝虎视眈眈地凝望她半晌,嘴角旁的法令纹深深挤在一起,眉毛皱成“川”字,“你好大的胆子!” “妾身……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叶斐然故作糊涂。 景熙帝重重哼了一声,说:“你日间做的好事,身为朝廷敕封的郡君,竟敢私闯民宅。被柳贵妃宫里的宫女叶紫然发现了,告到朕跟前来!枉你们夫妻两个,都是朕器重的国之肱股,如今成甯不在家,你不好好呆在家里操持家务,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来!朝廷的体统往哪儿搁?” 听听!皇帝就是皇帝,这高帽子简直让人摘都没法儿摘! 叶斐然傻眼,景熙帝背着手,在殿内焦躁地转圈圈,她又不敢问,又不敢说,等他停下来,继续说:“还好只是叶紫然和柳凌炀看到了。朕大晚上的召见你,也是不想事情闹大。你识趣的,就赶紧去补救!” 叶斐然说:“那,皇上以为,妾身该如何补救?” “负荆请罪的故事你听说过吧?学一学廉颇,背上一把荆条,跪在李如意门前好生道个歉吧!” 叶斐然槽多无口……爬屋顶那事儿,其实没惊动多少人,除了几个当事人没有谁知道。 如果按照景熙帝吩咐的去做,才真真儿的丢了朝廷的脸。 堂堂郡君跪地求饶? 叶斐然弱弱的说:“陛下,那么你可听说过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 景熙帝牛眼一瞪:“唔?你觉得此番负荆请罪是受辱?哪门子辱没你了?” “叶郡君说得对,不能跪!跪了就是受辱!”门外传来一声断喝,声音高亢清越,皇后来了!只是声音拔得过高,听起来有些失真。 皇后显然是赶着说来的,有些喘,直奔屋里,拦在叶斐然跟前,老母鸡护崽似的。景熙帝眉头一跳,“皇后,你护短也要有个限度!这件事是叶郡君做错了!在场好些眼睛都盯着!如果这次饶过了她,朕要如何跟柳贵妃交代?如何跟柳相交代!那一群文官,可是连朕都得罪不起的!” 说到最后,明晃晃的威吓,皇后不退不让,仰起脸说:“皇上所言甚是!只不过,臣妾倒有两件事不明白,请皇上赐教!” 景熙帝说:“你说!” 皇后冷静道:“第一,叶郡君平日行事稳重,为何忽然爬屋顶,怕是有她的原因。皇上那么稳重的一人,为何不盘问清楚再定夺?第二,就算叶郡君真的做错了,自当弥补错误。但她是堂堂郡君,李寡妇虽也受了郡君之封,也不过平起平坐,如果真的当街一跪,李寡妇,受得起吗?” 景熙帝冲口而出:“自然受得起!” “凭什么?”皇后逼视景熙帝,“叶郡君的夫君成甯,可是曾经为国浴血的将军,是为大顺全了盐税充实了国库的要臣!不看僧面看佛面那!” 景熙帝气坏了,暴跳如雷:“是吗?比完封诰比男人?” 皇后不慌不忙道:“自古以来,夫为妻纲,妻凭夫贵!” 叶斐然差点儿乐出声来,心里为皇后鼓掌叫好!! 说白了,景熙帝这么恼火,不也因为李寡妇是他的女人么! 他在替自己女人撑腰! 第808章 为自己女人撑腰 第808章为自己女人撑腰 但是,这个女人藏在暗处,又不能声张! 所以——只能暗暗吃哑巴亏喽! 看着景熙帝那张从白变红,由红胀成紫色,憋坏了的脸,叶斐然心里别提多舒服了!一边给皇后点了个赞,一边用力挤出眼泪来,嘤嘤嘤的发出恰好让景熙帝和皇后听见的小声哭声。 景熙帝听见她哭,更心烦,大声粗鲁地说:“你还哭?你哭什么哭!” 皇后却搂住她,心疼道:“你吓到孩子了!人家才17岁!怎么不许哭啦?” “我……我没想到皇上会那样生气,我知错了。”叶斐然说,“我这就去给李寡妇跪下磕头谢罪去……没关系的,相公还在若氏,相公什么都不知道。” 她仰起脸,乾华宫亮如白昼的宫灯映照下,小脸上早就已经泪光闪闪:“只是,陛下,娘娘,只要你们不告诉我相公就行。我就不应该调皮,为了替吉祥银楼的老板打听如意银楼的时新款式而去爬别人屋顶,想潜入人家工坊……我知错了……让这么好的陛下和娘娘,为了我争吵……” 嘤嘤嘤了一会儿,皇后恻隐之情大动,叶斐然又抢在她开口说话之前,垂泪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我本是个村子里的野孩子,好多规矩都不懂。陛下为了教导我,操碎了心,娘娘也护着我,真是我十辈子修来的福气……我……我这就去跟李寡妇姐姐道歉去!不过我真的不是故意看到柳公子带着叶紫然去找李寡妇的!真的!” 皇后垂下眼眸,眼底闪过一抹冷意。这小小的变化没有逃过叶斐然眼睛,难道,皇后并不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只是,纯粹为了护着自己而来? 这么一猜想,越发感动,好歹得把自己和皇后摘出去了。 她哭哭啼啼地,往乾华宫外走去:“臣妾这就去……立刻去……不过千万别告诉我相公啊,不然相公会不高兴的……” 语气和用词,就是极度依赖成甯的小女儿。倒是勾起了景熙帝心里的怜惜,看了看叶斐然的形容神止,想起皇后刚才那话——“她只有十七岁”。 长叹一口气,说:“回来!” 叶斐然心里比了个胜利,表面上还是犹犹豫豫,停下来。 景熙帝说:“算了。皇后说得有道理,朕把李寡妇叫进来,你跟她当面道个歉就行了。堂堂郡君跪在大马路边,确实不妥。” 皇后这时候又说话了:“不可。” 景熙帝不高兴地说:“皇后,你又有什么话要说?” 皇后很认真地说:“我刚才仔细听叶郡君说话。她提到了吉祥银楼,是要帮吉祥银楼查看新款式而做的事。这样的话,不过是他们银楼之间同行相争罢了。皇上日理万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都需要横加插手的话,以后如果遇到了大事,又如何自处?” 景熙帝又是一怔,他被李寡妇一顿巧舌如簧煽动,以为李寡妇真的被叶斐然欺负了,成甯两口子竟敢蹬鼻子上脸,欺负他的女人,火气冲上头,没想到事情背后真相竟如此简单。 景熙帝半信半疑:“皇后,怎么可能——要知道,如意她不是一般女子,她可是……可是……” 皇后一双不年轻然而仍然清澈的凤眸,一霎不霎盯牢了景熙帝,充满探询:“难道她还有别的身份?” 景熙帝一时语塞。 他再混账,也没有放肆到,在正宫皇后面前坦然承认自己收了一名寡妇养在宫外的事! 皇后掌管六宫凤印,娘家势力近年虽被柳相集团盖过,仍不容小觊的! 老男人瞬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软和下来:“她一个寡妇在外面,怪不容易的。好不容易靠宫里的这点生意支撑着过日子,叶斐然好歹有夫君老娘帮衬着,不能欺负别人啊。” 皇后淡淡地说:“那是她自己的事儿了。街市商人之间,买卖自由,皇恩浩荡,需雨露均沾。不可不用,不可滥用。皇上,您认为呢?” 话说到这份上,景熙帝只能作罢,说:“皇后贤良。那么朕就让柳贵妃多给点银子李寡妇得了。” 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儿,就不是事。 皇后爽快道:“可以。” “臣妾也听说过,如意银楼里款式别致,用料十足,早就心仪了。也请劳烦李寡妇,送一些样子进来给臣妾看看,置办一套头面并春节赏赐宫女们的物件儿吧。” 皇后识大体,愿意掏腰包出血,景熙帝这才觉得脸上又有了光彩,捻须微笑:“成。这是小事,皇后吩咐内务府办去就是了。” 帝后夫妻达成一致,场面十分和谐。 “那,臣妾就不打扰皇上休息了。”皇后朝叶斐然打了个眼色,叶斐然乖觉,跟着皇后离开了乾华宫。 走到了后宫长街上,叶斐然才喜色溢于言表。刚想要说话,被皇后打断:“如今天色已晚,宫门关闭,你在我宫里住一晚再走吧。” 叶斐然知道这是皇后有话要跟自己说了,忙垂眸:“是。” …… 回到坤华宫,见到熟悉的青螺等人,叶斐然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下来。 皇后换下厚重的袄裙,只穿了一身墨绿色家常细棉布的袄子,舒适随意,披散了长发,歪在榻上,命青螺给自己捶腿,指着东首的椅子说:“二丫,坐。” 叶斐然却“扑通”跪倒在地上,口里喊:“二丫谢皇后娘娘大恩!” 通通通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毕恭毕敬站起来,坐到东首去。 皇后讶异地看着她,倒是受了她的礼。 看着她坐下,皇后方才又合上眼睛,说:“你不必如此大礼。” 叶斐然郑重道:“要的。士可杀不可辱。如果真的要二丫在大马路上当众给李如意负荆请罪,那真不如干脆杀了我算了!” 何况,她此刻还不能接近李寡妇! 皇后又惊讶了,眼睛睁开一道细缝,精光在细缝里透出:“没想到你自尊心倒如此强烈。” “我相公和儿子都是读书人。读书人别的不值钱,就几根臭骨头值两个钱。”叶斐然笑了笑。 皇后赞许地连连点头:“好,好,好一句就几根骨头值钱!” 第809章 系统侵蚀空间! 第809章系统侵蚀空间! 叶斐然跟着笑。 皇后说:“今晚,没有吓到你吧?” “还行。我不害怕。”叶斐然说,“反而被侮辱的感觉比较强烈一些。” 皇后点点头:“我明白了。李寡妇……也太嚣张了一些。可恨如今她和柳贵妃同盟牢靠,竟水泼不进。” 最后几个字,暗暗夹杂了磨牙声。 叶斐然眼底一阵乱闪,说:“她们的目标是争宠,那么这个同盟迟早会因为利益冲突而撕裂。经过今天,我忽然明白,也许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苟着保全自己就够了。胡乱轻举妄动,反而会导致不利的后果……比如,我这样。” 深切反省一下,自己还是莽撞了些,不够成熟啊! 皇后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又合上:“你懂这样想,那么本宫就把教训的话给你省下来了。你赶紧下去休息吧。明儿个送你出宫。” “二丫,在太子回来之前,我们最好各自安分一点。” 叶斐然深表赞同,心悦诚服道:“二丫明白。” 皇宫里的住所自然温暖舒适的,叶斐然把伺候的人屏退了,反身闩上门,进了空间。 “我的妈妈呀!!”看到空间里的景象,她发出一声尖叫! 那颗美容丹被她随意收了之后,正好落在息壤上。以它为中心点,就跟陨石落到地球似的,附近长的草药蔬菜全部腐蚀成了焦炭样的泥点! 说明书飞到叶斐然头顶,卷起自己猛烈抽打她的脑袋:“空间和系统势不两立!系统丹药会毁坏空间物品!宿主笨蛋!宿主蠢材!” 叶斐然看到那片腐蚀还在不断扩大,很缓慢然而很延续,她心里发急,问:“快想想办法!” 说明书说:“封印它!” 叶斐然说:“要怎么封印?” 说明书说:“可以使用八级技能‘须弥芥子’,把丹药封印在芥子空间里!” 叶斐然有点兴奋:“空间里还有空间?可以套多少个空间?” “宿主这个问题我无法解答!” 须弥芥子,叶斐然记得确实有这么一个技能,她从来没有留意过,现在得到提示,于是在心里默念着口诀,一会儿空中闪着绿光,出现了一个虚幻的乾坤袋投影。她把药丸丢进投影里,绿光闪动,把那个药丸封印住了,悬浮在空间中央,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 叶斐然露出笑容:“原来是这样,只要不让它碰到空间里的东西,就不会侵蚀了。有道理!” 为了避免药丸跑出来,她又重新用了一次须弥芥子…… 芥子空间套芥子空间套芥子空间……叶斐然在至尊美容丹上套了一百层芥子空间,最后把麦丽素那么一点点大的至尊美容丹,包得跟个排球似的,还发着绿光,在空间半空中不断旋转。 确信美容丹绝对不会从芥子空间里掉出来,碰到任何空间里的东西了,叶斐然才满意罢手。 很遗憾,那些被美容丹侵蚀的药材和蔬菜,没办法复原,得重新栽种了。 叶斐然补种好新的药材和蔬菜,出了一身臭汗,泡进了灵泉水里。 “好累啊……” “系统竟然如此厉害,看来不能再咸鱼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可以升级呢?” 看着剩下来的半条经验值,叶斐然愁得不行。 泡完了澡,正要进屋子里修(睡)炼(觉),空间外传来女孩子小声啜泣,吸引了叶斐然注意力。叶斐然也不出去,就从空间使了个后羿之眼,只见屋子外黑黢黢的走廊里,寒风呼啸,一名十三四岁的宫女正在垂泪,她的身边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宫女,在安慰她:“小绿,别哭了,琪贵人没事的。” 小宫女小绿说:“静依,天气这么冷,琪贵人把她的火炭分了我,她自己挨冻,刚才太医说她咳嗽厉害,担心熬不过今晚。我……我好过意不去。可是又偏生轮到我当差,没办法过去看她。如果她有什么事,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静依叹了口气,也是好生为难。 叶斐然把视角转到琪贵人所住的地方,只见这边宫腔朱漆剥落,设施陈旧。心想:看来这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嫔,连灯都没法点。 阵阵咳嗽声,从屋内传来,“贵人不过感染风寒,也太小题大做。养一养也就好了。”一名太医摇着头在屋里走出,把门闩上,他的脸是冷漠无情的。 叶斐然心里又想:“从来跟红顶白,在皇宫,人性的弱点放大十倍不止,真是残酷。 再看地基处的火道入口,黑黢黢的,半分火星也无。如此寒冬腊月,纵然有那么一个半个手炉取暖,屋内苦寒也是可想而知。 可是,为什么这样一个不受宠的贵人,会愿意分自己的炭火分例给一个小宫女呢? 叶斐然满腹狐疑,收了技能,从空间里出来,打开门,径直来到两名小宫女跟前:“刚才是不是你在哭?” 小绿被抓了现行,吓一跳,想要否认,脸蛋还挂着两行泪印。静依壮着胆子说:“郡君,奴婢知罪。” 叶斐然说:“我又没说要治你们的罪,就是问是谁在哭而已——是你吧?” 她目光落在小绿身上,又问她们的姓名,小绿和静依不敢隐瞒,如实报了名字上来。叶斐然重复两次她们的名字,记住了,说:“屋子太大,本郡君一个人睡害怕,你们两个进来陪我睡。” 这处居室,其实是坤华宫西侧一处宫人闲坐的房子,皇后不放心让叶斐然住别处,须得放眼皮子下才放心,于是把这里临时挪来让她凑合一晚。这两个小宫女都不过是这里负责洒扫上夜的低等宫娥,从未有过贴身伺候贵人的经验,都傻眼了。 静依比较精乖一点,看叶斐然已经进了屋,而且确实心平气和地不生气。忙跟了上去。 小绿跟在静依身后。 进了屋子里,火地龙烧得暖洋洋的,两个小宫女都是精神一震,瞧着腰板子都挺直了。叶斐然看在眼内,不动声色地指着桌子上一罐驱寒姜汤,说:“这是皇后娘娘为我准备的,我喝不惯,赏了你们吧。” 静依和小绿都弯腰谢恩,小绿脸上飞快闪过一丝喜色。 这种姜汤,对于祛除伤寒,是极好的。 第810章 火锅古董羹傻傻分不清楚! 第810章火锅?古董羹??傻傻分不清楚! 叶斐然看着小绿,微笑道:“你怎么看起来特别高兴?” 小绿天真烂漫地说:“奴婢有个同乡染了风寒,这个姜汤给她治病再好不过。奴婢可以借花献佛吗?” 同乡? 难怪…… 后宫的事,叶斐然不能插手。看着一个娇弱的生命在冬天活活冻死,又于心不忍。她决定揣着明白装糊涂,睁大眼睛,傻乎乎地说:“可以。你们宫女,炭火够用吗?” 静依怕小绿说错话,抢着说:“蒙皇上恩典,够用的。” 叶斐然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们套话,但再也套不出什么来了。她见目的达到,也就打发走了两个宫女,自己睡去。 小绿捧着姜汤,开心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静依,你在这儿陪着郡君,我先去一趟琪贵人那儿,很快回!” “好把。你小心点!”静依很宠小绿,大包大揽的。 小绿去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回来,脸上带着笑意。 叶斐然其实还没睡,支棱着耳朵,听她们说话。 静依说:“怎么样?琪贵人喝了姜汤了吗?” 小绿说:“喝了,发了一身汗,已经睡下了。这一关算是大步跨过去了!” 静依说:“阿弥陀佛。咱们这次是遇到好人了,多亏这次遇到叶郡君,换了别个,还不知怎样了!你这脸上藏不住事的毛病,可千万得改了!” “为什么呀?刚才琪贵人也这样说我!”小绿不解地说,“叶郡君分明什么都不知道嘛!” 静依又好气又好笑:“拜托,你脑子里是不是都装的水呀?她分明什么都知道好不好,不然以人家郡君之尊,会允许咱们进屋里暖和?还特意赐姜汤给咱们?肯定是听见咱们说话了!她在做好心呢!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小绿傻呵呵地说:“原来是这样,那她们真的是好人!皇后娘娘也是好人,郡君也是好人。咱们往后得空了,给她们多念念经!” 叶斐然躲在被窝里,差点儿笑出声,还以为皇宫里都是乌眼鸡,没想到还有这么简单纯朴的同乡之情。就冲这,也值得举手之劳帮一帮。 加入了灵泉水和药材的姜汤救人一命,空间经验值悄无声息地往上涨了一点。 一夜无话,第二天,北风止歇,艳阳高照。 皇后派了小马车把叶斐然送回成府,家里人都一宿不曾睡,急得不行不行的。 “娘!”叶斐然回到家,苏氏第一个迎上来,“二丫!你可算是回来了!担心死我们了!” 就连叶怡然也从家里过来了,看到叶斐然,一脸欢喜:“二丫,你平安无事就好了!” 叶天宇说:“姐姐,都怪我太鲁莽。昨晚……那谁没有为难你吧?” 对方可是皇帝,叶天宇不敢直呼。 叶斐然说:“一切都好。你们看,我这不是头发丝都没少一根就回来了嘛。” 把家里人安抚好,苏氏惊魂已定,才拍大腿道:“哎呀,忙着担心二丫,连饭都忘记做了!” 其实做是做了的,可是只做了主食,没什么菜。 一家人都是南方习惯,喜欢现做精致小菜,吃白米饭,最好还要加一个汤什么的。 昨晚的炭火风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叶斐然建议道:“可以吃火锅啊!” 嘤嘤嘤!火锅!! 想起来都流口水!! 寒冬腊月,火锅才是王道!! 没想到,家里人纷纷大眼瞪小眼:“火锅?” 叶斐然更傻眼:“火锅啊!没吃过?” 这不科学,她的常识里,火锅不是有两千年历史的传统烹调技艺了嘛! 等叶斐然比比划划地说完了火锅是什么之后,苏氏释然地笑了:“我知道了,你说的是古董羹。用铜炉子涮肉吃,这倒是好法子。正好今儿天气冷,随涮随吃,是个好法子。” 原来是称呼不一样引起的误会,叶斐然也松了口气。 一家子张罗起来,这会儿去买铜炉子来不及了,叶斐然也不喜欢铜炉火锅——她比较喜欢麻辣火锅和清水锅。区区小事,素来难不倒她,支起两个红泥小火炉,各放一个铁锅。 把自制的豆瓣酱剁碎,加上两种辣椒、牛油,放姜葱蒜用力翻炒炒得香喷喷的。 炒底料的香气弥漫了大半条街,路过的行人纷纷打喷嚏、流眼泪,然后在痛与喷香中,到处寻找香味来源。 “好香啊!” “谁家在做吃的?” “这味道绝了!” “好饿!” 当然,这些叶斐然是不知道的,她炒好了底料,骨头高汤也熬好了,直接注入底料中,就是一锅香喷喷的麻辣锅。 剩余用不完的底料也不浪费,冻上,切块,用牛皮纸包好了保存。在北方滴水成冰的冬天,这样子可以保存好久。 有一些香料外面没有的,叶斐然偷偷在空间里拿出来放进去,反正都藏在汤底里,别人也看不出来。 “好了好了!”叶天宇负责切菜,他刀工了得,叶斐然瞅了一眼牛肉片,真真儿的薄如纸,一大片巴掌大,不禁吐了吐舌头,“哇,这刀工不错啊!” 叶天宇得瑟:“小意思!” 不料叶斐然话锋一转:“在军营两年就这么点出息了?” 叶天宇翻了个白眼:“谁说的?老子在军营横着走,无论拳脚、棍棒、刀法……认了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 大家:“切——臭屁!” 一边的锅底红红火火,辣香扑鼻。 另一边却水静河飞,叶怡然看了看锅里,说:“只有一片姜和两枚红枣?都是清水?” “嗯呢,我给大家做个清水浸鸡。”叶斐然说,“大家各自根据爱好来吃。” 清水浸鸡做法非常简单,等清水开了之后,把略腌过的活杀土鸡放进清水里,浸熟,等鸡皮缩水,鸡肉发白,骨头还带一点点红的时候,就可以吃了。 关键是酱油,叶斐然自个儿做的。酱油,放一点点豆豉,一点点盐、糖,略煮至香味溢出。 叶斐然为了照顾大家口味,模仿火锅店的做法,放出一排小料,香菜、香葱末、蒜蓉、姜末、香油……摆了一溜,说:“你们大家随意搭配啊。我可不管你们了!” 第811章 没炭用 第811章没炭用 “二丫好会吃!”叶怡然说,“我以为你在外头浪这么久,会凑合一点儿了,没想到死性不改说的就是你啊!” 叶斐然笑眯眯地说:“姐姐,我可以当你在夸我吗?” 叶怡然塞了一嘴的鸡肉:“啊哈?” 得,姐姐妥妥的在夸她…… 成家的奴仆比主人多,叶斐然一般的让下人们也做了两个锅底,菜式也一样。有鸡,有肉,还有杂碎,这可是开了大荤了,奴仆们都跟过了年似的。 天气冷,叶斐然索性说道:“你们也别到灶屋开火了,直接在正屋外的过厅里吃吧。正好人多凑一起热闹!” 她们家不是高门大户,没那么多规矩。 苏氏也喜欢热闹,说:“这样好。我最烦那些官太太摆架子了。” “娘,你可别把自己给骂进去了。”叶怡然说,“赶明儿阿成立了功回来,怕是还得升官。你就是诰命了!” 苏氏说:“以后的事以后说,现在还不是呢。” 说得大家都笑了。 叶斐然张罗了半天,才得空坐下。 第一锅肉已经熟了,苏氏和叶怡然还保持着从前的习惯,抢着给她夹菜,碗里的肉堆得冒尖。叶斐然笑道:“还是娘和姐姐疼我!” 小虞不甘落后,夹起一块肉往她碗里放,也不说话,眼睛看着她。 苏氏夸道:“小虞也是孝顺好孩子!” 叶斐然笑眯眯地说:“对,小虞也是好孩子。娘先吃小虞的。” 谁知道夹起那块东西一咬,赶紧吐出来——是一大块姜! 小虞涨红了脸,低着头:“这姜长得也太像肉了!” 外间的过厅里,谷雨小孩子心性,尤其喜欢这种吃法:“这个火锅好稀罕,吃得浑身暖洋洋的。真舒服啊!” 立夏说:“你就顾着自己吃,春分姐姐一直照顾你,自己没能吃两口。” 春分说;“没事,你们吃你们的,我可没饿着。” 一边说一边夹起一片肉,也不怕烫,飞快吃掉。大家大笑,春分就是有这种本事,一个人照顾三个,自己还不会饿着,可以说是天生的管家婆。 吃饱喝足,大家都犯困了。 叶斐然命人撤了残席,苏氏腰疼的老毛病犯了,叶怡然叫谷雨来给苏氏锤腰。 谷雨打了个饱嗝,自己不好意思起来,谢罪。叶斐然说:“以后注意一点。自己家里可以稍微宽松些,如果要办宴的话,你这样是要丢主人脸的。” 谷雨满脸羞愧地应了。 叶怡然在旁边看着,就说:“我以为你会是个没分寸的,没想到还挺凶。” 叶斐然笑了笑说:“要教她们懂规矩,那才是负责任的好主子。不然的话,只会害了她们。” 这个社会等阶森严,她也得乖乖遵守游戏规则。 叶怡然赞同:“你说得有道理。” “姐姐,你觉得今天的火锅好吃么?”叶斐然问。 叶怡然说:“当然好吃啊。” 苏氏也附和了一句:“古董羹这东西,我以前只听人说过,今儿个一尝,果然是好东西。我现在身上还是暖洋洋的。” 叶斐然顺势问心里一个藏了好久的疑问:“既然都说这东西好,为什么我很少见到有人吃它?” 火锅的食材并不难得,丰俭由人,她根据几年的天气观测数据又知道这个年代处于小冰河时期,按道理应该很流行才对。 叶怡然一怔,说不上来,苏氏却有一番道理:“因为炭很贵啊。刚才吃这么一顿,就烧掉了好些炭,我们家是不缺这个银子,用得起。普通老百姓,就好比我们前几年那光景,冬天多烧一根柴都会被你奶奶打骂,如何用得起炭?就算是有十斤八斤好炭,也紧吧着用,谁有闲钱吃一顿这个?” 叶斐然想了想,确实有道理。 她想过食材问题,想过工具问题,却没想过——燃料问题。只因为炭这种东西,在她的概念里太廉价、太容易得了,压根没考虑进去啊! “难道,炭很贵吗?”她发挥科学精神,打破砂锅问到底。 小虞说:“娘,炭不贵,但它用量很大啊。在琼州天气热,一年三百六十天用不着,到了这北方我才知道,原来冬天是会冻死人的!谁家离了炭火,不过一夜屋子就成了冰洞,家家户户都用的东西,消耗很大,哪怕价格不高,一年总到头来,也是一笔不少开支啊!” 叶斐然说:“那你们知道炭多少银子一斤吗?” 众人:“……” 竟然没有人回答得出。 叶怡然说:“你得找采买来问问了。过去我们在琼州没有烧炭火,现在在京城,又有专门人采买。都不知道。” 叶斐然一想有道理,她又想起昨日的皇宫里,那个失宠的琪贵人的屋子就是冷冰冰的。说是把自己的份例分给了小宫女小绿的缘故。显然,就算在皇宫这种富贵已极的地方,一些人也是不够炭用的。 次日,她怀着极大的好奇心,找到了自家采买李强。 “李强,我们家一年用多少炭?在炭上要花多少银子?” 李强对答如流:“往年是10文钱一斤炭,今年天气冷,炭贵了,20文一斤。我们这样的五进宅子,阖府上下,不算穿堂、凉亭、闲置的屋子,统共21个屋子需要用炭。每间屋子每天按30斤炭来算,每个月用630斤炭,一年七个月的冬天,拢共4410斤炭。夏天用得少很多,约莫下降到冬天用量的四分之一,整个夏天备1000斤炭足够。一年用5410斤炭,共花108两2分银子。” 叶斐然吃惊:“我们家竟然也要一百多两银子的用炭钱?” 这个支出是她远远不曾估计到的! 李强说:“夫人,咱们是俭省的了,这么多屋子,有一些用的,有一些不用的,多数也就烧个半天火,合共五六个时辰。一个时辰就得烧掉5斤炭,你想想,这些烧掉的都是银子铜钱啊!” 叶斐然蹙眉不语,真的,太久不当家,她都不知道柴米贵了! 她想到宫里的遭遇,问:“除了我们家之外,别家的情况你知道吗?比如说,宫里?” 第812章 这么贵! 第812章这么贵! 李强笑道:“夫人,你算是问对人了。我的奶兄弟,如今就在内务府做事。这话你问别人,答不真,我这儿的消息比珍珠还真!宫里其实跟咱们情况差不多,买炭的价也都一样,谁让咱们家是格外受皇上恩典的呢!其实咱们的炭也是在内务来的……” 说话渐渐罗嗦,叶斐然说:“进正题。”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李强挠挠头,“宫里除了用和我们一样20文钱的银炭之外,还用80文一斤的红罗炭。” 叶斐然脱口而出:“这么贵!” “贵是贵,可这是好东西,耐烧,没烟。只有贵人们才能用。哪怕做到贵人这样的主子,每天也只得25斤银炭,5斤红罗炭的份例。说起来,还不比咱们家手头宽裕呢!” 听完李强的话,叶斐然又问:“可是寻常百姓,一年到头也不过几两银子剩,再买了炭,岂不是更紧巴巴了?” “嗨,谁家那么讲究啊!不信你问问谷雨,她家什么时候用过银炭来着。穷人家的孩子,只好到处搂柴火凑合烧热呼了过日子罢啦!” 叶斐然心里沉甸甸的,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李强依言告退,走出屋外,还百思不得其解:“夫人突然问我这一车话干什么?” 恰好有人喊他喝酒去,他高高兴兴的答应了,转身就把这事儿给丢九霄云外去了。 …… “所谓的银炭,就是黑炭。在山里建起炭窑,砍好大块木柴堆叠好。封窑门,只留窗,在旁边生火烧……” 叶斐然面无表情打断老板的絮叨:“就是无氧环境下木质的碳化反应呗。” 她翻捡着地上用麻袋装着的炭:“最便宜只能到18文钱了啊?不能再便宜了吗?” “没办法啊!今年冬天见了鬼似的冷,加上山里好多木头都被砍掉了,本钱摆在那儿呢。不能让俺做亏本生意吧!” 叶斐然点点头,“说的是。” 从南北货店出来,薛长乐问:“夫人,京城的南北货店你都走遍了,难道你想要卖炭吗?” 叶斐然不答,上了车,才款款道:“我有一个制作质优价廉的无烟碳的法子,本想自己做了,献给皇上,好普惠百姓的。但刚才我改变主意了。” 薛长乐说:“为什么?这主意很好啊!如果真的有大批量的好的炭火,那么京城也不用冻死人了!要知道,这才入冬俩月,还没过年呢。等过了年之后,还要来一波倒春寒,那才要命的!” “我刚才跟老板聊天的时候,观察了他的神色,他一直皱着眉头,而且咬死了18文钱的价不再降低了。之前的那几家,最低最低的那家,也只乐意给我们17文钱。可见炭的利润真的很薄,如今又是卖炭的旺季,如果一下子大量的免费炭涌入京城,这些老板非亏钱不可,只有上吊的份儿了。” 薛长乐咬着嘴唇,眉头跟着皱起来:“夫人想得全,是我考虑失周了。那咱们只好放弃喽?” 叶斐然说:“那可不行。唔,或者我们可以去找太子妃商量一下。” 太子妃孟氏,一向和她交情不错。 …… 说干就干,叶斐然回家做了一番准备,次日就来到东宫登门拜访。 孟氏热情欢迎了叶斐然。 叶斐然见她身边还带着雷玮的那个妾陈氏,还很亲热的样子,不由得朝陈氏多看了几眼。 孟氏笑道:“叶郡君,嘉瑜刚册封了侧妃,你快恭喜我们。” 一般来说,太子和皇子的妾室要生了第一个儿子才能得到正式册封的。这位陈嘉瑜才过门没几天就册封成侧妃了,可见景熙帝很看重这个儿媳。 叶斐然大胆猜想,也许跟孟氏第一胎生了个女儿有关。 正室大老婆让自己恭喜妾室,她感觉怪怪的,不过还是摆出礼节性的笑容笑道:“恭喜陈侧妃。” 陈氏还了个礼,表现十分矜持。 孟氏说:“太子爷出使若氏,多亏有妹妹陪我说说话,我才不那样无聊。我们的大丫头也很亲近姨娘。真的是天定的缘分。” 叶斐然笑了笑,附和了几句,想起一件事来,说:“说起天定的缘分,我得跟太子妃殿下打听个人。” 孟氏说:“谁呀?” 叶斐然说:“不是别个,是崔学士家的千金,崔明萱。他们家在琼州与我有旧,近日我听说,她也来了京城。你知道,他乡遇故知,最是难得。这京城里有多少个琼州人哪!我想要寻她们来见见面,说说话也好!” 说着说着,思乡之情涌动,眼角自然而然泛上红潮,泫然欲泣。 孟氏大起怜悯之意,叹道:“原来如此。我晓得了。这是小事,很快我们东宫就要摆腊八宴了,到时候我尽情一请,都是女眷,说话见面很方便的。” 叶斐然最近颇受困扰的难题,被孟氏轻轻松松一句话解决,她眼睛一亮:“真的?那真的是太好了!” 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露出两排白闪闪的牙齿,和大家闺秀“笑不露齿”的规矩南辕北辙,却极富感染力。孟氏被她带的笑出声来,指着叶斐然,侧过头对陈氏笑道:“妹妹,你看看,这就是叶郡君了。都嫁了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最天真灵巧不过,让人从心底里疼惜!” 陈氏掩嘴微笑:“确实,叶郡君真是个人见人爱的妙人。” 叶斐然老脸一红:“你们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这是一件事,还有一件事……” 看了一眼陈氏,这陈氏倒是乖觉,立刻说:“姐姐,我去看看腊八宴的绣品送来没有。” 告了罪,离开了。 孟氏看着叶斐然,目光透露出疑问,静静等待她开口。 叶斐然说:“这件事,说起来我有点儿僭越了……” 她定了定神,斟词酌句的,把今年冬天特别冷,炭少且昂贵的事实说了。 孟氏本没当一回事,听着听着,渐渐地身子前倾,听入了神。 叶斐然比比划划的说:“这才刚开始冷不多久,下了两三场雪。到时候过了年,雪化了,倒春寒更厉害。怕是要冷死很多人。这种事谁都不乐意见到……” 蹙起好看的笼烟眉,眼底全是担忧,孟氏说:“可是,我们只是女流之辈,能做什么呢?” 第813章 太子妃哀叹:二丫,这就是女人啊 第813章太子妃哀叹:二丫,这就是女人啊 叶斐然说:“我懂一种烧炭的法子,可以烧出又多又便宜的炭来。足够过冬用了。但我走访了一遍京城里的南北杂货店,好多店老板用高价进货了炭,我担心投鼠忌器,反倒伤害了他们。这不,因孟国公曾经管过户部,熟悉国计民生,我就无事不登三宝殿,找太子妃殿下商量来了。” “我想请太子妃去跟孟国公引荐一下,再借用一下他老人家想出‘丁亩法’的脑子,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出来。既能够推广我的无烟碳,又不会伤害到卖炭商人的利益。” 叶斐然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诚意,款款提出请求。 她敢这么说,自然也有她的底气,那就是对孟氏为人的把握。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孟国公一支,正是亚圣孟子的后代,家训延绵千年,仁心爱民,已经刻入骨髓! 哪怕是他们家的女孩儿们,有一个算一个,也是从小读圣贤书,以家国天下为己任的! 叶斐然的这些话,换了别个无知妇孺,或许压根连她话都听不懂。 孟氏不同! 孟家不同! 她深信,一个好人的善意良策,一定可以得到另一批好人的无条件支持! 就像当初她得到谢钦布政司的支持,推广自动喷淋系统一样! 眉头越皱越紧,青葱似的指尖不由自主旋转把玩着右手那对上好的和田玉镯子,借此以坚定决心,孟氏终于答允:“没问题。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重要的话说一遍就够,叶斐然为了增加说服力,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无烟碳,“口说无凭,这就是我的无烟碳,殿下这两天可以试试用一用。” “咦?怎的这种碳是方形的,如此规整?”孟氏瞧着四方柱状的无烟碳,满口新奇。 叶斐然说:“因为这是用木屑、树叶、秸秆粉碎之后,压制成形再烧制的,自然和从山上直接砍下来烧制的碳不一样。” “听起来很不错……”孟氏满脸茫然,回答很礼貌。 叶斐然笑了笑,打趣道:“好啦。殿下你从小锦衣玉食,这些农家里的事儿,也难以理解的。” 孟氏羞愧道:“父亲常常教导我,要亲近百姓,接地气一些。我总是做得不够好。你别取笑我。” “怎么会。有你这样体恤民情,深明大义的太子妃,日后……嗯,是我们大顺的福气!” 叶斐然俏皮地眨眨右眼,孟氏懂了,红晕上脸,眼底满是喜悦。 叶斐然没说出来的话是:日后你母仪天下做了皇后,是我们的福气。孟氏听懂了,所以感到高兴。 孟氏低声说:“这些话,到了外面别说。” “是!” 话题到此结束。 孟氏命人妥善收好无烟碳,站起身说:“郡君你难得来一趟,要不要瞧瞧你的杰作,那个宝宝乐园?” “好啊。”叶斐然欣然同意。 于是一行人绕到后花园去,只见天高云淡,冬日艳阳高照,风仍大,非常非常的干、冷。小孩子咯咯的笑声飘摇而至,夹杂着家丁和奶妈的喊叫。 宝宝乐园里,滑梯、秋千、攀爬架、沙池……一应俱全,都做得小巧精致。 太子的闺女和几个伺候的人,玩得正开心。 陈氏站在沙池旁边,瞧着,满脸高兴。看到孟氏来了,陈氏招呼着:“姐姐。” 小碎步走了过来,孟氏说:“你月份还小,我不是让你好生养着吗?怎的跑出来吹风?” 叶斐然这才明白了什么。 陈氏笑道:“我见大小姐玩得开心,我瞧着也欢喜,张院判说,要乐呵一点儿,以后生出来的孩子好带呢。” 孟氏笑而不语。 陈氏看起来是真心喜欢小孩的,聊了几句,又走过去看大小姐玩儿了。她一走,把手炉给拉下了,孟氏瞧见,忙吩咐人给陈氏送过去,又叮嘱可以晒太阳可以走动,千万别着凉什么的。 叶斐然看着孟氏对妾侍细心周到,而那是怀着她丈夫孩子的别的女人,心情复杂,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孟氏瞥了她一眼,忽然之间,压低声音,说:“郡君,这就是女人啊……” 叶斐然心里打了个突,看向孟氏,她却已经别过脸去了。 “太子妃殿下……” 孟氏回过头:“嗯?” 神色还是那样安然从容,娴静贞淑,别无半分异样。 叶斐然喉咙忽地哽住了,咕的吞了口唾沫,说:“没事儿了。我得告辞啦。” 孟氏若无其事地说:“好。我让人送你。” 从东宫回来,叶斐然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最后只好自我安慰:“她自己都视之理所当然,我又何必替她伤感?说不定,只是求仁得仁呢!” 这样一想,心里才好过点,继而把注意力转到制作无烟碳上。 …… 在空间里要做无烟碳其实很简单,把原材料粉碎掉,加压,粉碎的木屑彼此之间会产生胶合,自动粘结成块。再用装进容器中,放入祝融灶加热碳化就行了。 但,要把它们放在没有空间能力和科技加成的现实世界中批量制作,却很难。 叶斐然寻访了三天,才在云来客栈不远处的小河边,找到一间合用的磨坊。 二话不说把磨坊买了过来,叶斐然开始大改造。 这是一个风力和水力混合动力的磨坊,通过大风车作为动力源,带动底下的碾子,可以很方便地碾压材料,附近农民留下的大量桔梗、木糠、谷粒壳等等,都可以用作原材料。 然后是加压和碳化烧制…… “二丫,这什么东西啊?” “这东西真的能够烧出炭来?” “这是个大圆筒子,叫一声有回音,喂——” 回音:“喂——喂——喂——” “行了,”大哥马孟达旋喊,“谢牧,别皮了!把这几个圆筒子卸了车!” 叶斐然在磨坊里走出来,笑弯了眉眼:“感谢各位帮忙!” 云来客栈的几个哥们儿一起来帮忙,把她在铁匠处定做的卧式干馏炭化炉用骡子拉,用马车拽,拖来这里。 这样,压模具、炭化炉、动力源,都有了。 第814章 侠女和掌柜的初次心动 第814章侠女和掌柜的初次心动 哥四个帮忙叶斐然把炭化炉装满了压制好的原材料,点燃汽化部的燃料。叶斐然说:“好了,一炉炭要烧六个时辰呢,我守着这儿就行。各位店里忙,先回去吧。” 马孟达旋说:“我们回去两个人,留两个人在这儿保护你。不然荒郊野岭的,我可不放心。” 叶斐然看了看来保护自己的薛长乐和小虞和叶天宇三个人,陷入沉思:“要打赢这三个人,可能得一百名大汉?” 正在打叶子牌的薛长乐、小虞、叶天宇一起打喷嚏:“阿嚏!” “行!”叶斐然笑呵呵地说,“马老板一番好意,我就不客气了!” 马孟达旋和谢牧留下,马连和另一个哥们儿先回店里看生意。 这种干馏炭化炉,一开始靠的外部加热,随着碳化进程逐渐加深,炉子里就会自动产生不凝性气体,这些气体作为热源会传送到第二加热部进行二次燃烧,形成内循环,直到彻底完成碳化为止。 过程枯燥无聊,叶斐然看了一个时辰,耐性用尽,站起身伸懒腰打呵欠:“好了,接下来让它们自己内部循环就行。我累了,歇歇去!” 马孟达旋盯着那三个炉子,一动不动,嘴里说:“你去歇着吧!” 叶斐然不以为意,回到磨坊里,和衣倒在稻草堆上睡了一觉。 醒来,已经换了一班人看炉子,薛长乐刚出去,小虞和叶天宇正走进来。叶斐然摸摸肚子,饿了,说:“我们弄吃的去。” 一伙人都不娇气,磨坊有简单的炉灶,也有带了面粉出来。 叶斐然和面,做面条吃。 “叶郡君!薛姑娘!你们在这儿吗?”外头传来万江珧的喊叫,“苏夫人拜托我给大家送吃的了!” 叶斐然忙叫:“请进来!” 万江珧骑着马来的,右手稳稳地提着个三层食篮,进了灶屋一打开,大家伙“哗”的,不争气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烧鸡! 炖鸭子! 红烧大蹄髈!! 特别是那红烧大蹄髈,大得出号了,光是装它的盘子就一尺多宽! 嗬!好家伙! 万江珧道:“苏夫人知道你们今晚不回家,让我送蹄髈来,这可是谷雨小丫头花了一天的功夫,用木糠细细烧软烂的呢!” 叶斐然肚子叽里咕噜的,笑道:“多谢多谢!辛苦万掌柜!您是客人,让你跑腿多不好意思!” “嗨!你再说这样话,我以后可不敢到你家做客人了!”万江珧和他们也熟了,连连摆手的,“你们做面条吗?——水放太多了,这面都烂糊了!” 不擅长做面食的叶斐然老脸一红:“……” 万江珧撸起袖子道:“不嫌弃的话,就我来吧!” 也容不得别个推辞,自个儿走到案板前面,揉起面来。 “对了,怎么不见薛姑娘?”万江珧边啪嗒啪嗒的摔打面团,摔一会儿揉一会儿的,边问。 叶斐然眼神一闪,说:“在那边看炉子呢。我这就替她进来。喂,你们两个!” 两个头喷头对着蹄髈嘀嘀咕咕没完的少年,抬起头来,一秀气一阳光的两张脸上,是一模一样傻呵呵的神情:“姐娘,你叫我啊?” “你们都跟我出来!干活!”叶斐然招手。 俩少年跟着她出去,叶斐然对薛长乐说:“万掌柜受娘所托,送吃的给我们。如今又在里头忙做面条,你进去帮忙打个下手。我这边换你。“ 薛长乐道:“为什么要我?” 叶斐然一瞪眼:“说了让你去就去了!小虞,你跟着薛姑姑!” 她这才想起,这是古代,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可不行,还是得带着小虞做个影儿。免得到时候好心反而成了坏事。 薛长乐懂了,眼神一阵乱闪,低了头,说:“好。” 素来爽朗一姑娘,这会儿声音比蚊子叫强不了多少。 这边厢粉红泡泡漫天飞,那边马孟达旋泥雕木塑般,坐在下马扎上,蒲扇大的巴掌托着腮帮子,憨憨的盯着那几个炉子,一动不动。 他身子长大,坐在那儿几乎都跟叶斐然平头高,神态却像极了孩子。 叶斐然走过去,柔声说:“马大哥,我们都换三轮了,您也歇歇去吧。” 马孟达旋眼睛还放在炭化炉上,不舍得挪开:“叶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吗?这几个炉子,真能出几千斤的炭?那炭火,烧起来没有烟?” 叶斐然点点头:“是真的。不诳你。” “那真好啊。要是赶上在北境,那可是好东西……比牛粪还好烧吗?”马孟达旋满脸向往,“我们那会儿,连牛粪都是金贵宝贝……那年白毛风刮得特别早,没来得及储牛粪。我冒着风到马蹄沟碰运气拾柴火去,我老娘抱着我弟愣是扛了一宿……” 叶斐然支棱着耳朵,想要听下去,但马孟达旋似乎触及到什么伤心事,别过脸不说了。 抬起胳膊肘来,狠命擦脸。 假装什么都没见到,扭过脸,干馏炭化炉散发出的热浪烘得脸发烫眼发涩的,叶斐然说:“是不是好东西,到时候按照我们说好的,给您一千斤拉到客栈去用着,不就清楚了?” 马孟达旋憨憨地咧嘴一笑:“用不着这许多,一半就足够了。咱们也没出多少力气,今冬炭贵,要一千斤去,多不好意思啊。” “嗨,你这样说……我就不好意思劳动您来帮忙了。”叶斐然知道这时候说也无用,就说,“拿多少无烟碳的事往后再说吧,走,咱们吃饭去!” 马孟达旋一动不动:“我就这儿看着炉子,劳驾你给我带个白馍就行,如果能有香油拌咸菜就更棒了。” 叶斐然说:“这哪儿能呢。正经有红烧蹄髈和烧鸡炖鸭呐!” 好说歹说,才把马孟达旋叫动了。 …… 真没想到,万江珧是个全把式,不光能染布,还会做出喧呼喷香的白面馍馍。 薛长乐在旁边,说是帮忙,实际上也就递了两根柴火。 把一篾萝馍馍放在临时支起的八仙桌上,他笑呵呵地说:“这儿没有酥油和小米面,不然我给你们正经弄一顿对夹,那才叫好吃。” 叶斐然随口问:“对夹?不是赤峰那边的东西么,离你们营山远着哪。” 她一开口,换来薛长乐嗔怪的幽幽一眼。 赶紧闭嘴不迭,弯腰弓背干活儿去,只求薛大姑娘那根紫薇软剑别把自己扎个透心凉…… 第815章 看手相 第815章看手相 “我家祖上就赤峰来的。”万江珧说,“祖上传的手艺,山医命相卜,无一不会,无一不精。做这行窥破天机太损阴德,到了我太爷爷那代天残地缺全应了,九个子女统统横死,只剩我爷爷一根独苗苗,还生下来就是个瘸子。我太爷爷一咬牙一跺脚,封了罗盘,收了山,改染布了。营山蓝也是他老人家创下的。” 他说话的时候,薛长乐目光没有半刻离开他,等万江珧看过来,她却又飞快收回去。嘴里问:“对夹是啥啊?” “对夹啊,是咱们赤峰人特有的吃食。揉好的面摊开,涂上拌酥油小米面,卷做八层,对折再对折,二八一十六,十六再十六等于三十二,烙好了那馍馍里头可以分出三十二层酥来,夹上皮肥肉馅,一口油,美滋滋!” 薛长乐“哦”的一下,问得很馋,实际上乌溜溜的眼珠子只盯着万江珧那神采飞扬的脸。 看一眼某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叶斐然兴致来了,“那你会看相不?帮我看看?” 万江珧说:“看着玩儿还行。如果真的看,得请香起卦,还不能走空,卦金100文先付后看。你真的要看?” “这么麻烦……那就不看了。”叶斐然也知道这些特殊职业讲究很多,她活了两辈子都是无神论者,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也就罢了。 薛长乐却说:“万掌柜,你能不能给我看看我的姻缘运?” 张开手掌递给万江珧,手心托了一锭小银子,那自然是相金了。 万江珧一双黑是黑白是白的细挑凤眼,盯了薛长乐一会儿,笑着把她的掌心合上,推回去。转头对叶斐然说:“叶郡君,你田宅宫宽敞,是积财之命。面带桃花,文昌星旺,是靠头脑挣银子的人,能得官运。兄弟宫却有所残缺,祖业冰炭,兄弟失持。夫妻宫饱满,能得良配。凡事别执着,别冲动,当富贵繁华已极。” 叶斐然笑了笑,说:“承你贵言!” 拿出一块碎银,交给万江珧,万江珧收了。 薛长乐在旁边干瞪眼,不服气地低叫:“喂!为什么不给我看?” 叶斐然用胳膊肘戳了戳她腰眼:“你个傻子。没有人会给自己人看姻缘的!” “什么?”薛长乐瞪大眼睛。 叶斐然拍了一下她脑袋,恨铁不成钢:“长乐,如果有一天你死了,一定是笨死的!” 身在客中的万江珧,大冷天的帮他们家跑腿,难道是为了讨好她叶斐然吗? 那必须不是啊!! “开饭!开饭!” “夫人,你跟我说说嘛!” “该懂的时候你自然懂了!” 主仆俩还没掰扯清楚,闻到饭香的馋猫们一拥而入,对话中止。 饭热菜香,磨坊里好生热闹。 马孟达旋甩开腮帮子吃了三个馍馍,抱着溜圆的肚皮,回到炭化炉旁,对叶天宇道了声辛苦:“叶小哥,换我来吧。” 却没得到回应,叶天宇愣愣看着那渐渐青烟熄灭的炭化炉,忽地大喊一声:“姐!姐!来看看是不是出炭了!” 叶斐然闻讯赶来,观察一番,一锤定音:“开炉门!” 男人们迅速戴上塞了一寸厚棉纱的麻布劳动手套,把炉门打开。 滚烫空气扑面而来,原本还沁着寒气的夜空温度骤然升高,缕缕青烟染得黑绒布似的夜空透着灰白,叶斐然打了个喷嚏,迅速把简易口罩戴上,奔近了查看第一炉炭。 “夫人,让我来!”薛长乐抢在她前面。 万江珧迅速递给她一个火钳子:“用这个!” 火钳子夹出来,一尺多长的成品无烟碳:通体黝黑透亮,散发着袅袅余温。 叶斐然喜悦道:“成功了!” 大家一块儿穿戴整齐,一人一个火钳子,把做好了的无烟碳往外扒拉。 一过秤,三个干馏炭化炉,统共出了5000斤出头的碳。 万江珧略一心算,咋舌道:“这六个时辰的功夫,烧出来的炭就够你们家一年用了!山里炭窑虽也能烧这么多,但得足足一天一夜,还得费老多的柴火。叶郡君,你这三个大圆筒子比山里炭窑烧强多了!” 叶斐然说:“要不怎么说是科学的力量呢!” 马孟达旋没吱声,在旁边泥地上,不住划拉。最后他沮丧道:“东西是好东西,不能卖,自己用,终究白瞎了!” “咋了?”叶天宇和小虞一起异口同声的。 万江珧了然地点头:“价贱伤农,同样道理,咱们生产这许多炭,如果拖到市面上去卖,那些卖炭的商人就遭殃喽。” 一时之间,大家的喜悦消除了大半。叶天宇哼哼唧唧嘟哝:“那咱就烧够自己用呗……” 没有人理会他,都不约而同把目光落在叶斐然身上。叶斐然还是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微笑着说:“这你们不用担心。我早就有安排。马大哥,你先让客栈的人来拉一千斤炭回去。小虞,天宇,你们也拉一千斤炭家里去。剩下的人和我一起,准备第二轮生产。” 镇定会传染,叶斐然的镇定冲淡了不少大家伙心头的惴惴不安。 异口同声,精气神十足:“是! …… “叮!云来客栈使用无烟碳,温暖了三千人次,获得经验值点!” 经验值条往前爬了一点点,叶斐然苦苦一笑,半点高兴不起来:“就算一人次能增加5点经验值,再加上空间出产的助燃剂放炭化炉里的加成,也太慢了啊。” 从八级升到九级,需要的经验值已经以千万计算,每天凭借被动增长的经验值增长,不过杯水车薪。 原本叶斐然挺佛系的,经过上次差点儿被吸收之后,就不淡定了。 那颗封印在一百层芥子空间里的至尊美容丹,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要赶紧升级,不然老娘就得成为李寡妇吸收的养分!” 从实验室里拿出新一批助燃剂,继续投入到磨坊炭化炉的生产。 叶斐然专注做着自己的事,同时,等待太子妃孟氏那边的好消息。 这年冬天,冷得特别厉害。 第一炉炭问世的七天之后,又迎来了三场白毛风,京城落起了鹅毛大雪,滴水成冰。 生产没办法继续,叶斐然被迫藏好烧好的几万斤无烟碳,返回城里。 第816章 屁股又往上挪了一挪,当县主喽 第816章屁股又往上挪了一挪,当县主喽 她捧着温暖的手炉,从车窗里往外看。只见城墙跟下,不住有收尸人拖着车子,车上堆放着一个个草席卷儿。有一些卷儿底下,露出青紫的人脚,衣服被同样饥寒交迫的贫民扒了,这些尸体都赤着身子。 拖车的人,推车的人,一般面黄肌瘦,如果运气不好,下一个倒下的就是它们。 叶斐然重重叹了口气,关上车窗。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回到成府,却有稀客。 太子妃孟氏,领着她的大丫鬟金月,还带了个精干的中年男人,在客厅里团团乱转。苏氏陪着她,也是一脸无措,看到叶斐然回来,苏氏忙迎上:“二丫,太子妃殿下今儿早上卯时就来了!一直等到现在!娘也不晓得怎么陪贵人,你可算回来了!” 苏氏迎来送往这一块儿,还带着天然的胆怯。叶斐然拍拍她手背安抚道:“没事,娘,你回后面去,这儿交给我吧。” 苏氏如获大赦地告退了,孟氏对叶斐然说:“二丫,你才从外面回来,情况怎么样,你看到吗?” 叶斐然顿时难过起来,把外头冻死很多人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直说得孟氏拭起了眼角。叶斐然低声说:“要不是出城一次,也不知道情况这样严重!我想赶紧出点钱,先把粥棚搭起来,只是凭个人之力,我们又是妇道人家,终究有限……也不知道户部那边,会不会上折子。” “我爹爹昨儿早上就进宫了。出来跟我说,问我哪儿有无烟碳。有多少要多少,统统运到户部去。我今儿来找你,就是说这个事儿。” 叮! 犹如黑暗中见明灯,叶斐然精神一震,说:“有有有,太有了!我这儿有三四万斤炭呢!” 孟氏果断道:“那还犹豫什么,老罗,走,我们去见爹爹去!” 那名叫老罗的,就是孟国公家的管家,立刻领着孟氏和叶斐然往国公府。 …… 国公府,孟国公站阶以迎。 听完叶斐然说的办法,孟国公说:“前儿四娘给了我半斤无烟碳,果然是便宜好用的东西。跟宫里的红罗炭不相上下,成本却低。叶郡君,成大人得了你这样一位聪明绝顶的好妻子,那真是诸葛孔明得了黄月英,如虎添翼。” 叶斐然谦虚着,“国公大人过奖了。” “既然已经有数万斤无烟碳做底,这件大好事就添了三分把握了。我不居功,这件事,我在中间搭个桥罢了。现在就进宫去,把折子呈上吧。你和四娘在家里坐坐,等我从宫里出来,再作定夺。” 二女均道:“是。” 闲话着等人,时间过得特别慢。 不过,怎么慢,也磨蹭过去了。 这天深夜,孟国公是带着笑容回来的。 …… 景熙十三年冬,朝廷施行德政。 第一,以18文每斤的官价,回收京城市面上所有银炭。 第二,以10文每斤的贱价,售卖官产无烟碳。 这一年,京郊磨坊被朝廷租用成为官办炭厂,由叶斐然统筹生产。 数十万斤无烟碳,恰如及时雨,解除了京城火炭紧缺之厄。 空间里的经验值,流水价往上涨……叶斐然一直悬着的心可算放了下来。 现在升级只是时间问题了。粗略估算,约莫过年左右,就能够到九级安全线。 只要不和李寡妇碰面,她等得起。 因发明了无烟碳,立此大功,景熙帝龙颜大悦,召见叶斐然进宫,相谈甚欢,之后敕封叶斐然郡君擢升一品,为“和丰县主”,同郡王女,食?600石。 圣旨下来的时候,时间也就跨入了腊月。 这日是腊月初八,宫里赏赐了腊八粥,成府自个儿也熬了香香甜甜的一大桶腊八粥,全家上下结结实实地过了一道甜食瘾。 午后,叶斐然带着叶天宇和小虞,前往东宫赴宴。 东宫布置得张灯结彩的,远看还没什么,走近一看,各种宫灯悬挂,窗花剪贴,细巧精致,低调不张扬。叶斐然不知不觉,被两个冰灯吸引了,放慢脚步细细欣赏起来。 “……来了来了。” 殷殷细语,伴随着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孟氏和陈氏,在一群小宫女花团锦簇般,走了过来。陈氏肚子大了一点点,可以见到微微隆起了,她还是那样内敛的模样,跟叶斐然见过礼就罢了。孟氏十分亲热地说:“恭喜恭喜,恭喜和丰县主大喜!” 叶斐然客气道:“谬赞了。” 孟氏说:“我们彼此也不要见外了,来来来,你要找的人,我也帮你请来了。” 叶斐然惊喜道:“崔小姐?” “嗯呢!”孟氏说,“可费了我一番功夫。你今天非得好好谢我不可。” 叶斐然竖起食指道:“一套七巧板,不能跟多了。” “啐!谁稀罕你的七巧板!”孟氏啐道,“小气!” 叶斐然说:“那就一台摇摇车,真不能再多了!” 摇摇车这种东西在现代卖很便宜,在古代全得花人力去做,还要找铁匠铸造弹簧及各种小零件,费工夫得很。 狮子大开口成功,孟氏这才满意:“那还差不多!” 气氛很和谐,叶斐然盘算着,一会儿见到崔明萱,得说什么好。 脑海里浮现出出门之前苏氏的殷殷叮嘱:“如果崔小姐不嫌弃,请她到咱们家作客。相看一下。差不多了,就把事情定下来了。” 老娘的猴急,真真吓叶斐然一跳。 叶斐然汗哒哒,想到叶天宇今年才十四岁,这就急着要成亲了……那张还带着绒毛的脸在她面前一晃而过,犹如兜头一盆冷水,她决心,帮助崔明萱,可以;要定亲,还是慢慢来吧…… 心里想着事情,没留神,在东宫暖阁里,传来细细争执声。 “你爹爹早就垮台啦,还拿捏着大小姐架子,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啊?”刁蛮刻薄的话,刺痛了叶斐然耳朵,她心里一阵不悦,抬眸,和孟氏目光对上,看到对方也是一般的不高兴。 叶斐然问:“谁啊?” 回答她的却是陈氏,她说:“是妾身的娘家手帕交冯璐。” 孟氏抿了抿嘴唇,说:“咱们过去看看。” 第817章 抱团欺负 第817章抱团欺负 暖阁那边吵闹得越发厉害,她们加快脚步,绕过了走廊,正好看到暖阁的门被推开一条缝,崔明萱从门缝里被推出来,她用肩膀抵着门,叫:“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大家快把门关上!我们不欢迎她!” “对!把门关上!” “别让她进来!” 暖阁里传来七嘴八舌的声音,显然不止一个人顶着门不让崔明萱进去。 叶斐然眼睛一热,血涌上头,厉声大喝:“统统给我住手!” 中气十足宛如晴天霹雳,屋里屋外的声音霎时止歇,几个袖手旁观的宫女太监,这时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有人推开暖阁的门,有人扶起哭软在地上的崔明萱。 叶斐然面罩寒霜,疾步走进暖阁,三四个女孩子,个个都朱环翠绕衣服华贵的,躲在门口。她们中,大的十五六,小的十三四,挤成一团,虽然都露出惊讶之情,但眉眼之间显然并不害怕。叶斐然环视一圈,说:“原来大家都东宫赴宴,是以欺负人取乐的吗?” 没有人理睬她,为首一个,脖子上系了金项圈,头上插满七宝钗子,浓艳俗气的,目光越过叶斐然,对着她身后大喊:“嘉瑜!我来了!” 陈氏尴尬地一笑,躲到孟氏身后。孟氏来到叶斐然身边,说:“息怒。” 叶斐然寒着脸说:“太气人了。” 孟氏的眉头,也紧皱着。她说:“交给我处理?” 这里毕竟是东宫,孟氏才是最大的。 叶斐然走到一边去,心口兀自不断起伏,她来到崔明萱身边,拉着她的手,说:“崔小姐,你还记得我吗?” 崔明萱正在擦眼泪,被欺负成这样,她身上也还有股淡定的气质。怯怯地看了叶斐然一眼,开口,还是害羞的,柔声细气的:“您是……是……叶郡君……是叶天宇的姐姐……” 叶斐然微笑着点了点头:“是的,是我。” 崔明萱忽然收回手,抱着头说:“叶郡君,请离我远点。我父亲犯事了,会连累你!” 可怜的孩子,被吓坏了,成了惊弓之鸟。 叶斐然握着她的手,拿下来,坚定地说:“不会。这儿是东宫。你能成这儿的座上宾,太子妃都不怕,难道我们会怕?” 崔明萱讶异地抬起头,忽然好像想通了什么:“那她们刚才……” “她们在放屁!”叶斐然眼睛看着孟氏那边,眼底淬了冰似的,“我们且看。” 陈氏一般柔声细气的,对孟氏说:“姐姐,小女孩们玩闹,并非出于恶意。看在妾身份上,别动怒吧。让她们跟崔小姐道个歉就得了。” 陈氏护在那个冯璐跟前,冯璐低着头,叶斐然可没从她脸上发现半分愧疚。 不但这样,陈氏还有意无意地,挺着肚子。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啊! 孟氏眼底仍然澄澈见底,脸上笑容也平和:“是吗?小女孩?” 陈氏说:“是啊,可不是小女孩子玩闹嘛。” “这里面,好像只有韩红玉韩小姐没有及笄吧?”孟氏说,“十五六了,都说亲的年纪了,还小女孩?” 叶斐然淡淡地说:“我明年五月,才满十八周岁。” 一听这话,陈氏脸色“刷”的,变得煞白,眼神阴鸷起来。 冯璐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要说话。陈氏飞快地递了个眼色给她,冯璐闭嘴了。陈氏说:“这里面怕是有什么误会……” 孟氏冷淡道:“没有误会。我们都看到了,三个人六只眼睛,不可能同时看错吧。” 陈氏面孔发白,说:“难道姐姐要惩罚她们?” 孟氏说:“既然都是小姑娘——那么,就把你们几位各自家里的娘亲叫来见我吧。” 叶斐然拉着崔明萱,小崔的手冰冷,还微微发抖。她用力抓着,把自己的热量传过去一些,用只有她们二人听见的微弱声音安慰道:“莫怕,太子妃这是要好好处理她们了!” 风物长宜放眼量!! 陈氏说:“姐姐……” 孟氏横了她一眼,说:“我回头再慢慢教你道理。” 只一句,再不理睬陈氏,又对自己的贴身大宫女说:“金月,快去。” 孟氏回到暖阁上首坐着,拉了叶斐然和崔明萱在身边。早就有太监宫女来把那三四个人拦一边去,看起来,专等她们的母亲来。 不大一会儿,三四个贵妇人,在芍药带领下,急急忙赶到暖阁来。 她们刚才都在宴客厅里闲聊,太子妃迟迟不出现,早就犯了嘀咕。没想到是自家闺女在暖阁闯祸,一个一个一个的,脸上都惴惴不安。 金月脸色如常,路上也有人想要套她话,都没成。 来到孟氏身边,金月轻声说;“许夫人到,冯夫人道,罗夫人到,韩夫人到。” 孟氏眼皮也不抬一下,对叶斐然说:“和丰县主,劳烦你把事情经过说一遍。” 无视了想要自告奋勇跳出来的陈氏。 叶斐然斟词酌句地,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她口齿伶俐,用了平实的话,饶是如此,也听得几个夫人面如土色。韩夫人首先按捺不住,上去拉了女儿,数落道:“你是不是皮痒了!让你好好跟人相处,你跑去跟别人瞎起哄!” 韩红玉只有十三岁,吓得泪水“刷”的一下子流了出来,抽抽噎噎地说:“娘,我知错了!” “好了。”孟氏看在眼内,制止韩夫人。 “不要打我啊!”谁知道另一边传来冯璐尖声哭叫,把大家目光“刷”一下引过去了,冯夫人高高举起巴掌,还没落下,女儿就开始撒泼,冯夫人气得七窍生烟,脸色黑如锅底,怒气冲冲呵斥:“你哭什么哭!号丧呢!” 一时之间,暖阁里,各个夫人纷纷出声责怪自己女儿,又有要给崔明萱认错的,群雌粥粥,混乱不堪!金月拿了棍子,在地板上用力一拍,“啪啪”两声,打断妇人们吵吵。 “安静!”金月面无表情,不怒而威。 妇人们再度噤了声。 孟氏淡淡地说:“道歉是必须道歉的。要打骂自家女儿,领回家去再慢慢打骂。东宫里,容不得旁人喧哗。” 不疾不徐一番话,听得妇人们汗流浃背。 第818章 侧妃要凭肚子行凶赏藏红花! 第818章侧妃要凭肚子行凶?赏藏红花! 冯夫人看了陈氏眼,垂眸,陪着笑说:“是我们家管教无方,请太子妃重重责罚,无论怎么罚,我们家璐璐绝无二话!” 冯璐撅着嘴巴,站在冯夫人身后,不服气地说:“娘——” 被冯夫人一巴掌打在她手背上,活活打退回去。 陈氏对孟氏说:“姐姐,她们都是小孩子……” 孟氏淡淡地说;“你今儿个好多话啊?” 陈氏摸了摸肚子,笑了笑,说:“姐姐息怒。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难过。妾身即将为人母,心存怜悯,觉得能够大事化小,也就了了,何必如此大动干戈?让这些小姐为崔小姐陪个不是,也就算了,您觉得呢?” 眼尾扫过点头不迭的妇人们,无一例外殊无悔意,叶斐然心想,“这女人好会卖人情。不过她肚子里怀了孩子,投鼠忌器,倒是难办。” 崔明萱呜呜咽咽地哭个不休,两眼肿得桃子般,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她一个字苦都没有诉。 叶斐然抱着她,轻声说:“好了,有我呢。” 抬起头,扫视一周,冷声对孟氏道;“这是欺凌。” 看着那些妇人和她们的女儿,她很少恨人,如今,却对这些人彻骨的恨上。 众人之恶,是为极恶! “崔小姐,我们不是故意的。” “县主息怒。” 倒有两三个妇人这会儿嗅出不妙,开始服软。也有头铁的,比如冯夫人,说:“这不过小孩子开个玩笑罢了!” “就是,小孩子闹着玩,有没有必要闹那么大!” “主人还没发话呢,就算你是县主,轮得到你出头?” 七嘴八舌中,陈氏骄矜道:“县主,我们才是此间主人。请您到旁处休息。” 她的两个服侍人就要来“请”叶斐然,崔明萱一把抱着叶斐然,就像溺水的人抱住浮木一般,摇头道:“姐姐,别走……” 一甩胳膊,把陈氏那两个丫鬟甩开,叶斐然看着陈氏,说:“这是欺凌!” 陈氏眼底闪过一丝恨色。 直到此刻,叶斐然彻底肯定了,这就是一条不吭声然而咬人的恶狗!她看着孟氏,心想,你不出手的话,我可不客气了! 陈氏咬了咬下唇,说:“县主这顶帽子好大……” “闭嘴!”说话的是孟氏,“陈嘉瑜,你太放肆了!” 陈氏愣住,咬了咬嘴唇:“姐姐,咱们和气点……” 孟氏忍了好久,这时终于爆发,“和丰县主说得没错,这是欺凌。崔小姐什么都没做,却被这几个人联合欺负!我亲眼看到,她们一起把她赶出暖阁,看起来没动粗,事情传出去,以后崔小姐怎么在京城处?她将会被京城圈子排挤,连亲事都不好说!” 冯夫人按捺不住,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好不容易瞅了个空子,说:”殿下息怒,我们知错了。陈侧妃也是好意,请不要伤了和气。” 其他妇人纷纷开口。 “是啊。” “我们认个错就是了。” “别伤了和气!” 叶斐然坐在旁边,搂着崔明萱,好像她的定海神针一般,气定神闲说:“孟姐姐,我横竖看着,她们都在咱们做圣母啊?针不扎肉不知痛,自己女儿不是被欺负的,人嘴两张皮,上下一碰,轻轻揭过?” 她上过战阵,面过皇帝,走过乡村进过庙堂,居移气养移体,平素不哼不哈,如今心火上头,不自觉气场全开。 那满屋子花团锦簇的妇孺,比她衣着昂贵的有之,比她首饰华丽者有之,比她封诰高者有之…… 无一例外,有一个算一个,统统被碾压得压根儿不够看! 孟氏淡淡地说:“是啊。丢脸丢到你面前了,日后你到宫里父皇母后处的时候,可千万记得给我说几句好话。不然今儿个腊八宴的乱子传出去,我的脸没法在京城搁了。” 众命妇面面相觑:什么鬼? 这个看起来年纪比她们女儿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女孩儿,居然可以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 听太子妃的口气,她还得看叶斐然三分脸色? 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 陈氏强笑:“姐姐……” 她长居深宅大院里,闹不明白叶斐然的真正地位! 也闹不明白,今儿个崔明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别叫我姐姐。我没有你这种妹妹。”孟氏语气如冰。 陈氏预感不妙,“扑通”跪下,低着头道:“姐姐!姐姐息怒!我不是故意说话惹怒姐姐的!只是这些女孩儿不懂事,我也快要做母亲了,瞧着可怜,多说几句!姐姐,我不应该忘记本分,多嘴多舌,姐姐饶了我吧!” 孟氏冷笑:“姐姐前,姐姐后,叫得倒是亲热。句句不离你肚里的孩子,这是求饶,还是提醒我?” 陈氏这才开始真的慌了,磕头如捣蒜:“姐姐我真没有那意思!妹妹知错了啊!” “你是心存怜悯,还是看着崔学士已经倒台,而这几位小姐家里都在朝里有人,做顺水人情?”孟氏看着陈氏说,她眸光如水,还是很温润的样子,但那水光已透着寒意! 几个妇人听她点破陈氏的小九九,个个面如土色! 陈氏大声哭叫道:“姐姐!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好吧,你是怀了孕所以心软吗?那就别怀孕了,省得人家一孕傻三年,你这一孕连黑白都分不清了。”孟氏对金月说,“赏她一碗藏红花吧。” 大家傻眼了! 金月大声说:“是!” “不要!不要啊啊!”陈氏趴在地上,尖声哭叫,“不要!!” 几名宫女上前,用帕子塞了陈氏的口,把她硬拖出去。陈氏手指在地毯上死死扣着,不肯被拖出,但哪里抵得过人多力量大?被硬拽出去之后,哭声呼号,不绝于耳。 “孟氏!孟四娘!!你个毒妇,我怀着的是太子的孩子啊!你杀我儿子!!” “孟氏!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孟四娘!!” 生生呼号,如地狱厉鬼,最后突然湮没无闻,应该是嘴巴又被塞住了。 孟氏面色不变,叶斐然坐在她身边,也是一样事不关己。 她又不是圣母,为什么要同情陈氏? 第819章 他们还是孩子照揍 第819章他们还是孩子?照揍 那几个妇人寒冬腊月抱窝老母鸡似的,挤成一团瑟瑟发抖了好一会,不知道谁带了头,扑通扑通继而二连三跪了一地,纳头便拜:“太子妃殿下饶命!” “太子妃殿下,妾身知错了!” “崔小姐,是我家女儿不对!请你原谅我们!” 孟氏等她们都磕得额头流血,声音渐渐沙哑止歇,才曼声开口:“无论是谁,无论父亲丈夫是否得势,进了东宫,就是我的客人。我绝不容许墙倒众人推的情况出现。无论谁和东宫里的人多要好,都不容许在此处撒野。不然的话,今儿个陈氏就是榜样。” 看一眼蠢蠢欲动的冯夫人,孟氏冷笑:“还有三点,我希望在场人能记住。” “第一,我才是入了宗庙,正式册封的太子妃。我还年轻,孩子我会自己生!只有我生的儿子,才叫嫡子,才是太子殿下的世子!” “第二,想要把自家女孩往我们东宫送的,趁早看清楚这儿到底谁做主。我脾气好,不代表我孟四娘是软柿子!我们孟家再不济也传承了千年,每年祭祀也还得回邹城去,谁人娘家有没有这个资格跟我们孟家叫板,自个儿有点数!” “第三,太子平生最不喜心术不正,恃强凌弱的人。诸位也别盘算着要回去吹枕头风,特别是——”目光着重在冯夫人脸上一转,冯夫人又发抖起来,孟氏收回目光,说,“因为今天我们有叶县主做证人。要颠倒黑白的话,我孟四娘,从来没有在怕的。” 叶斐然原本没打算置身事外,这会儿点了点头,义不容辞道:“太子妃所言甚是。今天这个证人,我做定了。” 众命妇闹得灰头土脸的,但是,能够怨谁呢? 只能怪自家闺女太势利眼,原以为合伙欺负一个爹爹坏事自己害羞的崔明萱屁事儿没有,还能帮着陈氏上位。 没想到最终被她们见识到,孟氏和叶斐然两个,是两块硬骨头! 孟氏发落了陈氏,看着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女孩,说:“你们几个,每人拿竹篾子打10下手掌心,小惩大诫吧!” 几个人吱都不敢吱一声。 金月带着她们下去,过一会儿,门外传来噼噼啪啪的竹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那些夫人不敢求情,又心疼,个个合着眼睛念佛。有几个嗔怪地看着冯夫人,心里怨恨上了:要不是你女儿想要讨好陈氏进东宫,又怎么会连累我家女儿一起丢脸? 很快,打完了,小姑娘们哭哭啼啼地成串糖葫芦似的,被拉过来朝崔明萱道歉。 眼见事情告一段落,孟氏站起身:“行了,宴席开始了,大家去吃喝吧。” 于是……宴席的氛围,可想而知了。 这些人被数落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还得强颜欢笑着,在宴会上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打落牙齿和血吞。 那个冯璐看样子被揍得最狠,筷子都拿不起来了! 叶斐然领着崔明萱在身边,爽吃爽喝。 可惜小姑娘太害羞,不太敢说话,吃东西也斯斯文文的。其实叶斐然心里满内疚的,她给崔明萱斟酒,说:“崔小姐,今天你受委屈了。来,喝酒,我们乐我们的。” 崔明萱浅浅一笑:“谢谢。” “人活在世上,最要紧脸皮厚。”叶斐然看着她,冷不丁说,“实不相瞒,我得向你道歉。” 崔明萱讶异地看着她:“什么?” 叶斐然说:“我听说你来了京城,又不得你外祖家门而入。因此才拜托了太子妃邀请你到腊八宴来,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害你被人欺负。” “原来是这样。”崔明萱朝叶斐然虚行了个礼,“那我得感谢你。” 叶斐然连连推却:“你干嘛跟我行礼?你疯啦?” 崔明萱说:“我父亲坏了事之后,我们在外祖家的日子,其实不好过。但自从收到了东宫的请柬之后,全然不同了。住了新房子,给我做了新衣服……” 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簇新袄子,浅白的料子,绣了朵朵红梅在衣襟上,精致秀美,衬托得崔明萱本人也如一朵傲雪凌霜的寒梅般。 “我当时还想不明白,我们和东宫明明没有交情,为何太子妃会邀请我来腊八宴。今天一说,真是多亏了你。叶县主。谢谢你!” “这……果真是人情似纸张张薄啊。”叶斐然哭笑不得,“既然如此,你们也受着吧。我们以后,多走动。” 崔明萱眼睛亮亮地,用力点头:“嗯!” 宴会结束之后,崔明萱竟连一匹马车也无。 昔日娇生惯养的深闺大小姐,落魄如斯。 叶斐然喟叹之余,用自己的车把崔明萱送回她外祖家信昌侯府。 两个看门人,躲在门房里偷懒,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门人甲道:“表小姐去东宫赴宴,怎么这会儿还没回?” 门人乙道:“东宫离这儿好远呐。要回来得费一番时间。” 门人甲道:“侯爷夫人也真是,车子也不派一辆,那可是自个儿亲外甥女。” 门人乙道:“你怜惜表小姐啊?那你咋不雇个车子去接她?” 门人甲唾道:“我呸,我倒贴那穷酸母女?老实说,遇到那种倒霉老丈人,给老子做上门女婿都不要!” 门人乙道:“那对母蝗虫,在这儿白吃白喝小一个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赏钱都不多个……” “啪嗒啪嗒啪嗒”马蹄声由远而近,一辆气派的驷马大车,穿破夜色而来,打断两个门人闲话。车头上明亮的玻璃羊角灯上,隶书“成”字闪闪发光。两个门人揉着眼睛,以为来了什么不得了的贵客,忙换上点头哈腰的马屁精做派,躬身小跑出来,一嘴一个“客人来了”“哪家客人”的。 车辕上坐着那剑眉英目的高挑个女人,一身江湖人打扮,如宝剑出鞘般光芒夺眼,两门人都被薛长乐的光彩勾魂夺魄的,嘴巴张大,合不拢来。 等看到薛长乐下了车,打开门,唤一声“夫人”,他们才知道,这不过是个体面丫环。 第820章 见风就变的嘴脸 第820章见风就变的嘴脸 及至薛长乐扶着叶斐然和崔明萱从车上走下来,两个门人直了眼。 “这个神仙一样的人物是谁?”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信昌侯府衰败已久,常来常往的那几个,也不过是跟信昌侯夫人交好的老乡罢了,统共也不过是兵部尚书的三姨娘、国子监祭酒的秦姨娘,地位最尊贵的,就是翰林院里的何编修夫人,那一位编修年纪50多了,升官无望,挨日子罢了。 那两个门人,什么时候见过叶斐然这种当红炸炸子鸡? 目瞪口呆地看着叶斐然走近,还携着崔明萱亲亲热热的。薛长乐来通报道:“叶县主来送崔明萱回家,劳烦两位大哥开门。” 给到手的,是两枚明晃晃足足一分重的碎银。 两名门人顿时把刚才关于崔明萱没个赏钱的吐槽忘到九霄云外,飞跑着开门,好一番奉承。 崔明萱跨进了大门,对叶斐然说:“叶县主,您送我到这儿就可以了。今天真的谢谢您。” 叶斐然握着她手说:“客气。以后咱们常来常往。太子妃殿下也很欢迎您常去东宫。” 在两名门人近乎谄媚的点头哈腰奉承下,送了崔明萱回去。 叶斐然才回到车上,伸了个懒腰,“回家。” …… 回到家里,惊奇地发现,灯笼下,有人等着。 走近了才发现是万江珧。 叶斐然说:“万掌柜,你事情办完了吗?怎么呆在门外,多冷啊!” 万江珧说:“我来跟两位告辞的。” 叶斐然一怔。 啪嗒轻响,她身后的薛长乐,手里提着的灯笼掉地上。那灯笼在地上滚了几个圈儿,幸好没有熄灭,薛长乐奔过去起,低声说:“对不起,夫人,我手滑了。” 叶斐说:“万掌柜,你什么时候动身?” “就明天。”万江珧说,“年关将至,要回去关算总账,处理杂事。” “那您这边的事儿办好了吗?你不是说采买原料?” “还算妥了吧。对了,我在这儿等着夫人,就是想要提醒一下夫人。我送你的那些布匹,你可以留着。因为……”万江珧眼睛黯了一黯,说:“明年……可能就没有营山蓝了。” 叶斐然一怔:“你这是要停产了?为什么?” 万江珧说:“因为那种原材料,以后都不卖给我了。空有营草而没有蓝石,没办法调和出营山蓝的色彩。这门手艺到我手上就要成为绝响了吧。” 仰头看着天上星空,雪花纷纷扬扬飘落,万江珧倒是一脸坦然。 “我真是不肖子孙,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叶斐然怔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薛长乐,薛长乐已如泥雕木塑一般,愣在原地。 雪花飘落在她头上,染白了发,叶斐然看了一眼薛长乐,又看了一眼万江珧。空气中隐约的情愫涌动着……她显得那么多余。 悄悄地挪动脚步,叶斐然躲开到一边去。 薛长乐要跟着叶斐然走,万江珧说:“薛姑娘!请留步!” 停下脚步,薛长乐回眸看了万江珧一眼,眸色如水。 “薛姑娘。”万江珧说,“那位马小哥,据我所知,他还留在京城。如今是如意银楼里女掌柜得力膀臂。” 薛长乐面孔一白,还没说话。万江珧又说:“我知道薛姑娘曾倾心于他,但,在此奉劝一句,错的姻缘,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薛姑娘是忠义之人,如意银楼女掌柜和夫人又是死对头,薛姑娘千万不可因情弃义。” “够了!”薛长乐万万没想到,万江珧嘴里说出来的,竟是这样一番话,她冷着脸说,“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 万江珧苦笑:“薛姑娘,你知道为何那日我不愿意给你看手相么?” “就是因为,你的手相上,明明白白写了此一劫啊!” “那是——短命之相!!” 薛长乐怔住了。 躲在耳房里,原本满怀期待看表白大戏,狗粮碗都准备好了的叶斐然,也迎风石化…… “什么鬼?薛长乐会背叛我,而且还因此短命?” 一念未完,薛长乐冷笑声起,“好!好!好!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苍凉,带着狂意! “还说山医命相卜,无一不精!看来你家祖传手艺失传的不光是营山蓝,还有这看相卜卦的本事啊!” 万江珧涨红脸,须臾,转苦笑:“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长乐……” 头一次,情不自禁地喊出了那个闺名! 薛长乐的笑声戛然而止! 万江珧合上眼睛,那条平生见过最短的生命线,为什么会出现在让他心动的女人手上!!仿佛知道他想什么,薛长乐猛地张开手掌,说:“看手相是吧?我会为了那小子,背信弃义,短命夭寿对吧?下山之前,师父叮嘱过我,第一,千万不要背叛我认下的主人;第二,千万不要对男人动心!” “我做到了第一条,没做到第二条,所以,我吃到了教训!” “从营山回来,我已经下定决心,这辈子再不相信男人!” 万江珧苦苦一笑:“然而命中注定,那是天意!” 薛长乐说:“何为天意?” 万江珧说:“我太爷爷九子全夭,封卦后才活我爷爷一个瘸子,就是天意!” “既然这样!”薛长乐手腕一翻,寒光乍闪,左手已经多了一把匕首,“那么我就让你这个神棍知道,什么叫我命由我不由天!” 在万江珧的惊呼声中,薛长乐毫不犹豫地把匕首扎入右手掌心,把自己右手的生命线,狠狠往长里一拉!血光漫天,夹杂着万江珧的尖叫:“来人!有人受伤啦!来人啊——” …… “二丫,长乐怎么样了?”苏氏走进薛长乐屋中,看望她。 薛长乐在成府地位有点超然,虽不是主子,但也不是一般的奴婢,她的安危牵动着很多人的心。 叶斐然亲自给她包扎了伤口,说:“还好没有伤筋动骨,不影响她的武功。不过肯定要留疤痕了。” 苏氏说:“没想到她性子如此刚烈,真的一刀子扎进去了,多漂亮的手掌,被划得乱七八糟的。” 刚才变生肘腋,叶斐然抢出去救薛长乐,她已因失血过多晕在雪地中。 好一番忙乱,才有了如今光景。 屋子里气氛极为沉重。 第821章 我的命运握在我自己手里 第821章我的命运握在我自己手里 “错的人是我才对啊。”叶斐然苦笑,“我以为万江珧要跟长乐私定终身,没想到,他竟说出那样一番话……唉,一个一个,都让人不省心的。” 相比起身边人过得不快活,马蕴乔投靠李寡妇这种事儿反而不重要了。 反正人和人之间相处讲究缘分,缘分浅的人,强留也留不住。 苏氏说:“我觉得那个万相公也很好的。还想着如果他们真的郎情妾意,我就顺水推舟了。没想到竟然闹出这一出来。大家都不愉快。” “娘,万江珧呢?” “在外面呢,看样子,好像要让雪活埋了自己。” “我看看他去。” 叶斐然站起身来,走到薛长乐屋外。院子里,已经积雪了三寸深,雪珠子变成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没完没了,看样子得下一宿。 万江珧站在雪地里,肩上头发上全都白了,就连眉毛眼睫毛都挂了冰凌。 叶斐然来到他面前,低声说:“她没事。” 万江珧:“……” 叶斐然又说:“回去吧,明儿还得早起赶路呢。” 万江珧说:“我错了。” 叶斐然看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细长凤眼里,竟噙着热泪。叹了口气,说:“你太不了解她。心动而不了解,就算侥幸得到她,也必不幸福。你也不必认错,她也不会怪你。剩下的善后交给我,你安心回营山去。等日后有机会,做个客人,做个朋友往还,也就罢了。” 可怜薛长乐,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一直以为她心里只装着马蕴乔。我看出了她的机缘,却……”万江珧喃喃道,“但,命里有时终须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叶斐然说:“如果薛长乐真的要害我,那么也只能是无心之过。我决计不会怪她。那就不是背叛。那她的人品就不会沾污。来,请伸出手。” 万江珧不解,但还是伸出了手。 叶斐然指着他那长长的生命线,说:“万掌柜,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的掌纹要长在手心里吗?” 万江珧:“……” 叶斐然说:“因为,这是老天爷在时刻警示我们。我们的命运,从来都只掌握在自己手里。” 万江珧动容道:“夫人。我……呵,我算是明白,为什么成大人如此看重你。” “我也好,相公也好,都是鬼门关转过不止一遭的人。”叶斐然淡然道,“生死看淡,不服就干。万掌柜,谢谢你的好意,你先回去吧。” “好吧!”万江珧看着,似乎放下来某件心事,他说,“长乐,我不会放弃的。从前我只爱她性情豪迈,容貌美丽。从今天开始,我会好好的去了解她。直到我有信心携她的手,一辈子。到时候,还请夫人成全。” 叶斐然微笑着点了点头。 万江珧抱拳道:“那么我这就告辞了。请代我告别。” 叶斐然说:“好。” 万江珧转身走了,这一晚的雪下得很大。 第二天清晨,薛长乐醒来,听说万江珧已经告辞离开京城回营山去。她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了。” 也许是叶斐然多心,她感觉,薛长乐一夜之间长大了。 …… 叶天宇好快的腿脚。 也不知道哪儿收到叶斐然见过了崔明萱的消息,腊月初十,大清早,就从军营告了假,回到家里。 叶斐然起床洗漱的时候,就听见屋外传来脚步打转的声音,悉悉率率的,好像狗子在爬雪。她忍着笑,故意放慢了动作,弄了半天。 那响声越发急了,隐约还透着挠墙的声音。 叶斐然好久没有作弄叶天宇,此时技痒,拖长声音吩咐立夏道:“立夏,外头太冷了。要不然把早饭拿进屋子里吃吧。免得跑来跑去的,灌一肚子风,到时候闹肚子起来就不好了。” 叶天宇再放肆,也不能进姐姐姐夫的卧室的。 一听之下,顿时着急,扒在门上砰砰砰擂得山响:“姐姐,到外头吃。我有话问你!” 叶斐然忍笑说:“天宇吗?你咋回来了?不是说一旬才得三天假?怎么三天两头往家里跑?小心项将军知道了,煎你的皮!” 叶天宇讪笑:“挨年近岁的,项将军也不是不讲人情味……我常回家看看不好嘛?” 叶斐然说:“那你到娘屋子里瞧瞧娘去,陪娘吃早饭!” 叶天宇无奈,只得去了。 不过片刻功夫,又开始擂门。 “姐!你耍我呢!”叶天宇嗷嗷叫,“听说昨天你见着那谁了?咋地啦?” “谁呀?我不知道你说啥!” “姐,行行好。你要弟弟帮你摘天上的月亮弟弟都帮你。你就说,见着崔明萱了没有?” 叶斐然说:“我要天上的月亮,自有你姐夫帮我摘。你凑合什么劲。” “姐,我要掀你瓦了!” 叶天宇发了狠,开始急眼。 叶斐然逗得够了,见再逗下去这猴子得闹天宫,这才让立夏开了门,让他进屋去。叶天宇摇着尾巴,二狗子似的窜进了屋子:“姐姐!” 叶斐然说:“你个猴子,没点耐性!见着了!给我坐下来!” 叶天宇四肢并用坐在绣墩上,嘴巴里哈着气,“汪汪!” 叶斐然就把昨天东宫腊八宴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 叶天宇眼睛爆了红筋:“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哼,崔学士不过一时失势,她们就落井下石起来了。我就说那些文官书都读狗肚子里去……有一个算一个,斯文败类!” 叶斐然说:“你这话在家说说就算了,出去别胡说。不然把你俩姐夫给搭进去麻烦可就大了。你放心,如今有我和太子妃给崔明萱撑腰,信昌侯府的人不敢再为难她们的了——别说为难,巴结都来不及!” 叶天宇露出笑容,长舒一口气道:“那就好了。” 一回眸,发现姐姐似笑非笑地,正斜着眼睛看自己。 叶天宇一愣,顺手摸摸自己的嘴角:“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有。”叶斐然说,“过去崔小姐想要跟你结亲,你怎么都不肯。如今怎么又如此上心?” 她一脸“你从实招来”的阴损表情。 第822章 柳贵妃临盆 第822章柳贵妃临盆 叶天宇想起她过去的手段,打了个寒颤,弱弱的说:“毕竟人离乡贱,咱琼州老乡得抱团嘛。” 叶斐然:“呵呵,我信你个鬼。” 叶天宇挠挠头,说:“姐,你别逼我。你逼得我上吊我也说不清现在啥想法。反正,我现在不乐意成家,你别闹我去说亲。听见她过得好,我这颗心也就放回肚子里去了。我吃了晌午饭就走,今儿个这件事,麻烦你帮我保守秘密。” 叶斐然一愣,倒真摸不着自家亲弟弟少年心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摸摸鼻子,选择尊重:“行吧。” …… 年近岁晚,京中各色迎来送往的应酬,日渐多起来。 叶斐然上次来京城的时候,还是圈外人。今年随着太子起复、成甯受重用、她本身受到册封,种种因素,竟成为皇后和太子妃跟前第一红人。 各种大小宴会的请柬,雪片似的飞了过来。 叶斐然素来不爱应酬,这种应酬更加不喜欢,九成邀请都被她推掉了。但是腊月二十三,在宫里的梅花宴,却不能不去。 皇宫里一派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的。 叶斐然一进了坤华宫,青螺笑嘻嘻地迎上来:“县主好气色!” 叶斐然说:“青螺姑姑大喜啊!” 青螺喜滋滋地低了头,说:“你也听说啦?” 叶斐然说:“一品大宫女,除了跟了四公主去的茜贝、跟在太后身边的苏姑姑,也就轮到你了。可不应该恭喜?只可惜今儿个忙,明天我必定登门,讨一杯酒喝!” 青螺笑道:“你送了那么多的无烟碳、衣服、吃的,还有三千两银子,这些礼物已经够啦!别再破费了!” 叶斐然左右一看,只见命妇们或坐小马车,或乘小轿,流水价往宫里来。后宫里的妃嫔也都来得差不多了。唯独少了一个人,就问:“怎么不见柳贵妃?” “她呀,快要作动了,这两天在芳华宫里闭门不出呢。”青螺说,“院判、稳婆、奶娘……那阵仗,比当年太子爷出生还要不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生个活神仙!” 叶斐然呵呵一笑,说:“那行。咱们今儿安稳吃席。” 少了柳贵妃,也就少了好多事端。 梅花宴上气氛很平和,酒过三巡,大家都有点儿醉了,皇后兴致来了,说:“来来来,今儿个大家都学一下民间的乐子,咱们划拳!” 皇后开口了,大家也就凑趣呗,没想到皇后拳风勇猛,也不知道她老人家哪里学来的,三两下大杀三方之后,把大家伙的斗志撩起来,坤华宫中气氛热烈。 另一边,芳华宫里,柳贵妃却临盆在即。 就算之前生了两个公主,这第三胎情况却有些凶险,胎儿的头太大,卡住了出不来。 景熙帝坐在侧殿里,听见那边传来柳贵妃声声惨叫,烦躁不安。过一会儿,柔儿满头大汗地跑过来,“皇上,贵妃娘娘好像不好了!” “怎么回事?”景熙帝满脸关心,“朕带来的千年人参没用吗?” 柔儿带着哭腔说:“皇上,奴婢知道这样很不吉利。但是……但是皇上,您能不能进去看贵妃娘娘一眼?看一眼就好……兴许这样效果比千年人参还好!” 景熙帝还没说话,他身边的夏刚怒斥:“大胆!产房污秽,怎能让皇上亲临!” 就算是皇后当年生太子,景熙帝那会儿还是王爷,也还在外面办差,一直到三天之后才抱上了雷玮! 柔儿还没说话,景熙帝举了举手,和声道:“柔儿,朕这就去。” 在夏刚目瞪口呆注视中,景熙帝还真的跟着柔儿进了芳华宫正殿。 浓重污浊的气味扑面而来,说不出是血腥味还是羊水独特的腥臭,令人烦恶欲呕。景熙帝用布帕子蒙住脸,跟着柔儿绕到了屏风后,柳贵妃满头大汗的躺在床上,嘴里咬了一条毛巾,眼看虚弱透了。 当景熙帝出现在她面前时,那双没有了焦点的眼眸,骤然焕发起神采来:“皇上……” 柳贵妃伸出手,在空中乱抓。 景熙帝握住她手:“仙儿,朕在呢。” 柳贵妃一阵巨痛,抓紧了景熙帝的手,一大股羊水流出来,沾得贡缎锦被颜色湿了一大片,血腥味冲天而出。就算景熙帝戎马半生,也不禁有些烦恶,别过脸捂住嘴,硬把吐劲儿压下去。 然而,婴儿啼哭没有响起,孩子还被卡着。 张院判满头大汗地说:“胎位不正,皇上,老臣不敬,要用手提娘娘正胎位……” 景熙帝沉着脸说:“你能保证孩子顺利出生吗?” 张院判低着头:“臣……尽力!” 傻子都能听出,这是不敢打包票了!景熙帝眉头皱得越紧,厉声呵斥:“什么尽力不尽力?朕要大人孩子都平安!如果你做不到,就把你脑袋砍了!这个院判换别人来做!!” 张院判“扑通”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臣罪该万死!” 这时,柳贵妃在景熙帝身后,幽幽道:“是……是皇上吗?我、我该不会做梦吧?” 景熙帝弯腰,离她近一点:“当然不是!你看清楚了,是我!” 柳贵妃道:“皇上,您怎么来了?您来不得这里的……今儿……今儿……仙、仙儿请、请皇上恕罪……” 恕罪? 她的声音这么虚弱无力,整个人剩下最后一口气了,还恕罪? 景熙帝眼底闪过一丝隐痛,回转身说:“仙儿,你说什么胡话!” “今儿个是皇后……皇后姐姐的梅花宴……仙儿却……却做这种晦气事……皇上啊,皇后姐姐,该,该不会怪罪仙儿吧?” 气若游丝一般,楚楚可怜地说出来,字字诛心。 张院判低着头,听着,脸上一阵扭曲。 都到这份上了,柳贵妃还忙着算计皇后! 难怪都说,京城里,只要是姓柳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铁算盘,哪怕到了阎罗殿也敢跟阎王爷多要三年阳寿的算死草呢。 景熙帝脸上肌肉乱跳:“仙儿,皇后不会怪你!” 第823章 宣,皇后陪产 第823章宣,皇后陪产 柳贵妃含泪道:“话,话这样说。皇上,臣妾会努力生下孩儿的,您,您就到梅花宴上吧……” 她梦呓般的话成功撩动景熙帝心里的怒火,急起上来,景熙帝一脚踹翻了旁边的绣墩儿:“朕哪儿都不去!朕就在这里陪着我的仙儿!” 得了这一句,柳贵妃吃了定心丸一般,心满意足了。 她脑门上青筋骤起,弓起身子,发出一阵惨叫。 孩子还没出来! 张院判眼看自己脑袋快要不保,赶紧站起来:“皇上!让臣正胎位吧!” 景熙帝把位置让给张院判,焦躁地转了两圈,突然停下脚步,“皇后还在摆宴?哼,柳贵妃生命垂危,她还好意思设宴?夏刚,你给朕到坤华宫去,传朕口谕,原地解散宴席!” “让皇后亲自到这芳华宫来,陪柳贵妃生孩子!!” 只要心智清楚的人都知道,此刻景熙帝的命令纯属混账。 夏刚一肚子槽没法吐,看到景熙帝龙颜大怒,考虑到自家脑袋还想要在脖子上多呆个几十年,也就苦着脸答应了。 坤华宫里,气氛正浓,阵阵欢声笑语传出来。好几个夫人喝多了,相互握着手,说着体己话,笑成一团。夏刚进了门,不忍看,硬起心肠直奔皇后跟前。 皇后和叶斐然正在说琼州老家阿黑阿黄俩狗子的笑话,冷不防被夏刚打断:“皇后娘娘,不好啦——” 皇后好生扫兴,不禁敛了笑容,看着夏刚:“夏公公,大半夜的,脸青唇白跑我坤华宫,有何贵干?” 夏刚跪下就磕头:“皇后娘娘,柳贵妃难产,皇上龙颜大怒。知道这边在办梅花宴,传来口谕,命令娘娘立刻解散宴席,前往芳华宫陪伴柳贵妃生产!” 好像天上滚过一道惊雷,在座的人,全都炸了锅! “什么?” “我没有听错吧?” “让皇后娘娘去陪柳贵妃?” 皇后脸色铁青,叶斐然坐得离她最近,肉眼看着她脸上就笼上一层煞气!给皇后递了个安抚的眼神,叶斐然说:“夏公公,您这不是在开玩笑吧?其一,小年夜梅花宴是宫里惯例,已经连续办了七年了。其二,皇后娘娘统领六宫,地位跟柳贵妃尊卑有别。贵妃娘娘难产,自有太医院的人料理,与皇后娘娘何干?如今要让皇后娘娘去陪,不怕那孩子生下来折福?” 她和夏刚交情好,说话也就直了点,而且,也是问清楚明白,好让旁人听着,不落皇后脸面威风。 夏刚果然明白她的意思,说:“回禀县主。此乃柳贵妃向皇上求来的旨意。老奴也……不敢善做主张啊!” 一边说,一边趴在地上,又磕起头来。 众命妇们明白了,又议论纷纷起来。几万只蜜蜂般的嗡嗡声中,皇后铁青着脸,说:“好啊。既然如此,那我就原地解散梅花宴吧!但是,要本宫去陪柳凌仙生孩子,本宫万万不能!” 道理大家都懂,皇后贵为六宫之尊,母仪天下,掌管封印。区区一名宠妃,就算母家再厉害,再得宠,又岂能越过了她去! 皇后这么一陪,怕是从此以后,就得跪在柳贵妃面前! 夏刚好生为难,小声说:“娘娘,老奴劝您服个软吧。皇上可是连张院判的脑袋都要砍呢……对贵妃娘娘肚子里的那一胎,不是一般的重视啊!” 他本是一番好心,却说得皇后脸色更难看了。 几乎掐破了手掌心,皇后说:“好。本宫是听皇上的命令,才不得不从!二丫,陪本宫走一趟!”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上叶斐然,但皇后有种直觉,只要带着这个福娃,绝对错不了! …… 草草解散了梅花宴,皇后带着叶斐然直奔芳华宫。 离得老远,就听见柳贵妃哭叫。 嗓子都喊劈叉了,有气无力的。 叶斐然听见皇后低声说:“喊这样用力,到时候一尸两命,也算是你的报应了!” 怨不得皇后满腹怨气,毕竟,柳贵妃和景熙帝这次欺人太甚。就算皇后的娘家在朝堂上比不过柳相的文官集团,也不该受如此奇耻大辱。 脑子里微一衡量,叶斐然反而劝说起皇后来:“娘娘,柳贵妃死不得。” 皇后一怔。 叶斐然说:“如果她真的一尸两命了,第一个背锅的,就是娘娘。” 满脸戚戚然,皇后眼圈顿时红了,不自禁抓了叶斐然的手,颤抖着声音低喊:“我的儿!本宫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一口恶气,让本宫如何咽得下去!” 叶斐然说:“娘娘,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再过几天,四公主就是汗王妃了!” 一言惊醒,皇后目光渐渐回复澄澈。 从感情上来说,今晚被柳贵妃美美地坑了的皇后,巴不得柳贵妃立马一尸两命!!然而,从理智上来说,柳贵妃活下来,皇后有太子在手有即将成为汗王妃的雷珂,还能继续慢慢斗死她!! 在后宫厮混几十年,皇后经验卓绝,心智早就磨炼得老了,她凝眉道:“但是二丫,你没生过孩子不知道,刚才我听着柳凌仙那声音,分明已回光返照,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就算是活神仙来,也救不了了。” 话音未落,宫里传来景熙帝一声咆哮:“来人,把这些庸医统统拉下去砍了!” 伺候柳贵妃的慎儿哭哭啼啼跑出来,说:“好多、好多血……贵妃娘娘晕过去了……” 她吓得昏了头了,竟丢下自己手头的差事临阵逃脱,才跨出芳华宫的门槛,身后“嗖”的传来破空之声,好像要把夜空撕裂一般,慎儿还没回头,被那支后面飞来的利箭穿了个透心凉! 只不过眨眼间,被吓破了胆子,没头苍蝇乱撞的一名老宫女就这么送命了。 景熙帝手里拿着软弓,站在芳华殿前,双目赤红,犹如猛兽! 一阵生痛,叶斐然被皇后骤然抓紧了手,长长的指甲套划破她掌心,皇后花容失色,恐惧地看着景熙帝! 景熙帝亲手杀了慎儿,指着已经挨了好几脚,披头散发面容淤紫的张院判等人,厉声叫喊:“统统砍了!还朕贵妃命来!” 第824章 钳产 第824章钳产 事态危急,叶斐然对皇后急声道:“娘娘,让我进去瞧瞧柳贵妃?” 皇后说:“你说什么?” 满脸不可置信! 叶斐然说:“她不能死!” 如果柳贵妃现在一死,所有人都得被她带进坑里! 尤其是,张院判那几十人的脑袋,全都得落地!! 甩脱了皇后紧抓着她的手,叶斐然一头冲进芳华殿内。景熙帝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急吼:“叶斐然,是你?” “快给我滚!” “皇上!”叶斐然扑通跪倒在景熙帝跟前,“妾身略通医理,是张院判不正式的弟子!听说柳贵妃难产,此刻愿效绵薄之力!” 毫不相信,虎眸炯炯审视着她,景熙帝的疑心病此刻发作到极点:“空口白牙,朕凭什么相信你?” 叶斐然低着头说:“人命关天!请容妾身稍后再细细分辨!不然再拖下去,婴儿在母腹中缺氧,轻则生下来成为脑瘫痴呆儿,重则一尸两命!” 张院判在旁边张大嘴巴瞧着,此刻也反应过来,跪在地上,嘴里喊的却是:“二丫!不可!” 他深知此刻叶斐然一旦卷入,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意外失手,景熙帝已经失去理性,她绝对无法幸免。 这一嗓子,张院判竟把生死置之度外! 景熙帝红着眼,心口急促起伏,手中长弓攥得死紧,乃至手背的青筋都暴露出来,显然正在天人交战!叶斐然挺直身子,看着景熙帝,说:“皇上,时间不等人啊!!” 张院判捶地,传来低低啜泣声。 皇后也赶过来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叶斐然。 一时之间,除了呼呼乱响的北风之外,偌大的芳华宫里里外外,静得宛若凝固! 柳贵妃发出一声呻吟,极其极其轻微,景熙帝耳朵一动,说:“去!” 得了这一声,叶斐然从地上纵身跃起,扑往产床! 眼见已无能为力,满屋子的宫女稳婆太医全都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叶斐然好像闯进一对咸鱼中。在阎罗真君手下夺人,她顾不得旁人眼光,先在乾坤袋里取出一颗空间奖励的续命丹给柳贵妃压在舌底,顺便狠狠灌了两口灵泉水下去。 柳贵妃呛咳起来,倒是连药带水的全吞了。 眼见大人保住了,叶斐然变戏法般,拿出一个手术剪,伸进柳贵妃身下…… 侧切完毕,再拿出产钳,夹住已经露了小半的婴儿脑袋。 她叫道:“快!抱着我的腰,帮忙拔啊!!” 一个老嬷嬷年纪最大,求生欲最强,反应最快,上去抱着叶斐然的腰。然后柔儿和另一个宫女加入,“1、2、3……” 被卡住的婴儿被拔出来了! “哇!哇!哇!” 响亮的婴儿啼哭,在芳华殿里响起来!! 随着这一声响亮的婴儿啼,景熙帝手里的软弓“啪嗒”落在地上,合上眼睛,长长舒了口气。皇后跪在地上,高声道喜!张院判则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浑身好像被汗水洗过一般! 欢声雷动! “是个小皇子!” “皇上大喜!”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芳华殿内外欢腾成一片,说是恭喜别人,实际上更多的是庆幸自己死里逃生!叶斐然看着婆子把皇子拿去洗干净,自己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玛德,把孩子吃这样胖,居然十一斤重!这生娃娃还是下猪仔,难怪生不出来!” 谁也不会说她闲话,都知道要不是叶县主拿出这些奇奇怪怪的用具来顺利接生,自己决计活不过今晚。说起来叶斐然是整整一宫人的救命恩人,宫女嬷嬷太监们心怀感激,立刻有人拿了热茶过来给她:“县主辛苦了,县主请喝茶!” “县主请一旁坐坐,交给我们就行了!” 至于柳贵妃? 她已经昏迷了过去,气若游丝,反正还活着,自然有太医料理。 一片欢腾中,门外又冲进来两名太监,带着黄门左侍郎裴国青,行色匆匆直奔殿上。 “臣,黄门左侍郎裴国青,参见皇上!” 沉浸在刚得新生儿喜悦中的景熙帝,一看到裴国青,顿时脸色不悦。 低沉着声音说:“有什么事需要深夜闯入宫中?” 裴国青跪在地上,不等他说话,景熙帝又冷哼一声,“快说!要不是朕新得了小皇子,朕就先打你30大棍再说!” “臣知罪!实在是事关重大!”嘴里认错,这裴国青却一脸铁板板的,理所当然毫无愧色,“今夜臣当值,收到天兰城急报,若氏内部动乱,不满律靖阳继承汗位。五王子律靖山发动兵变,软禁了太子殿下。成大人趁夜色护送律靖阳夫妇逃进天兰山中,飞鸽传书,求皇上起兵援助若氏,营救太子!” “什么?” 大殿里外上下,就好像开了染坊,红黄绿紫,五彩缤纷一下就来! 景熙帝早就收了那满脸不虞,凝重道:“裴国青,站起来,好好跟朕说清楚!” 谁知裴国青一路顶着风雪跑过来,冻木了,又在冰冻的地上跪了,麻木得不行。谢了恩想要站起,晃了晃身子,扑通坐地上。景熙帝见他惨状,脸上掠过一丝怜惜,说:“来人,赐座,赐姜汤。” 被两名小太监搀扶着,坐在绣墩上,裴国青不敢稍有隐瞒,把事情说了。 景熙帝脸色黑得锅底一般,冷笑:“幸好之前朕留了个心眼,没有把鲤鱼背、响风寨划归若氏,才让成甯有机会走脱。如果成甯有脑子的话,他就会从天兰山直奔鲤鱼背,通过鲤鱼背过了月亮河最狭窄的壶口河谷。到时候,我们有律靖阳,他们有雷玮……啧啧,看样子,又得朕跑一趟!” “不,相公不会这样做的。” 景熙帝很不高兴,但当他抬头发现是叶斐然时,又觉得可以原谅:“你关心丈夫,可以理解。但——你何出此言?” 叶斐然说:“因为太子殿下还在天兰城,相公不可能丢下他一个人在城里。按照他的性格,在山中安顿好四公主夫妇之后,必然想法子折返天兰城营救太子。一个都不允许少!” 柳贵妃在床上醒过来,听了一耳朵,白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第825章 出发若氏 第825章出发若氏 屏风外,继续商量…… 景熙帝浓黑眉毛皱得紧紧的:“叶县主所言有理……” 不知不觉,景熙帝完全忘记刚才还对叶斐然凶巴巴,反倒很重视她的意见来。然而区区一两句夸奖,这当然不是叶斐然的目的。 她咬着下唇,心里好生为难,到底要怎么才能顺理成章地提出她的请求? 成甯陷入危险,她绝对无法安坐京城。 她,想要去天兰城一趟—— “皇后!皇后娘娘!” 众宫女太监惊呼声中,皇后趔趔趄趄地跑过来,一头扎入景熙帝怀里:“皇上!” 景熙帝猝不及防,下意识搂住了老妻,“皇后!” 皇后仰起脸,泪眼婆娑:“皇上,求求你想法子救救玮儿和珂儿!” 她收拾了妆发,回复庄重,跪在地上,低头不起! 景熙帝心中大恸,沉声道:“皇后放心,太子乃国本,珂儿也是朕的心头肉。朕必定竭尽全力营救他们!” “只是,皇上。”裴国青忽地插嘴道,“既然成大人暂时安全,咱们反倒不好大动干戈兴师问罪。最好的法子,反而是派出尖兵快速前往若氏,一头交涉施压让他们交出太子,一头跟成大人汇合,再作定夺!” 景熙帝说:“没错。” “白雪!” 一只浑身毛发雪白的鸽子,冲破寒风落在窗棂上,叶斐然认出是自家的信鸽白雪,呼叫着她的名字,去把白雪攥在手里。白雪浑身毛羽冻透了,懂人性一般,“咕咕”叫着,轻轻啄了叶斐然一口。叶斐然把它腿上的信笺取下,展开:“皇上,这是写给您的飞鸽传书!” 景熙帝说:“念!” 叶斐然念道:“公主驸马俱安全,臣请尖兵汇合联合救援太子!请二丫随行!” 她抬起头来,裴国青失声道:“看!成大人和臣想的一样!” 再不犹豫,景熙帝说:“好,裴国青,你现在就是出使若氏的钦差。带谁去,立刻定。再点一千精兵,并叶县主,一同前往若氏!” “命项恺镍率二十万大顺军,集结月亮河东岸,严阵以待!” “召集全体内阁大臣,进宫议事!” …… 景熙十三年腊月二十四,滴水成冰的日子。 一宿不曾合眼,匆匆准备好出门的东西,叶斐然带着薛长乐,轻车简从,跟着大顺使团出发往若氏。 一路上,要尽量低调不引起若氏人注意。 在永城,他们跟驻守当地的北境都护军统领常射虎汇合。这常射虎是个粗人,性情豪迈,倒跟叶斐然和裴国青很投契。叶斐然又做了一番布置,这才重新上路。 出了永城关隘之后,就不能惊动官驿迎来送往了。 风餐露宿,紧赶慢赶,裴国青冷眼相看叶斐然,本以为身为县主,又是帝后身边红人,必定娇生惯养。不料她没有喊过一声苦,时间一长,裴国青不由得对她深感敬重。 这日来到玉河子集。这儿是大顺和若氏之间的新关口,由当年成甯领兵打仗的北境要塞改建而成。和在后羿之眼里看到的一样,这地方居高临下,一面对着月亮河平平坦坦的冲积平原,易守难攻。 站在城墙上,可以看到有一角城墙明显和别处颜色不一样。 叶斐然思潮起伏,正看着那簇新的城墙转角出神,薛长乐来到她身边,说:“夫人,这儿风很大,进屋里去吧。” 叶斐然忽然指着那城墙角说:“看到那一角吗?” 薛长乐一怔,眯起眼睛打量一番,才说:“那个城墙似乎曾经坍塌过,不同颜色的部分是新修建的?” 叶斐然说:“没错。那个地方是被若氏人打坏的。后来相公利用这处布下疑兵之计,把若氏人精锐围在城里,全部歼灭,一个不留。” 顿时变得十分神往憧憬,看着那灰扑扑的城砖的眼神也变得敬畏起来,薛长乐道:“大人好厉害!” 叶斐然自豪地扬起嘴角:“是啊,他真的好厉害。” “两位好热闹。”裴国青从城楼下上来,说,“县主,准备出发了。” 叶斐然答应着,薛长乐谈兴正浓烈,却不肯罢休,说:“夫人,您再跟我说说月亮河的事。那边走多远就到若氏了?两边的形式如何?我多了解一些,也好到时候见机行事。” 叶斐然还没说话,裴国青说:“这件事我来代劳即可。” “从前月亮河那边就是墨兰城,两国划河而治。后来若氏来犯,成大人英勇杀敌,打过月亮河去,占了墨兰、君兰、多兰三城,扬我国威。若氏求和。只可惜,因两国联姻,又把三城归还。” 裴国青说到这里,手按剑柄,指着西北方向说:“那边就是壶口河谷,如今正是结冰期,我们可以从那里过河。驻扎在响风寨。在那之后,就要见机行事,营救太子殿下了。” “不,先寻找相公。”叶斐然打断裴国青的话。 裴国青一怔,说:“县主开玩笑了。太子殿下千金之体,自然先去营救太子。” 叶斐然摇了摇头,很坚决地说;“不,先找相公。” “县主,天兰山延绵二百里,要找几个人,宛如大海捞针。更何况,太子是国本,切莫混淆了主次!” 叶斐然第三次强调道:“我知道太子很重要,但是,找到成甯更重要!” 裴国青脸上肌肉扭曲着,不好看了,“县主和成大人伉俪情深,卑职能够理解。但如今并非妇人意气用事的时候!就算县主坚持,裴某恕难从命!” “那,按照裴大人的意思要如何?” “过了河之后,直奔天兰城,和若氏人交涉,饶之以情理,着其释放太子!其他的事,容后再议!” “那,若氏的汗王之位由谁来继承?” 裴国青说:“那就不是我们能够担心的了,让他们自个儿窝里斗去。说不准,咱们正好坐收渔人之利!” 叶斐然差点翻白眼翻到天上去:“事情真那么简单就好了。好不容易收拢了律靖阳,如今被赶走了。换来个不知根底的律靖山,你就不怕你进了王城之后被人一刀杀了?” 第826章 分头走,找相公 第826章分头走,找相公 “武死战,文死谏,乃臣之荣幸!”裴国青梗着脖子。 叶斐然说:“那太子了?” 裴国青说:“臣这把长剑,自当竭力护太子周全!” 他倒不是没有道理的信心,叶斐然见过裴国青练剑,算是朝廷里少见的一流高手。但,他显然没有思考事情周全的能力,书生气太重。 耐着性子,叶斐然说:“行。裴大人的想法很好,就是——嗯,我还是坚持认为,必须先去找到相公。由他主持大局,把律靖阳送回该去的位置上去。” 这样才可以保证大顺这边利益最大化! 裴国青傲然道:“夫人如此坚持,你有本事的话就自己去天兰山中找成大人啊!” 他看着叶斐然,笃定的样子,吃准了眼前的小妇人必定屈就自己。 不料叶斐然早在意料之中,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说:“好。这可是裴大人您说的。你可以让我带多少人马走?” 裴国青一窒,话说出去又收不回,只得说:“你爱带多少带多少!” 话一出口又后悔了,心想如果叶斐然把所有人都带走了,剩下自己一支光杆怕不好营救太子。 还好,叶斐然说:“山里行动不便,带了大路人马反而碍事。我只需要十名身手敏捷的就好。不过,要由我自己亲自挑选!” 裴国青没想到这弱女子还来真的了,只得硬着头皮,命人到校场点齐了人马,供叶斐然挑选。 叶斐然精挑细选,选了九个壮棒小伙,俱是山里出身,而且会棍棒拳脚功夫的。 裴国青在旁边说:“叶县主思虑周全,专门选擅长走山路的农村小伙。您这是打算开山屯田呢?” 话音未落,叶斐然问一名低等士卒:“你家当真在海边?让我看看你的脚。” 那小伙说:“是!” 依言脱了鞋子,只见一双脚丫子平平的,异常宽大,好像两只船桨一般。叶斐然点点头:“果然。只有在海边长大的孩子,见天儿在水里玩,浪里白条似的长大才长得这般宽大的手脚。你也跟着我们走吧——叫什么名字?” 小伙子说:“我姓王,名字就叫王大海!” 叶斐然点点头,说:“你跟着薛大姐。” 王大海答应着,加入到那九个小伙子队列里,叶斐然点了点人数,凑齐了十个人了,对裴国青说:“裴大人,我们也不拖延时间了,这就出发!” 其时日头已经偏西,实在不是一个出城赶路的好时间。 裴国青不忍道:“县主,不如在城里再歇一晚,明日随大部队一块出发。过了河咱们再分道扬镳不迟。” 叶斐然客气婉拒道:“不用。人命关天,还是抓紧时间好。” 裴国青说:“那,需要带走什么物资吗?” 叶斐然也没客气,说:“按人头配给干粮,人人要有肉,武器。” 裴国青说:“马呢?” “过了河之后我们直接上山,马匹倒不必要。轻便为主。”叶斐然忽然想起,“要不然,给我两匹马,还有库房里的自走炮也给了我吧?” 那可是项恺镍当年驻扎这儿留下的好东西,轻便、灵活,如果叶斐然这段日子能在空间里做出火药的话,搞不好能起出其不意的作用。 ——毕竟,火器的杀伤力跟冷兵器可不是一个量级的。 裴国青一愣:“自走炮给你倒是可以,你会用?” 叶斐然说:“我不会用,我相公会啊。” 其实她比成甯会用多了!毕竟她体内是个现代人的灵魂! 不过现在嘛还是推到成甯身上比较好——反正成甯会给她圆谎的。 裴国青没有说什么,让人把用稻草和麦秆包得严严实实大炮拉了出来,给叶斐然带上了。队伍里多了这么个大家伙,走起来慢了好多。 好在叶斐然选出来的这些人都忠诚朴实,毫无怨言。 一群人轻车简从,趁着夜色度过了河口,绕过了响风寨,一头扎进山沟沟里。 …… 寒冬腊月,北风呜呜吹,这时候是大年初三。 按照原定日子,今天是成甯和雷玮观完汗王禅让大典,启程返回大顺的日子。 营地里,篝火熊熊,晴空万里。叶斐然卷着一张毛毯挨着光秃秃的魔鬼岩,若有所思。 薛长乐来到她身边坐下:“夫人不要担忧,大人自会吉人天相的。” 叶斐然摇了摇头:“我不是担心相公。” “那您这是……”薛长乐诧异。 叶斐然说:“我担心四公主。” “这……” “律靖阳多奸狡一人啊,算死草的人物,怎会那么轻易被一个长期在外的庶弟算计了去?而且还是这样兵败如山倒……我担心事情有诈。”叶斐然说,“他最想要摆脱的,是和大顺的联婚。最想要求得的伴侣,是李如意。我在想,也许他想要借刀杀人,趁着这次乱子把四公主杀死,往后平定叛乱之后,顺理成章可以迎娶李如意。所以现在,最危险的人不是太子,反而是四公主。” 薛长乐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歹毒的人!” “相公多半也是出于这样的想法,所以把他一块儿裹挟进山。”叶斐然说,“希望他们都安全吧!” 其实,她知道成甯一直很安全。 早就用空间里的技能探索一遍了,成甯如今带着雷珂和律靖阳,藏匿在天兰山深处的迷魂阵中。叶斐然对薛长乐说的话,也是在数次窥探中,从他们对话里的零碎拼凑起来的,很还原真相了。 她半点不担心找不着成甯。 …… 迷魂阵由一块块巨石组成,因强烈的风蚀效应和岩层作用,形成一层层的彩虹山。不熟悉此地的人走入巨石阵中,极其容易迷路。 谁也没想到在迷魂阵深处,会有一小汪泉眼,形成一块不过两间瓦房大小的绿洲。此刻那绿洲旁,搭了几座帐篷,帐篷有一半埋进戈壁碎石里,乍一看,比一个土堆高不了多少。隐蔽效果极佳。 成甯坐在泉眼旁,饮马,眼神凝视清澈泉水,他身边似乎带着天然磁场,士卒们经过都不自禁放轻脚步,不敢惊扰他思考。 第827章 鲫鱼背上遇郊狼 第827章鲫鱼背上遇郊狼 “成大人!报!” “说!” “玉河子集上来了大队人马,已驻扎两天!应为京城派到若氏谈判的钦差!” ——终于来了。 成竹在胸般,成甯说:“知道谁是这次的钦差大臣么?” 探子道:“是黄门侍郎裴国青,裴大人!” 成甯自言自语:“裴国青倒是个耿直人,和柳相一派无甚干系。这次的计划应能顺利进行……” “父皇……”清柔女声,打断成甯沉思。 雷珂一身牧民女子装束,脸上颇有风霜之色,但两只眼睛还是非常有神采,走到成甯跟前。成甯说:“皇上派人来营救太子殿下和我们了。” 雷珂说:“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在这个山里,到处路看着都一样,我很害怕……我们真的能出去吗?” 等不到成甯说话,雷珂又说:“不过,就算我们无法出去也没关系。反正也是抱着他一起死!” 她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成甯哑然,拍了拍雷珂肩膀,说:“公主殿下千金之体,犯不着为了那等烂人搭进去。请不要冲动,忍耐为上。” “要我怎么忍耐嘛!我现在每天睡觉,枕头下都得压着匕首!就怕他乱来!”雷珂烦乱地说,“真是讨厌家伙!要不是顾全大局,我一定把他杀了!” 成甯还想要说什么,天空中忽地落下一只小黑点,稳稳地落在成甯肩膀上。 “小黑豆?”成甯心中打了个突,张开手掌,小黑豆通人性般飞到他手掌心,不断打着圈圈。成甯在它腿上取下了信笺,“你既然能来这里,那么二丫……” 捏着信笺的大手微微颤抖。 展开信,上面是几个符号。成甯没有避人,雷珂也看到那符号了,不懂。满眼问号中,成甯却脸色大变:“快!清点十人小队跟着我往鲫鱼背!二丫来了!” 雷珂大惊失色:“什么?二丫来了?” “她肯定是放心不下你,所以赶来接应你的!”成甯不及细说,已冲向绿洲边缘,吹了声唿哨。 马蹄声起,一骑紫色魅影应声而来。 “阿紫!我们一起去找二丫!” “稀溜溜——” 留下薛长东贴身保护雷珂,成甯跑在小队最前面,黑曜石般的眼眸在夜色下如水晶一般璀璨生光,闪动着和平日极为不相称的焦虑! 而跟他并肩前行,骑术丝毫不逊于他的,是跟他一起征战过北境这次又重逢的部下沙鳢纂。沙鳢纂贴着成甯,问:“大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眼睛望着前方,没有半分转移,成甯说:“我的妻子带人前来和我们汇合,被郊狼群困在鲫鱼背上了!” “什么?” …… 郊狼,戈壁滩上最可怕的杀手。 所谓鲫鱼背,是一道两边悬崖,高高隆起的山脊仅容二人并肩而行,两边是7、80度的坡度,全是滑不留手的大块岩石。鲫鱼背连接着两座大山,那山也都一般光秃秃的。 成甯飞驰而至,扬起一路烟尘,远远地看到鲫鱼背的两边各有几个人,都不多。 揪心的是,叶斐然被困在鲫鱼背中间,薛长乐挽剑,和她背靠背,两个人动作都有些迟缓,也不知道是不是挂了彩。山风凛冽,把叶斐然身上的白衣吹得不断翻飞,像一面巨大的旗帜。 成甯喊着叶斐然的名字:“二丫!” 叶斐然闻声回眸,大喜:“相公!” 悬崖两边,欢声雷动。 欢呼声惊动了郊狼,其中一头郊狼一个猛扑,角度刁钻,冲向薛长乐背后。这种狼最为歹毒,喜爱围猎,一双利爪专掏猎物脆弱的喉、腹、肛位置,把肠子拖出来让猎物在逃窜中失血而死。 而且,它们还会前后夹击! 幸好叶斐然和薛长乐聪明,迅速背靠背站一起,对峙至今。 保持着背靠背,迅速转了小半个圈,正面朝着郊狼举起匕首,郊狼感觉到了这东西危险,竟凌空扭腰,落在地上。狼头朝前,狼眼睛中瞳孔缩成一小点,发出一连串短促的声音。在它对面,另一头狼冲向叶斐然。 成甯再不迟疑,架起早就拿在手中的长弓,保持着阿紫向前疾跑,他自己骑在马上,“嗖”的射出一箭。 长箭带着破空之声,从郊狼左眼进,右眼出,射了个对穿的同时,成甯已朝鲫鱼背上逼近了十来丈。 “相公!”叶斐然看着成甯那趋势,是要骑马直接上鲫鱼背,惊慌了,“别过来!这地上全是陷坑和沙窝子!” 因天长日久的风化侵蚀,鲫鱼背看着是平路,实际上好多地方底下是陷坑,一踩直接陷入到小腿。 这就是为什么叶斐然和薛长乐不敢贸然跑动冲过鲫鱼背的原因。 但成甯置若罔闻,只管催动阿紫狂奔。 惊叫声中,恶狼似乎意识到这是一次攻击的好机会,又发出几声短促的叫声,一头狼迅速补上死去同伴的空缺,朝叶斐然扑过去。 叶斐然不会武功,反应也不如薛长乐迅捷。但成甯绝不容许她受伤的,他弯弓搭箭,射出第二箭,再次射死郊狼。 一连损折了两头狼,郊狼不敢轻举妄动了。 不知道谁颤抖着大喊:“狼、狼王!” 郊狼群后退,一头个头比大很多的郊狼,缓缓走上鲫鱼背。 狼群一起嗷叫起来,此起彼伏的嗷叫中,成甯骑着阿紫,上了鲫鱼背。 才第一步,“哗啦”一下,阿紫后蹄刚踏过的地方,出现一个斗大的陷坑! 叶斐然尖叫起来,手里举起匕首,一刀在面前挥过,逼退一头正扑向她的郊狼。另一边,薛长乐手里的匕首迅疾往前急送,“噗”的轻响送入一头郊狼腹中。那郊狼带着匕首落下,沿着鲫鱼背的悬崖一直滚落,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失了武器,薛长乐可就赤手空拳了,她大喊一声,丝毫不乱,摆了个功架,以肉掌严阵以待。 郊狼作势欲扑,薛长乐一记窝心脚踹过去,那狼空中翻了几个滚,重重摔在地上。薛长乐的腿却也被锋利的狼爪抓出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凤目染上嗜血的红色,薛长乐反手拔了匕首在身:“畜生,老娘跟你拼了!” “薛大姑娘!别冲动!!”鲫鱼背两旁的人瞧着,越发心焦,纷纷急声叫唤薛长乐。 第828章 你这也太能憋了 第828章你这也太能憋了 过了鲫鱼背的人都知道里面的陷坑多危险,这会儿再贸然踏上去,万一再搭进去几个人,难免顾此失彼! “夫人!” “薛大姑娘!” 此刻大家的心都悬到嗓子眼儿上,不知不觉地把希望寄托——成甯身上! 说来也奇,那许多肉眼看不见的陷坑、沙窝子,阿紫宛如脚下长了眼睛般,尽数躲了过去。 此神骏之通灵,简直世间罕有! 成甯猫着腰伏在马背上,防止山风把人吹动,眨眼功夫,已逼迫近狼群。 郊狼狼王发出一连串声音,除了围拢叶斐然和薛长乐的几头郊狼之外,其余的狼散开成扇形,严阵以待。成甯收了弓箭,飞快在马背行囊里一掏,多了一物。 都以为是武器,却发现不是? “相公!你要做什么?” 成甯手里拎着的,是一块灰扑扑黑色的物件,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包括叶斐然! 森冷狼眼瞅着成甯,狼王扬起脖子,准备发出长嗷指挥狼群进攻。成甯用帕子包了那黑色物件,右手转了几圈,流星锤脱手一般,那物件飞了出去,越过众狼,准确无误地落在狼王跟前! 仿佛嗅到了什么,狼王在那物件落下之前,不自禁伸直了脖子。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狼王弯下腰,嗅了嗅那物件,又舔了一舔?薛长乐大奇,问:“夫人,那东西,能吃吗?” 电光石火般在脑子一闪,叶斐然脱口而出:“是盐砖!” 薛长乐更加奇怪了:“盐砖?大人把盐砖甩给野狼干什么?” 叶斐然说:“他在跟狼王做交易!” 此间地势险峻,狼群势大,人虽占武器便利,但再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可是,跟狼做交易? 薛长乐说:“这样都行?那畜生会懂吗?” 叶斐然心里也是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唯有死死盯牢狼王,“万物有灵!且看看吧!” 她心里倒希望,这笔特殊“交易”能够成功! 狼王舔了一下盐砖,贪婪地又舔了好几下,吧嗒吧嗒的口水声音能传出很远。随着盐砖溶解,似乎旁边的狼也嗅到味道了,很是蠢蠢欲动。 趁着这个机会,成甯又拿出一大块蜂巢,用布包了,一样甩了出去! 黄澄澄的蜂蜜流到地面,狼群越发涣散,发出此起彼伏低低的声音来,仿佛在讨论一般。 ……狼王终于下了决心,发出一连串的低吼。 两头看起来地位比较高的老狼从狼群里出来,叼起地上的蜂巢。狼王自己亲自叼了盐砖,转身跃下了鲫鱼背。 顷刻之间,这群郊狼消失在鲫鱼背下,走得干干净净,就连同伴的尸首都被它们自个儿收走了。叶斐然和薛长乐背对着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之间,搂住了对方,双双软倒在地上。 …… 叶斐然瘫在马背上,宛若咸鱼。 “喂,你好歹是夫人,能不能有点女孩子的样子?”成甯在她身后,承受着她全部重量,吐槽。听起来好像很嫌弃,实际上男人的语气里满满宠溺。 半撒娇半耍赖,叶斐然把后背在成甯宽阔胸膛上蹭蹭,娇声道:“人家害怕……” 得亏她没看到成甯那望上直插的白眼。 索性戏谑道:“你也会害怕?一刀怼郊狼肚子的时候不是很凶狠嘛?” 叶斐然脸都不红一下:“那是手的动作比脑子快,现在开始后怕了。” 成甯:“……” 滑溜溜的白嫩双臂,蛇一样缠上他脖子,某人狗皮膏药一样粘上来,“相公。见到你真的太好了。” 旁边跟随的伴当,十分默契地低头扭脸,全当什么都看不到…… 看一眼最沉重的那辆车子,成甯问叶斐然道:“你把项恺镍的破烂挖来了,这东西我也曾经调试过,没法响。那炮弹落地上也就只好分成几块砸几个大洞,还没投石机好使。” 叶斐然嘿嘿笑:“那是炮弹不给力。落到我手上可就不一样了!” 成甯说:“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轰那郊狼?” 他就不信叶斐然想不到这一项。 叶斐然说:“鲫鱼背太脆,要是开炮的话引起坍塌,我们都得被生生活埋。何况……” 成甯凝望她:“何况?” “何况,这是我们的杀手锏。不到必要的时候,别用。” 成甯说:“你这也太能憋了,要真把命搭上去了怎么办?” “不会呀。”叶斐然拿下巴抵着成甯,脸滚胸膛,“我相信相公一定会及时赶到的!” 成甯无语:“那如果我没有赶到呢?” “不存在的。你事实上已经赶到了呀!”叶斐然眼睛弯弯的,笑容甜甜的。 成甯:“……” 好吧,他竟无言以对。 …… 眼见转过那座小山头,就是绿洲营地,甚至干燥的空气都有点点湿润了。众人精神一震,不由得加快脚步。 “啊呀——你、你别过来!!” 四公主雷珂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紧接着一道人影趔趔趄趄地,绕过石头,雷珂一眼看到正在回来的小队,两眼叮的亮了,一头扎向叶斐然:“二丫!” 她的身后,律靖阳绕过来:“雷珂!你给我回来!” 怒气冲冲的,人看起来也阴森森的。叶斐然护在雷珂面前,说:“律靖阳,这儿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律靖阳好像这时候才看清了眼前人是叶斐然,面罩寒霜,黑沉沉的:“叶斐然,你怎么来了?” 叶斐然说:“这不废话,我来找我相公啊!” 律靖阳哑巴了。 环视一周,全都是人,成甯阴沉着脸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回去吧!” 回到宿营地,着人去安顿。 主帐篷里只剩下成甯、叶斐然、雷珂、律靖阳四个。 雷珂全程红着眼圈,戒备十足地看着律靖阳。叶斐然还以为律靖阳对雷珂做什么无礼之事了,但……律靖阳一开口,竟透着委屈:“四公主,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都这个光景了,只不过你洗澡的时候我误闯了进来,你犯得着这样吗?” “我们……可是结发夫妻啊!” 第829章 是好心,还是歹意 第829章是好心,还是歹意? 就为了这点事? 在忘情丹作用下,雷珂对律靖阳不是一般的讨厌,恨意十足地说:“我又不喜欢你,又不曾真正圆房。我为什么不能喊?” 叶斐然想要捂她嘴巴,动作慢了半拍。 周围有人听见,“噗——”忍笑忍得直抽抽。 汗哒哒地把手垂落下来,深感自己此刻不应该存在这里,叶斐然求助地看着成甯,成甯一脸漠然地对她说:“二丫,我的战袍破了,你给我拾掇下。” 叶斐然正要跟着成甯走,雷珂跟了出来,“我和你们一起走。” 千般无奈万般不肯,叶斐然把雷珂带到沙子地里。绿洲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好奇地看着她们。叶斐然说:“雷珂,我看律靖阳对你没有恶意,你不用这样犯敏感。” 情况特殊,她连四公主的尊称都省了。 风骤起,扬起沙尘,叶斐然挥手说:“还有,在这地方你还沐浴?多浪费水呀!” 北境苦寒,条件残酷,又正值隆冬,水比黄金还要珍贵。 也就是叶斐然和雷珂交情过硬,才开口数落她。 落难不危险;被困不危险;律靖阳更不足为患……如果因为自家公主病发作而失去了民心,雷珂才会真正危险! 不料,雷珂压低声音说:“二丫,不是这样的。我发现律靖阳想要给水源投放软筋散,就想要偷偷的过去阻止他。没想到他很狡猾,我才开始跟着,就被他发现了。我就只好说我要打水沐浴,没想到他还没二话的给我打了几桶水。” “这边喝的水多珍贵呀,我怎么可能真的洗澡,他还非要说给我望风什么的……我就只好喊叫了!” 叶斐然一怔:“软筋散?” 回顾一周,这小小的阵地上,不过三五十人,而且都人困马乏的模样。都闹成这副光景了,律靖阳还忙着内讧?顿时,叶斐然对律靖阳的心胸格局,平白瞧低了五分。 雷珂点头道:“他似乎是想要抢了马匹,自个逃走。” “然后呢?”事关重大,叶斐然顿时留了心。 雷珂说:“然后我也不知道水源有没有被污染了……那软筋散,是他们若氏人特有的麻药。我半点不懂。唉。” 叶斐然说:“你说的水源,是指绿洲中央的池塘吗?” 如果是,那一间房见方的水面,软筋散丢下去就跟朝大海撒一把糖差不多。 雷珂摇头:“不是。那块水面的水发苦,只能饮马。喝的水在另一边,那儿有一个泉眼,统共也就不过尺把宽,被人修整过的。这些天我们都靠着这个泉眼冒出来的水撑着。不知道为什么,水越来越小。” 瞧一眼黑沉沉的天,叶斐然低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天冷,别的地方下了大雪,降温把水给冻结冰了,水不就小了。你看到那边的乌云没?等这场大雪下来,只怕泉眼也得冻上了。到时候再不出去,你们困在山里也是个死字。” 雷珂打了个寒颤,说:“二丫,幸亏你来了。你一定有办法把我们带出去的吧?” “办法一直有。只不过各有利弊,我们在找一个最好的法子罢了。”叶斐然看着成甯去跟薛长东打招呼,又向主帐篷走去,估摸着要议事,就说,“四公主,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咱们也别惊动男人们了,先去泉眼那儿看看情况吧。你带路。” 雷珂点头:“好。” 路过律靖阳跟前,他十分郁闷的样子。 叶斐然想了想,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就带着雷珂去跟他道歉:“刚才四公主跟我说了,是一场误会。王子殿下别放在心上。” 律靖阳臭着脸说:“哼!如此奇耻大辱,我……我……” 雷珂不甘示弱道:“你怎么?” 还以为律靖阳会发脾气,没想到他垂下了手,别过脸:“我不想跟你说话!” “律靖阳。”成甯刚好来到,“请过来一下,我有事和你商量。” 成甯来得正好,律靖阳找到台阶下,走开了。 叶斐然和雷珂挤眉弄眼,趁机一块儿往泉眼去。 那个饮用水的泉眼就在一蓬骆驼刺下,几块青砖拢着,显见得被拾掇过。叶斐然弯腰去掬一把泉水在手,清凉,用空间测试过,并无毒性。 低着头,掬起一把泉水,叶斐然喝了一口,雷珂在旁边发出惊呼,嗔怪道:“这水有毒!” 叶斐然伸出舌头,让雷珂看:“无妨,我是神医啊!在尝毒呢!” “你以为你神农氏啊!尝毒!”雷珂才想起她精通医术,虽从不张扬,实际上却能够生死人活白骨。她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说:“那,律靖阳到底得手了没?” 叶斐然摇头:“我看没有。估计是没想到你会来,所以没能得手。这水暂时还是安全的。” “那就好。” 叶斐然站起身:“行了,我们回吧。我看着他们也说完事情了。” 远远地,见到成甯放了律靖阳走。 雷珂也看见了,抿嘴一笑:“二丫,你有没有觉得……成大人刚才也出现的太巧了吧?” 挤眉弄眼地看着叶斐然,全是戏谑。 猛地打了一下雷珂肩头,叶斐然红了脸:“就你话多!” 玩闹一会儿,雷珂还是打不过叶斐然,求饶中止,“出来这许久,我们提水回去吧,不然搪塞不过去。” 叶斐然和雷珂一人提了两桶水,叶斐然以前干惯了活儿,如今功底还在,提着两桶水小步匀停的,不兴洒出半点。难得雷珂也能够提着两个小半桶水亦步亦趋跟上,斜眼看着身后,叶斐然说:“难为你了,怎么练出来这些膀子力气的。” 雷珂说:“到了若氏之后,找师傅学了点儿拳脚上的功夫。” “……”叶斐然无语,“你是公主。耍弄拳脚什么的,像样子吗?” “要是不明不白丢了小命,主公都不好使啊。回来几个月,我只有一个念头,要把自己磨炼到什么地步才能像你那样放什么地方都能活着。思来想去,艺多不压身,就学起武来了。” 叶斐然说:“这算是受到我影响吗?荣幸之至呀!” “瞧你臭美的,才不是呢,哼!” 第830章 煮好的羊肉,许看不许吃 第830章煮好的羊肉,许看不许吃 笑闹了一会儿,她们提着水回到营地。大顺这边的人见到叶斐然亲自动手干活司空见惯的,倒是若氏那边,多少拿眼睛多看了这边几眼。 有人冲律靖阳嘀咕开了:“律靖阳,你总说大顺人给咱们恩惠。但这些天,不说成大人和咱们同吃同住,毫不娇气。就连他刚来的妻子,还给咱们打水。看着不是坏人啊。” 律靖阳阴沉地说:“你又没有在大顺呆过,怎么知道他们安的好心还是歹意?” “好心歹意的,大家都带着眼睛呢,不是瞧在眼里吗?” 律靖阳说:“大顺人心底奸猾,最爱掩眼法。现在他们的太子还在咱们手中,当然要讨好咱们。回头可就不好说了。反正你们小心点,她们打来的水,不许喝,给你们吃的,不许动。” 若氏人这边答应着,那边叶斐然却手脚麻利地搭了个七星灶,变戏法般掏出半口野羊,煮了起来。 当日律靖山出其不意攻入了天兰城,先封了宫门,再地毯式搜掠。雷玮挺身而出主动作饵,引诱律靖山的部下生擒自己,才为妹妹及成甯换来逃走机会。成甯顺道裹了律靖阳进迷魂阵中,身上所带仅有随身干粮。 戈壁沙漠上寸草不生,能寻摸到这块小绿洲,已是天幸。这些天来,他们都是靠吃水煮了掰碎面饼子的粮食糊糊活命的,且不说荤腥,就连口粮也得省着,一天一顿对付,早就饿得眼珠子发蓝了。 现在,那个大顺来的女人,居然煮起了羊! 不管如此,她还沿着锅边,贴起了面饼子! 肉香、面香迎风吹进因为饥饿格外灵敏的鼻子里,好些若氏士兵,觉得自己手里碗中的干粮碎糊糊越发的难以下咽。 他们伸长了脖子,瞧叶斐然炖肉。有人低声嘀咕:“之前大家伙都带一样东西,成大人也跟咱们一块儿啃馍馍。还妆模作样的把夹了油酥的那俩馍馍分了给受伤的兄弟。这会儿他娘子来了,怕不得首先紧着丈夫来吃?” “对对,还有他们的公主,也短不了一口羊腿!” “我们的王子不是他们驸马爷嘛?应该也可以分到一口肉吧?” “嗨,就算有,你敢问王子要肉吃?” “真不敢……” “看啊,她开始切肉了!” 叶斐然从锅里捞起大块羊肉,放在临时充当案板的大石头上,抄起刀子一顿剁,改成小块,放进盆中。饼子也烙好了,若氏士兵眼巴巴地看着那个浑身上下挂满武器的,宛如玫瑰般又红又香的高挑姑娘,动作麻利地把一个个金黄喷香的饼子从锅边铲下来,放在篾萝里,眼睛都恨不能伸出手来抓两个那饼子! 忽然之间,叶斐然朝这边看一眼,笑盈盈地拿着头一起切好的肉和饼子,走过来了。 “来来来,大家这些天都没什么好吃的吧?给大家炖半口羊,好好补足力气!” 若氏士兵们全都傻眼了。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其中一个叫赤佬栓的,早年跟过马帮胆子大些,大顺话也说得好,就开口说:“谢谢啦,我们吃饱了。你们吃吧。” 说到底不敢违抗律靖阳的。 律靖阳下过命令不许吃大顺人的东西。 叶斐然一愣:“你们就拿这点杂粮饼子掰碎了泡水喝下去,能吃饱啊?你放心,这肉都上好的,饼子也是新麦面做的。我们绝不会动手脚。” 为了让他们相信,她自己首先咬了一小口面饼子,吃了一块羊肉。看她吃得香甜,若氏士兵们那颗心肝啊,被饥火烧得,火烧火燎的,眼睛直勾勾的,恨不得马上饱餐一顿才好。 眼见还是没有人上来,叶斐然纳闷了:“好吧。你们不爱吃不勉强了……” 犯着嘀咕,回头把羊肉和饼子分分好了,分给大顺士兵们吃。 最后才分到成甯手里,成甯正用石子在沙地上画画,和薛长东低声商量着什么。见到一大盆羊肉,一愣:“还剩这许多?” 叶斐然耸肩道:“若氏人不肯吃咱们的东西。” 薛长东说:“看,我就说了吧!就算以诚相待,他们始终不相信咱们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那算了,吃不吃由他们去。”叶斐然说。 成甯拧眉:“不妥。上过阵的都知道,不吃东西滋长不了力气。到时候我们计划硬攻城门,律靖山的部下都是若氏边境茹毛饮血长大的力士,五大三粗。得若氏人那体格才降得住……他们要饿成了软脚虾,平白损失一半战力,不划算。” 叶斐然说:“相公,道理我都懂。关键是,律靖阳那胸怀格局,就跟芝麻大小。那脑疙瘩还跟粪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整个人倔驴拉磨,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烦死人!” 她脾气本来就不好,现在更恶劣。 离她身后不到一尺远的地方,响起了细细尖尖的声音:“二丫,你别生气,这件事交给我了。” 说话的人是雷珂,叶斐然问:“你打算怎么弄?” 成甯说:“律靖阳看样子还听你三分的,你要注意点场合和用词,别在若氏人面前坠了他威风。” 雷珂点点头:“我理会得。” …… 看着雷珂走出去,叶斐然叹了口气,愁眉不展:“这两个人,也不知道到底闹什么。成天乌眼鸡似的。今天律靖阳明明是去修整水源,撒了净水散进去澄清泉水,珂儿也觉得他在下毒。” “成见如此之深,倒不如好聚好散,和离了,总好过成这样一对怨偶。” 成甯看着她,眼睛弯弯的,深邃的眼眸一眼看不见底,只有那一丝丝似有若无的宠溺,若隐若现,耐心听她说完,成甯说:“傻话到此为止了,你应该比我还清楚,他们不可能和离。” 叶斐然成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说:“行吧,还是你明白我……我就说说,我啥也不干。” 摸了摸她的头顶,成甯看着那张傻乖傻乖的小脸,没忍住,亲了亲她。象征性地轻轻挣扎一下,没挣脱,叶斐然也就由得成甯去了。 第831章 还是吃了 第831章还是吃了 温暖柔软的小团儿一样圈在怀里,成甯才感到心落到实处:“你可是真的来了……” “相公,会被人看到的!”叶斐然把脸埋在成甯胸前,声音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 得寸进尺地,索性把下巴抵在她肩上,呵气如炽。 “看就看,让他们看吧。” …… 雷珂走进律靖阳的帐子里。 律靖阳不吃不喝,盘腿坐着,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雷珂把羊肉在他鼻子下溜了一圈,律靖阳鼻翼煽动,脑门山青筋暴起。 雷珂说:“饿得要死,逞强?” 律靖阳:“……” 别过脸去,腹中传来一阵雷鸣似的叫唤。 雷珂又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等李如意穿过迷魂阵来接你出去!” “你知道得也不少。”律靖阳索性闭上眼睛,冷笑,“原以为你是个草包,没想到越来越机灵。既然你知道,就别废话了。” 雷珂倏尔伸出手,“啪”打了一记耳光,正中律靖阳脸,说:“渣男!” “你!大胆!” 趁着打他的余威,雷珂顺手在律靖阳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布包,是两个白面夹油酥的饼! 这饼子跟炖羊肉来比,算不上什么。关键是外面若氏的士兵吃的,只是杂粮饼子泡水做成的糊糊啊! 雷珂看着律靖阳,眼底越发写满轻蔑,“你的士兵听你命令,在外面挨饿。别人那大块的羊肉白馍端面前了,他们都咬死了不吃!你却躲在帐子里吃插酥烧饼?” 律靖阳不知道怎的,徒生矮她一头的感觉,极不舒服。他心虚地躲闪着雷珂的目光,“一帅顶千军,我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带着他们走出迷魂阵啊!” “又是李寡妇教你的歪理?”雷珂揶揄。 律靖阳气恼道:“你少吃醋!” 雷珂正色道:“那是吃醋的问题吗?律靖阳,你自己用你那塞满油酥的脑子想想。天冷,立刻要起风了。这边若氏人们又冷又饿,看着那边大吃大喝,会是什么感受?再让他们发现了那几个酥油饼子,又是什么感受?你别以为你在这地方会有特权,要是真的太过傲慢自大,那么首先丢的就是你自己的小命了!” 律靖阳满脸不服,说:“你要为了引起我注意,也是煞费苦心。我不会让你得逞!” 他的心是属于李寡妇的! 雷珂气乐了,说:“这一路上你车轱辘话跟我说了没一千也八百遍了。到底谁成天粘着我呢?你自己抚心自问,是我放不下你还是你放不下我?” 越说越话不投机,雷珂一扭头,走出帐篷。 律靖阳怕她乱说话,忙跟过去。 冬天日头短,才过了未时,天色已黯下来了。呼呼的风一阵紧似一阵,把帐篷吹得乱响。若氏士兵们有气无力地聚在一起取暖,“好饿……” “你往里面点,好歹用帐篷挡挡风……” “真是……要不是成大人有经验,让咱们先挖个坑再支帐篷,挖低一点,这鬼风早就把帐篷吹没了……” “你再往里面一点呗!” “日你姥姥,你个死胖子咋占那么宽地儿啊!” 扫一眼在寒风中脏兮兮食不果腹的若氏士兵,雷珂二话不说直奔叶斐然亲自照看着的七星灶,用帕子裹巴裹巴细嫩双手,端起锅子又一口气奔回来。 “砰!”一锅子喷香的、大块的、还冒着热气的油汪汪羊肉放面前。若氏士兵全愣住了。 来不及喘口气,雷珂提着裙子,又奔到大顺人那边,扛起装面饼的篾萝,往回奔。 同样一篾萝面饼子放在羊肉旁边。 这会儿,赤老栓才壮着胆子开口:“您这是要噶哈啊?” 雷珂说:“吃,全都给我使劲吃!” 赤老栓摇头道:“这使不得……” “谁说使不得?”雷珂说,“我说使得就使得!” “可这些东西是大顺人的……” “都落到如今田地了,还分什么大顺人若氏人?不吃饱了,凭你们软脚虾似的,还能冲出这迷魂阵?还能骑马进天兰城?怕是才在路上冒个头,就得让城墙上的强弩把你脑袋打成烂西瓜!” 眼睁睁地看着雷珂,若氏士兵们眼底神色首次有了波动。 雷珂说:“现在我们共同的敌人是律靖山!那个撕毁盟约,不顾血脉亲情的五王子!现在我命令你们吃!我是你们的王妃,王妃的命令,你们得听!” 跟在雷珂身后,想要阻止的,律靖阳话到了嘴唇边,又生生忍住了。 雷珂威风凛凛地,看着士兵们。 一只脏兮兮的手,犹豫着伸向了篾萝里的面饼。抓起面饼送入口中,那动作立刻就加快了,大口大口咬下去,狼吞虎咽的。雷珂那才十五六岁的小兵,温和地说:“慢点吃,别咽着,吃点儿肉。别急着喝水,撑坏了肠胃就不值当了……” 有人开了头,若氏士兵们一拥而上,开始大快朵颐。 身后传来薛长乐的声音:“公主,这儿还有很多面饼子。管饱。” 薛长乐领了几个人,把剩下的面饼子全抬到若氏人这边,也不多言语,就退下了。 饱餐一顿,显见得大家精神起来。 剩下的吃食被小心保管着,留了人放哨,雷珂巡视了一遍营地,回到帐子里。不知什么时候比她先一步回到的律靖阳坐在帐子里,啃那冷头梆硬的烧饼。 雷珂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气灌下,长长舒了口气。 不打算跟律靖阳说话,她走向自己的地铺。 律靖阳憋不住了,说:“你就没句话要跟我交代?” 雷珂说:“没有。” 看着大家吃饱喝足,她脸上甚至带着满足的祥和。 律靖阳说:“你要收买人心?” 雷珂说:“你动动你脑子想想。” 不乐意跟他说话,直接钻地铺里去了,她故意露出枕头下的匕首刀柄,律靖阳看一眼,脸上肌肉阵阵跳动,眼底闪烁着恼怒。 百般烦闷之下,律靖阳走出营帐。 大家以为他巡逻营地,也没有多问,留着放哨的那两名哨兵见到他,恭敬肃立。律靖阳就问:“除了这个哨子之外,外围还有人放哨吗?” 哨兵说:“外围今晚轮到大顺人来放哨,约莫放出去五里地。” “是谁?” “是薛长东大哥。” 第832章 勾起成甯伤心往事 第832章勾起成甯伤心往事 统共也就二三十号人逃出来,相处了这么些天,就是穿了进沙子的鞋似的别扭着,若氏人和大顺人之间早就相互认识知道名字了。 律靖阳道:“没有我们的人一同放远哨吗?” 哨兵为难道:“我们这边,统共满打满算也就是十二个兄弟,早晚两岗哨也勉强够而已……再要走五里路放个远哨,这人手确实不够啊!” 律靖阳看看人丁明显寥落的自己这边,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也只好把不满忍在心底。继续巡逻。 虽然没有明确的命令下来,但以绿洲水洼为界,很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边。 大顺那边安排了四个人站哨,其中两名,站在了两块巨岩收窄的咽喉道上,还站在高处。这地方如果有敌人来侵犯,就是第一道口子,就算没有敌人来进犯,大冷天站风口吃一晚上西北风也够受的。 相比起来只需要站内哨的若氏士兵可就舒服多了。 然而看在律靖阳眼中,却想起李寡妇的话:“成甯和叶斐然,一个老谋深算一个阴险狡诈,都是走一步算三步的主。没有好处的事他们不会做,你心底耿直,要多主意点。”很是不屑地看了兢兢业业的哨兵们两眼,回过头来,律靖阳已满脸漠然。 大顺那边帐篷里安安静静的,传来鼾声,大家睡得很好,哨兵也军容整肃。若氏人的帐篷还传来隐约说话声,似乎吃饱了太兴奋睡不着:“真好啊,终于吃了顿饱饭。” “要不是今儿个早上舔了一口我自己爆了的嘴唇,我都差点忘记肉的滋味了。” “我就说咱们王子不会亏待咱们的。这不,让王妃出面去拿他们的吃食,既吃着了肉又不用领情,多爽啊!” “是啊,这法子好!要不然咱们以后万一战场对上还不好下手了。” “反正别欠下大顺人的人情就对了!” 风儿活了一样,把话吹到律靖阳耳中,清清楚楚的。律靖阳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将士们哪儿来的观念,吃了人的东西还不念好?时而眼前浮现起雷珂为将士们倒腾吃的的笑靥,时而想起李寡妇的话,顿时,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什么滋味, “嗖——”五里外,忽地冒起一支烟花,在夜空中爆开。 律靖阳一惊,条件反射地抽出腰间长剑来。 一道黑影鹞起兔落般,边跑边报:“不好了!若氏叛军搜山了!马上要杀入迷魂阵啦!” 成甯的声音在帐子里传出:“扑灭火把!原地藏匿!” 迅速扑灭了火把,所有人在营帐中奔出,不过瞬息之间用沙子埋好了本不高的帐篷。宛如鬼魅,二三十名大顺士兵藏到了迷魂阵遍布的石头中。律靖阳看到自己的若氏士兵手忙脚乱,撵着大顺人屁股后跑,怒从心起,一手抓住在他身边跑过的赤老栓:“怎么回事?我们的人怎么这个样子?” 赤老栓边跑还边系裤带呢,说:“大家伙吃太饱了,就松懈了,平时不这样!” “屁话!平时也这样!”律靖阳怒吼,“难怪要在大顺人手下吃败仗!老子上好的牛羊肉,就是喂了你们这群饭桶!快拿起武器,隐蔽好,准备迎敌!” 律靖阳没留意到,身后赤老栓确是一窒,心生怨怼。 牛羊肉? 兄弟们足足吃了三天的杂粮饼子泡水糊糊了!哪儿来的牛羊肉? 还真当旁人鼻子是摆设,没闻到他身上的酥油香味吗? 敌人杀到眼前,赤老栓对律靖阳也确实真忠心,怨念在心中一闪而过也就不二话,拿着武器赶上律靖阳。 …… 一场厮杀过后,成甯采用了声东击西之法,成功把搜山的敌人全歼。 这个迷魂阵,名副其实,成为了这些追兵的锁魂阵。 然而胜利之后,成甯并没有怎么高兴,他命人把死人一个个绑在马匹上,一顿乱刺,任由马匹在迷魂阵内跑散。 自己站在路口大石头上,沉思了足足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成甯宣布原地拔营,向另一个更为隐蔽、规模更小的绿洲转移。 …… 自从躲到迷魂阵之后,成甯和律靖阳心里也都做好了估计,律靖山的铁骑迟早会搜到这边来。 毕竟律靖阳才是长老们联合推举的汗王,只要他不死,就是隐患。尤其是天兰山离天兰城又不远,无疑成为一柄高悬在律靖山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二丫,什么叫达摩克里斯之剑?”薛长东听到这里,不禁插嘴问。 叶斐然说:“呃……我以后慢慢告诉你——相公,现在行迹败露,我们虽然逃出来了,可也丢了营地。该怎么办?” 成甯牵着阿紫,也不骑马,轻声说:“我伪造了郊狼咬死了这些人的痕迹,又吓跑他们的马,希望可以一时迷惑律靖山。不过他身边也有打仗打油了的将领,迟早会知道是我们动的手脚……到那时,自然知道了我们已然人困马乏,被困石林。现在大顺的谈判使团也还没到天兰城。为今之计,是咱们诈他们一诈,让他们不敢派出骑兵来乱晃!” “被困?”叶斐然说,“难道我们走不出去吗?” 虽然这里属于丹霞地貌的一种,但是在她眼中看来,实在不算很难寻找方向。 成甯说:“我知道的入口已经坍塌了,鲫鱼背通向月亮河,那是我们的退路,不能往那儿去。最终,我们的目的地还是和使团在天兰城汇合,夺回汗王之位。” 沉默了一下,成甯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 语气,不知不觉染上三分沉重:“有时候人以为自己有退路,谁知道一迈入退路,就是退无可退。还不如放手一搏。” 喉间仿佛哽住,叶斐然福至心灵,知道成甯十成十想起当年夺宫的伤心往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劝慰才好,她轻轻地握住了成甯的手。 无声拥抱,好像过了一百年,又好像仅仅过了一瞬间。 心情平复少许,叶斐然说:“我们的人数虽然少,但个个都是精兵。律靖山从若氏边境带来的人数并不多,各处城防、巡逻、治安维持的,都还得依仗天兰城原来的人马。既然要拖时间,那么就需要吓一下他们,好让今天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 成甯眉头微拧:“据说律靖山心思缜密多疑,依仗的是生了五个孔武有力的儿子。他用人只用儿子,统领着力士军团。如果要离间计的话,恐怕不太可行……” “不用离间计。”叶斐然微笑,“我们用武力威慑!只需要拿下一两个城门,秀出我们好像很能打的样子,吓一吓他让他在城里当缩头乌龟,也就足够了。” 很是赞许地点了点头,成甯说:“行!这办法好!” 停一停,说:“那个大家伙,你捣鼓得怎样了?” 第833章 一句姐夫,就把你娘子卖了! 第833章一句姐夫,就把你娘子卖了! 叶斐然摊手:“凑合着能弄响了,算上带出来那几斤炸药,应该能发个几发炮弹。可惜项恺镍那家伙留下的炮弹全都是死铅球子,砸城门上兴许还能砸个洞,要是不凑巧砸城墙上,那就只能留个印子了……” 和想象中不一样,红毛大炮竟损毁了。叶斐然花了好一番功夫才修复,但因为浪费了时间在修大炮上,就没能弄出大威力的炮弹来。 原来的那些古代铅弹,落地上摔五个瓣儿,如成甯说的,还不如投石机好使…… 成甯不太满意,皱起眉头:“你说的那种,在敌人脑袋上能开花,方圆五丈把人炸成肉末末的大威力炮弹……没办法吗?” “那得好多火药才能做成。” “这边的火药够吗?不用多,一发就行。” 叶斐然沉吟下来,主要盘算空间里的材料能不能配出烈性炸药,不过一息间,她就有了答案,扬起笑脸道:“没问题!交给我吧!” 这边叶斐然和成甯正在商量,另一边,雷珂跑来,说:“姐夫,能不能借用薛大哥一下?我们那边的士兵受伤了,要包扎。” 甜甜的姐夫,叫得成甯眼睛都温柔成一泡水,二话不说叫来薛长东:“可以。这儿还有草药,都拿去。” 看着雷珂和薛长东抱着满满一怀草药往若氏那边去了,叶斐然吐槽道:“相公,我比四公主小三岁呢,她喊你姐夫,你还真应上了。” 摸了摸她的头发,成甯微笑着说,“放心,你当得起这声姐姐的。” 叶斐然心里一暖,窃喜。 成甯继续说:“别的不说,就那腰围就顶人仨了……” “你要死了!”叶斐然一顿小拳拳捶过去…… 嘤嘤嘤,她好烦恼,最近腰围有点儿反弹。 好不容易才瘦下去的!可别又胖了啊! 用一句“姐夫”换到了草药和懂歧黄之术的人帮忙,敷了草药,喝了中药汤,若氏的伤兵眼看着就精神起来。不过半日功夫,都精神健旺了。 但是,若氏人却把功劳归到律靖阳头上,说他娶了个好王妃。 听着那毫不避讳,喁喁入耳的赞扬,薛长东冷哼道:“四公主,你可真会做好人,把功劳都给他争去了。” 雷珂道:“现在把人心争取过来,以后我在若氏就有人望了呀。不是这道理吗?” “正常来说,是这道理。”薛长东道,“但有时候也不能这么论的。上一次我亲眼看到秉着公道自在人心的人,据理力争,最后反而争不过言官的三寸不烂之舌,触柱而亡,搭上一条性命。要不是咱们夫人和大人机警,妥善安置了他的家眷,他的老婆孩子连房子都得被占了,没了活路。” 薛长东说的,是上次在琼州盐场遭到无妄之灾的王主薄。只因为王吴氏服丧期没满三年,不能下嫁薛长东,如今二人专门等着日子满了好成婚。 雷珂陷入沉吟中,目光闪烁,似乎有所触动。 薛长东说:“公主,你是好人,做了好事。做了好事得让人知道,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雷珂继续沉思。 薛长东继续做自己手头的事儿,帮被一名被流矢对穿了小腿的小兵包扎好伤口,本来还疼得哭叫的小兵收了眼泪,瞪着眼睛真诚地说:“大叔,谢谢您。” 明明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却被裹挟进一场动荡中。薛长东摸了摸那小兵头顶,“呵呵,不客气。不要乱动,好好静养两天,就好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兵说:“我叫姜阳。” “姜阳,好名字。” “我妈妈生我的时候,正好草原上升起第一缕太阳,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薛长东用力点了点头:“真好!” 姜阳说:“能够进近卫军保护王子,我妈妈高兴了好久!我是我们蓝河部的骄傲!” 若氏是游牧民族建国,以部落为名,大约十几年前各部落才被律靖阳的父亲统一。但相对大顺来说,天兰城的统治仍十分松散。 薛长东说:“那也是好事。” 不料,姜阳话锋一转:“你也是王子派来给我医治的!我们一起为王子殿下效力,以后,我就认你这个朋友了!” 薛长东一顿,严肃纠正道:“不。我不是为律靖阳效力。” 姜阳呆住。 薛长东说:“我是为大顺公主效力,也就是你们的王妃!” 还在挠头搔发,陷入冥思苦想,薛长东留下姜阳,结束手头的活儿,回到大顺人那边原地坐下喝了一口白酒,歇息。 成甯的声音传入他耳中:“怎么样?” 薛长东苦苦一笑:“大人,您教的那些话,我可都原样说了,一个字儿没错。” 成甯满意:“那就好。” …… 另一边,赤老栓和雷珂一人一边给士兵们发吃的,发行军散。 来到躺着的姜阳面前,赤老栓说:“姜阳,来,吃。” 蒲扇大的巴掌里,是一包行军散。 姜阳捏着鼻子灌下去,不过片刻,一直皱着的眉头舒展起来:“赤老栓,这是什么东西?我吃下去之后,气力好像源源不断的出来了。” 赤老栓说:“这是行军散。自从离开天兰城之后,一直困在迷魂阵里,吃不香睡不好的,都虚弱了。这副模样怎么打仗?这行军散,可算是帮了大忙了!” 姜阳喜悦道:“这好东西哪儿来的呀?” 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光,赤老栓声音明显低下去:“是成甯老婆给的。” 姜阳说:“又是大顺人的东西啊。” “哼,都是我们王子殿下的本事。大顺人都卖他面子……” 不等赤老栓说完,姜阳打断道:“赤老栓,不对啊,我瞅着,大顺人像是自发来帮助咱们的。还有,王妃根本就不理睬王子殿下,却对我们很好……” 赤老栓吓一大跳,一把捂住姜阳嘴巴:“你疯了!胡沁个啥!” 把赤老栓巴掌拿开,姜阳委屈道:“我说事实……难道不对吗?哥,咱们一直说瞧不上大顺人藏着掖着,不如咱们若氏人直来直去,光明磊落。可这明明是王妃干的好事儿,咱们却老戴殿下头上,殿下还理所当然的样子。殿下这是不是不太够光明磊落啊?” 第834章 夫妻打架我们吃瓜 第834章夫妻打架我们吃瓜 童言无忌,只说得赤老栓背脊上一层白毛汗就下来了。 赤老栓说:“唉,你说得没错。” 咧了咧嘴,又觉得这样说自家王子太过分,就找补道:“兴许是他们夫妻间闹矛盾了呢!反正,殿下是咱们的主人,从小咱们看着他长大的,自己人!王妃虽然好,却是个大顺女子……” 越说越乱的,姜阳瞅着,终于把内心深处盘算好久的担忧说出来:“万一他们打起来了,咱们帮谁?” 赤老栓倒眨眼清明了,眨眨眼睛,说:“他们是夫妻。就算打,也得抢回天兰城再打。到时候咱们两不相帮吧!” 仿佛解决了一大难题般,赤老栓憨憨地笑了。 俗话说得好,人心肉长,任凭律靖阳如何刻意去抹杀也好,雷珂一片赤诚,别人也不是没看见。成甯教了薛长东一番话相当于一个楔子,从姜阳处开了决口。渐渐地口口相传,大家对雷珂的帮助,就有了新的衡量。 第二天开始,雷珂来派发干粮时,那些士兵也没有一手拿过,那么理所当然了。 甚至有人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雷珂一怔,这是她嫁到若氏以来,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你说什么?” 那士兵说:“谢谢王妃殿下。” 雷珂含泪点头:“诶。” 转过身干活,格外卖力气,好像打了鸡血一般。 律靖阳和成甯商议着,趁着三天后的初一,趁着没有月光,攻占天兰城较为空虚的北城门。这三天,是为了给叶斐然留出做炮弹的时间。 议事完毕,闻到阵阵香味,律靖阳肚子开始咕咕叫,循着香味找过去。 只见雷珂在削红薯,薛长乐在垒灶。 红薯可以生吃,生津解乏,那股细细的甜香就是削了皮之后的红薯散发出来的。律靖阳没见过红薯,以为是什么稀罕物件,不自禁向前几步。 听到脚步声,雷珂回过头,眼底闪过一丝惊吓,看清是律靖阳后,又镇静下来。 “是你。”她说。 不知道为什么,律靖阳每次见到她那种冷淡的神气,就从心底深处生起烦躁。 明明之前那么热烈地喜欢他,哪怕从来不说。 就算她不说,那种喜欢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的……这几个月,却彻底变了,从大顺到若氏,再逃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绷着自己,律靖阳指着红薯问:“这是什么?” “是红薯。可以当粮食吃。”雷珂提起叶斐然,嘴角才带了一丝笑意。 还是薛长乐比较有眼力见,掰下一块削好的红薯,递给律靖阳:“殿下尝一尝。这是我们大顺穷苦百姓吃的粗粮。眼下白面不大够,就掺和了红薯凑合着,也是顿饱饭。” 接过红薯,律靖阳咬一口,甜汁溢出,充斥满口,生津解渴,细细咀嚼又十分甘美。作为粮食来说,真的是很不错。如果可以磨成面,做成红薯面,足够养活更多人。 律靖阳说:“肉呢?” 薛长乐忍俊不禁:“肉早吃完了,连骨头都啃干净了。哪儿能天天煮羊肉啊。剩下两块风干肉,夫人说了,留着到三天后开始行动之前给大家伙加餐。” 律靖阳:“……” “还是你们没用。”律靖阳想起往事来,说,“五年前我在大顺游历的时候曾经在燕山迷路过,当时情况和现在差不多。后来遇到了如意,她不但能给我的随从治伤,还可以找到白面牛肉,让我们每天吃得饱饱的。她呀,才是真的女诸葛。你们这三个女的臭皮匠,捆一块也不如她。” 一席话,说得薛长乐恼火了,劈手夺走律靖阳手里才咬没两口的红薯,一刀切了他咬的部分踩烂,其余丢回筐里。 雷珂黑沉着脸,说:“行,我们统统不如你心中的李寡妇。也就不费劲讨好王子殿下了!” 两个女人对望一眼,很有默契地重新各自忙活各自的活儿,再不理睬律靖阳。 讨了个老大没趣,律靖阳脸上挂不住了,一阵红一阵白的。 他看着雷珂说:“我又没有说你怎么了。你做得很好啊,我这是夸你呢。” “如果你夸人就是拿来跟你那个宝贝儿比较,”雷珂烦得要死,皱着眉头说:“那我不需要你夸我。” “喂!你还讲理不?” 面糊糊调好,野菜干蘑菇干汤炖下,把锅盖盖上,再在锅顶上罩上一个树枝编成的盖儿,那些炊烟经过盖儿过滤,细微得几乎不能看见。这样敌人就无法发现迷魂阵另一块绿洲中的他们了。 薛长乐这才腾出手去对付律靖阳,她的法子也很简单粗暴,“刷”的拔出宝剑在手,指向律靖阳咽喉。 动作快、准、狠,就跟她在律靖阳手里夺走那块红薯一样一样。 淡淡的语调,平静无波,冰块似的:“滚。” 瞬息之间,律靖阳就知道自己武功不及眼前这女人,麻溜利索的转身滚了。 “刷”的回剑入鞘,薛长乐坐下来仔细看着火,看一眼呆呆的雷珂,才生起一丝过意不去:“公主殿下,真是对不起,刚才我没有想起那位是您夫君,得罪了……” 雷珂说:“啊?没想起?” 薛长乐用吹火筒吹火,眼神闪烁着心虚。 雷珂说:“原来你动手的时候什么都没想吗?嗯,没关系,我不会怪你,反正我也觉得他动不动就提那个李寡妇,挺讨厌的。堂堂大男人,空长得好看,碎嘴子娘儿们似的!” 见她是真不介意,薛长乐也笑了:“我一直觉得他配不上我们大顺的好女孩。不过没办法,夫人说,这是关系两国和平的联姻,只能委屈公主您了。” “没关系,我不委屈。”雷珂看着那红红的火,帮忙打下手。如今的她,拾柴火、点灶、给红薯土豆削皮……大活计不会做,打下手绝不含糊。 做得了饭,照例把最好的先舀出来,每个碗底垫一块掌心大小薄如蝉翼的切肉。这是病号饭,送给两边伤兵。然后是菜干蘑菇干熬煮面糊糊,绸绸的,给哨兵。 最后锅底的那点,才是三个女人的。 雷珂看了有四个碗,说:“怎么多了一个碗?” 第835章 二丫,上大家伙 第835章二丫,上大家伙 薛长乐说:“这是成大人的。” 雷珂震惊:“怎么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薛长乐眼神微动,“你以为前几天那些好饭好菜也都是大人吃了吗?不是的,他拿了饭菜,转头留半个拳头大的饼子,多出来的就全分给伤兵了。今儿个他知道没有干饭吃只能吃稀的了,索性就说跟夫人吃一样的。还开玩笑说,夫妻俩就得同甘共苦……” 雷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成大人可是咱们的将领!自古以来还说将不上阵前呢!他虽说有东哥护卫着,可每日殚精竭虑,损耗最大的还是他啊!怎么可以和咱们一样喝锅底水?” “没用的。大人决定了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薛长乐按住雷珂,说,“你赶紧把病号饭给发过去吧。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雷珂心情复杂,依言干活。 经过几日调理,伤病们好得差不多了,有些躺不住的,已开始找地方磨刀磨枪,准备上阵的家伙。雷珂来到伤病们中间,清声道:“大家来吃饭了!” “公主,今儿个吃啥?” “面糊糊,底下有肉!” “昨儿个还是干的,今儿个成了稀的了,是不是粮食不够了?” “胖狗子!就你小子话多!咱们在这迷魂阵都多少天了,就算夫人带了粮食来,节约着吃喝,这会儿也该折腾光了!” “对不起我知错了……反正还有肉就行!” “仔细吃着!”雷珂看着伤兵们吃得香甜,特别是姜阳,眼瞅着精神跟前两天完全不一样了,也可以下地缓缓行走了,很高兴。转念一想,想到成甯和叶斐然只能喝锅底水,又转喜为悲,眼睛红了。 转过身,拭了拭泪,看见姜阳三两口喝完了面糊糊,就说:“饭桶底那儿还有一点,你要吗?” 姜阳贪婪地点点头,于是雷珂捧了木桶过来,把底下一层面糊刮下都给了姜阳。 姜阳看着她,眼睛忽然之间,移不开了。 一身粗劣布衣,外面罩着一件赶马帮的粗皮袄挡风,白嫩的脸被风吹得粗粝,头发胡乱挽着,从哪儿看得出这是一个真正的金枝玉叶?然而那细长的丹凤眼,目光清亮得像绿洲里的泉眼,细声细语,慰藉了无数将士们的心……雷珂落入姜阳等众士兵眼中,就像美玉般散发光辉,远远比一般的公主更加璀璨夺目。 “公主殿下……”姜阳眼睛一直粘着雷珂,嘶哑着嗓子,低声呢喃。 …… 三天后,傍晚。 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天公作美,飘来漫天的乌云。 约莫着,到下半夜就是一场暴风雪了。 天兰城早早地关了城门,把许多急着进城的人给挡在城门外。两个半大小子满脸焦急地挤到守城士兵身边,苦苦哀求:“大哥哥行行好,放咱们进城吧!咱爹急病了,要进城请大夫抓药……求求您了……” 士兵是律靖山带来的,对王城周边的人下手又狠又残忍,怎会把这俩娃放在眼内,凶巴巴地说:“没看到关城门了嘛!你爹死你家事儿,少比比!” 不顾俩少年苦苦哀求,举起长枪,一枪朝少年心口挑去。 少年胸口的衣服被挑破,掉出一个麻布包小袋子,袋口松脱,滚出半个杂粮饼子,除此之外,直接坠落地上,发出铜钱交击的声音“锵朗朗——” 格外清脆。 守城门士兵眼前一亮,拾起了袋子,看到里面放着的二三十个大顺钱,笑道:“哥们儿发财了,这小子身上有大顺钱!” 若氏国内,两种货币通行。若氏人本身用的若氏钱也是铜钱,但含铜量比较低,而且价格不稳定。市面上很多人喜欢用大顺的钱。 所以守城士兵看到这俩少年身上有大顺钱,顿时毫不客气地占为己有,用长枪杆打着少年屁股,把他们往城外撵。少年哭叫道:“大爷!那是我跟邻居借了的我爹救命钱啊!行行好还给我!大爷!” 守城士兵大声呵斥:“钱什么钱,大爷留你狗命就够了!快滚!” 手里拿着武器,那银亮的长枪一扎一个透心凉的,进城的百姓看着吓得连连后退,麻木地看着两个少年被赶走,连身上背的粪筐都落地上了。 守城士兵厌恶地看了一眼满满的粪筐,捏着鼻子转身回到门洞处。 眼见进城无望,聚集的百姓也就陆陆续续地散去。 没过多久,守城士兵也躲回屋子里偷懒去了,偌大的北城门空无一人,也就过个一两刻钟左近,城头上有巡逻士兵经过。 “斥候来探过,闸楼里是一支五人小队负责,一晚两更,丑时换更。瓮城里住着四支五人小队,城头有四支小队交替巡查。也是丑时换更……大约每过一个时辰,会从闸楼派出两个士兵巡逻城门内外……” 薛长东喋喋地对成甯说,律靖阳在旁边听着,说:“这是人手不够了。我在的时候,一晚上换三更,而且还会设定口诀,对过了口诀无误才换人的。” 成甯道:“我们才逃了这么些人马出来,怎么人手就不够了呢?” 律靖阳道:“律靖山容貌丑陋,从小就被父母不喜,一直放在境外戍边。一辈子也没能回多少次天兰城,这次他搞了个突然袭击,武力胁迫夺了我的汗王之位,名不正言不顺,我们若氏好儿郎不服他纯属正常。” 成甯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既然朝中没有拧成一股绳,那我们闹这个乱子,说不定有别的意外惊喜。” 叶斐然从后面跟上,来到成甯身边,说:“搞定了!” 成甯和律靖阳一起停住话头,看向她。 成甯说:“二丫,大烟火准备好了?” “当然。”叶斐然信心十足,“行军打仗,我不会。数理化,我天下第一!” “从臭弹里拆下来的火药有多,我还做了俩炮弹呢!” ——可不能暴露空间的秘密,其实就是在空间里配出来的。 神采飞扬的模样,在深蓝色没有月色和星星的夜幕下,她自己就是自然而然散发璀璨光芒的存在。 第836章 二丫唱的歌好听不 第836章二丫唱的歌好听不? 律靖阳别扭地回过脸,心里默念了数十遍李寡妇的名字,方才得了清心咒一般平静下来。 成甯拧了拧叶斐然脸蛋,见她骑的是不知哪个士兵腾挪给她的劣马,走路跟不上阿紫。就说:“来,坐为夫的马。” 一搭到叶斐然肩膀上,略一带,轻轻松松把叶斐然拦腰卷到阿紫的马背上。 阿紫神骏,驮着两个人也能跑很快。 背靠着成甯,又是无比安心。 叶斐然什么也不怕了。 天兰城的城门,在约莫半里地开外出现,成甯举起手,行进中的队伍自然而然地停止下来。 “一个月之前,我们受到了侮辱……如今可算是能讨回一点利息了。” 律靖阳心情复杂,看着大顺士兵推出了那门大炮。他一直很疑惑这东西到底是啥,问了好几次,大顺人也说不清楚。似乎只有成甯和叶斐然知道这东西的用途,但他疯了才去问他们。 他的手下,十名若氏骑兵厉兵秣马,蓄势待发。 仔细看,可以看出骑兵们骑的马品种不一样,拿的武器也不一样——没错,有人出一把刀,有人献出良弓,有人凑了几支箭——整个队伍里最好的东西,都凑在这十个人身上。 成甯说:“大炮一响,冲进瓮城,首先把瓮城控住。里头的好东西全部搜刮出来,把乱子闹大了,然后继续撤入迷魂阵内。” 没有人答话,但所有人都在默默点头。 叶斐然念念有词:“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 成甯问:“你在唱什么?” 叶斐然说:“游击队之歌。” 成甯不解:“那是什么?” 叶斐然说:“……没啥,好听不?好听以后教你。” 成甯还真认真思考了,说:“好听,我要学。” 叶斐然笑了:“好。打赢了仗,咱们就学。” 一朵乌云从天边飘来,把本不明朗的天色越发的遮挡得黑暗。叶斐然暗自对了对空间里的时间,丑时将到。 成甯用千里镜看了看,说:“换防的人出来了,都在城门前。” 叶斐然点头:“很好,开炮。” 薛长东亲自点火,引线呲呲往前燃烧,火光冒出,声闻十里。天兰城城头的守军朝这边看了一眼,没引起注意——眨眼功夫,炮弹准确飞到城门上空,在人脑袋高的地方爆炸了。 爆炸连环震,引爆了刚才那俩少年藏在粪筐里的炸药。 “轰隆!”地动山摇的巨响,城门上的砖块瓦砾混合着血肉横飞,下雨似的往下掉。 旗子落下,十名若氏铁骑往城头冲去。 被打得才回过神的守城军官,对马蹄声却是熟悉,大喊:“是律靖阳!律靖阳杀回来了!关城门!快关城门!” 声嘶力竭的嘶吼中,几名伤势稍轻的士兵在瓦砾里爬起,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拉扯厚重的松木城门。 纹风不动! “十夫长,城门枢纽被打坏了!” 说话间,骑兵已杀到面前,他们一个个猫在马背上,长枪对着前头,寒光闪闪。还没来得及关上城门,骑兵们就到了,仗着惯性掠过之处,守城士兵纷纷倒下,身上一个衣蛾血窟窿! 律靖阳看着瓮城里的火光,说:“这样就差不多了吧?” “动静闹得还不够大!”成甯小心圈着叶斐然,说,“要把他们打痛了,才会把王八脖子缩回去。” 铿锵有力,杀伐决断,律靖阳之前总不服气成甯,如今似乎才有了被碾压的觉悟。 闭嘴不言,黑着脸,看着第二枚炮弹发射出去…… 轰隆—— 黑红黑红的火光,在广袤的北境平原上,传得很远很远、清晰可见! “冲啊!” “杀啊!” 叶斐然坐在马背上叫得热热闹闹,旁边吹着风的成甯以及薛家兄妹等人,看她如看一二傻子。 戏精本精发作完毕,叶斐然回复睿智聪明的县主形象:“嗯哼,怎么他们去那么久还没回来?” 两发炮弹,把城门轰了个稀烂,按照计划好的,来到就打,打完就走的策略,估摸着这会儿那十名若氏骑兵该满载而归了。 狐疑的目光,全都落在律靖阳身上。律靖阳不安地说:“别看着我,我这回没有再耍幺蛾子了。” “姑且相信你,但,他们再不回来,如果引诱城里律靖山的力士军团出动,那可就麻烦了。”成甯眉头深锁。 律靖阳冷哼,“大不了我们和他拼了!” 成甯还没说话,叶斐然抢着道:“你想得美,你们若氏人的内斗,为什么要我们大顺好儿郎来卖命?要不是我们太子殿下被困,才不理你!” 被抢白得无话可说,律靖阳直翻白眼,最后道:“帮我,不也等于帮你们自己!” “那可不一定。” 说话又开始有火药味,雷珂忽然放下千里镜,指着天兰城那垮塌的城门,说:“哥、哥哥!” 叶斐然震惊:“什么?给我看看!” 夺过千里镜,仔细看,天啊,只见那十名骑兵裹挟着一个瘦弱男子在马上,正在冲出来!他们身后,跟着一队人马,正在追杀! 再不犹豫,成甯催动阿紫:“冲!去接应他们!” 叶斐然非常配合地,在阿紫背上一猫腰,成甯边骑马冲刺,边发动强弩,弩箭从她头上嗖嗖飞出,片刻把好几个追兵打下马背。 朝着逃出来的雷玮,有成甯出手,踏着敌人的血肉横飞,冲破了城门。 大顺战神降临到守城士卒阵前,士兵们丧失斗志,丢下武器,跪了一地。 成甯直接把城门占领,带着雷玮和雷珂,闯入箭楼上。 那一夜天兰城火光直点至王城内部,他们站在北门箭楼,成甯把受了伤的雷玮放到守城官的卧室,让叶斐然给他诊治。雷玮奇怪的说:“怎么来的是你们?” 成甯听出不对:“怎么来的不是我们?” 雷玮说:“我接到一封密信,让我想办法来到城门处。我就贿赂了看守我的守卫,溜达了出来。没想到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一片瓦砾,有人骑着带有我们大顺记号的战马在攻打瓮城内的守卫。我赶紧大叫,他们就把守卫杀了,把我带了出来,然后我才知道他们竟是若氏人……结果你却又来了……” 越说,雷玮越一脸莫名其妙。 第837章 一举得手 第837章一举得手 成甯说:“这件事……往后二丫和你解释。原来还有另一伙人也在行动吗?” “看起来是这样的。”雷玮也陷入沉思,“那么会是谁呢?” 远处,若氏王城,火光渐渐明亮,显然受到惊动了。 律靖阳眼睛盯牢王城那边,几欲冒火。雷珂扯他衣袖:“别冲动……” 话音未落,她自己的墨眸凝固了。 叶斐然心里咯噔一下,雷珂的性子,她知道,还是稚嫩,且容易上头。她走过去,问:“四公主,怎么啦?” 雷珂指着远处,手指颤抖:“是、是、是我们大顺的旗帜!” “是使团!” “使团到了!” “天啊!还有骑兵!!” 号角声响起,由远而近,伴随着一条黑线,压至天兰城南门。满天火把把夜空映得通红,好像黎明提前到来。王城内更加慌乱了,除了点起的灯越来越多之外,走动的人影也越来越频密。 叶斐然看到成甯和律靖阳交换了个眼神,她自己心里也咯噔一下,失声喊道:“等等……你们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律靖阳没有说话,而成甯,回过脸来,宠溺地看了她一眼,和声道:“二丫,咱们离开家里,也有两个月了吧?” 叶斐然说:“呃?” 成甯说:“三月三的京城花会,我可是很想带你去看看的。” 不再多话,他直接从箭楼处跃出,仿佛一只大鸟凌空飞翔,打了个转,稳稳落在阿紫背上。 洪亮的声音在夜空中以精湛内功传得很远:“儿郎们,跟着我冲啊!” 律靖阳紧随其后:“杀死逆贼律靖山,夺回王位!” “夺回王位!” “杀死逆贼!” 仅仅二三十飞骑,如一支势不可挡的利箭,切开夜色,直直扎入若氏王城的心脏—— 狂乱的律靖山在城里发动顽抗,一百多名力士拦路抵挡。然而这时大顺使团也攻破了南门,前后夹击之下,律靖山兵败如山倒。 他在城中根基不稳,慌乱中想要逃走,被成甯生生擒获。 律靖阳杀红了眼,“这些漠南力士部,吃里扒外,我要清洗王宫!” 长剑高举空中,眼看就要落下,落下之后,命令不可更改! 一只大手伸过来,抓住律靖阳右手,饶是律靖阳已蓄势待发,如今生生僵持半空动弹不得!阻止律靖阳的人,是成甯! 律靖阳红着眼:“成甯,这是我们若氏人内部的事!” 成甯说:“宫人无辜,已经被律靖山洗过一次,经不起第二次折腾了!” 他是外人。 但他是理智之人! 成甯的话,比长老院的人更加有说服力!! 眼前闪过这段日子朝夕相处,所见识到的成甯的为人行事……律靖阳的灵魂受到触动……被耳濡目染的,比大道理更能说服改变…… 终于,律靖阳收回了长剑入鞘。 这一晚的宫变,被压制在最小范围。 全城百姓被惊醒,惊恐地做好大难临头的准备,家家户户门户大开。没想到最终却是看到大顺铁骑如同仪仗队般,整整齐齐在家门口经过。一切和平……真实得像做梦! …… 被遗忘的北门箭楼,叶斐然守着雷玮和雷珂,脑袋一耷一耷的,打瞌睡。 门外,薛长乐拔剑在手,守了一夜。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她脸上,远处极轻微的马蹄声,得得得的,传入耳中,把瞌睡虫全部赶走了。叶斐然跳起来:“失败了吗?” 反而身子虚弱,才缓过劲儿的雷玮,很是冷静:“没失败。成功了,这是有人来接我们!” 果然,迎着朝阳来的还是原来的十匹人马,衣服装备都已经换过了,盔甲鲜亮。 远远地,还有裴国青的声音:“臣裴国青恭迎太子殿下!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雷玮对雷珂举起手:“珂儿,扶我到窗边去。” 他身有不足之症,素来体虚易病,在若氏人软禁期间受了一点苦,挣扎出来,几乎到极限。雷珂见他苍白如纸的模样,心疼道:“哥哥,让他们直接上来吧!再准备一顶软轿……” 雷玮坚决道:“让他们在窗户看见我!” 他是太子,从小养成的风范,认真起来,就连雷珂这个同胞妹妹都不敢置喙。 当被四公主搀扶着的太子殿下出现在残破的箭楼上,使团的人沸腾了!大顺人跪倒一地,迎接太子回归。 若氏人在旁边看着,很是眼热。 甚至有人开始隐约嫉妒,为什么他们没有这样的皇族! 有人说,“律靖阳眼里没有我们,以为换了律靖山会好一点,谁知道这一个还不如那一个。大顺人的太子和公主,却会跟着他们上前线,和他们同甘共苦。” “别羡慕别人了。律靖山杀了这么多人,律靖阳好歹不杀人,知足吧。” “那也是因为有王妃——四公主在他身边影响他吧?” “幸亏我们有个好王妃。” “我觉得……光看在王妃份上,说不定律靖阳真能当个好汗王!” “你说得有道理!我赞成!” 其时若氏人汉化不久,尊卑称呼尚未完善,对于王室的人叫名字也可,最多称呼一声王子。最最尊贵的,就是统领各部的汗王,由长老院从王室的王子中选出。 若氏人本来觉得律靖阳不接地气,但这段时间律靖山发动宫变,得逞之后杀了很多人。城头上如今还有律靖阳的旧部的首级在示众,民心重新又回到律靖阳身上。 不,与其说回到律靖阳身上,不如说,是回到雷珂身上。 妻贤夫祸少,有个好的妻子影响,能够让若氏人少受很多苦。何况,这个王妃背后是大顺,她是大顺朝最受疼爱的公主! 一路走来,叶斐然坐在车子里,对身边雷珂笑道:“你看看你的百姓,跪倒了一城。真好。” 雷珂说:“他们是跪我哥哥吧。” “你个二傻子,他们是若氏人,怎么可能跪大顺的太子?他们在跪他们的王妃!” “二丫,你这话听着让人高兴。但是……但是我真的没办法喜欢律靖阳。我们至今没有圆房,万一,万一三五年之后,我们还是老样子,我没办法生下王嗣,这王妃怕是做不长久。” 叶斐然一想有道理,陷入沉思中。 第838章 李寡妇又跟来了! 第838章李寡妇又跟来了?! 哎,如果是在现代那就简单了,分分钟一个试管婴儿的事儿! 还没走完神,雷珂鼓起勇气冲口而出:“二丫,要不然我还是和离了干净。把这位置让给李寡妇来坐!” 叶斐然咯噔一下,苦笑:姐姐,李寡妇如今成了你爹的女人。律靖阳愿不愿意当这接盘侠? 也不好开口说,也不好开口问,含糊道:“你见步行步吧。这事儿干系太大,我做不了主!” 雷珂说:“我也知道,我只是说说气话罢啦。行吧,其实我还打算时机合适了,就圆个房……就当是被鬼压了一回罗!” 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叶斐然啼笑皆非,拍了拍雷珂的手背说:“幸亏我没有投胎在皇家!” 雷珂反手握住她的手,惨惨的笑了。 …… 回到天兰王城里,上上下下已清理干净。 冲突中死了不少宫人,没来得及补充上,所以金銮殿上下,有些空旷。雷珂和叶斐然都不是拿架子的人,在宫女指引下,回到后宫,寻了一处宫殿住下。 隔壁却传来颐指气使的声音:“我不是说了要丝绸的被子吗?你就拿这破棉布来糊弄我?” 宫女战战兢兢的道:“对……对不起!可是丝绸的东西已经被律靖山运走了……现在王城上下很乱,请、请您将就……” “将就?宁缺毋滥,我从不将就!没有丝绸被子,我宁可冻着。你走吧!” “夫人!万万不可啊!如果您受了委屈,律靖阳会打我板子的!” 任凭宫女如何跪倒苦苦求饶,隔壁那人咬死了不松口,就是不愿意收下那条棉布被子。只说那是她自己的喜好,和任何人无关。 吵吵闹闹的,最终听着那宫女哭着走远了,雷珂和叶斐然交换了个眼神,叶斐然耸肩:“看来那宫女要被打板子了。” 雷珂说:“这隔壁住着的人是谁啊?后宫里现在还有别人么?” 叶斐然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雷珂拧眉道:“若氏人没有妻妾之分,每人可以娶三个妻子,都一般大小。女奴另算。但律靖阳一心喜欢那个李如意,除了我之外,后院冷清,连暖床的女奴都没有。这哪儿跑出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夫人?” 一言惊醒梦中人,叶斐然歪着脑袋想了想,大惊:“没错,就是李寡妇了!” 雷珂吃惊程度不亚于她:“什么?她怎么来了?” “嗨,八成是跟着使团来的——”叶斐然想起那一位,就从头厌恶到脚后跟,关键是李寡妇还是系统宿主,自己没法儿太过接近她,否则会有被吸收的危险。她皱着眉说,“难怪律靖阳如此有斗志!算了,他横任他横,咱过好自己的!打扫!” 此时此刻,就算真的忧虑也没用,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叶斐然索性专心做手头的事,亲自动手,把住处前前后后打扫得一尘不染。这么忙活起来,倒丢下很多烦恼,甚至忽略了,自己这次居然没有头痛。 “搞定!”把床褥铺成舒服的样子,充满了满足感直起腰来。 空间里传来一声提示音:“叮!系统宿主正在接近!” 叶斐然一怔,警铃大作。 门外,传来雷珂的声音:“原来真的是你!” 若氏人的王城规模比较小,说是一个个宫,不过是大一点的四合院。平房子平顶,只有汗王议事的那几个大殿有圆形金顶。所以雷珂在院子里说话,客居侧殿的叶斐然也清楚听见了,这还不止,听见了李寡妇的声音:“公主殿下,好久不见了,我来打个招呼。” 雷珂说:“你也是使团的一份子吗?” 李寡妇说:“是啊。我听说太子和律靖阳都陷入危险,想要尽自己一份力,就来了。幸好我来得及时,赶上了。” 她说话含含糊糊的,雷珂一时之间摸不清底细,就礼貌地说:“那好。这些天辛苦你了。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忙,等闲下来之后,再找姐姐说话。” 李寡妇嘴里答应着,眼睛却东张西望的,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雷珂问道:“李姐姐,您还有事吗?” “哦,没什么。”李寡妇嘴里敷衍着,眼睛贼溜溜的,“我听说叶县主也跟您在一块,不知道在哪儿呢?打个招呼就走……” 雷珂说:“忙着收拾屋子吧。大家自己人不用见外了。改天来再见面也一样的。” 李寡妇哪儿乐意,她想要证实一件压在自己心头好久的事,这件事沉甸甸的压着她小俩月了。好不容易到了地方,知道叶斐然近在咫尺的,她就按捺不住。 叶斐然站在门后,侧耳倾听着,大气不敢喘一口。 这时候,才开始感到太阳穴隐隐作痛。 李寡妇说:“我就见她一下下,打个招呼就好。公主不会这样都不肯吧?还是说,叶县主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地方,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 雷珂皱眉,不耐烦了,以她的性格,也不会拿出跟李寡妇吵架的样子来,当面锣对面鼓的吵吵。恰好茜贝领着五个宫女走进来,茜贝这段日子一直在忍辱负重过日子,重逢旧主,十分激动,当时眼睛就红了。当她看到李寡妇,又愣住了。 雷珂就对茜贝说:“姑姑,你来得正好!我这边事儿正多得不可开交呢,李夫人却嫌闷,要找人说话儿。你来陪陪她!” 对付这种胡缠蛮搅的对手,茜贝可是最拿手了。 立刻明白雷珂的意思,皮笑肉不笑走到李寡妇跟前,“李夫人,真是稀客!来来,请这边坐!雪兰!双兰!带着李夫人回去!” 领着身不由己的李寡妇往外走,茜贝话还没说完,挤兑道:“我们这边屋子杂乱,统没收拾。哪儿像李夫人般地位超然,有王子殿下鞍前马后的伺候着。这才大乱子闹完,王城内十室九乱的,最干净整齐的房子就捡出来给夫人住上了,咱们这些命苦不受宠的,还得自个儿动手收拾。别怪咱们没礼貌,实在刚才奴婢来的时候也听说了,夫人这连府绸被子都嫌硌身子,非得要丝绸被子的,身骄肉贵,咱们地方乱,怕夫人在这儿站得久了沾污夫人的脚。这鞋子怕是上好丝绸做的吧?最不耐脏了……” 李寡妇晕乎乎的,被带到门外 第839章 成大人对住处很不满意 第839章成大人对住处很不满意 回过神来,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茜贝姑姑,我怎么觉得你这话里还有话呢?” 眼底闪着冰冷寒光,茜贝嘴角还保持上扬,“您这么说,可就诛心了。咱说的有一个字假的不成?您看看,偌大的房子,还得公主和县主亲自动手打扫。咱们王城里的宫女啊,被律靖山霍霍得只剩下这几个齐头整脸的了。您那边要是有人手多的话,还想管你借几个呢!” 其实李寡妇带了十几个人来伺候自己,可那都是大顺自己人啊,她怎么愿意借给别人做粗活!立马一缩脖子,说:“我这边人手也不够的,那你们忙吧!我等你们闲了再来说话!” 扭身跑了。 茜贝站在门槛上,看着李寡妇被三五个丫鬟簇拥着,进了隔壁的院子,脸上闪过一丝讥诮:“贱人,只会矫情!” 有了茜贝主持大局,收拾起来快多了。 很快,炉子里摆上了香薰,碟子里有了点心,盘子里有了新鲜的柚子和柑橘等时令水果。 沏一杯砖茶,奇异的香气在屋里弥漫,雷珂喝了一口,吁口气。旁边传来叶斐然幸福的叹气声:“这才是活着啊!” 雷珂忍俊不禁,“噗。” “二丫,你注意点形象。”雷珂看着叶斐然伸着两只脚丫子朝前,“你现在可是县主了呢。” 散了衣领,放松自己,叶斐然很惬意:“横竖没有外人。有外人的时候我的礼数有错过不?” 雷珂想了一会儿,不服气的扁扁小嘴:“那还真没有。行吧行吧,都自己人。” “嘿嘿。做人嘛,最紧要开心!”叶斐然乐呵呵的。 茶过三巡,雷珂说:“二丫,这次多亏你和阿成。” 叶斐然昨晚也是一夜不曾睡,这会儿有些犯困了,睁开一只眼睛:“嗯哼?” 离开座位,雷珂对她纳头便拜。 吓得困意全飞,叶斐然跳起来,赶紧去扶起她:“公公公主,你在干嘛呢!” 雷珂郑重道:“我们雷家,欠你良多!不过跪你一跪,不足以报这份恩情!” “嗨,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是臣子,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叶斐然有时候啊,那落差大的,总觉得,眼前这体贴的雷珂跟从前那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四公主彻底两个人了,说是她雷珂魂穿了都不过分! 雷珂哽咽道:“话虽如此。但是我知道,好多事情哪怕你们做不到,做不好,也不能怪你!而你和阿成,都做到了。比如说现在,我做梦都没能想到,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重新回到王城内,安坐如斯!” “老实说,我之前早就做好准备,回大顺借兵,重新来一场恶战!生灵涂炭,死伤无数,方才能够辅助律靖阳重回汗王之位!” “这期间,搞不好还要面对李寡妇的作梗!以及除此种种的变故!我从来没有经历过打仗,这一个多月来,每次午夜梦回,想象着那些画面,我都害怕得腿肚子发抖!” “没想到你们来了,仅仅用了这极小的代价,我们就重新夺回了大位!二丫,如果说世上有神仙,那么我觉得你就是我心目中的神!” 叶斐然愣住了,半晌,说:“卧槽,你也太夸张了。” “一点不夸张!” “行吧。彩虹屁吹吹也就行了。你成长得也很快……真的,珂儿,你的成长太快了。我以前还很不放心你,孤身一人远嫁番邦。这些天看到你的成长,我现在是彻底放心了。” 说这话的时候,叶斐然有种,自家闺女长大了的老母亲自豪感…… 四只小手握在一起,都已经不再纤细白嫩,染上了风霜痕迹。 都,很有力量! 相视一笑,彼此有源源不绝的力量涌过来! …… 没想到,对住所吹毛求疵的不止李寡妇,居然还有成甯。 带着议事一天的疲惫,回到院子里,成大人横挑鼻子竖挑眼:“院子太小,房子太小……床太小!” 瞪着眼睛听了一大轮,叶斐然回过味来:“原来重点在最后一句?床太小??” 狗日的这可是标准的拔步床了啊! 搞不好整个若氏就这么一张!! 特么的还是雷珂的嫁妆!! 叶斐然就吐槽了:“人珂儿把嫁妆床都让咱们睡了,就别嫌弃了吧……” “既然是嫁妆就更不能睡了。”成甯坏兮兮地拉着她手,“走吧。我安排了另一个地方。我们换个地方住。” 叶斐然稀里糊涂被带到后宫更远的院子里,抬头看看,纯白大理石的建筑,洛可可风格? “嗯,这房子倒是别致……”她夸道。 成甯兴致勃勃道:“是吧?我也觉得这房子很少见,带你来看看。” 弯弯眼睛,成甯一脸姨父笑。 叶斐然暖暖的,不知不觉挽上了他的胳膊。进了院子,细细的玫瑰甜香出来,这个院子里种了很多玫瑰花,这就更罕见了,红红的,地毯一样,满眼夺目的红,蜜酿似的情绪喷洒而出。 打横抱起她走进屋子里,果然是圆形的地垫床,浅紫色的帐子垂落在正中央。那是用海边的贝壳染料做成的,在漠北十分名贵。 成甯的理智也就只够用到这里了,把叶斐然放在帐子内,俯览着她:“喜欢吗?” “喜欢……” 叶斐然羞不可遏,闭上了眼睛。 整个人,也成了在风中颤抖的玫瑰花。 …… 第二天就有传说,成大人地位超然,直接反客为主,不顾四公主的安排把人从四公主屋子里带走了。 还说他占有享用了王城内景观最佳的天王殿,那是上一代汗王专享的。 消息传出的时候,成甯和叶斐然还在殿内没日没夜的销魂。 而律靖阳坐不住了,直奔雷珂,皱着眉头说:“成甯做归做,能不能低调点?” 雷珂说:“咦?你竟没有兴师问罪?” 她已经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正在喝茶、看书,自娱自乐,回到昔日的生活节奏中。 律靖阳说:“你以为我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吗?” “呵,这么说你倒还有几分良心!”雷珂懒洋洋道,“但是呢,夫君大人,你倒是想一想哈。成甯和二丫眼下还在殿内睡觉,却整个王城都传得沸沸扬扬的了。这不是当事人低调不低调的问题,怕是有有心人,想要把事情闹得街知巷闻的吧?” 第840章 是谁散布谣言 第840章是谁散布谣言? 都不是笨蛋,律靖阳也回过神来了:“听起来……是有那么点味儿!” 他一拍大腿,忍不住爆粗:“到底谁在现在坏事儿?嗯,他奶奶的,汗王大典还没举行呢!这不是临门一脚坏自己的事儿嘛!” 忍着笑,眼底一股子瞧新鲜的劲儿,雷珂捂着嘴嘻嘻嘻的:“哎呀,真粗俗!” 律靖阳一怔,才醒悟雷珂指的是自己骂了脏话,当时不好意思,“有时候心里不爽快的时候,骂一两句脏话还挺舒服的。我都是跟那些士兵学的,哼,本王子才不会……” “行了。喜欢说什么就说什么。哪儿来那样大的负担呢?”雷珂说,“才刚刚在鬼门关闯过来,要文雅也不是现在。夫君,你去查一查,到底谁在王城里散布谣言吧!刀剑杀不死我们,可别死在别人舌头上了!” “行!” 律靖阳再不迟疑,站起身就往外走。 走到门槛前了,突然之间,回转身:“公主殿下,你刚才叫我什么?” 雷珂眨眨眼睛:“夫君啊,怎么了?” 突然变得非常高兴,就连狭长丹凤眼都成了两颗水晶一般,闪闪发光的,律靖阳说:“嗯。没什么,我这就去了。” 有了律靖阳亲自出马,不知怎的,过了午时,那股子谣言就渐渐平息下去了。 当然了,李寡妇身在王城中,这两分面子,还是要给备胎律靖阳的。 “哼……没想到这次律靖阳这样精!”李寡妇对着自己贴身丫鬟敏儿吐槽,“才半天功夫,就查到了!” 敏儿不解,“夫人。刚才王子殿下来坐的时候,不也是一如既往的舔吗?话语很客气啊!” 李寡妇说:“你听不出来!他只提了半句‘城里和他们有旧日恩怨的也就只有大顺来的那几个人了。’其实就是暗示是我了,太子和他们一伙的,裴国青是个局外人,还还能有谁啊!他们那些人说话,都在肠子里绕着弯,非得拿出来盘弄一回,才明白的。也罢,咱们赶紧关起门,装作事不关己就完事了!” 敏儿答应着,又说:“夫人,今儿个又有沙尘暴了。吹得人喘不过气来。咱们在京城多舒服啊,干嘛非得来这鬼地方?” “你以为我想啊。”李寡妇眼睛闪闪的,咬着后槽牙,“一来,大顺皇帝那儿刚得了个儿子,实在攻略不下了;二来,我最近老做梦,梦见那个好地方。我非要拿到手不可!” 想到梦里再三回到的那处有灵泉、有沃土、有无数天材地宝还有实验室的地方……那可比辛辛苦苦攒积分跟系统兑换东西强多了!每梦见多一次,李寡妇的心就炽热一分! “我第一次做那个梦,就是在叶斐然身边……这件事儿,肯定得着落在她身上!”李寡妇握紧茶杯,坚定道,“走着瞧……等我接近了她身边……我就知道了!” 那股贪婪的口吻,敏儿听着,背上起了一层厚厚鸡皮疙瘩。 “敏儿,这些天给我盯着点雷珂。她和叶斐然是闺蜜,肯定常来常往的。到时候我过去送个礼物,套套近乎,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就不信她们真能排斥我。” 低了头,敏儿只有一个字回答:“是。” 没办法散布谣言,李寡妇安分下来。 律靖阳有很多事,不得不去处理,所以没法子缠着李寡妇。但李寡妇没有想到,叶斐然和成甯竟在屋子里就不出来了。 李寡妇带着大顺土特产,到了天王殿门口想要求见叶斐然,被薛长乐举重若轻的挡了回去:“我们家主人还在休息。好意心领了,请回去吧。” 李寡妇看了看天色,说:“这都日头西斜了,要不然一起用晚饭?” 薛长乐还是拒绝:“不了。” 李寡妇脸上挂不住了,说:“长乐姑娘,你们家主人架子可真大。大家都是大顺人,在若氏这地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 薛长乐还想要说什么,李寡妇隔着门,看到院子里男子的衣角一闪,立刻灵活地闪了进去。 脸上的笑容变得温婉无害,知书识礼,宛如盛世白莲一般:“成大人。给成大人请安!” 成甯脸上带着尚未满足的戾气,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散步。 憋了这么长时间,一时没控制住,闹得有点过火。 结果小东西爽昏过去了。 老半天没醒来。 他索性出来透透气,转移一下转移力。 李寡妇突然冒出来冲自己搭讪,成甯按捺住内心的不耐烦,敷衍地抱拳:“李郡君。” “大人,不知道叶县主在不在?”李寡妇说,“昨儿我去了四公主那里,没能见着她。一直挂念着,就冒昧来拜访了。” 成甯说:“二丫还在歇午觉。怕怠慢了客人,请李郡君先回,改日再聚吧。反正眼下太平了,以后碰头的日子多的是。” 李寡妇不死心,一凝神,又留意到成甯的脸。 消除了脸上刀疤的成甯,五官完美得雕琢上去一般,浓密的眉,高挺的鼻梁,性感的纸唇,英俊到令人发指。那么冷的天,他简单披了一件大耄,里面是细棉布的内袍,古铜色的肌肤若隐若现。 ——大顺国内,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知道眼前的男人低调内敛,然而文韬武略,位极人臣也不过时间问题……这样一个男人,竟没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李寡妇忽然发现,好大一条漏网之鱼! 目标顿时转移,李寡妇不再纠结要见叶斐然了,弯弯眼睛,让笑容越发妩媚:“既然如此,那也罢了。天气好冷,能不能给我喝杯热茶再走?” 拢了拢身上素雅的披风,真是弱不胜衣的模样。 寒风吹来,隐隐约约,隐约带着风沙。 成甯说:“行。喝茶没问题。” 李寡妇心中一喜,小嘴边露出一丝笑意,谁知道笑容还没完全浮现,成甯叫来薛长乐,“长乐。你给一杯茶李郡君喝。喝完送客。我就不陪了。” 指着李寡妇,交代得十分客气清楚。 李寡妇傻眼了。 第841章 律靖山 第841章律靖山 薛长乐说:“是。” 看着成甯毫不留恋转身离开的背影,李寡妇目光追随着他,“哎!你怎么走了?” “你一直盯着我家大人干什么?我警告你,别打我家大人的主意!”薛长乐倒了一杯茶,塞到李寡妇手里,恶狠狠地说。 第三天上,开始有新的传言了。 听说成大人憋得太厉害,把夫人差点给弄坏了。 还有人说,夫人被弄得一身血。 大家倒抽一口冷气,纷纷替慈善仁爱的夫人担心不已。 就连茜贝也找了个由头,对着雷珂拐弯抹角的说:“二丫虽然年轻,到底没生过孩子,哪儿经得起大人折腾。你去劝着点,注意身体要紧。将来还有好几十年日子要过呢。” 把还是大姑娘的雷珂闹了个大红脸。 事情倒是先让成甯知道了,成甯喊冤啊:“那血其实是我的!那是我的血!!” 没错,第二个晚上食髓知味的成大人早早摸到床上,被某只受到惊吓的小猫咪咬了。 咬破了皮,血流了一床。 叶斐然自己比成甯反应更激烈,深感丢脸,索性躲屋里不见人了。于是成甯只好自行去包扎好伤口,又把沾了血的衣服拿出去洗,被侍女们看到……传出这等话来。 还是茜贝姑姑经验老到,指着屋角一盘香喷喷的东西说:“那是上好的鲜羊乳,最是滋补祛除疲劳的。既然夫人是虚弱了,快点拿了去,热热的吃下。明天担保就好了。” 雷珂也说:“是啊。后天就是汗王册封大典了。我们都必须出席的。二丫要快点好起来。” 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反倒有嗔怪成甯的意思。 也不敢辩驳了,成甯拿了羊乳回到天王殿中。兴冲冲的,像猎到食的求偶期雄鸟向属于自己的雌鸟献殷勤。 “二丫。”成甯托着羊乳进了屋子。 叶斐然披着衣服,慵懒无比:“你回来啦。” 声音哑哑的,带着三分疲惫。 “相公,你的伤口还流血不?” “没事了。” 成甯来到叶斐然身边,低头吻她。 本来挺累的,被他一吻,又成了一团火。叶斐然脸蛋泛起晕红,“别闹了……让我起来。” “天都黑了,不好好的睡,起来干什么?” “我想要去见一个人。等着相公回来陪我过去。” 听她这么一说,男人强压了火头,把领口不知什么时候松脱的扣子扣了回去。 叶斐然穿了一套深蓝色的骑装,大翻领,皮带束腰,脚底下踩了若氏人的马皮快靴,不施脂粉,头上扎了丸子头,利落潇洒。 哪怕在普遍擅长骑射的若氏人妇女当中,叶斐然那股子爽快和气场,也是独一份儿的。 成甯看着她,眼睛简直要移不开去。 别人都说夫妻相对三年就成亲人,左手牵右手,索然无味。他认为说那话的人是混蛋,他的二丫明明越看越有味道,就像宝藏,挖掘不尽。 叶斐然看了一眼桌上的羊乳,皱了皱眉,成甯说:“四公主赏赐下来的,你尝尝这个。” 既然是别人的好意,自己就不好推辞了。 “好。” 薛长乐进了屋,看见成甯手里拿着杯子,喂叶斐然喝羊奶。 叶斐然喝得很慢,男人黑黢黢的眼眸如一泓清泉,满满的尽是宠溺,丝毫没有不耐烦。 薛长乐眼角一热,忽然想起回到营山的那人来,不由得心里浮上一个念头:“要是当初没有误会,接受了万掌柜。不知道他会不会这样对我呢?” 又转念一想:“我那命格,师父说过……而且,万掌柜也说过……唉,我又怎可能有这般好福气!” 心中伤感,没留神脚底下弄出了声响。 叶斐然咽下羊奶,说:“长乐,你来了。走吧我们出发。” 王城天牢。 律靖山被关在了天牢最深处。 成甯拿出令牌,守卫军仔细核对过,对成甯恭敬地行礼:“成大人。犯人十分凶恶,请您万事小心!” “劳驾。” 看着成甯走进天牢的背影,守卫军才抖了抖身子:“好可怕。那位就是成大人……难怪律靖山不是对手……” 那日成甯一人一马直杀入王城中,如入无人之境。 一百多名力士组成的防线在他面前宛若虚设。 血流成河。 闻风丧胆。 直接闯入宫中把律靖山拿住,迅速控制了大局。 那个时候,大家才发现——他们其实一直小看了这个低调的大顺人! 从那天开始,天兰城中,成甯的名字可以止住小儿啼哭。 令守卫军惊异的是,成甯今夜带在身边的女子。 看着娇滴滴的小美人,圆圆润润看着亲切大方的,怎么在那修罗夜叉身边,竟说说笑笑,混若无事? “难道真的是一物治一物……”守卫军今儿个可算是活久见了。 来到天牢最深处,远远地,可以看见五花大绑在柱子上的律靖山。和叶斐然想象中不一样,他很年轻,长着一部大胡子,一根根直立着,特别威武。精赤的上半身肌肉块块鼓起,是个大肌霸,伤痕累累。 叶斐然皱眉:“伤成这样,看来他们没少用刑。” “你跟我说要收了他。我就打了招呼了,没往要害下手。”不过,成甯也不太满意,“但他们还是对我阳奉阴违了。” “算了算了,你又不是正经主子。何况还要瞒着律靖阳……” 低声嘀咕着,叶斐然来到律靖山跟前,说:“能听见我说话吗?” 律靖山睁开一只眼睛,他的眼瞳竟然是蓝色的。 碧蓝的眼,比大海还蓝。 叶斐然说:“愿意跟我们回大顺吗?放弃若氏王子的身份,隐姓埋名,但——可以留下你的性命?” 律靖山死死地盯着叶斐然,白色眼球的地方泛起红筋,鼻孔一张一合的。 成甯说,“他嗓子坏了,没法说话。” 这难不倒叶斐然,她从乾坤袋里拿出两颗浅黄的药丸,说:“这是咽爽丹,压在舌底吃下,只要你嗓子没有被彻底毁掉,就能在一刻之内发出声音来。” 成甯接过咽爽丹,亲手喂给律靖山。 律靖山倒是听话,咽了。 等了一刻钟左近,律靖山说话了:“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可是被成甯生擒的,血海深仇。 第842章 收为家丁 第842章收为家丁 叶斐然说:“只因生有一双蓝眼睛,以及天生壮硕,导致母妃难产而死,被父汗不喜,流放边场。吃牧民百家饭长大,原打算安稳度日。接到兄长的汗王册封大典邀请后,倒也欢喜,带着自己的队伍来接受王子册封。” “没想到在进城的路上,遇到那个术士。不知为什么心智糊涂起来,竟做出夺宫之事,还一举成功……若非成甯从中斡旋,事前取得了裴国青的谅解。要是死战下去,若氏又将要陷入四分五裂中,不知道过多长时间才能重新建立汗国。而在你兵败之前,那被你尊为国师的力士却不见了……你的百姓想让你死,你身为王族子弟,却得不到王族接纳。” “你本早就应该死了,但你还活着。那就证明你命不该绝。上天让你一次次大难不死,证明有别的使命留给你。你觉得呢?” 幽暗的牢房里,少女的话仿佛具有法力,慢慢地点燃律靖山眼中的熊熊烈火。 “是的……” “没错……” 沙哑地嘶吼着,原本黯淡的碧眸里重新燃起对生存的渴望。 叶斐然说:“那你愿意跟我们走吗?从此做一个没有过去的,成家的家丁。” 没有急着回答,律靖山歪着头,审视着她:“你有什么办法?” 彼此交换了个眼神,成甯说:“这件事,你不用操心。” 处死律靖山的行刑仪式被安排在册封汗王大典的前一天。 成甯和律靖阳关起门来,嘀咕了很久,最终没有选择枭首示众,而是在清晨把律靖山运送到宫门前处死。 行刑人是成甯。 用一具身量跟律靖山差不多的尸体狸猫换太子,轻松地完成了暗度陈仓。 当天下午,叶斐然早早打开了天王殿里的暗道大门,焦急等待着。 这个暗道是她和成甯发现的,藏在书架后面。 发现的过程相当无语,话说那天晚上,成甯腻了床上,想要换个姿势,于是……嗯,俩人险些被翻转的书架甩进暗道里。就是这么发现的。 所以叶斐然不到要紧关头,对此机缘绝对绝对……守口如瓶! 丢不起这个脸啊啊啊!! 戌时,委顿不堪的律靖山被几名力士从暗道里运过来。 几口灵泉水炖参汤灌下去,律靖山醒了。 叶斐然说:“辛苦了,你先跟着薛长东大哥去歇歇吧!” 摆了摆手,律靖山嘶哑着嗓子说,“不忙。我这儿还有事情要做。” 颤巍巍地支撑着高大的身子站起来,巨灵神似的,屋里顿时黑了一大片。律靖山对那几名力士说:“我知道咱们还有不少兄弟活着,跟着我卖命一场,也没能带给你们什么好的结果。是我对不起你们。” 几名力士纷纷道:“大哥!别这样说!” “老大,我们一直跟着你,火里来火里去,水里来水里去,图的就是一场痛快!” 律靖山扭头问叶斐然:“夫人,有银子吗?” 叶斐然假装在怀里摸了摸,实际上在空间里取了银票出来,点头道:“有。你要多少?” “我这些兄弟……”律靖山说,“名义上是我部下,实际上出生入死,一块打熬出来的。眼下我要赖活着,不能撇下他们不管……劳驾破费一下,安置安置。” 这些人都是壮棒汉子,只要身上有银子,回头乔装改扮,各散西东,天大地大总有法子活下去。 叶斐然爽快道:“好。每人一千两大顺通兑官票,可以吗?” 律靖山说:“可以。拿来。” 叶斐然取出一大叠银票,也不数,直接交给律靖山。 那些力士看见她出手大方,那叠银票如果按照一千两一张的话,保守估计得有好几万两,纷纷稀罕。 律靖山按人头分了每人一千两银子,剩下的,交给一个为首的,说:“阿泽。你到了外面,设法寻摸到失散的兄弟,活着的也是每人分一千。有死了的,找到他们的家里人,翻倍。从此以后我在大顺,咱们有缘……江湖再见。” 力士们围成一圈,头碰着头、肩碰着肩,胳膊相互勾连,低声告别。 叶斐然看着他们,不知不觉,眼角一阵热。 用力吸吸鼻子,叶斐然说:“好了。此地不宜久留,外头还有很多耳目眼线。大家赶紧撤吧。” 律靖山说:“好。” 阿泽带领着力士们,刚想要钻进暗道,叶斐然阻止了他们,叫来薛长东,说:“东哥,给他们换衣服,从宫门直接出去。” 自己飞快地点燃了火折子,点着了两本书,往暗道里一塞,再用湿透的树叶子一捂。暗道里顿时充满浓烟,飞快关上书架。迎着大家伙诧异的眼神,叶斐然说:“这暗道既我们知道了,律靖阳必定知道。不能走。” 薛长东素来知道她心窍玲珑,别人想一步,叶斐然能想三步,不再多话,说:“请跟我来。” 薛长东带着力士们火速撤退,另一边,律靖山也乔装改扮好,混入了大顺人那边。 看着大家四散,叶斐然才不动声色地打开天王殿大门,溜溜达达的在王城里闲逛。 才走出没多远,就听见后宫花园万春池边,传来嚷嚷动静。 “怎么了万春池失火了吗?” “假山里冒出浓烟,熏晕了一个大顺人!” “谁呀?” “好像是李郡君身边的那个丫鬟,叫……叫敏儿!” 听着花园里的动静,叶斐然眯了眯眼睛,眼神又明又亮又狡狯,偷笑着走了。 平添一员大将,叶斐然心情甚佳。 “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欢快的歌声在天兰城王城里飞扬…… …… 景熙十四年二月初一,比原定迟了一个月的时间,若氏王城,紫金台上,进行了汗王册封大典。 来自四方八部的贵宾,参与见证了这场盛典。 律靖阳正式受册封成为若氏汗王,其妻王妃雷珂同日册封为可敦(若氏人对王后的称呼)。 在册封大典上,大家还留意到一个特殊的女子。 第843章 装逼装漏水啦 第843章装逼装漏水啦 这女子一身麻衣,满身缟素,打扮得非常朴素,和周围盛装打扮的丽人格格不入的,却偏偏被安排坐在最前排。那是最尊贵的贵宾才有资格坐的席位,比如说——大顺太子雷玮、成甯。 就连成甯的妻子叶斐然,也因身份不够,被安置在老远的后面。 就有人打听这女人是谁了:“她是谁啊?” “听说叫李如意,曾经是律靖阳的救命恩人,也是律靖阳真正喜欢的心上人!” “今儿个多喜庆,为什么穿这样?” “她是个寡妇啊……” “哦!难怪!可就算寡妇,穿素净点的衣服也就是了,好歹戴个银钗啊。这样披麻戴孝的,寒碜谁呢?” “呵呵,这我就不知道了……” 册封大典完毕之后,是大型的庆典。 律靖阳趁着没有人注意,悄悄来到李寡妇跟前,说:“如意,一会儿拜托你了。” 李寡妇笑容无害极了,特别知性特别美丽,垂眸道:“我献丑了。” “怎会。你的琴声是天下一绝,你又向来低调内敛,轻易不露技艺的。今天如果能够在天下人面前露这一手,对于你的名声一定有莫大好处。到时候我也与有荣焉。加油啊!” 这是律靖阳想出来讨好李寡妇的大招,非常对李寡妇胃口。 李寡妇半推半就地应承下来,实际上立刻到系统里兑换了才艺药丸服下,只等着一会儿庆典开始,在大会上抚琴一曲,一鸣惊人。 她,要在天下人面前狠狠露脸! 等所有仪式结束之后,就是盛大的庆祝活动。 雷珂早就看到李寡妇了,她也觉得李寡妇穿那么缟素不吉利。出于责任感,劝了劝律靖阳:“夫君,您是想要让李郡君演出助兴吗?” 律靖阳说:“是啊。” “人家远道而来,是客人。会不会太不尊重了啊?” “不会。如意不是那种要虚名的女人。” “既然如此,要不要我准备一套好点儿的衣服给她穿?她那一身白,好像不大吉利。” 眼睛一瞪,脖子就梗起来了,律靖阳冷冷扫了雷珂一眼,说:“一身白?不吉利?咱们若氏最尊贵的颜色是什么?你身上穿着的是什么?如意也是一身白,怎会不吉利?” 若氏人尚白,今儿个,律靖阳夫妇穿着的都是用北海来的冰凌纱做的大礼服,重重叠叠,用金丝银线绣了日月在肩上,中部是玄鸟龙凤等图案,十分华丽。 雷珂看看自己身上那件人间富贵花似的白色可敦大礼服,再看看李寡妇身上单薄的白色麻衣,总觉得,自己白白浪费了口水。 开场的歌舞结束后,律靖阳面带微笑地说:“接下来,很荣幸请到我在大顺的朋友,李郡君为大家抚琴一曲助兴。” 烛火高烧,亮如白昼,两排力士开路,李寡妇缓缓走到场地中间,坐在早就准备好的绿尾琴前。 大家议论纷纷:“这谁啊?” “好像是大顺使团里的人。” “怎么穿这样寒酸?大顺人是没钱了吗?” “啊呸,好不吉利。就跟家里刚死了人似的。咱们这可是汗王册封庆典呢!” 观礼的大顺人听见若氏人嫌弃无比的嘲笑,一个一个脸上无光,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下去。 李寡妇坐下开始抚琴了,才弹出第一个音,还在低声议论的人群停了下来。 天籁之音! 如行云流水般的琴音,绵绵不绝……那是情真意切的高山流水之音。琴声里,有人想起了战乱中别离的亲人;有人想起了战死的同袍;还有人想起了那些慷慨悲凉的流离岁月…… 鸦雀无声,都被李寡妇的琴音压住了。 律靖阳沉醉在琴声中,目光牢牢盯住李寡妇,尽是痴迷。 他心爱的女人,果然是最好的! 长老中不知道谁,悄悄夸道:“才貌俱全,天下无双!” 声音很小,传入律靖阳耳中,他又爽又不高兴,瞪了那长老一眼:“琴声要安静下来才可听!” 长老顿时惶恐地低下头去。 斥退了长老,雷珂忽然说:“不对啊。” 她一说话,律靖阳更不高兴了。在他眼里看来,雷珂现在做什么都是试图抢夺他心目中李寡妇的地位,都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力。 他阴阳怪气地说:“可敦没听见孤刚才的说话吗?安静听琴!不要以为你是可敦,孤就不能处置你。” 雷珂指着场下说:“果真是抚琴高手,汗王陛下请看,好多人都被感动哭了。” 真的,好些人在李寡妇的琴声感染下,百感交集,嘤嘤哭。 这册封大典上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乏战阵上身经百战的猛将。成百号五大三粗的壮棒汉子一起当众嘤起来,场面蔚为壮观。 律靖阳傻眼了,嘴角抽搐,年轻俊朗的脸上愣是挤出了俩法令纹。 “怯怯”地,扯了扯律靖阳袖子,雷珂说:“汗王陛下,这琴声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不过,要不要让李姐姐先罢手了?不然惹哭了大家,咱们宫女人手有限,也没那么多帕子给大家伙擦眼泪净手净脸的。” 看着底下老泪纵横的长老,有两个比较多愁善感的,都开始抽抽了。 琴台上,琴声一转,变得慷慨激昂,李寡妇摇头甩脑,手指如轮转,带动素白的衣袍翻飞,飘飘如谪仙。律靖阳站起身,想要阻止她,又开不了那个口。挣扎了一会儿,转身对雷珂说:“可敦,劳烦你,到琴台上阻止如意弹琴吧。” 雷珂奇道:“很好听啊,为什么要阻止?估摸着,也应该快结束了。” 律靖阳要疯了! 这曲子到高潮部分,是表现战场士兵激烈厮杀的! 如果这些人被李寡妇的琴声带动得互相残杀起来,他的册封大典可就彻底毁了! 自己苦心孤诣给李如意造势,最后李如意竟闹得他的庆典一团糟! “我受不了啦!”琴声中,一名虬髯汉子站出来,身穿明光铠,肩盖饕餮护,大红披风,律靖阳认得他,是一名千夫长,在战场上拿下了一百名首级的。那千夫长“刷”的拔出腰间的九环大刀,刀尖指着对面一名大顺将领,“大顺狗,老子看你不顺眼好久了!你有什么狗屁资格站在这儿参加咱们汗王册封大典?吃老子一刀!” 那大顺将领也早已热血沸腾,一被挑衅,拔出佩剑,破口大骂:“弱智猪,来呀!打架啊!!” 一言不合,就要干架! 第844章 想方设法接近叶斐然 第844章想方设法接近叶斐然 说时迟那时快,两道红色人影,鬼魅般闪现到场上。 一左一右,轻轻松松,把两个眼看就要打成一团的人分开。律靖阳看清是薛氏兄妹,松了口气。雷珂拍手道:“李姐姐弹琴真了得。就好像能把人情绪带着走似的,不过为什么不弹一些喜庆点的曲子呢?” 律靖阳一听,若有所思。 李如意还在弹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场面上那些混乱关她什么事?她只要负责好好好表现就行了。 直到宾客席中,响起了一声——唢呐。 《百鸟朝凤》。 中气十足,荡气回肠,大气磅礴。 更重要的是,又高又尖的音质,直接把琴声压得听不见,哪怕李寡妇才艺有多高都不好使。 场面上的混乱顿时遏止,大家视线转移到唢呐的吹奏者身上,——正是成甯。 一身紫色袍子,雍容华贵,头戴玉冠,略微低头,啜唇为音,气息沉稳有力,把原本就洪亮的唢呐声吹得声闻十里。 叶斐然在后面,捂着肚子笑得肚子疼:“不愧是我的相公,能够把唢呐吹得那么出色也就数他了。” 旁边茜贝一脸黑线:“夫人,您让我送这玩意儿给成大人,就是为了让他吹奏?” 成大人多高贵优雅的人啊,出了名的冷面俏郎君,也就夫人敢把那从头七吹到入土的玩意儿送他了。 更要命的是,成大人竟毫不介意地就在人前吹! 还吹难度极高的《百鸟朝凤》! 还吹那么出色! 茜贝挠墙了,还要不要人活了啊! 略带得瑟地看了茜贝一眼,叶斐然眼底弯弯,笑成一泓春水:“我就知道李寡妇装逼要装漏水。不让相公出手压一压场子,那厮要得瑟上天!” 挠墙中的茜贝一窒,看着叶斐然眼光不同了:看着嬉皮笑脸下,实际上,是对场面上所有事了如指掌。 茜贝心想,也许,这才是叶县主真正可怕之处。 苦大仇深有什么难?难的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叶斐然小心翼翼地关注了空间一眼,很好,距离离得足够远,没有影响。 现在空间卡在8级升到9级的最后一点点经验值,她也只能暗地里焦急,还有就是多加小心。别的更好的办法也没有了。 成甯的唢呐声把李寡妇的琴声压了下去,体面地结束了这场闹剧。李寡妇弹下了最后一个音节,住了手,在琴边站起来,对着成甯敛衽为礼:“谢成大人为小女子和音。” 成甯把唢呐一放,笑了笑,没搭腔。 要不是二丫事先说了,他才懒得动这个手。 李寡妇看见他那高冷的样子,越发激起了征服欲,说:“大人好冷漠,难道如此惜字如金?” “不敢。”成甯说,“听闻李夫人魅力无边,但凡跟你有过交接的男人,莫不拜倒在你石榴裙下。成某家有悍妻,唯有保持礼貌。” 一番话,大顺人里听说过李寡妇花名的,就互相看着心领神会的笑起来。 李寡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咬了咬牙,“成大人好会说话。无论你怎么看我,今日恩情,如意是记在心里了。谢成大人。” 又是福了一福,转身下了琴台。由始至终,她都保持优雅。 律靖阳看着琴台上,二人互动,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耳边雷珂不留情地呵呵:“看来李郡君完全不领你的情啊。她看着成大人那眼光,就跟猫儿看到鱼似的。” “你胡说什么!”律靖阳嘶哑着嗓子低吼。 雷珂说:“别以为我吃你醋,我是关心成甯。也别以为我对成甯有什么非分之想,他是二丫的相公,我当然得多留意他!” 无懈可击,律靖阳哑口无言,心里的邪火,呼呼直往上冒。 好不容易煎熬着撑过了庆典,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换,律靖阳直奔李寡妇下榻的大顺会馆——青云台。 在王城里住了两天,城里一切洒扫干净之后,李寡妇就随着大顺使团一块儿搬到了青云台。这给两人见面造成了极大的不便,尤其是律靖阳正式成了汗王之后,看着他驾马车往外奔,元老院俩大长老快要跪下了。律靖阳梗着脖子甩开俩大长老,才跟李寡妇见着面。 中途有此变故,见到李寡妇的时候,律靖阳神态和语气都不太好:“如意。今天的事你怎么解释?” 李寡妇装傻:“解释?” “我想要让你可以在天下人面前露脸,特意安排你到台上独奏。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弹那种曲子干什么?搞到宾客们又哭又打架的,我现在成了天下人的笑话了!” 无辜地眨眨眼睛,李寡妇毫无愧色,“可是,靖阳,我弹得不好吗?” 律靖阳说:“好,当然好!” “那就是啊。你知道我弹琴弹得好,我上台去卖力演奏了,而且演奏得也很好。如果我演奏得不好的话,他们又怎么会又哭又打架?所以,你的心血没有白费呀!” 李寡妇红唇一开一合的,振振有词。 律靖阳语塞,李寡妇说的……好像也严丝合缝?但怎么他听着就觉得那么不对呢!他气恼道:“可你不能弹一些喜庆点儿的曲子吗?那也很能让你长脸啊!” 不料,眼神一寒,李寡妇薄脸上罩了三分寒霜,“奏喜庆的曲子?你把我当成那种,替你们大爷们弹唱助兴的粉头吗?律靖阳,枉我当你是蓝颜知己,没想到你竟这样看待我!” 她长得好,一生气,眼睛一眯,嘴角一抿,气鼓鼓的,律靖阳立刻心软了,和声道:“我不是这意思。” “我当然知道可以弹喜庆曲子啊。但这首曲子是我最拿手的,我想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好让你长脸。你还怪我……那算了,以后我也不求这个彩头了。反正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律靖阳一想,果然如此,李寡妇是真有才华的,并非那种需要自己捧着才能露脸的绣花枕头。越发觉得自己莽撞了,赔了几十个不是,李寡妇没说接受,也没笑。最后律靖阳没辙了,说:“到底要怎样你才消气?” 李寡妇早就等着这一句了,她说:“明晚宫里的宴会,我要出席。” 第845章 没有空间,活得很难……吗 第845章没有空间,活得很难……吗? 明晚是款待大顺使团女眷的宴会,那是雷珂可敦主持中馈的第一场宴会,由雷珂全权负责。律靖阳为难道:“这是可敦的宴会,你和她又不对付,你去干什么?” “我就想去,我想好好祝福一下可敦。” “那好吧。” 李寡妇三言两语的,就搞定了律靖阳。听说李寡妇要来,雷珂倒也没说什么,应允下来,回头对大惑不解的茜贝等人说:“多双人多双筷子罢了。有二丫在,她闹不出幺蛾子。” 雷珂却不知道,叶斐然此刻,正在面临一个大麻烦! “什么?排斥?” 空间里,说明书对叶斐然说:“系统里的东西不断侵蚀芥子空间,一百层芥子空间只剩下最后三层。如果系统物品侵蚀完这三层芥子空间,美颜丹将会成为黑洞,吸收空间物品。宿主必须尽快升到9级。” 心神不定,脑子里转过一百种方法,经验值进度条又上涨了一点点。叶斐然看在眼内,问:“这是什么进度在涨?” 空间说:“是琼州的乡亲饮用净化水的日结算。” 又有一个极小的数上涨,叶斐然指着那数字问:“那个小的呢?” “那是羁绊者1号今天救了两条人命,给宿主的经验值加成。” 叶斐然这才知道,原来成甯做的好事,也可以给自己空间有所加成。这岂不是——人多力量大? 叶斐然说:“空间,我可以多增加羁绊者来给自己助力吗?” 空间说:“羁绊者是极为特殊的缘分。以前的宿主最多也就能够结下4到5个羁绊者,必须和宿主是血亲。” 那么这条路是么办法了,叶斐然看着悬挂在空间半空的那颗美颜丹,芥子空间已剩下三层,薄薄的,好像随时要破碎。她咬咬牙,说:“空间,如果我现在遇到系统宿主,是不是必死无疑?” 空间说:“不是。只是空间被夺走,你会成为普通人。” “啊?不是说要死掉吗?”叶斐然眨眨眼睛。 空间说:“宿主,有空间多方便。如果没有空间,你不觉得在古代活着,太难了吗?那不是比死更难受吗?” 还真的思考了一下,叶斐然得到了答案:“不会。有你陪着我自然很好,但没有你陪着的话,只要有足够的信念,我也会努力在这个时代活下来,而且要活得好。” 空间不说话了。 既然没有生命危险,叶斐然豁然开朗,沉下心去做自己的事。把空间里的田地水产药炉照料完毕,这一晚她睡得很好。 第二天还没睁开眼睛,被成甯从被窝里打包挖起,丢到马车上。 没有了怀里的枕头,叶斐然四肢并用抱在成甯身上,直接拿他来做抱枕。闭着眼睛含含糊糊问:“相公要去哪里啊……冷死了……” 漠北,二月头,那朔风可厉害得很。 成甯说:“带你去看一样东西,你一定喜欢。” 睡神附体,叶斐然“哦”的一声,左耳进右耳出,睡死了过去。 成甯带着她走街串巷,来到了骡马市口。若氏的商贸业没有大顺发达,好多地方还保留着以物易物的习惯。骡马市散发着的牲口味道把叶斐然活活熏醒了。 “好臭……”叶斐然捂着鼻子,“相公,你想从这儿贩马回去?” 成甯摇头:“不。好马须从战马里寻,寻常骡马市上的牲口只能做脚力,不顶用。” 叶斐然越发不解,来到一个门前挂着葫芦的地方,马车停了下来。 “药店?”叶斐然对这地方熟悉,药店门口站着一蓝衣男子,腰缠玉佩,锦袍绚烂,一团和气的,是好久不见的陈思南,叶斐然更吃惊了,“思南哥哥?” 成甯说:“下车吧。” 他乡遇故知,叶斐然当即下了车,和陈思南一番厮见,俱各欢喜。陈思南在本地已经成了家,和父母住在一起,妻子都怀孕了。说起故乡,陈思南对叶斐然好胜感激:“多亏了你照料静静。如今边境一太平,我们就可以和静静汇合,到时候南北商行连成一片,不愁没有生意做了!” 叶斐然也是百感交集,不免代好友诉说一番独自支撑生意的辛酸,又说:“你给她找的那个上门赘婿,倒是个好看又中用的。哪里结交这样的能人异士来?” 不料,陈思南大吃一惊:“上门赘婿?我没有啊!” 天雷滚滚! 叶斐然心中滚过一万头草拟吗——“没有?” 可是那俩……双宿双飞了小一年了!! 成甯打断了他俩话头,说:“这件事稍后再议,横竖南西篱不是坏人,琼州也有我的部下在照看着,出不了事。” 陈思南跺脚道:“可是女孩子的贞节……” “我想你现在说这句话,已经太迟了。”叶斐然凉凉地道,“南西篱早就登堂入室了小一年了。不说生米煮成熟饭,哪怕如今你们赶回去,又能怎样?难道拉静静去浸猪笼?” 陈思南颓然道:“我做不出……” 拍了拍陈思南肩膀作为安慰,成甯说:“这件事你交给我吧,回头我给你查查那人到底什么底子,给你个交代——那个人呢?” 使劲晃了晃脑袋,强迫性把自己拖回此时此地中,陈思南眼神重新聚焦,“他刚走了。我们拉都拉不住!” 成甯的眉头,皱在一起,“走了?” “哎……没办法,又不能动粗!” 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的,叶斐然忍不住插嘴问:“你们到底在找谁啊?” 成甯给出来的消息,不亚于一个九天大雷:“是那个制造救心丹的游方郎中。他这几日,就被困在天兰城中。陈思南找到了他,又通知了我。我想方设法留住他,没想到城门一开,还是被他跑了。” 叶斐然跳起来:“什么?” 游方郎中! 救心丹!! 那种就连空间都没办法配出来的神药!是苏氏性命的唯一希望!!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那还愣着干啥,赶紧去追啊!!”叶斐然一蹦三尺高,梗着脖子就要往城外跑,被成甯一把拽回来,“二丫,你冷静点!追不回来了!” 第846章 一碗缺了灵魂的羊杂汤 第846章一碗缺了灵魂的羊杂汤 叶斐然说:“不是才走吗?一定可以追到的啊!” 成甯垂眸道:“今儿个城里还在严查,城门只早晚各开一次,现在己时已经过,城门关了。他早就出城走远了!” 没办法,叶斐然抓着成甯衣襟,嘶声说:“那他长什么样子?你应该见过吧?你为什么不早来告诉我?” “他……他是个没有脸的人。”说话的是陈思南,叶斐然顿时迷糊了,没有脸?什么意思?陈思南补充道,“他的脸没有特征,特别平凡。我和阿成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叶斐然颓然:“这……” 她完全明白那是什么人。 这才是高高手。 世间上最难以辨认的,恰恰是这种普通人,俗称的大众脸。难怪这么多年,都没有人能够找到这个游方郎中。 表示安慰地,陈思南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说:“但我用高价在他手头购买了三瓶救心丹,应该够大娘用一阵子了。” 收下救心丹,叶斐然道了谢,对陈思南很感激。 告别了陈思南,成甯见她怏怏不乐的样子,心里也愧疚。原本想要给她一个惊喜,让她亲自去求那游方郎中授予救心丹方子,没想到那游方郎中被战乱吓破了胆,对官府中人极为不信任,前头委以虚蛇的答应着,后脚就跑了,功亏一篑。 想要哄她开心,成甯忽道:“二丫,时候还早,你要不要在这边天兰城逛逛?难得来一趟,没几天就要走了,捎点儿土特产回去给家里人也好。” 叶斐然怏怏的道:“好……” 投其所好地,成甯带着叶斐然直奔饭馆子。 那饭馆子名叫“口口香”,简单粗暴的名字,卖的吃食也很简单,一是羊杂汤,二是羊羔肉。 羊杂汤就在门口的柴火炉子上烩着,又香又辣。 叶斐然吸吸鼻子,心情平白好了三分,说:“这地儿有辣椒了?” 辣椒这东西,似乎是她在琼州山里先发现推广的吧? “都有。这几年,天半地北的人似乎都爱吃辣椒了。”成甯说,“陈家的辣椒酱,到了北边成了油泼辣子。” 果然,叶斐然看到店门口挂了好多辣椒,还有晒干的,那是做辣子面必不可少的原料。油然间,她感觉到自己这只蝴蝶,在古代扇一扇翅膀,没想到还发生了如此大的效应……心情复杂,喜悦占大部分,跟着成甯进了店。 进门,直奔干净的角落坐了。叶斐然好奇地透过门帘子,看后面的大师傅干活。只见煮好的羊羔子,用一指宽刀背的快刀切成薄片,大块堆盘子上。 成甯说:“再来两碗羊杂汤。” 跑堂的高声道:“好咧——” 羊杂汤一入口,红辣香油自不必细说,叶斐然想起前世一次出差吃过的特色来,叹道:“只可惜这羊杂汤少了面肺。如果有面肺,那就好了。” 一个比打雷小不了多少的声音,猛地在他们头顶炸响:“哦?什么叫面肺?” 身上系着大围裙,带着袖套,胳膊比叶斐然大腿还粗的国字脸汉子站在了他们面前。成甯说:“大厨好耳力。” 国字脸大厨双手一抱拳:“好说!在下余铁柱!” 眼睛咕噜噜,居高临下看着叶斐然:“听到这姑娘说我家羊杂汤还有缺点,我就出来想要问个到底了!” “我完全没有嫌弃的意思哈!”叶斐然说,“我只是认为可以做得更好一点。” “愿闻其详!什么叫面肺?” 陷入回忆中,带着回忆的眼泪从嘴角流下来,叶斐然说:“面肺啊。就是把羊肺洗干净了,灌入面水,冷水煮得了的肺子。好的面肺,黄中带白,软硬适中,本身没有味道,但放入你家的杂碎汤里一煮,吸收了羊的鲜甜味和羊油熬辣子的香味,吃起来先是弹弹滑滑的。随着它进一步入味,又变成软软糯糯的。那可真的是,太好吃了,足以让你家这碗羊杂汤,锦上添花啊!” 余铁柱越听,本脸上挂着的那三分气愤颜色越微弱,不知不觉身子前倾,眼睛瞪大一霎不霎,生怕漏了一个字。叶斐然话音一落,他马上接过话来:“姑娘,您是真懂的。请里面去,详谈。我愿意出一百两银子买下您这个面肺的方子!” 听听!这称呼都变成“您”了! 成甯挑起一边眉毛,看了叶斐然一眼,叶斐然不怯场,放下筷子擦擦嘴,说:“好。里面谈。空口无凭,我做给你看。” 余铁柱大喜,国字脸上堆起笑容,大嘴咧到耳后根,“请!” 到了后厨,地方收拾得干净。 一个小学徒站在尺把宽的铁锅前面,小心熬煮着辣子。果然是用羊肉来熬制,咕噜咕噜地,冒着红色的泡泡。 余铁柱钦佩地看着叶斐然,说:“姑娘是我店里第一个尝出辣子是用羊油熬煮的客人。” 叶斐然笑嘻嘻地指了指成甯:“两个。相公也尝出来了,只是他不说。” 成甯笑不露齿,双手负在背后,若即若离走在叶斐然身后。 若是有心人留意,就能发现他站的位置不远不近,恰好能一手够到叶斐然。 余铁柱羡慕地看了他们一眼,说:“原来是两口子。哎哟,应该叫小娘子啊!真好,两口子就该这样夫唱妇随。来,请。” 直奔账房,回头,一张五十两的官票并一些零零散散的碎银子,一块儿揣叶斐然手里。 数过了数目无误,叶斐然亲自动手示范做面肺。 羊肺是现成的,但做面肺需要时间。叶斐然边清洗羊肺,边说:“我捡重点来说吧,关键是面水的比例,调的浆子不浓不,用小竹管灌进肺里,要灌得恰到好处,不能把肺戳烂。如果软了,肺子软趴趴的影响口感;如果太硬,肺子硬邦邦的吸不入汤的味道来。” 余铁柱也是经年的大厨,手把手地灌烂了两幅肺子之后,第三次就灌出了合格的面肺。 面肺做好后,叶斐然一切切开,只见肺子里吸饱了淀粉,透着白,柔软有弹性。 切好了的面肺放入羊杂汤里一烩,一炷香时分也就好了。 “你尝尝?”叶斐然先舀了一碗加了面肺的羊杂汤给余铁柱,然后是成甯,最后是她自己。 加了面肺的羊杂碎汤,顿时有了灵魂。 第847章 成甯的叮嘱 第847章成甯的叮嘱 只吃了一口,成甯道:“这个好。” 他的嘴巴可是很挑的,等闲不入眼。 但就是叶斐然做的每一样吃食,都很合他胃口。 学徒们跑堂们都围拢过来,一人分得一碗,吃得啧啧有声。 越发敬佩得五体投地,余铁柱眉花眼笑,喜得抓耳挠腮的:“这个好。不过今儿个还不能卖,先做了我们店里尝尝味道,合口了才能上桌款待客人。” “叶娘子,真是多谢多谢!以后你来口口香,有一次算一次,都不收钱!” 叶斐然笑着说:“那可不成,白吃白喝不是我风格。该收饭钱还是收的。这方子可是你一百两银子买的。” 余铁柱见她笑眉笑眼的,然而态度坚决,知道不是客气,越发引为奇人,深感敬重。一叠连声的喊:“羊蛋子!阿牛!给我掌起大灶来,我要整治一桌好菜好饭,谢过叶娘子!” 徒儿们吃饱了羊杂汤,个个红光满面的,一叠连声响应着。 门外响起马儿嘶鸣的声音,大批人马涌进来,有人满口叫嚷着:“我看到大人的马车了!” “在这里!” 薛长东领着几名士兵,披甲鲜亮的,一拥而入,把个“口口香”的狭窄店堂挤个水泄不通!上到余铁柱,下到食客们,有一个算一个全愣住了! “跨刷”单膝下跪行礼,薛长东大声道:“大人!夫人!宴会马上要开始了,请立刻回宫!” “回宫?” “王、王城里出来的人吗?” 店里上上下下吓坏了,特别是余铁柱,看着叶斐然和成甯上了车,整个人都不好了。追着出去问:“两、两位大人!小人有眼不识金镶玉,还枉言说请大人吃饭……小的该死啊!” 刚才他可正儿八经的跟叶斐然和成甯平辈论交的! 成甯长声一笑,叶斐然也跟着笑了,他们十指紧扣坐在马车上,一个帅气高贵,一个优雅端庄,非常养眼般配。 眉眼弯弯,笑容潋滟,叶斐然柔声说:“老板,你请我吃饭,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会该死呢?好好做生意,红红火火过日子噢。” 余铁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啊,这是住在王城里的人会说的话吗? 若氏人有一些地方还有奴隶,王城里的人,哪怕是阿猫阿狗,都不把外面的百姓当人看。打骂是常事,一看不顺眼,还会杀了。可是这两位却如此平易近人! 他呆呆地站在店门口,机械化地摆动双手跟成甯夫妇告别,当马车走动,看到“大顺”的小旗在面前一晃而过时,余铁柱才回过神来:“他们是大顺来的人……” “大顺的官儿……和我们这边的,似乎不一样……” “如果我们若氏的汗王和贵族能够像这对夫妇一般,不对,有他们三成,下次别说给律靖山开城门了,我拼死也要守着咱们的城池。” “嗨,你可快闭嘴吧!活腻了啊?” 马车里,叶斐然数着碎银子,成甯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吐槽:“家里没有银子了啊?真是小财迷!” “那怎么一样,多久没有挣这种鸡零狗碎小银子了,拿在手里就是舒服。”叶斐然笑得特别满足。 成甯说:“你倒是大方,那面肺的方子,如果在京城大馆子里做起来,是妥妥的日进斗金。你却三文不值两文的卖给了那汉子。日行一善?” 说的平静,叶斐然听出他话里探究的意思,倒是不必相瞒,她说:“坦白说罢。因为离了这地方的滩羊,别的羊肺做不成面肺。” 男人澄澈的墨眸微微一睁,玲珑心思在心里转了千百回,倒没想到这最简单的一层。 “别的地方做不成……莫非,这地方的羊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天兰城外的大草原紧挨着戈壁滩,这水是雪山上的冰雪融水,又带着沙漠里的无数矿物质,特别适宜各种中草药生长。在这儿放牧的滩羊,吃着草药,喝着雪水长大,天然无膻味,肉质肥嫩,肺子也特别的肥厚鲜美,那才适合做成面肺。换到别的地方,营山也好,京城也好,就更别提我们琼州的山羊了,做不出来的。” 事实上,上辈子的时候,也只有出差去到的那个地方才有面肺吃,是个地方特色。如今叶斐然这只蝴蝶小小地扇动了一下翅膀罢了。 成甯听得入神,须臾,笑道:“你知道的倒不少。” 摸摸叶斐然的头发,叶斐然眯着眼睛,享受地唔了一声。 顺势就狗皮膏药似的,粘到了成甯身上。 “今晚宴会,男人不能参加。李寡妇也要去,她最喜欢搞事情,你小心点。” 脸还埋在成甯心口,叶斐然的胳膊从成甯腋下绕过去,抱住他,半撒娇半不在意,“我知道了,离她远点就是了。” 那无所谓的态度,让成甯越发放心不下。 “你啊。” 捏了捏叶斐然脸蛋,“我发现你还真单纯。” “嗯?” “李寡妇,野心很大。”成甯说,“反正有什么事你就摇金铃叫我。” 谁也不是傻子,叶斐然知道李寡妇的野心在哪里,但她的操作也是蛮迷惑的。如果说是想要进后宫,就好好留在京城攻略景熙帝;如果要当大女主,那就乖乖做生意。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什么都想要的德性,越发让她瞧不上李寡妇。 感动地点点头,说:“相公你放心好了。” 说话间回到了王城里,直接去了雷珂的住处。雷珂早就等着了,如今成甯算是她半个娘家人,若氏人民风开放,没有过多的繁文缛节,倒不必避嫌。 对成甯略一见礼,雷珂说:“二丫,我给你准备了衣服,快进去换吧!” “我有带县主的礼服啊。”原来雷珂巴巴儿的叫自己回来,是为了郑重其事的换衣服?叶斐然又可爱,又可笑的。 雷珂说:“今晚是若氏人的宴会,我是可敦,得穿准备好的礼服。你的衣服也得重新准备。” 成甯在旁边听见,说:“入乡随俗,二丫你要听四公主的。” 私底下,他们还是用原来的称呼叫雷珂。 第848章 小东西衣服没穿对 第848章小东西衣服没穿对 叶斐然只好作罢。 一轮忙活,没想到,穿上若氏风格的礼服,倒是挺美的。叶斐然在镜子前展开双臂,说:“嘻,这衣服有意思。” 红彩鲜明织金锦,罟罟帽儿,镶嵌了大颗珍珠,垂落鬓边,名贵的衣料贴身舒适,特别舒服。叶斐然穿戴好了,兴冲冲跑到外面去找成甯献宝:“相公,你觉得我好看吗?” 成甯本和律靖阳站在院内说话,猛地看到叶斐然走出来,衣饰华丽,腰肢金带一束,显出玲珑的身段来。 成甯整个人都不好了,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快步走上前,把自己肩上的大耄一脱,整个包住叶斐然。 “喂!你干什么?”叶斐然出其不意惊叫。 成甯脸色阴沉沉的:“进去换套别的衣服!” 叶斐然觉得没什么不妥啊,捋捋头发,说:“有问题吗?” 一低头,看到自己露出的——锁骨。 嗯,若氏人崇尚自然美,夏天的衣服紧身,袒露半个手臂,贵族女子还喜欢穿纱质的披帛。冬装稍为厚实一点,但是宴会的礼服,还是会收腰、露锁骨。 成甯脸黑黑的,说:“你觉得有没有问题?” 酸味扑鼻。 叶斐然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她扯扯衣领,想要把衣服往上拉一点。雷珂说:“二丫,这个拉不上来的,拉上来就不好看了。” 成甯越发严厉:“换了它。” 好可怕。 威压十足! 叶斐然委屈地扁了扁嘴:“若氏人的衣服就这样啊……” “那就穿回我们大顺的礼服。”成甯不假思索地说,回头,吩咐薛长乐,“到天王殿里去把衣服拿来。快。” “是。” 叶斐然还想要说什么,成甯看了她一眼,把她肚子里的话生生压了回去。他把裹在她身上的大耄卷卷好,遮得密不透风的,圈着她肩膀说:“这儿风大,往里面去。” 这么主动地搂着肩膀,叶斐然不习惯。 她小声道:“相公,你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啊?” 成甯垂眸看着她,傻丫头又冒傻气。真过分,还好被他及时发现,不然穿那么露到了宴会上,就算全部是女人参加,也不能容忍。 但知道叶斐然的自尊心很强,成甯不可能直说,也不屑于直说。他在保护自己妻子不受轻薄,这种事可以做不可以直说,太俗气。成甯就说:“我们是不是大顺人?” 叶斐然点点头:“是。” 成甯说:“这次宴会,你用什么身份去参加?” 叶斐然说:“大顺和丰县主。” 成甯说:“所以,四公主可以穿可敦的衣服,因为她现在已经是若氏那边的人了。但你不行,你身为大顺县主,就算入乡随俗,也没那么个入法的。还是穿我们自个儿的衣服。” 叶斐然说:“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说话间,薛长乐回来了,后面领着俩宫女,手里捧着金光灿烂的一团。看到主人如此紧张,闹得薛长乐也紧张起来,说话语速飞快,眼睛不敢直视:“大人,衣服和冠冕取来了。” 成甯说:“放下。” 这衣服有些繁杂,穿起来颇费工夫,薛长乐领了俩宫女本意是要来帮叶斐然穿衣服的。听见成甯这么说,顿时踌躇着,不知道退不退下去才好。也就愣了那么刹那功夫,成甯两道凉飕飕的目光撇来,薛长乐打了个激灵,立马告退。 成甯把衣服展开,说:“穿上。” 红得透着绛紫色的衣裳,上面用盘金绣绣了百蝶穿花的图案,穿在叶斐然身上,越发映得她肌肤雪白,明眸皓齿,高贵的颜色把她身上亲切气质冲淡了,变得端庄高贵,艳丽动人。 居移气养移体,长年和成甯、雷玮、皇帝这些大佬厮混在一起,那种俾睨众生的气质,喷薄而出。 成甯亲自把罟罟帽脱下,换上了点翠珠冠,颤巍巍的点翠流光溢彩,让叶斐然整个人看上去像一颗小太阳,明亮温暖。 雷珂来催促道:“二丫,好了吗?宴会要开始了。” 一进门,看到叶斐然,愣住。 叶斐然看着她说:“好了。我马上来。” 她扭头对成甯道:“相公,那么我先过去了。” “好。”成甯说,“万事小心。” 送别了妻子,成甯才去做自己的事儿。 他其实很忙,不光大顺使团一切都由他拿主意,而且律靖阳新王继位,诸事不明,成甯成了唯一合适商议的人。 律靖阳早就从雷珂处回来,在上书房里等了半天。成甯来到和他谈事情,谈得差不多了,律靖阳问:“刚才为何这么迟才来?” 成甯说:“家里小孩不懂打扮,我指点一二。” 律靖阳哑然失笑:“成甯,你对你妻子太好了。回头我送你几个若氏美女带回大顺吧。” 成甯不假思索,一口拒绝:“不用。” “女人嘛,不都那么一回事。不能讨好的。”律靖阳劝说。 成甯挑眉:“你有资格说我吗?” 律靖阳:“……” 成甯说:“你也不看看你怎么讨好李如意。” 律靖阳脖子一梗:“如意她不同!她不是一般女子!” 成甯唇角微微一扬:“你看看,你脸痛吗?” 律靖阳忽然心里一咯噔:“等等,成甯,你想要干什么?” 上前一步,成甯手微扬,律靖阳腰间令牌已到了他手中。律靖阳使出擒拿手想要抢夺,被成甯轻松化解。最后成甯手腕一翻,一把亮晶晶的匕首抵在律靖阳喉咙。 “律靖阳,把你安排布置在宴会会场周围的人撤回来。你们的把戏行不通了。” …… 对上书房变故一无所知,叶斐然和雷珂来到会场上。 一红一白,惊艳全场。 “哇,可敦太美了。” “大顺真不愧是天朝上国,养育出来的公主就是不一样。” “我觉得,成夫人更美。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牙齿白白的,特别好看。” “嘤嘤嘤,她身上的衣服料子可真好,绣花也特别,我好想要。” “走,我们问问她吧?” “怕不怕的?” “不怕。她们很好说话的!” 若氏王城内的晚宴和大顺的不一样,食物以牛羊奶酪、肉食、干鲜果子为主。妇女可以随意走动,互相敬酒。等宴会正式开始的时候,就三五成堆席地而坐,欣赏歌舞。 第849章 千钧一发,升级成功! 第849章千钧一发,升级成功! 整个晚宴现场,宛如一千零一夜里的画面,叶斐然眼花缭乱,谨慎起见,让薛长乐跟着自己,同时自己也紧紧跟着雷珂,不敢离开半步。 第一次主持大局,雷珂的表现中规中矩。不过大家都说,她年纪轻轻的能够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错了。 大家的鼓励和肯定,给了雷珂很大信心。 经过一开始略带局促之后,她表现越来越好了。眼见雷珂没什么大问题,叶斐然放轻松下来,一放松,人有三急,就想要找茅厕。 她低声告了得罪,“我去去就来。” 一个人离开了宴会的大殿,绕到了屋后。 她没有留意到身后李寡妇紧紧跟了过来。 叶斐然没有留意到身后紧紧跟着的李寡妇,李寡妇看着她的背影,紧张地吞了口唾沫。 “是不是一个随身空间,让我接近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想起了那块梦中看到的沃土,李寡妇心头阵阵炽热。 看着叶斐然进了茅房,李寡妇跟了过去,定了定神,扬起笑脸:“叶县主,好巧啊。” 画面席卷而来,在眼前展开! 叶斐然头痛欲裂,大喊一声,退开几步。李寡妇看着她,叫道:“你果然有空间!” 叶斐然大惊,忍着头痛,往外跑:“我不是我没有!” “让我仔细看看!”李寡妇撸起袖子冲过去。 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奔出了茅房,叶斐然脚底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上。李寡妇步步逼近,一股强大的吸力,和她空间内的美颜丹相互拉扯,芥子空间像玻璃一样碎裂成千万片碎片,飞溅到虚无之中,美颜丹朝着空间外飞去,带动空间飞向李寡妇! 叶斐然双手抱着头,大声呻吟起来。李寡妇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红着两眼,清秀脸蛋上笑容狰狞:“哈!” 空间要脱离她,被系统吸收了! 千钧一发之际,“叮”,卡住了好久好久的进度条,突然之间满了。 升级了! 一道道绿色的烟花在空间里上升,绽放。 平平板板的空间声音:“宿主升级到lv9,恭喜宿主。请领取升级奖励……” 说明书念了些什么,叶斐然都听不到了。她只感觉到,那凿子狠狠凿太阳穴般的剧痛,宛如做梦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拉扯感没了…… 剧痛没了…… 眼前那一层层重影消失了,李寡妇的面孔重归清晰。叶斐然抬起头,看着她,挤出一丝微笑:“你怎么看起来那么失望的样子?” 能不失望吗? 李寡妇眼睁睁看着眼前朝自己飞过来的天材地宝和奇异空间莫名其妙地关闭掉,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感觉:那东西本来是要归她的! 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没有了。按捺下不高兴和浓浓的失望,李寡妇僵着笑脸说:“啊?有吗?一定是你的幻觉。你刚才为什么见到我就跑?” 叶斐然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没什么,你突然出现,被吓了一跳。” 啊,没有头痛的感觉好得要飞起来了。 李寡妇满脸狐疑,但是又找不出什么错处来,只得眼看着叶斐然又进了茅房。 …… 宴会继续中…… 李寡妇坐在宴席上,甚是无趣。今晚的她穿了一身白衣,还是那种麻布料子。结果就是比美貌,比不过叶斐然;比地位,比不过雷珂。 再加上她在前儿个抚琴的时候,惹得不少人当众出了丑,这些人的家眷如今大部分都在场,对李寡妇自然没有好感。 敷衍了不到半个时辰,李寡妇实在熬不下去了。她的长处在于男人堆里厮混,和女人打交道哪儿哪儿都不自在,在她眼中看来,聊衣料首饰,是肤浅;聊家里老人孩子,是俗气;不能出风头,比死还难受。 “哼,不就穿了件鲜亮衣服夺人眼球嘛。有什么了不起的,上不得台面的乡下胖妞。系统,出来,兑换美颜丹。” 李寡妇呼唤着系统。 系统说:“宿主目前的积分余额不足兑换。” 李寡妇气恼道:“那就兑换临时美颜丹。” 系统说:“宿主目前的积分余额不足兑换临时美颜丹。” 李寡妇大惊:“怎么可能!不是还有十万点积分的吗?你这什么破系统啊!” 系统说:“宿主,你之前兑换了才艺丹抚琴,又用了口才丹混入使团中,累计使用列表如下。” 密密麻麻的积分使用明细,花积分如流水,李寡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积分用完了。她顿时危机感来了:“难道我这段时间一点积分都没有增加?” “宿主已经很久没有攻略新的对象了。已有的六个对象中,好感度也很久没有上涨。所以没办法获得积分奖励。” 系统的回答,冷冰冰的,李寡妇记得从前系统不是这样的,会叫她“亲爱的宿主”,态度可好了。她心烦意乱之下,无暇顾及这些细节,说:“那现在怎么办?如果什么道具都不能兑换,我还怎么当皇后嘛?” 系统说:“宿主,当对象的好感度上涨,也会获得相应积分奖励的。” 一言惊醒,李寡妇陷入沉思中,现在的攻略对象……貌似只有律靖阳? 歌舞表演很精彩,李寡妇眼神涣散,呆坐一旁,看着雷珂和叶斐然大受欢迎,自己却门庭冷落。这种情况从来没有试过,又不能兑换系统道具,她穿越过来从没有过得今晚这么憋屈。 咬牙又咬牙,招呼都不打一个,溜走了。 谁也没有挽留她,走出了宴会的宫殿门口,李寡妇长长出了口气,恶狠狠道:“真是……说好了安排人给我抓住叶斐然。人哪儿去了……律靖阳做事越来越不靠谱!” 可是,为了增加一点积分,她还是得忍着不耐烦去接近律靖阳,刷好感度。李寡妇拼命摇了摇头,收敛起刚才的恶形恶状,摆好了绿茶样子,朝跟律靖阳约好的地方走去。 宴会宾主尽欢,大受好评。 散场的时候无论是若氏贵族还是大顺使团里的女眷,脸上都挂着满意笑容。 回到后宫,雷珂和叶斐然有说有笑的一起走进寝殿内。 第850章 若氏人的牛乳真不错 第850章若氏人的牛乳真不错 雷珂满面红光,十分兴奋:“……我刚才可担心自己做不好了,真的做起来其实也不是很难。都是母后教过的。” 同样是笑盈盈地,叶斐然鼓励道:“你今天真的很棒。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我们大顺出来的女人,不会比别人差。” 她们都没有注意到律靖阳黑着一张脸站在屋子里。 看着她们兴奋的模样,被无视的律靖阳发出很响的干咳:“咳咳咳!” 同时被吓着,雷珂拧眉:“汗王陛下,好晚了,请回寝宫去。” 律靖阳对叶斐然说:“县主,我有些事要跟可敦谈。请回避。” “好吧。”叶斐然正要走,被雷珂叫住,“请留步!” 律靖阳越发脸色黑沉如锅底,雷珂对他说:“县主后天就要启程回去了。如果陛下没什么要紧事,可以留到明天说吗?这会儿我想多陪陪娘家人。” “哼,娘家人。好一个娘家人!”律靖阳一甩衣袖,“好!你们爱说就说去!” 叶斐然敏锐地嗅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她给了雷珂一个安抚的眼神,说:“陛下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才深夜来访的。我还是先告辞吧。” 她匆匆弯了弯膝盖,行礼告退。 回到下榻之处,只觉心神不宁的。 成甯还没回来,叶斐然索性先进了空间。 升到了9级的空间,和之前又变了样,广袤的沃土,清澈的灵泉,白墙玄瓦的房子,很像社会主义现代化新农村。之前黑乎乎看不到的远处,如今若隐若现地,现出一脉山峦,像钢铁猛兽的背脊。 走进屋子里,实验室一切如旧,但仿佛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每一件东西,似乎都酝酿着充足的灵气。使用的每一件工具都如此得心应手。 美颜丹落在工作台上,没有之前耀武扬威的模样,彻底被空间俘虏。叶斐然终于敢拿起它,面前自动出现一行字:“美颜丹,能够永久增加20点颜值。是否使用?是否。” 忽然明白了李寡妇那身容貌本事哪儿来的,嘲讽地笑了笑,“过度使用违禁药物可是会取消比赛资格的。” 不当回事地把美颜丹往储物箱一扔,叶斐然把自个儿往床上一扔,开始打滚:“还是有你在比较好!” 滚了不到三滚,上下眼皮一打架,睡着。 这一晚成甯没有回来,叶斐然在空间睡了一晚,精神奕奕的出来,只觉得身轻如燕。因人在若氏,薛长乐暂时接手了贴身伺候的活计,打了洗脸水进来,发出一声惊呼:“哇!” 倒是把叶斐然吓一跳:“啊?” 薛长乐拍拍心口,说:“夫人,你昨晚一定睡得很好吧?怎么瞧着好看了许多?这皮肤……啧啧,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还会发光!” 一边说,一边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想要摸叶斐然的脸。手伸到一半想起尊卑有别,又讪讪地缩了回去。 那微妙的小表情,叶斐然自个儿也忍不住了,说:“有镜子吗?给我看看?” 薛长乐拿来了镜子,对着镜子一照,叶斐然又被自己吓一跳。 “真的诶……” 镜子里的人,皮肤白嫩了很多,带着血色的那种,关键是整个人充满了精气神,灵气十足的。 心里明白这一定是空间升级了的原因,忍不住美滋滋的,叶斐然还是得给自己找借口:“应该是事情都了了,昨晚睡得好,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薛长乐摸摸下巴:“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 她想起一件重要事,说:“对了,夫人。昨晚中宫那边出了大事,你知道吗?” “什么事?”叶斐然心里留神,中宫,就是雷珂的住所。 昨晚律靖阳可是一脸凝重地要跟雷珂说话的,还把自己撵出来了。 “听说是汗王硬来求欢不成,反而被四公主赶出来了。这事儿是茜贝姑姑跟我说的,她老人家愁得不行。我安慰了她,然后才来。”薛长乐憨憨地说,“你说汗王不是喜欢那个李寡妇吗?怎么又来缠着公主?这男人啊,朝三暮四真的是渣没影了!” 叶斐然汗哒哒:“这……算了吧,别人闺房里的事儿,咱们就算知道也装作不知道了。” 说起啦,她自己的直觉,雷珂自从吃了忘情丹然后对律靖阳彻底无感之后。律靖阳对她的态度反而越来越微妙……真是复杂的感情! 假装无事,享用新鲜牛乳和烙饼做早餐。 叶斐然的空间经验一点点地往上增长,应该是余铁柱在用她的点子卖羊杂汤的加成……果然印证了她的想法,给予得越多,回来得越多。 “大人回来了!” 成甯大步流星进了屋,一晚上没睡,他还是精神奕奕的,只眼底略带红丝。看到叶斐然,深不见底的墨眸里闪过一丝宠溺,“二丫,这么早起来……咦?” 成甯一呆,站在叶斐然跟前,看着她,那眼神跟不认识似的。 叶斐然喝出了一圈奶胡子,咽下去,“相公,早啊。你饿吗?要不要喝牛奶?” 在若氏可以敞开怀吃牛肉喝牛奶,真是棒棒哒。 伸手捏了捏她脸颊,成甯问:“一大早的在脸上擦粉干什么?” 轮到叶斐然傻眼:“擦粉?我没有啊?” 又捏了捏脸蛋,成甯说:“小孩子撒谎要打屁屁哦。” 叶斐然喊冤:“我真没有!嗯,不过今儿个长乐也说我气色好了,应该是……昨晚睡好了吧!” 嘤嘤,变美来得太突然,只好拼命给自己找理由了! 低头看了看干干净净的手指尖,确实没有粉的痕迹。再看看那白雪雪、嫩生生的小家伙,他都还没有用力,鹅蛋脸被掐过的地方就红了…… “所以说,我不回来,你就睡好了?” 叶斐然一呆,辩解:“我不是我没有那意思!” “很好。我昨晚没睡,你睡得好,正好来陪陪我。”不等她把嘴巴上的奶胡子擦掉,某人打横抱起她,大步流星进了里间…… …… 吃光抹净,尽可能缩短了时间,还是折腾到快晌午。 太阳升得很高,叶斐然很……嘤嘤嘤。 成甯餍足地舔舔薄唇:“唔,若氏人的牛乳确实好喝。” 叶斐然悲愤,“你欺负我!!” “谁让你暗示跟我一起睡不好的。”有些困倦,男人星眸半殇,打了个呵欠,“我睡一会儿,不吃午饭了。” 叶斐然给成甯盖好被子,拖着酸疼的身子下了床。 在外间对账本,勾勒准备带回大顺的行李。免不了还有一些人情往来之类的,琐琐碎碎,叶斐然看了一会儿,难耐身上疲倦,就半软在窗下的羊皮坐垫上哼哼唧唧。 底下伺候人自然知道怎么回事,早就习惯他们夫妇恩爱,除了心里眼里暗笑之外,非常安分地做着自己的事,没有打扰她。 叶斐然哼唧了一会儿,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一条薄毯,眼前坐了一个人。 第851章 雷珂的奇思妙想 第851章雷珂的奇思妙想 叶斐然“嗳”的一下,惊得坐起来,毯子滑落到地上,看清楚那人是雷珂,拍拍心口说:“公主,你吓到我了。” 雷珂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说:“二丫,你能不能帮我最后一次?” “怎么?”叶斐然想起早上听见的八卦,心里咯噔一下。 她有个原则,尽可能少插手别人的感情事。 因为清官难断…… 雷珂抬眼看着她,说了句炸雷般的话:“二丫,你懂医术。能不能在我和律靖阳不同房的情况下,怀上孩子?” 叶斐然风中凌乱了…… 真的…… 能说出这话,雷珂,跟个现代人差不远了! “公主殿下,你怎么会想到这种主意的?”叶斐然苦笑。 雷珂拧着眉说:“是不是很不可思议?我也觉得自己太过异想天开了些……但,昨晚律靖阳强迫于我……我,我真的不愿意啊!” 强迫?叶斐然愤然道,“那怎么可以?” 雷珂说:“唉,可是,我们成亲两年了。确实也应该……我又真的不乐意……昨天晚上,律靖阳去了李寡妇那儿。其实我是很高兴的,我巴不得他别整天在我眼前晃悠着烦我呢。但不知道怎么的他很快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一身酒气,还想要我……我使劲反抗才逃开的!” “这……”叶斐然无语了,忽想起一件事,问,“你使劲反抗?你怎么反抗的?” 涨红脸,雷珂讪讪地说:“我拿花瓶砸了他脑袋一下。” 叶斐然:“……” 好狠。 她甘拜下风。 给自己辩解着,雷珂急急道:“不是啦,也没多严重,反正他的酒被砸醒了,就去了别的房间睡了。反而是我一晚上没睡着……就想着趁你没走,赶紧帮我想个法子!让律靖阳别碰我!” 叶斐然沉吟不语。 脑子里运转如飞。 事情不对劲啊! 律靖阳不是对李寡妇痴心一片吗?为什么在李寡妇里回来,还有心情去碰雷珂?难道是又受到李寡妇的蛊惑?让雷珂怀孕之后,完成了生子的责任了,就把这个可敦放一边去,专心追求李寡妇? 但如果那样的话,没必要硬来啊! 电光石火一般,脑子里闪过一个连她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可能性:“难道……” 雷珂问:“怎么啦?” 当所有可能性都被排除之后,剩下来唯一的原因,哪怕再不可能都是事实。 叶斐然说:“难道,律靖阳爱上了你?” 比她还要吃惊,瞪大了眼睛,雷珂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惊叫:“不可能!我才不要!” 身子很夸张地抖了抖,好像那是一件特别恶心的事。 叶斐然无语:“呃……忘情丹的效果太强了……” “太恶心了!”雷珂拧着眉头说,“我才不要那个人喜欢我!哪怕想一想,都想吐!” 也不等叶斐然说什么了,她自己提起裙子,很生气地走掉了。 “喂!公主!喂!” 雷珂早就走远了,叶斐然哭笑不得:“算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因为快要回去,还有好些事情要做。 比如说,在天兰城放眼睛。 好不容易来一次,叶斐然是断不会空手走的。目前来说,最大的收获是律靖山……若氏和大顺,如今只是短暂和平,亦敌亦友。 放两个眼睛在城里十分必要……叶斐然叫来薛长乐,吩咐一番。 如此这般一番忙碌,成甯睡醒了,走出来正好看见叶斐然在忙。 也不急着上前,甚至悄悄后退一步,仔细观察。 叶斐然安排妥当,门外来了个跑腿儿的小孩,跟她说了两句什么,听完之后,叶斐然嘴角上扬着出了门。 薛长东来见成甯,看到成甯穿了寻常牧民的装扮,奇怪地问:“大人,您这是要微服出城吗?” “嗯,今儿个没什么事,我出去溜达一下。”成甯说,“你前头有见到夫人的马车吗?去哪个方向了?” 薛长东一听,顿时无语,大人啊,你关心夫人,不能光明正大的跟了去么?这算什么事儿? 成甯发话,他不敢不听,说:“往城东北角去了。” 天兰城东北角,那是大顺会馆的方向啊? 叶斐然出了王城,就换了衣服和车马。 本让薛长乐去查李寡妇动静,没想到,有意外收获。 大顺会馆的门口,一辆大车满满当当的,全是天兰城特产的好东西。几个穿着粗麻布背心的伙计,卖力把车子上的东西流水价往下搬。老冷的天气,这些伙计干活干得个个身上冒汗。带头的人,是“口口香”老板余铁柱。 余铁柱裂开大嘴,声如洪钟:“哎呀,幸亏这儿见到了你啊。李郡君,多谢多谢!” 那声音隔老远都能听见。 李寡妇俏生生的站在门口,她好像也漂亮了很多,整个人容光焕发,勾魂夺魄的。特别优雅特别仙儿:“不客气。这些东西我会帮你转交的。” “我这等平民百姓,没有机会进王城,不奢望能够再见到叶县主了。多亏了有平易近人的您呐。” 原来余铁柱自从学会做面肺之后,生意极为兴隆,还一举引起了城里好几个王公贵族的注意,花大价钱每日在他手里买面肺。余铁柱收了一大笔定金之后,饮水思源,寻思报恩,不知道怎么的跟李寡妇勾连上了,认为李寡妇和叶斐然是好朋友,直接把谢礼送到了大顺会馆来。 李寡妇是不介意多立一个平易近人的高山白莲人设的,把个收礼场面弄得好生浩大。 这不,一街道上的人,都用羡慕崇敬的目光,看着这个美丽的大顺女人,就差没跪下来磕头了。 薛长乐在角落闪身而出,气愤道:“夫人!明明是你做的事,如今却变成她装逼!” 薛长乐捡叶斐然的舌头,捡得很快,就连她嘴里时不时不由自主蹦出来的“装逼”“狗带”之类的现代词也半点不漏,并且用得相当得法。 “夫人!咱们上去好好理论!” 叶斐然却停下脚步,墨眸微微一眯,“不。先不用。” 薛长乐顿足道:“夫人!” 叶斐然说:“让她装。我们从后门进去,在后头等她。” 薛长乐虽然不知道叶斐然有什么打算,但她不敢违逆叶斐然意思,只好忍着满肚子不甘,跟着叶斐然绕路从后门进了大顺会馆。 因很快要离开了,会馆内到处堆放了杂物,免不了还有人抓紧时间采购手信土仪等,人来人往。叶斐然问明了地方,向李寡妇住的雪莲居走去,才走到半路,迎面走来了——律靖阳。 叶斐然勾唇,微笑:“这可是人齐了。” 第852章 她真的值得我们妒忌吗 第852章她真的值得我们妒忌吗? 律靖阳皮笑肉不笑地对叶斐然打招呼:“县主,稀客!” “汗王不留在王城内处理国事,跑到大顺的会馆里干什么?”叶斐然懒得跟律靖阳委以虚蛇。 律靖阳脸色微变,就连假笑都在脸上不太挂得住了:“县主,我来送别使团,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叶斐然懒洋洋道:“原来是因为公事啊。汗王陛下辛苦了。我得提醒陛下一句,那边是雪莲居,住着一位孀居妇人。可千万得回避。我们大顺人礼教大防严密得紧,别瓜田李下的噢。” 很难遮掩语气底下的讥嘲,律靖阳脸“刷”地垮下来了,“县主,我好像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你吧?” 叶斐然做出害怕的模样,躬身行礼:“妾身知错。” “哼,阴阳怪气,心机深沉。”律靖阳恨恨地说,“我就知道珂儿肯定是被你教坏了,才一直对我有成见!” 他冷不丁提起雷珂,叶斐然不由得抬起眼,只看了一眼律靖阳的眼底,确认到那不忿又不甘,就心底雪亮了。她淡淡地说:“莫非陛下对我们四公主还是有那么一丝丝情意?” 律靖阳恨声道:“这你管不着!” “如果陛下给了个肯定的答案,那么我不介意做一次老好人,帮陛下一把。”叶斐然一边说,一边恨自己心软。 似乎被她的话打动了,律靖阳眼神一阵乱闪:“你打算怎么帮?” 叶斐然扬起下巴道:“陛下和可敦的联婚关系着两国和平,我们都很乐于看到二位夫妻鸾凤和鸣,幸福美满。小女子不才,说的话还能入得一二分四公主的耳朵。之前四公主对陛下一片痴情,但后来忽然态度大变,陛下知道原因是什么吗?” 侧起一边耳朵,律靖阳不禁上前一步,“为什么?” 补充一句:“难道不是因为嫉妒我对如意好吗?唉,你们女人就是心胸狭窄,只懂得嫉妒。其实我对如意是纯粹的仰慕之情,不带丝毫遐想的,为何你们就爱排斥她呢?” 叶斐然忍着内心疯狂的吐槽,脸上保持礼貌,态度很好地说:“陛下,我一直觉得陛下蛮聪明的啊,我想问你个问题。” 高帽子戴下来,律靖阳心情甚佳,笑容重现:“请说。” 叶斐然说:“你老说四公主嫉妒李郡君,到底有何道理?论相貌,四公主是皇上所有公主中最出色的,娇俏美丽,端庄优雅,无双无对。论地位,她是大顺朝皇后嫡出的公主千岁,金枝玉叶。论人品,她上能应对朝堂命妇,统领六宫,下能陪伴落难将士们同甘共苦。到底四公主哪儿及不上李郡君,犯得着嫉妒她?” 一连串气势如虹的数出来,说得律靖阳傻了眼。 对呀,雷珂是很好很好的呀! 甚至不用叶斐然说,他都能够清楚,因为雷珂的漂亮娇俏、品格高贵,他是看在眼里的呀! 迎着叶斐然的眸光,那散发着水晶般光芒的澄澈眼眸,律靖阳的答案到了嘴边,死活出不来。而叶斐然干脆直接帮他说出来了:“是不是李郡君自己说的?” 脱口而出地,律靖阳说:“是。” 话匣子一打开,律靖阳就忍不住说真话:“确实是她说的。她曾经帮过我,我很感激她,要对她好,那时候大婚在即,她哭得很伤心,说了很多话,要推开我。我不想离开她。她说公主会嫉妒她的,嫉妒她拥有我的心。” 叶斐然说:“那么现在你觉得是不是这样呢?” 律靖阳顿时两眼茫然:“我不知道……” 叶斐然叹了口气:“那公主有嫉妒过她吗?” 律靖阳说:“当然有啊,她不是一直在欲擒故纵……哼,孤才不会上当。” 见他又开始犯浑,叶斐然心里直叹气,指了指律靖阳脑袋上隆起的大包,说:“陛下,方便说说您头上的伤怎么来的吗?” 律靖阳顿时涨红了脸,捂住了,“这个不方便告诉你。” 忽然之间,两眼迷茫尽消,闪过一阵震惊:“她这是!” 故意装作糊涂,叶斐然说:“不怕得罪你说一句,如果有一天有个哪儿哪儿都不如我的女人在背后对阿成说,我嫉妒她,因为阿成心仪她的话,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我相貌才学地位都比她高,还是正房妻子,我又不是吃人的鬼怪,我要你的心有什么用?” 停了一停,继续下猛药:“只有心虚没有底气的人,才会成天用这种心啊,情意啊等等虚的东西挂在嘴边。因为她没有实质性的东西拿出来啊!” 简直就是受到了大打击一样,律靖阳眼神又涣散了,彻底陷入混乱中。 身后传来李寡妇清脆轻柔的声音:“靖阳哥哥,叶县主,好巧啊。” 聘聘婷婷走上前,若即若离,高冷如冰,看起来果然比之前又漂亮了,而且还带着仙气。 叶斐然猜测,她应该从系统里兑换了什么道具用在自己身上了。 不过现在系统已经威胁不了她,她不必害怕啦! “如意。我还有事要办,你们慢慢聊。我明天再来送你。”律靖阳看样子并不想继续和李寡妇多加相处,他离开的步伐很匆忙,一看就知道,他的心正乱。 李寡妇莫名其妙地看了律靖阳一眼,没有把他放在心上。这两天她在拉高了一点律靖阳的好感度,换到的积分立刻兑换了美颜丹吃下,增加自己美貌度。工具人律靖阳暂时来说没用了。她对叶斐然更感兴趣,正确来说,是对叶斐然身上的随身空间感兴趣。 为什么上次之后,忽然就看不见空间了呢?是不是系统还不给力?既然能够看到它,是不是就可以抢过来?李寡妇看着叶斐然的眼神,就跟饿了十天半月的狼看到肉似的,直冒绿光。 打了个冷战,叶斐然不甘示弱回敬地对视过去,“郡君,为何这样看着我?” 李寡妇说;“不好意思,冒犯了。我们这种人,经历事情很多,有时候难免目光犀利。无知妇孺很容易光被我盯着就看哭了的,得罪得罪,我跟你道歉。” 叶斐然:“……” 第853章 绿帽王 第853章绿帽王 李寡妇说:“刚才门口有个人来找你,带了很多礼物。我看他人生路不熟挺可怜的,帮他收下了。还打算回头送进王城去,可巧你就来了。要不然我现在转交给你?” 叶斐然笑了笑说:“嗯呢。我也看到了,就是见李郡君忙着,因此没有打扰,特意绕了后门来的。” 当场被拆穿,李寡妇脸都不红一下。 她说:“你今天是自己来的吗?你相公呢?” 也没意识到自己这样问,很没有礼貌。 叶斐然说:“他有事情要忙。” 脸上闪过一丝失望,李寡妇说,“是吗?原来你也可以不征得夫君同意就随意往外跑啊?” 这算什么话?叶斐然仍旧不动声色,说:“当然可以,我不偷不抢不做坏事的。” 李寡妇笑了:“呵呵,我以为在古代嫁了人的女人都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呢。那多无聊无趣啊。” 故意装作不懂,叶斐然问:“什么古代?” “没什么没什么!”李寡妇说,“那你相公有没有纳妾啊?我听说律靖阳送了不少若氏美女给使团的人,大家都很高兴。” 叶斐然摇头:“相公说了他不纳妾。” “真的?”李寡妇这回是真的惊讶了,眼睛亮闪闪的。 叶斐然警觉起来:“李郡君,你为何对我家内事如此感兴趣?” “呵呵,没什么。”李寡妇收回目光,其实内心深处如同发现宝藏一样窃喜。她说,“叶县主,你刚才对律靖阳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叶斐然说:“然后呢?” “没用的。” “怎么?” “我是说,无论你用什么手段都好,都是没用的。律靖阳都是喜欢我,他不会变心的。他不可能会爱上那个公主。” 眼睛从李寡妇瞪大的郑重其事的脸上划过,嗨,用了那么多道具,光用在脸上了吗?这么没有傲慢自大的话都说得出来?叶斐然觉得好笑,索性摊开来说:“然后呢?爱不爱的,他们不都是夫妇了?” 李寡妇说:“他的心还在我身上,他就不会和公主真正在一起。他就是我的人,这里的一切,也都是我的。” 这人……莫非是傻了? 叶斐然说:“到底什么东西是你的了?银子还是地位?” 李寡妇说:“银子,地位,都是我的。我是他得不到的白月光,只要我问他要什么,他都乖乖奉上。比如说,刚才他就给了我五百万两白银。” 五百万两白银……叶斐然心里略一估算,“没想到若氏这么有钱,才打完仗没多久呢……这是半个国库给你了吧?” 李寡妇笑了笑说:“没有啦。也就是一年国库收入的一半罢了。” 叶斐然说:“呵呵,也就是元老院的人还不知道。不然律靖阳可就麻烦了,他才坐上宝座没两天呢。” “那我可管不着他,是他自己要送我的。”李寡妇很得意,“所以说,只要我来,这里就是我的金库。雷珂在后宫苦巴巴的呕心沥血协理国事,最后坐享其成的还是我。” 出其不意地,叶斐然说:“你跟我说这么两车话,你是很心虚吗?” 看着李寡妇脸上笑容渐渐消失,叶斐然嘴角不住上扬:“你也在害怕吧?怕律靖阳回头爱上雷珂。毕竟他离你这么远,不好控制啊。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害怕吗?想要通过我的嘴巴,让雷珂害怕吗?你也太想当然了。” 好一顿奚落,李寡妇脸上挂不住了,火辣辣的,比被人打了一顿耳巴子还疼,“你!你算什么东西!雷珂又算什么东西!这个世界的女主角是我!我说了律靖阳不会变心就不会变心!” “好吧。就算他不会变心,那么你又有几个身子,几个人?吊着那么多男人,你能满足得了谁呢?”叶斐然懒洋洋地说,“年龄红利和性别红利是有限的,你今年贵庚了?好像比我还大好几岁吧?你仗着这一套,还能走多远呢?” “还有就是,如果你是皇上外室的事儿爆出来,被别人知道了。这些人乐意留在你身边的……又有几个呢?” 一席话,说得李寡妇一身冷汗。 她忽然之间,仰天软倒。 李寡妇被气晕了!! 叶斐然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传来律靖阳惊怒交加的喊叫:“如意!如意!!” 去而复返,他直奔李寡妇跟前,弯腰抱起了她! 竟毫不忌讳二人的身份之差、男女之别! “如意!”律靖阳眼内全是焦灼,“大夫!快来人啊!有人晕倒了!” 汗王在宫外抱着一个大顺寡妇,这场面委实难看,随从们吓得魂飞魄散,一拥而上,有人从律靖阳手里接过李寡妇,有人给李寡妇嗅药油掐人中,忙个不停。律靖阳恨恨地看着叶斐然,一步上前,扬手就要打她耳光。 叶斐然不会武功,吓得闭上眼睛,谁知道那一耳光却没落下来。 成甯及时赶到,拧住了律靖阳手腕。 成甯说:“男人是不可以打女人的!” 律靖阳脸涨成了猪肝色,使出擒拿手,打成甯腰间。成甯的另一只手仿佛长着眼睛般,随意化解律靖阳攻势。叶斐然离得近,发现成甯还收回了好几招杀着! 律靖阳眼中凶光渐渐消失,色厉内荏道:“你的女人把李郡君气晕了,难道你就不讲是非么?” 成甯淡淡的道:“诸葛亮舌尖群儒骂死了王朗,诸葛亮有偿命么?” 叶斐然大乐,要不是顾及现场还有很多人,就得鼓掌替成甯大声叫好! 律靖阳无话可说,只得离开了成甯和叶斐然,回身去看李寡妇,人群中,只见他几乎要扑倒在李寡妇身上,口里不住呼喊她的名字:“如意!如意!” 画面不堪,有些大顺人看不过眼了:“他可是有妇之夫,怎么这样?” “我们公主好委屈。” 裴国青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成甯两口子身边,瞪大眼睛,骇然无比,喃喃道:“这李郡君不是皇上的……皇上带了绿帽子?” 叶斐然:“噗——” 这男人八卦起来,真没女人什么事。 成甯瞥了他一眼,淡淡提醒:“祸从口出,心里明白就好了啊。” “劳烦裴大人,处理一下眼前的事儿,不然太不成体统。” 裴国青赶紧闭嘴,一脸感激,脚底冒烟地奔过去分开快要变成连体婴的律靖阳和李寡妇:“汗王陛下,请交给我们来处理就好……” 远远地,只听见律靖阳低吼:“要是她有什么好歹,我让你们出不了天兰城!” 叶斐然翻了个大白眼,忽觉身上一样,回眸,对上成甯深不见底的眼睛。 第854章 她想当皇后 第854章她想当皇后 “走吧。” 她的手落入成甯温暖的大手中,被拽着,身不由己地走出了大顺会馆。 好多人看着他们。 但和看着李寡妇那样的不同的,是羡慕,是祝福,是爱护。 叶斐然跟着成甯走出去,看着小女孩不谙世事的眼,成甯说:“闲事莫管。” 叶斐然说:“雷珂的事,也算是闲事吗?” 成甯摇摇头,说:“律靖阳没有那胆子。” 叶斐然还是不懂:“什么胆子?” 成甯说:“越张扬,越不可能。我们且看戏吧。” “噢,好。”叶斐然知道,当遇到不懂的时候,交给更加深谙此道的人较好。跟着成甯回到大街上。成甯说:“随我去个地方?” “好啊。” 成甯带着她到了天兰城南边的市场上,此处地方异域风情更浓,到处卖金银器和富有西域特色的吃食。来到一个卖烤包子的小店门口,成甯走了进去。 叶斐然被烤包子的香味吸引,吞了口口水,跟着成甯走进了屋子。 店主人是个长得很像阿凡提的大胡子,穿得也像,小小的帽子,灯笼裤子,看着逗人发笑。他给他们端来一盘烤包子,叶斐然不客气地拿起一个,吃了起来。 边吃,边听那店主对成甯说:“李寡妇在前头布下的钉子已经起出来了。等使团一动身走人,就拔掉。” 成甯说:“做得干净点。” 店主道:“是。” 成甯说:“谁让她下钉子的,查出来了吗?” 店主道:“查出来了,是柳相。” 成甯冷笑了一声:“柳相的手伸很长啊。律靖山也是他的其中一把刀子吧?” 店主说:“是。但律靖山并非他的手下,仅是受到蛊惑。和李如意的性质不一样。” 叶斐然一直听着,忍不住插嘴问:“李如意这样瞎七八搞的,到底想要干嘛?” 成甯和店主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成甯说:“她想当皇后。” 叶斐然差点被嘴里的烤包子噎住,呛咳嗽了好一会儿,喝了好几口茶,才梗着脖子顺下去,“什么?” “那说不通啊!柳相可是柳贵妃的爹!他凭什么和李寡妇结为党羽?” 成甯说:“二丫,你果然心底纯良。须知道天底下有一种人是权欲熏心,为了权势,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的。如果李寡妇能够挤掉皇后,且为他自己所用,柳相不介意在后宫中多一枚棋子。” 叶斐然简直觉得荒谬! 成甯继续和店主说话:“你继续在这里做生意,多生几个孩子,才好扎的根再深一些。银子方面不用担心。” 二人商议完毕,叶斐然低头听着,背脊上全是冷汗,吃到嘴里的烤包子都不香了。 成甯议事完毕,回过头,见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就连羊肉汁流了一手都不觉,拿出自己的帕子给她擦嘴角,温言道:“害怕吗?” “不怕。”叶斐然摇头,“上阵打仗都打过了,还怕什么。我只是觉得他们这种人,坏透了。” 成甯弯弯眼睛,平时那么冷峻高贵的人,此刻在她面前笑容和煦温暖。 他说:“就像有了阳光必有影子,世界上有好人自然有坏人。所幸如今天下太平,哪怕有些小恶,也不足为患。” 听他这么说,叶斐然心里好受了些。 想要哄她开心,成甯拿起一串葡萄,说:“二丫,你吃过这个没有?这东西叫葡萄,只有若氏才产的。在大顺极为罕有,你尝尝?” 成甯哄小孩似的语气,让叶斐然很无语。 虽然他说得也没有错啦,古代交通运输不便,葡萄啊、荔枝啊这些娇气的水果,极难运送。这些现代里司空见惯的水果,如今愣是好几年没尝过滋味了。 就着成甯手中吃了一颗葡萄,葡萄是被冰过再化开的,甜甜凉凉,吃完烤包子再吃,极其解油腻。叶斐然眯起了眼睛:“唔。” 又吃了一颗,“唔唔。” 小嘴撅起,鲜艳欲滴。 男人喉结不由自主滑动了一下,哑声道:“二丫。别这样。” 小东西越来越会长,他自恃定力惊人,却屡屡在她跟前破功。 叶斐然等不及成甯喂,自己抓起葡萄吃,甜汁在嘴角流出,她用手指擦了,正在舔手指。听见成甯说话,不懂地回眸:“嗯?” 这谁顶得住啊! 成甯看了看周围,门外烤包子店正在营业,叫卖声此起彼伏:“来二十个烤包子!” “给我五个!” “七个七个!” “好咧——” 实在不是办事的地方,男人眼中蒙上一层黑气,抓起面前早就凉掉的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叶斐然:“??” 相公怎么啦? 怪怪的…… 吃饱喝足,还剩下很多冰葡萄,叶斐然贪婪地说:“相公,我们能不能带点儿葡萄回去大顺?娘亲姐姐小虞天宇都没吃过呢。” 成甯说:“葡萄很娇气。现在能买到的都是冰葡萄,带回京城会坏的。” 其实放进空间,一切都很简单,可惜不能让成甯发现。 叶斐然小脸皱成了苦瓜干:“唉,那只能算了。” 嗯,确认过眼神,这小东西一定是上天派来为难他的。 成甯说:“那我再想想办法。” 叶斐然没想到,成甯说的“再想想办法”,第二天竟变戏法一般,弄出了几个冰鉴。这玩意儿极其沉重,里外两层,铜胎木壳,中间夹层放了冰块。里面塞满葡萄。 叶斐然大惊失色:“相公!这怎么使得!太破费了!” 如此奢靡,要天打五雷轰的!! 成甯说:“没关系,费不了多少事。” 叶斐然表示狐疑,挑起一边眉毛,审视他:“真的?冰块,冰鉴,葡萄,还没有算运送的人工和车子的费用。” 成甯点头道:“现在刚入春,冰块不值钱。冰鉴是问律靖阳要现成的,给了点工本费。葡萄最贵,500钱一斤,买了一百斤。而且,没有动用官中的钱,用的都是我们自己的俸禄。二丫,好歹咱们俩都食朝廷俸禄,这么点钱咱们花得起的。” 叶斐然这才作罢了,转嗔为喜:“相公,那我们可以让娘尝尝鲜了!” 成甯最喜欢看见她笑了,弯弯的眉眼,就连月亮河的冰凌都能化掉,不禁莞尔:“二丫乖。” 第855章 临别礼物 第855章临别礼物 身后的薛长东,却暗暗擦冷汗。 这些东西价钱不值多少,却是有钱买不到。特别是那些葡萄,是味道最好的“无核白”,直接在律靖阳御膳房里搬的…… 要是被夫人知道,不知道会怎么想…… 雷珂依依不舍的,送了又送,送了又送,最后还是叶斐然说:“四公主,不用送了。再送,就回到大顺啦。” 雷珂方才停了下来,说:“二丫,你回去见到父皇和母后,记得跟他们说,孩儿很想念他们。日后定多书信往还。孩儿不孝,不能承欢膝下,父皇、母后一定要多加保重。” 说到最后,情不自禁,眼泪涔涔而下。 叶斐然心里也难受,但她要是再哭,就更不好收场了,强颜欢笑道:“快别哭了。你长大啦,现在是若氏的可敦了。可不兴动不动哭鼻子。日后你要还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就写信给我。无论我在天涯海角哪个角落,我都第一时间赶来帮你。” 没错,这话就是说给律靖阳听的。 她们俩说话的时候,律靖阳站在雷珂身后不远处,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啥。 叶斐然回到车队中,一个窈窕身影撞入眼帘,她不由得一怔:“李寡妇怎么也在?” 薛长乐说:“她是跟着使团来的,当然跟着使团走。” 李寡妇昨儿个狠狠刷了一波律靖阳的好感度,达到了95%的好感,系统奖励了好多积分。她毫不犹豫地换成声音和颜值方面的加成,让她看起来越发迷人、漂亮。 抬抬手指,不少人争先恐后去舔:“李郡君,东西放着我来。” “郡君仙女般的人物,怎么能够亲自干活呢。” “郡君要喝水吗?” 李寡妇享受着众星捧月的感觉,坐在她的豪华大马车上,十分理所当然的样子。 叶斐然不多做理会,走在车队的最后,和她离得远远的。 …… 数日后,天兰城王城内,雷珂十分无聊。 忽然听见外面茜贝说:“有礼物送给可敦?” “是。” 来人送来一个大木箱子,落款写的是——给我最可爱的小公主。 雷珂一头雾水,命人打开,却是两名骑马美人,一个身形微丰,鹅蛋脸面,恰是叶斐然;一个苗条纤细,瓜子脸蛋,是她自己。两个美人穿着大顺人的小衣服,做得栩栩如生不说,马儿的肚子上做了发条,上满了发条之后,就在院子里跑起来。既可以观赏用,还能拉一些不怎么重的物件,很适合在内廷里使用。 “哇!这是叶县主自己做的吗?太厉害了!” 宫女们围在一起,啧啧称奇。 先是好笑,然后是感动,雷珂不自禁仰头看向东边,那是大顺的方向。 然而此刻故国远去,她又身不由己,那梦中故乡是回不去了。白云悠悠,蓝天漠漠,只余天上鸿雁北飞,发出声声雁鸣。 正是: 天兰城内天方定,月亮河畔月难圆。 公主泪满枝上花,古来家国两难全。 …… 长话短说,且说一路行行,比起来路时的惊惶担忧,回去的路上春暖花开,气候既好。心态更加翻天覆地的变化,叶斐然左有情郎相伴,右有数千大顺士兵护卫,更兼明里在若氏收获了大笔财宝,暗里收服异人律靖山。 春风得意,不过如此。 她开心,有人并不。 李寡妇在车队里,好几次“邂逅”成甯,打招呼,求助,似有若无的眼神接触,都使全了。她以为凭她现在的颜值,把成甯捞入鱼塘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没想到这家伙跟木头似的,半点反应没有。 这日饮水用完了,又到了燕山边缘,干旱无水。 按照一向身先士卒的习惯,成甯就命人备马,要亲自带薛长东二人轻骑去找水。 李寡妇突然穿了一身骑装,越众而出:“我跟你们一起去!” 把大家都吓一跳。 有人说:“李郡君,找水源要爬山涉水的,诸多不便。搞不好晚上来不及回来的。您就跟咱们留在营地里吧。” 李寡妇梗着脖子,坚定道:“不。谁说女子不如男?我一定要去!” 阳光照在她坚毅的脸上,小嘴紧抿,美艳的脸蛋上,眼神倔强。 又美又强,说的就是她了。 众人反对得更加厉害了。 毕竟这儿离山很近,要是还要分心多保护一个人,会增加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李寡妇胳膊拧不过众大腿,眼睛就朝成甯飞过去了:“成大人,我并非花瓶。骑马射箭寻找水源我都会,我只是想要给大家出一份力而已。请大人拿主意!” 这些人里的首领就是成甯了,听见李寡妇这么说,都看着成甯。 人已经越众而出,肩上背了强弓,眼睛眺望山林,脑子转得飞快,压根儿没有把李寡妇的话装在耳中,成甯说:“随便你。” 李寡妇大喜,跳上马跟着成甯和薛长东就走了。 叶斐然在帮大家埋锅造饭,非常熟门熟路地把灵泉水混进热汤里,给自己攒经验值。薛长乐脸色臭臭地:“夫人,你怎么不去阻止那个李莲花?她那点小心思,整个使团都知道了,要勾搭咱们大人呢!” 叶斐然用吹火筒吹枉了土灶里的火,满脸波澜不惊:“你怕什么。” 薛长乐急道:“这不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嘛!” “这贼有皇帝老子看着呢,怕啥。”叶斐然淡声道。 一句话提醒了薛长乐,薛长乐乐了,“对哦!” 还是正儿八经的,真、皇帝老子! 要是李寡妇敢绿了景熙帝……呵呵,那乐子可大了。 叶斐然看着在那儿傻乐的薛长乐,弯了弯嘴角:“好啦。别傻站着了。来和面,今天咱们做牛肉馅饼,搭配泡菜汤。进了大顺国境可就不能吃牛肉了。” 若氏人是游牧部落制的国家,喜吃牛羊肉。大顺却是农耕为主,杀牛吃牛犯法的。叶斐然自幼爱吃牛肉,要来到若氏才开荤。 叶斐然十分珍惜这吃牛肉的机会,把牛肉粉丝打成馅儿,放在打薄了面皮上,卷成三层四面、车轮大的牛肉馅饼,烀熟了,香飘满营。 第856章 直男怼绿茶 第856章直男怼绿茶 这一晚,每人一碗牛肉馅饼,一块杂粮饼子,一小碟切成细丝的咸菜,一碗泡菜汤。 正儿八经的好饭。 “哇,夫人做的牛肉馅饼太好吃了!”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夫人你还有姐妹没婚配吗?能扯红线不?” 薛长乐替叶斐然挡回去:“嘴巴留着用来吃东西吧,多话!” 分好吃食,叶斐然手上忙活,心里看着空间上涨的经验,很满足。她那万事不惊安之若素的表现,落入使团众人眼内,又让人安心。 还担心会在使团内上演什么二女夺夫之类的狗血戏码……看来,是他们想多了。 人家叶县主,压根瞧不上李郡君那点手段啊! 山林里,这是一处外号叫“狼见愁”的林子,密不透风,黑黢黢的。 毫不意外地,李寡妇在这儿没跟上成甯和薛长东,掉队了。 成甯一头扎进林子里,去远了,没听见李寡妇的娇呼。还是薛长东做了个好人,回头把她给带上。李寡妇想要道谢,薛长东一脸嫌弃:“让你别来你偏要来,来了又跟不上,也不知道你急着表现个啥。” 李寡妇委屈了,眼睛一眨,泪光闪闪:“长东,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说我了可以吗?” 薛长东说:“我就要说你。你不是说你骑术很好吗?赶紧跟上吧。抓紧时间找到水源取了水,回去还能赶上晚饭!” 眼看面前果真是俩钢铁直男,绿茶那套行不通了,李寡妇算是机变得快,悄悄兑了颗临时体能丹吃下去。顿时浑身滋长了力气,稳稳地骑在马背上,得得得的跟上了成甯和薛长东。 薛长东愣住了:“真奇怪,刚刚骑马还骑得东倒西歪的,怎么现在突然之间变了?” 那利落的身段,倒是可圈可点。 李寡妇已经追上了成甯了,回眸笑道:“刚才只是一时失误而已啦!这才是我的真正实力!” 这时候,一直走在前面成甯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驱赶着阿紫超前加速。 “驾!” 前面有水! 李寡妇不甘示弱,也打马追赶上去。 豁然开朗地,密林中,只见一块巨石从中间裂开两半,汨汨清泉在裂缝中倾泻而下,形成一个不深不浅的水潭。潭水清澈见底,里面有小鱼游来游去。 薛长东情不自禁握紧拳头,在心里叫了声好! 石开泉出,证明泉水来自底下,是活水;有鱼生活,证明潭水没毒。 成甯下马取了皮袋来灌满了水,每人装了八大水囊的水,足够使团省着喝了。李寡妇只负责出马力,不干活,看着阿紫神骏,越看越爱,忍不住伸手去抚摸阿紫。 阿紫通人性,不耐烦地扭开脸,却也没有踢咬李寡妇。 “呵呵……好乖的马儿……”李寡妇抚摸了一轮阿紫,一摸,摸到马鞍上挂了个亮闪闪的小东西,拿起来一看,是一条红色的平安绳,绑在马鞍上,款式别致。她说,“咦,这个小老鼠的造型好可爱。” 也是越看越爱,忍不住解下来,系在自己手上。还没有绑好,打横伸出一只手,夺了下来。 成甯提着两大袋子水,脸色黑沉如墨,“谁让你乱碰我的东西?” 被他冷电似的目光一扫,李寡妇战栗着,背脊不由自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跳如雷的:“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它自己松脱了落在我手上!” 反正阿紫不会说话,没有人拆穿她的谎言! 成甯似听非听,白了她一眼:“干活!” 把一个空水囊塞李寡妇手里,李寡妇不乐意干活的,嘴巴扁成鸭子了。可是没辙啊,她在成甯面前立的是精明能干的人设,必须做事利落起来。 不情不愿地灌了一袋子水,剩下的薛长东已经干完了。 成甯把叶斐然给他编的平安绳重新系回原处,检查一遍水囊、马鞍马镫等没有异样,上马:“走吧。” 一路无话,回到了营地,大家对他们顺利取了水很高兴。 着人去分水,成甯从马上下来,叶斐然过来给他按摩放松大腿,说:“我还以为你们今晚回不来呢。能够顺利取到水真是太好了。” 仰面朝天躺在干草上,享受着叶斐然的按摩,男人享受地塞了一根干草进嘴巴里嚼着:“有你在,我肯定要赶回来的啊。” 红晕上脸,眼睛泛着水光,叶斐然嘴角上扬:“相公真是……” 成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女人,眉梢眼角,尽是温柔宠溺。 不自禁伸手去摸叶斐然脸颊,情绪在空气中流动着……李寡妇路过,不禁心里泛酸,故意用无辜软萌的声音对旁人说:“你看,我说了我可以拿到水的了。有些人命好,坐在那儿有人送水上门,我却相信巾帼不让须眉,想要什么就自己动手,比别人给的,更加滋润。” 那路过的人是裴国青,莫名其妙道:“你说谁坐在那儿不干活呢?” 李寡妇说:“没有,我谁都没有说。” “哦。”裴国青笑了笑说,“那就是了,我们留在营地里的人也很辛苦啊。做饭扎营什么的,期间还驱赶了一次野猪。” 李寡妇原本要勾着裴国青说叶斐然不干活,白吃白喝的,没想到裴国青完全接不住梗,还把话题扯远了。满心不满,就说:“叶县主也能帮忙赶野猪啊?” “那自然不能。” “既然如此,她不是白吃白喝了吗?” “她做了饭啊。”裴国青说,“鲜甜的牛肉馅饼,你吃一个就知道了。” 李寡妇眼底闪过一阵寒光,不屑地自言自语:“哼,也就会抓住男人的胃而已……就这样的黄脸婆他也守着,真是瞎了眼。” “你说什么?”裴国青大声问。 李寡妇忙掩饰:“没什么!” 说话间,被她吐槽瞎了眼的成甯已经活动开了筋骨,从草堆上起身走了过来:“走吧,去吃饭。” 李寡妇喜出望外:“哎!” 成甯走向前面,李寡妇跟上去,明知故问:“怎么光叫我去吃?嫂子呢?” 她巧妙地换了称呼。 第857章 作!使劲作! 第857章作!使劲作! 不知什么时候插入俩人中间的薛长东,插嘴道:“这不是明摆着嘛,就只剩下我们仨没吃饭了!我说,你那点骑术,以后就别跟着我们出来了。要不是回头拉你那一把,我们就不用吃冷饭啦!” 周围好几个好奇地盯着这边的士兵,闻言:“噗——” 有喷水的有喷饭的。 李寡妇又羞又怒:“刚才不是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了嘛!你怎么没完没了啊!” 薛长东大声说:“我不是没完没了,我是好心,帮我们大人把不方便说的话跟你说了!没有那么大的脑袋,就别戴那么大的帽子!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不然也就是连累别人!今天吃个冷饭还好说,要是明天被你连累丢了性命呢?” “你!”李寡妇薄脸羞红,小姐脾气一下子上来了。这些卑微的古代男人,有什么资格说她这个带系统穿越过来的天选之女? “我不吃了!” 她一不高兴,回身就奔出了营地! “喂!喂!”身后人想要去追,追不上了。 裴国青最着急,知道李寡妇是景熙帝的女人,怎么也要看顾着点的,就对成甯道:“成大人,我们赶紧派人去追她吧!” 成甯说:“不惯她这毛病。到天亮了自然回来了。” 裴国青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看了看黑黢黢的天色,远处还时不时传来一两声狼叫,让他独自个往外追赶,那是万万不敢的,只得作罢。 这个晚上,李寡妇这么一闹,营地里的人都睡得不太安生。 但成甯预料不错,第二天早上,李寡妇就灰溜溜的自个儿回来了,扁着嘴,阴着脸,很不爽的样子。 薛长乐好心端了一份炒饼给她,她还摆架子:“我实在没有心情吃。” 躺着不动。 薛长乐也不爱伺候她的毛病,冷着脸说:“你以为我想给你吃?是我们家夫人好心命人送给你的。你要是不吃,我就收回去,多的是人要吃!” 远道赶路,是很艰苦的。虽然使团里有叶斐然想尽办法开挂,白面肉食样样不缺,但端给李寡妇的这种肉炒饼,也是只有成甯、裴国青几个官,还有病号才有资格吃。 李寡妇把自己的优待视为理所当然,听见薛长乐要把饭送给别人吃,不乐意了,“喂,那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给别人?” “姐姐,这是病号饭。那边还有个摔伤了腿的伤兵啃白馍馍喝凉水呢。这热乎乎的肉炒饼,你不吃,难道浪费?” 李寡妇说:“那行,我吃。” 薛长乐把肉炒饼给了她,李寡妇吃了两口,实在吃不下了,反手把炒饼倒在地上。 薛长乐瞪大眼睛惊叫:“呀!你!” 李寡妇说:“我不要的东西,倒了也不能便宜别人!” 不光说,还扬起下巴,挑衅地看着薛长乐。 薛长乐看着地上脏了的肉炒饼,没有多说什么,弯下腰,用手把炒饼一块块捡进碟子里。转身走出了帐篷。李寡妇才不关心这个低等人做什么去了,她躺下来,好好的睡了一觉。 睡醒,发现叶斐然站在帐篷里。 李寡妇梦呓般说:“叶斐然?你来干什么?” 她每天要睡八个时辰,那是美容觉,必不可少,现在还没有睡够呢。 叶斐然淡淡地说:“来给你送饭。” 她把食盒放下,李寡妇以为她做小伏低了,心里暗喜,带着期待一看,谁知道食盒打开,里面是一碗粗粮糊糊,透着墨绿色,一看就知道还参杂了不少野菜。 李寡妇的脸“刷”地垮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为难我?” “早上的时候肉炒饼你说没胃口吃,我想清淡点说不定对你口味。”叶斐然面无表情地说。 早上薛长乐拿了脏炒饼回来,叶斐然听见了很气愤,本想扔掉。没想到那饿急了的病号竟然说他不介意,坚持让她们把脏了的炒饼洗洗干净热了热,吃下去了。还吃得很香甜。 叶斐然原本就对李寡妇十分不满的,越发火上浇油。 晚上亲自来弄李寡妇。 李寡妇皱眉道:“这东西不对我口味,我才不吃……呕,臭死了。给我弄点小米粥,放两个蜜枣。再来一点点红肉就行。多了我怕发胖。” 压抑着怒火,叶斐然平淡道:“你倒是真的懂啊。问题是现在你哪儿弄小米红枣?” 李寡妇说:“我相信你有办法的。” 话音未落,帐篷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成甯和气地说:“几位老乡不要生气,请进来慢慢说。我给你们主持公道。” 一个尖锐得刺破耳膜的女声喊:“官老爷,您一定要给咱们做主啊!那女人吃我们的喝我们的,把我丫头的床占了,一晚上功夫还把我儿子的魂给勾了,怕不是狐狸精混进官兵里头了!” 成甯说:“吃了喝了然后呢?” “然后说了给钱,又跑了!本来咱们乡民习惯留宿过路客,也没什么,可她竟然把我老公公吊在房梁上的一棵老山参给顺走了啊!那可是我家汉子等着治病救命用的啊!没良心的臭狐狸精!”那女苦主乡音极重,哭着喊着,还夹杂了很多脏话,成甯好不容易才听了个大概,说:“那么你为何找到我们营地来闹?” 女苦主哭着说:“她报了名号,说她姓李,让我们找你要银子来!” 叶斐然隔着帐子一听,忍不住回头看了李寡妇一眼:“呵呵。” 李寡妇梗着脖子道:“我没带银子,只能用这样办法啊!” “所以,你老人家昨儿个晚上离开营地,是知道附近就有村子可以投宿,故意作死?” 一席话说得李寡妇涨红了脸,眼圈红红的,泫然欲泣,还满脸不服气。 叶斐然张开手:“拿来。” 李寡妇说:“什么?” 叶斐然说:“那支老山参。” 李寡妇说:“那可是好东西,我给钱买了吧。我也有银子的!” 她摸出一个小匣子,从里面拿出一张银票,“一百两够不够?” 叶斐然继续冷笑:“呵呵。” 李寡妇这回倒知道要出血了,咬咬牙,“行吧。按照京城的价格来,给她一千两就是了。” 第858章 作!继续作! 第858章作!继续作! 哗啦,帐篷帘子打开。几名穿着满身补丁的衣服,头上带着白羊肚手巾的村民冲了进来。叶斐然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成甯,递了个眼神过去。 成甯本来就不乐意管这李寡妇惹回来的破事,接收了叶斐然的眼色,不动声色落在最后,静观其变。 领头的妇人一进来,就指着李寡妇说:“果然是你!你还我的人参!还我的儿子!” 李寡妇不慌不忙道:“你别嚷嚷,好好说话。我不是故意白吃白喝你的,是因为身上没有带银子,回来取钱。” 一边说,一边把银票交给妇人。 那妇人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旁边一壮棒汉子似乎是里正,说:“君嫂子,是银票,一千两。” 那妇人吓一大跳,手抖起来,好像手里捧了块烫手山芋:“一、一千两银子?” 这些山民,三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全都震惊了!! “是啊。这是老山参的价钱,和京城里的一样价了。加上吃喝。足够了吧。”带着施舍的笑容,李寡妇慢吞吞地说。 那妇人一听,立刻把银票往李寡妇怀里塞:“我没说要卖我的参!那是娃他爹的救命药!咋能卖呢?” 李寡妇猝不及防,被妇人油腻腻的手抓了一把,银票脏了,她身上的名贵衣服也脏了,顿时满脸吃了屎的表情:“别碰我!” 嫌弃得很! 妇人被她打开,很受伤,这人看起来不是那种滚刀肉,反而卑怯地畏缩到一边去。李寡妇吊着眼睛说:“银子拿走,参我买了。有这些银子,到哪儿都可以过上好日子。” 她确实这样想的,当初不就是靠着一千两银子拼命往上爬么。 叶斐然看不过眼,说:“人家家里救命用的,说了不要银子。你把吃喝住的银子结清了不就行了。” 李寡妇犯了倔,说:“不行。我看上了的东西,我就得要。那个老头儿吃了参也活不了命的,还不如要银子呢。” “你拿来也没用。”叶斐然还试图跟她讲道理,“回到京城,差不多的人参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嘛?” 李寡妇说:“我不!我就要!” 村民们见状,反倒过意不去。那妇人说:“既然如此,那就卖了吧……” 李寡妇眼睛一亮,扬起嘴角:“看到没有,人家自己都不要了。哼,不就是想多讹银子。这一千两,怎么都够了啦。” 妇人收了银票,却一脸想哭的神情。 叶斐然很无奈,严格来说,李寡妇给了银子,钱货两讫不算错。但她强买强卖别人的救命人参,这做法忒不地道。 打发走了山民们,气氛有些压抑。 就连大顺使团里的人,在知道了李寡妇离开了一晚上其实吃好喝好睡好之后,心里也很不舒服。尤其是那几个不顾自己危险奔出去寻找了她大半夜的男人,更是觉得自己一片好心喂了狗,对李寡妇好生失望。 第二天起床,拔营离开。 李寡妇掀开帐篷走出去,所到之处,人们纷纷埋头干活,对她不理不睬。李寡妇笑容可掬地跟大家打招呼,只有三三两两的人答应她。 不以为意,倒有几分宠辱不惊的味道,李寡妇看到成甯在刷马,走过去:“成大人,早上好。” 成甯不理睬她。 她背着双手,来到成甯跟前:“成大人,昨天给您添麻烦了,真对不起。” 成甯还是不理她。 这个女人,勾搭了这个勾搭那个,每一个男人都给人唾手可得的感觉,但就是吊着。这种做法,成甯觉得跟青楼那些高级伎女没什么不一样,很烦,很贱。 李寡妇说:“成大人,你这匹马是叫阿紫吗?你养得真好,教教我怎么养马好吗?” 另一边,成甯的帐篷有了动静,响起了叶斐然的笑声。 成甯一直铁板一块的脸上,才有了神情变化,黑水晶般冷硬的眸子瞬间变得柔软。李寡妇看在眼里,一阵不服气,脑子里飞快转动着说点儿什么好,外面又响起一片哭喊声。 “我的儿啊!”那哭喊声好生熟悉,就是昨儿个的妇人,她追着一个大小伙子,跌跌撞撞跑过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那大小伙子约莫十七八岁,浓眉大眼,就是寻常的山民小伙子模样,一口气冲到李寡妇跟前,“你要走了?” 李寡妇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特别清纯特别无辜:“是啊。” “我和你一起走!” 他的娘在旁边跺脚大哭,尖叫阻止,那小伙子只当听不见。 李寡妇说:“大牛哥,你跟着我可没什么好处。” 小伙子说:“只要待在你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时,周围围过来一堆人,都来看热闹。大家知道李寡妇习惯养鱼,可是才一个晚上就惹了风流债回来,那也太夸张了,纷纷带着活久见的神情吃瓜。 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李寡妇看着成甯说:“成大人,你意思如何?” 大牛哥一脸期盼地看向成甯,大牛娘亲不顾一切地上去抓着成甯衣袖,大哭:“不要啊!大人,你不能让大牛走,我全家千顷地一棵苗啊!” 成甯皱着眉头对大牛说:“我们是大顺出使若氏的使团,要去京城的。不能贸贸然带人回去。你请回吧。” 李寡妇遗憾地看了看大牛,说:“那就没办法了。” 叶斐然在帐篷的缝隙里看着,鄙夷道:“坏人推给相公做,李莲花就是李莲花。” 薛长乐跟在她身后,鸡啄米似的点头。 成甯不再多话,转身命令:“拔营!己时出发。” 李寡妇又看了大牛一眼,说:“大牛,那么再见了。好好过日子。” 大牛看着她,忽然之间,笑了起来,凄然道:“李家小姐,你以为我认识了你,以后还能看得上那些庸脂俗粉么?那天晚上你让我给你打水,你折了一只纸飞机给我,那是我一辈子最快活的时候!见不着你了……你觉得……觉得我还能好好过日子么?也罢,长痛不如短痛吧!” 帐篷里,叶斐然忽喊:“不好!他要寻短见!” 大牛发出一声公牛般的吼叫,猛地冲向旁边的士兵,“刷”的拔出那士兵腰间佩刀,打横往脖子上一抹! 第859章 他就是这般任性 第859章他就是这般任性 大牛娘的尖叫声,被硬生生憋在喉咙里,黑眼珠往头顶一插,晕了过去。 “不好了!死人了!” 叶斐然大喊:“快!” 钻出帐篷飞奔到大牛身边,大牛喉咙被切开,鲜血咕咚咕咚直往外冒,渐渐涣散的瞳仁却还是盯着李寡妇,深情如海。 李寡妇却扭过头去,跟着成甯跑:“啊——血!好可怕!” “夫人!怎么办!”薛长乐焦急地问。 叶斐然咬咬牙:“赶紧止血,缝合,兴许还有救!” 士兵们吓坏了,左顾右盼,不知道如何是好。 身后传来成甯说话:“兄弟们,那可是人命啊!”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准备干净的纱布、热水、止血草药,其余的人围着夫人,别让不相干的人来冲撞了!” 成甯宛如定海神针,大家顿时找到了主心骨,各自按照吩咐办事。 李寡妇磨磨蹭蹭挨过来:“我,我害怕……” “啪”成甯一袖子甩过去,把她逼得倒退好远! “贱妇,滚开!”他看着她,无比厌恶! 忙活了小半个时辰,叶斐然愣是给大牛缝合完成了。 多亏大牛是个生手,只切断了自己气管,没有切断大动脉,那场面看着可怕,出血却不多。要换了那些受过训习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士兵,保准一刀送命。 叶斐然在忙碌,另一边,薛长乐也把大牛娘亲掐醒了,大牛娘亲瞪着眼睛还想哭,薛长乐竖起食指在唇上:“快别哭,你儿子没死呢。” 大牛娘看到昏迷不醒的大牛,脖子上被缠得一圈圈的,放到担架上,眼泪“刷”的流下来。 薛长乐说:“夫人,大牛娘亲醒了。” “大娘。”叶斐然走过来,说,“莫哭了。大牛没事,就是皮外伤,流了些血。回家安静躺个十天半个月就好。期间吃点儿好的,补补血,保准不耽误娶媳妇生孩子。” “真的?”大牛娘方才转忧为喜,哭道:“神天菩萨!我儿多亏了您们啊!我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们,我给您们磕头了!” 翻转身子,往地上一跪,咚咚咚的磕起了响头。叶斐然扶她起来,说:“大娘,你快别说了。人命关天,谁都不会袖手旁观的。我们这边薛大哥会送大牛和您回村子。以后啊,可别犯傻了。” 大牛娘千恩万谢的去了。 叶斐然看着从头到尾只是在旁边看好戏的李寡妇,气不打一处来,快步走到她面前:“很好玩?” 李寡妇瞪大眼睛,清纯不做作地问:“什么啊?” 叶斐然说:“看着别人为你而死,你觉得很好玩?” 李寡妇说,“你怎么这样说话?我也不知道他会自杀啊!怪我咯?” “你可以选择少招惹一些人。”叶斐然说,“他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山里娃,你有必要吗?你到底图啥?为了证明你自己魅力无边,嗯?” 被她说破了虚荣心,李寡妇脸上火辣辣的,梗着脖子,红了眼睛:“你不要血口喷人!” 叶斐然厌恶地皱着眉头:“李如意,人在做天在看,再好的运气也会有用尽的一天!你走着瞧吧!” 她很想打李寡妇一顿,但,在这里打架于事无补,反而耽误正事。 反正,记在小本本上面,以后有机会再照死里揍! 两人不欢而散,各自收拾行李准备继续赶路。 这么一闹,拔营的动作又慢了许多。 成甯帮叶斐然装箱子、收拾物件、忙前忙后,李寡妇看在眼内,心里发酸。从前那些男人全都是围着她转的,今儿个明明自己颜值高了,在这个使团里却备受冷落。要不是还有几只低等舔狗在旁边围着转,她都要怀疑是不是系统开始失灵了! 她学乖了,先不去打扰成甯,免得又火上浇油。看见成甯器重薛长东,就想要拉拢薛长东,走了过去,说:“长东大哥,来帮我个忙好吗?” 薛长东说:“自己事情自己做。” 李寡妇:“……” 很是鄙夷地横扫了她一眼,薛长东说:“干嘛嘛不行,惹事第一名。离我远点吧您呐!” 李寡妇:“……” …… 景熙十三年春,二月十八,前往营救太子雷玮的大顺使团,终于完满完成任务,班师回朝。 抵达了望京行宫,一路上风餐露宿、风尘仆仆的队伍终于有一顿好饭吃。 当夜,雷玮约见成甯。 沐浴更衣完毕,雷玮只穿着深蓝色半新不旧的家常袍子,许是有些热,领口半开半掩,露出精致的锁骨。连日来被软禁、被惊吓、还有颠簸流离,雷玮可算是吃了大苦头了。 脸色是苍白孱弱的,身子也单薄如纸。 他对着成甯,第一句话就是说:“阿成,我快不行了。” 成甯挑眉:“这是大不吉利的话,快别说。” 苦笑着摇头,“我的身体,我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在努力……无补于事。这次我平安回去,恐怕不是有些人想要见到的。” “管他是不是想要见到的。”成甯说,“你有能力做个好皇帝,你要证明这能力,狠狠打他们的脸。” 雷玮垂下眼睛,苦笑。 “阿成,遇到你,是我的福气,也是大顺的福气。” 成甯沉默了数息,才说:“柳贵妃那孩子,是二丫救的没错。但二丫跟我说,他在母腹中憋着时间太久,恐造成窒息,以后会有可能痴傻。所以,太子殿下,你如今地位稳固,没有人能威胁你。” 看起来,雷玮松了口气的样子。 “阿成,你想多了。”雷玮说,“我真的只是很苦闷,想要找人来说说话罢了。你没有必要跟我说这些的……真的,我不关心。我已经是太子了,自然要爱护弟妹的。” 成甯于是把话题打岔到别的地方去。 两人一直谈到深夜,雷玮才肯放成甯走。走出了太子的寝殿,成甯回头看了看渐渐熄灭灯火的屋子,竟暗自心惊。 都多少年了,不乐意回到帝王家中来,就是不乐意再回到这种环境中。 没想到,人换了,情节没换。 回到自己屋里,叶斐然已经睡了,呼吸细微平缓。成甯脱了衣服,躺到叶斐然身边去,抱住了她。 他很喜欢抱她,凉凉的,滑滑的,软软的。 散发出的香味,让他依恋。 出于内敛的本性,他不会说出口,但是现在叶斐然已经睡着,男人可以肆无忌惮地把脸埋下去,深深地嗅那令他安神的味道。 成甯知道自己这个喜好很不可理喻,不过二丫的话,无所谓了。 他就是这般任性。 又如何? 第860章 论功行赏,成甯做子爵 第860章论功行赏,成甯做子爵 数日后,皇宫里。 好久不曾如此喜气洋洋,到处张灯结彩自不必说,就连刷夜壶的小宫女都因获得了比闹元宵还要多的赏赐而把马桶刷得分外干净。 “太子回来了!” “他回来就是好,皇后娘娘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许多。” “还是太子爷在的好啊!” “你们在坤华宫当差就日子好过,我就惨了。柳贵妃这几天那脸色,阴得能拧出水!柔儿姑姑又不是扛事的,遇到贵妃娘娘有啥心情不好的地方,只懂甩锅。” “哎呀,好惨。那你千万得当心点!” 雷玮平安无事从若氏归来,还顺利扶持了律靖阳当上了汗王,从此若氏和大顺的关系更近一步。皇后第一时间召见了雷玮,母子二人相见,皇后也不管什么母仪天下了,两眼泪水滚瓜一样滑落下来:“我的儿!” 雷玮也是心情激动,喊了一声“母后”,就哽住了。 母子执手相看泪眼,半天,皇后才说:“玮儿,你瘦了许多!” 雷玮说:“让母后担心了。但其实我在外面奔波,体质壮健了。成甯总说,生命在于运动。我之前只当他扯淡,没想到句句在理。” 皇后说:“话虽这样说,你瞧瞧你自己,手腕子骨头都凸起来了,摸着都硌手。还是赶紧把补品炖起来,养胖一点。” 雷玮垂着眼睛说:“是。” 夏刚进来,行礼完毕,说:“皇后娘娘,皇上要召见太子殿下!” 皇后还依依不舍的,雷玮安抚地拍了拍皇后的手,说:“母后,我先过去。改天再来陪您说话。” “好吧。”皇后咬咬牙,飞快地对雷玮说,“你在皇上那边,注意点吃喝。最近柳贵妃给皇上派了好多人。母后担心……” 雷玮一愣,说:“好,儿臣理会得。” 告别皇后,直奔乾华宫,雷玮细心留神,果然看到好几个生面孔。雷玮不动声色,进了大殿,景熙帝在龙案前处理奏折,雷玮上前见礼:“儿臣见过父皇,给父皇请安。” 景熙帝放下手里的朱笔,露出笑容来:“玮儿。从你母后处来?” “是。” “这儿子长大了,就和娘亲,不和爹亲了。” “儿臣不敢。父皇政事繁忙,儿臣不敢轻易打扰。如果可以的话……”雷玮踌躇,不知道是否应该用成甯教的法子,但抬头和景熙帝微笑的眼略接触,立刻有决定,“儿臣很乐意带着孟氏和皇孙们,进宫打扰父皇清静。” 景熙帝呵呵大笑,说:“好!好!朕当然欢迎!那就明儿带上媳妇儿和孙子孙女们来乾华宫玩玩吧!蓓丫头会写字了没有?皇爷爷要教她写字!” 雷玮从善如流的应了。 “说正经的,”景熙帝话转正题,“你觉得这次的使团该如何论功行赏?” 看了雷玮怔忪了一下下,景熙帝加重了语气道:“主要是,你觉得要怎么赏赐成甯?” 成甯,是景熙帝留给雷玮的人。 这一点是父子俩没有说出口的共识。 雷玮原以为随着柳贵妃的儿子出生,这个格局会改变。然而此刻景熙帝一句话打消了他的疑虑。一时之间,天上那层看不见的阴云,消散无影。 还是不动声色地,雷玮垂着眼睛说:“成甯对权势不太热心。二丫却是个家里负担重的。要不然,还是赏银子?” 知父莫若子,雷玮知道景熙帝如今疑心病重,想要求什么,最好以退为进。 果然,景熙帝摇头说:“不妥。现在他们今非昔比,早就不是那泥腿子穷猎户了。还是得给一点甜头的。嗯,公侯伯子男,要不,就给个子爵的虚衔成甯吧。就叫……就叫护国子爵好了!” 雷玮说:“父皇明鉴。” 带着些许得意地看了雷玮一眼,景熙帝捻须微笑:“你要学的还很多啊。” …… 圣旨传到,接旨的成甯没说什么,叶斐然有些一言难尽。 护国子…… 好像有点儿怪怪的? 这景熙帝怕不是拿成甯消遣呢? 她不明白,也就不会问。成甯很沉着地接过了圣旨,连同赏赐的财宝一起交给叶斐然:“娘子,劳烦你了。” 好像已经养成了习惯,家里的钱,家里的贵重物品,全都交给叶斐然。 成甯自个儿几乎是不花钱的。 苏氏特别高兴,乐得合不拢嘴:“阿成好棒,又升官了!” 来自丈母娘的彩虹屁,让成甯十分受用。 传旨的夏刚说:“恭喜子爵大人!按照律例,要扩建子爵府了。并且还会多配两名官里的丫鬟、教引嬷嬷等等。以后,二丫要学着管家罗!” 夏刚和他们关系好,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叶斐然说道:“是是是!您说得都对!” 夏刚白了她一眼:“你啊。就是虚心接受死不悔改!” 苏氏说:“夏公公辛苦了,今晚几时下差?如果早的话,过来吃顿便饭吧?” 夏刚答应了。 到了午后,又有人送帖子来,说是崔小姐邀请叶县主到府上坐坐。 叶斐然忙活了半天,很累了。成甯给她揉着肩膀,说:“如果太累了的话,就别去了吧。” 想了想,叶斐然说:“不,我还是得去。崔明萱不是轻易主动的性子,难得她主动一次,我要是不去,那丫头就又得缩回壳子里了。” 成甯说:“这样你也太辛苦了。” 别的人无所,他就心疼他家丫头。 撒娇地,叶斐然回转身,手臂勾上成甯脖子,扭股糖似的缠上去:“相公抱抱我就不累了。” 这谁顶得住啊! 成甯积极回应,并且还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没想到手才开始不老实,叶斐然一扭身跑得远远的。恨得成甯嗓音哑了:“过来!” “我才不要!”叶斐然刮着脸皮说,“人家只是要抱抱,你就专门动歪心思!” 听听!那调调,是小委屈本人了! 成甯刚硬欲折,弯着腰:“谁家女人要人抱不要人……那啥的!” “我就是啊!”叶斐然说,“我就只喜欢抱抱蹭蹭,我属猫的你不知道啊?” 行吧! 成甯又一次被这女人打败了!! 第861章 她是一团火 第861章她是一团火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施展出轻功,一把捉住叶斐然手腕。 尖叫声中,有人被壁咚在墙…… 门外,薛长乐喊:“夫人!马车备好了!” 成甯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离开爱妻,他眼底燃着烈焰。她也很热,背抵着墙壁,冰冷的石头贴着一团火。 热的很热,冷的很冷。 “别……”叶斐然几乎哀求。 成甯放开她,“今晚再跟你细细算账!” 马车一直穿过了两条街,见到信昌侯府的黑漆大门,叶斐然那团火才压了下去。 “子爵夫人到。” 消息传好快,上午宣旨,这才过了几个时辰。 信昌侯夫人陪着崔夫人母女,在正堂上坐着,叶斐然瞧在眼里,心中暗笑。随着她的地位提升,连作为朋友的崔夫人和崔明萱,也一块儿沾光。 这可不是妥妥的一人得道鸡犬飞升么。 她走进来,信昌侯夫人和崔夫人一起站起来见礼:“子爵夫人金安。” 信昌侯夫人带着点儿没落大户人家的骄矜,崔夫人是实打实的高兴。叶斐然问好:“两位夫人好。这边带了一点若氏手信,请不要嫌弃。” 薛长乐带着人,把两个小小的锦盒带了过来。 “这棵天山雪莲,是送给信昌侯夫人的。祝夫人身体健康,青春美丽。这一盒月亮河产的羊脂白玉,送给崔夫人,祝夫人万事顺心,幸福美满。” 雪莲名贵,在京城有钱都买不到;羊脂白玉值钱,转手就能变卖可解囊中羞涩,这两份礼物都送得体面有心思。两个夫人很满意,一叠连声夸奖:“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出手大方。真是折煞我们了!” 信昌侯夫人立刻说:“前日我刚得了一匹上好的营山蓝锦,做衣服特别好。子爵夫人一身雪似的皮肤,正好衬那蓝色,要是夫人不嫌弃,就带家里去。” 要是别的东西,叶斐然还真可能推掉了,但说起营山蓝,她马上想起跟薛长乐有缘无分的万江珧,就说:“那我不客气了!” 已婚妇人们说话,崔明萱这个没出阁的闺女没资格插话的。但她一直看着叶斐然,眼神亮晶晶的,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跟她诉说。 信昌侯夫人是个有眼色的,口里说着有事,抬起屁股走了。 崔夫人也跟着信昌侯夫人去了。 剩下俩年轻女孩子,叶斐然就知道,这次崔明萱是真的有话要跟自己说。她等着崔明萱说出口,可崔大小姐又害羞了,红着脸,逗着窗下的鹦哥儿,愣是不说话。 叶斐然打破沉默:“崔小姐,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崔明萱细声细气地说,“您呢?” 叶斐然说:“我也挺好的。” 崔明萱说:“那个,听说您去了若氏,遇到了很多危险……” 叶斐然说:“是啊。” 打开话匣子,绘声绘色地讲起自己在若氏如何穿过鲤鱼背,如何突破土狼群,如何在绿洲里生存,如何冒险夺城门最后变成直攻王城,险中求胜……说着说着,一眼扫过去,发现崔明萱眼神涣散没有焦点,早就不知道走神走哪儿去了,自感没趣,讪讪道:“崔小姐不爱听?” “啊,不,没有。我爱听,您继续……” 小姐姐,你敷衍人的时候能不能走心点? 叶斐然无语。伸出手指,鹦哥儿乖巧地跳到她手上,她摸了摸鹦哥儿红红的脑袋毛发。鹦哥儿忽然开口:“三少爷、三少爷!” 叶斐然一愣,崔明萱大急,伸手去抓那鹦哥。 鹦哥拍拍翅膀,飞到架子上,张大嘴巴喊:“我才不嫁人,要嫁人我非天宇三少爷不嫁!” 叶斐然:“……” 崔明萱:“……” 显然,这是崔明萱和某人吵架的话,被鹦哥儿给捡了去。 叶斐然看向崔明萱,崔明萱脑袋几乎低到腰带上去,不光是脸,就连耳朵根子都成了茄子色。叶斐然:“哈哈!” 崔明萱哭了,眼泪大颗大颗不要钱的往下掉。 叶斐然的脑袋顿时大如斗,收了笑容好言安抚:“别哭啊。我不是故意的,这事儿也没错啊。你还是淑女,乖……别哭了……” 这崔小姐,真的是! 崔明萱说:“我、我娘给我说了一门亲事。我,我可能等不到三少爷了。” 叶斐然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对我弟弟有意思,为什么不向你娘提出?” “我、我不敢……”崔明萱垂泪道。 叶斐然:“……” 脑海里掠过自家老弟跟孙悟空比起来斯文有限的举止。 叶斐然苦笑:“好吧,你们确实不大搭。” 崔明萱一怔,把脸埋在帕子里,大放悲声。叶斐然被哭得手忙脚乱,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给崔明萱擦眼泪又不是,抱她肩膀又嫌太亲热,只得说:“我不是那意思,就是我家猴子似的,没有个正形,耽误了你咋办?” 崔明萱边哭边说:“我、我就喜欢他没个正形了!” 叶斐然哑口无言:姑奶奶,你赢了! 崔明萱说:“我、我一辈子受够守规矩的苦了。吃有吃相,坐有坐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到头来有什么用!” 叶斐然合拢了嘴巴,心情渐渐凝重。没有人的生活是容易的,哪怕锦衣玉食娇生惯养长大的崔明萱,被困在四角高墙久了,一般有向往。 就像种子破了土,再想要把那芽尖掐掉,那就是让它去死。 叶斐然说:“你娘怎么说?” 崔明萱摇了摇头,目光凄然。 “娘本也中意叶家。但那个信平公刚和柳相攀上了关系,他家庶子又中了进士,被选入了翰林院纂修。娘的心思便活络了。” “叶姐姐,您也知道,家父当日乃是仕林翘楚,我家素来看重科举出身……” 原来如此,一个进了翰林院做纂修的,哪怕只是个庶子,也能咬牙屈就。总比军营里打熬的粗鲁叶天宇强。 一咬牙一跺脚,叶斐然说:“过两天,三月三,花神会。你想办法出来一趟!” “这件事,我管定了!” 崔明萱眼睛一下子亮了,破涕为笑,“真的?” “真的!我跟你拉钩钩!” 叶斐然手指都伸到半空了,崔明萱小指欲搭未搭,忽然收回来,脸红道:“我答应你就是了。勾手指就不必啦!” 嗨,这该死的害羞大小姐! 第862章 成大人亲自设计的裙子 第862章成大人亲自设计的裙子 转眼到了三月三,春暖花开,就连吹到人脸上的风都柔柔的。 叶斐然起了个大早,用百花花瓣浸过的水洗了脸,擦得香香的。立夏和谷雨带来了新的百草裙子。用层层叠叠的薄纱做成的裙子,白色做底,刺绣着一百种中草药的图案,每一种都栩栩如生。 叶斐然穿上新衣服之后,雅致斯文,元气满满。 立夏赞不绝口:“好好看!” 叶斐然举起双手,在原地转了个圈,绣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也不知道用什么丝线绣成的。她说:“这花样好别致,是娘给我的置办的吗?” “是成大人吩咐的。” 叶斐然心里暖暖的:“相公好细心啊。” 谷雨嘴巴很快地说:“不止呢,这些花样子是大人亲自画……” 冷不防立夏一个眼刀飞过去,谷雨戛然而止,闭了嘴。 叶斐然说:“亲自画?跟我说实话。” 瞒不下去了,谷雨说:“这条裙子,是大人亲自画了花样子,命官中的人给夫人做的。说现在日子好过了,夫人日常穿得朴素。三月三是女儿节,应当穿好些……立夏姐姐,你不要瞪我,又不是什么不能见光的事!” “原来是这样啊。”叶斐然更感动了,“我不应该让他睡书房去……” 出使若氏期间,某人憋太狠。回到家里重新开荤,那叫夜夜春宵一晚好几回,简直人肉打桩机。不堪疲累的叶斐然实在受不了了,眼底挂着黑眼圈。 那天走路发飘绊倒后,被某人看到,于是前天晚上她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发现他偷偷的把被褥搬到书房去了。 打发人去问,只回说公事繁忙。 叶斐然安心睡了两晚好觉。 立夏笑着说:“夫人,大人好疼你,真好。你快别生气了,让大人回来睡吧。” 叶斐然:“……” 谷雨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那小眼神儿带着期盼,尽在不言中。 叶斐然说:“我没有生气啊。” 立夏一愣,不信:“公不离婆,秤不离砣。听老人家们说,夫妻俩就该一起吃一起睡。只有吵架闹别扭了或者老得闹不动了才好分房的……” “你说得没错。”叶斐然很理解,和声道,“一般情况下。确实这样。但,你觉得我是那般女子吗?” 立夏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家女主人干的种种非凡事迹,摇头:“不是。夫人你那么优秀,一直是我们仰慕的对象。不说别的,敢从宫中出去千里迢迢营救夫君这种事,我以前以为只有戏文里才会唱,没想到夫人你真能做出来,而且做到了。夫人不是一般女子。” 叶斐然说:“那不就是了。我和大人之间感情好得很,如果有什么吵闹的,早就说开去了。不会闹生分。” 可巧成甯正走到院子中间,听见这一席话,不觉站住了。 “大人。早!”谷雨掀开帘子出来,看到成甯屹立在院子中间,如泥雕木塑般,倒是把她吓一跳。 很快调整好情绪,一如往常深沉内敛,成甯嘴角微微扬起,“早。夫人好了吗?” 谷雨说:“马上就好了。要不要我进去催一下?” 成甯说:“那不急,我在这儿等着就行。这花开得很不错。” 叶斐然爱花,院子里种了不少品种。成甯说的是院子里的西府海棠,长得比人还高,开了满树粉色的花儿,灼灼其华,灿烂无比。 成甯纵身一跃,只一伸手,采了一枝两尺长的花枝在手,稳稳落在地上。 谷雨看得眼晕,张大嘴巴,欲叫未叫。成甯低头看那花枝,很高兴地念道:“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今天我的心情真美妙。” 谷雨:“??” 掀开帘子,成甯进了屋子。 “相公,你来啦,看看我好看吗?” 看到叶斐然穿着他亲自设计画了花样子的裙子,成甯十分喜悦,低声道:“好看。” 叶斐然吸吸鼻子:“好香,什么味道?” 成甯亮出藏在身后的海棠花:“窗外的海棠开得好,我折了一枝。用清水养着看。” “好啊。”叶斐然于是命人拿了雨过天青的汝窑瓶子来,把海棠花供在了博古架上。成甯说:“平时你都喜欢把花瓶放在书桌上,为什么这次又要放博古架?” 叶斐然弯弯眼睛道:“书桌对着窗,平时的菊花也好、迎春也好,都是院子里没有种的品种。放在窗下,映照着院子里的景色,远近呼应,动静交映,那是相得益彰。但这海棠花既然来自园中,再放在窗前,岂不是跟院子里的那棵花冲撞了?反而不合适。放在博古架上,用白墙衬托这花瓶和花朵,正是白纸之上好做画,比较好看。” 成甯听了,看了叶斐然一眼,说:“二丫越来越有趣味了。” 叶斐然心里咯噔一下,别穿帮了吧? 要是知道她是穿越的,会不会被绑在柱子上烧? 遮掩着说:“学吃喝玩乐,有什么难的。学怎么在艰难困苦中活着,那才叫真正的艰难。” 忐忑地偷偷瞄着成甯,不想他十分赞同:“是这个道理。” 欣赏了一会海棠,两人才携着手出去用早饭。 按照京城规矩,三月三这天的早饭,也很特别。 以鲜花入馔,食物清淡,香气宜人。 叶斐然和成甯商量着崔明萱的事,成甯只道:“这是你娘家兄弟的事,交给你来办也无不可。但千万小心注意,别落人话柄。要知道京城那些长舌妇,成天闲着没事干,最爱嚼舌头。” “相公,难道你怕了?” 停了一停,成甯道:“我不怕。但我不愿看到你心情受影响。” 心里用过一阵暖流,小嘴止不住上扬。 叶斐然低头喝了一小口粥:“我没事,我不怕。” “那就好。”成甯说,“今天玉河上有游船赏花行令,你要不要去长长见识?” “游船?好啊!” …… 因和崔明萱有约,成甯和叶斐然一起出来之后,就先去了游船的地方等着。叶斐然则到花神庙前面,去接崔明萱。 当然跟着一起来的还有皮猴——叶天宇。 第863章 老弟的姻缘 第863章老弟的姻缘 在开始拉红线之前,叶月老要先跟叶天宇谈谈心,她买了杯桃花酿给叶天宇,说:“来,喝酒。” 叶天宇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姐!” 要知道在家里叶斐然严禁他喝酒的! “别废话!喝!” 叶天宇只得把酒喝了,连干三杯,叶斐然看着他脸上泛起了红,说:“你今年几岁了?” 叶天宇说:“十五!” 叶斐然说:“想讨老婆不?” 叶天宇瞪大了眼睛,呆呆不答。臭小子平日伶牙俐齿的,如今倒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了,叶斐然又追问了一遍,叶天宇才小小声地说:“想。” “你再说一次,大声点,我听不见。” “想!” 这时候,就算傻子也知道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了,叶天宇说:“姐,你这是要给我说亲了吗?” 叶斐然说:“等会儿我约了崔明萱一起进花神庙上香。” 叶天宇几乎没原地蹦起来:“姐,我有事,我先走了!” 叶斐然一声断喝:“你敢走我打断你腿!” 叶天宇打了个冷战,乖乖停下,叶斐然对着他后脑勺厉声说,“崔夫人已经开始给她议亲。是个庶出的读书人。崔学士如今在牢里,她那样的人品,没有娘家撑腰,嫁过去之后会是什么光景,你应该很清楚!” 叶天宇闻声,转过身,咬牙道:“真的?庶出?她可是嫡出的大小姐啊!” “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又不是我们这种野惯了的,你指望她不听话?” 叶天宇咬着下唇,咬得下唇惨白惨白的,两只结实的拳头也是攥紧了又攥紧,关节都发白了。 叶斐然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叶天宇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崔小姐送信给我的。”叶斐然说,“她什么性格,你该知道!” 攒紧了拳头,叶斐然微微发抖,哑声道:“那是她唯一敢做也能做的了!” “信昌侯夫人和她娘现在看她看的甚紧。我不能害了你们,所以给你们制造一次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今天你们确认了事情,成与不成,日后都与人无尤。你们的命运,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 话说到这份上,叶天宇反而踌躇:“可是于礼不合……” “扑”叶斐然重重打了个爆栗在叶天宇额头上,打得臭小子捂着脑袋瓜子喊痛:“痛痛痛……” “你个呆子!我什么时候让你们私定终身了!你要敢做出格的事儿,你老姐我第一个废了你!” 随着叶斐然视线下滑,叶天宇下意识往下一捂,苦着脸道:“那……” 叶斐然说:“喜欢一个人,就算嘴上不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你也就趁我们上香的时候,谈上两句,就行了。我会一直在旁边陪着你们的,不会走开,不会落人口实,不会让人抓住任何把柄,懂吗?” 她可真佩服自己,这是掰开了揉碎了操碎了心啊。 叶天宇这才了然,喜笑颜开,没口子答应:“哎!” 一时之姐弟商议已毕,叶斐然看着叶天宇满身酒味,嫌弃地扇扇鼻子:“去洗把脸去,臭烘烘的!” 叶天宇:“……” 狗都嫌系列老弟洗脸去了,叶斐然在花神庙门口等了又等,心里着实有些焦灼。 这都己时三刻了,香客渐多,不乏熟面孔。 许夫人、王夫人……这些是和叶斐然关系比较好的,来了殷勤招呼叶斐然一起进门,叶斐然笑着推辞。柳相夫人也来了,自然没有给叶斐然好脸,叶斐然小心回避了,不跟她们费口舌。 交好的交恶的都来过了,独独不见信昌侯府的马车。 “该不会来不了了吧?” 就在叶斐然开始怀疑人生之时,信昌侯府的马车在林荫道尽头出现了。她咧开嘴笑着,恰好李寡妇在她旁边出来,回头看见,打了个招呼:“叶斐然,在等人?” 叶斐然对李寡妇一向很警惕,若无其事道:“嗯呢,约了几个朋友一起上香。” 李寡妇眯了眯眼睛,兴致勃勃道:“约了谁?你在京城还有别的朋友吗?别是那些贩夫走卒吧?” 跟她多说一个字都嫌烦,叶斐然漠然道:“你管我。” “你……”李寡妇眯了眯眼睛,气道,“你能不能争气点?整天和泥腿子们玩,有什么好玩的?我们好歹是同乡,就不能相互拉扯吗?” 叶斐然简直懒得理她,说:“我高攀不上,你家车夫在那儿等着了,请吧。” 指了指不远处那个穿着华丽号衣的车夫,逐客。 说话间,信昌侯府的马车到了花神庙前,停下来。 信昌侯夫人、崔夫人在前,崔明萱在后,下了马车。 叶斐然才堆起的笑脸,一下子垮下来了:这都什么事? 崔明萱站在母亲身后,不断对她使眼色,表示歉意。没法子,叶斐然硬着头皮,迎上去道:“信昌侯夫人,崔夫人,叶斐然向二位问好。” 两个夫人笑吟吟地回礼,“子爵夫人好气色。” 按照原计划,叶斐然道:“来都来了,一起进去上香吧?” “好呀。”两个夫人欣然答应。 进了花神庙,正好看到叶天宇从屋后转出来,脸上挂着水珠,湿漉漉的神清气爽。信昌侯夫人“啊呀”一声,掩住脸说,“有外男在此,快,把脸挡起来!” 叶斐然:“……” 崔夫人说:“姐姐莫惊慌,那位是叶家的三少爷。我们在琼州曾经见过的。” “你们见过?”信昌侯夫人急了,“妹妹,你可是大家闺秀,怎么可以胡乱见外面不相干的男人?你、你不守妇道!” 叶斐然:“……” 崔明萱都快要哭出来了。 叶斐然说:“他是我亲弟弟……” 信昌侯夫人说:“既然如此就好了。叶县主,麻烦你让你弟弟避让一下。我们信昌侯家里的女眷,不可被男子亵渎。” 叶斐然:“……” 她能翻个白眼吗? 很显然,不能,而且叶天宇也在那边厢愣住了。叶斐然见他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就递了个眼神过去,叶天宇机灵地转身走了。叶斐然说:“夫人,这样可以了吗?” 第864章 这事成了! 第864章这事成了! 信昌侯夫人这才拿下帕子,松了口气:“可以的。子爵夫人,恕老婆子这儿嘴碎了,我们的夫君既然当了官,能够为朝廷效力。我们身为诰命,就该当以身作则,习女德,规行矩步,千万别给家族、给夫君蒙羞。你还年轻,从前也许没有人教你这些规矩,如今可都要从头学起来!” 叶斐然心里两白眼翻到天上去了,算是着实领教了一把文官家里的女眷多么难做,口头少不免答应着。 于是一行人进大雄宝殿上香,叶斐然故意落在后面,和崔明萱并肩而行。实际上心里很焦急。 有信昌侯夫人这尊大佛在,叶天宇和崔明萱别说当面说说话了,就连见个面都不行! 心里飞快地盘算着,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崔明萱却忽然停下脚步,绞了绞手中的帕子,朝大雄宝殿外看了过去。 叶斐然顺着她目光一看,钟楼楼顶,寺庙的大钟后面,露出叶天宇半张脸来! “臭小子!”作死!爬那么高!! 叶斐然一声国骂在胸中就要喷薄而出,叶天宇忽地跳到了前面,双臂高举过头顶——比心! 叶斐然愣住了。 大猴子似的,叶天宇比划着,比了一次不止,接连比了三次! 回头看崔明萱,崔小姐脸红得要滴血,帕子快能绞碎了,死死咬着嘴唇,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又明又亮。 叶斐然无声地咧嘴一笑——事情成了! …… 从花神庙出来,叶斐然看见成甯骑着阿紫,远远地等着。 信昌侯夫人眼睛不好,就说:“那谁呀?怎么又来一个生面男人。” 倒没有对叶天宇那样嫌弃。 崔夫人说:“姐姐,那位是成子爵。如今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叶县主的夫君。” 信昌侯夫人不由得回头看了叶斐然一眼,分明捕捉到她眼底闪过的光芒,叶斐然只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专心跟崔明萱说话。 她一直把信昌侯府众人送到车上,才回身走到成甯身边。 成甯已经下了马,站在一棵垂杨柳前,毫不忌讳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执住了叶斐然的小手:“说好一小会儿,你这是去了一整天啊。” 语气里的不满也毫不掩饰的,叶斐然抬眼看看才刚过中天的太阳:“……” 行吧,是她不好,让他等了快俩时辰。 她娇声软语道:“嗯呢,对不起呀,让你等好久。我请你吃点心做赔罪?” 成甯“哼”的一声,脸硬如铁,表示并不受落。 叶斐然其实并不擅长哄人,成甯这副冻结自己的大冰块模样,她也没辙。只好把自个儿存在感降到最低,牵着马,默默不语地朝游船的地方走着。 谁都没有留意,信昌侯府的马车停驻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就这样闷闷地埋头走着,来到了大运河边上。京城这一段大运河,被叫做“玉河”。河面宽阔,两岸极其平整,两岸都是垂杨柳,细叶如梳,水面上游船如鲫,不时传来不知道哪家女子清脆的笑声。 成甯凉凉地说:“我们来迟了,没有船了。” 叶斐然:“……” 弱弱的问:“不是早就订好了吗……” 对面一记凉凉眼刀飞过来,叶斐然识时务者为俊杰,闭嘴。总这样冷战不是办法,她不喜欢冷战,看到地上不少石子儿,想起一样儿时常常玩的把戏,弯腰捡起石子儿,打起了水漂。 石子儿在水面上滑了三四下,“咕咚”沉下去。 看着那圈圈涟漪,她的心情好些了,一口闷气发泄了出来,另捡一块石子又扔过去。这次这块石子只滑了两下就沉了。叶斐然注意力完全被转移,捡起第三块、第四块小石子。 头顶传来某人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玩。”得到的答案只有一个字。 成甯:“……” 头有些痛,他在逗她,怎么这厮连半点儿耐性都没有,还自个儿玩上了?叶斐然又扔了几把,没有一把超过五下的,她还要捡……抢先一步,她看上的石子儿落在成甯手中。也没看清什么动作,他手里的石子儿飞了出去,在水面上飘了十几下才落在远处河面上。 叶斐然目瞪口呆:“好厉害……” 成甯嘴角上扬,看了她一眼,说不出口但是得瑟。又捡起一块石子儿如法炮制,叶斐然几乎跪着看完成甯露那一手。 石子儿在离岸好几丈远的地方才落水底,拍拍手,成甯说:“小孩子的玩意儿,也值得那么开心?” “……”叶斐然墨眸里的光,黯淡下去,笑容变得淡淡的,说:“相公,有些小孩是从小没有机会玩的。” 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成甯知道她有话要说,看着她,等她把话说完。 叶斐然说:“我只是做了个梦,只是个梦而已,你别当真啊。但我看到的真的太惨了。” “那是一个小女孩,从小无父无母,在育婴堂长大。育婴堂里吃得很糟糕,苦菜汤、糙米饭,偶尔要炸一条小鱼干,那就是逢年过节的事儿了。懂事开始就要做事,手脚慢一点就得挨打。育婴堂挨着学堂,小女孩最羡慕在学堂念书的哥哥姐姐,他们穿着整齐洁白的衣服,上课的时候跟先生学知识,下课可以在一大片空地上玩。那空地上有个水塘,她看着他们打水漂儿,特别想试一试。” 成甯很想说,这样的学堂在大顺朝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张了张嘴,最终选择保持沉默,安安静静听下去。 “那时候小女孩最盼望是有人领养自己。她见过领养的姐姐回来,坐着豪华气派的大车,有专门的车夫和佣人伺候,那姐姐之前睡她邻床,长得没有她好看,还带着点天生斜眼。斜眼的人都能被好人家领养,她应该也可以走运吧?育婴堂里,女孩子比较容易被领养,很快地,领养她的人来了,是一对没有生育的夫妇。” “夫妇一眼看中了她,临走那天,育婴堂的善人单独为她做了一餐饭。没有鱼,没有虾子,没有肉,唯一的一条鸡腿,是鸡翅根冒充的,比真的鸡腿小一大圈。但是那时候小女孩还没有吃过鸡腿,以为这就是真的鸡腿了,吃得特别香甜。吃完了鸡腿,她就跟着夫妇走了。” “回到家里,她才知道那对夫妇根本是假扮的,他们的真实身份,是某个组织的人。这个组织看中了女孩的才华,把她圈养起来,请了最好的老师回来教她学习,她被关起来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天念书学本事。为了将来有一天派上用场。” 成甯眼睛眯成两条细缝,凝固在叶斐然身上。她说得激动,停了下来,拭了拭眼角。成甯问:“后来呢?” 第865章 这可不是梦 第865章这可不是梦 “后来她长大了,养父母对她不错,理所当然的成了组织一份子。她的角色是智囊,专门给组织拿主意。她每天只能睡不到一个时辰,绞尽脑汁,组织首领很看重她,她的养父母反而成了她的护卫。有一次她去执行任务,敌人攻了进来,养父腿上受伤了,他让她先走……养父死了之后,养母精神崩溃,疯了。她开始学会独自生活,离群索居。她选择住在一条河边,只因为那儿常常有一群孩子玩,她爱看那些孩子玩儿……她……很孤独……” “她……很想好好玩玩……” 越说声音越低,说不出的难过,叶斐然垂下眼睛,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陷入沉默。 小手一冰,落入成甯大掌中,他轻轻一拉,把叶斐然拉进怀抱中,同时也把她从回忆里拉回现实。 成甯说:“我完全明白这种心情。” “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梦境里的终究还是梦。我们可以感情用事,也要保持清醒,否则的话,会很麻烦。” 叶斐然说:“相公,你不会觉得我好笑吗?把一个梦里的事情当真了。” 摇了摇头,成甯说:“怎么会呢。二丫,不怕你笑话,我也常常做一些很真实的梦。我还梦见过儿时的我,遇到过现在的你。难道这些梦不可笑吗?” 叶斐然背脊一阵冒冷汗,这…… 小哥哥,这可不是梦。 不过,打死她也不会说出真相的。反手抓住成甯长长粗粗的手指,叶斐然弯弯眼睛,看着他笑了:“是啊。相公……” 偷眼看,左右无人,她的胆子变大了,纵身踮脚,抱住了成甯。 猝不及防被强抱,男人张开双手,抬头望天:“……” 揩足了油,叶斐然放开成甯,小脸上开了花,笑得小狐狸似的。 成甯说:“好吧,那边有船了。” 一条画舫摇摇地撑了过来,停在岸边。成甯上了船,正想要探身出去拉叶斐然时,叶斐然自个儿跳上船,在背后点点他肩膀,“相公,我在这儿呢。” 成甯:“……” 船家摇着橹,说:“大人,我实在等不住了,不好意思啊!” 叶斐然听见了,:“等很久?” 船家说:“嗯呢。大人订了我的船,却又让我一直在河那边停着。水面风大,我喷嚏打几十个了,太难受啦。” 叶斐然歪着头看成甯,眨眨眼睛:“相公?” 成甯别过脸,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自言自语道:“今儿个天气不错。抓紧时间,还能赶上赛花会。” 叶斐然笑而不语,对船家说:“辛苦你了。这一分银子另外赏你的,拿去打点喝了暖暖身子吧。” 船家收了银子,眉花眼笑,“夫人真好心,长得又漂亮。和大人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本意要夸叶斐然,却把叶斐然闹了个大红脸,水汪汪的瞥了成甯一眼,他却没事人似的。 船来到河心里,波光粼粼,春日柔美无限。叶斐然进了船舱,里面的矮几上,备了好酒点心。她跪坐下来,给成甯斟酒,成甯推辞道:“我自己来就好。” “今天就让我来伺候一下相公嘛。” 见叶斐然坚持,成甯也就没有继续反对,他看起来很高兴,酒到杯干,喝了好几杯。成甯酒量好,也没见他怎么上头,脸色如常。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被水面倒映着,波光粼粼的,越发摄人心魂。 叶斐然问:“什么是赛花会?” 成甯说:“这是京城三月三的礼俗。春暖花开之时,由京郊各处庄子送来各种花,比如兰花、百合、月季等,必须都是名贵的品种。通过大家的评选,选出花王。” 叶斐然笑道:“听起来很有趣。不过,评选会不会作弊呀?比如说看到哪个亲王家的园子出的好花,为了拍马屁就选做花王什么的。” 成甯说:“这是无记名的投票,还是很公平的。再说了,花王也就是评个热闹,既没有奖金,也没有荣誉。杀头的买卖有人做,亏本的买卖没人做,谁爱弄这个。” 叶斐然兴致勃勃地说:“那赛花会的花是不是可以任意观赏?” “没错。每年就这么一天,实在不容错过。” “相公,我们去看看吧。” “好。” 成甯正有此意,让船夫向着玉河西岸摇去。 赛花会的入口单独设了个码头,停了好些画舫。成甯和叶斐然上岸,通过一道花拱门走了进去。用篱笆和绿色植物围起的园子里,花团锦簇的,挤了好多人。参选的花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场地中。 “二丫,你想要看花王评选吗?” 叶斐然说:“看看也就罢了。我不会掏钱买的。” 成甯一听,乐了,说:“好,我们就看看,不买。” 除了参加花王评选的花之外,场地上还有一些花是卖的,叶斐然看中一盆白茶、一盆月季,掏钱买下命人送到船上去。 锣鼓声雨点似的响起,吸引了大家注意力,纷纷围拢上前。随着锣鼓,两名穿得绣球似的丑角在场地正中间的戏台子上一口气打了十几个跟斗,令人眼花缭乱。 这京城三月三赛花会办了几十年,名声在外,如雷贯耳的。无论是卖艺的、卖唱的、相声的、杂耍的……乃至小一点的戏班子,都视能来这赛花会上做登台亮相为打响名声的好机会。通过层层筛选得以露脸的,都有两把刷子。 这俩丑角功架实在不孬,立马赢得满堂彩。 随着丑角热场,赛花会的人有条不紊地快速把参加花王评选的花儿抬上舞台上亮相。 花儿面前有一个大箱子,里面是代表得票数的豆子。 叶斐然低声说:“用豆子也太容易作弊了,要是谁扔一把豆子下去,岂不是赢定了?” 成甯说:“豆子是打了记号的铁豆,一文钱一个。谁花这么些冤枉钱?” “可以做赝品啊!” 反正古代又没有防伪标签! “铁的价格也不低,谁那么闲着无聊,费工夫打这么一批赝品铁豆?” 叶斐然:“……有道理喔。” 二人都不参与投票评选,说说笑笑地作壁上观,倒觉有趣。 第866章 赛花会命案 第866章赛花会命案 一名红膛脸的中年男子,来到戏台一角,开始说话,一番歌功颂德的赞词后:“……下面开箱点数,让我们一起来看看今年的花王花落谁家吧!” 热烈掌声,喝彩,久久不绝。 唱票开始了,一共七盆花,逐个箱子打开了数。叶斐然看着那些人热热闹闹的开箱子、唱票,嗑瓜子看得高兴。轮到第六盆的白茶时,她指指点点地对成甯说:“相公,那盆白茶和咱刚买回去的还差不多。” 成甯说:“嗯。确实有点像。” 叶斐然说:“既然兄弟平平无奇拿出来卖钱,这盆花怕是没啥希望得花王了。” 话音未落,红膛脸男子打开了票箱,“哗啦啦”爆豆似的,一大把铁豆子疾风紧雨落到盛豆子的铜盆上,还漫了不少出来,滚得戏台上到处都是。 大家伙一块儿傻眼:“……” 红膛脸男子的眼睛险些突出来跟着豆子们一块滚地上:“啊这……” 不知道角落里是谁,发出一声小小声的:“这就是今年花王了吧。” 一言惊醒,红膛脸男子忙对着大家宣布:“看来不用数了,今年的花王,就是这盆白山茶!” 确实不用数了,那高高多出一大截的铁豆子,让白山茶以绝对优势赢过了其他六盆花,荣膺今年花王之位。大家评鉴着今年的稀奇事,主要讨论谁出了那么多的钱买豆子去投白山茶,七嘴八舌的散开。 叶斐然和成甯回到码头上,正要上船,突然之间听见船夫喊:“别过来!别过来!” “二丫危险!”成甯眼疾手快,一把把叶斐然往旁拽开,叶斐然趔趄着跌入成甯怀里。说时迟那时快,旋风似的身影冲过她刚才站的地方,“扑通”跃入水里。 随着一大堆气泡冒出来的,还有缕缕红色! “血!那人受伤了!!” 船夫们纷纷入水救人,没多大功夫就捞起了那人了,那人心口上扎了老长一把刀子,放在岸上手脚直抽抽。成甯摇摇头:“没救了。” 变故陡然生,把宾客们吓成一锅粥。 混乱中,成甯从怀中取出一支号箭,朝天空放去。号箭尖锐的响声划破天空,传很远。不大会儿功夫,应天府的衙役们就在捕头带领下跑来了。那捕头认识成甯,冲上来行礼,“成大人!” 他两腿有点儿发抖,心里害怕得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在赛花会上会遇到这煞神? 成甯摆摆手道:”休要多礼。那边死了人,你快去看看。” 听说不是成甯来找自己麻烦,捕头松了口气,赶紧命人去查看那死者。成甯对叶斐然说:“没我们的事了,走吧。” 叶斐然也知道此地非久留,就点了头:“好。” 回去路上,气氛不免沉闷。已经过了酉时,天色昏暗,河面上一只游船不见,叶斐然想起刚才的热闹,恍惚之间,好像自己做了一场梦。 成甯对她说:“二丫,别抓那么大力。” 叶斐然回过神:“嗯?” 成甯把手举起来:“你,把我抓破了。” 叶斐然:“……” 一阵赧然爬上脸,松开爪子,成甯说:“你害怕?” “不,不是。”叶斐然摇头,“我也说不上来怎么就抓住你了。对不起啊,很痛吗?” 成甯取了随身带的金创药,给自己手背上被叶斐然抠破了的两个小口子轻轻涂抹,说:“没事。” 叶斐然轻轻挨过去:“相公,我好像越来越依赖你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比如刚才……真的就是不知不觉之间,特别自然地就抓住了成甯的手,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叶斐然暗暗心惊,惶恐不安。 双手捧起她的小脸蛋,动作轻柔,仿佛捧着稀世奇珍,澄澈的墨眸对上了深邃的,男人和声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妻子依赖丈夫,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圈着成甯的脖子,叶斐然心里甜丝丝的,“嗯!” 看着她那笑脸……好满足。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好,他愿意被她依赖。 他就不信,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是他护她不周全的。 …… 数日后,命案水落石出。 “赌局?” 成甯下差回来,家人闲坐兴致勃勃八卦:“嗯。花王评选背后有庄家设赌局,还有大小不等的赔率。那个死者诨名唐大头,是附近有名的浪荡子,这回下了重本在那棵粉妆楼月季上,没想到平白无故的白山茶跑了黑马出来。他一个想不开,就先拿刀子扎了心口,又投了水。” 叶斐然目瞪口呆,背脊发冷:“乖乖,赌博害人啊。” 苏氏听见了,就对叶天宇说:“你平时在军营里有没有耍钱的?” “我不是我没有!”叶天宇赶紧把嘴里的果子吞肚子里,麻溜利索回答。 叶斐然一瞪他,小虞在旁边干咳,叶天宇咧开嘴,做了个苦脸,说:“行吧。我也就是和同房的胖子他们偶尔耍两把天九罢了。” “反正你得管好你自己。”苏氏说,“都要说亲的人了,没个正形。” 一阵闷雷在头顶滚过,叶天宇傻眼:“说、说亲?” 小虞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叶斐然嫌弃道:“娘,我不要再跟这傻子玩了。傻病会传染。” 叶天宇跳起来骂骂咧咧撸袖子:“成远虞,你这是要老子跟你比划比划不是?” 成甯抽出宝剑,用剑身轻轻一拍叶天宇屁股:“娘还没说完,坐下。” 叶天宇蜷到角落哭唧唧去了:“你们全都欺负我……” 小虞眼珠子一转,说:“呆子,你就不想知道你要跟谁结亲啊?” 叶天宇哼哼唧唧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是谁呀……对呀,是谁?娘,行行好,告诉我,是谁是谁是谁?” 边说边在角落里恢复精神,扭股糖似的缠到苏氏身上去。 叶天宇身壮力健,苏氏掌不住他缠,梗着脖子高叫:“二丫,快来管管你弟弟!” 叶斐然嗑着瓜子,抿嘴儿乐:“我不管。你们娘儿俩的恩怨,你们娘儿俩解决!” 第867章 叶斐然欣慰:家里猪会拱白菜了 第867章叶斐然欣慰:家里猪会拱白菜了 笑闹得够了,苏氏正色道:“就是崔小姐。今儿个,我们已经去官媒下了帖子了,就等崔夫人回复呢。说起来,我还觉得奇怪。早些年在琼州时,崔夫人主动提亲,我是看得出她根底下不太瞧得上我们这家人的。左右不过是女儿被天宇瞧见了,碍于礼节,只能屈就。” “这次却不一样,她主动来探我口风,言语之间颇为殷勤,是满心赞同促成亲事的。这诗书簪缨家族骨子里清高得很,是什么让她变化了?” 叶斐然顺口接过话头:“是从成甯被授了子爵爵位开始变的吧。” 苏氏眉尖一蹙,眼底闪过黯淡。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叶斐然后悔了,想要说些什么找补,叶天宇说:“这样也好。” 嗯? 还以为这小子会不爽呢。 毕竟对方可以说很势利眼了。 满脸坦然地,笑容可掬,全是满足,叶天宇笑道:“趋炎附势,跟红顶白本就是人之常情。崔家落魄,想要抱一条大腿好好安置女儿,我完全可以设身处地体会到的。信昌侯夫人也好,崔夫人也好,她们势利眼是她们的事,将来和我过日子的是崔小姐。只要娶过来之后,情投意合好好过日子,那就是了。” 听见叶斐然拎得清,叶斐然高兴之余,替崔明萱感到幸运,笑道:“你可真的是长大了,懂得考虑问题了!” 叶天宇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成天跟在姐姐、姐夫身边,就算是牛皮灯笼,也该点着了。笨会传染,聪明也会传染的嘛!” “喂!你捡我的话头!”小虞气呼呼地叫,一转念,又冷笑,“就算传染,也是我传染给你!这屋子里人,就数我最聪明!” 叶天宇白了他一眼,“得了吧,你那就小聪明!“ 小虞嗷一嗓子,扑过去就要跟叶天宇玩摔跤。 …… 就这样,捅破了窗户纸,叶天宇和崔明萱的婚事顺理成章,一日千里地推进起来。 取得成甯同意之后,叶斐然私底下叫来叶天宇,另外还有要事商量。 “天宇,你过来。我有事和你谈。” 进了屋,叶天宇感到气氛不一般了,问:“姐,有什么事?” 叶斐然说:“天宇,你大婚之后,有什么打算?” 傻子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她在说啥。 叶斐然只好把话挑明了说:“你是打算继续和我们一起住,还是分家另过?” 按照习俗,叶天宇作为男丁,成家之后应该另外添置房屋搬出去,单门独户过活了,并且他是儿子,还得承担起照顾老母亲的责任。只是他如今在军营里当差,时不时的要拔营外出执行任务,两三个月里头,只好有一两天日子在家的。如果现在就让崔明萱一个人撑起一头家,估计够呛。再想苏氏跟过去,俩柔弱性子的人凑一块,不被邻居欺负到直接吃得骨头渣子不剩,那就祖坟冒青烟了! ——然而,家里男丁婚后继续和姐姐同住一起,会被戳脊梁骨的! 成甯开明,叶斐然把这个为难处跟他一说,立马就说那就继续一起生活。反正现在家里有房子有银子,不愁吃不愁穿,正好合家团聚热热闹闹的。 问题是,叶斐然不知道叶天宇怎么想的,就把他叫来问清楚。果然,问题一出口,叶天宇就陷入了沉吟中:“这,按道理应该分家过……可我成天不在家,娘老了,明萱那么柔弱,我实在不放心。” 都说男人一旦有了自己的小家就会迅速成熟起来,才十五虚岁的叶天宇,刚刚定亲,就很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了。黑浓眉毛拧在一起,明亮的眼睛里全是苦恼,显见他是认真的。 叶斐然看在眼内,深受感动,说:“其实办法也有。就是保持原状,还在这儿一起住。” “那怎么可以!”叶天宇猛地抬起头,激烈地反对,“那我岂不是成了依傍姐姐关照的废物点心?我不要!” 叶斐然一愣:“大丈夫能屈能伸,也没说让你一辈子靠着我和阿成生活。就现在过渡个几年,等日后你有出色了,再分府另过,也是可以的。这件事我已经和姐夫商量过了,他答应了。让娘自己出去过日子,我也不放心。” 一席话,说得叶天宇陷入沉思中。他站起来,在屋子里溜溜达达的转了好几个圈,眉头始终没有释放。 半晌,叶天宇说:“姐,让我好好想想。等下次回家的时候,再作决定好吗?” 叶斐然也知道这事急不得,说:“行。你好好考虑。反正三媒六聘,繁文缛节多得很,这中间快一年时间呢。” 叶天宇说:“要不了一年。我会好好准备的,姐,我是男人,我要对家里负责。” 倒是把叶斐然说得一愣一愣的。 叶天宇走了之后,叶斐然还在发呆。就连屏风后面什么时候多了个人转出来都不知道,成甯见她直着眼睛愣神的模样,忍不住“咕”的一笑。 笑声惊动了叶斐然,回过头,对成甯说:“相公,猪果真养大了,能出栏了。叶天宇那小子居然懂得说他要为他的家负责了!” 男人眼睛弯弯,胜过一池春水:“还远呢。他也就是个大男孩。” “是吗?”叶斐然想了想,说,“对,要像相公那样的,才能叫男人。” 成甯挑眉,“哦?我是怎样的男人?你说说看?” 叶斐然说:“做事成熟有分寸,从不让人操心,家里家外的事儿都能扛。难怪他们都说,男孩子成长需要榜样,相公一直给他们做好榜样呢。” 彩虹屁不要钱地吹,吹得成甯心头大悦:“原来我在二丫心里是这么好的吗?” 叶斐然那是想到啥说啥,“是啊。” 那一瞬间,成甯觉得,自己为这个家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 亲亲她的脸,男人脸上全是感动:“二丫,你真好。” …… 日子如水滑过,很快到了清明节上。 清明这天,因无法回琼州,苏氏率了儿女,在院子空旷的地方设了香案,拜祭祖宗及叶文梁。 第868章 小虞更进一步 第868章小虞更进一步 苏氏跪在蒲团上,双目含泪,念念有词:“他爹在天之灵保佑。大丫、二丫都嫁得良人,天宇也生性了,眼下也说亲了。家里日子红红火火,你泉下有知,也可以安乐了。” 边说边哭,边哭边把三杯水酒倒在地上。 …… 这一年的春闱,已满了十四岁的小虞也放开手脚一搏,顺利取中了进士,二甲第一名。 叶斐然担心他的身份会暴露,引起景熙帝疑心,所以小虞参加科举那几天,愁得没睡好觉。就连皇榜放出的时候,也没有心情去看榜,还是邻居来报喜。 报喜的时候,叶斐然看到排名,松了口气:“太好了,没有进三甲。” 邻居得了赏钱,与有荣焉,听见这话愣住了:“哪个娘亲不想要儿女考状元的啊。县主,你何出此言?” 小虞的身世秘密可不能泄露! 叶斐然立刻说:“这不是因为小虞年纪太小,怕孩子年少成名了,骄傲嘛!” 邻居一听,顿时咧了嘴,甚为不是滋味:“那是。你家小虞,可真的从小就是神童呢!我想起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邻居酸溜溜地一哄而散,叶斐然满意地眯起眼,拿着喜报回屋里上裱去。 当天晚上自然一顿好吃好喝,从空间里捞出来的淡水鱼,切大段,红烧。整个的鸡放进瓦瓮里,加入药材炖煮一个时辰至皮酥肉烂,即为五圆正鸡。素鲍鱼,用蘑菇和豆皮切碎了,用模子打出形状,加上蚝油高汤焖煮,搭配卤好的鹅掌鸭信,一人一份,好吃得要舔盘子。 一家人聚在一起,成甯举起酒杯,清俊的脸上尽是笑容,他的神情很温柔,说话仍沉稳有力,有种老父亲的威严:“恭喜小虞,干杯。” “干杯!” 就连素来滴酒不沾的苏氏,也喝了两小杯桃花淡酒。 叶天宇是干饭人,十道菜每样都下了肚子,就要寻他的命根子宝贝:“姐?主食呢?” “有准备呢!”叶斐然笑道,“今天试个新吃食,大家尝尝。” 这个家里,人人习惯叶斐然时不时冒出的奇思妙想,而且都知道,那是必不会失败的好东西。当下都吞着口水,等叶斐然的新吃食上桌。 立夏拿白毛巾包着两手,端了一个瓦煲上桌。 掀开瓦煲,奇异香气扑面而来。 “哗”大家不由自主异口同声,香!太香了!叶斐然笑眯眯地说:“煲仔饭!” 新米加油加水浸泡半个时辰,加上去年腊月新晒的鱼干腊肉,做成煲仔饭。临上桌之前,浇上特别调配过的酱油,洒了小葱粒。 米香、肉香、鱼香、葱香混做一处; 米饭的清甜味、鱼肉的咸鲜味、酱油的咸香味,充斥味蕾。 一家人,两煲饭,每人两碗还嫌不够。 叶天宇端着大海碗,嚷嚷道:“姐,这饭只好塞牙缝!我一个人能吃一锅!” “你以为那么好做啊!”叶斐然拿筷子打叶天宇的头,“不够吃就啃猪蹄去!” 边说话,边调转筷子,夹起了煲仔饭的饭焦放在小虞碗里。小虞咬了一口,眼睛闪闪发亮:“又焦又香又脆,比点心还好吃!” “喜欢吃多吃点!”叶斐然一脸慈爱。 叶天宇嘟哝着:“你就偏心……这饭比肉好吃,你就给小虞……” 话音未落,他的碗里也多了一块饭焦。 成甯夹了饭焦给叶天宇,也不接叶天宇那愣了神的眼光,平淡如水道:“好吃多吃点。” 苏氏看着看着,笑了:“这就是了,一家人一辈子,就该这么和和气气的。家和万事兴。” 门外,传来了忙乱的声音,忽然之间,薛长乐匆匆闯进来,一脸惊惶失措地说:“大人!夫人!救命啊!” 薛长乐为人处事天真无邪,但性格是很稳重的,从来不会乱叫乱嚷。叶斐然被吓着了,看见薛长乐摇摇欲坠,眼看要晕倒,忙上去扶着她:“长乐,振作点!发生什么事了?” 定了定神,薛长乐溺水般抓住叶斐然衣服,带着哭音道:“我哥、我哥受重伤,就在门口,快去救他啊!” “什么?” “快去看啊!” 叶斐然和成甯放下筷子就往屋外奔,果然,在子爵府门口,看到薛长东流了一地血,躺在地上。成甯蹲下去摸了摸脉搏,说:“还有心跳,快叫御医!” 沾满鲜血的手猛地抓住成甯,薛长东眼睛睁开一丝丝缝隙,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地说:“别……别惊动旁人……” 成甯墨眸一凝! 薛长东手一松,跌落,晕过去了。 跟在身后的叶斐然瞧着,一咬牙一跺脚:“我去叫两个猴子出来!” 就连屋里的下人都没有惊动,叶天宇、小虞和成甯齐心合力,把薛长东带回西院。药物和疗伤的针具都现成的,叶斐然不方便,就和成甯两个合作,一个屋外指点一个屋里缝合包扎,把伤口处理好了。 等薛长东情况稳定下来,成甯走出屋子,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 叶斐然打发两个小的去睡,自己和薛长乐坐在阶级上等成甯出来。听见门开的声音,二女一起站起:“相公大人!” 成甯说:“还好家里有个懂医的,浑身上下,中了28刀,长东身手好,躲过了致命的地方,但流了很多很多血。要不是有那神奇的缝合之术,就要死了。如今应该没什么大碍,好好休养个十天半月的也就好了。” 薛长乐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叶斐然看着她,说:“长乐,你知道东哥为什么会受伤吗?” “不对。”成甯说,“你也受伤了。你们两个,去做什么了?” 庭院里,微弱的灯光中,叶斐然看见一片淡淡的暗红,从薛长乐裙子底下渐渐濡湿。叶斐然焦急道:“长乐,快过来我给你包扎!” 给薛长乐包扎的时候,她断断续续地,说:“夫人、大人,我们两个真没有去惹是生非。是那些人先动的手。我们两个也不是故意闯进那个赌场里的,谁知道东市口那个南北货店,底下竟然有暗道,里头藏了十几张牌九桌子?哥说,现在应天府里正在抓赌棍,最近应天府尹和柳相走得近。我哥就担心会累及大人,这才说别声张。” 第869章 太子监国 第869章太子监国 兄妹俩都是忠心耿耿的,全盘替自己夫妇考虑,叶斐然心里一暖,低声道:“这些都是小事,你们也想太多了。” 薛长乐苍白着脸,笑了笑:“夫人,你身上再小的事,在我们心里都是大事啊。” 叶斐然陪薛长乐说话,缓解她身上的伤痛。 成甯却在院子里伫立良久,后来又进了书房,一直等到天边亮出了鱼肚白,他才从书房里出来。直接上朝去。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按品列位,三跪九磕,在演礼太监的号令声中:“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本应由景熙帝坐的龙椅,空着。龙椅旁,另设一椅,雷玮安坐其上,神情严肃,端坐如仪。 雷玮道:“平身。” 一时礼毕,大臣们齐刷刷的站起,高举白玉圭,垂眸恭立。 雷玮道:“众爱卿,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柳相出列,雷玮目光落在他身上,很是恭谨,柔声道:“柳相,有何事启奏?” 抖了抖胡子以示微笑,柳相说:“老臣并无大事,只是私心关怀皇上龙体是否康复?这都已经整整半个月,没见皇上了。老臣挂心得很哪!” 也就柳相敢在朝堂上问这问题了,不少大臣偷偷的在下面偷瞄雷玮。不慌不忙地,雷玮说:“承蒙柳相挂心,父皇身子尚在康复中,然而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太医说,着实需要调养。” 低垂着眼皮,脸上肌肉不动,只浑浊发黄的老眼底下闪过一点精光,柳相说:“既然如此,老臣无话。” 他回到列席中,不再说话。 雷玮看着大家,说:“众爱卿还有事么?无事的话,就退朝吧。” 刑部尚书姚宏斌出列:“臣有事启奏!” 雷玮说:“呈上奏折。” 早有太监下来,从姚宏斌手里接过奏折,呈上雷玮。雷玮看奏折的功夫,姚宏斌说:“近日京城屡见恶徒聚赌,相互街头厮杀,闹出了十几条人命,治安日渐恶劣。刑部和应天府日夜忙碌也无法根治,请太子明鉴!” 他也没有给出解决问题的办法,还在朝堂上弹出这问题来,显然是挖了个坑给雷玮踩了。 而且,治安问题,看似鸡毛蒜皮,万一雷玮一踩下去,保不住有什么后着。一时之间,大家都看太子的反应——你是太子,你监国的时候,连个小小的京城都管不好,怎么着? 雷玮看起来也没有想到,姚宏斌提出来的,竟是这么一个鸡毛蒜皮的问题。他说:“爱卿,赌棍聚赌,不过小事……” 他想说,让刑部和应天府酌情去办就行了。一抬眼,和成甯眼光接触。 成甯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就像一盏明灯亮起,雷玮及时转了话头,“不过是小事,也不能掉以轻心。京城乃国之心脏,京城乱,则天下乱,不治京城,无以治天下。爱卿且放宽心,孤一定会跟内阁大臣们,商量出一个周全办法。” 落落大方一番话,听得百官暗地里直点头。 冷不丁,雷玮对姚宏斌说:“爱卿以为如何?” 姚宏斌一怔,咂摸一番,觉得雷玮好像已经做了承诺,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文武百官几百双眼睛盯着他,他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只得磕头道:“太子殿下英明!臣无事了!” “那就请退下吧。” 除了姚宏斌之外,还有一些事启奏的。有些能够拍板的,雷玮当场就做了承诺了,有些大事,雷玮就转圜一番,圆满结束了本次早朝。 下了早朝,成甯跟着雷玮回到东宫。 一进了屋,雷玮的脸色“刷”地,变得煞白。坐在椅子上不住咳嗽,孟氏赶紧命人送上参汤,浓浓的喝了一盅,雷玮脸上才见了点血色。 他挥挥手:“夫人,辛苦了。你先出去,我和成甯有话说。” 孟氏带着丫环们出去,很有眼色地关上了门。 屋里剩下雷玮和成甯两个,成甯才出声:“你总肯吃人参,年纪轻轻的,也不是好事。另外想个法子,扎实调养起来吧。” 雷玮苦苦一笑:“劳心劳力,再没有口参汤吊着,怕早就归西。” “你也不怕不吉利。” “怕什么,我从不怕死。只怕死在不应该的人手里罢了。” “比如说,柳相?” 雷玮脸色一寒,成甯知道,他说中了。冷冷一笑,成甯说:“他倒是聪明,专会在鸡毛蒜皮的事儿上使功夫。须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你监国期间,今天京城赌博之风盛行,明儿靡靡之音扰乱朝廷命官意志,后天又闹点耍酒疯斯文扫地的事……如此种种,积少成多,民怨渐重,不愁皇上不认为你无能。” 雷玮说:“你倒看得透彻。” “因为昨天我家的护院受伤了。寻常赌档宵小之徒养的打手不可能会伤到薛长东,除非是高手。能养得起高手的赌档,背后怎么可能会没有大腿撑腰?” 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雷玮失声道:“东哥受伤?” 成甯略一颔首,把昨晚家里的事一长一短说了,只听得雷玮面沉如水。他说:“看来这些人贼喊捉贼,也是下了血本啊。” 他站起身,说:“走,我们去见见父皇。” 乾华宫里,景熙帝卧病在床,柳贵妃在旁边衣不解带的照顾。 年纪大了,景熙帝这次康复得很慢,两只眼窝深深陷下去,两腮也瘦得凸起了颧骨。雷玮进殿来,首先问安,人还没站起身,柳贵妃不满地开口:“太子殿下,皇上需要休息静养。没什么事的话,最好不要打扰他。” 言下之意,不要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儿来打扰你爹。 雷玮看了一眼柳贵妃,淡淡地说:“男人的事,女人少管。” 成甯在后面,毫无相帮的意思,对柳贵妃,什么过分的话都不过分。柳贵妃黑了脸,扑倒景熙帝怀里,娇声道:“皇上,臣妾关心您,太子却这样伤人心!” 景熙帝脸色也带着黑,雷玮说:“贵妃娘娘,请出去。” 柳贵妃傻眼了,求助地看着景熙帝。 第870章 想让成甯衣锦还乡 第870章想让成甯衣锦还乡 大概嗅出不寻常的味道,景熙帝对她点点头:“你先出去吧。” 柳贵妃不是心甘情愿地出去的,语气娇嗔句句诛心地说:“皇上和太子父子情深,显然我是外人了……” 雷玮和成甯面无表情地看着柳贵妃,俱是无语。 柳贵妃,最近有点狂。 景熙帝说:“玮儿,你执意见我,有什么事吗?” 他有点儿不耐烦。 雷玮道:“很抱歉打扰父皇养病。我这边有份美差要给成甯,不敢定夺,所以才来烦扰。” 听说是美差,景熙帝脸色和缓了一些,说:“什么美差?” “我想要让成甯衣锦还乡。” 景熙帝这回脸上带笑了,“呵,衣锦还乡,确实是美差了。到底什么事,别卖关子啦。” 雷玮说:“我打算派成甯回琼州去,定一定新的贡品名录。这可不是美差么?” 按照大顺朝内务府的规矩,各项贡品三年一定,从全国各地的特产里优中选优。选贡品的钦差每到一处,无异于财神爷下凡,各地官员、商人无不着力巴结。是既结人缘又落好名声还带着实惠的好活。 景熙帝笑意更浓,看着成甯的眼神,带着戏谑:“那可是真的……阿成,不光衣锦还乡,还给乡亲们送钱啊!” 成甯垂着眼睛看着地板金砖,不过嘴角是上扬的,这样外人看过去,仿佛他在极力压抑自己的喜悦之情:“惊喜,真的是大惊喜。” 雷玮含笑道:“阿成为我们做了许多事,我想,也算是对他的一番回报。但这美差落他头上,儿臣担心会有人看不过眼。” 景熙帝这会儿警惕之心已尽数打消,不当回事地拍了拍龙床,道:“嗨,多大点儿事。有人嚼舌根,就当他们犯了红眼病罢了。行,这事儿就按照你意思办。” “呵呵”笑了两声,说,“玮儿你也忒小心。朕以为你要搬掉什么大石头,才特意来找朕商量。没想到是要赏人,也要找朕商量?以后这种事,你自己斟酌着办就行了。” 雷玮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毕竟儿臣私交和成甯甚好。” “那好办。”景熙帝慈祥老父亲教导儿子,“朕再教你一件事,如果派美差给成甯,又不愿意落人口实,就让成甯给你做一件事,这样大家伙看在眼里,就无话可说了。” 雷玮道:“那,是什么事呢?” 景熙帝道:“大小事都行,这个你来定夺。” 要的就是这句话! 雷玮俯身在地,磕头谢恩:“儿臣谢父皇教诲!” 景熙帝龙颜大悦,十分受用:“玮儿,朕还说你从小聪明,大有乃父之风。看来你做事儿还嫩了点啊!” “那是,父皇一直是儿臣效仿对象啊!”雷玮打蛇随棍上,“既然如此,就寻一件小事给成甯做得了。近日京城里赌博之风横行,刑部姚宏斌和应天府焦头烂额的,就让阿成去帮一把,灭灭那些赌棍。这事儿百姓们看得见,落着好,又不必远行。成了后儿臣顺理成章,让成甯去琼州。” 说了半天话,景熙帝倦了,闭着眼睛,躺着,漠然道:“唔,你自己看着办。朕不管你。” 这就是答应了,雷玮和成甯谢了恩,退了出来,相视一笑。 …… 有了成甯出手,加上薛长乐憋着一股气,主动请缨帮忙,不过短短数日,京城里的各处赌钱的地方就被剿灭得一干二净。 这日,苏氏和叶斐然上街买东西,路过东城可人坊一带。苏氏夸道:“最近应天府干得很不错,那些躺在可人坊门口的懒汉全都不见了!” 叶斐然笑了不语,感到很骄傲啊,要不是成甯死死叮嘱她不要说出去,她就要得瑟了。她一路兴致勃勃地到处留心,很快,发现不光躺在地上的懒汉少到几乎没有,就连各处茶寮酒肆、三教九流之所聚集的闲汉也没多少了。 可巧路过了谷雨家住的大杂院,叶斐然就问谷雨:“谷雨,你要不要回家看看?” 当初,谷雨父母卖掉谷雨卖的是死契。 谷雨又惊又喜:“可以回家吗?” 叶斐然说:“我们就进去坐坐再出来,就怕你父母不欢迎。” “怎么会。”谷雨说,“您等我下,我进去通传一声。” “不必,我们悄悄的进去。” 叶斐然正好想看看京城普通百姓怎么过日子。 …… 谷雨家从大杂院里搬出来了,如今合家住在东教坊司邻近一处小小的门脸房,一间屋大小,挤着谷雨爹娘兄嫂四口人。地方拥挤,比之前那脏乱大杂院好很多,街坊邻里也和气,小日子过得。 今日无事,锁了前门,谷雨家里人围坐在一起做从外面接回来的手工活,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爹!娘!哥哥!” 五娘道:“他爹,我是不是听到五儿的说话声?” 老五摇头:“你一定听错了,五儿签给那大人家里,死契。她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五娘眼睛一红,说:“敢是。” 他们的媳妇儿端了一篾萝手工串的珠花材料走过来道:“娘常常挂念小姑,最近越发厉害了,都开始幻听了。” 手捻起一根线,熟练地开始串珠花,五娘哑声道:“阿香,没有五儿的卖身钱,没办法娶你过门!这是咱们欠她的……” 谷雨在外头叫了两声,没有人应,又提高嗓门喊:“爹!娘!” 边喊叫,边用力拍门。 这回老五也听出不对了,“不对呀,我听着是五儿在喊门。这声音不假。” 五娘站起身:“我去开门。” 她去开了门,站在门口的,不是日思夜想的女儿又是谁? 谷雨高兴地大喊一声:“娘!” 五娘揉揉眼睛:“五儿,我不是做梦吧!你怎么回来了?” 谷雨说:“娘,不光是我,夫人也来了!还有老夫人也一起!” 顺着谷雨手指的方向,五娘看了过去,果然看到叶斐然和苏氏坐在马车上,两人都是穿着好料子的衣服,亲切地看着她笑。五娘目瞪口呆,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神天菩萨哟!今儿个可是吹了那股神风,让两位活神仙下了凡!咱们老五家里走了大运啦!” 第871章 成甯做好事夫人得益 第871章成甯做好事夫人得益 一叠连声大喊,动静惊动了屋里的老五、阿香,就连在院子里砍柴的谷雨哥哥,也一块跑出来了。一看到叶斐然和苏氏,全都炸了锅。 谷雨说:“都别愣着了,夫人说想来咱们家看看,咱们让夫人进屋再说吧。” 五娘局促道:“咱们屋里腌臜,怎么好让夫人进去?仔细脏了夫人的绣鞋。” 说话间,叶斐然自个儿已走过来了,恰好听见这话,就说:“大娘,您说那里话呢。不过是我们走累了,想要来讨口水喝罢了。坐坐就走的,不嫌弃。” 一席话倒是说得五娘害臊起来,也不好搭茬了,只把叶斐然母女往屋里让。 叶斐然和苏氏进了屋坐下,把一屋子人唬得斟茶倒水的,忙前忙后。叶斐然就说:“别忙了,我们坐坐就走。” 男人们很自觉地往外退出去,谷雨站在地上,伺候着,眼睛却不住地拿眼睛看父母。 她看到一个面生的微胖女子站在门槛处,手足无措的样子,就问:“这位一定是阿香嫂嫂了。” 五娘忙拉过了阿香到苏氏和叶斐然跟前,介绍道:“对对对。这是阿香,才成亲没满一年。阿香,给夫人磕头。” 阿香已经怀孕好几个月了,粗苯的模样,叶斐然免了她礼,还从荷包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银瓜子送给阿香做见面礼,把阿香感动得什么似的。 叙过了家常后,叶斐然说:“我见附近一带没之前那么乱了,是不是有人整治过?” 这可有话讲了,五娘来了精神,说:“可不是!这些天应天府可给力,派了好多差大哥沿着路洗街,把闲汉、懒汉都清走了。” 苏氏道:“都清走?难道是抓走关起来吗?应天府的牢房里怕是关不下这许多人。何况他们又没有犯事,用什么理由抓人哪?” 苏氏这是烂好人做习惯了,而且这段日子跟着女儿女婿在京城生活,耳濡目染的,也知道了一些东西,比如说抓人要有道理之类的。 五娘摇头道:“回老夫人的话,他们不是被关进牢房里,听说是去修运河,还有做工了,每天给铜钱,管饭。一开始他们不乐意去,还有人跑出来。好比咱么邻居猪头三,嚷嚷着挑箩把担太辛苦,没有耍牌九赌骰子来钱快。前头被带走后面就跑回来了,没想到应天府的官老爷们竟是天兵神将,提前把赌摊子给掀掉。那猪头三没地儿可去,又见到邻居都有银子钱拿回来,也就乖乖的去了干活。这段日子,好多猪头三这样的闲汉被改造好了呢!” 叶斐然和苏氏,听得一愣一愣的,苏氏只会念佛感激。叶斐然心里却想:“这双管齐下的法子真的很不错。难怪京城最近太平了许多。相公办事越来越厉害了。” 想到得意之处,洋溢着骄傲之情,嘴角不自禁往上扬。 她不知不觉笑容暧昧,五娘瞧出来了,纳闷地看了谷雨一眼,低声道:“我、我没说错话吧?” 谷雨摇头:“娘说得很好。” 五娘说:“那为何夫人笑容如此古怪?” 看了叶斐然一眼,谷雨也明白了,低头笑了一声,然后才款款的道:“娘,你道这些好事都是谁做的?就是咱们夫人的夫君,成大人出的主意呀!” 又是一记滚雷炸过,不光是屋子里伺候的女人们喊出声,就连门外,也响起了一大片惊呼声。 不知什么时候,附近的邻居听说谷雨家里来了贵客,悄悄的趴在窗上门边看新鲜,没想到竟听到了这么个大新鲜! “哇,原来是夫人家那位做的大好事!” “阿弥陀佛,这可算是见着活菩萨了!” “夫人人美心善,一定是仙女下凡!” 门里门外哄乱成一团,倒把叶斐然闹得害臊起来,心里喜滋滋的。她本来不是好大喜功的人,怎奈世间彩虹屁威力巨大,听着听着,不自不觉就有些飘飘然。 从谷雨家里回来,当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 成甯的饭碗才空,叶斐然抢过去,“相公,我给你添饭吧。” 成甯吃完两碗饭,看了汤碗一眼,叶斐然乖巧脸:“相公,我给你加汤。” 最后上来一碟水果,切开了,摆得漂漂亮亮的。 这是他们从琼州带过来的习惯,琼州天气热,果子多。人人都有吃果子的习惯。来到京城新鲜果子少且昂贵,特别是在如今青黄不接的时节,更为难得。从若氏带回来的葡萄早就吃完了,今天吃的是鸭梨,不太新鲜并且价格极昂,好在他们现在有钱能吃得起。 叶斐然拿起叉子叉起一块切开的果子:“相公,啊——” 成甯接过叉子,抖了抖身上鸡皮疙瘩:“二丫,你有什么事要求我吗?” 对着手指,嘟起小嘴:“没事呀。” 成甯狐疑地上下打量她:“没事,对我这么殷勤?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弯弯眼睛,贼贼一笑:“好吧,不盗的话,那就是?” 叶斐然:“……” 最怕老男人猝不及防的开车。 “好啦,你们两个别闹了。”苏氏看不过眼,放下筷子笑道,“是今天我们去了五儿家,听说你和应天府做了好多好事,二丫高兴。” 成甯说:“原来如此,区区小事罢了。” 苏氏笑道:“阿成,你果然当了一个好官,娘真的很高兴。” 她给成甯叉了一块果子,放在成甯面前。 成甯二话不说就吃了,叶斐然发现,在苏氏面前,成甯很乖。 她低下头对着自己面前的果子笑了。 苏氏说:“现在我们家啊,还只缺一样东西。” 成甯说:“娘,还缺啥,只管添置就是了。如果市面上买不到,我想办法给您寻摸去。” 苏氏说:“那东西市面上可没法买。我们家缺个你和二丫的娃娃。” 话音未落,叶斐然口中的果子:“噗——” 喷了一桌果子渣渣。 “咳咳咳咳——”呛咳不已,苏氏只白了她一眼:“怎么滴?你都十七了,咋还不该要个娃娃?告诉你,再不要娃娃,你脊梁骨就得被戳断!你们这都成亲多久了!” 这该死的古代人,算岁数算什么虚岁!明明才十六好不好! 第872章 娘亲你到底爱不爱我 第872章娘亲你到底爱不爱我 叶斐然脖子一梗:“我不在意别人戳脊梁骨!” 苏氏说:“行吧。娘信你。就算旁人嚼舌根和我们没关系。那万一有天皇上或者太子殿下给阿成塞女人呢?” 成甯淡淡地说:“娘,这你更不必担心了。任谁也好,推了就是。” 苏氏无言以对,扁了嘴,没奈何道:“你们啊!” 叶斐然和成甯交换了个眼神,相视一笑。 夜深人静,苏氏跪在观音像前,双手合十,念念有词:“观音娘娘,希望二丫可以快点开怀,生几个大胖小子……” 跪拜祈祷念经完毕,苏氏站起身,踮起脚尖伸手到神龛里,摸出一个小纸包来。 “当年在无量寺那大师给的药,娘娘保佑,之前已经漏气了好几次了,这次可千万派上用场……” “娘,今儿早上的小米粥味道怪怪的。” 叶斐然皱着眉头,苏氏说:“可能我放了大枣,有点儿串味?” “大枣不是这味儿的呀。”叶斐然不太相信。 苏氏给她添了一碗,放面前:“就是这味儿。你是最近好东西吃多了,上火,连味道都尝不真了。多喝一碗,这东西养胃。” 叶斐然只好又喝了一碗,脑海里的空间忽然响起:“警告,有毒。” 叶斐然吃惊:“有毒?” 空间说:“检测物质:小米粥。检测结果:微毒,没有生命危险。 叶斐然放下小米粥,苏氏忐忑地看着她,见她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个不休,自己先怯了。弱弱地问:“二丫,这稀饭……咋地啦?” ——不会的,不可能是娘…… 叶斐然给自己找着借口,挤出笑容,说:“娘,没事。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也许是月事来了。我先去瞧瞧。” 顺理成章的放下那碗,提起裙子到了外面去。 回来之后,苏氏已把碗收了,看着叶斐然关心道:“月事来了吗?” “嗯。真的来了。” 难掩脸上的失望,苏氏说:“来得真不凑巧。” 白白浪费了一包药粉,那可是用少见少的东西。 叶斐然看着忙前忙后的苏氏,咬了咬下唇,心情复杂。她问空间道:“空间,小米粥里真的有毒?” 空间肯定语气:“9级空间测试不会出错。” 九级的空间貌似多了很多功能,也强大了很多,至于如何强大起来,得腾出时间一点点探索。 叶斐然说:“那是谁下毒?” 空间说:“空间不知道。” 叶斐然来到厨房里,找到谷雨:“谷雨,今天早饭的小米粥谁做的?” 谷雨说:“是老夫人亲手熬的。”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叶斐然咯噔一下,瞪大眼睛看着谷雨:“你再说一遍?” 大概被她的神情吓到了,谷雨缩了缩脖子,不过很肯定地说:“是老夫人熬的小米粥。” 回到房间里,叶斐然颓然坐下,愣了半天神。 苏氏……给她下毒? 半晌,唤出空间,问:“空间,你能检测到那毒药成分吗?” 空间说:“需要有样本才能检测。” 小米粥早就倒掉了,叶斐然说:“没有样本呢?” 空间说:“无法检测。” 叶斐然说:“我娘不会下毒害我。” 空间说:“空间不懂人情世故。” 叶斐然:“……” 也许是心事重重,疏于保养,加上大姨妈来,叶斐然第二天就倒下了。重伤风感冒咳嗽,躺在床上起不来。 成甯很担心,命人去请了太医。可是张院判来到一瞧,立刻摇头如拨浪鼓:“不行不行。不能用药,信期正汹涌,体质正虚,伤风驱邪的药又多是泻火清热的,现在喝药,会大伤元气!” 成甯问:“那怎么办?” 张院判两手一摊:“只能靠她自己扛过去了。” 叶斐然蜷在床上,头晕头痛、嗓子冒烟、浑身无力、小腹还好像有一万把刀子在乱砍,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昏昏沉沉,叶斐然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隐约听见苏氏说话:“阿成,你都熬了一宿了,去睡一会儿吧。” 成甯的声音:“娘,我不累。” “娘,这是什么?” 苏氏说:“这是我们琼州老一辈人的方子,我熬了药,来给二丫试试看。” 成甯说:“连院判大人都说只能靠熬,您这药能行吗?” 苏氏说:“能行。院判厉害,也是京城人。我们琼州人,吃琼州的药,准好。” 紧接着是脚步声,叶斐然感到自己落入一个温软的怀抱里,被扶了起来。一股奇怪的药香钻入鼻孔中,她偏了偏头,想要躲开,苏氏柔声道:“没事的,不苦不苦,二丫乖喔。” 语调极其柔和、慈爱。 身不由己地,叶斐然被灌了一肚子药,又安放睡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药的作用,倦意上头,眼前一黑就睡了。 睡梦中,那股温柔的感觉一直没有离开她…… 叶斐然好像回到了好小、好小那会儿,记忆混乱离奇,唯独皮肤上的触觉特别敏锐,柔柔的、暖暖的、带着草腥气和牲口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怪异好闻,昏昏欲睡。仿佛她生下来就在这味道里睡了无数觉一样。 ……“那是什么记忆?” ……“是原主的吗?为什么我还带着她的记忆?” ……“不,不对……那是我自己的记忆……” ……“是我们的记忆……是娘的抱抱……” 娘…… 好像又喝了三次还是四次药,或者更多次,再次恢复意识,叶斐然头脑清明,不复混沌,睁开眼睛,一片光明,“怎么还是白天?” 轻轻一句话,她发誓,那是很轻很轻的,忽然之间,落入一片温软中。险些没把口鼻给堵窒息了。 “二丫!你终于醒了!” 苏氏把叶斐然的脸紧紧闷在胸口,哭叫。 “娘娘娘娘……我要闷死了!!” 祖传波涛汹涌,悲催啊!! 苏氏放开叶斐然的时候,她的脸已成了紫色,翻起白眼。苏氏哭着说:“你可算醒了,把娘吓死了!就说娘的药才有效!” 叶斐然缓过气来,说:“娘,这是闹哪出?我这是才睡了一两个时辰的光景吧?” 但是肚子……肚子不怎么痛了。 第873章 挖到十指流血 第873章挖到十指流血 苏氏含泪笑道:“哪儿能呢!你这可是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啊!白天还是白天,早就不是那个白天了!” 噫——叶斐然震惊,“我睡了那么久?” 手不自禁按上小腹,难怪痛经减轻了不少。她忽然一囧,掀开被子往里瞧。 苏氏在旁边说:“别瞧了,娘有及时给你换的,弄脏了的东西也都给你洗干净了。” 窗外,一条条尴尬物随风飘扬,洗得雪白。 叶斐然松了口气,说:“娘,你一直陪着我?” “可不是。”苏氏说,“还是娘的药管用吧。” 叶斐然看得分明,苏氏的手指头破了好几处,伤痕累累的。注意到她的目光,苏氏把手往身后一藏,扯扯嘴角强笑:“那些琼州土药里好几味药材这儿药店都没有。还好前儿个外出踏春的时候娘见到郊外长着。娘自己挖了点回来。你看,这不是一吃就好了!” 十分骄傲自豪的样子,苏氏在笑,却把叶斐然笑得内心五味瓶子打翻,不知道什么滋味。 十指连心,苏氏该多痛啊,她岁数也大了,如此折腾…… 这样的苏氏,该不会下毒害自己的。一定是空间搞错了。 压抑着自己汹涌的情绪,叶斐然轻声道:“娘,我已经没事了,你快去包扎一下吧。” 苏氏见她说话声音神元气足,脸色也红润着,就说:“那行,娘就在外头守着。你有什么事,就喊娘。” 叶斐然乖巧点头,看着苏氏出门,才倒头又睡。 …… 如此又将养数日,叶斐然身体渐渐看康复。 闲不住的她又开始活蹦乱跳地跑来跑去,准备回琼州之后送给当地官员的土仪。 这些天京城空气焕然一新,成甯“抓大放小”,那些树下、河边老头老太太推牌九消磨时间玩一两个铜子儿的小摊子姑且不论,那些教坊司附近龟公老鸨贩夫走卒聚众耍钱的,分情况教育。但对那些特别大,下手特别黑的赌场,二话不说,直接带着腰刀铮亮的官兵围攻,也有些负隅顽抗的,被成甯两个回合打得趴地上直哼哼,紧接着就被官兵们踩着背冲进去一顿揍。 这日进宫复命,就被柳相拦在拆路中间。 柳相说:“成大人,最近好有作为啊!” 成甯眼神波澜不惊,脸上表情更是分毫欠奉:“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罢了。” “大人文武双全,年少有为,老朽早就心仪大人风采。今日备下薄酒数杯,待一会儿下朝之后,赏面共赴宴席如何?” 成甯说:“饮酒自是美事,柳相邀请,更是天大的脸面。下官却之不恭,那就叨扰了。” 老朽的脸上挂上笑容,柳相一副运筹帷幄的神情,“那就虚位以待了。” 二人很有默契地,分开上朝,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早朝结束,成甯轻车便服,带着两个人,就到了京城东边最大的酒楼“和友酒楼”。 …… “不好了,不好了!”薛长乐飞奔进屋,一惊一乍的。 叶斐然说:“别大惊小怪的,发生什么事啦?” 薛长乐说:“我哥刚才命人给我带信儿,说柳相邀请了大人去吃酒席。京城那些高利贷,明明就是柳相府里人弄的。如今却……柳相是不是要为难咱们家大人啊?” “别慌。”成甯虽然没有提起过,叶斐然聪明,旁敲侧击的,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她说,“今天晚上等相公回来我问问清楚就好。” 说话间,门外有人通传:“夫人,有人来找您。” 这不时不候的,谁来做客? 叶斐然说:“请进来。” 进门的果然是稀客——黄妆娘。 眉宇间带着焦灼,进门的时候甚至被门槛绊了一跤,还好踉跄着站稳了。叶斐然忙让人过去搀扶,黄妆娘把人推了,进门就说:“县主,请您帮我!” “怎么啦?”叶斐然说,“有话慢慢说,能力范围之内,我一定能帮你就帮你。” 喝了口热茶缓过劲儿来,黄妆娘哭丧着脸说:“县主,你上次买的那些蜡烛、香粉什么的,还有吗?你给我送了那几箱子,我慢慢连用带卖的,快沽清了。没想到有个外地来的官儿来我这儿定香粉和胭脂,指定要那种,各样要三百盒!我又不好意思跟他们道实情,就只好来问您。” 叶斐然:“……” 不是吧,那种东西,居然也有人喜欢? 果然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啊。 实情是那东西是她一时冲动才买买买回来的劣质粉,她笑道:“这事好办,其实我也是在可人坊里买的现货罢了。我给你牵个线,你自个儿进货就是了。” 不带丝毫犹豫地,黄妆娘道:“成,我们这就走。” 到了可人坊,胖老板娘还认得叶斐然,满脸堆笑地迎出门道:“叶郡君,总算又见到您啦!今儿个想要买什么?” 黄妆娘纠正道:“她如今擢升了,正儿八经的叶县主!” 胖老板娘笑得越发满脸肥肉一下一下的抖:“哟哟哟!那可真的要恭喜啦!咦,这位姑娘看着眼熟,是叶县主的朋友吗?” 叶斐然说:“这位姓黄,是京师中出名的妆娘。我这次来呢,却是来牵线的,真正要光顾您的是黄妆娘啊。” 只要有生意做,胖老板娘是有杀错没放过的,赶紧一溜儿打千问好请安的,套起了近乎。 过分热情,让黄妆娘有些吃不消。 她说明来意:“是这样的,上次叶县主在您这儿买了一批胭脂和香粉儿,我用着不错。想要再来一点,不知道您这儿有多少?” 教坊司别看只有一个口子,看着不过能跑进一辆大马车。实际上进了里面,才会发现葫芦口子小肚儿大,院子挨着院子,红香楼依偎着叠翠坊的,每个楼子妓寨里养着少则三五个多则十来个姑娘。还不提屋后暗巷里不上簿子的暗倡。这些姑娘对脂粉需求个顶个的大,胖老板娘长期跟她们打混,早就把一双眼睛练得老辣至极,谁是真心买东西谁是光试不买,哪个是爽快掏钱的大主顾哪个看着表面光鲜实际上钱袋比脸蛋干净,一个照面就能一清二楚。 第874章 妆娘,你别耍把戏,瞒不了我 第874章妆娘,你别耍把戏,瞒不了我 黄妆娘这一开口,胖老板娘就知道又一个大主顾了,还是能够长期合作那种,顿时好像饿了十天的狼狗见到肉骨头,小眼睛冒光:“有!有!我这儿还一箱呢!你要几盒?” 黄妆娘说:“都要了。” 那些香粉和胭脂,是同一批次带过来的东西,都是积年的劣货。可能它们刚做出来的时候是好的,但存放时间久了,有点儿快过期的意思。胖老板娘也就上回卖了一些给叶斐然,再没在这批货上发过市,听见黄妆娘不要别的就要这两样,既意外惊喜又疑惑不定,试探地问:“妆娘您要这么多……莫非是接到什么贵人大活?我这儿有些细巧货,要不要搭配着要点儿?” 黄妆娘摇头:“不用。我就这俩就行。多少钱,现结。” 说罢拿出了钱袋子,听见钱袋子里银子摩擦发出的细碎声音,胖老板娘眼睛恨不能伸出八只爪子去,一叠连声道:“行行行,立马安排上!” 扭腰回转梗着脖子直喊,“伙计,点货!” 俩小伙计应声而出,给黄妆娘点货。 黄妆娘抱着一大盒香粉胭脂,来到门口,跟叶斐然告别:“感谢县主出手相帮!县主事儿多,不打扰您了。” 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叶斐然拦住黄妆娘,带着看穿一切的表情,说:“妆娘,你我是熟人了。就没有必要跟我说谎了吧?什么外地来了官儿要采购……谁不知道,大凡有个到京城来的官儿,要么自己带着师爷采买,要么就寻摸相熟的伙计带路?你可以告诉我,你用这些香粉胭脂要干什么去吗?” 谎言被拆穿,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黄妆娘还不死心,掩饰着说:“寻摸相熟的伙计,不就人托着人,寻到我头上了。别的也没什么,县主千万别多心了,您这是信不过我么?我不会害你的哈。” 叶斐然说:“你放心,我素来信得过你。但是……你的熟客,恰好我全都认识。我还知道她们最近家里都忙着清明祭祖诸般杂事,并无空闲招待客人。而且,最近宴会少了,妆娘你反而赋闲了许久?这种时候采买大笔胭脂香粉,甚至连价都不压一下,必定是有别的用途吧?” 简直心悦诚服了,放弃挣扎,黄妆娘无奈地笑:“县主这脑瓜子真真儿是……女诸葛……什么都瞒不了你。行吧,跟我来。” 叶斐然弯弯眼睛,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跟了过去。 到了绒线胡同黄妆娘家里,进了门,只见暌别数月之后的院子变了样子,占着原本院子的位置,间出一间青砖玄瓦的房子,叶斐然才进了门就上阶梯,这房子地板是垫高的,异常干爽。 黄妆娘指着屋里整齐排列的十来个娃娃说:“呐,我就是给它们化妆。” 这一排娃娃,每个做得半人高,惟妙惟俏,冠帽鞋袜俱全,单夹皮棉齐活,可可爱爱的,叶斐然从不好这一口的,也不禁对其中一直胖娃娃一见钟情,拿到手里把玩:“好可爱啊。这是你自己做的吗?你打算拿去卖钱?” “嗯呢。”黄妆娘点点头,“最近生意清淡,我又等钱使,没法子被逼急了,只好把从前丢生的手艺拾起来了。” “那你找到了买的人没?” 黄妆娘眼神一阵躲闪,说:“只卖掉了两个。” 叶斐然顺着娃娃一个个看过去,赞叹折服黄妆娘的心灵手巧,嘴里问:“你打算怎么定价啊?” 黄妆娘说:“三两银子一个吧……再便宜就没赚头了。” 叶斐然说:“三两银子也不便宜啊。” “没办法,再便宜就没赚头了。这京城里贵人富户多,买两个娃娃回去给女孩子玩儿也买得起的。可惜……我没有门脸房,只能做做熟人生意。” 然而叶斐然并不赞同黄妆娘的办法:“你一个孤身女子在京城,能有多少熟人?你说的熟人,也就是你的客人吧?人家来找你化妆,本就是光顾你了,你还夹带卖娃娃……不妥啊不妥……熟人哪怕看在多年认识份上买一点,估摸着也不会多。并且熟人人脉总有用尽的一天,到时候,又怎么办呢?” 一席话,说得黄妆娘眼底星星黯淡。 她叹气道:“成本都已经丢进去了,总不能浪费啊……” “容我多口问一句,”叶斐然说,“你在京城厮混许多年,又有如此手艺。怎地连点积蓄都没有?这一时之间的生意淡季,靠着积蓄度日也是可以的。劳逸结合,才能长久啊。” 她是真这么想,眼底语调都透着天真,倒是把黄妆娘逗笑了,笑容苦苦的,“你聪明伶俐,唯独心底太善良,对人世间许多险恶还不知道。不是人人都像你那样幸运,有疼爱你的娘亲、相公,亲如手足的姐姐、弟弟,孝顺懂事的儿子。叶县主,你这是天生好命,令人羡慕。” 越发说得没影儿了,叶斐然很想辩解,自己也并非事事如意,但她看到了黄妆娘那凄然的眼神时,话到了嘴边,如鲠在喉,再也倾吐不出。 行吧,还是来点儿实际的,不过眼珠子转了两转,就有了办法:“有了……” “砰砰砰”,门外传来拍门声,“开门!查户籍纸啦!” 声音喧嚣,不止一两个人。黄妆娘几乎没原地跳起,身子肉眼可见的抖搂起来,叶斐然满腹狐疑,跟着黄妆娘去开了门。 大顺朝的户籍管理很严格,在村子里,主要以宗族门房进行管理。在大城镇,就有专门的保甲长定期巡查。查到了没有盖红印户籍纸的,二话不说先投入牢里,让家人或者朋友来交钱赎身才放人。他们疯了才回去大户人家拍门查户籍,一般来说,挨年近节或者什么时候保甲长家里手头紧了,就喊上两个熟悉的衙役,去查户籍纸。 这事儿拿捏尺度纯粹在他们手中,好坏全凭一张嘴。也就给一些立心不正的人钻了空子,如说想要欺负孤儿寡妇、吃绝户、欺负天聋地哑残缺人……搞几个“活泛钱”花用的话,也有胆子大的流氓冒充保甲长去查户籍。被欺负了的多无依无靠的弱小之辈,也不敢找保甲长对质,只能吃哑巴亏。 开了门,隔着黄妆娘单薄的身子,叶斐然看见三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站在门口,秃脑壳泛青,泼皮无赖之相毕现。 第875章 把门留着! 第875章把门留着! 打个照面,分工分明的,其中两个青皮不声不响往两边一分,堵住门角落,当中一大头,嘶哑着声音说:“查户籍!户籍纸呢!” 黄妆娘垂着眼睛说,“户籍纸……被我哥哥抢走了……” 大头牛眼睛一瞪:“抢走?那就是没有了?带走,关牢里,让你哥拿十两银子赎人!” 黄妆娘苦苦哀求道:“不要啊!我哥不会赎我的!他不会花钱在我身上……几位大爷行行好,放过我吧!需要多少银子,我凑就是了……” 贪婪的眼神在眼底一闪而过,大头说:“你没听清楚吗?十两银子!” 黄妆娘低声下气道:“好。” 在她娟秀面孔上转了转,大头眼睛直了,“另外,今晚把门留着!待我仔细盘查!” 他身后那俩青皮,一块儿阴笑起来。 叶斐然的脑子“嗡”地,热血上涌! 院内的甜水井上,井台搁着木桶,桶底的水瓢里正好还有半瓢水。趁着黄妆娘回身进屋取银票的功夫,叶斐然拿起水瓢,冲着门外喊:“几位老爷辛苦了,要不要喝口水再走?” 话音才落,抡开了膀子往外一泼,兜头兜脸泼了那大头一脸水,大头往外跳开,张开双手乱抹一气把脑袋上的水抹干净,破口大骂:“我肏你姥姥!” 俩青皮站得远,只被沾湿了衣服,默契地围上来。不等他们沙包大的拳头开始往身上招呼,薛长乐已身形一晃,手里握着一根皮棍子。 鉴于薛长乐使刀剑那是没话说,可那玩意儿动不动要人命的,太吓人。叶斐然专门做了一批皮棍子。这玩意儿在现代叫“芝加哥皮棍”,警用,尺把长的实心皮棍子,一头缝个铅块,一棍子下去表面不见伤,实际上皮下全给打坏了,换个劲儿大的,打个骨折啥的跟玩儿似的。 ——关键是,能够可劲揍又死不了人啊! 伴随着芝加哥皮棍举起落下,俩青皮惨叫声比前头的拍门恐吓的嚷嚷声要大多了,调调听着也跟一只岔了嗓子的老叫天似的。 大头被逼到角落里,咬着手指满脸惊恐:“你、你打我!” 薛长乐二话不说,一棍子下去,那个“我”字调门就使劲儿往上拔高…… 叶斐然双手抱在胸前,墨眸眯成两条细线:“打你就打你,还要问你身份么?” “说!你们到底是不是保甲长!” 大头咬着牙根道:“我是!” “撒谎!”薛长乐二话不说又举起皮棍子,叶斐然制止了她,“看来皮棍子伺候这大爷还嫌不够,你去把井轱辘的木桶解了,把他倒吊下去请他喝点儿咱家的甜井水。” 她话一出口,大头立马怂了,“我说我说我说!我是保甲长的小舅子!” 眼珠子一转,叶斐然说:“保甲长一时半会儿忙不开,找两个人帮忙分担……也是正常。顺手捞几个,这事儿不对,但也不能说罪大恶极。但……你为什么明知黄妆娘没有了户籍纸还故意找茬?如果半夜黄妆娘果真从了你,因那是她主动留门,你可以说成她主动跟你勾搭……到时候收房做小还是养成外室又或者玩几天丢掉,还不都你说了算?到头来,她还落个不自爱的名声……” 从动机到目的全部一一拆穿,大头脸色都白了,眼珠子咕溜溜乱转,还带着不甘心的垂死挣扎:“你这是污蔑!泼老子脏水!泼妇总以为全天下都要害你!” 眼神彻底恢复平静,脸上表情不带波澜的,叶斐然说:“到底是不是泼脏水,你这儿有三张嘴,我这儿也有。要么就一块找你家姐夫掰扯掰扯?要不掰扯的话,找应天府也是可以的。反正新的应天府尹我也不认识,这会儿正好去认个脸了。” 大头终于彻底崩溃了,抱着脑袋夺门而出。 黄妆娘感激地看着叶斐然,说:“县主您真了不起,我不知道原来您足不出户的,对这边的情况倒是熟悉。是不是成大人教您的?” 叶斐然摇头,说:“我和我相公相敬如宾,从不会借着他的势去欺负别人。其实刚才我说的那番话,都是察言观色,看出来的。” 黄妆娘道:“你怎么知道他打算讹我?占我便宜?” 唇角上扬,叶斐然说:“以后再慢慢跟你讲,现在我们跟着那大头走吧,没准儿能夺回你的户籍纸。” 黄妆娘有些踌躇,薛长乐奇道:“怎么?难道你还想要当黑户不成?走吧!” 她刚跟人茬了一架,兴致勃勃的意犹未尽,率先出了门。 远远地盯梢,大头带着俩青皮,左脚向前右脚拖的身形十分显眼,一点儿不担心跟丢了。走出绒线胡同,往东走了半里,到了雀儿胡同,这地方顾名思义,住的多半是给京中那些大顽主们驯养叫鸟的人。时当午后,胡同里静悄悄的,都歇午未起。 在胡同口,却有一个虫豸摊,正斗得热火朝天。 “咬!给我咬死它!” “护国大将军给我争气点!” “黑咬金,板斧牙亮出来!” 大头划拉着腿走过去,把人圈中喊得特别厉害的一个瘦小男人揪了出来,“黄八,过来!” 被叫做黄八,真名叫黄八强的瘦小男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拖着后领子到了斗场对面的青麻石椅上,二话不说被摁着“啪”“啪”俩耳巴子,黄八强口鼻流血,求饶道:“别打了,别打了!” “你不是说你那姐姐就一软柿子很好捏么?她屋里跑出俩凶婆娘,你看看老子脑袋上这包,汤药费咋算?” 黄八强看着被打成猪头三的大头,惊疑不定:“这、这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知道。”让大头肝胆俱裂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那穿着胭脂紫袄裙,双眼皮小嘴巴,眼睛笑起来成两弯新月,一口南方口音的小媳妇子,手里皮棍“啪啪”作响,轻轻击打着掌心,随时要抡圆了抽过来。 薛长乐一箭步上前,脚下不丁不八的站着,皮棍一抽,大头“嗷嗷”俩嗓子收回手。黄八强翻身滚到地上,想跑,薛长乐矮身扫堂腿,黄八强摔了个狗啃屎。 第876章 亲生的兄妹 第876章亲生的兄妹 十来名壮棒汉子,不动声色地锁住了雀儿胡同的各个口子。 ——那是成甯放在叶斐然身边的人,这会儿自动现身出来。 那个蟋蟀摊的人嗅到不妙,把各自的将军、黑咬金扫进蟋蟀葫芦里,赌资各归各口袋,四下里作鸟兽散。 一脚踩在黄八强腰椎上,微微用力,黄八强就真成了翻肚子王八,动弹不得。叶斐然眼神如冰,口吻比眼神更冷:“户籍纸在你手里吧?交出来,不然你眼前的就是榜样!” 眼前的榜样? 看一眼脸肿得半透明了的大头还有那俩青皮,黄八强浑身抖成了筛糠:“大、大王饶命啊!什么户籍纸,小的实在不知道……小的也才刚进京不久……靠着在这雀儿胡同里帮闲跑腿,闲时玩两手挣个活泛钱过日子,实在不知道大王啥意思……” “呵呵,进京来,想要吸你妹妹的血。把你妹妹辛苦几年做妆娘的血汗钱搜刮光了。因见过保甲长查户籍,知晓了此中头尾,就把户籍纸抢走。再合谋一出釜底抽薪之计……待到黄妆娘从大头手底下逃脱,绒线胡同的屋子已换了主人,户籍纸上的大章也改了你黄老弟的名字!亲生的兄妹,改名换帜,顺理成章,别人不带半句怀疑的!” “对你妹妹如此敲骨吸髓,你还是人吗?”叶斐然越说越气,因早年的经历,黄八强的举动着实摸到了她的逆鳞,柳叶双眉渐立,声音阴森森的。 黄八强面如土色,要不是死命夹紧要害处,搞不好直接尿了裤子。 别说黄八强,就连黄妆娘,身子也前后摇晃着,低声嗫嚅:“不可能……不可能的!” 薛长乐低声对她道:“争气点。人都骑你脑袋上屙屎拉尿了。你还打算忍下去?” 黄妆娘摇头:“哥哥他不会……” 就算是聋子,也听出她语调里的不自信。 薛长乐跟着摇头:“如果你宁可信你臆想中的,而不信你眼前看到的。我二话不说跟着夫人一起走,再不管这事儿。” 黄妆娘脸上好像开了绸缎庄,红橙黄绿青蓝紫啥颜色都有,变个不住。 薛长乐说:“你大概不知道为什么夫人要帮你?以为她闲着没事干?” “这是我们家里的家务事……”黄妆娘底气不那么足,薛长乐打断道,“这般家务事,天底下难道还少?实话告诉你吧,早年夫人家里也穷,在那村子里,人都欺负她们这房人没了爹爹撑腰。她那重男轻女偏心眼偏到脚后跟的爷爷奶奶还唆摆了她弟来讹她娘。亏着夫人不会盲目宠着,反而按着她弟一顿锤。这不就捶老实了?” “你想想,玉不琢不成器,就是块金子,也得捶个两三下子才能成金元宝。你如果一味的忍让,难道真会有啥好下场?为了绒线胡同那一进小院子的地契,他能把亲妹妹推进火坑,你就算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薛长乐是老实姑娘,不懂什么攻心术之类的花巧活儿,有一说一的说话,扎心之余,也说得黄妆娘面沉如水的。 看一眼黄妆娘那挂着泪珠,雾蒙蒙的眼眸,薛长乐又说:“再说了,你当初从家里跑到京城来做妆娘,不是蛮有勇气的嘛。难道过了这几年,反而还越活越回去了?” “我给!我给你们就是了!”那边厢,黄八强那早就被黄汤灌虚了的身子,就连叶斐然的皮棍子也熬不住,没挨两下子,就涕泪交流的求饶,从贴肉处拿出一张盖了朱砂大印的户籍纸,抖抖索索,双手奉上给叶斐然。 叶斐然一脚踩在他脖子上,打开户籍纸看了看,确认无误后交给黄妆娘。 黄妆娘哽咽着说:“谢谢……” “要在京城生活,户籍纸和房子是安身立命之本。别让人轻易谋算了去。你这些年不容易,咱们做客人的看得出,在外头的亲人反而不一定知道。他们只觉得你的银子钱都大风刮来的,嘴张张就有了,有时候还是自私点儿好些。” 周围有些围观的闲汉就开始摇头了,但细细一想,又好像有道理。看着叶斐然的那眼神儿,就有人赞赏,有人鄙夷的。 黄八强交出了户籍纸,哼哼唧唧地道:“能、能放我走了么?” “没那么容易!”叶斐然道,仰起脸,问薛长乐:“这边儿的保甲长是谁?叫了来,就说,是成甯成大人的夫人要见他!” 薛长乐答应着去了。 黄八强初来乍到京城没几天,没听说过成甯,更不知道这位大人如今奉了圣命,和应天府联手管着京城治安。是正儿八经的,既县官又现管。黑着脸,嘴巴里不带脏字的损人:“老子以为是什么新鲜萝卜皮,原来也就是靠着相公在外作威作福的小娘皮……哼,泼妇心黑的,赶明儿你男人就包了小老婆来把你这泼妇休回家喽……” 不多会儿,保甲长就来了,脸色煞白煞白的,见面就踹了大头一脚:“好你个唐大头,几把长脑子上的东西,昨儿个是不是干女人时把你的脑子也射出去了,脖子上那玩意儿咋就又不中看又不中用,祸祸你姐夫还不够,还给老子添麻烦!黄妆娘什么身份你不知道,人冰清玉洁大姑娘,出入结交正经的相爷的妇人,郡王的女儿,是你这癞蛤蟆能肖想的?狗日的你还想出查户籍纸强占的馊主意来,老子肏你姥姥全家……” 人人有份,永不落空,异常公平,连大头带的那俩青皮,每个人屁股蛋子上都多了几个大脚印。 踹完了人,保甲长舔起笑脸,对叶斐然道:“成夫人,嘿嘿,小的不知道成夫人大驾光临,这地方乌烟瘴气的,仔细污了夫人的脚……‘和友’酒楼就在前头,收拾得干净,请夫人移步,小人做东整几道小菜,然夫人消气定惊……” 叶斐然说:“不必客气。这个人,才来京城。” 指了指黄八强。 黄八强大喊:“哼,我可是她亲哥!亲哥要入户妹妹家里,天公地道!你凭什么打我!你有问过我妹妹自己乐意不乐意吗?” 黄妆娘一直踌躇着,抓得裙子都快烂掉了,一声不吭。 第877章 无论你去到哪里我都能够找到你 第877章无论你去到哪里我都能够找到你 看着她那模样,黄八强不知道哪里来了底气,突然一挺脖子,越发大声嚷嚷:“这是我的家务事!咱们爹妈走得早,我是她唯一的亲人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没本事招郎入赘,咱们黄家开枝散叶可不都得依仗我?她有本事挣钱,挣了偌大个院子,那是不是该给我?” 保甲长一愣:“原来还牵涉到家务事……这就……难办了啊……” 黄八强又说道:“再说了大头那事儿,我也不知道原来她不肯。现在知道了,那我也不勉强她嫁人了。顶多把她留在家里做老姑婆,死了一口薄棺总有她的。” 说的人理直气壮,听的人也连连点头。只有叶斐然说:“谁不爱把这么个又有手艺又有人面的摇钱树放家里的,呵呵,还说得施舍似的,你这脸皮怕是老城砖做的吧?” 一下子被戳穿了,黄八强的脸色又成了王八绿,“这是咱们家事,怎么着,你是官儿老婆,手还伸到咱们平民百姓家里来了?我妹妹该不会成了你养着图新鲜的女宠吧?哎哟,官大一级压死人啦,官太太也来抢民女啦,还有没有王法!” 这人也是滚刀肉,往地上一趟,亮出嗓门就准备撒泼。 黄妆娘实在受不了了了,她似乎想通了,对叶斐然双膝一跪,说:“县主,求您为我做主!” “我出手很狠的,那可是你亲哥。”叶斐然故意问这么一句。 黄妆娘眼神清亮如水:“我已经想清楚了!他根本就没当过我是人!求县主做主!这是我欠您的!” 得了这句,叶斐然抬起头来,旁边保甲长他们“嗖”一下子两边分开站得笔直的,更甭说阻拦了。黄八强见势不妙,竟然伸手去脱裤子,这是乡下耍泼皮无赖惯用手法,叶斐然冷笑:“我奶奶用这招恶心我的时候,你还在玩尿泥巴!” 手起,皮棍上的铅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黄八强手背上,“嘎啦”脆响,按在裤腰带上的手呈诡异角度垂落下来,早就蓄势待发的薛长乐饿虎扑食的上去,按住黄八强就一顿爆锤。 捶完之后,叶斐然也已跟保甲长商定了,这个叫黄八强的东西只要在绒线胡同左近横平竖直八条胡同口出现,甭管出现在那条胡同,就由该胡同的保甲长出面赶人。 比较可惜的是,黄八强在妹妹手里搜刮到的银子早就被他吃喝嫖赌的花完了,追不回来。 他被薛长乐揍成一坨垃圾,保甲长手下养着的家丁亲自把他撵出城。看着被拖拽远去的薛长乐,大头带着俩青皮满脸后怕,等他们一走远,“扑通”“扑通”“扑通”朝着薛长乐跪下,磕头如捣蒜,“姑奶奶”不绝于口。 对着叶斐然盈盈下拜,黄妆娘垂泪道:“叶县主,之前是我糊涂了。多亏了你点醒我,我以后再也不犯傻啦……” 叶斐然拍拍她手,柔声说:“没事。你已经很棒了。以后也请和从前那样,好好努力打拼,让自己的日子越来越好。” 黄妆娘道:“谢谢你……” 一时之间哽住,千言万语的,不知道从何说起。 叶斐然说:“你那些娃娃做得着实不错。但卖娃娃的路子不对,等有时间闲下来了,我们可以从长计议一下,看看怎么做起来。” 黄妆娘素来知道她有办法,如今愿意主动开口相帮,真是喜出望外,忧心之色一扫而光,喜悦道:“好啊。不出三天我就能做起第一批娃娃来,到时候我送几个给县主您玩吧。” 叶斐然答应了,又让保甲长派人把黄妆娘安全送回家。 她转过身,看到成甯骑着阿紫,无声无息地伫立在胡同口。 哪怕不说话,男人那通身的气场,也无处不在。老远打眼看过去,就是一阵窒息。 脚步不由自主地迈过去,脸上也不由自主挂了笑,也许成甯的气派气场在别人眼里是生人勿近,在叶斐然而言,却成了磁铁,总吸引着她不由自主的凑过去。 几乎小跑着来到成甯跟前,阿紫亲昵地凑过来,求摸摸。叶斐然摸了摸阿紫,用脸贴了贴,这才仰头对成甯道:“相公,你可真的是无所不知啊,我在这旮旯你也能找到?” 成甯伸手把她拉到马背上,让她依偎着自己,柔声道:“你去到哪儿我都能够找到你。” 他也没有细问,叶斐然为何会到了这三教九流之所,直接勒转马头准备往回走。 走之前留下一句:“长东,长乐,夫人累了,剩下的事交给你们。” 也不管周围围观的平民百姓,早已齐刷刷跪了一地,就这么走了。 经过“和友”酒楼时,阵阵香味飘到大街上,原来饭点已到。叶斐然肚子传来一阵轰鸣:“咕噜噜……” 捂住肚子,脸红。 成甯低头看着她:“饿了?” 叶斐然点点头,湿漉漉的大眼睛又明又亮的。 进了酒楼,要了雅座,成甯点菜。 新上的蒌蒿不可少,用面筋炒了,少搁油。营山来的小黄鱼红烧,小锅上,红油赤酱,香得很。切成薄片样的卤驴肉,薄如纸,入口越嚼越香。最显眼的,要数桌子中央放着的青花瓷碟盘,那是一整个八宝鸭子,皮色金黄如蜜,皮酥肉烂而又插筷不倒,看着就勾人食欲。 最后上的是主食,店小二笑盈盈地走过来,一手放下一个竹子篾萝,上面是三个插酥烧饼,饼子上洒满芝麻,喷香,也就饭碗大小,要是给力工吃,十个二十个不在话下,但给叶斐然这样的年轻女子吃着,分量恰到好处。一手放下注好了热水的烫壶给放在了饭桌上,热上了一壶黄酒。 叶斐然说:“相公,这地方服侍得好周到嘛。” 成甯道:“不然的话,也没法子在京城这卧虎藏龙之地活下来,还独占鳌头啊。” 夫妻两个下馆子,在大顺朝着实属于稀罕事。尽管成甯已选了不起眼的雅座,来来往往的人们还是投下了奇异目光。 叶斐然说:“相公。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回琼州啊?” 抬眼看了她一眼,墨眸底下闪过一抹讶异,成甯说:“你想回去了?” 第878章 朕就说你怕老婆 第878章朕就说你怕老婆 叶斐然垂眸:“我们离开家好久了。也不知道蕉园里有没有荒废掉,阿黑阿黄送给了里正,也不知道有没有多生几窝小狗。唉,我怪想念的。” 成甯想了想,说:“要回去的话,也不是没有机会。皇上之前派我到琼州去定贡品,做完了手头的事儿就出发。我可以为你求个恩典,我们一块回去。” “真的吗?”那可真是意外之喜,叶斐然容光焕发,整个人都喜气洋洋了,“那真是太好了!哇,现在出发,我们还赶得及回去看西江赛龙舟!真是想到都觉得兴奋!” 孩子气的话语,笑起来灿烂如花的笑靥,好似一味良药,把男人心头重重阴云一扫而尽。夹起一根鸭腿,放到小爱妻碗里,语气是无尽宠溺:“吃吧,回家再高兴。” …… 按道理说吧,成甯扫了柳相门生的几个来钱活路,柳相肯定会不高兴的。 然而反常的是,柳相反倒不生气,而是对成甯笑眯眯的,态度极好。这让他手底下好些人犯了不满,唯恐成甯也投到了柳相门下夺了自己的宠,就开始有奏折往景熙帝龙案上走了。 成甯对此装聋作哑,待到京城天清气朗,乾坤清明之时,自掏腰包请了兄弟手足们吃了几顿酒,听了几场小曲儿,有口皆碑的。 日子一晃,杏花已经谢了,结了小杏子。 成甯向景熙帝求了恩典,要带叶斐然同行,景熙帝抱着柳贵妃生的小皇子,心情极佳,爽快批准了:“行行行,你就带着你家老婆一起回去吧。成甯,朕就说你怕老婆。” 成甯躬身肃立,微微笑着,“是。” “你竟然还承认了!”景熙帝又好气又好笑,连连摇头,“成甯。亏得你怕老婆,算是有个弱点。不然朕还真不放心把你留给太子!” 话里隐含的威胁,细思极恐。成甯仍然保持神元气足,不慌不忙道:“臣不懂皇上意思。” 鹰隼似的黄眼睛死死盯着成甯,足足半柱香之久,换了别个大臣早就膝盖打弯跪在地上汗出如浆了,成甯却是纹风不动的。 收回目光,景熙帝淡淡的道:“没什么了,你下去吧。” 成甯这才谢了恩出门。 …… 子爵府里,却是一片忙乱着。 苏氏听说叶斐然要回琼州,那可一顿忙乱,各种吃的、穿的、用的,就连鞋底都替叶斐然纳了十双,扎扎实实的包在一起,塞在箱子角落里。 叶斐然哭笑不得:“娘,我们坐的官船,一路上百官相迎,连路都不得多走。你就别忙了。我们好好坐着说会儿话吧!” 家里事儿多,她一走了,就是苏氏做主,好多话要交代呢。 苏氏只是不听,像忙着冬储的松鼠般,开始把一样一样吃食放另一个箱子:“路上做的东西,怎么有娘做的卫生干净。到时候吃坏了肚子咋办。这些干粮路上带好了,用茶水泡开就能吃。还有这个茶叶蛋,娘给你卤煮入味了,前几天就得紧着吃完,放久会坏……这肉干倒是耐放的……” 叶斐然脑门上的黑线都快要垂到地板上了! 可巧外头又有人拍门:“二丫!二丫!” 叶斐然纳闷:“谁呢?” 苏氏扭着身往外走,轻快地说:“这你都听不出来?你米糕小姨甥女如今说话越发流利了……一准儿是大丫,你这让人不省心的小东西,从小就让你娘你姐姐操心……” 叶斐然:“……” 什么鬼? 打开了门,确实是叶怡然,右手牵着小米糕,小米糕一看到叶斐然,奶声奶气的说:“二丫姨姨,抱!” “好好,抱抱。”叶斐然弯腰去抱小米糕,小丫头四肢并用往她身上一趴,只觉得沉甸甸的分量直往下坠,叶斐然腰肢不吉利地“嘎巴”一下,嚷嚷起来,“我的腰腰腰……” ……经过一阵混乱之后,小米糕回到苏氏怀里,委屈地吃着糖,再不肯理睬叶斐然。 苏氏絮叨:“这么大个人,抱个孩子都不会,以后怎么做娘……” 揉着笑得酸疼的肚子,叶怡然还得匀一只手出来擦眼泪,“二丫,你不是以为她还是那个几斤重的奶娃娃吧?米糕可都三十多斤了,上次扑向你姐夫,那一脑袋撞过去差点儿让你姐夫交代了呢。哈哈哈哈哈……” 亲姐! 果然是亲生的姐姐啊!! 趴在春凳上,腰上压着炒热了的海盐粒子麻布袋镇痛,叶斐然悲愤交加:“你这是诚心让我躺着回琼州去!” 笑够了,叶怡然好声好气地给妹妹道歉:“对不起啊二丫。你不是要回去么,我给你带了点吃的,还有到了琼州好穿的夏天的薄褙子,裙子,都有。好生带着,别到时候受凉了热着了,知道吗?” 果然又是一个担心她生活不能自理的,叶斐然心里感动,嘴上无语,翻着白眼说:“行了行了,都给我装上。到时候行李坐正舱,我塞行李房得了。” 恼得叶怡然二话不说捶她一下,疼得叶斐然嗷嗷大叫声音中,苏氏嗔怪道:“嗨,这孩子,嘴巴咋忒损呢!” ——还不是跟你那好女婿学的。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叶斐然说,“咱们说正经的,姐姐,你来得正好。天宇很快要过小定了,信昌侯府那边讲究多,规矩大。我担心她们到时候拿规矩压娘,让娘受欺负。姐姐你这段日子多担待着点,多跑跑子爵府,帮娘把事儿办完了。” 叶怡然知道这是十分严肃的大事,郑重答应了。 苏氏说:“你别光顾着你那不成器的弟弟,也得惦记着小虞一点。我今儿听说,小虞要进翰林院?这也是正儿八经出仕了,你要见到合适的姑娘,得帮小虞留意着,要知道,小虞也就比天宇小不到两岁!” 其实,小虞身世有大秘密,叶斐然对于他的婚事半点不着急——急也急不来,万一娶来个媳妇儿知道真相后一不小心泄露了,对全家都是杀头的灾害。 含糊着说:“娘,你放心,我们两个心里有数。” 第879章 藏在衣柜里 第879章藏在衣柜里 苏氏说:“对了,你这次回去,抽空帮我找一下无量寺的正觉大师。” 叶斐然不认识这人,纳闷道:“行是行,白眉赤眼的,有什么事呢?” 苏氏说:“就是我之前在那边求过一些头痛散,吃着有用。这边京城买的都没那儿好使。辛苦你帮我跑一趟。那正觉大师长着一个鹰钩鼻子,很好认。你跟他说火山村的苏大娘还想要上次的药,就行了。” 这是小事,叶斐然记住了,答应下来,也没放在心上。 当天晚上一家人吃了饭,叶怡然留到很晚,不舍得叶斐然。直到叶斐然赶人走了,才带着米糕依依不舍的坐马车离去。 …… 这天天气和暖,成甯领了圣旨,携着家眷启程经过水路往琼州。 一路上游山玩水一般,开开心心,除了路上有一段叶斐然水土不服之外,一切还算顺利。 到了琼州,在天字码头下了船,有百官跪迎,又有无数宴席等着款待成甯。忙碌不休的。如今琼州知府却又是老熟人,竟就是沙玖,他因连年考核评优,升官到知府,民望甚厚。 作为钦差,出于私心,成甯还是决定下榻在西江镇。就住在县衙门后面,昔日宁昌王耿泓墨的行宫中。耿泓墨造反阴谋接二连三败露,郁郁不得志,抱病在京,如风中残叶,早就不能起风浪,连带着他的妻子郑氏等,也都夹着尾巴做人。 当天晚上二人就歇在行宫正院内,春宵帐暖,妙不可言。 情到浓时,一触即发,叶斐然眼眸如水,圈着成甯脖子,心里却有些莫名的跳跳的,“相公,我们住这儿,会不会不太吉利啊?那耿泓墨可是坏了事的。” 成甯说:“住都住下来了,现在才说?” 叶斐然说:“这不是没想起来嘛……” 成甯说:“不怕。我身上杀气重,有什么魑魅魍魉,早就被吓跑了。” 话音未落,忽然听见衣柜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咯咯”响动。叶斐然一惊,坐直了身子,成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披了衣服,拿起枕边的护身匕首,蹑手蹑脚到了衣柜旁边。 那是一个大立柜,上了铜锁,四足离地。成甯围着柜子转了一圈,回眸看叶斐然,缓缓摇了摇头。叶斐然张嘴无声地说:“打开看看?” 成甯点点头,匕首出鞘横在胸前,侧身对着柜子,做好准备之后猛地挑开了衣柜上的大铜锁。 说时迟那时快,衣柜里滚出一团黑影,滚在地上,成甯欺身而上,一脚踩住那人要害,右手匕首已指向那人咽喉,一套精确战术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那人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就被拿捏得死死地。 “饶、饶命啊!”发出的声音又尖又细,竟是女人? 叶斐然大愕,三下五除二披了衣服,秉着烛台下床。只见一个盈盈十四五的娇俏少女,穿着青柳色袄裙,头脸上的脂粉融做一团,躺地上瑟瑟发抖。 叶斐然傻眼了:“你是谁?你干嘛躲在衣柜里?” 少女抬头看了她一眼,那双眼眸倒是十足灵气,一转眼竹子,落在脖子上的匕首尖上,脸上滚过一阵惊慌:“我、我是来自荐我家的东西的!我没有恶意!不要杀我!” 叶斐然越发惊讶,成甯江湖经验比她老到,并不相信,匕首刀尖仍旧抵着少女脖子,低声道:“我刀下不杀无名之人,报上名来。” 少女脸色煞白,脑门上汗珠子眼瞅着就往外冒了,说:“美、美霞村,叶沛然,今年十五岁。” 听见这名字,成甯不禁看向叶斐然,叶斐然同样地满脸震惊。 这名字,这姓氏? 趁着成甯手下匕首一松的功夫,叶沛然向后退几步,使自己脖子离开刀尖,从怀里掏出一节手臂粗的莲藕来,高举过头:“就是这个!我们村子新种出的湖藕,味道甘甜鲜美,如果可以列入贡品,那么我们村子就不必挨饿受穷了!请钦差大人一定要给我们这个机会!” 叶斐然越发纳罕,眼珠子转个不停。 这桥段、这台词…… 好熟悉! 淡漠中带了三分戏谑,从叶沛然手中湖藕扫过,甚至不再看她本人多一眼,成甯说:“收录贡品自有一番程序,你让村长往镇上师爷处排号就行了。深夜闯入官宅,我完全可以把你当成刺客来查办。念你年幼无知,本官放你一马,你这就滚吧!” 叶沛然大为震惊:“您、您不给我机会吗?” 成甯说:“我刚才说的话,你没有听进去吗?” 叶沛然哭丧着脸说:“可我来都来了,您就试一下嘛……” 伸出纤纤素手,竟然胆大包天的抓住了成甯的裤腿!他平素最忌讳不认识的人胡乱触碰自己,多次上战场死里逃生回来之后,这毛病越发变本加厉!叶斐然心里才默默替那女人点了个蜡,果然成甯的脸“刷”地就拉了下来,沉声道:“放手。” 叶沛然泪光盈盈,可怜巴巴:“我不放!” 成甯也不废话,寒光一闪,匕首直切叶沛然手指。在匕首切到手指之前,叶沛然飞快收了手,哭叫道:“你没有同情心!你、你个狗官!” 叶斐然本在旁边冷眼旁观,这会儿走上前说:“私闯民宅,强买强卖还倒打一耙,这位姑娘,你这是欠抽啊?” 叶沛然看了叶斐然一眼,带着不甘心。 叶斐然侧过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并没有被叶沛然虚张声势的叫嚷吓到,她和成甯一般慢条斯理,“长得有几分姿色,娇俏可爱,谈吐风趣,胆量也不错……一切看起来,很完美。但你脸上的脂粉太过刻意,手里的湖藕也洗得干干净净的,根须干枯,一碰即断,显然不是新挖的,是菜市口常卖的外地货。可能是在旧县城的鲜货行里买的处理货……我想问问,贡品的采购定录尚未开始正式公告百官,为何你身为区区村民,已经知晓?” 叶沛然脸色“刷”的,白了,身子前后摇晃,汗如雨下。不死心地嘴硬道:“我、我们村子里的族叔在镇上当一名钱粮师爷……叫叶天欢,你不信可以查!” 第880章 其实我是吓她的 第880章其实我是吓她的 叶斐然摇摇头:“没有这个必要。大凡钦差到了地方,正式开工之前,地方官员会孝敬一二。第一目的是巴结好钦差,不使过于为难他们;但也有极小的可能性,是抓住了钦差大人的痛脚,以便要挟……种种例子,前朝本朝皆有,要不要我给你一一举例?” 直到此时,叶沛然才露出真正害怕的神色来,跪在地上瘫软成一团。 叶斐然说:“既然都被我说中了,那么还需要我说出你背后真正的主人吗?” 叶沛然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夺门而出。 成甯对叶斐然说:“丫头,你还是好聪明。你能告诉我,谁是她背后真正的主人吗?” 叶斐然眼珠子一转,小嘴弯了起来:“嘿嘿,其实我是吓她的。我压根儿就不知道!” 成甯:“……” 点了蜡烛,泡了茶,变戏法般从随身行囊里拿出适合嚼用的小酥饼,里头嵌了花生米,正是苏氏的手艺。夫妻俩边吃宵夜边聊,叶斐然说:“宁县除了沙坛村一带,别的地方有九成是渔村。渔村渔女,有她们独特的装扮,比方说,喜爱扎大辫子,喜爱圆领袄裙和大裆裤。那是方便海边干活时穿的。哪怕不用干活的地主家,也是圆领袄裙,不会做交领。那女子的袄裙却是交领的,再加上这次相公出来,不为别的,手里捏着大大的油水,那些官儿恨不能眼睛里伸出八只手来把自己推选的贡品送上去。今天是找个女子编了毛遂自荐的话本儿推荐莲藕,明儿说不定是家破人亡顽强少年种出的橘子……” “然后后天就是孤独老人用手在山里挖出来的上等何首乌……统统涕泪交流的求着我去把他们的东西列入贡品里头去……” 成甯接着叶斐然的话头说下去,叶斐然捧腹大笑,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 想着也是好笑,忍俊不禁地,成甯说:“从前是简单的金钱美女攻势。如今大概你夫君我难相处的名声在外,他们就开始想别的新奇法子了。也是好笑,这么些故事到底哪儿来的。” 一碟子小酥饼下了肚子,困意袭来,叶斐然打了个呵欠,“那我可不知道了。我脑子现在可是转不动了,赶明儿再说吧。茶水在哪儿?我要漱口……” 给她斟了茶,成甯把屋子里里外外再检查一遍,确保没有藏着别的人后,方才上床安歇。 没有人来打扰,这晚正屋里床板摇晃的声音就响了大半宿。 次日一早,叶斐然醒来的时候,床的另一边已经空了。成甯出去做事,她自己懒洋洋地,赖了好一会儿床,才梳洗打扮,去如意楼寻访故友。 …… “你们听说了吗?要定新的贡品了,这时间过得真快啊,就三年过去了。” “今年的钦差大臣是我们琼州出去的成大人。听说他以前只不过是火山村里一个穷猎户罢了。” “啧啧啧,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谁会想到短短几年功夫,一个破落穷猎户会摇身一变成了钦差大臣呢!” “这就叫祖坟冒青烟罗!” 陈思静穿着家常半旧的袄裙,头上扎着扎染帕子,拖着木头轮子小拖车,在市集上走着,耳边听着乡亲们的话语,那些乡民认认真真的劲儿,就好像自己认识成甯般。忍着笑,压着那股子暗中得意的劲儿,结结实实挑了半扇好猪肉,两三条过十斤的野生大石斑鱼,各种精致细菜,甚至还带了三斤山里挖的新鲜蘑菇,满满当当往如意楼走。 这才刚出了集市口,迎面一个长挑身形,湛蓝的衫裙迎风飘动,明眸带笑,活泼灵动,陈思静张大嘴巴,尖叫声混着那人名字冲口而出:“二丫——” 伸手要揉眼睛,被叶斐然眼疾手快抓下来:“作死了你,脏手揉眼睛,回头也不怕害眼病!” “二丫你还是这么宝气。”陈思静说,“你怎么来这儿了?” 叶斐然说:“我到如意楼里找你,都说你出来溜达了。我一寻思就跑这儿来了,现在陈家生意一家独大,除了这种乡农混杂的集市能带给你点儿惊喜,别的真没地方有新奇玩意儿能进你陈大掌柜的眼了吧。” 陈思静笑得花枝乱颠,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说:“就你话多。西篱大哥,来帮我拿上东西。我和二丫走快两步,回店里好好喝两盅,叙叙旧!” 南西篱亦步亦趋的跟在陈思静身边,答应着。 叶斐然偷眼打量他,南西篱还是老样子,文文弱弱落第秀才似的,一身蓝衣长衫,头上一根青竹簪子,脸上胖了些,笑起来越发亲切。陈思静把小拖车交到南西篱手里,自己空着双手,来到叶斐然身边。 叶斐然和她并肩前行,一路聊些有的没的,久违了的琼州风貌,让叶斐然很激动。陈思静忽然叹了口气说:“二丫,我还以为你会一阔脸就变,没想到你还跟从前一样。” “怎么会一阔脸就变呢?我还是原来那个我啊,钱财官职什么的,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我从来不在意。” “二丫,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 “嗨,千万别。我对‘特别’俩字过敏!”叶斐然笑着摆手,李寡妇那些裙下之臣们,不就最爱说这俩字么。她听见就要起鸡皮疙瘩,“我也是人,跟大家一样两个眼睛一张嘴巴,也没有多长一双手,多长一条尾巴什么的……千万不要因为我干了点儿狗屁倒灶的事儿就把我给在你们心里神话了。我承受不起!” 陈思静“噗嗤”的笑了,说道:“那行吧,两个眼睛一张嘴巴,偏偏你的眼睛特别有眼力劲,嘴巴特别会说。我跟你说,端午我们家办了个大牌楼,你一定要来和我坐一起啊。” 这事儿好办,叶斐然一口答应:“那必须的。” 忽然含情脉脉的看了南西篱一眼,陈思静说:“这次的牌楼是南西篱做的哦。” “哥哥给我选的这个赘婿,还真的不错。这两年如意楼的兴旺发达,不说占一半功劳,十分之一的功劳是有的啦。” 想起陈思南说的话,叶斐然再看着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的陈思静,心里沉甸甸的。 一时之间,好生为难。 第881章 黄泥巴落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第881章黄泥巴落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心里存了事,吃饭的时候,叶斐然就多喝了两杯。晚上被送回钦差行辕时,酒气上头,走路都左腿拖右腿了。成甯也还没回来,薛长乐把满身酒气的叶斐然带到屋子里,放下来,说:“夫人你先躺躺,我去煮醒酒汤。” 叶斐然发出一连串嘟哝,自己给自己配上了曲儿,无奈地摇摇头,薛长乐掩上门出去。 不多会儿,门轻轻地从外面打开,一道黑影摸了进来。 猩红的眼睛,视线落在神志不清的叶斐然身上,这人原不是什么好鸟,如今逮着便宜就乱占,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好嫩的皮肉……不愧是官太太……这便宜占大了……” 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危险逼近,叶斐然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陌生男人正压在自己身上,这一惊非同小可,立马抽出护身用的芝加哥皮棍! “咚!” 当头一棍,男人“嗷”喊着到退,叶斐然撸起袖子,又是一棍下去。不想那男人练过两天功夫,那棍还没击中,他劈手夺过,“我叼你个小贱人。” 他抄起棍子,打在叶斐然身上! 叶斐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那人一看,乐了,正准备继续没得逞的,心口忽地一凉,低下头去,胸前多了一截剑尖! 那人:“……” 成甯一脚把他踹到地上,才拔出长剑,鲜血喷涌,染红了地面。那人四肢直抽抽,惊骇莫名地盯着成甯,就连脸上的神色都来不及起变化。 那人:“正、正觉……” 一脚踩在他嘴巴上,成甯眼内尽是杀气:“谁派来的都不好使。” 那人不服气,哼哼唧唧:“……暖、暖床丫、丫鬟罢了……” 成甯拧眉:“丫鬟?谁跟你说她只是个暖床丫鬟?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那人倒抽一口冷气,身子一阵剧烈痉挛,嘴角冒出大量血沫子,两脚一伸,就此死去。 薛长乐端着一碗醒酒汤走进来,一眼看到屋里的情形,大喊:“天啊!” 手一抖,滚烫的醒酒汤泼洒了好些,成甯冷电似的扫了她一眼,走到她跟前拿过醒酒汤,语调波澜不惊,“清理干净。” 都是刀口舔过血的人,薛长乐迅速恢复冷静,手脚麻利地去处理尸体。不过片刻功夫,那人尸体被丢进了地牢里,明日交给琼州府捕头处理。就连地上的血迹都被处理得干干净净,不见丝毫痕迹。 成甯把醒酒汤放在旁边,伸手检查叶斐然伤势:“二丫,有伤着吗?” 叶斐然脑袋上鼓起一个高高的肿包,落入男人眼帘,黑曜石般的眼底闪过一抹心疼。他屏息静气,特别特别小心地解开叶斐然的衣服,肩膀和锁骨处都挨了一下子皮棍,不见伤口,但起了拳头大的淤青,都发黑了,隐约透着紫红色的皮下血丝。 眼底杀机一闪而过,成甯沉住气,又检查了一番别的地方,还好,她身上只有这两处伤。 成甯疑惑地自言自语了:“既然没有受伤,怎么这会儿还昏迷不醒?” 叶斐然呼吸平缓,发出微微鼾声:“呼噜……” 成甯:“……” 巴掌举起对准某人屁股,将落不落,收手,嘴角却又上扬。 “喝药了。”成甯抱起睡着了的叶斐然,把醒酒汤吹凉了,一点点喂她。 …… 也是醒酒汤有奇效,第二天早上叶斐然醒过来时,马上就头不疼了眼不花了,恢复了气力,一拳擂得床板山响:“非礼啊!非礼!!” 紧接着,旁边就飘来一句略带戏谑味道的:“什么非礼啊?谁非礼你了?” 这才发觉日光耀眼,已是日上三竿。叶斐然嘴巴微微张开,眼底尽是惊悸:“相公,你怎么在这里?咦?那人呢?” 在窗下贵妃榻上和衣卧了一晚上的成甯,从贵妃榻山下来,把睡得起了皱褶的衣袍整理平齐,甚至没有多看叶斐然一眼:“被我赶走了。” “赶走了?”叶斐然吸吸鼻子,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她一眼看到桌子上摆着的长剑,那是成甯从不离身的。这会儿却拔剑出鞘,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几只苍蝇贪婪地飞来飞去,将落未落,猛地明白了什么,惊慌地喊,“相公,你把人给杀了?” 微微颔首,倒是理所当然,成甯面沉如水,“他敢碰你,自然让他承受该有的下场。” 这话……说得又有道理,又过分…… 捂住心口,隔着腔子都能感觉到里面砰砰乱跳,几乎要跃出来的节奏。 叶斐然定了定神,说:“这人什么来头?既然能无声无息地潜入官邸,自然有一定能耐。” 成甯很不愉快地说:“前天晚上是那个女人,昨儿晚上是个男人。我倒是觉着,这行宫别院内里本身漏洞很多,我们是不能住了。” 其实,不用成甯说,叶斐然也这样觉得。 “这地方没入官中很长时间了,里头的治理极其的稀松,人事混乱,财物不明。到时候要是落了什么盗窃案子,算到我们头上,那就真是黄泥巴落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相公,我寻思着,要不然我们回蕉园住吧。”叶斐然把自己的打算款款说了出来,“蕉园里还有立春、雨水照料着,带几件衣服就能住。也就是你辛苦点,要每天跑镇上。如果你不乐意,我自己回去也可以的,你住在镇上,过几日回来见见我就行。横竖也就是两三个月的光景。” 认真地考虑过后,成甯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法子。别的不说,光是乡里乡亲的相互认识,遇到个把毛贼,在村子里也跑不掉。 成甯点点头,说:“好吧。待我处理好那人的事情之后,我们就动身回火山村。也不必说我往镇上跑那么麻烦了,我给我们村子做个好事,直接把钦差行辕设在那儿吧。到时选贡品,就直接借用火山村叶氏祠堂,也让大家伙图个热闹,开几个正儿八经的集市发点儿财。” 叶斐然拍手笑道:“好啊!相公出马,就是考虑周全!” 说得兴奋,不自禁抱住了成甯,狗皮膏药似的粘了过去,贴在他身上。 温温软软的,柔若无骨。 哪个男人顶得住啊,成甯大手一捞,把小家伙整个圈入怀里…… 第882章 不如回到蕉园去 第882章不如回到蕉园去 随着钦差大人成甯一声令下,带着行李,从宁昌王别院搬到火山村去。 于是这天清早的,西江镇上的百姓就看到城门打开着,十来匹骡马驮着箱子行囊,朝着南边火山村走去。这些骡马脚步轻快,显见东西不重。有早起赶进城的村民,就聚集在大道两旁瞧起了热闹。 “这大清早的,哪家富户出城啊?” “富户?你想啥屁吃的了呢?这明明是钦差大人的行辕!” “啥啥啥?钦差?你骗老子呢?哪儿家的钦差带这么点东西?” “崩叨叨了,瞧热闹去吧。” 熙熙攘攘中,李大爷赶着牛车,拉了一车乡亲,也到了地儿了。才下车收钱的功夫,冷不丁瞧见四轮大马车上,叶斐然那掀开车窗帘子往外张望的脸,李大爷嘴巴“刷”的张大,手里的铜钱叮叮咚咚散落一地。 叶斐然拉上窗帘子,说:“相公,我刚看见李大爷了!” 成甯在车上翻着邸报,眼神并未因此波动半分:“有没有跟他打招呼啊?” 叶斐然说:“没来得及。他老人家好像很吃惊。” 成甯说:“正常啊,换了谁都吃惊的。不吃惊的是傻子。” 叶斐然说:“我小时候还真就是个傻子。” 成甯被她逗得忍俊不禁,放下邸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尽是水似的温柔,“是啊是啊,然后我就看上了你这傻子,还花了五两银子把你给娶了。谁知道你却好了!” 很是享受成甯的抚摸,叶斐然眯起了双眼,满脸惬意的,拍着大腿痴笑:“所以你这是赚大发了啊!” “嘿,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屁股转过来。” 叶斐然傻呵呵地,不明白啥意思,然而不妨碍她还真转了个身,背后对着成甯。成甯把邸报往她眼皮子底下一放,说:“贵妃身患奇疾,张院判为她诊治。方子如下……” 念出来的,都是调理肠胃的五六味药,温补和中的。成甯边念着边眼睛盯着叶斐然,果然死丫头开始还硬撑着若无其事的,渐渐地脸蛋憋红了,眼珠子也滴溜溜的转个不住。 等成甯停下,叶斐然吭哧吭哧的说:“这有啥,我不懂你啥意思啊相公……” 成甯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说:“贵妃那所谓奇疾,就是放屁。放连环屁,赛过老山羊那种,又闷又臭。这种怪病,说是病嘛又说不上,然而说不是病嘛,侍寝的时候来那么一发……皇上的老命搞不好都得交代在芳华宫的凤帐里。所以只能赶紧让张院判来细细调理治病……那么,我倒要问问你了,是谁偷偷的买通了御膳房和芳华宫慎儿对食的小太监,口传口的,说喝少量番泻叶的水,再搭配黄豆黑豆饭,能够减掉产后肥胖?让身形迅速恢复苗条?” 就像被揭穿了把戏的三流江湖骗子,叶斐然脑门上青筋暴起,还死鸭子嘴硬,“这这,这都是巧合!你又没有证据说是我干的!” 成甯弯弯眼睛,说:“娘出门时给我们准备的那一大包吃食衣服鞋袜,对于我们来说是鸡肋,对宫里数着份例算日子还得补贴家里的御膳房小太监和三等宫女来说,却是雪中送炭的货色……何况娘给我们准备的也都是官里的货,瞧不出个人针线痕迹来。除了手作的那些带了过来之外,少说有一半不见了,这些东西,是不是都通过夏公公散到了宫里?” “嘤嘤嘤……”叶斐然溃败,趴在成甯膝盖上耍赖皮,“人家就是气不过,闹个恶作剧罢了。杂豆饭也确实能减肥啊……哼哼,也让那金尊玉贵的娘娘尝尝我们民间老百姓吃的饭……” 成甯说:“恶作剧,都恶作剧到上了邸报就不是一般恶作剧了。亏得这邸报是我自己的特殊加料版。别的人看不到。不然的话,得起多少枝节——说罢,要打多少下?” 叶斐然撅起小屁屁,哭唧唧:“打轻点!” “啪”,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屁股蛋子上挨了三下,还要一下比一下轻。打完之后,叶斐然缩到马车角落里,委屈得不行不行的。成甯瞅着,倒是乐了:“还委屈。你自己想一想,这样的恶作剧,除了加深柳贵妃对你的怨恨和警惕之外,有用吗?” 叶斐然撅着红红的小嘴巴说:“不争馒头争口气。柳贵妃给我们下的绊子就不少,我不吓吓她,担心她趁着我们出来了,对太子不利。自从小皇子出生,宫里的幺蛾子一天天多起来了。” “呵呵,看不出你是个太子党。”成甯说,“你少操心,我和雷玮自有打算……何况,我们家这种情况,苟着才是正道。” 叶斐然忽然想起,成甯似乎很久没有提起报仇两个字了。 他心里有什么打算,她一直不知道。 “相公,你现在还有打算报仇吗?” 千思万想的,还是问出来确认一下比较放心。话音压得很低,成甯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你问这个干什么?” 小手轻轻伸过去,主动抓住他的大手,十指紧扣,“我一直觉得相公你应该已经放下了仇恨了,我的直觉不会错吧?” 成甯淡声道:“我以为王亭亭来找我的时候,你已经明了了我的心意。” 带着点儿……失望? 叶斐然说:“我明白。但那时候我们还没有进京,没有现在的光景……如今……我想要再确认!” 成甯说:“需要再确认的决定,就不叫决定了。君子一诺,千金不移。你要相信我。” 好像有无限力量涌过来,叶斐然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她用力点头:“嗯,相公,我相信你!” 把她抱了过来,轻轻唇上啄一口,淡淡的甜,在嘴巴里弥漫,直到心里去。 着实温存了好一会儿,火山村那棵熟悉的大榕树,也就出现在眼前了。 要说不惊扰乡亲邻里,那是不可能的,只好说尽可能的减小动静。在车上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面前,叶斐然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微笑着跟大家点头。 成甯做得更实际一点,命两个下属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点心、铜钱,分给乡亲们。 第883章 衣锦还乡办大事 第883章衣锦还乡办大事 到了蕉园门口,门户打开着,立春、雨水两名留守丫鬟穿戴整齐,喜气洋洋地迎接他们。 “大人!”“夫人!”“恭迎回家!” 这天晚上,成甯在蕉园里里外外,办下了流水席。 这事儿一早安排好了的,让里正两口子操办。也就一百多两银子,里正夫妇弄来了整口的猪、羊,囫囵的鸡鸭,大鱼大肉。鸡是整个白切的,皮脆肉滑,骨头带血,正经火候恰到好处。冬瓜炖扒鸭,插筷子不倒,又软又烂,正合老人小孩的口味。除此之外,还有红烧大排、腐竹焖羊腩、卤羊蹄子、杂碎汤、炒野生菌子、白灼大海虾…… 这满桌子的好东西,恨不得长出手来,把每个人喉咙里的馋虫给拽出来。就在大家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成甯递了个眼色给里正,里正抄起一个空碗,叮叮叮的敲起来。 场面上渐渐安静了,里正大声说:“都快别说话,安静一下!我们阿成如今做了大官,又奉命回来办差,多么光宗耀祖的事儿!接下来我只有一件事要跟大家说,跟着的这半个月,这村子里来来往往的官老爷很多,大家有想法的,沿路做点小生意挣俩活钱,我不反对。有那些家里爱闹事儿的不安分的女人老婆孩子,多约束着点,一旦丢脸,是丢了咱火山村全村人的脸。要是惹到个脾气不好的,要打要杀要坐牢,也不是不可能!” 不能不说,里正真是姜越老越辣,三言两句说下来,棒子加甜枣一块儿给,眼瞅着村民们脸上开了绸缎庄似的,红黄蓝绿俱全,有人害怕有人跃跃欲试,成甯就知道,这些话他们可算听进去了。 “行!” “我知道了,绝不给我们火山村丢脸!” “里正,我寻思着在晒谷场旁边卖点儿山货,行不行?” 里正大声说:“你有本事卖出去就行,只一句,童叟无欺,可别瞅着人家官老爷家里的穿得光鲜披金戴银的,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狠宰!” 成甯说:“大家想多了,他们来办事,又不是赶集。在路边做小买卖挣不了几个钱,还耽误了大家的农时。我这儿有一句,大家听着也就听着了。倒不如看看村子里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土特产,交给荆远师爷,看看能不能被选上做贡品。如果得了皇上的欢心,我们村就是贡品产地,那才是正经的百年买卖,永世无忧。” 一番话直说的大家伙热血愤张,纷纷叫好。 “那事儿就这么定了!”叶里正大声说,“最后一件事,吃!” 说话不过短短片刻的功夫,可这满桌子美味佳肴的香味,让村民们只觉得等了八辈子那么长。里正一番令下,大家欢呼着大吃大喝起来,比过年还欢乐,就连桂花嫂子身后那几儿几女连带着孙子外孙的庞大军团,也喂了个肚儿圆。 …… 这晚宾主尽兴而散,叶斐然亲自动手收拾好了床帐,等待成甯回来。 成甯送走了客人之后,就看到叶斐然泡好了茶,坐在窗下,托腮看向屋外。灯光洒在她的侧脸上,柔柔的,长发披散而下,浓黑稠密如缎子般,他就起了过去摸一摸的冲动,脚步跟了过去。 就在他快要走到她身后瞬间,叶斐然回过头来,喊道:“相公,你回来啦!” 她的声音总是那样甜,尤其是喊他相公的时候,就像山里常常结的红果子,酸酸甜甜,勾人食欲。男人黑黢黢的墨眸渐渐深邃,几乎就想要原地解决,把她拆吃入腹。 “嗯呢。”成甯嘶声应。 叶斐然说:“相公,你看,萤火虫。” 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成甯按下丹田处渐渐升起的那团火,发现了墙根处那点点光芒。 夏天的萤火虫,很美。 叶斐然怅然道:“京城都没有萤火虫。” 成甯说:“萤火虫喜欢生活在潮湿温暖的地方,京城气候干燥,自然难见踪迹。” “真遗憾。”叶斐然托着腮帮子,澄澈的眼底竟透着寂寞,“这么好看的萤火虫,他们竟然错过了。” 成甯说:“就像在若氏生活的孩子一辈子无法想象大海的壮阔一样,既然没有见过,自然也没有遗憾可言。只有你我这种走南闯北多了的人,才会有此感慨。” 忍不住笑出声来,惆怅之情稍为减弱,叶斐然说,“相公,你真会说话。” “会吗?”成甯揽过她小小的肩膀,一起欣赏窗外萤火虫起起落落、明明灭灭,“我明明话不多。” 叶斐然说:“可我觉得你总能说到点子上。” 无意中的彩虹屁最为致命,成甯轻笑着,打了她屁股一下,“你个小马屁精。” 叶斐然冤枉喊叫:“我是认真的!” “拍马屁认真不认真,不重要。”成甯再无耐性忍耐,扳起她的下巴,深深长吻。 无形的情愫在空气中隐约流动,比夏日更炽热…… 打横抱起软得仿佛被抽掉了骨头的叶斐然,成甯往床上走去。 “……相公……” “重要的是,现在要认认真真地享受。” 帐子落下,隔绝了一屋星光。 …… 次日一早,成甯去了叶氏祠堂,要借用地方搭起临时议事的房子之类。其实成甯跟叶斐然说过,火山村的村学什么的,也残旧了,村子里口齿繁盛,学童渐多,地方也不敷应用。他的意思是借着这次来办事,好好的建几座大房子给公家使用,也算是一番报答。 但是这番打算,成甯没有先跟叶里正说,怕说了之后反而节外生枝。 叶斐然起床,进来服侍的是立春,叶斐然问她:“立春,你和雨水被我留在本地看家,有没有怨我?会不会想要也到京城去?” 立春摇头,说:“夫人,京城虽然好,我却觉得始终不是自己的地方,我生是琼州人,从小吃的是大海鱼喝的是西江河水,到了那北方去,人生路不熟,吃的也不习惯,我才不想去。夫人慈悲,只要不撵我,哪怕让我在这儿守一辈子房子,我都感激夫人!” 叶斐然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最好。我记得你今年年纪也不小了,趁着我这几天闲着,看看谁家有好的小伙子,给你定下婚事来吧。” 第884章 想舍弃京城的家业 第884章想舍弃京城的家业 立春一听,红着脸,谢了恩。 叶斐然又找了个合适的机会,找雨水问了差不多的问题,而且得到差不多的回答。 这一下叶斐然心里有数了,她对薛长乐说,“家里暂且安稳的。也是运气,这些丫头都是好人。” 薛长乐其实不是很懂叶斐然想要干什么,她说:“夫人,您有什么打算,照直说呗。我实在琢磨不懂你的意思。” 叶斐然说:“我想要搬回来。” 薛长乐越发满脸迷茫了:“回来?可是京城偌大的家业……” “那些都是虚的。”叶斐然淡淡地说,“我们的根子,说白了还是这儿。何况还有好多事儿没有做。我们必须有一块自己的根据地,才好定江山啊。” 薛长乐:“??” 没有理会迷惘的薛长乐,叶斐然托着腮帮子,自言自语:“可是,要做战略撤退,也不容易……真的,偌大的家业了……突然要从京城往回走,搞不好老皇帝还得再犯疑心病。” 自言自语地,半天没有个好计较,叶斐然回眸一看薛长乐,孩子眉毛绞一块儿,快愁坏了:“夫人,你说啥啊,为什么还提到了皇上……” 叶斐然一拍手,说:“算了,不管了。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找个合适的时间跟相公好好商量吧!走,长乐,我们到山里逮野味去!” 她好久没有干那种营生了,很是跃跃欲试。 很扫兴地,薛长乐阻止她,理由还很充分:“现在这个时节,山里万物生发。母兽怀孕生养幼崽,鸟儿营巢孵蛋,花草树木也都在发芽开花。现在到山里打猎会有损阴德。我们还是别去了。” 好像一盆凉水浇到了头上,叶斐然泄气道:“行吧。不去就不去……雨水,雨水你来。这一年我让你给我抄录天气箱里的数据,你有抄吗?” 雨水心细,所以叶斐然动身去京城之前交代了这件事给她。 雨水捧了厚厚的本子来,说:“都有。一直在抄呢,没有一天缺的。包括飒风来的时候,夫人让我记录的降水还有风吹的速度,也都记录下来了。” 翻开本子,密密麻麻的数据本,亏得雨水毫不明白却功夫做得老实到家。 叶斐然笑道:“辛苦你了。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也一般记录。我会定时派人回来取。” 这些古代手抄的天气数据,对于她以后要制造的仪器有重要作用。 雨水说:“夫人,你既然回来了。院子里自动喷灌的竹子阵有好几处坏掉了,我们也没来得及到镇上找竹师傅修,您能修理一下吗?” 随着叶斐然发明的自动灌溉系统在大顺全境推广,心灵手巧的古代人们,很快衍生出相关行业的匠人。会有人生产各个部件,也会有人修理,因很多部件由竹子做成,大部分的活计顺理成章地,被篾匠给垄断了去。间接地,也让篾匠的江湖地位提高了好多。一般不会这门手艺的篾匠还是被叫做篾匠,会了这门手艺的篾匠,就不是匠了,被尊称为“竹师傅”。 叶斐然说:“可以,你把工具备好。我放好数据册子就来。” 蕉园里各种工具是齐全的,好多工具,是叶斐然自己找铁匠打的,别处没有。这套东西要是放进了工部识货的人眼里,得价值好几万两银子。 雨水家里老爷爷是落第秀才,因穷得没饭吃了才被迫卖了女儿,家里从小熏陶的细致文雅还在,特别适合干这种记录数据、收收纳纳的活儿,很快把藤编的箱子拿出来了,一打开,里面各式工具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不带一点儿铁锈,有些地方还散发着油香味…… 十二万分的满意,叶斐然眯了眼:“你怎么懂得给这些工具上油?” 雨水轻声说:“我自己琢磨着的。既然门栓上得放水,那么这几样工具就跟门栓一样啊。自然也得用东西来滑滑……” 叶斐然紧追不舍地问:“那怎么是用油而不是加水?” 雨水说:“是柱子哥教我的。” “哦豁”,心里暗叫一声,叶斐然说:“柱子哥是谁?” 还是慢条斯理的,很自然的,雨水说,“是村子里新来的铁匠。” 叶斐然说:“我们村有铁匠了啊?” 雨水说:“可不是呢。自从您帮忙打跑了神婆之后,村子旁边的河床满了,水井也活了,用那水引出来,种啥啥就噌噌的长。就连河边结出来的野莓个头也大得吓人。别人村子里的野莓只能小孩子采了解馋,我们村的,好家伙,摘了去市集上随便卖个四五十钱一斤抢着要。就这么着,大家伙的日子越来越红火,铁匠也来了,货郎也来了。” 说到这里,雨水对叶斐然是满眼崇拜的,说到底,村子里吃了多少年的苦水啊。还是夫人把事情给彻底了断了。叶斐然一开始听着乐个不停,听着听着,好奇心又起,说:“哎,那么不对了啊。我们村子现在到底有多大?” 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般,早就站在门口的立春,抿嘴儿笑着,插嘴道:“夫人到燕子窝上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做就做,叶斐然二话不说,提起裙子就往二楼跑。 当初设计蕉园主屋的时候,就参考了现代碉楼的做法,房子有二层楼高,实际高度是三层,放在古代是十分高的高度。在屋顶四角,还设计了便于了望和防御的半弧形建筑“燕子窝”,叶斐然迅速沿着二楼的梯子爬到三楼屋顶上,跑进燕子窝里,游目驰骋,倒抽一口冷气:“我的个老天爷奶奶!!” 极目远眺,连绵成片的屋宇,已经直接和头咀码头连在一起。 火山村从巴掌大的村子,变成了一个准镇子! 叶斐然不由自主念叨:“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薛长乐跟在她身后:“??” 叶斐然说:“没什么。” 渔村新景色,那一瞬间她突然感受到那等扶贫干部们的精神满足感……啊呸,叶斐然提醒自己,她是个无辜的穿越众,并不是什么扶贫老干部。 还是乖乖的,过好自己日子吧! 伴君如伴虎,她眼下还得想办法,怎么跟成甯一起毫发无损的金蝉脱壳,从京城回到老家过安逸日子哩! 第885章 海边小店的美味 第885章海边小店的美味 叶斐然不知道的是,成甯也为火山村的变化感到惊喜。 当然他不是那种七情上脸的性子,所以一路游历过来人还是高高冷冷的,但内心惊涛骇浪,非言语可以形容。 “这地方不过是有了正常的河水可以饮用,立刻就跟那老树逢春似的,变了大样子。”荆远说,“从前穷不拉几的,现在眼瞅着,都赶上镇子了。盐税、鱼税、丁税……就是一南疆大银仓啊!” 薛长东是武夫,不懂这个,默默骑马跟在其后。 三人来到头咀码头,码头比起之前规模扩大了一倍。数十艘大大小小的渔船停靠在港口上卸货,鱼获满坑满谷,在临时搭起的草棚子底下闪着粼粼的银光。 从一辆大鱿鱼堆得冒尖尖的四轮大车旁经过,成甯说:“荆远,你觉得这儿的海产品定为贡品妥吗?” 荆远捋着胡子道:“不妥。第一,京城里的时令海鲜都是由营山一带承运,那是营山乃至整个辽东郡的重要营生,养活好多人。第二,从琼州运送生鲜鱼获到京城去,路途远成本低,反倒劳民伤财,不是好的做法。如果大人想要选鱼产品,不妨从干货上着手?” 视线已经从那堆成小山的大海虾上收回,成甯说:“我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走吧,大家都累了,我知道那边有不错的小馆子,运气好的话应该会有饭吃。” 荆远口水横流,“离开琼州好久,没有吃这种小饭馆了……京城收摊得早,还是我们琼州好,什么时候都有饭吃!” “那也是没办法的。京城的冬天,申时末刻天色就全黑了,路上鬼影都没一个。除了教坊司和三省六部,你见过哪条街上灯亮着的?”成甯唇角微微上扬,脑子里想到的,却也是跟荆远一样的事情,还是回到琼州好,“我们这儿,酉时末刻天色才黯。戌时二刻才黑完。天时决定的老百姓生活习惯。” 薛长东说:“这么说我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得使劲吃够本再回去了。” 说话间三人来到码头旁那小馆子,照料店里的小老板身形修长,旁边跟着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那小伙子一眼看成甯,愣住了,别过脸去,冲小丫头喊:“小花!三位!滚烫的茶水端来!” 小花奶声奶气地答应着,放下剥了一半的蒜头到屋里去了。 过一会儿,小花端来茶水:成片的叶子,在水里上下翻滚,底下还带着少许白糖粒子,丝丝缕缕尚未融化殆尽。成甯看一眼埋头干活的小伙子,笑道:“二狗子,你不用讨好我。我今天就是来吃个便饭!你小子出息了啊,自个儿跑出来做小生意了!” 这个二狗子不是别人,正是小虞当年的童年玩伴。他比小虞大两岁,却和小虞一块儿开蒙的,念了两年书认了俩字之后,也没能继续念下去。如今这十五六的小伙子,已单门独户当家了。 听见成甯一口喊出自己乳名,二狗子摸着脑袋,嘿嘿笑:“成大人,我……” 忽地脸一板,煞气立现,成甯挂下脸来说:“之前怎么叫现在还怎么叫,别闹那让我恶心的一套。” 二狗子一愣,喊:“成叔叔!” 随着这一嗓子,他脸上表情也变了,那略带三分讨好的假笑消失无踪,肌肉微抖,眼角发红,那才是真情实感。 成甯说:“二狗子,叙旧的事儿坐下来慢慢聊。你这儿有什么吃的吗?叔叔我饿坏了。” 二狗子道:“有、有、有!我们这儿主要卖的是米烂,叔叔要不要尝一口?” 薛长乐问:“米烂是啥?” 二狗子挠挠头,说:“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米粉吧。你尝尝。” 说罢洗干净了手,来到店门口的大灶上,拨旺了火堆。灶旁边放了两个大篾萝,盖了白纱布,掀开了白纱布,底下是雪白成细条的细米线。眼睛不用细看,只凭手抓,每把分量相差无几,放进滚开的水里一烫,一抖,倒入大碗,面前小十种浇头,全都舀上一些,最后浇上一勺浓厚的汤汁,撒上小葱香菜。 不过半柱香功夫,三碗热气腾腾的米烂放到了三人面前。 除了成甯之外,别的俩人看着大海碗,都发愣:浇头得有半寸厚。 二狗子期待地看着成甯道:“成叔叔,你尝尝我的手艺看看?” 拿起筷子,用茶水冲了冲,成甯说:“好。” 浇头有炸好的小虾米、鱿鱼丝,炒好的瘦肉丝,酸菜、花生米、芹菜、蒜苗……咸鲜满口,解馋又解饿。成甯吃光了一大碗,点点头:“好吃。” 伸手递给二狗子的,是一锭足五分重的花白足色碎银。 二狗子好像碰着了火炭,缩手不已:“使不得!成叔叔,使不得!” 手倏尔一伸一缩,碎银已到了二狗子拳心里,对方甚至还保留着满脸迷茫的表情来不及产生变化,成甯仍旧眼神波澜不惊,脸上表情欠奉:“把自己藏起的好茶倒出来给我们喝了,加上了白糖。一碗米烂的分量加了三倍的浇头,虾子鱿鱼在码头边上不值钱,肉可是蛮贵……小本生意经营不易,还要养着童养媳小花……我再混蛋,也不能在你这小蚊子身上刮油啊。” 吸吸鼻子,眼瞅着,二狗子眼睛就红了:“成叔叔,你怎么知道我和小花……” 成甯看着他,唇角上扬,温和道:“这房子原本是江婆婆的。那年飒风,江婆婆死了,留下小花,里正收养了。这几年中间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但小花留了头,我是看见的。你家穷,事先定个童养媳没什么,你现在能自个儿顶起一个店子,能养家活儿,以后好生过日子,那江婆婆在九泉之下也可以走得安乐了……你跟小虞从小长大,成叔叔没什么能帮你的。这点银子,里头既有吃粉的钱,剩下的就算是给小花的见面礼吧。等过几年你俩圆房成婚,叔叔和你婶子再补上红包。” 二狗子这下子更加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薛长东大声说:“小伙子,你这东西味道还真不错,可惜名字难听了点。为啥要叫米烂啊?” 第886章 挑嘴大王成甯的推荐,却不合口味 第886章挑嘴大王成甯的推荐,却不合口味? 二狗子又是憨憨一笑:“这个嘛,就是把米煮得烂烂的,做成米粉啊。别人这么叫的,我也就随他们了。其实这名字还蛮特别的。” 荆远说:“换个别的名字不是更好吗?文雅些的。” 成甯说:“倒是不必。文雅的词儿多半拗口,这码头上来来往往吃这吃食的,不都是些力工啊、渔夫嘛。就叫米烂,挺好的。” 得了成甯的称赞,二狗子容光焕发,笑得什么似的,“成叔叔。我这店还没有名字呢。以前您给村里人写春联,大家都夸您字写得好,能不能……能不能给我这儿也写个店名儿?” 话音未落,旁边正喝汤舔碗的荆远,把大海碗一放,就说:“成大人如今可是子爵了,怎么使得……” 子爵大人的墨迹放在鱼码头上,一个贩夫走卒力工吃粉充饥的苍蝇小馆子里,怎么着也不成体统! 二狗子不知道子爵是什么,但也知道成甯如今做了大官,顿时垂下头。 “无妨。”成甯温言一句话,让二狗子就跟旱了十天半月的秧苗得了水般,重新抬起头来,“真的?” 成甯说:“真的,但这儿没笔墨纸砚。回头我在家里写好了,给你送过来。到时候我带上你婶子一起,也让你婶子尝尝你的手艺。” 二狗子大声说:“成!” 话这么说定了,成甯告辞了二狗子,离开小店。他们走开好远之后,回头看,才看到很多码头力工三三两两的进了二狗子的店,门口支棱开的小桌子周围,坐得满满当当的。 薛长东道:“我们去叨扰那一顿,倒是打扰了他家生意了。” 荆远笑道:“话可不能这样说,十五文钱一碗米烂,刚才那五分银子折合五百文,够买好几百碗了。还没算上大人墨宝的那副字呢!” 薛长东说:“对!荆老兄,真是算盘也没你会算,你这是小时候吃过算盘子长大的吧?” “哎哟,我是客籍人不错。可算盘子那玩意儿都是用米面做成的,还得肉炒才好吃,我家可没那能耐天天吃。也就逢年过节的吃一顿……” “你还讲究肉炒素炒,可见是吃惯了嘴的!” “薛长东你是不是非得掀我老底?” “我才没有,是你话里漏洞太多!” 有说有笑,微服私访完毕,三人骑着马回了村子里,又看一会新的公所在搭建骨架了,进度令人满意。一天也就这么结束了。 …… 回到家里,一看到书房灯亮着,成甯就知道某人又在用他的书房了。 有这么个老婆也不知道好事坏事,成天跟他抢书房用……而且以前丫头年岁小,不懂门路。现在岁数大了门路多了,书架上还会多出各种不知道哪儿淘换来的算经、输注、述说、图谱…… 有次就连荆远都发出了叹息:“女子不上科场,不然以夫人的才华,保管连中三元,再加上知人善用的话,没工部尚书啥事了。” 成甯一时之间竟深以为然。 轻轻推门,果然,看到叶斐然穿一身家常半新不旧的袄子,弯着腰趴在案上,左手比划着她自己做出来的丁字形大竹尺,右手拿炭条在一张白纸上细心划拉着各种成甯看不懂的道道,成甯说:“二丫,在画什么呢?” 叶斐然说:“是一个控制潮汐涨推的闸门。每年潮水倒灌会让河水上涨,淹了河口一带的良田。如果有个闸门控制一下就完全不同了。” 成甯也是博览群书的,说:“是跟都江堰那样的原理么?” “差不多吧。”叶斐然说,“得亏这儿的里正、知府、上上下下都给力,我的主意才不会浪费。” 成甯抱过她,亲了亲,说:“你一片心里装着乡亲们,这很好,就千万别累着自己了。” 他们做夫妻已久,日常相处亲昵无间,然而叶斐然还是习惯性的脸红,羞涩道:“知道啦。” “好了。麻烦让一下地方,让我写几个字。” 叶斐然收拾了自己的图纸,给成甯磨好了墨汁,只见成甯拿了最大的一支狼毫笔,饱蘸墨汁,凝思片刻后就笔走龙蛇:“黄二狗米烂”。 叶斐然瞅着,“??” 成甯就把今天在码头边上发生的事儿,一长一短的跟叶斐然说了。只听得叶斐然百感交集,惊喜万分:“没想到二狗子居然都能自己挣钱过活了!我还一直记得他是小孩子呢!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成甯说:“可不是,叶天宇也说亲了,也就我们小虞成天没心没肺的。” 不经意间,说到了叶斐然的隐忧,垂下眼睛掩饰掉自己的不安,叶斐然说:“相公。要是以后要给小虞说亲,我们要怎么说才好?” 这一次没有犹豫,成甯说:“按照我们亲生的嫡亲大儿子办。你介意吗?” 把脑袋摇成拨浪鼓,叶斐然说:“你知道,我一向对小虞亲厚的。相公不说,我也必须把这件事办好。就担心京城里耳目众多,如果还有以前的程家旧部,再来一回王亭亭那种事,惊动了皇上。那我们家可就……满门抄斩了。” “没事的。”成甯把她搂入怀里,安抚地轻轻抚摸她的长发,恨不得把她嵌入身体里,“有我呢。” 成甯的安慰给了很大的力量,叶斐然觉得,自己重新充满了勇气。 没过两天,两口子带着写好装裱完的招牌,亲自送到码头去给二狗子。 二狗子早就穿戴整齐打扮好,候在店里了。不光是他,他爹娘……全家也都来了。 郑重其事地把成甯写的招牌挂到门面正中,放了一大挂鞭炮。 成甯对二狗子说:“好好弄一碗给你婶子尝尝。” 成甯平时可是挑嘴大王,这次他专门带叶斐然来吃这小吃,可谓十分难得。二狗子打叠精神,做好了两大碗,送到桌上:“来咧——” “让我尝尝你的手艺。”叶斐然弯弯眼睛,很是期待。 ……用力吃啊用力吃,吃到肚子圆,“饱了!” 二狗子却一脸不安地站在旁边,几乎没哭出来,小心翼翼地问:“婶、婶子,我这东西是不是……不合您口味?” 叶斐然一怔。 第887章 正觉大师 第887章正觉大师 随着二狗子的视线,她的眼睛也一块儿落在只减了三分之一位置的大海碗上。二狗子手指快要把围裙给绞出水来了,“婶子,剩下来这么多,是我做得不好吃吗?” 原来如此。 眼中还是那个小时候闯祸了认错的小孩儿,怕吓坏了他,叶斐然眼睛弯成月牙,柔声对二狗子说:“不是二狗子做得不好吃,是这一大海碗分量太大了,婶子吃不完。” 二狗子一愣:“就这么简单?” 叶斐然点头:“就这么简单,不然还想要多复杂?二狗子啊,你这做生意实诚是好事儿,可也得开动一下脑筋啊。你想想,你叔是大男人,他能吃一大海碗。你婶子能么?” 目光在高大挺拔的成甯身上,再到娇小明艳的叶斐然身上游弋来回走了两三转,二狗子眼神仍旧没什么焦点,呆滞中:“这确实……” 叶斐然说:“你要带着耳朵呢,不嫌婶子唠叨,就听婶子几句。做生意离不开三点,心眼脑。心要诚,眼要到,脑子要活。诚心待人,童叟无欺,不短斤缺两,不欺行霸市,这是其一;眼观八方,动静入眼,招呼得宜,进退有度,这是其二;遇到问题及时思量,什么好卖什么不好卖,什么季节卖什么东西,脑子里随时一盘帐,时时变化,这是其三。你前面两个都有了,第三点却差了好远的火候,就简单的一点,你婶子食量比不上你叔一半这种浅显的事儿也没想明白,还足量上加料的给了满满一大海碗,这是喂猪么?” 她话语温柔,没有半分责备的意思,却愣是把二狗子说成了大红脸! 二狗子扭扭捏捏的道:“婶子,是我想不明白……难怪我这店里每天能卖个小一百碗米烂,月底一算账,也就勉强得个收支平衡……” 叶斐然说:“所以呢。你这店里,来的人多是码头力工,偶尔也会有船上下来的官员家眷,对不对?” 二狗子鸡啄米似的点头:“是的是的。” 叶斐然说:“你记住三句话——‘力工喜粉多油厚;渔夫好肉丝酸菜;官僚爱虾多味鲜’。以后平日力工、挑夫来吃米烂,你要勾浓芡,多搁油,多放粉,吃了长气力,好干活。” “出海归来的打渔船上下来的渔民,在多搁油基础上,多给肉和酸菜,因他们出海打渔一走三五天,船上吃的尽是海里的东西,你再给虾子鱿鱼他们闻到都要吐了。出海的船上缺少青菜,没有肉,你得给他们吃这些馋了好几天的东西,保准受欢迎。” “最后呢,偶尔再有当官儿的从船上下来买米烂。那一准儿是像我这样,尝着新鲜的。你就得把米粉的分量减到正常一海碗的三分之一,多搁虾子鱿鱼,把鲜味吊得足足的,让他们吃了还想吃,却又分量不够。那才是最好的。” 这是叶斐然走南闯北这几年,见识了无数世面之后总结出来的法子,二狗子听得目瞪口呆,张大嘴巴合不拢,成甯本在喝茶,手里的茶杯举到唇边,也就没有再动。 轻轻把茶杯一放,成甯轻声说:“你婶子这是大把银子塞进你口袋呢,还不快谢了婶子。” “扑通”二狗子不顾地上油腻脏呼,跪了下来,磕头:“谢谢婶子!” 叶斐然忙扶他起来:“好端端的,道谢就道谢了,磕头干什么呢。都是一个村里的乡亲,能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从此以后,二狗子凭着叶斐然教的这三句真言,在码头上大展拳脚。不到三年,就把米烂卖得满宁县皆知,不过他恪守了一个原则,到老到死,也没有把店搬到西江镇上,去跟如意楼一争长短。 晚年的时候,有小儿子不解,问二狗子为何安守码头,寸步不离。二狗子只说了一句话:“如意楼是我婶子最好朋友的产业,我不能和她争!” 这是后话,此处按下不表。 吃好了米烂,叶斐然想起苏氏交代的事儿,得跑无量寺一趟求药。 春风得意马蹄,从前坐牛车走老半天才能到的地方,如今骑着快马小半个时辰也就到了。无量寺的僧人说,正觉大师外出云游,不在此处了。叶斐然十分无奈,就问:“正觉大师是不是有那种止咳平喘的药,很有效的?此处有留下成药吗?方便给我看看吗?” 心里原本想着的是,靠自己掌握的医理来重新配一份。 不想知客僧十分纳闷:“正觉大师并不懂医理,也从未向香客施主施过药啊?” 叶斐然一愣,心里隐约起了不对头,压下,不动声色道:“是吗?然而家母不会骗我,也许正觉大师深藏不露?” 知客僧说:“阿弥陀佛,施主如果不信,正觉大师也才离开半个月不到。他的禅房还空着,您可以进去搜寻一番。只别动庙产即可。” 叶斐然也不客气,抬脚就走,在知客僧的指引下,来到位于东厢的正觉大师禅房。 禅房里一切都落了一层薄灰,透着长期没有人住的冰冷气息,看样子正觉走得匆忙,桌上还放着一册《地藏经》。叶斐然走过去,轻轻拿起,身后知客僧笑道:“阿弥陀佛,正觉大师不拘细节。这册经书当时走的时候还翻开在桌子上。是小僧给他合上的。然后就再也没有动过了。” 随手翻动书册子,里头落下好些粉末,空间忽然响起:“警报,有毒。有毒。有毒。” 叶斐然愕然,动作反应和脑子转动一样快,飞快用食指点了一点那粉末,拈了拈的功夫,让9级空间迅速检测了一次。 空间说:“成分一致,有毒,有毒,有毒。” 叶斐然在心里问:“空间,什么成分一致?” 空间说:“和宿主某月某日中毒的毒物成分一致。” 心头“砰砰”一记狂跳,好像很多碎片,被某条线串在一起了…… 正觉房间的粉末,苏氏给自己吃的有毒的稀饭,娘亲看着自己时那满眼的期待……叶斐然心如电转,马上就明白,苏氏不知是何原因,被那个叫正觉的和尚利用了! 压抑着情绪,尽可能保持冷静,叶斐然转过头,盯着知客僧:“师父,您知道正觉大师去哪儿云游了吗?” 第888章 老夫老妻!呸,才不老! 第888章老夫老妻?!呸,才不老! 看出了她激动的神情,知客僧嗝儿都不打一个,说:“只听说过他说自己要去湘南郡。别的也没详细说了。” 只掌握这些也足够了,叶斐然小心翼翼地把那本《地藏经》包在手帕里,说:“那,这个可以给我吗?” “这本来就是正觉大师的东西。你拿走吧。” 趁着知客僧不注意,叶斐然把《地藏经》收进了空间里。 从无量寺出来,面沉如水。 成甯问:“二丫,怎么了,不高兴?” 叶斐然闷闷道:“没什么……” 深邃的墨眸在她皱成苦瓜干的小脸上一扫而过,成甯也就没有多追问。二人联袂下山,不是庙会期间,山脚下很是冷清。斜阳陌陌,归鸦丫丫而鸣,虽在初夏,颇为落索。 走着走着,叶斐然脑子里,忽地传来一阵吆喝声:“快干活!把所有的金块挖起来!” 那声音如炸雷般粗豪无比,硬生生楔入她脑海之中,脑袋“嗡”的扎痛起来,“嗷呜——”叶斐然猛地蹲在地上,双手抱住了脑袋。 噼噼啪啪像极了鞭子抽打的响动,听着都感到皮肉生疼,那声音还在继续:“快!” “空间,你搞什么鬼!为什么突然发动‘后羿之眼’?”叶斐然抽出一丝力气对着空间咆哮。 空间沉默不语,回答她的,是一声极其凄惨的拖长悲鸣—— ……似乎是,那个被鞭子抽打的人,被活活打死了…… “二丫,二丫,二丫!” 使出吃奶的力气,抬起头,叶斐然对上成甯那深邃的眼,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背脊凉浸浸地,她知道,一定是出的汗把衣服给浸透了。抓住成甯袍角,小手关节泛白地,叶斐然说:“金矿……一定是金矿……” “什么金矿。你慢慢说。” 叶斐然很想要站起来啊,但尝试了一下,腿软,根本站不起来。还差点儿把成甯的裤子给拽下来了。 一番囧然后,成甯弯下腰,把她打横扛在肩上。 叶斐然说:“……你就不能好好抱吗?” “我倒想来着。关键是你得看看自己有多重。要我打横抱你到下了山,我自己的腰都得废掉。”成甯回答得一气呵成相当干脆。 叶斐然:“……” 她背上的汗收回去了,她想谋杀亲夫。 嘴毒归嘴毒,成甯其实把她扛到了附近的茶歇亭子,也就放了下来。喂了一点凉水,再喂她吃了一颗消渴丹,肉眼看着叶斐然的脸上就恢复了几丝血色,成甯眼底的关切也就变成了喜悦,“死不掉了?” 叶斐然轻轻啐他一口:“你还没死,我怎敢死,没有人给你暖床咋办?” “那你刚才怎么一副要死的样子了?” 男人紧追不舍的问。 自然不会把空间的秘密透露半个字,踌躇了不过一息间,叶斐然深深吐出一口长气,拿出那本《地藏经》,说:“刚才我在正觉大师的禅房里,发现了这经书里夹杂着一些药粉。那种药粉有毒,我在娘身上也发现过。我担心娘,就把经书讨了过来,打算拿去追查一二……然后……然后就觉得十分难受。” 成甯墨眸倏尔一紧:“你中毒了?” 叶斐然说:“大凡毒药,要么服食、要么吸入、要么通过伤口渗入血中……我猜想,极有可能这粉末有致幻的成分,我吸入了少许,出现了一些幻觉。而我刚才看见的那个幻觉,十分真实。相公,这件事,我们要查一查。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何居心……幸亏这次来取药的是我,如果是娘的话,娘那么单纯善良,搞不好就……” 她心绪烦乱,不免说话颠三倒四,成甯却也听懂了。他收起那本《地藏经》,说:“好,我去查查。” 摇了摇头,叶斐然说:“相公,我恍惚之间,好像还看到一个金矿……你还记得吉祥银楼在湘南郡那个金矿么?我觉得,是那个金矿!那个知客僧告诉我,正觉是云游去了湘南郡,一定是那个金矿!”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话,倒是说得通。”成甯说,“这件事可疑之处很多,我帮你处理掉。你先好好休息吧。” 跟成甯说了一番话之后,叶斐然仿佛卸下千斤重担,整个人轻松多了。 说来也是奇怪,她自己也可以处理好的,但成甯似乎很理所当然地把事情揽到自己肩上去。而她也交得很是心安理得。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老夫老妻? 不禁睁开星眸,瞅一眼那光洁紧致的侧脸,刀凿斧刻般棱角分明……噫,不老不老。叶斐然转过脸去,嘴角不由自主上扬。 …… 时间往前一滑,说去了三天,成甯用最快的速度开始遴选贡品的事。其实也不复杂,一个郡里,有什么东西好,什么东西孬,大家伙都心里有数的。 在知府和布政司那里,已经有了初次筛选,成甯只需要略微过目一下即可。 这日叶斐然在屋里忙活,她要给自己打造几件趁手的工具,到了金矿那边万一跟人放对可用。正在埋头放样,外头有人叫门:“二丫!舅舅来看你了!” 立春把苏叙迎进来,一年多没见,苏叙胖了壮了,脸色红润,反倒显得年轻了好些,看到叶斐然哈哈大笑:“二丫,舅舅来送样品参加贡品选验,特意来看你!小虞还好吗?你娘还好吗?天宇大丫还好吗?家里别的一切都还好吗?” 苏叙好歹也是个落第秀才,做了几年篾匠之后,身上书卷气息消失,只剩下几分昔日读书人迂腐气还在,一连串问话,罗里罗嗦,倒把叶斐然逗笑了:“好,好,一切都好。舅舅,你今儿打算送啥过去?” 伸长脖子看苏叙挑来的竹箩,却只看到空空的,迎着她纳闷的眼光,苏叙说:“两样东西,一样是你家那佃农今年新种出来的良种稻米,那叫一个饱满香甜,口味好产量大!还有就是我们自家做的竹丝编,那是七娘的手艺,我拿去碰碰运气。这都画了押蒙了名字,放过去了。” 叶斐然听说,就知道苏叙不愿意走自己这个后门,很是佩服和自豪。 第889章 叶老三和周氏成了要饭的 第889章叶老三和周氏成了要饭的 她笑着挽留苏叙:“到时候入选了的贡品,会有专人快马送帖子上门的。舅舅就放心在家里等着吧。跑了半日,口渴了吧?饿不饿?立春,快准备茶点!雨水,中午加菜,舅老爷要在我们家吃饭!” 在叶斐然盛情款待下,苏叙酒足饭饱一顿,告辞离去。 他前脚走,后脚薛长乐奇道:“我还以为舅老爷要求夫人办事呢。没想到吃饭就真的吃饭,就这么着走了。” 看了她一眼,叶斐然笑盈盈道:“我娘亲那边的人,和叶家可不一样,都是一个个老老实实靠自己实力吃饭的,不靠谁,不偷奸,不耍滑。你说,要是这样的人过不上好日子,那才叫老天爷没眼呢。” 薛长乐连连点头:“敢是!” 闲聊结束,主仆各自忙各自的事。 不几天,贡品的名单出来了,苏家的竹编和叶斐然的稻米都列入名单上。 一时之间,乡邻们羡慕嫉妒恨,说什么都有。 沙坛村里,苏老秀才家门口,才送走了报信的官府人,就被来恭喜的乡亲们挤了个水泄不通。 “苏老秀才,恭喜你们家竹编入选啊!以后要打工具,记得惦记着点我老王!” “苏大哥,你家缺不缺学徒?我家俩小子都满了十二岁了,过了年后就没上学,成天在家里淘。你看能不能收了他们,让他们学学本事,日后也好有个手艺吃饭……” “苏叙啊,你说怎么你们家送吃的,吃的收;送用的,用的收?听说那个管贡品的钦差大臣是你外甥女婿,这事儿当真不当真?” 无论乡亲们怎么百般打听,阴阳怪气,好话坏话说尽,苏家人能躲就躲,能推就推,能谢就谢,闭口不提要去抱叶斐然大腿的事。 正热闹着,门口路过俩要饭的,一男一女,衣衫褴褛,男的撑着一支破竹竿,女的捧着一个破钵,拉拉扯扯,左腿拖着右脚的走了过来。看到这家有喜事,俩丐就像饿了十天看见肉骨头的大狼狗似的,加快动作趋步上前,三扒两拨挤开众乡亲到了前头去,纳头便拜,破钵高举过头:“行行好吧施舍几个大钱吧……行行好吧……大富大贵吉祥如意啊……” 两丐一身恶臭,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澡了,旁人莫不侧目。有些大姑娘捂着鼻子躲一边去,这俩理直气壮,好像当没回事似,那破钵快递到苏叙面前了。 “去去去,真晦气!”有人拿棍子去打,这俩不退不让的,就有人开始嘀咕“癞皮狗啊这是”诸如此类的话。 紧皱着眉头,按捺着内心的厌恶,苏叙伸手就往怀里摸钱袋,想要给个仨瓜俩枣打发掉两丐。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哎哟喂呀——这不是火山村的叶老三吗?” 紧接着,又有另一嗓子:“这是周大娘啊!!” …… 火山村里,蕉园外,装好了马车,照样轻车简从,叶斐然正准备出发湘南郡。薛长乐说:“大人说,等他处理好公事,直接在码头等您。也亏得夫人能干,没句抱怨的。” 叶斐然把一坛子如意楼辣椒酱搬到马车上,“抱怨也没用啊。还不如干点儿实在的!” 薛长乐说:“夫人会这样想,可我看着还是有些大小姐,遇到事儿只肯哭的。偏偏就有那些自诩怜香惜玉的爷们儿,个个争着上去做石榴裙下鬼了。哼,那种女人,我就很看不上!” “你看不上,就别看。过好自己日子,别人不来挡路,也就河水不犯井水。” “要是来挡路呢?” “那就让她哪儿凉快哪儿躺着去。” 听了叶斐然的话,薛长乐和几个丫头忍不住笑得弯了腰。 一群人吵吵闹闹的,从村那头满地烟尘的过来了。 “叶二丫!” “二丫!” 大呼小叫的,那味道隐约透着就不对了,叶斐然抬起头来,那报信的是乡里出了名能跑的,外号“跑死马”,马思宝直奔叶斐然跟前:“二丫,不好了!你爷爷奶奶回来了。成了要饭的,躺在苏老秀才院子里耍赖皮,要讹钱,你赶紧……赶紧去看看吧!” “什么?我爷爷奶奶?”叶斐然吃惊,这俩人,她还以为早就死在大牢里了,怎的还活着? 这么不歇气地二三十里地狂奔,马思宝腰都直不起来的直喘气。 叶斐然见状,扭头对薛长乐道:“给马大哥倒壶温茶,撒上盐粒子和糖,记得带上茶叶。别让他喝狠了呛着了肺管子。” 薛长乐答应着去了,叶斐然道:“马大哥,辛苦你了。我马上赶去沙坛村。” 左右环视一圈,所有的马都套到车上了。 薛长乐拿了温热加料的茶水出来,见到叶斐然到处寻摸,就猜到她想要自个儿骑马走,说:“夫人,您想要骑马的话,我们家倒是还有一匹马,就是没有人驯过,野得很。” 这可是意外惊喜,叶斐然问:“怎的我们家会多出一匹马来?我记得统共也才买了一匹马吧?剩下这几匹,还都是从京城带过来的。” 薛长乐道:“不是买的,是自家下的马驹子。” 经她一提醒,叶斐然也想过来了,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对了,是那年……阿紫的种!” 薛长乐苦笑:“掐指一算,那小马驹子也三岁了,正是好气力的年岁。周围会相马的人无不说好。就一样,性子又烈又野,所以也就放着没管它。这不,今儿个在屋后呢!” “走,我们看看去!” 叶斐然二话不说,换上骑装,就到了马厩。 进了马厩,只见一匹紫毛小公马,在吃豆料,除了鬃毛是直的而非蜷的之外,哪儿哪儿都跟阿紫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叶斐然脑袋上炸起一声“我靠”,疾步到了小公马跟前:“你就是阿紫那货的种?” 小公马低头舔舔她手背,很温顺的样子。 叶斐然说:“你有名字没有?” 回答她的是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薛长乐,“没呢。” 叶斐然拍拍小公马的马背,说:“那就叫……紫韵好了。我现在有急事要去沙坛村,你能带我去吗?” 打开马厩门,紫韵任由叶斐然牵着自己往外走,薛长乐在旁边突了眼 第890章 跗骨之蛆 第890章跗骨之蛆 要知道,在火山村的时候,家里的喂马兵器等重要的事都归薛长乐管。她从小照顾紫韵母子俩,两岁之前都是她看着紫韵的,就这样尚且不能近身。这匹小公马性情暴烈无比,村里知道的人都说必须大造化者才能驯服——并且,驯服的过程必定惨烈无比! 可是……夫人只是三两句话,摸了摸,就跟端了个碗吃饭一般就把小公马牵出来了! 紧接着,叶斐然敏捷地飞身上马,紫韵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如同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一路疾驰,那小公马存心跟叶斐然赌气一般冲去有十几里路,这才逐渐慢了下来。叶斐然心知肚明,这才是小公马正儿八经的驯服于自己了,把心放在肚子里,操控小公马朝苏秀才家里跑去。 不过眨眼功夫,就看见了苏秀才的院子,老远的叶斐然看到沙坛村的里正并几名父老并排蹲在苏老秀才屋子前面抽水烟。几个粗大婶娘站在屋门口,叨叨着:“有话好好说。” “周大娘,先起来了再说。” 而那熟悉的周氏的嚎哭声,隔着院墙传来,一阵紧似一阵,鬼哭似的。叶斐然只听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忍不住冷笑:“找麻烦到我外公家里来了?” 沙坛村里正看到叶斐然来了,眼睛一亮,还有点不大敢认。 叶斐然跳下马来,对里正说:“里正,什么情况?” 里正愁眉苦脸地对着院子里一指:“你进去看了就知道了。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嗨,晦气!倒霉!倒八辈子血霉!苏老秀才已经被气得晕过去了,幸亏李大夫来得及时,给了一丸丹药含着。之后有没有个好歹,还没个定数呢!” 里正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叶斐然越发恼怒,手里拿了马鞭子,撸起袖子,冷声道:“可恶,老虎不发威,当我病猫!” 空中虚劈一下,马鞭子“啪”的作响,大步流星跨进院子里。 院内,空出一大块地儿来,七娘领着孩子们,躲在灶屋门口的墙下,捂着儿子眼睛,自己也扭脸到一边去。苏叙的脸色黑沉得赛过要下雨的乌云,也是一般的扭过脸……反正,院子里仅有的几个人,就跟那天兰城外长年被北风吹刮的胡杨树一样,齐刷刷朝着同个方向扭脸,就是躲着院场中间! 院子正中,叶老三打横躺在地上,周氏扒拉了下半截衣裳,光着两条皱巴巴黄乎乎,赛过老树皮的腿,盘腿坐在叶老三身边,就那么四敞八开的,拍着地板哭叫骂人。 “我道是谁呢……还亲家呐……一阔脸就变啊……你可算是牛叉大了啊,可怜我们两个要了小半年的饭,现在要住在你家里几天都不行啊……” 叶斐然拧眉:“住?住在我外公家?叶文英呢?还有我那亲爱的叔叔婶婶呢?放着自己儿子女儿不靠,跑到我外公家里蹭吃蹭喝还有理了?” 只要不傻的人都知道,周氏和叶老三就俩属蚂蟥的,盯上就得吸血。不敲骨吸髓榨个一干二净不罢休! 旁边一穿大襟衫的大娘撇着嘴道:“二丫,你不知道。这两口子蹲了大牢出来,儿子孙女都不认他们了。把他们撵出去要饭!这婆娘也够泼的了,哎哟喂,那黑乎乎毛渣渣的……老娘要长针眼……” 恰好周氏转身冲着这边方向,大襟衫大娘捂着脸扭转了身子。 叶斐然眼睛眯成两条细线:“呵呵。坏竹生孬笋,老的小的统统不是好玩意儿,专捡好人来欺负?要我舅舅今儿个真的收留了这俩货,就得应了那句老话——请神容易送神难!” 她一发话,引起周氏注意,周氏瞪大眼睛,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认出这个浑身绫罗,气韵不凡的贵妇人,竟是自己当年最最最看不上眼的傻子胖丫头二孙女叶斐然! “哇”的一声尖叫哭嚷,险些惊掉了屋檐下的小燕子,周氏发出比刚才更刺耳的声响,撒泼道:“二丫,我的孙女,丧良心的狗东西啊,自己吃香喝辣胳膊肘往外拐带着外祖家里发达也不管管你可怜的爷爷奶奶啊!” 叶斐然忍无可忍,一鞭子抽过去,在周氏头顶打了个空响。 她本意是吓吓周氏,谁知周氏经过讨饭的历练之后,在滚刀肉的境界上再上一层楼,顺势往地上一趟,两条光腿朝着天上踩起了车轮转:“我不活了!我不活了啊!官太太不管爷爷奶奶啊!我要到京城去告撞天冤!!拼了这条老命不要我也不能让你这个不孝女当官太太!老娘不好过了你也甭想有好日子!!” 叶斐然:“你!” 费劲地挤了人群,沙坛村里正来到她身边,苦着脸说:“二丫,听说你家相公如今在城里当了大官。你犯不着跟爷爷奶奶置气。要不然就……应了他们?” 眼尾飞快地往人群外头一扫,看到薛长乐领着俩人赶来了,有了帮手,叶斐然心头怒火熊熊燃烧,头脑却益发清醒,眼睛又明又亮的,闪着骇人寒光,斩钉截铁道:“从了他们?凭什么?就凭他们会撒泼吗?” 里正缩了缩脖子,被她的气势吓坏了,嘀咕道:“姑奶奶,我这不也是为了您脸面着想么……” 好歹正儿八经的钦差夫人啊,亲生的爷爷奶奶啊,闹出这般笑话来,那是杀伤力不强侮辱性极大啊。传出去……这位年轻夫人的脸面往哪儿搁? 那一瞬间,沙坛村里正甚至有点儿同情叶斐然了。 叶斐然冷笑:“里正,您一片好心,我心领了。不过我的爷爷奶奶呢,还真的就是要树不要皮,给脸不要脸的货。闹出来这乱子,我自会收拾,我外公这边……依仗您了。” 说罢,从怀里一掏,一亮相,金光灿灿的—— 沙坛村村民惊呼:“金片儿!” “天啊!这脸大的一张金片!!” “值好多钱呢!” 周氏张大了嘴巴,哭也忘记哭,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张金片,恨不能从眼睛里长出八只手把那金片儿搂进怀里。在她身边,叶老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睁开了眼睛,那眼神跟自己老婆一式一样,不带半点儿差别的。 第891章 绑在牛车上游街 第891章绑在牛车上游街 当着所有人的面,叶斐然把金片儿递给沙坛村里正,说:“这是我帮我外公给的,往后多担待点儿。有事儿了,到县城去找沙玖沙大人。” 这是……托孤了? 村民们艳羡得很,有些脑子灵光的,立马就决定回头要更加卖力跪舔苏叙一家人。 乖乖,原本以为叶二丫只是嫁鸡随鸡,弄了个虚名夫人当当,谁曾想这么大手笔,随手就摸出一片金片儿?要是以后伺候得苏家人好了,那还不是兴旺发达,吃香喝辣? 眼珠子随着叶斐然手里的金片儿,到了沙坛村里正的手,再看着沙坛村里正,把金片儿撕成差不多大小的小片,分给几个长老人人一份没有落空,周氏脸皮狂抖,站起身来,颤巍巍朝叶斐然走过去,枯朽的食指险些没有直接戳进叶斐然鼻孔:“你……你个臭丫头……你仔细瞧清楚了,你爹从哪个洞里爬出来的……胳膊肘往外拐……” 眼前那画面……叶斐然也想要扭脸了,忍着恶心,她一鞭子抽过去,卷住周氏胳膊。 杀猪般的尖叫声中,周氏身上本就松脆破烂的布料生生扯破,整个袖子掉落下来。 叶老三在地上一咕噜翻身爬起:“叶斐然你个赔钱货死丫头!老子跟你拼命!”他正想要扑上去,“啪”的另一条鞭子从天而降,薛长乐一个侧身,斜斜地挡在叶斐然跟前,捎带手赏了叶老三个脆的。 在周氏污言秽语的叫骂声中,叶斐然眯了眼睛,眼底冷冰冰:“周氏,别以为我做了体面人就不敢打你。我只会更狠的教训你!” 另一边,同样把一个袖子扯破了的薛长乐跃到叶斐然旁边,问:“夫人,咋办?” 叶斐然说:“绑牛车上,带镇上去!自己亲生儿子闺女不投靠,想来吸我外公的血?” 这一下可热闹了,周氏下半截可是啥都没穿呢。被绑在牛车上,和叶老三一起,一边一个,晒腊鸭似的,一路由老黄牛慢吞吞拉着到西江镇上。 那几十里路叫一个热闹! 一开始周氏和叶老三还此起彼伏地咒骂着,各种脏话不带重样的。叶斐然贼兮兮地保持着微笑,就连脸皮都不带抖一下的,确乎心情极佳。 临到镇上的时候,叶斐然才慢条斯理对周氏说:“你不是爱骂人吗?骂啊!我就是要让你出名!你爱骂人,我就绕路走,看到那镇城墙没有?我吊着你在城墙内外绕三圈!” “你个……”周氏鼓了眼睛,血红血红的,恨不能活吃了叶斐然! 叶斐然水晶般的墨眸,凝望着她,就跟要把她吸进去似的。 周氏猝然哑巴。 来到城门外,晃了晃成甯的腰牌,守城士卒一路给叶斐然畅通无阻。 牛车进了镇上,从南大门晃悠到叶文英夫家寇家住的月牙巷,这一路的热闹,也不需细述。 到了寇家门口,叶斐然吩咐薛长乐:“去拍门!” 薛长乐手劲大,好险没把那扇薄木板门给敲碎。寇家早就听说来了个怪人,车上还绑俩要饭的,衣不蔽体直奔自家,原打算闭门不出的,这会儿撑不住,派了个仆人趿拉着脚步,歪声丧气道:“来了来了……” 吱呀—— 门一打开,迎面被推进来俩臭烘烘大活人? 那仆人惊呆了,场面之难堪,前所未有! 寇家的老爷一直站在楼上偷看,这会儿被针扎了似的,跳着脚往外狂奔。不等他站定说什么,叶斐然骑在紫韵上,指着地上滚成俩蛆虫的叶老三两口子说:“你跟叶文英说,爹生娘养不容易,自己嫁了人吃香喝辣,留着爹娘在外头要饭,也不怕天打五雷轰!我做好心把他们送回来。若她有心推卸,就去找她的黑心哥嫂,别来烦我!” 寇老爷面白如纸,“你、你可知我是何人!” 叶斐然抽出腰间县主印信,在阳光下一亮:“你又知我是何人?要不让我抽你一顿?” 大红的印信,赫赫官威,莫可逼视。 寇老爷膝下一软,“扑通”跪在地上:“我的个姑奶奶哟……” …… 西江镇上,城门大开。 恭送成甯的宴席统统已经吃完,琼州文武百官也都在码头上站了半晌。这五月的太阳着实厉害,晒得人汗出如浆。可是钦差夫人迟迟未到,成甯不发话,没有人敢说半句撤。 薛长东低声对成甯耳语:“大人,要不要我回去看看?夫人一向守时,这多会儿还没到,是不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来了来了!” 红毯路尽头,只见叶斐然一身红衣,鲜衣怒马,如一团云朵般翩然而至。 百官纳闷:怎么夫人骑马来的? 他们也不敢说,他们也不敢问啊。 叶斐然身后,才是薛长乐赶着车跟着。都以为夫人让钦差大人在烈日下等了一个多时辰,钦差大人会发脾气,厉声呵斥都算轻的。没想到成甯只是微微颔首:“来了?” 叶斐然说;“来了。” 成甯说;“走吧。” 叶斐然下了马,来到他身后,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头微微低垂,俨然一名恪守妇道的乖巧恭顺小媳妇。众多官员都看呆了,还是沙玖最机灵,率先上去跟成甯抱拳作揖的告别,他起了个头,大家伙赶紧鱼贯跟上。 繁文缛节,又是一番应酬,等成甯的大船缓缓离开码头时,已是酉时初刻。 行不多远,成甯就说夜间行船不安全,命人找了个小渔港停靠,过了夜等天亮了才走。 …… 薛长乐屋子里的灯油没了,去敲薛长东的房门:“哥,借点灯油!” 过了好一会儿,薛长东才开门,“给你。” 薛长乐狐疑地看着他,说:“哥,你是不是藏了什么人在屋子里?” 素来憨厚老实的薛长东,脸上竟闪过一丝不自然:“你胡说什么!” “我听见了,你屋里有另一个人的呼吸!”薛长乐可是武林高手,耳朵极其灵敏,她警惕地瞪大眼睛,“你私自带人上船?我要进去看看!” 第892章 湘南染血的黄金 第892章湘南染血的黄金 话音未落,斜签着身子就要冲进薛长东屋里去,慌得薛长东忙拦住她:“别别,姑奶奶。我才没有偷偷藏人……这事儿大人知道!就是那个吴王氏和她儿子!” 薛长乐瞪大眼睛:“你疯啦!人家服丧还没满!” 薛长东说:“所以我这不是还没跟她做夫妻吗!但她孤儿寡妇在镇上过活……着实艰难,趁着这机会,我就求了恩典,把她带上京!” “可咱们还得往湘南拐一趟啊!” “不妨事!我自由安排!” 薛长乐看怪物似的,看了老半天自己老哥,最后才说:“那行吧,你那么大个人了,应当有分寸的……我也就不跟你费口舌了。” 薛长东说:“你要来操心我,不如操心下你自己。你今年都十九了,成老姑娘啦!” 晕红了脸,薛长乐朝薛长东唾了一口:“你管我!我走了!” 拿了灯油,刚想走,薛长东叫住她:“你且别走,我问你,我今儿听说,夫人爷爷奶奶成了要饭的,到了苏大舅爷家里死皮赖脸讨便宜,反而被夫人扒光衣服打了一顿,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不然呢?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迟到?”提起叶老三和周氏,薛长乐满脸轻蔑,“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他们家的那个女儿也是渣滓,自己嫁了人,在寇家穿着绸缎使唤着丫鬟,竟对公爹说叶老爹和周大娘是上门冒认的冒牌货,唆摆着打出去!要不是夫人准备了一些当年的旧物什,铁证如山,那叶文英还真能赖账了!” 薛长东说:“哎,谁摊上这一家子也真够倒霉。” “所以啊,夫人说了,要秘密派人手去找叶文梁和张氏。这俩货也没死,把他们放一窝里斗去。相互扯拌着,才没空闲来骚扰她外祖家。” 也是做了这许多事儿,才让叶斐然迟到了。 薛长东说:“夫人总有办法的,行了很晚了,你先去歇息吧。明天要过大海呢!可够受的!” 于是各自安歇,一夜无话。 湘南金矿上,十来个青皮混混拿着武器,站在矿场出口,监督矿工们干活。窄长的轨道上,木头四轮小矿车进进出出,一车车金矿石流水价从洞里运出来,再通过小轨道运到不远处并排三间大瓦房里,提炼成金子。 “走快点!没吃饭啊!” “快点快点!” 一个胸前有毛的青皮甩着鞭子,抽在一个矿工背上,带着倒刺的鞭子勾下一大块皮肉。那虚弱透了的矿工惨叫着倒在地上直抽抽,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胸毛青皮看了那矿工一眼,吆喝着:“这人不中用了!丢断魂崖喂鹰去!” 两名小青皮应声而出,抬手抬脚的把那矿工扛走了。 胸毛青皮看了一会儿工人干活,不知道想起什么,跑到离三间房更远一些,一栋明显和周围不一样的白墙小院里。来到门口,瞅一眼挂在屋檐下的青狼牙,胸毛青皮脸上露出又敬又畏的神情,把刚才打死人的凶狠劲收敛起来,动作也轻了,极为节制地敲了敲门。 门开了,庄严的声音响起:“进来。” 胸毛青皮低眉顺眼的,小快步走了进屋子,对站在门后的小童视而不见,径直进到厅中,作揖抱拳,万分恭顺:“大哥!” 在蒲团上坐着的,是个青皮光头,身披袈裟的和尚——正觉! 数着手里的念珠,正觉拖长声音道:“唔——” 喉结动了动,鼓起了勇气,胸毛青皮说:“大哥,这矿上的人手不太够了……” 正觉眼睛都不睁开,说:“又打死人了?” “嗨,你知道,这些懒汉不打不干活。总惦念着他们的旧东家会来解救他们……殊不知往山外的路早就被咱们的人设了哨所封死了,官府那边也打点通透,消息封锁得死死的。旧东家还在京城做梦呢,哪儿有可能来夺回金矿……真是,打死活该!”胸毛青皮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贾大力,我说你多少次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动不动喊打喊杀。”正觉道,“既然人手不够,就到附近的村子抓一些人来吧。记住我跟你说的,先画大饼诱之以利,再用武力胁之以威。懂?” 从贾大力迷惘的表情来看,九成不懂的,但他懂了关键一句就够了,“哎!我马上去抓人!”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日到了湘南和广梧两郡交界处的舜陵县。 “这什么地方啊……山连着山连着山……呕……”叶斐然从马车上下来,扶着大树狂吐。这山路颠簸,九曲大肠般回转旋绕,她在车里受了半天罪,终于撑不住了。 成甯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壶水,等她吐完之后,递给她。 才喝了两口,叶斐然又开始吐…… 如此反复好几次,才算是舒服了些,成甯说:“要不然骑马慢慢走吧。” 叶斐然说:“紫韵不太会走山路……” 这怂马,自从进入了山岭地带,就亦步亦趋的跟在阿紫身边,彻底没了当初撒野乱跑的狂劲儿。成甯说,“这都在山里走了两天了,早就适应了。再驮个人没问题。再说了,你又不重。” “你又不重”四个字,就跟仙乐纶音似的,叶斐然骨头都轻了几两,笑得见牙不见眼地,“那就骑马,嘿嘿。” 换上骑装,成甯牵过来的却是阿紫,他说:“阿紫,夫人晕车,坐不了车了。你好好带着夫人到县城去。到地方了我给你买豆饼吃。” 阿紫鼻孔喷了两下气,仿佛在说:“客气啥呢哥们儿。” 扶着叶斐然上了马,成甯自己比她还要小心,看着男人为自己忙前忙后,叶斐然心里一暖,一时冲动,俯身在成甯额头上亲了一下。 “啾啾~” 妹子偷袭来得猝不及防,倒让男人彻底怔忪了。 低着头,澄澈的眼眸里,满满的都是这男人,叶斐然嘻嘻一笑,拍了拍阿紫屁股,纵马走远了。 看着她的背影,男人的眼神柔软万分。 至于旁边的人……旁边的人,很有默契地,齐刷刷把脸扭开看风景去。 第893章 赶山客 第893章赶山客 换了骑马走人,可算是没有再不舒服了。顺顺当当下了山,赶在天黑之前进了城。 入了夜,叶斐然如往常般伏案看书,看不大会儿,就开始觉得不对。这周围的空气冷飕飕的,坐着不动的话,就好像有无数牛毛钢针透过骨头缝刺进来。 叶斐然站起身来,到了客栈走廊上呼唤:“有人吗?” 没人,小二大概是歇下了。 成甯在旁边房打开门,探出半边身子:“我在。” 叶斐然说:“相公,这边有没有姜茶?我好冷,想喝点儿热的姜茶。” 成甯听了,就到楼下去转了一圈,回来空着两手,说:“炉火封了。小二今儿个家里有事,提前告假回家了。”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叶斐然已嘴唇乌青,上下牙直打架。抱着双臂原地直跳,“这地方怎么冷得如此邪门?” “我听说湘南一带山多,山里江河水网复杂,雾重潮湿。这种湿冷比北境的白毛风,又是另一种的考验。”成甯说,“你冷的话,我把行李中的大耄拿出来给你。” 披上成甯的大耄之后,叶斐然感觉好多了。 看完书睡下,半夜隔壁传来呻吟声。 ——不是成甯房间的方向。 叶斐然一夜不曾好睡,第二天早上,就有了黑眼圈。成甯见她无精打采的,只以为她过于担心金矿的事,说:“左右不过是个恶徒,也许仅仅是个假冒和尚的江湖骗子骗了阿娘。很快就能查个水落石出了。” 下意识地抓住成甯的手,叶斐然拧着眉头丝毫不放松:“不是这样的……相公,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那个金矿里死了很多人的样子……到底,吉祥银楼的人知不知道? 摸了摸叶斐然的秀发,成甯柔声道:“你啊……就是太爱操心了。” “行行好,再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凑齐药钱……” “两天又两天,两天又两天!我们又不是开善堂,小本生意惨淡经营,赶紧给我滚蛋!” 吵吵闹闹成一团,店小二揪着一人衣领从楼上连拖带拽的下来,就跟水里扔进一颗石头似的,把靠近楼梯口的两三桌子食客都给惊起离了座。 那被揪着衣领的人求饶道:“大哥,再宽限一天!就一天!我必定想法子把住店钱给结了!我家老娘病重多时,外头风霜露水重的,实在是半宿都熬不过去啊!” 店小二不依不饶地:“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人好话说尽,店小二只是不依。最后惊动了掌柜,掌柜的放下算盘,背着手趸过来,上下左右打量了那人一番,说:“赶山客哈?” 那人苦着脸,道:“敢是。然则咱们舜王山被外来的强盗占了,赶山客空有一身本事,离了大山就少了讨活的地方,好比鱼儿离了水,活都活不成!” 满眼好奇,叶斐然支棱起了耳朵,仔细听着那边的动静,轻轻拽成甯衣袖说:“相公,我认得这声音,昨晚就住我隔壁房间。赶山客是什么?” 成甯说:“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赶山客就是一群在山里讨生活的手艺人,挖药、打猎、拾菌,什么都干。赶山得成群结伙,天长日久,自成一派,也懂一点毛脚功夫。好的赶山客,身手矫健胜似猿猴,采那悬崖峭壁上的金钗、灵芝,如履平地,更有一手近身短打的好功夫。” “当年太祖皇帝开国的时候,攻打湘南、广梧郡,南蛮人驯了象兵和我大顺军对峙,还在山上埋伏巨木阵,把打磨浑圆的巨木悬在崖顶,大顺军一走过,巨木从天而降,被击中的人轻则头破血流,重则被砸成肉饼。多亏了一支赶山客组成的义民投诚了咱们。选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四名赶山客从悬崖上攀援而上,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连夜撤掉了巨木。那南蛮兵失去了屏障,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于是开城投降。而南蛮人死抓着不放手的这座重镇,就是我们现在下榻的舜陵县。” 成甯讲故事,娓娓动听,叶斐然神驰目眩,好生向往,她瞧一眼那哀哀痛哭的赶山客,说:“既然他有那么大的本事,为什么沦落到连店都住不起的地步?” 成甯耸肩:“那就不知道了——而且,赶山客是一个族群,当中既有高手,也有平平无奇之辈。我见这人被拽下来的时候,脚步虚浮,手腕无力,只怕属于后者。” 翻了白眼,表示吐槽成甯毒舌,叶斐然继续好奇道:“那些南蛮兵能够让大顺军吃尽苦头,想必不会只有象兵和巨木阵吧?还有什么别的手段吗?” 下一本话本子的素材又有了! 成甯想了想,笑道:“有是有,不过现在不适宜讲。以后时机合适再告诉你。” “不嘛。我想听。”听故事的瘾头都被勾起来了,臭男人想卖关子?叶斐然勾着成甯胳膊,撒起娇来,“相公你就跟我说嘛……” 十六七的少女饱满娇嫩,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撒起娇来杀伤力巨大,成甯熬不过,说:“行吧,我说给你听你别后悔。” “我保证不会!我跟你拉钩钩!” 拉过了手指之后,成甯才往下说:“他们还有一个法子,叫竹签阵。把竹子削成三角钉子,用滚油炸了,比铁还要锋利些且不会生锈,再用粪水泡过……” 话音未落,叶斐然嘴里的稀饭喷了出来:“噗——” “成甯我要打你喔!!” “我说了现在不适合讲的嘛!是你自己追问的!” “那你应该守着你的原则,坚决不告诉我啊!” “你想听,我就说罗!” 打闹了一会儿,薛长乐满头黑线的走过来,分开俩狂塞狗粮的主子,“两位,今儿个不是还要巡街踩点吗?我看外面集市正热闹,要不要去了?” 放开揪着的衣领,叶斐然捋捋头发,从炸毛小猫瞬间变身成端庄少夫人:“要啊。走。结账!” 薛长乐凉凉地看她一眼:“在您跟大人闹的时候,我哥已经去结过了。” 老脸一红,叶斐然心里第若干次提醒自己,必须要在人前收敛……回屋里再好好整治成甯(她没想到自己从来只有被整治一方),欠身站起。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楼梯角——那赶山客已走了。 ——或者说,他去找钱去了? 第894章 乾坤袋被抢了! 第894章乾坤袋被抢了! 舜陵县的县城是个典型的山城,道路崎岖不平,上坡下坡甚多,蜿蜒曲折,或见平房后窗打开,临窗的是三五尺的小断崖;或是离地丈余的吊脚排楼后竟是一块平台……一湾湘水,穿成而过,把县城分成南北两边。 叶斐然和成甯打扮成寻常客商,专往人多的地方走,打听正觉的消息。这连着苗疆的城镇,集市上卖的东西也非同寻常,叶斐然大惊小怪:“看!活的蝎子!” 扫了那做苗人打扮的农妇眼前的虫豸罐子一眼,成甯说:“那是药蝎,入药用的。真正厉害的,是那女人脚底下那陶罐子里的东西。” 叶斐然问:“那是什么?” 成甯说:“那是斗蝎。京城里专门有一班纨绔,蟋蟀、蝈蝈、蝎子、鸡、犬、鹰……花鸟鱼虫,无所不斗。那农妇脚底下的,就是专门伺候好卖大价钱的斗蝎。一只好的南蝎,起码值钱一千多银子。” “好厉害……”叶斐然两眼闪闪发光,恨不得拿小本本记录下来,下个话本子的内容有了有了…… 一定可以大卖! 除了蝎子之外,集市上卖“五毒”的,不在少数。所谓五毒,就是蜈蚣、蟾蜍、蝎子、壁虎和蛇,个头大、毒性猛,成甯解释说,此地巫蛊之风很盛,常以五毒入药。不过如果比起东南苗疆之地,又是小巫见大巫了。 “看呀!那边有人上刀山!” 一声吆喝,集市上的人潮顿时涌向了某个方向,叶斐然好奇心起,拉扯着成甯说:“相公,我们去看看?” 原以为成甯会一口答允,毕竟平时他都宠着她的,谁知道成甯一口拒绝:“闲事莫管,闲地莫站。那些地方最容易出幺蛾子,我们还是往别的地方逛逛吧。” 一开始叶斐然还想要耍赖:“就去看一眼嘛。” 电光石火一瞥眼,看到眼前不远处,一个小偷飞快地顺走了某个大娘的钱袋子,叶斐然态度来了180度大转弯:“相公你说得对,我们到那边人少的地方看看吧。” 在这大集上,想要发市的可不单止正儿八经挑山货来卖的小商贩! 说是出来捡舌漏,主要也就落在成甯身上。这个老油条,叶斐然估摸着,他能听懂并且说出口的当地方言,有十几种?反正那一口略带湘南郡口音的话,居然毫无阻滞的,就跟个寿材店老板搭起讪来…… 任何时节、任何大集,都有一些店是生意清淡的。 比方说……寿材店。 叶斐然站在寿材店门口,手里捧一包才买的瓜子磕着。这瓜子炒得很好,带了一股松针清香味,瓜子仁儿粒粒饱满。 支棱起耳朵听着寿材店里传出来的嘀咕声,确认听不懂,索性把意念收到空间里,去看看里面的作物生长还有经验条的涨幅。 自从升了9级之后,空间力量强大了很多。叶斐然把之前奖励的种子大礼包全给种下去了,除了灵芝、人参等珍贵药材之外,别的普通作物那是噌噌的长。她每过五天就得进去收割一遍,存储在院子那几乎无限大的柜子里。 这种时候……她越发感觉到某样东西实在太缺乏了。 那就是——书! 不是古代的《天工开物》《齐民要术》之流,而是正儿八经的,数学物理化学工业基础的书!金矿、铁矿、药材制炼、现代医学……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神思物外,没留神,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两个小混混都不知道。 那小混混猛地扑上来,叶斐然眼前一黑,耳听到“嘶拉”轻响,藏在怀里的乾坤袋跌落出来。小混混敏捷地来了个猴子捞月亮,麻利接住坠落的乾坤袋,转身就朝集市热闹处狂奔。 脑子“嗡”的一下,叶斐然跺脚狂奔,追了上去,大喊:“抢劫啊!抢劫!!” 配合默契地,小混混的同伙张开双臂拦在叶斐然跟前:“老鹰抓小鸡,老鹰抓小鸡……” “我老鹰你个铲铲!”叶斐然怒吼,一把推开那瘦小枯干的少年,提起裙子猛追。 少年左钻右钻的,宛如一条黑泥鳅般,好生灵活。 边跑边往回对叶斐然做鬼脸:“小媳妇儿好俊俏,带了个荷包沉甸甸,不如送给小爷爷,回头让相公再添置……” 也是过于得瑟忘形,少年一头撞上身后一名男子身上,那男人打扮得古里古怪的,满脸愁苦。少年矮身想要从男人腋窝下钻过去,男人胳膊一夹,正好夹住他脖子,把他拎起来离地一尺高。 “哎哟喂!打人啦!杀人啦!!”少年高声嚷嚷,两条腿在地上车轮般疯转。 苦脸男人抬起头,对叶斐然说:“他抢了你的东西?” 一眼认出是早上那赶山客,叶斐然从他手里接过乾坤袋,感激不已:“是的,是的,谢谢您!” 腋下夹着的少年挣扎不休,已经开始飚某种苗语系的方言,叶斐然看苦脸男人微妙变化的脸色,就猜到不是什么好话。苦脸男人一把放下那人,从口袋里取出一锭小小碎银,说:“拿去!小小年纪别偷鸡摸狗的!” 少年接了银子,眼珠子一顿乱转,也不说话,猫着腰跑了。 叶斐然说:“喂,你这不是纵容他吗?” 赶山客不吱声,转身要走。这时传来成甯的声音,“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是赶山客,所以不落忍,就连自己上刀山挣到的彩头都刮出来给了他——你这么干的时候,就没有想到自己还躺在客栈里的老娘?” 脚步微微一顿,赶山客停下了脚步。 此时此刻,叶斐然的内心,已非震撼二字能够形容! 乖乖隆的咚,猪油炒大葱,成甯这说的都是哪国话?怎么他什么都知道?略过她身边,有意无意地你拦在她身前,成甯道:“谢谢你出手相助,些许心意,请不要推辞。” 他拿出了一张十两银子的官票。 抬起头来,一直紧皱的眉头很努力地想要展开,也不知道是不是皱得太久了,肉眼可见的用力,反倒让脸部肌肉呈现古怪的扭曲。赶山客挤出两个字:“谢谢!” 叶斐然看着赶山客,欲言又止…… 第895章 生病!中毒! 第895章生病?!中毒! 叶斐然轻轻拔出梅花针,眼睛看着老人明显褪下了不正常红润脸色的面孔,小嘴微微上扬。走出赶山客苗泽人母子俩住的客房,在外头白老鼠似的转圈圈的苗泽人,迎了上去:“夫人,我娘身上的毒祛除了吗?” 叶斐然说:“水银的毒性还不深,幸亏发现及时。要是再拖个一两天,毒性进了内脏,就神仙难救了。” 大大松了口气,赶山客苗泽人那皱成“川”字的眉头,又松开了一些,甚至挤出个不自然的笑容:“没想到夫人是神医,亏得夫人仗义出手……真不知道该怎么多谢夫人才好……” 摆了摆手,叶斐然说:“不必客人,结善因得善果。那个荷包对我来说至关重要,这也算是我报答您的恩情。” 伸长脖子,朝楼梯口方向看了又看,说:“出去了这半晌,相公也该回来了。” 苗泽人说:“您刚才写下了药方,我说我去买药,你只是不让,还得劳烦您夫君跑一趟,却不知是何缘故?” “苗相公请勿见怪,我不是信不过苗相公,而是另有原因。”叶斐然说,“我的药方里,需要用到的几味药材十分昂贵,需要到河对岸主城中的大药房才有可能有。俗话说得好,先敬罗衣后敬人,你一身赶山客的打扮,进了那种惯会看人下菜碟的大药房里,哪怕口袋里揣着十两银子官票,只怕轮不到你开口说话,就被伙计打发出来了。” 而成甯那一身威仪,容貌更俊朗夺人,自然无碍。 苗泽人垂下头,脑门上冒出汗珠:“夫人心细如发,帮人帮到底,苗某汗颜。” “不必客气。”叶斐然也不会告诉苗泽人,自己对床上苗老妪用了空间技能拔毒,取出的毒血不但成为了空间里的珍贵样本,而且还增加了许多经验值。 由善因,结善缘。 楼梯口处,轻盈敏捷地,成甯走上来了,他人没到,叶斐然眉梢眼角,已全是笑意,喊着“相公”迎上去。成甯把手里提着的一大包药交给满脸急切的苗泽人,“自己借了炉子来煎,别进了旁人的眼。” 苗泽人道谢都来不及,怀里抱着药,飞奔了去借炉子。 也是这老妪身子骨硬朗,叶斐然的施针加上灌了一服药下去,眼看着就有了起色。苗泽人来到坐在屋角喁喁细语的两口子跟前,长揖在地:“成大人、夫人大恩大德,苗泽人做牛做马报答!” 虚抬一手,苗泽人竟自然而然地站直了身子。对赶山客那诧异震惊的表情视若无睹,成甯淡然道:“夫人说过不必客气,同样的话我也不说了。苗兄,我只是有一事不明白,你既有能上刀山的一身好功夫,在赶山客里自然也是头挑的,为何落魄至此?” 墨眸内闪过一丝酸楚无奈,苗泽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也是苗某本事不如人,连自己亲娘也护不住。闹到如此狼狈。” 话匣子既然打开,叶斐然很及时地,递上一杯润嗓子的清茶。 苗泽人说:“我们苗家世世代代生活在舜王山茶壶坪中。所谓的‘坪’,是我们山里人自己对深山里小块平地的称呼,舜王山延绵八百里,号称八山一水一分田,草帽大的一块平地能种上十来棵稻米,年底收上来一碗糙米,就是老天爷对山里人的恩赐。因此才有了我们赶山客一门,朝山里讨生活。茶壶坪苗家,整村有一千多户,数代经营,总算江湖上的人给面子,算是舜王山赶山客里头一支。” 成甯说:“然而你并非苗家正房嫡支里的人——赶山客苗家正房嫡支,练的是云纵功、灵猿拳、肉眼可辨百毒。不至于你这样一身横练,而且连你娘是中毒还是生病都分不清。” 面孔白了一白,苗泽人低了头,说:“我娘是为了我才受了天大的苦楚……我是孽种,我娘当初,却是正经八百的苗家族长嫡亲小女儿!因我的出生,不光连累我娘被赶到茶壶坪第九层过日子,还让我外公族长地位被剥,郁郁而终。也好在因为如此,茶壶坪被那恶僧洗村之时,我们娘儿俩才和别的小姓人,侥幸逃出生天……” 说起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苗泽人眼睛一阵黯似一阵,脑门上也有汗珠渗出,心有余悸。 床上的老妪动了动,叶斐然应声而去照料,老妪翻了翻身,发出鼾声。 成甯徐徐地问:“那恶僧是什么来路?” 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苗泽人给自己续上水,才定过神来:“实在不知道。真是邪门得很,他们人不太多,也就十来二十号人。那恶僧只盘膝往地上一坐,只管念咒,那些手下就跟地狱恶鬼似的,个个以一打十。而且,他们还带了两门奇怪的铁筒子到山上来。那铁筒好生邪门,石头垒的山墙,百年老木做的山寨大门,那铁筒一响,就碎了……山寨里全是血。然后人就都被他们抓走了,听说,是要到舜王山深处的金菊岭里采金子……对了,那边的金矿,也被抢了……” 只听得叶斐然半边身子都麻木了,机械地转过头,和成甯黑水晶般精光四射的眼眸对了个正着。 叶斐然和成甯异口同声:“红毛大炮!” 毫无疑问,那个恶僧就是正觉,可是……他怎么会有红毛大炮? 苗泽人说:“那东西叫红毛大炮吗?那是啥?怎地威力如此巨大?” 赶山客说白了,都是一群身手稍好,懂些民间秘术的山民,再厉害也是血肉之躯,又怎么可能是红毛大炮对手? 消息来得多且密集,顿时,叶斐然心情沉重起来。 又给老妪施了一次针,叮嘱着苗泽人好生照顾,有事儿立刻敲门唤成甯。叶斐然跟着成甯,到了他的房间。小脸皱成一团的,落入男人眼中,不禁柔软了心房,伸手把她圈在怀里,轻轻爱抚:“没事的。别想太多了。” 把脸蛋深深埋进成甯心口上,近乎贪婪地吸着他的气息,叶斐然温顺如猫:“嗯……” 第896章 老娘治好了 第896章老娘治好了 一夜功夫过去,苗泽人喜滋滋跑过来跟成甯说,他老娘可以喝粥水了。 结清了欠的住宿钱,又财大气粗地预付了三两银子,客栈上上下下对苗泽人母子俩的态度肉眼可见的殷勤起来。不光称呼从“赶山的”成了“苗大爷”,就连粥水也用小砂锅熬得水米柔腻如一,旁边配上一碟子切成头发丝粗细的咸菜,一碟子调味细盐,用木托盘托了送到门口。 苗老娘喝了大半碗粥,吁了口气,颤巍巍地说话了:“俺的儿啊……” “娘!”苗泽人惊喜交加地一嗓子。 苗老娘眼皮子微微抬起,浑浊的老眼闪过一点泪花,哑声道:“儿啊,这是……这是地府里不成?倒是和我们那县城有三分像……” 苗泽人说:“不是。娘,我们遇到好人了,你现在已经好了。来,喝粥。” 往外做了个推开的动作,却因身子虚弱没能真正推开,苗老娘说:“不了,俺,俺累得很……儿啊,这是哪里?” 苗泽人说:“这是舜陵县内,我们在客栈里住着呢。” …… 母子俩喁喁细语,互道悲喜。叶斐然和成甯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相视一笑,手拉手走到楼下的店堂里去吃早饭。 成甯说:“舜陵县人擅做鱼粉,不尝一尝就可惜了。这个店里倒是做得一般,我带你到外头去吃?” 刚刚收获了一波空间经验值,叶斐然心情甚佳,欣然答允:“好啊!” 于是离开了客栈,只带了薛长东兄妹,到了街上。 客栈在河南岸,成甯却带了叶斐然到河北岸,主城脚下一个只有六张桌子的小店里。店里人挤得满当当的,店门口油腻腻的幌子已有了年头,写着“老六粉馆”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叶斐然一瞅,乐了:“这老六的意思是店里只有六张桌子吗?” 成甯说:“我也是第一次来,听说店主诨名叫瘸子老六,这店在本地开了有二十年了。” 叶斐然没来得及搭讪说话,鼻子吸了吸,一阵阵奇异香气扑面而来,直冲脑门子,不由得连打两个打喷嚏:“这香味不对劲!” 伸长脖子往旁边一瞅,嚯,好家伙!一碗汤里净是红的! 迎着她的眼神,那食客讪讪一笑,狗子护食似的伸出一条胳膊护着自己跟前的鱼粉:“鱼粉嘛,就得吃辣的。两位外地人?” 成甯说:“嗯啊。慕名而来的。” 那食客来了劲儿,热情介绍道:“那你必须吃老六家的鱼粉……真材实料,他们家的粉和汤的味道是融做一起的,特别鲜!我一个月得来二十多次……” 成甯说:“这儿的鱼粉多少钱一碗啊?” “卖得有点贵咧,得三十文钱一碗。” 作为早点来说,是比较贵的。叶斐然说:“这老板也有底气,区区破烂小店竟然卖三十文一碗粉?” “鱼不值钱,河里多的是。可粉是稀罕物。”食客不乐意了,“大米多少钱一斗?一斤大米也才出来七八两粉!还有辣子呢,作料呢?也得算钱!” 成甯说:“来都来了,老板,来两碗鱼粉!” 很快两碗鱼粉就端上来了,红香扑鼻,滋味鲜美。叶斐然吃得合口味,很快把一大碗粉吃光了,成甯递给她一个小碗,里面是从他碗里匀出来的小份鱼粉,然后叶斐然把这鱼粉也吃得精光。 “真的好好吃。明明只是普通的鲢鱼,却熬得如此鲜美。”叶斐然想起自己空间里那一池子淡水鱼,里面也长了鲢鱼,“而且,辣椒明明是从我们琼州郡开始种起来的,如今全国开枝散叶,发展处这许多不同风味的辣菜。若氏的辣,湘南的辣,截然不同,真是奇妙啊。” 成甯牵着她的手,弯了弯眼睛:“出来走走是不是心情愉快多了?” “嗯?” 成甯对上她的眼睛,似有千言万语,偏偏不说。 叶斐然说:“呵,这样都被你看穿了。” “这样都看不穿,我比你多活那十年就白活了。”成甯说,“我是被江湖和庙堂毒打过的男人啊。” 嗯……叶斐然对自家男人这句话,表示质疑,明明是他毒打别人好不…… 她说:“那妖僧,正觉,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成甯说:“不管什么来头,只要是为非作歹的,我们铲掉得了。算是给自己积德。” 说的人很轻松,叶斐然一想,确实也是这么个道理。有成甯在,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于是展颜一笑,心里积压下的乌云松快不少。 酒足饭饱,成甯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带了回客栈。 叶斐然看在眼里,知道他做事事出必有因,也不问。 成甯的房门外,苗泽人站在门前,看样子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叶斐然目光如炬,从斜对面半掩着的门缝里看进去,一眼瞥到坐在窗户前晒太阳的苗老娘,不禁弯了弯小嘴嘴角,心情越发不错。 似乎早在意料之中,毫不吃惊,成甯对苗泽人点点头,说:“进来坐。” 成甯和叶斐然这次出行,分了房睡。 成甯的屋子里,干净朴素得到了冷清的地步。叶斐然反手闩上门,检查清楚周围门户没有别的耳朵后,才在成甯身边坐下,同时不忘对他微微颔首。 苗泽人一直板着愁苦的面容上,又有了些微变化,露出讶异神色:“夫人真是奇女子。” 成甯道:“她一向如此。” 言语间带着淡淡骄傲。 苗泽人说:“大人的来头,小人方才从大人的随从处得知……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这两日着实轻慢了,大人多有宽宏。” 边说着,站直了身子,又是长揖在地。 成甯不免一番客套,又想要扶他起来,苗泽人先他一步,跪在地上:“小人恳请大人,到山里剿灭恶僧,使舜王山里山民免于受苦!” 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响头,成甯说:“你起来。好好说一说,山里到底什么个情况。” 苗泽人说:“小人愿意充当向导,一同参与这次剿贼!”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叶斐然这时候插话:“那你娘呢?” 苗泽人道:“我自有安排。” 叶斐然想了想,对成甯道:“正好吴王氏可以留下来,照顾苗老娘。其他人跟我们进山。” 第897章 二丫放心,相公善战! 第897章二丫放心,相公善战! 商议已毕,诸事安排妥当。 叶斐然正准备回房安歇,福至心灵般,背后传来有人的直觉。她才要转身,身后男人已欺近了她,从背后抱着,抱得很紧,她喘不过气来,“相公!” 强势无比,扳过她的小脸,把她压在墙上强吻。 薄薄的客栈木头墙壁,几乎承受不住他们的重量!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相公……你……” 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成甯炽热如火。 吃干抹净,叶斐然脑子嗡嗡直响,除了懵的还是懵的…… 成甯压着她,墨眸如炽:“为什么对那赶山客如此上心?” 叶斐然:“……” 成甯低下头,霸道地占住了她的嘴唇。叶斐然死死抓住枕头,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着,脸蛋是鲜艳的红。 “相公,别闹了……你……你这是干嘛呀……”她心口急促起伏着。 成甯轻声说:“说。” 迷瞪了一会儿,想起刚才那问题,叶斐然说:“什么原因也没有啊……人家那不是帮过我嘛,把事儿想周全点,不也是等于帮我们自己么。” 俯视着她,似在印证什么,过一会儿成甯脸色稍缓,“道理是这样。不说,事情会有我来处理。” 叶斐然说:“那是牵扯到娘的事儿!” 越发缓和,成甯亲了亲她的额头,说:“娘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一样有我。” 叶斐然真是搞不清这男人到底在想啥! 凑近她耳边,成甯说:“你是我的女人,不能为其他男人操心,谁都不可以,明白吗?” 这…… 没来得及思考,男人又亲了下来…… 日复一日…… 成甯整晚停歇在叶斐然房中。 第三日上一早,整理停当,出发舜王山。 …… 八百里舜王山,之前叶斐然只在后羿之眼里看见过,身临其境,又是另一种感受。那刀凿斧刻般的悬崖拔地而起,怪木丛生,典型的喀斯特地貌,重重叠叠的植被,山林乌云蔽日,山风阴冷,云雾缭绕,诡秘莫测。 一路上叶斐然长话短说,把金矿的来历和原主人身份告诉了成甯。 成甯微微颔首,道:“原来是吉祥银楼老板的产业,既然是老朋友,自然要帮忙。” 叶斐然说:“正觉大师邪门得很,还有红毛大炮。当真厉害……他掠去山里壮丁为自己开采黄金,要这许多金子,不知道做什么用。” 成甯说:“抓来问一问,不就清楚了。” “说得轻巧。”叶斐然不禁轻声笑来。 “我这么说,是因为我有底气。” 山林中,响起了鹧鸪的咕咕叫声。不多会儿,苗泽人如鬼魅般出现在二人面前:“金矿入口就在前面三里。他们放哨放到一里外!共五个哨口!其中最为主要的哨口在喇叭口。” 叶斐然说:“有地图吗?” “有。”苗泽人在怀里拿出墨迹未干的地图,“按照夫人您教的方法,画出了喇叭口一带的地图。在进喇叭口左右两侧的吊脚楼旁边,果然有两大丛茅草,想来就是藏着那……那红毛大炮了!” 叶斐然说:“很好。知道大炮的位置,就好办了。我管教它们变成废铁。” 苗泽人崇拜地看着她,刮干净脸上的胡子,收拾整齐后,再加上脸上愁苦的表情一日淡似一日,这古铜色肌肤,五官深邃牙齿洁白的汉子,其实长得很好看。 成甯说:“既然如此,就劳烦苗兄你带着兄弟们,蛰伏好。等月上中天的时候,以夜枭三声为信号。二丫先废红毛大炮,你们再从后抢上。” …… 埋伏在山里,不能点亮子,更不能生火做饭。 等最后一丝红日在天空中消失后,山里的雾就跟怪物似的,张牙舞爪地升起来了。叶斐然打了个冷颤,成甯搭上她肩膀,“冷吗?” “有点……” 二话不说解下身上披风,给叶斐然披上。 叶斐然拧眉道:“我担心,我的连弩打不中火炮,到时候我们就成为炮下鬼了……” 成甯想了想,对薛长东说:“一会儿,你负责开连弩。我来做诱饵。” 按照原计划,是让成甯操纵连弩,薛长东率领几名身手好的兄弟做诱饵引诱红毛大炮开火。这种原始大炮,从击发到装填需要间隔很长时间,而且这正是它们的致命弱点。 一开始的神秘和强大,经过叶斐然掰开了揉碎了一番讲解,也都是些智力正常的人,哪里有不懂的道理? 这当中,最为凶险的,反倒是做诱饵的那个…… 薛长东当场反对,“不行。太危险了!” 成甯不容置喙,“按我说的办!等你轻身功夫能像我般一苇过水再和我争这个。” 不敢违逆,薛长东只得低下头:“是。” 男人们在做准备,女人们也在营地处,做好准备。在此之前,叶斐然已配出很多维生素片,让将士们每日服食一颗。这些空间里配出来的好东西能有效治愈他们的夜盲症脚气病,从微小处见成效,提升战斗力。 薛长乐配合叶斐然卷着绷带,说:“夫人,你怎么不劝劝大人,那大炮多危险啊……” 叶斐然说:“他安排得有他的道理,我为什么要劝呢?” 薛长乐窒了一窒:“可是大人……” 叶斐然抬起星星般的眼眸,看着薛长乐,说:“长乐。不会有事的。” 被她的自信感染,薛长乐不再说话。只是咬着下唇,把绷带卷得老大一卷。 随着月亮慢慢爬上中天,满山越发黑暗,只有茅草屋里亮着两盏灯,里面传出哨兵不干不净的声音。一会儿,一声女人哭叫,凄厉地划破夜空。 正在捣弄草药的叶斐然猛然一惊,直立起身子,成甯大步流星跨过来,寒着脸说:“可恶的恶僧,竟掳掠民妇!我们要提前动手!” 恰逢此时,远处此起彼伏的虫鸣声中,响起三声夜枭嗥叫! 就在成甯转身要走的时候,叶斐然喊着“相公”,成甯一停下脚步,玲珑的身段投入怀抱,踮起脚尖,叶斐然亲了亲成甯的纸唇,男人看着她的眼神,从错愕到柔软! “二丫……” “相公,一定要完好无损的回来!” 猛地抱在一起,紧紧相拥,刻骨铭心,再度分开,成甯眼神凶煞,“刷”地拔出强弓在手,“二丫放心,相公善战!” 第898章 金矿的秘密 第898章金矿的秘密 身手极其敏捷地游走到峭壁顶,见识到赶山客真正本事,大顺士兵无不啧啧叹服!更佩服的,是成大人慧眼识英雄,竟在城中寻到这么一个好帮手,真真儿如虎添翼! 月色明亮,照得悬崖顶上一片银白,这喇叭口顾名思义,是一道前宽后窄的地势,两边峭壁上各安一门红毛炮,呈犄角之势,交叉掩护喇叭口方圆一里的范围。 黄金矿场就在喇叭嘴的位置。 他们现在到的是东边哨口,周围莫说是大树,就连高一点的茅草也给砍掉了。正因如此,做掩护大炮堆起来的茅草,才特别显眼。 带头的十夫长低声对苗泽人说:“苗大哥,大人让我们偷走炮弹。这炮弹会藏在哪儿呀?” 苗泽人说:“那茅草堆后,黑色地洞进去,就是了。但那炮弹箱子我见过,极为沉重。要运走它还费事一些。” “交给我吧。”虽然极力压抑着,仍旧闷雷般从大家头上滚过的浑厚低音,把众人吓一跳。苗泽人应声往后转头,是一名块头跟门板有得一拼的强壮汉子,那汉子简单地自我介绍道:“我是律靖山。” 苗泽人微微点头,不用多废话,律靖山那块头和腱子肉已是他能扛起炮弹的最好说明,他说:“你跑得快吗?” 律靖山说:“草原上疾跑的小马,我能和他们保持齐头一起跑,坚持一炷香时间。” 苗泽人露出一丝笑意:“很好。一起上吧,兄弟。” 这时,哨所上忽然传来女人惨叫:“不要啊!求求你!” 所有人脸色大变! 苗泽人说:“可恶的恶僧匪徒,竟强抢民女!快,趁着那块乌云飘过来,跑到窗下去!” 边说边从怀里掏出叶斐然给他的东西,还分给律靖山一个。 “夫人说,这东西不到不得以不能用!要用的时候,就把拉环拉开,然后往后用力扔!” 律靖山点头,旁人大急,那十夫长说:“别啊,这月亮还没上中天呢!” 话音未落,漫山遍野的银光,消失了,乌云飘过来遮住了月亮,群山被埋入黑暗之中。山风一送,下起了毛毛小雨! “走!”苗泽人身影比他的话音落地速度更快,奔了出去。 当真是一位赶山行侠,腿快身灵的好汉! 哨所内的女子叫了一声之后,再无声息,倒是传来男人阵阵银笑。不过瞬息功夫,苗泽人冲了过去。在窗户下贴墙站好,撮起嘴唇学田鼠叫了两声。 屋内人说:“哥,有老鼠,别把炮弹引信咬了,咱们一共也就只剩下三枚这宝贝。” 另一人边喘粗气边说:“你去看看去。老子这不正忙着嘛!” 屋内传来脚步声,过一会儿,木板门开了,一人探出头来,说时迟那时快,苗泽人出手了!空气中闪过一道银色弧光,那人的脑袋在半空中打了个旋,飞了出去! 用死人的身子阻挡门关上,苗泽人闪身冲进哨所内。另一个匪徒慌得从已经昏过去的女人身上提着裤子爬起来,苗泽人一脚踹飞了他。紧接着律靖山冲进来,堵着门。 三声夜枭叫声响起! 苗泽人冲动了,没想到屋里竟还有十号人,混战中,不出意外地惊动了西面哨所。肉眼可见地有人从那边屋里奔出来,直奔大炮。而西面悬崖的兄弟还没来得及出动! 马蹄声响起,在山谷中宛如密集鼓点,成甯单人匹马,紫马长弓,疾驰冲向喇叭口! “小贼,受死吧!” 精纯的内功把声音传得很远,顿时唬得已经对准了对面的西面哨口的大炮,急急忙忙回转炮口,放炮! “轰隆”,贴着成甯身后,炸起无数土块,热浪滚滚,无数乱石疯狂打在成甯身上。混若无事一般,男人直冲上坡,奔向西边哨所! 与此同时,东边哨所的门板被生生踹飞,一个巨灵神般的身影,扛着大木箱,飞快奔向悬崖下!贼人大呼小叫地追来,全都成了成甯羽箭下的活靶子。 负责攻占西边哨所的兄弟也回过神来了,趁乱从埋伏好的地方冲过来,砍瓜切菜般一通乱杀…… …… 金矿外面的小院子里,贾大力气喘吁吁地跑到正觉跟前:“大、大师!不好了!我们的红毛大炮被缴了!” 停止数念珠,正觉睁开眼睛:“什么?” 不用贾大力继续说话,耳朵微微一动,同样是练家子的正觉已听到了那炮声…… “是那些赶山客的余党么?”正觉说,“没想到,区区一个茶壶坪的赶山客,还有那般本事。” “不是。” 第三个声音想起,清脆明亮,是个女人…… 贾大力迷茫震惊地瞪大那双被酒色淘得通红的眼睛,诧异万分地看着从帘子后转出来的蒙面女子。心里头暗暗道:正觉那假正经的东西,平时吃素念佛装得大尾巴狼似的,没想到也是个酒色和尚…… 正觉白净脸皮微动,显得十分卑微,“如意,你不是说不熬夜的么……怎么起来了。好好休息吧,熬了夜对皮肤不好。” 说出来的话,贾大力没有一个字听得懂的。 李寡妇说:“不是赶山客,他们没那么大的本事。是我的老对头……叶斐然,你果然也是个穿越过来的。连土制手榴弹都做出来了,算你有本事……” 正觉说:“不过几名武夫,有勇无谋的东西。就算没有了大炮,用我本门的功法布下迷阵,只要踏入了这屋子,一样叫他们有来无回。” “不用了。”李寡妇看了看手里提着的精致小麻袋,说,“金矿里最有价值的东西……我已经拿到手了。我们走吧。” 毫无异议地,正觉说:“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启动系统,兑了一颗临时提高体力值的药丸加在属性点上,李寡妇咬碎银牙,看着屋里满满当当开采好的黄金:“可惜了我这些黄金……” 能带多少带多少,迅速装了一辆小车,贾大力见正觉和李寡妇要走,赶紧追上去拽住正觉僧袍:“等等!那我呢!” 第899章 亡命野鸳鸯 第899章亡命野鸳鸯 正觉说:“你瞎了啊?这车子装了金子和血钻,就只能装两个人。你留下殿后!三天之后到舜陵县外的七佛寺找我就是了!” “我干!你个贼秃,想要丢下老子不管?不行!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贾大力不干了,嚷嚷着,撕扯起来。 掰扯了一会儿,李寡妇催促道:“阿季,快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她不想跟叶斐然打照面,更不能让叶斐然知道,这个金矿里有血钻的秘密! 正觉悻悻地丢给贾大力一支竹筒,说:“这是我秘制的忘魂香!你把它掺进房子里的烛台上,让蜡烛点燃……保管让这些人有来无回!到时候你就自己跑路吧!” 趁着贾大力松手接忘魂香的时候,害怕贾大力还要继续纠缠自己,正觉又扔给他一大块金子,“这段日子辛苦你了!这是我们赏你的!” 贾大力接了忘魂香又接金子,这么一分神的功夫,正觉带着李寡妇,赶着小车子跑了。 也是李寡妇神通广大,在探查到易永吉有金矿的时候,来了一招釜底抽薪。这段日子来日夜开采偷运,着实吃了个满嘴油! 此外,意外发现的血钻,更是价值连城! 现在各种系统任务推进迟迟不能,李寡妇焦心了很久。千思万想,决定富贵险中求,毅然选择了完成隐藏任务来——做大顺皇后! 所以,她必须要把所有拦路石踢开! 幸好有了血钻……坐在马车上,手里攥着血钻,先献给系统一颗。 【系统:达成成就“奇珍异宝”,奖励50万点积分】 李寡妇看着原本捉襟见肘的积分增加了好些,心里定了下来。正觉看见她樱唇带笑,还以为她庆幸自己跑出来了,心动不已,捉了她小手凑近,“如意,你真好看……” 李寡妇说:“多亏了庄主长年帮我调配美容养颜的方子来调理。” 正觉声音沙哑:“你本来就天生丽质,我那些药方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男人眼里欲望涌动,正觉根本不是什么和尚,自不必遵守什么清规戒律。而且,李寡妇早就献身景熙帝,不过假装自己还是处子罢了,如何读不懂男人眼底的炽烈?暗觉不妙,另一只手腕又落入正觉手中,她被压在疾驰的车厢里,正觉说:“如意……本座……想要你!” 李寡妇心里大急,如果被正觉得手,那岂不是穿帮了?她得如何圆谎才能让他继续做舔狗? 侧脸躲开正觉落下的唇,李寡妇满脸通红,那是急的。 老天爷开眼,马车突然停了! 车外,响起没有一丝感情波澜的女声:“妖僧,快给我滚出来!” 是叶斐然! 李寡妇好险没裂开!! 正觉眼中杀气闪过,李寡妇趁势一推他:“是那个死丫头!就是她一直和我作对!哥哥,你千万要帮我出口气啊!” 从李寡妇身上离开,正觉整理好凌乱的僧袍,掀开马车帘子。李寡妇迅速回转身,不让叶斐然看到她的面孔。 叶斐然扬起小脸,冷冷审视着眼前的正觉,语气更是冷得能掉冰渣子:“妖僧,你利用无量寺僧人的善良,留在寺中招摇撞骗。如今霸占金矿开采黄金,危害舜王山百姓性命,我如今要替天行道,拿你到官府!” 正觉哈哈大笑:“小丫头,年纪不大口气蛮大!就凭你?” 没有被他吓到,叶斐然一脚踹向自己脚边黑漆漆的物事:“论武功我打不过你。但有这个,可就不好说了。你识趣的,就下了车来跟我回去自首。不然的话,我一炮轰飞你!” 正觉还没有反应,用眼角余光扫过认出那玩意儿的李寡妇魂飞魄散,扯了扯正觉,低声道:“不得了了,那贱人搞到了大炮!赶紧想个办法吧!” 用炮口对着无辜的赶山客族人狂轰乱炸是一回事,自个儿被黑漆漆的炮口对着又是另一种滋味了。 “臭丫头。”正觉杀性顿起,从僧袍下拿出一把梭镖,梭镖棱子在月光下闪着蓝幽幽的光,显然淬上了剧毒!为了迷惑叶斐然,他索性下了车,缓缓走近,“你就是叶斐然,果然聪明伶俐,不同凡响。小僧有一事不明白,为何你要百般跟小僧过不去?” 叶斐然说:“第一,你唆摆我娘对我下毒;第二,你占有了我生意搭档易永吉的金矿;第三,我们要帮赶山客们报仇。这三个理由,足够了吧?” 哪怕在黑夜里看着,正觉的脸色也够难看的。 藏在僧袍里的手,已把梭镖扣住蓄势待发,正觉说:“是你老娘蠢,一心想让你赶紧生孩子,我随口哄两句就上当。这种蠢货,如蝼蚁一般,活该被利用。” 话音未落,叶斐然脑门上青筋已暴起:“不许侮辱我娘!” 说时迟那时快,叶斐然点燃引信的同时,正觉打出梭镖,与此同时,那马车跑了!轰隆! 炮弹落在原本马车的点上,正觉就地一阵翻滚,僧袍被炸得稀碎,身上脸上头上擦破了好些,好险没有受伤!李寡妇的声音在夜色中隐约回响:“哥哥,原谅我,我也不想的……” 李寡妇突然出现,叶斐然讶然惊呼:“李如意?” 瞅着这么个空子,正觉眼内凶光又起,“贱人,如意的名讳也是你配叫的?” 手中多了三枚梭镖,迅疾无伦的飞出去,大炮还在冷却阶段,无法点燃!正觉也是使用过大炮的人,深知这个弱点,嘴角露出跟他圣洁容貌极不相配的狞笑! “给我去死!” “铮”“铮”两声,成甯后发先至,连珠箭发,三支箭把三枚梭镖打飞,一支箭直接把正觉连人带僧袍钉在地上,转眼,成甯手挽强弓,第五支箭箭头对准正觉喉咙:“神龙谷谷主季珩,素来清高,没想到甘心做李如意石榴裙下走狗。不但乔装改扮,还不惜让自己双手染上鲜血!真是有出色啊!” 正觉,不,季珩震惊,讶然惊呼:“你怎么知道!” 第900章 也就是我配得上她 第900章也就是我配得上她 成甯说;“在我面前玩这种手段,你还嫩了点。起来吧!我想这边的县衙大牢可以好好款待你的!茶壶坪上300条人命的血债,可不能就此算了!” 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叶斐然说:“相公小心,不要被他暗算了!” 没有看叶斐然,因注意力必须停留在敌人身上,成甯说话语气却极尽温柔:“无妨。” 他也费心告诉叶斐然,神龙谷的人擅长用毒,武艺方面……也就稀松。 而成甯自己练的内功已炉火纯青,季珩那一身毒功,对他不过挠痒痒——这,正是传说中的一力降十会! 把季珩穿了琵琶骨,捆好了。成甯问叶斐然:“李如意呢?” 叶斐然恨声道:“被她跑了!” 成甯说:“你想抓回她吗?” 叶斐然说:“暂时没有那个必要……她是皇上的女人,不要轻举妄动吧。” 微微颔首,接受了她的理由,成甯说:“那就不追。把这边的余党全部抓了带下山,还茶壶坪赶山客们一个血债血偿。再恢复金矿的生产,也就罢了。” 叶斐然也是这个想法,她说:“有几句话,我要单独问问季珩。” 知道她想要问什么,成甯侧过身子,让她过去了。叶斐然来到季珩跟前,问:“你为什么要害我娘?“ 季珩被穿了琵琶骨,毒功也被成甯废了七八成去,整个人委顿不堪,吃力地抬起眼皮,看着叶斐然,诡异一笑:“西江镇上被我欺骗的无知妇孺,何止千百,我又不知道她是你娘!要是知道,我还不会给那点儿软筋散就算数哩!好歹也要鹤顶红才能配得上你啊,哈哈、哈哈哈……” 气得叶斐然扬起巴掌,狠狠一耳光! 季珩被打掉了两枚牙齿,吐出来,恶狠狠道:“泼妇!你是如意的对头,就是我的对头!神龙谷数百门生,今天来给你下毒,明天来给你家里人下毒,你抵得住吗?” 遍体生寒,叶斐然面沉如水:“你……”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成甯,走过来,眼神漠漠:“你打的是好算盘,只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神龙谷恰恰有个被你们逼得走投无路的叛徒,如今就在西江镇……你以为,他会对这件事袖手旁观吗?” 季珩两眼爆突,不可思议地:“成甯!你!” 成甯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可怜神龙谷从一个悬壶济世,神医辈出的世外桃源,沦落到草菅人命、满手鲜血的恶徒聚集之所……都是因你而起。季珩,你色迷心窍,可曾还有半点良心?” 几句话,疾言厉色,正气凛然,如当头棒喝! “悬壶济世……悬壶济世……”季珩又急又气又惭愧,面红耳赤,眼珠子朝天上一插,晕过去了。 叶斐然看着他,觉得他又可怜,又可恨,但让她出口求情,那是万万不能的。她说:“他为什么这么做?” 成甯不屑地说:“敛财。” 叶斐然吃惊:“敛财?就这么简单?” 钱这种东西…… 成甯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偏偏又有那么一种伪君子伪淑女,明明心里对真金白银爱得要命,又要自命清高,认为这些黄白之物脏了自己手。为了讨好她,自然而然有人甘心做这脏手之人。” 听懂了,听明白了,叶斐然深有同感:“其实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干嘛总想要走捷径呢?喜欢银子,就直接说出来嘛,何必装淑女呢,做人耿直一点不好吗?” 成甯听她说得可爱,不由得乐了。正想要说点什么,调戏一下小娇妻,那边厢薛长乐飞奔过来:“不好了!大人!夫人!那边那座白色院子……那座院子……” 微微拧了眉头,成甯说:“不急,慢慢说。” 薛长乐说:“那院子里有古怪!好些兄弟进去了之后,中毒倒在地上了!我们查明了,是蜡烛里掺入了毒物,眼下已经把蜡烛灭了,开了门窗通风。但中了毒的兄弟们看起来很不好!” 叶斐然一听,对成甯说:“相公,我带了解毒的药,先过去看看。不成的话,尽快下山!” 成甯点了头,不忘叮嘱她:“你自己小心一点。” …… 正觉到底不舍得把自己的好东西给一个青皮头子,吹得神乎其神的“忘魂散”,说白了不过是些高浓度的蒙汗药,让人手脚发软一会儿也就没事儿了。 倒是成了叶斐然增加空间经验值的养料,叶斐然把空间里多得快要放不下的草药拿出来一分,一熬,中了毒的人喝下去见了效。 成甯主持大局,耳听见有人赞不绝口:“我们夫人真是了不起,脑瓜子灵光,还会医术。也就是大人那样的猛将才配得上她……” 薛长东偷眼看成甯,有些惴惴不安,这都什么话……不是应该说夫人是大人的良配吗?怎么反过来了?夫为妻纲啊!大人平素心高气傲的,会不会介意? 然而,薛长东啥都没有在成甯脸上看出来。 嗯,也就是我能配得上她了……反复咀嚼这话,忍住心底浮起的甜蜜,男人嘴角不住上扬。 …… 半个月后,茶壶坪。 成甯早上在屋里打坐调息完毕,推开窗户,从吊脚楼上往下看,正好看见换了一身赶山客衣着打扮的叶斐然,手里拿着拌好的食去喂刚下崽崽的母狗。 明明带着崽儿的母兽是最凶狠的,可那母狗不知怎么的,对她也十分亲切,埋头在她递过来的食盆里吃得吧嗒吧嗒香甜。叶斐然对着它嘀嘀咕咕的说话:“乖,阿白你要多吃点,可是给你拌了鸟蛋和肝腰的,多吃了奶水足,你的娃娃才长得好……” 仿佛听懂了她的说话,那狗子吃得更欢实了。 成甯站在窗边,翻了个白眼:“阿白……” 她的起名方式还真的是,简单粗暴啊。 几个赶山客的小孩儿聚拢在不远处,挨挨挤挤的,好奇又热烈地看着叶斐然。叶斐然也发现他们了,招招手,说:“来,都来看狗狗。” 一个小姑娘奶声奶气道:“狗狗不好看,夫人好看。” 叶斐然一怔,乐了:“哎呀,你这是夸我吗?” 小姑娘旁边,大一点的小毛头点头点头:“对对,夫人好看!” 看着自己的女人成为受欢迎的孩子王,本来袖着手站窗边看的某人,表情渐渐变得醋意,忍不住干咳一声,表示存在感,“二丫!” 第901章 重返族中 第901章重返族中 成功引起叶斐然注意,“相公,你起来啦?” 成甯说:“回来。我们今儿还有事!” 一句话提醒,叶斐然扬起眉毛,“我忘记了!” 好言好语哄开围成堆的小孩儿们,捧着狗食盆子,屁颠屁颠地回到吊脚楼上。洗手,薛长东摆上了早饭——红汪汪的米粉,上面放了食指粗的肉码子,典型的湘南郡山里人吃食。 这种粉,随从中很多人吃不惯,太油太辣了! 但,在缺乏食盐的深山里,吃辣,一定程度上能够弥补咸味的缺失,是不可或缺的! 口味南北并收,吃嘛嘛香的叶斐然,边嗦粉边美滋滋地自个儿给自个儿脸上贴金:“要不是姑奶奶我发现了山里的辣椒能吃……把它们带到全国各地……这么好吃的粉可是吃不到了……” 明知道她在逗趣,所有人齐刷刷低下头,对着自己面前没能下去多少的米粉噗嗤噗嗤地笑…… 今天最大的事,是赶山客族长苗老太公开祠堂把苗泽人母子迎回祠堂里。 话说当日苗老太公从金矿脱险之后,得知苗泽人居功厥伟,把自己关在了祠堂里,整整抽了一天烟斗,又把几个长老叫进了祠堂里,吵了个天翻地覆,才争取到的结果。 那日天黑时分,紧紧关了一天的祠堂门才重新打开,苗老太公从里面踱步出来时,眼睛是亮的,嗓子嘶哑得连句囫囵话都说出不来了! 午时将近,祠堂前偌大的空地上,乌央乌央挤满了人。 好些人身上,还带着伤! 当中一桌八仙桌,苗老太公独自占了一面,其余三面各坐了两名老者,全都做了赶山客们节日祭祀的装扮!大家神情肃然,叶斐然跟着成甯走到空地上,感受到那凝重的气氛,不由得心头一凛,紧上两步,保持在离成甯一尺远左近。 忽然之间,本面沉如水生人勿近的成甯回过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叶斐然一愣,心里暖暖的,感到镇定多了。 苗老太公命人邀请他们另外上座,苗老太公对成甯说:“成大人,今天是我们族中重新为苗泽人记名的仪式,自400年前茶壶坪有我们苗氏家族以来,被逐出家族又重新迎回的人,这是破天荒第一个。邀请大人来做个见证。” 脑海中掠过刚才一路走来时看见的情景,除了苗家之外,住在第八、第九层的村寨外围的小姓氏人家,今儿个莫不老老实实关闭大门。想来苗家开祠堂做大事,哪怕是同村的外姓人连看的资格也没有。自己果真受到了特殊厚待,也是因为成甯从金矿中救出被掳做矿工的大批族人,才得此殊荣。 保持礼贤谦卑的态度,成甯温和微笑道:“成某荣幸之至。” 苗老太公威严地点点头,说:“给成大人倒酒!开祠堂!请族谱!” 村中壮士吹响了牛角号,浑厚的号角声声传十里,沉重的松木大门早就打开了,两名苗家人合力抬了一只铁匣子进来。 早就站在八仙桌前的苗泽人和苗老娘,看到那铁匣子,一起颤抖起来,眼眶眼瞅着就噙上了泪花! 烧纸、上香、嘀咕了一大串,几名长老一起对着铁匣子恭敬行礼,苗老太公大声说:“开族谱!” 郑重地在贴肉处拿出一枚古朴的青铜钥匙,苗老太公打开了铁匣子,请出里面的族谱。饱蘸笔墨,在族谱最后面添上苗泽人一房人的名字。 苗老娘老泪纵横,要不是苗泽人支撑着她,就得哭倒在地上! 就连苗泽人,在贾大力精钢瓤子几乎扎进喉咙的时候,都不皱一下眉头的硬汉子,此刻也两眼血红,脑门青筋暴凸,身子颤抖不已,显然在强忍泪水! 冗长而隆重的入族仪式之后,苗老太公重新锁上族谱,供奉在祠堂中。 紧接着大排宴席,载歌载舞,庆祝打跑了妖僧,茶壶坪逃过一劫。虽然很多人身上还带着伤,叶斐然却发现,他们喝酒那叫一个豪爽,眼瞅着墙角落的酒坛子就一个个摞起来了。 她看得心里怪怕的,恰好这时,薛长乐来到她身边,低声道:“苗老娘说,等会儿她家里备下了小宴。请夫人和大人赏脸去吃杯水酒。” 叶斐然巴不得这一声,忙答应了。 找了个机会,跟成甯耳语了一句,成甯说:“好。” 没过多久,叶斐然先找了个借口溜人了。她回到自己住的吊脚楼里,洗了把脸,烫烫的,赶紧拿了一颗醒酒丹压在舌底下,自言自语道:“这些山里的米酒后劲可真厉害……” 才整理好,成甯也进来了,他身上带了酒气,脸色倒是如常。 进屋坐下,说:“有没有醒酒丹?” 叶斐然说:“有呢。” 倒出一粒来,喂到成甯唇边,成甯就着她的手把醒酒丹吃了,顺势轻轻吮了一下她的手指尖。叶斐然惊叫着缩手,男人斜斜地抬起头,对她咬着嘴唇笑,墨眸底下,全是邪气:“唔,二丫比宴席上的野味还要好吃。” 叶斐然恼了,用力推了成甯一把:“戏弄我!下回我塞巴豆你吃!” 男人一抬手,又抓住了她纤细手腕,红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那可不得了。” 大手一捞,掐着她的软腰,把她按在自己腿上,吻了上去。 缠绵难分,呼吸紊乱得一塌糊涂…… 小家伙的手臂缠上他的脖子了,男人却放开了她:“该去苗泽人家吃酒了。” 叶斐然脸红红地,心口急促起伏,眼神只剩嗔怪。 轻轻亲了她脸蛋一口:“乖,晚上再喂你。” …… 茶壶坪的村子以祠堂为中心,一共九层。可以看得出,越往外的,房屋越破落。苗老娘和苗泽人娘儿俩挤在一个小小的木头房子里,四面漏风,屋顶漏雨的。 尽管如此,今儿个这样大喜日子,苗老娘也在只剩下三条腿的桌子上,摆出了一碟子炒腊肉、一条巴掌大的小鱼,两碟子荤油炒的素菜,还烫了一小壶米酒! 只有一张桌子,也甭管什么男女不同席,成甯和叶斐然坐了上首,苗老娘年老为尊,坐主陪,然后大家依次落座。虽说那腊肉切得薄如纸片,而且只勉强铺了一层,底下全是干豆角垫起来的;鱼腥味重而多刺,米酒也掺了水且发酸,但,叶斐然感觉这儿比刚才祠堂前面的大鱼大肉吃得自在多了。 第902章 遗爱山民 第902章遗爱山民 一不留神,把一大碗杂粮饭吃完了,打了个饱嗝:“嗝儿……” 发现成甯看着自己,正在迷惘时,成甯说:“夫人胃口真好,把一锅饭全吃完了。” 看了一眼已经空了的饭簋,叶斐然的脸“腾”地,成了大红柿子:“……” 忍着笑,苗老娘说:“没什么,能吃是福。夫人是有福气的,胃口好,吃嘛嘛香!” 实在不好意思,叶斐然想了想,说:“这山里种点儿粮食不容易。我送一些苞米种子给您吧,这儿不缺水,山多地少,适合种苞米。” 她走南闯北这些年,似乎没见过有苞米。这种属于外来物种……或者,在这个历史上并不存在朝代,还没来得及传入? 叶斐然的苞米种子,是空间的种子大礼包送的,和红薯一起打包过来。她不喜欢种粮食,一直收着没用,如今拿出来,恰好巴掌大的一小个麻布袋子。 欲接不接地,苗老娘说:“我们这儿山地很多,能种粮食自然是极好的。但当初我带着我儿试过很多法子了,很难种稻子。这苞米又是什么?能种吗?”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说:“不是老婆子信不过夫人……这不是粮食珍贵,农时不等人……我们等不起嘛……” “老婆婆有这顾虑是很正常的。”叶斐然说,“横竖我还会在这儿留几天,就帮婆婆发了芽,种上了地再走吧。” 苗老娘喜出望外,正要脱口而出:“好……” 又赧然地掩着嘴巴。 成甯说:“不必客气。这次我们能够顺利夺回金矿,多亏了苗兄帮忙。而且靠赶山吃饭,终究不够稳定。二丫是种地高手,听她的不会错。何况,我以后也还有事情需要依仗苗兄。” 说罢,看了苗泽人一眼,苗泽人点头称是。 如此,苗老娘也才不客气地应承下来了。 一直沉默着,不喝酒,菜也少吃,不知何故跟来的律靖山,忽然开口道:“成甯,我想要留在这里。” 无视了苗老娘和苗泽人的惊喜,成甯扬起眉毛:“为何?” 律靖山垂着眼眉说:“我本是无用之人,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始终碌碌无为,不知道该做何事,也没找到活下去的地方……也就那天晚上,痛快打架,才算活过来一回。与其在京中做一名无名家丁,我倒不如在这大山里做个农夫猎户,可能,会快活一些!” 一席话,说得知道内情的众人沉吟不语。苗泽人和苗老娘虽不明白里面的因由,但苗泽人和律靖山一块儿上过阵之后,交情早就非比寻常,就说:“如果律兄留下,可以住在我家。我把他当亲兄弟处,从此以后,有我一口干的,就不会让律兄喝稀粥!” 律靖山感动不已,用力拍了拍苗泽人肩膀。 成甯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留下吧。正好帮苗兄做我安排的事……从此以后,相互照应。” 大家一起举杯:“好!” …… 如此又在茶壶坪多住了数日,叶斐然用灵泉水把苞谷种子育出肥壮的秧苗来。又让寨子里的铁匠,打出几样细巧农具,选定了一块合适的野地,教苗泽人和律靖山开垦梯田。 “依山势来开垦细田,我也曾经听别的赶山客说过。”苗泽人看着一上午开出来的一块约莫三分大小的地,擦擦脑门上的汗珠,说,“但是那得有足够的水才行。我们这儿全都是山,挑水浇地,哪怕我愿意出力气,这农时也等不起啊!” 换了一身农妇装扮,叶斐然站在田头,手边全是工具,说:“莫慌,我早就有安排。呐,来了来了,装个水车就行了!” 她根据《天工开物》里面的记载,改良了高位水车,十分适合梯田使用。画出图样来,请了山外的木匠跑进来做了好几天,堪堪赶着完成。 骡子拉着马驮着,把水车的部件运来了,叶斐然挽起袖子,大声对成甯道:“相公——你来帮帮我!” 大家伙诧异注视下,成甯二话不说,挽起裤腿和袖子,来到叶斐然身边。 苗泽人问律靖山:“阿山,成大人不是大官儿吗?怎么会做农活?” 律靖山揉揉眼睛:“你问我,我问谁。我以为那厮只会打仗……” “嘿嘿,天底下就没有我们大人不会的玩意儿!”最得瑟要数薛长东! 水车装好了,两个大汉并排站上面,用力一踩,清澈见底的山泉水从低位哗啦啦地注入梯田中。苞米要水又不多,靠着律靖山或者苗泽人一个人,踩个大半天,也就足够了。 上中下三层梯田,最大的才三分,最小的一分地,种好了苞米,一行行,赏心悦目。叶斐然指着苞米地说:“好像等候检阅的士兵喔!” 不明白但一脸姨父笑,脑门上就差贴了“你说啥都对”五个大字的成甯:“什么叫检阅?” 叶斐然撅起小嘴打了个嘟噜,示意自己啥都没说。 他们在忙着捣鼓梯田的时候,旁的人也没有闲着。薛长东很快跟苗家别的赶山客混熟了,进了两趟山,回来就带了不少野味山货,足够路上打牙祭的。 除此之外,叶斐然很大方地把水车图样留给了苗老太公,感激得苗老太公甚至把自家压箱底多年的一块青狼宝、一根老虎鞭给了叶斐然。 青狼宝叶斐然留着,至于后者……对着那根黑漆漆的条状物发了半天呆,叶斐然囧笑着,把它退还给了苗老太公:“不客气了,太贵重啦!我不能收!” 苗老太公很认真地说:“哪儿的话呢,这可是好东西!那头公老虎足两丈长,填了三条人命才把它给收拾了!打虎英雄当时还受了朝廷赏赐……我分了这一根,一直没舍得用!夫人拿去,给大人用上,保准威风八面,势不可挡啊!” 涨红了脸,越发困窘,叶斐然只管推辞:“不了不了不了,谢谢谢谢谢谢哈,我相公如今已经够势不可挡了……” 再威风一点,她吃不消! 见她实在不愿意收,苗老太公才收回了虎鞭,指着自己屋里收拾出来的山货道:“那么这些腊肉、笋干、干蘑菇等等,就别客气了,能拿多少拿多少!” 这好办,叶斐然果真没客气,拿了一大堆。 转眼离开之日已到,两口子又在茶壶坪里痛喝了一场,才在乡亲们的欢送中,高高兴兴地离开了舜王山。 第903章 叶怡然惊得瞠目结舌 第903章叶怡然惊得瞠目结舌 京城里,苏氏正在上香,“菩萨保佑我闺女二丫和女婿平平安安回来……” 念完经,门外传来叶怡然款款的说话声:“娘,我来帮你清理屋子了。” 苏氏说:“来了来了。”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叶怡然拎了一桶清水,一块干净抹布走进来,笑道:“娘你真是的,有了丫鬟不使唤。还是得自己来……可见是劳碌命。” 苏氏说:“丫鬟们毛手毛脚的,哪儿有我们娘儿俩自己动手来得放心。来,先把这供桌擦了。” 她们都不是那种横不动针竖不动线的人,从小做惯了活儿的,这么点轻活算不得什么。 叶怡然拧干了毛巾,很快把供桌擦了个干净。擦到佛龛里头时,不经意间碰到了一个小纸包,她扫了出来:“娘,这是什么?” 苏氏劈手夺过那纸包,垂下眼皮掩饰眼中闪过的不自在,说:“没什么。” 叶怡然夺回纸包,用指甲盖挑出一点粉末来,嗅了嗅:“这是药粉?娘,你哪儿不舒服吗?” “我没事!” 终究拗不过叶怡然逼问,苏氏期期艾艾的,说出了药粉的来龙去脉,只把叶怡然惊得瞠目结舌:“娘!你怎么可以把来路不明的药给二丫吃!” 苏氏涨红脸道:“哪儿来路不明呢!是无量寺的得道高僧给我的啊!这是泼天的缘法!可以让女人怀孕的!可怜你妹妹,小时候身子没调理好,成亲几年了肚子还没有动静……要是像你的肚子那样争气,那老太婆我就不操这个心了……” 泼天的缘法?就怕是来路不明的妖僧!叶怡然后背阵阵发冷,深知自家老娘的执拗性子,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眼珠子转了几转,说:“娘,既然是求子药,那你给二丫吃了后,见效没有?” 苏氏摇头:“暂时还没有。所以,这次二丫回琼州,我特意让她去无量寺再多求一点儿。多吃几次,准有效用!” 叶怡然哭笑不得,翻了个白眼道:“娘,二丫和阿成聚少离多,成亲四年也只好不到十个月时间在一处的。让他们多一起凑凑,用不着吃药,自个儿准就有了。你就别操心了,是药三分毒,别到时候害了二丫!” 苏氏半信半疑的,“这……难道说我被骗了?” “你当时有给钱没有?” “给了一点,多少我也忘了。” “那不就得了,哪个寺庙没有这种为求财的僧人啊。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叶怡然把那包药粉紧紧攥在手心里,“娘,今儿个这事,我帮你瞒着二丫。你以后可千万别再干了!不然二丫恼起来,我可兜不住!” 想起二女儿那暴脾气,虽然好久没有发作,苏氏还是历历在目,有巨大阴影的。点点头,嗫嚅道:“那好吧……” 见好就收,叶怡然把话题岔到叶天宇过大定的诸事中去。 …… 没两天,叶斐然和成甯就回京了。 按照惯例,成甯直奔皇宫去见景熙帝,一去就一天一夜干脆没回家。 叶斐然回到家里,二话不说倒头就睡。在此期间,好些下人要来找她回事,都被苏氏和叶怡然挡了。舒舒服服睡到日上三竿,喝下一大碗苏氏亲手熬的小米粥,就了切好的泡菜丝儿和炸小鱼干,叶斐然才算活过来了。 “在家千日好啊……”抱着自己做的抱枕,坐在桌子前,翻开了心爱的算经,叶斐然慨然长叹! 没留意窗外站了人,听了声响,“嘻”的笑出声来。 叶怡然说:“懒虫!” 叶斐然说:“你才懒,不回家陪你相公,天天赖在我家!” 叶怡然说:“哎哟,谁临出门之前哭唧唧的扯着我袖子让我多过来家里帮忙照料来着?这会儿夫妻进洞房,媒人扔过墙啦?“ “叶怡然,生了俩娃果然脸皮厚了哈!”叶斐然“哐”的打开门,掐着腰走出去,“看我不撕了你的厚脸皮!” 谁知道叶怡然快一步,冲进房间,一下子把她扑倒在床上……姐妹俩笑闹了一会儿,叶怡然坐起身,捋着弄乱了的头发说:“好啦,不跟你闹了。我吃了午饭就回家了,这边有样东西要给你!” 怕痒的叶斐然,被叶怡然挠得软在床上,这会儿才缓过气,慢慢爬起来:“什么呀?” 丢到她面前的,是个略显陈旧的小纸包。 对上她讶异的眼神,叶怡然轻声说:“这是我在娘佛龛里发现的,她跟我说了,是无量寺一个僧人给她的。我担心她上当受骗,就拿过来了。现在交给你,你只当没这回事,别声张。不然我怕娘会难堪。” 心知肚明怎么一回事,叶斐然感动道:“姐,你对我最好了。” “嗨,你说什么了。怎么眼圈红了?娘也对你好,但娘的脑瓜子不大灵光……反正,我们一家人,不要互相怀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从来坏事都是从里面坏起,才烂个彻底的。我们家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千万别因为些有的没的的事儿,给生分了!” 叶斐然紧紧捏着那包药粉,心下恍然。 这区区一包药粉毒的是身子,一旦起了嫌隙,这个家,是不是就毁了? 用力点头,说:“姐,我懂道理。” 站起身来到窗前,把药粉尽数洒进花圃里,就连包药的那张纸也烧掉了。看着那纸烧成灰烬,半点不留,叶斐然对叶怡然说:“这件事就过去吧。” 谷雨站在院子里喊:“夫人!林夫人!老太太喊你们吃饭了!今儿新鲜炖的大鱼,贴了新出的面饼子!” “好咧!”叶斐然肚子叽里咕噜的,说,“饿了饿了。” 叶怡然看着叶斐然,“走,我们吃好吃的去!” 挽着姐姐的胳膊,款款步向苏氏屋子,叶怡然满心不舍得:“接了米糕米豆来多住几天嘛……我们好久没有一块说说知心话儿了。” “你个傻丫头,犯什么小孩子脾气呢。”抬起手来,想要摸叶斐然的头发,叶怡然才发现妹妹已经比自己个子要高了,居然有些费力,就微微一笑,改为搂着她肩膀,“我回去还有事。当主母可不容易啊。” 第904章 姐夫要纳妾 第904章姐夫要纳妾 林府人很复杂,别的不说,光是叶怡然公公的那堆姨娘,要做到一碗水端平就大不容易!更何况还有婆婆蒋氏……因年纪大了,越发脾气古怪。 幸亏林驿疼爱她,不然,叶斐然都要怀疑自己当初帮姐姐撮合的这门亲事了! 好奇心起,叶斐然问:“姐,回去家里有事吗?” 叶怡然说:“嗯。你姐夫要纳妾,我得回去喝茶。” 轰隆! 五雷轰顶!! 叶斐然傻眼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你说,林驿纳妾了?” 叶怡然淡淡地说:“是啊。” “可是当初他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吗?” “二丫!别说了!” 看得出姐姐心情不好,叶斐然也就把话憋回去了。 …… 晚上,成甯回来,习惯性地把她抱在怀里温存,小娇妻的脸蛋儿还臭臭的,发泄般搂着他脖子又啃又咬,存心不让他好过。 男人嘶哑着嗓子,低声说:“怎么了这是,嗯?” 撩了他又不给,找死呢? 叶斐然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相公,姐夫要纳妾了。我心情不好。” 眯起眼睛,男人圈住她软腰:“你这是迁怒?” “不是……我哪儿敢呀……”叶斐然歪着脑袋,把脸挨在成甯肩膀上,胳膊圈着他脖子,恨不能整个人挂在成甯身上。 成甯说:“姐夫是好人,这件事我知道,不能怪他。” 万万没想到成甯竟会帮着林驿说话,叶斐然不禁离了他,讶然瞪眼看着成甯。 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成甯说:“那个妾,是柳相给林驿的。我们商量了,还是收下的好。但你放心,林驿不会碰她一个指头。” 叶斐然拧眉:“这样的吗?但留着她,岂不是等于留了个眼睛在身边?” 柳相那人……狼子野心,斯文败类,叶斐然对他半点好感都没有。 成甯说:“我们已经事前做了布置,让那妾认为睡了她的人是林驿。我告诉你,一来不愿意让你误会咱们姐夫;二来你找个合适的时候跟大丫说一声,也不要让大丫伤心。别的事,你们就别知道了。” 茅塞顿开,叶斐然连连点头,说:“既然如此,那我和姐姐说了就是了。” 成甯说:“好了。现在不用拿我来出气了吧?小东西力气不小,把我脖子都给啃红了。” 看着那古铜色肌肤上红红的一片,叶斐然害臊得不行,耍赖道:“我不是我没有!” 扭着身子就要下地逃跑,哪里容易躲得过,被某人抄起来扛肩上,径直进了帐子…… 云散雨收,筋疲力尽的叶斐然没忘记好奇继续问:“相公……柳相要拉拢你和姐夫吗?” 手指轻轻在她柔软滑腻的肌肤上摩挲着,哄宝宝入睡般,成甯星眸半闭,掩走大半心事:“嗯。”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往你身边塞小妾?”叶斐然是这样想的,与其要对付柳相的人,倒不如自己亲自出手,好过姐姐受那煎熬气。不料成甯幽深墨眸转了过来,凝在她身上,“你想和别人分享我?” 叶斐然说:“当然不是!” 成甯说:“所以……” 叶斐然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然后看着男人赏了她两颗大白眼。 成甯说:“你觉得那些女人你来对付比较好,难道柳相就不会知道,姐姐比你更好对付?更何况……敢正面惹我的人,朝廷里怕是只有两个。” 具体是哪两个? 当然是皇帝和太子了! …… 这一年六月十二,叶家用标准的二十四抬彩礼,浩浩荡荡运到了信昌侯府,正儿八经地过了大定。 崔学士还在牢中,崔家落魄已很久了。 崔明萱当了好久的烫手山芋,忽然之间寻得贵婿,赢得众人羡慕的同时,不免也落了口舌。比如说,她自己的那几位表姐妹。 信昌侯三个闺女,全都待字闺中,分别以云、月、霜命名,名字美则美矣,奈何这些大家闺秀养在闺中时间久了,见识跟井底之蛙差不离多少。 崔明萱收了彩礼,在自己住的别院里清点,大表姐楚云馨,带着妹妹楚月馨、楚霜馨进门就是一顿嘲讽:“妹妹,好丰厚的彩礼,听说是那个军户家的送来的?” “这么急吼吼的嫁人,是不是怕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啊?” “哼,军户有什么好的。好儿不当兵!如果是我,我一定要嫁个俊秀举人!” “举人?怎么着也得新科进士才能配得上信昌侯府的门第吧?” “也对,我们家又没有人下狱……” 姐妹几个吱吱喳喳的取笑,把崔明萱挤兑得面红如血,低了头拼命专心数那些彩礼便了。谁知道随手打开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里面光彩夺目,刺得女孩儿们不由自主眯起了眼睛! 楚云馨倒抽一口冷气:“这是……宝石!” 楚月馨最贪财,行动敏捷,一手抓起一颗拇指大的鸽血红宝石:“妹妹,这么多宝石,送一颗给我吧!” 楚霜馨不甘示弱:“我也要!” 也拿了一颗蓝宝石在手里,楚云馨最实在,挑了好几枚小猫眼,笑嘻嘻道:“正好配一套头面……” 崔明萱合上盖子,已经迟了,她急得涨红脸:“还给我!那是我的!” “哎哟,好大口气,什么说你的!”楚云馨横着眼睛说,“你在我们家白吃白住多久了?要你一点点东西,你就呼天抢地!” 几个姐妹抢白了崔明萱一番,个个攥了满手宝石,走掉了。 崔明萱恨得哭了一场,又不敢声张,就连崔夫人也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 也是合该出事,那信昌侯府三姐妹得了这些宝石,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狗肚子藏不住二两油的货,就手拉手去了吉祥银楼给自己打头面。 林夏正拿着一片银片儿在打薄,冷不丁冲进三名花团锦簇的少女。穿得不错说话吱吱喳喳的,比五百只鸭子还吵,“如意银楼怎么不开了,晦气,算了,到吉祥银楼来凑合吧!” “吉祥银楼手艺老了点……不如如意银楼款式好看。” “行啦,人都关门了,就别罗嗦了。将就着吧!” 林夏听着,手里的小锤子险些砸中了自己手指!楚云馨来到他面前,神情倨傲,道:“伙计,打头面,怎么算!” 第905章 宝石去哪儿了 第905章宝石去哪儿了 林夏硬邦邦地说:“工期满了,暂时不接新单子!” 楚云馨一愕,“你们这生意冷清,也有工期满了?别是吊高价钱来唬姑奶奶吧?” “喂,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楚月馨斜挎一步上前说,“我们是信昌侯府的千金!” 心里越发没了好感,林夏说:“本店五十年老字号,接的是公卿贵人的定做单子,不做那现卖的街边货!几位年轻貌美,贪慕新鲜,不如到对面去,选几样簪花游街的玩意儿更合适!” 楚月馨和楚霜馨没听懂,楚云馨柳眉一竖:“好你个小伙计,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眼珠子一转,笑道:“自己没本事,又不敢承认,不怪你!姐妹们,我们走!” 叉了腰,假意要走,林夏被她这么一激,霍地站起来:“等着!什么好东西,横竖真金白银,东海的珍珠南边的宝石,月亮河底的羊脂玉,缅因国出的黄翡绿翠,就没有我们吉祥银楼使唤不来的东西!拿出来我看看?” 楚云馨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锦囊,不让林夏上手,只是小心翼翼倒出来,嘴里说:“你看——” 不看犹自可,这么一看,林夏顿时眼睛瞪得溜圆—— 听见林夏的话,楚云馨得意地扬起尖尖的下巴:“可不是。从信昌侯府里出来的,能不好吗?这个活儿,你接,还是不接?” 林夏说:“这东西太名贵,我做不来,得我们店东亲自接手。我上去请示他!” 说罢,一溜烟地上了二楼,直奔易永吉的工作间。 易永吉正在做一个簪花头冠,特别精巧,被林夏打断了,脸一沉。不等他说话,林夏说:“东家,你听我说!我刚才在几个不认识的姑娘手里,看到了从咱们这儿流出去的猫眼石!她们说是信昌侯府里的,那信昌侯府,不是崔学士家里的投奔的地儿嘛,这里面有古怪!” 易永吉微讶,瞬间做决定:“接!” 林夏就仍旧到楼下去,回了等得不耐烦的三个少女,说:“我们东家说了。这头面能接。劳烦三位过来画押,等样式图放好之后,亲自送府上。” 楚云馨等三人,这才满意了,倨傲道:“哼,有眼不识泰山的狗奴才,非得本小姐认真!再有下次,仔细你的皮!” 林夏心里白眼连连,少不免低声下气,陪了好些不是,又白上了些点心茶水,伺候得楚云馨等心平气顺了,才恭送出门。 楚云馨前脚走,易永吉的便笺后脚就绑在信鸽腿上,飞进了子爵府。 叶斐然看了易永吉没头没尾的信,也是纳闷:“我们家送给崔家给明萱做头面的宝石,怎么会落到了信昌侯府的小姐们手里?” 苏氏坐她对面做针线,也是愣住:“什么?” 叶斐然冷笑:“我知道了。那信昌侯夫人我见过两回的,那人……嗯,坏话我就不说了。就是看到投奔自己的破落户忽然富贵,看不过眼,自己不方便出手,纵容自家孩子去欺负欺负人,在情在理。明萱又是那么个懦弱内敛的性子,被人骑脸,半点不奇怪。” 苏氏嗔怪道:“二丫,你这样嘀咕别人,还说不是在讲坏话?” “是不是讲坏话,去试探试探就知道了。”她多聪明的人,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叫来薛长乐,如此这般吩咐一番。 …… 转天,信昌侯府上就来了两名婆子,都穿着宫里的式样,雍容气度,搁那儿一站,就是贵气逼人。 “来给崔明萱打头面?”信昌侯夫人傻眼,“如果老身没有看错,两位分明是司珍局里的老手艺人,那可是给宫里贵人做头面的……我姨甥女何德何能,得此厚爱?” 说到后面,信昌侯夫人难掩酸意。 为首的婆子说:“夫人好见识,婢妾正是司珍局的珍嬷嬷。请问崔小姐眼下在何处?婢妾出宫来,须得几时回去,向主子们复命,不能过于拖延时间。” 珍嬷嬷年纪虽老,然而说话中气十足,有条有理。信昌侯夫人不敢得罪她,一面命人去请崔夫人,一面亲自陪着两个嬷嬷到了崔明萱客居的院子里。 进了略显凌乱促狭的小院,珍嬷嬷眉头飞快皱了一下,又松开,不动声色继续往前走。 “明姑娘,有客人来。”信昌侯夫人故意殷勤有礼地大声说。 崔明萱开门迎客,珍嬷嬷见屋子里被衿十分朴素,案头摆着书,炕桌上摆着做了一半的刺绣——针脚细密,十分精致。微微点头不语,崔明萱迎着她们上座了,又命自己的小丫鬟曼珠奉上好茶。 珍嬷嬷把茶杯放一边,茶水都不喝一口,直奔主题道:“崔小姐,我们是来帮你打头面的。叶县主跟老身说过,彩礼里有一盒各色宝石,麻烦取出来让老身过一下眼,看看怎么做样子才好看。” 崔明萱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我不喜欢宝石,只用黄金来做可以吗?” 珍嬷嬷说:“不是不可以,但是年轻姑娘只用黄金做,比较老成,恐怕会不好看。” 信昌侯夫人听说有宝石,心里一热,她并不知道自家女儿已经捷足先登了,一心只想看看彩礼里有什么好东西,就帮着催促道:“珍嬷嬷说得对,时下的年轻姑娘,谁不爱把点新奇玩意儿往头上脖子上戴?拿出来瞧瞧吧?” 盛情难却,崔明萱只得命曼珠去取了那盒子,谁知道打开来一看,那盒子只有底下薄薄一层了,而且都是不值钱的海蓝宝一类的东西,个头也小,珍嬷嬷立马皱起了眉头:“这东西不堪用啊?” 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薄薄的嘴唇上扬着,染上几分讥诮,信昌侯夫人:“就这么点东西,也好意思请动宫里司珍局的人?” 崔夫人后到,这会儿才来,打开门帘一眼扫到桌子上那下去了一大半的珍宝盒子,失声惊呼:“天啊!谁把你的宝石拿走了?” 一嗓子喊破,把在座的都给惊得炸开了锅! 第906章 麻烦闺秀 第906章麻烦闺秀 崔明萱的眼泪“刷”的,滑落下来了,那可是憋了两天的委屈啊,能不哭吗! “扑通”一下,曼珠就跪下来了,哭着说:“夫人做主啊!小姐原本有满满一盒子的宝石的,可是前日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一块儿过来,一人抓了一把走了,这宝石不就只剩下这么点了!原本小姐让我们不要嚷嚷出去,但我们也没想到,会有司珍局的嬷嬷来做头面这样有脸面啊!现在宝石没了,头面也用不着打了,嬷嬷,我家小姐承了您们的情了,请嬷嬷回去吧!” 这口闷气,已经憋在曼珠心里好久了,此番竹筒倒豆子般说出来,好不痛快! 崔夫人一听,急眼了,跺着脚说:“怎么可以这样呢?那可是我家明萱的彩礼啊!姐姐,快叫云儿、月儿、霜儿出来,我要跟她们对质!” “怎么可能嘛,她们三个都是循规蹈矩的姑娘……”信昌侯夫人自然要护着自己女儿,开什么玩笑,司珍局的人还在,这要是传出去,说信昌侯府的女儿们抢夺客居表妹的彩礼,还要不要嫁人了! 崔明萱一听,哭得更委屈了,害羞内敛的个性让她有口难言,脑门上青筋暴涨,一急,晕了过去。 曼珠忙扑过去,又是掐人中又是嗅薄荷的,很快,崔明萱醒过来了,只是默默垂泪。 这种大户人家里的是非,珍嬷嬷都不知道见过多少,心知肚明的,屋里闹了个天翻地覆,珍嬷嬷领着自己助手在旁边,默默看着,默默记着。 须臾,珍嬷嬷见闹得差不多了,板起脸对信昌侯夫人和崔夫人行了个礼,说:“既然宝石不够,那么婢妾这就告辞了。” 信昌侯夫人说:“敢问一句,是宫里哪位派嬷嬷来的呢?” 翻了个白眼,倒是把信昌侯夫人翻得心里惴惴不安的,珍嬷嬷对着北面行了个虚礼,说道:“不是别个儿,崔小姐大造化,是皇后千岁!” 此言一出,本来闹得一锅粥似的屋子里,顿时安静得一根针都能听见。 差点儿轮到信昌侯夫人晕倒,她结结巴巴地重复:“皇、皇后娘娘?” 就差没有把“你骗我”三个字凿成章子戳脑门上了! 珍嬷嬷道:“难道,信昌侯夫人在怀疑我假传懿旨?呵呵,也不奇怪,婢妾就明着对各位说吧,因为崔小姐的夫家叶氏,可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大红人!远嫁若氏的四公主,回国省亲,那位叶家二姑直接住在宫里,和公主殿下同起同坐,同吃同住,多大的恩典!现在叶二姑要娶弟媳妇,皇后娘娘特意赏了恩典,命司珍局好好的给崔小姐做头面,也算是皇后娘娘的一份人情!” 珍嬷嬷一口气说下来,各人的脸上就跟打翻了酱铺似的,有人酸有人甜,有人浑身不对劲儿了! “原本吧,皇后娘娘说直接赏赐一套好的下来的。叶二姑给回了,说是生受不起。所以才折中想了这么个法子。那边的子爵府,看见没有?也就是半年前吧,叶二姑夫妇二人出使若氏,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把若氏一场大乱子给了了。回头京城里皇上一高兴,子爵府就给立在胡同口了!这一家子,可都是实打实的狠人。” 信昌侯夫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酸溜溜的,说:“果然是结了门好亲事……呵呵……明萱,你的宝石没法儿用,那是辜负了皇后娘娘一番美意。大姨瞧着不合适,要不然大姨这儿还有些压箱底的好东西,这边取出来给珍嬷嬷瞧瞧,要是入了眼的话,就取了去做头面。免得空着手回去,皇后娘娘问起,说出去对谁都不好听……珍嬷嬷,您说是不是?” 眼珠子兀自凝在崔明萱身上,珍嬷嬷看也不看信昌侯夫人一眼:“这事儿我说了不算——” 都不是傻子聋子,信昌侯夫人,就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崔夫人了。 崔夫人气哼哼的,扭过头说:“好啊。出息了,果然是那三个丫头来抢了我明萱的宝石!堂堂信昌侯府的小姐,眼皮子忒浅,还说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好女子,《女书》《女诫》可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 脸上再次开起了绸缎庄,红红绿绿的,信昌侯夫人低声下气央告道:“好妹妹,快别挤兑姐姐了。快给姐姐一句准的,啊?” 崔夫人看了崔明萱一眼,下了很大决心地,眼神变得坚毅起来,“这事儿得明萱说了算。” 信昌侯不解崔夫人用意,听见这么说,倒是多了几分放心,知道这个姨甥女一向内敛和气脸皮薄的,就腆了笑脸对崔明萱说:“明萱,好孩子,别为难你家姐姐们……” 抓紧了裙摆,崔明萱涨红脸,说:“不要。” 信昌侯夫人脸色僵住了。 崔明萱说:“明明是她们欺负我,抢走了我的宝石,为什么我得替她们说好说话?农夫与蛇的故事,我从小听到大,我……我不想做农夫。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明明说话声音也不是很大,和风细雨的,紧张得颤抖。信昌侯夫人脸却成了死灰色,霍地站起,骂道:“好个白眼狼,我好心收留你们母女,却这样对我?” 崔明萱吓得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崔夫人说:“姐姐,我可不是空手进府的。当初从南边回来的时候,我先交了一万两银子给你作为见面礼……随后打赏无数。另外还有五万两银子并那些房屋地契……如今妹妹要给明萱置办嫁妆,姐姐,你也好交出来了。” 信昌侯夫人说:“那些东西我收起来了,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改日给你。” 她话音未落,珍嬷嬷凉凉地说:“恕婢妾僭越,今儿这话,婢妾可以做个见证人。” 信昌侯夫人说:“你敢!” 珍嬷嬷仰起头:“我敢!” 崔夫人说:“姐姐,别的不说了。我家明萱的宝石呢?人家珍嬷嬷等着哪!” 没有办法,信昌侯夫人只得咬着牙,命人去传那三个姑娘。 第907章 我的心很痛,又不敢问 第907章我的心很痛,又不敢问 楚云馨等三人来到,看见如此阵势,吓得腿都软了。信昌侯夫人拿眼睛一瞪她们,厉声道:“你们三个是不是抢了明萱的宝石?” 楚云馨还想要抵赖,楚月馨看到桌子上打开的宝石盒子,哭丧着脸,跪在地上:“我认!我们全都认了!是我错了,但是是云馨姐姐带头的,娘,您要罚就罚她吧!” 楚霜馨跟着磕头求饶,眼见家丑外扬了个干干净净,气得肺都要炸掉的信昌侯夫人说:“好啊!平日我的教导,全都成了耳旁风!交出宝石,然后全部禁足一个月!” 珍嬷嬷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对助手嘀咕:“这惩罚也忒轻了。” 只当听不到,信昌侯夫人逼着楚云馨交出宝石来。楚云馨被逼不过,哭叫着说:“宝石都不在我们手上了,我们昨儿送到南城的吉祥银楼打头面去了……” 崔夫人铁青着脸说:“你们三个可真能干啊。明萱的彩礼,明萱还没动,你们可好,前脚抢走了,后脚就拿去打头面了!呵呵,好一个侯府小姐!” 恨不能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信昌侯夫人气得浑身乱战,嚷着:“给我请家法!我要打死这几个孽种!” 珍嬷嬷这时又说话了,带着微笑:“吉祥银楼么?那倒是好办,他们家的主人和宫里司珍局素有来往。婢妾这就去告诉一声,回头保管一样不少的送回来。” 看了信昌侯夫人一眼,珍嬷嬷加重了语气道:“那位老板和叶二姑也是老熟人。夫人眼浅心大,欺负别人之前,也得探探端底。这活了一把岁数之后搬起石头砸自己脚,那滋味可不太美妙。” 信昌侯府里发生的闹剧,自以为家丑不外扬,神不知鬼不觉关在门内,只管姐姐向妹妹端茶道歉,三个小姐哭哭啼啼地锁在各自闺房里禁足一个月就完事。 殊不知消息早就长了翅膀,飞到了叶斐然耳中。 彼时她正在翰林府做客,听完了事情来龙去脉之后,不惊不乍,随手抓了一把钱赏给了那带口信的跑腿闲汉,说:“我知道了,辛苦。” 闲汉捧着钱欢天喜地的去了。 叶怡然轻哼:“堂堂信昌侯府,还真能干啊。这般丑事都做得出来。” 叶斐然说:“无妨,有我们看着,天宇也是强悍的性子。也就婚前这段日子作妖吧,成亲之后,就没那边什么事了。” 叶怡然垂眸道:“就怕人家姑娘嫁过来没有好日子过……我们家现今如此……每日走钢丝似的……” 话没说完,门外传来一声细细的“夫人”,叶怡然在这边贴身伺候的丫鬟青竹,领着一个细巧脸蛋,袅娜苗条的小媳妇走了过来。 叶斐然才跟那小媳妇子一打照面,就愣住了:有点眼熟! 再想想,居然有点像——柳贵妃? 她傻眼了,手里捻了一枚做见面礼的金镯子,欲放未放。叶怡然喊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没听清楚。” 以为她在给下马威,小媳妇子低了头,轻声说:“婢妾名叫金梅,见过夫人。” 金梅……叶斐然思忖着,说:“柳相饱读诗书,就连柳贵妃身边用的丫鬟名字也都很雅致。怎么你的名字却忒俗气?” 金梅低声道:“奴婢本姓金,生在梅花开放的季节,就取了这名字。” 一问一答,两个人同时一笑!只不过,叶斐然笑得坦然明了,金梅笑得勉强苍白! “扑通”一下跪下来,金梅抖抖索索的道:“婢、婢妾虽从柳相府中出来,但从此以后对夫人一心一意,绝无二心!” 叶怡然惊骇莫名,看着叶斐然,结结巴巴道:“二、二、二丫……” 叶斐然点点头,说:“没想到你这么经不住套话。柳相选你,也是瞎了眼了。行了,你下去吧,我和我姐还有话说。你如果爱偷听的话,就问问我身边这位腰间的软剑。” 薛长乐微微侧身,抽出寸许软剑,剑刃闪着寒光,把金梅已经苍白的小脸又吓得白了几分。 …… 金梅退了下去,叶怡然长叹:“二丫,如今夫君和阿成在朝中做官,一文一武,都是柳相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们两个也不能独善其身……我现在,倒是有些明白当年那首诗了……悔教夫婿觅封侯!” 叶斐然说:“所以这就是我让小虞只做学问不做官的原因。家里有一个人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替皇上卖命也就罢了。再多一个,万一以后有个什么……我也不敢想。” “二丫,你比我聪明百倍你也不敢想。那姐姐我该怎么办?”叶怡然愁眉苦脸道,“原来金梅是柳相塞过来的人,难怪纳妾当日,夫君他面无表情。我的心很痛,又不敢问。现在知道了他的难处,又不敢安慰……唉,做人真难!” 素来乐观坚强的叶怡然,难得露出这般愁苦,叶斐然心里戚戚焉,不禁握住了叶怡然的手,“姐,莫愁。你还有两个孩子,还有姐夫,还有娘家呢。姐夫对你一心一意,你一定要撑住他啊。” 得了她安慰,叶怡然心情好转了少许,脸蛋阴转晴道:“行吧,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二丫,你跟我说,天宇决定出来住?” 叶斐然点点头道:“没错。并且那小子坚决不愿意要我们资助买院子。他说他这些年来攒下不少军饷,够赁个院子过活了。好男儿当自立自强,我倒是觉得很高兴。但他那点儿鸡零狗碎的军饷,猴年马月才能买个属于自己的院子,就寻思着趁成亲之前,我们两姐妹一人出一点银子,买个小院子送给他们新婚夫妇,就当是礼物了。” 叶怡然说:“这事使得——但,你有和阿成商量吗?” 叶斐然说:“那还用说,我早就问了。阿成由得我。其实花的是我自己的食俸和各处生意分到的银子,根本用不着阿成掏腰包。京城一处一进的四合院,地方差一点的,二千银子其实也就凑合了。正好让他们夫妻俩加上娘亲住。你觉得呢?” 第908章 买院子的时候…… 第908章买院子的时候…… “那行。”叶怡然爽快道,“一千两银子,我还是出得起的。哎呀,只可惜如今不能绣绣品出去卖,不然挣外快的机会多得很呢。” “翰林夫人,瞧你那点出息!” “咋地啦?我凭自己手艺本事吃饭,不丢人!” “是是是,你说得有道理!翰林夫人,你凭自己手艺本事吃饭,你妹妹却想要蹭饭了,啥时候开饭啊?” “馋死你得了!” …… 于是,姐妹两个瞒着苏氏和叶天宇,约好了去看房子。 贴心考虑到叶怡然手头不宽裕,富婆叶斐然最终出了大头,拿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出来,只需要叶怡然出五百两就好。姐妹两个早就不分彼此,叶怡然也毫不介意,只嘻嘻哈哈道:“那好啊。午饭我请你下馆子去!” 这就了了。 就连薛长乐都很羡慕地说:“还是有姐妹好,我哥也很疼我,但就是没办法如此亲密。” 逗得姐妹俩直乐。 古代没有房屋中介,叶斐然最终拜托了消息灵通的荆远做这件事。荆远帮她们打听到三所宅子在发卖的。第一家地段最好,离子爵府只有一条街,坐北朝南,院子里一棵大枣树,枣花开的时候清香四溢。但是叶斐然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阵女人哭号的声音传出来。 “别卖啊,这是我的嫁妆院子,求求你……” 一个女人抱着男人的腿,那男人要甩开她,没能甩成。当着叶斐然和叶怡然的面,那男人抡起拳头“咚咚”的,打在女人头上,把女人打飞出去。吓得叶斐然和叶怡然抱在一团,薛长乐护着她们,叶斐然不禁皱眉:“喂,大白天的打人,还有王法吗!” 男人脸通红,浑身酒气,显然喝了不少,赤着眼睛说:“老子打自己老婆,你管得着?” 斜跨一步,护在叶斐然面前,荆远说:“陈大发,你瞪大你狗眼看清楚,你院子还卖不卖了!这两位正经主顾!” 男人定了定神,麻溜利索的换了副嘴脸,“原来是主顾啊,要来买咱家院子吗?来来来里面坐……” 他让得殷勤,叶斐然哪儿有心情进去,看着叶怡然,叶怡然也是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男人见状,急了,以为自己刚才的态度得罪了两个官太太,忙说:“我就是脾气急躁了点,平时为人很好说话的。这院子宽敞,收拾得又干净,墙角底还有甜水井,一千二百两银子很划算了。两位来都来了,走走看看转转嘛。” 眼睛忍不住瞥向门里,那女人似乎被打得失去了神智,斜斜地挨坐在门框,没能站起来,黑红的鲜血沿着她的口鼻不断滴落。叶斐然如鲠在喉,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男人倒是灵醒,顺着她的目光,注意到叶斐然看着那女人,满不在乎地说:“她是我老婆,夫人用不着管她,这家里我说了算!” 叶怡然说:“我刚听见她说,这是她的嫁妆?” 男人陪着笑道:“是啊!这女人爱我爱得要死,一定要跟着我,倒贴上赶着来的。我还乐意跟她过日子就便宜她了!我卖院子她不会有什么吱唔的!” 叶斐然冷漠道:“我再考虑考虑。” 出了门,扭头就对薛长乐说:“你去查查这家人的底子。今天日落之前得结果。我在家里等你!” 说罢,剩下的两个地方也不去看了,回家喝茶做针线,专心等薛长乐回来。 姐妹两个都很沉默,叶怡然小心翼翼地看着叶斐然,说:“二丫啊,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叶斐然沉浸在自己心事里,幡然惊醒。 叶怡然垂下眼睛说:“想起当年我们被爷爷奶奶打。那时候,我多吃一口野菜糊,打;少挑了一桶水,打;喂鸡喂迟了,还是打……你好一点,因为你会咬人,奶奶姑姑不敢打你,都是婶婶或者爷爷用扁担抽你。” 叶斐然墨眸淬冰:“嗯呢……” 因原主是傻子,几乎没有记忆可继承,但那种皮肉疼痛的记忆,倒是继承过来了。如今还清清楚楚的。叶怡然痛苦地说:“但是,我们挨打得还不算厉害的……最惨的是娘。我亲眼见过最惨的一次,爷爷和叔叔一起逼娘嫁人,娘不从,关起门一顿揍,娘流了好多血。后来是你咬着叔叔的胳膊不放,替娘生受了一顿打,娘才逃过了一劫……不然搞不好,娘就被活活打死了。那次之后,奶奶很快就给你说了亲,把你许给了阿成。” “你那时候最怕阿成的,每次在村子里见到他都远远逃开。不知道为什么你懂嫁人的意思了,见到那身红衣服,哭得鼻涕眼泪都糊一气,奶发狠了,拿起扁担又揍了你一顿……” 叶斐然心想:就是那次把原主活活打死了,让她换了芯子。 禁不住的阵阵发冷,背脊上寒意直透后心,原来是冷汗一层叠一层的冒出来,湿透了薄湖绸做的夏衣。七月炎炎,那么热的天气,叶斐然愣是冷得浑身打颤! 叶怡然说:“二丫,我们想法子帮帮那个女人吧。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可看到她那么惨,我的心里怪难受的。” 叶斐然说:“姐,你放心。我让长乐去查那人,就没打算袖手旁观!” 说曹操,曹操到,薛长乐宛如一朵紫色云彩,从院墙上直接翻下来了。回来得那么急,甚至连正门都不走,叶斐然断定她一定有急事,就等着薛长乐。 “夫人!那人简直就是禽兽!”薛长乐恨恨地说,连行礼都没顾上。 叶斐然说:“你慢慢说,我听着。” 似乎一定程度上抚慰了薛长乐,她长长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说:“那人叫陈大发,他老婆叫计月娘。那计月娘,原是永城数一数二的富户之女,本身能吟诗作对,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是永城出了名的才女。那年陈大发上京赶考,路过永城,客居计家,不料月娘对他一见钟情,不顾父母反对,不惜跟家里脱离关系,偷了家里的细软,和陈大发私奔到京城来,私底下做了夫妻。” 第909章 垃圾男人中的渣滓 第909章垃圾男人中的渣滓 在姐妹两个震惊又关注的目光注视下,薛长乐气愤难当,口才异常流利:“谁知道,婚后没多久,陈大发就暴露出吃喝嫖赌的本性,不但没有去考举业,还拿月娘的银子去挥霍……动不动对月娘拳脚交加。这月娘简直就是投入了地府之中。” 叶怡然听得鼓起了眼睛,咬着手帕惊呼:“天啊!那她家里人呢?既然是永城首富,必定有钱有势啊!就不会为自家女儿撑腰么!” 薛长乐说:“谁说没有呢!可怜天下父母心啊,月娘的父母很快追到京城来了,看在女儿份上,舍不得她,想要带她回去。谁知道月娘就跟鬼迷了似的,压根不愿意离开陈大发。没法子,她娘含着眼泪,把那院子连同一大笔钱,留给了月娘。这事儿当时闹很大,月娘寻死觅活的,周围稍为住得年头长一点的邻居都可以作证。然后计家父母就回去永城了。那些银子没多久又被挥霍光了,这次陈大发在外面还养了个姘头,银子是花在姘头身上的。月娘这才醒悟了,收拾了包袱要跑,却跑不成!” 叶怡然急道:“怎么会跑不成?” 嗫嚅了一会儿,薛长乐说:“因为……她的娘家没了!计家破落了!当时永王之乱,城破的时候,有财无势的计家被乱军冲得七零八落,一夜之间被抢光了,计老爷夫人在乱军里被冲散,没了音讯!计月娘彻底没了后盾,那陈大力自然变本加厉,花光了月娘的银子之后,就想到了变卖院子。” 一席话,听得叶斐然和叶怡然,气愤难平。 紧紧握着拳头,叶斐然“咚”的一拳捶在桌子上,说:“这件事,我管定了!” …… 月黑风高,教坊司半月楼是京城里仅剩下为数不多的赌档了,各处吃了夜食,泡干净澡的大小混混,红着眼睛进了半月楼,不到输干不罢休。 陈大力今晚手气很旺,眼前的银子堆起高高一摞,一把骰子下去,“满堂红!” 打开骰盅,里面四点朝上,来了一把通吃。一片惋惜、咒骂声中,陈大力把银子一开始想要把银子尽数笼入怀里,想了想,又推出去:“全部买小!” 旁边有人劝说:“老陈,差不多就行了!运气有时尽的!” 陈大力唾沫横飞道:“尽个屁!老子倒霉了大半个月了,好不容易今晚旺场,怎么也得把本赌回来!——全部小!小!小啊!” 那人也是混久了赌场的,见状,知道陈大力鬼迷心窍,今晚非输光不可。摇着头走远,暗地里找了墙角蹲着的五大三粗汉子低声道:“准备一碗救心汤,我怕等会儿出人命!” 庄家花样百出的摇着骰盅,口里吆喝:“买定——” 大家纷纷下注完毕,眼睛盯着那个骰盅,庄家打开,“四五六,大!” 黑眼珠子朝头顶一插,陈大力当场在赌桌旁边滑了下去。 “快!灌救心汤!” 赌场的人七手八脚扳开陈大发的嘴巴,把一碗隔夜香浓的童子尿灌进陈大发嘴巴里。陈大发干咳两声,吞下去不少,喘出一口大气来。旁人道:“活了活了!” 输得干干净净的陈大发,被从赌场丢了出去,他耷拉着脑袋,左腿拖着右腿地往院子里走。推门进院子的时候,已是公鸡叫了头遍了,鼻青脸肿的计月娘在甜水井旁打水,“哗啦”,不小心泼洒了,陈大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打点儿水都做不好!泼水泼水,难怪老子输钱!都是你这倒霉老娘们害的!” 随手抄起手边的门闩,就扑向计月娘。 计月娘猝不及防挨了当头一棒,只觉得两眼金星直冒,头顶什么东西热热的淌下来,朝天便倒,哭都哭不出来,蜷缩在地上。那可怜的模样不光没有引起陈大发的可怜,甚至火上浇油:“装可怜!装可怜给谁看呢!赶紧把房契拿出来,老子卖掉院子就有本钱翻本了!” “不行啊……相公……卖了我们住哪儿啊……” “等老子翻本了,就把王爷府买下来!到时候你个臭娘们就到郊外睡地窝吧!” 举手又要打,说时迟那时快,从天而降般,下来三个黑衣蒙面人。陈大发的门闩没能落到计月娘身上,就对方劈手夺了过去。陈大发张口要骂人,嘴巴里忽然多了一物臭烘烘的似乎是抹。 眨眼功夫,陈大发被五花大绑,捆在地上。 计月娘愣在原地,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薛长乐一拉面罩,说:“娘子,你可认得我?” 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会儿,计月娘点点头:“我认得,你是那日来买我家院子的夫人身边的……” 薛长乐说:“看来你不是傻子。很好。” 计月娘垂泪道:“这院子是我和相公唯一的安身之所,求求你们,买别的地方去吧!” 薛长乐说:“你放心。我们夫人看到了你家汉子揍你的情景,恶心得回家三天吃不下饭。暂时没打算继续下手买你的家。” 半是松了口气,半是眼底闪过了一丝……惆怅?计月娘的眼神变化没有逃过薛长乐的视线。 计月娘低下头:“那就好。” 地上的陈大发头顶青筋暴出,嘴里滋滋呜呜的。 薛长乐踹了他一脚,鄙夷道:“垃圾!” 计月娘低下头去,咬着嘴唇,神色复杂。薛长乐说:“你其实也想卖掉院子的吧?但是又担心银子会落在这个男人手里……到时候真的睡地窝去,这男人一定会把你打死。现在好赖还活着,对不对?” 计月娘眼神一阵乱闪。 薛长乐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下属拾起门闩,递给计月娘。 “我夫人说了,如果你敢打这个男人一顿。就像这男人打你一样,她就用一千五百两银子买下这院子。条件是你远走高飞,离这坨垃圾远远地……她说,她想到自己的银子落在这垃圾手里,就觉得脏了她的钱!” 计月娘接过门闩,犹豫着。 薛长乐拔松了一点陈大发嘴里的抹布,陈大发“呸”的吐出,破口大骂:“死贱人,你敢动手打老子,老子打死你!” 犹如溺死骆驼的最后一滴水,计月娘“啊”的尖叫,抡起门闩,闭着眼睛一下子抡了下去! 第910章 你打她比这会儿重十倍 第910章你打她比这会儿重十倍 才打了一下,陈大发就杀猪似的叫起来。计月娘又一下,砰的,棍子落在皮肉上声音沉闷。 陈大发疼得脸都歪了! 仿佛吃了一大桶冰块般舒爽,薛长乐斜着眼,眉梢眼角尽是讥诮:“知道痛了吗?你打你老婆的力道,比这一下子重十倍!” 仿佛崩溃掉似的,眼神涣散着,计月娘的动作变得机械起来,一下一下一下,雨点般落在陈大发身上。陈大发一开始还知道在那里不干不净的乱骂,很快,叫骂变成了呻吟。 血点子飞溅,染脏了井台,最后门闩“啪”的断成两半,计月娘才停了手。捂着脸,“哇的一声,“我打死人了!我打死人了!” 不当一回事地,满脸轻松,薛长乐说:“你冷静一下,他那样子揍你你都死不了。他一个大男人皮粗肉厚,挨几下门闩怎会容易死?他就是昏过去而已!拿水来!” “哗啦”一桶水,泼在陈大发身上,陈大发睁开了眼睛,捂着头脸嗷嗷叫唤:“我再也不敢了!饶命啊!再也不敢了!” 又是一记窝心脚,薛长乐道:“不敢个啥?大声说出来!” “你从小习武,是要让你考武状元,而不是让你把一手好拳棍落在自己老婆身上!说你是垃圾,你认不认?” 陈大发鸡啄米地点头:“对!对!对!我是辣鸡,我是塞狗窝狗都嫌的垃圾……女侠饶命,千万别打我了……好痛啊……” 那么大个男人,竟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计月娘的脸,死灰死灰的,眼珠子也成了俩没有神采的玻璃球。 薛长乐鄙夷道:“哭?你打你老婆的时候,你老婆哭,你可有同情半句?” 烂透了的人,哪里还有半分骨气,陈大发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我是垃圾!我猪狗不如!我对我老婆不好!” 一边说,一边左右开弓,猛打自己嘴巴,噼噼啪啪几十个耳光下去,脸肿成猪头。 薛长乐看着计月娘,说:“娘子,你怎么看?” 眼睛看着陈大发,又是一声尖叫,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计月娘合身扑到陈大发身上,乱抓乱挠。陈大发想要反手打计月娘,被薛长乐一脚踢断了手腕,咯嘣来了个脆的。 计月娘越发有恃无恐,直接把陈大发挠成了花脸猫。 打够了,打累了,陈大发这会儿看起来越发就是一坨垃圾了。薛长乐对计月娘说:“行了,现在跟我走吧。” 命人严加看管着这个四合院,领着满脸麻木的计月娘走出院子,薛长乐带她到了四合院附近的和友酒楼。这地方富贵繁华,薛长乐只当看不见身后那计月娘局促躲闪的行径,直接来到“天”字一号雅间。 十二碟精致细点,六荤六素。枣花糕、萨其马、核桃酥、牛舌饼、羊油卷、鲜肉酥,一样不缺。主菜是一根柴火烧烂的整个猪蹄,香气扑鼻,光是闻着那味道,就知道必定软烂入味,肥而不腻。本不该在早点桌子上出现的这道硬菜,愣是把个点心宴,衬出了正餐宴客的排场。 叶斐然和叶怡然早就坐在桌子旁边——一人捧了一碗热牛奶,正在那儿喝呢。 仍然不理睬身后直咽唾沫,恨不能眼睛里伸出手来把吃食抓进肚中的计月娘,薛长乐上前行礼:“夫人!计娘子带到了!” 叶斐然眼光落在离自己不过三尺远的计月娘身上,论岁数,她应该也就比自己大三四岁,然而两鬓斑白,眼角边细纹密布,看起来足有三十出头! 目光从明显不安的计月娘身上移开,叶斐然说:“感觉怎么样?” 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心里突突乱跳的,眼神飘渺涣散,表情近乎麻木,只剩下馋涎不受控制地,在食物的勾引下一点点地往嘴边跑,计月娘说:“啊?” 叶斐然说:“那个天天揍你的男人,你可以抡起门闩揍他身上,那感觉怎样?” 好像点燃了一点星星之火,燃亮了计月娘眼底的火光:“很……好……” 一句过后,舔舔嘴唇,意犹未尽:“很好!很高兴!” 叶斐然弯弯眼睛,指了指桌子,说:“吃吧。” 早就饿得眼睛发绿的计月娘,迟疑着,还不敢动手。叶斐然把一块牛舌饼放她面前,又把一碗熬好的鱼翅汤递过去,说:“喝口鱼翅汤润润嗓子,再慢慢吃。别噎着,也别撑坏自己。” 得了命令一般,计月娘狼吞虎咽起来。 吃饱喝足,叶斐然又问,“现在觉得怎么样?” 计月娘眼睛一红,跪在地上,“夫人大恩大德,月娘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粉身碎骨倒是不必。”叶斐然淡淡地说,“我想要什么,我的丫鬟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吧?” 眼珠子转了两转,这回有点儿像是想了事情的模样了,计月娘迟疑着说:“您真的想要买我的院子?” 叶斐然说:“对。是买你的院子,银子交给你。” 计月娘说:“可是,我相公怎么办?”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行。既然这样,那我买别家去。姐姐,往西边一条街,绒线胡同口那个院子卖咱们多少钱来着?” 飞快地接过话头,干干脆脆的,叶怡然说:“一模一样的一进院子,带着甜水井的,还有井台和井棚子,前年才换过了全屋大梁,也就卖一千三百整。” 计月娘麻在原地,眼珠子又直了。 叶斐然淡淡的说:“我给你一炷香时间思考,你爹娘当年赶着马帮走南闯北,做骡马生意,白手起家。你身为永城计家大小姐,该不会连这点子账目都算不明白吧?” 计月娘说:“我……我卖!我卖!” 叶斐然说:“行。师爷就在门外候着,给你写好了和离的状子。你去画了押,转头就办了房屋地契吧!” 好像被人推着往前走的推磨老驴,计月娘满眼又是迷茫:“这么快?” 叶斐然扭脸对不知什么时候笔挺站在雅间角落的荆远道:“或者我们可以约绒线胡同那边的人家出来聊聊……” “扑通”跪在地上,计月娘哭了起来:“可是我放不下我相公啊……” 叶怡然翻了个白眼,实在气不过,对叶斐然说:“二丫!我就说不要帮她了。你看看,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打死了算求!”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摇头,计月娘哭道:“不是这样的,我是害怕……害怕他会报复!夫人,你不知道,他是考武状元的料子,拳脚功夫可厉害了,一拳能够打死一头老牛!如果我拿了银子跟他和离,不用出京城,就被他活活打死了!我不敢,我不敢啊!” 第911章 不要害怕,前面路还长 第911章不要害怕,前面路还长 没想到事情的原因是这样,叶斐然倒是能够理解了,她轻声对叶怡然说:“姐,她的顾虑有道理。但也很没有必要。” 叶怡然:“??” 带着吃饱喝足,换上一身麻利短打的计月娘,回到四合院里去。陈大发被捆在井台上,浑身散发着尿味、血腥味、臭馊味,又脏又臭又丑,说是垃圾简直都侮辱了垃圾。 叶斐然递给计月娘一根竹竿,这玩意儿本来应该拿去做扫帚棍,又轻又有韧性,用油浸过,光滑十足。一棍子下去痛彻心扉,是南方爹妈揍娃的必备神器:“打。” 计月娘迟疑着,手很听话地接过来:“还要打?” “打到他害怕为止,疼痛是有记忆的,让他以后看见你就害怕,那他就不敢为难你了。” 不得不说,大家都没听过这番理论……但是……好有道理啊…… 叶怡然忍不住冷笑:“哼,谁说只能男人打女人?自己甜言蜜语一毛不花哄回来的妻子,反倒还轻视上了。非得犯贱花钱娶进门的才香?这人就是欠揍,狠狠的打一顿就对了!” 狠了狠心,咬着牙,计月娘抡起扫帚杆儿,对准陈大发一顿狠揍…… …… 应天府衙门里,办好了和离,立好了通关文牒,把一千五百两银子官票给了计月娘,荆远说:“你啊,以后别做这傻事了。银子没了可以再挣,你爹娘为你伤透了心,在永城里守着一个破园子艰难度日,要不是我们夫人神通广大,查到他们还没死。你还有弥补的机会,不然的话,你就算能逃脱那男人的魔掌,也得一辈子愧疚死!” 计月娘垂泪道:“荆先生,之前是月娘糊涂了。原以为武状元拳脚厉害,能轻易杀死我,没想到那厮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一顿饭功夫的打还没熬过去,就屎尿了一裤子,整个人废了。月娘现在后悔得很,这就马上雇车回永城,只是不知道爹娘……爹娘会不会原谅我这个不孝女……” 因为家里也有闺女,设身处地想想,简直无法原谅陈大发。荆远同情道:“陈大发当年赴京赶考的时候,可能身手是很好的,可是成日在京城这大染缸里泡着,酒色财气早就掏空他的身子了。现在呀,他也就是个只会打女人撒气的酒袋饭囊罢了。你是被他打怕了,先入为主,才会被他吓到。” “说到你爹娘……父母子女,哪里会有隔夜仇……只要人活着,什么都好办。你别怕,前面路还长,拿着这银子好好走,以后千万别犯那糊涂了。” 计月娘还想要说什么,只道了一个“谢”字,滚瓜似的落下来。 荆远道:“行了行了,赶紧走吧。我这边厢还有一大堆事儿要办呢。” 计月娘千恩万谢的,拿了银票,当即雇了一辆马车,朝永城方向去了。她行囊也简单,轻飘飘一个包裹而已。 计月娘走后,朝着她看不见的角落处,荆远眼神一闪,变得狠戾无情,夹着无尽鄙夷:“那坨垃圾呢?” 手下人拖死狗一样,把陈大发拖了出来,其中一个捏着鼻子说:“好臭啊,这人是不是掉粪坑来着?” 隔夜童子尿,加上陈大发自己身上打出来的屎尿味,混着血腥臭气,陈大发身上简直集中了能想象到的最难闻的味道。 眼泪都险些被熏出来,荆远厌恶道:“带去河里洗洗干净,丢到半月楼里交给那边的老黑。这人身上欠了不知道多少赌债,怎么处置,就由老黑高兴!” 手下人领着陈大发走了,荆远忙碌着打点好那四合院的房屋地契等等事宜,才屁颠屁颠的跑到子爵府复命去。 …… 永城,城北,贴着城墙根处一小块两分左右的菜地,长得十分旺盛,青菜绿油油的,萝卜水灵灵的,很是惹人喜爱。可见这块地被伺候得很精心。 把肩膀上的水桶往墙根一放,计老爷听见屋子里传来杂粮饼子的香味还有……女人低声的啜泣。轻轻叹一口气,走进了屋子,“又哭,又哭,哭啥呢。哭瞎了你,女儿也不会回来看你一眼!” 计夫人把才烙得的两块巴掌大的杂粮饼子放进笸箩里,垂泪道:“女儿在京城,这样的杂粮饼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上一口。那陈大发明明打了她,她还帮那畜生瞒着咱们,以为我老眼昏花看不到!老爷,等攒到点儿银子,咱们还是到京城一趟,把女儿带回来吧!” 看着嘤嘤哭个不休的夫人,计老爷摊着两手,又气恼又心疼,正想要说什么,菜园子外面响起了带着点儿迟疑的,熟悉的清脆嗓音:“爹……娘……你们……里面有人吗?” 计夫人“霍”地站起来,笸箩里的杂粮饼子掉地上也顾不得拾起来,“闺女!闺女!” “夫人你一定听错了。”计老爷的话也没什么底气。 “没有听错,自己闺女的声音怎么会听错呢,就是咱们月娘的声音啊!”计夫人兔子一样嗖的窜到门外,隔着菜园子简陋的篱笆,门外佝偻着站着一个未老先衰的身影,但是,计夫人还是一眼看出了,那就是她的闺女,“月娘!你回来了!” 迟疑着,跟在夫人身后慢了一步走出来,计老爷伸长脖子,似乎在计月娘身后搜寻着什么人……然后,在没有发现那人的身影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不放心,开口问:“月娘,你这是自个儿回来了吗?” 计月娘抱着计夫人,母女两个早就哭软了。听见计老爷的话,计月娘眼底闪过一丝心痛,知道自己终究伤害父母太深,斩钉截铁道:“我就自己回来的。而且我已经跟陈大发那畜生和离了!” “什么?” 左手右手携着父母,进了四面漏风的破石头房子,计月娘一阵心酸。忍着泪水,长长短短的把京城里发生的事情说了,计夫人悲喜交加,哭得几次晕厥,就连计老爷也不禁老泪纵横,咬牙切齿地撑着听完。 遥想自己当年一心为了情郎,私奔到京城,最后落得孑然一身回来,一身伤痛,两个老人,计月娘悔恨交加,捏着那一千五百两银子的银票,毫不犹豫地递给爹娘:“爹,娘,女儿把京城的院子卖了,陈大发一个铜钱都没落着,全部带回来了。拿着这些银子,我们家东山再起吧!女儿以后再也不嫁人了,留在爹娘身边伺候爹娘终老……” 第912章 二丫掰扯得有道理——歪理! 第912章二丫掰扯得有道理——歪理! 叶斐然买好了院子,荡秽洒扫,收拾得干干净净,十分开心。 这天叶怡然跟她说:“二丫,那院子里还差一套好画儿装点。我不懂这个,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叶斐然想了想,“这事儿还得落在阿成身上。” 当天晚上,她就去央求成甯赐墨宝,蹑手蹑脚的,进了书房。 若无其事地放下手里的话本子,成甯说:“二丫,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叶斐然腆起笑脸:“相公,那个四合院的正屋里还差几幅字画,想辛苦你一下,作几幅画儿,行不行?” “这有什么难的。”成甯说,“你想要画什么,我给画一套。” “梅兰竹菊不合适,岁寒三友太老气……既然天宇从戎,要不,画一幅骏马图?”叶斐然说,“再写一幅字,就差不多了。” 成甯说:“行。” 他态度生硬敷衍,似乎心不在焉的,低下头去,又去翻话本子。叶斐然凑过去扫了两眼,便道:“这话本子不好看,剧情太平淡了,里头的逻辑也不顺。啥好处都让那安国公子得了。后面还杀了自己的拜把子兄弟,无情无义之人,偏偏说得义薄云天似的。真是红纸包狗屎,不是理硬说是理。” 抬起眼眸,略带讶异,成甯说:“你也看话本子?” “略看。”叶斐然嘴角带着谦卑的笑容。 ——其实好多话本子都是她自己写的呢,现在为止,还时不时的有不知名的茶博士或者酒楼老板托了人给她送银票或土特产,匿名罢了。 成甯随手在书架上取下一本来,说:“那这本你觉得如何?讲一名女土匪,被诱拐下山,误打误撞解开了自己身世之谜,而且还扶持了新帝的。你不觉得也……很胡吹大气吗?“ 翻了两页已被翻得破破烂烂的书页,显然成甯没少看这本话本子,叶斐然认出那是自己的手笔。 对面,乌溜溜的眼眸,仿佛能够看穿自己似的,盯着。生怕被揭破把戏的三流骗子似的,故作镇定合上书页:“哎呀,这话本子是被标题害了。内容其实是匡扶正义,还是群英传,个个人都有血有肉。可你看看,书商在封面上写啥了,将门女匪夺命刀客,多情公子无情美人,压根儿就跟书里的主题不一样。相公,这本书书页都翻破了,你素来不喜看二手书的,必定是你自己看的吧?你认为我说得有没有道理呢?” 少女澄澈的眼睛里,透出狡黠光芒来,越说越有道理,反而带了几分反问的味道…… 成甯唇角轻扬:“呵,说得倒有几分道理。” 叶斐然得瑟一笑。 成甯说:“——歪理。” 叶斐然尾巴翘上天:“歪理也是理!” 成甯说:“有一说一,这位诨名灿凉凉的书生,写的话本子真不错。辞藻用语,刻画人性,俱有可观之处。我素来不喜看那怪力乱神之说的,也因他而开始看话本子。常常手不释卷看到半夜三更。各处茶楼书肆也都在演义他的传奇话本。想必是一位饱学之士,如有缘分,真希望能够与之结交,畅谈古今一番,那必定是极大美事啊!” 他抬起头,看向远方,极为向往…… 叶斐然:“……” 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 我一定要裹紧自己的小马甲,嘤嘤嘤…… …… “夫人,这是大人画的话儿吗?太好看了!” “这马儿就跟真的似的!好威武!” “大人人长得俊俏,打仗又会,画画又会,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呜呜呜……大人真的是太好了。将来我配人,能有大人一百分之一,不对,一千分之一,我就满足了!” 成甯答应了叶斐然的事,一定会做到,不几日就画好了画,装裱妥当。裱匠把画儿送到家中,顿时引起了轰动,各个屋子里的丫鬟都跑来看成甯的画。 可巧叶天宇这日休沐回家,骑着马,一口气赶回,见到堂屋里丫环们聚在一起吱吱喳喳的,凑过来问:“看啥呢?这么热闹?” 谷雨说:“三爷你回来了,快来看大人画的画儿,那真好看,马儿就跟活了似的!” 叶天宇凑近一看,“新婚乔迁?” “这是啥玩意儿?” 叶天宇纳闷了,去苏氏跟前请安,脸上带了心事。苏氏一眼看出,问:“天宇,在军营不开心?” 叶天宇摇头:“那倒不是……对了,娘,我有个好消息告诉您。我累积军功,项将军保荐我到五城兵马指挥司去,做北部指挥司的副指挥,正七品!以后我从兵到军官了!” “真的呀?”苏氏喜悦道,“那可得让厨房多加两道硬菜,好好祝贺一下了!” 当娘的比较会想,苏氏说:“有了七品这个芝麻官,你去娶亲,又热闹多几分了!” 叶天宇挠挠头,说:“娘,非得今年完婚吗?我总觉得太快了,都不像真的……”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快不快的。这事儿,娘说了算。” 从苏氏房里出来,叶天宇闷闷不乐的,独自在院子里踢着石子儿玩。恰好成甯回来了,见状,过去问:“天宇,怎么苦瓜似的脸?” 叶天宇仰起头,见到是成甯,犹豫了一会儿,说:“姐夫,你现在方便吗?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少年很少见地严肃,成甯微讶:“行,到书房吧。” 领着叶天宇进了书房,成甯看见少年抓耳挠腮,猴子似的,坐也坐不安稳,一会儿又对墙上挂着的墨宝、兵刃肃然起敬,不禁好笑:“你放轻松。我是你姐夫,又不会揍你。” 叶天宇吐了吐舌头:“得了吧,你要真动手,十个我都打不过。” 成甯随手把墙上挂着的宝剑取下来,“说起来也很久没有指点你武艺了,要不要过两招?” “姐夫,我用剑,你用剑鞘行不行?” “臭小子,就会讨便宜。行,姐夫让你占了这个大便宜了。” 男人手腕一抖,长剑直接飞出剑鞘,好像长了眼睛一般朝叶天宇飞过去。离自己身子还有一尺远,叶天宇稳稳握住了剑柄。成甯已破窗而出,站在树梢上,长身玉立,斜斜地横着剑鞘在面前,鹰隼般的眼眸直勾勾凝视叶天宇。 叶天宇深深吸一口气,也从窗户跃了出去,长剑朝成甯直刺。 …… 第913章 男之间的促膝长谈 第913章男之间的促膝长谈 说是过几招,最后也才用了三招,成甯就用剑鞘把叶天宇的长剑原封不动地装了回去。被缴了兵器,叶天宇只能乖乖认输,回到地上,姐夫带着小舅子,走回书房。 叶天宇一身汗,说:“姐夫,你太厉害了。” 成甯倒是脸不红气不喘,沉稳如昔,“多历练,多积累经验,你也可以。” 叶天宇摇头:“不,别哄我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练武讲的就是机缘和天赋,姐夫,我不及你!” “别老拿自己和别人比,”成甯说,“拿你现在和三年前的你自己比一下?那会儿你只是个偷鸡摸狗的混小子,只配被我一脚踹下大海。如今能够正儿八经当我的对手了。” 备受鼓舞,叶天宇连眼睛都亮了,推搡一扫而空,嚷嚷道:“确实如此!” 往椅子上一坐,亲自给叶天宇倒了茶,成甯眼眸温润如水,刚才对战时的杀气全然消失无踪:“行了,你现在心定下来了吧?可以好好说事了。” 这才明白成甯用心良苦,叶天宇心里越发的五味杂陈,抱着茶杯子,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成甯也不急,慢慢品茶,随手拿起了灿凉凉新着《重生后大佬都爱吃我》,细细品读、喝茶等待。 叶天宇说:“姐夫,你有没有后悔过娶我姐姐?” 男人细长有力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茶杯里的茶水泛起点点涟漪,成甯的眼神也是——“你姐姐不好吗?” 叶天宇说:“我姐现在挺好,但那是嫁给你之后,才越来越好的。她之前是个傻子,又胖又馋,还会打人咬人。” 成甯说:“据我所知,你姐咬人的时候,多半都是你爷爷奶奶打你娘和你大姐姐的时候。她虽然傻,但有爱心。何况——我和你姐姐,是有缘分之人。” 叶天宇说:“那时候我姐姐还小啊。你不会担心,负担不起这个家吗?一个人多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在得很,为什么非得给自己找不自在?” 成甯说:“你见过螃蟹脱壳吗?蟹壳不会长大,小时候保护螃蟹,等螃蟹长到一定程度,过小的蟹壳反而会让螃蟹死掉。所以六月里的螃蟹,会换一层壳,那是抓重壳蟹的时机。外面的蟹壳硬,里面的蟹壳软,特别好吃和滋补。渔民很喜欢去抓重壳蟹,重壳蟹因此面临两大危机:渔民的捕捞和自个儿脱壳的危险。而躲过了这次生死劫的螃蟹,就成年了,有了坚硬的壳和大鳌,在海底横行霸道,近乎无坚不摧。男人也是如此。” “成亲就像脱壳,从养育自己的家,到建立自己的家。经历过脱壳的男人,才能叫做男人。” 叶天宇嘟着嘴,说:“但,现在不是我要脱壳,是娘和姐姐在逼着我脱壳……” 成甯说:“娘是长辈。我们不好说。你姐是十分尊重你的,你信不信,如今你去找二丫说一句,不用多,就一句,二丫立刻就可以停下操办你的婚事?” 叶天宇说:“果然是在操办我的婚事吧?我看到那画儿就知道了,是不是还瞒着我,连院子都买好了?我就是不爱这样,什么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我已经是大人了,上过战阵,见过死人,哪怕是娶老婆,我也有能力自己办好。我……我不想娘和姐姐操心。” 还以为成甯会说教一番,没想到,成甯笑了,大出叶天宇意料之外。 成甯说:“天宇,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当年我也经历过你这样的,不愿意走父辈安排的路。后来经历了一些事……你就会发现,那只是家人爱你的一种方式。你可以不要,最好还是接受下来,然后找机会回报。家人之间,好多恩怨安排,是没法儿理顺的。如果我是你的话,院子也好,字画也好,都收起来。然后找个机会跟姐姐和娘证明,你能够过好自己日子,有能力撑起一头家,那就行了。娘会老,老了之后,迟早要依赖你的。你现在不让她为你操心,她只会担心等她老了之后你会不理她,平添她老人家的忧虑啊。” 似懂非懂的,叶天宇说:“姐夫,我记住了。” 成甯说:“如果你真的不乐意那么早成婚的话,横竖大婚的日子还没定,我跟二丫说一句,推迟两年,如何?” 心中一喜,叶天宇说:“好啊。” 告辞离去的时候,成甯在叶天宇身后,补充了一句:“既然你要我的回答,那么我也给你一个很肯定的回答,我从不后悔娶了二丫。” 微微一顿,叶天宇拔脚就走。 …… 向来言出必践,成甯当天晚上,把叶斐然折腾得死去活来,身子散架,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之际,趁着她头脑混乱,说:“天宇那小子说不乐意那么早成婚,要么把婚期往后推推吧?” “嗯哼?”叶斐然晃了晃脑袋,把情愫涌动的满脑子桃色驱赶出去,“为什么?” 亲了亲她的脸蛋,“他刚升了官儿,百事未定,等坐稳了北城防副指挥使的位置再论终身大事,岂不是两头兼顾,好上加好?” 叶斐然道:“话是这个道理……但是……嗯哼……” 有人不老实,她脸蛋涨红了,不过一瞬间,整个眼神都起了变化。 成甯沙哑的嗓音,沉稳魅惑:“但是怎样?” 叶斐然说:“但是娘焦急……” 成甯说:“你可以说服娘的,对吧?” 叶斐然忍不住了,一个鲤鱼打挺,想翻身,却亏于体力,没成功。成甯钳了她的手,把她压着,使坏。哼哼唧唧地,叶斐然妥协求生:“好啦,我说……说……” “乖。”成甯扳起她下巴,吻了上去。 空气中的情愫再次汹涌流动。 …… 就这样,叶天宇的婚事,搁浅下来。 好在经过之前的吵闹,崔夫人意识到自己不能一味迁就信昌侯夫人了,她二话不说答应了苏氏的要求,转头把主要精力用在追讨回之前寄存在信昌侯夫人的财物上,官司闹得不可开交,一度成为京中热门话题。 从此之后,叶天宇越发敬重姐夫姐姐,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第914章 可算遇到对的人 第914章可算遇到对的人 七夕到了,眼看着街上的节日气氛一天比一天浓。就连布店里掌柜都说,女孩儿们喜欢的粉色、嫩黄、葱绿等颜色料子,全都供不应求了。大姑娘小媳妇,早早装扮起来。 叶斐然家里按照琼州俗例,摆出了自己做的乞巧手工,苏氏准备了绣品,叶怡然也做了绣品,就连才会拿筷子的小米糕,也都拿自己的胖爪子“啪啪啪”的拍了一幅梅花图,放在了供桌上。 七夕一大早,叶斐然就起床忙碌了。 先是欣赏了一番自家人的手艺,然后薛长乐说:“夫人,我也做了乞巧的东西,你瞧瞧?” 叶斐然看了一眼那又黑又长的一条,傻眼:“这是啥?” 薛长乐说:“我雕刻的人偶,怎么样?” 任凭叶斐然想象力如何丰富,也想不出什么人长得跟棒槌一毛一样,出于礼貌,她含糊一笑:“嗯……挺像……” 薛长乐喜滋滋地说:“是吧?像万掌柜吧?我寻思着,等拜了七姐之后,就把这东西送去营山镇。” 叶斐然:“……嗯?定情信物吗?” 薛长乐羞红脸,说:“算不上吧。上回他捎信来,说想要我做个礼物给他。这不是赶巧么……” 叶斐然:“……” 嗯哼,你高兴就好,这还不算定情信物,什么才算? 不过,看到薛长乐那满脸娇羞的模样,叶斐然也很替她高兴。这丫头兜兜转转的,可算遇到合心意的人了,万江珧和她一文一武,正好搭配。 把那棒槌也给摆上供桌,乞巧的东西就算齐活了。叶斐然对合家大小说:“等吉时到了之后,就一起拜七姐。” 她站在主妇的位置上,吩咐得自然而然,底下的丫鬟也纷纷低头答应,俨然已是一幅当家主母的气度。 苏氏见女儿雍容华贵,处事有方,想起家里短短几年就过得如此兴旺,高兴得暗暗掉起了眼泪。 门房突然奔进来,惊慌地对叶斐然说:“夫人,夫人,宫里来人了!” 叶斐然一怔:“宫里?哪个宫里?” 门房道:“是坤华宫的青螺姑姑!” 要说子爵府的门房,跟着这么个主人,也算见多识广了,见着坤华宫的大姑姑青螺,也仅仅是有点儿着急紧巴着,说话行事分寸还是半点不乱的。 叶斐然说:“快请!” “不用了!没空闲坐。”青螺已从外面快步走进来,直奔叶斐然跟前,说,“皇后娘娘有请夫人,立刻进宫去!” 这么急? 察言观色,知道事情恐怕急且大,叶斐然简单叮嘱了家里人几句,麻溜利索换上衣服,就跟青螺进了宫。 进了坤华宫,才知道大件事! 院子里的祭桌,乱七八糟的,打翻在地上,好像刚被人踹翻。皇后躺倒在床上,已经撅了过去,快步走向皇后的时候,青螺已简短扼要地把事情跟叶斐然说了,“柳贵妃跟皇上上眼药,说皇后要害她的小皇子,让才小皇子变成如今般情形。皇上来到,一言不合就把供桌掀了,还踹了娘娘一记窝心脚,人走了,还不许太医来医治。我们只好请您来了……” 叶斐然一听,怒从心头起,这都什么事啊! 她说:“先看看娘娘再说,可别被踢坏了!” 来到凤榻前,只见皇后嘴角挂着一缕血丝,面白如纸,奄奄一息。衣服也没有换,心口处一个大脚印子,触目惊心。 青螺本已收了眼泪,强作镇定,一见那形容,忍不住那帕子掩住了嘴巴,转过脸去。 叶斐然拧着眉:“我的老子娘诶,这可真狠啊!可别伤到骨头了!” 伸手过去一摸,真是好不的不灵丑的灵,皇后的肋骨,断了两根。叶斐然这一下可凝重了,扭脸吩咐青螺道:“准备干净的水、纱布、剪子、金创药,我要给皇后娘娘接骨!” 肋骨断了,可大可小,如果一不小心扎伤了心肺,在没有外科手术的古代来说,就是死路一条! 青螺看到叶斐然那神情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吓得一窒,就连哭都忘记了,赶紧让坤宁宫的人关闭门户,准备要用的东西。 很快,叶斐然要准备的东西就来了。 先从空间里取出一颗续命丸,让皇后压在舌底,皇后还有意识,眼睛睁开两条缝,看着叶斐然:“二丫……疼……” “娘娘放心,我这就给你接骨。你忍着点,很快就好。”叶斐然好言安抚着,在空间里搜寻能用的东西,最好是麻沸散一类。 在药柜里找到了一包麻沸散,立刻喂皇后喝下去,不一会儿,皇后就进入了昏睡状态。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宫里死一样寂静,除了叶斐然偶尔出声问青螺递东西过去之外,鸦雀无声。所有宫女太监,都把心提到嗓子眼去,生怕皇后出事…… 要是皇后有事,这个宫里有一个算一个,所有人脑袋都得落地! 终于,等来了屏风后面那一声天籁般的:“好了!” 连同青螺在内,所有宫女太监,都是腿一软,长长松了一口气! 叶斐然从屏风后出来,神色如常,除了眉宇间略带几分疲惫之外,别无异样。青螺陪着小心问:“娘娘怎样了?” 叶斐然说:“骨头全部接上了,不要移动,不要翻身,我留下药丸,每三个时辰服食一次就好。如果遇到发烧的话,马上通知我。” 她很淡定,淡定会传染。 坤华宫里的众人心里随之镇定下来。 “要喝杯水吗?” “累了吗?要捶腿吗?” “我给您准备了点心,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挥了挥手,停止了太监宫女们的奉承,叶斐然说:“青螺,你跟我打听下,到底柳贵妃说了啥?” 青螺很快去了,不过一顿饭时分,回来禀告叶斐然道:“是因为小皇子又病了,就跟皇上上眼药。哼,她那个小皇子养得宝贝似的,就连柔儿都插不下手去,我们娘娘一眼都没能瞧上,他病了倒怪上咱们娘娘了。我们娘娘受了天大的委屈,比窦娥还冤!” 一席话,说得叶斐然默默皱眉。 第915章 柳贵妃,你先去坤华宫门口跪着吧 第915章柳贵妃,你先去坤华宫门口跪着吧 柳贵妃那小皇子还是叶斐然给接生的呢,基本情况也是了解的。 听青螺这么一说,她说:“难产的孩子本来就容易身子弱,柳贵妃也是生过孩子的人,应该很清楚才对。哪怕要作要闹,也等孩子长大之后啊,如今闹起来,为什么?” 青螺对柳贵妃厌恶至极,说:“她就是那个轻狂样儿。” 叶斐然说:“那行吧。我们先守着娘娘。” 这一晚,叶斐然歇在了坤宁宫,到了半夜,屋子门突然被打开了。 叶斐然暴起,想要反抗,可是来人好大的力气,把她死死压在身下,一块异香异气的帕子捂到她脸上来,不多会儿她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盆冷水泼在她脸上,把叶斐然泼醒。 “起来!”冷冷且尖利的声音,很是恐怖,但……她捕捉到一丝虚弱? 叶斐然故意闭着眼睛,假装听不到。那人又说:“起来!” 一只冰凉的手,伸过来,捏住她的脸,叶斐然轻声说:“你敢对我动手,我就绝不帮你忙!” 已经捏起她脸蛋肉的手的主人,迟疑了一下,放开了。 叶斐然睁开眼睛,目光落在离自己不到两尺远的女子身上,“好久不见,瘦了好多啊,贵妃娘娘。” 虽然说宫里生养过孩子的妃嫔都会努力恢复身段,博取皇上欢心——然而眼前的柳贵妃,瘦得也不免太过了!腰一把能掐起,两腮凹陷下去,显得两只眼睛特别大,大得凸了出来,亮晶晶的。 柳贵妃说:“你来,来帮我看看我的孩子……” 她的声音飘飘的,没有什么力气和温度,仿佛一根线栓在半空中,随时会断掉似的。 抱着小皇子,也不给叶斐然上手,就那么远远地看了看。还好叶斐然医学造诣够深,细细揣度一番,暗自摇头。 尽管如此,该实话实说,还是要实话实说,叶斐然说:“小皇子是难产的,原本就需要母乳喂养,仔细调理。你为了尽快恢复身段,没有哺乳,又不放心找好的乳母来喂养,导致他先天失调后天营养不足。这也就算了,小娃娃本有自己的生活规律,吃了睡睡了吃,好比那泥土下埋着的笋苗,不破土而出,是在积攒力量。而你为了博取皇上欢心,以及替他造声势,不顾孩子睡着还是醒着,有场合了就抱出来显世。如今孩子体弱多病,全赖你自己作死,却想要嫁祸到皇后身上,孩子有你这种娘亲,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好像被踩中了尾巴的怪猫,柳贵妃尖叫一声,脸部肌肉扭曲起来,就想要扑上去撕叶斐然:“我撕了你的嘴!” 只是冷冷一瞪她,叶斐然身上带着凛然强大的气场,被她震慑,柳贵妃张开双臂,呼呼喘粗气,愣是不敢上来。 叶斐然说:“当初我不落忍,倒是让孩子受苦了。是我的错。” 垂下眼睛,倒是真心诚意。 柳贵妃抬起眼皮,充满希望地看着她:“你、你帮他看看。你一定可以治好他的!他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啊!” 叶斐然说:“是你的希望,可不是我的。” 柳贵妃说:“你要怎样才肯救他!” 叶斐然说:“两件事。第一,你跪在坤华宫前,跟皇后请罪,让皇上皇后和好。第二,你把你宫里那个出尽了坏主意,尽针对我的人,交给我。” 她说第一件事的时候,柳贵妃脸上是愤懑,但,她说第二件事的时候,柳贵妃脸上只剩下震惊和害怕了。脸上肌肉跳动着,极其扭曲狰狞,柳贵妃不可思议地低吼:“你、你怎么知道!!” 叶斐然勾唇冷笑:“很简单,你想要借刀杀人,不光选错了人,还借了一把钝刀!” 迷惑不解地,柳贵妃轻启朱唇:“钝刀?” 叶斐然说:“那个人一定熟悉我,并且痛恨我。才会针对我来不断出馊主意。但她必定见识不如我、实力不如我、胸襟也不如我!说她是钝刀,是不是还抬举了她?” 身子微微摇晃着,就像在众人面前被拔掉外衣般窘迫,柳贵妃垂死挣扎道:“你、你大胆……你知道我是谁……” “我想,你自己才最应该搞清楚,你自己是谁——算了,大道理以后再说。我这两个条件,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叶斐然扬起下巴,黑水晶般的眼睛,亮晶晶地,明亮地逼视着柳贵妃,竟让柳贵妃有些狼狈! 柳贵妃咬牙说:“行!就按你说的办!赶紧把我儿先治好!” 叶斐然说:“你先去坤华宫面前跪着吧。” 于是这天早上,皇城内震动了! 这大半年来,母凭子贵,在宫里横着走的柳贵妃,竟跪在坤华宫前,向皇后负荆请罪! 跪了有小半个时辰,皇后才从坤华宫里递出话头去:“妹妹费心了,因妹妹的缘故,本宫生受了皇上一记窝心脚,现在肋骨断了,还躺着不得走动。妹妹且请起来,回宫里安歇吧。等本宫身子大好过后,再来细细叙述不迟。” 这话里话外几层意思,柳贵妃气得差点儿翻白眼撅过去,被慎儿、柔儿搀着回到芳华宫。 叶斐然倒是遵守承诺,已守在小皇子跟前。 “面瘫?” 把扎在小皇子身上的针一根一根拔出,叶斐然屏息静气,心平气和道:“没错。” 柳贵妃瞪着眼,“什么叫面瘫?” 叶斐然说:“字面意思,就是说,不太能笑,也不太能做别的表情——小皇子是钳产,钳产的孩子,很容易伤到脸上的神经。只是面瘫和身子弱,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是……伤到脸面,日后如何争夺帝位?一时之间,柳贵妃面如死灰,竟把往日的争荣夸耀之心,全都死掉了。 “没想到,本宫辛辛苦苦,竟生了个废人……哼……”她喃喃自语,叶斐然心里一激灵,来了不祥预感,“你想要干什么?” 柳贵妃惨笑:“来人,把小皇子送到西五所去,安排奶娘照料吧。” 柔儿变色惊呼:“娘娘!您这是放弃亲自抚养小皇子了么?” 叶斐然倒是不吭声,一来人家私事,没有她说话的份儿,二来她私心认为,小皇子不跟在柳贵妃长大,或者还能成长得好一点…… 第916章 父慈子爱 第916章父慈子爱 眼见柳贵妃心意坚决,柔儿等宫女只能遵从她的命令,送走了小皇子。 柳贵妃对叶斐然说:“你也可以走了。” 叶斐然说:“我的第二个条件,你还没有践行。” 柳贵妃眉毛一立,就要发作,想了想,恢复平静说:“没有那个人。我不知道你从哪儿来得的消息,那全都是假的。往后没有来由的空穴来风,就少到本宫跟前作怪!” 摇了摇头,叶斐然说:“不,并非我从什么地方听到的传言……不过,娘娘若要包庇此人,我也无法。日后娘娘要是被此人坑害,可别怪今日的我没有把她带走。” 她无声地行礼,离开了芳华宫。 回到坤华宫,皇后问:“你到柳贵妃处?” 没打算瞒着,叶斐然说:“是。” “我就知道,那贱人不会无缘无故服软!”想起刚才挣足了面子的盛况,皇后忍不住踌躇满志。 叶斐然不言不语。 话锋一转,皇后也收敛了笑容:“你不怕我怪罪你?” 叶斐然说:“娘娘信得过我。” 皇后笑了笑,果然没有多问,叶斐然知道,皇后是完全信任自己的。她大着胆子,说:“娘娘,我这儿有个想法……” 凑到皇后耳边,低声耳语。 皇后眼神变幻了好几轮,下了好大决心地点头:“行吧,就按你说的办。就当咱们……行善积德了!” 当天晚上,叶斐然悄悄的去了西五所。 …… 大概是后宫的事儿太烦人,一连几天景熙帝都微服出宫,去了李寡妇处。李寡妇自是使出百般茶艺,把景熙帝的心牢牢抓住。 睡是没睡几次,心是抓稳了。 李寡妇看着隐藏任务的进度条一个劲往前推,欣喜若狂。 这日,从李寡妇处回来,景熙帝心情极佳。哼着从李寡妇处学来的小曲儿,换掉了富商的衣服,穿上靛蓝团龙常服,日常批阅奏折。 “太子殿下求见——” 景熙帝看看案头堆起小山似的奏折,眉头抖了抖:“朕正忙着,让他明儿再来。” 夏刚还没出去通传,雷玮自己进来了,“参见父皇,父皇龙体金安。” 假装眼睛定在奏折上,其实根本没看是啥,拿起朱笔飞快画了个圈,景熙帝说:“不是让你明天再来吗?有什么事,非得今天说?” 雷玮说:“父皇,天气炎热,西五所有好几个弟弟妹妹中了暑。儿臣想邀父皇一起去看看他们。” 好像才挣脱了李寡妇的温柔乡束缚,想起自己还有一堆皇子公主,而且已经好久没有去看他们了,景熙帝放下笔道:“原来是这样。那……行吧!” 要是别的要求,景熙帝还真不一定答应雷玮。 父子一行到了西五所,奶妈宫女太监们早就得了信,准备俱全。景熙帝见中暑的是三四个小公主,都得到妥善照顾,很是满意。抱着闺女们亲热了一会儿,阵阵婴儿啼哭传了过来,景熙帝眉头一拧:“谁在哭?” 奶妈战战兢兢道:“是小皇子。” 后宫里,昵称小皇子的只有一个……景熙帝微讶:“小皇子?不是柳贵妃亲自抚养么?” 奶妈跪着,不敢说话,景熙帝目光投向雷玮,雷玮躬身道:“小弟弟如今放在西五所共同抚养了。” 景熙帝问:“为什么?之前柳儿跟我哭着喊着要亲自抚养小皇子成人的,怎么一转头就送过来了?” “这……儿臣不敢对柳贵妃置喙。” 嗅出不寻常的味道来,景熙帝说:“说!有什么不敢说的!如实招来!” 雷玮说:“小弟弟出生之时伤到了脸面,落下了残疾。以后恐怕不会很好看。” 景熙帝皱着眉头说:“那这残疾有生命危险么?会影响吃饭走路么?” 雷玮说:“都不妨事。只是说,以后脸上看不大出来表情,嬉笑怒骂等等,不太方便。” “嗨!那算什么毛病!”景熙帝一拍大腿,“喜怒不形于色,不正是大丈夫所追求的么!柳贵妃就为了这,连自己儿子都不要了?” 雷玮硬着头皮说:“儿臣以为,放在西五所和别的兄弟姐妹一起长大,也不算是不要吧?” “你懂个屁!”景熙帝一急,就往外爆粗,“你不知道她当初跟朕哭得多惨!” 生气得狠了,景熙帝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小皇子咿咿呀呀的,哭个不休,越发给沉闷的气氛添上几分压抑。 雷玮抱起小皇子,轻轻哄着他,不一会儿,小皇子安静下来。雷玮对奶妈说:“你给他穿太多了,这么热的天,包粽子似的,把下面的襁褓散散开。用新鲜瓜果挤出汁来,每过一段时间喂两口,会舒服很多的。小屁股也要勤快点洗,洗了用轻柔的毛巾擦擦干,就不会起尿疹子了。” 看耍戏猴子似的看着他,待雷玮搞定一切后,景熙帝才说:“男子汉大丈夫,困于鸡毛蒜皮小事。玮儿,朕记得,朕可没有这样教你啊!” 雷玮温和地说:“父皇说得对,但‘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儿子觉得对幼儿温柔一些,并不影响本人的雄才大略。相反,绳锯石断,水滴石穿,温柔反而是最大的力量。” 想起最近雷玮的几件事情都干得很不错,特别是在若氏人那里被软禁了大半个月,仍然保持头脑清楚,景熙帝不得不承认:“你小子确实有几分歪理。” 雷玮说:“父皇,您看看,弟弟睡着了的样子,多像您。” 这句话景熙帝在柳贵妃口中听过无数次,但在雷玮口中说出来,别是一番滋味。景熙帝五味杂陈,再也坐不下去,大袖一甩:“朕明日再来!” 一连好几天,景熙帝都去了西五所,还每次都带着太子。 宫里的消息瞒不住人,很快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柳贵妃坐不住了,这日景熙帝前脚进了西五所,后脚她就跟了过去。 一进屋子,就看到景熙帝抱着小皇子,在逗趣。 小皇子已经半岁多了,可以挨着东西坐起来,软趴趴的好像趴趴熊,可爱得不得了。隔得老远地,就听见景熙帝、太子的欢声笑语。柳贵妃咬了咬嘴唇,快步走了过去,娇声媚气的唤道:“臣妾见过皇上。” 第917章 贬为柳嫔 第917章贬为柳嫔 眼尾都不扫柳贵妃一眼,景熙帝逗着孩子玩得欢,小皇子瘫着脸,手手脚脚很热切地跟着父皇皇兄玩,有种反差萌。 柳贵妃被晾在一边,跪着,不大会儿手脚脖子都酸麻了,不敢动,尴尬得不行。 玩到小皇子打呵欠,景熙帝才意犹未尽地说:“奶娘,来抱玥儿回去。” 柳贵妃一愣:“玥儿?” 景熙帝说:“朕已经亲自为他取名雷玥。” 柳贵妃喜出望外,“臣妾谢过皇上隆恩!那真是小皇子三辈子修到的福气!” 仍旧冷冷地,景熙帝不置可否,眼见奶妈上来要抱小皇子,柳贵妃喝退奶妈:“本宫的儿子,本宫自己来抱。你退下!” “且慢。”景熙帝亲手把孩子交到奶妈手里,低沉严厉地说:“你不是亲口说了,把孩子送到西五所来养吗?怎地如今放起屁来了?” 他戎马出身,本非文绉绉的人,骂起人来十分刺耳。柳贵妃脸色白了一白,重新跪在地上,眼泪“刷”的落下来了,“臣妾一时糊涂!皇上恕罪!” 景熙帝表情欠奉:“你何罪之有?皇子由乳母带大,本是当朝律例。玥儿只是循祖制而已。朕,怪你何罪?” 知道大事不妙,被吓得脸色煞白的,柳贵妃垂死挣扎道:“不,皇上,臣妾知错了。臣妾不应因为玥儿的一点残疾而嫌弃玥儿,请给臣妾一个机会……” 她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很快,娇嫩白皙的额头上就起了红印子。 奶妈抱着孩子,走远了,确保不会惊到孩子,景熙帝的脸“刷”的垮下来,变得极其可怕,一拍桌子:“柳凌烟!你也知道不该嫌弃孩子!你也知道错!虎毒不食子,你这个当娘亲的可好,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你这是当孩子是骨肉血亲,还是你争宠的工具?” 他威势极重,柳贵妃被吓得瘫软在地上,抖成一团。 见状,越发厌恶,景熙帝忽然之间,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眼前这曾经耳鬓厮磨的女人多说半句。他揉着眉心,低声道:“夏刚,把柳贵妃贬为柳嫔,搬出芳华宫,依附坤华宫而居。立刻拟旨!” 夏刚大声说:“遵旨!” …… 坤华宫里,叶斐然照料着皇后,不曾想,景熙帝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 接下来就没有叶斐然什么事了。 …… 皇后重获圣宠,如山般的赏赐,大笔大笔的进了子爵府。 叶斐然泡在浴桶里,整个人虚脱了一般,薛长乐使出师门独特舒筋活络手法替她揉捏放松,她葛优瘫在浴桶里,念念叨叨:“捏捏脖子,按摩下百会穴……我的头痛死了……” 薛长乐手上老实依言照办,嘴上取笑:“夫人,你明明进宫去,应该膝盖用得最多呀,怎么倒是头痛起来呢?” 闭着眼睛惬意享受,叶斐然说:“哎哟喂,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在宫里,人躺下来了,脑子还在百般转动,千头万绪好像自己活着似的在我脑壳里乱拱乱钻,哪怕睡着了也得睁开半只眼睛!这般用脑子起来,怎可能睡安稳。我真的是太难了!” 薛长乐忍俊不禁。 沐浴更衣,才迎接成甯下差回来,晚上关起门了,夫妻两个才说悄悄话。成甯抱着叶斐然,呵气如炽:“丢一只小黑豆出来,没头没尾的就让我去找太子。这事儿你怎么谢我,嗯?” 叶斐然禁不住痒痒的,笑嘻嘻地躲着:“可是你得承认事情办得很漂亮呀!” 成甯说:“柳相今天上朝,脸都是黑的。偏偏错的是自家女儿,又是后宫阴私,就连煽动内阁弹劾皇上,都找不到合适理由。后宫柳贵妃这只胳膊折了,他老人家也只能含泪往袖里藏,朝中不少人都暗地里拍手称快。” 叶斐然瞪了眼,道:“哦?除了我们,还有人跟柳相过不去呀?” “多了去了。物极必反,盛极必衰,这道理用不着我教你吧?”成甯没心情跟小娇妻说这些沉重话题,他听见叶斐然回家之后,第一时间放下手头差事,还推掉了三个重要应酬,急匆匆赶回家,不是为了换个地方继续聊经济学问的,伸手掐一把软腰,皱眉:“宫里吃得不好吗?怎么掉膘了?” 叶斐然涨红脸,说:“最近胃口糟糕……” “胃口糟糕?一定是相公没有喂饱你。” 成甯把她拦腰抱上了床。 房内的红烛一支支燃点到尽头,熄灭…… 然而叶斐然坏掉的胃口,并没有因为成甯努力喂饱她而好起来。 整整小半个月,都是恹恹的,每日只是吃点儿粥水。自己给自己号脉,啥也号不出来。这年黄河决堤,景熙帝让成甯去赈灾,叶斐然送了成甯回来之后就病倒了。 三天水米不沾牙,第四天,叶天宇和小虞休沐回家,看到叶斐然瘦得脱了形。哥俩对望一眼,二话不说把叶斐然扛在春凳上,要把她抬去太医馆。 “不!我不去!” 兄弟俩一把子力气,一前一后抬着春凳走得飞快,叶斐然趴在春凳上捶打,险些滚到地上。小虞冷冷道:“娘,你讳疾忌医是没用的!” 乖乖隆的咚,外甥多似舅,这小虞说话行事十足缩小版的成甯了。 叶斐然眼泪汪汪道:“我没事……歇歇就好了……” 叶天宇说:“还说没事?我们现在抬着你都不觉分量的,从前可是跟抬一口猪没分别……” 叶斐然亮起虎牙:“汪汪汪!” 堂堂县主,抬在春凳上招摇过市到底不像话,于是还是老实备车去了太医馆。恰好张院判在,听说是心爱的女弟子病了,又是一阵忙乱,二话不说亲自下场给她诊脉。 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叶斐然忐忑地盯着张院判,生怕他说出那两个字来。 随行的苏氏问:“张太医,是不是有喜了?” 张太医摇摇头,说:“不是,是积食苦夏而已……” 肉眼可见的失望,苏氏垂下眼睛说:“怎么不是喜?都成亲四年了……” 第918章 崔学士冤死狱中 第918章崔学士冤死狱中 张太医踌躇了一下,看了看旁边傻站着的俩大小伙子,一脸欲言又止。 苏氏会意,把哥俩撵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张太医、叶斐然和苏氏三个人,张太医小心翼翼地说:“苏大娘、二丫,我不瞒着你们。实在是二丫身体带着先天的一股寒气,寒气淤积在五脏六腑,久散不去,特别容易积滞肥甘膏腴,以及特别……难怀孕。” 好像晴天霹雳,苏氏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 相比之下,倒是叶斐然很平静,她早就料到了,毕竟容易发胖、宫寒难孕什么的,在她那个年代,早就是见惯不怪的毛病。张院判看了她一眼,叹气:“寒气入宫,哪怕有了孩子,也很难留到足月。须得细细调理,把五脏六腑的寒气驱赶出去,才好谈生儿育女的事。” 听到这里,苏氏直接哭出了声…… …… 抓了些调理脾胃的药回到家,叶斐然吃了药就睡了,这一晚,苏氏的院子很晚才灭灯。 所有人都睡了之后,“睡了”的叶斐然睁开眼睛,进了空间。 葱葱郁郁的草药田长得茂盛,两个大池子里生机勃勃,进了灵泉里泡得浑身暖洋洋,叶斐然才进屋子。她喃喃地唤出说明书:“固元膏的方子有么?” 说明书说:“七级升级奖励里的‘药方大礼包’内可搜索。” 叶斐然一搜索,果然有固元膏的方子,她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学习”的按钮,那条配方就自动进了脑子。 但是……用中医来治疗,见效太慢了,那不是叶斐然解决问题的方法,她解决问题,素来追求——快准狠! 她问说明书:“能不能直接用试管婴儿或者别的什么手段,让我快速怀孕?” 说明书说:“空间不支持超越本时代科技树上的科技。” 那就是没辙了。 叶斐然想了想,说:“除了固元膏,有什么调理宫寒痰湿最快的法子?” 说明书说:“可锻炼功法。” 叶斐然说:“别说那种三年小成的功法,来不及。” 说明书说:“空间的功法不需要练,请打开升级lv9大礼包点选需要学习的功法,点击学习即可获得。” 叶斐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之前那么多技能,不也是没有一个需要学的么……她忽然感到空间可爱起来了,赶紧打开面板,果然lv9大礼包里有三种功法,其中一样是健体术。 点击选择了健体术之后,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游走在四肢百骸中……一轮极为老套的感想抒发过后,叶斐然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浑身上下轻盈无比。 然后……经验值清零…… 叶斐然:“……” 空间说:“宿主体质强奸度+1,要升级需要更多经验值。” 行吧,她习惯了。 …… 为了让苏氏放心,叶斐然还是吃了半个月的药,除此之外,也弄了一些补品回来给自己进补。直到把自己补到流鼻血,苏氏看见心疼,这才罢休。 如此折腾一番,夏尽秋来,时间踏入了八月。 崔夫人终于打赢了官司,把落在信昌侯夫人手里的银票房契夺了回来。在京城西边另外买了一处宅子,母女两个搬了出去,独自过活。 从琼州传来不幸的消息:崔学士没能熬到给自己平反,死在了牢中。 坏消息传来,正在吃早饭的苏氏,二话不说把碗一放,说:“二丫,你托人捎信去五城指挥所叫天宇回来。我们立刻动身去崔家!” 换上了墨蓝素净的衣服,摘掉头上的七宝簪花珠钗,换上了珍珠装饰的银钗子银耳环等物,叶斐然陪着同样一身朴素的苏氏,紧赶慢赶到了位于京城西边张家园胡同口的崔家。 才下车,就看到两只纸扎的白灯笼,高高悬挂在门口。 门扉紧闭,里面传来隐约哭声。叶斐然亲自去拍门:“崔夫人,明萱!是我!” 来开门的是曼珠,她的眼睛红红的,大兔子一样,看到叶斐然眼前一亮,好像见到了救星,说:“快请进!” 领着苏氏和叶斐然进了屋子,这地方也才一进,放了灵幡纸钱火盆等物,越发窄得身子都转不过来。曼珠走在前面,一叠连声道:“夫人,果然是苏大娘和叶县主来了!” 崔夫人坐在屋角里,正在发愣,整个人看上去都是木的。崔明萱披麻戴孝地,迎出来,未语脸先红,说:“苏大娘,叶县主,三爷。” 苏大娘忙止住了崔明萱的行礼,说:“请起吧,这是一点帛金。我们是来吊丧的。” 没有棺木,只立了简单的灵堂,但崔家是读书人,礼节很多。幸好有曼珠和沙华两个大丫鬟提点着,宾主双方都尽了礼节。 叶斐然随着苏氏祭拜完毕,苏氏去安慰崔夫人,叶斐然悄悄把崔明萱拉到一边,说:“崔小姐,有件事我一直不好问。到底……崔学士得罪了谁?” 无缘无故被投入牢里,死得也蹊跷。 崔明萱说:“家父取探花郎出仕,却因出身不同,和柳相生了嫌隙。虽然一直保持着联络和距离,小心翼翼地把控着其中尺度,却始终没能得到柳相信任,处处被针对。家父避走南疆,仗着有老王爷余荫,做个闲散学官。不料宁昌王狼子野心,累及家父。家父自知无幸,安置了我和娘亲,慨然下狱……前些日子听说柳贵妃被贬,我们还暗自高兴,以为柳相倒台指日可待……没想到……”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叶斐然略一思索,心胆俱寒。 她见崔明萱哭得伤心,少不免一番安慰,过了一顿饭功夫崔明萱才渐渐好起来。 离开崔家的时候,一直没见到有人上门,苏氏上了车之后叹气道:“唉,可能我们是唯一一家来吊唁崔学士的了。” 叶斐然还没有说话,远处马蹄声响,和叶斐然的车子擦肩而过,信昌侯带着家眷们,浩浩荡荡一大群人,白茫茫如雪地倾泻般涌进了崔家。 崔夫人在崔明萱搀扶下,缓缓迎了出来,她显得十分虚弱,不过还是勉强支持着自己站稳:“姐姐,姐夫。” 第919章 作妖的人就爱作妖 第919章作妖的人就爱作妖 信昌侯黑着脸,来到灵前上了香,大马金刀的坐下,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崔夫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使了个眼色,让崔明萱出去。崔明萱却假装糊涂,贴着她坐下了:“娘现在心乱,我陪着娘。” 信昌侯脸色越发难看,却也不方便说什么。 就这样一屋子黑压压的人,信昌侯说:“妹子,我为妹夫感到难过。他当日如果早服软,会做人一点,也不至于落到今天死在狱中的下场。可见做人会识时务是多么重要!” 这话说出来,崔夫人伤心欲绝,“侯爷,死者已矣,你就休提了吧。” “不,我一定要提。”信昌侯说,“妹子,既然现在妹夫已经死了,我得问,他之前藏起来的那份密折到底有没有交给你?” 眯起眼睛,加重语气,强调了一句:“不是我想要,我也是受人之托!” 崔明萱细声细气地说:“是柳相想要,对吧?他早就想要,所以逼着我爹爹交出那东西来,我爹不从,后来莫名其妙的,进下了狱。我们原以为平安无事,没想到柳相还是逼死了我爹!” 信昌侯冷哼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那份密折呢?” 无论信昌侯怎么逼问,崔夫人还是一脸懵,不住摇头否认:“我不知道,我们没有,我们家一向女子无才便是德……侯爷是知道的……” 眼见确实逼不出什么来,信昌侯只得作罢,提起另一桩事:“既然如今妹夫已经彻底回不来了,你们两个女子单门独户的过日子,多不像话!要不然,我就不计前嫌,让你们继续回侯府过日子?” “回侯府?”崔夫人猛烈摇头,“不。我才不回去。” 信昌侯夫人苦口婆心道:“妹妹。你不依附我们过活,可要怎么办呢?京城水那么深,你们两个弱女子,手里又拿着几万两银子的家私,人家把你们吃了,骨头都不带吐的!” “你指望你那个没过门的女婿会为你撑腰吗?哼,虽说过了大定,可现在明萱要服丧三年,人家可是子爵府的小舅子,军中正得力的红人,年纪轻轻,是个香饽饽。哪里轮得到你?就算多赔点银子,要悔婚,你们娘儿俩又能说什么?” 一席话,把崔夫人母女说的面如死灰,欲哭无泪! …… 叶斐然在家里和苏氏闲话家常,苏氏说:“我之前就说把事情给办了,你们姐弟俩叽叽歪歪的。这下好了吧,一等要三年。可算随了天宇的愿了!” 叶斐然说:“反正天宇今年也就十五,再过三年也就十八嘛,刚刚好!” 苏氏不太乐意,说:“我想赶紧喝媳妇茶呐。” “哎呀,娘,你急啥。反正该是你的跑不了。”叶斐然说,“你要嫌在家里闲着没事干,就去姐姐那儿走动走动,米糕米豆俩奶娃娃还不够你老人家玩的吗?” 被她逗得笑出声来,苏氏白了她一眼,啐道:“就你个猴儿话多!” “信昌侯夫人到——” 母女俩都是一怔,交换了个眼神,苏氏小声说:“你跟信昌侯府有交情?” 摇了摇头,同样一脸迷茫,叶斐然说:“没有。请她进来看看有什么事吧。见机行事便了。” 信昌侯夫人走进来,想要摆出大家气度来,可叶斐然和苏氏两个不卑不亢的,谁也没有显示出卑躬屈膝的样子。她自己有事在心,就开口道:“苏大娘,成夫人,崔学士家里有不幸,你们听说了没有?” 苏氏说:“知道,我们第一时间上门去吊唁了。可怜崔夫人母女,孤儿寡母的,以后也不知道怎么处。那日我过去,灵堂里冷冷清清的,混官场的人可真是势利眼。” 听见她说话又直白又粗俗,并且说得还对——信昌侯夫人很是无语,脸上不大好看。 她想到苏氏现在是成甯的丈母娘,成甯和叶斐然两口子都是皇帝、皇后跟前炙手可热的人物,利益当前,也就忍了,还安慰自己说这样天真烂漫的亲家日后更好拿捏。信昌侯夫人摆出笑脸来,说:“大娘心直口快,说话句句在理。但是呢,也不能光怪别人……毕竟在京城这地方,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谁过得都不容易啊。特别是有什么丧葬喜事,那更是,牵一发动全身,谁跟谁好,谁跟谁孬,在这些大事上,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苏氏云山雾罩的,旁边的叶斐然低头呷了一口热茶,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亮,转瞬即逝。 信昌侯夫人继续说:“就拿儿女姻亲来说吧,谁不是想儿女过得好,想要嫁娶给力?这样同气连枝,有个膀臂,在京城里厮混却又容易三分了,苏大娘,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苏氏点头道:“我知道了,就跟我们村里母猪配种,也爱选头强壮种猪。是一样道理。” 信昌侯夫人:“……” 苏氏满脸天真无邪地看着信昌侯夫人,仿佛自己真是个不谙世故的乡下妇人。信昌侯夫人无力道:“嗯,这形容……很特别,很贴切。” 苏氏说:“所以,您这弯弯绕绕的,到底想要说啥?你堂堂信昌侯府,总不可能要跟我家母猪配种吧。嗯,我们家现在也没有养猪啊!” 算是明白了,跟这家人就得直接说,信昌侯夫人说:“我家眼下有三个闺女,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崔明萱要服丧三年,夫人,何不毁掉婚约,在我家三个女孩儿里另择良配?” 几乎不加思考地,苏氏一口拒绝:“不了。” 信昌侯夫人脸色“刷”的,绿了,“为什么?” 苏氏说:“我是农村人,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只知道说了的话要算数。但我们家大定都过了,彼此缔结了婚约,不能因此毁约。至于发生崔学士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的,等三年就等三年也就罢了。” 她说话的口吻十分平静,眼神毫无波澜,脸上更加表情认真淡然。 苏氏这样说话神情,比打了两巴掌在信昌侯夫人脸上更痛。 第920章 作妖的人继续作妖 第920章作妖的人继续作妖 原以为一拍即合的事情,没想到只是自己一厢情愿,信昌侯夫人脸上挂不住了,垮下脸来:“苏大娘,和崔家结亲,与你们没有半分好处!” “甚至,那个崔智游死得不明不白,得罪的又是柳相,稍有不慎还会给你们家带来杀身之祸!信昌侯府哪怕只是做个太平侯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嫁妆更不会待薄了闺女的——你为什么好的不选,要选那么个烂灯盏?” 叶斐然突地发出一声很响的笑声。 信昌侯夫人斜斜地看她一眼,说:“成夫人,这是长辈们在说话,请放尊重点。” “我们家一向是二丫说了算。”苏氏温和地说,“二丫,你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叶斐然说:“我是笑有人不自量力,编排别人是烂灯盏,实际上谁好谁孬心里没点数。” 信昌侯夫人一拍桌子:“你说什么!” “夫人,你家女儿是多愁嫁不出去啊?巴巴儿的跑上我家门来,强要我弟弟迎娶?崔明萱家逢不幸,不是她的错。而你们家三位小姐,强抢表妹嫁妆,欺行霸市,却是街坊邻里乃至宫里市面上,人尽皆知的事实。娶妻娶贤,你还是回去先让她们念几年圣贤书,再寻思找婆家吧。” 信昌侯夫人脸上刮刮痛,大喊:“别以为你们家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走了华盖运,封了个子爵么!我们家是侯爵,公侯伯子男,我家姑娘看上你那破落户弟弟,还是低嫁了,抬举了你叶家!什么玩意儿,连基本的趋利避害都不懂,上赶着要崔家那女人,别到时候相爷恼恨上了,整治起你们来,给你个满门抄斩!” 叶斐然说:“哎哟,你听听,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您这是强买强卖生意做不成了,就恼羞成怒了吗?我娘心善口拙,跟您这伶牙俐齿的亲家相不上。和侯府做亲家,是我们家不配了,那就麻溜利索的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吧。” 信昌侯夫人气得脸色发白,两个鼻孔一张一合的,差点儿厥过去!懒得再跟她掰扯,叶斐然狠狠把手里的茶碗一放:“长乐,送客!” …… 没过几天,不知道怎么的,崔家附近,子爵府附近,沸沸扬扬地传出了说叶天宇要退婚,另外迎娶信昌侯府姑娘的传言来。 恰好叶斐然进宫去陪伴皇后了,没能及时发现,这些流言就跟长了腿似的,传得哪儿哪儿都是。 崔家,崔明萱鬓边别了一朵小白花,银钗子,珍珠耳环,出殡回来,把门一关,默默坐着垂泪。崔夫人亲自下厨做了饭菜,命两个丫鬟捧着,摆好了饭菜,揽着崔明萱肩膀道:“女儿啊,你辛苦了,来吃两口吧。” 崔明萱眼泪汪汪地,满腹心事,食不下咽。 崔夫人放下筷子,叹道:“你别哭了。这种事上天注定的,不由你我。只能说……我们命苦罢啦。” 崔明萱说:“娘,今天有谁来见过你没有?” 崔夫人摇头:“没有。” 稍感安慰一般,崔明萱又吃了两小口饭。终究不放心,说:“如果,叶家来退婚,娘,你会答应吗?” 崔夫人愁道:“哪儿能不答应呢?死皮赖脸的嫁过去,没的丧了咱们的骨气啊。” 道理,崔明萱懂,然而听到这话从母亲口中说出来,仍然是心肝被摘了去一般。 什么事不想发生,越发生什么事似的,门外传来曼珠的声音:“夫人小姐在屋里吃饭呢。” 崔明萱的脸“刷”的白了,看着崔夫人,可怜兮兮的。崔夫人叹了口气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娘出去看看。” 谁知道来的是信昌侯夫人,带着三个闺女。比起衣着素净的崔明萱,云馨、月馨、霜馨这三个女孩儿个个衣服华贵,就连裙摆上的绣花都精致过人,对比鲜明。 崔夫人如今彻底跟姐姐撕破脸了,自然没有好脸色,淡淡的说:“姐姐,你前儿不是才嫌弃了咱们这儿死了人晦气么。怎么今天又来了?” 信昌侯夫人说:“妹妹,你别用这语气说话。我们到底是从小一桌子吃饭一个床上睡觉的亲姐妹。你没有了丈夫依傍,我就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今天来,是有好事跟你说。” 崔夫人表示不信:“什么事,赶紧说完吧。” 信昌侯夫人说:“叶家那位三少爷,昨儿刚来跟我们相看过,看上了我们家云馨。这儿二万两银票,是给你的退婚钱。云馨,拿去给你姨。” 捧了厚厚一叠银票,楚云馨看着铁青着脸的崔夫人,忍不住弯了弯小嘴,轻声说:“小姨,恭喜发财。” 崔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说:“你们欺人太甚!” 信昌侯夫人眯了眼,说:“是你不识时务,姐姐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啊。再说了,趋利避害,不是人之本性嘛?你家男人一死,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他们叶家又不是傻子,又不是开善堂的,干嘛非得绑着你们家明萱不放?是图她身子弱不好生养还是图她性子软顶不了事?” 一番话还没落地,气得崔夫人肋疼的毛病犯了,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崔明萱急得直扑上去,“娘!娘!” 把那叠银票甩在地上,白色的纸纷纷扬扬落一地,就跟纸钱没两样,在崔明萱的哭声中,楚云馨回身便走,“娘,我们走吧。” 一声男子暴喝,炸雷般炸响:“你们撒谎!” 中气十足,吓得院子里的三个女孩儿拼命往信昌侯夫人身后缩。信昌侯夫人看向门口,来的是个身材高大,容貌俊朗的年轻人,一头稻草般茂密的乱发,草草地扎起,还有不少头发丝在四面八方跑出来,正是——叶天宇。 叶天宇看着她们,眼底尽是讥讽:“长舌妇,干啥啥不行,胡说八道第一名。老子哪怕娶一头母猪,都不乐意要你这老长舌妇生的小长舌妇!” 站在信昌侯夫人身后的三姐妹,低着头,面红耳赤,羞愧不堪!但,看到叶天宇那丰神俊朗的模样,是平时闺中那些文弱得一阵风能吹倒的表兄弟们拍马难追的,又不禁小鹿乱撞——犯贱啊! 第921章 我们家绝对不退婚 第921章我们家绝对不退婚 叶斐然跟在叶天宇身后,腿短,慢了一步。 进了院子,一目了然,说:“曼珠,把这药喂给夫人,压在舌底,别呛着了!沙华,捡起地上的银票还给你们大姨。我们两家的婚事,我们说了算,岂容外人从中作梗!” 沙华捡好了银票,崔明萱忽道:“给我。” 众人一愣,崔明萱拿过银票,自己走上前,塞进了呆若木鸡的信昌侯夫人手中。抬起眼,和信昌侯夫人直直对视,信昌侯夫人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崔明萱说:“姨母,崔家不幸,家道中落。但还没落到为几两银子背信弃义的程度。我的婚事,如非叶家亲口说退婚,绝不信第三人信口雌黄,您请回吧。” 手心里紧紧攥着那些银票,信昌侯夫人手都抖了,叶天宇大声说:“人家请你走,你还赖着不走?你打算大石砸死蟹吗?” 他在军中历练多年,一身铁血气息,寻常男子尚且抵受不住,信昌侯夫人顿时腿软。领着几个女孩子,麻溜利索的滚蛋了。 唯独楚云馨临走之前,下死眼又盯了叶天宇两眼。 霎时间,世界清静了…… 崔夫人悠悠醒转,看见叶斐然,挣扎着要坐起来:“成夫人,您是要来……退婚的吗?” 叶斐然说:“别慌。不退婚,那是信昌侯夫人在跟您胡说呢。她昨儿来了我家拜访,想要让我们天宇退亲,跟信昌侯府结亲。被我娘一顿说堵了回去。当时我就估摸着她一定会来找你们麻烦,但光凭我两张嘴皮子说,你们可能也不会信,就让天宇告假回来。这一来一去的,耽搁了时间,被她们抢了先,幸亏还是赶上了,当面掰扯了个清楚。现在没事的了。” 眼瞅着长长舒了口气,崔夫人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屋外,叶天宇和崔明萱并肩坐在屋檐下,彼此……离了三尺远。 叶天宇看着天,四合院里的天空,只有豆腐块大小。时不时的有一串鸽子飞过,打着旋儿,又回到不知道哪里的人家里去。 他不说话,崔明萱自然也不好意思先开口,呆呆坐着,想自己的心事。想着想着,潸然泪下。 叶天宇说:“你哭什么?” 崔明萱擦着眼泪:“没什么。” 叶天宇说:“不就是死了爹嘛,有啥好哭的。” 崔明萱:“……” 叶天宇,确实是个不会安慰人的钢铁直男。眼见崔明萱睫毛上眼泪滚瓜似的要往下滑,他撅起嘴巴,说:“我都没见过我爹。” “我生下来没多久他就死了。” 崔明萱的眼泪凝住了。 叶天宇说:“没什么坎儿是人迈不过去的,你这次不做得很好嘛。办一桩丧事多麻烦啊,我以为你办不来呢。” 红晕飞上脸颊,似乎很不可思议一般,崔明萱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异常璀璨的光芒:“真的吗?你这是夸我吗?娘说我好多礼数没尽到,姨母也百般嫌弃的……” 叶天宇说:“我觉得是。你才多大啊,能办成这样,就很不错了,你管别人说那么多干嘛。你姨母……嗯,长辈的事咱就不说了,就说说,这种事儿要换你那三个表姐妹来做,谁能料理得妥当?我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绣花枕头稻草包。” 崔明萱说:“大家闺秀,本就不用她们做这杂务。哪怕日后要料理家务,也有的是丫鬟婆子帮忙。不会像我这……我这破落户一般,捉襟见肘的。” 叶天宇说:“哎呀,得了吧。你家从前不也风光过么,这人有旦夕祸福,哪儿有百世荣华长盛不衰的。万一破落了呢?是束手待毙,还是哭着从地上爬起来继续活着,可不就把人的层次给区分出来了?” 好像找到了勇气,崔明萱的腰板,眼看着就直了不少。 叶天宇看了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怀里摸出一物,丢给崔明萱:“接着!” 崔明萱下意识地接在手里,一块毛了边但洗得极为干净的大手帕里,包着一对钗子,款式是萱草,上头一个小小的金铃铛,崔明萱动了动那铃铛,传出隐隐约约的声音。 叶天宇抬起胳膊,用小指头挖了挖耳朵孔,说:“这种金铃铛……是我姐夫的人用秘法制作的,你这边一响,我怀里的这枚母铃就会震动,别的东西却纹风不动,很神奇。如果你遇到有危险,就拨动它,只要我在方圆五里之内,一定会赶到。就算不能赶到,我的兄弟也会告知我。这东西我姐姐也有,她和姐夫的一对儿的。你好生戴着,弄丢了可就没有了。” 心里涌过一阵异样情愫,崔明萱几乎呼吸困难了,“哦”了一声,把萱草铃铛钗子插在发髻上。手指的感觉木木的,心跳快得几乎不是她自己的了。 屋里传来叶斐然呼唤叶天宇的声音,叶天宇大声回应着,撑起身子站起来,“我走了。有什么事记得找我。都在京城,而且,我们定亲了……你有事找我,不算逾礼。” 心知肚明最后一句话是给她喂定心丸,崔明萱笑了起来。看到她笑,叶天宇也笑了,抹了抹自己鼻子,说:“你笑起来才好看。以后别哭了。” 他转身走了,钢铁直的身板,钢铁直的心。 完全不知道自己一席话又说得少女小鹿乱撞。 …… 成甯紧赶慢赶的,赶在了中秋节前三天回到了家里。 一进家门,把叶斐然吓一大跳:“哪儿来的猴子!” 瘦得两腮凹下去,反倒更添了几分煞气和威势,成甯故意做出凶狠模样:“我是猴子,谁是母猴子?” 拦腰抱起叶斐然,把她抱得脚离地面两尺高,失去了重心,叶斐然尖叫求饶,不停捶打成甯心口:“放我下来啊啊啊——” 成甯乐得哈哈大笑,放下了叶斐然,恼得脸红的某人一巴掌拍在他臀上,“什么味儿,赶紧去洗澡!” 亲自放了一大桶水,成甯洗完了澡,只披了雪白的棉布家常服,松松地敞了怀,叶斐然帮他擦干长发。 第922章 乖儿子,赶紧喊娘 第922章乖儿子,赶紧喊娘 作为男人,成甯的发质好得过分,又黑又顺滑,缎子一般,直直垂落到腰间。这一头好头发,放在现代能直接去拍洗发水广告。叶斐然用两条松软的干毛巾,给他一点点的擦干,轻轻按摩他的头皮。 岁月静好,时光仿佛静止了一般。 成甯说:“二丫,还是你会梳头。我记得你第一次帮我弄头发,在蕉园,用那根桃木簪子扎起来,方便又好看。就好像我娘一般。” 成甯没说,他小时候怪癖十足,除了程夫人谁都不许碰。为此挨了好多顿揍依然死性不改。后来送去学武才扭过来了。 叶斐然顺口道:“乖儿子,赶紧喊娘。” 成甯:“……” 一记白眼甩过来,叶斐然吐了吐舌头,不敢继续讨便宜,开始给成甯扎丸子头。他的黑长直在她纤细十指间缭绕,心中平安喜乐,无可比拟,叶斐然不禁说:“相公,你说如果我们可以永远保持这样,该多好。” 墨眸早就惬意地眯了起来,嗓音也是含含糊糊的,越发嘶哑迷人:“嗯?我们不一直这样吗?” 叶斐然从后面圈住成甯脖子,说:“对呀,我们一直这样……和相公在一起,真的好开心。” 随手抓住她的小手,轻轻揉捏着,成甯的手很大,手指又长,完全不显得粗苯——修长、灵活、灵巧。 成甯低笑:“又在说孩子气的话了,小孩子似的。” 叶斐然撅起小嘴:“人家也就在你面前才这样。相公——抱抱我嘛——” 成甯墨眸如水,从善如流,抱住了她…… 她一直以为,自己芯子里是个科学家,绝对理智的那种。然而直到遇到了这个男人,叶斐然才无师自通地发现,原来女人撒娇是种本能,压根儿用不着学。 温存了一会儿,立夏来喊吃饭了,两人才结束了腻歪。纵使如此,晚饭餐桌上还是黏黏糊糊的,你给我夹肉,我给你夹鸡翅膀…… 苏氏说:“快过节了,今年京城不知道怎的,月饼格外紧俏。阿成回来得正好,你在内务府有没有路子,搞点儿好月饼回来过节?” 成甯应了,叶斐然说:“娘,今年月饼很紧俏吗?” 苏氏皱着眉说:“是啊。听说是外头遭了灾,好多做饼的原材料也都欠收了。虽说外头有那种有酥无馅的实心月饼,2文大钱一个,给穷人应景用。也有枣泥馅儿的……10文大钱……可我们现在这种人家,不上不下的,也不好用太粗糙的东西过节,会被人笑话的。” 叶斐然也得承认苏氏说得有道理,她说:“那要不然……我们自己做一点月饼?” 苏氏说:“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啊……这不是家里的家伙什不齐全么!” 叶斐然笑道:“有啥家伙什不齐全的,缺面粉还是缺油盐糖了?家里现在有的是银子,还不是随便买?哪怕东西差一点,价钱贵了一点,今年不是年景不好么。也帮补了那些欠收农户家计,当做做善事了。” “嗨,道理谁不知道。关键是家里头缺的不是食材,是做月饼的炉子。”不知不觉间,苏氏跟着叶斐然学了一口现代话,什么“关键”啊“道理”啊的。还好她们一家在京城属于外来户,邻居们倒是不以为意,都以为琼州人说话就这样——苏氏还保留着串门的习惯,叶斐然专门在她住的北院里开了个角门,方便苏大娘串门。 叶斐然眼珠子一转:“缺炉子?” “嗯呐,烤月饼得用特制的炉子,我看过,砖砌的,带烟囱,比人还高,那玩意儿可不好添置!” 嗨,那还不好办! 吃过了饭,钻进做图室——正院的东耳房。花了一个时辰功夫,叶斐然就把一座炉子的图样给画起来了。她见成甯闲着,就说:“相公,你去找几个能干的泥瓦匠,我要造个烤炉。” 现代里好多人习惯用电烤炉,而实际上烤炉在很早很早之前已经出现了。最为经典的,是意大利烤比萨用的烤炉。直接用红砖砌在庭院里就行,高高的烟囱,圆拱形的烧烤部,下半截放碳火的部分,设计了耐热的铁炉门。 成甯看了图纸,笑道:“这东西简单,我们自己做就好了。” 叶斐然挑起一边眉毛,狐疑万分:“子爵大人,还犯得着您自己动手?”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成甯说罢,走到书房院子里,提起中气低吼,“小虞,天宇,干活!” 一个在书房里练字一个在院子里舞剑的俩年轻人,加上薛长东,俩大男人俩小男子汉,还真在灶屋旁边捣鼓开了。 苏氏看见这几个人干得热火朝天的,骇然而笑:“二丫,你也太会过日子了吧!阿成好歹子爵爷了,还让他干这活儿?” 叶斐然:“……” 叶斐然说:“老娘,一毛一样的话,你女儿不久前才说过。奈何你女婿不听啊。” 苏氏咬着帕子,站一旁看着。看人干活会上瘾,特别是看那砖瓦整整齐齐的摞起来,贼有满足感,苏氏看得出了神,不禁又道:“女儿,你瞧瞧,这么好的女婿,打着灯笼也难找去。”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岳母看女婿,口水滴滴涕。娘啊,那都是光环” 她不知道成甯为毛耳朵那么灵光,悠悠地飘来一句:“二丫那你是觉得我不好?” 叶斐然一个立正,口里迎得飞快:“哪儿能呢!必须好!” 满院子大大小小的人都笑了,春分笑道:“我就羡慕大人和夫人这种风趣劲儿……腻腻歪歪的小夫妻也不是说没有,但肯定没有跟着大人夫人两口子有趣。天天乐呵呵的,命都长几年!” 谷雨说:“谁说不是呢。我每次回家,我爹娘都说我比之前开朗多了。” 自从去过大杂院一回后,叶斐然就恩准了谷雨,可以时不时的回家看看。不过谷雨懂事,也就过大节的时候才回去一天半天的,从不滥用自己的特权。 叶斐然心情大好,说:“别以为你们拍马屁就不用干活了。来,我教你们去备料。弄点儿莲蓉蛋黄月饼吃吃。” 第923章 我在古代搞烘焙 第923章我在古代搞烘焙 烤炉弄好之后,还得风干个一天才可启用,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等到了中秋节当天早上,把备好了的莲蓉蛋黄,包进饼皮里,用月饼印子一个一个拍出来。这些都是苏氏会做的,全赖她指点着,几个丫环做。饼印是叶斐然做的,自己画了一些别致的花样子,既有现代动漫的贱兔、大头嫦娥等卡通形象,也有古代人也能接受的“人月两圆”“中秋快乐”等吉祥话儿。 烤了第一炉月饼,还没烤好,莲蓉香、饼香,满院子乱窜,就连外头的人走过路过,闻到都直咽口水:“这家人在做什么好吃的?咋那么香咧?” 等月饼正式出炉的时候,乖乖不得了,全家人都跑到烤炉跟前,眼巴巴的看着那帕子裹着手的叶斐然取出第一炉月饼! 万众瞩目中,第一炉二十个月饼出炉了,黄澄澄、香喷喷、热乎乎。叶斐然拿起一个,一掰两半,水蒸气散开之后,莲蓉里面的蛋黄吱吱冒油。 拿竹签子叉起一块,先给苏氏:“娘,你尝尝。” 苏氏吃了一口,呼呼吹气,“好烫!好吃!” 小虞说:“我就知道跟着娘会有好东西吃!只可惜这东西出炉的晚了,不然我带回国子监去,老师和同窗们肯定都喜欢!” “无妨,娘过两天做别的给你带回去!”叶斐然说,“来,大家都尝一下月饼!” 留起了拜月神的分量,别的月饼拿去分掉了,没有说不好吃的。 叶斐然又烤了两炉,这次做的是豆沙馅的,个头小而数量多,每个也就迷你月饼大小。没有弄蛋黄,掺了一些空间产的红豆,格外香甜。这种月饼,除了赏给丫环们,别的却让苏氏拿到后门去,“娘,今年闹水灾,外面的灾民很多。你带着天宇、小虞,到后巷去把这些月饼并点心散给穷人。这月饼放了很多糖、油,耐放得很。饿狠了啃一口,搞不好还能吊活一条人命。你们千万得跟他们说清楚了这个。” 这后一句话,是对俩男孩说的。 俩少年答应着,护着苏氏,用小车子拉着那些小月饼去了。 不到半天就回来,说月饼全都分光了。叶斐然笑着赞了他们,自己还站在案旁擀面。叶天宇伸长脖子,好奇地看着她:“姐,你这是要摊烙饼吗?” 叶斐然说:“嗯呢,摊一面没有皮的烙饼。” 其实是做披萨啦。 筛过的面粉,揉好的面皮里头夹上奶酪,表面再放上切成片的灌肠,撒上奶酪粉末,烤出来的比萨也是香喷喷的。叶斐然喜欢吃面食,只是最简单的料,就吃得津津有味。 给男孩子们,烤了羊排,油汪汪,撒一点点盐末,一大块抓在手里啃,特别豪气。 中秋的家宴上,多了烤炉做出来的特别吃食,一家人吃得特别开心。 月上中天,银盘似的挂在深蓝天幕上,柔和的月光洒满了四合院。 苏氏说:“时辰到了,该拜月娘啦。” 大家停止了嬉笑打闹,纷纷净手擦脸,整理衣服钗环。紧跟着苏氏来到院子里。 供桌上,已摆好了三牲酒礼并新做的蛋黄莲蓉月饼,苏氏当先,点燃了三炷香,插在棠梨色的古朴铜香炉上,口里念念有词,祝祷月娘保佑,一家大小四季平安,阖家团圆。月色洒落在大家身上,特别温柔。 叶斐然跟在苏氏身后,双手合十,拜得特别虔诚:“希望娘亲长命百岁,我们一家子阖家幸福。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 自从做起了那个烤炉,倒是把叶斐然上辈子搁浅的烘焙兴趣给勾起来了,八月十六那天,按风俗要“追月”,她又起来烤了一炉过时月饼,用来上供。 到了十七,小虞该回国子监里去了,叶斐然给他打点行囊,小虞吭哧吭哧跟在她屁股后,转来转去,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都是聪明人,自不用多说,叶斐然就知道自己孩子有心事。停下来,扭头看着小虞,问:“怎么啦,是不是缺零花钱了?” 小虞说:“不是,不缺。每个月十两银子花不完。” 叶斐然说:“那你有什么话要跟娘说?嗯……该不会看上那家姑娘吧?” 小虞涨红脸摇头:“不是!没有!” “那就奇怪了。”小虞可是很少主动开口跟叶斐然要什么的,叶斐然心里隐约升起什么不好的预感,说,“小虞,难道你病了?” 小虞吞吞吐吐的说:“不是……娘,你那天不是说,还有好东西让我带回国子监分人的嘛……” 叶斐然:“??” 孩子竟然惦记这个? 她哈哈大笑:“你放心好了,娘答应你的事儿,哪能忘记呢!” 她来到灶屋,走到角落的冰鉴上,拉开冰鉴的盖子。小虞充满期待地看着她,从里面拿出一个方形的模子来。打开模子,里面是一层油纸包好的面团,那面团不知放了什么,却是呈现淡淡的金黄色,还一颗颗黑色的东西。 叶斐然试了试冻紧实的程度,满意地笑了:“嗯嗯,一个时辰正好。” 她来到烤炉旁边的案板上,小心地打开油纸,这时候小虞才看清楚了,那黑色的东西是自家晒的葡萄干。这东西在京城也算是稀罕物,除了皇家、东宫及极少几家权贵,甚少有葡萄。 “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吗?”少年早就过了馋嘴的年纪,此刻眼睛亮闪闪的,还带着吞咽唾沫的声音。 叶斐然说:“烤饼干呀。” 小虞问:“饼干是什么?” “什么是饼干?”另一只馋猫叶天宇浑身大汗的跑了过啦,小虞捏着鼻子,打横踹了他屁股一脚,“什么味儿,赶紧洗洗干净!” ……叶天宇捂着屁股去洗澡了,叶斐然忍着笑,边把冻好的面团切成厚薄均匀的方块,边说:“饼干就是一种小零食。娘给你做好,你尝尝,觉得好吃就带些回去分你的同窗和先生。” 小虞嚷嚷道:“娘做的东西一定好吃!”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叶斐然被哄得浑身轻飘飘的,舒服极了,弯了眉眼嘴角,说:“那可不一定。” 第924章 新出炉的曲奇饼香喷喷喔 第924章新出炉的曲奇饼香喷喷喔 烤饼干的时间很短,只需要一刻多一点儿就够了。 掐着时间,叶斐然打开炉门,第一炉葡萄干饼干,有点儿略焦。小虞拿起一块塞进嘴巴里,边嚼边说:“娘,这就是饼干吗?脆倒是挺脆的,就是有些发苦……” 叶斐然汗哒哒:“吐出来吐出来,那是糊了。咱们再来一次吧!” 第二次是成功了,金黄松脆,洗完澡的皮猴叶天宇二话不说抓起第一块塞进嘴里,边吃边含糊道:“好吃!姐姐,这个好好吃!” 叶斐然抬起脚给他右边屁股一脚:“吃吃吃,你吃第一炉!这是给小虞的!” 叶天宇大喊:“姐姐偏心!偏到脚后跟了!” 对弟弟的撒娇加耍赖皮,叶斐然早就免疫,反弹:“小虞念书做学问费脑子!滚!” 小虞做鬼脸:“好东西都是我的、我的、我的……” 叶天宇扑过去:“好久没有比划了,皮痒了是不?” ……叶天宇和小虞打起来,叶斐然视若无睹,镇定无比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牛皮纸盒,把做好的饼干十块一份的包包好。 小虞最终还是把自己的饼干分了一半给叶天宇,某个狗子很开心的叼着饼干一旁吃去了。吃了两块,又重新包好:“我给崔家送点儿去!” 叶斐然一愣,小虞笑起来:“老婆奴……” “成远虞你这是比划得不够吧?来呀,再来一场!” “比就比,正好消食!” 俩人又打起来…… 如此炮制,忙活了一个时辰,做好了四炉饼干。把冰鉴里的面团全部用完了,也就够了小虞带出去送礼。 叶斐然还留了一些给自己家里人吃,饼干这种小零食,比月饼清淡爽口,受欢迎多了。全家上下赞不绝口的,特别是谷雨,吃了两块之后,呆了半晌,很认真地对叶斐然跪下道:“夫人,求求你教谷雨做这个饼干的方子!” 叶斐然说:“你这是要一门心思往厨子上学了啊……也好,做烘焙本身也很适合女人。用不着抛锅啊,刀工啊什么的把子力气硬功夫,你起来,我教你。” 谷雨大喜,“咚咚咚”的磕了好几个响头才起来。眼见谷雨可以学,别的有心的丫鬟,也纷纷跟过来偷师。一时之间,子爵府里兴起一股烘焙之风。没过多久,丫环们就捣鼓出各种各样新奇的烘焙玩意儿来,最后,烘焙冠军出现了,不是叶斐然,也不是谷雨,竟然是平日沉默寡言的——立夏!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立夏揉出来的面团,起的酥特别脆,发起来特别喧软,入口即化,好吃得不得了。 叶斐然抓过她的手,翻来覆去研究老半天,发现了原因——立夏的手掌温度特别高,暖洋洋,手骨硬,劲道足。这叫老天爷赏饭吃,没毛病。 如此热闹了一个多月,随着秋意渐浓,天气冷了,这股烘焙热才渐渐消减。 …… 这天正将近立冬时节,冬衣做起来了,炭火也备好了。苏氏领着丫环们,采购好了冬储的大白菜、土豆,做好了泡菜、冻上了豆腐,一家人准备迎接冬天到来。 这日头天晚上,独自留在耳房里画图到深夜,叶斐然早起看见树叶上凝了霜,白白的、薄薄的一层,叫道:“不得了,赶紧把那件白狐大耄给大人备上。上朝冻着了可不行。” 春分亲自去翻了出来,说:“大人恐怕已经上朝去了。” 叶斐然果然更急,生怕赶不及,拿了大耄就往卧室去。果然扑了个空,立夏见她匆匆忙忙的,说:“夫人,大人一大早就出去了。穿得厚厚的,您不用担心。” 谁知道,这一天成甯到了午时还没回家。 “怎么回事?若是平时,这个点早就回了。就算不回,也必定事先打了招呼的。”叶斐然在家里开始坐立不安了,叫来薛长乐,说,“你去问问东哥,大人是不是被谁拌住脚了?” 薛长乐去了一会儿,回来说:“我哥早就回来了,在演武场练武呢。他说大人打发他早早回来,说他要自个儿逛逛去。也没说去哪儿,就自己走了。” 叶斐然一听,更担心了,说:“那么,在朝上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薛长乐说:“我哥说没啥。” 既然没啥,叶斐然也就不说什么了,回到耳房继续作图。她要在烤炉所在的位置加盖一座房子,作为专门的烘焙工作间。 很快,图纸画好了,交给薛长乐去找人放样。 叶斐然闲坐无事,动身到了灶屋,做了个蛋糕。 尽管有自己设计,请了铁匠做的打蛋器,但要打发奶油还是把她的手都给打酸了才弄好。 成甯从外面回来,天已经全黑了,春分来迎接他,他问:“二丫呢?” 闻到他身上传来的酒味,春分说:“夫人在耳房里呢。” 成甯拧眉:“还在耳房?她没有过问我的去向吗?” 春分说:“好像让长乐姐去问了一问,长乐姐回话之后,她就没继续问了。” 虽说习惯了她的独立,但今天日子特别,成甯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她不关心我”的失落和失望感。他冷哼一声,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必跟她多话。今晚睡书房就是了。” 听出他语气不善,春分垂着头,不敢吱声。 成甯口嫌体正直地,脚步拐进了正院:“我去拿被子。” 进了正院,却又没有去他和叶斐然的卧室,而是拐向了耳房:“我的被子应该在那边……” 眼瞅着他脚步已经有些踉跄了,春分实在忍不住,说:“大人,我替你通传夫人一声吧?” “不……不用!”成甯摆摆手,拐了个直角,去了卧室,真的把被子抱出来了。 “相公!” 一声叶斐然的低喝,让成甯站住脚步。 回过身,成甯原本眯成线的墨眸,倏尔睁大:“二丫,你拿着的是啥?” 叶斐然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生日蛋糕,上面点了一支蜡烛,站在耳房门口。烛火映红她的脸,成甯认出,那是当初她做的死亡芭比粉的蜡烛,粉色的蜡烛插在白色的蛋糕上,倒是显得很好看。 第925章 这是生日蛋糕啊 第925章这是生日蛋糕啊 叶斐然说:“蛋糕啊。” 成甯把被子随手塞给春分,大步流星走到她面前:“蛋糕有什么用?能吃吗?” 叶斐然:“……就是吃的。” 哦,他看清楚了,蛋糕上面,还用果酱写了字。 红色的果酱,写着:“生、辰、快、乐?” 成甯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 叶斐然说:“用脑子想的——你之前告诉我的生辰,还有成亲时候对八字的生辰,说是三月十八,其实都是假的。今天才是你真正的生辰,九月二十三,我说得对吧?” 一阵风吹过,火苗跃动,叶斐然扭脸打了个喷嚏。 成甯皱起眉头,举起手,用宽大的披风替她挡风,“进屋说。” 进了耳房,叶斐然摆下蜡烛。这是屋子里唯一的光亮,温暖、明亮。成甯看着那红红的四个字,墨眸深不见底,表情更是分毫欠奉。 他的心好像一座坟场,里面埋葬了什么,无人知道。 平静非常,淡定得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叶斐然主动抱住了成甯。坚冰瞬间融化,成甯冷硬如铁的表情,瞬间化为绕指柔,环住了叶斐然,抱得很紧很紧。 叶斐然轻声说:“无论三月十八也好,九月二十三也好,一年三百六十日,只要相公你希望,我总会陪着你的。” 蜡烛的烛泪,一滴滴滑落。 成甯哑声道:“这个……蛋糕,好吃吗?” 轻轻从他怀抱里挣脱出来,叶斐然满脸笑容,得瑟得小尾巴要翘到天上去:“当然好吃啦!” 来到蛋糕旁边,说:“相公,你许个生日愿望吧!” “这到底什么地方回来的神秘仪式?二丫,你向来不信鬼神的吧?” “快许愿,不要说出来,在心里许愿就行了!” “好吧好吧……” 在叶斐然指点下,成甯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念着许了愿,吹灭了蜡烛。叶斐然鼓起掌来,“生辰快乐!” 成甯微微一笑,摸了摸叶斐然的头发:“孩子气。” 他看着她,满眼星光。 切开了蛋糕,里面也有奶油夹心,天气冷,奶油冻得结成块,有点硬硬的,给蛋糕增加了特别的口感。成甯吃了一小口:“好吃。” 叶斐然大受鼓舞:“好吃吧?我还担心做得不好呢!” 成甯说:“香甜细腻,容易入口,再加上一点果酱酸酸甜甜的味道,冲淡了奶油和蛋糕芯的腻,真的好吃。” 他很少这么仔细地形容夸赞一道食物,可见果然真心喜欢,叶斐然又更加高兴。她说:“你喜欢,我以后闲了常常做给你吃。” 成甯抱着她,把自己盘子里的蛋糕用小叉子叉了喂到叶斐然嘴里,笑道:“这么好吃的东西,做起来肯定很费工夫,我可不舍得二丫辛苦。” 老男人说骚话总是猝不及防,叶斐然脸都红了,眼睛水汪汪地。成甯彻底把持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真甜。” 腻腻歪歪到了月上中天,一弯银勾挂天边。 叶斐然慵懒地趴在成甯心口,脸上满是餍足:“相公。今儿个真是你的生辰?” 成甯说:“嗯。” 明明吃饱了,手指还不安分,贪恋地把玩着她的长发。 叶斐然说:“是中途有缘故要改吗?” 成甯无声地点头,反问:“你不问我今天去了什么地方,为何心情不快?” 趴着,抬起头来,下巴抵着他心口,眼神亮晶晶的:“没有必要啊。”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愕然。 扭过脸,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趴着:“每个人都会有抑郁的情绪,相公是个了不起的人,但也是人。你会抑郁,会想要独处,很正常的。你又不会在外面乱来……如果你愿意跟我说,我就听着;如果你不愿意说出口的话,就让那些话留在你心里好了。只要相公你欢喜我,和我在一处,我不会死缠烂打的。因为,我也是很需要自己空间的人啊。” 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男人的瞳孔,倏尔收缩了一下,只是一下,又回复平静。紧了一紧抱着她肩膀的大手,成甯说:“你会这样想……真的很好。” 叶斐然呼吸悠长,睡着了。 成甯一怔,眼神变得温柔。 俯身亲了亲她舒展的睡颜,“晚安,二丫。” …… 第二天一早,成甯恢复了正常。 仿佛前一天生辰时候的忧郁压抑是另一个人似的。 叶斐然什么也没提,什么也没说,果然做了到她自己说的那样,给予成甯最大限度的尊重与自由。这日是初一,叶斐然和几名相熟的命妇约好了一起去上香。 一大早的,叶斐然、苏氏和叶怡然汇合了,然后一起到京郊的香山寺去。来到了山门下,早就清了场,整座山上上下下,静悄悄的。许翰林夫人许宁氏、王翰林夫人王焦氏,都等在那里。这两个翰林夫人的夫君都在翰林院熬了好多年,也没有个出头之日,这次过来上香,是要祈求各自相公年末朝廷大考时评个“优”,可以挪挪屁股的。 这两个夫人和叶怡然更熟悉一些,看见她们母女三人,纷纷招呼着:“叶夫人。” “好久不见。家里孩子可好?” 叶怡然含笑道:“都好、都好。” 王焦氏说:“叶夫人,你就好了,儿女双全,林大人步步高升,这就去了太常寺当了寺承。掌管礼仪实务,比我们在翰林院干熬着好太多。你还有什么要求的呢?” 艳羡之意,溢于言表,倒不是嫉妒。叶怡然冲着叶斐然努努嘴,说:“嗨,还不是陪我这不省心的小妹出来走一趟。” 她们两姐妹站在一起,可把别的女眷全都比了下去,男女老少都说叶家的两个夫人太漂亮了,神仙似的。 叶斐然笑道:“我哪儿不省心啦?” 叶怡然说:“就你那古灵精怪的玩意儿,就不省心。” 叶斐然说:“我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出来走走。” 叶怡然说:“是是是,你有孩子可以打吗?” 恨得叶斐然和苏氏一起打她。 第926章 来来,重新认识叶县主 第926章来来,重新认识叶县主 许宁氏和王焦氏,看到她们姐妹俩成了亲的人了,还这般娇憨天真,可见家里烦心之事甚少,俱是一阵羡慕。 许宁氏说:“叶夫人,前阵子听说林大人纳了个妾,想来一定听教听话的,看你这般乐呵就知道了。” 其实林驿压根没跟那个妾同房过,仅仅摆设而已,这种阴私叶怡然自不会跟外人说,只是神神秘秘一笑:“可不是。算我运气好。” 许宁氏发愁道:“你就好了。我家那两个小的,天天闹我。搞到我年中好不容易怀了一个哥儿,生生闹掉了。气得我家大人把她们打了一顿才安分点。” 叶怡然听见,不免一番好生调理,以后还会再有之类的,劝慰了一番。 一边聊着天,一边拾级而上,只见漫山红叶已到了最美时候,令人心旷神怡。叶斐然捡了两片最美的红叶,打算带回给成甯。她蹲在地上拾红叶,夫人们视线凝在她身上,话题不知不觉绕了过去。王焦氏说:“我们都有孩子了,只有小叶夫人还没有,她也得抓紧了。” 叶怡然自然帮着妹妹说话的:“他们聚少离多,而且我妹夫疼二丫得很,说是不急的。” 许宁氏道:“男人嘴上说着的,也只好听听罢了。哪个不希望有自己的后代呢?” 苏氏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何尝不是这样想呢!只要二丫生了娃娃,三小子又娶了老婆,我就开心了!” 王焦氏、许宁氏笑着异口同声:“苏大娘您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拜好了佛,按惯例是到斋堂用素菜宴席的,谁知道却看到柳相夫人刘氏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捷足先登了。叶斐然不喜欢见到柳家的人,就提议道:“要不然我们到山下捡个干净清爽的人家,借了东西,自己动手做饭吃?我这儿还带了些点心,可以充饥。” 大家纷纷说好,显然也都不大有兴致去奉承刘氏。 一拍即合,叶斐然就派了跑腿最快的薛长乐去问,有一户姓杜的人家答应了,于是大部队就开了过去。 叶斐然游目四周,这是一户北方常见的院子,很宽敞明亮,院场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叶斐然看见就满意三分,那户人家男主人已经外出回避了,女主人带着三个孩子,很拘谨地站在院场内,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 叶斐然问薛长乐:“我们答应了给多少银子?” 薛长乐说:“租她家一天,给五两银子。” 叶斐然点点头说:“那也差不多了,食物、水、点心什么的,我们都自己来,别给别人添麻烦。” 薛长乐说:“我理会得。” 许宁氏听见了,在旁边插嘴道:“这么大的院子,用一天才给五两银子,会不会太少了?” 压低声音,用只有她们才听得到的声音,叶斐然说:“宁夫人是个好人。但是这些京郊的农户,伺候庄稼一年到头的辛苦,除掉全家人吃穿用,结余下来也不过十两银子出头。五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是很大一笔收入了,如果再给多,天降横财,对他们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这才恍然大悟,许宁氏连连点头:“叶夫人所言极是。” 叶斐然说:“难得出来一趟,就当体察民情,也是极好的。咱们进屋里去坐吧。” 叶斐然带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厨中好手,摆弄农家土灶自然不在话下。炒出来的南方口味小炒,更添锅气,让吃习惯北方炖菜的许、王两家夫人大快朵颐,啧啧称奇。 一桌子的菜,愣是一扫而光。 最后王焦氏惊呼:“啊呀,我答应了相公带一些寺庙斋菜回去的。全忘记了!” 叶斐然说:“这有何难。” 走到院子里,问清楚了杜农妇可有什么冬储蔬菜,杜农妇在地里东挖挖西挖挖,挖出几个水萝卜。叶斐然命谷雨用萝卜面筋,做了一锅香喷喷的炖素菜,用瓦罐子装了,外头用热水温着,带到京城都不怕。 解决了难题,王焦氏喜笑颜开,对叶斐然一顿夸:“没想到叶夫人小小年纪,过日子一把好手。” 苏氏骄傲地说:“她们姐妹两个都很能干。” 众夫人不免又是一阵恭维,又收拾了东西,谢过主人家,准备回家。 才走出院门口,王焦氏指着远处喊:“看!太子殿下的龙辇!” 难怪王焦氏如此激动,她们的夫君官小职微,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进宫见识一二,还说不上话,只能站着远远看一眼。 如今,只见太子雷玮坐在龙辇中,车帘子拉开,在道路旁遥遥地含笑相望,特别近。伺候雷玮的大太监李达文,一溜小跑,来到叶斐然跟前,言语之间尽是恭敬:“叶县主,可巧偶遇,殿下请您过去说说话。” 许宁氏和王焦氏震惊:“叶县主,太子殿下请您说话?” 李达文说:“叶县主是东宫的座上宾。” 言下之意,倒是别人少见多怪。 许宁氏和王焦氏,顿时感觉重新认识了叶斐然一般。 宠辱不惊,就连表情都没多大变化,还是平淡温和得体的,叶斐然对大家说:“我去去就来。” 来到了龙辇跟前,原来真的仅仅是偶遇…… 雷玮跟她聊了几句,不过是些道路风物之类的闲谈,又说:“你好久没有去东宫做客,太子妃很挂念你。本月十五,我们在东宫办赏菊宴,这是文人雅集,你一定要来。” 叶斐然答应着,雷玮见那边一堆人,问:“那些是你的朋友?” “是。” 雷玮道:“是谁的家眷?” 不敢隐瞒,叶斐然说:“是许翰林和王翰林家的。” 雷玮点点头,道:“一场见面,我现在身边又没有带什么东西。这边这袋小金锞子就赏了大家吧,也算给大家见面礼。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雷玮说着谦虚,实际上是不愿意别人去打扰他。叶斐然谢了恩,接过那几个沉甸甸的荷包,仍旧由李达文送回院门口,看着雷玮的龙辇上了山。 目送雷玮走后,叶斐然才回过身拉力,发现身后大家都一脸肃然起敬。 她们原本都挺多话讲,一路吱吱喳喳的…… 现在看着叶斐然的眼神,简直是:敬畏。 第927章 我家两头出栏猪,一头还没拱白菜 第927章我家两头出栏猪,一头还没拱白菜 “这些是太子殿下赏给大家的。”叶斐然把手里的金锞子分人,许宁氏手抖抖的接过,蹦出一句:“叶夫人,你是东宫座上宾,难道不是太子妃的缘故吗?” 嗯,如果只是女眷之间的交情,她们还是勉强能接受的。 叶斐然说:“有时候是太子,有时候是太子妃,承蒙他们两口子都看得起我。” 对面越发震惊:“在太子殿下跟前,您还说得上话?” 叶斐然点头,“当然。” 王焦氏说:“是成大人的缘故吧?成大人在朝中可是当红炸子鸡,跺一脚朝廷都得抖三抖。夫人自然也就妻凭夫贵了。” 摇了摇头,叶斐然很婉转地说:“我夫君很厉害,不过,我自己也是皇上敕封了的和丰县主啊。” 王焦氏说:“那是为了配得上子爵爷吧?” 叶斐然说:“不是的。相公还是都转运盐使司转运使的时候,我已经是郡君了,也是从三品的。我是凭着自己一手一脚地得了封赏和诰命的。” 她语调平常,只因自己感觉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岂料许、王两位夫人面面相觑,满脸诧异,宛若天荒夜谈! …… 当天晚上,许翰林下差回家,发现妻子神情恍惚,就问:“今儿不是去拜佛吗,怎么回来之后神不守舍的,这是遇上事儿了?” 许宁氏说:“相公,今天咱们在道上偶遇了太子殿下,你说巧不巧。这金锞子,是殿下赏给咱们的。” 闻言很是喜悦,许翰林舒展了眉眼,笑道:“那是好事啊!” 许宁氏轻声道:“还说好事呢!我才发现,那位成甯的夫人,是如此不简单……” 加油添醋,酸不溜丢地,就把日间见闻一长一短的说了。 原以为丈夫会跟着自己一起看不惯叶斐然,不料,许翰林听完之后,严肃道:“既然如此,你更要和那位叶夫人打好关系。” 许宁氏一怔,说:“为什么?” “夫人,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自然知道不骄不燥,君子最宜相交。这叶县主自个儿身逢圣宠,却一直不哼不哈,和你们平辈论交,又听你说,能够把三家人照料妥帖,显然是个脂粉堆里的英雄。夫人,此人富贵,日后不可限量,千万不能因别人一时的嫉妒和醋意疏远了她,咱们得罪不起,也不能得罪!” 一席话,说得许宁氏低头沉吟了半晌…… 那皱着眉头思考的小样儿,倒是把许翰林的怜香惜玉之心勾起来了,搂着夫人肩膀说:“夫人还是单纯,要是没有了为夫,该怎么办哟。” “那不是有相公嘛……”在许宁氏娇羞的嘤咛声中,许翰林留在了夫人房里歇息。这一晚自然百般恩爱,宛如蜜里调油,不一一细叙。 …… “相公,今天遇到了太子殿下。邀请我十五去赏菊宴。我去不去好?” 成甯从话本子里抬起头来,微讶问道:“这件事还需要问我吗?” 叶斐然说:“那不是事关太子殿下嘛。” ——话说,你老人家沉迷小说有个度啊!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手里卷着的话本子是我写的…… 成甯说:“去吧。” 叶斐然说:“我觉得奇怪,平白无故的,怎地邀请我去赏菊?太子妃都多久没有办宴会了!” 成甯想起了什么,一声轻笑,道:“这是一场红娘宴。最近朝里好些人都忙着给孩子说亲。所以这次的宴会,会有不少当娘的带着自家女儿出席,寻摸个好夫婿。你要小心点,别让他们把主意打到我们家小虞头上。” 叶斐然这才想起,她家两头出栏猪,一头拱到白菜了,另一头还没呢! 这才了然地笑了,说:“那我晓得了!” 应了太子的邀约,到了十五,叶斐然打叠精神做了好些蛋糕、曲奇饼作伴手礼,坐着车到了东宫。 随着雷玮和你景熙帝父子关系的好转,冷清多时的东宫恢复了当日的门庭若市。 “太子妃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妃殿下生养之后,越发珠圆玉润,气色上佳呢。” “小郡主长得面团儿似的,讨人欢喜。日后必是个大美人儿。” 孟氏带着儿女,坐在花园里,一边欣赏盛开的菊花,一边絮絮闲话,其乐融融的画面,又有宫廷画师画了下来,名为《行乐图》,进献给景熙帝。 “成夫人叶氏到——” 大家安静下来,都看着叶斐然。叶斐然顿时成了在场焦点,她倒是淡定,直接来到孟氏跟前行礼,孟氏指了位置让她坐下。有人看不顺眼了,首先起来发难:“叶夫人好大的架子,让我们这么多人等你一个。你是不是该先自罚三杯?” 叶斐然看过去,说话的人原来是信昌侯夫人,她的三个女儿就像三朵花一样,坐在她身后。那画面不可说不养眼——只要不去想她们干的那些恶心事儿的话。 叶斐然说:“好,三杯就三杯。” 三杯淡酒一饮而尽,被空间提升了体质,她酒量好了,入喉如无物,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放下酒杯,笑嘻嘻地看着信昌侯夫人:“好了,来而不往非礼也。信昌侯夫人,你是不是也应该陪我一杯?” 信昌侯夫人一愣,想要耍赖皮:“这是你迟来了的罚酒。为何要我陪?” 叶斐然说:”第一,这是太子妃殿下的宴会,她没说我来迟了,那我就是没有来迟。第二,我没错是喝了三杯,但这三杯是敬酒,可不是罚酒。” 信昌侯夫人涨红脸,才发觉自己踏入了叶斐然的圈套:“你,你这是耍赖!谁给你敬酒了?谁允许你敬酒啦?” 叶斐然说:“我乐意敬酒,难道,在座夫人不受我敬?” 她这么一说,信昌侯夫人立刻把周围看了一圈。可没有人动——今儿来宴会的,夫君官位、自个诰命,彼此都差不多,谁都不会轻易为了一个人,得罪另一个。 叶斐然笑道:“那就谢谢各位给我面子了!” 澄澈的目光再次凝视着信昌侯夫人,骑虎难下,信昌侯夫人铁青着脸干了一杯酒。 第928章 叶县主好手艺,藏了一手绝活儿 第928章叶县主好手艺,藏了一手绝活儿 孟氏说:“既然人齐了,今个我要好好介绍这些菊花。这几本可都是江南的名种,其中最出色的两个品种,一名‘暮光’,一名‘晓色’。” 那几盆菊花,颜色和花型十分美艳,花匠又别出心裁地用竹竿和铁丝拧出造型来,越发赏心悦目。众人饮酒赏花,不知道是谁,发现席面上一处和往日不同的地方:“咦?这小点心香酥甜美,甚是可口。” 那贵妇人赞不绝口的,正是叶斐然烘出的曲奇。 太子侧妃陈氏轻声道:“姐姐,这是叶县主带来的。刚才她说,就是为了亲手做这个饼干,才迟了。叶县主刚来也没惊动别人,只吩咐妹妹悄悄布置,让妹妹别扫了大家的兴致。” 这个陈氏,之前一颗争荣夸耀之心,被孟氏狠狠敲打了一轮,连肚子里的儿子也没了。现在老实得不行。孟氏因点头道:“叶县主倒是险些受了委屈。” 她们说话声音不算小,在座大部分人都听到了,信昌侯夫人脸上红通通的,好像被火烧过。陈氏说:“叶县主还带了两个蛋糕来,要给大家过目了,才好分。” 孟氏笑了:“这倒是稀奇,什么东西要让人看过了才好分的?” 丫环们用托盘送上来的,却是两个大大的奶油蛋糕,白色的忌廉奶油底子,上面画着菊花,惟妙惟俏,上面还用文字写了字。一个蛋糕上写的“凌霜傲雪”;另一个写的“花中隐士”。 “哇——”众夫人不禁轻叹,奶油的香味扑面而来,又有人吞起了口水。 孟氏看着叶斐然,笑道:“叶县主好手艺,竟然藏了这一手绝活!” 叶斐然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孟氏说:“点心入画,我只听说过城东头‘文和’酒楼和稻香居这两家,会做带字的点心。顶了天,也就是如稻香居那般做个‘喜字饼’。像你这般做法,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有个夫人问:“请问叶县主,您这菊花是如何画得这般栩栩如生的?” “我也不知道啊。”叶斐然倒是回答得爽快,“我这是相公给我画的。” 众夫人:“……” 倒是不忌讳…… 那夫人囧了一会儿,说:“听说叶县主夫妻恩爱,看来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哈……” 叶斐然说:“嗯嗯,没错。别人都说我家相公怕老婆,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很怕我相公的,我相公一闹脾气不给我画花样子,我做啥都没辙。来,大家先尝尝这蛋糕味道怎么样?” 丫环们把蛋糕分切开,每人一份,不出意外地得到一致好评。 孟氏心情大悦,笑道:“今天很开心,不如我们也学那些男人们的雅兴,来献点才艺吧?不然吃了叶县主的蛋糕,不活动下消化不掉,回头丰润起来了,可麻烦啊!” 一席话惹得大家笑了起来,边笑,边跃跃欲试,这可是在太子妃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就有人说:“太子妃殿下,比试才艺,是不是得有个彩头?” 孟氏倒是干脆,说:“行。金月,你到佛堂去把那幅朱夫子手书的经卷拿来。咱们也做个雅彩。” 朱夫子,也就是朱熹,读书人中名望极大,数百年不衰。他的书法真迹可是千金难得,大家都不由得精神一震!信昌侯夫人说:“不知道要献什么才艺?” 孟氏笑道:“不俱什么才艺罢,只选自己擅长的展示出来,图个乐。” 她是这样说,大家可不这样想。 上来的头一个,叶斐然也不知道是谁家学士的闺女,就来了一段高难度的古琴演奏《高山流水》——叶斐然琴棋书画全不懂,任何一样才艺对她来说都是高难度。 楚云馨坐在她不远处,冷笑道:“凌诗怡这种程度的琴艺也好意思出来献世。” 什么叫这种程度?叶斐然觉得这种程度已经足够拍烂巴掌了好么——全场就数她鼓掌最投入最热情最响亮。 接着,歌舞、绘画、写字,什么都来了,精彩得堪比一场小型晚会。最牛逼的是这场献才艺全都是临时起意的,压根没有事先排练过!这意味着啥?意味着这些大小姐小贵妇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有真才实学啊! 楚云馨没有对不起她的讥笑,轮到她的时候,她故意选了和那位凌小姐一样的古琴,弹的是另一只难度极高的曲子,好些音色,几乎吊钢丝一般,极细极高,叶斐然以为琴弦要断了,却又回转下来,余音袅袅…… 楚云馨赢得了在场最多的称赞。 她挑衅地看了一眼叶斐然,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款款走回母亲身边坐下。叶斐然才不怵她咧,甚至对楚云馨做了个鬼脸,把楚云馨气得直翻白眼。 接下来轮到叶斐然,她从来没有在任何场合展示过一丝一毫唱歌跳舞琴棋书画有关的东西,众人早就期待神秘低调的叶县主会有什么才艺了,纷纷期待地看着她。 叶斐然说:“琴棋书画嘛……” 信昌侯夫人说:“不俱哪一样,拿出来大家开开眼界也好。琼州地处南方,听说乡音曲艺,和京城与别不同。也让咱们开开眼界。” 她对自己三个女儿的才艺十分自得,那可都是天赋加名师指点加勤奋努力,一样不缺从小练出来的——别的不说,信昌侯家对女儿的培养,在京城里有口皆碑,没有差劲的。 ——就不信叶斐然能盖过了她的风头去! 叶斐然笑了笑,说:“我一概不懂。” 一片黑乌鸦飞过,在场安静如鸡…… 信昌侯夫人原本斗志满满的,此刻只觉得自己一番准备,付诸东流…… 孟氏温和地说:“尺有短长,不懂也无妨,咱们照旧喝酒取乐。” 信昌侯夫人不依不饶道:“那可不行啊,现在你交际的圈子都不一样了。才艺还是得学一学,如果你找不到好的老师的话,我可以给叶县主介绍一个。” 叶斐然眼神一阵乱闪。 信昌侯夫人说:“如何?” 她笑得很得意。 第929章 来呀,鸡兔同笼来一发! 第929章来呀,鸡兔同笼来一发! 深深吸一口气,好吧,既然有人给脸不要脸…… 叶斐然说:“免了。我要想学,自可找到好老师。如果真的麻烦了信昌侯夫人,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怕你家老师把我给教坏了,教成了几个有才无德,专会捡着自家孤苦无依的妹妹和姨甥女欺负的混账。” 就好像几个巴掌“啪啪”抽脸上,被揭了短的信昌侯夫人,“刷”的站起来,怒道:“我也是一片好心,为了你好!不学无术倒还有理了?” 叶斐然哑然失笑:“哈?我不学无术?” 这是她活了两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楚云馨插嘴道:“你自己亲口说的啊,琴棋书画没有一样会的,可不是妥妥的不学无术么。” 论辈分,她和叶斐然倒是平辈,插嘴是允许的。 大家看见信昌侯一家和叶斐然杠上了,知道内情的不会插手,不知道内情的,自然更不会轻举妄动。 孟氏见状,自己不出面是不行了,转头吩咐金月道:“去把佛堂里的字拿过来吧。” 她想要借着给彩头,把话题岔到别处去,金月了然,飞快地去了。 叶斐然说:“原来不会琴棋书画就是不学无术啊?” 楚云馨傲然点头:“那可不是。大家闺秀,从小就得饱读诗书,德容言功,样样俱佳,才不枉了祖先给咱们挣下的家业。日后嫁作他人妇,相夫教子起来,也不至于辱没门楣。” 众妇人暗暗点头,有一些人就趁机低声教育起自己带来的闺女。可怜的小闺女没招谁没惹谁地就被娘亲拖出来一番比较,五个里头倒是有三个既委屈又不服气的。 叶斐然说:“嗯,你说得很道理。” 楚云馨小嘴弯起,居高临下地笑。 孰料叶斐然话锋一转:“就是见识浅薄得跟池塘里的青蛙似的。” 楚云馨笑容僵住了。 楚月馨拉了她的衣袖,说:“姐姐,别吵了,降低我们身份。” 楚云馨梗着脖子道:“冥顽不灵,真是生平前所未见。亏得太子妃殿下胸怀广阔,礼贤下士。换了是我,我是真不知道如何跟这种粗鄙妇人来往!” 论起骂人不吐脏字,楚云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她娘强多了。 “是吗?我粗鄙?”叶斐然说,“话可别说太满了,我只是说我不懂琴棋书画,可没说我什么都不懂啊。” 孟氏点头,道:“叶县主是我生平见过最有才华的人。” 她可不是无脑夸叶斐然,会琴棋书画的女孩儿,京城一抓一大把,水平参差罢了。可能够给她宝贝闺女悦悦郡主做出来个儿童乐园的,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孟氏轻轻一句话,宛如火上浇油。楚云馨不服气了,对叶斐然说:“要比四书五经,我也是倒背如流的!” 叶斐然摇头:“只会倒背如流,有什么稀奇?” 楚云馨这会儿断定了,丫在吹牛逼,她更加不怕了,笑道:“难道还要比破题,比做文章?那我可不行。你有本事,你试试看?” 楚月馨补刀:“女子无才便是德。看来叶县主不懂这话呢,倒是会做起文章来了!” 叶斐然说:“做文章也不是不可以,但一来如你们所说,于理不合,我懒得落人话柄。二来构思起来时间太长,我是懒人,也懒得麻烦。”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才艺啊?这这那那的,难道说,你的才艺是吹法螺?哈哈,倒是很符合你南方人嘛,我长在大海旁边,最会吹法螺,呜呜响——” 几个女孩子不知分寸,逐渐笑得大声。孟氏淡淡地看了信昌侯夫人一眼,信昌侯夫人一凛,想起不能得罪太子妃,呵斥道:“你们三个,别闹了!太子妃殿下看着呢!” 楚家三姐妹这才停了下来,自觉要足了面子,很是得意。 叶斐然等她们安静下来之后,忽然开口道:“九百九十九文钱,时令梨果买一千。一十一文梨九个,七枚果子四文钱,梨果多少价几何?” 所有人,傻眼。 叶斐然说:“会吗?” 越发沉默,懵逼。这种表情叶斐然相当熟悉,当年她站在讲台上,下面的研究生就是这副面孔的,不过当时她讲的是费马大定理的证明。而现在这个题目嘛…… 孟氏说:“这题目……我听着倒是有点儿明白。问的是梨子和果子分别能买多少个?” 而楚家三姐妹,和绝大部分人,那脸上写着茫然空洞,压根儿连题目都没听懂。 叶斐然点头。 楚云馨说:“哼,什么梨子啊果子的,说得你懂似的。这都什么玩意儿?” 叶斐然很认真地说:“这是数学,二元方程。” 楚云馨眼神一呆滞:“??” “设梨数为甲,果子为乙,又根据诗意可知,每个梨的价钱为11除以甲,果子为4除以7,最终可得二元方程。”叶斐然以棍子沾了酒水,在地上飞快列出式子,且说且写,“最后解得结果梨子657个,果子343个。并且还能算出,999文钱里,买梨子花了803文,买果子花了197文。” 所有人都傻眼了,眼珠子随着叶斐然的棍子动来动去,眼花缭乱的。 有人悄悄地取笑道:“呵呵,那位可算遇到克星了,整天拿她闺女的那点才艺显摆!现在可算有人懂点儿她们不懂的东西了……” “就是!真解气!” “这个学问好,要是学会了,我们平日采买算账可就方便多了!” 叶斐然笑嘻嘻地说:“这样的问题我还有很多,比如说鸡兔同笼,比如说理发匠悖论,要不要都来一发?” 连听都听不懂……信昌侯夫人很不爽,但是又无可奈何。 楚云馨噘着嘴说:“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家又不指望这点银子过活!” 旁边有人怼她:“大小姐刚才不是说嫁人要管家吗?难道管家就不管账了?吃不穷穿不穷,不会计算一辈子穷诶!” 楚云馨气鼓鼓地闭了嘴。 学着楚云馨的语气,故意学得滑稽,眉梢眼角尽是戏谑,叶斐然说:“算术天文,没一样会的。要不然,我费点儿心思做个老师,教一教信昌侯家的几位大小姐?” 第930章 气势这一块是死死地压住了 第930章气势这一块是死死地压住了 信昌侯夫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火辣辣的,强笑道:“这有什么意思,不比琴棋书画好看,端庄,可以培养淑女气质。” 叶斐然说:“对呀。琴棋书画也就是好看、端庄、可以培养淑女气质……然而我这数学,能测算日月星辰运行,能预判飒风地龙翻身。大可推算万年历,小可量身做布衣。无穷无尽,无处不在,无所不用,是为暗合了老子《道德经》所言,大道至简,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夫人,请问我懂的这些学问,跟令嫒擅长的琴棋书画相比,又是孰高孰低?是否我这就是粗陋了,令嫒就是高雅了呢?” 信昌侯夫人连她的女儿们,一道噤了声。 没有人敢吱声。 都被叶斐然的气势,死死地压住了。 万籁俱寂之际,远处传来一声女子惊叫“哎哟——” 原来是金月双手高举捧着那朱夫子亲手所书的卷轴,小心翼翼地走向亭子,半路上不留神脚底下一绊发出的惊叫。那卷轴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眼看就要落到池塘里。 孟氏面孔一白:“我的卷轴!”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才从月洞门里跟随着太子走进来,纵身一跃,好像一只大鸟一般,稳稳把卷轴捞住。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落在了金月身边,顺势把快要摔倒出丑的金月也一把扶了起来。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再狠狠摔回腔子里! 就趁着这么一分神的功夫,叶斐然突然之间,感到身后传来一股大力。有人扯着她的头发,把她用力往后拽,不光这样,膝盖也是一阵剧痛,被人踹了好几脚! 几乎是条件反射,叶斐然飞快地向后一撞,那人闷哼一声,松了手。 她又飞快地脚步往后一踩,正中那人脚板! 楚云馨摔倒在地上,哭着喊出声来:“叶县主,你为什么打我!” 那人原来是楚云馨!口鼻流血,牙齿都豁出去了一颗,往外掰着,白花花的,楚云馨指着叶斐然,恶人先告状。眼见女儿伤到了脸面,信昌侯夫人扑上去,护着女人,红了眼睛厉声呵斥:”叶县主,我们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整理着被弄乱了的发髻,扶正因撞击歪掉的羊脂玉分心,叶斐然气定神闲道:“哎哟,原来是你。我以为有什么调皮的猫儿啊狗子之类,在我身后拽我头发和裙子呢。楚大小姐,你也忒笨了,哪儿有人从后面去偷袭的,须知道人的鼻子最脆,头骨最硬。我头发被拽了,向后这么一仰——你的鼻子,不就得遭殃喽!” 那是成甯教她的女子防身术,谈不上什么武学套路,毫无美感,就俩字:实用! 太子妃忍着笑,说:“夫人,赶紧扶大小姐去包扎吧!鼻子要是真的伤了,成了个歪鼻子,可就不好看了!” 信昌侯夫人咬着牙,麻溜利索的带着女儿,跟着金月到后头了。 她甚至连太子都没来得及行礼见面! 短暂忙乱过后,李达文回过神,扯开嗓子嚷嚷:“太子殿下驾到——” 孟氏率领众妇人,去给雷玮行礼。 雷玮身上还穿着朝服,应是刚从宫中回来,他胖了些,身体没之前虚弱了,丰神俊朗,神采飞扬。但,光论外形而言,却被他身后站着那个接住了卷轴的少年给夺了去。 在场人,除了叶斐然之外,不约而同地在心头闪过同一句话:“好好看的少年!” 正在纷纷暗自猜测这少年的来历,叶斐然笑着对那少年招手:“小虞,怎么跟着太子殿下来了。今儿个不用在国子监念书?” “什么?” “这少年是你儿子?” “你儿子这么大了?” 叶斐然笑而不语,来了个高深莫测。小虞跑到她身边,亲亲热热道:“娘。太子殿下随皇上到国子监考校监生们的学问。我拿了头名,皇上欢喜,就赐了我半天假,让我跟太子殿下出来玩!” 他不说话不笑的时候,五官如画,神态冷峻。一笑起来露出两只尖尖小虎牙,笑容纯净得几近透明。 叶斐然分明听见周围人齐刷刷倒抽一口冷气。 如果说,成甯的帅气带着冷傲和矜持,让大部分人敬畏不敢接近。 那么好看又透明的小奶狗小虞,就是妥妥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拉着小虞的手,走到中间落座,好几个十一二的小丫头子脸都红了,低了头去。 孟氏笑道:“好久不见小虞,长这么大了。” 雷玮说:“功夫也俊,文章也做得好,以后不知道谁家的女儿有福气嫁给你。” 叶斐然摇了摇头,说:“我和相公商量了,我家小虞还小,不急着结亲。” 有个妇人热切地说:“令公子多大啦?” 小虞彬彬有礼地说:“十三了。” 妇人说:“十三也不小了,定了亲,过两年再圆房也可以的。” 叶斐然说:“我们舍不得孩子,打算在身边多放两年呢。再说,我自己的三弟和他年龄相仿,因女家服孝,得等三年。他怎么也不能爬过了自己舅舅去。” 热切妇人数了数手指,大为惊讶:“叶夫人,这年纪不对呀?” 叶斐然爽快道:“我是我相公的续弦,这孩子是前面的姐姐所生的。” 大家方才知道他们是继母子,在那个时代,寿命普遍不长。有钱有势的男人在元配妻子死了之后续弦的比比皆是,甚至有60岁白发苍苍老翁,续弦正儿八经娶一个20岁黄花大闺女的。大家也不以为意,热心妇人道:“既然如此,你都把孩子培养得这么出息了,那位姐姐泉下有知也安慰了。如果可以给他添一门好媳妇儿,那就更加十全十美了!” 叶斐然:“呵呵……” …… 因太子来了,把赏菊宴的气氛又推高一层。还没来得及表演才艺的几个命妇和闺女,得到了表现的机会,有人抚琴有人唱歌,都得了太子赏赐,真正是:日暖风和金菊开,欢声笑语蝶飞来。 楚云馨包好了鼻子,鼻梁上贴了一大块白色棉纱布,活脱戏台上的小丑,自己把自己丑哭了,跟在娘亲身后边走边哭边骂人:“可恶,泼皮破落户,粗鄙村妇人,我的脸都被丢光了!” 第931章 护短护娘亲,小虞排第一 第931章护短护娘亲,小虞排第一 信昌侯夫人黑着脸说:“谁让你自个儿动手的。你也真是笨,平时娘怎么教你来着?你只说知道了知道了,现在吃亏了吧!” 楚云馨道:“娘教我,要么不动手,动手就把她往死里弄,最好永远开不了口。就像你对付爹爹的那些姨娘一般……可是,她又不是别人家的小老婆,怎么弄?” 信昌侯夫人说:“别人家有别人家的做法。你只别添乱就是了。” 边说话边走路,突然之间,走在前面的信昌侯夫人,猛地停下了脚步!收势不及,楚云馨差点儿又把鼻子撞到了母亲背上,正要抱怨,看见母亲紧握的拳心。身子发着抖,眼里透着恨,信昌侯夫人看到雷玮正在跟大家和乐融融的画面:“可恶……” 那个弹琴技艺远远比不上楚云馨的凌诗怡,正在太子跟前抚琴! 琴声叮叮咚咚传来,别人都夸好,听在信昌侯夫人耳中,却俨然是催命的符咒! 眼看着雷玮解下身上一个香囊,赏赐给凌诗怡,凌诗怡受宠若惊地行礼,楚云馨怒道:“可恶,凌诗怡那贱人,凭什么可以在太子面前露脸?” 信昌侯夫人冷冷地钉了女儿一眼:“还不是你这蠢货胡乱动手,现在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楚云馨低下了头,不敢作声,眼里闪过怨毒。 母女两个回到席面上,楚霜馨看到母亲,很开心地让信昌侯夫人看她手里的一对小金鱼:“娘,好看吗?这是刚才我表演了跳舞,太子殿下赏赐给我的。” 按理说信昌侯夫人应该夸奖的,但信昌侯夫人最得意的女儿是楚云馨,如今只是敷衍着看了一眼,道:“嗯,很好。” 楚月馨再想要给信昌侯夫人看她的赏赐,才开口叫了一声:“娘……” “行了行了!”信昌侯夫人不耐烦地说,“要显摆也不是现在,你们也照顾一下大姐姐的心情!” 这么一说,顿时都不说话了。 才艺表演结束之后,不知道怎么的,大家又把话题转到了小虞的婚事上。那热心妇人最不死心,说:“国子监监生,武艺人品都一流的,要不然今儿个我们这菊花宴上这许多女孩儿,叶夫人选一个?” 叶斐然继续呵呵…… 带着发泄的味道,信昌侯夫人插嘴道:“得了吧,青竹蛇儿口,最毒后母心。人家孩儿在家不知道怎么受磋磨呢,不然何至于留在国子监念书,得跟着太子殿下。” 她蠢话连篇,叶斐然装听不见。 小虞却皱起了眉头,说:“这位大娘,你可以骂我,不能骂我娘。我娘是天底下最聪明,最好看,最疼我的人。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张口胡编,不然的话,小心死了下拔舌地狱!” 雷玮哑然失笑:“乖乖,没想到小虞怼人这样刚啊。” 太子妃见他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索性笑而不语。 信昌侯夫人怫然不悦,“听听这话,是读了圣贤书的人能说出口的吗?对长辈没有半点尊敬,你怎么可以这样?” 小虞淡声道:“你比我娘大,却一直为难我娘。难道不是你以大欺小在先?” “你!”信昌侯夫人跺了跺脚,咬牙道,“明明是你娘在欺负我们啊!你看看我女儿都受伤了,你们打算怎么赔!” 小虞说:“那也是你女儿先动手暗算我娘,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我可是亲眼看到你女儿扯我娘的头发,扯断了我娘多少根头发我得跟你们好好算账!” 他亮起小虎牙来,凶,说话也不留情。 护短护娘亲,小虞排第一! 被小虞堵得心闷气不顺,信昌侯夫人直翻白眼,“这地儿留不下了!合着我们侯爷被看不起,我们以后也不来这地方献世了!太子殿下,婢妾告退……” 抹着眼泪,去跟雷玮告别。 雷玮也没有留她,信昌侯夫人倒没想到会这样,她还以为雷玮得留着自己呢。这下可好了,没有人留,她硬着头皮,真的要走了。 信昌侯夫人走了之后,叶斐然才说:“让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看了笑话了,真是对不住。” 雷玮摆摆手,说:“小小口角,别扫兴了才是。时候不早了,那边暖阁里宴席已经摆好,请各位移步过去用膳吧。我这边还有事,就失陪了。” 本是太子妃摆的宴,太子殿下能来,已是给了太子妃极大的面子,足以证明他们夫妻感情甚笃,亲密无间。众妇人也不指望太子留下吃宴席,于是高高兴兴地送走了雷玮,自去吃宴席不提。 …… 回到家里,没想到成甯对赏菊宴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关上房门,就开始取笑叶斐然:“听说你被人拽了头发?” 叶斐然白了他一眼:“我就知道小虞那破嘴管不住!” 成甯说:“你得习惯,他也就是在我面前管不住嘴而已。” 他绕到她身后,把她头上那些沉重的发饰一样一样拔下来,掀开后脑勺乌黑浓密的黑发,仔细检查是否有受伤。叶斐然眯着眼睛,说:“没有受伤,你真闲着没事干,就帮我洗头吧!” 还以为成甯会很大男人的拒绝,谁知道他一口答应:“好啊。” 反而让叶斐然羞涩且后悔了。 命丫鬟打了热水来,拆散了头发,成甯给叶斐然洗头。乌黑顺滑的长发倾泻而下,没入水盆中,她神态那么乖,脸蛋被水蒸气熏得粉粉的,乖巧得像个孩子。 成甯心头温柔悸动,忍不住低头轻轻一吻:“这是工钱。” 叶斐然撅起小嘴:“就会讨人家便宜!” 成甯说:“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讨你便宜,讨谁的便宜?” 叶斐然说不过他,索性不说话了,小嘴却不住上扬,甜丝丝的。 洗干净了头发,用毛巾一点点的擦干,这可太舒服了,叶斐然闭着眼睛享受,“唔唔”两声,说:“我头发太长了,平时自己洗得累个半死,还是这样舒服。” 成甯说:“你要是喜欢,以后我每次帮你洗。” “好啊。”叶斐然喜悦道,“相公对我真好!” “这就算对你好了吗?你可真容易满足的。” 叶斐然说:“那当然啦!不然你觉得,怎样才算好?” 第932章 望夫不成龙 第932章望夫不成龙 成甯想了想,说:“你不要我加官进爵,位极人臣什么的?又或者……当个皇帝……也不是不可能……” 角度问题,后脑勺对着成甯,没看到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暧昧谲诡,把脑袋轻轻摇了摇,叶斐然说:“皇帝有什么好当的。殚精竭虑,把头发都给愁白了,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信不过。我呢,追求很简单。” “哦?怎么简单法?说来听一下?”男人探究地问。 叶斐然扳着手指:“第一就是可以知道星辰大海之间的数学奥秘。” 成甯:“……” 叶斐然扳下第二只手指:“第二就是家里人平平安安,幸福快乐一辈子。” 成甯:“可以理解。” 成甯问:“那,我呢?” 叶斐然说:“这就是第三啦,只要我和相公可以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欢喜。这第三点,我们是不是已经做到了?” 男人深邃的墨眸,无声地弯了起来,“嗯,是的。” “望夫不成龙,我是不是太不争气了?”少女对手指。 成甯嘴角微微上扬,亲了亲她鼓起来包包子似的小脸蛋:“没事,我就喜欢你无欲无求,只爱做学问。” 但是,那天之后,还真有媒人上门来,打听小虞的事儿了。叶斐然推了几个,又开始有人传言子爵府眼角高,把个儿子看得死紧,是不是存了尚公主的心思。 叶斐气极反笑:“什么鬼,尚公主?那不是成了近亲成亲了吗?” 成甯给她顺毛,“没事,我们慢慢物色好的就成。是假的真不了,是真的假不了。自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行了。” 叶斐然翻着白眼吐槽:“别人是一家有女百家求,我们家可好,俩皮猴也不知道啥地方好,个个抢着要……” 成甯说:“他们俩有他们俩的好处,一文一武。我们家里人口简单,只要不出大灾大祸,好日子是看得见的。谁都不是傻子啊,当然抢着把闺女往我们家送了。” 叶斐然反身圈着成甯脖子,狗皮膏药似的粘在成甯身上:“我觉得相公最好……” 她一撒起娇来,成甯就毫无办法,只能抱着她使劲疼。 …… 第二天早上,有人起不来床。 灶屋冒出袅袅炊烟,谷雨和立夏正在忙活,一个熬粥,一个切肉切咸菜,准备做小菜。成甯说:“怎么是你们在忙活?等会儿谁在屋子里伺候?” 谷雨说:“是春分姐姐。” 成甯说:“只有她一个人吗?” 谷雨说:“是。长乐姐姐会搭把手的。” 成甯没说什么,换了个话题:“面粉在哪里?” 谷雨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成甯又重复了一次,立夏年纪大些,反应快,说:“我给你拿。” 于是俩丫鬟这天早上,几乎下巴摔掉地上地,看到自家大人撸起袖子,从揉面到调馅,做出了一大堆喧呼呼热腾腾的肉包子。 “天啊,原来大人会做包子!” “而且还好香!我的口水都忍不住了!” “收回你的爪子!第一屉要给夫人的!” 叶斐然还没睁开眼睛,就被传入鼻子里的面香、肉香给叫醒了:“好香啊……” 成甯坐在床边,坏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起来吧。小懒虫。” 叶斐然睁开眼睛,第一眼越过了成甯,落在桌面上的摆着的肉包子上面,顿时两眼“叮”的亮起来:“包子!” 好久好久好久没有吃成甯亲手做的肉包子了! 成甯站起身,回到桌子旁边坐下。叶斐然用最快速度把自己洗涮干净,开始大快朵颐:“好好吃啊!最喜欢吃相公做的肉包子了!” 小馋猫似的模样,很快把一盘包子四个吃得精光。成甯自己一口没动,只是坐着微笑看叶斐然吃。叶斐然说:“相公,你今天不用上朝办差吗?” 成甯说:“皇上准备秋季围猎,今儿个不上朝。我也正好偷懒。” 叶斐然一怔,说:“那,相公你要去吗?” “必须的。”成甯说,“不过我也已经向皇上请了恩典,带上你一起去。还有天宇也要带上。小虞要念书,让他留在国子监。” 叶斐然喜出望外:“那真是太好了!” “啧啧啧,你这是凑热闹不嫌事大啊。”成甯取笑她。 叶斐然鼓起腮帮子,不忿道:“谁说的。我只是想要观察一下狮子座流星雨而已……” 成甯说:“你说什么?” “没什么!”叶斐然改口飞快。 成甯说:“你吃完了,我叫了牙婆在外面候着。之前惊蛰死了,她的缺也该要补上了。再买两个丫鬟吧。” 摸了摸叶斐然的头发,温言道:“我也才知道,家里的人手竟如此捉襟见拙。是我之前太忙,忽略了。” 没想到他连这样的细节都关注到了,叶斐然倒是有些老脸通红:“是我太粗心,总对家里事不上心。” “没关系,二丫喜欢画图纸,做算术,捣鼓玩意儿。我反倒觉得你这样很特别。我们又不是吹毛求疵的人,有些事情你想不到的,相公帮你想就行了。”忍不住亲了亲叶斐然的额头,成甯微笑着说,“做我的女人,就不能多操心才对。” 一席话,说得叶斐然甜丝丝的。 …… 吃过了早饭,牙婆领着五个女孩子来了,这批女孩子都很不错,叶斐然留下了两个老实勤恳的,一个取名小满,一个芒种,命春分带去好好教导。 牙婆看到成甯陪着女主人挑选丫鬟,不由自主想歪了,咧着没了牙的嘴巴笑道:“大人,我这边还有几个瘦马,色艺俱佳,又体贴又会伺候人,家里也死绝了。也才十五两银子一个,要不要带过来给大人看看?” 成甯笑而不语,微微摇头。 叶斐然乐呵呵地说:“牙婆,你不用费力气了,我家相公不纳妾。你要是有合适的花匠和小厮,倒是能带过来给我看,尤其是小书童,我这边需要两个……不对,三个。” 牙婆一愣,笑容尴尬道:“嘿嘿……夫人夫妻恩爱,令人羡慕哈。行行行,老身一定给夫人留意着,有聪明伶俐的,就给夫人带过来!” 第933章 娘,你的关注点很特别啊 第933章娘,你的关注点很特别啊 打发走了牙婆,叶斐然咬着嘴唇,斜眼对着成甯笑:“这下我妒妇的名声可是板上钉钉啦,你要怎么赔我?” 成甯也笑:“以身相许。” 叶斐然:“……” 哼,老男人说骚话,那就是老母猪带胸罩,一套接一套,她再也不跟他玩儿了! 狠狠地白了成甯一眼,叶斐然去准备出门参加秋季围猎的行李。 要说古代出门,那是真的个顶个的麻烦。哪怕不是第一次出门了,衣服、药物、吃的、用的……就连手暖炉什么的,也全都一一备上。 苏氏听说他们要出门,不免一番大惊小怪,“什么?你们又要出门?那还有时间生娃娃吗?” 叶斐然:“……” 娘,你的关注点,很特别啊。 不过她也有办法:“天宇也和我们一起去。” 苏氏果然越发大惊失色:“什么?天宇也去?我得赶紧给他做两套骑装还有冬衣去……对了,披风也旧了,得做新的……” 嘴巴里絮絮叨叨的,顾不上唠叨叶斐然了,站起身就到屋里张罗。逃过一劫的叶斐然,偷笑着,去了北城指挥所,寻找叶天宇,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 一顿饭功夫后,叶斐然站在忙忙碌碌的北城指挥所前,傻眼。 一名贵妇人站在这个纯男子汉的世界里,如此突兀,很快就有人来盘问她:“夫人,请问有何贵干?” 叶斐然说:“我找叶天宇。” 那人倒是蛮有礼貌,说:“请跟我来。” 叶斐然好久好久没有进军营了,不免好奇地到处张望。也许这是在和平地方驻扎的缘故,北门指挥司里的士兵有点儿懒散。她知道自己在打量别人的时候,那个在前面带路的人也在暗地里打量她,并且还带着稀罕。 很快来到一所大房子前,那人说:“你稍等一下,我进去通报。” 叶斐然答应着,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外,不一会儿,叶天宇出来了,“姐姐。” 穿着便捷的皮铠,束身,骑靴,护臂,小伙子精神奕奕的。 叶斐然说:“我来看看你,还有话跟你讲。” 叶天宇说:“是不是要说去秋季围猎的事儿呀?我早就知道了,北城指挥司派出50人的精锐,由我统领。这是我第一次带兵,姐,你替我高兴哈!” 叶斐然忽然之间才想明白过来,成甯口中的“我们一起去”,是啥意思……敢情,是各有差事呢! 呃,她的智商,难道下降了? 叶天宇见她迎风石化,张开五指,在她面前扬了扬:“姐?” 叶斐然回过神来,说:“是啊,姐真替你高兴!我是要来跟你说,娘也知道这事儿了,老人家在家里唠叨得不行,你可千万做好准备。嗯,不说了,我要走了!” 叶天宇送走了叶斐然,兀自拼命抓自己的头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 …… 皇宫里,柳嫔正在大发脾气。 位分被贬,她不能再入主一宫,从芳华宫搬了出来,只能住在芳华宫的侧殿。好在柳相从中斡旋,景熙帝忌讳柳相集团的势力,也没有让别的妃子搬进芳华宫去。 “可恶!皇上秋季狩猎,竟然不带我去!” 一只青花瓷梅瓶被狠狠摔在地上,随着一声巨响,化为齑粉。 柳嫔气得脸都变形了,原以为重夺宠爱的大好机会,谁知道,景熙帝就连机会都不给她!皇帝离宫一个月……谁知道回来之后,还会不会记得她柳凌烟! 慎儿、柔儿一众宫女,害怕地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新旧不等的伤痕。柳嫔发泄完怒火,潸然泪下:“之前每年都带着我……不带皇后也带我……皇上这颗心,是真的变了啊……” 一道黑影默默站在她身边,垂着眼睛看她,柳嫔发现了这人,狠狠地说:“叶紫然,怎么跟你说的完全不一样?” 叶紫然说:“叶斐然变了。” 柳嫔狂乱地道:“我才不关心什么叶斐然花斐然的,我就问你,我为什么扳不倒皇后!我花那么多银子救你养你有何用!” 叶紫然说:“你要扳倒皇后,必须先扳倒叶斐然。要扳倒叶斐然,我之前还轻敌了,没想到这人已经变得如此厉害。她……是不是背后有什么高人?” 柳嫔暴躁道:“先别管了。面都见不着,就算想要把她碎尸万段又如何?让皇上待见我,恢复了我的妃位才是认真!不然的话,我就杀了你!” 叶紫然说:“要让皇上带你去秋猎,却也不难,关键在一个人身上。只要那人跟皇上说上两句话,比什么都好使。” 柳嫔问:“是谁?” 叶紫然道:“你知不知道,李寡妇已经勾搭上皇上了?而且,她死不肯进宫,反倒把皇上勾得成天往宫外跑?” 柳嫔一怔,然后大怒:“贱人!枉老娘之前那么帮她!” “前面的事儿先不管了。现在只有李寡妇能为娘娘说话,娘娘赶紧去求求她吧!” …… 柳嫔匆匆进了家门,柳凌炀半路撞着了她,一声:“姐姐”还没落地,柳嫔怒目圆睁,抡圆了胳膊一耳光甩到柳凌炀脸上。 “啪”的一记脆的,把柳凌炀给打懵了!他怒道:“干嘛好好的打人啊!” 柳嫔轻蔑道:“你个吃里扒外的混账,都在跟啥女人厮混!连姐姐的墙角都挖,什么玩意儿!” 丢下一脸懵逼的柳凌炀,柳嫔提着裙子直奔柳相书房。 外面闹了大动静,柳相早就屏退了左右,黑着脸等柳嫔了。柳嫔进门,“扑通”跪下,哭道:“爹爹,你这次一定要救救女儿!去给我找那个李如意!” 柳相说:“你自己在宫里干尽了蠢事,差点儿失宠,如今倒是把过错怪在了宫外的女人头上了?” 柳嫔没想到,自己爹爹有朝一日竟为别的女人说话,叶紫然说这个李如意很邪门,果然不是假的。她狠了狠心,强忍了这口气,说:“爹爹,女儿不是怪李寡妇,女儿这是有事要求她帮忙!” 第934章 嘴上都是主意,心里都是生意 第934章嘴上都是主意,心里都是生意 听说柳嫔不是要找李寡妇麻烦,柳相脸色方才和缓了一些,和声道:“要怎么帮?你说吧?” 柳嫔说:“女儿知道她和皇上……有交情,希望她能够跟皇上美言几句,让皇上带女儿去本次秋猎。” 柳相皱着白花花的眉毛:“你拿什么去求人?这件事,我看不行!” 柳嫔见柳相帮李寡妇帮到就差摆明面上了,越发忍气吞声道:“女儿此刻是没有什么好处给她,然而一旦恢复了贵妃的位份,难道还会没好处么?再说了,之前五年,每年皇上都带女儿去秋猎,哪怕不带皇后也带女儿的,要是今年不带了,父亲您的颜面何存?” 她说话还是很有技巧的,把柳相最为看重的面子问题提了出来,柳相果然动意,说:“行,那为父就带你去见如意,你必须自己亲自开口,才显诚心。” 柳相办事还是很给力的,知道柳嫔能出宫的时间不多,当天下午就递了话到如意银楼,才过了未时出刻,人就到了李寡妇面前。 李寡妇掐着架子,矜持道:“既是柳哥哥和柳伯父出口,我当然义不容辞帮忙。我也很想帮这个忙。可是皇上也不是时时来的,伴君如伴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啊。” 她娇怯怯地,如一朵白莲花般,特别的柔弱可怜。柳相立刻就内疚了,说:“这事儿你帮是情分,不帮也是本分。让凌烟自己想办法去吧。” 李如意眼神闪烁着,思考如何趁这机会拿到自己最大利益,还没说话,“扑通”柳贵妃一下子跪在了李寡妇面前! 柳贵妃说:“李妹妹,你是天纵英才,上天的宠儿,如果你都说没办法,那就真的是没办法了!看在我这苦命女人份上,请你帮忙吧!如果我可以恢复皇上宠幸,我们两个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你要泼天富贵,万人之上,那不都是手到擒来的事儿么!” 柳贵妃,自出娘胎起,就不曾受过如此屈辱,她一个堂堂锦衣玉食的小姐,竟然要纡尊降贵去求一个寡妇! 她也是豁出去了! 李寡妇闻言,眼睛闪闪发亮。 作为穿越众,她除了通过系统一路开挂来过上辈子那普通人没办法过的日子之外,最大的乐趣就是向这些古板、冥顽、无知、愚昧的古代人灌输她的价值观了。一开始她凭着那套开口闭口主义的言辞,确实引来了不少优质男人的爱慕,做了很多事。最近却渐渐地感到力不从心,都得依靠系统道具来开挂,才能驾驭他们…… 如今,有个柳嫔主动送上门被她摆布,就算不是美男,可是是个大美女,还是地位尊崇的大美女啊! 呵呵,你柳嫔还是贵妃的那时候,不是很高高在上么?如今不也是求着我? 带着胜过另一个优质同性的优越感和满足感,李寡妇看了看柳相和柳凌炀,说:“两位请出去,我有话私下跟柳嫔说。” 把门一关,开始说教了:“柳嫔,你知道为何皇上厌弃你了么?就你这种思想,毫无新意,陈腐不堪,还带着浓浓的男权崇拜。你越要皇上宠幸,越是要不到,男人就得吊着!还有,你干嘛要巴巴上赶着给皇上生孩子?女人生了孩子就不值钱了,你偏偏要把自己往死里作践……行吧,我就帮你一次。你要记得你说的!” 被李寡妇忽悠得有点儿瘸,柳嫔愣愣道:“你说得好像有道理……” 李寡妇手一伸:“好了,有什么好处?” 伸手就要好处?柳嫔说:“你想要什么?” 李寡妇说:“给钱就行,五千两银子有没有?” 脑子里还回荡着李寡妇刚才一番高屋建瓴的长篇大论,没想到最终李寡妇开价,只是区区五千两银子,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随手拿出五千两银子的银票交到李寡妇手上,柳嫔充满希望地回宫等消息。 …… 当天晚上景熙帝又偷偷的去找李寡妇相会,李寡妇活好不粘人,天生很会夹,把景熙帝弄得舒服得不要不要的。最让皇帝感到舒服的,是她从不要求什么,景熙帝做皇帝时间长了,想要对人好的方式就是给予,可他要送大笔的金子银子给李寡妇,李寡妇百中也就取一,让他简直不知道怎么疼爱才好。 这天景熙帝得了十颗东海来的大珍珠,献宝地献给李寡妇:“如意,你看看这珍珠,如果做成头面,不比皇后凤冠上做的差。最适合你了。” 李寡妇笑眯眯地说:“皇上你知道我不好这个。你能多来陪陪我,我就心满意足啦。” 景熙帝叹气道:“朕知道你对朕好,但你也得给机会让朕给你表表心意。到底要怎样,你才愿意收下这东珠?” 李寡妇说:“除非……皇上答应我一个条件……” 景熙帝眼前一亮:“你说。只要朕能力范围内,都满足你。” 李寡妇说:“柳嫔今儿个来求我,让我给皇上您说项,带她去秋猎。皇上,这个要求,您觉得我是做得到做不到呢?” 她问得很巧妙,只有这样问,景熙帝才不会嫌她河里洗煤闲得慌。 景熙帝说:“我以为什么事,行吧。如意,朕的后宫里,妃嫔也好,哪怕一名递帕子的小宫女,也是千方百计往朕的床上爬。你倒好,竟主动帮柳凌烟邀宠?” 口头答应了,兴致也肉眼可见的缺缺下来。系统赋予李寡妇强大的察言观色能力,立刻挨上去,说:“皇上。我不想轻易插足后宫的事。但既然您心里已经讨厌她了,索性带个讨厌的人出门,堵了那些朝臣的嘴巴。到时候你乐意不乐意宠幸她,还不是你自己的事儿?” 景熙帝一想也是,转嗔为喜,“朕的事儿自然有分寸。甚好。” …… 也就是一转眼的功夫,秋狝出发的日子到了。 秋高气爽,好些天没下雨,天蓝得像宝石一般,万里无云,叶斐然和成甯依偎着同坐一车,心情愉悦,就像去郊游似的。 “我们是快乐的好儿童,我们天天一起歌唱……” “二丫,你别唱了。” “心情好嘛,唱歌也不行吗?” “你把拉车的马都给唱忧郁了。” 第935章 快乐的烧烤篝火晚会 第935章快乐的烧烤篝火晚会 外头赶车的跟车的下属们,听着车里传出相声似的一逗一捧,莫不低着头疯狂忍笑。 队伍既长,走得就慢,得走两天才能到围场。当天晚上就扎营在郊外,篝火烧得通天亮,成甯随便打了几只兔子野鸟什么的,放在火上烤。这是他的老本行,不大会儿,那野兔身上就散发出油脂香、肉香。 叶斐然坐在篝火旁边,两眼发出绿光,馋相毕露。她想要自己动手,说:“相公,来让我烤一个。” 成甯不让,“这个要烤久一会儿肉才香,你坐着等吃就好。” 叶斐然只得坐下继续流口水。 成甯烤好了兔子,递给她,叶斐然接过,没想到铁钎子很烫手,差点儿摔地上。还好成甯及时一个海底捞月的动作,把铁钎子接住了。叶斐然怪不好意思的,说:“来,给我。” “烫手呢,张口。”成甯撕下一片兔子腿肉,塞到叶斐然口里。 丝毫不顾周围还有好几十双眼睛炯炯的注视着…… 叶斐然嚼了两口,很香,眯了眼睛:“嗯嗯,好好吃。这野味果然不一样!” 成甯说:“喜欢吗?” “喜欢!” 眼见着铁钎子的暗红褪色了,温度冷却下去,叶斐然从成甯手里拿过,也撕了一片肉喂给成甯,“相公也吃。很好吃!” 她变戏法般,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薛长东见那瓷瓶头和寻常的调料瓶不一样,能转动,忍不住插嘴:“夫人,这是什么?” 叶斐然说:“是海盐。这个是研磨瓶。” 她示范着,轻轻转动瓶子,里面粗大的海盐粒子就被磨成粉末,落在烤兔子上。一边做一边解释:“海盐不是很咸,放上少许,烤肉就会更鲜美!” 众将士饶有兴致地尝试了一下,果然,加了海盐的兔子腿肉味道特别鲜美。 正开心地享受着成就感,忽然背后传来凉意,叶斐然回眸一看,发现成甯黑着脸,宛若被遗弃的狗子一般坐在旁边,手上是吃了一半的兔子,很忧伤。她心里软软地,挨了过去:“冷落你了。” 成甯指了指在将士们手里传来传去的海盐瓶子:“原来你上次巴巴儿的从琼州带了几麻袋海盐回来,就是为了弄这个?弄了还不给我吃。” 叶斐然说:“谁说不给你吃啦。” 成甯:“??” 叶斐然从乾坤袋里拿出另一个更加精致的研磨瓶,笑得狡黠:“打发了他们,才没有人老看咱,怪不自在的呀。来,这个是我们的。” 她把兔子肉撕粉碎,撒上海盐,还有花椒粉、辣椒粉和香料,成了她自己独门配方版的手撕麻辣兔,拌均匀了,用树枝权当筷子,“相公,看看喜不喜欢这个吃法?” 成甯尝了一口,眼睛微弯:“好吃。” 叶斐然说:“我的男人,必须吃好吃的。” 成甯的笑容暖暖的。 …… 皇帐里,夏刚吞着唾沫,对景熙帝道:“成大人那边不知道在做啥子,倒是吃得很热闹。” 景熙帝面前,摆着满满一桌子,38道菜,可都是随行的厨子事先做好又炖上的,没啥吃头。旁边还陪着个柳嫔,就更倒胃口了。 “走。”景熙帝说,“我们过去瞧瞧成甯搞什么。” 也没惊动旁人,就带着柳嫔和夏刚,景熙帝去了成甯帐前。 数十个将士围着篝火,吃着烤肉,唱着歌,还在为两个在篝火旁比试的军汉大声鼓噪,要多热闹有多热闹,竟没有人留意到景熙帝的到来。 被这气氛感染,景熙帝阻止了正要声张的夏刚,悄悄挤到前面去。 他挤开的人正是薛长东,薛长东侧过身,怒道:“来迟了就往后面去,还讲规矩不讲!” 却一晃眼见到夏刚,薛长东没见过景熙帝,也猜得到夏刚小心奉承着在前头的威严老男人是谁,顿时愣住。夏刚悄悄冲他摆了摆手,薛长东赶紧让到一边去,把自己最前头的位置让给景熙帝。 那两名比武的年轻人,一个是叶天宇,一个是他的好友袁志超。袁志超身材胖大,十分耐打,叶天宇却胜在灵活。只见袁志超一记巨灵重锤,当头锤叶天宇天灵盖;灵活地闪到一边,叶天宇举起双手,如灵猿出动,由下而上,正是标准的“老猿挂印”,击中了袁志超下巴。 袁志超下巴差点儿脱臼,向后倒退了好几步,右脚踏出了圈外不过半个脚后跟,按规则就已经是输了。 景熙帝微微眯起眼睛,捻须微讶:“咦?” 他问夏刚:“这个军汉叫什么名字?” 夏刚说:“他叫叶天宇。” 景熙帝说:“叫他到朕跟前来。” 夏刚说:“是。” 短短几句对答,已成功引起身边人注意。众将士眼见皇上亲到,无不大惊失色,风吹麦浪般齐刷刷跪下,山呼万岁!成甯越众而出:“给皇上请安!怠慢了皇上,微臣罪该万死!” “无妨,无妨!”景熙帝摆了摆手,“朕也是在帐中呆着气闷,出来凑个热闹。你们玩你们的,要因为朕来冷清了,那可不好了。” 冲夏刚使个眼色,夏刚怀里随时揣满了金瓜子银锞子的,立马掏出来使了个“天女散花”,“皇上赏大家吃酒!” …… 皆大欢喜的热闹场面过后,叶天宇被带到了临时歇脚在成甯帐中的景熙帝跟前。 看着面前三尺远近跪着,头不敢抬起来,忐忑气场扑面而来的叶天宇,景熙帝和蔼道:“你叫叶天宇?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可有拜师?” 叶天宇老老实实说:“没有师父,就跟我姐夫学的。” 景熙帝问:“你姐夫是谁?” 叶天宇说:“是成甯成大人。” 眯缝起眼睛,眼底闪过一抹寒光,景熙帝说:“原来你们是一家人啊……朕这才知道……” 叶天宇不说话。 景熙帝又问:“那成甯的师父是谁,他有跟你提起过吗?” 叶天宇摇头:“小人不知。” 景熙帝审视着叶天宇,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见他眼睛坦诚,选择了相信:“好。你先下去吧。夏刚,赏他一块玉蛾子。” 夏刚答应着,叶天宇谢了赏,跟着夏刚出去了。景熙帝看着烛火定了神,思绪回到很久很久之前……叶天宇那一套功夫架步,像极了那个人! 第936章 景熙帝否认,不可能 第936章景熙帝否认,不可能 但是应该不可能……他早就找到了那人的尸首,从护城河里捞出,还有他身怀六甲的妹妹……他亲手剁碎了那两具尸首,烧成了渣子。 “难道,这个世界还有借尸还魂不成?”景熙帝自言自语,忽地感觉到异样,抬起眼,见柳嫔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凝视着自己,他心里打了个突。自从看到叶天宇之后,震惊之下,他完全把这女人摆在脑后……她什么时候跟进来的? 柳嫔上前去,抱住景熙帝胳膊:“皇上,这儿好无聊啊,都是些臭男人。我们回去休息好不好?我让柔儿备下了夜宵,炖得软烂的莲子羹,去心火最好的。皇上现在去吃正合口。” 妇人絮絮叨叨,全都是家长里短,景熙帝听得逆耳,敷衍道:“行行行,回去就是了。” 却也因此把那件事情放到脑后去。 …… 夜色中,热闹渐散,营帐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没有做那事,只是抱在一起聊天,依偎在被窝里,像极了雪夜里相互抱着取暖的小老鼠。叶斐然说:“相公,你刚才看到了吗?皇上看着天宇的眼神……” 成甯点头:“看到了。” 叶斐然不免担心:“怎么办?会穿帮吗?” 这个秘密,就如同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大剑,随时会掉落下来! 可惜,一时半刻,也想不到别的法子……成甯能够放弃仇恨,安静至今,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可是,万一景熙帝那边要斩草除根呢? 很久很久之前,叶斐然就已不经意地想这个问题,但每每一触及,就用“船到桥头自然直”,来安慰自己,糊弄过去。 直到今天! 成甯说:“别担心。我自有安排。” “可是!要是糊弄不过去了……我们一家人的脑袋都得搬家的啊!”叶斐然害怕道,“要不然,就得去拼个你死我活……” 成甯说:“你别想太多了,这是我造下的孽,不应该由你来担心。” 他拍打着叶斐然瘦瘦的肩膀,忽然又叹了口气,愁眉不展。 叶斐然心里咯噔一下:“相公,你做什么叹气?” “我在伤感啊,二丫越来越瘦了。之前还有点儿肉肉的抱着多舒服,现在可好,剩一把骨头了……连这儿的骨头都跑出来了!” 男人修长的手指划上她精致锁骨。 叶斐然顿时意识到成甯在说什么,脸“腾”地红了,“你!你笑我胖!” 翻过身就要爆锤亲夫,成甯被压着,手扶上她腰肢上,墨眸深邃,“腰也瘦了。完了完了,看来得好好把你重新喂胖。” 叶斐然:嘤嘤嘤…… 所以,她减肥减了个寂寞? 她家相公,喜欢的竟然是微胖女人!! …… 次日,继续往围场行进。成甯对叶斐然说:“自从和若氏开始打仗、对峙之后,边境一直不太平。如今两国结了亲,也是不太平的。为此,皇上每年都要来这个名叫红山围场的地方打猎。一来为了操演武艺,二来是震慑若氏人,还有附近的几个部落。” 叶斐然问:“除了红山围场,还有别的皇家猎苑吗?” 成甯说:“在营山北部也有一个,叫辽山猎场,但那地方很少去。我们大顺朝对水师不重视,也就只是简单地下了片板不许下海的命令而已。” 叶斐然摸摸下巴:“所以当初琼州闹水贼,朝廷才会无可奈何,只能启用项恺镍那个闲置多年的前朝弃臣,还有你?” 成甯压低声音说:“没错。但这里面的缘故,朝廷里很多人不知道。你也千万别张扬。事实上,得水师者,才好得天下。项恺镍也好,我也好,就连虞郡王家,也都有这个共识。” “皇上不是傻子,大家能想到的,他应该也能想到吧?”叶斐然说。 成甯道:“他的心在帝王术上,在就不是当年那个东征西讨,骁勇善战的大将军雷鸣了。” 叶斐然怦然意动,思维汇通古今,不由得低声念:“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二丫,你怎么念起情诗来了?” “我在感慨人心容易变!哪儿来的情诗?” “听着就是情诗,你以为你相公我傻子?” “行吧。多的是诗人借男女之情,吟君臣之义啦。” 他们两个小小争执起来,看在旁人眼中,却成了成大人和夫人夫妻恩爱,一路喁喁细语,情话不断。不少将士说:“子爵和夫人真心相爱,好羡慕啊。”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难得成大人文武双全,长得好看,心里眼里却只有夫人一个。” 这些话传到跟随在柳嫔身边伺候的叶紫然耳中,就跟千万根针扎进她心目中似的,满不是滋味! 她想起自己死掉了的夫家,还有不争气的娘家,再想起这几年的背字,全都是叶斐然所赐。如果当初在火山村里嫁给了成甯的是自己……那么今儿个被人羡慕的就是她了! 叶斐然过得越好,叶紫然越痛恨! “死肥婆,你就得瑟完这几天吧!”叶紫然恨恨地对着纸上画着的两个小人,发了狠地拔下头上尖尖的发簪,扎了个通透! …… 叶斐然第一次来围场,感到处处新鲜。在围场附近错落有致地分布了很多寺庙,供女眷们参拜用。 才驻下第一天,男人们跟着景熙帝到附近骑马竞技去了,叶斐然就被人拉去千佛寺拜拜。 千佛寺以一个大殿,里面供奉着一千个佛像而得名,听说其中的求子观音,特别灵验。 许夫人这次也来了,特别起劲地起哄:“叶县主,你成亲四年,还没有个喜讯,这儿最适合你……” 叶斐然:“……” 拗不过,她只得跪在蒲团上,对着送子观音拜了拜,又给了十两银子布施。 大家起哄她给太少了,“叶县主,你这不够诚心呢。菩萨也不显灵的!” 叶斐然无奈道:“那怎样才叫诚心?要不然我把《金刚经》从头背一遍?又或者背《心经》?” 经过上次赏菊宴,大家伙都知道这叶县主一肚子稀奇古怪的文章,冷不丁就不知搬出什么冷知识来难倒别人。谁敢接她的招,也就讪笑道:“这不是说说么,别太较真了。” 第937章 比骚操作我是你姥姥! 第937章比骚操作?我是你姥姥! 大家伙讪笑着,一哄而散。 叶斐然笑而不语:比骚操作?嘿嘿,我是你姥姥! 然而,她也得承认,这千佛寺的风景真的很美。爬上一道缓坡,就能看到不远处的草原和树林,蓝天青草,一望无垠,胸怀大畅,不可方物。 叶斐然游目驰骋,心旷神怡之下,连女眷们什么时候离开了都没发觉,身后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人,冷冷地凝望着她。叶斐然转过身,和柳凌炀打了个照面,吓一跳:“柳大才子,好巧啊!” 柳凌炀看她的表情,跟看一坨牛粪没区别。 叶斐然看他,又何尝不是在看一个饭桶…… 柳饭桶站了半天不说话,叶斐然时间宝贵,转过身要走,柳凌炀说:“庸脂俗粉!” 叶斐然眼睛一滑,有了新发现:“野韭菜!” 虽说秋后韭菜老,不过聊胜于无……做成韭菜花酱,沾手把肉吃,滋味一定很美!她弯下腰去采野韭菜,柳凌炀感觉自己被冒犯了,一脚踩扁了那丛野韭菜,叶斐然抬起身子来:“得罪你啦?” 柳凌炀说:“你别老作妖行不行?你很烦啊,明明皇上不待见你,我姐不待见你,所有人都不待见你,为什么哪儿哪儿都是你?” 柳大才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暴躁。 叶斐然越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皇上不待见我,为什么允许相公带我出来秋狝?你是不是病了没好?” 柳凌炀白脸一红,怒道:“成天情情爱爱的,小格局!都是因为你来了,害得我家如意不能跟我来,我没办法向皇上请恩典赐婚,都是你不好!” 那一瞬间,叶斐然看见柳凌炀头顶冒起了绿光…… 她弱弱的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在说啥,但,你哪儿来的自信,皇上会赐婚你和李寡妇?” 柳凌炀说:“我们柳家阖府上下,都已经接受了如意。别的你也不用管……总之,这次若是如意能来,我十拿九稳可以请了赐婚!但如意听说你来,她就说什么都不乐意来了,都怪你,你个草芥村妇,目不识丁,粗陋无文,偏偏鹊巢鸠占……” 才子不愧是才子,说起成语来一串串的,好像金鱼在吐泡泡。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你神经病。老娘不陪你玩了。” 手里攥着韭菜,转身要走,柳凌炀怒不可遏:“你给我站住!” 伸手往叶斐然肩膀上一带,还没碰到叶斐然肩膀,被一名少年打斜冲出来,狠狠打开。那少年正是——叶天宇! 叶天宇怒目圆睁:“你个破书生,敢对我姐动手动脚?” 他从军营里浸泡日久,说话行事,自然也是用军营里的方式。 柳凌炀后退一步,嗓音尖细:“大、大胆小兵!你是谁!” 叶天宇说:“你是不是耳朵不好使?我刚才不是说了,她是我姐!她已经嫁了人了,男女授受不亲,你对她动手动脚的,信不信我告到皇上面前,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二对一,对方还是个身材健朗的壮硕少年,自己虽懂一点功夫,也都是花架子。柳凌炀怂了,撂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转身左腿拖着右腿的下了山。 叶天宇这才回身安抚叶斐然:“姐,你没事吧?那书生什么人?” 叶斐然说:“我没事。先回去吧,我慢慢跟你说。” …… 来到了口外不吃羊肉,简直就是白来一趟。所以晚饭的时候,一道手把肉,无论如何都得安排上的。 叶斐然妙手做了韭菜花酱,用了一点点空间里的手段,把它们催熟了。本来要腌一晚上才到最佳口感的,因灵泉水和海盐的加成,晚饭就吃上。 成甯很喜欢这韭菜花酱,“深秋里哪儿来的韭菜?” 叶斐然说:“千佛寺佛陀的馈赠。” 成甯说:“我听说过,千佛寺后山有泉眼,水土和别处不同。没想到现在的季节还有韭菜,真的很不错。我们二丫有福缘。” 叶斐然笑道:“那当然。” 然而韭菜花酱很少,大家都吃不够。跑来蹭饭的叶天宇懊恼道:“可惜了还有好大一丛韭菜,都让那混蛋糟蹋了。” 成甯问:“哪个混蛋?” 叶天宇道:“就是柳家那小白脸。姐夫,幸亏我及时赶到,那厮说什么不能和李寡妇成婚,全怪姐姐。在哪儿酸文假醋的逼逼个没完,还想要对姐姐动手!” 成甯说:“我确实听说过,柳凌炀和李寡妇要成婚了。” “咦?”叶斐然惊讶,“哪儿来的消息?” 李寡妇不是最喜养鱼吗?要是定下来了,怎么养鱼? 成甯说:“因为她怀孕了。” 叶斐然大惊:“那!该不会是!!” 成甯点了点头:“是皇上的。” 脑海里闪过胡子花白了的景熙帝面容,叶斐然不由得写个服字:“皇上可真是老当益壮啊……” 成甯说:“但这个儿子,皇上不会承认,皇后也容不下。为了保护李寡妇,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嫁人。到了皇后手伸不到的地方去——因此柳凌炀就成为最佳人选。” 知道了这个大秘密,叶斐然整个人傻了,被头顶的惊雷劈傻的。 她弱弱的道:“那、柳嫔怎么个想法?” 成甯道:“柳嫔不知情。” 叶斐然说:“柳嫔真可怜。” 成甯道:“可怜不可怜的,也轮不到我们外人置喙了。不过……天宇,你说今儿个柳凌炀欺负了你姐姐,对吧?” 叶天宇余怒未消,大声道:“就是!那人忒讨厌了,村妇长,贱人短的!哼,要不是他投了个好胎,他算老几?” 成甯道:“好,好一句他算老几。” 叶斐然心里忽然起了不祥预感,问:“相公,你想要怎样?” 成甯看着她,清秀的眉毛蹙在一起,薄薄的纸唇上扬,划出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我要帮你出气。” …… 白日猎场打猎,晚上陪皇帝聊天,还要接见一些附近部落来朝觐的酋长、首领什么的……说是出来行猎休憩,景熙帝半点不轻松。 而作为景熙帝御前第一得用的红人成甯,自然也不能闲着。匆匆吃了饭,就得去御前陪着。 第938章 成大人,来露一手 第938章成大人,来露一手 叶斐然命人送了牛奶给成甯漱口,又给他送上清新口气的雪花薄荷糖,说:“相公,出气不出气的无所谓,能不能早点回来陪我呀?” 成甯说:“难道你还怕黑?” 叶斐然撅着小嘴说:“我不是怕黑。我想相公多陪陪我。” 笑弯了眼睛,成甯抱了抱叶斐然:“好吧,我答应二丫,早点回来。” 旁边被喂了一口狗粮的叶天宇,缓缓转过了头:“汪汪汪……呜……” 来到了景熙帝行宫,灯火通明,就连门廊上,都每隔五步挤出点了一盏“气死风”,照得亮如白昼的。屋里一片欢声笑语,夏刚一声通传:“成子爵到——” 成甯才走进屋子,景熙帝爽朗笑声远远传来,“成甯啊,免礼了。快来看看朕新得的一样好东西!” 成甯走近了看,景熙帝跟前摆着的是一幅十字绣的大横幅,上面是围猎图,落款是李如意。 景熙帝美滋滋地说:“你看,这是如意银楼那位才女特意送来给朕的惊喜。真是惟妙惟俏,好精妙的绣法!” 说实话,成甯是很看不上这种十字绣的。 他丈母娘是谁呀,苏氏! 苏氏的盘金绣独步天下,她离开琼州之前,从云霓裳选了数十个绣女出来,统一口传身授。在她悉心教导下,使这一濒临失传的绝艺重新焕发了生机,如今云霓裳的盘金绣源源不断地生产,广受欢迎,已达到千金一尺。 珠玉在前,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成甯对刺绣的审美奇高,也就不奇怪了。 但景熙帝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成甯沉着一笑:“果然很生动。看着那马儿、人儿就跟能从画布上走下来似的。” “刚才柳公子诗兴大发,赋诗一首。朕看着也不错。”景熙帝乐呵呵地说道,“刚命眷抄出来,到时候跟这画儿放一处。到时候各部的首领来参加围猎,也好给他们添个彩头。” 成甯微笑着说:“陛下圣明。” 雷玮站在景熙帝身后,听见他的话,朝成甯看了一眼。成甯假装没看见。 景熙帝说:“成甯,要不然你也赋诗,或者吟个楹联什么的,来应和一下柳凌炀?” 看了一眼柳凌炀那诗,成甯说:“臣是一武夫,于诗词歌赋一项上着实勉强。就不献丑了。” 他不说也就罢了,这么一说,柳凌炀可就来劲了,唇红齿白的脸上,堆了笑容,和声道:“无妨。这儿都不是外人,我也很想看看成大人的墨宝。” 景熙帝说:“对呀。这儿不都自己人嘛,来一首诗。说起来,爱卿你除了上奏折就是上奏折,写的还尽是大白话,朕真没有见识过你文采呢。” 成甯微笑道:“臣这一块是真不行,不献丑,不污了皇上的眼。” 他装得像,景熙帝信以为真,就罢了:“那就算了。来,我们再看看下一幅图……” 柳凌炀却不这么想,他生来掐尖要强,无奈限于父亲和姐姐的地位,无法出仕,只能背着一些“京城第一才子”“第一美男子”之类的虚衔。好容易有机会跟真正的朝廷重臣比试,对方还是叶斐然丈夫,他说:“都说成大人威名在外,没想到是个混不吝,油盐不进。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 成甯挑眉,说:“柳公子,激将法对我无用。” 柳凌炀说:“并非激将,就事论事罢了。” 满脸嘲讽,形于言色,这厮是连装都懒得装。 成甯说:“诗词歌赋是柳公子强项,在下甘拜下风的。柳公子爱就事论事,就论好了。反正在下不写。” 柳凌炀心头一股邪火起来:“成甯,你到底多大的脸?” “和脸面无关。”成甯双手抱臂,冷冷的道,“歌颂太平,有柳公子就够。成甯既不擅长,也不乐意,难道还能强迫?” 没想到他们俩能当着皇帝的面吵起来,景熙帝脸色有点儿晴转阴。雷玮想要做和事佬,出声道:“柳公子擅文,成大人擅武,各有长处,也不必争了吧。” “太子殿下。您素来和成大人交好,也不必偏帮他。”柳凌炀阴阳怪气地说,“再帮下去,他就越发目无下尘了!” 雷玮梗住,怒意在眼底一闪而过。 成甯说:“行吧。既然柳公子执意要比……成某就露个丑。” 柳凌炀得意道:“等你这句很久了!早就应该这样嘛,推来推去,倒好像我为难你似的。” “……”成甯颇为无语,印象中,柳凌炀为人虽说不上稳重,但谦谦风度是有的。这一两年间,却眼看着轻浮跋扈起来……莫非,真的是近墨者黑? 景熙帝也很感兴趣,想要看成甯露一手,当即命令夏刚:“快快,准备文房四宝,看看成甯如何写诗!” 夏刚准备好文房四宝,成甯略一沉吟,笔走龙蛇,写道:“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众人:“……” 成甯把笔一掷,道:“写完了。” 傻大黑粗的字体,还有五岁黄口小儿都能念出来的诗句……感觉受到冒犯,柳凌炀嘴角直抽抽,怒极:“成大人,你这是耍人呢?这东西是你作的诗嘛?” 成甯耸肩:“我说了我不懂作诗,好歹记得有一首,大着胆子献丑了。柳公子,要不是你一直咄咄逼人,我还懒得显摆。” 柳凌炀怒道:“你!” “够了!”景熙帝威严地说,“闹够了!” 柳凌炀看着成甯冷笑:“皇上生气了!你还不知道错!” 不料,景熙帝黑脸对着的是柳凌炀:“柳凌炀。成爱卿已步步让着你,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得饶人处且饶人!” 柳凌炀一愣,辩解道:“皇上,臣也是维护皇上的面子。您不觉得,三催四请都不从,成大人太不给面子皇上了吗?” 成甯淡声道:“皇上,非臣挟功自重,但柳公子这么说,臣有话要分道了。赈灾救民,攻打若氏,平定叛乱……臣可需三催四请过?” 景熙帝说:“没错。今晚是大家私底下玩儿罢了,柳凌炀,你也太咄咄逼人了。休要用这种用不着的东西,伤了朝廷重臣的心。” 他脸色黑沉如水,非常不高兴,说:“朕乏了,都散了吧!” 第939章 烤肉的故事 第939章烤肉的故事 草草散场。 大家散了之后,雷玮单单留了下来,景熙帝揉着眉心,疲乏地说:“还有什么事吗?” 雷玮说:“父皇,儿臣有一事不解,想要父皇赐教。” 景熙帝说:“你说。” 雷玮说:“柳凌炀如此肆无忌惮,到底是谁给了他底气?是否又能容他如此底气十足?” 一抹寒光在景熙帝眼底一闪而过,静默了半柱香时分,景熙帝道:“他有用。” 雷玮道:“何用之有?” 景熙帝道:“他——帮朕试出了某人的底细。” 不等雷玮说话,景熙帝背着手,在大殿内踱起了步子,沉浸到回忆中。 “十几年前,程家军之乱里,朕常常怀疑尚有漏网之鱼……为此不惜把项家等和程家同气连枝的家族,赋闲十余年,自己亲自霹雳上阵,南征北伐,内平朝政,外定纷扰。前几日出现的那个叶天宇,更加一身程家功夫,让朕好生惊悸……” “但经过刚才,看到成甯那首诗……” 目光落在了那傻大黑粗,狗爬似的字体上,景熙帝胡子抖了抖,“朕确信了,叶天宇只是赶巧学到了一点儿程家拳法的皮毛。和十几年前并无干系。” 雷玮说:“父皇何以如此肯定?” 景熙帝说:“程子睿书画剑三绝,心高气傲,遗世独立。别的事上会屈就,唯独这方面,不会甘心屈居人下。成甯……不可能是程子睿。” 对于当年的事,雷玮只模糊记得大概,皇后和景熙帝刚成婚时并不得宠,好多事,都是发生了才后知后觉。他保持沉默,只做一个听众。 “啊呀——” 一声惨叫,从行宫外传来,惨绝人寰! 父子俩同时惊起,雷玮挡在景熙帝跟前,大喊:“保护皇上!” 御前侍卫们立刻把行宫围拢了个水泄不通,雷玮立时发现,这些人里,唯独缺了夏刚!他皱着眉问:“夏刚呢?” 那尖叫声又响了起来,不男不女的,有个侍卫队长试探着说:“皇……皇上,太、太子,那、那声音听着像夏总管啊?” 雷玮道:“赶紧到院子里去看看!到底谁如此大胆,御前喧哗!” 那侍卫队长提着刀出去了,雷玮看看左右,命令两个站在近旁的侍卫队长道:“你们护着皇上!我到前头看看!” 他自己反手拔了护身短剑在手,冲了出去。 只见院子里,夏刚坐在地上,抬着手,凌空指着一棵大树。那树上一人被剥得白羊似的,吊着,白花花的胸脯上,用什么绿色的东西,画了个小乌龟。 “天啊!” “柳公子!” “快放他下来!” …… 叶斐然饿了,想起晚餐还剩半盆羊肉,用井水湃着放起来了。就爬起来打开碗橱到处乱摸,冷不防外头有黑影掠过,声音寒冷如淬冰:“什么人!” 冷冰冰的锋利匕首,抵住了后心,叶斐然浑身汗毛一树,听出了那人声音,喊:“相公,是我!” 成甯收回匕首,点亮了蜡烛:“原来是小老鼠偷吃。” 确实是偷吃的叶斐然,脸皮奇厚,不急不燥反而嘻嘻笑:“要不要一起吃?” 就着亮子,找到了羊肉,端了出来,又东翻西摸的:“咦?我的韭菜花酱呢?” 成甯笑而不语。 找了一会儿,没找到韭菜花酱,叶斐然只得退而求次:“算了,草原羊,白嘴吃也好吃。” 成甯摸了摸那快成了冰坨子的羊肉,说:“不行,这东西吃下去会拉肚子的。” 叶斐然当时就嘟起了小嘴,不开心了。 “人家好饿……” “馋嘴猫儿。”刮了刮小娇妻鼻子,成甯开动脑筋想办法。 有了,他拽过一个红泥小炉子,生起炭火,架上铁丝网,把羊肉切成小片,涂上盐,开始做烤肉,“这样热一下再吃,也比冷着白嘴吃要好。” 叶斐然想了想,说:“我有更好的主意。” 泡菜坛子他们随时带的,打开泡菜坛子,挑出一棵来,切好了。 热热的烤羊肉片,又辣又爽口的泡辣白菜,好吃不腻。夫妻两个吃得很开心,吃完之后用水浇灭了火炉,又在屋子里洒上一点花露水,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地去睡觉。 …… 一大早,有人在院子里大惊小怪:“昨晚剩下的羊肉咋全没了?闹耗子啦?” “见了鬼了,这么冷的天气怎么可能有耗子!”叶天宇叫骂,“别是山魈跑下来偷吃吧!” 叶斐然在被窝里听得清楚,心有鬼,转过身去。却正好撞见成甯也醒了,睁着黑水晶般的眼睛,凝视着自己,目光相对,不由得一笑。 叶斐然说:“山魈……这种地方会有吗?” 成甯说:“当然有,还是一公一母,成双成对。” 锤了成甯一拳,叶斐然款款坐起身,说:“我不管,你有份吃,你得去澄清。” 成甯道:“好。” 他披了衣服起床,来到窗边:“别嚷嚷,夫人还想多睡一会!” 也不见他怎么大声,浑厚低沉的嗓音远远送了出去,窗外顿时噤了声。 成甯回过身,又爬到床上,圈着叶斐然:“行了,再多睡一会儿吧!” 叶斐然:“……” 她才不睡,都醒了,睡啥啊!用力抓着成甯肩膀猛摇:“起来吧,今天要猎鹿诶!” 秋狝第三日,景熙帝召集群臣,到西北围区猎鹿。 猎鹿可以带女眷,因此格外热闹。大顺朝重文轻武,平日文官们的家眷走出去都胜人三分,学的是琴棋书画,讲的是德容言功。唯独在这个场合,那些武将的女眷会骑马射箭,能参与猎鹿猎兔,是她们为数不多长脸的机会。 叶斐然穿了骑装,骑了紫韵出现在队伍里,身后带着薛长乐,两名女将都是披甲鲜亮,精神奕奕,格外引人注目。 看着跑前跑后的那团紫云,不会骑马,只能坐在车里的柳嫔很是看不起:“抛头露面,丢人现眼。” 她身边的叶紫然看着那身影,很是怨毒。 许夫人等也都是文官家眷,看着叶斐然纵马自如,吓得心惊胆战:“叶县主,您小心点!我看着害怕!” 叶斐然笑道:“你放心好了!” 第940章 怀孕的母熊 第940章怀孕的母熊 一只兔子飞快地跑过,叶斐然举起手里的连弩,扣下扳机,弩箭射出,把兔子钉在地上。她纵马跑过去,拾起地上的兔子,高高举起,清丽脱俗的脸上笑容灿烂得照花人眼。 骑着马,一路飞奔,叶斐然来到景熙帝跟前,跪下道:“皇上,请允许臣把第一次猎到的猎物献给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熙帝哈哈大笑,极为喜悦:“好啊!古有梁红玉、穆桂英,如今我们大顺朝,也有叶县主了!赏,重赏!” 叶斐然领了赏赐回入队伍中,引起一片艳羡。 “叶县主真是女中豪杰,竟然还会打猎,太厉害了。” “皇上心情很好,听说昨天柳家那个公子被人寻仇,脱光了吊在他行宫外面,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丢脸丢死人了,我还以为今儿个会天颜暗沉,阴晴不定呢。” “说不定就是托了叶县主的福气,把皇上哄高兴了。你没见刚皇上脸色还阴沉沉的嘛,看也不看柳嫔。” “哎,这柳家的好日子要到头了啊……” 这些人都在多年官场厮混中,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叶斐然用一只兔子哄得景熙帝转阴为晴,大家伙松了口气之余,也是感激,对叶斐然亲热了好多。 猎完了兔子,一会儿,鹿群就被外围的士兵们从树林里驱赶出来了。它们从树林里跑到空旷的草原上,扬起高高的烟尘,景熙帝抖擞精神,大喊:“儿郎们,猎得最多的勇士,朕重重有赏!上啊!” 男人们大声鼓噪起来,纷纷纵马上前,大展拳脚。 叶斐然勒马回望,忽看远处一条黑线隐隐约约出现,心头一凛,惊道:“不好,有暴雨要来了!” 草原上的秋季,极少有暴雨,然而一下起来,那雨水简直就是龙王爷往地上倒水! 但没有人听她的,周围一片厮杀声,大家都沉浸在猎鹿的惊险刺激中。 正焦急间,林子里又生变故! “熊!” “人熊!” 被人类惊扰的熊罴,好像一架战车,从林子里直冲出来,惊起一群又一群飞鸟,人群大声鼓噪,那熊罴越发暴躁,东奔西跑的。一支支羽箭朝它射过去,无奈熊罴皮粗肉厚,竟穿透不进,反而激得它越发发狂来。 景熙帝大喜,从龙辇上站起,拔出宝剑,高声道:“谁能杀死这头熊罴,朕就把皇冠上的明珠赏赐给他!” 话音才落,好几个人眼里冒了火,恨不能一枪一箭射倒那熊罴。 领赏事小,在皇上跟前长脸事大啊! 柳凌炀坐在马背上,拔出了长弓和羽箭,跑在最前。如果在平时,他潇洒的英姿能够换来很多赞赏艳羡,然而今天,那掌声就有些零落。隐隐约约地,还听见有人说:“这就是昨晚被倒吊起来的……” 把柳凌炀那白净脸皮,生生憋成了酱紫色! 另有一人,马蹄声紧随耳后,柳凌炀斜眼看过去,看见是成甯。 用传音入密的功夫,成甯在柳凌炀耳边低笑:“昨晚的韭菜花酱好吃吗?” 韭菜花酱画的乌龟,绿得特别可爱…… 明知道昨天暗算自己的人就是成甯,奈何手中没有任何证据,柳凌炀如今看见成甯,就恨得牙齿发痒:“成甯,是你!” 成甯笑嘻嘻,眼底里闪着明亮的光,倒是和叶斐然如出一撤!他看着那熊罴:“我只是来猎熊,什么都不知道!” 柳凌炀拧眉:“成大人,你这是非得和我抢?” 成甯说;“熊罴身上又没有刻你柳家的章子!” 柳凌炀说:“很好,那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他瞄准了熊罴眼睛,一箭射过去,与此同时,成甯也弯弓搭箭,发射!出乎所有人意料,成甯的箭瞄准的是柳凌炀的箭,只是稍稍在空中一交击,两支箭同时射歪了! 柳凌炀气得七窍生烟:“成甯,你耍赖!” 成甯勒马站住,指着那熊罴说:“你看清楚点,那是一头怀孕了的母熊!杀不得!” “你哪只眼睛看到那是怀孕母熊?”柳凌炀不信,冷笑,“分明就是给你自己找借口!” 成甯说:“母熊都是冬眠产子,每次产两头小熊。这头母熊体型笨拙,腰腹粗大,性情凶猛,显然很快要临盆。此时伤害它,一尸三命,伤天害理,造孽。” 他们对话极短极快,旁边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减慢了脚步,不敢越过他俩去。 那母熊发出一声咆哮,朝包围圈薄弱的地方猛冲,柳凌炀双腿一夹马肚子,手里变戏法般多了一支弩机,那弩机极其小巧,架在上面的弩箭闪着蓝幽幽的光芒——淬毒! 胜券在握,柳凌炀放声长笑:“成甯,这弩机乃是如意送我的极凶悍之物,能够见识到它的威力,也是你福气!走着瞧吧!” 说时迟那时快,他抬起左胳膊为架,右手扣下弩机机关,瞄准了那熊罴! 成甯搭起强弓硬箭,瞄准了柳凌炀的弩机! “啪”,柳凌炀发射弩箭,就像一道白色闪电般,成甯的羽箭后发先至,再次把柳凌炀的箭打落在地上! 柳嫔再忍不住,尖声呵斥:“成甯,你存心为难我弟弟!” 景熙帝也不禁大怒:“成甯,你干什么!” 成甯勒马回身,正要辩解,一道闷雷打断了他的话音,景熙帝只看见成甯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法听清他说话。 柳嫔尖声尖气道:“皇上,他还敢对您不敬!” 看着那逃走了的熊罴那圆滚滚身影,景熙帝越发恼怒,站起身用剑尖指着成甯:“大胆,给我拿下他!” 天边乌云滚滚而至,须臾,闪电劈开了乌云,宛如裂开了天地一般,呜呜风声摧人心肝,大地颤抖,不少人被风刮得站立不稳,直接坐在地上,马惊人乱! “暴风雪!——” 侍卫们护着皇帝和太子,缓缓朝安全的地方退去。成甯看着那熊罴跑进林子里,再也不会有危险了,这才勒马回身准备去跟大部队汇合。 叶斐然骑马上前要跟他汇合,也就这么一下的功夫,人群里嗖的射出一支冷箭,直向成甯后心而去。叶斐然:“相公!” 阿紫神骏,向前一窜,那箭没有打中成甯,却落在了阿紫的臀上,随着一声悲鸣,阿紫撒丫子跑了起来。 “相公!”叶斐然大惊失色,打马追上。 漫天风雪毁天灭地般吹卷而来,掩住了两人行踪…… 第941章 暴风雪中 第941章暴风雪中 叶斐然在空间里,见啥挖啥,存储柜里,估摸着有啥用得上的,也往外拿啥。 在空间里出来,天上仍然搓绵扯絮一般,两三米开外不见人脸,天地之间灰蒙蒙白茫茫的。阿紫蜷着四肢跪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舔了舔叶斐然的手。 二话不说塞了一把草药到阿紫的嘴巴里,让它嚼着。 叶斐然回身钻入阿紫身边的雪窝子里,成甯卧在地上,头上血迹已干了,兀自昏迷不醒。“相公……你个二傻子,我可以自己的跳下马的嘛,你干嘛要来当我垫背,这可好了,磕到脑袋了,可别变成二傻子啊……” 给成甯清洗了伤口,敷药,包扎,嘴里念念有词的叨叨着,也是吊起自己精神头来。 那雪搓热了手心,又揉了一团雪去搓成甯心窝子,防止他冻伤。 叶斐然愁眉不展:“这破暴风雪,也下的忒久了……” 死命提醒自己不能睡,吊着两眼皮不让它们打架,须知道,一睡过去,就永远睡过去了。 好不容易,风声止歇。 雪窝子已经快被大雪给完全盖住了,叶斐然赶紧把堵着雪往外推开,两匹马儿蜷在地上,高低起伏证明还活着。林子里万籁俱寂,白雪闪着银光,刺得叶斐然眯起眼来。 “完犊子了,要怎么辨认方向?” 这种野外求生……不是她业务范畴啊! 阿紫受了伤,从雪里钻出来,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跟在叶斐然身后。它身上那支箭被叶斐然拔出来了,没找到什么线索,也不知道哪个人射的,淬了毒,幸亏有空间里的草药,让阿紫捡回一条命。但要驮人快跑,暂时看来是不可能了。 叶斐然一筹莫展。 丛林里,传来沙沙声…… 空间提醒道:“宿主,附近有危险!” 叶斐然:“!!” 一头脑门写着“王”字的吊睛白额虎,出现在她面前…… 空间尖叫起来:“危险!危险!危险!” 叶斐然怒道:“用不着你提醒,我已经看到危险了!” 那老虎黄乎乎的眼睛,一霎不霎盯着她,名副其实……虎视眈眈! 腿肚子在转筋,叶斐然整个人都不好了,身为一名科学家,她深知人类和老虎的力量悬殊……可能,在古代是有打虎英雄的,然而那无疑绝对不是区区在下叶斐然。 阿紫和紫韵俩马早就卧在地上,瑟瑟发抖,要命的是,雪窝子里还躺着个成甯! 老虎肚子干瘪瘪的,看样子,有段日子没进食了……叶斐然有种感觉,它看自己那眼神,就是看一盘点心。背脊汗毛在发竖,叶斐然没辙啊,身后雪窝子忽地传来响动。她心里一喜,回身高兴地道:“相公!” 老虎:“吼……” “啊!老虎!”成甯嗖的一下,窜到了树上,神情惊恐! 叶斐然一愣:“相公?” 成甯在树上大喊大叫,蹦蹦跳跳:“老虎啊!老虎!好吓人!!” 叶斐然心里咯噔一下,说时迟那时快,老虎“吼”的虎吼一声,夹着腥风朝她扑过来! “救命!”叶斐然跌坐在地上,头顶,站在树上的成甯点亮了火折子,朝老虎扔过去!野生动物都怕火,那老虎被火一吓,加上平日估计很少见人,回过头跑了! 叶斐然死里逃生,吓出了一身冷汗,心还在砰砰乱跳的,抬起头对成甯喊:“相公……” 对着成甯,她习惯地拖长尾音,带了点儿撒娇的味道。没想到成甯抖了抖,皱着眉头,厌恶道:“你干嘛这样喊我?谁是你相公了?恶心得很!” 叶斐然一愣,头顶“呸”“呸”的,成甯冲她吐起了口水。拍拍身上,叶斐然勃然大怒:“成甯,你疯了吗?” 成甯一脸不认识她的样子,蹲在树上冲她做鬼脸,形容神态跟十岁八岁的村里顽童无异。越发的惊疑不定,叶斐然趁着他不防备,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冲成甯扔了过去。 “暗器!”成甯从树枝上跃起,灵活无比躲过了那石头,却没留意后脑勺还有一根手臂粗的树枝,打了个正着,顿时头破血流,倒栽葱摔下树来。 叶斐然飞奔过去,给成甯止血,喂药。成甯牙关紧咬,她还得用嘴巴把药水渡进去。 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她做完这一切之后,把成甯放在紫韵马背上,牵着两匹马,寻了个山洞躲了进去。烧了个大火堆驱赶猛兽,再次守着成甯。 一顿忙活,到了日落后,成甯才再次醒转。他一睁开眼睛,立刻坐起,背靠着洞壁,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叶斐然,警惕异常。 放软了语气,怕又吓着他,叶斐然温言道:“相公,是我。” 成甯再次抖了抖身子,“谁是你相公啊?人家还是个宝宝呢!” 叶斐然:“……” 宝宝?? 身长七尺,武功卓绝的宝宝?? 叶斐然说:“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成甯歪着头,打量着她,黑曜石般的眼眸闪动着迷茫的光。 叶斐然说:“你能让我摸摸你的额头吗?” 她要确定这家伙有没有生病。 犹豫了一下,成甯凑近她,叶斐然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有发热。这说明……更可怕的事实,“大脑功能性紊乱……” 并非失忆那么简单,他的整个认知似乎都乱了。如果用古代人的话来说,简单粗暴——他傻了。 成甯哼哼唧唧:“姐姐……” 叶斐然:“……” 好吧,她深深吸一口气,接受了这个现实。 她说:“你饿了吗?” 成甯点点头。 大着胆子,从乾坤袋里拿出干粮,用火烤烤递给成甯。成甯接了过来吃得香甜,一脸天真毫无戒心的样子。叶斐然看着看着,心酸不已:“相公……” 成甯抖了抖身子:“姐姐,你别叫我相公。我娘说了,只有成亲了的妻子才能管自己丈夫叫相公。我又不认识你。” 叶斐然:“……” …… “什么?找不到人?”红山围场行宫内,雷玮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快,再派人去找!” 第942章 他们自己回来了,但…… 第942章他们自己回来了,但…… 薛长东两眼挂着大大的黑眼圈,已经两天不曾合眼,憔悴透顶,愁眉苦脸:“太子殿下,这围场广袤无比,又下了一天一夜的暴风雪,什么痕迹都没有了。我们大人和夫人会不会……” “不!让我出去!我要找姐姐\姐夫!” “天宇,你别冲动,看看天那边又黑了,很快又要下暴雪了!” “我不管!姐姐!!” 院子里,三四个壮棒汉子按不住叶天宇,他红着眼喘着粗气,朝门外冲去。冷不防门外走进一个穿玄色日月袍的高大身影,叶天宇差点撞了个满怀。 身后一片忙乱:“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天宇才看清眼前人是——景熙帝,他跪下去,大声说:“皇上!请允许臣再到猎鹿场寻找姐姐姐夫的踪迹!” 自己差点儿被撞飞,景熙帝倒没有生气,相反,他的神情很是古怪,眼睛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低声说:“免罪。叶天宇,你不用去了。” 叶天宇正要说什么,打断他,景熙帝说:“因为,他们自己回来了。” …… 俗话说得好,老马识途。 当受伤的阿紫,一瘸一拐地领着紫韵,驮着疯疯癫癫,拍手唱着儿歌的成甯还有精疲力尽的叶斐然,出现在行宫门前,着实把御前侍卫们吓一大跳! 原以为十死无生的成大人和叶县主,又一次大难不死! 然而—— 成大人受了伤,疯了! 一时之间,行宫里里里外外,和成甯相熟的固然长吁短叹,就算不认识成甯的,也扼腕痛惜,感叹英雄命途多舛。 景熙帝命随行的张院判去给成甯诊治,并亲自陪在旁边。 请脉良久,张太医半天说不出话来,景熙帝说:“张爱卿,成甯的脑子到底还能不能治好,你给个准话。朕不怪罪你就是了。” 张太医抖了抖胡子,苦笑道:“成大人这是外伤冲撞,导致脑气淤塞。整个人心智倒退成了七岁孩童。臣实在是……无能为力!” 景熙帝缄默了半柱香功夫,挥了挥手让张太医退下。 转过头,目光落在坐在角落处,几乎不让人觉察到存在的叶斐然身上,景熙帝和声道:“叶斐然,你莫伤心。成甯就算不能做事了,朕保你一家衣食无忧。你家还有什么男丁够了年纪的,一并报给太子那里去,看看安排点什么差事。” 朝廷里有大臣殉国,荫及妻儿,早就成了规矩。 叶斐然躬身行礼,不卑不亢道:“谢皇上恩典。” 景熙帝看见她神情木然,脑海里闪过平日那张生动的俏脸,黯然道:“成甯变成这样……朕失去了膀臂,大顺也失去了一名重臣啊!朕这心里,着实难过……” “扑通”一下,叶斐然直挺挺地跪下来,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对准她自己的脖子! “皇上!”少女的声音,冷得淬冰,“既然皇上厚爱,那么叶斐然斗胆,有一事相求!请皇上彻查凶手,到底是谁放箭,害我相公!” 景熙帝脸一黑,“你快起来,你这是……要威胁朕么!” “不敢!”叶斐然说,“当时我相公正在与柳公子比拼猎熊,因发现那熊罴是一怀孕母熊,我相公生起恻隐之心放走母熊,反遭到柳公子讥笑。皇上为人所隐瞒,不知道个中缘故,才问罪我相公。如今忠臣无缘无故落马受伤,更因此成为七岁小儿般智力,要是传到外面去,甚至传到各朝觐部落首领耳中,皇上的英名恐怕会因此毁掉!” “相反,如果皇上明察秋毫,妥善处置此事。那么相公不过因一时意外受伤,我们息事宁人。叶家和成家仍旧誓死为皇上效力。皇上,请三思。” 景熙帝鹰隼似的眼眸闪出要杀人的光,“叶斐然,朕不需要你教我做事!” 叶斐然垂下眼光,看着景熙帝眉心的位置,腰板仍然挺得笔直:“叶斐然大胆,不敢教皇上做事。皇上是明君,尧舜禹汤般的人物,深信皇上能妥善处理!” 景熙帝说:“好一句尧舜禹汤,看来朕不给你个说法,你是铁了心不起来了?” 叶斐然没说话,眼神很坚定。 景熙帝说:“行了行了,原本朕也没打算放过那个放冷箭的人。这般危险人物放在行宫里,谁知道会不会害朕……朕一力查出此人就是!” …… 出了事,围猎暂时不进行了,也就是一些半大小子在附近架起个扁箩,塞一个鞋底进去点燃了,利用火暖热气来套套鸟儿之类。 当天晚上,又下起了雪。 很快,行宫里伺候的有心人就发现,御前侍卫里多了很多生面孔,一个个龙行虎步,目光如炬,显然都是手里过了血的!再再留意一下,就可以知道这些生面孔,曾经都是往若氏去过的精锐好手! 叶紫然端着柳嫔晚上要吃的燕窝,徐徐走在通往行宫侧殿的走廊上,冷风吹来,她身上穿了两年,早就磨得没了毛的灰鼠皮袄抵挡不住,冷得直接打了个大哆嗦。 “阿嚏……”叶紫然摸了摸汤婆子里暖着的燕窝,“还好没洒……哼,柳凌烟这贱人,没有人使唤了,拿我来当奴婢。” 素来嫌贫恨富,心高气傲,想到柳嫔吃燕窝自己只能在旁边看着,叶紫然就气不过。她索性打开燕窝喝了一大口,又用汤婆子里的热水兑进去,看到分量差不多了,才重新盖上盖子:“任你地位高贵,还不是要吃老娘的口水!” 心里平衡了许多,继续往前走。 进了屋子,柳嫔守着空床,心情很坏,劈头骂道:“去那么久,躺尸去了嘛?” 叶紫然忍气吞声道:“回娘娘,婢妾不认得来时路,因此绕远了。娘娘恕罪……” 柳嫔很烦地说:“行了,放下吧!唉,这么多天了,皇上怎么都不过来看我一眼……” 也难怪她心情不爽,虽说景熙帝带了她出来,可他愣是没有踏入过这个屋子半步!行宫里可不比皇宫,把宫门一关了消息就传不出去,这里面前后递消息容易很多,柳嫔已经听见一些传言说,自己板上钉钉的失宠了! 第943章 轻功卓绝的宝宝…… 第943章轻功卓绝的宝宝…… 那可怎么行! 很聪明地没有往她枪口上撞,叶紫然乖巧放下燕窝,正要退下,柳嫔说:“叶紫然,你今晚留下。” 叶紫然一愣,掩饰住心里的不情愿,说:“晚上是柔儿姑姑值夜呢……” 柳嫔说:“让你留下就留下!”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了李寡妇送我的弩枪,朝成甯放冷箭。行宫里全都是搜寻你的人,你识相就留在我身边,我这是为了保你!” 就好像快要被黄皮子逮到的老母鸡似的,浑身往后缩,叶紫然飞快地说:“好!” 但是,伺候柳嫔睡觉,这活儿太难做了! 柳嫔睡觉的时候,喜欢命人在背后轻轻按摩。她睡眠浅,叶紫然好几次手酸了想停下来,柳嫔闭着眼睛,一耳光“啪”的打过来了。 熬了一宿没能合眼,叶紫然第二天清早下差的时候,脚步都是飘着的。 “死贱人,臭娘皮,作践人的驴夹,那么多人死不见你咽气……害老娘没得合眼……就你这贱人比人高贵……” 她经过拐角处,听见有人说话:“这箭上的毒药检验出来了吗?” 另一个人说:“检出来了,和柳公子弩机上淬的毒是一样的。” 叶紫然留了心,放慢了脚步,支棱起耳朵。 先一个人说:“行吧。既然如此,就从柳公子身边的人查起。” 另一个人答应了。 叶紫然心念一动,折回到柳贵妃屋里去。 柳嫔不在屋里,放恭桶的屏风后,传来她哼着小曲儿的声音,柔儿拿帕子捂着鼻子站在门旁边。叶紫然溜进屋子里,从怀里掏出贴肉藏的弩枪,丢进一个箱子里,又悄悄溜走。 柳嫔出恭完毕,柔儿拿了官房去倒。 稀拉哗啦的秽物倒出来,掉出一物,在日光下映着蓝莹莹的光。旁边的侍卫立马“刷”的,拔出刀来,架在柔儿脖子上:“大胆宫女,竟敢私藏武器!” 柔儿花容失色,尖叫起来,举起双手:“不是我!” 过一会儿,侍卫队长闻讯赶来,“谁私藏武器了?” “队长!是这个宫女!”发现了弩箭的侍卫说,“这小箭好生眼熟!” 也是凑巧,今儿个当差的队长,认识叶天宇,“这是弩箭!五十步之内可杀人,凶险无比!叶副指挥使的姐夫就是被此物所伤!马上扣下宫女,去见皇上!” 因为景熙帝亲自命令严查,谁都不敢怠慢,更不敢假手于人。于是浩浩荡荡一群人,包起弩箭,押着柔儿,去见景熙帝。 …… 叶斐然和成甯住的院子里,一片热闹。 “姐夫!快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 “大人!屋顶很危险,别闹了!” “我看你们才危险!” 成甯串天猴附身,一醒过来就窜树上去了,可巧叶斐然出去给他看药,叶天宇守着他。领着薛长东、薛长乐等,围追堵截,成甯以一敌三,完全不落下风,在院子里窜来窜去。 叶斐然捧着药回来,看到那画面,浑身热血往上涌,差点儿中了风。她大喊:“你们在干什么!!” 叶天宇冲到她跟前,气喘吁吁地说:“姐……姐姐!姐夫太能跑了!我们抓不住他啊!” 叶斐然眯起眼睛,扬起脸,看着成甯:“成甯,你跑屋顶干什么?” 成甯坐在屋顶上,还挺委屈:“他们来抓我,我跑还不行啊?” 叶斐然又好气又好笑:“你不跑他们自然就不抓你啊。” 成甯:“??” “快下来。”叶斐然说,“该喝药了。” 成甯说:“我的伤口早就好了,这药太苦,我不喝。” 叶斐然一跺脚,生气道:“我数三声,你来不来?1、2——” 特意把“2”拖长了声音,成甯好像一只大鸟,扑下来了。叶天宇在旁边看的突了眼:“嗬——” 叶斐然伸手到成甯头顶,一阵撸,说:“进去!” 用蜜饯加雪花糖,哄好了成甯吃好药,成甯撅着嘴道:“好苦……糖果没什么效果……你骗我……” 叶斐然:“……” “行了。良药苦口,哪儿有不苦的药。多吃一颗糖吧?”哄小孩似的,塞了一颗糖进成甯嘴里,顺势撸了撸成甯头顶,发现他头发乱了,说:“不许叽叽歪歪的,转过身去,我给你弄头发!” 成甯真的乖乖转过身去,任由叶斐然摆布。叶天宇说:“姐姐,姐夫咋那么听你话?其实刚才我们只是想把他逮住给他擦把脸而已……” 叶斐然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眉尖蹙着,很是郁郁不乐。 以前都是她冲着成甯撒娇,这两天可好,倒过来了,成甯活脱出壳小鸡似的,认准了她这只老母鸡,成天粘着她撒娇,活像个一百多斤的宝宝。 叶斐然叹气:“他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成甯!不许拆头上的绷带!” 趁叶斐然不注意,把绷带全部拆光光,成甯一脸无辜:“我的头发又乱了,帮我扎起来。” 他还自动自觉在叶斐然面前一坐,把后脑勺对准了她。叶斐然抓住他的头发,轻轻拉高,说:“你怎么可以乱动伤口,扯破了出血怎么办?” 成甯道:“我的伤口已经好了。” 叶斐然果然看到就连血痂都落了,露出细嫩的新皮肤来,微讶道:“真的,咋好得忒快?” 成甯开心地说:“证明我的体质好!” 变傻了的成甯,笑容倒没以前那么深邃神秘了,阳光灿烂如二狗子。 叶斐然头上垂下黑线:“就算体质再好,这也才几天啊。居然连皮肤都长好了,也是奇怪。” 成甯催促道:“快帮我弄头发吧。扎得好看点。” 叶斐然只得又帮他扎了个丸子头,成甯微笑着,哼着断断续续的小曲儿,一脸享受。 屋外,薛长东和叶天宇收到来人报信。 “抓住了人?”叶天宇说,“是柳嫔宫里的人?” 来的人,正是那侍卫队长,他和叶天宇原是旧战友,交情不错。得了消息第一时间来告诉叶天宇,他说:“是的,是个宫女!她也是够胆大包天了,伤了人,还想要栽赃给柳嫔!现在柳嫔正在侧殿审她呢!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别到时候人被整治死了,你没办法亲手给你姐夫报仇了。” 叶天宇自然要去,“我跟姐姐说一声,马上动身。” 第944章 给老叶家丢脸 第944章给老叶家丢脸 事不宜迟,叶天宇进屋去把事情跟叶斐然说了,叶斐然说:“我也去。柳嫔身边的人,我估计是……” 话没说话,胳膊被成甯拉住了。成甯噘着嘴,粘过来缠着她不放:“你别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叶天宇顿时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来:“姐姐,你还是留在这儿照顾姐夫吧。我过去看清楚了,见机行事就是了。” 叶斐然没办法,确实脱不开身来,只得点了头。等她好不容易在成甯怀里挣脱出来,想起还有重要事跟叶天宇提点时,叶天宇去远了。 有了事先打好招呼的兄弟们大开方便之门,叶天宇没费什么功夫就长驱直入了柳嫔住的地方。他也用不着鬼鬼祟祟弄偷听那套,装作换防,大摇大摆地朝柳嫔大门一站,里面的动静清清楚楚传入耳中。 “打!给我狠狠的打!”柳嫔的声音,含恨传来。 只听见沉闷的噗噗声,夹杂着呜呜咽咽、含糊不清的声音,叶天宇从小跟叶紫然厮混长大,倒也认出来了。稍为调整了一下身子站着的角度,眼角余光飘了过去。 只见两名宫女退开,露出地上的叶紫然来,已被揍成一坨垃圾,裙子底下一摊黄乎乎的水渍。叶天宇皱了皱眉:“真给咱们老叶家丢脸!” 柳嫔说:“夏公公,这宫女什么都认了。我这儿罚完了,麻烦你带去给皇上。” 夏刚说:“让柳嫔您受罪了。” 柳嫔的嘴角也在流血,转过脸去,于是看到她没有示人的那边脸颊肿起,被景熙帝打的。她看着叶紫然,眼底里闪着全是仇恨:“这宫女狼子野心,是本宫做错了,就不该发善心把她救回来!” 夏刚来到叶紫然跟前,说:“跟我走。” 几名宫女押着叶紫然,从寝殿里出来。夏刚正好和叶天宇打了个照面,还没等叶天宇想出什么说辞来,夏刚一副吩咐侍卫做事的口吻,极其自然地说:“你,去成大人处,把叶县主请来。就说皇上已经做到她请求的事儿了,兑现诺言,如今要亲手把人交到她手中处置!” 叶天宇也不含糊,立马躬身抱拳:“是!” …… 叶斐然来到景熙帝寝殿外面,一眼就看到跪在雪地里的那个背影。她撇撇嘴,从叶紫然身边经过,进了屋,向景熙帝三跪九磕:“婢妾向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熙帝虚抬一下,受了叶斐然这礼,“起来吧,你要的人朕已给你找到,就在门外。随你处置便了。” 也就是说,死活不论,都落叶斐然手上了。 叶斐然想了想,说:“谢皇上,但,还是交给皇上依法处置的好。” “哦?”这个回答出乎景熙帝意料,“你应该是最恨她的人,为何如此大方?须知道,就算仅仅受到她栽赃的柳嫔,都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要不是朕命夏刚赶过去,这人还能不能在柳嫔手下活着出来,还没个定数。” 景熙帝也算给昔日的宠妃面子了,实际上,叶紫然铁定没法活着出来。 区别只是死得难看一点还是更难看一点罢了。 叶斐然说:“正因为婢妾内心痛恨这人,所以,更不能落在婢妾手里……人性本阴暗,婢妾也不例外,婢妾不愿意造了杀孽,让这种杀夫灭子,不孝不悌,猪狗不如的贱人污了婢妾干净的手!” 一番指控,就跟嗅到血腥味的老狐狸似的,景熙帝眯了眼:“你认识她!” 叶斐然惨笑:“皇上您也见过她的……那次的御花园里……她,就是婢妾的堂妹叶紫然啊!我和她的恩怨,三日三夜说不尽!而柳嫔一直把她留在身边,目的是为了对付谁,不是明摆着吗?皇上您聪明,一想便知。婢妾却愚钝,只愿意想人心向善……万万没想到,她对付不了婢妾,却对婢妾挚爱的夫君下手!” “婢妾,恨不得把她切肉寝皮,生吃了血肉,把她的骨头烧成灰,拌上黑狗血,埋进教坊司的路口,让那些千人骑过的戏子伎子跨踩践踏!” “哪怕黄泉路上再相逢,三途河里打照面,我也定想方设法,把她的灵魂元神,打个灰飞烟灭,教她见了孟婆喝不下孟婆汤,在黄泉比良坂里受尽苦楚,磨骨拔舌穿耳,终究只能一场空——永世不得超生!” “但——不能啊!我的良心不允许!皇上,二丫自私,请您再帮二丫这个忙,处置了叶紫然这个贱货。全了二丫的善念和仇恨吧!” 景熙帝震惊,看着叶斐然的眼神,一变再变。 一口气把心里话酣畅淋漓地说完,叶斐然再不多言语,长跪在地上,深深磕头。 仿佛过了一段漫长的时光,景熙帝轻声说:“朕,允了。” “但你心口恶气满盈,凭良心憋着,会憋坏自己的。你总得把这口气出了。”景熙帝取下挂在墙上的马鞭,交给叶斐然,“这是朕赐你的,去吧。去出气。” 叶斐然走出屋子,凝视着雪地里跪着的人。 叶紫然挨了打,又在冰寒彻骨的雪地里跪了许久,摇摇欲坠的。感觉到有人靠近,她抬起头来,看着叶斐然,冷笑一声:“老娘不走运,要杀要剐随便你。等我下了黄泉路,必定化为厉鬼,日夜骚扰,取你贱命!你这不知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占了肥婆的躯壳……” 眸光倏尔一寒,叶斐然手里的鞭子,扬起落下:“我想你现在嘴硬点儿也不错,起码能死得痛快点!” 谁知一鞭下去,叶紫然就软了,痛哭流涕:“姐姐,好疼啊!” 叶斐然:“……” “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我可是你的妹妹啊,姐……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 一边哭着一边膝行地上求饶,眼泪鼻涕不要钱地往下掉! 叶斐然又好气又好笑,“你的骨气就只剩下这点吗?” “我、我没有骨气。姐姐,只要你饶了我不死,我以后给你做牛做马……我还知道柳家为什么要杀崔学士,还有他们背地里的龌龊事儿,我都能告诉你……”叶紫然不顾一切地,把什么都说了出来! 叶斐然愣住,动作和脑子一样快,用帕子塞住叶紫然的嘴巴,梗着脖子大喊:“夏公公!夏公公!快去传皇上!!” 她在御前喧哗,本应治罪,但事关重大,没有人敢闹她,立刻就有小太监飞快地去了。 就在这时,叶紫然口里“噗”的喷出一口黑血,直挺挺地栽倒在雪地上…… 第945章 皇上又拿你撒气 第945章皇上又拿你撒气 “二丫,给我烫壶酒!”夏刚下了差,逃难似的钻进了叶斐然家里。薛长乐给他烫好酒,切了一碟子猪头肉和卤的鸡鸭爪送上来,行云流水般夹了几筷子猪头肉下肚,又喝了半壶酒,夏刚脸上才泛出红润,有了点儿活气。 “可算是活过来了……” 叶斐然牵着成甯的手,走了过来,指了指椅子:“坐。” 成甯依言坐下,面带微笑,特别乖巧。 叶斐然说:“怎么地?皇上又拿您撒气了?” 夏刚说:“那倒还没有,可那乌云盖顶似的氛围,也够受了。每天伺候皇上,都喘不过气来!小晏子他们又年轻扛不住事儿,少不免我这老家伙多生受点。” 小晏子是夏刚跟前得用的小太监。 叶斐然说:“那是夏公公您能替底下人扛事儿,不然怎么牢牢地坐着大总管位置,谁都动不了您呢?得人心嘛!这人呐,就跟雨伞似的,得为了别人遮风避雨,才有资格高高在上。” 夏刚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还是二丫会说话,听着就舒服。哎哟,可这几天御前侍奉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还好明儿出去猎虎了,希望皇上可以在猎场上把心头闷气发泄出来,别再拿咱们折腾了!” 叶斐然说:“这也难怪皇上不痛快,好不容易逮着个重要的线索,谁知道却被生生弄死在跟前。还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弄死的,叶紫然吐出来的黑血里,还活动着无数虫子!连尸体都不敢留,当天晚上就烧了,骨灰都被拌了黑狗血埋在了行宫北门门槛下面……哎,皇上怕有好些个晚上不曾睡了吧?” “还真是,接连三天三夜不合眼啦……”凑近了叶斐然,夏刚神神秘秘的说,“皇上打算回宫之后,就把柳嫔重新升为柳妃了。这事儿,该知道都知道了,就没传回京罢了!” 叶斐然吃一惊,说:“那……皇后怎么办?” 夏刚说:“嗨,那你就别担心了。再怎么地,只要太子不动,皇后就动不了。哎哟,客房现在有空没?我去睡睡,吃饭了喊我……” 早就和他们家混得熟悉无比,就当成自己家里一般,夏刚捶着腰到客房睡觉去了。叶斐然皱着眉头,对着灯火出神。 忽然之间,眼睛被蒙住了,成甯笑嘻嘻地说:“猜猜我是谁?” 叶斐然说:“别闹啦。我没心情!” 成甯把手放开,坐在她身边,天真无邪地看着她:“姐姐,你别皱眉头,你笑起来比较好看。” 叶斐然:“……你能不能别叫我姐姐?” 成甯大皮猴一样黏上来,抱着她:“可是你比我大啊。” 叶斐然翻着白眼:“我哪儿比你大了?” 成甯说:“胸部和屁股都比我大!” 二话不说,叶斐然挣脱出来,就去找家伙准备抽成甯!成甯挨了打,捂着手心委屈上了:“我娘教我的,要夸女孩子胸部和屁股大,女孩子准喜欢!姐姐真是个怪人!” 叶斐然恨得牙齿发痒:“你才怪!你全家都怪!” 成甯见她真的动怒了,害怕起来,低着头在桌子上画圈圈:“好吧,既然你不高兴,我以后不说了。” 他低着头认错的样子那么可怜,脸又长得好看,美色当前,叶斐然不争气地心软了,叹着气道:“好吧好吧,记住我教你的了,不许冒冒失失的在别的女人跟前提起她的身子……不然,挨打算是轻的!” 这种话,她说出来其实没啥底气,毕竟成甯脑子不好使了,身手还在,那一身武功深不可测,不揍人就不错了——幸亏成甯本质上是个乖宝宝。 失去了那层阴沉冷酷的保护壳之后,退化成七岁孩儿的成甯露出本质来:阳光、乖巧、柔软。想到这么大个宝宝在身边,叶斐然忍不住伸手撸了撸成甯,从发脚到背脊,一路顺摸而下,眼神变得温柔。 成甯抬起头来,看着她:“那你呢?” 叶斐然说:“你是我的男人,可以允许。” 成甯说:“什么叫我是你的男人?人家还是个宝宝……” 叶斐然说:“是是是,你是宝宝,一百多斤那种!” 说到这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噗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成甯跟着她一起笑,双眼亮晶晶的。 …… 因要照料成甯,叶斐然在秋狝的后半截时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低调异常。 这日雷玮放心不下,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望成甯。 才迈入院子,窄窄的院落里,首先闻到一股香味,然后是阵阵欢声笑语。雷玮一眼看见成甯蹲在树杈上,伸长脖子,恨不能在眼睛里长出手来,馋相毕露。 雷玮扶额,“幸亏他长得好看……” 叶斐然自己蹲在树下,正在拆一座土窑。烧红了的土块噼里啪啦掉下,把里面的食物埋了个严严实实的。仿佛后脑勺有眼睛,头也不回,说:“别馋了,等会儿该你吃的跑不掉。下来,我们去化冻梨和冻葡萄!” 下了雪之后,就可以做冻梨了。 雷玮成天吃烤肉,吃得油腻得不行,看见冻得个大饱满、表皮黑乎乎的冻梨,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太子也是人,也要衣食住行啊! 叶斐然这会儿才发现雷玮,忙上前见礼:“太子殿下千岁。” 雷玮虚抬了一下手,受了她的礼,说:“我来看看成甯。” 叶斐然看了一眼坐在树桠上玩儿,自娱自乐跟只大狗子没两样的成甯,说:“呐。” 雷玮进了院子,今儿个出太阳,雪也化了,天气越来越冷。叶斐然见他直奔石凳,说:“殿下身子弱,还是进屋子吧。冷坏了怎么办?” 雷玮坚持道:“无妨,我又不是美人灯儿,风吹吹就坏。拿个垫子垫一下就行了。我这儿还有手炉呢。” 叶斐然只得依了他,又看着人给雷玮的手炉里加了几块炭,保证雷玮暖暖和和的。一直盯着土窑的成甯嚷嚷起来:“姐姐姐姐!鸡烤好了!” 听见成甯喊叶斐然“姐姐”,雷玮眼神一阵乱闪,整个人都不好了:“噗——” 嘴里含着的热茶喷了一地。 第946章 乖乖巧巧的宝宝 第946章乖乖巧巧的宝宝 叶斐然说:“你真的别叫我姐姐了,你看看,把客人给呛着了!” 成甯说:“哦。” 看着他乖乖巧巧的样子,叶斐然对雷玮低声说:“太子殿下,抱歉,他现在压根忘记了什么身份尊卑了……” 雷玮不介意地说:“没关系。” 叶斐然指着雷玮,对成甯介绍道:“他以前是你的好朋友,叫雷玮。但你不能直接喊人家的名字,得叫太子殿下!” 满眼疑惑,特别真诚的,成甯问:“为什么?” 就连雷玮,都探究地看着叶斐然,看她怎样跟一个脑子只有7岁的大男人解释……叶斐然简单粗暴道:“没有为什么,只许这样叫!” 成甯乖巧:“哦。” 众人绝倒…… “行啦,窑土开始变黑了。”叶斐然其实一直留意着那暗红暗红的窑土,看到被火烧红的颜色褪去,就抄家伙上了。 拿火钳子拨开窑土,露出里面一团亮闪闪的东西,雷玮惊呼:“这是啥?” “是锡纸。”叶斐然说,“自己捣鼓的。” 锡的熔点很低,又轻又软,要打成锡箔不过多费点事,不难。不过古代锡矿珍贵,开采不容易,叶斐然用完的锡箔小心收集起来,回收再利用的。 她小心翼翼地扒开锡箔,里面包着一张荷叶,再扒开荷叶,是一只香喷喷的鸡。成甯口水都要滴下来了,眼巴巴的在旁边看着,眼神可怜,但是叶斐然不允许的话,他手都不会伸一下。 叶斐然小心翼翼地撕下一条鸡腿,首先给了雷玮,嘴里谆谆教导:“家里来了客人,要用好东西款待。不能光顾着自己吃。” 雷玮看了一眼拼命点头的成甯,笑着说:“难怪阿成要叫你姐姐,就算叫你娘亲,也不过分啊。” 叶斐然说:“那可不行。他就是死活不乐意叫我娘子了,也不乐意我叫他相公,我都要愁死了。” 雷玮说:“他现在的脑子只有七岁的话,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对于七岁的孩子来说,姐姐恐怕才是他心目中最亲近的人。既会照顾他,又是同辈,没有父母威严。珂儿小时候,也是粘我比较多的。” “也只好这样想啦。”叶斐然撕了另一只鸡腿给成甯,成甯依样画葫芦地撕下鸡翅膀上的小腿给她,说,“姐姐,鸡翅膀也好吃,有味儿。姐姐吃。” 叶斐然说:“好好好,我吃。嗯,馕坑里的烤包子应该也可以了。我看看去。” 放下还在冒热气的土窑鸡,走到院子另一边,雷玮贪新鲜,也跟了过去。在平地上取砖土,砌起了一个馕坑,上面盖着铁盖子,底下烧着熊熊的火,那么冷的天,走近馕坑还是感到扑面而来一股热浪。 打开馕坑盖子,叶斐然往里面瞧了一眼,笑道:“刚刚好!” 雷玮问:“这又是什么?” 叶斐然道:“是若氏那边的小吃烤包子。我在这儿闲着,就让他们砌了馕坑,捣鼓这个。反正阿成喜欢,我又不出门,不做点事情打发时间怎么行呢。昨天我们已经成功了一次了,这是第二次做——哇!” 边说话边干活,她动作很快,挥舞着特制的铁夹子,飞快地把贴在馕坑壁上的烤包子两三个、三两个的夹出来。 刚出炉的烤包子,热气腾腾的,如果说刚才对着土窑鸡这种大荤克制得住的话,现在雷玮意志力不大好使了……唾沫不受控制的,直往上冒。 叶斐然掰开一个烤包子,看里面的馅料成色,“嗯,烤得很好!” 雷玮问:“什么馅料的?” 犹豫着,才要说话,成甯响亮地说:“牛肉的!夹了胡萝卜和胡葱,可好吃了!” 雷玮微讶,叶斐然竖起手指到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可别让其他人知道……” 在大顺律例里,私自杀耕牛、吃牛肉,是犯法的,要打棍子,情节严重的,比如偷牛等,还要关一年半载的牢房! “你们那儿来的牛肉?”雷玮问。 叶斐然说:“黑市买的。在行宫西北不到三里的地方,有个草市,里面什么都有。这地方离若氏不远,有人贩若氏的牛羊肉来卖。还有胡葱和胡萝卜,也是口内吃不到的东西,赶紧打牙祭呗。” 雷玮释然了,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们的。来,让我尝一个?” 几个人把烤包子和土窑鸡分食得干干净净,直打饱嗝。 雷玮说:“这烤包子真好,带着走也方便,比啃干馍馍要好多了。” 叶斐然说:“太子你身子弱,多吃牛羊肉正好滋补,常来我家蹭饭,保管你很快就壮实起来。” 言者无心,一句话说中了雷玮心事。眼底闪过一抹黯然,雷玮笑道,“日后空闲了再说吧。我这边还有事,先告辞了。” 叶斐然领着成甯,一起把他送到院子门口。 关上门的时候,雷玮听见成甯冲着叶斐然撒娇:“烤包子都被太子吃完了,我没吃饱。” 叶斐然好言好语地:“那你还想吃什么?” 成甯的声音,“要吃甜的,冷的。” 声音被隔绝在小院里了,风吹起,头上掉光了叶子的树枝哗啦啦的乱响,雷玮摸摸吃饱了的肚子,笑容寂寞如雪。 他到了景熙帝处,“父皇。” 景熙帝揉着眉心,一条老粗的青筋从额头直贯太阳穴,蚯蚓一般,狰狞可怖。睁开眼睛,发黄的眼底,尽是狠戾,“怎么样?” 雷玮道:“儿臣觉得……他们这样挺好的。” 他简单扼要地把在小院里的事,跟景熙帝说了。景熙帝漠然,眼底警戒之色始终不去:“叶斐然区区妇道人家,竟也知道崔智游事关重大。不知成甯之前到底知道了多少,能不能用……朕想要除去他俩,你却妇人之仁!” 雷玮道:“没有必要了,父皇。与其莫名其妙地多树一个敌人,倒还不如花点银子,把他们好吃好喝的养着。儿臣看着他们很幸福。” 景熙帝恨铁不成钢道:“你凭什么觉得他们幸福?” 沉默了一会儿,嘴巴里牛肉烤包子的味道仍在,齿颊留香……雷玮轻声道:“因为,最美就是人间烟火啊。” 第947章 没能一起看流星 第947章没能一起看流星 原本叶斐然打算猥琐发育,在小院子里苟到拔营回京。等回到了京城,就可以慢慢的想办法,治好成甯的脑袋。 谁知道柳嫔会临时张罗了一次礼佛素宴,把随军家眷们,全都请到一块。 叶斐然原本要推辞,可柔儿站在门前,一站两个时辰不离开,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模样,不得已,叶斐然答允了。 初一大清早,摸黑起来,叶斐然梳妆打扮,不留神成甯脚步无声的站在门口,好奇地看着她问:“姐姐,你起这么早,要去哪里?” 叶斐然给自己脸蛋上粉画眉毛,头也不回道:“姐姐今天要出去应酬,阿成乖乖在家里呆着。别闹,知道吗?” 成甯走到她身后,问:“什么叫应酬?” 叶斐然说:“……就是和明明你不想去,却又不能不去,并且呆一起吃饭,说无聊话的事情。” 成甯似懂非懂的。 想起过去他那种脑子绕一百八十个弯的老狐狸做派,永远不会做错事,别人走一步他走了十步的,叶斐然不由得感慨:“你从前多聪明啊。现在竟然……” 成甯说:“竟然什么?” 叶斐然说:“没什么了。” 她开始涂口脂,成甯又问:“你为什么要把嘴巴涂那么红?” 叶斐然说:“我这叫化妆。” 她不常化妆,不过基本的手法也都会。她心灵手巧,摆弄机器都不在话下,摆弄几把刷子还不是小菜一碟。成甯说:“化妆就是这样……一层一层往脸上涂抹?就跟壳子似的……”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说:“化了妆人气色会好很多,漂亮。” 不以为然地,跟着她样子也翻了个白眼,成甯说:“可是你不化妆也很漂亮啊!” 叶斐然笑了,“会哄人——好了,别缠着我了,我忙着呢。你自己到那边玩去!” 很不满意她的敷衍,就跟个耍赖的小孩子似的,成甯说;“不嘛。你都说要出去一天了,现在还要赶走我。” 叶斐然:“……” 我让你在房间角落玩,哪门子赶你走了? 她只得妥协,拉着成甯手,挨着自己坐下来:“那好,你看着我化妆,不许跟我说话了。能做到吗?” 能够陪在她身边,成甯就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开心地答应道:“诶!” 他还真的挨着她坐着,拿了本书看起来,乖乖不动了。 叶斐然化好妆,换好衣服,见成甯盯着她画的星象图,盯得眼睛都斗鸡了,觉得很好笑,说:“你喜欢看这个?” 摇了摇头,成甯说,“不喜欢。但前两天晚上,似乎有流星划过。跟姐姐这个图好像。” “是啊,那是狮子座流星雨。每年都有的。”叶斐然撸着成甯又黑又硬又蓬勃的头发,眼底掠过一阵黯然,“传说对着流星许愿,能够使人愿望成真。所以我打算和相公一起去看流星雨,许愿。结果没去成,只好等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成甯说:“你说的相公是指我吗?” 叶斐然:“……” 叶斐然说:“是啊,难道我还有别的相公吗?” 抬起手,轻轻摸过她的脸,成甯满怀愧疚说:“姐姐,你不要不高兴了好不好?就算我不是你相公,我也可以跟你去看流星雨的啊。” 迅速让自己情绪平稳下来,叶斐然深深吸一口气,说:“不必了。狮子座的流星雨每年只有一次的。而且小孩子熬夜不好。” 眼看时间不早了,叶斐然把成甯按到书桌上,说:“姐姐要出门了。阿成记得答应过姐姐什么吗?” 成甯说:“我会乖乖在这里等姐姐回来的。” 叶斐然走了后,成甯果然乖乖的在她房间里,做叶斐然留给他的数独游戏和九连环。他个性文静,与世无争,专心致志做事的模样,单纯得几近透明。 薛长东和叶天宇走过窗边,见状,对望一眼,交换了个说不上什么滋味的眼神。 叶天宇说:“姐夫……是不是真的不能好了?” 薛长东苦着脸摇头:“你问我,我问谁去?” 叶天宇说:“我听人说,撞坏了脑子的人,重新再撞一回兴许就好了。或者我们可以趁着姐夫不注意,给他来一记狠的?” “别闹了,小少爷。脑袋可是人的要害,要是一棍子下去敲出个什么三长两短咋办?”薛长东苦笑,“再说了——凭你的功夫,能打中大人吗?” “真是的,姐夫的武功还是那么好。要是他的武功打个折扣的话,我就能报当年的仇了嘿嘿嘿……” “小少爷!” 薛长乐端着要更换闻香的佛手瓜,越过俩大男人,进了房间,看到成甯微讶道:“你在这里啊?我以为你会跟着夫人一起去赴宴呢。” 成甯说:“我也想跟着姐姐去啊,可姐姐不带我。” 他很无聊……没有了姐姐陪着,好像做什么都没意思…… 这个亲切的姐姐,他真是一刻都离不开。 薛长乐噗嗤一笑,道:“难怪夫人不带你,她肯定是怕你这么孩子气,带你出去会丢脸。要不然你长进一点,学点儿本事,争取下次可以带你出去玩儿一下?” 叮! 成甯眼睛一亮!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许久不曾露面,叶斐然一来到千佛寺,就引起大家瞩目。 跟着和尚们做法事礼佛的时候,好歹还克制一点。 等到法事结束往斋堂用素宴时,就什么话都往外飞了。 “看那个叶斐然,精神好好嘛,浓妆艳抹的,半点不像相公有事的样子!” “哼,说不定是打算找下家了?” “也有可能,毕竟她还年轻呢。谁乐意守着个傻相公一辈子?” “成大人真可怜,玩命挣下的偌大家业,是不是就得便宜那女人了?” 失去了成甯护佑,骤然暴露在众人面前,叶斐然一下子又成为众矢之的,受尽了旁人讥笑。她平时玩得好的,都是军官、官职比较低的家眷,没资格来参加秋狝,一时之间连给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柳嫔则一副看好戏的态度,没有加以制止。 第948章 牛肉之罪 第948章牛肉之罪 嗡嗡嗡的声音,越演越烈,令人惊奇的是叶斐然自己竟也视而不见,保持微笑来到柳嫔跟前,款款一礼,“婢妾见过娘娘。” 柳嫔微讶,竟忘记回话。 叶斐然又施一礼,立刻站起来,腰板直直的,像一杆不屈的竹子。 那些女人见她对风言风语毫无反应,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趣地住口。 柳嫔说:“叶斐然,之前你提醒本宫,本宫没有接受你的忠言。如今再要感谢你……也不迟吧?” 闻弦歌而知雅意,叶斐然说:“婢妾荣幸。” 对她的识趣表示满意,柳嫔说:“很好,赐座。” 柔儿和慎儿搬来一张椅子,摆在柳嫔下首。这是很长脸的事,顿时引来好些嫉妒眼光。叶斐然道了谢,毫不设防地往椅子上一坐,“哎哟”轻呼,从椅子上弹起。 柳嫔不愉快地问:“怎么了?” 皱着眉头,叶斐然轻轻一推那椅子,随着一声木头碎裂的声音,椅子向后倒去。要是刚才叶斐然动作慢点儿,非出洋相不可。 柳嫔的脸色“刷”地,绿了,竖起两道柳叶眉,呵斥:“柔儿!” 柔儿“扑通”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奴婢在!” “让你赐座,你怎么把一张坏椅子搬来了!这是存心和叶县主过不去吗?”柳嫔骂人的声音很响亮,“十棍子,自己下去领罚!” 柔儿瑟瑟发抖地求饶,没用。 叶斐然冷眼旁观,看着柔儿哭着被带走,木然不动。 有人忍不住说:“叶县主的心肠也忒硬,看着那宫女因为你而受罚,也不帮忙求饶一下。” 无视了周围好几个人低声附和,叶斐然坐在重新搬来的好椅子上,微笑着饮了一小口酒,故意大声说:“娘娘,人红了是非就多。从前娘年身边多清净啊,这一重获圣宠,怎么这周围的苍蝇啊蚊子的,就多起来了呢?” 她在讽刺这些人,柳贵妃被贬的时候,这些人跑得比兔子还快。如今才刚放出风声有望重夺妃位,就巴结上了。 在座好几个妇人变了脸色,叶斐然轻声说:“我可没有针对谁,谁现在跳出来,就是自己对号入座罗。” 这么一说,想要发话刁难的人,也被堵回去了。 柳嫔说:“你也忒敏感了。今年天气不好,白出宫一趟,适合打猎的日子却没多少,天天呆在行宫别院里也是气闷。大家伙彼此相约着出来礼佛,吃斋,不过是解闷儿。” 叶斐然说:“嗯呢。拿礼佛来解闷儿就很好,只要不是拿别人身上发生的不幸来解闷儿的话。不然那可就造了口孽!” 她肆无忌惮地讥笑,没有在怕谁的。 那些命妇听在耳中,却大不是滋味! 终于有人忍不住出来说话了,不是别个,是柳相第一得意的门生魏文靖之妻,“叶县主,好好说话不成吗?夹枪带棒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满屋子人都得罪你了呢?才坐下来说了十句话,倒是带了九把剑似的!” 认出这矮瘦尖酸的妇人刚才有份编排自己,叶斐然说:“得罪我?你敢吗?你得罪得起吗?” 魏文靖也官至二品了,他的妻子在京城里,除了有数的几家人,基本上都横着走。从没见过叶斐然这么自大的女子,不由得气得鼻孔都张大了,“叶县主,话说得好大,不怕闪了舌头?你家夫君听说已经变成了傻子,不知道叶县主凭的什么底气,说我们不敢得罪你?” 叶斐然正要说话,外面跑来一个宫女,匆匆来到柳嫔身边,耳语几句。 柳嫔低声说:“什么,牛肉?” 一边说,一边看了叶斐然一眼,满眼吃惊! 魏文靖妻子眼珠子一转,高声叫起来:“难怪说我昨日闻到那边院子里传出的味道不对,叶县主,你也忒大胆了,竟敢偷偷吃牛肉?那可是要打棍子的啊!” 她吊高了嗓门嚷嚷,顿时,斋堂里大声鼓噪起来!妇人们有一个算一个,都露出震惊的表情,有的嘴巴张大,有的捂住心口,门口处的几个火头僧,齐刷刷停下手头活计,站在当地,双手合十,高呼佛号! 叶斐然身边,“嗖”的空出一大块空地来,成了馒头上的一个小红点…… 她脑门垂下黑线:“至于吗?” 许夫人也在场,素来和叶斐然交情不错,她轻声说:“大家别激动,说不定叶县主有什么苦衷,才迫不得已吃牛肉呢?” 可是她的话没什么底气的样子。 柳嫔皱着眉头道:“吃牛肉……是违反大顺律例的啊。叶县主,你胆子也忒大了。也罢,趁着今儿个在佛祖跟前,要不然一会儿你就去跪香赎罪吧?唔,一根大香也就差不多了。” 所谓跪香,顾名思义,就是罚跪。不许用蒲团,跪在专门设备的花岗石上,心狠点儿的,还会在花岗石上放上碎瓷片儿。面前点燃一支香,香尽方可站起来。 这是一项“丰俭由人”的惩罚,原因是选来点燃的香可长可短,可大可小。柳贵妃所说的“大香”,是千佛寺里专供达官贵人点的粗大巨型香,比一个人还高,有碗口粗。叶斐然心里粗略估算了一下,跪完这支香,自己的膝盖也就算废了。 她心里冷笑,果真狗改不了吃屎…… 扬眉,冷笑:“是,我吃了牛肉。吃了又怎么啦?这位大婶,难道那牛是你家亲戚,我吃了它的肉,你就得号它的丧?” 神态极其跋扈,语调极其飞扬,甚至向后靠在座椅靠背上,翘起了二郎腿,脚尖一晃一晃地,冲着魏文靖夫人点啊点的,耀武扬威! 魏文靖夫人鼻孔收缩,极其愤怒,尖声道:“我们素来安分守己,规行矩步,为的是做天下平民百姓妇人表率!你吃了牛肉,不好好认错,甚至连娘娘的话都不听,执迷不悟,真是可恶至极!” 霍地站起身,说:“我韦莲英实在耻于与这等人为伍,娘娘,恕我告辞!” 她带了头,顿时站起了十几个妇人,也要跟着韦莲英一起走。 柳嫔的脸色,极为难看了,看着叶斐然的目光,恶意渐渐浓厚。 第949章 桃花点点,阴险毒辣 第949章桃花点点,阴险毒辣 好像看着被抓住了的老鼠,眼中闪着正义光芒,柳嫔嘴角甚至不带一丝笑意:“叶县主,不好意思,众怒难犯,我不得不罚你。不光要罚你,我还要禀告皇上,问你私吃牛肉之罪!” “我为人向来赏罚分明,你不要怪我!” “来人!拿下叶县主!” 柳嫔话音落下,良久,却迟迟没有人上前去抓叶斐然。 柳嫔脸上肌肉跳动了几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命令没有人听,说:“都傻了吗?去拿下叶斐然!” 慎儿和另一名小宫女谨儿,极不情愿地走了上来。 用极小的声音,慎儿对叶斐然说:“县主,得罪啦。” 慎儿清秀细巧的脸上,还带着愧疚? 眼神宛如玻璃球般波澜不惊,脸上表情也是淡淡的,叶斐然说:“我自己走吧。” 慎儿点点头。 那魏文靖妻子看见叶斐然跟着宫女们走,对柳嫔道:“娘娘忒宽厚了,怎么不把这作奸犯科的女人捆起来?” 叶斐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怎么作奸犯科了? 真的很想抽狠狠地抽这种无事生非的妇人一顿! 不过……还不是时候。 她们不是喜欢闹事么?她就美美的把事情闹大好了! …… 景熙帝正在和几名邻近部落的首领一起,既商讨边防大计,商讨完毕,自不免风花雪月一番。雷玮和他父子搭档默契,适时送上名贵礼物,营山的珍珠、琼州的绣品、广梧郡的广彩瓷……无不灿烂华美,只看得那些部落首领眼花缭乱,胸脯拍得山响对大顺皇帝表忠心。 听见柳嫔领着一大群命妇,站在宫门外求见的通传,景熙帝眼底闪过一丝不悦:“我正在陪客人,她怎么给我找事情了?” 今儿当值的小晏子说:“听说是抓住了一个偷吃牛肉的女子,事关重大,柳嫔不敢私下定夺,要请皇上来惩罚。” 景熙帝不假思索地说:“这么小的事儿也要跟我说?《大顺律》上不是写得很清楚么,刑部的老姚这会儿也在秋狝队伍里吧?命妇的话交刑部,其他不入流的小妃嫔,就给夏刚处置的了。该打板子打板子,该坐牢坐牢!” 他板着脸,严肃无比的说完这番话,小晏子不敢细问,低着头:“是。” 二话不说来到议事厅外,小晏子对柳嫔先行过了礼,说:“回娘娘,皇上此刻没空。落下口谕,让娘娘您自行定夺。娘娘请回吧。” 柳嫔喜出望外,微笑着说:“行啊。那我就不打扰皇上了!” 再次转过身,对变了脸色的叶斐然轻声说:“叶县主,你也听见了。我这是不得不罚你!” 叶斐然说:“嘿,别装了。你脸上的笑都要满出来了。” 魏文靖妻子大声说:“好个刁钻女人,还敢牙尖嘴利!” 叶斐然冲她做了个鬼脸:“噗噜噜噜——” 顿时大家感到尊严受到挑衅,炸开了锅! “可恶,知错不改!” “没有了成大人庇护,你就是个寻常妇人,还嚣张什么!” “把她捆起来!” 魏文靖妻子也带了家丁的,命令自己家丁上去捆住叶斐然,把柳嫔身边那些摸鱼不落忍下手的宫女反而挤到一边去。 “送她去刑部!” 外面群雌粥粥,吵成一团,声音传到了大殿里——行宫里的宫殿不比京城,院窄墙薄,容易传音。景熙帝不高兴了,叫来小晏子质问:“小晏子,怎么外面还在吵?别惊扰了客人!” 小晏子被骂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可是这又是景熙帝后宫的事儿,就连太子雷玮也不好插手了。 幸好有个大鼻子的鄂温儿部酋长,叫涂尔东的,温言笑道:“皇上。有时候女人闹腾,不是为了给她解决事情,也可能是撒娇。莫不如抽空出去看一眼,哪怕只是一句话,她觉得被瞧得起了,也就不闹了。” 那涂尔东长了一张红膛方脸,鼻子能占了脸上三分之一,宽肩阔腰,笑起来牙齿雪白,长得着实不咋地。景熙帝和他不止一日认识,但平时只谈论骑马打猎、沙场排兵之类的,突然听见他说起女人,还颇得此道,不由得说:“涂尔东,你似乎很有经验嘛?” 涂尔东憨憨一笑,说:“我们鄂温儿部能娶三名妻子,不分大小。我家金帐内现住着三朵金花,一姑两表,俱是从小长大的手帕交。要是没有点本事,我这家宅早就被掀翻了。” 景熙帝:“……” 揉了揉眉心,道了声“见笑”,命小晏子宣柳嫔入殿。 涂尔东又说:“我们兄弟们坐在这儿喝茶便了,你还是走一趟外头吧。” 雷玮也说:“涂尔东说得是,父皇,此处有儿臣陪着,不妨事的。要是被外人看到了不该看的,反而不好。” 这最后一句,用的是汉语说的。 眼见旁人都懂得替自己圆面子,外面的柳嫔却不依不饶地作妖,景熙帝心里的邪火那叫一个噌噌往上冒。好歹用演技掩饰住了,咬着牙,微一点头,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这一出去,景熙帝顿时后悔自己去迟了,眼前的景象,竟是叶斐然被捆了个结实,被迫跪在地上,还被一群妇人围着,你掐一把脸,我踹一下腰? 不看犹自可,只一眼,景熙帝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也不及吩咐别人,随手夺过了小晏子手里的拂尘,抡圆了胳膊,不论是谁,狠命照抽! 噼噼啪啪的声音夹杂着妇人惊叫,景熙帝恶狠狠地抽了一轮,最后视线落在柳嫔身上! 柳嫔吓呆了,她入宫小十年,雷霆雨露见识过,愣是没见过皇上亲自动手打人! 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皇上……息怒啊!!” 二话不说,一脚踹在柳嫔身上,景熙帝挥起拂尘,专朝柳嫔光洁漂亮的脸蛋招呼,几下子下去,钢针般的拂尘丝儿就把柳嫔的脸蛋划出了无数血道道。 魏文靖妻子四肢着地在地上爬行,想要逃跑,景熙帝看得分明:“跑最快,肯定有鬼!” 用不着他下令,两名御前侍卫后发先至,双双把剑,“擦”的,两把雪亮刀子交叉从天儿降,正好卡在魏文靖妻子脖子上方。魏文靖妻子吓得瘫在地上成了软泥,一阵骚臭味传出,尿出来了。 第950章 让柳嫔在嫔位上多反省一阵吧 第950章让柳嫔在嫔位上多反省一阵吧 众妇人早就远远逃开,垂手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喘。 叶斐然神情坦然:“皇上,她们说我错了。” “错什么错!什么错值当这样折辱你!”景熙帝横眉怒目,脸都气青了:“给叶斐然松绑!柳凌烟,到底怎么回事!” 柳嫔抖抖索索地说:“吃……吃牛肉的人……就是叶斐然啊!皇上,这不是您金口玉言,下的口谕吗?臣妾……臣妾也没干别的什么,就是把她给捆起来了,赐……赐了个桃花点点……” 景熙帝说:“什么叫桃花点点?!” 柳嫔害怕极了,又不敢不答,只得说:“就是……就是让人用手指在她身上掐,掐一千下……掐出来的瘢痕就跟桃花似的,一点一点的红……不会连成片……所以叫做桃花点点……” “如此阴狠毒辣的做法,配了个如此诗意的名字!你们……你们!!” 景熙帝几乎昏过去,指着柳嫔鼻子,手指都发抖了,“叶县主的夫君,才刚因为救朕而受伤!还有先头的泼天功劳!仅仅因为她吃了两口牛肉,就被你们这群妇人如此折辱?还大胆糊弄朕!又蠢又坏,无过于此!!” “这儿还是在行宫里……消息传出去,你是存心让我被天下人笑话吗?你,你到底听了谁的唆摆?” 柳嫔这会儿干的事儿,把他给气得语无伦次! 毫不犹豫地,柳嫔指着魏文靖妻子说:“是她!魏文靖之妻韦氏,一直针对叶县主!是她让臣妾问罪叶县主的,也是她一力主张带叶县主来见驾!还有,还有桃花点点也是她的主意!” 魏文靖妻子瘫软在地上,就跟一坨垃圾似的。 叶斐然突然发出一声很响的冷笑。 她是苦主,景熙帝压下了火气,温言对她说:“叶县主,别怕,朕为你做主——你笑什么?” 叶斐然说:“没什么。” 她不告状,比顺水推舟还要让景熙帝难堪。 眼见她这么识趣,而柳嫔一再给自己惹麻烦,景熙帝觉得自己的老脸都被丢光了!他指着魏文靖妻子说:“区区妇人,鼠目寸光,看见月华皎洁,不思进取,反倒如狂犬猛吠!你倒是说说,你对叶县主了解有多少!” 魏文靖妻子从没见过天威震怒,连话都说不出了,两只眼珠子往头上一插,晕了过去。 叶斐然淡淡道:“我不知道他们对我了解有多少,只是听他们说,我离了成甯,就个屁都不是。” “可恶!”景熙帝跳起脚来,“朕要杀了这长舌妇!” 别的不说,只需要被大殿里那几个部落首领知道,就得笑掉人的头! 看到景熙帝到处找武器,又看晕过去的魏文靖妻子,趁着她无法辩解,柳嫔越发落井下石:“您看,她做贼心虚,晕过去了!” 最后还是小晏子等好说歹说,把皇帝给拉住了。 毕竟宫里还有客人…… 怒目圆瞪柳嫔,景熙帝说:“柳凌烟,朕跟你说多少次了,别耳根子老软,听那些无知妇人摆布!像叶县主,李郡君这样的女中豪杰,多多来往,才对你有好处!” 听见景熙帝把自己和李寡妇相提并论,叶斐然悄悄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想来景熙帝也受到李寡妇的洗脑啊……倒是歪打正着的,把自己给救了。 呵呵……她早就知道,在别人跟前不好说,在景熙帝跟前,柳嫔和自己刚,铁定只能吃亏。 谁让景熙帝对柳嫔的厌恶已经刻到了骨子里呢? 也就柳嫔这个笨蛋当事人不知道了! 柳嫔这时候再不服气,也只能忍着,轻声说:“臣妾知错。” 景熙帝揉了揉眉心,看着那张被自己打花了的俏脸,不但没有引起怜爱,反而更增厌恶:“看来你当柳嫔的这段日子,仍旧原地不前啊!也罢,你就继续当嫔吧,什么时候有长进不给朕惹是非了,什么时候再把你重新提为妃子!” “什么?”晴天霹雳一般,柳嫔目瞪口呆,委顿在地上! 心意已决,景熙帝命言官来记录好,丢下一地鸡毛转身就走。路过昏迷着的魏文靖夫人身边时,景熙帝白了她一眼,脸上表情不带变化的说:“什么玩意儿,我看魏文靖也不需要你这样的妻子了,赶明儿让他休了你吧!” 听说发生了大事儿,正在休息的夏刚飞快赶来,正好看到这最后几幕,忍着砰砰乱跳的心,深吸一口气,提高嗓子喊:“来人哪,给叶县主松绑——恭送叶县主!!” …… 叶斐然回到屋里,躲过所有人,取出药膏,轻轻揉搓自己身上被掐的地方。 一点一点的,或青或紫,没有一点破皮,果真是宅斗宫斗里练出来的好手段。 冷不防,被窝里藏了人,掀开被子:“哇!” 叶斐然被吓一大跳,看清楚是成甯,又好气又好笑,抱怨道:“你干什么!快出去!” 她衣衫不整的! 成甯说:“我很想你。” 他用她的被子裹着自己,盘腿坐在她的床上,很惬意的模样。急急忙忙取了架子上的披风把自己裹了,叶斐然说:“想我是好事,但你现在能不能先出去?” 成甯指了指她的身子,说:“你受伤了。” 叶斐然:“……” 成甯说:“我刚看到了,背上也有,那地方姐姐手应该够不着。” 叶斐然:“……” 成甯下了床,说:“姐姐,我帮你上药?” 脸还是那张脸,闪着诚挚天真的光芒。叶斐然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拒绝好还是该接受。 ……她趴在床上,耐心教导成甯怎么给自己背上一点点的瘀伤瘢痕上药,偶尔手劲大一点儿,也咬牙忍了。成甯一边给她揉,一边时不时担忧地看着她,怕弄疼她了叶斐然会发怒。 仿佛后脑勺长着眼睛一般,叶斐然说:“你别看我了,我不会生气。” 成甯嘿嘿一笑:“姐姐……” 叶斐然惆怅地自言自语道:“如果是以前,我早就粘你身上撒娇让你帮我擦药了……唉……嘶嘶……好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成甯给她上药的力度应声轻柔了一点。 叶斐然舒服地陷入了昏睡。 第951章 建议宿主不要作弊 第951章建议宿主不要作弊 不知道睡了多久,半夜醒过来,叶斐然发现成甯和衣躺在自己脚边,他竟然就这样睡着了。她挣扎地爬了起来,这时候才觉得浑身上下被掐过的地方,没有一处不疼。 “我的个龟龟,真疼啊。”扶着腰下了床,回头看了看在床尾缩成一团的成甯,拉过被子给他盖盖好,眼底闪过一抹温柔。 去了茅房,闪身进了空间。 外面的药膏不好使,想要痊愈得快,还是要进空间。只需要往灵泉里一泡,身上那些斑斑点点以肉眼可见的痕迹消失。 满意地看了看自己胳膊恢复白皙细嫩,叶斐然笑了笑,想起了一件怪事,惊呼:“咦,那日阿成受伤之后……” 成甯脑子撞坏了之后,身上也受了伤,但痊愈速度却比他健康那会儿要快十倍。 倒好像是灵泉水泡过了似的? 作为科学家,基本素质就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叶斐然快快裹了衣服站起来,一阵风的卷进了屋子里,“说明书,你给我出来!” 说明书凭空出现,眼瞅着快要落在她头上前一秒,叶斐然灵活往后跃了一步,说明书落了个空,飞了起来。空间的声音:“宿主,有什么事吗?” 叶斐然说:“羁绊者1号的状态,我可以查看吗?” 说明书说:“稍等。” 叶斐然等了半柱香左右,说明书在她面前变大,扩展成一块面板样式大小,上面显示着成甯的状态,忽略了血槽、生命值等等数值,果然,她在“健康状况”一栏里,找到了“精神异常”。 伸出手指虚磕着那四个小字,叶斐然说:“羁绊者1号是不是能够共享空间的护佑功能?” 说明书说:“不能。” 叶斐然说:“那为什么相公脑子坏了之后,肉体痊愈速度反而加快了呢?” 说明书沉默了一下,说:“数据紊乱。” 叶斐然说:“在空间里,能够修整这一项吗?” 她指着“精神异常”这一项。 说明书道:“可以通过数学建模找出羁绊者1号身上的bug进行修正。但这是在未来世界的穿越者空间才允许使用的高级功能。空间是不允许进行跨时代科技应用的。” 这是空间第一次跟叶斐然说出跨时代的话。 叶斐然说:“所以说,就是不行了?那么,空间里有药可以使用吗?” 说明书道:“宿主身负医术,建议不要考虑作弊,而是利用本时空的医术治愈羁绊者1号。” 看着说明书悠悠消失在半空中,叶斐然:“我叼你老母!” …… 从空间里出来,叶斐然乐观地想,也不算没有线索。起码说明书说了,在这个时代里也会有医术可以治好成甯……她不怕找不到办法,最怕没有办法。 喜滋滋地从茅房里走出来,眼前多了个人——成甯。 叶斐然被吓得倒退一步,双手咬着手指,“哇啊!” 成甯眉头纠在一块儿,看怪物似的看着她:“你怎么去茅房去那么久?” 叶斐然说:“你醒了?你醒了多久?” 成甯比比划划地说:“你进去没多久我就醒了,我怕黑,跟过来。谁知道你进去老半天没出来,这月亮都往西边去了。” 说完,很委屈的样子,皱着眉头打了个冷战。 叶斐然摸了摸他的手,都冻透了,说:“真是的,在被窝里等我就好了,怕黑有什么好怕的。你以前从来不怕黑,还专门挑没有星星没有月亮的夜晚往山上跑,打猎。” 絮絮叨叨地,拉着成甯回屋里去,让他裹着被子暖和。 成甯说:“你怎么去个茅房还笑着出来?你是偷偷藏起了什么好吃的,到茅房里去吃吗?” 馋涎欲滴地,眼睛期待地看着叶斐然,好像想要叶斐然把那些“好吃的”拿出来。 叶斐然:“……” 谁会藏好吃的到茅房里吃啊! 一把把成甯按进被窝里,她自己走到八仙桌上,趴在桌子上,没好气道:“睡吧!” 成甯裹着被子,蛆似的,扭来扭去。那不安分的响动把才迷糊上的叶斐然吵醒了,她睡眠不足,脾气格外不好,正要光火,成甯可怜兮兮地说:“姐姐,来和我一起睡。” 叶斐然:“……” 成甯说:“我怕黑。” 叶斐然心里说:“怕你大爷的黑。” 嘴上说:“男女授受不亲,你得自己睡。” 成甯说:“姐姐又骗我了,我们以前一定一起睡过。” “??”叶斐然很想撬开成甯脑壳看看,这算哪门子的傻了? 成甯说:“这被窝里的味道我记得。” 叶斐然说:“从前是从前,从前你什么都记得。现在你都忘光了,我没法儿跟你一起睡!” 她语气严厉起来,成甯害怕地往后躺了一下,噘着嘴说:“姐姐,不和我睡就算了,不要那么凶嘛。” 叶斐然心乱如麻,凶巴巴地说:“赶紧睡觉!不然明天就变大猫熊了!” 成甯饶有兴致地问:“姐姐,什么叫大猫熊?” “噌”的一下,叶斐然站起来,疾步走到床边,成甯吓得缩了起来,呆呆地看着她。叶斐然捞起被子,一把盖住自己和他,躺下来:“睡觉!再罗嗦,姐姐打你啊!” 成甯高兴地“哎”的,答应得特别爽快,还想要手脚并用的缠上来。叶斐然心里更烦了,宛若被熊孩子缠着的老母亲,把他的手手脚脚往旁边放整齐了,说:“快睡!” 成甯老实了,“哦”的,没一会儿,呼吸均匀起来,睡着了。 他睡着之后,叶斐然想了一会儿心事,看着成甯俊俏的睡颜,轻轻亲了亲他的脸。 “相公。”低声地自言自语,“我一定想办法治好你。” …… 没睡俩时辰,夏刚来,把叶斐然吵醒了。 叶斐然披衣而起,到了外面,先竖起手指:“嘘,小点儿声。里头还有人在休息。” 夏刚问:“谁呀?” 叶斐然说:“阿成。” 脸上的表情顿时精彩至极,几乎脱口而出,“二丫,你好狠啊,这样都能下手?” 叶斐然尴尬得恨不能脚趾抠出个皇宫来,说:“才没有。” 好在夏刚厚道人,下句话直奔主题:“快去看热闹吧,韦氏投井自尽了,魏文靖大人正在和柳相闹呢!” 第952章 人早就凉透了 第952章人早就凉透了 景熙帝盛怒之下,直接一句口谕丢到了魏文靖家中,要魏文靖休妻。韦氏接了圣旨,转身就投了井。今天早上发现的时候,人早就凉透了。 叶斐然赶到柳相家门前,混在人群里轻轻张望,只见门口停了一具水淋淋的尸首,白布蒙着,魏文靖直挺挺地跪在门前。 不一会儿,有人开了门,柳府大管家走出来,说:“魏大人,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是何必呢!” 魏文靖说:“内子祸从口出,被打被罚,咎由自取。然而,绝对不到以命相换的程度!无奈宫内人人三缄其口,学生无知,想让老师赐教!” 叶斐然冷笑:“不愧是读书人,说话一套一套的。句句诛心!” 夏刚说:“那圣旨是我去传的。当时他二话不说接了圣旨,当着我面就写了休书。如今闹出了人命,又管柳相要说法,依我看,未必就像他话说得那么义正辞严。” 叶斐然看了一眼夏刚,说:“这又是什么说法?” 夏刚冷笑道:“嘴上都是主意,心里都是生意,给自个儿捞好处呗。你看着吧,魏文靖深得柳相真传,也是口甜心苦,满肚坏水,不见好处不撒手的斯文败类玩意儿,或要官,或要权,不从柳老爷子手里扒拉点儿好处不算完!” 这时,管家似乎也搞不定魏文靖了,开了门,把魏文靖和韦氏的尸体一块儿接了进门,门就关上了。 随着瞧热闹的人散开,叶斐然说:“他们乌眼鸡似的掐架,对我们来说倒是好处。起码皇后娘娘日子好过了,我们也安生一些。” 夏刚瞧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笑道:“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叶斐然:“??” 夏刚说:“不过现在阿成伤成那样,恐怕还是个好事。” 眼珠子一转,明白过来了,叶斐然说:“是啊。我们关起门过小日子吧。” 夏刚说:“既然出来了,今儿个在北面的镇上有集市,要不要去买点东西。后天就要拔营回京了。” 叶斐然说:“来了这儿才一个月,感觉就跟过了一年似的,发生太多事了!” 讲真,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了! 夏刚道:“以前是没那么多事的。这人多了,杂了,事情也就多了。” …… 因皇帝年年来行猎,每次带了大批人马,很大程度上带动了红山围场北面数里的这个小镇兴旺发达。小镇就叫红山镇,每逢大集,能买到不少特别的东西。 之前叶斐然来过好几次了,所以,等到了镇上,她反而成了带夏刚逛的那个。 久居深宫,夏刚对周围一切都很有兴趣,说:“这般繁华人间烟火气,得多久才见一回啊!” 叶斐然说:“你老人家隔三差五就跑我家来蹭饭,沿途穿街过巷的,见到的难道就不是人间烟火了?” 夏刚嘿嘿笑:“别揭我老底行不行。” “卖娃娃……卖娃娃喽……” 夏刚看了一眼那个卖娃娃的,说:“这娃娃倒是做得精致,眼睛还会一张一合的。” 叶斐然说:“这有什么难,把眼睛做成一个小球,就可以了。我在京城认识一个女孩子,给娃娃做衣服、化妆,做得跟真的一样。” 夏刚感兴趣道:“真的有此等妙手之人?” 叶斐然说:“可不是。不过她命苦,摊上了个不争气的哥哥,好不容易剩下点银子,折腾光了。就连住的地方都没了,好歹典了个院子落脚,仍旧干妆娘的活计。” 夏刚道:“凭手艺挣钱养活自己,不丢人。宫里好多宫女喜欢玩娃娃的,和她们对食的公公们,逢年过节发愁买不到礼物哄她们开心。你这个朋友住哪儿,我去拜访她去。” 叶斐然随口说:“绒线胡同尾弄,倒数第一间小院子就是了,门口有一盏‘气死风’的金黄小灯,写了个黄字的。公公,你要买娃娃,多的是人给你跑腿啊,干嘛自个儿巴巴的去呢?” 夏刚嘿嘿一笑道:“这不是买得多,想要大家伙一起发财嘛……” 恍然大悟,叶斐然拍了拍大腿,“对了!你在外头有自己的生意!” 夏刚笑道:“我们这种残缺之人,晚年无依无靠,要是再没几个钱防身,就凄凉了。” 叶斐然心里泛起一阵难过,轻声道:“夏公公,你人好。不管以后怎么样,到我们家里来,总有你一副碗筷,一间房!” “傻丫头。又在说什么傻话了。”夏刚慈爱地说,“我来你们家,始终是客人。要在自己的宅子里,才是主人啊。” 叶斐然也知道自己说了傻话,笑嘻嘻的。 既然夏刚要进货,那么叶斐然不客气,给他当起了参谋。 她走过一个卖铜器的摊子,那个老婆婆说:“要不要来看看铜器?鄂温儿人的手艺,特别结实。” 这些马背上的民族,因常常在各地迁徙,对容器铸造特别高要求,经过千百年的锤炼,工艺特别出色,是大顺境内的工匠所不能及的。 叶斐然指着一个镂空小铜香囊,问:“这东西怎么卖?” 老婆婆说:“1钱银子一个。这是两层的,内层还可以转动。” 叶斐然打开一看,果然,镂空的铜球里面,还有一个实心铜球,里面放香料的话特别好用。立刻停下来买,问老婆婆,“您还有什么方便携带,轻便别致的玩意儿?” 老婆婆说:“我们的铜镜子也很好。” 她递过一个铜镜子,竟是牙柄,铜镜面,打磨得十分光滑,用了特殊的镀银工艺。既不是叶斐然做出来那种现代拼,又比大顺国境内那些只能照个人影的镜子清晰很多。 叶斐然又问老婆婆有多少个镜子,一共有三十个,全部买了。在旁边卖木器的买了个箱子来装,铜球香囊加上铜镜,只装了一小半。 最后她七买八买,几乎把老婆婆的摊子搬空。 夏刚只管掏钱,告别的时候,老婆直问:“你们是不是拿回去倒卖?” 叶斐然笑而不语。 夏刚感激叶斐然给他看货,说:“二丫,那边有卖香料的。你要不要回去带点?” 本来叶斐然对这些女人用的东西没兴趣,但夏刚下一句话让她改变主意了。 他说:“卖的都是动物香。我们大顺没有的。” 第953章 唯独忘不掉的,就是对你好 第953章唯独忘不掉的,就是对你好 所谓动物香,顾名思义,就是产自动物身上的香料……麝香、猫香、龙涎香,因其采集困难,产量稀少,无不名贵无比。 叶斐然学了好几年的中医,名方验方记了不少,验证有效的也有很多。却苦于空间没有办法出产动物香料,只能平日里尽可能想办法收集。 看到眼前那整整一个摊子,都是上好的麝香、猫香、龙涎香,高兴得合不拢嘴,买了一大堆。 那摊主见她买得多,也很高兴,拿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说:“这瓶香料,是之前一个游方郎中送给我的。听说可以提神醒脑,治疗癔症。送给你了。” 叶斐然接过那瓶子,凝神一看,好生眼熟,这形制,这尖尖顶的盖子……区别就是,苏氏手里的那些瓶子是用大顺常见的粗瓷器做的,而这个香水瓶子使用西域廉价的水晶所做。 心里打了个突,叶斐然赶紧道谢:“谢谢了!” 回到家里,这次成甯没有屁颠屁颠的跑出来了,薛长乐在院子里修补破了的幕遮。叶斐然问:“大人呢?” 薛长乐冲着屋后翻了个白眼:“太子殿下来找他玩了,在糟蹋你的馕坑呢。” 叶斐然:“……他高兴就好。” 成甯不来缠着她,乐得清净,叶斐然进了屋子香水打开来,细细闻了闻,“东方花香调……说不定,真的有用?” “姐姐!”成甯跑过来了,“你回来了怎么不叫我?” 叶斐然:“……” 叶斐然说:“你是属狗的吗?怎么这么灵?” 成甯说:“我可以感觉到姐姐来到我附近的呀!我是不是很厉害?” 一脸“夸我,快夸我”的小表情。 叶斐然:“行行行,你厉害。来,闻闻这个味道?” 她把香水瓶打开,递给成甯,离成甯鼻子还有一尺远,他就打了个打喷嚏。扇着风,吐着舌头,大口哈气:“什么嘛。这是什么东西?” 叶斐然说:“是香水。” 成甯捏着鼻子,皱着眉头道:“我讨厌这个味道!姐姐拿开!” 见他是真的反感,叶斐然不好硬来,就把香水瓶子塞上,拿走了。她问成甯道:“你还记得我们家在哪里吗?” 成甯一脸茫然,本来不抱指望,也就不失望,叶斐然说:“没关系。我们后天回家了,阿成你会收拾行李吗?” 成甯高兴地说;“我会!” 一边说一边笑,笑容无害,牙齿雪白。 叶斐然说:“那就是乖孩子了。” 伸手摸了摸成甯脑袋,撸得他舒舒服服的。成甯献宝般说:“姐姐,我做了烤包子,姐姐要不要吃?” 叶斐然才一拍大腿:“我忘了!太子还在呢!” 赶紧奔向院子,还好雷玮没有见怪的意思,反而心情很好地,反客为主招呼叶斐然:“二丫,来尝尝我和阿成做的烤包子。” 他们用了羊肉胡萝卜做馅料,烤包子做得地道好吃。 叶斐然咬了一口烤包子,夸赞:“很香!” 雷玮笑道:“是阿成揉的面,没想到他脑子坏了,做出来的包子还那么好吃。” “阿成揉的面吗?”叶斐然一怔。 成甯灿烂地笑:“是啊。姐姐喜欢吃包子,阿成做包子给姐姐吃。” “我喜欢吃包子,阿成做给我吃……”叶斐然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成甯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嘴里慌慌张张道:“姐姐,姐姐你怎么哭了?阿成做的包子不好吃吗?” 叶斐然任由他在自己脸上乱擦,拿下他的手,说:“不,阿成做的包子很好吃。” 狠狠咬一大口,满嘴流油。 “姐姐喜欢吃。” …… 景熙十四年冬月初八,景熙帝结束了在位生涯的第六次秋狝,班师回朝。 在路上,雷鸣感染风寒,抵达了京城之后,一病不起。 景熙帝不能亲理朝政,失去了膀臂成甯支援,而项恺镍又远在京城鞭长莫及,太子雷玮后发制于人,被架空权力,只能名义上监国。实际上,大顺议政大权落入柳相为首的文官集团内阁手中。 朝廷迎来一场新的腥风血雨…… …… 叶斐然领着成甯回到子爵府,苏氏看到笑容阳光无害的成甯,悲从中来,大哭一场。 倒是叶斐然自己看得开,安抚着苏氏说:“阿成病得也是时候。今天才进京,立刻就有人接了太子殿下,说要让他回东宫休息。剩下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盯着。唯独是我们是后面没有带着尾巴,干干净净回来的。” 苏氏哭着说:“你们说的话,娘半句听不懂。但是二丫啊。早知道进京城做官如此艰辛,就别求这富贵了。我们回琼州做个闲散地主吧。娘要伤心死了。” 叶斐然苦笑:“娘,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说的道理我何尝不懂……但,现在已经太迟了!” 成甯在旁边,呆呆的道:“姐姐,她是咱们娘亲吗?” 苏氏放声大哭,把成甯哭得手足无措的,叶斐然牵着他的手说:“她是……” 一时踌躇,不知道成甯能不能理解“岳母”二字的含义,苏氏呜呜咽咽的说:“阿成,没错,我就是你的娘亲。” 叶斐然瞪大眼睛看着苏氏,没有任何目光回应,苏氏眼泪汪汪地看着成甯:“在我心中,你就是我亲儿子。” 见苏氏哭得实在不像话,怕她哭坏了自己,叶斐然叫来立夏,指着苏氏说:“老太太太伤心了,先带她去休息吧。再熬些安神补心的汤水。” 把苏氏带走之后,成甯不安地问叶斐然:“姐姐,娘哭得很伤心。她真的是我娘吗?” 叶斐然摇头道:“这事儿……以后再跟你说吧。来,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她带着成甯,在府里走了一圈,期待这些熟悉的景物能够刺激成甯想起什么来。然并卵,成甯毫无反应。最后叶斐然也没辙了,在他们原来住的院子里,收拾了个屋子出来,作为成甯的房间。她自己仍旧住在正房。 当天晚上,京中也不知道多少人没睡。 西五所的门被连夜打开,宫女和嬷嬷们纷纷惊醒,又被按了回去。 来人悄无声息地抱走了熟睡中的小皇子。 第954章 百般奔走为秘方 第954章百般奔走为秘方 “阿成,这个柿饼,你有印象吗?” 子爵府内,叶斐然拿着自家做的柿饼,好声好气地循循诱导成甯。 成甯吃了好几个柿饼,一圈糖霜胡子,迷茫摇头:“这是娘做给我们吃的。” 叶斐然说:“那最早是谁做过给你吃的?” 以为成甯会说出自己的名字,谁料成甯一口咬定:“就是娘做给我吃的!” 这东西自己去年才第一次做,怎么可能是苏氏做的呢!叶斐然有些沮丧,没好气地站起来:“你这猪脑子啊!” 气得想要走,忽然站定,心里思忖:“不对!难道他说的娘,不是指我娘,而是指程夫人?他回到了在程府时候的记忆?” 这么一想,心里又软了,感觉到两道可怜巴巴的眼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没移开过。顺着眼光看过去,成甯就跟被遗弃的宠物似的,坐在旁边,看着她。 他说:“姐姐,你生气了?” 叶斐然摇头:“不是,我没有生气。” 成甯说:“姐姐,你的嘴巴一直向下撇,还说没有生气?” 叶斐然说:“你怎么看那么清楚啊!讨厌!” 成甯说:“只有姐姐我才看得特别清楚,其他人我理都不想理呢。我的心里只有姐姐啊。” 叶斐然:“……” 说是要生气,现在怎么都生气不起来了。发生这种事,又不能怪成甯! 还是不死心,说:“走吧,我带你去书房。” 原本叶斐然对书房不抱什么指望,没想到,成甯对着书架上,用假书皮套着的话本儿,相当入迷。拿下来就看,再不愿意放手。 叶斐然惊讶坏了:“阿成,你还认得这些字?” 七岁的智力,不是应该刚刚启蒙么? 成甯说:“认得啊,我认得很多字了!我打架也很厉害,前些天姐姐你不是看过嘛,三个人都抓不住我!” 他扬起笑脸,笑容干净。 叶斐然低声嘀咕:“看来有一些形成了条件反射的低层次记忆,没有紊乱。唉,伤脑筋。” 身体上的病痛怎么都好医治,这种头脑上的问题,放在发达昌明的现代尚且感到棘手,更遑论古代了。 但是,空间又说可以治愈他…… 就在这个时空就有医术可以治好成甯。空间虽然时不时不靠谱,但不会对她撒谎的。给自己打着气,叶斐然燃起希望,去寻找张院判请教。 …… 听完叶斐然的叙述,张院判皱着眉头,半晌没说话。叶斐然心里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问:“您说嘛,到底能不能治好,我什么结果都能接受的。” 张院判说:“阿成这种病,我只在古书上看到过。” 叶斐然喜出望外,叫道:“那本书在哪儿?” “就在太医馆的藏书楼里……”张院判说,“我带你去找找。” 谁知道,他们来到藏书楼里,值守的小童告诉他们,“那本古方在三个月之前就被人借走了!” 张院判皱眉:“太医馆藏书概不外借,是谁不守规矩?” 小童说:“是……是皇上……” 叶斐然和张院判交换了个眼神,傻了。 张院判又问那小童:“皇上借了书去干什么?” 小童说:“我没敢问,不过,他是派夏公公来借的。” “嘿!”叶斐然乐了,“那不是熟人嘛!张院判,我直接去问问夏公公就行了!” 事不宜迟,叶斐然急忙进了宫,直奔夏刚的屋子。可巧夏刚正下了差回来,也没有去宫外的家,就呆在宫里的屋内开牌局。 看到叶斐然的脸在房门外晃了晃,手气正旺的夏刚把前面高高堆起的银子往前一推,说:“我有事不玩了,这些银子赏了你们买酒吃吧!” 那些输得脸都绿了的太监和侍卫们顿时欢呼起来。 夏刚搓着手到了外面,问:“二丫,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叶斐然说:“公公,我以为你会很忙,没想到耽误你发财啦!” 夏刚笑道:“有啥忙的,皇上一直躺着,没法儿做事,也没有意识了。那边太后不知从哪儿请了几个和尚来,要做法,要驱邪,闹得乌烟瘴气。我老了,受不了这个,就辛苦小晏子他们去顶上,我在后头自在吃酒耍钱!” 他虽在笑,但那眼底是闪着苦的,叶斐然假装没看见,轻叹道:“辛苦公公了。” “别说那个了,你找我有事吧?” 叶斐然说:“什么都瞒不了你老人家。是这样的,前些日子你是不是到太医馆里借了一本古方,是帮皇上借的?这书如今在哪里?” 夏刚想了想,拍着大腿笑道:“我想起来了,是皇上指明要的,我不认得字,不知道是什么书。记得封皮是羊皮的,又黑又红地,看着怪不吉利的。” 叶斐然说:“夏公公,那本书上可能记录了治阿成病的法子。您能不能想个办法,帮我从皇上那里弄出来?” “皇上身边现在水泼不进的……”夏刚摊手说着,看到叶斐然的脸垮了下去,话锋一转,“不过,要看书倒是容易。这本书一直放在御书房里,我现在带你过去,快点儿翻翻。就一句,许抄许记,不许带走。不然的话我会很麻烦的。” 叶斐然喜道:“那还说什么,赶紧走啊!” 夏刚笑道:“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把事情安排好了就带你去。” 叶斐然答应着,又站在当地,夏刚走了不多久,她听见那屋子里传来大家收拾牌桌的声音,想来夏刚在收拾牌局。她趁机施展了一下后羿之眼,观察皇宫的情况,只觉得皇宫内阴沉沉的,气氛森严,非昔日可比。 特别是景熙帝所在的乾华宫,乌烟瘴气的,想要仔细看清楚,却听见夏刚一声“二丫”,打断了她。 赶紧收了技能,叶斐然跟着夏刚,到御书房去。 皇宫里的路不好走,虽然叶斐然不止一次来了,御书房这一带还是第一次走。一边走,一边默默记路,走了约莫一炷香时分,就听见夏刚说:“到了。” 递了腰牌,夏刚走进御书房所在的院子,指着里头说:“现在是未时三刻,御书房一般没有人。不过,我还是会在外面帮你望风。你快进去吧。” 第955章 藏书楼内听到的大秘密 第955章藏书楼内听到的大秘密 御书房里,藏书汗牛充栋,夏刚一摊手道:“我到外面去望风,你赶紧了!” 叶斐然答应着,略扫一眼,露出笑容来:“哟呵,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啊!” 在皇家藏书楼里,自有一套保存办法。虽然说《中图分类法》在近代才传入国内,但,古人的智慧不容小觑,叶斐然很快发现,有人把藏书分门别类,按照天干地支编了码,陈列整齐。并且,在第一排书架的显眼处,挂着一本薄薄的羊皮本子,翻开一看,赫然是图书索引! 不费吹灰之力地,叶斐然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本《汤膳古善方》,翻开细细地看了,牢牢记在心中。 忽然之间,书房外面传来脚步声,等她觉察的时候已经迟了,叶斐然一惊,来不及细想,赶紧躲进空间里。 空间是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只听见一个男声传进来:“小皇子如今情况如何?” 另一个声音说:“先天不足,这两天又饱受惊吓,奶妈被杀掉,无人安抚。药石无效,昨晚已经……没了。” 那男声拖长了说:“没了?赶紧的,去寻个年纪差不多的来!相爷要扶幼君继位!” 那声音答了:“是。” 斗然之间听到如此大秘密,叶斐然整个人木了!!目瞪口呆,只有一双眼珠子会转动!空间里四季温暖如春,气温恒定,按道理说不会出汗,然而此刻她一背脊一脑门,全都是冷汗! 悄悄把视角调整了一下,透过书堆,看向外面。 只见一个人是太监打扮,另一个人侧脸对着自己的,她认得,是柳相的心腹魏文靖。魏文靖穿着簇新的从一品官服,果然如夏刚所说,升了官。 她心里想:“挟持皇子,如此机密的事柳相都交给他去办,显然这个魏文靖是真的心腹了。扶持幼君继位……那……太子呢?” 魏文靖对那太监说:“皇上的病,能拖得成吧?” 太监说:“本来是可以的,可恨那个夏刚忠心得很,死活拉不过来!” 魏文靖说:“让你们设计让他输钱那法子不行?” 太监说:“逼他还债可以,让他给皇上的药里放东西不行。” 魏文靖道:“那就把他除掉,让小晏子上!” 那太监答应了,这时候,门外传来夏刚的声音:“咦?才上了个茅房回来,怎么门开了?” 魏文靖和那太监都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转到了书架后面,藏了起来。叶斐然趁机正好看到那太监的正面,却是个不认识的生面孔。 夏刚探了探头进来,东张西望的,屋外,响起皇后的声音:“夏刚,你不去当差,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赶紧跪在地上磕头请安,山呼千岁,夏刚说:“回皇后娘娘!咱家恰好路过,看见御书房门开了,因此进来锁门!” 皇后说:“这等小事,交给小太监做就好。正好,我有事交给你办,你跟我来一下。” 夏刚高声答应着,叶斐然看见,他的眼睛朝这边乱飞,就知道他在提醒自己。只可惜夏刚不知道,御书房里尚有别人。她大气不敢喘,夏刚见她没有反应,来不及多做提示,就被皇后拉走了。 皇后走了之后,魏文靖和那太监从书架后面转了出来,魏文靖冷笑:“我说为什么夏刚那样忠心,原来他是皇后的人!宋思,你抓紧机会动手。” 那个叫宋思的太监答应了,“夏刚住得偏僻,等今晚开局的时候动手,往井里一推,就完事儿了。要是有人问起,就说赌钱起了口角动的手,包管推得干干净净。” 两个人讨论着杀人的细节,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御书房。 叶斐然从空间里出来,顾不上回太医馆,直奔坤华宫。 …… 来到坤华宫,还好青螺当差,看到叶斐然孤身一人,也没穿朝服也没化妆,头发都跑乱了,青螺吓一大跳:“二丫姑姑,你怎么啦!” 因叶斐然和坤华宫上下亲厚,就连皇后都喊她“二丫”。宫女们就给她安了个不伦不类的称呼“二丫姑姑”,叶斐然听着挺亲切的,一来二去,也听习惯了。 一路跑过来的,叶斐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青螺姑姑,夏公公呢?皇后娘娘呢?” 青螺还没说话,夏刚领着几个小宫女,从宫里出来了,那些小宫女手里捧了各色不等的锦盒,看样子是皇后要给皇上送东西的。迎面看见叶斐然花容失色的,夏刚嚷嚷:“二丫?” 不及细说,叶斐然疾步穿过院子,拉着夏刚往屋里走,“公公,快跟我进来!” 她来到皇后跟前,“扑通”跪下,说:“皇后娘娘,快救命!” 皇后说:“二丫,怎么慌里慌张的。有话慢慢说,别急。” 叶斐然说:“有人想要拖延皇上的病情,害死皇上。就连夏公公,也是他们加害的对象!今晚就动手!现在太子被软禁,相公脑子坏了,只有娘娘您这儿有一线生机了!” 就好像热油里洒了一把盐,坤华宫里炸了! 皇后变色道:“二丫,你慢慢说,我听不懂!你这些消息,到底哪儿来的?” 叶斐然说:“哪儿来的您就甭管了,反正我能保证句句属实,不然的话,就天打五雷轰,阿成的病永远不能好!” 她赌咒发誓,咬牙切切,皇后不能不信,眼神乱闪着,既惊恐又激动:“二丫,我相信你就是了,你站起来慢慢说!” 夏刚早就屏退了左右,只留下青螺、夏刚、皇后和叶斐然四个人在屋里。 叶斐然站了起来,说:“趁着皇上龙体欠安的机会,柳相想要扶持新帝即位,自己当曹操!他们去了西五所把小皇子掳了出来,同时还想要毒害皇上!” 皇后看着夏刚,夏刚跺着脚说:“难怪最近他们总找我赌钱!我输了小二万两银子了……幸亏转手了从红山带回来的那些物件,手里有现钱。所以他们说可以借钱给我,我就没有答应!” 叶斐然说:“那就是了。按照他们的计划,是让你深陷赌博,等你欠了银子,就好拿捏你。” 第956章 祸起宫墙 第956章祸起宫墙 夏刚狠狠打了一下自己的手,说:“回去我就戒赌!” “这是后话了。”叶斐然说,“他们现在借钱不成,打算来硬的!想要趁着今晚在你屋子里开局,直接把你给办了!” 她做了个刀子扎心口的手势,夏刚面孔“刷”的一下,白了! 他一下子跪在皇后跟前,带着哭腔道:“皇后娘娘!救救咱家啊!!” 毕竟是经过事的,还算是沉得住气,皇后说:“夏刚,别慌。咱们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那么必不会坐以待毙。让本宫想想……” 叶斐然说:“娘娘,二丫有个大胆提议。我们为何不用一个好久不见了的人?” 皇后问:“是谁?” 叶斐然指了指北边:“太后!” 如此这般一番,叶斐然戴上幕遮,没有惊动任何人,仍旧悄悄地出了皇宫。 回到家里,成甯坐在美人靠的扶手上,大长腿一晃一晃的,百无聊赖地。叶斐然叫了一声“阿成”,他立马表情就鲜活过来了,跳下扶手,来到叶斐然跟前:“姐姐,你去哪里了呀?怎么一整天不见人?” 叶斐然说:“进了皇宫一下下。” 成甯说:“噢。姐姐又去皇宫了啊,有没有见到爹爹?” 他的思维混乱得很,叶斐然也习惯了,哄小孩子似的,说:“爹爹怎么会在皇宫呢?” 成甯扁了扁嘴,说:“爹爹一直在皇宫里,他在皇宫的时间,比在家里还长呢!害得阿娘天天哭。” 估计是成甯小时候的事了……叶斐然同情不已,忍不住多问一句:“那阿娘天天哭,你有没有安慰她啊?” “有啊。”成甯说,“不过后来我被送到山庄里学武,就很少见阿娘了。姐姐,当时说好五年才能下山的,怎么这才过了一年多就下山了呢?” 叶斐然说:“嗯,我也不知道。” 成甯开心地说:“不知道也不要紧,我不会怪姐姐的。姐姐肯把阿成捡回来,阿成就很开心啦。” 抱着叶斐然,在她身上又挨又蹭的,一脸享受。 摸了摸成甯的头发,把他给撸舒服了,叶斐然哄道:“阿成,你是不是最听姐姐的话?” 成甯说:“是啊。” 叶斐然说:“那,姐姐要用针扎你,要给很苦的汤药你喝,你也听话吗?” 迟疑了一下,眼底闪过害怕,但最终还是勇敢地说:“我听话!我最听姐姐的话了!” 叶斐然笑了,说:“行。姐姐这就去给阿成熬汤药去。” 那本《汤膳古善方》,被叶斐然老实不客气地从皇宫里带了出来,里面赫然记载着改善记忆力的一道验方,叶斐然凝神看去,别的药材都容易得,唯独有一样东西,眼生得很,“药引血钻,是什么鬼?” 再查了另一本书,查到了,血钻,是和金矿伴生的一种药材。形体似血得名,能致幻、引人亢奋。 叶斐然眯起眼睛:“金矿?易永吉那儿不是有吗?” 她还在思索,成甯又粘过来了:“姐姐。我饿了。” 叶斐然看着一脸天真的成甯,又想起从前满怀心事的他,除了面孔一模一样之外,简直就是两个人。她也分不清楚,哪个成甯更加幸福一些。 想起今晚皇宫里即将发生的事,她决定暂时把血钻的事儿搁置一下,反正,事情总得一件一件做。 握了成甯的手,叶斐然笑容温暖:“好,姐姐带你去吃饭。” 吃过了饭之后,这一晚,大家迟迟不睡。 就连苏氏都说:“二丫,我怎么总觉得心头跳跳的?” 叶斐然安慰道:“没事的,娘。只是错觉而已。” 成甯忽然说:“今晚要死人了。” 苏氏一惊,瞪大眼睛,看着成甯。叶斐然拍打着成甯手背,脸看着苏氏,说:“娘,京城里哪天不死人?不要自己吓自己了,早点休息吧。记得,今晚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好,都别开门,别打听,这几日也少串门,听见什么消息都当没听见。那就行了。” 打发走苏氏,叶斐然拉着成甯到他房间里,同样的话也跟成甯说了一次。 成甯拉着她衣角说:“姐姐,我害怕。” 叶斐然摸了摸成甯的头发,说:“莫怕。阿成,不会有事的。姐姐会保护你。” 成甯抬起头,说:“姐姐,阿成也想保护你。阿成什么时候可以保护你呀?” 过去种种,浮上心头,百感交集,叶斐然说:“你……你以前已经保护我很多了。现在换我来保护阿成了。” 她安抚成甯躺下,给他盖被子的时候,成甯忽然说:“姐姐,我睡不着,你给我唱支歌可以吗?” 叶斐然:“……我唱歌很难听的啊。” 成甯笑容灿烂:“我不怕!” “只要是姐姐唱歌,我都喜欢听!” 清了清嗓子,才唱了一句…… 成甯哭着说:“姐姐姐姐,别唱了,我会乖乖自己睡的!” …… 皇宫里,彻夜灯火通明。 “夏公公,来玩两手?”下了差之后,宋思一副心痒难搔的样子,主动兜搭夏刚。 夏刚不情愿道:“不去。最近老输,好不容易赢了点,又赏给你们了。” 宋思道:“这不还是能赢么。一次赢,次次赢!别浪费了运气啊!” 他揽着夏刚肩膀,往夏刚屋子去,经常赌钱的是同一伙人,夏刚一一扫过去,把这些人面孔记入脑中,开始跟他们赌钱。 也是手气旺,小半个时辰功夫,夏刚面前又堆起了一堆银元宝。 眼见时候差不多了,宋思站起来,说:“玛德!输了老钱了!去放个水去去晦气!” 夏刚笑道:“去就去,废话多!” 宋思去了后,另一个小太监说:“夏公公,皇上今儿个咋样啊?” 夏刚说:“还不是那个样子。刚才我下差的时候,看见太后娘娘的凤架过去了,搞不好……要天崩!” 好像炸了锅,太监们顿时钱都不赌了,七嘴八舌打听消息。夏刚这会儿却卖了个关子,笑嘻嘻地说:“宋思去了这许久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想要赖账溜走。我先去茅房瞧瞧,把他逮回来了再说。” 在众人抱怨声中,夏刚出了屋子,直奔茅房。 第957章 为了太平盛世 第957章为了太平盛世 茅房在院子角落里,孤零零、黑漆漆的,只点了一盏孤灯,尤其显得幽暗。 夏刚喊着宋思的名字,自然没有人答应,他走近了茅房,身后忽地出现了好几条身影,宋思扑上去,一刀插入夏刚后心! “夏刚,是你自己不识趣!”宋思狰狞道,“除掉你,我就是日后扶天子上位的大总管!你给我去死吧!” 夏刚甚至一声都来不及吱,软软倒在地上。 宋思长长舒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正打算招呼人抬走夏刚的“尸体”,却发现背后没有了响声! “人呢?”回过头去,发现自己的人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宋思慌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茅房附近的墙头,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人数多于自己两倍的高手…… 薛长东一刀抹掉宋思脖子,满脸厌恶:“臭阉人,胆子不大胃口不小,脏了老子的手!” 等所有人干净利落除掉之后,本来躺在地上已经“死掉”的夏刚,才爬了起来,长长出一口气,在后心拿出一块凹进去了的护心镜:“多亏这东西结实……老命都交代了……” 薛长东说:“夏公公,我家夫人说,听您吩咐。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眼里闪了一闪,夏刚说:“二丫还有什么东西给你吗?” 薛长东说:“有。” 他在怀里拿出小瓷瓶来,夏刚问:“这就是那种救心丹?” 薛长东说:“是。老夫人常吃的。” 夏刚叹道:“加上这一次,皇上合家上下,已经不知道欠了二丫多少条命了……这份恩情,咋都还不清了啊!” “走,我们到乾华宫去!” …… 深夜,叶斐然在空间里看着这一切,神情凝重。 “相公……对不起。”她自言自语,“虽然这个男人和你有血海深仇。但是,如果江山落在了柳相那种人手里,只怕立刻从太平盛世进了乱世……” ——景熙帝吃了救心丹,病情好转了。 ——太后看到小雷玥的遗体,对柳嫔彻底死心,并且亲自问罪了。 ——雷玮果断反杀监视自己的人,二话不说驱车进宫,到皇帝榻前尽孝。 关掉烦扰不堪的画面,叶斐然进了空间小屋,满怀期待地打开祝融灶,却失望地看到,里面一坨焦炭。 “看来没有血钻是真不行啊。”她又打开成甯的健康面板,上面仍然写着“精神异常”四个字。 叶斐然愁眉不展。 …… 成甯坐在美人靠的扶手上,大长腿一晃一晃的,百无聊赖地。叶斐然叫了一声“阿成”,他立马表情就鲜活过来了,跳下扶手,来到叶斐然跟前:“姐姐,你去哪里了呀?怎么一整天不见人?” 叶斐然说:“进了皇宫一下下。” 成甯说:“噢。姐姐又去皇宫了啊,有没有见到爹爹?” 他的思维混乱得很,叶斐然也习惯了,哄小孩子似的,说:“爹爹怎么会在皇宫呢?” 成甯扁了扁嘴,说:“爹爹一直在皇宫里,他在皇宫的时间,比在家里还长呢!害得阿娘天天哭。” 估计是成甯小时候的事了……叶斐然同情不已,忍不住多问一句:“那阿娘天天哭,你有没有安慰她啊?” “有啊。”成甯说,“不过后来我被送到山庄里学武,就很少见阿娘了。姐姐,当时说好五年才能下山的,怎么这才过了一年多就下山了呢?” 叶斐然说:“嗯,我也不知道。” 成甯开心地说:“不知道也不要紧,我不会怪姐姐的。姐姐肯把阿成捡回来,阿成就很开心啦。” 抱着叶斐然,在她身上又挨又蹭的,一脸享受。 摸了摸成甯的头发,把他给撸舒服了,叶斐然哄道:“阿成,你是不是最听姐姐的话?” 成甯说:“是啊。” 叶斐然说:“那,姐姐要用针扎你,要给很苦的汤药你喝,你也听话吗?” 迟疑了一下,眼底闪过害怕,但最终还是勇敢地说:“我听话!我最听姐姐的话了!” 叶斐然笑了,说:“行。姐姐这就去给阿成熬汤药去。” 连日混乱,柳相自顾不暇,宫内的人手也捉襟见拙,好几个城门的守军被紧急调入城中。就连北城指挥所的叶天宇,也跟着进了宫,好些天不见人。 趁着乱,叶斐然偷偷再去了一次御书房,把那本《汤膳古善方》从皇宫里带了出来。 里面赫然记载着改善记忆力的一道验方,上面还记录了好几个成功案例。其中就有成甯这种情况的:“虞郡有女行树下,落枝中其天灵,女醒而言行宛然三岁稚子。服此方半岁后乃渐复元……方如下:以血钻为引,配以……” 叶斐然凝神看去,“药引血钻,是什么鬼?” 再查了另一本书,查到了,血钻,是和金矿伴生的一种药材。形体似血得名,能致幻、引人亢奋。 叶斐然眯起眼睛:“金矿?易永吉那儿不是有吗?” …… “血……血钻?”易永吉在工作台上抬起头来,结结巴巴道,“没……没听说……说过……” 他的忠仆林夏,倒是插了一句话:“话说回来,本月我们收到金矿上的来信,律靖山说,发现金矿深处有很多大窟窿,明显是被人挖过的。他怀疑是之前那个假和尚做的好事,会不会那地方就长着……血钻?” 叶斐然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很有可能。如果是正觉做的事,那倒好办了!” 易永吉问:“为……为什么……” 叶斐然冷笑道:“正觉也是李寡妇鱼塘里的鱼,他挖血钻,肯定是为了讨好李寡妇啊!” 她走出了吉祥银楼,直闯如意银楼。 “李如意,你给我出来!” 叶斐然竟主动上门找自己!正在睡大觉的李寡妇,顿时被惊动了!她满脸不高兴地走出来,从楼梯上俯视着叶斐然:“叶斐然,我不来惹你,你干嘛要和我过不去?” 目光扫过她隆起的小腹……那是景熙帝的种? 叶斐然说:“我要买你手上的血钻!” 她怎么会知道血钻的事?李寡妇一惊,她拿着血钻,是为了用作催晴作用。多亏了这些血钻助力,才让景熙帝奋力在她身上耕耘,让她怀了龙种。她看着叶斐然,不免起了猜测之心,“你要血钻干什么?” 第958章 看一眼五千两 第958章看一眼五千两 只顾着以己度人,李寡妇一时疏忽,倒是没想起要隐瞒血钻的存在。 叶斐然说:“有用,你开个价吧!” 李寡妇翻了个白眼:“一万两银子一指甲盖,爱买不买!” 没想到,叶斐然极其爽快道:“行!拿戥子来,我有现银!” 看着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叠银票的叶斐然,李寡妇又反口了:“我说的一指甲盖,是你的指甲盖。” 叶斐然从来不留指甲,而李寡妇,养尊处优,跟随着京城潮流,指甲足有一寸长。 叶斐然一怔,说:“行吧。也没问题。你先把血钻拿出来,让我看看!” 她已经觉察出来了,李寡妇要狮子大开口。 幸亏这人短视得很,见钱眼开。 李寡妇从怀里拽出一个小布包,笑道:“就这么点,多了也就没了。整个金矿里的都在这儿了!” 那个小布包,也就拳心大小,是李寡妇用剩下的全部了。 叶斐然说:“你先给我看看货。” 李寡妇说:“看一眼五千两。” 叶斐然:“……” 不行,不能助长她的贪婪,这人就没有个知足的时候。叶斐然说:“行吧。我忽然不想要了,天底下又不止湘南郡一个金矿,我想个办法,总能找到别的金矿有这药材的……至于你,你想做皇后,还想要钱,还想要装高贵,我好心劝你一句,贪字得个贫。” 说罢,掉头就走,李寡妇眼见到手的生意要飞了,一跺脚,恼羞成怒道:“喂!你问了价钱又不买,你几个意思?” 叶斐然笑道:“问问价就得买?你做的什么生意?” 还没走到门口,三四个五大三粗的家丁,拦在了面前! 李寡妇咬牙切齿地在她身后道:“我不管,问了价就得买!” 她把血钻往怀里一塞,说:“抓住她,把她的银票拿出来!我拿一半,剩下谁抢到就是谁的!” 那几个家丁一听,眼睛都亮了,饿狼似的扑向叶斐然!叶斐然大惊失色,没想到李寡妇贪婪至此,矮身躲过,飞快地钻到桌子底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李寡妇尖叫着,不管自己身怀六甲,钻进了桌子底,亲手去拽叶斐然。叶斐然身子可比她灵活得多,四肢并用,从桌子另一边窜出。 她夺门而出,李寡妇急了,随手抄过油灯,朝着叶斐然后脑勺狠狠掷过去:“贱人,留下银子!” 叶斐然弯下腰,一个懒驴打滚,躲开了“气死风”,那灯落在墙角的杂物堆上,“哄”的一下,火苗串老高! “卧槽,那是啥!!”叶斐然看着那大得不寻常的火势,才一眨眼间,就舔到房梁了,那堆东西里肯定有什么易燃物!她大惊失色,回身想要去找东西灭火。可是那些家丁红着眼睛,七手八脚地扑过来就要抓她。 叶斐然大急:“快灭火啊!” “灭个屁火!银子!” “谁抢到就是谁的!!” 叶斐然心里直骂娘,这才叫上梁不正下梁歪!躲闪了几回,那火烧得更旺了,原本一心想要抓住她的李寡妇,见状也改变了心意:“快去灭火!快!” 其中一家丁大声道:“夫人,你都拖欠了我们三个月月银了,好不容易逮着个发财机会,让兄弟们发个财吧!” 李寡妇破口大骂:“死奴才,烧光了我的房子,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不烧对我们也没好处啊!兄弟们可都看得清楚,这娘儿们怀里实打实的揣着银票!我们抓住她之后,分你一半得了!到时候你就重起炉灶吧,咱兄弟就跟您各走一边啦!” 家丁们大声鼓噪起来,这些家丁原本都是些流氓地痞,李寡妇抬了柳凌炀的名头来压着他们给自己白干活。早就矛盾重重了,生死关头,利益当前,全都红了眼,谁都顾不上给李寡妇救火,专照着叶斐然逮! “砰”,如意银楼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冬天干燥寒冷的大风,卷着直往屋里灌! 风借火势,火上浇油,大火瞬间抬高了三尺高,越发势猛!林夏和易永吉主仆俩,一边一个,顶着门,冲叶斐然大喊:“叶夫人!快出来!” 叶斐然跑过去,拉住了易永吉的手,他猛力把她扯到了屋外。她趴在大路上,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她死里逃生了!! 好些街坊邻里推着水龙车,捧着各自家里的锅碗瓢盆来救火了。然而收效很微弱,火还是越来越猛,风太大,而且如意银楼不知用了什么东西建造,烧起来极其猛烈! 李寡妇绝望地喊:“救我!救我——血钻都给你——叶斐然,快救我!” 她站在屋子最里面,已经被大火围拢了! “血钻”二字,提醒了叶斐然,二话不说从地上爬起来回头往火场冲。林夏拦住她,“夫人,太危险了!” 叶斐然大喊:“她身上有血钻,阿成需要血钻!” “哗啦”一声,易永吉用冷水把自己泼了个浑身湿透,一头扎进了火场中。林夏发出猛兽般的咆哮,低着头往火场里冲,叶斐然拽住他:“等等!先把自己泼湿了再进去!” 她顾不得这许多,把灵泉水从空间里放出头,兜头泼了林夏一身。林夏好像出了闸的蛮牛,冲进了火场里…… “我的天啊!这到底是什么火?” “太猛烈了!那两个人冲进去是送死啊!” “太可怕了!” 来救火的街坊们,都被这吓人的火势给唬住了,泼光了手头锅碗瓢盆的水之后,彻底没辙。叶斐然咬着牙,抢过一台水龙车,朝着门狠命冲,她不指望扑灭这大火,只希望冲出一条活路给林夏和易永吉! 有人劝:“没用的!这火太大了!快放弃吧!” 谁也没有留意到,叶斐然手中的水龙车里的水,源源不绝,早就超过了一辆正常水龙车的载量!往火场里放着空间里的灵泉水,叶斐然感到生命力在迅速透支,她咬牙道:“大家别放弃,且不说救人要紧,这一带全都是木头房子,要是这火势蔓延开去,大家的屋子都得烧成白地!” “对呀!” “赶紧去接水!救火!!” “报官啊!报官!” 听说这火可能会殃及自家,那些本来要停手的街坊,顿时炸了锅!立马分工合作,好像一台大机器般运转起来,麻溜利索的重新投入到救火中去! 第959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959章得来全不费工夫 “有人出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叶斐然看着火场内并排前行的三个身影,心里一喜,丢掉水龙车,扑上去,“快!人救出来了!快!!” 林夏和易永吉把浑身熏得成了黑炭、昏迷不醒的李寡妇抬了出来,三个人摇摇晃晃地出了火场,并排一摔,就失去了意识! …… 这场大火最后把应天府尹惊动了,那府尹看到皇上的女人被火烧成一截木炭,吓得魂飞天外,连夜把李寡妇送到了太医院,命人着力诊治。 柳凌炀衣不解带地陪伴着她,叶斐然看着他那深情款款,跪在李寡妇跟前哭爹喊娘的模样,惊叹,李寡妇养鱼技术真厉害啊。明摆着肚子都快看见了,柳凌炀还一门心思当备胎…… 林夏和易永吉倒是没什么大碍,他们见义勇为,赢得了众人一片称赞。 血钻没了,叶斐然回到家里,一身泥灰,心情糟透。 成甯跑过来,东闻西嗅的,“姐姐,你糊了。” 叶斐然白了他一眼,气哼哼地说:“还不是为了你!” 成甯说:“什么为了我?” 他很无辜的样子,倒是让叶斐然挺愧疚的,觉得自己仿佛是那种为了小孩牺牲了工作,最后又把一肚子怨气撒小孩身上的老母亲。她说:“没什么,我累了,让我歇一会儿!” 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房间,衣服鞋袜都不脱不换,就那么把自己摔到床上。 真的是……沮丧到了极点! 她不知不觉的黑着了,做了很多梦,梦境光怪陆离。其中记得最清楚的,是成甯被囚禁在一处虚空中,嘴巴对着她一开一合,依稀是让她救自己出去。叶斐然到处找钥匙找不到,一急,就醒了。 醒来之后发现屋外通天亮,以为自己竟一觉睡到天亮,连饭都没吃。 再凝神看去,方才发觉是火把照明,外面还黑着。 从宫里来宣旨的人,满满当当地站了一院子,偏偏不敢高声言语吵醒正在睡觉的她,愣是站在院子里等她睡醒了为止! 叶斐然说:“什么时候来的人?怎么不叫醒我?” 边嗔怪着,边赶紧下床整理衣服,准备接圣旨。 来宣旨的人是小晏子,叶斐然不免多问一句:“怎么不见夏公公人?” 小晏子说:“夏公公眼下正在宫里忙着。他救驾有功,得了一座大宅子和黄金五千两做赏赐,成了富家翁了!眼下这份,是叶县主您的,大喜啊!” 叶斐然就知道,这是景熙帝论功行赏了,忙设了香案,沐浴更衣,跪下接旨。 成甯有样学样的,跟着她有什么做什么。 小晏子看了成甯一眼,叹了口气,清清嗓子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叶斐然救驾有功……封为和丰郡主,同亲王女,食俸800石……另赐黄金五千两,白银十万两,药材三百斤,布匹一百……” 林林总总,无所不包,叶斐然山呼万岁,接了圣旨,纳闷道:“晏公公,皇上怎地赐我这许多东西?我这儿也用不着啊?” 升官发财也就罢了,后面的物资单,听着不寻常。 小晏子笑道:“您就收下吧,柳相眼下告老赋闲回了他虞郡老家,这些东西,实不相瞒,都是柳相府里吐出来的!那可有一样算一样,都是好东西,你不要,大把人抢着要呢!” 叶斐然恍然大悟,老实不客气地收了。 送走了小晏子,叶斐然和苏氏才坐下来细细清点赏赐。她首先打开了药材的盒子,苏氏说:“你开那干什么?” 叶斐然说:“我送点药材给易老板。他们主仆俩都被火熏了,估计十天半月没法子开门做生意,短了进项怪不好的。” 苏氏没话了。 叶斐然捡了一些治疗烧伤的药材出来,忽然之间,“咦”的一声,在其中一个锦盒角落里,摸出一个布袋子。入手沉甸甸,倒出来,是一颗一颗殷红的大小不等的结晶。 “这是什么?”叶斐然不认识,打开医书来细细一查,大吃一惊,“血钻?”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皇帝赐给了她满满一口袋血钻!! …… 熬好了汤药,叶斐然还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小心翼翼地吹凉了,双手平端着,不舍得溅出半滴,端到成甯房里,叫来正在玩数独的成甯。 叶斐然说:“阿成,来喝药。” 成甯放下笔,走过来说:“这是什么?” 叶斐然说:“喝了药对你脑子会有好处。” 成甯噘着嘴说:“我的脑子没毛病啊,我可聪明了,认得好几千个字,玩数独也一看就会。而且《九章算经》也会看了……” “啪”的打了一下他脑袋,叶斐然说:“喝药。” 脑子的问题,靠吃药能不能吃好,她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但是,看着成甯乖乖的把一碗药喝光,叶斐然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安慰,塞了一颗雪花糖进成甯嘴巴里,她笑得眉眼弯弯的:“乖。” 成甯吃了药没多久,开始打呵欠:“姐姐,我好困。” 有戏! 叶斐然更高兴:“困就对了。早点睡觉。” 一夜无话,次日早上,叶斐然送药材和钱到吉祥银楼。对面的如意银楼被大火烧成一片白地,彻底没有人住了,就连左右邻居的商铺,房子也被熏坏了,不能开门做生意。 林夏脑袋上包了一圈绷带,坐在门旁,跟叶斐然和易永吉唠八卦:“保甲长求爷爷告奶奶的,让街上的街坊们,你出五钱我出一两的,凑齐了给这两家无辜人家修房子的费用。你说那李寡妇,竟然在屋子里堆棉纱,也不知道想要干嘛。还有好好的木板房,竟然也夹着绵,一点火不就烧通天……” 叶斐然心知肚明:木板夹棉,就是隔音房的格局嘛。景熙帝成天来跟李寡妇私会,摇床,隔音效果不弄好一点怎么行…… 只是没想到,李寡妇聪明反被聪明误,把自己一手一脚经营的银楼烧成了白地。 易永吉看着对面,眼神若有所思。 第960章 景熙帝驾崩 第960章景熙帝驾崩 叶斐然放下药材,站起身告辞,易永吉说:“郡主!她要杀你!!” 且不说他的说话内容,那流利的语速……叶斐然和林夏惊呆了! 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林夏“嗷”一嗓子跳起来,摇着易永吉肩膀大喊:“你、你、你不结巴了!” 易永吉点点头,“是的,我好了!” 叶斐然傻眼了,这又是哪门子的经文? 她说:“你怎么好的?” 易永吉说:“我在火场里被烟熏了嗓子,当时差点哑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睡醒一觉之后,突然就通了,然后舌头好像从来没有试过现在这般灵敏,就能说话了。” 林夏变戏法般,拽出一张“天地玄黄”来,递给易永吉:“你、你念念这个!念念它!” 易永吉照着那千字文念了大半张,果然十分流利。 林夏喜极而泣:“掌柜,你的毛病好了!你不是结巴了!!” 看那样子,林夏比易永吉还要高兴。叶斐然也替易永吉开心,笑着说:“恭喜你啊!” 但是易永吉没有多开心,很认真地看着叶斐然,又重复一次:“郡主,那个李老板,要杀你。” 叶斐然说:“我知道。” 易永吉说:“她想要抢走你身上的东西,你也知道?” 叶斐然点点头:“你放心好了,我都知道。我会小心的。” “哎呀,掌柜,我们别说那些扫兴的事儿了!”林夏自个儿在那边乐了半天,抓住易永吉往后厨拽,“今晚我们吃点儿好吃的!哎呦,我的水泡破了!” 他动作太大,把腿上烧伤的燎泡给破了,雪雪叫痛。 叶斐然大乐。 空间里的经验值,悄无声息地,往上涨了一截…… …… 景熙十四年腊月,柳相告老还乡,朝中再无柳党。 柳嫔被贬为贵人,打入冷宫。 “咳咳咳……” 乾华宫里,景熙帝病入膏肓,药石难治。皇后拿出救心丹,喂到他嘴边:“皇上,吃一颗救心丹吧……” 景熙帝扭头躲过,说:“不……不吃了……朕……朕知道自己寿……寿元已经到……” 皇后大哭起来:“皇上!” “玮……玮儿呢?”景熙帝到处寻找着,雷玮跨步上前,“父皇,我在这儿呢。” 景熙帝轻声说:“玮儿啊……幸亏有你……朕……朕就放心的去了……” 雷玮哑声道:“父皇,请您安心养病。大顺需要您……” 景熙帝摇头:“没用了。这两天晚上,朕已经看到了……” 皇后说:“看到了什么?” 景熙帝说:“看到了有……有冤魂来索命……” 雷玮说:“父皇乃真龙天子,剑下所斩,都是反贼。何来冤魂一说?” 眼底闪动着复杂的情愫,追忆往事,景熙帝唇边挤出深深的法令纹,“有……朕最对不起的就是杀……杀了自己的亲侄儿,还……还害死侄媳妇……一尸两命……栽赃程家……把程家诛了九族……三百多条冤魂,日日夜夜,在那无间地狱申诉……朕……朕梦见了……” 上气不接下气的,合上两眼,胸脯急促起伏,跟扯风箱没两样。 皇后哭道:“皇上,您别说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景熙帝说,“让我说完吧。我都放在心里几十年了。我又梦见了……梦见了子睿……” “子睿跟我说,他不是不想杀我,他只是留着我这条狗命,来保这太平盛世啊。他,他对我治理这天下,还是很满意的吧?” 不知不觉地,他对自己的称呼都变了。 雷玮说:“儿臣闻说,当年程子睿是国之栋梁,文武双全,天下无双。” 微微点头,景熙帝说:“是啊。就跟没有生病之前的成甯,一模一样的……玮儿,朕看见成甯,当真欣喜,觉得成甯于你,就如当年程子睿于雷昭……所以一直压着成甯,打算留给你……你登基时用。没想到成甯会病了……朕……朕真的不如父皇,你的命,也不如雷昭的命……你……你以后要做个好皇帝……” “朕……把这天下交给你……了……” 竭力吐出最后一句话,景熙帝油尽灯枯,溘然长逝。 惊天动地的哭声,在乾华宫里传出来!! …… 景熙十四年腊月初三,皇帝雷鸣因病驾崩,传位太子雷玮。 新帝继位,改年号庆嘉。 举国大哀。 …… 这日是送葬的日子,叶斐然做了个噩梦。 梦里尸山血海,宛如人间炼狱。 惊醒,坐起,冷汗涔涔!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叶斐然二话不说,叫醒全家人:“快收拾东西,我们回琼州!” 苏氏说:“天还没亮,城门没开呢,干什么?” 薛长乐也说:“就是。夫人,你今天要进宫的。丧棚都搭好了,要是您没有到的话,会落大不敬罪!” 叶斐然说:“说不清楚了,赶紧走。迟了就来不及了!” “姐姐!”成甯拉住她的手,叫道。 叶斐然回过头去,发现成甯已经背好了自己的包袱,她微讶:“阿成……” 只一句,她百感交集! 成甯说:“姐姐,我也做了噩梦。” 于是家里人再无二话,做了一番部署之后,如此这般,分别穿了民妇的衣服,走近城门。 子爵府离城西门比较近,叶斐然离得远远地,看到城门处隐约有兵马巡逻,她说:“换个门走!不能去北门,会连累天宇溜走。我们从南门走!” 京城谚语,东富西贵,南贫北煞,一路往南走,眼见着民房破落下来,有些大杂院门口还躺着乞丐,只用一领破席子盖着,露出半只青紫的胳膊,也不知道席子底下的人是死是活。 苏氏化装成出城贩菜的妇人,成甯个子高大,最不好伪装,索性让他躲在车子上堆着的青菜中间。他迷惑地问:“姐姐,我们玩捉迷藏吗?” 叶斐然说:“对。我们比一比,谁在菜里藏得时间长。赢了的有雪花糖吃。” 成甯拍手道:“好啊!我一定会赢!” 他二话不说跳上车,薛长东和薛长乐用大白菜把他埋得严实。 苏氏说:“二丫,这大清早的,哪儿会有人把菜往城外运?别穿帮了吧?” 叶斐然摇头道:“不会穿帮。你跟守城人说这些是运到皇陵去的,他们就会信了。” 苏氏说:“好。” 第961章 你若一去不回 第961章你若一去不回 这时天色渐渐泛出鱼肚白,城墙内外都聚集了不少等待进出城的人。叶斐然看得分明,对薛长乐说:“长乐,那个腰间佩剑的,之前没见过。” 薛长乐说:“没错。看那站位不丁不八,太阳穴鼓起,是练家子。” 一惊,说:“夫人!” 叶斐然微微点头:“京城……要乱!” 薛长东说:“这几个人,我曾经在柳凌炀身边见过……” 叶斐然冷笑:“我就知道狐狸进洞,绝不是洗心革面……原来是蛰伏起来,等我们放松警惕之后,杀回马枪!” 薛长东说:“夫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快走吧!” 叶斐然再没二话,把怀里准备好的破毡帽往头上一盖,挑起粪桶走向城门。 城门开了,官兵们依序盘问、放人。今天的盘查特别严格,只要那些官兵发现有可疑的,毫不客气地从队伍里揪出来,稍有反抗的,就是一顿毒打。 苏氏外表忠厚老实的,很轻松就过去了。倒是薛长东被多问了几句,也是有惊无险。 轮到叶斐然,那佩剑的亲自来检查,结果隔老远就捏住了鼻子:“臭死了!快走快走!” 叶斐然挑着装得满满的粪桶,臭烘烘的走出了城门。 到了城外一里地的大柳树下,叶天宇和小虞两个人两匹马,早就伸长脖子等在那儿了。叶斐然看到叶天宇身后一人,惊讶道:“你怎么也来了?” 叶天宇说:“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叶斐然对坐在叶天宇身后的崔明萱说:“崔小姐。柳家作乱,针对的只是我们这些人,你可以保平安的。这样跑出来……算是……私奔?” 崔明萱涨红脸,半晌,憋出一句:“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说时迟那时快,京城里突然传来一阵巨响。 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冉冉升起! 所有人都被震动得站立不稳,相互搀扶着才没有摔倒!苏氏惊道:“是皇宫的方向!” 叶斐然说:“他们动手了!” 那个梦,是真的!! 苏氏跺脚道:“大丫呢!” 她要往回奔,去找叶怡然,叶斐然一把拽住她,说:“娘,不用回去了!我已经和姐夫通过信,他决意留在城里跟柳相周旋!柳相要的做太上皇,不舍得把满朝文武都杀掉的,所以他们不走了!” 叶天宇眉头一皱,“大姐不走,我不走!北城那边的兄弟还是听我的,我这就回去!” 崔明萱说:“我跟着你……” 叶天宇说:“开什么玩笑,你跟着姐姐。我活着就回来找你!” 只有小虞,始终低着头。 叶斐然拍了拍他肩膀:“小虞,你……” 小虞抬起头来,说:“娘,我有话想和你说。” 叶斐然和他对望一眼,点了点头,她回头对薛长东说:“东哥,你护送大人一干人等,向东逃跑。想办法和营山的万掌柜汇合,我们从海路回琼州!” …… 一年后。 深夜,营山镇郊外传来鹧鸪叫,几声鹧鸪叫之后,是蛐蛐的叫声。 又安静了片刻,草丛里钻出一个长条汉子来,直奔那看起来很安静的瓜田茅草屋。压低声音,项恺镍说:“安全。” 门打开了,露出一张抑郁消瘦的面孔,先咳嗽两声,雷玮才道:“进来吧。” 他和孟氏做农夫农妇打扮,在墙角和衣而卧。项恺镍一阵心酸,说:“皇上……” 雷玮摆摆手:“虚礼就不必了。你——打听到往琼州的船了吗?” 项恺镍点点头说:“打听到了。三天之后有一班船,我已经订了位置。” 雷玮对孟氏道:“娘子,此去危险。你先住在马夫人处,等我回来。” 孟氏担忧道:“相公,你身子这么虚弱,没有人在旁边伺候怎么行。带上我,有人给你递个热水都好……” “别!”雷玮打断她,说,“你听着,我们走后,马夫人会安排车马送你回邹城。只要进了邹城,就是孟家的地盘,亚圣后裔,无人敢盘查。你就安全了。我……我这一去,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但,我要你平安活着。” 分明就是托孤,孟氏的眼泪“刷”地,流下来,但是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重重地点了头! 项恺镍扭开脸,飞快地把眼泪咽回去,再次转过脸来已恢复如常:“柳凌炀不善用兵,尤其是对水师一窍不通。对琼州无可奈何。如今琼州郡,已是雷家天下孤悬海外的最后一块土地……待我们寻到二丫和阿成,总有办法重振王师!” 雷玮苦笑:“项将军,你如今好歹也是营山把总,还有一官半职在身。为何对当今皇帝直呼其名,而不是山呼万岁?” 项恺镍干脆利落地挥了挥手刀:“对我来说,皇帝只能有一个姓,姓雷!” 雷玮凝视着他,说:“父皇到死时候也不会想到,他怎么得来的天下,在他儿子手里竟怎样丢掉。果真天网恢恢,报应不爽……更没想到他生前心心念念不忘的程子睿,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成甯!” 孟氏说:“公公也许早就预感到什么,所以在他知道二丫为了治成甯而到处奔走寻找血钻的时候,借着赏赐之名,把李寡妇留给他的血钻全部给了二丫……他一定也希望成甯会恢复正常。” 她说到了大家都担心的一个话题,所有人不约而同沉默了。 “不必担心。哪怕阿成还没好,”项恺镍乐观地说,“我们还有二丫和小虞。” 轻轻摩挲着贴肉处藏着的某物,雷玮说:“待我到了琼州,寻到我的小虞弟弟……我自然……会物归原主。” 贴肉处藏着的,是传国玉玺。 说话间,外面传来马蹄声,大家顿时噤了声。茅草屋里安安静静地,那些打着“柳”字旗的骑兵没有发觉任何异样,径直进城去了。 项恺镍说:“我明儿会让万掌柜来接你们。这会儿我先到城里去了。” 说罢,疾步走了。 孟氏依偎着雷玮,听着他越发急促的呼吸,无限担忧:“相公,这次去,如果你不回来,我该怎么办?” 从怀里取出药来,含在舌底,雷玮惨然淡笑:“那你就活下去,一直活到长命百岁!” 第962章 小人得志便猖狂 第962章小人得志便猖狂 “排好队伍,一个一个进城!” 世道乱了,烽烟四起,除了皇家官军——区别于雷家军,又被成为柳家军或者新官军——穷凶极恶之外,还有横行的土匪水贼,犬牙交错,在大顺境内肆无忌惮地肆虐! 琼州郡一带,本靠海吃海,等闲饥荒饿不着。但此处的知府沙玖率领大顺义军,死守到底。兵败城破,沙玖逃进山里。登陆占领琼州郡之后,柳凌炀发了狠,对琼州郡实行了房子过火,石头过刀,片板不许下海的死命令。短短时间,原本并不富裕的琼州,顿时雪上加霜! 无论如何,饭还是要吃的。加上这日是五月初三,恰逢端午前夕,在这个春夏交季的大节日里,再苦的老百姓,也提前了十天八天的省吃俭用,节约点农作物,再在山上寻些鸟蛋,挖些草药什么的。躲过了如篦子过筛般的皇家官军,到市集上以物易物,运气好遇到手里有余钱的富家翁,还能换个油盐钱,割点儿肉,开个荤! 西江镇城门,守城的官军有十名之多,个顶个的穷凶极恶,不光想方设法的从进出城的农民身上雁过拔毛,恨不能蚊子腿上剐肉,遇到稍为顺眼点儿的妇人,一把就拽进旁边的小屋子里去…… 叶文梁左腿拖右腿的,走了过来,问:“今儿个有什么收获没有?” 他穿着把总的衣服,歪歪扭扭带着破毡帽,显然趁着战乱吃了不少油水,肚子肥肥的突了出来。瞅一眼士兵们孝敬的东西,不过是些臭鱼烂虾,拇指长的番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打翻面前的东西,“没点见识的东西,这等不值钱的玩意儿也要,真是没见过好的。只管真金白银的才拿过来!” 做示范一般,一把拔下邻近一妇人头上的银钗子,放进怀里。那妇人敢怒不敢言,她身边的丈夫狠狠地白了叶文梁一眼。叶文梁发现了,梗着脖子喊:“看什么看!挖了你的眼睛!” 一边说,一边解下腰间佩刀,拿刀鞘狠狠打那男人好几下。队伍顿时乱了起来,惊呼不绝,还是另一个穿着文官知事衣服的人走过来,才叫住了叶文梁:“文梁兄!” 叶文梁歪着脖子:“方同化,什么风把你吹来啦?” 这人名叫方同化,和叶文梁一起投机取巧地进了皇家军,溜须拍马见风使舵的一把好手,二人好得能穿一条裤子!方同化咧开满嘴大黄牙的嘴巴:“去打草谷,走不走?” 叶文梁懒洋洋道:“去哪儿啊?天气热,懒怠动!” 方同化说:“火山村。那不是你老家吗,什么地方适合藏东西,你最清楚吧?” 叶文梁说:“那穷地方……不去!” 方同化说:“嗨,地方穷,人可不穷。我刚得了消息,那边的里正收了从琼涯县赛扁鹊那儿来的一批东西。他不是和你有过节嘛?现在我们奉了皇命出去啊,要钱还是要出气,还不是你说了算?这可是状元郎上街,又长志气又长脸的大好事!” 一席话,把叶文梁说动了,说:“好好好,去去去。” 方同化笑嘻嘻地:“那可不是要借您手底下的兵马,才能去得成么。叶大人,放心好了,等会儿见到什么好东西,我一准儿先给你。听说那叶里正,还有两匹好马,我们哥俩正好一人一匹,分了!” 他这么一说,叶文梁干劲更足了,于是把自己下属的人点了二十来个平时得宠信的,如狼似虎地出了西江镇,直扑火山村。 来到村子里,大榕树下,李老头远远看到那些穿着“柳”字样衣服的新官军,吓得从平板车上滚下来,牵着已经走不动道的老黄牛狠命往家里拽。 可是已经迟了,远远地冲着李老头一指,叶文梁道:“把那头黄牛抢了,今晚我们开大荤,吃牛肉!” 如今天下大乱,可没有什么杀牛吃肉犯法的事儿了,逮着一口吃的就不错。听说能吃到牛肉,叶文梁手下的新官军们顿时眼冒绿光,一哄而上。眨眼就把李大爷推倒在地上,那头跟他相伴了小二十年的老黄牛眨眼就被关到车上去! 李大爷哭喊着:“不!” 叶文梁“刷”的拔出刀来:“号什么号,号丧呢!” 江氏打横扑出来,拉着李大爷,不断求饶:“别别别……求求你……放了我家的老黄牛……你以前也没少坐它拉的车啊……” 殊不知她这么说正犯了叶文梁忌讳,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穷苦丢脸事儿,谁乐意被手下人听见啊。叶文梁脸上没光彩,举起刀鞘没头没脑地揍了江氏一顿,直打得江氏头破血流,倒在路边起不来,叶文梁才神气十足地大喊:“给我进村,大家伙发财啊!你、你、你、你,跟我到那屋顶上有一根铁棍的房子里去!” 火山村里冲进这么一队手持武器的人马,说是官兵,歹毒堪比盗匪,顿时,村子里哭喊声震天,成了人间炼狱! 处处冒起了火光,叶文梁红着眼,就像饿了半个月的狼狗般扑进叶里正屋子里。 叶里正似乎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坐在屋里等着,手边摆着一本书。他家的院子里空无一人,叶文梁见只有他一个,说:“叶文琼,交出从赛扁鹊里的拿的东西,饶你不死!” 叶里正说:“好。” 顺从地把手里的书,往叶文梁一抛,叶文梁随手接过,发现只是一本寻常的书,兴趣全无,随手丢到一边去:“敢跟老子耍花样?” 叶里正说:“赛扁鹊是读书人,我也是读书人,琼涯县陷落,他把最最视如珍宝的十箱医书交给我保管。有什么问题?” 鸡同鸭讲,叶文梁压根不信,他突着眼睛叫:“我信你个鬼,把值钱的交出来,不然我一刀杀了你!” 叶里正轻蔑地说:“跟你说实话,你又不信,你以为天底下的人都像你这般,数典忘宗,只懂吃喝嫖赌?” 骂人的话刚说完,叶文梁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一刀砍向了叶里正! 第963章 姐姐,这个好吃么 第963章姐姐,这个好吃么? 叶里正倒在血泊里,叶文梁命令手下:“给我搜!只要值钱的都别留下!” 早就蠢蠢欲动的新官军们,一拥而上,好像依附到大水牛身上的蚂蟥,撒了欢的抢! 叶文梁不落后,专捡值钱的银块下手,就连佛龛里给菩萨脑门上贴的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金粒子都没落下,用刀子生生挖出来,放进嘴巴里咬了咬,满意地笑了:“这才像话!” “叶文梁,你看这是啥!”方同化神神秘秘地跑过来,“这叶里正看着老实,是个河蚌,肉都藏在壳子里!竟有恁多房契!” 四张房契,叶文梁一眼看到“祠堂”两个大字,两眼放光:“那是我的,给我!” 方同化猝不及防被他抢了,说:“你搞什么?” 叶文梁咬牙切齿道:“这叶氏一族当年把我们一家子从族谱上除了名。这口气我一直咽不下。眼下机会来了,待我把叶氏族谱一把火烧掉,从此之后,叶家由我叶文梁开始!” 说干就干,一时之间,火山村陷入水深火热中…… …… “这死人怎么还要我们抬,晦气!” “少逼逼了,麻溜利索的做完,去玩两手去去晦气吧!” “那你倒是走快一点儿啊!这左脚拖右脚的,瘸子么?” 几名叶文梁下属的新官军,把火山村乡亲的尸体抬到村后的田野上,叶里正也夹在在其中,几条吃人肉吃得两眼赤红的野狗,在不远处虎视眈眈。那流着口水眼冒红光的样子,像极了地狱来的妖兽,吓得那些新官军腿肚子打转,胡乱挖了个浅浅的坑,一扔就了事。 “快走!快走!” “回蕉园去!” “真没想到那地方还有温泉,能泡上一次,用不着去叶把总专门享用的小池子,就在外头大池子,洗个脚,也解乏极了!” “想得美啊,不是要去耍钱吗?” 新官军们走远了。 一只野狗凑到叶里正脸上,嗅来嗅去,张口欲咬,一块石头狠狠砸在那狗子脑门上,顿时脑浆子四处飞溅。周围几条虎视眈眈的野狗飞快地夹着尾巴逃了。 瘦削苍白的男人,一步一步走近叶里正,弯下腰摸了摸他的脖子,然后吃力地扛着他,转身没入树林中。 …… 清凉的溪水滴落在叶里正脸上,他眼皮动了动,发出一声呻吟。 男人凑近他耳边:“二丫呢?” 叶里正发出一串毫无含义的嘟哝,脸色赤红如火,气若游丝。已经血迹凝固的伤口上,又汨汨往外冒出鲜血。雷玮从怀里拿出金创药粉,倒在叶里正伤口上,但是很快就被血流冲破了。 血腥味在树林里弥漫,引来野兽烦躁的咆哮…… 雷玮低声咳嗽了两声,脸蛋上也泛起不正常的红色。展开掌心,是一抹夺目的红—— “我能活着见到你们吗?” 眼前一黑,雷玮直直地倒在了叶里正身边。 …… “姐姐,我带了两个人回来。我们把他们煮了吃吧?” 叶斐然没想到自己乔装改扮到了集市上一趟买油盐,回到隐居的地方,成甯竟扛了俩大活人……不对,俩死人……也不对,是俩……熟人? 成甯搓着手手,满眼期待道:“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吃肉了。” 首先,对成甯要教育一番,叶斐然严肃地说:“就算再没有肉吃,也不能吃人!还有,三天前那只野兔,不是被你一个人吃光了吗?那也是一口肉吧?” 成甯委屈道:“那两口肉太少,姐姐没吃上。这两口肉比较大,够我们吃一阵子了……” 叶斐然扶额:“我们不能吃人!你真是……行了,他们还活着,你到外面玩去。让姐姐给他们治疗。” 成甯乖乖地到外面去了,他的武功未失,高大的身影一跃而起,去抓树上的鸟——他们隐居这一块儿,已经连鸟都不敢做窝了! 叶斐然来到树枝钉成的简陋杂物架上,翻开仅剩的一点点草药——发黄发枯,和渣末相差无几了。轻叹了一口气,说:“空间,我再也不怪你了,我也不吐槽你了。我现在是真的需要你来救人,你能不能打打开?” 空间毫无反应。 就在大半年前,他们和家里人在乱军中失散,千辛万苦跑回琼州的时候。叶斐然受了一次伤,成甯拼死拼活把她从海面上扒拉回来。为了救成甯和自己,叶斐然罔顾空间警告,用了超负荷的能力。 然后,空间就关闭了——再也打不开了! 转过脸,看着并排躺着的两个大男人,叶里正受了极其严重的刀伤,命悬一线。雷玮嘴角带着血,似是旧疾犯了,除了一时昏睡之外,短时间内性命无碍。 叶斐然咬咬牙,把那些枯枝败叶般的止血草渣末嚼嚼碎了,敷在叶里正伤口上。砍伤叶里正的刀,似乎淬了奇怪的毒,敷上草药之后反而血流更加汹涌了,叶斐然情急之下,用手捂住他的伤口,急急叫道:“阿成!帮我拿两块干净的布来!” 成甯一向是听话的,急急脚跑进来,手里拿着擦桌子的抹布:“姐姐,我给你拿来了!” 叶斐然:“……放下。” 把自己最后一件披风递给成甯,“够力气撕开么?” 成甯点点头,这次顺利地把披风撕好了。叶斐然把布条绑好,用压迫止血法来止血。叹气道:“如果可以寻到一些新鲜的草药就好了……算了,不想那个,我们看看太子殿下……不对,皇上怎样。” 雷玮的病,既棘手,又好办。棘手是因为缠绵脏腑的老毛病,基本上等于不治之症;好办在于,他这晕倒,其实是长期风餐露宿造成的,说白了,是饿晕的。 叶斐然熬了一点杂粮粥,拿木头勺子,一点点喂雷玮喝了下去。小半碗热乎的粥下了肚子,雷玮眼皮就开始有了动静。成甯撅着嘴说:“原来这人没死啊,那我们岂不是不能吃他了?” “……”叶斐然说,“就算死了也不能吃啊。你哪儿来的奇怪想法!” 成甯说:“姐姐,让我来喂他好不好?” 叶斐然说:“做得来?” 成甯点头,“我可以的。” 叶斐然就把勺子交给成甯,说:“你昨天还让我给你喂饭,怎么今天就给别人喂上了?” 成甯说:“因为我想姐姐只给我喂饭啊!” 叶斐然:“……” 占有欲这么强么? 第964章 失去的空间重启了 第964章失去的空间重启了 尽管如此,成甯说归说,喂饭还是做得不错。叶斐然看他甚为妥当,也就放心了,说:“你给雷玮喂好粥之后,让他睡一会儿。我记得屋子后面走出去不到半里地的乱石堆上,长了两棵黄芪。我去把它采了。” 成甯答应着,肚子传来很响的一阵叫唤,他难过地说:“姐姐,我也饿了。我们吃啥?” 叶斐然翻过空空的粮食缸子,只倒出两条手指粗的红薯,“糟糕,我只顾救人,把粮缸全倒空了!” 看着成甯不断吞咽唾沫的样子,叶斐然好生内疚,走过去抱了抱他,说:“姐姐回来的时候看看还有没有野生红薯,扒拉一点给你。” 成甯乖巧地说:“好哒。” 出了茅草屋,叶斐然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乱石堆方向走。担心被人发现,不敢开荒种地,很长一段时间只能靠山吃山,早就把这儿附近的环境摸得精熟。有一些珍贵药材,也不敢就采走了,而是留着让它原地生长,等需要的时候再来采。 黄芪,能够补人精气,用对了地方会有奇效。 这两棵黄芪长了有段日子了,比拇指头还粗,叶斐然小心翼翼地挖了出来,装在背篓里,往回走。来的时候天色还亮,回去时却天黑了,冷不防脚一滑,摔出血来。 白光一闪,叶斐然身不由己地,落在了一片肥沃的土地上。 待她看清楚了周围环境,心口犹如被重锤狠狠轰击,欢喜得炸了起来,高声叫:“空间!!” 封闭了长达大半年的空间,竟然重新开启了!! 女娲泉上冒蒸汽,息壤黑土长奇珍。 鱼儿珠贝水中长,小屋小院炉灶新。 一切一切,就跟从前一样!叶斐然揉揉眼睛,欢呼一声,纵身跳入灵泉中!温暖的泉水,泡得四肢百骸舒服得要散掉,手上膝盖上的擦伤肉眼可见地愈合……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感觉! 叶斐然从灵泉里爬起来,湿哒哒的,直奔屋子里。用祝融灶烤干衣服,大喊一声:“说明书!” 说明书从天而降,打在她头上,“宿主,你好。好久不见。” 叶斐然说:“为什么我又突然可以用空间了?” 说明书说:“空间是救人用的。宿主过度透支之后,空间会进入休眠。除非宿主用空间里出产的物品帮助了非空间服务的人,补充进经验值之后,可以重新唤醒空间。” “听起来就跟手机没电了,要充电似的……”叶斐然说,“可是这逻辑不对呀。空间休眠了,我还怎么用空间里的物品去帮助别人?” 说明书说:“这个世界里的红薯,是由空间传出去的。” 犹如醍醐灌顶,叶斐然一拍大腿:“我把它给忘了!” 叶斐然说:“那这个世界上吃红薯的人千千万万,怎么它们又没能唤醒你?” 说明书说:“要由宿主用空间里出产的物品帮助非空间服务的人,补充进经验值之后,重新唤醒空间。” 叶斐然还在思考,说明书又说:“宿主请看,经验值仍在增长喔。” 就跟关机好久的机器再重启了,软件不断升级似的,叶斐然眼前出现了一长条绿色进度条,不断地爬升爬升爬升爬升……最终……进度条爆了! 升级升级升级…… 一连串的升级,直接到了20级! 叶斐然傻眼:“这……这是吃了大力丸吗?” 天旋地转,斗转星移,空间摇身一变,那永恒黑夜似的夜幕消失了,她现在在一片风景宜人的世界里。蓝天白云,远处高山巍峨,无数星星点点,在山顶闪烁。 房子院子,变成了很漂亮的大庭院,亭台楼阁,宛如仙境。里面长了许多原本没有种植过的奇异植物! 叶斐然眼睛都不够用了:“这是仙境吗?” 说明书说:“用古代人的话来说,也能叫神仙洞府。恭喜宿主刷新了空间升级记录,请收下升级大礼包。” 从9级到20级,11个大礼包堆了满满一屋,叶斐然老母鸡似的一顿乱趴,说明书说:“20级空间有隔空取物功能,宿主只需要喊出关键字即可。” 叶斐然囧了一下,试探着说:“止血。” 从道具里飞出一个瓷瓶子,落在她手中,瓶子上还贴了标签,写着“万用止血膏”五个字。 嗯,很方便。 叶斐然又说:“行军散。” “绷带。” “高度白酒。” “三明治!” 万万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有一包三明治飞到她手里,叶斐然瞪圆了眼睛:“不是说不存在在这个年代的东西不能用吗?” 说明书说:“宿主凭自己聪明才智制造出烤炉,有善于烹饪的人发明了面包。有了面包,就有三明治。” 叶斐然喜出望外,没想到自己没有开挂,也可以成为改变世界的一只小小蝴蝶…… 此外,她还想起了另一样,这个世界有的东西,“牛轧糖!” 从升级大礼包里,还真的飞出了一包牛轧糖,就跟当年苏氏带回来给她们姐弟几个吃的一样。叶斐然乐了:“穿越前辈们留给这个世界的东西,也是可以使用的。真棒。” 高兴了一会儿,想起下落不明的家人,又转喜为悲。这样悲喜交加了一会儿,调整好情绪,叶斐然才从空间里出来。 重新恢复了空间能力,身轻如燕地下了山。 成甯满脸惊慌跑出来,差点跟叶斐然撞个满怀。叶斐然抱住他,见他脸上带着泪,问:“怎么啦?” 成甯带着哭腔说:“姐姐,那个流血的人突然浑身抽抽,他是不是快死了?” 叶斐然:“别慌,让姐姐来。阿成在外面等我。” 成甯点点头,天黑,也不敢走远,就坐在门槛上,背对着屋子。叶斐然跑进屋子里,只见叶里正身下流了一堆血,手脚抽搐,生命走到了尽头了,十分恐怖。 顾不上害怕,叶斐然抖出乾坤袋,把止血膏一股脑全部倒在叶里正的伤口上。一阵幽幽光芒闪过,一直止不住血的伤口,终于止血了。她又拿出解毒剂来,喂入叶里正口中,最后是喂强效救心丹…… 第965章 打猎求生 第965章打猎求生 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般,从阎王爷手底下抢人命,容不得半分犹豫! 终于,叶里正不抽抽了,呼吸平稳下来。 叶斐然长长呼出一道气,擦擦脑门上的汗珠子:“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搞定了两个病人,叶斐然走到成甯身边坐下。成甯说:“他们不会死了吗?” 叶斐然说:“一个人想要死,倒也没那么容易。” 成甯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地上:“是不是我连累了姐姐?” 叶斐然说:“没有,你为什么这样问?” 一惊,看着成甯:“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成甯摇头:“没有。” 一阵失望,还好已成习惯,叶斐然拿出牛轧糖:“来,姐姐有好东西给阿成吃。” 成甯接过牛轧糖,没有塞进嘴里,好奇地翻来覆去的看:“这是什么?” “牛轧糖,好吃的。”叶斐然拿起一块,喂到成甯嘴里,“啊——” 成甯品尝了一下,眯起眼睛:“唔唔,好吃,唔唔唔……” 感觉到投喂成功的满足,叶斐然眼睛弯成了月牙,“阿成喜欢就好。” 冷不防嘴里一甜,成甯也塞了一块给她,笑容绽放:“姐姐也吃。” 一股温柔涌上心头,叶斐然点头:“嗯。” 这处茅草屋原本是给山里猎人歇脚使用的猎人小屋,只有一间。乱世中人迹罕至,饶是如此,叶斐然和成甯在这儿停留了两个月,也不敢太过显露行踪。 骤然多了两个病人,不生火肯定不行了。 幸好现在空间可以用了,叶斐然又有了底气,把火生得旺旺的,装模作样的出外晃了一圈,回头口袋里多了一斤多杂粮,还有三个拳头大的烤红薯,和三明治! 把三明治烤热了,香味传出,递给成甯吃。成甯狼吞虎咽的,“姐姐,这个好吃,太好吃了!” 叶斐然微笑道:“有肉有菜有主粮,当然好吃。只有两个,你省着点。” 成甯一听,把吃剩的半个,有自己口水的那些撕掉塞嘴里,剩下的递给她:“姐姐吃。” 成甯知道,既然三明治只有两个,那么叶斐然手里剩下那个肯定到不了她肚子的,要给两个伤者吃。 叶斐然说:“阿成好乖。” 她把三明治里的肉和菜扯碎了,和杂粮一起熬成粥。和成甯一人一个,喂了雷玮和叶里正。红薯埋进火灰里,热着,饿了就能随时扒拉出来吃掉。 有了火,有了吃的,有了药物,屋子里有了生机。 把成甯的衣服盖在两个伤者身上,叶斐然和成甯相拥着,蜷缩在屋角凑合了一晚。 第二天清晨,鸟儿啾唧鸣叫,有人给他们盖东西。叶斐然闭着眼睛,伸手去打:“阿成,别闹……” 不料,响起的是雷玮的声音:“二丫,我终于找到你了。” 轻微的咳嗽,断断续续,病根深种。 叶斐然应声睁开眼睛,身上盖着的外套被成甯侧身一卷,卷走了。她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雷玮,瞪大眼睛:“皇、皇上……” 雷玮苦苦一笑:“别提那个字眼了。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叶里正翻了个身,发出呻吟:“痛……” 叶斐然支起身子来,去给叶里正换药。看着她变戏法般拿出止血膏和干净绷带,又用高度白酒给叶里正伤口换药。雷玮赞叹:“二丫,你总是有办法。” “呵呵,有办法的话,就不会把日子皱褶成这样了。” 换了药之后,叶斐然塞了两颗行军丹给叶里正吃,这是补元益血,帮助调理失血的五脏六腑的。如此这般之后,才有空坐下来,一叙离情。 把各自遭遇说了之后,二人唏嘘不已。 雷玮道:“当初父皇把血钻给了你,我以为经过一年的调理,阿成的病怎么也该有起色了。没想到……” 叶斐然说:“血钻在逃离京城的时候,就弄丢了。拢共也才用了七天的药。后来我们也想办法去了金矿,金矿还在,但血钻没了。我就让律靖山和赶山客们,把金矿封了,各自离散逃命。金矿入口也炸掉了。” 雷玮道:“这是坚壁清野么?” 叶斐然点头。 “二丫,你好狠。” “我就算鱼死网破,也不会便宜了柳家人和李寡妇的。” 雷玮说:“现在是五月,柳凌炀打算在今年八月里正式登基称帝。在那之前,一定会想办法把各地贼子平了,还有就是,把我们全部杀光,最起码也得抓住。” 叶斐然说:“斩草除根嘛,可以理解的。” 雷玮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叶斐然说:“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和阿成?” 雷玮说:“不找你,我能找谁去?” 叶斐然竟无言以对,她想了想,说:“你也看到了,阿成现在的脑子就跟几岁小孩子一样的。如果想要反攻京城什么的,不用指望我们了。” “那,如果我是想要物归原主呢?”雷玮郑重地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叶斐然。 传国玉玺…… 叶斐然霍地站起来:“你都知道了?” 垂着头,雷玮说:“这是我父皇欠阿成和小虞的。” 心口急促起伏,叶斐然说:“小虞现在也不在这儿,你要道歉的话……找错人了!” 雷玮说:“小虞也在湘南郡,对吧?除非有绝对可靠的人托付,否则你们是不会丢下他不管的。” 叶斐然不吱声。 雷玮说:“二丫,你素来淡泊名利。这我知道,也很敬重……但,这天下,原本应属于小虞的啊!” “行了。”叶斐然生硬道,“你们饿了没?我给你们弄饭吃!” 她来到屋外,人口多了,掏鸟窝吃鸟蛋挖红薯秧子肯定不够吃。空间里倒是有鱼,但山里缺油盐,好不容易买回拳心大的盐巴疙瘩,得省着用。 扑簌簌——循着声音看过去,叶斐然看到一窝兔子在远处吃草,她跑过去想要抓,那兔子一蹬腿跑老远,扑了个空。 雷玮跟出来,说:“你这样不行的。” 他取出护身匕首,砍了树枝,做了一把小弓,又削木为箭。 那好之后,叶斐然高兴道:“这就可以去打猎了!” 第966章 比登天还难 第966章比登天还难 她要和雷玮上山,成甯跟着不放:“姐姐,我也要进山里玩。” 叶斐然说:“阿成留在屋子里好不好,里面的叔叔需要人陪。” 成甯嘟着嘴不乐意,雷玮说:“我自己过去就行。横竖走不远。” 叶斐然只好让雷玮去了,没想到,雷玮去了半天,空手而回,还病个半死:“我一咳嗽,兔子就跑了……鸟也飞了……” 这些过去轻而易举的事儿,如今做起来,倒是比登天还难三分。 成甯忽然说:“姐姐,让我去。” 叶斐然坚决不允:“不行,太危险了!” 但是成甯一反常态,没有听她的,径直走到雷玮身边,也没看清楚他什么动作的,雷玮的弓箭就到了他手上。身形倏尔起落,进了树林里,叶斐然跟了过去,支棱起耳朵,听见“噗噗噗”几声轻响。 不过眨眼功夫,成甯提着两只足足几斤重的大兔子,走了回来,开心地说:“姐姐,你看!” 叶斐然:“……你可真牛。” 成甯笑眯眯地,就差没有在脑门子上戳“快夸我”的章子了。 叶斐然拿了兔子,借了雷玮的匕首来,开膛破肚,扒掉兔子皮,烤得满屋子油脂香味。看着兔子皮,她叹气:“可惜这儿没有工具,不然硝制了这皮子到镇上,也能换一把趁手武器。” “现在已经去不了镇子了。”雷玮道,“他们把火山村改成了要塞,堵死了下山的路。估计,下一步就要进山围剿。” 叶斐然不知道山外的消息,惊讶道:“这是什么消息?” 这时,有人打断了他们说话:“让我来说吧。” 说话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叶里正。 …… 喝了一大碗杂粮粥,吃了小小的两口兔肉,不敢多吃,怕消化不动。叶里正长长地吐了口气:“老夫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二丫,你就是我们的大福星啊!” 叶斐然说:“里正,你说叶文梁成了西江镇屯兵的把总,而且,还夺了村子里的祠堂,还有我的蕉园?” 叶里正说:“这是明摆着的……公报私仇啊!” 叶斐然冷笑:“想要报仇,也得掂掂自己分量!对了,为什么他们要对这座山如此大动干戈?” “因为沙玖……他带了一支几百人的队伍,进了山。新官军怕他们下山反扑吧。毕竟琼州郡已经是……雷家天下的最后一片净土了!”雷玮垂眸道,“琼州一日不被灭,柳凌炀哪怕坐到了皇位上,也是寝食难安!” 叶斐然讥笑:“这就是古往今来,所有当贼的通病了。” 但是,如果说叶文梁抢了蕉园…… 叶斐然心里极其不舒服! “忍着吧。”看一眼满脸纯真,认真撕扯兔肉的成甯,叶斐然告诫自己,“只要我和阿成活着就好。” 成甯撕好了兔肉,分成两份,递了一份给叶斐然:“姐姐,你吃。肉肉好吃。” 雷玮说:“阿成就算脑子坏了,心里想的也全是你。” 叶斐然扯扯嘴角,说:“是啊。” 叶里正说:“阿成一直很爱你。” 叶斐然哽住,吃了一小块兔肉,只觉索然无味,如同嚼蜡。 雷玮想起了孟氏,心中一痛,转过头去。 “嫂子呢?”叶斐然偏偏问起。 雷玮说:“回曲阜了。孟家可以庇佑她。” 叶斐然有点儿误会,说:“我以为你们可以白头偕老。” “原本我也这样希望的。陈妃出卖我们,跟李寡妇互通消息,她毫不犹豫,一刀杀了陈氏。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这辈子算完啦,心里眼里,甭想容下别的女人了!我们也妄想过逃出皇宫之后,守着一些财帛,做一个田舍翁。然而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想明白这一节后,我们就决定南下。” “至于你嫂子,孟家千年世家,自能护佑她周全。犯不着跟我受苦。我就放了她回去。” 备受震动地,就好像当头棒喝,叶斐然陷入沉思。 雷玮说:“好了。不说了。我们快吃饭吧。我看你这屋子怪破旧的,趁着我们在,修缮好漏水漏雨的地方。不然飒风来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一晚吃饱喝足,按道理说会休息得更好。但叶斐然偏偏失眠了。 好容易合上眼睛眯了一会儿,天亮了。 用了空间灵药,叶里正伤势痊愈得很快,已经可以拄着拐缓缓走动。他没口子的夸叶斐然医术精湛,可以起死回生,叶斐然大方接受了。 雷玮道:“修房子需要大家一起忙活,要先囤点儿吃的。然后集中力量做事。” 叶斐然说:“我下山去想办法搞点米粮吧。打猎的事,交给阿成?” 成甯拍着胸脯说:“好啊好啊!” 叶里正说:“阿成这傻得也真奇怪,一身本事还在,就是智力跟七八岁孩子似的。要是可以治好,咱们就有希望了。” 雷玮说:“他的病能治,就是有一味重要的药材没了……” 一五一十地,把血钻的事儿告诉了叶里正,只听得叶里正直拍大腿扼腕叹息。 说话间,叶斐然已换装完毕,粗布衣衫,头戴斗笠,宛然就是个农妇。告辞一声,向山下走去。 离开猎人小屋,左右看看周围无人,叶斐然闪身进了空间。 放着空间里堆积如山的食物不吃,冒风险到镇子上换米粮? 她又没有脑子坏掉! 空间里的经验值增长喜人,速度很快,看来乱世里用红薯充饥的人是越来越多了……所以,叶斐然半点高兴不起来。 “我真是很难受。”叶斐然说,“但,我明明活着,为什么我还那么难受呢?” 说明书说:“宿主,你想要帮助别人吗?” 叶斐然说:“我可没这样说过。人力有限,我又不是什么天选之子,能让自己和身边人活得好就不错了。” 说明书说:“宿主,能够被空间或者系统选中的人,都是天选之子。” 叶斐然用力摇头:“别说了!我只想活着,活着!” 说明书说:“好。但是宿主为什么如此烦躁呢?空间可以感觉到宿主情绪波动,这样对宿主没有好处的,相反,还可能引起空间震荡。” 叶斐然不答,下令道:“发起技能‘后羿之眼’。” 第967章 一时犹豫酿成大祸 第967章一时犹豫酿成大祸 眼前出现了熟悉的全景屏,映出了蕉园的景象。昔日温馨的小窝,被改建成奇怪的形状,疙疙瘩瘩就像一个白蚁窝似的。一张熟悉面孔映入眼帘——她的婶婶,张氏! 张氏打扮得妖妖娆娆,脸上涂脂抹粉的,就跟牛粪上涂了白面没两样,正在对着镜子,往已经插了很多金银的头上插更多的俗气首饰。 “咳咳咳咳……”她大声咳嗽起来,一个媳妇子捧着痰盂走来,跪在地上,高高举在头顶,张氏歪着脑袋用力一吐,那口浓痰没有吐在痰盂里,反倒落在那媳妇子脸上。 叶斐然还没恶心够,张氏忽然“啪”的一巴掌,狠狠打那媳妇子:“你不情愿了?扁什么嘴?” 那媳妇子说:“我没有。” 声音好生熟悉……是……叶里正的娘子?叶斐然凝神看去,果然! 张氏明显是要侮辱人,打了里正娘子好几个耳光,嘴里不清不楚地骂人:“个好吃懒做的臭婆娘,死了汉子的丧门星。老娘可是把总夫人,要是在祠堂里丢了脸,老娘就把你这身破布扒光了挂院子里……” 里正娘子顶着一脸浓痰,又挨打又挨骂,敢怒不敢言。 好不容易等张氏发泄完毕,撵了里正娘子出去,唤进了另一个丫鬟,“快,给我穿衣服!这开祠堂啊,可不等人……” 叶斐然把视线调到另一个房间里,这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叶文梁竟占了她的书房,把她视为珍宝的书堆起来,晾脚丫子!最上面那本,赫然就是成甯送她的《天工开物》! 伤害性不强,侮辱性极大!! 外面有人来叫:“把总,是时候出门了。” 叶文梁答应着,“那婆娘好了没?” “夫人说好了。” “夫人?”叶文梁朝地上一口浓痰,“她也配叫夫人!要不是寻死觅活的,老子早就把她给休了!万花楼那野戏子才叫像个夫人样儿……” 嘀嘀咕咕,骂骂咧咧的,爬起来,斜着肩拖着腿的去了。 一大队人马,烟尘滚滚地,去了叶家祠堂的方向。路上不免发两个顺手财,轻薄下妇人什么的。叶斐然跟着视野过去,看到叶文梁把族谱扛出来,当众烧了,顿时浓烟滚滚。好多叶家的老人痛哭流涕,捶胸顿足! …… 从空间里出来,叶斐然拿了些红薯,果子,还有药材。比较惊喜的是在升级大礼包里,发现一个肉类大礼包,里面居然有一头猪…… 嗯,当然是分割好了。叶斐然如获至宝,几乎哼着歌把那些肉放进储存柜里。自己提了一条三花五指的五花肉,出了空间。 回到猎人小屋,大家惊呆了。 雷玮和成甯,一个不谙俗务,一个痴痴傻傻,倒是无所谓,只有开心的份儿。倒是叶里正,眼神乱闪:“二丫,你可不能偷东西啊。” 原来是误会了……叶斐然松了口气,说:“不是偷的。有人偷偷杀了猪卖私宰肉,卖很便宜。我就用黄芪换了一点。” 叶里正这才不说话了。 有了粮食,有了肉,附近辣椒长得漫山遍野,随便采几只下来,就很惹味。 叶斐然妙手烹饪,炒了一碟辣椒炒肉,煮了杂粮饭,用熬出来的猪油渣炒了些野菜。简简单单一顿饭,吃得很满足。 雷玮看着她炼猪油,大开眼界:“二丫,原来你这么会过日子。” 叶斐然说:“我们都是苦过来的。能享得了福,自然也能受得了罪。” 成甯吮着手指头,说:“姐姐,这个猪油渣我吃过。” 对于他时不时的灵光一闪,叶斐然已经习以为常,说:“嗯。吃过喜欢吃就多吃点。” …… 次日天气正好,雷玮和成甯收集了木头和野草,堆在猎人小屋屋顶,再用石头压上,这样就不会漏水了。 叶斐然满怀心事,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叶里正说族谱被烧的事才好。 骑在屋顶上的成甯忽然指着远处说:“山脚下起火了。” 爬到屋顶上,清晰可见,火山村里冒起滚滚浓烟! “整个村子被烧了!!” 浓烟滚滚,仿佛能够听见远处乡亲们的痛苦哭号。 叶斐然跪在地上,放声大哭!! 她后悔了!!“是我错了,是我的错啊!!” “我为什么不跟你们说啊!!” “那可是几百条人命!!” 眼泪滚滚而下,但也洗不掉那些懊悔! 在她断断续续的哭声里,雷玮和叶里正知道了事情来龙去脉,唏嘘不已。雷玮说:“与其后悔,不如亡羊补牢。等天黑了我们就下山吧。” 叶里正说:“我已经可以走路了,阿成扶着我,没问题的。” 成甯满脸懵懂地点头。 …… 天黑了,一行人迫不及待地下了山。 叶斐然把最后剩下的披风给撕成条条,洗净晒干卷好带在身上。雷玮和叶里正用剩下的药物也都洗干净了,一身短打,利索无比。 成甯说:“姐姐,我们去打架吗?” 雷玮说:“是的。所以你要保护好姐姐。” 他把那副弓箭交给成甯,还有新做得的一囊木箭。成甯接过,雷玮说:“你平时最会用射箭,能做好吗?” 叶斐然说:“我们这次下山,以救人为主。可能会有一些新官军留下,估计数量不会很多,十个顶了天了。阿成,你站在叶里正身边,看准了只管射。我们要给乡亲报仇!” 成甯说:“好。” 离火山村还有半里地,就闻到焦臭味,还有隐隐约约的哭声传来。叶斐然心想,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想起这是因自己一时犹豫造成的悲剧,又愧又恨! “有人活着!”叶里正扶起田埂上一人,“李大爷!” 李大爷的头发胡子被烧掉了不少,脸上焦黑,身边扶着昏迷不醒的江氏。他看到叶里正,“我、我这是到了地府吗?” 叶里正说:“嘘!李大爷,别声张。我没死,我被二丫救活了,二丫和阿成回来就我们了!!” 远处,火山村里人影蹙动,看得分明,是那些跟着叶文梁的新官军! 叶斐然两眼冒火,指着那些人说:“就是他们!上!!” 第968章 我是叶里正,我没死 第968章我是叶里正,我没死 “村子里的人听着!我是叶里正!我没有死,我回来了!大家把占领我们家园的人赶出去,我们火山村是大顺的顺民!” 叶里正把卷成喇叭筒状的书本子拿开,惊喜对叶斐然道:“二丫,你这法子好用,声音传老远了!” 叶斐然说:“先别夸我了。有人赶过来了,赶紧多喊两嗓子去!” 叶里正赶忙如法炮制,很快,随着陆陆续续从残桓败瓦里走出来的村民之外,还有一些气急败坏的新官军。 “有刁民反抗!” “快!把他干掉!” 新官军们提着武器杀过来,成甯跃到叶里正跟前,箭如流星,每射出一支箭就有一个人倒下! 有认得他的人,喊出成甯名字来:“是阿成!” “他们回来了!” 一名新官军对准叶斐然冲过来:“娘儿们去死吧!” 成甯大喊:“姐姐!” 伸手一摸,摸了个空——箭用完了。 成甯纵身扑过去,把那新官军打翻在地上,那新官军垂死挣扎,抄起地上一块大石头,狠狠击打成甯。成甯头破血流,一记重肘锤下去,那新官军口鼻流血,倒地不动。 叶斐然说:“阿成,你流血了!” 成甯回过头来,看了叶斐然一眼:“姐姐,你没事……” 两眼一翻,直挺挺摔倒在地上。 “里正回来了!” “阿成和二丫也回来了!” “大家别激动!”李大夫的声音喊得特别响亮,“叶文梁去了沙坛村抢粮食,今儿晚上就回来,大家先把里正和二丫藏起来……要是被叶文梁发现他们还活着,他一定会绑了里正和二丫进城邀功领赏的!” 一言惊醒,乡亲们炸了锅,纷纷张罗着要把叶里正和叶斐然等藏到自己屋里去。 眼见村子里的房屋被烧塌了九成,好些熟悉的面孔已经没了,剩下的那些,也是面黄肌瘦,还被火烧得破破烂烂的,而乡亲们已经这么惨,还为自己着想。叶斐然的喉咙狠狠地哽住了。 她说:“大家不用为我费心,我们在山里有落脚的地方。” 大家还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叶里正说:“对,这些天我都在山里养伤。原本打算等我痊愈之后,再下来找叶文梁报仇。没想到他倒是先一步放火烧了村子,我们立刻赶来了!” 叶斐然说:“大家家里肯定受了很大损失,搞不好今晚还断炊……我们带了一些食物和草药来,不嫌弃的话,就拿去按人头数分了,好歹落个不饿肚子。” 雷玮张开粮食口袋,露出里面剩下的半袋子杂粮,除此之外,还有披肩撕扯成的绷带\半是山里采半是空间出产的草药,等等。 这些东西,犹如雪中送炭,李大夫先是抓起草药看,又抓起止血膏和绷带,喜极而泣:“是时候,来得正是时候啊!我家房子被烧成了白地,药材全成了炭……哪怕是只烧焦了一半的我也拿出来用上了,还是不够!二丫你送来的东西,能救活好几条人命啊!” 至于吃的东西,实在太少太少了,只能也交给李大夫,紧着伤病号和饿急了的小孩子吃。 雷玮搓着手说:“二丫,怎么办,太缺粮食了。得想个法子正经弄点干的才行。”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刚才开始,就在叶斐然脑子里若隐若现,她狠了狠心,说:“或者我们可以……去抢叶文梁的粮食?” 所有人都惊呆了,仿佛她念了定身咒一般。 不知道是谁,轻声说:“阿成醒了……” 叶斐然最关心的就是成甯,忙奔过去。李大夫已经帮成甯包扎好他的伤了,躺在田埂上,成甯睁着眼睛看天。叶斐然心里咯噔一下,他已经傻了,不会再傻吧…… 还好,成甯眼珠子朝她身上一轮,开口说:“姐姐。” 叶斐然松了口气,握着他的手说:“阿成。你乖乖跟着叶伯伯在村子里。姐姐去给大家搞点儿粮食就回。” 成甯说:“阿成要跟姐姐一起去。” 叶斐然摇头,一口拒绝:“那可不行!” 成甯说:“我要保护姐姐。” 乡亲们在旁边看着,惊呆了。李大夫压低声音问叶斐然:“二丫,阿成这是怎么啦?” 叶斐然指了指脑袋,说:“这地方,摔了一跤,然后就坏掉了。他现在智力只有几岁。” 旁边的乡亲们听了,一阵唏嘘。 李大夫对成甯说:“阿成。你跟着爷爷留在村子里。让二丫去给我们搞粮食——” 叶里正接过话头说:“对了,二丫,你打算怎么弄粮食?” 叶斐然说出的话,让大家再次惊呆! 她说:“半路拦截叶文梁,硬抢!” …… 叶文梁骑着一匹劣马,歪七倒八的,他不太会骑马,两腿被磨得生疼,全为了那高人大半个头的神气活现硬撑着。那马嗰啲个啲地,走得只好比老黄牛快一点点,没辙,太快了叶文梁驾驭不住啊! 身后是两辆堆得冒尖的粮食车子,几个新官军,垂头丧气地往前拖拽着。 方知事骑了个小毛驴,和他并肩而行,不满意地说:“这些东西还不够塞牙缝……大军不日就要抵达码头,要攻进琼州郡最南端,要是被带兵大将军觉得我们劳军不力,那可咋整?” “远的不说,哪怕知府大人怪罪下来,也不好啊!” 叶文梁拿下手里的折扇,露出被打成香肠似的嘴巴,苦着脸,歪声丧气道:“你说得轻巧!我就要卖膀子力气!谁曾想到那沙坛村竟有小二十号人习武?那苏老秀才,还学诸葛孔明,在村口摆了迷魂阵?得亏村外有个小粮仓,让我们得了这两车粮食……不然,有更难看的哩!就算知府怪罪,谁拿了假消息献宝?你说知府大人会相信谁?” 被他说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方知事恼羞成怒,道:“别觉得咱俩感情好,说话就不注意。叶文梁,我怎么说也比你高半级,等到皇上登基大典结束,封赏百官那会儿,琼州郡的文书还得我来起草呢!” 这可算是捏到了叶文梁软肋,他气鼓鼓地,把自己气成个癞蛤蟆,倒是不再说话了。 第969章 成甯好了 第969章成甯好了 这么着地相互拖着后腿,不知不觉夜幕低垂,离火山村还有小二里路。 隐隐约约地看到村子里点起了火把,方知事笑道:“看看,你老家人真像蟑螂,怎么打也打不死。怕是还能进去再薅一笔,看看他们藏了什么好东西。” 叶文梁说;“成啊。交了粮,就再回头薅一次。他奶奶的,上回发的那点子财,还没捂热就被臭婆娘拿走了。这次老子说什么也不能让银子过了她的眼!” 方知事讥笑道:“还说是男人,怕老婆怕成这鸟样。按我说,你如今也发达了,这般恶婆娘,正应该打一顿撵出去,另换一个年轻美貌的是正经!比如说,前阵子万花楼里的翠翠,那小腰儿那眼神,软绵绵香喷喷……啧啧啧!” 一句话说得叶文梁动了心,哈喇子直往下滴,“敢是!” “咦,地上闪光的是什么?”方知事看到地上有个闪闪发光的东西,赶着驴子走过去,发现是一块马蹄金,吃了一惊,赶紧扑下去把金子纳入怀里。叶文梁迟了一步,急赤白眼道:“见者一份!” 方知事怎可能把到手的金子拿出来分人,那可是金子啊!他指着远处说:“急什么,那不是!” 果然,在面前约莫两三丈远的地方,又有一块金子。 叶文梁扑上去捡起来,失望地发现,那金子只有指甲盖大小,比方知事手里的小得多。他不甘心,东张西望,方知事喊:“还有!还有!” 真是邪了门了,这段路上零零碎碎的,不是金子,就是碎银。但除了一开头方知事捡的那块略大一点之外,其他都很细碎。新官军们这时哪还管什么米粮,一哄而上,猎犬寻菇似的,越走越远,越走越分散。 谁都没有留意到,运梁车附近,悄悄地多出好些人。 雷玮道:“大家听我号令,我的手指头扳到第三下,甲队就搬了粮食跑路。甲队跑路之后,乙队补上,把沙子堆回去。记好数了别弄错,不能多一袋,也不能少一袋。” 火山村里带出来的小伙子们,一起点头。 把一枚乌溜溜的丸子倒入掌中,雷玮用力咽下去,不一会儿,脸上就有了血色,人也看着有力气很多。他扳着手指头,“1、2、3!” 甲队的小伙子,敏捷如野猫,在夜幕掩饰下,冲向了运粮车。每个人往肩上扛了一个麻袋,飞快地原地打滚,消失在田埂里宽达尺余的排水沟中。 紧接着,乙队的小伙子扛着装满砂土疙瘩的麻袋跟上…… 雷玮跑最后,他瘦削的肩上扛了两个袋子。把他肩膀上的两个袋子,一车一个放好,就连乙队的小伙子们也消失在田野里了,风吹稻花香,齐膝高的稻田里,匍匐着大气不敢喘的火山村小伙子们。 他们只是为了一口吃的…… 雷玮的身影没入稻田里,爬在沟子中,慢慢爬行。 寻摸完散落地上的金豆子银豆子的叶文梁和方知事,领着同样兴高采烈的新官军们回转。拉起车子,“叶把总,我们还去火山村吗?” 叶文梁大声道:“去个屁,赶紧回镇上交公粮!是城里的酒不好喝还是粉头不好玩?” 那些新官军们欢呼起来。 方知事笑道:“这是叶把总体恤兄弟伙了,得了银子,手痒痒了不是?” “嘿嘿,方大人,知道就别直说嘛……” “我可是答应了给小红,今晚捧场听他唱小曲儿的……” 几乎是欢呼雀跃地,大家调转了车头,朝西江镇走去。 “等等!”方知事喝止了大家,“先停下来!” 他狐疑地看了看过分安静的田野,忽然抽出叶文梁腰间的刀子!猛地在口袋里戳了个洞,金黄的稻子哗啦啦地往外流。 叶文梁说:“你也忒小心了!浪费了好些稻子!” 把麻袋缺口堵上,方知事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走吧!” 运粮车队这才继续向西江镇出发。 …… 火山村里,祠堂门口开阔地,甭管是谁家的锅了,挑还没被砸破抢走的,最大号的大锅来,架在现垒的七星灶里,炊饭,炒肉,煮野菜汤! 里正娘子领着女人们,拿着刀,动作熟练的杀鱼。 海边的人,家家户户爱吃鱼。苦于片板不许下海,只能偷摸下水人手抓小鱼小贝解馋,好久不曾闻到鱼腥味!叶斐然从空间里抖搂出来的这十来条大石斑鱼,每条都有十斤重,加上野葱野蒜,辣椒,五花肉,实实在在地解馋! 谁都顾不上问,这鱼是哪里来的,都饿急了眼了,盯着那锅翻滚不休的鱼汤,恨不能眼睛里长出八只手,把鱼给分了! 这一晚全村人开荤,胜过过年。 叶斐然自个儿给成甯开小灶,熬了雪白香浓的鱼汤,吹到不烫,细心喂下。 成甯看见汤里有鱼卵,惊恐道:“我怕,我不吃。” 叶斐然说:“阿成乖。卵黄里含有丰富卵磷脂,对你的脑子有好处。” 成甯被她喂了一肚子鱼汤,顺带着卵黄也吃了不少。 叶斐然自己也喝了一碗,四肢百骸有了力气,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半晌,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苦笑:“好吧,你还是这样强人所难。” 叶斐然收拾碗筷,头也不抬道:“什么强人所难?我那是为了你好!” “多少父母用一句‘我为你好’,害了孩子一生。” “啧啧啧,育儿专家了呢。”叶斐然仍旧没发觉异样,不假思索顺着那话头回怼,嘴角还挂着嘲讽笑容。忽然之间,浑身一抖,转过身,张大嘴巴合不拢来!! 成甯对她勾唇微笑,眼眸如深潭,深不见底。 叶斐然捂着嘴巴,眼眶红了! 粗瓷碗掉地上摔碎的响动,惊动了屋外人,里正娘子满脸心疼地冲进来:“打了碗吗?这可是没剩下几只的好碗了……” 冷不丁瞅见屋内凝神对望的俩人,感受到空气中隐约流动的情愫,里正娘子打了个冷颤,低头捡了碎瓷片,默默转身出去了。 叶斐然说:“相公,你,好了?” 成甯点点头:“嗯。” 叶斐然说:“什么时候好的?” 第970章 洗村危机之下…… 第970章洗村危机之下…… 成甯说:“我也说不上什么时候,就忽然之间脑子一疼,就整个人进了梦魇似的。能听见你们说话做事,就口里说不出话来。我用内劲一冲,就回过神来了。但是那会儿你和雷玮都走了,我索性安静下来,等你们回来再说。” 叶斐然想了一想,说:“我知道了,那就是你脑袋被磕破了那会儿。” “嗷”一嗓子,一跃而起! “那你干嘛还要装小孩儿骗我喂你!!” 成甯扬起唇角,“好玩。” 叶斐然扬起小拳拳要捶成甯胸口,看到成甯头上还缠着绷带,心一软,又放下来了。成甯说:“里正在跟乡亲们说话,我们过去看看吧。” 叶斐然点点头。 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好,再次拉起成甯的手,他有力地一抓,把她的十指牢牢握在手心里。是从前那个成甯……照顾她、呵护她、宠着她的成甯……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叶斐然低下头,想笑,笑着笑着,又有泪珠在眼里滚来滚去。 “柳相趁着国丧,发动兵变,把京城攻占了。好在太子有所准备,活了下来。但在京城经过半个月的巷战后,雷家还是落败,跑到了红山围场,用行宫做皇宫。后来柳凌炀连那边也占了,再后来就成了现在这样子……天下……大乱……”俩人边走边聊,成甯脸色黑沉如墨。 来到倒塌的叶氏祠堂前面,叶里正对着全体村民,正在激动地说着什么。雷玮脸色铁青站在一边。成甯拉着叶斐然,像两头蛰伏黑暗的猎豹,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趸到人圈外,靠近雷玮的地方。 “雷玮刚刚帮我们夺来这许多粮食,我们就把他赶走。这事儿要传出去,这西江镇周遭十里八乡,我们火山村的人要被戳断脊梁骨!” 但是叶里正的对面,是同样位份极高的叶家大伯公,“里正,你又是族长,又是里正,二十多年来在村子里主持公道,公平公正。二十多年来,我对你从来都是一力支持,什么时候跟你扛过?实在是此刻事关重大,关乎全村人生死……敢说话反对的,也就是我了!” 转头对着雷玮,大伯公作了三个长揖,躬身在地,雷玮迟疑了一下,倒是受了。 有些年轻气盛的,不知道雷玮身份,看着雷玮受了大伯公长揖,脸上就冒出不忿来。 大伯公说:“雷兄,你对我们村子有大恩,这份恩情,火山村记下了。但你提出要带我们的小伙子进山去,谁都知道山里有谁……沙知府,眼下还在山里藏着呢!莫说我们村此刻缺人,哪怕不缺人,要是被……被镇上那些人知晓了,我们村有人偷偷进山,只怕火山村立刻就会被新官军给洗了!” 所谓洗村,顾名思义,用血来洗…… 这是柳凌炀想出来的法子,新皇喜御驾亲征,骁勇善战,屡出奇兵,逐个州郡的梭巡,压制,血洗。 短短半年不到,除了琼州郡孤悬海外,消息闭塞而没有臣服,别的州郡全都投降,更年换号! 而就在上个月,西江镇上挂起“柳”字旗开始,琼州也不再置身事外,琼州百姓也开始见识到何为“洗村”了。 大伯公提起这两个字,当场就有些人腿肚子发抖。 桂花嫂子“嗷”一嗓子号开了:“我、我嫁到甜水村的大妞儿,还有那天正好到大妞儿家里走亲戚的大小子、二小子……也都被洗村……洗了……我不要洗村啊!呜呜呜……” 叶里正铁青着脸,说:“桂花嫂子,别号了!谁都不想死!但你看叶文梁那做派,是会饶了你命的人么?今儿个没有洗村,也放火烧了我们村子!要不是雷玮兄弟和二丫想出来的妙计,把他们支回镇上,保不齐我们火山村,今天晚上就得被洗!横竖也是一刀,为什么不死个痛快?难道你就很乐意给张氏那臭婆娘端洗脚水?” 叶文梁两口子驻到火山村里打草谷这几天里,张氏可是把火山村里昔日跟她有仇怨的女人全部磋磨了个遍,不少人吃过她的浓痰、挨过她的打骂。 一时之间,又有人支持叶里正了,“没错!叶文梁压根就没打算放过我们。倒不如豁出去,进山投奔了沙知府!” 大伯公顿着拐杖喊:“找到沙知府你们想要作甚!是要谋反么?” 他一顿吼,又让人哑巴了。 谋反! 那可是想想就腿肚子转筋的俩字!! 一时之间,空地上陷入死寂。好多人紧张得直反胃,晚上吃的大鱼大肉,不受控制的直往上冒。 雷玮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大家……雷某这就走了。我们日后……山水有相逢。” “慢着!”大伯公说,“但是叶里正说得对……我们火山村人,不能忘恩负义!就算我这把老骨头很快要入土了,我们的子子孙孙,还得继续在这地儿过日子呢……所以,我这边选了十个后生,跟着你一起进山。” 他一声令下,十个年轻人在村民中走了出来。 叶里正扫了一眼,脸色铁青,大声说:“大伯公,你什么意思!这是过年轮值守祠堂,一家出一个吗?而且全都是村子里的小姓人家,叶家一个都没有,忒欺人太甚了!” 他大发雷霆,那十个年轻人垂手站着,有些手足无措。李大爷颤抖着声音说:“啊强,别生气,我们家受叶氏一族照拂良多。而且我儿子又多,派了小三子出去,正好少一张嘴吃饭。” 没错,其中一个年轻人,是李大爷家最大的孙子,李小杉。 叶里正脸色丝毫不见好转,没好气地说:“李大爷!你不懂!我们叶氏一族占火山村里人最多,却一房都没有出个人……这也就算了,日后如果被新皇报复,首先被连累的,也是你们这些小姓人!这种丧良心的事儿,我们就算日后下了黄泉,也对不起列祖列宗!” 大伯公说:“所以,丧良心的事儿由我来做得了!为了保全叶氏,保全火山村,只能让他们牺牲!而且,他们不是白死的,我已经答允了,这十个人的家里,日后生老病死,婚葬嫁娶,钱都由我们几个长老凑!这点家底,我还是掏得起!” 叶远强急得脑门子上青筋都凸出来了。 这时候,成甯发话:“不必着急上火,各位听我说一句?” 第971章 登基的地点竟然是! 第971章登基的地点竟然是! 雷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叫:“阿成!你好了?” “阿成好了!” “是我们认识的阿成!” “这就好罗!真是老天爷开眼了!” 在火山村里,成甯和叶斐然威望太高、人望太厚!就连正在争执不下的叶里正和大伯公,也双双噤了声,等成甯说话! 成甯微笑着说:“托大家的福,可算是痊愈了。我们言回正传吧。这几位兄弟,不必跟我们进山,就我们自个儿去就行了。既然要上山寻人,带人多了反而不方便。” 此言一出,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惊讶。 首先给雷玮递了个安抚的眼神,成甯说:“大伯公,您的担忧有道理。里正说的,是大义,也不能不理会。实在是如今天下大乱,各处人丁凋零,我们琼州孤悬海外,实是占了地利——但,覆巢之下无完卵,很快战火就会烧过来了。多留点人保卫家乡,是不会有错的!” 桂花嫂子战战兢兢道:“这、这意思我们这儿很快要打仗了?那、那日子还要比现在还糟糕?” 成甯说:“如果可以,尽量不打。但是……算了,这不是你们考虑的问题。这段日子,大家伙操演起武艺来,甜水村已经被洗了,无一活口。但沙坛村又比我们好,他们在山凹子里,难打进去……所以,首先,要回去跟沙坛村的里正说好,相互照应,哪怕战船在头咀码头登陆,冲击火山村,我们也有个退步。” 雷玮说:“那我们今儿夺的粮食……” 成甯毫不犹豫道:“刨掉吃的,还剩下多少,有多少算多少,连夜还回去。就说我们抢回粮食之后,实在饿急了,吃了他们一些。这些银子是补偿给他们的。” 伸手向雷玮,雷玮做了个无语的表情,默默地从怀里抓出一把银锞子递给成甯。 桂花嫂子说:“啊?那岂不是好不容易搞到手的粮食没了?接下来我们吃什么?” 眼下青黄不接的时节,离第一季稻子收割还得一个多月。新官军蝗虫似的打草谷,要是再碰上御驾亲征什么的,闹不好,就得饥荒…… 成甯说:“别担心,跟我来。” …… 带着村里人,从大榕树处拐到山里去,叶斐然认出,这是多年前自己初次见成甯和项恺镍秘谈的地方。树杈子横七竖八乱长,曾经被砍柴人走得很顺溜的小路,几乎看不见。 走在前头开路的成甯却如履平地,对这座山里一草一木,了如指掌。转到一棵巨大的天琴树后,他扒拉开地上的落叶,露出被树根缠着的一个一人高狭长地洞! 五月的天,闷热的夜晚,丝丝冷意却从那地洞里透出来,还能闻到水意。叶斐然说:“相公,如果你在这儿藏了粮食的话,此处潮湿,粮食早就坏掉了。” 成甯说:“有没有坏掉,看看就知道。” 他点着了火把,带着火山村的青壮年们,爬下了地洞。叶斐然跟在成甯身后,等他说“到了”时,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是吧!你竟然在这儿修了一座……仓库!” 取出钥匙,成甯看了一眼还很结实的青铜大门,笑道:“所以这不就派上用场了么!” …… 解决了粮食问题,安顿好乡亲们,成甯也恢复正常了。 叶斐然哼着歌儿走在山路上,爬山都不喊累了。 成甯问她道:“柳凌炀以前在京城里游手好闲,以文章名望出名。为什么突然之间会成为骁勇善战的人?我和雷玮聊过,他的几场仗,釜底抽薪,围魏救赵,声东击西,用兵很巧妙……实在是想不通。” 叶斐然脱口而出:“那不用问,一定是李寡妇在旁协助!” 雷玮说:“李如意?那个女人?” 他说起李寡妇的时候,显然想起了死去的景熙帝,脸色就特别难看。 叶斐然说:“这个问题,得问你呢……你和柳凌炀的军队交过手,有没有留意到他是否有带李如意在身边?” 雷玮说:“二丫这么说起,我倒是想起来,是有好几次打照面了的。但李如意明明是我父皇的女人,而且已经怀孕……怎么柳凌炀还对她如此……一往情深?” 叶斐然说:“这就叫婊砸配狗,天长地久。” “二丫。严肃点。”成甯说,“先别说风凉话,好好的来分析下吧。” 叶斐然说:“这事儿没法分析,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柳凌炀就是爱李如意,爱得死去活来,甚至不介意头顶带了绿帽子。那有什么法子。” …… 这晚三人就在山里凑合睡了一晚。叶斐然放心不下,抽空进了空间里,用技能去跟踪李寡妇。 她说:“空间,我能够看系统宿主吗?” 说明书说:“这样有可能唤醒系统警觉,宿主你确定吗?” 叶斐然想了想,说:“那就看柳凌炀。” 技能启动,视角竟然是落在……大海上? 海浪滔天,白帆连片,气势汹汹顺着洋流南下! 大龙船楼上,柳凌炀正在草拟一份圣旨。他把内阁解散了,所有事情自己来,此刻手拿毛笔,笔走龙蛇。边写,边对站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一人说:“许学士,你说不能在西江镇登基?给朕一个理由,不然的话,他就是你的榜样。” 他的龙案前面,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首,正是许翰林的好友,王翰林。 这两位翰林的夫人,都是和叶斐然认识的。看到王翰林客死异乡,叶斐然心里非常难过,硬着心肠默默记下这笔血债,继续听他们说话。 许学士说:“听……听皇上吩咐就是了……” 柳凌炀这才邪里邪气地笑了:“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来吧,圣旨朕草拟好了,你拿去眷抄。让夏刚来宣读!他不是很不喜欢朕的皇后吗?朕就要让他亲口来读这份圣旨,让如意皇后狠狠出一口气!” 叶斐然发现,这些人都有恶趣味,就是留着从前跟自己过不去的人在跟前,各种折磨侮辱,借以取乐。 许学士答应着,从前伺候过柳贵妃的宫女柔儿来了,说:“皇上。娘娘她不舒服,想要皇上陪着。” “好好好,我就来!”柳凌炀跟着柔儿,兴冲冲地走了,那迫不及待的背影,大似素了半个月的脂粉客遇到老母猪…… 第972章 弹尽粮绝 第972章弹尽粮绝 收了技能,叶斐然呆呆地坐在原地,发愣至天亮。 天一亮,成甯醒过来,她冲口而出:“柳凌炀正在来琼州的路上,他打算在这儿举行登基大典!” 雷玮说:“你怎么知道?” 叶斐然脸都不红一下说:“昨儿晚上,我又梦见那个白胡子老公公了!” 好多年没出场的白胡子老公公,麻烦您老人家来客串下! 成甯看了她一眼,说:“你好多年没有梦见过白胡子老公公了吧?” 叶斐然继续老脸皮厚道:“是啊。一回来琼州,又梦见他了。或许这是本地的神仙?” 成甯对雷玮说:“既然二丫这样说,那就肯定是真的。” 雷玮还不相信,说:“你为什么那样肯定?光凭一个梦,也太儿戏了吧?” “反正,我相信二丫。”成甯说,“我们抓紧时间吧,找到沙玖,说不定能够安排一场好戏。” 说话间,拔出从村子里借来的砍刀,在丛林间边开路边走。 一路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就连饭都是边走路边啃干粮的。叶斐然从乾坤袋里倒出一颗元气丹,星眸底下闪着犹豫,冷不防雷玮从她身旁就把它拿过去了:“既然还有这宝贝,为何不给我?” 他把元气丹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没错,就是这股味道,我认得它。那日抢粮车之前你给了我一颗,我服食之后大有裨益。” 趁着他不注意,一把夺回,叶斐然把元气丹收起:“话是这样说。但这药会有一定的成瘾性。还是不要吃了。” 元气丹,是她自己改良了药方,用空间锻炼出来的奇异宝贝……含有一部分忘忧散的成分。说句不好听的,雷玮是她第一只小白鼠,要不是被逼得没法子,也不会给他吃。 雷玮笑道:“没关系,我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真要是吃药上瘾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阿成一刀杀了我就是。” 叶斐然愠道:“你别老说不吉利的话,嫂子还在邹城等着你回去呢!” 雷玮笑容飘过一抹凄然,说:“行了,你就让我吃吧。好歹让我这半废之人有个用处。” 成甯说:“二丫你就给他吧。” 迟疑着,不解着,看着成甯。 成甯说:“这是男人的自尊。” 叶斐然把元气丹给了雷玮,雷玮一口吞下,过了一会儿,长长舒了口气:“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快到了。”成甯忽然停下脚步,看了看树顶,笑了起来,“难怪沙玖可以在山里跟新官军周旋那么长时间,原来有我们的人提早一步到了!这暗哨……还是用的我的法子!” 他啜唇为号,发出好几声逼真的鹩哥叫。 那看着非常平静的大树,就像有一阵风飘过,薛长东人到,声也至,激动万分:“大人!我们终于等到你了!!” 话没说完,他一个倒栽葱,狠狠倒在成甯脚边!! 叶斐然急忙上前,正要掐人中,成甯道:“二丫,你身上还带着糖块么?赶紧用水囊的水兑好了,喂他喝着!” 削木为碗,小半碗牛轧糖兑水沿着薛长东牙关灌了下去,他眼睛睁开了,一句话:“可算有东西下肚子了……饿啊!” “别急。我去抓个鸟儿烤着,垫了肚子再说。”成甯走进树林里,绕一圈回来,空手而归,皱眉,“你们可真有本事啊,把这山里方圆十里的东西给吃绝了?” 薛长东苦笑:“大人啊,您就别拿我来开玩笑了。我们哪儿有这本事!实在是我们躲藏的这块地方,诡异得很,虫鼠不进,只长一些荆棘青苔什么的……也只有这地方,柳贼的兵们才不敢进……我们再节省着吃,也已经断粮了好几天了!” “这不,今儿个才冒险出来,在附近边放哨,边寻摸点儿草根树皮,最好还带了一口肉回去。给那受伤未痊愈的兄弟们喝口肉汤,扛过去啊!” 叶斐然一阵心酸,她太清楚挨饿的滋味了,那可真不好受!她对成甯和雷玮道:“相公,雷玮,我们身上一共带了多少干粮?” 成甯身上只带了两斤炒面,雷玮身子弱,带更少。最为珍贵的是盐碗和叶斐然身上的牛轧糖。 叶斐然咬咬牙,说:“薛大哥,你先带我们去见沙玖吧。吃的问题,我来想办法解决。” 她并不担心找不到吃的,空间里养着鱼,种着果树,屋子储物间里储藏的,加上大礼包里的东西,少说也够千儿八百人开伙,管饱那种。 为难之处,在于如何掩人耳目地从空间里取出东西来…… 穿过树林,脚下土地渐渐变成红色,岩石块也变得赤红松软多孔,叶斐然东张西望:“咦,这是火山石啊……” 成甯说:“没错,这些都是火山石。你没发现我们一路往下走?我们正在走进一个火山口里。” 叶斐然对地质不太熟,她说:“火山口?” 头也不回,薛长东说:“不然你以为火山村的名字怎么来的?就是在火山脚下的村子啊。不过这些火山都死了,听说,只剩下最高峰上有个岩浆池。” 活的岩浆池…… 叶斐然一惊:“那岂不是相当于一把剑挂在头顶?” 成甯说:“火山灰和火山岩石土地肥沃,很适合耕种。渔民上了岸,自会选择此处安顿,开枝散叶,直到代代相传。” 叶斐然眼前仿佛展开了一副图画:千百年前,几艘渔船在海岸线上登陆过来,人疲舟倦。突然之间,发现一脉淡水汇入海中。痛饮一番后,渔民们沿着河流逆流而上,最终发现火山脚下这块平地,他们安顿下来,开枝散叶。渐渐地,人口越来越繁密……文明的种子,就此在这蛮荒岛屿上生根发芽。 很是感动,眼底有了星河璀璨,叶斐然说:“所以,是我们火山村的老祖宗,在护佑我们。给了我们一块避难的地方……” 雷玮道:“说不定那个白胡子老爷爷,就是火山上的神仙。” “求神拜佛,最终还得靠自己。”成甯说,“我们到了。快,把吃的都拿出来!” 薛长东几乎是一箭步,窜到了用树枝做掩护的低矮棚屋中,“小虞!沙玖!你们看是谁来了!” 第973章 文官们偷奸耍滑 第973章文官们偷奸耍滑 小虞? 小虞也在这里!! 当看到真的、活的、四肢健全浑身上下还是囫囵一块的小虞出现在自己面前,叶斐然和成甯开心得要炸开。不过相比起上去就搂着小虞又叫又跳的叶斐然来说,成甯要深沉内敛得多,只是站在一旁微笑点头而已。 没时间细叙别后详情,营地里,情况极为恶劣。薛长东说:“小虞,怎么只有你?沙玖呢?” 小虞说:“叶绍涛快不行了,沙玖在陪着他。” 几个人赶到另一处稍为宽敞点的棚屋处,血腥味和药味老远飘来,这地方显然是安置伤员用的了。两个骨瘦如柴的伤兵坐在门口晒太阳,叶斐然看着他们精神也还健旺,放心了一点。 只要斗志还在,那队伍就崩不了。 走进了棚屋,只听见沙玖传来一声响亮吸鼻子的声音,然后也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呼天抢地的。成甯轻声说:“对不起,我们来迟了。” 背对着他们的沙玖,身子轻轻一颤,回过头去,说:“成大人,皇上,我们可算盼到您二位了!” 一边说,一边把那已咽了气的士兵的眼睛合拢。 成甯拿着干粮袋子,沉着脸说:“别说那么多了,麻溜利索生火烧水,煮点儿稀的给大家伙垫垫肚子再说!” 叶斐然从来不知道,一斤炒面,竟可以兑上十几斤的清水,煮出够好几十人喝的粥来!——不过,那玩意儿能叫“粥”也实在勉强,清得可以照见人面孔,只碗底有些许粮食糊糊,放了点点盐巴和野菜干子,好歹有点儿味道。 就这,营地将士们也吃得香甜。 整个营地上下,都是一片唏哩呼噜之声。 而住着伤兵的棚屋里,吃的是另一样东西。 叶斐然原打算拿出来哄低幼版成甯的牛轧糖,发挥了她自己都没想到的大效用!长条形的糖块,小心地切成片状,放在剩下那一斤炒面兑水煮上,立筷子不倒的粥里,片刻之后,奶香味溢出,那就是吃了滋长力气的甜糊! 几乎是眼瞅着的,好几个本躺在原地进的气多出的气少,快不行了的人,喝了牛轧糖甜糊之后,就睁开了眼睛。再半日,喝下另半碗,就能够下地走动! 沙玖心酸地说:“我才知道,原来他们这不是病了,是饿的啊!” 成甯问:“你说三日之前断粮,在断粮之前,熬了多少天?” 沙玖说:“有两个多月了。一开始还一干一稀。后来两头稀。这最后多半个月,就只能清水冲面糊。” “那就是了。”成甯指了指营地另一边,几个稍为白胖些,坐一处闲聊的人问,“这些人又是谁?” 沙玖眼中闪过一抹怒火,说:“是衙门里的师爷,知事。还有两个,是从前跟崔学士混一块的,据说是什么名士。我一点儿不想带他们来的。但不带来,会暴露我们的位置。只得一块儿裹了。” 成甯说:“两个多月还长这般白胖,肯定手里有粮,你就没有问他们要?” 沙玖说:“问了,都是老狐狸,说话滴水不漏。要硬来又躺倒在地上耍赖。最可恨是那个王老头,手里拿着一支烟花,可以声传百里。他要挟我,说我们再敢硬来,就把烟花放出去,大家同归于尽……” 听得眼睛里直冒火,雷玮咬牙道:“这是他们官油子的老套路了!当初朝堂上就玩这套精熟的,最后把持朝政,反倒弄得皇上寸步难行……说到底,就是这群读书人太过坐大的祸!” 成甯说:“远的事先不说了,有烟花是吧?能报信是吧?留着粮食自己吃,见死不救是吧?” 三句问话落了地,别的人没有明白过来,叶斐然却咂摸过来了,并且在心里默默替那几个文官点了蜡——这些人惨了! …… “王大人,好久不见啊。”成甯来到王大人跟前,拍了拍他肩膀,“你看看谁来了?” 王大人本要拿捏着架子,结果下一眼看到了站在成甯身后的雷玮,脸色一变。 雷玮啥也不用说,就站在原地,对他微笑颔首。 一身帝王之气,哪怕青衫布衣,也难掩。 王大人当场“扑通”的,跪下来了,连带着身后几个,也“扑通”“扑通”的,跪成一片。 雷玮说:“众爱卿平身。” “看来大家还认得皇上的脸。”成甯道:“大顺军只剩下我们这么点子民了。如今我们得知,柳贼将不日抵达琼州郡,密谋在西江镇登基。这是擒贼擒王,剿灭柳贼的千载良机。可见天命不绝!” 众人哗然。 仿佛没有看见这些惊讶之情,就连脸上也一丝波澜都不动,成甯说:“王大人,既然眼下用兵刻不容缓。咱一条船上坐着的人了,再藏着掖着,就不合适了吧?” 利箭似的目光,投落在王大人身上。 暗地里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柳凌炀这么快来,那就在西江镇上等着投诚行了。何必跑到这贼船上……王大人忍着悔意,就像个三流江湖把式般用拙劣演技掩饰,说:“成……成大人的话,老朽听不懂。” 成甯说:“听不懂,还是不舍得?” 王大人说:“是真听不懂。” 成甯笑道:“行吧。你们把粮食藏起来,我们也不能硬抢。就吩咐伙夫今儿晚上不做他们饭行了。今天开始,我们分伙。” 听他这么说,王大人反倒放下心来,脸上表情眼瞅着都轻松了,甚至露出一丝丝笑意:“也好……我们几个早就不忍心增加伙夫的负担了。” 没想到,到了晚上,成甯竟变戏法般,打到了一头野山羊! 那可是肉啊! 大口锅煮上,叶斐然亲自动手,在锅里撒上草药,顿时营地里飘满了炖肉的香味……成甯高声爽朗地笑:“粮食没了,咱们先吃两口肉对付着!养足了力气,到火山村去,那儿有粮仓,米面管够。红薯也快能收了。也管够。” 啃着干巴巴的干粮,文官们顿时觉得手里的压缩饼干不香了。 其中一名知事说:“王大人,以往吃这李寡妇卖给咱们的压缩饼干,觉得很香甜饱腹。为什么今儿个却觉得难以下咽呢?” 王大人其实也同样的感觉,然而他不能直说啊! 恶狠狠地啃一口压缩饼干:“他们饿了那么久,猛地吃起了大荤,不拉肚子才奇怪!等他们拉得浑身虚弱腿软了,就是我们跑路的时候!” 第974章 意外大丰收 第974章意外大丰收 这一晚营地冰火两重天,一边热热闹闹吃羊肉,喝羊汤;另一边干巴巴啃一千两银子一条的压缩饼干,并且还得精心数着不能吃多了,再多就没有了。 把肚子对付个半饱,文官们搂成一团,小小声地憧憬着:“等投诚之后,还能回京城吗?” “王大人一定能的。” “王大人回京城,记得提携一下……我们一起患过难。” 王大人说:“你们放心好了,当初我去过柳相的贺寿宴,跟柳帝有过一面之缘。凭着这点交情和我的满腹经纶,百废待兴,朝中正是用人之际,我必定可以官复原职。到时候我们相互提携,不愁没有我们用武之地。” 一顿大饼画得大家伙哈喇子直往下滴,画面太美直逼当年上学堂摸鱼打瞌睡。 也不过是到了初更时分,营地里静悄悄地,就连负责守夜的成甯和薛长东,也抱着兵刃,低头合眼,人事不知。 文官们交换了个眼色,悄悄站起身,一个拉一个手拉着手,向营地外面走去。 走出了半里地,王大人咬牙道:“让我发个烟花,等山下人寻到此处来。坐轿子走,不比两条腿舒服。” 享惯了福,这段日子也受够了罪,众文官没有不赞同的。 从怀里一掏,掏了个空,王大人脸色变了。 那师爷见他在怀里上上下下的乱摸,说:“大人,怎么地啦?” “是不是要找那枚烟花?”一个声音问道。 王大人说:“是是是。谁拿了我的宝贝?那可是我从京城烟花陈处买到的东西,正儿八经能点烽火台用的……” 成甯坐在树上,手里一抛一抛,正是那枚宝贝疙瘩,面沉如水,冷笑骇人:“王大人果然藏了一身宝贝啊。我从不知道,区区一名中书省郎中,竟也官囊丰厚。也是合当大顺有此一劫!” 王大人腿一软,坐在地上! 周围现出身形来,把文官们绑成一串葡萄串,回到营地。 叶斐然早就命人点起了篝火,照得营地亮堂堂地,皮笑肉不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还是打一顿,保管什么都交出来了。” 王大人惊怒交加,朝叶斐然唾了一口:“你……你最毒妇人心!” 叶斐然耸肩:“毒不毒的我妇道人家不知道。但我一不藏私,看着冒死把自己从捕兽夹里拽出来的士兵伤口溃烂还要挨饿受冻;二不亏心,吃了雷家的米?,就不认别家皇帝,不像某些人读了圣贤书,货与帝皇家,也不管这皇帝家姓甚名谁,忠孝节义四个字竟当成狗屎吃了!” 王大人脸上好像被打了几个耳光,火辣辣地,怒道:“你、你、你!” 成甯一冷脸,“行了,别逼逼了。二丫心善,想要给你们个机会自己交出吃的来。你们自作聪明要逃走……” 微微眯眼,很是恐怖。叶斐然适时送上彩虹屁:“幸亏相公身手好,一拍之下就把那枚烟花偷龙转凤……” “所以。二丫,该狠的时候得狠点。”成甯说,“捆起来,说,你们的干粮藏哪儿!” …… 文官们被重新关起来,这次成甯直接命人把棚屋门前上了锁,正儿八经的囚禁起来了。 另一边,沙玖和薛长东,来到王大人说的那块火山岩底下,掀开,一声欢呼。不过半张桌面大、气膝高的掏出来的地洞里,整整齐齐码着油纸包! “快,去请夫人来,看看这是啥?” “肉!我闻到肉干的味道!” “还有雪花糖!牛轧糖!” “狗日的,银子!这些老儿真特么属螃蟹的,会藏!” 叶斐然闻讯赶来,薛长东打开一个油纸包,把里面的压缩饼干给她看,叶斐然一见,愣住了:“这东西,是压缩饼干?” 薛长东问:“能吃吗?” 边说,边掰下巴掌大的一块,张大嘴巴往嘴里塞。叶斐然忙阻止他:“别别,太多了!” 薛长东以为她开玩笑:“夫人,我平时一顿饭能吃三个馍馍。你现在跟我说这塞牙缝似的东西太多了?” “是太多了!”叶斐然认真道,“这是压缩饼干,是特殊制作的军粮。吃到肚子里,吸水会膨胀,只指头大的一块,就能让一个小伙子吃撑,再多一些就会活活撑死。他们有压缩饼干,难怪饿不着肚子。” 薛长东道:“意思就是,这炒饼大的一块,就够他们五个人吃饱了?” 叶斐然说:“半块就足够了。他们年纪大,身子弱,吃不多,克化不动。哇,还有罐头!” 她抓起一个玻璃罐头,加了热密封处理,里面泡着新鲜的橘子瓣儿。 看见新鲜橘子,薛长东眼睛一亮:“橘子!怎么还不坏?” 叶斐然借过了匕首,撬开了橘子罐头,一股甜香弥漫出来,附近的将士贪婪地呼吸着那味道,一个个口水大鼓大鼓的往上冒。叶斐然说:“这个东西叫罐头,也是行军粮的一种。能够很好地预防坏血病,烂嘴角,脚气。” “别的不说,也好吃啊。”叶斐然说罢,对着一个最瘦弱的少年兵,说,“你过来。” 那士兵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满脸疑惑,但很听话地走上前。叶斐然拿匕首扎了一块橘子,喂到他嘴里:“怎么样?” 少年砸吧砸吧,吞了下去,两眼冒光:“好吃!” 这种橘子罐头,就连里头的糖水都是宝贝! 压缩饼干、水果罐头……接着,也没有别的超时代的东西了。这边也有一包牛轧糖,盖着京城知名点心铺美点坊的戳子。被大家如获至宝地收起。 叶斐然心里疑窦丛生,命人提了王大人出来,说:“我有话问你,你老实说。不然我有的是让你吃苦的法子!” 王大人眼底光芒乱闪,“你先说,我不保证能回答你。” 叶斐然说:“那些压缩饼干和罐头,你从哪里搞到的?” 王大人说:“买的。” 叶斐然拧紧眉头:“从哪儿买的?我也是从京城过来,咋就不知道?” 她真的很怀疑,先前的京城,到底有多少暗潮汹涌! 第975章 这江山,即将易主 第975章这江山,即将易主 王大人说:“是在如意银楼里买的。之前,如意银楼那老板娘会不定期的在银楼里弄什么……沙龙,京中大半贵妇都参加过。我死鬼婆娘最热衷这种,就买一大堆玩意儿回来。好些东西都堆了仓库,就这些吃的,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叶斐然察言观色,倒是没发现他撒谎的迹象。 她问:“这种饼干,多少银子一包?” 王大人竖起一根手指头:“一千两……银子……” 果然是李寡妇的作风……恨不能灰尘卖出宝石价。 叶斐然冷笑。 眼见再没有藏着掖着的东西了,平白得了许多食物,营地里的人暂时不用挨饿。 叶斐然松了口气,去找成甯。 “相公……” 成甯正在和雷玮商议着什么,叶斐然从他身后趴上去,八爪鱼似的挂在了他的身上。于是周围的人都看见了,成大人那张冷峻凌厉的面孔,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抓住那纤细的手腕,嗓音低沉温柔:“怎么啦?” 叶斐然说:“好累哦。” 成甯背过手去,拍了拍她的臀背:“乖。等相公打跑了坏人,二丫就可以过回从前的好日子了。” 叶斐然用脸在成甯背上滚来滚去,撒娇。 雷玮不忍直视地说:“要不……今晚早点休息吧。再修整个两三天,我们就可以下山了。到了镇上找个地方藏匿起来,再细细盘算如何刺杀柳凌炀。” 叶斐然站起身,伸个懒腰:“没事,你们继续。我已经好了。” 沙玖说:“二丫,你不是想要和阿成在一起么?这人都成牛皮糖了,我们很识做的,还给你便是了。” 叶斐然说:“不是啦。我就是过来抱抱他而已。” 大家伙傻眼:“啊?然后呢?” 叶斐然亮出小拳头,元气满满:“然后抱够了就力气足了,干活儿去啊!” 大家伙:“……” 叶斐然走后,雷玮弱弱地对成甯说:“这怎么听着,像是二丫把你当成无忧散来吸了呢?” 大家大惊失色:“对、对阿成上了瘾?” 成甯脸上波澜不惊的:“没事,习惯就好。反正我、一直在。” 薛长东忽然噗嗤的笑出声来:“大人摔坏脑子那会儿,七八岁孩子似的,一直粘着二丫不放。这可反过来了,也真是有趣。” 大家果然觉得有趣,一下子笑起来,但看到成甯那冰块脸,顿时笑容止歇。乖乖地,继续讨论正经事儿去了。 …… 叶斐然从空间里抓出一把豆子,用清水泡在陶钵里,盖上一块湿布来发豆芽。 有人问起,就只推之前带来的。 用灵泉水洒在陶钵内,隔日就发出了三寸高,又粗又壮的豆芽。放在汤里一吊味,配合橘子罐头里的丰富维生素,好些士兵伤口、四肢溃烂的情况就得到了好转。 哪怕缺医少药,叶斐然咬着牙,发挥自己聪明才智,愣是把本来十伤八死的伤兵们,全部治过来了! 成甯摸着叶斐然的毛,赞许道:“二丫好能干。我本打算带你们到火山村里,藏匿起来养伤。如今看来大家都恢复了战斗力,能上阵砍杀了。你的功力最大!” 叶斐然说:“那当然啦。” 雷玮和小虞,独处一屋,雷玮拿出传国玉玺,递给小虞:“父债子还。” 小虞打开来,看着那枚已磨损的玉玺,双手捧起,颤抖不已。 不知什么时候,成甯进来了,低声道:“你拿着吧。” 忽然之间,小虞双手高举过头,把那玉玺举到成甯面前! 成甯缓缓摇头:“我无意于此。” 他把玉玺推了回去。 雷玮说:“等我们刺杀柳凌炀之时,你拿出玉玺,陈述你的身世。名正言顺,继承大统,这天下……可算是物归原主!” 素来镇定的小虞,此刻双手捧着玉玺,浑身发抖,星眸含泪。 …… “叮!恭喜宿主,离达成隐藏任务还差0.1%!” 李寡妇兴奋地说:“太好了,下一个世界我是什么身份?” 系统说:“剧透是不符合规定的哦。” 李寡妇说:“反正我马上就成功了,剧透一下又怎么啦?” 系统拗不过她,不情愿地说:“下个世界宿主是总裁文里团宠马甲大佬。” 李寡妇说:“有多少个后宫?” 系统说:“所有男角色都爱你哟。” “哇!那真的是太好了!”李寡妇拍手大笑,“这倒霉世界,通关太难了。早走早超生!” 系统说:“宿主,您这是嫌弃这个世界吗?” 李寡妇说:“那还用说?什么鬼世界,平白无故出来这许多枝节,还有个肥婆成天和我过不去……要不是任务没完成,我早就走了!哪儿还等到现在!” 系统不说话了。 柔儿在门外面说:“娘娘,册封的皇后翟衣做好了。皇上请您过去试一试呢。” 李寡妇赶紧关闭了系统,大声说:“来了!” 画楼船上,都是一个个的舱房,看着不断倒退的大海,李寡妇问:“什么时候才能到琼州啊?” 柔儿说:“听说明天早上就到了。” “很好。”李寡妇进了存放衣服的舱房,从这边的“甲”字船舱开始,一连十个船舱,堆放的都是李寡妇的衣服、首饰、珍玩等等。 当中一件翟衣,肩上绣着日月星辰,通体总共刺绣了九只凤凰。凤舞九天,拖摆足足十尺长,珠光宝气,凤仪天下。 任谁见到,都得在心里喊一声“好”! 和翟衣配套的凤冠,全部用点翠做成,流光溢彩,富贵逼人。 看了一眼,眉花眼笑,对于钱钱这个小爱好,李寡妇从来不变,拿捏着架子,说:“让本宫试试!” 穿翟衣工程浩大,她张开双臂,由五六个宫女围着她折腾了半天,可算穿上了。柔儿瞧着打扮好了的李寡妇,暗地里苦瓜干似的咧了嘴。 李寡妇的美,是楚楚可怜清汤寡水的美,大大的眼睛,小巧的巴掌脸,嘟起小嘴来楚楚可怜,还带了一点点神经质。然而穿上了端庄华丽的翟衣,就跟衣服把人给压扁了似的,压根不是事儿! 李寡妇问:“我好看吗?” 违心地微笑着,柔儿说:“美。” “真好看!”门外飘来一句话,是柳凌炀到了,这人跟着李寡妇的脚步,就跟狗闻着肉似的,灵敏得很,从不出错,“如意,你这么穿实在太好看了。” 看了一眼瘦得一把柴似的,几乎被凤冠压没了的李寡妇,柔儿和众多宫女不由得一起怀疑起柳凌炀是不是眼睛里糊了屎…… 第976章 李寡妇即将完成系统任务 第976章李寡妇即将完成系统任务 凌帝元年六月初一,黄道吉日,凌帝柳凌炀带着他心爱的女人——李如意,从西江镇码头登岸。 琼州郡里的小贼他丝毫没放在心上,这次他是为了登基大典来的。 而选择这里登基的原因,让天下人跌碎下巴骨:仅仅是因为,这里是李寡妇的家乡! 新的琼州郡郡治,也迁移到到了西江镇上。摇身一变,这处边陲小镇,成为了琼州郡最重要的中心!总督府,兵马司,船舶司等等,尽数搬到此处。 李如意坐在车上,和柳凌炀十指紧扣,一起游街,春风满面十分享受。 柳凌炀还有件事,带着愧疚对李如意说:“如意。之前你家乡甜水村的人,负隅顽抗,我命人洗了村。因此没有你家乡人来迎接你了,你不会怪我吧?” 殊不知李寡妇压根就没有把乡亲们放在心上,她完全没当回事:“那算什么啊,正好没有穷亲戚来烦我,不然都烦死了。” 心里大石放下,柳凌炀一把搂住李寡妇,笑着说:“你不怪我就好。反正日后我们在京城里,尽享荣华富贵,从此之后,天下都是我们的。” 李寡妇圈着柳凌炀的肩膀,给了个若即若离的笑容,说:“别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我还要去做自己的事业的。还有,不许逼我生孩子,我才不要当行走的生孩子机器。” “是是是,都依你。我的如意就是要保持美美的就好了。你想要怎么都行。” 柳凌炀爱的,就是这么特别的李寡妇。 一路肉麻,不必细说,当天晚上住进了特意赶工建造的行宫里,莺歌燕舞,大宴群臣,穷奢极恀,不必细说。 至于镇上那衰败的各个行业,那城墙根下挤成一团衣不蔽体的穷苦百姓,那郊外骨瘦如柴的饿殍……那些都不是穿越带系统有主角光环的天之骄女李寡妇该看到的。 酒足饭饱,吊足了胃口,就是不让柳凌炀圆房。李寡妇回到房间里,叫出系统:“我要再兑换美颜丸。” 系统说:“叮,终身美颜丸需要十万积分,宿主积分不够!” 李寡妇皱眉:“怎么又不够用了?” 最近她为了配得起皇后的身份,确实也在系统里兑换了不少东西……算了,她退而求次之:“那就兑换临时美颜丸吧!” 系统兑换出一颗美颜丸给她,握在手里,李寡妇笑嘻嘻地说:“这样我就是全美的皇后了!” 窗外,传来棍棒击打血肉的沉闷声音。 厌恶地对外面吼一句:“说了不许打出声音来,污了我耳朵!” 那边道歉着:“对不起!”奴才知错!” 李寡妇凶巴巴道:“打死她!死丫头,区区宫女,竟敢虚情假意,敷衍我……” 系统说:“宿主你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杀死了很多人了。那个叫柔儿的宫女,实属无辜。何必枉做杀孽。” 听都不要听,非常反感地捂住耳朵,李寡妇说:“一个纸片人而已,算个啥。弄得我不爽了我就要抹杀她,省得一天到晚的膈应我。” 系统说:“纸片人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有感情的。” 最近系统比较罗嗦,李寡妇怀疑,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里耽搁太久了,导致系统失常。她打断系统的话,说:“别罗嗦了,你这儿能兑换那膜吗?我要换一个给自己装上,不然洞房当日,糊弄不过去……”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说,“有。” …… “二丫,走累了吧?吃口干粮。” 成甯掰开一截压缩饼干,递给了叶斐然,叶斐然接过咬了一口,道谢:“谢谢相公。” 眼前忽然一花,空间说明书说:“这是系统里兑换的东西,宿主确认要吸收?” 叶斐然说:“我能吸收吗?” 空间说明书说:“20级的空间,可以完爆系统了。” 放下心来,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叶斐然笑道:“那就吸收吧。” 一阵白光闪过,她吞下了那块饼干的时候,整个空间里之前被她割掉的药材、用掉的鱼……等等等等,忽然以更多更好的状态冒出来! 叶斐然一喜,用意念问空间:“空间,为什么我的东西会多了?” 空间说:“系统里的物质能滋养空间神力。但适宜少量多次,切勿贪功冒进哦!” 叶斐然笑了:“好啊,我明白了。真的是谢谢你!” 空间说:“客气了,宿主。” 这么分了分神的功夫,叶斐然落下了成甯好几步,他停下来,在原地站着等她。叶斐然忙追了上去,大呼小叫着,夫妻走在队伍最前面,齐心合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指引着大顺军残部往山下挺进…… …… 叶斐然说:“这么一大队人马,要进西江镇可够张扬的。我们有什么办法混进去么?” 成甯说:“只能找陈家了。” 然而……如意楼里,进进出出的,竟是新官军? 叶文梁和方知事,占了一个雅间,满桌子鸡鸭鱼肉,吃得满嘴流油!方知事心疼道:“你可真能吃,这是要把我的车给吃掉啊!” 鼻青眼肿,一条腿搁椅子上,狼吞虎咽,叶文梁理直气壮:“我给你顶了锅,吃你一顿饭怎么了?要不然咱们一块到知府老爷跟前去,说你还有最大块马蹄金没有上交?” 方知事气道:“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这大半个月你天天吃我的喝我的,莫说一块半个巴掌大的马蹄金,就算一座金山,也被你给吃了!” 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口,叶文梁讥笑道:“你以为我不识数?还是说不知道你来这如意楼吃饭,从来不曾付过账?只要我这身上伤一天没好,一天就得吃你的!” 心疼得几乎要死掉,方知事捏着钱袋子,可是看了看叶文梁那比自己大腿还粗的胳膊,又怂了。 叶文梁的拳头可是很硬的! 一名女子低着头,来上菜:“您要的剁椒大鱼头来了。” 那女子身形窈窕,声音细嫩,叶文梁一下子动了火,一把抓住她,女子“啊”的一声,露出脸来,叶文梁银笑道:“这不是我们如意楼老板娘,陈思静陈大小姐吗?哎哟喂,怎么要您来上菜了,委屈了您啊,来,叔叔好好疼你。” 张开虎狼之爪,就朝陈思静身上抓去! 第977章 救南西篱(一) 第977章救南西篱(一) 陈思静躲闪着,“救命!不要啊!” 躲在暗处的叶斐然听见陈思静呼叫,一句“卧槽”,兔子似的窜了出去。成甯拉都拉不住。一脚踹开雅间的门,踹飞上前来盘问的方知事,叶斐然不知道从哪儿生出力气,一把拽住叶文梁衣领,把他狠狠推开。 叶文梁打横摔在地上,爬起来,认得是叶斐然,大叫:“小贱人,你还活着!快,来人啊,给我打死她!” 门外候着的士兵们顿时涌入,却卡在门口,进不去。 眼见事情越闹越大,薛长东急道:“大人,怎么办?” 却看到成甯已把衣袖挽起,束上,慢条斯理,杀气腾腾:“打。” 薛长东和成甯出手,把士兵们打成一团垃圾,在院子里高高堆起。 方知事看这群人来势汹汹,绝非善类,吓得在地上软成一团:“你、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成甯淡淡的说,“连我也不认识,前朝做的什么官儿?” 方知事燥红了脸说:“给秦老爷看大门……” 叶斐然说:“这是我和叶文梁的私人恩怨,识相的就麻溜利索滚蛋。” 就跟得了圣旨一般,方知事脚底抹油,逃之夭夭,当新郎官进洞房时都没那么快。 叶文梁虚了,求饶道:“二丫,一场亲人,有话好好说,别为难你叔叔啊。” 叶斐然一把揪起他衣领,说:“你也知道一场亲戚?那你为什么要放火烧村?为什么要折磨乡亲?那可是你活了三十多年的地方啊!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叶文梁抖如筛糠,忽然之间,一阵骚臭味传来——他被吓尿了! 把他重重顿在底下,叶斐然咬牙切齿,“刷”的拔出成甯腰间佩刀,对准了叶文梁喉咙!但,她的手一直在发抖,怎么也下不去! 修长有力的手,搭在刀柄上,生生把她压下来。 成甯说:“把他带到火山村里去,由乡亲们血债血偿吧。被大火烧死的人命,何止几十条……一刀杀了他,是便宜他了。” 叶斐然看着成甯,怔怔地,“刷”的一下,眼泪流下来了。 …… 把坏人都赶走后,陈思静抓着叶斐然的衣袖,好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二丫。你要帮我,帮我把南西篱救出来!” 叶斐然正想要问的,也是这个,她说:“南西篱哪里去了?” 如果有他在,不会让陈思静如此受糟蹋。 陈思静垂泪道:“大概三个月之前,他忽然说要去京城一趟……我送他出发。谁知道船还没有出港口,就被人捉了!他们一船的人,全被关在头咀码头对面的小岛上!那里面……还有谢大人、姚大人等!” 叶斐然听得呆住,身后,成甯说:“二丫,这么一些人凑一起,不会是凑巧。” 是啊…… 道理,何尝不懂! 同样的事,她上辈子就经历过了!整整一飞机的高级工程师和科学家,突然遇到事故,要不是她刚好有事改签了航班,她也会在那飞机上!那次事故之后,她所在的国家的理论发展,理论上要停滞五年!幸亏还有她,靠着她一人之力,把飞机上那个箱子里的资料硬生生背了出来,挽救了九成损失! 那段时间,叶斐然彻底白了头发,那时候她才不到三十岁! 鹤发童颜! 握紧了拳头,暗下决心,不能让悲剧重演……叶斐然说:“我们去救人吧。现在就去。马上出发。” 几乎没有耽搁,叫上了陈家还能动的家丁,趁着夜色,到了西江镇码头上。 只见码头上亮如白昼,戒备森严,薛长东说:“他们在忙着迎接柳凌炀的船队到岸。我们要想办法溜过去才好。等到了海上,火把照不到的地方,他们就没有奈何了。” 叶斐然想了想,说:“既然那小岛在头咀码头对面,为什么我们不直接从那边出发?” 薛长东说:“那边的渔船都被烧毁了。片板不许下海。” 突然之间,陈思静插嘴:“我家还有一条船!” 大家看着她。 不大习惯成为众人眼光焦点,陈思静脸一红,说:“那船既没有停在西江镇上,也没有停在头咀码头……” 众人沉默。 “那是停在什么地方?”叶斐然问。 …… 甜水村废墟里,山溪汨汨而过,发源地是三村合一的高地水库。 当初叶斐然为了抢夺这个水库,还跟甜水村的神婆斗了一场,最后释放灵泉水,净化水源,解决了乡亲们的吃水问题…… 现在故地重游,看着死气沉沉,无一活口的甜水村,叶斐然心情复杂。远处传来陈思静雀跃的小声欢呼:“还在!” 在小河打弯的地方,汇成一片较为宽阔的水面,稻草堆里,隐藏着一艘两头尖的快船! 成甯说:“陈家的船怎么会在这里?” 陈思静说:“不是我的。是我奶奶的。我奶奶很相信这儿的神婆,又脸皮薄,不想被人说她信这些东西。就在我家后院挖了一条暗河,通了西江,再通来这儿……这边的水网地带,四通八达的。” 成甯微微颔首:“那你奶奶……” 陈思静面无表情道:“死了。死了之后一分钱没有给我们二房,我大伯他们带着所有的钱跑了。” 涉及别人家阴私,叶斐然也不多问,岔开话题道:“既然有船就好办。但这么一条小船,要到对岸去也够呛……” 成甯说:“没关系,可以的。准备好武器就行了。” 薛长东也已经跃到了船上,笑道:“夫人担心太过。别忘记了,我们大人可是带着水军,剿灭过水贼的!什么船都难不倒他!”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小岛上,静悄悄的,叶斐然用千里镜看了,说:“守备很松,没几个人,都睡觉了。没睡那俩在掷石子儿赌钱。” 成甯问:“关押囚犯的地方在哪里?” 叶斐然说:“沙滩边上有个火山石砌的石头院子,一排房子,铜锁,铁栅栏,还亮着‘气死风’灯,我估计是那里。” 成甯说:“几个人看守?” 叶斐然说:“能看到的是两个。就那俩掷石子儿的。” 第978章 救南西篱(二) 第978章救南西篱(二) 成甯淡淡道:“行了。你和静静在船上等接应。最好想办法把那边的大船抢了,不然人太多,我们的小船扛不住。” 陈思静担心道:“万一他们放信号,招惹了水军来咋办?“ “你放心好了。”薛长东活动着手脚,说,“大顺的水军,除了项大人成大人的部下,全都是一坨稀屎。项大人带着水军缩在辽东。所以这儿就只剩下稀屎了。” 大家一阵囧,薛长东说:“再说,怕他们报信。把他们的焰火狼烟火折子抢走,再扒光衣服。又没有火又没有脸,不就走不脱了嘛。” 叶斐然:“……” 这主意,缺德带冒烟的……可是她好喜欢! 一言为定,成甯带着陈府家丁们,下了船,和薛长东兵分两路。不大一会儿,就隐匿在了海边的木麻黄树林中了。 叶斐然对陈思静说:“我去占船,你在这儿望风。” 陈思静说:“二丫,你小心点。” 多谢的话,她也没有跟叶斐然说,没必要。 叶斐然跳下海,在浅水中无声跋涉,边走边念:“空间,你有什么战斗类技能可以给我使用?” 空间说:“建议宿主下毒呢。” 叶斐然:“……” 空间,你已经不是我刚开始认识那个纯洁的空间了,可是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心里默默计算了一把风速、风向,诸如此类,驾轻就熟,简直不需要动她智商250的脑子,很快就选择到了合适的地方,站在了大船上风处。 用后羿之眼一扫,盘点着船上人数:“1、2、3、4、5……上山打老虎!” 这五个人,也是偷奸耍滑一般,竟全都聚在船舵舱房内,打马吊…… “自摸清一色,单吊六饼,糊了!” “哇,老周你一家吃三家……连买码的都吃了……你还是不是人!” “给钱给钱!” 竹子做的马吊声,隔着船舱清清楚楚传来,无限欢乐。 听得入神,被那欢乐气氛感染,叶斐然站在上风处,笑得眉眼弯弯的:“玩得开心哈!” 玉掌张开,露出粉末状的强效迷魂散,顺风一吹,缓缓送入船舱…… “老虎打不到,打到小松鼠。松鼠有几只,快来数一数……” “1、2、3、4、5……” 船舱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叶斐然好整以暇地走进了船舱中。 五个人横七竖八,倒成一片。 扒了裤子,拖进货仓,捆绑整齐,一切就绪。 再次打开“后羿之眼”技能,近距离欣赏了一番成甯和薛长东虐渣……铜锁打开,屋里带出一长串人来,就跟挖花生似的。叶斐然一眼看到好几个熟悉面孔……一拍大腿:“成功了!” 可是,这时候沙滩山突然多了个迅疾奔跑的人影! 成甯等人俱是一惊,拔了兵刃在手,谁知道那人是陈思静,一把扑进南西篱怀里:“相公!” 南西篱扎着两手,脸上震惊:“娘子,你怎么也来了?‘ 陈思静把脸埋在他的胸前:“这么笨的问题你还用问?我、我跟着他们来的呀!” “我意思是,这地儿多危险啊。我不是送信给你,让你跑路吗?你怎么没跑?”南西篱又是宠溺又是无奈。 “我跑到哪里去?天下都姓柳了。我没地方跑,而且还有你呀!” 陈思静越搂越紧,略带羞赧地看了一眼周围瞪圆了眼睛的人们,南西篱小声说:“好啦。先放开我吧。这儿好多人看着呢……而且,我都好几个月没洗澡了,成了臭鼬啦……” 陈思静这才放开他,不过还是扯着他的衣袖不放,又哭又笑又嫌弃的:“几个月没洗澡!呕……亏你熬得住,快到海里去洗洗!” 成甯面无表情道:“打情骂俏请靠后点。我们要趁着天黑赶紧回岸上。” …… 大船一路驶向陆地,这艘大船无论如何没办法回到原来天水镇的那湾子浅水里了。成甯硬起心肠,下令向西江镇去。 说来也是奇,直到看到岸上房屋了,也没有遭到水军盘问。 叶斐然站在船头,用千里镜到处看,说:“奇怪了。为什么岸上的守备也松懈了?” 成甯从她手里取过千里镜来,观察一轮,有了答案:“柳凌炀到了。精锐被抽到岸上和行宫里,这边自然就废了。” 冷冷一笑,“正好便宜了我们!” 叶斐然回到船舱里,陈思静正忙着照料那些囚犯,站起身喜道:“二丫,你的药和食物真有效。就连情况最糟糕的谢钦谢大人,吃了你的元气丹之后,精神也眼瞅着健旺了。” 言语之间,喜不自胜。 叶斐然来到谢钦跟前,“谢大人,你好吗?还记得我吗?” 瘦得两腮凹陷,整个人脱了形,谢钦眼睛眯缝成两道细线,但眼底下亮光莹然:“你是……叶斐然……你救了我们。” 叶斐然说:“是的。” 谢钦说:“多……多谢……” 叶斐然盈盈一拜,“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当年要是没有谢钦慧眼识珠,大胆启用她的灌溉系统,就没有后来的一切。 谢钦露出微笑,合上眼睛。叶斐然对陈思静说:“你的如意楼,能安全地安置他们吗?——这些人,都很重要。” 如果刺杀景熙帝成功,至少,琼州郡官场会大震荡。这些原本身处各个要职的前朝官员,能够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 陈思静说:“如意楼人口太杂了。不过,现在陈府只有我和南西篱居住,那里很安全。我把奴仆们全部遣散了,就可以让他们去住了。” 叶斐然道:“遣散奴仆得花钱,如意楼的进项都被叶文梁那伙人占了,你手头也没多少活钱吧?” 陈思静说:“哎呀,这你就别管了!我们家在西江镇经营多年,你觉得我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来吗?” 叶斐然一想也有道理,也就答允了。 回头和成甯一商量,成甯说:“没错,到陈府里去,比在外面酒楼要安全多了!” 听见成甯赞成自己媳妇,一旁躺着的南西篱又高兴又自豪,说:“你们也别另费心思找地方藏匿了,都一块过来。我们家地方大,房子住不完!” 拍了胸脯之后,眼睛一滑,滑到旁边的陈思静身上,南西篱语气一软,软绵绵道:“娘子,你说是吧?” 第979章 散尽奴仆 第979章散尽奴仆 一行人乔装改扮,分批混在进城的小老百姓当中,向陈府出发。 南西篱路上絮絮叨叨:“我家都是我娘子说了算。” 叶斐然:“……” 成了,知道你赘婿当上瘾了,放着神龙谷的谷主不当,也是怪人。 回到陈府附近,先找个地方藏匿起来,陈思静带着南西篱、叶斐然,一起进了府。她的庶妹陈思娴在家主持大局,闻讯赶出来,看到陈思静,惊喜道:“姐姐,你回来了!昨晚你彻夜未归,急死我了!” 陈思静说:“先别说这个。家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陈思娴摇头:“没有。也就是昨儿晚上,新的知府老爷派下了帖子,让我们这些商户出粮饷接驾。” 陈思静说:“我们家要出多少?” 对面摆出一个巴掌,叶斐然说:“五千两?” 在西江镇上,是一笔大数字了。 陈思娴说:“五万。” 叶斐然吓一大跳,说:“这得如意楼一年的利润了!” “呵呵,这三个月来,已经是第十三次了!”陈思静说,“给不起银子,就抓人。好些老朋友,已是钱粮刮尽,家里被封了,人也不见了下落!” 叶斐然咋舌:“都说卸磨杀驴,养肥杀猪。这天下还没打完,登基大典还没开始呢,就急吼吼地薅起羊毛来了?” 她张口闭口大逆不道的话,陈思娴吓得跪在地上,口中道:“神天菩萨!叶家娘子,好久不见你了,知道你素来胆子大,也不能这样嚷嚷啊!到时候传话出去,会一块儿砍头的!” 陈思静皱眉道:“你到库房里关五万两银子,去衙门交押吧!” 紧皱着眉头,陈思娴好生为难地说:“姐,这才年中。好多帐还没收回来,我们库房里……也……” “没有银子了?”陈思静烦躁地咬着指甲,低头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叶斐然正想开口要帮忙,陈思静猛地说,“你跟我来。” 她没有让叶斐然回避,出于好奇,叶斐然也跟了姐妹两过去。 一路上穿过好些院子,陈老太太的院子、陈家长房的院子、陈思静那个刁蛮任性极品大姐陈思梅的院子……全都封了封条,冷落凋零,叶斐然觉得背后毛毛的,加快了脚步。 来到陈思静自己的院子,她一言不发地,搬出了三四个箱笼,打开来。 只见里头是珠宝、衣料,琳琅满目,五光十色,插不进手去!陈思静还没说话,明白过她意思的陈思娴高声喊叫:“姐姐,不可!” 陈思静面沉如水:“衣服珠宝古玩这些,都是身外物。但陈家不能垮在我们手上!如今北境封关……父母哥哥进不来……鞭长莫及,只能靠我们自己了!等度过了眼前的难关,还愁没有更好的?” 陈思娴趴在那些箱子上,泪水涔涔而下! 陈思静一叠连声催促道:“快!趁着当铺还没关门,带两个手脚麻利的伙计去把这些东西典押换钱。要是交得晚了,白交钱不说,还得挨十记杀威棒!” 在陈思静的催促下,陈思娴没有法子,只得顺从地应了。 陈思静说:“还有,思娴,你习惯使唤的映红、映月两个丫鬟,如今还好用不?” 陈思娴一怔,南西篱说,“三小姐。家里现在有大事要发生,你姐姐打算把那些丫鬟、小厮都打发了。但映红、映月是和你从小一处长大的,感情不必寻常。你如果不舍得,你姐姐就把她们留下,日后我们有什么好歹,你也好有个伴。” 好像要求证一般,陈思娴询问的目光,投向了陈思静,陈思静缓缓点头,颜神更加坚毅如铁,陈思娴吸了吸鼻子,“那,姐姐……” 陈思静说:“我的映星、映翠,早早就配了人的。多给一点银子,烧了卖身契还她们个自由身,过正经日子去,比做人奴婢好多了。” 她话说得硬气,陈思娴和南西篱却知道,映星映翠也是跟了陈思静好多年的丫鬟,感情和映红映月之于陈思娴差不离。越发难受。 气氛一时之间沉默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很是凝重地,陈思娴说:“我只是个庶出的女儿,小时候大姐得奶奶欢心,对你是针锋相对,对我是当成牲口般,想骂就骂,想打就打。要不是姐姐从姨娘身边把我接到这院里,吃穿用度,和姐姐一样。我早就被她们磋磨死了……现在家里只剩我们两个,如果姐姐不用丫鬟服侍,难道我又比姐姐娇贵了?映月、映红跟了我多年,感情是很深,但再深的主仆之情,比不过我们的姐妹之情啊!” “待我和她们打个招呼,说几句体己话儿,然后打发了她们去吧!” 站在旁边的叶斐然,不禁对陈思娴刮目相看。 陈思静说:“好吧,就依你。” 陈思娴也不走远,到了廊下,唤过两个贴身丫鬟来。叶斐然透过窗子看过去,也不知道陈思娴说了什么,两个丫鬟都哭了起来,跪在地上,一边一个抱着陈思娴的腿,苦苦哀求着。陈思娴弯下腰,也是抱着两个丫鬟哭,边哭边说,最终两个丫鬟也都点了头。 看到这一幕,叶斐然扭过脸,只觉得鼻子酸酸的。 陈思娴两眼红肿着,走进来,轻声说:“姐姐,我这边好了。现在我要出发去当铺了。” 陈思静用力抱了她一下,点头道:“去吧。” 陈思娴走后,一直憋着没吱声的叶斐然,才开口:“没想到陈思娴平时不哼不哈的,是个重情义有主见的女孩儿。这是你的福气……身边有了南西篱和陈思娴,陈家的苦日子就长不了。” 深表赞同地看了叶斐然一眼,陈思静说:“你有我,二丫,你只要有我在,你的苦日子也长不了。我们一定会熬过这个难关的。” 叶斐然说:“快点吧。你还有银子吗?不够的话,我这儿还有。” 她不再迟疑,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大把金叶子来,“这是金叶子,还有银票和银锞子。” 看到那金灿灿的金叶子,陈思静眼都花了,吃惊道:“外面世道乱糟糟的,你竟然带着这许多银子在身上?” 第980章 朱门酒肉臭 第980章朱门酒肉臭 叶斐然不会告诉陈思静,这些金叶子银锞子,是她从前蚂蚁搬家一般,一点点地把大块的金银融了之后重新铸造,存进空间里的。她含糊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总得在身上常备着点。你快拿着吧,做正经事要紧——这个金叶子,不多不少,三分重一个。银锞子每个三钱。” 知道彼此之间不需要再客气,陈思静也就把金叶子都抓起来,又做了一番准备,这才让南西篱把全家的奴仆集中到正院中。 当着奴仆们的面,陈思静说了一番世道艰难,实在无以为继,希望下辈子再续主仆缘分之类的话,然后每个奴仆按照等级,年资等,发了数量不等的金银,最后当着大家的面,把一大叠卖身契,放进火盆里烧了。 日暮西陲,没有点灯,庭院内光线暗淡,越发衬得火盆里的火苗旺盛,照得陈家仆人们的脸红红的。不少人神色凝重,更有甚者,哭出了声。 映月、映红、映翠、映星四个大丫鬟,更是泪水涟涟,四个人突然约好了似的,一起跪在地上,对陈思静道:“二小姐,我们不走了。我们也不要工钱,只要留在二小姐身边就成!” 陈思静心一软,正要答应,视线和叶斐然接触,想起正经事来,硬起心肠道:“映翠映星,都已经定了亲了,拿着钱嫁人,做正儿八经的好人家媳妇。映月映红年纪小一些,但也都各自有技艺傍身,映月的针线活是拿得出手的;映红会识字算数,到了哪儿都抢着要你。拿了这些银子出去,做个小生意也好,供家里兄弟读书也好,强似跟着我们这艘日沉一日的烂船。我心意已决,你们莫要为难我,如果真的是对我有感情的话,就再听我一次吩咐。” 四个大丫鬟从没听过陈思静这般语气说话,肝肠寸断,到底不敢违抗陈思静的命令,只得哭着拜别。 遣散了所有奴仆,陈家大院一下子冷清下来。 叶斐然同情地看着伤感不已的陈思静,给时间她安置自己的情绪。就连南西篱,也格外乖巧,既不嬉皮笑脸,也不说他那些一点不好笑的冷笑话,只是坐在陈思静身边,任由陈思静哭湿了他的肩膀。 哭了一小会儿,陈思静坐直了身子,鼻音很重地说:“我好了。快点让阿成他们进来吧。在外头耽搁得时间长一点,危险就多一分。” …… 分成五批人,从角门悄悄摸进了陈家后院。 由薛长东分配,小虞帮着,看着士兵们井井有条地,有人做饭,有人做卫生。陈思静突了眼:“我以为……以为士兵都跟土匪似的,进门一窝蜂,要让我们自个儿做饭伺候这些兵大爷呢!” 叶斐然说:“柳家军可能会这样,但我们不同,我们是成家军。大家都很清楚,到底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你在朋友家里作客,会作践朋友的家私,吃光抹净一走了之吗?” 南西篱在旁边听着,眼底闪过一抹亮光,一闪即逝。若无其事地,他说:“我看到好些人脚步还是虚浮,是不是曾经受了伤,又没能复元?现在靠着一把子力气还能支撑,长久下去,人就得废了!” 叶斐然微讶道:“果然是神龙谷的传人!一眼就看出底子!是啊……你说得没错,但是没辙,没时间给他们细细调理了!” 支起颀长的身子,站了起来,向自己屋子走去,南西篱说:“我这儿还有一些草药,熬了汤煮了药膳给他们吃下,能滋养损伤了的脏腑,益气补血。” 陈思静张了张嘴巴,似乎有些吃惊,然后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急急脚跟过去:“我来帮你!” 吃喝了南西篱配的药膳汤,当天晚上,陈家大院鼾声如雷。 叶斐然把自己拾掇干净,爬到陈府最高的楼房屋顶上,正准备使用技能,没想到成甯跟了过来:“行宫那边,正在饮宴。” 顺着他眼光的方向看过去,叶斐然看到了,那一片建筑楼宇气派,灯火通明,映红了天空。和乌灯黑火死气沉沉的城镇形成鲜明对比。 她轻声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成甯说:“如果被柳凌炀得了天下,今天的西江镇,就是明日的大顺天下。” 叶斐然说:“虞郡那边……毫无动静?” 成甯摇头:“没有好处的事儿,虞郡世家不会做的。何况,柳凌炀是柳家的人,上到内阁、三省六部;下到各级的州郡、府衙……盘根错节,丝藤结罗,都是他们早就布下的钉子。只要给足了这些读书人吃饱喝足,他们是不会管种地的、做生意的、拉车的、打渔的、卖体力的死活的。” 眼底闪过一抹恨意,叶斐然浑身似有火焰熊熊燃烧,情不自禁地,抱紧了成甯胳膊。 成甯低下头,垂着眼睛看她:“怎么啦?” 叶斐然说:“我在生气。” “呵,生气?” “嗯,生气!” 女孩眼里,跳跃着火焰!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她不禁怀疑,这些人读书到底是为了经世治国,还是仅仅为了精致利己?读的到底是圣贤书,还是一张张写满了“吃人”的纸? 成甯道:“明日辰时,就是登基的吉时。此处没有天坛,也没有大殿,柳凌炀打算在西江镇城楼上举行登基大典。还有……册封皇后的大典。” 叶斐然说:“皇后自然就是李寡妇了。” 成甯说:“或者现在可以开始叫她李夫人了。” 叶斐然说:“相公,答应我一件事。” “嗯?” “你们一定要成功。”看着那灯火璀璨的行宫,收回视线,掠过脚下那民不聊生的破败城镇,叶斐然咬着后槽牙,“柳凌炀,必须不能当成皇帝!” 成甯说:“好。” 月亮,悄悄在乌云后冒出头来了,今夜月色极淡极浅,残月如钩,但——这是故乡的月色。 叶斐然哼起《乡村路》的调调来,心里默默地唱着原版歌词:“乡村路,带我回家,那儿是我的归宿……” 成甯忽然说:“你这支小曲儿很好听。” “是吧?”叶斐然歪过头,挨着成甯的肩膀。 第981章 还政小虞 第981章还政小虞 宽宽的,软软的,真舒服,她的心里一片柔软。 四目相对,叶斐然胆子大起来:“相公哎。” 成甯垂下眼睛看她,他的眼睛很黑,幽深不见底。 叶斐然说:“我……可以亲你吗?” 薄唇微勾,没有回答,成甯直接低下头,吻住了她。 …… 次日一早,全城警戒,不许进不许出,所有商户勒令不得开门做生意,有冲撞者格杀勿论。 宫女太监们洒扫十里,铺设了红毯,旌旗仪仗,极尽奢华。 柳凌炀和李如意并肩走到城头上,看着万民跪拜,柳凌炀志得意满,回眸,深情款款看着李如意道:“如意,你喜欢朕为你打的天下吗?” 压抑着心里狂喜和得瑟,李寡妇表面矜持,功夫做得十足:“喜欢。” 其实心里狂叫:“系统系统系统,是不是马上达成任务了?我有什么好处?” 至于柳凌炀说些什么,她压根没有听进去,保持微笑就完了。柳凌炀一看,就觉得李如意识大体,该文静的时候文静,该活泼的时候活泼,果然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配得上他给她打的天下。 未来的皇帝、皇后在城楼上,文武百官,全天下面前含情脉脉的对视,空气中有肆无忌惮的情愫流动着……司礼太监尴尬得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一条深沟……好不容易瞅着了个空子,司礼太监清清嗓子,“咳咳,吉时已到,皇上,咱们开始吧?” 柳凌炀板起脸,点了点头,越发用力地扣紧了李寡妇的纤纤玉手,就跟扣了环似的。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在司礼太监不男不女的声音中,宣读着柳凌炀亲手草拟,经过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学士润色的继位诏书,颁仪诏于天下。 柳相如今不方便做百官之首了,换成了柳相的得意门生魏文靖,他新近刚娶了18岁娇艳美妻,满面春风的,倒是给柳凌炀增添了好多喜气。今儿个负责给柳凌炀套冕服的,就是魏文靖了。 他倒是真心实意地欢喜的,连读书人讲究喜形于色也顾不上了,嘴角含笑,凤眼含春,雪白的小白脸上,写满喜悦:“皇上,得百官拥戴,请加冕。” 柳凌炀展开双臂,让魏文靖和几名官员,把龙袍冕服套在他身上。 紧接着就是册封皇后的典礼。 柳凌炀看着凤冠和皇后翟衣,喜不自胜,看着李如意道:“如意,我要让天下人知道,你是朕心头独宠。从此以后,后宫佳丽无颜色,一生一世一双人。” 李如意心里催促着“别叨叨逼逼了,快点儿吧”,耐着性子,挂着温柔微笑,等待仪式开始。 天上地上,忽然一暗,太阳缺了一块,原本的大晴天突然黯淡下来。 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天狗食日啦——不吉利啊啊!!” 话音未落,侍卫手起刀落,给那名耿直官员来了个透心凉!! 尸体被拖走,地上还流淌着温热的血,随着太阳被一点一点地蚕食,朝廷上下,文武百官的心,也在一点一点地变凉!! 柳凌炀铁青着脸,说:“继续!” 吓得面如土色的司礼太监,战战兢兢地准备开始准备读册封皇后的诏书。 天越发暗,简直如同黑夜一般……太阳在天上完全被遮掩,连一点点都不剩。司礼太监两腿直打颤,柳凌炀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侍卫“刷”地拔出了刀子。柳凌炀慢条斯理道:“你不乐意做,朕,就换人。” 心里怕得要死,但,侍卫明晃晃的刀尖子也不是吃素的。前一个官的血迹还在地上没干透呢……司礼太监展开诏书,结结巴巴地念起来:“受、受、受……” 说时迟那时快,数名彪悍汉子从城楼顶上从天而降! 当先一人,白衣素面,五官精致眼神凌厉,矫健如豹一般,正是成甯! “咄!”成甯人狠话不多,直取柳凌炀要害。大骇之下,柳凌炀夺过侍卫的佩刀,想要自卫,成甯动作快如闪电,一剑挑断了他的手筋。血光飞舞,长声惨叫中,柳凌炀手中的刀“锵锒”掉地上。 在成甯面前,柳凌炀的那点武力值压根不够看! 李如意吓得尖叫起来,拔下头上磨尖了的簪子胡乱挥舞,想要打成甯。但她穿过来之后,全靠气运加身及系统加持,压根就没有努力过。莫说古代的文字至今看不懂,就连武艺也没学两下,不但没能伤得了成甯,还差点伤到了自己。 随着成甯一块儿来的薛长东看不过眼,轻轻夺下李寡妇的簪子,好心地说:“别乱来了,乖乖的吧!” 叶斐然最后一个顺着绳子速降到阶梯上,看着柳凌炀,说:“捉住了。” 李寡妇看到她出现,眼睛红得几乎要飙血! “怎么又是你!!” 叶斐然懒得理她,对小虞道:“来吧。” 太阳从另一边开始,渐渐又变成了弯月的形状,一点一点一点地,吐出光芒来。阳光照在一身玄衣,长身玉立的小虞身上,有那年长的官员,惊讶地叫出了声! “像、像、像……” “太像了!!” 有人跪倒在地上:“昭太子显灵啦!!” 小虞迷茫地看着成甯,成甯递了个肯定的眼神过去,轻轻叹道:“你越长大,越像你亲爹了。” “他……他是……”柳凌炀哆嗦着嘴唇,瞪直了眼睛! 小虞一言不发,从怀里缓缓地拿出了传国玉玺,高举过头! “传国玉玺!” “天啊,这个少年怎么回事!” 雷玮现身出来,文武百官,越发惊慌! 雷玮说:“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柳凌炀面如土色,瘫软在地上。 雷玮看着成甯,道:“你来说吧。” 成甯说:“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臣成甯,寻得先太子雷昭遗腹子,雷远虞在生。康景帝雷玮深明大义,还政于正统。如今剿灭逆贼柳凌炀于朝堂之上,文武百官,莫不敬仰!” 雷玮道:“如今柳贼被擒,不再追究旁人罪名!” 人群中,不知什么时候潜进无数高手,把柳凌炀的手下分割开去。 而且,擒贼先擒王,那些人看到柳凌炀被制服,根本没有什么人反抗。自己乖乖地交出了武器,蹲在地上束手就擒。 等太阳重新大放光芒的时候,文武百官,跪在地上,簇拥着小虞登上龙椅。 雷玮主动禅让,奉为太上皇,另设龙椅给他安坐。 成甯为首,为小虞披上冕服,文武百官莫不心悦诚服,在司礼太监洪亮的声音中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982章 野鸳鸯,同林鸟,一看你就吐 第982章野鸳鸯,同林鸟,一看你就吐 诸事忙乱,不堪一一细述。 叶斐然特意去了地牢里找李寡妇。 不得不佩服系统的能力,哪怕被关在地牢里,李寡妇也还是楚楚可怜,俏生生的,又纯又欲的面孔,不盈一握的身段,全身似乎散发着一圈淡淡的光晕,完美勾勒出三个大字:美强惨。 看着叶斐然,主要是看着叶斐然身后跟着的成甯,扬起下巴:“我才不会屈服于你。” 叶斐然说:“你是跟我说话呢,还是跟我相公说话?” 眼波流转,欲说还休,看了成甯一眼,李寡妇对自己这个眼神很有信心,当初她就这么凭着一个眼神勾得柳凌炀注意力在她身边的女子上转移过来的。 那女子貌似是柳凌炀的娃娃亲?还是情投意合的未婚妻? 李寡妇不记得了,横竖是个炮灰。后来柳凌炀回去就退亲了,成了她鱼塘里的鱼,她甚至什么都没有做。 那女子听说自杀了,也不是她关心的,是闲聊的时候,柳凌炀说出来给大家伙取乐,她才知道有这件事。 那时候她在屋里开沙龙,好几个备胎都在,大家和睦相处。柳凌炀把那女子为了自己自杀的事儿说出来,惹得一片哄笑…… 那是多好的时光啊,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这一次……怎么叶斐然身后那男人,纹丝不动? 甚至眼睛都不看过来一眼? 对了,一定是心动了,压抑着自己。毕竟叶斐然还在嘛。李寡妇挺起胸脯,给自己语气增添了几分气场,傲然道:“自然是和你说话。叶斐然,你很有手段,我很佩服你。但是你能打倒我,不能打败我……” 大道理滔滔不绝,堪称地表最强嘴炮。 美强惨女主,就该如此临危不乱! “打个屁。”叶斐然打断她,“我来找你,就是跟你说一声。柳凌炀今天被凌迟处死了,骨架子还在菜市口,你现在是他唯一的亲人,我们行个好心,让你去给他收尸。” 李寡妇:“……” 叶斐然说:“做事吧,少逼逼。” “等等!”李寡妇叫住他们,“我、我一个女子如何做得?要有个男人陪我才行!而且要地位实力配得上柳凌炀的男人,才不会辱没了死者!” 她眼睛盯着成甯,成甯却说:“那行,就让我最得力的手下陪你去吧。” 李寡妇说:“你呢?” 成甯翻了个白眼,“大姐,我很忙,你以为我有空管那些破事?” …… 走出地牢,叶斐然戏谑地看着成甯:“破事?” 成甯说:“嗯呢。” 叶斐然说:“对不住啊,把百忙中的摄政王爷拉出来做破事了呢。” 成甯说:“我不是说了吗,只能给你半天。” 看看日头,还没落下,叶斐然说:“好像还没有满半天?” “我们去下个飞机棋,半天时间不就过去了。”成甯拉着叶斐然的手,忽然加快了脚步,“来,这次我非掷出六不可!” 叶斐然:“……” 好吧,她就不应该做出飞行棋来打发时间。 谁知道成甯手气比榴莲还臭,半时辰扔不出一个6啊!! …… 到了菜市口,只看了一眼,李寡妇就吐得黄胆水都出来了。 陪着她来的薛长东,很是鄙视:“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如此嫌弃他,他九泉之下知道,也会伤心的。” “我,我才不……”李寡妇又看了那边一眼,一阵大吐特吐之后,黑眼珠子朝天灵盖一插,晕过去了。 无奈地拎着李寡妇回去跟叶斐然复命,叶斐然倒没说什么,只说:“兴许她身子骨弱,受不住那血腥的场面。就别为难他了。我们自个儿给收拾好吧。” 薛长东道:“是。” 他好像丢垃圾似的,把李寡妇丢回牢房里。 冷不防李寡妇悄悄地睁开了眼睛,有气无力地喊:“系\系统……我……我要兑换一个傀儡娃娃……” …… 把那批被劫持了的地方官放回原来的位置上,琼州郡迅速井井有条地重新运转起来。 有好多地方还在乱着,成甯说,不能急,要慢慢来。 但是现在琼州郡暂时成为了大顺的国都,是毋庸置疑的了。 成甯和雷玮,在一点一点地教小虞如何做皇帝。好在小虞很聪明,学得很快,加上从小在山野长大体格健壮,耐操得很,不是那种病恹恹的嫩苗苗。 文武百官看见皇帝年纪虽然小,但是聪明健壮,也见渐渐收敛了小觊之心,日渐恭顺。 叶斐然放手让下面的人做事,自己反而闲了下来。 她命人把画着薛长乐\立春\雨水等人的画像,到处张贴。 自己则寻了个空子,悄悄地骑着紫韵回到火山村,原以为没有惊动谁,谁知道来到蕉园门口,发现围着满满一圈人! 吓得叶斐然赶紧躲起来,偷偷看,却发现当中那人是李大爷,正拿拐杖指着那扇破败了的门口,说得口沫横飞:“当时这门板,还是我给二丫送来的,皇上帮忙打了一杯水给我喝。那水的滋味哟,甘甜鲜美!我以为是我累得狠了,如今想来,原来是那杯水沾了皇上龙气,谁喝了谁该延年益寿啊!” 众人啧啧,好生羡慕! 叶斐然:“……” 现了身出来,笑道:“李大爷,你这样说,可是折我们的寿了。” 她骤然出现,惹得村民们一片惊慌,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村民们齐刷刷地跪倒一大片,朝她磕头! 叶斐然赶紧道:“快起来,快起啦!” 正在给自家修房子的叶里正闻讯赶来,人没到,声音先至:“二丫……不对,娘娘,您来了怎么都不提前打个招呼!” 叶斐然说:“嗨,回自己家里,有什么好打招呼啊。” 叶里正说:“你现在的身份可是跟之前大不一样了!” 看得出,哪怕是叶里正,和自己说话也都是陪着小心。叶斐然怪不自在的,说:“我就是放心不下家里,回来看看。如果能够腾出空来,就收拾收拾。” 叶里正毫不犹豫道:“那还不好办!您一句话交代下来,我们二话不说给你把房子修了啊!” “这……”按道理说,叶斐然应该顺水推舟应下来的,但看到乡亲们如此客气,倒好像跟之前疏离了似的,叶斐然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上什么滋味,就连话都不好说了。 第983章 改建蕉园 第983章改建蕉园 她笑了笑,岔开话题道,“反正也不急。你们先忙,我自个儿到处看看!” 叶里正陪了几句小心,见她确实没有别的意思,就呵斥着,把越围越多的乡亲们给驱赶散开了。 叶斐然自己则逃也似的,跑进了院子里,反手关上了门。 “怎么样?和想象的不一样吧?”头顶传来成甯戏谑的声音,似笑非笑,叶斐然抬起头,瞪着横卧在苦楝树上的他,“你怎么来了?” 成甯说:“也就比你晚到个半柱香时间——顺带看了个好戏。没想到你也会脸红啊?” 叶斐然涨红脸:“你还笑!” 成甯从树上越下,抱住了她,“我哪儿有笑了?我才没有笑。” 目光落在他微微上扬的唇角上,叶斐然:“……” 叶斐然说:“相公,我还以为我们随时可以回来。没想到……回不来了。” 把她抱得更紧了些,成甯下巴亲昵地抵在她肩上,温言道:“回不来也没关系,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了。” 他们手拉着手,院子里,房子里,到处转了一大圈。 房子被叶文梁扩了一大圈,原本菜园子再往外走一点,被挖出好几个池子,用石头粗粗地垒起,里面的水已经混浊了,叶斐然伸手一摸:“热的。看来他们说挖到了温泉,是真有其事。” 成甯道:“不知道突然冒出来的温泉,会不会影响这边饮用水。” 赞同地点点头,叶斐然说:“一样。我也不想见到乡亲们再喝那怪味水了。” 水井还在,她打了一碗清水来尝了尝,还好,水的味道没有变。 成甯尝了一口那井水,放下心,看着那房子说:“二丫,既然我们不打算回来了。我有个想法……要是说出来,你别骂我。” 叶斐然说:“我也有个想法。” 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异口同声:“我们找里正来商量一下!” …… 叶里正看着那些嗷嗷等着念书的孩子,皱着眉头道:“村学的房子被烧成了白地,你们也别急着读书了。再说,如今新皇才登基,今年的考试是耽误了,明年能重开科举就很不错啦!你们急啥!” 桂花嫂子说:“嗨,我们又没指望孩子出息到能考个状元郎什么的!就现在,城里招好多伙计啊学徒什么的,会认字数数的,人家老板就是喜欢!叶远强你这当里正的,不能看着咱们火山村的孩子找不到活干吧?” 娃娃们的爹娘一块儿鼓噪起来,叶里正才知道大家打的什么主意,索性两手一摊:“没辙!就算我能够把我自己手头的活儿放下来,带孩子们念书,也得找到个地方啊!” 他话一出口,大家面面相觑,哑巴了。 “大家不用烦恼。”叶斐然和成甯并肩出现在人圈外面,两个人都温润内敛,气场强大,非常般配。 叶里正说:“二丫,不对,娘娘,您……您这话什么意思?” 叶斐然递了个眼神给成甯,“相公,你来说吧。” 成甯说:“我和二丫做了个决定,把蕉园送给村里公家,用作村中学堂,希望能够对乡亲们有用。” 短暂的寂静过后,爆发出阵阵欢呼:“太好了!” “真的是太好了,二丫阿成,你们真是大善人!” “啊呸,你这条狗舌头,混叫个啥呢!要叫王爷和娘娘!” 成甯等大家安静一点儿之后,才说:“但是那屋子需要经过简单的改造才能使用。我和二丫都各自有公务在身,抽不开身来,就让大家出点力气,至于钱——不是问题!只需要把蕉园改成学堂的样子,就好了。” 就有人高喊:“那必须是让莫五叔来挑大梁了!他那手艺,十里八乡数第一!” 叶斐然说:“图纸我会设计好的。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就辛苦各位乡亲了。” 雪中送炭,还态度谦和,丝毫没有当了摄政王的架子。受尽了苦难的乡亲们,好久没有见到这么为民做主的大官儿了,感动得热泪盈眶。 于是,从当天开始,蕉园开始了如火如荼的改建…… …… 系统帮李寡妇从牢房里脱身出来,为此用掉了不少积分。 李寡妇躲在暗处,咬牙切齿地咒骂系统:“你还能更坑一点吗!我已经是事实的皇后了,这样都不算我完成任务?” 系统说:“没有正式册封就是没有完成。不过宿主还有主线任务没有做完呢,可以继续努力哒。” 李寡妇说:“还有什么主线任务?” 系统说:“任务一,攻略三名男神之一,一生一世一双人。任务二,成为本朝首富。任务三,无偿留下一样可以流传百年的惠普发明。” 李寡妇说:“我不是做了蛤蜊油吗?” 系统说:“可是你用你的发明去卖了钱,就不算无偿了。” 李寡妇急红了脸,放出一大串脏话,系统好生耐受着,最后发出“滴滴滴”的红光警报,李寡妇才说:“那也是我发明出来的啊!” 系统说:“严格来说,蛤蜊油是系统里积分兑换的方子,也不算是你靠自己发明的。” 李寡妇梗着脖子道:“反正我在这个世界里做出来的,就算是我的!” 看到系统没反应,李寡妇眼珠子一转,服软了,说:“那成为本朝首富要怎么整?我现在能兑换的还有什么东西?” 系统说:“宿主你隐藏任务失败了,如今已经没有可能当上大顺皇后。所以你之前的积分要追回。” 听说到手的积分还要追回去,李寡妇慌了,“那怎么可以!我都已经花了!” 系统说:“用在宿主身上的道具,系统可以用六折回收的。” 一阵红光闪过,李寡妇看到自己身上飞出很多很多道具,什么口才、美颜、仪态等等等等,飞到系统货架上之后,积分面板上涨了,然后那串数字上涨到一定之后,开始下降,直到——归零! “不要啊!”她惨叫起来! 被扣掉了道具加成之后,李寡妇的颜值下降了很多很多,瘦弱、苍白、仅仅称得上清秀。周身那种层彷如烟雾般的光晕也消失了。 她说:“那我要怎样才能当首富嘛!” 第984章 斯文官司 第984章斯文官司 系统说:“万丈高楼平地起,这边建议你做个小生意也可以,你在开始穿越之前,也是大学毕业的呢。” 李寡妇皱着眉头道:“那我得等多久啊?你就没有一个稍为努力一下,就可以月入十万的方法吗?比如说……写个畅销话本子什么的?或者开酒楼!” 系统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宿主都可以放手去试试看呢。” 于是李寡妇还真的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开始执笔写话本子。 头两天还好,第三天上,她卡文了,死活写不出来。 系统说:“宿主终于开始努力了,如果写不出来的话,不妨出去走走,说不定会有新鲜的灵感。” 这是个好主意,李寡妇二话不说,穿了男装,乔装改扮出门。 她这边跑路到了广梧郡和湘南郡交界处的八步镇,这地方汇通两郡,是江陆两路的交通枢纽,非常繁华。各处的茶肆、酒楼、乃至烟花柳巷之地,都驻扎着身怀本事的江湖说书人。 随便拐进了一家茶座,那穿着夏凉布长衫的说书先生,正手拿惊堂木,说得口沫横飞:“话说那张泉入赘了江南布行第一家的苏家,做了赘婿之后,隐瞒了身上十八般武艺,甘愿在石榴裙下做小伏低。眼见娘子苏大小姐苏曼宁被妹妹欺负,忍无可忍,暗搓搓地动起了脑子,要如何让那苏曼宁的妹妹吃点苦头,为自己娘子出口恶气才行……” 李寡妇坐在角落处,听了俩耳朵,哑然失笑:“什么鬼,竟然抄袭我的书!” 她没有掩饰自己的音量,顿时一茶座都听见了。 那说书先生怫然不悦,对着李寡妇道:“这位兄台好没礼貌!我这话本子,是正儿八经地花了一两银子,在书商处购得,经由局部改动,原着作者非文子。非文子的故事新奇曲折,每年写一本,如今已经有三四本话本子风靡全国,你空口白牙,怎能说人是文抄公?” 李寡妇成竹在胸道:“你这个话本子,后面是不是在说那个男主角,如何扮猪吃老虎,一步一步吊打他的敌人?是不是怎样逆袭,把江南布行做到全天下,最后更加登堂入室,位极人臣?” 被她说中了一般,说书先生怔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就是我书中的内容啊!”李寡妇哈哈大笑,好像抓住了那说书先生的痛脚一般,“那个非文子就是文抄公,把我的书拿去抄了赚钱!你快告诉我,他人在哪里?我要去衙门告他!根据大顺律例,剽窃他人文章,可是要判断指之刑的!” 说书先生窘迫道:“我还真不知道非文子人在哪里,可能……可能卖书的书商会知道?” 李寡妇说:“那就带我去找书商!哼,我要他赔钱!这可是我的精神损失费!” 忽然之间,好像找到了一条生财之道! 眼见有热闹可看,茶楼里的茶客来劲了,纷纷鼓噪着要去找书商,看看到底这么精彩的话本子,是不是剽窃而来的。说书先生之得硬着头皮,把李寡妇带去了八步镇最大的书店——开卷书店。 一路上,人越来越多,那书店老板正躺在懒佬椅上喝茶,冷不防瞅到乌央乌央一大片人朝自己书店门前冲过来,惊得弹起来:“颜先生,你这是给我拉了大生意呢?” 说书先生颜先生,苦着脸说:“张老板,我在茶馆里说着非文子最新的话本子《商门赘婿》,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一名妇人,非得说非文子的书是抄她的,嚷嚷个没完,还要找你来索赔!” 张老板原地蹦起三丈高:“什么文抄公?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证据呢?” 颜先生说:“她把后面的剧情说出来了,还真的差不离!” 李寡妇得意地说:“没错。这剧情和我的书一模一样的,还不是剽窃?按照大顺律,剽窃别人文章,是要砍手指的。贩卖剽窃作品者,同罪!你要是识相的话,就跟我私了!” “我呸!”张老板看着李寡妇,说,“你口口声声喊剽窃,证据呢?你倒是把你的书拿出来,咱们一句一句比照着对啊!” 他问李寡妇要书,李寡妇才想起,自己的书,貌似只写了个开头…… 她挺直腰板,“我已经把接下来的剧情说出来了啊!这不就足够了吗?” 语气有些发虚。 “呵呵,”颜先生也回过味来了,冷笑,“脑子里想的,跟白纸黑字写的,那可差远了!我还想我明年能中状元咧!” 周围围观的百姓,哄笑不已,周围的空气一时之间快活不已。 李寡妇满脸燥红,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张老板看老鼠似的看了她一眼:“看来是个碰瓷的。莫管她,大家散了散了。” 也是他做生意甚为厚道,打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李寡妇却不是个识相的,更重要的,是那些爽文剧情是她打算要写的,这怎么就被个古代书生爬了头呢?明明都是些低贱单纯的古代人,只配被她智商碾压,跪在地上喊666就够了! 她发了狠,道:“我不管,你们就是抄了,我要去告官!” 一扭头,冲出人群,直奔衙门! “咚咚咚”,衙门的县令倒是敬业,很快就升堂。把李寡妇和张老板等人,都拘了进来,惊堂木一拍:“堂下所跪何人!” 李寡妇说:“我是原告,我要告这个书店老板,还有这个说书先生,公然贩卖,表演剽窃了我的作品的抄袭书!” 这种斯文官司,八百年难见一回,所以衙门内外,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就连县令也感到新鲜,“哦?根据大顺律例,剽窃他人文章的,要处以断指之刑。贩卖、说书、演出的,酌情予以不等的责罚……你是……开卷书店的张老板。嗯,你有什么可说的?” 很显然,县官和书店老板认识。 李寡妇被迫害妄想症上头了,狐疑道:“你们俩认识,会不会偏袒他的啊?” 县官:“……” 第985章 写什么狗屁书,是撩汉不香吗 第985章写什么狗屁书,是撩汉不香吗? “来人,此女子藐视朝廷命官,信口开河。打十棍杀威棒再说!” 李寡妇被揍了十下,重新带到堂上的时候,明显没有刚才那样嚣张了。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受皮肉之苦,之前几年都一路开挂的,她怂了! 县官懒洋洋道:“怎么剽窃?剽窃了你的哪本书?剽窃了多少?口说无凭,本官只看呈堂证供!” 李寡妇只好拿出自己怀里的本子,说:“呐,你看,开头两章基本上一模一样……” 师爷亲自把本子呈上给县官,县官翻了两页,脸色“刷”地黑了! “大胆刁妇!”县官一拍惊堂木,勃然大怒,“交上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是开玩笑!把她乱棍打出去!” 大家伙凑上前一看,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这什么东西!” “这是字吗?我家才开蒙的小子写得都比她好!” “傻大黑粗……浪费笔墨!” 李寡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她靠着用系统道具把自己的才华提升到了很高,根本就没有好好下过功夫在笔墨上,只需要把前人的古诗词抄过来,念出来,语气抒情一点,感情充沛一点,就把鱼塘里的鱼儿们感动得恨不能血崩,自然有人亲自写了字送到她手上…… 比如说放在从前,她要写个话本子,只需要读出来,柳凌炀早就用标准蝇头细楷写好给她了!说不定,还会直接刊印发行! 只不过她嫌背一整篇小说出来太过麻烦,所以也就有空了抄两首诗词露一手……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被县官一顿乱板子打出衙门,张老板和颜书生“呸”“呸”唾在李寡妇身上,张老板说:“我就说你是来碰瓷的,才写了两页纸的开头,就敢大言不惭!” “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有人家非文子先生那么好的文采吗?人家非文子先生一套三卷本的话本儿,哪次不是眷抄得整整齐齐的送到印刷坊去?”颜书生道,“不学无术的东西,好好回去练三年字再说吧!” 李寡妇一瘸一拐地回到客栈里,又气又恨,把写了两页的书稿撕得粉碎:“我不写了!” 系统说:“宿主,你才写了两天,就不写了?” 李寡妇冷笑:“哼,我要是写了,还有什么非文子文非子的活路吗。做人还是要善良,我还是不跟那些古代臭穷酸抢饭吃了。想一想,肯定有别的法子更容易。” 但是绞尽脑汁想了……也就想了一个时辰不到了,似乎来到古代之后,一直忙着跟各种权贵打交道,讨好别人,走捷径最快速度拿到好处……真才实学,半点儿没有。 最后李寡妇狠了狠心,说:“算了,还是攻略律靖阳比较容易。只要我和他成亲了,那就算完成任务,可以离开这个倒霉的世界了,对吧?” 系统说:“是的。必须明媒正娶。” 李寡妇说:“那还不容易。律靖阳本来就是第一个对我心动的男子,现在被迫和那个公主成亲了,心里也只有我。我才是他元配妻子呢。” 系统:“……宿主,如果要系统确定达成成就,必须要拜天地才算呢。” “那就让他休了那个什么雷珂,娶我呗。”李寡妇说,“没法子,我现在只能屈就他了。若氏那种穷地方,风沙又大,环境又恶劣,吃得又不好,唉,真是委屈了我了。” 系统:“……” 一拍大腿,“再这样,也比写书好。写书太特么辛苦了,就不是人干的。写什么狗屁书,撩汉不香吗?” 系统:“……” 李寡妇絮絮叨叨着,完全没有留意到,系统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声响。 …… “哇,好漂亮啊……” “才短短半个月时间,就改建好了。真快。” 叶斐然在村民们的陪伴下,来到新落成的蕉园学堂里,一步一步细细游览。虽然图纸是她自己亲手画的,主要建筑布局大体上也都跟原本的家里一致,然而她还是感到很新鲜好奇。 一共三进院子,头一进,是伙房、杂物房、迎来送往的门房等等;第二进占地最大,是书院的主体建筑,原来的堂屋,改成了拜孔子像的中堂,左右各有三间屋子,可以供启蒙到秀才不同水平的学生读书。第三进用一处月洞门隔开了,里面是两排共十间厢房,是生员宿舍。 原来的改成了操场,铺上了草坪,叶斐然特意要他们把天气箱保留下来。她说:“千万不能像从前那样,只知道四书五经,不知道有天文地理了。就像那柳凌炀一般,就连有日全食都不知道。但凡懂得尊重一点钦天监,也不至于成为天下人笑柄。” 叶里正说:“你是指那次天狗食日吗?这都能算出来?” 叶斐然说:“按照我教的法子,就一定能算。到时候,南西篱先生在此教书,他也精通算数。还会把破败了明海学堂里,走散掉的夫子和山长寻回来,文理并重。” 叶里正心花怒发,捋须而笑:“大善!大善啊!” “还有我们呢,我们沙坛村的人,还可以来这儿教武功!”门口多了个声音洪亮的高大身影。 叶斐然喜出望外:“舅舅!” 苏叙大步流星走到她面前,纳头便拜:“草民苏叙,叩见摄政王妃娘娘!” 叶斐然急得直扶他起身:“舅舅,你这可折煞我了!快快请起!” 苏叙起来之后,叶斐然方才按照晚辈之礼,给苏叙敬过。大家看见她井然有序的,心里又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苏叙说:“王妃娘娘……” 叶斐然说:“舅舅,你还是叫我二丫吧!别生分了!” “好,二丫。”苏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怎么样,你舅舅我厚着脸皮,毛遂自荐……” 叶斐然吓得不轻,说:“舅舅,我可没听说过你会武功啊?” 苏叙说:“当然不是我。是推荐两个我们村的年轻人,来做这个书院的护院武师,还能教一下生员们一些拳脚功夫,强身健体。不至于说穷秀才,死读书,手无缚鸡之力。” 叶斐然看了看苏叙带来的那俩后生,只觉得面熟,但是年纪又对不上号,就说:“这两位……我是不是哪里见过?” 第986章 师资力量 第986章师资力量 苏叙笑着说:“天底下再没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东家,他们不就是苏佃户和罗氏的大儿子、二儿子呗!” “什么?”叶斐然惊讶坏了,赶紧扯过那两个后生来,上上下下地打量,“我的个龟龟!你们是见风就长的吗?咋现在个头比我还高了?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这两个小伙子,都是黑黑壮壮的模样,宽肩窄腰,脚步沉稳有力。 其中一个年纪大点儿的,憨憨一笑,道:“我叫苏单。” 小的说:“我叫苏双。” 叶斐然笑道:“好,好名字。好记。” 苏叙说:“你总是忙,一年到头不见影儿,我帮你代为打理那些良田,见这两个孩子长得好,就自作主张,把他们带到了镇上,我的竹器铺里做学徒。晚上闲下来,就跟隔壁武馆的师傅学武。学武的这股风气,因此而起。这次可真的是派上了大用场了!” 叶斐然听见,更加欢喜,就说:“如果他们能行,真的是再好不过了!在我们这儿当护院武师,一应吃穿用度供给,跟教写字念书的先生一样的。只是你们自己也得学字,不许打字不认得一个——” 苏单和苏双兄弟俩欢喜地答应了,看得出来,他们心里对认字十分向往。 “还有,我可不能凭着空口白牙说了,就答允了。”叶斐然说,“得让人来考校一下你们,通过了才行。” 苏氏兄弟异口同声道:“拳脚底下见真章,这是应该的!” 叶斐然点头道:“很好,薛大哥,麻烦你来一下!” 薛长东闻讯而来,叶斐然指着他俩,说明了情况。 薛长东爽快道:“行啊。我也不一个一个来了,你们兄弟俩一块上吧!” 苏单和苏双兄弟俩对望一眼,说:“大叔,拳脚无眼,我们不占你便宜。” “哈哈哈哈?”薛长东乐了,“占我便宜?没事儿,就让你们占了便宜了!如果你们能够拔下我头顶发簪,我就一人送一把好武器给你们!” 学武之人,对好武器无不渴望,苏单苏双心动了,拉开架势,一左一右冲了上去…… 然后,手底下走不过三招,双双被薛长东打飞。 薛长东哈哈大笑:“不错不错,好歹能让我活动了一下筋骨!” 苏家兄弟在地上爬起来,又惊又愧。苏单对叶斐然说:“王妃娘娘身边真是高手如云,刚才是我们兄弟太托大了!” 苏双道:“真的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太厉害了!” 叶斐然含笑不语,问薛长东道:“他们两个行吗?” 薛长东道:“教教读书人,做个护院,那是足够了。来,我们到那边去,我教你们每人三招!” 见识过他的功夫,知道这是世间罕见的高高手,竟意外能够得到薛长东说指点他们。兄弟两知道这个机会比得了武器更加难得,欢天喜地地跟着薛长东去了。 叶斐然和叶里正、苏叙等人,继续参观书院。 参观完之后,十分满意,就连灶屋也来了个大改造,改成了适合炒大锅菜的大灶。叶里正指着那四个灶口的“老虎灶”笑道:“二丫,你这个老虎灶很好,一个灶煮汤,三个灶烧水,难怪以前你们一家人那么穷,身上却总是干干净净的,香香的,原来一直在用热水洗澡。可见从从前开始,就是会过日子的。” 叶斐然说:“那是当然,喝热水是好习惯。以后书院启用了,大家都要喝热水。统一配给,无限供应。尤其是早上刚起床时,喝一杯热水,既可以润嗓子,又能通便润肠,坚持得时间长了,比长年吃燕窝还有效呢。” 叶里正连连点头,命人记下来。 这天晚上,叶斐然做东,邀请叶里正及几个先生,在如意楼里摆了一桌子雅宴。 叶里正说:“在家里凑合吃点儿得了,去什么城里,多破费啊。” 叶斐然说:“这点小东我还是做得起的。实在是要重新开书院的话,有几位贵客还在城里,年纪也大了,行动也不方便,倒不如我们辛苦动动腿了。” 叶里正一脸纳闷,苏叙说:“二丫,你要不嫌弃的话,舅舅可以跟你一道去,撑撑场面。” 叶斐然欣然答允:“好啊!”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坐上四马拉的大车子,往镇上去呗! 大战刚过,百废待兴,陈思静刚收回如意楼,迎面见到叶斐然,愁得不行:“二丫你来得正好。我这边派了四五个伙计到十里八乡扑腾了一整天,也才张罗到三四只小母鸡,十来斤不到的鱼虾,猪肉倒是还有半扇,够不上格款待你的客人啊!” 幸亏这事儿难不倒叶斐然,嗝都不打一个,叶斐然直接的说:“我来出料,你大师傅还在对不?手艺还在对不?” “对对对。”陈思静说。 叶斐然说:“那你先给我招呼着客人。” 转到街角外面,买了个新的箩筐,寻了个无人角落,叶斐然一样一样从空间里往外掏东西。 “三条大草鱼、十斤海虾、一块虞郡火腿,再加上一些山里拾的菌子,以及鸡蛋葱蒜辣椒什么的……”叶斐然想了想,抓出一大把辣椒,“搞点辣菜吃吃也不错。金银菜大黄瓜这种营生好久没吃了。” 把箩筐堆得冒了尖,叶斐然“嘻”的一笑,想起刚穿越过来时,就是靠着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集腋成裘,一点一滴让家里人生活好起来。多年以后,想吃的还是这些东西。 美滋滋地弯腰要背起那箩筐,差点儿好险没闪了腰! “哎哟喂!怎么这样重!” “嘻嘻嘻……” 角落处传来肆无忌惮的笑声,叶斐然应声扭过头去,看到某人一身便服,头戴幕遮,黑纱垂面,只一双黑水晶般的明亮眼眸,隔着黑纱也能感受到一清二楚,不是成甯,又是谁? 叶斐然老脸一红,“你笑什么!快过来,我的腰,我的腰……” 俊脸直抽抽,笑意盈然,成甯快步走过来,先把她从箩筐上拎起,然后自己轻松背起了那筐东西。 “要去哪儿?” “如意楼。” “娘子这会儿兼顾给他们跑腿送货啦?” “嗯呀,都是下自己肚子的货,我不亏。” 第987章 宴客 第987章宴客 叶斐然看着成甯轻松自如走在街上,纳闷道:“奇怪了,这东西我过去也能背起一筐来,还能再提十斤八斤大米什么的……怎么现在倒退了呢?” 成甯头也不回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居移气养移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多久没有干这种搬搬扛扛的体力活了,搬不动是正常的。” 叶斐然低声道:“喔……” 成甯大摇大摆的样子,她蛮担心的,拉住他说:“你怎么跑出来了?被人认出来咋办?” 摄政王不呆在行宫里扶助小虞,在镇上给自己当搬运工,怎么听怎么不务正业…… 成甯说:“来找你啊。” 叶斐然:“……” 叶斐然说:“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斐然满脸通红,感到有力没处使……嘤嘤嘤,她讨厌和成甯斗嘴! 成甯笑了笑,看着她,“我就是来看看我娘子办事儿顺利不顺利。” “还好。”叶斐然说,“我自己能处理好的。嗯,地方到了,你放下东西,去做你的正经事吧。” 成甯把东西放在如意楼柜面上,握着叶斐然的手,也没硬要留下,“那好。今晚早点回家。” 叶斐然点点头:“嗯嗯。”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叶斐然嘴角浮起笑容,甜丝丝的。 …… 陈思静跑出来道:“二丫,你回来了,哇,这么多好东西?” 叶斐然说:“你赶紧让大厨动手吧,剩下有多的,留着你自用。挺过这段日子,到了夏收季节就行了。不至于闹饥荒的……嗯,我的客人呢?” 陈思静说:“才说呢,马上到了!” “那我们赶紧的!” 东西送到后厨,如意楼大师傅看见,眼睛都亮了:“我的菜刀可是好久没有开杀戒了。今儿个正好捣鼓一味切脍鱼片给你们尝尝。” 叶斐然抱拳道:“贵客嘴刁,有劳大师傅了!” 搁下一分银子赏钱单独给大师傅,又搁了三分银子让伙计们分了,叶斐然回到“天”字第一号雅间里,专心候着贵客们上门。 叶里正问:“二丫,你还请了谁啊?” “邓老先生,里面请!这都候着了呢!”一叠连声笑语殷殷的,跑堂小二功夫不减,叶斐然一眼看到门外一个清癯的长衫身影出现,就说:“说曹操,曹操到。来了来了。” 等到人进了门,叶里正和那几名先生大吃一惊,齐刷刷站起来,一块儿躬身:“邓山长!” 叶斐然这最后一名贵客,正是明海书院的山长——邓山长! 说起来,他的孙女邓小溪,和叶斐然还有过数面之缘,后来嫁了人生了子,没了音讯。也许人生就有好多这样的偶遇,原以为只是交情的开始,没想到就是结束。 邓山长站在门口,讶然道:“今儿个人好齐呢。” 叶斐然说:“还不是看您老人家面子上,来来来,请坐。” 也不急着聊正事,坐下来之后,送上二咸二甜开胃菜,左不过是些腌萝卜煮花生米话梅之类,在如今刚刚乱过的天下里,是难得的了。 然后就是上菜——白切的小母鸡,配上沙姜汁;虞郡火腿和五花肉合蒸;红烧大海虾;山里菌炖汤。 任谁来了,看到这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一桌子,都得喊一声好! 最精彩的,就是大草鱼一鱼两吃。 用空间灵泉水养了好久的大草鱼,肉质紧致细嫩。肉切成薄如蝉翼的鱼片,随着滚热的高汤一起上,临吃的时候把鱼片在汤里一推,眼瞅着从透明变雪白一片,夹上姜葱酱油送入口中,鲜美绝伦。 鱼骨、鱼尾,裹上蛋清面粉炸得透透的,着实是下酒好物! 酒过三巡,席面上的菜肴也下去了七八分,叶斐然递了个眼色给叶里正,叶里正壮起胆子,说:“先生,我们村里新近拾掇了一个书院,想要重新把学生们归拢起来,攻书进学,以备日后重开科举之时,能够及时应考。眼下缺一名坐镇之人,想来想去,满宁县只有邓老您有资格坐这个山长之位。如今虚席以待啊。” 本以为这是顺水推舟一句话的事儿,没想到,邓山长皱眉道:“你要重建书院,我很高兴。但……你说那书院,在你们村子里?火山村?” 叶里正说:“是。” 邓山长就问道:“明海书院的房屋还好好的,虽说被乱军征去做了那官伎寨……但,不日官府将要发还。为何不在原址复建?” 叶斐然:“……” 心里想道:“我也不知道明海书院还在啊。再说了,那边巷子狭窄,那书院后墙就贴着月牙巷,好多生员就是这么找勾搭了窑姐儿学坏的。我才不乐意把我家书院建在那种地方咧。” 她也是耿直,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说出来了:“山长,明海书院好是好。可年深日久,人口渐多,房屋早就不敷使用了。后面还挨着月牙巷,烟花柳地的……嗯,古时候孟母还三迁咧,如今趁着有机会,换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让生员们可以专心念书,也很不错呀。” 翻了个白眼,满脸写满讥诮,邓山长冷笑道:“你也配称孟母?” 丝毫不顾叶斐然的面子。 苏叙不爽了,插嘴道:“邓老先生,好好说话不行吗?何必出口伤人?” “她只是区区一介女子,让她坐在席面上,我乐意坐下来,就给了她天大面子了。”邓山长站起身,“还再三提要求?她也配?你们啊,一个一个,有辱斯文,太让我失望!” 竟提脚就走了。 剩下一桌子人,面面相觑,气氛好不尴尬。 罗夫子首先站起身来说:“成家娘子,我绝对没有看不起您的意思。刚才邓山长的话,也不能代表了我们所有读书人……我,是愿意到新书院去做夫子的。” 其他几名先生,有附和的,有眼神闪烁不说话显然是动摇了的。 叶斐然仍旧云淡风轻地,似乎邓山长刚才的话对她完全没有影响,就连笑容都不带起波澜的:“刚才邓山长胃口不错啊?” 目光滴溜溜的转,落在上首座位上,鸡骨头堆得小山似的。 第988章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脸上碾过去了 第988章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脸上碾过去了 苏叙说:“邓山长刚才添了三次饭,都是我给他添的。” 众人俱是一怔,有些人嘴角就抽抽了,想笑,笑不出来。 ——拿起筷子吃肉,放下筷子骂娘。 “行了,人饿急了吃得自然多一点。”叶斐然倒没怎么笑,轻描淡写地换了话题:“说点儿别的。如果大家乐意去蕉园书院做夫子,那么留下来,我们聊些具体的事儿。如果没那个意思的,现在可以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记得到柜台一趟,略备了点薄礼给各位带回去。” 她话说得客气,软和,诚恳之意溢于言表。 于是又有三个夫子告辞离开,只剩下罗夫子和另一个夫子在。 叶斐然对罗夫子道:“罗先生。现在开始,您就是蕉园书院的山长了。叶里正实在忙不过来,不过,他会来上课,村里需要什么杂事帮忙,也能够让他来出力的。两位一里一外,我相信书院一定会办好。” 罗夫子眨眨眼睛,惊讶道:“成家娘子,你不是属意邓老做山长吗?这……我何德何能……” “我压根没打算请他做山长。从头到尾,我都是属意你来做的啊!”叶斐然咯咯笑得狐狸似的,扳着指头,分析道,“第一,罗夫子您当年仗义执言,不畏强权;甚至为了维护正义,主动请辞离开明海书院。说明您品行很好。第二,除了小虞之外,您带的学生里,中举的比例是最高的,证明您学问很好。第三,您离开明海书院之后,去了琼涯县的东屋书院教书。那边的山长去年被乱军杀死,是您带着东屋书院的全体夫子、生员,长途跋涉,躲到了赛扁鹊的药庄中,保住了三十多条人命。证明你能力很强。有了这三条,加上您如今也才四十多岁,身强力壮,我为何要舍本逐末,去强行要已经古稀之年的邓老出山?” 罗夫子嘴唇翕动,眼底,隐约有波光粼粼。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 叶斐然话还没说完:“用人唯能,用人唯善!如果还按照从前那一套,论资排辈,也不过落到从前那样,让思想僵化。而年纪大辈分高的,又养成门阀、学阀风气,名义上是师生关系,实际上丝藤结萝,沆瀣一气,脏不可言,最终就是养成了柳贼一门那种……国之蠡虫!” “我的书院,是要为国家培育人才的……真正有用的人,不拘一格降人才!而不是那种精致利己的……满腹经纶的蛀虫!” 她这番话,语气不高,然而振聋发聩! 在座的几个夫子,满脸震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叶里正带头,苏叙跟着,罗夫子第三……大家齐刷刷站起来,对着叶斐然长揖在地! 当天晚上,叶斐然回到行宫里,她和成甯住的小院子中。 关起门来,她把宴席上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跟成甯说了。原是夫妻之间聊天的谈资,没想到成甯很认真,说:“二丫,你倒是提醒了我。这法子好。” 叶斐然一愣:“怎么啦?” 成甯在屋中,背负着手,走来走去:“柳相的祸乱,归根结底,就是科举以文取士,形成了所谓的师生风气……治理一国,少不了饱读诗书的人;同样的,也少不了舞刀弄枪的……要两条腿走路,才稳固。不然肯定会出问题!你这种做法,给我提供了思路。” 叶斐然说:“是吗?我只是单纯做了个简单的局而已。现在传出去,是邓老自己不乐意来新书院的,这就可以堵别人的嘴了。” “一边堵他们的嘴,一边让他们的嘴,说我们要听的话!还要让他们不光嘴巴要说话,双手也要做事!嗯,没错,就是这样!”成甯越说越高兴,忍不住抱起了叶斐然,亲了她一口:“二丫,你真棒!” 放下叶斐然,成甯进了书房,一关就是一整晚。 倒让叶斐然,抱着枕头滚了半天才睡着,很是不爽。 …… 次日,叶斐然迷迷糊糊地,还没醒过来,鼻子一冰,被捏住了。 “小懒虫,起床啦。”成甯慈爱的姨父音,在耳边响起。 叶斐然闭着眼睛,翻了个身,挣脱成甯的手指——肉包子的香味却飘入了鼻子里。 喵呜!起床!吃包子! 热乎乎喧腾腾的包子,一口咬下去,肉汁四溢,叶斐然含含糊糊道:“相公,你做的包子永远都那样好吃!” 成甯微笑道:“好久没有做给二丫吃了呢。” 叶斐然说:“那是,你脑子坏了那两年,恨不得喝水都要我喂你。哪儿还会做包子!” 也就随口一说,不料成甯脸上闪过一丝愧疚,轻声说:“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脑子里闪过成甯那会儿傻萌傻萌,一口一个“姐姐”的模样,叶斐然说:“我不是那意思,你也不想的嘛,对吧?” 伸手摸了摸成甯的脸,把他眉尖蹙起的“川”字轻轻抚平。 “只要我们还在一起,那就好啦。” 她一手捧着包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好像两弯月牙,那招牌笑容能够让世界上最抑郁的人感到开朗愉悦。成甯也被勾得笑了起来,把帕子递过去:“擦擦嘴再笑。老板娘。” 叶斐然:“……” 擦了擦嘴巴,再干掉三个肉包子,成甯就要出门去。 叶斐然抱着他的胳膊,踮起脚来亲他:“早点回来。” 冷不防成甯把她抱离地面一尺多高,还原地转了半个圈圈。吓得叶斐然尖叫了,他才恶作剧成功般,把她放下来:“嗯,好。” 顺手用力在她臀上一拍:“昨晚闲了一晚,今晚记得洗干净点等我。” 叶斐然:“……”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她脸上碾过去了吗? …… “摄政王,这是皇上起驾回京的备选日子,一共有三个,烦请大人阅后定夺。” 钦天监把写好了三个日期的洒金笺,递给成甯。 边接过边问:“这么快就要回京城了吗?” 钦天监道:“太上皇说,琼州虽和平,然而交通不便,命令无法及时传出。不如早日回京,重整三省六部并禁军,才好更快恢复大顺国威。” 成甯说:“太上皇……在干啥?” 第989章 太上皇嗯,太上皇…… 第989章太上皇?嗯,太上皇…… 时年不足三十,已“退位”的太上皇雷玮,大概人闲没事精神爽,最近身子到肉眼可见的健壮起来,成甯寻摸到行宫后时,他正带着宫女太监们认字。 太上皇教认字,自不需要亲力亲为,把写好的大字挂出来,讲解一下笔顺笔画,接下来自有做助教的大太监带教。 成甯进门,看到这一派安静祥和的画面,“……” 雷玮看到成甯了,把教鞭一放,说:“成甯,你来了。走,我前儿得了一些云腿片,我们下酒去。” 成甯微笑道:“幸亏是云腿片。你要是敢差遣人去采什么荷花上的露水之类的……我第一件事打废你的手。” “那种事儿,等再有钱一点才做。现在我才不会给你寻不痛快咧!”雷玮哈哈大笑,勾着成甯肩膀往屋里走。成甯说,“你现在倒是笑得多了。” 雷玮道:“因为我现在才知道,不做太子,不做皇帝是这么轻松。无事一身轻啊!” 成甯说:“你无事一身轻,给我惹事儿。平白无故的,怎么给我递了几个日子要回京?” 雷玮一怔,说:“怎么?难道你还不想回去?京城那边,群龙一日不可无首啊。柳凌炀干那种混账事儿,难道你也想要再来一遍?” “狗屁。”成甯忍不住爆了句脏话,“这边还有事情没忙完。你给我冷不丁的挪到京城去,京城里头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哪儿还抽得空出来做那些事?” 雷玮说:“什么事?” “至少,得让我到湘南去把丈母娘接回来吧!” 一拍大腿,雷玮脱口而出:“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成甯恨不能狠狠打雷玮一顿,顾忌自身武力值太高而作罢。他想了一想,找到了报复的点:“你不光忘了我,你还忘了你自己。嫂子在邹城,你就没打算去接人家回来?” 此言一出,雷玮的脸“刷”地,绿了!! 二话不说捋起袖子,拉着成甯往前头走:“走,我们一起跟小虞说道说道去!” …… “爹爹和叔叔,你们都得离开?” 坐在龙椅上的少年,脸色一变。 底下俩大人齐刷刷点头。 小虞说:“那垂帘听政的事儿咋搞?这些日子来,爹爹单数,叔叔双数,轮流坐席,才得以事事妥帖俱全。忽然之间走了……我……没啥信心啊!” 雷玮道:“没事儿,你行的。” 成甯微笑道:“如果你实在胆怯,不妨去求你娘。我上次在她屋子里见到一种娃娃,和人一样高,眼睛关节都会活动,极其精巧。打扮起来完全不输真人,放一个在帘子后面就得了。横竖大臣们隔得远,瞧不真的。” 小虞:“……” 雷玮:“……” 骚! 这是真骚!! 即将被抛弃的小虞蹲角落里画圈圈,相对靠谱的叔叔雷玮,蹲他身边轻拍他肩膀:“没事。横竖琼州如今太平得很,你按照先头我们教的,好好做事就是了。有什么问题,谢钦和项恺镍会辅助你的。你爹说得对,我们各自的事儿,都得赶在回京之前做了。不然以后耽误事。” 小虞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成甯问:“爹,叶天宇那狗子是不是也在湘南?” 成甯一愣,苦笑:“这话没法回答你。当时兵荒马乱的,得亏长乐遇到了赶山客,通知了他们族长。老族长深明大义,收留了你外婆。可是……天宇和崔明萱是否有跟着,靠长乐传回来的只言片语,压根没法知道。” 垂下眼睛,笑了笑,小虞说:“没事儿,那狗头生命力顽强得很,肯定死不掉的。” 成甯道:“我不会忘掉那家伙的,到时候自然把他揪回来。大把事儿等着他来学,容不得他做个逍遥客。” 小虞喜道:“正是这个道理。” 一群人把叶天宇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喜滋滋作鸟兽散。 …… “你要用我的人偶,照着你来装扮?”叶斐然愣住,等听完成甯说了事情来由后,越发哭笑不得,这都什么骚操作? 成甯一脸平静,好像这个想法再平常不过,说:“小虞才刚继位亲政。我们做爹娘的,给他壮胆。” 叶斐然:“……道理说得很对,这做法有点儿不对吧,用人偶来壮胆?” 成甯眼睛一横:“那你做还是不做?” 麻溜利索认怂,叶斐然说:“做做做,我都做。” 回到临时隔出来的工作间里,叶斐然寻思了一下,开始动手给人偶裁剪衣服。 按照记忆中黄妆娘的手法,左裁右剪,剪出大小不同的布块来。再命宫女找来五色彩线,开工。 成甯回来看了一趟,看到叶斐然在飞针走线,很是满意,转身又出门,还叫上薛长东。 薛长东问:“大人,要去哪儿呀?” 成甯说:“夫人怪辛苦的。可怜这地方说是行宫,地方简陋,宫女太监也没几个。我上街买几个现成小菜,给夫人解解馋。” 薛长东说:“对呀,夫人又不爱那些花儿粉儿的,唯二的爱好,也就是做算学和吃了。大人您真体贴。” 成甯说:“来,跟我走一趟。” …… “娘娘,歇一会儿吧。”谨儿端着一碗热茶,走进来说。 叶斐然做得脖子酸痛,抬起头,冷不防看到这熟面孔,很是惊讶,“你是……柳贵妃身边呆过的,你叫谨儿!” 谨儿说:“是。我被派来伺候摄政王妃。” 叶斐然说:“谁派你来的?” 成甯可只字没有提过。 谨儿傻眼了,眼睛咕噜噜的转。叶斐然冷笑了一下:“你为了混进来,费了不少功夫吗?” “扑通”一下,谨儿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我们原本都是伺候柳……柳凌烟的。柳凌烟和李如意不和,惹怒了李如意,被柳凌炀处死。我们这一整个芳华宫里的人,被贬做宫里最低等的苦役。后来南征了,不够人,就把我们带出来了。这些天,行宫上下乱成一团,我们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活路。还有人说,要把宫女太监们全都赶走,要招新的人!” “王妃娘娘,我们都是孤儿,很小就被送入宫里。求求你,一定要收留我们,不要赶我们走。我们做牛做马,都会感激你的!” 叶斐然:“……” 谨儿见她不说话,脑袋下去得越发又快又急,不大一会儿,额头上就见了血。 第990章 破除谣言稳固杂勤 第990章破除谣言稳固杂勤 叶斐然说:“起来吧。谁说不要你了。” 谨儿一愣,挺起身子来:“娘娘……” 叶斐然说:“你们心里该不会对我有什么仇怨吧?之前把柳贵妃弄得挺惨的……可不能往我的茶里酒里下毒下泻药什么的。” 吓得谨儿“咚咚咚”又磕头了,“可不敢!” 咦,奇怪了,这磕头,怎么还有回音? 叶斐然抬头一眼,不知什么时候,十来个原来芳华宫的宫女太监们,齐刷刷跪了一地。叶斐然:“人挺齐啊?” 谨儿说:“我们这都是没活路了!柔儿姑姑临死之前告诉我们,能找的只有您……” “等等。”叶斐然说,“我这儿不是开善堂,不是你们求了,我就得答应。刚才的事儿,你们能做到吗?” 谨儿垂泪道:“娘娘,你以为我们不知道,过去不止一次,你救了我们全宫上下人的性命。那些阴损缺德的事儿,都是叶紫然唆摆着娘娘做的。我们也是不得已。现在就给我们一个机会来报恩吧!” 叶斐然说:“既然如此,口说无凭。先证明一下你们自己吧。” 谨儿毫不犹豫地说:“好。要怎么来?” 叶斐然指着那个乱七八糟的人偶,坏坏一笑……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做呗! 很快,原来被弄得头发蓬乱衣衫褴褛的人偶换了个样子,长得跟成甯惟妙惟俏的,穿着玄色衣服,扎着丸子头,眉眼重新画了妆,竟然把他身上标志性的深邃凌厉勾勒出来。 叶斐然左右看看,满意得很,“你们手艺很好啊!” 最让她刮目相看的是谨儿,这么多人,分工统筹,井井有条的。叶斐然说:“你从前在芳华宫做什么的?” 谨儿说:“就是帮柔儿姑姑管杂事事务的。谁让我女红不行,做饭不行,就连学个梳头,都比别人慢三分……” 叶斐然问:“柔儿……怎么死的?” 眼底飘过一抹黯然,说:“我们一起去的浣衣局。天冷,我那天病了,柔儿姐姐把我的那份全洗了。回头就病了。正好柳妃娘娘的死讯传来,气得柔儿姐姐直接吐了血,没两天就过去了。” 越说情绪越低落,叶斐然说:“你们感情真好。” 谨儿说:“芳华宫里规矩大,我们常常一起挨打。怎么能感情不好呢。” “所以,柔儿临死之前的话,你记在心里了。”叶斐然看了一眼那酷肖成甯的人偶,说,“你们也帮了我一个大忙。能不能留下,我可以帮你说一声。但我得跟你们事先说好,你们很有可能直接打散到各个宫里做事了。可不能结党,不能抱团。” 谨儿道:“只要能给我们一口饭吃,我们都可以。说实在的,我们从小进了宫,早就养娇贵了皮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除了一些细巧伺候人活儿,什么都做不了。还在这个人生路不熟,热个半死的琼州郡,要是被撵出去,活不过一个月……” 她这么说,叶斐然才发现,是这么个道理。 当天晚上,成甯回来之后,对她做出来的人偶表示很满意:“二丫的女红,竟然进步了……” 叶斐然说:“也不算是我做的,不过,我想要用它来讨个人情行不行?” 成甯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头,说:“二丫也学会跟我讨人情了。什么人那么大的脸面呀?” 语气很和蔼……要是眼神不那样深邃叵测就好了。 叶斐然忽然有些没有了底气,自己会不会过于轻信别人了?会不会太过圣母了呢? 她……能不能做这个好人? 偏偏成甯还看着她,等待着她来说话。 没法子,箭在弦上了,叶斐然吞吞吐吐的说:“今儿个我遇到了一些老宫女,担心我们换人了,把他们赶出宫。就来求我……” 一五一十的,把下午的事儿说了。 开始着实不好意思,后来看到成甯在冷静的听着,也就放开了,最后郑重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是这样想的。把老的宫女太监留下来,虽然也有可能会由于怀恋旧主,不听使唤之类。但第一,他们各自熟悉情况,做事熟练有技巧,光是这一条,就胜过很多生手了;第二,这一批人要放了许多出去,会在平民百姓中出乱子的。还不如我们花点心思,调理一下,让他们死心塌地的为新朝继续做事。那些实在不行的,再找个理由送走就是了。” 成甯越听越入神,大拇指抵着下巴,眸光不断阵阵闪烁。 “二丫。你考虑得很长远。这是个法子。宫女、太监的去留,说小事是小,说大事,我们每个人的衣食住行,都离不开他们。古时候还有皇帝被恼怒的宫女太监用枕巾活活勒死的先例,人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尤其是对小人物,更必须予以尊重和重视。” 叶斐然就知道成甯这是允了,一阵欢喜,抱着他主动送上香吻:“相公你真的是太好了!” 成甯抱着她,说:“这是利息,本金呢?” “本金……呃……”叶斐然眼睛滴溜溜乱转,指着那人偶,说,“呢,本金在那儿呢!” “那可不能算数。”成甯低头,越发炽烈地亲下去。 才轻轻把夏凉布的褙子脱下,叶斐然福至心灵,瞥一眼那边的人偶。 成甯沙哑着嗓子,在她耳边吐气:“怎么了?” 叶斐然说:“那人偶也做得忒逼真了,怪不自在的……” 她都有点后悔了。 “是吗?”成甯说,“多大点事儿。” 随手把刚刚从她身上扒拉下的东西,往那边一抛。宛如屋子里飘下一片天青色的云朵,罩在人偶脑袋上,力度恰到好处,丝毫不弄坏人偶。 成甯的一手内劲,吐纳随心,收放自如,越发精湛了呢…… …… 数日后,内务府传出号令,重新清点各宫人数,归册管理,原额留用。如有再造谣生事者,一经查出,处刑后再赶出宫。 这样一来,那些惴惴不安的旧宫人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而那企图把水搅浑之后从中渔利的人,也纷纷收敛,不敢再生是非。 第991章 开办蕉园书院 第991章开办蕉园书院 这日黄道吉日,蕉园书院新启用,锣鼓喧天,金猪灿灿,着实热闹。 在蕉园村外面的路上,摆开了一字长蛇阵的三十多张桌子,流水席。 因是自己村里的喜事,本来不富裕的村民们,你凑半扇猪,我带一篓蛋,如此这般,素多肉少的,凑起了这次宴席的大菜。 除此之外,最醒目是如意楼送来的金猪,用的二十斤左右的中猪来烤制,皮脆肉嫩,眼睛点缀了两颗红莓子,肥美可爱。 李大爷扛着金猪游街的时候,身后愣是跟了一长串半大孩子。 尽管馋涎快要把火山村的青石板路漫成小溪,娃娃们还连动一动那金猪的意思都没有,更甭提往常般,试图偷吃点儿配菜啥的了。 因为都被自家父母耳提面命过,这金猪,是要祭孔子的! 火山村里,出了举人老爷,出了皇上,可是飞出了金凤凰的宝贝窝窝了,作为火山村的一份子,自不能再跟别的山野乡民一般蛮横无礼,要读书,要认字,要好好做人,尊师重道——不然的话,走出去得被十里八乡笑掉大牙。 叶里正特意用公家的款子,邀请了封锅铲已经两年的罗厨房来掌勺。 罗厨房看了看那菜多肉少,乱七八糟的一堆,哪怕青菜的品类,也是二斤金银菜搭八斤菜心苗的,顿时歪了嘴:“这杂色食材,做是能做,味道也不差,可上大宴席上,不好看啊?” 叶里正搓着手,难为情道:“这不是东西短缺嘛……” 罗厨房叹着气,道:“行吧,我也就勉为其难的做一顿。” “皇上有礼到——” 一声锣响开道,两名小太监,抬了一个扎着红绸子的大筐,继续高声道:“皇上赐火山村蕉园书院,细菜三筐,活鸡三十只——” 叶里正愣了,罗厨房愣了,所有人都愣了。 “快!快跪下!”叶里正反应最快。 宣旨太监正是小晏子,拖长了声音道:“皇上有旨,免跪礼——” 跪到一半的众人,有直挺挺的重新站起来。 眼瞅着那东西送到了炉灶旁边,罗厨房左看看右看看,笑容一下子明亮起来了:“好了好了,这可好了!” 还没完,小晏子说:“摄政王爷赐火山村蕉园书院,对虾三十斤,羊肉三十斤,活野羊六只。蜜饯三十斤,果脯十斤——” 又是一堆吃的送了进来,蜜饯的香味冲天起,小娃娃们看突了眼睛,被父母死命拉着。 叶里正感激万分,道:“皇上、摄政王想得那样周到,真是怎么感激才好!” 这是真正的,贴到心里去想,送的都是缺的东西啊! 桂花嫂子冷不丁插嘴道:“哎,这皇上和摄政王都有东西,那二丫那丫头,咋没个表示呢?” 她家相公在旁边想要捂她嘴巴都来不及,吓得面如土色! 叶里正呵斥道:“桂花!不会讲话就闭嘴!” 桂花相公一把捂着她嘴,突了眼睛,桂花嫂子:“呜呜呜呜……” 不怒反笑,小晏子一脸淡然,就差没有把“少见多怪”四个字戳脑门子上的说:“谁说王妃娘娘没有表示?这不还有么——王妃娘娘赐蕉园书院精米五十斗,白面五十斗,小麦三百斤,稻谷五百斤。大石斑鱼三十条。芝麻五十斤。另有王妃小厨房今儿上午做好‘状元及第粥’三大桶。祝蕉园书院学子学业进步,金榜题名,步步高升!” 这些东西,稀奇古怪得很,叶里正瞠目结舌,尤其是那“及第粥”。 桂花嫂子:“那是嘛玩意儿?” ——嘴巴再次被自己相公捂上。 “所谓及第粥,就是要有猪肝、猪肉、猪粉肠、猪腰煮成的肉粥,特别不能少的,是每份两颗猪肉丸子,那是状元帽子上的两颗大红花。营养丰富味道足。”晏晏的笑声,清脆如银铃,说曹操,曹操到,叶斐然骑着一匹小母马,微笑着出现,亲切地对孩子们说,“这是只有小孩子们才能吃的美食哟。” 孩子们高兴坏了,欢呼起来。 大家纷纷下跪见礼,叶斐然没让他们下跪,只是福身从简。 叶里正道:“二丫,你现在已经是金枝玉叶了,还惦记着乡亲们,送这许多东西……我们真的不知道怎么感激才好。” 叶斐然道:“过好日子,就是对我最大的道谢了。来,我还带来一样东西。” 她侧过身子,大家伙伸长脖子看过去,只见一道长方的东西,盖着红布,运过来。 拉下红布,上面是“学业进步”四个大字,遒劲飘逸,正是成甯手笔! 有人喊:“好字!” 还有人喊:“好句!” 罗夫子,不对,罗山长站最里面,见状,苦笑:“这一家子,果然都非同寻常之辈……人家书院横额不是写‘文章千古’,就是写‘桃李同春’,这,这‘学业进步’,是哪一本书上出来的啊?不过,村民们倒是很喜欢。” “学业进步、学业进步……”罗夫子捋须微笑,又想,“还怪朗朗上口的。可见浅白之处,未必不成文章。” 一时之间,诸物咸备,红烛高烧。罗夫子亲自祭酒,祭过了孔子,各种仪式过后,蕉园书院就正式开张了。 接着,是替第一批入学的童子进行开笔礼。 在院子里外转了三圈,往甜水井里加了足足的灵泉水,又把空间里的种子悄悄放在了菜园杂物屋子之后,叶斐然坐在阁楼里观礼,原以为最多也就收不超过十个学生。没想到连大带小的,足足三十多个,穿着统一做的蓝色布袍,儒生巾,金丝草鞋,齐刷刷下拜,好生兴旺。 再看远处,罗厨房带着数名学徒工,精赤着上身,挥汗如雨地炒菜。“扯风!”他大喊,学徒用力鼓风箱,炉子里的火“呼呼”地窜起一尺多高,罗厨房颠锅数下,露出满意笑容,把锅里的炒菜麻利倒进碟子里…… 再再远处,就是千亩良田,染上金黄,清澈的小河水在村子旁边缓缓流过,汇入数里外的大海。 叶斐然贪婪地看着,看够了之后,站起身道:“行了,走吧。” 离开火山村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再见,我的家乡!” 叶斐然调转马头走了。 “乡村路,带我回家,到我生长的地方……” …… 成甯回来,屋子里黑黑的,摸出火刀火石点上,愣住。 “二丫,你怎么哭了?” 第992章 出发接娘亲 第992章出发接娘亲 “相公。” 在黑暗中垂泪良久,叶斐然两眼泪汪汪的,肿得大桃子一般。灯火照亮了成甯的脸,她冲着那边喊了一声,嗓子哑哑的,听起来一点不像她了。 成甯说:“你怎么啦?” 心疼地把她拉过来,紧紧抱在怀里。 叶斐然低着头,说:“没什么。” “都哭成这样了,还说没什么?”成甯拧眉道,“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帮你打他。” 叶斐然说:“没有……” 成甯说:“一定有,不然你为什么哭?我把伺候的人叫进来,挨个问一遍就知道了。” 他想要起身,叶斐然扯住他衣袖,很是用力,指关节都发白了。 “你抱抱我……”叶斐然把脸埋在成甯的袍角,“你抱抱我就好。” 成甯又回过来,抱着她任由叶斐然树袋熊似的扒拉在自己身上。 半晌,叶斐然平复了些,说:“蕉园是我们第一个家,就这么回不去了,就挺……难受的。” 原来是这件事,成甯摸了摸她的秀发,温言道:“京城也有家,比这儿更大更漂亮。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叶斐然抱着成甯胳膊,好像他身上有胶似的,小脑袋乱啄。 再揉一把她头发,手感真好,成甯说:“行了,回来后就没洗涮过吧?脸上糊着一层一层的是啥?能吃吗?还是跟那清明节拜拜的纸娃娃似的……” 叶斐然撑不住了,“噗”的一下笑出来,“你才纸娃娃,你全家都是纸娃娃!” 扬起小拳拳就捶,被成甯捏住了,成甯说:“你是我的妻子,我全家都是纸娃娃,你是第一个。所以你是第一个纸娃娃。” 叶斐然眼睛带着泪,满脸是怒气,小嘴却不受控制的上扬,笑容止不住,让她的表情极为搞笑。 成甯也笑了:“哈!” “我才不理你呢!”叶斐然一跺脚,“我去洗脸了!” 哄好了小娇妻,成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坐在先头叶斐然坐过的地方,怡然自得地哼起了歌儿。 …… 瑞希元年的七月初一,叶斐然和成甯告别了依依不舍的皇帝儿子小虞,前往湘南郡,接母亲,寻找叶天宇下落。 二人打扮成行商夫妇,坐陈家的船,在广梧郡的谭罗镇码头上岸,打算在这里弃舟改车。 叶斐然坐在客栈窗边,画地图。成甯安置好马匹车辆等,迟了一步进屋,看到她面前已经铺开了笔墨纸砚,笑道:“你这个爱好坚持了很多年了嘛?” 叶斐然说:“也就这点儿爱好了,别的我也干不了呀。” 成甯说:“你爱干什么都行,只要开心就好。” 正在感动中,成甯忽又补充道:“不对,别唱歌就行。” 叶斐然:“……人家唱歌有那么差嘛!” 成甯说:“也不是差,反正就不对味。” “怎么个不对味了?”叶斐然索性搁下了笔,摆出正儿八经的态度,要跟成甯掰扯,“好歹我的音都在调调上啊!” 成甯说:“你的音都在调调上没错,可是节奏没对。就跟给小公猪配种似的,” 叶斐然傻乎乎:“你说话真粗俗……什么意思?” “该怼的地方不怼,不能进去的地方乱怼。” “……”叶斐然好想谋杀亲夫哦。 说话间,成甯忽地拿起毛笔,在她那心血结晶上,不该怼乱怼起来。叶斐然突了眼:“喂喂喂,你干什么啊!” 那可是她心爱的地图啊,她心里有全套计划的。 成甯说:“你这图纸画得很有趣,给你添一些重要的地标,对了,能复制多份吗?” 叶斐然说:“可以是可以,那可是粗笨功夫,我没耐性做。” “没事,先把图纸收好了。”成甯说,“这些事儿不急,回到京城之后找人来办就是了。” 叶斐然答应着,门外传来店小二敲门的声音:“两位客官,饭菜都做好了。请问是要送到房间里,还是到前头门面去吃呢?” 叶斐然喜热闹,就说:“到前头去吃吧。” 说完之后,才征询地看了成甯一眼,成甯耸肩:“随你喜欢。” 夫妻二人到了吃饭的地方坐下,很快,店小二送来精致三菜一汤。叶斐然吃了两筷子,不大能吃得下,说:“最近天气太热,胃口也差了。” 成甯说:“我也差不多饱了。” 眼前的菜,还剩下很多,叶斐然就问店小二:“能拿荷叶来帮我们打包吗?” 店小二说:“好咧——” 古代的打包基本上都是各种叶子,大部分是荷叶。叶斐然托腮看着忙碌打包的小二,说:“现在夏天,荷叶容易得也就罢了。到了冬天咋办呢?” 成甯说:“有荷叶贩子,专门在夏天割了荷叶来晒干,经过处理之后,做成柔软容易包裹的干荷叶,一样好用。” 叶斐然崇拜道:“哇,相公,你懂得真多!” 她一生对知识无限追寻,信奉学海无涯,只要有人能够带给她新的知识,为她扫盲,她从不介意虚心求教。 没想到店小二很羡慕地说:“这位公子,夫妻感情真好。真是羡煞旁人。” 成甯看了叶斐然一眼,墨眸亮晶晶的:“我的妻子一直很爱我。” 店小二走后,叶斐然拖着成甯的手出门逛街,才小小声道:“你刚才那样说话,不嫌肉麻啊?” 成甯那副凌厉的外形,有时候还挺……违和的。 还是那副眉眼弯弯的样子,黑黢黢的眸子,犹如黑水晶一般,深得能把人吸进去似的。成甯说:“那就得看对谁了。” 叶斐然:“嗯?” 成甯说:“对你,自然是怎么放肆都行。对别人……呵呵……” 叶斐然两眼变成问号。 成甯说:“就算是给钱,也得看本王看不看得上。” 心里甜丝丝的,叶斐然忍不住笑了:“拜托,你现在这身份身家,谁能给你看得上的价钱喔。” “那可不一定……”成甯心情甚佳,跟叶斐然逗着玩儿起来,兴致一起,就想握她的小手,谁知道却被那包荷叶给挡了。 眉头暗暗一拧,视线落在街角对面。 那边,两名小乞丐正依偎在一起,瑟瑟发抖。 第993章 好心……会有好报吗 第993章好心……会有好报吗? 成甯随手拿过叶斐然手里的打包,走到小乞丐跟前。 “想要吗?”他问。 香味从荷叶包里飘出来,小乞丐猛地吸吸鼻子,点了点头,但是没有说话。 成甯说:“给你。” 小乞丐接过来,先在脏兮兮的衣服上擦了擦手,再打开荷叶包,露出里面的鸡肉。把最好的一块鸡翅根塞给了比他更小的那个乞丐嘴里。 叶斐然动了恻隐之心,低声对成甯说:“相公,不如……” “不行。”成甯斩钉截铁,打断她说到一半的话。 叶斐然又委屈又不解:“为什么?他们很可怜啊……把他们带走到府里干点杂活,不拘怎样,都有口饭吃。” 成甯说:“你很善良,但做人还是实际一点好。从这儿到京城千里迢迢,我们又有正经事在身。带俩小累赘,不合适。” 叶斐然垂下眼睛道:“心里怪难受的。” “那我们尽快把娘亲接到了,然后回京城让小虞好好治理这个国家,这样的孩子,就会越来越少了。” 成甯一边说,一边轻轻握住叶斐然的手。 叶斐然豁然开朗,说:“阿弥陀佛,如果真能这样,善莫大焉。” 成甯说:“有一瓢水的时候,可以救活一条鱼;建起一个池塘,能够救活成千上万条鱼。” “相公,你这个想法真棒!”叶斐然眼睛亮闪闪的。 说话间,眼前看到一个大葫芦,成甯说:“药店到了。你要不要进去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叶斐然说:“我自己身上常备的药材倒是还有。不过既然我们是去作客的,茶壶坪里缺生药得很,我们带一些去做礼物吧。别的布匹、染料、盐巴粮油辣椒酱等等,他们需要的东西,我们也多带一点。” 成甯说:“丫头细心。” 夫妻二人进了药店,那店小二懒洋洋地守着柜台打呵欠的样子,倒是勾起了叶斐然对同和堂的怀念。她走了过去,食指轻轻地有节奏磕着曲尺柜台,说:“八仙长寿要妙方,寻医问药先汤头。” 好像被针扎了屁股似的,那小二一个猛子跳起来,下意识地应道:“天王遗下补心丹,黄帝内经把命回。” 叶斐然说:“十全大补还加附,扶阳救阴慎用参。” 小二满脸惊悸敬畏,嘴里略乱:“同是扶阳救阴法,脉微血脱可回生。” 话音刚落,店小二抱虚心拳,冲着叶斐然凤凰三点头地拜了三拜:“师姐好,今儿个想要什么道地药材?尽管吩咐,但凭所有!” 叶斐然说:“行气活血的、滋阴扶阳的、妇女调经的,都给我捡了来。只要好的,生药要当年生晒,散丸要足料的,别拿一些陈年宿货糊弄我。” 店小二说:“得嘞。” 首先把药材柜扒拉了一通,叶斐然眉头一皱,用不着她发话,店小二带着她们往里面让。一泡菊花枸杞茶喝完,面前大包小包的药材,堆了一背篓。连跑腿的棒棒都请过来了,叶斐然说:“合共多少银子?” 店小二说:“哪儿能收师姐的钱呢……” 叶斐然眼睛一瞪:“药材值多钱,我心里有数。亏本的买卖不叫你做。收着。还有棒棒的工钱,一并结了。” “嗨,棒棒才五文钱一天,多给一个饼子就能跟你走十里八乡。不值钱。” 话是这样说,叶斐然还是给了足够的银子,还多给了那俩棒棒每人五文钱。按规矩,雇主得管饭,一般来说都是一个粗面饼子,能给插酥烧饼的就是遇到大方的主儿了。 可是叶斐然给的是两个插酥烧饼外加一个烤猪蹄子。 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大荤! 俩棒棒都愣住了,捧着那香喷喷的大猪蹄子,口水咽了一道又一道,棒棒甲小心翼翼道:“夫、夫人……这东西我吃不完……” 叶斐然说:“吃不完带回家。” 果然,俩棒棒脸上都跃出欢喜的颜色。 沿路采买了不少货物,用作送给茶壶坪赶山客们的礼物。俩棒棒格外卖力气,身上背的东西有小山高。回到客栈里,叶斐然很满意,又每人多给了五文钱的赏钱。 没想到,这么点小钱,惹出祸事来了。 俩棒棒带着嘴边剩下的插酥烧饼和猪蹄,往江边走去,那边沿着江边扎着一溜儿草顶木棚屋,就是他们的家。走在路上,铜板在口袋里铃铛响,棒棒甲就说:“阿二,今天运气真好,遇到个大财主。今晚要不要去玩玩?” 阿二说:“老苟你别闹了,我媳妇儿怀着第三个,家里好几天没开锅了,都靠喝凉水过活。好不容易得了银子,还有这么个大猪蹄子,你没见我两个插酥烧饼只吃了半个?剩下这点吃的和银子,能够我家撑三五天呢!玩个屁的玩。” 老苟说:“我知道叫你是白叫。我可要去玩儿去了,要是我家那母老虎问起来,你就说我还有活儿没干完!” 看着老苟拐了个弯,阿二忽然说:“喂,你该不会……” 老苟回过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媳妇不是等着你的吃食吗?还不滚!” 阿二看着老苟走远,愣了好长时间,一咬牙一跺脚,回头朝客栈冲去…… 叶斐然和成甯在屋子里清点好东西之后,饭菜是店小二送到屋子里吃的。夫妻俩正对坐着吃饭,听见楼下一阵吵闹。 “放我进去!” “哪儿来的臭棒棒,胆敢往屋里!赶出去!” “哎哟,求求你了,放我进去……救命……救命啊……夫人……” 叶斐然听见楼下拳打脚踢的声音,还有阵阵惨叫,皱眉,放下碗筷道:“相公,好吵。” 成甯二话不说筷子一放,起身往外走。 店小二领着护院,把阿二往外推,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滚落地上的猪蹄子,成甯吩咐道:“停手。” 店小二们停下来了,阿二跌坐在地上,狼狈不堪。 成甯温和地说:“怎么回来了?是工钱没给够吗?” 阿二颤声道:“不、不是的……是……” “冲啊!” “杀啊!” 说时迟那时快,在客栈屋顶上跳下十几个强盗,落在了客栈院子里! 第994章 你是我的小呀小肥肉 第994章你是我的小呀小肥肉 那些贼人好像也没有料到院子里有人,明显楞了一下。 成甯指着那喊“杀”的黑衣人说:“你就是白天那棒棒吧?” 阿二:“??!!” 老苟恼羞成怒,举起刀子:“被他知道了,一个活口不留!!” 成甯活动着筋骨,冷笑:“阿东!” “哐当”——破窗而出,早就在“天”字第二号房里闲得浑身发痒的薛长东落在最前面,一脸跃跃欲试:“来吧,老子早就闲得很了!” 院子里打成一片,阿二坐在地上,惊呆了。还是小二把他拽到角落里去:“刀剑无眼,别把你给削了一块走,回头还得我们洗地板。” 阿二抬起手来,胳膊还在发抖,指着那飞来飞去的俩身影:“他们……是神仙吗?” 店小二牛眼一瞪:“你问我,我问谁去!” 从怀里掏出那插酥烧饼,掰开一半分店小二,阿二边吃边看,啧啧连声。店小二原本嫌那插酥烧饼脏了,后来也跟阿二肩并肩坐着,边吃边看。 “你看,那个人被踹飞了。” “哎哟,这人的膝盖中了一刀!” “危险——躲过去了!” “唉呀妈呀,我的心要跳出来了!” “你能不能朝那边说话,饼渣子喷我脸上了!” “喔,对不起对不起……” 成甯和薛长东轻松打发了这些宵小,那些人见势不妙,发一声喊,抓着绳子就跑了。老苟跑最慢,被成甯抓住了后心,老苟吓得不行,大声求饶:“大王饶命啊!” 成甯说:“我请你干活,你回头抢劫我。现在还让我饶命?” 卖惨不成,老苟眼珠子一转,回过身膝行到阿二跟前,哀求道:“阿二,一场兄弟,你帮我说句话吧!” 阿二叹道:“我劝过你,你自己不听。好好的卖力气干活,现在天下太平,很快就有好日子过,那些打家劫舍的营生不能干了。现在走路踢到石头了,该怎么办?” 成甯说:“所以,你刚才是知道他要来抢劫,特意赶回来通知我的?” 阿二不说话。 老苟看着阿二,满脸仇恨,“你出卖我!” “我才没有!”阿二大声喊,“我只是不想昧自己良心!” 薛长东走上前去,一手刀打晕了老苟,对阿二说:“他这样的人……多不多?” 阿二垂下眼睛,满脸苦涩。倒是店小二苦笑着说话了,“多……多得就跟苍蝇似的,数不过来!特别是在这乱哄哄的世道,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白天是卖力气的棒棒走街串巷,晚上穿上黑衣服拿起刀子铁棍就是入室抢劫的悍匪!穷生凶恶富长良心!” 成甯默默点头,也不多问,回头写了封信,让薛长东带着信和老苟送去衙门。 他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身份,如今做事,店小二和阿二也只管在旁边看着,不敢问。任凭是傻子如今都知道,这男人绝对不简单…… 门打开,一直在房间里的叶斐然走了出来。 她换上了低调雅致的墨蓝色裙子,端庄秀雅,黑发如云。暮色笼罩在她的身上,仿佛镀上一层暗哑神秘的光芒,宛如传说中山中神女一般。 院子里发生如此剧烈的打斗,她仍旧淡定如常。 光是那份气场,就非寻常女子可比。 阿二、店小二……以及在场的人,都惊呆了。张大嘴巴合不拢,看着叶斐然走到成甯跟前,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叶斐然就走到了阿二跟前。 阿二自惭形秽,低着头,压根不敢直视叶斐然的面孔。 头顶传来和蔼悦耳的声音:“大叔,您刚才特意折返,给我们报信?” 紧张得脑门子全是汗,阿二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是是……” 得,只能发一个音节了。 叶斐然弯弯眼睛,笑了,那笑容直接把阿二给看呆住,她说:“来去匆匆,饭还有没吃?这猪蹄子还在……怕是家都没来得及回吧?” 阿二没想到她一眼就扫到这细节,“没……” “谢谢大叔。”叶斐然很真挚地说着,回过头来,对店小二说,“店家,麻烦做一桌子四凉两荤两素的席面,送给这位大叔。主食要十个插酥烧饼,都算在我账上。除此之外,刚才打架砸坏的东西,造成的损失,也都归我们账上吧。” 店小二正心疼被打坏的石几石椅花花草草呢,听见叶斐然愿意赔偿,高兴得连声答应,不断作揖,对叶斐然越发充满了好感。 于是麻溜利索的张罗起来,半顿饭功夫,店小二就把宴席菜式打包着装过来了。有人买单,客栈这儿不惜工本,全用的一只只水黄杨木盒子装的菜肴。就这套食盒到时候拿到集市上,就能卖好几十个钱! 叶斐然看着阿二把食盒一个个装进背篓里,事事妥帖了,笑道:“谢谢您。” 店小二看着觉得奇怪,偷偷问旁边人:“掌柜的,咋夫人不赏点儿银子给那棒棒,光塞吃的呢?” “你懂什么,这就叫心细如发!”掌柜的说,“很明显,刚才那伙强盗里,就有白天给夫人干过活的棒棒,搞不好还认识那报信的棒棒。如果夫人多给了赏钱,你以为那报信的棒棒能平安带着回去吗?” 店小二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看了看那重新回归平静的屋子,店小二好奇万分:“那二位……到底什么来头?” “你管她什么来头,有钱就挣是了!这几天嘴巴甜些,兴许能多讨几个赏钱,让你小子早一天娶到媳妇儿!”掌柜一巴掌打在店小二头上,“别呆头鹅似的了,干活儿去吧!” …… 第二天一早,成甯和叶斐然起来就张罗着收拾行李,出发到茶壶坪。 要带的东西多了,少不免在当地雇脚夫马队什么的。 叶斐然使唤成甯去跑腿:“相公,你会说湘南本地话,去安排雇人这事儿好不好?我实在听不懂这边的土音……” 成甯父爱大发,二话不说就出门:“行。我午饭之前就回来。” 叶斐然甜滋滋地说:“辛苦相公啦!” “为我的小肥肉服务,应当的呀。” 小肥肉? 叶斐然眨巴了半天眼睛,才回过味来,原地起跳:“成甯,你拐着弯而笑我胖!!” 留下一串笑声,成甯早就去远了。 旁边目睹全程的薛长东,无语问苍天,翻着白眼说:“大人,你好端端认一句夫人是你的心头肉不行吗?” “不可,”成甯嘴角上扬,心情极佳,“那就没意思了。” 第995章 彩虹屁夫妇 第995章彩虹屁夫妇 岂料,才走出门口,面前阿二为首,身后跟了五六个壮健汉子,似是等候多时,齐刷刷站起来,毕恭毕敬迎上去。 成甯微讶,沉吟不语。 薛长东站在他跟前,大声说:“你们要干什么?” “大人,您是不是要雇人干活?”阿二弓着腰说,“我这边喊了一些哥们儿过来,您看看合用不合用?” 那些棒棒一个一个眼巴巴看着成甯。 薛长东低声说:“这是昨儿个看到咱们出手大方,想要挣回头钱呢。大人,我们要不要好?” 成甯审视地看了一圈,还没有说话,那边阿二赶紧着开口了:“这些兄弟们都是主动来帮忙的。昨晚亏得大人心细,派了人来跟着,才走到江边,老苟的那起子同伙正要来打我的时候,被大人安排下的人给救了。那些贼子一个没落下,全被逮到了衙门去……他们那些,都是踹寡妇门吃绝户女,乞丐儿碗里抢角子儿缺德带冒烟的恶棍。我们早就敢怒不敢言了!所以……兄弟们是来报恩的!” 怕成甯不信,阿二从怀里掏出一张冷烧饼,说:“您瞧瞧,干粮我都自己带了。他们的干粮,也都是我管了的!” 薛长东眯着眼,问:“你不就一棒棒嘛,哪儿来的这么大手笔啊?” “成了。”成甯轻声说着,仿佛能贯穿一切的眸子落在欣喜的阿二身上,“我答应你就是了。饭也用不着你管了,那是我媳妇儿怜惜你不容易,答谢你养家的。你一回头就把那十个插酥烧饼拿出来做了人情……你是觉得,我连个饭都管不起?” 阿二忙道:“不不不,小人绝对没有那意思!” 成甯就对薛长东说:“这几天,他们就归你管了。工钱照算,五文钱一天,管饭,再给他们添置几双结实的草鞋,雇了车马,准备出发。” 薛长东答应着,扭头对阿二说:“跟我来吧。有老练的车把式吗……” 另一边,成甯美滋滋地回头跟自家娘子请功。 “这么快回来了?”叶斐然吃了一惊,“人都雇好了吗?车呢?” 成甯说:“车是现成的,人的话,昨儿的棒棒带了些人来,看着合用就留下了。快收拾收拾,我们准备出发吧。” …… 这天晌午之前,叶斐然和成甯就比预计中提早了许多,出发向茶壶坪。 行舟、赶路,都宜早不宜晚。但叶斐然心急想要早日见到苏氏,二来夫妇二人并薛长东,都是艺高人胆大的。也就没有这许多忌讳。 这一天一直赶路到月上中天,成甯才选了个地方歇了脚。 次日一大早,披着露水又起来继续往山里爬,才走到日头刚过头顶,茶壶坪赶山客们那层层叠叠,宛如梦幻魔堡般的山寨,就出现在视线中了。 叶斐然喜极,就连薛长东想到马上能够见到妹妹,也笑容满面的。 成甯指着前头十来丈一块卧牛石道:“我们到那边休息一刻钟,整理下行囊,一口气爬上去吧!” 原本叶斐然是用不着歇脚的,但茶壶坪入口跟别的地方不一样,为了方便防守,建在极高极斜的半山坡上,那山还不是土山,而是喀斯特地貌的岩石山,全是滑不留手的石头。他们赶着车,必须让牲口歇脚。 于是大家歇下休息,叶斐然从怀里摸出一小包盐渍过的黑豆,交给薛长东道:“东哥,拿去喂给牲口嚼嚼。” 脚夫们喝着叶斐然给他们配的盐糖水,看着牲口们亲昵地舔着薛长东的手,舌头把黑豆卷进嘴巴里,香甜无比地吃着。纷纷赞叹:“夫人心细。” “夫人懂爱惜人,也懂爱惜牲口,是个积善的,活该享福。” “以后要是天天有这好活就好了。” “想屁吃呢,太阳还在头顶晒着,你这就开始做上梦了?” 他们自以为自己说话声音很小,没成想成甯耳力好,一五一十都听在耳中,笑眯眯地凑到叶斐然耳边说:“都在夸你呢。” 叶斐然脑瓜子多灵光啊,接收了夫君的彩虹屁之后,回敬一句:“多亏相公会教导。相公对我好,我自然也将心比心,对别人好了。” 夫妻二人互吹完毕,相视一笑,极为满意。 远处奔过一个身影,身量苗条纤细,是个年轻姑娘。 那姑娘本来没有在意这群人,朝着寨子另一边去的。叶斐然眯着眼,觉得好生熟悉。薛长东忽地拔身而起,撮唇为哨,吹出极为尖利的三长两短。那人同样地回了三长两短,薛长东眼睛一亮,喜形于色:“长乐!” 薛长乐调转了方向,几个起落,眨眼来到众人面前! 兄妹久别重逢,彼此欢喜自不必细说。叶斐然的心口也开心的炸开一般,拉着薛长乐,又抱又叫又跳的。薛长乐被她勒得伸出舌头来:“夫人,我的脖子要断了……你这身膀子力气好大!” 叶斐然放开了她,手还扣了环似的,笑眯眯道:“长乐,娘在哪里?天宇呢?快,带我去见他们,我们来接你们回京城了!” 薛长乐一呆:“这个……” 叶斐然嗅觉灵敏,咂摸出不对味:“怎么?” “这自然是好事儿啊!”薛长乐笑了,“走,我这就带你们去见老太太!” 甭管苏氏如今实际上也才四十多岁,辈分搁那儿,人人都得喊她老太太。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薛长乐肯定有事儿在瞒着她……那丫头从小不会说谎。 若无其事地忙着收拾出发的活儿,叶斐然说:“娘最近还好吗?天宇呢?” 薛长乐说:“天宇眼下不在寨子里。他带着崔明萱,回军中去了。老太太……老太太过得很好。” 越说,声音越小,冷不防叶斐然话锋一转:“那,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薛长乐整个人跳起来,矢口否认。不得已,叶斐然出动了成甯来威胁她,薛长乐眼圈儿一下红了,发了狠道:“夫人,这件事儿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没法说!你自己去看了就知道了!” 那就是说,苏氏身上,果真有事儿发生了? 叶斐然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儿。 第996章 小白脸 第996章小白脸 一行人再不多话,紧赶慢赶的,进了寨子。 成甯问起寨子里的情况:“如今赶山客们日子还过得吧?” 薛长乐对成甯说:“还成。一年前老寨主因伤而亡,苗大哥拼着命,给老寨主报仇雪恨。除此之外,还在那白毛风灌满山谷之前,带来了够一寨人吃穿的食物和衣服,因这两件大功劳,被推举为新寨主。” 叶斐然喜道:“既然如此,那更要好好叙叙旧了!” 边走边聊,来到了山寨门口,两名皮肤黝黑上半身精赤的花脸汉子拦住了他们:“来的是哪座山头的贵客?” 薛长乐走上前,对着那脸色转为尊敬的花脸汉子,很有礼貌地说:“是成甯大人和叶郡主来了。” 那花脸汉子愣住,叶斐然看着他脸上肌肉连连跳动,经历了极为迅疾且微妙的变化,导致脸肌不能承受。毫无意外地,她听见了一声尖叫:“开寨门!迎恩公!” 沉重的吱呀声,重重叠叠,在山寨里回响。 九重门一齐洞开。 仪仗喧天,也就赶山客们祭轩辕帝、山神爷的时候才有这等排场。 苗泽人正携着自己身怀六甲的新婚妻子,喜气洋洋站在寨主住的大竹楼前,等着成甯夫妇。只见他身披五彩线绣大袖袍,头上带着雉鸡尾羽头冠,神采奕奕,双目如炬,和当年那愁苦潦倒的汉子简直换了个人! 他的老母亲,跟在他们身后,双眼蒙着厚厚一层白障,显然已经瞎了,但满脸笑容,伸长脖子努力往人声鼎沸处望。 叶斐然心头一热,伴随着一声“老太太好”,一根早就特意为老太太买的尺寸恰好重量趁手的凤喙手杖,就塞到了苗老太手中。 苗老太越发乐得开了花,颤巍巍道:“叶丫头啊,你回来了啊。你娘老念叨你……” 叶斐然说:“对了,我娘呢?” 苗老太说:“她应该和阿龙在一起吧?你没见到她吗?别担心,很快就来了。” 阿龙? 捕捉到陌生的名字,叶斐然压下心头疑问,暂时去尽礼节。 苗泽人和成甯、叶斐然是过命的交情,久别重逢,十分欢喜。 看到成甯带来的那好几车东西,苗泽人连连说:“进山多不容易,你们来接老太太,又不是赎人质,还客气啥呢。” 说得大家都笑了,成甯说:“要是你真敢搞我家丈母娘,信不信我三个时辰之内就把你这寨子给踏平了?” 苗泽人哈哈大笑,丝毫不以为忤反以为荣的:“能抵御三个时辰了?那证明我们赶山客最近的操练没有拉垮啊!” 开玩笑归开玩笑,可以看得出,叶斐然选购的这些粗布、米粮、草药及丸散等等,都深得赶山客们的心。 “寨主!那是什么?”掀开最后一辆车子后半部分,一块一块雪白的砖头,垒得整整齐齐,在夏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有胆子大的,吸吸鼻子,用手指沾了一点点尝了一尝,高兴大叫:“盐!是精盐!我的妈呀,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咸这么好吃的盐!” 山寨里一下子轰动了! “一、二、三、四……” 成甯说:“不用数了,一共三十块,每块十斤。这儿是三百斤精细白盐。是我命官驿从琼州莺海盐场运送过来的。所以才在镇子上耽搁了几天。” “我们这山里啊,什么都好,就是缺盐。”苗泽人说:“那可怎么感谢你!” 成甯说:“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二丫。是她事先提醒了我,山里缺盐。所以我临出发之前,就叮嘱琼州盐使司那边开始干活了。不然的话,我们还得再迟好些天才能见面呢!” 用力一拍成甯肩膀,苗泽人眼睛比天上的太阳更明亮,笑得嘴巴成了四方形:“不用多话了,是你的功劳还是二丫的功劳,有分别吗?你们夫妻俩,总是一条心的!走,今晚我们不醉无归!” 广场上,早就摆下了长桌宴,新做的腌辣椒,现宰的黄牛,山里打的鸟儿、拾的菌子……热情的赶山客们尽其所有,迎接贵客。 叶斐然东张西望的,寻找苏氏。 没找着,憋不住问成甯:“相公,阿娘呢?” 成甯就问了苗泽人,苗泽人眼底一阵乱闪,说:“这会儿也快来了。我们跟阿龙说了的。” 成甯说:“阿龙是谁?” 苗泽人说:“等会儿你们见到就知道了。” 说曹操,曹操到。 “二丫,阿成。”苏氏年纪大了,嗓门也跟着高了许多,老远就听到,“你们来了吗?” 人群自动分开到两边,苏氏走了出来。比起很多劳作终日的赶山客老妇人们,苏氏可以说得上风韵犹存,她精神利索,眼眸如水的,穿着一身靛蓝袍子,外面罩着金褐褙子,头上插着银簪子和鎏金步摇,很是夺目。 叶斐然一声“娘亲”,正要冲口而出,却发现——苏氏身边,陪着个不认识的男青年? 那男青年长得,就小白脸似的。 字面意义上的,小白脸。 头发很黑肤色很白,五官说不上好丑,眉眼都在该在的地方,可能因为脸比较大,所以就跟大烙饼上嵌了点儿果子似的,不协调。 叶斐然呆了一呆,然后就这么一愣的功夫,就被苏氏抱住了:“我的二丫!娘可算把你给盼来了!” 叶斐然艰难道:“娘……我喘不过气了……” 苏氏放开了她,笑眯眯的,扯着叶斐然衣袖,对那男人说:“这是阿龙。阿龙,这是我小闺女,二丫。” 阿龙态度倒是很好,对着叶斐然打招呼:“你好啊!苏大娘一直在提起你。你可长得真好看。” 其实这么说吧,叶斐然就觉得挺……没礼貌的。 但苏氏全程在旁边笑眯眯的,很欢喜,她也就顺了娘亲,礼貌地说:“你好呀,很高兴认识你。” 成甯轻轻向前一步,拦在了她跟前。阿龙一怔,苏氏笑着说:“他就是阿成了,是女婿。我呀,把他当成亲生儿子来疼爱的呢。” 提起成甯和叶斐然,苏氏是十分骄傲的。 阿龙于是和成甯相互厮见过,长桌宴开始了,成甯说:“走吧。” 第997章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第997章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长桌宴的座位早就安排好了,叶斐然和成甯的位置都在最上首。叶斐然看到阿龙的位置竟在苏氏旁边,不由得微微一愣。 赶山客们的座次,还是很讲究的,长幼尊卑不能乱。 这个阿龙……身份不明,称呼暧昧。那么他为什么能够坐在苏氏身边? 她脸上神色稍稍一疑滞,就被苗泽人的妻子看出来了。寨主夫人也是很聪明的,察言观色,说:“夫人要是觉得忌讳的话,我们就让阿龙坐到下首去。” 没想到苏氏听见了,扭头对叶斐然说:“不行。就这么坐着吧,有阿龙和我说说话,我的心里才舒服。” 叶斐然:“……” 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一口气堵在心里头,把她给气得啊,愣是没能吃几口赶山客们美味的酸汤牛肉。 当天晚上,他们歇了下来。 叶斐然故意走得慢了两步,最迟一个回到他们的竹楼里。还没有进门,就听见苏氏和成甯有说有笑的声音。苏氏说:“阿龙长得跟他们姐弟三个的爹爹,一个模子脱出来似的。真是老天爷开眼,在我临老时可以遇到他!” 叶斐然举起拳头到嘴边,干咳了两下,走进屋子里去。 屋子里短暂安静了一会儿,苏氏说:“二丫来了。” 叶斐然平时习惯坐在苏氏身边的,她看见苏氏旁边的座椅被阿龙坐了,就走到成甯身边坐下。 成甯微笑着,看不出情绪来。 尽管如此,在他身边呆着,她的心才能安定,不至于暴跳起来,指着阿龙的鼻子质问为什么要勾搭她的守寡老娘。 “你们在聊什么?”叶斐然说。 成甯说:“在说什么时候走。阿娘想要带阿龙一起回京城。” 忍住心底里的翻白眼,叶斐然说:“对了,刚才人多,还没来得及仔细介绍自己。阿龙,你是哪里人啊?今年几岁了?是怎么认识我娘的?” 阿龙说:“我叫白天龙,是湘南郡本地人。家里也曾经是正儿八经做过药材生意的生药商人,可惜我爹能医不自医,得了病死了。我就把生药铺子关掉,去做一些游侠儿的事。正好天下大乱,那日可巧在县城里看到苏大娘落水,我就跳进水里把她救了起来,送到茶壶坪里。后来我们投缘,大娘就收留了我,认做义子。” 苏氏笑着对叶斐然说:“对对对,就是这样的。论年纪,阿龙比大丫要大三岁,所以你们都得喊他哥哥。” 叶斐然一口茶含在嘴里,险些全喷了出来。 喜当妹吗? 这就很……心塞。 阿龙看着叶斐然,那眼神相当不礼貌,率先叫了一句妹妹。 叶斐然还没发话,成甯拦住了,淡淡的说:“别。我们二丫生性羞涩,才刚见了两面,认识起来满打满算不到俩时辰呢,还是喊名字好,顶天了一声二丫好了。” 这是可以接受的。 叶斐然松了口气。 那阿龙脾气倒是很好,毫无芥蒂地立刻改口叫:“二丫。” 苏氏又看着成甯,踌躇了一下,说:“阿龙,你还是叫他阿成就好。” 叶斐然凑近成甯耳边,问:“相公,你跟娘亲说了没有?小虞——” 微微摇了摇头,成甯说:“还没有机会说。” 看着嘀嘀咕咕地跟阿龙说话的苏氏,留神听了俩耳朵,似乎今儿个女儿女婿回来,还有那个盛大的长桌宴,给苏氏增添了不少谈资。还有同样对着苏氏说不完的甜言蜜语的阿龙,叶斐然明白了,为何成甯没有机会说话。 …… 就,很生气。 回到房间里关上门,叶斐然咬着手指甲,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成甯把她的洗脸水捧了进来,放在脸盘架子上,拧好了毛巾递给她。 叶斐然边擦脸,边说:“相公,阿娘想要把那个小白脸带回京城。怎么办才好?” 那个阿龙,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要是被他知道了自家儿子是皇帝…… 呵呵。 成甯侧耳听了一会儿周边左近的动静,说:“我们到外面欣赏一下夜色吧?” 叶斐然知道,他是怕隔墙有耳,就说:“好。” 还好现在她瘦了,成甯就……就可以抱着她,直接跃到竹楼顶上。 月华如水,照在群山之巅。 万籁无声,一切都很温柔。 就是叶斐然的心里,好像塞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无心欣赏。 成甯说:“我刚回来的路上,看到阿龙是住在那边的小竹楼里的,应该还没有做出什么生米煮成熟饭的事儿。” 叶斐然呵呵一笑,笑声并不快乐。 “如果娘真的喜欢呢。养个把小白脸,也不成问题。只要不闹乱子,能拿捏住,就行了。”成甯说,“事先给他立点儿规矩。” 叶斐然说:“可是我不想家里多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人啊!” 无限抗拒! 成甯一愣,其实吧,在他小时候,京城那一圈里,也不乏老王妃老公主养两个得宠义子的。可以说见惯不怪了,他倒没考虑到叶斐然道德感极高,带着点愧疚,说:“是我轻浮了。” 叶斐然说:“我知道,在某些世家里会有这种男人。但……现在天下尚未安定,就做那种不知羞耻的事出来,实在是……恶心……” 成甯道:“那,你想要怎么办?是把这个小白脸处理掉,还是由得娘去?” 叶斐然说:“我也不知道。或者,再看一下吧。娘的寂寞……我也能够理解……” 从穿越过来开始,她凭着聪明的头脑,无往不利。这是头一回如此一筹莫展,涉及长辈,那是老鼠拉乌龟——无从下手啊。 成甯亲了亲她:“没事,有我呢。” 极为自然地,手臂勾了上去,叶斐然说:“也就是幸亏有你了。” …… “什么?你们要成亲?” 第二天,苏氏宣布这消息,小屋里顿时炸了! 不昨天才说是义子么? 这满打满算的,还不足六个时辰呢! 叶斐然实在是忍不住了,铁青着脸,说:“娘!昨儿你才让我喊他哥哥,今天就想让我管他叫爹爹?有这样的事吗?” 第998章 老少配 第998章老少配 苏氏自个儿也觉得不大能说得过去,可是,阿龙就真的是很好啊! 这么长得像死去的叶文栋,这么年轻,会说话。她这大半年来,享受到了前半辈子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快乐。她真的很希望,能够临老了往前走一步。 为此叶天宇和她大吵一架,走掉了,苏氏虽然心痛,可为了阿龙,她觉得值! 苏氏委委屈屈地说:“二丫,娘知道你觉得很突然。其实……娘早就有这个打算了,但想着三个儿女一个都没在身边,拜天地的时候连个人都没有,就说不过去。如今好不容易盼到你回来,你好歹也为娘着想一下啊!” 叶斐然目瞪口呆:“所以,你昨天见到我高兴,是因为终于有人做你再嫁的娘家人了?” 阿龙柔声道:“二丫,你别这样说阿娘。苏大娘会不高兴的。” 换来苏氏柔情似水的一瞥。 老房子着火…… 妥妥的老房子着火啊! 叶斐然特么的,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脑子嗡嗡地,说:“相公,你帮帮我……” 摇摇欲坠的样子,着实可怜,成甯扶着她在旁边坐下。看着阿龙说:“阿龙,你今年几岁?” 阿龙说:“二十五了……实岁二十三。” 叶斐然尖叫:“我娘比你大二十岁!” 苏氏不高兴地说:“二丫,我有那么老吗?” 她的脸黑黢黢的,赛过锅底,叶斐然管不得这许多了,头痛欲裂,躲在成甯身后,像只被气坏了又无可奈何的小猫咪。 成甯又问阿龙道:“你……是真心喜欢阿娘吗?搞清楚,是男女之情,而非孺慕之爱。” 阿龙很坚决地点头:“我们确实是真心相处有感情的,只是没办法……世俗的压力太大了,只能以义子义母的名义来想称。如果你们允许的话,我恨不能明天就把心肝儿娶进门!” 心肝儿? 这是阿龙对自己老娘真正的称呼吗? 这是迫不及待的喜当爹啊! 还喜当三回!! 刺激,太刺激了! 刺激得叶斐然脑子一空,眼前一白,就晕了过去。 …… 良久良久,睁开眼睛,自己已躺在了房间里。身上盖着被,头上敷着冷毛巾,叶斐然眼睛凝望着帐子顶部,刚才的记忆,犹如做梦一般。 有个男人的声音,传到她的脑海里,“宝贝儿,你怎么又给银子我了?我说过,我不需要。” 叶斐然一怔,才发现,“后羿之眼”不知什么时候,自动打开了。而那个声音,是属于阿龙的。 苏氏说:“你拿着吧。银子,我这儿有的是。今天二丫这样说你,也亏你脾气好,能受得了。她啊,刀子嘴豆腐心,等她知道你的好处,自然就能接受你了。” 阿龙说:“那好吧,你放心,这些银子就算是我借你的。我以后一定千百倍的还你。” 苏氏笑了一声,笑意饱含羞涩,宛如少女一般。 这无意中瞅见的场景,竟然是苏氏倒贴钱给小白量? 叶斐然气得七窍生烟,再也躺不住了,噌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就要去找阿龙算账! 诡异的是,这次那技能就跟自动播放似的,不受控制地持续出现着。 叶斐然越看越生气,喊道:“空间,你别存心气我了!关闭技能!” 下一刻,她就收回了自己的话。 只见空间持续出现的画面,是阿龙视角,他径直到了山寨第七层。这地方叶斐然经过过,是寨子里比较下层的地方了,但又没有第九层那么地位低贱,所以,这地方的人走动着,收拾得相对比较整齐。 阿龙熟门熟路的,走到一座门前种了很多花的竹楼前,推门进去。不一会儿,屋里传来女子娇媚的声音:“你才来呀?我还以为你把人家给忘记了呢!” 阿龙说:“怎么可能,我这不是才辛苦挣了钱回来嘛。” 女子说:“哼,人家看中个口脂条都不给我买……还有昨儿那贵客送来的花布,我也好想要。那花布做工如此精细,穿在老太婆身上是可惜了。” “当然啦。”阿龙说,“我今儿晚上就问她讨了来给你。横竖他们很快就要走了,也碰不着面。” 女子说:“咦?要走?走到哪里去?” 阿龙说:“到京城去啊!不然难道一辈子留在这穷山沟里朝大山伸手要吃的?我虽说是赶山客后代,可赶山客的本事半毛钱没学着。好不容易寡母老娘带着我找了个老实人爹,那死老头子面上老实心里精,把生药铺子留给自个儿的亲生儿子。到了京城那花花世界,还有那老娘们儿供养着,不愁不发达!” 女子欣喜道:“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还是你厉害,想得好周到啊!那花布我不要了,让给那老娘们吧。我要去京城,凭我的美貌,什么东西要不到!” 阿龙说:“你到时候可不能不要我呀!” “那必须不能!” 屋子里嬉闹不休,过一会儿,越发不堪入耳起来。 叶斐然把那花房子牢牢地记在心里,这才中断了技能。 平复了心情,反而冷笑:“好啊。真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 …… 晚饭后,屋子里热热闹闹的。 苏氏正往阿龙怀里塞那匹花布:“阿龙,把这花布带回去给你妹妹吧。我年纪大了,穿不来这种花俏的款式!” 叶斐然问:“娘,你说的是谁呀?” 苏氏说:“你不知道吧,阿龙啊,是个苦孩子。他还有个妹妹,叫小娴,还住在寨子第七层。娘见他们两个可怜,就帮补着点。” 叶斐然浑身一麻,几乎不敢相信,这对男女,竟如此大胆? 就在苏氏的眼皮子下……! 她说:“这好啊。娘,不知道小娴长什么样子呢?我还没见过她呢。” 阿龙说:“见不见的,无所谓了。小娴性格孤僻,不习惯见外人。反正……有她一口饭吃,就行了。” 苏氏也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显然,绝对没有起过疑心。叶斐然把苏氏拽到一边,低声说:“娘,这个男人靠得住吗?他还有个妹妹……是不是真的妹妹啊?” 瞪了她一眼,苏氏很凶地说:“你胡说啥呢!绝对是亲生的!” “该不会合谋来骗你的吧?” “不可能!” 叶斐然冲口而出:“那,万一他们俩就有勾搭呢?” 苏氏口气强硬:“小娴不可能和阿龙有一腿的,别乱想!” 他们越是这样,叶斐然越要看个究竟,她做出退一步的样子,说:“行吧。那……我要亲眼去看看那个小娴!” 第999章 恋爱脑的娘 第999章恋爱脑的娘 白天龙还想要阻止,但是苏氏说:“让二丫去看看吧。这孩子爱操心,而且,家里大小事儿,我说了不算,得她说了算。” 白天龙没词儿了,只得答应。 于是一行人,来到山寨第七层的花房子外面。叶斐然看见一个女童在院子里洒扫,看着也就十二三岁左右,体型娇小,生得有几分白净姿色。 苏氏指着那女童说:“就是她了。她的大名叫白娴,我们都叫她小娴。” 叶斐然心里“咯噔”一下。 呵呵,又明白了—— 靠,这个白天龙,真是禽兽不如啊! 小娴乖巧地叫了一声:“苏阿姨。” 苏氏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发,说:“小娴乖。来,苏阿姨带了礼物给你。” 她把那匹花布塞到了小娴怀里,“喜欢吗?” 小娴眼前一亮,爱怜无限地抚摸着那布面,说:“阿姨,你对我真好!小娴好喜欢!” “小娴喜欢就好。”苏氏说,“回头找个好的裁缝,给小娴做两件好衣服。小娴穿上一定很好看。” 白天龙说:“大家别傻站着在门外了,进屋里坐坐吧。” 屋子里收拾得很整齐,中间较为宽敞的是堂屋,两个房间正对着。灶屋在外面。叶斐然从虚掩着的门缝看进去,有一个房间里面布置得花花绿绿的,女人味十足,应该就是小娴的房间了。 万万没想到,小娴竟是个心智老练的小女孩,叶斐然心想,难怪苏氏不相信她和白天龙会有一腿。没关系,她会找到证据的。 万一没有证据的话就……制造证据。 看着虚伪应酬的小娴和白天龙,叶斐然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 回到家里,叶斐然把自己的发现,跟成甯说了。 没想到,成甯奇道:“那个花房子里,不是住了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吗?” 叶斐然奇了,说:“我今儿才从那边回来,没看到有别人在那儿住了啊。” 成甯说:“我也是刚经过那边,那个女人对着我抛媚眼,我没理会。” “相公,你干嘛不理会?” 很冷漠地,成甯说:“关我x事。” 他好看的眉尖,紧蹙起来。 叶斐然说:“结果现在还真关我们事了。奇怪了,小娴,到底是个小女孩,还是个大姑娘?” “这件事,我们可能要问问东哥的意见。”成甯说着,把薛长东叫了进来,“东哥,你记得今天我们经过的那个花房子吗?前头不是有个女人,在对我们几人笑?” 薛长东很震惊,成甯平日对女人简直就是不假辞色到极点,周围连只雌苍蝇都飞不进去的。怎么今天竟关注起除了夫人之外别的女人来了?并且还当着夫人的面! 偷眼看了一眼叶斐然,叶斐然一脸正常:“东哥。我也见过那个女人,却是个年纪不超过十岁的小女孩。这可奇怪得很。” 薛长东想了想,说:“江湖上,五花八门,多的是奇人异事。我也是早年听说过,在那烟花之地有种奇功,能够缩筋骨,把一个大活人缩小成为小孩模样,借以骗取善心人钱财。莫非,那女子竟会这种缩骨奇功?” “但是如果她有这种缩骨奇功的话,到哪儿不能挣一口饭吃,为什么要委屈在这个山寨里?”叶斐然越想越觉得不对,恨恨地说,“可恶,偏偏我娘又信任那个白天龙得很!” 三个人正在商议,临时被派去伺候苏氏——实际上也是监视的薛长乐,走了过来,脸色很古怪地说:“苏大娘……坚持要明天就跟白天龙成亲。” 三人惊讶,异口同声:“明天?” 叶斐然说:“怎么会那么突然?” 有些局促不安地磋着自己的衣角,薛长乐低头道:“应该是我的不好,一时说漏了嘴,跟大娘说了,我们最快三天之后就要动身回京城。毕竟现在大人身份跟从前不一样了,是摄政王。国不可一日无君。” 叶斐然:“……” 成甯:“……” 薛长东:“……” 薛长东猛戳妹妹脑门儿:“你个憨憨丫头!” 叶斐然和成甯,直奔苏氏屋子。 苏氏喜气洋洋地说:“阿成啊,有这大好事,你怎么不说?天啊,你现在成了王爷了!那——谁当了皇上啊?” 叶斐然说:“娘。我们不是为了听您恭喜来的。你们……明天就要成亲?” 如果这时候有人说,白天龙不是冲着攀附权贵而来的,她就当场把脑袋砍了给那人当球踢! 白天龙喜滋滋地说:“是的。我已经等不及要把苏宝贝娶进门了!我的心里眼里全都是她,恨不能立刻跟她厮守到老!”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你到我家当小厮,跑腿,喂马,给我娘看大门,也能守着我娘到老!” 苏氏骂道:“二丫!你怎能这样说话呢?” “娘!”叶斐然跺脚道,“这也太草率了!” 苏氏说:“可是你们不是一直挺喜欢阿龙的吗?二丫,娘为你们三姐弟,吃了那么多苦,把你们拉扯大。现在到老了,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难道……难道娘就不配了?” 说着说着,苏氏哭了起来,呜呜咽咽的,好不伤心。 叶斐然头大如斗,彻底没辙,求助地看着成甯。 成甯看着白天龙,说:“你是真的欢喜我娘?” 白天龙自然点头不已,还点得很用力。 成甯指着天上说:“那么,你先在我面前发个誓。就说,你白天龙,对苏氏一心一意,矢志不渝。绝不贪花问柳,移情别恋。如有违背者,肠穿肚烂,皮破血流,万蚁噬心,受尽百般苦楚而死。” 肉眼可见地,白天龙的脸色“刷”地,变绿了! 成甯也不说话,只是黑水晶般的墨眸,一霎不霎地,盯着他。 极度不情愿地,白天龙跪了下来,举起三只手指向天,却兀自发抖,一个字都念不出来。 “阿成,你别逼阿龙了。”最后说话的,倒是苏氏,苏氏心软病又发作,说,“阿龙对我的心意,我自己明白。你这样逼他,我想起他只是为了不违背誓言而对我好,反而不快活。” 叶斐然目瞪口呆,彻底无语! 娘啊,你这是彻底的,恋爱脑失了智啊! 第1000章 你要娶我娘,行啊,彩礼呢! 第1000章你要娶我娘,行啊,彩礼呢?! 白天龙被苏氏护着,反而来劲了,大声说:“不,他们也是为了我好。让我发誓吧!横竖我绝对不会违背我誓言的!” 这话无疑火上浇油,苏氏简直觉得女儿女婿在存心为难自己心上人,大声道:“不,你不用发誓。我相信你!” 叶斐然说:“行吧。那就别发毒誓了。” 她说:“白天龙,你既然爱我娘,那彩礼得给吧?你准备给多少彩礼?” 大家傻眼。 这大半年来,白天龙吃喝拉撒都由苏氏包了的。从一个路边小乞丐,活脱脱吃白胖成发水馒头。浑身上下,也就是身体发肤是自个儿的,就连一根线,都是苏氏的。不光是他,还有小娴也是如此! 白天龙脸抽抽了一下,说:“二姑娘,你开什么玩笑呢?彩礼?呵呵……你们家花不完的钱,稀罕我这点儿彩礼?” 叶斐然说:“话可不能这样说。现在我是嫁老娘,彩礼多少不拘,但是得有!” 有? 漫说白天龙早就把有的几个钱丢进了山寨的耍“鱼虾蟹”的银钱档里,就算还剩下十几二十两银子,又怎么舍得把已经吃进肚子里的钱吐出来?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心疼! 苏氏这时,却宛如睡醒一般,说:“对呀。阿龙,你打算给多少彩礼娶我?” 这回事关白天龙是不是真的重视她,苏氏可站在女儿这边了,看着白天龙的眼神,很期待。 白天龙踌躇着,说:“要不然……大家这么熟了,意思意思得了?” 叶斐然微笑着说:“意思意思,就是多少嘛?” 白天龙咬咬牙,伸出一个巴掌。 他的意思是五十两银子,没想到成甯微笑到:“五百万两?嗯,也凑合吧。” 好像被蚊子蛰了般,跳起来,白天龙嚷嚷:“五百万两?那怎么能叫意思意思?” 成甯板着脸说:“摄政王嫁丈母娘,五百万两还不是意思意思?有哪个皇亲国戚婚嫁不是举国之力的呢?何况,当今皇上还是——我的儿子!” 苏氏快要昏过去了:“什么?小虞当了皇上?” “所以啊。”成甯上前一步,对着面如土色的白天龙说,“你这是占了大便宜了。” 白天龙可不这样认为……他挤出一个苦苦的笑容,说:“一场亲戚,要不然就行行好,绕了我吧。我这儿实在没有那么多银子,可不代表我不爱苏宝贝儿啊。” 苏氏也说:“是呗。五百万两,就算是五万两,一般的平头百姓也一辈子没见过这许多银子啊!富贵不能忘本,我们也是平民百姓出来的,也不是不知道他们过的啥日子,咋能敲竹杠呢?” 叶斐然看着白天龙,道:“那,你愿意出多少银子的彩礼呢?” 这会儿,再说给五十两就怎么也说不过去了,万般无奈,白天龙说:“五、五百两……”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法令纹旁边的肌肉直抽抽,心疼的。 叶斐然真心觉得,太少了…… 五百两…… 她粗粗算了一下,她把苏氏和叶天宇留在寨子里的时候,一共留下十万两银票,打散了保管。叶天宇出走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带走一点(夫妻讨论,成甯倾向于没有),但是苏氏屋子里也没什么新添置的东西,苏氏自己也不爱乱花钱。 那么,其中不知道多少溜进了白天龙的腰包。 还有前儿回来的时候,叶斐然出手也是给了苏氏一千两的压岁钱的。 她估计着吧,白天龙的五百两彩礼,就是这么来的。 成甯倒爽快,说:“行。给吧。” 白天龙说:“现在就给?” 成甯说:“不然呢?明天就成亲了。这普天之下,难道有过大定和成亲在同一天的?” 白天龙:“……” 众人:“……” 没有。 万般无奈,白天龙说:“行行行,我这就回家取银票。宝贝儿,你等我一下。” 苏氏恋恋不舍地看着白天龙,说:“乖乖儿小心肝,你路上小心点。” 叶斐然愣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 白天龙回到家里,翻箱倒柜的找银票。没找着,就去翻白娴的房间,正好白娴回来,看见他打开自己的妆奁盒子,拿出一卷银票来,尖叫:“白天龙,你干什么偷我的钱?” 赶紧上前一把夺过。 白天龙说:“什么偷偷的,难听。宝贝儿,哥哥缺钱花,算我借你的,以后还你行不行?” 白娴说:“我才不信呢。王大娘、林寡妇……哪个你不是这样说的?到最后银子还不是都进了赌场——你要是输钱的话,就跟那个姓苏的女人要去!” 白天龙跺脚道:“就是那姓苏的女人问我要银子,要五百两银子的彩礼!” 翻了个白眼,仍旧满脸不信,白娴说:“她会问你要彩礼?” “她不问,她女儿女婿问啊!”白天龙说,“对了,告诉你一个天大的消息,你可千万别往外说!” 他两眼闪烁着的光,贪婪又狂喜,着实吓到了白娴,不自禁缩了缩脖子,说:“什么啊?” 白天龙凑到她耳边,轻声说:“她的女婿,竟是摄政王!她那个外孙,是皇上!如果我可以和她成亲,那咱们就成了国姥爷了!到时候,整个京城还不是咱们横着走?” 全身好像被雷击中,整个人僵住了,白娴只剩下眼睛能动,所以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柔和地劝着,白天龙说:“所以,这五百两银子必须得花。宝贝儿,别闹了,来,给我。“ 白娴迟疑着,不过,最后还是把银票递给了白天龙。 白天龙把银票揣入怀里就往外走,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他是去给别的女人,白娴心里酸溜溜地。这还是白天龙头一回从她手里拿银子给别的女人呢,她开口叫道:“心肝宝贝儿,停一下!” 心里重重嫌弃,女人就是碍事,白天龙还是停下脚步,回过头:“怎么啦?” 刻意忽略他语气里的不耐烦,白娴说:“你亲亲我,亲亲我再走。” 说罢,闭上眼睛,撅起嘴巴来,等着白天龙亲自己。 第1001章 原来女婿从来不听话 第1001章原来女婿从来不听话 白天龙倒也有几分良心,知道这样做对年轻貌美又跟了自己许久的白娴不公平。走了过去,俯下身来,皱了皱眉头说:“你散了功起来吧。这样子我犯恶心。” 很是不满地娇哼一声,白娴睁开眼睛,白了白天龙一眼,“你就会嫌人家。你以为我这样缩着不难受啊,还不是要配合着你糊弄那女人。” 她闭上眼睛,暗暗用劲,浑身关节发出爆豆似的响声来,不一会儿,原本矮小的小女孩变成了个大姑娘! 白天龙这才满意了,一把搂过白娴的纤腰,摁在墙上就亲。 两人分外投入,分外缠绵。 “砰”,大门从外面被踹开了,强烈的光线猛地从屋外投入昏暗的吊脚楼里,这二人为了方便亲热,把门窗关上了,一下子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没能适应过来,吓得搂成一团,低头躲闪着阳光! 苏氏“哇”的哭出声来,扑过去对着白娴就打:“你个小贱人,你勾引我相公!” 白娴猝不及防,被苏氏打了好几下,也恼了,反手一耳巴子打在苏氏脸上。 苏氏年纪大,不禁打,被揍得晕乎乎的,倒退几步,正好撞在叶斐然身上。叶斐然护着苏氏,说:“喂,你干嘛打人?” 指着自己脸上被挠出来的道道,白娴成了诱发了性子的小野猫,立着眼睛道:“你瞎了眼睛吗?是她先动的手!” 叶斐然说:“你勾引别人的男人,还理直气壮了?” 白娴说:“他是我的男人!” 苏氏又“哇”的一下,跺着脚说:“什么你的男人!他跟了我这么久,说我是他的宝贝儿,你明明就是勾人汉子的贱人。上赶着给人做小都不如的贱货!” 居移气养移体,这些年来苏氏跟着叶斐然养尊处优,已经培养得十分优雅得体。如今却张口“小贱人”闭口“贱货”的,也是气得狠了。 乱七八糟的骂了一会儿,苏氏说:“他吃我的用我的,花了我十万两银子,你说你爱他,你拿什么来养活他?” 白娴翻了个白眼,说:“你守寡多年,又老又丑,他为什么要喜欢你?不就是图你有几个臭钱?不然图你啥呢?图你长皱纹了,还是图你腰肢粗?” 苏氏一听,越发气得倒仰。 叶斐然看到白天龙坐在屋角,懊丧地抱着头默然不语。两个女人为这渣男吵得天翻地覆的,他还有脸在旁边装没事人? 二话不说打了个眼色给成甯,成甯心领神会,从两个女人中间踱步而过,拎起白天龙,“啪啪啪”几下子,把他打了个鼻青脸肿! 苏氏和白娴双双尖声大叫! 成甯拎着白天龙的衣领,鄙夷道:“软饭硬吃,没见过比你更恶心的了。” 苏氏跺脚道:“阿成!” 成甯只冷冷丢了个眼神过去,苏氏顿时被吓得不敢说话。 “听说,你的脸长得和我死掉的岳父很像,所以,才迷倒了我岳母?”成甯说话的语气,和平时截然不同,阴森森的,叫人毛骨悚然。 叶斐然浑身一凛,想劝,没劝。 手里多了一把攮子,一点一点地,成甯把白天龙那张白净脸皮划得稀烂。 画面惊悚,分外刺激! 苏氏捂着脸,软倒在地上。白娴吓得浑身发抖,哭叫着说:“你你你,他不是你女婿吗,他不是都听你的吗?你快让他助手啊!” 讲真,白娴也不敢对成甯说什么,地狱凶神似的,太吓人了!她只能使唤苏氏! 苏氏瑟瑟发抖的,想起往日成甯对自己孝敬客气,壮起胆子对成甯下令:“成甯!住手,我叫你住手啊!” 叶斐然冷森森地说:“娘,你搞错了。相公尊敬你,是他人品好。他可从来不是谁能号令得住的!” 苏氏猛地一窒! 怎么会这样呢? 那个乖巧的、听话的女儿呢? 那个能力通天,有求必应,她想吃咸的不会给甜的好女婿呢? 看着自己心爱的小白脸被打成一堆垃圾,直接被拖了出去,地上遗下长长血迹,苏氏猛地发现,有什么东西好像不对啊? 成甯说:“什么玩意儿,敢威胁我。” 苏氏软在地上。 叶斐然对成甯说:“相公,这人交给我处理?” 她指了指白娴。 成甯说:“稍等。” 来到白娴身边,还没怎么地,白娴已软做一团。 “等会儿,”成甯回过身,在叶斐然头上拔下一根簪子。还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呢,成甯运簪如风,在白娴身上点了几点。 肉眼可见地,白娴委顿在地上,身子好像成了橡皮泥一般。 成甯说道:“她练了缩骨功,平日以幼女的形态冒充白天龙妹妹和你们相处,因此不穿帮。如今我已经废了她的功力,以后再也没办法作怪了。剩下的……交给你。” 把簪子插回叶斐然发髻上,拍拍手走开了,他不屑碰这种女人,嫌脏。 叶斐然问白娴:“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头?” 白娴低声道:“贱人,要杀要剐随便你!” “呵呵,你倒是比你娉头硬气。”伴随着叶斐然的说话声,吊脚楼外面,传来白天龙阵阵惨叫,求饶,哭着喊着,就跟狗一样。 白娴惨白着脸说:“我们就是一对孤儿,跑江湖的。你也别问了,落在你们手里,是我们今儿命数已尽……只求你放过我,留我一条狗命就行……” 叶斐然指了指外面:“那……他呢?” 白娴说:“我还要他干嘛,就一不中用吃软饭的!过去总靠着油嘴滑舌和小白脸去勾搭中年寡妇揩油。现在脸也没了人也废了,我要他带着累赘吗?” 倒是……小人得明明白白的。 叶斐然说:“行,那你赶紧滚蛋,有多远滚多远。你的功力已经被废了,以后好好地做个人吧!” 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白娴浑身酸痛未消,无法站立,只用两手支棱着对叶斐然微微鞠了个躬,算是道了谢。然后一步步爬着走了。 叶斐然走到吊脚楼外面,成甯已经把白天龙处理完了,正双手背负在身后,抬头望天。 一轮明月挂在天上,挂着脉脉清晖。 第1002章 不惯着(1) 第1002章不惯着(1) 叶斐然来到成甯身边,问:“你怎么处置白天龙?” “没有直接处理,毁掉他的脸,割了舌头,交给了苗泽人。”成甯说,“我吩咐了不许杀他,也不能让他好过,以后的下场就是在山寨第九层做个饿不死的废人吧。” 叶斐然恨恨的说:“也算是给那些不安分的人一个警示!” 成甯说:“打发宵小是小事,但是,娘呢?” 两人同时沉默了。 叶斐然头痛无比,揉着眉心说:“娘是动了真情的。麻烦……” “这老房子着火啊,端的是……不能硬救,又不能不救……” 叶斐然听了,转了成甯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相公,难得你也会吐槽哈?” 成甯说:“什么叫吐槽?” 叶斐然:“……” 叶斐然说:“就是对一些无奈的事情的无可奈何的自嘲或者嘲讽。” 反正这个时代又没有《辞海》,还不是随便她下定义。 成甯想了想说:“倒是有趣。” 小手主动伸过去,和他十指交扣,叶斐然说:“走吧,我们看看娘去。” 谁知道来到苏氏的吊脚楼前,远远地,听见哭叫摔东西的声音。 薛长乐守在门口,眉头紧锁,快哭出来似的。 二话不说,叶斐然扭头就走。 成甯阴沉着脸,和叶斐然并肩而行,同样的废话不多说一句。倒是薛长乐,满脸不忍地追上来:“夫人,您进去劝劝老太太吧……” “不去。由她折腾。”叶斐然铁青着脸说,“人都说宠坏的败家子儿,没想到临我头上,儿子没宠坏,倒是宠坏了我家老娘!” 薛长乐一怔,不由得放了手。 成甯说:“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办。去吧。这几天该送吃的送吃的,也别刻薄了老太太。别的事儿也别管她就是了。” 说罢,跟着叶斐然甩袖而去。 …… 才回到自己的竹楼前,迎面却是苗泽人身边跟着的一个半大孩子,外号叫小毛猴的。小毛猴奔着叶斐然和成甯来,作揖行礼,礼貌周到:“王爷!夫人!寨主在屋子里等你呢!” 看了看已经过了中天的月亮,成甯和叶斐然交换了个眼色,都很讶异。 这半夜三更的,苗泽人到自家屋子里候着,是有什么事相求吗? 进了屋子,只见早回来一步的薛长东,正在给苗泽人添茶。八仙桌上摆着的果子已没了一半,茶壶里冲出来的茶水也就比清水多了点点浅黄罢了。 成甯脸色一沉,说:“这茶汤都褪了色了,去换上我们琼州的大红袍来,滚烫的沏上。” 伺候的小丫鬟赶紧忙活,成甯来到苗泽人跟前一坐,说:“寨主,深夜来访,有什么事呢?” 苗泽人说:“王爷。你刚才交给我的那个人,从他嘴里撬出好几句话来。事关重大,我不敢瞒着,只能赶紧来跟你商量着办。” 成甯看了看左右,对叶斐然说:“二丫,你先回屋里歇着吧。” 叶斐然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顺手把门关掉了。里里外外巡了一圈,确保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这才另寻了个安静屋子胡乱睡了一晚。 次日起来,进空间里收拾药田,捣鼓几个炉子什么的,安静了心神,这才走出屋子,瞥一眼那边的吊脚楼,门开着。几个小孩子在洒扫,其余的人全都不见了人影,叶斐然一问,说是王爷一大早的,就和寨主出去了。 叶斐然点点头,也不细问,去了苏氏的屋子。 薛长乐还在把守着,一夜没睡,她还精神奕奕的,“夫人。” 塞了块还热的蕉叶粑粑到薛长乐手里,叶斐然低声说:“辛苦了,快吃个点心垫垫肚子。等会儿再去补个眠——里面怎么样了?” 薛长乐说:“闹了半宿。见无人理会,也就消停了。” 说时迟那时快,屋子里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那声音听着,就是椅子落了地! 从那打开了一条缝的窗户看进去,半条浅褐裙子的影子,在屋里一晃而过! 叶斐然说:“糟了,开门!” 大家赶忙来打开了竹楼的门,只见苏氏把汗巾子搭在了窗棂上,刚把自个儿挂上。薛长乐纵身跃起,一剑隔断那汗巾子,把苏氏放了下来。 叶斐然拿了颗醒神冲窍的药丸,让苏氏噙在舌底。过一会儿,苏氏悠悠醒转,眼泪涔涔而下:“我这么丢脸,你让我死了算了,我不活了啊……” 嘤嘤嘤个没完,叶斐然恼了,扔出一物,哐当的扔在苏氏枕边。 苏氏一看,是把散发寒气的小刀子,吓得眼泪都止住了,瞪着叶斐然直叫:“二丫,你要做什么!你真的要逼死娘亲啊?” 周围的人,也跟着大惊失色! 大顺朝里,不孝可是大罪过,传出去会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抬不起头来的! 苏氏哭起来:“娘含辛茹苦拉扯大你们姐弟几个,如今想要过几天安生日子都不行啊。原来你就是这样对娘亲的……” 也甭管什么仁义道德了,能想出来的关于不孝的字眼,一股脑儿在苏氏嘴里跑出来。别的人都是苗泽人派了来伺候苏氏的,不知根底,薛长乐却听不下去了,顾不得什么主仆尊卑,说:“苏大娘,你这话过分了。这么些年,吃的穿的,夫人哪一次不是紧着您?先帝有什么赏赐下来,哪一回不是先送到您跟前由你随便挑?甭说是富贵了之后,哪怕是从前过穷日子的时候,夫人得了一只山鸡,也是先把鸡腿撕给您,再给皇上……这孝心,怎么也是难得的了吧?难道日日夜夜挂在心尖尖上做这许多事儿,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小白脸,几句甜言蜜语吗……” 薛长乐嘴笨,这一连串的话,也早就在她肚子里憋狠了! 旁的小丫鬟听着,再想到这些日子见到的,每天早晚请安,不间断送到苏氏跟前的各种好东西……乃至当年战乱纷飞的时候,叶斐然带着金银细软来托孤,那时候托的是老寨主,她跪在地上,声声血泪……看着苏氏的眼神,也带了些责备的味道。 苏氏寻死觅活的:“你们都说我的不是,那就指定是我错了,让我死了算了!” 第1003章 不惯着(2) 第1003章不惯着(2) 一时之间,屋子里乱七八糟的! 混乱中,叶斐然深呼吸,气运丹田,声震屋宇:“那你就死啊!” 她把那小短刀,直接塞苏氏手里,气沉丹田,那一声尖喝,着实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苏氏愣住了!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二丫,你让我去死?”苏氏心如刀绞,“我好命苦啊!我男人不要我了,我女儿也不要我!” 叶斐然铁青着脸,站起身,说:“你爱死不死。死掉拉到。我自问这么些年来,对你贴心贴肺的了。就连长乐都说了,对你掏心扒肝,还不如那男人两句甜言蜜语!就连天宇都被你气走了,呵,你就作吧!” 苏氏耍泼道:“你逼死我,到时候传出去,看你怎么做人!” “这倒是提醒我了。”叶斐然冷笑道,“我这就把皇上姥姥倒贴小白脸的事儿,先用皇榜张贴了,张扬得街知巷闻去?回头我大义灭亲,倒是说得过去!你觉得,天下百姓,是信我,还是信你?” 苏氏张口结舌,哑口无言。 叶斐然上前一步,说:“你是我娘,我可以供你吃供你穿,该顺着你的时候顺着你。但是我绝对不会惯着你!那小白脸要真存心跟你好好过日子也就算了,他分明是讹钱的,被拆穿了,我给你出气,你还不领情!你要想趁这会儿拿捏我和阿成,趁早死了这条心!不然的话——我敢说,没有好日子过的人,将会是你!” 要说是从前,苏氏是很听女儿话,很明白事理的。 可耐不住近墨者黑啊,大半年来,被白天龙甜言蜜语灌得昏了头,还真觉得自己能拿捏女儿了。也不想想自己女儿是个水里来火里去,乱军中都能活下命来的狠角色,跟寻常人家的闺女,压根就不是一个路数! 也就是作闹耍横了这么一下子,被叶斐然死死压回去。苏氏又想到白天龙没了,肝肠寸断,竟真的拿起刀子,往自己脖子上架着:“那你就当没了我这娘亲罢了!” 她以为,这样叶斐然一定会服软下跪。 她想得美。 叶斐然面不改色地说:“行,随便你。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见尸体。等会儿给你老人家装裹也就罢了。” 心里竟灰了大半,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站起身,走出了屋子。 苏氏手里握着刀子,不上不下的,好不尴尬。过一会儿,门外竟然传来叶斐然吩咐下人准备棺材? “哐当”扔了刀子,不过晌午时分,丫鬟来报说,苏氏乐意吃饭了。 叶斐然说:“行。别给多了,粗茶淡饭即可。别人问了,就说老太太胃口不好,吃不了这许多。” 那丫鬟应了,被她身上的那股子煞气压得怔怔的。 那个素日好脾气的,说话行事笑眯眯的,眼睛弯起来月牙似的夫人呢? 原来,凶起来这样可怕的啊! 一股憋屈之气闷在心头,发泄一般,叶斐然自言自语道:“看来有些人就是过不得好日子,吃饱了撑着!” 气鼓鼓地回到了寨主的议事竹楼外,奇怪的是,还不见成甯和苗泽人身影。 “夫人!”薛长东回来了,气喘吁吁地,“夫人,王爷怕夫人担心,打发我回来跟夫人说一声。在寨子外头一处地洞里,搜到了好些兵器火药,足能炸平了这山头!王爷和寨主现正忙着率领人马在茶壶坪上下扫地皮,寻摸那些逃跑了的人马,怕是今晚也不会回来了。” 叶斐然吓一跳,严肃道:“怎么回事?是有人准备攻打寨子吗?” 薛长东道:“听说是那个小白脸里外勾搭准备取代寨主。没想到被夫人歪打正着的,给抓了。那些人以为事情败露,就跑了!律靖山大爷如今支着狼牙棒,守在寨主老娘屋子门口,半步不离的呢!” 有律靖山守在寨子里,难怪苗泽人能够安心出寨,再有成甯照应,料来无事,叶斐然也就放下心来,自行去做自己的事儿。 因为这件事节外生枝,也就多耽搁了几天。 后来叶斐然才知道,那白天龙也当真大野心,攀上了苏氏之后,暗地里大洒金钱,还真的买通了些七到九层的九流赶山客,想要趁着这世道混乱,占了苗泽人的寨主之位,占山为王,做个一方悍匪。 只是叶斐然和成甯突然到来,打乱了所有计划…… 等到彻底把茶壶坪山寨上上下下清扫干净。 这日苗泽人一大早的,候在二人吊脚楼门外,满脸笑成了菊花褶子,“两位贵人,多亏了你们,不然我还不知道眼皮子底下竟混进了这么大一只老鼠!今儿个我们也不用做别的,大竹楼里摆了长桌宴,九九八十一支牛角号,全部装满了我们赶山客酿的美酒,不喝完不算真朋友!” 叶斐然还在屋里梳妆,成甯负手而出,笑道:“好!不醉无归!” 回到屋里,叶斐然笑着看着成甯:“九九八十一支牛角号,每支少说有六尺长。哪怕装的是水,肚子里也装不下吧?” 成甯说:“入乡随俗嘛。” 这个男人对敌人辣手无情,对朋友,是没话说的。 叶斐然说:“今晚怕是有得折腾了,我先瞧瞧娘去。” 成甯抱过她,亲了亲她的额头,眸光如水,语气温柔:“嗯,别太气着了。” “哎。”叶斐然只有一声叹息而已。 苏氏老实了许多,该吃吃该睡睡,就是看着叶斐然还是冷下脸。 叶斐然也不急不恼,说:“我们三天之后启程回京城。您是乐意留在这儿过日子呢,还是爱跟我们走?” 眼底分明闪过一丝犹豫,苏氏却把脸别过一边,不说话。 叶斐然站起身,说:“你好好考虑。” 忽然之间,外头匆匆跑进来一个赶山客的小孩,大声喊:“夫人夫人,寨主夫人刚才摔了一跤,现在肚子疼起来了!王爷命赶紧来请您过去!” 叶斐然一怔,苏氏忽然一跺脚,推着叶斐然道:“二丫,你赶紧去看看去!这寨子里没有大夫,没有人能够给红姑接生!” 她那焦急的样子,宛然叶斐然熟悉那个善良热心的娘亲又回来了。叶斐然微讶之后,脸上表情生动起来,欢快道:“哎!我马上去!立马吩咐下面的人,准备热水!把干净的襁褓准备好了!” 第1004章 天喜平安丹 第1004章天喜平安丹 提着裙子,一溜烟地跑了。 这苗泽人的头个娃娃,也是爱凑热闹的性子,知道自己老父亲要款待贵客了,特意赶着出来喝一杯似的,这就提前小半个月的作动了。 偏偏寨子里唯一的大夫苗老炜,昨儿个下了山奔亲家家里喝喜酒。 没法子,苗泽人只得再承了一次成甯夫妇的情,让叶斐然一个喝喜酒的,客串给自己妻子接生。 也幸好叶斐然多少有过接生经验了,毕竟曾经在鬼门关上救回过先帝那柳贵妃的性命。 撸起袖子,一叉腰,气势就是当仁不让的。 “热水准备好没有?红药呢?烈酒呢?” 苗泽人一叠连声道:“都准备好了!” 叶斐然手腕一抖,拿出一个瓶子来,倒出一颗胭脂色的丸子在手。有眼尖的,喊出来:“这药香……莫非是京城回春堂的‘天喜平安丹’?” 京城回春堂,明面上是个买卖成药的堂口,做的是平民百姓生意,八方买卖,童叟无欺。 实际上稍为有点儿灵醒的人也都知道,这回春堂,压根就是神龙谷开在京城最大的堂口。不止一次,见到过有神秘的小轿子深夜进了回春堂的角落,接里里头的坐馆大夫直奔太医院甚至进皇宫里…… 而这京城回春堂,最出名的一味丹方就是“九转回魂丹”,偶有突发中风惊厥,倒地不起的,有幸寻到一丸九转回魂丹,压在舌底,有身体底子好的,说不定在鬼门关转一圈就回来了,还能在阳间走个十年八载的。哪怕身体底子不好的,有这个九转回魂丹吊着一口气,也能熬个三五天不咽气,好让远方的子孙回来尽孝,也能让老爷子老太太有时间把那积年的私房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 而叶斐然却知道,这所谓的“九转回魂丹”,说穿了,就是独参丹加十全大补的方子出来的变种。大凡老百姓的老人家突然倒下,最大可能是中风,又或者是长久营养不良造成的并发症……人参,可以增加心脑血管的短时活力。再加上回春堂坐堂大夫,会特意叮嘱病人家属,这九转回魂丹当用蜜水调理服下……蜂蜜乃是营养丰富热量高的补品,一般营养不良的百姓,喝个十天半月蜂蜜水那身上也会滋长力气的。 这,也是寻常老百姓,能够寻摸到的最好的救命药了!跟皇宫大院,达官贵人们动辄每日人参燕窝当饭吃滋养着,病了就延请名医丹方药材的可劲灌着,那是没法比! 除了“九转回魂丹”之外,回春堂另有一味丹药,就是“天喜平安丹”。和多少有些唬人的“九转回魂丹”不一样,这“天喜平安丹”的名声显着得来,却又有所争议。 大约在几十年前,某年宫里有个贵人诞龙子的时候,遇到难产,太医院的御医们束手无策,当天派了一辆小马车,把回春堂的十名坐馆大夫统统拉到了宫里。 那位贵人也有点来历,面对这位贵人,御医和坐馆大夫们,不知为何竟罕见地放下“医不见医”的杏林行规,头碰头商量了一晚上,开出一张方子来,照着这方子炼出的,就是“天喜平安丹”。当时那方子写出来是汤剂,一帖药下去,那已经痛得昏迷不醒的贵人,立刻又哭叫起来,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当时先帝龙颜大悦,亲自赐名“天喜平安丹”。 那回春堂坐馆大夫们的其中一个是善心人,回去之后,抄录了那汤剂,又把汤剂改良成了丹药。 此丹药能行气活血,提气扩宫,是难产妇女的救命药。然而由于使用的场景多有忌讳,所以名声不好,就连回春堂自己的人都不爱制炼此药,也就每年为了显摆自个儿家药店品种齐全,吝啬地施舍出一个药炉来,炼出那么百十丸“天喜平安丹”,搁在柜子最底下。 年深日久,随着老一辈人的逝世,渐渐地,“天喜平安丹”也就成了一个传说…… 一个,甚至会被人嫌腌臜和不吉利的传说。 毕竟,经血、生孩子的污血和恶露未尽的产妇自己,都会被视为不干净——何况,是专门治难产、产后虚弱的“天喜平安丹”? 叶斐然手里的这十来颗“天喜平安丹”,却是从太医院张院判处得来。张院判见她久未生育,担心她日后也会遭遇横生逆产,早早地把自己珍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天喜平安丹”,交到叶斐然手上,同时口传心授,甚至带着点半强迫地,让叶斐然记牢了“天喜平安丹”的配方。 说白了,他老人家担心叶斐然会死在生孩子的鬼门关! 当时叶斐然是又感动,又哭笑不得的,自己这身体才十八岁,满打满算还得两年才到最佳生育期……怎么在古人眼中,就成了佳人有病的“高龄产妇”了?万没想到,会在今儿个这般情况下,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是的,这是我师父送我的‘天喜平安丹’,他是太医院的院判!”叶斐然攥紧了那颗天喜平安丹,就跟攥一块马蹄金似的,“天喜平安丹不能碰铁器,要用烈酒送服,快快准备!” 赶山客的妇女中,不少人死于头胎难产,而且他们没有平地人那么多的繁文缛节讲究,什么经血不吉利啦,什么产妇身上脏啦,他们简单朴素得多,只想有个药吃了治好就行。 所以,倒对“天喜平安丹”向往已久!如今寨主夫人难产,急成团团转的赶山客族人们看到叶斐然拿出这救命药,无一不是满眼放光,喜笑颜开。 “快!准备烈酒!” “瓷碗!木药杵!” 拿指甲把散发着浓香的“天喜平安丹”掰碎放到瓷碗里,再用木头药杵捣烂,少许滚烫烈酒调成药糊,喂了寨主夫人服下。 叶斐然说:“无关人等都出去吧,留两个老婆子在这儿守着就行。” 她暗暗一摸乾坤袋,暗藏在空间里的手术剪已到位,只等药效发动,胎儿入产道,她就开始侧剪。 过了不多久,原本没了气息的寨主夫人,忽地呻吟出声来。 第1005章 成甯不想生孩子 第1005章成甯不想生孩子 叶斐然伸手一摸,“噗呲”一大坨热烘烘的液体,落在她手上,顾不得污秽,她再伸手探去,高兴地说:“孩子要出来了,快!” 其中一个老婆子惊讶地叫道:“我的活祖宗!你咋把夫人下面剪开了!” 叶斐然说:“少废话,快来接生!” 孩子呱呱坠地,婴儿哭声响彻屋内! 另一个老婆子又叫:“我的个姑奶奶,你咋开始做针线活了?” “那刚才剪开了的地方,现在不该缝上啊!”叶斐然飞针走线,头也不抬,“烛台给我端稳了,别滴到夫人身上!” 寨主夫人神智未失,看着叶斐然,虚弱道:“二、二丫……我……我……谢谢……” 叶斐然头也不抬道:“谢什么呀,母子平安,就是最好的了!你放心好了,我用的美容线,保管以后不会留手尾!” 寨主夫人也不懂她说什么美容线,只是觉得,在叶斐然手底下生孩子,很轻松。 完全不是父母之前说的那样,走鬼门关。 “谢谢你……” 她安稳地合上眼睛睡了。 叶斐然处理好所有一切,才带着一身疲惫,走出了寨主的竹楼。 外头的宴席早就停了,苗泽人在外头打着圈圈等待着,一看到她,冲上去问:“二丫,我娘子她怎样?” “大人小孩平安,现在睡过去了。” 苗泽人看着她那神情好像看个活祖宗。 成甯说:“二丫累了,去歇一会儿?” 叶斐然点点头,成甯搀着她到一旁歇息。又有小丫鬟捧来了解乏的甜酒冲蛋,热气腾腾的一碗下去,叶斐然才算活过来。 “你可算又积了一件功德了。”成甯说,“刚才情况很凶险吧?” 叶斐然进产房的时候,才晌午,如今月亮已经爬上了屋檐。 看着场地中央,把一道道分毫未动的好饭菜鱼贯端回大厨房的赶山客们,叶斐然说:“还行。凑巧身上带着师父给的救命药,算是闯过了一关。” 成甯说:“柳贵妃那一回,这一回,两次了。二丫,女人生孩子真苦。要不然,我们不要孩子了吧?” 头顶仿佛滚过一阵大雷,把叶斐然炸懵掉。 她骇然看着成甯,直到成甯又重复了一次,她才说:“相公,小虞不是你亲生孩子。” 成甯说:“我知道,你说这个干什么?” “你,不会介意没有自己的孩子吗?”叶斐然穿过来这些年,非常清楚在古代,一个亲生孩子对一对夫妇来说意味着什么…… 成甯点头:“我没喝醉,并且很清醒。” 他伸手过来,握住叶斐然的手,这还不够,把她攥成拳,握在他的拳心里,握得紧紧的。叶斐然心乱如麻,低下头去,彻底不知道成甯在想些什么,但又似乎隐约猜到了他到底因为什么才这样说。 她说:“相公,我……” 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慢着,你先听我说。”成甯打断了她说话。 叶斐然只得听着。 成甯说:“你我年老时,小虞不会不管我们。对吧?” 叶斐然点头:“嗯,对。” 成甯又说:“你有姐姐弟弟,他们的孩子,也不会不管我们,对吧?” 叶斐然点头:“没错,你说得对。” 成甯说:“所以说……生孩子,简直就是进了鬼门关一样。二丫,我喜欢孩子,如果我们可以有孩子,我会把全天下所有我能找到的,都给他……但,如果这孩子非得要你冒着生命危险才能得到……那么我……宁可不要生下他!” 叶斐然心里猜想的事情成了真。 自问一辈子伶牙俐齿,口齿便给,如今却很是有口难开。 “相公……你这般为我着想,我很高兴。”她轻声说着,背转被成甯握着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掌心对着掌心,暖暖的,“但是生孩子这种事……要么我们还是交给老天爷决定?” 成甯墨眸微微一怔:“你不怕?” 叶斐然说:“我并非相公想的那样虚弱,或者到时候我们会有奇妙的缘分呢?在那些事情发生之前,不要做太多的预设,好吗?” 成甯也笑了,“好,那是我多虑了。我们就……顺其自然吧!” 相拥一起,蜻蜓点水般啄了啄,然后再度抱住。 眯着眼睛,拿脸蛋在成甯宽阔结实的胸口挨蹭个没完,叶斐然说:“相公,我真的很喜欢抱你。” 成甯的怀抱好舒服。 轻轻顺着她的背,成甯温柔地说:“喜欢抱就抱着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边忽然安静得出奇。 叶斐然睁开一只眼睛,看到周围倒是没有人——离自己五丈远,那是黑压压的站了一圈人,也就齐刷刷地背对着他们! 老脸一红,飞快分开。 苗泽人说:“鄙人想请王爷为我的孩儿赐名。” 成甯说:“承蒙不弃,成某自乐意之至。” 脸上透着欢喜,苗泽人道,“按照赶山客习俗,需得新生儿落地十三朝那日大摆宴席,那时候才取名。所以,又要麻烦王爷耽搁几天了。” …… 因为有喜事,苏氏和叶斐然,别别扭扭的和好了。 母女两个,甚至还约着到那舜陵县县城里,去采买送给苗家大儿的礼物。 身为过来人,苏氏对寨主夫人险死还生的遭遇,格外同情。 人的思想有时候就是如此奇妙,当自己情绪低落时,看到有人比自己更惨,不知不觉之间就会转移掉自己的那点愁绪了。如果见着的是生死交关的事儿,被那血淋淋的场面一冲击,整个人过了之后,那脑子就跟被观音净瓶水洗过一回似的,格外透着灵醒! 总之,苏氏看到女儿又血淋淋地救了一回人,造了一次福之后,连日来忙着照顾产妇和新生儿,算是暂时把白天龙给忘到脑后去。 也许……还跟一件事有关系……那就是她知道了,白天龙也曾经勾搭过住在茶壶坪山寨第三层的一名新丧夫的寡妇…… 那佘寡妇手头也没几个钱,只不过丈夫是守山寨力战而死,被族里按照赶山客“兄弟寡嫂,新丧得足;逢十抽一,待嫁而止”的规矩,分得了一百两抚恤银子,还有两座吊脚楼罢了!就这,白天龙也生冷不忌的凑了上去,直到被佘寡妇抄大扫帚生生打了一顿! 第1006章 母女和好齐采购 第1006章母女和好齐采购 在去舜陵县的马车上,苏氏说:“那天喜平安丹如此见效,如果可以广开药炉,各个药房都能买到,就跟那清凉油、行军散一般……那就真的是造福百姓了。” 昨儿个一整天,苏氏和叶斐然那是哑巴对着锯嘴葫芦——愣是没个声儿。今儿个,苏氏憋不住了,主动跟女儿说话。 叶斐然说:“那药炼制倒是不难,不过也就是雪莲、当归、益母草等数十种养血暖宫,佐益精血的药材,配上那虞郡产的二十年陈黄酒,以营山老驴阿胶托底,熬制揉打,生晒一百零八天,制成蜜丸。但这东西既出自回春堂,成本就低不了,再怎么着半卖半送,也得五钱银子一丸。这还只是救命临急吃的那一丸。经过难产的产妇,是大伤元气的,需要仔细调理才能要下一胎,如果想要彻底调理好产妇,还得整个月子每天一丸的精心伺候着。寻常人家,哪儿有这个钱吃去?” 苏氏连连点头,说:“最是庄稼人的女人生孩子凶险,偏偏最需要这天喜平安丹的……一年到头,也就挣个五六两银子就很不错了。哪儿为了伺候个产妇花这么多钱?也是我们做女人的命苦。” “反正,慢慢想办法吧。”叶斐然说,“总有一天我会想法子,让寻常百姓人家也能用得起这天喜平安丹的。” 苏氏说:“二丫,这件事要真做成了,就是大功德一件了!” 可巧车把式在外头吆喝一声:“舜陵城到了。” 天下大乱初平,这舜陵县县城里,也是来了一位新走马上任的县太爷。把个街道巷尾,拾掇得干干净净的。在县城的一河两岸,定点建了粥棚,不说立筷子不倒的稠粥给管饱,那稀不留秋的汤底里也有杂粮野菜,怎么也能对付个半饱。 至于墙角巷背那些时不时还能混进个把无名倒尸的,已将近屋檐高的垃圾山,也被清理了出去,在城郊挖了个大坑,一把火烧了。那黑烟直冲云霄,整烧了一天一夜,好悬没有让左近桂林府的府尹请动了兵符派兵过来支援! ——为啥? ——疑心这边又有反贼,烧狼烟嘛! 进出城的巡查,也严谨了许多。 车门帘子被打开,一张黝黑小胡子正方脸瞧进来,看到是两名平民打扮的女子,并无异常,关上帘子和气道:“进去吧!” 车子再走动进城的当口,叶斐然丢了个小荷包到后面,不偏不倚,落入那守城卒什长怀里。 苏氏说:“那小荷包里装了是个银锭子,每个一分。可是便宜了他了。” “无妨,小财不舍大财不进哈。”叶斐然打开车窗帘子,往外张望、打量舜陵县景色,“这也才大半个月不见,就变了样儿。这人啊,真的就跟野草似的。但凡有口气儿活下来,给一口饱饭吃,转眼就能蓬蓬勃勃的,把自己日子过红火了。” 满打满算,她和成甯离开这县城进了山,也就二十来天的功夫。可是之前多少还有点凋敝的县城,如今眼见着兴旺,走在路上的行人衣衫仍旧褴褛,皮色黄瘦,但说不上哪儿,就是有股精气神不一样了。 在布市口的三岔路上,黑压压聚拢了好多人,叶斐然一见,高兴地喊:“娘,也该我们得着。今儿赶上了赶集日。我们到集市上看看有没有什么稀罕物儿。” 在离三岔路一百来步远的地方,母女两个下了车,步行过去。身后自然贴身跟着影子般的薛长乐。 苏氏还没逛过舜陵县的县城呢,这会儿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看啥啥新鲜。才走不到几个摊子,着实被舜陵县上苗人们生猛的摆摊玩物儿给吓着了:“二丫,这地方怎么净卖蝎子、蜘蛛和小龙?” 叶斐然才发现老娘走岔了路口,笑着把她从那些专伺候活物的摊口上拽回来,说:“那边才是卖衣服首饰头面的地方。” 那太阳底下明晃晃的苗银首饰,精致细巧的绣片,顿时就把苏氏吸引得挪不开脚步。 金银上头也就罢了,唯独对那些苗绣,苏氏爱不释手:“这绣工好别致,和我们汉人完全不一样。怎么做的?” 叶斐然说:“苗女擅刺绣。听说,好多苗人女孩儿,从懂事起就给自己筹备嫁衣。苗绣的布料一般以蓝黑二色做底子,才好衬托出花儿来。绣的图案也跟我们汉人不一样。因他们生活在山明水秀的地方,敬天法祖,效法自然,用的蝴蝶、飞鸟、鲜花等吉祥漂亮的生灵入绣,端的是隆重无比。” “那这个就是她们的嫁衣?这得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把自己的嫁衣拿出来集市上摆卖吧?” “……娘,我是说筹备嫁衣,又没说只做嫁衣。这是专门做来的给有钱人家挂在家里装饰的绣片儿。但凡跟人做生意吧,最好的主顾,莫过于三类,官家、豪门、偏门大佬。这三类人手里有银子,场面也过得,会为了一片好场子狗脑子打出猪脑子来,却断不能为难了些小生意人。加上喜排场……就爱为了某个心头好,一掷千金。所以,这些卖绣片儿的,也就打了个三年不发市,发市吃三年的主意。” 叶斐然依样画葫芦地,把从成甯处学到的话儿说出来,只唬得苏氏一愣一愣的,听得眼神发直:“乖乖,女儿,你哪儿知晓那么多门道——算了,这些都不重要,你既说得如此玄乎,她们能卖一副绣片给我们不?” 苏氏平生最喜欢刺绣,看到那些绣片,就有些走不动道。 叶斐然说:“娘要是喜欢的话,我就去盘道一番。” 她走到了那苗绣摊子前面。 在那闹哄哄的集市上,这苗绣摊子也算是出挑的了。 一块白底蓝碎花布,应是蜡染的,托底。上面一片一片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色绣片,卖绣片的苗姨身后,还有挂着两套苗裙,拾掇得很是整齐。 看见有主顾上门,那位苗姨热情地招揽道:“小娘子,来看看。我这儿的绣片一两银子一张,童叟无欺。” 敢开这价格,在旁边动辄只能按铜子儿算的杂货衬托下,叶斐然也就不难理解为何热闹的集市上,独独这个摊子无人问津了。 第1007章 一石二鸟对暗号 第1007章一石二鸟对暗号 她笑呵呵地说:“卖挺贵的呀……针绣三山五岳,线穿百兽五禽,一条阳关直道,欲往天边是何人?” 冷不丁丢了这几句半文不白的切口出来,那原本笑眯眯的苗阿姨,黑珍珠似的眼眸微闪,神情一凝,低声说:“巧手穿针针上开花,灵心引线线下生辉,不问阳关道去哪,只问问路人是谁?” 叶斐然说:“上下两张口,盘龙卧正北。天上紫薇星,就是问路人。问路人不问眼前路,问的是那蚩尤后人可曾吃得喝得,可愿意续上那前段因缘?” 苗阿姨神色越发凝重,拿起一张苗绣来,手一抖,做出展示给叶斐然看的模样:“既是天上紫薇下凡,不敢自称天神之后,这根丝线千斤重,奴家不敢自作主。” 收了切口,声音越低:“绣片为约,七日后,自当登门拜访。” 叶斐然说:“舜陵山阔千里,苗王跋涉也艰难,七日之期也太匆匆,不若干脆在本月十二,赶山客大寨茶壶坪上,顺势喝了这杯水酒?” 她既点破了自己身份,苗阿姨也不瞒着了,其实她就是苗后。苗后笑眯眯地说:“早就听说赶山客和朝廷关系好,没想到……” 叶斐然说:“他们并非朝廷鹰犬,不过是朋友。” 苗后是不信的:“呵,朋友。我且听着。汉人狡诈,赶山客是铁憨憨,要诳我们山里人,却不容易。” “这话或者留给爷们说罢。”任务达成,叶斐然低下头去,挑选绣片,换了话题,“您这绣片也忒贵了,能不能便宜点?一两银子,两张?” …… 用不可思议的低价买到了好些绣片,苏氏得了宝似的,当晚在下榻的客栈里翻检个不停,爱不释手。叶斐然在灯下写信。 二指宽的小条子写好之后,卷成卷儿,取出鸽哨含在舌底,一声尖利的鸣叫后,一羽雨点灰的鸽子,落在窗棂上。 看着叶斐然放走了信鸽,苏氏忽然之间,停下手来,轻叹:“二丫。我知道你和阿成都是做大事的人……前些日子,是娘亲任性了。娘要在这儿跟你道歉。” 叶斐然怔了一下,低头继续铺画纸:“母女俩,哪儿会有隔夜仇呢。” 苏氏说:“你不怨娘,就好。” 叶斐然笑了笑:“不怨。” 话说到此为止了,叶斐然这一晚的画儿,却画得歪了梁,倒了柱,三点聚焦活生生成了散光。 次日一早,掐着城门开的时辰,叶斐然和苏氏坐着骡马队的车子,紧行慢歇的,在月上中天时回到了茶壶坪。 除了各自添置了私几货之外,还给茶壶坪采购了大批的干鱼、生鲜、布匹、药品、乃至锅碗瓢盆等等山里紧缺又人人需要的东西,直把十匹大骡子压得直哼哼。 苏氏回到山寨之后,就闭门谢客,在里头飞针走线的开始忙活了。 言语之间,好像琢磨着给小宝宝做几件好肚兜。 叶斐然则回到自己住的吊脚楼里,却是床凉被窝冷,薛长乐说:“我收到哥哥留下的口信,说今儿早上太阳才冒出山尖,大人就领着他往更深的山里去了。” 叶斐然说:“那边住着十万苗人吧?” 薛长乐说:“是。夫人……要追过去吗?” 叶斐然摇头:“没事,相公自有分寸。我们安心在这儿等他回来就是了。” …… “二丫,这些切口你记住了吧?” 叶斐然背了一遍,只字无误,得意地看了看成甯:“怎么样?” 成甯卷起手中的书本子,敲了敲她的头顶:“快给我把那套偷奸耍滑的本事藏起来,以为我没看见你手指缝里夹着的纸条儿呢?” 讪讪地张开手掌,成甯拿走那张不过一指宽的小抄,放烛火里烧了。 “二丫,你很聪明,我知道你舍不得把脑子挪开来记一记这些江湖老切口。但有时候在这外头厮混着,指不定一句切口,就能记得你性命;也有可能错了半个字,原本是刀切豆腐两面光的大好事,却让两伙人翻脸动手,结下死仇。所以这点脑子,值得用。” 叶斐然低着头,虚心受教,成甯把那切口再教两遍,没有用小抄也背会了。 她说:“长乐长东都是江湖上的人,相公,为什么偏偏要让我去做这件事?” 成甯说:“在我认识的人里,从头数起,论脑子伶俐聪明,应变机敏,胆色过人,你是数一数二的。二丫,老虎也有打瞌睡的时候,我没办法一直守在你身边保护你,所以我得把我所知晓的一切,都好好教你。俗话说,艺多不压身,你学了这些,对你只有好处。” 大约明白了成甯的苦心,叶斐然越发不说话了,低着头,垂着眼睛看地面,嘴角带着笑,眼里透着光。 忽然想起了什么,一声轻笑,引起成甯微讶凝视,叶斐然自嘲道:“那可真的是……手把手把我教成了女版的你呀。” 握住了她的手,成甯说:“那又有什么不好?” ——那日她决定下山时,成甯连夜教她江湖规矩,苗人切口。他的意思是既然已经到了茶壶坪,那么捎带手的,就把梳拢苗人的事情给解决了。 自大顺一朝以来,苗人以苗王为统领,和官府时而归顺时而冲突。苗人无国而有领地,平时散居在山里,各成村寨。如果一方有难,则以各土司手里的传音蛊虫为联络,八方支援,加上自古传下来的巫、蛊、武诸般本事,着实是一股极大势力。 如今新帝登基,不可不梳拢。 至于成甯为什么会知道那日来镇上摆卖的是苗后,他没说,叶斐然也没问。 那只雨点灰的鸽子落在窗棂上,发出“咕咕咕”的叫声。叶斐然张开手掌,她手心一颗蚱蜢焙干捏成的荤食,雨点灰飞来落在她掌心里,一口啄下,极是乖巧。 用食指轻轻抚摸着雨点灰柔顺的毛发,叶斐然笑了起来,“小鸽子啊小鸽子,你说,相公他们到哪儿了?” 小鸽子咕咕叫,不会回答她。 第1008章 学识育人 第1008章学识育人 自言自语了半晌,直到对面苏氏屋子里的烛光也熄灭了,叶斐然才最后一个吹灭了烛火,上床安歇。 …… “这个字叫‘日’,这是‘月’,这是‘星’……” 叶斐然在议事厅前的大空地上,支棱起木板,拿炭条一笔一划地写着字。前面挤了二十来个小脑袋,一个一个手里拿着打磨光滑的板子和炭条,聚精会神地听着,写着。 苏氏做了一晚上针线活,第二天起迟了,走屋子伸懒腰,看到此情形,微笑起来。 可巧寨主夫人扎着头巾裹得浑身粽子似的,也坐在对面晒太阳,就说:“这般教书的法子倒是新鲜,你们平地人小孩子都是这样学认字的吗?” 苏氏摇了摇头说:“不是的。我们一般是有教书先生,在书院里、学堂中,再次一点也是村子里的祠堂,先从识字开始,三百千讲明背熟了,然后开始四书五经,最后方教做文章。也有教算数、丹青的,不过那些都是闲篇。这样不歇气地寒窗苦读十几载,才供得一个读书人,拼了个功名出身,光宗耀祖呢。” 寨主夫人笑道:“功名利禄什么的,我们赶山客不敢奢求。只借着夫人的光,让城寨里的孩子些许识得几个字,就阿弥陀佛了。” 那边厢,叶斐然课间休息了一炷香功夫,又把孩子们收拢起来。 这次,她却教起了算学? 叶斐然念到:“这是一。” 在木板上画了一条道道。 有个顽童大声喊:“婶子,你搞错了!这不是一,一是打横的,你这咋竖起来了呢?” 顽童们大声起哄,这些山里的孩子全都野惯了,要让他们坐在木凳子上好好念一会儿书,一开始新鲜劲没过还可以,等新鲜劲儿过去了,可够为难的。借着这个因头,顿时炸了锅。 不知什么时候,各处吊脚楼里,巷子口上,三三两两的,冒出好些个看热闹的婆子婶子大姑娘小媳妇来。眼光差不离的,也都粘在自家皮猴身上。 叶斐然不慌不忙,说:“没错。按照我们大顺人的字体,应是打横的‘一’,实际上,应该是这个——” 她在木板上写下了: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 仍旧笑眯眯:“应该是这个,六猴大爷,看样子您是认得字的,要不要念一念看看?” 那顽童涨红了脸,吭哧半天,哪儿能念得出来? 眼见震住了众猴子,叶斐然指着木板上的阿拉伯数字说:“这些数字,是天竺人发明的,经过大食人的商队辗转流传各地,相对来说比较简单容易记。接下来我讲的内容挺好了。” 一边是复杂的古汉字“壹贰叁肆”,一边是简单容易懂的“1234”,毛猴们不作妖了,一个赛一个听得认真。 三炷香的时间,也讲不了太多,不过认全了十个数字,再讲了简单的加减法。 这个进度已经是非常快了,叶斐然说:“你们回去之后帮家里人算一算帐,没几天就熟了。” 她从一开始定位的就是应用数学。 那些婆子媳妇可高兴了,眉花眼笑的:“教这个好,以后我们去镇上赶集带着我们家小子丫头去,可就不用在板子上画道道算数了。” 眼见日头已经过了晌午,叶斐然说:“早上的课程就到这儿吧。过一个时辰歇会儿再来,晚饭钱还能再学一点。” 这地方穷,除了外出赶山的时候食无定时之外,寨子里住着的老弱妇孺,一天就吃两顿。 薛长乐取出准备好的糕饼点心,分发给孩子们,“动了一上午脑筋,都饿了吧。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叶斐然和薛长乐前一晚上做得的核桃酥, 孩子们欢呼着一哄而散。 看到女儿进了屋,坐下来之后,也不嫌热,大口把热茶水往嘴巴里灌。苏氏心疼道:“二丫,这边的孩子又不赶着考状元,你花那水磨工夫干什么?倒好像皇帝不急,急死老太监似的。” 叶斐然说:“我留在这儿的时间不长了,这地方又没有识文断字的先生,我也就孙悟空进蟠桃园,能塞多少塞多少吧。” 苏氏说:“你也是一片苦心了!” “行善积德罢了。”叶斐然微笑着说,“多结善缘,总没有错的。” 她倒是坦然,可是薛长乐在旁边心疼地说:“嗓子都劈了,还结善缘呢。夫人就是好心。” “夫人!”六猴子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想要进来,看到屋子里擦过了三遍的竹木地板片尘不染,就不太敢下脚。 叶斐然和声道:“进来吧,有什么事吗?” 六猴子说:“夫人,我们采了些星星果给您润嗓子。” 他张开双手,露出里面用树叶包着的,拇指大小黑不溜秋的块儿,看起来丑得很。叶斐然说:“星星果?名字倒是挺好听的……” 六猴子说:“这是在树上风干的星星果,掰开了含在嘴巴里,哪怕刚被烟熏了的乌鸦嗓子,也得成百灵鸟。” 叶斐然听他说得如此神奇,就依言掰开了一个噙着,果然喉咙里传来丝丝凉意,原本劈了的嗓子好受了很多。 她笑眯眯地说:“六猴子大爷,谢谢你啊!” “哪儿呢!”六猴子脸一红,“夫人教我们读书认字,我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呀!今儿我那么一起哄,回家就吃了我老娘的藤条了,你看,这裤子都破了,屁股上还有印子呢!” 他扭转身子给叶斐然看,果然腿上有几条深深浅浅的细印子。 叶斐然却知道,这些野孩子成天爬山闹海的,闯了祸回家被家里人收拾一顿再正常不过了。并没有滥施同情,反而十分幸灾乐祸,挑起一边眼眉嘲笑:“该!” 薛长乐拿出糕点盒子,和声道:“夫人就这样,刀子嘴豆腐心。辛苦你跑一趟啦,来吧,这糕点带回家分弟弟妹妹去。” 六猴子高兴得两眼放光,大声答应着:“诶!” 接过了糕点,一直冲她们鞠躬行礼,且走且退,一直退到了门口,才转身走掉。 苏氏嗔怪道:“二丫,刚才不是给了糕点么?怎么现在又给?” 第1009章 给苗王送礼 第1009章给苗王送礼 叶斐然说:“我刚才讲课一讲一上午,他们这些半大小子,差不离也饿扁了,所以才给一些糕点垫肚子。可是六猴子刚才来,我看到他的肚子还是扁扁的,可见那糕点就没进他肚子。正常来说,大人也不会跟孩子抢糕点吃,那就只能是他拿回去分给了别的孩子了——再看他那带头起哄的做派,在家无疑也是带习惯了弟妹,是当老大的。” 苏氏听得目瞪口呆,张大嘴巴半天才合拢:“二丫,还是你心细。这样都能留意得到。” 笑而不语,如果这点细节都留意不到,她怎么在抓到一手烂牌的时候攻略到如今地步? 叶斐然说:“先吃饭吧。我饿了。” 山寨里的人家一天两顿,但叶斐然不行,她习惯了一天三顿饭。 所以,整个茶壶坪里,唯独他们一家摆起了饭食,在邻居新奇的目光注视下,吃完了一顿午饭。 歇好了午觉,又教了一会儿孩子们认字,到了天擦黑,这一天才算消停下来。 薛长乐见叶斐然忙前忙后的,笑道:“夫人,难为你这么忙,竟半点儿不记挂着王爷么?” 话音未落,就被叶斐然轻轻啐了一口:“我心里想些啥,难道要一五一十,子午卯寅的跟你说?” “不是这么说……”薛长乐忽地垂下眼睛,长长的羽睫闪动处,飘过一抹愁绪。 叶斐然多聪敏的人啊,说:“你和万掌柜,不是一直有在通信吗?” 薛长乐和万江珧两个,因当年心结,明明相互暗恋,却总死憋着,但彼此之间的联络从来没有断过的。 薛长乐语调越发消沉:“从一个月之前开始,已没有再收到那神棍的纸条了。” 叶斐然心里一沉,说:“不应该啊?一个月之前,正好已经天下太平了。何况万掌柜身怀绝技,不会那么容易有事的。” 薛长乐说:“我也知道。但总是……放心不下。” 她看向窗外,但见明月如皎,那月光如霜如雪一般,直教人越发心寒。 叶斐然说:“既然如此,等这边事情一了,我就随你走一趟营山得了。” 讶然回头,薛长乐说:“夫人,万万不可。你现在是摄政王妃,京城里诸般要事,千头万绪,全都依仗着你和王爷去处理!又怎能为了我这微末小事……” “你不用跟我客气了!”叶斐然说,“横竖我也要去那边寻摸叶天宇那小子的。我这边已经收到了风声,那厮竟带着崔明萱往邹城去了。邹城离营山也不过二百余里,正好捎带手的,把你这丫头的姻缘给了了!” 薛长乐原本听着听着,眼圈越来越红,鼻尖也红了,眼看就要哭出来。结果听叶斐然最后那句,脸蛋蓦地涨得通红,一跺脚:“夫人,你再这样说话,我就不理你了!” 她不知不觉用上了内家功力,一脚下去,竹木地板咯吱的,裂了一条大缝…… 叶斐然汗哒哒,说:“好了,说正经的吧。相公什么时候回来,东哥有消息么?” “哥哥飞鸽传书给我说,已经和苗王谈妥。回头就进京城请旨。他们明天就回,过几日的寨主大儿十三朝宴上,苗王、苗后亲自来庆贺。” 叶斐然看了一眼眼神闪烁的薛长乐,说:“还有什么话,别藏着掖着,一口气说出来吧。” 薛长乐说:“这是哥哥私底下的话,他说,估摸着王爷想要送点儿什么好礼物给苗王,以表诚意的。然而如今人在外面,一时找不到什么趁手的东西……所以王爷有点儿不高兴。总觉得这次事儿没能办圆满了。” 叶斐然托着下巴道:“这个嘛……倒当真为难。可恨我们又不知道苗寨在哪里……” 薛长乐说:“王爷做事一向要求滴水不漏,其实是他期望太高。别人看着,已经非常好了。世间上哪里又有十全十美的事?” 话是这么说,叶斐然也知道薛长乐在安慰自己,然则,她也觉得如果要做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完美比较好。 这种事情……或者只能求助空间? 毕竟成甯也是空间的羁绊者1号了不是? 如果真的不要孩子的话,很有可能,他也是空间唯一的羁绊者了…… 叶斐然进了空间,首先进了咸水池里,捞起珍珠贝。 拿出小刀子麻利地取珍珠,小于拇指的不要,采了30颗珍珠来,正好一小袋。分量小,容易携带,价格高,实在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之选。 “但是,有什么办法去把东西送给相公呢?”用后羿之眼窥视着在百里之外苗寨里,仍旧和苗王喁喁细语的成甯,叶斐然愁得直拧眉毛,“空间空间,你能传东西过去么?” 没想到空间说话了:“宿主,你想要把东西送给羁绊者1号么?” 叶斐然一喜:“对呀!你有办法吗?多少经验值我都愿意扣!” 空间说:“你想太多了。” 叶斐然骂骂咧咧地从空间里出来,也是巧了,看到小雨点站在窗棂上梳理毛发。 “小雨点,你会不会夜间送信?”叶斐然抓起小雨点,自言自语地问,“从前小黑豆是可以的。但你,能做到吗?” 小雨点“咕咕咕”叫着。 “要不然,就试一试?”叶斐然打开窗户,放飞了小雨点。 …… 苗寨,成甯和苗王应酬着,“咕咕咕”,鸽子欢快的叫声,格外刺耳。 有人喊起来:“怎么会有鸽子?” “奇怪!还是信鸽!” 微讶之间,小雨点向成甯飞来,成甯抬起手,那鸽子落在他掌心处,筋疲力尽的趴了下来。 “那鸽子腿上有东西!”有人惊叫。 成甯取下乾坤袋:“这是二丫从不离身的……嗯?” 袋子里,沉甸甸的。他打开袋子一看,顿时了然。 苗王在旁边笑道:“尊夫人如此情深,一天都等不及,这就催着您回去了吗?” 成甯说:“非也非也。” 把乾坤袋往手里一扣,说:“连日来备受款待,成某一心想要略尽片心。苦于出门匆匆,竟诸事不齐备。拙荆心意相通,命我家的夜鸽子送来薄利一份,请苗王大人别嫌弃。” 第1010章 奢靡破费 第1010章奢靡破费 这边说着,把乾坤袋里的三十颗明珠倒在面前铺了蜡染桌布的桌子上。顿时莹莹的珠光,充满了整个苗宫大殿,所谓“蓬荜生辉”,不过如此。 苗王和苗后眼睛眼瞅着就亮起来。 苗王感动道:“这份心意,怎么当得起!” 成甯道:“苗王,您能助朝廷维持苗疆千里的平安幸福,区区明珠,何足挂齿!这些小玩意儿,左不过是给苗王您给家小做装饰罢了。更多的封赏,请待成某回京后,拟旨兑现。无论汉人也好,苗人也好,一诺千金!” 苗王豪情万丈,道:“一诺千金!” 两只斗大的金杯撞在一起,烈酒洒出,混在一起,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 也不过做的是和昨天一样的事,叶斐然却觉得时间慢了好多好多。 手里拿着教鞭子,嘴里念着“天地玄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总往寨子门口出溜。 好不容易盼望着,看到那一抹玄色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寨子门口,嘴角的笑容才一现起,底下六猴子大喊:“夫人,这几个字忒难写了,能不能让我们好好练练?” 这孩子,真是滑头到家了! 叶斐然说:“行吧。就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 六猴子笑嘻嘻地说:“用我们的香成吗?” 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老粗一根大香来…… 叶斐然卷起手里的《千字文》,“啪”的给六猴子脑袋上来了一记脆的,吆喝道:“少跟老娘耍滑!就用平时的线香!每人写十个大字,写不好的罚抄书!” 也就是从今儿开始,见到孩子们认字有点儿功架了,她才舍得从空间里拿出十来支最便宜的毛笔和粗毛、杂纸、兑上特殊配方做的抗水练字纸,让孩子们沾了清水在练字纸上练习。等水迹一干,又是一张新纸。 六猴子愁眉苦脸地下去了,那边赶山客们才热闹起来:“王爷回来了!” “有没有好消息?” “王爷出马,一准儿都是好消息!” 原来山里不太平,赶山客们也是深受其扰。本身来说,朝着大山伸手讨饭吃,就已相当于拿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要是再摊上点儿官灾兵祸的,舜陵山里大大小小的赶山客村寨,比平地上的老百姓更惨。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那是常有的事,一场霜冻大雪封山过后,全家大小五六口子活活冻饿而死也不稀罕! 成甯和薛长东回来,那神色倒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一出来,也就跟叶斐然见了一见,直接进了赶山客们的议事堂,大门一关,天擦黑也没出来。 直到掌灯时分,成甯才进了屋子。 叶斐然早就煮了提神醒脑的莲子羹,烧好一大壶烫脚的热水,陪着成甯坐下来。 喝着热乎乎的莲子羹,成甯轻轻吁了口气,漆黑眼眸在叶斐然脸上一转,笑道:“可算活过来了。” 叶斐然只觉得千言万语如鲠在喉的,还没说什么,乾坤袋回到眼前。 成甯说:“物归原主。” 叶斐然收起了乾坤袋,说:“鸽子呢?” “在这儿呢。”成甯从一个手臂粗的竹筒里,放出了小雨点。 在桌子上洒了点豆子、粟米粒儿给小雨点啄食,成甯说:“小雨点不是专门训出来的夜鸽子。它是怎么突然晓得在夜间里飞行的?” 大凡鸟类,多半夜盲。因此一般的信鸽都是白天飞行,只有从小在用专门饵料和药料伺候的夜鸽子,才能在夜间飞行。以前成甯养了一批夜鸽子,确保耳目灵光。如今他手底下的暗网尚未恢复,能动用的夜鸽子却不多,更甭提到带到这深山寨子里了。 叶斐然说:“我给了一些药它吃,让它能够夜间视物。但那药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 成甯道:“原来如此,难怪我看鸽子爪羽都伤了,它虽能夜间视物,夜间却有不同的天敌出现。纵使训鸽的时候做过躲闪的训练,还是力有不逮。” 轻轻抚摸着有些精神萎靡的小雨点,叶斐然怜惜道:“可怜的小东西……就让它歇歇吧?” 看着把乾坤袋小心收起来的叶斐然,成甯问:“那么多珍珠,又是你的私房?” 叶斐然说:“嗯呐。一时之间也没能找到什么好东西。要说等苗王来喝喜酒的时候我们再送东西嘛,又不合适。就冒了这么一回险。” 成甯说:“原来如此……你想得很周到,做得很好。” 叶斐然开心得眼睛亮起。 “来,奖励二丫,亲一个。”成甯把她轻轻圈起来,亲了一下。 ……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到了苗泽人长子十三朝的宴席。 山寨处处披红挂彩自不必说了,在寨子四方门上,搭了凉棚,只要人来了,就给两张大饼子一块炖得软烂的肉。就连第九层那些吃了上顿没下蹲,大半夜只能把自己埋进土里挡风的流浪汉,也能得着。 茶壶坪上下热闹一片,比这两年光景的过年还要热闹。 实话说着,从先帝景熙帝身子不好那会儿算起,再到天下大乱,直到如今,这么小十年的光景,舜陵山一带的寻常百姓,日子是过得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虽说靠山吃山,赶山客里也有学艺精的,也有手艺潮的,一个不小心被大山看咬一口的事,也时有发生。要是残了缺了,没法进山,要是在太平年景在镇上寨子里寻些编篾、扛包、跑腿、看门零碎活儿,按天算工钱,也能有条活路。 到后来,这样的活路也没了,从第五六层的好吊脚楼里,直接落到第九层草棚子里去,最后一场风雪到了,僵毙路边,也就被扫四方的丐帮们把身上那些还能用的一卷,光秃秃地丢到茶壶坪外的山口里去! 所以如今寨主喜得贵子十三朝大宴的时候,搭这么几个凉棚子,大家心里雪亮:这是苗泽人在给自家心肝宝贝儿行善积德呢! 就冲这,谁不冲这个寨主,还有寨主夫人怀里那睡得呼噜响得胖娃娃比个大拇指? 在寨主家里,又是另一番光景。 寨主的竹楼,形制上还是吊脚楼,实际上底下的柱子都是用石头支棱的,牢固无比,易守难攻。依着一道天然峭壁建造,平地看上去有五层高,实际上每一层都有暗道通向外面。三层以上,是家眷所住。一楼四面通风,成了天然的摆宴席好场所。 长条桌列成“回”字,桌子上自是八大山珍、八大海味,外加“花开四季”的四小碟凉菜,“美点双辉”甜咸二样点心,还有穿着精致的侍女,流水价般往客人的牛角杯里倒酒。 成甯来到,见状,低声道:“也太过奢靡破费了!” 第1011章 苗王往事 第1011章苗王往事 叶斐然说:“好歹是别人好日子。相公你平日多圆滑,别太过于耿直扫兴。” “我知道。” 知道成甯心里有数,叶斐然也不过白嘱咐一句罢了。 一名小厮眼明脚快地走上前,嗓子就跟抹了蜜似的,说:“王爷,王妃娘娘,宴席尚未开始,请楼上高升上座!” 随着小厮的指引。二楼收拾出一处雅致清静的屋子供尊贵客人休息。 叶斐然还是第一次进这座寨主楼,好奇地到处打量着,最后还是觉得窗外的风景最好看。趴在窗户往外看,正好看见寨门打开,一座八人大轿徐徐前行。 看直了眼睛,叶斐然说:“这就是苗王的排场吗?” 成甯说:“别看他排场大,苗王手里着实有通天本事。大顺开国那会儿,原本盘踞在海防垭口的红毛番钻了空子,沿着北江一路逆流而上,他们有红毛大炮,直接轰塌了舜陵县中间的大桥,逼着我们交钱交人。太祖皇帝一张纸条授予湘南郡知府白板,白知府求到苗王处。苗王只说了一句话:‘这件事交给我,你别管了。'你猜后面怎么样?” 叶斐然听得津津有味:“后来怎么样?” 成甯说:“那天晚上白知府也没敢往家里跑,就留在衙门里睡了。第二天一早,打开衙门大门,那两门红毛大炮用粗麻绳捆着,顶上扎了大红花,整整齐齐摆在鸣冤鼓前头!后来白知府凭着这两门大炮,反而把红毛鬼撵出了海防,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叶斐然拍着手说:“那太厉害了——相公,你怎会那么清楚?就好像自己亲眼所见似的?” 成甯说:“因为那个白知府有个妹妹嫁到了项家,那两门大炮就成了嫁妆。他们的后代就是项恺镍那孙子的爷爷,项恺镍从小就是拿这大炮当木马骑着长大的。” 叶斐然:“……哈?” 成甯说:“来了。那就是现在的苗王。” 远远看去,叶斐然看到那八抬大轿上下来一个男人。他身后的轿子,也下来了个女人,虽然换了装扮,但眉目之间,宛然就是那日集市上见到的中年女人。 于是坐下来继续喝茶,看别人被繁文缛节所困,倒是别有乐趣。 苗后进退有度,落落大方。叶斐然不由得想起那天集市上她的应答也是机变百出,极为爽利,心里生起了好感,有心去结交,说:“苗后是个好女人。” 成甯说:“苗王早年落魄,她一直跟着不离不弃。如今苗王膝下八个孩子都是她所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女人,夫唱妇随,也是一桩美事。” 叶斐然弯弯眼睛说:“相公,以后我老了,也会变成这样吗?” 看了看她如今还嫩得能掐出水的脸蛋,成甯:“……夫人,你想得太远了。” “很奇怪吗!”叶斐然说,“我会老,你也会老啊!” 成甯说:“你这脑瓜子,想得也真奇怪。哪个女人不喜欢青春常驻的,就你会想自己老了会变成什么样子。” 叶斐然说:“不会老的人才可怕呢!享年25岁,那就真的不会老了!” 转悠着眼珠子想明白了叶斐然话里的意思,成甯忍不住莞尔,“你这小嘴巴,真会说话。” “哈哈哈……” 人没到,声先至,这苗王中气好足。中气这么足的人,走进屋子里见到本人,却长得颇为白净,宽脸短眉,眼睛不大但很有神,看着倒是有点邻居大叔的感觉,不大像是威震八方的苗王。 双方连忙厮见完毕,苗王身边还带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生得白净利落,身量高大,是苗王的儿子,名字叫姚伟。 叶斐然仰头看着姚伟,一眼看不到他头顶,咋舌不下:“乖乖……好高……” 苗王说:“伟儿今年才十二岁,已经七尺高了呢。” 叶斐然连连点头:“嗯嗯,姓姚的长得高点也不奇怪……” 众人:“??” 苗后走上前,对叶斐然说:“王妃娘娘,您还认得我吗?” 叶斐然说:“当然认得了!你就是那天的……你可真厉害,是女中豪杰呢!” 苗后说:“娘娘过奖。娘娘聪明伶俐,我望尘莫及呢。” 听了这两句言语,显然苗后也是个知书识字的了。于是大家更加亲热,气氛一片祥和。 一时之间,一楼大堂内乐声响起。 管事的来邀请:“诸事咸备,请各位贵客移步?” 来到了宴会处,按座次坐下,原来这儿女客可以上座,而且夫妻并肩而坐。倒是比某些繁文缛节多的地方要来得舒服。 先上时鲜果品及凉菜,观赏歌舞助兴。 叶斐然不知道原来赶山客也有自己的唱歌和舞蹈?虽然没有皇宫里的精致华美,但那些民歌粗犷又有生命力,着实让人很是入迷。 嘴边忽然多了一丝凉意,硬硬的,怼到唇上。叶斐然眼睛盯着苗王带来的人,正在表演苗歌,也没看那个是啥,伸舌头一舔:“唔,好酸……” 原来是个白糖山楂。 忽然发觉不对,怎么听见那些伺候的人压抑着在笑?侧过脸,成甯正夹起一颗白糖山楂,放入自己口中。叶斐然就知道那白糖山楂怎么来的了…… 恍惚听见有丫鬟在羡慕:“王爷真宠夫人。有一口吃的都没忘记喂夫人……” “就是啊。长得又俊俏……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迎着叶斐然的目光,成甯轻声说:“好吃吗?” 叶斐然说:“大庭广众的。” 完全没有当一回事,成甯说:“我喂我自己的女人吃饭,关他们什么事?” 叶斐然:“……” 成甯说:“你再顾着看表演,不自己拿筷子的话,为夫就一直喂你罗?” 一边说,一边提起筷子,去夹桌子上那盘红油猪耳朵。 叶斐然老脸一红,麻溜利索的抄起筷子往下戳:“别,我自己来。” 要是被他弄得满嘴油,传出去她还不成为天下人笑柄! 成甯笑了笑,满意地看着她开始大快朵颐。 赶山客们宴席上的东西新鲜而好吃,透着一股子大自然的气息,叶斐然很喜欢。唯独是吃到一个折耳根的时候,她皱起了眉头:“这个味道不好。” 成甯也没说什么,让丫鬟端下去了。 但是这一个晚上,叶斐然吃的东西里,都没有了香菜、折耳根这类的配料。 第1012章 嘿,那是你的老相好 第1012章嘿,那是你的老相好 酒过三巡,喝红了脸的苗泽人,旧事重提让成甯给新生儿起名字。 成甯看了一眼苗王,笑着说:“不如这样。我和苗王每人给小公子出一个字,凑成一个名字?” 苗泽人惊喜道:“那当然好!只是我……我不知道我是否有这样大的福气?” 苗王说:“乐意之至!” 成甯说:“既然如此,我出一个‘安’字。” 苗王说:“今天是木曜日,我出一个‘矅’字。” 成甯又说:“苗王年长,成某自当排后。” 苗王拱手道:“王爷谦逊!” 成甯对苗泽人道:“这孩子就叫苗矅安。你觉得成吗?” 双手抱拳在胸前,一个虚怀若谷的江湖大礼,行给了成甯,后给了苗王,滴水不漏的,苗泽人喜悦道:“好!这名字好得很!感谢二位!” 于是重整杯盘,再奏乐章,宴会继续。 一时之间宾主尽欢,叶斐然寻了个机会,和寨主夫人坐在一处,她拿出一串香囊道:“姐姐,这是我配制的驱虫香囊,里面有冰片、麝香、香茅、琥珀等草药,效果很好。挂在孩子床头,既可以沾染香气,又能够驱蚊驱虫。” 寨主夫人感激地收下了,说:“我们寨子不缺草药,就是缺妹妹这么懂医理的人……那日生产的时候,多亏了你。” “大家自己人,客气啥啊。”叶斐然说,“只是有几句话,妹妹如鲠在喉,又不知道应不应该说。毕竟今天是姐姐的好日子,说出来忒的扫兴。” 她平素说话和气,笑嘻嘻的,如今却蹙起眉头,颇有忧色。寨主夫人跟着也凝重起来,“妹妹,你我是信得过的,有话不妨直说。” 叶斐然就把今儿个过于奢靡破费的事儿,斟酌着词句说出来了。最后说:“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败由奢。何须琥珀方为枕,岂得真珠始是车。姐姐,你是寨主身边最亲近的人,这件事,最终还是要着落到你身上,该多劝劝他。” 寨主夫人说:“我以为什么大事呢。夫人您言重了。今天是我儿十三朝,又是头胎长子,隆重点儿是应当的。其他的事,现在天下太平,我们只会越来越好,就别担心太多了。” 眉眼之间,尽是轻松。叶斐然见好就收,也不继续言语。 苗王夫妇在茶壶坪也就盘桓了一日,第三天上就走了。 第四天,成甯和叶斐然带着家人,轻车简从,离开了茶壶坪,前往京师。 …… 一路上,时而走官道,时而走小道,叶斐然知道成甯这是要趁机体察民情,纵使条件艰苦,也由着他去。她如此识事理明大体,深得成甯敬重。 大乱之后,大顺算是彻底伤了元气。 昔日富庶的地方,如今处处断井残垣。这日到了虞郡,所幸虞郡看起来还行,叶斐然看着路上的百姓衣服鞋袜尚算整齐,脸上也带着些许红润,不禁合掌道:“阿弥陀佛,可算是从地狱回到人间了!” 成甯说:“这样就算是从地狱到了人间吗?” 叶斐然说:“不是么?三天前,还在那长江边上,看到那几名乞丐为了抢一篮子泔潲干物儿,打得头破血流。如今这地界,好歹是有点人样了。自古以来,都说江南富庶,可见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二丫,你说得有道理,但知不知道这又是因何缘故?” 这话可问倒了叶斐然,知道成甯又在考校她了,她想了下,给出答案:“因为这儿有王家操持着。” 眼底闪过一抹赞许,成甯说:“没有白教你。” 叶斐然说:“现在官府相当于半废的状态,然而大家族的势力根深蒂固。平时他们可以做那种一本万利,高买低卖,卖爵鬻官的勾当,而到了乱世,为了保持家族架子不倒,反倒会抽出人手,广开粮仓,维持一方安定。等到了新朝势力稳固下来了,反过来拿此贡献来作为邀功领赏的本钱。所以才有‘朝倒世家不倒’的说话。” 再次赞许地一笑,成甯说:“二丫聪明。” 说话间,正好看到街角的一粥棚,上面“王”字小旗甚为显眼,粥棚前面排着长长的队伍。 还没看完施粥,又听见锣鼓响,循着声音看过去,是三人一队,骑着马儿穿街过巷,背上背着哨棒,双臂结实起疙瘩的腱子肉,宽肩窄腰,一看就是练家子。同样地,马匹身上和这些巡街哨子的衣服上,也都绣了“王”字。 叶斐然说:“咦——” 粥棚对面的酒楼上,现出一道倩影来。衣衫飘逸,艳色无双,一双秋水丹凤眼,俨然人间富贵花,不是王亭亭,又是那个? 用胳膊肘戳了戳成甯,脸上是坏笑:“你的老相好亲自监督哈!” 冷不防胳膊被拿住,反手剪到背后,成甯凑近耳边危险道:“谁是我老相好?” “哎哟喂,相公我错了——”叶斐然吃疼,连连喊叫求饶。 成甯蹭够了油,才饶过了叶斐然,懒洋洋地让车夫改道。 叶斐然说:“你不过去打个招呼吗?” 用眼角余光,留意到王亭亭似乎注意到了这边,也在朝这边张望。 成甯说:“没有必要。” 叶斐然说:“怎么说?” 成甯说:“王家爱折腾,就让她们折腾去得了。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叶斐然说:“可是你不是说,到时候他们会来邀功领赏什么的。” “那是从前。”成甯淡淡地说,“轮到我头上,那手如意算盘,就不一定凑效了。” 叶斐然一窒,隐约感觉到,往后怕是王家的日子没那么好过了。 悄没声息地离开了虞郡,向京师的路上再无波澜。 只是打尖、安歇的时候,叶斐然看到薛长乐眉宇间的愁容越来越浓。找了个晚上,趁着大家忙着手里的事,她把薛长乐叫道一边去,问:“长乐,万掌柜还没有音讯吗?” 薛长乐说:“没有。我放了好几羽鸽子出去,就跟石沉大海似的。” 叶斐然说:“那我来想想办法吧。” 她来到了驿站大堂中,成甯正在跟几名行旅中人喝茶聊天。 第1013章 离队往营山 第1013章离队往营山 他隐瞒了身份,只做寻常富商打扮,在角落一根木头劈开的粗糙大长桌上,摆出了随身带的紫砂壶和杯子。后山打来的泉水烧出了蟹眼珠子泡泡,再用“凤凰三点头”的手法,点出蜜色的好红茶来,一身富贵风流做派,谁敢不信这是个养尊处优会享受的商人? 心里暗暗对装啥像啥的成甯比了个大拇指,叶斐然也赶紧做出低眉顺眼的小媳妇做派,就连走路也裙裾不摆行云流水般斯文起来。来到成甯跟前,细声细气道:“相公。” 几个爷们儿顿时停了说话声,叶斐然又重复了一声,成甯就打破了沉默,带着几分宠溺和笑意地说:“拙荆年轻顽皮,成某先失陪一下。” 大家一片“理解理解”,暧昧莫名的笑意默许中,成甯把茶壶交给薛长东,自个儿来到叶斐然跟前。 叶斐然压低了声音,一五一十地把万江珧失联,叶天宇人也不见了的事,跟成甯说了。 成甯说:“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带着娘亲回京城,你带着长乐两个去营山?” 颇有些拿捏不住主意地,怯怯的看了成甯一眼,叶斐然说:“相公,你的意思呢?” “你害怕不?”成甯不答反问。 叶斐然摇头:“我不害怕。” 成甯说:“两个弱女子孤身前往营山也不害怕?乱世刚平,那边很可能会有胡子横行。” 扬起下巴,颇为自傲地,叶斐然说:“我才不怕。” 成甯说:“那你为何来问我意见?” “你是我的相公,我要尊重你。” 丫头很认真,认真得有点……二逼? 成甯笑了,摸了摸叶斐然的头发:“傻丫头。你这脑子吧,看起来就跟新的一样。” 叶斐然哼哼唧唧道:“那相公怎么说嘛……” 成甯说:“你自己注意着就行了。” 从怀里拿出一对新的金铃钗子,插在叶斐然发髻上。 “记着,有什么事情,金铃为号。”成甯说,“这里面被苗后加了传音蛊,千里可闻。我一收到消息,立刻派人来帮你。” 叶斐然摸了摸那新的金铃钗子,感动道:“相公,你对我真好……” 成甯说:“行了,别夸了。等你回来,为夫再亲自睡你两晚就成……” 话音未落,脸涨红成大柿子,叶斐然的粉拳已经狠狠砸了下去! 商议已定,当即叶斐然敏捷行动起来,拜别了苏氏,自己略作了准备。第二天清晨,和薛长乐换了男装,一人一匹快马,悄悄离开了驿站,转道取营山而去。 …… 风雨骤歇,叶天宇从藏匿的山洞里爬出来,拍掉身上沾上的水珠。 也就是一夜功夫,山里冒出无数蘑菇,叶天宇好像一条寻觅松露的大狗,嗅着鼻子,贴着树桩子潜行。 “那样东西到底长在哪儿呢?” “可恶……早知道就跟姐夫学点儿进山打猎,寻摸山货的活儿了……” “明萱,你千万不能死啊。你死了老子可就成鳏夫了!老子特么的才十五岁……” 他扎起衣袖和裤腿,拿出护身匕首叼在口中,正要往林子里茂密的地方扎。忽地一声鹰唳从头顶掠过,叶天宇脸色一变:“是海东青!” 这玩意儿个头不大,性情凶猛,差不多能叼起体重远高于自己的猎物,一双爪子抓下去就是几个血坑!在后世,这玩意儿经过驯养过后,是打猎的好手。然而叶天宇遇到的,是野生海东青,那海东青贴着叶天宇头皮飞过,好悬没有挠他个血肉横飞。随即,一个俯冲,抓起一只兔子,不顾兔子剧烈挣扎,迅速飞高,朝着远处悬崖去了。 在阳光看得明白,叶天宇一声低声叫唤:“金翅海东青!” 惊喜无比! 海东青中,分灰羽、黑羽两品,其中以毛色黑中透青,鹰眸呈琥珀色为上,因此得名‘海东青’。在此之上,有一种极品名叫“金翅海东青”,一身黑中透青的羽毛,两边翅膀呈金属般的反光颜色,特别刚劲有力。被它那翅膀扇一下子,哪怕是山林霸主豹子、老虎等,也得被它翅风扫得刺了眼,退了步!更甭提一般的猎人了,直接就几道血口子! 海东青尚且罕见,更甭提金翅海东青了。这生灵灵性异常,只住在悬崖峭壁上,常人难得一见。也就只有营山、辽河口的崇山峻岭里,有可能寻觅到踪迹。而这金翅海东青的鸟巢附近,还伴生着一味珍贵的灵药——金翅海脂,异香无比,价值千金,更是万江珧家传秘方,“九转回命丸”必不可少的药材! 叶天宇在林子里连吃带住的寻摸了半个月,如今终于见着了金翅海东青,赶紧把头上的毡帽用细绳绑紧了,提起气息来,朝着那金翅海东青飞的方向疾奔! 海东青抓了野兔子来,撕碎了肉,喂给两只小雕儿。 一只金属爪子,搭在了鸟巢左近一尺多远的岩石缝隙上。动静很轻,那东西见不着,还在忙活着喂那些啾啾叫的肉团子。 叶天宇屏着呼吸,离远看过去,只扫了一眼,就见到阳光下发着金光的一物—— “金翅海脂!”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叶天宇大喜,把自己三点固定在悬崖上,绳子系腰,另一边拿出一支金属爪子,把一个小布袋系在爪子旁边,打算采了那金翅海脂。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钢钉儿,打掉了他的金属钩。与此同时,还惊动了那海东青。 一声鹰唳过后,叶天宇眼前一黑,那海东青扑棱着闪金光的翅膀朝他脸上直扑过来。大惊之下,他吹出了含在嘴里的哨子箭,直接命中海东青的身子! “敢害我神鸟!”娇叱声响,声线脆甜,竟是女声? 那海东青朝着悬崖坠落的同时,钢钉儿也射断了叶天宇身上挂着的探山绳,几乎同时,叶天宇手中的金属爪子激射而出,勾向悬崖另一边现了身形的绿衣少女腰间。 “老子跟你拼了!” 少女发出惊呼,被叶天宇的金属爪子勾住了腰带,也不知道用了什么轻巧功夫,叶天宇竟就欺到了身前。几下极其短促的交手后,两人双双坠落了悬崖…… “干!你老子的,臭婆娘——” 叶天宇的怒骂,在山林里回荡…… 噗通! 被水声吞没。 …… 第1014章 马府危难 第1014章马府危难 营山郡里,马夫人抖抖索索地拿起笔,又放下,又拿起,又放下…… 马蕴乔说:“嫂子,你快写吧。这件事,我们了不了!” 马夫人愁眉不展:“可是,哪怕写好了信,我们又如何确保信能够送到那人手里呢?如今老爷不过是个田舍翁,那边却已经是天子坐朝堂!” 马蕴乔道:“这又有什么关系?如今屋子里躺着的,可是她的弟媳!难道那些信物,还有假的?” “你说是真的假的,我也瞧不出来!”马夫人说,“毕竟只是空口白牙的说,说完之后,她又昏迷过去了!大夫瞧了说是身中奇毒……就连万掌柜都失踪了!光凭一封信,人家搞不好,以为咱们邀功领赏呢!” 马蕴乔说:“嫂子你也想太多了吧?” 他们二人,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说话声音渐渐高了起来。马大人这会儿走进来了,看见这情形,皱起眉毛,说:“夫人,让你写信,你还犹豫个甚?” 马夫人就把自己的担忧约莫着说了。 这次马大人却站在自家弟弟这边:“那人来到之后,一脑袋倒地上就没起来过,除了写信给成夫人求证之外,还有别的更好办法没有?” 马夫人踌躇道:“还真没有了……” 马大人说:“那还不赶紧写着?” 马夫人提起笔来,写信,一边写,一边眼睛落在屋顶搭得七零八落的鸽子窝上。 那时营山大乱,被乱军冲散。马大人好容易散尽家财,求得了一家子活命,官是没得做了,却有好几十个百姓,悄悄的护着她们连夜出城。最后回到乡下祖屋做了这田舍翁,好歹算是在乱世中保住了性命。 没想到马蕴乔还想办法把成甯当初留下的一对信鸽,藏在怀里带了出来。没让它们飞远,却一直在家门口上养着。 这两年来,就算一家人缺吃少穿的,马蕴乔和马大人也没少了这窝鸽子一颗豆子。下了鸽子蛋,也不舍得走漏风声,不舍得拿去卖掉换钱,只是越孵越多,哪怕成了家里负担,也都好生养着。 如果要给叶斐然送信,那么必然就指望在这窝鸽子上。 马夫人的信很快写好了,交给马蕴乔,自己进屋里照看崔明萱。 马蕴乔爬到了屋顶,打开鸽子窝的活门,说:“来吧。宝贝儿……” 谁料,发现鸽子窝里多了一只外来的雨点灰鸽子?? 马蕴乔感到奇怪了,把雨点灰抓在手里,发现了它脚上的信筒,赶紧滑落到地上:“哥哥,嫂子!你看!” 当着一家人的面儿,他拆开了那信筒,那薄薄的二指宽的小纸条,只写了几个字,却把他们的脸色,齐刷刷地看愣了! “这……” “真的是说曹操,曹操到……” 马夫人看了一眼崔明萱躺着的屋子,脸色很难看:“看来,那位真的是她的弟媳。那该怎么办?” 马蕴乔却说:“不知道成夫人是自个儿来,还是带着长乐一起来?” 话音未落,就换来兄嫂怪怪的一瞥…… 马蕴乔垂下头,不说话了。 …… “没想到营山如今成了这个样子……”看着满眼凋敝,叶斐然好生难受。 难怪这段日子,她空间经验值上涨这么快! 满地的番薯叶,满眼所见,都在吃红薯充饥的人。竟没有多少人有正经粮食入肚子!! 讲真的,叶斐然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薛长乐也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叶斐然看了她一眼,说:“长乐,你这次来,要不要打算做个了断?” 说了几遍,薛长乐才抬起了眼皮:“你说什么?” 失魂落魄的样子,和平时那娇憨迟钝的模样,简直换了个人。可见“情”这个字,当真有毒,谁沾上谁就不正常,叶斐然叹了口气,说:“亏你还是侠女,这会儿……成了剪须猫儿,失了魂!” 薛长乐说:“姐,你别笑我。我不像你,表面看着软和好说话,实际上内里可有主意。我总觉得,我配不上万大哥,可是他失去了音讯,我又很担心。你说,我该怎么办?”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说:“你就是想太多了。万掌柜多好啊,你偏偏不要。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自己想去!” “行吧,如果这次真的能够逢凶化吉,那么我就……”好像下定了决心,薛长乐自个儿握了握拳,一抬头,却发现叶斐然走远了,高举起手,正在接应从天而降的雨点灰,忙赶上去。 “夫人……” 叶斐然已拆出了雨点灰脚上的竹筒,看罢了,面沉如水,“马大人失了势,在西郊的荷花村祖屋里!明萱眼下就在他家里!我们赶快过去!” 二人再不迟疑,问明白了往荷花村的路线,一径纵马狂奔而去! 离得老远,看到一群人,围在一间北方常见的农家小院前面。 而且,那些围拢生事,气势汹汹的人,还穿着大顺官兵的衣裳? 叶斐然和薛长乐交换了个眼色,不约而同下了马,把马匹栓起,悄悄地步行靠近。 村子里的人早就出来瞧热闹了,叶斐然挤不进去,只能在外面听着,是个粗野猥琐的声音:“我明明看到那只鸽子飞进你家院子里!呵呵,前朝遗留下来的孽障,还敢作妖!” 然后是马夫人的声音:“你们血口喷人!我们家安分老实,你休想敲诈我们!” 那猥琐声音说:“嘿,你这婆娘牙尖嘴利,不愧是当过知府夫人啊!可惜现在你夫君已经失势了,新的知府老爷是我姐夫!你们识相的就赶紧交出那鸽子,不然等我姐夫走马上任,把你们统统关进水牢里!” 薛长乐低声问叶斐然:“营山知府上任了吗?” 叶斐然摇头:“空缺中,没听说过。” 新朝甫定,除却琼州郡是龙兴之地,最快整治完毕之外,别处州郡的文武百官都由摄政王成甯重新任免,这会儿成甯还没到京城呢,何来新的知府? 薛长乐还感到奇怪,叶斐然拽了一把她的衣袖,示意安静听,别说话。 隔着人群,已经看到了,为首的是个穿着参将服装的人,长得那叫一个獐眉鼠目,头尖额窄,马大人被他们打了一闷棍,窝在墙角里,生死不知,马夫人被逼到了角落处,正勉力和他们对峙。 肉眼可见,马夫人腿肚子都在转筋了。 第1015章 教训恶衙内 第1015章教训恶衙内 叶斐然恼了,递了个眼色给薛长乐。 薛长乐跳了出去,也没见她用什么动作,站在马夫人跟前最前面的人已经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剩下的几个人,尤其是那衙内,很是惊恐:“哪里来的泼妇!是她家亲戚吗?” 薛长乐阴沉着脸说:“泼妇?你才是恶霸!” 那衙内高声叫:“大胆!快给我抓住这个泼妇!我赏100两银子!” 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顿时就有几名汉子跃跃欲试,撸着袖子再度上前。大家也都就不信了,薛长乐不过区区一个弱女子,难道还能上天? ——也是他们低估了薛长乐! 也就是片刻功夫,薛长乐就把这些人全部打翻在地上,那衙内吓破了胆子,往地上一躺,嚷嚷着:“打死人啦!打死人啦!快去城里找我姐夫!大胆刁民敢打死人啦!” 说话间,还真的有荷花村的里正闻讯赶来了,看着马夫人,又看看那地上锦衣绣鞋作死耍赖皮的衙内,好生为难,一双粗糙大手差点儿搓破了皮:“马夫人,你咋能教唆人来打人呢?赶紧磕头认错吧!” 薛长乐突了眼睛:“喂,里正,你怎么可以这样颠倒黑白?明明是这衙内欺负马夫人啊!” 衙内道:“我明明看到他们放信鸽,形迹可疑,才上门办案!你说,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再也听不下去了,叶斐然在人群后面,朗声道:“我倒不记得,朝廷有任命了新的营山知府到任。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冒充朝廷命官!” 她一嗓子,嚷得众人听得分明,纷纷后退让出一条通道来。 衙内高声道:“哟呵,又来一个小丫头!口气还挺大!你又是什么新鲜萝卜皮啊?” 叶斐然阴沉着脸,只恨自己出行太过轻车简从,这会儿竟拿捏不住一名招摇撞骗的小恶霸! 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整齐划一,地动山摇。众人纷纷看去,只见十来骑披甲鲜亮的官军,直奔此处。为首一人,是不认识的军官,来到叶斐然跟前,“刷”的下马,拜倒在地:“营山大营参将陆新春,参见摄政王妃!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叶斐然说:“陆参将,你们因何事而来?” 陆新春道:“末将奉摄政王之命,跟随夫人左右,听效犬马之劳!” 叶斐然说:“很好。这人,说他的姐夫是新的营山知府,你可知有此事?” 微一打量那衙内,陆新春朗声道:“皇上和王爷属意让马大人重新出山任营山知府,并无委任他人之意。圣旨不日将抵营山。此人如果有相关的言论,无疑是凭空捏造。应处以掌嘴之刑!” 早在看见这来势汹汹的军马时,那衙内就自觉不妙了。正贴着墙根想要溜走,被两名军官叉了起来:“想跑?” 衙内硬着头皮,说:“你们别以为这样就能装神弄鬼!等我回去找到我姐姐,我姐夫一定不放过你!” 如果声音不那么发虚的话,倒是不失为一条好汉? 叶斐然撇撇嘴:“跳梁小丑!” “圣旨到——” 一声悠悠的吆喝声,从远处又是一队人马来,高高举起的圣旨,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仿佛风过稻草一般,村子里的人纷纷跪下。那宣旨之人,叶斐然不认识他,他却认识叶斐然,恭敬行礼:“王妃娘娘,下官见过娘娘!” 叶斐然说:“你自办你的正经事儿。别管我。” 那原本还有些诚惶诚恐的官儿顿时放轻松下来,可看到被打晕在地上的马大人,又为难了。恰好这会儿马蕴乔回来了,大喊着“哥哥”冲了进来,可是和薛长乐打了个照面,又愣住了。 薛长乐脸上波澜不惊的,低头弯腰,把一服提神醒脑的散末倒在虎口上,递到马大人鼻子下。马大人鼻子吸了吸,打了两个喷嚏,悠悠醒转。 那宣旨的官儿威严地说:“宣旨——” 马大人傻呵呵地说:“什么?我都已经是一介田舍翁了啊!” 马夫人含泪道:“夫君,今上英明,让你官复原职啊!” 马大人忙一个翻身,趴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山呼万岁! 叶斐然看着那衙内悄悄的想要溜走,过去拦着他跟前:“站住!” 那衙内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夫人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饶命啊!” 叶斐然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朝廷命官招摇撞骗,抓进牢里再求饶吧!” 陆新春自带了手下人,把那衙内扣押了不提。 这一边,马夫人一家,兀自愣愣的,回不过神来…… 不一会儿,马夫人和马大人两口子,齐刷刷黑眼珠子往头顶一插,不省人事。 又是一顿忙活,陆新春客气地遣散看热闹的乡亲们,叶斐然和薛长乐,跟着马家人进了屋子,闭门细叙。 细细一说,才知道这种混混上门来敲诈勒索,早就不止一次半次。有几次马蕴乔气不过,想要动手打人,谁知道拳头还没挨上身去,那些泼皮破落户就倒在地上,非得敲走两块碎银子不罢休! 马蕴乔恨恨地说:“从前大哥治理营山,哪里会有种脱了裤子打老虎,又不要脸又不要命的东西?这倒好,什么妖魔鬼怪都往外冒。” 叶斐然说:“你们既然受人欺负,为什么不赶紧写信给我?这几分主意,我也还能拿捏得。” 马夫人说:“既知大家天各一方,各自自有为难处,可以靠自己的,就不指望旁人了。” 素来知道她要强,叶斐然也安安静静的揭过了这件事。 她把话题扯回正题上:“我那弟妹呢?” 一句话,马家人,沉默下来。 马夫人说:“你跟我来吧,不过……要做好心理准备。” 叶斐然跟着马夫人,来到了后面一间安静清洁的屋子,就算如今夏末秋初,天气炎热,这屋子里却还生着火盆。一进屋子,顿时闷热无比! 叶斐然说:“为什么要生火?” 她看到崔明萱躺在床上,伸手去摸了摸,触手如冰,顿时心里一寒!脸色,也跟着冷了下来! 第1016章 仙蚕解毒 第1016章仙蚕解毒 苦涩地微微点头,马夫人涩声道:“崔小姐身中奇怪寒毒,昏迷不醒之余,更宛如被冻伤一般!大夫说,只能不断地供暖,才能让她手脚保持弹性,不至于被冻坏!” 叶斐然大吃一惊:“这种奇毒,她又怎么中下来的?” “具体详情,我也不清楚。只有叶天宇才知道。”马夫人说,“那日叶天宇突然带着中了毒的崔小姐,来到我们家里。把她托付给我们,说要进山里去寻找金翅海东青采药救崔小姐活命,可是一去就去大半个月没有回来。崔小姐的情况越来越糟糕,迫不得已,我们只好动用了成……王爷当年留下的信鸽。没想到还被那衙内寻到了空子,老爷白白挨了一顿打。” 叶斐然说:“如此说来,我要感谢你了。” 马夫人说:“客套话往后再说吧。您瞧着,崔小姐这个毒,有没有法子解?” 叶斐然说:“我想想办法吧。” 看了看外面,道:“我这边要请脉需要静心,夫人可以先到外面吗?” 点了点头,马夫人走出了小屋子,还把门关上了。这样一来,屋子越发的闷热黑暗起来,叶斐然也不废话,直接打开空间,开始翻找从来没有动过的仙药包。 空间重启之后,她早就发现多了无数凡间没有的药。但害怕有什么副作用,一直没敢动用。如今崔明萱既中了此奇毒,也就只能用非常手段去解决了。 她默默地念着崔明萱的症状:“浑身发冷,出现冻僵状态,不死不活,不生不灭,到底是什么导致?” 空间解答:“宿主,这是渐冻症啊。” 叶斐然:“……” 你欺负我没学过医? 空间说:“此渐冻症非宿主原来世界里的渐冻症。这是一种蛊毒。宿主可以打开15级奖励中的仙蚕王,可解世间所有蛊毒。但是仙蚕王数量稀少,请谨慎使用。” 叶斐然想了想,说:“会不会扣我的经验值?” 空间鄙夷道:“宿主你也太抠门了,现在你是缺经验值的人吗?” 叶斐然:“……行吧。仙蚕王出来。” 听见她的召唤,一颗也就拇指头大小的白金般光芒的丸子,从藏着奇珍异宝的屋子里飞了出来,落在她的掌心里。那丸子触手生温,无端地,叶斐然生起很温柔的感觉——没错,就是一颗药丸,给了她温柔的感觉!定睛细看,那丸子里,似乎隐隐约约,有一条虫子在动…… 叶斐然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拧着眉毛问:“这东西真的管用吗?看起来怪恶心的。” 空间说:“仙蚕王是蛊中仙物,能解百毒。” 叶斐然说:“好吧。” 从空间出来,发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碳火熄灭了,崔明萱的手脚竟蒙上一层白霜。叶斐然忙把仙蚕王喂了崔明萱服下,又从空间里取了灵泉水,喂她吞咽。 接下来,一边给崔明萱活动手脚,一边等待仙蚕王发挥作用。 约莫一炷香功夫,叶斐然感到崔明萱冰冷的肌肤有了回温,她心中大喜,加快了按摩的动作。终于,崔明萱长长地舒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黑水晶般的眼睛里,怔怔地,凝固着深沉的恐惧! “别过来!!”崔明萱大喊! 叶斐然反倒被吓一跳,“诶”的一声,崔明萱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帐子顶!半晌,转动了眼珠子,落到了叶斐然身上,才说:“我这是……在地府里吗?叶姐姐,难道你也……” 豆大的泪珠,滚瓜似的在崔明萱眼里滑落下来。 叶斐然说:“不是,我们都还活着。” 她拉起崔明萱的手,去摸自己下巴:“你看看,我有下巴的,还有脚。” 崔明萱摸到了叶斐然的下巴,镇定了许多,苍白的小脸有了一丝丝红润:“还活着?” 叶斐然说:“嗯呢。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弄到如此狼狈?” “天宇呢?”崔明萱不答反问。 叶斐然说:“他为了采给你解毒的药,进山找金翅海东青,如今还没回来。” 眼瞅着崔明萱一顿挣扎,叶斐然忙按住她:“你别乱动!你才刚好呢,得慢慢活络着走动……” 她给崔明萱按摩着手、脚的肌肉,全都活动开了,才扶着她慢慢坐起来。 手里不停,嘴上问:“你们到底遇到什么人了?” 崔明萱说:“我也不知道那伙人什么来头的……因为娘养了那小白脸,叶天宇不乐意,跟娘大吵一架之后,拖着我离开了茶壶坪。我们也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去,横竖身上也有银子,天宇就说,干脆带着我去玩儿得了。于是我们就边游边逛,好不快活。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普天之下,有这么多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东西!” 说到这里,崔明萱嘴角忍不住上扬,显见那是一段极为幸福的日子。 “那日到了虞郡上,我们忽然遇到一伙强人,在欺负一个女孩子。天宇看不过眼,就出手打抱不平,伤了好几个人。原本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那伙人盯上了叶天宇,一直跟着我们。”崔明萱说,“叶天宇说,小鬼难缠,索性带着他们绕圈子,到了营山来。谁知那些人里有用蛊的高手,对天宇下了蛊,我帮他用嘴巴吸了毒出来,那蛊就到了我身上。天宇把那些人全杀光了,但,我的蛊也解不了。后来我们还遇到了万先生……再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叶斐然听着这段故事,眉头不住挑起又落下,手中攥着的帕子,恨不能绞出水来!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武林里的人也敢招惹!”叶斐然说,“那万先生,又怎么卷进来了的?” 崔明萱说:“遇到万掌柜的时候,他恰好到荷花村收账。那会儿我身上已经老是发冷,感觉很不好了……万掌柜说他祖传有一道方子,可以解毒……对了,万掌柜呢?” 叶斐然叹了口气,说:“对呀。万掌柜呢?” 要不是薛长乐和万江珧断了联络,也不知道这边厢竟发生一连串故事! 第1017章 失心疯 第1017章失心疯 此刻叶斐然发出灵魂拷问:“万掌柜呢?” 崔明萱不知道。 叶斐然见她委顿不堪地,想来仙蚕王虽是空间灵药,到底崔明萱是个从小娇滴滴长大的大小姐,体质怯弱,被那渐冻蛊给掏空了身子,着实需要休养。 就到了外面院子去,叫来薛长乐,说:“把带来的黄酒热上,拌上鸡蛋、豆面,只一小盅的给喂给崔小姐。火盆可以撤了,开窗通风。这般天气,还没立秋呢,也不怕中暑。” 薛长乐答应着,带着马府一直对主人不离不弃的两个老丫鬟忙活起来。 叶斐然自去寻了马夫人说话,问那个谁的下落。 马夫人瞪圆了眼睛,说:“万掌柜?他不是往营山城里,回店里掌柜做生意去了吗?” 叶斐然没想到答案如此简单,二话不说,一拍大腿:“那我这就去找他!只怕天宇的下落,还得着落在他身上!” “嫂子!你搞错了!”马蕴乔这时,在窗外叫唤,“万掌柜那是诳你的!” 马夫人说:“啊?” 叶斐然跺脚道:“有话不能进来说吗?非得隔着个院子?什么繁文缛节,这都打了多长时间饥荒了,还拘泥这个!” 马蕴乔这才进了门,做了揖,说:“王妃娘娘,嫂子。万掌柜怕你们担心,所以让我和他一起撒了个谎。实际山,万掌柜就在隔壁的莲花村住着,采购药材,准备那九转回魂丹的材料。只等叶天宇拿到了金翅海脂,就立刻开始熬药!” 马夫人跺脚道:“你这孩子,当真胆大包天!连嫂子都敢瞒……还不麻溜利索的备了马,带二丫去寻人!” 马蕴乔别过头,瓮声瓮气道:“我不去。要去的话,夫人自己去吧。两匹上好走马我已经命人架好马镫马鞍子,就在门房里了。” 马夫人纳闷了:“你让二丫和薛姑娘两个女儿家抛头露面的去莲花村?那可不行,没有个男人陪着,我可不放心……” 但,什么都想明白了的叶斐然,回过味来了,眼珠子一转就接过了马蕴乔的话头:“行,我们自己去。横竖有陆参将护着,我们吃不了亏。” 马蕴乔如释重负的样子,对着叶斐然微一点头,大步流星的走了。 马夫人还纳闷着,叶斐然转念想了,低声说:“大姐,别怪马小哥。我这么急着找万掌柜,实不是为了我那不争气的臭弟弟,而是为了薛长乐那丫头……” 都是过来人,这么一说,马夫人顿时明白了。 也是想起了马蕴乔和薛长乐之间失之交臂的那段好姻缘,马夫人顿时成了泄了气的皮球,说:“我明白了……行吧。多备上干粮和水,穿好披风和护心腹的皮甲。你们快去快回……我这边要打点老爷上任的东西,有什么地方照顾不周的,千万别见怪。” 叶斐然说:“你已经帮我们家好大的忙了,怎么还好说客气话!我们立刻出发,崔明萱还是拜托您照顾了!” 说罢,盈盈一拜,对马夫人行了个大礼。 马夫人忙把她扶起,“不敢当不敢当,你我身份悬殊,能得您抬举叫一声姐姐,已是我们老马家造了三辈子的福分!只希望此去能够顺顺利利,也盼望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全了这段好姻缘!” 中年女人絮絮叨叨的,倒是把叶斐然逗乐了。 长话短说,叶斐然和薛长乐主仆二人,带着陆新春等小队骑兵,一路沙尘滚滚,很快就到了离荷花村三十里地的莲花村。巴掌大的村子,要打听个把人也容易,很快地,就找到了村尾的万江珧。 叶斐然离老远看见了万江珧,就被吓一大跳:“万掌柜!” 哟呵,这还是她认识那个,虽然有点神神道道,然而长得还算眉清目秀的万江珧吗?黝黑的皮肤,须发纠结,也就一双吊眼睛尚算明亮有神,表明这人精气尚可,坐在一堆草药中间,正在往一个药杵臼里使劲儿捣鼓。 一股辛辣的气味,冲鼻而来,叶斐然当场没忍住,就打了五六个大喷嚏! 万江珧仿若无闻,照着干手头的活计不误。 薛长乐喊了一声:“万掌柜!” 倒是把埋头干活儿的万江珧给警醒过来了,自言自语道:“这怕是山里的狐狸跑下来闹事儿了,竟听见薛丫头的声音……” 用小拇指掏掏耳朵,照旧去撒那些粉儿。 叶斐然和薛长乐交换了个眼神,惶惑不已。 陆新春在身后道:“这怕不是已经……失心疯了?” 嗨,叶斐然垂下眼皮,心里吐槽,陆参将,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再打量了一眼薛长乐那丫头,又是吓一跳,这丫头,刀子怼眼皮上都不皱一下眉头的,这会儿眼圈怎么就红了? 叶斐然拽一把薛长乐,让她往自己喉头去,疾步走到疯疯癫癫的万江珧跟前,手腕一翻,不动声色地从空间里抖落一颗仙蚕王,往万江珧嘴巴里塞进去。 万江珧本来嘴巴喃喃自语的,冷不丁塞了一嘴东西,下意识往外吐,被叶斐然捏着鼻子,又取下水囊扒开塞子,一缕清水隔空就流入了万江珧口中,伴着那仙蚕王吞入腹中。 薛长乐大惊:“夫人!你干什么!” 叶斐然沉声道:“他们都中了蛊毒!” 崔明萱是渐冻蛊,万江珧是失心蛊……那么,叶天宇呢? 叶斐然不敢往下想! 薛长乐担心地看着万江珧,喃喃道:“传说只有苗人才擅使蛊……可是苗王不是才跟我们要好么,咋地又会……” 叶斐然说:“千万别冤枉好人!苗人里有好人坏人,汉人也一样!没有搞清楚对方底细之前,我们暂且以和为贵!” 都说江湖越走越老,胆子越走越小,叶斐然可算明白这里头的道理了! 说不得,可能还是叶天宇自个儿结下的恶缘! 担心地看着万江珧,也就过了一炷香功夫,万江珧突然之间趴在墙角上,哇哇大吐起来。腥臭刺鼻,那些黄胆汁水里,赫然混着无数黑色的小虫子!! 就算叶斐然和薛长乐胆色过人,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自己也隐约欲吐。 第1018章 倾心而谈(1) 第1018章倾心而谈(1) 叶斐然扭脸对陆新春道:“陆参将,有烈酒不曾?用烈酒撒到那些秽物上,这屋子里裸露的土块,一点一点都别放过,全撒上生石灰!” 万江珧吐完了,有气无力地说:“咦?我在哪里?夫人……长乐!” 叶斐然冷着脸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出去说!” 话音未落,两个人高马大的军官就一左一右叉着万江珧,出了这间脏屋子。 背靠着家门口的老槐树,叶斐然生起火来,煮开了掺了灵泉水的清水,热热的给万江珧漱了口,再喝了两小口黄酒,眼瞅着万江珧蜡黄的脸色才泛起了一丝红润。 薛长乐的小嘴,也就跟着扬了起来,现出了梨涡。 叶斐然说:“万掌柜,你也算是老江湖了,怎么就会着了道儿?” 万江珧摆摆手,说:“甭提了,这就叫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淹死了会水的!我现在自个儿也没琢磨明白呢……夫人,要不是您赶到,这失心蛊怕是不出七天就得取了我的性命。感谢夫人救命之恩!” 一边说着,一边支起虚弱透了还没缓过来的身子,颤巍巍地纳头便拜。 叶斐然忙道:”受不起受不起!你要拜,就拜长乐那丫头去。要不是她一路上央求着我来,也不知道你竟受这么大的劫难!更不知道我那不成器的弟弟,竟也和你纠缠在一块儿!说起来,你我都得谢长乐!” 刚才一直欲躲未躲,如今可算是躲不过去,万江珧才拿眼睛定定的,看向了薛长乐,好容易张开口,也嘶哑无比:“长乐……谢谢你!” 薛长乐却别过脸去,涨红了,半天,才说:“嗯。” 叶斐然说:“别的话,我想也不用问了。我来是找你,本是想要捎带个消息,就是崔小姐的病我已经治好了。请您回过头去,咱们一起回城里。如今周边百废待兴的,少不免需要您这等江湖能人帮忙着官府拾掇起场面来。” 薛长乐也算是找到了话头,帮着叶斐然说:“是的呀!如今我们大人成了摄政王爷,要辅助着小虞皇上重整河山。营山眼下还是继续由马大人知一府事。你……你乐意帮我们吗?” 一开始是怔怔地看着薛长乐的,生怕一眨眼她就给从眼前消失了,倒也没耽误听正经事。立刻整肃了神情,低低地拱了拱手,万江珧道:“承蒙大人、夫人看得起,自当效犬马之劳!” 叶斐然很是喜悦,笑道:“那就好!来吧,咱们走着,先回荷花村再说!” 也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叶斐然借口需要体察民情,自己带了幕遮,穿着披风皮货骑马。反而半是命令似的,让薛长乐坐在车里,照看“需要静养”的万江珧。 马车碌碌前行,倒是把外面和里头,隔成了两个世界。 而且这个马车经过叶斐然改造,里外两层木板,内里塞了棉花软布,正儿八经起能隔绝外音,效果比一般的客店板房,还要好九成! 万江珧眼睛看着薛长乐,直勾勾地,直看得薛长乐那后颈好像贴了冬天的炕头,热烘烘!忍不住低声生硬地说:“看什么呢?” 万江珧低声轻笑:“没什么,你今天穿这一身,很好看!” 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自己那蓝莹莹的裙角,薛长乐窃喜着,嘴里却说:“还不是就那样,没话找话!” 万江珧说:“好,不中听那我就不说了。” 之后果真一言不发起来,反倒是薛长乐憋不住了,说:“刚才临上车之前,怎么夫人还要给那……那催吐的药你吃?” 快要出发的时候,叶斐然又给了两颗药丸万江珧吃,万江珧吃下没多久,就吐了两回,这次只有清水,再无他物。叶斐然这才又命人往那些呕吐物上倒了烈酒,方才出发。 万江珧道:“夫人心细,怕我体内还有残留的虫卵血块,所以再吃了一回药。” 薛长乐点头,“枉我们自诩江湖中人,到头来想问题做事情,还不如夫人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夫人这副心肠啊,怕不是水晶做的,玲珑剔透,上头全都是心眼子。” 万江珧道:“能跟了那样的人做事,是你福气。妹子,听哥哥一句,好好跟着夫人,以后好日子定长着。” 猛然之间听他换了称呼,薛长乐身子一震,渐渐低下头去,脸涨得滴血一般,半晌才“嗯”的一句蚊子哼哼出来。 “你不高兴我这么叫你?”万江珧问。 薛长乐缓缓摇头,眼睛放出光来:“不,我很欢喜。” 停了一停,说:“你许久没有写信给我,我真的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如今看到你安然无恙,我……我很欢喜。” 这是真的,不过她想来讷于言辞,此刻能够用说话表达出来的,不及心情十分之一。 冷不防,万江珧握住了她的手。 薛长乐浑身一震! 想要缩回……已经迟了……她的手可是很粗的,自古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要练一身好武艺,不免内调小周天,外练筋骨皮。大冷的天气高山坐禅闭关练内功心法,大暑的时节铁马寻桥踏步收拾功法,长乐脸蛋很嫩,手上腿上,却都是新伤叠着旧痕。 相反,万江珧的手,却修长细嫩,除了手指肚和中指上有点儿笔茧皮,几乎称得上吹弹可破。 薛长乐低声说:“别这样,我的手粗,仔细划破了你手指肚……” 半点儿不听话,反而握得更紧了一些,万江珧往她手心瞧了一瞧,说:“你的掌纹又长回去了,这会是个福禄双全,大富大贵的‘锦衣鲤’命格。” 薛长乐说:“才不信呢……油嘴滑舌的……” “我是说真的。”万江珧道,“长乐,不瞒你说。我出师第一卦,就是给我自己算的……这是我们卦门的规矩!一辈子只能算这么一次,给自己算命!从此以后,哪怕好奇通天,火烧眼眉毛,都不再允许给自己算卦!否则天谴立时降到头上,祸及子孙!” 听他提起江湖上神秘的“卦门”规矩,薛长乐好奇心被勾起,直勾勾地看着万江珧,听他往下说。 第1019章 倾心而谈(2) 第1019章倾心而谈(2) 万江珧说:“大部分的卦师都会把这一辈子仅能算一次的自身卦放在出师第一卦,我也不例外。就是那时候,我给自己算的,就是寿元不超过二十五岁。当时我也不信,但后来……我给自己算的好几件大事,都一一应验了……” 薛长乐脸色一变,问:“你今年几岁?” 万江珧说:“我五月二十五的生日,今年整二十五。” 薛长乐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本来,我一开始是没放在心上的。毕竟神仙也会有算漏三拍的事儿发生不是。可是,就连算出来的这个你也出现了。我就……我就不能不信了。”万江珧说。 薛长乐抬起眼皮:“你算出来的命里,还带着我?” 万江珧笑了笑,“是啊。你出现,我就知道是你……我想了很多法子,想要改了这命数。但是眼瞅着天下乱了起来,我就灰了心。那失心蛊,约莫着,就是那二十五岁的劫!” 薛长乐说:“可是你没有死啊?你被夫人救活了!” “问题就是出在这里了。”万江珧灵秀的眼睛,一下子明亮起来,“中了失心蛊的人,无药可解。就连下这个蛊的蛊师也没办法拔出蛊毒的。神志不清短则三五天,最多不超过七天,就会成了路边倒卧。人死蛊灭,任凭是最高明的仵作都没办法拔出这个毒来!可是夫人却轻而易举地就化解了我身上的蛊毒……妹子,你看!” 他对着薛长乐,亮出左手,金星丘饱满,掌心有肉,生命线更是长得几近手腕! 薛长乐说:“我虽不通卦术,可是……这不是很好的手相吗?” 万江珧说:“是啊,是很好,可这并不是我之前的手相,是刚刚才变的!我的命数被改了,所以,这一劫我算是度过来了!” 薛长乐傻乎乎地,看着万江珧。 万江珧说:“唉,我就直接跟你说吧。夫人改了我的命,我估计……夫人不是一般人!要知道,救人容易,改命难!她的来历,不简单哪!所以能够遇到夫人,你说,是不是我们命中注定的福气?” “你这么说,确实有道理。”薛长乐想起这些年跟着叶斐然经历的种种,“每一次我都觉得快要进了死局,夫人总能逢凶化吉!我们以后,一定要好好跟着夫人!” 万江珧说:“是啊……就冲这恩情。我,也得重新回卦门去,把那不入流的相、卦、山三教兄弟,给拾掇起来,好好做事了。” 和他预料中一样,薛长乐没有吃惊,反而深以为然,点头赞许:“以你之才,早就应该这样做了。一个小小的布行掌柜,是大大屈才了。” 眼中带了戏谑,戏谑里又夹着欲语还休的深刻情愫,瞥了她一眼,万江珧似笑非笑地说:“那,我那不成器的山头上,还缺着个掌卦夫人,不知道你……” 薛长乐害羞起来,挥起手刀,狠命一砍:“又说浑话!” “哎哟,怎么把你打晕过去了!万江珧,不许晕倒啊!” “别吓我!” “呜呜,我知道错了!你醒醒……” “你眼珠子在转!你装死!受死吧!!” “哎呦!好疼!这次是真的要晕过去了……你劲儿好大!” 假装什么都听不到,又假装看不见到了地方之后,从车上下来那两人,一个满脸通红,一个满眼得手之后的笑意。叶斐然回到了马家那田庄门口,扣响了门环。 …… “二丫回来了!” “万掌柜也回来了!” “快,烧水,杀鸡,切肉,做饭!” 一时之间,马家大院忙碌起来。 马蕴乔闻讯赶回来,跑进院子里,却看见薛长乐和万江珧肩并肩坐在一处。小伙子暗暗咬了咬下唇,脸色苍白地放轻了脚步,走开了。 这天晚上,马家人关起了门来,做了一桌结结实实的好饭,聚在一起庆祝。就连那些一直伺候着马家人的忠心仆人,也都没吃锅边菜,而是正儿八经的一个锅里起出来的黄焖鸡、红烧肉、红烧蹄髈、八宝鸭子,主人那桌子什么样儿,下人那边也什么样儿。 世道乱了这许久,多少人家就靠几口杂粮丢水里熬的糊涂粥,半饥不饱的对付着过日子,一年到头不见两口荤腥。 如今眼瞅着能跟知府大人一家子吃上一模一样的全鸡整鸭,大块的肉,马府上下伺候的丫鬟、厨子、婆子、马夫、小厮,都感激涕零,莫不心底里赌咒发誓,日后必定更加尽心尽力! 酒过三巡,马知府捋须微笑着,对万江珧说:“万掌柜,日后营山的安危,官面是我,暗门是你,可得相互多照料着老哥哥我了。” 这是客气话了,自古以来,明走官面暗走江湖,黑是黑白是白,中间倒是一大段过度不清的。但是暗道里的人也都清楚,要是官场上有人帮衬着,那说话行事,可不止方便一点半点。 万江珧放下酒杯,一样回了个抱拳大礼:“承蒙知府大人看得起,抬举了万某。万某本应当效犬马之劳。不过……” 凡事最怕就这“不过”俩字,马知府的笑容当时就有点儿僵。 只当没看到,万江珧笑道:“不过,万某却决定往京城去了。相、卦、山这三教的总掌把子的大印,还封在京城堂口呢。万某好久不曾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洒扫了庭院,请得出这朱砂大印来!” 他嘴上说得谦虚,实际上自信满满,仿佛探囊取物一般。 叶斐然闻弦歌而知雅意,就知道万江艳这一回京,少不免整治门下,重建自家玄门三教,个中腥风血雨是免不了的。这一番举动,估摸着,也离不开刚才车里一番诉衷肠? 她自知即将得到一枚膀臂,喜不自胜,就对着有些失落的马知府道:“马大人,您不必忧心。我相信就算营山没有了万掌柜暗中看顾,也必定不少旁的能人异士可以做马大人膀臂——别的不说,我们陆参将,可带着整个营山水师营驻在辽东。马大人和陆大人如今有了交情,日后做事,岂有不方便的?” 马知府一听,果然又振作精神起来。 毕竟万江珧如今已经是摄政王看中的人了,他区区知府,也不能硬抢不是。 第1020章 叶天宇回来了! 第1020章叶天宇回来了! 很是想得开,马知府给自己杯子里满上了美酒,欢声笑道:“是这样道理!来来,马某祝万掌柜今儿个高升,日后无论在什么地儿相见,都是兄弟交情,手足相处!” 眼瞅着家宴上欢乐的情绪一浪高过一浪,万江珧还给大家耍起了把戏助兴,崔明萱却吃得很少,喝酒也就浅浅地沾了沾嘴唇。在看到了不知道第几次万江珧和薛长乐暗递眼神的时候,更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崔明萱微妙的情绪,逃不过叶斐然眼睛。 乃至于她托词出来净手散酒,实际上坐在院子里对月长叹,叶斐然后脚就跟出来了。 站在那纤弱单薄的身子后,轻声说:“你也才久病初愈,坐这儿吹着了风不好。” 崔明萱半点不惊讶,回过头来,幽幽地看了叶斐然一眼,侧过身子:“夫人。” 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说出来的话却没有半分生气的意思,叶斐然说:“还叫我夫人?当初谁不管不顾地,要跟着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跑路来着?” 月色下,脸一红,崔明萱说:“那……” 叶斐然正色道:“叫二姐。” 崔明萱说:“二姐。” 眼瞅着叶斐然的眼睛就弯成了月牙:“嗯。乖……哎呀,叶天宇那坨牛粪,可算是找到鲜花衬了……” 被笑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崔明萱道:“姐,你要取笑我,还是回屋里去吧。” 收敛了笑容,叶斐然拉着崔明萱的手,说:“你放心。” 睁圆了乌溜溜的眼睛,崔明萱说:“啊?” 叶斐然说:“我呢,明儿个就出发。去山里把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抓回来。然后我们就回京城去,用十六台大轿,风风光光把你抬进我们叶家的门!” 红晕倏地飞到脸上,崔明萱拼命抽回双手,扭头便走。 叶斐然站在她身后,暗自后悔自己玩笑开过了火,对着这种脸皮薄行动倔的小姐姐,就算她机变过人,也是老鼠拉王八——无从下嘴。只得讪笑着跟了过去,眼珠子乱转的,寻思着怎么说几句话,把崔明萱给劝好了。 “砰砰砰”,这时候,传来了叫门声? 还是个女人:“这儿是马蕴乔家里吗?有人吗?” 声音甜脆,听着就不是坏人。 叶斐然和崔明萱交换了个眼神,都傻了。 而看门的小厮,早就抹着油光水亮的嘴巴,一溜小跑过来:“来了来了!” 打开门,是一名青衣少女,也就十四五的年纪,圆脸,满脸稚气。她独自牵着一匹驮马,马背上坐着一个人,拿黑色披风裹住了,粘毛压低遮住了半边脸,只看到一个光滑的下巴。 小厮三作揖地道:“这位姑娘,请问姓甚名谁?找我们家二爷何事?” 那少女下巴微微一扬,道:“我这儿捡到个人,问你们二爷要不要了?” 小厮一愣:“捡到个人?” 少女扬起手指,指着马背上的人说:“他!” 小厮越发愕然,就连站在走廊下的叶斐然和崔明萱,也都留神上了。因为马背上那人,那身段,那动作神态……宛然就是…… 叶斐然气运丹田,大喊一声:“天宇!!” 院子里的人,齐刷刷被她这一嗓子吓一跳。除此之外,屋子里正在引宴的人,也都惊动了! 崔明萱也认出来了,热泪盈眶,甚至不顾矜持,冲到了出去。“天宇,你回来了!” 过于激动,崔明萱的声音沙哑颤抖得不行! 少女急道:“喂!你谁呀!” 拦在了崔明萱前面,崔明萱敛衽为礼,一副大小姐做派:“这位小娘子,你马背上那人是我……是我的夫君!” 少女大吃一惊,指着自己鼻子说:“你有没有搞错?三娃是我的夫君!” 这话一出,简直就是天边滚过一道闷雷!把所有人都给炸傻眼了!! 少女比比划划地,大声嚷道:“三娃,你下来!好好跟我说道说道,这些人到底是谁?马蕴乔呢?马蕴乔!” 她动作粗鲁,一把把叶天宇从马背上拽下来,与此同时,他头上戴着的毡帽也被拽下来了,叶斐然见到叶天宇额角上一道深深的疤痕,血痂才刚掉落,露出粉红色的嫩肉来,很是可怕。惊疑不定之下,叶斐然反而冷静下来,悄悄地站在人群后面静观其变。 马蕴乔越众而出:“姑娘,我是马蕴乔。您怎么称呼?” 少女说:“我叫闻月亮!” 马蕴乔眼光在马辔头上挂着的一枚铜片上一扫而过,微微肃然,抱了个江湖上的拱手礼,说:“可是辽东响马王,闻砍刀麾下的人才么?” 脸上露出得意笑容,越发嚣张肆意的,少女说:“算你有点见识,闻砍刀是我爹!” 马蕴乔越发客气了,说:“月亮姑娘,这位叶天宇是我的朋友。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劳烦姑娘脚下多走一步,进屋里说话?” 闻月亮看了叶天宇一眼,叶天宇点了点头,于是两个人手拉手的,走进了屋子。 看到他们二人如此这般,崔明萱越发面如白纸,摇摇欲坠! 轻轻拍了拍崔明萱肩膀,叶斐然几乎是半搀着一样,和崔明萱一起走进屋中。马夫人体贴地接过了崔明萱,轻轻推了一把叶斐然腰间,“你到前头去吧。这地儿离不了你了。” 也知道此间确实需要自己亲自出面处理了,叶斐然当仁不让地来到闻月亮跟前。 叶天宇看了她一眼,很是陌生。 叶斐然说:“天宇,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姐姐啊。” 叶天宇满脸茫然地摇头:“我不记得了。” 闻月亮说:“你不用白费劲了,三娃只记得自己排行第三,然后醒过来之后,嚷嚷着要找一个叫马蕴乔的人。我们的寨子,都快让他拆了!所以我爹就让我麻溜利索的带着他,一路打听着马蕴乔,找了足足小半个月,可算是找到了!” 叶斐然说:“闻姑娘,谢谢您对我弟弟的救命之恩。只是……不知道当中发生了什么事,让我弟弟想不起从前的事儿来了?” 万江珧小声道:“该不能又一个失心蛊?” 话音未落,崔明萱脸色“刷”的,变得白纸般,被薛长乐狠狠掐了一把,万江珧顿时受气包子般闭了嘴,低眉顺眼,要多乖有多乖。 第1021章 你们到底进到哪一步 第1021章你们到底进到哪一步? 叶斐然摇头:“不能够。如果是失心蛊,应该还有些疯癫举动,而且这会儿早就该蛊毒发作,成了死人了。” 冷眼旁观,叶天宇喝茶吃点心,却很正常。 看着叶斐然眼光落到他脑袋那大疤上,闻月亮说:“你别看了,你猜对了,他是磕到了脑袋,才会想不起来之前的事情的!” 叶斐然自然是关心叶天宇的,但这会儿,千头万绪,诸事纷至杳来,却不是过于流露亲情的时候。只是眼底沉了一沉,叶斐然说:“愿闻其详?” 那双黑水晶般的眼眸,太过锐利,让闻月亮有些招架不住。垂下了眼睛,才说:“我在山上捡到他的时候,已经头破血流了,身上系着捆仙索,一支金钩爪子却已经断了,是从山崖上坠落下来的。我把他带回寨子里,治好之后,就这个样子了。” 叶斐然说:“这样子的话,真的是感谢了……不知道姑娘想要什么谢礼,只要我们拿得出的,必定没二话。” 闻月亮挪动着屁股,说:“谢礼的话,我们不缺吃不缺穿的……” 忽然抬起头来,眼前闪闪发亮,指着叶天宇道:“我要他!” 叶斐然:“……” 众人:“……” 叶斐然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可是,我弟媳妇就在那儿呢。” 她抬手指了指崔明萱。 崔明萱涨红着脸,快把衣袖给绞烂了,看到大家伙的目光“刷”地全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忽然之间,晕倒在地上。 一阵忙乱过后,崔明萱抬回房间里。 叶天宇看着崔明萱,对叶斐然说:“我觉得她很眼熟。”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那你还记得我吗?” 叶天宇说:“你是我姑奶奶。” 叶斐然:“……滚!” 一脚踹在叶天宇屁股上,叶天宇哎哟一声,闻月亮大惊,跃到叶天宇跟前,张开双臂护着他:“你干嘛打人?” 凶巴巴的,仰着小下巴,活脱一头小狮子。 叶斐然好笑了:“小妹妹,我打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玩泥巴呢!” 闻月亮说:“哼,有我在,你甭想动他一指头!” 叶斐然撸袖子:“让开!姐姐打弟弟天经地义!” 不闪不避,闻月亮说:“你看他都害怕成什么样子了,你忍心?” 叶斐然一愣,果然,越过闻月亮的肩膀,看到叶天宇害怕地蜷成一团:“姐,别打了……饶了我不行嘛……” 语气楚楚可怜的。 “哎呦,别放狗子咬我!!” 跟小时候没学好那会儿受了教训一毛一样的。 叶斐然:“呃,阴影这么严重吗?” 闻月亮看着她的眼神不善:“你怎么当人姐姐的,还放狗咬?” 叶斐然扁扁嘴:“这个嘛……就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了。哎,你们去哪儿啊!” 拽着叶天宇的手,这闻月亮的膀子力气还真大,居然可以轻松自如地拖着个大男人走。边走边说:“我们回寨子里去!”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你们往外面走,不怕野狼叼了你?这儿附近的山里,可是有老虎和狼群的,更甭提你们在道上走着时,那些仇家响马了……”叶斐然冷冷地说,“哪怕你力气过人,有几手三脚猫功夫,也抵不住吧?不然的话,何至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连个脸都不敢露?” 一席话,就跟念了定身咒似的,直接把闻月亮嘟噜得定了身。 她反应倒是不慢,很快有了主意:“那我们睡帐篷!” …… 叶斐然看着在院子里大模大样支起来的帐篷,白眼快要翻上天:“……” 砰砰砰的支好了帐篷,眼瞅着闻月亮拽着叶天宇就往帐篷里钻? 叶斐然大惊失色,一个箭步上前,拽着叶天宇往外拉:“臭小子,你都有媳妇的人了,还往别个大姑娘帐篷里钻?你几个意思??” 闻月亮说:“有什么奇怪的?我们一路上都这样过来的。” 叶斐然越发恼怒,说:“这还了得?” 闻月亮说:“反正我们明天就要走了,你管得着?” 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诫着自己要冷静下来,叶斐然说:“之前的事,之前了了。但是现在真不行。你哪怕想要他,也是要当他老婆的吧?娶为妻,奔为妾!” 这话闻月亮倒是听进去了,妥协道:“那好吧。” 叶斐然对叶天宇说:“天宇,你过来。” 她把叶天宇带到马蕴乔的屋子,好在马蕴乔还没有安歇,叶斐然敲了敲窗子,说:“马小哥,睡了没?” 马蕴乔说:“还没呢。夫人您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 叶斐然说:“天宇没地方住,让他在你屋子里歇一晚上?” 马蕴乔爽快道:“行啊。” 房门“吱呀”打开,马蕴乔走了出来,叶斐然对叶天宇说:“他就是你一直说着的马蕴乔了。你为什么会记得他?” 叶天宇说:“我记得他有一件很要紧的事要跟我说的。” 叶斐然说:“是什么事呢?” 叶天宇说:“我不记得了。” “不急。”叶斐然说,“你今晚先歇着。明天白天,我们再慢慢掰扯?” 叶天宇倒是挺乖,点了点头,说:“好。” 一个比较要紧的问题,浮上了叶斐然脑海,她把叶天宇拽到旁边去,压低声音:“刚才那个谁……说你这些天都和她睡一个帐篷?” 叶天宇说:“什么她她她的,她叫月亮。” 叶斐然妥协:“好好,她叫月亮。你们睡一个帐篷,是穿着衣服呢,还是脱了衣服呢?” 叶天宇说:“脱了衣服的。” 叶斐然下巴骨头差点儿掉落:“啊?” “脱了外套啊。”叶天宇翻了个白眼,“你睡觉不脱外面的衣服?还穿着披风皮子护心睡?” 拍了拍心口,叶斐然可算是松了口气,说:“那还好。就是说,你没有碰过月亮,对吧?” 让她欣喜的是,叶天宇摇了头:“没有。我不想碰她。” 再次大大松了口气,叶斐然说:“那就好。那你还记得明萱吗?” 叶天宇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她为什么见到我那么激动?” 叶斐然:“……” 第1022章 一起娶了 第1022章一起娶了? 月亮上了中天,叶斐然拍了拍叶天宇肩膀,说:“很晚了,你先去睡吧。明儿个姐姐再来找你。” 叶天宇“哦”的一声。 傻乎乎地跟着马蕴乔往屋里走,一只脚跨进了门槛,叶天宇忽地回过头来:“你是我姐姐。” 叶斐然点点头:“不信?需要信物?” 叶天宇说:“我信。” 心里突地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下,叶斐然眼睛就红了,嗓子也堵了,哑声道:“好。”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大家都被院子里的帐篷给震惊了。 闻月亮倒是淡定,衣着整齐了,从帐篷里钻出来,伸了个懒腰,笑吟吟道:“早上好啊!” 叶斐然分开人墙,淡定走出:“早。赶紧收拾好了,进屋子里说吧。” …… 一行人进了屋子里坐着,借了马家的堂屋,请大家避让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叶斐然、崔明萱、叶天宇、闻月亮。薛长乐和万江珧搬了两张椅子,坐在下首。 崔明萱见到叶天宇,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低下头,双手就开始绞衣角。 叶天宇也看了崔明萱一眼,喉结滚了滚,却什么也没说。 闻月亮拦着叶天宇,把他拽到自己身边:“你跟我坐。” 叶斐然拍了拍自己身边:“过来!” 语调威严,无人敢违抗。 叶天宇坐下后,叶斐然说:“月亮姑娘,要不然,我先跟你说一下,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叶天宇的身世?” 闻月亮双眼一亮,点了点头:“好啊。” 于是叶斐然打开了话匣子,一长一短地把自家的来龙去脉说了。只隐了自己如今已经是摄政王的家眷的事儿。薛长乐间中加插两句,补充完整。 闻月亮听得很入神,崔明萱也是。 叶斐然说完之后,对叶天宇说:“你相信我是你姐姐,对吧?” 叶天宇说:“是。” 叶斐然说:“那么,我刚才说的你相信吗?” “我……我觉得是真的。”叶天宇说,“虽然你说的故事不好听,平铺直叙,一路到底,比说书先生差远了……不过,我是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你没有理由骗我。” 叶斐然说:“那么,那位崔明萱,就是你的妻子。我亲自给你牵的线,我亲自给你说的亲事。而且,你要爬那山里冒险抓那个金翅海东青,采那些金翅海脂,就是为了救明萱啊。” 闻月亮“倏”地站起来,“什么?” 叶斐然又重复了一次。 闻月亮的脸色很难看了,质问叶天宇:“你说真的吗?” 叶斐然说:“你别逼他,他都失忆了。” 闻月亮咬牙道:“你骗我!那你为什么说喜欢我!” “嗖”的拔出了手里的刀子,闻月亮明晃晃的刀尖指向叶天宇的鼻子:“负心汉!” 又来了…… 这都什么梗啊…… 叶斐然揉揉眉心,叮叮当当的几声,薛长乐轻松把闻月亮打了个倒退,护着了叶斐然。薛长乐横眉怒目:“不许动粗!有话好好说!” 叶斐然看着闻月亮,说:“昨儿个你们到底走到哪一步,我弟也跟我说了。闻姑娘,承蒙救命之恩,这份恩情我们领了……但感情也讲究个先来后到,虽然对不住,但,我们天宇只能辜负了你。” 闻月亮大声说:“难道就不能娶两个吗?” 叶斐然一怔,她的脑子里,压根就没有装过这种概念。 她更大声说:“不行!” 崔明萱忽然说:“这个……我能接受的!” 所有人都傻眼了。 叶斐然眼睛瞪圆了眼珠子,一个字说不出来。薛长乐和万江珧,一个张大了嘴巴合不拢,一个手里掐了半个阴阳诀也散了手型,都成了泥雕木塑。 崔明萱来到大家伙跟前,团团来了个四方揖,轻声说:“这段日子,承蒙看顾。特别是闻姑娘,天宇一走一个多月,杳无音讯,我们都太担心了……幸亏您把他送回来……有你照顾我的夫君。既然天宇已经忘记了这边一切,那么有个他熟悉的人照顾他,我是感激不尽的……” 越说,声音越低。 叶斐然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实在是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啊!薛长乐柔声道:“我不是很懂你们大户人家的规矩,不过……天下间那有妻子还没过门,就另娶的?那么,大小又怎么处?” 叶斐然皱起眉头,这件事儿,真的很棘手。 屋子里陷入了死寂,外面忽地响起了敲门的声音,很是惊慌:“夫人,不好啦!有响马来啦!” 叶斐然霍地站起身,看着闻月亮,闻月亮惊慌道:“不关我事!” 薛长乐沉着脸说:“你们闻字号有没有什么仇家?” “多了去了!”闻月亮倒是不忌讳,“出来混道上,谁手上没沾两点血?但那些响马绺子,也都不是我爹的对手啊!” 叶斐然跺脚道:“我的姑奶奶,你可真是有勇无谋的主!他们打不过你爹,又收到了你单人匹马离开寨子的消息,还不就跟那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似的扑过来把你给绑了!” 闻月亮“刷”的拔出了背上的大刀片,寒了脸色说:“好大的胆子,姑奶奶跟他们拼了!” 叶斐然再次跺脚:“姑奶奶,你可真的是姑奶奶!你这是杀了个痛快,外头荷花村全村上下可是有两三百户人家呢!要是咱们走了,响马绺子回来寻仇,这些百姓都得因为你而遭受无妄之灾!” 闻月亮一脸懵逼。 奔到门槛前,薛长乐竖起耳朵一听,说:“人不多,十来匹快马,也没什么刀剑出鞘的声音……恐怕,还真的是冲着闻姑娘来的!” 叶斐然说:“你能去打发了他们吧?” 薛长乐拔了剑在手,寒了脸色道:“说不准,不过……问题不大!” 闻月亮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去打发了他们得了!” 一把拽住要奔出去的闻月亮,叶斐然寒声说:“我刚才说的话,你是从左边耳朵进来了,右边耳朵出去了吧?你不能露脸!老实的给我屋顶看热闹!看一看你到底来给了大家带来了什么麻烦!” 叶天宇傻乎乎的,叶斐然一拍他肩膀:“天宇,带我们到屋梁去!” 第1023章 响马来袭 第1023章响马来袭 闻月亮道:“他不行!” 叶斐然飞脚踹在叶天宇臀上:“这臭小子功夫好得很!” 叶天宇踌躇道:“我真的可以吗?” “你是你姐夫手把手教起来的功夫!”叶斐然斩钉截铁道,“快点儿!” “姐姐,你别逼他。这些天来三娃可没展示过任何功夫……” 闻月亮略带幸灾乐祸的声音还没落下,叶天宇拔地而起,一个轻飘飘的鹞子翻身,就上了屋顶。闻月亮话没说完,嘴巴张大了…… 叶斐然说:“我的弟弟,我最了解。来吧。万江珧,麻烦你带着崔小姐到旁边躲着,她胆子小,看不得这些。” 对崔明萱的维护之意,溢于言表。 闻月亮带着点醋意地转过了头,伸手给叶天宇:“三娃,带我上去!” 叶斐然问:“为什么你叫他三娃?” 闻月亮说:“我捡到他的时候他说他在家里排行第三,就这么喊了。” 摸着下巴微微点头:“这个称呼不错,我以后也喊他三娃得了。” 闻月亮脸上又有了点笑意。 不过叶斐然是很有原则的人:“我采纳了你的称呼,不代表接纳你是我弟媳。这个原则不变。” 不顾闻月亮难看的脸色,叶斐然让叶天宇把自己带到屋檐上去。上去了才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北方的房子和南方不一样,屋顶没有突出来的俩“锅耳”,坐到了屋脊上,那叫一个四面无遮无挡活靶子…… 想要换地方,也来不及了,正好看到那十几匹快马上的刀客,直奔了荷花村来。不管不顾,见人就砍。 大凡响马绺子,行走江湖,也就是求财。哪怕是绑票或者做些雁过拔毛的勾当,取了钱货就放人。 这般下刀子见红取人性命的,要么就是极奸极恶之徒,要么就有着血海深仇,斩草除根。 荷花村的村民尖叫着四散逃开,有抱着孩子走得慢的妇人,被响马一刀挑中了那孩子,顿时没有了声响。妇人惊天动地的尖叫,转眼又被那响马砍在地上。 血把黄泥土染成紫红色,素日安详平和的荷花村眨眼成了炼狱! “闻月亮!乖乖给我滚出来!”一个黑布蒙眼的单眼响马,披着熟牛皮做的皮甲,手里的大刀在阳光下闪着幽幽蓝光,显然没少饮人血! 那些响马猖獗的狂笑声,隔老远就听到。薛长乐和万江珧两个,一左一右,占据着马家门楼的据高点,已经搭起了短弓利箭,朝着那奔跑不休的响马疾射而去! 然而万江珧的武力值毕竟一般,打发宵小护身勉强可以,要做这种硬桥硬马行军打仗的勾当是不行的,几箭都落了空。 单眼悍匪把一把大片刀舞得泼水不进,把薛长乐的箭,打在地上,笑得越发猖獗:“哟,小妮子有本事了哈!原来是来找朋友?放箭的又是那条道上的朋友?喝的是那条河的水?走的是那座山的路?” 闻月亮大喊:“独眼金大,你有种冲我来!” “我他妈不就冲着你来嘛!”独眼金大说,“也算这村子的人倒了血霉,好死不死的招惹你这响马头儿的千金大小姐,又怎的遭了这横灾!” 叶天宇急了,发一声喊,使了个轻巧功夫在瓦沿上一溜烟奔到万江珧身边,“放着我来!” 夺过了弓箭,挽成了满月,那羽箭就如流星一般,迅疾钉向独眼金大喉咙。独眼金大还不当回事,以天罗地网的手法把大刀挥舞得泼水不进的,长声大笑:“哪儿来毛都没长全的杂碎!听说闻月亮捡到个小白脸,怕不就是你?” 话音未落,叶天宇跟着成甯学的一手连环箭功夫使出,先一支箭打中独眼金大的刀上,去势未消,后一支箭顶着前一支箭的尾巴,生生震开了独眼金大的大片刀。 第三支羽箭,直取独眼金大咽喉,从后颈透出。 独眼金大摔下马去,闻月亮呆住了,叶斐然站在她身后,听到她低声说:“你的功夫竟然这么好!” 首领已失,剩下的响马都是乌合之众,被薛长乐和叶天宇杀了个落花流水。 马蕴乔把活口归拢在一堆,用麻绳串葫芦的绑了,那独眼金大的首级也割了,自押送进城去悬门示众。 马知府也换上了官服,骑了马,说:“响马当街为祸,太过嚣张!这件事我要亲自到衙门过问!顺带着也就赴任了!夫人,你带着家小,稍后一步到也不迟。” 闻月亮这才知道,大惊道:“你、你是知府!” 叶斐然点点头,说:“刚官复原职。” 闻月亮看着叶天宇的眼神,已经不是震惊可以形容了,说:“三娃,这家人竟然是营山知府?不是一般的庄户人?” 叶天宇傻呵呵道:“我不知道啊。我要是记得就好了。” 马夫人笑道,“夫人,你光顾着夸我们,你也好夸夸你自己?” 叶斐然笑了笑,给了个眼神马夫人。 马夫人心领神会,知道她允许了,就说:“这位如今是正儿八经的摄政王王妃娘娘。” 闻月亮反而笑了,拍着大腿乐不可支的:“你这是哄我吧?今而是换了皇上不错,可是摄政王的王妃,不在京城里呆着吃好喝好,跑这村子里干嘛!” 可是,除了她之外,没有人笑。 就连叶天宇也点头:“我相信你。” 闻月亮的笑容渐渐也就止歇了。 她看着叶斐然,说:“是、是真的啊?” 叶斐然点点头,指了指叶天宇说:“你别问我为什么不在京城吃好喝好了,我就是来找这没出息的狗东西。” 闻月亮:“……” 不知为什么,之后,闻月亮就消停了很多。 打发走了那些宵小,叶天宇牵了马,对闻月亮说:“你要走吗?” 另一边,在丫环们护着走出来的崔明萱听见,如同摘了心肝一般。生生把樱桃般的粉唇咬出了血,却没说任何挽留的话。 闻月亮说:“不走了。” 她往旁边一坐,看着叶斐然。马夫人好心,说:“你是想要跟着他们上京?” 闻月亮说:“我要看看到底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第1024章 吃了你的饭能娶我吗 第1024章吃了你的饭能娶我吗? 叶斐然也不急不恼,说:“好啊。你乐意留下就留下。” 她自顾自忙碌去了。 马知府带着马蕴乔先一步进了城,家里能干活的人手就少了两个。那么大个院子,生活了小两年的功夫,拾掇起来也颇费事。 清理屋子,通了水沟子,擦窗抹家具……把那些不能放的生鲜果品都带上,耐放的东西放进地库中。叶斐然还提醒着马夫人,多备几个锁头,把要紧处的门锁上。 到了晚饭的时候,差不离的,马家院子该封的封该存的存,第二天就能动身。 晚饭一大家子凑一起,弄了几个炖菜,胡乱吃了。 叶斐然技痒,做了糖醋珊瑚鱼、九转大肠,把一家人吃得满嘴流油。闻月亮本来坐在旁边,不愿意吃,叶斐然招呼道:“闻姑娘,来吃吧。” 闻月亮走过来,怀疑地说:“为什么你还会做饭?” 叶斐然说:“我的故事要说起来嘛,那就是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了。现在吃饭要紧,来尝尝我的手艺。” 闻月亮热切地说:“我吃了你做的饭,能让叶天宇娶我做媳妇儿吗?” 叶斐然:“………” 这里面有关系? 看了一眼傻呵呵地低头夹菜的叶天宇,叶斐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臭小子哪里好,怎么惹来许多情债。 而且,这件事叶天宇自己也还不能做主——一脑子傻缺了的失忆傻子,做个什的主! 叶斐然有些为难,既然为难,也就先不去想了。 到时候想办法治好叶天宇的脑子,让他自个儿去弄了去。 马夫人微笑着说:“姑娘,你说的哪儿话呢?难道人家叶家还要求着你做媳妇儿?二丫好心,招呼你吃喝,安心地吃着喝着吧。” 闻月亮哑口无言,加上肚子确实饿了,带来的杂粮卷饼又干巴巴的味同嚼蜡,刚才闻到饭桌上传来的香味,肚子里的馋虫就一阵阵朝上拱了。 …… “我的个乖乖,你可真能吃啊!” “真的太好吃了!”一连干了三张现贴的大烧饼,闻月亮面前的香煎带鱼和麒麟菜丝儿就剩下俩空碗。 叶斐然走过,漠然道:“你胃口还真好。” 闻月亮说:“今天准备让我干什么?” 叶斐然说:“暂时还没有想好,要不然你先把你们家的江湖令发出去了,好让我们在道上也有个安宁?” “早就散出去了。这都七天了,回头的信儿都在路上了。”闻月亮说,“别的地方不敢说,在营山到京城的道上,保管你们安全!” 叶斐然说:“行。” 闻月亮兴冲冲的走了,崔明萱在窗下做衣服,叶斐然看了一眼那男装式样的衣服,叹气。 崔明萱听见了她的叹息,抬起头笑道:“叶姐姐,你不用为我惋惜,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叶斐然:“……” 好吧,在这个世界,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 既然崔明萱自己都能接纳容忍闻月亮的存在了,她一个外人,又能说什么呢? 就是心里憋屈……好想…… “相公,好想你啊。” 那个发誓绝不纳妾的男人……才是这个世界的凤毛麟角般人物吧? 马夫人走过来,领着花团锦簇一堆人,对叶斐然说:“娘娘,您在这儿就好了。来帮我掌眼,看看我们这院子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才刚回到这个知府宅邸里,七天的功夫,可是多亏了您纡尊降贵的帮忙……” 叶斐然说:“嗨,谢什么啊。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如此接地气的王爷夫人,大家:“……” 为首那个应是绣庄掌柜娘子,反应最快:“娘娘好亲切。” 顿时一堆彩虹屁不要钱的送上来。 叶斐然对马夫人说:“马夫人,这可是我帮你的最后一遭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明天动身回京城。” 马夫人说:“您不等过了中秋再走吗?中秋我们营山会放花灯,可漂亮了。” 摇了摇头,叶斐然说:“不了。我这次孤身前来,本来就是冲着找万掌柜来的。没想到还能找着天宇,一箭双雕。再不回去,京城里的亲人就该着急了。” 这么一说,竟归心似箭。 马夫人道:“说得也是。” 拍了拍马夫人的手,叶斐然说:“横竖营山离京城很近,日后马大人高升,进京述职,我们私底下再聚。” 难得交个朋友,也不分高低贵贱了。 马夫人却深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朝廷同样身不由己,此番一去,日后尊卑有别,只怕这位小友就成了宫里娘娘,无法再以如此态度论交。听见叶斐然说得天真,也跟着扯了扯嘴角。 回头对着那些婆子和大嫂们,叶斐然说:“走着,我们办正经事去吧!” 七天之前,处理完独眼金大之后,叶斐然训了闻月亮一顿。也许是那血淋淋的场面实在刺激,闻月亮耷拉着脑袋,一个人在院子里淋了大半夜的露水。次日上午,当着叶斐然的面前写下了血书,放出了信鸽给闻砍刀,让他下江湖令,追缴独眼金大的绺子,除此之外,约束道上响马,求财不求命,对实在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过路百姓,多少看护着点儿,积个不完全的阴德。 做完这件事之后,闻月亮告辞。 大家也就出发回营山城里了,半路叶天宇发现附近总有笨拙的躲藏动静,也就小半天的功夫,把躲躲闪闪跟着来的闻月亮。 而崔明萱,竟出了言语让闻月亮留下……叶斐然没辙,只能从了这几个不省心的,把闻月亮带来了营山,捎带手的,各种试探她。 叶斐然安排好婆子娘子们做事,回过身,看到闻月亮站在自己身后,说:“姐姐,你交代我去发的信儿,全回来了。” 她双手捧着六七张卷成卷儿的小纸条,递给叶斐然。叶斐然看了,上面写的内容大同小异,画着各路响马的徽章符号,点了头:“闻姑娘,我承你的情了。” 双手抱了抱拳,按照江湖礼行了大礼。 闻月亮咬了咬嘴唇,说:“姐,我要跟你们进京!”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我又没有说不带你!” “真的?!” “当然!” 第1025章 又到了王爷做包子的点儿了 第1025章又到了王爷做包子的点儿了 清晨,已经成了王府的前子爵府里,新盘的大灶烧起火来,湿漉漉的白烟在烟囱中冉冉上升。 灶上的粗使丫鬟忙个不休,春分站在厨房中间监工:“快点儿,水都滚了四五滚了,这面还没有揉好!” 另一边,厨子用井水净手,用干净棉布擦拭得两手点水不沾,这才搬开了压在坛子上的大石头,拨弄开粗盐,露出底下腌制了一夜的新鲜活黄花鱼。黄花鱼肉质已经硬实了,鱼眼睛还是黑白分明,清澈无比的。 拿出三尾黄花鱼来,热锅热油,小火两面煎至金黄,就是一道海边人早上下稀饭的好菜。 打水的小丫鬟,挑了两桶井水进来,春分指着角落的大水缸说:“六儿,把水缸挑满,就去筛面。” 六儿答应着,看着厨房里的情景,脸上表情却是一言难尽。 两三个人忙忙碌碌,这阵势,放在小户人家眼中可能会叫一声“豪奢”,然而转念一想,这地方似乎是护着当今皇上长大,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王府里的厨房? 如此一想,似乎就是“节俭”得过分了…… 然而,厨房里大家都习以为常似的,各自做各自的事儿,丝毫不觉不对劲。 当初家里找到了门路,拜托谷雨,也就是先前的五儿姐姐把自己塞进王府当丫鬟的时候,六儿那是一个又兴奋又忐忑。 自从改天换日之后,短短一个月时间,京城就换了颜面! 满大街的脏乱被清扫了,拦路大将军和桥头老爷(都是指乞丐)被妥善安置了,多了好些粥棚,挖了好些甜水井,好赖能混个饱了。分甲带保地整治了那些挖绝户坟敲寡妇门拳打瞎子脚踢哑巴的青皮混混们,上街买个油盐也不用担心被敲诈了…… 大家都传唱着,这就是那位摄政王的手段! 所以,六儿进王府之前,抱了好大的期望,没想到……却看到如此俭省? 而且,那位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王妃娘娘,不见了影子? 六儿跟自己说:“男人阔了换老婆,就跟爹娘揍孩子似的,天经地义。” 边胡思乱想,边做着手里的活计,没留意厨房门口多了个高大人影。 那人背着光,还看不清面孔,迈步走进来,挡了六儿面前的光。六儿下意识地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极清极俊的面孔,薄唇如纸,目似寒星。 六儿:“……” 看呆了。 耳听见春分姐姐脚不点地的迎上去,一个宫廷大礼,“奴婢向王爷请安!” 厨房里忙碌着的人停了手上活计,纷纷跟在春分身后给成甯请安。成甯摆了摆手,说:“免礼。你们忙你们的。春分,准备东西,我要做几个包子。” 六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做包子?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传说中的摄政王吧? 她可算是有缘亲眼见着了! 那凤凰般的人儿,简直就是人尖子里的人尖子! 无论是面孔、身段、还是那通身气派……简直比天上活神仙还要神气! 可是,他在说什么? 摄政王……亲自做包子? 眼瞅着春分丝毫不奇怪地,开始筛面粉选肉备调味料,六儿实在忍不住了,凑上前说:“姐姐,咱们王爷犯得着亲自动手做包子吗?” 春分头也不抬地说:“那有什么奇怪的?” 六儿说:“还不奇怪呀?他那地位的主子,别说是吃包子,就算是要吃龙肝凤髓,天下间也多的是人寻摸了千方百计送他嘴边吧?犯得着……这样子吗?” 听明白了六儿的意思,春分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了,“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王爷做的包子,可不是给他自己吃的,是给夫人的!” 六儿越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给夫人?” 从她进王府,就没见过这儿有女主人! 春分说:“嗯呢,今儿个夫人办完事回家了嘛。夫人最爱吃王爷做的包子了,这不王爷就来亲自动手了?” 成甯娴熟地围上围裙,卷起袖子,开工…… 六儿眼睛瞪得溜圆:“还真是……” 春分说:“王爷对夫人,那可真的是巴心巴肝地疼的!你来得日子浅,以后慢慢就习惯了。对了,我让你做那事儿,你做了吗?” 六儿傻乎乎地说:“面粉不都筛好了嘛?” “不是这个!”春分打了个栗子在六儿脑壳上,“是你谷雨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当年这儿一乱,我们全都被撵了出去,那日子可真叫折皱。立夏还差点儿被爹娘发卖给个六十岁的瞎子做续弦!多亏王爷回来了,说是夫人习惯了我们伺候,要原班集齐,才把我们重新搜罗起来,回到这王府里,重新过上红火日子……唯独缺了谷雨。当年,夫人可是费了好大心思调理她的。那丫头这就不回来了?” 六儿说:“谷雨姐姐也想回来来着,这不是遇到了为难的事儿了嘛……” 绞着衣角,好生踌躇的。 春分说:“就算再为难,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这是夫人当年长挂嘴边的,谷雨跟了夫人那么久,难道还不懂这个道理?别是人大心大,眼睛里容不下个摄政王府了吧?” 六儿急红了脸:“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还没说完,那边成甯唤春分:“春分,来吹个火。” 春分看了六儿一眼,说:“总之,夫人今天回来了。三天之内必定检视家里人手。到时候要见不着五儿,肯定会难过但嘴上又不说的。你自己看着办。” 扭身去干活了。 …… 成甯做好了包子,也不说什么,就那么灶上热着,又负手出去了。 仿佛算好了似的,包子做得了之后,恰好成甯换了一身衣服的功夫,王府大门外,就传来门房喜悦的大叫:“来了,来了!夫人回来了!王妃娘娘回来了!” 已经更名叫“王府街”的大街上,各行各业,铺子店面,贩夫走卒们,纷纷凑上前瞧了一场大热闹:摄政王府的大门洞开了!! 第1026章 王妃回京 第1026章王妃回京 自新帝回京,祭拜过天地日月,昭告四方之后,小虞的龙庭也就坐稳了。然后成甯这摄政王的大名,也就紧随着传遍了整个大顺。 紧跟着传遍的,就是那下落不明的神秘王妃? 如今,忽然听说王妃回来了,偌大的京城倒有一大半百姓,凑热闹不嫌事大地跟到了王府街上,争先恐后的看个究竟——尽管谁都看不到叶斐然的庐山真面目,可是看到了那过分朴素的马队时,还是让京城给震惊了! 讲真,京城百姓的见识,还真和天下别的地方不一样,什么珍珠如土金如铁的场面,也见多了。 同样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残酷画面,印象也是格外深刻。 如今眼看着京城换了新气象,王爷两口子却如此接地气和亲切,反倒是生生抬高了一截他们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 叶斐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美名远扬,回到王府,关上门,甚至没来得及啃一口成甯起大早亲手给她做的肉包子,请了苏氏过来,定夺叶天宇那档子烂事。 姐夫大人成甯,抱着双臂,冷眼旁观,别的话不多说,只搁下俩字:“呵呵。” 苏氏坐在明堂中,傻眼不已:“这天天盼着娶媳妇儿,没想到,一来来了俩……而且,儿子还失忆了?” 叶天宇也是傻呵呵的,看着苏氏,转脸问叶斐然:“她是我娘?” 叶斐然抱着一点希望,说:“是啊。你不记得了?” 叶天宇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眼瞅着,苏氏眼底的亮光就那么黯淡下去…… 叶斐然说:“那为什么你会记得我?或者说,当我说我是你姐的时候,你丝毫不怀疑我?” 叶天宇挠了挠脑袋,迷茫道:“对呀,为什么呢?不过你揍我的时候那种疼痛的感觉很熟悉……” 众人:“……” 好吧,没想到,这人记打不记吃。 “好吧,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叶斐然说:“那这个就是我们的娘亲了。” 叶天宇听了,就去跟苏氏下跪磕头:“娘。” 苏氏表情很是复杂。 叶斐然说:“你这是相信我的意思?” 叶天宇说:“你是我姐姐,你不会骗我。对了,听说我还有个大姐?” 叶斐然说:“大姐有事绊住了,晚上才来。” 叶天宇点点头,神情乖巧。 苏氏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眼圈里的眼泪泛起来了,又黯下去。她笑了笑,说:“只要人在就好。脑子的事,慢慢想办法治好就是了。” 这话怎么说怎么虚,不过……也就是没办法了。 叶斐然说:“那么……我们去安排一下你们今天住的地方吧?” 叶天宇说:“好。” 门外,传来一声不男不女的声音,“皇上口谕到——” 进门的人,竟是夏刚? 叶斐然揉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经历了这么多,还能见到认识的人,简直就是老天爷开眼!! 显然见得,夏刚也很激动。不过多年宫里人精堆里打滚的良好素养,让他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只是飞了个眼神给叶斐然,夏刚说:“皇上口谕,命叶天宇立刻进宫见驾,钦此——” 叶天宇说:“我?见驾?” 叶斐然说:“快跪下接旨吧!我待会儿跟你说!” 夏刚说:“皇上已经知道了叶天宇身上发生的事情,他吩咐,谁都不许说,他亲自跟叶天宇讲明白。请叶天宇立刻动身去见驾。除此以外,太医院上下一干人等,也已经在宫里候命,请诸位不必担心!” 小虞亲自跟叶天宇说?能说个啥? 叶斐然就纳闷了。 倒是苏氏说:“他们哥俩从小一处长大,感情与别不同。说不定小虞真有办法呢。让他们去吧。” 叶斐然这才对叶天宇说:“那你去吧。当今皇上……是你从小一处长大的哥们,不用紧张。” 叶天宇点点头,跟着夏刚走了。 临走之前,叶斐然对夏刚说:“夏公公,别后重逢,请你明儿晚上千万要到寒舍吃顿便饭,我们好好叙叙!” 夏刚抱拳笑道:“那我就厚着脸皮答应了!” 他老态毕现。 叶斐然看着,欣慰过后,又泛起淡淡心酸。 人都有生老病死,不能祈求太多,也就是求活个踏实,幸福快乐吧。 …… 送走了夏刚之后,叶斐然没有在伤感中沉浸太久,这边还有俩麻烦弟媳妇等着她呢,她回过身,看着那一文静秀气,一明艳野性的脸蛋,说:“来吧。我带你们参观一下王府,也好找个地方落脚。这段日子,你们就是——我的贵客了!” …… “所以,你忙活到现在?” 叶斐然脸朝下,屁股朝天,在床上来了个五体投地拜月参天的姿势,就连说话口音都拖长了带着娇嗔无力:“可不是……那些个姑奶奶们,可算是把我搞烦了!哎呀,要是可以做数学多好,数学多简单啊,为什么要让我来管家?” 撅起的臀上“啪”的挨了一记,成甯说:“所以,这就是你不吃包子的理由?” 八仙桌上,白面做得的,咸淡适口的包子,冷冰冰,没有了刚出炉的松软美味了。 显然听见了他语气里的不善,叶斐然抱着脑袋求饶:“相公我错了!” 小东西又在耍赖皮,成甯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没办法跟她继续凶了。 叶斐然的双手蛇似的绕上他的脖子:“相公,我真的很想念你。” 成甯抱着她,眼底尽是宠溺:“嗯?这下知道相公好了?” 赶紧麻溜利索送上彩虹屁:“相公当然是很好很好的嘛。” 很是受落地抱紧了她,顺势来了个烙煎饼的标准手法,把她翻过来正面向着自己,男人墨眸如水,深沉炽烈:“很好……是哪方面很好?” “是是是……” 是,是哪方面都很好啦! …… 受过了充分的滋润,第二天一大早,成甯精神奕奕的上朝去了。当天就是两道惠国惠民的旨意颁布下去,令通全国。 日上三竿,洗漱才罢,叶斐然正寻思着今天是写个生好呢,还是把那道欧式几何翻出来重新做一做,看看有没有最优解…… 还没想完,发现苏氏带着一个中年女人,已经站在门口,四只眼睛直愣愣看着她。 第1027章 走,出门去看看 第1027章走,出门去看看 叶斐然问:“怎么回事?” 苏氏说:“这位是如今的管家娘子张大娘,她丈夫张达现是王府里管着车马的管事。内宅都是她在管着,带来给你介绍一下。” 叶斐然说:“管家?” 对了。 她现在是正儿八经,货真价实的王妃了…… 确实,该管起这个王府来。 收敛了满脑子去玩去放松的心思,叶斐然打叠精神说:“行吧。留下我们聊聊。” 苏氏说:“行,这就交给你了。” 苏氏转身去了。 叶斐然这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个张大娘,长得平头正脸的,合中身材,身段微丰,眼角几条鱼尾纹,嘴唇薄薄的,肤色细嫩。叶斐然问:“张大娘,您是哪里人氏?今年几岁了?” 张大娘说:“我是口外人,住在山海关脚下。今年39岁了,如今全家生活在京城。” 叶斐然说:“那是如何入了我们王府的?” 仍旧垂着眼睛,张大娘说:“我本是内务府针线上的人,管着针线房。因姐姐是林尚书家的管事娘子,听说王府缺人,就把我举荐来了。王爷看着也喜欢,就让我们两口子留了下来。” 叶斐然点了点头,说:“这么说,是懂得规矩的了?” 张大娘说:“不敢。王妃娘娘您多指点着办。” “我这儿,统共就三个要求。”叶斐然缓缓道,“第一,每过七天,把府里人的食谱给我看一眼;第二,每个月的开支账本要交给我过目;第三,每过半年,府里增减人员名单要给我念一遍。” 张大娘一怔,这后面两点不奇怪,可这排名第一条,是不是有点儿奇怪? 她不由得反问:“府里人吃什么,娘娘也要管么?” 叶斐然说:“照做就是了。” 张大娘还想要说什么,但叶斐然已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 …… 现在春分和立春两个春,跟着叶斐然贴身伺候;立夏跟着苏氏,芒种和小满跟着叶天宇。小虞住进了宫里,把比较细心老成的雨水带了进去,如今正儿八经的乾华宫姑姑了。 叶斐然想了想,一拍大腿:“谷雨呢?” 立春是在琼州跟着一块上京的,来的时间不长,不认识谷雨。春分就回了话说:“谷雨……不愿意回来。” 叶斐然一怔,说:“这样吗?” 得到春分肯定的点头之后,叶斐然心里涌起一股酸溜溜的感觉。 她说:“那她在做什么?” 春分说:“天下太平之后,她盘下了可人坊的店面,开了个二荤铺子,做些卖疙瘩汤、小炒、卖来路不明的肉菜的小生意。” 叶斐然想了想说:“走,我们去看看。” 才走出门口,发现不对,怎么身后乌央乌央的,跟了一串人?还有俩太监? 叶斐然炸了毛,浑身上下不自在的,说:“这些人是谁?” “回娘娘。”春分说,“现在大人是王爷了,按照规矩,王妃出门就应该这样排场的。我听他们说,这还是精简了的随从呢。” 叶斐然头大如斗,只得折返。 坐在屋子里动了动脑筋,还是换上男装,从角门溜出去比较省事。 路上碰到了张大娘,张大娘瞪大眼睛阻止道:“娘娘,您这样私下出门,成何体统?” 叶斐然就很烦。 她说:“第一,你们还是叫我夫人吧。娘前娘后的,除了小虞,我还不习惯别的人喊我娘。第二,我是个乡下丫头,隔三差五就得到外面透透气。你们也不用管我去做什么,反正保证不惹乱子就好。” 张大娘还想要说什么,叶斐然一记凌厉眼神下去,张大娘只能低了头:“好。” 不过,经过张大娘提醒,为了安全起见,叶斐然还是戴了毡帽,用黄颜料调了水把脸给刷黄了一层,确保万无一失。 从角门溜出去,几个铜钱雇了马车,往昔日教坊司而去。 叶斐然感到奇怪:“长乐,我记得我们刚来京城那会儿,雇个这样的小马车得3分银子,怎么这会儿50个铜板就行了?” 薛长乐说:“打了这么久的仗,逃的逃了,死的死了。马车价格便宜,吃的穿的却在飞涨。手里挣到几个子儿,也都先搞了嚼裹再说了。毕竟人可以一辈子不坐一回马车,却不能三天不吃饭啊!” 叶斐然微微点头,凝神看着街上的情景,一一记在心中。 下车的时候,叶斐然特意多给了一倍的赏钱,也就是100个铜板数下去,那马车车夫双手捧着,肉眼可见那汉子粗壮有力的两个大巴掌,都激动得微微颤抖了! 心里暗暗叹气,叶斐然带着薛长乐步行到教坊司。和想象中该萧条冷落的场景完全不一样,教坊司这里反而比昔日更加拥挤? 这地方,本是前朝官员们寻欢作乐,消遣风流的去处。如今愣是涌进了很多外路来的女人,也不管是及笄少女,还是四五十的半老徐娘,略微有几分姿色,就拿了劣等胭脂膏子往脸上嘴上一抹,两件陈旧布满污渍的颜色衣裳朝身上一披,甭管是看着就满脸横肉吃的歪路饭的,还是一身绸缎一脸褶子瞅着有几个钱的员外富家翁的,又或者甚至拿着一吊钱到二荤铺子前给家里买吃的平民老百姓的,这些娘儿们就跟苍蝇嗅到蜜味儿似的,蜂拥而上,拉拉扯扯的。 也还当真偶尔会有一两个被勾得火冲脑门子失了智的,当时就勾兑上了议好价钱,双双往街面后四通八达的头发丝儿大小的胡同钻进去,进了那些半掩门的低矮房子里,短则半柱香时分,长则不超过半个时辰,那些男人就一脸轻松地从半掩门的房子里出来。而那懒洋洋的婆娘,又重新出现在街上…… 叶斐然把两枚铜钱放到街角一拦路大将军面前的破碗里,眉头紧蹙:“阿弥陀佛,众生皆苦。” 薛长乐一言不发,但脚底下脚步不丁不八,距离保持若即若离,右手更时不时地碰一碰腰间软剑剑柄,很是警惕。 终于,叶斐然看见了谷雨自己开的铺子。 已经从可人坊更名叫做“五谷二荤”,里头生意正红火。 第1028章 无怨无悔,敲骨吸髓(1) 第1028章无怨无悔,敲骨吸髓(1) 谷雨胸前围着一块大围兜,正在挥汗如雨的炒面。 面前一个一个的托子里,放着事先做好的大块肉、骨头、炒菜等等,有人来点了饭或者面,就单做主食,然后在一块两个巴掌厚的大砧板上把熟食切了,堆上堆头。 这样的饭,二十文一份。 除此之外,还有丰俭由人不等的档次选择。 为了低调出行,叶斐然也就只带了春分和薛长乐二人。 春分还没说话,薛长乐一看就突了眼:“哎呀!这不是夫人你当年提过的点子……” 话音未落,另一边,一个老婆子走了出来,宛然就是谷雨的老娘!谷雨老娘手里提着一个笸箩,里面放着两大叠的法棍面包,大声嚷嚷着:“新鲜出炉的长棍饽饽啊!五文钱一个,抗饿好吃,快来买了!” 薛长乐一跺脚:“那是夫人您新做出来的面包!咋卖那么便宜了?我记得光是面粉、糖、油酥、发粉……就得不少钱呢!” 叶斐然想了想,拿出十文钱,递给了路边蜷缩着的一半大孩子,说:“去,帮我买一根长棍饽饽,剩下的铜钱是你的。” 那种街边混混儿,多半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在京城里干点儿跑腿、传话、推车之类的边角零碎活,抱团熬日子,晚上就在庙里屋檐前席地而卧。真真儿应了那句:如草芥般活,如蝼蚁般贱。 得了叶斐然这十文铜钱,那孩子顿时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立起来说:“听您吩咐!” 很快那孩子就把法棍面包买回来了,叶斐然撕下一块,瞥了那孩子一眼,看到他盯着那面包不住咽唾沫。叶斐然就把手里的面包交给了那孩子:“我吃这点就够了。剩下的给你吧。” 那孩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也不敢接,呆呆看着叶斐然:“我真的可以吗?” 薛长乐说:“夫人说了可以就可以。你拿着吧,你的小伙伴们在那边等着你呢。” 墙根处,三四个比那孩子还要小一点的小孩,衣衫褴褛的,在那儿探头探脑,一双双黑豆豆般的眼睛,闪着渴望的光芒。 小孩儿在脏兮兮的衣服上擦了擦手,珍而重之地接过那大半根法棍,转身跑了。 耳朵听着那些孩子发出细细的欢呼,叶斐然扯下一块法棍面包放入口中,尝了尝味道。拧起眉头,大步流星走向谷雨。 谷雨正忙着切肉,头也不抬地说:“要吃什么?” 叶斐然说:“来一根法棍面包。” 话音才落,谷雨抬起头,不留神手里的菜刀切破了皮,顿时鲜血涌了出来。叶斐然说:“生意兴隆哈。” 谷雨捂着受了伤的手指,脸色苍白。 …… “五谷”二荤铺子门脸房屋后,坐在堆柴火的地方。谷雨跪在叶斐然跟前,泪水涟涟:“我知道自己对不起夫人,可是如果我不做家里的顶梁柱,家里人活不下去了!” 春分愤然道:“可你当初签的是死契!也就是夫人心慈,不然的话刚才直接扭送了你去见官,现在要杀要卖要打,还不是夫人一句话说了算!” 这就是叶斐然要带春分走这趟的原因了,精通内宅门道的春分才能敲打得动谷雨。薛长乐于这一道上,着实一窍不通的。 谷雨面如土色,瑟瑟发抖:“对不起!” 叶斐然说:“所以,你这是从我这儿学了手艺,然后趁着战乱逃出来,跟家里人汇合了,开了这个铺子养活他们么?” 谷雨说:“是啊。不然的话,我嫂子才生了第四个侄女,我爹娘年纪也大了。弟弟还得说亲,我……我真的没办法回去,一家子上上下下,都离不开我。” 春分铁青着脸说:“当初不是拿了五两银子签了死契吗?上面可是白纸黑字写明白了,死活无干!” 谷雨只管磕头:“夫人,我求个恩典,求求你放过我……” 叶斐然说:“要支持起这么一个铺子,本钱应该不小的,你哪儿来的本钱啊?” 谷雨说:“就是先头两年我的月钱,我省下来一分没花……后来京城大乱,我逃了出来,回到家中。家里那会儿穷得揭不开锅了,我回王府里拿了点儿米面出来,支棱起挑摊儿,卖疙瘩汤……一点一点地卖成了这样。也就是半年前,可人坊那老板娘要回老家嫁人,便宜出让这个店面,我就把它顶下来做生意了。” “那时候,王府里的姐姐来找我回去,我也很想回啊!可是……当时顶店子的时候,我借了很多钱……我打算一年时间把债务还清,就回王府跟夫人您负荆请罪的!如果现在让我回去,这店必垮无疑啊!” 春分喃喃的道:“借口……借口……都是借口!枉我当初对你那么好,耐心教导你,你个忘恩负义的小白眼狼!” 叶斐然摆了摆手,制止了春分说话,对谷雨说:“你用多少银子盘下这店面的?为何这么有底气,半年之后一定能还清债务,到时候回王府?” 谷雨说:“我家小弟现在跟着京城西山脚下的驼行去了若氏做生意,回来的时候就有钱了。他当时说了,半年后就回来!” 春分和薛长乐交换了个眼神,都惊呆了! 这时店里涌进一大群客人,谷雨的爹忙不过来,用菜刀敲打着砧板喊叫:“五儿!五儿!快出来干活!” 谷雨答应着,从地上爬起来,乞求地看着叶斐然。 叶斐然叹了口气,点点头,谷雨大喜,正要走。 叶斐然叫住她:“你手还在流血,这就开始干活了吗?” 谷雨小声说:“咱穷人家的孩子,哪儿这样金贵呢……用水冲冲就是了。” 叶斐然说:“在琼州的时候,曾经有个小孩拿家里人切肉刀玩儿,切伤了手指头。后来没几天,手指肿成了胡萝卜,没多久就死了。” 伤寒、破伤风、创口感染……是没有抗生素的古代,最大的杀手之一。 谷雨咬咬牙,装作听不见,转身就走。叶斐然递了个眼色给春分,还把随身带着的两颗丹药和一块干净手绢递了过去。春分一咬牙一跺脚,从叶斐然手里接过那些物件,叫道:“谷雨!你停下!” 第1029章 无怨无悔,敲骨吸髓(2) 第1029章无怨无悔,敲骨吸髓(2) 谷雨停下来,春分给她包扎了伤口,把丹药塞给了她。 一行人离开了那铺子,春分还在骂骂咧咧的:“怎么回事啊。明显这家人就拿她压榨,明知道是火坑还往里跳。她的腿瘸得越来越厉害了!” 薛长乐说:“你就别生气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叶斐然一言不发的。 好像一阵潮水般涌过来,好些混混儿穿街过巷,惊起一阵混乱来。叶斐然走避不及,差点被冲撞在地上!幸好薛长乐及时护住了叶斐然。 那些混混儿擦着身侧走过,叶斐然贴着墙边站,不由得深切怀念自己当年体重180斤的日子…… 忽然之间,薛长乐叹了口气,说:“夫人,要是以后我嫁人了,谁来保护你?” 叶斐然:“……” 这是个问题。 林林种种,发生了这么多事,气氛算不上好,重新雇了一辆马车,可巧还是先头那辆,那马夫认出了她们,喜悦地道:“三位娘子办事顺利哈!又来照顾小的生意了,娘子们人美心善,必定是那有福气的人!” 嘴里吉祥话儿不要钱地一串一串往外冒,一边拿出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抹布拍打着上车的脚蹬子,殷勤地把叶斐然往车里让。 有人突然大喊:“打人啦!抓小偷啦!” 几个青皮混混,围着一个小孩子当街拳打脚踢的。打着打着,五六个铜板在孩子周围洒落下来。那小孩子见状,忽然松开原本护得紧紧的头脑,伸手去拾那铜板。 一个混混恶狠狠地说:“要钱不要命的家伙!” 飞脚踹向那孩子的胳膊,那孩子长年营养不良,那胳膊也就比扫把柄粗上那么一点点,那混混脚丫子贼大,这么一叫下去,铁定就是折了孩子的胳膊。 叶斐然说:“那是刚才的小孩!” 话音未落,薛长乐纵身一跃,飞脚踹向那混混,把那混混踹飞出一丈多远。其他混混一拥而上,被薛长乐轻而易举地打发了。 先头被踹飞的混混,嘴皮子很利索:“这蔡小猴平日浑身上下摸不出一个铜子儿,今儿个不光有长棍饽饽吃,还有十个铜板,不是偷了别家的东西,怎得如此阔气?” 蔡小猴涨红脸,爬起来,团团做了个四方揖,说:“黄天在上厚土为证,大丈夫不吃偷来之食,我蔡小猴男子汉打战服,行得正站得正,这些铜板是我自个儿挣回来的,可不能污蔑我!” 他相貌身材也就十岁上下,嗓音尖声尖气,还是童声,听着那故作老成的话,倒是引起周围人阵阵笑声。 那青皮混混还想要说什么,薛长乐黑着脸说:“那些铜钱是这位蔡……蔡小猴公子,帮我们夫人跑腿干活得的工钱。你们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我说,倒是连个孩子都不如!” 围观的百姓大声哄笑起来,还有很多声音起哄帮忙责备那青皮混混的。 这京城里头的日子,到底算不算得上天下第一城,只怕虞郡的郡治虞州城、若氏的京师天兰城都要上来理论一番……不过,如果说到京城的老百姓之爱好看热闹,只怕全天下认了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 那情况夸张到,有时打听到某个要犯、江洋大盗、犯事大官儿要在菜市口枭首行刑,提前一天就有人卷了铺盖占位置!更加有那些见钱眼开的商户,索性把占了地利的临街雅座,明码标价,先到先得!就这,京城百姓们也慷慨解囊,为的就是把一场大热闹瞧个全须全尾! 如今这一场街角小纠纷,也就是个算不上啥大热闹的小调味品。 在百姓们的指责下,青皮混混灰溜溜地走了。 薛长乐检查了蔡小猴的身子,“幸好只是皮外伤。钱财不外露,以后可得要记好了。” 蔡小猴吃了薛长乐调理内伤的药,吐了两口血,精神眼见着好了起来。抱拳道:“谢谢了,日后有用得着我蔡小猴的地方,听您吩咐。” 还是那少年老成的样子,叶斐然看着好笑之余,心底里生起三分敬重。 莫欺少年穷! 叶斐然把薛长乐拉到一边去,说:“长乐,跟你商量个事儿。你有没有打算过收徒弟?” 薛长乐瞪大眼睛:“我?” 叶斐然冲着蔡小猴努了努嘴。 薛长乐张大嘴巴,合不拢来! …… 张大娘打开角门,看见叶斐然领着连大到小十来个脏兮兮的小泥猴回来,不由得突了眼! “娘娘,这这……这是……” 知道叶斐然是当今摄政王的王妃,这些孩子也是吓得瑟瑟发抖的,以蔡小猴为首,缩成一团。叶斐然拿出两包药粉交给春分,说:“这些拿去厨房,让烧几大锅开水,给这些孩子洗头洗身子。” 又对张大娘说:“你支点儿银子,到外头的布店里,不拘什么料子,有小孩子成衣的都给买来。” 最后对薛长乐说:“你把万江珧和叶天宇叫来,让他们给这些小东西剪头发。” 于是大家忙活起来,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孩子们身上脏兮兮、油里咕叽早就看不出本来颜色衣服,劝说着让他们脱掉。有两个小孩子死活不愿意脱,迫不得己张大娘亲自上手,一扯,乐了:“嘿!原来是女孩子!” 这些孩子脏得看不出性别了! 叶斐然也乐了:“那带到另一边去,绕开这些大小爷们儿!” 薛长乐来到两个小猫似的挤成团的女孩儿跟前,问:“你们有名字吗?” 一个女孩儿胆子大点,细声细气地说:“我叫点点。” 指了指旁边的伙伴,“她叫花花。” 叶斐然和声道:“别怕,先把身上弄干净了,夫人带你们吃好吃的。” 用开水加草药煮透杀尽了虫卵跳蚤,放阳光下晒干净捆成堆,放在角门外让穷苦人自行取用去了。每个人洗黑了两三盆药粉水,才算是把身子捣鼓干净。 长不兮兮的头发也剪了。万江珧负责男孩子,薛长乐负责女孩子。剪出来的头发,叶斐然怕还有虫卵残留,放在院子中间一把火烧了。 大半天功夫过去,这大大小小十来个小孩儿,彻彻底底大变了样! 第1030章 收徒弟 第1030章收徒弟 虽然还是面黄肌瘦,骨伶仃的模样,那脸上的表情也是木然的,有点儿动静,就跟惊弓之鸟似的,扎起来挤成一团,睁着乌溜溜的眼珠子东张西望着。 但,好歹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像是个人样了。 捯饬干净,蔡小猴说:“夫人,您说要带我们拜师,拜谁做师父呢?” 叶斐然指着薛长东、薛长乐和万江珧,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薛长东犹豫了半晌,说:“夫人,这开宗立派,是大事。我们的师父虽放了我们入世,但不请示过师门,不敢妄作主张。” 叶斐然点头:“这个在理……但,你们三个都是一身本事,难道,就不想要个传人什么的?” 三个人都一脸跃跃欲试。 但凡学了些绝艺在身上的人,在功成名就的时候,也就只剩下一个念想:传承。 高手也是人,人总会死,一身本事要真跟了自己进了黄土,那才叫死不眼闭! 叶斐然问蔡小猴:“这三位师父,薛长乐的身手,你们是才见过的。那一位是她的亲生哥哥,也是同门师兄!你们愿意跟他们学本事吗?” 蔡小猴眼睛都亮了,点头如同鸡啄米:“我愿意!我当然愿意了!” 也不等薛长东薛长乐有什么反应,二话不说跪下来,咚咚咚的一口气磕了十几个响头! 蔡小猴是这些孩子里的老大,他一跪下,所有人都跪下,磕头个没完。叶斐然说:“好了。你们刚才也听说了,现在不能正式收徒,不过指点点儿基本功,扎马步练腰腿什么的,应该不成问题吧?等日子够了,各色条件备下来了,也就可以正式开香案收徒了!” 薛长东这才点头,“夫人考虑周全。” 薛长乐拍了拍他:“夫人什么时候想得不比你周全了!你个铁憨憨!” 果然是憨憨的,薛长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厨房里飘出湿漉漉的水汽,夹杂着香气。 厨娘挑了一桶翻了好几次花的小米粥,笸箩里装满了新烙的饼子,此外还有一篮子鸡腿、焖得软烂的排骨,淋上香油切得细细的咸菜丝,小孩子肠胃嫩,没上辣白菜,也没有放太多大鱼大荤油水重的东西。 也就这样小心搭配着出来的营养食谱,十来个孩子就跟飒风过境似的,一扫而光……最后盘子碗干净得能反光…… 所有东西吃完之后,蔡小猴擦擦嘴巴,说:“夫人,还有饼子吗?” 叶斐然说:“就算还有,也得留晚饭吃了。再吃下去得把你们肚子撑破——我可没有开玩笑。” 张大娘为难道:“夫人,你带了这么多孩子回来,该让他们住哪儿呢?这儿好歹是王府……” 叶斐然还没有说话,万江珧主动道:“可以住在我的院子里。” 万江珧跟着薛长乐来了京城之后,叶斐然就把当年原本准备买给叶天宇成亲用的那套二进小院子,半卖半送的给了万江珧。万江珧这些日子,忙着重整京城旗鼓,还得选个店面做幌子,也是极其忙碌,换句话来说,极其缺乏帮手。 所以,他那儿,说不准真是个适合的好去处? 薛长乐笑道:“我没意见!我喜欢孩子!” 叶斐然就说:“那好。那么就拜托万掌柜了。” 她低了头,对蔡小猴说:“这位万掌柜身上本事也很大,你们要抓紧机会好好跟他学!” 蔡小猴鸡啄米地点头。 “现在趁着天色还没有黑透,赶紧带了东西过去吧!”叶斐然说,“米面粮布都多带点!” “是!” 王府里忙碌起来,有道是人多力量大,让叶斐然惊讶的是,那些小孩儿们眼里竟满满都是活计?也不等她发号施令,他们就帮着厨娘从库房里把需要运的东西往车子上搬。 点点和花花那俩女娃年幼力微,搬不了重的,就跑到灶屋里,帮忙看火、剥蒜。 厨娘乐得脸上绽开了花:“好孩子!看好了火,别让那小灶上王爷要吃的炖品给糊了。” 成甯一身旧伤,叶斐然回来之后,狠抓他的营养,写出食疗方子来,每天变着法子给他进补。特意盘了一口小灶专门煨汤水药膳给成甯。 点点答应着,乖乖巧巧地在小灶前面蹲下了,很娴熟地拨弄出一根柴禾来,放在了小灶灶膛里。这选柴禾炖汤是有讲究的,得选那种树兜子柴,比一般的柴禾要粗,仗着一点若明若暗的微火,才控制好炖汤火候。 叶斐然见这点点年纪虽然小,一身力气却比那些男孩子还要大一些,就留上了心。低声对薛长乐说:“那丫头力气很大,或者是练武的好材料。你回头好好教了,也不能让你一身绝学失传。” 薛长乐说:“没想到我也可以当人师父了!” 叶斐然笑道:“话别说太满,东哥不是还说嘛,得请示了你们师父才行。” “哼,只要我出口,师父没有不准的。”薛长乐少见地露出撒娇的小女儿神态来,倒是把叶斐然逗乐了。 很快,两辆王府马车,把这些孩子送到了万江珧的家里去。 为了方便照应,薛长东和薛长乐也留下帮忙了。他们都是江湖儿女,倒是没那么多男女不见面的讲究,只是发乎情止乎礼,彼此之间分寸拿捏好就可以。 晚上回到家里,成甯就很奇怪:“咦?怎么东哥和长乐都不见了人?” 叶斐然说:“到万府去了……” 一长一短地,把今儿个发生的事儿说了。成甯说:“这倒是做了件好事。万掌柜之前还说招收学徒,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一下子来了十几个!” 叶斐然笑道:“那可不是!吸引力法则嘛!” 听见她嘴里又冒出新词儿,成甯笑了,“你这些新词儿,一天一个不重样子的。明儿个进宫去见小虞了,倒是要小心注意点!” 叶斐然才想起:“对哦。明天是我进宫的日子了。” 成甯说:“放轻松点。我们一家子的关系,天下人都知道。不用拘礼。” “话是这样说……” 叶斐然也满忐忑的…… 毕竟,她从小带到大的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如今正儿八经成了九五之尊! 第1031章 处处维护 第1031章处处维护 苏氏寻摸过来,说:“二丫,阿成,吃饭了。” 叶斐然和成甯中断了谈话,到了花厅吃饭。 因少了薛长乐,倒好像冷清了很多似的。苏氏吃了两口菜,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了,叹道:“好不容易盼到天下太平了,怎么我们这王府里,还是冷冷清清的呢?” 叶斐然说:“娘,你要热闹的话,把东厢房的崔明萱和西厢房的闻月亮一道请过来用餐,担保你这顿饭热闹得不得了。” “啪”苏氏一拍筷子,眼睛瞪圆:“就你会贫嘴!我是说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两个小外孙!” 苏氏如今已是默认跟着二女儿过了,起码,在叶天宇成亲之前,不会考虑分家。 这个问题可扎心了,叶斐然缩了缩脖子,不答。 成甯说:“娘,我和二丫的事情顺其自然吧,急不得的。现在好几件事儿呢,头一件,就是长乐要成亲了。我们要帮忙操持着,把亲事打理得好看点儿。还有就是天宇那个脑子,得定期去找张院判施针。这两件事理完了,你老人家再管二丫的肚子不迟。” 苏氏嗔怪道:“阿成,就因为你再三再四这样护着那丫头,随着她胡来,才让她有恃无恐!你看看普天之下哪儿有人成亲五年还没有孩子的?要搁从前火山村里,就得被人戳脊梁骨了!” 成甯说:“那会儿我尚且不怕,现在就更不怕了。娘,这件事你甭操心了。” 他处处维护叶斐然,苏氏既说不过,又不敢说,只得气哼哼地喝了汤,回屋子跟她的贴身好丫鬟立夏诉苦去了。 晚上,叶斐然主动凑过来,“相公……” 成甯披着披风,在灯下审阅奏折,也不回头,随手把她捞到自己腿上坐下:“嗯?” 越发肆意地四肢并用,八爪鱼般缠着自己男人,叶斐然侧着脑袋,架到成甯肩膀上,这个姿势让她满头青丝倾泻而下,绸缎一般,滑滑的:“没什么事,就想粘着你。” 成甯一声低笑,把她抱了过来:“你粘着我的话,我可就没法看奏折了。” 叶斐然说:“我不影响你呀。” 这腿都盘到腰上了,还不影响? 成甯说:“说吧,又在琢磨什么呢?” 殊不知叶斐然这次真的是毫无所求,就是想要粘着他而已,“我就是听见你在娘面前帮我说话,挺感动的。” “嗨,感动什么呀。”成甯越发觉得好笑,垂眸看着她,眼神宠溺,嘴角含笑,“你是我的女人,我帮着你说话,不是应该的吗?” 叶斐然侧过脸,把头贴在成甯心口,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四肢百骸无一处不舒服透顶。 “相公……我好喜欢你……” 天真软语,成甯拍了拍她的背:“小孩子似的。你什么时候能成熟点?” 叶斐然说:“这辈子恐怕不行的啦,渴望真理和求知的人,就应该永远保持童心好奇。那可怎么办?” 她还真有点担心……万一,成甯喜欢御姐挂咋办? 又或者李寡妇那样的? 成甯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那就这么孩子气着吧。跟着我,做你自己就好。” “嗯嗯……”叶斐然笑了,心里甜丝丝的。 且不说这一晚如何温馨缠绵,第二天一早,叶斐然从温暖的被窝里被挖出来,梳洗打扮一番,丢到车上去,进宫见自己儿子。 …… 宫里好些房屋关闭着,比之前景熙帝在位时那穷奢极欲的光景朴素了好多。小虞住在乾华宫中,却早早地站在了阶前翘首以盼。 “摄政王妃到——” 不等叶斐然坐着的凤辇落地,小虞就飞扑上去:“娘!” 那一声亲切十足的“娘”,把叶斐然心里那些莫须有的忐忑一下子送到九霄云外,她紧紧抱住小虞:“小虞!” 这么一抱,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小虞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了! 眼前的小虞,五官清秀出尘,一张面孔竟如画上去一般,长眉入鬓,眼如凤,长身玉立,俊逸不群,已然是个翩翩少年郎。 叶斐然赫然发现,自家养的猪,全都长大了…… 这就很感慨。 小虞开心地笑,两排雪白的牙齿闪闪发光的:“娘,我等你好久了!才算把你等到了!” 也就只有这么一句话出来,又暴露了他的少年心性,叶斐然知道他还是她心肝宝贝的继子小虞。她顺从地被小虞拉着到了殿内,看到乾华宫里仍旧用着从前景熙帝的东西,叶斐然就说:“你也忒朴素了,新帝登基,怎么也不把这些从前老人家用过的东西换掉?骑驴吃御宴,该省的省,该花的花!” 小虞说:“爹爹也这么说来着,过段日子就换了。这不是针线房那边还没做得么。” 叶斐然这才不说话了,小虞让她坐了上首,她坐了下来,打量了小虞老半天,说:“小虞,你瘦了很多……做皇帝很辛苦吧?” 小虞点点头:“是。” 叶斐然心疼了:“娘教你做的第八套广播体操,还有八段锦,你有没有每天练习?那个是强身健体的。” “有的。还有爹爹教的功夫,没有一天不练。”小虞说,“您别看我瘦了,我可有力气呢!” 说罢打了几个小套路出来,果然虎虎生风的,叶斐然这才放心:“身体是万事的本钱,切切不可熬垮了!” 小虞说:“是。” 一时之间宫女送上茶水点心,叶斐然看了看,那宫女就是先前的丫鬟雨水,少不免吩咐几句。她忽然想起一件相当难以启齿的事,看着小虞,小虞觉察了,说:“娘,你有什么话要问么?” 叶斐然想要问……小虞现在是不是就要开始开后宫了…… 可是…… 真的很难问出口!! 这时候,今天当值的晏公公上来禀告道:“太上皇陛下摆驾回宫了!” 小虞霍地站起来,喜道:“可算回来了!娘,我们一起去迎接叔叔去!” 前皇帝雷玮,如今成了太上皇。这一段还江山于侄子的美事,做叔叔的高风亮节,做侄子的也是友爱恭谦,早就被普天之下的说书人,编成各种演义传说,广泛流传。 但这段日子,皇上临朝了,太上皇却不见了踪影? 第1032章 选秀的学问 第1032章选秀的学问 宫里上下,有认识雷玮的,未免就有些嘀咕…… 可巧今儿个,雷玮就回来了! 而且,还带着他的一双儿女,还有结发妻子孟氏! 看着那喜气洋洋的一家子,叶斐然也乐了:“呵呵,我还担心你们跑哪儿去了,没想到,是一家子郊游着回来呀!怎么样?曲阜好玩吗?” 雷玮说道:“还好啦。我们可不是郊游,是体察民情!” 不知道是不是叶斐然心理作用,感觉雷玮说话中气足了,脸色也红润了。她凝神一看,以前他眉宇里那股细细的黑气,也没有了,笑道:“太上皇陛下的身体可大好了,难道……另有机缘?” 孟氏笑呵呵地说:“确实有机缘。那日我们从曲阜回来,绕道去了一趟崂山。在那崂山道观里,遇到一个五斗米道人,那道人却在卖药材,其中一兜子老灵芝也不过耳朵眼大小,却卖死贵。别人取笑不休,我瞧着可怜,就全买下来了。当天晚上相公的哮症犯了,手边无药,无可奈何之下我煮了一朵灵芝给他喝了,到天亮就好了,我们才知道得了宝贝。” “等到了泉城府,我找了相熟懂行的积年老大夫来一问,才晓得原来那看起来才耳朵大小的不起眼的小东西,是吸收了崂山天地灵气的灵芝王。这东西说是能治百病,夸张了,但对于我们陛下的弱症来说,是极好的。然后那老大夫给我们把那些灵芝统统加工好了,一路上用水冲着喝完吃下,这不,陛下的身体就有了大起色。” 孟氏眉飞色舞地说着,别人听得也是血脉贲张。 叶斐然说:“那就是你们的福缘了,那崂山道观一年里香客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的,偏偏你们遇到那五斗米道!” 孟氏说:“可不是!” 叶斐然忽然想到,眼前孟氏可不就是最合适商量那个难以启齿的问题的人选么。就对孟氏挤挤眼睛:“孟姐姐,我有话想要跟您说。” 她把孟氏拉到一边静室中去,把自己的烦恼一五一十的说了。孟氏果然有经验,笑道:“原来你在烦恼小虞的婚事?那是有道理的……他现在的身份可不一样了,一国之君娶皇后,是国之大事。至于开后宫选秀什么的,那就是王二麻子摆年夜饭,丰俭由人啦。”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皱起眉毛:“姐姐,什么王二麻子摆年夜饭……难道亚圣孟家教你的就是这玩意儿?有那么随便吗?” 孟氏说:“不是随便,后宫女子最重要的,就是承恩雨露,替皇上开枝散叶,兴旺我朝。在这基础上,其实孩子们的体质是否壮健是最重要的。而小虞如今年岁还小,生出来的孩子……嗯,反正,不如到他二十来岁的时候,再广开后宫不迟。如今还是专注国事的好。” 云里雾里的说了一堆,孟氏看了看叶斐然,“我这么说,不知道你能听懂吗?” 毕竟,叶斐然也还没生孩子。 孟氏是相当体谅她了。 叶斐然说:“听明白了。” 这不就是古代版的优生优育嘛,十几岁的小孩子毛都没长齐,后代质量当然是不如二十郎当那会儿的。没吃过猪肉但在现代没少见过猪跑的叶斐然,深深明白个中道理。 孟氏明显松了口气,笑了起来:“皇上不必忙开枝散叶,倒是你,你家阿成都三十多了,还膝下无儿无女的……你们可得抓紧了。” 叶斐然:“……” 好吧,之前还能拿小虞来做挡箭牌。 然而此刻,眼下全天下都知道,小虞是他们家外甥。 叶斐然突然感到自己很是弱小、可怜又无助……她不想生孩子啊嘤嘤嘤嘤嘤…… 促狭地冲她挤挤眼睛,孟氏说:“等再过个一年半载的,可以先物色两个稳重宫女,开了脸给皇上收了。同时开始物色皇后的适合人选,诸事齐备怎么也得两三年功夫,到时候皇上的年龄也合适了,就水到渠成,皆大欢喜了!” 叶斐然表示赞同:“好,就这么定了。孟姐姐,多谢你指点。” 忽然想起,孟氏也做过不到半个月的皇后…… 这就有点尴尬。 仿佛明白了她心里的想法似的,孟氏笑道:“人各有志,当初孟家选我做太子妃,自然是抱着让我凤仪天下,光宗耀祖的期望。我自己心里想什么,反倒半点不重要。而我在当时,也是步步小心,事事谨慎,反正就是……累得慌。后来经过那阵子兵荒马乱的,反而想开了,什么都没有一家子齐齐整整的重要。而且孟家也被那柳凌炀一顿抽打,给揍老实了……如今也不作那些非分之想。” 孟氏笑得挺开心的,“反正亚圣牌子不倒,做一辈子太平圣人没什么不好的。也就由得我去了。” 叶斐然笑道:“会这么想,可见姐姐家学渊源,是个明白人。” “内圣外王,本是我们家学。”孟氏道,“与其让女人去影响朝政,倒不如家族里多出几个有识之士,做国之栋梁。这点道理我这妇道人家都懂,他们没理由不懂。” 叶斐然说:“姐姐你现在看着轻松多了。” 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孟氏道:“可不是。反正,管后宫这么累的事儿,我再也不想做了。二丫,辛苦你再看小虞两年,等他娶了媳妇儿,你也麻溜利索的松绑吧。” 叶斐然又是笑,又是恨,咬着牙假意作势要打,“这事儿你跑不脱!我告诉你,你得帮我选个相貌性格都上上等的女孩儿来做我儿媳妇!不然我跟你没完!” 在她的武力胁迫下,孟氏笑着答应了这件事儿。 在宫里用了午膳,叶斐然溜达了一圈,没有皇后,没有太后,没有妃嫔,这后宫散发着一股子浓重的单身狗气息,闻着就萧条冰冷铁血得很。除了伺候的宫女,成甯把小虞身边打理得干干净净的,连个母苍蝇都没有。就连那些宫女,也一个赛一个丑…… 看来,自家男人是铁了心,把儿子培养成工作狂了。 叶斐然也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溜达回家。 照例跟苏氏汇报了小虞的动向,连小虞午饭吃了几口饽饽也没遗漏,叶斐然进了屋子,进了空间。 第1033章 二丫的灵芝汤有神效 第1033章二丫的灵芝汤有神效 “灵芝王有那等好处吗?” 她寻思着,动动手指头,空间珍宝阁(也就是仓库现在的名字)里飞出来一大包灵芝王,落在她手上。哪怕经过了空间仙气浸润,这灵芝王还是耳朵大小,小的也就手指头大点儿,黑不溜秋的,着实貌不惊人。但只要仔细闻一下,就能够闻到灵芝那独特的草木香气,提神醒脑,直通七窍! 叶斐然用工作间里的机器把灵芝王捣成粉末,用瓷瓶装了,一共十个小瓶子,然后放进了提篮里。用小指头勾着那提篮,愉快地哼着小曲儿溜达出了空间。 晚上掌灯之后,成甯照例在书房里看邸报,还要看全国各地送来的密折。看到初更时分,叶斐然端着个小炖盅走了进来:“相公,来吃夜宵了。” 成甯闻到了香味,笑道:“这是什么东西,味道很香嘛。” 叶斐然说:“是灵芝。” 成甯喝了两口,看着叶斐然:“这灵芝……哪儿来的?” 叶斐然说:“就是药店里买到的。” “二丫。”成甯把炖盅放下,“你什么时候学会撒谎了?这明明是上好的仙山灵芝王,寻常怕是动辄上千银子才得一两。眼下才刚刚结束天下大乱,谁家药店有实力有门道来做这贵货买卖?” 叶斐然讶然道:“相公,你这样都能吃出来?你舌头可真灵!” 成甯黑黢黢的眸子,深不见底地看着她:“说实话吧,别瞒着我。” 叶斐然说:“就是孟姐姐得了一些给雷玮喝,那精神头看着很好。我寻思着对相公有好处,就托人找了一些来……” 她也是为了成甯好啊。 成甯说:“不偷不抢的吧?” “当然!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成甯微一颔首:“那就行。” 也没有再仔细问下去,叶斐然悬着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看着他把汤一口气喝完,就更欢喜。 看着她喜笑颜开的小脸,成甯也不禁莞尔,把炖盅往旁边一放,“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些东西明儿留着让丫环们收拾就行了。” 叶斐然说:“你呢?” 成甯指了指案头的一些批文,说:“今儿事情多,我歇在书房就好。” 一直忙着,案头的折子见着就少了下去。成甯站起来,看向窗边,不由得一愣:“这才子时末刻?” 以往他要看完这么一大叠东西,怎么也得丑时次刻的。 成甯合上眼睛想了一想,目光落在那炖盅上,扬起了嘴角。 这炖盅就这么一天天的吃了下去,也不过半个月功夫,空间里出产的灵芝王吃完了,再种出来,得等一年之后。 而成甯也脱胎换骨似的,越发的俊俏出尘,精神奕奕。 朝中人都私底下传言,摄政王是天神下凡,守护大顺朝。不然的话,怎么解释这内定朝纲外平战乱日理万机的,还能保持这般精神面貌? 与此同时,另一个小道消息,也在京城贵妇圈中,悄悄流传…… …… 这日中秋近了,叶斐然要在王府中举办赏菊宴。 素来低调的摄政王妃首次在京中大宴命妇,光是想想就够让人激动的。京城里有点儿门道的人,莫不削尖了脑袋想要搞到一份请柬,还有那些惯于逢迎的,送礼的,愣是把王府的门槛给生生踩下去了三寸! 让叶斐然没想到的是,张大娘对于这种迎来送往,能应付了个滴水不漏,面面俱全。这位管家娘子,嘴皮子说得,腿脚走得,脑瓜子转得,简直天生吃这行饭的。那些能进王府门槛的,固然被她笑盈盈地哄得开开心心,搁下礼物走人。那些原本不能做座上宾的,张大娘竟然也有本事哄得人家半点不生气,丝毫不损脸面。 因为有了张大娘领着春分、立夏前后周旋着,叶斐然省了老大的功夫了。 她精心设计了菜谱,重新盘了那座烤炉,设计了甜品台,每天忙忙碌碌地,很快就到了中秋当天。 可喜此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秋风送爽,京城的银杏叶早早地黄了,一树金灿灿的,煞是好看。又兼在京郊暖房里催开了些菊花,也有晓色,也有蟹爪,也有渐变雏菊,万紫千红,用竹竿子和铁丝绕出造型来,摆在王府的花园里,争奇斗艳,寒香阵阵。 叶斐然拍手道:“常说虞郡园林甲天下,这京城的园丁花匠布置起来也自有一股大气。各有其长嘛。“ 张大娘道:“夫人,你今儿个可是主人家,和老妇人一道高坐台上就行。别的交给我们来就是了。” 叶斐然笑道:“您放心好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只是经过一番血洗之后,京城中还有多少老面孔,又来了多少新面孔?这倒是可堪斟酌的一件事…… 叶斐然想起成甯早上的话:“我今天要随驾去月坛做中秋大祭。家里的事情就得靠你自己了。” 她可是拍了心口:“保证没有问题。” 叶斐然的心,雀跃起来。 宴会从午后开始,首先来的,是老熟人,许夫人和王夫人。这两位都憔悴了不少,看见叶斐然,按规矩行大礼之后,就是叙旧。 原来她们的夫君都被柳凌炀下了大狱,许夫人说:“辣椒水、夹手指、水牢……那柳贼只管胁迫我夫君写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来吹捧他该继位。我夫君可受了大罪了!” 说着说着,擦起了眼泪,叶斐然说:“但是最后许大人还是撑过来了。” 王夫人道:“我的那个,还正儿八经地下了斩立决!还好没来得及推上刑场,项大人就带着圣旨来了,说京中但凡戴罪之人,一律原地按下不表不刑,这才捡回一条命!这件事我现在想起来还老做噩梦!” “现在都没事了。”叶斐然说,“文人值钱的,也就这几根骨头。两位夫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后朝廷还需要多多依仗你们。” 话是这么说,叶斐然很清楚,鉴于前朝文官权力过大的现象,成甯早就下决心抓兵权,文武平举,一视同仁。那种见到文官大半级的现象,至少未来几十年是不会出现了。 第1034章 成为摄政王妃后的第一次宴会 第1034章成为摄政王妃后的第一次宴会 絮絮叨叨全说过去的苦难,始终太过沉重,叶斐然就岔开话题,说:“这是我第一次设宴款待大家,我是什么出身,大家很清楚,也就不拿矫了。这边做了点新鲜花巧的玩意儿,各位来看看,可还能入口?” 说罢,带着大家来到院子里早就陈设好的甜品台前面,各位命妇不由自主地“哗”的一声。 装饰精美的长方形桌面上,东边摆着中式糕点,四酥八件自不能少,还有南边口味的鸡仔饼、蛋散、五仁月饼、蛋黄莲蓉月饼等应节食品。西边摆着西式糕点,用烤炉烤了松软可口的蛋糕芯,也有夹了鲜果的,也有装点了裱花奶油的,都是外面看不到的精致美味。 京城妇人,从来不缺吃过见过的主儿,这般别致和花样繁多的点心台却是第一次见到,尤其是经过了几年战乱之后,此刻才有了重回繁华的恍然隔世之感! “这小蛋糕味道真不错,入口即化,香甜松软。” “唔唔,这里面夹了什么?松子糖吗?太好吃了。” “娘娘,你行行好,一定要把做这种夹心蛋糕的方子告诉我。我家也砌了烤炉,回头让我家厨子照着做去。” “要说会过日子,还得是我们娘娘。年纪小小的,就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叶斐然坐在中央,听着大家对她的夸赞,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进退有度的模样,越发讨人喜欢。有些人听说她出身农家,粗鄙无文的,本存了看不起的心思,却也找不到挑剔之处。 “善亲王太妃到——” 一声长长的吆喝,远远地,看到一群人排场十足地簇拥过来。 叶斐然微怔,迅速在宾客名单里搜索一番,并没有什么善亲王?就问旁边张大娘:“这一位是哪路神仙?” 张大娘说:“这位善亲王从前是太上王的堂弟,名叫雷琢。因从龙有功,被封善亲王。这一位太妃,想来就是他的亲娘了,好像原本娘家姓耿?” 叶斐然墨眸微微一眯,就知道这中间计较。 想来皇家之间亲戚联姻,总选择有限,丝藤结萝枝枝蔓蔓的扯上关系半点不奇怪。又加上人总有三衰六旺,那些不受宠的旁支宗亲忽然等到了风来……于是也就…… 也就猪都能飞。 想通了其中关节,叶斐然没什么好在怕的,以静待动,坐在中间芙蓉褥上安静等那耿太妃到来。 满院子的贵妇,自动分开两排,让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通过。离老远地,叶斐然就看到那老妇人头上的珠翠闪闪发光,身上穿的瑞福祥老裁缝手做的洒金靛蓝马面裙,并织金的松鹤献瑞褙子,贵不可言。耿太妃右手搭着一名弓背哈腰的小宫女,尾指上的黄金七宝指甲套足足有四五寸长,此外脖子上挂着祖母绿的一百零八珠串,也是颗颗水润通透,价值连城。 这么前呼后拥地,耿太妃来到叶斐然面前三尺远的地方,站住了,垂下眼皮看着叶斐然,用意很明显:等叶斐然先起身跟她问安。 叶斐然在芙蓉褥上安坐不动,只抬起眼睛,澄澈无辜地和耿太妃对视。 场面很安静。 这京城的圈子里,不论男女,讲究的是个脸面问题。没有人理会,没有想象中的前呼后应,耿太妃面子上撑不住,没好气地说:“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懂礼貌,也不看看谁来了,连个迎候的都没有!这要传出去,咱们皇家脸面可就得成了抹布专往地板上划拉了!” 叶斐然:“噗嗤。” 耿太妃气不打一处来,夹枪带棒的道:“摄政王妃啊,你说我老太婆说得对不对?” 叶斐然笑眯眯道:“对对。您老人家请上座。” 命人来陈设了椅子,请耿太妃坐下。耿太妃却不坐,“摄政王妃,老身跟您请安问好喽。” 弯下腰去,就要给叶斐然行大礼。 按道理说,她年纪比叶斐然,不对,比苏氏都要长,岁数大。 又按道理说,叶斐然是摄政王妃子,耿氏是老太妃,长一辈。 再按道理说…… 行吧,没什么道理了,反正就是在耿太妃心里的道理理论着来,自己怎么着也不该给叶斐然下跪。所以自己这么一跪,就是以退为进,叶斐然敢受自己这一跪,那就是诛心! 美滋滋地想象着自己被搀扶起来,叶斐然跪在自己跟前做低服软,然后京中命妇统统匍匐自己脚下的美景。从此多一块可以拿捏的软骨头。 ——她想得美。 直到双膝接触到硬邦邦的地板之前,耿太妃还是这么想的。 但是冰冷硌疼把她拉回现实里。 叶斐然居高临下,垂眸微笑,看着她,轻声说:“耿太妃多礼了,平身。” 右手虚抬,这个动作耿太妃熟悉得很,只不过从前都是她对别人做罢了。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宫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耿太妃颤巍巍地指着叶斐然道:“你敢让我下跪?” 叶斐然觉得奇怪:“不是你自己要跪的吗?我没让你跪下来啊。” 耿太妃道:“我跪下来,你不会扶我的吗?” 叶斐然一脸恍然:“原来您要跪,是做个样子而已啊?既然不想跪也没啥啊,您这么大岁数了,又贵为太妃,只要您言语一声,我也不会按着您让您跪的啊!” 一脸耿直。 耿太妃:“……” 她气哼哼地坐下来,叶斐然也不揪着话题不放,命春分道:“给耿太妃上好茶。” 春分奉上好茶来,耿太妃喝了,眉毛一扬:“是老君眉。” 叶斐然说:“寻思着这茶或者还合太妃您的口味?” 耿太妃拿捏着架子:“还可以。” 这老君眉是熟发酵茶,很适合上了年纪的老人喝,苏氏也爱喝这个茶。就插嘴道:“这个茶很好,我喜欢喝。太妃您也喜欢就好了。” 耿太妃说:“原来你也喜欢喝啊?我倒是觉得一般般了,你们这儿有别的茶吗?” 苏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叶斐然“啪”的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脸挂了下来:“我们这儿最好的茶就是这老君眉了,我从来都是给我娘吃喝用最好的东西。既然老王妃您看不上,那就请回吧。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第1035章 旧宗室作妖 第1035章旧宗室作妖 俗话说搁茶碗送客,识趣点儿的,就该主动请辞了。耿太妃不敢相信,瞪着眼睛叫起来:“过门都是客,你懂规矩不懂?” 叶斐然冷冷地说:“您是讲究规矩的,我很尊重您。可您跑到人家门里头指手画脚的,那就是您的不对了。” 耿太妃说:“好个丫头,我家可是从龙有功!你请客不请我也就算了,我纡尊降贵的上门来讨杯茶喝,你还这么不给我面子?我要让我儿子在朝廷上书皇上,陈情申诉!” 叶斐然乐了,笑道:“从龙有功?” 挺直了腰板,非常自傲地,耿太妃说:“嗯!我家儿子可厉害了,皇上这边进了京城,他一路护卫着皇上,直入皇宫,从此等封善亲王!就连老身,也都跟着沾了光!” 大家窃窃笑了起来,那笑声很是带着点儿讥诮? 就连素来老实的苏氏,也说:“如果说这就是从龙有功的话,话是没错啦。但,我家闺女,是正儿八经抚养当今长大,以娘儿俩称呼。先帝在的时候,我家闺女和女婿,远征若氏,救回当今太上皇。先帝驾崩后,蛰伏小两年功夫,最后把柳贼拿下,双手原样奉还江山给当今……这,又怎么算呢?” 她的口齿不算伶俐,甚至带着点羞涩和结巴,但是正因为这样,格外让人可信。 苏氏越说越流利,她是替自己闺女感到委屈。 “我闺女出生入死的,也没见她如此倨傲?”看了一眼脸色铁青一片,好像被打了好几个大耳巴子的耿太妃,苏氏说,“我们这些老一辈的,是不是不应该倚老卖老,好好的安分过日子就成了,也好让儿女们省心一点儿?” 耿太妃气得浑身发抖,那满头珠翠跳了舞一般,扑簌簌的。她气道:“你们懂什么!这些皇家脸面,你们连做人都不会!我就问你们,为什么今天请客不请我?” 苏氏说:“你问得好奇怪,我又不认识你?这偌大的京城,难道每次请客,都得所有人请到?” 耿太妃说:“我们善亲王可是宗室!” 站起身来,在院子里来来去去的走动着,索性撒起了泼。 “看看这些菊花,这些点心,成什么样子?”耿太妃说,“穷酸!丢脸!没有我们这些个老宗室给你们掌眼,你们懂那些个规矩么?传出去是会被人笑话的!咱们大顺,丢不起这个脸!” 这话说得可不止一点点难听了,好些人脸色都红绿白走马灯似的换着颜色。 苏氏气急了,一急就结巴:“丢……丢什么……” 叶斐然使了个眼色给她,安抚了苏氏一下,“娘。您坐下,让我来。” 她也站了起来,她身材高挑,精瘦的身段饱含力量,顿时气势上就把耿太妃压了五分过去。直视着耿太妃的眼睛,叶斐然徐徐地说:“穷酸?没错,我承认我们是穷酸。可你也得想想为什么我们会穷酸?之前打了多长时间的仗?再之前呢?强如汉代,汉高祖初登基之时,尚难寻觅四色之驷以拉车。后来呢?哦,我忘了,你应该大字不识一个,不懂什么是汉朝?那汉武帝知道吧?打匈奴知道吧?唐代天可汗四方来朝知道吧?” “我们现在好歹没有那会儿穷酸吗?还有什么好嫌弃的?”叶斐然侃侃而谈,“我不知道您有没有到大街上看过,百姓们两头见稀,也就一家之主下苦力气的栋梁才能吃上一块拳头大的硬面饼子!行,你没见到,我可以体谅。那么如今从皇上开始,裁减开支,节约以治国,您这满头珠翠的,是享受惯了,我体谅你一老年人不好改习惯,也就行了。可你一个人吃油了嘴巴,跑到大家面前来擦嘴,还嫌大家吃不上肉,是不是太过分了呢?” “您这到底是要教我们年轻的学懂规矩,还是要跟皇上对着干?” 一番话下来,直接把耿太妃打懵了!! 苏氏凉凉地说:“就是罗……之前打了那么久的仗,大家都没好日子过。恰逢中秋佳节,大家伙凑个穷热闹。我闺女爱请谁就请谁。巴巴儿的跑上来耀武扬威,这是贱的?你儿子是善亲王,我女婿还是摄政王,要不然,让你那个从龙有功的儿子,去找我女婿说道说道?” 全天下谁不知道,摄政王成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被皇上尊称为父,是实际上的一国之君? 而善亲王,又算哪根葱? 当场就有些城府浅些的命妇没忍住,笑出了声! 耿太妃没讨得了好,灰溜溜地跑了。 她一走,那些命妇们围到了叶斐然跟前,七嘴八舌道:“娘娘,您说得太好了。” “我们家如今上下连颗猫眼石都摸不出来,她头上倒是顶了七八颗,太奢靡浪费了。” “随便身上那一块摸出来,都够街上百姓吃一阵子呢!” “她还说要教娘娘规矩,真是好笑!” 等说话声渐渐止歇了,叶斐然才问:“善亲王那边,可有和他们交好的宗室?” 耿太妃如此耀武扬威,背后肯定有人给她底气。 自古以来,死皇帝不死百官的事儿,也不稀罕…… 殊不见,那南北朝到隋唐,独孤家屹立不倒,经历了多少任皇帝! 叶斐然要感谢空间里传过来的大书柜,让她这个理工女有机会恶补一番历史,以史为鉴! 说话的还是许夫人,说:“和善亲王交好的,还有三四家人吧,以宗室为主,还有好几个前朝近臣。因都是皇上本家亲戚,我家老爷说,摄政王仁慈,对他们都很好,优厚俸禄荣养着,但没放什么差事。” 叶斐然点点头,看了许夫人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道:“姐姐,我倒是舍近求远了,都没想起你家大人如今已经是礼部尚书了,和宗人令走得很近。估计最近没少伺候这些人哈?” 许夫人低下头说:“娘娘明鉴,我们妇道人家,也不管爷们儿的事。只老爷回来说一下,我们听着就是了。” 叶斐然从怀里摸出一个香囊来,用的空间里的香料制作而成,递给春分道:“赏。” 春分就把香囊给了许夫人,许夫人接过手,就闻到一股奇异香味扑面而来,沁人心脾,大喜着谢了。 少了搅局的,中秋宴会大家尽兴而返。回头不免交口称赞,都说摄政王妃年纪轻轻的,做事大方得体,而且平易近人,是个好的! 第1036章 猫的麻烦 第1036章猫的麻烦 成甯收到消息,回来就拿着自家娘子开涮了:“我们家二丫很棒嘛。大家都在夸你。” 叶斐然又羞又欢喜:“相公你这么夸我,人家不好意思的啦。” 成甯说:“夸你口齿伶俐,把耿太妃气得回到家里倒在炕上就伸直了腿,请了回春堂的坐馆大夫来瞧了又喂了三丸安宫牛黄丸才算是吊回一口老命。” 叶斐然:“……那可不是我的错,她自个儿上门来寻不自在的!” “没有说是你的错。”把她抱在怀里,成甯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那些京城旧贵,本就很多人看我们不顺眼,今儿个不过寻摸了个因头来挑衅罢了……你在后宅,我在前头,都是一样的。我能理解你的难处……反正,用力怼就是了。有些人就是不打屁股不知道痛的。” 成甯话里有话,叶斐然听出来了,她仰起脸,双眸雾蒙蒙地看着成甯:“相公,那个许夫人……她夫君在管着礼部,看样子,那些旧宗室给了不少苦头宗人府和礼部吃啊?” 成甯说:“可不是,别的不说,光是前天猫小公爷那件事,就把宗人令气得够呛。那折子放我桌子上,还没有妥善处理呢。” 摆出一副听故事的架势来,叶斐然说:“猫小公爷是谁?” “这个猫小公爷,姓茅。茅屋的茅。这茅小公爷家是从龙有功的,可惜子孙不争气,家业败光了,爵位也袭了五代之后,降到个辅国中尉,每年吃着300石的禄米挣扎过活。就算日子折堕成这样,他们也没改了喜欢个玩意儿的德行。斗蛐蛐叼獾训狗……那300石的禄米,倒是有250石进了那些伺候玩意儿的人手里。” “到了猫小公爷这儿,他专门研究黄皮子和猫。传说,跟一些东瀛人学到了训猫的法子,能够把一只猫咪训得可以入屋无声,想要叼啥就叼啥。” 叶斐然一拍大腿:“那岂不是就是个贼猫?” 成甯说:“因为他擅长训猫、鼠,再加上本来姓茅,就得了个诨名‘猫小公爷’。你说得没错,猫小公爷养的,就是贼猫。在茅国公还在的时候,有人约束,他倒是还不敢怎样,最多也就是逢京城中有盛会的时候,把自己的猫带出来表演个钻火圈、听令取物、叼小旗之类的,也就顶天了。但一年前柳凌炀作乱的时候,看上了他家茅国公养的一对天生画眉俏眼儿,硬逼着茅国公交出去了。把茅国公生生气死。这猫小公爷没了管束,那就是一个和尚打伞无法无天。缺吃了缺穿了,就让自家的猫去叼了别人家的宝贝回来倒腾。”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和小虞回京之后,整顿吏治,把刑部换了人。那些失窃人家积年的案子,就浮现出来,刑部和大理寺一查一审,就知道是猫小公爷做的了。连人带猫,人赃并获。” 一直凝神听故事,叶斐然才放了心,说:“那就很好啊!” 成甯皱着眉毛说:“这抓捕的事儿,也就前天吧。坏就坏在,那猫小公爷被逮的时候,指挥着他的猫暴起反抗,抓伤了好些人……” 叶斐然说:“猫抓伤不是小事儿么?” “更坏的就在这里了……他,给了猫爪子淬毒。”成甯语气沉重道,“那几名大理寺的同袍(1),如今还靠着一口参汤吊命着,不知道如何是好。而猫小公爷的寡母娘,又护短得很,今儿个上了朝堂里躺着哭死过去。所以这些旧宗室,说是不成气候,那是真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八百斤的寿桃——废物点心一个。可要是真存心恶心你,也是粪坑里的苍蝇,打不好打,不打又犯恶心。” 叶斐然听着听着,“噗嗤”笑出声来,圈着成甯脖子,呵气如兰的道:“让相公连连毒舌,可见这件事确实棘手了。” 成甯道:“还行。我能够处理。只不过有一些手段,不想用在妇孺身上罢了。” 话这么说着,看他黑黢黢的眼眸里,闪着冷酷的光,叶斐然就知道成甯那些手段肯定不会太过温柔。 “如果那些同袍们的毒性拔出,性命无忧,是不是就会比较好处理?”叶斐然想着想着,脱口而出。 成甯摇了摇头:“张院判去看过了。常言道,草毒撑三天,肉毒一炷香。说的就是那些草木上淬的毒液,要中在人身上,搞不好还能支持个三两天的功夫,可以交代个后事什么的。而蛇咬、蜘蛛噬、乃至这样的猫爪淬毒,这些活物身上的毒性,那是发作极快,不死也得退层皮!何况猫小公爷咬死了不说那猫身上到底淬了什么毒,找不着对症的方子……如今大理寺上,也已经在张罗着通知家人,安排抚恤金了。” 叶斐然听了,就说:“或者,张院判没办法,我会有办法呢?” 她有空间啊! 成甯狐疑地看着她,叶斐然一脸坦然地跟他对视着。 他用力地抱了抱她,抱得她喘不过气来,又亲了亲她的眼皮,说:“备车,去大理寺。” …… 深夜,大理寺内极为安静。 摄政王的突然到访,仿佛在平静的深潭里投入一颗石子,迅速激起一场涟漪。但那场涟漪又迅速平复下来,随着两扇大门飞快关上,一切恢复平静。 大理寺卿侯少云,站在门里,战战兢兢地看着摄政王从车上,爱怜横溢地牵下了一名年轻女子? 而且那位以高冷、神秘难测着称的摄政王大人,为什么看着那女人的眼神,如此宠溺? 说是阳春三月绕指柔都不为过! 成甯把叶斐然扶下了车子,还不放心,这大理寺年久失修,地上的砖块可是很容易绊倒人的。把叶斐然的手扣住了,紧紧护在身后,这才对侯少云说:“侯大人,速速带我去那些受伤的同袍住的屋子里。” 侯少云原本心里很难过的,今儿个他在大理寺打熬到现在,就是替同袍们准备发丧后事了,熬了半宿,早就把自己熬成了红红眼大兔子。听见成甯还要去见他们,以为是要见最后一面,就点点头道:“得王爷如此看重……他们是死得其所了。请跟我来!” 叶斐然想要解释,又闭了嘴。 第1037章 用心学医的原因 第1037章用心学医的原因 侯少云把他们带到大理寺第二进东首的一间挂了门帘窗帘,封得密不透风的屋子里。一进门,一股恶心的鱼腥味扑面而来,叶斐然下意识捂住了鼻子,干呕了几下。 侯少云道:“吓到夫人了,对不起……” 叶斐然扇了扇风,说:“无妨。” 迅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棉布挂耳口罩,罩住自己口鼻,叶斐然感到空气清新不少,目光也落在了炕上一字排开五个面如死灰,嘴唇发青,出气多入气少的大理寺同袍。 叶斐然说:“他们的伤口在哪里?” 侯少云亲自上前,轻轻掀开了离他们最近的那个侍卫的衣袖,只见手背上、小臂前端不少抓痕,一看就是被猫抓的。但是寻常的猫抓最多也就留个红印子,而那侍卫的伤口却泛着紫黑色,还不断有淡黄透明的液体渗出来。叶斐然触目惊心,低声惊叫:“我的个龟龟!” 成甯说:“那猫呢?” 侯少云道:“被关在了竹笼子里了,没有人敢碰它。但也没有人愿意把它放还给猫小公爷。” 叶斐然又发现侍卫的胳膊上有异常,凑过去一看,几根牛毛金针刺在他上臂穴道中。她问:“这些金针又是何故?” 侯少云垂着眼睛说:“张院判和回春堂姚大夫医者仁心,提这几位同袍施针,把毒性逼在伤口左近。不过……拖延些时间,让家人见最后一面罢了!” 一边说,一边攥紧了拳头! 透过微微颤抖的侯少云的身子,叶斐然看到其他几个侍卫也是一样,出气多,入气少。她不再犹豫,对成甯说:“相公,这毒我能救,但是我得配药,这过程里不能有外人在。你寻个安静地方给我,接下来就不用管了。” 成甯见她说得轻松,很是错愕:“二丫,这事非同小可,你可不能信口开河啊。” “我什么时候哄过你?”叶斐然说,“我说可以就可以。快点吧,时间不等人呢。” 侯少云说:“那么请随我到西厢医馆去吧,那儿地方清静,而且该有的戥子、药杵药臼、量升、白纸、还有常用的药材也都备了一些,正好供夫人使唤。” 像大理寺这样的衙门,一般都是地方决断不了的案子送上来复审。再不然就直接审理大案子,更严重的,就得三司会审了。无论哪种情况,受伤都是常有的事儿,也就在自个衙门里开辟个小屋子,找个把大夫时不时来点卯坐馆,相当于现代的医务室。 今天大理寺的这个小医馆没有大夫当值,侯少云亲自给叶斐然开了锁头,一句“拜托了”,恭敬地退了出去。 叶斐然从空间里倒了几罐子灵泉水,又拿了一些解毒粉,坐在屋子里,默默地数到300,就敲了敲门,让侯少云放自己出去。 侯少云打开门的时候,满脸惊讶:“这么快?” “且别忙着惊讶,还没好呢。”叶斐然沉着地说,“那只猫关在什么地方?” 侯少云说:“就在这不远,我带您去。” 他们来到院子里的一座大树下,树杈上吊着一只竹笼子,里面关着一只“四蹄踏雪”的黑猫,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竟有几分像人?听见脚步声,原本团成一团睡觉的黑猫翻身站起,四爪抓地,颈脖上的毛炸起来,龇牙咧嘴发出低低的??声。 叶斐然看了它一眼,忽地眼睛一瞪:“给我安静!” 那猫一怔,竟安静下来。 叶斐然手腕一翻,一些猫薄荷粉末轻轻撒入笼子里,那猫嗅啊嗅的,眼睛眯起来了,叫声也变成了咪咪声,尾巴尖儿轻轻摇晃着,很是惬意。趁着那猫不注意,叶斐然飞快地在猫咪耳朵尖尖上一割,取出了一滴大小的耳朵尖血。 那猫尖叫一声,跳将起来,叶斐然给了更多的猫薄荷。那猫不断地吸着,又躺下来了。 叶斐然:“呵呵……” 空间出产的猫薄荷,任你受过怎样调理熬炼的鬼猫,都挡不住这天堂的诱惑! 可惜,作为系统奖励的驯兽大礼包,猫薄荷也只有这么一点了。用完还不知道哪儿寻摸去。 把那一滴黑猫耳朵尖的血加入到解毒粉中,才算是大功告成,叶斐然攥着解毒粉,就跟攥宝贝似的,对侯少云说:“侯卿,我们赶紧去给伤者用药吧!” 侯少云看得云里雾里的,只是直觉告诉他:这次有希望了! 所以,回去的路上,脚步也不由自主轻快了很多。 成甯一直护在叶斐然左右不离身,低声道:“你怎么知道要用那黑猫血做药引子?” 叶斐然说:“在琼州的时候,同和堂张掌柜说过,如何治肉毒的伤。口诀就是:‘肉毒不离爪与牙,毒浮于皮易等闲。肉毒入血鬼见愁,拔毒还需毒身寻。’猫小公爷用的既是邪门法子,那么必定离不开黑猫本身的血肉,搞不好,他调理黑猫的时候,就是用同类血肉饲养,才得这一奇毒的。所以要解毒,必然少不了黑猫自己的血。” 成甯说:“没想到那老张还有两把刷子,把京城太医院都没琢磨透的肉毒解法给琢磨出来了。你为什么又跟他学哪种奇怪的手艺?” 看了成甯一眼,叶斐然说:“那会儿你不是还是个臭猎户,成天跟山上的野物打交道。我就担心有一天你被那些毒蛇啊蜘蛛什么的咬了,那可就麻烦了。就央着师父教我了。” 男人墨眸一阵乱闪,拳头在衣袖里,攥了又攥。 好容易控制住伸手狠狠揉小丫头头发的冲动,成甯哑声:“嗯。” 说话间又回到了东厢安置伤者的屋子,叶斐然看了看伤者们,还好没有人死。她取出灵泉水,说:“先把伤口清洗干净,然后把解毒粉敷上去。记得都戴好了防水的手套,口罩也戴好。” 侯少云对早就候着的几个手下说:“按照王妃说的办。” 那些手下见到同袍的伤有救,早就两眼发红,激动得不行,齐刷刷地答应着,就要上手。侯少云忽然想起一事,叫停了手下们 第1038章 药到毒除 第1038章药到毒除 好像遇到了好生为难的情况,搓着手,侯少云对叶斐然说;“不行啊,夫人。不是说我们信不过您,可是之前我们的兄弟也试过想要给他们清洗伤口。任您多好的山泉水也好,烧过晾凉了的凉白开也好,一沾水就疼得他们脸变形。” 另一个手下也说:“对呀。这个毒当真霸道!” 叶斐然很有信心地说:“无妨,你先试试我的水吧。” 半信半疑地,几乎是脑子上用章子戳着“死马当活马医”,那手下抓起最近一个的伤者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用棉花沾了灵泉水,按压在伤口上。 棉花团落在那些发黑渗水的抓痕上,顿时激起好多白色泡沫,鱼腥味越发浓烈了。房屋里简直臭不可闻……但是,那名伤者,竟没有像从前那样惨叫出声? 这就有信心了,那手下飞快地用镊子夹着棉团,帮自己的同袍清理了伤口。别的人也是麻溜利索的跟上。叶斐然命人生起火盆来,把用完的棉花团马上丢进火盆里烧掉。烧出来的烟雾腥臭而辣眼睛。 清理好伤口之后,把掺了黑猫血的解毒粉撒到伤口上,不必包扎,就那样通风透气的。那些伤者嘴唇上的青紫,眼瞅着就褪了下去,变成了雪白雪白的,呼吸也均匀起来,如蜡纸般的脸色也泛起了红润。 侯少云扬起嘴角,满脸喜色,叫道:“好了!” 叶斐然说:“过六个时辰之后,再用这青花瓷罐子里的水清洗一遍然后再用一次药,应该就好了。” 这时候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叶斐然打了个呵欠。 成甯道:“你倦了,先去歇一会儿吧。” 侯少云说:“我们这儿有安排给当值同袍歇息的厢房。也还将就着睡得,委屈夫人一下?” 成甯征询地看着叶斐然,叶斐然点点头:“能睡就行。” 她这么干脆地答应下来,倒让侯少云颇出意外。于是忙安排了小执事来指引带路。叶斐然两口子跟着那小执事来到里进,“王爷,王妃,到了。” 那小执事很是拘谨有礼貌。 叶斐然看到是一排薄薄的板房,走进去,只见里头的陈设也很朴素,那小执事在旁边尴尬拘谨得脚趾抓地的。她温柔地笑道:“这就很好了,我略眯一眯就行。记得跟你们侯卿说,那些伤者有什么异动立马来告诉我。” 小执事答应着:“哎,小人理会得。夫人您先歇歇,这边桌上有热茶和点心,您先用着垫垫肚子。一会儿有什么吩咐了,只管摇铃喊我。” 成甯说:“行了,你们先退下。” 小执事退下之后,叶斐然只脱了外套,在床上躺下,也是累得狠了,舒服的哎哟一声。 成甯忍不住唇角上扬,来到她跟前,给她盖好被子:“累了吧,快睡一会儿。” “相公你不睡?”叶斐然的星星眼,看着成甯。 成甯:“……” 现在睡下,她以为他忍得住? 感觉到男人身上骤然散发出的危险气息,叶斐然乖巧地不问了,眯着眼,说:“那我可先睡了。一会儿有事叫我。” 成甯摸着她眉心,心里想着别的事情,“嗯”的一声。 也真的是累了,合上眼还没数十下叶斐然就黑甜了过去。等到眼睛一睁开,门外是阵阵欢声笑语!成甯却不见了踪影,叶斐然转悠着脑袋,正在寻觅成甯,外面响起了他的声音:“都小点儿声,夫人还没醒。” 那些说笑声音顿时弱了下去。 叶斐然支棱起耳朵听着:“王爷,这些人命可算是救回来了!五条人命啊!夫人功德无量!” “王爷,那马文旭哥们儿他老娘,现在就在大理寺门口,一定要给夫人磕头。不磕头不起来,我们拉都拉不住!” “王爷,劳烦您,扰一下夫人清梦,把夫人请起来,让咱们亲自答谢?” 也不知道成甯在外面干了什么,也没有听见他说什么话,可是就热闹了那么一会儿,忽然之间外头一片全都哑巴了。 叶斐然继续支棱起耳朵听着,侯少云明显压抑并且牙关隐约敲打后牙槽的声音:“都在这儿蹬鼻子上脸呢?滚!” 凌乱微弱的脚步声响成一片,都滚了。 叶斐然翻了个身,正准备睡回笼觉,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成甯走了进来。她感觉到他的大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肩膀上,说:“起来了小懒虫,太阳晒屁股了。” 叶斐然装不下去了,掀被子坐起来,笑道:“你又知道我醒了?” 成甯促狭地眯了眯眼睛:“我有预感啊。” 叶斐然说:“是不是那些伤者都大好了?我赔的药见效吧?” 成甯说:“现在他们都管你叫女神仙。” 叶斐然乐了:“过奖过奖,哈哈哈……那么,接下来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小女子效劳的呢?” “我们去看看那黑猫,还有就是那黑猫的主人。”成甯说,“这一家子,可不是好对付的。” 叶斐然闻言,也收敛了嬉皮笑脸,说:“那相公在外面等我一下,我把自己捯饬干净了就来。” 成甯说:“那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瞪了他一眼,腮帮子也鼓起来了,倒是喜庆的模样多于生气的意思,叶斐然说:“我就是太不捯饬自己了吧?别的夫人化妆打扮,可都得大半个时辰呢!怎么到我这儿倒是只有一炷香了?敢情我跟你是哥们儿,不是夫妻俩了啊?” 多年夫妻成兄弟吗? 成甯嘻嘻哈哈乐道:“非也非也,娘子你天生丽质,不需要过多雕饰嘛。” 叶斐然:“……” 行吧,你赢了! 大笑着,成甯出了门,没有忘记反手把门关上。叶斐然披好了外套,用早就准备下的清水洗脸漱口,钻进空间里擦好了香香,这才精精神神的回到屋子里,开门走了出去,不多不少,正好一炷香时间。 成甯说:“什么味道?” 随手打开凑到自己耳边来的一只不识趣的蜜蜂,叶斐然若无其事道:“就擦了点儿随身带的香粉。” 成甯挑起眉毛:“你还带着这个?娘子,我以为你真不爱打扮来着。” 叶斐然说:“我也是女人好吧!” 伸手在她腰间掐了一把,某人一脸正经地做着不正经的事儿:“没错,而且越发有女人味了。” 第1039章 宗人府令 第1039章宗人府令 叶斐然扬起拳头就打,眼角余光赫然发现转角处出现了侯少云的身影,生生停住,伸出去的胳膊在半空中转个弯,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侯少云眼观鼻鼻观心,小步驱向前,说:“王爷,宗人府的人也已经到了。 成甯说:“宗人府来的是谁?” 侯少云说:“是宗人令,梁志超。” 成甯说:“可见宗人府很重视这件案子了……呵,让他们好生看着吧。” 侯少云说:“天下方平,宗室就带头作乱,还险些伤害了五条人命,宗人令梁大人也是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了吧。” “那就让他好生学着点,从这件案子里吸取教训,也好有个参考章程,怎么对付那些为非作歹的宗室。”成甯面如寒霜,说,“走吧!” 叶斐然跟在成甯身后,来到议事厅上。 一名中年面白无须的方脸男子,穿着正一品的官服,正是宗人令,和亲王梁志超。这梁志超和成甯一样,属于皇室表亲,和雷家不同姓。因此时天下大乱方平,皇家后裔散乱寥落,所以把一些精明能干的皇族表亲也提拔任用,委以重任。 这梁志超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行事稳妥周全,景熙帝在位的时候,他还是个闲散少年,性喜到处游历,渐渐地见多识广起来。后来回到京城,以科举出身,取了进士却称病没有出山做官,喜欢在街头巷尾,做起了“和头先生”。 所谓的“和头先生”,其实就是专门主持街坊邻居矛盾的中人。大凡街坊邻里,有点儿什么你占了我家巷子,我用了你家水池子之类的口角纷争,往深里说,又不是什么杀父夺妻的深仇大恨;往浅里说,这些鸡毛蒜皮小争吵年深日久的积累起来,又跟脚板底鸡眼似的,不要命又不舒服。有些时候争执得狠了,吵到甲保长或者里正处,照例就要每家五五分的出一份份子钱,在酒楼摆一桌和头酒,请三、五、七,必定是单数的和头先生来评理。 一般来说,这一顿和头酒里,和头先生也不能徇私,得就事论事,分析个一二三是或者不是的子午卯来,如此这般,最后判定谁在理谁胡闹,打发归置,平息争吵。邻居之间也就各自服气,可以消停一段日子了。 这些和头先生,也是地方上有名望的人。梁志超既和皇室沾亲带故,又带了个进士身份,天底下十停里走了六七停,吃过玩过见过,这和头先生是做得如鱼得水,得心应手。后来变了天之后,成甯不顾他哭爹喊娘不乐意的,一顶宗人令的大帽子戴下去,拘着他做宗室里的活儿。 凭梁志超的能力,倒是做得很过得去——比如说,那日善亲王他老娘在叶斐然处吃了亏,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到宗人府,就是梁志超连唬带吓的把老太太吓滚蛋的。 梁志超看见成甯,遥遥的行礼,成甯虚扶了一下道:“都免礼吧。做正经事。” 梁志超说:“这位猫小公爷,他老娘和耿老太是亲生姐妹,俩脾性也都一模一样的。这次乐子可大了。” 成甯皱眉道:“既然没有伤人命,小事化了得了。” 梁志超说:“关键是养着那只贼猫,要是下次再伤人怎么办?总不能老劳烦王妃到处救人啊……” 叶斐然说:“这话说得在理。” 这一位宗人令,做着朝廷正一品的官,说话行事却大方利落接地气,是个靠谱的。 仿佛知道她有话要说,成甯一言不发,静待叶斐然开口。叶斐然说:“把他的猫废掉……做一只只能被撸的小猫咪不就行了。” 梁志超傻呵呵地想了半天,问:“这……如何能够办得到?” 叶斐然说:“这你就别管了。你们去处理人,我去处理猫。” 成甯说:“行。你小心点,那猫爪子上毒性可不是闹着玩的。” …… 大理寺的软牢是专门为了特殊的犯人而设。 除了窗户和门上多了一些铁枝子之外,里面的家私陈设,和客栈没什么两样。当然,被褥不可能给太好的,吃的也是,可不能让那些犯了事的贵人们进来这地方享受不是。 也就是在这地方住了两三日功夫,猫小公爷就感到很委屈了。 等狱卒把门打开,听到老娘那颤巍巍的一声:“我的儿啊——” 猫小公爷的少爷脾气,顿时上来了:“我的猫儿呢?” 猫老娘扎煞着两条胳膊,正要上来搂自家老儿子,两眼含泪道:“人都快没了,还惦记着你的猫儿!好儿子快过来,让娘瞧瞧你胖了瘦了?在这破地方住着,可算是委屈我的儿了!” 一下子把老娘推开,猫小公爷梗着脖子道:“我的猫儿呢?不把猫儿带过来,我就不回家!” 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托着腮帮子,摆出就是不走的架势来了。 猫老娘说:“儿子你乖乖的,娘先接了你,这就去接猫儿去嘛!” 猫小公爷冲着猫老娘发脾气道:“你懂什么,应该先去拿了猫儿,然后带着我的心肝宝贝儿来见我。” 猫小公爷调理猫儿去发财的事情,连自己亲娘都瞒着。猫老娘只当他孩子气发作,竟也包容着,没口子答应、认错:“好好好,是娘错了。好儿子,快起来吧,仔细地上凉,冷到了……” 扶着猫小公爷那肥肥的身子,猫老娘人看着瘦弱,那把子力气当真不小,拉了起来,外带着前呼后拥的几个奴仆,威风凛凛就领着猫小公爷要出门,没成想,二进院的月洞门口,却并排站着三尊大门神? 侯少云横眉怒目,冷声低喝:“茅石川,大理寺这边行个方便,让你娘来接你。并不是让你在大理寺里摆架子的!你犯下的公案还没有落判,快跟我们到公堂去一趟吧!” 猫老娘护着儿子说:“你们说话小点声,吓到我儿子怎么办?” 梁志超温和地说:“茅大嫂子,我认得你。你快别忙着护短了,你家儿子养的猫挠伤了人命,如今皇上震怒,准备拿你儿子来填命!拿捏就在一寸间,如果你还想留你儿子的一条命,就快点老实站一边去!” 猫老娘怒道:“谁敢动我儿子!我就闹到皇上跟前去!死在宫里头!” 第1040章 张口就是皇兄! 第1040章张口就是皇兄?! 那耍横泼赖的模样,哪儿还有半点宗室命妇的格局?分明就是一市井泼妇! 梁志超和侯少云,不约而同地看向成甯。 成甯只是看了猫老娘一眼,经过沙场铁血的人,平日温和浅笑也就罢了,如今骤然冷脸气场全开,猫老娘一阵窒息,竟腿软“噗通”跌坐在地上? 成甯说:“宠儿子无可厚非,宠着儿子草菅人命,那就得宗人府代为管教了。” “毕竟,我们好不容易才打回来的雷家天下,可不想再次失去。” 猫老娘瘫软在地上,裤裆里一阵湿热,紧接着尿骚味迎风飘来。 梁志超对身后的带来的两名御前侍卫说:“带着茅石川到公堂里去吧。这场案子,刑部和大理寺会审,宗人府监督!” 前面押解着猫小公爷走着,捎带眼的,看了看心疼得脸上肌肉直抖的猫老娘。 梁志超毫不同情,轻声吐槽:“养而不教母之过。现在知道要吃苦头了就哭哭啼啼了。也不知道自家儿子当年造了多少孽。远的不说,小两年前柳贼占京时,有大内太监拿了一辈子攒下的赏赐细软,逃出宫外打算攒个两进四合院儿。眼瞅着人家就要钱货两讫的成交了,这厮勾搭了那卖主儿,派出他的贼猫,三两下子把房屋地契撕吧个稀烂。生生吞了那太监五千两养老银。可怜那太监人财两空,抱着自己的宝贝盒子气恨交加,没两天病死在京城外面的地窝儿里。这猫小公爷和卖主儿倒是把那五千两银子二一添作五,又够十天半个月的花销。要搁那会儿,他怕是做梦都没能想到,今天能会有自己吃亏的一时一刻啊!” 成甯道:“还有这种事?” 梁志超说:“多了去了,罄竹难书呐。” “看来……”看了梁志超一眼,成甯黑黢黢的眸子里写上了赞许,“你那几年和头先生,没有白当啊?” 梁志超扬起嘴角,扬起下巴,颇为自得:“好歹算得上一只地里鬼。” 他们俩身后跟随着的大理寺卿侯少云,亦步亦趋,听出一脑门子汗。 看来如今的天真是换了,自己也得好生把看家本事拾掇起来,练一练才行…… 这会儿,怕只是个开始! 但是,压力重重之余,侯少云还感到雀跃? 大约已经没有人记得了,他是十五年前的武状元,也是正儿八经的披红挂彩游过街的。 寻常武状元,不过比的是棍棒、拳脚、弓箭骑射。棍棒的话,能够一对一的走个一百零八式杨家枪法,也就算是上上之才。骑射,有静靶和动靶。静靶原地勾强弓挽箭,十箭为数,算总环。动靶须得上马穿行障碍,过栏跃沟,在那马儿跃起的瞬间,看到原木围起的遮掩着露出半边的人形靶子,一箭过去,击碎人形靶的首级,那才叫一个“擒贼之首”,是个好彩头! 诸般武艺考校结束,才由皇上亲自点出状元、榜眼、探花,并二甲出身,和文官取士流程大致相同。 而侯少云自己本身又从小爱听书琢磨,最喜爱听狄公案、包公案等传奇故事,听完之后还琢磨,如何寻觅蛛丝马迹,如何让凶手绳之以法等等,在刑部验案子时,颇有心得。 只可惜到了景熙帝末年,文官权越重,武官越发地位轻微,重文轻武越演越烈,侯少云也就渐渐收敛了锋芒,在大理寺内过上了按部就班,混吃等死的日子…… “侯卿。侯卿!”梁志超两声招呼,把侯少云从沉思中拉回来,忙深深作揖:“梁大人,方才走神片刻,请见谅。” 梁志超说:“侯卿可是烦恼此案该如何作判?” 侯少云:“……” 不等他回答,梁志超说:“既有宗人府督办,自是替大理寺撑腰的。侯卿不必过虑,秉公办理即可。” 侯少云笑道:“有王爷和梁大人在,下官自是无后顾之忧的。只是这宗人府的分寸拿捏把握,下官斗胆请教一下大人……对于这样的事儿,是罚禁足闭门思过呢,还是罚俸?如果是罚俸的话,是半年还是一年,比较合适?” 怪怪地看了侯少云一眼,梁志超又笑了,“侯卿您这是在试探呢?行吧,我这儿正好也能给侯卿您交个实底儿。猫小公爷这事儿,虽然没有伤害到人命,但影响极坏。贼猫盗窃,周围邻居街坊也都传开了,要只是罚俸,他一年200石粮食,还不如他的贼猫出去一回,能顶什么用?” 侯少云说:“那就是禁足了?” 梁志超摇头:“您觉得,给猫淬毒,险些伤了五条性命,只是禁足,够吗?” 侯少云道:“梁大人,别跟下官弯弯绕了……说好的实底儿呢?” 梁志超说:“就,该怎么罚怎么罚好了!” 话说到这上头,精熟《大顺律例》的侯少云心里有底了,说:“行。这件事交给我了。” 等上了公堂,侯少云居中而坐,成甯在左,梁志超在右。 猫老娘和猫小公爷上来了,倒是平静了。猫小公爷三跪九磕,爬起来之后,还涎着脸问:“皇兄,我的腿好酸,能不能赏把椅子坐?” 成甯本纹风不动,猫小公爷又说了一遍,这次底气明显没那么足了。 成甯才抬起眼睛说:“皇兄?谁是你的皇兄?” 猫小公爷一窒息,猫老娘说:“子睿,你现在当了摄政王,翻脸不认人了不是。按着辈分,你得喊我们家耿老亲王一声伯父,我这个小孩儿,四十岁才得了,老来子。正儿八经年纪小辈分大,喊你一声皇兄也不为过啊。” 成甯说:“呵呵。” 猫老娘老脸一红,继续舔着脸说:“难道我说得没道理吗?都是同宗的,也就是你从龙有功,不能丢下咱们穷亲戚不管。” 哇,这一套倚老卖老手艺用得如斯纯熟,饶是当过和头先生的梁志超,都不由得背上出了一层白毛汗——这是乡间泼妇那一套啊!摄政王是骑马打仗的,再往前还是京城才子,文成武德不必说,唯独是这套——他吃得消吗? 梁志超尚且捏一把汗,就更甭提侯少云了,没想到猫老娘上来就是脱了裤子打老虎,又不要脸又不要命的。 侯卿后背上干了的没多久的官服,又开始被冷汗浸透。 第1041章 洗掉毒性,原猫奉还 第1041章洗掉毒性,原猫奉还 原以为成甯会雷霆震怒,没想到,等到他开口,却是和风细雨? 他说:“耿氏说得不错,和已经薨了的耿王爷是亲兄弟,论辈分是比我还要老的了。不过既然说到了耿王爷,那么当年耿家谋反一事儿,是不是可以先出来说道说道?没想到啊,今时今日,还找到了个漏网之鱼……梁大人,您是宗人令,这宗室谋反……该做如何判处?” 梁志强毫不犹豫地说:“宗室谋反,该判斩立决。” 猫老娘脸色“刷”的一下,变绿了!结结巴巴地说:“这这……都老黄历的事儿了,我们家什么都不知道的啊!” 成甯微笑着说:“那要不然,这些辈分什么的,咱们从头论起?” 猫老娘缩了缩脖子,嘀咕道:“好……” 失去了最大的依仗,猫小公爷只能老实跪着。 得了成甯刚才那一吓,侯少云也终于把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开始宣读判词,包括各种呈堂证供等等。曾经暗无天日的大理寺,此刻才重新有了阳光重现的意思! 侯少云说:“……此有宗室辅国将军茅石川,纵猫盗窃,财物甚巨。刑部及大理寺抓捕之时,茅某拒不伏法,令猫伤人,猫抓伤者垂死有五。情况属实,案件交由大理寺于建元元年八月二十三日审判,拟判茅石川重杖五十,罚俸三年,圈禁三年。并宗人令一并画押签字。如上。” 猫小公爷“嗷”的一嗓子,“要打我?你凭什么打我!不就是让我家猫儿叼了仨瓜俩枣吗?凭什么打我!” 成甯淡声道:“就凭我看你不顺眼。” 猫小公爷也是被宠坏了,直着脖子喊:“你看我不顺眼?你今儿个才第一次见我!” 成甯说:“加五十棍。” 猫小公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成甯说:“再加五十。” 猫老娘“扑通”跪在公堂前面,拍着地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起来:“天杀的要灭我孤儿寡妇啊,可怜我寡娘带儿子,我儿子三岁那年高烧没退哼哼唧唧的还要吃我的奶啊,我的x头都被咬破了,用血喂大的我儿子。我们祖上也是跟着太祖皇上骑马打天下下来的,到如今被过桥抽板,煮熟了兔子不要狗了,这些数典忘宗的狗东西是那山上的八哥鸟儿专逮咱们这些软柿子捏啊……” 句句不带脏字,侮辱性倒是很强,公堂上有一个算一个的,脸色都变得贼难看。 成甯倒是表情丝毫欠奉,只是用食指轻轻叩着椅子扶手:“加一百。耿氏言行不当,有失宗室体面,另罚杖五十。” 猫老娘愣住了,忽然跳起来,想要撒泼。 而成甯的脸也在这一刻,“刷”的板了起来! 梁志强飞快跳起,指着猫老娘和猫小公爷喊道:“御前侍卫,拿下这对母子,原地发落!” 侍卫们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了,这对母子忒大胆,竟敢当众侮辱摄政王,听见梁志超命令,飞快地答应着,一顿饿虎扑食般把这俩拖了下去,掐着手段力气的把他们揍足三百下。 又因成甯没有下令弄死他们,是要罚活罪了,这些手段老到的侍卫们也就恰好给猫小公爷母子留着一口气,麻溜利索的送走。 …… 三日后,大理寺的院子里。 叶斐然提着竹笼子,里头那黑猫眼瞅着胖了一圈,眯眯叫着,乖巧得不得了。她打开竹笼子的门,放出了那猫,递了两根小鱼干在地上,黑猫低着头,一点一点地从笼子里走出来,凑到那小鱼干前面,伸出红红的舌头,把那小鱼干舔进嘴巴里。 如果有人留意着,就会发现那黑猫原本透着鬼气的绿油油眼睛,如今变得很是平和。 叶斐然轻轻撸一把那猫,拍了拍它的屁股:“去吧。” …… 被揍得皮开肉绽的,躺在家里,猫小公爷坐都坐不起来,只能见天儿的在春凳上趴着。看到墙头跃下一只黑猫,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宝贝儿,喜得直叫:“魅影,你回来了!” 那黑猫通人性似的,跃到他面前。猫小公爷伸手过去,从头到脚一遍撸,脸色微变:“魅影,你为什么变得那么软?” 毛色溜光水滑,眼神柔和,身子胖了两圈的魅影,眯眯叫着,神态慵懒。 娴熟地伸手到魅影的肉垫子上,轻轻一捏,猫爪尖儿露出来,漂亮的粉色…… 猫小公爷脸色变了:“你的毒!” 魅影的爪子上用毒水洗过,应该呈现铁青色才对,如今那毒性却不知道被谁洗掉了,粉粉的,特别粉嫩可爱。但是看在猫小公爷眼中,那是生生看得两眼赤痛! 一下子用力过度,捏痛了魅影,魅影“喵”的一声悲鸣起来! “他们竟然洗掉了你身上的毒!”猫小公爷悲愤地喊道,“魅影,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 他抄起手边削水果用的刀子,狠狠一刀刺向了魅影! 魅影“喵呜”悲鸣着,嗖的一下,挠破了猫小公爷的手背。趁着他吃痛的功夫,魅影已经跳到了墙头。 “死猫,你给我回来——回来!!”猫小公爷凄厉的喊声在院子里回荡着! …… 叶斐然在屋子里画图,院子传来阵阵忙乱的声音。苏氏领着几个丫鬟和媳妇子,跑来跑去的,实在是吵得她没法儿安静了,忍不住把笔丢一边去,“哐当”推开窗户,“娘,你们在吵吵什么呢?” 苏氏说:“二丫,吵到你啦?真是对不起啊。可家里闹老鼠了,没辙……这快要开始冬储菜了。要是被老鼠啃了我们的冬储白菜,那可就麻烦了!” 叶斐然感受了一下那刺骨寒风,笑出声了:“娘,你唬啥呢。这天气哪儿来的老鼠?我们又不是在琼州,一年只好冷个十天半个月的!” 苏氏说:“可是刚才我确实听见灶屋里有老鼠的吱吱叫啊!” 自家老娘一脸认真,深知她是不会说谎的老实人,叶斐然不由得也有点儿怀疑,收了东西,“我来看看?” 第1042章 谁在耍心计 第1042章谁在耍心计? 跑到外面跟家里人到处一找。也用不着跑远,居然就在自家屋子抄手回廊墙根下就发现了——老鼠屎! 叶斐然突了眼:“哟呵,这老鼠……是耐寒品种不是?” “夫人。”春分说,“现在说冷其实也还没有太冷,正是这些鼠类活跃的最后时分。说不定是我们家里库房存储的粮食太多了,把这些老鼠引来了。下个捕鼠夹子就行了。” 叶斐然说:“行吧,依你们。但是下夹子要注意些,别伤到人了。” 春分笑着说:“夫人你放心,我理会得。” 没想到春分和立夏都是下捕鼠夹的好手,但更没想到,这回闹的老鼠,竟是精似鬼。第二天一大早,叶斐然特意起了个早,跑去观察捕鼠夹。那老鼠把做饵的猪油渣给吃了,剩下半截绳子在夹子外面吊着,活脱脱就是嘲笑叶斐然! 叶斐然勃然大怒:“好你个秃尾畜生,姑奶奶跟你拼了!” 她跑进屋子里,开始弄复合式捕鼠夹的图纸,没有留意成甯走了进来,还憋着一脸坏笑。俯首低头看着她,成甯说:“谁一大早的,气到我们二丫啦?” 叶斐然头也不抬道:“闹老鼠了!把我们捕鼠夹上的诱饵全吃了!我就特么不信我这个老鼠夹子抓不住它……” 看着那些复杂的图样和道道,成甯还真蛮佩服她的,小宝贝儿的脑瓜子,着实聪明。 他看着叶斐然说:“你就没想过,现在天气都冷了,柿子都快掉完了,怎么还闹老鼠呢?这地方又不是琼州,一年四季老鼠撒欢儿跑的。” “相公,你说的话怎么跟娘一模一样啊?”叶斐然说,“我先头也不信啊。这不是有老鼠屎么,眼见为实啊。” 成甯说:“有时候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啊。说不定作妖的不是老鼠精,是一只贼猫呢。” 叶斐然再听不出这话里有话,那就是个二傻子。 她仰起脸,看着成甯:“相公,此话何解?” 成甯一直背着手,这时候亮出来,他的手上捏着一只黑猫的后颈皮,晃悠晃悠的。那黑猫皮毛油光水滑,绿油油的眼睛眯着,发出咪咪叫声。 叶斐然大惊失色:“它是猫小公爷的贼猫?” 成甯说:“恐怕是被主人撵出来了,成了流浪猫。这猫可真的成了精了,我昨晚起夜的时候,发现它在叼老鼠屎进我们家,顺道还把捕鼠夹上挂着的饵食给吃了。它这是寻思着,等我们对老鼠没有办法的时候,它出来做救世主?这小东西,身子骨被废了,那一身调理出来揣摩主人的小心思儿,倒是通了人性一般,成了精了啊。你说对不对,贼猫?” 魅影喵呜喵呜地叫着,嗓门儿变了。 成甯把它放在地上,魅影就那么坐着,抬着头,继续喵呜喵呜的叫。 叶斐然说:“猫小公爷不要你了?因为我把你的身子骨给废掉,还洗掉了你身上的毒,对不对?” 魅影继续喵呜喵呜。 成甯说:“它这是承认了。怎么样,要不要留下这玩意儿?” 魅影那绿油油的眼神一闪,很是可怜,竟然还伸出两只爪子,似乎在合拾跪拜。叶斐然心一软,说:“你会抓老鼠吗?” 魅影放下双爪,纵身跳上窗台,没入夜色中。 约莫一炷香后,它又回来了,嘴里叼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大老鼠。 眼瞅着魅影就要把那老鼠放到自己膝盖上,献宝似的,叶斐然忙指着自己跟前一尺远的地板,说:“放那里就行。行了,你可以留下来了。不过我家不养吃闲饭的,所以你得好好抓老鼠,好好守着我们家,知道吗?” 魅影喵呜喵呜叫着,走到暖和的地方,躺下来,尾巴尖儿一摇一晃的,眼睛盯着叶斐然和成甯,好像在问:“我能睡这儿吗?” 叶斐然说:“这贼猫真的是通了人性的……好吧,我们该给你取个名字了。唔,阿黑已经被我们家的狗子用了,要不然,就叫你小黑?” 魅影:“喵呜!!” 站了起来,背毛竖起。 成甯说:“我听猫小公爷叫过它的名字,名唤魅影。” 叶斐然说:“好吧,那就还是叫你魅影了。但你之前做了很多错事,偷了很多东西……好啦,我知道你也不想的。所以,京城里很多人不待见你。你既然来到我们这里,也用了这许多的心思,想来是找不到别的容身之处的了。所以,你在这儿乖乖呆着,别出门,别乱逛,不然被人打死了我可救不了你。” 魅影重新躺了下来,脸埋在双爪中间,耳朵耷拉下,好像在反思和认错一般。 成甯说:“还是我们二丫善良。” 叶斐然说:“它也是可怜的。猫小公爷就把它当成工具,根本就不是真正喜欢猫的。把他们狠狠教训一顿,是便宜他们了。” “你看着吧,这还是个开始。”成甯扳着手指头说,“耿太妃一次,猫小公爷一次,这是两次宗室闹幺蛾子了。随着天下太平,又是年末聚会应酬多的时候,怕是还得作妖。” 叶斐然一听,就有些担忧,抓着成甯衣袖说:“那可麻烦。我们还得想办法恢复国力的呢。谁有空去跟那些河里洗煤闲得慌的宗室挑事儿啊。要不然,干脆给点事他们做得了。现在我们不是缺人得很吗?让他们去干活啊,去领差事啊。不稀罕钱的话,就给他们出名好了!” 她是急了眼了,成甯忙起来就不回家,成甯不回家……她找谁玩去? 成甯愣住:“二丫,你不是不干涉朝政的吗?” 叶斐然也愣住:“我啥时候这么说过?” “唔,大概就是小虞登基那天?”成甯背着手,陷入回忆中,“你很认真把我拉到走廊后面,就这么样,凑到我耳边,轻声说,自古牝鸡司晨不吉利,虽然你是小虞的娘,但名字上还是摄政王妃。所以除了给小虞娶媳妇之外,别的事儿一概不操心,做个闲散王妃……嗯,说完之后,亲也不亲我一个,提着裙子跑了。” 叶斐然老脸通红,听明白了成甯的意思。 第1043章 猫饼啥也看不到啦 第1043章猫饼啥也看不到啦 叶斐然垂着眼睛,娇嗔:“相公,你是因为我没有,嗯,怀恨在心?” 成甯飞快地说:“我不是我没有。” 走近前来,蛇一样柔软的小手缠上成甯脖子,踮起脚尖,凑到他脖子处轻轻啄了啄,男人主动热烈地圈着她的腰,叶斐然用脸蛋在成甯肩窝处滚来滚去的,“这样够补偿了吗?” 男人垂下眼睛,嘶哑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意:“这还差不多。” 魅影把猫脸伸进肚皮下,卷成一猫饼,“喵呜——” 人家啥也看不到啦——喵呜—— …… 京城的天冷得特别快,也就抬脚进了九月的功夫,那寒风嗖嗖的,身子弱点儿的老人家,就把棉袄穿起来了。 摄政王府沿袭着子爵府的面积,没有扩大,内里却是倒腾着升级了好几倍。五进的院子,外面一进是前花园及演武厅、书房等男人活动的场所,一色的大气轩宏。二进是男女主人起居燕坐之处。 大灶屋也在二进处,盘了四眼灶,另专门有三眼小灶专司小炒。灶屋旁边,是新盖的烤炉房,古代烤炉体积庞大,为了方便操作,叶斐然索性参考面包房的格局,做了个烤炉房,另盘了个小灶,一应白案活儿都在烤炉房里做得。 光是这两处所在,就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份儿。 三进到五进,都是后宅生活的地方,新盘的地龙暖房自不必说,烟道布置合理,一把柴禾两铲子煤能暖一晚上。在四进的后书房及花园子里,叶斐然还盘了个暖房,用来培育珍奇草药和花花草草,雇了个花娘来打理,专供赏玩。 她从空间里拿出奇花异草的种子,谎称在别处机缘巧合而得,让花娘啧啧称奇。 这一年重阳佳节,正是玉桂飘香,满城金甲的时候。 时局安定下来,到西山礼佛上香的人也多了。 叶天宇整日傻乎乎的,苏氏自想要带着儿子去拜一下菩萨,求个菩萨保佑,让儿子早日恢复正常。她去找叶斐然说:“二丫,我被那两个丫头吵得受不了了,到西山走走,也好得两日安静。你说好不好?” 叶斐然答应得很爽快:“行啊。” 转念想了想:“她们现在吵什么?” 苏氏说:“明萱每天和我一起做活,那是极好的。那个土匪丫头却是胡闹顽劣得很,成天上蹿下跳的,今天长乐把她带去他们家里玩儿,我才算得了半日清静……” 叶斐然听见了,就说:“那行吧。我安排一下。” 苏氏高兴地说:“什么时候可以动身?” 叶斐然说:“今天肯定是不行了,要不然就初九正日呗。明天让灶上的人做一些饼干、面包并点心等带着去吃。赏玩个半日回来,也就够了。” 苏氏说:“这个好。就这么办,横竖后天就初九了。对了,可别动用你那些王妃仪仗啊,真的是繁文缛节,烦都烦死了。” 如今苏氏也懂得用一两个半通不通的成语了,叶斐然深表感慨,娘亲这也是每日脱胎换骨中啊。 她笑着一叠连声的答应:“是是是,知道知道知道。娘,要不然你去准备后天吃的用的吧?还有要奉神的供品什么的……前儿个我看你绣的那个观音像就很好,难为你怎么绣出这么多不同的白色来,看起来圣洁得不得了。要不然,就挑了那帕子去做供品如何?” 一行说,一行还真的勾起了苏氏的思考,苏氏说:“可以啊。但是我这边还有十几针没有收尾呢。我这就去弄好。还有吃的,你想吃什么?娘也给你做去。是要吃你喜欢的牛油曲奇呢,还是吃肉馅儿大包子?” 母女两个商量已定,苏氏自去烤炉房亲自忙活去了,叶斐然自个儿换了装束,带上春分,去了万府。 …… 万家堂口离摄政王府也不远,那地名叫做“菜田胡同”。 院子新拾掇过,铁灰的双层砖墙,玄色的瓦,新漆起的木门,散发着桐油的味道。当门高悬“万家堂口”四个大字,正中悬五帝钱,门前七星毯,可见得就是玄门中人。 堂口气派,就连门口的那截青石板路,来往三十余丈,都清扫得片尘不染。 一般来说,京城商户打开门来做生意,也就讲究门前三包。清晨把木板子门一起了,派了学徒拿了扫帚簸箕,把门前的垃圾落叶什么的一扫,隔三差五的,拿水洗洗地板,不至于让来往行人满脚泥尘,甚至踩一脚狗屎来个满脚黄金,那就很能得人比个大拇哥了。 轮到人精万江珧身上,却是把那十五个小徒弟,五个一队的轮值,把大半条马路先扫再洗,清理得能用舌头舔。那些走进了这菜田胡同的爷们儿大姑娘小媳妇,走在这清洁溜溜的地板上,谁不是神清气爽?再知道了这是万家堂口那些小徒弟儿做的好事,走过那万家堂口的大门时,哪怕不光顾这儿的生意,也多了几分敬畏和亲近。 叶斐然来到万家堂口,春分叩响了门环。 一个穿着红衣服,双丫辫子的小丫头,可巧就站在门后面,打开门一看,顿时眼睛发亮:“王妃娘娘来了,王妃娘娘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左一右,两男两女四个小徒弟,分成两列站好:“王妃娘娘到——” 随着清亮打脆的童声,万江珧从屋子里走出来,冲着叶斐然行了个江湖大礼:“娘娘吉祥,娘娘大驾光临,草民有失远迎,请移莲步!” 叶斐然笑着说:“得了,都不外人,别闹虚的。我就是来看看,长乐在干什么?还有,闻月亮也来了?没闹着你吧?” 万江珧笑道:“她们都在后面呢,嘀咕老半天了,连我都不许进去。这不刚把我撵出来嘛。可能,娘娘您过去又不一样待遇了?” 叶斐然说:“这么神秘?我看看。” 她走到了二进院子里,跨过月洞门,除了迎客那四个小徒弟,剩下的十个分成两排,都在此地来回窜着,细细一看,脚底下走的是五五梅花之数。他们估计练了有一阵子了,九月的天,脑门子上全是汗。 薛长乐和闻月亮两个站在屋檐下,面对面站着,手上却各有兵器? 春分正想要叫唤,却被叶斐然举手阻止,她低声说:“别吵,她们在喂招呢。” 第1044章 闻家三十六针 第1044章闻家三十六针 俗话说高手过招只差在毫厘之间,薛长乐和闻月亮就是如此…… “不对啊,夫人,这明明是薛姐姐在吊打闻月亮。” 叶斐然老脸一红,若无其事道:“我说的高手过招是在毫厘之间,但单方面吊打可以参见这儿……嗯,闻月亮倒是挺彪悍的,胆气壮啊。不愧是山贼的女儿,她爹被招安之后表现良好。这闺女也就成了我们手头的人质了?” 惊心动魄地看着走廊下俩人喂招,眼珠子随着那两团人影转悠着,春分说:“这位闻姑娘如此有来头的吗?” 叶斐然说:“嗯。” 等两个人停下,叶斐然大力拍手鼓掌叫好。 薛长乐说:“夫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叶斐然说:“没有什么风,我就是听娘说,闻姑娘来了,就来看一眼。难得长乐你告假,为什么不和万掌柜张罗成亲的事儿,在这边教徒弟呢?” 脸上微微泛起两片绯红,薛长乐说:“成亲的事儿有什么好张罗的,还是教徒弟好玩。他们都可聪明了,我寻思着,先打两年基本功,等把腰腿练好了,再懂一些粗浅内功,然后就好学各自看家的手艺了。” 这是江湖人的套路,叶斐然就不懂了。她笑道:“反正你们练好了的忠义之才,记得往军营或者王府里送就好。我们大顺的未来,可都看他们呢。” “夫人你总是这么会说话……”薛长乐很高兴。 叶斐然说:“来到来了,不请我喝杯茶?” 薛长乐说:“要得的。请里面上座。” 她把叶斐然引到堂屋中坐下。 万家堂口,说白了,是给人看阴阳宅、测字算卦做的营生,但是玄门正宗,正气凛然,点到为止,倒是不会担心遭到五弊三缺的惩罚。 寻常阴阳先生,也就是在闹市中开个堂口,上面陈设了香案。有人来问,或请仙,或问米,或扶乩。而万家这边,却是清清静静的,仅仅供奉“天、地”二字罢了。平日却是把镶玉、镶金、镶银的二寸长小牌子,按价发卖给需要的主顾。等主顾有事的时候,以牌为记,预约日子,如此两家方便清静。 近日万江珧无事,就去看小徒弟们坐蒲团练静功去了。 屋子里,焚香煮茶,倒是一番雅兴。叶斐然呷了一小口茶,笑道:“这是南边的金骏眉。在北方倒是少见。” 薛长乐说:“万江珧也是南边人,祖上来了北方。他习惯歇午,口味清淡,喜鲜爱甜,倒是跟我们是一路人。” 叶斐然促狭地眨眨眼睛:“厉害啊,这般了如指掌了。这是情投意合啦?” 薛长乐一跺脚:“夫人!” 这位大姐,难得害羞,叶斐然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闻月亮被晾在一边,叶斐然冷不丁转向她:“闻姑娘,你又为何来到此处?” 闻月亮说:“难道我不能来吗?” 叶斐然说:“我这边的意思是你如果可以天天来更好呢。” 闻月亮一愣,她也不笨,明白了叶斐然的意思,说:“你这是想要打发我走吗?我告诉你,没门!” “我已经不止一次说过了,婚姻大事不能儿戏。”叶斐然说,“你一路缠着来京城,可知道你父亲已经接受了朝廷招安?” 闻月亮愕然道:“什么?我爹招安了?” 叶斐然说;“你来到京城……知道的,是你主动跟来。不知道的,比如你爹,以为你被朝廷抓了做人质。忙不迭的就接受了招安。不过也好,免了项将军刀兵之劳,更饶了你老父一颗颈上人头……” 话音未落,“呼”的一下,迎面飞来一杯子,叶斐然侧了侧头,那杯子贴着她耳边飞了过去,“哐当”在墙上撞得粉碎!还带着暖意的茶水,洒了叶斐然半张脸! 叶斐然擦了擦脸,不气不恼的,身边的薛长乐却霍地站起来,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闻月亮说:“叶斐然,你敢用我来要挟我爹?” “我可没这样做。”叶斐然坦然道,“相反,我还很好心地告诉了你爹现在过得很好……” 闻月亮抄起杯子,又要扔叶斐然,被薛长乐一挥剑,杯子从中间削成两半,掉在地上。 “闻月亮,别以为我对你手下留情,你就能蹬鼻子上脸!”薛长乐冷声道。 闻月亮心口急剧起伏,一跺脚,往门外跑:“我要回营山找我爹爹去!” 叶斐然微笑,轻轻摆手,用嘴巴说:“走好不送。” 结果还没有跑到门口,闻月亮转身回来:“不行,我要带叶天宇一起走!” 叶斐然:“……” 你对我弟,真是痴心一片啊。 叶斐然说:“行吧。你这么执着的话,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是怎么想和叶天宇一起的?” 闻月亮一怔。 “你爹那事儿,我刚才跟你闹着玩的。”叶斐然说,“但是你体会到了吧?担心父母的那种感情……月亮姑娘,你住进我家的这段日子里,我娘虽然不说,但也是很困扰的。然后,我和天宇担心娘的心情,和你刚才一模一样。你是个好女子,我们家非常感激你救了我弟弟性命。然而他早就和崔明萱订了婚,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件事,是我们家亏欠了你的。请你离开我弟弟,我叶斐然记下了这份人情,答应为你办一件事,无论是什么都可以,话放在这里,请闻姑娘高抬贵手!” 说完,她整肃了衣裙,端坐如仪,给闻月亮行了个标准的凤凰三点头大礼。 闻月亮傻眼了,所有人都傻眼了。 闻月亮喃喃道:“你干什么啊……” 叶斐然一言不发,身子如泥雕木塑。 闻月亮的眼泪,“刷”的就掉下来了:“你不要逼我好吗?叶天宇他喜欢我,喜欢我啊!” “请你成全!”叶斐然低着头,眼睛平视着地板,说,“把天宇身上的‘闻家三十六针’拔出,恢复他的记忆,届时再作定夺!” 薛长乐大惊失色:“什么?” 霍地回过头,怒视闻月亮:“妖妇,你好歹毒!” 第1045章 爱他爱到伤害他 第1045章爱他爱到伤害他 江湖上大凡能够扬名立万的人物,多有一两手绝活儿。能够在天下大乱的时候,拉起一支响马,在营山、辽东一带横行霸道的闻砍刀更加如此。表面看来,他是使一双砍刀,在马背上讨活的。遇到人马,闻砍刀总是一马当先,双手擎刀,等他飞掠而过,敌人早就已经身首异处,那豪横勇猛,令人闻风丧胆! 实际上,他另有一手细巧活儿,是一门暗器,名叫闻家三十六针。用细如牛毛,长不逾寸的金针刺入穴道,夺人神魄,控制心智。响马帮子捉到一些值钱的活肉票,也有爱财逾命的,咬死不乐意说出自己那些压箱底的金银细软放哪儿。这种时候,严刑拷打拿捏不好分寸把人给打坏了,反而人财两失。这就轮到闻砍刀出场了,只需要用金针刺穴,控制了人的心智,自然就问啥答啥。到时候趁着月黑风高,到了那田埂地头祖坟圈里,把东西一挖,也不必杀伤人命,把那些活票放回去,倒算落了个积阴德! 闻月亮很是惊讶,看着叶斐然道:“你倒是知道得不少!” 叶斐然道:“我虽然不走江湖,但江湖上的事情……未必瞒得了我。我弟弟和你无仇无怨,也就请你放过了他。当是结场善缘了。” 闻月亮别过脸,躲开她澄澈诚恳的目光,倔强拒绝:“我不要。” 看不过眼了,薛长乐说:“闻月亮,你又不是心底恶毒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闻月亮涨红脸,身子摇晃着,只是咬紧了嘴唇不答。她的嘴唇,都被咬出血珠了!! 叶斐然轻声说:“因为喜欢……” 闻月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叶斐然。 叶斐然说:“你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绕过了所有弯弯绕绕,问得很有技巧。而且她相信,闻月亮能听懂。 用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的声音,闻月亮说:“那日我在那海东青落脚的悬崖上,把他的登山绳打断了,和他一起落在了悬崖下。他主动垫在我身子底下,人落在树丛里了,脚崴了,身子也受了伤。我本来想把他丢在森林里自生自灭得了,就自个儿回了山寨。” “他追上了我,在我要进山寨之前,拦了下来。还告诉我那山寨被敌人进犯了。我不信,他就进去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计,竟把我爹爹偷天换日了出来。他贼兮兮地看着我笑,那笑容得瑟得很,我觉得很讨厌,可是……可是心跳又很快。我爹爹到了附近的寨子去,叫了我叔来帮忙,杀回了寨子。把造反的第三把交椅的吴叔砍了。砍人的时候我不敢看,他就一直挡在我跟前。” “我当时心里想,就是他了。一辈子,我就认定他了。我服侍他养伤,一辈子没有做过这么低三下四的事情,可是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他却好几次在梦里,喊着几个名字,你的,娘的,还有崔明萱的……我心里不忿,从他嘴里掏出了马蕴乔的话,就用了三十六针,把他给刺傻了。反正我只要他留在我身边,是不是傻子,我压根不在乎,大不了我养他就是了。” 薛长乐只听得背脊阵阵发冷,看到闻月亮那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时,就更加感到毛骨悚然了。忍不住偷眼看叶斐然,夫人很是安静,瞧不出波澜来。 闻月亮说:“没想到他傻了之后,还口口声声叨叨着姐姐和马蕴乔。他倒是记得,马蕴乔是交代他去弄海东金脂的人!我们实在被闹不过,只得从了他,带着他来寻你……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叶斐然说:“既然这样,你也敢跟着我们进京?不怕迟早有一天东窗事发吗?” 闻月亮说:“我……我不怕。而且,崔明萱也松口了,愿意和我共事一夫。为什么你不答应让我们成婚?” “好。”叶斐然站起身,“如果你把闻家三十六针从天宇身上起出来,他还愿意和你在一起,那么我们家绝对没二话!”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叶天宇自己的事! …… 成甯见叶斐然愁眉不展的,坐在桌子前画图,对着图纸皱眉头;坐在灯前解数独,对着数独叹气。男人好生纳闷,悄悄走到屋外,召来某人一问,回到屋子里已有了计较:“还在为叶天宇的事情发愁?” 叶斐然说:“是啊。到底什么鬼糊涂烂账。” 成甯说:“那闻家三十六针什么时候拔出,可有定时间么?” 叶斐然说:“闻月亮说,在九九重阳当天,午时,在那见石不见土之地,用那有花无叶的彼岸花捣汁做药引,才可把金针全部引至穴道附近,彻底根除。我已经做了一番布置,等九九重阳到了西山上,自有计较。” 成甯说:“你素来有办法。” 可是叶斐然又是一声长叹。 男人心疼了,弯下腰,轻轻圈住她,在她耳畔呼吸炽热:“怎么了?一直在叹气,有什么为难的事儿吗?” “我真是想不懂,男人的见异思迁,难道是刻在骨子里的吗?”叶斐然说,“叶天宇那才多大点的人啊,就惹了一屁股风流债。把家里陷于不义……如果他选了崔小姐还好说,闻月亮那儿我自然有办法打发走。可是,如果真的要和闻月亮成亲,那我们怎么对得起崔小姐?” 成甯伸出手,抚平她皱得紧紧的眉毛,说:“你多少风浪都过来了,怎么为了这小子的事情愁成这样呢?” 叶斐然说:“是真的嘛……” “船到桥头自然直,他只是你弟弟,又不是你儿子。你不必操心太多。”成甯呵气如烈,渐渐不安分。 男人的手蛇一样滑过,叶斐然呼吸急促起来,徒劳躲闪着:“你摸哪儿呢。” 男人嘶声:“摸该摸的地方。” “只要他们还守着规矩,不逾越到我们这一步……怎么选,交给叶天宇吧。” “可是……” “没有可是了,来,时间宝贵。我们一刻值千金啊。” 他打横抱起叶斐然,吹灭了蜡烛。 第1046章 九月初九去登高 第1046章九月初九去登高 九月初九一大早,叶斐然一家人从家里出发,到了西山。 如何诓骗叶天宇出门这件事,叶斐然交给了成甯,反正成甯一定会有办法的,她也就不伤那个脑筋了。坐在马车上,她不免会想起从前会带上小虞,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如今小虞却成了九五之尊,做母亲的心情很是复杂。 胡思乱想,出城门的时候,冷不防周围有响动声,并且越来越烈。 叶斐然好奇心起,敲了敲车厢木板,召了成甯近前:“相公,外面什么声音在吵?” 成甯说:“是京城的百姓,看到了我们的马车,在喊道欢呼呢。” 所谓“喊道”,意思是指京城中一些行当里,有名有姓的角儿,能有绝活儿的能人等等,每逢盛会,比如登台唱曲,比如斗兽打擂,正主儿全身披挂了出门。就有些拥趸捧哏,站在道旁欢呼喝彩,被称为“喊道”。其中又分为正主自个儿掏腰包买了人在喊的“小喊道”,以及正儿八经名满京师了,自发来迎送的“大喊道”。 叶斐然感到新鲜,说:“相公,你是当官的,也有百姓喊道啊?这可稀奇了。” 成甯道:“也不关我事吧。反正我们走我们的路就是了。” 不兴奋不得瑟不忘形,这反应,很成甯了。 因有百姓来围观欢呼,又有人主动送时鲜水果,甚至开道的侍卫怀里,还被人硬塞了铜钱银角子什么的……车队行动就缓慢了下来。 行行重行行,一直出了城门,离了城郭处的人家,车队速度才又快起来,西山也近在眼前了。 满山红叶、黄叶,层林尽染,在没有片云的蓝天掩映下,格外动人。四下无人,叶斐然打起了车窗帘子,欣赏着那些红叶,赞叹不已:“还是北方的气候四季分明啊,真的是太美了!” 崔明萱说:“听我娘说,从前每到秋天,我爹就会带着一家大小,或到西山,或到三园五林,游玩赏景,设小宴,饮菊酒,尝秋栗,拆字猜枚,投壶射覆,无一不至,风雅无比。后来我爹被罢黜到琼州,九月九也必定登高,喝茱萸酒。如今我重新回到京城,却是物是人非了。” 说到这里,她不禁垂下眼皮,拿帕子拭了拭眼角。 叶斐然:“……” 她说:“明萱,你还挂念你家人么?” 崔明萱说:“我娘在乱军中投井自尽,幸亏我跟了你们家逃出来,才保住了一条命……哪儿还敢想从前呢。只不过今儿个话多了两句而已,二丫姐姐,如果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 叶斐然说:“没关系,我能够理解你。不过我还是得多说一句,人总得往前看,你还年轻呢。要是总记挂着从前,且不说人死不能复生,你靠着说从前的这点往事,能换来一口干馒头吃不?” 崔明萱脸一红,听出她言语里的不耐烦和挤兑之意,也知道这个未来大姑子从来是脚踏实地做事,不喜唉声叹气空悲切的,腹中就算有千般伤感万般委屈,也尽数收敛起来,不再表露了。 马车只能到西山脚下,如果要到最负盛名的菩萨庙中,就得步行。 叶斐然好久没有到郊外玩了,心情好得很,跟在成甯身后,叽叽喳喳的。要不是这年头男女授受不亲,妻子是绝对不允许挽着丈夫胳膊出现在外头的,她早就像现代小情侣那样,挽着成甯的胳膊走了。 就算这样,丫鬟们看在眼里,私底下也嘀嘀咕咕的,“夫人和王爷感情真好啊。” “王爷看着夫人那眼神,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摘下来嵌上去也不过如此呢。” “夫人成亲这么些年,一直膝下无子,王爷不介意。”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对,但是我真的很羡慕夫人……” 一双双闪闪亮的眼睛投向叶斐然,全都写满了“羡慕”俩字。 有一些说话过于大声的,叶斐然也听见了,心里甜丝丝的,嘴角不住上扬,眼睛又明又亮。苏氏看见了就对崔明萱说:“你姐姐这些年来,越发好看了。谁能想到她小时候是个傻子,还那么胖呢,站在那儿就跟一个球似的,胳膊啊腿上的肉,全都一圈一圈的往外跑。”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叶斐然猝不及防被老娘揭了短,跺脚道:“娘!你能不能别提那老黄历了!” 成甯笑着说:“二丫那时候虽然胖,却善良。有次小虞去打水,差点儿被水冲走。是二丫拉住了小虞的后领子把他拽回来的。就为了这件事,小虞一直跟我念叨着二丫好。小虞那孩子从小孤僻,能看入他眼内的可没两个。我才动了心思要娶二丫。” 大家听见,不免一番念佛、感叹。 叶斐然:“……” 原来,这是那傻姑娘前身,早早结下了善缘吗? 心思思潮起伏,直到成甯唤她,“菩萨庙到了,小心门槛。” 叶斐然才醒悟过来,然后脚底下一绊——“哎哟!” 胳膊弯处一紧,成甯把她抓了起来,扶正。叶斐然差点儿当众出丑,脑子还没缓过来,成甯温言道:“小心点。” 人就大步流星的,迈进去了。 大雄宝殿处,上香祭拜。 叶斐然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二丫,谢谢你结下的善缘,为我找到了这辈子的如意郎君。你的下半辈子,我会替你好好的活下去,照顾你的家人。请你在天之灵保佑我。” 祈祷完毕,三跪九磕,爬起来的时候,还拿出一一千两银子的官票,交给主持,买了一个长年香火经的牌位。 做着这一切的时候,叶斐然感觉到,有个胖胖的小姑娘在半空中,盯着自己微笑、点头。 她的心情轻松了很多。 苏氏奇怪地说:“二丫,你素来对这些也就是敷衍陪我们走个过场的,怎么今天如此诚心?” “没什么……”叶斐然说,“好日子来之不易,我感恩一下。” 连连点头,苏氏说:“说得有道理。当初在火山村那会儿……我做梦都不敢想,会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 不欲多谈那些过往,又不是忆苦思甜大会,叶斐然看着薛长东兄妹俩站在寺庙第二进月亮门处冲自己招手,就说:“娘,是时候了。我们把天宇带过去吧。” 拔出闻家三十六针的时辰到了。 第1047章 谁家菊下谁装逼 第1047章谁家菊下谁装逼 关于叶天宇失忆的真相,叶斐然没有如实告诉苏氏。除了担心,苏氏做不出任何事来,反而会平添她对闻月亮的嗔怪。 她只是简单地对苏氏说,闻月亮有法子治叶天宇。别的事情,也不用苏氏问了。 正因如此,当叶斐然看到苏氏一直亦步亦趋地来到月亮门后时,徒然升起一股不落忍:“娘,你回去吧。天宇没事的。” 苏氏眼巴巴地看着儿子的背影:“天宇……” 成甯说:“娘,你到前面歇着吧。有我呢。” 苏氏很干脆地说:“阿成,那娘这就去歇着了。” 叶斐然:“……” 众人:“……” 苏氏去歇着了,叶斐然好胜心起,很不服气:“什么嘛!意思是我不可靠?凭什么娘听你的,不听我的!!凭什么!!” 成甯:“呵呵。你说呢?” 众人:“噗……” 随着相处日子长了,大家发现摄政王大人,不说话的时候冷美人,美则美矣奈何渗人。也就盼望这他老人家能够有冰山融化的一天。但后来成甯说话多了,那一张嘴巴,就跟淬过砒霜似的。 叶斐然跟着成甯,进了屋子。 这个厢房之前布置过,进屋不过三步,又是一个月洞门。一看就知道,这地方明显就是外头小里面大的葫芦布局。月洞门用细细的珠帘子当着,看不清楚里间做了什么布置。 成甯说:“二丫,你在这儿等着就好。里面只需要有我、东哥和闻月亮就行了。” 叶斐然说:“信得过闻月亮吗?” 成甯说:“信得过的。” “那姑娘年纪虽然小,却阴险狡诈得很。为了把天宇留在身边,竟做得出下针害人的事……”叶斐然担忧不已,“相公,你和东哥一会儿需要运动拔针,千万小心别被她暗算了。” 成甯说:“这件事由不得她。她爹如今就在山脚下的土地庙里,等着逮她回去呢。” 叶斐然才知道,原来成甯这只老狐狸,又下了连环套…… 珠帘子里头,有人影轻轻移动,躺下,还传来似有若无的草药汁的气味。成甯在她额头处轻轻一吻,说:“我们开始了。” 叶斐然点点头,成甯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 在葫芦厢房外间坐着,终究无聊,就算空间里藏着无数打发时间的玩意儿,有薛长乐和春分两双眼睛盯着,叶斐然也不能进去。 “夫人,好无聊呢?要不然聊聊天呀。”春分和薛长乐正在轻声说笑着,看到叶斐然无聊,招招手,“你看,外面的菊花开得好美呢。” 叶斐然好奇之下,凑了过去,果然透过窗户的一条缝,看到屋子后面两株菊花,一黄一白,寒香扑鼻,开得极为灿烂。 叶斐然轻声念道:“数去更无君傲世,看来惟有我知音。” 春分好奇地看着她,“夫人,你念叨个啥啊?” 叶斐然说:“两句菊花诗。” “夫人好厉害。会算数,会画画,还会念诗!”春分星星眼道,“夫人真真儿是个才女呢!” 渐渐说话声音大起来了,叶斐然忙竖起手指挡在唇上:“嘘,别吵到大人了!” 薛长乐说,“我们到外面等着也一样的。” 她轻功俊,走在前面,把门轻轻开了,让叶斐然和春分通过去之后,又关上,半点不带惊动屋里人的。叶斐然立刻绕到屋后去看菊花。 春分说:“夫人,你那两句诗,我越听越觉得有味道。真的是太厉害了,你怎么想得出来的?我说,从前的李寡妇啊,什么的,个个都不及夫人有才华!” 叶斐然说:“赶紧别胡说了。这是别人写出来,我记在心里罢了,可不是我现做的诗。而且我也从来不是什么才女,也就是喜欢瞎研究罢了。” 薛长乐道:“可见夫人虚怀若谷了。别人有点儿半瓶水,就晃荡得不行不行的。夫人赤手空拳打拼到现在,却一个劲的谦虚。不过夫人,有时候过于谦虚也不见得是好事,会被人看低的。我现在就听到好些人说,摄政王妃是泥腿子,上不得台面。还说从前在琼州的时候,做过生意,卖过大白菜,是个见钱眼开的货,攀不上京城里的好亲事。连带着皇上也不好娶皇后呢。” 叶斐然挑起一边眉毛,说:“有这种话?” “那边是何人喧哗,打扰我家主人清静?” 一声高喝,惊动了三女,叶斐然看过去,是一名青衣书童。那书童身上穿着的青衣看着平平无奇,仔细看看,却有不少暗纹织造,竟是极其罕见的云锦? 云锦乃是虞郡特产,织云锦的织机就得一丈多高,要两个人一上一下,相对而坐,相互配合才能织出合格的云锦来。万一配合不当,这一匹云锦都得废掉。因织造不容易,产量极低,售价高昂,故民间又有“一寸云锦一寸金”的说法。 这谁家如此豪横,竟然把云锦穿到了不说负责捧砚、焚香、磨墨的书童身上? 青衣书童看见三个女人脸色都变了,还在自己那身衣服上扫来扫去,越发趾高气扬,不可一世:“让开让开!” 快步来到叶斐然面前,虚挤她到一边,手腕一翻,亮出一把小小药锄,在菊花根部挖出两个小坛子来。看起来,里面装的是水之类的东西。 春分说:“这谁家的小厮啊,怎么如此没礼貌?” 那书童白了春分一眼,说:“你们才没礼貌呢。在我家主人种的菊花前大声喧哗,唐突了美景!” 春分气白了脸,顿足道:“喂!你!” 争吵间,一名身穿青衣,头戴玉簪,肌肤雪白眼神如星,神情很是儒雅的男子,缓步来到廊下,低声呵道:“明德!” 书童应声回头,就好像狗子看到主人一般,哧溜一下跑了过去:“公子!您要的西山雪水,在这两本‘明月’名种菊根下养了七天,怕是已经去尽了雪水中的寒气,最适宜您带去和贵客煮茶了!就是这几名女子一直在喧哗,不知道对这些雪水……有没有影响?” 叶斐然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 第1048章 李寡妇的又又又……一个知己 第1048章李寡妇的又又又……一个知己 那叫明德的书童恼怒道:“那妇人你笑什么笑!看你会念两句诗,还以为你懂点儿礼数!” 叶斐然说:“我笑你们附庸风雅也没个完。这雪水新鲜的时候煮开了拿来泡茶,或者还能落个农夫山泉带点甜。装在瓦瓮子里密封了埋土里好几天,死水一潭,喝掉不拉肚子就阿弥陀佛了,还贵客,还去寒气,这是老太太的兜裆布,装逼呢。” 急得春分直拽叶斐然的裙角,低声道:“夫人,您瞎说什么大实话!” 季珩脸色红白绿黑紫的轮着转了好几转,说:“焚琴煮鹤,不懂风情。本公子跟你夏虫不可语冰。明德,我们走把。” 叶斐然说:“等等……” 边走边回过头来,得瑟地,明德笑着说:“这位夫人,别垂涎我们公子的美色,没话找话搭讪。这京城四下里挖空心思想要倒贴我们公子的大姑娘小媳妇,可多了去了!你也甭白费心思了!” 话音未落,明德跟前的季珩,闷哼一声,以极其优雅壮烈的姿势,单膝跪倒在地上。季珩脚下,一条突出地面不过半寸的木门槛,在走廊中央横过。 季珩双手支撑着地板,一头青丝散落,好险护着怀里的水罐子——护不住,那视为珍宝的、在菊花根下埋了七天七夜的西山雪水,洒了一地! 腐臭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公子!公子!”明德慌忙去搀起季珩,哭丧着脸说,“这、这水全洒了!” 春分和薛长乐捂着鼻子:“臭死了。” 季珩一张白净脸皮涨得要滴血! “你明明见到了,为何如此歹毒,看着我出丑?” 春分横眉怒目道:“我家夫人不是已经打算叫住你了吗!是你自己不注意,这会儿还反咬一口?” 薛长乐没春分那么会吵吵,但是暗暗握紧了拳头,脚下步子不丁不八的站好了位置,蓄势待发。 明德还想要吵,季珩阻止了他。 他拱了拱手,说:“既然如此,是我家童子无礼了。我们两便吧!” 叶斐然微笑挥了挥手:“再见!” 明德拾起那几个罐子,狠狠瞪了她们几个一眼,跟着季珩走了。那两个人走远之后,春分不服气道:“夫人,你也忒好说话了。那个童子说话如此难听,分明就是跟着他的主人没学好。开口闭口什么看中了谁啊之类的……要是传出去,会影响夫人闺誉的!难道我们这就绕过了他们吗?” 叶斐然说:“没必要。” 春分说:“怎么没有必要?” 叶斐然摇了摇头:“你以前少出门,没认出这两个人。长乐,你呢?” 春分迷茫地看向薛长乐,薛长乐缓缓点头:“见过数次,他就是李寡妇的……” 叶斐然说:“没错,是李寡妇从前的裙下之臣之一。我仿佛记得,是个卖药的。因样样都会一点,又样样都不突出,文采不及柳凌炀,武功不及律靖阳……所以,李寡妇也就把他视为备胎。没想到如今倒是遇见了。他对我的敌意,估计从此而来。” 薛长乐道:“李寡妇的余孽至今未消?” 叶斐然苦笑:“反正……仇敌宜解不宜结,他走了,我们也不必揪着不放了。就这样吧。” 只是,看着他们这些人装逼没边的样子,她心里着实不爽啊。 薛长乐看着季珩离开的方向,忽然虚握了拳头,挥舞了几下,“夫人,你放心!” 叶斐然奇道:“放心什么?” 薛长乐说:“如果大人知道了,一定会帮你出气的!” 认真的语气,让叶斐然很好笑,她说:“别幼稚了。这点儿小事,不值一提。” 春分却也很认真地说:“不是啊,夫人,这是真的。如果是大人在,一定不会让那些人抢白到夫人的。大人的嘴巴可厉害了,我前儿个听见大人跟前伺候的天庆说,大人在朝廷上,把个官儿怼得差点儿当场撞柱呢!” 叶斐然挑眉:“哦?” 春分比比划划道:“不过天庆说,那个管工部的官儿最后也没死成。因为大人几句话,又把他挤兑得不敢自杀了。所以大人的口才真的很好呢,让人活就活,让人死就死。天庆说,他半点不同情那个官儿,我们才打完仗多久啊,那些官儿就忙着跟朝廷要钱要粮要人修什么戏台子花园子了,不修还不行,大人就把他们给喷了一顿。这解恨!” “原来是这样吗?”在旁人嘴巴里听到对成甯的崇拜和赞许,叶斐然觉得挺自豪,还想多听一点,就勾着春分说,“天庆还说了什么大人别的事儿吗?” 春分还想要说什么,忽然之间,葫芦厢房那头的窗户“哐”的巨响,有人破窗而出! 薛长乐武功最好,眼神最利,惊叫:“天宇!闻月亮,放下叶天宇!” 闻月亮扛着昏迷不醒的叶天宇,只是回头看了她们一眼,一言不发,纵身就跃走!她的身材在女子里算是高挑的,但是叶天宇毕竟已经是十六七的少年郎了,身量已足,个头足足五尺四寸,比闻月亮高不少。但闻月亮扛着叶天宇,竟毫不费力一般。 紧紧咬在闻月亮身后,是薛长东,与此同时,薛长乐也跃上屋脊,逼近闻月亮。 叶斐然大喊:“放下叶天宇,你自己走!” 闻月亮深知薛氏兄妹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屋子里还有个武功更加高深的成甯,咬了咬嘴唇,把叶天宇猛地朝薛长东掷过去:“我还会再回来!” 薛长东把昏迷不醒的叶天宇接住,整个人在屋脊上连连退后,薛长乐帮了一把才站稳,“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叶斐然直奔屋里:“相公!” 成甯捂着心口,坐在地上,嘴角一缕鲜血:“畜生,我被暗算了!” 薛长东、薛长乐带着叶天宇下来。薛长东怒道:“那妖女让我们准备了曼陀罗花和曼珠沙华的汁液,原来不是为了拔出金针,而是为了趁着王爷不注意,暗算王爷,好带着叶天宇逃走!我们全都中计了!” 第1049章 冒险取针 第1049章冒险取针 叶斐然说:“怎么会这样?” 薛长东弯腰到成甯跟前,扶起成甯:“大人,你还好吧?” 成甯摆摆手:“我没事。” 说是没事,透着虚弱。 他说:“长东,带着二丫他们出去,开门窗,散尽那些曼陀罗的烟。” 薛长东说:“那女人好生狡猾,担心我们不会上当,竟然把制炼过的曼陀罗生膏子涂抹在香炉外面。等香炉一点,炉子受热,谁都不能幸免。她自个儿却事先服用了解药,浑然无事。就连王爷都着了道儿!” 说话间,春分和薛长乐已经打开了门窗。叶斐然给成甯把了脉,“没事,相公你内功深厚,这些生烟膏子只能让你行动稍为迟缓。多喝点儿热水排了汗出去就好。看来闻月亮也没指望能凭这些东西彻底制服你。” 成甯说:“没错,她只是想要争取那带走叶天宇的一息时间。却没想到你们会在屋子外面。” “说她莽也还真没错。”薛长东说,“可是,三爷怎么办?” 叶天宇还在昏迷着,眉头皱得紧紧的。刚才他们进了静室之中,闻月亮就又焚香又布阵的一番装神弄鬼。等成甯和薛长东坐下开始运动认穴的时候,闻月亮暴起发难,要说金针的位置,还真没有用过。 薛长乐说:“哥,你没有办法拔出金针么?” 薛长东摇头:“真没办法。” 叶斐然想了想,说:“用磁铁吸出来可以吗?” 成甯说:“你说吸铁石吗?我们早就想过了,那金针名字叫金针,实际上是一分精铁三分银,六分纯铜定分量,吸铁石对它无效。” 叶斐然低声道:“听起来,是在血液里释放铜离子导致的精神错乱?这样搞法,很快会死人啊。” 不得已,她说:“我来想办法取针。但是不方便给人看,你们都到外面去,相公也到外面去,多喝热水。” 成甯没想到自己也在被撵之列,愕然之下,正要开口说话,嘴巴里被叶斐然塞了一颗清香四溢的丸子。他下意识地咽了下去,只觉得丹田里一股清凉气息涌上,周身通泰,不可名状。 叶斐然从空间里捞了一颗薄荷丹给成甯吃了,这东西是她自己发明的,把薄荷、茴香、茅根等物打碎揉出了药汁,加上蜂蜜再制炼成丹。通窍提神醒脑,最最能够解除毒烟造成的头脑昏沉不清的症状。 反手把成甯推出月亮门外,关上门,叶斐然开始专心对付叶天宇。 探手进了乾坤袋,从空间里捞出一个仪器,面板上出现使用说明:“便携式ct,空间20级奖励,跨时代使用限制次数:3次。” 叶斐然喃喃地对叶天宇道:“你个臭小子,要不是看在原身份上,我才不舍得用我的好东西。” 用那比游戏手柄大不了多少的便携式ct在叶天宇身上一扫,那六六三十六根铜针的位置一览无余。叶斐然仗着自己记心好,把那铜针的位置记在脑子里,关掉了ct,开始上手取针…… 不得不说,闻家三十六针的施针手段果然有两下子。 取针难度极大……叶斐然用了空间的技术,还把镊子剪子手术缝纫线都用上了,小心翼翼用最小的切口微创取针…… 等到取完六六三十六枚闻家针之后,叶天宇几乎滴血未出,但,叶斐然却累出了一身大汗! “叮”,最后一根铜针落在准备好的细白瓷碟子里,还带着少许血迹。叶斐然擦擦脑门子上的汗珠,翻着白眼嚷:“好了!” 话音才落,整个人已经瘫软在地上! “夫人!” “二丫!” 闻声赶进来的众人,看到那画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成甯拦腰抱起叶斐然,薛长乐急道:“夫人怎么样了?” 摸了摸她的脖子脉搏,还有额头等地方,成甯说:“是累着了。我带她去厢房睡一觉就好。三少爷交给你们了,去让岳母和崔小姐来照顾他。” 薛长乐和薛长东答应了。 把叶斐然转移到了葫芦房旁边的厢房去,成甯听见她平稳的呼吸和微微鼾声,很是有点无语。 睡得真香。 眼光滑过桌子上静静安置的闻家三十六针,男人眸光底下闪过一抹闪烁。 …… 叶斐然这一觉睡得好舒服,连梦都不做一个,黑甜如蜜。 睡醒之后,看到窗外一片漆黑,天已经黑了。 一灯如豆,成甯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身上盖着被子,又软又暖。 叶斐然喊了一声:“相公……” 成甯睁开眼睛:“你醒了。” 很是温柔。 叶斐然心里暖暖的,小嘴泛起笑意,轻声说:“是啊。我睡了多长时间?” “大概有一个多时辰吧。”成甯说,“你睡得很香。” 叶斐然说:“是吗?” “嗯呢,都打呼噜了。” “……” 成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弯弯的嘴角,眼神戏谑。叶斐然臊眉耷眼地爬起来,说:“太累了……” “用奇妙的刀法,生生地把三十六支针取出来,仅仅流了一丁点儿的血。我刚才试想了一下,只怕是连我自己都难以做到……你却做到了。所以累点儿也应当的。” 叶斐然抬起眼睛看成甯,惊讶道:“还有别的呢?” 成甯亲了亲她脸蛋,顺势握住她手:“你还想要什么别的?这地方,只怕不大方便?” 涨红了脸,叶斐然感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在自己脸上碾了上去。鼓起腮帮子嗔道:“一天天的脑子里想什么呢!” 成甯忽地笑容一敛,认真地说:“我们也该好好地生几个小孩儿了。” 叶斐然:“……” 成甯越发认真,眼神深沉如海,凑近她面孔,哪怕这么近地看,他的脸蛋仍然非常漂亮,是字面意义上的皮肤好,五官完美,除了少许胡根,没有任何瑕疵。 他说:“二丫,我要和你生孩子。” …… 叶天宇昏迷的时间,又要更加长一点,第二天清早才醒来。 睁眼第一句话,就是:“娘!明萱!” 苏氏一夜不曾合眼,崔明萱不方便守着叶天宇,又不舍得离开,就在葫芦厢房的外间胡乱歇了一夜,估摸也没睡着,听见了这一嗓子,也不顾什么礼教大防之类的了,掀开珠帘子就往里跑。 第1050章 乐极之悲 第1050章乐极之悲 “天宇!”苏氏搂着叶天宇,放声大哭,“你好了!你好了!” 叶天宇被老娘勒得直翻白眼,正好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崔明萱,赶紧递了个求救眼神过去。崔明萱很有默契地跑上去,拉开苏氏:“伯母,别哭了。哭坏了身子不值当。” 叶天宇咳嗽了几声,哑着嗓子说:“娘……饿了……” 听说他饿了,苏氏赶紧忙乱着张罗起来:“有没有粥水?快熬点儿粥水,要浓浓稠稠的,白米浆上挂一层膜的才好。” 苏氏屋里的大丫鬟立夏,说:“早就备下来了,就在香积厨的小炉子上熬着呢。马上拿来,” 苏氏说:“才从小炉子上拿下来,该多烫嘴啊。” 立夏说:“用井水稍微凉一下就是了。” 苏氏这才不言语,让立夏他们忙碌去了。 很快,叶斐然也闻讯赶来,正好看到苏氏给叶天宇喂粥。苏氏那双眼睛布满红丝,疲劳得不得了,然而精神头却很足。 崔明萱伺候立在一旁,叶斐然见大家都关注着叶天宇吃粥,就悄悄走到崔明萱身边:“明萱,你也在啊,昨晚没有回去休息吗?” 立夏小声说:“夫人,要改口叫三奶奶啦。” 叶斐然惊喜,再看看崔明萱,她娇羞满面地低下头,眉梢眼角尽是笑意。 立夏说:“刚才三少爷一醒过来,老太太就逼着我们改口了。只等回去就喝喜酒啦。” 叶斐然说:“明萱,我们家欠你……” “都是一家人,快别说这个了。”崔明萱说,“天宇,你看看谁来了?” 眼睛一霎不霎地看着叶天宇吃了大半碗敖得水米柔腻如一的稀饭,苏氏脸上露出笑容来:“好了好了,真的好了。” 话音未落,她一个倒栽葱,从床边倒了下去!! 甜白瓷碗被摔倒地上粉碎,碗底剩下的一点点粥底,溅得到处都是。 众人大乱,“娘!” “老太太,你怎么了?” 哭声、喊声,震天响!原本一片欢欣祥和的屋子里,又陷入慌乱中。叶斐然脑袋“嗡嗡”的,在成甯的保护下,分开地上跪着的两个丫鬟,解开苏氏勒得严严实实的脖子,伸手在她颈脖大动脉上一搭。 没有。 叶斐然比了一比鼻息,没有。 她慌了,左右开弓拨开了立夏和春分,双手交叉叠在苏氏胸前,给她做起了心肺复苏术。心里默默数着数,“1、2、3、4……” 按压一分钟,捏着苏氏口鼻,人工呼吸吹气。如此反复,一炷香过去了,苏氏的脉搏非但没有恢复,而且手脚渐渐冰凉。 …… 叶怡然风一样卷进摄政王府,看见坐在当堂的叶斐然,抓住她正做出摇晃的姿势,一只大手打横拦住了她。 “阿成!!”叶怡然炸了毛,凶悍地看着比她高两个头的男子。 成甯面无表情地摇头:“姐,别刺激她了。” ——成甯,一向都是叫叶怡然大丫,从来没有用过“姐”这个称呼。 叶怡然一凛,放下叶斐然衣领,抱着她,放声大哭起来:“二丫,娘没了,没了!!” 叶斐然的眼泪跟着“刷”的一下子流了下来,大颗大颗的,很快滴湿了叶怡然的衣服。 成甯在旁边说:“哭出来就好了。” 叶怡然回过头看了一眼成甯,成甯说:“她这些天一直没有哭过。” 点了点头,叶怡然说:“阿成,这儿交给我吧。” “好。”成甯走出屋子,反手关上了门。 薛长东披麻戴孝的,从外面快步走进来,看到成甯独自站在门外,微微一惊。成甯却已发现他了:“过来吧,有什么事?” 薛长东忙低了头,疾步过去:“张大娘着人来问,夫人想要做什么道场,请多少个和尚道士。此外,出殡的吉日也择定了,钦天监正等着领赏。” 成甯说:“不是已经从内务府选了几个能干人来做定夺么。让那三位大人商议着按规矩来就是了。就连你也不是习惯做这种琐碎事儿的,何必操那个心。” 他一番不疾不徐的数落,把薛长东说了个大红脸,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成甯说:“还是按照我之前安排那样,钱的事由荆远把关,各项细帐,仪式,迎来送往,就让内务府那三名大人来。你只负责一件事。” 薛长东说:“下属已经密切留意着了,并无闻砍刀或者闻月亮的消息。王府内外,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没有最好。”成甯说,“闻砍刀假意诈降,闻月亮情迷心窍,父女俩都疯子一样的。大家的安危都系在你手上呢。” 薛长东大声说:“是!” 议事已毕,厢房的门“吱”的开了,成甯挥挥手,薛长东悄声退下。叶斐然眼睛红红的走了出来,哑声道:“相公。” 成甯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一花,叶斐然纵身扑上去,紧紧搂住了成甯。眼泪不要钱地哗哗而下,迅速浸湿了他的衣襟。 叶怡然低声说:“哭出来就好了。不然真怕被憋坏了,娘已经没了,二丫可不能再有事了。” 成甯轻轻拍着叶斐然背脊,爱怜横溢。 叶怡然问:“阿成,你能告诉我,娘怎么会好端端的心疾发作的吗?” 成甯说:“大喜伤心脉,娘本就心脉虚弱,患有旧疾。这几年间颠沛流离,日夜担忧,如今骤然大喜,她老人家就受不住,心脉骤断,神仙难救。那日在山上,二丫已想尽办法施救,还是无效。是我把她从娘尸身上拉起来,再托了菩萨庙的僧侣来妥善安置,然后马不停蹄地就往城里奔了。也是从那天开始,二丫滴水不进,滴泪不流,就跟个铁人似的,忙碌着安排各种琐事。我瞧着不像样,就让内务府派了几个能干的人来,安排娘的身后事。” 叶怡然说:“那,接下来怎么打算?” 成甯说:“二丫肯定不能管事的了,姐姐,辛苦你和明萱一下。” 叶怡然惊叫:“明萱?” 恰好在这时,一身披麻戴孝的崔明萱,俏生生地走进了院子里。看见他们在说事情,站在一边,摆弄着衣角,顿时不好说话了。 几乎同一时间,前院传来阵阵喧闹! 有人大喊:“抓住她!” “抓住那妖女!!” 第1051章 叶家新主妇 第1051章叶家新主妇 “明萱,你先到后面去。很快有人送寿材板子来的了,你接应着。”叶斐然收敛了悲伤,保持着趴在成甯怀里的姿势,对崔明萱冷静吩咐。 崔明萱微微屈了屈膝,转身去了。 叶怡然瞪着她的背影:“啊这……” 叶斐然转过头来对叶怡然说:“娘临终之前,允了天宇和明萱的婚事。称呼都改了。当时我们满心欢喜着想要从西山一回来就办喜事来着。如今喜事成丧,真是做梦都没想到!” 叶怡然百感交集,咬着嘴唇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那,现在明萱在哪儿?” 成甯说:“在以叶家儿媳妇的身份,主理着这边的事儿呢。” 前院里,喧嚣声越发闹得厉害,似乎还动上了手。 叶怡然说:“那么又是谁在闹?” 叶斐然眼底闪过一抹冷厉:“是闻月亮!” …… 前院里,一身白衣缟素的闻月亮,想方设法拦住了叶天宇。叶天宇问:“你来干什么?” 闻月亮说:“我救过你,你还记得我吗?” 看着她,眼睛如黑曜石般不带分毫感情,脸上也是极为冷淡,叶天宇说:“我记得你。我还记得是你害我掉落山崖的,现在还害死了我娘!” 闻月亮上前一步,说;“对不起,你娘的事情我也不想的。所以现在想要来送她老人家一程……” 这话是真的,毕竟,闻月亮客居此处的时候,苏氏对她不错。 “不必客气!”叶天宇说,“闻大小姐的大礼,我娘受不起!请闻大小姐离我们叶家有多远是多远,我们阖府上下就感激不尽了!” 闻月亮伤心欲绝:“叶天宇,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说话!” “请回去吧。”叶天宇转过身,不欲多作理会。 闻月亮追上去:“天宇!你说过,你喜欢我,要娶我的!难道你就这样做背信弃义的小人?” 叶天宇站住了脚步,也没回头,说:“之前我神志不清,可能说了些唐突佳人的说话。这里请姑娘原谅了。但我娘的死,和姑娘有脱不掉的关系,害母之仇,我再无法接受姑娘。何况,如今我已经有了明媒正娶的妻子,闻姑娘,请你放过我吧!” 他说话的语气很是平静,越是这样,越是像利箭穿过了闻月亮的心!闻月亮咧着嘴,无声地哭泣起来,黄豆大的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大汉,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闺女,原来你在这里!让你别乱跑……” 迎面看到叶天宇,却是一怔! 叶天宇平静地说:“忠顺侯,请接回你家大小姐。” 原来这个男人就是闻月亮之父闻砍刀,他被朝廷招安之后,瓦解了麾下势力,被封为忠顺侯,每个月在京城里领着俸禄过活,算是成功洗手上岸了。 那日闻砍刀配合成甯演戏,在西山脚下等了半天,最后却等到自己闺女逃跑。 他气得要死,当场抓住了要逃跑的闻月亮,后来知道苏氏的死讯,又深感愧疚,今儿个就带着丰厚帛金,押着自家闺女,来负荆请罪。 没想到闻月亮顽劣不堪,直接大闹前院,还跑到后面来勾搭叶天宇说话! 看着叶天宇那平静的面孔,那可是比直接上耳光更加让闻砍刀难受。闻砍刀弓着腰,拱手在前,低声说:“我怎么道歉都是没用了。这儿带来一副上好楠木寿材,聊表心意,希望能够派的上用场。” 叶天宇说;“这件事我拿不了主意,问问我姐夫吧。” 他命人通报了成甯,带回来的话却是:听你的。 毕竟,成甯只是女婿。平日怎么孝敬是一回事,到了这种场合,必须按照礼数来的。 礼数上,自然是叶天宇说了算。 叶天宇原意是用成甯做挡箭牌把闻砍刀挡回去的,这会儿挡不了了,就说;“我受不起忠顺侯的大礼,收回去吧。” 闻砍刀脸上肌肉抖了抖,叹了口气,说:“真是非常抱歉!” 他站直了身子,回身走了。闻月亮恋恋不舍地看着叶天宇,正好看到做妇人打扮,一身重孝的崔明萱走过来! 崔明萱那身打扮,一看就知道是此间女主人,那模样刺痛了闻月亮的眼睛,她跳起来:“叶天宇,这是怎么回事?” 手指指着崔明萱! 她凶巴巴的样子,吓到了崔明萱,崔明萱面孔一白,躲在叶天宇身后。叶天宇说:“你别这样。” 闻月亮看着崔明萱,说:“你嫁了他?” 叶天宇说:“我们早有婚约!” 闻月亮跺脚咬牙道:“你身上戴着重孝,竟然还敢娶亲?你、你大逆不道!” “那你去告我啊?”叶天宇耐性用尽,说话越发阴阳怪气的,还带着刻薄,“你能告倒我就奇了。我娘临终之前首肯了我们的婚事,也让人改了口。所以就算我们没有拜天地,也已经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了。是天经地义的夫妻!” 闻月亮肝肠寸断,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 闻砍刀嫌丢人,拽着她说:“行了!你见好就收吧!别再在这儿给我丢人了!走走走……” 闻砍刀拖着闻月亮走了。 崔明萱来到叶天宇跟前,说:“夫君,外面送来了新的寿材……请夫君过去过目。” “我这就去。”叶天宇答应着,做了两步,忽然道,“明萱,你不怀疑我?” 崔明萱说:“怀疑你什么?” 叶天宇说:“刚才我和闻月亮单独相处啊。你……不担心我和她有一腿?” 崔明萱笑了:“不会,我相信你。” 很是惊讶地睁开了明亮的凤眸,叶天宇说:“好。我们去办事吧。新寿材哪里来的?娘走得突然,家里好多东西都没有准备,特别是这寿材,跑了京城好多店都没有合适的。可把我愁怀了。这怎么突然之间打瞌睡有人送枕头了呢?” 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大手极其自然地握住了崔明萱的手。 脸一红,心里泛起了甜蜜,崔明萱低声道:“是先前我给娘料理丧事的时候结识下的寿材店老板,他知道了这边的事儿,就专门从蜀中郡运来了一副上好的木头。作价也不贵,三千两白银。我就自作主张答应了,如今人亲自护送木头在后面,夫君你去过目一下。” 第1052章 姐弟交谈 第1052章姐弟交谈 叶天宇忽然发现,崔明萱那柔弱害羞的外表下面,实际上做事井井有条,很是能担当。 他看着崔明萱就笑了,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我相信你!” 苏氏出殡当天,京城里一片雪地银山般,从摄政王府到京城北门,排场浩大,难以笔墨细细描述。 百官跪送,皇帝开城门,遥遥路祭。 这般盛景中,叶斐然伤心过度,躺下了不能理事。内宅的千头万绪,都由叶怡然帮着,崔明萱去料理,竟头头是道,不出差错。 等到事情告一段落,这位头上戴着小白花,瓜子脸柳腰儿,看着让人担心会不会风一吹就倒的叶家新媳妇,也就得到了不少京城里外里人比出来的大拇哥。 又知道她是崔学士的遗孤,有些和崔学士有旧的朝廷中人,对崔明萱也就越发感亲切。 虽在孝中,私底下递给崔明萱,希望可以走动结交的薛涛信笺儿,却半点不少。 …… 发送走苏氏后,叶斐然喊来了叶天宇。 她一身镐素,端坐屋中。 苍白的鹅蛋脸儿,就连平日那红红的嘴唇也褪去了血色,只有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依然明亮,仿佛两颗黑色水晶镶嵌在白玉盘中。平日她脸上总是挂着微笑,所以看起来和气、阳光、开朗,然而此刻一抿起嘴唇,就显出一股高冷气质来了,片尘不染,莫可逼视。 叶天宇进了屋子,见状,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从小到大,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这个姐姐。她总能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姐。”叶天宇对叶斐然躬身行礼。 叶斐然说:“坐。” 她亲自给叶天宇倒茶,茶香袅袅,一室皆安静。 几滴水珠滴落在端砚石茶盘上,叶天宇才发现叶斐然哭了。他很震撼:“姐……” 叶斐然拭了拭泪,说:“没事儿,就是一时没管住自己罢了。” 叶天宇不说话了,给叶斐然倒了一杯茶。 喝了一杯茶后,叶斐然说:“天宇。这次你媳妇把事情做得很漂亮。” 叶天宇垂下眼睛,说:“明萱说,她也是跟着姐姐学的。” “你们有想过分家出去自己过吗?” 叶天宇惊讶地抬起眼皮,看着叶斐然,“姐姐,你要赶我走?” 叶斐然笑了,说:“你误会了。不是要赶你走。但是你始终是个大男人,要做家里顶梁柱的。别的不说,明萱这么年轻能干的媳妇,跟了你,不能让人家姑娘吃亏不是?你们既然已经成婚了,总住在姐姐家里,也不像话。所以我琢磨着,索性狠狠心,把这个家给分了。” 叶天宇拧着眉头,眼神里尽是坚毅,说:“姐,你说得对。我是男人,该要撑起家里来了。” 叶斐然说:“很好,那么姐送你最后一份礼物。你跟我来吧。” 叶天宇跟在叶斐然身后走出了王府,绕到了苏氏生前住的北院。看着姐姐那瘦削的背影,听着她时不时的咳嗽声,叶天宇很心疼。 一夜之间,有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让少年人长大了。 从角门转出去,是一条夹角胡同。 京城的四合院之间,照例是外墙高、内墙低的。沿着两堵雪白的粉墙一路延伸,尽头就是王府街的路面。叶斐然沿着夹角胡同走了十来步,就是另一道角门,打开了角门,一方天地豁然开朗。 叶天宇瞪大眼睛:“姐!这……”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处三进的四合院,屋宇精美,雕梁画栋,各处建筑布置都颇有可观之处。叶斐然翻开手掌心,露出握着的一把钥匙,说:“以后我们做邻居,好照应,我们好好的把日子过得兴旺。让娘在那黄泉路上也安心的走。” 钥匙递到叶天宇眼前,少年惊呆了! “姐姐!我以后一定好好过,一定!!” 叶天宇激动不已,一把抱住叶斐然,大声痛哭起来。 …… 发送好苏氏,叶天宇又带着崔明萱日夜忙碌着搬家的事,小两口呆在另一边府上,早出晚归的。 偌大的摄政王府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这晚一盏青灯伴着叶斐然呆坐。 成甯走进来,说:“二丫,早点睡吧。别把自己的身子熬坏了。” 叶斐然“嗯”的一声,说:“没想到,娘就这样没了。” 都说斗然离世,比久病撒手更加让人难以接受,皆因事出突然之故。叶斐然现在就是这种感觉,走在屋里院子里,来来去去,行走坐卧,似乎都有苏氏的音容笑貌在。 刚开始有事情在忙还好,等做完送四合院给叶天宇这最后一件事之后,突然空闲下来,没着没落,说的就是现在的她。 成甯说:“你很想念娘,我又何尝不是。好不容易家里诸事都顺了,准备办喜事了。娘却……” 说话声音渐渐低沉。 叶斐然说:“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下。” 她这段日子总想要独处,成甯平时很尊重她的,今天却一反常态:“不行。我在这里陪着你。” “相公。”叶斐然皱起眉毛,“我没事的。你出去一下吧。” 成甯说:“你再这样一个人胡思乱想会出事的!” “我没有胡思乱想!” “谁昨天大半夜的,跑到院子里浇花来着?” 被一言道破自己做的好事,叶斐然哑口无言,作声不得。低声嘀咕道:“相公你想太多了。” “二丫,我们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娘在天之灵看到你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也不会开心的。”成甯抱着她,轻声说,“明天我带你出门走走,散散心吧。” 叶斐然说:“我现在怎么样了?” 也不多话,成甯举起家里的镀银镜子,到了叶斐然面前。看到那双眼乌青,腮帮子凹陷下去的憔悴面孔,叶斐然几乎认不出是自己。 “……行吧。” 无奈,如此硬让叶斐然出门,最终得到的效果还是不佳。 看着郊外如画的秋光,她的兴致从未如此低落过。看风景,叹气;吃美食,味同嚼蜡。大家看着摄政王那跟着一块儿变得黑沉黑沉的脸,一颗心也都跟着悬到嗓子眼儿上。 第1053章 如果娘知道 第1053章如果娘知道 晚上,他们歇在郊外云来客栈,还是熟悉的地方,在原样上倒腾得更加精致了。 如今这个云来客栈,俨然是京郊一处可以供住宿、游玩、吃饭的古代版旅游综合体!也不知道从哪里贵客嘴里得着的意见,马家兄弟把邻里几块地皮全都买下来,建成好几个独立的院子,院子里住房灶屋色色俱全,高墙大窗,每个院子有不同的景致,着实是大户人家女眷能够消闲度日的好地方! 早早地得了消息,马孟达旋兄弟腾出景致最好的“竹韵院”,留给了叶斐然一行。 安置下来之后,立夏在灶屋门口,开始剥莲子。 一颗一颗胖胖的建莲子剥出来,肉放在龙泉青瓷碗里,莲子心放在甜白瓷碟子上。这莲子心用来泡水,早上漱口,可以消除异味,让口腔气味清新。 春分走过来,说:“立夏,莲子剥好了吗?” 立夏说:“很快了。” 春分叹了口气道:“老太太去世了,你心里不痛快。可也别怠慢了手上的活计呀。” “姐姐。道理我明白。可我……”立夏停了一停,说,“可我心里怪难受的。你说,夫人会不会卖了我,或者把我送去出家?” 对于她这种没了主人的丫鬟,这两条路是最常见的。 春分说:“那,夫人有没有说过要卖掉你或者让你出家嘛?” 立夏摇摇头:“倒是没有……” “那不就得了。你好好的做自己的事儿。别想太多。”春分看了一眼立夏手里只有三分之一碗不到的莲子,说,“你这动作也太慢了。再不好好干活儿,就真的得被打发掉的。” 立夏忙努力干活起来,春分进了灶屋,烧上热水,从装白面的袋子里舀出面粉来,开始动作麻利的做面条。 立夏剥好了莲子,走进屋子里,看到春分已经揉得了面团,正在用快刀飞快地切出头发丝粗细的面条来。立夏不由得赞道:“春分姐姐,我以为你只会屋前屋后伺候人的活儿,没想到就连白案功夫也这么俊!” 春分说:“夫人爱吃面,我们只好宠着她啊。” 立夏说:“是的呢。这么好的主子,一般人家的小姐吃穿用度,还没有我们好。活儿轻松不说,更难得的是夫人把我们当人看。可不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就少说话了。”春分切好了面,锅里的水也沸起了蟹眼泡,她把面条下到锅里煮着,“还是那一句,做好手头的活儿,旁的见缝插针似的好话也不用往我耳朵眼里挤,夫人不会亏待能干活的人的。” 立夏伸了伸舌头,说:“行吧。春分,你竟然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瞒不了你!” 春分笑了笑,做面去了。 …… 也就是在客栈里安顿下来,才过了一个时辰的功夫,“竹韵苑”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不说,两碗喷香的肉码字手擀面条,就放在了叶斐然屋子里的饭桌上。 切得头发丝粗细的面条,煮得火候恰好,上面整齐地码着煮得入味软烂的猪里脊肉,盖了一层厚厚的辣椒酱,香菜、麻油。青花瓷大海碗中,白的、红的、绿的,色香味俱全,极为诱人食欲。 成甯把筷子递到叶斐然手里,说:“我让她们麻溜利索的做出来的,快尝尝看?” 叶斐然吃了一口,也许是换了环境的关系,还有就是真的饿了,她吃了起来,把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的。成甯才露出笑容来,眼神温煦:“好了。” 叶斐然擦擦嘴巴,“解恨。” 成甯说:“你要是喜欢,在这儿多呆一段时间也行。免得你成天在王府里睹物思人。” “相公,谢谢你……”明知道成甯一番好意,叶斐然如鲠在喉。 摸了摸她的头发,成甯说:“谢什么呀。吃饱了好好睡一觉,今儿晚上带你去看扫帚星。” 叶斐然:“……那叫流星。” 古代人叫流星做扫帚星,各种不吉利。成甯,是怎么知道现在有秋季流星雨的? 也是吃饱了,躺在床上,没怎么多想,就黑甜了过去。 被成甯轻声叫醒,叶斐然睁开眼睛,正要出声,嘴唇上多了一根手指:“嘘,现在二更天。别说话,穿衣服。” 蹑手蹑脚地穿好了衣服,也没有点亮子,牵着手走了出门。 京城四合院,外墙高内墙矮,那么高的院墙,叶斐然愣是没想明白,成甯是怎么做到搂着她,只用脚尖在墙上一借力,就生生跃上了墙头? “相公,你的功夫是不是又厉害了……” “嘘!”成甯再次竖起食指,“能在墙头走吗?” 那墙头一尺多宽,叶斐然估计了一下,点点头。 成甯在前面,她在后,从墙头走了过去,跳到外面去,走到旷野之中。广袤的天幕笼罩下来,仰起头,仿佛扑面而来的一张大幕布一般,深蓝如墨,繁星点点。 成甯变戏法般抖出一张油布来,“来,躺下。” 二人在油布上并排卧倒,正面向星空,越发壮丽。银河闪闪,从天上横亘而过,叶斐然从没见过如此壮阔华丽的星河,她喃喃道:“好美……” 一颗流星在天上划过,曳出长长的银色弧尾。 叶斐然惊叫:“流星!” 成甯说:“流星这个名字比扫帚星好听多了。” 这颗流星只是开始,很快,第二颗、第三颗……越来越多的流星,在天上飞过。 叶斐然眼珠子随着流星滑动,越看越兴奋,小嘴嘴角不自觉上扬。那情景落入成甯眼中,也让男人好生愉悦。他把手伸到叶斐然脖子下面,让她枕在自己胳膊上,躺得更加舒服点。 也就是小半个时辰之后,流星的数量渐渐少了,叶斐然知道,这一波流星雨的高峰期过去了,要到好几个时辰之后才能到下一波高峰期,而且在这个纬度不一定能够看到的了。她坐起来,说:“好啦。要回去了。不然冷起来不是闹着玩的。” 成甯跟在她身后,一并坐起,“你说,娘会不会变成这些星星里的其中一颗,在看着我们呢?” 女孩的身子微微一动,叶斐然眼眶一热,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第1054章 严阵以待 第1054章严阵以待 抬起袖子拭了拭眼泪,鼻音很重地说:“相公,我知道了。我回头会好好的过日子,不会再消沉了。” 成甯抱着她说:“二丫是个聪明乐观的孩子,相公知道你不会消沉太久的。好好的过,别哭了。” 叶斐然双手圈住成甯,流着泪点头。 沿路回去,还是手拉着手。 …… 这一晚上熬了夜,第二天早上叶斐然就起迟了。丫环们大概误会了什么,伺候她洗漱的时候,眉梢眼角都带着贼贼的笑意。 叶斐然擦了把脸,实在受不了了,说:“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的脸上有花吗?” 春分道:“夫人别在意,大家都是很羡慕你的。” 叶斐然说:“多嘴。” 知道她平日好说话,有些规矩是不能逾越的,春分也知道自己说话僭越了,就及时转移了话题:“夫人。老太太屋子里的那些丫鬟,要如何打发才好?” 叶斐然一愣,再越过窗外,看到在院子里干活格外卖力的立夏,心里就雪亮了。她说:“一般按照规矩是怎么算的?” 春分说:“要和管事的媳妇商量。奴婢不敢逾越。” “那就叫张大娘来。” 很快,张大娘来了,鬓边一朵白花,人清减了不少。 叶斐然见状就说:“这段日子辛苦张大娘了,屋前屋后的张罗,太不容易。” 随手解了身上一个荷包,递了过去。 张大娘谢了赏,说:“谢谢夫人。” 叶斐然说:“我想问一下,老太太屋子里现在多出了好几个丫鬟,一般来说,要做如何处置?” 张大娘说:“如果夫人嫌养着她们白白花钱的话,签活契那些,打发走就是了。对于那些签了死契的,就会送出去当姑子。” 叶斐然摇头:“都不是好办法啊……从立夏开始,那几个可都是年富力强,正是做事儿的时候呢。” 张大娘笑道:“发卖掉也是可以的。经过夫人手底下调理过的丫鬟,别人家肯定抢着要。” “这也不是一个好办法……给别人使唤?”叶斐然其实一直在慢慢接受这个时代稀松平常的人口买卖的事儿。 张大娘说:“如果夫人实在不舍得,或者可以在三爷开府的时候,送给三爷和三太太就是了。” 叮! 茅塞顿开!叶斐然喜道:“这是个好办法,就这么办了。不过天宇他们对丫鬟的要求肯定不一样,这段日子就让她们跟着明萱,让明萱亲自管教吧。” 张大娘说:“是。” 春分也很高兴,她和立夏一同入府,感情很好。张大娘走后,她拍手道:“夫人明鉴,想出这刀切豆腐两面光的好法子,夫人真聪明!” “知道你担心立夏,现在你可以把这个风声透露给那妮子了。”叶斐然笑着说,“也别在这儿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等会儿给我削炭条把手指头给割了,又得哭了!” 春分脆生生地应道:“哎!” 麻溜利索的奔到外头去。 …… 在马孟达旋处休闲度日了几天,叶斐然心情和身体都好转了不少,看见京城里的密折雪片般飞进云来客栈里,她也不好再厚着脸皮让成甯继续陪她了,就主动要求回京城。 “你不玩玩再回去吗?”成甯微讶,“那边有个小猎场,我还打算明天带你去打兔子。” 叶斐然说:“那打完兔子再回去?” 成甯姨父笑:“你喜欢怎样都行。” 说起打猎,叶斐然觉得蛮刺激好玩的,她的骑术不错,准头也好,上次跟着景熙帝秋狝,她跟着女孩子们骑小马射箭什么的,还拿了个头彩咧。 所以成甯说去打猎,她马上就跃跃欲试了。头一天准备了不少小东西,零零碎碎的挂身上,成甯笑道:“你这一身是什么?我听说京城里伺候鸟儿的那些手艺人会在身上穿百扣袍,用来系住鸟儿训鸟用。你这身明堂又叫什么?百兜袍?” 叶斐然笑道:“百兜袍,这名字很不错。谢谢相公赐名!”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改良版的马甲,胸前四个衣兜,方便放零碎儿。下面是长裙子,要不是考虑到着这个时代穿紧身裤太惊世骇俗,叶斐然恨不能换上裤子…… 啊,如果纺织技术可以再进步一些,发明牛仔裤就好了…… 成甯说:“你就皮吧。还要脸不要。” 叶斐然圈住他胳膊,把脸蛋在成甯壮实的胳膊上滚来滚去的:“我不要脸了!” 成甯:“……” 压着心里的呼呼上窜的邪火,明儿骑马打猎,今晚不能折腾小丫头。 把她从自己身上扒拉开,轻轻推到床上,脱掉那件百兜袍,成甯说:“睡吧睡吧,别熬夜。熬夜对小孩子不好。” 叶斐然鼓起腮帮子:“谁是小孩子啦。” “你啊。”成甯点了点她眉心,“你看看你,就是一小孩儿。越活越回去了。” “哼,你要跟小孩儿生孩子啊?” “所以啊,赶紧长大吧。长大跟我生孩子。” 把她安置好,成甯吹灭了灯,让叶斐然自个儿睡,他自己走出了正房,去了书房。 …… 王府的门打开了,崔明萱来来回回地走着,时不时伸长脖子看向外面,眉宇之间尽是焦灼。 门口出现一行人,一顶很低调的软轿进来了,崔明萱一喜,“大姐,您可算来了!” 从软轿上下来的人,正是叶怡然。叶怡然那表情也是相当微妙,不知道是喜悦还是震惊,上前去跟崔明萱相互厮见过,说:“他们回来了没有?” 崔明萱说:“还没有呢。长乐和东哥都不在,天宇央了万掌柜,散了小徒弟到城门各处候着。回春堂那边也派了人去请大夫了。” 叶怡然说:“为什么不去太医院?” 崔明萱说:“我也想过来着,可是天宇说,如果惊动了张院判,那小虞就会知道。他怕小虞会冲动按捺不住,就先别让太医馆那边知道。” 点了点头,叶怡然说:“你想得周全。行啊,就按照这么办。我带来了十三太保和天喜平安丹。赶紧把干净的小房子倒腾出来吧,小厨房也给准备上。” 第1055章 文官们又要弹劾王爷了 第1055章文官们又要弹劾王爷了 一叠连声地答应着,让丫环们忙碌去,崔明萱长长舒了口气,那紧张劲儿肉眼可见的放轻松了,缓了脸色说:“好。大姐,有你在,我的心就安定多了。” “嗨,你还年轻嘛。”叶怡然说,“我毕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自然比你有经验些。走吧,别跟个拴马桩似的柱在门口了,那也没用,干点儿别的事儿去——天宇呢?” “从万家堂口出来,又跑不知道哪儿去了……” “赶紧喊他回来吧。二丫很快得回了!” 一家人忙乱着,蔡小猴一溜烟地从外面冲了进来,满头大汗,脸也通红着的,一口气还没喘匀,大声喊:“来了来了!” 话音才落,“呸”的吐出一口混着血丝的唾沫! 叶怡然惊道:“糟糕!他跑伤了!立夏,雨水,你们赶紧扶着蔡小爷在院子里兜着圈的走着,让厨房提一壶热水,放两勺盐一勺糖,等那热水温热入口,喂他小口慢慢喝!记得走着最少要半个时辰,不许停下,也不许太快!” 她一叠连声的安排下,众人有了主心骨,迅速按部就班忙碌起来。 立春和雨水扶着蔡小猴慢走舒缓肌肉酸痛的时候,王府街上,浩浩荡荡回来一串依仗,正是成甯的摄政王銮仪卫。 叶斐然在马车上躺着,耳听得有人说:“到了到了。” 有人把她抱起,睁开眼睛,苦笑着对成甯说:“相公,这阵仗也太大了吧!” 成甯眼神凛冽,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很大吗?我觉得一点儿不大。” 叶斐然可怜兮兮地闭了嘴。 伸手在她臀上轻轻一拍,成甯说:“你个粗心大意的小东西。” 不等她回答,自顾自把她打横抱起,敏捷地跃下马车,平稳地朝王府里走去。 叶怡然林驿叶天宇崔明萱都在,没见到小虞,成甯倒是舒了口气,这些人做事总算可他心意的。 现在苏氏不在,叶怡然就是最大的了,她上前说:“阿成,安置二丫的静室已经准备好了。” 成甯点点头:“劳烦大姐了。” 林驿说:“外头有我,你赶紧带着二丫过去吧,她得好生静卧养着才行。” “我知道。”成甯听起来很平静的语气底下,竟带着一丝紧张? …… 成甯跟着叶怡然到了小书房临时改的静室里,一直打横抱着叶斐然。放下她的时候,动作轻柔,眼神透着宠溺,就像放一枚稀世奇珍。 叶怡然说:“你到外面去,让大夫进来。” 她把早就准备好的天喜平安丹塞入叶斐然口中,叶斐然很乖巧地噙在舌底。 “姐姐,我没事。”她说,“不就是没发现自己怀孕,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话音未落,叶怡然和成甯两双眼睛四道视线如同四把飞刀狠狠飞过来,钉得她当场闭了嘴。 成甯站在院子里,没有走远,来来回回地踱步。大军压境兵临城下都还平静无比的这个男人,如今从步伐到随风轻扬的头发丝,都透着焦躁。 林驿快步赶进来,停在了院门处,轻声唤:“阿成。” 成甯说:“姐夫。” 林驿来到他身边,说:“听见你这么叫我,我就安心了。” “有什么好担心的。在外面,我是王爷,你是官;在家里,你是姐夫,我是你晚辈。”成甯说,“就按照从前一样处就是……” 林驿说:“那我就用姐夫的身份,跟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了,二丫这一胎很大可能保不住的,你要做好准备。” 高大的身子微不可见地顿了一顿,眼底闪过一抹阴翕,一闪即逝。微微扬起下巴,成甯淡然笑道:“别人可能对留下后代什么的很执念,但对于我来说,只要这辈子和二丫活个痛快就行。这孩子能留或者不能,只要不伤害到二丫的身体,我都无所谓。” 林驿说:“我不是很能懂你。不过,你有自己的主意就好。” 说话间,回春堂的刘大夫背着药箱从屋子里出来了,成甯趋上前:“大夫,二丫怎么样了?” 刘大夫说:“王爷多礼!娘娘身体底子壮健,虽之前操劳不已,又染过风寒,但从脉象来看,这一胎却是很稳。这段日子卧床细心调养,当可无虞。” 长长地舒了口气,成甯脸上和缓不少,说:“有劳大夫。赏。” 春分领着大夫出去领赏了。 林驿这才笑着对成甯道:“恭喜恭喜!” 成甯还礼:“这段日子要请姐夫、姐姐多来教导了。” 林驿说:“一家人,说什么外话。那么小虞那边要告诉他了吗?” “先别忙。”成甯说,“二丫这还不到三个月呢,等满了三个月再跟小虞说。” 林驿道:“有一件事却是为难,你如今热孝在身,二丫却怀孕生子。恐怕会有人说话。” 成甯说:“谁?” 林驿道:“忠顺王,猫小公爷,还有那些文官……早就蠢蠢欲动了。自从小虞登基之后,文武平级,你觉得,那些人会善罢甘休?” “呵呵……原来是那群穷酸!从日子上推算,二丫是在娘走之前就怀上了,娘走得措手不及的,难道就应该为了守孝,把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给流掉?最没用的人,才会把眼睛盯在女人的脚丫子和肚子上!”成甯冷笑,“我是从来没有在怕的。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听见他这么说,林驿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去做个准备吧,能写有骨气的人,我这几年来也结交了很有几个了。” 成甯看着林驿,拍了拍他肩膀:“这样更好。” …… 没过多久,朝廷上果然传来了消息,说是摄政王妃热孝在身,就忙着跟弟弟分居,又到郊外行猎游玩什么的。成甯明白,这些折子是试探的攻击,他把这些折子按住了,甚至还主动软和着态度,不让小虞降罪那些上折子的文官们。 如此一来,那些文官越发觉得幼帝可以指手画脚,而且成甯也是做错是心虚,自认为自己找到了一条对付摄政王父子的正确道路,蹦跶得更加起劲了。 朝廷上暗潮汹涌,命妇圈子里,也悄悄起了变化。耿太妃和猫老娘老姐妹几个,拉起了一个圈子,把摄政王妃一派的女眷排斥在外。 第1056章 琐琐碎碎的事儿(1) 第1056章琐琐碎碎的事儿(1) 别的不说,原本递给崔明萱,邀请她去赏菊饮酒的帖子,肉眼看着就少了很多。 …… “好无聊哦。”叶斐然坐在被窝里,好像老母鸡孵蛋似的,“我想出去玩啦。” 叶怡然陪着她,语气很软,态度很硬:“不行。大夫说了必须躺够一个月。” 叶斐然说:“可是我下面不但没有再少量出血了,而且过了三个月,连吐都没一回呀。我现在身体好得能打死一头老牛!好姐姐,就让我到院子里溜达一圈吧,一圈就好!” 垮起个可怜巴巴的脸,星星眼盯着叶怡然。 叶怡然铁板一块:“我说不行就不行。头三个月见红很危险的,好不容易给你保了下来,你好好的给我养着。” 崔明萱走进来,说:“大姐,二姐。二姐今天精神还好吧?” 叶斐然说:“明萱来了,坐吧。府里的事儿让你受累了。” “哪儿的话呢。”崔明萱说,“多年媳妇熬成婆,这话可不是白给的。城里多少媳妇儿苦熬多年,巴望着得个主事儿的机会。姐姐你一来就这么信任我,让我帮忙管着家里的事儿,我得谢谢姐姐的。都是一家人,别说见外话了。” 叶斐然说:“立夏她们几个,可都听话吧?能入得了眼不?” 崔明萱说:“她们都很能干。” “那就行。”叶斐然说,“你也知道,这些人以后会跟着你过去那边府里的,如今好好磨合一下,日后你也好有个膀臂。” 崔明萱点点头,叶怡然说:“刚才见你好像有事儿要跟我们说?” 崔明萱说:“是这样的,张大娘说,春分和立春两个年级大一点的,今年要配人了。让夫人拿个章程。还有,谷雨回来了。” 前一件事也就罢了,后一件事,让叶斐然很惊讶:“谷雨回来了?她不是说,要等一年之后才回的么?” 崔明萱阴沉着脸说:“她人现在就在外面……看起来很不好。夫人,你要不要见她?” 叶怡然就很不高兴了:“她的事儿我听说了,一家子拿她当顶梁柱,没完没了地压榨。现在是不是出了事吃了亏,把她丢过来向夫人求情?二丫现在正在养胎,最不能烦心动气的,让她回去吧!” 叶怡然说完,也不用崔明萱说话,光看她那又是佩服又是为难的脸色,就知道叶怡然说中了。 崔明萱低声说:“听说是她的哥哥在外面打死了人……” 叶怡然冷笑:“呵呵。” 叶斐然也懒洋洋地说:“是这么个道理。我不是活菩萨,不能普度众生。之前我缺人,让她回,她不回,我没有勉强,甚至还给了银子,这就仁至义尽了。如今没理由再替她烦心出头。你让她回去吧,记得给几两碎银子,点心衣服什么的,别让她空着手回去。” 崔明萱点点头:“好,我去处理。” 眼瞅着叶斐然打了个呵欠,叶怡然说:“你累了?累了就睡一会儿吧。我和明萱出去做事。” 叶斐然点点头,眼皮子有点儿睁不开了。 …… 从叶斐然的屋子里出来,叶怡然看见谷雨站在院子里。虽然身上的衣服拾掇过,用力扯平了好让它看起来不太皱褶,但只消看那落了厚厚一层土的鞋子,就知道谷雨连十个铜子儿的车都不舍得坐,迈着两条腿从教坊司横穿整个京城,走到王府这里的。 听见脚步声,谷雨满怀希望地抬起头来,当看到是叶怡然和崔明萱的时候,眼神里的光芒又黯淡下去。 走上前,趴在地上就冲叶怡然和崔明萱磕头:“两位夫人,请救救我吧!” 崔明萱轻声说:“谷雨,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何况你哥哥还是酒后亵妓,和人置气,蓄意伤人,更加罪加一等。二姐说了,没法帮你。” 谷雨哭着说:“可是我们家千顷地一棵苗,要是哥哥死了,我们家就绝后了!” 叶怡然忍不住皱着眉头说:“你不是还有嫂子,还有三个侄儿吗?还有你弟弟呢?怎么就绝后了?” 谷雨说:“求求你们救救我哥哥,我做牛做马的报答你们!” 也不再言语了,连连磕头。 叶怡然厌烦地向后退了一步,侧身不受谷雨的磕头,说:“话就说到这里了。春分,去拿一盒点心,两尺红绫给她。让她走吧。” 冷不防谷雨上前去抱住了崔明萱的腿,哭着叫道:“求求你们,让我见见夫人!夫人一定不会不管我的!我这么可怜,夫人只要还有点同情心,就不会不管我!可怜可怜我吧!” 崔明萱吓得尖叫起来,旁边的立夏和春分,还有叶怡然的丫鬟喜鹊,一拥而上,好容易才把谷雨掰扯开。 叶怡然气得跺脚低吼:“可恶,把她撵出去!成什么样子了!” 谷雨被拖出去的时候,还在狂哭,喊声吵得震天:“为富不仁,良心被狗吃了!我哥哥要死了,为什么不救我哥哥!别以为你们有钱有势了不起了啊,我就知道你们是拦着我不让我见夫人,这是城隍爷不在庙里了小鬼们嚣张啦,你们这些通房丫头养的小样儿……” 崔明萱眼圈子都红了。 叶怡然握住她手,深深吸一口气,对旁边同样脸色吓得苍白如纸的立春、雨水等人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想让她把夫人气坏吗?堵上嘴巴撵出去!以后都不许放这白眼狼进来!” 立春、雨水答应着,匆忙赶了下去,很快谷雨的声音就没了。 叶怡然在走廊下,咬着手指来回踱步:“可恶的白眼狼,之前我娘对她多好啊……现在遇到事儿就知道回来了……我们不帮,还是我们的不是?” 越说越生气,站住了,对崔明萱说:“明萱,我要回府找我相公一趟,让他去找应天府尹知会一声。切不可让这种王府旧奴才,在外头借用摄政王的名头徇私枉法!不然我们阿成辛苦打下的江山,就得被这些蛀虫啃坏了!” 崔明萱说:“对对对,你赶紧去吧!家里交给我就行!” 叶怡然也不等人备车了,直接命人牵出紫韵来,翻身上马直奔林学士府。 那麻溜利索的身影,让崔明萱看直了眼睛! “乖乖,大姐二姐,都好厉害啊!”崔明萱对自家两个大姑子,更加佩服崇拜了。 第1057章 孕妇的奇怪口味 第1057章孕妇的奇怪口味 叶斐然也就睡了一觉的功夫,醒来的时候,就听见林驿和成甯在外面说话。 成甯说:“这件事多亏了姐姐和姐夫灵醒,姐夫赶到的时候,应天府那糊涂虫正拿了我们赏给谷雨的印信财物当成宝贝,想要胡乱判案。二丫心善,总愿意以善意去揣度别人。却不知道那丫头人大心大,做出这种扯大旗作虎皮的缺德事儿。” 林驿说:“你言重了,举手之劳罢了。你也说了,二丫心善,这不是她的错。那丫头我已赶回去了,那边的二荤铺子里头,能跟王府沾点边儿的布匹、荷包等物件,也都命人查抄销毁。他们再要在外头胡来,得掂量一下。” 成甯说:“姐夫说得客气,实际上是……这家人得罪了王府和学士府的事儿张扬开去,怕是从此在京城也再难以当门立户了吧?” “你心里有数就行。”林驿说,“等谷雨那丫头什么时候醒悟吧。也是可怜,她的腿我看着,是彻底废掉了。再没了这门生意和王府的路子,她那家跗骨之蛆似的家人,把她扫地出门也是迟早的事儿。” 成甯冷漠道:“关我屁事。” 又过了一会儿,成甯走进屋子,看见叶斐然已经醒了,眼睛睁得溜圆地看着帐子顶棚。嘴角不自觉上扬,走到她身边坐下:“醒了,要不要起来走走?” 叶斐然早就躺得不耐烦了,顿时两眼放光:“要要要!” 成甯说:“只能到走廊上吹吹风喔。别的不许去。” 他扶着叶斐然下地,久了没有走路,叶斐然脚下一趔趄,双腿酸软。成甯索性把她半搂着,到了外面,亲昵之处,毫不避人。 把叶斐然包裹得严严实实,放在廊下躺椅上坐好。秋风刮在脸上生疼,门口的柿子树只剩下枝头几个风干干瘪的小果子随着风摇摇晃晃的,这秋色越发深沉了。 叶斐然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的,嘀咕道:“相公,谷雨那事儿,是不是办完了?” 倒也没有瞒着她,成甯简单地说了经过。 叶斐然长叹一声,不言语。 成甯说:“二丫,你不高兴?” 叶斐然说:“有一点吧。谷雨是好孩子,也有天赋……就这么耽误了,觉得挺可惜的。” 成甯说:“佛渡有缘人。她自己不醒悟过来的话,哪怕我们用力拉,也拉不动她。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剩下的就交给老天吧。” 叶斐然说:“是这么个道理。” 这件事很快平息了,她也就安下心养胎。 日子如水一样滑过,很快告别了秋天,迎来了冬天。 这一年京城的冬天来得很迟,进了腊月才飘下第一场雪。家家户户早早地储了冬菜。因年景不错,没有打仗了,成甯又下了几道命令,减免了很多税赋和徭役。 所以这一年,京城老百姓着实过得很不错,寻常百姓贴秋膘的时候,饭桌上也不再是杂碎汤,而是正儿八经的炖菜熬白肉。至于那些手里有几个钱,家里有人在朝廷做官的殷实人家,更是口外羊、红烧蹄髈、全鸡整鸭的往桌上招呼。 跟成甯说的半点不差,谷雨家的二荤铺子眼瞅着生意冷清下来。 原本很多人就是看见过叶斐然到那二荤铺子里找谷雨说话,被谷雨家人扯虎皮做大旗的一通吹嘘,真以为这家铺子和王府有什么关系,谷雨的饭菜做得也着实好吃,慕名而来光顾。 谁知道店里那男主人态度恶劣,动辄打骂客人,还喝酒逛窑子,动不动就用王府名头压人,后来更加打死了人,闹到应天府里去。而他们声称跟王府有关系,却被林学士大人当众严厉呵斥,当场拆穿。应天府尹拍马屁拍到马脚上,吓得魂飞魄散,立马秉公判案,让谷雨的哥哥杀人偿命。 谷雨坐在家里,低着头,垂着眼睛,视线落在自己一长一短的腿上。 父母难听到不堪的辱骂,利箭似的飞过来。 “你个赔钱瘸腿的货,吃我的住我的,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家里要用你的时候半点忙帮不上,你就是个吃白饭的废柴也还能填填灶膛子,现在可不就是八百斤的寿桃,废物点心一个!” “你哥死了,你嫂子要跑。这三个侄儿你得负责带大。不然我就去应天府击鼓鸣冤告你不孝,让你这驴入的去蹲大牢,正好给家里省一口茶饭!” 谷雨爹娘骂起谷雨来,倒是完全没有想起家里这门生意全是谷雨张罗起来的。 正你一句我一句地骂得兴起,谷雨弟弟走进来了,也不看被骂得抬不起头来的姐姐,径直走到他娘跟前,把手一摊:“娘,有银子吗?” 谷雨娘说:“昨儿不是才拿了十两银子去吗?” 谷雨弟弟暴躁道:“别问那么多了!有没有?我等着翻本呢!” 谷雨爹说:“没有,家里有几个都被你拿去赌档玩光了!” 谷雨弟弟很不满地撇着嘴转身,一瞥眼,却看到谷雨头上有只银簪子,在昏暗灯光下闪闪发光。顿时如同得了宝一般,欺身上前去,把银簪子拔在手中。谷雨捂着头尖叫:“那是夫人赏给我的!还给我!” 谷雨弟弟一脚把她踹开,谷雨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顿时蜷缩着身子,吐出血来。谷雨弟弟看也不看他姐,狂笑着往外奔:“兄弟们,我这儿有个簪子,走,翻本去!” 门外响起几个怪声,原来谷雨弟弟竟和他的狐朋狗友一起回家拿钱来着? 谷雨哭着说:“不要,不要啊!” 谷雨爹上前又是一脚:“叫什么叫!让邻居听见了,我的脸面往哪儿搁?不许叫!” 谷雨爹把谷雨打了一顿,直到谷雨没了声响气息才罢休。 这年腊八,和很多开不下去年末转让的门面铺一样,那二荤铺子也关掉了。 这些事情叶斐然都不知道,她正在安胎。 终于度过了落红那段危险期,又迎来了孕吐期,还好只是吐了几次,没有当初叶怡然吃什么吐什么那样恐怖。但叶斐然的口味却变得非常奇怪,“相公,我想吃酸瓜。” 第1058章 浓浓的母爱 第1058章浓浓的母爱 因近期书荒,所以拿着自己旧日收藏的话本儿重温回味的成甯,在书里抬起头:“酸瓜?好办,让厨房做就是了。” 叶斐然对手指,很为难:“我想吃的是那种……俄式酸瓜……” 这东西,大顺朝却没有人听说过。 成甯好耐性地问:“你说说看,厨房里能不能做出来?” 按照上辈子的口味,叶斐然回忆了一番,说:“才结出来拇指大小的嫩黄瓜,加糖醋盐腌一天,也就行了。” “听起来也不难啊。”成甯说,“就让厨房试试做?” 说做就做,成甯出了门。 叶斐然瞅一眼空间里已经藏好的酸瓜,吞了口口水:“相公,其实我这儿有啊……” 可是成甯没听到。 过了两三天,叶斐然越发馋得口水横流,差点儿没控制好自己直接从空间里往外拿酸瓜了,成甯却很兴奋地提着两个罐子走了进来:“二丫,你看看这是不是你想吃的那种酸瓜?” 叶斐然打开罐子,酸酸甜甜的味道扑面而来。 用干净的筷子往外夹了两根拇指长的嫩黄瓜出来,叶斐然咬了一小口,脆、嫩、甜,在寒风凛冽的北方干燥的冬天里吃到这个,简直感激得要流眼泪。 “对对对!就是这个!”她眉飞色舞地喊,“相公,你怎么做到的?” 成甯含笑道;“王府里就有暖房,里面现培育着黄瓜啊。这两日让他们赶紧摘了下来,那配方又不难,做着吃就是了。” 处于孕傻期,把这件事儿忘得九霄云外的叶斐然:“……哪儿来的暖房?” 成甯说:“你自己让盖的。” 叶斐然:“……” 成甯挑眉,好笑又克制着:“忘了?” 某人点头。 点了点她的鼻尖,越发爱怜横溢的:“还好我没忘。并且花匠也没有。来吧,吃。” 平生第一次,叶斐然怀疑起自己的智商…… 但是,终于吃到了朝思暮想的酸黄瓜,真的特别开胃。这天叶斐然就着酸黄瓜一口气吃了两碗饭,吃完之后觉得好东西必须要给小虞吃一口,就喊着备马车:“备马车,我要进宫。” …… “娘,你连夜进宫,就是为了给我送这个酸黄瓜?” 小虞看着面前的两个青花瓷罐,看着叶斐然,又是感动,又是难以置信。 心疼地摸了摸小虞尖了不少的面孔,叶斐然说:“是啊。自从你登基之后,我们娘儿俩相处的日子就少了。也没法像从前那样照顾你了,你瞧瞧你,都瘦成什么样子!” 在进宫路上,她偷偷的给酸黄瓜加了料,把空间里的那些成品参杂了一些进去,有了空间加持,就连原来的那些酸黄瓜,也越发增添了香甜,别有一番风味的。 小虞点点头,说:“娘,你放心。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而且,还有雨水在照顾我呢。” 他看了看叶斐然隆起的小腹,说:“娘的身子也笨重了,就算弟弟妹妹乖,不闹娘,娘也不要老奔波。等我闲了,我就到王府里看娘就是。” “嗨,你这孩子,还数落起娘来了!”叶斐然笑道,“你可是一国之君,哪儿就那么容易闲了。还是让娘进来比较省便些。行了,东西送到,人我也见着了,娘这就要回去了。” 叶斐然走后,小虞吃了一口酸黄瓜,在灯下久久发呆。 雨水端了一碗牛奶炖燕窝,走到门口,见状,站住了。 小虞瞥眼看见了她,说:“进来吧。” 雨水才进来,闻到了酸黄瓜味儿,继而看到了酸黄瓜,说:“方才看见夫人的马车离开,是夫人送来的吗?” 小虞点点头,“嗯。爹做了让她开胃的,她转眼就送进来给我尝鲜了。” 雨水说:“夫人从小就疼皇上。” 小虞说:“所以……那个没有出生的弟弟妹妹,你说,我给点儿什么见面礼给她好呢?” 雨水抿嘴一笑,道:“皇上只要把天下治理好,许他们一个太平盛世,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呀。” 没想到雨水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小虞深感震惊,看着雨水的眼神都不一样了:“雨水,你说得很有道理嘛。真是没想到……” 雨水垂下眼皮道:“女子无才便是德,雨水刚才的说话,是僭越了呢。” 她把燕窝放下,躬身退了出去。 …… 因叶斐然怀孕,这个年节大家也不折腾了。 果然有一些言官,抓住了摄政王妃热孝期间怀孕生子这件事来做文章。结果都用不着成甯动手,小虞那边就压了回去。 朝堂上,年轻的皇帝大发雷霆:“有太医院会诊记录为证,王妃怀孕在前,苏老夫人奔天在后。到底是怎样丧了良心的人才能写出这样的弹劾帖子?” 那个弹劾的大臣跪在地上,哑口无言。 小虞大发脾气,眼珠子快瞪他脸上:“张大人,你倒是说话啊!” 张大人说:“话虽如此说,然而我大顺以孝治国,圣人言……” 把屁股往龙椅后方挪了挪,小虞顺着他话头说:“圣人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如果叶夫人这一胎不要了,算是孝还是不孝?” 张大人张大嘴巴:“这……” 小虞说:“如今天下才刚刚平定,百废待兴,以休养生息疗养天下,恢复元气。你们三天两头不干正经事,专管别人后院妇人肚皮上的那点儿细枝末节,难道这就是大人口中所谓的孔圣之道?须知道,实干兴邦,空谈误国,两晋那会儿门阀日夜清谈,最后倒是落了个胡虏乱华的下场!难道张大人,也打算重复一遍那时候的儒不如犬的遭遇?” 三言两语,把个张大人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微臣知罪!只是微臣身为言官,自当直言敢谏,以魏征为效!” “那就更好办了。人魏征《谏太宗十思疏》,字字珠玑,统统是为君之道。可有专盯长孙皇后肚皮?”小虞黑着脸说,“你要想学魏征,就好好儿的回头看条陈想法子,捋清楚如今朝政弊端,给我写几篇像样文章上来吧!” 停了一停,小虞黑黢黢的眼睛盯着那大汗淋漓的张大人:“别忘记,朕龙兴之前,可是正儿八经的国子监头等生。你要是弄那些官样套路文章出来……头一个就糊弄不成!” 张大人才又想起这一致命关节,皇帝年轻不可怕,可怕皇帝年轻还懂业务啊!顿时背上针扎似的,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臣……领旨!” 第1059章 改元康景 第1059章改元康景 这一年春节,雷远虞正式改元康景。 摄政王下令大赦天下。 除夕当天,年仅十五岁的皇帝登门楼,与民同贺新春佳节。 门口内,夏刚嘶声道:“摄政王陛下,您……当真不登门楼吗?” 摇了摇头,成甯看着那年轻的身影站在城楼上,接受万民膜拜,遥想过往种种,不由得感觉隔世如梦。心里那块日夜悬挂的大石,如今方才放松下来,他缓声道:“不必……我先回去了。你们好生照料着皇上就行。” 竟也不用随从仪仗,就连薛长东,也让他留在了原地,成甯自己走下了城楼,去了马厩。 马厩伺候着的马官儿看见摄政王忽然来了,唬得慌忙下跪:“臣请摄政王安!” 随手摸出一块碎银子,赏了那马官儿,“你做你的事儿,我先回家。” 他摸了摸阿紫,阿紫通人性地舔舔他的手掌。 成甯骑着阿紫,隐没在黑暗中。 阿紫已经老了,吃得少,跑得也慢了。 老马识途,成甯只管松松地牵着缰绳,它自己就懂回家的路。跑过万家堂口,万家堂口门前挂起了灯笼,红红的,很喜庆,还挂了一盏走马灯,上面依次出现着八卦、掌印、山水、铜钱、龟甲、罗盘六样玄门吃饭家伙的图样,结合天罡三十六变之数,变化多段,奥妙无穷,显见得这家人吃的就是江湖饭,做的是硬桥硬马真本事营生。 鞭炮声、五颜六色的烟花亮光,从院墙里传出来,伴随着每一发高高发射的烟花,还有孩子们的笑声,很是欢乐祥和。 成甯立马在墙外看了一会儿烟花,听了一会儿孩子笑闹,扬着嘴角离开了万家堂口。 又走一段,就到了王府街,东边两扇黑漆大门,上面写着“叶府”俩大字。原以为会大门紧闭,没想到却洞开着,恰好看到叶天宇和崔明萱手牵着手,领着丫环们,把两笸箩硬面饼子放在石狮子座下。一处很是隐蔽的地笼中。 看见成甯回来,叶天宇热情地喊:“姐夫!咋那么早回来了!” 成甯在马背上,微微点头:“嗯。早点回来陪你姐姐。你们俩这会儿不在家里猫着孵金银,倒是往外倒腾吃的?” 叶天宇笑道:“年景才刚好些,外头饿肚子的人多。也就多搁几个饼子在外头。那地方下有地龙烧了炭,可以维持一夜不暖,饼子放那儿,都是热的。有走投无路的苦命人经过,顺手可以摸一个吃,也不伤了体面。” 成甯说:“你考虑周到,做得很好啊。京城爷们儿,规矩多,讲究多,哪怕是帮人也不伤脸面。” 叶天宇看了崔明萱一眼,说:“是你弟媳妇想出来的法子。” 成甯看着他们俨然已经有了夫唱妇随的架势,难得地嘴角带笑:“行吧,你们忙碌。记得年初二过来拜年。我给你们包大红包。” 叶天宇和崔明萱异口同声道:“好咧——姐夫好走着!” 成甯纵马缓缓前行,到了王府门口,守门的小厮坐在门前玩抓石子儿的游戏,抬眼看到成甯回来了,忙停止了游戏,双双站起来,毕恭毕敬的上来拱手请安:“王爷,您回来了!” 成甯每人丢了一块碎银子,说:“你们自去受用吧。” 进了家里,叶怡然迎了出来,微讶道:“阿成,你回得好早啊。” “辛苦姐姐陪着二丫了。”成甯说,“大过年的,拖儿带女留在我这儿。姐夫和两个侄儿女呢?” 叶怡然说:“在客院,你姐夫带着他们玩儿呢。二丫刚才喊饿,我来给她捣鼓点吃的。” 成甯说:“那交给我吧,不劳烦姐姐了。” “行。”叶怡然笑道,“我就偷了这个懒了。” 成甯说:“姐,你们今晚留在王府里,老太太那边不会有什么话讲吧?” 林驿的老娘孔氏,可是比较罗嗦讲究的。 叶怡然说:“成亲这么些年了,娘怎么个脾性我早就摸透啦。你放心好了,有你姐夫在前头堵着,再碎嘴碎不到我们身上的。何况,你现在可是王爷啊,她敢犯糊涂么?” 成甯点点头说:“不让你们难做就好。” “行了,你赶紧去屋子里吧。二丫说想吃酸黄瓜和片肘子,那口味真是怪到家了。” “没事,交给我。”成甯说。 他没有准备酸黄瓜和片肘子,而是让厨房热了加了蜂蜜的牛奶和切了片的烤馒头片儿,回到房间里。叶斐然惊喜道:“相公,你回来了!” 成甯说:“我在前面见到姐姐。姐姐说你想吃东西,我想那酸黄瓜虽然好吃,毕竟削胃寒凉,就给你换了这个。” 叶斐然撅起小嘴道:“可是我就是想吃酸酸凉凉的。” 成甯变戏法般,拿出几样酸酸凉凉的吃食来,样样做工精致,用奶、蛋、澄面做成:“那用这个代替酸瓜可以吗?” 叶斐然眼睛一亮,高兴地说:“可以!” 一边说一边往下吞唾沫。 吃了一个,成甯不让她继续吃了,把羊奶推了推:“喝一口热的再吃,不然冷到了肠胃不好。” 叶斐然听话地喝起了羊奶,眼睛兀自溜溜地对着那些像极了布丁果冻的点心投下好奇的光:“相公,你这些点心哪儿来的?” 成甯说:“京中几个巧手命妇做的,孝敬了小虞。小虞觉得好玩,就留了给我,让我带给你吃。这孩子对你很有孝心呢。” 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叶斐然弯了眼睛:“真的呀?” 肚子里突然动了一动,她摸了摸肚子,惊喜地叫:“相公,他会动了!” 成甯的大手覆上来,高兴不已:“真的!我也看到了!” 他左看看右看看,抱着叶斐然,高兴得后脑勺都要乐开花。叶斐然见他乐成那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低声说:“你收敛点儿吧,动手动脚的……像什么话……” 平时不拘言笑的,那么高冷,在她面前却变了个人似的,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成甯圈着她粗了不少的腰肢,粘得不行不行的,毫不在意地说:“收敛什么?我这样子可不是谁都能见到的。” 叶斐然:“……” 第1060章 康景元年大年初一 第1060章康景元年大年初一 行吧,不是谁都能见到的摄政王大人粘人的模样,被叶斐然瞧了个够够的。 这一晚,是百般厮磨。 但就算是已经火烧眼眉毛了,顾及叶斐然的身子,成甯最后还是满脸愠色的,抱着被子,到了叶斐然屋外头的暖阁里睡,半个指头都不敢动她的。 那小样儿,把叶斐然乐得不要不要的,偷偷把脸藏在被子里,笑到睡着。 …… 因肚子里的小家伙学会了翻身踢人,叶斐然这晚上睡得不是太好。 第二天大年初一,被鞭炮声吵醒,就懒懒的窝着,不乐意起来。 春分端着温热的洗脸水走进来,说:“夫人,快起来吧。” 叶斐然说:“今儿年初一又不干活……” 春分含笑道:“就算不干活,也得烧香敬神啊。就算在孝中,没法走别的朋友,明天自家的亲戚也得走一走。红包啊伴手礼什么的,也都得准备好呢。” 叶斐然听见了,就坐了起来,开始洗漱。 早饭是南北口味融合并陈,既有叶斐然喜欢吃的皮蛋瘦肉粥,煎堆、油角、蛋散,也有北边口味的香油伴咸菜丝儿,面茶、糖油饼和豆面丸子汤。 叶斐然看见了,就笑着说:“煎堆碌碌,金银满屋;油角弯弯,家财百万。面茶香,福寿长,糖油饼一吃,享不尽吉祥。今年过年准备的吃食,倒是意头满满啊。” 薛长乐说:“这是今年我们还有孝在身,不然还要更乐呢。” 薛长东瞪了她一眼,薛长乐知道自己嘴巴快说错了话,说:“不说这些。恭喜夫人福寿安康,如意吉祥。” 其实,家里人不提,叶斐然也想念苏氏。 只是假装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去,拭了拭眼角。叶斐然说:“行吧,相公呢?” 薛长乐说:“天没亮就进宫上过年大朝去了。这会儿也怕该回来了。” “天没亮?”叶斐然说,“那带了点心充饥没有?天气这么冷,人很容易饿的。” 薛长乐说:“立春姐姐跟着去的,也交代荆远师爷注意了,出不了差错。” 叶斐然这才放下心来,说:“既然有荆远跟着,必是事事妥帖的。” 果然,又等了一炷香功夫,成甯穿着上朝大服,走了进来。他一进屋子,叶斐然就被他从外面带进来的冷气给刺激了个大喷嚏,捎带手的后退了两步。春分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成甯说:“把披风给夫人披上。” 丫环们把叶斐然裹得严严实实的,重新落座。叶斐然说:“瞧你走路带风的,家里的早饭又不会长了腿跑掉。急什么呢。” 成甯看着她,眼眸弯弯的,笑得很和煦:“记挂着我家二丫,就想要尽快回来啊。” 叶斐然说:“你就哄我开心吧。” 成甯很无辜地一摊手:“我是认真的!” 说话间,摆上了早饭。叶斐然看着面前那一大碗牛奶,笑容就有些挂不住了。 “怎么又有牛奶……” 大顺朝的牛奶,带着一股骚味,味道不大好闻。就算明知道喝牛奶对身体有好处,叶斐然还是怕怕的。成甯说:“你自己说的啊,喝牛奶可以健壮骨骼。家里用暖房专门喂了三头母牛,日夜豆料干草的伺候着,挤出的奶又多又香浓。快,坚持喝。” 叶斐然耷拉着小脸说:“可是之前的奶好难喝啊。放了蜜糖还是难喝!” “这次不会了!”成甯眼底带着一点点严厉,“是不是不听话?” 他一板起脸,什么撒娇赖皮都不好使了,叶斐然捧起牛奶,那牛奶却已经板结了,好像果冻一样。她转着圈儿喝了一口:“咦,不腥了?带着一点儿姜味?” 成甯说:“之前在广梧郡流传着的法子,用姜汁加进煮热的水牛奶里,做成这样甜食。我命人改良了食谱,减少了姜汁的分量。你看这样是不是好吃很多?” 叶斐然知道了,这不就是后世的姜撞奶嘛。 但是也不知道成甯做了什么,口感上丰富了很多,姜味淡了,奶味浓了,腥味不见了,很好喝。叶斐然把牛奶喝完了,说:“可是每天早上吃这个,会不会上火?” 成甯说:“那还不好办,转着花样吃的嘛。” 饭桌上的氛围很温馨,叶斐然想起了小虞,说:“小虞呢?今天一个人在皇宫里吃了什么?” 成甯说:“御厨自有定例的。” 叶斐然说:“那该多难吃啊?” 成甯说;“还行,不功不过吧。皇上吃的东西,怎么可以难吃呢。不过御厨的定例七天一换,花样有限,要吃新鲜花巧的,肯定是不行的了。怎么说呢,得他成亲之后,坤华宫的小厨房再烧起灶火来,才有一口新鲜可口的吃食吧。” 看了一眼小脸皱起,眉毛紧皱的叶斐然,成甯笑着伸过手去,摸了摸她的头发:“别担心了。他已经长大了,而且,随着他年岁渐长,亲政中涉及的事项渐多,口腹之欲,儿女之情,对于他来说也都只是锦上添花的。” 叶斐然心里打了个突,仰起脸说:“相公!你这话的意思……” 成甯说:“行了。赶紧吃完吧。收拾好东西,就要去上香了。” …… 于是夫妻俩再不闲话,吃完了早饭,到家里的佛堂上了香。 然后夫妻两个并排坐在家里,接受丫鬟、小厮们的拜年。 这份活儿,坐着也是累人的,尤其是十几斤重的头冠沉甸甸压在头上,叶斐然简直怀疑自己的脑袋都得被压回到腔子里去。 还好王府里的人还不多,两两结伴作对的跪拜——磕头——给红包——换人,如此这般,也就捣鼓了小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叶斐然扶着腰站起,好险没有闪到,“哎呦。” 就因为这么差点儿闪了一闪腰,接下来的大半天功夫,成甯就没有再允许叶斐然挪窝,都得歪着或者躺着。就连饭,也是用炕桌搬到了床上吃。 叶斐然说:“我真的没事啦……” 成甯只不听:“这就差点闪到腰了,还不喝牛奶,还要乱跑,不行。” 叶斐然:“……嘤嘤嘤。” …… 第1061章 开年喜事 第1061章开年喜事 到了大年初二,她的腰没事了,一大早的家里喜气洋洋,来了好些人。 因有热孝在身,所以哪怕想结交摄政王府的人有很多,如今也不方便上门。倒是门房收到了好些礼物什么的,也都用素净的桑皮纸封着,特别的低调不显眼。 然后来到家里的,都是自家人,没有外人。 “姐姐,姐夫。” 首先来的是叶天宇两口子,他们离得最近,走几步路就到了。所以来得最早。 叶斐然笑盈盈地接受了他们拜年,给了两封厚厚的大红包过去,注意到崔明萱神采飞扬的,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风韵,笑道:“也就几天不见,越发好看了。果然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啊。” 崔明萱脸一红,低下头去,轻声道:“二姐你真爱开玩笑。” 她这么一脸红,宛如美云生晕,妩媚横生,叶斐然看直了眼,也不忍心继续调笑她了,转头问叶天宇:“天宇,自己开府另过的感觉如何?丁忧在家,赋闲三年,你得好好计划着过日子,别闹得到时候打饥荒了啊。” 叶天宇说:“姐姐,我知道了,谁家的日子不是学着过起来的。我们家里人少,开支不大,尽可以够的。” 叶斐然这才作罢。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声高高扬起的吆喝:“林学士到——” 林驿和叶怡然的大家庭走进来,王府顿时热闹了。 米糕和米豆,如今都能跑会跳,可爱得不行不行的,给家里添了很多欢乐的笑声。 叶斐然张开双臂:“小米糕,想死二姨了——” 米糕奶声奶气地说:“二姨,请叫我的大名林絮,表字依依。二姨,我爹说了,叫人要叫名字,这样才是有礼貌。” 叶斐然:“……” 瞪大眼睛:“乖乖,现在的孩子不得了,说话一套一套啊。” 越发疼爱得要命,想要抱米糕,还没俯下身去,就被成甯提了起来,严厉禁止:“你自己也是个双身子,还不注意点?” 叶斐然没辙,只能眼馋地看着米糕、米豆和崔明萱两口子玩一块儿。 叶怡然坐到她身边去:“别理他们,我们姐儿俩说话。” 叶斐然顿时欣然道:“姐,还是你疼我。” 叶怡然说:“先去给娘上香吧。” 提起苏氏,叶斐然顿时眼神黯然,声音也暗哑下去:“是。” 姐妹几个,到了苏氏的牌位前上香。叶怡然说:“人都说年初二走娘家,我们没有娘家,就来王府了。” 叶斐然说:“我是无所谓的。” 她的骨子里还是现代人的思想,穿越过来之后,又成长在乡下,原本就较少受到士大夫那一套规矩讲究。 叶斐然说:“只要一家人聚在一起,管他什么名目,说得过去就行了。” 瞪大眼睛看着她,叶怡然张大嘴巴好一会儿才合拢:“你这么说话,也太惊世骇俗了。二丫,你好歹如今已经是王妃娘娘,也该好好地学一学规矩了。不然的话,外面的人嚼舌根起来,可难听呢。” 叶斐然耸肩:“都说了嘛,我这都王妃了。如果再小心翼翼的,有什么劲?” “行吧,反正我也说不过你。” 姐妹两个上完了香,净坛洒水,这才手牵手往外走。 正院里,小孩儿们玩得正热闹。 京城着名的焰火陈,上百年的老字号了,在这两年打仗的时候,因一手做火药的好手艺,被拉去火器营做了后勤。寻常做焰火的地方,讲究深挖沟,高挡土,院子四角四口一人多高的大水缸长年蓄水,以防走水的缘故。那柳凌炀穷兵黩武,仓促之间组建的火器营,哪儿讲究这种老规矩?硝石满地滚,硫磺到处堆自不必说,日夜点灯赶工,里头的火器匠人熬得两眼红丝,劳作不休。 一直熬到有人倒地不起了,才直接被抬走,这些被抬走的人里,有睡一觉之后挣扎爬起来,喝两口凉水啃半个杂粮窝头继续干活的。也有从此一睡不起的…… 那焰火陈父子爷孙连大带小的九口男丁都在火器营里挣扎求活,到最后柳凌炀兵败,火器营原地解散,所占民宅、土地、铁器、工具一发发还民间,焰火陈拢共才回去了三口。 就这么大伤元气的一家子,因接到了摄政王府的焰火单子,愣生生地活了过来! 早岁前腊月初八左右,就收到了王府的定金一百两雪花白银。 然后买材料,做焰火,调试…… 到除夕夜一发收货,再收剩下的五百两尾款,这家百年老字号,就算是活过来了。 叶斐然看着地上点亮的彩菊烟花,“这做烟花的也真是功夫了得,原地打圈儿,瞧着就有趣。” 米糕和米豆一会儿把脚丫子踩过去,一会儿收回来,咯咯大笑。 成甯和叶斐然并肩而站,手牵手看着院子里孩子们玩闹。 玩了一会儿,门口有人来拜年了,这次来的是万江珧。 只见万江珧一身紫色袍子,样式古怪,双边广袖上,绣着八卦的卦象,煞是扎眼。一家人啧啧称奇,纷纷问:“万掌柜,这是啥?” “这刺绣纹样很特别啊!” 万江珧扎着双臂说:“这是八卦袍,我们玄门中人过年节时穿出来见贵客的。” 成甯问:“不是还有一种经师袍吗?” 万江珧说:“那是做正经事儿的时候穿的,平日得细心收藏供奉着。” 一边说话,一边忽然身子往下一沉。 米糕拽着万江珧袖摆,对弟弟说:“米豆,我教你,这是‘三’字。” 米豆小奶音:“三!姐姐,三!” 万江珧一囧,说:“什么‘三’,这是乾卦,乾!天行健菌子自强不息!” 众人大笑。 叶斐然看着人也来齐了,说:“今天难得人齐,我们一起吃开年饭吧!只是没法儿唱戏什么的,冷清了一些。” 叶怡然说:“一家人齐齐整整就好了,看戏倒是寻常。再者二丫你现在怀着双身子,那些锣鼓什么的,吵到孩子也不好。安安静静的吃点儿,聊聊天,让爷们儿喝几盅就很好。” 这些人里面如今辈分最高就是叶怡然,她一发话,旁人没有不听的。 第1062章 意外惊喜的来客 第1062章意外惊喜的来客 于是宰鸡杀鸭,大鱼大肉,丰丰富富的摆满了一桌子。 既然是家宴,也不讲究男女不同席了,叶怡然夫妇居上首,叶斐然夫妇居左,叶天宇夫妇居右,薛长乐和万江珧还没成婚,一左一右地,坐在窗下小桌上,单独一桌。薛长东和万江珧同桌。 林驿是大姐夫,站起来举杯道:“新的一年来了,好日子要起来罗。我祝大家新春春到年年顺,喜事事成步步高。我们这一家人,要越来越好啊!” 这一家子如今除了丁忧的叶天宇之外,或位极人臣,或皇亲国戚,或号令江湖,不过,按照风俗,林驿还是要这么说的。 他话音落,一家人一起举杯,异口同声:“新春大吉!” 林驿带着大家干了一杯之后,成甯也站起来,“我也敬大家一杯。祝大家新春大吉,身体健康,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孩子们快高长大。” 他文采不输林驿,不过除了写奏章和文章骈四俪六之外,平日说话什么的,还是以平易近人为主。 大家又喝了一杯。 接下来是自由发挥的环节,大家相互敬酒。其中被敬得最多的就是成甯和林驿了,也有有身份的丫鬟和婆子来敬叶斐然姐妹的。成甯善饮,叶斐然不能喝,所以叶斐然酒统统被成甯挡了。 叶天宇也喝了不少,脸红红的,说话也开始多了:“姐夫,姐姐,我过去是混蛋。今年成了家,以后一定要好好做事。对得起娘,对得起姐姐们……” 被他搂着肩膀的崔明萱,羞得脸上能滴血:“相公,你喝多了。” “皇上驾到——” 门外一声尖锐高亢的吆喝,倒是把众人的酒都给惊醒了。 “皇上?” “小虞?” 大家赶紧整理好,开了门,只见一乘低调的软昵小轿停在院子里,从轿子里走出来的,正是小虞。 叶斐然又惊又喜,说:“小虞。” 小虞站在门口,也是眼圈发红,眼睛亮晶晶的:“娘!” 成甯低声说:“进来再说吧。” 大家把小虞迎了进来,先行了君臣之礼,然后小虞双手扶着叶斐然,“娘,你快起来!” 叶斐然说:“小虞,你怎么来了?” “来给爹娘拜年啊!”小虞动情地说:“娘,你胖了。我听爹爹说你有了宝宝,就一直很想来看你。今天闲着,就赶紧换了衣服出宫来了!” 叶斐然嗔怪道:“这样也太冒险了吧。你想念我们,让我们进宫看你就行了。” 小虞说:“在宫里规矩多,哪里有家里舒服自在。娘,有吃的吗,我饿了。” 他对着叶斐然,会不知不觉的撒娇,明明个头都比叶斐然高了,还是小孩那会一样。 叶斐然想要摸他的头发,发现摸起来费劲,就改为挽了小虞胳膊,说:“饿了就下来吃饭。你想吃什么?让厨房做去。红烧鱼段喜欢不?还是说吃黄焖鸡?” 这两道菜都是小虞最喜欢吃的。 小虞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说:“小孩子才做选择,我现在都想要!” 叶斐然就命厨房去做这两道菜,回头把残席撤了,重整碗筷杯盘,让小虞坐上首。小虞坚决不肯,一定要让成甯。最后成甯还是坐了上首,然后才是小虞、林驿、叶天宇。 座次也变了,变成了男一桌,女一桌。 还没等上菜,小虞看着叶天宇在自己对面落座,就走了过去,举起拳头打了他一拳:“你个臭小子,够能惹麻烦的!” 大家都惊了,担心这哥俩又会切磋起来。 不成想,叶天宇闷哼一声,没有还手。 见状,小虞的一肚子怒火,不知怎的,也就消下去了。 叶天宇苦苦一笑:“没错,我是混蛋。要不是我总犯浑,娘也不会这么早就……” 他提起苏氏,陷入深深自责中。 气氛陷入沉重。 叶怡然扬起嘴角,说:“行了行了,大过年的,都做什么呢。现在天宇的病也好了,等孝期过去之后,做个有出息的官儿,再多生几个可爱的小宝贝,娘在天之灵就高兴了。” 叶斐然附和:“是啊,是啊。” 说话间,黄焖鸡和红烧鱼段就送上来了。这鸡和鱼,都是自家庄子养的,吃起来特别鲜美可口。小虞吃了不少鸡和鱼,叶怡然没进过宫,直纳闷:“乖乖,慢慢吃。你现在可是皇上了,宫里没有好吃的吗?咋比之前还能吃了?” 小虞不好说什么,成甯代为回答:“你以后有机会进宫就知道了。” 大家也都不笨,叶怡然也就识趣地住了口。 …… 开年饭是申时许开始吃的,吃完了天也才刚暗下来。 林驿和叶怡然要回家去,叶天宇两口子留下来。万江珧和林驿两口子同路,一块儿走了。年初三是赤口,万江珧修玄学,就留在家里不出门。薛长乐和他约好,年初四再去看徒弟们。 叶斐然问小虞道:“小虞,你留在这里过夜吗?” 小虞摇头道:“不行,得回宫了。娘,你过几天闲了进宫看我。元宵宫里有灯会,我需要你来给我主持……” 成甯说:“你孟皇婶呢?” 小虞说:“她怀了第三胎,最近正吃什么吐什么……” 成甯拧眉道:“这个雷玮,身子养好了之后倒是会生养。孟氏怀孕,你娘不也是双身子么,怎么又乐意辛苦你娘了?” 一席话,把本来就鼓起勇气启齿的小虞,涨红脸,很是羞愧:“我也是没辙了。” 成甯说:“而且你娘在热孝中,主理这件事儿也不合适。” 小虞:“……” 孩子为难了,叶斐然看不过眼,说:“行了。这不过是小事儿,我能支持得住。这么着,我去找孟姐姐商量一下,她挂个主理的虚名儿,到时候款待命妇们,受磕头什么的,都让她来。背后的那些杂事儿,就由我来,这样不就行了。” 坏笑着:“还可以顺便看看哪家小姐适合小虞。这国不可一日无后,确实得好好选一个了。” 小虞:“……” 成甯:“……”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成甯吐槽:“二丫,你已经变成八卦大婶了。” 话音未落,屁股被叶斐然打了一下。 ……若无其事地揉着臀,成甯对小虞说:“既然你娘答应了,我不说什么。你好生看着点你娘。” 小虞道:“我知道。” 家里人商量定了,低调地把小虞送走。 之后几天,也就在吃吃喝喝,亲戚走动中过去了。转眼到了元宵佳节,宫里的赏灯盛会如期举行。 第1063章 一起来念妈妈经 第1063章一起来念妈妈经 通向后宫的大门上,除了花灯之外,还有用彩笔画过的“气死风”,流光溢彩,非常繁华好看。 以御花园为核心,用各色彩色的绸布扎出造型各异的花灯来。有亭台楼阁,有花草树木,因今年是辛丑年,所以扎了一头憨态可掬的大黄牛,那牛朝天扬角,斗志昂扬,身边几只小鸟绕着飞,动态十足。吸引了不少小宫女小太监围拢来瞧热闹。 更为难得的,是在这数九隆冬中,御花园里除了迎风怒放的梅花之外,还摆放了菊花、牡丹、月季等新鲜花卉!这些花卉不能直接放在露天,都用一个保护箱装着,箱子有活门,把门放下就能赏花。 木板可以抵御寒气,花盆下都安了暗炉,内烧炭火,保持着箱子里的温暖,让鲜花能够开放。 京城的冬天,色彩单调。 枯枝、白雪、黑瓦,把人看得都快忘记绿色是什么样子的了。 城外的暖房花匠,被柳凌炀砸了个稀烂,元气尚未恢复,花的价格就特别贵。大多数人家,包括芝麻绿豆小官儿,就拿一盆子泡发点儿蒜头,在暖炕里催发出寸把长的蒜苗苗来,也是家里有个绿意。只有那些极富贵的人家,才大手笔地买几盆割开了花头的水仙,放在炕桌上、屏风前,赏花过年。 那些眼睛吃素了多月的命妇,斗然看到盛放的鲜花,轰动不已,反而把那些栩栩如生的花灯给冷落了。 孟氏和叶斐然两个大肚子,坐在御花园中间的暖阁里,啃着松子儿和龙眼干闲聊。 孟氏笑道:“二丫,早就听说你家的暖房好,竟然是块神仙土壤,什么都能种,种了都能活。多亏你从家里弄出来的这百八十盆鲜花,倒是让我们这急就章取巧做出来的花灯会多了十二分的颜色。” 叶斐然说:“人被逼急了不都这样。光看花灯也太寡,今年又是小虞登基改元的第一期花灯会,我们做长辈的,怎么也得给他撑场子啊。绸布短缺染不过来,就请了朝中擅书画的大儒帮忙画画题诗,看着一样新鲜别致;点灯用的牛油大蜡烛不够,用我配比过的羊油和桐油3比7调和起来的,如今瞧着反而更亮更持久。鲜花也是在赶工时候,夏公公灵光一闪,随口说出来的主意。恰好他想到,恰好我家暖房有,现做一些保温箱子来延长花期,不也就一天的事儿。” “你嘴上说得轻巧,实际上是你脑子转得快,才有了这好些主意呀。”孟氏拿起一个荷包,从里头掏出一颗雪白的丸子塞入口中,“又比如你这个生津丹,闻着香,吃着生津止吐。我这一个月吃什么吐什么,连黄胆水都吐出来了。就今儿个最舒坦,吃了你这生津丹之后,终于能够喝得下一小碗燕窝粥。” 叶斐然剥着龙眼,说:“我倒是没什么反应,就早上起床的时候有点儿犯恶心。孩子乖得很。” “嗨,你可千万别夸他,对小孩子得反着来。你得说他皮,这样以后才好带。”孟氏一脸“我是过来人你得听我的”的样儿。 叶斐然:“……” 传统的这一套,她着实无法赞同。 聪明地绕过了这个话题,叶斐然把自己面前还没有剥开的龙眼干往孟氏面前轻轻推:“姐姐,你也得吃一点儿这些补气血的。营养全面,对孩子好。” 孟氏现在对叶斐然信得什么似的,立刻唤来宫女给自己剥龙眼。 正在清闲偷着乐,花团锦簇的来了一群人,命妇们在院子里逛了半天,累了,也冷了,就到暖阁来了。 三五成群地结伴,上来跟孟氏和叶斐然磕头行礼,一时礼毕,孟氏命赐座,让大家落座。 话题自然绕不开即将出生的两个小宝宝。 孟氏这是第三回当娘了,大家热情不高。 叶斐然可不一样,满朝廷都知道她成亲五年才怀上这第一胎。而且,摄政王平日神秘高冷,拍马屁的难度极大,传说有次内阁里的两名学士,借着议事的借口,邀请成甯到教坊司最好的得月楼里坐坐。成甯也就真的只是过去坐了一坐,半柱香还没到,那抱着琵琶的姑娘才走出来欠了欠身,他二话不说,丢下一锭纹银抬脚就走,倒是让那得月楼第一红牌姑娘闹了个大红脸,受不住这折辱,当天晚上就投了护城河! ——这些话,就是那护城河边水里鬼,救活了红牌姑娘之后传出去的。 从此之后,那些认为成甯只是假正经的官员,纷纷死了心。在这个花灯会之前,知道摄政王妃要露面,那乖觉些的官员,千叮万嘱屋里人要去好好巴结叶斐然。 再加上交谈下来,大家发现叶斐然本人平易近人,和蔼可亲,这好感度就刷得越发高了。 “夫人要多准备艾叶、生姜,坐月子的时候要用。” “防风保暖的屋子准备下,月子一定要做好。不然往后会腰酸背痛一身病。” “夫人,我这儿有头胎孩儿穿过的百衲衣,之前被庙里高僧供奉过的。你要不嫌弃的话,到时候让孩儿盖一盖,身体壮实好多呢。” 孟氏看着命妇们围着叶斐然,你一言我一语全都在念妈妈经,不由得摸着肚子笑道:“夫人可真受欢迎,我这得吃醋了。” 叶斐然牵着她手道:“哪儿呀,我这是年轻不懂,所以大家多疼我一点。孟姐姐我也是很需要你指点的啊。” 她自从怀孕之后,圆润了好些,鹅蛋脸变成了小圆脸,皮肤光泽丰润,一笑起来甜甜的,特别养眼,孟氏戳了戳她的脸蛋,故意做出恨得牙痒痒的样子:“你这张嘴啊,真会说话,迟早撕了你。” 大家都笑了。 “皇上驾到——摄政王驾到——” 命妇们安静下来,按照品级跪倒在地上,迎接小虞和成甯到来。 小虞给孟氏请了安,又给叶斐然请安。成甯却直接走到叶斐然身边,牵起了她的手:“累不累?” 言语温和,关怀宠溺,毫不避讳,倒是勾起了在场所有人心里头一股艳羡。 第1064章 主仆情深负重托 第1064章主仆情深负重托 叶斐然微笑着摇了摇头说:“不累。你们爷儿俩怎么才来呢?快喝杯酒暖暖身子。” 一边帮成甯、小虞身上的披风解了,一边命人暖酒。 皇上一家人关系融洽,落在旁人眼里,又是另一番计较和议论。 刚升了刑部尚书,有传说要入阁的许翰林夫人,从从前开始就和叶斐然关系好。见大家只顾着惊讶看戏了,就活跃气氛道:“皇上、王爷来了,大家都乐得傻了不成?要不要来拆字玩玩儿?” 她自家闺女今年十一岁了,和小虞年龄很般配,心里自然存了一段心思的。 而和她关系好的那位,从前是王翰林,脚步慢了一点儿,只成了礼部左侍郎的王大人夫人,家里也有闺女,十五岁了。只用眼神,立刻意识到对方存的心事,自己后知后觉,说:“拆字我一般般,不过我家冷玉很喜欢。冷玉,你代娘亲来玩玩,千万别落了你娘的老脸。” 大家也都笑了,那王冷玉越众而出,朝着大家团团行了个礼。 叶斐然留神看着,只见她中等个儿,长了和她娘一样的鹅蛋脸,单眼皮,柳叶眉,说话微笑嘴角边俩小酒窝,雪白的鼠皮袄子,绛红的裙子底下,一双紫色鞋子若隐若现。 她笑着说:“王小姐长得真好看,赏。” 旁边春分立刻端来了银盘子,里面一枚小小的碧玉扣环,做出一个连枝花环的样儿,很适合年轻女孩子佩戴。王冷玉谢了赏,接过了玉佩,满面喜色。 王冷玉带了头之后,也有一些年轻的女孩子大着胆子,在母亲带领下出来给叶斐然磕头行礼自我介绍了。许夫人见状,不由得十分后悔自己没有把闺女带出来。玩拆字的时候倒好像大人带着小孩儿玩似的,十分格格不入。也就玩了三四把,许夫人识趣地退出来了。 叶斐然看在眼里,轻声说:“以前就听说许家小姐长得好,个性活泼可爱。以后有机会再见面。这次的赏赐,就由许夫人代为带回?” 随着她话音落下的,还有春分送上的连枝花环碧玉扣,许夫人心里原本的委屈不满不甘心顿时烟消云散,欣然跪地谢了赏:“谢过王妃娘娘。” 赏赐过了这些女孩儿们,玩了一会儿游戏,然后小虞命人放起焰火来。这些焰火也全都由焰火陈制作,只映照得夜空中五光十色,绚丽无比。 叶斐然冷眼旁观,已经发现好些女孩儿看着年轻的皇帝,眼里有了星星。 元宵灯会尽兴而返,叶斐然也倦了,赖在成甯身上,揉着眼睛:“相公,我好困。” “谁让你一大早的起来,中午又不歇呢。”孟氏在旁边插嘴说,“就算再年轻,也顶不住这样子熬的啊。我已经把坤华宫收拾出来了,赶紧去歇歇吧。” 叶斐然惊讶道:“那是皇后住的地方。” 孟氏说:“规矩都是人定的。要不然你到慈华宫和我作伴?” 因挂了太上皇和皇太后的虚名,如今雷玮两口子住在慈华宫里专心造人。生生把原本充满中老年气息的慈华宫捣鼓成了个儿童乐园。 叶斐然脑子里冒出了慈华宫里的那些滑梯、沙池子、小木马……以及早上天才亮就满院子尖叫奔跑的小孩儿动静,顿时不寒而栗,讪笑着说:“那我还是僭越一下,去坤华宫吧。” 孟氏点了点她的脑门,说:“你呀,就知道你是嫌弃我们家的小孩子们吵吵。等你以后生个混世魔王,把你的那些宝贝图纸全部用墨汁抹一遍,那才叫好!” “如果那小子敢这样对二丫的宝贝儿图纸,”成甯面不改色地说,“我就把他的屁股打成八瓣。” 众人:“……” 叶斐然:“……好狠。” 嗯,亲爹。 …… 折腾了一天,叶斐然才发现自己的脚不知什么时候肿了,浮浮的。成甯一看到,立刻果断拒绝了她走路过去的要求,吩咐备轿。 坤华宫里,红灯高挂,亮如白昼。 叶斐然的小轿走了进去,十分安静。领头的是个熟悉面孔,身后跟着十二名宫女,青螺恭敬地说:“奴婢迎接摄政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万福金安。” 叶斐然下了小轿,说:“免礼平身。” 青螺说:“谢娘娘。” 仔细打量青螺,暌别两年,青螺虽然花颜未改,但眉梢眼角,多了些细纹,也就多了些风霜之色。叶斐然喟叹:“青螺,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能够大难不死!” 看着叶斐然,青螺眼底闪着悲喜交加的光芒,脸上却不敢有所表现。只是恭顺地说:“托娘娘福气罢啦。” 叶斐然点点头,不再言语,径直进了坤华宫的院子内。 走过了白玉阶,没有进正屋,指着左侧的偏殿说:“我住那里就好。” 青螺一怔,低下头:“是。” 进了左偏殿,宫女们似乎没想到叶斐然不愿意住正屋,不免一通忙乱,把正屋里备好的宵夜点心等搬运过来。叶斐然留下了青螺:“青螺,你过来,我们说说话。” 青螺顺从地说:“是。” 叶斐然说:“青螺,那一位太后的下落……你们知道吗?” 青螺说:“真的不知。那日乱军冲城,项将军掩护皇上奋力厮杀出宫。柳贼在芳华宫那起子奸人的带领下,直闯后宫,只要跟李寡妇过不去的,全部格杀勿论。我拖着皇后,跑到玉华宫后面,从公主留下的暗道里跑。谁知道那暗道被水淹了,我被冲了到了护城河里,被吃沉浮饭的人救了。太后就再也没有了踪影……” 叶斐然说:“但是也是奇怪,京城都被阿成翻过来了,也没能找到太后行踪。她一个弱女子,能跑到哪里去呢?” 青螺忽然下跪道:“娘娘,奴婢年轻,过去的恩怨什么都不知道。但奴婢是看到皇后……太后娘娘总算是不薄的。如果有可能,找到太后下落,活见人,死见尸。青螺这里感激娘娘一辈子!” 说罢,通通通的直磕头。 这一份主仆情谊,感动了叶斐然。她虚扶了青螺一把,说:“你快起来吧。既然就连阿成都能放弃仇恨,厚葬先帝。那么我又怎么会对曾经有恩于我的皇太后置之不理呢?这件事我会记下的。你也别忧心,如今后宫空虚,缺乏人手,正需要你这种经历过大小事情的老练宫女来支持。日后这坤华宫倒是要让你费心了。” 青螺一边谢恩,一边站起身来,眼角泪光莹然。 第1065章 约起相公去赏雪 第1065章约起相公去赏雪 暖阁里春意融融,叶斐然这一晚睡得很好。 第二天一早,看着窗外一片光明,叶斐然叫道:“糟糕,睡过头了!” 闻声而来的春分,手里端了一盆温热的洗脸水,边走进来边说:“不是睡过头了,是下大雪了。” 叶斐然一愣:“下雪?” 春分说:“对呀。谁能想到呢,都过了元宵了,竟然还下雪。瑞雪兆丰年,今年一定是个好年景!” 叶斐然顿时来劲了:“下雪!我要出去看雪!” 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慌得春分忙喊:“我的姑奶奶,地上冷!穿好鞋子再折腾啊!” 一脚一只小虎毛毛拖鞋穿上,叶斐然来到了窗外,让人打开窗户,只见外面一片柳絮随风而起般,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上积了一尺来厚的雪,她脱口而出:“好家伙,这得下了一夜吧!” 春分说:“估摸着,我们住进来就开始下雪了。天黑,大家顾着欣赏焰火和花灯,也没留意什么时候有乌云。” 叶斐然喜道:“我们去御花园看看,那边的梅花开得很好,早膳就在那边用了。” 走到书案前面,手作虎爪,抓起狼毫细笔来,扯过一张薛涛粉笺,大书:“相公!” 春分跟着她日子久了,对她的字迹渐渐看习惯。可是,另一边端着漱口的茶及润嗓青梅进来的青螺,也恰好瞥眼看到了这一手字,很是惊讶:“王妃娘娘这手字,又黑又大,真像那皇宫观音庙里头栖息着的老鸹子!” 话一出口,就自悔失语,捂住了嘴巴。 幸亏叶斐然不以为意,抿嘴笑道:“字是写给人看的,不过是一种书写表达的方式,能看懂就行了。反正我又不打算做什么书法家。” 青螺:“……” 春分:“……青螺姐,你习惯就好。” 呜呼!寻常人家的小姐,最看重脸面,恨不能事事完美,忌讳露拙。而叶斐然这般拿着自己短处取笑的,肆意之处,简直惊世骇俗,有魏晋名士之风! 叶斐然继续写:“相公,今儿春景好大雪,御花园中来相约!点点柳絮随风起,片片鹅毛羞闭月。雪盖苍松梅欺霜,枝如铁石花如血。若问花似何人血,卫国英烈凭栏诀!” 作罢一首打油诗,摇头晃脑读了几遍,很是满意。就让丫鬟封好,送到乾华宫偏殿,依附小虞安寝的成甯。 约好了成甯,叶斐然闲着无事,对青螺道:“如今后宫之中,各宫安排的名录取来我看看?” 青螺知道她这是要重新整顿人手了,答应着,去通知了大内总管夏刚赶紧拿着名单来。 夏刚人没到,咳嗽声先至。 叶斐然拧了眉毛道:“夏公公病了?” 青螺轻声叹道:“他老人家年纪大了,那两年……又受了好大的苦,被丢到净房洗了两年尿桶,积攒下来的几个,也被柳贼手下的人给敲诈了去。这寒冬腊月的,就伤了肺。每逢吹北风就咳个不停。我们都担心,迟早变痨病……那就麻烦了!” 叶斐然想了想,说,“让他先不要进来。” 青螺说:“娘娘,如果你担心被传染的话,就由奴婢代为去领了名册进来吧?就是怕奴婢口齿笨拙,说不清楚这其中道道。” 叶斐然说:“你误会我意思了。” 随手倒了一杯茶,悄悄地注入了一些灵泉里的水。又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小瓶平喘止咳丸,一并给了青螺:“就说,这些是我赏他的。让他吃喝完,再进来见我。” 青螺满腹疑窦,不过还是依言照办。 也不过半柱香功夫,咳嗽声停止了。 青螺笑容满面地打开帘子走进来,夏刚迈着宫里内伺的行云流水步,来到门口:“大内总管夏刚,求见王妃娘娘。” 叶斐然说:“进来吧。” 夏刚进来,依礼三跪九磕,抬起头来是满面喜色。他喜滋滋地道:“谢娘娘赐药!” “好些没有?” “回娘娘,简直就是药到病除!” “剩下的拿回家,坚持吃七天,应该就能止了咳嗽。再到回春堂去,抓一副他们南边来的橘红散来,泡了当茶喝,开春就可以断了病根了。” 夏刚一一记在心中,再次谢恩,眼内全是感激。 叶斐然说完了闲篇,这才到正题:“名册带了吗?” 夏刚说:“带来了。” 他把后宫各处当值的名册交给了叶斐然,叶斐然翻了翻,说:“和前朝的时候大致上没什么分别。这很好。但是伺候皇上的,由你换成了晏公公。坤华宫这边却空缺了一个总管太监?” 夏刚说:“没法子,新的人手还没补充进来。虽然在宫外头自行净身的人很多,可能正八经通过考核进来的,着实没多少。” 叶斐然说:“还有自行净身进来的?” 夏刚有点难过地说:“虽然臣是年幼的时候,经过小刀刘的巧手净身入宫,并且一路顺利做到了如今的位置上。不过像臣这样的幸运儿,着实极少。更多的贫家男孩儿,自行净身,等待一年一次的内侍报名考核,只有相貌、才能、体力、身量各方面符合内侍要求,方才能入宫。” 叶斐然说:“那,如果自行净身又没能通过选拔的呢?” 夏刚说:“就只能等下一年选拔了。而且,超过十二岁的男孩儿就没有资格参加选拔,他这辈子也就只能……那样了。” 一阵心酸涌上,叶斐然叹气,无论什么时候,活着真是艰难。她沉默一会儿,说:“但这样子一旦入选,回报也是极大的。入选了就是从六品的太监了吧?” “不是的,刚进来的时候都是无品阶的一般的内侍,要跟在太监身边学一段日子,待得样样上手了,方才可受册封为太监,那时候才是从六品眼下宫内十二监四司八局,处处缺人,只等着过了三月三之后内廷选一批进来,才好补缺了。” 叶斐然说:“好。这件事你费心一点。等到时候,我会和孟姐姐,并内务府一起操心这事儿。皇上年纪小,内侍至关重要。” 夏刚躬身道:“是。” 叶斐然说:“至于坤华宫这里,暂时就空缺着吧。青螺,你受累点。等今年的内侍遴选过后,必须得要一个正儿八经的心细脑子活泛的大公公才行。” 青螺说:“奴婢知道。” 夏刚道:“臣领会得。” 交代完毕,也算是了了一件事。小晏子亲自送了回帖过来,说成甯已经先过去御花园暖阁等着叶斐然了。叶斐然站起身道:“那我们也动身吧。” 第1066章 赏梅议立后 第1066章赏梅议立后 只不过一夜之间,皇宫里就大变了模样。红墙琉璃瓦上,白雪皑皑,宛若一个圣洁的世界。叶斐然坐在暖轿里,来到了御花园。 昨晚大放异彩的鲜花连同暖笼已尽数回收,只剩下用彩色绢布扎的花灯,没有点牛油蜡烛,这些花灯显得有些暗淡。但是在大雪之下,御花园里的崖柏苍松,以及几树红梅,却大放异彩。 成甯一领玄色披风,站在雪地里,凝望梅花。 他的肩膀上沾了好些雪,远远看过去,这男人清俊冷傲,凌厉无匹,让人观之畏惧。只有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才会知道,这副冷厉外表下,是怎么一副炽热心肠。 叶斐然轻轻走近,想要给成甯一记冻的,谁知道离成甯还有三尺远,他就转过身来了。 “丫头片子,想捉弄我,你回去练三十年吧。” 叶斐然做了个鬼脸:“你就不能让我成功一次吗?” 成甯说:“都多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过来。” 他冲叶斐然勾勾食指,叶斐然来到他身边,成甯圈住了她,和她并肩赏梅。 叶斐然眯着眼说:“梅虽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刚才那首打油诗,你写的?”成甯问。 叶斐然点点头:“瞎编的。差点儿写走板了。” 成甯说:“我还不知道你的诗词竟还能在板上?” 叶斐然:“……” 叶斐然嘟起嘴:“我本来想写,日出梅花红胜火,含泪约一发,相公来不来来着。” 成甯:“……” 被什么奇怪的东西从脸上碾了过去,某人不但没有发怒,反而兴致勃**来:“二丫,我竟不知道,你还会撩我?” 眼睛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男人声音暗哑:“如今可不兴……” 叶斐然心里火热火热的,脸上也是,转过脸:“所以才说走板了嘛。” 成甯哈哈大笑,震得梅花上的积雪扑簌簌的直往下掉。叶斐然被笑得满脸红,几乎要滴血似的,那又怂又害羞的小样儿,勾魂夺魄。成甯忍不住伸出手指掐起她的脸,捏了捏,又勾起她的下巴,吻她。 “唔……” 好不容易成甯放开了她,说:“外头冷,进去用早膳吧。” 进了暖阁中,那叫一个热气腾腾,舒服得不得了。这时,天上又飘起雪来,叶斐然看着天空中不断飘落的雪花,说:“我想起从前看过的一个故事,说是一个大户人家里头,养着一群公子哥儿们。那一日天上也是下了雪,他们一块儿结伴在芦雪亭内,弄了一块新鲜好鹿肉,烤肉,喝酒,一块儿联诗。最后对抢起来,可好玩了。到最后,还有家庙里的尼姑,送来了一瓶梅花。他们又击鼓写梅花诗。那可真的是画一样的世界和人物。” 成甯说:“那你想这样来一发么?” 叶斐然:“……不要,谢谢。” “我以为你也想这样玩。”成甯说,“其实也不难。鹿肉什么的,御厨房里现成的。” 叶斐然笑道:“玩什么呀。人家大户人家,簪缨之族,弄这些个是富贵风流,自然而然。我们这些泥腿子上田的,是附庸风雅。或者,以后等小虞立了皇后,纳了妃子,三宫六院,儿孙满堂,再遇到这么一个雪天来,联诗烤肉,也才是重现一次盛景。” 成甯也笑了:“二丫,我就是喜欢你这样不装模作样的样子。有一些人专门喜欢附庸风雅,看着就讨厌。” 叶斐然说:“相公,你现在是摄政王了,能不能不要这么爱憎分明?” “在你面前没有必要。” 成甯很理直气壮,叶斐然翻了个白眼。 任凭是在帝王家了,早饭也还是那几样——两熟煎煮鱼、包子、熬的奶粥。叶斐然需要蛋白质,所以让人煎了两个嫩荷包蛋。除此之外还有几道炒菜,羊肉炒、软烂齑鸭、猪肉炒黄菜等,外加几道份例菜,一共12道。 叶斐然见吃不完,说:“小虞呢?早朝下了的话,叫他一道来吃吧。” 成甯说:“我早就传令过去了,应该也快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才落,就看到龙辇出现在御花园。没有作停留,径直到了暖阁前,小虞来见成甯和叶斐然,从来都是欢欣疾步的:“爹爹,娘!我来了!” 叶斐然看见他就笑容满面:“这孩子,都当皇帝了,怎么还那样不稳重呢!” 把小虞迎了进来,叶斐然张罗着给他弄饭。 她对小虞的口味记得很清楚,他一坐下,就让春分把小虞最爱吃的嫩荷包蛋加炒米,还有两熟煎煮鱼放到小虞面前。春分等人在家里见惯了他们一家子相处,早就习惯了。但是在皇宫里别的人眼里,从前景熙帝是威严极重,从来没有这么温馨的场面,如今看着又新鲜,又感动。 有皇帝在,一切自然按照规矩来。 成甯自幼熟习宫里的礼仪,如今选出了一些教引嬷嬷,对所有人进行了一场严格训练。无论是行如风、坐如钟、站如松还是睡如弓,乃至食不言寝不语,宽转弯缓揭帘等等,小虞和叶斐然都已经小有所成。 一家人安安静静的吃好了早饭,静待片刻,等食物下咽了之后,才喝茶赏雪赏梅。 叶斐然问起小虞一些生活上的事儿,不过吃饱穿暖之类,小虞都答了,她冷不丁道:“小虞,昨晚的姑娘里,你可曾看中了谁?” 小虞:“噗……” 一口茶喷了出来,换来成甯瞪了一眼,赶紧收拾好,恢复规规矩矩的好孩子模样。 小虞摇头道:“娘,立后是大事儿,需要经内阁及摄政王商议。儿臣……听凭吩咐就是了!” 他称呼都变了,可见心神慌乱。 叶斐然听出不对劲来,自然而然地,看向成甯。 成甯缓缓点头。 叶斐然不敢相信,轻声说:“所以,小虞本身的意愿不重要?” 成甯说:“二丫,成熟点。” “也得让小虞过目一下吧?”叶斐然说。 成甯说:“等选定了皇后人选,自会呈上画像和家世谱系,让小虞选的。” 那就是画个范围然后从里面选个相对喜欢的了。叶斐然消化了一下,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成甯说:“这件事你不用操心,交给我就好。” 第1067章 春日之前的寒冬 第1067章春日之前的寒冬 这种事,实在不是她擅长的,叶斐然点点头:“好。但是,相公,我们不求两情相悦,然而三观契合,言语谈得来,能够相互理解说说话的皇后,对于小虞做好一个好皇帝,实在有莫大裨益。” 成甯深深地看着她,最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康景元年,正月十六一场大雪,把京城冻成琉璃世界。 都说瑞雪兆丰年,因有朝廷免了赋税,又广设粥棚,轻徭薄赋,城里冻饿而倒的人没有因这场雪多多少。这场雪反让好多积年老农,平生许多希望,都盼望着开春有个好年景,重现一个太平盛世! 一乘马车骨骨碌碌的,踏雪而来,四匹拉车的马儿都是膘肥体壮,身高腿长,马背上烙着虞郡王家的家徽。 马车直接进了皇宫,很快,小虞宣成甯进宫议事,一去就是三天三夜。 …… 摄政王府里,叶斐然在忙着把翻车、水车和脱谷机都做了改良处理。先画出图样,然后让样式放样,这些小东西一个个只有两尺来高,精巧绝伦。放在屋子里,引来家里人啧啧称奇。 春分说:“夫人这脑子怎么长得,实在太聪明了!这么擅长机关术,是不是诸葛先生转世?” 叶斐然笑道:“诸葛孔明发明的孔明灯、木牛流马、连弩等等,无一不是攻城利器,天才之作。更兼多智而近妖,火烧新野,火烧连环船,空城计,死诸葛算计活司马,我可不敢跟他老人家比肩。能得到他老人家成就的其中一二分,就是我不枉此生了!” 春分说:“那是夫人谦虚啦!” 叶斐然拿着白垩笔,在放样上需要改良的地方涂抹做好记号,说:“备轿吧。我们还要去万家堂口呢。” 来到万家堂口,好一片兴旺。 那些小徒弟们把个堂口收拾得干干净净,放饭的时候你谦我让,排着队来井然有序的。叶斐然一来到,万江珧只一声:“迎客!” 立马分列两排,恭恭敬敬的山呼:“摄政王妃娘娘万福金安!” 叶斐然轻声说:“果真是吃怕了苦的人,才会珍惜如今得来的福!大家都起来吧。到春分姐姐处领糖果和压岁钱。” 小孩子们得到了万江珧的首肯,才排着队去春分处领糖果压岁钱。 叶斐然坐下之后,万江珧还拿眼睛一直在看她身后,叶斐然心知肚明地,说:“长乐要和你避嫌,我没让她来。” 万江珧的脸才一红,尬笑:“是这个道理。” 叶斐然说:“万掌柜,今天我来,却是要光顾你。麻烦帮我们全家批个运。” 这是古代人每年的循例,以前都是苏氏找相熟的寺庙、道馆问了,问明白之后,照样回家唠叨。叶斐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从没往心上去过。今年苏氏没了,家里人提醒着叶斐然该做这件事儿,叶斐然就想着做生不如做熟,来找万江珧。 她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封子递上去。 万江珧笑道:“原来如此,夫人过年吉祥,稍候片刻,我去批了就来。” 他拿着红封子以及叶斐然一家人的八字,进了内室。 约莫过了一顿饭功夫,万江珧走了出来,说:“我已请过紫薇课。王爷八字极清贵,今年害太岁,恐会引人争斗,于恩惠者引仇恨。其中尤其需要注意的是三月,太阴刑荧惑(1),凡事要小心谨慎。好在同时也有太阴会岁星(2),应可逢凶化吉。” 叶斐然说:“哦?这么说,我是不是要给他弄几件红肚兜?” 万江珧笑道:“红肚兜辟邪什么的,不过是市井民俗罢了。真正要做到逢凶化吉,还是要靠自己,遇到事情多思考,多想一步。保全自己,徐徐图之,才可获胜。” 叶斐然说:“那我呢?” 万江珧说:“夫人今年年景甚旺,又有添丁之喜,只要注意身体健康,必能好上加好。” 至于小虞,他如今是九五之尊,命格八字,吉凶问名,自有钦天监去专门负责。不是万江珧能问的了,叶斐然也就不节外生枝。 聊过了正经事儿,叶斐然聊不正经的:“你们打算啥时候成亲?” 万江珧老脸一红:“这话,不是该问夫人您么?” 叶斐然说:“你大舅哥应是东哥啊?我就是想讨杯喜酒喝了,不能告诉我吗?” “不是不能告诉夫人。”万江珧说,“东哥说,有喜不道喜,要等夫人您生产过后,才好议长乐的亲事。不然的话夫人不到,他们兄妹也没意思。” 叶斐然心里一阵感动:“原来如此。那倒是因为我耽误了你们婚事了。” 万江珧说:“无妨。现在他们逢二、六、八都来我这儿指点小徒弟们武功。那日子早就过得一家人一样了。万家堂口能够在京城重新立起来,多亏了夫人啊!” 说话间,蔡小猴轻快地走了进来:“师父!” 万江珧问:“有什么事?没见到我正在陪贵客么?” 蔡小猴为难道:“宫里来人了,送来一帖子,要请师父进宫议事。” 万江珧一怔:“什么事?” 蔡小猴摇头道:“我不知道。但,马车已经候在门外了,说是立马就得动身!” 叶斐然于是站起身道:“正经事要紧,万掌柜,你先去。我这儿告辞了。” “那……真是抱歉了!”万江珧拱了拱手,命蔡小猴亲自送叶斐然出了门。 …… 回到家里,叶斐然开始坐立不安。腹中的宝宝似乎感应到她那不安的情绪似的,踢了她一天。可巧崔明萱过来看她,见到她脸青唇白的歪在那里,吓一大跳:“姐姐,你这是怎么啦?” 叶斐然摆摆手:“没事儿。我歇歇就好。” 崔明萱说:“那可不是歇歇就好的事,我给你请大夫去……” 她站起身就要往外走,门外来了人:“虞郡王姑娘求见——” 崔明萱纳闷:“王姑娘?谁啊?” 提高声音说:“王妃娘娘身体抱恙,不方便见外客,请回吧!” 那人却很拽,说:“王妃娘娘贵人事忙,如今身份今非昔比,越发眼高于顶了?怕是连虞郡王家都不放在眼内了吧?” 第1068章 不折不扣大龄仙女 第1068章不折不扣大龄仙女 崔明萱也算是簪缨之族出身,之前没点明也就没想起来,如今一下子醒悟过来了,花容失色:“虞郡王家?” “让她进来。”身后,传来叶斐然低低的声音。 崔明萱回过身,只见叶斐然已经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满脸坚毅不服输的。她大惊失色:“姐!” 摆了摆手,制止了她,叶斐然说:“让她进来。还有,让长乐到我身边。” 崔明萱拗不过叶斐然,只得低眉顺眼地,答应了:“是。” 薛长乐就在院子里磨剑,听说王亭亭要来,都不等崔明萱去找她,她自己就来了。剑眉怒攒,明眸若燃,说:“好个王亭亭,真是阴魂不散!” 叶斐然比她淡定得多,说:“先别急着炸,先看看她来要做什么。” 薛长乐说:“是。” 屋子里,陈设整齐,做好了迎客的准备。叶斐然怀孕,屋内不方便焚香,取了一些新鲜的苹果放在屋子里,果香四溢,别有一番情趣。 珠帘打起,走进来一名身量苗条,眉眼清丽的女子——王亭亭。 岁月似乎在她身上没有起什么作用,几年过去,还是那么出尘如仙。 叶斐然友善地打招呼:“姐姐,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王亭亭依照客人之礼,给叶斐然躬身弯膝:“妹妹好。妹妹越来越漂亮了呢。” 叶斐然说:“不知道什么风把姐姐吹来了?” 王亭亭说:“我随兄长上京议事,听说妹妹即将添丁,就赶紧来给妹妹道贺。” 她一脸平和,笑容可掬,倒是显得真心实意的样子。叶斐然想了想,说:“谢谢姐姐。和姐姐暌别两年,妹妹没能问候一下姐姐,倒是妹妹疏忽了。这儿先给姐姐赔个不是。” 王亭亭笑呵呵地说:“没事儿,妹妹贵人事忙。从一个农妇学习当王妃需要的所有礼仪,不是朝夕之功,妹妹忘记了姐姐,实属平常。” 这王亭亭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难听,叶斐然心里翻了个白眼。 叶斐然说:“对了。妹妹多嘴关心一下,两年过去了,姐姐可曾觅得如意郎君?” 如果说,几年前的王亭亭还二十几岁年轻貌美的话,如今掐指一算,她已经奔三了…… 甭说在古代,就算在现代,也不折不扣的大龄女青年了。 王亭亭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叶斐然说:“不过,王家这般家世,姐姐这样神仙似的相貌,实在是不能将就的。妹妹当年就是因为不够优秀,才年纪轻轻的,被奶奶配了阿成……” 王亭亭的脸开始发黑,冷笑:“妹妹你的口齿倒是越发伶俐了啊。” “惭愧惭愧。”叶斐然笑道,“都是跟姐姐学的。” 话不投机,她还以为王亭亭会发小姐脾气,甩袖而去。没想到王亭亭那黑脸没保持多久,没一会儿,恢复正常,说:“叶斐然,我们以后还是好好相处吧。” 叶斐然:“??” 王亭亭想起什么高兴的事儿似的,站起身,说:“你好好养胎,我以后还来看你。” 叶斐然:“……” “好。常来常往。”叶斐然端茶送客。 …… 王亭亭走后,薛长乐说:“夫人,我觉得这人真的很奇怪。为什么她会突然来见你?难道她对大人还不死心么?” 叶斐然说:“自古以来、江左郡、虞郡两郡最为富饶,最出读书人,多少门阀世家,都从此发迹。朝廷更迭,门阀不倒……如今天下平定,这个情况却也没能改善多少。且不管她,等相公回来,我提醒他一二就是了。” “说起来,大人这些天一直都呆在皇宫里,到底什么事儿呀?”薛长乐说,“就连哥哥也一并歇在宫里了,也就昨天回来了小半个时辰,拿了一些换洗的衣服就进去了。听说,项将军也去了。该不会又准备打仗吧?” 叶斐然摇头道:“我也说不准。” 肚子里的宝宝踢了她一脚,差点没有把她踢得闭过气去,见到叶斐然脸色难看,薛长乐也不敢继续往下说了。赶紧扶着她去休息。 …… 华灯初上,天色全黑,又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小雪。成甯披着一身风霜回到王府,他两眼底下浮着乌青,眼底布满红筋,看起来似乎没怎么睡过,脸色也是苍白的——这么一煎熬,越发的整个人如同尖刀一般,凌厉无匹。 只是这柄尖刀,在看到那画着两枚可爱叶子的“气死风”,在走廊里飘飘摇摇的时候,肉眼可见的柔和起来。 仿佛还刀入鞘。 成甯缓步过去,看见立春坐在廊下,斜着身子乱晃,他轻轻清了清嗓子,顿时惊醒了立春。立春站起来:“大人您回来了!” 成甯说:“二丫睡了吗?怎么你今儿在这里值守?这般冷的天气,也不进屋里去。” 立春说:“夫人还没睡,命我在这儿等到子时,如果还没等到王爷才进屋。” 成甯说:“原来如此。” 立春打开门,让成甯进了屋。室内烧了地龙,温暖如春。叶斐然坐在灯下,正在做一个小肚兜,她的针线走得很慢,但那肚兜针脚还算细密。听到脚步声,她眼睛也没抬,嘴里叫:“相公,你回来了。” 很是平静?这倒是出乎成甯意料之外,他走到叶斐然身边,嘴角扬起:“我以为你会哭闹,嗔怪,又或者扑上来撒娇?” 叶斐然说:“你是做正经事,我自己又不是闲着没事儿干,哭闹个啥啊。——撒娇,我倒想,可是腰都粗成大柱子了,怎么扑?” 成甯哈哈大笑,摸了摸叶斐然头发:“还是可以扑的,小心点就是了。你相公不至于连这点分量都接不住吧!” 叶斐然也笑了,放下手里的针线,说:“好。下次一定扑——相公要不要喝牛奶?或者用点儿点心?” “我要牛奶。点心也要,真有点馋了。”成甯说,“你在做什么?谁的肚兜?” 叶斐然说:“你猜。” 成甯拿起那张红布一比,不是小孩子的尺寸,愣住:“这……准备拿去奉神么?” 叶斐然拿了一碟子烤炉烤的饼干,又从隔水热的暖壶里倒了一碗热牛奶,递给成甯:“是给你的啊。” 成甯正在喝牛奶:“噗——” 第1069章 肚兜还是犊鼻裤,是个问题 第1069章肚兜还是犊鼻裤,是个问题 某人很无语:“二丫,我都多大了,你给我弄这个?你是不是晚了三十年?” 重新给成甯倒了一碗,叶斐然翻了个白眼:“万掌柜给你算流年,说你害太岁,我给你做个红肚兜辟邪。要不然,改成犊鼻裤?” 成甯挥了挥手:“随便你改成什么都可以,只要别是肚兜!” 叶斐然见他无比嫌弃的模样,撇了撇嘴,脑海里忽地浮起一个坏主意,也就不介意了,乐呵呵地说:“成。” 因叶斐然月份大了,双脚浮肿得厉害。成甯给她按摩小腿肌肉。他手法老到,力度控制得好,叶斐然十分享受。 闲聊间,叶斐然提起日间王亭亭来访的事儿。 成甯不当回事地说:“她就那样,不理就是了。也别撕破脸,客客气气的就好。” 叶斐然说:“好。” 给她做完按摩之后,成甯摸摸她的头,说:“二丫,你要不要到外面玩玩?西山也行,远一点儿,去若氏也可以。” 叶斐然纳闷了:“我哪儿都不想去。这肚子,走路不方便。” 成甯说:“也是,路途遥远,去若氏肯定是不行的了。要不然,到郊外玩几天?我给你在云来客栈包一个院子,听说马孟达旋他们从若氏运来了新鲜羊肉,特别好吃。” 叶斐然多聪明一人啊,闻弦歌知雅意,看着成甯说:“相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方便我在京城?” “哪儿呢。”成甯说,“你想多了。” 他不欲说,叶斐然也就没问。 第二天一早,她开始吩咐薛长乐和春分、立春准备出门的东西。 大家都很惊讶:“这么冷的天,倒春寒不是闹着玩的。夫人你还挺着大肚子要往外跑?” 叶斐然说:“不该问的就别问。收拾得齐全点儿,没事儿的。” 她现在也就六个月,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大家也就不再执拗,纷纷准备。叶斐然进了空间,打理一番,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空间里的一切隐隐约约发出一层淡淡的光晕,比之前又圣洁了几分。 最近日子安逸,用到空间的时间少了。但叶斐然还是好像保护自己眼珠子一样,好好呵护着这个神奇的空间。 来到已经宛若大湖的淡水池里,看见有人影靠近,那些鱼傻呵呵地冒个头上来。 浅水池里的鱼都长得又肥又大,肉质细嫩鲜美,绝非空间外的鱼可比。叶斐然用准备好的网兜抓了几条抱籽的大鳊鱼,把那几条不住挣扎的大鳊鱼放进鱼护里,边低声道歉:“抱歉抱歉……” 出了空间,到了暖池子旁边,把几尾大鳊鱼混进去,吩咐丫环们捞起,这是要在那边吃的。又把需要用到的东西,准备了一番,这才万事俱全。 门外春分和立春准备停当了。 已经过了那边府里的立夏,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裹道:“三奶奶听说夫人要出门,命我送一包路上吃的津雪梅给夫人。还问需要陪着夫人一起出门不要?” 叶斐然道:“好啊,多个伴儿也不错!” …… 等到了门口,叶斐然哑然失笑,崔明萱老早坐在自己的马车里,正掀开车帘子对着她招手呢! “你个死丫头,明明是自己呆闷了想跟我出去玩。还说要陪我!”二话不说的,叶斐然上前去拿手指戳崔明萱脑门。 崔明萱笑嘻嘻地柔声细语:“姐姐做个好心,带我出去走走嘛。” “跟着我会很辛苦的喔。到时候冷着了可不许哭。” “保证不会!” 叶天宇站在那边府门口,笑容满面地看着她们。 自从苏氏去世之后,这小子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好几岁,如今俨然有一家之主的气质了。 他说:“明萱,好好照顾姐姐。姐,你自个儿小心点。有什么事,让信鸽送信给我。” 叶斐然说:“行了。出发吧。” 一行人轻车简从,穿过还在积雪的京城,向云来客栈而去。 …… 云来客栈周围的雪景,可是京郊一名胜。 罕有行人,雪就格外的干净。树叶全都落光了,积雪落在树枝上,倒好像大树白了头似的。云来客栈内又添了新名目,在大厅内可以欣赏胡姬歌舞,这些高鼻深目的女子,腰肢柔软体态轻媚,风情万种烟视媚行。歌喉舞姿如何且做别论,单是往那儿一站,就值得5两银子的开头彩! 这般好处,自也不是京城寻常百姓能够消受得起的,必是京城里有点儿权势财力的人,方有此眼福。要不怎么说马孟达旋来到大顺立足几年,越发学会了大顺人做生意的精髓呢,他也不大张旗鼓的,只是每逢有胡姬到的日子,就在云来客栈大门上挂起两盏别处没有的金边儿透明水晶做的六角灯来,懂的人自然就什么都懂了。 叶斐然未时二刻到了云来客栈的时候,恰好见到跑堂的店小二在往门楼上挂那六角灯,灯下吊着铜风铃,叮叮作响,声音清脆悦耳,她笑道:“什么时候马掌柜也玩起了这些西域玩意儿?这灯笼倒是别致,赏我一对回王府里挂去。” 话音未落,不说那挂灯的小二差点儿笑得从梯子上摔下来,就连一只脚跨出门口,准备迎客的马孟达旋自己,都发出一阵打雷似的大笑!他嘴巴笑成了方形:“哈哈哈哈,这玩儿好看,却不是正经人家挂的!夫人如果喜欢,我这边还有一对西洋灯,正经用整块水晶打磨而成,晶莹剔透,送给夫人玩去。” 叶斐然不解:“为什么不是正经人挂的啊?” 马孟达旋愣是憋红了一张络腮胡子脸,说:“因为今晚有胡姬来。这是告诉熟客的。” 叶斐然听懂了,脸也跟着红了。麻溜利索地放弃打破砂锅问到底,说:“我们今儿个就是来图个清静,不会吵到吧?” “您放心好了。给你准备的是‘满园春’院子,最为幽静的。”马孟达旋道,“其实也没有夫人想的那么不堪,我们又不是那种烟花之所,晚上胡姬来跳舞,夫人如果有兴致来看,我就命人准备屏风去。” 也会有妇人好奇想要长长见识什么的,具体方法就是准备个屏风,让妇人在屏风后面欣赏,两相便宜。 第1070章 奇怪的花匠 第1070章奇怪的花匠 叶斐然说:“到时候再说吧,我现在身子重得很,怕不方便。” 马孟达旋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很是明白:“那夫人尽管好好散心。” 他亲自引着叶斐然到了满园春中,这院子没有挖池子,也没有造起来的假山景,平平坦坦的一条石子路,通往竹子丛中的正屋。院子里种满了花,现在还是早春,还没有花开放。但凑近了仔细看,可以看到不少枝条上,已经冒出一个个鼓鼓的、米粒大小的芽点儿,再过一段日子,这地方必定是繁花满园,不愧叫了“满园春”! 叶斐然含笑连连称赞:“这地方好,这么多的花儿,马掌柜一定花了好大心血打理?” 马孟达旋道:“惭愧惭愧,是我这儿来了南边的好花匠,此处多亏了他们,育种嫁接,施肥控水,好一番学问考究,才出来这个雏形。不过能得夫人称赞,也不愧了每月五百个铜子儿的工钱!” 说话间,一名穿着蓑衣戴着斗笠,身材壮实,胖墩墩的少年,提着一个小桶,在远处走过。 马孟达旋指着他说:“呐,这就是那个花匠的小徒弟,倒是有一把子力气,就是话少些。” 看着那背影,叶斐然心里闪过一阵熟悉的感觉,不由得愣了一下。 不过转眼间,那小学徒进了旁的院子,叶斐然觉得自己是错觉,所以没放在心上,就对马孟达旋道:“等来日春暖花开,我一定会再叨扰马掌柜一次,来这儿好好赏花。” 马孟达旋笑道:“夫人照顾小的生意,小的求之不得。” 说说笑笑的,那小花匠的事儿,也就丢到脑后去了。 …… 进了正屋里安顿下来,春分笑道:“从王府出来透透气也是好的。这儿风景真好,开窗见景,屋子收拾得也雅致。活该这个老板兴旺发达。” 叶斐然说:“少耍嘴皮子了。我想吃鱼,快去看看那些鱼还活着没有。” “我这就去看。”春分去看了一眼临行之前安置好的冰鉴,叶斐然之前从空间里放出来的几尾大鳊鱼还有一口气,高兴地说,“还活着。” 叶斐然说:“赶紧把它们杀了,取出鱼卵来,做剁椒干锅鱼籽鱼泡吃。” 春分说:“好咧。” 薛长乐却走过来说:“夫人,使不得。我老家说,有身子的人吃了鱼籽,孩子生出来会不识数。” 叶斐然才不当一回事,也不反驳薛长乐,笑道:“无妨。我又不是你老家的人,照我说的做就是了。记得鱼籽外面那层血膜要剥掉,不然会腥。多搁辣椒和姜,底下再放两个嫩荷包蛋。” 春分笑道:“听见夫人说的,我就觉得好吃,口水都往外冒了。” “那就多做点,大家一起尝个鲜。”叶斐然见薛长乐在旁边,小姑娘撅着小嘴,鼓起腮帮子,一脸不服气,就好声好气地解释道:“这鱼籽和鸡蛋,对小孩子是极有好处的。我们海边人,不吃鱼,吃啥呢?从前那些船上的渔民,长年累月在水上漂,要吃只能吃鱼。就连养个鸡,都得拿鸡笼子关着养在船舱里头,下了蛋只给病重的老人或者年纪还小的小孩儿吃。鸡蛋、鱼籽,可都珍贵!从小养成的口味,到了这会儿怀上了,就特别想要回味了。” 薛长乐生性疏朗,听她这么一说,转念想了想:“夫人说得有道理。不过我从没吃过鱼籽。” 叶斐然笑道:“那可得好好尝一尝了。很好吃的!” …… 到了饭点,春分果然整治出一道美味的干锅鱼籽鱼泡来。 干锅是叶斐然自个儿带来的,直径不过半尺的小铁锅,底下配着小炉子,里头只用两根蜡烛点着保温。铁锅里头,是滋滋作响,汁水丰富的鱼籽鱼泡。鱼籽香辣入味,鱼泡口感柔嫩弹牙,吃在嘴里,似乎直接顺着喉咙就滑落下去了。吃完了上面那层鱼籽鱼泡,底下两三个煎得两面金黄的荷包蛋也吸饱了汁水,用来下饭,吃了要下拔舌地狱——太好吃了! 除此之外,炒的羊肉,煮的八宝鸭子,还有细嫩春韭炒的海米等等,都被这道菜夺走了风头。 叶斐然怕吃多了辣对宝宝不好,鱼籽鱼泡虽然好吃,也不敢多吃,用勺子舀了一小碗,外加一个荷包蛋,剩下的就给丫鬟们分去了。她自己每样菜都尝了一尝,也就饱了,放下筷子,只觉十分惬意。 不一会儿,薛长乐也进来了,嘴巴肿肿的,叶斐然促狭地眨眨眼睛:“好吃吧?” 薛长乐喜道:“真的很好吃。夫人,你懂太多了!之前是我孤陋寡闻啦。” 叶斐然笑道:“喜欢吃以后就多吃。长乐,这样偶尔出来转几天,就跟那些男人们休沐日休假似的,真是舒服。” 薛长乐说:“可不是么。按我说,最近王爷那么忙碌,十天里面倒是只有两天时间在家里的,还不如多出来走走。等生养孩子之后,可就没现在这样方便了。” …… 郊外叶斐然舒服度假,皇宫里,乾华宫议事屋子中,却气氛凝重。 成甯把第十八本奏折往龙案上一放,“无稽之谈,不予考虑。” 他说话态度很平静,脸上更是表情欠奉,不过只要有耳朵的都能听出来,他的火气正在往上冒。小虞说:“爹,这些人是跟我们杠上了啊。” 成甯说:“世家和皇权,皇权和宦官,自古以来三股势力相互依存,相互角力,不死不休。如果是从前也就罢了,如今我们大好形势,百废待兴,决计不能让这些人往我们身边安插耳目。不然的话,到时我们内耗也得耗死。” 小虞说:“这个王璄也真有本事,看着不哼不哈的,竟能够把三省六部五寺超过一半的人说服,一起为这件事下功夫……”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小晏子高扬的声音:“项恺镍将军求见——” 成甯和小虞交换了个眼神,成甯微微点头,小虞才扬声道:“宣!” 不大一会儿,靴声桀桀,项恺镍龙行虎步的进来了。君臣大礼已毕,小虞说:“项伯父,今儿个是您休沐在家的日子,为何突然进宫?” 项恺镍说:“臣是来提亲的!” 第1071章 纳侧妃! 第1071章纳侧妃?! 小虞挑眉:“项伯父,我记得你家大公子今年才6岁,难道是看中了谁家千金,已经等不及了,所以要朕做媒提娃娃亲?” 项恺镍说:“不是。” 成甯道:“难道是要为你自己提亲?” 项恺镍摇头:“臣夫妻和睦,恩爱甚笃,虽有几房人,也冷落久矣。不做再添屋里人想。” 成甯纳闷了:“那你要给谁提亲?” 好像鼓起很大勇气似的,项恺镍一个拜月朝天的军中大礼,冲着成甯:“臣,愿为摄政王做媒保,迎娶王亭亭做侧妃!” 成甯脸色“刷”的变黑沉:“项恺镍,我一直视你如知己,怎么就连你也……” 项恺镍低着头说:“王家势大,所求又不过只是一段姻缘。虽然这么做对不起二丫,但……如果撕破脸的话,会让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局面,再次混乱起来!” “大顺的百姓,已经经不起再一次兵火了!” 成甯沉默。 小虞说:“项伯伯,总有别的办法可想。” “啪”——项恺镍从怀里掏出一物,呈上小虞:“皇上请看!” 小虞粗略翻看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怒意:“可恶!他们难道真的把半个朝廷拢在了手中?那柳相余孽,竟一大半投了王家!他想要做第二个柳相么?” 项恺镍道:“自古以来,有云道,王朝倒世家不倒。他们以清贵自居,平日不哼不哈,哪怕做官,也不做贪官弄臣,反而兢兢业业,克己为公,打的就是一个细水长流,家业万年的算盘。何况,如今不过只是为了给摄政王大人结一门好姻缘,锦上添花的美事,谁不勇猛向前冲,做这种大年初一送祝福,又得便宜又得好的差事?” “僭越一句,王爷和夫人之间的感情,如何一步一步走到如今,项恺镍比谁都要更加清楚!正因为比谁都清楚,所以,我才要拔了这头筹,以免日后有人挟恩自重,拿捏了王爷啊!” 小虞大怒,“啪”的一拍龙案:“好一句基业万万年,倒王朝不倒世家!” 成甯说:“小虞,控制好情绪。” 经过他提醒,小虞收了怒容,然而清澈的眼底还是有火苗跳动。 成甯说:“阿项,我明白你的苦心,你这也是为了我,为了天下大计好。不过……我早就已经许下誓言,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纳妾。” 他声调不高,然而,不容置喙。 项恺镍最了解他不过,自明白那是不容更改了的意思,脸上闪过一丝不解:“阿成。那个王亭亭,你既对她无意,把她娶了,好吃好喝的养着,不碰她也就是了。从前……很多人都这样做的。也不亏她。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能够平息此次世家之争?” 心事重重的,小虞愁眉不展。 成甯看了小虞一眼,递了个安抚的眼神过去。小虞合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会儿,嘴边念念有词。成甯顺耳一听,孩子念的是《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忍着笑,慈祥老父亲知道孩子正在努力控制情绪,那是君王必修课。 成甯颇为欣慰,眼珠子一转,对项恺镍说:“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也不妨好吃好喝的款待好王璄。毕竟他对朝廷没有恶意,目前来看,也没有什么谋朝篡位的倾向,不能撕破脸。等春暖花开,你我一道去虞郡玩玩?” 项恺镍捉摸不定的,急道:“阿成,你要急死我!你那脑子里的弯弯绕,都能盘出一个八阵图了!我可没有你那么多道道,你直接说得了。但现在真不是再打仗的时候,士兵需要休息!” 成甯说:“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你放心好了。到时候我们就去吧。” 三人商议已定。 小虞忽然道:“不行,春暖花开的时候,娘要生宝宝了。” 成甯面不改色:“改期,等孩子落草满三个月再去。” 小虞说:“那这段日子王璄……” 成甯说:“二丫今天出城避风头去了。接下来几天,我陪他们好好玩玩。” 嘴角扬起,眼底闪着坏笑:“我担保十天之内他们就得回虞郡去。” …… 且说叶斐然住到了云来客栈里养胎,还真觉得这地方来对了。每天到院子里散散步,眼看着那些花儿从米粒大的芽点儿,渐渐抽起了嫩芽,从嫩黄的,到嫩绿,再到新绿,花苞儿也出来了,心情特别愉悦。 晚上,让马孟达旋架起了屏风,悄悄坐在屏风后面,看那胡姬跳舞。 那胡姬穿着纯白的衣服,金带束腰,露出雪白滚圆的一段膀臂和玉石一般的脚丫子来。薛长乐一见,就捂着眼睛:“羞死人了!” “长乐,好好开开眼界!”叶斐然说,“在那西域名叫敦煌的地方,自盛唐起,就有僧侣挖石为窟,上绘壁画。那壁画上的胡人就是这般模样。只要心中思无邪,看到的就只有美丽。” 薛长乐听她这么说,放下手来,看了一会儿,眼内羞涩神色褪去,剩下全是赞叹:“夫人,她跳得真好看,腰腿用的全是寸劲,那是必须下过一番苦功夫的。” 叶斐然微笑道:“可不是。多看看,多长长见识。” 薛长乐说:“如果可以,真想交个朋友。” 忽然之间,鼓点密集起来,胡姬轻盈跃上舞台前头,插着梅花的大花瓶,竟就站在那花瓶口处,以脚趾尖为支点,急速旋转起来,端的就是:银光舞动见玉影,樱唇含笑胜绮罗,千弦万丝勾魂急,金风玉露美娇娥! 所有人都看呆了,也就是一眨眼间,那胡姬忽地在瓶子上闪了一闪,很快恢复正常,跃下了瓶子,几个好看的动作收了尾。 全场掌声雷动,几个一看就是常来捧场的锦衣公子命自己带来的豪仆抬来大框银锭子,闪亮亮的放在台前,炫耀自己大手笔。这也是京中阔少们捧戏子,捧角儿的惯用手法。开门红、见面彩、叫好再来三千两,末了要是这公子想要约那角儿吃个夜宵,讲讲好戏什么的,不给整个戏班子上下打造一套全套行头,又怎说得过去? 叶斐然悄悄退了出来。 第1072章 胡姬阿吉 第1072章胡姬阿吉 后台,那胡姬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脚踝,满面痛楚之色。班主掀开帘子,一走近,她赶紧做若无其事状。班主说:“阿吉,刚才那段红梅旋,你怎么跳少了一节?” 阿吉冷艳道:“我忘记了动作了,新曲子没练熟。” 班主狐疑地在她脚上扫来扫去:“你的脚……” 阿吉说:“没事!” “我明明看到你闪了一闪的……行吧,你最好没事!”班主说,“不然的话,就等着换人吧!” 班主甩帘出去,剩下阿吉一脸灰白地坐在地上。正在颓丧惶惑之际,身后又传来帘子响动的声音,阿吉以为班主去而复返,生硬地说:“你快滚!我不会答应你的!” “这位姑娘,我家夫人有请。”在阿吉身后说话的却是个浓眉大眼的清丽女子,正是薛长乐。 阿吉惊慌道:“你是谁?出去!这地方不许外人进来的!” 薛长乐说:“我家夫人看到你受伤了,做好心送伤药给你。” 她摊开一直攥着的拳心,里面安安静静地摊着一张膏药。阿吉戒备十足地看着薛长乐,薛长乐不以为意,用内力化开了膏药,把它贴在阿吉的脚踝上。随手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阿吉:“喝一口里面的药水,小心嘴巴别碰到瓶口。” 在膏药贴下来的时候,阿吉一直暗暗皱着的眉头就有了松开迹象。她毫不犹豫接过了薛长乐手里的瓷瓶,仰起脖子把里面的药水倒了一些进小嘴里,咽下。少许金色的液体顺着她嘴角流出来,阿吉自己抬起手就擦了。 片刻之后,她站起来,在原地轻盈地转了两个圈圈:“好了!” 薛长乐还是那副冷峻的模样,微一点头,“好了就好。告辞。” 竟连姓名都没打算留下,转身要走。 阿吉急急地叫住她:“女侠!我,我想亲自向夫人谢恩,您可以带我去见见夫人吗?” 薛长乐踌躇着,见状,阿吉又请求了一次,这次索性跪在地上了。薛长乐见状,就说:“那行吧。你跟我来。” 叶斐然已经回到了春满园,薛长乐带着阿吉,在门外求见。春分走了出来说:“夫人正准备睡下呢,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薛长乐说:“这位阿吉姑娘刚才表演跳舞的时候受伤,我奉夫人之命去送伤药。如今姑娘已痊愈,想要当面道谢。辛苦春分姐姐替我传个话?” 春分进去了一会儿,又出来,说:“夫人有请。” 走进屋子,一室温暖,只见一个身材丰腴的孕妇居中而坐,穿着藕荷色的家常便服,灰鼠皮坎肩,鹅蛋脸,眉眼五官竟就像画上去的一般,清秀无比,举手抬足之间,是浓浓的书卷气,正是叶斐然。 阿吉自负美貌,一看到这位夫人,却感自惭形秽,自觉黯然失色。她跟着薛长乐,恭恭敬敬的行礼,口中说:“民女阿吉,向夫人请安。谢夫人赐药之恩!” 叶斐然很亲切,和蔼地道:“原来你叫阿吉啊,你跳的胡旋舞很好看。” 阿吉惊喜道:“原来夫人也懂我们兰陵人的舞蹈?” 兰陵,是若氏再往西的一个小部落,依附若氏而活,族中人人能歌善舞,尤其是兰陵女人,一个一个腰长体软,一身媚骨,历来都是若氏王族充实后宫的首选,被称为西域奇葩。 叶斐然早就听过兰陵女人的艳名,于是恍然笑道:“原来你是兰陵人,难怪跳舞跳得这么好看。” 阿吉嫣然一笑,那笑容并未深及眼底。 她的眼底是苦涩的。 叶斐然说:“刚才那膏药见效吧?还会影响明天的跳舞吗?” 阿吉说:“效果很好。我明天白天停止练习,到了晚上应该就好了。” 叶斐然微讶:“这么快?” 薛长乐说:“夫人,刚才我一贴上膏药,她不过半柱香功夫就能够站起来了。” 叶斐然更加惊讶了,对阿吉说:“我的膏药虽灵验,也得持续使用个三五天的。没想到用在你身上,效果如此神奇?” 阿吉说:“我们兰陵女子从小就被浸泡在醋中让筋骨柔软,又从四五岁开始,就被大人压着拉开筋骨,所以痊愈的速度会比一般人快很多。” 叶斐然道:“原来如此……你刚才那个舞,也忒危险了些。这是艺高人胆大吗?” 阿吉说:“夫人,不是这样的。我们从前的表演也很正常,自从半年前,一个叫李如意的女子来到了若氏,在若氏开了一个歌馆,在里面专门跳这种舞之后,若氏就流行开了。到最后,一般的没有难度的舞,根本没有人看,我们也就被迫练上了。我这还算好的,到底我们兰陵人底子强一些,练上了手,其他的,在天兰城、墨兰城里,不知道多少歌姬舞姬在瓶子上、丝带上掉下来,落得个手折腿瘸,从此没办法唱歌跳舞,失去手艺营生,只能沦落为娼!” “李如意”三个字一落入耳中,薛长乐眼底顿时闪过一道寒光!叶斐然背着手,轻轻摆了摆,薛长乐就恢复了正常。 叶斐然轻轻叹了口气,说:“原来你们兰陵人的能歌善舞,是经过这么残酷的捶打历练的啊。也是都不容易的。这儿是我的一点儿心意,谢谢你的舞蹈给了我今晚愉快的享受。” 她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个红荷包,春分拿了给阿吉,阿吉接过,分量沉甸甸的。她一下子哽住了,低了头,说:“谢夫人大恩。” 打了个呵欠,叶斐然说:“我倦了,你先回去吧。今晚的事儿别让其他人知道,就当成你我间的秘密好了。你……能做到吗?” 这阿吉也跟着班主走过不少地方了,见过不少世面的。知道叶斐然这是不想声张,连忙恭顺地说:“是。一定能做到!” 薛长乐说:“阿吉姑娘,请。” 阿吉退下之后,春分说:“夫人,你为什么要帮那姑娘?” 叶斐然淡淡地说:“日行一善嘛,日行一善。” …… 没想到李如意还没死,并且,还能兴风作浪。叶斐然佩服了一会儿她的生命力,也就丢到脑后去了。 这天晚上,她做了很多噩梦。 第1073章 绝不屈就 第1073章绝不屈就 猛地惊醒坐起,叶斐然的心砰砰乱跳,小宝宝在她腹中狠狠地踹了她两脚,肚皮上鼓起层层波浪。她轻轻抚摸了一阵肚皮,跟宝宝说了一会话,然后进了空间,使用后羿之眼。 “相公,你在干什么?” 叶斐然发动技能,一路掠过城门城墙,来到皇宫里。 她惊呆了!她看到了成甯和王亭亭在对坐饮酒赏雪? 还有王璄……也陪在一边。成甯走到一架琴旁边,抚琴一曲,琴声清远,是《高山流水》……屋外,飘起了春雪,屋子里那暖融融的画面,刺痛了叶斐然双眼。 一个声音在她脑子里大喊:“他背叛了你!!” 火气“噌”的就窜上来了!叶斐然握紧拳头,死死盯着成甯,那一刻她甚至想要直接打掉肚子里的孩子,然后跟这男人一刀两断! 一曲罢,成甯对王亭亭说:“亭亭,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王世兄说。” 王亭亭笑了笑,说:“好。” 看她的神色,似乎是知道成甯想要说什么的,并且是好事,那股喜气洋溢,就算王亭亭没有笑,也从她的眼睛里跑了出来。 王亭亭退下后,王璄对成甯说:“阿成,你也忒夫子气了。为什么要避开亭亭说?” 成甯说:“事关她和我的终身大事,还是回避些好。” 王璄笑了,叶斐然气得一拳捶在空间上:“可恶!” 说明书凭空出现,好声好气道:“宿主别生气啊……” 不生气才有鬼了! 王璄对成甯说:“所以你这是考虑清楚了吗?把亭亭立为侧妃,对你和她都是大好事。至于你那个元配妻子,按照说好的,我们不会动她,一生以姐妹相称。” 成甯说:“然后虞郡王家,从此就可以为我所用了。有了王家撑腰,朝廷上那些作怪的老东西,很快就会被王家散出来的子弟取代。我和小虞,可以高枕无忧。” 王璄微笑道:“你一向都很聪明的。” 成甯说:“是啊。我也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旁敲侧击,潜移默化的让亭亭说清楚了她的来意。她一直跟我说,不是为了嫁给我的问题,而是为了一口气。如今事实证明,就是为了一段姻缘而来。” 王璄说:“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你才配做我王璄的妹夫。” 成甯微笑着饮酒。 叶斐然大喊大叫:“阿成,你给我拒绝他们!拒绝!!我不能把你分给别的女人!” 她知道很不理智,但,她就是不行! 无法接受!! 那是她的男人!! 王璄看着成甯的眼神,已经跟看煮熟的鸭子没区别了。 酒过三巡,成甯说:“看来,我们的酒也喝得差不多了?” 王璄点点头,“是啊。” 成甯说:“好,我的答复就是,不行。” 王璄的眼睛,倏尔淬上一层寒冰! 成甯说:“我成甯虽天资粗笨,懦弱无能,但也不至于为了天下安定,而屈就一个女人。纳侧妃的事,想也不要想。” 一番话,一口钉!! 叶斐然身子滚热,幸好是在空间里,有空间护体,宝宝没有感受到烦躁,就乖乖地躺着。 铁青着脸,王璄冷笑:“很好,好一个屈就!倒好像是我们兄妹强迫你一样了!亭亭到底哪里不好?你一再羞辱她?” 成甯叹道:“亭亭很好……所以,我才不忍伤害她,把她支开。我单独和你说。” 王璄甩袖而起:“假惺惺的话休要再提!虞郡十万男儿,断不会让他们的大小姐受辱!” 十万男儿……叶斐然心里一凉,好像被兜头泼上一盆冷水!混乱中,头脑里只有一个念头格外清晰:“天下才刚刚平定,没办法再打仗了!” 成甯说:“你这是威胁我了。” 王璄说:“不敢。” 成甯说:“我最不喜欢人威胁我。” 话音未落,王璄猛地一摔酒杯,指着成甯鼻子破口大骂:“我艹你个成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王家伸出一个手指头都能把你给压得下辈子没法儿投胎!” 一边说,一边扑上来就揍成甯。成甯举起手格挡,王璄手里倏尔多出一把匕首,一刀下去,对穿了成甯的手掌。顿时鲜血横流!! 叶斐然惊叫起来。成甯捂着受伤的手,飞身上前压着王璄,唤:“来人。” 王璄的匕首脱手而飞,还在乱抓乱舞。 御前侍卫及太监一拥而入,场面很混乱!成甯坐在地上,满面虚弱,左手血流满地。夏刚领头,加上王家的管事,大惊失色:“王爷!王公子!有话好好说,千万别伤了和气!!” 成甯说:“我没事,只是有些虚弱。你们看看王公子?” 王璄双手叉腰,两眼血红,哈哈大笑,谁都看得出他不正常! 不知道是谁,尖叫:“这香炉有古怪!里面放了蛇迷涎!” 蛇迷涎是一种点燃了挥发的香料,会让人精神亢奋,唯一的弱点就是会带着蛇的腥味。所以那个下毒的人,混合了香味浓重的檀香,盖过了蛇腥味! “有人下毒了!” “到底是谁?” 场面混乱,叶斐然在空间里却看到成甯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她有点明白了,火气烟消云散,又好气又好笑:“呵呵,苦肉计?你也太乱来了……” …… 收了技能,叶斐然在空间里该吃吃该喝喝,把体力和精神养得足足的。 第二天一早出了空间,就收到了邸报,上面第一行大字就是:王璄抱恙返虞郡。 叶斐然笑了笑,把邸报收起。 下午,客栈门口却迎来传书太监,马孟达旋飞奔来报:“娘娘,宫里来人了!” 叶斐然说:“传!” 那传书太监正是小晏子,他一路顶风骑马而来,那匹马跑到之后,一趔趄,直接就废掉了。而他好险抢先翻身下了马,避免被几百斤的马儿压在身上那场血光之灾,被马孟达旋的两个伙计一左一右,架着直接进的春满园! “娘娘!”小晏子高喊,“传皇上旨意,京中狐妖已走,娘娘可缓缓归矣!” 叶斐然说:“知道了。” …… 第1074章 突然出血 第1074章突然出血 薛长乐问:“夫人,为什么才来了几天,这就要赶着回去?不是说好,出来游玩的吗?” 叶斐然说:“王爷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也不必细问了,照做就是。” 薛长乐说:“夫人,你为什么这样信任王爷?” 嘴角不由自主扬起,叶斐然说:“因为……所以啊!” 薛长乐:“??”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哭叫:“不要啊啊!” 那声音很是熟悉,叶斐然站直了身子:“好像是阿吉?” 阿吉又呼救:“救命!!” 再不犹豫,叶斐然说:“长乐,你去看看!” 薛长乐一声“是”,紧接着,人已经晃身到了外面。到底不放心,叶斐然也跟了出去。 在专门给戏班子歇息的偏院里,别的人不知道去哪儿了,那班主按着阿吉,正欲行那苟且之事!班主红着眼,气喘吁吁地说:“你个小贱人,这次你不从也得从了我!” 阿吉拼命挣扎,可力量悬殊,压根没用! 还好薛长乐及时赶到,二话不说,抡起武器就开揍。那班主被薛长乐硬生生从阿吉身上拉起来,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薛长乐几下子卸了胳膊关节,疼得嗷嗷大叫。薛长乐寒着脸说:“强占民女,可恶!” 马孟达旋和叶斐然先后赶到了,不等叶斐然发话,马孟达旋自己就铁青着脸,下逐客令:“我这儿不欢迎心术不正的戏班子,麻溜利索的滚!” 那班主没想到自己事情会败露,哭丧着脸,还想要求情,被马孟达旋身后跟来的粗壮护院叉出去了。 阿吉衣不蔽体,蜷缩在床边,极为可怜。 ——但,她没有哭。 叶斐然动了恻隐之心,说:“你愿意跟我走吗?” 阿吉抬眼看看她,点了点头。 叶斐然转过身,说:“长乐,把她带走。我们回京城去。” …… 一行人回到京城,也是月份大了,叶斐然竟晕车。 从车上下来,脸青唇白的。家里人不敢大意,一边忙乱着请平安脉,一边去请叶怡然回来。叶斐然让薛长乐安置阿吉,精神也再支持不住,躺倒了。 叶怡然急匆匆的赶来:“二丫怎么样了?” 叶斐然躺着,声音微弱:“没事儿。” 叶怡然跺脚道:“还说没事儿?你看看你!” 妹妹一向身体健康,斗然之间看见她如此虚弱,叶怡然不禁红了眼:“你好生歇着。我呢,就在这儿住下来了。住到你好为止!” 叶斐然说:“哼,你说得轻松,米糕和米豆呢?” 叶怡然说:“他们都大了,离开我十天半月的没事儿的。娘不在,我再不管你,你越发放飞了!” 叶斐然哼哼唧唧道:“不就是晕个车嘛……” 话没说完,胯下忽地一暖。 叶怡然大惊失色:“你见红了!!” 好一番人仰马翻,这下子,连成甯也被急切唤回家里。 男人骑着快马回来,一进门那气势吓死个人:“二丫怎么了?” 叶斐然从来没有见过成甯这么可怕,往头上一拉被子,装死。叶怡然絮絮叨叨的:“这么大月份了,逞强,坐马车赶着回,也不晓得路上慢一点儿。这不就落红了,得好生静卧,不许下床,不许活动,什么时候养过了七个月算完!” 叶斐然委委屈屈地说:“哪儿有这么夸张……” “你闭嘴!”叶怡然生气地说,“要是早产了提前生下个七星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话有道理,在现代医学的时候,早产儿尚且高危。何况在医学技术落后的古代?叶斐然说:“好,我歇着。” 成甯说:“姐姐,我什么都不懂,现在全依仗你了。” 叶怡然点头道:“你放心吧。” 于是成甯去张罗收拾屋子给叶怡然住着。叶怡然守着叶斐然,好一番耳提面命,叶斐然一开始还耐心听着,一顿饭之后叶怡然还没有说完,她的耳朵就开始长茧子了,捂着说:“这么多我记不住啦。我困了,让我睡一会儿。” 叶怡然只得作罢:“那你先睡一会儿。我已经命人去回春堂请天喜平安丹了,熬出汤剂来服用会更加见效。” 叶斐然说:“那东西不是没有人爱做么。” 叶怡然说:“太医院入了暗股,贴补着药材钱,让回春堂做天喜平安丹。如今是在柜台上也是常有的药了。” 停了一停,嘴角上扬:“这也离不开二丫你的主意呢,是你上次提了这药的好处,才让太医院那边上了心。大家上了折子批了,支了一些国库里的银子专门做这件事的。林驿说,现在刚打完仗,丁口少,要是再因产妇难产而死,日子就更艰难了。所以现在朝廷鼓励生养,生儿生女都可以支领钱米,像天喜平安丹这般可以保障产妇性命安危的灵药,也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他呀,跟我说了一大篇,我有些懂,有些不懂。” 叶怡然没念几年书就嫁了人了,如今好歹也就认得几个字而已。叶斐然却不一样,顿时听明白了,说白了,朝廷鼓励生育呗。每逢战乱之后,为了恢复元气,这些都是常规操作。她笑道:“反正是好事儿就行,也不用费心想懂不懂的了。” 说话间,春分端着一碗汤药进来,说:“大姨奶奶,夫人,药好了。” 这是天喜平安丹的汤剂,药效比丸散更强力。叶怡然亲自喂着叶斐然服了药,这药也真的效果显着,这边服下,那边腹中沉甸甸的感觉就减弱了,叶斐然睡了下来,叶怡然这才放心。 …… “姐姐怎么样了!”掌灯时分,叶天宇冲进了王府,进门劈头就问叶斐然的情况。 他见成甯坐在院子里,快步走到成甯跟前:“姐夫,姐姐呢?” 叶怡然从屋子里出来,低声呵斥:“天宇!号什么丧呢!二丫刚睡着!” 叶天宇见到大姐在,松了口气,说:“大姐,姐姐怎样了?听说是病了,路都走不动?” 叶怡然说:“都是一些女人的麻烦。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你给我安静点儿,就是帮了大忙了!” 第1075章 未雨绸缪训练月嫂 第1075章未雨绸缪训练月嫂 叶天宇一屁股坐下来,擦着脑门子上的汗,叶怡然见他穿着外出的衣服,说:“猴儿,丁忧也不好好在家呆着,跑哪儿浪去?” 这回说话的是成甯,他说:“天宇去帮我做一点事。” 叶怡然方才不理会这件事,对成甯道:“二丫吃了药睡了,明天还得请平安脉。我寻思着,要不索性请个太医在府里住一段日子?一来有点儿临时紧急的情况,叫请方便些;二来这每天请来请去的,车马劳顿,大夫也累啊,到头来影响请脉瞧病,反而不美。” 成甯说:“大姐考虑得周全,按照大姐说的办就是。” 叶天宇满脸有话要说的样子,成甯瞥了他一眼,道:“到书房等着我,我马上来。” 叶天宇闷着头就走了,叶怡然也说:“那我去张罗晚饭了。林驿一会儿结束了应酬也要来这边瞧二丫,晚饭让他吃了再回去。” 成甯说:“好。” 一时之间各自忙碌各自的事儿,成甯进了屋子,来到叶斐然身边。她呼呼的睡得正香,眉毛舒展着。成甯痴痴地看了那张甜美睡容半晌,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帮她掖好被子,放下帐子,这才离开了屋子。 …… 次日一早,叶斐然醒来之后,落红止住了。 太医也请进了家里来,是精通妇儿疾病的钱太医。钱太医给叶斐然请了脉,抖着胡子掉了半天书包,最后说:“夫人体格壮健,如今落红止住了,只需要静卧休养,少操心劳累,自可安稳到足月生产。” 得,最后还是逃不脱要静卧。 叶斐然谢过了钱太医,躺在床上,十指交扣,看着帐子顶棚发了半天呆。眼珠子转了又转,最后喊来了叶怡然,说:“姐姐,给我办件事儿。” 叶怡然说:“做什么事?” 叶斐然说:“给我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妇人,要生养过孩子的,最好还识得几个字的。” 叶怡然道:“这事儿不难办,不过都这节骨眼上了,你还要给府里添人?刚才钱太医不是说了吗,让你少操心,多休养!” 叶斐然摆出好脸色来,央求着叶怡然说:“好姐姐,我就办这一件事,办完之后就躺在床上当木偶,你不搬我绝对不动。” 那嬉皮笑脸,三分赖皮七分撒娇的样儿,让叶怡然又好气又好笑又无奈,“行吧!就依你一回!” 叶斐然要找这些妇人来,是想要把她们训练成月嫂。在古代有科学产后护理以及育儿知识的人实在太少了,别的不说,光是一枚天喜平安丹,就被轻视了多少年!更别提,产妇的产褥期护理了! 光是想想一个月不能洗澡不能洗头不能见风什么的,叶斐然就要发疯!她必须未雨绸缪,为自己的月子做打算! 叶怡然做事儿很给力,也就两三天的功夫,就找了十个个符合叶斐然要求的妇人来供叶斐然挑选。叶斐然竟然一个都没有选,而是统统留了下来。 叶怡然纳闷了:“二丫,从来雇人,都是从多里选,从少里留。我寻思着你可能需要雇三四个这种什么……月嫂?然后就各处地方寻摸来这十个人。你倒好,一个不剩,统统留下?” 叶斐然说:“我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这几天看着我来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满腹疑窦地,不过,叶怡然还是听了叶斐然的话,把这十个妇人都留下来,安排到丫鬟婆子们的院子里住去了。王府里突然多了十个人,自然引起一片议论和揣度的,就连春分,也忍不住试探了两回叶斐然是不是打算提拔一点人。毕竟王府人口简单,活儿轻松,而且四时八节赏赐不断,主人又宽厚,谁都不想失去这份差事。 叶斐然笑而不语,装睡打哈哈混了过去。 对那十个妇人,她却也没有明说让她们负责什么,而是来到就先让她们去跟着叶怡然干了五天粗活,这期间第一是观察这些妇人的体力如何,有没有腰腿暗疾;第二是看她们有没有吃苦耐劳的精神。 有搓了两件衣服就直起来嚷腰疼的,或者发现脚丫子长里长了鸡眼染了脚气的,统统一两银子奉上,请回。 这样子五天过去之后,十个妇人里就只剩下六个。妇人们也终于回过味来了,这是择优而选呢! “夫人是要留多少个?走多少个?” “你问我,我倒是问谁去?” “李大嫂,你娘家有田地,当家的又是苦力行把头,家里不缺吃穿的,就别跟咱们歹命人争了吧?” “瞧你说的,珠大嫂子,什么苦力行把头,说白了不也就是个卖苦力的苦人儿?这段日子里城里冲进了这许多外地人,那些营山的、永城的,各自拉帮结派,倒是跟我们京城本地的抢起了地盘。这十天半月,别说拉到活儿,倒是闹了三次两货苦力抢活儿把雇主给吓跑了的闹心事!我这不也是为了帮补生计么,不然家里那四个孩子,只好每日喝一口稀的对付着活命。” 叶斐然听了,淡淡的说:“把那些苦人儿留下,但私底下找春分或者薛姑娘告状的,每人送二两银子出门。” 这么一来,大家也就免却了那些说闲话嚼舌头的是非。 第三步,叶斐然让叶怡然教这些婆娘认字,五天之后,还不会写自己名字,不懂念十个中草药名字的妇人,也统统送走了。 最后,十个妇人里只剩下四个,每个都是爱干净手脚勤快做事利落,而且也都认得几个大字的。叶斐然这会儿也可以慢慢坐起来一会儿了,只是仍然不得下床走动。她把小炕桌搬到了床上,如此这般画了一本小册子,跟叶怡然讲了,说:“姐姐,你按照这上面的法子,教会她们。” 叶怡然翻着小册子,笑道:“二丫,还是你能琢磨,这种抚触小孩儿的手法,不是之前你教我的吗?米糕米豆小时候胀肚子打挺哭闹什么的,我用这法子,可好使了!” “是啊。所以我现在要多教几个人,以便我坐月子顾不上的时候,可以好好照顾我和孩子。”叶斐然说,“这四个月嫂就麻烦你去给我调理了。” 叶怡然自然是一叠两声,道:“交给我行了。” 第1076章 要生孩子了! 第1076章要生孩子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叶斐然进入了躺着看书,看困了睡觉,睡醒了吃饭的养猪般日子。弄走了王璄一行之后,不知道成甯用了什么手段,所谓的虞郡十万大军没了下文,乖巧得不得了。 休养生息,百废皆兴,眼瞅着随着春暖花开,京城里的伸手大将军和守桥大将,肉眼看着少了,城墙根茅草窝棚里的饿殍被清理掉了。 小虞连下了好几条政令,许农民自行开荒耕种,开出来的荒地本年度内不必缴税,待秋收后再到衙门去办妥田亩文书就行。除了鼓励农耕、生养之外,工业、经商等相关恢复性的政令,也一一施行。 除了虞郡、江左郡之外,各州郡都换了得力的亲皇党官员,因此政令得行,十分顺利。 这一日已到了端午时分,叶斐然大腹便便,身子十分沉重,不日即要生产。 因此,这年端午,成甯十分着紧。提前了四五天足不出户,亲自在家里画五毒,写桃符,榨艾草汁做青团,还笨手笨脚的学编织五彩线。 “来,二丫,你试试合适不?”成甯把自己织好的五彩线系在叶斐然手腕上。 叶斐然看着那系得异常结实的五彩线,笑道:“谢谢相公啦。不过这绳子收太紧了吧?瞧起来跟大麻花似的。” 成甯说:“有吗?” 叶斐然把左手举高在面前,说:“这一颗可珍贵得很。你哪儿来的?” “这颗虎眼石?万江珧说你五行缺木,虎眼正好合适,就给你弄了一颗来。”成甯说,“喜欢不?” 还是一颗极其罕见的蓝色虎眼石,色泽明亮沉稳,就像白虎的眼睛。 叶斐然心里暖暖地,笑道:“喜欢……很喜欢!” 成甯喜悦道:“你喜欢就好。” 忽然之间,叶斐然肚皮一阵发紧,她轻轻皱紧眉头,“唔”的一声。成甯关切道:“你怎么了?” 叶斐然说:“没什么……” 叶怡然领着丫环们,捧着剥好的粽子,人没到,声先至,“二丫,阿成。来吃粽子了。豆沙的,莲蓉的,火腿咸肉的,鲜肉咸蛋黄的,想要的都有。” 叶斐然那不争气的眼泪顿时从嘴角流出来了,催促成甯道:“相公,给拿一个鲜肉咸蛋黄的粽子!” 成甯答应道:“好。” 粽子是叶怡然领着丫鬟媳妇们包的,特别好吃。吃粽子的时候,肚皮又紧了一下下。叶斐然把粽子吐了出来。叶怡然道:“怎么?不合口味?” 叶斐然说:“没什么,就是刚才肚子一紧,倒是害我把粽子给吐出来了。” 现在离她计算好的预产期,还有将近十天时间,所以她也没有往要生了那方面去想。叶怡然却大惊小怪起来:“你个傻丫头,这是要作动了!赶紧的去产房!” 大姨这一嗓子,全家人顿时跟捅了马蜂窝一样,炸了! 叶斐然被两个媳妇子搀扶着,来到了产房,肚皮一阵接着一阵密集的疼痛让她也终于确定自己要生了。她对叶怡然说:“姐姐,按照之前安排好的,让大夫和产婆来候着。把我的小剪子,绷带,酒精和猪腰盘准备好!还有——我的粽子呢?” 气得叶怡然破口大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吃!你可真的是阴沟里的鹅,顾嘴不顾身!” 叶斐然也理直气壮得很:“不吃饱哪里有力气生?” 回想起自己生第一胎那会儿因胃口不好滴水不进,最后筋疲力尽差点儿生不出孩子,叶怡然觉得好有道理,竟无言以对。 吃掉了整整一只鲜肉粽,再吃了一根香蕉,叶斐然吃饱了肚子,阵痛也越来越密集了…… …… 叶天宇两口子闻讯赶来王府:“姐夫!姐姐要生了吗?” 成甯在产房外面焦躁踱步,和一般产妇生孩子大喊大叫不同,叶斐然在产房里,几乎没有任何声响。偶尔只有产婆几声低声鼓励,除此之外,说得上鸦雀不闻。 越是这样,成甯越沉不住气。 叶天宇支棱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大惊失色:“怎么姐姐不叫?是不是难产?” “啪”的头上挨了叶怡然一记爆栗子,不知什么时候在产房里出来的叶怡然,怒目瞪着叶天宇:“你个狗嘴里长不出象牙的!胡沁个啥呢?快给我安静点!” 成甯问:“姐,二丫怎样了?” 叶怡然说:“还行,尚算顺利。” 林驿下了差事,也赶到了,恰好赶上了这场面,说:“阿成,你也别闲着了。写个帖子给皇上报喜吧!” “不用了!”小虞的声音响起,“我在这儿呢!” 众人哗然!一起要跪下见驾! 小虞说:“都平身,一家人别见外。我就来陪陪娘生弟弟妹妹。” 他很自然又很亲昵地,站到了成甯身边,爷儿俩肩并肩,真的有那万事不愁,天塌了当被盖的气势! 就在这时,屋子里,叶斐然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喊叫!! 成甯道:“二丫!”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在屋子里传出来! 成甯抬脚要进产房,被叶怡然一把推开:“放着我来!” 她二话不说冲了进去,不大一会儿,产婆喜滋滋地抱着一个襁褓出来报喜:“王爷大喜,生了一位小公爷!” 那婴儿在襁褓里,满脸皱巴巴跟个小老头似的,闭着眼睛攥着拳头哇哇大哭。产婆满面笑容道:“手攥金银脚蹬祥云,面如满月福气多多,哭声响亮威震八方——小公爷这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大富大贵的面相啊!” 嘴里一连串吉祥话儿不断篇,成甯对薛长东道:“重赏。” 脚步还是向产房迈去。 产婆大惊:“王爷,产房污秽,尚未清理干净,进不得!进不得!” 成甯淡淡地说:“我去看看我的爱妻。” 产婆还想要阻拦,又想起摄政王宠妻如命早就盛名在外,不由得好生为难。好在这时候叶怡然在屋子里朗声道:“让阿成进来吧!宝宝也一块抱进来!” 成甯大步流星的就进去了,产婆赶紧跟着,抱着孩子进了屋子。 第1077章 初为人母 第1077章初为人母 叶斐然坐在产床上,已经略微收拾过了,样子倒不算见不得人,就是脸青唇白,极其虚弱。看见成甯,她黑葡萄似的眼睛倏尔如星星般点亮了,轻声道:“相公……” 声音又软又绵,顿时勾得成甯心疼怜爱。 他走了过去,握住了叶斐然的手:“二丫,你受罪了。” 叶斐然摇了摇头:“还行。” 其实刚才她疼得快要死了,但,看到宝宝那水晶梨般巴掌大的面孔,再看到成甯那一脸关切,所有的疼痛都不翼而飞,剩下的只有巨大充实的满足感。 “宝宝呢?” 成甯说:“在这儿呢。” 他亲自从产婆手里接过宝宝,给叶斐然看。叶斐然一看,皱眉:“怎么那么丑?” 成甯说:“没辙啊,像我呗。” 从他那俊美凌厉的五官上扫过,叶斐然顺嘴道:“嗯啊,确实。” 她,在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血肉相连的至亲。 婴儿在成甯怀里哼哼唧唧的,叶斐然逗了逗他,那只有小指尖儿大小的嘴巴随着她指头动,产婆插嘴道:“他想要吃奶了。” 叶斐然侧过身道:“让我来吧。” 之前叶怡然教过她。 成甯就跟一块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不愿意走。可是当着人面前哺乳真的很尴尬,叶斐然就赶人了:“你先出去。” 在她一再坚持下,终于把成甯赶走。 看着叶斐然亲自哺乳,叶怡然和产婆在旁边都很惊讶。叶怡然说:“二丫,奶娘已经找好了,现成的。你何必自己辛苦?” 叶斐然低着头,温柔地看着正在费劲吞咽的宝宝,说:“不辛苦啊。亲妈的母乳是最有适合孩子长身体需要的,好处很多。等我喂过了这几天,再交给奶娘不迟。” 叶怡然知道这妹妹从小有主见,也就由得她去了。 …… 度过了格外难熬的一个月,叶斐然终于结束了产褥期。 因为他们在热孝中,什么洗三、满月酒乃至之后的抓周等等仪式,全都免掉不办了。这样反而合了她恬淡省事的性子,乐得逍遥。 成甯、林驿、小虞关起门来,绞尽脑汁给宝宝起大名。 小名是叶斐然起的,成甯问她,想给孩子起个什么乳名,叶斐然想也不想脱口而出:“粽子!” 成甯:“……二丫,你认真点。” 穿越之前酷爱盗墓小说的叶斐然后来回过味来,也觉得这个乳名不妥,就说:“不能叫粽子。要不然叫初五?” 成甯说:“也行,反正他生日就是初五,简单好记。” 所以,小初五的乳名就定下来了。 此刻,几个学富五车的大男人,关在书房里,每人面前基本厚厚的书,为了一个大名而头秃。 林驿说:“你们家有排字辈么?如果有的话,重新按照程家的字辈来排,倒是不出错。” 成甯说:“有是有,按的是‘智慧明净,心神安甯’八个字儿来排的。我这个甯字,就是最后一轮了。再轮回去,得用‘智’字。但那年雷鸣诛程家九族,就连族谱都被丢进护城河里融为一摊烂纸屑。那些老黄历还需要重新捡起来念吗?” 林驿说:“人要姓氏树要根,有根有底,有来历有去路,才算是闹个清楚明白。不然的话,不就跟那无根浮萍似的,身世飘零,外人看着潇洒,实际上浮浮沉沉,不知道何处所适?” 一席话,倒是说得成甯沉吟不语。 小虞赞同道:“我赞成大姨夫的话。我这边如今也正在安排着入了雷氏玉牒的事儿。” 成甯说:“既然如此,那就从了‘智’字辈。姓氏的话,程家已经没了,还是按照我这个‘成’来吧,那么,有什么好字呢?” 三人又商议半天,选了个“熙”字,初五的大名就叫成智熙。 叶斐然知道之后,很无语:“闹了半天,搞了个这么韩系的名字……” 成甯问:“什么叫韩系?” 叶斐然说:“就是棒子味儿。” 成甯说:“哦?那些棒子人还懂认字?还知道汉字的含义?他们那些王公要起名字,还得巴巴儿的让我们赐名呐,随便给两个字儿过去,就高兴得什么似的,觉得光宗耀祖了。” 叶斐然:“……听起来很爽?” 高高兴兴地和成甯一块儿奚落了棒子一番,叶斐然心情甚佳,就连奶水逐步减少的郁闷感也没了。 也许是家族遗传的关系,叶怡然说自己当时没多少奶,苏氏生前也说过,自己生了三姐弟都是奶不够的。轮到叶斐然自己,尽管她做了很多努力,也只是全母乳喂了两个多月,然后渐渐地力不从心起来。 …… 这日,叶怡然来家里坐,看到叶斐然还在喂初五,大惊小怪:“二丫,你怎么还自己喂孩子?早让你断掉了,怎么你就是不听呢?” 叶斐然恋恋不舍地说:“有什么嘛……他能吃,就吃呗。” 现在小初五长开了,白白胖胖的,眼睛、鼻子、嘴巴像成甯,脸型、发量像叶斐然,特别可爱。叶斐然每次直接抱到手酸才肯放开他。 叶怡然瞪着她说:“你一直喂奶的话,月事就不会来啊。月事不来,你们怎么好行房?怎么好要二胎?” 叶斐然:“……” 万万没想到? 她弱弱的说:“这不身体还没恢复好嘛?” 叶怡然数落她的语气,像极了苏氏,说:“不是这样的。女人最好生养的,就是这么几年,要抓紧时间多生几个,地位才稳固啊。我这是生了米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怀不上了,不然我也会再来一两个的。到了三十的时候,就不好弄了。” 叶斐然说:“难道你就没想过,是不是两个孩子之间间隔时间太短,伤了元气,所以才生了米豆之后再也怀不上么?” 叶怡然:“……我真没想过。” 叶斐然勾勾唇角,“所以啊。姐,你得听我的。你学过医术呢,还是我学过医术?” 叶怡然说:“你。” 叶斐然说:“那不就得了,听我的没错。你这边儿还想继续要孩子吗?要不然,我给你调理调理?” 呵呵,伟人说过,这一招叫啥来着——转移矛盾? 第1078章 又一年七夕到 第1078章又一年七夕到 眼底闪着怦然心动的光芒,叶怡然嘴上却推说着不要:“你这边自己事儿一大堆呢,别操心我了。” “没事儿,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叶斐然二话不说,扭头就命薛长乐来请腕枕。 “……”叶怡然,“好一句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其实叶怡然的情况,就真的如同叶斐然所判断那样,生育太过频繁导致身子亏损,怀孕困难。叶斐然给她开了一些六味地黄丸来调理,没过几天,叶怡然身上就来了那事儿,流出来的全是发黑的淤血,量大得直接坐在屋里不敢下地。 叶斐然到北院去看她,叶怡然精神道:“二丫,好爽啊,好畅快。我这两三年来,每当到了月事来的时候,光是肚子坠痛得不行,却没多少血。然后行房之后又精血亏损,愁得不行,又没法儿跟别人说,只好闷在自己心里。还是你有办法!” 叶斐然说:“前几年事儿多,兵荒马乱的,也就忽略了身子。如今狠下心好生调理,姐姐你还年轻,肯定可以再生宝宝。” 叶怡然笑得如释重负的:“那样就好了。不然那些姨娘们,得把我挤兑死。我可不想重蹈我婆婆的老路,成天被那些女人气。” 天下太平之后,林驿位极人臣,也收了两房姨娘。这些事儿叶斐然虽不赞成,但这个年代男人三妻四妾才属正常,她也不能强行要求别的男人统统跟成甯一样专一……既然叶怡然自己没有反对,想要一个贤良的名声,她也就由得去了。 叶斐然说:“姐夫心尖尖上的人还是你,姐姐你只要把家里管好了,那些人翻不出风浪的。” 顿了一顿,说:“再说了,你还有我、有天宇呢。” 叶怡然微笑点头,姐妹两个十指交扣,好像从小相依为命那会儿一样。 这份感情,从未改变。 …… 不过叶怡然的话也还是落在了叶斐然心里的,这天晚上把孩子交给月嫂之后,她就翻来覆去烙煎饼似的睡不着。 成甯和她目前还在分房,每天晚上等她睡下之后,他才回他的房间去。 这晚陪伴良久,见她还两眼睁老大,就差没有夜猫子似的放光了,怎会不知道她有心事,问:“睡不着,想事情呢?” 叶斐然说:“相公,你说我们要不要加把劲,三年抱俩?” 成甯哑然失笑之后,很惊讶:“二丫,之前几年你总是害怕生孩子,现在又不怕了?” 叶斐然说:“以前我还小。现在感觉上……也不是那么糟糕?” 成甯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顺其自然就好。我们不强求这个。” 叶斐然惬意地闭上眼睛,微笑着:“相公,你真好。” “好啦,彩虹屁收下了。”成甯亲了亲她,“快睡吧。我明儿还要上朝,你在家里有事儿找我。” 叶斐然乖巧地点头。 于是一夜无话。 …… 六月荷花开,七月天流火,叶斐然在家里安心带娃,享受着两辈子从来没受过的辛苦和快乐。 这带孩子真是技术活,关键是它的反应完全没办法像数学公式似的可以套用预计,又或者可以用以前的经验验证它今天的反应。 叶斐然很!烦!燥! 成甯一大早起来,正好看见立春和春分合力把一桶水往院子里抬,成甯问:“好端端的甜井水,怎么放在院子里?” 立春说:“王爷,今天是初七了呀。晒过了今晚上的月光,拿七姐水洗脸洗身子,可以让肌肤细腻白嫩,不长面疮不得病。” 成甯说:“这就七夕了?” 春分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呢,不过,我们家在孝中,那些乞巧啊,花灯啊,都不能做了。也就洗个七夕水,应节一下吧。” 成甯听了,就说:“你们去忙吧。” 什么都没说,背着手走了。 还没到午时,成甯就回来了,倒是把叶斐然吓一跳:“相公,怎么今儿回来得那么早?” 成甯说:“初五呢?” 他没有回答自己问题,只是关心孩子,叶斐然淡淡不爽:“刚吃饱睡了。” 成甯说:“睡了好。走,我们到七娘庙看乞巧。” 叶斐然一怔:“现在出去吗?” “你带娃辛苦,都多久没有出门了。”成甯说,“就算是只乌龟也得憋坏的,出门走走去。” 这才明白他的用意,叶斐然转嗔为喜,“好啊!” 马上又摇头:“可是初五醒了之后要找我的。” 成甯说:“让奶娘陪着他就行了。” 再无后顾之忧,叶斐然高高兴兴地换了衣服,跟成甯出门。 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叶斐然来到大街上,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哇——这儿的树叶子味道都是香的!” 成甯掩鼻道:“快走吧。那边树下的马正在拉屎,臭。” 叶斐然:“……” 打扮成富家翁夫妻,给了几枚小钱拉车的车把式,很快来到了京城东郊的七娘庙。和三月三类似,七娘庙前,挤满了莺莺燕燕,只不过从大姑娘变成了小媳妇。 比起羞答答含苞待放的大姑娘们,京城中的小媳妇儿见得世面多,经历的事儿广,那说话行事简直就是姜太公在此百无禁忌。 就好比在七姐神坛前抢个好点儿的供奉位置这点子小事儿,一群手里举着贡品的小媳妇,用胸顶,用屁股挤,愣是做出了全武行的架势…… “让开,这地儿我先看上的!” “你看上的就是你的?这七娘庙我还看见了呢,难不成就成我家的?我先摆上了就是我的,你一边儿去。” “嘿,老娘让着你还给我喘上了吧?你这着急上火的,难道在人间留不长了,赶着七天之后那节日回去不成?” “我呸,你这嘴里不带脏的骂我呢?” 庙祝领着俩女善信出来,嘴里念着词儿,让女善信把闹成一锅粥的媳妇儿们分分开,再各人画了地儿摆上了贡品。叶斐然站在门外看在眼里,扯了扯成甯衣袖:“相公啊,那庙祝做事儿还有几分条理?” 成甯说:“红尘俗世之中不乏能人异士。” 眼看着场面清静了不少,成甯说:“我们进去吧。” 第1079章 替你消消火 第1079章替你消消火? “夫人,老爷,你们要买贡品吗?”一个小猫儿般大小的声音,怯生生地在角落里响起来。 叶斐然低头一看,是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双手高高捧起一个手编的柳条篮子,里面堆放着一些手工小玩意儿,不外乎是竹编的小鸭子、柳条做的小笸箩、芦苇杆子挖的小哨子…… 叶斐然问了价,买了几样,又在附近卖鲜花的花娘处买了一支石斛兰,把紫红色的花掐下来装饰一番,双手捧着,问成甯:“好看吗?” 成甯微笑道:“好。” 小娇妻脸上笑容越发甜了三分,捧着东西进了七娘庙,找到一小块地方供奉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虔诚认真的模样,让成甯想起她在屋子里画图、看书、做算学的样子,他觉得,那样的她特别美。 叶斐然许愿完毕,抬起头来,正好和他深邃目光相接,脸一红:“相公,你干嘛看着人家?” 成甯说:“就觉得你好看。” 叶斐然脸更红了,“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个……” 牵起她的小手,往七娘庙里走,男人嘴角含笑:“怎么不能说这个了?人生在世寻寻觅觅,最后不也就为了找到这么个相看两不厌的人么?” 心里好像被一个大锤子“咚咚”锤了两下,叶斐然激动之余,忍不住轻轻踮起脚尖,在成甯耳根处亲了一下。 男人捂着被亲的地方,看着叶斐然:“二丫!” 一大群人涌进七娘庙里,叶斐然迅速恢复正常,目不斜视地说:“走吧,我们进去拜拜。” …… 也就出去放风了那么一小会儿,叶斐然回到家中带娃,心情就完全两样了。 月上柳梢头,家家户户开始拜七娘。 王府里也升了香案,从简从快地拜了一回。王府街上很安静,成甯说:“今儿晚上,最热闹的应该是教坊司那边。下午路过的时候也看到了,家家楼子里摆了香案设了花灯。还有那七大酒楼八大点坊那后厨烟囱上,炊烟就没断过。都铆足劲要在这七夕节上大捞一笔,恢复恢复过去两年损伤的元气呢。” 叶斐然抱着初五,说:“相公,这算是你积下的阴德吗?” 成甯摸了摸她的头发,说:“算不算的,我也不知道,不关心。我只是做自己分内事,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你,就够了。” 春分说:“王爷,夫人,请拜七娘吧。” 叶斐然把初五交给成甯,自己来到院中香案前,开始拜七娘的仪式。那初五从换了人抱开始,就皱起了小眉毛。挨到叶斐然拜完,初五哼哼唧唧的哭起来,任凭成甯怎么哄,越哭越凶。 最后成甯没辙,只好求救:“二丫!” 叶斐然在蒲团上爬起来,“来了来了。” 一抱过来:“?怎么暖暖的?” 淅淅沥沥一泡童子尿,从襁褓里漏出来,成甯心口湿了一大块…… 众人:“……” 完了完了! 叶斐然脑子里闪过唯一念头! 成甯可是很爱干净的! 所有人惊恐忐忑的目光注视下,成甯拿出帕子,默默盖住心口那块水渍,瞪了还哼哼唧唧蠕动的初五一眼:“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回身进屋子换衣服去了,成甯没有发火,叶斐然松了口气,赶紧让奶娘带着初五下去换洗尿布。 进了屋子,成甯正脱下脏衣服,叶斐然陪着小心说:“相公,你这边怎么样?” 昏黄的灯影下,成甯一身肌肉宛若猎豹般结实紧致,浑身力量似乎随时喷薄而出。 “小事儿。”成甯说,“我索性洗个澡。” 把脏了的衣服丢进筐子里,他绕到屏风后面,过一会儿,搭上来裤子,然后是入水的声音。 叶斐然也不知怎么的,一时冲动,绕到了屏风后面。 成甯“刷”一下,把自己整个身子缩进水里,只露个脑袋在外面:“你你你,你想要干什么?” 叶斐然坏笑着,两个手指抬起他下巴:“今天脾气控制得不错,娘子替你消消火。” …… 夜深人静,成甯辗转反侧,天气热,心头更热。 忽地掀起被子坐起,仰天长啸:“这哪门子的消火噢!明明就是点火!!” 叶斐然在另一个房间里,睡得很是香甜。 好梦沉酣。 第二天一早,成甯旁坐听政的时候,脸色格外黑沉。 连下几道拟旨,也都是从严处理。 下了朝之后,相约着去消遣的大家伙就议论开了:“王爷今儿个心情不好啊?” “昨天我家里那口子去七娘庙的时候见着他们两口子还蛮好的啊?” “嗨,年轻夫妇,好一阵歹一阵的,你我都是过来人……” “过来人?你跟你家河东狮感情什么时候那样好来?”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嘛,今儿个真是吓死我,还好我的折子通过了,我这背上的冷汗还没干。” “冷汗没干?要不然走着去澡堂子泡泡去,养个神定额惊?听说最近来了几号扬州师傅,那手艺没治了!” “走着走着!” “老李啊,我觉着,王爷那么宠爱他的那位小夫人。我们也应让媳妇们多去走动走动,巴结一下了。听说还不愿意纳妾的,那以后还不独宠专房?” “我也这么想,可是老张,他们在热孝中。闭门谢客呢。” “那可没治,忍着点吧。还好还剩下两年多而已……” …… “夫人,万掌柜来了。” 万江珧来家里吃饭,叶斐然热情款待:“万掌柜来了,赶紧屋里坐。” 万江珧笑着说:“不白吃,这儿是给初五做的平安符,该换了。” 叶斐然把平安符收了,笑着说:“多谢多谢。真是多亏了你给我做的符,之前初五总是睡不安稳,哼哼唧唧的。自从你做了符给我压在他的枕头下面之后,能吃能睡,省心多了。” 万江珧道:“阿成从前做下了那些事,身上杀伐之气太重,就会缠住了他的后代。一周岁之前,这符每月一换,等到了一周岁之后,再换别的符。总之这长子承担了阿成身上的杀孽之后,以后再有别的孩子就可以平安了。” 至于这些符是用什么东西所做,万江珧不说,叶斐然也就没问。 第1080章 长乐婚事 第1080章长乐婚事 万江珧闲聊了一会儿,开始左顾右盼的。 故意逗他急眼呢,叶斐然看在眼里,抿嘴儿偷笑。 万江珧连忙离了座位,长揖在地:“好夫人,求个恩典,让长乐出来见见我。” “你小子,就知道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叶斐然说:“长乐在演武堂练功,我早就命人去叫她了。你这是要留下吃饭的吧?等会儿想吃啥,我让厨子给你做去。” 她把薛长乐视作自己的妹妹,自然而然地,也就把万江珧看成妹夫一般,从来没有作外人看。 万江珧笑道:“别的倒是寻常,这么热的天气,上次夫人做的芒果西米露,想起来就嘴馋……” “呵呵,那还不容易。”叶斐然笑道,“家里正好有思静那边送来的新造西米还有琼州郡的芒果,这就做了,放点儿冰块?” 万江珧说:“那就更好了。” 他素来文雅,但是,提及芒果西米露这般美味的时候,也忍不住喉结滑动,吞了两口馋涎。 说话间,薛长乐进来了,脚步轻快,浑身汗水,脸蛋被晒成健康的金棕色。 “万掌柜!”她拱手道。 叶斐然说:“去换身衣服再出来见人吧。虽说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也不能这般随意嘛。” 薛长乐又行了个礼,跟万江珧告罪,然后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换了一身米白衣衫,金红长裙,腰中系了一条草绿汗巾子,外面披了雪白轻盈的绵云纱褙子,越发英气勃勃,瞧着就精神。万江珧好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视线从薛长乐身上移开,盯着脚尖不敢稍作移动了。 瞧在眼里,乐在心头,叶斐然喝茶微笑。 她这副表情,越发让万江珧和薛长乐忸怩。 半晌,万江珧说:“夫人,我是想上门提亲的。我父母都不在了,长乐也……所以,就免掉了一些场面上的礼仪规矩。直接按咱们江湖上的规矩走,夫人意下如何?” 叶斐然说:“江湖规矩,又是什么规矩?” 万江珧说:“我请堂口上的供奉师伯,给我们批了八字,今年的十月二十四,是过大定的好日子。明年是盲春,不适宜办喜事,所以要折腾到后年去。要不,就提前到今年的十二月初八……只是日子太仓促了,请夫人定夺。” 叶斐然想了想,看向薛长乐,薛长乐早就把脸涨红了,低着头,说:“全凭夫人作主。” 叶斐然说:“今年的话,我还有孝,就没办法喝你的喜酒了。如果到了后年,正好我除了孝,我可以给你操持大事。可你今年……该有十九了吧?” 十九岁,在这年头,好多人已经是两三个孩子的娘了。 薛长乐说:“我不在乎这些!要不然,就索性到后年吧?迟两年办婚事,我正好可以多陪夫人两年!” 叶斐然就对万江珧道:“万掌柜,既然如此,就再等两年?” 看得出,万江珧有点失望,不过他很快恢复如常,笑道:“好。就按夫人吩咐的办。那么十月廿四过大定呢?” 叶斐然道:“可以的。这件事,得等东哥回来了,你们作商量。” 万江珧说:“好。” 等到下午,成甯和薛长东从宫里回来,叶斐然就示意万江珧把这件事跟未来大舅哥说了。 成甯说:“我觉得这个法子很不错。不过,过大定的话,按照俗例,是从夫家送彩礼到娘家的。如果是签了契的丫鬟,娘家自然就是我们这儿了。长乐却并非丫鬟。如此说来……长东,你得准备一处宅子来嫁妹妹啊!” 戏谑的目光,投向薛长东,倒是把那粗豪汉子给闹了个不知所措! 叶斐然说:“那很简单,买个房子就是了嘛。东哥,如今京城的宅子,二三进的约莫一千两银子就能到手,你没有问题吧?” 薛长东说:“这一层问题不大。” “穷文富武,钱的事儿你就不用担心了。”成甯笑着说,“长东啊,倒是得好好的把一个家给支棱起来了。” 薛长东呵呵一笑。 话说到这里,大家有点儿沉默。都知道当年薛长东和一名忠臣遗孀王吴氏情投意合,就差等王吴氏三年孝期满了,除孝就办好事。没想到后来变生肘腋,王吴氏丧生在兵灾之中。 她留下的儿子,被南西篱想方设法的寻到,仍旧带回如意楼里。如今那少年还在如意楼里做一名账房学徒……薛长东从此十分不乐意踏足如意楼,怕见到那孩子扎心,勾起伤心往事。 果真是:世间万般不如意,命运半点不由人。 叶斐然机灵地打趣了几句,把话题岔开,很快饭点儿到了,爷们儿自去吃饭,叶斐然和薛长乐回后宅去,这件事儿才算丢开了手。 …… 叶斐然和薛长乐回到后面,见她闷闷不乐,就说:“长乐,快要嫁人了,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薛长乐说:“我要是嫁人了,以后夫人会不会很寂寞?丢下哥哥一个,哥哥会不会很闷?” 叶斐然说:“东哥那边有什么打算我不清楚。但是我当然不会寂寞啊。” 薛长乐怅然若失:“啊?夫人这是找到了比我更好的人选了吗……” “傻丫头,你想到哪儿去了呢。”叶斐然柔和地看着她,“你就算成亲了,也可以继续在这儿当差啊。你看张大娘,还有现在照顾初五的奶妈何妈,不都是成了家有了儿女的人?” 薛长乐一拍脑袋:“对哦!我咋没想到呢!” 她转忧为喜,缠着叶斐然说:“好夫人,你再赏我一件事儿呗?” 她一向很少主动问叶斐然要点什么东西,倒是让叶斐然感到奇怪了:“你想要什么?” “喜婆说了,嫁衣和鞋子什么的,都得我自己做。我那手针线活……你是知道的,不说别的,我这手指肚上和虎口全都是厚茧子,那些娇嫩的衣料摸多几次都毛边儿了,不行的。”薛长乐说着说着,低下头去不断绞着手指,少有地露出小女儿的忸怩娇羞。 叶斐然愣住:“这个嘛……” 自己嫁得早,压根儿没什么嫁妆可言。叶怡然的嫁衣倒是她自己和苏氏娘儿俩做的,叶斐然也就打个下手。 忽然之间,叶斐然发现了……薛长乐,崩口人用着了崩嘴茶壶,问到了她短处上? 第1081章 求助大姨 第1081章求助大姨 叶斐然的笑容渐渐勉强。 薛长乐看出来了,尴尬,开始用脚趾抠地。 眼瞅着要抠出个六院三进的四合院来,叶斐然说:“要不然……我们劳烦一下大姨?” …… 两人去了一趟林府,叶怡然的公公林海壮现在还在国子监发挥着余热,白日间父子都在上差,家里很安静。叶斐然绕过了孔氏住的正院,来到叶怡然所住的冬香院。 叶怡然接报之后,又惊又喜:“二丫,来来,吃秋菱角。南边来的门生送给我们家的,可粉可嫩了。” 桌子上放着一篮子煮熟的秋菱角,此外还有糖炒栗子什么的,都是秋天流行的零嘴儿。现在还没有到菱角、栗子大批量上市的时候,这些果品也就大户人家才能吃到。 叶斐然也不客气,坐下就剥栗子,边把来意说了。 叶怡然爽快地说:“有什么为难的,交给我好了。” 扭脸对薛长乐道:“长乐,恭喜你呀!你想要怎样的花样儿,跟我说一下?” 薛长乐红了脸,又高兴,又感激,“哎呀,夫人您这么一说,我脑子可就乱了。要什么花样子好呢?” 叶怡然说:“我们南边最常见的,就是团龙团凤。除此之外,百年好合的也有,凤穿牡丹的也有,百蝶穿花的也有,看你喜欢。” 薛长乐求助地看向叶斐然,叶斐然想了一下,说:“长乐和万掌柜都是江湖儿女,百无禁忌的。要不然索性取个豪迈点儿的题材,来个凤求凰如何?凰栖梧桐清歌响彻不周山,百鸟来朝,引山顶彩凤绕树求爱。” 薛长乐眼睛亮了:“夫人,这个来由好!然后呢?我听说过,龙凤绝迹世间,各有缘故?” 叶斐然笑道:“那些都是书上编的!不过,说一说给你们听个新鲜也无妨。那龙凤,都盘古开天地以来,秉天地之气而生的圣兽。相传那支起天一角的不周山,由女娲娘娘补好之后,女娲担心不周山再塌,就命一条上古烛龙看守山脚,凡人不得轻易靠近。然而龙性滥,生下九子,每个不同,乃至乱了血统,千百年之后,堕落得不堪,渐渐地失去了神通。而凤凰却又走了另一条路子,凤凰好洁,一对凤凰,一生只认一个伴侣,如若没有找到合心意的伴侣,那么这单下来的一只宁可孤独终生,也绝不将就。那凤凰虽说长寿,也并非永生不死,渐渐地,凤凰也就越来越少,最终湮灭人间了。” 叶怡然和薛长乐听得如痴如醉,不禁齐齐拍手,叫好不绝。 就连旁边的丫环们,也都听得入了迷! “夫人真会讲故事!” “还想要听故事,夫人,再赏我们一个嘛!” “原来凤求凰是这么个来历啊?” 叶斐然笑呵呵地说:“我这些东西,都是从故纸堆里不知道那年代淘换回来的几本破旧古书上写着的,也不知道真假。姐,你家老爷子和相公,一个是从前的学正,一个是现在的大学士,可千万别把我这种不入流的东西当成正儿八经的来历典故的跟他们说了,那可就闹了大笑话啦!” 叶怡然道:“嗨,他们都是子乎者也的夫子,我听见他们在书房里议事就跟一千只蚊子在脑袋旁边叫着响儿似的,头疼。哪儿还敢插话!要轮到讲故事好听,别的不说,我们家的这些爷们儿捆一块儿也不及我们二丫一张嘴皮子说的。” 大家都笑了。 孔氏来到院子里,听见屋子里一片欢声笑语的,就问:“大奶奶来了客人了吗?怎地也不跟我言语一声儿?” 她的丫鬟雅榭,嫁了家里老管事的儿子,如今是媳妇了,仍旧跟着孔氏伺候,说:“老太太,大奶奶在京城很少走动,奴婢猜想,该是摄政王妃来了?” 孔氏就说:“你进去看看。” 雅榭亲自打了帘子进去了,只见屋里说笑得正热闹。她就朝叶斐然磕头行礼:“奴婢见过王妃娘娘。” 叶斐然说:“这不是雅榭吗?好久不见了,你这打扮……” 雅榭有点儿害羞地说:“嫁了人,孩子都俩了。大的那个闺女,都晓得帮她奶奶剥蒜了。” 叶怡然相对的态度有些冷淡,说:“是老太太来寻米豆吗?” “是的。”雅榭说,“老太太歇了午睡起来,说二公子没有过去。就亲自寻来了。” 叶怡然道:“是我疏忽了,因我这儿有客人来。我一会儿带米豆过去请安?” 雅榭道:“老太太已经到门口了……” 叶斐然说:“那还愣着干什么,都去迎接吧。” “不用。你是王妃。尊卑有别!”叶怡然按下了她,“我去就行了。”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带着自己的丫鬟青果、青竹,跟着雅榭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叶怡然迎着孔氏进来了。 叶斐然安坐不动。 孔氏进门,一愣,脸才刚黑起,雅榭在她耳边低声说:“老太太,如今二丫是摄政王妃了。就连皇上都喊她娘亲呢。” 不得不说,雅榭真是太了解孔氏心高气傲的性格了,那是到老不变啊!不提醒这样一句,孔氏就得让叶斐然给自己磕头行礼了——然后传出去,那可就是尊卑颠倒,大不敬之罪,全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孔氏越发惊讶:“摄政王妃?我之前以为你们拿我开玩笑来着。” 叶怡然不作声,雅榭脸上一红,好声好气地说:“老太太,哪儿能哄你呢。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事儿,千真万确,比珍珠还真!” 她停了一停,说:“老太太,去见过王妃娘娘吧。” 孔氏一脸震惊,动作迟缓,在雅榭、雅轩一左一右,几乎是夹带着的动作下,好歹给叶斐然行了个百鸟朝凤的宫廷大礼。站起身的时候,老太太满眼不可思议,很是别扭。 叶斐然不动声色,只安安静静的坐着。 孔氏起来之后,叶怡然才跟她见礼,然后抱了米豆出来。孔氏见到小孙子,脸上可就瞬间阴转晴了:“我的乖乖心肝儿宝贝命根子,奶奶在这里。” 第1082章 米糕和米豆,孙女和孙子 第1082章米糕和米豆,孙女和孙子 一把把米豆抱过来就亲,可怜米豆身不由己地被紧紧抱着,甩着小短腿,拼命挣扎。孔氏抱够了之后,才把米豆放了下来,米豆立马缩到了叶怡然怀里。 米糕也来了,孔氏没有抱她。 叶斐然说:“来,米糕米豆,跟二姨玩儿。” 叶怡然就对孔氏说:“娘,你来看过米豆了。我这边还有事情要跟二丫聊,要不你先回去,晚饭我来跟你们一起吃?” 孔氏点点头,说:“行啊。你们姐儿俩感情好,难得王妃娘娘来,好好聊一会儿。我这老太婆就不呆这儿讨你们嫌了。米豆,来到奶奶屋子里去玩?” 她对米豆招手。 米豆摇头,小奶音道:“姐姐。” 他粘着米糕。 孔氏无奈,说:“那你们两个一块儿来哈?” “娘,算了。米豆不愿意,小孩儿都喜欢和小孩儿一起玩的,由得他们去吧。” 孔氏不高兴地说:“米糕是姐姐,怎么那么不懂事,成天带着弟弟玩,不学好。” 叶斐然:“……” 米糕是姐姐,可这个姐姐也只比弟弟大一岁多啊? 叶怡然好说歹说,加上雅轩、雅榭在旁边帮腔,可算把孔氏哄走了。 坐下来之后,叶怡然喝了一口茶,长长舒了口气,脸上才算泛起一层疲惫。一瞥眼,和叶斐然那复杂的眼神对接上,又忙说:“我没事儿,二丫,来,我们继续聊哈!” 叶斐然说:“孔夫人看起来很是看中米豆啊?” 这世道重男轻女太普遍了,就跟吃饭睡觉似的理所当然着,叶斐然也就换了个说法。她要求也不高,只要儿子女儿一碗水端平,就好。毕竟古代人的思想跟现代人没法儿比。 叶怡然说:“是啊。她还老嫌弃我说只有一个儿子,所以才张罗着让我把李姨娘和周姨娘给收了……再加上之前先皇赐下的徐姨娘……我家后宅,可是热闹得很!” 她开着自己的玩笑,叶斐然却笑不出来。 叶怡然见她一脸严肃的,说:”二丫,你不用担心。我应付得来,那些姨娘都乖得很。米糕和米豆姐儿俩感情也很好。想想我们两个小时候过的苦日子,现在的日子已经好到天上去了,要是我再不满足,那可不就跟我们奶奶、婶婶、叶紫然那伙儿人一样了?她们可有一个有好下场的?” 叶斐然这才释然,说:“姐,你会这样想就很好。还是那句,你在婆家受了气,别藏着掖着,立刻跟我说,我帮你讨公道。” 叶怡然说:“好。” 叶斐然说:“还有,既然米豆有他奶奶宠着了,你要多宠米糕一些。女孩子,更加要放在心尖尖上去疼。长大之后才不会被坏人用一块糖骗走。” “我知道的。”叶怡然说,“不过,你这话差了。我不会偏心任何一个,只要犯了错,该打手心打手心,该罚就要罚!” 叶斐然笑了:“你好狠!” 说话间,青果拿着一本册子来,说:“夫人,花样儿图谱拿来了,您瞧瞧?” 叶斐然好奇不已,盯着叶怡然手里的册子看。 叶怡然边翻边说:“这是娘从前留下的,我闲来无事,经常翻一下。你说,做一件盘金绣的屏风给长乐做礼物好不好?” 薛长乐忙道:“林夫人!麻烦您来给我做嫁衣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能再要礼物?” 叶怡然笑道:“你先别着忙,我这边儿,也不全是我做的。我起个样子,然后让我家针线上的人来做,我亲自把关,就成了。但是这个屏风呢,算是我送你的礼物,你多少次救我们家二丫性命啊,我非得一针一线亲自做不可。这件事是我下决心了的,休要更改。” 做盘金绣可是大活儿,当年为了给叶怡然挣几千两银子的嫁妆,苏氏咬牙接下修复一个金荔图的画屏,差点儿把自己的眼睛都给弄瞎了。要不是叶斐然有空间神药,苏氏就永远活在黑暗中。 就算是现在,叶怡然比苏氏年轻眼神好,要做的屏风也比较简单,放到外面也能轻易卖到一千两银子以上。够好多人过过一辈子了。 薛长乐见叶怡然坚决,也就不言语了,十分感动。 …… 从林府回来,叶斐然就开始去帮忙忙活薛长乐出嫁一事儿。 原本薛长乐是想要请成甯两口子做证婚人的,因在热孝中,这个想法是彻底没指望了。不过,该尽的心意,叶斐然一件没少。 就连成甯也没闲着,连日来从朝廷下了差,就和薛长东一起在京城各个地方转着圈看房子。 这么忙了十来天,这天成甯回来,满面喜色的直奔叶斐然屋里:“二丫,房子找到了。” 可巧叶斐然守在床边,双拳紧攥胸前,紧张地喊:“加油!加油!” 成大人傻眼,可小娇妻这般紧张的模样,让他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轻轻走进屋子。顺着叶斐然目光落下,不由得乐了:初五在翻身? 只见初五的小身子已翻了过去了,奈何那颗大脑袋太沉,转不过去,吭哧吭哧的用力,极其搞笑。 把房子的事儿丢到九霄云外,成甯来到叶斐然身边,一块儿喊:“小子用力!” 男女混声喊了两嗓子后,初五猛的一用力,翻了过来,随即趴在床上抬起头,用那双黑豆豆似的眼睛好奇地到处张望。 叶斐然喜道:“好小子。” 俯身把宝儿捞起来,抱着怀里一顿撸。 成甯看不过眼:“好好的娃娃,怎么你跟从前撸阿黑阿黄似的?” 叶斐然捏着自家儿子肉呼呼的小脸,笑嘻嘻地说:“对呀。这时候不撸,等他长大了可就逮不着了!” 成甯:“……” 有个词儿,臭丫头老挂嘴边的,怎么说来着? 恶趣味! 一言不发地从叶斐然怀里抢过那团软乎乎的团子,慈祥老父亲父爱大发:“好儿子,会翻身了,棒棒哒。爹爹来亲亲。” 叶斐然:“……肉麻!” 初五被亲爹亲妈抢过来夺过去的,不乐意了,嘴巴咧成方形,扯着嗓子哭起来。 叶斐然说:“他哭了他哭了!快把他放下来!不然尿你一身……” “好啦。”成甯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才一放到床上,初五立刻四肢并用的把自己翻了过来,又不哭了。倒是把叶斐然和成甯闹了个哭笑不得! 第1083章 做了个好东西——床护 第1083章做了个好东西——床护 她喃喃吐槽:“臭小子还挺独立……嗯,他既然会翻身,那么就得做两个床护了。” 成甯说:“床护是什么?” 所谓的床护,就是一个装在大床旁边的网兜,把到处乱爬乱滚的小婴儿给兜住,免得成天往床下栽。这东西在后世很普遍,在大顺朝却还没有发明出来,就连听,都没什么人听过。 叶斐然心里起了要做床护的心思,就痴迷了进去,当天晚上站在自家罗汉床旁边,拿一把尺子左量右量的。成甯倒成了奶爸,坐在悠车旁看娃,中途熟手无比地给初五换了次尿布。 眼瞅着叶斐然趴在床旁边撅起屁股,认真做记号,嘴里念念有词的,成甯忍不住上去,打了她屁股一巴掌:“真那么难就别做了。横竖我们这罗汉床三边围栏,小宝儿摔不下去的。” 叶斐然扭了扭屁股:“别乱动我,我在想个机关呢。” 其实,要在罗汉床上装床护不难。只不过,叶斐然精益求精的毛病又犯了,她想到了广袤的民间,那些寻常老百姓可没办法用得起昂贵的罗汉床。 成甯说:“你想什么机关?” 她说:“你记得我们从前生活的村子么?也就是普通的四柱床。在北方,就是睡大土炕。在村子里,无论男女老少都要出门干活,孩子没人看,床又垒得高,多少刚学会爬的宝宝就这么翻身摔下去,磕碰到脑袋,轻者受了伤;重者成了傻子的,甚至夭折的,都有。我想要做简单方便便宜的床护,可以保护孩子们。再不济,防个老鼠也行啊!” 成甯笑了:“你总是心善,行吧,由得你去。不过我得多嘴一句,你这东西,做得了,也就是到镇上的大户人家能用了。寻常农民村民,讨两口吃的尚且不容易,谁有闲钱买你这个。” “有道理。”叶斐然才燃起的斗志,被成甯三言两语浇灭,有些沮丧,“那就按照罗汉床的消息机关来做吧。我也省了老事儿了。” 成甯摸了摸她的头,笑着亲了亲她。 叶斐然不知道,她的这颗永远天真纯善的赤子之心,在成甯眼里,恰恰就是无价之宝。 就如人在黑暗里呆久了,就特别向往光明。那一道光把他吸引出去,生活在阳光下,深渊里的人是珍惜到底的。 千言万语闷在心里,化成一句话:“孩儿他娘,你饿不饿?要不要喝牛奶?” 叶斐然自个儿做着奶牛,以形补形,每天牛奶奶量从一碗提高到三碗。还好她很喜欢喝牛奶,喝不腻,说:“要。我还要吃肉干。” 成甯依言亲自去弄了热牛奶,还把切得细细的肉干弄了一碟子来。看叶斐然吃得香,老父亲越发慈祥姨父笑:“你吃不少,瘦得倒是快。” 叶斐然说:“本来吃肉和牛奶就不会发胖,而且我亲自哺乳,瘦得自然快。” 冷不防,成甯在她身上摸了一把:“瘦回去了好,不然太重的话,就不好在上面……” 叶斐然:“……”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她脸上碾过去了!! …… 没过几天,床护做好了,两边是木头杆子,接着机关消息,可以卡在罗汉床的床柱子上。粗麻布做的护边边,中间是蚊帐布做成的网兜。粗麻布首先在开水里煮了缩水定型,然后用上好的粉浆子给细细地三洗三晾过,柔软细腻,透气舒适。蚊帐布的网眼大小恰好,用了两层缝在一起,既透气,又舒适。 就算不慎缠住了婴儿的手手脚脚,也不会弄伤,又或者是闷到宝宝。 起先叶斐然装到了自家罗汉床上,奶娘何妈两眼放光:“夫人这个床护真是绝了!又能护着孩儿,又能让他在床上无忧无虑的玩儿!这东西瞧着做着也不难?” 叶斐然大方地说:“是不难。你想要的话,学这样子做就行了。就是左右两边的木头机关有点儿难。如果你学不来,直接做成绳子系在床柱子上也可以的。” 何妈认认真真地摩挲了好几遍,记在心里,说:“好的,谢谢夫人恩典!” 她眼圈儿忽地红了,何妈的第一个孩子,就是看顾不周,从床上摔下来磕到脑袋,当天晚上就夭折了的。 不过这种大不吉利的话儿,何妈可不敢对着主人说。好不容易托了好多关系找到的这家主人家,月钱赏钱丰厚也就罢了,难得的不打不骂不苛待,她十分珍惜这个活计,一点点冒犯都不肯有。 何妈抱着初五到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叶斐然摊开账本,开始对账。 对于她来说,对账实在太简单了,按照现代方式做出来的饼状图、柱状图,每个月府中的开支涨跌、出入情况,一目了然。 她还有另一本账本,是各处生意抽成,有如意楼、吉祥银楼等等,现在如意楼的生意做得得法,利润连月上涨,她很有成就感。而吉祥银楼……因年景才太平,没有什么人有钱添置金银,亏损得多。但成甯答应了让易永吉有份参与内务府的金银器供应的遴选,如果易永吉入选了,就是皇商,挣钱那是妥妥的,叶斐然对这一盘生意半点不急。 除此之外,就是佃租等等,她向来轻徭薄赋,收的租子很少,他们家的田地多半在琼州郡,每年苏佃户把租子给了陈思静,陈思静折算成通兑银票汇入,省心得很。 但是……她眼神停留在佃租一项里。 “今年的租子还没有交?而且,在五月间,苏佃户还支了一笔银子出去?” 没想到,多年来最稳妥不出错的收入来源,如今竟然闹了幺蛾子?叶斐然提起笔,正沉吟着怎么给陈思静去信,成甯走了进来:“二丫,你答应了何妈什么事儿?她在外头笑得莲子蓉似的脸面。” 叶斐然说:“没什么,就是教了她怎么做床护。初五的奶兄也就比他大一个月,如今应该正需要这个吧。” “原来是这样。”成甯丢下这话题,说,“我那天看到儿子会翻身,高兴过头把事儿给忘了。就是要告诉你,东哥的院子看好了,他说,你比较有福气,千万让你带着长乐去看一眼,觉得那院子没问题了,就立刻买下来。” 第1084章 山茶花的回忆 第1084章山茶花的回忆 这算多大事儿啊,叶斐然嗝儿都没打一个就答应下来:“行。你约好牙行的人,我这边动身就能走。” 成甯说:“那择日不如撞日,索性就今儿下午吧。离这边不远,来回一个时辰足够了。” 夫妻俩都是行动派,叶斐然换上衣服叫起薛长乐就往外走。 兴兴头头的样子,薛长乐说:“夫人,怎么我们家购置产业,你比我们还热心?” 叶斐然慈爱笑:“你我就跟亲姐妹一样,你的事儿我热心不是很好吗?” 薛长乐耿直道:“夫人,您是不是在家带娃太无聊,所以抓紧一切机会出去玩?” 叶斐然:“……” 臭丫头,瞎说什么大实话! 心虚地看一眼走在前面,连脚步都没有放慢点点的成甯,叶斐然干干一笑:“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以画个图做个学问就行的宅女。现在想来我错了,我还是需要偶尔呼吸一下外头的新鲜空气。从前在村子里,平民百姓不讲究什么规矩,爱怎么跑怎么跑,自由惯了……如今这深宅大院的,可真难熬!” 薛长乐还没说话,春分倒是很认真地说:“夫人,我能谅解你的想法。但人是要变的,这种话您跟我们说说就算了,到了外头,可千万要顾全了摄政王妃的体面。” 春分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做事周全妥帖,叶斐然很信任她。 如今忽然郑重一番话,叶斐然咂摸出不对味来了。 她看了春分一眼,说:“我晓得的。” 那个院子很是周正,坐落在离王府街东边,和绒线胡同交界的西市口。街道商业繁华,卖笔墨的,当当的,开二荤铺子的,卖针头线脑的……应有尽有,还没见到那宅子,叶斐然就欢喜了三分。 向南边一拐,进了西丽胡同,就很安静,双扇黑漆大门,上有一对门当,门口两旁是两个拴马桩。叶斐然看见,就问道:“有门当有户对的,这一家上一手主人,难道是个官儿?” 牙行经纪笑道:“夫人见识广。这主人家姓秦,从前是柳贼的狗腿子,在京城听调听喝,着实威风了几年。后来柳贼一倒,他们家也就树倒猢狲散了。如今是要发卖了这宅子,回南边去。也因这一份缘故,他们要价特别低,这般坐北朝南,两院六房,还戳着一口甜水井的四合院,只要800银子。” 叶斐然听了,就有些耳熟。 压下不表,说:“我们先进去看看。” 进了院子,主人家不在,只有个什么事儿都不懂的老妇人,耳聋背驼的。牙行经纪打了个招呼,自顾自带着叶斐然一行里外里的看起房子来。 这房子风水是很不错的,叶斐然特意到了甜水井旁边,用空间异能试探了一下,这井水清澈甘甜,京城罕见的可泡龙井的井水。她心里很满意,就对成甯和薛长东点了点头,比了个大拇哥。 薛长东心里有数了,自拉着牙行经纪去谈。 成甯和叶斐然站在廊下,欣赏庭院里的一株很大棵的山茶花。叶斐然说:“奇怪,茶花喜温暖湿润,京城空气干燥,冬天更十分难熬。这地儿的主人,却种着一棵山茶花?这山茶花看着病恹恹的,好歹还算是活着……在京城,光要种活它,就得费不少功夫。这家人瞧着光景不算十分顺利,怎么还有此雅兴?” 成甯:“……” 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断断续续,不能连成片。叶斐然又说:“我记得当时扩建蕉园,小虞所住的西院也有一棵山茶花。是上一家住家留下的,我看着好看,就留了下来。” 忽地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 成甯这会儿也开口了:“是,要卖这院子的人,就是陈慧娘。” 叶斐然瞪圆了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成甯。 成甯说:“我也是来了才知道,你……” 当年陈慧娘痴恋成甯,还差点要了叶斐然的命。后来她被自己爹娘半强迫半卖给秦员外做小妾,往后车有车路,船有船路。叶斐然说:“那,她?” 成甯说:“她已经认不出我了。如今不过公事公办。秦家利欲昏心,一心攀附柳凌炀大腿,要不是陈慧娘贪生怕死带着幼儿躲在这个别院,就得跟他们族人一样,跟随柳凌炀南下。然后在南下的船上,就因内讧而被柳凌炀诛杀全族。” 叶斐然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说:“那,这件事我们就当做不知道吧。反正她们回去琼州之后,应该这辈子也见不着了。” 成甯说:“好。” 夫妻两个商量已定,彼此俱觉心安。 另一边,薛长东也和牙行经纪交割好了文书,钱货两讫。薛长东说:“趁着天气暖和,让此间主人早点搬走,这样各色便宜。” 牙行经纪做成了一笔大买卖,又另外得了薛长东十两银子的赏钱,更兼且知道这是摄政王跟前的营生,寻常人削尖脑袋巴结都巴结不着,把胸脯拍得山响:“一切包在我身上!” 事情差不多了,成甯说:“我们走吧。” 他带着叶斐然正要上车,叶斐然背后忽地传来一阵冰冷彻骨的寒气,她条件反射地回过头看,只见一名头发花白的布衣女子,正站在胡同口,两只浑浊的眼睛一霎不霎地凝在她身上。 成甯跟在叶斐然身后,视线被她遮挡住了,轻声说:“二丫,快上车。” 叶斐然做了个“嘘”的手势,用身体遮挡着手指,指了指那女子:“慧娘。” 陈慧娘看起来好苍老! 再也没有当年娇俏圆润的村里一枝花的鲜嫩模样,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睛充满了木然!叶斐然还以为她发现了成甯,结果发现,她目光只是痴恋地看着那院子的门当。看了一会儿,她转身避开了。 叶斐然和成甯上了车,成甯说:“原来她一直躲在左近,是想要做点儿什么吗?” 叹了口气,叶斐然说:“不是。” 成甯挑起一边眉毛,看着叶斐然。 第1085章 她始终没有忘记你 第1085章她始终没有忘记你 难得有一次,叶斐然比他更懂对方的心思,她解释:“她只是想要多看那房子两眼而已。他们孤儿寡妇,秦家名望又不好,以后回去日子一定很艰难。这个房子,代表了她人生最无忧无虑的时光,所以恋恋不舍的呀。” 成甯“哦”的一下,神情冷漠。 叶斐然说:“你为什么那么冷漠?人家当年对你可是情深一片。” “我又不喜欢她。”成甯说,“我有你就够了。” 叶斐然低声道:“可是,她始终没有忘记你啊。那院子里的山茶花就是最好的证明。” 正在看车窗外面的成甯回头:“你说什么?” 叶斐然说:“没什么” …… 京城里,有一种比车马大炕更便宜、更粗劣的店,叫“土床店”。在那牛毛细的胡同中,冷不丁一个半块门板当着,仅容一人能进的狭窄小门,一盏“气死风”的灯下,歪歪斜斜地用白垩写了个“土”字,把五个铜子儿交给门口坐着的老板,进了门就是土床店,这个铜子儿就是一晚上的住宿费。 进了屋子,中间一个好歹带点儿暖和气息的煤炉子,有些老板良心点儿,在屋角备着一桶的“汤”,也别问汤里的东西哪里来的了,好歹是有点儿油花儿的,能有这一碗汤打了底,多少能让人心尖上暖和过来,觉得自己多少是个人。更多的店里连这种汤都没有,进了屋子,脱掉衣服,往土床子里一钻,就仗着那点儿地气暖和劲儿,扛一宿。 第二天,在老板敲起床锣鼓的声响下,这些苦命人从土床子里往外爬,抖搂干净穿上衣服,各奔苦力码头(扛大包)、街市口散工(泥瓦抹灰通沟渠)酒楼后巷(收泔水)、娼寮妓寨(跑腿唱喏),去挣今儿个的活命钱。 游小五就是这土床店里的常客,他是蹲街市口揽活计的散工,什么都做,因人尚算年轻力壮,又会两手庄稼把式,活儿多,也算是土床店老板待见的客人。这日才到了街市口蹲下来,头儿就来了:“来十个人,盘炕盘灶手艺亮堂的,有活儿!” 就好像蜂儿见着了蜜糖一般,街市口的二三十个散工顿时围拢到头儿身边去,游小五挤在最前面:“头儿,让我去吧,我的手艺你知道的。而且眼下还多养活了一张嘴巴,等用钱呢!” 头儿看了他一眼,说:“行行,游小五算一个,还有九个。来,你、你、你、你……” 很快数满了十个人,头儿带着他们,来到一锦衣先生跟前。那先生白净脸,三寸长美髯,书卷气息很浓,穿着蓝底广袖长袍,腰系黑色绣金钿镂玉带,一块双鱼玉佩日照生晕,脚踩玄色挖云尖头小靴。游小五不禁低下头,不敢直视这先生,唯恐亵渎了他。 只听头儿蜜声道:“荆先生,人来齐了。” 荆远视线在十个散工上一扫而过,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今天是要给我一个好兄弟的修新房子,盘炕砌灶抹灰,全套的活儿。一天四顿,二正二点心,两头见肉,收工见酒。每天辰时三刻上工,见月亮收工。每人每天五十文工钱。有不愿意的现在可以回去,另找人找补。” 傻子才回去。 见没有人动,散工头儿感到长了面子,挺了挺胸膛,说:“荆先生,这些人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手底下都有绝活儿,也没有什么偷懒耍滑爱磨牙的臭毛病。要您瞧着都合眼了,要不——咱们就走着?” 荆远点点头,“行,走吧。” 他带着散工们,去了西丽胡同薛长东的宅子,里头已经有另一伙人忙活得热火朝天。大有把这个院子拆掉重整的架势。 …… “夫人!”薛长乐急急忙忙来到图画室里,对叶斐然说,“不是说了吗,我们家修房子,我哥和我的积蓄都够了,何必要你破费呢?” 叶斐然低头在画一幅成甯的炭笔素描,几年练习,她的画工越发精进,栩栩如生的。心静如水,甚至连眸子里的波光都不起一粼,“就当我送你的礼物了。” 薛长东单膝跪在她身边,感动道:“夫人,你对长乐真好。” 叶斐然看了她一眼,很是温柔:“我身边的人统共才那么几个,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呢?” “嗯……”吸吸鼻子,薛长乐想起有事儿,就站起身说,“夫人,已经平安恭送王爷离开京城了。” 叶斐然点点头:“好。” 墨眸中,这才镀上一层忧色。 这些年来耳濡目染,多多少少学会了点儿察言观色的薛长乐,说:“夫人,王爷此去虞郡,不知道成效如何。” 叶斐然说:“事缓则圆,有些事儿,急不得。就好比现在锅子里炖的羊肉,小火慢炖,等到火候到了,自然也就软烂熟透了。” 薛长乐似懂非懂的,但叶斐然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也就罢了。 …… 谁知道成甯到第三天上,就折返了。 回来的时候正是深夜。 听见门房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王爷回来了。” “快去传王妃……” “王爷?” 最后那一声丫鬟惊叫,甚至带着恐怖? 已经睡下了的叶斐然,赶紧起床,披上衣服迎出来:“相公,怎么突然回来了?” “别问。”成甯低声说,“没有人知道我回来了!” 叶斐然一惊:“这!” 成甯竖起指头,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说:“差点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计!幸好我及时发觉,趁着他们还没回过神,我让人乔装打扮成我到虞郡去,我自己杀个回马枪。你千万别声张,除了这府里和东哥,京城无人知道我回来!” “行。我这就下令,这几天谁都不许外出。” 叶斐然令行即止,让成甯躲到内室,自己叫来张大娘和春分,说:“刚才谁在乱嚷嚷?” 张大娘惊疑不定,道:“有人说,看见王爷回来了……” “那个不是王爷,是薛长乐薛大姐!”叶斐然说,“薛大姐跟大家闹着玩儿,穿了男装,被人误以为是王爷了。谁不知道王爷正在外头给皇上办差?” 张大娘嗫嚅着嘴唇,还想要说什么。 叶斐然说:“行了,知道大家尽忠职守,关心王爷和我。这五百两银子,给今天上夜的人分了去买酒吃吧。从今天开始,十天之内,不许王府里任何人外出。” “可是,新鲜菜蔬和水果……” “吃库房里的!家里存粮够多了!” 第1086章 硬塞人进宫 第1086章硬塞人进宫? 在叶斐然大手笔赏赐下银两和敲山震虎之下,成功堵上了王府上下人等的嘴巴。 回到里屋,对上成甯似笑非笑的眼:“二丫布置得不错,心思够缜密啊。” 叶斐然努力让自己眼底里射出的光芒凶一些:“哼,” 成甯说:“幸好我们二丫不会拖后腿。这次出的事儿……估计得让你多费心。” “怎么?” “这是后宫的事儿。” 叶斐然一愣。 成甯说:“如果我收到的消息没有错的话——应该有一支虞郡的地方豪强领着镖师,带着他们精心挑选的女子,明天进宫了,他们没办法逼我就范,就要往小虞身边塞女人!” 叶斐然说:“这些女人自然是不能要的。” “以后酌情收吧。现在确实不能要。”成甯说,“小虞还年轻,这种事儿得劳烦你来料理。” “你巴巴儿的回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个?”叶斐然惊讶道,“你捎个信回来给我不就行了?” 谁知道成甯抱住她,轻声说:“我就是想你陪着我,不行?” “……” 男人开始不老实,亲她耳垂。 叶斐然满面通红,身子却也软了。 成甯在她耳畔低声道:“我想过了,他们是要一石二鸟,把我骗出京城动手。要去虞郡,你我结伴同行。我自己孤身一人……是万万不可的。” 叶斐然打了个咯噔。 没等她思考,成甯的手伸进了她衣领里:“四个月了,应该可以……了吧?” 叶斐然被撩得火气起来,“哼!臭男人!!” 谁怕谁啊!她也吃了好久素啦!! 今儿个,正好让爷开个荤!! 胆气一粗,反手勾住成甯脖子,亲了上去。 …… 如此这般折腾一番,第二天一大早,鸡叫时分,叶斐然上了马车,直入皇宫。 今儿个不是上大朝的日子,小虞也才刚刚起床,很是惊讶:“娘……” 叶斐然说:“小虞,来来,娘有事儿和你商量。咱们一起边吃早饭边聊。” 一边说,一边打开从王府带来的,自己煮的香喷喷小鱼干。 小虞:“喵喵喵——” 当今皇上,那是一个猫转生,最喜鱼腥味! 给太监试了毒,换了带着暖水注子的暖盘儿装好爱心煮鱼干,叶斐然亲自装了蜜煮养胃小米南瓜粥给小虞,又夹了两块生嫩胭脂鹅脯和爽口金瓜给他。 小虞吃得香甜,高兴地说:“娘,平时都是我自己吃早饭。要是你能够多来陪我就好了。” 他在叶斐然面前,就是少年心性,毫不掩饰。 叶斐然慈爱地说:“好啊。娘还会把初五带来,一起玩。初五现在可好玩了。” 她说起自己亲儿砸,就跟说个大玩具似的,要是成甯听见了,又该翻白眼了。 小虞高兴地说:“好啊!” 谈笑间,小晏子进来道:“皇上,内务府黄侍郎求见。” 小虞一怔:“好端端的,有什么事儿?没见朕正在吃饭吗?” 小晏子好生为难,嗫嚅半晌,才说:“皇上,黄侍郎还是坚持,要皇上纳妃。” “这种事儿朕不想。” “皇上,黄侍郎领着人,到了门口呐!” 到底是年轻人,小虞脸皮一下子紫涨了。 叶斐然也是没想到,都到了庙堂之上,皇宫里,某些人耍起无赖来,那手段竟也跟山野泼妇差不多? 把别人的闺女往后宫里一塞,逼着皇帝收下,这算什么玩意儿? “娘,我不要她们!”小虞梗着脖子道,“他们这是要要挟我!” “娘知道。娘今儿个进宫,就是为了这件事来。”叶斐然站起身,冷冷地说:“皇上要去处理政务了,这边的事儿,由我处理。” 小晏子很少见她冷起面孔说话,叶斐然气场一开,他不由得低头弓腰缩背的,大气不敢喘。 “春分!”叶斐然说,春分应声而上。她回转身,道:“进坤华宫,开坤华门。我——要亲自坐堂迎客!” …… 秀气的小车子鱼贯而入后宫大门,长街上轱辘轱辘的车轮子转动声音单调乏味,反衬出几个年轻姑娘吱吱喳喳的低语格外兴奋。 “哇,这里就是皇宫,好气派啊。不知道皇上长什么样子呢?” “听说长得很俊俏!” “再俊俏,也是在民间呆过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天子气度?” “你快别说了,这话是你能说的吗,小心被掌嘴!” “我才不怕呢。我爹说,要是我在宫里受了委屈,就立刻送信出去……” “真的别说了!” “你们少想入非非了,皇上没错是年轻俊俏,反正再怎么着,我要当皇后,谁都别和我争。” “喂,兰儿,你这话可不中听啦。难道你是内定好的?” 来到坤华门前,夏刚手持拂尘,老成持重,双目如炬,猛地抬眸一看那车把式。车把式心领神会,来了个急停,车子里面顿时传来滚成一团的动静,还有不绝于耳的惊叫声。 “可恶!会不会赶车啊!” “弄乱我的头发了!” “我的玉佩!我的玉佩掉了!好贵的!!” “谁压我手了?穷酸,都说一个人一辆车的啦,干嘛非得要挤……” 春分和青螺,一左一右,站在廊下,相互交换了个眼神,眼底充满不屑。青螺亲自领着两个宫女上前,掀开了帘子。里面四五个正在忙着给自己描眉画眼,补妆弄发的少女,就像被刨了窝的小白兔,炸了。 青螺说:“别怕,下来吧。” 那几个少女,一个一个下了车子,倒是俱各有几分姿色。只是眉梢眼角,带着一股养尊处优惯了的傲气。这股傲气和王亭亭眼底里的是一样的。 有个老成点儿的少女,认出青螺的装束是主管一宫的大姑姑,连忙约束着那些还在皱眉噘嘴的少女们,说:“大姑姑来了。快站好!” 少女们一个一个做出贞静模样,俏生生站定,眼观鼻,鼻观心,都是大家闺秀的做派。 “都挺活泼哈?”青螺不动声色地道:“站好了没有?跟我进去吧。” 她领着那些少女,穿过院子,走进坤华宫。 叶斐然在坤华宫正座左侧另设了座位坐了,那些少女走进来。青螺说:“向摄政王妃娘娘磕头。” 第1087章 两郡佳丽 第1087章两郡佳丽 众女磕头后,叶斐然一个一个问名字。 那个老成一点的,是虞郡总督之女,名叫康景秀。她隐约是这群女孩儿的首领,进退举止分寸拿捏得都很好。 除此之外,还有长得风流俊俏,美艳不可方物的知府之女焦丽瑧…… 内敛害羞,一言不发的盐政老爷的庶女陈汝菲…… 这三名是虞郡来的,另两名江左来的女孩儿,又是另一番模样。她们分别是江左总督之女顾灼华,长得风流袅娜不说,还知书识礼,已经念了《四书》。 另一个是江左学政伍兆博之女伍慧怡,沉默寡言,像是顾灼华的跟班。 彼此行礼厮见完毕,叶斐然笑着说:“大家远道而来,对皇宫是不是都很好奇?今儿个我难得有闲暇,就抽时间带大家在宫里走走?” 在进宫之前,这些女孩儿的娘亲长辈,也都耳提面命过,一是告诫进了宫之后如何步步为营,小心讨得皇上欢心,成功留在宫里;二是把之前进了宫的姑姑、娘娘们积累下的经验,倾囊而授,包括如何验身,如何重重考校等等。 所以某种程度上,她们进宫来的心情是很忐忑的,也做好了要通过重重考验的准备。没想到,这位娘娘只字不提选秀一事儿,而是带她们去玩? 小姑娘们自然是又纳闷又欣喜,纷纷表示愿意。 这天,叶斐然就带着她们在后宫里游玩。 后宫占地广袤,旁的不说,光是一个御花园,办事儿一门心思抄近路的时候,自然两步路就穿了过去。然而如果有心,抄了那七迳八弯,暗合了奇经八脉之数的羊肠小道,过假山,穿水闸,赏花池,那就得走个大半天。更甭提有好些道路都用鹅卵石铺的,姑娘家的绣鞋走在上面,活生生就一场脚底按摩,也就刚刚晌过午的功夫,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们细嫩的脚丫子就先疼痛后麻木,迈都迈不起来了。 ——再看看叶斐然呢? 穿着一身玄色窄袖滚金边的袍服,腰间系着白玉龙凤纹带銙,垂着青玉百福葫芦带钩,脚上一双挖云小靴,走路生风,仪态如行云流水,丝毫不见疲态。 来到了常来的御花园暖阁中,早就设好了宴席。 毕竟只是一些十三四五的小姑娘,城府浅,累了之后意志力弱了很多,闻到食物的香味,一个一个都顶不住了,虽然表面上不敢失态,眼睛却不受控制地一个劲儿往那边飘。 叶斐然假装看不见,说:“饭钱我们要不要行个令?” 饭前行令,本是各望族里极为日常的事儿,今天走了大半天过来……就有些……刺耳? 焦丽瑧眼珠子一转,可怜巴巴地说:“娘娘雅兴,自当奉陪。然而我们一早进宫,没用早饭,如今这园子走了大半个,实在没有精神支持,怕发挥不好,影响了娘娘兴致呢。” 她生得美貌,年纪轻轻就芳名远播,凭着这张脸在虞郡几乎横行无阻,却不知不觉地,成了此时众多女孩里,默不作声被推到前面的出头鸟。 叶斐然说:“那,你们是不爱行令吗?” “倒也不是不爱。”顾灼华道,“金秋时节,行令猜枚,能够有幸得贵人垂青,自是乐意。只是我们妇道人家,向来无才便是德,倒是不便附庸风雅。” 顾灼华用起成语来,那是像鱼在吐泡泡,没完没了的。 叶斐然笑了笑,说:“行吧。都不乐意的话,那就省了功夫了。是你们不愿意的啊,女官,记下来。” 大家才发现,暖阁角落里,默默无声地站着一名女史官,正在低头记录她们的言行举止。 康景秀脸色微变,说:“夫人,我听说后宫里的妇人行事举止都需要记录,以便立言立德。难道说,我们这些客人,也需要如此苛待吗?” 话音才落,康景秀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捂着嘴巴,脸色铁青! 叶斐然微笑道:“哦对,原来你们是来做客的?我还收到有人上折子,说是今年并非选秀之年,然而皇上年岁又到了,所以小范围的挑了几名秀外慧中的好女子进宫待选。这么说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众女纷纷脸上变色,看向康景秀的眼光,更加像无数支利箭,充满怨毒! 康景秀摇摇欲坠,完全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只是不乐意自己今儿的表现落了纸而已,怎么到了叶斐然口中完全变了样? 她绝对不是不乐意选秀啊! “不……不是……误会了……” 叶斐然挑起一边眉毛,眼底宛如淬了冰:“误会?怎样的误会呢?或者说,你是想要留在宫中的?普天之下,还没开选秀女就自行带进皇宫的,大顺开国以来也从没听说过此等事吧!” 确实…… 女孩儿们脸色越发难看。 情急之下,顾灼华聘聘婷婷地来到人群中褔一福身,莺声呖呖的道:“王妃娘娘息怒,顾姐姐的意思,应该是指没想到我们能够蒙受圣恩,得以载入宫廷记录中。受宠若惊之余,用词失当,并无冒犯之意,请娘娘原宥!” 叶斐然看着顾灼华,小姑娘眼观鼻,鼻观心,很镇定。 忽然之间,有个少女软倒在地上,又是一场混乱! “菲菲!” “菲菲晕过去了!” 晕倒的人是那个盐政老爷千金陈汝菲,她脸色苍白,满额头虚汗,一看就是低血糖引起的晕厥。 叶斐然命春分给她喂了一杯蜜糖水,陈汝菲渐渐地回过神来,低声道谢。 大家各自问候,忙而不乱,既表示关怀,又很有分寸。 叶斐然陷入沉思中。 “各自有各自的小九九,但在要紧关头,又知道团结一致对外,还会分工……会讲理的讲理,不会说话的使苦肉计……” “都说虞郡、江左郡两郡英才辈出且团结。难怪可以纵横数百年不倒。” 凝视着那五名少女,叶斐然分析着,脑瓜子里诸般主意,不断生起又推翻…… 或者,可以把她们都用起来? 第1088章 无聊到用脚下棋的王爷 第1088章无聊到用脚下棋的王爷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叶斐然在宫里一住三五天,成天折腾那些小姑娘。 另一边成甯却闲着没事儿干了,躲在房里实在无聊,就喊了薛长东来跟他下棋。谁知道薛长东是臭棋篓子,怎么下怎么输。 “不玩了!”成甯一推棋盘,“没意思。” 他把自己双手绑了起来,用右脚就下赢了薛长东。 薛长东憨憨一笑,道:“我脑子不好使,荆先生每次都要让我十个子儿。” 成甯无趣道:“我还得让荆远十个子儿呢,唉,算了,你去瞧瞧你家房子修葺得如何了吧?一直做甩手掌柜可不行啊。” 薛长东道:“我真的可以去啊?不是怕抛头露面吗?” “小心一点,不会碍事的。”成甯说,“二丫也应该快回来了吧。听说她在宫里天天带着那些小姑娘玩儿,还考人家高等数学和欧式几何,把小姑娘们给难哭了,偏偏一个字不提定下谁留在宫里伺候小虞的事儿……现在那些小姑娘,已经从抢着要留下,变成了坑谁谁留下了。” 成大人为自己爱妻的机智沾沾自喜,薛长东张大嘴巴合不拢:“这样都行?那谁坑谁留下,那到时候留下个歪瓜裂枣的给了皇上咋办?” 成甯说:“呵呵,那倒不一定……有些时候,禾秆盖珍珠。他们认为好的,不一定是好的;他们认为孬的,不一定不好。” 薛长东似懂非懂的。 但成甯已经自行松绑,穿上鞋袜,去收棋盘了。薛长东做了个揖,从窗户外溜了出去,瞒着王府里的人,从那地道里潜出了王府。 …… 薛长东匆匆赶到西丽胡同,里外里看了院子一遍。 荆远早就迎着这儿了,看样子,他也是一个知情人,笑道:“东哥,抽空来啊?” “是啊。”薛长东对荆远拱手:“荆大哥,感谢你仗义帮忙。不然的话我跟着王爷出去这一趟,还真顾不上自个儿的私事!” 荆远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请我到‘和友酒楼’吃三顿就够了。” 薛长东拍大腿:“成!我这就让人去订席面!四荤四素八凉菜不能少!” “梯子要升起来啦——” 一声惊慌大喊,架在灶屋的高脚梯子朝着院子里翻倒下来,上面还站着俩散工。眼瞅着两个人要摔地上来个脑浆子崩飞的下场,薛长东一跃而起,扯着其中一个个子比较小的半大散工,另一个却没法子帮忙了。 众目睽睽之下,游小五腰腿发力,一个漂亮的蜈蚣翻尾,站直在院子中,那梯子擦着他肩膀倒下去,溅起一大片灰尘。 “好!” “好!” 满院子里的人,拍手叫好,满堂彩,也有叫薛长东好的,也有叫游小五好的。 薛长东一手放下那吓得瘫成一团软泥的散工,目光如炬,看着游小五:“会功夫?” 游小五说:“学过两天庄稼把式。” 散工头儿气急败坏地赶来,嚷嚷着:“怎么好端端的梯子升起来了?” 在施工地盘上,忌讳颇多,“倒”“散”之类的不吉利字眼不能直说,得用别的吉利字眼代替。比如“梯子倒了”,就要叫“梯子升起来了”。 游小五说:“是我走了神,没支好。” 睁着血红的眼睛,瞪了游小五老半天,说:“你个狗x的臭小子成天给老子添麻烦,揽活那会儿拍胸脯说下的话都成了你肠子里拉出来的玩意儿再塞嘴里去了不是?能干就干,不能干回家抱你那瘸腿媳妇儿钻土床店去!” 游小五唯唯诺诺地。 薛长东知道他们散工行里有规矩,都是手停口停的活计,带累了同伴受伤,搞不好就得让同伴一家老少生生饿死。所以散工头儿冲着游小五急眼,他也没插手。 等散工头儿臭骂完游小五一顿,撵他出去干活之后,薛长东才又捏了三分分量的碎银子,笼在袖子里给了散工头儿:“刚才带累了。拿去分兄弟们吃吃喝喝吧。” 散工头儿过意不去道:“我们的人差点儿在主家院子里见红,犯了大忌讳,您不问罪扣工钱也就算了,还给钱,使不得,使不得的!” 薛长东道:“都是卖力气吃饭的人,都不容易。听你说刚才那庄稼把式的也是家里有口人带累,我瞅着他两眼发红,眼袋子挂得要到肩膀去了,怕不是晚上也没能好好睡,回不过力气来。这点银子拿了让他吃两口烧酒,养养力气,才好做活。不然的话,这么壮棒一小伙,在散工行怕也是做不长久。” “没用的。”散工头儿叹气,“他把那丧门星当宝贝儿捂着,那个叫五儿的女人,简直就是狐狸精附体,苏妲己转生,外带五路衰神跟屁股后,自己家里人把她当垃圾似的扔出来了,让游小五把她捡回去,当成宝贝儿似的。眼瞅着没几天好活了,怕是只有等她死了,游小五才会清醒过来。” 薛长东一怔。 好在,散工头儿也没留意到他的异样,把碎银子拢住了,贴肉藏在宽边腰带里,一摇三叹的,干活儿去了。 …… 游小五回到那牛毛胡同口,远远地见到土床店那破烂“气死风”灯下灰扑扑一团,粗看就跟一坨垃圾似的。奔近了,发现那坨东西还会蠕动? “五儿!”游小五飞奔过去,一把抱起只剩一口气的五儿,“五儿,你别死啊!” 抱着五儿,好比抱着一截木炭! 谷雨好像缺了水的鱼儿,张大嘴巴,吃力地呼吸着,喷出的气息都是热刺刺的。 土床店那地痞老板叉腰站在门口,破口大骂:“好你个游小五,老子好心收留你,你留个痨病鬼在我店子里,要是传开去了,死绝了一店的人,老子化成厉鬼都爬出来掐死你!赶紧给我滚!” 游小五抱着谷雨,自知理亏,也不敢辩解,默默地转身就走。 因谷雨时不时咳血,路过的行人就跟避瘟神似的,隔老远就躲开。游小五直奔回春堂,嘴里道:“五儿,别怕,五儿,我有钱了。今儿个把头给了我一分银子呢,先抓药给你吃了……你爹娘你哥哥弟弟不要你,我要你……” 谷雨蜷缩在游小五怀里,微弱地说:“我、我要去王府……咳咳……咳咳……” 游小五困惑道:“哪个王府?” “摄……摄政王府!” 第1089章 日常琐事 第1089章日常琐事 游小五说:“摄政王府?那不是我们平头百姓去的地方!” 谷雨只剩下出的气,没有入的气了,但是双眼精光凝聚,双手紧紧抓住游小五的衣襟,几乎要把那补丁缀补丁的衣服给抓碎! 游小五心软了,叹了口气,说:“好,我带你去就是。” 没有车夫愿意拉痨病鬼,游小五硬生生把谷雨抱到了王府门口。 他疑窦满腹:“五儿,为什么你要来这里?这儿的人家,不是我们攀附得起的……就算想要求里面的人做个好心……人家也不一定……” “不……不是……”谷雨眼神复杂地看着王府的大门,双眼饱含热泪,“我好……好后悔……” 好后悔,为什么再三拒绝夫人的好意? 好后悔,为什么不听夫人的话,愣是没看清那吸血的爹娘哥嫂弟弟,觉得自己只要对他们好,他们就会对自己好? 好后悔,为什么自己不懂的珍惜从前的好日子? “夫人……对不起……我对不起你……”谷雨含含糊糊地说着,从嘴里出来的,却只有大量血沫子和一连串咳嗽! 就在这时,远处来了一辆马车,车头上挂着王府的标记。王府的小门开了,跑出来一个小厮,看清楚了那马车之后,麻溜儿的闪身进了小门。紧接着,两扇大门缓缓开了。 “王妃回来啦——” “恭迎王妃回府——” 一声接着一声的通传,谷雨慌忙扭过头,把脸埋在游小五胸前:“挡、挡着我……咳咳咳……” 游小五堪堪转了个身的功夫,那马车已从他面前掠过,卷起一阵尘土大风,把他们破烂的衣服都给卷了起来。 车子在王府门口减慢了速度,立春迎了出来,“恭迎娘娘。” 春分撩起车窗帘子,看了一眼外面,说:“咦?” 叶斐然跟着她回眸。 春分说:“那边有两个乞丐,看起来很可怜。要不要给点儿钱打发走?” “好。”叶斐然说,“日行一善。” 春分从荷包里抓出一把铜子儿,正要撒下去,却看到了地上的点点血迹,脸上顿时变了颜色:“不好,那是个痨病鬼。我们还是快走吧。” 这年代,肺痨是绝症。 叶斐然拧眉道:“地上那些是她咳出来的血迹?要是在这条街上散布开了咋办?现在马上冬天了,时疫一起,一死就是一片。春分,你这就下车去,让外院的小厮们提两桶烈酒和石灰,先用烈酒撒三遍,然后厚厚的撒上石灰。切记要带好口罩和手套。” 她这么一说,春分顿时知道事情严重性,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正准备下车,叶斐然塞给她两瓶药丸。说:“黑色的你自己压在舌底含着,别的去消杀的人,也每人一丸,可以保你们不受痨病菌侵扰。红色的就给那个病人。反正……能救,就救一救吧。” 自从当了娘之后,她是越发心软了。 春分说:“夫人心慈。” 春分下车做事儿去了,叶斐然看见她井井有条地吩咐着外院小厮们做事儿,放下心,自己仍旧坐在车中进了府。 进了内院后,叶斐然下车并不去见宝宝或者成甯,而是自己先沐浴了一番,把衣服全部给换了,把自己坐的车子也仔仔细细的用烈酒消毒过。 成甯连日来躲在家里,早就闷坏了,趁着叶斐然泡澡左近没人,溜溜达达的跑过来:“怎么地?在宫里沾惹了什么脏东西吗?” “不是。是刚才进王府的时候,发现有个痨病的病人在街上,咳了一地的浓痰和血。我担心过了病气,就给自己消毒一下。”叶斐然洒了很多茶树精油在水桶里给自己消毒,那味道冲鼻子得很,成甯不禁打了个两个喷嚏,兴致缺缺道,“这味道也太难闻了……啥兴致都没了啊……” 窗外传来春分的嘀咕:“咦?怎么听见有男人的声音?薛姑娘,你有听到吗?” 已经在自己哥哥处知道了内情的薛长乐:“没有,你幻觉吧。” 成甯噤声,顺带翻了个白眼。 叶斐然看着乐呵,“噗——” 成甯压低声音:“有那么好笑吗?” “我早就说了,你飞鸽传书回来就行了。这就把你自己给坑进去了吧?”叶斐然笑得眼睛弯弯地,十分明亮的笑容里,还带着一丝妩媚? “我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在自己家里,还得装着不在家,你说好笑不好笑?” 恨得成甯牙痒痒,伸手去捏她脸蛋:“你别以为用这怪精油泡得身上一股味,老子就硬不起来!不好好整治你一顿是不行了!” 叶斐然躲来躲去,泛起浴桶的水一阵阵响动。 奈何浴桶狭窄,没两下子她就被成甯逮住了,某人就跟逮着了老鼠的猫咪似的,露出森森白牙狞笑,准备把小娇妻吞吃入腹。 “砰砰砰”窗户有人轻敲,这会儿是立春的声音,“夫人,你在里面需要人伺候么?我听见水响得厉害,是您在给自己擦背么?要是擦不来,我进来帮您?” 叶斐然:“……不用了,我马上就好。” 趁机一把摁在成甯脸上,把他狠狠推开。 成甯那小委屈的模样儿,拧起眉毛,翻着白眼,活脱一大小孩儿。 叶斐然咧开嘴,无声地大笑。 最喜欢看成甯吃瘪了,这事儿怎么就干不腻呢? 麻溜利索的起来擦干了身子,换上干净的家常衣服,成甯仍旧从暗道里躲了起来,叶斐然才命人摆了点心,一边吃喝,一边听张大娘并立春等几个回事。 张大娘说:“夫人进宫五天,这边府里一切无事。初五小公爷如今翻身越发利落了,何妈说日头短,多晒晒太阳会好些。然后也想要给小公爷添鸡蛋米糊,请夫人定夺。天气渐渐凉了,家里的冬储菜和碳等,都从内务府送了过来,清单在这里,也请夫人定夺。除此之外,还收到南边来的账单,奴婢们不敢擅自拆开,现转呈夫人。” 一口气说了好几件事,叶斐然记在心里,接过了那刻着如意楼陈家火漆封的桑皮纸信封,先放一边儿去,说:“添辅食的事儿先不忙,初五才四个月不到,肠胃娇嫩。尽量多哺乳。家里的冬储粮食物资,按照往年办就行了。我一会儿亲自到暖房里去看看青菜怎么样,还有家里必不可少的鲜鱼也得准备好。” 成甯躲在暗处,看着爱妻条理分明地处置着公事,有模有样的,俨然是个合格管家婆。 身上裹着的披风,也是她的针线。 男人嘴角不自禁扬起一丝甜笑。 第1090章 第一个特殊体质 第1090章第一个特殊体质 叶斐然回完了事儿,才觉得累。 春分在外面匆匆而来:“夫人!” “你先别进来,到外头用这个茶树精油洗了身子,再进屋。”叶斐然说。 春分拧着眉毛,咬着嘴唇,说:“夫人,门外那个痨病病人……竟是谷雨。她快不行了,说想要跟夫人磕头。夫人,您看……” 叶斐然丝毫不惊讶:“谷雨?” 春分说:“听说她爹娘发现她病了之后就不要她了。带着她的哥嫂和弟弟跑了。” 叶斐然眼底闪过一丝悲哀:“早就说了。” “她现在知道错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夫人,要不然就去见她最后一面吧?”春分恳求道,“看在当初夫人那么用心栽培她的份上。” 叶斐然说:“行吧。我换套衣服就去。” 她并没有打算只是去“看看”谷雨,既然被她看到了,她不会放过给空间积攒经验值的机会。记得空间成就里有一个黯淡好久的选项“起死回生”,她一直没能达成这个成就……或者,这次是个机会? 叶斐然把空间里有可能用上的东西准备了一番,都藏在乾坤袋里,跟着春分从小门出了王府。 游小五抱着谷雨,像被遗弃的小动物一般蜷缩在王府的石狮子后面。 两个人都衣衫褴褛,一身衣服早就看不出本来颜色。谷雨身上更是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叶斐然低声问春分:“那个黑色药丸,给了他吃么?” 春分说:“给了。这小子看起来倒是半点事儿没有。” 叶斐然点点头,来到谷雨面前:“谷雨,还认得我么?” 看得出来,谷雨的生命正在消散,她眸光涣散,脸色潮红,呼吸极其微弱。 挣扎了这么半天,她马上就要死了。 叶斐然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子,里面装着小半瓶金色的液体,拔开瓶塞子,一股馥郁香气飘出来,沁人心脾。 “这是用正月初一的水仙,二月初二的迎春花,三月初三的异木棉,四月初四的牡丹,五月初五的艾草花,六月初六的荷花,七月初七的合欢花,八月初八的赤霞金桂,九月初九的紫菊蕊,十月初十的羊蹄甲,十一月十一的三角梅,十二月十二的腊梅黄狗心,加上天落水、无根水和灵泉水三种水熬制的‘回魂露’。如果这个都没办法救你,那么也就没有办法了。” 避免浪费,叶斐然拿出一支竹制滴筒,一点一点地把回魂露推进谷雨嘴巴里。 游小五看着她。 空间忽然说:“发现特殊体质人类:金刚不坏之躯。宿主可考虑取其血样丰富空间样本。” 叶斐然:“??” 没当回事地,叶斐然做着自己手头的事儿。 把所有回魂露打入谷雨腹中,游小五说:“你就是她的夫人?” 叶斐然:“……” 叶斐然好声好气道:“我是我丈夫的夫人,小伙子说话注意点哈。姐姐不和你计较。” 也得亏她体内是个人人平等的现代灵魂,不然游小五还不立马治个大不敬? 说话间,谷雨突然喘起粗气来,喉咙“咯咯”作响,好像要吐出什么东西来,叶斐然连忙叫:“快拿东西来接住!” 旁边春分眼疾手快,跑到旁边的店铺买了个痰盂接在谷雨嘴巴下面。谷雨吐出好些带着血丝和黑血块的浓痰来,腥臭冲天! 吐完之后,原本呼吸很是微弱的谷雨,气息忽然平稳有力了,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也渐渐消退。叶斐然喜道:“行了。春分,倒一些烈酒进去,再把这脏东西埋在地下,撒上石灰。记得戴好口罩和手套。” 春分答应着去了,游小五惊喜道:“夫人,难道你是活神仙?” 叶斐然说:“这话我没法跟你解释。但这个丫头……我和她缘分已尽,你带着她走吧。以后都不要出现在京城。” 游小五困惑不解,但他不是傻子,知道这肯定跟谷雨瞒着他的过去有关。他对谷雨一见钟情,只求她能够活命,如今心愿达成,就诚恳地对叶斐然道:“夫人,你救了我的媳妇儿,我该如何感谢你?” 看着空间里点亮了的“起死回生”成就,叶斐然说:“如果你真的要感谢我……你能不能给我一点你的血?” 原以为游小五会拒绝,没想到他一口答应:“好!你能够救谷雨性命,拿我一点血去又算什么!” 叶斐然惊讶了,说:“你对她似乎了解不深,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游小五憨憨一笑,道:“这个吗……很难解释。反正,我第一眼看见她,我就很喜欢她,只想要跟她在一起。我从小没有爹娘,一个人吃百家饭长大,看到她才有了那种找到了主心骨的感觉。虽然她清醒的时间没有多长,一直病着,我也乐意照顾她。” 他说话有点痴痴傻傻的,叶斐然心底异样的感觉一闪而过,说:“行吧。既然你愿意,跟我来。” 游小五说:“你要干什么?你可不能把我留在你府里啊。” 叶斐然说:“不会,这不是要取血嘛。不能当街取血啊。” 仍旧带着游小五和谷雨从王府角门里进去,就近找了个偏僻的小屋子,取来一个大瓷碗,叶斐然让游小五洗干净了胳膊,用酒精棉球擦拭了好几遍,才从空间里取出手术小刀,轻轻割开游小五的静脉。 鲜血汨汨而出,很快,注满了半碗,差不多是二百毫升的量。叶斐然帮游小五止了血,立春说:“夫人,饭菜来了。” 游小五一只手还平放在桌上,等待止血,另一只手搂着谷雨,但眼睛却牢牢地盯着立春手里托着的三四盘鸡鸭鱼肉,喉结不自禁滑动,生生咽下口水。 叶斐然说:“不用馋,就是给你的。” 立春说:“夫人特意让我们煮了猪肝汤,给你补一补血。” 游小五大吃大喝的时候,叶斐然寻来了干净的瓷瓶,把他的血收进了空间里。空间经验值悄悄上涨了一笔。 吃饱喝足,游小五咂着嘴巴来跟叶斐然道谢,叶斐然命春分取了二十两银子给他,说:“从此就走吧。” 她背转身的时候,谷雨正好醒来,看着叶斐然的背影哀哀哭叫:“夫人——” 第1091章 平平安安又一年冬 第1091章平平安安又一年冬 叶斐然停下脚步,没回头,说:“你好好跟这人过日子吧。别再叫我夫人了。” 她走了。 谷雨泪如雨下。 游小五抱着谷雨,离开了王府。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两个人的下落,他们离开了京城。 …… 十天之后,薛长东的房子修整完毕。 挑了个良辰吉日,成甯安排了一出假意回城的大戏,和小虞父子俩一唱一和,回了城。 虞郡那边的人张开了罗网,却等了个空,气急败坏之下,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现在新朝刚立,虞郡世家在朝廷里的力量也收缩减弱了许多,没办法作妖。 更气人的是他们送进宫里的几个女孩儿,被成甯的平民王妃折腾得哭爹喊娘的,个个抢着要回家。 最后没办法,只好拿了小虞给的路费,全都撤了回来。 这里面只有虞郡盐政庶女突然在宫里生了重病,得了叶斐然和孟氏的恩准养好病再回去,留了下来。 …… “噼噼啪啪”,万响鞭炮放起,薛长东亲自扯下了蒙着“薛府”二字牌匾的红布,万江珧、项恺镍等和他交好的纷纷道贺。 成甯有热孝在身,虽默默在背后做了不少实际的活儿,今天正式入伙反而不方便亲自来了,命人送了五百银子的贺仪,另外还有两三幅丹青,这份重礼,足见他们上司下属交情深厚,是为心腹。 项恺镍的礼物更加出人意表:是两个丫鬟和两个小厮,并且都是教导好了的,很能干活的那种。 叶天宇不能道贺,但薛长东经常指点他的武艺,不光是长辈,更加是半个师父,所以叶天宇也竭尽所能,搜罗了两套好的紫檀木家具,送给薛长东,替他的新居添光彩。 薛长东命人到醉八仙砂锅居订了三桌席面,送进府中,宾主尽兴,喝了个不醉不散。 晚上大家都喝多了,薛长乐领着那两名小厮刀光、剑影,扶着醉得走不动道的薛长东回房:“哥哥,你真是的,怎么就往死里灌呢!” 薛长东嘟嘟哝哝道:“今、今天高兴啊……” 一面命丫鬟去熬醒酒的鲩鱼芫荽汤,一面拿热毛巾给薛长东敷脸上,薛长乐说:“再高兴也不能这么喝啊。哥,这会儿还有我在。到时候我嫁到那边去了,谁来照顾你?” 薛长东怔怔地,脸埋在了毛巾里,直接不出来了,两边肩膀不断发抖。 薛长乐说:“你又想起了吴大姐?” 把毛巾拿下来,薛长东眼睛红红的,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想多也无谓。反正……哥是再也不乐意打仗了。就算有一身好武艺,在那战乱之中也保护不了身边人性命。你吴大姐,是当真苦命人。唉。” 薛长乐陷入沉默,过一会儿,说:“哥,如果你乐意。可以写信给陈二姑娘,让她把王勉送来,你把他带在身边用心教导,也就算是全了吴大姐的一番生前心愿了!” 王勉就是吴氏的儿子。 薛长东不置可否:“再说吧。” 丫鬟来了:“老爷,醒酒汤来了。” 薛长东喝着热乎乎的醒酒汤,脸色和缓不少,环顾四周,说:“长乐啊。之前王爷叫我买院子,我只是为了让你有个风光出门的地方,不得已而答应。心里着实不当回事。也是奇怪,今儿个鞭炮一响,入伙酒一喝,呆在这屋子里,倒好像心里说不出地踏实了似的。” “可不是么。”薛长乐说,“江湖客虽潇洒,终究是船随水流转,身如雨打萍。我们有个地方落脚了,也可以让师父下山,到家里来玩玩什么的。师父放我们下山的时候怎么说来着,最大的愿望,不就是想要让我们快活一辈子么。” 一席话,勾起薛长东心事。 很少有地,兄妹喁喁而谈,聊了一夜。 …… 一夜北风至,天气突然冷了下来了。 一大早的春分打开门,被冷得打了几个大喷嚏! “阿嚏!阿嚏!” 立春蹲在院子的碳门前,正在烧火,笑道:“快披一件衣服吧!从暖呼呼的屋子里出来,冷着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春分麻溜利索的找了一件棉袄来披上,笑道:“多亏夫人未卜先知,竟然提前两天就让我们赶紧把地火龙给烧起来,银炭也备得足足的。昨夜一下子结霜的时候,我们早就暖暖和和的了。” 立春说:“可不是,我们的夫人啊,就很神奇。” 把地火龙碳门口的火重新烧旺之后,春分和立春去了灶屋里打了热水,分别给叶斐然和初五房中送去——成甯那边,自有小厮去送。他是不喜欢丫鬟近身伺候的。 初五已经会坐起来,而且能吃米糊和蛋黄了,叶斐然在空间里翻出一本育儿书,直接拿出来看。 自从点亮了起死回生的成就之后,空间里的资料可以拿出来看了,而且还非常贴心地变成线装竖行本,结合叶斐然一向喜欢看书的人设,那是连借口都不用找,大摇大摆放在桌子上随时翻查。 水果泥、米糊、蛋黄糊、鱼油……各种营养口感好的辅食,就这么不间断地投喂着小初五,他长得结结实实的,见人就笑,可爱得不得了。 成甯起床,第一件事是往妻子屋子里跑的,看见叶斐然正在给坐在木头餐椅上的初五喂米糊:“啊,宝宝乖。” 初五一口一口的吃着,手里紧紧握着一个勺子,看见成甯进来,把勺子扔到地上。 哐当一响,成甯皱眉:“臭小子,这么不待见我?” 叶斐然哈哈笑道:“不是啦,小宝宝就是这样,不断用扔东西和爬上爬下,建立起自己的空间感。” 成甯说:“什么叫空间感?” 叶斐然:“……呃,有机会解释。初五,爹爹来了,快对爹爹笑一笑!” 初五对着成甯咧开小嘴,露出“无齿”笑容。 成甯顿时张开双臂迎上去:“来,爹爹抱!” 好像刚才抱怨的那个不是他自己似的。 叶斐然一把把他打下去:“还没吃好呢,急啥。” 成甯转而张开双臂迎向她:“行吧,小的不能抱,就抱抱大的……” 不由分说粘上来,叶斐然疯狂大笑。 ……把初五交给何妈带了下去,成甯说:“很快要腊八了。今年我们还熬腊八粥么?” 叶斐然说:“熬,怎么不熬。王府里的人领了回家去给家里人,也是一份俗例心意。” 成甯点了头,说:“还有一件事,陈思南和陈思静两兄妹,想要来京城开一家商号,作为联结陈家生意的连接点。这件事我不方便出面,你有兴趣么?” 第1092章 思静上京 第1092章思静上京 叶斐然想了一想,说:“到时候可以看看,入一些暗股。” 成甯说:“是这么个道理。” 说话间,屋外风声一阵紧似一阵,成甯看着窗外阴沉下去的天色,说:“恐怕很快会下第一场雪了。二丫,幸亏你知道会冷,让王府早做了准备。京城里外里的善堂粥棚,也都做了准备,旁的不说,多个挡风的地方,保不准就多活一条人命。” 叶斐然说:“相公,既然你说开了这件事儿,我也有话想和你说。光凭我一个人,一个气象箱子,作用很有限。我寻思着,能不能去找到钦天监,把这个气象箱的法门教了他们,然后在京城中做起天气的预报来,也好让平民百姓有个准备。” 成甯顿时来了兴趣,坐下,看着她:“你说说?要怎么个预报法?骑马?打更?” 叶斐然说:“很久之前,我听说在西南边陲小城春城里,有个‘放午炮’的习俗,到了午时,就在城楼放一记空炮为信号。我们不妨学了他们的法子,放炮为号。我想过了,挂旗子的话,拐个弯就不见了,声音却传得远。我们可以跟钦天监约定,放一炮第二天是天晴,两炮是下雨,诸如此类。” 成甯越听越入迷,脑子里飞快转动,想象着那画面,沉吟道:“二丫,你的法子很好。可是要是放了晴炮,第二天下雨怎么办?” “嗨,这种事儿,哪有百分之一百准确的?能够准个八成,就已经善莫大焉了。”叶斐然说,“我们可以先做起来再说,往后慢慢纠正。如今且先把我气象箱的法子传了给钦天监。现在京城里,最惨的反而不是那些穷得蹲在路边当伸手大将军的,而是那种中小户人家。北风一起,来不及添置炭火冬衣,急急忙忙的再去买,奸商们又坐地起价,这时候只能咬牙受盘剥。好多人就这么着一年积蓄就没了。” …… 夫妻两个说定了,马上就备车入宫。 路上,果然如同叶斐然所言一模一样,许多小户人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冷空气冻得猝不及防,弓腰缩背地在卖炭火、卖冬衣、卖米粮的地方排起了长队。 成甯皱着眉道:“哄抬物价,那可不得了。得下令应天府尹严加处理!” 叶斐然则一直埋头整理自己纸上的数据。 到了钦天监,这地方很是冷清,大概没想到摄政王会突然到访,几名老官员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磕头,顶戴歪了,玉带也没有端正,很是狼狈。 “摄政王千岁千千岁!” “微臣磕见摄政王!” 成甯眼里已经闪过了一丝不悦,只是不动声色道:“免礼。” 他对叶斐然说:“二丫,这儿就是钦天监了。” 在官员们愕然不解的眼神注视中,叶斐然扫了一圈屋里,暂时改变了主意,对成甯说:“相公,我想先看看这边的环境如何?” 成甯说:“都可。” 叶斐然在钦天监里转起了圈子,院子不大,一个屋子里放置着浑天仪、地动仪。叶斐然随手一摸那浑天仪:一手灰。 她什么都没说,背着手出去了。 离开钦天监,成甯说:“你来的时候不是很多想法的么?怎么突然一声不吭就走了?” “我想错了。”叶斐然很沉重地说,“关键不是在技术,而是在人。” 她辛苦收集了五年的数据,哪怕战火纷飞也收藏着,不容许毁掉一点点……如今终于可以成功地预测天气,取了成果……可不能让那种尸位素餐的官员给糟蹋了啊! 成甯轻声说:“是啊。以文治国,容易僵化……以武治国,又易犯禁。这中间,倒是一番学问。” 忽地凑近他,在他脸上轻轻一吻,男人僵住了,叶斐然低声说:“相公可真不容易呢。” 情不自禁地握紧了叶斐然的手,成甯勾起唇角:“为了让二丫和初五过安稳太平的日子,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这天回去之后,成甯深思熟虑,上了奏折给小虞,里面写了什么无人得知。 一直到来年春闱之后,谜底才揭晓…… …… 秋尽冬至,京城下了三场大雪的时候,陈思静和南西篱夫妇抵达了京城。 叶斐然亲自到玉河码头上迎接他们两口子,好友相见,分外眼红。 “静静……”叶斐然拉着陈思静的手,忍不住哽咽。 “好了好了。你看看你,都当娘的人了,怎么反而爱哭起来了?”陈思静拿自己的帕子给叶斐然擦眼泪,反而她的泪珠吧嗒吧嗒往下掉,“快,带我去看看我的干儿子。” 叶斐然带着她们先到了“和友”酒楼,店小二眉花眼笑地迎上前,又是弯腰作揖又是说好话的:“王妃娘娘到了,娘娘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啊。请您脚下高升,天字第一号房已洒扫干净,正等着您上座呢。今儿个咱们有南边来的蜜饯梅子,还有新做好的芥末墩儿,要不要来尝一口?” 叶斐然笑道:“行,八凉菜,四甜四咸,八山珍八海味,二果子,美点双辉,都给备上。这两位可是我的贵客,要是用了陈年宿货敷衍我,我就寻你们掌柜的理论。” 店小二蜜着嗓子说:“瞧您说的,哪儿能敷衍了贵人呢。来来,这边请。” 点头哈腰地把人请了进去。 等店小二出去之后,陈思静才说:“奇怪,都说京城里对女人繁文缛节,讲究得不得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早些年还出过什么,一个寡妇被旁的男人碰了碰胳膊,就把整条胳膊给砍下来明节的事儿。还得了先皇封赏。怎么如今瞧着,满不是这么回事啊!” 叶斐然说:“还不是打仗闹的。从前太平盛世,那些夫子们吃饱了饭没事儿干,就专拿女人折腾呗。等到打起仗来,饭都吃不饱,多一个大人就是多一口劳力啊,不让女人出门干活,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家里人饿死?日子一长,风俗不就变了。我们从前在火山村里受穷的时候,不也是老人孩子女人都种地插秧,近滩挖螺,杀猪卖菜,什么活儿都干?有谁说过半个字没有?” 深表赞同地点头,陈思静说:“二丫,你说话怎么总那么合我心意呢!” 听出不对味来,叶斐然看着陈思静道:“静静,难道你和南大哥闹别扭了?” 第1093章 十万两股金 第1093章十万两股金 陈思静条件反射一般:“我不是我没有。” 叶斐然说:“你跟我老实说。” “唉,真的是没有。”陈思静拧着眉头说,“就是他一个上门女婿,很多风言风语的。” 叶斐然说:“这倒是可以理解……” “所以我才来这儿躲清静啊。我真没想到,京城如今民风比琼州还要开化了,这两年琼州不知道为什么的,越来越多那些讨人厌的规矩。”陈思静伸了个懒腰,说,“西篱哥哥跟我在一起,受了不少委屈。” 南西篱笑着说:“我从来没有在意过那些长舌妇说的话,也劝你好多回了,要放宽心,日子是我们自己过的。” 陈思静撅起嘴道:“你说得轻松,他们却不肯来我们酒楼吃饭……这些年生意越来越惨淡,你自己每个月看账本的,你不知道?” 南西篱说:“是。但我们还有别的收入,就冲抵了。” 陈思静说:“如意楼是我们家的根本啊……” 叶斐然看着这两口子,愣是嗅到了撒娇的甜味儿? 吃够了狗粮,她清了清嗓子,打断这俩,“那,说正经事儿吧。” 陈思静说:“我们想把生意做到京城里,一边还是老本行,做杂货卖南边土特产;还有一个,是把陈家船队和北边我哥哥的驼队连在一起,做成水陆行。你觉得呢?” 叶斐然说:“这是赚了两水的钱啊。想法很好,本钱够不够?” “本钱是够的。但是也不够。”陈思静说,“有神龙谷的人暗地里护着,安全是可以保障的。但那是暗面的,明面上的……就缺你了。” 叶斐然笑道:“成。我先打十万两银子的本钱。” 陈思静说:“这么多?用不着用不着。” 叶斐然看着她,说:“静静。这是我自己的钱。” 都不是笨蛋,陈思静懂了,她笑容还在,眼睛里的光芒黯淡下来。 …… 京城最豪华的客栈“明月楼”中,哪怕最兵荒马乱的时候,也坚持着屹立不倒。如今新帝开元快一年,明月楼迅速恢复元气,比之前又更上一层楼。 明月楼里最奢华的一处落脚点,叫得月阁,雕梁画栋,内里陈设奢靡自不必说,就连每一套客房里伺候的丫鬟小厮,也比别处有教养许多。相传要是没有长得眉眼齐整,走路带风嘴角带小,脾气和善见机伶俐,再在后院学个三五年的眉高眼低,是断没有资格到堂前招呼客人的! 眼下,才戎时初刻,得月阁顶楼的“天”字大套间里,穿着锦衣,黑布鞋的小厮,端着一份夜宵送上来:“客人,您的夜宵送到了。” 迟迟没有人来开门,小厮跪下,把夜宵放在门口,又和声道:“客人,我把夜宵放门口……” 门开了,南西篱和气地说:“交给我就行。” 小厮哎的一声,南西篱拿出一个银锞子赏了他,自己接过了夜宵,进了屋。 “你别生气了。吃点儿东西吧。”南西篱把那份炖双雪放在陈思静面前,还有一份水晶肘子片,一甜一咸,勾人食欲得很。 炖双雪,就是雪耳炖雪梨,放了枸杞子,雪耳炖得糯糯的,晶莹剔透。 南西篱道:“京城的大客栈果然和别处不一样,听出我们南方口音,所以送的是南方人喜欢的甜品。我刚才看见对面天字二号房里,送的夜宵却是烤肉和烧酒。可能每一个房间客人送去的吃食都不一样?” 陈思静吃了一小口雪梨,叹气道:“你别跟我岔开话题了,我这边心气儿不顺。” 南西篱说:“你把二丫当成最好的朋友,想要让她出面保我们的船队,如果换了从前,二丫一定会答应。不过如今不答应,我们也不能怪她。毕竟阿成是摄政王了,她考虑更多的,是这个天下稳定,不再是一分一毫的利润。再怎么说,她二话不说就拿了十万两银子出来,甚至问都没有问我们怎么具体打算的。说明她心里还是有我们的啊。” 他长得好看,一副说书先生娓娓道来的口吻,不知不觉消人心火。 陈思静冷静了一下下,怒意又起:“我可是一直当她最好的朋友。” “二丫应该也是当你最好的朋友。”南西篱说,“外面多冷啊。那层白毛风,好像能把人吹跑似的,现在外头还下雪,明天就该积雪了……我们那边冷的时候,抗一抗也就过去了,这边北方的冷,难怪说是可以冷死人的那种冷……昨儿她站在码头上一个多时辰等你。如果不是最重要的知己好友,断然做不到如此吧。” 陈思静:“……” 捧起小瓷碗,把里面的炖双雪一饮而尽。 第二天陈思静带好了贵重的礼物,去了摄政王府。 叶斐然才刚起来,打完两套八段锦,冷不防听说有客人来,就在家常衣服外面,披了一件雪白的大耄,迎了出来。 陈思静坐下开门见山道:“二丫,昨天是我鲁莽了,没有考虑清楚你的难处。现在我愿意接受你的十万两入股。” 她的意思,叶斐然也听懂了,很是欣慰地笑:“静静,我就知道你最懂我。” 陈思静脸一红,说:“我是个商人,只晓得钻臭钱眼子里做生意。什么事情都考虑不周全。二丫,以后我要是有什么行差踏错的,你千万大耳刮子打醒我。” 她说得那么认真,叶斐然哑然失笑:“你说得太严重了,你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行差踏错呢?” 陈思静说:“不是的,二丫。我很清楚我自己,做生意久了,很容易眼睛只看到眼前一点点的利润,事情就不容易想长远。要想你这般,始终眼睛放在远处的人,才会自然而然的,银子涌过来了,而且事情也做成了。” 叶斐然深以为然。 一场小风波,消于无形,姐妹重归于好。 南西篱打着圆场说:“初五在哪儿?我们还没见到干儿子呐。” 叶斐然说:“刚在那边玩儿呢!何妈,把小公爷带出来——” 第1094章 男人的痴情是说不出口的 第1094章男人的痴情是说不出口的 何妈抱着初五来了,初五倒不怕生,看见南西篱和陈思静,咯咯直笑。陈思静眼睛成了斗鸡眼,粘在初五身上移不开:“哇,好可爱的娃娃!就跟年画上似的!二丫,你可真会生!快点儿多生几个给我们玩!” 叶斐然说:“你说什么胡话呢,这生孩子又不是捏面团,哪儿能说多生就多生的!你要玩我的娃娃,还不如自己生一个来玩?” 南西篱喜道:“静静你听见没有……” 他们做了夫妻时日不长,陈思静肚子还没有动静。 羞红了脸,陈思静啐道:“讨厌,话儿怎么扯我身上了呢……” “我说得不对吗?”叶斐然笑呵呵地说,“最好来个一胎双宝。那就完美了!” 陈思静涨红了脸,眼睛又明又亮,叶斐然的话触动了她心底里的母性,忍不住想象起自己的孩子来…… …… 晚上成甯回来了,看到朋友来访,十分高兴,拉着南西篱就多喝了几杯。 酒过三巡,南西篱把一个桑皮纸信封递给成甯:“你要的名单在这里了。” 不动声色收下,成甯说:“南边多亏有你们神龙谷的兄弟。” 南西篱说:“到时候以京城为中心,打通南北。我在极南,大哥在极北,联通水路两路,我们的网就织成了。” “辛苦。”成甯又敬了南西篱一杯酒,“让你寄人篱下,做一名上门女婿,受了很多委屈。等事成之后,你要离开也是可以的。” 南西篱摇头道:“不了。” 成甯看着他。 南西篱笑道:“我离不开她了。” “呵呵……” “来,喝酒。” 从来只以为女人痴心,然而痴心男儿,从不把话放在外头。 千言万语,不过尽付一杯酒。 …… 有钱能使鬼推磨,拿着大笔银票开路,很快陈思静就在京城买下了一处宽敞院子做了住处,并且到处相看合适的门面店做如意楼的京城分号。 从此叶斐然倒是多了一家能走动的好友,为枯燥乏味的深宅大院生活平添了许多乐趣。 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叶斐然这天在家里闲得抠脚,就去自家的暖房看看。 王府里现在经过她亲自设计了个大暖房,从地下烧了地暖,上面盖了保温顶棚,里面挂着灯,还可以用人工控制湿度,里面种植着经过空间优化过的黄瓜、番茄、小青菜、秋葵、茄子等,想吃啥就种啥,不少品种跨越了时代的,叶斐然就说是从外地弄来的。 反正古代人活动范围窄,也就轻易相信了。 叶斐然换了木屐,走进来,主事的管老大躬身上前:“夫人。” 叶斐然说:“我就随便看看。最近狼桃熟了吧?我说挑二十斤最红最大的给皇上送去,送了没有?” 管老大说:“照夫人吩咐的送过去了。皇上很喜欢,命夏公公亲自收进去的。还赏了小人一颗金叶子。” 叶斐然笑道:“那就好。” 她路过黄瓜架子,看见黄瓜熟了,果实累累,十分可爱。就亲自动手摘了两根下来,和黄瓜套种的辣椒也熟了,叶斐然想了想,说:“今晚我们吃火锅得了。” 旁边跟着伺候的春分说:“火锅?您说的是古董羹吗?那我们得先去买羊肉来冻结实了,刨成薄片儿,还得晃麻酱、打麻油。” 京城流行的,就是那种铜炉涮羊肉的火锅吃法。 叶斐然摇头道:“我不吃这种,我要吃麻辣鸳鸯锅。” 这就很费解了,丫环们都不懂。叶斐然说:“你们先按照我说的来做准备。我去弄一些工具过来。要准备的蔬菜是黄瓜、狼桃、菌菇、豆皮……” 春分说:“豆皮是什么?” 叶斐然想起大顺的北方不兴吃豆皮,就说:“这个以后我教你们做。那就先来点豆腐。肉的话,到若氏人聚居的牛羊市去买点儿黄喉、羊片、百叶、毛肚……哎呀,杀个鸭子弄个鸭肠就更好了。” 春分一一记在心中,她记心好,默念了两遍就记住了,笑着说:“怎么过日子越过越回去了,放着好好的鱼肉不吃,倒是吃起这些苦力们吃的杂碎来?” 叶斐然说:“杂碎?不会做的是杂碎,会做的是宝贝。” 春分去张罗吃的去了,叶斐然自个儿回到工作间里。 现在要打造一个鸳鸯锅出来,显然是不现实的,所以她只是进了空间一趟,把早就打造好了的鸳鸯铜锅,还有生火炉子以及一包早就试验成功的火锅底料拿了出来。 “夫人。”春分领着两个粗使婆子,脚边提着好几个满满的篮子,回来说,“您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叶斐然欢喜道:“好能干,辛苦了。去把东西洗干净吧。我来做汤底。” 自从做了王妃,生了孩子之后,叶斐然好久没有亲自下厨了。一进了厨房,倒是唬得几个下人一阵忙乱。叶斐然心想,可能需要再给自己弄个小厨房?毕竟偶尔下厨不用洗碗的话,还是很棒的…… 她说:“你们忙你们的。” 她要做的鸳鸯火锅,一边是麻辣汤底,一边是菌菇汤底。 麻辣汤底已经有现成的底料了,兑上高汤煮开就行。 菌菇汤底,诀窍在如何搭配好新鲜的蘑菇和调味上。 春分、立春、薛长乐几个围成一个“品”字形,看着叶斐然把几片平平无奇的蘑菇和大葱白、姜片、番茄放在一起,稍为煮煮,打开锅盖就闻到扑鼻香味,纷纷流下口水:“夫人好厉害。” “看着平平无奇,喝起来好鲜美!” “夫人,教教我怎么做的可以吗?” 叶斐然笑道:“你们少拍彩虹屁了,来,把这些清汤舀出。等会儿正式吃的时候,再在汤里放新鲜的冬菇和平菇就行。” 这些东西,都是空间里拿出来的,出了王府就吃不到。 也因吃多了这些空间里的东西,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体质都一日比一日好,身强力壮,很少生病。当然,这世道,大家也很懂“闷声发大财”的道理,得了好处不会到处瞎显摆瞎嚷嚷,大家口风都很严。 第1095章 林家的葡萄架要倒了 第1095章林家的葡萄架要倒了 有一次,一个外院的小厮得了两个番茄,拿到外面去炫耀,反而被他的邻居嫉妒眼红,抢了他的番茄还诬陷他偷东西。那小厮去求成甯,想要成甯给他出头,成甯自个儿没吭气,让薛长东去了一次应天府。当天晚上那小厮邻居就以盗窃罪被逮入狱,但那小厮也没得瑟得了,直接被成甯撵出王府,连族谱上下人等,永不录用。 小厮自个儿丢了一份美差,还让家族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七大姑八大姨九舅老爷断了进王府做事的路,险些没被人活生生唾死! 经过这件事之后,府里人更加乖乖干活,全成了锯嘴葫芦。 忙活了小半个时辰,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叶斐然洗干净手,离开了灶屋:“王爷还没回来吗?” 北风一阵紧似一阵的。 说曹操,曹操到,成甯回来了,还带着林驿。林驿笑道:“二丫,我要来蹭饭了。你姐姐一会儿就到。” 叶斐然又惊讶又开心:“欢迎欢迎!” 成甯说:“姐夫,你要来我家里住,怎么话留了半截不给二丫说清楚呢?” 叶斐然说:“啊?来家里住?” 林驿苦笑道:“家丑外扬了,我家老太太发脾气,我们来你家躲躲!” 叶斐然惊讶道:“发脾气?发什么脾气,闹成这样?” 林驿直摇脑袋,最后撂下一句:“等你姐姐来了,问她就知道了。” 行吧,叶斐然把一肚子纳闷按住,去准备晚饭。临了索性凑热闹不嫌事大的,把那边府里的叶天宇两口子也邀请了过来吃饭。 过了小半个时辰,叶怡然带着儿女来了,王府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两个丫鬟端着鸳鸯锅上了桌子,其他菜满满当当地堆着,压弯了桌子腿…… 叶斐然笑道:“还好今天我们家吃古董羹,不然还得忙乎一阵子才有饭吃,这么冷的天,饭菜可都凉了不好吃了。” 叶怡然说:“那可就是食神保佑我们了,一来到就有好吃的。” 汤底一上桌,菌菇汤的那边,另放了新鲜的冬菇,非常鲜美。至于麻辣那边,看着红红的一锅,叶天宇、叶怡然和林驿不约而同打了个喷嚏,都不敢下筷子。 叶天宇说:“姐姐,你这个口味忒重了吧……明天会辣屁股的啊?” 林驿说:“不够养生。” 叶斐然不急不恼,笑道:“行啊,不吃就不吃。那我还多吃一点咧。” 辣锅先开了,叶斐然把切好的牛百叶、黄喉、鸭肠,用小漏勺一个一个的装好放进去。也就是心里默默数了十个数,就可以捞起来吃了。 蘸水碟子是她自己做的,蒜蓉、盐,加一点儿麻油,简单不花巧,香得不得了。一沾下去,辣味被麻油化解,只剩鲜美。 成甯和叶斐然一起吃。 他陪她吃辣吃得很是理所当然,吃相也很文雅。 很快,第一锅结束。 叶斐然大快朵颐,家里人大眼瞪小眼…… 叶怡然说:“看起来真的好好吃的样子。” 崔明萱吞了口口水,不好意思说话。 林驿说:“辣椒御寒祛湿,大冷天的吃起来,说不定对身体反而有好处?” 菌汤锅也开了,叶斐然笑眯眯地把羊肉片和鸡片倒进去:“可以两边都吃起来,对比一下嘛。” 反正,她对自己的手艺绝对有信心。 再也没有比什么在寒冷的冬天吃火锅更舒服了! 渐渐地,叶怡然犹豫着,把筷子伸向了麻辣那边……然后是林驿……最后大家不约而同地吃起辣锅来。白锅那边,最后只落了个涮叶子菜的下场。 一顿饭,吃得那叫一个满屋飘香,欢声笑语。 吃饱喝足,叶斐然命丫鬟提来一大壶小吊梨汤,分给家人喝了,说:“京城干燥寒冷,吃了火锅容易上火咽嗓疼。都来喝一碗小吊梨汤,解腻去火。” 吃饱喝足了,叶斐然和叶怡然单独说悄悄话:“姐姐,你家老太太怎么了,闹得你和姐夫要逃荒?” 叶怡然顿时一脸好气又无奈的样子,说:“我家老太太……要和老爷和离!” 叶斐然大吃一惊:“什么?” 在这个不兴和离的年代……孔氏和林海壮俩加起来都一百多岁的老头老太太,竟然要和离? “姐姐,你在开玩笑吧?”叶斐然捂着肚子,忍笑忍得好辛苦!! 叶怡然哭笑不得地一摊手,说:“我也想啊!他们俩今儿个才在家里干了一架,婆婆把两个最心爱的柴窑花瓶都给摔碎了,哭着说就要去找状师写和离书。林驿好说歹说把他们分开,被他娘挠伤了手背不说,还被老太太指着鼻子说他偏帮他爹。林驿恼了,就扯着我出来了,让我在这儿住两天,等那边冷静了再回去。” 叶斐然听得一愣一愣的,说:“为什么吵这样厉害啊?” 叶怡然说:“我公爹那风流性子……你懂的。这次又往屋里带了个人呗……”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说:“啊哈,原来是这样,你婆婆不早就习惯了么?” 抬手喝了一口茶,只听见叶怡然说:“可是这次不一样啊。这个女子,肚子里怀了我公公的骨肉,都快生了。听说是虞郡王家的远亲,家里父亲叔伯都是官身,地位非凡,所以我公爹一力抬举她,要让她做平妻……” 叶斐然的茶一口喷出来:“噗——” 这乐子可大了!! 颇为无语地擦了擦嘴角的茶渍,叶斐然脑子里补了一场百集伦理大戏,虚弱道:“那,为什么你这次可以顺利的来我家住?你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其实你来我这儿小住,姐夫不说什么,老太太也要碎碎念的。” 叶怡然伸手覆上自己小腹,脸蛋一红,眉眼含笑:“因为我又怀了……” “出溜——”一下,叶斐然溜到桌子底下去了。 …… 一回头,小喇叭叶斐然小嘴叭叭的把这档子事儿给告诉了自家相公成甯。话才说完,已经又恨又笑了好几回:“相公,林大人可真是人老心不老。都五十的人了,还抬做平妻……难怪老太太会生气。” 第1096章 以后这么叫,相公喜欢 第1096章以后这么叫,相公喜欢 成甯抱着叶斐然,耐心听她吱吱喳喳的说话,很是休闲的样子。等她说完了,他才轻笑道:“跟着之前那批女子进宫的,还有一些女子……看来他们等不及春闱的时候再往京城里散人,决心要先走美人计,把新朝文武百官的后院给拿在手中啊。” 叶斐然挑眉,道:“这我可没想到……这样做,后果会很严重吧?” 成甯说:“如果个个女人都像你,那后果会很严重。” 叶斐然:“??” 被自家男人黑黢黢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叶斐然才知道自己又被撩了。她笑得绽开眉眼:“嘿嘿,老公你是说我聪明嘛?” “嗯?你叫我什么?”成甯猛地一收胳膊,把她抱得再紧了些。 叶斐然被半强迫地近了他的身子,闻到那越发强烈的雪松香味,心跳砰砰的:“老、老公……” 成甯低声说:“老公?是哪儿的称呼?” 叶斐然说:“我听人说的,有些地方,女子就喊自己相公做老公……一起白头到老的相公嘛……” 牵强附会得,她自己都不信。 但某人信了,冷峻面孔绽开笑意,黑曜石般的眸内酝酿着点点繁星。 “嗯,老公。以后就这么叫我。” 叶斐然简直不敢相信,趴在成甯心口,抬眼看着他:“真的吗?你喜欢吗?” “喜欢……” 呼吸渐渐炽烈,视线相对,彼此体温发热,终于,叶斐然感到后脑一股力量摁下来——成甯大手扣着她的后脑勺,让她吻上了他。 …… …… 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 某人吃得饱饱地,第二天高高兴兴的摸黑上朝去了。 叶斐然则直接睡过了头,被太阳晒醒过来,还摸着酸痛的腰,苦恼了半天:“要是这么快二胎了咋整?” 正好何妈抱着初五进来了,“娘还没起身呢。小公爷自己先玩一会儿哈。” 叶斐然看着儿子那灿烂笑容,很是愧疚了一番,暗下决心:“一定要疼够了我们家小初五,再给你添弟弟妹妹哦。” 洗漱起身,抱着初五逗了逗,初五吃奶的时间到了,叶斐然让何妈抱走了初五。叶怡然走过来问安:“二丫,昨晚睡得怎么样?” 叶斐然说:“很不错。姐姐你呢?” 叶怡然说:“北院我是住习惯了的,自然睡得很好。你姐夫却不大习惯,昨晚烙煎饼似的,翻了半夜。” 叶斐然说:“那是我疏忽了,要不然,北院里还有很多空房子,我命人布置起两间来,让姐夫和你分开睡?” 叶怡然摇了摇头,道:“不必了。二丫,我今早起来,反而想到,这样逃避不是办法。家里公婆闹翻天,我们做子女的却往外躲,听起来就不像话。相公如今也是一朝为官了……闹不好,被言官参上一本,还会影响到阿成和皇上。我打算一会儿吃完早饭就回家,先把这件事整明白了再说。” 她说话口吻平静,显然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叶斐然一边担心,一边欣慰。欣慰的是叶怡然有气度去处理家里的难题;担心的自是她才早孕不久,怕气着了伤身。她说:“这件事儿,我不能插手,只能靠你了。姐,最近虞郡那边来了很多人,听说,那些女人专往有点儿威望的官员身边插手,想要祸乱后院。我想那个王氏,可能是有心盯上你家老太爷的……你要多留心。千万别顺着你老太太的意思,和离了。” 叶怡然瞪圆了眼睛:“此话当真?” “是真的。”叶斐然斟酌着,把前段日子自己才在后宫里打发了几个虞郡女子回家的事儿,拣重要的跟叶怡然说了,只听得叶怡然脑门子上都冒了汗珠,捂着心口直念佛:“阿弥陀佛!竟然把手伸到了后宫!这些人为了抢夺权势真是不择手段!这吃相也贼难看了!” 叶斐然冷笑:“何止吃相难看,这是彻底没吃相了啊!” 她想了想,高声道:“春分!让郑嫂、吴嫂来见我!” 春分答应着,很快,领了两个白净强壮的女人进屋子来。 待两个女人叩见已毕,叶斐然对叶怡然说:“郑嫂、吴嫂都是我训练出来的月嫂,对于孕妇产妇的照料饮食,有一整套的本事。我原本打算留给明萱的……现在先给你用。你回家去,好生注意。” 她又对郑嫂、吴嫂说:“郑嫂、吴嫂,你们两个以后就跟着林夫人了。好生照顾她,自不会待薄你们。” 郑嫂、吴嫂齐声答应。 当着她们的面,叶斐然把她们的身契给了叶怡然,叶怡然十分感谢,道:“二丫,多谢你。我把两个孩子先放你这儿,等我处理好了,再回来接他们。” 叶斐然笑道:“你放心去好了。” …… 叶怡然回到林府,那叫一个愁云惨雾。 花园里,几个姨娘缩成一团,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叶怡然一走近院子,她们吓得散开,看到叶怡然,又见到救星似的聚过来,扯住她:“大奶奶回来了!” “大奶奶,帮忙劝劝老太太吧!这家是要散了啊!” “大奶奶,老太太要打发我们走。我们老姐妹几十年了,年老色衰,手无缚鸡之力,无儿无女的,这不是要我们死么!” 这几个姨娘,都是林海壮从年轻时候收罗回来的,除了有两个早年生下了庶女被早早嫁掉之外,剩下那些都被孔氏灌了绝子汤,没有生养。 叶怡然问:“为什么要打发你们走?你们做错什么了?” 林海壮身边年纪最大的黄姨娘哭道:“老太太说,她要走了,不忍心我们受苦。所以要先打发我们走哩!如今姑子院的人都上门来了,要送我们去当姑子!” 叶怡然咬了咬嘴唇,说:“那个王贵妾呢?” “在正院养胎,老爷亲自陪着她呢!” 叶怡然硬起腰板,冷了脸,生气地道:“岂有此理,真是鹊巢鸠占!” 她抬脚就向孔氏屋里走去,几个姨娘栖栖遑遑的,跟在她身后。 第1097章 回心转意 第1097章回心转意 进了屋子,孔氏陪着两个年老姑子正在说话。 叶怡然行礼过后,假意作不知,说:“娘,今儿个不斋不节的,为何会有几位比丘尼来家中上坐?” 孔氏说:“你回来得正好。这是定安、定清两位师太,主持着京郊的水云庵。娘寻思着,送几位姨娘去庵里静修养老,倒是个好去处。” 那几个姨娘一听,立刻眼圈就红了,想要摇头又不敢。 叶怡然惊讶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她们送走?家里少了几个姨娘,该多冷清啊。娘就算要抹骨牌打马吊的,也凑不齐人了!” 孔氏说:“娘要和你爹和离啦,以后也就找一个清静地方带发修行罢了……下辈子有缘,再老姐妹们一起打马吊抹骨牌吧!” 语气寥落,神情萧条! 叶怡然说:“这……娘,原来您这是要放弃了林驿的前途啊?” 要说孔氏现在心里还有什么牵挂的话,就是林驿的前途了,顿时看着了叶怡然,说:“你这话怎说?就是因为驿儿已经有出息了,娘才放心地走啊!” 两个姑子好奇地看着婆媳俩,叶怡然可不乐意自己成为被看戏的猴子。 转身来到两个姑子跟前,机敏地说:“两位师太,谢谢您二位来开解我家老太太。但送姨娘出家一事儿,纯属误会。试想我们家老爷身壮力健,如果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岂不是让我家老太太平添了不贤的妒名?实则是请两位来说说话罢了,日后水云庵观音阁前的两盏七星灯长明灯的灯油,都由我们林府供奉了。此外这儿还有一点点行脚布施,请两位师太先回吧。” 一边说,一边取出两个沉甸甸的荷包,交给两个老姑子。 听着那荷包里传出咯咯响动,定安、定清两个堆起笑容,“阿弥陀佛,施主慈悲,日后初一十五,定当为施主合家上下念经祈福。贫尼这就告辞。” 送走了两个姑子,姨娘们松了口气。 孔氏不悦道:“大丫,你怎可以这样自把自为?我有说送客吗?” 吩咐青果、青竹把门关上,叶怡然背转身,才换了个表情:“老太太你不是一直很希望我可以早日当家的吗?当家人送个客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孔氏张口结舌,只觉得叶怡然今天变了个人似的:“你……你……” “娘,你这次忒糊涂了!”叶怡然语重心长道,“不过是个贵妾罢了,何苦要不战而降?还要平白牺牲了几位姨娘?这几个姨娘,最年轻的那个也才三十岁啊,之后几十年长伴青灯古佛,在姑子院里过那活死人的生活,这不是娘您造的孽么!” 她很少疾言厉色的说话,这些年来,也总抱着家和万事兴的态度过日子,对孔氏能忍就忍了,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孔氏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孔氏颤巍巍道:“什么叫不战而降了?成语倒是挺会用的啊!她肚子里的哥儿都八个月了,虞郡王家是什么人,你又知道?这是人家存心不给我们活路,我何必赖活着?倒不如主动请下堂,留几分体面!” “你倒是体面了!那林驿呢?”叶怡然高声说,“林驿这才刚做了大学士几天啊?就把家给散了,他这辈子都别想着入阁了!然后你老人家就看着别的女子,住着你的房子,好着你的男人,花着你的银子,再用你大儿子铺着下的垫脚石,在朝廷上往上爬?” 她凶巴巴的一吼,孔氏原本拿捏起来的几分气势,全都丢到了爪哇国去,怔怔地看着她。 半天之后,孔氏“刷”的流下眼泪:“不然呢?你觉得我拿什么跟那贱人斗?老爷的心,可都巴在她身上!实话跟你说了,老爷想要起复,可驿儿没松口答允帮老子的忙,这王氏却是一口答应并且能够做到!” 叶怡然讶然道:“娘,还有这种事?” 孔氏哭哭啼啼道:“世道变了啊!我这种女子无才便是德,从不管爷们事儿的做法,竟是错了啊。没有个娘家膀臂帮忙扶着夫君上位,我们就什么都不是,哪怕儿子出息,媳妇儿孝顺,都有了孙子孙女了也是让人扫地出门啊!” 叶怡然叹了口气道:“娘,你这不是还有我们嘛。” 她扫了一圈姨娘们,说:“姨娘们,你们也说说话吧。” 她在替她们出头,可不兴她们躲她身后的,说起来,还是公爹的后院不是。 黄姨娘年纪最大,最会做人,第一个上前说:“大奶奶说得有道理。太太,我们老姐妹跟了你这许多年,从南到北,前两天一家子困在京城里,连米粮都没有了,一家子吃高粱面白菜帮子,嗓门儿拉得直冒烟,也没有见你撵走过我们,可算熬过了兵灾,如今又重新过起了好日子,怎么还因一个贵妾把家给弄散了呢?” 姚姨娘道:“是啊,姐姐。我们几个再不济事,站你身边打个边鼓也成啊。” 就连最年轻的宋姨娘也道:“姐姐,她只是嘴巴里说一下,真的假的还两说呢。吹牛谁不会呢?难道凭她三言两语,真的能够让皇上重新起用老爷?就算她肚子里那个真的是哥儿,要栽培成才不也得最少个十八二十年?我们大少爷难道就是废物点心了?姐姐手里的牌那么好,为什么不跟她打啊?” 群雌粥粥,七嘴八舌的,倒是把孔氏的信心给说回来了三成。 她嗫嚅着道:“这老爷子心意已决了,说是今儿个就要下文书……我……” 说曹操,曹操到,外面传来林驿的声音:“许师爷,这边请!” 众姨娘们顿时垂手立在一旁,叶怡然轻声对孔氏说:“娘,你就咬死了不和离。别的事儿有我。” 孔氏见她抬脚要走,忙叫住道:“我的儿啊!你要去哪里?” 叶怡然回眸一笑:“我要去找那位王贵妾好好谈谈!” …… 叶怡然从后门溜了出去,留意了一眼前方,只见林海壮领着两个穿长衫、捧着笔墨纸砚的师爷正准备进屋子里。她加快脚步,去找那王贵妾。 第1098章 我和你爹成亲办喜事还要靠你张罗 第1098章我和你爹成亲办喜事还要靠你张罗 王贵妾小歇刚过,侍女送来燕窝粥。她吃了一口,皱着眉头道:“这燕窝粥今儿个淡了。不是说了要放雪花糖的么?” 伺候她的,是雅轩,说:“王姨娘,今儿个放的雪花糖分量和昨天一样的。” 话音未落,王贵妾反手就把燕窝粥打翻在地上:“刁奴,还敢驳嘴?反了!” 燕窝粥溅了雅轩一身,湿哒哒的,雅轩也不敢躲,低着头默默忍受着。 王贵妾一拍桌子:“给我加甜了,重新再熬一碗!” 雅轩忍气吞声,收拾着东西出来,迎面看到叶怡然,当场咂着嘴巴,眼圈就有些发红。叶怡然低声说:“她蹦跶不久的。” 王贵妾坐在屋子里,边吃着零嘴儿边得瑟。这日子可真好,还是京城日子舒服,她原名王颖芝,确实是王家旁支不错,但家里有个哥哥,她能够分到的父母关注就少得可怜。要不是长得白净有几分姿色,也没法被王璄看中,送到京城来。 来到京城,王颖芝没有像别的姐妹那样,专挑年轻有为的那拨人下手,她就看中了林海壮。 林海壮年轻的时候在仕林里就风流名声远播,就连王颖芝那个在虞郡当一名小小主簿的爹都有所耳闻。他的儿子林驿,却是当今摄政王的大舅子,还是妥妥的大孝子!拿捏住了爹,不就拿捏住了儿子?等过几年当爹的两腿一伸过去了,她就是老太君,吃香喝辣,一辈子受用不尽! 至于找如意郎君什么的……王颖芝想都没想过,男人不都一个样子?能养家糊口不就得了? 门口出现一道阴影,王颖芝以为雅轩回来了,拖长声音道:“这么快回来了?别拿火候不到家的东西糊弄姑奶奶。吃坏了我肚子里的哥儿,老爷可是不乐意的。” 不成想走进来的却是叶怡然,叶怡然微笑着说:“王贵妾,好精神呢。” 王颖芝坐直了身子:“你是……大奶奶?” 叶怡然微笑点头:“是。” 她看着王颖芝的笑容,带着点儿深意?王颖芝自己的丫鬟晓云忍不住干咳一下,用眼神示意王颖芝。王颖芝明白了,委委屈屈站起身,冲着叶怡然福身行礼:“问过大奶奶安。” 叶怡然说:“不愧是虞郡王家出来的人,就是懂规矩。” 傻子都听得出她在说反话。 王颖芝一阵脸上发烧,忍着气,说:“大奶奶进屋里坐。” 叶怡然摇了摇头:“不了。您现在大着肚子,要是出点儿什么事赖我头上,就像我那可怜的婆婆似的,被老爷冷淡下来,那可就不好了。” 一听这话,再也装不下去了,王颖芝“刷”地拉下脸,皮笑肉不笑道:“大奶奶真会说话,生生噎死个人。一家人了,和和气气的不好吗?到时候我和老爷办喜酒,还得辛苦大奶奶你张罗呢,听说大奶奶是个能干媳妇儿,可千万别让老公公失望啊。” 伤害性不强,侮辱性极大,叶怡然的火气“噌”的就上来了,想起叶斐然的提醒,把火气压了下来,说:“等你真的能扶正那天,自然有人替你办。不过那个人一定不会是我。” 王颖芝冷笑道:“怎么地?想要和你那婆婆一起自请下堂吗?” “谁要自请下堂?”林驿怒气冲冲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叶怡然愕然道:“相公?” 林驿身后,还乌央乌央一群人,包括他的父母。 快步来到叶怡然和王颖芝身边,林驿说:“你怀着孕,就不必跟旁人多费口舌了。放着我来。” 王颖芝不信:“大少爷,你有没有搞错了?怀孕的人是我啊。” 林驿白了她一眼,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肚子里多块肉,恨不能连在那不下蛋的母鸡跟前都炫耀一番?我娘子这是第三胎了,她心大,不当回事,在我眼里是金宝贝。你想要支使我家大丫干活儿,你做梦。” 这读书人,要么不开喷,这一顿喷,明明半个脏字没有,愣是喷得王颖芝脸色铁青! 她眼珠子一转,看到林海壮也在,挺着大肚皮咚咚咚的跑过去了,撒娇道:“老爷,您看看,这情况,人家不知道怎么说了……” 一边说,一边豆大的泪珠挤出来,都说孕妇最好少哭少情绪激动,可着王颖芝挺着大肚子嘤起来,可是半点不考虑腹中孩子的。 林海壮脸皮扭曲,又疼惜,又迟疑,轻轻拍着王颖芝安抚着她,试探着对林驿说:“驿儿,颖芝年轻不懂事。你别这样对她。还有,儿媳妇什么时候又有好消息了,恭喜啊。” 林驿面无表情地说:“你忙着停妻再娶,自没有功夫关心儿子家里的事儿。” 林海壮一阵尴尬,顿足道:“儿子,你怎么能这样跟爹爹说话呢?颖芝肚子里的,是你的弟弟。我只是想要把她抬做平妻,是你娘不乐意,非得自请下堂,这事儿怎么能怪我?” 林驿道:“爹,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抬她做平妻。因小时候你也教我念过,糟糠之妻不下堂。所以糟糠之妻就可以做平妻。你知道娘亲心高气傲,绝不能容忍,就逼着她先开口。这种朝廷里对对手用的手段,你倒是拿回家里对着枕边人用出来了,你扪心自问,你过意得去吗?” 一席话,把林海壮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别提多精彩了。 他恼羞成怒,大声道:“为父心意已决,你却口口声声阻挠。干涉长辈后院私事,实属大不孝!我,我要去言官参你一本!” 林驿凉凉地说:“爹,朝代不同了。皇上早已经下令,言官上表,仅供参考,不得以笔为刀,口舌为剑戈,中伤朝中能臣。现在早就不是当时让言官参一本齐家不严就能治罪的年代了!” 林海壮脸皮紫涨,拍着大腿怒吼:“不孝子!不孝儿媳妇!” 林驿说:“爹,你别甭说孝不孝了。以儿子愚见,如果您真的铁了心要扶正王贵妾,那也很容易。直接写个文书,儿子和您断绝父子关系,儿子陪着娘一起出了这个家门。您尽管和王贵妾双宿双飞得了。” 第1099章 大家都站在同一边 第1099章大家都站在同一边 林海壮傻眼了。 没了孔氏,他最多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几句。 如果能够重新起复做官,再有个平步青云的儿子罩着,想来那些流言蜚语不会坚持多久就烟消云散,说不定,随着他们父子位极人臣,还会成为一桩风流美谈。 ——毕竟,人性趋利! 能拍大官儿马屁的,谁乐意去惦记一个失宠老妇人? 可是……如果没有了林驿?? 林海壮说:“驿儿,你可要想清楚。主动脱离父子关系,可是大大大……大不孝!要上手铐脚镣的!” 林驿微笑道:“无妨。反正我有大丫,大丫有娘。一家子熬几年,出来又是一名好汉。当年我们困守京城,全家被围在这个小院子里,不能进不能出,你还病了,缺医少药。娘不眠不休的守在你身边,给你冷敷,在院子里的杂草里分辨出草药来,捣碎熬药汤给你喝。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这样的娘,我进牢里待几年,我怕什么?” 闻言,在门外站着的孔氏,触动了心事,哀哀地哭起来。 她生性文雅,细细呜咽,越发令人心碎。 在孔氏那情绪感染下,姨娘和丫鬟们,纷纷红了眼睛。 大院里气氛一片低沉。 林海壮神色变化不定…… 王颖芝看见林海壮已经开始动摇了,轻轻摇了摇头,撒娇道:“那都是过去的苦日子了,老提来做什么?人要往前看,有我跟王家在,老爷起复指日可待。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过日子。驿哥儿,你护着你娘,我很能明白。可老爷点了这许多年的学正,门生故旧满天下。少了这一只羽翼,驿哥儿你在朝廷上,又能飞多久?你这是年轻气盛,还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快点儿收了那主意,向你爹认个错吧……” 林海壮一听,顿时又有了底气来,挺直腰板,捋须微笑:“颖芝你就是会说话……” 不料林驿完全不吃这一套,他淡淡一笑道:“虞郡王家?没错,王家势力是很大,但那只限他们本家。你应该是不知道,王家的家主和我妹夫交情匪浅吧?但我妹夫从没打算过迎娶他们王家的嫡系大小姐,来抬高自己。哦——对了,我都忘了,这事儿你这种到祖上第五代才跟王家有那么芝麻绿豆一点儿关系的旁支中的旁支,自然是不知道的。” 王颖芝差点被气到流产,跺脚咬牙道:“你!你这是看不起我们王家吗?别看我们是旁支,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我在这儿吃了亏,我爹娘立刻就闹到家主大人那儿去!” 林驿见她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越发坐实了听见的一些说法,胸有成竹,淡淡一笑:“不错,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所以我们没让你吃亏啊,只是我跟我爹脱离了关系罢了。没有了我们这些挡路的,你们一家三口,岂不是和和美美?” “一家三口和和美美”一字不改,原样奉还,林海壮和王颖芝,面面相觑。 王颖芝摸了摸脸,怎么觉得,很痛? 林驿说:“爹。我话说得很明白了。你做个决断。这女子,可以为妾,绝不可为妻。” 林海壮虚弱道:“我也没有说不要你娘,平妻不行吗?那是你娘自己要求下堂的……” 林驿说:“如果娘要跟你和离,那么在和离之前,我先和你脱离父子关系。必要的话,我们可以到御前作证,由皇上金口直断,该关三年关三年,该关五年关五年,儿子绝无怨言!” 王颖芝还没反应过来,林海壮直接慌了:“万万不可!” 王颖芝娇声娇气地说:“有何不可?现在儿子忤逆,反而当爹的怕了不成?” 林海壮转过头冲她吼道:“你懂什么!别看皇上年少,他可是聪明厉害得很的!到了御前一分辨,皇上知道我为了你,抛妻弃子。就算你们王家能帮我起复,这种没前途的官做着有意思?” 王颖芝再傻再能吹,这会儿也不可能吹出让王家影响皇帝这种泼天牛皮来,顿时咬了嘴唇不敢吭声。 很是烦躁地,林海壮转头对着孔氏发火:“孔氏,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儿子!” 孔氏原本站在旁边,呜呜咽咽的哭着,冷不丁挨骂,吓得收了泪。 林驿皱眉,拉着叶怡然走近孔氏。但林海壮走上去,隔开了他们:“你看看,你现在是不是很满意了?这么多年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好事儿!宋氏的胎是怎么没的?还有五年前的秋姨娘是怎么死的?姚姨娘、黄姨娘在各自生下一个闺女之后,为什么肚子一点儿动静没有?你佛口蛇心,表面念佛,实际上绝我林家后代,早就触犯了七出之条!如今唆摆着儿子媳妇和我闹!” 他专往后宅的事儿上扯,林驿到不能发话了。 孔氏忽然一顿足,挺起胸膛来,“没错,这些事儿都我做的。可是我为什么这样做,老爷你没点数吗?黄姨娘生大闺女的时候难产,你却在月牙巷里喝花酒,整夜不回家!是我连夜请了大夫,把大人孩子救活了。黄姨娘从此就不能再生了,这件事大家都知道的。从此之后,我可有亏待过大闺女?她现在嫁在广梧郡的督军家里,那一位可是嫡出的第三子,转眼就可以参加春闱了!” “姚姨娘,就是她去给黄姨娘请的大夫,看到黄姨娘那样子,吓得怕了。求着我让我给绝子汤她喝,可大夫来一看,已经三个月身孕了。我不忍心,劝她不管男女生下来再说。后来生了二闺女……她自个儿就喝了绝子汤了。” 孔氏看着宋氏,说:“至于宋氏……” 那会儿,她们确实斗得厉害! 那是有怨恨的,多年来,关系也是不冷不热的! 宋氏忽地“扑通”跪下,哭着说:“老爷,是我年轻不懂事,处处顶撞太太!旧事就休要再提了,请您放过太太吧!” 林海壮那表情,就跟活吃了狗屎似的:“你……你不是和她向来不对付的吗?” 第1100章 脱离父子关系! 第1100章脱离父子关系?! 宋氏道:“舌头和牙齿都还有磕碰的时候呢,何况是一家子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我和姐姐平时是很多磕磕绊绊,可并非水火不容啊!我出身低微,父母双亡,多亏遇到老爷,遇到这一家人,才能有几年好日子过!这些年来,承蒙老爷宠爱,太太关照,我吃穿用度比一般人家的小姐还要好些,我没有子嗣,平日里帮着大少爷照顾米糕、米豆,就跟自己有了孩子一样高兴……我还常常想着,能不能看着他俩长大成人,出落得怎么帅气漂亮,在这个家里终老……却没有想到,太太比我先离开这个家啊!” 就连平日和孔氏最不对付的宋氏都出来为她说话,林海壮越发傻眼了。 事已至此,林驿凉凉地看了王颖芝一眼,又转脸对林海壮说:“爹,话我只重复一遍。这女子要留,可以,但是她只能是妾,不能做妻,包括平妻也不行!” 林海壮长叹一声,对王颖芝说:“只能委屈你了……” 王颖芝“哇”的一声,就哭了! 这次,她哭再惨都没用! 孔氏呆立着,没想到自己一哭二闹三和离都没做成的事儿,儿子媳妇儿帮她出了一口恶气!看着王颖芝哭得凄凄惨惨的样子,林海壮本还很是过意不去,爱怜横溢地,想要劝慰两句。 雅轩怯生生的声音,传过来:“王夫人,您的燕窝粥好了……” 才走进院子,雅轩才发现一院的人,赶紧噤了声,惶惑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林海壮很不高兴:“是进补的燕窝粥么?怎么这会儿才送来?比平时足足晚了一个多时辰!” 他今天受了憋屈,如今找到了发泄邪火的地方,黑沉着脸! 叶怡然低声说:“公爹,别怪雅轩。雅轩刚才已经送了一次燕窝粥来了,王姨娘说这燕窝粥不合口味,倒翻在地上,命雅轩另外炖了送上来。这才迟了的。” 她一副实话实说的口吻。 林海壮听见,才留意到雅轩身上湿哒哒的裙子,回过头,又见到地上还没清理干净的燕窝残迹。 林驿“恰好”说:“当今的燕窝,似乎要五十两银子一两,这一碗的分量正好一两,这两碗燕窝就是一百两银子了啊。爹,不知道小妾奢靡,朝廷言官知道了,会如何说呢?” 林海壮脸色一阵铁青,结巴起来:“这这……” 王颖芝这次总算机灵了一回:“这不关老爷的事儿,我自己有钱,用我的银子吃点儿燕窝还不行吗?” “好。”林驿不气不恼,微微一笑,“吃燕窝可以。打丫鬟就不对了,雅轩姐姐可是从小跟在我母亲身边长大,是个体面大丫鬟,平日里我和我媳妇见到,都要叫一声姐姐的。王姨娘你不懂事,这次就算了,下次再对雅轩姐姐不敬,我这做儿子的不放过你。” 一院子人都看到了雅轩裙子上的污渍,也都对王颖芝不屑起来。 王颖芝如坐针毡的。 且不理她,林驿对孔氏说:“母亲,既然无事,我们走吧。” 孔氏就对雅轩说:“你把燕窝粥放下就得了。我们这些人在这院子里,平白无故惹人嫌的。” 林驿忽地一拍大腿:“不对呀!这儿是正院!” 他才想起来似的,对林海壮笑道:“爹,这儿是爹住的院子,儿子没二话。不过……姨娘住这儿,有点儿坏规矩?” 林海壮怒道:“行了!明儿收拾个偏院子,让她搬过去就是了!” 孔氏躲闪道:“王妹妹要求高,雅轩这样妥帖人都伺候不了,挨了泼。又是双身子,金贵的很。要不然还是让妹妹亲自动手吧。” 不软不硬的钉子过来,林海壮也只得答应:“那行吧。反正颖芝也有丫鬟,晓云,晓月,你们两个伺候好小姐。” 晓云晓月两个自从跟了颖芝进府之后,天天吃香喝辣,使唤林家的人干活,自己没怎么好好干过活。如今听见要干活了,很是不情愿地答应了。 王颖芝很不高兴,说:“我站了半天,累了,回去歇歇可以吗?” 林海壮说:“去吧。” 王颖芝也不行礼,转身就回屋了。 “啪”一下很大声地关了门。 林海壮敷衍地对老妻儿子儿媳妇说:“没什么事,我也进去歇了。” 林驿笑了笑,说:“爹爹,别忙。还有件俗事要商量。” 林海壮说:“有什么俗务你拿捏着就是了。” 林驿正色道:“事儿是很俗气,孩儿就是想问一问,刚才姨娘吃的那些燕窝,到底值多少银子,那账从谁身上出?” 林海壮怒道:“男人大丈夫,我哪儿管这俗务!” “驿儿这话,是替我问的。今年的燕窝可不便宜,一两燕窝卖二十两银子。那一碗分量,正好是一两燕窝。算上打翻的一碗,王姨娘那两碗燕窝粥就值四十两银子了。”孔氏却插嘴。 林海壮一听,脸色“刷”的,白了,却还嘴硬道:“不、不就几十两银子的事儿么?难道我们家几十两银子都花不起了?” 孔氏娓娓道来:“不是的,相公您不管家里的账,所以不知道。如今全家靠的不过是驿儿的俸禄并三百亩地租过活,一年的进项不过一万两银子上下。这一天四十两银子的燕窝,王姨娘住进府中,也有一个月了。三四一十二,就是一千二百两银子。如果都从公中出,那也可以,就得委屈各位姨娘和我,大家节省点吃个咸菜馒头什么的,熬到年底收了地租上来,说不定还能改善。而且,媳妇儿也是有了双身子的,总不能厚此薄彼,大丫,你想吃燕窝吗?” 叶怡然其实不想吃,这会儿却要配合婆婆,于是说:“婆婆赏赐,媳妇儿欣然领受。” 林海壮一听,越发傻眼,他是文官,扳着指头算了老半天,没算清楚。 孔氏这边已经征询地看着他:“老爷,你觉得呢?” 林海壮只觉得脑袋稀里糊涂的,说:“行吧,按照你说的办。” …… 然后第二天,端到林海壮面前的,果然就只有白粥咸菜了。 并且一天三顿都这样。 一天两天……到了第三天,端上来还是白粥咸菜。 林海壮一看到那咸菜,嘴巴就往外冒青口水,受不住想要吐,用力一拍桌子:“岂有此理,堂堂二品官,怎么成天吃白粥咸菜!” 他要发飙了! 第1101章 大奶奶偷偷吃肉啦! 第1101章大奶奶偷偷吃肉啦! “二丫你家的饭菜越来越好吃了,怎么料理的?我让我家厨子来跟你学一学行不行?” “这个红烧肉和炖蹄髈是真的好吃!” “姐姐家伙食就是好,难怪最近连姐夫都胖了一点。” “天宇,你多吃点青菜……” 摄政王府里,一家人吃香喝辣,饱得走不动路。叶怡然带着两个吃得直舔嘴巴,小猫似的娃儿,欠身起来告辞:“我要回去啦,溜出来太久不好。” 叶斐然说:“记得把食盒拿上喔。” 叶怡然笑道:“不会忘记的,我家老太太伸长脖子等呢,她可爱吃你家的烂炖羊肉了。自从吃过一次之后,就老嫌我们家厨子做菜没味道。” 叶斐然笑道:“专门在云来客栈订到的口外野山羊,吃中草药长大的,不膻不燥。随便怎么煮都好吃。老太太喜欢的话,等你家公爹不折腾了,我就命人送一头羊过去。够吃一阵子的了。” 叶怡然乐呵呵说:“好啊好啊,那我可不客气了。” 叶天宇帮忙提着东西,送叶怡然到门口,忍不住讥笑:“大姐夫每日在宫里和小虞吃御膳,大姐回家吃,就连老太太和老姨娘们也有大姐偷偷带吃的回去。所以……现在你们家里节衣缩食的,就只剩下林老爷子了。这第三天了,看看他们能忍耐多久?” 叶怡然说:“对了,我已经一连三天跑出来了,虽然有婆婆给我打掩护,那个王颖芝却不是傻子,今儿个我出门的时候,她那个丫鬟晓云就在门口鬼鬼祟祟的看我了。明天我怕是不能再溜达,二丫,你拿个主意,该怎么办?” “那还不简单。”叶斐然说,“明天天宇辛苦点,跑一趟林府送吃的给你就行了。” 叶天宇拍着胸脯说:“包在我身上。” 姐弟三个商量好了,送了叶怡然上车。 …… 尽量低调地从角门进了林府,叶怡然看见晓云站在她和林驿住的东院月洞门前伸长脖子东张西望的,对青果道:“青果,你留在车上。青竹,你跟我先下车。” 她下了车,自己抱着米糕,青竹抱着米豆,若无其事地走过来。 看见晓云,青竹拿起架子,大声说:“哪里来的丫鬟,是这边伺候的吗?” 王颖芝放出晓云来打探风声的,看见叶怡然从外面回来,舔着脸说:“是我啊。大奶奶,是晓云。大奶奶哪里去来?” 一边走近,一边说话,紧接着就闻到了叶怡然身上的香味? 饿了三天的人对肉味儿格外敏感,晓云顿时肚子咕咕叫起来,抓住了什么似的,大喊:“大奶奶偷偷吃肉啦!” 一边去抓她手腕,好像拿住了什么重案要犯似的,得意地笑道:“大奶奶,全家上下都在省钱节衣缩食,凭什么你吃肉!快跟我到老爷跟前理论去!” 她的手才刚碰上叶怡然衣袖,叶怡然动作快如闪电,“啪”的,热辣辣呼了个大耳巴子到晓云脸上。晓云被叶怡然打得好几个趔趄,斜着跳起舞,好容易站定。 趁着乱,青果提着装满食物的篮子窜进孔氏院子里去了。 叶怡然立起眼睛,怒道:“好个刁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身上动手动脚?” 晓云一跺脚,哭着跑了。 青竹看着她跑向王颖芝的院子,急道:“不好了,她要去告状。” 叶怡然说:“不理她。我们做我们的事儿。” 她领着青竹,带着孩子们回到东院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自顾自逗孩子玩儿。还命人把从叶斐然处带来的水晶肘子和白云去骨凤爪放在桌子上。 等王颖芝挺着大肚子,气势汹汹冲进叶怡然屋子里的时候,扑鼻而来的,就是酸香、辣香和肉香! 口水直往上冒,王颖芝“咕”的吞了一口口水,两眼放光,冷嘲热讽:“大奶奶好会过日子啊,关起门来吃好吃的。也不懂得孝敬个老人,让你老公爹生生熬白粥咸菜。这水晶肘子片儿,瞧着也还可以,我帮你拿去给你老公爹下酒。正好开开荤。” 伸手就朝那水晶肘子片儿去。 叶怡然手里早就准备好了抽人的竹枝儿,“啪啪”的抽下去,疼得王颖芝闪电般地缩手,“嗷”的尖叫起来! 叶怡然说:“还王家教出来的大小姐呢,没经过主人允许就拿东西,难道你是王家看院的那条狗和你娘配种生下来的?不然咋一身抢食的好本事儿?” 那竹条儿又长又细,用油浸过,韧性十足,打人又疼又不留痕迹;再加上叶怡然亮出很久没亮相的嘴上活儿,那叫一个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 王颖芝顿时炸了毛,捂着肚子哭叫:“大奶奶欺负人了,你们快请老爷来!哎哟,我肚子好疼!!” 她妆模作样的一叫,事先撒出去的晓月正好领着林海壮到了东院门口。 林海壮听见王颖芝受委屈,也不管什么翁姑之间避嫌了,拄着拐,饿着肚子,窝着心火跑进来就撒气:“岂有此理,都反了,反了!!来人,把这个泼妇叉下去!!” 他身边跟着的小厮不敢上前,但晓云和晓月两个饿虎扑食一般,一左一右抢上前去把叶怡然给按在桌子上。 王颖芝噘着嘴,垂着眼睛,哭得梨花带雨的,她生的白净娇小,天然带三分病态美,林海壮十分心疼,拿起竹枝子就抽叶怡然:“没大没小!没大没小!” 叶怡然身上挨了好几下打,咬着嘴唇不吭声。 林海壮更加恼火,竹枝子下去得又快又狠:“还不认错,你那什么眼神!村子里出来的乡下人,就是不懂规矩,教了多少年都没学会!” “给我住手!!” 孔氏赶到,看见林海壮打儿媳妇,急了,纵身扑上去护着叶怡然,大哭大闹道:“你先打死我,再打死她,让驿儿帮我们娘儿俩报仇就是了!” 林海壮一来饿得慌,二来老妻出现,顿时勾起前两天林驿跟他脱离父子关系的提醒,于是住了手。 他铁青着脸,扶着王颖芝道:“颖芝,我们走!” 第1102章 打了人就想要走吗! 第1102章打了人就想要走吗?! “慢着!打了人就想要走吗?” 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一乘软轿,从轿子上下来的是——叶斐然? 叶斐然怀里还抱着个汤婆子,里面暖呼呼的,是炖给叶怡然补身子的血燕。刚才叶怡然前脚走了,叶斐然后脚发现血燕忘了带,就亲自送来了,可巧赶来就看到这一幕。 她那叫一个生气啊,火气“呼呼”直往上冒! 薛长乐一个步子横跨出去,大马金刀的拦在林海壮和王颖芝跟前,对他们怒目而视!那一身武林中人铁血彪悍的气质,极其可怕,气场全开! 那俩立马定住,一动不动,老实极了! 缓步逼近,叶斐然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王颖芝,王颖芝如临大敌的,捂着肚子,圈着林海壮,两条腿肉眼可见地快速抖动。 叶斐然说:“林大人,原来林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是这样做的?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做公爹的要打儿媳妇。不然的话我就只好去御前告状了。” ——整个朝廷都知道,摄政王夫人和当今皇上母子情深。 某种意义上来说,摄政王说话,皇上还不一定会听;但王妃开口了,皇上绝对会听。很简单,你舅舅被欺负了和你妈被欺负了,孰轻孰重? 林海壮脑门子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说:“王妃娘娘,这是我们内宅私事儿,请您别多管闲事。闺女嫁出去之后,和娘家再无关系,你动不动用皇上来做要挟……” 叶斐然说:“嫁出去的闺女和娘家没关系?丈夫休妻,还有七出三不出,你这是觉得我们乡下人没念过书,还是瞧着我姐姐性子好所以腆着脸的欺负?我姐姐犯了什么错,姐夫没管婆婆护着,让你这个公爹越过她丈夫动手?如果给不出个合理的理由,那么对不起,我就要为我姐出头了!” 她上过战场冒过险,见过生死踏过尸山血海的气势,平日软绵绵好说话,一旦严肃起来,林海壮这油腻老男人压根不够看。 再那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冷然凝视,如深渊般深不见底,好像要把世间万物吸进去。 王颖芝“扑通”软倒在地上,一股骚臭味传来,裙子一大块黄渍不断扩散。 ——活生生吓尿了…… 字面意义的,吓尿…… 林海壮说:“这都是一场误会。” 孔氏道:“误会个啥,直说得了。我豁出去了,王妃娘娘,我家这老不修的,家产被这个虞郡王家来的小妾吃完了,一个月吃掉了一千多两银子的燕窝。害得我们合家上下吃了好几天的白粥咸菜。媳妇儿拿她自己的私房给自己添个凤爪添个肘子片儿,这王姨娘还上门打秋风。我媳妇儿自个儿也是双身子啊,这没大没小的,我活了几十年就没见过公爹的小妾跟儿媳妇抢肉吃的,这可真的是成了正月十五庙会上的城隍爷——啥人都见识了。反正,这事儿横竖说着都是我们家不对,你要打要罚,甚至要你姐和我家驿儿和离,我老太婆都没二话!” 林海壮怒道:“老太婆,你怎可以胳膊肘往外拐!” 孔氏看着他,一脸豁出去了:“什么叫胳膊肘往外拐?我就算胳膊肘往里拐了,有落我好处吗?驿儿媳妇得着了个蹄髈还晓得先来孝敬我,你除了会发脾气和给家里带女人之外,想过我吗?就算是现在,你也是护着那小贱人!” 她一双老了耷拉下去的三角眼,仇恨地盯着刚被林海壮从地上拽起来,仍旧护在怀里的王颖芝! 林海壮怒道:“我、我要休了你!” “你休了我啊!你是不是聋了,刚才那话没听见——先打死媳妇儿,再打死我,让我们驿儿来给我们娘儿俩报仇!” 叶斐然淡淡地打断他们夫妻俩吵架,说:“孔夫人,您是好人。当初我亲手把姐姐交给你,如今看到你护着她,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这事儿撕扯了好些天了,为什么你们就没人去问问这位冰雪可爱,人畜无害的王姨娘呢?” 她目光落在王颖芝身上,嘴角上扬。 王颖芝顿时觉得不妙,一头埋进林海壮怀里撒娇:“我、我害怕……” 叶斐然笑道:“你少在我面前装蒜,在我面前,谁都装不了!” 她的眼光,很温和,却很有力量! 不知不觉地,林海壮放开了她……并且移开了一尺多远。 王颖芝惊慌地说:“你何苦为难我,我只是个妇道人家。” “这么会挑拨的妇道人家,却不是一般人了。”叶斐然说,“其实这几天,我也觉得奇怪了。为什么我姐姐老在我家蹭饭,问她又红着眼睛不敢说。原来是便宜了你。行吧,你不是出身王家么?不是大把银子么?吃了燕窝,就不给钱了,要公中给钱?你是愿意破财挡灾,还是跟我到御前走一遭?” 林海壮脑子里“叮”的,一下子好像找到了另一个解决方法。 他忙对王颖芝说:“对呀!你不是很多银子嘛!快把你吃燕窝的银子补上!这不就有钱正常吃饭了?快点儿,我这几天都饿得心发慌了!” 他自己也是吃白粥咸菜的受害者啊! 王颖芝脑子里“嗡嗡”的,还没搞懂自己怎么就孤家寡人了,哭道:“我、我没有银子……” 林海壮不信:“你没有银子?你们王家,都能够帮我起复了,权势滔天,会没有银子?” 王颖芝说:“是真的啊……我肚子里都怀了你的孩子了,怎么可能骗你?” 林海壮说:“也就区区一千二百两银子而已……那可是你的原话!” “我真没有,杀了我也没有!” 王颖芝耍起了赖皮,林海壮束手无策,无能之相毕露。 叶斐然可不吃那一套,轻声说:“杀了你就真的没有了,你这两个丫鬟看着还值点钱,卖到教坊司去,应该也能凑个一千两银子。剩下二百两,就卖你的首饰慢慢还呗。” 她话音刚落,晓云、晓月两个顿时跪在地上,此起彼伏的磕头求饶:“不要啊!” 第1103章 自以为的王牌是臭牌 第1103章自以为的王牌是臭牌 “不要卖掉我们啊!” “小姐,救救我们!我们几岁就跟着你了,你不能甩下我们不管啊!” “小姐,求求您大发好心……” 王颖芝心里确实也不舍得两个丫鬟,更重要的是,如果发卖了晓云、晓月,她在林府里可就彻底瞎了聋了,孤家寡人一个了! 一咬牙一跺脚,说:“好,我赔钱就是了!” 当着大家的面,王颖芝命晓云把自己压箱底的银子拿了出来,把箱子底儿都给搜了一遍,总共凑出一千零五十两八分银子,全部交给叶斐然。 她垂着眼睛说:“王妃娘娘,就这么多了。” 叶斐然看一眼孔氏和叶怡然,说:“孔老夫人,姐姐,你们定夺吧。” 孔氏看着叶怡然:“大丫,你说了算。” 叶怡然手上敷上了薛长乐给她的红伤药,好多了,说:“行。这些银子都没入公中。王姨娘禁足挑拨离间,禁足三个月。一应分例和别的老姨娘一样。这段期间临盘生产,孩子的份例另算。” 至于林海壮,留给林驿去收拾吧。 事到如今,王颖芝终于知道,王家这份金字招牌在林府不但不好使,还成了自己的催命符。因为,叶怡然和叶斐然不待见王家! 就算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也为时已晚! 数日后,林府已恢复正常。 林驿那日回来之后,关起门冲着自家老子一顿不带脏字的数落,把林海壮说面无人色,但似乎也因此被点醒了,知道王颖芝没办法给他想要的。 所以从那天之后,王颖芝也就失宠了。 一场危机消散,孔氏心灰意冷之余,看到叶怡然羽翼已丰,索性顺水推舟,把账本和全套钥匙交给了叶怡然,让叶怡然正式管家。 叶怡然推辞道:“我这边肚子一天天大了,实在没精神,要不然再辛苦娘几个月,等我生了再接过这串大钥匙?” 孔氏一想有道理,就说:“那行。娘再管一段日子。你跟在娘身边好好学一学。等出了月子,这个家就交给你来打理了。” “好。” 青果匆匆走进来,说:“夫人,老太太,王姨娘又闹起来了,说要吃雪耳炖小吊梨汤。” 叶怡然板着脸说:“吃什么吃,喝冰糖水就得了。快生了,吃太甜孩子长太大,反而不好生。就说是我说的。” 王颖芝在她的屋里,房子里空荡荡的,能砸的基本上都砸了。她自从被禁足养胎之后,就没一天消停过,头两天砸了两个花瓶,叶怡然还补了两个。 第三天她又把一个官窑青花的茶壶给砸了,叶怡然不惯着了,直接送来一把苦力用的白铁皮水壶,并带来一句话:“家底薄,经不起王姨娘挥霍,换一把砸不坏的水壶来用吧。” 王颖芝生气起来,扯大旗作虎皮的搬出王家:“你们苛待我,王家不放过你们!” 叶怡然又带话:“你尽管告状。我自会去跟王家对质。王家难道就没有教你德容言功?” 事到如今,王颖芝终于知道,王家这份金字招牌在林府不但不好使,还成了自己的催命符。因为,叶怡然和叶斐然不待见王家! 就算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也为时已晚! 她心气儿窄,从小爱掐尖儿,在王家养出一副高眼界,可又因为旁支的身份,空有那副高眼界。 眼见这回勾搭上林海壮,眼瞅着能做个正儿八经的正房太太,却从平妻降到姨娘,再从受宠到三天林海壮不进她屋子一回,自己越想越气,直接动了胎气,提前十天作动,生下一名男婴。 …… “老太太,大奶奶,王姨娘生了,是个哥儿。”青竹来到院子里。 叶怡然和孔氏交换了个眼神,叶怡然道:“好,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送过去吧。” 青竹踌躇道:“真的是为她准备的?那些保婴丹、催奶剂、天喜平安丹……可都是好东西。” 之前让她准备的时候,青竹以为叶怡然只是装装样子而已。 叶怡然说:“不然呢?” 青竹哑巴了。 叶怡然说:“还有,让郑嫂过去照顾她。别忘记了。” 青竹感动道:“你对她真好。” 笑了笑,叶怡然没有得意,“去吧。” 青竹走了之后,孔氏说:“大丫,还是你会想。先好好对待她,那个小姐身子丫鬟命的,肯定吃不了自己带娃的苦。到时候露出狐狸尾巴来,我就把孩子带过来养在我名下。相当于我多个儿子。” 叶怡然弯了弯眼睛,说:“这都是二丫说的,她说,和别人斗说白了就是把自己人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少少的,自然就打赢了。” “二丫是女中豪杰,那个脑子吧,硬是灵光。” “二丫说,这些道理,又是阿成教她的。”叶怡然说,“而且,阿成还托二丫转告我,不是相公不帮他,是皇上根本就不乐意继续再用旧朝文臣了。等这一波过去,自然会慢慢一步一步启用过去的臣子。但公公等不及,反而和虞郡的人搞在一起,现在闹得场面难看,把我也打了,他这辈子怕都起复无望了。” 这种话,搁以前她是不敢跟孔氏说的,现在不一样,可以直言不讳了。 孔氏叹道:“时也命也,不起复有不起复的好。就让他领一点平安禄米,好好过完下半辈子得了。” 她也看破了许多。 那时候叶怡然还不知道孔氏这话底下的深意,再过几个月她知道孔氏偷偷喂了绝子汤给林海壮喝之后,不由得拍着大腿对自家婆婆佩服得五体投地……果然,名门出身的主母自有她的手段,并非个个都是绣花枕头! …… 腊月初七,叶斐然开始主持熬腊八粥。 “五色豆子、花生、蜜枣、莲子……”叶斐然细细地量着,没留神成甯悄悄地回了家,还站在了她的身边。他皱着眉头说:“今年能不能别放雪耳了?那玩意儿不好吃。” 叶斐然说:“雪耳对皮肤有好处诶。” 成甯说:“要不然做一锅没有雪耳的,专门给我吃。” 成甯很少挑食的,叶斐然嗅出不对劲儿来:“怎么啦?” 她转过身,手里捏着一朵准备泡发的雪耳,捏得咯吱咯吱的碎屑儿直往下掉。 第1104章 腊八节前夕 第1104章腊八节前夕 成甯挠挠头发,说;“没什么。就是不想吃雪耳。” 叶斐然挑眉:“老公,你可别瞒我。” 说谎失败,成甯说:“好吧,我想弄一锅粥给我们军营的兄弟吃。大节下的不能回家,好歹有口腊八粥暖胃……雪耳这么昂贵的东西,放在粥里送过去,他们就不肯吃了。” 叶斐然笑道:“原来是这样。你直说就得了,这事儿估计轮不到我们操心了。” “怎么?” “天宇正在张罗这一口呢。我们到那边府里看看吧。” 叶斐然把雪耳三下五除二的掰碎发上,披上大耄,往那边府里去。 两家就是斜对门,就算如此,套个小马车走过去,也得一炷香功夫。叶天宇和崔明萱两口子正在灶屋里捣鼓腊八粥。 出身决定了习惯,小时候干惯了活儿,君子远庖厨这种话,在这个家里没有人当回事。 甚至连这句话也没有人提起。 “姐姐,你来了。”叶天宇赤着上半身,一身肌肉健壮得豹子一样,正在大力搅拌一个三尺宽的大锅。里面的腊八粥在咕噜咕噜冒泡泡。 叶斐然说:“怎么熬粥熬成这样子了?” 叶天宇道:“军营里的兄弟们食肠大,别看这就一锅粥,可得有百八十斤分量。丫环们力气不够,还得我这大老爷们上。” 叶斐然说:“这可是大锅饭了,行吧。姐给你调一调味道。” 叶天宇说:“好啊。我这边正发愁,明明用料都对,怎么就是没吃出那香味儿来。” 崔明萱用勺子打起一点,给叶斐然尝味道,叶斐然一尝,笑道:“难怪煮不出香味。你少了一点东西来吊味嘛。” 她拿起灶台上的盐罐,往腊八粥里下了两大勺食盐。 叶天宇大惊失色:“姐姐,使不得!” 叶斐然一耸肩:“拿不出来了。” 叶天宇懊恼道:“这腊八粥是甜食,你怎么能放盐呢!这一大锅粥可就糟蹋了!” “你先搅拌均匀试试吧。”叶斐然成竹在胸的,“保证不坑你。” 半信半疑地,叶天宇又搅动了那锅腊八粥百八十下,香味溢出,这一次的香味和之前的完全不同,香甜带清,很是勾人。崔明萱又尝了一尝,高兴地说:“是家里做的那味儿!这味道就对了!” 叶天宇不解地问:“姐姐,怎么加了盐反而味道会对呢?” 成甯说:“咸为百味之先,哪怕是做甜食,放一点盐反而可以更好地吊出食物本身的甜味。就像我们做菜,也会放一点点糖来提鲜是一个道理。世间万事万物,都不可以单一地去看待,不然就难以品出里头错综复杂的滋味了。” 叶天宇点头道:“受教了。” 成甯说:“这腊八粥还得小火熬半个时辰才得,要不然今晚我和你姐留在你们家蹭个饭?” 崔明萱笑道:“欢迎欢迎。请姐姐、姐夫上坐!” …… 来到屋子里坐下,很快送上了四菜一汤。 崔明萱自己吃得清淡而精致,清炒蒜薹、葱烧海参、冬菇炒野鸡片、一道蹄髈是给叶天宇吃的,除此之外,还有一道西湖牛肉羹。 战乱过后,杀耕牛的禁令还在,但对吃牛肉有所放松。在京城若氏人聚居的地方能够买到牛、羊肉。不过再往南边,正经城镇上就没有牛肉卖了。 叶斐然看着大口吃肉的叶天宇,笑道:“明萱,你也忒宠他了。做这般好菜他吃。” “他多吃点,我看着喜欢。”崔明萱爱怜横溢地看着叶天宇,“等会儿押车送腊八粥去军营,还得花力气呢。” 恍惚之间,叶斐然起了错觉,仿佛苏氏附体到了崔明萱身上,照顾着叶天宇。 她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赶了出去,对成甯说:“相公,你要和天宇一起去吗?” 成甯道:“我现在不方便出面了。让天宇自己去就好。等除孝之后,天宇还是要继续回北大营的。” 这后半句却是跟叶天宇说的,叶天宇一听,喜不自胜:“姐夫,所以这是定了下来了?” “我可没这么说。” “反正从姐夫你嘴里出来的话,肯定就是三个指头捏田螺,十拿九稳了的!” 一家人越发高兴,说说笑笑地吃完了饭。 叶天宇披上斗篷,戴上斗笠,在两个小厮帮助下,装好了腊八粥,告一声罪,就出门去了。叶斐然吃撑了,不想坐车回王府,就对成甯说:“相公,我们慢慢溜达回去吧?” 成甯道:“你喜欢。” 让车把式赶着车子在后面跟着,成甯和叶斐然手拉手,穿过了叶府的前花园——这地方全都铺满了麻石,贴墙放着木人桩和武器架,俨然成了叶天宇练功的地方。 从小门走出来,京城里黑沉沉的,只从两层布帘子中间,偶尔透出一点点灯火。天上又下起了雪珠儿,万籁俱寂,安静得不得了。 叶斐然低声道:“今年天好冷,如果不好好准备,只怕城里要多不少倒卧。” 成甯道:“放心好了,应天府那帮小子不是吃闲饭的。加上年初的时候我下了开垦令,这几天是登记耕地的时候,好多人成了自耕农和小地主,城里闲汉少了很多。在村子里头,再怎么冷,挖两个红薯,掏几枚鸟蛋,总不至于饿着肚子。瑞雪兆丰年,我倒是希望,能多下几场雪,明年能有个丰收。” “相公,大顺百姓有你,真是幸运。”叶斐然把脑袋挨在成甯身上,眼里全是星星,成甯专心谈工作的模样,真帅。 摸了摸她的头发,成甯顺势把她裹进自己宽大的大耄里,“我有你,才是最大的幸运。” 从角门进了王府,只有暖房里的灯火是昼夜不息的。 院子里安安静静地,地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湿湿滑滑的。叶斐然一不留神,滑倒在地上,“哎呦。” 成甯忙扶起她:“没事吧?” 叶斐然拧着眉道:“脚崴了……” 她的裙子全染污了,这也罢了,脚也崴了。尝试着把脚踩在地上,钻心的疼:“哎哟——” 眼圈儿都给疼红了。 第1105章 养伤…… 第1105章养伤…… 成甯二话不说,蹲下身子来:“上来,我背你回去。” 老夫老妻了,叶斐然也不客气,直接爬上去。 成甯腰板一沉:“二丫,你的分量是不是又回去了?” 脑门上落下一滴大汗,叶斐然摸了摸自己屁股:“好像是噢……” 这古代的衣服嘛,宽袍大袖的,胖点瘦点还真不那么容易发觉。 成甯捏了她一把:“难怪最近手感好了。” 叶斐然:“……” 毕竟路远,成甯把叶斐然背到了书房里,唤来这边伺候的书童茗砚:“夫人崴到脚了,去正院里喊春分、立春两位姐姐来,让她们带个能抬人的春凳。” 茗砚答应着,去远了。 成甯蹲下来给叶斐然脱下鞋袜,就那么短短一会儿功夫,叶斐然的脚眼肿得有鸡蛋大小。成甯已经尽量小心了,她还是忍不住“嘶嘶”直倒抽冷气。 “好疼……”叶斐然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很是沮丧,“看样子不养个一两个月不能好了。” “过年只能乖乖待在家咯。” 成甯放下她的脚丫子,打开百宝柜,取出这边常备的绷带、药酒等物,给叶斐然处理伤口。 叶斐然不是娇惯的身子,不过这次伤得着实厉害,为了分散注意力,她说:“相公,你那些话本子呢?最近可有新的?” 自从她生了孩子之后,就停止了写书了。不过令她感到惊讶的是这个世界好多落魄文人跟风,竟然写出了像模像样的玄幻穿越小说……只能说,她太低估了古人的智慧啊! 而且,看古人写的玄幻小说,别有一番趣味…… 成甯随手拿起一本塞给她,说:“看着打发时间行了,别信了这些书上胡扯。” 一副担心自家女儿不学好的慈祥老父亲嘴脸。 忍着笑,叶斐然翻开这本名叫《若氏恩仇录》的东西,说:“知道啦。你都不会玩物丧志,我就更不会了。” 她可是作者呀!“ 有了话本子转移注意力,成甯给她揉散淤血,包扎固定的时候,就不那么疼了。 成甯说:“这个话本子虽然不错,但我更加怀念非文子写的话本子。只可惜最近怎么也搜罗不到了,有人说这位夫子已经死于兵灾,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太可惜了。” 叶斐然手一僵,把脸埋在书本子后面,假装若无其事:“嗯哼。” ……非文子正是区区在下,叶斐然的马甲。 就很尴尬。 还好成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因为立春和春分带着人来了,看见叶斐然那肿胀的脚踝,不免一番大惊小怪。最后让叶斐然趴在春凳上,抬回屋子了。 屋子里,初五正在乳母陪伴下玩。 吵吵嚷嚷的,一群大人抬着他娘走进来,而他娘手脚垂落,就跟一只被剥了壳的乌龟似的,初五抬起圆乎乎的大脑袋,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子,看傻了。 叶斐然对初五做了个鬼脸:“初五,别看。娘受伤了。” 谁知道反而逗引得初五越发好奇,伸长了脖子,朝前面爬了好几步! 叶斐然那眼珠子瞪得几乎出了眼眶,大喊:“相公相公相公,快来看看,我们的崽子会爬了!!” 初五被她一吓,趴在地上,又不敢动了。 成甯的眼珠子也几乎粘在了崽子身上,“小子,爬起来啊,你还是不是男人!” 老父亲握着拳头,脑门上冒出青筋,初五黑豆豆似的眼珠子转了两转,亮出嗓门哭了起来…… …… 好一阵混乱过后,何妈把初五抱走了,叶斐然躺在床上,一边喝舒筋活络的中药一边数落自家相公:“小孩子不能吓,你还用力嚷嚷,惊着了变成夜啼郎咋办?真是的……” 成甯很是无奈,想要回一句吧,小娇妻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白他,就话到嘴边都说不出口。 哼哼唧唧道:“这么点声音都被吓到的话,怎么当我成甯的儿子……算了,你受伤了,老子不和你计较。” 那傲娇的小表情,叶斐然翻了个白眼:明明是她不和他计较好不好! 成甯自个儿哼唧了一会儿,命丫鬟抱了被子到外面去。叶斐然说:“等等,你想干什么?” “我睡外头啊。” 叶斐然说:“拜托,你到西厢去睡就行了,那边不都现成的吗?这外头的碧纱橱,是丫鬟上夜睡的,你择席得很,怎么好睡得舒服?” 成甯说:“你脑子是不是跟着脚踝一块儿摔坏了?今晚怎能让丫鬟来上夜?你脚疼起来她们能有我警醒?别到时候你半夜发起热来,她们还睡得猪一样!” 叶斐然这才明白,成甯不放心丫鬟上夜,要自己来。又感动又好笑的,说:“那好吧,你睡外面就睡外面。我尽量不吵你就是了。” “那可不行,要是疼了,或者觉得脚踝肿了,又或者感觉身上有发热,就立刻叫我。”成甯摸了摸她的脑袋,说,“我就在外头,你一叫我就来。” 叶斐然乖乖点了点头,一顿张罗之后,才熄灯歇下。 兴许是药有效,这一晚叶斐然倒是睡得挺好。中途疼醒了两次,咬咬牙也就抗过去了,没有惊动成甯。 第二天一早起来,她发现床头多了一副拐杖…… 叶斐然:“……” 眼睛瞪成斗鸡,脑子转了百八十道念头,成甯走进来说:“你起来了。来吃早饭。” 他亲自端着一张小炕桌,支在叶斐然床上,再放上牛大力熬的粥和水煮蛋、嫩炒鸡小胸。 叶斐然拧起眉毛:“小鱼干呢?怎么没有小鱼干?” “海鲜、牛肉、咸菜、泡菜,都是发物。你的伤不能吃这个。吃鸡蛋和鸡肉最好,能滋长力气。”成甯对她怨气渐浓的脸色置若无睹,“这是牛大力和猪骨头熬成的汤,再用汤来煮的粥。可以让骨头长得更快。京城还没有牛大力卖,幸亏贡品里找到几支干品,也就凑合用了,快吃!” 最后两个字,形同下令,叶斐然扁扁嘴,不敢违抗。 干品牛大力熬的粥,也就药味重一点儿,倒是不难吃。可是想到要戒口,并且是过年的时候戒口,叶斐然就有些……生无可恋。 为了照顾崴到脚的叶斐然,成甯请了好几天假,没有到皇宫里去议事,也没有上朝。 第1106章 小虞,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1106章小虞,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叶斐然过起了睡了吃吃了睡的养猪生活,每天最大的运动就是看着初五学爬行,老母亲在旁边高喊666。 初五很争气,第一天会爬之后,不过三五天功夫就爬得飞快。一不留神就钻进桌子底椅子底下去。 叶斐然把月嫂和丫鬟们都安排上,也才堪堪够凑个轮班人手。 不过,等老父亲在书房里处理完公务之后,腾出精力来专心对付小崽子时,那画风就完全不一样了。 “来呀初五,来玩摆秋千!” 成甯弯腰,勾着初五肋下,摇晃着初五的小脚脚和小手手。初五挺着肚皮吭哧吭哧用力,叶斐然瞧着危险,说:“相公相公,快放下吧。儿子脸都憋红了。” 成甯放下初五,初五好像一条累坏了的二哈似的,趴在安全毯上喘气,老父亲扬起唇角,眼底难掩得瑟:“不这样怎么把他折腾累?要吊着他让他全身寸劲儿,那劲儿可比爬三圈还累。” 叶斐然:“……” 也就半柱香功夫,初五又支起小身子,满脸期待地看着成甯…… 成甯:“……哈?又来?” 叶斐然:“噗——哈哈哈哈哈,不是说寸着劲儿累的嘛。快上啊,爹爹靠你了!” 半天功夫下去,成甯把初五折腾睡了,自个儿晚饭吃了三大碗。 叶斐然瞅着他直乐:“孩儿他爹辛苦了,多吃点。” “臭小子,训他比当初师父罚我跑山还累。不行,我得想法子练练他,不然长大后还不反了天?”成甯放下筷子,钻进书房里,琢磨怎么个法子坑自家小崽子去了。 那铆足劲的样子,叶斐然看在眼里,乐得合不拢嘴,就连脚踝上的伤感觉也不那么疼了。 …… 养了十来天,小年将至,叶斐然的伤也好了大半,可以拄着拐慢慢行走了。 她站在门槛子上,神气十足地指挥杀年猪:“把猪松一点儿,别绑那么紧!猪一紧张,肉就发酸不好吃了!拿几根猪草去安抚一下它,快!” 请来的杀猪匠们,里外里忙活着,还顶了一脑门的汗:怎么堂堂王妃对杀猪比他们还了解…… 这日子没发过了都! 用猪草安抚了猪,绑得不松不紧的,趁着二师兄嚼草的当儿,杀猪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猪没命地大叫,嗯,杀猪般的叫声,冒着热气的血大股大股往外冒,落在早就接好的盆子里。 叶斐然乐呵呵地说:“今晚大家吃血肠!泡菜做好了没?” 如今掌管厨房的是谷雨后来的丫鬟,叫芒种。芒种说:“做好了。有辣的,也有不辣的,夫人要哪种?” 叶斐然说:“年轻人才问要哪种,本夫人两种都要!做两种口味的!还要一份另加大骨头和鸡爪的,给宫里送去,再给夏公公送一份去!” 丫环们答应着,她们今天只有打下手的份儿,然而干活也比之前麻利得多,连递个擦汗毛巾都飞快的。 “大家都很开心啊。”成甯抱着初五,乐呵呵地站在旁边。 这男人身上那股高傲冰冷的气势,随着当爹消减不少,渐渐地有了人间烟火气色。 叶斐然从成甯手上接过了初五:“当然了,过年嘛。” 初五从爹爹身上趴到了娘身上,小脑袋顺势歪:“啊呀——咿呀——(舒服)” 轻轻拍着崽子的屁屁,叶斐然说:“哎哟初五,你又变沉了……” 笑着再次从叶斐然身上接过初五,成甯说:“还是我来吧。” 初五皱着小脸,扭着身子:“咿呀咿呀!(不要!)” 挣扎无用,成甯把他重新趴在自己肩膀上,初五无奈了一会儿,也认命了,继续趴自己老爹的肩膀。成甯一手就轻松托住了初五的小屁屁,说:“走,我们回屋里去。” 成甯带着初五回身进了屋子,剩下院子里越发热闹起来。 这些丫鬟好多家里也是农村出来的,没想到在王府里也能够看见杀猪做血肠这一幕,喜气洋洋地,冲淡了不少思乡之情。 这天晚上,做好了新鲜血肠,和酸菜、大骨头煮了,热气腾腾地端上来,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加好吃。 成甯把大骨头夹出来,放到叶斐然碗里。 叶天宇最喜欢啃骨头了,大喊:“姐夫偏心!” 成甯说:“你姐姐脚伤了,需要以形补形。” 叶天宇说:“那你为什么不给她炖猪脚?” 叶斐然:“……” 一筷子飞过去,叶天宇,卒。 …… 年廿三,杀年猪。 年廿六,磨豆腐。 年廿八,洗邋遢。 南北混杂的风俗,因为主妇脚受伤了,由成甯一手操办。摄政王无往不利的人生里,终于有了一件短板:虽然他会做家务、会打猎、会打仗、会写文章、会做饭……但是,琐琐碎碎的事儿一多,他始终不是三头六臂。 到了年廿八,忙得一头烟的成甯终于从内务府里抓来了十六个小太监外加十六个小宫女,把这些人往王府里一撒,顷刻间就把王府弄得干干净净。 顺带着,炸货、年货、鲜果、年夜饭的半成品,也全部麻溜利索搞定了。 叶斐然大年二九,拄着拐,看着琳琅满目堆了半间屋子的厨房,目瞪口呆:“ 这一年除夕,仍旧一家人守岁。 叶斐然给初五喂完饭,远处已经有小孩子迫不及待地打起了鞭炮,噼噼啪啪的。她看了看门外天色,说:“小虞一个人在宫里,不知道会不会很寂寞?” 她愁眉不展的。 成甯原本在窗下看书,忽然之间放下书本,说:“要不然……我们进宫去守岁?” 叶斐然一怔:“咦?这个可以吗?” 成甯说:“不惊动别人就可以。” 那还有啥好说的,麻溜利索的去啊! 也不知道成甯用了什么法子,一路进宫通行无阻,一个时辰之后,叶斐然抱着初五,带着奶妈和春分、薛长乐,出现在目瞪口呆的小虞跟前。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桌子的王府年夜饭!! 小虞惊呆了,手里拿着的银筷子,“吧嗒”掉落桌子上!! 叶斐然扯开嘴角,一乐:“小虞,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1107章 乾华宫的百宝盒子 第1107章乾华宫的百宝盒子 小虞说:“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大惊之下,连称呼都不自觉变成跟从前一样了。什么宫里的礼仪规矩一路,更丢到九霄云外去。 初五在叶斐然怀里,四肢并用紧紧趴在她身上,小手攥得她衣服都皱巴出一道道来,东张西望好奇地打量着。当他看到小虞的脸时,就不再转动视线了。 小虞站起身来:“弟弟这么大了啊。” 叶斐然说:“我们担心你在宫里孤单,就进来和你一起守岁。你欢迎吗?” 小虞道:“娘,你说的什么话呢!别说你记挂我,我今儿在宫里祭拜天地祖先的时候,心里也一直在挂念着……” 忽地想起,自己如今已经归了雷家,有些话说出来反倒会给叶斐然和成甯惹祸,邃硬生生忍住,缄口不言了。 成甯道:“都别站着客套了,来,把残席撤掉,换上我们的菜吧。” 一番忙活后,重整杯盘。摄政王府大小厨房合力新鲜做出来的菜,比御膳房的要新鲜可口多了。为了照顾司膳总管的体面,成甯还是让留了一部分御膳房的菜。有一些实在不喜欢的,就拿下去散了给宫里人吃。 小晏子领着试毒太监准备来试吃,小虞道:“不用了。” 小晏子一怔:“这……皇上,万一菜里有啥好歹,洒家……担当不起啊?” 小虞说:“无妨。以后我娘送进来的菜,都不必试毒,朕放心。” 小晏子答应着,低头退了出去。 叶斐然感动道:“小虞,你真信任娘。得你这一句,娘之前的辛苦都是值得的了。” 低头夹菜,优雅而飞快地吃着,小虞说:“让他们多吃一口,我可就少一口了。娘的菜这么好吃,我才不便宜他们。” 成甯:“……” 叶斐然:“……” …… 吃完了饭,一家人围在乾华宫中守岁。 很快叶斐然就后悔,宫里守岁比王府还要无聊,屋外天寒地冻的,人人窝在家里烤火。王府里还能看到一点儿街上的活气,在深宫中鸦雀不闻的,规矩森严,让人透不过气来。 初五早早就睡了,交给奶妈带出去,叶斐然说:“闲着也是闲着,要到子时才吃饺子。我们要不要斗地主?” 聪明如她,早就把好多现代牌技带过来了。 如今王府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会玩两把。 当然叶斐然个人最喜欢的还是桥牌……记得有一次,她打算玩国际象棋来着,然而成甯看了,就说围棋比较好玩。她不服气,和成甯各样比试三盘。结果成甯才钻研了半个时辰的国际象棋,就把叶斐然杀了个片甲不留,之后叶斐然就再也没有提过下棋这一茬了…… 真丢脸! 大家听说斗地主,纷纷赞同,小虞吩咐小晏子道:“去拿两幅纸牌来。” 小晏子去拿纸牌的功夫,成甯和叶斐然对望一眼,不约而同拿出怀里早就准备好的压岁钱给小虞。 小虞吃一惊:“爹,娘,怎么我还有……” 成甯说:“按照规矩,没有人有资格给你压岁钱了。按照人情,你始终是我和你娘养大的孩子,还没婚配,就还能收压岁钱。” 叶斐然没有那么多话讲,只是微笑着看着小虞。 小虞收下压岁钱之后,成甯道:“天子坐龙庭,称孤道寡的。过两年,你出了孝,选好了皇后,就要靠自个儿亲政了。雏鹰长大总要离巢,猛虎长大了重要归于山林,小蛟儿终有一天脱出山涧,化为云中龙。但是爹爹希望你始终记住作为‘人’的一面,只有这样,才能够正心诚意,终成仁君。” 小虞越听越严肃,最后拱手肃立道:“孩儿谨遵爹爹教诲。” 叶斐然在旁边嗑着瓜子,抿嘴儿笑。 一时小晏子取了纸牌来,一家三口带着小晏子和青螺等大宫女打斗地主。很快,叶斐然就因赢得太多,被哄下了牌桌。 “王妃娘娘太厉害了,把我们的银子都赢光了!” “好娘娘,做个好人,让我们好歹有条活路。” “娘娘,请上坐观战。” 叶斐然哭笑不得,被太监和宫女们恭恭敬敬地“请”作了壁上观。 她不玩,成甯也下了牌桌,小虞看书去了,留下宫女太监们越发玩得兴起,大呼小叫的。 成甯来到叶斐然身边,低头看她,原来她找到了小虞的百宝盒子,解来作戏。这百宝盒子一个约莫两尺见方,里头有数十个小抽屉,每一个小抽屉抽出来,都是一件精致宝贝儿。 成甯说:“你喜欢么?” 叶斐然摆弄着那盒子,说:“我觉得蛮有意思的,每一个都是惊喜,而且都很适合小孩玩儿。自鸣钟,七巧板,九连环,就连万花筒也有……这百宝盒子是谁留下的呀?” 成甯说:“从前雷昭有一个,还是我家老爷子督办监造的……别看这小小一个盒子,要花的心思可不少的,得数十名能工巧匠,精心细致地打磨个半年,才够把盒子连同里面的东西做出来。皇子生活严苛沉闷,每日要上无数的课,就连我们这些伴读没法和他们多言语说笑。他们唯一能解闷儿的东西……也就是这个百宝盒子了。不过,你玩的这个百宝盒子,不是雷昭的,应该是雷珂的。你看,这儿有一个小小的玩具化妆盒子,里面装了残留的胭脂水粉,就是最好的证据。” 叶斐然说:“这儿从前是雷鸣的寝宫,怎么却放着雷珂的百宝盒子?” 话一出口,神色恍然,掩嘴笑道:“我这可真是问了个傻问题!” 摸了摸叶斐然的头发,成甯笑容温暖:“如果我们生一个闺女,等闺女长大出嫁以后,怕是做得比雷鸣过分十倍?” 叶斐然白了成甯一眼,轻轻啐他:“啐,这还没睡觉呢,就说起梦话来了!” 成甯哈哈一笑。 叶斐然把百宝盒子原样放好,放回原位。 子时到了,宫里响起了噼啪的爆竹声,小晏子领着宫女们山呼万岁,把饺子装在小金碗里,按人头一分一分的送到各人面前来。 吃过了饺子之后,次日是大年初一的大早朝,成甯必须按品穿朝服进宫上朝。于是就坐了车,仍旧悄悄的出宫去了。 第1108章 你的首饰太少了 第1108章你的首饰太少了 初五在怀里呼呼大睡,散发着奶香,呼吸均匀。 看着那皇宫在夜色中渐渐消失,叶斐然仿佛看见多年前那些安安静静的除夕夜晚,妃嫔安寝,皇宫内鸦雀不闻,景熙帝批阅奏折结束后,悄悄拿出那个百宝盒子,一样一样欣赏雷珂小时候玩过的玩具,嘴角不自禁上扬…… 想着想着,她伏在成甯身上,也睡着了。 …… 除夕夜熬太晚,大年初一叶斐然又睡过了头。 第二天起床,成甯已经上朝回来了,正在喝提神的浓茶。看到全家都在等自己起床,叶斐然很是不好意思,尴尬着说:“我起迟了……” “二丫,你过来。”成甯对她招招手,说,“这个送给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他把一个锦盒打开,里头金灿灿的,只见金碧辉煌,不知用何物所造。丫环们不约而同“哗”的一声,叶斐然只觉得满眼生花,不敢直视。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这是多宝头面?” 看起来很稀罕的样子。 “你的首饰太少了。”成甯说,“送给你一套做新年礼物。” 叶斐然喜滋滋地把锦盒接了过来,“好呀,谢谢相公!” 她平时很少戴首饰什么的,嫌麻烦,但是哪个女人能够拒绝这些金灿灿的东西呢? 何况钢铁大直男成甯,素来不喜甜言蜜语,也不爱做什么仪式之类的东西,难得一次送礼物,她不接受就是矫情了。 成甯说:“二丫,你笑得那么开心……是不是很喜欢收到礼物?” 双手捧着锦盒,脸上笑容尚未褪去,叶斐然的笑容在冬天里格外暖人,“那是啊。而且还是相公送的礼物,我一定会好好收藏起来的。” 颇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疏忽大意,倒是忽略了她的这点心意。成甯说:“你果真喜欢的话,以后我常常送礼物给你。” 叶斐然乐了:“不时不节的,也没有个因头送东西呀!” 成甯说:“我送东西给我的女人,用不着看什么时节的,麻烦。” 叶斐然一阵触动,心跳骤然加快,慢慢低下头去。 …… 一个年平平安安地,就这么过去了,时间就这么到了康景二年。 叶斐然掀开自己做的老黄历,在“十五”上打了个圈圈:“上元灯节,要去给小虞相看女孩子,挑选皇后。” 皇后是一国之母,统领六宫。随着小虞年纪渐大,又经历了上次的虞郡送选一事,满朝文武都觉得这件事不能再耽搁了。 其实在叶斐然眼中看来,小虞才十五岁,搁她穿越过来之前的那年代才准备中考。要论成婚,真的太早了…… 不过成甯告诉她,皇帝大婚可没那么简单,光是各种的朝服、礼服,吃穿用度的东西,就得准备个三四年的,到时候小虞正好及冠之年,倒是时间刚好。 在此之前……小虞还得放两个人在宫里…… 作用嘛…… 都……懂……的…… 叶斐然的脸成了大茄子:“这这这,这种事,也得我们来管吗?” 平民百姓的家里,有钱纳妾的不多,能娶个老婆传宗接代过日子就不错了,更多的是成片成片的老光棍。所以……原谅她见识少!! 成甯说:“你如果觉得不方便管的话,交给我来就行。” 看着成甯驾轻就熟地在内务府呈上的名单里,勾选了十个名字,择日进宫相看。叶斐然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相公,原来你对这些事儿也是门儿清啊?” 成甯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说:“在下正儿八经名门嫡子,太子伴读。” 叶斐然:“……” 她凑过去,看那些名字,说道:“一下子来十个?小虞吃得消吗?” 她有些心疼她的继子…… 成甯说:“小涩女,你想什么呢?十个?这十个是备选而已。等她们进了宫,还有专门的妇人考校相貌、体态、声音、礼仪等等。相貌需要端庄大方,那种狐媚子长相的,过于勾人的,肌肤粗糙的,满面面疮的,一概不要。身材要适中,太高太矮太胖太瘦的也不能要。声音要悦耳,礼仪要规整,十个里头,最多也就留两个,喝了绝子汤,才好当这引事宫人。” 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叶斐然不忍道:“就得喝绝子汤了?” 成甯说:“不然的话,诞下了皇裔怎么办?小虞甚至还没亲政!” 叶斐然不做声了,她知道,这里很多弯弯绕绕,关系到皇家体面。 成甯仿佛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说:“你也不必同情她们,等她们完成了使命,教会小虞该会的事儿了。最少得个嫔位,不出什么事的话,不得贬损。从此家族可以依仗着她扬眉吐气。” 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叶斐然定了定神,道:“这些事儿我都不懂,就按照相公的意思去办吧。我这边去看看准备包汤圆的馅料好了没。” 自从她改进了做豆沙的方法之后,弄出来甜而不腻,又绵又沙的红豆沙、紫薯泥等馅料。立刻大受欢迎。叶天宇家、万江珧家、陈思静家……甚至连东城吉祥银楼成易永吉那边,都羞答答地问她:能不能匀一点儿那种起砂的紫薯泥给我们做今年的元宵? 闹得叶斐然迫不得已,到叶府里借了立夏和暑相连俩丫鬟过来帮忙干活。 “姐,你也忒小气了,赏我们一点儿汤圆吃吃也就罢了,还要用我家的丫鬟!”叶天宇抱怨连天。 叶斐然翻着白眼说:“你能先把你手里的鸡腿放下,再跟我说这种话吗?” 蹭饭王叶天宇捏着鸡腿的手非但没松,还紧了一紧,厚着脸皮:“姐姐最好人了,怎么会吝啬区区一条鸡腿呢!” 崔明萱听着他们斗嘴,很是好笑。 叶斐然扭脸对崔明萱说:“明萱,我教你,其实做这种豆沙很简单的,放一点儿猪油,耐性地翻炒。等豆沙把猪油‘吃’进去之后,自然就起砂了。” 崔明萱很认真地学:“好的。我记住了。” 叶斐然还不放心,取来笔墨写下来了,交给崔明萱。一家人正其乐融融,忽然之间,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救命!救命啊!!” 第1109章 患难之交来求助 第1109章患难之交来求助 来人一身白衣,头上束着金冠,竟是若氏人。 她见到叶斐然,眼圈儿一下红了,盈盈下拜:“民女名叫乌彩月,是律靖香公主派民女来。想要找王妃娘娘救命!” 律靖香?叶斐然想了好一会儿,才从记忆深处找到了那个名字,惊讶道:“她不是若氏的长公主吗?怎么还在我们大顺京城?” 乌彩月说:“回娘娘,大王继位之后,长公主有一段日子回天兰城定居。但大约在六个月之前,长公主和大王大吵一架之后,就跑出来了。她说什么……大隐隐于市,索性来了大顺的京城,就在若氏坊住下来。这次来找娘娘,是想要问娘娘……借钱……” 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几若蚊鸣,十分难以启齿。 叶斐然更惊讶了:“借钱?堂堂若氏公主……” 顾及律靖香体面,她后半句硬生生忍住了,饶是如此,乌彩月也满面通红,羞愧不已。 二话不说,叶斐然命人拿来二十封银子,每封一百两现银,交给乌彩月,道:“这些银子先拿去给公主压个惊,千万别委屈了她。如果再缺银子,就来摄政王府取就是了。” 她提都没提打借条几个字。 乌彩月十分感动,盈盈下拜:“娘娘急公好义,乌彩月代替公主谢过娘娘!” 乌彩月拿着银子就要走,叶斐然一时好奇心起,叫住了她问:“乌彩月,律靖香什么地方遭了难,落到如此困窘的田地?如果真的跨不过去,还是赶紧低头跟你们大王和好吧?” 十分为难地转悠着眼珠子,乌彩月犹豫着,吐露了实情:“公主……快要生了……” 叶斐然一蹦三尺高:“你说什么?” “是真的。”乌彩云老老实实地说。 “我顶你个肺啊!!” 堂堂一国长公主,跑到自己国都里生私孩子……叶斐然咬着手指头,踱步半晌,自言自语:“她生娃要是出点儿毛病的话,律靖阳会不会把气撒我们头上?还真麻烦……相公陪着小虞见朝贺的番邦使臣去了……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不过一息间,她已冷静下来,说:“你方便带我去看看吗?” 乌彩月喜悦道:“当然可以!” 叶斐然说:“我准备一下,请你歇一歇脚,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她唤来春分,带着乌彩月下去了。自己先给成甯写了一封信,如此这般,再做了一番准备。 春分带着乌彩月上来了,那乌彩月肚子吃得都鼓起来了,脸上容光焕发的,跟之前狼狈求救的样子仿佛变了个人。叶斐然再叫上薛长乐,一行人出门直奔若氏人聚居的兰若坊去。 这兰若坊是大名,但京城人基本上都把这名字给忘记了,直接喊它:若氏坊。大名反而没有什么人提起了。 这地方是设了关卡看守的,周围一圈高墙,只留东西两道门进出,士兵把守。眼下已经到了宵禁的时辰,乌彩月取出腰牌验过,才进了兰若坊。 拐进了兰若坊,就闻到一股牛羊肉混合着香料的奇异香气,路边卖的吃食、首饰、布料、玩意儿,都和外头不一样。若氏人喜爱歌舞,热烈奔放,这会儿已经天黑了,每走三五步还能听见屋子里传来鼓乐和欢笑声。整个若氏坊就有那么一种靡靡世外的感觉。 乌彩月带着叶斐然来到一家若氏客栈里,胖掌柜的见她回来,很是不给好脸色,冷哼着道:“找到钱没有?欠下的房钱该结了吧?” 乌彩月说:“你看看这些够不够?” 她现拆了一封银子,取出一锭六两的元宝给了掌柜——叶斐然心细,每一封银子里装着的大小元宝并官票都是金额不等的。掌柜迅雷不及掩耳地把元宝攥在掌心里,耷拉着的脸皮子上也就见了丁点笑意:“这还行,算小姑娘你说话算数。进去吧。小二,打两盆洗脚水给人字三号房的两位姑娘!” 这人一见了现银,立马态度不一样,洗脚水都安排上了。 叶斐然打了个眼色给乌彩月,乌彩月很灵醒,又拿出一锭二十两的元宝,说:“换个好点的房间,这是一个月的定金。吃的喝的,都给我紧着好的做了。” 掌柜的那两只眼珠子,恨不能就跟着元宝走了,脸上堆的笑越发花儿似的,“哎哎,这位姑奶奶就是豪气。没问题,都包在小的身上。您脚下高升一步,先到雅间里歇着,等小的们把上房准备得了再来请您安歇。” 叶斐然说:“成了,我们走吧。” 这客栈自个儿不开伙做大菜,避免烟熏火燎的,熏着了客人。但只要有银子,什么八珍全席、流水花宴、四时八点、美酒鲜果,全都能够打包送来,不在话下。 如今叶斐然坐的这个雅间就是如此,眼前摆下了芙蓉花宴,外头数九寒冬,屋子角落里生了炉火,烧了地龙,眼前是清纯羊羹、香辣炒、牛肉五花脍、鱼跃龙门、獐子梅花烙、比翼双飞、凤过三江、春色满园炒翠蒌等八道热菜,除此之外,还有相思糕、爽口桂花条、梅子酥、雪花红梅四样甜点。 店小二点头哈腰道:“夫人要的牛舌饼和酥炸小抄手,今儿个宵禁森严,醉八仙那边没法送来,请夫人大人大量,别跟小的计较……” 随意把几枚银锞子放在店小二手里的空托盘上,叶斐然说:“行了。我们要说话,你们都出去吧。这儿只要我们自己人伺候就好。” 店小二得了赏钱,欢天喜地的去了,临走之前贴心地把门关好。 叶斐然就对乌彩月说:“这京城的若氏人也把汉人做生意那套学到了,这伺候得人心里舒舒服服的。” 乌彩月说:“夫人随和。” 叶斐然问:“你说你并非律靖香的婢女,只是她路上交的一个朋友?那其中的缘故能不能先和我说说?” 乌彩月有些为难,说:“这些话,或者让律靖香说比较好?说实话,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竟是若氏的长公主,之前她一直隐瞒着身份来着。” 叶斐然知道这中间必然隐情甚多,也不勉强相迫,就放过了这笔,跟乌彩月谈些无相干的吃喝日常。言谈之间发觉这姑娘颇为单纯仗义,渐生好感。 第1110章 又一个被李寡妇忽悠瘸了的可怜孩子 第1110章又一个被李寡妇忽悠瘸了的可怜孩子 又过一会儿,那边跑堂的过来言语道“天”字第一号上房已经准备好了,也把律靖香移过去了。叶斐然站起身就道:“走。我们先去看看她。这席面不要了,拿下去散了给人吧。原样儿的给我送一套到那边去。” 她出手阔绰,都知道来了大主顾,店家有钱岂有不赚之理,满口好话地答应着,把叶斐然迎到了庭院深处的最好的客房里去。 进了屋子,暖意洋洋,脚下厚厚的毯子,金瓶供着孔雀羽,金盘盛着时鲜果,好一派若氏富户人家的奢华做派。在这地方,绝让人想不到竟还在大顺国土境内。 小厮和婢女们忙忙碌碌准备重整宴席,春分自先走一步来到这地方打点,叶斐然问她道:“公主殿下呢?” 春分说:“在里面呢。” 春分神色怪怪的,叶斐然还不解其意,待得进了里屋,见到青螺领着两名宫女伺候着律靖香,方才大吃一惊。 叶斐然结结巴巴:“啊这……” 青螺上前去,一个规规矩矩的宫礼,“奴婢见过娘娘,娘娘千岁金安。” 叶斐然说:“青螺姑姑免礼,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螺规规矩矩道:“摄政王陛下知道公主落难,命奴婢前来帮着伺候。不光是奴婢,外头还站着小勤、小谨两位公公听候吩咐。陛下带来口谕,道这客栈虽隐蔽,然而人多手杂,唯恐乱了公主殿下和娘娘的闺誉,因此派两位公公使唤着方便些。” 叶斐然说:“还是相公细心。那就有劳姑姑您了。” 青螺微笑着说:“不劳烦。娘娘快去看看公主殿下吧。” 青螺让开去,叶斐然来到律靖香跟前,“好久不见。” 暌别经年,律靖香相貌变得厉害,她挺着个大肚子,手脚却瘦成一把骨头,好好一个浓眉凤眼的姑娘,圆脸变成了尖下巴,一眯起眼睛的时候,眼角的皱纹跟鱼尾巴似的。薄薄的嘴唇旁,法令纹比沟渠还深,一副苦相,干瘪的情状让她整个人看着好像三十了。 叶斐然心里一算,律靖香今年,似乎也才二十? 这中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律靖香看着叶斐然,也是阵阵恍然,“叶斐然,你变得这么漂亮了……” 叶斐然来得匆忙,身上穿着方便行动的家常月白掐牙背心,象牙白的裙子,脚踩金红挖空羊皮翘头小靴,外面本来罩了一件孔雀金线的雪褂子,进屋的时候脱了,头上简简单单的用一根白玉簪把长发盘起来,还有从不离身的金铃簪子,两枚金线流苏的白玉耳坠。就这么一身打扮,衬得她唇红齿白,肌肤光洁无暇,眉眼流转中透着一股子灵气,完全看不出已经当了娘。 律靖香眼圈红了,“我从前看不起你,你为什么这次还要帮我?” 叶斐然说:“你好歹没有作恶。而且你来向我求助,一定有你的原因,正好我也有话想要问你,就帮帮你。” 律靖香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等会儿再说吧。”叶斐然说,“你能下地走吗?饿了多久了?” 律靖香点点头,说:“可以。” 青螺亲自搀扶着律靖香下了地,她整个人站在叶斐然跟前,叶斐然再次倒抽一口冷气:律靖香那肚子已经开始往下坠,有经验的一看就知道胎儿已入盆,怕是没几天就要生了! 都不是笨蛋,觉察到叶斐然的异样,律靖香苦苦一笑:“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低声下气来求你。” 曾经的叶斐然在她心中多么低贱啊,农村出身,往上数三代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泥腿子,还有叶紫然那么个是非精堂妹……没想到…… 律靖香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年汉语师傅教她,她特别不屑的那句话:仗义多从屠狗辈! 叶斐然说:“大王和你王嫂,知道吗?” 律靖香说:“知道。” 叶斐然说:“那为什么不来把你追回去?堂堂公主丢了,你王兄不着急?” 律靖香眼中涌起怨恨:“他?他现在眼里哪里还有我!全都是那贱人!” 叶斐然不高兴了:“雷珂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许你这样说她!” 不料,律靖香说:“谁说雷珂啦?是李如意那个贱人!” 叶斐然惊讶道:“李如意?她还活着?” “哎,先不说了。”律靖香捂着肚子说,“我好饿,肚子里的这个在踢我了。快点去吃点东西?” 叶斐然也知道不能急,就说:“行。” 来到席面上,律靖香深深吸一口气,“这才叫吃的啊……” 好歹是金枝玉叶,饿得再慌,律靖香的吃相还是很不坏。 吃过了饭,奉上了清茶。 叶斐然问:“你为什么会流落到大顺?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律靖香说:“这孩子他爹就别提了,是被李如意那厮算计着我怀上的!你就当是个野孩子吧。接下来……也就是生下这孩子,然后流浪呗,你借我一笔银子,我找个地方隐居,把这孩子养大就是了。” 听了一耳朵傻话,叶斐然哑然失笑,翻了个白眼说:“姐姐,你想得可真简单,流浪?你这才流浪了半年,就差点儿死掉了。这是其一。其二,我们大顺,五人一甲,十甲一保,丁亩相连,户籍相通,凡穿州过郡者,需保甲文书,以红印为证,违者入水牢,打十棍发还原籍——回到原籍,还得再听从本地县官判罪,轻则做苦力;重则入水牢。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蒙混到京城兰若坊来,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只要你不带着文书离开京城,担保你连直隶都走不出去!” 一席话,听得律靖香脸色煞白,她喃喃道:“怎么跟李如意说的不一样啊?” 叶斐然说:“我不是说人坏话——但,李如意口中什么时候说过实在的话儿来?她可是我见过最会打嘴炮的人,没有之一!” 律靖香脸色越发难看了。 察言观色,叶斐然就知道,这妥妥又一个被李寡妇忽悠瘸了的可怜孩子。 第1111章 不安于现状的后果 第1111章不安于现状的后果 叶斐然安慰地说:“没关系。你再怎么着,也是若氏的长公主。别的不说,为了王室体面,你哥也不能把你置之不理……你先在这儿,安安稳稳的生孩子坐月子,剩下的事儿往后慢慢算。但千万别再说浪迹天涯之类的傻话了,要不是脑子缺了一块,谁乐意放着好日子不过,过那颠簸流离的生活呀?” 律靖香还不服气,说:“安于现状的人,都是咸鱼!” “这话还是李如意教你的吧?”叶斐然出言如剑,直接命中要害,律靖香低下头去不敢言语。 那样子,是说得不能再中了。 叶斐然说:“安于现状的人是不是咸鱼我不知道,不过我看到的事实就是,你从若氏跑出来,不安于现状,差点变成一条死鱼,还是一尸两命那种。” 律靖香的脑袋埋得更深了。 叶斐然也不忍心苛责下去,就说:“算了算了,先吃点东西吧。吃完好好休息。” 律靖香说:“那你呢?” 叶斐然耸了耸肩,说:“我要给你准备生娃用的东西。” 律靖香很是感动,说:“叶斐然,你果真是好人。” 叹着气,叶斐然猛摇头:“我才不想做好人。做好人太操劳!” 吃过了饭,律靖香犯困了,青螺和另一个宫女亲自伺候她去沐浴更衣。出来之后一脸鼻酸的跟叶斐然说,“公主这大半年过的什么日子啊。换掉的亵衣亵裤都臭了,还有破洞。” 叶斐然又是叹气:“衣服破了还能买新的,这脑子里进了水,可不好整啊。” 青螺一脸迷茫地看着她。 叶斐然说:“行了,先准备好干净柔软的衣服给公主换上吧。” “是。”青螺说,“我发现她的腿肿得厉害,正好这次带来的芷韵、白芷都会按摩。已经让她们去伺候着了。” 叶斐然说:“好,真的是辛苦你了。回头回宫之后,重重有赏。” 青螺说:“奴婢先谢过娘娘了。” 青螺下去之后,叶斐然又想起有一些东西在自己家里得拿过来的,就吩咐套车,回家一趟。 …… 回到了王府里,早就过了三更天了。 叶斐然走进屋子,看见崔明萱坐在屋子里,手托着腮帮子,斜着眼睛乱晃。她不由得吃惊,走上去问:“明萱,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王府?” 崔明萱说:“等你嘛……” 叶斐然说:“他们呢,都睡了?” “是的。”崔明萱这会儿醒过盹儿来了,站起身说,“姐,要不要先喝杯茶?” 她给叶斐然倒了一杯热热的红枣茶来,叶斐然一口气喝完,又问:“初五呢?” “跟着何妈睡了。” 叶斐然说:“元宵节要弄的那些事儿……” “都已经准备妥了。明天只管吃现成的就行。” 叶斐然笑着说:“谢谢明萱,明萱真好。” 崔明萱笑了起来,说:“姐姐,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呀。以后你忙碌走不开的时候,尽管叫我来看家就是了。” 叶斐然说:“行啊。那就劳烦你了。” 于是各自安寝,第二天一早,早早地起来。 清扫洒水,拜神上香,叶斐然匆匆忙忙地拿起一碗汤圆就吃,差点把自己嘴巴给烫了。成甯在旁边看着,就说:“知道你今天还有事,赶着出门。宫里闹元宵是没你份儿了,好歹正儿八经的吃完了汤圆再出门吧。” 叶斐然十分愧疚,摸了摸成甯的脸,说:“对不起呀,老公。好不容易过个节都没法好好陪你。” 成甯说:“没辙,谁让你是我老婆呢。” 他们之间一对一答,那世界俨然只属于他们二人,水泼不进。旁人看见,简直酸得直冒泡泡。 吃好了汤圆,叶斐然动身去兰若坊。 前一晚上吃饱了,休息好了,今天白天看见律靖香精神头明显足了许多。一进门,看见她也在吃汤圆,叶斐然打趣道:“这是入乡随俗了呀!” 律靖香放下汤圆来,说:“可不咋地,这地儿的地头蛇厉害。过江龙都得做小伏低变成小蛟儿呢。” 屋里的人都笑了。 说话间,乌彩月过来串门子,她还是一身白衣,头上带着金环,一身若氏平民少女打扮。一进屋,看见律靖香和叶斐然两个坐在一起,叶斐然也就罢了,律靖香换上了汉女打扮的装束,满头珠翠,身上穿着一件孔雀金线织的锦袍,灿烂辉煌的。律靖香本来就长得浓眉大眼,五官深邃,这么一打扮,掩盖了她的病容憔悴,和之前落魄的模样判若二人。 乌彩月不禁愣住了,站在门口,进来也不是,不进来也不是。 律靖香发现了她,招手叫道:“彩月,进来坐。” 乌彩月走进屋子坐下,浑身上下不对劲的,笑容也透着三分勉强:“公主殿下,我……我还是回去吧?您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 “不啊。”律靖香拉住乌彩月说,“之前多亏了你照顾我。我怎么可以忘恩负义呢,你以后就跟着我,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乌彩月很是困窘,手脚都没地儿放了。 叶斐然问:“律靖香,你和乌彩月姑娘是怎么认识的?中间经历了什么?” 律靖香说:“我在若氏赌气出走,过了月亮河,就没有人找我了。我想起之前哥哥有个坐地眼线留在京城,就寻摸过来,想要找到那个眼线,好放回消息让哥哥知道我有多惨。但我没找到那个眼线,还被一个小白脸仙人跳,坑光了我身上的银子,我晕倒在路边。是乌彩月支羊肉泡馍摊儿的时候,捡到我的。灌了我两口羊肉汤,把我救活了。我用最后一点银子来到这客栈里苦苦支撑,想起你在京城里,就让乌彩月试试去找你。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 有些事情,律靖香没有详细说,叶斐然也就不问了。她叹道:“那是你福大命大,在路边都遇到这位乌彩月姑娘啊。不然这么冷的天,你这身子骨,用不着多,再多过两宿,就得成一尸两命。” 律靖香的脸煞白煞白的。 第1112章 律靖阳的眼线 第1112章律靖阳的眼线 “所以。”律靖香抓着乌彩月的手,眼睛闪闪发亮的,“彩月,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乌彩月越发局促,她说;“帮人是应该的,我没想那么多。要不然,还是让我安心卖我的羊肉泡馍吧?” 律靖香很认真地,瞪大眼睛说:“不行。你帮过我这许多,我怎么能够让你继续做个街边小贩呢!卖羊肉泡馍一年到头才挣几个钱啊,何况你连个门面都没有!你以后就跟着我,等我养好了身子,带你回若氏,封你做女官。以后有我一口干的,你就不会吃稀的,我会带着你吃喝玩乐,你帮我一起带大这个孩子。本公主啊,以后都不会再找男人了!” 一席话,听得旁人震惊无比! 叶斐然又好气,又好笑,这公主殿下过了几年,怎么还是天真烂漫不改的呢?她真是服了律靖香了。 正要说话,乌彩月却低声地,嗫嚅着打断:“谢谢公主厚意。但,我还是觉得在这兰若坊里做一名卖早点的小贩比较快活些……” 这句话一出,整间房内索性就鸦雀无声了。 都被惊掉了下巴。 律靖香怔怔地看着乌彩月,说:“你怕不是傻子吧?” 乌彩月扯了扯嘴角,吓到了公主,她也很过意不去,低声说:“要不然……咱们先不说这个了?” 律靖香大声说:“你是不是傻?” “律靖香。”叶斐然说,“别勉强她,燕雀鸿鹄各有志向。我有个好朋友,叫陈思静。从前她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我是火山村里的穷丫头,我们一起做辣椒酱,成了好朋友。现在,我成了摄政王妃,你猜她现在在做什么?” 想也不想,律靖香说:“她有你做靠山,如今肯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最起码也是富可敌国吧?” 叶斐然摇了摇头:“错了。她如今仍然是琼州西江镇上一个酒楼老板娘罢了——哦,不对,她靠自个儿把生意做大了,刚准备到京城开分店。” 律靖香说:“又一个傻子?” 叶斐然说:“她们不是傻,相反,她们才是聪明的女孩子。知道什么事适合自己做,什么地方自己不应该去。所以直到现在,我和陈思静仍然保持着当年的友情不变。” 律靖香说:“你是金枝玉叶,她是平民商贾,怎么可能不变?” “你也会说了,你是金枝玉叶,彩云不过是个平民小贩。你硬让她跟你入宫,就算有你护着,她能过得快活?”叶斐然说,“养一只唱歌动听的画眉,有个好法子是养在笼子里,盖上布,每日喂活食、净水,放在四面隔音的水缸里让它平心静气。再正儿八经的拜师学叫口,一套一套,学会了十三套才架鸟提笼,到那斗鸟场上一鸣惊人。还有一种好法子,是让它在山野林间,伴随着潺潺流水,率性而长,生成一股天然风流。律靖香,你是聪明人,你应该很明白我的意思吧?” 律靖香沉默了,眼珠子转悠着,显然心神不定的。 好一会儿,她嘟哝道:“你有道理。” 叶斐然说:“你也不用伤感,这段日子彩云还在的嘛。你就安心生孩子好了。彩云,我说得对吗?” 乌彩云连连点头:“如果公主殿下不嫌弃,彩云会一直陪着你的。” “哎哟,这怎么过意的去。”律靖香眉花眼笑地说,“你这些日子都没有出摊,损失多少,我补给你。” 乌彩云正要推辞,叶斐然说:“你也要吃饭,就收下吧。” 乌彩云只得把律靖香递过来的一封银子给收下了。 青螺走进来,说:“公主殿下、王妃娘娘、乌姑娘,大夫来请平安脉了。” 叶斐然和乌彩云走了出来,青螺放下帘子,只让律靖香露出一只手在帐子外面,做好请脉的准备。离开“天”字第一号房,门外是回廊,可以看到金色的喷泉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这若氏人做水利也真有一手,能够利用原始的加压装置做出梯度喷泉来,既美观,紧急时候还能起灭火消防的作用。 叶斐然很欣赏这种古代人的智慧结晶。 她和乌彩云欣赏了一会儿那喷泉,耳边飘来乌彩云一句:“谢谢您。” 叶斐然说:“谢我什么呀?” 乌彩云说:“谢谢您刚才替我解围,拒绝了公主的盛情。” “呵呵。”叶斐然笑了,“原来是这样……没什么。既然你是律靖阳放在京城的坐地眼线,我自然不会让你们闹出大水冲了龙王庙这种笑话。不然到时候你被律靖香带回天兰城,他们兄妹俩就又得吵架了。” 乌彩云好像中了定身咒一样,眼底那种小商贩的温良、恭顺,一点一点地消散,取而代之是一种钢铁般的坚定。也就是这么一点儿微妙的变化,乌彩云整个人的精气神变了。 她沉声道:“你怎么知道?” 叶斐然还是那副很平静的样子,波澜不惊,又或者说深不见底:“想想就知道了。区区一个寻常小贩,怎么可以准确认出流落街头的公主?又怎有办法把她安置在此处,藏匿数月?我听我夫君说过,有一种坐地眼线散入城内,动辄二三十年。这些眼线生下来的子女里,选择一名聪明伶俐的,子承父业。因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越发不会引人注意……想来,你就是这种土生眼线了?” 乌彩云脸上震惊的神色一闪而过,转眼冷静下来。沉静内敛,果敢坚决,是个狠人。 她说:“您好聪明,什么都瞒不住您。” 叶斐然说:“幸亏我对公主无恶意。如果我对公主有恶意的话,只怕我早就死了好几次了,对吧?” 乌彩云不说话,她眼底的寒光默认了。 叶斐然说:“你放心好了,我也不会拆穿你。你以后安心留在此处。这段日子,就好好伺候你们公主生孩子吧。” “是!”乌彩云二话不说,行了个端正有力的若氏人的抚心礼! …… 时间一晃,过了大半个月。 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律靖香临产了。 第1113章 玫瑰浴盐和搓澡工 第1113章玫瑰浴盐和搓澡工 二月初一晚上,叶斐然就陪在律靖香身边,做好了万全准备。 产婆、大夫、月嫂严阵以待。就连客栈的老板乃至上下人等,也没忘记塞一封厚厚的大红包。 王妃娘娘出手阔绰,什么在别人家里生产不吉利之类的话,也就没有人提起。所有人嘴巴封得严严实实的,把“天”字第一号房周围全部清场。 那一盆盆血水倒出来,也自然无人询问,全当看不见。 折腾了小半天,律靖香顺利生下了一个闺女。 宝宝哭声洪亮,长着小圆脸高鼻梁,丹凤眼,小嘴殷红,特别好看。叶斐然把洗干净的宝宝抱给律靖香看,喜滋滋地说:“你看看,是个闺女,长得可像你了!快取个名字?” 律靖香看了一眼那孩子,苦笑道:“这个小骗子,可把当娘亲的害苦了。就叫她小骗子?” 叶斐然一口否决:“那像什么话!哪儿能给小孩儿叫骗子的呢。她可是你闺女呀!” 律靖香说:“那她的脸这么圆,就叫圆圆?” “圆圆?好听!”叶斐然欢喜道,“我从书里看到过,有一个大美人就叫陈圆圆。小宝宝就叫圆圆,以后一准儿也出落成个大美人!” 律靖香好奇道:“什么样的大美人啊?为什么我没听说过?” 叶斐然:“……” 才想起窜了场,赶紧圆回来:“嗨,书里写的野史典故罢了。因名字别致我就记下来了。” 好在这会儿律靖香也没闲心跟她追究这个,合上眼睛,昏昏欲睡。 叶斐然对青螺说:“把我之前带来的米酒猪肝拿一点出来,给殿下吃两口。然后就好好睡吧。醒来就应该可以下奶了。” 青螺说:“是。” 青螺身后,跟着月嫂王妈,叶斐然对王妈说:“你好好照顾产妇。孩子是邹明家的在看着吧?” 王妈说:“是。收腹带我也备好了。还有高度白酒等等。” “行。”叶斐然捶打着酸痛不已的腰,说,“我也累了。这就到隔壁房间里歇一歇。有事儿过来喊我。” 为了方便照顾律靖香,她索性把旁边的“天”字二号房也给包了。 青螺和王妈一直送叶斐然到了房门口,这才回转身。 到了“天”字二号房,春分和薛长乐早就把这儿布置好了,还备下了叶斐然爱喝的绿豆西米露。冬天,只能热着吃,热乎乎的,里面放了五六颗糯米团子,又扛饿又不会太饱睡不着觉。叶斐然吃得眯起眼睛:“呜呜呜,好幸福。” “幸福吧?”高大俊朗的人影,在屏风后转出来,眼睛弯弯,俨然月牙,笑容很是温暖,不是成甯又是谁? 叶斐然一蹦三尺高:“相公!你怎么会过来?” 成甯来到她身边,说:“我来看看你。” 他穿着一身若氏人的衣服,白衣,玄色小羊皮靴子,头上束发,很是巧妙。 叶斐然还想要说什么,成甯看着那碗绿豆西米露说:“快点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薛长乐在后面直愣愣的说:“这是王爷带过来,吩咐我们准备的,说要给夫人个惊喜。” 确实够惊喜的,叶斐然心里暖暖地,那糯米团子吃进嘴巴里,越发甜蜜了三分。 吃完了东西,成甯说:“那边浴室里准备好洗澡水了。过去泡一下吧。” 大概缺什么越爱什么,生长在草原上的若氏人非常喜欢洗澡。尤其是贵族家里,还会在家专门修浴室。高超的水利技术,就是这么发展起来的。 在京城的这家若氏客栈,也完全照搬了家乡特色,“天”字头的上等客房里,每一间都隔出了华丽的浴室。叶斐然走进浴室里,只见汉白玉砌的格桑花形状的浴池里,放满了热水,冒着氤氲的热气。水面上铺满了花瓣,水汽一蒸,芳香馥郁。 浴池旁边放着好些瓶瓶罐罐,应该是一些护肤品。 叶斐然脱了衣服,泡了进去,舒服得闭上眼睛,“好舒服!” 偷偷地把一些灵泉水注入到这个浴池里,洗起来就更给力了,全身疲劳尽消。 泡了一会儿,叶斐然去研究那些瓶瓶罐罐,其中一个透明的罐子,看起来是整块水晶打磨做成的,里面放了一颗颗粉色的结晶体,叶斐然打开一闻:“这是浴盐?” 成甯的声音在浴室门口响起:“你怎么知道?这是若氏西面天山岩洞里的特产,岩盐。加入不同的花朵精露稀释制取干燥之后,制作成用于沐浴的浴盐。长期使用可以使肌肤光滑。在京城价值不菲。” 眼前这一瓶是用玫瑰精露来制取的玫瑰浴盐,更加昂贵。 叶斐然懒洋洋道:“别在门口看着了,来帮老板娘搓搓背。” 成甯瞪着她。 某人满脸惫赖地笑,还蹬鼻子上脸地背转身,把背脊对着他:“来嘛。” 成甯:“……” 当然了,给某人搓了背,皇家级搓澡工成甯必须要收搓澡费的。 大概就是……两个时辰那么长的搓澡费吧。 …… 叶斐然睡了半个时辰,脚步发飘地从“天”字二号房里走出来,迎面走来乌彩月,笑道:“王妃娘娘刚才休息得不错?看这红光满面的……” 叶斐然讪讪地笑:“嘿嘿嘿。” 岔开话题:“你这是收摊儿了来看看宝宝的吗?” 乌彩月说:“今天二月二,都忙着开耕呢。谁吃羊肉泡馍呀——休息一天呗。我是不小心睡过头了,这早晚才到。” “有道理。”叶斐然寒暄着,说,“走吧,我们去看看她们。” 进了屋子,里面暖洋洋的,月嫂已经把小圆圆放在悠车里睡了。律靖香眯缝着眼睛,一脸困倦,听到脚步声,她睁开眼睛,打起了一点精神:“叶斐然,彩月,是你们啊。” 叶斐然看了看圆圆,说:“怎么样?” 律靖香有气无力地说:“刚吸了一点儿奶,现在好难受,好像两块大石头硌胸前……” 叶斐然说:“让王妈给你揉揉就好。不要不好意思。” 乌彩月带了一件五彩斑斓的东西来,打开,是个百纳被,她说:“大顺人说,小孩子盖这种被子会长得健壮,身体会很好。我针线活儿一般,收集布料又花了些时间,昨儿才赶工出来,你别嫌弃……” 那被子针线上是乱了一些,然而布料花色排列错落有致,显然是花了不少功夫的。 第1114章 放松自己吧 第1114章放松自己吧 叶斐然才知道乌彩月为什么会那么迟来,还说睡过头了。 律靖香感动道:“怎么会嫌弃呢!第一次有人送这种亲手做的礼物给我……你待我真好!谢谢你!” 她命人收下那百纳被,立刻就宝儿盖上了。 看完了孩子,叶斐然和乌彩月一道出来。 叶斐然问道:“乌彩月,律靖阳那边什么时候来接回孩子和公主?” 既然眼线已经找到了律靖香,那么律靖阳一定知道自己妹妹的处境吧。 乌彩月摇头道:“说来为难,其实……汗王陛下不打算接回公主。” “啊?”叶斐然大惊。 苦苦一笑,乌彩月看着叶斐然,说:“事实上,汗王还不知道公主还活着。他……他以为她早就因为任性而死了!并且,那也是汗王自个儿的意思!” 叶斐然大惊道:“为什么?” 转念一想,却又明白了! 冷汗,一阵阵爬过叶斐然背脊,如坠冰窖。她冷笑道:“原来王家体面,果真比较重要……哼,既然如此,又怎么会放任公主和他人私通?” 乌彩月难过地说:“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公主对这件事守口如瓶。如今公主活着,我们也得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才好。不然的话,以我对汗王陛下的了解,怕是会对大顺发难。” 乌彩月的心肠比她外表看上去要软很多,最起码,她对大顺是有感情的,并不完全是一匹若氏的狼。 叶斐然说:“见步行步吧。总有解决的办法——那个李如意,你认识吗?” 她是真的火大了,这个李如意,只要活着,就不断挑起是非。 不就仗着有穿越者的气运和系统么? 就不能消停过日子,不去害人? 乌彩月迷茫地摇头:“我也是才听说过这个名字。听说,汗王对她很着迷,总是在她和可敦之间摇摆着。可敦那么好,那么大度,也不知道汗王到底看上了那女人什么!” 叶斐然笑了笑说:“或者你可以动用你的人去查一查。” 乌彩月说:“你不提,我也会这样做的。如果若氏被一个红颜祸水给祸祸了,那才叫有失体面呢!” 她杀气腾腾的走了,叶斐然理了一下思路,叫来薛长乐道:“长乐,备车,我要进宫。” 薛长乐说:“这般时辰,进宫干什么?” “去找摄政王、太上皇和皇上,有事儿商量!” …… 叶斐然如今地位超然,进宫路上一路畅通无阻,那叫一个张扬放肆。 很快长驱直入乾华宫,小虞、雷玮夫妇、成甯都在等着她。 叶斐然屏退左右,把律靖香生下私生女的事儿,一长一短的跟大家说了。 成甯早知一切,因此脸上表情欠奉。 而其余的人,无不错愕万分,大眼瞪小眼,都说不出话来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同样当过娘的孟氏,孟氏说:“这么听起来,事情应该是李如意设计让男人勾引公主,导致珠胎暗结。公主和汗王闹崩出走,流落大顺,向二丫求救?那孩子到底是谁的?她的生父还在吗?” 叶斐然说:“这个问题问得好,正是我想要让大家商量着办的。” 雷玮说:“公主既然活着,律靖阳迟早会知道。如果他存心找茬,那么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说起来,若氏和大顺边境,也太平了有些年了吧?不知道若氏还有没有肖想我们的永城?” 叶斐然一听,汗毛直竖!她最怕打仗了,想起就头皮发麻,成甯知道她所想,拉过了她的手,和她十指交扣,叶斐然心神稍定,轻轻吐了口气。 看了她一眼,成甯说:“二丫,或者你先回去吧,我看你也挺累了。你照顾好公主,剩下的跟律靖阳交涉的事儿,就交给我们仨了。” 叶斐然确实没法想到更好的办法了,就点了头,说:“好。” …… 爷们仨继续留在乾华宫里议事,叶斐然和孟氏一起到御花园散心。 迎春花已经开了,御花园里好多植物鼓起了小小的芽孢,春意盎然,然而叶斐然却无心欣赏此间风景。孟氏说:“你还在发愁若氏那边的事儿吗?” 叶斐然点点头。 孟氏说:“你也太操心了,二丫,有些事情想不来的,你能做的是相信身边的人。” 叶斐然讶然抬眸:“那岂不是成了一条咸鱼?” 孟氏笑了笑,说:“不然呢。一条牛皮筋要是扯太厉害的话,就直接没有了弹性了呀。二丫,你放松些,这样对你和阿成都有好处。” 叶斐然:“……” 孟氏说:“你知不知道,每次你出门在外的时候,阿成为了保证你的安全,都要做十倍的事儿。同时,还不跟你说?” 心里猛地一跳,叶斐然有种“我猜中了但我还是很感动”的感觉,一时之间,千言万语不知如何是好…… 孟氏笑了笑,说:“你一路走来吃了很多苦,跌了很多筋斗,我知道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但现在你也该好好享受了。比如现在,就要先看看这迎春花啊。” 二月初的阳光下,金色的迎春花迎着太阳欢笑,映入叶斐然眼帘内,她不由得笑了。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贝齿如珠,孟氏忍不住捏一把她的脸:“这笑容真好。” 叶斐然笑得越发灿烂。 …… 从宫里回来,叶斐然倒头睡了一天一夜,直到饿醒。 最后醒过来的时候,感到鼻子底下粗粗长长一物,硬硬的,叶斐然睁开一只眼睛一看:成甯正在探她的鼻息。 叶斐然一声尖叫,成甯收回手:“耳朵会被你吵聋的!” 叶斐然说:“我又没死,你试我鼻息干嘛?” 成甯振振有词:“你躺在那儿一天一夜一动不动的,我不试试怎么知道你还活着……” 叶斐然:“……” 想要谋杀亲夫!! “所以你这是升官发财想要死老婆了?”她挤挤眼睛,咬牙道。 成甯耸肩:“除非我自己再给自己加官进爵,不然没法儿升官。你要不要起来?她们弄来了新鲜的香椿芽儿,正商量怎么吃呢!” 叮! 香椿芽儿! 她喜欢! 叶斐然不争气的眼泪都从嘴角冒出来了,二话不说掀起被子下床:“我要吃!” 第1115章 香椿芽儿的念想(1) 第1115章香椿芽儿的念想(1) 结果,她还是失望了。 “这会儿郊外的霜雪还没有化呢。能有晒干了的吃就不错了。”成甯说,“你不喜欢吗?” 叶斐然也不能说不喜欢,就是觉得……缺了那么一口鲜。 吃凉拌香椿,不就是要那口鲜嘛! 草草吃了几口晒干香椿炒鸡蛋,叶斐然觉得自己吃了一嘴树叶渣子,就很委屈。其实她的空间里,香椿早就发了芽,嫩嫩的,散发着香气! ……可是,要怎么拿出来给家里人尝尝这一口鲜呢? 就很伤脑筋。 叶斐然吃过了饭,信马由缰地踱到了暖房。 毕竟已经过了二月二,暖房门外,管老大指挥花匠们正往外搬一些比较耐寒的植物。一棵腊梅开了,满树嫩黄的花儿,香气扑鼻,有白心的,也有狗心的。 叶斐然说:“我们这儿有香椿树吗?” 管老大擦擦汗,说:“有的,在暖房最角落。但是从来没有见它发过芽,兴许是死了。” 叶斐然又问:“如果种活了会怎么处置?” 管老大说:“北院的佛堂前面还有个位置,可以种过去。我会料理香椿树,以后我们也可以有自己的香椿芽儿吃了。” 叶斐然就换上木屐,走进了暖房。 花匠们都在外面忙活着,暖房内反而空无一人。在最角落里,叶斐然看到了那截树桩子,绕了两圈,看到它的根还算扎实稳固。就不明白为什么偏偏不发芽。 叶斐然念念有词:“空间啊,我想吃香椿芽儿,来帮帮忙。” 她把灵泉水浇到香椿的根部去,还把空间里自己搭配的绿肥用召唤术召唤出来,混进了土里。怕那绿肥烧了根,她没敢多放,离那根部远远的土里挖了个坑,放了一点点,用土埋了,让肥力一点点的发挥。 做完这一切,叶斐然出一身汗,倒是舒服好多。 摘了两根黄瓜、两个狼桃,美滋滋地咬着走掉了。 第二天、第三天…… 第四天,她去了客栈看望律靖香,律靖香恢复得很好,吃了月嫂科学搭配的月子餐,奶水好,身体也强壮。看到律靖香被照顾得好,叶斐然开开心心地回了家。 一进屋,老管见了鬼似的跑出来,说:“夫人,快去暖房看看,不得了了,老树发芽了!” 叶斐然跟着管老大走过去一看,原来是那棵香椿树发了芽,长出了三四寸长,嫩红嫩红的,散发着香味。家里的丫鬟婆子都跑来看新鲜了,吱吱喳喳的好像围了一群雀儿。 看到叶斐然来了,大家越发热闹了。 立春说:“夫人,快来看看这老树发芽了,这是之前三爷从外头带回来的,我以为它已经活不成了呢!” “就是。”立夏也说,“都两年了,今年才发芽。肯定是好兆头!” 有人起哄:“立夏,你不好好呆在那边府里,成天跑来我们家玩儿!” 立夏道:“才没有,我是跟着我们夫人来的!” 叶斐然忙说:“明萱来了?在哪里?” “姐,我在这儿呢。”崔明萱笑嘻嘻地走过来,“我带了些礼物给你,就先安顿下来,再来看稀罕。我得看看天宇带来的木头疙瘩,到底能长出个什么花儿。” 叶斐然啧啧称奇:“明萱,你也学坏了!你从前从不开这些玩笑的!” 崔明萱瞥了她一眼,笑道:“还不都是跟你学的。” 立春说:“三少奶这性子好多了,以前也好,就是说几句话就脸红。我们老担心那句话燥到了您。现在好,大家有说有笑的。” 崔明萱说:“这叫近墨者黑啊。” 大家都笑了。 管老大问:“夫人,这香椿树要不要移到北院去?” “唔,这方面你是行家,你说了算吧。”叶斐然说,“这香椿芽儿现在取下来,凉拌了,我们等会儿吃饭尝鲜。” 管老大答应了,立春生怕他们花匠手脚粗笨把香椿芽给糟蹋了,自己亲自动手,把香椿芽采了一小把,用手帕包了送到厨房去。 崔明萱笑道:“这东西可金贵了,原本香椿芽儿就摘下之后隔夜即蔫,太嫩遇水即化,太老香味尽散。京城里头常吃的,也就是西山的山民们天没亮的时候,踏着露水到山里用小钩子钩了,送到山下驿站去,快马一个时辰之内送到京城里面来。也不敢多采,就怕采多了堆一起,一来压坏了,二来卖不完糟蹋了这山上的美味。现在咱们王府里自个儿能长出来,风水可是不得了啊。” 薛长乐好奇了,问:“怎么说?三少奶你还懂风水呀?” 崔明萱说:“小时候听我爹爹随意议论的,他说,风水之地,分生死老变,暗合四象之数。又和天上星斗方位相合,有那生气凝聚的地儿,可以使涸泉重发,枯木逢春,人的阳宅若建此地,必定兴旺发达哩。” 大家越发的高兴了,想到自己能够在此地居住,都纷纷念起佛来。叶斐然心知肚明个中奥妙,笑着说:“我不信。凑巧罢了。” 崔明萱说:“姐,你甭不信,我爹学识渊博,不但文章做得好,诸子百家,无一不晓,无一不精。那也就算了,薛大姐家的万掌柜,不也是个中高手么,让他来瞧瞧,不就知道喽?” 叶斐然说:“这也罢了。要有劳烦万掌柜的地方,倒还不如让他好好整治好薛家的宅子和万家的宅子,弄个多子多福的风水局,以后长乐住进去,三年抱俩。” 薛长乐本来用心听着她们说话,听得连连点头,格外出神,冷不丁话题绕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得红晕满脸,啐了叶斐然一口:“夫人,好好地干嘛拖我下水了!” “哈哈哈,开玩笑的啦!”叶斐然笑着,想起一件事,问,“这香椿芽儿,再采一点,给吉祥银楼的易掌柜、陈府送去。就说王府里长出来的,大家都尝个新。” 如今薛长乐身份渐渐有变,很少做那些丫鬟的活儿了,主要起一个贴身保护叶斐然的作用。所以是春分答应道:“是。” 晚饭,一道凉拌香椿,酸、辣、香、脆,爽口无比。吃了一冬天炖肉和炖白菜拌黄瓜的王府众人,简直要把自己舌头吞下肚,一扫而光。 第1116章 香椿芽儿的念想(2) 第1116章香椿芽儿的念想(2) 叶天宇一口气吃了七碗饭,撑得不行,摸着肚皮打了个饱嗝:“姐姐,那棵老树兜子真的活了啊?我原本还打算天气热了拿来做个茶几算了……真是没想到啊!” 叶斐然说:“可不。也亏了你这老树兜子,让我们饱了一次口福。对了,你这老树兜子哪儿来的?” 叶天宇眼神闪烁。 到了晚上,回到屋子里,成甯才告诉叶斐然说:“那老树兜子,是闻月亮留下的。” 叶斐然眨眨眼睛:“啊?” 她不可能忘记闻月亮。 成甯说:“她后来又来过几次,找叶天宇。都被我和东哥打发了。” 叶斐然惊讶了,“你们,怎么和她说的?” 成甯说:“我跟她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些事情没办法勉强,就算勉强得到了,也没有幸福。” 叶斐然:“……” 同样的调调,让她想起一个人。 成甯摸了摸她的头发,毛茸茸的,跟撸猫似的,遂不解恨,直接把她勾入怀里抱紧了:“怎么突然哑巴了?” “没什么。”叶斐然趴在他的怀里,成甯身上的香气让她羞涩和安心,无限眷恋,“没什么。” 成甯在她耳边低笑:“小丫头,你有什么心事能瞒得过我?” 叶斐然忍不住说了:“男人……也会认准了一个人,就一直是一个人么?” 在她穿越之前的那个世界,时间管理大师、男人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老婆做头发……太多太多了。甚至在她工作的组织里,也不乏存在学术界妲己。也就是半军事化的那段日子里,才干净一点,然而那地方又是泯灭人性的所在。 她就很困惑。 成甯说:“别人我不知道,我的心胸是很窄的。窄得只能容下一个人。” 叶斐然抱着他,听见这话,软软的胳膊不由自主紧了一紧。 她说:“我竟然无言以对……” 成甯说:“人一辈子遇到个喜欢的很不容易。遇到了还不好好珍惜,就……很凄凉。” 他很少说这么动情的话,叶斐然又感动,又不知所措。 握住了她的软腰,把她整个打横抱起,向床边走去。 男人边走边说:“所以啊,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了,不然猜来猜去的,会很累。你说出来,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就会一起去想办法。知道吗?” 迷迷糊糊地,半懂不懂,叶斐然心跳越来越快,躲闪着眼神不敢和成甯对视。她知道此刻成甯眼内一定跳动着两团火。 把脸埋在成甯胸前,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一晚叶斐然格外动情,要了还要。 当她第三回缠上成甯时,男人很是意外,又很满足。 他抱着叶斐然,发出餍足低语:“二丫,你终于长大了……” …… 叶府,这一晚有两个人也是彻夜未眠。 崔明萱坐在书房里,点等托腮,凝望着那灯花呆呆出神。 ——“你不想见到那树兜子,我就放去王府去好了。” ——“你这是要逼我立誓么?好,我这就发誓,要我叶天宇重新见闻月亮,除非这老树兜子发芽!不然的话,我就天打五雷轰!” 嘴角边漾出一点苦苦的笑容,崔明萱说:“眼下老树兜子发芽了,这是福还是祸?” 门外,叶天宇转来转去的,也有大半个时辰了。几次三番想要敲门,手到门旁边,还是放下。摇头叹气的。 就在这时,门开了,崔明萱面无表情地隔着门槛看着叶天宇。 叶天宇说:“明萱,你不高兴了。” 崔明萱脸上不带一点表情的,说:“外面冷,进来说吧。” 叶天宇进了屋子坐下,身上带着外头的寒气,立刻让温暖的屋子都下降了好些。仗着内功好,浑然不当一回事地,说:“今天的事儿纯属意外,你别往心里去!” 崔明萱说:“我没有往心里去。我,我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叶天宇说:“那你为什么一直呆在书房里,不让人进来伺候,也不出来?” “我……”崔明萱语塞,轻轻一跺脚,说,“我想一个人冷静下,不行么?” “不过是一棵老树。你那么在意?”叶天宇说,“我已经打发她走了。为什么你总是不信我?” 崔明萱眼圈一下子红了,坐在那儿,默然不语。 叶天宇站了起来,烦躁地在屋子里转着圈圈。 这个女人为他付出了很多,无怨无悔,情深义重,他懂的……但,为什么会这么累? “累!”——这个念头在他脑子一闪出来,立刻就猛烈摇头,赶出去。 叶天宇郑重地说:“明萱,别胡思乱想了。那都是不靠谱的事儿,你要相信我。” 崔明萱的眼泪“刷”的流下来:“你要我相信你?要怎么相信你?谁能想到那老树兜子竟然发芽了,你还很乐呵嘛!” 叶天宇急得抓耳挠腮的,半天,烦躁到地往外走:“我这就去把那树桩子劈了塞灶膛子里当柴烧!” 急得崔明萱冲过去,拼命把他往回拽:“你要干什么呢,王府的门早就关了,惊醒了姐姐你怎么说!” 死拉活拽地,把叶天宇拉回来,崔明萱只管默默流泪。 叶天宇叹着气说:“早知道,我就不发那种毒誓。可是你说要怎么相信我,难道我这段日子还不够乖吗?我在家里守孝,除了偶尔跟着姐夫出去做事,我可曾有过一次乱跑?可曾喝过一回花酒、进过一次牌九局子?过去的朋友我也都没走动了,肥超那厮找了我好几回,我都推说守孝没有答应!我……我这边裹上小脚穿上裙子,我特么都成了三步不出闺门的娘儿们了!就这样,你还因为一个树桩子上发了芽,跟我怄气!我……我特么是不是要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看了,你才相信我?” 他越说越暴躁,脑门上青筋爆起,声嘶力竭的,崔明萱被他吓到,收了眼泪,怔怔地坐着,瞪大眼睛看着叶天宇。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眼波流转,极为可怜。 半晌,叶天宇颓然长叹:“算了!” 抬脚出了屋子,这一晚再没回来。 …… 第1117章 小事变大就很烦 第1117章小事变大就很烦 崔明萱也有一些交好的朋友,多半都是和她父亲一样的落魄文官家眷后代,随着新朝缺人而起复任用的,人数还颇为不少。 没两天,老树兜子发芽,他们夫妻吵架的事儿,就传遍了她的小圈子。恰好小圈子里有个礼部尚书吴玉朗的夫人吴陈氏,和许夫人交好,就一长一短的,跟许夫人说了。 吴陈氏边呷茶边说:“这男人啊,真是一阔脸就变。崔夫人当初毅然跟着苏老太出走,不计较名分,一路上当成婆婆侍奉,吃尽了苦头。如今夫君却为了纳妾,连老树发芽这事儿都整出来了。这真的是应了那句老话,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咯!” 许夫人说:“也许内情不是那么简单呢。别人家的阴私,也不好置喙。” 吴陈氏笑道:“私底下说一说有什么所谓嘛。那崔夫人说到伤心处,都哭了。我们看着可怜得很呢。” 许夫人听见了,忧心忡忡的。 过了两日,恰逢天气和暖,城里命妇约了一起游园赏花,叶斐然也去。许夫人就找了个借口,拉了叶斐然到一边说话。 许夫人说:“娘娘,我最近听说了一些事儿,你弟弟两口子是不是为了纳妾的事儿,闹得很大?” “纳妾?”叶斐然惊讶,“我没听他们提过啊。” 许夫人也很惊讶:“原来你不知道啊?你弟媳妇在外面哭哭啼啼的,我这边儿是看闹得不像话,俗话说得好,关起门来过日子。小门小户尚且如此,何况咱们?这些后宅阴私,能自个儿关起门来解决的,何必嚷嚷得满城风雨?所以来好心提醒您一句,管一管你弟媳妇。毕竟娘没了,姐如母。不然的话,国舅老爷家里出了这种事儿,闹笑话哩!” 叶斐然意识到事情严重了,拧着眉头说:“行。谢谢夫人提醒。” 她站起身来,就要跟许夫人行礼致谢,许夫人忙侧过身去躲了,嘴里笑道:“娘娘,您这可折煞我了!受不起受不起!” 叶斐然知道她们阶级观念重,也就罢了。 …… 晚上回到家里,她想了想,没什么好法子。就对春分说:“春分,你把张大娘叫来一下。” 一时之间张大娘来了,脸上有些懵,嘴上陪着小心:“不知道夫人叫我来有什么吩咐呢?” 叶斐然说:“你别慌,我想问,你来王府之前,曾经做过什么的?” 张大娘越发纳闷了,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说:“我是宁顺王雷宇家的家生子,从小在宁安城长大。永王之乱后,削藩归京,我就跟着王爷和王妃娘娘到京城来,逐步升做了管事。再后来柳贼作乱,宁顺王一家被砍了头,我们这些人全都收归了内务府。接着就到这儿来了。” 说起旧主,张大娘眼角隐约有泪光,叶斐然道:“看来那位王妃娘娘对你很好。” 张大娘说:“她是极仁慈的,对我们下人没得说。对几个屋里的姨娘们也都极公平。” 叶斐然说:“是了。如果主妇把家里的事儿往外说了,闹得名声不好听。依你的见识应该怎么办?” 张大娘沉吟片刻,说:“按道理说,家丑不外扬,这种事儿本来就不该往外说。既然已经说了,那也无法,只能补救了。越早越好,在夫人没有被排斥在朋友们之外之前,先和丈夫和好,堵了别人的嘴巴。适当的时候,再添两个屋里人,至于丈夫有没有真正的收用,还不是主妇说了算?然后这事儿就算是揭过去了。” 叶斐然说:“这听着并不复杂,嗯,是个好办法。” 张大娘低眉顺眼地看着地面,并没有因为叶斐然的夸赞而轻飘飘。 叶斐然心里对张大娘,不免有了另一番计较,问:“张大娘,您可有名字?” 张大娘垂着眼睛道:“回夫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爹妈给的名字什么的,早就忘记啦。” “怎可能。”叶斐然坚持说,“你就言语我一声。好让我知道你名字。” 张大娘微讶,不过还是依言回答:“奴婢嫁人之前,有个闺名叫丽堤。” 叶斐然说:“是女子旁的娣么?” 张丽堤摇头:“是河堤的堤。听说是我娘怀我的时候,做梦梦见一片长满了柳树的美丽湖堤,所以给了我这么个名字。” 叶斐然笑道:“那倒是特别,张大娘,这是个好名字,可千万别把这名字给忘记了。” “是的,夫人。” 不知道为什么张丽堤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愫,眼波也盈盈的,光芒闪烁。 叶斐然说:“行了,我这儿没别的事儿了。你到那边府里跑一趟,请三爷和三少奶来吃饭吧。” 张丽堤答应着去了,叶斐然坐在屋子里,盘算着。 成甯走了进来,笑道:“二丫,一个人闷在这里做什么呢?难得出太阳,没刮风,不到院子里走走?” 叶斐然说:“想事情呢。” 成甯就是不乐意她想事情,自从当了王妃之后,二丫心事越来越重了。虽说人迟早要成熟,他还是心疼她,怕她累着。不过他脸上还是很平静的说:“去看看新的香椿芽长出来没有?上次的凉拌香椿很好吃,我们再做一个来吃。” 不料一句话合了叶斐然心事,叶斐然拧起眉毛,说:“还香椿芽呢……我们这一顿香椿芽儿,闹出多少祸祸来了。” 成甯多聪明的人啊,说话听音,一下子听出不对劲来,坐在她对面握住她手道:“怎么了?” 叶斐然就把外头听到的事儿一长一短的说了,成甯说:“这也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太往心里去,这件事我来和天宇谈谈就可以了。” 叶斐然拧着小脸说:“明萱心里现在明显有个疙瘩,都传到外头了。更可笑的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反而要从许夫人嘴里听出这事儿来。原本是小事,现在越闹越大,我们家都成了笑话了。” 成甯道:“那你也和明萱谈一谈。有些事嚷嚷得到处都是,确实不好。她还年轻,你教教她。” 叶斐然问题解决,高兴了,站起身说:“太好了,相公你也支持我就好。走,我们去割香椿芽儿去。” 那灵泉水浇灌的香椿芽儿,就是特别美味! 成甯见她高高兴兴的,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真是,小孩子似的……” 屁颠屁颠地护着自家小娇妻,往暖房去了。 第1118章 你来我往 第1118章你来我往 晚饭只有叶天宇自个儿来了,叶斐然一见,问:“咦?明萱呢?” 叶天宇眼神闪烁的:“她不舒服,怕过了病气,不好过来。” 叶斐然一听,当场就要发作,成甯飞快地打了个眼色给她,说:“二丫,你去看看那香椿芽儿弄好了没有。我和天宇谈谈。” 叶斐然这才想起先前跟成甯商量好的,把一肚子话硬生生憋了回去,站起身说:“好。” 眼见叶斐然出去了,成甯目光就投向叶天宇。 铁血腹黑的摄政王,普天下谁能顶得住那审视的目光啊,叶天宇当场就虚了,“姐夫。别这样盯着我,我做错了什么啦?” 成甯说:“你家那口子在外面呱呱吵,害你姐心情不好。这事儿怎么算?” 叶天宇一听,炸了。 成甯就把事情说了,叶天宇脑门子上爆起了青筋:“娘儿们舌头长!我回去算账!” 饭也不吃了,跳起来就往外奔,被早就有准备的成甯一手提着领子揪了回来:“你给我冷静下。” 叶天宇说:“针尖点儿的事情,被她吵得磨盘大。这算什么事?” 成甯点头道:“你既知道这不过是针尖大小的事儿,那就最好了。回去好好聊聊,把她哄哄。很快三月三了,玉河边有画舫会,你们一块儿出来,也就什么谣言都消了。以后可千万不能这样了。” “你们两口子,怎么过日子。你爱守着一人也罢,你喜欢娶一对也好,哪怕你三妻四妾,我也不管你。只一件事,别让你姐操心!” 明明成甯也没怎么严厉说话,只是脸微微一板,就很是可怕了。叶天宇一缩脖子:“行。我知道怎么做了。” 吃过了晚饭,叶天宇回到家里,明明隔着墙可以听见崔明萱的笑声,他嘴里喊着“明萱”,抬脚进了屋子,却只看到崔明萱用背脊对着他,那些说笑声,更加仿佛幻觉一般。 叶天宇皱了皱眉毛:“明萱,还在生气?” 崔明萱说:“嗯。” 叶天宇说:“别生气了,好吗。这事儿闹到我姐都知道了,刚才姐夫把我好一顿数落。” 崔明萱感到意外,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仍旧冷冰冰的说:“那你是不是很后悔娶了我?要不然,去找你的闻姑娘去?” 这话很是逆耳了,叶天宇不由得暴躁起来:“能不能不要总把她挂在嘴边?为什么我都放下了,你还惦记着?当初说我可以娶两个的是你,如今拿来闹小性子的又是你,好好的过日子不行吗?” 崔明萱的眼泪“刷”地流下来:“你说啊,你继续说啊!你这是把实话说出来了吧,我一时玩笑的话儿,你就记着了!那我认真跟你说的,你为什么不记着呢?” 叶天宇说:“你哪次认真说的,我不记在心上了!” “叶天宇,你还跟我大小声。我是看错人了!我之前为了你吃那么多苦,现在你却这样对我!”崔明萱转念一想,说,“姐姐说你了吧?” 叶天宇一愣:“关我姐什么事?你聋了?我是说我姐夫!” 崔明萱说:“你姐夫的意思,不就是你姐的意思嘛。” 叶天宇说:“我姐夫疼我姐也有错?” “没错。那你为什么不能学一下姐夫?” “你真是无理取闹!” 叶天宇本身脾气就暴躁,虎吼一句,一跺脚,转身要走! 崔明萱大放悲声,走到门口,叶天宇心又软了,丢下一句:“三月三画舫会,姐夫让我们一块儿去!” 他走了之后,崔明萱生气地说:“姐夫、姐姐,都是圣旨!为什么就不能把我放在心上?” 她哭了一整晚,眼睛肿起桃子一般。 …… 第二天,吴陈氏来作客,看到崔明萱无精打采的,就说:“崔小姐。你也忒好说话了。一个人伤透了心,男人看不见,又有什么用?” 崔明萱苦笑道:“被他看见了又怎样?他粗枝大叶的……我小时候跟着我爹娘,见到的都是温文尔雅的……他那样的人,倒是第一次见,一下子进了心里去。没想如今……我说一百句,还不如他姐说一句。” “你千万不能这样想。”吴陈氏说,“丈夫是要教的。趁着他还没有起复,还在守孝,你得好好的教,放软了身段,多吹枕头风。不然到时候起复了,成了大官儿,那就更难拿捏了。我们女人一辈子,不指望丈夫,又能指望谁呢?” 崔明萱点点头:“陈嫂子,多亏有你和我说说话,我才能不那么苦闷!” 吴陈氏笑道:“那有什么啊。你我的父亲,都是跟柳相学生出来的。虽然如今柳相不在了……到底是故交。还有那几位姐妹们,我们这些人啊,如今夫君在朝廷上日子艰难,我们再不做好贤内助,可不就更难熬了?” 崔明萱默然不语。 过一会儿,她说:“三月三画舫会……” 吴陈氏道:“去!必须得去!你得跟你夫君站一起,让他摆脱他姐姐的控制!这样你的夫君才完全属于你的!” …… 叶斐然抱着初五在床上玩儿,拿一个自己做的摇铃来逗初五爬来爬去的,初五十分开心,不断发出咯咯笑声。成甯进了屋,还没说话,她后脑勺就长了眼睛一样,说:“相公。” “哎。”成甯答应着,男人黑曜石般冷硬的眼眸,顿时融化开去,暖如春水。 指着宝贝儿,叶斐然笑靥如花:“你看,宝宝爬好快了。” 成甯和叶斐然一起并肩看初五爬,初五看见老父亲来了,加紧四肢的爬,爬到了护栏上,竟然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了。两口子惊讶坏了,叶斐然要尖叫,成甯捂住她嘴巴,自己笑得合不拢嘴:“好棒啊。初五真棒!” 初五似乎对自己做的事儿感到不可思议,低头看了看,两条小胖腿抖个不住,既不会退,又不会动,突然之间“哇”的哭了。 叶斐然赶紧把他抱离床边,初五四肢并用挂她身上,哭声应声而止,脸蛋上还挂着黄豆大的两颗眼泪。 成甯哈哈大笑。 第1119章 三月三画舫会 第1119章三月三画舫会 叶斐然拍着宝贝崽儿的小屁股安抚着,白了他一眼:“亲爹啊,嘿嘿,亲爹!” 成甯说:“臭小子,胆子忒小。以后怎么骑马打仗。” “到初五的时候就不需要骑马打仗了吧!”叶斐然对这个词儿敬谢不敏。 成甯说:“哪怕不骑马打仗,也得习武强身。我的儿子可不兴当个弱鸡儿。” “相公,你对宝宝要求太高了。” 仿佛听懂了成甯的话,初五皱着眉头,哼哼唧唧的“仇视”着老父亲。 成甯伸出两只手指,掐住了初五脸蛋上的肉肉,捏来捏去:“二丫,三月三画舫会,我们一块出去散散心。” 叶斐然说:“累哦。我不想去。” 现在去哪儿都得穿着那套摄政王妃的大朝服,光是头冠就十几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成甯说:“小懒虫,不能不去的。不过辰时的时候,祭过了花神,用过了午膳。到了画舫上就轻松了。去看一下春柳如烟的玉河两岸也很不错啊。” 春柳如烟——那画面想想就很美,素来喜爱大自然风光,叶斐然心动了:“既然如此,那就去一去无妨。初五却不能去,花粉飞扬,加上尘土,过敏了就麻烦了。” 成甯说:“好好,初五不去。初五呆在家里——二丫,什么叫过敏?” 叶斐然:“……” 舌头噗噜噗噜,示意自己什么都没说过,叶斐然哼哼唧唧道:“那么你今儿跟叶天宇聊得怎样了啊?那小子一脸吃了屎似的表情。啧啧,给我闹了那么大的麻烦,还来摆脸色给我看,我看他很不顺眼,很想打他一顿啊。” “你别那么简单粗暴。”成甯说,“那小子在发愁怎么说服崔明萱吧。” 叶斐然幸灾乐祸道:“是吗?那我倒得弄一道脑花给他补一补脑子了……如果他有脑子的话。” 成甯看了她一眼,大为惊讶:“二丫,一段日子不见,你骂人功夫又精进了?” 叶斐然故作害羞,“惭愧惭愧,都是跟相公你学的。” 那小样儿,把成甯直接给逗乐了,伸出大掌在她俏臀上用力一拍:“行啊,我再教你点新东西。初五,去睡了哈!” 一把从叶斐然身上扯开初五,抱着娃,火急火燎地把初五往何妈处一丢……至于这晚成甯教了叶斐然什么,也就无人得知了。 …… 三月初二,是律靖香出月子的一天。 按照若氏的习俗,把一些秽物胞衣等东西在当天烧掉了,叶斐然带了黄妆娘来。 律靖香焚香沐浴,洗干净了头发,一点点擦干,黄妆娘给她画了个淡妆,一点点胭脂在唇上匀开,淡淡地扫了峨眉,人瞧着就特别有精神。 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律靖香惊讶地说:“叶斐然,我还以为生了孩子会变丑呢,怎么还比之前好看了?我可似乎好久没有照镜子了,是不是看错了呀?” 叶斐然笑着说:“没有看错。你现在虽然胖了一点,但肌肤白腻了,确实是比从前好看了啊。” 律靖香喜滋滋地:“那就好了。哼,等我回国去,吓我哥和李如意一大跳!这个仇,我非报不可!” 叶斐然说:“李如意现在在你们那儿,是个什么地位?难道她还想要入宫做妃子不成?她可是经历了两个皇帝的女人了,律靖阳也不介意自己头顶成了月亮河畔的草原啊!” “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我也以为我哥一定会把她迎入后宫里来着。没想到,这次没有,反而只让她做了女官,出入四驾马车,风光是很风光,也没有再往上拉拔的意思了。有一说一,李如意给我哥挣了不少钱,每天绞尽脑汁想新鲜玩意儿,通过若氏卖给别的地方,又收关税,又朝大顺这边卖舞女,抽成。如今若氏的国库充实得很。”律靖香沉吟道,“看起来,倒好像她在倒贴我哥?” 叶斐然:“……万万没想到。” 她说:“那,雷珂如今如何?” 律靖香说:“她过得挺好的,只有一件事,一直不愿意和我哥圆房。我哥三天两头往她宫里跑,都被撵出来。可能因为这样,我哥反而不把李寡妇放心上了。边和李寡妇在宫外不清不楚的,边以还没有嫡子做理由,不纳侧妃,后宫里只有我嫂子一个。” “一年前,李如意说是想要请我替她在我哥面前说话,然后灌醉了我,把那个男人带了进来。我才做了错事……结果我跑了,她和我哥后来闹成这样,我也不清楚了。” 重会数月,律靖香终于放下心防,吐露实情。 叶斐然:“……那你想过报复吗?” 律靖香迷茫道:“一开始很想,特别是我躺在客栈里走投无路的时候……真是恨不能找到那个男人,活活拆了他的骨头!但现在,看着小丫丫,又有你们在身边,我心里的那股仇恨好像淡了许多……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既然这样,那就先别想了。”叶斐然说,“等他日我们护送你回若氏,再把这笔帐好好的跟他们算一算吧。” 律靖香点点头,说:“叶斐然,谢谢你。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是泥腿子,看不起你……如今看来,是我太多偏见。” 她说得很真诚,叶斐然接受了她的感谢,说:“吃一堑长一智,也不亏。” 律靖香虽然犯了错,叶斐然倒是不太担心她未来的日子。若氏人对贞节观念比较淡漠,由有若氏王室为她兜底,私生子什么的也能设法隐瞒,她还只有二十岁,年轻貌美,日后要嫁人也不难。 只要律靖香不再作死,好好的过,前途还是很光明的。 …… 从律靖香处回来,次日就是三月三。 叶斐然真是累坏了,几乎是闭着眼睛被成甯从被窝里挖出来的,丫鬟们一拥而上,给她穿戴打扮停当,把她塞进摄政王府的八宝华盖十六骑鸾仪马车上。 闭着眼睛在马车上鸡啄米,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感到有人上了车,嘴角边多了一颗东西:“吃。” 叶斐然眼睛也不睁,张嘴把那东西噙在舌底,清凉的薄荷香甜氤氲开去,她精神了些,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成甯的笑脸。 第1120章 楼船看秀女 第1120章楼船看秀女 “小妹妹,起床了。”成甯笑眯眯的。 叶斐然也忍不住笑了,把嘴里的薄荷丹嚼碎了咽下去,说:“到了吗?” 成甯说:“快到了。今天天气好好,我们来得真是时候。” 叶斐然掀开车窗帘子往外一看,果然,阳光明媚,两旁的大树都抽出了嫩芽,是一种透着鹅黄的生嫩的绿,繁花像锦缎一般铺展开去,粉的、红的、紫的、白的,赛过手艺最好的绣工。大道两旁,彩旗飘扬,挤满了瞧热闹的百姓。 叶斐然说:“让那些銮仪卫动作轻点,别挤伤了。取一万铜钱散出去,大家一起开心吧。” 成甯道:“早就安排了,不过不是散钱。散钱容易混乱,散的是糖果糕点。” 叶斐然说:“相公想得周到。” 车队走得很慢,不过还是在辰时之前,抵达了玉河岸边的花神庙。花神庙是女人拜的,因此虽然太上皇雷玮、皇帝小虞、摄政王成甯都来了,反而在大殿门槛外停住了。皇太后孟氏和叶斐然进庙内祭拜。 祭拜这些很累,听着主持庙祝的颂词不断跪下,磕头,起立,跪下,磕头,起立……身上穿着好几十斤重的翟衣,头上戴着四凤花钗九枝,沉甸甸的。叶斐然早就记不清自己拜了多少次、跪了多少回了,全凭意志力咬牙支撑。 好不容易完成整个仪式,叶斐然膝盖都麻木了,旁边伺候的姑子鼓励地对她说:“娘娘做得很棒。” 倒是给了她一点安慰。 迈着酸疼的双腿走出花神娘娘殿,没有重新上车,而是绕到花神庙后,穿过一个繁花似锦的园圃,就是月白的月洞门,门上写着“水月”两个篆书,走出月洞门,就是码头了。青石阶梯上,青苔被拔得干干净净,地上也是片尘不染的,岸边种着粗大的柳树,随风摇曳。 直到此时,叶斐然才知道什么叫“二月春风似剪刀”! 画舫就停在码头上,小虞打头,雷玮两口子次之,最后是成甯牵着叶斐然的手,上了船。 沿着河岸缓缓向前,两岸都是欢呼的老百姓。叶斐然在船舱里坐一会儿,渐渐适应了,笑着说:“相公,原来坐画舫这么好玩。以后选个不是时节的,我们自己来玩。” 成甯说:“好啊。” 孟氏酸溜溜道:“瞧瞧阿成,二丫说什么就是什么。羡慕啊!” 雷玮道:“没辙啊,我们在宫里,寻常日子不能出来的……要不然,我们在御花园弄个画舫?” 孟氏一想,泄了气地道:“算了算了,就御花园那片小湖……造个巴掌大的小船就得把湖面全占了。” 大家一听,全笑了。 小虞道:“皇婶子说话也越来越接地气了,哈哈哈。” 叶斐然忽然道:“嘘!看那边!” 只见迎面而来另一艘画舫,比皇家这条略小一点,船楼做成个八面透风的亭子,上面燕瘦环肥的坐着四个女孩儿。 须臾之间,那小画舫已经靠近皇家这条了,船上四个女孩子,一起向这边看来。 也不过照面之间,两船交错而过,孟氏说:“那边是礼部尚书的三个女儿,还有她们的堂姐。都是京城里的好女孩。” 礼部尚书家的船掉了个头,跟在了皇家画舫后面。 接着,一艘接一艘的画舫来了,都在船楼顶上坐了一些少女,在小虞面前亮个相,然后走一段掉头,跟随在他们的画舫之后。到最后,竟然形成一支浩浩荡荡的文武百官的船队。 叶斐然说:“这是……给皇上相看,准备拟送入宫的么?” 孟氏道:“明年就是选秀之年了。他们也忒着急了些。” 小虞说:“我暂时没有选秀的打算。” “这件事恐怕轮不得你。”雷玮道,“教引你的女孩子也已经选好了,就在刚才的船上,很快就要择吉日送进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雷家如今人丁寥落,皇上为国之计,也该开枝散叶。” 小虞一脸古怪,最后低声挤出一个:“是。” 别说小虞了,叶斐然心里也滋味复杂,但旁边的人一脸坦然,就好像讨论今晚吃什么似的正常,她也只好强按着自己适应。 成甯问:“上次留下那个女孩子,在后宫里生活得怎样?” 孟氏如今代理六宫,就答道:“挺安分守己的。一封信都没有送出去过。看来她的家族已经放弃她了。” 成甯点点头。 叶斐然握住了成甯的手。 成甯忽然扭脸对着她温柔地说:“二丫,我们的画舫上也有亭阁,要不要上去看看风景?” 画风转很快,大家猝不及防:“……” 叶斐然说:“好啊。” 她正嫌气闷呢! 孟氏笑道:“你们去吧,我怕吹风。这边儿歇着自在去了。” 雷玮也对小虞道:“皇上,去下几手?” 小虞欣然答允:“奉陪。” 雷玮和小虞也下棋去了。成甯带着叶斐然,从船舱一头,出了甲板,原来楼梯在船舱侧面,隐藏得很好。远处忽然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姐姐”,叶天宇一身戎装,精神奕奕的从甲板另一头走了过来。 叶斐然惊讶道:“天宇,原来你也伴驾么?” 叶天宇说:“拱卫那家伙……我意思是说,拱卫皇上,还是得我也在场才行。” 叶斐然笑道:“对了,怎么不见明萱?那日不是说了,要约她一块儿来散心的么?” 叶天宇指着船尾说:“她不能到御前伺候,在那边消遣呢。” 甲板靠近船尾的地方,临高处,也一样有飞檐翘边,人可以坐在下面遮阴挡日,眺望河岸美景。崔明萱站在阴凉处,遥遥地对叶斐然行礼。 叶斐然笑道:“那让她自在去吧。我要到顶楼登高望远。” 告别了叶天宇两口子,叶斐然和成甯拾级而上,爬了四层高的船楼,来到楼顶露台。 这个地方是看风景最好的位置,只见玉河碧波涟漪,果真如一片碧玉一般,澄澈透明。两岸的柳树和桃花,红绿相间,让人仿佛置身于江南好风景。 叶斐然手舞足蹈,高兴得不得了。 第1121章 我想自己过日子 第1121章我想自己过日子 “相公,你看,那边的燕子飞过来了!” “是,这一带的燕子很有名,‘玉河春燕’是京城八景之一。” “相公,那道水渠,也是人工挖出来的吗?” “是的,这是前朝那昏君殇帝的杰作,这条水道直通皇宫的金水河,平日宫里需要维修什么东西,所用的砖块、石材、木料等等,都从这条水道走。” 叶斐然不由得大为佩服古代人的智慧,正在说说笑笑的,一阵风吹来,她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成甯拧眉道:“你的披风放哪儿了?” 叶斐然说:“春分收着呢。” 成甯道:“那你在这儿坐着别动,我去给你拿来。” 他随手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裹在叶斐然身上,转身下了楼。成甯才离开不久,崔明萱悄悄地来到了船楼上。 崔明萱踌躇着,还在寻思怎么开口,叶斐然已经发现了她,先说话了:“明萱?” 崔明萱:“……姐姐。” “你是不是有话想和我说?”叶斐然幽深的眼眸一霎不霎地凝在崔明萱身上,崔明萱局促地挪动了一下脚步,“是。” 仿佛未卜先知,叶斐然说:“听说你最近和天宇闹得不太愉快?是想要跟我说这件事吗?” 崔明萱说:“是的。但这不是我的错,我只是想让天宇能够更看重我一点……我是诚心要和他好好过日子的。这一年半来,他要守孝没法出去做事,我在家里苦苦支持……没想到,他心里还是惦记着闻月亮。我真的很难受。姐,我知道家丑不可外扬,但有些说话要是总憋在心里,我是要发疯的。”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微微发抖,不知不觉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入手心里。 叶斐然说:“你有什么难处苦闷,可以跟我说,一家人关起门来解决——何况,据我所知,天宇并没有提起闻月亮。只不过是区区一棵老树发了芽罢了。这种事儿,也能算证据吗?” 崔明萱自知理亏,低下头去,默默不语。 内心那股愤怒的情绪,却越发蹭蹭上涨。 为什么会这样? 她才应该是一家之主啊! 为什么事事都要听这个二姐的?只是因为她嫁了个好夫君,所以在家里就能说一不二吗? 哪怕她叶斐然过去为这个家付出了许多,可也都已经过去了啊!凭什么总是要去王府吃饭,凭什么总是让他们两口子随传随到? 她也为叶天宇付出了好多啊!! 说起来人也是真奇怪,一块逃亡的时候,吃糠咽菜、出生入死,崔明萱都没二话的……如今过了几天太平日子,反倒斤斤计较起来了。 叶斐然说:“明萱,怎么不说话了?” 她的态度很和蔼,却不知道哪一句,点燃了崔明萱的无名火,崔明萱忽地抬起头来,眼泛泪光,盯牢了叶斐然:“姐,你说得对。我这是无理取闹。但,这是我和天宇之间的私事,你能不能别多话?” 叶斐然被她一句差点儿顶得背过气去,说:“我多话?要不是这件事传得满城风雨,我还不乐意多话呢。明萱,你这两年帮了我很多,我这也是想帮你……” “如果你要帮我的话,就让我们好好过日子。”崔明萱挺直了腰板,很是蛮横地说,“我怎么说也是大学士的女儿,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叶斐然也生气了,说:“行吧,这么说的话,那就索性独自过活到底,别再用王府里的东西?” 买院子,修房子,早就倒光了叶天宇和崔明萱的家底。如今叶天宇服孝,起码还有一年半才能起复回军营领命,这中间都得吃谷种。但是——崔明萱忘记了,她王府里管账的,也是荆远兼着的,她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冲口而出:“姐,你这是要挟我么?” 叶斐然气结:“要挟?我只是好心提醒你!” 远处,叶天宇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非常热切地喊:“姐夫——” 他的内功修为精湛,声音传得远,那么亲昵、依赖、仰慕的口吻,崔明萱忽然热血往上涌,脱口而出:“那就谢谢你提醒了,行啊,撤就撤!我就不信,我们靠自己不能过下去!” 叶斐然很真诚地说:“我倒是真心希望你们两口子可以靠自己过下去。” 那才叫独立。 崔明萱走了,成甯拿着披风回来,一来到就奇怪地问叶斐然道:“你和明萱吵架了吗?刚才和她擦肩而过,她的脸臭臭的。” 叶斐然只好说:“不是,没有。” 但她实在没办法把刚才聊的内容告诉成甯。 成甯也没有追问,帮她系上披风,低声说:“你呀,就是太操心了。有句老话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儿无可奈何的,也就尽人事吧。” 叶斐然心里咯噔一下,说:“相公,你知道刚才她和我说什么了?” 成甯点了点头,说:“人大心大,总要磨炼一下的。就放手去吧。” 叶斐然托着腮道:“行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接下来干什么好?” 冷不防成甯抱住她,笑容变坏:“不如我们聊聊,给初五添个弟弟妹妹的事?” 叶斐然:“……” …… 到底在大家眼皮子底下,成甯没能跟叶斐然聊成给初五添弟弟妹妹的具体事儿来。 不过,自那日后,大家看见天家一家和睦,并无半点趑趄,那些流言也就渐渐消散了。 随着这场小小风波的停息,原本在叶家伺候的立夏等王府丫鬟,被召回府中。 这日崔明萱起来,“立夏!立夏!” 立夏没有来,来的是崔明萱自己的丫鬟曼珠:“夫人,立夏不在。” 崔明萱一怔:“那丫头,今儿明明她当值,去哪儿偷懒去了?” 曼珠十分难为情地说:“立夏……回那边府里去了。” 崔明萱瞪大眼睛,张开嘴巴。 曼珠说:“不光是立夏,还有那两个嬷嬷、外头的三个媳妇并端砚、执墨两个小厮,也都跟着立夏姐姐一起回去了。” 眼珠子一转,崔明萱知道了叶斐然的用意,笑着说:“我知道了,这是那边夫人在成全我们过自在日子呢。行吧,召回去就召回去了,你去叫牙婆来,我们再买几个丫鬟吧。呵呵……今天开始,我们自个儿当家做主了,更好!” 曼珠答应着:“是。” 曼珠退下去,自找牙行牙婆物色合适丫鬟不提,沉浸在喜悦中的崔明萱完全没有留意到曼珠、沙华两个丫鬟眼中的忧虑。 第1122章 古代版的茶饮连锁 第1122章古代版的茶饮连锁 日子如水一般滑过,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 “没熏端午艾,寒衣不进箱”,吃过了端午粽子,看过了龙舟赛,京城里的人脱下了春装,换上了薄薄的夏衫,陈思静的“静思茶室”在京城遍地开花,主打来自南边的桃子、芒果和椰子口味的西米露,清爽宜人,大受欢迎。 “不要!!”叶斐然从噩梦中惊醒,霍地坐起! 成甯闻声侧过身,抱住她:“我在呢,我在呢。” 叶斐然脑门上全是汗珠子,喘个不停。 成甯也坐了起来,问:“做噩梦了?” 叶斐然点点头,说:“我梦见雷珂了……她,满身是血的,抱着个孩子,对我求救。” 安慰地揽着她肩膀,成甯说:“可能最近你跟若氏人相处太多了,才会梦见她。” “不是的,”叶斐然摇头,“李如意还活着,而且在若氏搞了不少事儿……那个女人一向多诡计,我在想,是不是老天在给我的一点警告?” 成甯惊讶道:“李如意还活着?她那时候在琼州不是已经死了吗?” 叶斐然说:“没有。第一次我是听云来客栈那个舞女阿吉说的,还有律靖香这次的事儿,也和她有关系。相公,我想这次由我来护送律靖香回国,你觉得可以吗?” 成甯默然不语,沉默得让叶斐然忐忑。 他说:“我去想想办法。” 成甯起床就走了,这一天,叶斐然心里都乱乱的。 她不是个闲着没事就把自己闷在家里胡思乱想的性子,何况是为了一个尚未落在实处的梦。索性叫来薛长乐,说:“长乐,我们去静思茶室看看。” 如今京城街道上繁华多了,走在路上的人气色也好了很多,那股精气神又回来了。 薛长乐说:“百姓们重新过上了好日子,多亏了皇上和王爷。” 叶斐然不置可否,看了看道旁的水利,说:“好像我开发的灌溉系统,如今全国推广了?” 薛长乐道:“我可不懂这个,或者回头你问问我哥去?” 叶斐然说:“你哥也不懂……算了,有时间,还是问荆师爷吧。听说,他也很快要外放做官了?” “是的。”薛长乐说,“荆大哥留在王爷身边多年,一直就是个幕僚。王爷说,怪屈才的,就放了个湘南郡的县太爷,如果日后做得好了,再慢慢升。” 叶斐然道:“那可是可以一展抱负了——但王爷却少了个膀臂?” 薛长乐道:“不会,那个王勉跟着陈二姑娘来了京城,他识文断字,又聪明细心,那日南姑爷带着他去见王爷,王爷一看到就喜欢了,马上要把他带在身边呢。”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走到一半,叶斐然傻眼:“对了,你知道静思茶室在哪里吗?” 薛长乐道:“无妨,跟着队伍走就是了。” 叶斐然:“跟着队伍走?” 这话,咋听起来有点儿耳熟? 来到菜市口,薛长乐眼睛就朝西边去了,两眼闪闪的:“在那边!” 少有地,很是雀跃? 叶斐然满腹疑窦,跟着薛长乐明显加快的脚步,也迈紧了步子跟过去,才没走两步,眼前情景让她“嚯”的一声惊叹:“好家伙!” 不得不佩服有些人的天才无论放在什么时代都会绽放光芒,叶斐然也就好久好久之前闲聊之前,跟陈思静提过一嘴现代的奶茶连锁店概念……这才几年功夫,陈思静竟然把它琢磨明白并且实行了。 一条老长老长的队伍,沿着菜市口的铺面,一直蜿蜒十余丈长,看那衣着打扮,都是各家豪阔的丫鬟、小厮、婆子、帮闲,队伍的尽头,就是“静思茶室”。 叶斐然走到店门口,一名伙计忙得满头大汗的,看也不看她,挥着手臭屁哄哄道:“拿个号码牌子,到后面排队去!” 薛长乐道:“这是摄政王妃,你家掌柜在哪儿?” 那伙计一怔,眼内露出惊恐的光芒来。 还好南西篱从店里走出来了,一脸温文尔雅的,好看得熠熠生辉:“夫人,这边请。” 叶斐然跟着南西篱进了店,这个店三层,一层外卖,二层、三层雅座。穿过正屋,后面还有一个幽静院子。穿过院子的时候,叶斐然发现西边的库房里,堆放着很多粗大的西米树。她笑道:“你们不会加工好了再运过来啊?那东西又不会坏。” 南西篱说:“西谷米虽不容易坏,却怕水。所以我们两边准备了,一边运送成品,另一边也运送一些原材料过来,以备不时之需。反正整个京城只有我们才会把西米树加工成西米,旁人还以为这是柴火咧。” 叶斐然笑了:“行吧。保密配方千万得做好。” 南西篱道:“夫人放心。我们手头的王牌,可不止这一张。” 知道南西篱素来心思缜密,叶斐然也不多话讲了。穿着夹纱靛蓝走金线百蝶穿花褙子,象牙白裙子的陈思静,手里拿着一把团扇,在屋檐下望眼欲穿,远远地招手道:“二丫,这儿呢。” 叶斐然走过去,迎面一股瓜果香,笑道:“有什么好吃的准备给我?” 陈思静笑道:“那可是好东西——冰水湃西瓜。哇,京城的西瓜和别处果然不一样,又甜又沙。不得了。” 她说得活灵活现的,叶斐然也馋了:“我要吃!我喜欢吃!” 她们进了屋子,很快,外面的人就送来切好的西瓜,此外还有芒果西米露等等。 夏天的感觉,一下子就美好起来了。 叶斐然笑道:“不知道京城哪里有流萤可以看,在夏天的晚上,吃着西瓜看流萤和烟火,那是最美好不过了。” 陈思静吐槽道:“你就别得陇望蜀了,那萤火虫喜欢长在有水温暖潮湿的地方。京城又热又干燥,萤火虫那儿找地方活着?” “嘿嘿,你说得也是……”叶斐然说,“看到你的静思茶室那么成功,我替你高兴啊。” 陈思静笑道:“你还得替你自己高兴,你不是还给我打本了么?分红不要了?” 说起银子,叶斐然两眼发光:“要要要,我家静静最好了。来亲一个。” 猴到陈思静身上就要亲嘴,惊得南西篱大叫:“夫人夫人,你要自重啊!” 男女授受不亲又不能上手撕扯,急得南西篱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还是薛长乐拉开了叶斐然。 第1123章 大顺兵器局 第1123章大顺兵器局 掰扯开自家不省心的主子,薛长乐一脸无奈,嘴里嘟嘟哝哝:“我的祖宗,好歹注意点,你是王妃呢……” 笑吟吟地放开了陈思静,叶斐然说:“在外面总是要端着王妃的架子,如今见到自己人了,也不能自在一下么?” 陈思静整理着衣服,说:“能,横竖这院子里也没有外人。不过得回避着点我男人啊,他会吃醋的。” 叶斐然忙双手合十对着南西篱道歉:“南大哥,真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显然并不介意,南西篱笑着摇头:“我到外面给你们望风去。” 闺蜜聊天,很自然地,就把话题引到了小孩身上。陈思静对叶斐然不带初五出来玩儿很是不满:“难得来一趟,都不把我干儿子带来。让他尝尝干妈这儿的芒果汁和大西瓜嘛!” 叶斐然说:“芒果很湿热的,孩子吃了容易拉肚子,这可算了吧。唔,西瓜倒是要问你讨一个。” 陈思静故作嫌弃道:“啧啧,你听听,这就是本朝摄政王妃的嘴脸,别人送到嘴边了,还嫌湿热!” 气得叶斐然挥起小拳拳就要打人,闺蜜俩闹成一团,最后以陈思静求饶认输告终。 “好啦好啦,我知错了!”陈思静说,“你看我衣服都乱了,你怎么赔我!” 叶斐然杀气腾腾:“我赔你个蛋蛋!” 陈思静咂着嘴:“啧啧,粗俗。二丫,我还真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叶斐然:“?” 陈思静站起身来,道:“到后面就知道了。” …… 片刻之后,大家站在后院,叶斐然瞪圆了眼睛:“做冰沙?” 陈思静道:“对呀。用硝来制冰这个诀窍,我们已经掌握了。前些日子试出来这个冰沙,口感非常好,一定会受欢迎的。你最擅长捣鼓这些玩意儿了,能不能做一个这样的机器?” 叶斐然思考了一下,说:“我可以试试。” 然而动力的问题没办法解决,光凭她一个人,又不可能把这个世界推进到电力时代。 能利用的,只有牲口及水力推动的机械能。 限于条件,叶斐然没有把话说死,她只说:“但是我只是试一试而已,不一定能成的。” 陈思静笑道:“你愿意开这个金口,我就十分感激了!” 叶斐然想起刚才见到店门口的长队,看着热闹,实际上她已经发现了隐患,问陈思静道:“其实做冰饮什么的,利润不大。而且在京城也只能卖一季。你为什么放弃了利润可观的正餐,跑来做这种小打小闹的事儿呢?” 陈思静说:“就知道你会这样问我。我来这儿头三个月,什么都没有做,光是跑市场。发现京城这地方啊,真是南北风味,水陆并陈,吃什么都有。再有那些稀奇古怪的口味,就连专门做虫子宴的食肆,都开了三四家!就比如你王府街不远处的那家‘见龙在田’吧,平日不开门,瞧着安安静静一个四合院,连个门幌子都没有。实际上里头每天晚上只接待三桌客人,吃什么也都由厨子来定,吃的是蝎子汤、沙虫粥、油爆蚱蜢……偏偏做得京城达官贵人们趋之若鹜!掌柜的脾气也大,规定食客必须提前预订席面,任凭你是王爷大学士,只要没约上,就没得吃!我足足排了两个月的队,才轮上一顿虫子宴。你说,这样神仙打架的地方,我还拿着如意楼的那点儿家常菜小炒去糊弄,岂不是打着灯笼上茅坑,找屎(死)?” 叶斐然噗嗤笑起来:“有道理。那你这般小打小闹的,能挣几两银子啊?” 陈思静说:“我这可不是小打小闹,这是账本,你看看。” 她屁颠屁颠地拿出贴身账本给叶斐然看,叶斐然一看上面的数字,吃一大惊:“才两个月就挣了这么多?” “嗨,我们卖得多啊!”陈思静含笑道,“我们用的‘站哨’的方式,就如同哨兵站岗一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每三到五条街上,必定有一家静思茶室。必定能够保证从我们店里买到的茶饮,哪怕送到深宅大院里,也能够保证最好的风味。所以,前三个月,我们专心地买京城的门脸房,而且专门挑选那些小的门面来买。这样可以节约大量的店面租金,成本小,腾挪方便。日后哪怕有个周转不灵,卖掉一部分门脸房,也够我们活动起来的了。” 叶斐然听得张大嘴巴合不拢来,最后比出个大拇哥:“思静,真有你的!” “而且,这仅仅是茶室的生意。我们的南北货店是顺利开起来了的,运转正常。商队也进了城了。陈家在京城是立足下来了。”陈思静很是自豪,“我们陈家的人,可是从娘胎里就开始学做生意了!” 拍了拍心口,压低声音:“所以,二丫,你放心。如果你手头缺钱,只管跟我说就行了。” 叶斐然明白了,拍了拍她肩膀:“好姐妹。” …… 从静思茶室出来,叶斐然投入到做冰沙机器的工作中,对于她来说是小菜一碟,没几天就画好了图纸。那材料却很是为难,叶斐然去找成甯求助:“相公,你知道京城什么地方能够炼出上好的百炼钢么?” 要打磨得刀头锋利,瞬间把冰块打成绵绵的冰沙,对钢材要求很高。 而这个时代,就连能够炼钢的地方都很少……大部分地方,用的还是生铁或者熟铁。 成甯说:“如果要最好的钢,那就必须去城北的兵器局了,那地方可不好玩儿,不过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你要用钢来做什么?” 叶斐然把陈思静的要求简单说了,“我的那个冰沙机,必须用精钢来打造刀头才够锋利。我不怕危险,相公你就带我去一趟兵器局嘛。” 双手合十在胸前轻轻摇晃,十分诚恳。 成甯道:“行吧,那明儿我们就出去。至于那儿的刚才是不是合用,你自己来决定吧。” 也就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一早,叶斐然换上方便行动的皂服,脚上踩着蹬云靴,头上戴了软璞头,装扮成俊俏小生的模样,跟着成甯骑马到了城北的兵器局。 第1124章 前朝穿越男 第1124章前朝穿越男 成甯边走边对她介绍:“兵器局隶属于工部,这边是北营,专门制作火器及武器。另有盔甲厂,在离这边西北方不远。工部尚书是个懒鬼,很少过来。这边现管着的,是个侍郎,具体名字我也不清楚,问问就知道了。 一来到地方,叶斐然就觉得熟悉:这不是兵工厂嘛! 久违了,铁与火的味道! 还有……工业! 而且,让她感到惊喜的是——这儿已是相当发达的兵器局,分工明确,在好几个棚子底下,透过盖着的牛皮布,叶斐然还看到了好几门已经铸造完成的红毛大炮! 成甯嘴角上扬,颇为自得:“自从见证了红毛大炮的威力之后,我们一直没有停止过对这些火器的制造和研究。” 这么说了一下,脸上微笑又渐渐消失:“但是进展很慢。” 叶斐然低声道:“没辙,缺乏人才啊。” 她也就这么随口一说,没想到成甯顿时听住了,打了个响指:“二丫,你可算说到点子上了!不知道为什么,能找一个可以把算盘拨弄明白了的,同时又懂火药配比的人,会那样难!至于奢望他们能够计算弹道……就真的是想多了。所以等天宇除孝之后,我打算让他到兵器局来帮忙了。” “关键是,一个叶天宇,顶什么用呢?”叶斐然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叶天宇会老会病,你我也是。如果少了他,没有别的人补上,那么所有功夫岂不都是白费?” 成甯看着她的眼神,顿时变得不一样了。 “二丫,那么依你所说,我们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呢?” 这就是直男思维了,古今一样,叶斐然用科学家思维对应溜得很:“没有人才,就培养人才。就如文科举、武科举一般,考试选拔,重点培养,分级使用。” 成甯定定地看着叶斐然。 叶斐然侃侃而谈:“其实不用那么麻烦,仿照前朝的文贞之治的旧制,除了考四书八股之外,再增加一门功课就行了。只是辛苦评卷大夫们,要多审一门卷子。” 成甯说:“我再想想。” 之后就没再言语这件事儿了。 兵器局的人看到摄政王突然来到,顿时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混乱,薛长东纵马慢慢走,朗声道:“你们忙你们的,叫你们长官出来随行就行了!” 不一会儿,一个叫刘洪的侍郎从营房里走了出来,对着成甯三跪九磕头:“微臣拜见摄政王!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成甯说:“平身吧,带我们去炼钢炉。” 刘侍郎带着成甯和叶斐然来到兵器局西北角,叶斐然眼前一亮,说:“这座高炉造得很好啊!” 她脱口而出的一说,没想到换来刘洪充满钦佩的刮目相看:“娘娘好眼力!这座高炉,乃是前朝一位奇人力主修建,当时耗费了好大的人力物力,也曾经引起了非议。是圣祖皇帝力排众议,才修建成功。只有这座高炉里流出来的钢水,打造出来的红毛大炮才够威力。” 眼尾扫过那极其具有科学合理性的氧化部,叶斐然笑了笑,氧气的纯度够高,氧化反应充分,自然能够炼制出质量更好的精铁、精钢。 只是不知道,这又是哪一位高人留下的东西? 仿佛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似的,成甯低声道:“说起来,那位前朝先贤,就是做出牛轧糖,哄了皇后娘娘开心的那位曾驸马吧?” 叶斐然一怔:“牛轧糖?” 刘洪说:“对对对,正是曾驸马!那一位驸马爷原本是相府家里最被人看不起的庶子,代替兄长尚了公主之后,新婚之夜忽然性情大变,能文能武,胸有大才。最后虽为驸马之身,却做到了位极人臣之位,对大顺强盛实在是贡献良多啊!” 言语之间,竟极为崇拜。 什么“贡献良多”云云,是顾忌着成甯的面,不然的话,约莫就得说“就因为有他才有了今天的大顺”? 叶斐然心里嘀咕开了:“莫非,那一位也是穿越的?驸马……听起来,像是拿了赘婿剧本的兄台啊……啧啧,能够逆风翻盘,这位前辈也是不容易。” 曾驸马留下的高炉,虽有有些地方受到条件限制并不完美,可也超时代了。并且省了叶斐然老大功夫,她只需要到存放钢锭、钢条的地方,挑选自己需要的钢材就行了。 叶斐然开开心心地进了库房,过了一顿饭功夫,哭丧着脸出来。成甯说:“不合适?” 叶斐然说:“只找到一点适合的,但是没有砂轮来给我打磨做好。” 刘洪道:“这很容易,紧挨着高炉坊,就是打磨司,那儿有现成的工匠。” 叶斐然拧眉道:“还有……你们这儿用的什么氧化剂?这个钢的精度不够,你们造的红毛大炮,是不是很容易炸膛?” 她脱口而出的词,没想到刘洪听懂了,大惊失色:“娘娘!你怎么会知道!” 如果说刚才刘洪看着叶斐然的眼神,不过是不小觊,因她表现出有别于别的深宅妇人的见识。 那么现在刘洪看着叶斐然的眼神已经是:震惊。 毕竟,这个年代,还是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 而摄政王,负手安然站在旁边,就好像对自己爱妻这一套已习以为常一般。刘洪……刘洪就很惭愧,果然是自己官小职微,见识太少么! 看看人家王爷! 再看看你这个小侍郎! 带着深深的惭愧,刘洪洗耳恭听:“我怎么知道就不说了。既然刘侍郎如此问话,显然你是知道问题所在的?那么你可以跟我说一下,为什么会有这个问题吗?” 刘洪道:“相传这高炉建成的时候,曾驸马留下了一些神奇的矿石,能够炼制出比百炼钢还要坚硬柔韧的精钢,这批精钢后来用于皇上御前侍卫的武器打造。后来那些矿石越用越少,不得已我们用了鼓风的办法……出来的钢水质量就越来越差了。” 叶斐然说:“你可以把那些矿石给我看看吗?” “不必推辞,既然矿石珍贵,那么必定留着母本。” 刘洪一脸看活鬼的神情,看着叶斐然,一边飞快地说:“快去我公事房那张花梨木桌子右手边往下数第三个抽屉,把那个蓝色绣着白花的口袋拿过来!” 很快,就有人把那个蓝色绣着白花的口袋拿来了,递给了成甯,成甯递给叶斐然。 叶斐然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看,笑道:“果然,他用的是高锰酸钾啊!” 第1125章 一群古代版理工男 第1125章一群古代版理工男 制造高锰酸钾的方法不复杂,叶斐然也懂,但中间需要用到软锰矿。 她想起空间里有一份矿产地图,大礼包里拆出来的,就说:“你等我一下,我上个茅房。” 刘洪道:“我让人带你去。” 他唤来一名妇人,长得五大三粗的,似乎是这边的厨娘之类。那大娘在叶斐然面前,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很是局促。叶斐看见她那身粗布衣服,布满茧子的手脚,倒是勾起了从前火山村贫苦记忆,她对这种勤快朴实的妇女有天然的好感,和声道:“大娘,烦请你带路了。” 旁边跟着来的薛长乐,很灵醒地把一个小巧的银锞子递给了那大娘。大娘高兴得膝盖都打颤了,带着叶斐然来到茅房,局促道:“这儿臭,委屈了……” 叶斐然说:“无妨。” 幸亏今天穿的是胡服。 进了茅房,叶斐然并没有做该做的事儿,进空间召唤出那份矿产地图,问道:“说明书,这份地图我可以送人吗?” 说明书说:“宿主如今的等级已经满20级,可以把空间里的东西有选择地送人。《大顺矿产图》符合送出要求,可以送出。但送出后,将会进行地图锁定,不得修改。并且地图再转手,就会开始损毁。宿主是否选择送出?是否” 叶斐然选择了是。 一道蓝光从矿产地图里飞出来,牛皮纸做的地图,似乎皮质变得黯淡了一些。 把矿产图塞进乾坤袋,叶斐然从空间出来,装作刚刚解完手的样子,对那引路的大娘和和气气的说:“大娘,我们回去吧。” 大娘带着她回到了成甯跟前,成甯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走过去拉着叶斐然的手道:“去那么久。” 叶斐然说:“就一会儿罢了,相公你担心?” 成甯道:“当然了,这地方又是火器又是高炉的,危险得很。” 虽然叶斐然真心觉得没啥危险的,她上辈子比这地方恶劣得多的环境都经历过,不过,心里还暖洋洋的。成甯对她的关心,数年如一日,始终没有变。 她眼睛弯成月牙,声音格外软和:“好的,我知道啦。” 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嘴狗粮的众人:“……” 好过分。 传闻中摄政王宠妻如命,眼前所见,比传说更甚…… 叶斐然拿出那份矿产图,交给刘洪道:“这种矿石我曾经见过,在我一个朋友的矿场附近就有。这种东西叫‘锰’……” 边说边写,把开采软锰矿的注意事项都说了并且写下来,刘洪眼睛听得闪闪发亮,过一会儿,想起什么似的,打断了叶斐然,“娘娘请稍等!” 躬身向成甯道:“王爷,下官想要请几位相关人员来,请问妥否?娘娘年轻娇贵,下官担心会冲撞了她……” 成甯看了叶斐然一眼,四目相对,已经知晓了她的心意,脑子一转就是一个办法:“无妨,抬一架屏风过来,挡着就行了。” 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于是薛长乐张罗着,很快找到一架简陋的木屏风,把叶斐然隔在里面。 可是地图只有一份,刘洪又踌躇了:“这地图只有一份,夫人看不到,还能方便解说么?要不然夫人您拿着矿产图,我这边找两个写字速度快的主薄跟着眷抄就是了。” 叶斐然摇了摇头:“不必。” 刘洪瞪大眼睛,就连成甯也忍不住问:“刘侍郎提出的建议确实很不错。为何不采纳?” 叶斐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矿产图在这儿也有一份呢。” 刘洪震惊了,同时还很不敢置信! “难道夫人竟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也太聪明了吧!” 但叶斐然不再跟他们闲扯淡了,双目注视前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于是众人识趣地不再插科打诨,各自忙碌起来,很快刘洪宣调的那几个人都到位了,每个人咯吱窝下夹着笔和本子,举手投足透着一股古代版理工男的味道。 隔着屏风,叶斐然口传心授,把矿产图上分布的矿产,包括但不限于软锰矿,还有金矿、银矿、铜矿、稀土矿……最最重要的是优质容易开采的露天煤矿,一一交代,并如何开采,如何利用,也都说了。 着重说的,还是如何在软锰矿周围建造起制造氧化剂的装置。 得益于前面那位曾驸马留下的开化、传承,兵器局里的这批人精通算学、物理学、化学、矿产冶炼,甚至,还会一点点机械制图! 成甯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倾听,突然之间,插嘴道:“二丫……你在哭?” 叶斐然说:“啊?有吗?没有没有,这是说话太多,嗓子有点儿干而已。” 抬起手背,拭去脸上的泪水。 打起精神投入百分之百的注意力,叶斐然坚持着讲完,直到肚子“咕噜噜”传来一阵叫唤,抬起头来,发现日头竟已偏西。 成甯道:“饿了吧?今天就这样了,大家也都饿着肚子一天了。刘洪,本王做东,你到‘和友居’定一桌席面犒劳各位同僚吧。本王要和王妃回去了。” 随着他说话,薛长东把一锭足量雪花大元宝递给了刘洪。 刘洪跪在地上接过,感激涕零道:“谢王爷厚赏!臣得此宝图,还得王爷如此体恤,臣……肝脑涂地,万死不得报此大恩啊!以后臣定竭尽所能,为兢兢业业,大顺尽忠其事!” 成甯说:“有你这句就好了。今儿就这么着吧。记得回头写一份折子,把今天的事儿跟工部尚书徐子文说了。” 这些官场弯弯绕,叶斐然也不懂,看着成甯安排好,跟着成甯回身上了马车。 上了车她才觉得浑身被抽空一样,哎哟一下子,挨在成甯身上,神情委顿。 成甯环着她,拧着眉头道:“让你去拿钢材,不是让你做老夫子。这么爱做老夫子,回家我们多生几个,在家里开个学堂啊。” 话说得难听,却难掩焦虑和关切。 叶斐然说:“多生几个,不得等好几年啊?” 成甯恨得在她身上掐了一把:“那你这是等不及了吗?” 第1126章 花神素宴 第1126章花神素宴 躲闪着咯咯笑,瞅准了空子,叶斐然反手圈住成甯脖子:“别闹了,人家嗓子都哑了。今晚带我去吃好吃的。” “嗯。”成甯无奈,这家伙,撒娇撒痴起来,谁都拿她没办法。 索性勾起她下巴,狠狠吻下去,狸先要点儿利息再说。 叶斐然被吻得几乎窒息,心口急促起伏着,说:“不要这样,在车上呢……” 成甯说:“王府自己的马车,怕什么。” 叶斐然没词,耳垂被成甯轻轻咬住,她面赤如火,“别闹了。” 小小软软的身子却老老实实地贴着。 成甯低声笑道:“你这样贴着我,想让我做什么来?” 叶斐然哼哼唧唧道:“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土窑子上做草炉烧饼,我贴我的。” “啧啧,尾巴要翘上天了吧。”成甯在她臀上拍了一巴掌,“行,你先贴着。好好想想今晚要吃什么。我这儿有点事情处理。” 就这样叶斐然挂在他身上,成甯从鸽筒内取出信鸽,写了好几张二指宽的条儿,放了出去。 “相公,你这样处理公务都行吗?”深感大长见识。 成甯道:“皇宫后头的不龙山里,设有八兽门,专门驯养各类飞禽走兽供使唤。许多人力所不能及的事儿,交给这些小朋友来办正好。雷鸣在位的时候,把八兽门给废掉了,如今重建起来,我做事给力很多。” 叶斐然大开眼界,这才算解开一个谜题:“难怪从前的白雪、小黑豆、阿紫都这么通人性。相公,好厉害啊。” 成甯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发,深邃的墨眸弯成月牙,虽仍还点漆无光一般,却带着成甯自己独有的温柔:“行了,别忙着拍彩虹屁了。带你下馆子去?” 叶斐然欢呼:“好啊!” 成甯说:“那你想好想吃什么了吗?” 叶斐然说:“这么热的天气,吃点素斋?” 成甯:“……行吧。我想想。” 结果成甯直接把她带到了玉河岸边花神庙里? 叶斐然下了车,傻呵呵地问:“这地方有素斋吃么?” “平时来没有。”成甯说,“刚才派人来打了个招呼,就有了。” 五月,夏日,傍晚的花神庙和上次三月三来的时候有了很大不同。道旁的大树枝繁叶茂的,月季长的过人高,花开得特别茂密,有碗口大,轻风相送,幽香扑鼻。叶斐然忍不住折下一朵月季来,不留神被刺到了手:“哎呦。” 血珠沁出,成甯随手接过那月季,“毛手毛脚的。” 把它叼在嘴巴里,拿出他自己的帕子,给叶斐然包扎。 月季的颜色映着成甯的红唇,透着几分妖冶。 叶斐然看得呆了。 成甯给她包了个好看的蝴蝶结,把月季取下,用随身匕首削掉上面的尖刺,簪在叶斐然发髻上:“嗯,你的品味还不错。这种‘红魅’,是相当名贵的品种。只有花神庙的姑子才懂得培育。” “红魅?”叶斐然摸了摸脑袋,心里想入非非的。 跟着成甯走进花神庙,循例在正殿拜了拜花神娘娘,绕到后院花圃,西边一道月洞门打开了,透出灯光。叶斐然想起上次来的时候这道月洞门也在,不过那时候是关着的,所以扫了一眼没放在心上。 现在那道月洞门打开了,后面是一条很干净的青石板小路,道路两旁挂着灯笼,夜晚也能够行走自如。 原来此处是一个幽静的院子,院子里种满奇花异草,不乏很具有药用价值的鲜花及果实等等,叶斐然有点儿恍然:这地方,都赶得上空间里的洞天福地了! 只不过,空间是一处划时代的所在,而这地方却实实在在存在的。 他们穿过青石板道路,进了屋子,里面摆着一桌素宴,一名中年姑子守候此地,笑着说:“王爷、王妃娘娘,贫尼慧明,见过二位,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这姑子光着头,然而峨眉修长,眼角含光,长得着实清秀。 叶斐然双手合十行礼,慧明陪着她坐下,成甯坐在叶斐然的另一边。 素宴做得很好,虽然都是些瓜菜豆干之类,然而做得异常鲜美,也有酒,是一种很淡的果酒。 叶斐然吃得眉开眼笑的,特别开心。 过一会儿,她喝多了,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慧明对着成甯打了个眼色,把拢在宽宽的僧袍里的一张小纸条交给了成甯。成甯随手把它夹在腰带中,慧明低声说:“辽北六岛已被浜国人占领。他们不宣而战。” 成甯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叶斐然轻轻一动,成甯和慧明同时恢复了若无其事,叶斐然支起身子,睡意朦胧的:“相公,我睡着了么?” 成甯和声道:“是,睡了一会儿。” “啊……师太真不好意思,我失礼了。”叶斐然整理着自己,歉意地对慧明笑。 慧明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此处没有外人,娘娘举动随心即可。” 成甯道:“很晚了,也不叨扰了。慧明师太,我们这就告辞。” 慧明于是命此处的小尼姑捧来漱口的香茶、饭后用的果品等等,服侍着两口子吃饭后果、漱口、净手,最后亲自把他们送出了花神庙。 来的时候太阳还没下山,回去的时候已然月上柳梢头。 王府的马车在安静的京城里畅通无阻地前进,外面一片祥和,车厢里也是温馨无比。 叶斐然脑袋挨着成甯肩膀,十分满足:“相公,这儿的素宴真好吃,是我吃过最好的。” 成甯微笑道:“你喜欢就好。” 伸手握住她小手。 他似乎特别喜欢这样子。 成甯的手生的美,手指纤长,手掌有力,就只有虎口一层薄茧,透露出是个习武之人。被他握在掌心整个包住,极有安全感。 回应一般地,和他十指交扣,叶斐然说:“奇怪,花神庙的素宴既然做得这样好,它们又不是皇家寺庙,有官府固定供给,为什么不像无量寺那样,直接开起斋菜馆来?那样可以补贴许多嚼用。” 她说的是大顺很多寺庙的常规做法,毕竟像少林那样拥有大宗地产的庙宇是凤毛麟角而已。 第1127章 斋菜的奥妙 第1127章斋菜的奥妙 花神庙的斋菜,菜肴精致独特,味道更至臻至美,实是叶斐然吃过的平生第一。 故此她有这么一问。 成甯道:“这跟刚才我们见的慧明师太有关系的。其实从前花神庙也有素宴来着,能摆十来桌,特别热闹。后来慧明做了主持之后,说是影响佛门清静,主动把斋菜馆给关掉了。为此还引起了庙里的姑子们争吵,毕竟少了很多进项。花神庙的香火又不旺,最后逼得没法子了,慧明重开了斋菜馆,但每次只张罗一席。她说,再好的厨子一次照顾一席菜,就已经够损耗精力的了,再多只能糟蹋了美食。她还云游四方,把原本的斋菜菜单改了,比如刚才我们吃到的,虽然还是常常见到的三菇、六菜、九豆,做法却大相径庭。” 叶斐然说:“这话怎么说?三菇六菜九豆怎么做还不都一样?” 成甯来了兴致,侃侃而谈:“比如说吧,那一道‘四君子菜’,用的木耳、金针菜、豆腐、豆芽,做法却讲究。木耳出自辽东白凤山深山老林中,金针菜需用虞郡花田当年现采鲜货,豆芽豆腐都必须用当年的丹东大黄豆,豆腐用的西山山泉水制作;豆芽提前两天新鲜现发。从高汤滚开后,先下木耳,再下打了结的金针菜,其三下豆腐,最后才下豆芽,因不同的食材口味最佳的火候是不一样的,必须这样做,才能达到各自最佳的口感。最后做出来的成品,木耳鲜、金针菜脆、豆腐甜、豆芽爽,这才符合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品格,才称得上叫‘四君子菜’。” 叶斐然听傻了,悠然神往:“这位慧明师太果真有想法,有见识,有魄力。相公,帮我个忙,能不能让我拜她为师,让我学这一挂子做斋菜的本事?” 成甯微讶,叶斐然就把意图跟他说了,“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京城规矩多,四时八节里,需要吃斋的机会比从前多得多。会做才会吃。我这些年怎么走过来的,相公你最清楚了,做肉类、海鲜,我可以做得精致好吃,对于斋菜却毫无研究。如今现送上门的机会,为毛不用?” 听完之后,成甯就说:“那我给你安排一下。” 叶斐然一喜,还没高兴完,成甯忽地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的肉和海鲜做得精致好吃?” 咦? 啥意思嘛! 她说:“不是吗?” 成甯摸着下巴微笑:“还有很大的改善空间,哈哈。”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叶斐然二话不说举起小拳拳臭揍过去。 …… 数日后,叶斐然带着做好的冰沙机,去静思茶室找陈思静。 机器用风力启动,通过无数齿轮放大了动能,带动精钢打造的锋利刀片,只需要片刻就从出口挤出一坨坨便便状的冰沙。 陈思静尝了一口,高兴得欢呼:“对对对,就是这个!这就可以现做现卖!” 叶斐然说:“怎么拿这个东西去发财就是你的事了,我的使命完成啦!” 陈思静笑呵呵地说:“这东西京城里独一份儿,未来三个月指定大发一笔的。你就等着收银子吧!” “你最好给这东西编个故事,就不光能卖三个月了。” “这话怎么说?” 叶斐然捧着茶,看着远处,随口说:“比如说,这种冰沙,是从极南之地的火山村里来。在那个终年没有下雪,一年里倒有九个月夏天的地方,有这么一位娘子生病了,想要看看冰雪的样子。她心里想,然而隐忍不说,这个秘密还是被她的夫君和弟弟知道了。人可以卑微,但愿望不会,姐夫和小舅子想方设法研究出硝制冰块的法子,做出这种芒果味道的冰沙来,满足了娘子的心愿。后来这冰沙的方子就落到了陈家手里了,好的东西不会被埋没,就像那个故事里说的一样,真实的愿望和欢喜,是瞒不住人的,于是你把它带来给大家。” 陈思静听得一愣一愣的,末了道:“二丫,这故事是真的吗?” 叶斐然:“……” 她耸肩:“我随口编的。” 陈思静给了她个大白眼:“你个小骗子!” 叶斐然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却发现陈思静很严肃地看着她:“但这是个好法子,用这个故事包装了的冰沙,真的能够卖三年。” 叶斐然说:“对呀,因为它能够打动人。仿制冰沙很容易,打造一个只属于静思茶室的故事却很难。除了你我,谁把冰沙拿出去都没用。” 陈思静揽住她肩膀,说:“人唯有被自己感动,而感动了自己,必然愿意掏腰包……二丫,你特么这是不来跟我做生意。如果你从商,这京城就归了咱们姐儿俩了!” “得了。我可不乐意闹官商勾结这一笔……”叶斐然笑着打掉陈思静的手,“你去忙你的吧。我可还要到城郊一趟!” 陈思静好奇道:“你去那儿干嘛啊?” 叶斐然道:“拜师学艺!” 没错,慧明答应了教她煮菜,不过,条件是必须她到花神庙去,而不是慧明到王府来。 这个要求对于一般的王妃来说,可谓大不敬,但叶斐然尊师重道,一口答应了。 陈思静说:“我也要一起去!” 叶斐然:“??” 双手合十到胸前,陈思静道:“我家是做酒楼起家的,你知道……而且,我一直想要寻找一个好法子来重操旧业。毕竟京城的饮食生意可是个大金矿啊!如今你说那个素宴,倒是个好出路!二丫,求求你,带我去一趟,看看慧明师太收不收我?” “这可不大合规矩……”叶斐然想了想,说,“行吧,你跟我来。我试试看。如果慧明师太不答应,那就算了。” 陈思静高兴地说:“就这么定了!如果她不答应,我立马就走,再没有半句话!” 于是陈思静作了一番准备,二人同车而行,到了花神庙。 见到慧明师太,叶斐然说明了来意。 然后陈思静上来跪在地上,奉上准备好的礼物,郑重提出拜师的请求。 第1128章 同门学艺 第1128章同门学艺 主持里,陈思静双手把束修礼物高举过头,朗声道:“慧明师太,请收我为徒。徒弟日后必定谨听师父教诲,用心学艺,厨艺求深,不为奸作恶,同门终身有爱,视师如父,永记师恩!” 慧明看了叶斐然一眼,叶斐然轻声请求:“她是我从小一起到大的朋友……我知道这很不合江湖规矩,还请师太破例。” 陈思静的诚心感动了她,慧明既没有不悦,也没有表露出其他感情,只是不卑不亢地说道:“既然来都来了,那就一块学吧。” 叶斐然和陈思静偷偷地交换了个眼神,彼此欣然一笑。 更衣、净手,叶斐然说:“稍等一下,我穿个围裙。” 她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一一件围裙,那围裙用薄牛皮做成,防水防滑,胸前有兜,方便揣小物件,十分方便。陈思静一看见就说:“这可是好东西,我回头也让相熟的匠人做去。” 慧明合十念佛号道:“阿弥陀佛,施主玲珑心。请跟我来吧。” 香积厨里十分干净,就连油烟也很少。 叶斐然奇道:“这快到饭点了,为何还不见香气?” 慧明指着唯一的一口锅里煮着的东西说:“小庙以清淡养身修心,平日也就吃一道白水煮豆腐罢了。” 掀开锅盖,说是白水煮豆腐,扑面而来的豆香味,却是勾人馋涎欲滴。 “怎么这么香?”陈思静吞着口水,眼光笔直落在锅里,“怕是用了虾子来吊汤吧?”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施主可不兴张口就来。我们是用香菇和黄豆芽吊的汤。” 慧明从锅里挑了两块豆腐,用小碟装了,分给叶斐然和陈思静尝味。 陈思静一吃之下,笑了:“慧明师太,你可别哄我了,香菇黄豆芽,能把豆腐做出这个味儿来?那我们家也不用做别的菜了,只管卖豆腐去!” 慧明微笑着说:“施主,或者你可以再尝真一点儿,这是什么味道。” 叶斐然说:“这是豆腐本来的味道啊。” 慧明和陈思静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叶斐然身上,只不过,一个是惊喜,一个是惊讶。慧明眼睛弯起来,说:“娘娘,请您说一下?” 叶斐然说:“没什么好说的,就是用高汤,把黄豆本来的味道逼出来,诱发得更香。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早上也是喝的豆浆,并且磨豆浆剩下的豆渣也不会浪费,敷在手上、脸上,能让肌肤细嫩,保持灵活,更好地烹饪。” 很少有人知道,豆渣是去角质的佳品——只是不能常用。 慧明笑意更浓,说:“娘娘聪明伶俐,着实是天赋惊人。没错,花神庙追求的就是素菜的原味,平日吃这些素斋,是为了让舌头始终保持一种灵敏,好能辨别出之后烹调的素菜里的味道来。千汁万酱,百菜百味,只有知道食材原本的味道,才能一口就吃出成品菜哪里欠缺火候,哪里味道不足,哪里又发挥得好或者不好。” 叶斐然和陈思静,都听得入了迷。 陈思静兴奋地说:“那么今天我们学什么呢?” 慧明来到案板旁边,说:“先从刀工开始。” 陈思静说:“唔……常规操作。那么我们切啥?” 慧明道:“蓑衣黄瓜。” …… 午时过后,叶斐然和陈思静面如菜色地回到王府。一进门,春分殷勤地道:“两位才回呀?午饭用了没有?这边刚做了脆脆的拍黄瓜,酸辣开胃,要不要尝两口?” 不料,一听见“黄瓜”俩字,叶斐然捂着嘴巴就开始干呕。 陈思静好点,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说:“别跟我们提黄瓜俩字……” 春分纳闷了,薛长乐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根嫩黄瓜生啃着,咔嚓咔嚓的爽脆得很,说:“黄瓜怎么啦?” 好了,这下连陈思静都一块儿干呕了。 ……一阵小小的混乱后,叶斐然吃着自家卤的鸡爪子,比比划划开始诉苦:“切了整整一筐黄瓜!经纬必须相连,手提不许断!我的虎口都麻了,闻到黄瓜味儿就想吐!” 陈思静说:“学艺是这样的了,我平时只羡慕店里大师傅刀工利落,原来背后都下过苦功夫的。听说这蓑衣黄瓜只是基本功,往后还得切火腿、切冬菇,最后到切嫩豆腐。姐们儿,没啥好说的,往后好好练吧。” 虽然嘴里叫苦不迭的,俩年轻女孩倒谁也没有中途放弃的意思。 就这么学将起来,也不过小半个月功夫,已进步到切豆腐了。 这一日,慧明拿了两块老豆腐出来,一人一块,放在了叶斐然和陈思静面前:“把它们切薄片吧,厚薄不许超过你们眼前的牛皮纸。” 她们面前,放着一张用来做参照的厚牛皮纸。 叶斐然一愣,说:“师父,我们这么快可以切豆腐啦?” 慧明道:“差不多了。” 陈思静说:“可是我听我家酒楼的大师傅说,他们是切了一年蓑衣黄瓜,才开始切火腿的。我们这儿用的柔软的鸡腿菇取代了火腿……那时候我已经觉得很快了,现在一下子就到老豆腐了,会不会太过冒进了些?” 慧明微笑着说:“思静,谨慎是好事。然而凡事过犹不及,过于谨慎反而成了裹足不前,拘于经验更是食古不化。每个人进步的速度不一样,有的人切了三年还在切黄瓜,有的人却只需要半个月,就可以开始切老豆腐了。这取决于你的心够不够定,知止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自可福至心灵,心手归一,进步神速。” 陈思静还迷迷糊糊的,叶斐然却懂了,笑道:“这是孔夫子因材施教的道理。我看过一本话本儿,讲的也是两个人拜师,男孩儿很笨,女孩儿很聪明。他们的师父,就分别教了很笨的那个男孩儿刚猛有力的‘降龙十八掌’,教了很聪明的女孩儿‘逍遥游’和‘打狗棒法’。最后他们俩成了夫妻,一起守在襄阳城里抵抗胡虏。” 慧明含笑道:“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斐然你脑瓜子动得快,道理明白得多。手底下的功夫却没有思静到家,得静下心好好练。” 随着朝夕相处,日渐熟络,慧明对叶斐然称呼也变了。 叶斐然冲着陈思静做了个鬼脸,继续收心凝神练刀工。 第1129章 林家小纷争 第1129章林家小纷争 “这块红盖头真好看,金光闪闪的!” “可不,这是我们夫人亲自动手做的,能差得了?” 听着丫环们的夸奖,叶怡然忍不住微笑,她说:“别顾着叽叽喳喳的了,大红礼服上的界线界好没有?花样子呢?” 青果、青竹说:“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夫人下这定乾坤的一针呢!” 叶怡然怀着孕,太粗苯的活计林驿不让做,让丫环们打下手,不过,叶怡然的盘金绣针法出自苏氏真传,寻常针线上人没有个三年五载的功夫学不会,所以薛长乐的这套嫁衣得她自己亲自动手。 正在飞针走线间,外面传来一句“大堂嫂来了”,一名面如满月,浑身上下打扮得秀彩辉煌的妇人走了进来,这位妇人姓霍,是林驿大堂哥林骏的妻子,林骏如今在鸿胪寺做鸿胪寺少卿。论前途,林驿得圣宠,自是远大一些,但林骏从小在京城长大,占了地头蛇的便宜,又有实缺,霍氏娘家有爹爹霍洪岩、哥哥霍弋轩,都在兵部、刑部效力,家里文武俱全,对农村人出身,娘家帮衬不上的叶怡然十分看不上。 自从到了京城,两家走动多了之后,林霍氏就总有意无意的,喜欢奚落取笑叶怡然。 今天林霍氏来给孔氏送礼物,听说叶怡然开始管家了,就跑过来,看见叶怡然在干活,团胖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弟妹,怎么怀孕了还忙着干活啊?难道家里已经缺你这两角银子吃饭了?我看看你绣的啥?红盖头?谁家小姐嫁人啊?” 叶怡然淡淡地说:“嫂子很有空嘛,今儿怎么又来了?” 林霍氏道:“我问你,你没听到吗?” 叶怡然道:“一个要好的朋友托了我做这红盖头,不知道嫂子有什么指点的?” “指点说不上。”林霍氏说,“我倒是想知道,谁家能劳动你大驾?是教坊司门口的小厨娘,还是你哪个刚洗干净泥腿子的老乡啊?” 说到这里,聋子都知道林霍氏是冲着她找茬来的了,叶怡然放下手里的针线,抬头凝视着林霍氏,说:“嫂子,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让你处处针对我?” 林霍氏说:“我哪儿有针对你啦?就是问问你而已,难道问问都不行了?” 叶怡然说:“问是可以,不过你没有礼貌的话,能不能去学一下?女德这书大家都有念吧?” 林霍氏道:“哟,《女德》?你倒是知道不少啊?难道要我跪在地上问你?对了,你绣工这么好看,要不然给我绣一块帕子?” 叶怡然气道:“我才不给你绣。” 说话间,孔氏和林霍氏的婆婆耿氏进来了,听见争吵声,孔氏先皱了眉头:“大丫,你在和客人争吵?” 叶怡然说:“娘。不是的。” 孔氏打断她说:“长辈和客人在这儿,你还驳嘴?” 她们婆媳俩在说话的时候,林霍氏嘴里甜甜地喊着“婆婆”,就走上来,主动扶着耿氏进了屋子里,还抢在雅轩前面给耿氏、孔氏倒了茶。 两相比较,孔氏难免感到面目无光,脸色就更不好看了,这时耿氏对孔氏说:“老妹儿,你的这儿媳妇,还需要教规矩啊……” 孔氏说:“我儿媳妇平时很好的。” 耿氏笑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吹牛皮谁不会呢?” 一句话,好面子的孔氏就红了脸,恰好看到那块红盖头,要找回面子,就指着那红盖头说:“德容言功,我家媳妇儿都没挑的。前面三个可以说虚,就说女红这块吧,嫂子你看看这红盖头,京城里哪儿还能找到第二家人做这等好针黹?” 这下轮到耿氏没词了。 没辙,叶怡然这一手针线功夫,真是京城媳妇圈里,头一份儿的! 谁让她有个心灵手巧的好老娘呢! 林霍氏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笑着撒娇道:“孔老太太,我也很爱弟妹的这手针黹功夫。瞧瞧这针脚,这花样子,一朵兰花,就跟活的似的,怕是放在花园里也能引来蜜蜂、蝴蝶呢!我呀,正想要求老太太个恩典,想要弟妹费心给我们家大儿做个肚兜,再给我做条帕子,不知道能不能松这个手呢?” 孔氏被她说得心花怒放,也不问叶怡然是不是同意,一叠连声答应:“行行行,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耿氏听见林霍氏一口一个好的捧着叶怡然,本来不悦,再听下去,发现孔氏老老实实的往林霍氏布下的套子里钻,不由得暗暗笑起来。 送走了耿氏和林霍氏,叶怡然对孔氏说:“婆婆,你刚才为什么要答应她们?我这边哪儿有闲工夫给她们做肚兜和帕子?她们自个儿又不是用不起针线上人。” 孔氏不当回事道:“你针线功夫好,不过多费半日罢了,有什么难的。我就是看不过耿少蓝那妮子的轻狂样儿,从前开始就一直压着我们家一头,如今你出身又不比她那个媳妇儿林霍氏好,能说得上的就是你手头那点功夫了。如果这点子彩头都得不着,我们林家在族里还有地方站的么?” 叶怡然说:“婆婆,可是……” 孔氏不容置喙地道:“没有可是。你必须得做。今年年底,老族长要退了,你公爹和林海磊两个是族长的有力人选,你怎么也得替我们这支争口气!” 就这样,孔氏把一桩活计硬生生塞到叶怡然手里,虽是十分为难的事,却也推却不得。 这日静思茶室的冰沙机正式投入生产,陈思静下了帖子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来看新鲜,其中叶怡然和叶斐然姐妹两个必然在受邀请之列的。 那冰沙机组装起来,有一人高,装扮一新的青衣小厮爬到高出,把冰块倒进木桶里,摇动风车飞快旋转,风车带动钢片叶子,轰隆声中,冰沙在精致的黄铜口子里流出,委实让人大开眼界! 一片叫好声中,大掌柜南西篱指挥小厮们,用拇指头大小的小纸杯把冰沙分给沿街看热闹的京城百姓,无论贫富老小,见者一份。 第1130章 冰沙机轰动京师 第1130章冰沙机轰动京师 七月流火的酷暑天里,冰块冰饮正当时,有钱有势的人家固然能吃到冰做的食品,但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能在甜水井里打一瓢凉水牛饮而下,才是最常见的解暑方式。静思茶室当街送冰沙,如此慷慨大度,着实是当得起一声豪横! 也就是这么一会儿功夫,静思茶室的好口碑,已传遍了整个京城西。传遍整个京城,也不过是时日问题! 这般热闹,坐在三楼美人靠旁,尽数目睹,叶斐然喜笑颜开,对陈思静道贺:“静静,恭喜你又开一条财路!” 陈思静抱拳道:“哪里哪里,多亏了二丫你仗义帮忙啊!” 姐儿俩互相吹着彩虹屁,叶怡然怔怔坐在一旁,忽然长叹,忽然皱眉的。 叶斐然停了下来,来到叶怡然身边道:“姐姐,你是不是有心事?” 叶怡然说:“没什么。” 她不忍扫兴。 陈思静道:“大丫,我们仨从小一处长大,你在这里不必忌讳什么,照说就是了。” 叶怡然道:“不说了,不过是些家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是不是你婆婆又给你添麻烦了?”叶斐然啧的一声,拧起眉毛,“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谦让那串大钥匙,直接把管家权揽过来再说。” 叶怡然道:“这次揽过来也没用呢。是这样的……” 一长一短地,把林海磊一房和自己这支的明争暗斗,还有林霍氏撺掇着孔氏让自己替她做帕子肚兜的事儿说了。只听得叶斐然眉头深锁,气恼地低声叫道:“岂有此理!你现在大着肚子,还要费心给她儿子做肚兜?她也不怕自己儿子穿了那肚兜夭寿!” 叶怡然苦笑:“不然还能怎么办呢?都怪我自己软弱,总是被人欺负……” 一个满怀愧疚的声音,低低地响起,薛长乐说:“对不起,要不是我拜托您帮我做红盖头,也不会引来这场是非……” 叶怡然忙道:“长乐,你快别这样想!我不许你这样想!你和二丫名义上是主仆,实际上情同姐妹。如今你要出嫁,是我们家的大事!反正我家里规矩多,事儿杂,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了,我早就习惯了。不就是做个肚兜和帕子,三两天的功夫罢了。我真没事儿的!” 她越是这样说,叶斐然越是不高兴。 孔氏也真是老糊涂了,竟这样帮着外人为难怀孕的薛长乐? 她把心一横,道:“姐,你把那花样子给我,我来帮你做!” 大家吃一大惊,叶怡然道:“二丫,你别闹了,你那手绣花……也就比张飞强上那么一点?” 叶斐然皱着眉毛道:“你也忒小瞧我了。总之,我得让那个林霍氏知难而退。可别让她以为你真的好欺负!” 叶怡然见她这样,只好从了她说:“那行吧。我这就让青竹把花样子送来。你可得悠着点……我知道你主意多,但有些时候,唉,就是又怕打坏了花瓶,又怕打不着老鼠。” 叶斐然握着叶怡然的手说:“姐,林家太复杂了。等你生下孩子之后,还是要尽快接管中馈才行。不然的话……夜长梦多!” 叶怡然看着妹妹坚毅的眼神,受到感染,似乎回到了那无所畏惧的少女时代,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陈思静恰到好处地插话道:“糟心事越说越上头,我劝你们啊,别光顾着说话了,来吧,都吃口冰沙消消火气。” 边说,边命人端上冰沙来。 叶怡然怀着孕,不敢多吃,只拿勺子来,小小的舀了一点,笑道:“这冰沙看起来怪好看的,水晶粒子似的,绵绵沙沙的,红得剔透,让人舍不得吃呢!” 带着三分自豪,陈思静笑着说:“你面前的这个是樱桃味的,二丫是芒果味的,快吃吧。这些冰沙融化得很快!” 用的烟台大樱桃新鲜取汁,拌了白糖、蜂蜜做出的冰沙,真的当得上晶莹如雪,入口如绵,沁人心脾,齿颊留香这十六个字! 而芒果的,又是另一种做法,在冰沙里放入了芒果汁之外,还放了很多切得细细的芒果果肉,用的水晶小勺子放入口中,香味弥漫在舌头和牙齿之间,竟分不清是果肉还是冰沙? 说好只能吃一口,最后叶怡然吃了三口,才意犹未尽地散了给青竹。至于叶斐然,是毫不客气地把一份芒果冰沙全吃完了,吃完之后,对陈思静比了个大拇哥:“静静,从前你做菜不及我,如今是我不及你了!” 陈思静笑弯了眼睛:“二丫,还是多亏你之前总是循循善诱的,让我不要墨守成规,要多创新,才有今天啊。” “嗨,你说啥呢!”叶斐然低下头,那是真的不好意思了,“我什么都没做。” 陈思静说:“你以后啊,什么都不用做。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啊。” 叶斐然鼻子发酸:“嗯,是的,一辈子好姐妹……” 以前她还会帮陈思静出主意,想菜单,开发菜式什么的……不知不觉之间,那个依靠她做出辣椒酱、做出泡菜、做出西米菜式的陈思静,已经强大到能用自己头脑来创新新的吃食了! “王爷来了!” “哇,怎么突然来了,赶紧迎跪!” “王爷!您别走那么快!” 低声而密集的声音,急急响起,迅速蔓延开去。 后门悄悄地打开了,穿着玄色暗纹锦袍,皂底快靴,头上的幕遮遮挡着半边脸,只露出半个线条极为分明的下巴,成甯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饶是做了乔装改扮,他那身气质韵味,还是极为出众,人群中如鹤立鸡群一般。 南西篱迎上去,笑着说:“贵客来到,有失远迎,请问是要到三楼雅座?” 成甯取下幕遮,微微颔首:“是。” 也就南西篱那股永不沾尘世烟火般的仙气,才能把成甯的光芒稍为分去一二。 门外,有幸瞥见这一幕的京城百姓,瞧得惊呆了:“里面那一位是谁?那通身的气派,竟好像会发光!” “嗨,又不是活神仙下凡,哪儿会有人发光的,我才不信,让我瞧瞧——哇,好俊俏的男人!” “这脸蛋,这身段,我死了,我死了。” “陈家小姐,你注意点啊!” “有人晕过去啦!” 静思茶室的伙计忙把准备好的薄荷樟脑送过去,救醒那个犯花痴病的小姐。 第1131章 相公帅到别人啦 第1131章相公帅到别人啦 门外忙乱着,成甯已径直上了三楼的屋子里,慌得屋子里别的女人躲之不及。叶斐然又惊又喜,款款而起:“相公,你怎么来了?” 成甯道:“早做完了事,就过来看看。上次你问我要钢锭子,最后做出来的东西就是院子里那东西吗?” “是啊!”叶斐然说,“你要不要去看看?我让南大哥带你!” 成甯说:“我看过了。你做得很好,让我大开眼界,我的娘子果然是最聪明的女诸葛!” 叶斐然低下头去,嘴角却管不住的上扬:“相公你这样夸人家,人家要不好意思的啦……” 陈思静受不了的声音,在屏风后面传来:“对呀,麻烦你们打情骂俏就回王府里去!我也要受不了啦!” 成甯:“……” 叶斐然:“……” 所以,就这么着,成甯和叶斐然因肆无忌惮地喂狗粮过度,被陈思静驱逐出了静思茶室。 俩人走在街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异口同声:“噗——” 成甯道:“时候还早,要不然我们逛逛去?” 叶斐然求之不得:“好啊!” 顺手帮成甯把幕遮圈帽上的黑纱放下来,遮住他的脸,动作轻柔,眼波盈盈:“但是呢,相公记得要把脸挡住啊。不然帅到了别的无知少女就不好啦!” 成甯的那张脸啊,是真真儿的祸国殃民。 成甯看着那张毫无心机的阳光笑靥,不由得魔怔了。 “嗯呢,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把幕遮整理好,反手抓住那小手,她的手在他掌心里滑滑的。 叶斐然害羞了,想要抽回,毕竟这是古代的大街上,封建礼教可是能吃人的—— “相公,别啦……” 成甯反而握得更紧了,让她无法甩脱:“你不喜欢我握着你的手?” 叶斐然脸蛋更红:“才不是。” 成甯说:“那你不喜欢我了?” 叶斐然摇头:“更不是了!” 不喜欢你的话,谁跟你生猴子啊! 成甯把她手放在唇上轻轻一印:“那就是了,我只是拉着我喜欢的女人的手罢了。” “你……”叶斐然震惊啊,这还是一个古代男人说出口的话么! 老天爷,他可是读了一肚子圣贤书的!! “相公,你别闹了!” 成甯回眸看了她一眼,黑黢黢的眼眸内,全都是宠溺:“我才没跟你闹,这方面,我从不会闹着玩儿。” 叶斐然心跳如雷,又羞又喜,低下头去,恨不能脑袋埋在胸前。 很慢很慢地,成甯轻声说:“从开始到现在,从不会闹着玩儿,都是认真的啊。” 两个人走到街上,叶斐然还真去了绣坊,买了针线绷子等物。成甯老老实实的跟在她身后,她选东西他站着,她选好了他付账。 叶斐然见他提着东西走那么远路,正好有卖乌梅饮的,就对成甯说:“相公,我请你喝乌梅饮。” 她去买了两杯乌梅饮,先递给成甯一杯,然后自己再用芦苇管子喝自己的那杯。 成甯优雅地喝着自己那杯乌梅饮,笑着看叶斐然。 温馨情愫在两人周围流动。 叶斐然说:“相公,今天真高兴。” 成甯说:“我送你一包五彩丝线就高兴了?” 叶斐然摇头:“不是。就是和相公在一起很开心啊。做什么都无所谓的。” 成甯说:“那是不是谁陪着都无所谓?” “那当然不是啦!” 回答得不带丝毫犹豫,男人才满意地嘴角上扬了。他牵着叶斐然的手说,“走吧,初五一天没见我们了,该闹着要你了。” 叶斐然被他牵着走在街上,低声地说:“阿成,如果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 …… 回家做了半夜的针线,这晚叶斐然做噩梦了。 梦里天上掉下无数火球,大地颤抖着,燃烧成一片火海……成甯浑身熏黑,每走一步都滴下血来,可他还是看着叶斐然的。叶斐然大声哭叫着他的名字,成甯躺下了…… 霍然惊醒,东方才堪堪露出了鱼肚白。 叶斐然看了一眼桌子上做了一半的肚兜,脑门子上全是汗珠,喃喃道:“不行。要去钦天监!” 心神不定地熬到了早饭,吃饭的时候,成甯跟她说了什么,她也没留神听见。 看到她神不守舍的,成甯伸手去摸她的脸:“二丫,你哪里不舒服吗?” 那么关切,那么宠溺,叶斐然顿时想起昨晚的梦来,几乎失控。 她定了定神,才说:“不,我没事。相公你刚才说什么呢?” 成甯说:“你做冰沙机那个钻头的图纸可以给一份看看么?我丢给工部,让他们给我做一件东西。” “这有什么呀。”叶斐然随口道,“图纸都在我的小书房里,你对着编号拿就是了。” 成甯听了,就把砚铭叫了过来,让他去取。 叶斐然说:“今儿白天我也要出门一趟,去一下钦天监。” 梦里的场景,不是大地震,就是火山爆发,而这些事儿的预报都落在钦天监头上……那个做事怠懒,器材落后的地方,她很难信任它们。 成甯说:“你去的话,带上长乐。再有一个,那边都是官油子、衙役痞子,就连伺候的那几个太监都是不听宣的老油条儿,我的意思是,你最好叫上万掌柜一起。他官家、江湖的规矩都懂,可以护着你们俩。” 这是个好建议,叶斐然点了点头道:“好的。我知道。” 薛长乐听见能够名正言顺的和万江珧一起跟随叶斐然外出办事,高兴得眼睛都明亮了,赶紧去找到万江珧,约定在王府街街口会面。 路上经过叶天宇的家,双方都没有打招呼,就连下人之间的招呼都没有。 薛长乐经过了叶家,很不忿地对叶斐然说:“我一直觉得崔小姐明理,没想到翅膀硬了之后,照样翻脸不认人。真是白对他们这样好了!” 叶斐然说道:“她既然想要自己掌家,就由她去吧。最起码她有一句话是说对了的,那就是我不可能管他们一辈子。” 强扭的瓜不甜,硬留的人留不住。 叶斐然也就随缘了。 第1132章 长乐的启示 第1132章长乐的启示 薛长乐还是很不理解的样子,这姑娘从小在山里长大,天真淳朴,待人真诚。 “算了,不开心的事情我们少说。”叶斐然抿嘴一笑,薛长乐说:“那,夫人我跟你说个笑话儿?” 叶斐然道:“那就奇了,你这么一板一眼的性子,能有什么笑话?” 薛长乐说:“还真有。我小时候,大概七八岁吧,有时候会跟师父下山采买油盐之类的东西。有一次我们到了村子里,我跟师父走散了,然后就被村子里的几个大孩子给欺负了。” “我被打得很惨,回去找师父告状,想要我师父给我出头。师父就派了大师姐和我一起去,但是呢,不许我大师姐出手,只让她在旁边看着,让我一个人上去打。” 叶斐然说:“这哪儿打得过?” 薛长乐说:“我当时心里也这样想的啊,但师父的命令又不能违抗,只要硬着头皮去了。见到那些孩子之后,我一个人上去,大师姐在一旁看着。结果那些孩子被我打得飞起来,揍了个落花流水!由始至终,我师姐都没有动过一下!从此以后,那些孩子再见到我,就都远远地绕着走,再也没敢欺负我了。” 叶斐然想了想,笑道:“我明白了。” 薛长乐奇怪地道:“夫人,你明白什么?” 叶斐然说:“我明白为什么你师父不许你师姐动手了。” 薛长乐来了兴趣:“咦?夫人,你说来我听听!我一直到下山,问了我师父好几次,我师父都不愿意告诉我,只是说以后见得世面多了,自然就懂了。可我到现在还没懂……” 叶斐然说:“很简单的,如果你师姐当时动了手,那么老虎总有打瞌睡的时候,你师姐不在你身边,那几个孩子搞不好还会变本加厉的欺负你。而靠着你自己去揍了那几个孩子,那么他们就知道,哪怕你师姐不在,你也是不好惹的。至于你师姐站在你身边,给你壮了胆子,让你更加相信你自己。” 薛长乐恍然大悟,“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叶斐然说:“你师父用心良苦,是个了不起的人呢。” 薛长乐挠了挠头发,不好意思地说:“我本来想把自己以前干的糗事说出来,逗一下你开心的,没想到反而成了你教我道理……” 很是感动地握住薛长乐的手,叶斐然眼波盈盈:“没事,我很高兴!” 薛长乐对她一片赤诚,叶斐然心里暖暖的,就算生活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如意,她知道,她的身边还是好人多! 而最重要的是,薛长乐这故事,就如电光石火般勾起叶斐然的灵感。 她忽然之间知道了,待会儿到了钦天监该怎么做了! 来到街口,车把式一声“万掌柜”,然后听见万江珧爽朗的问候:“大哥今天精神好!” 车头传来轻响,应是万江珧自己上了车。 果然,车帘子从外面打开,万江珧探脸进来,抱拳行礼道:“万江珧见过夫人!夫人万福金安!” 叶斐然说:“万掌柜,不必多礼了。今天可得劳烦你,多担待些。” 万江珧不卑不亢地说:“愿为夫人效犬马之劳。” 薛长乐说:“大哥,夫人年轻脸嫩,江湖经验不够。等会儿你要帮她说话。” “不必。”叶斐然摆摆手,在薛长乐不解的眼神中,语气坚定地说,“等会儿我和钦天监监正说话的时候,万大哥只需要站在我身后即可。别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 这句话一出来,万江珧不明白了,讶然低叫:“夫人特意请我来,竟然是让我做一个摆设而已?” 叶斐然很坦率地说:“没错,就是做个摆设。但是你这个摆设很重要!” 她给了个眼神薛长乐,说:“长乐应该明白的。” ——男版师姐! 薛长乐也懂了,她只是天真厚道,可不是笨蛋,立刻帮着叶斐然对万江珧道:“没错没错,就按照夫人说的办就是了!” 她们两人胸有成竹的样子,万江珧就说:“行吧。你们心里有数就好。” 反正玄门兄弟,都在暗中听令,他绝对不能让夫人和未过门的妻子吃亏就是了。 于是一行人不再多话,向钦天监所在地而去。 …… 倪岳在钦天监里,叫了一桌八珍席面,搂着两个新收的清倌人,和那几名官员一起吃吃喝喝。 其中一个跟了他好多年,名叫闻城的,嬉皮笑脸讨好着给倪岳倒满了酒,笑道:“倪监正惯会照顾兄弟。这季去观星台的鞋面钱才下来,就张罗了这么一席面。外头才刚安定没两年,有钱都需要排队才能吃到,也就倪爷有这么大的面子了。哥几个跟着倪爷,也受用不少!” 好一顿马屁,把倪爷拍得舒坦得不行,团胖脸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钦天监就是个钱多事小清闲的地方,安心留在这儿,伺候好你倪爷,以后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于是推杯换盏,吃吃喝喝,又和清倌人猰昵,不堪入目。 忽然之间,门外传来通传:“摄政王妃驾到——” 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好不容易手忙脚乱地找到了丢在一旁的官帽,好歹系在脑袋上不使跌下来,倪岳左脚绊右脚的跌跌撞撞跑了出来,心里骂娘,嘴上少不得也要做出样子,跪在地上恭迎:“王妃娘娘千岁千千岁,下官跪迎娘娘圣体金安!” 他低着头做出恭顺的样子,实际上偷看叶斐然的脸色。 叶斐然说:“倪监正,我们又见面了。” 倪岳说:“娘娘,请问何事大家光临呢?” 叶斐然说:“倪监正,上次我来过之后,王爷曾经说过要给钦天监增加一些工具。如今想要看看布置得如何了?” 倪岳脑门上的冷汗一下子下来了。 上个月确实在宫里下来了一笔银子,可是那些早就进了他自己的钱袋子,如今倪岳在京城南边新添的宅子,还有宅子里头养着的野戏子,可不都是从这笔公账上来! 谁会想到这个看起来闹着玩儿似的王妃,会真的把那种事儿记在心上啊! 第1133章 地位超然 第1133章地位超然 再看看眼前的叶斐然,嫩生生的脸,不过盈盈十八九的年纪。倪岳恶向胆边生,心里想: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怕她怎地?忽悠过去就是了! 就假装若无其事地,拖长声音道:“这些工具很是精密复杂,其中还有一些是红毛人的东西,需要远涉重洋运送过来,如果下官贸然给夫人看,碰坏了,只怕担待不起啊?” 叶斐然说:“这方面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碰坏你的东西。事实上我是想要来问一下你们有什么难处,尽力帮一帮你增添些必要的东西的。” 咦?莫非这丫头是来送钱给自己使的?那可不一样了……倪岳脸上可就见了喜色,笑着说:“娘娘明鉴。既然如此,下官可就不客气了,是要缺什么添什么吗?” 不过眨眼功夫,倪岳心里就想要了如何狮子大开口咬叶斐然一笔。 不料叶斐然话锋一转,说:“但你得先让我过目了你们缺什么才行。你放心,我懂行。” 倪岳本身就心虚,此时如何肯让叶斐然看,就虚张声势地挺起胸,捋须微笑道:“娘娘年轻好奇贪玩,不懂规矩,下官原不应教训。但你一意孤行要看我们的东西,按照规矩说,浑天仪不见光,地动仪不挪位,三山五岳奥妙在河图上,要拜真仙之器,须有诚意而来。哪怕是皇上到了这地头上,也得按照我们钦天监的规矩,规行矩步,以免祸乱天时,惹恼神明,到时候受苦受难的,就是天下百姓啊!” 到最后,隐约有恐吓的味道。 的确,钦天监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此处掌握日月星辰的运行秘密,夜观天象,日看风云,上掌天子天家气运,下达黄历农时天气,是一国之中地位超然的所在! 说白了,这地方相当于古代的气象台、地震局,加上古人迷信,相信天人感应一套,也是从钦天监里观星占卜。比如说“帝星紫薇”,就对应着当今天子命运。这就是在科学上又添了神秘权威,地位尊崇。 在有些皇朝,设置国师之位,往往就是钦天监里面的人! 万江珧拧眉,低声道:“一派胡言!虽说观星记录紫微斗数,占算年景是博大精深的学问,然而那是和个人心性修为有关,什么时候关那等死物的事了!更何况,在我玄门之中,也没有浑天仪不见光,地动仪不挪位的规矩!这厮在瞎编呢?” 正想要开口拆穿倪岳的西洋镜,薛长乐打了个眼色给他,万江珧顿时想起来的时候叶斐然跟他说的话,于是到了嘴边的一套江湖切口又吞回肚中。 眼光在倪岳腰带上挂着的一串铜钱装饰一扫,万江珧嘴角弯弯,对薛长乐耳语了几句,说:“你快去跟夫人说。” 薛长乐还没照做,叶斐然的手背在身后,对她摆了摆。 叶斐然对倪岳说:“三山五岳现河图,山海经里藏真章。要修真章九重经,修得九经始授钱。您是观星紫薇课中的五阶弟子,自是有底气跟本宫提要求。然而既食了朝廷的禄米,也就不妨从权。何况本宫并非为难你,只是要看一看那些工具仪器,为何倪大人您如此推三阻四?” 她一连串流利的江湖切口说出来,还点破了倪岳是玄门分支“观星紫薇课’里的五阶弟子,倪岳顿时吃一大惊,后退好几步,脑门子上的冷汗就黄豆大小的密密麻麻往外冒了! “你……您……怎么知道……” 万江珧轻轻干咳一声,吸引了倪岳的注意力,倪岳斜眼看过去,看到万江珧腰间坠下的一长串铜钱上,张大嘴巴合不拢来!! 结结巴巴地,嗓门都变了调子:“十、十、十阶金刚!!” 在玄门中,唯有地位极高的人,完成了一系列考验之后才有资格带上这十串铜钱穿成的五帝剑,被称为“金刚”。玄门中共有四大金刚,东南西北各一名,平日河水不犯井水。 而在北方出现的,就是实力最强,杀气最重的玄武金刚了,万江珧腰上佩戴的铜钱五帝剑,色泽玄黑,正是玄武金刚的信物!! 而玄武金刚,竟站在王妃身后,一副甘心受差遣的模样? 倪岳脑子里混乱一片,两条腿也不由自主地抖起来! 叶斐然还是那副很温柔、很有礼貌的模样,甚至笑容也不带改的:“倪监正,可以带我去看了么?” 倪岳“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 叶斐然说:“奇怪了,我什么都没做,你也没有冒犯我,为何突然让我饶命?” 倪岳带着哭腔,荒腔走板的嚷着:“奴才……下官……下官该死,下官并没有添置仪器,请……请娘娘饶命!” “你意思是说,你贪污了摄政王专门支给钦天监的银子,然后没有做事?”叶斐然还是笑眯眯的,小狐狸似的,“倪岳,你可不能跟本宫开玩笑啊。贪赃枉法,可是要被剥皮填草的!” 倪岳吓得快要尿了,可是,就算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在玄武金刚前面撒谎啊! 得罪了官府里的人,花钱打点一下或者还有一条活路,最起码死得不那么难看——如果得罪了玄门中人,那可就生不如死了!! 倪岳磕头如捣蒜,满头大汗道:“银子我也没敢花,都在地库里存着!娘娘,下官、下官不在,实在是买不到娘娘需要的工具仪器!也就……也就……” 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完整了。 着急起来,一阵臭味传出,直接尿了一裤子。 叶斐然一挑眉:“既然如此,为何你刚才不跟我说实话?” 收了笑容,说话里威严更重。 倪岳哭丧着道:“下官是见娘娘年幼……所以……” 薛长乐说:“所以拿她的话不当一回事?” 倪岳砰砰磕头,很快头上就见了血。 叶斐然说:“那银子呢?” 倪岳道:“在下官屋里收着呢……” 叶斐然叹了口气,说:“为何买不到仪器?” 第1134章 只好捏着恶心继续用他 第1134章只好捏着恶心继续用他 倪岳道:“京城里能做地动仪和浑天仪的,也就只有小怪人周家一家,那小怪人素来讨厌下官,连门都不许入。如果要到外地制作,下官拖家带口,走不掉。” 薛长乐毫不客气拆穿他:“你不是拖家带口,你就是懒!” 倪岳苦着脸,叶斐然道:“也罢,你已经在钦天监做了多年,没想到你还是个五阶玄门弟子,想来也会有几把刷子。我就饶了你这一遭,但你藏在屋子里的帮闲,食客,清倌人,有一个算一个,统统赶走。然后你就给本宫将功赎罪,把本宫需要的东西准备齐全吧!” 她也很讨厌倪岳这种人,无奈,现在她急着要测出即将发生地震或者火山爆发的地方,不是大开杀戒的时候。只好捏着恶心,继续用他了。 倪岳说:“那周小怪人,劳烦您去交涉?” 试探的眼神一递过来,就跟万江珧冷冷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接,吓得倪岳浑身肥肉一哆嗦! 叶斐然假意不知,说:“是吗?” 倪岳低了头飞快地说:“这种粗重功夫还是让下官去做吧!” 叶斐然拿出一枚小八卦,在手里把玩着,滴溜溜的转动,若无其事地说:“那就好好办事。我最多给你三天时间,把需要的浑天仪和地动仪带回来。办好了,本宫自然有赏。” 她手里捏着的八卦不过掌心大小,出自名师之手打造,日月星辰四象八方无不镂刻得极为精致,上面的司南勺能指定十六个方位,是每个玄门弟子梦寐以求的随身宝贝。倪岳那双眯缝眼里顿时透出光芒来,跪在地上高呼:“下官自当效犬马之劳!” …… 从钦天监里出来,叶斐然头疼得厉害,上了车就往嘴巴里塞薄荷丸,揉着眉心半天没说话。 薛长乐道:“夫人,你怎么如此烦恼?那个胖子不是被你压得贴贴服服吗?” 叶斐然焦躁道:“贴贴服服?不过是暂时被我压下罢了……算了,管他黑猫白猫,抓得住老鼠的就是好猫。希望他能管用。还有就是,我担心时间来不及……” 薛长乐见状,也不好继续往下说了。 过一会儿,叶斐然托着下巴,眯着眼睛,小寐起来。薛长乐给她盖上披风,钻出了车子,和万江珧并肩坐在车辕上。 万江珧说:“夫人今天是怎么了?” 薛长乐摇头:“不知道,应该是快要发生什么大事了?我们夫人,神奇得很,听说她经常做梦梦见一个白胡子老公公,然后好几次逢凶化吉。这次约莫又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了吧?” 万江珧点点头说:“我看夫人印堂饱满,田宅宫深广,是个福泽深厚之人。这次也定能化险为夷的。只希望……” 薛长乐说:“只希望她别操劳过度,熬坏了自己身子。” 不料她的手忽然被万江珧握住,他说的却是:“只希望别影响到我们成亲。” 薛长乐一愣,万江珧有些失望地说:“你还没笑,还是不开心吗?” 才晓得他是在哄自己开心,倒是噗嗤一笑,说:“哪儿有你这样乱开玩笑的!” 万江珧挠挠头,说:“不知道怎么的,对着别人我能开很多玩笑。可是在你面前嘴巴就笨得很。也是自己不争气……幸亏你没嫌弃我。” 一股暖流涌上薛长乐心头,她的笑容愈暖,微笑着说:“嫌弃啥啊……你再说这样见外的话,我可就要生气的了。” 万江珧说:“你可别生气。对了……七月七晚上,你得空出来么?我们到玉河边去走走?” 薛长乐想了一下,那天也没啥事,就欣然答允道:“好啊。” 这时,车里传来叶斐然呼唤薛长乐的声音,薛长乐打开车门帘钻了进去,叶斐然见到她嘴角带着甜笑,问:“长乐,我打扰到你了吗?” 臭丫头那副脸面,一看就知道在谈恋爱。 薛长乐忙道:“没有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叶斐然说:“我听到你们七夕约了去玉河边。” 薛长乐羞红了脸,低头不语,手里快把自己的腰带拧出水来。 叶斐然微笑着说:“记得打扮得漂亮点去。” 薛长乐声如蚊鸣:“嗯。” 都说女人心情烦躁的时候,买买买最能治愈,叶斐然忽地一时冲动,热血冲上头:“走,我现在带你去买衣服去!” 要讲究的衣服,都得请了裁缝上门量身做。然而京城毕竟和别的小地方不一样,还是能够找到卖成衣的地方。 俗话说得好,成行成市——京城卖布料的行市,在布裤胡同。 叶斐然和薛长乐在布裤胡同路口戴上幕遮,下了车,一看到路口头一家最当眼的店面,叶斐然就乐了:“哈哈!这是遇到老熟人啊!” 四间两层,绣彩辉煌的大门脸房,上面“云霓裳”三个斗大的漆金大字金光闪闪。店里面绫罗绸缎,金丝银线,应有尽有,直吸引得过路的大姑娘小媳妇眼睛都不由自主的往这边晃,有些闲着没事儿的,少不免在门前就停下了脚步,拐了个弯儿进去欣赏一番。 主仆俩解下幕遮,叶斐然先进了门,店里客人不多,正好看到一名中年女子,带着两个先生在算账,算盘珠子滴滴答答的响动着,清清脆脆的。看到那女子,叶斐然嘴角就挂了笑容,嘴里叫道:“焦娘子,许久不见。您这生意越做越大了,店门开到京城来了呢!恭喜恭喜啊!” 那女子正是云霓裳的大店东,焦娘子。 这些年来她应该过得很不错,掐指一算,该是当了奶奶的人了,还亲自到店看账本,精力旺盛可见一斑。听见有人招呼,焦娘子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看着叶斐然发愣。 直到看到了薛长乐也走进来,焦娘子这才认出来了:“这不是长乐吗?变这么漂亮了!那这位是叶家二丫?我的天啊,你怎么变这样了!我老眼昏花的,都认不出来了!” 薛长乐笑眯眯地说:“焦娘子生意兴隆,您好好精神啊!好久不见!” “托您的福,我们家大人如今在朝廷里还过得去。” 第1135章 又一个算学天才 第1135章又一个算学天才 薛长乐很懂分寸地,没有说成甯已经是摄政王的事儿。 但光是一个官身,已经足够焦氏对叶斐然刮目相看了,她又敬又畏道:“二丫,当年就说你旺夫,果然灵验啊!以后可得多多关照我这个老乡罗!今儿个你是来照顾我生意的吗?” 叶斐然说:“不是我,是长乐。这丫头订婚了,你看还成日短打绑腿的,我寻思着给她收拾一下。焦娘子,只管把你店里好的成衣拿出来。另外有手艺好的裁缝娘子也叫来,再给她量身做两套好衣服。” 有生意上门,焦氏越发欢喜,一叠连声道:“那必须好好添置料理的。来来,跟我来!” 她放下账本,亲自小心伺候着叶斐然和薛长乐,走进店堂深处。云霓裳在西头单独辟了个里间,卖的就是女子成衣,叶斐然跟着焦氏走了几牛叔,只见屋子里挂着好些木头人模特儿,上面挂着成衣,单夹皮棉,无所不包,样样做工精美。 焦氏很自豪地介绍道:“这种木头娃娃别致吧?是绒线胡同黄妆娘卖给我的,拿来挂衣服简直一流。这京畿之地,果真和别处不一样,就连卖个衣服花样也比别处多。这一件营山蓝的马面裙,是刚做得的款式,兰花滚边,葱绿的带子,正适合长乐姑娘这杨柳腰儿身段,你瞧着合适不?” 做了几十年生意,想那云霓裳从一家小小的家庭染坊起家,三十年间一步步从西江镇开到琼州郡郡治,再进了京城,焦氏一家人齐心合力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早年间在店里迎来送往的就是焦氏自己,如今宝刀未老,一开口,嗓子就跟蜜似的。 薛长乐把营山蓝的布料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很喜欢,就把它买了。 叶斐然说:“一套太少了,再多来几套吧。裁缝娘子到了么?” 焦氏说:“都安排上了。” 给薛长乐试身的时候,叶斐然被屋角一套玄色的衣服吸引了,翻领胡服的款式,用了墨蓝丝线刺绣出万字不到头花样来,宽腰带扎腰,极为利落。那料子用压染染出了流云纹,远看平平无奇,近看却能看出精美的花纹,十分别致。 想到成甯素喜穿玄色,叶斐然也想要给自己添一身玄色的衣服,但普通的玄色衣服都是守寡之人才能穿的,所以一直以来没有买到合适的。眼下这一套,却是恰恰好。 焦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把叶斐然的形容看在眼里,微笑着极其自然的上去说:“这套衣服料子名字叫‘天丝’,因料子金贵产量极少,又不禁染,只能做出纯黑或者纯白两种颜色来。夫人眼光真好。” 叶斐然说:“这种料子您还有吗?我想要再多做一套男装。” 焦氏说:“可巧库房还有最后一点儿,要不然今儿个您把两套的订金都给下了?” 叶斐然爽快道:“好啊。” 说是成衣,还是要继续改一改身量的,所以也不能马上取。叶斐然把薛长乐看中的五套衣服,并自己的两套天丝留仙裙和天丝明光袍的账全付了,焦氏的腰包顿时鼓了一大截,喜得她见眉不见眼的,亲自恭送叶斐然主仆出了门。 回头焦氏二话不说,大手一挥:“今天来了大客户,大家辛苦了,关门休息!去买些好茶果来给各位裁缝娘子吃了,犒劳一下大家!” …… 不几日,倪岳送信给成甯,说地动仪和浑天仪买回来了,钦天监内也整治好了。 云霓裳也把改好做得了的衣服,送了过来。 叶斐然把新衣服草草一收,备了马车第二次到了钦天监。 重新整治过的钦天监,上下气象焕然一新,就连院子里的草都拔了。屋内地动仪、浑天仪、水滴漏报时器一应俱全,屋外观星台重新拾掇过,漏掉的瓦片给收拾好了,架起了千里镜。更加难得的是,还给添了个天气箱? 这东西自从离开火山村之后,叶斐然已好久不曾见面,就跟见到老朋友般亲切,熟练地打开天气箱的小门,观察里面的水银柱温度计。 此外,还有风向标之类。 倪岳伺候在身后,他那些养着的食客已经全部被清理走了,屋子里多了好几个生面孔。所以倪岳浑身不自在的。 薛长乐惊奇地说:“夫人,这东西和我们蕉园的那个一样!” 倪岳更惊奇:“这是从虞郡的王若仪才女处得来的宝贝,说是数量一个巴掌数的过来,我花了老多银子外加陪了两晚小怪人去教坊司才让他让了一套给我。原来夫人竟然见过?” 薛长乐自豪地说:“我们家那个,是夫人自己做的。已经收集了三、四年的数字了。夫人有好几个本子,上面全都是记下来的数字!” 叶斐然想要阻止,也来不及。倪岳还没有反应,他身后一个一直沉默的小吏,忽然眼神一闪。 叶斐然当然发现了,等她完成了验收,就要去地动仪前面观察,进了屋子就对倪岳说:“倪监正,天气炎热,不劳烦您操劳。让这位小吏过来给我打下手就行。” 倪岳正巴不得这一句呢,赶紧打蛇随棍上:“那下官就告罪了!” 叶斐然说:“不必客气。” 倪岳一溜烟地走了,那小吏沉默地跟着叶斐然进了屋子。 叶斐然观察了地动仪,只见八个方位的龙头里含着的珠子都分毫没动,她自言自语道:“奇怪,很是正常啊……” 小吏忽然道:“夫人,你想要预测地龙翻身么?” 叶斐然说:“你怎么知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吏道:“小人自小父母双亡,别人都叫我阿萨。” 叶斐然说:“阿萨,你是若氏人?” 小吏惊讶:“夫人,你怎么知道?” 叶斐然笑而不语,王府里现在就有一个若氏舞女——那个叫阿吉的女子。自从她把阿吉从舞团里救出来之后,阿吉被分到佛堂里做打扫,日子过得很自在。 阿萨眼里透着恐惧,叶斐然温言道:“你不用紧张。城里的若氏人也很不少,我不会对若氏人有什么敌意。你怎么知道我要看地龙翻身?” 第1136章 夫妻装 第1136章夫妻装 阿萨低声说:“小人由爷爷带大,我的爷爷,是草原上的占星者。在小人四五岁的时候,爷爷曾经通过观察星象和风向,成功地预言了离若氏大草原东北八百里外的红顶山地龙翻身。求了族长快马报信,因此救了红顶山山脚的红山旗数千人性命。” “看来你是家学渊源啊?”叶斐然随口表扬了阿萨一句,低头继续研究地动仪。 这些古代的仪器,说简单构造很简单,说复杂,标注也很复杂,她需要专注才能看得懂上面的天干地支表数。 阿萨盯着她,咬了咬下唇,说:“夫人,请恕我唐突。但如果要测算地龙翻身,倒不如通过夫人手里掌握的天气数字来进行估算!” 叶斐然讶然抬眸,她问阿萨:“你会算学?” 阿萨点点头:“开方术、割圆术、大衍求一术、天元术、四元术,我都会。” 犹如一记重锤打在自己心口上,叶斐然眼前直冒金星,脑海里一个声音大叫:“他来了!他来了!我终于等到他了!!” 一直以来,叶斐然就很想要找到这么一个人,懂算学、懂科学,能够给她打下手。 成甯天资虽好,他的星辰大海不在其中,她无法强求…… 而这个阿萨,简直就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 但是现在的叶斐然已经很成熟了,她知道欲速则不达,换句话说,太过热情主动,反而有可能吓跑人家小伙子。于是她迅速冷静下来,说:“很好。让我来出题考一考你的。” 阿萨倒是一脸“我早就知道”的神情,点了点头说:“好。” 薛长乐带来笔墨纸砚,铺在案上,叶斐然沉思片刻,写了五道题目,内容涵盖列方程、求几何、数论论述、解决实际问题以及一道综合题目。 写完之后,把卷子给了阿萨,叶斐然说:“三柱粗香的时间,完成它。” 阿萨拿起笔,对着卷子愣神。 叶斐然失望道:“你不会做?” “夫人,”阿萨抬起头,很是实诚地说,“您这字太难辨认了……” 叶斐然:“……” 薛长乐:“……” 很有些恼羞成怒地,叶斐然立起眉毛,娇喝道:“仔细辨认就是了,就你话多!” 要是连她的字都认不出来,怎么收做助手! “是,夫人。” 阿萨沉住气,低下头投入到思索中,很快笔走龙蛇起来。 粗香点完一根又一根,第三柱香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候,阿萨写完了,小心翼翼地放下笔,轻轻吁了口气。薛长乐捧起那份卷子,呈给叶斐然。 卷子上墨迹未干,字迹清秀。 叶斐然细细看完,小嘴笑意愈浓,“不错不错,思路很清晰。就是用时有点长。” 老实说,她虽然给了三炷香的时间,但心理上的及格线是两炷香——她自个儿做的话,一柱香就足够了。 一边笑,一边看向阿萨,忽地脸色一变:“你面前的是什么?” 阿萨抬手把自己面前涂鸦成片的字纸揉成团扔走,说:“没什么。” 叶斐然惊讶道:“你还做了验算?” 阿萨说:“只是一遍是没法证明我的计算结果是否正确的,所以我又重新做了一次,才眷抄清楚上交夫人。” 叶斐然问:“那你第一次做完,香点到哪儿?” 阿萨说:“第二柱香的一半。” 那就是一炷半香!!叶斐然大喜,再不犹豫,拍桌道:“好。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阿萨很惊讶,犹犹豫豫地看着叶斐然,半天说不出话来。 叶斐然说:“我想一想……嗯,你暂时还是留在这里。今天的事儿也先不要声张,安分做你的小吏,多学一点。长乐,你找个机会,把阿萨带到万掌柜跟前,求个玄门弟子的身份。往后的事儿,我再作安排。” 阿萨迷迷瞪瞪地,也没听懂叶斐然的用意,但是有一句是听懂了的,“玄门弟子?我可以成为玄门弟子?” 在大顺,江湖势力其实很大,其中论手段神秘阴狠,首推玄门。好多富商和低等官员,都要求一张玄门挂名弟子的名帖作护身之用。 万江珧既是玄门掌派,又是十阶金刚,得他庇佑,就能够防止倪岳因嫉妒而为难阿萨。 叶斐然点点头,指着薛长乐道:“她就是未来的掌派夫人。玄门里严禁同门相残,违者必被废掉本事。有了这一层身份可以保护你。但,如果你因此得意忘形,我们也必会收回你的身份。” 阿萨跪倒在地上,以额头触碰地面:“是!谨记夫人教诲!” 于是众人收拾好东西,把试卷什么的也烧掉了,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屋子。叶斐然故意叫来倪岳,大声说:“最近估计很快会有地龙翻身,倪监正,麻烦你多担待一下,每日记录地动仪的数字,送到摄政王府。” 倪岳好吃懒做,一听头都大了,二话不说扯过阿萨,说:“喂,听到王妃娘娘的话了么?这活儿就落你头上了!” 正中下怀,事情就这么着定了。 …… 因古代科技条件落后,预报火山地震这种事儿,还真急不得。叶斐然只能把能做的都张罗完,也就尽人事知天命了。 回到家里,迎面看到成甯站在床边,翻弄着那两件天丝衣服,抬头对叶斐然说:“二丫,这是你的东西?” 叶斐然脚步一滑,差点摔倒:“呃……是的!” 成甯道:“怎么做两件一样的?” 叶斐然拿过那件男装来,放在他心口比划:“这件是相公你的啊,男装来的……你看看,合适吗?” 成甯拧眉道:“既是男装,怎么和你的花纹一样?” 叶斐然羞涩道:“这才显出我们是夫妻嘛。相公你喜欢吗?” “夫妻……”成甯微微一愣,眼底喜色划过,宠溺笑,“嗯,喜欢。” 第二天有应酬,叶斐然起床的时候,成甯已经出去了。 春分就奇怪地对叶斐然说:“夫人,王爷今儿好奇怪,放着新做好的云锦交领不穿,穿了一件黑色的箭袖胡服出门!” 第1137章 王府角门处的一见钟情 第1137章王府角门处的一见钟情 前一晚输出过度,被爽到踌躇。叶斐然忍着腰部酸疼,安坐如仪,表示呵呵:“那是他的事儿,由得他去吧。初五呢?” 何妈抱着初五进来了,一岁多的初五很是亲人,见人就笑。特别是粘叶斐然,撅着小屁屁四肢并用飞扑而上,砸得叶斐然嗷嗷叫:“我的小祖宗,你这膘可贴真快啊……” …… 另一边,七月诗会上,摄政王的那身玄色的天色明光袍引起众多直男官员瞩目。 “王爷今儿穿得可真别致啊……” “哎呀人年轻,你我加起来都一百岁了,折腾不起这种……” “王爷不愧是美男子,这么穿越发好看了。只可惜不纳侧妃,不然我家闺女正合适……” “那你赶紧死了这条心吧!” 成甯:“……” 嗯,夫妻装。 感觉还真不赖? …… 按照约定,阿萨来到王府角门处,敲三长两短五下,出来开门的,就是阿吉。 眼前突然出现的美貌少女,高鼻深目,大大的眼睛隐约闪着湖水般的潋滟蓝黑色,艳光四射,阿萨眼都花了,下意识地低了头,说:“姑娘吉祥,下官是来送信给夫人的,劳驾姑娘通传。” 阿吉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地打量了阿萨一番,说:“王府里外男轻易不得进入,你有什么信物没有?” 阿萨摸了摸身上,暗道:“糟糕!还真没有留下信物!” 阿吉见状,又说:“没有信物,空口白牙的我凭什么相信你?” 阿萨急了,说:“我真没撒谎!” 看着阿萨簇新袍子下露出沾满灰尘的鞋子和脏旧裤腿,阿吉皱起眉头,心想:“难道这人知道我们夫人心善,来打秋风?行吧,也别惊动夫人了。” 她就说:“那你进来稍等一下。” 阿萨以为她相信了自己,高兴地跟在阿吉身后,进了王府后面的那条对夹巷子。这巷子两头有门,离灶屋不远,说白了是个小院子,平时送到王府的东西就放这儿,然后再由张大娘送进库房。 这里还有个小屋子,供来送柴米杂货的苦力人们歇脚,茶水椅子什么都是现成的。阿吉把阿萨领到歇脚屋子前,说:“请你先坐坐,歇会儿,稍等片刻。” 又给阿萨斟茶倒水的,阿萨喝着热茶,看着她养眼的背影,很是痴醉,称赞道:“王府的婢女就是和别处不一样,这姑娘温柔美貌,也不知道以后谁有福气娶了她……” 他却不知道自己已经对阿吉一见钟情,从此念念不忘。 片刻之后,阿吉回来了,双手平举着一个托盘,里面满满一海碗饭,上面的红烧肉堆得冒了尖儿,另一小碟子绿油油的青菜。纤腰上多了个小荷包,分量看着就沉甸甸的,走起路来扑棱扑棱响着银块儿敲击的特有声响。 阿萨看着阿吉把托盘放桌子上,取出饭菜搁自己跟前,连筷子都给他摆好,然后解下腰间的钱袋子,一并放下,满脸不解。 阿吉柔声说:“这儿有十两银子,都是官印的雪花足银,你千万拿好了。回去做点小生意,置点田地,强似这般上门打秋风。这碗饭是我私人请你吃的,吃饱了自己从角门走吧,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北院阿吉姑娘的客人。可别被人发现了,不然得挨打。” 阿萨傻眼了,“这都啥玩意儿?” 阿吉脸上还是带着笑,笑意很礼貌且疏离,脑门子上就差用章子戳上“你不用解释了我都知道”这么一行大字。 阿萨站起身来,又好气又好笑,说:“姑娘您误会了,我这边是钦天监送地动仪的记录给夫人的。只是无职外男,不能走正门通传,夫人命我来这角门等候罢了。姑娘如果不信,可以先入内禀告夫人,问问是否有这么一回事。” “顺带一提,夫人很看重我手里的记录。如果延误了夫人收取数据,这后果恐怕不是姑娘和我能够担待得起的!” 他一脸严肃,阿吉不由得疑惑起来,笑道:“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不认字,不知道你们的弯弯绕绕。可是这边王府内宅,你是个男人,要是坏了我们夫人闺誉怎么办?你又拿不出信物来,我凭什么相信你?” 她做舞姬出身,从小习惯做小伏低,所以说话还是脾气很好,轻轻柔柔的样子。 阿萨又是无奈,却也生不起气来,可巧薛长乐走到了屋子门口,在院子里说:“阿吉,是你吗?” 阿吉提高声音道:“是我!” 薛长乐说:“你刚才是不是来开了角门?可有人来送东西不曾?” 阿吉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很是吃惊,阿萨大喜,提高声音喊:“长乐姑娘,是我,我来送东西,已经到了!” 薛长乐认出了他的声音,说:“是阿萨大人么?夫人等你好久了,赶紧把东西送进去吧。” 这下轮到阿吉傻眼了,阿萨很高兴,站起身来,按捺着心里的得意,满面笑容地对阿吉拱了拱手说:“谢谢姑娘好心。在下钦天监阿萨。” 薛长乐不知道这之前发生的事情,略感奇怪,但没有往心里去,对阿萨说:“跟我来。” 她领着阿萨进了书房所在的院子,叶斐然已经在书房里等着阿萨了。 仍旧拿屏风围着,阿萨只能看到一个苗条的人影,叶斐然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阿萨,今儿精神好啊,看着又机灵了。” “托娘娘的福,小人精神还算爽利。”阿萨把怀里整齐收着的数据本子拿出来,交给薛长乐。 薛长乐转到屏风后面递给了叶斐然,叶斐然翻开来看了看,“不错,字迹工整,记录得也很详尽,辛苦你了。” 阿萨长揖在地:“谢夫人!” 叶斐然说:“阿萨,你资质不错,可愿意跟我学算学和天文?” 阿萨呆住了,叶斐然又问了一遍,阿萨才结巴道:“我、我、我真的可以吗?” 叶斐然说:“四书五经,时文八股固然重要,然而懂得天文物理,算学机械,同样不能少。你可知道我们汉人的翻车、水车、自动灌溉系统?自每一样东西先发明出来,是不是我们的老百姓生活就好上一点?” 第1138章 取名蓝蓝 第1138章取名蓝蓝 都是闻一晓十,聪明绝顶的人,阿萨略一思忖,就答:“是。” 叶斐然说:“但学这些,不能科举,无法进仕,所以被认为‘无用之学’。如果你有兴趣跟我来学,或者我最多只能给你做到钦天监监正,或者到工部某个缺,想要权倾朝野,却无法给你这承诺了。你愿意吗?” 毫不犹豫地,阿萨大声说:“小人不过是若氏红山旗下一名星官养大的孤儿,本来就一无所有。如今有幸得夫人亲自教诲,小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万分荣幸!万分乐意!” 叶斐然露出笑容,“好。好在我没有看错人。以后每次你来送数据,我就给你尖刻。这一卷《周髀算经》,你先带回去看明白了。有什么不懂记录下来,下次来问我。这份题目,是你的习题,带回去做了,也是下次带回来给我批改。” 上辈子生命最后的几年,一直在传道受业,带学生,做科研。如今总算又开始有了入室弟子。 阿萨磕过头之后,从此以“老师”称呼叶斐然。 …… 也就是两个月的功夫,秋风又起时,初五已经能说很完整的话了。 薛长乐留在府里的日子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忙着张罗自己的婚事。叶斐然和她正式结契为金兰姐妹,决意到时以妹妹之礼送嫁。 崔明萱铁了心单门另过,中秋节也没有过来一起拜月亮了。 那天叶斐然带着王府里的众人拜月亮,看着越来越寥落的人丁,叹了口气:“以前在村子里,一家人多热闹啊。现在人怎么越来越少了呢?” 语气惆怅,神情苍茫。 成甯接得很快:“嫌人丁少,我们俩多生几个就是了。” 叶斐然:“……” 下人们在旁边:“噗——” 春分和立春、立夏坐在一处斗草,每人面前放着若干花花草草的,这会儿不约而同轻轻拍起手来。叶斐然红了脸,恼道:“你们就会埋汰我!” 春分笑眯眯地说:“夫人,家里只有小少爷一个,也是孤单了些。如今小少爷也一岁多了,会走会跑的,你尽可以再生一个了啦。” 何妈也笑道:“就是。小少爷这么俊的小人儿,多生几个多好啊!” 多子多福的观念在这个时代深入人心,叶斐然被七嘴八舌的教训得无语。看着小虞拿一个巴掌大的小镜子反射着月光,一晃一晃的,初五迈着胖乎乎的小短腿在院子跑来跑去,追赶着小虞手里镜子反射出来的光斑,心里不由得一软:“再生一个……也不错啊。” 心里的念头还没落下,初五左脚绊到右脚,啪叽摔地上,呆了一呆,春分急急忙忙跑过去:“我的小少爷,打一打地板!地板坏坏啊!” 初五得了信一般,“哇”的,亮出嗓子就哭起来。 丫环们一拥而上,怎么哄都哄不好。叶斐然翻了个白眼:“孩子不能这么娇惯,让他自己爬起来就行了。不然吓着了还更厉害。” 她伸出手,把初五抱了过去,又让春分她们散开。只留下叶斐然自个儿安安静静的抱着初五,感受到娘亲身上那温柔坚定且不将就的力量,初五安静下来了。 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初五的小屁股,叶斐然思忖着刚才见到的画面。 对于这么个金叵罗,大家还是过于娇惯了……她一个人,没办法和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观念来作对。或者,分散注意力,反而还是对的? 成甯踱步过来看妻子和儿子,“二丫,臭崽子还哭吗?你胳膊酸了吧?来爹爹抱一下?” 伸出手去把初五接过去,初五趴在他宽广的怀里,眯起了眼睛打瞌睡。 叶斐然忽然很认真地对成甯说:“相公,你是对的。” 成甯说:“什么?” 叶斐然说:“我们再生一个娃吧。” 成甯唇角微微上扬:“哈?” …… 多子多福,至于是儿子还是女子,叶斐然倒是无所谓了。 次日,叶斐然到兰若坊和律靖香一起追月。 若氏人的习俗,十五拜月亮的时候和家里人在一起,十六的“追月”之夜,就是年轻人肆意玩乐的时候了。在大顺京畿生活的若氏人学会了大顺扎灯笼赏花灯那一套,这天晚上,月亮如银盘般挂在高高的天空上,秋菊送暗香,整个兰若坊流光溢彩,欢声笑语。和外面宵禁的京城比起来,倒是好像进了另一个世界! 也就只有教坊司那边的花楼书寓,莺歌燕舞,才能够与之一比高低,只不过那边的烟花柳巷,又逊却兰若坊三分正气。 叶斐然和律靖香走在街上,春分抱着律靖香的孩子走在他们身后,还跟着送过来的月嫂王妈。叶斐然说:“这都六个月了,还没有给孩子起名字?” 律靖香说:“实在想不出叫什么好。” 叶斐然说:“要不然我给她取个名字?” 想起叶斐然儿子简单粗暴的“初五”,律靖香脸色一阵发绿:“不了……” 忽然之间,乌彩月指着天上的云朵说:“要不然叫小云?还可以取一个汉名叫彩云,蛮好听的。” 叶斐然说:“彩月、彩云,倒是和你的名字一对了。不过呢,我得说,彩云这名字好听,对于汉人来说却是不吉利的。有句诗叫‘世间好物本难存,琉璃易碎彩云散’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所以,还是改了吧。” 乌彩月低了头,律靖香没有介意,笑着说:“彩云追月,又是追月的晚上生的。要不然,就叫蓝蓝吧?” 叶斐然:“哈?” 这里面有几个关系? 律靖香说:“彩云追月都在蓝色的天幕上才好看。今儿个天空那样美,若氏的天空也都是蓝蓝的,所以叫这个名字最好了!” 大家都叫好,于是小宝宝的名字就定了下来了。 “蓝蓝。”叶斐然把一个小银锞子用红绳穿了,挂在蓝蓝脖子上,“你的名字可真好听啊!” 律靖香看着闺女,温柔地笑。自从当了娘之后,那个任性跋扈的番邦公主似乎就变了个人。 蓝蓝抓起小银锞子往嘴巴里塞,发现不能吃之后,咧开嘴巴哭了。 第1139章 兰若坊遇险(1) 第1139章兰若坊遇险(1) 成甯穿着若氏人的衣服,远远地吊在后面,薛长东忠心耿耿地跟着他。 “大人你也忒细心了,夫人身边有长乐护着,不会有事的。”薛长东有点无奈地道,“倒是那个企图刺杀皇上的舞姬,躲到了兰若坊里,危险至极,我们赶紧去追查啊……” 成甯道:“她已经被小虞打伤了,跑不远。” 眼睛盯着叶斐然往一个卖牛骨头汤的吃食店走去,成甯跟了过去。 薛长东摇了摇头,有什么办法呢,自家大人见到夫人就是迈不动步子的。夫人身上啊,就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绳子似的,总能牵着大人跑。 若氏人主要以牛羊肉为食,在大顺其他地方,吃牛肉是违反大顺律例的,唯独在兰若坊里,尊重若氏人的生活习惯,留了个口子,允许卖牛肉吃牛肉。因此,除了若氏人之外,想要尝鲜的大顺人也喜欢往这边跑。 也就纵横一里长宽的兰若坊里,密密麻麻的,成行成市,开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牛肉店。为了抢生意,老板们也开动脑筋,各具特色的。既有主打卤牛肉,也有卖烤肉串,而这家‘大头牛骨汤’,主打是卖汤。 大块的牛骨头,姜片、葱白段儿、八角大料、再加上三十来种中草药配制出来的中药包,放进大桶的西山泉水里熬煮三个时辰,中途不断地增添柴火、撇去血沫子,就跟照顾眼珠子似的精心伺候着,直到熬出汤色金黄透明、香气馥郁扑鼻的牛骨汤来。 临吃的时候,有荤有素,荤的自然是牛肉、牛耳朵、牛下水等各色牛身上的部位,素的是萝卜、白菜、土豆、豆腐等价钱便宜的穷人果腹恩物,荤菜素菜1文到30文一份不等,跟掌柜的点了菜,掌柜动作麻利地捡到一个铁打漏眼勺里,飞快地把食材烫熟了,加到汤里再略煮,放了葱花、芫荽、芹菜丁,桌子上有辣椒酱和醋瓶子,爱酸爱辣自己加。 牛骨汤是可以免费续一次的,汤里还挂着肉丝。有时候有的穷极饿极的穷人,只点一份顶便宜的素料,依然要个牛骨汤。喝完之后,怯生生地敲着面前的桌子说:“掌柜的,能、能不能再加份汤呗?” 掌柜的看着那衣衫破烂,外面罩了个毛都掉光了的老羊皮皮裘的穷苦人,也不免暗暗叹口气,“好咧——” 把那大铁勺往汤锅底部,贴边急沉慢起,给那穷苦人碗里续上的汤里,就比平时加汤多一倍的牛肉丝。 那穷苦人喝得满头大汗,油光光的嘴巴一抹,眼瞅着如菜色的脸上就红润起来。无言地冲掌柜的抱抱拳,转身大踏步冲出去挣活命。 保不准,过了个三五年,会有个穿着绫罗绸缎,脚上踩着黑布千层底皂靴的员外又回到这牛肉汤馆里,二话不说连吃带打包的,把店里最贵的东西都点一份,最后还额外多给个一、二两银子的,掌柜的又欢喜又忐忑,作揖拱手的道:“贵人也就吃了五分银子的东西,怎么反而搁下二两重的元宝来?” 那阔客仰起脸,精神十足地一笑:“掌柜的,这些银子,值得一碗牛肉汤不?” “一碗牛肉汤?”掌柜直发愣。 那阔客说:“当年有个想要多加一碗汤的苦命人,您明知道他已穷困潦倒到极点,还在那汤里加许多肉丝,您说这碗汤值不值那么些银子?” 掌柜的这才如梦方醒,眼前阔客就是翻身了的苦命人,捧着银子百感交集,而那阔客早就翩然离去! …… “乌彩月,你讲的故事很好听,可是真会有这种事儿发生吗?” 几个女人,坐在牛肉汤馆子角落里,尽可能不引人注目。听着乌彩月的故事,纷纷入了迷。乌彩月冲着灶台前忙活的掌柜一努嘴,说:“呐,这位那老板就在啊!” 薛长乐说:“怎么这这那那的,彩月你结巴了呢?” 律靖香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是若氏人的一个姓氏。” 薛长乐:“还真不知道……” 律靖香和薛长乐,似乎总有点儿不对付,以前还说尊卑有别。自从叶斐然和薛长乐义结金兰之后,薛长乐身份上可以跟她们平起平坐了,这种味道就越发的出来了。 叶斐然说:“乌彩月,听着你好像认识那老板似的?他叫什么大名啊?” 乌彩月说:“我听人说他叫‘那杰’,为人慷慨,急公好义,也算是兰若坊里的一号人物呢!” 叶斐然悄悄看一眼那老板,只见他头上包着白羊肚手巾,敞着怀,露出扇面似的胸肌,五官却很是俊美,典型的穿衣奶狗脱衣狼类型,就说:“这样的好人,成家了没有?” 乌彩月说:“没有呢,快三十了。给他说亲的人踩破了门槛,他只是不肯。说是自己一个臭卖牛肉的,一身牛粪味道,不能你委屈了人家好姑娘。” 看到她那亮闪闪的眼神,叶斐然顿时心里暗笑,看来乌彩月对这位老板,很有意思啊! “老板,来一碗牛肉汤。”有个衣衫褴褛的人走进来,身上还隐约散发着一股异味……周围的食客纷纷掩着鼻子,端着汤碗绕开那人三尺远的走,那人浑若不觉,“再要两块白豆腐。” 那是整个店顶便宜的东西,1文钱两块,加上15文钱的汤钱,老板等于白干。 老板头也不抬,说:“好咧。” 语气也仍旧热情欢快的,完全没有那种眉高眼低,跟红顶白的阴阳怪气。要知道,那种见高拜见低踩,一张面孔上摆出千般嘴脸的人,京城里可是一抓一大把! 烂衣客估计也知道自己讨人嫌,埋着头往店角落里走,一屁股坐到叶斐然旁边的桌子。 浓重的味道扑面而来,律靖香和叶斐然皱着眉,迫于涵养没有吭声。 白豆腐一煮就得,倒入牛肉汤中滚两滚,撒上芫荽葱花芹菜末子,两三个动作做完,老板就用大海碗装了牛肉汤,紧着脚步把那汤送到了那名烂衣客面前:“您请慢用!” 烂衣客低低一笑,说:“谢谢。” 叶斐然突然大喝:“危险!” 第1140章 兰若坊遇险(2) 第1140章兰若坊遇险(2) 排出16文大钱,趁着掌柜的低头数钱的功夫,那烂衣客几乎伴随着叶斐然的呼喝,抄起桌子上滚烫的牛肉汤,直直地往律靖香脸上泼去! 律靖香抱着蓝蓝吓呆了,呆呆坐在桌子旁不动,乌彩月纵身一跃,挡在律靖香身前,被牛肉汤淋了一身。 薛长乐抽出软剑,纵身扑过去,剑光点点,叮叮当当乱响,把那烂衣客怼向律靖香的十来记乱刺尽数化解! 店里顿时大乱,食客们四下里抱头鼠窜! 烂衣客和薛长乐斗在一处,很快落了下风。但店里后窗突然被人从外面冲破而入,两名好手冲着律靖香就下死手! 那掌柜懒洋洋地:“两位要喝牛肉汤么?” 手里的大铁勺飞快一舀,就是一勺子滚烫的热汤!也就是一个寒鸦点水的手法,那两名好手眼睛被热汤飞入,捂着眼睛倒在地上,惨叫起来。 就好像那只静静守在最后的大黄雀,成甯带着薛长东赶入。 薛长东加入战团,很快把三个刺客活捉。成甯一把把叶斐然抱入怀里,抱着她,生怕她会飞走似的,哑声道:“二丫,你没事吧?” 叶斐然还算冷静,定声道:“相公,我没事。他们是冲着律靖香去的。” 成甯抱着她说:“这地方不安全,先离开这儿。” 他护着叶斐然往汤馆外撤退,却没留意一开始那烂衣客趴在地上,只是假意就擒。趁着叶斐然走过他跟前,他抬起头,嘴巴一张,一枚牛毛细针激射而出,直入叶斐然脚眼处。 叶斐然脚一麻,脚步凝了一凝,成甯问:“怎么了?伤着哪儿了吗?” 叶斐然摇了摇头,“没什么。” 就是脚眼处怪怪的…… 好像被蚊子叮了一口。 想到这地方本来就是卖的牛肉牛骨汤,有什么虫子的也属正常,叶斐然就以为自己是被牛虻之类的叮了一口。 官兵很快来了,驱散了人群,要把那伙刺客捉拿进大牢的时候,却发现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尽身亡了。成甯安排薛长东留下善后,自己亲自扶着叶斐然上了车,叶斐然坚持道:“先把律靖香和蓝蓝送回客栈吧。” 成甯只得依她,让律靖香抱着蓝蓝上了王府的马车。 去客栈的路上,叶斐然问律靖香道:“刚才那些刺客,你看得出他们的来路么?” 律靖香摇摇头:“从小保护我的,也有几个若氏的高手。他们也有跟我讲若氏境内武者的几个路数,所以……套你们大顺人的一句话,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我也是有点见识的。但刚才他们的身手套路,我着实不认识。” 叶斐然道:“那你有跟谁泄露过你的身份,又或者结了什么仇?” “二丫,”律靖香苦苦一笑,“自从你上次挑破我任性跋扈,说话伤人的毛病后。我现在管路边大娘要一杯水喝都辛苦有劳不离口的,哪儿还敢跟人结仇?至于你说泄露身份,这客栈上下的人都被你家相好的给换过一遍了,有可能泄露么?” 叶斐然说:“那就奇怪了,刚才那几个人,分明是冲着要命来的啊。若非国仇家恨,谁会做出这种自寻死路的事?” 成甯说:“是挑拨离间。” 叶斐然:“??” 成甯说:“今天……皇宫里混进了刺客,他们还成功地药翻了乾华宫的当值宫女,用簪子刺杀小虞。幸好小虞会功夫,把他们打倒了,当场死了两个,又自杀了两个,跑了一个……我收到眼线说是跑了的那个进了兰若坊,才追过来的。简单来说吧,那几个人的身手路数,和闯进皇宫那一拨,是一样的!” 叶斐然听懂了,脑子一转,立马一个大胆推测:“不是同一波人,估计,就是同一个人!” 扳着指头,慢慢整理着思路,叶斐然说:“刚才那个人走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他的脚步很慢,左脚弧右脚拐的,显然就是身上有伤。而且他在我身边坐下的时候,我还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我以为是泔水的味道。但,那其实是他用泔水来掩盖身上的血腥味!” “先刺杀皇帝,再派出手下去刺杀滞留在城中的若氏公主。只需要挑起彼此的误会,那么两国肯定又是一场大战!” 成甯道:“只可惜他服毒死了,这条线索断了。哼,我倒要好好查一查,到底谁家那么大的胆子,跟老子玩阴谋?” 事情涉及叶斐然安危,原本还是很沉着冷静的成甯顿时变得杀气腾腾的。 叶斐然见律靖香呆呆的,以为她害怕了,就说:“你不用害怕。安心留在这儿,我们会保护你。” 不料,律靖香说:“要不然,我回若氏吧。” 叶斐然一怔:“那怎么可以?有人要搞事情,搞不好,你前脚出了京城,后脚刺杀你的人就来了。现在大顺京畿是最安全的地方!” 律靖香说:“对呀,我知道。” 叶斐然说:“你知道你还往外跑?你疯了吗?” 律靖香很坚决地说:“对呀,等我跑出大顺境外,我再出什么事,都和大顺无关了。就算王兄要起兵,也没有理由了吧!” 叶斐然震惊:“王兄……找理由?你意思是说,这些人是律靖阳派出来的?你快别胡说了,那可是你的亲哥哥啊!” 骨肉相残? 这个可怕的想法,让叶斐然背脊的冷汗一下子冒出来了! 律靖香倒是冷静,弯起的嘴角尽是冷笑:“就是亲哥哥才能下这狠手啊!除了王位和李贱人,那个男人什么都不在乎!” “不会的,你冷静下。”叶斐然说,“这件事非同小可。” 律靖香说:“反正,你们给我十个人,一辆马车。我今天晚上趁着天黑连夜离开就是。” “不可。”这次说话的是成甯,他说,“你这只是臆测,没有证据。没有证据的事,我们不能胡说,这样会影响判断。如今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公主你不妨听二丫的,在客栈里休息。这些日子都别出去。我送了二丫回家之后,再去宫里和雷玮、小虞商议一下。” 第1141章 沦为傀儡(1) 第1141章沦为傀儡(1) 成甯的话没有人有异议。 还是按计划,把律靖香送回客栈,然后马车就回到了王府。 从旁边的角门走进去,叶斐然倒在成甯身上睡着了,阿吉领着人来迎接主人回府。叶斐然还伏在成甯身上,睡得呼呼的,成甯轻轻推了推她:“猪,起来了。” 叶斐然一动不动。 成甯拧眉,心中闪过一抹不祥预感,又推了一下叶斐然:“二丫?” 叶斐然合着眼睛,很是安稳的模样。 成甯越发用力地拍打着叶斐然脸颊,“喂,你醒醒。” 叶斐然醒了,“嗖”的一下子,把头上的金钗拔了下来,猛力朝成甯刺过去!成甯避之不及,金钗擦着他的脖子滑过,顿时划出了一道血口子,离致命的大血管就差一点点!! 成甯低吼:“二丫!” 叶斐然眼眸如冰,她的眼神变了,黑葡萄般的眼眸如石头般没有分毫感情。 一击没有得手,叶斐然第二下攻击又至,成甯这次有了防备,躲了过去,反手弹了叶斐然手腕上的麻筋。叶斐然手里的金钗顿时跌落,在马车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来。 成甯反手一个手刀,打晕了叶斐然,把她从车厢里拖出来。 变生肘腋,成甯脸黑得可怕,阿吉带着几个丫鬟远远地躲开,惊恐地看着打横抱着叶斐然的他。成甯冷声道:“夫人中了蛊,失了神智。我现在处理。传令下去,关进府门,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来!” 一片慌慌乱乱的应答声中,成甯不管下人如何忙乱,抱着叶斐然直奔睡房。 还好,何妈已经带着初五睡了。 反锁好房门,成甯走到叶斐然身边,把她全身上下细细检查一遍,最后在她脚眼处拔出了那支牛毛细针。 灯光下,那牛毛细针散发真很平常的光芒,就跟……就跟一支真的针似的。 成甯眉头皱得越紧:“蛊毒随着血走了么……那可麻烦了!” 他拿出信鸽,写了一张二指宽的条子,往窗外一扔,夜鸽子飞快地朝着湘南郡茶壶坪方向飞去。 叶斐然有点儿要醒过来的意思,眼珠子在眼皮下乱转。成甯再次点了她的昏睡穴道,没想到,叶斐然反而醒了,醒了过来,二话不说分开两只手指直插成甯双眼! 成甯一把抓住她,低喝:“二丫,是我!你不认得我了吗?” 叶斐然说:“杀!” 她眼内尽是疯狂和嗜血! 成甯道:“二丫!!” 男人素来沉稳的语调,已带着痛楚! 叶斐然回手想拔发簪作武器,却拔了个空,原来成甯在抱她睡下的时候,已经把她的头发给解散了。叶斐然咬了咬牙,很是决绝地低了头,朝着墙壁撞过去! 成甯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拽到自己怀里。巨大惯性撞着他连连后退,最后是怀抱着叶斐然坐在床上才停下,他嘶哑着嗓子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叶斐然嘶声道:“要么……杀!要么……死!!” “你到底是谁!你用什么东西操控了二丫!”成甯脑门上青筋暴起,脸色黑沉沉地,然而语气态度,却是越发的沉着冷静,波澜不惊,“现在是你的意志!” 叶斐然被困在空间里,那团黑雾就像有生命一般,把她活活缠住,让她动弹不得。她大声喊:“相公!有妖怪啊!!” 可惜,在空间里说话,成甯是听不见的! 空间里原本明媚的天空,被黑暗所吞噬,闪光熠熠的大房子仿佛成了破烂的鬼屋,只有那眼灵泉水没有变样。叶斐然心里燃起了希望:说不定,有救!! 整个空间里,最基础,也是最万试万灵的法宝,就是这口灵泉!! 说不定,能解她身上这团黑气!!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叶斐然奋力扭动着身子,想要朝灵泉靠近。可是才动了一下下,朝着灵泉不过挪了一尺远,那些黑气好像醒悟过来她要干啥似的,疯狂地扭动着,把她越缠越紧! 很快,叶斐然就喘不过气来!! “相公,救命——” 空间外面,傀儡叶斐然拼命挣扎,用成甯曾经教过她的那些小巧擒拿女子防身术狠命攻击成甯。这些招数都是成甯替叶斐然量身定做的,叶斐然又勤奋,练得纯熟,就连成甯自己应付起来也越来越吃力。 空气中晃晃悠悠传来一句“相公,救命——” 成甯听见了,眼神一闪:“二丫!” 可是那一声之后,就没有声响了,反而叶斐然一个凤眼戳喉,正中成甯喉结。那是男人身上致命之处,就算成甯及时躲开,也一阵眼前发黑!! 傀儡叶斐然嘶嘶作声:“死……死……死!!” “占我老婆躯壳的蛊婆,快给我滚出来!”成甯暴喝,出手攻击叶斐然,一下子戳在她心口膻中穴上,傀儡叶斐然竟毫无反应,张牙舞爪的又要来打成甯。 成甯不敢再伤害叶斐然的身体了,咬着牙,闭上眼睛说:“如果你要杀我,你尽管拿了我的命去就是了!放开我的二丫!” 成甯,引颈就戮!! 就在这时候,傀儡叶斐然忽然定在了半空中,成甯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睁开眼,却看到叶斐然那木愣愣的眼睛,忽然闪出一抹狡黠灵动来。 粉嫩的花瓣唇一张一合:“黑气……放开……我……” 一道一道的黑气,从叶斐然七窍中冒出,像烟,又透着灰。 等那黑气散尽,叶斐然整个人软成一摊泥,“吧唧”摔倒在成甯怀里。成甯下意识地抱着她,轻轻呼唤她的名字:“二丫?” 叶斐然合着眼睛,气若游丝。 小虞穿着侍卫的衣服,快马加鞭,从皇宫一角直奔摄政王府。 “娘!”他冲进来,红着眼,迎着走出来的成甯,说,“爹!娘呢?” 成甯侧过身:“在里面,你去看看她。别吵到她了。” ——虽然,也吵不醒。 小虞进去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传出一声很响的抽噎,等他再走出来的时候,眼睛越发红了,却不再带着哭泣的痕迹,只是素来文雅的面孔添上几分狰狞!对着成甯,他大声说:“是谁下的手?” 第1142章 沦为傀儡(2) 第1142章沦为傀儡(2) 成甯脸色凝重,在小虞再三催促下,才吐出三个字:“李如意。” 小虞二话不说,回身就走:“我去报仇!” 成甯喝道:“站住!!” 小虞站住了,握紧了拳头,成甯说:“你怎么报仇?你是皇帝,难道还能亲自跑到若氏打李寡妇一顿?” 小虞狂暴道:“我这就去请兵符,兵临城下,不信律靖阳不交出那贱人!” 叶斐然对于小虞来说,虽然只是大几岁,但从小照料,既如姐,又若母。 你姐被人欺负了,你妈被人打了,不知死活,躺在床上,你会怎么办? 成甯说:“你啊你,你能不能拎得清一点!!” 小虞怒了,声音越发提高:“什么叫拎得清?难道我不应该替娘报仇?” 成甯说:“应该!但不是更应该先把二丫救醒?” 好像一盆冷水兜头淋下来,小虞眼内的怒火渐渐熄灭了,神智清明下来,“是……爹爹,那应该怎么做?要用什么药吗?我立刻让张院判来为娘诊治……张院判不行的话,南西篱先生也可以的……或者草头方子有用?我们去琼州郡请张掌柜去?” 他一口气报出一长串人名来。 成甯略感欣慰,说:“你的方法不错。但是或者可以听一下我的法子?” 小虞长大了,年岁渐长,威严日重,成甯又有心要把他培养成明君,所以如今和他说话不再用对小孩子的口吻,更多的用商量的语气。 小虞说:“是。” 成甯说:“二丫应该是中了夺心蛊,她自己吉人天相,竟可以自行排出蛊毒。但体内余毒尚未清理干净。我记得当初苗泽人跟我提过,用七绝蝎、断肠花、忘忧草、云叫天四味药,能够解除世间万毒。你把你娘接进皇宫里,保护好她,我去想办法收集这些药材。每取成一味药,我都会先送到茶壶坪苗寨主处。” “这前面三种尚算好办,最后这个云叫天,是长在虞郡外面,东海之中的海眼大礁石顶上,只有每个月的十五,明月投入海眼,那云叫天才会从里面飞出,沐浴月光。在这里,我只有三成把握活着回来,但我如果取到了云叫天,就会用这个东西飞回虞郡,快马送去湘南。一个月后如果没有我的音讯,那就是我已经遭遇了不测,你马上派人去苗泽人处拿这四味药材,为你娘治病。听明白了吗?” 小虞听得入神,到最后,颤抖着声音道:“爹!只有三成把握?那云叫天到底是什么东西?” 成甯道:“是一种蛟儿,云叫天,就是蛟儿头上的角,因明月夜在海面上游动极快,发出呜呜声响,‘号角冲云而长啸,遨游东海直破长天’,所以得名云叫天。蛟头取角,能有三成把握,就算是我功夫到家,没有对不起我师父!” 小虞叫道:“爹!你要是有什么不测,娘醒来了……娘醒来了,孩儿要怎么对她交代?” 淡淡勾起唇角一笑,成甯丝毫不犹豫地说,“让你娘遇到好男人就嫁了,不必为我守着。她还年轻呢,那么喜欢热闹喜欢玩的性子,总不能叫她为了我一辈子寂寞。” 成甯说得若无其事,口吻轻松,小虞却心里一酸。 旁边守着的春分、立春、薛长乐几个,更是眼泪“刷”地流出来了,纷纷拿出帕子擦眼睛。 成甯哑然失笑:“嘿,平时吱吱喳喳,一群麻雀似的。这会儿怎么都流起马尿来了?你们夫人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春分,这段日子辛苦,照顾好夫人,仔细擦洗干净。我回来要是看见夫人身上长了哪怕一个褥疮,我都是不依的。” 春分答应了。 成甯又吩咐了几句,话不多,事事井井有条。这是成甯少有的,亲自过问府里内务的时刻,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能文能武,能主理朝政的摄政王,主持中馈也是毫不外行。 崔明萱悄悄地从王府正院门外离开,迎面遇上立夏。 立夏曾经伺候过崔明萱,彼此交情还过得去,也就依规矩上前行礼,彬彬有礼地说:“见过三少奶。” 崔明萱说:“姐姐怎么样了?” 立夏踌躇了一下,说:“听说是受了伤,昏迷不醒。如今王爷要亲自外出替夫人采药。” 崔明萱说:“那,府里的中馈谁来主持?” 立夏道:“该是薛长乐姐姐带着张大嫂子、阿吉姑娘一起商量着办吧?唉,长乐姐这都快出嫁了,还要替府里操心,也是真不容易的。” 拧起眉头,崔明萱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一挂,她关注到一个点:“为什么王府要让薛长乐一个外人来主持中馈?她凭什么?” 立夏撇撇嘴道:“王爷安排的呗。长乐姐姐跟在夫人身边时间这么长,人又公平公正,又是长东哥的亲妹妹,她来主持不是很合适么?” 事实上,这的确是成甯的安排,也真的是没有谁比薛长乐更合适了。 但是崔明萱心里却不是这么想啊,她管了叶家一段时间,甚为得意。今天是估摸着叶天宇快要除孝了,要起复,所以过来打算破个冰,试探一下成甯口风的。没想到却撞到了这桩事儿,她顿时就觉得,于情于理,也应该她这个弟媳妇来主持中馈。 王府里有多少家私,崔明萱是知道的,能够在这里主持中馈一段日子,得到的好处,可就够贴她和叶天宇那个小家好滋润了。 只能说,生活使人变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崔明萱已不再是从前那个未语脸先红,满脑子情爱的单纯少女,渐渐地变得世俗市侩起来。 崔明萱当时不动声色的,对立夏说:“我知道了。王爷什么时候出发?” 立夏说:“也就这两三天了吧。” 崔明萱就有了主意了,告辞了立夏,回到自己隔壁府里,掐着叶天宇快回家的点儿,坐在床边就开始落泪。 叶天宇走进房内,见到她如此形容,就上前询问:“怎么了?今儿个是哪里不痛快了吗?” 第1143章 姐夫,多个人多个照应 第1143章姐夫,多个人多个照应 崔明萱娇嗔地看了叶天宇一眼,说:“你就知道是我不痛快?我这是听说姐姐出事了,在这儿担心呢。没想到你这么早回来,被你见到了。唉……” 叶天宇大惊,果然十分关心:“姐姐怎么了?” 叶天宇果然关心,问:“姐姐怎么了?” 崔明萱说:“姐姐在兰若坊被李寡妇的人暗算了,中了蛊。如今姐夫和小虞正在忙乱着去救她呢。” 叶天宇震惊:“怎么没有人告诉我?我这就看看姐姐去!” “你赶紧过去吧!”崔明萱十分体贴地给叶天宇系上披风带子,把头上的发冠也正好了,“再看看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忙的。” 叶天宇走了几步,奇怪地说:“明萱,你也和我一起去啊,怎么不走?” 崔明萱低着头,把玩着发带,怯怯地说:“姐不待见我,我怕她不高兴……” 叶天宇急道:“哎哟,我的祖宗,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赶紧和我一起走,看看有什么能够帮得上的吧!那边王府里要是没有个人主持中馈的话,说不得还得辛苦你!” 崔明萱正中下怀,也不言语,乖乖地跟着叶天宇坐上车子,去了王府。 “三少爷来了!” “三少爷吉祥安康!” 叶天宇脚步带风般直奔正院,迎面见到小虞。他嘴唇翕动了一会儿,才跪下行礼:“草民叶天宇,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虞虚抬手道:“平身,你也是来看娘的么?她就在屋里。” 叶天宇进了屋子,崔明萱跟着他身后走了进去。 春分领着丫鬟们,已经给叶斐然换好了衣服,只见她平静地躺在床上,一张青缎被子齐胸而盖,神情安详,平时那两片灵动的嘴唇如今紧紧合着,淡淡的、粉粉的,格外可怜。 叶天宇的心顿时被揪紧了,扑在叶斐然身上大声呼唤她的名字:“姐!姐!” “姐姐,你到底怎么啦?我是天宇啊,你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好不好!你打我啊,骂我啊,我把屁股亮给你让你踹!” “姐姐,你不要这个样子啊!!” 叶天宇的失态,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一直以来这人顽劣、粗鲁、调皮,成天被叶斐然收拾。好不容易成婚之后有了点样子,也是成日吊儿郎当的。 谁都没想到叶天宇会有这样深厚浓烈的感情,一直压在心底!! 小虞揪着叶天宇后领子,把他给提溜起来:“你少疯魔一会儿!” 叶天宇红着眼咬着牙:“是李如意把姐姐害了的?老子去杀了她!” 成甯:“……” 有点儿头疼地揉眉心,这俩货,也都是大男人了,怎么还没学会冷静做事!小虞道:“啊哈!同样的话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被爹修理了一顿!爹,来,照这家伙屁股踹两脚!” 成甯表示懒得动手。 他说:“你代劳吧。长东,东西准备好没有?紫韵呢?装上新的嚼子、蹬子,钉好掌。卯时城门一开,我就动身。” 后面那一长串,都是对薛长东说的。 叶天宇说:“姐夫,你要去哪儿?” 小虞说:“爹要外出给娘寻药。” 就把那四味奇药的缘故,给叶天宇一长一短的说了,叶天宇握着拳头大声道:“姐夫,我和你一起去!” 成甯道:“你少说傻话,你媳妇儿还在,拖家带口的,去个屁!老子的女人,老子自己会救活!” “你女人是我亲姐!同个娘生的!”叶天宇梗着脖子道,“姐夫你就算有三头六臂,这上山下海的,难保平安。多一个人去多个照应,难道不好?我保证绝对不拖你后退就是了!” 小虞听见了,竟倒转头帮着叶天宇说话了,对成甯说:“叶天宇难得动一回脑子,这话听着倒是人话啊?爹,他说得没错,多个人多个照应,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正好。” 叶天宇“?”的亮出虎牙:“你说谁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小虞说:“谁对号入座说的就是谁!” 成甯寻思着,这法子确实不错? 他说:“也好,横竖叶天宇如今赋闲在家。那么我等你一个时辰,你去做个准备吧。” 崔明萱被冷落在一旁,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幅样子,而王府中馈到底谁来主理,到底没有个准信儿。反而自家老公要跟着成甯跑了,不由得发急,轻声说:“那个……天宇,你和姐夫外出,千万小心点。家里万事有我呢。” 她暗示得够明显了,只可惜叶天宇脑子里那根筋吧,比竹竿还直,说:“啊?家里有什么事?上没老下没小的,你管好你自个儿,就行了。” 崔明萱哭笑不得,暗暗咬着牙,轻声说:“那,王府这边,姐夫一走,岂不是空了?” 成甯说:“有长乐帮忙,也出不了什么漏子。” “那怎么可以。”崔明萱殷切道,“初五还小呢。没有个自家人看着,姐夫也忒心大了。” “这也难怪,你们男人都是做大事的,原本就没有我们女人细心。倒不如……” 成甯说:“你说得有道理,既然如此,倒不如另请一个也在带孩子的女人来家里帮忙看管家务吧。” 他想到的人,是律靖香。律靖香自己也带着个奶娃娃,正好和初五作伴。而且放在王府里,也比在兰若坊安全。这是大秘密,却不能当着崔明萱面说出。 崔明萱见越发走板跑偏了,越发急切,顾不上遮遮掩掩的明示暗示,索性直接说:“姐夫,何必远水救近火?如果不嫌弃的话,弟妹我就能帮这个忙的。” “噢,这样啊。”成甯说,“行吧,那就麻烦弟妹了。” 于是商议完毕,分头准备。 红日初升,京城门开,成甯便服轻装,长身玉立,宛然就是个磊落江湖客一般,牵着紫韵走出王府。拍打着紫韵的脖子,成甯低声说:“你父已年迈,无法奔波。这趟辛苦你了,我们一起去救二丫。” 紫韵仿佛听懂了他的说话一般,低头舔了舔他的手。 第1144章 南疆鱼鳞山 第1144章南疆鱼鳞山 另一边,叶天宇也牵着他的坐骑琼花骢出来了,这匹名驹肌肉紧实,四肢修长,浑身淡青毛,上面均匀散布着白色的斑点,除此之外没有半根杂毛,仿佛琼花开放,因此而得名。 崔明萱站在门槛内相送,叶天宇说:“好生看顾着两边的家里。有什么事别自把自为,送信去跟大姐商量,还有薛姐姐,都不是外人。” 崔明萱点点头,眼眸深沉,看不出喜怒。 成甯翻身上马:“走吧。” 叶天宇紧跟其后,哥俩就这么迎着朝阳,直奔城门,很快不见了踪影。 …… 数日后。 “姐夫,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 叶天宇放下千里镜,很是迷茫。 南疆十万大山,连绵不绝。而他们已经在这个山里不眠不休地走了36个时辰。 成甯说:“蝎子喜阴喜燥喜凉爽。北蝎个头大而擅斗,南蝎毒性高而擅藏匿。其中毒性最猛烈的,就是这十万大山里生活的七绝蝎。苗人要炼蛊,其中就要用到它。蝎毒最阴,恰恰能够去心火、明神智,是夺心蛊的克星。前面就是鱼鳞山,山阴处如鱼鳞一般重重叠叠,最是适合蝎子生长,也是最可能捉到七绝蝎的地方……等到了山脚我们歇一歇,太阳上了树顶之后,就动手捉蝎子吧。” 叶天宇精神一震,道:“好。” 山风呜呜地,好像有怪兽在咆哮,让叶天宇缩了缩脖子。 成甯看了他一眼:“你怕了?” 叶天宇苦笑着说:“以前是不怕的,自从去了辽东山里找金翅海脂着了一次道儿之后,就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味道了……” “崔明萱为了你,抛弃一切不顾兵荒马乱跟着你和娘千里逃亡。你为了崔明萱,貌似寻找金翅海脂。一来一往,彼此也有情有义。” 难得地,成甯开口夸人。 不料叶天宇沉默了,埋头走了好一会儿路,才说:“但是成亲之后,她就变了。我也不知道当初做的是对是错?” 成甯说:“这话怎说?” 叶天宇说:“我总觉得,我们不是一类人……说话相处很累。她很好,长得好看,又是大家闺秀,那是哪儿哪儿都没的说的。可是啊,她就是太好了,从小养在深闺中,总是想着内宅那一套……我常常觉得,透不过气。” “我有时候甚至想,如果当初我没有救她。又或者,救了之后没有招惹她,是不是就完全不一样了。所以她现在想要一个宝宝,我却发现……我没办法给她。” 叶天宇说得很痛苦,他拳头握紧了,指关节发白。 他一紧张的时候,就会握紧拳头。 成甯:“……” 叶天宇苦笑:“姐夫,算了,你就当疯话听了吧!” 成甯说:“如今天下大乱刚平没两年,风气尚算开化,若要和离……也是很容易的。” 叶天宇一怔。 但他们已经到了鱼鳞山脚下了,成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径直走到一棵高大的木棉树旁边,拾柴火堆起来,准备生火歇息。叶天宇本性粗放,也不继续纠结,跟着成甯打下手。 很快,生起了旺旺的篝火,成甯小试牛刀,不一会儿功夫就捉到一只肥大野兔,当场杀了掏干净内脏,剥了皮,架在火上考起来。 成甯又拿出盐碗,和叶天宇一人一个,削了兔肉沾盐吃,脂香四溢,齿颊留香。 俩人大快朵颐,吃了个饱,太阳升到树顶上,原本阴森的林子顿时明亮起来,看着也不那么恐怖了。成甯踩灭了火,说:“走吧。” 叶天宇套上皮手套,拿着短刀,身上更是挂满了各种小家伙什,严肃地点了点头。 成甯在前,叶天宇在后,一路上成甯还顺手布了好几个陷阱,耐心讲解着:“这边儿顺手布的陷阱,明儿如果我们再经过这条路,顺手就可以把猎物收了。烤熟了带身上做干粮也好,到集市上卖掉也成,这叫山不走空,是猎人的规矩。如果空手而返,那就是得罪了山神爷,反为不吉利。” 叶天宇道:“姐夫,你现在又不缺那几个钱,咋还讲究这个?” 成甯道:“有些规矩,你不遵守是不行的。那不是钱的问题。” 叶天宇想了想,钦佩道:“果然是这样,姐夫又教会我一样本事!” 成甯笑了笑,说:“从前你总不受教。如今怎样?” “以前是我太年幼无知。”叶天宇说,“从今以后可不会了。” 成甯说:“你姐总不放心你,如果她听见你今儿的话,一定很高兴。” 听出了成甯语气里那不易觉察的一丝怅然,叶天宇道:“姐夫,你挂念我姐姐么?” 成甯沉默。 他会想她,但,永远不会表现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眼前出现了一大块石头!在太阳底下晒着,极为光洁!叶天宇开心了,笑道:“哈哈,这儿有个大石头,正好爬上去看看周围环境!” 他说着就掏出登山索和飞虎抓,要攀那石头,成甯伸手拦住了他:“别动。” 叶天宇:“??” 看着那石头底下,仿佛微风吹过的小小动静,成甯面沉如水,墨眸凝冰:“这块石头底下就是……蝎子窝!” 看着那看起来很无辜的大石头,叶天宇打了个突:“姐夫,那怎么引蝎子出来?” 变戏法般从手里拿出一小块血红透明的东西,成甯说:“这块牛血结晶,对蝎子有致命吸引,我把蝎子引出来。那七绝蝎身披红毛,背负七星,好认得很。你见到它就逮住,放入困虫葫中。” 在出发之前,叶天宇得了几个困虫葫,所谓的困虫葫,是赶山客们做的家伙,挑选合适大小的葫芦,那葫芦口子用硝制过的薄皮蒙了朝里开的活口子,能进不能出。捉住了毒虫什么的,往困虫葫里一赶,能进不能出,皮子又不会伤了毒虫的毛爪刺鳌,极为巧妙。 叶天宇答应着,走到成甯指点他站的下风处,拿出困虫葫攥在掌心里,屏气凝神做好准备。 成甯晃着了火折子,点燃那块牛血结晶,一股说香不香,说臭不臭的奇怪味道在林子里弥漫起来,其实并不浓烈。但对于嗅觉比人敏锐百十倍的毒虫来说,那是足够了。 第1145章 七绝蝎现身 第1145章七绝蝎现身 顿时周围还很安静的草丛灌木,响起了瑟瑟素素的声音,就连大白天本不会名叫的肉蝼蛄,都发出了兴奋的鸣叫。 悉悉率率的,大石底下,爬出来蝎子。 一只、两只、三只……无数只,密密麻麻地,让人头皮发麻! 饶是见识过千军万马,看见这无数蝎子,叶天宇还是油然而生恐怖之心!脑门上青筋爆出,脖子后面汗毛都要炸了,那困虫葫握在手心里,被油汗浸湿,死死攥着才不至于掉地上。 奇怪的是那些蝎子却只是满地首尾相衔地,乱且有序的转着圈圈,看起来对那块牛血结晶蠢蠢欲动的样子,又似乎忌讳着什么,不敢冲过来? 叶天宇盯着那蝎子阵,大气不敢喘。 成甯脸上的表情还是跟平时那样很是冷静,不过眼神越发专注,猫着腰,边用小镊子夹着那燃烧的牛血结晶,边从腰带里拿出另一块略小的牛血结晶,寸着劲儿一点一点捏碎了,一点点的洒向蝎子阵。 蝎子阵爬行得越发急速了,好些蝎子高高地举起了双鳌,仿佛已经忍耐不住,就想要夹住那牛血结晶大快朵颐。可它们始终没有敢轻举妄动。 等成甯把一颗稍大的牛血结晶丢进蝎子阵中央时,巨石底下的沙土终于又有了动静,随着沙沙响声,一只比成年男人巴掌小不了多少的巨型蝎子慢慢现身出来,那蝎子浑身披着红毛,背上七个黑点,杀气腾腾,令人望而生畏! 七绝蝎现身了!! 七绝蝎一出来,就径直朝着牛血结晶爬去,蝎子阵自动分开两条路,让七绝蝎通过。有一些走避不及的小蝎子,就被七绝蝎踩在脚下,好几只直接被踩得足爪撕裂,断成两截。饶是如此,也分毫没能阻挡七绝蝎的脚步! 爬到牛血结晶前,七绝蝎绕着牛血结晶团团转了两圈,确认没有危险后,才举起足螯去夹。谁知道那牛血结晶早就被成甯使了暗劲儿,七绝蝎一夹,那牛血结晶“扑簌簌”的,化为齑粉,散落在空中。 牛血结晶粉末落在蝎子阵中,蝎子阵越发狂暴,忌讳七绝蝎子威势不敢散乱,然而,爬得越来越快,已经隐约有崩溃之势! 成甯瞅准时机,又把一块牛血结晶丢在离之前那块尺把远的地上。 七绝蝎迟疑片刻,终究诱惑太大,爬过去,一螯下去,这次牛血结晶是碎成了一点点的碎片,刚好够七绝蝎一口的。七绝蝎尝了牛血结晶的美味,越发躁动起来,竖起毒尾针,昂起头,似乎在寻找这捉摸不定的美味。 被七绝蝎夹散了的结晶四散,落入蝎子群中,侥幸得了那美味的蝎子顿时兴奋起来,开始四处乱窜! 蝎子群一哄而乱!! 成甯见此,又丢出了第三块…… 就这样,一点一点地,七绝蝎离叶天宇越来越近,成甯丢出的牛血结晶,也越来越大。而七绝蝎身后的蝎子群,早就乱成了一团,到处寻找被七绝蝎夹散的牛血结晶碎块,压根顾不上跟随七绝蝎…… 眼瞅着七绝蝎已到了叶天宇探手可及的地方,叶天宇把困虫葫放在地上,摸出自己的那块牛血结晶,放在活口子前。 成甯丢出一块牛血结晶,离困虫葫不过三寸远。 七绝蝎上前一螯下去,这次的牛血结晶却化成齑粉,连一颗沙子大小的都没留下。七绝蝎尾巴针高高扬起,极为愤怒,说时迟那时快,叶天宇用狗尾巴草在七绝蝎身后一撩,已经狂怒状态的七绝蝎不假思索地朝前一窜,大螯夹住那做饵的牛血结晶的同时,薄皮活门打开,七绝蝎一头栽了进去…… 叶天宇一把捉起那葫芦,倒入一颗鼻屎大小的迷虫香,片刻之后,葫芦里头挣扎的动静就消失了。他兴奋地叫道:“姐夫,成了!” 成甯说:“走吧。” 两个人面朝着大石,原路后退,一直到看不见那混乱蝎群了,才转身快步下山。 手里紧攥着宝葫芦,叶天宇难掩满脸兴奋:“姐夫,出师大捷,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捉住了七绝蝎!” “呵呵,蝎子疑心重而性贪婪,报复性又极强。我用牛血结晶不住地引诱它,激起它的斗性,自然而然就入了我的圈套。但七绝蝎不愧是七绝蝎,赶山客们特制的迷虫香,寻常虫子立竿见影的见效,它却足足抵抗了半柱香才昏迷……” “这七绝蝎气性大,被捉之后,不及时放出到适宜它脾性的沙土旱池子里伺候的话,最多七天就爆浆而死。你我都不会伺候虫豸,须得赶紧到最近的广梧郡八步县去,找到赶山客的堂口,把这个葫芦送去茶壶坪给苗泽人伺候着。不然这蝎子要死了,可就麻烦了!” 叶天宇板起脸,严肃点头:“是!”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京城里,不知内情的阿萨如常登门去见叶斐然,这日敲门半天,阿吉才来开门,看见是阿萨,就说:“你先回去吧。夫人今天不能见你了。” 阿萨起先还不信,笑着说:“阿吉,你又诳我了。开玩笑有个度啊,我今儿个可是有好消息要跟夫人说的。我呀,终于入了钦天监簿册了,正儿八经吃官饷的主薄!等我得了赏赐,我请你吃糖葫芦。” 原来这衙门小吏,分两种。一种是钦天监自个儿开支的,相当于后世的临时工,不入册,不能升迁不说,还分分钟有可能被黑心上司克扣粮饷。一种是入了簿册从官里拨饷的,相当于后世的有编制了。阿萨因跟了叶斐然学算学,最近实力大涨,连做了好几件露脸的事,入了吏部的眼,大笔一挥,把他给进了簿册,成了主簿。 知道阿萨身上发生的好事儿,阿吉没有笑,很认真地说:“不,你看我样子像是开玩笑吗?夫人出事了,昏迷不醒!” 阿萨见她脸色不同寻常,这才多了三分相信,说:“出什么事了?” “唉,这事儿孩子没娘说来话长。这边不方便说,你先回吧。”阿吉说着,就要关门。 阿萨把门一顶,还跟她杠上了,说:“你跟我好好说说哈!到底啥事?” 第1146章 不说脏字的侮辱 第1146章不说脏字的侮辱 阿吉带着哭腔道:“你就回吧。如果有心,就多到庙里去捐个门槛,给夫人祈个福!也不枉夫人对萨大人一场教诲了!” 俩人这撕扯着,崔明萱的声音在院子门口响起来了:“哪个丧门星在杂院里哭啼?怪不吉利的,讨打呢?” 阿吉顿时收了声,阿萨隔着门,听着,很是纳闷。 崔明萱到北院礼佛回来,路过杂院门口,听见吵闹,又有人哭,就绕了过来。走进了院子里,隔着大半个院落,拧着眉头道:“你是那个若氏女……站在角门干什么?谁来了?” 阿吉擦擦眼泪,道:“有个胡人来卖东西,里头有胡椒,把我眼睛给辣了。没事儿,我已经把他打发走了!” 背靠着角门,拼命摆手让阿萨赶紧离开。 殊不知崔明萱眼力却好,看到角门里透出的阿萨那身湛蓝缎子袍角和黑布白底官靴,皱着眉道:“外头那人看着不像走街贩子啊?到底是谁?快给我进来!” 冷笑一声,看着阿吉道:“我知道你是舞女出身,可别恶习不改,勾搭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到王府里来!” 态度很和气,侮辱性极强,阿吉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崔明萱跨过月洞门,来到院子中间,加重语气说:“外面的人是谁?” 没有办法,阿吉只得让开了身子,让阿萨进来。 崔明萱也没想到,走进来的是个清秀小生,而且肌肤白皙,头发浓黑,是个若氏人。她愣住了,阿萨对她恭恭敬敬的行礼:“下官萨霄贤,冒犯夫人,拜见夫人。夫人万福金安。” 礼姿仪态如行云流水一般,养眼至极。 崔明萱嘴巴微微张开,愣愣地,过一会儿意识到自己失态,说:“你是谁?看你的装束,是哪位大人么?如果是男人们见面,请到前门递帖子。” 阿萨很有礼貌地说:“下官是王妃娘娘的学生,今日是下官来上课的日子。” “是姐姐的学生?”崔明萱越发感到古怪,“别开玩笑了,姐姐一个内宅妇人,怎么可能会收一个外面的男人做学生?你可别胡说,坏了我姐姐的闺誉!” 她的观念中,贞节比一切都重,不禁眉立,说:“来人,把这野男人打出去!” 顿时门外冲进好几名粗壮妇人,手里握着扫帚、擀面杖等物,把阿萨团团围住! 阿吉急了,说:“三少奶,萨大人说的句句属实!他现在已经是朝廷命官,入了册的,别冲动啊!” 崔明萱说:“朝廷命官又怎样?这后宅闺誉何等重要,如今王爷又不在,我管着这中馈,绝对不能容许外面的野男人往王府里乱窜!给我打!” “还有你,阿吉,你和外面的男人勾勾搭搭。赶走这个男人之后,下去领三十棍,撵出去!” 话音落,那些婆娘一拥而上,就要开始揍阿萨。阿吉大叫起来,可她马上就被人抓住了,架到一边,胡乱中,一个清亮的声音穿透众婆娘耳朵:“都给我住手!” 一个身材颀长,剑眉英目,周身气场凛冽的姑娘大步流星地走进院子,正是——薛长乐! 薛长乐一走进来,黑着脸对那些婆子媳妇说:“把萨大人放开!无故殴打朝廷命官,还要不要脸了!” 那些婆娘畏惧薛长乐威势,讪讪地放开了阿萨。 薛长乐又一记眼刀飞向架着阿吉的那俩婆娘,那俩婆娘很会做人,飞快放开阿吉。 崔明萱不乐意了,说:“这舞女胡乱放野男人进王府,还乱嚷嚷说什么这人是来见姐姐的。如今姐姐、姐夫都不在,要真有什么话传出去,坏了姐姐名声,这份罪过谁担待得起?” 薛长乐说:“她说的是实话。夫人教授阿萨算学,这件事就连皇上都知道。每次阿萨来上课,都是满地站满了人,包括我都陪在旁边,书房里隔着屏风,面也不见,只是口传。功课也是我来转交……话说回来,要不是本国的书生无用,只会之乎者也,连个九宫格都算不明白,连做个黄历都找不到人,又何须夫人如此费神?需要自己亲自找到可造之材来传授自身绝学?” “如果这等切实做事,外面反而传出什么风言风语,那我只能说,是有人作妖,并且这作妖的人还出自咱们王府了!多半啊,还是那种自己没什么才干,捧着‘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裹脚布当宝贝,镇日闲着无事,只好瞎捉摸那种下三滥路数,见到个男人除了寻思男女那档子事儿就别无想法的肤浅之人!” 薛长乐一席话夹枪带棒的,没有说半个脏字,可崔明萱听着,愣是觉得自己左右两边脸颊都跟贴了无数个脆的似的,火辣辣地生疼? 阿吉机灵,趁着薛长乐挡着崔明萱,撞翻两个婆子,跑到角门处,把角门打开,喊道:“萨大人,今儿个王府不方便接待您,您请回吧!明儿个直接到王府门前递帖子!” 阿萨跑到门口,整理好衣冠,对着薛长乐做了个揖,大声说:“师父带我恩重,听闻师父受伤昏迷,萨霄贤明天再来探望!一定要见到师父为止!” 深深作揖,离开。 看着阿萨跑了,崔明萱面目无光,气不打一处来,“薛长乐,你不过是个丫头出身。也配教训我?” “刷”地抽出腰间软剑,薛长乐森然道:“首先,夫人早就和我义结金兰,以姐妹论交。其次,王爷临走之前,让我和三少奶商量着主持中馈。既然是商量着,那我就有资格说话。那萨大人和夫人之间的渊源我比三少奶要清楚,眼见大家起了误会,我出来化解,难道错倒在我了?” “还是说,依三少奶的意思,莫须有地给萨大人扣上野男人的帽子,任凭王府传出风言风语,无事变有事,小事变大事?” 崔明萱气得咬牙,也不知道那薛长乐到底吃错什么药了,明明一个江湖人出身的丫头,平时看着不哼不哈的,一旦叶斐然不在,竟如此牙尖嘴利。 第1147章 真想夫人赶紧醒来 第1147章真想夫人赶紧醒来 想来一定是近墨者黑……看着那软剑在日头下闪着白森森的光,又怕薛长乐一时犯二动手伤人,只得按捺下千般不甘心,一咬牙一跺脚,道:“行。你说得都对!这次给你面子,就这么算了。下不为例!” 转身领着那群婆子媳妇,浩浩荡荡的走了,撵阿吉的事儿,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眼瞅着崔明萱走远,阿吉“哎哟”一下,贴着墙根溜到地上。薛长乐去扶起她,皱眉:“你脱臼了。” 阿吉咬着牙说:“没事儿。” 她用墙做依靠,轻轻地托着自己的手腕,“喀拉”轻响,就那么复了位。 薛长乐瞅着她好一会儿,才说:“脱臼跟闹着玩儿似的,也是亏了你忍过了。行吧,三少奶那些人,以后应该轻易伤不到你。” 阿吉苦笑:“我真想夫人赶紧醒来,把那讨厌婆娘弄走。真是奇怪,夫人那么好的人,弟媳妇怎么笑面虎似的……这段日子里,把王府里上下的人辖治得好苦!” 薛长乐说:“谁让她是正儿八经的弟媳妇呢,还能咋地。忍着呗。有王爷出马,相信一定可以弄到那四味药,把夫人给救过来。” 她好心安慰着阿吉,关上角门。 二女边走边聊,走回屋里去。 这一晚上,王府里照旧鸡飞狗跳,好几个原本王府里伺候的人被崔明萱拿住了错处,受了罚。 几家欢喜几家愁地,度过了又一晚。 话分两头,成甯和叶天宇成功捉住了七绝蝎,一路上顺着陷阱又逮到了好些小猎物,其中最为珍贵的是一对金毛猴儿。这种金毛猴儿聪明伶俐,懂人性,训练好了,能帮赶山客们爬山采药,拾菌赶鸟。猴儿身子轻盈小巧,能去人所不能的地方,着实是一对儿好宝贝。 莫说叶天宇大开眼界,就连成甯也露出了笑颜,“这金毛猴儿对我们来说无用,对赶山客们来说却是宝贝。正好给了泽人兄做礼物。走,麻溜利索到八步县!” 两人披星戴月的赶路,也不过一夜功夫来到了位于广梧郡漓江旁的八步县。 从人迹罕至、树木参天的阴森古林到了热闹的县城,叶天宇喜得眉花眼笑:“姐夫,我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成甯埋头赶路。 走到了城门处,照例要排队接受搜身。成甯就跟别的山野农夫一样,老老实实跟着排队,不耍官威,更没有亮出自己摄政王的身份。队伍有条不紊地前进着……叶天宇忽然对成甯道:“姐夫,不对啊。怎么这儿周围的人都离我们三尺远?” 成甯平静道:“我们才从什么地方回来?你闻闻你身上什么味儿?” 叶天宇还真举起胳膊闻了闻:“呕——” 大概是味儿果真浓烈,就连搜身的皂役也没怎么仔细盘问他们,意思意思的摸了摸就挥手让他们进城了。 叶天宇跟在成甯身后说:“姐夫,你装得可真像,刚才那些皂役是真以为你是猎人呢,还好意思管你要个野兔子。要不是我一路跟着你,我都以为你是个粗鲁山里汉子!可你老人家在京城,明明是威风八面的摄政王,这也怕是委屈了你?” 成甯微笑着说:“我们现在的目的是为了给二丫寻药,别的都是次要。凡事要记着自己的目的,身份、手段、都是围绕着达到目的的。捉个七绝蝎,我穿着锦袍子摆摄政王威风顶什么用?难道那虫豸看着我穿得好,就自动跑出来束手就擒?” 叶天宇挠挠头,脑子里什么东西突然开窍了,笑道:“我知道了。姐夫你的意思是说,要因地制宜。而且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成甯说:“差不多吧。” 边说边走,越过热闹的八步县大街,直奔位于东市口的赶山客堂口。那东市口,就是八步县最大的杂货市场,恰逢赶集日,纵横十字街道上,沿着道路两旁,摆满了沿街叫卖的摊贩,来赶集捡便宜的居民更是摩肩接踵,挤了个水泄不通。 成甯和叶天宇都是人高马大,凶煞十足,你男人味儿重,俩人腰间挂着猎物,肩膀站着金毛猴儿那身凶悍扮相,走在市集中间,还是能够畅通无阻。 甚至还有人来问叶天宇,他背篓里冒出半个脑袋的死黄猄卖不卖?怎么卖? 叶天宇婉言谢绝了问价妇人,哭笑不得:“行吧。咱们也重操一次老本行了哈哈哈哈……” 成甯道:“过去我当猎户的时候,你姐和你娘就是这样辛苦地背着山货到集市摆卖换钱。” 叶天宇想起过去,又是羞愧,又是感慨,摸着脑袋说:“那时候我就是大混蛋。甭提了,姐夫,你再说,我就要在这个地上找条缝钻进去了!” “呵呵……”成甯拍了拍叶天宇肩膀,“好,不提。” 前面人群忽地传来一阵混乱,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凑一起,远远看过去,只见地上放着两个鸡笼子,一只死鸡鸡毛耷拉地掉在地上。五大三粗的光头汉子,手里横着一根竹竿,拦在闻月亮跟前,大喊:“臭婆娘,弄死了我的鸡不给钱!快给我抓起来!” 叶天宇惊讶了,忍不住停下脚步:“她怎么会在这里?” 闻月亮说:“你的鸡原本就耷眼掉毛,鸡冠子发黄的,就是发瘟鸡。我也就多看一眼,你就讹我?” 光头无赖汉子凶狠地嚷着:“你看了一眼!你看啊,你再看啊!信不信我打死你!!” 晃着纹身花胳膊,梗着脖子,恐吓威胁味道十足。 相比起这汉子,身材娇小玲珑的闻月亮,简直可以被他一指头摁扁! 闻月亮也看出对方不好惹了,胆怯道:“你还讲不讲理了?” 光头无赖汉子越发凶狠:“你倒是讲理啊!讲理就赔钱!五两银子!” 一边说一边伸出蒲扇大的巴掌,在闻月亮面前晃来晃去,好像一言不合就要打人。叶天宇听见旁边有人说:“这光头老李又逮着外乡人来讹钱了,一只发瘟鸡五两银子……啧啧,可怜那小姑娘……” 第1148章 老霸王 第1148章老霸王 成甯问:“这人什么来头?” 那人说:“他是县太爷如夫人的小舅子。别人叫他光头老李,是这地儿的老霸王了。平时做那些踹寡妇门刨绝户坟的事儿就不提了,还贪心个没够,每逢集市就拿一笼子快死的发瘟鸡到集市发卖。要么就逮外地来的人,假意称别人弄死了他的鸡,讹诈一笔;要是没有讹到外地人,临集市散的时候,就随便捉几个倒霉蛋,把鸡强卖与人。那正经是个见钱眼开,蚊子腿里刮肉,黄鼠狼嘴里抢鸡的没良心老财迷。” 成甯说:“如果没钱赔他,会怎么办?” 那人说:“首先一顿揍是跑不了的了。然后掳回家,男的丢进他家郊外开的那黑农场里做苦工;女的发卖进城北的乌丝巷得趣楼里当那迎来送往的表子。” 成甯拧眉:“区区一个县太爷如夫人小舅子,竟横到如此地步?那县官该无法无天到怎样了?怕是你们这儿,都得天高三尺了?” 那人苦笑:“恰恰相反。就是县太爷刚来,年轻脸嫩不懂事,被这光头老李闹了好几次下不来台。迫于无奈,只能捏着鼻子收了他姐,用来息事宁人。不然的话,还拿捏不住他!可是啊,我看没什么用,这光头老李,最近是越发猖狂了!” 成甯:“……” 闻月亮梗着脖子据理力争:“五两银子?够一家子庄稼人吃穿一年了,你这鸡金子打的?你这是讹人!” 光头老李歪着脑袋,色眯眯地盯着闻月亮,“没错,就是讹你了。小姑娘长得不错,用好了肯定骚,要么给钱,要么跟爷走,让爷好好疼疼你。” 他那嘴巴也当真没个把门的,大庭广众地,毫无掩饰地轻薄起闻月亮来。 闻月亮大怒,反手一巴掌打在光头老李脸上,“下贱!” “啪”的一记清脆热辣,好不干脆。 光头老李大怒,暴跳起来,抡圆了砂钵大的拳头,朝着闻月亮头顶狠狠捶过去:“臭婊砸!” 俗话说,一力降十会,光头老李一身腱子肉,力大无穷。闻月亮就算有一身小巧腾挪功夫,在那雷霆万钧的拳头下,也不敢硬接,向后一步推开。 没想到那光头老李着实会几手好拳棒,左手解下腰带,那腰带绷得笔直,周围有人惊呼:“那是精铁打的铁围腰!那小姑娘惨了!!” 说时迟那时快,叶天宇飞身而出,矮身扫堂腿,踹在光头老李的脚脖子上。那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之一,光头老李顿时惨叫着,摔在地上。 闻月亮瞪大眼睛:“叶天宇?” 叶天宇眼眸内跳着火苗子,咬着牙,宛如一匹下山悍豹,把光头老李按住一顿揍。光头老李一开始还对付了几下,在叶天宇不要命的打法下,也是怯了。嘶哑着大吼:“小的们,都出来,大哥的场子被踢啦!” 就好像捅了马蜂窝,藏匿在市集左近的光头老李的二十多个小弟蜂拥而出,成甯不再迟疑,纵身跃到人圈中间,提起光头老李。 那光头老李在叶天宇手底下还能走几个回合,被成甯一抓后心,却好像猫咪被捏到了后颈皮。小二百斤的长大汉子,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闻月亮更加惊讶了,脱口而出:“王爷!” 听见王爷俩字,光头老李腿一软,喊:“甚什么王爷……别胡说……” 恰好成甯也不欲泄露身份,使了个眼色给闻月亮,闻月亮改口叫:“大侠,救我!” 成甯随手把光头老李拦在自己跟前,亮出匕首,二话不说在光头老李腿上扎了个血窟窿。光头老李大声惨叫,成甯说:“你们来啊,走近一步,我就在这人身上扎一刀。” 话说这些街头混混,打嘴炮的时候多,真见血的机会少。以多欺少,仗势欺人的事儿干得那叫一个驾轻就熟,真遇到成甯这样的狠角色,不由自主全怯了。 光头老李两腿抖成筛糠,混着血一块儿出来的,还有臭烘烘黄滋滋的不明水迹?? 成甯道:“走吧,我们去见一见此地县太爷。” 说起县太爷,光头老李可就不怕了,狞笑起来:“呵呵,见县太爷?正好,老子也要见县太爷!让你好好知道知道这八步县到底谁是县太爷的人!” 闻月亮高声道:“听着这话你是跟县太爷有勾搭啊!难怪这样嚣张!” 叶天宇说:“你少说一句吧。” 闻月亮住了口,可光头老李却来劲了,大声道:“县太爷是我姐夫!我姐夫见了我,就跟老鼠见了猫那是一样一样的!老子就是县太爷!到了公堂又怎样?等见了县太爷,我把你们这些刁民全都打板子、丢大牢。小妞,你现在麻溜利索的亲老子一口,老子就大发慈悲放过你。不然你那小屁股被板子打烂了,老子可就不爱要你了!” 闻月亮气得满脸通红,就连叶天宇都皱了眉头,二话不说扯下自己一只臭烘烘的袜子,塞进光头老李口中。这样一来,光头老李就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再也没办法大放厥词了。 县衙门就在东市口不远,百八十米长的东市口大街,也就走了半柱香功夫,就到了县衙门门口。成甯提溜着光头老李走在最前面,身后跟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还有一些人是光头老李的小弟们。 来到县衙门门口,这些混混还真好像到了自己家里似的,眼瞅着抖起来了,不住地冲着成甯吐口水、奚落、嘲笑,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叶天宇说:“姐夫,要敲鼓么?” 成甯摇头,“不必。” 随手抽出光头老李那根铁围腰,一甩,那铁围腰笔直地飞向鸣冤鼓,“咚”的一声巨响,把大鼓打了个对穿! 众人大哗!! 几乎没有间歇地,紧闭的县衙门大门打开了,两排皂役整齐划一地小跑出来,一名捕头模样的人,神气活现地迈着四方步跨出门槛:“大胆刁民,竟敢毁坏鸣冤鼓?” 样子看起来蛮神气的,就是那说话的声调,来回来回的晃悠晃悠…… 第1149章 不如拆了鸣冤鼓 第1149章不如拆了鸣冤鼓? 成甯淡声道:“这人打着县太爷的名号,在市集上欺行霸市,强买强卖,敲诈勒索,轻薄良家妇女。我和我的小兄弟看不过眼出手教训了他一下,他还公然说敲鼓无用,县太爷怕了他什么什么的。反正嘛,我也不太懂,既然鸣冤无用,不如索性拆了这鸣冤鼓?” 那捕头却也是光头老李的人,看到老大腿上一道血窟窿,被整得很惨得样子。盯着自己的目光,那叫一个威胁十足,顿时打起精神,梗着脖子喊:“好个刁民,打伤良民,毁了朝廷脸面,还敢大放厥词!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快快束手就擒!” 刷的拔出佩刀,朝着成甯一指! 跟在他身后那些捕快,快速地把成甯一行人给围了起来! 闻月亮急了,说:“果然是官黑勾结,这儿还有王法吗!喂!你们这些人,成大哥他们是给我们出头啊,干掉这光头老李难道对你们没好处吗?怎么都在光看不说话?” 可是那些老百姓看着、指点着的多,听见闻月亮的话,不光没有上前帮忙的,反而还后退了好几步,原本挤得水泄不通的人圈扩大了好几尺。 闻月亮恨得直跺脚:“愚民!活该你们被欺负!!” 叶天宇对成甯道:“姐夫,怎么办?这捕头明显跟他们一伙啊。” 成甯黑曜石般的眼珠子波澜不惊,脸上更加表情欠奉,说:“擒贼先擒王,头子在我手上,你慌什么。” “可是……”叶天宇看着二十倍高于自己的人手,心里很是没有底气。 以寡敌众,本就风险大,何况对方手里还有兵器! 成甯扬声说道:“捕头,你意思说这人是个良民?” 捕头说:“可不是!看他一脸憨厚老实的,明显就是大大的良民。” 成甯哈哈一笑:“我听说八步县的捕头明察秋毫,办案快准狠。果然名不虚传。看来这是咱们一场误会啊!李大官人,本王见你忠义勇敢,为人响快,宁可自己流血都不叫兄弟吃亏。很好很好,朝廷就缺你这种能人,这一千两银子,是本王赏赐与你。另有官爵封赏,本王这就向皇上请旨封赏!” 众人大哗:“什么?” “本王?” 光头老李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手里多了一张一千两银子的官票,上面的红戳子红得亮眼,直接把他震住了! 叶天宇纵身跃上高处,对着底下人高声喊道:“没错,这位是当朝摄政王,令牌在此,微服出巡!在场无官职者,还不快快下跪!” 他手腕一翻,亮出王府的令牌,在太阳下闪闪发亮。 令牌一出,大家再不敢质疑,纷纷下跪磕头。 成甯手一松,光头老李整个瘫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那捕头就更不提了,才要下跪,被叶天宇拉住,叶天宇很是鄙夷地看着他:“还不赶紧请县太爷出来?” …… 八步县县令刘崇亮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处穷乡僻壤,竟然也有迎来摄政王的一天。 伺候着成甯进了县衙门里最最好的院子,刘崇亮亲自安排妥当了,站在院子中间等候摄政王沐浴更衣出来。 整个人还在眼神发直,呆呆发愣。 脑子里各色念头乱飞,一会儿寻思着这青砖玄瓦庭院光秃赛癞痢的小院子会不会入不了王爷的眼,王爷住得不舒服?一会儿又开始担心,派进去伺候的俩小厮会不会手脚粗笨不会伺候王爷?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揣测,王爷说知道自己的难处,说朝廷命官断不容许旁人肆意糟践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刘崇亮的贵妾李氏领着两名丫鬟,一摇三摆地走进了小院子里,娇声媚气的开口打招呼:“相公,大日头下的发愣着干嘛呢?听说家里来了贵客,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这边带着倚红、倚翠两个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刘崇亮说:“是王爷吩咐不要声张的。他也不要丫鬟伺候,只要了两个小厮,眼下正在里面沐浴呢。你别吵吵嚷嚷的,到时候惊扰了贵人可不好。” 浑没把自家男人的话放在心上,李氏笑道:“相公,不是我说你,你真不会来事。人家说不要,你就真相信了?跟你客套罢了!嗯,既然王爷已经在里头了,闯进去确实也不礼貌。我就让这俩丫头在屋子里等着伺候吧。” 她打了个眼色,那两个打扮得粉妆玉琢,酥胸半露的丫鬟乖巧地进了屋子。 刘崇亮皱着眉道:“你这太自把自为了吧?快让她们出来!” 李氏说:“我不。相公,我这是为你好,替你挣前程呢!” 刘崇亮眉头皱越紧:“你这什么态度?” 斜斜地乜了刘崇亮一眼,李氏带着几分趾高气昂:“相公,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兄弟马上也是官身了,你得对我好点。再用这语气说话,我娘家人可不依!” 当初刘崇亮就是为了收拢光头老李才纳了李氏做妾的,平日只求他们俩不闹事,对李氏多有纵容。 李氏在后宅里,就是个挑衅大房,排挤同辈,打骂丫头属寻常的德行。如今听说王爷一来到就抬举自家兄弟,立马抖起来了。 刘崇亮说:“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你倒是收风得快?” 李氏只装作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厌恶,笑眯眯地上前去扯着刘崇亮的衣袖,说:“相公。如今我娘家可今非昔比了。作为官儿的妹妹,做妾室是不是太委屈了我?什么时候把那病秧子给休了,抬我做正房?我给你生个大胖小子,一家人和和美美过日子,岂不是好?” 连脸都撕掉不要了,直截了当提要求起来。 刘崇亮心里大骂这娘儿们不要脸,说:“黄氏跟了我十几年,从我考上秀才开始,一直陪着我。侍奉公婆,拉扯姑侄,贤良淑德。因落下病根,我才把她接到身边方便照应,怎么可能无故休妻?你想多了!” 李氏的脸“刷”地拉下来,说:“那你这是不答应了?” 第1150章 二桃杀三士之计 第1150章二桃杀三士之计 刘崇亮道:“没法答应。” 李氏立起眉毛,正要说什么,叶天宇打开屋门走出来,说:“谁在院子里吵吵嚷嚷的?” 他人高马大,一脸痞子气息,邪性又凶悍,李氏被吓得一缩脖子。刘崇亮趁机低喝:“回去!” 李氏跑了。 叶天宇看着她屁股一摇三扭的背影,道:“她是你夫人?” 刘崇亮道:“小妾不懂事,惊扰了王爷和叶大人,下官知错。” 叶天宇也没说什么,道:“后宅看牢一点,古往今来,祸起萧墙的事儿可不少。刘大人也是正儿八经的举人出身,这等道理该很清楚明白的。” 不大不小的几句话数出来,刘崇亮背上就透了湿,结结巴巴一叠连声的告罪。 很快,成甯沐浴更衣出来。 外面却传来消息,一名小吏奔跑进来冲着刘崇亮道:“大人,不好了!” 刘崇亮头大如斗:“又怎么啦?” 狗日的他到底得罪了哪路毛神?为什么好不容易来了个大贵人,偏偏接二连三的出状况?他刘崇亮日子已经够难过了,这是存心跟他过不去吗? 那小吏拍着大腿,满脸六神无主的叫道:“唐捕头和光头……李大官人,在街上打起来了!俩都见了血!!” 刘崇亮眼前一阵发黑,号叫起来:“那到底是怎么啦?” 边荒腔走板拖长声音号着,边偷眼看成甯脸色,却发现王爷一脸平静,身边的叶天宇,却是意料之中的微笑起来:“果然分赃不匀打起来了吧。” 刘崇亮傻了,“难道,这是王爷施的计策?” 叶天宇叹了口气,道:“刘大人,你是读书人,二桃杀三士的典故难道没听说么?光头老李和那捕头这般的人,因利益勾搭一起,自也能因争利而亡命啊。” 大街上,械斗刚刚完毕,满地都是血迹。 浑身是血的捕头和光头老李被各自手下胳膊腿还算齐全的手下分别抬回窑口里。唐捕头的手下,看着只剩下一口气的唐捕头,面面相觑的,“怎么办?还叫大夫不叫?” “叫个屁!今儿个他当众顶撞王爷,你小子是聋了还是瞎了没听见看见?就连光头老李都不买他账跟他撕破脸了,这家伙特么的棺材板都凉透了!” “我去,这么搞法,我们还跟他么?” “我们抬他回来就算对的他跟他这么些年了,别的兄弟你看见人影了没有?你以为他们都死了啊?保准现在在光头老李那儿求着拜门下呢!我们也别耽搁了,麻溜利索的走吧!” “你说得对,要不然到时候光头老李以为我们对唐捕头死忠,对着咱们来玩针对,那可就麻烦了!” “可不,扯呼吧!” 几个人把唐捕头往冷窑口里一扔,再翻箱倒柜拆地砖地把屋子里值钱的东西一卷,脚底抹油地跑了。 唐捕头原本气息奄奄,耳听着那些往日恨不能给自己舔鞋底的小弟们说的话,眼睁睁看着他们拿着自己搜刮多年的细软跑路,顿时气得吐出好几口黑血来,不大会功夫,身上就凉了。 另一边,光头老李在乌丝巷得趣楼的窑口那可热闹多了。 光头老李的伤要轻一些,但右腿的脚筋被唐捕头挑断了,只是硬撑着,接受从唐捕头处叛变过来的小弟们参拜,旁边桌子上收到的见面礼堆得小山高。 等到那闹哄哄一片参差不齐的“大哥”叫声落下,光头老李咧着满口大黄牙说:“都放下东西出去吧!反正跟了哥,哥不会亏待你们!眼下哥要养着了!” 一个尖嘴猴腮手下说:“大哥,你这话说得可不对了。” 光头老李一怔:“嗯?” 挺不高兴的。 尖嘴猴腮道:“大哥今儿个鸿运当头,不日就是官身,得叫大人了!” 底下人心里暗暗吐槽那厮臭不要脸,这样的马屁都拍得出口,嘴上不免一片附和。光头老李果然十分高兴,哈哈大笑:“猴儿,还是你会说话!等圣旨下来了,我就给你当捕头!” 在八步县这种小地方,捕头可是肥缺。案子少,活儿轻快,每天巡街,白吃白拿不说,商户们孝敬的茶水钱、靴底钱,不出二年功夫就够攒下一套院子! 尖嘴猴腮两句马屁换来光头老李一句许诺,高兴得容光焕发,要不是当着小几十人的脸面,他能直接跪下喊光头老李亲爹! 正在热闹间,门外冲进许多捕快。 老鸨子和粉头正待尖叫,一名青年冲进来,厉声道:“都别喊!我就来捉个人!” 伸手一锭大元宝扔老鸨子怀里,老鸨子立马吃了哑巴药似的闭上了嘴。问明了地方,叶天宇带着捕快们,干脆利落地给光头老李下脚的院子包了个皮薄馅大大饺子。 那光头老李手底下不过都是些地痞流氓,战斗力也就略大于五的渣渣,加上刚一场械斗折损了好些,叶天宇带来的人没三五个回合,就全都被打翻在地。 光头老李喊:“叶大人,你、你这是想干什么?” 叶天宇道:“光头老李,你当街械斗,谋杀唐捕头,我来捉拿你归案!” 光头老李说:“叶大人,你有没有搞错?我今天才受到王爷的许诺,马上要做官了,你还要来刁难我?你这是存心和王爷过不去吗?” “哼,你倒是会扯大旗作虎皮!”叶天宇说,“王爷是这么许诺过你,也罢,让你死了也做个明白鬼!按照大顺律,官员私斗,罪应处死!你才刚得了官身就和同僚私斗,大批人马可以作证,王爷要亲自判案,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砍头吧!” “来人,给我捉住这个老流氓!” 光头老李风光不过半天,就锒铛入狱,当他被叶天宇押解着穿街过巷的时候,受尽了他们一伙人苦头的八步县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要不是叶天宇抓了几个他的小弟围在囚车外面,替光头老李挡了不少烂果子石头块,估计光头老李活不到衙门! …… 办完了事儿,这天晚上,刘崇亮摆了小宴,叶天宇就特别高兴。 第1151章 王爷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第1151章王爷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姐夫,我以为你真的要封赏那老流氓,当时心里可是生气了!” 叶天宇多喝了两杯,满脸通红,比比划划的说,“原来你是用了个连环计!一边用一个空头承诺,捧起光头老李,让他和唐捕头自相残杀,一边让我做那黄雀儿,用大顺律里的条章正儿八经的捉他!这一步扣一步的计谋,您老人家到底怎么想出来的?” 成甯也喝了不少,但丝毫不见醉意,指了指脑袋,说:“用脑子。” 叶天宇兴奋道:“我也用过脑子啊,但是在集市上,我就想跟你来个左右包抄,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成甯道:“所以你的那脑子,也就看着就是个脑子罢了。” 叶天宇:“……” 脑袋恨不能夹到俩膝盖中间去。 成甯道:“被狗咬了,你要再咬回来,最好的结果也得一嘴毛。搞不好还会自己受伤。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利用手里的武器,直接把狗杀了,吃个狗肉煲?” 叶天宇:“……” 刘崇亮:“……” 好有道理…… 王爷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刘崇亮看着成甯的眼神已经透着崇拜。 刘崇亮虔诚地请教道:“王爷,既然如此,下官还有一事请教。如今光头老李已经除掉,唐捕头也被拔出,下官该如何避免再次出现光头老李这样的强龙地头蛇?” 成甯凝神听着,见他没有怪罪的意思,惴惴的心情稍平复,刘崇亮继续说:“下官不才,然而寒窗苦读十载,好不容易为政一方,也想做点好事。最起码能够让八步县的百姓们有饭吃,有衣穿,走在路上也不必担心因多看了某个恶霸一眼而被活活打死。这样就不留遗憾了!” 成甯道:“既然如此,这也不难。此处几道口诀,你记下吧。若要百姓吃饱饭,顺应天时少收税。如想百姓穿衣暖,男耕女织多生娃。要想富,多种桑麻多养猪……” 酒醉饭饱,叶天宇和成甯回院子里歇息,“姐夫你可真有办法。得了你的真传,我看那刘县令也不是笨人,应该很快就能够把八步县治理起来了。” 成甯道:“虽然说柳凌炀之乱已经过了两年多,但要让天下一步步的回复元气,怕是还得要十年八年。八步县不过是一个缩影罢了。没想到朝廷政令下达的地方还是不少,所谓‘山高皇帝远’,回去之后我们得着手解决这个问题。” 叶天宇说:“如果姐姐在这里,一定能想出好办法。当初她给陈家的商船设计了一种船舵和螺旋桨,可好用了。船速生生快了一倍。只是后来种种原因,没能大规模的下水……我总觉得,天底下没有姐姐做不到的事儿。她的脑子啊,就像那浩瀚的星空似的,点子多得数也数不清。” 他大大咧咧的,却没留意到成甯眼底闪过一抹痛楚。 “二丫……我们出来,也有小十天时间了。才捉到了七绝蝎,还差三味药,必须赶快。”成甯说,“特别是那云叫天,一年只有九月十八出现一回。错过了那个日子,我们就得等一年了。” 叶天宇说:“七绝蝎我已经让月亮送去赶山客堂口,现在估摸着是派了专门的人小心护送回茶壶坪了。可是……云叫天不是说每个月都会出来的么?怎么现在成了一年一次了?这跟当初说好的不一样啊!” 成甯道:“没错,它们每个月都会浮上海面晒月光。然而只有在每年九月十八那天,那云叫天才会到礁石上寻觅伴侣。那时它的警惕性最低,我们才有可能近身取角。” 叶天宇挠挠下巴道:“姐夫,这么听来咋觉得我们干的不是人事儿呢?” 成甯:“……别瞎说大实话。” 一边说一边走,来到成甯歇的屋子门口,两个女子的声音莺莺呖呖地传出来:“奴婢迎接王爷。” 门开了,倚红和倚翠,一左一右站在门两边。 成甯原本和缓的脸色,顿时变得冰冷一片:“你们怎么进来的?” 倚红道:“奴婢倚红。” 倚翠道:“奴婢倚翠。” 俩女齐道:“奴婢奉了夫人之命,来伺候王爷安寝。” 成甯拧眉:“出去。” 他不怒而威,很是压人,倚红胆大些,说:“王爷,奴婢真的只是来伺候您而已。请不要赶奴婢走……” 成甯道:“让今天的两个小厮来伺候就行。” 叶天宇跟在他身后,瞧出不对劲,说:“不对啊,姐夫。今天那俩女的,就是夫人听说姐夫不乐意女的近身伺候特意安排的。为何现在她如今又明知故犯?还是说,你们口里的夫人另有其人?” 对于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儿,叶天宇是老手了,什么手段没见过。 倚翠低眉顺眼地说:“是如夫人李氏的安排。” 叶天宇道:“原来是光头老李的姐妹。难怪,行了,这套在我姐夫这儿行不通的。趁着他还没生气,你们快滚。” 倚红不信邪,一步上前,主动抱住成甯胳膊,媚眼如丝的道:“王爷,不要赶人家走嘛。外面黑,怪可怕的……” 话音未落,人影一晃,整个人被成甯推了出去。不偏不倚撞到倚翠身上,俩女人滚做一团,原本就宽松的衣服顿时拽乱,掉出俩香囊。 叶天宇飞快地捡起一个,闻了闻:“合欢香……你们可真会啊!” 成甯别过脸,极为严厉地道:“叫刘县令来,把这俩女的交给他亲自处理!” 很快,刘崇亮就急匆匆的赶来了,衣衫整齐,身上还带着墨臭味,估计是在书房里被拽来的。赶到了成甯住的小院子,叶天宇一手一个,亲自把两个丫鬟押到他跟前:“刘大人,您如夫人竟敢安排丫鬟身上带着合欢香来勾引王爷,到底安的什么心?真是好大的胆子!” 晚饭的时候才亲密如兄弟似的,一团高兴地喝好了酒。刘崇亮还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赶紧把成甯教的东西写下来,没想到这才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出了事! 第1152章 搜集药材的狂人 第1152章搜集药材的狂人 刘崇亮眼前阵阵发黑,一脚一个,踹翻了两个丫鬟,跪在成甯跟前脸色煞白道:“王爷恕罪!下官实在拗不过那女人……她是光头老李的姐妹,凶得很……王爷恕罪啊!” 叶天宇笑出了声:“哈,还是头母老虎?” 成甯没有笑,只是意有所指的道:“现在光头老李已经伏法,这种没事给丈夫惹祸的如夫人,可以好好管束了。” 叶天宇说:“听到没有?我姐夫好心,不追究你了,刘大人,妻贤夫祸少,麻溜利索的去把事情处理好吧。” 刘崇亮这才明白了成甯是在给自己机会呢,心里感激万分,千言万语竟不知道从何说起才好。赶紧叫人来把两个丫头拉了下去。 很快,院子里恢复安静。 叶天宇伸了个懒腰,笑道:“终于清静了,姐夫,可以睡个安乐觉啦!” 成甯摇了摇头:“无聊。” 自个儿回屋里去了。 …… 次日清早,成甯和叶天宇还在吃早饭,刘崇亮赶了过来,二话不说跪在头上一通猛磕头。 叶天宇咽下嘴里的点心,笑道:“刘大人,这大早上的又在唱哪出?我们姐夫如今是微服出访,你可别闹得人尽皆知啊!” 他说的是实话,要不是遇到光头老李那档子事儿,成甯决计不会允许叶天宇亮令牌。 刘崇亮道:“下官家宅不宁,多亏王爷提点,才有机会给那李氏写休书。今天一早,这些幺蛾子已经全部赶走了!内忧外患一夕除,下官必定肝脑涂地,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报王爷大恩!” 叶天宇张大嘴巴,这番话说得太重了。 成甯呷着茶,微微点头,道:“好。” 别无多话。 踌躇了一下,刘崇亮道:“下官昨天听那位认识您二位的闻月亮姑娘说,您二位微服南下,是为了寻找几味奇药。下官娘子多年抱恙,因此有了存储药材的习惯。不是下官自夸,天下奇药,下官的库房里没有十成也有八成,不知道王爷要的是什么药,下官能否有这个福分,为王爷分忧?” 话一出口,叶天宇和成甯不由自主地交换了个眼神。 等刘崇亮打开药库大门,一股刺骨寒气扑面而来,叶天宇伸手擦了擦门背后的白霜,咋舌道:“刘大人,你可真好本事,竟然找到个天然冰库来做存放药材的库房?” 刘崇亮道:“谢谢叶大人谬赞,也是下官走运吧。这处库房底下有天然泉眼,只需要稍为用硝石制作,就能做水为冰。” 成甯道:“内子年幼时也曾经买下过一处这种奇异处所,仿佛天然冰库一般,实在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他说的是叶斐然在西江镇买下的那个神秘冰库。如今那地方改做了冰饮店长年经营,获利颇丰。 而那通往地下深处天然冷泉的秘密,则一直被叶斐然一家人不约而同地守口如瓶。 刘崇亮道:“咦?原来天底下,还有另一处这种宝地?我以为只有独一块呢,所以,无论在八步县遭遇什么都好,我都不会轻易离开这里。” 边说边往里走,只见里面陈列着无数货架,分门别类的放着药材,琳琅满目。因为有天然冷泉冰块保鲜,这些药材都保持着新鲜采摘下来的模样。 叶天宇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念叨着那两味药材的名字,到处翻寻着。 成甯则直接对刘崇亮说:“我要找蜀地四姑娘山出的忘忧草,滇池边不见天日的断肠花,你这儿可有?” 刘崇亮眼睛发亮地说:“有、有、有!王爷识货,知道这两样东西世间难寻。我当年为了收集这两样东西,可是费了好大功夫!” 他在货架中间兜兜转转,熟悉得好像闭上眼睛都不会迷路,很快来到一处地方,摸出了几株紫色的小草:“这就是忘忧草了。” 用皮手套护着手,小心翼翼地夹在指间取出:“要晒干才能服用。然而干品一个月之内即失效,时间越长,药效越弱。最好是生晒三天,刚刚蔫之际入药。这时候忘忧草的毒性最弱而药性最强。王爷,您可有法子保存?” 叶天宇听见,皱着眉头说:“这东西保存麻烦,怕不是活仙草?姐夫,怎么办?” 成甯想了想,说:“用冰块冻在中间。然后运回京城再融化,最后生晒入药即可。” 刘崇亮一拍大腿:“好主意!” 随后他们找到了另一处货架上的断肠花,这断肠花名字听着可怕,样子却毛扎扎乱蓬蓬的,晒干了。只需要直接运走即可。 刘崇亮慷慨解囊,成甯也不客气,忘忧草和断肠花有多少要多少,拿到拿不动为止。 叶天宇看着那样子的成甯,嘀咕道:“姐夫,你平时物欲淡泊……这会儿怎么贪心起来了?” 成甯眼也不眨地说:“配药难寻,二丫的蛊毒是天下第一难拔的奇蛊。当然要多一些备用。” “那用不完岂不是浪费?” “用不完,拿来给你当饭吃。” “……” 接着,他们又有了意外惊喜,刘崇亮竟然收着十来只七绝蝎子干!这些七绝蝎哪怕被晒干了,还一只一只保持完整,金毛披身,毒刺发亮,威风凛凛的。 成甯大手一挥,要了十只蝎子干,用湿泥裹了,运走。 叶天宇心情大好,笑嘻嘻地对刘崇亮说:“刘大人,没想到你这属大螃蟹的,肉都藏在壳子里。眼瞅着不哼不哈的,藏着这么一大堆宝贝!听说你夫人身体不好,这些药材都是备着给她调养身子用的么?” 刘崇亮挠了挠下巴,脸上闪过一丝赧然,道:“倒也不是。本来内子发病的时候,到处寻医问药。因她的病是娘胎里带来的虚症,药不能断,我就养成了走到哪儿都得备着药材的习惯。后来发现了这处宝地,越发大了胆子放手收集……时日一长,竟然上了瘾一般,只需要看着这儿的珍贵药材越多,我就越高兴。” “有时候公务繁忙之余,或者在光头老李处受了气,来到这地方看一看这些宝贝,我就高兴了。也有了寄托可以继续出去应付他们。叶大人,不怕你笑话,也多亏这地方排解了我多少苦闷之气,我才苦熬到今儿,等到王爷来,除掉这一方恶霸,我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第1153章 男人都能理解的事儿…… 第1153章男人都能理解的事儿…… 叶天宇目瞪口呆,半晌才轻轻说:“也当真难为你了!” 这事儿,男人们都能理解的。 上有老下有小的阶段,男人们有时候就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于是,有人爱喝花酒,有人寄情书画,有人好动爱武。只不过刘崇亮的喜好就古怪了点,爱收集药材…… 十分感谢地满载而归,成甯和叶天宇又在刘崇亮盛情邀请下,多留了一个晚上。次日凌晨,二人仍然做了猎户打扮,没有惊动任何人地,悄悄离开八步县城。 一路上都是市集,成甯和叶天宇缓缓而行,沿途喝茶打尖的时候,也不免捡一些舌漏。 村民们讨论着那场唐捕头和光头老李的大械斗,都说那是县令大人如何忍辱负重,抓住了猎户鸣冤的计谋,扯出摄政王亲临的大旗来作虎皮,种种连环妙计之下,一举铲除为祸八步县多年的大毒瘤。 光头老李自然是伏法了,就连他的姐妹李氏,也因那俩丫鬟的缘故被刘崇亮休掉回家,不多久就传来投水自尽的消息。 编得那叫有鼻子有眼,听得喝茶打尖的叶天宇一愣一愣的。 放下手里的茶杯,叶天宇低声对成甯说:“姐夫,他们可真能编啊。佩服佩服!” 成甯摇了摇头,说:“故事有则有矣,缺了些起承转合。文似看山不喜平,这说书先生水平一般。” 叶天宇惊讶道:“姐夫。没想到你对说书这种市井玩意儿也有研究?” 成甯说:“闲来无事,略知一二罢了。” 叶天宇说:“姐夫,我也好这一口。只是近来好久不曾遇到好本子了,咱们来互通有无一下?” 成甯说:“有一个叫‘非文子’的书生,写得极妙。难得的是在那些江湖野史中,还藏了家国情怀。” 就很好看,只可惜这一位最近已经没有新的话本子流失了,让成甯公务繁忙之余,竟没了寄托。 …… 日夜兼程,从广梧郡到虞郡,只花了短短三天功夫。 这日来到了上林驿,这一处是虞郡地界,眼看着周围的人说话语气就软绵起来,走在路上做儒生打扮的人也多了好多。 叶天宇说:“姐夫,都说虞郡是天下粮仓,最为富贵繁华之地。果然名不虚传。路上走着的人精气神都大不一样。” 成甯说:“是啊。如果这一块地方能够和朝廷一条心,那该多好。” 叶天宇:“……” 叶天宇说:“我明白,这地方就跟铜钱掉到屎里似的,捡起来恶心,不捡又不是。” “那到不是。”成甯很干脆地说,“应该是铜钱掉进屎里又沾在了我的裤腿上,甩不脱的恶心。好吧,说出这话我自己也恶心到了,今晚不许你吃饭。” 叶天宇:“……”姐夫,为什么你恶心到自己,不许我吃晚饭? 都已经成了亲的人了,好委屈。 二人就当真没有吃饭,直接掠过了人声鼎沸、马帮欢腾的上林驿,一路向着徐杭县出发。离开上林驿不久,叶天宇频频往左右张望。 第不知道多少次回头后,成甯终于忍不住了:“不就是一顿晚饭么,至于么。”他以为叶天宇是因为没得吃晚饭而坐不住。 叶天宇说:“姐夫,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盯咱们的梢?” 成甯:“……没有。” 纵马向前,头也不回地走了。叶天宇挠了挠头发:“奇怪,那人的轻身功夫拙劣得很……我都听到了,就看看怎么揪出来。怎么姐夫还不觉?难道是我错觉不成?” 话虽如此,成甯功夫比他好,看到成甯若无其事的,叶天宇也就收起了疑心,打马而去。 一路上紧赶慢赶,等看见徐杭县县城城墙轮廓的时候,天色已晚了。 叶天宇说:“姐夫,城门约莫已关了。这会儿也进不去城,要不然我们就在城郊驿站歇一宿吧。马力也需要歇一歇了。” 甭说马力了,就算是他,两条腿长时间架在马上,也是酸麻得很。 成甯点点头,“好。” 到了驿站,站使见有人来,骑的还是好马,赶紧就派了人上前架着成甯和叶天宇下马,又送上滚热的蛋花黄酒。两匹马儿也被牵下去,结结实实的吃上酒浸黑豆,恢复脚力。 叶天宇看着一声不吭的成甯,才猛地意识到,他已累到什么地步! 饶是如此,姐夫还是钢铁铸造似的,一声苦不喊! 因驿站客满,成甯和叶天宇也随着寻常客人一起睡大通铺。因多喝了两壶水,叶天宇晚上爬起来起夜,来到屋子角落的便桶,一股辣眼睛的气息扑面而来,生生把瞌睡虫给臭跑了。睁开眼睛一看,里面满溢,只好收起家伙什往屋外走去。 绕到茅厕里解决了问题,一个细微的响动,又传进了叶天宇耳中…… 这一次他很肯定,自己没有听错。 保持着脚步虚浮的模样往前拖拉着,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叶天宇瞅准了方向,一把飞刀飞过去。女子的惊叫声,又甜又脆,他循声扑过去,一把压住那温软的身子:“闻月亮,是你!” 闻月亮被逮住,瑟瑟发抖:“别、别动手!” 叶天宇放开了她,说:“一路上跟着我们的就是你吧?你来干什么?” 其实,他在八步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闻月亮会出现在那里……她的亲爹,不正在辽东当土豪么? 受了朝廷招安之后,做了一阵子的京城武官,闻老爹就受不了那些繁文缛节,亲自上书请辞,告老还乡。眼下在营山一带,当着土大王,黑白两道都吃面子,不知道多快活。 闻月亮说:“我听说你们要出海,去找那云叫天……” 瞳孔倏尔缩成玻璃小球,叶天宇已经知道闻月亮下半句要说什么,斩钉截铁道:“不行!” 闻月亮小脸皱巴巴的,堆起失望。 叶天宇说:“那地方多有凶险。事情和你又没有干系,没有必要让你冒险。” 他很清楚,有些好意一旦接受了,就会有因果。有些人情一旦欠下了,就很难还。 闻月亮说:“你是担心我挟恩望报?” 叶天宇:“……”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第1154章 知恩来报的闻月亮 第1154章知恩来报的闻月亮 闻月亮说:“不是的。我没打算施恩于你。天宇,你成亲之后,我就清醒过来了。我现在对你已经死心了,但是……你姐姐曾经有恩于我,我又曾经亏欠与她。我想要为她尽自己一份力。” 叶天宇说:“……行吧。”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容易被说服。 等他回过味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成甯对于自己一觉醒来之后多了个秤砣的事儿,面无表情,只放下一句:“别拖后腿就好。” 闻月亮顿时大喜,眼睛笑得弯弯地:“哎!” 成甯又说:“但是我们两个已婚男子,带着你一个年轻姑娘到处乱走,始终不好。等到了外面,我们以兄妹相称,如何?” 闻月亮垂着眼睛道:“只要能帮上忙,虚名什么的,我才不在意。” 成甯说:“闻姑娘深明大义。” 再不多话,三人一同出发。 一路上,叶天宇有意疏远着闻月亮,闻月亮倒是自觉,远远跟着。 直到进了徐杭县城,情况才发生改变。 这块地方王家的眼线何其多。小心翼翼地绕开着各种或明或暗的眼线,三个人简直成了躲着猫儿的老鼠。 在又一次险险避过一批王家的家丁,闻月亮没站稳,一趔趄滚在地上。叶天宇离得最近,伸手拉起了她。等闻月亮站稳之后,他立刻放了手。 也就是这时,闻月亮打破了沉默:“谢谢你。” 叶天宇说:“谢什么啊。” 扭头就走。 闻月亮追上来,问:“以王爷的地位,这大顺境内只有横行无忌的份儿,何须如此小心翼翼?” 叶天宇说:“这就叫,血仇好了结,情债难分清啊。虞郡王家大小姐对我姐夫一片情深,甚至倾城以赠,而我姐夫坚决不受。唯独欠了一次人情,就是当年我姐夫毁容治愈的时候,恰好仇家来杀。我姐迫于无奈,接受了一次王小姐的恩情。然后就难以了结。这虞郡里,王家的势力根深蒂固,倒也不是要跟我姐夫寻仇,就是生怕知道了姐姐出事这个空当儿,把我姐夫捉去做了乘龙快婿……” 只听得闻月亮眼里八卦之光闪闪发亮,冷不防前头传来成甯一声断喝:“你再在后面胡说,我就把你小时候被你姐揍得哭着求饶的事儿,跟闻姑娘好好说一说。” 叶天宇立马噤了声。 徐杭县临海,很多地方可以租船。但听说是到出海口的大礁石附近,船家纷纷拒绝。 最后一个好心的船家说:“你快死了这条心吧。虽然说这几天海潮平稳,但是那大礁石附近的海域全都是暗礁,海流千变万化,一不小心就落个船毁人亡的下场。我们这边没有人敢去的!” 叶天宇顿时毛了:“没有人敢去,那你敢不敢卖掉这船?老子买了你船,你卖不卖?” 好心船家道:“这位兄弟,我好心劝你,你何必置气?” 成甯说:“这位船家,你是好心人。不过我小弟确实不是开玩笑。我们必须到大礁石那里去。你开个价,就行了。” 这船他看过,合用。 好心船家道:“我这种大海船,不是懂行的人根本开不动。你们光有船没船家也没用。” 微微一笑,成甯对叶天宇使了个眼色,叶天宇心领神会,纵身跃到主桅杆上,干脆利落地放下主帆。看着叶天宇使唤着船帆,如臂使指一般,船家嘴巴张大合不拢来! 成甯道:“既然有危险,我们决不连累无辜。船家,你只要把船卖给我们就行。要不然,就租也可以。这些银子,就是租金。我们如果不回来就罢了,回来了,船仍旧还给你。” 他身上的大额银票从不离身,随意取出一张来,船家看突了眼睛:那上面的数字,买三艘新的都够了。 有些地方权比钱好使,有些地方钱比权好用。 而成甯恰好两样都不缺。 船家忙道:“那行。我这儿还有一份海图,是我爷爷留给我的。可好使了,客官如果用得着,尽管拿去。” 海图? 成甯微讶,“真的吗?拿来我看看?” 没想到,好心船家拿出来的,是一份非常精确的海图。 叶天宇惊讶坏了:“乖乖,这跟陆……陆新春那儿挂着那份所差无几,都可以直接拿去打仗用了!” 成甯瞥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差点儿泄露身份的叶天宇,乖乖蹲在角落里种蘑菇去。成甯问那好心船家:“这份海图是你爷爷亲手绘制的吗?” 好心船家摇头:“不是。是我爷爷在海上救了一个年轻人,年轻人让我爷爷跟他到京城闯荡,我爷爷舍不得乡亲们,拒绝了。那年轻人也不勉强,就留下了这份地图作为谢礼。几十年来我们靠着这份地图,总比别人多收一些好鱼,所以我爷爷总对我说,这是好心有好报。” 成甯动容道:“果然是好心有好报。船家,谢谢你。海图珍贵,我也不能直接要了你的,只需要临摹一份即可。母本还给你。” 说罢,要来纸笔,临摹出一份海图来。虽然没有羊皮纸不惧潮寒,经久耐放,凑合着用是足够了。 叶天宇看着成甯画地图,说:“姐夫,没想到你文章写得好,这绘制海图也信手拈来。” 成甯低头不语。 他会画这样的海图,也是某人手把手地教的。 那会儿,他教她写字念文章,她教他算学绘图…… 男人眼角,带着一点点红。 …… 好心船家收了钱,除了慷慨地把船留给他们之外,还替他们准备了极为充足的食物和淡水。 到了早上太阳出来,潮水满涨海港之际,三人就准备扬帆出海。 正在起锚之际,却又有惊喜,陆新春派出一小队五人小队,一路便装快马而来,寻到三人踪迹。二话不说上了船撸起袖子就干活,这些都是积年的老水兵老水手,上了船就跟回了老家似的,成甯见增了膀臂,十分喜悦。 一路上,因有海图指引,巧妙地躲开了暗藏海底的凶险暗礁。叶天宇和成甯二人久居海边,都具有看天看云,掌舵扬帆的本事,反而闻月亮只有跟着众水手打下手的份儿。她仰头看着在桅杆上忙碌的叶天宇,他光着膀子,肌肉精瘦结实,古铜色的肌肤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俊俏的面孔带着几分邪气,映花了闻月亮的眼睛。 第1155章 突然出现! 第1155章突然出现! 她想起他失忆的那段日子,二人相依为命,他时而像个迷途孩子般跟在她身后,时而像个大哥般挡在她面前保护她。 咬着牙,摇着头,闻月亮转身走进厨房。 不一会儿,厨房里传来阵阵香味。 闻月亮煮了鱼汤,炖了排骨,卤了鸡腿鸡翅膀,还炒了个豆芽菜。 别看蓝天白云,水清沙幼的大海景色很美,等到出海之后,成天除了蓝天碧海就是碧海蓝天的,只觉腻味无比了。船上日子苦,特别是吃食上,吃鱼吃肉,唯独青菜难得。 正因如此,好多远洋水手会得坏血病。 这时候,在船上看到一盆用小葱炒的豆芽菜,雪白的豆芽,青绿的小葱,那滋味,就跟吃到一盆龙肉没分别! 叶天宇和成甯胃口都很好,一连吃了三大碗饭,叶天宇瘫坐在椅子上:“哎呀,这豆芽太好吃了。姐姐也很会发豆芽,可以一把黄豆发出三大盆豆芽,拿到集市上卖不少钱咧!” 成甯说:“你又知道?那时候你不是忙着讨好你奶奶么?” 叶天宇说:“姐夫……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你咋还记得呢……” 成甯笑了笑,说:“提醒你一下,别得意忘形。” 他低下头喝汤,不说话了。 饭桌上一下子沉默下来,成甯吃完饭把自己关回屋子里去研究海图路线,叶天宇帮着闻月亮收拾。闻月亮见他脸臭臭的,就说:“你不要太介意,你姐夫是想念姐姐想念得狠了,所以说话离不开她。” 叶天宇说:“我也很想念姐姐。” 闻月亮说:“听说你们小时候关系不大好?” 怏怏地,叶天宇低了头道:“谁都有错。那时候我确实是个混蛋。后来姐夫和姐姐教训了我一顿,我才知错……可是,姐夫也提醒得特多了!” 他是不大服气的。 闻月亮听出来了,说:“就,可能他有他的用意呢?他刚才说,不要得意忘形,那是不是最近什么地方得意忘形了啊?又或者是,他有什么重要的事儿打算交代给你了,所以格外严厉。” 就像醍醐灌顶一般,叶天宇一蹦三尺高:“我入她娘的老子了!果然如此!!” 屁股冒烟地奔出了厨房,直扑成甯的屋子。敲门,里面没有人应。叶天宇扯着嗓子喊:“姐夫!姐夫!!” 屋子里静悄悄的,恐惧和不安顿时蛇一样,攫住了叶天宇的心。背上白毛汗冒出了一层,他用力踹开了舱房的门,只见里面空荡荡的,窗户开着,清风猎猎,成甯不见了,海图也不见了。 闻月亮指着窗外,大喊:“在那里!” 月明如皎,照在银色的海面上,墨蓝色的海上,一叶扁舟若隐若现,离大船越来越远。 “姐夫!”叶天宇身子探出舷窗,声嘶力竭的大喊。 可是大海茫茫,又怎么听得见? 只能眼睁睁瞅着那一叶扁舟越漂越远…… 叶天宇二话不说,冲向甲板,值夜的水手惶然迎上来道:“叶大人,不好了。王爷解下救生艇,朝着海潮汹涌之处去了!” 叶天宇道:“不是明天就能登上大礁石了么?怎么姐夫突然走了!” 值夜水手道:“估计……是跟那边突然出现的东西有关?” 只见月光下的海面,一道银色线条翻腾不休,就像在玩耍一般。等叶天宇看清楚了之后,确认了,不是好像,就是在玩耍。 银色的云叫天,在海面上嬉戏。不一会儿,从远处又游来了一只,两条蛟儿就追逐起来,翻腾得海面上热闹不休。 这边海底水深其实不过十余米,底下是珊瑚礁,里面生活着丰富的鱼类。两条蛟儿体型较大的那条潜入水中,很快又冒出头来,嘴里叼了一条巨大的鬼鲉鱼。这种鱼色泽暗红,背鳍奇毒无比,常有海边渔夫被体型较小者扎中之后丧命,就算不死也得废掉一条手臂。如此巨大的鬼鲉鱼,足足二尺长,背鳍上的毒液怕是足够毒死十个八个人的。被蛟儿叼着,却只能无力地拍打着尾巴和腹鳍,毫无还手之力。 那蛟儿讨好似的,把鬼鲉鱼送到体型娇小那条嘴边,那娇小的蛟儿却别过头去,毫无兴趣。雄蛟儿也不气馁,他自己吃掉了鬼鲉,重新潜水下去,这次叼上来的猎物是一条大石斑鱼,那娇小的才接受了,从雄蛟儿嘴里接过石斑鱼来,一口吃下。 于是又开始新一轮玩耍、嬉戏…… 成甯站在救生艇上,用力扳动船桨,眼睛死死盯着那两条蛟儿,确切来说,是盯着蛟儿脑袋上的龙角。他知道,这种云叫天的求偶期,一生只有一场。说是每年九月十八来到东海上寻觅配偶,但谁知道世界上还剩下多少云叫天? 搞不好,这是天下间仅剩下的一对云叫天了! 偏偏它们提前出来求偶,偏偏它们被撞见……二丫鸿运当头,老天爷保佑! 越是接近那对云叫天,成甯心跳越快,咚咚咚地,手心攒满了汗! 二丫的性命,落在这对异兽身上了! 扑簌簌的海浪声,在月光下格外的细碎,还透着宁静美好。随着海浪变化,一块原本只是露在海面的石头,慢慢水平线下降,露出石头脚下延绵成片的珊瑚礁……成甯看了看天色,眼下正是退潮。 云叫天交配求欢,需要到陆地上。眼瞅着这俩货干柴烈火的样子,铁定熬不到去大礁石上做好事的了,极有可能就在这片珊瑚礁成事儿。 成甯笑道:“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我就来个以逸待劳。” 这是他的习惯,越是危险,越是紧急,他表面上越镇定,脑子转得也越快。也就是一顿饭功夫,那俩货在水里动作越发亲密,软颈交叠,狎昵玩耍,亲密无比。 而随着海平面越来越往下,珊瑚礁越发露得多,成甯在船头轻轻一点,跃到珊瑚礁上。那礁石上粘了无数的牡蛎贻贝青苔海带,极为难行,成甯站在上面却稳稳当当的,拔出短剑在手,他以逸待劳,安安静静等那两条云叫天接近。 第1156章 来自空间的守护 第1156章来自空间的守护 和他预估的一样,云叫天干柴烈火的,根本挨不到去一海里远的大礁石上,像它们祖辈那般成好事。 眼瞅着雄蛟叼着雌蛟的脖子,游到大礁石上。雌蛟不复刚才活泼,柔弱无力地,任由雄蛟为所欲为,很快雄蛟龙吟细细,鳞片大张,就压到雌蛟身上…… 雄蛟的角长三尺多,在月光下散发着金色光芒…… 成甯一跃而出,骑到雄蛟脖子上,快很准,手起刀落,一刀把雄蛟的龙角削掉了半尺长的一截。迅速把它收进脖子上系着的收口皮囊里。 雄蛟震怒,仰天长啸,高亢的龙吟把礁石附近的海水震出一大圈巨浪! 浪水滔天掀起俩人多高,海水像暴雨般落下来,把成甯打个透湿。 一刻不敢耽搁,成甯跳下雄蛟,拼命往小船逃去。雄蛟穷追不舍,更加刺激的是,雌蛟也跟着一块追过来了。成甯边跑边骂:“卧槽,亡命夫妻恼羞成怒了啊你俩!” 回身扔出一个炸弹,那是叶斐然发明的,改良火药,一炸能把一城墙炸个大窟窿。炸弹发出巨响,那俩云叫天也当真异兽,只是吓了一下,然后继续追来,还追更快了。 成甯跳上了小船的同时,雄蛟猛地一窜,尺把长的牙齿眼瞅着就要贯穿成甯身子。成甯身子周围却发出一道蓝色光罩,挡住了雄蛟长牙。 一个声音悠悠地在成甯耳中响起:“空间守护羁绊者1号。” 还没明白什么意思,成甯重重落入大海中。 这时,叶天宇也赶到了,离得远远地抽出长弓,点燃了火箭,拉得弓如满月:“孽畜,我和你拼了!” 可是,奇怪的事儿发生了,原本凶神恶煞的雄蛟,在触碰到成甯身上蓝色护罩的时候,忽地眼神清明下来。它弓起身子,垂着头,气焰全消,徐徐地带着那雌蛟儿,跃入海中,朝另一个方向游走了。 很快,海面上波澜全消,又恢复到银光满泻,宁静祥和。 叶天宇丢了弓箭,跃入水里,很快把昏迷的成甯救了起来。闻月亮不会游泳,只能在小船上候着,帮忙一起拉上来。 早先成甯划来的小艇已被俩云叫天拍成了碎片,叶天宇跪在成甯身边,急救,闻月亮看着船两边不断飘过的木头渣子,心有余悸:“太危险了。幸亏你及时赶到,那俩龙怕火,才吓走了它们。” 叶天宇忙着把成甯腹中的水控出来,头也不抬地说:“和我没关系。” 闻月亮:“??” 成甯身上的光罩,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够看见。 叶天宇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知道,绝对跟自己手里的弓箭没关系。 他把成甯腹中的海水控出来之后,看到挂在成甯脖子上的皮囊,伸手捏了捏,那一节角还在皮囊里。把它放回原位,低声道:“姐夫……天底下就没有你办不成的事。” 他走到船尾,对闻月亮说:“让我来吧。” 闻月亮说:“为什么?” 叶天宇叹了口气,说:“非要人说大实话,你就没发觉这船一直在原地转圈圈?” 马背上长大的女子闻月亮:“……” 叶天宇把小艇划回大船旁边,水手们把他们三个人接了上去。那蛟龙在远处恶斗的一幕,大家也都看到了,对成甯敬畏无比,格外小心。 直到傍晚,成甯才醒过来。 成甯坐起来,低叫:“角!” 旁边坐着的叶天宇,马上说:“你脖子上挂着的不是?” 一手攥着脖子上,因湿了水越发勒紧的皮囊,成甯松了口气。叶天宇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姐夫,你做到了。” 成甯说:“那龙呢?” 叶天宇说:“跑了。我把你捞起来,回到大船上。估摸着明儿早上就能靠岸了。” 成甯再次松了口气,说:“老天爷保佑。” 叶天宇说:“这次姐姐有救了。姐夫,多亏了你。” 成甯说:“二丫吉人天相。” 叶天宇看见他一脸平静坦然,忍不住问:“姐夫,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眼看那恶龙就要咬你了,却突然松了口?而且,我要拿火箭射它们,它还跑了?” “野兽大多怕火,云叫天虽是异兽,然而兽性不改,估计着也怕火?”成甯猜测道。 叶天宇摇头:“不是的,我觉得不是。” “那你觉得怎样才是?” 叶天宇说:“我觉得,姐夫你身边有什么东西在保护着你。” 成甯:“……” 耳畔似乎又响起了那个温柔坚定的声音:“空间保护羁绊者1号。” 空间?什么空间? 他想起昏迷时看见的场景…… 一片黑漆漆的土地上,胖乎乎的叶斐然正在吃力地耕种着。她圆滚滚的脸上全是汗水,眼神专注,给一片三分大小的土地翻土,翻得好仔细,成甯看不过眼,很想开口提醒:土坷垃翻太细了很容易流失水分。 不过叶斐然显然不会听见他的话,所以他看着她给那土地翻土,种了药材,然后……然后开始脱衣服,他还听见她说:“一身臭汗,洗个澡。” 成甯:“……” 哪怕明知道她没觉察自己存在,男人还是很有风度洗,闭上了眼睛。 然后就醒了。 他的妻子有秘密,这就是她忽然之间脱胎换骨的秘密…… 握着那节龙角,成甯想到自己又知道了叶斐然一个秘密,心底止不住的雀跃,嘴角弧度越扬越高。 一路顺风,次日凌晨,启明星还挂在天空上,徐杭县的人还没有睡醒,船就回到了港口。 那个好心船家站在码头上,远远看到,大叫大嚷:“回来了!回来了!” 他一蹦三尺高,高兴得手舞足蹈的。 “他们回来了!” 船驶进港口,成甯见到那好心船家,也很惊讶,道:“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旁边的人说:“洋生担心你们,这几日天天在码头上等。” 成甯感动道:“大哥,谢谢你关心。” 骨肉至亲相互关系实属寻常,可他们和这名船家明明萍水相逢,也得他如此关切,实属难得。 可见在此世间上,还是有人天性善良。 第1157章 龙王爷爷! 第1157章龙王爷爷! 洋生很不好意思,脖子根、耳朵,脸都红了,羞赧道:“那天我胆子小,没敢跟你们出海,后来就很后悔……我在这边海里长大,应该跟了你去的。你们老不回来,我就老担心,后悔。幸亏几位大爷都是福大命大之辈,竟然能够在大礁石回来。我这颗心才算是放回肚子里。” 叶天宇道:“我这姐夫可厉害了,你大可不必担心!” 洋生脸红到发黑,成甯看着他那淳朴的模样,很是感动。正要开口说几句话安抚洋生,忽地旁边的船家一起发出惊呼,有人大喊:“那是什么?” “天啊!是大鱼吗?” “是海怪!游过来了!游得好快!!” “快跑!” “不对啊,是龙……是云叫天!云叫天!!哎哟我的龙王爷爷啊!千万别生气啊!小的给您磕头啦!!” 有积年的老人家知道云叫天来历的,二话不说往地上扑通一跪。一时之间,码头上的人跪成一片。 来的是雄蛟,乘风破浪而来,一路如同使云弄月一般,威势无比! 成甯“刷”的拔出一截长剑,福至心灵地,没有感觉到敌意和杀气,又把剑收回剑鞘。 雄蛟从水中一跃而起,直入云霄,这闹出来的动静,不光是船头准备赶早出海的渔民,就连徐杭县县城里,也传来大动静,城楼上的灯笼纷纷点亮,兵马乱走呼号着。 等到雄蛟落地,站在成甯跟前,风动龙须,铜锣大的龙眼睛里,就像天上明月摘了下来嵌上去一般,它盯着成甯,周围的空气宛如凝固,渔民们跪成一片,瑟瑟发抖! 成甯如同风中修竹,纹风不动,他对雄蛟说话了:“昨晚取你角,多有冒犯,对不住了。但我爱妻性命垂危,非得你头上犄角不能解毒。请原谅我。” 雄蛟看着他,亮出獠牙,丝丝低吼。 成甯和它对峙,他知道它不是为了报复而来,所以不慌。 雄蛟突然张大嘴巴,伸出舌头,舌尖上放着半枚……蛋壳? 那蛋壳很新鲜,上面还带着一点点粘液。成甯笑了,很是温和地说:“小蛟儿迎风而长,一个晚上就破壳了么?” 雄蛟低吼,把舌尖上的蛋壳,朝成甯送了送。 成甯说:“云叫天的蛋壳药效比犄角更强,有清心神,拔幻觉,固元神之效。传说,哪怕喝了孟婆汤,也能用这蛋壳来勾回记忆。这等异宝,你为何要送我?” 昨晚才干了一架的对手,今儿主动示好? 成甯没那么傻,会把眼前的雄蛟当成了一条笨鱼。 雄蛟悲鸣几声,放下蛋壳,伸出舌头来。闻月亮说:“姐夫,它好像想要问我们要什么东西……我们身上有啥东西是它需要的么?” 成甯看了一眼那还带着粘液的蛋壳,脑子里早就飞过了千百个念头。最后落在一个最有可能的点上:“你那新娘子,是不是不大好?” 龙的瞳孔立马眯成一条竖线,毛发炸起。 成甯对叶天宇说:“到我舱中取我的行囊来。” 叶天宇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还是照做了,很快取了成甯的行囊来。成甯从里面摸出一瓶天喜平安丹,神情复杂:“二丫从前总爱把这个东西带身上,说可以以备不时之需。我没想到会有一天用在蛟儿身上……” 拔开瓶塞子,温和的中药味传出来,雄蛟顿时昂起龙头,低低叫了一声,似在乞求。 成甯把瓶塞子塞上,说:“我也是当爹的人。我知道这种心情……嗯,我也不知道龙有没有心情,当你有吧。这是我妻子做的药,希望能对你的妻子有效。咱们也就算……扯平了?” 红红的舌头一卷,就像手一样灵活,把成甯手里的天喜平安丹小心含在口中,雄蛟向后退了几步,跃入云间,在渔民们的惊呼里,一直到数十丈远的地方,才落入海里,化成一道银色水线朝着深海里去了。 太阳,在这时才跃出海平面,光芒万丈,照亮整个渔港。 洋生骇然,弱弱地开口问道:“这位大人……为何竟能让蛟龙出水?你……你一定不是寻常人!” 叶天宇向成甯递了个眼色,成甯微微颔首。 叶天宇方才拿出腰牌道:“这一位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大顺匡扶皇上继位,从龙有功,皇亚父,摄政王成甯大人!” “什么?” “他是摄政王?” “啊!这就难怪那蛟龙也对他服服帖帖的了!” “江山有神灵护佑啊!” “我们有福气了!!” 旭日东升,光芒万丈,成甯屹立在阳光中,众人只阳光刺眼,不敢直视。内心拜服崇敬,不可言语描述!! 不约而同地,所有人都向着成甯,深深下拜,匍匐在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春秋万载,永佑大顺!!” 无心插柳地,原本在虞郡低迷的皇权威望,竟因为这件事,在老百姓心目中渐渐地抬起头来! 民心,渐渐开始向大顺京城靠拢…… 三人又在徐杭县修整数日,这几日间迎来送往,都是平民百姓。 来得最多的自然是渔民,都来看成甯的。甚至开始有传说成甯是活神仙了,成甯笑着随口编了些故事,倒也糊弄了过去。 只是底下无人的时候,他才漫不经心道:“那只小蛟儿怕是出壳就夭折了。” 叶天宇惊骇莫名地看着成甯。 成甯道:“没有到那片大礁石上,少了前面千百辈云叫天祖辈的神力护佑,造成那雌蛟早产。这失去自我管控能力,必然自食其果。世间万事万物,莫能逃过此因果啊。” 叶天宇、闻月亮听见了,都低下头去,若有所思。 也许是成甯勾动蛟龙出水的事件太过惊世骇俗,王家显然已经知道了他的行踪,却也没敢冒头为难。 等到补充好了物资,该处理淬炼的犄角、蛋壳也全部处理好,时间一晃,也就是时候打道回府了。 成甯日夜牵念着的,都是叶斐然的病情。 放出去的飞鸽传回来说她情况稳定,他还是要尽快回去。 不亲眼看看,不放心。 第1158章 这个少女已经不属于他了 第1158章这个少女已经不属于他了 这日收拾行李,成甯甚为喜悦:“张院判和张掌柜兄弟俩已经齐聚太医院,回到之后,把这四味药材交给他们炼制丹药,为二丫拔蛊毒。这次出来,可算是一切顺利,阿弥陀佛,回头得去烧高香。” 叶天宇没忍住:“噗——” 成甯:“??” 叶天宇挤眉弄眼的道:“姐夫,没想到素来不信鬼神的你,如今也会主动跑寺庙里烧高香了?” 成甯:“……拖出去打死。” 几名水手扑上来就要揍叶天宇,叶天宇双拳难第四手,被打成一团垃圾,堆在院子墙角里反省。却看到闻月亮一身外出的打扮,背着行囊,从自己屋里出来。 反锁上门的时候,她以额头轻轻抵住门板,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长叹,小嘴紧抿,很是惆怅。 叶天宇说:“闻月亮,你要去哪里?” 反而被他吓一跳,闻月亮抬起头来,拍着心口说:“叶天宇,你要吓死人么?” 叶天宇说:“这么早,你要出门吗?” 闻月亮说:“是啊。看样子你们也没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了。我就先走了。” “什么意思?”叶天宇震惊道,“你不和我们回京城了?” 闻月亮笑着摇头:“不了。就连我爹都受不了京城的生活,我怎么可能受得住?那地方就跟鸟笼似的,我还是往外头飞一下比较好。” 叶天宇:“……”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只不知道如何言语。 目送着闻月亮离开,叶天宇忽然之间想起那日在悬崖上见到的这名灵动活泼的少女,她成熟了很多,也懂得了很多,而这样优秀的女孩,已经不可能再属于他了。 怅怅然地做事,成甯心知肚明叶天宇为何低落,只是闭口不问。 这日打点好行囊,低调地离开了徐杭县,上了船从海路返回京城。 …… 王府里,只因立夏和芒种说笑打闹动静大一点儿,被崔明萱拿住了。崔明萱让她们顶着瓷坛子在硬石板地上跪了半天。 薛长乐回来了,看见立夏和芒种人都快瘫软了,不落忍,开口求情:“三少奶,差不多就行了吧?这又不是什么大错,谁家私底下不是说说笑笑的,难道死气沉沉的才行?” 没想到无心一句话,却戳了崔明萱痛处,因为崔明萱家里从小就这么教导女孩儿长大的,不许大声说笑,规行矩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样。 崔明萱心里恼怒,薄面含威,不冷不热地说:“放肆。你在讽刺谁呢?看看京城里的大户人家,谁不是规行矩步,德容言功的?就算是丫鬟,那仪态举止,也必须顾全大体。何况我们这种人家?” 说罢不再管薛长乐,直接命自己的丫鬟:“曼珠,把铁线香再点一炉,不点完不许她们起来!” 那铁线香是特制的,眼瞅着细细黑黑长长平平无奇的一支,实际上极其耐燃。这么一大炉香,怕是直接得把人给跪废掉。 薛长乐气红了脸,崔明萱懒得理她,看着曼珠把香点起来之后,和沙华说说笑笑地,“听说今儿云霓裳送过年做新意的花样子来了。我们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趁着时候还早,就算有不合心意的也赶紧让他们重做。” 径直在俩摇摇欲坠的丫鬟跟前走过,走到院门,却被突然出现的叶怡然堵了回来。 看到叶怡然,薛长乐就跟见到大救星似的,喊道:“大姐!你可来了!” 挺着大肚子,叶怡然快生了,精神头却十足的,行动也利落。她向前走一步,崔明萱向后退一步……听见薛长乐的话,崔明萱向她瞪了一眼。 叶怡然说:“明萱,怎么见到大姐也不行礼?” 长幼有序,崔明萱只得忐忑着,下跪道:“明萱见过姐姐。” 叶怡然扶着腰道:“我这边不大方便弯腰,就不给你回礼了哈。” 崔明萱说:“姐姐,今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叶怡然说:“妖风。” 崔明萱:“……” 啪嗒一下,芒种支持不住,晕过去了,重重摔倒在地上。薛长乐要过去扶起她,崔明萱说:“用水泼醒,让她继续跪。” 叶怡然啪的一下,打开曼珠准备泼水的手。 打狗看主人,顿时崔明萱被激怒了,说:“姐姐,你干嘛打我的丫鬟?” “打她草菅人命,助纣为虐!”叶怡然说。 崔明萱掐着腰,提高声音:“谁助纣为虐?你说清楚一点?” 她精通宅斗之道,气势拿捏得不可谓不足。 叶怡然说:“当然是你啊。没见过有人把自己往别人枪口上撞的,真是奇怪。” 崔明萱:“……” 薛长乐:“噗——” 啊,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她赶紧招手把别的丫鬟叫来:“快快,把芒种扶进屋子里上药,要轻柔寸劲的揉搓小腿。还有立夏,你们扶着立夏,沿着院子慢慢的走,一定要气血活过来了再停下。回头到药箱子里取两丸跌打膏药用黄酒化了敷在膝盖上!” 王府里的丫鬟素来亲厚,在俩丫鬟受罚的时候已挤在院门偷偷窥探,忧心不已。如今见有人为她们出头,一拥而入,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崔明萱跺脚尖叫:“你们不听我话了吗?不懂规矩的东西,等王爷和三爷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规矩都是人定的。”叶怡然沉着脸说,“抓着一点规矩就把丫头往死里折磨,这又是哪家的规矩了?” 崔明萱仰着脸说:“我不管。王爷出门的时候把家交给我管,我就要管好。就算有人骂我又怎么样?” 叶怡然轻笑:“也就是二丫不在,二丫在,你会这么嚣张?快给我收紧了尾巴,别乱来了。你这算哪门子把家管好啊?” 崔明萱说:“你行你上?” 她本带着三分气,谁知道叶怡然轻轻受落:“好,这是你说的。就我上了。” 崔明萱:“……” 怎么客气都不客气一句? 这些人里,她认识叶天宇的时候,叶怡然已经出嫁了。完全不知道这位平日看着和气好说话,几年来一直忙着生孩子的大姑子,实际上年轻那会儿也是舍身护妹的狠角色。 第1159章 夺走管家权引来祸事 第1159章夺走管家权引来祸事 叶怡然朝她伸出手:“钥匙,给我。账本,给我。” 崔明萱:“……我只是开个玩笑,大姐,你当真了?” 叶怡然说:“你不是说大家闺秀不兴说笑的么。我只是个乡下人,我可以说笑,你不行。” 这会儿把乡下人说得很是理直气壮,护身符似的。 崔明萱护着钥匙,不肯交出,说:“大姐。你已经出嫁了,不合规矩。你公婆答应了么?” “我夫君答应就行了。”叶怡然说,“你刚才说我行我上的啊。快交给我吧。” 心不甘情不愿地交出钥匙串,崔明萱牙齿都要咬碎了,可说错话的是那人是她,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叶怡然接了钥匙和账本,弯弯眼睛一笑:“行了。麻烦您回那边府里去吧。” 崔明萱又瞪着眼睛了:“为什么!” 叶怡然说:“当然是因为,你已经没有资格在这里了啊。” “可是这个家一直都是我在费心操持的。”崔明萱表示不服气,“你这是过桥抽板!再说了,这儿可是王府,你懂怎么管家么?” 叶怡然笑着看了崔明萱一眼,那眼神没有崔明萱以为的乡下人看世家小姐的那种卑微和仰望,反而带着些慵懒轻蔑。 崔明萱浑身汗毛要炸了! 她凭什么! 区区一群乡下泥腿子,她是世家小姐,以前在乡下也就算了,说到管中馈、迎来送往,她才是行家! 她从小接受的就是这一套教养!! 凭什么这些乡下丫头能做得比她好? 叶怡然说:“王府又怎么样?我妹夫和妹妹怎么白手起家打拼起来的,你觉得是你清楚还是我清楚?谁给你的勇气说我不懂了?我看之前二丫管王府不就管挺好的,没有你那些狗屁规矩,丫环们不也齐心合力的干活,还对王府忠心耿耿的?反而是你来了这一阵,别以为我不知道,王府街左近的风言风语听着就多了起来,还有好些人私底下求父母把自己赎出去了。这好端端的,人心怎么就散了呢?” 崔明萱说:“对呀,还不是这些人上不了台面,不懂规矩。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我只是让她们笑不露齿注意言行举止罢了,谁家大家闺秀不这样了?这些丫头要是带出去坏了咱们的面子,丢脸的不也是大姐二姐么?” 叶怡然摇了摇头,难怪说,当初叶天宇要娶她的时候,苏氏欢天喜地,二丫却很是犹豫。崔明萱是精致,规矩,守礼,然而格局太小,眼睛只能看着高墙里的四角天空,注定和这个家格格不入。 也罢,弟弟喜欢,她决定给面子叶天宇。 叶怡然说:“丢脸的话,只要阿成是摄政王,谁敢当面为了几个丫鬟大声笑的事儿来跟他计较?你觉得,朝廷里谁敢?” 崔明萱:“……” 她说不上来,不认识人,想不到。 叶怡然说:“那不就得了。” 崔明萱说:“他们不当面说,他们背后说啊!” 叶怡然“噗嗤”笑出声,“他们背后说就背后说了,当面说的我还敬他们是条汉子。背后说的算什么?长舌妇么?那我们堂堂王府,跟一群长舌妇计较,不嫌掉价?” 崔明萱:“……” 听起来好有道理。 崔明萱摇摇头,不让自己被带跑偏,说:“不是的。那名声坏了,在这个圈子里,谁带你玩啊?” 她可是尝过被众星捧月,又尝过被人排挤的滋味的,那对比强烈得就就跟上天入地似的,她再也不想再尝一回了! 叶怡然说:“谁带我们玩?我们家阿成是摄政王,应该是我们带她们玩吧。明萱,这么简单的事情还没弄明白,你果然不适合管家,还是先回去反省下吧。” 崔明萱:“……” 好生气,可是吵不过。 翻着白眼,从王府回到那边府里,更气人的是,一整夜听见王府那边欢声笑语的。两府原本就一墙之隔,听得分外清晰,刺得崔明萱耳朵痛! “可恶,乡下人就是不懂规矩。”崔明萱在屋子里摔东西出气,沙华走进屋子,战战兢兢的看着她,“夫……夫人……” 崔明萱本来要赶走沙华,见她手里捧了一张帖子,就问:“是谁送来的?” 沙华结结巴巴的说:“是……是吏部尚书夫人谭贝氏的帖子。他们家公子给皇上办了件漂亮差事,得了皇上封赏一册铁券丹书,因此设宴呢。夫人,您看看要不要答应了去?” 沙华见崔明萱心情不佳,也就没有抱什么希望。但崔明萱此刻反而希望能够在人前露脸,想了想,说:“接下吧。” …… 叶怡然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把王府恢复了活力。 第二天,阿吉忐忑地来见叶怡然:“大姨,这边萨大人求见夫人,要送一些红毛药油来给夫人擦身子用的。之前都被三少奶赶回去了不让见,这次……” 拧着自己的裙角,不敢说话了。 叶怡然问:“红毛药油是什么东西?” 阿吉说:“听说是从一些波斯人处得的药油,和我们中土的与别不同。擦在身上,可以防止褥疮。之前萨大人偷偷的给了一些奴婢,确有神效。眼瞅着这快用完了。大姨,萨大人对夫人确实是一片赤子之心,并无别的缘故。求求您,让他进来吧?” 阿吉一脸急哭了的表情,叶怡然反而笑了:“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不允许。二丫到处行善积德,倒是结了不少善缘啊。快快有情,备下上好的茶水点心,可别把人家给怠慢了。” 阿吉喜出望外,“诶”的,甜甜脆脆的答应了,赶忙去了。 阿萨带来的药油,确实效果很不错,香香的,也没什么异味。叶怡然亲自为昏迷的叶斐然擦好药油,摸了摸她已经开始松弛的手脚皮肤,不禁红了眼:“二丫……你快醒来吧。” 住了三晚,把大钥匙和账本交给了薛长乐和张大妈,命二人商量着办事儿。叶怡然打道回府,谁知道一回到林府,也收到了那请帖,顾不上劳累,匆忙打扮一番,就往谭府赶路。 谭府里今晚可是非常热闹,张灯结彩的。 第1160章 红臣夜宴 第1160章红臣夜宴 新皇帝登基之后,一直以休养生息为主,人事变动不多,任用的也多是积年老臣。但大家也都很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皇上迟早要启用属于自己的人的,而这一次的赏赐,被不少人视为信号。 从来都是红人门前车马多,这天晚上,大半个京城有头有脸的人都备着厚礼来了,几乎把谭府的门槛给踏破! 当然,说当今皇上好话,感激圣恩隆重的同时,少不免到处都有关于叶斐然的传说。 “你听说吗,当今皇上其实是摄政王妃养大的。” “你这都几手风了啊?当然听说了,那位王妃可不得了。几乎是陪着王爷、皇上打天下的。” “这么厉害的吗?” “还有啊,先帝还活着那会儿,她还曾经到若氏去平乱。硬生生救下咱们的长公主。那时候我相公在墨兰城当随军文书,这当中的故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啧啧,你就吹吧。随军文书怕是连王爷正面都没能见着?还能见着王妃?” “真的,不信明儿到我府上,我给你准备好茶水点心,你只管听我说!” “呵呵,要你真能掰扯出个子丑寅卯,用不着你的茶水点心。我家相公在‘和友’酒楼挂着水牌子的,我来订个八珍八宝的席面!并女先儿、唱令、跑堂、簪花赏钱……都是我的。” “哎你们咋就顶上了,按我说啊,王妃娘娘哪儿都好,就是出身穷,正儿八经的农户庄稼人洗脚上田的。也可能这个原因吧,就很少出门。今天的宴会,她的大姐和弟媳妇都来,咱们可要抓紧机会巴结。” “不会吧?有那么清高么?我倒是听许学士夫人说,王妃娘娘半点架子都没有,很是和善。” “能陪男人上马打天下的女人,可不是我们能比的。说不定是个皮肤黝黑手脚粗糙的大脚土丫头呢。” “之前好像是有孝,所以没办法出来应酬。这会儿终于可以见到人了!” 今年九月九,三年孝满,叶家人才可以出来社交。 “听说她们姐妹俩长得有些像,到时候看看她姐姐不就知道了……” “你看,她弟媳妇来了!” 崔明萱盛装打扮,粉雕玉琢一般,头上百花冠,耳中明月珰,脖子上一串夜明珠,更显华贵,整个人就像莲花般清丽动人。 一走进谭府,就成为众人目光焦点。 “好漂亮。” “不愧是摄政王府的人,瞧着那身气派就不一样。” 跟谭夫人相见完毕,谭夫人很欢迎:“叶三奶奶,果然名不虚传啊,欢迎欢迎。” 崔明萱很是得体地对应着:“谭夫人好。” 又说了一连串吉利话,很是讨人欢喜。谭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周围人也夸赞不绝的。在一片夸奖声中,崔明萱有些飘飘然,得意地眯起眼睛,谭夫人说:“叶三奶奶,请落座吧。” 崔明萱被带到一桌和她年纪相若的大姑娘小媳妇的桌子上去,才刚刚坐下,有人喊:“林学士夫人叶氏到——” 所有人目光“刷”一下集中在出现在大门口的叶怡然身上。只见她一身定染浅灰的金裘长袍,长长的袍摆在地上拖曳着,那袍子里参杂着点点金银二色,随着叶怡然的走动宛如波浪翻滚,既温柔带着母性,又气场十足。 谭夫人原本坐在位置上,站起来趋步上前的欢迎:“叶夫人,欢迎啊。难得您赏脸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得了,轮到谭夫人一连串吉祥话不住口了。 崔明萱顿时觉得不公平起来,看着叶怡然的眼神都变了。 叶怡然很有礼貌地说:“谢谢谭夫人相请,这儿是一点礼物,作为贺礼。” 一边说话,一边跟着来的青竹就打开了手里捧着的盒子,只见里面一百零八颗大东珠闪闪发光,照花了众人的眼。在场很多人都吃过见过的,纷纷赞叹,这大东珠,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稀罕物事! 除此之外,还有两朵灵芝和两棵百年老参,正是适合谭夫人这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使用的东西。 谭夫人眉开眼笑,拉着叶怡然道:“叶夫人破费了,来来来,请上坐。” 崔明萱看到谭夫人请了叶怡然坐在主位上首,顿时按捺不住了,发话道:“都是一家人,怎么好僭越?大姐,快来跟我一起坐。” 大家一愣,都有点儿看傻缺的意思看着崔明萱。 叶怡然说:“明萱,你是不是搞错了?天宇现在是正在候缺,还是个白丁。而我夫君却已经入阁,是大学士。你把你和我相提并论?” 一句话,差点就把崔明萱给噎死过去。 有一个妇人道:“是咯。如果入阁大学士的夫人都坐下首的话,我们这些老婆子,越发该往外面站着吃去了。” 她长着丹凤眼,小脸小嘴巴,清秀中带着干练,是工部尚书的妻子。 崔明萱说:“那叶夫人是我的大姑子,我是不是也应该坐到上面去?” 不能把叶怡然拉下来,就她上去呗,反正都是一家人,绝对不能厚此薄彼。 ——她想得美。 叶怡然说:“明萱,平时大姐教的话你总不听。妻凭夫贵,这话你没听说过么?等叶天宇也能够入阁,再来这边和我们平起平坐吧。” 有些城府浅的,当场笑出声来。 有人低声嘀咕:“还说是出身名门,怎么连半点常识都没有?” “听说崔学士养女儿都是三从四德的,应该没怎么教上场面的事儿吧。” “也是难为了……” 崔明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着叶怡然受尽了逢迎,心里很不平衡。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大姐和二姐,总是为难她…… 她只是想要把她们规范到当后宅妇人得正道上而已。 不守妇德,爱出风头,可是要被丈夫休弃的啊!到时候没有了丈夫,不就什么都没了? 心里难受如绞,纵然眼前菜肴精美,崔明萱也食不下咽。 看到身怀六甲仍应酬在众多妇人中间的叶怡然时,她更加觉得刺眼睛。 第1161章 一脚踩住 第1161章一脚踩住 宴席气氛渐渐推高……酒酣耳热之际,有男人的声音说:“有请丹书铁券!” 妇人们纷纷回避,或者向后转,或者低头以袖子遮面。 崔明萱低着头,用帕子挡着脸,看到好几双男子的皂靴快步走进来,谭夫人道:“请放下。” 奇怪的是,竟然还有叶怡然的声音? 崔明萱没有见到的是,其实场面上泾渭分明的两派,一些妇人像她那样,躲躲闪闪唯恐被人瞧了去,另外一些落落大方的站起来微笑行礼。 送东西进来的小厮们拱手,叶怡然随手摸了俩荷包,递给谭夫人道:“辛苦大家了,外面冷天,东西又沉重,这点银子赏了给他们吧。” 谭夫人知道她给自己面子,大喜,立马照办:“这是学士夫人赏你们的,还不快谢恩!” 崔明萱听见,倒是替叶怡然臊得慌:怎么大姐胆子大到胡乱见外面的男人? 小厮们接了赏赐,欢喜地谢恩出去了。 谭夫人笑道:“今天请大家来,可不光是请吃饭,皇上赏赐的铁卷丹书在此,请大家共赏,同沐圣恩!” 只见芙蓉厅当中空出来的地上,是一个汉白玉台子,上面供着铁券丹书,镌刻着谭家大公子做的功劳,还盖了玉玺大印,皇家气势,莫可名状。 妇人们纷纷上前围观,自然赞不绝口。 崔明萱看到叶怡然笨拙地,也凑到铁券丹书前,心里突然起了邪念,不动声色地来到叶怡然身边,踩住了她的袍角,轻声说:“大姐,麻烦你递根牙签给我。” 叶怡然身前是铁券丹书,身后就是饭桌,加上是一家人,这种小要求很合理。她也没有多想,站起身回手去拿牙签,崔明萱飞快收回脚,叶怡然收势不及,坐倒在地上。 “哎哟!!” 叶怡然肚子里一阵剧痛,捂住了腹部。 芙蓉厅里顿时大乱,不知道是谁大喊:“有血!” 一片暗红,渐渐地濡湿了叶怡然身上的浅灰长袍…… 那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宁静底下的忙乱。 车马嘶叫,你来我往…… 京城里角落里睡大马路的伸手大将军,被吵醒,看到一架架马车在城里各个高门大户窜来窜去。有几辆小马车,分明冲向了太医院。 还没等那伸手大将军看明白,西门又传来了动静。城门开了…… 天亮时分,叶怡然腹中孩子还没生出来,人只剩下一口气了。 成甯和叶天宇并排坐在堂屋里,崔明萱跪在他们面前,屋子里没剩几件好东西,周围散落着无数瓷片、木头渣子。 ——而崔明萱身上,连块油皮都没破。 叶天宇恨声道:“把家交给你管,你就管成这样?” 崔明萱跪在地上,只有哭的份儿。 叶天宇说:“大姐也就教训了你几句,她可是我们大姐啊!你怎么狠得下心的!” 崔明萱说:“我、我不是故意的……” 叶天宇说:“你不是故意的?你以为我瞎了吗?裙子上的鞋印那么明显!” 他真是着急上火,她是以为自己和姐夫刀光剑影这么些年是白混的么?那些内宅女人们你来我往的手段,自以为天衣无缝,在专业的破案眼光下看,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好不好! 他对叶怡然的感情没有叶斐然深,可血缘的力量是强大的。 也是知道自己无可辩驳了,崔明萱哭着说:“对不起。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可是后来也是我叫了太医来啊,我真不是故意要害大姐的。如果她乐意好好待我,我也不会这样啊。相公,你知道我不是坏人的……” 她一边哭一边膝行向前,轻轻扯着叶天宇袍角。 叶天宇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又不能打,又不能动,刚才他上来要揍崔明萱,被成甯拉住。只好改砸家具泄愤,眼下战场还没收拾呢。 他看着成甯:“姐夫,咋整?” 门外响起门房扯得荒腔走板的通传:“林学士到——” 林驿一阵风地卷进来,厌恶地看了地上的崔明萱一眼,转头问成甯要人:“我家大丫呢?” 成甯说:“在北院呢。让你带来的人参呢?” 林驿身后紧跟着的青果说:“在这儿!” 她怀里紧紧抱着个红布包裹,就跟抱娃娃似的,小心翼翼掀开红布一角,露出一支比成年男人拇指还粗的大棒槌来。 成甯道:“带到北院,厨娘、月嫂、产婆、太医都在。就当在自己家里就行了。” 林驿二话不说,朝里走去,走了几步,成甯叫住他,说:“不行,我还是和你们一起去吧。” 成甯和林驿一起走了。 临走之前,成甯对叶天宇说:“这是你的妻子,你好生处理好。大姐的事,我不会轻易罢休。” 大丫是二丫最重要的人,某种程度上,比苏氏还亲。 既然二丫还在昏迷,那么他就要代替二丫来处理这件事。 顺带一提,成甯的手法可就没叶斐然那么温和了。之前曾经有人在宫里企图勾引他,被他识破后还嫁祸到伺候小虞的雨水头上。雨水是二丫一手提拔栽培起来的人,叶斐然来宫里日常坐卧起行离不开俩人:青螺、雨水。 那女人敢把脏水泼雨水身上? 护短的摄政王二话不说,把那勾引他的女人泡了七天水牢,等她泡得皮肉松散,软嫩多汁后再掐着生死线的来100棍,最后后宫的恭桶房里多了个神智失常,只一个好处,就是洗恭桶洗特卖力的疯女人…… 崔明萱身子一僵,害怕得忘记了哭泣。 叶天宇沉默了一息,嘶哑着嗓子说:“姐夫,先交给我。看在我面子上。” 成甯道:“大丫没事还好,大丫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就连你,我也一块打包处理。” 他不是开玩笑,叶天宇也知道他不是开玩笑。 成甯和林驿走后,屋子里只剩下叶天宇和崔明萱二人。 崔明萱低声哀求:“相公,我一时猪油蒙了心做错了事,你……你能不能原谅我?” “明萱,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叶天宇说,“这儿只有你我两人,你不妨直说?” 第1162章 叶怡然再也不能怀孕了 第1162章叶怡然再也不能怀孕了 崔明萱说:“姐姐看不起我,不带我。在家里还处处为难我,我……我真的是气不过。但是相公,我只是想要让她受个教训,摔一跤而已,我没想到她会因此早产的。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啊,我害怕……我好害怕……” 收回要杀人的目光,叶天宇心口梗得慌:“我该怎么说你好,不是说了跟大姐商量着来的吗!” 崔明萱说:“那我当家还有什么意思?我娘很早之前就教我,后宅就跟国一样,一国不二主,主持中馈的也不能有两个人。我忍了好久的,相公,我也很不容易啊……你,你会不会休了我?” 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加上想起从前崔明萱为家里付出了那么多,叶天宇心软了,说:“你放心,我不会不要你。但姐夫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好生祈祷着姐姐没事,然后回头好好道歉弥补吧!” 北院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 就跟火烧了屁股似的,叶天宇跳起来:“我去看看大姐!你跪在这儿,不许动!长乐姐,帮我看着她!” 薛长乐响亮地答应着,横眉怒目,手按剑柄,女门神般守在了屋子门口。 …… 北院里,嘴里含了人参,叶怡然终于生下孩子了。婴儿哭声响起那一瞬间,听着屋子里喊出:“夫人昏过去了!” 林驿整个人瘫在屋子外面,好像被水里捞出来一般,成甯随手把半支人参往他嘴里塞…… 月嫂抱着洗干净的孩子走出来报喜:“恭喜,是个小公爷!有六斤多重呢!” 林驿嘴里嚼着人参,含糊道:“大……大丫……呢?” 月嫂道:“夫人没事,就是用力过了虚脱,晕过去了。有人参吊着命没事儿得。我这就去熬天喜平安汤来备着。林大人,王爷,夫人这是吉人天相,从阎王爷手里捡回来两条命啊!” 月嫂这一番话,刚闯进院子里的叶天宇也听到了,松了口气,一方面是亲人母子平安;另一方面,也是因叶怡然没事的话,那么替崔明萱求情才有了可能。 伸了伸脖子,吞下了人参,林驿早就没了平日那温和儒雅的模样,“没事就好。快熬汤药去。” 这时候张院判也出来了,脸色却不大好看:“林学士,这边有话和你说。” 林驿那脸色,顿时一阵白。 成甯道:“姐姐可有性命危险?” 摇了摇头,张院判说,“性命应当无虞,但夫人这次生产伤了脏器,以后恐怕都再难怀胎。大人,您……请不要介怀。” 林驿当即说:“这算什么,只是不能怀孕,又不是少了胳膊腿的。只要大丫没事,一切好说。院判,这些天劳烦您在我妹夫这儿住着,多照顾些。” 没有了张院判那回天医术,他是真的心里没底啊! 没想到他浑然不当回事,张院判楞了一下,说:“你也还年轻,夫人年纪也不大,以后可能还有办法的。” 北院里,照顾孩子的,照顾大人的,忙成一片。 成甯扶着林驿,在院子中间的石凳上坐了,叶天宇走过来说:“大姐没事,真是太好了。” 言语间掩盖不住的高兴。 成甯看了他一眼,说:“你高兴,是因为这样崔明萱可以受轻一点的责罚吧?” “不不不。真不是。”叶天宇想了想,叹了口气,坦率承认,“是有一点。她毕竟是我的妻子,我要对她负责任。大姐夫,姐夫,你们要罚,就罚我吧。都怪我。明知道她眼皮子浅,见识薄,还让她来管家。要是早拜托大姐,就不会生出这么多事儿了。” 成甯拍了拍叶天宇的肩膀道:“你知道你自己脑子不好使就行。” 叶天宇:“姐夫,你要打要骂就冲着我来吧。” “你可别后悔。”成甯淡声道,“我先声明,罚完你,你大姐夫还要继续罚的。” 叶天宇:“……” 日,忘记这老狐狸多狡猾了。 考虑事情逻辑分明的成甯,怎会真的放过了正主崔明萱? 平白把自己绕了进去,当着林驿的面,叶天宇被成甯揍了个鼻青脸肿。 好歹消了三分火气,林驿说:“我无意插手你家内宅的事。但崔明萱的模样,看着不是合我们家风格主母的气度。精于内斗而遇大事小气。她还需要历练。这女人,我不待见她,天宇你带着她回乡下过一段接地气的日子,也让这位大小姐知道一下,高墙外面到底多少人间烟火冷暖吧!” 一锤定音,叶天宇没二话。 能够保住崔明萱,不逼他休妻,两个姐夫已是最大的仁慈了。 毕竟差点儿一尸两命的大事儿。 崔明萱跪在屋子里,双腿已经麻木了,身上还穿着赴宴的那身华丽的衣服,脑袋上的头饰戴的时候很好看,也就意味着很重,此刻俨然成了一个华丽的刑具沉甸甸压在头顶! 她低声哀求薛长乐:“长乐,让我站起来一下好不?” 薛长乐心里恨极了她,冷笑道:“你现在知道难受了?那天立夏和芒种膝盖下还多一层碎瓷片呢?” 崔明萱脸上火辣辣的,说:“她们是做惯了活儿的,和我们怎么一样……” “反正受罚了就都一样。”薛长乐道,“老实跪着。” 她气场一开,凶神恶煞的,崔明萱不敢发话了。 熬油似的又熬了好久好久,其实也就过了一炷香上下,叶天宇黑着脸,回到屋子里,进门劈头就对崔明萱说:“你回家收拾好东西。” 崔明萱大惊,泪水涔涔而下:“夫君,你不是说不会不要我的吗?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叶天宇说:“谁说不要你了。你特么的,连累我也吃挂落。我和你一起回琼州老家去!” 崔明萱傻眼了:“啊?” 叶天宇说:“大姐没事。大姐夫和姐夫让我带着你回乡下住一段日子,让你过过接地气的日子。什么时候把身上的小姐脾气给打掉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崔明萱急了,想要支起身子,谁知道腿麻,反而啪叽坐地上:“相公,那怎么可以?我们才除孝,你马上要起复了!” 叶天宇说:“你还有心情想这个!赶紧回家收拾东西吧!” 第1163章 打发回乡 第1163章打发回乡 崔明萱哭着说:“两个姐夫好狠的心!你可是叶家唯一的男丁啊,两个姐姐那会儿多护着你。如今她们管不上事,姐夫们就联手对付你了!” “啪”,她话音未落,叶天宇就上去给了她个脆的,把崔明萱都给打愣了,捂着渐渐红肿起来的脸,眼睁睁看着叶天宇。 叶天宇眼里闪着深深的失望:“你就不能善良一点去想别人么?你以为谁都跟你娘家那样,勾心斗角?姐姐们怎么对你,你难道没有心的么?没有自己感受到得么?以后都别让我听到这样的话,赶紧去收拾东西,我们回琼州去!” 崔明萱说:“我们走了,那,家怎么办?” “我好不容易才把家管得像个样子,不舍得啊!” 她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如今却要被赶走? 叶天宇说:“姐夫自有安排。走吧!” 可是已经迟了,崔明萱闭着眼睛,就要往墙上撞去!! 她要寻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练从空中飞过,卷住了崔明萱的腰,把她生生拦了下来。叶天宇惊出了一身白毛汗,发现是成甯动的手! “姐夫!”他跪在地上,“我驭妻不严,是我该死。请你不要为难明萱!!” 手心手背都是肉,想到北院里躺着已经失去了再做娘亲资格的大姐,再看看为他们的小家付出量多,趴在地上哭成一团的崔明萱,叶天宇咬咬牙,手腕一翻,已经多了把匕首:“大姐,我对不起你!!” 刀尖如风,狠狠扎向自己胸膛! 成甯右手中指一弹,一枚银锞子迅疾飞出,打中了叶天宇的匕首,把它震飞到地上。 叶天宇虎口阵阵发麻,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握住,骇然地看着成甯。 成甯面沉如水:“都给老子滚。” 变生肘腋,崔明萱连哭都忘记了,扑上去:“相公!天宇!你没事吧!!” 叶天宇心口被扎了个半寸深的口子,幸亏只是皮肉伤。崔明萱拿出帕子来给叶天宇堵伤口,看着帕子被鲜血染红,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滑落。 而成甯已经转身走了! 叶天宇咬着牙,狠着心,道:“滚吧!” 他亲自动手,生拉硬拽的把崔明萱拖回那边府里去了。 北院里,林驿亲自动手喂孩子喝了一点点水,月嫂抱着孩子去哄睡了。叶怡然还在昏迷着,呼吸均匀了很多。张院判说,这条性命算是捡了回来。 成甯命人把叶斐然也移到了北院的另一个房间,索性在这边炼制拔出蛊毒的药。 张掌柜得了允许,被接到这儿。他和张院判哥俩,一起商量着,带着两三个太医忙个不停,一时之间,整个北院里充斥着浓厚的药香。 吃饭的嘴巴多了十几张,王府里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 薛长乐带着丫环们,打开了库房,把里面屯着的面粉、菜干、肉干、南北干货……应有尽有,都拿出来,另多订了一口猪、三头羊、五十只鸡鸭,全都要顶尖的货。 灶屋和烤炉房一起冒了烟,咚咚咚得剁案板声响了半晌,一天三顿,太医们不能喝酒,春分就做了果汁和各种汤汤水水,灶屋里贴着墙根一溜儿红泥小火炉,一水儿老火炖汤! 林驿傻呵呵地坐着,青果来说:“大少爷,老太太捎口信问,什么时候回家去?” “什么时候回家?”林驿重复了一遍,说,“你回老太太,夫人在这儿坐月子了。再从家里带一些红布、红包、现银来吧。” 青果踌躇道:“这合适么?” 林驿毛了:“你也不看看夫人现在什么个样子,让她跑回家坐月子?合适么?啊?你自己说,合适么?” 凶巴巴的样子,把青果给吓到了。 成甯插嘴道:“照你家主子吩咐去办吧。” 青果答应着去了之后,林驿苦笑道:“幸亏是你。别人家的话,什么晦气啊不吉利之类的,一车子的话都来了。” 成甯说:“你知道,我百无禁忌的。” 林驿道:“二丫的药怎么样?她能康复么?” 成甯道:“还有十二个时辰,丹药才出炉。拔出蛊毒,京城里只有神龙谷的传人南西篱才做得到。他稍晚会来。还有,刚才长东来报,天宇已经动身走了。那边府里门上锁了。” 林驿嗯的一声。 成甯说:“我知道你仁慈,把崔明萱远远地打发走,眼不见心不烦,还给了机会她改过自新……这次是卖面子给你。二丫醒来之后肯定又有话说的了。” “什么都瞒不过你。”林驿说,“我和你不一样,我下不去手。” 成甯说:“内宅妇人,见小利亡命,谋大事惜身。我真怀疑,叶天宇娶她,到底对还是错。” 林驿说:“二丫常说那句什么来着,婚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们且不去理睬吧。护好各自的妻儿老小,就不错了。” 成甯慨然道:“是啊!” 开饭了,丫环们行云流水般把丰盛的饭菜从灶屋捧至临时由厢房改成的饭厅去,里面搭起了三张大圆桌。 林驿说:“阿成,你去陪客人。我要去看看大丫醒了没。她还不醒的话,就要给宝宝喂米汤了。” 成甯:“……你为何说得如此稔熟?” 林驿耸肩:“三个孩子的爹了。别说喂饭,就算换尿布我也是一把好手。” 成甯:“……” 成甯此刻的脑海里: 初五学走,蹒跚进书房,抱腿:“爹爹。玩。” 放下手里的话本子,成甯:“初五乖,爹跟你玩游戏。” 叶斐然走进屋子,发现初五趴在成甯的腿上,成甯大长腿抬起一摇一晃:“一鸭一鸭悠……”娃儿哈哈大笑,完全没有觉察自己有随时被老父亲一脚踢飞的危险…… 叶斐然,卒。 林驿斜眼看成甯:“阿成,难道你从来没有干过这事儿?” 成甯说:“我不擅家务。” 林驿立刻教训起来:“大丫说,父爱如山,孩儿的成长只有一次,陪着他们长大很重要!” 成甯说:“谁说我不陪初五了?” 就很是不服气。 第1164章 灵药炼成 第1164章灵药炼成 林驿道:“尿布都不懂换,你还能干啥?” 成甯振振有词:“我陪他玩啊!” 看林驿那表情,是不相信的。正好何妈抱着初五来找爹爹了,初五看见成甯,张开双臂:“爹爹抱。” 二十多天没见爹爹,他倒是还认得。成甯好像得到盖章承认一般,喜上眉梢,和蔼万分地伸出双臂回应:“初五,来,爹爹抱。” 结果才一上身,初五吸了吸鼻子,大哭起来:“爹爹,硬,不要爹爹……” 林驿哈哈大笑,可怜外头呼风唤雨的摄政王,到了家却被自家儿子嫌弃身上太硬…… 有了孩子,时间好打发很多。哥儿俩轮流陪着初五玩一会儿,初五去睡觉之后,叶怡然就醒来了。林驿红着眼睛,脑门上爆着青筋就冲了进屋子。 院子里剩下成甯自己,顿时孤寂下来,荆远来到说:“大人,公文已搬到佛堂下抄经桌上。请您移步。” 成甯答应着,走进了佛堂,阿吉正在给他研磨,抬头对成甯粲然一笑:“王爷来了。” 成甯说:“你是被二丫救回来那个舞女。” 阿吉点点头,说:“夫人给了我第二条命。” “这里很多人都是她给了第二条命……”成甯心里一酸,习惯了压抑,脸上表情仍旧欠奉的。 和成甯保持着距离地,阿吉退了出去。 成甯批阅了一堆奏折,什么时候屋外灯光渐渐灭掉了,也浑然不觉。 伏案时间一长,他也觉饿了,不免又想起过去叶斐然总会挑着时间送宵夜。 送得最多的,是牛奶。 从火山村开始,她就很注意给他们弄牛奶来喝。到了京城之后,更加是牛奶不断。 她专门用一个小砂锅来煮热牛奶,牛奶容易糊锅,必须保持着微弱小火,不断搅拌,才能煮得浓香四溢。最后加一点点糖。再伴着肉干、花生米或者别的干果类。 却很少有饼干、蛋糕、酥等时兴糕点,因为她说,那些含糖太高,多吃容易对牙齿不好,还会犯困、发胖。 她人看着粗枝大叶的,些微之处,常见温柔。 如今,自己饿了,那个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形状的明艳女孩,却再也不会推开门,给自己送来一碗牛奶了。 成甯的心里空空落落的,不由得站起身来,下意识朝着安放叶斐然的房间看去。除了他所在的佛堂之外,偌大王府,只剩下煎药的小屋子里还点着灯。熬制夺心蛊解药的炉火是要三十六个时辰不熄的,暗合六六三十六天罡之数。张掌柜说,李寡妇下给叶斐然的那蛊毒极为歹毒,是拔了她的头发,并结合叶斐然的生辰八字来专门喂饲炼制的蛊虫。 换言之,只对叶斐然有效。 玄门的人、药门的人,加上成甯,三方的力量拧成一股,方可有机会和此蛊毒一斗。 而机会,也仅仅只有一次。 想到张掌柜说的那番话,成甯的心又悬起来了,眼神反而越发坚定,低声自言自语:“二丫,我绝对不能失去你。” 也就是这时,炼药房里的灯火,忽地晃了一晃! 南西篱冲出来,喊:“成了!出炉了!” 成甯的心跳倏尔漏了一拍,身子一晃,已用轻功跃到南西篱跟前:“成了?” 南西篱道:“成了!” 他伸长脖子,看了看天色,说:“正好子时。刚好赶上啊,快,我们准备拔毒!” 年老掌不住困,张掌柜已睡下了,这会儿却精神抖擞地从屋子里奔出来,还有张院判等人,并薛长乐、丫鬟婆子等等……连林驿都来了。 林驿和成甯眼光一交接,就知道他想要问什么,说:“大丫听见了,让我来的。” 原本林驿今夜一直陪在妻子身边来着。 成甯不多话,说:“走。” 他转身进了停着叶斐然的地方,南西篱张开双臂,拦着大家:“都在外面等着吧!” 素来文雅到带着三分怯弱的他,如今身形挺拔,温润的眼内满是坚定,隐然带着一番气场。 成甯拱手,以礼相待:“是我唐突,那么,就拜托你了。” 该软的时候,他也是毫不含糊的。 …… 千般方子十方传,十种蛊毒三代绝,寻常人听见这两句口诀,都不免认为是学蛊歹毒。 而此间真意,指的是:学医容易,学蛊难。 学蛊难,第一在材料难得,蛊毒千变万化,然而万变不离其中,绝大多数出自“五毒”,也就是蛇、蝎、蟾、蜂、蜈蚣。无论是自行繁殖也罢,到野外捉活的也好,都很难得到。第二难在制炼,百虫方得一蛊。寻常蛊毒最广为人知的炼制方法,是把它们放在一个鼎内自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毒性最强,就成为了蛊。然而这只是最简单的法子,除此之外,还有诸般秘法喂养蛊虫,有用尸油喂之,有用毒草喂之,都是千难万难。第三难在使蛊,能够把这蛊虫使唤的如臂使指,非得积年的炼蛊师不可。并且哪怕是最最道行高深的炼蛊师,也有可能遭到反噬的危险。 至于拔出蛊毒,就更难了。 屋子里,叶斐然被挪到了屋子正中间的地板上。 头顶、两肩都点燃了蜡烛,对应人体几道阳火的位置。 南西篱蹲在地上专心画阵,用云叫天蛋壳粉末参了千年老松烟徽墨,围绕叶斐然画出异常复杂的阵法。这个阵法他师父传授给他的时候,他还以为此生没有机会使用,没想到还是派上了用场…… 成甯负手在旁,神情凝重地看着他,张院判站在他身边,满脸痴迷:“早就听说神龙谷内的医术,其实源自上古巫医,乃是黄帝及玄女嫡传,我们所学的汤方派,反而是后世才有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受益匪浅……” 两眼放光的,不用问都知道他肯定是打定主意,以后要好好跟南西篱讨教的。 门轻轻推开,张掌柜双手捧着一个碗,小心翼翼地左右迈着碎步子走进来了。 药香四溢,还带着大海的味道,就是用四味灵药熬制的解药。 张掌柜来到成甯面前,说:“大人,还需要您的血来做药引子。” 毫不犹豫地拔出刀子,朝自己手心一划,滴出鲜血到药汤中。 第1165章 他的二丫,回来了 第1165章他的二丫,回来了 也就是三滴血左右,张掌柜说:“够了。” 成甯才攥紧了拳头,有人要上来给他包扎,他摇了摇头,“别管我。” 旁人只得退下,成甯自行包扎。 由始至终,他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暗自钦佩成甯的硬气,张掌柜眼瞅着手里的药碗汤色变成好看的金色,就宛如有生命般,暗暗流动着光泽。叫道:“成了!” “我也成了!”南西篱一收手里的笔,说,“药来。” 张掌柜把药给了南西篱,那碗药却不是用来喂叶斐然服用的,而是放在了她脚眼一开始被银针扎中的地方,在底下缓缓的用火烘烤。药雾熏着已经发黑的针口,很快,那一小片皮肤变成了暗红色,皮下隐约有东西游动着,动作迅捷,仿佛有生命一般。 南西篱用银针挑破那皮肤,黑红的蛊毒蜂拥而出,而那些蛊毒碰到了阵法上的墨线之后,快速地变黑、枯萎、成灰,最后连灰都没有留下…… 南西篱眼睛盯着那些蛊毒,嘴巴里喊:“快,把回命丹给她压在舌底!” 提前一日炼制准备好的,用无数珍贵药材经过九蒸九晒炼制成,传说能或死人肉白骨的回命丹,被塞进叶斐然舌底。 待那蛊毒越来越少,最终从脚眼流出一股股黑血,黑血流尽又是红色的鲜血时,南西篱把碗里最后一点点身下的药汁涂在叶斐然脚眼伤口处。 屋子里众人,不约而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叶斐然眼皮动了,喉咙“咕”的滑了一下下,吞下了那颗回命丹,然后抬起头呛咳起来:“咳咳咳咳……” 成甯薄唇上杨,粲然一笑,黑曜石般的眼睛,又明又亮。 她好了。 他的二丫,回来了。 …… “须知道,有一些蛊师下了蛊,也没办法拔出自己下的蛊。”南西篱说,“而这次的毒龙汤,其实是非常险的一味药,它是不管蛊毒如何,直接拔出,药力强横。幸好二丫抵受住了。当然,也跟阿成不光拿到了云叫天的角,还另外加了蛋壳粉末有关。云叫天的蛋壳性平味甘,药力温和后劲足,让毒龙汤能够如虎添翼。” 张掌柜、张院判和众多太医,或坐或站,手里拿着笔墨记录者有之,嘴里低声默念默背者有之,听得极为入神。 薛长乐和春分并肩而来,笑声如银铃,打断了南西篱的话。 “各位大夫,先休息一下,吃个点心吧。” 王府的点心样样精美,今儿送来的是叉烧包、牛舌酥和桃子口味的小蛋糕。三分肥七分瘦的上好五花肉加上蜜汁三涂三烤的叉烧,就那么剁碎做成包子馅,蒸出来的叉烧包每个有男人两个拳头大,吃下去非常抗饿。 牛舌酥的饼皮一共开了八八六十四层饼皮,几乎到了入口即化得地步,里面放的却是猪肉馅,原来取这个名字,只是因为牛舌酥形状像牛舌头的缘故。 至于桃子蛋糕,那是王府独有,用烤炉烤出来半尺直径得圆形蛋糕,切开,打发了奶油,混入应季新鲜的桃子粒,一层蛋糕底,一层水蜜桃奶油,在蛋糕表面,再砌出图案来。吃的时候用刀子一人一件,甜香满口。 不过,太医们都是男人,显然更加受落叉烧包和牛舌酥。桃子蛋糕的话,借用张院判一句话:“我娘子和丫头应该会更加喜欢吃?” 春分笑吟吟地道:“没问题,夫人说了,等几位回去的时候,一人一个蛋糕。都已经做好用盒子装起来了。” 张院判笑道:“又吃又拿的,怎么好意思?夫人太客气了。” 春分说:“夫人说,几位都是她的救命恩人。如今她不便陪伴,已经是极大怠慢。小小心意,希望各位不要介怀呢!” 南西篱说:“我们借用二丫的地方来研究医术,已经承了二丫极大人情了。再收蛋糕回去,我家那口子要拿擀面杖打我的。” 都知道他是赘婿,家里河东狮厉害,大家笑了起来。 春分笑道:“哎哟,那可巧了。夫人说,要是各位先生不收夫人的礼物。夫人也要唯我是问,拿我打棍子呢!所以各位先生行行好,心疼一下春分,千万别为难奴婢。” …… 说说笑笑得声音,穿过院墙,飞进了宁静的正院。 叶怡然听见了,就对叶斐然说:“二丫,现在家里好热闹啊。之前你说让先生们来北院,趁着蛊毒的痕迹没有消失,做一番学问研究。我还觉得不妥。如今看来是好事,看来这些先生很快就要比之前更加厉害,可以救更多的人了呢。” 叶斐然说:“我也是借花献佛罢了。用我性命换来的夺心蛊的虫卵,并之前许多的痕迹……光是治好,岂不是浪费。正好利用起来,也好提防日后还有更多擅使蛊得奸人到京城作乱啊。” 叶怡然说:“我总觉得你想太多了。” “行,那我就不想啦。”叶斐然把注意力放在新出生的宝贝儿脸上,那手指逗他,“米粿,你怎么老睡觉呀?快睁开眼睛,看看你二姨……” 叶怡然微笑着说:“你啊你,都当娘的人了,还这样毛躁。越活越发孩子气了。米粿还没满月呢,当然不是吃就是睡啦。” 她这边说着,叶斐然还是不死心,手指在米粿小嘴巴周围划着圈圈,忽然之间,米粿吐出一串奶味泡泡来。 叶斐然低声惊叫:“哎哟,不好了,明儿个要下雨!” 叶怡然不信:“你这家伙,越发神神道道了。外面明明艳阳高照。” 叶斐然很认真地说:“是真的。一岁之前的小娃娃,嘴巴吐泡泡的话,第二天一定会下雨。” 叶怡然说:“行行行,就你厉害。快去躺着吧。拔出蛊毒这还不到三五天功夫,就到处乱跑。去去去。” 没想到,第二天,还真的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叶怡然:“……” 旗开得胜,叶斐然乐不可支:“你看看,我就说了嘛。” 叶怡然不得不服气:“二丫,行了。愿赌服输,说罢,手帕、鞋面、汗巾子、香袋儿,你想要啥我给你做啥。” 第1166章 姐妹闲论子女缘 第1166章姐妹闲论子女缘 “我要香袋儿,俩。”叶斐然比出两个指头,“不过先记在账上哈!你现在眼神儿还没恢复过来,做出来粗粗拉拉的东西,我可不收货。” 话说得不好听,叶怡然知道,她是心疼自己还没出月子,不让她做活儿。 心里感动,不由得低了头,轻轻忍住了鼻子里的酸意,说:“我生了三个孩子,坐了三次月子,就数这一次最安心高兴。就算以后不能再有孩子了,我也满足了。” 叶斐然说:“姐,过去的事情就让它们过去啦。你也别老耿耿于怀了,有三个孩子还不够么?换一面去想,以后也再少遭罪呢。” 她也知道叶怡然因难产而不能再怀孕的事,好言安慰。 叶怡然心情稍好,说:“对呀,两个儿子一个闺女,够我忙的了。二丫,你家只有初五,会不会太闷了点?等过了年,薛长乐嫁了万掌柜,就更安静了吧?” 王府里总是人丁不旺,就连叶怡然都替妹子担心了。 叶斐然说:“你放心好了。子女这种事儿,看缘分的,缘分到了就有了。我从来不急。再说了,我眼下还没法同房呢!” 刚刚拔出蛊毒,南西篱建议禁止同房一个月。 然后……某人就成了斗败了的公鸡,整个都蔫了。 回想起当时那情形,叶斐然还蛮不落忍的。 …… 日子一晃而过,很快,叶怡然坐好了月子。 择了个吉日,林驿带了厚厚的贵重礼物送来王府,来接了妻子回去。听说,还要替米粿办满月酒,叶斐然见叶怡然宠爱不减,也是替姐姐高兴。虽然林驿纳妾,但只要叶怡然还是他心尖尖那个,夫妻两个过好日子,叶斐然绝对不会把手伸太长过了界限的。 叶怡然一走,太医们也不来了,王府顿时安静下来。 叶斐然安心静养,过了俩月安静日子。 京城里有些消息灵通的,听说她病得奇怪,好得也奇怪,传言什么都有。叶斐然既不知道,也不关心,倒是省了好多事。 秋尽冬来,做好了柿饼,存储了冬菜,烧好了暖房种了新一造的冬天吃的黄瓜、狼桃,下了两场薄薄的雪之后,康景三年的腊月到了。 “好冷啊……”叶斐然从被窝里爬出来,呵着气,听见窗外有动静。 谁一大早的在院子里闹得稀里哗啦的? 她好奇心起,凑到窗前,打开一条缝看了出去。 原来成甯在舞剑呢! 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身玄色的练功服,薄底快靴,在积雪的庭院里摆起了功架,一套一套地练将起来,矫健如龙,极其养眼。那地上的积雪,竟被他踏过而没有痕迹! 叶斐然眯起眼睛,看得入了神。 等九套基本功架全部练完一遍,成甯也就收了势,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很是满意。 叶斐然打开门边鼓掌边走出来:“好俊俏的功夫。相公,一大早的出来练功,穿这么点不冷么?” 边说,边抖开夹在腋下的披风。 成甯乖乖地让叶斐然帮自己围上披风,却没有回答她的话,敷衍道:“还行。” 他总不能说,自己忍太久了,不通过练功发泄出来,怕管不住自个儿吧…… 成甯,可是正当盛年,要啥啥没够的年纪…… 之前到处奔波也就罢了,如今眼见美人当前,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那眼睛像带着钩子一般……成甯别过眼神,不和她对望…… 貌似,可以再来九套…… 叶斐然张开手掌,在他面前晃:“相公,你发什么呆呢?” 成甯回过神,“没什么。” 叶斐然说:“外面冷,赶紧回屋暖和吧。不然汗气一吸收就不好了。” 成甯说:“嗯,你先走。” 叶斐然走在前面,突然身后传来响动,悄悄回眸一看,成甯正在原地跳,跳了几下,正常了,若无其事地跟上来,和她肩并肩走。 叶斐然:“……” …… “好热。” 成甯扯开衣领,给自己扇风,脸上是淡淡的红。 ……过于妖冶,叶斐然选择垂下眼睛不看。 见她不理睬自己,成甯朝她挪了挪:“二丫,你有没有觉得今年的屋子特别热?是不是地龙烧太旺了?” 他握住了叶斐然的手,很是亲昵,于是成功把叶斐然满脑子念头给带歪了,叶斐然当然否认:“才没有。和往年一样啊!” 明明想干坏事,她才不会上当! 但是张大娘走进来,也是满脸红一头汗的样子,“夫人,这是年节礼的单子。常常走动的那几家都在上面了,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添补的么?” 叶斐然接过了单子,道着辛苦:“有劳了。” 张大娘站在旁边等着,叶斐然看了一会儿单子,抬起头来看:“张大娘,你的嘴唇都起皮了。虽然说最近挺忙的,也得注意身子啊。” 张大娘舔了舔嘴唇,笑着说:“哪儿呢,就是太热了,干的。” 叶斐然:“……” 张大娘走后,叶斐然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成甯早就做别的事儿去了。可巧薛长乐进了屋里,叶斐然逮着她问:“长乐,你有没有觉得,今年的地龙烧太热了?” 薛长乐耸肩:“不觉得。” “薛姑娘一身内功,不畏寒暑,你问她,不等于白搭么。”春分边走进来边说,“夫人,你可算觉察到了。就是啊,今年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热。我们屋子里放一大茶壶的茶水,不到天亮就给喝了个一滴不剩呢。” 丫环们住的,都是大通铺。只有张大娘这种成了家的,才有独立的小屋子一家子住。 叶斐然摸了摸下巴:“原来真是这样啊,那为什么呢?” 她命人一查,很快找到了答案,原来出在今年的碳上。 张大妈说:“今年用的是这种新的银丝炭,烧得特别热。也不知道怎么的。” 叶斐然拈起一块炭来,发现眼熟。 六角形的固定形状结构,似乎是经过压缩的高密度炭?这种东西,在上一世常常见到……叶斐然说:“这炭还是从过去那些人手里买的么?” 第1167章 新的休闲零食 第1167章新的休闲零食 张大妈摇了摇头:“那个卖炭翁周老汉夏天的时候摔断了腿,如今是他的小孙子继承了家业。那小孩儿才十二三岁,从前痴痴傻傻的。后来大病一场好了之后,变得可聪明了。这种新的炭就是他做出来的。” 叶斐然心里灵光一闪,大约猜到了三分,笑道:“我知道了。既然炭好,那就照样买吧。今天开始,烧地龙用从前的一半炭也就够了。” 她放下炭,命张大妈出去。 在热烘烘的屋子里走了两圈,动起了脑子。动着动着脑子,还是进了空间。 空间屋子里,各种仪器齐备,食材仓库内,也囤了足够的食材可以随便供她试验。叶斐然捣鼓了半天,喜气洋洋地提着手里的东西,出了空间。 把雪糕原材料放进模具里,插上木棍子,在屋子外面冷冻俩时辰,脱模。 家里人围成一圈,看着叶斐然给雪糕脱模,纷纷稀罕不已。 初五最开心,指着那些雪糕喊:“兔子、鱼鱼、小熊!” 小奶音融化人心。 叶斐然摸摸初五的头,说:“娘亲准备了特别的给初五吃哈。” 初五瞪着乌溜溜的豆豆眼,渴望地盯着叶斐然。 叶斐然先把做好的飞鱼脆皮递给薛长乐:“你尝尝。” 还有些狐疑地接过那雪糕,奶香、可可香扑面而来,薛长乐忍不住咬了一口,顿时好吃得两眼放光,“好好吃。和之前的冰棍儿,完全是两回事!” 薛长乐这么一说,满屋子馋嘴丫头们顿时跃跃欲试起来。 你一根我一根地把第一批雪糕分了个干净,就没有说不好吃的。 初五看见大人们把那可爱的吃食给分了,扁了扁嘴,哭了。叶斐然忙抱起初五哄着,“初五别哭哈,你还小不能光吃这种雪糕。娘亲给你做蛋筒吃。” 春分问道:“夫人,蛋筒是什么?” 叶斐然把初五交给她,说:“你看着就知道了。芒种,刚才让你准备的蛋糊做好了么?” 芒种如今管着厨房呢,立刻说:“早就准备好了,按照夫人说的三分蛋七分奶,细白糖,兑上筛得细细的面粉。搅得我现在手还酸呢!” “行了。别邀功了。”叶斐然取来蛋卷锅,颠了颠,还蛮沉,“余铁匠还真舍得下料啊。每次都给我们家做这么沉的模子。” 薛长乐说:“我们几个府里一年光顾他多少生意,对于夫人这种特别要求的小东西,他当然一力满足的。夫人你很少用这个蛋卷铛,今天翻出来,要做蛋卷给小公爷吃么?” 叶斐然说:“不是蛋卷,是蛋筒。” 她亲自动手,把蛋卷铛先在火炉上加热了一下,然后倒上蛋液,合上蛋卷铛两边翻着加热。等到火候差不多了,拿出一个实心木头的模具来,小心翼翼地把烙好还热的蛋饼卷在模具上。 白嫩青葱的小手灵巧地左右配合着,很快卷出了三四张蛋筒壳子。 天气冷,又干燥,很快蛋筒就做成了,叶斐然这才变戏法般,打开一直放在屋外,最大盒的铁盒子。 “哇,这是新鲜芒果肉做的雪糕!” “好浓的果香气!” 叶斐然说:“看着哈,简单又好吃的蛋筒雪糕,马上就做好啦。” 拿出同样余铁匠家出品的圆形小挖勺,挖出一球不大圆的雪糕,叶斐然不大满意,皱起眉头。 成甯正好走进来凑热闹,见状,不由自主出了声:“我来吧。” 叶斐然自动让开,成甯拿起挖勺,寸起柔劲,挖出一坨浑圆浑圆的球状雪糕来。 众人不约而同:“哇——” 成甯眼神递给叶斐然,叶斐然拿起空溜溜得蛋筒:“呐,放上来就是。” 就这样夫妻合力弄了个双球蛋筒,再撒上彩色得糖粒子,很好看。 初五伸出小胖手:“要,娘亲,初五要。” 成甯说:“这是给初五做的?” 叶斐然说:“是呀。初五还小,不能吃太多冰的。吃蛋筒雪糕刚好。当然也不能多吃哦。” 成甯问:“那我呢?” 说话声音低了点,速度也慢了点,叶斐然没有听见,转身喂初五去了。初五等了这么久,终于吃上了一口雪糕,高兴的咧开嘴笑眯了眼。 这崽崽笑起来跟叶斐然是一模一样的,都是眼睛弯成月牙,小小年纪,感染力十足。 成甯:“……” 胸中涌上那股酸溜溜的,是什么感觉? 眼瞅着叶斐然顾着小的不顾大的,成甯很不爽啊。 还在暗暗生闷气,面前多了个大号蛋筒。 叶斐然献宝似的,笑眯眯看着成甯:“来呀,这是给你的,特大号的哦。” 三个球一个叠着一个,高高的,形状是不大好看,但确实是特大号的。 成甯接过了蛋筒,看着叶斐然眼神深邃:“……” 叶斐然说:“我怎么会忘了相公呢?” 成甯啃了一小口雪糕,“这还差不多。” 甜丝丝的,雪糕,真的很甜。 “好吃。” “真的吗?”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叶斐然高兴的满脸放光:“相公最好了。” 趁着丫环们不注意,成甯伸手过去,捏了叶斐然白嫩嫩的小蹄子一把。 …… 于是,这年过年,摄政王府又多了一样特产:雪糕。 很快,这种凉凉甜甜,入口即化,十分适合在冬天烧得热烘烘地龙的室内消渴解馋的小吃食,就在京城贵妇圈中流行起来。 各家各户,发挥自个儿特色口味,很快做出形形色色的雪糕来。 后来又有人不解恨,索性做出了冰棍儿。 最后,终于出现了王者——老冰棍!! 叶斐然膜拜不已啊,这俩铜板一个,露天那个藤条筐子就能开卖,清凉解渴薄利多销的东西,愣是被聪明的古代人做出来了! 她成天的让春分到街上去买老冰棍,倒是放着自家满院子得各种水果口味软绵香滑的蛋筒雪糕不吃。家里人都说怪。 春分这日给她买了一篮子老冰棍回来,看叶斐然吃得香甜,笑着说:“夫人啊,我们王府这都出了名了呢。那些卖老冰棍的,全往角门后面凑了。知道夫人心善,一买买一筐。” 第1168章 雪糕热潮 第1168章雪糕热潮 薛长乐正在剪自己嫁妆上的花样子,说:“我就觉得奇怪了,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放着香滑绵软的蛋筒不吃,吃这个又冷又硬的老冰棍。” 叶斐然说:“多关照穷人的生意,让他们过个好年嘛。” 春分笑道:“夫人善心,又不是滥发施舍,真是难得。” 叶斐然道:“千万别这样说,我只是恰好喜欢吃而已。” 春分和薛长乐对望一眼,口是心非如斯,夫人跟王爷那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俩丫头默契地笑了。 但是叶斐然太低估自己这一项小小发明产生的影响力。 这日她去许学士家里串门,带了一小盒五彩宝石、两匹布、一条火腿、并一些精致点心吃食去,许夫人道谢之后,笑着说:“王妃娘娘啊,你我相识时日这么久了。我也就厚着脸皮跟你讨样礼物行不行?” 认识了这些年头了,许夫人确实不曾跟叶斐然讨要过什么,叶斐然就奇了:“我们什么交情啊,你直接说就行了。” 许夫人说:“你家那种蛋筒雪糕,能不能给我一些?我送回娘家去,也好让我老娘和姐妹们尝尝新。” 叶斐然笑了:“那还不是很容易的么。你要多少,写个数儿给我,回头我做好后送过来就行了。只是这东西存储不方便,你得好生照看着点。” 眼瞅着许夫人脸上喜色就浓烈起来,笑嘻嘻地说:“那是自然。” 临走的时候,许夫人果然命小厮送了个红条子过来,叶斐然垂眸一看,微讶:“50个蛋筒雪糕?这老人家不怕吃坏肚子啊?” 薛长乐以丫鬟身份和她一同来的,这会儿也同坐一车,说:“估计除了娘家人之外,还有些别的人情,值得如此往来吧?” 叶斐然说:“还好芒种已经学会了摊蛋筒,大家帮忙着,也很快可以做好。” 然而……她还是太年轻。 这东西竟然陆续有来。 京城跟叶斐然交好的妇人,纷纷想要这种雪糕蛋筒。 最后,成甯拿了一张条子回来:“二丫,今儿个夏刚公公想要尝尝我们家的蛋筒,你得空做个十几二十个的,送进乾华宫里去?” 叶斐然“?”的亮出了白牙:“怎么又要蛋筒?老娘这儿又不是雪糕店!” 咦,等等,雪糕店? 叶斐然想了想,难点在于难以做成工业化量产。 不过……这不是有销售行家闺蜜嘛! 二话不说,先叶斐然直奔静思茶室总店,去见老朋友陈思静。天气冷,又到了年关,静思茶室生意淡了很多。陈思静接待叶斐然的时候,仍然是老样子,和和气气,不带慌张的。 察言观色地,叶斐然放了心,也就不绕弯子直奔主题:“静静,前两天我送来给你尝鲜的蛋筒雪糕,你吃了没有?” 陈思静说:“吃了,很好吃。” 两个人异口同声:“你教我做我教你做。” 陈思静“噗嗤”地笑了,“你教我做,肯定不会是让我拿去人情往来,孝敬公婆吧。但我也话搁在前头了,这东西,我试过了仿作了,做不出你那香滑绵软的口感。还有那个蛋卷铛,我也做不出来。这是其一。其二,这东西产量少了,小打小闹没意思,挣不出两个铜子儿来,但是多了的话,成本太大。” 叶斐然说:“所以说到底,必须要解决蛋卷铛的问题。至于雪糕的口感——那是因为你们外面的,比例都不对。我把比例教给你,用那个做冰沙的机器,就能够做出雪糕的料来。” 陈思静喜上眉梢:“那就万事可商量了!” 手里准备好的图纸一亮,叶斐然把早就准备好的蛋卷铛图纸拿来,说:“做这个蛋卷铛很容易。其实,加上一点儿芝麻,还能做成蛋卷来卖。至于乐不乐意卖,随你喜欢。就算往后流出去了,只要百姓们认准了你家静思茶室,对生意影响也不大。” “关键还有一点,你没想到的,就是——保鲜。”叶斐然舔舔嘴唇,笑道,“但我这儿已经有妥善的办法了,你可以试试看。最近快要过年了,各家各户需要雪糕的人很多,并且也是最容易保存雪糕的季节。赶紧趁着这一两个月,大捞一笔。” 陈思静说:“那,夏天呢?” “夏天,有夏天的玩法。” 一个时辰之后,叶斐然离开了静思茶室,眼前似乎看到一颗古代的饮食巨头正在冉冉上升…… 她这只蝴蝶,会不会已经扇动太多翅膀了? 食品工业化啊…… 刺激…… 但,更多的食物生产出来,不就能够让大顺的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罗? 这,才是她想要看见的。 也是她两辈子来孜孜不倦地追求的目标—— 不忘初心,艰苦奋斗,让人民群众过上美好生活! …… 陈思静说干就干,也就三五天的功夫,静思茶室外面,已经露天摆出了新鲜做的蛋筒。用的锡纸包装,跟现代的蛋筒一样的。但保质期只有短短的五天,还很容易变形。 不过没关系,除了蛋筒之外,摄政王府里出现过的雪糕,静思茶室都有。 主顾们顿时慕名而来,一时之间,各个分店都宾客盈门。 但做雪糕需要时间,而且,陈思静是惯用饥饿营销的,每天每个分店也就一筐各种口味的雪糕,一放出来就没了。 抱怨声中,陈思静笑眯眯地拿出一块竹牌子,说:“这是我静思茶室的主顾牌子,一百两银子一块,有主顾牌子的主顾,以后可以优先订购我们这儿的各种土特产、雪糕,到茶室里喝冰饮能优先安排雅座。全京城限量哈,大家手快有手慢无罗——” 按道理说,这小小一块竹牌子,不当吃不当穿的,而且一块就是一百两银子,价格吓人,该吓走不少人了。但没想到,物以稀为贵,陈思静这一番说话,暗暗合了如今京城人好显摆的心态,纷纷慷慨解囊,还出现了黄牛党,生生把一块竹牌子炒到了五百两。 最后光是靠卖主顾牌子,就卖了好几万银子。 第1169章 吧唧,狗皮膏药贴上来 第1169章吧唧,狗皮膏药贴上来 小赚一笔之后,陈思静没有闲着,转身用这几万银子的活钱,去翻新了冰沙机,定做蛋卷铛。 这些工具在京城里都是独一份,很快,静思茶室做出来的口感香滑,风味浓郁的雪糕就在京城里风靡一时。 而原本是以本钱吊着,艰苦经营的静思茶室,凭此一举在京城餐饮界站稳了脚跟! 陈思静正在算账的时候,南西篱拿了一张帖子,似笑非笑的走过来:“静静,有好东西。” 陈思静听出他的语气有毛病,停下笔,接过那帖子一看,然后就要撕烂。 南西篱忙拦住她:“哎哎哎,好端端的家族聚会的帖子,怎么就要撕掉呢!” 陈思静冷笑:“呵呵,我们和陈家本家早就没有来往了。如今我哥和爹娘都在若氏,他们派这帖子来,分明恶心我!” 南西篱扬起眉毛,笑道:“没关系,你就答应嘛。最近挣了这许多银子,又做了些大事,有实力不显摆,不就是锦衣夜行么?” 他话说得好邪恶啊……但是陈思静好喜欢,她马上改变主意:“行!这就去!” “腊月二十八对不?嘿嘿,我就让你们好好知道一下,我在京城到底是个什么分量!” …… 叶斐然走进成甯的屋子,眼眸如水:“相公……” 成甯在灯下聚精会神地看着奏折,时不时用朱批在上面圈着什么。小虞如今渐渐变得成熟能干,基本上没有什么需要他来改的了。 早些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他总会提出一些孩子气十足的做法来,让成甯哭笑不得。好生耐着性子慢慢教导,比如说:做老大,特别是天下的老大,脑子里是要有东西的,胸中是要有城府的。 诸如此类,手把手地教。 幸亏是雷昭的儿子,成甯扪心自问,哪怕换了初五,这般气人,他可能会一脚踹飞…… 叶斐然见他没反应,挨挨蹭蹭的,又挪近几尺,拖长声音:“相公——” 软腻腻的。 成甯这才听见,“嗯?” 身上忽然一沉,已经多了一块狗皮膏药,叶斐然手脚并用,粘将上来,脸蛋在他脖子上不断挨蹭:“刚才长乐那丫头给我讲鬼故事,我害怕。” 成甯:“……” 因南西篱严厉警告过,不许同房,不许做那事,所以成甯很识趣地自觉搬到书房睡。叶斐然闲着无聊,加上不舍得薛长乐出嫁,就喊了她进来作陪。 陪着陪着,就这么出事了。 叶斐然盘着成甯,眼睛和鼻子埋在他肩窝,“你做你的事儿,不用管我。” 成甯扎着两手,无奈又宠溺地笑着说:“你这副模样,我还怎么做事儿?” “反正你就别管我嘛!”叶斐然撒娇地说,“我有个人在身边壮壮胆子就行。” 成甯说:“行吧。那边有个马扎,你坐那边等着。我很快就完事儿。” 叶斐然还真乖乖地坐在了马扎上,看成甯做事。 成甯批奏折很快,很专心,笔走龙蛇,一手蝇头小楷写得却是分毫不乱。等把案头上厚厚的奏折全部批完,锁入专用的小盒子里,封上火漆,成甯不自觉地打了个呵欠:“呵欠——” 伸手掩嘴,很是文雅。 叶斐然从打瞌睡中醒来,听见自鸣钟敲了三下,迷糊道:“这都三点钟了?相公,赶紧睡吧。” 成甯说:“嗯。好晚了,外面冷,你别回房了。就在书房凑合吧。” 他绕到屏风后面,那里是成甯平时睡的床,比卧室里的拔步床小很多,只是一张普通的木板床罢了。不过,睡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把尚有余温的汤婆子从被窝里拿出来,成甯铺好了床,把叶斐然捉了过来,塞进被窝里去:“今晚就委屈你和我挤一挤了。” 闹了这么一回动静,叶斐然其实已经清醒过来了,在被窝里宽衣,又搂着成甯睡下,鼻子里充满着成甯身上那令人安心的雪松香味,不多会儿,叶斐然又迷糊起来。 “相公,抱抱我。” 成甯把她整个人搂进怀里,让她靠着自己更加暖和一点:“睡吧睡吧。” 入睡之前,叶斐然朦朦胧胧地想:自己男人原来一天天的都要这么熬夜啊。 那真是太辛苦了。 叶斐然不想看到成甯因为熬夜而掏空(并没有),开动了脑筋。光喝牛奶,并不够,来一样提神醒脑的东西? 在空间里小老鼠似的翻来翻去翻了老半天,翻出了一包黑乎乎的豆子,红红的外皮,饱满的颗粒。叶斐然眼前一亮:有了。 仍然是去找陈思静。 短短几天,静思茶室一扫前几日的冷清寥落,长长的队伍再次排的一眼看不到头,都是来买雪糕的。几个衣着打扮整齐的小厮,脚底不沾地的,拿了个大茶壶,把一杯杯热气腾腾的什么东西送到排队顾客手里。 叶斐然进了店一看,雅间也都满了,都是挂了主顾牌子的人来买雪糕。 她直奔账房找到陈思静,结果有个小厮比她动作还快,愣是在她跟前一脱帽一行礼一闪身冲进去了,接着就听见大声叫道:“掌柜的,炒米油茶快没了!” 陈思静说:“后厨快要熬好了,再去打呗。” “已经用了一坛子炒米了,这还继续用?掌柜的,不是我抠门啊,实在是我看着那个挂着韦家牌子的小厮,已经喝了三碗了,这是冲着管饱来的呢……” “没关系。一把炒米值得多少。就算让他放开肚皮喝上十碗,也不过是十碗水钱。你就照着姑爷吩咐的去办吧。” 那小厮没二话了,弓着腰小碎步如飞的奔出了账房,直奔灶屋。 这才轮到叶斐然,走进账房,拱手笑语:“陈老板好生意啊!” 陈思静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上前,满嘴嗔怪:“就你会说话,看我撕了你的油嘴!” 两人闹了一会,叶斐然才进正题:“静静,我让你从琼州带来的东西呢?” 陈思静说:“哎哟,那么多东西,你得说清楚了,是哪一样?” “咖啡豆和可可豆。” 一说到这两样东西,陈思静脸上神情就严肃了,捋捋头发,说:“你跟我来。” 第1170章 要做可可粉 第1170章要做可可粉 叶斐然跟着陈思静,从账房后面的阶梯进到金库里,再从金库往下一层,到了地窖。这里堆放着好几个大麻袋,咖啡的香味充斥其上。而可可豆,因为没有经过提纯制作,所以暂时闻不到什么味道。 陈思静说:“这东西有什么用的?做香料么?” 叶斐然说:“现在一时很难说清楚。给我一麻袋可可豆。车子在后面候着。” 陈思静点点头道:“你让我在火山村脚下种的,还千里迢迢带过来,我就知道一定有大用。” “你不要说得那么凝重,这东西其实说穿了也没啥大用途,但用来做个新鲜玩意儿喝一下,对人还是有好处得。”叶斐然笑了笑,“害人得东西,我也不会让你做啊。” 陈思静说:“就知道你是这样,我才答应你。换了别的不知道底细的,我才不干咧!这两年光是肥料、人工、育种,都花了我多少!” 说说笑笑的,两人合力把一麻袋二十斤的可可豆抬了出去,交给得了信儿守在库房外面的南西篱,南西篱一个人把可可豆扛在肩上,扛上了车。 看着南西篱,叶斐然惊讶了:“南大哥看着弱不禁风的,没想到体力真好啊。” 陈思静红了脸,嘴角含笑,眼波盈盈:“他的体力一向很好……” 叶斐然讶然看着闺蜜:“……” 信息量好大! 陈思静一不小心说溜了嘴,干咳一下,挺起胸膛走过去对南西篱说:“辛苦啦。你去忙吧。” 南西篱伸手擦了擦她嘴角,笑道:“这边沾了东西……” 没想到南西篱对陈思静私底下这般温柔缱绻,叶斐然愣住。 陈思静斜眼过来,眼神可杀人。 某人忙转过脸去仰面朝天吹口哨,假装什么都看不到…… …… 扛着可可豆回到王府,叶斐然把左右人屏退。 这些可可豆,在种植园里已经按照她教的工艺,发酵干燥过了。 从空间育种出来的可可种子全都是良种,种出来的可可豆也是颗粒浑圆饱满。当时叶斐然跟陈思静说是在山中采到的果实种子,陈思静也没怀疑。 叶斐然自己也没当自己说谎,本来咖啡和可可就都是热带经济作物嘛…… 没毛病! 从种植诀窍到初步加工,陈思静做得都很好。 现在叶斐然只需要按照自己知道的传统工艺,去做可可粉就行了。烘焙房里,烤炉、工具都是现成的,她卷起袖子忙活起来。 忙碌了整整一天,第一批可可粉终于做出来了,无论是色泽还是风味都十分完美。 叶斐然又过了两遍筛,让可可粉越发的细腻,装在玻璃罐子中,很是诱人。 成甯走进来,看见她在捣鼓可可粉,男人漫不经心的一扫:“丫环们都说你一整天自己关在这儿饭也不吃的,原来你在玩泥巴?” 叶斐然:“??” 泥巴? 成甯指着她手里好不容易做好的可可粉说:“快丢掉这些泥巴吧,怪脏的。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去。” 叶斐然:“……我辛苦做了一天的东西,你叫它泥巴?” 那是给你吃的! 可可粉,提神醒脑热量高,且有助睡眠,是熬夜补身子的上上之选。作为深刻了解因果律的天才科学家,叶斐然老早之前布下的大棋,在全国上下唯一的热带岛屿琼州郡种植可可豆和咖啡豆,就是为了这一天的不时之需……花了这么多心血做出来的东西,成甯一口就说“泥巴”。 就很生气了。 感觉到气场不对,成甯说:“那这是什么?” 叶斐然想了想,如实相告:“可可粉。” “用什么做的?” “可可豆。” “可可豆哪里来的?” “可可树上结的。” 成甯:“……” 大概被这一连串给绕晕了,他说:“那,你做给谁吃?” 叶斐然眯了眼,笑容明亮:“给你啊!” 成甯:“……” 一不小心,问到了自己身上啊。叶斐然兴冲冲道:“你别看样子难看,味道可好了。我这就给你冲一杯。” 冲可可粉不能用水,得用热牛奶。一杯热牛奶,三勺可可粉,搅拌均匀,献宝似的递给成甯。 谨慎地嗅了嗅味道,然后成甯才举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唔……味道不错。” 已经是他很高的评价了。 叶斐然眼睛又笑成了月牙状。 成甯很给面子地,把一杯热可可喝完了。叶斐然特别满意,又问:“相公,你说要带我去吃什么好吃的?” 成甯这才想起,说:“有一家清炖羊肉做得很好。你会喜欢吃,快换了男装,我带你去吃。” 叶斐然很高兴,赶紧换上了男装,跟着成甯溜出门。 吃羊肉的地方在兰若坊,叶斐然对这地方有阴影,不敢去。成甯就说:“那你先去客栈,和律靖香待一起。我买了回来和你们一起吃。” 若氏人对男女大防没有大顺人看得重,男女也可同桌吃饭。 叶斐然答应了,成甯把她送到客栈门口。 如今这个客栈,除了老板之外,里里外外的人全都换了,也全都认得那几个要紧人的脸的。所以叶斐然一进去,立刻被人严密保护起来。 成甯放了心,才去了薛长东所说的羊肉店。 沿着客栈,一路走小半里路,大街的西边能够看见名为“四季羊肉馆”的金漆招牌,羊肉香气飘得老远,满屋子食客,有一些甚至支棱起桌子,坐到了马路边去。 衣着整齐的店小二,沿街招揽客人:“正经月亮河边的滩羊肉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成甯走过去,店小二趋步上前,蜜着嗓子说:“客官,天气可冷,要不要来一碗羊肉汤暖暖身子?再来一份刀切羊肉,吃不完可以用打包带走,这一斤羊肉才二十文钱,量大价钱便宜,满京城都找不着第二家啊!” 成甯停下脚步,问:“一斤羊肉才二十文?你家掌柜怕不是打折大酬宾,是嫌钱多了往死里折腾吧?快过年,这外面的肉可都卖七、八十文一斤了。羊肉什么时候卖得比肉还便宜了?” 第1171章 低价恶意竞争 第1171章低价恶意竞争 店小二嘿嘿笑着说:“客官好算口,看来也是吃这一行饭的?可不就是赔本赚吆喝么。您别看才二十文钱一斤得羊肉,咱们可是好料足秤,羊儿从若氏运来之后,在北郊骡马大集上有草场专门圈养,每日新鲜宰了送来!绝对不是病羊死羊!” 店小二胸脯拍得山响,成甯欣然道:“好啊。那我就占一下你们家便宜了。先来一碗羊肉汤暖暖身子,再要十斤手把肉。韭菜花酱,辣子不能少。” 店小二眉花眼笑的,赶紧打蛇随棍上:“客官里面请——这边有新鲜羊肉牛肉馅饼,要不要来一点?” “各样来五斤。” “好咧——” 躬身作揖的把成甯迎进店堂里坐下,又递上一杯茶。成甯看一眼,茶汤碧绿,喝一口花香满口——竟是上好的茉莉香片。 看着店里忙忙碌碌的活计,他陷入沉思中。 账房的门开了,从二楼走下来一个清晖出尘的男子,他是神龙谷的未来谷主,最受看好的弟子,李寡妇身边的蓝颜知己之一——季珩。 季珩来到成甯面前,坐下,张开纸扇笑道:“稀客啊。” 成甯说:“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季珩:“……” 这人长得好看,耍无赖起来,也一脸理直气壮。 季珩想起李寡妇一句话:“那个成甯,简直白瞎一张好脸!” 带着对如意儿最高赞同,季珩微笑着道:“用药膳来烹煮羊肉,滋味如何,要等摄政王大人来品鉴了。” 成甯说:“你会用蛊毒么?” 季珩和他对视着,很吃惊:“那么恶心的东西,我才不会。” 成甯:“……哦,好。” 季珩说:“那些伤了你娘子的人,本来冲着律靖香去的。你们只要交出律靖香不就行了。” 成甯摇了摇头,说:“我娘子要护着的人,我也护着。反正律靖香不会回若氏和你们争王位。你这话回去转告李寡妇和律靖阳就行。” 季珩脸色不大自在,说:“行,我会和如意儿说的。” 却没有理会成甯提及的律靖阳的那三个字。 成甯说:“在这儿做生意就做生意,做眼线就做眼线,我也不管。不过麻烦你有点做生意的样子,一斤羊肉成本二百文钱,你在这儿卖二十。把同行挤垮了,你准没好果子吃。” “啧。”季珩老不耐烦地说,“反正又不指着这破店挣钱。你家住海边啊,管得那么宽。” 成甯说:“行吧。我不管你。” 他也是佩服律靖阳,野心挺大的,身边一个管用的人都没有。只有一个乌彩月有点儿用,可也是因为成甯早早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派出两个师父去带了她两年…… 乌彩月至今仍认为自己走了机缘运气,才得以出色。 店小二端着一大盆冒着尖儿的手把肉来了,说是打包,荷叶垫底,用精致的食盒装着,盒子面上还用火烙印着“四季清炖羊肉”的标记,很是别致。 这么多东西,也就花了五百文不到。 成甯递给店小二一串钱,说:“多的赏你了。” 店小二看着季珩,季珩微微颔首,那小二才接了过去,欢天喜地的,走路脚步都轻快不少。 季珩道:“稀罕!市恩!” 成甯说:“你大概不了解京城做餐饮的行规路数吧?” 季珩翻了个白眼,行了,不用说,他那表情已告诉了成甯:季大师兄不屑知道。 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成甯说:“国有国法,行有行规。哪怕是假的也好,也得装个样子。尤其是在天子脚下京城中。这茶楼酒肆,卧虎藏龙,因此饮食一道,沉淀下无数规矩,怕的就是款待不周,不知道得罪哪路神仙,从此关门大吉,断了自家营生。” “比如说,店里引路待客的小二,决不能和马路边甩毛巾招揽的店小二是同一拨儿,不然有些挑剔客人就会觉得,自己受到怠慢,心生不满;又比如说,这客人赏钱,绝不能不受,那叫把外财往外推,财神爷主动往自己口袋里塞钱不要,那就会得罪了财神,以后财运不佳。落到了实处说,赏钱是伙计们的一大进项,每个月温饱靠工钱,零花上手头宽松不宽松,家里能不能添两回肉,看的就是赏钱。上点儿档次的酒楼,都会在不当眼又大家都能看得到的地方,挂一个大葫芦,当日的赏钱不论多少,全塞大葫芦里。晚上打烊之后,由积年老伙计甚至是账房先生,平分到当日跑堂的伙计手中……不要赏钱的伙计,说白了,有点儿经验得老食客就能看出,搞不好这是一家不要钱,要命的黑店?” 一席话,说得季珩的奶狗脸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绿,走马灯似的转了三四转! 成甯看着他发愣,也就由他自个儿慢慢消化去,自己提着食盒优哉游哉的走了。 成甯和叶斐然在客栈里优哉游哉享用美味药膳清炖羊肉和手把肉的时候,“四季羊肉店”门前来了十几个人。每人腰上挂着小算盘,手里拿着文玩核桃,身后跟着一名账房,两名腰大膀圆的随身小厮,标配似的——正是京城里行走着的,餐饮行业掌柜的标准打扮。 为首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和和气气好说话,叫住了正忙着招揽生意的四季羊肉店伙计:“小二,你们掌柜的,在哪里?” 店小二愣住:“您、您们是哪儿来的神仙?” 老者还是很和气,耷拉着的眼皮底下,眼珠子却是精光四射:“连句脚下高升都不晓得说,果然是不懂规矩得门外汉。只管进去说,咱们几个老不死的,都是京城里头和友、醉八仙、六大楼、四小居的臭做饭的,来见见能把一斤羊肉卖二十文钱的财大气粗的老板,赐教赐教!” 店小二:“……” 等店小二把这十几个大掌柜请进账房里,季珩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他刚放走一只飞鸽,皱着眉头:“没想到南西篱也来了。那个叛徒……最近隐约有重起炉灶的意思。要不要先清理了门户?” 然后账房大门打开,呼啦啦的来了一堆人,季珩一愣:“怎么啦?” 第1172章 惹起同行们众怒 第1172章惹起同行们众怒 显然受到了教训,店小二哭丧着脸道:“各、各位大爷脚下高升!” 带着哭腔,很是沮丧慌乱? 屋子里进来这些人,季珩就很愕然:“各位都是谁?有何赐教?” 和友酒楼老板,京城饮食界老行尊,徐和友老爷子,面沉如水,目淬寒冰,一甩衣袖:“听闻小友低价乱市,短短一个月挤垮了整条街的羊肉店。那些店老板托了老爷子,厚脸皮来会会您!” 来势汹汹的,季珩看到对方人多,也沉了脸色:“大家都是同行,有话好好说。” 徐和友老爷子说:“其实就一句话,你家的东西太便宜,连成本价都上不去。你有本钱烧,我们却都有好几十张嘴吃饭。把羊肉价钱调回合适的价位,大家自就一起发财,到了开年的同业大聚会,还能同桌吃饭,喝酒。” 季珩说:“这事儿……恕难从命啊。我家新店刚开张,正需要吸引客源。大家的客人如果被抢走了,尽可以用更低的价格,把客人抢回去。不然的话,客人愿意来我家,那是他们的自由。” 这是不答应了。 徐和友身后的掌柜们,都露出怒容。 徐和友被他噎得直翻白眼,说:“那季掌柜这是不答应了?” 季珩露齿一笑:“凭本事吃饭。你们能卖得比我便宜,就把我的生意都抢走。只一条,不许用腌臜手段。谁对我下脏手,我必让谁倾家荡产,身败名裂!” 徐和友气极反笑,说:“好,好一句凭本事吃饭!既然话不投机,那我们各奔前程吧。走!” 十来个掌柜的,黑着脸走出了“四季羊肉店”。 有个饭店老板气哼哼地骂开了:“徐老大,这家伙明显背后有大金主撑腰的,玩以本伤人那套,还说不许我们下脏手?”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般,各位老板炸了。 “就是啊!没见过比他更恶心的了,什么鬼玩意儿,贼喊捉贼!” “以为自己有钱了不起啊!这段日子我的连连居生意少了一半!” “他这店倒不像是冲着赚钱来的!哪儿有人这样做生意的啊!怕不是黑店?” 有人问徐和友:“徐老大,咋办?” 徐和友在这些人里还是有很重威望得,抬了抬手,声音就小下去了。他说:“不下脏手也无所谓。我们这么多人,还斗不过他这一家么?我们这就堂堂正正的跟他打一场味道硬仗,好让这小子知道,不是有钱就能随意压价,为所欲为的!” 一群人边走边商量,渐渐有了眉目,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辆马车。 车帘子掀开,露出一张陌生女人的脸,浓眉大眼,透着聪明和智慧。有人认出陈思静来:“啊!这是静思茶室的女掌柜!” 陈思静敏捷地跳下车,对大家团团做了个四海揖,说:“各位同行长辈,晚辈陈思静,见过各位。祝各位生意兴隆,身体安康!” 漂亮的姑娘嘴巴甜,尤其让人喜爱。 徐和友及一众掌柜们都和气地让陈思静免礼。徐和友问:“陈老板娘,你冒着大风来见我们这些老头子,有什么事呢?” 陈思静微微一笑,说:“当然是来加入各位呀!” …… 次日,四季羊肉馆子仍旧生意兴隆,客似云来。 但它的对面原本被它挤垮了的“和顺羊肉馆子”,重新冒起了炊烟,打起了炉灶,挂起了羊头,宛然做的还是羊肉生意! 这一对新来的小夫妻俩,打扮大方干净,女的跑堂算账,里里外外一把抓,男人在后厨忙着做白水煮羊肉,也卖羊杂汤和烧饼。 卖的东西品种不多,味道却不含糊,香味直往外串。有对面正在排队的客人就过来问了:“这边的羊杂汤怎么卖?” 女当家的,正是陈思静假扮,笑盈盈地说:“羊杂汤五十文一碗,可以免费续一次汤。羊肉200文一斤,酱料不要钱。” 客人听见就不干了,指着对面说:“人家四季羊肉店的羊肉才卖20文钱一斤,品种多,味道好,你们卖200文,也忒贵了!” 陈思静说:“嫌贵您可以不买啊。今年的年景怎样,客官你也很清楚的。这养一头羊,又是料又是草,从若氏大老远的赶来,折损也大,就算是进货价,也得150文钱一斤呢!20文钱一斤的羊肉,反正我是卖不出,我家也得挣钱吃饭呢!” 客人果真赌气往外走了,边走边说:“小娘子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啊,嘴皮子忒厉害。行了,您好生意吧!” 但也有客人听见了,心里犯起了嘀咕的:“那小娘子说话难听,却是有道理的。外头猪肉都卖一百多文钱一斤呢,这口外肥羊出肉比肉少,损耗比养猪大,怎么着也得比肉贵啊……20文钱一斤的羊肉,还是煮熟了卖的,比大米还便宜,怕是这肉有毛病?” “一两天还说开业亏本大酬宾,可这都开了俩月了还是卖便宜,这老板亏不少钱啊!” “杀头的买卖有人做,亏本的买卖没人做,怕不是羊肉有问题?” 季珩眼睁睁地看着生意一落千丈,傻眼了:“喂!又便宜又好的羊肉,怎么你们不买?” 该死了,和想象的不一样啊! 那人就“呸”的唾他一口:“奸商,不知道打的啥坏主意!我们才不是那种贪小便宜的!” “走,宁可多给点银子,吃个安心!” “吃安心羊肉去!” 一传十,十传百的,曾经四季羊肉馆的优势,反而成了劣势。 便宜,成了食客唾弃它的理由! 也就两天功夫,曾经宾客盈门的四季羊肉馆,竟然一单生意都没有了。店小二在街上好不容易生拉硬拽到个客人,客人翻了个白眼:“你们的羊肉太便宜了,谁知道安的什么心!你以为老子是那些贪便宜没够的吝啬鬼么?老子有银子,就要吃贵的!” 捏着钱袋子冲对面去了。 季珩急得直翻白眼: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脑子里响着李寡妇的话:“这儿的人眼皮子两寸浅,贪便宜没够,我们反正大把银子,给一点儿便宜,等占了市场之后,还不都是等我们为所欲为?” “如意!跟你说好的不一样啊?”头一次季珩开始怀疑心中的白莲花,李如意说的话了! 第1173章 傻子的羊毛薅不到了 第1173章傻子的羊毛薅不到了 又过了几天,叶斐然食髓知味,派了春分去兰若坊买羊肉。不料春分空手而回。回来之后,很是当成一件新鲜事的跟叶斐然说:“夫人,四季羊肉馆的羊肉现在提到150文钱一斤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店卖200文钱一斤,生意还是比他家好!你说奇怪不奇怪?” 叶斐然问明了原委后说:“不奇怪啊。一开始他太便宜了,便宜得让人先爱后怕。然后看见对面按照正常行市价卖羊肉,又没稳住,跟着人家提价。这样岂不是让本就认为他们家羊肉有问题的顾客越发有了不买的理由?再者,这样一提价,那前面图便宜买他家羊肉的人,也会骂。因为,没有人愿意觉得自己是傻子,是贪小便宜没够的小气鬼,他们只会觉得自己被这家前后不一致的奸商给骗了!” 春分佩服得五体投地:“夫人说得好明白!” 叶斐然笑道:“快别拍马屁了,我想吃羊肉。既然季珩那傻子的羊毛薅不到了,就索性去‘和友’买吧。听说他们最近忙着跟‘四季’打擂台,着实买了好多口外好羊肉,口味上也有了新变化,没有之前那样单一了!” 春分拿了钱,又出去了。 成甯从宫里议事回家,进门就说:“二丫,我回来了。” 很是疲倦的模样。 叶斐然忙吩咐人倒茶,成甯摆摆手道:“我不要茶。给我倒一杯牛奶冲泥巴。” 叶斐然轻轻嗔道:“那个是可可粉!你咋老喊人家泥巴,你爱吃土,我可没这爱好!” 成甯说:“我就爱这么叫,你吹咩。你看看它的模样,质地,还不像泥巴?” 翻了个白眼,简直无语,叶斐然说:“可可粉我冲给你喝。不过你才从外面回来,还是得喝杯热茶,补充一下身体水分!” 成甯笑着说:“好好好,都听你的。” 丫环们奉茶,叶斐然就去给成甯用牛奶冲了可可粉。 这种超高能量的食物,可以迅速补充大脑糖分,让脑子变得更好使。 成甯尝到了甜头,现在夜宵都改喝可可粉了。 怕他发胖,叶斐然做的无糖版本,有点儿苦味和涩味,经过奶味中和,也不算太明显。成甯喝得很欢。 优雅地喝着热可可,成甯叹气:“多亏了这宝贝,让我脑子够用。不然最近又是冰灾又是闹学子的,就很麻烦。” 叶斐然说:“冰灾?在哪儿呢?” “广梧郡的北边和湘南郡的南边最严重。霜冻来得早,把地里的晚稻全冻死了。现在路上又冻住了,车子打滑,粮食运不过去。粮价涨得特别厉害。”成甯说着说着,放下手里的茶碗,揉起眉心来,“小虞今儿快哭了。我是他爹,可不能哭。好歹稳住了局面,这边儿还在想办法呢。” 叶斐然猜测着说:“只怕……赈灾实小,那些文官又在闹事事大吧?” 成甯点头:“二丫懂我。” 叶斐然说:“霜雪冻道,倒是好办,只需要运大量的食盐洒在被冻住的道路上,很快就能溶解了。粮食的话……得从虞郡调过去。要么,就用琼州的粮食。” 成甯说:“琼州也是一年收两季啊。再说了,琼州山多地少,中间火山村那一带山脉延绵,压根没多少地方种粮食。算了,我就低头一回,向虞郡借粮吧!” 不料,叶斐然比成甯更惊讶:“相公,苏佃户早就种出了三季的稻子了,你不知道吗?” 成甯:“……” 灯下黑了,他还真不知道。 这天晚上,王府后面来了几辆小马车,几名穿着家常衣服的官员低着头,鱼贯而入成甯书房。 叶斐然亲自按人头送去滚烫的牛奶冲可可粉,并精致点心,在门口放下。自己出来的时候反锁了书房小院的月洞门,吩咐全家上下,不得擅自接近这座院子,违者直接棒杀。 第二天清晨,天才蒙蒙亮,几羽鸽子从王府里飞出去,很快没入云端不见了。 成甯这才打开院子的门,把丫鬟放进来洒扫,自个儿倒头睡了一天。 傍晚,叶斐然轻手轻脚的走进书房里,伸手去探成甯鼻息…… 某人倏尔睁开眼睛,目光熠熠:“你就这么盼着相公归西?” 叶斐然嘿嘿一笑:“哪儿呢,叫你起床吃饭呢。” 成甯:“呵呵。” 对自家娇妻时不时脑子抽风的行为表示习惯,成甯起床穿上衣服,整个人已恢复了精神。 饭桌上,首先上桌是鱼汤,汤色雪白,上面飘着绿莹莹的芫荽和香葱,成甯一看见那卖相就知道是叶斐然手笔,看着叶斐然说:“让你少跑灶屋吸油烟,怎么又玩上了?现在灶屋里人多,和从前不一样了。” 叶斐然面不改色道:“切菜可以协调手眼合一,防止老人痴呆。” 看着还如此年轻的她一本正经的说自己老,几个丫鬟都低下头拼命憋笑。 成甯舀了一碗鱼汤,说:“娘子是特意熬给我喝的吧?” 叶斐然转身拿小碗小勺子,亲自喂初五:“不是啊,给咱儿子喝的。你这是沾光。” 那傲娇的小样儿,成甯恨了,趁她不注意,掐了她一把。 叶斐然差点儿把汤洒了,瞪着他:“你!” 某人还挑衅地盯着她,就差脑门子上没用章子戳着“你能拿我怎么样”这句话了。叶斐然放下碗,假装生气地板起脸:“差点儿烫到儿子了,这么大个人了,没点分寸!” 成甯本来不当回事,看到俏脸板起,也是忐忑。 叶斐然还故意背对着他,就是逗初五玩儿,不理睬成甯。 成甯傻眼了,喊道:“二丫。” 叶斐然说:“初五,初五,上山打老虎,老虎打不到,打到小松鼠。松鼠叫什么?我叫小初五!” 初五被他亲娘随口编的走板童谣逗得咯咯笑。 成甯:“……” 遂做出可怜巴巴的模样:“二丫,你生气啦。” 叶斐然心里乐疯了,表面上假装自己没了耳朵,和初五玩。成甯扯了扯她衣角,叶斐然扭身不觉。成甯加大力度,她再扭身;继续扯,继续扭…… 啊,扭过劲儿了,一个屁股墩,摔地上。 第1174章 还不拉我起来! 第1174章还不拉我起来! 成甯傻眼,叶斐然自个儿也是傻眼。 看着相公那满脸无奈的表情,叶斐然咬牙道:“还不拉我起来!” 成甯说:“你跟我说你不生气了,我就拉你。” 叶斐然:“……” 隐约磨着牙齿,狠狠道:“你不拉我起来,我就真生气啦!” 成甯搭了一把手给她,把她拉起来。叶斐然努力调整着脸上表情,想要回复到之前那生气脸,某人飘过来一句:“不拉你起来的话你真的生气,所以刚才你是假装生气?” 僵住。 日,男人智商太高,真不是好事儿! 成甯拆穿了自家婆娘的小把戏,男人小肚鸡肠,怀恨在心,夜晚把她按在床上好好的教训了一顿。 不对,严格来说,还有榻上、浴桶里和桌子上…… 日复一日,天亮才罢休。 “以后还要不要在我面前演戏?”把她压在枕上,啃得她青一块紫一块的,细细审问。 叶斐然眼里全是泪:“我再也不敢了!” 天边露出鱼肚白,二人才收拾了满屋子狼藉睡了一会儿。 睡到巳时,叶斐然被摇醒:“二丫。醒醒,有事情和你说。” 叶斐然累得不行,转了个身,背对着成甯:“有什么睡醒了再说吧。” 成甯这边还真的有事儿,看着眼睛下挂着乌青的小娇妻,后悔昨晚折腾太狠了。硬起心肠,把她扳正过来,面对着他:“是正经事儿,明天王府要宴客。” 叮! 叶斐然的瞌睡虫全飞了。 “宴、宴客?” 成甯说:“今年是正式迈入太平年了。手足们跟着我辛苦了两年,连顿饭都不请人家吃一回,我还不至于混蛋成那样。” 事情完全可以理解……然而,时间太赶了啊! 这件事,还得当仁不让地落在主妇头上! 叶斐然仰天长啸:“坑老婆呢!!” 自知理亏,成甯把她抱在怀里狠狠地亲:“委屈你了……” 成甯哄了半天,叶斐然心情阴转晴,事情都来到眼前了,还能怎样?撸起袖子就是干呗。 她问:“相公准备请多少桌?” 如果要请十几二十桌的话,叶斐然就盘算外面包个酒楼做宴席算了…… 成甯说:“三四桌吧。都是亲近的那些兄弟。” 他报出一串名单来,好些人叶斐然也认识的,果然都是自己人。 这顿饭,该请。 想了一想,叶斐然说:“相公,我这边有个建议,要不然,就今天晚上就开始请了,然后分三天,每天只请一桌。这样一来可以亲自作陪,照顾到所有客人;二来,菜肴出品也能有保证。请吃饭这事儿,做好了得人夸,做不好反而招人骂。我们就卖油郎挤猪板油,一滴不浪费。你觉得呢?” 沉吟一会儿,黑黢黢的眸子里转着亮光,成甯点了头:“你这话说得是。现在已经巳时,下帖子会不会太晚了?” “立刻写,马上送,备上见面礼,完全赶得上。” 夫妻二人分头忙活,成甯很上道,第一顿请的是项恺镍等跟他从前朝开始就是铁交情的人。这些人说白了,根本不用下帖子就能请来的,用了帖子,就更显隆重了。得了摄政王得宴请,还以礼相待,场面上做到十足十,这些人家脸上长光彩,无不高高兴兴手下帖子。 倒是便宜了负责送帖子的几个小厮,满京城走了一圈,回头眼瞅着腰子处就鼓囊起一大块! 也不知道收了多少赏钱…… 外头闹得纷飞,叶斐然浑然不觉。 她坐在屋子里,寻思半晌,很快设计出一张十菜一汤两点四凉四热八前菜的菜单子来。 叫来春分及芒种,命道:“你们看看这个菜单子,能做出来么?” 这两个人,春分会认得很多字了,芒种差点,只能看自己的名字和简单的数字。可芒种是管厨房的,春分就给她念了一遍。芒种拧着眉毛道:“这些菜里,有好些需要用到新鲜蔬菜的。咱们家暖房里有的品种也不够啊?还有雪糕,现在做也做不过来了。” 叶斐然早就打定主意消耗点儿空间里的库存了,就说:“无妨,缺什么你勾出来,我想办法就是了。” 芒种又道:“这些菜里,还缺一道压轴大菜。要考功夫的才行。” 叶斐然问:“比如呢?” 芒种道:“佛跳墙也可以,八宝大黄鱼也可以,山珍海味里,总得要一样,分量足,堆头大,材料贵,卖相好的。而且这种菜,寻常家里灶屋,做不出来。” 叶斐然笑道:“行,我明白了。交给我就好。” 于是芒种勾选出缺的材料,自己另拿了一份单子下去准备了。她走后,春分不解地道:“夫人,芒种丢那么多烫手山芋给你,你不罚她,还答应帮她想办法?” 叶斐然道:“她说的都是实际困难,怎么算得上烫手山芋呢?” 春分道:“话虽这样说,可,别人家,夫人吩咐下去,丫鬟媳妇都不许说半个不字的。夫人您也忒仁慈了。” “但芒种说的都是实在话啊。”叶斐然指了指那单子上的红叉叉,说,“如果她不管青红皂白的答应下来,最后拿一些不对的东西滥竽充数的敷衍我,那我搞砸了宴席,岂不是更糟糕?” “夫人,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目的不是立威,而是要漂漂亮亮地招待好王爷的客人啊!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何必计较这许多呢?” 春分一脸若有所思的,叶斐然微微一笑,“你慢慢想吧。记得去把宴客的南花厅布置出来。” “哎哟!夫人,我这就去!” 春分拍着屁股火急火燎的出门。 叶斐然抿嘴一笑,自个儿收拾收拾,也转身出门了。没有走远,只是僻静得地方,把单子上缺的新鲜蔬菜从空间里取了出来,摆了一车。 你别说,冷落萧条的大冬天里,车子摆了这么一堆翠绿黄红的水灵灵,瞧着就令人舒心。 然后又跑了一趟和友酒楼,死乞白赖亲自见了徐和友一趟,徐和友看到叶斐然车里那些蔬菜,眼睛都突了:“这么又新鲜又大的灯笼椒,还有这些瓜、菜、果子,夫人哪儿搞到的?” 第1175章 摄政王府的夜宴大受好评 第1175章摄政王府的夜宴大受好评 “你匀两道好菜给我,我就跟你换!” 反正这些东西都空间里的,对别人来说有钱买不到,对叶斐然来说不费吹灰之力。 徐和友二话不说:“灶火上焖了三天两夜那坛子佛跳墙是你的了!” “成交!” 约好掌灯时分,派专门伙计把佛跳墙送到摄政王府,叶斐然哼着小曲儿赶车离开了和友酒楼。 忙碌了一天,华灯初上的时候,摄政王府夜宴徐徐拉开了帷幕。 因只开了一桌酒席,成甯能照顾到所有人。他应酬其实也不十分多话,以客人聊为主。但他控场能力强大,当有人聊走板要往话题往声色犬马或者谈到朝廷话题时,总能不动声色的及时拉回。 酒席吃了两个时辰方散,宾主尽欢。 客人走了,叶斐然带领着丫环们出来收拾。 成甯送客回来,看着那忙进忙出的身影,眼神不由得一软,嘴角也跟着上扬。 薛长东说:“今儿晚上,就连那素来挑剔的黄寺卿都筷子不停,表面上一句话没说,瞧那神情是极满意的。这么短的时间内置办起皆大欢喜的酒席,夫人可真能干。” 成甯点头:“别看她平时贪玩跳脱,孩子气的很。真遇到事儿,是很能扛的。” 薛长东笑了:“王爷宠爱夫人,夫人才能放心做一个小孩。万事不操心到老,其实也很好。” “她小时候太苦了……前面十几年吃的苦,我想让她后面丁点不再受。”成甯说着,话锋一转,交代几个小厮,“一个个闲着,还不去帮夫人忙。” 心疼的是叶斐然,使唤起小厮却不客气的。 但是王爷手底散漫,赏赐大方,赏罚也分明,虽然冷口冷面看着可怕,熟悉了的人都知道其实很好相处,又不会胡乱打骂,所以,王府上下都很忠心耿耿。 叶斐然正在忙,被成甯叫住:“二丫,今儿白天忙了一天了吧,够辛苦的了。快去歇一歇,让丫环们来做就行。” 其实叶斐然不累,这些人吃了空间里的东西,增长了空间经验,反过来滋养了她。 不过成甯心疼自己,她很受这份情,就说:“好。” 回到屋子里,坐下来,才发觉两腿酸痛。她揉着自己的小腿肚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成甯说:“看,还逞强。我给你打一盆热水来泡一泡吧。” 他让春分打了一盆热水,加了几块橘子皮,给叶斐然烫脚。 馨香的橘子芬芳,顿时弥漫整个屋子。 成甯给叶斐然按摩膝盖上的两个穴道,他用内力轻轻游走,舒服得不得了。叶斐然惬意地闭上眼睛,“唔,唔唔……” “相公,好舒服哦。” “舒服吗?舒服以后就继续。” 叶斐然笑了:“你不怕传出被人笑话啊?” 这年头,“畏妻如虎”是会被穷酸文人编成《笑林广记》到处流传的! 成甯淡淡的道:“谁敢胡编,我就杀了谁。” 三个大字跃出叶斐然脑海:文字狱! 吐了吐舌头,不敢继续把玩笑开下去了。岔开话题道:“马上要过年了。我们过年把律靖香带到家里来过好不好?总在那个客栈里住着,也不成个样子。” 原以为是个小要求,不料成甯摇头:“不妥。如被若氏的人知道她和你过往如此密,以后对她回国不利。” 叶斐然说:“之前说安排她到别的城镇去隐居,也不成么?” 成甯说:“以后应该可以,目前还不行。” 叶斐然:“……” 成甯耐性地说:“说句不好听的,律靖香就是大顺和若氏之间拉锯的筹码。如今她只能呆在兰若坊,别的地儿都去不得。要等这场暗中较量告一段落了,她才能得以自由。” 叶斐然:“这么说,律靖香真不容易的。哪怕自己和亲哥决裂了,也成为被利用的工具?” “没办法,谁让她身上流着的是正统王室血脉呢。” 聊着聊着,叶斐然打了个呵欠,成甯见她眼睛都睁不开了,俯身亲了亲她的眼睛说:“行了,好晚了。睡吧。” 黄寺卿府上,大半夜的,黄寺卿走来走去。 夫人被他吵得睡不着觉,起来点了灯:“相公,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觉?有心事呢?” 平时严肃得端砚石似的黄寺卿,一脸难言之隐:“没什么,夫人你先睡。” 他越是这样,夫人越发起了疑心:“相公,我们都二十年夫妻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黄寺卿吞吞吐吐道:“为夫……为夫吃撑了,睡不着。” 夫人:“……相公,你开什么玩笑?从十年前开始你就说惜福养生,每顿只吃七成饱,每逢初一、十五还断食净饿清理肠胃。你跟我说吃撑了?” 黄寺卿几十岁的老脸顿时一红:“道理为夫都懂,实在是今儿个王爷府上的饭菜太好吃了,为夫一下子没忍住……” 夫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夫人!麻烦你不要笑得那样大声!!夫人!!” …… 项恺镍府上,项恺镍打完一套九九八十一式子龙枪法,收势肃立庭院中。 须臾,冒出一句:“臭小子,大半夜不睡觉,给老子滚出来!” 长子项长卿的脑袋,在木人桩后面冒出:“爹,别揍我!我马上回去睡觉!” 项恺镍提着项长卿的衣领,把他从木人桩后面拔萝卜似的拔出来,紧接着又在他头发里抓出一片鸟羽:“你也真够本事,在京城里也能找到鸟窝给你掏?” 项长卿一不留神说溜了嘴:“嘿嘿,哪儿能呢。趁着天黑掏的老管家院子里那鸽子窝……鸽子蛋烤着吃真香啊……” “秃”的被自己老爹敲了脑壳,项长卿哇哇大叫起来:“爹你自个儿不也大半夜的不睡!是娘又不准你上床了咋的?” “胡说!”项恺镍心虚地老脸一红,“老子是吃多了撑着!你赶紧麻溜利索的给老子去睡觉,不然等着跪香吧!” 放走了项长卿,项恺镍摸摸还鼓鼓的肚皮,嘀咕道:“云卿这回娘家回得真不是时候……老子消食都没找着消遣……” 呼呼呼……长枪再次在院子里舞起来。 第1176章 年二八,来访客 第1176章年二八,来访客 不久之后,摄政王府那好吃得让人眼泪都不争气地从嘴角流出来的宴席,在京城传了开去。 来吃过的人,没有不夸好的,闹得那段日子成甯一上朝,文武百官瞅着他都两眼发光,恨不能流出口水来,倒是让王爷大人很是纳闷? 人人都形容不出王府里的饭菜美味,只有亲口吃过之后,才感到不可思议,怎的三九寒冬里,能有这般新鲜的瓜菜入菜肴?怎的明明是同样的肉、鱼,王府里的愣是特别滋味鲜美? 有一些头脑灵活的人家,有幸受邀之后,把菜肴默默记在心里,回头在自家入了暗股的饭店里,把积年老师傅连夜叫过来,口传脑子回想的,做出个三四分像的席面来,挂上一些别致名字,倒是吸引不少京城食客。 不知不觉地,摄政王府的“王府菜”,竟成了京城一道特色席面,流传后世,渐成经典。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时间如水般溜走,这天已经是年二十八了。 年廿八,洗邋遢,琼州的家乡风俗,还是被带到这里来。 用来压年的鱼也准备好了,养在水缸里,水缸下面控着火,让水保持着温度,鱼儿不会冻僵。受到主人家的影响,如今王府上下都爱上了吃鱼吃虾。 叶斐然每天都要吃一条鱼,除此之外,还选一些没有小刺的小鱼熬粥给初五吃。 初五完全继承了爹娘的口味,吃鱼、吃虾子、吃贝壳,吃得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聪明劲儿。体格结结实实的,说话清清楚楚的,也很少生病。 一大早,叶斐然提着礼物去陈府给陈思静送年礼,不料却碰了门钉子,陈思静和南西篱两口子都不在。叶斐然一问,才知道他俩赴宴去了,她纳闷道:“静静在京城有亲人么?我怎么没听说过?” 门房笑道:“说是亲人,也不算正经亲人。是当年陈家老太爷连了宗,入了族的,算是本家主枝?后来老太爷孤身下琼州,联系也断了。如今怕是看见小姐手里有几个,就贴上来了呗。” 叶斐然才晓得这中间的道道,含笑点头:“那可真是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了。没事儿,我搁下东西就走。小哥麻烦你搬进去。” 一边说,一边从腰带里翻出一只金光闪闪的,足二分重的金戒指递给门房。 门房得了厚赏,还不麻溜利索的奉承着,吆五喝六的唤人来把叶斐然带来那小山似的年货搬进府里去。 叶斐然却不知道,陈家本家里,正在闹一场大戏! 陈家本家在京城的东城区,“东富西贵”,东边住着的人家,都富得流油。而陈家积累数代,又是其中佼佼者。之前兵祸的时候设法躲了出去,还自己故意烧掉了原来的大宅,逃过了柳凌炀如梳似篦般的掠夺。 天下太平后,不过小三年功夫,陈家又原地建起了更加恢弘豪奢的大宅,主营地租、铺租、放印子钱、盐铁生药生意,那叫一个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 陈思静家底子也算厚的了,吃穿用度上,还是不及这种积世的豪门奢阔。 一进门,闻到那股细细的甜香,不由自主地问:“好好闻的味道,是什么香味?” 旁边跟着尾,传来一声冷笑:“哪儿来的乡下土丫头,连天龙香都闻不出来?” 陈思静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过去,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若的少女,鹅黄的对襟褂子,上绣精巧百蝶穿花图案,白绫长裙,腰系豆绿底儿绣金银线的腰带,挂着一枚水头十足的白玉如意坠子。 和陈思静眼光对上,少女一扬下巴,很是高傲地走了。 南西篱在陈思静耳边说:“她叫沈清雨,是如今的家主,也是你大伯父的养女。” 陈思静说:“是那个养女么?” 南西篱点点头,“是的。当年沈清雨的母亲和陈大奶奶在寺庙里突然临盆,忙乱中抱错了孩子。陈大太太把沈清雨养了十多年,事情才发现抱错了。” 陈思静说:“抱错了之后,大伯母为什么还把沈清雨留在身边?那她的亲生孩子呢?” 南西篱说:“你说为什么沈家不声张?因为陈大太太生下来的是个男孩儿,用一闺女换到一男孩,沈家只当自己捡到了宝贝。陈家发现之后,用了些手段。没多久沈家就搬走了,在京城销声匿迹。难得的是,被抱错的那个儿子竟和陈小姐相处中情投意合。陈家正好做其好事,让原本的陈小姐,摇身一变,成了陈家的养女,嫁与原本的儿子陈思慎。” “呵呵,”陈思静好笑,“然后他们还是相亲相爱一家人。行吧,反正我今天就是回来吃饭的,点个卯,吃个饭,吃完麻溜利索走人。” 南西篱微笑着说:“就是这么个道理。” 抬脚上了台阶,走廊下垂手站着四个才留头的丫鬟,里头传出欢声笑语,显见人不少。陈思静皱了皱眉:“有杀气。” 她正要进去,一名丫鬟拦住,笑眯眯地道:“这位一定是才进京的陈二小姐了。这位是姑爷吧?我们大太太说了,赘婿不得擅自进屋子。” 这…… 陈思静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发作,南西篱淡淡的道:“是。” 丫鬟礼貌而不失疏离地说:“请姑爷跟我到那边吃酒。” 她指着的,是一间倒座的耳房,应是供客人的随从小厮等候主人的时候歇脚用的。大户人家,都设有这种屋子。 ——这是把南西篱等同奴仆了。 南西篱素来沉得住气,不卑不亢地说:“劳烦姑娘带路了。” 他的冷静感染了陈思静,陈思静也冷静下来,递给那丫鬟一个荷包道:“麻烦姐姐。” 见到他们如此懂规矩,那丫鬟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讶异,态度和缓了许多:“思静小姐客气了,那是奴婢应分的。大太太已经等了许久,思静小姐快进去吧。” 耳听着称呼就变了。 陈思静边走边想:唔,这陈府本家的丫鬟,蛮好收买的嘛。 进了屋子,花团锦簇的一大堆人,地上伺候的丫鬟怕是不下十个?清一色的雨过天晴细缎子掐牙褂子,曳地长裙,头上或戴金子或戴银子,总无朴素之物。 坐着的人,却只两个,一个是之前见过的沈清雨,另一个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妇人,容貌甚为美丽,只是一双凤眼微微吊起,微笑唇也呈上扬之势,给人不好相处的感觉。 这一位,就是陈家主持中馈的陈大太太,陈母了。 第1177章 一家子笑面虎(1) 第1177章一家子笑面虎(1) 陈思静上前行礼,请安问好。 陈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陈思静穿得简单大方,挽的小圆髻后插着白玉分心,两鬓几只簪子,也都是用金镶玉制作成,款式大气别致。往地上一站,一股挥斥方遒的强大气场扑面而至,竟生生把所有人压得矮小了三分去。 陈母心里开始打鼓了: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她拖长声音说:“起来吧。来好好坐坐,看我们姐妹们说笑。” 陈思静扬起眉毛,笑着说:“原来今儿个老太爷特意请我来,是让我嗑瓜子看戏啊。成,那我就看着。” 往客人的座椅上一坐,抓起一把瓜子就嗑起来。 陈母皱起眉头,不满地说:“老陈家怎么教的你?半点规矩不懂。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她在家里当习惯了主母,说一不二的,那股威严自然流出。丫环们纷纷低下了头,大气不敢喘。 沈清雨非常乖巧地依偎在母亲身边,像猫,但那表情也是很柔顺的。 这屋子里的气氛,立马就被陈母给抖起来了——唯独陈思静,不慌不忙地说:“是吗?我不懂规矩?这位大婶,我是客人诶。回来本家吃个饭,见见面,认认亲罢了。谁家对客人,是把客人打发到旁边嗑瓜子欣赏自家家常乐的?” 陈母原本是要给陈思静一个下马威的,可陈思静完全不吃这一套。她越发生气,陈思静忽然微笑道:“夫人啊,我又不是骑马来的。” 陈母:“?啥意思?” 陈思静说:“下马威这种玩意儿,就免掉了吧。” 陈母那脸色,已经非精彩二字能够形容的了。 沈清雨见母亲吃了亏,就开口说:“姐姐嘴皮子真利索,一定是在饭店里迎来送往的学会的吧?早就听说过做生意的女人不简单,我们这些只会琴棋书画,德容言功的,就没有见过这么多世面了。” 一番话明褒实贬,有耳朵的都能听懂。 陈母和女儿一唱一和的:“雨儿不用过分谦卑。我们陈家本家还是有几个钱的,养得起闺女。大家闺秀就应该琴棋书画。只有那些家里过不下去的小户人,才会让闺女抛头露面兜揽生意。就跟那花姑娘似的。” 陈思静说:“谦卑是好事,毕竟要想办法把自己嫁出去的嘛。我就没那种压力了,自个儿挣钱自个儿花,犯不着把自己弄得跟货物似的一聋二哑待价而沽,真爽!” 笑盈盈,凤眼闪闪发光,一派真实。倒是把个陈母和沈清雨,噎得发火又不是,不发火又憋得慌。 恰好这时,外面有人通传:“老爷到——” 一个长得很是儒雅的尖下巴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正是陈父,如今陈家的大当家。 陈父多年来因为膝下无子,把沈清雨放在心尖上疼。如今又成了未来儿媳妇,越发恨不能把天上月亮都摘下来给她。 一进屋,沈清雨喊了一声:“爹爹。” 九转十八弯的调调儿,尾音还带颤的。 她本来就长得白莲花,这一嗓子,陈父心都疼了,说:“闺女。怎么了?有谁欺负你啦?” 沈清雨低着头说:“没什么。” 陈父早就留意到有生面孔,就转身对着陈思静说:“这一位,想来就是琼州小弟的闺女了,小名叫思静的?” 陈思静上去行了个礼:“是。见过伯父,思静向伯父请安,伯父身体安康,福寿绵长。” 陈父说:“思静,不是我说你。你父亲没有教过你怎么作客的么?你上门就把你妹妹给欺负哭了,算什么意思?如果不懂规矩的话,不妨留在我们府里住个三五个月,让你大伯娘好好教一教!” 得,又一个宠女儿脑的。 不对,连亲生女儿都算不上。 陈思静就说:“我向来粗鲁是不假。却能够摸着良心发誓,完全没有欺负沈清雨。是她自个儿眼睛不好,动不动就发红流眼泪,对了,嗓子估计也不太妙,好端端说话就带哭音。我估计要请个大夫来好好瞧一瞧,别是有什么暗疾了吧?” 陈父、陈母和沈清雨一块儿变了脸色! 这还没完,陈思静“恍然大悟”道,“对了。如果你们不认识好大夫的话,太医院的张院判跟侄女倒是有一点儿交情,侄女可以帮沈清雨这个忙呢!” 陈父大怒,指着陈思静鼻子喊:“哪里来的乡下丫头,大放厥词!给我赶出去!!” 陈思静也看腻了眼前的闹剧,横竖也就几个人装逼(跟叶斐然学的词儿),还拿着自己来作伐,嗝儿都不打一个转身就走:“好,告辞。回头要是陈老太爷问起来我为什么不到,我会通过京城人嘴巴告诉他,是被才见了一面的大伯父赶走的。” 陈父一呆:做生意的讲究和气生财,陈家在京城也只是富商,有钱无权。要是把柄被人拿住了,那些觊觎陈家钱财的,还不飞扑着上?往轻里说,陈家的脸也被丢了啊! 他咬着牙一跺脚,假惺惺道:“思静回来。舅舅这不是见你言行莽撞,关心你,才一时说错话么。绝对不是赶你走的意思,来来来,你怎么坐角落里去了呢。雨儿挪一挪,让思静坐前面去,让舅舅、舅母好好看一看你……” 其实之前陈家已经派过一些暗线,在陈思静的店铺里作妖了。南西篱暗地里捉住好几个,汇总报上来的情况,是陈家看见她父兄都不在身边,独自一人支持着家里的生意,想要图谋她这个琼州分支的家产。 如果不是南西篱给力,这些暗线就把底儿给摸了。现在陈思静做好了准备,自然不会怵这些人。 现在冷眼旁观着惺惺作态的一家人,陈思静倒不急着撕破脸,配合演戏,做出感动的样子,抽了抽鼻子:“我就知道舅舅疼我,不会赶我走。刚才可真是吓坏我了。” 她很瘦,放软了身段之后,亲和力就起来了,成功麻痹了陈父,陈父心里想:毕竟只是一个年轻姑娘,刚才虚张声势罢了。也怪自己婆娘沉不住气,把气氛搞僵了。要知道图谋大事,就跟烹小鲜一样,不能急嘛。 第1178章 一家子笑面虎(2) 第1178章一家子笑面虎(2) 陈父充分感受着对自家婆娘那智商上的优越感,表面越发慈祥笑:“好好好,舅舅保证以后好声好气跟你说话。” 于是宾主重新坐下,只是陈思静和沈清雨的位置掉了个个儿,坐到了主位上。沈清雨很是不忿,又不敢违抗,委屈巴巴的坐在角落里。 刻意无视了角落里沈清雨那怨毒哀嗔的小眼神儿,陈思静和舅舅、舅母聊了起来,有问有答的,气氛欢乐祥和。 闲聊了一会儿,刚才收了南西篱银子的圆脸丫鬟掀开帘子进来,团团作揖然后道:“老爷、太太、小姐,陈二姑娘,老太爷有请。” 沈清雨道:“秋菊,奶奶来了没?” 秋菊道:“老太太今儿还在持斋。所以只有老太爷呢。” 陈母笑道:“你这孩子倒是有孝心,从小奶奶带大你,心里就只有奶奶。” 陈思静心想:“咦?好熟悉的话语?” 她对那番母慈子孝的画面无动于衷,陈母和沈清雨一身戏做给了瞎子看似的,不由得没趣,说笑也少了轻了。 陈府极大,一路穿堂过轩的,来到了陈老爷子住的地方。 陈老爷子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陈父正待要引荐陈思静,不料,陈思静走上前一步施礼道:“老祖宗万福金安。” 那自来熟的语气,她算老几?陈母正要呵斥,令人更惊讶的事儿发生了,陈老爷子捋须微笑道:“你就是思静吧?我已经收到你的信了,见到你本人,倒是跟你爷爷很像!” 陈思静说:“是的,就是我。你就是老祖宗了吧?精神比我想象中更好嘛!难怪短短两年功夫,陈家就在你老人家带领下,重新兴旺起来。” “呵呵,你也不差啊。”陈老爷子开心得很,“不是猛龙不过江,你单枪匹马闯京城,也才大半年功夫就把静思茶室开得满城都是,不愧是我那琼州老弟的血脉!” 陈父、陈母、沈清雨还有满地下人,全都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一老一少,竟然已经偷偷地通过信了? 存心要跟他们打哑谜一般,陈老爷子也不解释,只是对陈思静说:“快进来。” 一家人只好满怀疑窦的,进了屋子。 陈老爷子坐上首,对陈思静说:“来,你坐这儿。” 这个位置,平时是尊贵的客人来了才能坐的。沈清雨从刚才换位置开始,就在忍,忍到这会儿忍不住了,说:“爷爷,她明明和我平辈,怎坐得那个位置?” 陈母说:“是啊。哪怕老爷子念旧,如此抬举这丫头,是不是不太合适?没的折了她的福气呢。” 陈父说:“爹,现在只是咱们自家人吃饭也就罢了。今晚的家族大宴,族中叔伯都来。这边的事儿要是传出去,一来会让爹爹落人嗤笑;二来,也不利陈思静日后在家族里立足。快让思静坐到雨儿身边吧。雨儿会好好带着她的。” 这些人态度坚决,陈老爷子倒不好勉强,但陈思静着实合他眼缘,一见就喜欢,一时之间左右为难。陈思静倒是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主动离了座,坐到了沈清雨身边去,笑着说:“既然大家都这样说。那我就从命吧。” 她这么识趣,陈父陈母很自然理解为陈思静怯了,俱是心中得意。 沈清雨有心要做出大家闺秀的模范样子给陈思静看,等陈思静一坐下,第一道菜上来,她就做出热情的模样:“思静姐姐,这白雪红梅很好吃,你尝尝看。” 白雪红梅,是腌渍好的梅子里塞了白色的窝丝糖,酸酸甜甜很开胃。特别适合在肥甘厚味的冬季宴席上作为前菜——当然,也很贵。 陈思静说:“不客气。这东西我家酒楼有,早就吃腻了。” 沈清雨:“……” 沈清雨问:“姐姐,平时有什么消遣呢?” 陈思静说:“算账啊。” 沈清雨:“……算账?” 陈思静说:“是的。身为老板娘,忙碌得很。算账、点货、设计新的菜单子、想一想怎样打开新销路……这些就够忙的了。要说琴棋书画,真没有什么闲心去弄。” “噗嗤。”陈母很大声地笑出来。 沈清雨柔声细气地说:“哎哟,这么说姐姐真辛苦。劳碌命呢。” 眼神里可怜的意思很明显了。 陈思静说:“还行吧。但是这样活得很充实,我觉得比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天天在家风花雪月当蛀虫的女人要好。” 沈清雨:“……” 啊,很生气,可是陈思静说得又有道理。如果她发脾气的话,岂不是对号入座了自己“天天在家风花雪月当蛀虫”? 硬撑着要给自己找场子,沈清雨说:“我也不是天天在家,事实上,我很忙的。” 陈思静兴致勃勃地看着她:“比如说呢?能不能告诉我?” 一脸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模样,沈清雨来劲了,说:“光说这个月吧,初八到夏家饮宴,初九是许家妹妹生日,初十王家三小姐哥哥戍边换防回来,设宴款待……” 如数家珍,却没留意顶上的陈老爷子脸色渐渐不善。 别人家闺女小小年纪管家,经营生意,把快没落的琼州陈家支撑起来。 再看看他自己家里,几个儿子全都是酒袋饭囊。吃喝玩乐、招猫逗狗的人多,能够筹谋策划的却一个没有,好不容易认回来一个嫡孙子,也是志大才疏的绣花枕头一个,让陈老爷子一把年纪还得盯着家业不得荣休,这心情能好么? 不等沈清雨说完,陈老爷子打断了她:“行了行了,这宴会那赏花的,不就是应了思静那句,天天风花雪月么。快省省吧,别丢人了。” 沈清雨没想到爷爷这么不给面子,涨红了脸戛然而止,好不难堪。 陈父说:“思静确实能干,不过,也是因为父兄不在身边,族中无人依仗吧。这么一想,也是怪可怜的。女孩子嘛,就是应该放在掌心上宠着,疼着啊。思静,如今你也认祖归宗了,有没有想过把生意交回来?从此之后,雨儿有的,你也绝对不会少,我们把你当亲闺女一样疼。每天过富贵安逸的日子,岂不是比在外头抛头露面,营营役役的强?” 来了来了!该来的果然跑不掉! 陈父开了头,陈母立刻跟上:“就是啊,思静你这么漂亮,好好的养几年,洗一洗身上的穷酸铜臭气,那一身得富贵气派养出来。才称得上是我们陈家的嫡出亲闺女!” 大饼画得好不香甜,然并卵,陈思静:呵呵。 第1179章 一家子笑面虎(3) 第1179章一家子笑面虎(3) 心里疯狂翻白眼,陈思静呵呵笑着对陈父说:“所以,大伯父这是打算谋夺才刚见面的大侄女的家产么?” 陈父:“……” 陈母:“……” 瞎说什么大实话! 陈父干干一笑,说:“反正你家没有男丁,与其便宜了外人。倒不如交给本家来给你一块儿打理。横竖我们陈家人手充足,也就是捎带手的事儿。” 陈思静说:“所以这是要夺我的家产,还要说成是给我面子给我恩惠么?” 陈父:“……” 臭丫头嘴皮子装了刀子么? 陈思静擦了擦嘴巴,慢条斯理地说:“我这边已经招了赘婿了,以后我生下的孩子,还是姓陈,不存在便宜外人之类的说法。现在我管我们家的生意,管得很是得心应手,伯父你有心情图谋我的家产,倒不如操心一下怎么把城北的骡马行、城东的两个绸缎庄、城南那个杂货店、城西的字画铺子,那几个眼瞅着就是入不敷出指日即将倒闭的店子扭亏为盈吧?” 看了一眼手中紧紧握着酒杯,岿然不动满脸若有所思的陈老爷子,陈思静笑了笑,故意提点着说:“这已经关账了好几天了,该好好看看账本子喽!” 陈父顿时面如土色!! 臭丫头,到底怎么知道他做假账的? 要是被老爷子知道,虽然不至于夺走管产业的大权,但少不免一顿狠狠训斥!要是传出去了,那几个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兄弟,只怕有话说了! 搅浑水的目的达到,陈思静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欠了欠身子,说:“好啦,我吃饱了。门我也认了,这就告辞咯。” 陈父慌了,陈思静一走,老爷子就该找他算账了。他说:“你……你留下!” 陈思静讶异地看着他说:“伯父,你不让我走,难道想让我留下帮你对账么?” 她三句不离账本,分明在提醒老爷子。陈父脸涨成了猪肝色,说:“你……你不交出生意也就算了,难得上门一趟,一场亲戚,又快过年了,何不留下住几天?也好跟你的姐妹们认识认识,彼此熟络一下。” 陈思静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怼了陈父好几句,他竟然还想让自己留下? 她想了想,拒绝道:“那可不行,我夫君还在外面等着我呢。” 沈清雨噗嗤笑出声来:“那个赘婿么?姐姐啊,我倒是很好奇,到底怎样的挫人才选择入赘?” 在当时,赘婿的地位是很低的,被老婆家里人呼来喝去,基本上也就比奴仆强一点,能够上个床罢了。这上那个床的次数,还得看妻子的心情而定。 沈清雨自己和陈思慎郎情妾意,嫁入陈家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对陈思静就很有优越感了。 陈思静平静地说:“挫不挫的,我也不好说。不过比那种嫌贫爱富,有了富贵父母就把养父母丢开的白眼狼要强。” 陈思慎本来在沈家长大,可是当陈家的人一来认亲,二话不说就重归陈家门下,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白眼狼了。 沈清雨一窒,心口被噎得生疼。 忍着气,陈父仍旧挽留:“你们姐妹俩别吵了……才第一次见面呢。大家相互不适应也是有的。思静,你就留下住几天吧。处一处,就有感情了。” 他是想要让陈思静留下来,好继续想办法让她交出手里的生意和琼州陈家的财产。 陈父很快就会为自己这个想法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陈老爷子也开口道:“思静,难得我们爷孙投缘,你就留下吧。爷爷想听你说说你爷爷的事儿。这边的屋子、下人、衣服饮食都是现成的,不费事,也就添一双筷子罢了。你夫君如果愿意,也可以让他一块留下。” 既然陈老爷子都这么说了,陈思静不好不给面子,就点了头,说:“那好。我夫君就不必留下了,我有几句话和他说,说完我就让他自个儿回去吧。” 开玩笑……自己一个人留在这地方就够了,南西篱还得帮她照管生意呢。 陈思静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自己随即觉得奇怪: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如此依赖南西篱了? 沈清雨悄悄地跟在陈思静身后,冷不防和陈母差点撞上。 “哎呦。” “母亲!” “雨儿,你也来了?” “我就想看看那个土丫头的赘婿。”沈清雨说,陈思静让她连续吃了好几个亏,沈清雨已经深深记恨上了她。如果那个赘婿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货,她真好可以拿来狠狠折辱陈思静一番。 只有嫁不出去,没有人要的名声不好的姑娘,才要招郎入舍! 陈母说:“正好,我们一起。我就不信那丫头有什么好的,那么投老爷子的缘!” 耳听得一个异常悦耳的文雅男声说:“静静,今天过得怎么样?” 陈母和沈清雨顿时大眼瞪小眼的,一块儿傻了。 这声音好好听…… 说是天籁之音,也不为过! 然后是陈思静的声音:“相公。” 陈母和沈清雨一起挤着朝那边看过去,只见一个身材颀长,面容俊秀的青年男子,徐徐地走出来。长眉凤眼,春红齿白,带着仙风道骨,清俊出尘,飘飘若仙。 沈清雨眼睛紧紧盯着南西篱,咬牙道:“哼!绣花枕头!” 陈思静对南西篱简单交代了几句,也就是爷爷挽留,自己要在这儿住到过年之类的,又嘱咐南西篱好生看家。南西篱答应了。 到最后,陈思静忽地踮起脚尖,凑到南西篱耳边说:“他们肯定不安好心,你在外面做好准备。如果我在这儿有什么闪失,你就帮我向摄政王府报信。再不行,就让这边的财产统统改姓南。这些东西,我的就是你的,但绝不容许第三人染指。” 南西篱讶然看着她,眼神矍铄。 他的眼睛又明又亮,好像天上的星星摘了下来镶嵌其上。 少女正怦然心动间,他圈住了陈思静柔软的腰肢,只在她滚烫耳边留下简短一句: “我不许你说这种话。” 飞快地放开了她,南西篱轻轻一笑,说:“行了。你安心住下。外面有我。” 第1180章 自家人嫁自家人,厚脸皮! 第1180章自家人嫁自家人,厚脸皮! …… 看到了那赘婿的真面目,沈清雨心口妒火熊熊燃烧,眼睛要冒出火来! 陈思静明知道沈清雨偷看,回到屋子里,就问:“沈清雨啊,我的相公好看不?” 沈清雨:“……你什么意思?” 陈思静“?”的亮出森森白牙:“我的意思就是说,不该你看的,别胡乱看!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沈清雨:“你别得意,我才是这儿的大小姐。你只不过是客人!” 她打定主意,要让陈母在吃穿用度上为难陈思静一番! 谁知道,沈清雨的如意算盘落空了。管家走过来对陈思静说:“陈二姑娘,老太爷吩咐,由我亲自安排您的房间,还有从老太爷房里拨两个稳重妥当丫鬟伺候姑娘。请姑娘放心。” 原来,陈老爷子很看重陈思静,亲自吩咐身边的管家来安排陈思静的起居饮食。这个管家很小的时候,就被陈老爷子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当过镖师,做过亲兵,心思手腕都很硬,是个厉害人物,有他代替陈老爷子护着陈思静,就连当家主母陈母都插不进手去。 沈清雨只好按捺下来,幸好陈母知道她的心思,就说:“雨儿,你不用焦急。除夕夜就要祭祖了。到时候她要认祖归宗,只要她归了陈家的宗族,你爹是族长,她不就成了我们手心里的虫子,爱怎么捏怎么捏?到时候我就求了你爹,把静思茶室归到你名下,做你的嫁妆,怎么样?” 虽然是自家人嫁自家人,不过,嫁妆钱还是归沈清雨自己处置的。平白无故得到一大笔钱,沈清雨当然乐意。喜滋滋地说:“行,女儿都听你的。娘真疼我!” 娇嗔可爱的柔软话音,加上本来就长得好看无害的脸蛋,陈母打心眼里怜爱万分,她从小娇宠沈清雨。养了十几年,母女情深,就算后来知道了沈清雨是抱错的,也没有半点减损这份感情。 让沈清雨嫁给自己亲儿子,陈母在背后出力不少,也是因为舍不得沈清雨离开自己身边的缘故。 情不自禁摸了摸沈清雨脱壳鸡蛋般的柔嫩脸颊,陈母道:“我们家雨儿啊,真是越大越好看。这么水灵灵的闺女,幸亏是嫁给慎儿,不然真是摘了我心肝去了。” 沈清雨也很庆幸,幸亏自己能够和陈思慎定亲,不用离开锦衣玉食的陈家。也幸亏沈家及时消失,不然那种富农家庭,真是想都不敢想那到底什么穷酸日子…… 她揉捏着陈母双肩,越发的柔顺体贴:“娘亲对我最好了。我最喜欢娘亲。娘亲,我这边做了一条帕子,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一时之间,母慈女孝,其乐融融。 …… “什么?静静回了陈家本家过年?”叶斐然在摄政王府里收到口信,很惊讶,“明明是个火坑,干嘛还留在那儿?” 成甯说:“没事的,静静都那么大个人了,会有自己的考虑。我们这边也留心盯着点就行了。” 叶斐然想了想也是,陈思静一个人把生意做大,其实是个很强悍的女人。她说:“相公,索性把派出去的人也收回来吧。静静自尊心很强,要是知道我们多事插手,反而不好。” 成甯讶然地看着叶斐然,说:“你宁愿好朋友以身犯险么?” 叶斐然说:“你想多了,静静才不会那么不中用。” 成甯哂笑:“行,听你的。” 这天晚上成甯就撤了陈家老宅附近的暗桩,不过,那些暗桩回来报说,有一批来自静思茶室的新暗桩也在活动,他们完全溜边儿没事干。 成甯想了想,没头没脑地笑了一声:“丫头,又被你赢了一局。” 暗桩莫名其妙脸:“??” 成甯说:“没什么。走吧,辛苦一年,这几天好好歇歇去。” 打发走了暗桩,又一个不眠之夜过去,东方露出鱼肚白,年二十九到了。 一年,又到了尽头处。 辛苦了一年,成甯早早给自己放了假。但叶斐然反而吵着要进宫,因为老娘挂念小虞了。她和初五一大一小,挂在成甯身上:“相公,进宫嘛。” “爹爹,初五要见哥哥!”初五说话也十分清楚了,奶声奶气的。 这谁顶得住啊! 于是一家子拾掇拾掇,就往宫里去。 太平了两年,京城里一年比一年繁华,人烟眼瞅着稠密,关闭的店铺开起来了,就连一度低迷的房价都逐步上涨——当年薛长东用1500两银子买下来的小院子,已经涨到3000两银子了。 虽然物资还不丰富,但眼瞅着马路上走着的百姓精神头是足了。 年二十九,街上最兴旺忙碌的,就要数各种买卖人。卖春联的、卖年货的、卖各种小零食的……应有尽有,特别是经过天桥一带,还多了各怀绝技的手艺人当街献艺,围观者叫好不绝。 一路上,叶斐然看到街上的风景,很开心,抱着初五指着外面,教导着:“这叔叔肩上扛着的是糖葫芦,那个伯伯在耍猴戏,你看那猴儿还会穿衣服!写大字,写春联,初五的爹爹写的春联最好看了,天底下谁都及不上爹爹一笔好字……” 成甯忍不住微笑着说:“彩虹屁吹起来有个限度啊。天下间能人多了去了,书法我可算不上第一……” 叶斐然说:“你怎么突然谦虚上了?” 成甯说:“不敢不敢,毕竟比我的武功来说,书法确实不值一提。” 叶斐然:“……老公你好骚啊。” 成甯说:“子非吾,安知骚之乐乎?” 说说笑笑地,过了金水桥,进了午门,绕过了三大殿,直奔乾华宫。 摄政王妃是宫里最受欢迎的命妇,没有之一。 大方、和气、有趣、没有架子……摄政王妃身上可爱的优点,真是三天三夜说也说不尽。大批银子和赏赐下去之后,乾华宫里上上下下都是笑脸洋溢的,过年气氛高涨。 小虞见到成甯,立马说:“爹爹,您来得正是时候,来帮我写春联。” 成甯说:“你自己写不来么?” 老父亲眼底寒光闪闪,如淬坚冰。 第1181章 一起进宫过年吧(1) 第1181章一起进宫过年吧(1) 小虞说:“我写好了乾华宫的。别的宫殿实在太多了,我写不来。我已经央了叔叔来帮我了。我们三个人一起写,刚刚好。” 成甯说:“行啊,学会搬救兵了,不是事事自己扛了,有长进。做皇帝也需要这样,懂得发挥臣子们的长处,驾驭平衡即可。千万别想着事事亲力亲为,那是最笨的办法,也是最容易翻车的办法。” 叶斐然没想到成甯抓住写春联这么个小事儿都能够说教小虞一番,哑然失笑,“相公,你至于嘛。你那样子都能进国子监讲书了!” 成甯一本正经的说:“训教他人,是要长期耳濡目染,细雨春风一般的才能潜移默化。” 得,圣贤书叶斐然说不过成甯。 叶斐然低头对初五吐槽:“初五啊,你以后可惨了……” 初五抓着小虞给他的一块乳酪,吃出一圈奶胡子,瞪着无辜呆萌大眼睛:“??” 等雷玮和孟氏,带着他们的三个孩子来到乾华宫之后,乾华宫顿时热闹起来了。叶斐然向来不擅长带娃,看着地上的四个滚来滚去的团子,脑袋闹得斗大。飞快地把初五往孟氏怀里一塞:“我去帮他们磨墨去!” 初五:“??” 大好问号脸,被自家老娘丢一边去? 孟氏又好气又好笑:“来人啊,都跟上,捉住我们的摄政王妃!竟然逃避带娃!” 素来贞静严肃的皇太后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奴婢们也是大跌大巴。 看着你追我赶,打打闹闹的叶斐然和皇太后,她们似乎才意识到,其实皇太后还很年轻,也才二十多岁。 “王妃真好啊。” “跟在王妃身边,好像浑身使不完的劲儿。” “真值得人疼!” 一个穿着桃红罩袍的身影,默默地出现在乾华宫门口,依着门框,呆呆往里望。猫一样的杏眼里,全是渴望。叶斐然看见了,就问:“那人是谁?看着很脸熟?” 青螺说:“她是虞郡盐政老爷的庶女,闺名陈汝菲。两年前那件事儿的时候,她生病了,留在了宫里。后来她家人一直没有接她回去,怕不是被忘了?还是成了弃子?反正,就这么一天天在宫里耗下来了,怪可怜的……” 两年前,小虞刚刚登基不久,虞郡和江左郡这俩妃嫔大户就选了几个女孩子进京,有所图谋。后来成了一场闹剧,铩羽而归。 然后小虞就耳根清净了两年…… 人少是非少,反正,现在后宫里的单身狗气息越发浓烈之外,没毛病。 叶斐然看陈汝菲,想起她也没做什么坏事,也是个被家族利用的无辜可怜女子。就说:“让她来一起过节吧。只小心别让她太靠近小虞就好了。” 青螺说:“好。” 陈汝菲原本是听见热闹,忍不住凑了过来。被叶斐然叫去的时候,还很忐忑。在虞郡的时候,她可没少听说这个农妇王妃的传言,传得多离谱的都有。而后来,看着叶斐然捉弄顾灼华等人,越发印证了陈汝菲的印象。 没想到,这次见面,叶斐然很和善:“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还在宫里。是我疏忽了。等过了年,春暖花开,我就送你回家和你爹娘团聚。” 陈汝菲吓一跳,当场就想拧巴了,扑通跪下:“娘娘,我对皇上并无非分之想。当初身不由己地被送进来,请娘娘饶命啊!” 叶斐然讶然:“你以为我要杀你?” 陈汝菲傻眼:“你不是要杀我?” 叶斐然好笑道:“无缘无故的,我又不是变态,怎么会为难你?送你回家,让你爹娘安排一段好婚事。好好的过日子去吧。” 宫里多养一个吃闲饭的,多花不少钱呢……如今也才刚过了两三年太平日子,家底子薄啊…… 陈汝菲这才惊魂略定,磕头谢恩。 孟氏插嘴道:“二丫,你是好心。这么简单粗暴的做法却是不妥。汝菲已经在宫里呆了两年,说出去不清不楚的,又是庶女,听说,也没有养在嫡母名下。只怕送到虞郡,落不到什么好人家手里。” 一言惊醒,叶斐然沉默了:“是我考虑不周了。” 毕竟年轻。 对于不懂的事儿,叶斐然很虚心求教:“孟姐姐,那按照你的意思,应该怎样做呢?” 孟氏说:“其实这姑娘真挺好的。你和她见面不多,而我就不同了。在宫里,偶尔也会跟她说说话,坐一坐。她是个聪明姑娘,能屈能伸,也没有因为长居宫里被憋成那种发酵豆腐变态心。依我看来,也就是名分上差一点。如果我把她收做义女,当皇后不行,做个贵人是卓卓有余。以后生下一儿半女,熬足了年份,给个妃位,也是可以的。” 叶斐然吃一大惊,说:“孟姐姐,你不是说,小虞的婚事不用着急么?” 孟氏狡黠地说:“可我也说过,可以在此之前先找两个人开了脸,引导小虞啊!” 叶斐然心里突突乱跳,脑子也乱乱的。 她说:“我还是要尊重小虞的意思……帝皇术那套,我不懂,也不想用。” “哦?那你想怎么样呢?”轮到孟氏惊讶了。 叶斐然说:“做皇帝,并不止是平衡这个平衡那个。最重要的,还是要治好天下。使老者衣锦食肉,黎民不饥不寒,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民心如水,君主如舟。使水流充沛而下,君主自然乘风破浪,无往而不利。比搞那些个平衡术,是不是强上那么一二分?” 孟氏张口结舌,半晌才说:“你的玩法,总和我们不一样。我现在算是知道,当年那么难的局面,你和阿成为何总能够逢凶化吉,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叶斐然说:“嗨,过去的事儿就甭提了。把小虞叫来吧,我们问问他到底什么个想法。” 小皇帝正在院子里带弟妹,带得那叫一个开心。被叫进来的时候,头发乱了,软璞头歪了,脸上累出来的红晕未褪,活脱脱一块小鲜肉。 第1182章 一起进宫过年吧(2) 第1182章一起进宫过年吧(2) 叶斐然不由得眯眼微笑:“我们家的小鲜肉多好看啊!” 孟氏:“……二丫,你的口水!” 递了条帕子给叶斐然擦掉嘴角的口水,小鲜肉来到叶斐然面前,正了帽子,下跪行礼:“娘!太后娘娘! 叶斐然说:“小虞,你起来。娘问你一句老实话,你必须如实回答,不许隐瞒。” 她素来和气,小虞很少见她这么严肃,不由得一愣:“是!” 叶斐然说:“你觉得虞郡盐政陈大人的千金怎么样?呃,就是陈汝菲小姐。” 小虞很认真地想了想:“有这么个人呢?” 叶斐然:“……” 小虞说:“儿子一直在忙于工作,她长什么样子我都给忘了……要不,娘给儿子看看画像?” 得了,外甥似舅,那叫一个比钢铁还直。 叶斐然就把陈汝菲的事儿,一长一短的说了,最后道:“这姑娘在宫里呆了两年,回家怕是名声不好听。所以我和你婶子商量出个法子,认作义女,传个圣旨回去。等春暖花开之后,就一发送回虞郡,这件事就这么了解了。你觉得如何?” 小虞爽快道:“好啊!” 仍旧让小虞到外面去,孟氏发愁道:“你看这些孩子,怎么一个一个的,都不打算娶老婆了呢?” 唉,这皇宫里的单身狗味儿,啥时候才能散啊? 叶斐然说:“你放心好啦。千里姻缘一线牵,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 那咸鱼躺平的态度,让孟氏翻了个大白眼。 ……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康景二年除夕,皇宫里的单身狗味儿没散,人情味儿却也浓。 太上皇一家、摄政王一家、皇上,热热闹闹齐齐整整的,吃了一顿团年饭。 吃完饭之后,夏刚领着太监们搬出烟花,在乾华宫院子里放起来。几个奶娃娃有哭有笑的,看得入了迷。 叶斐然抱着初五,成甯抱着叶斐然。 看得正入神,冷不防成甯凑到她耳边说:“二丫,真好。” 叶斐然被他呼出来的热气呵得痒痒的,缩了缩脖子,说:“都老夫老妻了……” “老夫少妻。” “呵……”某人又说骚话,叶斐然唇角上扬,趁着成甯不注意,回身亲了亲他的颌角,“还好啦。暂时没有睡腻。” 成甯伸手抱着她,得寸进尺:“哪个姿势没腻?” 原本在打瞌睡的初五,被自己爹妈惊醒,不满地喊:“我要睡觉——” 成甯一愣,怀里多了个软软的肉团儿,叶斐然把初五塞给他,“来来来,爹爹抱。娘亲要玩去喽!” 跑到庭院里,自己亲手放起了烟花。 五颜六色的烟花染得墨蓝色的天幕姹紫嫣红,年的味道很浓,亲情的温暖也很浓。 闹到三更方才各自歇下,初五和奶妈一起睡的。 叶斐然进了屋子,倒卧在床上就不行了:“相公,我好累。” 成甯笑着说:“活该,谁让你一直跟着奶娃娃们跑。你能跑得过他们嘛。” 带娃多耗体力啊,就连他也得用着巧劲儿。 却没有回音? 成甯把外套才挂上,回头,床上的某人已睡着了,发出细细的鼾声。 ……她可真的是累坏了。 帮她掖好被子,成甯忍不住在叶斐然眼皮上轻轻一吻:“新春快乐,我的二丫!” …… 过完年之后,小虞果然下了一道圣旨,皇太后孟氏认了虞郡盐政陈大人第三庶女陈汝菲为义女,封为长公主,护送回京。 消息传出,京城里头没有什么水花,虞郡却是引起轩然大波。 当初选送五名女子赴京,陈汝菲出身最低、条件最差。后来被收留在宫里,杳无声息,大家眼瞅着皇帝的做派,也不指望陈汝菲能有什么作为,也都渐渐地把这个人给遗忘了。 没想到,宫里冷不丁把人给送回来,送回来也算了,还册为义女? 这到底闹的那一出? 那些习惯了一个事情绕上十八道弯来考虑问题的清流们,没日没夜想了好些天,秃了好几个脑壳之后也没搞清楚皇上什么用意? 难道说,皇上有意抬举陈家? 还是说,看着陈家富可敌国的财产,想要往虞郡里钉一根钉子? 这个陈汝菲回来……也不知道会勾起什么腥风血雨! 没过多久,陈汝菲在一千骑兵护送下,回来了。 陈家设香案相迎,一时之间,曾经不起眼的庶女,成了府中最为身份尊贵之人。那些欺负过她的姐妹、丫鬟、婆子,甚至她的嫡母陈蒋氏,都不免忐忑。 陈汝菲回来之后,带着大笔赏赐,住在陈府专门为她修建的长乐园中,深居简出。 一时之间,虞郡上下,都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有一件事是板上钉钉的:陈汝菲成了香饽饽,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 为此,陈汝菲郑重地对父亲密谈了半天,出来之后,陈大人下了命令:“三小姐还小,三年内不议亲!” 三年? 陈汝菲十四岁入宫的,宫里呆了两年多,如今十六有多了,三年都二十岁了。 那是老姑娘了! 此言一出,虞郡大哗! 还有人不死心,仍然提了礼物等等来打听口风,被陈大人一一婉拒。 也有人来找陈汝菲身边的人套近乎的,比如说:她的生母白姨娘。 白姨娘原本是个平凡的侍妾,迷迷糊糊地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不免有些飘。她不敢闹陈大人,就跑来闹亲闺女。 “三小姐啊,你今年都十六了,还等什么呢?前几年你只能被别人挑,要么就给高门大户做妾,要么只能去下等人家做妻。难得这个好机会,我可是看过了,老爷那儿的红帖子啊,堆得有半尺高。你却说什么三年不嫁?你这是不是吃了猪油蒙了心哦,我告诉你,再过几年,虞郡的好儿郎就得被挑光了啦!” 陈汝菲说:“娘,现在趁着热来提亲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冲着我手里的银子和长公主的名号来的,有几个是真心对我好?” 白姨娘说:“就算是冲着那些来的,也没什么啊。嫁妆是拿在你手里的,难道婆家还能掏空了你不成?我跟你说,女孩儿最重要的就是青春!等你到了二十岁,就算拿着一座城池做嫁妆也没有男人要你啦!” 第1183章 一起种田忙(1) 第1183章一起种田忙(1) 白姨娘本身是歌姬出身,见识自然不高,陈汝菲在进宫之前,对亲妈是言听计从。这两年在宫里,见识得多了,特别是叶斐然和孟氏这样的出色女子,就有了另一番长进。对娘亲的话左耳进右耳出,笑嘻嘻地说:“好啊,娘亲,等我给自己挣一座城池来做嫁妆,看看是不是真的没人要?” 白姨娘见女儿滑不留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哭笑不得道:“你真油嘴滑舌!反正,娘要给你留意着,遇到合适的你就得答应了!” 陈汝菲道:“反正我不急着嫁,我要学的本事还多着呢!你别闹啊,把我逼急了,我就去求太太把我记到她名下去了!” 白姨娘果然害怕这一手,讪讪的道:“行了。不提就不提嘛。你可不能当白眼狼……我下半辈子都指望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女儿从宫里呆了两年回来之后,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 …… 很快到了二月二开耕节。 天公作美,竟然早早地响了春雷,下了一场春雨。 小虞这天要在天坛耕他的一亩三分地。 而孟氏神秘兮兮地把叶斐然,请进了皇宫。 “种菜?”叶斐然目瞪口呆,“大姐,你可真是河里洗煤闲得慌啊!” 孟氏说:“嗨,宫里什么伙食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起子御膳房的人精,总怕我们吃好东西给吃嘴巴叼了。一年四季的拿些大路货来搪塞我们。小厨房里采买东西又不方便。你们摄政王府的暖房可是京城一绝,什么东西都能种出来!你就帮我们在后宫里搞个地方种菜呗。” “就算是让你的几个小侄子,有口新鲜瓜果吃也好啊!” 叶斐然为难道:“姐姐,真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可这种地不是那么简单的,把土挖得乱七八糟的不说,还得沤肥,还得抓虫,到时候把后宫弄得臭烘烘得,阿成非打我屁股不可。” 孟氏说:“那,难道你就不能想个法子么?” 叶斐然说:“容我想想。” 回到家里,叶斐然还真把这件事正儿八经考虑起来。 这华国人的种菜天赋啊,可真是刻在基因里的。随便有块什么土地都好,就想要种上东西来。想象一下种满美味蔬菜水果的后宫,再养上一些猫咪,《我的故宫修文物》那画面就出现了。 叶斐然想入非非,情不自禁吞了口口水:“好棒……” 冷不丁脑子里出现空间的声音:“宿主,你在说什么好棒呢?” 叶斐然说:“空间你干嘛突然出来?吓到了人怎么办?” 空间说:“我只存在在宿主的识海中,就算要吓,也只吓到宿主你而已。” 叶斐然:“你把我吓死了,看你寄生到什么地方去!” 空间说:“你说得有道理哦。目前为止我对宿主还是很满意的,那好吧,我不吓你了。宿主,我是来提醒你,你的部分道具即将过期。如果不及时用掉,会被空间回收哦。” 叶斐然:“……什么鬼?” …… 进了空间里,叶斐然清点了一番快要过期的东西,营养液、种子大礼包……林林种种。 “那我能拿出去外面用么?” 息壤上面,已经每一寸土地都利用起来了,郁郁葱葱。这些植物种上去,似乎永远不会落叶和枯萎,并且结果速度结得很快,叶斐然根本吃不完,隔三差五就得拿出去外面给府里的人消耗掉。 也因此王府的饭菜美名远扬…… 空间说:“可以。但种子到了外面之后,第二代即会退化,结出来的果实和普通作物无异。” 无异就无异吧。 正好孟氏有这个需求,这也算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 叶斐然准备一番,成甯见她忙进忙出的,就说:“我知道你又有事儿要忙,可千万别把自己累坏了。” 他的关心平平常常,又如滴滴细流无微不至,叶斐然心里暖暖的,嫣然一笑:“放心好了,我有分寸的。相公,我今天也好喜欢你哦!” 措不及防被撩了一把,成甯:“……” 咳咳咳,拿起公文做掩饰。 旁边跟着的幕僚和小厮们,被甜得拉嗓子,齐刷刷转过头看别的风景去。 叶斐然一块带进宫里的,除了种子、肥料和营养液之外,还有几件简单的农具。 至于选定耕作的地方,就是冷宫。 小虞单身狗一条,连个开脸收房的宫女都没有,后宫很多闲置房子。这冷宫更是荒废多年,这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是叶斐然发现这地方的土地,竟然被人开垦过了,是一片熟田?? 熟练地拨弄着那黑黢黢的土坷垃,叶斐然很惊讶:“好肥的地啊……一定是被人施过足足的底肥,好生养过的。奇怪了,除了我们,还有谁闲着没事干,有那时间心情在冷宫里种地?” 孟氏说:“不知道呢……那,这块地,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叶斐然说:“当然好了,省了我们多少事。现在只要把地翻一遍,放上底肥,就能够开种了。” 如今种地,当然不用她们自己动手了。皇宫里的宫女、太监不乏出身农家的子弟,一般的农活都能做。入宫多年,不免手生,摆弄个半天也就熟了。 这些人里,叶斐然选了一个叫贲邦椎的太监来当首领,这个贲邦椎是营山人,长得跟一块大门板似的,力大如牛。因为吃太多,块头太大,只能在宫里做一些粗苯活儿,就连御前伺候都混不上。这会儿倒正好合用。 贲邦椎把叶斐然重新设计过的翻地机系在腰上,一个人,半天功夫,就能翻好了冷宫这二亩地。 大家看在眼里,不由得大声叫好! 叶斐然更是巴掌拍红:“贲公公好棒!嗯,现在开始,干脆让你管这片菜园子吧,那就是管事了!” 贲邦椎乐于助人,在宫里人缘很好,宫女太监们见他被连升好几级,不但没有嫉妒,反而齐声祝贺。贲邦椎在宫里受了多年冷眼,突然被推到高光下,兴奋得涨红脸:“谢谢太后娘娘,王妃娘娘!我以后一定会用心管好这片菜园子的!” 孟氏和叶斐然相视一笑,看着卖力干活的人群,孟氏轻声说:“二丫,真有你的。” 夸赞溢于言表。 第1184章 一起种田忙(2) 第1184章一起种田忙(2) 对孟氏的夸奖叶斐然欣然受落,说:“没有真正的废柴,只有放错了地方的人才。只要他们有活干,有饭吃,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和价值,还哪儿用什么相互制衡?” 孟氏道:“是这么个道理。” 翻地、施肥,然后撒上种子。 叶斐然种了两畦黄瓜,一畦狼桃,这些都要爬架子的。架子底下种辣椒。另外一块地,种了白菜、萝卜、胡萝卜。用的都是空间里的种子。 孟氏嫌弃道:“二丫,这些品种太普通了吧?” 叶斐然笑而不语。 普通?等长出手臂长的黄瓜和男人拳头大的狼桃之后,再说吧! 不过,倒是有一种种子,是很珍贵的,叶斐然攥在手里,问众人:“你们……谁会种人参?” 众人:“……” 安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 孟氏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说:“二丫,你这笑话是冬天捡回来的吧?忒冷……” 叶斐然张开拳头,露出里面红红的几颗种子,说:“不骗你们。谁有本事种活,这收成分一半。” 这是种子大礼包里,最值钱的精华所在——虽然,很快就要过期了! 宫女太监们的眼睛都亮了。 人参啊! 可以救命活命的!! 再不济,走投无路的时候,拿去变卖了,也值钱啊!! 犹犹豫豫地,一直蒲扇大的巴掌竖起来。叶斐然目光落在贲邦椎身上:“贲总管,你会?” 贲邦椎道:“洒家祖上都是辽山里的参客,这棒槌的习性,我是从小熟悉。要不是遇到辽兵打草谷,一家惨死,走投无路,我也不会净身入宫。虽然参客里从来没有听说过棒槌能种,但那是因为棒槌的种子极为难得之故……既然如今得此良种,洒家愿意冒险一试!” 叶斐然笑道:“好。难得你有胆量。那就交给你了。” 她把人参种子重新放回锦囊里,交给贲邦椎,贲邦椎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 从冷宫里出来,孟氏道:“这个贲邦椎倒是有意思,如果他现在还在宫外,一定很逍遥吧。只恨辽人猖狂,如今不断骚扰我们,渐渐势大。” 叶斐然说:“之前朝廷一片乱,腾不出手去管辽山关那片边境。相公说过,等朝廷休养生息好之后,一定要狠狠教训辽人。” 孟氏说:“对。我也是这样想的,要么不打,要么一举击退。拉锯战的话,受苦的还是边疆百姓。” 叶斐然弯了弯眼睛,拱手道:“孟姐姐女中豪杰。” 人总是这样,一路走来,最后身边剩下的,必定就是意气相投的。 孟氏想到贲邦椎的名字,说:“我还说怎么他的名字那么奇怪……贲这个姓氏,不像是汉姓。原来是参客的后代,这就不奇怪了。” 叶斐然说:“管他辽人汉人,实心做事就是好人。要说血统,虞郡那批人可是千百年血统纯正得不能再纯正的汉人了,却一天一天的不过好日子,净挑事儿!” “二丫你可真的跟虞郡人过不去了不是,没事儿拿出来刺两嘴。” “我就是看他们不顺眼了,不成么?” “成。我也不喜欢他们,酸文假醋的!” 英雄所见略同,雷玮当太子的时候乃至在位时,都没少被文官集团掣肘;成甯就更甭说了,武将戍边,还得来个监军,再来个副将,愣是闹得三头管。打若氏那会儿差点儿把城池都给丢了。 现在哪怕小虞继位,文官集团仍旧蹦跶不休,没少干恶心事儿。两个女人看在眼里,都满腹心酸,不免吐槽半晌。 …… 天气一天天暖和,冷宫里的菜蹭蹭蹭的往上窜,速度之快,惊倒了所有人。 没几天,就连小虞都御驾亲临冷宫,对着一颗大白菜坐了一上午,亲自用尺子量:“三寸……” 冷宫这块地里的大白菜,仅一上午的功夫,就长了足足三寸!! 夏刚的火鸡下巴抖了半晌,挤出一句:“皇上,这是祥瑞,祥瑞啊!” 小虞翻了个白眼:“夏公公,历朝历代,您可曾见过有一棵大白菜做祥瑞的?” 夏刚闭了嘴。 这种祥瑞,貌似确实不大能上台面。 但是很美味啊! 夏刚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夏天,第一次去火山村,吃到叶斐然亲手炒的大白菜那份美味,不争气的泪水都要在嘴角边滴落下来了! 没想到多年之后,最怀念的还是最初的味道! 小虞说:“行吧,看着有成熟的就给采了,今晚大家尝尝鲜!” …… 御膳房里,高大厨瞅着小太监们抬着一大筐蔬菜进来,皱眉道:“今儿上午不是已经进好货了?怎么还来?这是什么?” 小太监道:“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但皇上吩咐要尝鲜。” 高大厨翻了翻,不过是一些寻常品种,大白菜、黄瓜,狼桃等,只是个头出奇的大,颜色也鲜亮。就翻了个白眼道:“行了,留下吧!” 小太监说:“皇上说了,他要吃清淡得。这些东西只许清炒,连肉都不必多放。狼桃要炒鸡蛋,要用笨鸡蛋,炒的黄里夹着红的。” 高大厨不耐烦地说:“行行行,我知道了。狼桃炒鸡蛋这种小菜,也要你教我么?现在你是大厨还是我是大厨?” 他仗着厨艺好,平时在御膳房就是说一不二的,嚣张跋扈。也没有人敢管他。 小太监嘀咕着,缩着脖子跑了。 高大厨见那些蔬菜颜色鲜亮,透着一股子香味,贪心突起,叫来两个小太监说道:“这些东西你们运到我屋里去。再把今儿菜贩子送来的东西原样送一份过来。” 左右不过都是同样的大白菜、黄瓜和狼桃,他就不信小皇帝能吃出点什么不同! ——至于那些好东西,留着送人情也好,卖掉也好,哪怕自己享用,不香么? 反正这些年来,高大厨这事儿没少干,御膳房上下也都默认了,很快小太监按照他的意思做好了来,高大厨打起精神,按照小虞的意思加炒了三份菜,边炒边骂骂咧咧:“日他大爷的,每日38道份子菜还不够吃,要加菜。让老子多干活!” 炒好了菜,把半成品加工的份子菜摆摆好,浇上新鲜汤汁,看起来好像刚做好的样子,样样惯例,都是沿袭前朝而下,分毫不改。摆弄停当,着人送去给皇上用膳。 第1185章 清理内务蛀虫 第1185章清理内务蛀虫 菜端上去了。 高大厨也就洗洗刷刷,安安稳稳的准备收工。他是太监,却好女人,在外面有府邸田产,还收了八房小妾。正想着回去去谁的屋子里歇息,外面突地人声鼎沸,夏刚领着一群人进来,指着高大厨说:“高勇,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以次充好,擅自换掉皇上的菜品!现奉皇上之命,前来捉拿下狱,着地革职查办!” 高勇大吃一惊:“夏公公,冤枉啊!” “我这都是按照皇上吩咐去炒的菜!无凭无据的,怎么能够泼我脏水!” 夏刚铁面无私:“真的无凭无据?来人,给我搜!” 那些换下来的东西早就被小太监们带走了,天底下的大白菜不都长一样么,高勇才不信夏刚可以搜出些什么来。 果然,夏刚带来的侍卫空着手出来了:“夏公公,没有搜到东西!” 夏刚说:“看看做剩下的边角料在哪儿?” 这次一下子就找到了,堆在一个竹篾箩里,夏刚拈起一块白菜帮子扫了一眼,大怒:“这什么破烂玩意儿!也敢拿来冒充我们的金银菜!来人啊,人证物证俱全,一块儿拿了!” 高勇被拖了下去,夏刚略用了点手段,那几筐大白菜的下落也就知道了。 御膳房从上到下被撸了一遍,消息传出,叶斐然才知道小虞平时吃的那些猪食到底从何而来。 她替小虞鸣不平道:“这衣食住行,看着是小事,实际上才是关乎幸福感受的大事。身为一国之君,要有了感受幸福的能力,才会推己及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从小缺爱的话,内心匮乏,又如何有能力输出充盈的能量与天下百姓?” 她急起来,半文不白的一番道理,成甯和她相处久了却是听懂了,捋了捋下巴:“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御膳房营私舞弊,是要管的了,由此起头,整个内务府我看都得梳理一番。我看了账本子,哼,十两银子一个鸡蛋的事儿都做得出来,怕不是当我傻子!” 叶斐然想了想,梳理了一套法子,说:“出现这种情况,一者是可能朝廷给的俸禄太低,无法养家糊口,只能从中克扣;二者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把贪墨当做理所当然,从根子上污烂。得区别对待。” 成甯说:“既然如此,我就去查一查。如果真的是给朝廷做事都活不下去,那自然就提升粮饷,让小吏们有个安身立命之本……如果是后者,哼哼,休怪我无情!” 男人杀气腾腾的,叶斐然不但不怕,还依偎上去,双臂缠上他的脖子:“行啦。难得一天休沐日。别搞成了议事。相公抱抱……” 最近她很是娇懒,成天赖在成甯身上。 成甯被她缠得那叫一个火烧火燎,在她屁股上轻轻一拍:“别闹我!还不到三个月呢,闹出点啥来伤到身子就不行了!” 没错,叶斐然,又,有了。 这第二胎来得猝不及防,让她失去了三月三春游的快乐。而且,还因为二月那会儿天天跑去耕种,活动过度见了红,被成甯骂了个狗血淋头。 如今王爷恨不能把自家不省心的小娇妻栓在裤腰带上! 和叶斐然温存了一会儿,成甯说:“来,给你个好玩的。” 是一套木头小玩具,全都榫卯结构,可以组装成不同的亭台楼阁,做工精致,特别符合力学原理。 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有点儿过于复杂了,对于坐在床上养胎不能动的叶斐然来说,却是正好。 她很喜欢,笑吟吟地收下,道谢道:“谢谢相公!” 男人墨眸闪过一抹笑意:“谢什么啊。” 休沐日,成甯公务还是很忙的,他把公文带到屋子里批阅,陪着叶斐然。 叶斐然落红不止的,空间对此也毫无办法,吃睡都得在床上。吃过了简单的午饭,她就睡过去了。睡醒之后,看到成甯在窗边坐着。 腰背挺得笔直,仿佛一杆修竹,宽宽的肩膀,乌黑顺滑得缎子般的长发,用一根桃木云头簪子别成个丸子头……不知道成甯什么时候学会的给自己扎丸子头。 这是她喜欢的男人。 活了两辈子以来,第一个喜欢的男人。 窥视了一会儿成甯的背影,冷不防成甯回过头来:“你在看我?” 被抓了现行,叶斐然脸不红心不跳:“对。” 成甯说:“不多睡一会儿?” 叶斐然说:“相公好看,多看一会儿再睡。” 成甯:“……你把我当安神香了?” 叶斐然咧起雪白贝齿:“嘿嘿,差不多吧。” 站起身子,来到床边,成甯隔着被子打了一记叶斐然屁股:“娘子,你越来越皮了。” 叶斐然卷成蛆一样,扭了扭:“喂喂,别动手动脚得,我肚子里有你的崽子,你再打我,我就不吃饭,饿着你的崽子!” ……皮影戏都没她皮! 成甯无语,又恨又爱的,捏了一把叶斐然的脸,说:“行吧,这会儿你挟天子以令诸侯,日后可别后悔!” 索性唤了书童来抱走了剩下的公文,回书房里处理公务去。 成甯雷厉风行,把内务府重新整顿,发现情况兼具两种。 一来,居然二十年都没有升过俸禄,底层小吏靠着几个钱压根没办法在物价飞涨的京城里生活,只能靠着别的手段多张罗几个钱。 二来,上面的几个大员贪婪成性,他们的官本来就是捐来了,到了任上,自然就要回本。 小虞一道圣旨下来,把那几个大员的家抄了,得了几千万两银子。充实了国库之后,把一些大员拉拨上来的关系户给清掉,精简下来人手,把小吏们的俸禄,往上拉拨了一波。 如此一来,人人称善,京城内吏治风气一新。 小皇帝的声望空前高涨,万民敬仰! …… 陈府,陈父正在被老太爷斥责,“好大的胆子,供给宫里的东西也敢掺假!这下好了吧,一秃噜撸下来了!” 陈父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子,愁眉苦脸道:“爹,这不能怪我。别人都这么做,咱们不这样做,利润就薄了。咱们家花销大,短了进项,不得喝西北风去?” 第1186章 皇商被撤 第1186章皇商被撤 陈父是不会觉得自己做法有问题的! 歪理一套套,陈老太爷气得直跺拐杖:“现在被撤了皇商的名字,不更没进项?你啊你,眼皮子咋个这么浅!” 陈父想起一个人来,眼底闪过一抹狡诈阴险,压低声音说:“爹。我们家现在不还有个进项,没能纳进来么?我们不如把陈思静的生意拿到手里,她的生意好,儿子算过,每年进账不少!” 陈老太爷说:“不行,这种事儿要做了,天打五雷轰的!” 陈老太爷态度坚决,陈父没办法悻悻地退了出来。 这一晚,陈父少有地往结发妻子房间里去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蒋氏见他愁眉苦脸的,就知道他有事儿和自己商量,说:“老爷。皇商被撤了,你心里不痛快。要不然,我再给你添两房姬妾?你看中了谁,尽管跟我说。” 不可谓不“体贴入微”。 陈父摇着头说:“哼,那老头儿越发顽固!送上门的百万家私都不要!真真儿老糊涂了!你知道娘什么时候回来么?” 蒋氏说:“约莫也就这两天了。你想要娘的嫁妆么?可是那也没有百万两银子啊?” “不是。”陈父说,“是陈思静那蹄子。她这些天来在家里住着,我早就着人去探了她的底子了。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那丫头的茶室看着不起眼,一年到头的进账竟然有小十万的银子!算上琼州那边的生意,还有她家的商队和船队,可不是妥妥的每年百万流水么?这么大一块肥肉放身边,眼下咱们家又在困难时候,不吃,不亏得慌?” 蒋氏怦然心动道:“还真是……没想到那土丫头竟然这么有钱!” “我刚才试探了一下老爷子,老爷子护她得很。”陈父说,“夫人,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那丫头乖乖的把生意交出来。” 蒋氏倒是有头脑的,略一思索,就说:“有办法。就让尘儿娶了她。不就名正言顺了?” 蒋氏口中的尘儿,是陈蒋氏娘家的侄子蒋啸尘。比陈思慎大几个月,长得相貌倒是不错,就是为人娇气妈宝,一家人当宝贝疙瘩似的宠着,老大不小了还没有哪家女孩儿能入他们眼里可以做蒋家媳妇。 蒋氏说:“过两天婆婆回来了,我就跟婆婆说。婆婆一向疼爱雨儿,慎儿又是我们陈家的长子嫡孙,婆婆一定站在我们这边的。 夫妻两个商量完毕,匆匆睡下。 …… 没几天,陈老太太斋戒回来了。 陈府里的人,自然倾巢而出,前来相迎。 有奴婢来知会陈思静,“陈二小姐,老太太来了,大家都在二门那候着呢。您也赶紧去吧。” 陈思静问自己带来的丫鬟蓝玉:“蓝玉,我现在作客,要去迎老太太么?” 蓝玉说:“去不去都行。不过出于礼貌,还是去吧。” “好一句出于礼貌。好。”陈思静欣然采纳,打扮了一番,换了一身浅蓝色的春衫,潇潇洒洒的,去了陈府二门迎接老太太。 大家都到了,姗姗来迟的陈思静格外惹眼。 沈清雨低声对陈母说:“明明是客人,还拿架子。姐姐好大拿。” 陈母心里另有盘算,就对沈清雨说:“你少说一句吧。都快定亲的人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心知肚明,等陈老太太一回来,家里人齐齐整整的,沈清雨和陈思慎的定亲就可以正式走流程了。 沈清雨自己也很清楚这件事和自己利益攸关,乖巧地闭了嘴。 说话间,只见浩浩荡荡的丫鬟婆子簇拥着一名花甲老妇人,朝这边缓缓走来。那老妇人身材瘦小,拄着龙头拐杖,脖子上挂着佛珠,精神矍铄。 陈蒋氏领着沈清雨,上前施礼,“奶奶娘,给您请安了。” 陈老太太却一眼看到了站在人群边缘的陈思静身上,远远地指着说:“这个丫头长得怪俊的,是哪家亲戚啊?” 陈蒋氏说:“她就是琼州叔叔的二闺女,小名叫静静的。” 陈老太太说:“哦,你就是静静啊。来,给奶奶看看?” 陈思静来到陈老太太跟前,对她敛衽为礼,“向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万福。” 取出老花镜,仔仔细细地瞧了一番陈思静,陈老太太笑道:“长得好俊俏的丫头。你来我们家多久了?住得习惯么?来,都别站在外头吹风了,进屋里聊。” 大家跟随着老太太的脚步,进了屋里,分座次坐下。 沈清雨看见陈思静又坐在了上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陈老太太问陈思静:“你爷爷什么时候没的?你奶奶呢?我们那时候还小,总说有机会就到琼州去玩玩,那边暖和,适合老年人。没想到我们还没有过去,你们就来了。” 陈思静的奶奶偏心大房,各种作死,后来陈思静分家出去。如意楼越过越兴旺,陈家大房却坐吃山空,后来陈大伯偷了她奶奶的嫁妆去变卖,想要在柳凌炀手下换个官来做。结果拍马屁拍马脚上,被柳凌炀杀了全家。琼州陈老太太因为年纪太老,逃过了一劫,但连惊带吓的,没多久也病死了。 这些事情,陈思静懒得说,就含糊道:“在柳贼作乱的时候,他们都没能逃过。” 倒是惹得陈老太太一阵叹息,落了几点眼泪。 陈蒋氏说:“今儿大喜日子,我们说点别的吧。思静可能干了,自己做生意,扛起了偌大家业!” 她知道陈老太太崇尚女德,故意这么说。 果然,陈老太太眼底微微一闪,扭头对陈思静说:“是真的吗?” 陈思静说:“是的。” 陈老太太点头叹道:“家道中落,也是难为你了。你可曾婚嫁?如果可以嫁个好男人,帮你遮风挡雨,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抢着陈思静前面,陈蒋氏又说:“静静已经成亲好几年了,招了个上门女婿。那个小白脸,长得着实不错!” 听见“上门女婿”四个字,陈老太太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严肃地对陈思静说:“找小白脸可不行!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女人啊,还是要以丈夫为天!” 第1187章 我靠我自己! 第1187章我靠我自己! 陈思静说:“我为什么要以夫为天?没用的女人才要靠别人吃饭。我靠我自己!我能挣钱,养个小白脸又怎么了?我喜欢呀。” 陈老太太指着陈思静鼻子,震惊:“你!这是有家教的女孩儿说的话吗?” 不紧不慢握住老太太手腕,放一边去,陈思静说:“有家教的大户人家,也不会轻易对客人指手画脚啊?” 老太太在陈家后宅几十年,什么时候被人如此顶撞过,顿时气得脸都歪了! 与此同时,觉察到来者不善,陈思静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客气地说:“我是客人,已经跟老太太打过招呼了。那么我现在就该回去罗。” 哼,想要拿大帽子压她? 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 陈思静要走,陈老太太气得不轻:“你给我站住!” 她声音尖厉,气急败坏得,陈思静站住了,看着陈老太太。 她那眼神很平静,看在陈老太太眼中,却是挑衅! 一个人见着跪下的人时间长了,哪怕再见到另一个站着的人,都会浑身不舒服! 陈老太太低吼:“你给我跪下!” 陈思静说:“你家动不动让客人下跪的么?” 陈老太太说:“你是晚辈!” 陈思静说:“对呀,我刚才已经执晚辈礼了。你家动不动让客人下跪的么?” 陈老太太无言以对,耍横道:“你知道我们家是谁?小小旁支,也敢如此无礼?” 陈思静说:“我不吃你家米粮不求你家帮忙的,客客气气地对你。貌似是你们先看不起人吧?你家动不动让客人下跪的么?” “你!!”陈老太太一股气堵着没能上来,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陈思静撇撇嘴,“吵不过,就不要学人吵架嘛” 走了。 …… 陈蒋氏命人来把陈老太太救醒,一睁开眼睛,陈老太太就掐着儿媳妇的手,问起陈思静来历:“那个陈思静到底是什么人?怎地如此嚣张?” 陈蒋氏趁机上起了眼药:“那丫头可嚣张了。奈何老爷子喜欢她,一直留着她!” 老太太听见老爷子待见陈思静,自己越发不待见她:“这么个土气丫头,老爷子稀罕?” “其实就是个乡下土包子,老爷子新鲜劲儿没过,就当养了个猴子似的寻开心而已!”陈蒋氏说,“但是呢,她也有个好处……” 欲说不说的,一下子勾起老太太好奇心,说:“什么好处?” 扑通一下,陈蒋氏跪下来,说:“这边儿还要老太太成全,儿媳妇和儿子才敢说!” 听说还涉及了儿子的事儿,陈老太太更关心了,问:“你快起来,有话好好说,娘给你做主。” 陈蒋氏得了这话,才站起身来,说:“最近相公被撤了皇商,家里进项艰难。如果可以得到陈思静手里的银子,我们家就可以度过眼前难关了。这还不止,还能再上一层楼!” “老太太,就为了这个打算,我和相公,才忍辱负重,忍受着那丫头的嚣张跋扈,无礼土气,容她留在我们家!” “你不知道,带她出去作客,有多丢脸……就拿前儿的迎春堂会来说吧,雨儿和她的姐妹们自在看戏玩儿。她却算了一笔帐,回头跑去跟老爷子一五一十的说了。回头老爷子就把雨儿叫去骂了一顿,说雨儿铺张浪费,不知收敛。我们雨儿从小锦衣玉食,花个几千银子办个堂会怎么啦?难道还都跟她那样抠抠搜搜的么?岂不是丢脸!” 陈蒋氏越说越委屈,越说越生气! 陈老太太面沉如水,说:“那你有什么想法?” 陈蒋氏说:“儿媳早就想好了,让她嫁给尘儿。这样她的生意和家产,我们和蒋家二一添作五,岂不是刀切豆腐两面光,一家便宜两家占?” 陈老太太说:“那她的赘婿呢?” “嗨,这年头哪个争气的男人乐意当赘婿啊。她那个赘婿,一看就是八百斤的寿桃——废物点心!到时候我们家给点钱打发他走就是了!婆婆,这也是为了陈思静好。毕竟琼州的叔叔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们有责任为他安置好他的孙女呢!” 三言两语地,陈蒋氏说动了陈老太太。 陈老太太瞒着老爷子,第二天就去派人请陈思静到她的院子里喝茶吃点心。 陈思静也算给陈老太太面子,一叫就来,当然,这是因为她不知道陈老太太打的如意算盘。如果知道的话,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了。 陈老太太见到陈思静,就说:“思静,昨天是奶奶太着急了。你不怪奶奶吧?” 陈思静说:“怪啊。怎么不怪。” 陈老太太:“……” 陈思静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们看我不顺眼,觉得我是乡下来的土包子。可是没辙,爷爷喜欢我啊,天天要和我下棋,我只好留在这儿了。我是在这儿作客的,大家啊,就河水不犯井水,有点儿什么你们看不惯我的地方,就忍着吧。” 你要是瞧我不顺眼,有本事就来打我啊! 陈老太太:“……” 摸了摸心口,很疼。 艰难地开口,说:“奶奶知道你的苦衷。你独自撑起家里的生意,一定吃了很多苦。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找个如意郎君,好让终身有靠?奶奶这边有一门好亲事,可以帮你牵红线。到时候你呢,就认了蒋氏做母亲,作为我们家的小姐出嫁,担保你风风光光的。” 陈思静说:“什么?我自己有爹娘,凭什么要认蒋氏做娘?” 陈老太太不可思议道:“蒋氏出身名门,爹爹和哥哥都在朝廷里做官。和你那乡下娘亲怎么得比?何况,你那爹娘现在早就不知道在哪儿了!你就算现在认了蒋氏做娘,也不过弃暗投明,你别不识抬举。” 其实陈思静知道自己爹娘在哪里,他们都在若氏,不过因为某些原因隐姓埋名,不能一家团聚罢了。 这是为了大顺做的牺牲…… 陈思静深明大义,从来没有声张,更没有因此,而对叶斐然挟恩望报些什么。她希望她们的友情是纯粹的! 第1188章 一老一少,惺惺相惜 第1188章一老一少,惺惺相惜 她斩钉截铁道:“儿不嫌弃母丑。你让我乱认娘亲,我做不到。要认,你自己认去!” 一边说,一边站起身要走。 陈老太太捶床道:“你真是冥顽不灵!你以为凭你一个女人,能守得住你那份家产么!” 轻蔑地看了老太太一眼,陈思静说:“那就试试看,谁守不住那些家产?” 和老太太闹了个不欢而散。 …… 陈老爷子正在院子里打太极拳,陈思静奔了过来,说:“爷爷!” “静静。怎么跑得一头汗的?来,爷爷正想要找你下棋呢!” 陈思静说:“爷爷,我以后再不能陪你下棋啦。我要走了。” 陈老爷子一怔:“哦?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走呢?” 陈思静说:“我来这儿住太久了,家里的生意需要我。所以这就要告辞了。” 平时对着家里的蠢货,好不容易有个人能说话的,陈老爷子恋恋不舍地说:“那行。打理生意是很需要精力的。你先回去,以后多来爷爷家里做客。不嫌弃的话,爷爷那些老黄历,你要是能够听入耳,也可以对你多叨叨几句。” 爷爷说得谦虚,其实都是多年打拼的经验之谈,用钱都买不到。 陈思静之所以耐着性子在这儿留了两个月,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她用爷爷教的法子,现在静思茶室的生意蒸蒸日上,而且还囤了几块好地。爷爷带着她挣钱。 想到账面上那些数字,陈思静感激地说:“爷爷,你对我的好,我会记在心上。以后有空我会再来看你。现在嘛,我不乐意在这儿呆着了。这边跟您告辞啦!” 陈老爷子不好勉强,就说:“那好吧。来,这是一点东西,爷爷送给你。” 回到房间里,拿出一卷卷轴,递给陈思静。 陈思静展开来一看,吃一惊:“这是房契?” 陈老爷子说:“东大街临街的一溜房子,都在这儿了。反正我那些不争气的儿女也不懂好好打理,不如交给你。以后……以后我抽个成,也就是个稳妥的收入了。” 陈思静明白了,眼眸闪烁,说:“既然老爷子这么说,以后每年这些店铺的收入我会抽二成,按时送到陈家的。字据我稍后送来。” 陈老爷子欣慰一笑:“好孩子。” “爹!” “老爷!” 刚好赶到门口的陈父陈母两口子正好看到这一幕,气急败坏地冲上来。 陈老爷子见状如何不知道他们的来意,沉下脸说:“你先直接回家吧。让爷爷和他们说!” 他拦在陈思静跟前,陈思静说:“爷爷,记得我刚才说的话。你说话算话,我也是!” 老爷子老怀安慰,说:“行。你去吧。” 趁着混乱,陈思静溜了。眼睁睁看着管家护送陈思静离开陈府,陈父气得要炸:“爹,你怎么能够胡乱把家里的东西给别人呢?” 陈老爷子严肃地说:“思静不是别人。她和我们连了宗的。” 陈父道:“那也应该她把她的产业交出来啊!” 陈老爷子说:“哼,交给你?你行吗?我们陈家做了三十多年皇商,一直没有出过事。这才交给你多久,就把差事给丢了?” 说白了,陈老爷子也是在为自己这些不争气的子女打算! 但,陈父那脑子,比猪脑花强不了多少,只会眼红陈思静平白得了铺子。看着陈老爷子护着陈思静走掉,气得当天晚上翻来覆去的,愣是大半宿没有合眼! “可恶,老爷子那是老糊涂了。家里有儿孙,反倒把半条街的产业给了外人!”他黑着眼圈,和陈蒋氏抱怨,“我今儿得去找两个弟弟商量,然后联合他们一起去跟老爷子说道说道!” 陈父的两个弟弟,也都是吃喝玩乐的主儿。陈二叔一味好佛,家里养了一堆和尚,时不时的还出去云游挂单,还学会放焰口。遇到大法事,抢着去唱焰口,也不怕别人指点。陈三叔是个性格木讷平庸之辈,两口子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问摇头三不知,但贪财如命,属貔貅的只进不出。 陈老爷早年还抱着希望,希望三个儿子里能够有一个出色的。 失望之后,又寄希望到孙子那辈,谁知道第三代更不堪。后来陈思慎认祖归宗回来后,陈老爷子瞧着他还算聪明懂事,就开始着力培养。 父凭子贵,陈父那掌家的交椅,才算是坐稳。 陈蒋氏说:“二叔、三叔会听你的吗?” 陈父说:“二弟那脑子全都是经文啊,功德什么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老三的话,多给银子就是了。难道亲哥都不帮,要帮那丫头?” 陈蒋氏说:“还有慎儿那里,也要叫上。多个人多张嘴巴好说话。” 陈父说:“行。” …… 不光是陈父,沈清雨也知道了陈思静得到爷爷商铺的事,顿时暴怒。 “凭什么给那乡下丫头!”沈清雨哭道,“我娘说了,那些都是我的陪嫁!” 她的奶娘周妈妈也很气愤:“老太爷真是的,放着嫡亲孙女不亲,亲个外人。姑娘,你快别哭了。或者你可以跟少爷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办法追讨回来?” 一句话提醒了沈清雨,沈清雨说:“对,我这就去找慎哥哥,他一定有办法的!” 陈思慎认祖归宗之后,离群索居在陈府东北角的一处偏远里,用了他名字里的一个字命名“慎园”。也是在这个地方,他和沈清雨一见钟情。那日秋凉微雨,二人相撞,怔忪对视,空气中有暧昧情愫隐约流动。 少年男女,情难自禁,私会了几次之后,事情没多久就败露了,幸好家长们对他们的逾礼并不追究,反而玉成好事。 但陈父私底下告诫过陈思慎什么,陈思慎反而因此避嫌起来。如果不是必要,和沈清雨极少见面。 沈清雨却出于某种不安全感,总是打发人送东西、传话给陈思慎。对她的传话,陈思慎听着;送来的东西,远路送回。 为了避免她不安,陈思慎也回送过一件小礼物给沈清雨,那是一把梳子,可以插在头上做装饰,也可以日常使用那种。 那是他的承诺,收下了梳子之后,沈清雨就安分了许多。 第1189章 接收店面遇到麻烦 第1189章接收店面遇到麻烦 沈清雨带着周妈妈,直奔慎园见陈思慎,陈思慎的小厮陈槐吓一跳:“小姐,少爷在用功,请不要吵到他……” 沈清雨说:“我有大事跟他说。就隔着窗说了就好,不进去!” 看她确实郑重其事的,陈槐不敢怠慢,赶紧去通报。 过一会儿,陈思慎亲自出来相迎:“雨儿,有什么话,进屋里说吧。” 沈清雨进了屋中,脱掉外面的大耄,露出纤细怯弱的身子来,陈思慎怦然心动,不禁关切道:“雨儿,最近天气冷,你千万注意身体。” 拳拳情意,溢于言表,沈清雨心里感动,温柔地说:“慎哥哥,我会的了。倒是你,就算家里事情多,那小厨房里每日送来的参汤,也得喝的。” 陈思慎说:“我年轻力壮,多吃人参反而无益。” 沈清雨说:“那就换燕窝?” 陈思慎说:“燕窝滑腻腻地口感不佳,我不喜欢。” 沈清雨“噗嗤”笑了起来:“哥哥,知道你心疼家里银钱来之不易。你不必担心,就算家里再缺,也短不了我们的。人参、燕窝才值几个钱,放心食用就是了。” 被她说破了自己心事,陈思慎也不燥,只是说:“谢谢你关心。” 从小到大,沈清雨身边做低伏小的男人不计其数,陈思慎这样不言不语,有一句是一句的,反而少。加上他长得眉眼清秀好看,沈清雨就喜欢上了。她定了定神,说:“慎哥哥,是这样的。爷爷把东大街的店铺全都送给了那个陈思静。可是之前娘说好,那些都是我的嫁妆!慎哥哥,你说这怎么使得,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把那些店铺拿回来!” 陈思慎果然十分关心了:“你所言当真?” 沈清雨说:“珍珠都没那么真!” 陈思慎说:“那,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沈清雨说:“我听爹说,他趁着陈思静住在府里的时候,在外面放了人。眼下也快到了收网的时候。要不然,我们就加一把火,只要陈思静发现那些店铺是不好啃的骨头,自然乖乖吐出来了!” 她如此这般一番,陈思慎说:“行,你的主意不错,就按照你说的办。” 说真的,沈清雨的计策,让陈思慎吃一惊,甚至有点刮目相看……大家都说,大小姐美则美矣,然而眼高手低,只喜欢风花雪月,如今看来也还是有点脑子的嘛。 本来陈思慎对待沈清雨,就是对一件花瓶玩物,喜欢是喜欢的,但不怎么放在心上。如今嘛……就有点儿真的兴趣了。 送走沈清雨,陈思慎叫来外面的人:“那个土包子如今到了哪里?” “回家去了。” “可和什么人接触?” “没有。她们家在京城根基尚浅,没有见和谁来往。更别提稍为有点势力的人了。” “那就好。下几个帖子给这几位大人,就说,晚辈有件私事恳请帮忙。事成之后,必定重谢。” 自古以来,民怕官! 沈清雨提出,让陈思慎私底下请和陈父交好的那几个官员帮忙撑场子,任陈思静再会做生意,再有钱,在权力面前,也不值一提。 而在意识到陈父背后还有官员支持,得罪陈父和陈思慎,是得罪了官的话,陈思静只要还想在京城混……就得乖乖把东西吐出来! …… 陈思静从陈府出来,南西篱已等着她了,“静静,你这么急叫我出来,有什么事?他们欺负你了吗?” 陈思静摇头:“没有,他们还不配。陈老爷子送了半条街的商铺给我,你看,这是地契。我们赶紧去准备文书,做好接收,以免夜长梦多。” 南西篱说:“好。” 他看着陈思静,眉眼盈盈的,掩不住的愉悦。陈思静被看得怪不好意思的,说:“怎么啦?一直看着人家……” 南西篱说:“好久没有见你了。” 一朵红云飞上陈思静脸蛋,她低了头说:“那又怎么?” 捏住了她的手,让她和自己十指相扣,南西篱说:“见到你,我高兴。” 陈思静想要挣脱,南西篱看着瘦弱,力气却大,竟挣不掉。她只好由得他去了。 小小声地嘀咕:“真是……都老夫老妻了……” 小小的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二人来到城东最大的商铺“同安当铺”,相熟的钱粮师爷,管事、伴当也都到了。陈思静清清嗓子,说:“各位店东,管事。你们应该也知道了,现在我陈思静是你们的大东家了。大家把账本准备好,我会慢慢盘查。以后大家一起发财……” 话音未落,突然之间外面传来一阵哭叫:“新东家来得正好!你要给我们做主啊!你不给我们做主,生意没法做啦!” 伴随着破锣似的大嗓门,一个高脑门兜下巴的中年女人扑了出来,扯着陈思静的裙角就不放了。 南西篱抓住她衣领,也不见怎么动作,把她轻松拉到后面:“有话好好说,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那妇人一愣,亮出嗓门:“哪儿来的臭男人摸我,非礼啊——” 陈思静抱着双臂说:“他是我男人,你再乱嚷嚷,我就不为你做主。” 她说话的声音不高,然而冷得渗人。 气场很足。 那妇人顿时噤了声,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眼底闪着尽是市侩的光芒。从陈思静让人查回来的资料知道,这女人姓吴,是沈清雨的另一个奶娘。但是和相对阴沉多计的周妈妈不一样,吴妈妈比较跋扈。她的儿子在这条街上收租、照管,说白了,看场子的干活。 所以,这是来给她下马威来了? 不等陈思静说话,吴妈妈抢着说:“新东家。刑部的常大人刚才说,我们这条街的搓澡钱和换靴钱还没有交,在那边等着呢!你说,之前老东家在的时候,常大人和我们好好的,怎么今儿个一换主了,刑部的人就跟我们过不去了呢?” 她这么一说,那些正经做生意的店东们顿时脸色都变了! 谁都知道,官员是得罪不起的! 这新东家,难道和官面的人不熟? 那么问题来了——还能够保住他们做生意吗? 第1190章 狐假虎威,谁狐假虎威 第1190章狐假虎威,谁狐假虎威? 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吴妈妈又说:“唉,从前呢,老东家虽然说租子收得狠了些,可是花钱买平安,也值啊……” 这话说到店东们的心里去了,好些人情不自禁的点头。吴妈妈那嘴巴,吱吱喳喳的,好像八百只鸭子在叫。陈思静被吵得头疼,皱着眉头给了南西篱一个颜色。 南西篱会意,伸手扣住了吴妈妈的下巴,轻松一卸,卸掉了她的下巴。吴妈张大嘴巴,“啊啊啊”的,却说不出话来了。 跟在她身后的她儿子,怒目上前:“新东家!干嘛一言不合打人?” 陈思静说:“你妈太吵了,让她安静点。” 丝毫没有在怕的。 吴妈儿子也没细想陈思静是如何一见到他就知道他是吴妈妈儿子的。梗起脖子道:“新东家,你这是不给我面子?” 陈思静面无表情地说:“区区一个管事,我干么要给你面子?” “相公,把这对母子抓起来。” 南西篱轻快地答应着:“好咧!” 以南西篱的身手,要捉住早就被掏空了身子的吴妈儿子,还不跟玩儿似的。何况,南西篱身后还跟着陈思静从琼州带来的家丁。二三十个家丁往前面一站,凶悍无比。 吴妈妈下巴脱了臼,眼睛咕噜噜地转,“啊啊啊”的,陈思静说:“你好像有话要说?” 伸手把她的下巴给复位了。 吴妈妈想起小姐留给自己的杀手锏,又有了底气,挺直了腰说:“新东家,我好心提醒你,你却打我和我儿子!真是杀人诛心啊!没天理啊!!” …… 被陈思慎叫来撑场子的几个官员坐在东大街街角的茶馆里,喝茶,聊天。 常大人说:“时候差不多了,没有人来。看样子,是不敢来的了。” 另一个陆大人说:“民不和官争,一般老百姓听说我们在这里,早就躲起来了。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来理论?” 张大人笑道:“所以我说,陈家这些人,真是没事儿找事。为了几间铺子,还劳烦常大人你来走一趟。真是小题大做……” 陆大人说:“也不能这样说。他们是会做人,知道常大人最近新收了两房小妾,手头紧。因此送点儿银子来给常大人花花……” 常大人说:“张大人最近在宝局里,也填进去不少吧?陈家这是不是帮你还了?” 张大人说:“还是还了。” 常大人说:“所以呢,陈家还是不能让他们倒下来。这条街是他们最挣钱的产业,也还是给他们保一下。反正也就是顺手的事儿。” 陆大人说:“他们家的那个公子爷,今晚还在红香院摆了两桌子花酒,等着我们去吃呢。” 张大人说:“这么大的手笔却是为什么?” 陆大人眼睛却看着常大人,说:“还能为什么,想要把皇商的位子拿回来呗——” 张大人笑道:“这个却难了。” 两人都看着常大人,常大人说:“我们只管去吃就是了。到时候交代今天的事情,至于皇商的事儿,容后再说。他区区一个陈思慎,能拿我们怎么样?我们几个,都是当年进士出身的,还怕那铜臭味满身的商人不成?” 官员在商人面前,天然有优越感,他们谈论起陈思慎,也是跟聊一只蝼蚁没区别的。 眼瞅着时候差不多了,街上行人稀少,陆大人拍拍屁股站起身:“行了,这就动身吧。去晚了好姑娘都被人挑完了……” 三个人起身,也不结账,施施然朝外面走去。茶馆老板见到三个官,也不敢要钱,还得点头哈腰直送到门口。 门口却黑压压的来了一堆人,为首一个,是个年轻女郎,扎着发髻,浓眉大眼,笑容和蔼可亲,一双眼睛却清澈明亮,犹如天上星星一般,让人不可逼视。 那女人身边拖死狗似的拖着的,却是先前给三个官儿传话的……吴妈儿子? 三个官儿顿时停下了脚步。 吴妈儿子杀猪地叫起来:“三位大人!伸冤啊!杀人啦!” 陈思静见官跪完,站起身,常大人低沉着嗓子,拿捏着官威说:“大胆女子,未经本官准许,竟然擅自起身?” 陈思静说:“三位大人,这儿又不是公堂。小女子也不是来鸣冤的,难道还要跪在这儿送您三位上路?” 三个官儿一怔,都怒了。 常大人说:“你是这条街的东家么?” 陈思静点头:“正是!听说三位大人想要见我,不敢怠慢,立刻就来了!” 常大人说:“你来得正好。你这条街上的靴底费并其余孝敬,半年来统共不见影。不知道是不是对我们有不满?” 没有想象的吓得腿软,陈思静出乎常大人意料之外的冷静,她问:“看大人的服侍,该是刑部侍郎?” 常大人点头,傲然道:“正是!” 陈思静说:“刑部主管刑名,街道治安,乃是应天府所辖。刑部手伸得那么长,难怪最近老百姓总议论怎么西山上的盗首还没伏法?” 常大人老脸一红,讪讪地,竟答不上来。 张大人冷哼道:“臭丫头,朝廷大事,也是你能置喙的?识相的快把你们逃的税给缴了,否则的话,我就拿你是问!” 陈思静说:“不客气。既然几位大人来到我这儿刮地皮,那么肯定和这人很熟的了?我发现,这人亏空了租户交上来得租子,但又没有如数上交陈家。莫非是作为那些什么靴子钱洗澡费的,进了各位大人的腰包?” 锐利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盯着三个官儿。 三个官儿顿时不好回答了。 靴子钱也好,洗澡钱也好,说白了,就是保护费。暗地里交易是一回事,明面上承认了,那就是说他们贪污了!而如今摄政王和皇上,都是重典治理贪污的! 常大人心想:听说这个丫头也是陈家的人,陈思慎也说,这是他们家内部的事儿。我吓一吓她也就是了。 刚想要吓唬陈思静,忽然之间,一辆马车迅疾而来,车上摄政王府的徽记闪闪发光。 三个官儿大吃一惊,纳头便拜! 摄政王家里,就算是猫儿狗儿,都得罪不得的!! 第1191章 陈思静反问:我长得很像好人吗 第1191章陈思静反问:我长得很像好人吗? 更惊悚的事儿发生了,陈思静看见那马车,喊:“薛姐姐!” 薛长乐掀开车帘子,缓声道:“静静小姐,你果然在这里!娘娘听说你新得了这地儿,很高兴,命我来邀请你进王府里和她说说这边的事情呢!” 三个官儿背脊上的冷汗顿时浸湿了衣服! 他们没有听错吧? 摄政王妃? 摄政王宠老婆,那是出了名的!! 这个丫头,竟然是摄政王妃得座上宾? 大气不敢喘一口,支棱起耳朵来,唯恐漏了半个字,只听见陈思静说:“今儿是不行啦。我这边还有些事儿要处理,明天我再去吧!” 薛长乐笑道:“我也看到了。那行,你先忙。回见!” 陈思静说:“回见!” 车轮咕噜噜,摄政王府的马车,又一阵风的去了。 吴妈儿子求助地看着三个官儿,得到的是三个官儿不约而同的转过身,假装没事人…… 三个官儿打着哈哈:“姑娘啊,我们这边儿还有事,先走了。” “以后有缘见面好生叙叙。” “不妨到我府上坐坐,内子一定很喜欢交你这么年轻有为的小友。” 前倨后恭的,画面很是辣眼睛。 南西篱代陈思静说:“几位大人先请回去。今儿的事情,我夫人会记在心里的。” 常大人愠道:“什么意思?给脸不要脸?” 张大人说:“什么记在心里,是秋后算账的意思么?” 南西篱看着他们俩,轻声细语:“夫人既往不咎。各位大人见好就收,说白了这些都是陈家的私事。” 他眼睛闪闪发亮,面向温和,气场锐利。 三个官儿都是见过场面的,也就想明白过来了。常大人皮笑肉不笑道:“行。我们先告辞。” 他带着陆大人和张大人走了,再不干涉这边的破事。 三个撑场子的官儿一走,陈思静就开始收拾吴妈儿子:“家丁们,把这刁仆给抓了。” 她养的家丁个个都是好手,吴妈儿子没两下就被扭在地上。他破口大骂:“你个驴入的小婊砸,敢动你爷爷!” 话音未落,被陈思静一脚踩在他嘴巴上:“嘴欠的东西,这会儿倒是不装了?给你撑腰的那三个老家伙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些店东们看着刚才瞧着绵软和气好说话的她,突然之间态度大变,都愣住了,没反应过来! 陈思静对他们说:“我刚才说了,现在我才是东家,这条街现在是我的!谁要是不想要做事,可以立刻走人!我会彻查账本,谁有亏空,我保准让他吐出来。找谁告状都不好使!” 吴妈慌了,她哆嗦着肥肉说:“二姑娘,老爷子送商铺给你,不是让你逼死人命的!我,我这就去找老爷子说道去!敢是我半辈子给陈家卖命,到老了这三分老脸都不给我了!” 哭天抹泪的,扭身就走,做势要冲去陈府。 可是……可是怎么挪了半天,也没走出一射之地去? 陈思静“噗嗤”笑了,“吴妈,你要去告状就快点儿。我绝对不会挽留你。” 吴妈被说破了心事,老脸一红,哭声越发尖厉,“陈家没良心啦!三辈子的老奴也不要啦!!” 陈思静亲自上前,“啪啪”打了两记耳光,“哭什么哭。你伺候的是陈家,又不是伺候我!你以为你哭得大声,就可以掩盖你亏空的事实么?” 亮出账本,京城凛冽的风中,账本“哗啦啦”的。 陈思静说:“这账面上写着一岁收租十万两银子。但我这边,陈老爷子给我的账本,去年收的租子是五万两银子。官儿的孝敬份例拖欠着,那么多出来的五万两银子去哪里了?” “五万两银子!” 店东们震动了! 做大生意的货物轮转,可风险也大;做小生意的积压货品,也是锱铢必较。这年头,谁挣几个钱都不容易。可吴妈母子两个,竟瞒上欺下,安享几万银子进账! 每年!!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本来看到陈思静和摄政王府交好,已经有一些人开始动摇。 如今,那些还在动摇的人彻底倒戈! 吴妈垂死挣扎:“你胡说。我一心伺候陈家……” 陈思静打断她:“你伺候的那个陈家,不是我家。我是从琼州来的旁支,去年才来京城。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土包子!可没有受过你一口茶水,半碗饭!” 吴妈一口老血含在嘴里,险些没吐出来!! 平时明里暗里嘲笑陈思静土包子,万万没想到如今“土包子”仨字反而成了陈思静护身符! 吴妈儿子求饶道:“对不起,新东家,是我们有眼无珠……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陈思静淡淡地说:“欺上瞒下,恶仆欺主,亏空主家银钱。说饶就饶,你们是觉得我长得很像老好人吗?” 吴妈:“小姐,你一看就是大好人!” 陈思静说:“那你看错了。” 扭脸吩咐南西篱:“相公,带着证据,把他们扭送到应天府去。该怎么办怎么办。” 南西篱答应着,雷厉风行的去了。 店东们在旁边活生生看了一出好戏,瓜都吃饱了。 听说陈思静是从琼州来的旁支,想起之前听说过,陈家后人不争气,陈老爷子认了个旁支的远房亲戚回来的事儿,瞧着陈思静说话行事,仿佛看到了当年陈老爷子白手兴家时的影子。 人心的天平就此彻底倾斜。 …… 这才刚开年,应天府尹闲得抠脚,冷不丁送上门一场大案子,立马抖擞精神查办。 吴妈既是巨富陈府上有头有脸的嬷嬷,不光在陈府里有独立的屋子,在陈府外面,也有一套四合院。应天府尹做事有条不紊,首先拿了人,其次封了吴妈在外面的院子,最后亲自到陈府上查抄吴妈的屋子。 陈父见到杀上门的官兵,愣住了。反而应天府尹很是同情陈父,好言安慰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陈老爷家里出了这种事,大家都不想的……你尽管坐着,万事交给我就行。你饿不饿啊,吃口点心冷静下。” 陈父:“??” 第1192章 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第1192章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陈母听说有官兵来了,匆忙赶出来:“老爷,发生什么事了?” 应天府尹抱拳行礼道:“太太万福。你们家出了家贼,有个姓吴的老妈子串通她的儿子,把老东家的租子瞒了一半。数额之大,简直令人触目惊心!幸亏接管东大街的新东家陈思静及时发现,告到了官府去。恶奴欺主,这可万万纵容不得啊!” 陈母一听,差点吐血:“这……这里面是不是有点儿什么误会?” 说白了,吴妈儿子是帮陈父做事啊! 谁让陈老爷子一直死死抓着几个大进项的产业不放,吴妈儿子亏的那五万两银子里,有一半是进陈家长房腰包的! 应天府尹翻了个白眼:“认证物证俱在,有什么误会的?夫人难道是怀疑我办案不力?” 陈家再有钱,也只是个商人家族。应天府尹却是实打实的一方父母官,陈父听见老婆气急败坏之下犯浑,一把拉住她,黑着脸说:“那个吴氏是内子的陪嫁丫鬟,从小一处长大,又带大我们的女儿,感情非同一般。内子才会不敢相信……但既然证据确凿,想必不会出错!府尹大人,请便吧!” 应天府尹领着官兵,直扑吴妈的院子。 官兵们来势汹汹,直接把整个陈府都给惊动了,不少人出来看热闹。很快,负责查抄的衙役出来了,除了搜出了真的账本之外,还有好几箱子的古玩奇珍? “府尹大人,我们有新发现!” 老管家眼尖,一眼认出箱子里的东西:“那对越窑秘色瓷瓜棱瓶,不是那年老爷的故交送给老爷的东西么?还有……这孩儿枕是老太太的,这笔洗是二老爷的……” 这个吴妈也当真大胆,竟然把阖府上下,除了陈家大房之外偷了个遍! 陈府炸了! 陈二老爷第一个不依,站出来对着自己大哥阴阳怪气的:“大哥当家可真会啊!合着全家人养着你一房呢,连老爷子老太太的东西都不放过!” 陈父脸色铁青,说:“二弟,我实在不知情!” 陈二老爷说:“你不知情?我信你个鬼!那吴氏不是嫂子的陪嫁丫鬟么?没有主人默许,她有胆子偷东西?” 陈父恼羞成怒地说:“你们这些不当家的怎么知道柴米贵!一个一个只知道花钱,都不知道我们家进项越来越少了,要是不典当帮补点儿,拆东墙补西墙,哪儿能应付得下来?” 他说的是实话,只可惜陈二老爷才不信,他冷笑:“我只相信我看到的,就是吴氏偷我们的东西拿出去卖!府尹大人,这个恶奴留不得,请您务必秉公办理!” 应天府尹微微颔首:“这个自然!” 那吴氏被押着来府里指认,又受了刑,披头散发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挂着血迹,浑身上下还散发着臭烘烘的味道,跟一口猪没两样。冷不丁看到远处瞧热闹的陈思慎,吴氏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兵卒的押解冲上前:“少爷!救救我们啊少爷!” 变生肘腋,大家纷纷后退,把陈思慎暴露出来! 陈思慎下意识地向后退,走不到几步,大家的眼光“刷”地投向他,他脚下顿时灌了铅,挪不动了。眼瞅着吴妈跪在他跟前:“少爷,我儿子是受到你命令去刁难那个土包子。现在她报复我们,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吴妈嗓门大,声音传得远,陈府众人看到火烧到长房大少爷身上,越发惊讶了。 混乱中也没有人留意到悄悄出现在角落处的陈老爷子。 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老爷子,亲切体贴,仿佛她才是老爷子的亲孙女,陈思静轻声说:“爷爷,其实你不用亲自来的。气坏了身子咋办?” 陈老爷子铁青着脸,摆了摆手:“你休要说这种话。哼,生意做得一塌糊涂,构陷骨肉自相残杀却安排得一套一套的……还学会了勾搭官儿来干涉咱们家自个儿的阴私?这不是上赶着把把柄往别人手里送吗?我倒不知道,我家老大和慎儿是这般出色!” 陈思静垂下眼皮:“我只是用您的方式,稍微试了一试……” “真金不怕火炼!这不就试出来了么!”陈老爷子冷哼,“这儿亏空五万,那儿亏空八万……细水长流,就算是金山银山,也得被这些家伙亏完!” “静静,你别劝我,爷爷顶得住。我们来看看那帮不肖子孙怎么闹法!” 远处,面对吴妈石破天惊的指控,陈思慎矢口否认:“吴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种事,怎么可能承认? 他还怎么在家里立足? 吴妈哭着说:“你咋就不承认了呢?本来我儿子说,跟着新东家也是干活,跟着旧东家也是发财,顺当干活就是了。是你许诺了城郊沈家那块地要给我们,我们才答应你,帮着你去为难那个陈思静!我儿子只是个管事,怎么可能请得动三位官大人?” 提到那三个官儿,原本还觉得吴妈在瞎说扯人下水的人,也不由得相信了五分。 陈思慎慌了,求助地看着陈父。 毕竟是亲儿子,陈父厉声说:“吴妈!我念你是府上老人,心存怜悯。没想到你竟贪墨公款,现在还含血喷人,污蔑大少爷?大少爷才回府里多长时间,和陈思静无冤无仇,为何要跟她过不去?” 吴妈突了眼睛道:“大少爷只要一句话,就能保我家铁子儿一条命!” 应天府尹看着陈父道:“陈老爷,她是你们家的奴婢。你可要保她?” 如果陈父点头,那么这件事就属于陈家的家事了。 吴妈仿佛见到一线希望,磕头如捣蒜:“老爷,大少爷!求求你们开金口吧!你的儿子是儿子,我的儿子也是我的命啊!!” 说时迟那时快,陈思慎手里多了一把短剑,狠狠在吴妈身上一划!血溅漫天,吴妈瞪着眼睛,倒在血泊里,抽搐了一会儿就不动了。 面无表情地,陈思慎说:“此等恶奴,留着性命也没用!” 大家震惊了,不寒而栗!! 第1193章 陈思静不想麻烦叶斐然 第1193章陈思静不想麻烦叶斐然 虽然说,主子对奴仆要打要骂都是常事,如果犯了吴妈这种大错,主人一怒之下取了性命杀鸡儆猴,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然而杀得这么干脆利落,当真跟杀只鸡似的…… 连应天府尹在内,在场人脑子里不约而同闪过一个念头:太残忍了! 只有沈清雨,躲在屋子里盯着陈思慎,眼睛闪闪发亮,写满崇拜:慎哥哥杀伐决断,真是太有男人味了!这样的男人,才配当我沈清雨的夫君! 眼见吴妈被诛杀,陈二老爷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串佛珠,合十垂眼念念有词,和刚才变了个样子。 应天府尹和陈父交代了数句,带着一些证据,签字画押完就走了。 官兵们一走,陈父、陈母撵人:“都看着干什么!干活去!” 陈二老爷上前一步说:“大哥,我有话和你说!” 陈思慎警惕道:“二叔,有什么话回头再说好不好?” 陈二老爷神气活现地乜了他一眼,说:“大人说话,轮得到你哔哔?” 陈思慎:“……” 眼底闪过一丝阴狠,陈父递了个安抚的眼神给他,说:“劳烦二弟到里面稍等。另外,我也有话要跟两位弟弟说,把三弟也一块叫来吧!” 陈老爷子回到院子里,关上门,坐在椅子上呼呼喘气。 陈思静亲自倒了一杯茶给他:“爷爷,快喝茶。” 陈老爷子呼呼呼的灌了一大杯下去,脸色瞧着就红润了,也不喘了,说:“丫头,你这什么茶?我平时一激动就容易心悸,这喝下去倒是立马好了?” 陈思静说:“是我从摄政王妃娘娘处讨来的保心茶。爷爷要是喝了觉得好,我之后送一包过来。” 陈老爷子惊讶道:“他们都说你和摄政王妃娘娘交好,没想到,竟好到如此程度?” 陈思静赧然一笑,也不夸耀,但也没有否认。她不骄不躁的模样落入陈老爷子眼中,又加了很多分。陈老爷子心里滋味很复杂,一边是对自己生的儿孙感到失望,一边又为陈思静的出现庆幸。 也许……老天爷都不希望他手里的基业一代而亡,才在他行将就木的时候,送来这么精明能干的陈思静吧。 陈老爷子有心要把整个家业交给陈思静,但现在陈思静还没能完全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他还不放心。寒暄过后,他把话头转入正题:“接下来,他们应该要联合起来对付你。你能应付得了么?” 陈思静说:“我问个问题哦。” 陈老爷子说:“问。” 陈思静说:“如果我把他们的生意全部挤垮了,在京城混不下去。您老人家会替他们出头么?” 陈老爷子只以为她在开玩笑,以陈父为首,三个叔伯,再加上陈思慎,四个大男人在京城打拼多年。就算能力再平庸,烂船也有三斤钉子。陈老爷子觉得,陈思静能够和他们打个平手,自己再强硬一点,把家里的生意全部交给她,从此一家子当个太平地主富贵闲人,就行了。他笑了起来,摇摇头:“不会。我两不相帮。” 陈思静毫不惊讶,说:“那就行。” 从陈府回来,南西篱也从应天府回了。 他见到陈思静,说:“静静,吴妈那个儿子已经被判了杖责一百,充军漠北了。他们侵吞的银子,府尹大人如数奉还。” 一边说,一边递给陈思静一份清单。 陈思静收下了清单,说:“陈家那几个人还想要找我麻烦,刚才陈父和陈二叔、陈三叔、陈思慎四个一直关起门来议事,到我走都还没散。这是一场硬仗,我们做好准备。” 南西篱满脸跃跃欲试的:“那就好啊!我正闲着无聊!” “这些日子来一直小打小闹的,这京城里的势力盘根错节,谁都不好惹。一步一步的发展实在太慢了!如果能够和陈家合并联合,那么我们的生意又可以更上一层楼了!” 陈思静悠然道:“你说得没错。我们有了足够的银子之后,二丫和阿成做事,就能够更加得心应手了……” 看着她最近瘦得凹陷下去的小脸蛋,南西篱心里一软,搂着妻子的肩,触手之处,肩薄如纸,几乎只剩一把骨头了。他心疼地说:“你为什么不让二丫出面帮你一把。民怕官,商怕权。二丫出手,事情就容易多了。” 陈思静看着南西篱说:“你傻啊。能自己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麻烦朋友?” 轻轻挣脱了南西篱,往屋子里去了。 南西篱紧跟过去,说:“静静,我不是你想的那意思。你别生气啊。” 陈思静闷声不吭,只是拉开椅子坐下,仔细核对那清单。 南西篱也就坐下等她。 过了约莫一顿饭功夫,陈思静核对好了,抬起头来看到南西篱坐在旁边,两手放在膝盖上,烛光映照着他白净的面孔,鼻梁高挺,皮肤比一般女人还好,乖乖巧巧的像只小奶狗,不由得嘴角上扬:“怎么不说话了?” 南西篱说:“你在忙,吵到你不好。” 陈思静说:“不会吵到的啊。” 南西篱说:“那……你没有生气?” 湿漉漉的眼神,探究地瞅着她,惹得陈思静“哈”的笑出声:“我为什么要生气?你让我去找二丫帮忙,也是为了我好。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么?” 南西篱摇头:“你不是。” 陈思静伸了个懒腰,道:“那就是了。二丫现在怀着孩子,在家里养胎,身为好朋友应该为她分忧,所以呀,这件事还是我们自个儿来办吧!” 只有真的好朋友,才互相体谅,互相设想。 一味索取的,只好算是……酒肉朋友? 烛光下,南西篱看着陈思静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看稀世珍宝。 他没有选错人…… 他真幸运。 比起那信错了人被背后捅了刀子痴痴傻傻的师父,比起那爱而不得走火入魔的师祖……仿佛诅咒一般的神龙谷的这一支的传人……他南西篱,真是最最幸运的一个。 …… “救心丹一份。” “有。” “护肝茶十服。” “有。” “老山参一支。” “有。” 春分直起身子,捶打着有些酸疼的腰:“夫人,要给陈二姑娘带去的东西都齐全了!” 第1194章 春日风筝 第1194章春日风筝 叶斐然看着她轻轻捶打腰肢的拳头,想起了什么:“把那瓶钙片包上。” 春分答应着,把一个白底黑点,拳头大的官窑小瓷瓶也包进了包袱里。 叶斐然对春分说:“这是静静要的药,你亲自给她送去。再跟她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打出摄政王府旗号的地方,尽管亮字号就是了。扯大旗作虎皮的事情可以多做。” 春分出了门之后,叶斐然看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窗外,几棵大树正冒出一点点米粒大的嫩芽。光秃秃的树干上忽然飘起一只风筝,跃入她眼帘。 那风筝飘飘摇摇的,第一个出现的时候,平平无奇。接着,下面出来了第二个、第三个……竟是一长串的那种高难度风筝? 叶斐然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住了,“谁在放风筝?” 初五的小奶音隔着墙传来:“爹……爹爹……厉……厉害……” 砚铭手里拿着一只老鹰风筝,嘻嘻哈哈地跑进来,对着春分喊:“春分姐姐,快来一起放风筝!” 却和叶斐然撞了个脸,顿时停下脚步,眉眼也低顺下来。 叶斐然微笑着说:“那边是王爷在放风筝?” 砚铭来劲了,说:“是啊!王爷在放风筝哄小公爷玩儿。他可厉害了,那么大一个扯线风筝,一下子放上去了,肚儿都不打一个!蒙他老人家恩典,我们也可以玩儿一下。” 春分在旁边恳求地看着叶斐然,平时老成持重的她难得流露出玩心,叶斐然就说:“行了,给我搬个椅子到走廊下。然后你就自己玩去吧。” 春分欢呼一声,麻溜利索地把全家最舒服的懒人椅搬了出来,伺候叶斐然坐好。然后就跑出去玩了。 一时之间,王府里的丫环们也都加入到游戏中。 有做了风筝的,把风筝拿出来放。没有做风筝的,追着别人的风筝跑一跑,看一看,也挺高兴。 王府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叶斐然心情愉悦,春风暖暖吹来,熏得她略醉。 玩风筝的人多了,成甯反而不玩了。把手里的线筒交给小厮,把初五交给何妈,自己来到叶斐然身边,顺手拿起一个枇杷剥起来:“这枇杷甜吗?” 叶斐然说:“不知道,还没吃呢。” 成甯说:“你现在这个月份要多吃水果。” 叶斐然说:“那你剥给我吃呀?” 话音才落,嘴边多了剥好的,散发着香气的白玉枇杷。叶斐然:“……” 成甯一脸理所当然地:“我又不喜欢吃水果,就是给你剥的。” 叶斐然道了谢,接过。 枇杷很甜,她吃了一个还想要,成甯又给她剥了几个,放在碟子上让她随意拿来吃。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这孩子可把你折腾惨了,初五可没它能折腾。” 叶斐然轻轻摸了摸,说:“可不是。幸好落红止住了。不然就麻烦了。” 成甯说:“宗人府和礼部那边,都让我册封世子。我想着初五还小,就回绝了。” “世子”俩字,冷不丁的让叶斐然愣住了,“册封了世子,我们家岂不是世代传下去了?” 成甯说:“是。” 叶斐然笑道:“那我们是白手兴家了。” 想了一想,成甯说:“不,我是家道中落。” 行吧,叶斐然看着初五的眼神变了:“原来我们家也有爵位继承了啊,初五,娘亲不能再任由你傻玩了。要好好的培养你才行。不然养成地主家的傻儿子可就麻烦了!” 正在傻玩的初五,忽然打了个喷嚏。 何妈大惊小怪道:“少爷!咋啦?” 丫鬟婆子一拥而上…… 叶斐然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对成甯道:“孩儿他爹,我想……” 一句“孩儿他爹”,叫得某人十分受用,黑曜石般的眼眸狡黠地弯了起来,“嗯?” 还没发觉成甯骤然异样,叶斐然沉浸在自己思绪中:“何妈他们都太宠爱初五了。这样不行,等他大一点,我们要亲自管教。” 成甯说:“那是自然。” 大手不自觉地,掐住了他的女人的腰肢。 “不过在那之前,你先给我好好的安胎吧……” 温存片刻,也不敢太过造次,放开了叶斐然。 下人们都很识趣地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叶斐然脸红红,打了个呵欠:“我困了,去睡觉。” 成甯说:“睡吧睡吧。我要出门去。” 叶斐然想了想,笑道:“麻烦相公帮我跑个腿,送这两道新的菜谱去思静茶室。” 小事一桩,成甯很爽快地答应了。 …… 成甯把东西送到思静茶室,摄政王的马车驻足在这小小的茶室门前,成甯又不喜清道摆仪仗,引来行人驻目。 南西篱行了礼,接过东西,苦笑:“大哥,这样我都不用做生意了!” 成甯说:“你就跟他们说,王爷甚为喜欢静思茶室的出品。保准会很多人来买。” 南西篱一拍大腿:“那可是你说的啊!” 成甯说:“又不算什么。对了,让你老婆有时间多去王府走走啊,二丫在家里天天吵着无聊。” 南西篱说:“我也想啊。这不是被事情缠住了,走不开么。” 眼底闪过一抹光芒,成甯问:“发生什么事了?” “家务事,不足为外人道。”南西篱说,“等忙过这一段。我们就上门看看二丫。”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并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交给成甯:“听说二丫落红,天喜平安丹只对月子产妇或者经期不调者有用,这是神龙谷的安胎秘药,应该会更加好使些。平时一日一丸服用丹药,如再遇胎儿不稳,按照方子上抓了,用无根水三碗煎成一碗,一天两服,当天见效。” 成甯冷峻的面孔难得闪过一丝喜色,接了过来,“谢了,哥们儿。” 站起身欲走,门口呼啸而至,来了几辆土豪气息十足的大马车。 成甯看见南西篱脸色一沉,疾步迎了上去。 从马车上下来的,是陈父,身后跟着陈思慎。 陈父看见南西篱,那表情就跟看着只蚂蚁没两样:“陈思静呢?” 南西篱平静地说:“静静在休息。” “把她给我叫出来!”陈父铁青着脸,“问问她,为什么要在秦学士家老太太的寿宴上奚落她的妹妹!” 第1195章 正好撞到王爷手里 第1195章正好撞到王爷手里 昨天是秦学士老太太六十大寿寿宴,沈清雨跟着母亲去赴宴,见到了陈思静。沈清雨联合了几个小姐来孤立陈思静,没想到反而被陈思静识破,并且抓住她明明不是陈府小姐了还死皮赖脸赖在陈府不走这点,狠狠嘲笑了一番。 沈清雨闹得灰头土脸,回家一哭诉,陈思慎心疼心上人,就撺掇着陈父来给妹子出头。 ——当然,选择当街闹,也是为了砸静思茶室的生意招牌。最好闹得他们做不下生意了,陈父就可以趁机捞好处了! 南西篱说:“你没听到么?静静在休息。” 并没有如陈父意的趋势。 陈父本来就看不起南西篱,更加语气恶劣:“这儿轮不到你一个赘婿说话,我再说一次,叫陈思静出来!” 南西篱说:“我也最后说一次,静静在休息,不见任何人。” 陈思慎嚣张地说:“爹,何必跟这废柴赘婿多费口舌!咱们先把店给砸了,看那臭丫头还躺不躺得动!连自己妹妹都欺负,丧良心的东西!” 南西篱说:“静静只有一个妹妹,眼下在琼州打理如意楼总店的生意。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在京城有哪门子的妹妹!” 陈思慎大怒,指着南西篱鼻子骂道:“你还敢驳嘴?我现在就教你做人!” 一脚踹翻拦在自己面前的桌椅,挽起袖子上去就要打南西篱! 南西篱身子向后虚晃,躲过了陈思慎。 陈思慎说:“你害怕了?我就知道你害怕!” 南西篱说:“我和你没什么仇怨,要是打伤了你反而不好。” 陈思慎哈哈大笑:“你知道就好!我爹和刑部关系好,你敢动我一个指头,我就让你吃牢饭吃到白头到老!” 见他如此明目张胆地仗势欺人,南西篱直摇头,“你以前在沈家的时候,就出了名不学好。现在有了陈家做势力依靠,越发大胆了啊。留着你这种人,还真是个祸害。” 自从回到陈家之后,南西篱最最忌讳的就是被人挑出沈家的旧事。 眼睛赤红,手里多了把小刀,朝南西篱腹部狠狠扎过去:“老子踩死你,就跟踩死一只蚂蚁差不多!废柴赘婿,受死吧!” 陈父大声助威鼓劲:“杀了他!杀了他!” 这个赘婿死掉,陈家就可以把陈思静再次拿去配人了! 陈父那比核桃仁大不了多少的脑子,完全没有考虑到陈思静是不是那种任由他们拿捏的性格。他涨红了眼,让带来的家丁们反锁了门,顿时把南西篱堵在屋子里! 南西篱轻松躲过陈思慎的刀子,反手一个四两拨千斤,陈思慎的手腕自己反转,刀子扎进了他自己的肚子里。 陈思慎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瞪着南西篱。 南西篱说:“救命啊,杀人啦。王爷,请为草民伸冤啊!” 声音很平和,甚至带着点讥笑。 陈父和陈思慎傻了。 陈父不信:“你、你说什么?什么王爷,那是你能乱叫的?” 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赘婿! 一个死吃软饭的没用鬼! 南西篱如水般柔和的眼眸,潋滟生光,说:“王爷,陈家勾结刑部,滥用私刑。前日内子到东大街上接收商铺得时候,刑部常大人也曾经露面。官商勾结,证据摆在您面前啊。” 在陈家父子吓得快要当场去世的惊恐注视中,穿着天地日月衮冕袍服,面带寒霜的成甯在角落里现身出来。 上位者的威仪和气场,压迫得整个茶室逼仄无比! 陈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陈思慎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看见他们如此没用,南西篱失望道:“这陈家,女人只顾着内斗,男人个个都是欺软怕硬的草包。难怪陈老爷子想要把家业交给静静。我以为这俩会有用一点呢!” 成甯道:“我得谢谢你了。常桂那厮,我早看不顺眼了,现在现成的证据。我得借用你这俩人一下。” 南西篱抱拳道:“我也要谢谢你,借用了你的威势,正好帮静静解决个大麻烦!这两个人进过了天牢再出来,威望一落千丈,肯定不能继承陈家家主了!” 成甯说:“听起来,陈思静马上要接下一个烂摊子?” “没关系的,她应付得来。”南西篱摆摆手道。 “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啊。” 因为是二丫重要的朋友,成甯对他们两口子也是很上心的。 南西篱知道他的好意,感激地笑了笑,说:“不必担心,静静还有我呢。我们俩人之力合力也搞不定的话,那岂不是成了八百斤的寿桃——废物点心。” 见到他如此自信,成甯也不勉强了。 唤人来提起今儿个的意外收获——陈氏父子,现寻了两条麻绳绑得严严实实的押进阁内亲自审理,成甯自行忙正事去。 …… 南西篱回到房间里,陈思静在床上酣睡未醒。 只见她侧身而卧,枕着一个蚕丝软枕头,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呼吸均匀,意态安详。一弯雪白的膀子放在葱绿缎子被面上,吹弹得破。 南西篱低声说:“睡觉这么不老实,回头着凉了怎么办。” 轻手轻脚地去给她拉上被子,却惊醒了陈思静。 “相公。”陈思静轻轻唤一声,支着身子坐起来,“现在什么时候了?我睡了多久?” 南西篱说:“差不多两个时辰。” 陈思静一惊:“我只是要歇个午觉,怎么睡了这么久?晚上睡不着就麻烦了!” 南西篱说:“无妨,我给点个好梦香就是了。” 他给自己配的好梦香有奇效,每次闻着都轻易入睡,陈思静稍感安心,说:“我睡着的时候没有谁来找我吧?” 南西篱说:“有。二丫托王爷捎了两张方子给你。我给你收着呢。” 一边说,一边把叶斐然的那两张新的茶饮餐单拿出来交给陈思静。 陈思静扫了一眼,笑道:“正值春夏之交,草木阳气生发,这几样茶饮正好能起扶阳催发,护肝明目的作用。二丫真是永远都不会让我失望。” 南西篱说:“还有惊喜呢。” “什么惊喜?” 第1196章 闺蜜吃饭好开心 第1196章闺蜜吃饭好开心 “陈父和陈思慎刚才来质问你昨天的事儿,自己鬼打后脑勺的说出了跟刑部常桂勾结的事儿。撞到了王爷枪口上。王爷把他们逮回去了。你说是不是惊喜?” 陈思静笑了:“那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了。他们自寻死路,倒省了我的功夫。” 南西篱道:“你该去谢谢二丫。” “我也是这样想的!”陈思静用力一拍南西篱肩膀,“走!择日不如撞日,这就去!” 南西篱被她拍得喉咙一阵铁锈味泛起,直翻白眼:“粗鲁……” 陈思静问:“咦,相公你怎么不动呢?” “没什么……” …… 陈思静来到摄政王府看望叶斐然,叶斐然很高兴,“你来看我真是太好了,我这一胎太折腾了。阿成不让我出门,我闷都闷死了!” 陈思静说:“阿成那是关心你,你就乖乖听话嘛。” 叶斐然说:“我这不是躺着了么。如果这样都不算听话,那我只好拿根绳子把自己绑在床上了。” 陈思静说:“说不过你。” 随手打开从外头带来的几道菜:“来来,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香味和辣味扑面而来,叶斐然眼睛“叮”的亮了:“哇,辣子鸡!干锅鱼籽!小黄骨丁!辣椒炒螺!” 都是海边人喜欢吃但京城极难买到的水产。 叶斐然不争气的眼泪都从嘴角边流出来了,王府里有大鱼池,也会养鱼。但成甯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辣椒容易上火,总不许她吃辣。她馋辣椒都要馋疯了。 “啪”的把她伸出来的爪子打回去,陈思静又好气又好笑:“擦擦你的口水!没看到都凉了么?我去热热再来。” 身为知名酒楼老板娘,陈思静厨艺着实一般,之前去跟花神庙的师太学厨,刀工火候没一样学会的,但尝了很多味道,是个专门的老饕。 热好了带来的菜,尝了味道恰好。陈思静亲自给叶斐然布菜。 叶斐然最喜欢吃鱼籽了,这鱼籽用的还是琼州特产的黄辣椒煮的,非常入味。香辣刺激着味蕾,简直要在口腔里爆炸:“好好吃。静静,这京城里你哪儿找到的鱼籽?” 吃鱼籽必须要新鲜,不然味道就全变了。 陈思静笑着说:“玉河里不是现成的鲜鱼么?不过啊,这道菜要不是为了你,我是不会做的。” 叶斐然心有灵犀的,懂了,“春天是鱼儿产卵繁衍的季节,确实不适宜食用鱼籽。“ 陈思静说:“但南西篱说,多吃鸡蛋、鱼籽之类,对你和孩子会很好。以后宝宝聪明。” 菜的味道很好,叶斐然胃口大开,吃了两碗饭,又吃了很多菜,最后饱得不能动弹才放下筷子。满足地摸了摸肚皮,叶斐然笑着对自己肚子说:“小家伙,好吃吗?” 陈思静说:“娃娃都两个了,还那么孩子气,真是的。” 叶斐然开玩笑道:“那什么时候轮到你生啊?” “我暂时没时间。”陈思静想起陈府的事儿,不知不觉皱起眉头。 叶斐然叹道:“你那个本家也确实操蛋。本来河水不犯井水的事儿,偏偏越搞越复杂,说白了,就是贪心呗。” 陈思静说:“二丫,你说话咋永远那么精辟呢?我真是要爱上你了!” 叶斐然啐道:“呸,我已经有相公孩子了。可没有那种魔镜之好。你麻溜利索的收起那等龌龊心思。” “哈哈哈,开玩笑而已!”陈思静抱着拳头,把关节扳得咔咔作响,“他们不惹我就算了。敢招惹我,我让陈家都给易主咯。” 叶斐然说:“嘻嘻,好啊。等你入主陈家,我给你送大礼。” 说笑了一会儿,陈思静告辞了叶斐然回家。 也真是说那样来那样,陈府里派来的人,已经在静思茶室恭候多时。 来人面无表情,看不出端倪,“陈二姑娘,老爷子有请!” 陈思静也很沉着冷静:“好。我马上就来。” 正吩咐套车,却对上南西篱的目光,水晶般的眸子底下隐隐约约带着担忧。陈思静对着南西篱展颜一笑,把南西篱给笑怔住了。 陈思静安抚好了南西篱,自己登上了陈府来接她的车。 …… 陈府里气氛凝重。 陈老爷子坐在中间,轻轻摩挲着手里的龙头拐杖,面沉如水。 看到陈思静施施然地走进来,艳光四射,满庭生辉,那闲庭信步的样子,着实气得人咬碎后槽牙! 陈三叔瞪着陈思静,首先发难:“胳膊肘往外拐的臭丫头,竟联合外人害了大哥!” 陈思静淡淡地说:“说话清晰一点好,你这话外面人听着倒好像我真的害了人了?事实是陈大伯自个儿勾结官员东窗事发,撞到了摄政王的手上。王爷秉公办理,把大伯捉拿下狱,怎么到了三叔嘴里,成了我联合外人?你也忒看得起陈家了吧,能够联合当今摄政王?” 一句一句有力回击,陈三叔脸皮紫涨,被堵得当场说不出话来。 陈二叔上前,手里捻着佛珠,“阿弥陀佛,思静。既是一家人,自要心慈。你快向长辈们下跪认错,大家一起想法子弥补吧。” 伸手难打笑面人,陈思静倒也停下脚步:“敢问你想要我怎么做?” 陈二叔说:“如今陈家少了掌家,商户们纷纷闹事停业,损失甚大。你把东大街吐出来,再把手头产业交给陈家,也就险险将够了。” 陈思静亮出笑脸:“是不是最好还要我休了我的丈夫,随后以陈家闺女的名义嫁给那个蒋啸尘?” 没听出她的反讽,陈二叔喜道:“思静识得大体,孺子可教也。” “呸!”陈思静狠狠唾一口,“你想得美!你自己有女儿,让你女儿嫁给那恶棍啊!慷他人之慨,算什么东西?人佛祖舍身饲鹰,可没有割别人大腿上的肉!我看你的佛经呀,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你!”陈二叔脸上现出惭愧之色,向后退去,不敢吱声。 陈老爷子坐在上首,远远地说:“思静,你过来,爷爷有话跟你说。” 第1197章 七天,见证商业奇迹 第1197章七天,见证商业奇迹 可是,在他身边的老太太发话了:“我也有话,要先和她说!” 陈老太太说:“陈思静,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快点回头,现在还来得及!不然到时候家丑外扬,陈家不支持你,你家的家产全都归了那个姓南的,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儿去哭!” 陈思静嗤笑:“老太太,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么?” 老太太傻眼:“……” 陈思静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如果是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套的话,压根就走不到这儿来!” 陈老太爷不耐烦地对陈老太太说:“老太婆,我都说了,内宅的事归你管。但陈思静的事儿,不属于内宅!” ……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被丫鬟们扶着回去了。 沈清雨扶着门,远远地从后面看着陈思静,满脸嫉妒。 原以为是跟她抢夺家里宠爱的陈思静,没想到如今事情发展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原来,陈思静是直接跟男人们平起平坐的! 陈思静来到陈老太爷面前,裣衽为礼,站直了身子之后,看着爷爷的眼睛说:“爷爷,就连您也认为我做错了吗?” 陈老太爷说:“不是。” 陈思静紧绷的小脸上出现一丝明显的放松。 陈老太爷给老管家递了个眼色,老管家拿出了一串钥匙和若干个印章,递到陈思静面前。陈思静惊讶地看着陈老太爷,一时之间竟不解其意? 陈老太爷郑重地说:“这份陈家产业,现在全数交给你来打理——你,能够打理好么?” 简直就像滚油里到了一瓢凉水,屋子里炸了! 陈二叔、陈三叔震惊地喊:“爹!” 陈三叔大吼:“你怎么可以把家里的产业交给一个丫头片子?” “你闭嘴!”陈老太爷威严地扫视了两个儿子一圈,“但凡你们争气一点,我们家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局面!今儿个叫你们来,就是让你们做个人证!反正,有你们的一份供奉银子是不会少的,省得老大回来叽叽歪歪!”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老爷子最了解俩儿子那贪财又怕事的本性。 陈二叔嗫嚅道:“爹,你说什么呢……儿子的银子也是拿去修庙敬佛,是为咱们家积阴德啊。” 扭扭捏捏的,却是答允了。 陈三叔瞪了一眼陈二叔,深恨他软弱,大声说:“我们家姓陈,可不是琼州的陈!我是不会承认这丫头掌家的!” 又瞪了陈二叔一眼,转身走了。 陈老爷子指着他的背影,气得直发抖:“老三!老三!” 陈思静说:“爷爷,你放心。最多七天,我就能够让三叔乖乖地回来承认我。” 她成竹在胸,陈老爷子就说:“好吧。这也算是对你能力的考验了。以后你掌管陈家,免不了面对老三这种人,如果眼前小小难关你都过不去,还是趁早搁下钥匙走人吧。” 面对陈老爷子有点严厉的说话,陈思静竟镇定赞成:“我也是这么想的。” …… 这天晚上,陈思静回到静思茶室,南西篱正担心她。见她带回了陈家掌家的钥匙和印章,又惊又喜,很快转为忧虑:“静静,最近不年不节,又不是盛夏酷暑,没有做生意的好时机。而陈三叔这种人,摆明了唯利是图的。你七天之内能够拿出怎样的东西来足够诱惑他后悔?” 南西篱竟能够知道自己的想法,要用利益诱惑陈三叔,陈思静暗暗吃惊:“你挺聪明的嘛……” 南西篱:“……” 但是和那双黑白分明的剪水双瞳一对视,心又软了。 没错,陈思静自己没发觉自己的心意,可南西篱早就清楚自己的心在那里了。 所以无论怎样都不会和她置气的。 转移开话题,南西篱说:“不过,倒不是全无机会。” 想要探一探南西篱的想法,陈思静兴致盎然地托腮:“你认为是什么机会呢?” 南西篱吐出俩字:“春闱。” 陈思静墨眸底下飞快地闪过一束光。 这个男人,真的很聪明。 …… 康景三年秋,在乱了五年之后,大顺朝终于恢复了科举! 皇榜早在前一年已经贴出,公示天下,天下仕子等候这天久矣!你 春闱莅临之际,大批学子从各地蜂拥进京,一时之间,京城人满为患! 陈思静趁机命令原本属于陈家的商铺推出各样学子价的物件,只要进京赶考的学生及其家人,可以获得相应折扣。 而原本属于她的“静思茶室”,则打出告示来,可以供学子包下整个茶室来复习。 那静思茶室,一开始经营的理念就是廉价而数量多,经过一年多的经营,在京城里已经有数十个分店。这些分店的面积都极小,但干净整洁,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进京参加殿试的,都是已经过了乡试的学子,不差钱的主。此刻发现有一个茶寮,地方干净整洁,又有专门的小二伺候,只需要花一点银子就可以得到更好的复习环境,没有不乐意租的。 一时之间静思茶室供不应求,最后陈思静索性把自己日常去的总店都给分隔成好几间外包出去。 叶斐然呆在王府里听热闹,来劲了:“哇,挣钱这么好玩的事儿怎么能缺我!” 连夜用灵泉水,把空间里囤积如山的物资给消耗了大约不到十分之一,在祝融灶里批量制作出几百瓶药丸和茶饮来,送到了陈思静处。 上面一张小纸条写着:“健脑丸及健脑茶,十两银子一瓶,王府出品敞开供应。租用茶室者免费试饮一瓶。恕不打折。” 空间出品,必属佳品。 这第一批健脑丸丢出去之后,大半是试吃了的。 然后……第二天就掀起抢购热潮了。 “你们吃了么?” “吃了!然后昨晚背的那篇文章,现在还跟在眼前似的!” “我的天啊,神了神了!” “我还要买!” 这天,满京城学子之间相会,都相互神秘一笑,然后问一句:“你吃了吗?” …… 本来就一座难求的静思茶室,如今更加水泄不通。陈思静见状,当机立断,从三天一租改成一天一租,租金飞涨,恨得学子们牙痒痒,但为了有个安静的地方读书和喝到神奇的健脑茶,又只能乖乖掏钱。 第1198章 七天之后……(1) 第1198章七天之后……(1) 健脑茶太好卖了,摄政王府源源不断无限量供应,幸好价格没有打折,但也没有涨价。好多人到了后来,干脆当水一样来喝。陈思静广泛铺货,在陈家各个店铺有卖。 这种东西天下独一份儿,别处仿制都没法仿制。 等到七天之后,春闱入场,京城才算恢复平静。 第八天,陈府总账房里。 红烛高烧,亮晃晃的分不清昼夜。被选出来的忠实家丁,把一箩筐一箩筐的雪花足称银元宝抬出来,过称,再抬到十张案子前面。十名绍兴师爷,分成两排面对面坐着,左手算盘右手笔,一边拨弄算盘,一边右手笔如龙蛇走,飞快地在账本上记录着数字。 陈老爷子在上首,陈思静在左边,陈二叔在她下首。陈三叔在右边。都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师爷们算账,不敢高声言语,唯恐惊扰了师爷们,算错了一厘钱! 就这样从白天坐到晚上,十名师爷先后停了手,搁了笔,前后相差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自然有小厮们小心翼翼地吹干了墨迹,捧着账本去交给陈老爷子过目。 陈老爷子翻阅速度极快,片刻之间已看完,板着的脸上显而易见越来越松弛,笑容越来越深。最后用烟斗指着账本,对陈思静说:“这一次做得不错,七天挣了去年整整一年的收入,今年的本钱运转就非常乐观了。” 陈思静说:“本钱回来了,今年剩下的就全都是利润了。” 陈老爷子说:“你证明了你自己,老陈真是生了个好孙女啊!我真羡慕那死鬼了!” 陈二叔在旁边念了句佛,嘴角含笑,神态慈祥。 陈三叔说:“老爷子,那这些银子有多少分到我的产业上?我想起我家好几个店面要翻修了,还有一些老工人要涨工钱……原材料又在节节升高……” 陈老爷子奇怪地说:“这些都是思静挣回来的,按照规矩,也得用在她手头的产业去。你自己的生意,自己想法子周转呗。” 陈三叔笑容僵住了。 扭过脸去,喜滋滋地看着账本上的数字,陈老爷子还在嘀咕:“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连规矩都给忘了……” 脑门上的青筋,就跟蚯蚓似的凸了起来,脸上紫胀,陈三叔说:“爹,横竖思静挣了这么多,给我一点周转又咋地的了?” 陈老爷子大声说:“我说不行就不行!言而有信是为商!” 老爷子积威重,陈三叔不敢违逆。 悻悻地退了下去之后,陈三叔独自坐在院子里喝酒消闷气。陈二叔来到他身边坐了下来,说:“三弟,你还在生气?” 陈三叔翻了翻白眼说:“你就好了!可以安享供奉,做甩手大掌柜!怕是城郊地藏庙的菩萨金身,又该重塑了吧?” 陈二叔心平气和道:“你别跟哥置气。哥跟你在同一条船的。” 陈三叔怪声道:“可别,你现在大富大贵了,我可承受不起。” 对弟弟的态度没有半分火气,陈二叔仍旧慈眉善目的:“你也不是没有机会。” 陈三叔翻着怪眼看陈二叔。 陈二叔和声说:“现在去开口,还来得及。” “可是,老大他们还……” “阿弥陀佛,佛渡有缘人!” 沉思片刻,陈三叔笑了,“老二,真有你的。什么佛渡有缘人呀,依我看来,分明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陈二叔垂目笑道:“任凭他人去分说罢了。” …… 陈三叔送走了陈二叔,直奔陈思静处。 陈思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如今在陈府的地位已今非昔比,住的是紧挨着老爷子和老太太的最好的院子,周围奴仆林立,鸦雀不闻。 陈思静的丫鬟英杰、英红分站门两边,看见陈三叔奔过来,上前一步拦住:“三老爷,姑娘正在屋内做事。请留步!” 陈三叔说:“你们进去通传,就说我来有要事找她!” 英杰进了屋子,过一会儿说:“姑娘有请!” 自感脸上还有三分薄面,陈三叔捋了捋衣襟袖口,挺直腰板,大步流星走进去。 屋内,陈思静穿着墨蓝缎子箭袖,孔雀绿围腰,深红的鞋儿,白玉簪子,越发的沉稳干练,陈三叔一晃神,好像看到自家老子三十年前白手兴家时那模样。甩了甩头,把乱七八糟的念头驱赶出去,陈三叔说:“思静,我来了。” 态度很是前倨后恭。 听见他的说话,又过了一息之间,陈思静才从叶斐然写给她的策划上抬起眼睛来。 那双眼睛安安静静的,不怒而威,陈三叔自个儿心跳加快起来,吞了口口水,说:“我的那些产业,如今也交给你。你……你能不能按照之前老二那份的分成算给我?” 他以为陈思静会趁机压价。 他猜错了。 陈思静很平静地说:“行啊。三叔爽快明白,真是再好不过了。” 她命英杰取来早就准备好的空白契约,让陈三叔签字画押。 一直签完字之后之后,到走出门口为止,陈三叔脑子还晕乎乎的没反应过来:“那小娘儿们咋没有趁机坐地起价?怎么那么顺利?” 不光陈三叔没想明白,就连陈老爷子也没想明白。 次日陈思静去陪老爷子下棋,老爷子说:“我以为你会趁机压下至少一成的供奉银子,好让老三吸取教训呢。” 陈思静说:“爷爷,我当时就说了,不出七天他就会主动要求我去收他手上的产业。如今我的话是不是应验了?” 陈老爷子说:“是。” 陈思静说:“那不就得了。目的已经达到,再使多余手段,除了把他个逼急了,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陈老爷子没有说话,眼眸乱闪。 陈思静继续说:“何况,相比二叔而言,三叔对金钱看得还要更重一些。” “呵呵……才来这儿短短三个月,你就把我的这几个儿子摸得很透嘛。”陈老爷子老怀甚慰。 陈思静忽地想起一句话,说:“用一瞬间看出人的本性的人,和用一辈子才能看出来的,注定过的是两种人生。” 陈老爷子捋了捋胡子:“哪位圣人说的?” 第1199章 七天之后……(2) 第1199章七天之后……(2) 陈思静说:“我的一个闺中好友。” 既是闺中好友,陈老爷子也就不再细问了。 他说:“这话听着蛮有道理,能够做到的却寥寥无几啊。思静,爷爷有话跟你说。” 预感到他要交代什么,陈思静把手里捻着的棋子放回原位,两手放在双膝上,安安静静地等着老爷子开口。 老爷子说:“多年以来,我主要把生意上的事交给老大来管,家务事则在三年前,由老太婆交给了媳妇管。这几个人你都见过了。老大性格蔫吧绵软,我还能镇得住,但慎儿不是在我们跟前长大的,颇为狠辣多计。他在沈家过的日子不是很好,久贫乍富,一定不会甘心眼看到手的家产落入你手中。接下来你要小心应付。” 陈思静听罢,豪迈道:“谢谢爷爷提醒了,不过,陈思慎应该还没轮得我来小心应付。” 老爷子一怔:“那……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啪”的一子把老爷子的将军吃掉,陈思静咧开嘴笑了,亮出森森白牙:“当然是直接对付他!” …… 陈家这场夺产大战,很快引起了京城权贵圈子里的注意。 别看陈家只是皇商,但那堆积如山的财富实在太过惹眼,谁会嫌银子脏?之前陈老爷子掌家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周旋在各个势力之间,不依附、不依赖,稳中求胜,打出眼前大好局面。 而到了陈父手中就不行了,跟刑部走得很近,刑部里的很多人当年是柳相门生,如今投了虞郡王家。不免就很多银子暗戳戳的朝南边运了过去。 但随着摄政王和皇上悄没声地把刑部几个面孔换了生面孔之后,陈家的根基似乎一下子没了。 之前干手净脚的倒也罢了,既走在路边湿了鞋子,就像那失了脚的寡妇,肖想陈家的人,顿时蠢蠢欲动起来。 叶斐然当然也知道了,和成甯说:“相公,我们要不要去帮一下静静呢?” 成甯说:“怎么帮?” “摄政王府发一句话,普天之下估计就没有人敢再为难陈家了吧?” “事实没错是这样。”成甯说,“但是这件事,说白了就跟传说中的神仙渡劫似的,只能靠陈思静自己承受。不然的话,难以服众,打下来的江山也难以坐长久。” 叶斐然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 成甯见她闷闷的,怕她想太多反而对身体不好,就说:“最近你吃南西篱的药有效么?” 叶斐然含笑点头:“很有效!神龙谷悬壶济世数百年,名声响亮。真是名不虚传!” 成甯道:“有效的话,就按照南西篱的吩咐好好吃药。神龙谷的弟子一个个藏头露尾的,要说起悬针把脉,炼药行医,普天之下还真没几个及的上他们。” 叶斐然说:“那太医院比起来呢?” “明知道答案的问题,你还问?” 果然明知道答案,张院判医术高明,是他们兄弟俩另有机缘,算不得太医院的平均水准。 成甯说:“上次你看我放风筝,好像挺高兴的?” 叶斐然点点头:“春天这样好的天气,不出去走走玩玩,太对不起这桃红柳绿了!” “呵呵。”成甯低沉着嗓子,笑了两声,看着小娇妻的眼神柔软而宠溺,“好。今儿为夫带你去花神庙走走。” 叶斐然欢呼起来。 成甯又说:“但是呢,你不许走太多,要时刻歇着。坐一坐就回。做得到么?” 叶斐然笑眯眯道:“行啊。我做得到。好久没有见师傅了,这次正好有些新做的豆皮,还有营山马夫人捎来的好香菇、木耳。都带上。” 马知府重新出仕之后,别的州郡那样,伸手问朝廷要钱要粮。他只向成甯递了一个请求:免营山百姓三年徭役。 成甯本来就带着这个想法,正好一道圣旨下来,就给全国免三年徭役。 在此伟功下,马知府带着夫人并全郡上下百姓,想方设法的种香菇、种木耳、广开田地,终于在去岁获得丰收。晒干的香菇有特殊香气,品质上等又耐储存,借助琼州陈家的商船马队,热销全国。 喝水不忘挖井人,马夫人的年礼,就是大包大包上好香菇、木耳。 叶斐然带着礼物到了花神庙,慧明师太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没变。她看见叶斐然,眼睛闪闪发光,笑容浅淡:“娘娘,好久不见。” “慧明师父好久不见。”叶斐然双手合十道。 一边说,一边把礼物打开,慧明师太见状,兴致来了,说:“这香菇看着就很好。今儿个娘娘商量留下用饭么?待我做几道香菇菜肴,给娘娘开胃尝鲜。” 慧明师太的斋菜绝活,叶斐然还有好多没学会呢,不顾成甯暗戳戳丢过来的眼刀子,兴致勃勃答应:“好啊!” 慧明下去准备饭菜了。 叶斐然上了香,拜了佛,来到花圃里。 其时阳春四月,彩蝶翩翩,花圃里盛开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宛如惊鸿仙子,风吹过花圃,绿叶翻飞,美不胜收。叶斐然不由得看住了:“好美。” 春分说:“四月正是牡丹和芍药开花的时节,京城有好几处欣赏这两种花的地方。夫人身子沉重不方便去,明年倒是能去凑个热闹了。” 叶斐然心里果然雀跃起来,说:“好。那就明年去逛逛。” 成甯凉飕飕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夫人心好野。” 春分是有些怕成甯的,特别是听见那不善的语气后,吓得瑟瑟发抖。 叶斐然却最不怕成甯了,扭身蹭过去:“相公,人家想要嘛。” 牛皮膏药一粘过去,成甯什么火气都消掉了,肉眼可见的变软:“你你你,你别以为你这样就能够蒙混过关!” “相公,你是不是生气我擅自留下来吃饭?吃素没关系的啦。我会注意的……” “唉,行吧行吧。”成甯又是笑,又是恨得牙痒,在叶斐然俏臀上啪的打了一记,“下次不许自把自为。” “相公,你真好说话!” 挽着成甯的胳膊,叶斐然笑得眼睛弯弯的。成甯也跟着嘴角上扬:“嗯……” 脑子里闪过的却是某个言官奋笔疾书的画面:今皇亚父刻薄寡恩,铁面太过,冷酷无情,非仁以治天下。为满朝文武所惊惧胆畏也。 成甯心想:读书人下笔真不是东西,明明二丫都说我好说话好相处。 嗯,等点了这一榜进士,瞧着合适的,就把言官给换掉。 第1200章 上火的美食 第1200章上火的美食 慧明师太听说叶斐然孕吐严重,心疼爱徒,使出看家本领做了一桌子好饭菜。叶斐然吃了怀孕一来最开胃的一顿饭,并且没有负罪感。 见她胃口好,成甯也很开心。一顿饭没断过笑。 叶斐然笑眯眯地对成甯说:“相公,我就说留下来吃饭是对的吧?这个松蕈饺子,真好吃。汤太鲜了。师父,你教教我怎么做,我回去做去?” 后面半截话,却是对慧明说的。 慧明笑道:“这也不难。营山或者辽东的松蕈,泡发了剁细,加上粉丝、豆皮做馅,包成小饺子。先用小火炸透,用黄豆芽和香菇吊出汤来,放进汤里煮入味就行。” 叶斐然脑子里忽地有了个想法,但忍住没说。 她问另一个问题:“那么这个松蕈很贵了?” 慧明说:“我曾经在辽东大白山的松林里,吃到过新鲜的松蕈,那才叫人间美味。但是松蕈太难保存了,不能见铁不能碰水,出土即烂。当地人都用特制的木铲子来挖松蕈,再烘干来,除了上贡,就留着自己吃。就这么点,已经极为昂贵了。” “因为当年我替那户人家超度了他们家早夭的孩子,因此每年他们总会匀个三五斤的给我。所以这个饺子,不是你的话,我是不会做的。” 叶斐然合十:“谢谢师父!” 慧明道:“你快回去吧。我会在这里为你念经祈福的。” 怀着感激的心情拜别了慧明,回到家里,何妈在给名为初五的神兽投食:“初五乖,再吃一口。” 初五别着小嘴,上上下下左右左右,反正就跟着何妈的相反方向扭。 叶斐然说:“何妈,算了算了。别硬喂。” 初五被从婴儿座椅上放下来,好像猴子归山,转眼跑没影了。何妈叹着气说:“小公爷总不爱吃饭,真愁人。眼瞅着瘦得只剩下骨头了。” 叶斐然看了看初五圆鼓鼓的脸蛋,“……” 我差点就信了。 不过,老一辈的人总爱嫌孩子吃得少,喜欢小孩白白胖胖的,倒是能够理解。也是何妈真心疼爱初五,才会成天拿东西追着塞、喂。 把初五捉过来,初五很乖,不吵不闹,坐在叶斐然腿上。 叶斐然摸了摸他的小身子,拉条儿长长了不少,手手脚脚的肉肉还算结实,就说:“初五今天吃了多少饭饭?” 小奶音:“吃了……一碗……一半!” 叶斐然:“只吃了半碗啊?” 小奶音:“嗯……初五……好棒棒……” 亲一口初五,叶斐然附和着说:“初五好棒棒。” 初五高兴了,咧开已经出了不少牙齿的小嘴:“棒棒!” 在初五脸蛋上吧唧一口,把小神兽往地上一放,神兽呲溜就不见了影。 叶斐然愁哦,跟何妈说:“何妈,孩子吃太少了,真愁人……” 何妈:“……” 叶斐然理工钢铁直女思维开始了,既然出现问题,那就解决问题。 她叫春分来,说:“春分,去给我采一些狼桃来,先摘十个吧。要饱满多汁,半点青色都不能有的。” 狼桃,即后世的西红柿。从叶斐然来到这个朝代的时候就有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传来的,当地人叫狼桃。 叶斐然查了书,竟然是一队棕皮肤商船从广梧郡带进来的,有差不多一百年的历史,传说在那片很多黄金的地方,当地人觉得这是野狼爱吃得零食,所以叫狼桃? 很多黄金……棕色人……叶斐然汗哒哒:那不就是拉丁美洲嘛? 这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实在太多不可思议了。 王府里种的狼桃,是叶斐然在空间里育种过的,个头大,特别甜。后来叶斐然还育出了黄色、粉色的狼桃,悄悄的投放到外面市场上去,迅速在大江南北流传,给空间涨了一波经验。 春分很快把狼桃摘来了,一个个拳头大,散发着香气。 叶斐然亲自到烘焙屋里,春分紧张兮兮地跟着:“夫人夫人,您悠着点啊!肚子里还有小娃娃呢!” 叶斐然说:“哪儿有那么娇气了。来,帮我烧水。” 挖掉蒂子,用开水烫过狼桃的表皮,很容易就能够把皮扒开了,然后切成小块,再乱刀剁成小丁子,最后放进擂臼里,捣成烂糊状。 叶斐然根据记忆中番茄酱的配方,煮出一小锅香气扑鼻的番茄酱来。 那番茄酱还在熬煮,香味、甜味、酸味……就一个劲地往外冒,丫环们找各种借口往屋子里钻,都很好奇娘娘又捣鼓出什么好吃的了。 初五也迈着小短腿跑进来了:“香……香……初五……吃……” 叶斐然用手指头抹了一点儿番茄酱在指尖上,递到初五小嘴边。伸出红红的小舌头一口舔干净,初五朝叶斐然伸手:“还要!” “要留晚饭时候吃了哦。”叶斐然站直了身子,把熬好的番茄酱放进准备好的罐子里。 甜白瓷的罐子,殷红的番茄酱,衬托得分外好看。 色香味形器俱全! 初五委屈屈地被何妈抱走了,叶斐然又按照慧明师太说的方子,做了一个有肉版的小云吞。 饺子个儿大,云吞个儿小。 叶斐然做的,比寻常云吞还要更小。 所谓的松蕈,其实就是松茸,那玩意极其难保存,但在大顺倒不算什么名贵东西,原因是太少人知道了。叶斐然空间里有新鲜的松茸,但那玩意儿小孩子吃多了不合适,她就用了泡发的香菇来折中。 冬菇豆皮粉丝肉馅,馅儿少,皮薄尾巴大,用小火炸得酥脆,这就是叶斐然今天的新菜——酥炸小馄饨。 这东西要是给大人吃,是肯定不够一口的。但给味觉退化的老人,又或者给初五这样喜欢香酥口的小孩子,那叫一个投其所好。 这天晚饭点儿,初五破天荒主动爬到自己的儿童餐椅上,眼巴巴等着吃番茄酱。 叶斐然端出来酥炸小馄饨,沾了番茄酱投喂,初五吃得停不下口。 成甯说:“这东西哪儿来的?” 叶斐然一口一个塞得过瘾,头也不抬地说:“我做的啊。” 于是成甯说出了那句琼州人经典灵魂拷问:“会上火吧?” 上火…… 叶斐然:嗯,上不完的火啊,喝不完的凉茶。 第1201章 陈父出狱 第1201章陈父出狱 成甯灵魂拷问完,还不依不挠盯着叶斐然。 事关他的崽儿,不可轻视。 叶斐然只好说:“煮了菊花雪梨茶,给他喝两口就没事了。” 成甯这才满意:“那还差不多。” 叶斐然夹了一个炸馄饨给他:“相公别光顾着说我,你自己也尝尝嘛。” 成甯吃了一个,“味道不错。” 叶斐然忽然好奇了,“相公,你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的?” 两个人在一起好几年了,成甯什么都吃,不挑食,但是也没有表现出对某种食物的特殊偏好? “你这么说,还真没有。”成甯自个儿陷入思考中。 从小作为太子伴读严厉教养长大,成甯完全没有别的世家公子那种纨绔习气,就连一点点娇养任性的气息都没有。 叶斐然说:“那你有过很小的时候很任性的作为吗?” 成甯摇头:“还真没有。一直就是我照顾别人。” “就算是京中第一美男子那会儿?那时候不是很多女子心仪于你么?” “是这样没错。”成甯说,“但不代表我要搭理她们啊?我特么又不是卖笑的。” 叶斐然脑子里出现一副画面:成甯一脸高冷走过……旁边的世家女子发花痴…… 这天晚上和薛长乐坐在灯下做事儿,一边干活,一边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跟薛长乐说了。 薛长乐笑着说:“夫人,你想多了。不是那样的。” 叶斐然奇道:“你又知道?” 薛长乐说:“我是听哥哥提起过一点的。王爷年轻时的风姿,那可真是活凤凰似的。不过呢,绝不是现在这般老板着脸。说是温润如玉那一挂的,而且也很有礼貌,对人彬彬有礼,不会亏了礼节。” 叶斐然脑子里的画面裂了。 她摸摸下巴,翻着白眼想象:“确实……如果他那样的家里走出来一个活阎王,别的不说,他爹就得把负责教他的师父腿打断吧?” 薛长乐笑道:“是这样的。世家公子嘛,在家里怎么喜欢安静也无所谓。但是呢走出去的礼节是不能错的。” 叶斐然道:“长乐,你长进了啊?” 上上下下打量着薛长乐,很是惊讶。 过去,薛长乐就像一张白纸似的。 薛长乐说:“有些事是哥哥跟我说的,还有一些是老万跟我说的。” 叶斐然眼神一阵乱闪:“老万?” 一抹红晕飞上薛长乐的脸,双手乱摆:“讨厌啦,您什么都没听见!” 叶斐然趴在桌子上咭咭笑:“老万!哎哟,什么时候连称呼都变了!也好到大婚之后才改称呼嘛!” 薛长乐和万江珧大婚的日子定在六月初六,只剩下一个多月时间了,各种事儿密锣紧鼓的进行中。叶斐然早早地跟府里别的人说了,薛长乐就是她的义妹,以小姐礼对待之。 家有喜事,叶斐然特别热心,当然了,逮到机会还是要取笑薛长乐一番的。 薛长乐被笑了也不恼,说:“他年纪比我大,故意让我这样叫他的。” 叶斐然说:“那多好啊。显见是一家人了。” 薛长乐说:“夫人,到时候我大婚那天,你能来喝喜酒么?他们都说有喜不道喜的,不然会犯冲。” 叶斐然说:“唔,这件事得看万掌柜意思罗。” “他说了,不在意的。”薛长乐说,“玄门内另有一套规矩。” 叶斐然说:“好啊。到时候按照玄门娶媳妇的规矩来就行了。” 薛长乐说:“我明天就开始发女方家里的帖子了。静思茶室里最近都找不到陈二姑娘,不知道在忙什么。我让哥哥把帖子给了南大哥。” “她啊。”叶斐然眼珠子一转,笑容多了几分耐人寻味,“她最近确实挺忙的。不过呢,应该在六月之前就结束了。到时候啊,你就等着收她送给你的大贺礼吧。” 薛长乐:“??” …… 等陈父和陈思慎好不容易从大牢里脱身出来,却收到陈思静已经开始帮助陈老爷子去打理家中产业的消息。 更加让他们难受的是,陈思静还打理得有声有色的! 陈家的生意蒸蒸日上,还节约了老多平日孝敬权贵的银子钱。那些平日要去孝敬权贵的孝敬银子,被陈思静节约下来,按照比例分发给产业里头积年的老掌柜、老伙计。 如今管事们掌柜们,全都对陈思静死心塌地的。 “真气人!”陈父躲在屋子里,气哼哼的,“我这几年为了家里,尽心竭力,不说有功劳也有苦劳吧!那些老东西小白眼狼,拿了陈思静的丁点儿好处,就全都倒那边去了!”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接掌陈家几年来,半点工钱不涨,还动不动的把掌柜叫来训斥,出了事,还得让下面人背锅。 就在去年,有两个店亏得厉害,惊动了老爷子。其实那些银子是被陈父拿去给自己买官了,后来官没买成,银子石沉大海。他把这件事给甩了个干净,那两个店的掌柜背了个坏名声,活活气死。 陈思慎没有接掌家里的事儿,但在他心目中,整个陈家都是属于他的。对陈思静也是痛骂不绝:“那小妖精也就是一时小聪明,竟然趁人之危!” 脑子一转,一个阴毒的计划浮上脑海。 “爹。她再厉害,毕竟是个女人。”陈思慎压低声音说,“只要让她身败名裂了。老爷子不还是得依仗我们么?” 陈父眼睛一瞪:“依仗我们?不要忘记我们已经被关过天牢,留着案底了!老爷子宁愿把家业给老二或者老三,都不会落我们头上!” 陈思慎阴笑:“所以就要看爹你愿不愿意为了儿子牺牲了……” 陈父一愣:“什么意思?” “爹爹,如果你把勾结常大人的事儿,揽到你的身上,把我摘出去。那么爷爷一定会把家业交给我。我是你的亲儿子,我一定会好好孝敬你的!” 陈父心动了,如果可以,他自己也不舍得放权的。但没辙,他和常大人几个来往太密切了,几年的经营,京城里无数双眼睛都看着他如何和刑部的人喝花酒、进宝局、遛鸟斗狗,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所以就算要撇开,也是撇不干净的! 陈思慎就不同了,他才刚刚回到陈家,一切都还好说…… 第1202章 弃父保子 第1202章弃父保子 陈父看着陈思慎,满眼狐疑。但他毕竟比陈思慎软弱,陈思慎坚定地盯了他片刻,陈父就低下头去,缓缓点了点头。 陈老爷子感染了风寒,正在家里休养。陈父提着一些温补药,就去看望老父亲了。 一进门,陈老爷子脸色就臭臭的,陈父自知理亏,硬着头皮关切道:“老爷子,听说您最近身上不太爽利,来看看你。这些滋补药材,都是上等货,请您收下。” 陈老爷子说:“嗯,你放下吧。” 连接都懒得接,陈父就很尴尬,把药材放在陈老爷子面前的桌子上,说:“老爷子。儿子……儿子跟您认错来了!” “扑通”一下,在地上跪下了。 陈老爷子倒不惊讶,只是略略抬了眼皮:“认错?你倒是什么地方做错了?” 陈父看着地面说:“儿子不该不听您老人家教诲,和那些官员走太近。乃至……乃至被他们所连累,关了牢房,差点连累我们陈家的生意带来灭顶之灾!” 他满脸痛悔之色,很是诚恳。 陈老爷子叹了口气说:“当初我不止一次的劝你,你怎么说的?现在踢到铁板了,知道错了吧?” 陈父说:“儿子甘愿承受后果!但慎儿确实是被儿子连累的,和他没关系。后天进祠堂……让儿子一个人领罚吧!” 手里正在把玩两个着的铁胆停住了,陈老爷子看着他说:“你这是要保住慎儿么?” 陈父脸色一白,咬紧牙关说:“慎儿才回来多久!他怎么懂那些京城的弯弯绕绕!那天确实是他碰巧陪着儿子到东大街上去,才撞上了王爷的!” 深深凝望儿子,眼底里是毫不掩饰的失望! 都这个时候了,显然已经得罪了摄政王。可是陈父想的还只是怎么保住自己的儿子,从而接过陈家的家产! 他的脑子里就没有想过,怎么带着陈家脱干净官非,然后化险为夷么? 耳边不由得响起陈思静早前的说话:“爷爷,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家族的垮台,定然从内部乱起。从来没有亏本的生意,只有站错的队伍。现在京城上下都把陈家看作和常大人一伙了,要摘出来的话,说得好听,甚至推替罪羊,都是没用的。只有用时间和实践去证明,我们是实心实意做生意的,对朝堂乱象,毫无兴趣,低调存活,才有一线生机。竹子要迎风而起之前,必往泥土里伸出数米长的竹根,才有春笋破土而出,百尺竿头。墙头草能够长得很快,但飒风一来,墙倒了,草也就只有死路一条啊。” 一个小姑娘尚有如此胆识,而自己儿子,却兀自执迷不悔! 陈老爷子失望透顶! 只是,跪在地上做小伏低,低着头的陈父,看不到陈老爷子的失望。 陈老爷子说:“行吧。既然你愿意,那么开祠堂的时候,就委屈你了。希望……希望慎儿能够体会到你的一番苦心吧!” 没有听出陈老爷子语气里的提醒,陈父请求得允,一阵欢喜,一叠连声说:“可怜天下父母心!谢谢爹您对我的一番成全!” 陈老爷子挥挥手,没有心情跟这蠢货儿子多言语,“你下去吧!我累了!” 陈父走出门,听见屋子里传出来渐渐猛烈的咳嗽声,不由得回头多看了一眼。 …… 几天之后良辰吉日,陈老爷子召集合族上下,开祠堂。 两件事:第一,把琼州陈家一支重新并入族谱;第二,惩罚招惹官非的陈父。 陈思静要求,先办了第二件事。 沈清雨在祠堂外面徘徊着,看到陈思静远远走来,快步走上去带着哭腔说:“陈二姑娘,你好狠心!为了区区一点钱财,就让人抓走我爹和哥哥!你真是钻钱眼里去了!” 陈思静原本不想理会她,但沈清雨正正拦在她面前,让她前进不得,就停了下来:“你还有什么屁,赶紧放了。” 沈清雨憋红了脸,那气质越发我见犹怜,“你竟然说我的话是放屁?” 陈思静说:“不然呢?你自己听听有点儿有用的没?没用的东西,管他从嘴里出来还是从别的什么地方出来,都是屁。” 沈清雨原本打算见到陈思静哭诉一番,让她惭愧惭愧。 没想到陈思静压根不吃她这套,顿时傻眼了。 陈思静绕过沈清雨,往祠堂里走,沈清雨一着急,拽住了陈思静:“你给我等着!” 陈思静扯了扯衣袖,没扯脱。 她反手在英杰腰带上抽出一把匕首,把自己衣袖隔断了。沈清雨拿着半截衣袖,整个人呆在原地。 陈思静把匕首交给英杰,轻蔑地说:“听说你从小被陈家当掌上明珠的养大,怕是不知道柴米贵的了?我只跟你说一次。东大街,是爷爷给我打理的产业,可不是你嘴里的‘一点点钱’。掰开了说吧,爷爷目的是试试我的能力。现在试出来的结果是爷爷很满意。所以打算把陈家交给我。我目的是做好事,至于谁挡了我的道,那我就踢走谁。” 沈清雨肩膀直发抖,惊恐万分地,盯着陈思静:“你、你这是大逆不道!” 陈思静笑了笑,说:“在我们琼州,男人出海打渔,女人就要在岸上操持一切。不光打理家务,还要应酬往还,做生意,做苦力,都是女人在做。女人能做的事儿,多了去了!” 祠堂里的人已到得差不多了,三牲酒礼一一备好,鼓声响起。陈思静对沈清雨褔了褔身,转身走进了祠堂。 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沈清雨气得直跺脚。 陈家祠堂首次为一个女人打开,出席的族中长老都有些不惯。 但陈思静展示出强悍的能力,让原本摇摇欲坠的陈家一下子牢靠下来不说,家里的产业还眼看着翻了上去,人人口袋里都富足了好多。 没有人和钱过不去,哪怕带来钱的是个年轻女人。 陈父看着陈思静走进来,在座的人鸦雀无声,他躲开着陈思静的视线,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陈思慎。 开好香案之后,陈老爷子坐在最中间,严肃地说:“陈家长房陈海沣,违背祖宗家法,贿赂官员,犯入牢狱。根据陈家加法,予以跪香三炉,剥夺手头管事产业。转与其子陈思慎代为管事。你,可有不服?” 陈父低声说:“没有。” 族人听见把陈父的产业交给陈思慎,交头接耳起来。 第1203章 仗势欺人不存在的! 第1203章仗势欺人?不存在的! 叶斐然弄出番茄酱,滋味甚美。 她又研究出一种密封罐子,可以让番茄酱保存半个月不坏。 有了成果,就想要投放市场。 于是挺着大肚子,开开心心的去找陈思静。 到了静思茶室,陈思静不在。管事说,陈思静去陈府了。叶斐然也不急,说:“那我在这儿等等她。” 管事也知道她们相熟,把她带进了屋子里之后,奉上茶果让她自便,然后就自己忙去了。 院子里一颗杏子树,杏花正好,叶斐然隔着窗户,看着户外的杏花,想象着满树青果的样子,心情甚佳。 门外传来一阵吵吵,一个环佩叮当的绿衣少女走了进来,正是沈清雨。 进了门,沈清雨就皱起眉头:“就这么一个小茶室,我管我也行。凭什么爷爷就那么看得起她,还要让她管整个陈家的产业?” 薛长乐皱起眉头说:“有杀气。” 叶斐然说:“有杀气也不怕。” 薛长乐说:“狗屎伤不了人,但踩着了也是恶心的。” 叶斐然:“噗嗤——” 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沈清雨打了个喷嚏,用帕子掩住了自己半边脸,慌里慌张地四处在张望。叶斐然说:“她想要干嘛?” 薛长乐面无表情道:“不知道,要不要捉起来问一问?” 叶斐然点点头:“也好。” 然后薛长乐从屋子里走出去,直接把沈清雨捉起来了。 被扭送到叶斐然面前,沈清雨很惊慌:“你、你是谁?你怎么跑到我们家的店铺里?” 叶斐然奇怪了:“这地方可不是你的。是我朋友的。” 沈清雨怒了:“你是那土妞的朋友?” 混乱中,一小包东西“啪嗒”掉地上。薛长乐捡起来,大惊失色,用手绢包了:“你哪里来的东西?准备干什么?” 沈清雨挣扎道:“我就随身带着玩儿,你管得着么?” 薛长乐说:“这倒是新鲜了,有人随身带着毒药在大马路上走的?怕不是想要投毒?” “我不是我没有!”沈清雨倔强道,“我什么都没做。杀人放火还讲究抓个现行呢。你们才空口无凭!” 叶斐然问:“你就是沈清雨吧?” 沈清雨说:“你又是谁?” 叶斐然说:“我是陈思静的朋友,把你捉过来,就是警告你,少阴戳戳的搞鬼。不然的话,让你们陈府整个陪葬!” 似有若无地,亮出了摄政王府的腰牌…… 沈清雨眼睛越瞪越大,汗水“刷”的,冒出来了…… “对……对不起!”沈清雨跪在地上,“王妃娘娘!民女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 她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叶斐然微微一笑:“所以你刚才说我朋友是什么来着?” 沈清雨做梦都没想到,陈思静竟能够和传说中的摄政王妃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先前的倨傲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再傻白甜,也知道摄政王惹不起,摄政王妃更惹不起!赶紧态度来了个原地大转弯:“我我我我……我什么也没说。娘娘刚才一定听错了……” 叶斐然说:“你的事儿我全都知道。反正你爱嫁人就嫁人,爱过富贵日子也不会亏待你的。但你要在背后闹幺蛾子,出了什么事,我第一个找你!” 指了指薛长乐手里的东西,说:“那包东西就是证据!” 沈清雨魂飞魄散,长跪不起! 打发走了沈清雨,薛长乐说:“夫人,你好像把那人吓得够呛啊,这算是仗势欺人么?” 叶斐然说:“当然不算!” 薛长乐弱弱的:“……这还不算?” 叶斐然说:“我们自己就是那个势,怎么算仗势欺人呢?如果静静打着我的名字出去欺负人,那就算!” 薛长乐:“……夫人说得好有道理。” 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子,叶斐然说:“走吧。看样子,静静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我们改天再来玩。” “咦?夫人,您怎么知道?”薛长乐还沉浸在刚才叶斐然的霸气中。 叶斐然懒洋洋道:“不是明摆着么,那女人敢跑过来动手动脚的,说明她知道静静身上有事情。而且那事儿短时间内完不了。” 薛长乐一想,果然如此,佩服道:“夫人厉害,这一丝丝一点点的推算,严丝合缝的。” 叶斐然说:“所以啊。我们愉快的回家吧。” …… 成甯知道这件事之后,倒也没有说什么。就是简单的说,看来要弄几道免死金牌,好护着这几个好朋友。 对于王爷毫无原则的偏爱夫人,乃至对夫人的朋友也爱屋及乌,王府上下人等表示:早就习惯了…… 随着叶斐然身子渐渐笨重,成甯把带初五的活儿都给接过去了。 初五现在两岁多,活蹦乱跳的,加上叶斐然注重科学喂养,每天保证肉、蛋、奶的给初五吃,所以初五身上的肉肉结实得很,没有别家那样喂得单纯白胖而已。 每天上蹿下跳,恨不能把王府给拆了。 只有成甯能够镇得住他。 这天叶斐然嘴馋,弄麻辣火锅,成甯早早就回来了,捉着初五就不见了影子。叶斐然弄好了锅底,薛长乐高兴地从外面走过来,说:“夫人,从南边送来了一些梅子,你要不要尝一尝?” 叶斐然吃了一个,嘴巴酸成了*字:“*,好酸!” 让丫鬟们倒腾别的菜去,问:“王爷和小公爷呢?” 春分说:“砚铭大哥说,都在书房那边呢。” 叶斐然拧眉:“怎么那么安静?” ……孩子静悄悄,一定在作妖! 赶到了书房的院子,站在月洞门前,初五坐在路中间,低头专心玩着什么。 似乎母子连心般的感应,他抬起头来,对叶斐然高兴地张开俩红通通的小巴掌:“娘,看花花!” 初五手边放着的东西好眼熟,似乎是……叶斐然的脂粉盒子…… 地上全都是红通通得巴掌印,惊悚如凶案现场……叶斐然一阵血往上冲,差点儿厥过去…… 听到尖叫声,成甯赶出来,边走边说:“是花花不好玩么?” 然后迎面对上了叶斐然要杀人的眼光。 咬着后槽牙,叶斐然皮笑肉不笑地举起手里的小篮子:“相公,要不要吃梅子?” 啃了一颗酸梅子的成甯,不大会儿发出求饶:“娘子我错了……能不能不吃这酸梅子!好酸啊啊啊啊!!” 第1204章 思乡病发作 第1204章思乡病发作 如果说,怀初五的时候有多省事儿,怀这胎就有多折腾。 孕吐期吃什么吐什么,差点没把叶斐然难受死。也就慧明师太听说了叶斐然难受的事,派人送来了一道腌渍梅子的秘方,腌制出来的梅子青绿欲滴,酸甜可口,看着就有食欲。 叶斐然吃了好几个,又想起现代时常常吃的酸黄瓜、酸菜心来。上一次怀孕的时候成甯也做过的,就命人如法炮制,等这些东西都安排上之后,她好歹多吃了几口饱饭。 整个五月就这么在对付孕吐中过去了。 五月末,天气热起来,京城干旱少雨,这一天一天烤白薯似的生晒,叶斐然就有些发愁。 “不知道琼州那边的天气怎么样了?有没有闹飒风?”叶斐然说,“蕉园的学子们今年有上京赶考的么?” 丫鬟中的立春,是跟着叶斐然从琼州来的,被三言两语勾起了思乡之情,说:“有个小时候和我一起玩的宋哥哥今年来赶考了。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叶斐然一听,果然有琼州来的学生,晚饭就去央求成甯:“相公,能不能请几个琼州学生来家里小宴一下?” 知道妻子这是思乡病发作,成甯也能理解。 他说:“我安排一下。皇榜刚发出去了,现在可以不必忌讳了。以给他们道贺的名义下个帖子就行。” 叶斐然喜道:“好啊!” 没几天,成甯果真召集了这次赴京赶考的琼州学子到家里来小宴。 叶斐然隔着帘子坐在后面作陪,只见才来了四个人,身上穿着布衣,浆洗得倒是干净,不过有些衣服都毛了边了。不难想象,那已经是他们最好的衣服。再看看脸色,黄黄瘦瘦黑黑的,幸喜精神头还好。 她心生怜悯,低声说:“琼州来的,就你们几个?” 为首的一个学生恭敬地回答:“是的。就我们四个。” 叶斐然说:“地方点中的举人,该不止你们四个吧?” 那学生说:“的确不止,有二三十个人。但由于各种原因,最终进京的只有我们四个。” 叶斐然说:“五分之一的比例……有点儿低啊。” 她身为女子,随口说出准确的比例,几名学子都面露讶色。成甯在旁边坐着,暗中观察。 他想的事情要更加复杂和深远。 叶斐然又问了:“各种原因……比如说,都有什么原因呢?” 那学生说:“路途遥远,我们琼州郡孤悬海外,光是要过海就得比别人多三天时间。幸喜春闱在三月,不是飒风季节。不然的话人还要更少咧。” 那学生打开了话匣子之后,别的学生看出了王爷伉俪都是随和的人,胆子也大了,七嘴八舌的说起来:“风餐露宿,路上还不能放下书本,可苦咧。” “而且秋闱放榜在11月。前几年不算,今年的话情况特别,差不多就得一知道放榜之后,马上就动身到京城了。不然赶不上的。家里要准备两笔银子,那花销也顶不住。” “所以我们的同窗也就觉得,有个举人就差不多了。好歹是官身了,也能免掉田亩税。也能免徭役。” “轮不到缺也没法子了。” “嗨,这两年缺多。其实还好啦。” 大家纷纷畅所欲言,说了个痛快。 叶斐然见早先那学生生得脸色白净,口若涂脂,长得有几分仪表,就问:“这位小公爷,请问您高姓大名?” 得贵人问名,那学生不敢怠慢,站起身恭敬道:“小人姓宋,表字文柏。” 叶斐然问:“你是哪儿人士?听口音,像是宁县沙坛村的?” 那学生容光焕发道:“正是!” 叶斐然就知道,这学生九成九就是立春提到的那个邻家小哥哥。 一时席散,叶斐然回到屋子里,坐了老久,腿都肿了。可巧今儿轮到立春上夜,给叶斐然捶腿。丫头格外卖力,而且一眼一眼的瞧叶斐然,聊了些有的没的之后,试探着说:“娘娘,今天外面宴客好热闹。不知道有多少人呢?其中可有姓宋的?” 叶斐然有心勾一勾立春的瘾,但话到嘴边,又实诚起来:“是有这么一位,名叫宋文柏的。长得真好。而且是今年进京赶考里的唯一一个二榜进士。其他三个都是同进士。” 立春也不懂什么是二榜,什么是同进士,“那意思就是考中了?” 叶斐然笑吟吟的道:“是啊。再过几天,就状元游街了。然后约莫十天半月之后,喜报就得传回村里去了吧。我外祖家是沙坛村的,出了这么一位进士,我自己都感到很光荣呢!” “是这么个道理!”立春容光焕发道,“宋大哥小时候还带过我爬树掏鸟窝呢!那时候我娘就说,他一定会有出息!” 叶斐然心念一动,说:“莫非……你对他有意思?” 立春涨红脸,低了头说:“夫人开什么玩笑。也就是小时候一同淘气的情谊罢了。如今宋大哥可是官身了,我只是伺候人的丫鬟,不敢肖想。” 确实……叶斐然看着立春,只见她鹅蛋脸面,杏眼桃腮,厚厚的小嘴嘟嘟的,透着一股娇憨。这孩子当年留在琼州伺候苏氏好几年,尽心尽力,从没闹过幺蛾子。 如果说,她身边最能干的人是春分、雨水的话,那么最放心的就是立春。 伸手捏住了立春的小手,叶斐然笑道:“我家立春又美又能干,不知道谁家小子有福气娶了你去。” 她这么一开玩笑,立春心里砰砰乱跳,低了头不敢接话。 成甯走了进来,说:“二丫你又在乱开玩笑了。” 叶斐然做坏事被发现,缩了缩脖子,张开双臂:“相公,抱抱。” 小丫头越发肆无忌惮,不知怎的,成甯就是没法拒绝她这些腻死人的要求,不光走过去抱了,手还粘在她腰肢上不肯放开。 立春识趣地躲开了。 成甯低声道:“你别乱点鸳鸯谱。有些事情不能胡来,一旦铸成大错,就难以挽回了。” 叶斐然说:“你是指立春的事儿么?” 成甯点了点头。 第1205章 有商有量 第1205章有商有量 心头泛起一丝沉重,叶斐然略感难过:“对不起,是我妄动了。就是立春那样关心宋文柏,我就想多了……” “你确实想多了。”成甯道,“那宋文柏已有妻室,这次也带了来一起赶考的。他们和我们一样,相识于微时,感情甚笃。等授了缺,大小也是个夫人了。” 叶斐然吃一惊,背上出了一身冷汗:“相公,幸亏你提醒我。不然……不然……” 成甯道:“不然什么?” 叶斐然说:“不然,我都打算把卖身契还给立春,好玉成这段姻缘了。” 成甯道:“二丫,你的心底是好的。但人心太复杂,跟你精通的算学、天文不一样。以后还是慎重为好。” 感激地看了成甯一眼,叶斐然忽地撒起娇来:“没关系,我还有你嘛。” 牛皮膏药再次粘上来,成甯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是啊是啊,你还有我。记得有什么事,特别是和外人有关的,都先我商量,好不好?” “好……” 腻歪了一会儿,成甯眼内欲念渐炽,抽身而走:“我去喝口茶水。” 知道这是要冷静,叶斐然又好笑,又感动,抓住了成甯衣袖,低声说:“还有别的方法解决。” 成甯一怔。 脑子里拼命回忆着上辈子从学生处没收回来的小碟片,叶斐然轻轻一拉,拉脱了成甯裤腰带…… …… 一发入魂。 结束后,成甯轻轻摸着叶斐然的脸蛋,眼神缱绻:“累吗?” 叶斐然漱了口,摇了摇头:“还行。” 觉察到她摇头有些僵硬,大手又滑向叶斐然脖子后面,在她的“风池穴”上轻轻按摩:“脖子很酸?” 叶斐然说:“有一点。” “来,背对着我,我给你按摩一下。” 成甯是练家子,用内力轻轻给叶斐然的穴道放松,那份舒适自和立春小丫头不可同日而语。叶斐然舒服得眯上了眼睛。 “相公,我在想个事情。” “好巧,我也在想个事情。” “相公你先说,我想的是正经事儿了,不是那些男男女女的事儿。” 成甯说:“我在想今天宋文柏的话。” 叶斐然接着他话头说:“琼州、广梧两郡是鱼米之乡,多出聪明人,勤劳朴实且能读书。但奈何路途遥远,自古以来都是流放之地,耽误了多少人才。” “虞郡、江左郡之所以能千年不衰,也因其读书人辈出,以同门论、以同乡论……竟把天子放后脑勺去了。”成甯眼眸内,暗暗有火焰跳动,“这次新朝首开春闱,南北录取人数相当。他们竟因此觉得录取不公平,要求复查。” 真是好笑,难道就理所当然的,要南方学子考得比北方学子好才算正常? 叶斐然还不知道有此内情,细思极恐。她斟酌着说:“相公,既然朝廷不欲被虞郡、江左郡掣肘,那么就要广开仕子上升渠道……只要道路畅达,公平竞争,我就不信琼州人、广梧人、湘南人要比虞郡的学子差!” 成甯摸了摸叶斐然的头发,说:“二丫说得是。这件事,我们从长计议一下。” 他看着叶斐然,忽然低声轻笑起来。 叶斐然:“??” 成甯说:“别人家闺房之乐,我们家……嗯。倒成了朝堂议事?” “那,相公你喜欢女子无才便是德么?”叶斐然问。 成甯还很认真地想了想,最后摇头:“不,这样子就很好。” 从后面圈住了叶斐然,下巴抵在她肩膀上:“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有些话,只有跟你说我才放心。更难得你可以真正的给我灵感,能接得住话。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一顿彩虹屁,夸得叶斐然心里甜丝丝的,笑弯了眼睛:“相公,我也这样觉得的!” …… 第二天起来,叶斐然托人送了几封银子到琼州学子们住的地方去。 这几个人上京来,几乎都用尽了盘缠。毫不夸张地说,进考场之前已经到了要露宿街头的地步,和乞丐没两样了。幸喜全都金榜题名,也就得了客栈老板的收留。 派去送东西的人是立春,那客栈不过是城南处,比车马大店好点儿的那种破旧客栈,名唤“喜客来”。客栈掌柜趴在油腻腻的桌子上打瞌睡,忽然来了一辆车子,下来四个丫鬟婆子,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等立春走进店里,葱绿的裙子,银红的褙子,耳上两颗金珠耳坠摇摇晃晃,把整个客栈店堂都给照亮了。 掌柜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老大。立春递了帖子,说:“小的奉摄政王妃之命,来送东西给四位琼州学子。” 那掌柜听见她口音和那几个琼州人一样,顿时不敢不信,麻溜利索的亲自去拜访了。 宋文柏几个正在院子里喝茶,掌柜的上气不接下地跑过来,六十的人了,这么几步路跑得腰痛,直捶老腰:“几位……几位公子,有贵客来访!” “是谁?” “老丈慢慢说,不急。来喝口茶。” 自己平时没少给几个穷酸书生白眼,掌柜的被以礼相待,很是惭愧。喝了热茶顺了气之后,才说:“外面来了摄政王府的管事姐姐,要给几位送东西呢!” 前日吃宴席,成甯要保持低调。所以几个人是被蒙了眼到了地方,才知道是摄政王府的小宴,回来之后也不敢声张,生怕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没想到这会儿还大张旗鼓的上门来了? 几个书生又惊又喜,宋文柏理了衣服,正了帽子,说:“在下这就去迎接!” 宋文柏来到门外,认出了立春:“你是……立春?” 立春按捺住心中激动,点了点头。 宋文柏一喜:“当初听你父母说,你去给了一家大户人家做丫鬟。村子里的小伙伴还经常提起……没想到竟在京城见到你了!对了,你现在在哪家做工?我过些天,带着四儿来看你。” 他的高兴,纯粹出于同乡情谊。 立春心想,夫人说得果然不错,幸亏自己之前没有乱表情。松了口气之余,人也自然了,俏皮地说:“还看不出来么?就是在摄政王府啊!” 显摆似的,亮出自己的腰牌。 宋文柏又惊又喜,高声说:“那可真的是有缘了!” 立春递过四封东西,分别交于四人,另外还有好几篮子的好酒好菜好东西,说:“夫人听王爷提起几位还要在京城待一段日子侯缺,念在同乡之情,命我送些贺礼给几位。请大家一定要赏脸。” 明明是接济,话说得周全委婉,四个读书人心里好感油然而生,感激地收下了东西。 第1206章 意外的喜事 第1206章意外的喜事 立春回到王府里的时候,心里一直萦绕着的某个念头,似乎已经烟消云散。 走路的脚步眼瞅着就轻松多了,不由自主哼起歌儿来:“隔了千山远,同乡总是情。乡音不改……” 恰好见到春分站在门口徘徊,低头绞着拍子,就走过去拍了拍她:“春分姐姐!” 春分一不留神被吓一跳,回头看到立春,粉面含嗔:“是你啊!吓死人了!” 立春笑说:“有心事呢?这么重的脚步声都没听见?” 春分忽地脸一红,还没说话,门帘子一掀,砚铭红光满面的走出来,径直在立春面前走过,喜滋滋的说:“成了,夫人允了!” 立春眼瞅着砚铭握紧了春分的纤纤玉手,瞪大了眼珠子:“……” 什么情况?? 春分猛地抽回手,脸红成熟茄子:“别闹,有人呢……” 砚铭这才发现了立春,也是闹了个大红脸:“呃,立春姐姐,对不起哈。竟没看到您!” 作揖鞠躬的,麻溜利索离开春分一尺远。 立春只觉不敢相信:“你们这是……” 砚铭来了精神,笑道:“我刚才跟夫人提亲,要迎娶春分姐姐。夫人应允了!到时候立春姐姐可一定要赏脸来喝两杯水酒啊!” 立春自然欢喜:“那真的是恭喜了!” 春分一改素来成熟老练的做派,绞着帕子站旁边,俨然就是一害羞的小姑娘似的。 立春跟春分道了恭喜,春分说:“你是不是还要找夫人回事?赶紧去吧,夫人这会儿有空。” 立春一听,忙掀帘子进了屋。 她一进门,叶斐然就笑着说:“立春,刚才是不是在外面见到了砚铭?知道他们的好消息了吧?” 立春说:“果然是好消息。就是不知道春分姐姐怎么突然跟砚铭好上了的?她好像比砚铭还大两岁呢!” “有些时候缘分就是如此奇妙啊。只要看对眼了,年龄不是问题,出身不是距离。谁会想到春天一只纸鹞,会牵出一段姻缘呢?”叶斐然微笑着说,“你那边的事情办得顺利么?” 立春弯了弯膝盖,说:“很顺利。几位公子请我向夫人转达谢意。” 叶斐然说:“那就好。” 立春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奴婢这就告退了。” 正欲走,叶斐然叫住了她,说:“你等一会儿。” 立春:“?” 叶斐然说:“春分和砚铭成亲之后,虽然还在府里做事,但是她以后就是管事媳妇了,屋子里伺候的事儿就得换人做。你愿意做这份差事么?” 立春怔住了。 那相当于是做叶斐然身边的大丫鬟了——只要懂的,都明白那是如何重要的位置! 而且,随着薛长乐出嫁,叶斐然身边就剩下这么一个,那重要程度还要提高。 立春心里雀跃起来,只是不敢相信,低声问:“夫人,你觉得我可以么?” 叶斐然说:“你来我们家时间最长,最忠诚,怎么不可以?” “可是奴婢笨的很……” “只要好好学,也就是个快慢问题罢了。功夫到了,自然什么都能够学会。” 叶斐然鼓励着立春,让她有了信心。立春高兴地连连点头:“肯!怎么会不肯!谢谢夫人抬举!” 叶斐然笑道:“那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春分和张大娘学做事吧。别的琐碎事儿,交给底下人去办好了。” “是!” …… 当天晚上,叶斐然把家里的事情一长一短的,跟成甯说了。成甯说:“这些你做主就好。只有一件事……” “什么事?” “别太操劳过了。” 摸了摸叶斐然圆圆的肚子,被里面的家伙狠狠踹了一脚,成甯缩手,说:“这家伙可比初五能折腾多了。” 叶斐然说:“可不是呢。以后生下来,估计也难带得很。” 成甯笑着说:“没事,有我。” “呵呵,别闹了。你虎起脸,好孩子都被你吓哭。”叶斐然刮着脸取笑成甯。 成甯故意把脸往下一挂:“我有吗?” 叶斐然:“……” 只能说,人长得好看,哪怕一脸凶相也是好看的。 夫妻俩说笑一会儿,也就睡下了。 叶斐然月份大了之后睡不好,晚上常常醒,可又不乐意跟成甯一床睡。没辙,成甯想出来一个折中的法子,在屋子里另外架了一张榻。晚上要睡的时候,把床铺好就能够睡人。白天再把东西收了。 只是委屈了那么高大的一个男人,要睡在窄窄的榻上,叶斐然怪过意不去的,再三让成甯到书房里或者别的屋子里去睡,成甯执意不肯。他说:“丫头在外面上夜,等你叫得来,要水要什么都不方便,再遇到个睡得死的就更麻烦了。不如我在这儿轻省。” 叶斐然说:“相公,你这是知道我不喜欢惩罚丫鬟们,又怕她们欺负我,所以想了个这样的法子?” 成甯说:“是啊。没辙啊,就跟养了个大孩子似的。” “相公,你放心好了。该立的规矩,我不会糊涂的。”叶斐然心里暖暖的。 成甯摸了摸她的头发,说:“我也乐意见到二丫一直天真淳朴的模样。这样的二丫多好啊,我喜欢这样。” 夫妻腻歪了一会儿,远处忽然传来喧闹的声音。 “走水了——” “别吵,不是我们家!” 走廊外一阵忙乱,惊动了二人,叶斐然披了衣服走出去,只见大家都惊醒了,正站在屋檐下往外看。薛长乐很快从屋顶上下来了,说:“夫人,没事儿,是城东那边走水而已。好大的火。” 叶斐然问:“城东?那是谁家走水?” 她可是有好几户老熟人住在城东,故此特别关心。 薛长乐闻言,又跃上屋顶张望,看完之后跳下来,焦急道:“不好了,看样子……是陈府的方向?” 叶斐然愣住了:“陈府?” 扑棱棱—— 一羽雪白的鸽子,从夜空中出现,成甯说:“是神龙谷特殊伺候过的夜鸽子!” 那夜鸽子飞到叶斐然手上,通晓人性似的伸出一条腿。 叶斐然解下来一看,二指宽的条儿上,赫然写着三个字:“救救我——” 落款是陈思静。 第1207章 我要去找静静,她有危险! 第1207章我要去找静静,她有危险! 叶斐然手指一收,把纸条紧紧攥在手心里,“是静静?” 二话不说扭头就往外奔,成甯一把拉住她:“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静静。她有危险!” “气死风”灯笼映照下,叶斐然眼睛是红的。 远处,浓烟滚滚,火光越来越大。 那一瞬间,叶斐然脑子里闪过了无数可怕的画面—— 陈思静被困在火场里活活烧死…… 陈思静焦黑的尸体被搬运出来…… 陈府成为一片瓦砾…… 肚子里的宝宝乱动,肚皮一起一伏的,有两脚踹到了她的胃,叶斐然扶着柱子,一口一口的吐起来,把地面吐湿了一大片。 成甯担忧地看着她,恨不得自己代为受苦。 “长东、长乐!” 薛氏兄妹一起上前:“在!” 成甯说:“速速去陈府打探消息,如果陈二姑娘真遇危险,不惜一切代价救她回来!一根头发丝都不许少!” “是!” 想了一想,成甯缓缓道:“王府里的家丁如果都带去,反而累赘。这次先辛苦两位孤身前往。” “是!” 薛氏兄妹离开了王府。 春分伺候着叶斐然,正在拿温水一口一口的喂她。成甯走上前去,还没有说话,叶斐然已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摆了摆手道:“我没事。就是一时之间激动,吓着小家伙了。” 另一个小家伙初五,还在屋子里睡觉。 他的屋子里传出何妈温柔的哼歌。 成甯道:“静静聪明大胆,身边又有南西篱护着。现在再加上东哥、长乐,哪怕在京城横着走,也不会有事的了。” 叶斐然内心稍安,成甯又说:“何况你现在五个多月的大肚子,跑了去陈府,若有什么闪失,静静更过意不去呢。” 叶斐然低声道:“对不起,刚才是我莽撞了……” “你也是关心朋友。”成甯捏了捏她的手心,并无见怪之意。 约莫到了三更天时分,火光消失了。 寅时二刻,薛长东先回来。 他脸色很古怪,说:“着火的地方确实是陈府,但二姑娘在家里,没有在府中,起火的时候她才刚出门准备去陈府,被我们拦下来了。长乐怕陈府的人去为难她,所以留在家里贴身保护。我先回来跟王爷复命。” 叶斐然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说:“人没事就好。” 成甯说:“现在你可以去睡了吧?” 叶斐然点点头,说:“我们明天一早去静静家里看看情况吧。” “好。”成甯说,“我陪你去。”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于是一家人安歇。 …… 胡乱睡了两个时辰,叶斐然还是按照平时的时间起床梳洗。初五懵懵懂懂地打着呵欠:“娘亲,初五做噩梦了。” 叶斐然压下满腹心事,耐心问:“梦见什么了?有吓到初五么?” 初五摇头:“没有,初五胆子很大。初五梦见城东那边好多人,好乱,然后把静静阿姨给冲撞在地上,磕破了脸。娘,那梦好真……” 从出生以来,初五第一次说出这么一长串的话。 叶斐然含着筷子,傻眼了。 初五怯怯地拉着叶斐然衣袖,说:“娘……” 叶斐然说:“好,初五很棒。” 初五说完那番话之后,又吃了两口,大脑袋一耷拉,竟然睡着了。小孩子说睡就能睡,叶斐然哭笑不得,又心疼又喜爱,轻轻亲了初五一口,命何妈把他抱到小床上睡了。 叶斐然和成甯先去了静思茶室,没见到人。相熟伙计说:“二姑娘去了城东陈府老宅了,才刚动身。” 仿佛福至心灵一般,叶斐然一拍大腿:“哎呀!” 成甯说:“怎么了?” 叶斐然说:“相公,快去截住静静。无论如何都要截住她,拉她回头。” 她把初五早上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了,见成甯半信半疑的,就说:“童子口灵,我总觉得会应验。” 仿佛验证她话一般,空间大叫起来:“危险!危险!宿主危险!” 叶斐然拉着成甯,往屋子外快步走到院子里。 也就是前脚刚出去,后脚一个大火球“轰隆”从屋顶直接击穿,落在静思茶室店堂内!人群顿时大乱,红红的火舌冒出来,薛长东见机极快,大喊:“快救火!护着夫人、王爷!” 王府家丁们人强马壮,很快把火扑灭了。 薛长东看了看燃烧点的核心,对成甯道:“王爷,是石油。” 成甯拧眉道:“石油?” “这东西见火就着,是若氏的物产……”薛长东道,“陈二姑娘这是得罪了若氏人?” 成甯道:“不一定。” 店堂里一个黑乎乎的大洞,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东哥,立刻传讯长乐,把陈二姑娘截回来!” “是!” 成甯阵阵后怕,这石油见火即着,沾到身上更加一发不可收拾,做成的火弹,当年大顺士兵可没少吃它的苦头! 叶斐然挺着大肚子,行动不方便,刚才只要迟了那么一瞬,她就得被这个石油火弹当头砸中! 这么想着,成甯情不自禁抬起头来看向叶斐然。 他差一点要失去她了…… 恰好,和叶斐然的目光相对。 大手中一暖,叶斐然拉住了他的手,“相公,好危险啊。” 男人墨眸一闪,五指收拢,把她牢牢攥在手心里:“是……” 喉咙都发紧了。 要不是有旁人在,真想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可能要这样,她才不会飞走…… 叶斐然轻声说:“这东西不是针对我的。” 一句话,把成甯的理智重新拉回。 他想了想,认同:“是。” 从情绪中抽离出来,恢复理智的成甯,思路运转极快:“这东西放在陈思静的店里,火弹上系了线,线极细,涂抹了酸。酸腐蚀线,线断弹落——” “无差别的伤人。”叶斐然说,“这个人只求破坏店面,根本不在乎伤到谁?” 成甯道:“看来静静是真的拦了某些人的路。” 男人杀气腾腾,火气蹭蹭燃烧起来。 他们没有等多久,也就过了半柱香,薛长乐和南西篱,一左一右夹着一个人由远而近来了。他们连车都没有坐,是一路飞奔着来的,惊扰了不少行人。 第1208章 不是冲着陈思静去的 第1208章不是冲着陈思静去的 在行人诧异眼光中,三个人直奔店里,远远地看到被烧穿了大洞的店面,被夹在中间的陈思静发出一声大喊:“我的娘啊!!” 南西篱喊:“没事,静静,没有伤到人!” “没事的!” “顶住啊!!” 陈思静喝了一大杯滚烫的黄酒,才算是定下心来。南西篱跟众人喁喁细语的解释着:“他们果真放了人在路上埋伏着,还带着扬小石子儿的簸箕和磨尖了的铁杆子……幸好我们半路返回……” 成甯脸色铁青:“簸箕?铁杆子?哼,看来请了行家来啊。” 叶斐然不懂:“什么意思?” 成甯说:“所谓各行各业各有其自保的路数,青皮混混打架,用的是小攮子、石灰、打狗棒。哪怕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泥瓦匠,也有自保的路数。比如说打群架吧,首先拿起簸箕,装上大半簸箕碎石子儿,那俩麻绳一系。再把铁杆子、铁钎子拿砂轮磨尖了。真开阵的时候,派人叫阵。叫阵完了,两个人把麻绳一抖,簸箕里的石子儿就扬出去了,连石头带灰尘的,能让人直接迷了眼睛。最后喊冲锋,举着铁杆子往人前冲,一扎就一血窟窿。两三轮冲锋下来,势力弱的一边就没有人填上去,该分胜负了。” “而且,这样做还有个好处。万一惊动官府,两边立马把东西一收。石子儿啊篾萝啊铁杆子只说是吃饭用的家伙,谁也寻不出错处来。” 叶斐然领会极快,马上说:“所以这些人是泥瓦匠?” 成甯再次摇头:“又错了。” 叶斐然:“……” 相公,能不能别让我在你面前那么像个傻子…… 成甯说:“谁都不是笨蛋,泥瓦匠这一套,城里谁不知道啊。何况出门在外凭手艺讨饭吃的人,以和为贵和气生财。能够闹出这般见血出人命矛盾的,可以说少之又少。这是其一。” 扳下手指头,一丝丝一缕缕的继续分析:“其二,确实,最近京城里出来一桩大活计,足够让两伙子人红了眼动了杀心,就是陈府的火灾。然而,仔细一想,前脚火灾,后脚泥瓦匠械斗,不是太刻意了吗?反正,能骗的了别人,是骗不了我,更骗不过应天府尹那老江湖的。” 叶斐然听得耳朵都动起来了,不禁鼓掌。拍了几下巴掌,想起当着陈思静这么做似乎不妥,停了下来,偷偷看一眼陈思静,却发现陈思静自个儿都给听入迷了,瞪大眼睛愣愣的。 南西篱说:“阿成分析得没错。那些人,显然是化妆打扮成泥瓦匠再等机会下手的。不过目标似乎不是静静,而是另有其人。” 叶斐然说:“是谁?” 南西篱和成甯异口同声:“陈三叔!” 叶斐然愣住了:“陈家那个不争气的老三?” “陈三叔平时可没少结仇。这一次静静是被殃及池鱼。幸亏了二丫提醒。”南西篱说。 叶斐然很聪明,马上反应过来:“至于店里的石油火弹,是另一回事了。” 南西篱冷笑道:“那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落下的罢了……小事一桩。留给我们来处理就好。” 叶斐然眼见没什么能够帮上忙的了,店里又忙乱着,就识趣地告辞。 回家路上,成甯说:“二丫,你到底怎么知道街上要出事的?” 叶斐然说:“说起来可能你不信,是你儿子梦见的。” 成甯咧开嘴:“蛤?” 叶斐然说:“初五做了个噩梦,就是街上那个事儿。他哭着告诉我,我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出来看看。没想到全都成了真的!” 成甯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二丫,也许只是巧合。” 成甯这样说,自有他的道理。他素来天不怕地不怕,胆子比人还大的。叶斐然却不一样,她身上带着神奇的空间,那个空间还可以羁绊到她在这个世界里亲密的人。 也许……空间赋予了初五什么特殊能力? 成甯握住了叶斐然的大手,说:“二丫,怎样也好。初五还小,我们切切不可把他当成与别不同的孩子。” 叶斐然说:“我也是这样想的。你放心好了,我们对初五,一如往常。” 夫妻两个商量已定,俱感安心。只觉得情投意合,事情能够说到一块去,实在是人生大幸。 从马车上下来,叶斐然眉梢眼角的忧虑已经没有了,笑容甚至还带着一点安心。 …… 回到家里,立春说:“夫人,那几名琼州书生,联合送来了回礼。” 礼物是一包西米,一些辣椒以及别的琼州特产土仪之类。 虽然家里不缺这些东西,叶斐然感念几个书生难得一份心意,就都收下了。 回头对成甯说:“东西虽然小,难得他们知恩图报。我们琼州人,还是有情有义。” 成甯说:“琼州人确实聪明。只可惜每次能够上京的人不多。” “我记得当年逃亡,一路到琼州,还以为将要进了茹毛饮血的蛮荒之地。没想到西江镇里的人十分和气,到了火山村,更是民风淳朴。我当时就觉得这里很安全,带着小虞安顿下来。” 叶斐然胸中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那当然,我也觉得我们火山村很好!” 成甯说:“或者我们应该帮助更多的琼州学子走上仕途。哪怕他们不能出相入阁,可以为官一方造福百姓也好的。” 这话可是说到叶斐然心坎里去了,含笑连连点头:“阿弥陀佛!如果相公能够做成这件事,那可真的是功德无量!” 说着说着,她的小腿突然抽筋。 “哎哟我的妈啊……” 成甯掐着她的脚脖子,把右脚放在他的膝盖上轻轻揉搓,“最近是不是没有喝牛奶?” 叶斐然说:“天气热,送来的奶有点腥,就不爱喝。” “不爱喝也要喝。”成甯严格地说,“之前可是你自己说的,喝牛奶很重要。现在自己不喝,闹得抽筋了。这还有好几个月才生呢,你说怎么办?” 叶斐然知道自己不对,只好说:“那好吧……” “好什么好,今天开始,我监督你喝牛奶。” 呜呜……叶斐然觉得,成甯当爹是当上瘾了,不光要当初五的爹,还要当她的! 第1209章 相公给我按摩肩颈 第1209章相公给我按摩肩颈 三叔在外面欠了赌债引起寻仇,把整条街的街坊们都给牵连进去了。 陈老太太气得当场晕厥过去,没几天就咽了气。 陈府落入一片混乱中。 这时反而被沈清雨得了个可乘之机,在张罗丧事上,表现得大方得体,精明强干。停灵七天大大小小来往的人吧,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竟被她照料得周全妥帖。 渐渐地,就有人说,陈家义女也是很不错的。犯不着把家产放到旁支手里,何况,还是个女人? 一时之间,和陈府交好的叔伯们,分成了两边。 一边跟着陈思静合作挣了银子的,支持陈思静。 一边和陈老太太、蒋氏交好的女眷猛吹枕头风,让她们的夫君站在了陈思慎和沈清雨这边。 接到了叶斐然送过来的条子,陈思静笑道:“谢谢二丫一直在给我当耳报神。我可要好好感谢她……她要的东西,我做好了。麻烦立春姐姐送过去吧。” 立春自从升任到大丫鬟之后,说话行事越发稳重妥当,“是的,二姑娘。” 一句多余的话都不问。 陈思静看着立春离开的背影,暗暗点了点头。 …… 立春把装得严严实实的箱子带回给叶斐然,叶斐然打开,闻到一股扑鼻的香气:“这是番茄酱?” 立春说:“番茄酱我们家也有啊。夫人为何如此惊讶?” 叶斐然尝了尝陈思静送来的番茄酱,眯着眼睛,砸吧了几下嘴巴,说:“没有那么简单。这番茄酱调整过了……而且几个罐子里的味道都一样。是机器做的。” 任何东西,只要投入到量产化生产,那就意味着效率提升,利润空间扩大。 又一条财路打开了。 叶斐然暗暗欢喜。 成甯刚好下了朝,回家,看见叶斐然哼着歌儿画图纸,就知道她心情不错,笑着问:“今儿看来有好事发生。” 叶斐然说:“对呀!” “不过呢,你得先听听我这边的好事儿。”成甯笑容很是愉悦。 叶斐然说:“嗯?好难得诶,相公你那边竟然是好事?平时你上朝回来,都挺累的啊。” 成甯微讶:“二丫,你……” “你问我怎么知道的?”叶斐然笑着站起身,去帮成甯解下他的身上的外袍,交给丫鬟挂上。又亲自拧了帕子来给成甯擦脸,“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么?” 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时间长了,就会变得很了解彼此。 了解到……眉宇之间稍显疲惫,又或者今晚早睡了一点,哪怕他不说,她也可以知道肯定发生了令成甯很伤脑筋的事儿。 新朝三年,成甯总是累的时候多,安逸的日子少。 只不过……他从来不把外面的烦恼,带回家里。 成甯说:“嗯,就是之前我跟你说过的,琼州的水陆驿运,专门从国库支出一笔银子来,扩建道路,清理海路河道礁石。这两项在两年内完成,到时候往琼州的道路就畅达了。这也算是从大家牙缝里省下来的银子了,要说服户部、工部两个抠门精,可不容易呢!” 叶斐然很是开心:“真的是好消息!” 憧憬了一会儿琼州到京城的畅达道路,叶斐然说:“我这儿也有一样好东西,相公可以送给工部,算是还一个他们支持你修路的人情。” 成甯看了看叶斐然手里做好的放样,陷入思索中。 成甯不是不聪明,但他杂事太多,运筹决胜的,对于某一件工艺的精专,反而不及叶斐然。 不等他想明白,叶斐然微笑着说:“你拿去给工部那些人,让他们用精钢照样做好,安装在马车上。自然知道好处。” 这是一个减震器,道路车马驿运,颠簸不平,各样物品很容易碎。安装了这个东西就可以有效减震,能够让运力提升——至于提升多少,叶斐然还没估算过。 成甯笑道:“如此别致的东西,也就是你能做出来。好,我送给工部尚书那老头子吧。” 他伸手摸了摸叶斐然的脖子和肩膀,发觉了什么。 “你的脖子怎地那么硬?” 被发现了……叶斐然不当回事地说:“不会啊。低头多了罢了,活动活动就好。” 话音未落,脖子后面传来一股暗力,顺着“风池穴”直入,那酸爽! 直接“嗷”一嗓子,几乎原地跳起,成甯按着她肩膀扶稳她:“莫慌,我来给你按摩一下。应该可以让你好点。” 低沉的话语,让人不可违拗。 叶斐然坐在床边,成甯在她脖子山、双肩上、头顶上,按压揉捏。力道恰到好处,很是舒服放松,不大会儿,叶斐然昏昏欲睡:“好舒服喔……” 成甯墨眸弯弯地看着她:“舒服吗?” “真的,脖子完全不累了。”叶斐然上辈子很喜欢去肩颈放松。科研所附近是中医院,在康复理疗室里,被专业的康复师一通拿捏,别提多舒服了。 但穿越过来之后,身体变年轻了,而且也没有这条件了,竟然从来没有想起可以放松按摩。 直到……直到伏案时间长了,肩颈酸疼的后遗症重现出现…… 也才刚刚有症状,就被成甯发现了。 享受着成甯的伺候,叶斐然成了一团软泥,很快睡着了。 在她微微张开的粉唇上一吻,成甯眼神宠溺:“呵呵……真是孩子气……” 就算给他生了孩子,她也还是孩子气。 他愿意宠着她的孩子气。 初五咚咚咚的跑过来:“娘!娘……” 成甯竖起食指到唇上:“嘘!” 可怕的眼光犹如两支利箭,钉着自家亲生儿子,初五愣住了,连哭都给忘记了,站在原地成了一截小木头。成甯给叶斐然盖好被子,自己走了过去,抱起初五:“娘累了,在睡觉。爹带你玩儿去。” 初五小胳膊圈着成甯的脖子,频频往叶斐然屋子里望:“初五……做噩梦……” 成甯脚步微微一顿。 耐心地哄着儿子:“梦见什么来着?” 初五说:“哥哥……浑身是血……” 成甯墨眸底下,寒意一闪而过。 初五的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初五害怕。” 第1210章 科技救驾(1) 第1210章科技救驾(1) 小包子脸蛋鼓鼓的,眼睛一闪一闪,甜萌软嫩,成甯抱紧了儿子,亲了亲他粉嫩脸蛋:“不怕,有爹在。” “打雷……打中了哥哥……浑身是血……”初五哭得更厉害了。 成甯说:“爹马上去保护哥哥,好不好?” 初五停住了,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爹是很高大的,而且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成甯又亲了亲初五的脸蛋,说:“有爹护着哥哥,谁都伤害不了他。” “初五好孩子,莫哭,莫怕。” “初五乖哈。” 父亲温柔的低语,让初五镇定下来。 不会儿,孩子趴在成甯肩膀上睡了。 把初五交给何妈,何妈很抱歉局促地:“小公爷一醒过来咕咚滚下床就跑了,追都追不上……” 成甯说:“无妨,他做噩梦了去找娘,是再自然不过的。” 何妈把初五放回小床上,轻轻拍打他哄他睡觉。 成甯问:“小公爷做噩梦的时候多么?” 何妈说:“这种惊醒的噩梦是极少的,最近才开始。但其实小公爷从小睡觉就惊醒,有点动静就哼哼唧唧的。” 成甯想了想,“你稍等一下。” 他到书房一趟,回来交给何妈一个小锦囊,“别拆开,放在小公爷枕头底下,应该可以好一点。” 何妈也不多问,说:“好。” “这东西只能管用一年,一年之后你记得提醒我,我去换新的。” “是。” 在这个家里,奴婢们都习惯了成甯和叶斐然的种种神通广大,不可思议之处。 把锦囊塞进初五的枕头底下,初五本来还有点皱着的小眉头,舒展开去了。 何妈慈爱地看着他。 成甯悄悄出了门,才掩上,叶斐然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相公。你到哪儿去了?” 成甯说:“初五刚才来找你,被我哄回去了。现在他已经睡了,何妈陪着他呢。” 叶斐然本也没多想,抬头看看天色,忽地觉察不对劲:“这个点了,怎么初五醒着?他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成甯:“……” 娘子,你也太聪明了吧? 成甯说:“进屋去,我慢慢跟你说。” 拉着她的手回到屋子里,反锁上门,成甯一五一十地把初五的噩梦说了。叶斐然眼珠子转悠了两下,立刻想通了:“是这样的。宫里几个大殿都是京城里的制高点。除了城墙上的塔楼,就是这边儿最高了。很快就到夏天,要是打雷起来,确实很容易被劈中。” 她这么一说,成甯也马上想到了:“二丫,这不就跟当时在蕉园里发生的事儿一样?那很简单啊,只要把那避雷针装上,就行了。” 叶斐然抱起双臂,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唔,可是皇宫是大型建筑群……安装避雷针还不那么简单。相公,工部那边,是不是还留着皇宫的图纸?” …… 一乘马车,趁着夜色悄悄地来到了工部的衙门。 值夜的小吏看到从马车上下来摄政王,还有挺着肚子的摄政王妃,差点没吓软在石阶上。 成甯轻声说:“你们尚书大人随后就到。先别声张,开门让我们进去!” 小吏还有什么说的,麻溜利索的开门迎接,捎带手脚不沾地的去准备各种茶水点心。等热乎乎的大碗茶端上,再摆上四碟子京城积年老师傅手作的桃酥、牛舌饼、枣花糕和如意果。工部尚书及在城郊炼钢厂的那位理工男,刘洪刘侍郎,一起进了屋子。 一看刘洪身上的官服,叶斐然就笑着拱手:“刘大人,恭喜高升啊。” 刘洪笑眯眯地打揖:“谢谢王妃娘娘!” 工部尚书是个老实人,看着这俩,有点纳闷,也有点不高兴。 深知官场微妙平衡的成甯,恰到好处地说:“尚书大人深夜出动,也是辛苦了。不过事关皇上安全,不得已为之。请见谅。” 他说得客气,工部尚书深感荣幸,嗔意不翼而飞,连连称呼不敢。 成甯开门见山道:“闲话也不必提了。我要看皇宫三大殿的图纸,然后现在都听着王妃来。这件事我是外行,都的听她的。” 工部尚书看着叶斐然的眼神,不免多了几分不解且敬畏。 把图纸拿来之后,叶斐然取出炭笔和白纸,飞快地依样勾勒出草图,工部尚书见她三两笔就勾出活灵活现的大殿三视图,为生平仅见的绝技,不由得惊呆了。 很快,叶斐然就找出适合设置避雷针的点,在上面打了个圈圈:“就在这里,竖起一支一丈长的避雷针。好了,乾华宫的图纸呢?” 她点点画画,随算随想,等把几个重要宫殿的避雷针点找出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几个伺候的小吏累得不行了,但是成甯和叶斐然还精神奕奕的,不见困倦。成甯沏一壶浓茶在旁边陪着她。 叶斐然对刘洪说:“刘侍郎,这一批钢材最快需要多长时间能炼成?” 刘洪道:“七天……或者五天。” 叶斐然道:“要保证好质量。七天即可。我们不搞大干快上那一套。” 刘洪也不懂什么叫大干快上,深表赞同地说:“娘娘体恤!” 做完一切能做的,接下来只有等了。 送走了成甯和叶斐然,工部尚书自己倒出一壶茶来一口气干了,吁了口气:“这位姑奶奶,可不简单啊!” 刘洪道:“大人,但是您不觉得……我们正需要这样的贵人么?” 工部尚书斜眼看着刘洪。 刘洪低着头,说:“虽然你我都是从进士出身,但也都很清楚,工部在六部里是什么地位。从前是什么地位,现在又是什么地位……且不说娘娘已经两次到炼钢厂去……王爷最近没少到工部转悠吧?” 大顺自雷昭开始,积年重八股经书,轻武艺武德。更为尴尬的,则是营造法式等手艺人,被称之为“奇技淫巧”,是要遭人看不起的。 工部尚书和刘洪,说白了,也都是当年不讨柳相及景熙帝欢心,才会被丢到这地方,坐了多少年辛苦干活,升迁无望的清苦生活! 如今……也许是开始出现曙光了? 第1211章 科技救驾(2) 第1211章科技救驾(2) 工部尚书抖了抖胡子,眼底闪过一丝欣慰,却板起脸大骂:“就你聪明!麻溜利索的去炼钢厂干活吧!” 刘洪也抖了抖身子,躬身告退。 正翻身上马,身后传来得得马蹄声,工部尚书板着脸走来。 刘洪惊异道:“尚书大人……” 工部尚书说:“怕你年轻,担不住事,出了漏子就麻烦了。我去紧跟着点!” 刘洪大喜,道:“既然这样,兄弟们这段日子的冰钱还没下发呢……” “那还不赶紧去账房关了银子来带上?”工部尚书眼睛一瞪,“再支多五十两银子,怪热的天气,兄弟们下力气炼钢不容易,给他们加道红烧肉!” “是!” …… 刘洪炼出这一批钢材,不多不少,用了六天时间。 第六天上,薛长东和薛长乐兄妹亲自送了避雷针的工艺图纸来,对于早就有基础的刘洪来说,锻造一根避雷针压根不叫个事儿。 又过了六天,避雷针就做好了。 这日正好是薛长乐大婚,叶斐然正在喝喜酒,瞧热闹,喜讯传来,顿时喜上眉梢。 “干得漂亮!”叶斐然大声说,“告诉你家大人,等这边的事儿结束之后,我立马就过去。辛苦他在那头候着。” 随手抓起一大把金瓜子就撒给了那传话的小兵。小兵喜得心砰砰乱跳,蜜着嗓子答应着,又说上一连串恭喜新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之类的吉祥话儿,喜欢得薛长乐什么似的,又另赏了好些东西。 热热闹闹地把新郎新娘送进洞房,王府马车早就候着,叶斐然把厚重的礼服一脱,换上轻便的衣服,对马夫说:“走吧。” 马车驶出了万府,过一会儿,车头微微一沉,带着马夫一声压低嗓子的惊呼传了进来。 成甯问:“谁?” 马夫错愕无比:“薛、万……呃……” 薛长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夫人,是我。” 叶斐然傻眼:“长乐!你大婚之夜不去洞房,跑出来干嘛?” 万江珧此刻应该会……怨气冲天吧? 薛长乐说:“夫人连夜外出,这事儿肯定非同小可。我不跟着,不放心。” 成甯:“咳咳咳……” (你这是不把我放眼内?) 但想一下,这些年来自己屡屡外出,薛长乐呆在叶斐然身边的时间确实比自己长的多,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成甯又没什么底气…… 叶斐然说:“话是这样说,你好意我心领了……可是今天是你的洞房花烛之夜。” 薛长乐倔强地说:“迟点干又不会死。等这边事儿一了我回去就是了。” 叶斐然目瞪口呆:“你好直接……(`?w?′)” 薛长乐爽朗道:“我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叶斐然:“好吧,好有道理。” 身边有了薛长乐,叶斐然心里定了很多。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某人还是感觉到了,结果就是成甯酸溜溜地看了叶斐然一眼,又一眼,最后索性把她给抱住了,叶斐然低声扭捏:“你至于吗……” 那酸味儿就跟隔壁山西老面馆的百年醋缸子成精似的。 成甯占有欲十足地说:“哼,我今天才发现你在意长乐多过在意我……” 叶斐然哭笑不得:“哪有。” 成甯又高兴了:“这还差不多。” 他笑声也是很有磁性的,笑得叶斐然心跳砰砰,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侧脸:“我最喜欢相公了。” 男人垂下眼眸,黑曜石般的眸子,闪动着水晶般的光芒。 “真的?” “真的。” 成甯笑了,在叶斐然俏臀上打了一记,“哼。” 叶斐然情动,忍不住凑上去,想要来个主动出击。结果马车停下来,传来薛长乐的声音:“夫人,到地方了。” 成甯眼中闪过一抹冷色,不甘不愿地放开了叶斐然。 叶斐然嘿嘿笑了笑,瞥了成甯一眼再下车,那水汪汪的眼神,瞧得男人浑身都是邪火。 炼钢厂内,高炉高烧,把微凉的初夏夜空,生生烧热了几分。两排汉子脱了上衣,在鼓风机旁大力鼓风,用高锰酸钾制造出的高纯度的氧气打进去,炉内烈火色如白金,炽烈无比。钢水流出,注入模具中。恍然之间,叶斐然生出穿越回原来世界的感觉。 刘洪只穿着单衣,满脸憔悴,眼袋子几乎挂到下巴上,但精神头极足,开口声音洪亮:“来了来了!夫人可算是等到你了!” 他迫不及待地跟叶斐然说:“夫人,你给了我们很了不起的东西!你看看这个钢材!” 只见他拿出了一截看起来钢管似的东西,手一抖,那钢管一节一节的伸长。伸出去一丈长后,前段竟然是一支亮闪闪的枪头! 叶斐然眼睛都瞪大了! 刘洪喝到:“咄!” 银光乱闪,如白龙出水,飞跃云间。风声呼呼,唯独见到白影闪闪,刘洪挥舞起了枪法! 那长枪吞吐自如,长短变幻,诡异莫测,端的是神兵利器! 所有人都呆住了,看着这个新武器,偌大个院子里鸦雀无声。叶斐然看得神驰目眩,下意识鼓掌,啪啪啪的鼓掌声在院子里格外响亮。 “好厉害!这是钢管套枪!”她兴奋地对成甯说,“相公,这种枪可太厉害了。” 扳着手指头如数家珍:“杀伤力强这不说了。圆形的套管子,能做攻城梯子,能做登云步,收起来还容易藏着。如果骑兵用上这般武器,就算是若氏铁骑也能够与之一战。” 若氏铁骑,浑身上下披满了装甲,就连马匹也穿上竹甲,寻常羽箭击中若无其事,刀子砍上去也是一道白印子。 成甯眯起眼睛,脑子里默默勾勒着:“但是这个枪在骑兵手里一扎下去可以轻松扎破铠甲……” 委实厉害。 刘洪大声道:“臣不敢居功,此乃皇上和王爷洪福齐天,才得臣如此机缘巧合!特将此枪,献给王爷,以表心意!” 把那钢管套枪高高举过头顶,跪地不起! “心意我领了,平身吧。”成甯轻轻一推,一股看不见的柔和力道,把刘洪身不由己地托了起来。这手功夫露出,又比刘洪刚才的枪法厉害多了,大家不由得丝丝倒抽冷气。 成甯道:“但是这种枪,必须让我们的官军人手一把,才能发挥作用。只献给我,大可不必。刘侍郎请把枪留下,大量打造,武装全军!” “刘侍郎有大功,赐黄马褂一件!” “是!” 刘洪眼角红了,光宗耀祖啊这是! 兵器厂内,欢声雷动,掌声、杀声震天! 他们工部的人,终于熬出头了!! 第1212章 爱的棋子肉 第1212章爱的棋子肉 叶斐然等大家激动完毕之后,才开口:“避雷针用的钢铁在哪里?” 刘洪说:“都备在库房里呢,请娘娘前去过目。” 在兵器厂的库房里,专门拨出一间来存放锻造避雷针的部件。因王爷发了话,谁都不敢怠慢,叶斐然测试了一下这批钢铁,质量令人满意。 她对工部尚书及刘洪道:“图纸已经给你了,限在这个月之前,全部安装好避雷针。” 工部一干人等,全都低头领命。 自此之后,叶斐然日日前往监工。 旁人见她身份尊贵,还拖着那么沉重的身子忙活,纷纷稀罕。又见她丝毫不摆架子,也就心生亲近。 装好避雷针没多久,迎来了夏天第一场雷雨。 那个晚上,比腰还粗的大雷,一道接着一道劈开天空。时不时的直落到地面上,仿佛要把天地全部击穿! 成甯进宫和小虞待一起去了。 叶斐然抱着初五,捂着耳朵,一夜无眠。 大雨直到次日清晨才止歇,走出门,空气比平时清冽了不少,带着雷雨和新泥的味道。 薛长东回来报信:“皇上口谕,朕平安无事!谢谢娘先见之明!” 悬在心口多日的石头这才落了地,叶斐然咧开嘴笑了:“小虞乖。等歇过了这一觉,娘下午进宫看他。” …… 进宫路上,叶斐然又陆陆续续听到好多消息。 最为不幸的是京郊云来客栈竟然遭雷劈了,幸好那猛雷落在羊圈里,人没有伤着,但是劈死了五十多头羊。 叶斐然听见,忙命人送了五十两银子和一些用得着的草药之类到云来客栈给马老板,以表心意。 皇宫里上上下下,气氛轻松。 夏刚高兴地对叶斐然说:“以往这样的雷暴雨,宫里最起码也要塌一两间房子,再着火烧一两间。这次却是毫发无损,当真皇上洪福齐天!” 叶斐然笑了笑,没有说出各种奥妙。 消息传了出去,以讹传讹的,渐渐地,大家真认为新皇上洪福齐天,有他住的地方,雷劈不入了。一时之间,有些本来不服小虞的人,也开始对他信服——那可真的是谁也想不到的意外收获! 当天晚上,小虞在乾华宫设了小宴,一家人美滋滋的吃饭。 首先送上一道棋子肉。 那是把猪网油,以快刀一层一层地,切成比纸张略厚一点点的大张薄片,再把瘦肉和虾仁以一定比例混合剁碎调味打出胶来,涂抹在猪网油上,卷起来,切成棋子大小的肉卷。要做到裹紧而不松散,层层厚薄均匀,才算是功夫到家。 然后把做好的棋子肉,下油锅炸两次,炸透炸酥脆,以生菜叶子做底,即可摆盘上桌。 这样做好的棋子肉,入口酥脆不腻,沾上椒盐则酥脆香辣;沾上肉汁则肉香满口,好吃得不得了。叶斐然一口一个,吃了两个,说:“奇怪了,御厨房换了大厨么?之前都是各种乱炖,如今倒做起功夫菜来了?” 小虞道:“是啊。之前那御厨营私舞弊,被我一顿撸了。现在几个厨子换班,相互监督,加上每个月有内务府进行考校,宫里的伙食像样多了。” 成甯说教道:“不能耽于享乐。” 小虞很认真地说:“不会。爹爹,说出来你不信,我现在这么吃,花费还节省了。” 叶斐然说:“那么省下来的银子,就分给宫里伺候的人吧。” 自古来,宫人哗变可不是新鲜事,所以还是要让小虞对身边人好一点。 小虞点头:“娘,我知道了。” 叶斐然弯弯眼睛,想要去摸小虞的头,才想起他已经是皇帝,九五之尊,可不是当年那个火山村小屁孩了,就说:“知道就好,你一直都是好孩子。” 小虞把她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脸上:“娘,你刚才是不是像摸我头来着。没关系的,我还是娘的好孩子。” 大家也都笑了起来。 …… 这件事过后,叶斐然就找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新地方——兵器厂。 这儿的人能听得懂她的话,还能满足她理工女的奇思妙想,真是让她有点乐不思蜀。 成甯一开始还担心她在这满是铁与火的地方会不安全,后来发现叶斐然很懂分寸,也就随她去了。 叶斐然替刘洪改良了套管枪,又开始尝试做土地雷,很爽。 这日在兵器厂忙完回家,路上遇到流民行乞,叶斐然命人取了点心糕饼分给流民。立春说:“看来那边又开始闹灾荒了,今年来得比之前早啊。” 叶斐然说:“也是奇怪,今年风调雨顺,也没闹虫灾旱灾的,怎么还有流民?” 她想了想,事情确实有点古怪,回到家里就叫来薛长东:“东哥,麻烦你带几个小兄弟装扮了,到外头打听下,那些流民到底何处来的?” 立春站在旁边,看着薛长东下去,就不明白了,问道:“夫人,我们妇道人家,过好屋子里的日子就是了。问这个干什么?” 叶斐然说:“既然风调雨顺,那就说明很可能因为土匪山贼导致的百姓流离失所,成为流民。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我们今天的太平日子来得不容易,妇人固要操持家务。在我看来,光是操持家务却不够,我们的太平日子是建立在王爷殚精竭虑操持国事上面的,如果把他甩下不管,一味看着内宅,所以皮之不在,毛岂存焉。所以啊,还是多多关注点儿外头的事儿好。” 她难得抛书包,立春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半懂不懂,只是听着。 叶斐然说:“行了,你先去忙吧。” 到了下半晌功夫,薛长东回来了,说:“夫人,这些流民是从江左郡而来。据说是那边闹了水贼,一群不知道哪儿来的矮子落草为寇,见人就杀。所以逃到本地来。” 立春的脸色,当场就变了:“夫人,你说中了。” 叶斐然让她不要吵吵,对薛长东说:“好了,麻烦薛大哥把这件事跟王爷道一声。” 薛长东去了。 晚上,成甯回来十分高兴:“二丫,你过来。” 叶斐然纳闷:“怎么啦?” 第1213章 一衣带水,连甩锅姿势都一样 第1213章一衣带水,连甩锅姿势都一样 人还没走过去呢,就被成甯拉住了手,墨眸弯弯地,盯着她:“二丫,多亏了你啊。” “嗯?”叶斐然还是一脸懵。 成甯说:“要不是你让东哥给我报了信,江左郡那使团来吵吵的时候,我还真没有准备!” 男人满脸坏笑,眼底闪着促狭的光芒。 “那些人呢,有一个算一个,做事儿狗屁不通,嘴巴一张,死人能骂活。今儿下午才进京,取了免死金牌直奔小虞跟前,劈头盖脸就说朝廷兵备废弛,导致江左郡闹了水贼,倒好像他们管不好他们那旮旯是朝廷的错。” 叶斐然:“……” 果然,虞郡和江左郡,一衣带水,甩锅的姿势都一毛一样。 成甯继续坏笑:“我这儿不是事先从你处知道消息了么,就看了点近期的折子,然后嘛,你知道我这口才的,直接一顿喷。把他们克扣军饷,欺上瞒下,借着有了功名养寇自重的事儿给数了一遍,一个脏字儿没带,直接喷得他们面无人色。” 很爽。 十分爽。 非常爽! 叶斐然长长舒一口气,笑道:“那可真的是,暑天喝冰水,点滴在心头,爽啊!” “接下来呢。”成甯抱着她肩膀说,“需要夫人来配合一下。” 叶斐然:“嗯?” 成甯道:“我们要请他们吃一顿饭,敲打敲打这些老不死的!” 今天成甯说话用词都不一样了,看样子,是真被气到了。 确实嘛,哪儿有地方闹了流民,反过来怪皇上不是的? 这是反了天了要! 而且,叶斐然估计,这些人应该有更过分的要求,才把成甯给气着。 别人可能没留意到,她可是留意到了——成甯脸上在笑,眼睛却像冰块一样。 成甯是真气着了。 这天晚上,憋了一股邪火,眼睛红红半宿睡不着。 叶斐然忍不住掀被而起:“够了!” 成甯看着自家老婆挺着大肚子冲过来,反而吓一跳,“二丫……” 下一秒,他的裤子被叶斐然脱了。 “二丫……” 嗯,温暖柔软的…… 从抗拒到接受,不过用了一眨眼功夫。 解决了一身邪火,叶斐然漱了口,看着成甯:他眼里的红,已经褪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满是怜惜。 伸手摸了摸她略凌乱的鬓发,成甯哑声道:“二丫,委屈你了。” 叶斐然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呀!我现在又不能……换个方式解决,不也正常么。” 成甯欲言又止的。 叶斐然笑了:“行了,没有什么是来一发不能解决的。现在感觉怎样啊?脑子清楚点了么?” “确实。”成甯道,他也很清楚自己精力远远比一般人旺盛,憋久了得出事,尤其是遇到了一些刺激之后。 又捏了捏叶斐然脸蛋,出手柔滑,叫人怦然心动。 忍不住俯下身去,吻住了她。 深深长吻,缠绵不已,良久才放开:“你先去睡吧。我去处理点事情。” 照看着叶斐然睡下,成甯轻轻带好门,转身进了书房。 书房的灯直到天亮才灭,凌晨时,放出了不少信鸽。 成甯马不停蹄地进了皇宫,一道剪除江左郡羽翼的计划,正在酝酿中。 …… 叶斐然也没闲着,翌日一起来,薛长乐做了媳妇儿的打扮,回来看望她。叶斐然拉着薛长乐的手就说:“陪我到天桥走一趟?” 薛长乐向来唯命是从:“是。” 二人做了民妇打扮,一起去了天桥。 天桥处正是热闹,诸般卖吃食的、卖艺的、开锣耍猴说相声的,看着是古董摊子实际上是宰肥羊的……三教九流,好脏好乱好快活。 薛长乐护着叶斐然道:“夫人……” 叶斐然递了个眼色:“还夫人?” 薛长乐领会,喜滋滋地低声道:“姐姐。小心点别被人挤着了。” “看到后面盯梢那三个人没?”叶斐然低声说,“我们这就逛逛去,带他们兜个圈子?” 那几个人笨拙的脚步,又怎么瞒得过武功卓绝的薛长乐? 薛长乐冷笑:“早就发现了!” 叶斐然说:“那走吧。” 三个江左郡的打手远远吊在二人身后,看着叶斐然先看了一会儿变脸,去买了两串糖葫芦,一转眼不见了人。 打手甲:“你妈,人呢!” 打手乙随口借上:“你妈在看耍猴戏呢!” 打手甲说:“哦哦……看到了,我草,二愣子说啥呢!” 打手乙翻个白眼窃笑:“你自己上赶着认妈,我也就顺着口罗。” 打手甲急眼:“二愣子你个混蛋,老子跟你比划比划!” 打手丙,也就是他们的老大:“二愣子、大头,别内讧了,那女人看完猴戏又跑绒线铺去了!” 打手甲瞧不起地说:“啧啧,真不上台面的东西。还王妃呢,跑这种绒线谱去。就我家那可人儿都瞧不上的次货!” 打手丙说:“你就甭把那刚收的粉头挂嘴上了。” 打手乙却说:“听说那小贱人是个农女出身,从前在村子泥巴地里打滚那种。飞上枝头变凤凰,看样子还是改不掉一身山鸡习气!” 三人都是江左豪强顾家养的家生子,学了一手好拳棒,一身豪仆习气。真真儿的就是身为下贱,却目高无尘。 一边漫不经心的盯梢,一边尽情嘲笑着叶斐然的穷酸下贱,却没留意到叶斐然她们已经越走越远。 而他们的身后,悄悄地跟上了十几二十条小尾巴。 万江珧轻声说:“去吧。” 小徒弟们一哄而上,把三个人冲了个团团乱转。 “臭小鬼!别碰我!” “脏死了什么爪子!” 打手甲提起一个小孩儿,不顾他手脚乱挥舞,怒道:“是小偷吗?待爷爷我挑断你的手脚筋!” 打横飞出来一颗石子,砸得他手酸麻。那小孩儿一口口水糊住打手甲眼睛:“我是你爷爷!” 随地打了个滚,跑了。 一场乱子闹完,三个人检查了身上的财物没有丢。再抬起头,打手丙大惊:“咦?人呢?” 叶斐然和薛长乐,影子都没了!! “妈的,京城的地头果然邪门!”都知道天桥品流复杂,三个人也不敢惹事,打手丙道,“成了,横竖老爷也只是吩咐我们来探那女人的底子。现在回去复命吧!” 第1214章 顾总督的野望 第1214章顾总督的野望 回去跟顾总督一复命,自然加油添醋的,把叶斐然如何如何粗鄙不文,只是专门爱好一些不入流的东西,跟总督说了一遍。 让三个人下去了,顾总督叫来闺女,说:“卿卿,就是这女人,把你们几个闹得在宫里呆不下去,铩羽而归?” 走过来的顾家大小姐顾灼华撇撇嘴道:“没错了。时隔数年,她倒是老样子一点没变。老话说得好啊,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孩子只会打洞,一个人出身高低,真的就是决定了她的行止修养!” 顾总督说:“王爷如今是皇上面前第一红人,我们不能不给几分脸面。等假以时日,我们的学生重新通过科考重新回到朝廷上,到时候还是我们说了算。” 顾灼华说:“当时她只留了陈汝菲那个庶出的小丫头在宫里。没想到皇上没有收她。爹爹,难道皇上真的是如传说那样是个断袖,不好女人?那我怎么好进宫啊?” 她从小心高气傲,哪怕在两郡这种才子美人辈出的地方,也是拔尖儿的。所以也就立下了一颗争荣夸耀的雄心。 顾总督呵呵笑道:“你放心好了,哪怕皇上好龙阳,为了江山社稷计,也必须广纳妃嫔。既然女儿你这般有志气,我这个当爹的哪怕跪在地上拱,也得把你拱上去啊!” 顾灼华这才放下心来,笑道:“谢谢父亲!父亲对我最好了!” 她这么展颜一笑,梨涡深深,两排雪白的贝齿闪闪发光,当真是明艳绝伦。有女如此,顾总督越发自豪,呵呵笑:“行了。就你嘴巴甜。今晚是应邀到太常寺卿家里去吃饭吧?多带点土仪,别失礼了。这就去梳妆打扮吧!” “是!爹爹!” 把闺女打发走,管家来通传道:“大人,马车准备好了。请移步吧!” 顾总督点了点头。 顾灼华要入宫,他不是不赞成。 但在此之前,必须先把成甯给处理掉。 今晚……或许是个好机会? 不是动武,而是用势,把成甯收归麾下。 很少有人知道,柳相权倾天下,身后有顾总督的影子。他比柳相年轻太多了,有时候,年轻人容易被人看扁,也容易被人忽略。 从而年轻人就会得到可乘之机。 如今那个心机深沉的年轻人,不显山不露水地到了总督之位,也是一方豪强了。他看中了比他更年轻的人…… 一样的准备了名家字画做礼物,顾总督坐着驷马大车,耀武扬威,穿街过巷的到了王府。 这王府街上,也是热闹非凡,五花八门,各行各业都有。只有到了王府门房处,看到那鸽灰色的柱子,还有门楣上挂着的“成府”两个御笔烫金大字,才恍然醒悟:大顺朝最有权势的人,就住在此地。 顾总督的车从正门进去,下了车,另换了软昵小轿,也才穿过两进院子,就到了饮宴的地方。 只见一个碧绿池塘,里头水不知道怎么养的,却是清澈见底。里面成群的鱼儿游来游去,色彩斑斓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鱼。 一道九曲桥通往池塘中的水榭,一色竹子搭成,走上去咯吱咯吱的响,听着可怕,走着牢靠。 水榭分两层,一层四面通风,可凭栏赏鱼赏花,二层用彩色玻璃围密,就是吃饭的地方了。 顾总督边走边想:没想到摄政王表面寒酸,私底下忒会享受。这水榭、鱼池、竹桥,都不俗。 又暗暗惋惜:“王爷年轻有为,如果识相点听听话话的,本可以亲密无间。无奈自从新帝登基之后,好几件事上都表明,王爷、皇上和两郡并非一条心。” “柳相既倒了,幸好多数旧部收了回来。此刻想办法废了王爷,先砍了小皇帝的膀臂。不愁他不听话。” 满怀心事,不知不觉,已走到了亭子里。 迎面而来的,是工部尚书? 顾总督纳闷了,一边拱手行礼:“芮大人,好久不见。此次来京城公务缠身,来不及上门拜访,万勿见怪。鹏清在此告罪了!” 鹏清是顾总督的表字。 工部尚书拱手道:“顾大人一直很忙,利民不敢奢望能得顾大人拨冗莅临!今日有幸同桌吃饭,已是受宠若惊!” 芮利民长得是一脸憨厚,平时上差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看起来像极了一条咸鱼。没想到今儿咸鱼开口咬人,顾鹏清暗暗皱眉,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不过转眼有两个虞郡的官员来了,那些都是他的旧部,同时也是这次安排好的人手。马上把芮利民丢在脑后,自顾自热情招呼。 “顾大人!好久不见,晚生见大人安康,好生欣喜!” “顾老师,师门辞别经年不见,甚为想念!” 顾总督脸上笑得褶子开花:“快点起来。看到你们都好,我就安心了。” “顾老师,您平调江左。在那边吃得可习惯?每年梅雨时节发作的关节旧患,还有发作么?” “都好,都好,偶尔有发。” “学生家里泡的白贝草酒又有两年年头了,那东西用来泡脚是最好的。趁着这次相聚京城,这就命人送两坛给老师去。” “好意生受了。” 又过一会儿,又来数人,越发高谈阔论,吟诗作对的,好生热闹。 却没有人发现,芮利民不知道啥时候,不见了影子。 等顾总督发觉不对,问其中一个学生:“芮大人哪里去了?” 那学生摇头:“似乎有事先走了。” 顾总督说:“王爷宴请,多大的事儿啊。竟敢提前告退?” 那学生说:“也许,他根本就不是座上宾呢?老实说,学生刚才还纳闷,他芮利民何德何能,有资格和老师平起平坐?”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不显山不露水的彩虹屁把顾鹏清拍得浑身舒坦,哈哈笑起来:“骏逸啊,你这张嘴开过光似的。也太会说了啊。” 那骏逸就跟着笑,笑不到两声,顾鹏清忽然捏住了他的下巴骨,那骏逸合不上嘴巴,舌头伸出来,“啊啊啊”的,眼睛凸起。 第1215章 敢自比我偶像要不要脸! 第1215章敢自比我偶像?要不要脸! 变生肘腋,周围人想要拉架都不敢!顾鹏清怒道:“光说不做。就连这边多了个外人也让我来到才知!你们在京城这两年,吃白饭的么?” 没有外人,顾鹏清可不装了! 骏逸咿咿呀呀的,口水沿着嘴角流下来。旁边那个学生忙说:“顾大人息怒!实在是王爷如今重武轻文,就连芮利民那种管工部的,眼瞅着也要起来了。我们礼部、翰林院诸地,受冷落已久啊!” 顾鹏清这才放开了骏逸,眼睛充血的冷笑道:“呵呵!是啊,受冷落久了!可是他们重武轻文,我们江左不也闹水贼么!” 骏逸费劲地合拢嘴巴,说:“老师,王爷是个怕老婆爱喝洗脚水的。听说那个王妃爱捣鼓些奇技淫巧,就让芮利民和项恺镍那种莽夫有了可乘之机。趁着这次机会,我们要重振文风啊!” 顾鹏清捋须点头不语。 说话间,丫鬟们送来了各色果子点心等,既有时令鲜果,又有拇指头大小的烘焙甜点,很是花心思。就算客人们自诩大老爷们不讲究细节,也不禁油然而生一股奢华精致的感觉。 吃着这些点心来清谈诗词歌赋,就连空气都格外快活起来。 叶斐然远远地用千里镜看着,笑嘻嘻地说:“他们吃得好开心啊。” 成甯说:“等会有哭的时候。” “相公,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叶斐然嗔怪地看了成甯一眼,“我们要以和为贵,以德服人。” 说罢,弯腰摆弄手里的机关。 成甯说:“这个扳手一扳下去,浮桥整个沉入水中。除此之外,还有那些机关……嗯,你这算哪门子的以德服人啊?” 叶斐然咧嘴一笑,白牙森森:“这就是我的‘德’啊,多大一道德!” 成甯:“……” 说好的孕傻期呢? 好吧,当他看到叶斐然叫上工部一干人等吭哧吭哧连夜动工的时候,就知道事情不简单……自己娇妻不简单。 简单粗暴,但,他喜欢! 成甯说:“好啦好啦。你去换套衣服,捯饬捯饬,该过去跟他们应酬了。” 叶斐然动作一向快,换了套鲜亮衣裳,重新梳了头,鬓边插着从不离身的金铃簪子,略施脂粉。因为怀孕,身材略显丰腴,脸蛋也圆了一圈,但因此肌肤白得好像会发光一样,别有一股动人神采。 看着妻子那张脸,成甯怦然心动,忽地低下头去在她眉心轻轻一吻。 叶斐然赧然道:“别这样啦,被人看到多不好。” 成甯说:“我在自己家里宠自个儿的女人,难道还不行了?” 说不过他,叶斐然赏他一大白眼。 春分、立春和薛长乐,成“品”字形站在院子月洞门门口。薛长乐换了一身打扮,看起来像个丫鬟,叶斐然笑着对她点点头。 倒不一定是要薛长乐做点儿什么,但身边有这个丫头,她就安心。 ——当然,这事儿要被成甯知道,就得吃醋了。 成甯伉俪落座后,宴会正式开始。 携眷出席,十分隆重了。 双方分宾主坐下,顾总督打了个眼色给骏逸,骏逸就冲着叶斐然开腔道:“娘娘千岁,敢问娘娘何处人士?为何有此新风俗,和夫君平起平坐?” 叶斐然不慌不忙地说:“吾乃良民之后,白丁之身,和夫君白手兴家,挣得此位。妇女能顶半边天,自然有资格和夫君平起平坐。不知道大人又是家乡何处?似乎读过几本圣贤书,难道不知道张口问女眷仙乡何方,是何等的唐突?” 骏逸涨红脸。 顾总督干咳一声,骏逸退了下去,满脸惭愧。 成甯挥挥手:“吃东西吧。” 他算是给大家台阶下去,顾总督这才说:“夫人天真憨直,得妻如此,实是王爷之幸啊。” 叶斐然含笑点头。 顾总督话锋一转:“接下来的话,却不适宜女人听了。还请夫人回避。” 成甯道:“我家夫人不比寻常女子,见多识广,和我一起打天下的。无论说什么话,只要我听得,她就听得。” 就算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顾总督还是没想到成甯护短至此,顿时一肚子话被堵在喉间,啥都说不出来。 他的一个学生道:“江东闹水贼,流民四起。王爷,这种大事,也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听得的么?母鸡司辰,怕是大不吉利!” 成甯微笑道:“吉利不吉利的,老祖宗传下的说法,我也不好妄下结论。但当年我和太上皇被困若氏,是我娘子率领兵马千里奔袭到天兰城,救出我们俩大老爷,匡扶宗室,让如今的若氏可汗得以夺回汗位。在座各位如果谁能做到这样功绩——也不用到天兰城,只需要骑快马去成功斩首流民头子,活捉匪首。我从此就听这一位的话,不再让我的爱妻上席与我共坐。” 他拿准了这帮穷酸都手无缚鸡之力,嘴炮厉害,动手能力为零,故此一说。 果然,话音落地半晌,全场哑火。 这些人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连上个马都要人垫着扶着,带兵打仗?千里奔袭?直取匪首? 呵呵。 摸了摸冒汗的鼻尖,顾总督尴尬道:“话不能这样说,我们饱读圣贤书,做的是经济学问。一个诸葛亮,顶得上十万大军吧?” 叶斐然一生最崇拜诸葛孔明,听者酸老头儿拿自己跟诸葛亮比,心里的火“蹭”的往上冒。“诸葛亮?诸葛亮?既然顾大人拿诸葛亮来比,那江左郡小小水贼,灭起来自当易如反掌。怎么来跟朝廷要兵要粮饷?” 她说话相当不客气了,顾总督已经小二三十年没有被人如此指责过,还是个女人,顿时脸上挂不住,黑了脸说:“军国大事,轮不到娘儿们论道!小姑娘回去伺候相公,相夫教子吧!” 如果说别人,叶斐然能忍。 可这个白面无须就差没有用章子在脑门子戳上“斯文败类”四个字的顾总督,怎么好意思拿自己比诸葛亮? 她冲口而出:“如果我去相夫教子,凭你的那点儿学问,只好回家种红薯!” 第1216章 脸痛到麻木 第1216章脸痛到麻木 顾总督火了:“你说什么?” “你也好意思说你自己是诸葛亮?人家才出南阳,就火烧新野,就草船借箭。人家刘玄德含恨白帝城之后,他殚精竭虑,六出祁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特么连一伙黄巾军都不如的流民都解决不了,只晓得拿三从四德的大帽子到处乱扣。人家诸葛亮可没管刘备娶的甘夫人糜夫人孙夫人,人家只管在前面行军打仗,把个汉中平原治成百姓安居乐业的天府之国,那才叫军国大事!” 叶斐然叉着腰,摆出农妇骂街的姿势,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噼里啪啦一顿竹筒倒豆子,啪啪啪啪的宛如连环耳光,抽得顾鹏清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直接找不着北! 顾鹏清摸了摸脸,火辣辣的,“你谁呀,妇道人家,叽叽歪歪的。” 成甯淡淡地说:“她是我的妻子。” 顾鹏清:“……就算是王妃千岁,也得悠着点!” 成甯说:“做我的王妃,就不必悠着了。” “身为男人,自己妻子想说什么都护不住,瞻前顾后的,有一些人呢,还指望着闺女给自己家里挣诰命,拼头脸,算什么男人?顾大人,你说呢?” 然后,顾鹏清的脸肉眼可见的涨红了…… 京城里谁不知道,顾鹏清从闺女出生开始,就重金聘请宫里老退的宫女来指导礼仪,除此之外,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统统假充男儿来教养。 前一个这么干的人,是柳贵妃她爹…… 只不过,柳贵妃命不好,景熙帝早有元妻,诞下儿女。尽管如此,柳贵妃凭借自己的美貌风情,知情识趣,也独宠后宫十几年…… 男人,谁不好那一口? 听了成甯的话,顾鹏清心想:这乡下佬自己娶了个粗鄙老婆,吃不着葡萄吃葡萄酸。 毕竟是老狐狸了,顾鹏清很快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说:“是老朽失言,激怒夫人。为赔罪,老朽带一歌姬来献艺,给娘娘解个闷儿,如何?” 对方给了台阶,叶斐然不下,成甯帮她下了,说:“可。” 于是顾鹏清拍了拍手,一时丝竹声响,鼓乐齐鸣,悠悠扬扬,一名歌姬献唱,歌声动听,一名蒙面女子进场献舞,身段袅娜,亭亭可爱。在场的人无不看得如痴如醉,叶斐然也看得入神。 “毕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顾鹏清捋须微笑。 等那舞姬歌姬一曲罢了,成甯喊赏,二女双双上前。 骏逸一副羡慕脸:“顾大人会生活,公务繁忙之余,府上的伶人歌舞双绝,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顾鹏清微笑着,缓声道:“君子六艺,不可弃也。六艺齐者,真君子也。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某不过效仿圣人,不敢失礼。” 一边大抛书包,一边眼睛似笑非笑的,扫过成甯。 叶斐然悄悄地问成甯:“相公啊,那意思是说,咱们王府连个歌姬舞姬都没有,不是君子所为呗?” 成甯很惊讶:“二丫,你不是说你专攻数理化,不念酸文假醋的书么?咋一听就懂了呢?” 叶斐然说:“圣贤书可不是酸文假醋啊,儒家十三经我早就倒背如流了好不好。不然当年你不在家,谁辅导的孩子?” “……”成甯道,“陈年旧事,就休提了吧。” 当年赶考的那个,如今成了批卷子的那个了。 远处皇宫里的小虞:“阿嚏!” 青螺大惊:“皇上龙体欠安,快熬姜茶!” “熬姜茶……” “姜茶……” “茶……” 传令太监一声声吆喝下去,小虞压都压不住:“……” 小虞无力:“我没事……” 叶斐然一击拳心:“我知道了!舞姬咱们家不是现成有的嘛!” 别说旁人,成甯自个儿都愣住了:“??我们家有?” 他怎么不知道? 他还是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 男人陷入严重自我怀疑中,然后看着叶斐然喊来薛长乐,如此这般一番,薛长乐答应着就下去了。 顾鹏清笑呵呵地说:“王妃娘娘年轻,当家做主经验不足。老朽到底多活你几岁,教导一下分属应当。” 那一脸慈祥好为人师的模样,叶斐然暗暗皱眉,趴在成甯肩头上吐槽:“相公啊,我能不能吐槽一句?” 成甯:“说。” 叶斐然道:“你看看顾总督那油腻模样,估计他们家天天炒菜都用不着下猪油了?” 成甯:“噗……” 过不大一会儿,环佩叮咚之声响起,回复一身若氏舞姬打扮的阿吉翩然而至,赤足金环,白衣蹁跹。须臾,薛长乐拔出腰间软剑,弯起剑身,击剑而歌,歌声中气十足,雌雄莫辨,隐隐有金戈铁马之势。 如果是男子也就罢了,偏偏是从一名女子唱出来…… 飒爽豪迈的模样,让在座好几位,都不约而同地拈起酒杯,假装镇定地呷了一小口酒? 顾鹏清暗地里道:“打肿脸充胖子。” 寻思着如何开口,让成甯松口掏钱掏军费,捎带手的把江左郡的盐铁自理的事儿给说了。 但阿吉开始跳舞了。 阿吉是兰陵人,兰陵人本就能歌善舞,而且她从小骨头就在醋里泡过,一身软骨功夫天下无双。舞至兴浓处,径直跃到宴厅花瓶上,站在瓶口处急速胡璇。 众人神驰目眩,纷纷叫好! 一曲罢了,成甯依然命赏。 叶斐然问顾鹏清:“顾大人,不知道我家的歌舞,可合孔夫子他老人家要求?” 顾鹏清脸都白了,而且很痛。 没想到王府里竟有这么高深造诣的歌姬舞姬…… 叶斐然知晓他心意似的,若无其事地补了一句:“也就是随便找了两个人来,献丑一番罢了。原来这种事儿还值当特意养着伶人来做的?难怪都说有些人家里花费大,为了充架子,内囊全都翻出来了。” 顾鹏清假装听不到叶斐然的奚落,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个丫头片子村姑王妃不好惹。 就对着成甯,直奔来意:“王爷,既然今儿个用餐愉快,下官此处,尚有一事相求。” 成甯摇头道:“我不想请你吃饭的。” 顾鹏清:“……” 脸痛到麻木。 第1217章 亲任监军 第1217章亲任监军 成甯说:“不过没法子,顾大人已经来到京城了,我不尽个地主之谊也不行。何况顾大人身后,还系着江左一郡广大仕林……” 这话入了顾鹏清的耳,就听左了,以为成甯(也就代表了朝廷),怕了他:“嘿嘿,老子手底下也是有人的!不是光杆司令!” ——当然这个话没有直说,而是堆起个假惺惺的笑脸,笑道:“江左郡上下一干人等,愿为王爷效力的。只要答允下官几个小小请求。” 成甯道:“是关于盐铁令么?” 顾鹏清说:“王爷明鉴。” 成甯道:“如果允了你上疏的盐铁令,流民你能解决么?” 顾鹏清耸肩:“江左人擅文,如果朝廷拨出五千兵马与我,我这边的监军,自当为国捐躯。” 真是叶斐然听见想打人。 特么的,我们给人给钱,你就出个监军,还算是朝廷欠了江左的人情? 监军是个什么东西,叶斐然太清楚了! 就一指鹿为马,仗势欺人,人五人六,真遇事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怂逼! 成甯反应极快:“那要不然这样吧,五千兵马我省了,盐铁令也不用过了。让江左这么着?” 顾鹏清:“……王爷,您在耍无赖?” “不然我们给人给钱,江左就出个不知底细的监军,还让朝廷欠了江左的情。到时候折子一上,江左百姓感念的,还是总督大人到朝廷慷慨陈词争取到的大功劳。你说,我冤不冤?”成甯脸上笑嘻嘻,底下的人可笑不出来了,怎么王爷总把话往耿直里说啊?花花轿子人抬人会不会啊?连点儿面子都不给?? 成甯说:“既然这样,那本王吃点亏吧。带兵去走一遭好了。” 顾鹏清傻眼了。 叶斐然很开心:“相公,我也想去。” 瞥一眼她的大肚子,成甯拒绝得干脆利落:“不行。” 顾鹏清忙阻止:“万万不可!王爷身系国运,岂能如此以身犯险?” 成甯道:“千军万马我都打过来了,区区山贼,本王自问镇得住。不知道顾大人想要推荐谁来做监军?” 顾鹏清嘴唇哆嗦,如果成甯亲自来前线,哪个监军能镇得住他? 就更遑论做习惯的那套扣军饷、抢功劳、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的了…… 顾鹏清还没哆嗦完,成甯站起来,收起脸上笑容:“行了。人性贪婪,无可厚非。但是呢,把手伸太长就是你不对了。又要盐铁,又要人,又要银子,顾大人啊,你这是属貔貅只进不出的,还是打算让江左郡成为你们顾家的产业啊?要不然,直接称帝了好不好?你想要改元什么呢?” 句句诛心,轻柔,扎心。 顾鹏清脸皮猛抖,霍地站起,指着成甯怒吼:“王爷,你这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吧!你想要谋反!” “心里说什么,嘴上才说什么!我看你才是想要改元!真是大逆不道,我这就要清君侧!” 周围的人一起站起,拔出暗藏着的武器,竹楼附近,更多了无数黑影! 成甯引蛇出洞成功,不慌不忙道:“我要谋反,轮得到现在?当今皇上是我的谁?” 顾鹏清一愣:“不、不是外甥么!” “哼,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为了皇位,骨肉相残!” 顾鹏清俨然站在道德制高点上! 成甯摇了摇头,说:“二丫,你说罢。小虞和我们是怎么个关系。” 叶斐然说:“当今皇上由我相公抚养长大,名为甥舅,情同父子。皇上现在私底下喊我娘亲!天底下怎么会有父母去害子女?如果我们当真有心于天下,那么当初直接登基,等到百年之后传位小虞,岂不干净?” 顾鹏清做梦都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段秘辛!! 他骇然道:“好啊,你们竟敢扰乱天家血脉,我,我这就昭告天下,振臂一呼!我就……” “你就怎样?”成甯一柄冷冰冰的刀尖,抵在顾鹏清后心,“难道你还有能力谋反?出师无名,你就不怕天下读书人反你?”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股骚味,顾鹏清被吓尿了。 骏逸抢出门外,想要呼救,却发现他们安排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全都没了踪影,夜色中,那道竹子浮桥消失了,孤零零一座竹楼就停在湖心,夜色苍茫,向下看去水面黑沉沉的。 骏逸凝住了,顾鹏清颤声道:“你、你竟敢杀人么?” 成甯道:“杀你就杀你,何须出此下策?本王要杀你,定当堂堂正正,在午门问斩。你说呢?” 他还询问地看着顾鹏清,顾鹏清哪儿敢不信啊! “不过我不会杀你,留着你还有用处。”成甯道,“群龙不可无首,你毕竟在江左多年……这一次,就委屈顾大人,做我的督军吧。” 顾鹏清咬牙道:“难道你就不怕……你在军中暴毙?” 成甯笑了,满不在乎的:“你以为为什么我今天要携眷而来?就是为了让我的王妃看清楚你们的面孔啊,我在江左出事的话,她肯定会为我报仇的。” 叶斐然笑道:“那是自然。当然啦,我不认为我会守寡。” 成甯放了顾鹏清,翘起二郎腿,神态极为慵懒,态度极为傲慢:“顾鹏清啊,回去准备准备吧。过两日我就和你一道出发,这是朝廷亲自来帮你喔,记得沿路给我开道,昭示天下,感恩戴德一点。不然我就不帮你了!” 顾鹏清跪在地上,颤声答应:“是!下官莫敢不从!” 成甯道:”行了,时候差不多啦。都回去吧。今天这个水榭里的说话,如果有半个字传出去。甭管是谁说的,我就把所有人的脑袋一起砍了。” 顾鹏清和他的门生们吓得瑟瑟发抖,全都跪下来答应了。 等他们鱼贯而出水榭,那竹桥神奇地再度出现,月华如水,照在桥面上,一片安静祥和,似乎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 叶斐然和成甯回到房内,叶斐然说:“相公,你为什么不把他们统统杀了,换一批人算了。我看着就觉得讨厌。” 第1218章 怎么舒服坐月子 第1218章怎么舒服坐月子 成甯说:“江左、虞郡门阀横行,占据数百年,不是杀几个人能解决的。要把他们瓦解掉,需要从下而上才行。这次我去应当能够达成。只需要把他们的秩序打破,化整为零,加上今年才开新科,朝中新科进士里,两郡的人并没有形成气候,是动手的好时机。” 叶斐然说:“从前的雷鸣不是没想过动手,但当时朝廷上已经有一大批两郡的人了,丝藤结萝。就好比人身上的大毒瘤已经长成了一样,一旦强行切下,毒瘤可除,人也会死……” “好聪明。”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成甯说,“现在不一样。新朝相当于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两郡的人想要故技重施,我就把他们扼杀在摇篮中!” 叶斐然热血沸腾,揽住成甯脖子:“相公,那你说如果你出事,我会帮你报仇这种……” 女人眼眸如水,勾魂夺魄。 成甯圈住了她的腰肢:“你自己也说了,你不会守寡的。你男人我不会有事。” 话没说完,低头吻住了他的女人。 屋内的呼吸声,渐渐粗重…… …… 顾鹏清回去的路上,越想越气,“两个乡巴佬,凭什么对我百年豪族叽叽歪歪……不行,王璄那厮,什么玩意儿,专门坑我……” 从怀里摸出一鸽哨来,正想要吹响,马车停住了。 前后响起冷冷的声音:“顾大人,老实点。” 顾鹏清可没少在身边放高手,可那声音又不是自己身边的人,离他极近,顿时背脊上白毛汗就下来了。 “那、那路英雄好汉?” 那声音说:“君子一诺,快马一鞭,景熙三年新科状元,念的圣贤书可比咱们要多?” 顾鹏清听见自己哪一年高中都被人说了出来,整个人都不好了:“你想要什么都好说……” “鄙人没什么想要的。” 顾鹏清心里嗖嗖的凉了,什么都不要,要的往往就是命? 还好那人继续往下说:“就是希望顾大人可以尽心清理流民山贼,也不枉江左百姓被您顾家鱼肉数百年。” 顾鹏清吞了一口口水,费劲地给自己找场子:“顾、顾某为一地总督,自要为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洋洋洒洒一篇堂皇文章张口就来,车门外却没了声响。过一会儿,传来车夫疑惑的声音:“大人,您在对谁说话呢?” 顾鹏清老脸一红,颇有几分老羞成怒地道:“没什么!就你多话!走吧!” 回到府中,夜风一吹,顾鹏清老实了。 可巧遇到闺女顾灼华兴兴头头的回来,说:“爹,我跟你说,原来好多人嫌弃摄政王那个老婆土包子!把我给乐得……” 话音未落,顾鹏清呼的一袖子甩过去,好险是自家闺女,没有照脸上呼。可这也把顾灼华吓着了,愣着看顾鹏清。 顾鹏清说:“以后她们再说王妃娘娘坏话,你就离远点。别参合,别多话。” 想了想,补一句:“要是有说得特别厉害的,记住了面孔名字,索性她们召集的聚会也都千万别去了。” 顾灼华还算听话,虽然不解,也点了头,说:“好,爹爹,女儿都听你的。” 顾鹏清稍感安慰,说:“好闺女,你是有大志气的。别跟那些庸脂俗粉一般计较。爹相信你。” …… 从那天之后,一度在朝中上下蹦跶得很厉害的江左总督顾鹏清就安分了很多,上朝议事述职,下朝就老实回家里陪闺女。别人喊喝花酒,去饮宴,去蹴鞠取乐,一概不去。 成甯回来对叶斐然说:“那顾鹏清倒是个会做人的,敲打了两次就老实了。” 叶斐然坏笑道:“就你那样,先是明着吓一趟,接着暗地里吓一次,谁不怕啊。” 成甯道:“宗族豪强势力太过,并非好事。我还记得前朝快要亡之际,那时候还不是若氏国,是乌兰人的铁骑都到了城下了,税收死活收不上来。后来王家好不容易施舍了一点点,就跟卖了天大面子给皇上似的。最后还不是落了个国破家亡的下场。天幸开国祖龙雷氏,仅仅花了几十年时间就重新收拢了天下。那时候才有了若氏国,我们大顺倒是晚十年登基称帝建元立号。这是血的教训,不可不防。” 话题越发严肃,叶斐然有点不舒服,说:“相公,我这次好像又要在夏天的时候生。上次把我热得够呛,这次想要换个凉快点的地方坐月子,你觉得呢?” 说起这个话题成甯可就不困了,他说:“你想怎么弄?相公都支持你的。” 叶斐然想了想,笑道:“我本来想到西山附近找个僻静地方坐月子的。此刻怕是不吉利。也罢,之前坐月子的地方,稍为改装一下,多放一些冰块如何?” 一定程度上也能起空调房的效果…… 成甯道:“不行,家里有孕妇不能动土。” 叶斐然顿时泄了气:“那改装房子也不行么?” 成甯道:“只要是要动泥瓦匠的事儿都不行。” 这事儿,没得商量。 看到叶斐然垮下了脸,成甯心有软了,说:“如果放冰块能降温,我倒是能想想办法。” 当天下午就来了几个工部的人,刘洪亲自带队,隔着帘子跟叶斐然问好:“微臣叩见娘娘千岁,愿为娘娘分忧。” 叶斐然奇道:“刘大人,稀客啊。分忧?分什么忧?” 刘洪道:“王爷说,想要把正院的东厢房改成凉房,微臣这就带着兄弟伙来了。” “凉房……”叶斐然懂了,说,“王爷不是说,不能动土的么?难道你又有办法?” 刘洪充满自信地一笑:“有的。” 他把一份图纸交给叶斐然,叶斐然只看了一眼就恍然大悟:“是水冷工程。” 刘洪道:“娘娘好厉害,一看便知。听说,是前面那位奇人留下的图纸。之前有个公主怕热,他就专门发明了这套用水来降温的法子。” 叶斐然道:“既然你们都会,那就交给大家了。” 刘洪点了点头,自信满满:“请夫人交给我吧!” 第1219章 南边特产 第1219章南边特产 于是立春张罗着后宅的人躲了,刘洪只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就把东厢房装了用管子制成的水冷。叶斐然拿自制口罩蒙住了口鼻,换上轻便的衣服,屋前屋后看了一遍,只见布局十分科学合理。 她说:“如果放上冰水,那么还会更加凉快。用完的冷却水从地沟里派去院子,汇入荷塘,十分合理。真的太爽了。” 立春笑道:“夫人对自己真好,从来不肯吃半点亏的。” 叶斐然道:“当然啦。何况是坐月子。” 问题解决,她十分高兴,重赏了刘洪。 第二天趁着成甯休沐日,又拉着他去东厢房显摆。 “相公,你看看,这个水流从后面通过,在墙壁和地板分流。” “头顶加装了隔热层,通风透气。” 叶斐然比比划划的说道:“到时候一点都不热,甚至会有点凉快!哇,真的是太爽了!” 成甯微笑着听她说话,那小孩儿一般吱吱喳喳的欢笑声,只觉治愈,耐心且温柔。 再看看院子里,初五和薛长乐玩得正开心。 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如果现在朝上的那些大臣见到他这般耐性,一定会大跌下巴的。 叶斐然见他老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挽着他胳膊轻轻摇晃:“相公,你说说话嘛。” 成甯就说:“挺好的,二丫想得很周到。” 叶斐然可不乐意了,脸贴着他的胳膊轻轻滚动:“人家弄了两天,就得你这么一句?” 成甯呵呵笑:“行啦,你就是个小孩儿。什么时候可以长大噢?” 门外薛长东回来了,满脸被晒得黑红:“大人,东西带回来了!” 成甯道:“辛苦了辛苦了。” 叶斐然好奇地问:“相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要紧东西吗?” “给你弄了点好吃的。”成甯说,“从湘南郡带回来的东安醋,还有当地特产的霉豆腐、辣椒。” 叶斐然眼睛“叮”的就亮了,“相公,你怎么知道我最近馋?” 成甯笑而不语。 薛长东口快快地说:“那不明白着么,夫人你不好花儿粉儿,又不喜欢打扮,清水芙蓉似的。就只有一口吃的最让夫人欢心了……” 成甯瞪了薛长东一眼,薛长东乖巧闭嘴。 叶斐然不以为意:“吃得是福气嘛。” 捏了捏自己的脸蛋,她的脸长得圆乎乎的,眼如水杏,波光粼粼,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亲和大方;不笑的时候抿紧了小嘴,端庄肃穆。 别说成甯,王府上下人等,看见叶斐然的美貌也是心折不已。 那是一种老少咸宜的长相。 大相师万江珧曾经说过,那是母仪天下的长相…… 偏偏她美而不自知,举手投足自然不矫情,越发可亲可敬。 薛长乐牵着初五的小手走进来了,笑道:“夫人,我也听见鸭子叫了。今天是吃血鸭,还是吃东安鸡?” 叶斐然说:“都有都有,立春,赶紧让厨房杀鸭子,杀鸡。” 家里添了新菜,自然想到了姐姐:“到林府里去,把大姨两口子请过来,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 “是。”立春早就习惯了叶斐然姐妹俩亲密了,两家现在又不远,也就一顿饭功夫叶怡然就可以过来。 她挽起袖子:“我亲自下厨。” 另一边,有人和她异口同声:“我亲自下厨。” 谁跟她抢生意? 叶斐然扭过脸,和同样撸起袖子的成甯四目交接,顿时瞪成了斗鸡眼…… …… 最后叶斐然还是没有拗过成甯,王爷亲自下厨,让厨房起了好一阵乱子。 等叶怡然带着仨娃登门的时候,吸吸鼻子,眼睛也成了斗鸡:“哇!好香!” 林驿左手抱着最小的娃,右手牵着妻子的手,打了个喷嚏:“好辣!” 他问:“你们王爷呢?” 那被问到的丫鬟,指了指厨房,满脸一言难尽:“王爷亲自下厨……” 林驿:“蛤?” 杀鸭子,炒血鸭,下料,没想到成甯做起这道叶斐然从后世带回来给湘南人的名菜,竟然做得比叶斐然本人出品还要好吃。 鸭肉切成小块,方便入味,用鸭血炒了。秘诀是和鸭肉一同下锅的二两肥肉,把辣椒的味道给裹了,同时为鸭肉带来一丝丰腴的口感…… 这是老法子的血鸭,做法沿自民国。 叶斐然那会儿,已经被改良了。为了健康,现代人把肥肉去掉了,也因此少了那一点儿回甘。放在各种胆固醇过高富贵病泛滥的现代人食谱里,这么做血鸭无可厚非。 但是在人均缺乏油水的古代……很显然,老法子更适合他们。 叶斐然自己吃了个鸭腿,看到有鸭翅膀,又把鸭翅膀夹出来啃骨头。 嗯,骨头辣得入味,好吃! 肥肉都被挑了出来,分给外面食量大的男人们去了。 成甯说:“别光顾着吃鸭子,尝尝鸡肉?” 正宗东安鸡,得用一整瓶的好醋来做,一只鸡,半盆汤,上面泛着大堆姜丝,香辣扑鼻。吃起来鸡肉香辣可口,就连骨头都是酸辣的,特别适合孕妇食用。 叶斐然啃着鸡翅膀,笑道:“相公,你怎么学会的?难道你跑去赶山客们的厨房里偷师?” 成甯说:“看了两次你做,又尝了几次味道,不就学会了。” 成甯就是这样,学东西特别快,叶斐然不服不行。 她忙着吃鸡啃鸭子,成甯倒是不怎么动筷子。 等吃到七成饱,才来得及放下筷子,轻轻吁了口气,“嘴巴有点辣……” 手边就多了一大杯加了蜂蜜的牛奶,是成甯递过来的:“偶尔一次解解馋可以,别吃太狠了。不然肠胃受不住……来,喝点牛奶解解辣。” 喝了一口牛奶,成甯又把猪血韭菜汤打好放到叶斐然面前了。 一切动作自然而然,毫不做作。 王府里上上下下,也习惯的很。 林驿见状,依样画葫芦,舀了一碗猪血汤给叶怡然:“大丫,给你的。” 动作别扭,语气扭捏。 叶怡然一脸震惊:“相公,你……” 叶斐然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难道姐夫之前从来没这么做过?” 成甯打眼色给她,叶斐然才反应过来,“嗯,姐夫学东西也很快,善莫大焉……” 第1220章 姐妹之情,有今生没来世 第1220章姐妹之情,有今生没来世 她后知后觉,强行扭转,林驿惭愧道:“还真没有。” 叶怡然说:“家里有丫鬟有婆子嘛。” 眼瞅着林驿的脸色就好了起来,眼里流露出感激的光。 叶斐然说:“是啊,其实各家有各家过日子的习惯啦。来来,吃饭,吃饭!” 叶怡然见她专门盯着两个辣菜来吃,忍不住唠叨:“二丫,容易上火,你别吃那么辣!” 叶斐然说:“我知道了,这不还有牛奶嘛。好久没有吃这一口了,我就馋这一口。” 叶怡然说:“不过这个血鸭是真的好吃。” 叶斐然毫不犹豫地说:“姐姐要是喜欢,我让厨房再做一个,带回去林府里吃。” 叶怡然笑道:“你倒是会爱惜你相公,这回不让阿成做了给我带回去了?” “嘿嘿,那可不行——” 姐妹两个吃完饭,又说了好一会话,到叶斐然顶不住困了,叶怡然才告辞。 临走的时候,叶斐然拉着叶怡然衣袖:“姐姐,过两天阿成就要去江左郡了,你多来陪陪我。不然我会很闷的……” 叶怡然看着直揉眼睛的叶斐然道:“知道啦。你早点睡。到时候我来和你一起做宝宝的新衣服。” 坐在马车上,孩子们都睡了。 林驿看着叶怡然放下老三,捶了捶腰,满脸疲惫的,心疼起来:“大丫,我给你揉揉肩膀。” 林驿的手艺不错,轻拢慢捻,叶怡然惬意地眯上眼睛:“好舒服。” 光阴荏苒,成亲已过七年,林驿看着妻子眼底乌青,玉容憔悴,想到她要操持那么一大家的家务,着实辛苦。心里不由得爱怜横溢,轻轻吻了吻她的鬓角:“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叶怡然甚为受用,笑道:“不辛苦,只要林大人够体谅,说什么都不辛苦呢。” 林驿柔声道:“你有后悔嫁给我么?” “为什么忽然这么问?”叶怡然不禁睁开眼睛。 林驿抱着她抱得越发紧,好像怕她会飞了:“我家境虽比你强一些,但爹娘不和睦,姨娘们不省心。说真的,其实我很是羡慕你们姐弟三人一条心。这点我不如你,所以常常会觉得……我配不上你。” 话没说完,叶怡然捂住了他的嘴:“别胡说了。你有你的好,如果你不好,我怎么会嫁给你?” 林驿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叶怡然“噗嗤”笑出声来:“对于你们林家家大业大的,兴许这么说。但是在我们家,娘是最最开明的,只要我们姐弟几个不愿意的,娘就一定不会勉强。所以啊,当年是我心仪于你呢。” 虽然成亲好多年了,林驿听见她这么说,还是喜得心痒难搔:“娘子,你对我最好了。” 叶怡然指了指自己肩膀,林驿好脾气地继续给她捏。 半梦半醒的,叶怡然满足地说:“相公,好想好想永远这样一直下去。” 马车碌碌作响,夫妻二人说一些寻常家事,向林府走去。 回到家里,林驿平素很宠的梁姨娘凑了上来,殷勤地给林驿脱衣,斟茶倒水的。 衣服林驿让梁姨娘脱了,茶水却顺手借花献佛给了叶怡然:“大丫,刚才吃了那么多咸的,你一定口渴了。来喝杯茶。” 梁姨娘看着叶怡然的眼光就有点吃味。 …… 过了几天,择了黄道吉日,成甯亲自点了五千兵马,南下讨伐水贼流民。 这天下也就太平了三年多,好些大顺将士都是经历过重重战火活下来的,个个武德充沛。出征之时,身上披甲鲜亮,武器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瞧热闹的百姓们,挤得官道两旁水泄不通,有些头脑精明的商家,甚至把临街的茶座留起来,卖出了数分到三五两银子不等的好价格! 叶斐然包了“和友”酒楼的1号雅间,在这里可以最好地看到士兵们出城。 当骑着紫毛骏马,一身轻皮甲,头束皮盔的成甯出现在宫门外时,引起了潮水般的欢呼声! 其实,这些将士们身上,统一低调地背了个竹筒,内藏新铸造出啦的套枪。江左郡多水,多山,水贼躲在湖心岛上,趁着夜色夜袭城镇,往往一击得手。尽情劫掠财物之后,不等当地守军发现就窜回快船上,躲回岛中。那些小岛在江左郡的沼泽地里星罗棋布,有些只是一块大岩石,有些大一点,这种套枪伸缩自如,组装方便,十分适合这次作战。 叶斐然看着成甯在自己楼下走过,目光粘牢在他身上,恋恋不已。 陈思静和薛长乐都陪着她,薛长乐比较老实,不说话;陈思静却忍不住好笑:“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如此痴缠?”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我痴缠?那谁哭着喊着不愿意休自家的赘婿?还问我要调理身子的药,好怀孕生子?” 陈思静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你就说吧。反正刺激不了我!” 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把怀里一个药瓶子递给陈思静:“行了。等天葵走后五天开始吃,连续吃十天停药。不出五天天葵就要来。半年之内一定有效。” 陈思静喜滋滋地道了谢。 叶斐然看了看她的神色,忽然道:“你舌头伸出来我看一下?” 陈思静不解,不过还是依言照办。 看了一眼她的舌头,又把了脉,叶斐然说:“你心火好旺啊,而且肝也不好,郁结在内的。最近很多烦心事儿?” 陈思静说:“还好吧。就是陈家那些老不死的。我费心吧啦的给他们摆平了陈三叔被仇家纵火的那事儿。结果好死不死,沈清雨怀孕了,说是陈家的种。然后陈老大那一家又抖起来了,说我……说我……” 叶斐然心里雪亮,说:“说你招郎入舍也就罢了,还没有子嗣?” 陈思静垂下眼睛道:“连老爷子这次都不站我这边了。” 眼珠子转了转,叶斐然忽然“噗嗤”笑起来:“哈哈,南西篱岂不是被你用成药渣?” “臭丫头,你胡说什么呢!”陈思静恼了,举起拳头就打,“偏偏长了这根烂舌头!看我不拔了你舌根!” 小拳拳雨点似的落下来,叶斐然连连求饶,“好啦好啦,我知错了!” 第1221章 要给小虞选皇后 第1221章要给小虞选皇后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难怪老爷子不站你。但怀孕生子要缘分,哪怕你立刻怀上,连头带尾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呢。” 叶斐然丝丝缕缕地给陈思静整理着思路,“何况,女人生娃娃是要大伤元气的。你那个挂名大堂兄是他相好的生娃,他自己可以专心对付你。你呢?陈家的事,南大哥很多时候有心无力的,难道你打算怀着孕还要废那精气神来盘算大小事务?” 一席话,说得陈思静面沉如水,沉吟不语。 眉宇之间,尽是不服。 叶斐然见状,又转了转眼珠子,说:“你别不服气。我跟你说个故事,你就知道。从前啊,金陵那有家人家姓贾,他家有个儿媳妇儿,外号叫凤辣子,人长得美,还能干。于是一大家子的家务就都落在她头上了,她自己也掐尖要强的,结果先生了个闺女,然后怀了个哥儿,到了七个月上,气血两亏,就掉了。从此肚子再也没有鼓起来,这件事成了她一块心病,你说可怜不可怜?” 陈思静听得入神,不知不觉道:“我不想变得她那样。家我要,陈家我要,孩子我也要。” 叶斐然微笑着说:“对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是孩子才会想的想法。至于我们这种大人了,自然是两样都要!” 陈思静忍不住说:“二丫,怎么你说话总是跟老山羊放屁似的。” “啥?” “老骚气了!” “滚!” 甭管怎样说,和叶斐然分开了,上马车时候,陈思静的脸色确实比刚来的时候要好多了。 …… 叶斐然回到家里,就闭门不出,过起了平静的日子。只是每天和薛长乐一起,计算一下成甯在路上该到哪儿了,还有多长时间到。 除此之外,就是进宫去孟氏处坐一坐,说说话,打理一下宫里那块菜园子。 “贲总管,这真的是人参吗!” 叶斐然搬个小马扎,坐在田头,很是惊讶。 那些小苗苗,在微风中舒展着柔软的绿油油的巴掌,好可爱…… 贲梆椎憨憨地说:“洒家以百年参客家的名义发誓,这些棒槌长得好着呢!” 叶斐然汗哒哒:“贲总管,用不着开口闭口用家族名义来发誓的。” 真没想到,空间里的人参种子,能够在外面种活,她实在是太高兴了。 “这还是第一批,我这儿还有好多种子呢。都养起来,然后送到太医院去。”叶斐然说,“反正宫里应该尽够用了。” 一个佯装生气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宫里是够用。可这是皇宫,又不是菜园子,你倒是够能折腾的啊。” 孟氏摇摇摆摆的走进来。 叶斐然不气不恼,笑着站起身道:“孟姐姐,这不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么。” 穿越以来,一路攻略至今,终于可以躺平当咸鱼。 不就是在皇宫里种个菜嘛。 孟氏对着叶斐然向来毫无办法的,掐着腰笑道:“你啊你啊,只许在冷宫里折腾好了。别传出去,要闹笑话的!” 叶斐然呵呵笑:“姐姐,笑话我倒是不怕。不过就一个问题,最近宫里设宴,用的可是我这菜园子里出产?” “是。” “那吃了又有何评价?” “都说好。” “啪”叶斐然一拍巴掌,“那不就结了,吃都吃了,夸也夸了。下次再有人敢嫌弃,就让她有种把吃下去的菜吐出来!” 孟氏目瞪口呆:“这也行?” 叶斐然仰起脸:“为什么不行?反正京城里里外外都知道我是个农民王妃,我为何不坦然接受?” “呵呵……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她们都奈何不了你了。你根本就是个不在意别人口中说话的性子!” 孟氏笑着摇头。 叶斐然说:“那当然啦。我们那么辛苦打回来天下都毫发无损的,难道还要死在那些毛事儿没干的闲人嘴里?” 孟氏说:“不跟你缠歪理,我有事儿找你呢,去我宫里吃饭。” 叶斐然乐意之至:“好啊好啊,蹭吃蹭喝什么的我最喜欢了。” 于是孟氏唤人来拔了新鲜的水萝卜,割了十几斤蔬菜,运到慈华宫小厨房去。她自己坐了凤舆,捎带着叶斐然一起回慈华宫。 回到宫里,很安静,叶斐然一问,才知道雷玮竟然悄悄地跟着成甯去江左郡了? 叶斐然张大嘴巴,好生惊讶,孟氏却不觉得奇怪:“他早就闲得浑身难受了。让他出去走走也好。也让成甯多个膀臂。” 叶斐然合上嘴巴道:“他们也太大胆了……” 孟氏说:“二丫,小虞该是时候选皇后了。” 叶斐然才合拢的嘴巴,再次张开,并且张得比之前还要大…… “可、可是小虞才十七岁……”叶斐然的脑瓜子里,十七岁的男孩还小呢!两情相悦,牵个手谈个恋爱无所谓,可定亲? 也太早了吧! 孟氏好像知道她心意似的,瞥了她一眼道:“我家那位和我成亲的时候,也就是二十出头。这还是因为先皇后左选右选,挑花了眼,举棋不定。你以为谁都像阿成那样,迟迟不成亲?” 叶斐然也知道自家情况太过特殊,不适合拿来做对比,就说:“好吧。你这是看中了谁?” 孟氏道:“江左顾郎的闺女顾灼华就很不错,身份门第也够……” 话音未落,叶斐然“噗”的,把含在嘴里的热茶喷出来。 “你你你,你选这么个好儿媳给我?”叶斐然说,“我的好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江左那些人是怎生一副德性!” “那伙读书人,一个一个仗着会说话,指指点点,屁事儿不干。最讨厌的是还不交粮税!肥了自己,瘦了天下,硬生生要让全天下来陪葬!” “如果让他们中间出了个皇后,那还不油锅里的年晚煎堆——膨胀?” “不行不行,我可不乐意娶个祖宗进天家的门来供着。” 孟氏微笑着,等叶斐然说完这连珠炮似的一串,方才缓缓开口:“你想的情况,我全都考虑到了。” 叶斐然说:“那你还说看中了顾灼华?” 孟氏说:“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夫君要跟着阿成去江左?” 叶斐然醍醐灌顶,两眼渐渐闪闪发亮。 第1222章 小虞可以不做好孩子 第1222章小虞可以不做好孩子 孟氏举起右手,做出手刀来,手起刀落:“自然要先挫一挫他们,再行喂甜枣!” 叶斐然满腹心事地吃过了饭,直奔乾华宫。 小虞正在院子里舞剑,矫若游龙,炫目不已。 ——做了三年皇帝,养尊处优,小虞威望日渐上升,而身手半分不减。 这孩子,正以惊人的速度成长为一个好皇帝。 叶斐然见状,心里恍然生起一股不真实之感:小虞真的,长大了…… 这么停了一停,反而被小虞先发现了她,收了剑,脸不红气不喘地走上前:“娘!你从慈华宫处来?” 叶斐然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赫然惊觉:“你怎么知道的?” 小虞微笑着说:“娘,这儿是皇宫。” 呵…… 叶斐然懂了,也没有必要继续问了。 没错,这儿是皇宫,如果皇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小虞都不知道的话,他这皇帝趁早别当了! 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越发的百感交集,叶斐然说:“娘……娘想和你说说话。” 小虞点点头,牵着叶斐然的手进了殿内。 他的动作自然,毫无阻滞,仿佛还是当年那个牵着叶斐然的手和她一起在西江镇赶集的孩子。 叶斐然看着眼前的背影,眼睛发涩。 小虞忽然转过头来问:“娘,你哭了?” 叶斐然说:“不,没有。” “那怎么在吸鼻子?”小虞拧着眉头说,“难道是有飞絮?御花园的柳树这会儿过了啊……算了,砍了拉倒。” 叶斐然说:“没有的事儿啦。那柳树挺好的,你砍它干什么。” 小虞说:“行吧,不砍就留着。” 二人到了屋子里坐下,青螺送上点心来,叶斐然看了一眼,都是一些甜腻之物,就说:“动脑子多的话,多吃枣花糕、莲蓉饼、巧克力曲奇和牛轧糖这些甜食自然是极好的。但还是必要加一点肉干肉脯之类,抗饿。” 青螺说:“是。” 过一会儿,青螺重新拿了一盘点心上来,这次果然多了一小碟五香肉脯。叶斐然尝了一小块,眯起眼睛笑得弯弯的:“唔,好吃。这是御膳房自己烤的吧?” 青螺说:“御膳房才没有功夫做这个呢,是咱们小厨房自己做的。也不多。” 叶斐然看着青螺笑道:“那就是姑姑的手笔了?这手艺真好啊。” 青螺低下头笑着,低声应了,眼睛亮闪闪的。 小虞说:“姑姑先退下吧,我和娘说说话。” 青螺给叶斐然斟满了茶,这才躬身退了下去。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小虞对叶斐然道:“娘越发会说话了,明明是不满意青螺只准备了甜食,却先夸后给建议,让她顺顺利利的把话听进去了。之前我说了好几次想要吃肉干,她表面答应得好好的,回头还是老样子。” 一边说,一边拿起肉干放入口中咀嚼,一脸享受。 叶斐然说:“你准是学了你爹那样,动不动用威严压着人呗。有些人要立威,有些人要立德。这些宫女、太监是照顾你日常起居饮食的,在保证他们对你忠心的前提下,先夸再建议会比较管用。” 小虞一思忖,道:“是这么个道理。又得着了。” 叶斐然笑吟吟道:“好啊,教着了你,娘就跟你讨个封?” 这是她头一次主动开口问小虞要东西,小虞一愣,说:“行啊。娘想要啥?要封号,封地,还是银子?” 叶斐然哑然失笑:“那就随便搞块封地给我吧,嗯,太肥的也不好,被言官知道会骂人的。你瞅着差不多意思意思的瘦地穷郡县给我一块得了。” “哪朝的命妇会像娘这样的……”小虞说,“行啊。我选一块合适的给娘。” 叶斐然道:“还有事儿呢,小虞,你长大了啊。” 一言落,看着小虞,外甥像舅,小虞的眉毛、眼睛、鼻子,都跟成甯像了个十足。 所以也就俩字可以形容:好看。 小虞傻傻地说:“娘,你干嘛突然这样说?” 叶斐然深深吸一口气,说:“你,要立后了。” 小虞明显怔了一下。 压低嗓子,颇为忐忑,“这……这么快?” 叶斐然说:“小虞,你从小就是好孩子……” “是的。娘,都听你的……”小虞低下头。 叶斐然看着他,突然脑海里想起了自己从前的学生。 有一说一,能够有资格进入她门下跟着她搞科研的,都是千里挑一的好学生……但,这些好孩子,也存在着种种问题。 她话锋一转:“不是的,你也可以不当好孩子。” 小虞抬起头来,目光讶然。 “如果你不想要,就直接跟娘说。娘帮你回掉。”叶斐然眼神坚定,看着小虞,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内,似乎有源源不绝的力量涌出。 小虞瞳孔放大,已经是震惊。 叶斐然说:“你又不是超人,不可能事事完美。有些事情实在没办法勉强接受的话就直说。一个皇后罢了,我们不借助皇后母家的力量,一样能够把江山稳稳地攥在手中!” 那个因抑郁症跳楼自杀的学生,在她眼前浮现……那张过于年轻的脸砸在地上,摔得不成人形……红白相间的液体混沌一地。家长悲恸欲绝的哭声穿破惊呆了的她耳膜:“不会的!我家孩子不会的!他一直都是好孩子啊!!” 不行…… 她不允许她的孩子会变成这种! 不允许!! 小虞说:“娘,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 叶斐然斩钉截铁道:“没有可是!” 小虞抱着脑袋,说:“娘,我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 少年的面孔上,写满了迷惘。 叶斐然说:“你这个年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才奇了。但你可以认真想一下,你做什么事情的时候是最开心的。或者在那里面,藏着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小虞似懂非懂地听着,但,那双蒙上了阴翕的墨眸,显见着亮了起来,又恢复了神采。 …… 从小虞处出来,叶斐然托夏刚道:“夏公公,有句话,你传给皇太后吧。” 夏刚道:“洒家遵命。” 第1223章 小虞不缺爱 第1223章小虞不缺爱 叶斐然斟酌道:“立后一事事关重大,如果皇上不乐意,强扭的瓜不甜。不如稍以时日等瓜熟蒂落。我是铁定和皇上站一边的,从前拜托太后的话,就当我食言收回吧。日后叶斐然定当负荆请罪。” 夏刚躬身道:“洒家记住了。” 夏刚直奔慈华宫而去,叶斐然重重吁了口气,才开始觉得身上轻松不少。 慈华宫里,孟氏听了夏刚带来的话,面沉如水,倒并不惊讶:“唉,二丫,果然只有你才说得出这种话——” 挥了挥手,让夏刚退下去,算是默认了。 小虞上朝,理事,色色周全。 这日朝中忽有兵部上报:“江左传来捷报,在禄步镇一带遇贼寇徐建超一伙,杀敌三百,生擒二千!” 小虞大喜,在龙椅上霍然站起,脱口而出喝彩:“好!” 复想起一要紧事,说:“兵部,往国库支银十万两,米十万石,布五千匹。发往禄步镇,传朕口谕,此乃军需,有敢挪用者,一律杀无赦!” 底下,项恺镍张口欲言。 不等他说,小虞已看向他:“项将军,烦点三千精兵,五百精骑,即日开拔,成掎角之势,援助摄政王!” 项恺镍大喜,高声道:“是!” 此后文武百官,令行即动,小虞嘴角笑容渐浓厚。 回到后宫,便即命夏刚道:“夏总管,传摄政王妃进宫。朕有话和她说!” 很快,叶斐然就领旨而来了。 才进了乾华宫,小虞就道:“娘,你身怀六甲,别行什么君臣大礼了。来,我有话很你说。” 叶斐然纳闷,使了个眼色给夏刚、青螺等人,“你们退下吧。” 等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时,小虞说:“娘,你和太后婶婶,是不是已经给我看好了谁家的姑娘了?” 叶斐然点点头:“是。” 小虞说:“你们看中的,必然是好的。就听您们吩咐吧。” “我今天已经知道了,我想要做什么,我做什么最快乐了。” “我想做个好皇帝,想要号令天下,创太平盛世。”小虞娓娓道来,“娘,你和爹爹从小爱我、疼我、教导我;此为父母之爱;天宇虽然混蛋,从小与我扭打、争吵,但关键时刻总是护着我,此为兄弟之爱;外婆疼我爱我,无微不至,此为长辈之爱……至今为止,我身边从不缺无私无怨的爱,为君一方,也想以此小爱转化大爱,润泽子民。我有信心,无论谁当我的皇后,只要人品不坏,在我身边,一定可以夫妻情深,和我一起做一对世间表率。” “因为我不缺爱,所以我有能力去爱任何人,而不是特定的人。” 叶斐然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小虞口里听到这么一番话,不由得张大嘴巴,合不拢来。 要不……怎么说小虞天资过人呢? 她心里好像打翻了一坛酸梅酱,酸甜酸甜的,总的来说甜比较多于酸,微笑着说:“小虞,你说得有道理。不枉外婆爹娘疼你一场……” 内心丰盈的人,有能力去爱人和值得爱的人。 只是,有个问题:“我们给你看中的,不是别人,恰恰是顾灼华。” 小虞一怔:“是江左总督顾鹏清之女?” 叶斐然点点头。 小虞“哈”的一声,“那老骚胡子可没少在朝廷上为难我和爹爹?” “正因如此,才考虑把他纳入麾下。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的好。”叶斐然说,“江左顾家,虞郡王家,我们总得和其中一个结盟。王家是不可能的了,顾家就是唯一的选择。” 小虞赞同道:“那个王亭亭一把年纪的老姑娘了,还老惦记当我的便宜舅妈,绝不能和他们家好!” 叶斐然:“噗嗤。” 叶斐然说:“那个顾灼华,前两年我曾经见过,相比起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来说是成熟圆滑了些。但德容言功也都是上上之选。此外,这次你爹出战,应当会想办法削减一部分江左豪强的势力。这般说来,着实是良配。” 小虞说:“那么,就选顾灼华吧。” 既然是儿子自己的选择,叶斐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母子俩请来了孟氏,三人商量了一些细节,然后拟了一道密旨给成甯。 接下来,只有慢慢等待了。 …… 这一年农历七月初,叶斐然产下一女,她给这个闺女取乳名“七月”。 江左战事没有想象的轻松,但套枪立了大功。 流民头子带着余党躲进了万岛湖深处,开始了躲猫猫。 叶斐然知道了之后,略一思索,写了十六字真言,附在小虞的密折里八百里加急给了成甯。 这十六个字真言是:“敌进我退,敌停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捎带手从空间里捞出一张江左郡地图来,画了一些红红蓝蓝的箭头。 成甯收到了,呵呵一笑:“还好这厮不是男人。” 副将:“??你说啥?” 成甯道:“没啥。昨天那一小股来骚扰我们的水贼呢?” 副将道:“跑了。” 成甯道:“那就让他们跑。我们去安抚百姓去。” 他传令下去,让军需官把缴获了入了册的财富和粮食原地分给百姓们。百姓们原本还不敢相信,纷纷说:“进了册的东西,怎么还会分人?” “打了胜仗,也该犒劳士兵们吧。哪儿轮得到咱?” 百姓们拥挤在营房篱笆外面,交头接耳地,就是没人干上前。 薛长东亲自站在分发东西的桌子旁边盯着的,看着这一幕,暗暗叹气:“可怜。” 就说:“你们尽管来领好了,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你们的!只不过水贼抢去了,我们帮大家夺回来了!” “但是呢,大家都是穷人,这边儿东西也没刻着名字,所以就平均分了。每人五十斤米,半匹布。短了东西的,就当做个善事,积德;家里本穷的,也别想占便宜,拿到了赶紧回去养家糊口!” “以后有打胜仗夺回来的,再多分。水贼全剿灭了,家也都还给大家了,太平了大家好好过日子!” 有几个实在饿了两三天,全靠着凉水灌肚子续命的村妇,壮着胆子凑过来。 第1224章 愿为王爷牛马走 第1224章愿为王爷牛马走 薛长东眼睛落在一个村妇背上——她背了个小孩儿,那孩子哭都哭不出声了。他又叹了口气,招招手说:“这个大嫂,来。” 在怀里摸出一块馍馍,一掰两半,命人拿碗装了温开水,掰碎了馍馍放碗里泡出一碗糊糊来道:“先给孩子吃了吧。别一下子喂太多,怕孩子克化不动!这边儿好好画押登记,五十斤米,半匹布!” 那孩子其实都两三岁了,牙都长全了,一闻到粮食的香味,吧嗒着嘴巴一口气下去了小半碗。 等那农妇签字画押,领到东西了,也不怕沉,竟然肩扛手提的,就摇摇摆摆、欢天喜地地去了。 大家见状,这才蜂拥着去画押领东西。 薛长东赶紧又忙活着让士兵们拿了竹棍子、皮盾出来维持着秩序,让大家排着队。 这样一来,成甯走到哪儿,就把从水贼手里夺回的东西分到哪儿。沿着万岛湖一带,成甯的民望日隆。 一次两次三次……顾鹏清坐不住了。 他去见成甯,痛心疾首道:“王爷,你为何慷他人之慨!本来该犒赏士兵及本地出力官员的东西,如今却分给了那些愚民!如今那些愚民见官就笑,让朝廷半点威严都没有,这如何使得!” 成甯道:“难道您认为那是坏事?” 他一脸奇怪地看着顾鹏清,顾鹏清脱口而出:“是。” 成甯那笑容就玩味了,眼神如冰。 顾鹏清才发觉不对,支吾道:“也……也不能这样说。但身为一方父母官,民当畏其威,方可……方可成大事。” “大人所言甚是。然民如水,君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治民如治水,当顺应民心。如果百姓饥寒交迫,衣食无着,怕是会投奔对面那小岛,成为新的流民啊。” 一席话,顾鹏清默然。 成甯站起身来,说:“顾大人,请跟我来。” 他们登上了了望台,顾鹏清笨手笨脚的,好几个地方都得成甯拉扯着,好歹上去了。他面目无光,惭愧道:“年纪大了,有心无力……” 成甯道:“近日骑马行军,已经比之前好了。” 并无责怪之意,顾鹏清面子顾全。 成甯指着远处道:“顾大人,请看。” 顾鹏清低头看去,沃野从自己脚底下一直延伸出去,千顷良田,荒芜长草,不远处就是湖,湖面波光粼粼,明明应渔舟唱晚的时候,那湖面也是一片死寂,连水鸟都不见一只。 这是他辖下的土地么? 这真的是他治理下的地方么? 这是书上写着“江左熟,天下足”的江左名郡么? 正悲从中来,百感交集,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忽地,一缕炊烟跃入顾鹏清眼帘—— 炊烟袅袅,在破破烂烂的房屋里升起。 暮色苍茫,竟送来隐约的欢笑? 还有人在唱歌? 不知道唱的何处小调,调子欢快。 顾鹏清如遭雷击,仅凭两手支着自己,凭栏站立在了望台上。 成甯轻声说:“他们仅仅是得了五十斤米,能够吃上饱饭而已啊。” 这句话之后,成甯就什么都没有说了。 他率先下了了望台,吩咐士兵好生保护顾大人,自去处理军机要务。直到月上中天,露水下来了,顾鹏清才幽魂似的,脚不沾地晃进了屋中。 成甯命人倒了热茶,奉上点心。 顾鹏清吃了一口点心,惊问:“这、这点心如此酥香,哪里来的?” 成甯说:“就帐中常备的充饥点心罢了。士兵们损耗大,费力气,点心里多搁了猪油,比寻常的酥脆了点。” 顾鹏清呆呆不语。 成甯道:“昨儿个顾大人才建议更换更清淡适口的点心。” “呜——”顾鹏清哭了起来,失声痛哭,“这么好的点心,我还嫌弃,还觉油腻……我,我不配,我不配啊!” 他是读了很多书的。 奈何家境贫寒,无力送他参加科举,年纪轻轻地成了当时还是柳翰林的柳相麾下,不出俩月,因聪明机敏而得宠。再后来,是因清俊懂情趣,进一步固宠…… 在有资格参加科举考试之前,他已懂了官场上长袖善舞,层层上爬的套路。他把柳相拱了上去,自己再出仕,自然如鱼得水…… 他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也曾经是那些平民里的一员。 成甯安安静静地等他哭完。 指着门外说:“他们也不是我的军队,他们是大顺的军队。让他们为我打仗,他们会冲在前面。但让他们为自己的父母、妻子、儿女打仗,他们敢拼命。” 顾鹏清突然抬起头来,想起了什么:“王爷,您是程家的人!” 成甯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说:“已经没有什么程家了。” “想那程家百年风流,一门三皇后,代代权臣,最后不也落得了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而只有百姓,只有土地,才是永远的。” “他们生生不息,繁荣昌盛。” 好像一缕清泉注入天灵之中,顾鹏清眼神忽然清明起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深深匍匐在地:“臣,愿为王爷牛马走。” 从此之后,军中好多原本磕磕绊绊的小事儿,比如说发军需品的时候找不到东西啦;比如说伙食里突然发现老鼠屎啦……全都消失了。 顾鹏清遣散门生,命回原籍,专心来年备考。 又广开私塾,教化百姓,并不收束修。 翻出自己的内囊,分给因和水贼作战而死去的士兵的家属们。 一路走一路打,一路教化一路分东西。 又过了一月后,顾鹏清发现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王爷,你看,怎么我们没有斩首多少,水贼的人数越来越少了?” “一个月之前,还有数百人的列队,在快船上偷袭村子。今儿个见到的水贼只有数十人的小股了。还比不上之前的十分之一!” 成甯微笑:“是么?” “王爷,下官恐怕对手有诈!要小心为上!王爷不如安坐城中,派出副将追击即可?” 成甯道:“不。是因为水贼已经没有人了。” 顾鹏清傻眼:“没人?什么意思?” 第1225章 江左归顺 第1225章江左归顺 就是字面意思。 成甯道:“因为水贼们都跑回家过好日子了。” 掐指一算,“嗯,现在赶着回家,还能种一季晚稻咧。” 顾鹏清:“??” 顾鹏清嘴角抽搐:“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成甯道,“水贼是哪里来的?也是百姓来的!看到我们分了米粮布匹,乡亲们有吃有穿,农田开垦起来了,渔船修好可以出去打鱼了。他们自个儿却躲在荒岛上,今儿个吃了还不知道有没有下一顿,天天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换了您,大人您跑么?” 顾鹏清想了想,说:“跑。” 估摸着还得第一批就跑。 成甯说:“所以良民越多,贼人越少。” 顾鹏清挠挠头发:“就这么简单?” 成甯点头:“就这么简单。” “走吧,我们该发通缉令了。如今水贼士气低迷,估摸着不到十二个时辰,他们自己人就会把头子给绑了带来了。”成甯站起身,去唤师爷,“荆远!荆远!” 顾鹏清那么大年纪了,倒不耻下问:“既然说水贼都是良民而来,为何不宽容对待贼首?” 成甯道:“人总有善恶。孔圣人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对那些天生恶贼,自要血债血偿。” 一阵热血直冲胸臆,顾鹏清不禁捋须微笑:“正是此理!” 当天晚上,成甯就把通缉令发了出去。不出所料,也才几个时辰功夫,那水贼头领身边的人就把头领五花大绑的来投降。 成甯没有轻饶他们,罚了军棍,到边疆做苦役。但罪没有及妻儿。 至于几个匪首,枭首示众,百姓云集围观,成甯和顾总督的威望空前。 顾鹏清回到家里,遣散了姬妾,二次散财,农庄、田园、商铺,尽情变卖,得了银子之后,径直去见成甯:“王爷,这里是臣变卖家产所得的银子,共计一千五百四十六万两。此番征讨水贼,三军劳碌,所得的战利品又就地分给了百姓们。臣愿意把这些银子献给王爷,犒赏三军。” 大家哗然,就连成甯都惊讶了:“大人,这牺牲也太大了!” 顾鹏清昂首道:“钱财乃身外之物,财散则人聚,财聚而人散。这点道理,臣倒还记得!” 话说到这里,成甯再推辞就矫情了,点头道:“那好。大人一片赤诚,朝廷当为大人立生祠,制经文,广为传颂。” 成甯果然没有食言,此后把顾鹏清的事迹编纂成书,入阁册存后,广为宣扬。 顾鹏清的银子没能留给子孙,然而顾家清名,是真的流芳百年了。 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顾鹏清带了头,江左郡的豪强也只得忍着肉痛,掏腰子跟着劳军。最后荆远领着先生们一清点,从江左豪强手里吐出来的钱竟达到三千万两之巨。 要知道,经过两年休养生息,这一年的大顺国库总收入,也才一千多万两…… 荆远眼睛都直了:“怪道说,穷朝廷不穷地方……这些人到底趁着柳凌炀乱的那几年,捞了多少……” 成甯道:“能吐出来就不错了。顾鹏清是全吐了的,别人我估摸着,应该也吐了六七成。见好就收吧。这次出来收获很大。少了江左郡,剩下虞郡那伙人就好敲打多了。” 薛长东道:“这许多银子,难道都要带回京城?” “必须不能带。”成甯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吧。分成三份,一份劳军,一份安抚百姓及重建家园,还有一份送到琼州、广梧、湘南及永城四个边陲穷郡,让他们看着花!” 荆远笑道:“这是妥妥的劫富济贫了。那四个州郡前阵子才哭穷来着。” “这也就是积德了,不然个个当貔貅,别的郡县民不聊生时往江左窜,迟早也得被反噬。”成甯道,“我这也是为了他们好。” 荆远轻叹:“王爷一片苦心。” 成甯让顾鹏清好好治理江左郡,如今已非当初勾心斗角、说一步算三步的局面,有话直接说。如何管好百姓,如何休养生息,如何利用叶斐然的那些小发明来帮助百姓重建家园。 顾鹏清越发佩服得五体投地,说:“微臣愚钝,一把年纪竟活到狗身上。” 成甯道:“人的精力有限,用在甲的地方多了,用在乙处就少。顾大人是极聪明的,能爱民如子,全心全意为百姓考虑,我今天说的也不过打个基础。日后多少好法子,怕都要从顾大人的头脑中想出来哩!” 顾鹏清笑道:“承您贵言!” 薛长东来求见,进门道:“王爷,行李已经打点好。” 顾鹏清讶然道:“打点行李?王爷这是……” 成甯道:“过几日就回京。” “这么快?”顾鹏清很是惊讶,“既然半个月之前项将军已率部回京了,王爷轻装简骑的,何必急着回去?不如索性在江左周围走一走,下官亲自陪伴左右,聆听王爷教诲!” 成甯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了。内子刚为本王添了个闺女,已经满月有余,本王一眼未见,着实挂念。” 话说到这份上,顾鹏清就不便强留了。 …… 七月末,暑气尚未消,成甯回到京城。 叶斐然早就在家里忙乱着,等待成甯回来了。之前各种准备,等得一声“王爷回来了”,看到那朝思暮想的高大身影,反而坐在走廊里,手里牢牢捏着自己的笔,不会动也不会说,呆住。 成甯来到她面前,黑黢黢的眼眸温润如水,宠溺无边:“二丫,好久没见啦。” 叶斐然这才反应过来,“相公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她站起身,把成甯往里让:“要瞧瞧闺女不?” “别急。”成甯拉住她手,“我先瞧瞧你。” 他上上下下看了叶斐然一会儿,说:“瘦回去了。” 眸光火辣辣的,看得叶斐然满脸通红,彷如被火烧。 “卸了十几斤的货,当然瘦啦……” “咱们闺女这么胖?” “生下来七斤……” 夫妻喁喁细语,进了房。 小七月刚吃过了奶,正在睡觉,新来的乳娘晏妈还是第一次见男主人,慌忙行礼,手脚局促。叶斐然挥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晏妈下去,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成甯看着妻子丰润的小脸,怦然心动。刚想要俯下身偷袭亲她,忽地叶斐然转过身来,双臂蛇一样缠上,“相公,好想你……” 年轻女人的脸埋在男人宽宽的胸膛上,闷闷的,勾魂夺魄。 成甯嘶声道:“嗯。我也是。” 他圈住了她的腰,狠狠吻下去。 第1226章 灵梦 第1226章灵梦 “静静,药熬好了。” 黑乎乎的药汁,陈思静皱着眉喝下去,擦擦嘴角。 “好苦……” 南西篱塞了一块糖到她嘴里,陈思静含住,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些。南西篱说:“你啊,就是太急了。这件事不能急的。” 陈思静说:“可他们说得也有道理啊,你我都成亲好几年了,还没有怀上。那个沈清雨天天腆着肚子在我面前走来走去,看着就讨厌。” 南西篱说:“她未婚先孕,还光荣了?你只要这么想,不就行了。” 陈思静忍不住笑出了声:“是是是,你说得有道理。三天之后就是大婚之日了,我们送什么礼物好?” “都安排好了。别操心。”南西篱扶着妻子肩膀,向床边走去,“还是做更重要的事吧。” …… 初五来到叶斐然屋子门口,小奶音奶声奶气道:“娘,我又做噩梦了……” 有了之前的经验,叶斐然心里咯噔一下。 “初五,梦见什么了?” “梦见一大片沼泽……里面有龙……吃人。” 初五害怕地把小脸扎进叶斐然怀里,说话声音含含糊糊的。 成甯早就惊醒了,坐到他们母子身边。 叶斐然扭脸看着成甯:“相公,你怎么看?” 成甯道:“初五身上好像有什么能力和我们不一样。上次也是救了小虞一命……” 叶斐然拧眉道:“但是,之前他只能梦见和家里人相关的事。而且都是现实发生的。这龙吃人,也太无稽了吧?” 初五很生气地说:“初五没有撒欢!” 他小小年纪,已经懂大人是相信还是怀疑自己了。 叶斐然抱着初五,说:“初五别急,娘相信你。娘不是已经跟你说过放羊娃狼来了的故事了么,娘相信初五不是放羊娃。” 初五说:“对呀,初五不是放羊娃。初五梦见那龙站了起来,好可怕,呜呜……” 叶斐然拍打着初五的背脊,安抚着宝宝。求助地看着成甯:“相公,怎么办?” 成甯想了想,说:“我们去找万掌柜问问吧。” 夫妻二人也不敢怠慢,连夜让人赶了马车,登门万府。 万府同时还是玄门堂口,布置和别处与别不同。进门的前院,是接待客人的地方,和别处豪华大宅五异。但进了里间的月洞门,走廊屋宇什么的,就是脚踏七星,头顶苍穹,就连院子里的石块,也都暗合了奇门八卦的玄妙。外表看着风景秀丽,实际上如果敌人踏进去,就暗藏杀机! 就算是成甯,也不会贸然踏进去,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玄门里头,玄之又玄,他也只是略懂皮毛,小心谨慎,尊重为上。 夫妻二人抱着初五,在前院专门供客人休息的耳房里等了一炷香功夫,薛长乐就匆匆赶来了:“夫人!王爷!” 叶斐然在她身上扫了一眼,着重看了看她披风下面露出来的贴身小衣,嗔怪道:“我们等一会又没什么。立秋了,天气冷,你穿这么单薄,着凉了怎么办?” 薛长乐道:“我内功精纯,不畏寒暑。夫人,这是……小公爷?你深夜带着他来,家里出事了吗?” 叶斐然说:“出了点玄学的事儿,要请教万掌柜。” “他随后就到。夫人,这地方四面漏风,别在这儿坐,我们到屋里去。” 薛长乐带着他们到了另外的屋子,万江珧也来了,手里捏着一枚红布包着的锦囊。进门就对成甯说:“说了要半年一换,您总不语怪力乱神。来,我早给您准备好了。” 成甯道:“不是的,是初五又做噩梦了。这次是梦见了龙。” 万江珧的脸色“刷”地凝重起来,伸出手道:“把孩子给我看看。” 叶斐然把初五递给万江珧,万江珧接了过来,把食指咬出了血,点在初五眉心。初五本来很烦躁的,忽然之间睡了过去。万江珧又在初五两边肩膀拍了拍,在他肚子和两只脚底拍了拍,说:“他刚才做了灵梦,引了一些东西来。我把它们送走了,没事了。” 叶斐然担心道:“他老做梦,就是有不好的东西?” 万江珧说:“不是。恰恰相反,童子做灵梦,会产生很强的灵气,吸引到那些东西。如果孩子体弱,就会受到影响。初五体质强壮,暂时还好。把这个锦囊给他挂上吧,记着,半年一换,不能马大哈了。” 叶斐然说:“好。” 成甯说:“万掌柜,有件事很奇怪。初五做的那些梦,有好几次都应验了。他有次梦见京城东面,陈府门前的街上有人群殴捣乱,把陈思静给打伤了;后来又梦见打雷劈皇宫,把小虞劈得浑身冒血。好在我们根据他的提醒,及时拉了陈思静和小虞一把,不然他们两个难免有性命危险。” 万江珧道:“对,这就是灵梦。童子应运而生,秉天地灵气,偶有所感,就会做灵梦。你们有想过,把初五给我做徒儿么?” 成甯说:“那以后再说了。但是这次他如果是做灵梦的话,岂不是真的会有龙来吃人?” 龙,在大家心目中可不是一般的动物。 那是圣兽,是祥瑞。 哪里会有吃人的龙? 叶斐然担忧道:“这个梦要是真的应验了……一传十,十传百,那可就麻烦了。大家会怀疑小虞的皇位来历,甚至,怀疑雷家血脉的!怕是大顺的国本会因此动摇!” 万江珧道:“我倒是知道有一片沼泽,传说有龙出现。” 叶斐然花容失色:“还真有?那是不是那里的龙异变了,开始吃人?” “二丫,你先别急。”成甯扶着她胳膊,安抚道,“以往初五做灵梦,都是提前做,就好比是一种预兆,让我们提前准备,应对危机。这次说不定也是一样。那龙,应该还没开始吃人。” 看了一眼初五酣睡的小脸,万江珧叹道:“他太小了,我不舍得用夺魂咒追问他梦里的情景……会吓到孩子的。如果可以让他说清楚点那沼泽是长什么样子的,倒是多三分把握了。” 让这么小的孩子来承担恐惧和压力,万江珧做不到。 第1227章 万掌柜的回忆(1) 第1227章万掌柜的回忆(1) 叶斐然问:“万掌柜,那片沼泽在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万江珧道:“那地方名叫云梦泽,在八百里洞庭往南,湘南郡往东北。瘴疠横生,异草遍野,相传是神农尝百草之地。那个地方,曾经有百姓见到有龙。” 当着众人的面,万江珧撩起长袍,只见他肌肉精壮的腿上,竟有数十条斑驳交缠的瘢痕?那瘢痕虽已经发白,年月不少了,看着仍然触目惊心,毛骨悚然! “这些瘢痕,就是那时候在云梦泽弄的!” 夜色深沉,众人却毫无睡意,围坐在灯下,听万江珧讲起十几年前一次惊心动魄的经历。 …… 那时候万江珧才十五岁,师父蒋铁相已断言他是不世出的相术奇才。带入师门下学艺五年,正是小有所成的时候,师父带着他去寻访故友,找一本旧书。 师父的老朋友住在云梦泽附近的湘峰镇,这一天他们进了湘峰镇,天色还亮,街上却已行人稀少。 蒋铁相拦住了一个过路老丈人,问:“老寿星,为什么今天早早的大家就歇下了?” 因他们出门在外做的书生打扮,老人倒是好语气:“今晚有人来收人头,所以活人避让。你们也快找地方歇下吧!前面就是客栈,这会儿看看有没有客房。我看有点悬,要是没有客房,哪怕睡柴房,好歹求着店家收留了你。千万别露宿!知道吗!” 万江珧听糊涂了,就连蒋铁相也不解,紧一步追问:“这收人头是三百六十行哪门子的生意?” 老人有点急了,不耐烦地说:“收人头就是收人头,一个人有多少颗脑袋?你们不赶紧找地方避让,连你们脖子上的人头都给收了!” 一边说,一边拄着拐,飞快地走了。 万江珧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扯着蒋铁相衣袖说:“师父,是不是会有邪祟来杀人啊?” 蒋铁相摇头道:“为师也没有眉目。先按照那老人说的做吧。” 江湖走老,胆子越小。于是师徒二人加快脚步,来到半里开外的湘峰镇上客栈投宿。果然,店里所有客房都满了,那掌柜的正急着关门,二话不说把他们往外撵:“走走走,今天客满,不做你们生意了!另寻他处吧!” 巴掌大的小镇,统共只有两间客栈,其中一间得在好远。而这会儿天都黑了,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连灯都没有人点,小镇笼罩在诡异的阴影中。 蒋铁相咬咬牙,伸手在靴子里一挖,露出金光灿烂的一物:“一张这个!睡个柴房总可以吧?” 万江珧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差点脱口而出:师父!那是你的金靴底!出门前把房子给卖了,统共才换成两张纸薄的金靴底,贴身藏着来救命用的! 那掌柜的脸色被黄金一映,顿时眼睛都直了,松了口道:“行吧!快进来!” 客栈里,甭说店堂了,所有的客房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走廊上一个人都没,平日客栈里那些端茶送水、兜售零食小菜的殷勤小二,全都不见了踪影。 要不是偶尔传来住客的说话,真以为这是一座鬼屋。 掌柜的走到灶屋旁边,哗啦推开个木门:“这儿就是柴房,你们在这边落脚吧!今晚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好,千万别开门!” 蒋铁相答应了,扫了一眼房间,说:“掌柜的,我们师……师生俩赶了一天的路了,水囊早就喝空了。能给我们一碗清水泡个面饼充饥不?” 掌柜的老大不情愿地到厨房去倒了两碗清水过来,重重放在柴房里唯一一张三条腿的桌子上,说:“呐!” 在蒋铁相千恩万谢中,掌柜的一溜烟走了,直奔正对面的房间,关上门上了门闩。 蒋铁相也关了门,点上了一支拉住。 万江珧早就积下了满肚子疑问,“师父,我们水囊里不是有水吗?” “嘘,别声张,你看。”蒋铁相指着水面,只见水为倒映,清清楚楚可以看到客栈外面的夜空。 原来这个柴房只有离地很高的地方,开了个小窗,那窗只装了两支木杆子阻拦老鼠,并无窗户纸、窗子之物遮挡,就那么露着。 万江珧一喜,蒋铁相低声道:“你觉得,刚才进了这个镇有什么不对么?” 万江珧说:“刚才那老头、那掌柜,都印堂发黑,脚步虚浮,看起来很快就会有血管之灾。” 赞许地点了点头,蒋铁相欣慰道:“孺子可教。收人头什么的,听着就不是正经玩意儿。我们先瞧个清楚,免得吃了亏去。” “你一会儿不要到柴垛上睡觉。在阴影处藏着。师父教你的归元口诀还记得吧?” “练得精熟了。” “很好。等会儿就用归元口诀来呼吸。” 原来玄门绝学,天地万物皆可入相术之中,所以有时候要给一些不是人的生物面相。为了避免惊扰那些“东西”,专门有一套呼吸法,那就是“归元术”,类似武学中的龟息功一类。 于是师徒二人做了一番准备,啃了两块硬面饼子填了肚子,和衣坐在屋角暗影处。 蒋铁相和万江珧运起归元术,很快,屋子里彻底没有了活人的气息…… 今天初一,没有月亮。 屋子里特别特别黑,就在万江珧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碗中的清水水面,忽然掠过一道黑影! 看得分明,那黑影圆碌碌的,就是一个人头! 万江珧毛骨悚然,差点叫出声来!蒋铁相飞快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低声道:“垂下眼皮,别让它觉察你的目光!” 一个满头白发的诡异人影,从夜空中掠过,带着那颗脑袋,时而抬起膝盖踢动,时而用肩膀顶起,就像玩耍蹴鞠一般! 万江珧吓得魂飞魄散,张大嘴巴想要喊都喊不出声来。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妖怪吗?! 星光下,银色的长发闪烁着点点光芒,妖艳而谲诡,透着邪恶…… 耳边只听见蒋铁相冷笑:“哼,无耻恶徒,装神弄鬼!” 第1228章 万掌柜的回忆(2) 第1228章万掌柜的回忆(2) 蒋铁相从百宝囊里拿出点相杵,用暗劲在碗沿上轻轻一敲,碗中清水荡起阵阵涟漪。那正在戏耍人头的白发人忽然回过头来。 万江珧几乎感到两道清冷的目光从小窗里透入,直透身体,情不自禁要打寒颤,忙默念口诀稳住。 白发人回头一会儿,就走了。 那个身影一消失,万江珧迫不及待要从藏身之处钻出来,蒋铁相手里的点相杵猛地一伸,凭空长了三尺,拦住了他。 师父猛地瞪大眼睛,警告! 万江珧一缩脖子,合上眼睛,赶紧控制着自己的气息。 两道红色的小灯,在窗户上出现! 不,不是灯! 是那白发人的眼睛! 蒋铁相也不动了,但是白发人看到了那碗水,就转头走了。他手里抓着那颗人头,在夜空中一摇一晃的。 直到一炷香过后,蒋铁相才说:“出来吧。他走了。” 师徒二人谁也没说话,在柴房里胡乱睡了,衣服都没敢脱。蒋铁相命万江珧在第二天辰时,躲着人把那碗一口没动的清水倒在树下,连碗都埋了。 万事后,蒋铁相对客栈老板撒谎那碗不小心打了,没法补,愿意赔钱。 那客栈老板看起来心情很好,照例骂了两句娘,“算了算了,一个破碗又不值几个钱!快滚吧!” 蒋铁相自然明白,是因为昨天给了一张金子的缘故。他笑道:“既然一场缘分,那么在下帮掌柜的看看相?” 掌柜的本来开口好像要拒绝,想了想说:“好吧。你看看我什么时候可以生个儿子?” 蒋铁相给他瞧了一瞧,笑道:“这话说出来可不好了,你的面相呢,是个小富则安的性子。田宅宫偏狭窄,还好有祖荫,因此衣食无忧。如果要生儿子,这福德宫还不大托得起。” 那掌柜的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忙追问道:“那怎么才能托得起?我这都俩闺女了,可不想无人送终啊!” 目光在掌柜身后跟着瘦猴儿似的女孩身上溜了一溜,漫不经心地滑过她们身上毛了边的衣袖裤腿,还有露着脚趾的破布鞋,蒋铁相说:“行善积德为要。首先善待家人,其次善待穷人,等家底子厚了,修桥补路捐庙。等到三年小成,说不定能添贵子。” 掌柜的听见了,十分感恩,好话说了一车,把师徒两个恭送出门。 走出了镇子,蒋铁相脸色一沉:“快,我们去追那白发人。不然的话,三天之内这镇子的人全部都得死光!” 万江珧道:“啊?那我们不去找师父的朋友啦?” “我写封信让她来帮忙吧!”蒋铁相道,“她是玄门四大金刚之一的伏魔金刚,身手好!” 纸笔都现成的,万江珧驾轻就熟弯下腰,蒋铁相把纸铺在他背上一挥而就,掏出信鸽竹筒来,把信发了出去。 …… “师父,那个白发鬼真的是人么?不是鬼?” 高一脚低一脚地跟随着蒋铁相的脚步,万江珧走这种山路很是吃力。蒋铁相白了他一眼,“好好走路。” 话音未落,他自己在前面突然没了影子。 万江珧大惊:“师父!你等等我!” 脚下却传来蒋铁相没好气的声音:“快拉我一把!为师掉坑里了!” 万江珧弯下腰去,把蒋铁相从那个刚好过人头深的坑里拉出来,蒋铁相看了看那坑,严格来说,那是一道沟,宽不过丈许,已经荒废了些年头了,一直延伸到树林深处。 万江珧道:“师父,这地方为什么会道沟?” 蒋铁相摸了摸屁股,摸出一些青苔来,滑溜溜的,拧眉道:“这不是沟,是隐龙道!难道,传说竟然是真的?” 万江珧说:“什么传说?” “云梦泽里有龙的传说。”蒋铁相神色惊疑不定的,抬头看向远方,说,“走吧。我们在酉时之前赶到丹羊山脚,那里能俯览云梦泽,应该可以找到一些线索……哼,收阴人头这么缺德带冒烟的事儿,教我蒋铁相看见了,就不能不管!” 蒋铁相在前面加快了脚步,万江珧紧跟在后:“师父,我们不是给人看相的么?你平时常叮嘱我不能跟人动粗。怎么这会儿主动去掐架?” 蒋铁相铁青着脸说:“相人第一要相本,看相首要归本心!若看恶相不秉正,三载白莲变黑心!我们相士一脉,本就和天机冲突,天残地缺总得犯样。为师我犯的就是‘贫’字。你是带着十世福荫而生的绝品相格,才有一线机会可能逃过这宿命。但要是见死不救,那是亏了自己的福德,怕是绝品相格都得立马破了!” 万江珧似懂非懂的,只是他跟在蒋铁相身边长大,素来听师父的话,就乖乖地跟着蒋铁相走。 走了一段路,那种隐龙道渐渐的多了起来,树林里忽然飘出了白雾!蒋铁相高声喊:“不好!是龙吐息!我们快走!” 他一把提起万江珧,跳到树顶上,呼呼地施展轻功。 万江珧只听见两边风声尖叫,脚底下不断倒退,心中骇然:“师父,原来你功夫这么好?” “闭嘴!” 蒋铁相虽然快,那白雾更快,转眼已追到了万江珧脚边。那白雾仿佛有生命般,一沾到万江珧的脚,万江珧感到脚上好像被看不见的藤蔓给卷住了,刺痛入骨,忍不住大声惨叫! “啊!” “徒弟!” “师父,我的脚好痛!” 万江珧把脚从白雾里缩回来,已经鲜血淋漓! 那白雾仿佛有生命一般,穷追不舍! “师父,你别管我了,你快跑!” “你闭嘴!”蒋铁相蹲下来,背起万江珧,拼了老命的跑!! 万江珧回头看着那白雾,不知道为什么,身后那一大片的白茫茫,竟然带着千军万马的感觉? 噗…… 蒋铁相喷出一口鲜血,殷红、腥味满天。 万江珧喊:“师父,你伤了心脉!” “快停下来,别管我了!” “你会死的!” 蒋铁相口角带血,咬着牙喊:“你给我……闭嘴……” 他的脚步却明显迟钝了不少!! 第1229章 万掌柜的回忆(3) 第1229章万掌柜的回忆(3) 天边飞来几颗雷子,对着白雾炸开,火药味和硝石的臭味盖过了血腥味。天地间仿佛传来一声不甘心的嘶吼,白雾迅速向后退去…… 一名女子迎面而来,手指缝间夹着三颗雷子,说:“蒋铁相,你又欠我一次人情!” 话音落,雷子出,落在白雾前面,再次炸退了三尺。 风起,白雾散去。 蒋铁相滚落在地上,一边吐血一边说:“怜心,我都这样了你还取笑我!” 名叫怜心的女人走上前,在呆呆的万江珧跟前走过,在蒋铁相面前蹲下来,看着他:“死不了吧?” “应该死不了。” “那就赶紧起来。” 被两人无视了的万江珧,突然吐出三个字:“孤星相……” 一脑袋栽在地上,人事不省。 再次醒来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就听见那个怜心在说话:“今天晚上他必然出现,我身为伏魔金刚,有责任为玄门清理门户!你去还是不去,一句话!” 蒋铁相说:“我没有说不去。但珧儿的腿中了龙息,如不尽快去找到那条龙取它的血来医治,珧儿的腿子就废了!怜心,你多等我一天,只一天,我取回龙血,就陪你一起去!” 怜心坚决反对道:“不!时间宝贵!等他逃进了云梦泽就捉不到他了!” “怜心,算我求你了!” “那呆小子……难道就是你当初跟我说的那个绝品相格?” “是!” “呵呵,我觉得你一定是看走眼了。连个轻身功夫都学不好,还绝品相格!”怜心很是挖苦地说,“就这,你还有脸让我把《相龙经》传他?” “是我太宠珧儿。这次回去,一定捉住他严加管教,不许他再偷懒。” 停了一停,蒋铁相说:“但《相龙经》是我存在你处的东西,不是求你传他,是来讨还。” 怜心说:“那你是一定不和我去了?” “我都说等我一天了……” “那我自己去!” 似乎一阵风吹过,万江珧却知道,那是怜心以极高的轻功离开。他太过惊讶了,忘记了装睡,蒋铁相走进屋子里看见他眼睛瞪得老大的,苦笑道:“你都听见了?” 万江珧憨憨的说,“师父,那女人是孤星之相,虽然很美丽,你……还是和你老人家无缘。” 蒋铁相明显楞了一下,说:“臭小子,你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就是万江珧绝品相格的能力,基本上可以说,一眼可定江山。 万江珧道:“师父,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臭小子,要你说!”蒋铁相“秃”的打了一下他的脑壳。 万江珧话锋一转:“我意思是说,哪怕没办法得到最后的结果,也不可错过良辰美景好时光。师父,别管我的腿了,你赶紧跟着伏魔护法去捉拿凶徒吧!英雄侠侣,岂不快哉!” 那说不定是蒋铁相平平无奇一生里,最为潇洒好风光的时刻呢! 蒋铁相呆住了。 万江珧啜起嘴唇,吹了声口哨。 蒋铁相回过神来,“臭小子,你在教为师学坏!” 扑上去把万江珧揍成一堆破烂…… 万江珧死里逃生,上气不接下气道:“师、师父,人家一接到信就来救你,出手就是五颗玄门秘宝火雷子,那玩意儿多贵呀……你……你就不能有出息一点?” “你说得轻巧!要是你现在好胳膊好腿的,为师二话不说就和怜心去了!可你连一口龙息都顶不住,平时都让你好好练功了,你不练!” 万江珧正想要狡辩说自己都用脑子在练功,蒋铁相“刷”一下拉起他的裤腿,唠叨道:“你瞧瞧,你瞧瞧。一口龙息,把你抓成了花腿蚊子!以后你可怎么娶媳妇!” 少年白嫩细长的腿上,多了无数暗红色的道道,鲜血淋漓,可是……不觉得疼痛? 万江珧脸色白了:“师父,原来我的腿伤还没好?” “可不咋地。你以为不疼不痒就是好了啊!”蒋铁相忧心忡忡地说,“这是龙息之伤,没想到龙还真的存在。元龙在野,或跃在渊。龙息毒,龙血神。若遇真龙在眼前,勾命无常候一边!” “我现在想法子,把你腿子上的毒压住了。但如果没有搞到龙血给你治伤,轻则腿子废掉,重则交代了小命!” 蒋铁相越说越严重,万江珧看着他说:“师父,你一直在说我的腿。你心脉上的伤好了吗?” 眼见竟然吓不住土地,蒋铁相一窒,垂下眼睛不敢直视他:“师父功力深厚,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万江珧于是没有继续追问,他自言自语道:“那个白发人,是不是打算驯龙?” “不是打算,也许……已经开始了。”蒋铁相说,“阴时阴日,收阴人的人头,以此怨气冲天的邪法饲养幼龙,使龙坠入邪道,为此人所驱使……龙乃神兽,以凡人之力去驱使神兽,这人目的定不简单。而在邪龙养成之前,只怕要牺牲无数无辜百姓!” 万江珧说:“他为什么满头白发?” “那是玄门里的一道极为高深的功法,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练成之后,黑发变雪,双眼变红,人的行动性格也如同鬼魅,终身孤独,不见人,不见天,举目无亲,为世间所唾弃!” “不是这样的人,也没有办法在村镇中来去自如地收阴人头,并且捕获幼龙啊!” 万江珧道:“既然如此,那么这个人身边一定有龙。有龙的话,就能够取龙血。取到龙血了,我的腿就有救了啊。” 蒋铁相愣住,眨眨眼睛:“对喔。” 万江珧也跟着眨眼睛,少年的眼睛已生得极美,并且带着智慧的光芒:“师父,这么粗浅的道理,难道你没想到?” 蒋铁相:“……” 万江珧:“……” “为师不是没想到,为师关心则乱,所以先留下照顾你!” 万江珧假装没看到自家师父脸上那耽误了撩妹的悔恨交加,摸着下巴,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师父,我有办法可以勾出那厮。” 蒋铁相瞪大眼睛:“你??” 第1230章 装傻扮懵 第1230章装傻扮懵 丹羊镇上来了个年轻瘸子,说是祖上曾经在丹羊镇走出去的,如今要来取回祖宗留下的宝贝。这瘸子来到镇上,哪儿都没去,一头扎进了神庙后面那座废院子里。 废院子早就被僧人拿来种菜了,什么都没有,瘸子拿了锄头在地上乱挖一气,除了挖死了不少小菜之外,挖了个寂寞。 寺庙里的火头僧拿着棍子冲出来:“阿弥陀佛,施主你何故毁小庙菜园?” 那年轻瘸子正是万江珧假扮,做出一脸傻呵呵的样子,“我、我奶奶死之前跟我说,祖宅这儿埋着宝贝!我们老莫家能不能重新发财,就指望这宝贝了!” 火头僧愣住:“什么东西?你……当真姓莫?” 万江珧拿出一张户籍纸,飞快地在火头僧面前一晃,宝贝样收起:“我,我家的屋子咋个变成你家、家菜园子咧……” 那火头僧其实没看清户籍纸上写着啥,但看清楚了大红的官印。这片院子自从他们来的时候就已经荒废了,说是人早就死绝了的。随着寺庙里僧口繁盛,就借用来种菜,日子长了,也就默认那么回事了。如今突然跑出来一个看着挺二百五的少年声称这是他家的产业,不由得犯了嘀咕。 于是,火头僧也不敢做主了,匆匆回身进了庙里。 万江珧继续装作傻子的模样,嘴角滴着口水,在菜园子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挖着地。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知道这是寺庙的产业,没敢翻墙进来,都远远地隔着低矮破墙往里看,边看边有嘴贱的逗起了万江珧:“傻子,你真姓莫?” 万江珧呵呵笑:“我姓莫啊。” “你怎么姓莫呢?” “我爹姓莫,我就姓莫啊。咋地,老兄你不跟你爹姓?” 众人哄笑起来。 那人涨红了脸,说:“我也姓莫,怎么我们在族谱里没见过你?你叫啥?” “莫理。” 也没听出这傻子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嗨,你这名字还挺文雅的,可你咋是个傻子呢?” 另一个人道:“莫长胜,人家都傻了,你就积点口德,别捉弄人了。傻子,你别挖了,就算这破院子是你家的产业,土下有什么东西也都化掉啦!” 旁边人轻轻拉袖子,低声嘀咕:“不对哦。要是埋了一坛金子的话……” “你说啥呢!这废院子多少年了,咋可能有金子!” “就算有也被寺庙里的人拿去了……” “嘘!” 火头僧匆匆领着寺庙里的方丈出来,看一眼菜园子尚算完好,松口气,指着蹲在角落里挖得正起劲的万江珧道:“方丈,就是他!” 方丈来到万江珧跟前,和蔼地说:“和弥陀佛。这位小施主,你说这个菜园子原是你家祖产。不知道此番归来,有何要求?” 万江珧乐呵呵地说:“我要挖到我们家的宝贝啊。然后卖给城里的王爷,换了银子娶媳妇……” 方丈一怔:“你不是想讨回园子啊?” 很是嫌弃地撇撇嘴,万江珧道:“这什么破烂玩意,本少爷才不稀罕!” “我要买现、现成的大宅子,买丫鬟小厮使唤!就跟我小时候那样……” 在场的百姓们想象了一番那画面,不由得哈喇子流下来…… 没想到这破园子主人竟然是个豪阔! 难怪说藏了好东西在这边儿呢! 半信半疑地,方丈道:“你挖到东西之后就走么?” 万江珧肯定地点头:“当然啦!这、这地方我奶奶说了,我们不要了!大和尚你爱要要去!” 方丈其实也只是不舍得丢了这么一块方便的菜园子罢了,听说万江珧说只是挖东西,心里先就松了口气。还想要说什么,万江珧忽然欢呼一声:“挖到了!” 众目睽睽之下,随着他的锄头带出一青铜酒爵。 形制完好,透着暗绿色。 有人就说了:“这……跟庙里供奉的文王鼎看起来好像啊!” “哇,这东西值大钱了!” 宝贝一样,连泥带青铜酒爵塞进怀里,连身上衣服脏了都顾不上,万江珧说:“找、找到了!这、这是我的!” 那莫长胜喊道:“傻子,你这东西打算卖给谁啊!” 万江珧道:“城、城里的王爷爱这个……” “咱们城里哪儿有王爷?” “嘘,你还别说,离云梦泽往东南三百里地就是南昌城,南昌王听说就好这一口!” “我了个去,这傻子莫非还真懂?” 方丈看着万江珧,说:“东西挖到了,小施主你可以回去了吧?” 万江珧快乐道:“诶!” 一瘸一拐地,还努力做出蹦跳的动作,钻进了镇尾的小院子里。 大家看到没有热闹可看了,也见散了。 当天晚上,小院子里的墙头翻下一道黑影,那黑影骑在墙头,不及喘气,正想要踩着墙下来。忽地脚下一滑,整个人摔下来,然后落入一张大网里。 紧跟着,蒋铁相窜出来,一个臭袜子塞进那人嘴里了。 “师父,小心身后!” 腥风起,一道长条的黑影灵活无比地从那人腰间窜出来,直扑蒋铁相面门。蒋铁相抖开一条写满符文的大布口袋,把那东西装了进去。 “捉到了!”蒋铁相抬头,看着墙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直愣愣等着他们的怜心说,“怜心,还不赶紧来帮忙!” 宋怜心一言不发地跳下墙头,帮他们把人给提进了屋子。 那人脑袋光溜溜地,半根毛都没有,正是白天见到的那个——火头僧! 蒋铁相把布袋丢在地上布置好的法阵上,“没想到相经六十四术里的困龙阵,竟然还真的有用……” 那原本一直挣扎的布袋,进了法阵里,就一动不动了。蒋铁相打开布袋,一条通体银白的幼龙露出来,头上才长了一点点的角,万江珧道:“这龙看起来怎么跟一条大蛇似的?” “嘘,幼龙就长这样。天生龙种很少的,通常还有鲤鱼跃龙门而成的龙。但是人若要驯龙,就必须寻到这种天生的龙。” 蒋铁相轻轻地按住那幼龙,在它一条腿上划破了,取了小半碗血,再给它包扎。 那龙极有灵性,似乎感觉到他们没有恶意,索性卧倒不动了。 第1231章 带龙之人 第1231章带龙之人 蒋铁相摸了摸它的头,说:“唉,也不知道你吃什么。” 宋怜心说:“阿铁,接下来怎么办?还有,你脑子怎么突然那么好使了,这招引蛇出洞玩得丝丝入扣啊。” 蒋铁相摇了摇头,指着万江珧说:“都是他想出来的。” 宋怜心惊讶道:“绝品相格也就算了,脑子也好使?阿铁,你这是走狗屎运了啊?” 万江珧听见这么个成熟大姐姐夸自己,浑身骨头都轻了几两。 蒋铁相说:“这臭小子啊,平时总是偷懒耍滑,就是脑子灵活,天赋高。这次吃了大亏了吧!” 一边说,一边手下不停,把龙血涂抹在万江珧受了伤的腿上,又包好。 “行了。不许乱动。”蒋铁相道,“我和伏魔金刚去盘问一下那火头僧,怎么装神弄鬼,收人头驯龙,打的什么主意。” 万江珧乖乖的答应。 蒋铁相和宋怜心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说话很投机,这会儿又躲闪着彼此目光了。 宋怜心说:“你怎么不叫我名字了?” “要做正经事了,你我在门内地位判若云泥。还是认真对待的好。”蒋铁相头也不回地,率先进了屋子。 宋怜心撅起小嘴,万江珧忍不住“嘻”的笑出声来。 白了他一眼,宋怜心愠道:“你你你笑什么,死瘸子。” 万江珧说:“姐姐,我师父就是一榄核粽子,外皮软绵绵,内里硬邦邦,实心厚道,软糯随和,见小事能躲则躲,遇大事从不失节。你这个样子缠着他,只会让他越来越怕你,越来越躲你。你得好像那吸铁石吸钉子似的,用你自己把他给吸过来。” 宋怜心笑了:“臭小子,嘴巴怪会说的。难怪你师父说脑瓜子活泛。滚一边养伤去,姑奶奶不用你教我怎么找男人!” 万江珧仰天卧倒,眼睛看着屋顶,说:“行吧。我多嘴。也对,姑奶奶您是孤星相,自身有大成就而无姻缘。只要不开始,就不会伤心。” 浑身一僵,宋怜心笑容肉眼可见地僵硬了。 再想要回头说几句硬的,万江珧转个身,背对着她。宋怜心喊了他两声,这小子还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忍着往他伤腿上踹两脚的冲动,宋怜心进了屋,蒋铁相说:“来了?” “来了。” “那开始吧。” 宋怜心拿出一支金针,刺入那火头僧的人中里,说:“你叫什么名字?” 火头僧垂下眼睛,不说。 蒋铁相说:“你别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没有办法。” 火头僧硬气道:“有种就杀了老子!就算杀了我我也不说!” “杀你?便宜你了。”蒋铁相回身出了屋,回头拿了一团破布,放在火头僧鼻子下。 火头僧狂吐:“呕……我说!我说!” 宋怜心惊讶道:“这什么东西?” 把那团散发恶臭的破布往屋角一扔,蒋铁相面无表情道:“珧儿的袜子。” 宋怜心:“……” 火头僧:“……” 重现坐下,蒋铁相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僧法号平海。” “你为何甘心做带龙人?”好像怕那火头僧不明白,蒋铁相加了一句,“你用肉身带着这条幼龙,如果那人没有送来血饵的话,就以自身鲜血喂龙。你应该只做了三个月不到,已经瘦了一大圈。你知不知道,其实是用生命在喂龙?” 如此阴险歹毒……宋怜心脸色一沉,明亮的杏眼在黑暗中发出吓人的光。 “因为他答应……答应传我神功。只要我可以坚持带着龙在身上满一年,等那条白龙蜕皮换角腾空之日,我就功德圆满了。” 蒋铁相冷笑:“你原本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耳垂过人中,是菩萨之相,最适宜带龙。那人应该不会想到,你急功近利,竟然偷偷吃肉滋长体力应付小龙的需索。如今你目带凶光,早就破了菩萨相,就算满一年,这条龙也不会蜕皮换角!” 肉眼瞅着那平海的脸色就垮了。 平海摇头:“不信。这龙本来就吃肉。它吃肉和我吃肉,又有什么分别?” 蒋铁相面无表情地说:“那分别大了去了,比如说,人吃的青菜是用屎尿淋着长大的,但是你会直接去吃屎喝尿吗?” 旁边,宋怜心:“呕……” 平海没有吐,可那脸也白了,皱着眉头道:“你个臭神棍,嘴巴没点把门。” 蒋铁相说:“反正呢,你现在是带不了龙了。那个人应该也很快会知道,他会来收走你身上的龙。捎带手的也就会取了你性命。因为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啊。” “怎么?这人还不是那个想要驯龙的玄门邪徒?”宋怜心惊问。 略带沮丧地摇了摇头,蒋铁相说:“我徒弟说,龙性贪婪,好收宝贝。所以弄了只假古董来做了这么一场局,那龙肯定会循着宝贝来看。没想到那厮如此狡猾,竟寻了带龙人!” 宋怜心道:“白发鬼恶名昭着,不是没有理由的。” 她随手一针,扎晕了平海。 正要走出门外,蒋铁相说:“怎么样,我就说留下来救我徒弟才是对的吧?” 要换了平时,宋怜心就冲过来大吵大闹了,一定要拿捏赢了蒋铁相才说。这次不知怎的,刚才万江珧的说话浮上脑海,宋怜心克制住了自己吵架刷存在感的冲动,说:“是,你赢了。” 蒋铁相第一次赢了宋怜心,又是惊讶,又是暗喜。 还想要多说几句,宋怜心却摆着柳腰走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醒来,丹羊镇却变了天。 天空变得一片血红,阳光黯淡而死白,血腥味冲天而起,弥漫着整个镇子。 所有人都死了。 宋怜心呆呆地站在门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这样!” 才过了一晚,一个镇子数千人,所有人的脑袋都没了,血流成河…… 丹羊镇,成为了不折不扣的人间炼狱!! 她身子一软,险些跪倒,蒋铁相恰好出现在她身后,扶住了她:“你没事吧。” 万江珧的声音在屋子里传来:“师父!姑奶奶!” 嗓音提得高了尖儿,荒腔走板的,很是惊慌。 第1232章 一场绝望的战斗 第1232章一场绝望的战斗 蒋铁相冲进屋子里:“鬼哭鬼叫个啥呢!” 万江珧指着屋顶,“龙!” 屋梁下,那白龙长大了很多,浮在空中,两眼红光,长长的龙须上沾着血迹。蒋铁相浑身冰凉:“是它干的……” 忍着心里的害怕,万江珧费劲地吞了口口水,带着哭腔喊:“师父,这又是咋回事啊?” 蒋铁相说:“莫慌。我们……我们有伏魔金刚在!” 抓着还瘸着腿的徒弟,躲在宋怜心身后。 宋怜心翻个白眼:“我可去你的吧!” 手一抖,把身后一直背着的一个沉重包袱皮抖开,露出里面三尺三长,乌漆嘛黑不见光的一段奇形武器来,“行吧,老娘的降魔锏好久没有活动了。你们两给我滚出去,别碍手碍脚的!” 宋怜心和恶龙开始恶斗,蒋铁相带着徒弟连滚带爬地躲在墙根处。 万江珧鄙视地看着蒋铁相:“师父,你真没用。” 蒋铁相瑟瑟发抖:“没用就没用吧,猛虎不过十载,王八活万万年。小命要紧啊!” “她可是你的女人!”万江珧叫道,“你还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去帮她!” 话音未落,屋子里一声娇咤,那龙痛叫嘶吼,把薄木门板、窗户全都给冲破了,木屑灰尘下雨似的往下掉。师徒俩咬着手指,瞪圆了眼睛,看着宋怜心骑在龙身上,双腿夹紧龙颈,手里一根一根的拔胡须! “徒弟啊,你还觉得为师需要出去帮她吗?” “不……不需要了!” 我的妈妈啊,难怪是孤星命格!” 这姑奶奶谁敢惹噢! 居然把龙给骑了! 宋怜心制服了恶龙,倒是无措起来,朝着蒋铁相叫道:“哥,怎么办!” 听见她叫哥,蒋铁相豪气顿生,直起身子来叫:“把龙颈扳正,待我相相它!” 宋怜心依言照办,蒋铁相掐了个诀,在自己眉心一划,怒目圆睁,凝神相龙:“梳眉长须龙寿长,细颈宽额福寿广,三年蛟仔终成龙,万载碧空震八方。那是好龙、祥龙的品相——然而,此龙白鬃无眉,尖嘴利爪,凶相毕露,可见食人杀人成性,已坠邪道。除非送入云梦泽深处的洗龙池洗髓换骨,修心养性。否则十年之后,不超过十九年,就得受天谴!到时这云梦泽不免遭受牵连,生灵涂炭!” 万江珧要哭了:“师父,那可是一条龙啊!刚杀了一镇子人的恶龙!你以为是押解犯人啊?” “我们有带龙人啊。带龙人身负引龙秘法,可以让龙盘在身上而不显山露水”蒋铁相说,“一开始就是那厮偷偷吃肉引起龙对鲜血的嗜好,这会儿让他戴罪立功。” 宋怜心叫道:“快点儿吧!老娘快顶不住了!” 蒋铁相钻进屋子里,却发现那火头僧已口鼻流血,死在屋子里,懊恼地一跺脚:“没用的东西!” 万江珧跟着钻进来,说:“师父,别慌,我有主意!” 他解下火头僧裤腰带,蒋铁相突了眼:“徒弟啊,都啥时候了,你还做那等非礼之事……而且这人五大三粗,鼻孔外翻,嘴唇切切能炒一盘子肉,也忒丑了,你要爱那一口,待为师日后接到好活儿,带你去清官阁里长长见识……” 嘴里胡言乱语,万江珧且不理这为老不尊的,把裤腰带沾了火头僧嘴角的血,吸得饱饱的。站起身奔到堂屋中,把那裤腰带凌空一甩,“姑奶奶,绑住龙脖子!” 不明就里,只是下意识一接,宋怜心也就依言照办。 那龙突了眼,嘶吼大叫,这次连屋子里的青砖块都给震爆了不少,横梁爆裂,房子摇摇欲坠。蒋铁相高兴地说:“原来这龙能被那火头僧身上的津液血余拘束,走起吧!” 又回头笑着夸了万江珧一句:“臭小子,真有你的。” 宋怜心翻身下来,说:“你们先在前面走,我收拾下东西跟上。” 刚才和恶龙打斗的时候,她亏损了不少家伙什。 师徒俩点点头,蒋铁相道:“我来拽着吧。珧儿,你在后面跟着。” 万江珧说:“成。” 蒋铁相边拽着龙往前,边说:“妹子,你觉得我这徒弟怎样?当得起《相术篇》的传人么?” 宋怜心小嘴微微扬起,过了一会儿,才说:“你那本破书在我这儿好好的收着呢。” “那就是过了你眼了?” “嗯哼。” 蒋铁相脚下平添几分力气,埋着头,走了一段。出了破院子,来到了丹羊镇的大街上。街上空寂无人,被太阳一晒,血腥味越发浓烈。那龙不断挣扎,眼睛里冒出红光。 万江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拍龙的脖子,说:“你本是圣兽,被奸人所迷惑。就不能学聪明点么?” 不知道为何,那龙仿佛人似的愣了一下下? 蒋铁相在前面说:“珧儿小心,这恶龙伤人……” 一道白光,从寺庙金顶射过来,在蒋铁相心口穿胸而出。变生肘腋,蒋铁相只来得及低头看了自己心口一眼,只见鲜血汨汨而出,仿佛泉涌一般,然后蒋铁相“啪”的倒在了地上。 白发人从寺庙金顶上翩然而下,站在墙上,手指一勾,龙脖子上缠着的火头僧裤腰带松脱。万江珧嘶声怒喊:“妖孽——” “呵,我是妖孽?”那白发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清冷,不带分毫感情,“那你又是什么?” 万江珧凝住。 宋怜心从后赶到,“白发鬼!” 看到地上蒋铁相的尸体,宋怜心脑门子上青筋冒出,暴跳。 “白发鬼,我杀了你!” 白发人好像听见大笑话一样,“就凭你?” 他勾了勾手指,那龙听话地飞到空中,盘踞在他身后:“白龙已收,云梦泽碎。区区玄门伏魔金刚能耐我何?当初我反出玄门,四大金刚杀了三个,只留下年幼的你一条小命。你的三个前辈联手都没能杀我,何况是你?” 宋怜心道:“不行也要行!” 伏魔杵出,跃向白发人! 白发人只凌空一掌,把宋怜心直接从空中击落,打苍蝇似的把她打在地上。 万江珧浑身发冷,咬牙切齿,从地上爬起来大喊:“我要杀了你!” 第1233章 天降凶兆 第1233章天降凶兆 再一次他被一股力道打得飞开,这次是……是本以为死掉了的蒋铁相? “师父?” “你没事?” 蒋铁相沉着脸说:“怜心,带着珧儿走。” 他心口还在流血,马上会死。 在死之前……要把这个终于诱出的白发鬼也一起…… 宋怜心仿佛知道什么,叫道:“哥,不可!” “雷子,扔给我。”蒋铁相说。 “不,不要!” “听话。” 这次,宋怜心没有和蒋铁相作对。 白龙仿佛感觉到了危险,猛地龙目一张,细细的白雾在它周围开始生起。和那日追杀他们师徒两个的白雾一模一样! 宋怜心咬着牙,把一袋雷子扔向蒋铁相。蒋铁相抄在手里,扑进了雾中…… 爆炸冲天而起,带着龙的咆哮—— …… “我师父就这样死了。后来,宋怜心把师父放在她那里的《相术篇》传了给我,我学会之后,再学了她身上的功夫。十年后我再闯云梦泽,发现那里的沼泽已经因为龙的影响干涸不少” “我找到了白发鬼,杀掉了他,为师父报了仇。也因此大功,被奉为玄门之主。但我无心此位,继位大典过后,就去了营山,在那里开了个布行。” 远处传来放午炮的响声,万江珧的叙述到此告一段落,他随手抓起一杯茶,呷了一口,神情很是委顿。 薛长乐问:“那,那位伏魔金刚呢?” 万江珧说:“三年前因病亡故了。” 众人:“……” 叶斐然忽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成甯瞥了她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 叶斐然改口很快:“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成甯:“二丫!” 叶斐然委屈道:“气氛沉重,我调节一下不行啊?” 成甯说:“你如果不是女人的话,真是早被我打死了。” 夫妻两个习惯性斗嘴,万江珧“噗嗤”笑出声来,说:“别都死气沉沉的。我师父其实早年给自己起过一卦,就是不能接近云梦泽。那次他估计早就料到自己在劫难逃了。” 叶斐然说:“万掌柜,既然明知道自己有此一劫,为何不躲开?” 万江珧摇头:“躲不开的。而且,那条龙就是我的劫。我也躲不开。” 大家震惊。 叶斐然道:“那龙还没死?你不是说你已经杀掉了那白发人了嘛?” 万江珧说:“谁说的,我只是杀了白发人。龙是什么啊,是圣兽。宋怜心姑奶奶也只能降服它,要屠龙,光是武器就不能用凡品。” “那我们不屠龙,我们把它教化了行不行?”叶斐然说。 众人:“……” 又是一阵沉默。 叶斐然气势矮下去,对手指:“我说错话了么?” “不。”成甯看着她,黑曜石般的眼眸底下,全是笑意,“这次你说得很对。不是教化,是带它到更适合的地方去……” 万江珧惊讶了:“王爷,你也不打算铲除恶龙么?” “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不为难我的百姓,我自然不会为难它。”成甯说,“我要亲自到云梦泽一趟,万掌柜,你熟悉情况,能不能和我们一起走?” 万江珧立刻躬身抱拳:“乐意效劳。” 叶斐然说:“相公,我和长乐也要去。” 成甯有些犹豫,说:“那地方很危险……” “因为危险,才要呆在相公身边。多个脑子多个办法。”叶斐然说。 成甯一想也对,就说:“你才生完孩子,身子受得住吗?” 叶斐然笑道:“哪儿有这样娇气了,你放心,你娘子我身体好得很。” 成甯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收拾一下,尽快出发吧。” 万江珧道:“好,要不然三天之后出发可以吗?我也需要做一些准备。” …… 与此同时,云梦泽里,怪事接二连三发生。 “这个池塘也干涸了吗?”新丹羊镇的亭长(1)站在田野上。 族人很是担忧地说:“亭长,怎么办……已经是这个月干涸的第三个池塘了。可是听说别的地方,又是风调雨顺,大丰收……” 亭长长眉抖了抖:“那……派去湘峰镇的人回来了吗?” 族人说:“人是还没回,但收到了信,说是湘峰镇的情况也和这边差不多,干涸了好些池塘,好像……好像……” “有话快说!” “好像被龙一口气喝干了似的!” “这是……天降凶兆呢?” “不吉利啊!”亭长颓然坐在地上,“大凶啊!!不吉利啊!!” …… 回去路上,初五还在呼呼大睡。 “孩子累坏了。” “做那种梦,一定很损耗他的力气。” 叶斐然担忧地看着他:“没想到初五做的梦竟然是灵梦,天赋能力,也不知道对这孩子是福是祸……” 成甯圈住她肩膀道:“别太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做爹娘的,也就为他尽可能扫清障碍好了。” 很是安慰地点了点头,叶斐然把头挨在成甯肩膀上:“相公,幸亏有你。” “谢什么啊。”成甯说,“你是我的妻子,初五是我们的孩子,我自然要竭尽全力护你们周全。” 叶斐然心中母爱被激发,不禁摸了摸初五的小脑瓜子,“我们一起护着两个孩子平安长大,就好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 成甯接下去:“然后,我们就浪迹天涯,吃到老,玩到老。老到走不动的时候回琼州,开一片田园,种些你喜欢的东西。安享晚年。” 看着他挺拔的身形和成熟英俊的面孔,叶斐然心里砰砰乱跳,窃笑着扭脸:“不要脸。还安享晚年呢!” 一番说笑,心里倒是松快了许多。 回到家里,因要出远门,自然需要准备些东西。 何况,这次还是要去对付龙——传说中的圣兽。 叶斐然进了空间,开始查资料:“说明书,龙不是指存在在传说中的生物吗?为什么在大顺会有龙?” 说明书说:“此地未受现代工业污染,灵气充沛,因此一些上古生物依然存在着。” 叶斐然:“……原来,这还是一个有灵气的世界?” 她说:“说明书,如果我们捉住了龙,应该怎么办?” 说明书说:“龙是存在在大顺的,然而它神力惊人,又是上古瑞兽,为何宿主这样想不开?你贸然去捉龙,可是会遭到天谴的!” 第1234章 可能会遭天谴 第1234章可能会遭天谴? “遭天谴?”叶斐然一惊,“比如说呢?” 说明书说:“天谴就是天谴,能够跟你解释清楚的就不是天谴啦!” “那如果这条龙在刚出生没多久就吃了很多人,杀伤了很多无辜生命呢?” 说明书明显迟疑了一下:“空间无法解答这问题。” 好吧……空间也不是万能的。 叶斐然打叠精神,把息壤里能用得上的药材全部拔了。又把宝库里的东西数了一番,“万掌柜说过,有一样玄门秘宝叫‘雷子’,说白了,就是威力极强的迷你炸弹,万掌柜说,里面加了灵符的灰和辟邪的朱砂,所以可以炸飞邪祟。这种东西,我在空间里能制造么?” 热火器,不是不会造,火药的配比优化什么的,她花点儿功夫也就成了。 关键是…… 这东西得找地方试验啊! 该找什么地方去? 远处的高山流水,映入眼帘…… 貌似空间里的那块地方从来不曾涉足过? 她想了想,从宝库里取出一包黑火药,搓了条引线。出了屋子抬脚就往那高山走去……说明书落在她面前,闪动着书页翅膀飞来飞去:“宿主你要干什么!” 叶斐然说:“那块地儿闲着也是闲着,我去做个火药实验!” 说明书急了:“那不行!那块地方只是个投影,假的!” 叶斐然顿住:“所以那只是一块布景板?” 说明书嘿嘿笑:“这不是都20级的高级宿主了么,总不能屏保都没一个哈……我每天给宿主生成这个背景也很耗电的!” 叶斐然:“你可以销毁了。” 说明书:“……” “哭唧唧,宿主好无情。宿主好无理取闹。宿主竟然反过来威胁空间……” 不理会说明书的哭唧唧,叶斐然很是无奈地把东西收好,准备路上找机会把那“雷子”研制出来,还得加强版。 …… “娘娘,这一年里晒干收得的人参,都在这儿了。”贲梆椎张开蒲扇似的手,红布展开,里面是一扎拇指粗的人参,香味冲天,“皇宫里的土愣是不一样,种出来的棒槌竟比长白山野生的还好!可见咱们皇上洪福齐天啊!” 没想到这样也能扯上关系,叶斐然笑而不语,道:“行吧。这次咱们就截了太医院的糊了。没辙,急用。” 贲梆椎道:“娘娘,你说啥呢。咱跟张院判说过了,院判半点不介意。本就是娘娘的主意,娘娘说了算。给他们是情分,不给是本分哩!” “皇宫里人参的用量大,以后咱们人一点点多起来,还得越用越多。咱们还是要加把劲多种一点,自产自销——种子还有么?” 贲梆椎说:“有呢!结下来的红籽儿个大饱满的咱都收起来了!” 叶斐然道:“我这儿还有种子,先用我这儿的。你留起的让我保管一下哈?” 贲梆椎说:“行。” 他果然把自己留起的人参种子拿出来交给叶斐然,叶斐然收了,把在空间里放过育种过的优良种子给了贲梆椎,又说:“贲总管,天气冷了,却是雪莲开花的时节,劳烦你再费点心思,研究一下雪莲怎么种可以吗?” 她已经想好了,要把冷宫搞成药材园子…… 反正小虞那性子,又不是广纳妃嫔那种荒淫无道的,就让她借用借用冷宫吧! 贲梆椎答应了,叶斐然这才到乾华宫去。 成甯和小虞两父子都在,走进宫里,叶斐然一看就知道成甯什么都跟小虞说了。 果然,她还没开口,小虞就说:“爹、娘,又让你们为我费心了。” 成甯没开口,叶斐然说:“不算是为了你。是为了天下百姓。才平安了几年,经不起再乱了。” 小虞点点头。 成甯说:“该注意的刚才我也跟你讲了。有空的时候,到王府里看看弟妹。” 叶斐然突发奇想,说:“相公,我们为什么不把初五和七月带进宫里来?” 小虞:“……” 成甯:“……” 一大一小俩男人,傻眼了。 叶斐然说:“大的带小的。哥哥带弟妹,不是应该的嘛?有小虞帮忙看着这俩,我也放心些。到时候安排好人不就行了?” 这么说……倒是挺有道理? 成甯就问小虞:“你肯么?” 小虞说:“当然可以。我还整天觉得呆在宫里怪寂寞呢。” ——后来小虞为了今天自己这个决定肠子都后悔青了。 当下一拍即合,叶斐然回到王府里去,要进宫里伺候,王府里大家热情还很高涨?一个个期待地搓手手,等着叶斐然点到自己。 这不能不让叶斐然有点儿警惕了:“难道是我平时待你们不好,你们现在存了心思?” 立春说:“不是的,皇宫里……毕竟地方大一点,新鲜一点,好玩一点嘛。大家也就图个新鲜。我们对王爷和娘娘可是忠心耿耿呢。” 叶斐然:原来如此,呵呵。 叶斐然说:“宫里的规矩可多得很。进去之前,都得去内务府演礼。” 她点了几个平日得用的人,命跟着小公爷和小郡主进宫里去。一扭头,看到春分坐在角落里做针线,很是稳重的样子。叶斐然说:“春分,你不是等钱使么?安排你进皇宫去伺候小郡主,好不好?” 春分摇了头,说:“不了。我留在家里就好。大家进宫了,王爷和娘娘外出办差,这王府里没个人照看着怎么行。” 叶斐然一想也对,可是这些人里,春分是最大的。没有个领头的人去也不成啊。 春分知道她的心思,说:“立春跟着我这么久,该教的也都教了,平时操心劳力,很是能干。立春去吧。” 立春脸上掠过一丝惊喜,不敢表现出来,低下头去。 叶斐然说:“立春去也好,横竖你和雨水相熟,行事还便宜些。那就立春去吧。” 立春就谢了叶斐然,又去谢春分。春分笑着说:“不用谢我,是你应该的。到时候在宫里得了彩头赏钱,出来请我吃酒就好。” 立春自然答应了。 叶斐然看着春分,就有些纳闷。 第1235章 出发——湘峰镇 第1235章出发——湘峰镇 叶斐然感到很奇怪,遣散众人之后,单独留下春分,问:“春分,你快要成亲了,正要用银子。为何这么好的差事不去?进宫之后,你们是跟着皇太后,她极好说话的,还能学到不少东西呢。” 春分这才说了实话:“奴婢要准备嫁妆,到宫里可就没那么多时间了……” 叶斐然一愣,看着春分那窃笑晕红的脸,才明白过来,笑道:“死丫头。这是有情饮水饱!” 于是也就把这件事给丢开了手。 …… 因为两个小家伙的进驻,冷冷清清透着强烈单身狗气息的乾华宫顿时热闹起来。 小虞和成甯批奏折,一人一个身上挂着小孩儿。 初五趴在小虞背上:“哥哥,哥哥写字字。” 成甯胸前兜着吃饱了奶睡觉的七月,呼吸香甜。 小虞写好一份奏折,随手把初五撕扯开,初五笑嘻嘻地又粘回大腿上,小虞脑门子全是汗:“幸亏小妹妹还不会爬不会跑不会说话……” 成甯道:“按规矩,皇子别宫另养,你就好好珍惜这段带娃时光吧。” 小虞乐呵呵地抱起初五一阵摆弄:“好啊好啊。” 初五极其喜欢小虞,扑在他的龙袍上一顿蹭,吧唧一口亲小虞的脸:“哥哥!” 小虞捏捏初五的小脸蛋:“初五脸尖尖的,留在皇宫里,让哥哥把你喂胖胖哈。” 至于七月,实在太小了,才不到三个月。只能一切交给奶妈来做,小虞也就不添乱了,喊来青螺帮忙,相信有青螺盯着,新奶妈也不敢添乱。 出发前一天,两个小家伙都安置在皇宫里了,成甯和叶斐然倒是好好享受了一番二人世界。 临近中秋,正是京城最美的时节,院子里的银杏黄了,柿子挂了果,廊下齐人高的月月红开得特别旺。叶斐然拿大剪刀剪了一大把,在屋子里细细地剪走枝叶,又在尾端剪成十字,插在花瓶里。 王府的花瓶是定做的,仍旧是最简单的纯红、纯黄、纯蓝的色调,有瓜棱瓶,有四方瓶,也有最普通的圆形瓶,一色广口,特别适合插月月红。 “相公,你看看这蓝色的瓶子好吗?” 成甯看了一眼叶斐然手里的红月季,说:“可以。还要选一些快要开的,这样才好看。” 按照成甯说的,叶斐然很快把花瓶插得满满当当的,歪着头欣赏一会儿,笑道:“相公,我的花好漂亮啊。” 阳光下,叶斐然长发垂落鬓边,长长的睫,嘴角上扬,风姿绰约。 成甯说:“你更好看。” 叶斐然心里怦怦一跳,眼底闪过一丝羞赧:“因为你……你会选老婆呗。” 成甯呵呵一笑,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冷不防背上一软,脖子上小手蛇一般缠上来,耳边热烘烘的吹气:“相公,我真的好喜欢你。” “好啦。”成甯忍着浑身流窜的燠热,扳开某只不安分的小手,“好啦好啦,别撒娇啦。” 别点起火来又不负责……哼,我才不上你当了。 叶斐然不依不挠,索性牛皮糖一样粘上去:“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来陪我去再剪一茬花儿嘛。” 成甯没辙,牵着她的手把她放到地上:“走吧。” 叶斐然喜欢绿植,除了廊下的月月红,还在院子里种了铁线莲、百合等等。比较特别的是一种风铃花,是从空间里育种之后偷偷种下去的,花开的时候朵朵如风铃,色泽浅红、浅蓝、粉白,粉粉嫩嫩可可爱爱,仙气十足。成甯说:“奇怪了,二丫,我们也走了不少地方了,怎么有些花儿草儿,感觉只有咱们家才有?” 叶斐然低下头装傻,装一会儿,在成甯面前装不下去:“是我们这地儿风水好,能种活这些奇花异草呗。” 成甯说:“有这么玄乎么?” 带着几分娇嗔和撒娇的味道,叶斐然说:“你就说好不好嘛?” 成甯手里拿了一支蓝色的风铃,眼波流转,不知道在想什么,说:“听起来有几分道理。” 叶斐然又采了一把情人草和蓝风铃,寻思着正好搭配那个透明玻璃的瓶子,成甯把手里的蓝风铃递过来,低着头看着她:“送给你。” 叶斐然接过花,“嗨,老夫老妻了。” “你才二十岁,哪里老了?”成甯摸了摸自己鬓边,“倒是我,开始长白发了。” 他本来内功精纯,不容易显老。但打理一国之事过于操劳,也才短短两三年功夫,鬓边出了银发,虽不多,也足够引起人感叹岁月无情。 叶斐然把他的白头发拔去,“好了,相公你现在回复年轻了!” 成甯痛了一痛,倒是笑了,“你啊。” 这算是掩耳盗铃么? 嗯,护短的某人觉得,就算自家妻子掩耳盗铃也是极可爱的。 …… 湘峰镇周围,原本沃野千里的良田,眼下才八月中,已干得裂开了寸许宽窄的地缝。土地一块一块板结、翘起,禾苗稀稀拉拉的,干成一把枯草。 成甯一进了湘南郡境内,又换了满嘴的湘味官话,假扮当地青年行脚商,活灵活现的。 万江珧则更绝,身上破道袍,脚踏登云靴,头上乾坤巾,一柄破烂八卦旗扛在肩上,上书“铁口直断”四个大字。 叶斐然看得眼珠子都突了,好奇地拉着那旗子乱扯,又去看万江珧随身带着的罗盘等物:“乖乖,玄门的吃饭家伙讲究真多!” 万江珧说:“你别乱动。别的倒是寻常,罗盘坏了难弄。” 叶斐然笑道:“好,不动。” 她知道玄门讲究多,虽然好奇心爆棚,还是管住了自己的手,不添乱。 万江珧见她乖巧地蹲在旁边,猫儿似的,不落忍,就说:“等着吧。你们每次出去,都是散漫花钱。万掌柜出门一趟,一个铜钱都用不着带,还能带银子回来。” 成甯笑着呵斥:“你赶快把江湖神棍那套收起来!别把我家二丫带坏了!要是她好奇心起跟着你去学算卦,在家里摆起道场来,我就弄死你!” “啊啊啊,遵命!” 第1236章 偷偷去泡个温泉 第1236章偷偷去泡个温泉 可是叶斐然的好奇心已成功被勾起,凑过去问:“学算卦难么?是不是也属于算学的一种?我会观星哦,这儿还有观星数据,有用吗?” 万江珧:“去去去,你夫君不让。我还想多活几年呐!” 最后还是薛长乐最了解叶斐然,拉着她说:“夫人,你今儿的地图还没有画完。赶紧吧,不然一会儿给忘了。” 叶斐然才想起,跟着薛长乐回屋子。 因万江珧做了相士打扮,无法夫妻一房,他和成甯一人一个房间,叶斐然主仆俩一个房间,对外声称是旅伴。 几个人都出手豪阔,扮得也像,自然无人疑心。 叶斐然展开纸张,拿出笔墨来,把白日见到的山川地形一一画下,不知不觉入了神,笔走龙蛇,浑然忘我。就连窗外传来敲击的声音都没有留意到。 敲击的声音又响了一些,叶斐然抬起头来,发现薛长乐去了水房打洗澡水了。就站起身去,打开窗来,成甯笑吟吟的面孔露出来。 叶斐然吓一大跳:“你怎么来了?” 左右到处看,紧张道:“正门你不走,你走这儿。等会儿被人拿你当贼办怎好,快出去!” “我不。”成甯笑着从窗户跃进来,“你洗澡了没?” 叶斐然雷打不动的习惯:每天必须沐浴。 这习惯在古代很罕见,还好成甯足够宽容,从来不问。 叶斐然说:“长乐去打水了。一会儿她先洗,我做好了活儿就去洗。” 成甯说:“我去水房看过了,那地方腌臜得很,水垢积了一寸厚。你肯定不习惯。” 叶斐然脸一白,硬撑着说:“哪儿有那么娇气了!” 不过有一说一,她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流血,唯独怕脏。 只要有一丁点儿可能性,还是尽量干净的好。 成甯笑眯眯,眼睛好像带了钩子:“我恰好知道这边附近有温泉,你要不要去泡一泡?” 温泉! 嘤嘤嘤!不去是傻子! 叶斐然收拾收拾,留个字条给薛长乐,跟着成甯笨手笨脚地爬出了窗。成甯看了一眼她爬窗的动作,摇了摇头:“行了别动。” “嗯?” 叶斐然还没反应过来,腰一紧,整个人腾云驾雾般升起。接着她人就到了成甯怀里,四肢并用树熊似的挂在成甯身上,任由成甯把她带到了近郊处。 隐藏在小树林中,果有几眼野温泉,人迹罕至,泉水极清。 叶斐然欢呼一声,宽衣解带跃入泉中,美美地泡了一顿澡。 成甯抱着双膝坐在旁边,笑吟吟地看她美人鱼似的在泉水里游来游去。叶斐然拿水泼他:“相公,你也一起来呀!” “我不来。”成甯摇头,“我刚冲过了。” 叶斐然惬意地仰泳:“好舒服的哦。” “呵呵……” 洗得干干净净的,叶斐然爬到岸上,成甯变戏法般拿出一条干爽毛巾递给她擦身子。 叶斐然擦干了身子,成甯问:“舒服了吗?” “舒服!” “呵呵,这是只有我才知道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的?”叶斐然想了想,说,“对了,周围大旱,为什么只有这温泉不受影响?” 成甯说:“你这脑瓜子还真会想。其实,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我听他们说,似乎那些池塘不是一夜之间干下去的,是一眼接着一眼干涸的。二丫,你会天文地理,这会不会是什么天灾大变之前的征兆?” 叶斐然脑子里搜索一遍,越想越可怕,脸色不好看了。 成甯见状,圈住她肩膀说:“想不到就别勉强了。一路慢慢寻访过去,总能找到痕迹的。” 叶斐然说:“池塘干涸,土地龟裂,最可怕的结果就是地龙翻身。这段日子跟钦天监那边多点去信,看看地动仪有没有动静吧。” 成甯凝重道:“好。” “还有,初五他想起来了那梦里的情景了,吃人的龙背后,有一座寺庙。万掌柜说那地方应该就是老丹羊镇。但如果真的有恶龙……怎么办?”叶斐然很是茫然,这种超越了数理化范围的东西,她感到难以应付。 成甯说:“没关系。万掌柜他们会有办法的。” 既然想不通,叶斐然也渐渐镇定下来了,那就先放一边去算了。 “行!我也会好好努力,想办法多做点好家伙给大家使用!”握起拳头,给自己打气! 她这几年来,怨恨渐渐消,整个人豁达开朗很多。成甯看了她那很努力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坐了一会儿,山风把长发吹干,成甯仍旧带着叶斐然回客栈。 仿佛悄悄出来谈了一场恋爱,带着属于两个人的秘密,叶斐然回到屋子里对薛长乐的追问只是笑而不语。 这一晚,连梦都是甜的。 …… 次日一早,万江珧却不见了。 薛长乐心里暗暗着急,对叶斐然说:“夫人,我想出去找一下他。” 叶斐然自然不会不允许,说:“你快去,注意安全。我在客栈等你就是了。” 薛长乐于是来到街上,白晃晃的太阳很刺眼。 秋老虎,秋老虎,秋天本就雨水少,加上这莫名其妙的干了池塘抽了水,集市上能卖的东西就少了好多,偶尔见几棵蔫巴巴的缺水萝卜、发黄青菜,也卖得死贵死贵的。 道上走着的行人,没几个不是嘴唇干裂满脸菜色的。 薛长乐走了一气,见到菜市口人烟稠密处围起了一堆人,只听见有人说:“快去看那,那个算命先生会寻龙点穴,这会儿指点人挖井呢!” “菜市口能挖出什么水来?别是洗菜杀鸡用的污水吧……” “谁说在菜市口挖了?刚才他跟张大善人打了赌,说是在柳儿巷处就能打井,打了井就有水。可柳儿巷那地儿恰好是张大善人外室的院子门口。这不就掰扯上了!” “张大善人的外室?那不是尖嘴侯小媚家么?我的妈耶,这算命先生胆子忒肥了,惹张大善人也就罢了,还去招惹侯小媚!” “快去看看!张大善人说,要是打不出水来,就让这算命先生一条舌头呢!” 第1237章 湘峰镇奇事 第1237章湘峰镇奇事 薛长乐听着那做派就感到好生熟悉,不及细想,脚底下跟着人走动的方向而去,果不其然,隔着好几十步远,就看到那洗得发黄毛边的八卦旗,旗子上写着“铁口直断”四个大字! 薛长乐张大嘴巴,是这么个表情的:“……” 悄没声息走近,就听见那张大善人粗声粗气嚷嚷:“行,字据已立,按下手指模!他奶奶的,老子就不信你个臭神棍真能在我家产业门口挖出水来!” 微笑着在那张纸上盖了红印,居然还有个官府小吏出面做中人? 万江珧抬脚朝着镇子东边走去,“那就看看吧。” 好事的人跟着他们的脚步往柳儿巷一起走。 张大善人刚才吃了万江珧的暗亏,一边无奈地跟着,一边把自己气成了蛤蟆。 到了地方,万江珧拿出罗盘,脚下踏着七星步,嘴里念念有词,最后选中一个位置。 与此同时,叶斐然的声音响起:“在这里,这儿挖下去,一定会有水!” 亭长的声音:“这位夫人,哪怕你拿着铁卷丹书,也不能信口开河啊。” 叶斐然笃定道:“如今百姓受苦,反正挖一口水井而已,于你也没有损失的。何不试试?” 人群分开两边,薛长乐惊讶道:“夫人?” 叶斐然看了薛长乐一眼,淡定自若地说:“长乐啊,一大早的不见了人影,原来跑到这儿来玩了。也罢,回去再罚你。跟着我来吧。” 薛长乐跟在了叶斐然身后。 万江珧看了这边一眼,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光。 主仆俩演得跟真的一样。 叶斐然手里拿着一根竹竿,来到万江珧跟前,往地上一点:“就是这儿,打下去保准有水。这个小镇地势东高西低,东边有山脉,山里有泉眼经年不涸,显然地下连通了丰富水脉。而柳儿巷的这个位置,应是地下水脉离地表最近的地方,可以打水井来缓解此番干旱的燃眉之急。” 万江珧:“……” 薛长乐:“……” 众人:“……” 张大善人跳起脚来,胖乎乎的手指直指叶斐然面孔,恨不能插她鼻孔里去:“你你你,你跟这神棍串通好的吧!干啥子都来跟我过不去!” 叶斐然还没反应过来呢,伴随着她来的亭长生气地说:“张大善人!这夫人是京城来的贵人,手里拿着当今皇上御赐的铁券丹书,你可别造次!” 张大善人腿一软,差点儿跪下来,哭丧着脸:“什么?” 叶斐然不跟他计较,对亭长道:“快点开挖吧。” 亭长带来的壮丁,吭哧吭哧挖起来,也就是大半个时辰功夫,就滋儿滋儿的冒水汽了! 出水,只是时间问题! 万江珧笑了笑,对着张大人说:“我的腿子似乎保住了?” 他们的对答,这会儿才引起了亭长注意。亭长纳闷地问:“你们之间又有什么官司?还有,钱师爷,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钱师爷道:“这江湖术士说柳儿巷的这地方有水,张大善人偏说不许挖。两个人就打赌,如果这地方没水的话,张大善人就要了这看相的一条腿子。” 亭长皱了皱眉,也不好说什么。正想要和稀泥,万江珧宽容大度地笑了笑,说:“没啥,这不是我赢了嘛。” 薛长乐问:“相……看相的,那你赢了,张大善人要输给你什么呢?” 万江珧说:“叫我三声爸爸。” 众人:“……” 张大善人那张团胖脸上,涨成了紫色! “可恶!”他骂骂咧咧的说,“你别欺人太甚!你个狗日的还要我院墙往后退六尺!我家院子全没了!” 半点不生气,脸上还带着笑,万江珧说:“要愿赌服输喔。” 百姓们鼓噪起来,“对呀!说话算话啊!” “刚才我们都看着的!” “还立了字据!!” 大家都渴了好久了,这个相师一来到就挖到了水,并且和京城来的贵妇人选定的位置一模一样,实在是太神了!百姓们的人心顿时一下子都站万江珧那边了! 就连亭长,都一脸爱莫能助地看着张大善人。没有办法,张大善人只得扭着胖乎乎的身子,跪下来,含含糊糊地对着万江珧喊:“爸爸!” 万江珧伸出一只手指来:“还有两声呢?” 张大善人只得又叫:“爸爸、爸爸!” 万江珧和善地笑:“乖儿子。起身吧。” “有水出来了!!”有个苦力大喊一声,飞快地攀援上来。 汨汨清水迅速地从井底漫上来,亭长命人打了一桶,一开始的时候还带着点儿浑浊,放了一下子后,那水就清澈见底了。 张大善人嘀咕:“都不知道能不能喝的……” 有亭长和叶斐然压着,他不敢嚣张了。 叶斐然说:“我来喝一口试试看?” 亭长大汗:“夫人,这怎么使得……” “没事。”叶斐然坚定地说,“在场的似乎除了我之外,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她话都说到那份上了,亭长没辙。薛长乐亲自用水瓢打了一瓢水,奉给叶斐然,叶斐然抿了一小口,弯了弯眼睛:“嗯,很好。” 她又喝了一大口,“很好喝。” 过了一炷香时分,叶斐然既没有肚子疼,也没有别的不舒服的症状,本来就已经被秋老虎日头晒得不行不行的百姓们按捺不住了,“水!我要水!” “我家水缸已经见底好几天了!” “我要水啊!” 亭长赶紧指挥着人去把快要失控的百姓们拦开:“都一个一个排着队来!别乱!!” 亭长带来的皂吏们挥舞着棍子,把百姓们拦到后面去了,很快,队伍就排成了一条长龙,并且龙尾不断增长。 目光打量着水井周围的地形,叶斐然眼珠子转了两转,墨眸凝住焕发光彩,说出了和万江珧一模一样的话:“这地下水脉的一部分,和后面院子重叠。恐怕要委屈这位屋主把院墙往后挪了……嗯,挪个六尺,就差不多了。” 一个有理有据,一个铁口直断,不谋而合,共同创造出神迹。 湘峰镇的百姓们从没见过如此精彩的博弈,不禁鼓掌喝彩起来。 第1238章 张大善人啊,你何必生气 第1238章张大善人啊,你何必生气? 百姓们议论纷纷,好比一把盐洒进滚油锅里。 “好厉害啊!夫人怕不是女诸葛?那一口算术,张口就有,脑瓜子绝了!” “那位先生铁口直断,寻龙点穴,更为神奇!” “这两位怕不是活神仙,不忍我们受苦,下凡来救苦救难?” “快点拜啊!” “沾沾福气!” 取水队伍里,还真有百姓纳头就拜。 所有人中,最最不高兴的就是张大善人了,丢人又失财,哭丧着脸,站在原地。 万江珧不紧不慢地说:“张大善人啊,你何必生气?” 张大善人道:“换你倒退六尺门墙,看看你生气不生气!” “可是容在下多说几句,柳儿巷内玉带环腰,您那房子正好就在腰窝处一点,就好比人的肾脏位置。肾主水,那位置要不出水都不行啊。只不过呢,水为财,如果打了井,那就是活水,活水即活财。聚水即聚财,加上半个镇子的人来你门前打水,那叫人气流转,丁财两旺,能让你风生水起哩!” 张大善人脸色稍霁,狐疑道:“真的么?” 万江珧指了指那院子里的小屋,二楼开窗处,一中年妖娆女子正拎着两支晾衣竹,假做晾晒衣服的模样盯着这边儿。 万江珧只作不经意,笑道:“到时候住在这房子里的人,就得大富大贵哩!” 张大善人身子前倾,脸上神情极为关切:“当真?” “只有一样不好的。” “什么?” “若是住在这屋子里的人本身福缘薄,就受不住这泼天财运了。得换个有福气的人进去住着才行。就好比一个水碗,愣要装上一缸水,那也是不成的啊。这就叫,王莽夺汉一时得志,福薄缘浅江山成空!” 张大善人一拍大腿,大声叫道:“好一句王莽夺汉一朝得志,福薄缘浅江山成空!先生,你瞅着,我有这个福缘么?” 前倨后恭之至。 万江珧笑而不语,扭脸看着亭长和钱师爷,道:“两位,此地水势大,需要用条石压一压。可以到镇子东边的山里,寻一处离地三尺三的断崖,刨去土皮草根,深入三尺。取长三尺、宽一尺一的青岩十三条,垒作井台。再以麻石为圈口,当可压得水势平稳,保三百年甘露润泽此镇。” 亭长已经佩服得不行了,立马长揖在地:“活神仙所言极是,小老儿记在心里,明日就差人去办。” 百姓们喝着甘甜的井水,纷纷大呼小叫的积极响应。 “好!” “活神仙的话一定听,算我一份!” “我带上我家三个儿子一起上山!” “这是我们全镇的事!” 叶斐然带着薛长乐,和万江珧同路返回客栈。走开了人群热闹处,叶斐然才笑着看着万江珧道:“活神仙,要不要请我们吃个饭啊?” 万江珧嘿嘿笑:“夫人见笑了。” 叶斐然说:“也好。只要能挖井就成。” “我很难跟百姓们解释如何用算学算出地下水脉的位置,挖出水来反而难以解释。万掌柜倒是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万江珧道:“诸葛亮多智而近妖,或许……和夫人身陷统一困境吧。” 叶斐然忙虚抬拱手道:“可不敢跟先贤并肩!这话折煞我了!” 薛长乐对万江珧说:“你呀,出去溜达可以,要跟大家说一声。刚才担心死我了!” 万江珧只是笑,边走边挠头。 过一会儿,他又落后了,再赶上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包油炸花生米,正是薛长乐喜欢吃的零食:“妹子,我给你赔罪。” 薛长乐接过花生米,笑了笑,也没说话。 万江珧说:“我寻思着早起可以镇上逛逛,捡点舌漏什么的。不成想平生了许多曲折,是我考虑不周到了。” 他平心静气的解释…… 可是,可是叶斐然怎么闻到了狗粮的味道? 叶斐然默默加快了脚步…… …… 成甯在客栈的四角院里摆开阵势喝茶,秋天的阳光照下来,玉桂飘香,那可真叫闲散好惬意。 却发现叶斐然急急脚的走进院子,成甯就跟闲了半日的猫儿看见老鼠般,两眼发光,在懒佬椅上坐直了身子,挥挥手:“过来。” 叶斐然竖起手指到唇上:“嘘——” 成甯:“??” 话音未落,就看到叶斐然背后,万江珧和薛长乐并肩走进来了。 虽然两人并无过于亲密的接触,可是男的那含笑的嘴角,女的那时不时拧衣角的小动作,再加上两个人时不时交触在一起,一碰又闪开的眼神…… 咦,要不要这么明显? 到了院子里,万江珧对着成甯拱了拱手,回身进了屋里去了。 叶斐然才把刚才挖井的事,一长一短的跟成甯说了,最后道:“地下还有水,那就证明本地水脉尚未损坏。地龙翻身的可能性不大。难道……真的是有恶龙作祟?” 成甯打了个眼色,薛长乐立刻机警地说:“我去给你们把风。” 薛长乐走开去了,院子再无别人,成甯才皱起眉头:“龙乃天子之兆,如真的是恶龙作祟,对于小虞来说更加危险。江左郡如今已经被我们收服,但虞郡王家,实力日益膨胀。仅仅王家一家,就养了一万家丁……” 叶斐然惊讶了:“那已经不能叫家丁了吧?” 成甯道:“没错,如今他们自称王家军。其战力是我们在虞郡的卫所兵力十倍。” 他拿起茶杯,茶壶的东南方摆下:“这里是虞郡。” 又拿起一个茶杯,在前一个茶杯的西南紧挨着:“这里是湘南。” 拿起第三个茶杯,放在茶壶的西北角:“这是若氏。” “湘南民风彪悍,号称吃得苦,霸得蛮。正义感极强,但要真的因为天灾人祸活不下去了,也真的什么事都敢干。要是湘南乱了,虞郡趁火打劫,和若氏左右夹攻……加上恶龙传说造势。天下不免……再次大乱。” 成甯一边说,叶斐然的脑子一边也没有闲着,飞快转动,背脊冷汗渐渐冒出:“哪怕我们能打。这才太平了两三年功夫,家底子薄,也经不起耗了啊!” 第1239章 白龙现身 第1239章白龙现身 成甯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叶斐然说:“希望这次能借助玄门的力量,把恶龙降服吧。” 成甯看了她一眼,清秀的眉毛皱了一皱,眼神似笑非笑:“你男人的力量就指望不上了吗?” 叶斐然一怔:“我不是那意思……相公你学的,不是传统武术嘛。就算神功盖世,也没法和神力相抗啊。” 成甯嘴角笑意越深,笼罩上一层神秘力量:“你没发现,自从我们住进这客栈之后,就蚊虫不入,闲人不进,且客栈老板不觉异常吗?” 叶斐然:“……” 什么鬼? 成甯道:“身为皇嫡子,从尚在娘胎中,就是众人瞩目。出生到长大,不知要经历多少刺杀、咒杀。身为太子伴读,不懂一点儿压胜咒术,如何为太子排忧解难?带着一名孕妇千里追逃,要是没点儿撒豆成兵,布阵迷魂,江湖左道的功夫,如何遮掩行踪,逢凶化吉,平安漂洋过海抵达琼州?身为破落猎户鳏夫抚养孤儿,不懂一点驱邪缚魅,应变山灵的诀窍,如何能够保孩子平安长大,在山林里来去自如?” 叶斐然目瞪口呆。 …… 赤蟒河弯弯曲曲地,直入八百里洞庭。 今年河水却见着倒退,拉横水过河的渡船妹水笙,生意也跟着清淡了很多。 打开家里空空的米缸,就连紫红糙米都不见一粒了,屋前门后的莫说野菜,就算是味道不大难吃的草都给啃了个精光。剩下的也都是芒草、蟛蜞菊、毒蛇莓之类既拉嗓子又难消化,就算忍着疼痒伸脖子咽下去,第二天也得塞在那要紧之处不上不下,直把人折磨得鲜血淋漓,生不如死! 邻居寒梅跑过来,喊着:“水笙,你还愣这儿干啥?快去摸鱼咯!” 水笙一怔:“哪儿有鱼啊?这河里的鱼儿早就让绝户网给捞没了。” “嗨,绝户网捞的是水里的鱼儿不是。可这会儿河滩地下冒出好些个鱼儿,泥鳅也有,鳝鱼也有,蛇也有,赶紧去摸了,今晚好歹还有一口肉开个荤!你要去晚了,就只剩下些死河蚌罗!” 寒梅一口气丢下这番话,足不点地地跑走了,还沾着湿泥巴的脚丫子留下一长串湿漉漉的脚印。 看着寒梅急匆匆的背影,水笙眉宇间掠过一丝忧色。 犹豫片刻,腹中传来“咕噜噜”的叫声,水笙下了决心,回到屋里去,蹑手蹑脚地取了家里唯一一个完整的木盆。昏暗的屋子里,传来老人低低的声音:“水笙……你这是要去哪里呢?” 水笙说:“爷爷,家里没有吃的了。我去河对面寒莫哥哥处问问还有没有红薯。” 爷爷说:“那……快去快回……” 水笙答应道:“好。” 她顶着木盆跑向河滩,只见远远的河滩上都是人,正在疯狂地往带来的脸盘、水砵等物里装鱼儿。寒梅占了个角落的地方,对着水笙招手:“水笙——快来——” 水笙正要冲过去,忽地福至心灵一般,抬头一看。河上游一道白线,迅速接近! 水笙大惊:“山洪来了!快跑啊!” 没有人听她的,水笙把水盆倒转过来,拿木棍子乱敲:“山洪来了啊!” “水笙,你别乱嚷嚷了。上游下雨才会有山洪,这都多久不见雨点了,河床都旱见了底,哪儿来的山洪!” “就是!别是要吓跑我们,你自己独享鱼儿吧!” “平时我们可没少照顾你家横水渡生意!” 就连寒梅,也不为所动地捞着水里的东西。她旁边的洗澡盆已经满了,竟然还有一条三斤重的大鲤鱼,这东西可罕见,寒梅宝贝似的拿一块芭蕉叶盖着它。她对水笙道:“水笙你愣着干嘛?不赶紧来动手?” 水笙愣愣地说:“寒梅啊,山洪要来了,快跑啊。” 她指着离这边已经很近的水线,那水墙快过人头高了,是很可怕的大洪水! 寒梅迷惑地朝那边看了一眼,道:“哪儿来的山洪啊?连水滴都没有一颗啊,水笙你快来,这边有个洞,里头肯定有比拇指还粗的大鳝鱼!” 那山洪看着离这边只有不到一里了,甚至,水笙已经闻到了那水腥气! 她快急哭了:“你们难道看不见吗?真的有山洪啊!” 无人理会…… 山洪转眼扑至,然后消失了……水笙愣住。她看到了一条白龙,在那洪水里扭脸看着她,寒梅看到水笙怔怔地,忍不住了,从水里爬起来要拉水笙下去:“傻子,你倒是快些啊!多抓两条给爷爷填肚子都成啊!” 说时迟那时快,在河底里迅速冒起无数漩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水迅速上涨,村民们来不及跑,纷纷被卷进水里! “救命!救命啊!” “我儿子!我儿子被水冲走了!” “救命——” 河面成了人间炼狱,落水的人不断挣扎着,好多人无声无息地就这么被卷入河底死去,凄厉的哭喊声传得老远。 寒梅和水笙成为唯二幸免于难的人,愣愣地看着这一切。 水笙又看到那条龙,那龙在水里翻腾嬉戏,好像很惬意的样子。水笙道:“快,救人!” 她丢下脸盆,跳上了横水渡上,扯着绳子来到河中心,尽可能一个接一个地把够得着的人拉到渡船上面去。 一趟、两趟、三趟……水笙的双手在横水渡绳子上划破了,鲜血顺着绳子染过去,那龙停止了嬉戏,站在浪中,歪着脑袋,很困惑地看着水笙。 …… “救命啊!发大水啦!淹死人啦!” “有龙!” “恶龙叼走了那个女孩儿!!” 薛长东和薛长乐拦住几个大喊大叫,疯疯癫癫的村民,那几个村民跌跌撞撞的还想要往叶斐然的车子前面冲。迫不得己,薛长东出手打晕了两个,捉住一个精神最亢奋的。那人还在大叫大喊,叶斐然在车子里说:“给他吃一颗醒神丹。” 一个小瓷瓶从车子里丢了出来,薛长东接过,塞了一颗药进那人嘴里。一股藿香正气的奇苦怪臭味弥漫开来,那人跪在地上狂咳,眼神却清明起来了,开始向叶斐然磕头求饶:“夫人饶命啊!小人不是有意冲撞夫人的!” 叶斐然问:“你是何人,从什么地方来?为何如此惊慌?” 第1240章 水笙和白洛 第1240章水笙和白洛 那村民道:“小人名叫寒莫,是这儿后山的南山村村民。刚才我们那边的干涸河谷里,突然出现了一条大白龙!河水暴涨,淹死了好多人!那大白龙还把一个拉横水渡的丫头叼走了!” 他趴在地上,呜呜哭起来:“我的水笙妹子啊!龙要吃人啦!” 叶斐然吃一大惊,和成甯对望一眼。 成甯说:“锁龙阵果然起作用了。不枉我和万掌柜花了三天三夜时间,走遍这里的九条村子,截留水道,以久久归元之法逼退水脉至此,引那龙现身。” “那么万掌柜应该也很快会感应到那条龙现身,赶到这边来。我们成功了!” 叶斐然道:“但是现在不能让那龙伤了无辜百姓,来不及等万掌柜了,我们先过去吧!” …… 水笙倒卧在树林中,一块光斑落在她眼睛上,她睁开了眼睛。跃入眼帘的是一片银光,那男子背对着她,光着上半身,正在低头观察着自己。他肩背宽厚,腰身劲窄,八块腹肌线条紧致。水笙看到他头顶上冒出两只三寸多长的角,她吓一跳:“嘶——” 白洛被她惊动了,立马回头,少女一脸惶恐地盯着他。 他眼底闪过一丝困惑,不过很是温柔地凑上前:“莫怕。” 水笙眨眨眼睛,那男人头上的角不见了,难道是她的幻觉?她马上发现这男人长了一张极其妖冶好看的脸,心跳不由自主加快起来,“你,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洛还没说话,水笙又惊慌地说:“我明明是被一条恶龙叼走的,那、那恶龙呢?” 那条通体纯白的龙…… 白洛说:“那条龙没有伤害你啊。” 水笙说:“我不信!它淹死了我好多乡亲!他一定是恶龙!!” 她哭了起来,把脑袋埋进膝盖中间,整个人佝偻成一团,看起来可怜极了。 白洛伸出手去,试探着搭上她肩膀,水笙好像被针扎了一般,闪电地退缩了一尺多远:“你、你别碰我!爷爷说了,男女授受不亲!” 她视线落在男人强壮的胸肌和漂亮的人鱼线上,小脸倏的变得红透,做了大错事一样深深低下头去。白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胸部,又看了看水笙:“你为什么脸红?你比我大啊。” 水笙:“……” 她又小声啜泣起来。 “你别怕。”白洛慌了手脚。 可是水笙越哭越大声,浑身颤抖不已,上气不接下气的。 白洛挠了挠头发,说:“你为什么要跳下河去救人?” 水笙嘶声道:“他们都是我的乡亲啊!和我一个村子,看着我长大的!” 白洛说:“可是我听见他们叫你傻子……傻子,不是骂人的话么?” 水笙说:“才不是。” 她哭够了,人也恢复了镇定,从地上爬起来往外走。白洛跟在她身后:“你要去哪里?” “我要回家。” 出来这么久,爷爷也该担心了。爷爷腿子不好,不能下床走动,自己得赶紧找点吃的回去然后伺候爷爷…… 水笙努力在林子里辨认着方向,想要找到下山的方向,可是越走越远。白洛忍不住指了指头顶,说:“太阳往西边去了,树叶茂盛的地方就是南边。” 水笙低头说:“我知道。” 脚步很是听话地原地转了个弯,朝着后方走去。 经过了一丛蘑菇,水笙很欢喜,“啊,有蘑菇。” 她想要去采那蘑菇,被白洛制止了:“那东西有毒。” “不会啊?我以前在山上采过,我们叫赛牛奶,可好吃了。”白洛挡在水笙面前,他比水笙高大得多,水笙冲了几次冲不过去,脸又涨红了,“快让开!” 那蘑菇煮煮汤,好歹有口吃的下肚子! 白洛很认真地说:“它可能和你们吃的蘑菇长得有点像,但这是白毒伞,只需要一朵就可以毒死一家人。” 他是那么认真,水笙不由自主地信了五分,停下了手:“真的吗?” 白洛说:“你为什么要采蘑菇吃?这东西有什么吃头?” 水笙低头赧然道:“我家里已经三四天没米下锅了。” 白洛说:“没有米,为什么不吃肉?” “哈!你以为家家都吃得起肉啊!”水笙被气乐了,“莫说我们这种拉横水渡的,就算是村东头的罗地主家里,也就三个月才能吃一回肉。” 白洛说:“肉有什么稀罕的,我从小吃肉长大。” 水笙郁闷了,说:“那证明你家有钱啊。你是富家子弟吧?我听爷爷说,湘峰镇上最富有的张大善人,就是天天吃肉。” 白洛摇头道:“我没有家。” 他指了指黑黢黢的树林,说:“山里不到处是肉么?” 水笙吓一跳:“你是指……打猎?那可不行!这山里毒蛇猛兽很多,我们女孩子从来不敢上山,最多也就是男人们进来打个兔子掏个鸟什么的。只有偶尔来的赶山客才敢进去!” 白洛说:“你喜欢吃兔子或者鸟肉么?” “你这人……怎么那么难说话啊!喜欢啊。特别是兔子肉,现在入秋了,兔子都长得肥肥的。在火上烤烤,滋滋的往外冒油,蹭点儿盐巴辣椒面就能吃,连油都省了!” “好。” 白洛回身进了树林,只一眨眼,水笙就不见了他的影子。她慌了,“喂,你去哪里了?” “白发人,你在哪儿?” 爷爷说,在树林里不能大声吵吵,怕引来野兽。水笙一声一声的喊着,边走边喊,还是不知不觉地越喊声音越大,惊起了好些飞鸟。 还好,才走了十几步的功夫,白洛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呐,这个给你。” 水笙回转身,看到白洛手里提着一只肥大的野兔,怕是有六七斤重。她不敢相信:“你……你这么快就打到了一只兔子?” 白洛奇怪地看了看兔子,说:“有什么难的?” 猎狐猎豹,也是手到擒来的事。 水笙说:“没……没什么,你太厉害了。你是不是会功夫?” “功夫是什么?” 这人说话没头没脑的,水笙渐渐习惯了,她得了白洛一只大兔子,不免承他的情,心里的警惕也渐渐放松了,就问他:“我叫水笙,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叫白洛。” 第1241章 是敌是友 第1241章是敌是友? 水笙念了两遍白洛的名字,把它牢牢记在脑子里:“白洛,真好听啊!” 白洛说:“水笙的名字也好听啊,一点不像个村姑。” 白洛说话钢铁脑壳不打弯的,水笙也不生气,她本来就是村姑嘛。 “河水的水,芦笙的笙。我爷爷说,从前村子里光景还好,请得起戏班子。我出生的时候,正是芦笙吹得呜呜响,所以起了这么个名字。” 白洛微笑起来:“原来是这样。” 水笙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跟着白洛的脚步,顺顺利利地就穿过了茂密幽暗的危险密林,毫发无损地来到了林子边缘上。眼前豁然开朗,可以俯览到一里外的赤蟒河了。 水笙高兴地回过头来,对白洛说:“看,我的村子在那里!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白洛说:“跟你回家?” 水笙说:“是啊,你总不能一直光着身子到处跑吧?我找件爷爷的衣服给你穿上,你就回去找你家里人吧。” 白洛说:“我没有家……” 话音未落,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直指白洛面门! “孽障,还不快点远离那人类!” 白洛被万江珧的灵符击中,倒在地上,现出龙身。水笙骇然大叫:“你、你是那条恶龙!” 白龙一声长啸,冲天而起,消失在天空中。 “喂!白洛!” 水笙冲着白龙消失的方向跌跌撞撞跑出几步,摔倒在地上,女孩震惊过后,满眼不舍? 紧接着,从树林后面绕出三个人,正是叶斐然带着万江珧和薛长乐两口子。 薛长乐指着天上说:“夫人,恶龙跑了!” “救人要紧!” 万江珧道:“那恶龙向着阿成的方向跑了,他跑不掉的!” 果然,兵分两路,以逸待劳是最好的办法! 叶斐然奔过去,扶起她:“水笙,你没事吧?” 水笙定了定神,看着叶斐然,又震惊了:“好漂亮的夫人……气质好高贵,是……是认识白洛的人么?她是人是仙,还是这河里的河神?” 她怯怯地说:“夫人我没事,你认识我?” 寒莫从后面跟上,露出脸来,叶斐然说:“你的朋友刚才在路上向我们求救。” 寒莫一脸关切地跑过来:“水笙,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你放心,我找到高人来赶恶龙,再也不用担心那恶龙作歹啦!” 水笙低声对寒莫道:“谢谢。” 叶斐然说:“既然恶龙被赶走,我们先送水笙回村子吧。” 在寒莫的指路下,他们把水笙送到家门口。寒梅站在那破院子门前,东张西望着,脚边放着那个摸鱼用的大木盆。看见水笙回来,寒梅高兴地说:“水笙!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水笙低低地“嗯”了一声,“我没事。” 看着破破烂烂的院子,那黄泥巴墙糊的屋子低矮得只能弯腰才能进去,好像随时会倒塌似的。水笙脸上闪过一丝羞愧,对叶斐然说:“地方简陋,夫人,请不要进去了。送我到这儿就好。” 叶斐然说:“好。那你自己小心点。我们还要去追捕那条恶龙,就不送你了。” 听说要追捕恶龙,虽然早就在预料之中,水笙还是不免心中一凛。她试探着问:“这……夫人,如果捉到了那条白龙,要怎么处置他?” 叶斐然说:“这我做不了主,要听我相公的。” 凉意渐渐在水笙脚底升起,浸满全身,她勉强镇定说:“那……预祝夫人顺利。” 叶斐然点了点头,关切地说:“你的脸色不好,是不是伤到哪里了?” “不,没有。谢谢夫人好心。” “行吧。这儿有一些定惊调气的药,你先拿着。如果觉得不舒服了就吃一颗。”叶斐然命薛长乐拿出一个粗麻布小包给水笙。隔着粗麻布一捏,就知道里面有约莫十颗丸药,正好是一服的分量。 水笙知道他们是好人,感激地收下了。 双方在屋子前告辞,水笙这才朝着自家门口走去。寒梅一直远远地瞧着不敢走近,这会儿凑上来,问:“水笙,他们是谁啊?是他们救了你吗?看着很了不起的样子,特别是那个夫人,我从来没有见过生得这样美的女人,都是什么来头?水笙,你说话啊!” 水笙心神恍惚地,没有听进寒梅的话,这会儿抬头笑了笑:“你说什么?” 那笑容十分虚弱。 寒梅只好说:“你一定是吓坏了。走吧,我带你进去。刚才爷爷一直问你去哪里了,我都不敢说,可把我难为坏了!” 寒莫说:“反正你干啥啥不行,只有嘴皮子功夫凑合,就哄着爷爷呗。” “我呸。谁干啥啥不行啦?” 寒莫和寒梅是族兄妹,虽不同住,却感情亲密,素来斗嘴惯了的,于是吱吱喳喳你来我往地,进了屋子。 “呼……呼……呼……”急促的呼吸声传出来,爷爷歪在床边,半个身子倒在床下,脸色蜡黄口吐白沫,已经出的气多入的气少了! 水笙大惊,直扑上去:“爷爷!” “要去看大夫!”寒莫说,“我去请大夫!” 寒梅一把拉着他:“来不及了!” 水笙扶着爷爷起来,情急之下,想起叶斐然刚才送给她的药,抖抖索索的拿出来,塞了一颗到爷爷舌底:“爷爷,我这有药……” 其实她根本没想到这药对不对症。 但奇迹发生了,爷爷含着药,过了一会儿,气息平缓起来。他睁开眼睛,低低地喊了一声:“水笙……渴……” 寒梅忙去水缸舀了一勺浊水给爷爷喝下。 爷爷活过来了。 寒梅开心地说:“水笙,这个药真的太灵了!你这是有福气,遇到了贵人!” 水笙还没说话,屋子外面却传来一阵吵吵。 “是这里!我亲眼看到的!” “那条恶龙护着水笙出来!” “他们是一伙的!她是妖女!” “捉住她!”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寒莫奔出门去,结果迎面来了一大群人,一下子把他推到地上。这些人都是村子里的村民,他们披麻戴孝的,既悲伤,又愤怒。扛着锄头,带着火把,气势汹汹冲进水笙家。 第1242章 错怪水笙是妖女 第1242章错怪水笙是妖女 水笙还在屋子里,猝不及防地被村民扑进来,拉扯着拖到院子中。 寒梅尖叫着:“不要!” 却也被人粗暴地推搡到一边去! 人群分开,南山村村长老水伯走了出来,他的妻子被水淹死了,胳膊上套着一根麻草做孝,双目布满红筋。喘了好一会儿气,老水伯才指着水笙喊:“妖女,竟敢和恶龙勾结!祸害乡亲!” 村民们鼓噪起来:“抓住她!烧死她!” 水笙摇着头,吓得怔住了:“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没有!” “你没有?你没有的话,为什么只有你看到有洪水来?为什么只有你平安无事?”老水伯连珠炮般发问,直问得水笙哑口无言! 寒梅帮腔说:“老水伯,水笙是被人救回来的……” “这儿轮不到你说话!”老水伯打断她:“是——被那恶龙救了嘛!” 水笙哭着道:“村长,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旁边的村民不耐烦了,说:“村长,别听这妖女说话了!柴火已经架好,赶紧烧死她干净!” 老水伯摇头道:“不行!把她绑起来在村口示众!我要引那恶龙出来斩草除根,报仇雪恨!” “好!” “就这么办!” 群情汹涌,把水笙四脚朝天架起来到了村子中央空地上。一座木架子拔地而起,村民们把水笙绑在架子上,用麻绳紧紧地勒住。 太阳暴晒,很快,水笙就低下头去。 老水伯喊:“打!狠狠地打!” 有人拿来赶马的鞭子,沾上辣椒水,狠狠地抽水笙。很快,水笙就伤痕累累了,血水浸透了衣服,夹着汗水,糊了厚厚一层。 “你是不是知道那恶龙在哪里!” “说!” 水笙说:“我不知道。” “不说就打!” 又是一顿打,这次打得更惨,直接把水笙打晕过去了。老水伯命令道:“泼醒她,继续打。只要打不死就行!” “不要啊……”地上一道蠕虫似的身影,伴随着苍老的呼喊,爷爷趁着没有人注意,从床上爬下来,愣是一步一步地爬到院场中来了! “笙儿……我的笙儿……不是妖女……” 原本沉默的水笙看到爷爷,顿时疯狂挣扎起来:“爷爷!爷爷!不要过来!” 老水伯说:“横水佬,别过去了。你孙女现在已经不是孙女了,她勾搭恶龙,害死了南山村还有对岸北山村一百多条人命!” “她现在满手鲜血,是妖女!” 爷爷痛苦地说:“她不是妖女,笙儿不是……” 老水伯扭过脸,不看爷爷,吩咐村子里俩精壮:“阿牛,子乐,送爷爷回去!” 阿牛和子乐道一声“得罪”,架起爷爷往后走。 老水伯仰脸对水笙道:“妖女,这是我最后的仁慈了!你还不快快说出恶龙的下落?” 水笙道:“我实……实……不知道!” 她已经虚脱了,血流个不住。 老水伯咬咬牙,恨道:“你如今还执迷不悔!给我上夹板!看你说不说!” 湘南郡人武德充沛,祠堂里也是各样家伙什俱全,很快有人取来一副夹板,用熟牛筋绞了细铜丝,加上用油炸过的竹板做的,上面糊了一层黑油,看起来就知道没少沾血腥。 老水伯亲自动手,把水笙细细长长,还带着血痂的手指放进夹板里,用力拧紧—— 水笙大声惨叫起来,头上青筋爆起。 老水伯怒喝:“说不说!” “住手!” 一声怒喝,让所有人回过头来,愕然地看着人群后突然出现的绝色女子。 女子说:“长乐、万掌柜,快去救人!” 这女子正是去而复返的——叶斐然! 薛长乐早就按捺不住了,纵身而起,轻轻松松地扳着老水伯肩头。老水伯收势不及,被带到后面,正好被补位上来的万江珧抓住。表面看着很礼貌,实际上几同裹挟的,带着老水伯下去了。 薛长乐三下五除二解掉绳子,叶斐然说:“还好我回来了,看到你们冤枉好人!” 他们三个人气势不凡,村民们怯怯地后退了大半圈,始终不甘心。 就在这时,狂风骤起,飞沙走石,天地之间为之一暗! 一条白龙须发皆张,怒目圆睁,从天上扑下来。万江珧抱着老水伯就地一滚,那龙一头撞到地上,伴随着巨响,飞溅起无数沙石。那被夯得结实的村子院场,就跟豆腐渣没两样! 村民大骇,四散逃走,顿时乱成一团。 万江珧把老水伯放一边,说:“长乐,保护他!” 伸手摸出一把灵符,化作道道金光,朝白龙激射而去! 叶斐然则跑到水笙身边:“它是冲着你来的!你快叫他住手!” 水笙两眼放空,傻傻地说:“什么?” 万江珧的灵符束缚了白龙,白龙在半空中剧烈挣扎,万江珧咬着牙,爆着青筋,不住操控灵符,金色的灵符不断收窄,要把白龙完全束缚住。 叶斐然快速地说:“你让它住手啊!不然彼此之间误会会越来越深的!” “难道你要让白洛背着杀人恶龙的罪名么!!” “还是说,让你的乡亲白死一场?” 水笙眼神忽地清明下来了:“不,我不想!” 白龙发出一声长吼,龙吟细细,冲击力极强,以白龙为圆心似乎散发出一道看不见的狂风,吹得周围房子上的茅草瓦片不住乱飞。 “白洛!”水笙挣扎着,爬起来,冲着半空里的白龙大叫,“白洛,我知道是你!你住手!我没事,你住手啊!” “白洛!!” 少女尖利的呼喊声中,白龙碧眼圆睁,渐渐地,戾气褪去。 万江珧趁机发出一道灵符:“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缚!” 那灵符化作一道金光,贴在白龙额前,碎作千万片鳞片,白龙变成了白洛,徐徐从天上降下来。 水笙喊着白洛的名字,飞奔着扑上去:“白洛!白洛!你是来救我的吗?” 她撞了白洛个满怀,白洛下意识地圈住了水笙,“你流了好多血。” 第1243章 赤蟒河底的秘密 第1243章赤蟒河底的秘密 “我没事!白洛,你干什么那么傻?你为什么要回来?”水笙说,“这儿人多,又有厉害的玄门大师,你该快点跑啊!” 白洛隔着水笙,看向万江珧:“你和另一个人是一起的。” 万江珧点点头:“他应该已经把你打伤了,所以你动作才那么迟钝。” 白洛凶狠地显出利齿及龙脸来:“我打不过你们,但我也不怕你们!” 气氛一下子再度剑拔弩张!! 叶斐然忽然打断他们,插话说:“你们难道就不想知道,是什么造成了河水暴涨,淹死了村民么?” 薛长乐跟着说:“对呀!” 老水伯红着眼,“我才不信你们!” 寒莫拉着他,说:“村长。这几个人很有本事,说不定他们说的是真的呢?水笙在村子里生活了十几年了,我们一处长大的,什么为人都很清楚。可千万不要错怪了好人啊。” 寒梅年纪小,说不上话,看到她娘站在外边没走,就打了个眼色给她娘。她娘帮着说:“是咯。这么多年,她从爷爷渡船上摆在木盆里那么丁点大的丫丫子长到如今花儿似的,平日里东家帮忙剥个蒜,西家帮忙跑个腿,扯横水渡的时候捎点东西到河对面北山村,也没说多要我们什么,也没中间抽什么油水。这么好的丫头,怎么会帮着杀乡亲的人呢?” 老水伯指着白洛鼻尖说:“寒大嫂,你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还是咋地,这么大个恶龙妖怪在你面前你看不见?” 寒梅娘说:“可是我家闺女和水笙一直在救人啊!闺女,你说,是不是起头那会儿水笙还在喊人赶紧跑来着?我们村子里死了那么多人,已经够惨的了,要是再多冤枉一个好人,那罪孽可就更加大了!” “村长,我怕这样下去,咱们村子风水会坏掉,从此以后再住不得人啊!” “十几年前丹羊镇那事儿,我还记得,不知道村长你还记不记得?” 十几年前丹羊镇里的居民一夜之间全部死光,这件事当时震惊了云梦泽,周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南山村离丹羊镇仅仅十几里路,寒梅娘一说,老水伯鼻子里仿佛就又闻到那股血腥味。他眼中戾气顿消,沉吟不语。 叶斐然说:“老村长,我很同情这里发生的不幸。或者我们一起到河边看看,刚才我有了新的发现。” 老水伯犹豫片刻,微微点了点头:“那好吧。” 一行人到了河边,这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光线很昏暗。河水又退了下去,露出湿漉漉的河床。死者们都被放在河边,排列整齐,有一些人被水泡得肿胀,几乎认不出本来面目,看着让人胆战心惊。老水伯很是悲愤地吸了吸鼻子,哑声道:“恶龙,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从小儿我们听的书文,就是说祥龙献瑞舞,带雨落甘霖。如今天儿这样旱,到处河水、池塘干涸,你不去行云布雨,润泽万民,而是趁机吞食人肉,你于心何忍!!” 白洛一声不吭。 叶斐然说:“嘘!都来看!” 她看着天上的星斗日月,很是焦急的样子。 大家不懂了,问:“怎么回事?” 薛长乐说:“夫人,你刚才回来,在河边转了一圈,就说有冤情,赶紧折返回去。正好就赶上救下水笙姑娘,难道这条河里除了白龙之外,还有什么古怪不成?” 万江珧却对白洛说:“你和那个人缠斗,是落败逃走?” 白洛说:“才没有。” 万江珧说:“龙耳顺风,那你是听到了水笙姑娘在喊你?” 白洛又不说话了。 万江珧说:“这条河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这次真不是。”白洛摇头,“杀了人就杀了,丹羊镇数千条人命我都认了,还在乎这区区一百几十个人?” 他说的理直气壮的,旁边的老水伯听见了,气得又要冲上来:“好你个恶龙!造孽啊!那可是几千条人命!!” 白洛低头不语,海蓝透紫的眼眸底下,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悔。 “嘘,都别说话!”叶斐然指着河面,“看河面!” 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原本低下去的河水,又节节上涨,就跟白天发生的事儿一样!很快,河水涨到了跟河岸一样高,湍急流淌,深不见底。 大家瞪圆了眼睛!薛长乐看着万江珧,万江珧苦笑:“我只会玄门功夫及看相,这里面的玄妙却是半点不会。得问夫人!” 叶斐然说:“这是虹吸。” “最近云梦泽一带水脉不稳,造成了大量的池塘、河水干涸,底下就像一个空腔子似的。然后到了一定的时间,地下水上涨,大量的水一下子从地下涌上赤蟒河河床里,就造成了周期性的涨潮。由于涨潮来得急而且猛,在河底里摸鱼摸虾的人就没能逃过劫难……而白龙,你是感觉到了这里即将会有汛情,所以想要来报信。但估计修行不到,只让水笙看到了你,造成了误会。” “你们听说过波斯信使的故事吗?” 白洛终于说话了:“那是什么?” 旁人的脸色,也都是一脸疑惑。 叶斐然说:“在很远很远的西边,有个叫做波斯的国家。有一次波斯国和别的国家打架吃了败仗,前线派了信使回京城,朝波斯国王报信。信使骑着快马,千里迢迢的回到了京城,把战败的消息一说,国王非常的生气,然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信使的脑袋给砍了。” 寒莫吃一惊:“还有这样的事?” 叶斐然说:“对呀,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打败仗了也不是信使的错啊,只是因为他传给了国王一个不好的消息,倒成了替罪羔羊。你说,冤不冤?” 她看着老水伯还有那几个南山村的长老,意味深长地说:“水笙和白洛,都是那位信使啊。” 老水伯面沉如水,陷入沉思中。 黄黄的河水泛着大量白色泡沫,急急地朝着下游流去。谁能想到,这河水竟然吃人不吐骨头? “可是……”老水伯哑声道。 第1244章 所幸有你 第1244章所幸有你 “老水伯,你先别急,我这儿还没说完呢。” 叶斐然指着河面说,“您再看,那些泡沫,就是大量空气造成的,说明这河床底下带着空腔子,连到别的地方去。那些大鱼、蛇、鳝鱼,估计也是这样被带来的。以后请约束村民,别让他们到河里去了,特别危险。” 话说到这份上,老水伯不能不信了。他面如死灰,兀立不动,两行老泪潸然而下:“我的老伴儿啊……你死得好冤!” 他这么伤心,叶斐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白洛说:“什么叫老伴儿?” 被万江珧一个眼刀打回去。 “请老人家莫要悲伤。” 成甯人没到,声先至,他骑着骏马,身后还领着几个人,赶着两架塞得满满当当的大车? 月华初上,只见他一身紫色阴阳经师袍雍容华贵,腰配七星剑,头束白玉冠,墨缎般的长发在夜色中闪闪发亮。叶斐然喜上眉梢,一句“相公”险些冲口而出。 成甯来到老水伯面前,扶起了老人家,垂眸和声道:“这次云梦泽大灾,朝廷不会坐视不管。我这是来迟了。知道乡亲们吃不上饭了,这边带来了些许吃的和穿的,先让大家度过难关再说。” 成甯带来的车子上,全都是大家急需的物资。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比这大批做好的硬面烙饼、大米、盐巴、豆饼能够把村民从失去亲人的伤痛里振奋起来了。 在车底里,还有两大串三花五指的老腊肉,用粗绳子串成一串,每块三斤上下,每户可以分到一块! 那可是肉啊! 南山村里,多久不曾吃到肉了! “天啊!有肉吃!” “还有硬面饼子!一个足足一斤重!” “这是遇到活菩萨了么!!” “什么活菩萨,是摄政王微服私访了!” “什么?摄政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就有人要朝着正忙着分发东西的成甯下跪,又被扯住:“别张扬!说了是微服私访!听说啊,是瞅着我们太惨了,所以破例暴露身份,从镇上自己掏腰子买了这许多东西来分我们的!” “摄政王对我们真的是太好了!!” 另一车的食物,成甯命车夫带去河对面分给北山村的人,寒莫自告奋勇带路。 村子里一片热闹,炊烟送来香味,家家户户都煮了肉。腊肉熬萝卜,不用放油,萝卜吸满了腊肉的油汁,香。每户每个人分三个大饼,五斤大米,童叟无欺。大米是南山村里人平时到镇上赶集的时候看过摸过想过就是买不起没吃过的精白米。 没有人舍得吃这白米,这一斤精白米,能够到镇上的粮店换三到五斤的红糙米,所以都在啃饼子。那扎扎实实的饼子用水泡开了,沾上腊肉,是过年才能吃上的一顿好饭! 没有欢声笑语,没有聊天说笑,才失去了亲人的村民们,蹲在门前面,默默无声地、用力地吃着饼子和萝卜熬腊肉,吃得又快又狠。 也就没有人再说要找白洛和水笙的麻烦了。 吃完饭后,老水伯再次召集村民,大家发现院场旁边,村子酒堂门口,多了一眼大灶? 那灶却奇怪,四个眼儿,中间才是添柴火的地方,装了炉门。旁边还有个鼓风箱隔着,大家吃饱了肚子,也就有了心情围过来看稀罕。 “这是什么东西?” “倒是挺省柴禾的。” “家里谁有那么大的灶屋哟,多事想呢!” 老水伯清了清嗓子,说:“这是夫人给我们临急盘的老虎灶,还没祭过灶王爷,得过三天才能用!夫人说,这边的河水淹死了许多人,不干净,喝了要拉水死人的。以后谁家要喝的水,就自己带柴禾还有水到这老虎灶上烧!烧开了的水才能喝。” “反正话是搁这儿了,修灶祭灶的钱从公中出。谁不听我的话,以后喝了河水出了毛病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来,别怪村中乡亲父老不给你们家出力送葬!” 老水伯在村子里威望很高,而且这次也是苦主之一,号令之下,村民们莫敢不从。 这边事情已定,叶斐然他们,要带白洛走。 水笙急了:“你们要带他到哪里?” 成甯押着白洛,站在一边,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 叶斐然只得对水笙解释说:“他来历不明,而且身上背负血债,随时可能会受天谴。我们把他带进云梦泽的洗龙池处,看看能不能洗掉他身上的杀孽,同时解决这次的奇异旱情。” 水笙毫不犹豫地说:“那我和你们一起去!” 叶斐然怪怪的看了她一眼,水笙气势若了下去,怯怯的说:“可……可以吗?” 白洛说:“好啊。” 所有人看着他:“……” 万江珧提醒道:“你随时会被雷劈,被天火烧,被水淹,还可能直接尸解……” 白洛说:“那又怎样?” 万江珧说:“她只是个普通人,会被你害死的。” 白洛想了想,对水笙说:“那你还是活着好了。你不要跟我们来。” 水笙说:“可是这边的地形我很熟悉啊,我给你们带路行不行?” 众人:“……” …… 这天晚上,一行人野营在外。叶斐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从自制的兽皮睡袋里爬出来,点亮一盏“气死风”灯,她展开手里的画卷。 成甯来到她身边:“二丫,野外风冷,你还不睡?” 叶斐然说:“相公,你看看,如果要修一个这样的三级大坝会如何?” 成甯就着叶斐然的手,只看一眼,注意力被吸引进去:“这……很了不起!” “二丫,都是你设计的么?” 叶斐然说:“我借用了一点古代先贤的图样,详细的数据,要回工部借几个人一起算才可以。但是云梦泽一带,下雨发洪水,不下雨就干旱。地脉异变,还造成了白洛的出现。我想改造一下自然。” 成甯看着叶斐然,黑水晶般的眼眸里,尽是震惊。 不禁伸出手去轻轻握住她的小手:“二丫,你真厉害。” 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敬佩,这可稀奇了,那一句说话也听着让人欢喜,叶斐然眼睛不禁弯成月牙,嘴角上扬着:“相公,小女子何德何能,得此谬赞哟。” “呵呵,你还调皮了不是。”成甯把她抱入怀中,轻轻亲了一下她如羊脂白玉般的额头。 第1245章 学着做人 第1245章学着做人 怀里那软绵绵的小身子,突然发起烫来,勾得男人情动,又托起她的下巴,深深长吻,不能自已。 “二丫,能够有你……真的是太好了。” “相公,我也好喜欢你。” 叶斐然抱着成甯,晕乎乎地。 好想一直这样下去…… 怎么就和他在一起粘着粘不腻呢? 真好啊。 不远处的树丛传来扑簌簌的轻响,白洛化成了龙形,在林子里的空地滚来滚去。 成甯走了过去:“没用的。” 白洛抬起龙头,呼哧呼哧的直喘气:“你说什么?” 另一个声音响起,是万江珧的:“你是被人强行催化得的人身,来路不正。数千条性命冤气缠绕在你身上,每逢月夜就如万蚁噬心,生不如死。今儿是十四,明天十五,你还将会失去所有神力,打回原形。只能藏匿在水中……” 白洛碧眼变红:“你们为什么要和我作对?只要我吸够九十九处活水,就能免掉此等痛苦。” 成甯说:“教你这个方法的人,和催化你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你的模样就是按照那个人来变化的吧?” 白洛说:“不是。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成甯说:“但是你知道他头发的颜色,所以把自己的发色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乃至这么多年来,白白地替那个真正杀人的魔头担负了污名。啧,你也真够蠢的。” 白洛说:“蠢?” 伸手指了指自己脑袋,成甯说:“就是这个地方,不大好使。” 白洛龙鬃上一圈毛毛炸开:“你骂我!” 成甯挑眉:“你才知道?” “愚蠢的人类,看我不把你撕碎!”白洛亮出獠牙,摆出打架的阵势。可是对着成甯和万江珧一人一边拿出符咒,又垂下头去了。 成甯说:“你就在这边草丛躲一晚上吧,太阳出来了,就好了。” 白洛垂着头,把自己趴在草丛里,脑袋卷回腋下。 成甯叮嘱道:“别闹出动静来,扰人清梦!” 叶斐然边走边回头,说:“那条白龙挺可怜的。” 万江珧冷冷的道:“他可怜,那么丹羊镇上被他无辜杀掉的数千个百姓,又可怜不可怜?” 叶斐然低声道:“最可恨的就是那个驯龙人。他到底死了没有?” 万江珧说:“姑奶奶最后留给我的口信,是她寻摸到了驯龙人的下落,打算去报仇。然后……似乎是他们同归于尽了。” 叶斐然心里一阵堵塞,说:“太惨了。” “龙是神灵,本非人间之物。强行拖他到灵气稀薄的地方出现,本来就是有违天道的事,迟早要遭受报应。只是希望不要波及云梦泽一带的无辜百姓。”万江珧看了看没有一丝云的天,说,“今年好干旱。一旱,明年就要有蝗灾。唉。” 叶斐然说:“别想太多了,我们见步行步吧。” 成甯道:“万掌柜,那个东西真的在丹羊镇么?” 万江珧点头:“我师父死后,我遍寻不着。应该就落在那里了。我们先去找到了那颗赤龙内丹,然后带着白洛去洗龙池。” 大家商议已定,于是各自安歇。 …… 一大早的,白洛醒来,发觉脸上有什么东西凉凉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是水笙,她的手里捧着一张卷起的树叶子,正在把里面的清水往他脸上滴。 白洛张了张嘴巴,“是你。” 觉察不对劲,低下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还是龙身。 他就说:“水笙,走开。” 水笙摇头:“为什么让我走开?” “我——” 我怕吓着你。 我这副妖怪一样的身体。 水笙说:“你怕你吓到我吗?” 白洛讶异地瞪大了碧湛湛的眼睛,龙须轻轻随风扬起。 水笙说:“不会呀,你的模样,就跟庙里的龙柱还有画儿上一样,我早就看习惯这副样子了。有什么可怕的。” 她伸出小手,摸了摸白洛雪白的龙鬃和鳞片,笑得弯起了眼睛:“而且你的颜色还好漂亮哩,雪白雪白的,我好喜欢。” 白洛扭过脸,身上的鳞片开始微微发红。 宿营的地方传来响动,水笙一惊:“他们起来了,你你快变回人形吧。不然吓到他们就不好了!” 白洛很想说,这一营地的人,除了水笙自己,谁都见过他这副样子了。但他什么都没说,只说:“你转过身去。” 水笙听话地转过身,白洛再走出来的时候,已又重新变回那个白发碧眼的青年。 薛长东分开树丛,说:“水笙,原来你在这里。你不是说帮忙拾柴禾的么?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 水笙道歉道:“对不起,我顾着和白洛说话,就忘记了。” 白洛脸色一沉,一挥手,旁边一株腰粗的马尾松应声而倒。薛长东吃惊地站在原地,白洛指着那松树说:“这棵树,拿去做柴禾够了吗?” 薛长东说:“你这条没常识的大蛇,别以为你很厉害。柴禾要枯枝才好烧的,你懂不懂?” 白洛翻了个白眼说:“你说谁是大蛇来着?” “当然是你。动不动就乱来,砸到这棵可怜的树,还砸到这些花花草草,你说多不好。” 白洛渐渐眉立,双手攥紧拳头! 薛长东弯腰从倒下的马尾松处取起一个鸟窝来,里面的小鸟吓得叽叽乱叫,他说:“可怜的娃,祸从天降了吧……” 话音未落,白影一闪,手里的鸟窝被白洛夺了去,放回旁边没有倒的树顶上。白洛重新回落下来,面无表情地说:“这样不就行了?” 薛长东:“……” 新鲜劈开的柴禾一点燃,冒起阵阵浓烟,所有人都被呛得猛烈咳嗽起来。 薛长乐捏着鼻子道:“哥,你咋搞那么多湿柴禾回来?可怎么烧啊!” 背着黑锅,薛长东无奈道:“我也不想的。” 白洛提着几只大兔子来,说:“都别说了,吃肉吧。” 叶斐然看着成甯就笑:“相公,你的看家本领被人抢了。” 成甯微笑起来:“早饭有口荤的吃也不错,把它伺候了。” 于是各人分工合作,叶斐然亲自动手,用湿泥把兔子裹了,做了两只泥烩兔子。还有一只则直接涂上盐巴之后烤熟,直烤得滋滋冒油。 第1246章 他们把你当人看 第1246章他们把你当人看 “这半只是相公的,这半只是东哥的,这半只是万掌柜的,这一整只是我们三个女人的,我们还要吃野果和奶酪。这半只是白洛的。” 白洛看着叶斐然递给自己的半只野兔,一怔:“我也有份么?” 叶斐然说:“当然啊。龙也要吃东西吧?” 成甯不冷不热地插话:“龙不吃熟食。不俱哪儿我去打俩鸟喂他就行了。” 语气是云淡风轻的,只是那味道,透着酸? 叶斐然把烤好的兔子不由分说往白洛处一塞,说:“那怎么行,茹毛饮血的,吓坏人了。既然他化了人身,自然也要处处像人。” 白洛看着大家吃熟了的兔肉,看了一会儿,试着咬了一口,然后狼吞虎咽起来。 他又看到大家都撕扯下兔肉,在一个白色硬块上擦擦再吃,又问:“那是什么?” 水笙说:“是盐。我们人吃东西离不开盐,只要三四天不吃盐,就浑身没有力气,走路腿肚子都要转筋。” 她把自己手里的盐碗递给白洛,说:“白洛,你要不要试一试?” 白洛看着水笙,眼神渐渐变得柔软:“嗯。” 片刻之后—— “呕,难吃——” “白洛,你别直接往嘴里塞啊!” 饱餐一顿,再行赶路。 水笙渐渐落在最后面,薛长乐发现了,想要回转,被叶斐然一把拉住。 白洛已经落后了,站在水笙身边:“我们慢慢走。” 水笙点点头:“嗯。” 倔劲儿上来了,竟也不求饶也不求助,咬着牙往前赶。 薛长乐还是回转过来,递给她一颗丹药:“这是夫人给你的,叫行军丹,吃了可以滋长力气!” 这是行伍中人常用的健壮筋骨调理脏腑的药,叶斐然用空间里的药材制作,效果提升了不止一百倍。 白洛嗅了嗅味道,讶然变色,刚想要说什么,水笙已经吞下了丹药,又喝了好几口薛长乐水囊里的灵泉水,露出笑意来:“哇,这药好神奇,我一点都不累了!” 薛长乐不善说笑,木着脸点点头,谨记着叶斐然的话,又回到前面去了。 白洛说:“这丹药有古怪,你竟然也吃。” 水笙说:“有什么古怪?是不好的吗?” 白洛:“……倒也不是。” 走了几步,白洛说:“他们为什么分肉给我吃?” 他颇为不解。 水笙自然而然的道:“大概他们把你当人?” 青年一怔,反而被水笙爬走前面去了。 微微摇头,很是矛盾纠结,白洛迎头赶上去,再不废话。 十几里的山路说起来近,走起来却远,众人都是吃惯苦的人了,这一天也才刚刚走到了丹羊镇外围。 “到了。”站在山顶往下一指,顺着万江珧指的方向,暮色中,只见一座城镇出现在众人眼前。 破落的城砖、坍塌的城墙,断井残垣,城墙里的房子爬满植物,透着荒凉和虚无,瞧着让人心惊胆颤。 万江珧哑声道:“这儿就是……丹羊镇。” 成甯皱了皱眉:“好重的怨气。” “数千百姓一夜之间死于非命,血流成河,能不重么?”万江珧说着,恨恨地看了白洛一眼。 白洛不说话。 水笙不安地缩了缩,又向前一步,反而挨近了白洛。 白洛说:“我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 万江珧说:“就算你不知道,也是你干的,冤有头,债有主!” 白洛又不说话了。 叶斐然说:“好了好了,我们现在就进去么?” 成甯摇了摇头:“不行。镇上怨气太重,晚上就更厉害了。活人进去即死。需要明天午时,我们想办法破了这怨气瘴才可以进去。今晚我们在外面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夜吧。” 他是大家的领袖,众人并无异议。 但是,有意无意地,成甯和万江珧把白洛夹在了中间。 …… “相公,来吃晚饭。” 叶斐然和薛长乐最喜欢野营了,可以尝试做好多不一样风味的美食。今天她做的是综合烧烤串,采回来的新鲜蘑菇,加上野鸡肉,再加上随身带的狼桃和青椒。一块蘑菇,一块带皮鸡肉,一块青椒,一块狼桃,做成一串,只需要撒一点点盐,就好吃得很。 拆掉肉的鸡架子也没有浪费,翻转了钢盔,里面倒了清水,熬了一锅鸡架子蘑菇汤,鲜美的味道在林子里远远飘散开去。慌得薛长东担心地说:“我去再生几堆火,免得引来猛兽。” 成甯摆摆手道:“不用。” 薛长东一怔:“为什么?” 白洛说:“有我啊。” 万江珧说:“龙和麒麟,都是神兽,寻常猛兽闻到这家伙身上的气息就躲得远远的了,比篝火好使多了。” 白洛略得意:“嘿嘿,我很厉害的。” 万江珧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感觉得出,万江珧对白洛的敌意很深。但想到当年的缘故,这段仇恨却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 眼下他们俩暂且能够相安无事地相处,叶斐然就已经够阿弥陀佛了。 把面饼子掰碎了放进开水里煮成面糊稀饭,叶斐然说:“大家吃东西吧。” 白洛轻轻抿了一口面糊糊,又吃了口肉串,看水笙吃得香香甜甜的,已经在盛第二碗了,就说:“为什么你们喜欢把吃的弄得如此复杂?” 水笙说:“那你就说好不好吃嘛。” 夫人做的食物,真的太好吃了! 白洛微微点了点头。 水笙说:“那不就是了。老实说,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也是第一次吃到呢。” 白洛想了想,说:“我记得人类城镇里,有个叫饭馆的地方,里头有人天天炒菜,应该会很多好吃的。” 水笙向往地说:“对呀对呀!我还没有去饭馆吃过饭呢!我还想带爷爷去!” 白洛问:“爷爷是你的什么人?”(比我还重要吗?) 水笙说:“爷爷就是爷爷啊,是我爹爹的爹爹。我爹娘在我出生没多久就死去了,所以爷爷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不知不觉地,他们好像形成了自己的小世界,把周围人都隔绝在外。 第1247章 恶僧出现 第1247章恶僧出现 叶斐然咬了一小口鸡肉,低声道:“相公,这样会不会对水笙不好?” 成甯说:“水笙是白洛唯一主动亲近的凡人,多和她呆在一起对白洛有好处。他既已得了人身,就是得了道。日后不定会有行云布雨的神职,是一条滥泛洪水的恶龙还是一条懂风调雨顺的好龙,对苍生来说区别大了去了。” 叶斐然深以为然。 聊着聊着,白洛忽然皱起眉毛,闷哼一声。 水笙觉察到了,关切道:“白洛,你不舒服么?” 摆了摆手,白洛轻声说:“我没事。” 他脖子后面的肌肤隐约亮出鳞片,成甯抬头看了看,月亮已经快爬到树顶了。他递了个眼色给万江珧,站起身道:“行了,大家都快点休息吧。今晚我和白洛守上半夜,万掌柜还要和白洛守下半夜。白洛啊,辛苦你了。” 白洛沉默着点点头,脑门处隐约可见龙鳞若隐若现。 叶斐然虽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但她和成甯一贯默契,立刻过来托着水笙道:“快跟我进帐子里去吧。明天还要做正经事呢。” 水笙顺从地跟着叶斐然进了帐子。薛长乐站在帐子外面,说:“我来守着帐子吧。” 万江珧和薛长东齐声道:“不可你也进去!” 薛长乐一愣:“哥哥,怎么连你也……” 薛长东道:“此非武功能解决的事情,你我作用有限。还是听从王爷和万掌柜的话比较好。就算不能帮忙,也不能添乱!” 也都是习武出身的人,薛长乐二话不说就答应:“好,我明白了。” “不过,我在帐子里也不会睡死的,有点动静记得喊我!” 说罢,她也钻进帐子里去了。 薛长东安置好女眷们,才松了口气。 抬眼看了看原本白洛坐着的地方,成甯和白洛不见了踪影,而万江珧,已盘膝坐下,闭目养神。 树丛里,白洛化成龙形,静静地伏在树丛中,把自己盘成一个饼。 成甯守在他旁边,白洛忽然问:“你在保护我?” 成甯说:“嗯。” 白洛说:“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你前几天才差点杀了我。” 成甯不答。 白洛笑起来:“呵呵,屠杀神龙,你也不怕受天谴。” “当时以为你作恶,手下就没留情。如果为护佑一方百姓而诛杀神兽,被天谴的话,我也就认了。” “你放心丢下你的女人?” 成甯:“……”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啊,我也在人间游历了十几年的。” 成甯反手亮出一道符:“这道哑符我想试很久了……” 白洛说:“开个玩笑嘛。你的玄门功夫不错,跟谁学的?” “无师自通。” “啧啧,不肯说就直说嘛。你这人真难打交道。” 成甯心想也不知道谁难打交道,遂不作理睬。 天边一缕乌云飘过,遮住了月光。也就是在此同时,不远处的丹羊镇似乎发出阵阵嘶吼。那声音悠悠然,凄厉痛绝,成甯脸色一变,“血洗青山把命葬,十年怨气一朝发,冤有头来债有主。元龙始从邪门来。这是冤魂鬼哭!” 他迅速站起身,拿出几道符咒封在白洛身子周围,神情严肃地说:“这地下冤魂因你而死,如今感觉到你的气息,在这圆月之夜阴气最重的时候想要朝你索命。” 白洛不当回事地甩甩尾巴:“我才不怕他们。我是货真价实的龙身。” 成甯不理会他,回身走向营地,营地里,万江珧也布好了防护的阵法。他说:“冤魂索命,死气高涨,如果冲到这树林子来,着实麻烦。” 成甯摇头说:“没关系,凡人冤魂,作祟能力有限。” 万江珧忽然变了脸色:“可是,丹羊镇中间有寺庙,死者里,有个得道高僧,还有那火头僧,他还是带龙人呢,叫、叫平海!” 成甯的脸色也跟着一沉,黑曜石般的眼眸内闪过冷厉! “带龙人,本身还是佛门中人,化为厉鬼确实难办。但也不是毫无办法。我们先熬到白天再说吧!” 万江珧指着头顶说:“迟了!” 只见半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光头僧袍,脸色如腊,白色浑浊无神的眼球,笔直流下两道黑红鲜血,“白……龙……” “白……龙……” 平海穿过树林,朝着白洛的方向闪电般飞去。 万江珧和成甯一人手里一把符,追了过去。 平海飘飘扬扬地晃悠在白洛头顶,“白龙啊,我找得你好苦啊。快……回来!” 白洛抬起头,碧眼圆睁,呲起獠牙,须发怒张,“嘶嘶”地哈气。月圆之夜,加上丹羊镇的鬼气压制,他连说话的能力都失去了! 平海发现了白洛,好像饿狼发现了肉,咧开嘴无声大笑起来,那嘴直接裂开至腮边。这让他的脸上好像出现了一道弯月形的黑洞似的,黑夜里瞧着格外渗人。 “白……龙……”他扑向白洛,冷风刺骨,鬼气满天。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娇小人影打横冲出来,扑在了白洛身上! 平海停在半空,似乎……在迷惘? 万江珧喊:“水笙!” 水笙趴在白洛身上,双臂紧紧抱着他的龙头,两眼紧闭,小身体抖成落叶。白洛睁大眼睛,浑身毛发扎刺,过一会儿,认命地躺下去。 成甯说:“水笙身上的人气掩盖了龙气,快,趁着那恶灵还没觉察,布阵!” 他和万江珧一起在空中挥舞起符纸,画出种种复杂的符文。 很快,白洛和水笙就被笼罩在金光之下。 平海在半空中徘徊了几圈,直到林子里传来鸟类啾啾鸣叫,黎明将至,它才不甘心地飘走了。 盘腿一左一右坐在白洛身边的成甯和万江珧:“呼……” 同时松了口气。 太阳出来了,白洛渐渐地回复了人形。 他坐在地上,脸色苍白,长发散乱,丝丝缕缕顺着他的脖子和肩头落下来,那模样瞧着很是可怜落寞。水笙不禁伸出手去,顺着他的头发一路摸下去,直到背脊。 白洛瞪着她:“你……” 水笙说:“我家二黄被弄乱了毛,我就这么帮它顺的。” 白洛:“……” 第1248章 逆天而行的代价 第1248章逆天而行的代价 万江珧说:“以幼龙形态嗜食血肉,催谷长大,逆天而行强化人形,得到的就是这般下场!这十几年来,每个月的十五,你这条大蟒蛇就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蜷缩起来熬过去,其中担惊受怕,滋味如何?” 白洛垂眸不语。 成甯道:“希望洗龙池真的有用……走吧,是时候进丹羊镇了。这次我们除了拿东西之外,还得把那恶僧给除了,否则的话,他在此地吸取鬼气而修炼,不出二三十年,必成一方祸患!” 大家草草吃了点干粮,就收拾了营地到丹羊镇去。 叶斐然把兜里的雷子分给众人:“可能做得没有那位姑奶奶的好,但已经尽力了。里头的符粉不咋的,可炸药用的全大顺最好的了……” 踏上入镇的路,当年青石板依稀可见,青草非常茂密。 叶斐然胆子毛毛的,扯着成甯胳膊:“相公,这儿的草咋长得那么高?” 成甯说:“喔,吸收了几千个死人的骨头血肉,能长得不高嘛。” 叶斐然嗷一嗓子蹦老高,手脚并用挂在成甯身上:“太太太太可怕了吧!” 万江珧哭笑不得:“王爷,您别吓唬夫人了。瞧着怪可怜的。” 成甯摸了摸叶斐然的头,说:“不怕不怕,有相公在呢。” 话虽然这样说,那碧绿碧绿的草丛深处,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无比! 到了丹羊镇入口,换万江珧到了前头,首先起了香炉,烧了厚厚的十好几斤黄纸,嘴里念念有词,不过是说一些好话,祝愿本地的冤魂能收下买路钱,让他们拿了东西就走罢了。 因为万江珧到底不是佛门或者道门中得法之人,没有超度的本事,只能出此下策。 但看着白洛站在旁边微微点头的模样,却又知道万江珧肯定是做对了。 水笙问白洛道:“他们……能听到吗?” 白洛说:“他们被我的龙气压住了,不乐意也得乐意啊。” 叶斐然听见了,就说:“如果不用龙气强压呢?” 白洛翻了个白眼,怪声道:“那就在这儿烧几千斤纸钱也没用!” 叶斐然说:“喂,这些人是你杀死的啊!” 垂下眼眸,脸上飞快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白洛说:“其实他们死的时候没什么知觉的,也不知道是因我而死……” 叶斐然说:“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白洛想了想,对一直瞅着这边的成甯道:“你……你叫王爷?” 成甯高冷地说:“叫我成甯就好!” 白洛说:“你身上带着超度的符吧?” “那是我们出发之前,玄门里的符咒师画给我们的。不到不得已不能用。” 白洛说:“现在就是不得已了。你和他,身上有多少给多少我!” 听见他这么说,成甯也没有太多犹豫,从百宝囊中取出十张灵符给白洛,那灵符却是画在紫色底的符纸上的。万江珧也如法炮制。 把灵符攥在手中,白洛眼中忽地紫光大盛,对着符纸念念有词一番之后,那符纸直接在他手中燃烧起来。把灰烬抛洒在半空中,也说不上来什么,叶斐然骤然感觉到,身上那股沉甸甸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没有了! 不光是她,看着旁人的那脸神情,也都是或者轻松,或者长长吐气,相信和她感受差不多。试探着看着成甯,叶斐然问:“相公,你有没有感觉到……身上轻松多了?” 就连成甯脸上也是写满惊讶,食指和中指夹着两道灵符,轻轻叩着自己另一只手手背,“怨气消散了。白洛,你是直接超度他们了么?” 万江珧道:“不是那么简单,你是直接用龙气划入灵符里,为这些孤魂野鬼提升阴德,消灾解孽。所以才能够天朗气清啊。” 既然如此,大家走进镇子的时候就轻松多了。 成甯对万江珧说:“当年你师父丢下的罗盘呢?在哪里?” 万江珧指了指镇子尾端,说:“在那里。绕过寺庙的金顶,再往北走第九间房子就是了。” 那些屋子已经倒塌破败得不成样子,道路极其难走,再加上时不时被踢到的白骨,大家就走得很慢。成甯在前,万江珧殿后,勉强数着坍塌了的房子,来到第九间。 成甯说:“这地方好强的怨气和鬼气。” 万江珧脸上肌肉抖动了几下,很是悲伤:“师父……” 他双膝一软,跪在屋子前面,潸然泪下! 众人无言,万江珧饮泣了一会儿,冷静下来。他爬起来,朝屋子里走去:“玄铁罗盘,是玄门相学一道的重要信物。师父当年横死,没能传下玄铁罗盘来。而洗龙池的方位极为隐秘,必须要用铁罗盘才能找到正确的洗龙池……” 天地之间忽然一黯,周围骤然坠入阴暗中! 平海从天而降,落在众人面前。 没有黑眼珠的眼球黯然无神,嘴里发出坚定凄厉的尖叫:“白龙!” 他笔直地朝着白洛冲过去,“”的一物从他体内掉落,是一块黑沉沉的罗盘? “玄铁罗盘!” “竟然被这恶僧邪灵得了去!” 平海身上,竟有形体,并且不怕日光。成甯发现不对了,向后跳开,问白洛:“他不是一般的冤魂,这是什么?” 白洛道:“带龙人决意以身为龙巢的时候,要择良辰吉日,全身脱光,坐在铺设了金沙、白垩、黑铁、朱砂和黄土的五色土中,在以龙骨为笔,龙血为颜料,全身画上符咒。龙血符咒入肤即消失,从此人身上带了龙气,能诱导幼龙盘身,与龙共生。可是这人用邪法来饲养我,并且为了和我匹配,不惜做了一些事,导致天怒人怨,乃至死后化为厉魔。” 成甯问:“他……难道还改了八字?” 白洛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能够有资格带龙的,无非是极阴或八字里水极旺的人,才能和喜水的龙相得益彰。但平海显然两者都不是,可是他又能够带你,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有人为他专门做过一场更改八字的法事,瞒天过海!” 万江珧大喊着打断了他们:“你们别闲聊了!他攻过来了!” 第1249章 白洛的面相变了 第1249章白洛的面相变了 平海笔直地飞过来,身上袈裟爆长,卷向白洛。白洛、成甯、万江珧三人分散跳开,那袈裟狠狠砸在地上,顿时冒起黑烟,凌厉的鬼气散发出去,周围青绿的花花草草瞬间枯萎死去。 三个人瞧着,惊出一身冷汗! 一颗雷子飞出去,炸在平海身上,轰隆巨响,火球吞没了平海! 叶斐然一击得手,拉着水笙,喊道:“长乐,东哥,我们快撤到安全的地方去!” 她知道自己一不会武功二不懂玄术,留着只会徒增成甯负担,雷子一撒手,平海被炸定在半空,叶斐然立刻拉着水笙往后撤。 可是她这么做已经激怒了平海,平海白眼珠一滚,袈裟朝着叶斐然飞过去。 成甯大声喊着叶斐然的爱称“二丫”,想要出手相救,到底慢了一步。 空间大喊:“宿主危险!危险!危险!” 一道绿光在叶斐然身上冒出,把袈裟挡住了。 空间又说:“觉察到有异宝,掠夺。” 那玄铁罗盘,被从空间轻松从平海的体内取了出来。罗盘一取出,仿佛无数鬼哭鬼叫跟随着一块在平海体内抽取出来。天上雷声隆隆,盘蛇般的闪电若隐若现,就在平海头顶不过丈许见方处。 “天谴!” “逆天改八字,瞒天过海,必遭天谴!” 一道比叶斐然腰还粗的狂雷劈下,平海几乎挣扎都没有一下,就消失在空气中。 乌云翻滚着,在丹羊镇上空翻滚着,不断劈下一个个狂雷,每一道雷电落下,就可见到一只厉魔升天。最后——乌云聚集在白洛头顶! 白洛现出龙形,仰起头,碧眼圆睁,对着乌云低吼。 万江珧道:“他要主动迎接天谴!” 成甯拧眉:“不行,他会死的。万掌柜,灵符护甲!” 两人默契地各自拿出一把符纸,搭上金丝,飞快地勾连成网,搭成天罗地网之势,笔直地向着白洛头顶飞去,几乎同时,天雷直劈白洛头顶,和那金光护甲在空中相撞,彼此抵消。 白洛逃过一劫,倒在地上。 叶斐然手里握着那玄铁罗盘,低头一看,那罗盘正滴溜溜转得厉害。最后定在了一个方向—— 所有人都看着她。 成甯问:“二丫,刚才那道光,是怎么回事?” 叶斐然早就做好准备,那就抵死不认:“我也不知道。可能这是我天赋异禀?” 成甯也不追问,看着她手里的玄铁罗盘:“这罗盘指着西北方向。可能那就是洗龙池?” 毫不犹豫地,白洛说;“走吧!” 离开了丹羊镇,叶斐然转过头看一眼落在身后的废墟,那种诡异不安让人心寒的感觉没有了。夕阳照在断井残垣上,倦鸟归巢,啾啾鸟鸣,镇子上一片静谧安宁。 万江珧说:“冤魂超度,孽障已平,以后动物们可以自由在这片废墟里生活,沧海桑田,不出十年,这片地方也就成为新的平原沃野了。也算是尘归尘,土归土,无牵无挂好上路!” 他又看了看一言不发地埋头走路的白洛,“咦”的一声,说:“白洛,你面相变了。” 白洛说:“江湖骗子。” 万江珧也不以为意,“你不愿意听就算了。” 摸了摸脸上这几天长出来的小胡子,笑了笑,继续走路。 到了晚上宿营的时候,水笙却一直在万江珧身边,挨挨蹭蹭,一会儿帮忙搭帐篷,一会儿帮忙递柴火的。万江珧看穿了小姑娘有心事,笑着说:“你有什么想要问的?” 水笙不好意思地看了正在凝神烤肉的白洛一眼,小小声地说:“万先生,您今儿个说,白洛的面相变了。那个……面相还会变的么?” 万江珧说:“会的啊。人的出生时,相貌是随着爹娘长的,等年岁渐长,慢慢地性格定了,长相也就随着为人、处事、性格、钱财、生活而改变。我们相学里说,每逢大事,面相就会改变。有人一生平顺无波,遇到的大事少,但一般也会有嫁娶、生育、送终、最后自己老死这四般关卡,叫做‘四时起伏’,脸面上怎么也得变一变。” “要是人生经历跌宕起伏一些的,那面相就变得更厉害了。” “传说中,伍子胥过瓜洲渡,因伏兵四出,他藏匿在稻草中不得过河,因此一夜白了头,这就是人生大劫带来的样貌大变。最多的变化,一辈子能变九次,经过这许多生活变化的人,通常临老了就变得通透达雅,面相反而就会变回婴孩一般,看谁那眼神都带着友善纯真。因此相学上唤此种人道‘久久元婴’,带这种面相的人,是能够福荫三代,贵不可言的。” 水笙听得呆住了,满眼不可思议。 万江珧说:“把话回到白洛身上吧,在使用自身龙气超度冤魂,白送了一场大功德出去之后,他降生于世的那份罪孽也消解了不少。原本他吻尖额窄,毛长福薄,步伐轻灵无力的,现在走起路来,腰腿有力,嘴角带笑,面部瞅着圆润多了,那就是开始积累福气了。也就是他的面相的第一次变化。” 水笙欢然道:“啊……这么说,白洛是变好了?” “当然。”万江珧道,“最起码,进洗龙池的时候要经受的痛苦就会一定程度减轻了。这是肉眼可见的最快得到的好处吧。” “那如果……如果他多做好事,是不是还能变?比如说,上次发洪水,他是要来警告我们村的人啊?那不算福德么?” “他上次只好奇路过,也只救了你一人。真正救人的是你,那是你的福德啊。” ——如今水笙已和白洛有所牵绊,那就不算得福德了。 但……看了一眼眉宇之间黑气重重的水笙,万江珧很厚道地没有把不该说的话往外说。水笙命里该有的那个劫,这次积下得福德也只是能够让她受的苦少一点罢了,只能说得上是……杯水车薪。 水笙还想要说什么,一股怪味混在黑烟中传来,呛得阵阵咳嗽。 白洛大喊:“不好啦!着火了!!” 第1250章 来自人间的温暖 第1250章来自人间的温暖 薛长乐赶过来,把他手里正在着火的尖木棍劈手夺过,两脚踩熄:“笨死了,连烤肉都学不会!” 白洛瞪着薛长乐:“凡人!也敢说我!” 薛长乐说:“烤肉有窍门的!‘一边变色换一边,勤转动枝条热均匀。要想烤肉味道好,多放孜然及细盐。要说辣椒浑身宝,烤肉加辣似龙点睛’。” 白洛说:“这辣椒粉和我眼睛有什么关系?这东西辣眼睛的,别拿它来泼我。” “嗨,那是个成语——画龙点睛。算了,我念书不多,以后留着让万先生或者我们夫人跟你慢慢说。说回烤肉啊,呐,你烤肉的时候,不能用一边猛朝着火里戳,一动不动的。你看你这块,底下都成炭着火了,上头还滴血是生的!还有,盐巴一定要细细的、均匀的放。” 薛长乐手把手地教白洛重新把肉烤上。 水笙对万江珧说:“万先生,你,不介意吗?” 万江珧说:“介意什么?” 水笙说:“我听他们说,薛姑娘是你妻子。她这般和白洛说话,你不介意吗?” “呵呵,我们江湖儿女,素来不讲究这些细枝末节。我们有我们的规矩……至于说说话什么的,让白洛感受一下人间善意,难道不是好事么?” 万江珧和善的态度,夕阳余光照在他和气的脸上,带着几分慈眉善目,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感染了水笙,水笙挺起腰背,笑着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她来到篝火旁,主动对开始埋锅的叶斐然说:“夫人,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微微一怔,叶斐然笑着点头道:“你帮忙搭灶吧。今天我给大家下面条吃。” 荒山野岭露营做面条,这话听着就不大合理。可叶斐然愣是有本事,以圆木铺了一张油布做底,揉面切面做面,快刀下切出韭菜宽的面条来。现搭的七星灶,一眼煮开水,一眼熬蘑菇和野鸡架鲜汤。开水里烫熟了面之后,放进高汤里,再搁上狼桃、蘑菇。 水笙很用心,学得很快,不一会儿已掌握了揉面的手艺。 第一碗她做得的面,递给白洛:“白洛,你尝一尝?” 白洛抿了一小口:“这是什么?” 水笙说:“这就是面条啊。” 白洛说:“我以前在河里,看着河岸上有人蹲着吃这个。但颜色没有这么好看。而且他们用了鳝鱼做浇头,叫长鱼面。” 叶斐然说:“那是虞郡一带的吃法了。看来白洛去的地方还真不少啊。没错,那一带的长鱼面好吃的,除了长鱼之外,还有大排、三鲜、面结……等等浇头,都做得很精致美味。我做的这种属于西北的面,讲究面条的口感和劲道。各有各的好吃。” 水笙看着白洛,眼睛闪闪发光的,湿漉漉的带着期待:“那你说这个面好吃不好吃?” 白洛点点头:“好吃。” 叶斐然难以抑制恶作剧的心态,舀起一勺辣椒,“要不尝尝这个?” ——“啊!这个烧舌头!!” “白洛,你放了好多辣椒!” 成甯过来,把叶斐然拉走:“二丫,别调皮了。吃完之后早点睡。” 带头玩闹的第一号顽童叶斐然,见到成甯顿时老实:“好的,相公。” “好好吃啊!比家里做的还要好吃!”水笙吃得满头大汗,其实她家里一年没吃两回面,压根吃不上。 白洛递给她一串烤肉:“水笙,来尝尝我做的烤肉。” 失败过一次,第二次白洛做的烤肉就成功了,烤得外焦里嫩,滋滋冒油,咸辣适口。 水笙连连夸好,白洛自己吃不辣的,一边吃,一边露出微笑。 叶斐然凑近成甯,说起了悄悄话:“相公啊,他们这样……没问题吗?” 成甯说:“嗯?” “白洛还不知道,但水笙那姑娘,明显动心了。她自己也许还没发现……但,一个是人,一个是龙。这是有违天道的吧?” 她不安地握住了成甯的手,安抚地捏紧了手里的柔荑,成甯反问:“那,你觉得你现在劝说,他俩会听吗?” 叶斐然摇头:“不。” 成甯说:“所以咯,人是没办法影响到另一个人的。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也只好自求多福吧。” 一番话,说得叶斐然怅怅然,戚戚然。 …… 乾华宫内,一片热闹。 七月不知道为什么,非常非常粘小虞,看不到小虞就哭,一哭一整晚。最后奶妈都没辙了,只好把七月的小床放在了小虞的寝殿外面,周围伺候的人换成太监,晚上七月一哭,小虞就起来抱妹妹,这才让大家有了安生觉睡。 初五倒是淡定,照常的吃、玩、睡,就是跟着大臣们,捡了不少文言腔。 有天忽然之间跟小虞说:“子曰,春服既成……既成……既成……” 卡壳。 小虞哭笑不得,说:“谁教你的,快点改了。以后好好的再念!” 又有一天,初五又从外面捡了一句回来:“他妈的,这水烫死我了!” 众宫人大惊,瑟瑟发抖,生怕皇上怪罪,带坏了小公爷说脏话。小虞捏着初五的脸,说:“跟谁学的?嗯?” 初五抵不住揉脸攻击,二话没说出卖了:“项……项你将军……” 小虞当着初五的面,把他的零食扣下:“以后再说脏话就给不给你吃。” 初五小脸抽抽着,大眼睛渐渐噙上水花,对着小虞的背景亮出扁桃腺哭起来。 何妈心疼了,又不敢劝。小虞说:“没事,一会儿就不哭了。” 果然初五一会儿就没哭了,仍旧来玩。 夏刚是老臣子,胆子大些,来劝:“皇上,这乾华宫内人来人往,人多口杂。小公爷和小郡主生活在这儿诸多不便,要不要送到皇太后那儿去?” 很是坚决地摇了摇头,小虞道:“没有必要。初五和七月都是我的弟弟妹妹,身为兄长亲自带一带,很应该。再说——皇宫里冷清太久了,您不觉得,多了这对活宝,多了好多烟火气么?我又想起当年生活在火山村里的日子了……” 蕉园里田园牧歌式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夏刚回味着那时候体味到的温馨,理解地笑了,低下头:“皇上所言极是。” 第1251章 吃人的龙! 第1251章吃人的龙?! 但小虞还是担心初五再做灵梦的,晚上假装玩耍似的,问初五:“初五啊,最近还有做梦么?” 初五啃着从夏刚处得来的冰糕,摇了摇头。 小虞放心了。 初五忽然说:“哥哥,初五梦见有龙在飞天!” 小虞讶然地瞪着初五,可是,初五又低着头,继续咬那块大冰糕去了。 八百里云梦泽的传说,叶斐然之前在书上早就看到过了。然而真的身临其境,只觉得之前读过的无数文章诗词,也都没办法描述出云梦泽的风光十分之一。 “相公,这湖面看起来好宽阔,看起来没有边际似的,跟我们老家大海看起来倒是不相上下呢!” 成甯笑着说:“二丫又说傻话了。” 这日他们已经走出了丹羊镇所在的大山,沿着湖边而行。这湖边极多沼泽地,偶尔见到渔村散布着,渔民衣衫褴楼,生活清苦。 叶斐然看见有些渔民挺着个大肚子,手脚肿大,步履蹒跚,知道这是严重的寄生虫病,十分难过。 在一个小渔村中,她分发了一些驱虫的药片给渔民吃。 这晚宿营在山上,万江珧说:“奇怪。” 成甯道:“怎么啦?” 万江珧说:“我在这山上看了小半天,却没有发现有渔船下水。没有了渔船,村民怎么过活?” 成甯道:“我看到有人在浅水处摸鱼,兴许就那样吧?” “不应该啊……”万江珧感到疑惑,但是这时候叶斐然和薛长乐分好了药回来了,两人对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第二天早上,那些渔民来感谢她:“谢谢夫人!我昨晚拉出拳头那么大一坨虫子!” “我比你好点,只有拳心大!” “夫人,我的屎里有一条一尺长的白乎乎的虫子!真是太可怕了!” 这些粗粗的表示谢意的话,就连薛长乐薛长东这种江湖人听见,那脸色都带上了绿。叶斐然倒是面不改色地保持微笑,“这些药坚持吃几次才彻底根治。有用就好。” 知道附近的寄生虫厉害,成甯也就不找老百姓投宿了,对大家说:“今晚我们就在村子外面点个篝火,在车上凑合一晚吧?” 大家并无异议,但是其中一个村民听见了,插嘴道:“大爷,万万不可啊。最近云梦泽周围,有龙在吃人!” 众人俱是惊讶,更是有意无意地,看向白洛…… 白洛一脸无辜:“不是我。” 打量了一眼白洛,村民“哈”的笑了,“这位公子分明是人,怎么可能吃人呢?那条恶龙身长两丈多,把人咬得血肉模糊的,可恐怖了!就因为这,我们都不敢划船到湖里打大鱼了!它专门喜欢晚上出来叼牛叼鸡叼小孩,你们还是去村长家里借个地方住吧!” 成甯问:“村长家在哪里?” 村民指了指一个也就比豆腐块大点,四面建了不过齐腰高的简陋栅栏的屋子,说:“呐。” 瞧着那简陋的院子,再看看自己身后一大票人,成甯客气婉拒道:“不用了。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们人多,打扰了村长不好。” 村民见他们劝不动,只好又叮嘱了几句,又送了些吃的来。成甯和万江珧十分感谢地收下了,村民们也就散去了。 尽管各人都艺高人大胆,并不怕什么“吃人龙”,但成甯还是吩咐在营地附近多点了几从篝火做防范之用。 大家伙忙完之后,围坐篝火旁,食物变成了烤鱼。 叶斐然从小在海边长大,做鱼是一把好手,只把村民送来的几条肥大草鱼剖了肚子,用篾片撑开,把鱼皮一面对着火来烤,烤得皮色焦黄,再翻过来略烤烤,边烤边放作料。 一边娴熟地摆弄着食物,一边看着村子里那阴暗得可怜的房屋,叶斐然难过地说:“这地方水草丰盛,水源丰富,土地肥沃,实在应该是鱼米之乡。不能是现在这么个模样啊……” 薛长乐说:“我刚才看到他们是把大鱼都给了我们了。也不知道他们今晚吃什么。” 成甯问白洛:“白洛,这地方你怎么看?” 他问得很隐晦,白洛却懂了他的意思,毫不犹豫地说:“没有,我什么都没感觉到。这地方肯定没有龙。” 成甯也就不说话了。 薛长乐悄悄地问叶斐然:“夫人,王爷真的相信那个白洛么?” 叶斐然说:“相公从来疑人不问,问人不疑。” 薛长乐说:“可是要是他跟咱们玩心计呢?” 叶斐然说:“算了吧,那条龙不谙世事的模样,他和相公玩心计?相公可以玩死他。” “哈哈!说得也是!” 成甯走过来对她们说:“湖边土地潮气重,今晚不能睡地上了,你们都睡在车里吧。男人们安排值夜。” 叶斐然答应了,首先把水笙带到车上,身上裹着御寒的披风也盖到水笙身上。水笙很是不好意思:“夫人,对不起。本来以为我多少能够起一点作用的,给你们带个路都好……如今不光帮不上忙,还要您来照顾……” 叶斐然轻轻拍拍她肩膀,温和道:“千万别这样说。百世修得同船渡,相识一场也是缘。你出来走走,见识见识这个花花世界,对你也有好处。” 她躺了下来,和水笙并排而卧。薛长乐习惯性地抱着剑,睡在最外面。薛长乐问水笙道:“水笙,你一直跟着你爷爷拉横水渡么?” “是啊。” “那你为什么可以看到白洛,其他人都看不着?难道你身上也带着灵脉不成?” “什么是灵脉,我不知道。” “嗯……也没什么。算了,先睡吧。” 万江珧曾经对薛长乐说过,有一种人身负灵脉,特别适合修习玄门功夫。但这种人,往往也会因触碰天机,而遭受三劫六难,逃不开“鳏寡孤独贫”五缺。 万江珧自己,犯的就是父母双亡,就连授业恩师也死于非命的“孤”,需得三十岁后才能娶妻。今年他也恰好三十岁,比薛长乐大了足足八岁。 看着水笙天真烂漫的样子,看着白洛的眼神又流光溢彩,宛若星河。薛长乐怎么也不忍心把事实真相告诉这孩子…… 到底是劳力不劳心的,很快,水笙就睡了。 叶斐然从来都是睡眠极好的,天塌下来睡醒了再说,也很快进入了梦乡。整个营地除了篝火噼啪,陷入了安宁中。 一道长长的黑影从水里爬出来,悄没声息地游向营地众人。尾巴拖在身后,曳出长长的水痕…… 第1252章 到底是什么! 第1252章到底是什么?! 黑影绕过值夜的人们,寻找着什么,终于它来到了车子前,仰着脸嗅着什么。它沿着车轮爬了上去,仍旧静悄悄的。 叶斐然惊醒过来,眼睛睁开看到的是车棚顶,“是幻觉吗?” 凉飕飕的寒气浸透骨缝,有水滴的声音,隐隐传来? 周围黑乎乎的,叶斐然尝试着伸脚去够薛长乐,不料脚才伸出披风,被一道冰冰凉的东西给缠住了,湿哒哒的。叶斐然顿时醒过来了,又有一股热烘烘的气息,洒在她脚心处。 她闭上眼睛,心里暗喊:“空间空间,快出来!” 空间说:“宿主,没有异常。” 特么的这叫没有异常? 那东西卷着她的脚踝,腥臭味扑鼻而来! 而薛长乐和水笙,不知道为什么,无声无息!! 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叶斐然一个!! 那东西人立起来,拖着长长的尾巴,朝叶斐然扑过来!叶斐然骇然,扭腰一转,那东西扑了个空。说时迟那时快,车帘破开,成甯拔剑刺过去。 扑的轻响,那东西被成甯的长剑牢牢钉在车厢里,兀自扭动不休。腥臭的液体贱了叶斐然一脸,叶斐然尝了尝那液体,竟然是……湖水? 眼前一亮,成甯点起了亮子:“二丫,你没事吧。这厮的迷香好厉害。” 车厢里顿时充满了光明,薛长乐和水笙软倒在旁边,看样子是没事。叶斐然松了口气,再看看身边那东西,吓一跳:“怎么没有出血?” 成甯道:“因为他披了件猪婆龙的皮!” “猪婆龙?这不是鳄鱼吗?”叶斐然看清楚之后,更惊讶了! 成甯说:“这东西明明就是猪婆龙,什么鳄鱼……哼,这厮装神弄鬼!” “行吧,暂且不跟你争……”叶斐然低头看着那一动不动的大鳄鱼,这鳄鱼好长,半个身子进来了,后面还拖着一截长长的尾巴,怕不是得有两丈多长。成甯沉着脸,抓着鳄鱼头,使劲往后一扳,竟硬生生地把鳄鱼头给扳断了! 叶斐然更加惊讶:“相公!” 那成年大鳄鱼的外皮是非常坚固的,尤其是背部的鳞甲,哪怕在现代都是子弹不穿! 没想到,仍然没有血? 而鳄鱼头下面,露出了一个人头! 成甯说:“看到没有,这个人披着猪婆龙的皮,冒充恶龙咬人,到处作恶。” 发现对方是人,叶斐然可就不怕了,爬起身说:“把这厮拖篝火旁边去,臭烘烘的,这车子都不能坐了。” 她拿出醒神丹喂薛长乐和水笙服下,这醒神丹是她自己研制出来的,用了藿香、薄荷、樟树油等物,闻起来冲脑门,吃起来臭入心,一塞入口中,薛长乐和水笙立刻就醒了,皱着眉头“呸”“呸”直呕。 成甯把那人从鳄鱼皮里扒拉出来,捆了个四马攒蹄,丢垃圾似的丢在篝火旁。 叶斐然一瞧,有印象:“这人……不是昨日从我这儿拿了驱虫药的人么?今儿白天还跟我道谢,我去!他就这样谢我?” 她很生气,特么的这是好心没好报啊! 成甯说:“我来盘盘他。” 他一盆冷水倒在那人头上,那人悠悠醒转,看到周围围了一圈人,知道事情败露了,吓得直起脖子叫唤起来:“饶、饶命啊!小人知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白洛说:“你为什么要冒充恶龙咬人?” 他举起右手,对准那人的心口——成甯猜到他要做什么,用灵符贴在白洛的手上:“小孩子不懂,一边坐着看大人干活。” ……白洛被撵到一边去。 薛长东负责盘问,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躲闪着:“叫丑儿。” 薛长东说:“哪里人?” “本地人。” “你哪里搞来的猪婆龙皮,在这儿装神弄鬼的?村子里丢的牛羊,是你的偷走的吧?” “是……”丑儿交代得倒是爽快,“我本是新丹羊镇上的游民,最近鱼塘干涸,我无意中碰到这条旱死的猪婆龙,本来想要割了它的皮去卖钱。它实在太大了,我要钻进去才能取内脏,没想到在我取内脏的时候,一个过路客商被我活活吓死了,我白得了他的行囊,里面不少银子钱!没几天,钱花完了,我觉得这样披着猪婆龙皮来吓人取物,来钱比偷偷摸摸容易且快,就把这个皮硝制了一下,离开了丹羊镇,过起浪荡的快活日子。” 薛长东说:“云梦泽周围的水可深,你这身水性,还有这手麻药,都跟谁学的?” 丑儿道:“我从小水里长大,水性精熟。这迷烟是从前在宝局里跟人赢回来的,手里也没用剩下多少了。就因为这样,我日间看到诸位身上带了不少值钱的宝贝,就寻思着干一票大的,从此洗手不干了。没想到遇到各位英雄好汉,活该我倒霉。只求各位不要把我交给村民,放过我吧,我保证不再做坏事了!!” 不理会没命地磕头讨饶的丑儿,薛长东扭脸请示成甯:“王爷,这厮应该没敢撒谎。我们如何是好?” 万江珧说:“如果把他交给村民,村民肯定会直接把他处置了。不如交给县衙处理的好,还能以儆效尤。顺便也能够把这一带恶龙伤人作祟的谣言给破一破。” 大家纷纷表示,没错就是这个理。 水笙和白洛都站在外围,轮不到他们来盘问,但里面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的。 水笙高兴的对白洛说:“白洛,真是太好了。原来是有人在散布谣言,假冒恶龙伤人抢东西。你的冤情洗白了!” 白洛说:“没那么简单,你们——没有觉察到不对劲么?” 叶斐然的空间突然在她耳边大叫:“危险!危险!觉察到危险!” 夜雾深重,浓雾中,一道道长长的黑影,在水里爬起来,朝着营地逼近。 叶斐然一扯成甯衣袖:“相公!鳄鱼!鳄鱼群!!”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也是村子里的人睡得正熟的时候,一大群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巨型鳄鱼群,包围了这个地方,它们顶着比盔甲还要坚硬的鳞甲,长大嘴巴,长长的獠牙在火光下闪着渗人白光—— 第1253章 洗龙池 第1253章洗龙池 薛长东怒骂:“该死!老子就应该想到!” “既有这么大个猪婆龙的壳,附近必定还有大猪婆龙!这些东西成群结队出没,身上鳞甲刀枪不入,着实心烦!” 这时候,白洛忽然越众而出:“区区几条四脚畜生,何足挂齿!” 他一挥手,冲天而起,化成一道白光直上云霄,所有鳄鱼被他带到天上。这一晚,云梦泽周围所有村子城镇,都看到了白龙的身影,在云层里翻滚作戏,矫健无比。无数凡夫俗子跪拜烧香,对着天空念念有词。 大家押着丑儿走出了几里路,拐到村民看不到的地方。 天上噼里啪啦往地上砸死鳄鱼,叶斐然笑道:“奇景,天上下鳄鱼了。” 最后落在地上的,才是白洛,拍拍手,片叶不沾身的:“好了。区区鳄鱼,不足为患。” 从这里可以看到村子那边,村民们也摆了香案,集体拜在地上。 “神龙显灵啊!” “神龙救了性命!” “龙王爷必定为您立庙供奉!” 叶斐然对成甯说:“相公,带着这人也是累赘。不如索性交给村民,让他们报官吧。” 成甯想了想,说:“成。” 他和薛长东押着丑儿到渔村里,交代了一些什么。好歹丑儿没有被愤怒的村民打死了,而是被捆了起来,看样子牢饭是少不了吃的了。 回来之后,看着白洛的视线还停留在村头香案上。香案前,纸钱还没燃尽,散发着袅袅黑烟,白洛不解地摸着心口说:“我这块地方,好像轻松好多。” “那是你又积了功德了,”成甯道:“他们在感谢你。” 白洛说:“我只是消灭了一些虫子,为什么感谢我?” 成甯说:“对于你来说是虫子,对于他们……算了,别说是他们了,就算是对我来说,也都是棘手的东西。你却能用你身上的神通轻易解决,可见一物治一物,糯米治木虱。” 白洛:“……” 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成甯道:“走吧。今天十八了,是潮汐最强的时候,月亮升到树梢尖的时候我们必须要赶到洗龙池。” 因为白洛随手扫掉鳄鱼的时候,随意乱扔的,一路上大家也捡了几只死鳄鱼。鳄鱼浑身都是宝,立刻就把肉解掉,皮保存起来,打算留到回京城的时候好好使用。 …… 长话短说,大家一路埋头赶路,连吃的都边走边啃面饼子,不再好整以暇地停下慢慢野餐了。 还好如今刚过中秋,月明星稀。那银色的月光照在密林里,也可供人穿行。 众人艺高人胆大,脚程极快,终于赶在月上树梢时,来到了洗龙池畔。 来到洗龙池边上,叶斐然朝下面一看,怔住了。走在她身后的薛长乐险些收势不及,把她给撞下去:“夫人!” 叶斐然惊讶地回过头来,指着脚下道:“相公、万掌柜,这就是洗龙池啊?” 成甯说:“对啊。” 万江珧仔细看了好一会儿,也说:“没错。天上北斗星而聚其上,玉衡正中,天枢为北,紫薇星呼应。天河茫茫灿烂如玉带环腰,太阴星微缺而待龙入其池,洗骨换髓,或跃在渊,非仙非神,添列天官。此乃昆仑天水落云梦,一池灵泉落凡间。正是洗龙池。” 叶斐然听见,兀自半信半疑的:“可是……这池子也太普通了吧?” 眼前这汪泉水吧,就跟山里随便一个野池子没两样。黑黝黝的,池子旁边长满了杂草。 有一说一,她空间里的那灵泉也比这池子看着像样。 万江珧笑道:“人不可以貌相!” 抬头看了看天,说;“时辰到了,白洛,你进去吧。” 白洛点点头,抬脚朝着洗龙池走过去。 万江珧又说:“等等,别说我没有提醒你,进了洗龙池,洗龙筋,换龙髓,那痛苦比刀子挖伤口痛一万倍。在这里面活活痛死的龙不在少数。否则也不至于龙的数量锐减了。” 再次点头,这次多了好多坚毅,白洛说:“没关系。我早就豁出去了。” “我本不应出生在这世上。那白发人为一己私欲用人肉人血硬把我拉到人世间来。我自知罪孽深重,能进洗龙池,或者还有再次跟诸位平起平坐的机会……否则纵有通天神力,终究天地之间鬼神不收的一孽障罢了。” 一步一步走近洗龙池,白洛掷地有声地说话。 “做人尚且但求无愧于心,何况我龙族乃自古华夏之圣兽。首先应堂堂屹立于天地之间,再求成神称霸。” 话音落,白洛已整个人没入洗龙池里。 原本看着平静的洗龙池,忽地泛起阵阵激浪,浪花是血似的红色! “嗷呜——” 剧烈的长鸣,池子里冒出半截龙身,雪白雪白的,正是白洛! “白洛!”水笙大喊着,要冲过去,被薛长乐和叶斐然拦住:“别过去!” 水笙急得要哭了:“白洛看起来很痛!” 叶斐然沉声道:“没有一番寒彻骨,哪有梅花扑鼻香,这件事,谁都帮不了他!你为了他好,就得憋着!” 她积威重,水笙被压住了,只好咬着手指眼泪汪汪地看着洗龙池里剧烈挣扎,忍受百般折磨的白洛。 过了一会儿,水笙实在受不了了,一屁股坐下来,开始拼命念弥陀佛。 大家也都很紧张地盯着池子。 白洛足足挣扎了时辰,片刻不停的——也亏得他是龙,要换了寻常人,早就活活痛死、累死了! 终于,白洛似乎筋疲力尽,他朝着天空,不甘心地低吼了一声,缓缓沉下了水面…… 水笙撕心裂肺地叫起来:“白洛!” 她动作敏捷地朝着洗龙池跳了下去! 叶斐然扑上去,却只抓住了一块布片,那洗龙池好像深不见底一般,转眼吞噬了水笙,只剩下一大串泡泡冒出水面! 还没来得及伤心,一道金光破云而下,照在池水中!呼应一般,黑沉沉的池子里,也冒出金光来,照亮了池子旁边众人的面孔。叶斐然毫无形象地趴在池子边上,眼前的景象直接叫她看得傻眼了…… 第1254章 金龙现世,护国大安 第1254章金龙现世,护国大安 “金龙现世……” 万江珧神情恍惚,嘴里念念有词,只剩这么一句话了。 叶斐然递了个眼色给薛长乐,薛长乐耸肩:“没辙,他惊讶坏了。” 话说得冷漠,但薛长乐一直在伺候着万江珧,喂水喂饭,走路也牵着他,就跟照顾个小孩儿似的。最后成甯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去找个人给他喊魂儿吧。” 到了晚上投宿的时候,成甯去找收惊婆,结果才打算出门,天边闪过一道金光。 一条金龙背上驮着一名少女,徐徐落在客栈门前,摇身一变,化为白洛。 成甯说:“舍得浪回来了?” 白洛说:“我带着水笙回南山村一趟,交代了一些事,也补偿了南山村村民一些东西。” 水笙墨眸潋滟,似悲似喜的,说:“我还和爷爷告别。寒梅和寒莫大哥答应了,会帮我照顾爷爷。” “哈,女生外向!”万江珧一见到白洛,就正常了,并且冒出这么一句来。 白洛不作声,水笙低下头,脸红得滴血:“洗龙池里,我的命和他已经连在一起。以后再也不能分开啦。我……也没办法继续留在南山村,做过去的那个横水妹了。” 万江珧也知道,经过这么一转的历练,水笙是绝对没办法过回从前的日子了,也就是平白开一句玩笑而已。他看着白洛,说:“没想到,你这么一洗髓,从白龙变成了龙族里最高级的金龙。之前的古书记载里,前所未有的……唉,我这玄门掌教也没白活了。只是金龙现世,必有所护持,你……是要守护什么?” 他看着白洛。 白洛却看向了成甯:“你之前从没有和我说过,你是大顺的摄政王。定国安邦,皆由你而起。” 只一句话,打哑谜一般,三个男人却都明白了。 成甯对白洛抱拳道:“日后大顺风调雨顺,依仗国师了——” 万江珧说:“要册封金龙为国师,需要皇上以太牢重礼,上表文,告天地日月。” 换句话说,白洛如今只得了口头承诺,正儿八经的进编制还得成甯回京,禀告小虞,进行正式的仪轨。成甯对万江珧道:“传说,皇朝中兴,必将出现神龙护佑江山社稷。看来我应该很快能够告老还乡,归隐田园了。” 万江珧“哈”的一声:“你还这么年轻,告老还乡?” 成甯笑了笑,说:“回去休息吧。明天赶路回京城。” 白洛说:“我现在就可以飞过去。” 万江珧道:“那可不行,没有人介绍,你乱往皇宫里跑,吓到了花花草草怎么办?” 白洛:“难道,皇宫里还有花妖不成?” 万江珧翻了个白眼:“……我开玩笑的。” 但是白洛也就没有继续说直接飞回去之类的话了,晚上,白洛还是出去了一趟。 这天晚上,大半个湘南郡的百姓,都看到了天现金龙,戏游云层,金光灿烂映照了半个天空。 先是白龙,再是金龙,简直祥瑞得不能再祥瑞了。 一夕之间,满朝震动! 从虞郡派出去散布谣言的人:“你知道吗,云梦泽里龙吃人,这是天降异像,倒行逆施,惹了老天恼怒啊。” 湘南郡的百姓:“龙吃人?哦,我知道,是猪婆龙对吧!” 散布谣言的人:“对对对,甭管什么龙,带个龙字就对了!” 湘南郡百姓翻白眼:“你到底有没有常识啊?猪婆龙又不是龙,只是生活在水里罢了。又叫鳄鱼!” “而且云梦泽周围作祟害人的猪婆龙,已经被一条白龙神,一夜之间全部弄死啦!” 散布谣言的人:“啊?” “喂,你是不是故意散布谣言来祸乱民心啊?我抓你去见官!” “不不不……误会啊,误会!” “还说误会!别跑!” 就这样,等成甯一行人回到京城时,小虞带着一叠奏折,笑吟吟地来见他们了:“爹,娘。托你们的福,湘南郡抓了不少妖言惑众的家伙。我已允许了那边的总督去依照律例查办了。” 成甯赞许道:“做得好。” …… 不多久,皇上昭告天下,册封白洛为国师,从此神龙护佑国土,风调雨顺。 除此之外,玄门这次出力很大,也得到了皇帝很多好东西赏赐,只不过万江珧道,他们都是江湖草莽,不适合明面上和官府太多勾连,也就低调行事了。 叶斐然回来之后,和成甯关起门商议半晌,发出争执声。 “不行,现在就要马上去。不然来不及。” “二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成甯郑重地看着叶斐然的眼睛,说,“我答应你,给云梦泽修水利的事,我一定放在心上。” 叶斐然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见好就收:“好。你答应了的。” “我答应了的。” 叶斐然伸出手,捏着成甯的两边脸,扯着他的肉往下拉:“做不到的话……哼哼,你等着瞧!” “好啦好啦。” 次日上朝,大家看到摄政王脸上几道红印子尚未消退。 其实红印子不深,奈何摄政王面白无须,容貌俊美,只要有一丁点的痕迹都会特别显眼。 所以大家也都看到了,且纷纷猜测。 “摄政王大人那脸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猫挠的吧?” “屁,他老人家上战场尚且片伤不带,会被一只小畜生挠着?” “啊这……” 成甯路过这群年纪一大把,八卦之魂尚在熊熊燃烧的官员,顺带搁下一句话:“家中娇妻顽皮,倒让各位谬想了。” 众官员:“……” 王爷,您还是如此畏妻如虎么? …… 这日又是十五,万江珧打开了香堂,把玄铁罗盘供奉上,深深长拜:“师父。玄铁罗盘业已取回,您老人家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直到月上中天,霜寒露冷,万江珧才擦着眼角走出香堂。抬起头来,却发现庭院里,一个俏丽挺拔的人影正站在盛开的月桂花旁边,悄然静立。 万江珧一怔:“长乐……” 薛长乐转过脸,月华清晖洒在她隽永的眉眼上,清丽难言。 万江珧低声说:“这么冷的天,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第1255章 回归京城,回归平静 第1255章回归京城,回归平静 薛长乐说:“我等你啊。” 说得很坦然,很自在,好像理所当然一般。 万江珧一下子又哽住了。 幽香阵阵,她走到他身边来,说:“你心里难受,我嘴笨,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因长年用武器,她的手肌肤是粗糙的。然而骨骼纤细,仍旧教人心生怜爱。万江珧涩声道:“你什么都不必说。” 薛长乐瞪大眼睛,看着他,眼神不解又失望。 万江珧说:“就这样在我身边就好。” 薛长乐点点头,万江珧搭着她肩膀,夫妻俩缓缓回房去。 叶斐然把初五和七月接回家,重新过起了相夫教子的平静日子。然后她发现七月染上了令人崩溃的毛病,到了晚上,七月就开始哭。 喂奶……换尿布……完全没用。 最后奶娘过来解开谜底:“小郡主兴许是……在找皇上?” 于是叶斐然才知道了,小虞每天晚上带着妹妹睡觉的悲催事实。 她崩溃了:“成远虞,你特么的居然抱着孩子晃着睡!一晃一宿!!” 这么特么的养成了的坏习惯,谁来收拾残局啊!! 花了足足大半个月的时候,叶斐然总算把七月抱睡的坏习惯给改过来了,在令人崩溃的带娃日子中,天气一日冷似一日。 终于,京城迎来了第一场雪,冬天到了。 宴会多的日子也就到了。 叶斐然不免忙碌去做准备,而且今年还有个贵客来,就是顾鹏清一家。 作为皇后内定人选,叶斐然自要好生款待这家人,并且隆重地跟自己的未来亲家——顾夫人见上一面。 在此之前,王府里迎来另一件喜事。 春分和砚铭正式成亲了。 这是叶斐然第一次嫁丫鬟,作为当家主母,简直就是两眼一抓瞎,要准备些什么都不知道。这日叶怡然到家里来作客,看到叶斐然傻呵呵的模样,笑道:“你发愁什么呢?” 叶斐然说:“春分要成亲了,我这边还不知道要怎么弄呢。姐姐,你帮我出个主意。” 叶怡然说:“这事儿还不简单么,你既是主母,等她成亲后,就是媳妇子了。又是大丫头,必须得出厚点儿的礼,必须见金银,要红红火火,要添妆祝嫁。有这三样东西,也就够体面了。” 叶斐然说:“既然这样,那么我就准备一对金镯子,二十两现银,外加一套新衣服给春分?” 叶怡然道:“嗯嗯,差不多这样就好了。” 姐妹两个说到入港处,叶斐然兴致来了,说:“那我们去一趟吉祥银楼吧,给春分挑镯子,还可以再看看别的款式选个见面礼给顾夫人。” 叶怡然欣然同意。 也不顾天边下着小雪,姐妹两个就坐了车子,到城东的吉祥银楼去。 等到了吉祥银楼门前,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路上行人稀少。林夏正在关门,远远地看到王府马车来了,忙招呼着:“王妃娘娘千岁吉祥!” 边把叶斐然等往屋子里迎,边殷勤着问:“今天一大早的喜鹊就在窗户外头吱吱喳喳的叫,我们掌柜的还纳闷说大冬天的那儿来的喜鹊呢,原来是有贵人登门呐。好久不见,您可是又比先头好气色了。小公爷可好?小郡主可好?我说这得多大的福气,才能投到夫人您肚子里呐。” 叶斐然笑眯眯地说:“林夏,你可是越发会做生意了。你春分姐姐快要大喜了,我要给她添妆,你这边有什么款式好看分量够的足金镯子,给我拿几对出来看看?” 林夏一叠连声:“马上,就来。” 她们是老主顾了,林夏珍重地取出了钥匙,把后面的铁木大箱子打开,这箱子套这箱子的,里面一个个百宝盒子,全都做成了活抽屉的模样,打开里面金灿灿的。 叶斐然看了一对龙凤扁镯,说:“款式太老气了,有没有适合年轻女子戴的?” 林夏说:“有,这边有镂空缠枝同心莲的,要不要看看?” 他拿白手帕包着手,打开了一个小抽屉,里面红绒布上卧着一对精致的手镯,呈扁形,镂空雕着缠枝莲花的纹路,荷叶上纹理纤毫毕现,莲花花瓣栩栩如生。叶斐然大喜:“这个很好,给我包起来。” 林夏拿起手镯放在小秤上,用戥子过了秤,一共四两三钱重,加上工费,这对手镯花了叶斐然二百八十九两五分银子。 叶怡然道:“我让你做体面些,你也忒舍得下本了。” 叶斐然道:“难得心头好,而且她跟了我这么久,又是我第一个出嫁的大丫鬟,送重礼一点也没什么。” 叶怡然笑着说:“听你那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嫁闺女了呢!” “姐姐!”叶斐然一顿小拳拳捶过去,直捶得叶怡然求饶为止。 选好了手镯,叶斐然问林夏道:“你们掌柜呢?今儿个不在么?我还想要选两样别致的东西,过几日送远方来的贵客。” 林夏说:“他染了风寒,正在养身子呢。恐怕不方便见客了。” 叶斐然说:“是吗?哎呀,那可就不巧了……看了大夫没有?” 林夏点点头:“请了太医院的大夫来看了,就是着凉罢了。夫人想要看什么,不妨搁下话来,让我传达?等掌柜大好之后,直接送到王府里去。” 叶斐然说:“也好。我想要一架自鸣钟,要精致些的,能放在妇人内室赏玩的。除此之外,还要一件适合送给年轻没出阁姑娘的见面礼。” 林夏一一记在心中,复述无误了,叶斐然才放心离开。 又过两日,易永吉果然病好了,亲自带了图册到王府来供叶斐然选择。 王府了突然来了这么一个长相清秀、气质拔群的生面孔,也引来不少丫鬟们好奇围观。 但当易永吉一开口说话,发现他是个结巴之后,姑娘们肉眼可见的兴致低落下去。 易永吉说:“夫……夫人,自……自鸣钟的……的图样都在……在此处了……这……这个飞天……飞天仙子的……是……是最新……新的……” 叶斐然微笑着:“不急,想好了,慢慢说。” 易永吉沉默了一下,说:“这最新的自鸣钟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来夫人我推荐你买这个。” 叶斐然也是懂行的,仔细看了那自鸣钟的图样,做成敦煌飞天的仙子,每到点就飞出来绕一圈再回去,意境确实比之前的花鸟鱼虫之类的要高,就点了头,付了一千两银子的定金。 第1256章 王府里……乱了 第1256章王府里……乱了 前面叶斐然在见客人,院子里,立夏立春芒种几个凑一块儿窃窃私语。一千两银子,把她们眼馋坏了! “那个易掌柜,长得真俊。” “还会一门手艺,自家有产业,饿不死。” “嗨,工字不出头……你们看得上?我就看不上。” “嘿,说一下而已。再说人家虽是个卖手艺的开铺子的,家里有钱得很,你看不上人,人还看不上你呢。” “只可惜是个结巴,白瞎了那么一张好脸。” 易永吉低着头走过,只装听不见。 但是几个丫鬟拦在他面前:“小帅哥,你好啊。” 林夏说:“我家掌柜的要赶路,请几位姑娘移步。” 立春说:“你长得挺好看的,叫什么名字来着?” 易永吉沉着脸,道:“姑……姑娘……轻……轻浮……了……” 咭咭一笑,立夏说:“问你名字是给你面子呢。掌柜的,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嘛。可是半点好处不给,是不是太不像男人了?” 林夏一怔,想要说什么,被易永吉拉住了,手里还多了三封银子。 易永吉说:“是……是……在……在下失……失于……于考……考虑……怠慢……怠慢了姑娘们……” 得了银子,三个人才走开。 叶斐然远远地看到,当下也不吱声,安安静静走开。 等到晚上人齐的时候,她喝着茶说:“我们家人口不多,以为大家可以相亲相爱,嘴巴放干净一点。没想到还是免不掉口舌是非,还取笑到外人身上。” 众丫鬟垂首听着,但有好几个不以为然的。 叶斐然也收在眼底,说:“立夏、立春、芒种,你们三个出来。” 三个丫鬟原本就没有把叶斐然的话放心上,叶斐然说了两声,一次比一次严厉,立春才带头站了出来,另外两个磨磨蹭蹭的,也出来了。 叶斐然皱着眉毛说:“你们三个知道错么?” 立春年纪最大,也最得宠,仗着自己在叶斐然身边伺候得长了,胆子也大,就说:“夫人,立春糊涂,竟不知道为什么夫人发那么大的火?” 叶斐然说:“是么?‘只可惜是个结巴,白瞎了那么一张好脸’,这话是不是你说的?‘工字不出头,你们看得上,我就看不上’,这话呢?” 立春没想到叶斐然记心这样好,顺着风的小话儿,一字不错的复述出来,顿时不作声了。 叶斐然说:“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立夏见势不好,忙上前道:“夫人,不是这样的。我们也就开开玩笑而已……” 叶斐然轻声说:“我刚才说的话,原来你们几个半个字没听么?” 立夏说:“真的不是这样的,夫人,你听我们说……” “呵呵,听你们辩解?”叶斐然懒洋洋道,“你是谁,我是谁?我堂堂王妃,竟要听一个丫头辩解?原来我脾气好,不计较,你们还真蹬鼻子上脸了?” 芒种“噗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夫人,我知错了!放过我吧!” 叶斐然说:“你真的知错了吗?错在哪里?” 芒种结结巴巴的,说不出口,叶斐然说:“这几天厨房里送出来的炒青瓜片味道就不对,给小公爷喝的蔬菜汁也透着不新鲜。你管着厨房,这些事儿不好好处置,跑去走廊里跟人嚼舌根?” 不等芒种说话,叶斐然又说:“我知道。因春分即将成亲,我屋里空出一个丫头的位置来。你就有想法了,所以成天跟立夏、立春一块厮混。你也不好好想想,我为什么把厨房给你管?” 芒种这才想起,自己也是定了亲的人了,一样是跟在成甯身边办差的总管儿子。而厨房这地方,一旦管开了,是不论婚嫁的,媳妇子也能做,未婚大姑娘也能管,那是相当优厚的差事。她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哭了起来:“夫人,求求你,是我错了。我应该好好珍惜这份差事……” 叶斐然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最近我经常外出,对内宅疏于管理。” “不过,我也是对大家有信心,也才放手出去。” “看来是我太年轻,管不住大家啊。” “那么不好意思,我今儿个,就得好好立一立规矩了。” 立春不服气地低声嘀咕:“什么嘛。我们跟了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这屋子里的人都受我管过的,难道就真下得去手?” 这也是她的依仗,小团体业已形成! 叶斐然耳朵聪敏,听在了耳中,越发坚定了杀鸡儆猴的心志:“来人,把这两人打三十板子,撵出去!” 立春和立夏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就被人抓小鸡一样拎了起来。回过头来一看,来人竟是青螺? 立春顿时慌了,连连求饶:“夫人!我知错了!” 立夏也跟着一起求饶:“夫人,我们再也不敢了!” 叶斐然说:“求饶有用的话,我就不必在这儿坐了。” 青螺铁面无私,道:“拖下去。” 叶斐然摆摆手:“不,就在这儿打。” 她扫了屋子一圈,冷厉如冰的眼光,扫到谁,谁就情不自禁打冷战。压着怒火,叶斐然一字一顿:“从来都是祸起萧墙!” “我几天不在,你们就敢无视主子,吃卡拿要!还拉帮结伙!真是反了天了!” “今天我不但要当众打你们,还要押你们到银楼去向易掌柜亲口道歉!” “给我打!” 青螺领着宫里人来的,专门就为了给王府肃清门户。就有专门的人上来开揍,拿捏得力道恰到好处,直接当着后院几十号人面前把三个人打了个皮开肉绽,那血肉横飞的惨状让好些承受不住的人直接当场吐了。 叶斐然脸皮都没动一下,眼眸如深潭,平静无波。 都上过无数次战场的人了,会怕这点小场面? 笑话! 丫鬟们看着叶斐然这般表现,越发敬畏交加——之前,是她们小看这个年轻和气好说话的夫人了! 那份雷霆手段,要么不使,要么使将出来,寻常内宅妇人轻易承受不住啊! …… 第1257章 整顿庶务 第1257章整顿庶务 吉祥银楼里,被薛长乐亲自抬着三个血肉模糊的人,敲开了门。 开门的是林夏,薛长乐把三封银子原样奉还,很客气地说:“夫人说,她管教不力,让易掌柜不愉快。这三名丫鬟已经惩罚了,并且以后再和王府无关。请易掌柜别见怪,以后仍旧常来常往。” 瞥一眼那三个只剩下一口气的丫鬟,和日间轻佻骄傲的简直变了样。 林夏低着头,接过了封包,道:“夫人好意,心领。” 回头对易永吉把这话说了,易永吉叹了口气道:“耳聪目明,消息灵通,奖惩有度,行动果断……王爷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他伸手从床头拉出一个小匣子,从里头取出一叠书信来,“林夏,烧个火盆。” 点了一盆旺旺的炭火,易永吉把那些书信丢火里烧了。 林夏骇然道:“掌柜的,这……” 易永吉说:“王家与我不过一饭之恩。在此之前,我给他们做的东西,已足可以回报。幸亏这些信我也没回,这桩事儿,就当你从不知道吧。” 林夏对易永吉忠心无比,于是重重点头,此后再也不提这件事。 叶斐然雷厉风行地拿自己身边三个大丫鬟开刀,把她们全揍了,王府上下风气焕然一新。 青螺和张大娘在叶斐然屋子门口碰了面,张大娘躲闪着不敢看青螺。 青螺说:“你来求情?” 张大娘低了头:“三个姑娘毕竟伺候了夫人一场,就这么撵了出去,对王府的名声也不好听……什么苛责待人啦,草菅人命啦,啥难听的话啊,都在王府街上传开了。” 青螺眯了眯眼,“我们内宅的事儿,为何会闹得街知巷闻?莫非……有人嘴巴不严实?” 张大娘顿时不敢说。 青螺道:“张丽堤,你我当日一起被选到内务府里去。但先皇后选中了我,而没有选你。让你在内务府中又受了十年训,才放出来给予当时还是三品官儿的王爷这边做庭院洒扫的粗活,你知道为什么吗?” 张大娘顿时脸上一阵气恼和不忿,但很快忍了下去:“你命好,长得也好,我不敢和你比。” 微微摇了摇头,青螺道,“你错了,和外貌及机缘无关,只看一条,是不是忠心,能不能实际办事,会不会因在主子旁边日子长了,就自把自为。这件事原本就是立春立夏几个错了,你是明知的。现在收了她们三家人多少的好处,来触这个霉头?” 好像被针扎了屁股,张大娘整个跳起来:“喂!无凭无据,你可别胡说!” 青螺道:“看在我俩之前旧相识份上,劝你也好收手。从此好好的死心塌地伺候夫人,还怕没有好日子过?不然的话,小心‘贪字得个贫’!” 明知青螺好心,张大娘还是很不高兴,狠狠地瞪着青螺,却发现她身后三尺远的地方,跟了个人牙子,人牙子后,还跟着一串水灵灵的小姑娘。 青螺淡然道:“缺了三个大丫鬟的空子,夫人命我出去物色几个人来填补空位。我也就到牙行里说了一声儿,不到两个时辰功夫给我选了十二个人来了。说是王府因为打人撵人名声坏了么,我好像也不怎么觉得。” 张大娘连眼珠子都定了,吭声不得。 笑了一声,青螺又说:“也是我在宫内诸事繁忙,只能出来帮忙几天。不然的话倒要在王府好好待一段日子,看看到底这边怎么个难理法。难道,还比皇宫里难么?” 张大娘惊出一身冷汗,忙笑道:“好妹妹,我在开玩笑呢!宫里多忙啊,你好容易做到姑姑的位置,要时刻多惦记着提携姐妹们才好。” 青螺微笑不语,那笑容很稳重大方,让人既挑不出错处来,又叫人心慌慌。 张大娘说:“我这边还有事儿要忙,就先不打扰你了。你去跟夫人回话哈,我先走了!” 抬脚就走了,去的方向是后院角门,想来那三人正在等消息呢。 青螺且不理张丽堤,带着牙婆和女孩子们,进了屋。 叶斐然坐在上首,身边今天伺候的人是即将嫁人的春分。薛长乐在她下首坐着,一身的萧杀之气,让跟在人牙子身后的女孩子们,不由自主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人牙子蜜着嗓子笑着道:“娘娘千岁,娘娘万福金安。这边选了十二个丫头,都是十二岁上下的,会针黹,能认字,力气也够。看看谁有那么大的福气,能够入了夫人眼?” 叶斐然略相了相,对薛长乐道:“你家里需要人么?我送两个给你。” 薛长乐摇头:“玄门里的学徒尚且使唤不过来,夫人自便即可。” 叶斐然就选了三个说话口齿清楚,记性好,面相圆润厚道的。等到取名字的时候,她叹了口气道:“从前为了图省事,一直按照二十四节气顺着取下来的。如今除了春分和雨水,竟没有一个善了。可能这种以天为名的名字,凡人终究压不住吧。罢了,你叫珍珠,你叫海蓝,你叫碧玺,以后你们都跟着春分学做事吧。” 三个丫鬟合共花了三十两银子不到,这价格稍微低了,叶斐然问人牙子道:“怎么如今的价格还比过去低了?你别拿一些不好的人来糊弄我啊。” 人牙子道:“哪儿敢呢!这几年兵祸、天灾,能活着就不错了。这不人就不值钱了!” 叶斐然心里戚戚然的,但也知道这是自己没办法左右的,就多给了三篮子点心那人牙子,说:“辛苦奶奶了,这些点心拿了去分人吃吧。” 人牙子千恩万谢的收了,离开了王府。 叶斐然坐在旁边,对青螺道:“青螺姑姑,劳烦你给她们讲讲。” 青螺点点头,朗声道:“新进来的小丫鬟,头三个月是跟着宫里老退的嬷嬷学规矩。这期间,份例是每人二分银子。三个月之后根据表现指派各房,能够拿多少,就看大家造化了。只有二条,王府里,不许抱团,不许论是非。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跟带你们的姐姐来说,再无不允的。你们放聪明些。” 三个丫鬟脆嫩的嗓子,答应了。 第1258章 整顿庶务(2) 第1258章整顿庶务(2) 一时之间,忙乱已毕,青螺见叶斐然揉着眉心,一脸困倦的,就打了水拧了毛巾,给叶斐然擦脸。叶斐然擦了擦脸,闻到一股好闻的香味,“是柠檬?” 青螺道:“柠檬可以提神醒脑,现在的季节没有新鲜柠檬了,市面上巧手匠人制成柠檬精油,滴在水里,一样有效的。奴婢见夫人累了,大胆善做主张,加了精油进去。夫人勿怪。” 叶斐然笑道:“我怎么会怪你呢。谢谢你,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想起自己亲手处置的三个丫鬟,还是觉得心里堵堵的,忍不住叹了口气。 青螺道:“夫人年轻心慈,一时没能教好丫鬟。不必难过。” 知道青螺一片好意,叶斐然要硬顶回去就矫情了,定了定神,青螺见她忽然不语,好奇心起,支棱起耳朵听了一下,只听见叶斐然飞快地念:“马谡大意失街亭,诸葛亮挥泪斩马谡。” 青螺:“??” 代入完毕,把自己隔离掉了那情绪,叶斐然心里好受多了,人也轻松些:“青螺姐,我想喝鸡汤。加了干松茸菌子炖得金黄金黄的那种,你能帮我弄点儿吗?” 青螺点了头,她在宫里也经常弄些吃食什么的,不说十分擅长厨艺,但炖个鸡汤不成问题。 进了灶屋,却发现自己见识太少…… 灶屋里四五个人,都在忙碌。仔细看,不难发现他们忙归忙,半点儿不乱。从洗菜选菜,到案板上切菜备菜,到灶上翻炒热厨,条理分明,合作无间。隔着透明大玻璃窗,可以看到隔壁的烤炉房。红砖砌起的一人高的烤炉,烟囱笔直通向天顶,两个白案师傅,一个负责看炉子看火候,一个负责揉面和面,发好的面团搓成圆形小块,再贴上酥皮。 青螺忽然发现,这个灶屋里,没有了个管事的,半点不妨碍它正常运转。不由得想起宫里之前整顿御膳房那十来天光景来,因为少了个大厨,一时半会儿没找到合适的,闹得那叫一个人仰马翻…… 一个面生丫鬟走了过来,冲着青螺行礼:“青螺姑姑好,我叫小满。张大娘说,今儿灶屋缺人,命我来顶一下更。” 青螺说:“你来得正好,灶屋里的事儿你熟悉么?娘娘要喝干松茸菌子炖的鸡汤。这边赶紧腾出人手来炖上?” 小满道:“我不熟悉。” 青螺正要着急,小满从灶屋门旁的五斗橱里,拿出一本图册来,略翻了翻,对着图册说:“请随我来。” 青螺看着小满根据图册指示,就把炖鸡给安排上了,也是好奇:“这是什么?怎么你一看就明白了要做什么?” 小满说:“这是夫人拟的章程。在我们家,各处房头入口都有这么一个五斗橱,上面都有这么一本图册,都是夫人画的。每人要做什么,要紧物事在哪里,全都写得明明白白,一看就懂。” 青螺转念一想,这法子初听像是个笨办法,细细一想,却极为高明。 难怪叶斐然一下子处置了三个得用的大丫鬟,却半点不慌! 有了这些图册,谁的位置,都是可以轻易被取代的。 青螺在皇宫里时间长了,各世家高门里,恶奴欺主的事儿也听不少,比如说大奴才拿了钥匙断不交还的;比如说司灶养牲口的掌管了某几处绝活儿拿捏主人的;最恶劣的有一等,甚至还有带公爷,郡主的那种缺德带冒烟的,专一给了小主子吃上瘾的秘药,那小主子离了她就哭闹不休,大人们也只能任那奴婢摆布,要钱给钱,要权给权。 看到这画册,还有根据画册就轻松上手了灶屋活儿的小满,青螺打从心底里赞服叶斐然脑子灵活,好使,她暗暗记在心里,打算回宫里也效法,笑着说:“那就辛苦姑娘了。这是你们的地方,我在旁边看着就好。有什么地方不对的,可千万指点着来。” “哎哟,青螺姑姑,这哪儿的话呢。”小满受宠若惊,“快别说这样话,折煞我了。” 青螺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孔夫子说得没错呢。” 小满呆呆地看着她道:“青螺姐姐,你还懂圣人说过的话?真的好厉害哦。” 青螺笑道:“呵呵,要选入宫中做女官,知书识字是必须的啊。我小时候,也念过半本《论语》的呢。” 小满看着青螺的眼光,简直要崇拜了。 一言一语地搭讪着,做事儿倒不慢,很快,香喷喷的鸡汤就炖好了。小满小心翼翼地把鸡汤从热水锅了提出来,放进剔红的八宝攒心漆器食盒里,双手捧给青螺:“姑姑,好了。你快去吧。” 青螺微讶:“你不跟我一起去?” 这可是在主子跟前露脸的机会。 小满摇了摇头道:“那是夫人交代姑姑你的差事啊,我怎么好插手?何况我的职责在厨房呢。” 青螺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小满明明是和立夏、芒种、惊蛰等一批人进王府里的,却如今才得了出头的机会。她心想:也罢,翠竹迎风长三丈,不知根已千日长。扎根深了,人性子自然也定,说不定日后是个能成大器的。 就不动声色地接了那剔红八宝攒心食盒,朝叶斐然屋里走了去。 …… 也不过十来日的光景,青螺就得回宫里去了。 内务府也选了新的管事大丫鬟来,一名红玉,一名翠琉,都是十六岁,进退举止有度,出落得水灵灵般的人儿。除此之外,还送来了两名—— “洒家名唤李春荣。” “洒家名唤王大发。” 面白无须,声音尖细,竟然是两名太监? 叶斐然愣住,茶杯都凝在半空。她反应很快,觉察到自己这样不大礼貌,眼珠子转两转,按照惯例赏赐了见面礼,让两个丫鬟到后面去跟新来的小丫鬟学规矩。 对着两个太监,却有些犯难:“内务府为何把你们指派到王府来?” 李春荣年纪大些,就说:“是王爷的意思,他说内宅里总没有个力气大的帮忙做粗活,不方便。就要了咱二人来伺候王妃。” 那管内务府的官员看出来叶斐然不大自在,就悄悄的对她说:“娘娘,如果您不喜欢,可以把他们打发走的。” 第1259章 准备迎接贵客 第1259章准备迎接贵客 叶斐然心念一动,一瞥眼,正好跟那个叫王大发的小太监眼神交接,他有一双很圆润好看的眼睛,盯着她看那份专注恳切,就像从前家里养的阿黑下的小狗崽一般软糯可怜。 叶斐然心软了,说:“无妨,既然是王爷的意思,就留下吧。” 赏了内务府的官员,李春荣和王大发见到自己得以留下来,都十分高兴。 叶斐然叫来砚铭,对两个太监说:“男人们外宅的规矩我不大懂,让砚铭来教你们。李公公就带着大发住在后院隔巷的屋子里。那边离佛堂近,日常佛堂香火洒扫什么的,也就归了你们了。” 佛堂那差事原本是小满的,如今人手调配不过来了,正好内务府送来人,这就叫打瞌睡有人送枕头。 李公公顺从地应了。 等到了叶斐然说的那个小院子里,王大发说:“公公,这么好的房子,真是给我们住的吗?” 安安静静的倒座小穿廊,西边是外人送东西进来歇脚的后院,不过砖墙一隔,就很安静。院子中央是一丛过人高的月季,眼下正休眠,廊下也是一些花花草草,经过了霜打,越发苍翠。 进了屋子,暖洋洋的气息扑面而来,地龙已烧得很旺了。 堂屋里挂着成甯自个儿的手书楹联,中间一副画,笔锋遒劲,画的是岁寒三友。铁力木的长条案上,摆着留香用的佛手瓜和球菊,清香宜人。 王大发和李春荣站在原地,都呆了。 卧室不是在内务府那种几个人挤一间,而是一人一间独立的,地方浅窄,进门走两步就到了床边。但——好歹是独立的床,独立的箱笼,独立的屋子。 李春荣甩了甩脑袋,从震惊中回来,喟然长叹:“大发啊,我们这是遇到好人家了!” “以后,就尽心服侍这家人吧!” …… “夫人,下雪了!” 叶斐然一起来,就看到窗外一片明亮,她打开窗户一看,外面搓绵扯絮一般,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她笑道:“瑞雪兆丰年,春分出嫁真是选了个好日子!” 因砚铭一家都在王府里做事,所以喜事就在王府一角里办。 叶斐然代表了主家,受了新婚夫妇奉茶,包了一个大红包给春分,又说了好些祝福的话,送着春分上花轿。 大雪一下就是一晚上,第二天积到了膝盖高。 叶斐然勾着成甯道:“相公,给我堆雪人!” 初五拍着手,小奶音:“雪人!爹爹,雪人!” 一脸凑热闹不嫌事大的小样儿。 成甯捏着自家崽儿的圆脸:“我可是你亲爹。” “啪”的打开成甯魔爪,叶斐然护崽儿:“别动儿子,冲我来。” 成甯于是还真的转身去捏她脸:“你自己说的啊。” “啊啊啊啊,摄政王欺负人啦!” “别叫了,叫破喉咙都没人来救你!” 七月傻呵呵地看着爹娘哥哥没大没小的闹…… 初五亮出嗓门,“呜哇——”,使出撒手锏,哭! ……迫于母子合力的淫威,大顺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爷,穿上防滑靴,戴上皮毛手套,冒着大雪天堆了个大雪人。 “啪”的,胡萝卜怼雪人脸上,活灵活现的。 别说初五小孩子了,叶斐然瞧着也很稀罕:“相公堆的雪人好好看啊!真的是太厉害了!” 成甯说:“那当然了。从前我们在北境苦寒之地,兵不够的时候,要布疑兵之计。我们就趁着夜色堆一些雪人,给它们戴上皮帽子,套上皮衣,敌人远远的看着以为我们兵多粮足,就不敢上前来。后来他们发现上当了,我们又偷偷的换成真人。敌人大模大样的跑过来,我们趁着他们不注意,就跳起来扎个透心凉。” 叶斐然听得惊心动魄的,看着那一家四口的雪人,倒觉得它们随时会活过来似的。 牵起了叶斐然的手,成甯微笑道:“二丫,所以呢,和平真好。” “堆雪人就堆雪人,玩儿一下就很开心。要不是被逼急了,谁乐意闹得穷兵黩武的啊。” 想到大顺境内那些不安分的家伙,叶斐然越发恨得牙痒痒的:“谁说不是呢。所以,我们能不流血就不流血,但,必须给子孙后代一个百世太平。” 她爱成甯,也爱初五和七月,只愿一辈子看着他们平安幸福。 谁想要毁掉这一切,谁就和她过不去! 成甯爱怜地抱着她:“别激动,慢慢来。江左郡如今基本上被收下来了。剩下虞郡,我们钝刀子割肉,慢慢磨他就是了。” 春分热了清润的木瓜雪耳红枣炖冰糖,进了院子,不自禁红了脸低了头。触景生情,想到的却是这几天新婚燕尔时的缱绻温柔。只有经历过幸福的人,才懂幸福的珍贵,春分满心感激叶斐然,不自禁放轻了脚步,语气上也是老实恭敬:“夫人,润嗓子的甜品送到了。” 叶斐然从成甯腿上跳下来,嘴里“噢噢”的应着。 春分假装什么都没见到,包括叶斐然脖子上多出来那几朵娇艳的红印子,把食盒里暖着的青花瓷炖盅拿出来,又取出三个小碗。 七月乌溜溜的眼珠子看着津津有味吃甜品的父母和哥哥,小脸一憋紫,哭了起来。惹得大人们都乐了。 “哈哈哈,二丫你真不厚道,闺女哭了咋还笑那么开心!” “你不也乐得很吗!养娃要是不能玩那还生什么娃娃!” 最后还是何妈看不过眼,把七月抱下去哄好了。 大雪到了晚上才停,这一晚上,成甯留在叶斐然屋里,自然也是没消停的。 …… 次日一大早,又要了一回水。 王爷心满意足的上朝去了,王妃娘娘却睡过了头。 直到送鱼来的人到了,这事儿非她亲自掌眼不可,春分才来叫醒了她:“夫人,起床了。宴客的鱼送到了。” 叶斐然迷糊着睁了眼,张开双手让春分给她套了件罩衣,头发挽起,用香粉遮了脖子上锁骨上的点点瘢痕,匆匆把自己捯饬干净。 只她自己不觉得,那杏眼含水,桃腮带晕,越发慵懒迷人的模样,是多么欲盖弥彰。 等她走到院子里,张大娘已到了。 第1260章 分道扬镳,各有人生 第1260章分道扬镳,各有人生 经过青螺敲打,张大娘肉眼可见的老实了许多。她见叶斐然在来,未语先笑。 指着那正往外拿鱼的田庄里来的人,笑道:“夫人,他们今年地里出了大螃蟹,是稀罕货。送了几篓我们尝鲜。” 叶斐然看了看那螃蟹,入了冬,已经开始瘦了,不过还算能入口,就说:“行,都留着。要小心伺候别死了。死了的螃蟹只能拿去做肥料。” 田庄里人笑道:“夫人好会。” 叶斐然看了看送来的鱼,新鲜是很新鲜,却有一股泥味,就对张大娘说:“这鱼是塘养的,还不能吃。要送到灶屋后面的活水池子里养最少三天,这三天什么都不许喂,等它们把肚子里的脏东西都吐干净了,轻个一二斤,才肉质紧实鲜美。” 张大娘答应着,就带着田庄上的人去放鱼。 那人第一次来王府,吐着舌头私底下悄悄道:“张大娘,夫人瞧着年纪小,怎忒地厉害?” 张大娘说:“她是在海边长大的,吃过的鱼,比我们吃过的米饭还多哩,怎么不厉害?所以往后送东西,可得放聪明点了!” 那人笑道:“是。可不敢糊弄王府!” 把东西都打点好了,张大娘仍旧领着那人去见叶斐然,这次叶斐然没有说什么,给了赏钱就打发走了。 叶斐然想了想,觉得少了点什么,一拍大腿:“对了,没有大肉!” 北人实在,宴客光有花巧菜可不行,她想来想去,除了鸡鸭之外,再买头羊吧。 买羊没二话,必须得去找云来客栈的马掌柜。 叶斐然有段日子没去云来客栈了,她那性格,在家里呆不住的。抱着手炉套着马车,带着银子喊上薛长乐,花上小半天功夫就到了京郊云来客栈。 出乎意料地,客栈生意很好? 门前熙熙攘攘的,牵马的活计忙个络绎不绝,迎客的伙计抱着一大皮囊,但凡有那满身寒霜腿脚僵硬的客商来到门前,旁边俩人默契十足地一左一右上去扶着,迎客伙计就把皮囊里的浆液往那人嘴里倒。那浆液酒香扑鼻,原来是加了蛋花煮熟了的上好老黄酒! 薛长乐进去叫门,不一会儿,马掌柜马孟达旋一溜小跑的出来了,“哎哟,哎哟喂,夫人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捎个信儿!这可怠慢了,该死,该死啊!” 就亲自开了大门,迎着马车进了场院里。 叶斐然在车内说:“我这是来买羊肉的,不好阻碍马掌柜生意。就直接到后面吧。” 马孟达旋听见了,就引着车把式把车子赶到后院,仍旧是叶斐然平日爱住的那小院子里去:“请往这边来!” “伙计,准备酒泡的黑豆,料草!马蹄也得修了,家伙准备上!” 小小的忙乱过后,叶斐然坐在走廊下,西边是匠人叮叮当当的修马蹄,换马蹄铁,正面是马孟达旋亲自给她挑了三头肥壮的羊。 马孟达旋道:“夫人,这羊也在我们这边杀了吧?用雪堆上冻不坏的。羊皮我给你剥了,能做好几件袄子。” 叶斐然允了,忽然,闻到一股寒香:“这是什么香气?” “呵,是我们这儿花匠养出的腊梅。可好看了。” “我要两棵,连根挖了带走,成不?” 马孟达旋挠着头发说:“伺候羊马,我是行家;弄花弄草,我可不行。我得问问花匠去。” 叶斐然说:“直接带来我亲口问吧。” 手里捏了一包银锞子,很快,马孟达旋就把那花匠叫来了:“小叶子,快给娘娘问好。” 小叶子跪在地上磕头:“娘娘千岁。” 叶斐然忽地呆住了——这花匠竟然是……叶天赐? 叶天赐没有认出叶斐然来,低着头,弓腰缩背,本来蛮大的身板看起来愣是小了三个号。一时之间,叶斐然心里打翻了五味瓶,竟说不出话来。 还好,薛长乐在旁边帮她把话给说了:“夫人想要你两棵腊梅,如果连根挖走,要怎么养护?” 叶天赐流利地说:“深挖坑,多放绿肥,很好养活。但是过了冬天就得把旧枝条剪掉,不能不舍得剪。剪得越狠,来年就会长得越好。除此之外也就没什么了。” 叶斐然点点头,不动声色道:“那好,劳烦您帮我们选两棵好的。我们拿了就走。这是给你的赏钱。” 她把预备好的银子命薛长乐递给叶天赐。 叶天赐接了银子,千恩万谢的:“谢谢娘娘!谢谢!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叶斐然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轻声道:“你退下吧。” “是,谢娘娘。” 打发走了叶天赐,叶斐然说:“把羊安置好,我们就走吧。” 原本马孟达旋还想要好好推荐下从若氏带过来的几样细巧吃食,看到叶斐然神情淡淡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也就识趣地闭嘴了。 回去的时候,叶斐然已经调节好了自己的心态。 没想到叶天赐没死,还成了个花匠。想起小时候他好吃懒做,还成天欺负自己姐妹那模样,真是恍若隔世。 她寻思着,不知不觉地,狂热地想要见叶怡然。 进了城之后,叶斐然对薛长乐道:“长乐,你先把东西带回王府好吗?我这边送一头羊给我姐。” 薛长乐说:“好。” 到了林府,叶怡然热情欢迎她:“二丫,你来就来了,还专门带一头羊来给我。真是太感谢了!” 叶斐然道:“羊肉会做么?” “这有什么不会的,清炖也行,烤了吃也行。我老公爹老婆婆牙齿不好了,还是清炖得烂烂的比较适合。” “还可以冻硬了,快刀切薄片吃火锅。” 叶怡然一拍大腿:“对对,这个好。我家里还有上次从你那儿拿回来的底料呢。直接放进锅里烧开了就能吃,你姐夫和两个姨娘都喜欢。” 正说着话,林驿的两个姨娘来了,她们都是听说叶斐然来了,特意来问好的。 叶斐然笑着应酬过了,因为知道林驿独宠叶怡然,一年也去不了两个姨娘那儿一处,并且她们也都很乖巧,于是也就和善对待她们。 第1261章 对他最大的报复 第1261章对他最大的报复 聊了一会儿,叶怡然说:“二丫带了新鲜的羊肉来,今晚我们一家子吃古董羹。你们到灶上去说一声,让弄个爷喜欢吃的麻辣汤底。” 两个姨娘答应着,勾着手就去了。 叶怡然就扭脸对叶斐然说:“好了,你满肚子心事的,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 叶斐然说:“你看出来了?” 叶怡然说:“你是我妹妹,我护着你长大的。现在你比我有本事了,但你竖起尾巴要拉屎拉尿我还是一眼就知道。” 叶斐然说:“姐,我今天看到叶天赐了。” 叶怡然脸上的笑容,明显凝固:“嗯?” “他没死,成了个花匠。”叶斐然一口气把刚才的事儿说了,叶怡然怅然道:“是这样么……他没有认出你。” 叶斐然说:“姐,小时候他总是欺负我们。如果说要报复,我现在报复也可以,但我忽然发现没有必要了。这样的人,就让他一辈子蝼蚁一样活着,可能就是对他最大的报复了。” 叶怡然陷入沉思中,小手攥着椅子扶手,抓得手关节发白。 “是……你说得,有道理。” …… 这一年冬月,京城的雪特别大。 “瑞雪兆丰年”,大家都说,来年一定是个好年景。 但户部和应天府就忙坏了,成甯和小虞商议着,一连下了几道圣旨,命妥善安置京城里的流浪汉。并在城里四方设置粥棚,一干一稀,发放给贫民。 为了响应官府似的,城郊的云来客栈,城中的陈家,纷纷自掏腰子设了私人的粥棚。 这一年,京城里没有人冻死,也没有人饿死。 叶斐然到街上采购了回来,看到粥棚上排队领粥的人井然有序的,街道上也干干净净,没有了泥泞。回到家里,就把成甯一顿夸:“相公好厉害,今年可以说是太平年了啊!” 成甯皱眉道:“眼下是应付过去了,可是国库也空了。明年要勒紧裤带。” 叶斐然一怔:“国库空了?” 成甯扳着手指头:“江左郡剿匪是一笔,赈灾是一笔,给湘南郡修水利是一笔,再加上眼下这一笔……嗨,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这么一说,老母亲叶斐然也开始操心了,拖着腮帮子:“那可怎么办?得想办法提高农作物产量啊,还有提高税收啊!” 她正儿八经地拧着眉头想事儿,倒是把成甯逗笑了,点了点她的脑门,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可是缺德得很了。行啦,这事儿交给夫君来操心吧,我饿了,今晚有什么好吃的?” 成甯话说得很馋,实际上开饭的时候,整整一碗红烧肉几乎都夹给了叶斐然。 叶斐然吃得很饱,放下筷子:“糟糕,又要发胖了!” 成甯笑眯眯:“胖点没事,手感好。” 叶斐然低头看了看自己丰腴不少的身材,发愁:“那可不行。我可不要再变回那个傻胖妞了。” “就算你是那个样子,也都很可爱啊。” 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成甯,转念一想,成甯确实真的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的体型。 “咦,你说得对哦。” 成甯说:“我有哪次说得不对的?” 叶斐然笑吟吟:“对呀,证明我会选男人。看我的相公多好!” 成甯:“呵呵。” 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吃过了饭,就在王府里散散步,消消食。 冬月,只有一轮新月挂在天边,王府里的走廊点了“气死风”的灯,柔和的光线照在叶斐然脸上,肌肤晶莹剔透,身量挺拔,院子里新移栽好的腊梅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指着腊梅道:“相公,你看那腊梅,我们刚种的!” 看着腊梅的那双眼睛闪闪发光的,澄澈无邪,让成甯想起皇宫猎宛里刚出生的那头小鹿,也是这般模样。 他呵呵一笑,握住叶斐然的手:“走,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叶斐然被他拉着小跑着到了腊梅旁边:“哇,这腊梅真美!” 成甯说:“你比较美。” 叶斐然一怔,高兴得小尾巴翘起来:“嘿嘿,当然!” 其实自从她用空间调理好自己的身体之后,这个身子再也没有反弹过。现在她肌肤晶莹,体格匀称,身子体态非常健康。 大雪地里活蹦乱跳的,不畏寒暑,叶斐然很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 她得瑟的可爱模样,把成甯也给逗得乐了:“行了,夸你一句,就自满了。走吧,回屋里去,别着凉了。” 他用自己的披风把叶斐然裹好,牵回屋里去。 闹得到了晚上,新拨到房里伺候的小太监王大发,就找不着成甯的披风了。弱弱地去问春分:“春分姐姐,王爷的披风要下水洗了,可是……不见了?” 春分头也不抬地说:“到夫人屋里去找找,铁定能找到。” 王大发到了叶斐然屋子里,见到珍珠,问:“珍珠姐姐,我找王爷的披风。” 珍珠自己也一脸一言难尽:“呐,在这儿呢。昨晚上夫人直接穿着回来的,让我放在最上面,专一等人来取。” 王大发说:“难怪……谢谢姐姐啦!” 王大发拿了披风,喜滋滋的去找春分道谢:“春分姐姐,披风果然在夫人处。谢谢指点!” “呵呵,你新来的不知道。我们家呢,王爷和夫人感情最好,如胶似漆的。你要是找不到王爷的东西,去夫人屋子里找,一准儿没错!” 王大发欣然道:“我懂了!” 孩子欢天喜地的跑了,春分笑着摇了摇头,又低头继续学写字算账。她现在嫁了人,是媳妇子了,就得学着管账。叶斐然把珍珠、红玉提拔上来做自己的贴身伺婢,整个王府里的人,不知不觉就换了一遍。 …… “娘,眼前就是京城了。” 软软糯糯的少女声音,比腊月的甘蔗还甜。 顾灼华身边坐着的中年美妇,头戴珠冠,一身雀金呢的罩袍,脖子上围着白狐围脖,半根杂毛都没有。虽已经年过不惑,因保养得宜,脸蛋仍然雪白水嫩,细长的凤眼玉露含光,正是江左郡总督顾鹏清之妻,顾夫人王氏。 第1262章 顾家千金再进京 第1262章顾家千金再进京 王氏慈爱地看着爱女,说:“刚才还嚷着晕车,身子乏。怎么一看到京城的城门就精神起来了?” 顾灼华说:“娘,人家高兴嘛。” 王氏叹了口气说:“你高兴,娘的心里,却忐忑得很。” 一句话让顾灼华脸上笑容浅了:“娘,你是担心没办法取悦王妃娘娘?” 王氏不语,只是垂下眼睛。 顾灼华也没说话,搂着母亲胳膊又更加紧了一些。王氏说:“几年前你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王妃是怎么折腾你们的?娘问你,你总不肯说。如今能够说出来了吧?” 毕竟,如果夫君顾鹏清跟她说的话是真的话…… 顾灼华脸上飘过一阵阴影,本来她的眼睛长得有些眼角下垂,就很楚楚可怜的,这么一垂眼,就像新月云遮,越发惹人怜惜。 王氏心里一紧,抓着闺女的手:“女儿,你说话啊。” 从前总是不急,想要等顾灼华自己想通了再慢慢诉说。如今却是等不得了。 顾灼华低声说:“王妃她……她每日给我们讲……讲……” 王氏的心悬了起来:“讲什么?” 听说摄政王妃出身经历都与众不同,又修水利又打仗的,可别说一些乱了女儿心智的话…… 顾灼华眼角红了,心有余悸地:“讲算学,什么九章算术啦,周髀算经啦,鸡兔同笼啦……还让我们做习题,特别难,想得脑仁都疼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不禁揉起脑袋来,显然光是提起那些数学题都让她头疼。 王氏:“……” 心疼地搂紧了女儿,帮她揉着太阳穴:“好了好了。原来是做算学,行吧,哪个主妇管中馈不管帐呢。兴许是为了你好。” 她几年来一直疑惑自己女儿在宫里经历了什么,导致缄口不提,甚至连那几个一同进宫的女孩都不愿意见。那个盐政庶女如今在江左郡活得风生水起的,王氏又自持身份高贵,不稀罕跟那种暴发户来往,所以心里一直落了个疑问。没想到答案竟如此简单。 王氏又问道:“那,除了学算学之外,她可曾难为你?吃的,穿的上有待薄你么?” 顾灼华说:“那倒是没有。” 王氏稍为放心了些,说:“那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吗?” 顾灼华说:“出算学题给我们。” 王氏:“……” 王氏说:“除此之外呢?” 顾灼华说:“不晓得了,她好像吃穿都不太讲究,人也很活泼随和。” 王氏不喜反忧,说:“这样反而难办了。” 顾灼华道:“为什么?” 王氏说:“怕就是她泥腿子刚上田,所以装作活泼随和的模样。实际上内心有一本明细账,等到时机成熟秋后算账呢。” 顾灼华沉吟不语。王氏皱着眉头说:“算了,先不管,见步行步吧。礼物准备得足一点,反正礼多人不怪。” …… 叶斐然听说王氏母女进京,下榻在八里铺的顾家宅院之后,立刻派人上门递了帖子打招呼并送见面礼。 王氏看着眼前的礼物,咬着手帕道:“怎么送这许多礼?” 眼前整整两抬扎了红缎子的锦盒,一盒里是各种珍贵药材,特别是两支拇指粗的人参,全须全尾,虽不是老货,也是极为难得的。 王氏看了一盒,已经整个人不好了,指着另一盒道:“承蒙娘娘抬爱,请问这另一盒如果还是这般贵重的药材,嫔妾可生受不起,还请娘娘收回。” 那个看起来冷口冷面,带着几分凶气和血气的女人说:“夫人不必客气,这是娘娘送来的一些小点心。” 王氏听说是点心,松了口气,说:“那好。太感谢夫人了。” 她命自己的贴身大丫鬟画眉:“画眉,打开它。” 画眉一打开,只见眼前五彩缤纷,香气扑鼻,耀眼生花。那一盒子三层的糕点,全都生平前所未见,花式精致,且甜香扑鼻。 王氏惊呆了,薛长乐说:“这是王府烘焙坊做的奶油蛋糕和面包。请夫人不要嫌弃,用做充饥。” 王氏:“……不嫌弃。” 送走了薛长乐,王氏对着那水果蛋糕和曲奇饼,犯愁。 顾灼华喜欢甜食,切了水果蛋糕,与了母亲一块,自己一块,吃得津津有味:“好吃。好多年没吃过了,还是一样好吃!” 王氏抬起眼皮瞅着闺女:“好久没吃?难道你从前吃过不成?” 顾灼华说:“是呢。几年前我们在宫里,娘娘就会做了送进来。那种是用小纸杯装了的,她说叫纸杯蛋糕。很好吃。娘娘说,动脑子做算学需要吃甜的才能脑子转得快。” 说起来,那是黑暗的刷题时光里,最美好的回忆了。 王氏叹了口气,说:“那可咋办,进了京城还没坐稳就被人占了先手。明儿个我打点些东西去回礼,千万别失了礼数。” 顾灼华不解其意,说:“娘啊,你想太多了吧?娘娘或者只是单纯的关心而已,我和陈汝菲通过信了,她说,娘娘平时对人是极好的。” 王氏烦恼道:“你懂什么!这朝廷命妇的小九九,哪儿有一个是单纯的!” 顾灼华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吃蛋糕,让母亲自个儿烦恼去了。 王氏斟酌了大半宿没睡觉,可算是收拾出一份自认为得体的回礼,第二天一大早就让人送到摄政王府里去。 叶斐然才梳洗起床,看到礼物单,很高兴:“这个顾夫人为人很不错嘛,有来有往的。” “谁一大早的被你这样夸啊?”成甯笑眯眯走进来。 叶斐然就献宝似的把礼物单子给成甯看:“呐,顾总督的夫人。她们昨天到了京城了,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请她们吃饭见面好?” 成甯说:“这种小事儿,你拿主意就行了。我的碧玉发簪呢?你有见着没有?” 昨晚胡闹的时候掉哪儿去了。 叶斐然随手从枕头下拿出成甯的碧玉发簪,给他扎上丸子头,说:“不是啊。从前归从前,现在归现在了嘛。早知道那女孩会成为未来皇后,我当年就手下留情一点了。也不知道她见到我会不会被吓哭……” 成甯笑道:“你打她骂她了?吓哭?” 叶斐然撅起小嘴道:“我把欧式几何让她做了……” 想起那些复杂的公式和图形,就连成甯自己都脑子一麻,顿时同情顾灼华。他说:“那你这次好好弥补吧。毕竟以后是婆媳了,要把关系搞好一点。我去上朝了,你自便。” 一抽身,跑了。 第1263章 当家做主办家宴(1) 第1263章当家做主办家宴(1) “喂!”叶斐然撵着成甯屁股后面叫,结果自然叫不回来。 “你个没义气的!” 气鼓鼓的回来,乖乖担当主妇责任,下帖子定菜谱,各种忙活。 …… 这天晚上,王府里张灯结彩,宴请江左郡总督家眷。 从车上下来,又换了软昵小轿。 来到王府正院,叶斐然穿着昭君套,亲自在廊下相迎。 才进了屋子,把外头的大衣裳一脱,只见王氏头上带着齐眉勒子,穿一件深色盘金绣比云肩,玳瑁扣儿,鸦青缎子裙,脚上是墨蓝素罗羊皮滚金靴子。旁边虚扶着她的顾灼华则是一身银红杭绢对襟袄子,鹅黄绸裙子,粉红花罗高底鞋子,头上是全套的多宝头面,眼如水杏,面若桃花,不枉了她的名字,果然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叶斐然背负着双手,笑吟吟道:“不愧是江左郡第一美人,生得真是倾国倾城。莅临寒舍,蓬荜生辉。” 却不知道她自己一身淡蓝衫子,胸前玻璃种翡翠扣结,头上白玉簪,利落的打扮,颀长的身段,顾盼神飞,意态潇洒,就像那悬崖上迎风怒放的兰花草,把那些家花压得死死地。 王氏年岁比叶斐然大一大截,在叶斐然面前,不自禁屏息静气,垂着眼睛含笑道:“娘娘谬赞,嫔妾惶恐了。能到王府作客,是嫔妾三生有幸。” 她对顾灼华道:“我的儿,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娘娘请安。” 顾灼华上前行了个四平八稳的标准大礼:“安和县主顾灼华向王妃娘娘请安。” 叶斐然笑道:“现在已经是县主啦?好久不见,出落得更标志了。” 顾灼华脸一红,在叶斐然接近她的时候,不由自主向后缩了一缩。那动作极其轻微,但逃不过叶斐然眼睛,促狭地朝她眨了眨右眼,叶斐然脸上亲切微笑:“怎么?” 顾灼华羞红了脸,低头道:“没,没什么。” 叶斐然道:“你放心,这次不会让你做双曲线证明了。” 顾灼华:“……” 小姑娘的鼻孔紧张得张大了吸气。 王氏:“??” 看来,几年前的遭遇,给顾灼华留下了千斤重的阴影啊。 恶作剧完毕,气氛倒是亲切和缓了些,叶斐然微笑道:“听说江左郡风景宜人,最出名花,其中的‘琼花’花色如同美玉,洁白晶莹,圣洁不可方物。花开时节满城胜雪,美不胜收。我一直很向往,只是无缘得见。今日班门献丑,也请两位赏一下我们王府的花花草草如何?” 王氏笑道:“娘娘精心培育的花草,自然是极好的。” 赏花饮宴的地方在花园暖阁里,正好要经过池塘,池塘中央就是当日成甯摆下鸿门宴款待顾鹏清的地方,那条机关浮桥可以控制沉入水底或者浮上水面。 王氏自然不知道这地方让自己夫君吃了大亏,只见池边乱石堆雪,池边的冬柏修剪得整整齐齐,青翠欲滴,墨玉似的池塘里竹楼轩嵘,不禁赞叹:“好雅致。” 叶斐然高兴地说:“是吧?里面还有更好的,快进去看看。” 进了暖阁,不说顾灼华忍不住“哇”的惊叹出声,就连王氏也不自觉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 太美了! 真的是太美了! 暖阁里的角落,好几本月季盛开着,全都是开炸了的花型。红色、白色、橙色,全都开得杯口大,姹紫嫣红,芳香扑鼻,哪里还像是在京城的严冬? 顾灼华忍不住轻声对王氏道:“娘亲,原来冬天里也是能开出花儿的呀?” 王氏道:“那是此处人杰地灵。咱们家的花匠可没这等本事。” 等走过了穿堂,进了设宴的大厅,又是另一番风景。紫檀木大案上,摆放着造型精美的玻璃器皿,里面用清水养了马醉木、万年青、剑兰等绿色植物,令人心旷神怡。 王氏怦然心动,忍不住出口讨教:“这些玻璃器皿真好看……不知道娘娘是在哪里采购的呢?相熟的工匠可否介绍来?还有种植这些花的花匠……也请一并介绍给我。也好让我们过个雅致舒心养眼的新年。” 人嘛,对充满生命力的东西,总是向往的。 京城的冬天那是寒风凛冽,万物萧瑟,所有的树叶子都掉得光秃秃的。在这样的环境里呆上四五个月,眼睛就会变得特别“乏”,会发了疯一样想要看绿色。甭说京郊那几个专门养花的花匠行门庭若市,一盆夏日里顶天也就2分银子的月月红这会儿卖到5两银子,就连一般老百姓家里,也用水养了蒜,放在炕上暖发出芽来,再搁在炕桌上,就是为了图那么一点绿意。 但……养出叶子是一回事,养出花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京城里的冬天,花儿无非也就那么几种:水仙、红梅。要是天冷了,梅花还不开花,只有光秃秃的枝条,就这也有文人墨客温两壶酒,备两碟子小菜,雪天赏梅枝,美其名曰“梅枝更苍遒,风骨比松劲”。 叶斐然这儿的话,完全不一样,姹紫嫣红,热热烈烈的开着,最小的花都有掌心大,并且还有几个浓香品种,在宽阔的空间里,比瓜果香浓烈,比熏香清爽。 俗气,没错,是俗。 但那活泼泼的生命力喷薄而出,谁又能招架得住呢? 谁也招架不住。 王氏这不就直接问了出口了,要搁平时,她是很清冷矜持,规行矩步,不肯多说一句话,不愿多走一步路的。如果现在江左郡和她熟的那些命妇见到她如此热切,非惊掉下巴不可。 叶斐然说:“玻璃器皿不难,都是让城南的王铁匠做的。我写个条子给您带着去就好了,他准给您最优惠的价格。不过花儿嘛,是我们自家暖房养的,外面倒是没见到有。” 王氏一怔,又佩服,又失望。以她清高的个性,杀了她也不可能主动管叶斐然讨要花花草草的,就按下满心火热,“好。那先谢谢了。” 叶斐然说:“请落座吧。” 于是双方分宾主坐下,宴席准备开始。 第1264章 当家做主办家宴(2) 第1264章当家做主办家宴(2) 王府里的丫鬟,衣着打扮并不算十分奢华,一色的豆绿细棉布裙子,浅黄内衬,石墨蓝比甲,竟采用胡服窄袖的款式,应是为了干活方便。每人耳上一对统一制式的银耳环,脚步轻快,举止利索,让人看着很是心生好感。 菜式也是水陆并陈,南北风味皆有,顾灼华喜欢吃甜食,心心念念惦记着上次叶斐然送来的蛋糕,这次特意留了肚子,伸长脖子等着。 王氏见她吃得少,以为女儿懂克己复礼,暗自欣喜。 一时饭毕,丫鬟端上来的是却是——西瓜! 这东西放冬天的京城,那是比金子还贵,反季节嘛。 王氏眼睛瞪得溜圆,“这……这个季节为什么会有西瓜?” 叶斐然笑着说:“夫人远道而来,第一次登门作客,自然要准备些稀罕东西款待。只希望这种水果能入得了夫人的眼。” 忽然之间叹了口气,一直捂在心里的那句话,到底没忍住,王氏皱着眉毛,看着叶斐然道:“娘娘,你我平辈论交,我还虚长你几岁,我这儿有几句唐突的话,不能不提点一下。” 叶斐然:“嗯?” 王氏说:“虽然妹妹你家底子厚,但这般奢靡破费,实在要不得啊。这鲜花、西瓜、美酒、佳肴,都不过是果腹之物,何苦如此奢靡破费?姐姐我年轻时,也读了几年书的,很知道,需要勤俭持家的道理。这话有点难听,实在是我没把妹妹你当外人,才劝着点的。” “所以,夫人的意思是说,我家这些东西都很贵?”叶斐然讶然。 王氏点点头。 在确认了对方不是故意刁难,而是诚恳的之后,叶斐然说:“夫人不用担心,这些东西都是家里自己出产的,并非民脂民膏。我助夫君打天下,柳贼谋朝串位之时,还是王爷亲自手刃柳贼,为皇上披上龙袍的。江山社稷得来有多难,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这些食用之物,兴许和外头有所不同,但对于我们来说,实在不是稀罕的东西。” 王氏将信将疑的,听叶斐然说得恳切,也就信了:“之前听了一些关于娘娘的流言蜚语……如今看来,竟当不得真。” 还以为她会很关心,叶斐然浑然不当回事,说:“呵呵,哪怕外面说我是会吃人的妖怪,对于我来说有半分影响么?” 王氏傻眼,摇头。 叶斐然说:“那不就是了。” 王氏只觉得,这个王妃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回去路上,王氏有些怔忪发呆。顾灼华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听到,最后顾灼华拽着她衣袖,“娘。” 王氏回过神来:“怎么?” 顾灼华说:“我们什么时候回请王妃?” 王氏想起自己带来的东西,竟嫌俗气,似乎无一物能配得上叶斐然。就含糊道:“现在家里东西都不全,过几日添置齐全了再说。” 顾灼华撅着小嘴道:“时间拖长了,会不会显得我们没有诚意?” 王氏一怔。 顾灼华勾着她手说:“娘,我觉得,按时回请比拖拖拉拉最后弄个完美的要好吧?” 王氏心念一动,嘴里说:“就你道理多!” 顾灼华说:“不是的啊,凡事哪儿有十全十美?除了写算学的题之外……” “行行行,知道你自己有主意了。别再开口闭口提算学了。这几天老说,老说,娘脑子都被你吵乱了。娘回去就写帖子安排,行了吧?” “嘻嘻,从谏如流,娘大善。” “调皮!” …… 过几日,王氏回请的帖子就送到了王府。 因初五吵着要吃蛋糕,叶斐然今儿个亲自下手做。空间里的柑橘和橙子成熟了,她拿了好些出来,准备做一个香橙味的蛋糕。 “夫人,顾总督府来帖子了,请夫人明天去吃饭。”珍珠如今日见长进了。 叶斐然穿着围裙,手里拿着一枚鸡蛋,说:“你打开,让我看一眼。” 看完了帖子,叶斐然就说:“那多备点儿料吧,我多做几个蛋糕带去做礼物。” 珍珠好奇道:“夫人,不用另外准备贵重礼物么?” 叶斐然边筛面粉边说:“要。但是蛋糕也要,有人最喜欢吃呢。” 珍珠见状,也就不问了。 大家一起动手,很快烤好了三个蛋糕,只等奶油做好了之后裱花了。叶斐然在这年代没有发明出忌廉,不过有奶油,也算聊胜于无。 何况这些天然的材料做出来的奶油有种格外香甜,比现代的那些加了很多人工东西的,要好吃多了。 叶斐然先从画纸上设计好样子,再用奶油裱出花,丫环们看得目不转睛的:“哇,夫人的手艺真是太好了!” “我看着都觉得饿了!” “夫人,到底谁喜欢吃这蛋糕呀?” 吱吱喳喳的询问着,但叶斐然只是笑而不语。 …… 皇宫里,成甯独自在走廊上行走。 一个身影在走廊后面绕出来,恭敬道:“下官巧遇王爷。” 成甯停下脚步,发现是顾鹏清,和善地说:“顾大人,好久不见。” 顾鹏清说:“既然巧遇,王爷眼下有没有空,不如出去喝一杯?” 成甯沉吟一下,点了头。 来到“和友”酒楼,那小二看见顾鹏清,两眼放光,躬身小碎步走上前来,雪白的手巾不住地拍打着顾鹏清丝毫不脏的袍角靴面,嗓子甜得仿佛灌了蜜:“顾大人来啦。顾大人您今儿个红光满面,精神好哇!是小酌呢还是宴客?” 顾鹏清干咳一声道:“眼睛怎么长的?这王爷你是没瞧见?” 小二揉揉眼睛,大惊失色:“哎哟喂呀!吓煞小人喽——” 麻溜利索恭恭敬敬,恨不能把成甯当亲爹的迎进了雅间里,顾鹏清也不点菜,直接对小二道:“把你们最好的小菜上来,再暖两壶酒,我和王爷小酌两杯解解乏。” 和友酒楼里的小二那可都是人精里的人精,一叠连声答应完了之后,人就不见了。 也不过眨眼功夫,就端上来手制的四碟子精致点心。 成甯夹了一小块炮制子姜入口,说:“顾大人,我这边赶着回家。酒就不喝了,有话不妨直说?” 第1265章 自然是千肯万肯 第1265章自然是千肯万肯 顾鹏清说:“这件事嘛,论理,也不是臣干涉的。我们男子汉大丈夫,应当以经济实务为要。奈何臣膝下荒凉,就只一子一女。嫡出的就灼华这闺女了,从小那是如珠如宝的养大,所以她的终身大事,我这个当爹的不免上火了点……嗯,如今我在朝上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听说当今相中了小女……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试探的目光,投向成甯。 成甯说:“这种风言风语,不知道从何处来?” 顾鹏清说:“都有……事实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了。王爷,事关小女终身大事,请王爷明示啊。” “那您意下如何?” 顾鹏清愣住了,成甯竟然没有否认? 他说:“臣,自然是千肯万肯的……” 成甯道:“那不就得了。” 顾鹏清大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王爷,那么您的意思是……” “现在还没过年,等过了年之后,就等内务府的准信儿?” “这,有道理!” 成甯说:“今天的事儿,请不要让除了你我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 顾鹏清斩钉截铁地说:“必须的!” “那我告辞了。”不多耽搁,成甯起身就走。 那小二带着俩传菜的,一个端着它似蜜,一个端着八宝葫芦鸭,站在雅间门口傻眼了:“哎,这,这还没上菜呢……王爷,是小的哪儿伺候不周嘛?王爷,王爷请留步……” 可是紧接着王爷脚步后面走出来的顾大人,又一脸喜气洋洋,红光满面的。他乐呵呵地丢出一锭10两大元宝来:“拿着。另外请平日和我相好的几位大人来一块吃饭喝酒。此外明珠楼的那几名舞姬也给我用车子接来了。” 那小二反应倒是快,一边用袖子袖了银元宝,一边蜜着嗓子答:“小的马上去办。小的大胆,眼瞅着王爷似乎不乐意被人瞧见,要不就甭提王爷来过这桩事儿了吧?” “算你聪明,爷没白赏赐你,麻溜利索的去吧。就说是我请客大家乐一乐得了!” “是!” …… 成甯推掉了应酬,就是为了回家吃完饭,走到半路,突然之间,街角一个卖菜老头儿引起了他的注意。 虽然没有下雪,今天还是很冷的。如今酉时已到末刻,街上不少店铺都关门了,路上行人稀少。那老头却挑了一个馄饨担子,站在墙角背风处,弓腰缩背的,看着好不可怜。 成甯动了恻隐之心,命砚铭道:“你去把那老人家担子上的馄饨都买下来吧,让他早点收摊回家。” 砚铭答应着,跳下马,到了老人面前,先唱了个喏道:“老人家好精神!” 老人嘶哑道:“客官想喝馄饨汤吗?” 砚铭道:“我家主人宴客,家里正好缺点心,你这担子上的馄饨有多少,我们家全包了。” 那老人自是千恩万谢的,把大半个担子的馄饨尽数用荷叶包了,交给了砚铭:“总共1分银子并88个铜钱。” 砚铭荷包里倒出一个2分的银锞子,雪白足称十足成色的,递给老人道:“不用找了,剩下算是我家主子赏你的。” 老人收了银子,挑起担子,蹒跚着走远了。 砚铭自觉做了好事,很满足,策马回到成甯身边,手里稳稳当当地托着那包荷叶:“大人,这馄饨怎么弄?要赏了给拐角那些乞儿吃么?” 成甯道:“带回家去吧。” 回到王府里,成甯问起叶斐然,才知道她一口气做了三个蛋糕,累着了,眼下正在屋子里躺着呢。他就直奔屋子里去见爱妻。 叶斐然躺在床上,看见成甯风风火火的走进来,很是可怜地叫道:“相公——” “你啊。”成甯道,“等我回来再一起做不好么?” 叶斐然说:“我以为自己做得来嘛。” 成甯说:“我买了馄饨,要不今晚就吃馄饨汤吧?家里还有干荷叶,熬出荷叶香的清汤来,爽口些。” 叶斐然点头,“也好。” 奇怪地问:“这大冷的天,哪儿来的馄饨啊?” 成甯说:“回来路上,看到有个老人挑担子,我看怪可怜的,就买下来了。” 叶斐然一怔,严肃起来:“那些馄饨在哪里?” …… 从馄饨荷叶底下找到报信,成甯哑然失笑:“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枉我自忖消息灵通,没想到那老人竟是若氏律靖香的坐地眼线……她在兰若坊小日子不过,怎么突然派人出来报信?” 叶斐然说:“这次她是代雷珂送信来,恳请我们低调前往若氏,进行斩首行动,处死逆贼李如意?” 她茫然抬头,傻眼了。 成甯道:“现在不合适啊,正准备娶媳妇呢。” 叶斐然:“……对喔。” 成甯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说:“若氏再乱,也是他们内部的事,我们出师无名,做好了也就罢了,做不好走漏了风声,会被戳脊梁骨的。更何况我们自己还有立后这件大事!肯定先自己,再别人。而且,现在不能开口答应,除非……” 叶斐然问:“除非什么?” 成甯一击拳头:“除非,若氏给了足够好处!” 叶斐然:“……有道理。” “行了,这些大事儿,交给我来办吧。等收集到足够的情报之后,我们再一起分析。”成甯亲了亲叶斐然额头,“很晚了,快睡吧。” …… 康景三年冬月廿二,天气清朗,天蓝得要滴水,京城里外热热闹闹的。 腊八快到了,又赶上好年景,大家都在采购熬腊八粥的东西,从王府街到八里铺,要经过菜市口,那路口挤得水泄不通的,叶斐然的马车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才通过。 到了顾府的时候,就有些狼狈。 春分下了车,掀开车帘子,只见车帘都被溅了污泥,不由得拧眉道:“这一下雪再一出太阳的,路上都是泥泞,出个门都不爽利了。” 珍珠第一次出门,准备不足,裙子都给弄脏了。 春分见状,忍不住开口责备:“你这样子,怎么好去作客?要不然就留在门房里得了!” 珍珠轻声道歉着,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 第1266章 后生可畏 第1266章后生可畏 春分又不落忍,拿出自己的帕子,指着门角落说:“行了,赶快到那没人的地方擦擦干净!真是的!叫了你别穿月白的,你偏不听!” 叶斐然看了一眼珍珠那条月白的衬裙,上面污点异常显眼,就说:“擦了也没用的,我这儿有备用的裙子,你赶紧借了地方换上吧!” 悄悄地从空间里取出一条耐脏的墨绿色裙子来递给珍珠,珍珠全了体面,感激地对叶斐然千恩万谢。 忙乱中,王氏带着顾灼华,亲自迎到二门处来了。 今天王氏穿着酱红色缎子袄,披着青素绫披风,一圈貂鼠毛领,没有半分杂色,头上是窝丝楼阁攒,金累丝钗,碧玉分心及鬓簪,雍容华贵,手虚扶着画眉,远远地看着叶斐然到来,扬起脸,丹唇未启笑先闻:“娘娘!” 叶斐然应声抬头,差点没有被王氏刺瞎了眼,就眯了眼睛笑着说:“顾夫人好。精神健旺,气色好好。” 王氏笑道:“地方浅窄,倒是怠慢了年娘。” 她勾着叶斐然的手,很亲热地拉着她往院子里走。叶斐然说:“你比我年长,叫我妹妹就行。我也不客气,叫你一声姐姐如何?” 王氏受宠若惊,笑着说:“那可如何使得,荣幸之至!” 于是二人姐妹相称。 顾鹏清自从被成甯收拾老实之后,散尽家财,自然无法如同从前般奢靡。在京城原本的五进大院子也卖掉了,换成了三进的。屋宇浅窄而精致,说话间就走到了设宴的地方。 叶斐然进门也闻到一股细细的香气,仔细辨认之后,惊喜道:“这是木香?” 王氏难掩自豪:“妹子好见识,这屋子里的柱子、屋梁……所有木头,都是用上好的奇楠沉香制造而成,千年不腐,万年不朽,无虫无驻。” 叶斐然果然啧啧称奇。 “大小姐来了。” 顾灼华脖子围着白狐裘,脱掉大衣裳之后,露出里面的玉色沿金边比甲,沙绿绸裙,头上戴着金镶玉的草虫头儿,蝶恋花金步摇,走起路来活活泼泼的,和她这个年龄层很相衬。叶斐然不禁赞叹:“顾大小姐真美。” 顾灼华被称赞,很开心,说:“娘娘今天来做客,娘让我作主定菜式,不知道合不合娘娘胃口。” 王氏道:“对了,娘娘带了两个水果奶油蛋糕来,命厨房把那道桃酥撤了,把蛋糕切件上吧。” 顾灼华听见有蛋糕,眼睛顿时“叮”的亮了,小嘴忍不住上扬:“是。” 她轻快地离开,不一会儿,后面就传来嘀嘀咕咕的说话声,几个丫鬟很懂规矩地鞠躬退下,各自分散做事。顾灼华仍旧返回,陪在母亲身边。 分宾主坐下之后,叶斐然看了顾灼华一眼,扭脸问王氏道:“姐姐,灼华今年多大了?” 王氏说:“过了年就十六了。” 叶斐然默默算了算,说:“那和当今皇上同年,就大了个月份?” 王氏明显吃了一惊,看着叶斐然的眼睛,没看出什么来,只得如实道:“是这样的。” 叶斐然道:“平日不知道喜欢做什么消遣?念什么书?” 王氏说:“也不过是做些针黹女红,书不曾念多少,念了女四书,还念了……” 脑子里闪过顾灼华说的在宫里跟着叶斐然学算学的画面,顿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才好了。 叶斐然笑了笑说:“顾大小姐出身高贵,容貌美丽,冰雪聪明,日后必定贵不可言。如果女子无才,就如牡丹无香,未免失色,或者趁着在京城,名师遍地,延请一二名师再来补补课,辛苦是辛苦了一点,对孩子有好处。” 王氏如雷贯耳,连忙站起身,垂手两边,严肃认真地说:“妹妹所言极是!之前是姐姐糊涂了,姐姐立刻去办!” 顾灼华在旁边听着,假装听不到,没反应之余,又面红过耳。 这日等叶斐然回去后,不久就听说王氏开始到处寻访那些没有候到缺进士、同进士,到家里来当西席,同时还要密锣紧鼓的去找宫里老退的老太监或者老宫女,得有一定品级的,到家里教大小姐规矩。 那边总督府忙得人仰马翻,叶斐然倒是清闲。 这日正在家里选腊八粥要用的豆子,要一颗一颗,原粒饱满的。邀请了叶怡然来家里,姐妹两个名义上是干活,实际上是闲聊。 叶怡然很是不敢相信的说:“小虞居然要成亲了!我的天啊,我总觉得他还是当年那个小毛孩!——米豆!你在塞什么东西给弟弟吃?” 米豆一脸无辜,手里捏着半只蝴蝶:“蝴蝶好嘹亮……” 伸手在初五嘴里拽出另半只蝴蝶,叶斐然随手塞一块蛋糕到米豆手里:“米豆乖,蝴蝶不是人能吃的哈,别喂弟弟吃这个。来,给他吃糕糕吧。” 初五一脸懵逼:“……” 亲娘。 ……混乱过后,何妈和珍珠带着俩捣乱奶娃祸祸暖房去了。 米糕低着头,捡着豆子,一脸沉静。 叶斐然稀罕道:“才不到六岁呢,就坐得稳了,米糕好棒啊!” 米糕仰起脸,对着叶斐然粲然一笑:“谢谢姨姨!” 她长着和叶怡然一模一样的鹅蛋脸,皮肤却随了林驿,白嫩。大大的杏眼,粉嘟嘟的嘴唇,黑鸦鸦的头发扎成双丫髻,还有一大把的头发垂下来,柔顺亮丽,宛如绸缎一般。 “米糕越来越好看了,真是个美人胚子!”叶斐然不禁赞叹,“开蒙念书了没?” 米糕响亮地说:“我爹爹说,过了年就请先生给我开蒙。而且不是念女四书,是和男孩子一起念正儿八经的书。” 叶斐然比了个大拇指:“厉害!米糕好棒!” “还有哦,”米糕忽闪闪的大眼睛,看着叶斐然,一板一眼地说,“我现在有大名了,我的名字叫林泓萱!” 叶斐然目瞪口呆,米糕看着她,嫣然一笑,继续低下头捡豆子。 叶怡然咬着嘴唇,幸灾乐祸:“平日不是嘴巴厉害么?今儿个被我女儿占了上风去?” 半晌,某人比了个大拇指:“后生可畏!” 第1267章 陈思静流产 第1267章陈思静流产 说说笑笑地,很快就把豆子挑好了,这事情丫环们做也行,叶怡然和叶斐然从小做习惯了活儿,得个消遣也不错。 叶斐然留神观察了半天,米糕果然行事稳重,大有乃父之风。 她羡慕起叶怡然来:“姐,瞧米糕这样子,以后肯定有出息。你可算是熬出头了!” 有人夸自己的娃,叶怡然开心得很,眉梢眼角难掩得瑟,嘴上还得谦虚:“你不用羡慕我,你自己有,好好培养七月就是了。” 叶斐然说:“七月还小,看不出什么来。初五我老觉得有点傻。” 都两岁的人了,还嚼蝴蝶,叶斐然发愁。 按道理说,她和成甯,都是万中无一的聪明人啊!怎么生出来个傻儿子呢? 叶怡然道:“你别发愁嘛,儿孙自有儿孙福,初五是有点儿傻里傻气的,不过可能以后有他的造化呢。你小时候可比初五要傻多了,七八岁了还在土里挖蚯蚓吃……” “姐!给我点面子可以吗!” “我这不是安慰你嘛!!” 好吧,叶怡然不说犹自可,一说,叶斐然更愁了——初五,该不会遗传了原身的傻气吧? 从遗传学来说,完全成立的啊! 叶斐然决定不去胡思乱想,做点别的事分散注意力,“米糕想吃蛋糕吗?来给二姨打下手。” 米糕乖巧点头:“要!” 进了烤炉房,越发不得了了,让拿面粉拿面粉,让拿鸡蛋拿鸡蛋,不帮忙跑腿的时候,米糕就爬到椅子上,双手支在桌子上看。 叶斐然把蛋糕胚送进炉膛的功夫,米糕自个儿拿着面粉筛子像模像样的筛起面粉来了! 边筛面粉边扬起小脸,奶音问:“二姨,你看我这样做得对吗?” 叶斐然:“……对,你做得很好。” 晚上,成甯到家,叶斐然大惊小怪地把今儿个的事跟成甯说了一遍。成甯道:“那挺好啊,大丫以后可以享儿孙福了。我记得没错的话,米豆也蛮乖巧好带的。” 叶斐然皱着眉发愁:“那是别人家孩子了。咱们家的傻儿子咋办?” 成甯乐了:“那就更不操心了,他也才多大,你什么时候才操心得到老?” 叶斐然不满意道:“哪儿有这样说话的!” 成甯见她不高兴,圈着她的腰,顺势把她拉入自己怀里,享受那温软般感觉:“要不然我们再生一个聪明的?” 叶斐然弯弯眼睛,笑眯眯地,反手一记凤眼啄在成甯腰窝上,“你想得美。” 一儿一女,怎么也够了,她可不要再生了! 成甯把她反扣在椅子上,眼眸深邃:“敢偷袭我了?嗯?” 叶斐然还想要说什么,嘴唇已被狠狠堵上。 成甯的身子有魔力,就那么象征性地哼哼两句表示抗议后,某人很诚实地缠了上去。 满屋子的红烛,一根一根熄灭,很快屋子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 第二天一早,摄政王上朝又迟了。 叶斐然起更迟,并且是被陈思静叫醒的。 “二丫!”陈思静带着哭腔,气疯了,“我的孩子没了!” 叶斐然还没彻底醒来,愣了神,眼珠子直直地。 陈思静摇着她肩膀,哭着喊:“我的孩子被那贱人弄没了啊!!” “孩子?”叶斐然眼珠子渐渐有了凝聚点,并且震惊。 陈思静也太激动了,话都说不囫囵,嚷嚷了那两嗓子之后,坐在旁边就开始擦眼泪。她人瘦了一大圈,脸跟白纸似的,两片平日能说会道的嘴唇如今半点血色也无,纤细虚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但那双灵动的眼睛黑水晶一般,越发有神。 叶斐然见状,心里也难受,划拉了一张纸过来,“刷刷刷”的写下方子,递给珍珠:“去,按照方子抓药,赶紧熬一贴药来给陈二姑娘。” 珍珠去了,陈思静说:“我身子没事,心里难受。你跟我说说话,出个主意,我要沈清雨那贱人死!” 叶斐然说:“你冷静一下!瞧瞧你现在这样子,我脉都不用把,就知道你肯定是小产过后失于调养,什么身子没事,大大的有事!我问你,你小月子坐了没?” 陈思静不屑道:“小月子有什么好做,我孩儿命都没了,我也不想要这命了,先报仇了我死了才闭得上眼睛!” 也难怪陈思静这么激动,她成亲数年一直没有身孕,南西篱想了无数法子都无效,叶斐然不得已用了空间里的灵药,才让她成功怀上。 叶斐然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孩子,是沈清雨弄没的?” 陈思静沉着脸说:“那厮和我一同怀孕,月份只大了一些!就又蠢蠢欲动的不安分了,要害了我的孩子,如今还嚷嚷着,我以后都不能生了,不如趁早把管家钥匙还给她那个不争气的相公!” 叶斐然惊讶,“那养女可真歹毒啊!那么,南大哥呢?” 陈思静说:“他当天晚上就给沈清雨两口子反下了毒,让他们痛痒了一晚上。但碍于身份,不能做更多……所以,我就朝着你讨主意来了!” 叶斐然大惊:“你这才刚滑的胎?你不要命了!!” 陈思静还是那句:“我要她死!” “但我要你好好活着!”叶斐然大声喊,“快给我躺下,让我看看!” 从陈思静身上拎出一条血糊糊的布带,叶斐然惊心动魄的,“你个狗娘养的,身上不干净,就给我胡跑。来人,给我备车!收拾衣服!” 几乎半押解地,押着陈思静回了家,迎面看到南西篱扎着手迎接出来,叶斐然一记眼刀恶狠狠地扔过去:“回头跟你算账!” 南西篱指着自己鼻子:“我?” “快去太医院,请罗太医!他专擅妇科!熬药!黄妈妈呢?我教你的小月子护理还记得吧?麻溜利索打热水,清洗!所有东西用热水煮过才能再用!” 陈思静躺在床上,气息奄奄:“我要杀了她——” 叶斐然“啪”的一记,把她打晕:“还嚷嚷!给我睡一会儿!” 很少见她这么凶悍,南西篱吓得在旁边呆住了。 第1268章 默默地爱着妻子 第1268章默默地爱着妻子 等所有东西清理好,药在紫砂药煲里熬上,叶斐然对南西篱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吗?” 南西篱摊手:“世界上哪儿会有如此之多的弯弯绕,说白了,也不过是一个‘贪’字在作祟罢了。沈清雨始终认为,是静静抢了原属于她夫君的家主。嫉妒交加,就生了害人之心。” 叶斐然面沉如水:“现在孩子没了……细心调理的话,应该还能再怀。可你们不能千日防贼啊。那个沈清雨什么的,和陈思慎是一对儿吧?然后男的负责夺权,女的负责来阴的,这谁顶得住啊?” 南西篱明亮的眸子,肉眼可见的黯淡下来:“是。” 叶斐然看着他,说:“南大哥,我知道你身上有很多秘密,或者很多时候需要韬光养晦,让人一步。但我总觉得,你既然喜欢静静,决意留在她身边,那应该护好自己的女人。” 南西篱脸上闪过一丝愧色:“在下惭愧。” “我这边陪一下静静,南大哥,答应我,这件事你顺手扫清了好么?”叶斐然握着好友的手,屋子里烧了那么暖和的地龙,陈思静的手还是冰冰凉的,“也不枉静静对你的心意啊。” 南西篱一言不发地行了个礼,转身出了门。 叶斐然守了两个时辰,陈思静醒了。 她喜道:“静静,你醒了?” 药汤也刚熬好,散发着浓厚的味道,她亲自端过来,准备喂陈思静。 不料陈思静睁眼即充满仇恨:“二丫,快给我报仇。” “你的仇,自然有人帮你去报。”叶斐然坚持道,“先把药喝了吧。” 陈思静只是摇头。 叶斐然说:“静静,你要调理好身子,才能再怀孩子!而且我说了,报仇不是同归于尽!” “难道,我们就不能安坐高台上,笑眯眯看着那些害过你的人死掉么?” 陈思静眼睛一凝,慢慢冷静下来:“对,你说得没错。” 叶斐然说:“来吧,喝药。” …… 陈思慎在“和友”酒楼的天字一号雅间宴请客人,几名重金自常春坊请来的舞姬,正在密集的鼓点里跳舞,或抛媚眼,或扭细腰,旖旎风光无边无际。 “恭喜恭喜。”客人举杯邀请,“恭喜陈公子重夺皇商之位,财源滚滚。” 陈思慎说:“好说好说,多亏各位叔伯帮忙。能够打通内务府,也是很不容易啊,总算付出没有白费。以后我进贡的好东西,有宫里的一份,就有在座诸位的!” 又有个客人说:“最近你们家那母老虎,怎么不出来蹦跶了?” 陈思慎一怔,那客人做了个拨算盘的动作,陈思慎就知道对方指陈思静,笑道:“我堂妹最近小产,身体不好,就露面少了。” 客人笑容顿时暧昧起来:“小产?我记得她还很年轻啊。肯定是自己不检点,才闹到小产的吧。你婶子像她那年月,可是怀上就生,一口气生四个呢。” 客人甲跟着说:“女人要强当什么家主,这不会生孩子的女人,不就跟不会下蛋的母鸡一样!” 众人哄堂大笑,前仰后合,气氛一片欢快。 也没有人留意到,门外悄悄地绕进来一个男人。 “客官,这几个人分别是啥身份,我可半个字不漏的报给您了啊……我……我现在能走了么?”店小二哭丧着脸,求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眉眼细长,唇红齿白的男人,看着在笑,细看,笑意分毫不及眼底。 小二就很怯。 随手塞给他一枚小元宝,南西篱说:“谢谢了。你再顺便告诉我一声,平日内务府是谁经常来的?” “是……是内务总管刘公公。” 南西篱转身走了。 那刘公公名叫刘岳,既已经在宫里熬到总管太监的级别,自然在宫外有自己的宅子。当天晚上,刘公公在宫外的宅邸收到一封书信,上面写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伺候的小太监只看到刘公公收了信之后看完,脸色已经黑了。 等陈思慎酒足饭饱,按照规定时辰深夜,亲自押着东西到内务府里去后,就遇到刘公公等在那里…… 第二天,叶斐然陪着陈思静,盯着她喝药。 陈思静说:“二丫,你的药真见效,下红没那么厉害了。” 叶斐然说:“你小产之后流血不止,这种事非同小可。你还不当回事,幸亏我发现得早!” 陈思静说:“我那会儿急火攻心啊。三天了,气都还没消下来。” “反正,这半个月你什么都不用管,就乖乖的做好小月子。”叶斐然正说这话,门外传来薛长东的声音,“夫人,王爷命小的来接您回家。” 这成甯,才离了她两天,就忍不住了。 陈思静看着叶斐然说:“我现在知道错了,会好好吃药休息坐小月子的。你先回去吧,不然你家那个大醋缸子就该打翻了。” 叶斐然啐了她一口:“什么大醋缸子!连你也开玩笑起来了!” 陈思静说:“真的不骗你。” 南西篱从外面走进来,步伐如流星:“静静,我听见你的声音了。” 陈思静坐起来,“什么事那样开心?你滚哪儿去了?” “静静,南大哥很关心你的。你不要这样。”叶斐然劝着说,“以他的地位,甘愿当你的赘婿,可见是真心喜爱你。他刚才一定是出去办事了,你不要太急,该放手的时候放手,该示弱的时候示弱。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感情要好好珍惜。” 陈思静听得半懂不懂的,如坠云雾中。 叶斐然也不细说了,站起身告辞道:“我先走了,你自己慢慢悟吧。” 她告辞离开,和南西篱在院子里碰到面,南西篱拱了拱手,恭敬道:“谢谢您。改日亲自上门酬谢。” 微微摆了摆手,叶斐然走了。 南西篱回到屋子里,陈思静撅着嘴巴说:“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去那么久?” 南西篱说:“没什么。读了,我买了些果脯,你尝一尝好吃不?” 他把手里的新鲜蜜渍果脯打开,喂了一颗到陈思静嘴边。陈思静吃了果脯,怒气丢到九霄云外,肉眼可见温柔起来:“唔,唔唔。” “喜欢吗?”男人声音越发温柔。 “还好啦……” 第1269章 抡起棍子乱打 第1269章抡起棍子乱打 小夫妻两个正在腻歪,外面来了人,是内务府的小师爷。 小师爷说:“陈二姑娘,刘公公说,这边的供应事务,还得重新交给二姑娘才放心。之前是被人假传了公公的话,如今公公已撤掉了那些人的职务。并且禀告徐少詹事,入册登记。” 陈思静大为意外惊喜:“真的吗?那可真的太好了,原来是一场误会。” 小师爷笑吟吟道:“恭喜陈二姑娘,您这边一定很多事情要忙,我就不打扰了。小的先告辞。” 陈思静命人拿了一封厚厚的赏银给小师爷,送走了他之后,对南西篱说:“真奇怪,怎么那刘公公突然回心转意了呢?” 南西篱说:“也许是用了陈思慎的东西,发现不好使。然后在皇上处吃了挂落吧。” 陈思静觉得哪里不对,但身子虚弱,,实在没有力气思考,就罢了。 南西篱见她很累很没精神的样子,说:“你先歇歇吧。” 陈思静摇了摇头:“不了,眼下又有活儿干了……你把送进宫里去的货物单子给我看看,我要亲自掌眼才放心。” “咳,交给我就行了。难道你不放心么?”南西篱少有地强硬起来,扶着陈思静肩膀,半强迫她回到床上,“你要不放心,我就把单子拿到房里看,又不懂的问你,可以不?” 陈思静反而被他这个样子给震住了,乖乖点头:“好……” 南西篱真的把准备送进宫的货物单子及账本拿了进来,陈思静歪在床上,看着南西篱认真做事的模样,手里拿着毛笔,运笔如飞,似乎不用思索,忍不住说:“这些货物按照甲乙丙丁四个品级,各个价格不一样,要分别算出来它们的价钱再相加才有总数,琐碎又繁多,就连我都经常算错,你可千万小心点。要不然我让人去把金师爷喊过来,兴许他这会儿还没休息?” 摇了摇头,南西篱沉静地说:“不必。” 陈思静笑道:“西篱,我知道你功夫很好,医术也很棒。可是这些算账计数,你真不如我,信我吧……” 话音未落,南西篱收了笔,把账本双手捧给她:“请娘子审阅。” 略一番,挑了几个最难算的项目来一算,陈思静眼神凝固了,“哎,竟然全对。” 南西篱说:“娘子交代的事,自然要办好。” 陈思静不敢相信,谨慎起见地,又从后面翻起,挑了几个品类特别繁琐的来一算,又对了。确认没有错之后,抬眼看着南西篱,小脸上带着赞许笑意:“好厉害啊。一看就会。” 南西篱微笑着说:“你夸我,我就高兴。” 脑海里回响起叶斐然的话,陈思静忽地脸一红,主动凑过去在南西篱脸上轻轻一吻:“本姑娘赏你的。” 那么温润如玉,淡淡定定的南西篱,忽然之间变木了,就连眼珠子都不晓得动。 伸手摸了摸被陈思静亲过的脸,南西篱狭长的凤眼要漾出水来:“你亲我。” 陈思静扬起下巴:“嗯?” 猝不及防地落入南西篱的怀里,南西篱伸出右手把她细腰圈住,微一用力已锁得紧紧的:“我喜欢你亲我。” 陈思静面红耳赤,心里突突乱跳的,正想要说什么,外头一阵乱。 “你们给我滚开!我要亲自盘问陈思静那小贱人,一定是她搞鬼!”声音尖锐,荒腔走板跑调跑到几十里开外的,却仍然能够听出是陈思慎在作妖。 陈思慎在院子里大喊大叫,还把前来阻拦的家丁一一推开,他手上的拳脚功夫可以,陈思静家的家丁竟一时之间耐不了他何。陈思慎越发起了兴,不知从哪儿顺手抄了一条大棍子在手中,“陈思静,给我出来!” 那棍子舞得呼呼直响,乒乒乓乓地,把院子里的花盆摆设砸烂不少。 家丁们四散奔逃,陈思静皱眉:“什么玩意儿!” 南西篱说:“肯定是因为丢了皇商差事,来找我们晦气。” “我们还没找他晦气呢。”陈思静的怒火“噌”的上来了,“还有沈清雨那笔帐,也还没算!” 南西篱说:“你身子还没养好,先不要冲动,让我去处理就好。” 陈思静说:“你只是我们家的赘婿,他会用身份压你的。不行,还是我去吧?” “没关系。”南西篱轻轻一压她,用上了一份力道,陈思静已身不由己地再坐下,他面沉如水,翩然到了屋外。 陈思静不放心,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门外,趴着门缝往屋子外头看。 院子里,一片狼藉,十好几个家丁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呻吟,身上头上腿上都挂了彩,在“气死风”灯光下看着触目惊心的。南西篱一来到陈思静看不到的地方,就换了个语气:“狗东西,没事发什么神经?” 陈思慎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右手还拿着棍子,左手手指指着自己鼻尖:“你在叫爷爷我么?” 南西篱说:“狗叫我听不懂,说人话。” 语气极其嚣张,那双狭长凤眼里闪动着的全是戏谑,陈思慎被刺激到了,气不打一处来,抡起棍子就当头击落:“去!” 还没看清南西篱的动作,眼前人就不见了,南西篱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陈思慎身后,拿手指轻轻点了一点陈思慎后脑勺:“狗东西,眼睛没长好么。我在这儿呢。” 陈思慎大惊,急速回身想要打南西篱,腰部扭了个极其夸张的角度,“吧唧”摔了个狗吃屎!南西篱这才徐徐的走上前,一脚踩在陈思慎背心,说:“大半夜的鬼哭鬼叫,真是神憎鬼厌!你是怎么做人堂哥的?看着自己妹妹的孩子被你媳妇害死,非但不回去惩罚媳妇,反而对妹妹落井下石?骨肉之情一点不顾,你就连那老城墙上呱呱乱叫的乌鸦都不如!” 陈思慎急气攻心,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这狗赘婿到底什么东西?” 还骂出来了:“狗赘婿,这儿轮不到你说话!你就是这边的一条狗!” 嘴巴里不干不净的乱骂,门内的陈思静听着就生气了,正想要推门而出维护南西篱。一大群人打开门匆匆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刘公公。 第1270章 你喜欢我夸你 第1270章你喜欢我夸你? 刘公公一进门,看到那情形,原本笑盈盈的团胖脸“刷”地拉得老长:“这……是什么情况?” 陈思慎之前被人牵线搭桥的,和刘公公在几个场面上搭过交情,自然而然认为这话是帮自己出头,抢着说:“公公,南西篱这个赘婿打我!好生无礼,不分尊卑!” 刘公公疾步上前,“啪”的给了陈思慎一记大脚踢,咔嚓的顿时踢断了陈思慎一条肋骨,疼得陈思慎嗷嗷叫唤。 刘公公厉声呵斥:“大胆!南谷主的名讳也是你这种蛆虫配叫出声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镜子!” 东张西望,左右环视一圈,刘公公急得直跺脚:“哎哟……哎哟……真是造孽啊!” “这好好的院子被砸了,南谷主,您没有受到什么惊吓吧?”刘公公说着,下跪行大礼,“小人迎接谷主来迟,罪该万死啊!” 南西篱虚扶了一下,让刘公公站起,“不必多礼。” 浑身上下,自然一股不凡气度。 门内,陈思静看傻了。 刘公公道:“谷主,要不是收到了您的信,小人还不知道您龙驾来此。此处院子地方狭小腌臜,谷主为何这等委屈?小人的宅子就在城西王府街尾,虽不甚宽敞,倒能勉强下脚。谷主请移步小人宅邸里委屈两天?” 南西篱微笑着说:“刘公公,不必客气,这地方是我爱妻的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在这儿生活了大半年了,甚觉方便。你深夜前来,是为了找我说这些废话的么?” 刘公公忙又躬身下跪,急急辩解:“不……不敢!小人不敢造次!小人放心不下谷主孤身在此,因此一下了差,就马上来看望谷主,希望能够略尽绵力!实在不知道谷主在此和夫人共谱鸳鸯,倒是打扰了谷主清静,罪该万死啊!” 说着,连连磕头。 南西篱淡声道:“起来吧,又没有说要罚你。这陈二姑娘,就是我的爱妻,她眼下在京城做的皇宫生意。你既在内务府,就看着点。别被那些阿猫阿狗的,坏了我妻子的那点儿寄托。” 刘公公一叠连声答应了。 他们二人一问一答的,全没有避人,被南西篱一直踩在脚下的陈思慎听了个十足,心里哇凉哇凉的。没想到南西篱竟然大有来头? 谷主,是什么东西? 他从小生长在沈家的农家小院里,见识少,以为陈家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家族了,不免不知天高地厚,这会儿转念一想:哼,肯定是这赘婿收买了什么人来我面前造戏,要讹我!老子才不上当! 胆子又大了起来,扯着嗓门儿高喊:“什么玩意儿,敢在爷爷面前装神弄鬼!别以为嗓子捏紧了就能假冒皇宫里的公公,我把我家狗子给阉割了叫声儿还比你这俩货声音大呢!” 刘公公大怒,揪着陈思慎衣领把他从地上拎起来,狠狠朝地上一摔! 直接摔得陈思慎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眼珠子朝着四个方向乱转。 “臭小子,以为你心底不好,谁知道眼睛也长不好!竟敢戮害我们谷主的骨肉!把他带走,洒家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狗子被阉了!” 刘公公带来的手下如狼似虎地扑上来,把陈思慎捆了个四马攒蹄,拖死狗般拖走了。 院子里回复清静,南西篱转身之间,已变了副面孔,又是那样彬彬有礼,温润无害。正准备抬脚走进屋里,门“吱呀”开了,陈思静站在他正对面,明亮的眼睛,一霎不霎盯着他。 之前有人说过,陈二姑娘家的赘婿长得好,一副凭脸就能吃上饭的小白脸模样。陈思静从来不放在心上,今日仔细看,南西篱的肌肤白得发光,狭长的凤眼熠熠生辉,眼底一颗蓝痣,眉眼潋滟,比女人还要妩媚。不说话的时候,真的……很像小倌楼里的小倌。 这样的人,刚才出手狠辣,一招就制服了穷凶极恶的陈思慎。 如今娴静似水,跟刚才对比强烈。 南西篱被那火辣辣的眼神看得不大自在,喉结滑动了一下:“你……都见到了?” 陈思静点点头,说:“你很厉害。” 南西篱说:“你应该早就知道啦。” 摇了摇头,陈思静竭力分辨着他到底开玩笑还是认真,“我知道,但你厉害的程度远超我知道的。你还有别的身份,对不对?” 南西篱说:“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就是因为你太聪明了。聪明人容易想得多,但我留在你身边的目的很单纯,我就怕你想多了。” “为什么刘公公叫你谷主?”陈思静还是成功绕开了南西篱分散她注意力的胡言乱语,耿直问道。 南西篱说:“一个过去的虚名罢了。陈思慎这次事儿做得不地道,我就抬出来吓吓他。没想到还挺管用,算是……还有几分面子吧?” 他特别坦然地直视着陈思静。 陈思静还想要刨根问底,但,叶斐然的话又响起来了:“该放手的放开,该珍惜的珍惜!” 她抑制住了那种冲动,轻声说:“原来是这样,那可真的是……那可真的是太厉害了。” “娘子,你夸我吗?”南西篱惊喜,展颜一笑。 他的笑容就像清风吹过朗月,潋滟生光,华丽不可方物。 陈思静心里原本被愤怒和伤心冰封起的角落,在这样笑容下裂开一条缝……她伸手握住了南西篱的手,点头:“你喜欢我夸你吗?” “呃……以前夸得不多,就有点受宠若惊……” “那我以后经常夸你。好不好?” 南西篱点头点头。 他打蛇随棍上,非常自然地揽住了陈思静肩膀,并肩往屋里走。 陈思静低声说:“你呀,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不到的,你想要的,你就直接和我说呀……” “是的,娘子,好。” 听见习惯性的答应顺从,陈思静又生气起来:“你又来了!” 南西篱:“??” “有话直说,好不好?” “好。” 门关上了,月光照在门上,院子里还是一片杂乱,但是再没有人闯进来捣乱了。 第1271章 叶斐然教恋爱日常 第1271章叶斐然教恋爱日常 第二天,陈思静眼瞅着气色好了很多,一大早的把自己裹成了个球,到院子里指挥丫鬟小厮们收拾被砸坏的花盆。 “摄政王妃到——” 叶斐然利利索索的走进了院子,看到陈思静站那儿,愣住了,还是陈思静先打招呼:“二丫,你来了。快绕到这边来,小心地上碎瓷片扎了你脚。” 穿过一片狼藉的花园,叶斐然来到陈思静身边,“发生什么事了?昨晚这儿闹龙卷风啦?” 陈思静笑道:“这儿又不是琼州,哪儿闹的龙卷风啊!” 说笑两句,叶斐然仔细端详陈思静,笑道:“脸色红润多了。来,进来,我再给你把脉,调整一下药方。” 俩好友进了屋,叶斐然拿出小枕头给陈思静垫着,请过了脉,看了看舌头和眼睛,问了一下下红情况,重新写了张方子。 陈思静夸她道:“二丫,你的医术真好。” 低着头,刷刷刷的写着方子,叶斐然头也不抬道:“嘿,行运医生医病尾。是你家男人给你及时用了好药,如果你乖乖躺着,不去劳心动气,这会儿早就好了。现在还行,我不过顺势而为罢了。” 陈思静若有所思道:“二丫,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阿成那么高冷的人,都能够把你捧掌心上。有才气,有脾气,性格好,爱恨分明,谁不喜欢你。” “哎哟,我有这么好吗?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叶斐然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 陈思静叹着气说:“这院子里的狼藉呢,是我那个大堂哥陈思慎昨儿个弄的。说什么我们抢走了他的皇商生意,真是笑话,那笔差事本来就是他趁着我生病,在手里抢走的。你说这是不是强盗逻辑?” 叶斐然说:“我……嗯,不说脏话了。那后来呢?” “南西篱把他一招制服然后打跑了。后来内务府的那个刘公公来了,直接把活儿还给了我们,还有就是把陈思慎带走了。后来再怎么样,我也就不清楚了,我想这一次陈思慎应该彻底完蛋了吧。”陈思静说,“哼,等我的身子好了,就去跟爷爷说清楚这件事,之前是我太软弱,害得我孩子没了。” 叶斐然说:“那好吧,你自己注意好分寸。” 陈思静说:“二丫,话说回来,南西篱他的身份好像不简单。昨天我看到刘公公和他说话,喊他谷主还是什么的。他说是从前的身份,你可以让阿成帮我个忙,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吗?” “思静,你又来了。”叶斐然就知道,老朋友掌控欲太强,是个毛病。她苦口婆心道:“是什么身份都好,难道他对你的心意你没有感受到么?不要光是想你不能够够到的,想一下你能够感受到的。” 陈思静好像不认识叶斐然一般:“二丫,你平时算账做事,可是头脑很清醒近乎冷酷的。今儿个怎么说起这般从心所欲的话来了?” 叶斐然坦然道:“好简单,从前我也和你一样。但现在我想明白了,喜欢一个人是不会有原因的。就像南大哥喜欢你一样,只是他从来不说,你也没感觉到。你仔细感觉一下,就知道了。” “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的,静静,不要想太多。” 陈思静说:“可是不问清楚,我就觉得心里没底。” 她钻了牛角尖,叶斐然也是没辙,“行吧。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我帮你去跟阿成说。但不保证能够问到。你知道的,阿成的事儿,我从不刨根问底。” 陈思静苦苦一笑:“二丫,如果我有你那么心大就好了!” 看着她那苦恼的样子,叶斐然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把话题岔开。 …… 南西篱提着新鲜买的卤菜,优哉游哉的朝家里溜达。一个青衣人似守候已久,瞅准了机会,一箭步出来:“谷主!” 南西篱站定,“你来干什么?” “季珩卷秘宝而逃跑,神龙谷群龙无首,请谷主回去主持大局!” 南西篱懒洋洋一笑:“我才不回去。” 青衣人为难道:“这……谷主,从前诸多误会,眼下也解开得差不多了,请谷主大局为重。” 南西篱也不答应,也不拒绝,道:“再说吧。我得先回家去了,时间长了,这卤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抬脚正要走,那青衣人身子晃了几晃,忽地吐出一口黑血来。 南西篱吃一惊,没办法坐视不管,回身扶起那人:“快把它吃了!” 塞了那人一颗丹药,那人闻到一股异香扑鼻,就知道是神龙谷的秘药天心解毒丹,他推开了南西篱,说:“没用了。季珩在神龙谷周围布下了万毒阵,把谷中人全都困在里面。下属拼了一死才出来的,如今体内万毒钻心,就算仙丹都救不活。谷主,从前是我们对不起你……长老们知道你在谷外另有门徒……请你看在昔日同门学艺的份上,回去救救他们吧!” 那人说完,又吐了更多的黑血,黑眼珠子往上一插,气绝身亡。 南西篱站起身,默然取出许久不用的鹿皮手套,拿出一包药粉来洒在那人身上。淡淡的香气过后,那人吐出来的黑血变成红色,尸体脸上因剧毒而变黑紫,也渐渐成为正常死人的苍白。 “你都花出性命的代价来求我了……看来,这一趟不走不行了。” 回到家里,陈思静抱着手炉,正在晒太阳。 她恢复得不错,小脸透着粉红,浓眉大眼,昔日英气又回到她身上。南西篱心里升起一股不舍:“几年……这么快过了吗?” 陈思静睁开眼睛,看着他:“你回来了?” 南西篱说:“是,回来了。” “回来就好。我饿了,准备开饭吧?” 南西篱微讶:“你不问我去哪儿啊?” 陈思静说:“你又不是我的囚徒,我也不是看牢你的狱卒……问那么多干嘛?对了,最近你跑进跑出那么辛苦,我让厨子熬了你喜欢喝的鸡汤,加了补元气的人参,你尝尝喜欢不?” 南西篱:“……” 第1272章 我要走了 第1272章我要走了 见他没有反应,陈思静有些忐忑,自己不会表现太过了吧?嗨,二丫那丫头说得……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能和他好好相处了。 就试探着,问:“怎么不说话啦?” “不……没什么。”南西篱定了定神,掩盖住心里那伤感,说,“我买了卤菜。我们开饭吧。” 他走了过去。 吃完饭,陈思静看着南西篱,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南西篱对她说:“静静,我有话要跟你说。” 陈思静一怔。 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南西篱挥了挥手,屏退左右,屋子里的人退了下去,只剩下他们两个。 看着那双璀璨辰星般的眼睛,南西篱也是万分不舍,硬起心肠说:“我要走了。” 陈思静明显楞了一下:“要走?” 南西篱说:“是。” 陈思静追问:“你要去哪里?多久回来?都和谁去?” 南西篱笑了笑,“这次你不用问了,问,我也不会说的。” 张了张嘴巴,又合上,陈思静说:“那……什么时候回来,你总得说一句吧?” 南西篱说:“我未必回来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吹动了烛影,陈思静眼前黑了一黑。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被南西篱抱住了,下意识反手抱住他,陈思静眼前朦胧一片。只听得他温柔的嗓音在耳畔不到一寸的地方响起:“这几年承蒙你照顾……出一封和离书,我们和离了吧。” …… “思静和离了?”叶斐然震惊!! “啪”,手里的认字本子落下,初五欢乐地离开了宝宝椅:“玩去喽!” 叶斐然教了五十遍的字初五还认不全,自己也有点儿心疾发作的征兆,索性也就让何妈把初五带走了。自己去抓住成甯的衣袖,“相公,你怎么知道的?” 成甯说:“这你就别管了。而陈家是皇商,眼下又快过年了。陈思静会不会被这件事影响到?如果她再躺倒一次,那么就很难保住这份差事了。” 叶斐然笃定道:“不会的。静静是很尽忠尽责的人。” “是就好。”成甯看着,松了口气。 叶斐然不大高兴了,扁着小嘴道:“相公,你这样太不近人情了吧?” 成甯说:“没办法……我也是……身不由己。” 叶斐然想起偌大的帝国运转,都维系在成甯肩上,何止日理万机。垂下眼睛说:“小虞又马上要开始立后了,千头万绪的事,简直恨不能让人长出三头六臂来。” 她一皱眉头,小脸就跟着变得圆鼓鼓的,像挂了两坨包子在腮帮子上,特别可爱。成甯瞧着心都软了,双手夹住她腮帮子狠命揉,叶斐然嗷嗷叫。 家里的猫魅影溜溜达达过来:“喵呜——” 拎着魅影后颈皮把它丢出去,成甯说:“有相公在,你怕什么。” “哼,你就会欺负人,有你在人家才担心呢!”叶斐然娇嗔地白了成甯一眼,站起身说,“突然想起来,还要挑选送给顾夫人的年礼,不跟你说话了,我看单子去。” 她进了自己卧室里间,成甯嬉皮笑脸的跟过来:“来来,待为夫替你参详一下!” 桌子上已经放了一本册子,落款是吉祥银楼。 叶斐然坐下来翻开就看,里面都是一些适合过年时的头面首饰之类,成甯道:“过年也要送首饰?又不是大生日什么的,又不是熟人,会不会不大适合?” 其实叶斐然也觉得不合适,可眼下她没有人和她商量,就打算简单粗暴送首饰算了。听见成甯这么说,就合上了册子,问成甯道:“那你说送什么比较好?” 停了一停,又补充道:“别说送自己做的东西啊,我刺绣的功夫……你知道的。也不能为了这种事儿求姐姐。” 成甯想了想,说:“少有的药材也可以,或者稀罕的衣服料子也行,都比首饰合适。首饰太隆重了,就过年的时候送的话,一来我们开了头,往后只能往高里走;二来收礼的人也容易多心。” 叶斐然果然觉得有道理,就说:“那好,首饰就不送了。我们库房好像还有些盘金绣和营山蓝。明天我开了库房找一下,挑几匹送去。“ 成甯说:“那很合适。搭配些吃食什么的,再一封银两,就很好看了。” 解决了一件事,叶斐然轻松多了,对成甯不免刮目相看:“相公,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对这些琐碎事儿也在行?” “那必须啊。”成甯说,“不然谁给你当狗头军师?” 边说着,边粘上来了。 条件反射一般,叶斐然软软的胳膊搂了上来,眨眼入戏:“让本君好好犒赏成军师喽?” 迷离的眼,软糯的话音,这谁顶得住啊。 “嘿,小样儿。还真跟我扮上了?”成甯弯腰把叶斐然打横抱起,走向大床。 …… 按照两口子商量好的,叶斐然选了两匹营山蓝和一块盘金绣料子做主礼,搭上了自家暖房出产的新鲜瓜菜,并宫里产的药地道药材,还有必不可少的摄政王府手制烘焙点心,扎扎实实装了三挑子,亲自送到顾府上去。 顾夫人和顾灼华正在做针线活,叶斐然来了,忙放下活计出来迎接。 顾灼华比先前见的倒好像高了一些,“参见娘娘。娘娘千岁。” 叶斐然说:“不必多礼了。起来吧。” 打量了顾灼华两眼,笑道:“最近怎么长高了?都快和我齐头了呢。” 顾夫人道:“哪儿敢跟夫人相比!她这是跟着宫里的嬷嬷学规矩,腰背挺拔了,人看着就高了。” 叶斐然乐呵呵地说:“原来如此。” 春分和珍珠领着人打开了礼物,顾夫人十分欢喜,笑道:“应该我们先送礼过来的,反而让娘娘您占了先,是我们失礼了。” 叶斐然说:“马上就要一家人了,还讲究这些干什么。” 顾夫人道:“一场来到,不嫌弃的话吃顿便饭?” 叶斐然说:“好啊。” 于是叶斐然就留了下来,顾灼华自告奋勇道:“我去厨房看着。娘娘且宽坐。” 叶斐然留下,顾夫人说:“嫔妾从江左郡带来几幅绣品,反正如今闲着没事,不如先看看绣品打发时间,回头再吃饭?” 叶斐然欣然道:“好啊。” 第1273章 康景三年岁末年礼 第1273章康景三年岁末年礼 顾夫人就命丫鬟把绣品取来,不料展开绣品的时候,一幅画儿从绣品中间飘然落地。 叶斐然“咦”的一眼,顾夫人手忙脚乱地收起了画,赧然笑道:“嫔妾自己没事儿乱涂的,入不得眼……” 叶斐然说:“倒也不是,我瞧着挺好的,能看看么?” 顾夫人不好意思道:“这……不太好呢……女子无才便是德……” 那么大个人了,竟扭扭捏捏的,拧巴起来。 叶斐然不以为意道:“无妨,我自己也缺德得很。” 顾夫人一怔,脑子转了转,才算明白过来,不由得笑了,红着脸把画儿递了过去。 墨迹很新,应该是最近画的,是工笔水仙,上面停了个草虫儿,那虫儿栩栩如生,好像随时要从画里跳出来似的。叶斐然不禁看住了,嘴里赞道:“画得很好啊!” “真的?”顾夫人又高兴,又意外,说话声音都不自禁高亢起来,“实话说,这笔画儿,连我家那位并我闺女都不大看得上。偏偏我自己又喜欢!” 这是叶斐然认识顾夫人以来,她最为忘形的一瞬。 倒是让人感到这个一直端着的贵妇人亲切接地气起来了,叶斐然心里感到很是亲切,笑着说:“那有什么的,我平时也喜欢画。场面上应酬这许久,没想到才知道夫人竟是同道中人。我平日也画几笔,改日到王府作客,我给你瞧瞧。” 顾夫人本来颇为惴惴不安的,生怕自己出丑,没想到叶斐然不但没有取笑她,反而邀约她,非常高兴:“好啊!” 中年妇人脸上闪闪发光的,兴趣爱好让她整个人光彩又明亮。 两人相视一笑,感觉无形之中彼此距离拉近了许多。 一时丫鬟来传话道:“娘娘,夫人,小姐说晚饭已备下了。请二位移步到暖阁去。” 顾夫人放下画儿,对叶斐然道:“娘娘请移步。” 叶斐然说:“好。” 顾家吃的是江左郡口味,注重刀工、用料精细,味道清淡。 餐桌上一道白鱼,白切鸭子,鸭血酿,大煮干丝,倒是让吃了好几天京城炖菜,味蕾迟钝的叶斐然胃口大开。 顾灼华笑着说:“沾了娘娘的光,送来了新鲜活跳跳的虾,做了一顿三虾面。不知道合不合娘娘胃口。” 叶斐然说:“三虾面?我记得我只送了十斤活对虾而已啊?哪儿跑出来三种?” “此三虾非彼三虾。”顾夫人笑道,“您请看。” 丫鬟上来一人一份的面,一碗面,一碗汤。面上铺着厚厚的虾仁,汤是清汤,看着平平无奇,也就是用料是京城时节少有的海味,味道却不同寻常。 简单一个字,就是鲜。 特别鲜甜的味儿,扑鼻而来,叶斐然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这面……不简单啊。” 顾夫人拿起筷子,在面里搅拌着,说:“这三虾面呢,指的是虾油、虾籽和虾肉。最好的用料当是在春天选取抱籽河虾,用竹爪篱把虾肚子上抱着的虾籽儿往下刷刷,这样虾籽儿就全取出来了。再沥出虾籽,锅热少许油,慢啊慢翻炒虾籽,炒到虾籽变红边干,就是虾籽酱。这是其一。” “接着呢,把虾肉去壳,焯熟。沥水放一边备用。” “最后虾头挤掉脏东西清洗干净,小火慢炸炸出虾油来。上好虾油,要求颜色红亮透明,不许见半点杂质。最后用高汤煮面,虾油、虾籽酱打底,虾肉做码子,少许葱花和盐调味。面如金,虾如火,这是五行中的火生金,滋味相生,回味无穷啊。” 叶斐然听了,说:“因为有虾籽,所以吃之前要先搅拌,就是为了让这个虾籽酱均匀地沾在面条上,对不?” 顾夫人笑道:“正是。” 叶斐然叹道:“江左郡文风繁荣昌盛,小小一碗面条,也讲究如斯。今儿个可算开了眼界了。” “哪里。”顾夫人说,“不过是些穷讲究罢了。要论脚踏实地做事做人,是万万比不上夫人的。以后我们常来常往,互相取长补短。” 叶斐然欣然答应:“好啊。” …… 从顾家回来,叶斐然不免想起另一个家境倒了而架子不倒,且相当讲究的人来。 “年近岁晚,叶天宇那小子在琼州不知道多风流快活呢?臭小子,回去屯田屯兵,连个年礼都没给你老姐我送一份!”叶斐然越想越牙齿痒痒,忍不住撸起袖子大喊:“来人啊!给我准备纸笔,待我写封信送去琼州,臭骂那小子一顿!” 嗓门高得把正在低头专心写字的米糕惊起来了,小丫头抬头皱眉:“二姨,你吵到我了!” 叶怡然看着女儿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米糕,不许没大没小的!罚你去背三遍书!” 米糕也不吭气,下了椅子去找叶怡然的贴身丫鬟青竹,乖乖领罚。 那少年老成的模样,着实让叶斐然吃惊。 叶怡然正要说话,门外张大娘说:“夫人,三爷从琼州送来年礼了!” 叶怡然笑呵呵地说:“你看看,你看看,说曹操曹操到。天宇不会那样没心没肺的,走,我们看看都有什么东西?” 叶怡然头戴了海獭卧兔儿,披了狐狸毛的披风,叶斐然不怕冷,只系了紫貂勒额,身上也是一件大红猩猩毡的披风,手拉手到了院子里来。 此时此刻,院子里满满当当的,几乎插不下脚去。且听见有禽鸟嘶鸣低叫,夹杂着奴仆们的呼喝声,热闹得堪比集市。 叶斐然惊讶了:“这都是什么?” 一名眼瞅着很机灵的小厮,快步上前,先唱了个喏,随后说:“娘娘千岁好,林夫人好,两位夫人福寿双全,万福金安!小人名唤欧阳兴,乃是如今叶三爷眼前差遣之人,负责这次押送年礼上京。侥幸两位夫人洪福齐天,小人一路顺利,好歹今儿到埠,这边儿是年礼单子,请两位夫人过目。” 口齿伶俐清晰,语气和顺恭敬,行动规规矩矩,竟是个极难得的伶俐人。 第1274章 八哥和山羊 第1274章八哥和山羊 叶怡然笑道:“哈?我也有?” 欧阳兴殷殷地道:“有的。三爷算得准,说小人到埠的时候,林夫人一准儿就在王府里作客,所以命小人带两个单子过来就好了。等林夫人您过目之后,小人这边儿另拨一波人把东西送到林府上去,保准不让夫人您废半点心!” 叶斐然听得舒服,不禁喜笑颜开:“叶天宇这东西,哪儿得了这么个人才。真是物出主人形,像透了那小子,嘴巴抹了蜜似的!你叫欧阳兴是吧?这两颗东珠儿,就赏给你做了见面礼了。” 欧阳兴见她出手大方,越发眉花眼笑,奉承话不要钱地说了两大车。 叶斐然说:“行了,单子呢?拿来给我看看?” 欧阳兴说:“好嘞!” 从怀里珍而重之的拿出一封厚厚的信,递给叶斐然。叶斐然接过信打开,好家伙,那上面的清单打着卷儿垂落,也就差那么两三指距离没到地板上。叶斐然眼睛索性直了。 成甯回到家里,发现叶斐然院子空荡荡的,不见人。 平时很少出现在这里的阿吉独自斜依着门打瞌睡,成甯叫醒阿吉,问:“夫人呢?” 阿吉说:“在北院呢。” “在北院?”成甯有些糊涂,“那是老太太从前住的地方,夫人怕触景生情,平日极少去的啊。今儿个为什么事过去了?是心情不好么?” 阿吉摇头,说:“那些东西除了正院和北院,别的地方都放不下。夫人说不可能放在正院,就往北院去了。这会儿该正折腾呢吧。” 成甯越发疑惑,屋子里传来七月的啼哭,阿吉站起身道:“小郡主睡醒了!” 成甯说:“你是夫人专门叫来看小郡主的吧?” 阿吉点点头。 “那行,你看着。我到后面瞧瞧去。” 成甯索性直接往北院闯。 脚还没有踏进院门,眼前忽地一黑,夹杂着扑棱棱的风声响动,成甯不假思索地向后一翻身,右手擒拿手,就抓住了那八哥。那八哥被他捏着,直着脖子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成甯被气乐了:“扁毛畜生!哪儿来的?” 叶斐然提着裙子跑过来:“叶天宇那小子送过来的!年礼!” 那八哥凶得很,被成甯逮住了,在成甯拳心没命地咬成甯的手指,成甯忍着疼,说:“叶天宇送来的?” 叶斐然点头,看着那八哥说:“你是谁?” 八哥张嘴道:“我是你爹!” 目光无辜地滑向成甯,叶斐然说:“你信了么?” 成甯斩钉截铁道:“我信!” ……让砚铭来把那八哥带走,叶斐然指着满院子的走兽玩意儿,恨声道:“玩物丧志啊!那厮竟然在琼州废老大功夫,捉了着许多斗兽玩禽来。而且瞅着都是伺候好了的,能随时拿出去斗个满堂彩那种!他到底在搞什么,是不是皮痒了?要不然下旨宣他回京让我打他一顿,肯定就好了!” 成甯翻着白眼吐槽:“二丫,你比这八哥还凶。” 那八哥在他铁箍似的手里折腾得累了,不动了,成甯放开手,它竟然会站在他的手指上,扣着环儿似的。叶斐然说:“这八哥已养熟了,咬人也亲人。可我们家有猫,得另院子养。” 成甯说:“无妨,就养在我书房吧。” 叶斐然说:“也行。” 成甯对八哥说:“你是谁啊,叫什么名字?” 八哥:“我是你爹!” 成甯:“……” 成甯扭脸对叶斐然说:“八哥能炖不?” 叶斐然嘿嘿笑:“我都说赶紧叫叶天宇回来打他一顿咯……” 最后,八哥还是被关在笼子带到书房去了,并且成甯也在叶天宇那份比水蛇春还长的单子里找到了那八哥的名字:宝宝。 成甯:“……这只八哥叫宝宝?” 八哥呱呱叫,扑楞着翅膀,可算没有自称是谁的爹了。 跟八哥逗逗趣,再把那些锦鸡,山羊,小鹿……诸如此类的东西归置好,剩下那大堆的海货及吃的用的,成甯和叶斐然交给张大娘及砚铭春分两口子去清点归置拉倒。 叶斐然在山羊旁边找到学着小羊羔跪着吃奶的笨初五,把傻儿子划拉出来,“呕——初五你身上好骚!” 那母山羊松了口气:“咩——” 初五一直咬着它一个头。 初五说:“奶奶,甜甜的。” “就算甜甜的也不能这样喝,知道么?很骚且不卫生。”叶斐然数落着,把初五交给他爹,“抱着,等会儿带去洗澡。” 成甯接过儿子,倒不嫌弃那奶团子成了骚团子,说:“二丫,羊奶似乎对身子确实大有好处。要不这母羊就留着下羊羔子,挤奶喝?” 叶斐然想了想,“有道理,就照着这么办。” 她对春分说:“想办法弄个羊圈,把羊养起来吧。” 春分道:“那可难办了,我们这边都没有养过羊的啊!” 成甯道:“前面不是有个若氏丫头么,问问她好了。” 谁知道叫来阿吉一问,阿吉摇着脑袋说:“我从四岁开始就被卖到乐坊里去学跳舞,不曾做活。后来被坊主发现我筋骨软,特别适合跳舞之后,还专门拨了丫鬟来伺候我,生怕我身上破一点皮,被客人嫌弃。” 成甯就有些不满意:“所以你在王府吃闲饭来着?” 叶斐然忙打圆场道:“也没有,阿吉警醒,有眼力见儿,后门都是她在照看着呢。” 最后还是张大娘想起来:“对了,李公公好像曾经养过羊,我喊他来看看!” 她叫来了李春荣,果然,李春荣会养羊,成甯就让李春荣带着阿吉学养这对山羊,日后挤奶进补。 折腾消停这一切,叶斐然也累了。 成甯牵了她手,带她回屋里,屋子里饭菜都凉了,就命珍珠道:“去熬一点粥来,再把菜热上。灶屋里有没有甜的糕点?没有的话调一杯蜂蜜水也行,多放糖。” 等甜甜的蜂蜜水喝下去,叶斐然才好了些,笑着说:“最近不知道怎么搞的,会头晕。” “你这是累着,饿过了。”成甯道,“现在家业大了,你一个人打理确实辛苦。如果可以多个膀臂就好了。” 第1275章 怎么处理羊奶 第1275章怎么处理羊奶? 叶斐然叹道:“话虽这样说。可是你我家里都人丁寥落,谁能帮忙呢?或者等孩子们大点儿之后会好吧。” 成甯知道这也是没辙的事儿,只好握紧了叶斐然的手:“二丫,跟了我这些年,确实苦了你。” 他绕到叶斐然身后,给她揉脖子按摩,“来来,夫君伺候你。” 叶斐然顿时乐了,“噗嗤”一笑,闭上眼睛享受成甯伺候。 一日的劳碌,随着夫妻二人说说笑笑,消散得无影无踪。 李春荣伺候牲口确实有两下子,第二天就把羊儿安置好了。第三天就挤出一碗羊奶来,小满把羊奶煮开了进给叶斐然,叶斐然喝着还是觉得膻,皱着眉头道:“这么膻,多补都吃不下啊……有什么办法呢?” 小满道:“家里没有人会捣鼓这种东西……” 叶斐然想了想,还是得求助律靖香,就说:“我们去兰若坊走一趟吧。” 律靖香见到羊奶,笑道:“这算什么事。我教你去膻的法子就是了。” 她把若氏人做羊奶及奶酪的法子跟叶斐然说了,叶斐然听了律靖香教的法子,笑道:“多谢多谢。” “我让人写给你吧。”律靖香说,果真命人把方子写成了条子,交给叶斐然。 叶斐然说:“那就更好了。快过年了,我这边准备了些年礼,你收着。” 律靖香叹道:“谢谢你了。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要回若氏看一眼……” 上次,雷珂写信,通过律靖香的坐地眼线请求成甯派人暗杀李寡妇,进行斩首。 不知道成甯后来如何跟她交涉的,这件事后来平息了下去。 如今又旧事重提。 叶斐然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律靖香眉头皱得越深:“是,我也知道。可想起我的家乡被那恶毒妇人占着作威作福,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叶斐然轻叹:“她是个极端自私自利的人,所以总能想办法让自己活着。但是这个雷始终会爆的。你就先憋住吧。” 一个粉妆玉琢,才学走路的小女孩,跌跌撞撞走过来,对着律靖香喊娘,张开手要抱抱。 律靖香顿时温柔起来,抱起那女孩:“宝儿。来。这是你姨姨。” 叶斐然惊讶道:“这孩子见风长的啊?咋这么大了?” 律靖香说:“你多来看我几回,就不觉得长的快了。” 宝儿奶声奶气的冲着叶斐然:“姨姨,姨姨。” 叶斐然笑道:“宝儿乖。” 宝儿穿着若氏小孩传统的衣服,她比一般的小孩长得白,黑发微卷,眼睛隐隐透着蓝,看起来稀罕得不得了。此刻她正安安静静坐在律靖香腿上,好奇地打量着叶斐然。 律靖香说:“她从来没有见过穿大顺衣服的人……嗯,她很少见外人。别见怪哈。” 叶斐然说:“你这样一直关着她,也不是个事儿啊。” 律靖香也有些发愁:“不然呢。我逃跑到大顺就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了,除了京城,别的地方我也不认识。我不敢出去。” “为什么不走远一点?”叶斐然说,“索性抛下公主的名分,抛下一切,带着她做个普通人。” 律靖香敷衍道:“再说吧。” 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成甯当年那种自毁容貌、破釜沉舟的勇气,叶斐然也不深聊,又聊了一些家长里短的,约好了律靖香上元节带她到兰若坊外面看花灯,她就告辞出来了。 回到家里,按照律靖香教的法子来处理了羊奶,果然膻味淡了许多,能入口了。 叶斐然很高兴,自己喝了一碗,让全家人,除了还没断奶的七月之外,一人一碗。 从此王府里喝羊奶成为惯例,从上到下,身体都长得棒棒的。 那些丫鬟啊小厮,买回来的时候,也不过都十二三岁的年纪,大的也不过十四五,瘦瘦小小豆芽菜似的,放现代食堂阿姨打饭都忍不住多加一勺肉汁的年纪。来到王府里,一天一顿肉,每天一碗奶,穿上了细棉布做的衣服,吃穿比在他们自己家里或者在牙行里那是强十倍不止,个个像灌足了水肥的嫩芽儿,铆足劲噌噌往上窜。 日子长了,男的帅女的美,哪怕一个三等丫鬟到街上采买点儿什么,那雪白的肌肤,挺拔风摆柳似的腰肢和黑鸦鸦的头发,也引得一街的人往其身上望。 叶斐然伺候好了羊,也不忘把羊奶和方子送给陈思静及未来亲家母顾夫人一份。 顾夫人很快回了礼物并托人捎话致谢了,陈思静却迟迟不回。 反而是送东西过去的珍珠道:“陈二姑娘看着很不好,瘦了一大圈,人都脱相了!” 叶斐然惊讶:“怎么?” 不顾天边还飘着小雪,叶斐然出门直奔陈思静家。 谁知道一路赶过去,却扑了个空,管家说:“姑娘去了静思茶室了。” 现在的静思茶室今非昔比,把旁边的门面给兼了,扩成了三个门脸房大的雅致茶楼。名字还挂着“茶室”,其实里头各式南北小吃无所不有,水陆并陈,样样精巧;更有说书的,卖艺的,斗虫儿的,雅兴儿并杂,很热闹。进了院子就是雅座,顿时安静下来,方便客人来谈事情。 陈思静在账房里忙前忙后的,叶斐然安安静静坐在旁边,嗑着瓜子看完她忙一轮,说:“静静,有个事儿想跟你讨教。” 陈思静说:“说。” 叶斐然说:“你是怎么做到一个月不到,整个人瘦一大圈的?让我猜猜……你这是有瘦了十斤……应该还不止?十五斤?” 故意装作烦恼的样子,捏了捏自己并不粗的肚子:“我觉得我最近有点儿胖了。” 陈思静叹了口气,说:“我这法子,你别知道的好。” 叶斐然说:“为什么?” “就是掉孩子之后突然瘦的。” “还有呢?害相思病?” 陈思静回过神来了,反手打叶斐然:“你个小蹄子,胡说什么呢!我撕了你嘴!” 抬起手来招架着,叶斐然说:“你别硬撑了。” 突然之间,陈思静打人的动作给停下来了,黄豆大的眼泪,扑簌簌滚滚而下。 第1276章 我们一定都要坚强 第1276章我们一定都要坚强 叶斐然慌了:“喂!你多大啦!怎么说哭就哭了呢!!” 陈思静说:“我哪儿有哭了!” 边否认边擦眼泪,却越擦哭越厉害。叶斐然说:“你喜欢南西篱。对不对?你在想念他。” 陈思静不答,呜呜咽咽的哭着,越来越大声,等她情绪渐渐平复,叶斐然叹气道:“你承认吧,又不丢人。” 陈思静哭道:“他怎么可以那么轻松就离开我了,怎么可以!真是岂有此理,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唉,你这话偏激了不是。”叶斐然伸手拉住陈思静的手,她瘦得真厉害,只剩下一把骨头了,“相识在一起是缘分,现在缘分尽了,那就好聚好散。” “我做不到!二丫,我做不到啊!” 陈思静揭斯底里了。 “你怎么可以那么洒脱?” 叶斐然苦笑:“不洒脱又有什么办法呢?你现在暴瘦,哭,把自己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南西篱会回来么?” 是啊,不洒脱又有什么办法呢? 哭着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啊! 只有爬起来继续打,才有可能杀出一条血路—— 陈思静擦擦眼泪:“二丫,你说的我都懂。就是……就是说不出的难受。” “因为少了一个对你好的人?”叶斐然问,“你说说吧,他走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思静说:“也没有什么,就是他说他要离开,我问他去哪里。他不说,我就生气。最后他苦笑着说,‘静静,你这样我真的好累’。第二天一早,他房间整整齐齐的,除了他身上穿的那套衣服之外,什么东西都没动,他就走了。” 叶斐然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说,“所以我之前提点你的话,也都白说了?” “我……是真没想到那么多……”陈思静低下头,脸上闪过一抹羞愧。 叶斐然说:“如果现在南西篱回来了,你还会好像之前那样对他、控制他,予取予求么?” 陈思静摇头:“不会,我会对他很好的。” “然后就是舔狗一样的反过来了?”叶斐然说。 陈思静问:“什么叫舔狗?” 叶斐然:“……你没事儿留意下你家狗子,就知道了。且你想想,你会不会在意你家狗子的喜怒哀乐?” 不假思索地摇头,陈思静说:“当然不会。我家狗子都是有专门的小厮管的。” 叶斐然一拍大腿:“那不就是呗。过犹不及啊姐妹!” 陈思静又陷入沉思中了。 “二丫,让我琢磨一下。” 开玩笑,现在让陈思静琢磨,只会是瞎捉摸。闹不好钻了牛角尖,人就拧巴了。 叶斐然说:“静静,南西篱是无怨无悔的对你好的。就拿我来说吧,我和你之间固然是至交好友,但同时我们还是生意上的搭档,我给你技术,你给我分钱,这是利益拧成一股绳的。我自己都不敢说,我们之间的友情很纯粹。” 陈思静瞪大眼睛要反驳,叶斐然压住了她。 “你听我说完——但,南西篱,从出现的那天开始,就乖乖听你的话,默默对你好。就算是个赘婿,也无怨无悔。你们圆房,也是你允许了他才上来。这些好我们外人都看得出来。所以……你在害怕。” “我?害怕?我在害怕什么?” “你不敢接受这份好,因为,从小到大,没有人这样对你好过!” 叶斐然心里升起一点悲哀,纵然锦衣玉食长大,陈思静说到底,是个可怜又缺爱的孩子。 “所以当好不容易有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时,你根本不敢接纳,你觉得你不配。你要拼命抓住,然后……反而抓不住。南大哥是很强大的人,可他毕竟不是铁打的,而且他也有他的世界。他会累的。” 陈思静怔怔地,泥雕木塑一般。 叶斐然说:“我说这么多不是怪你做得不好。静静,好好生活,走了的人可能不会再回来,可能会马上回来了呢!” …… “异种?” “是的,王爷。” 站在成甯面前的是许学士,他的妻子和叶斐然素来交好,所以收到这封密折的时候,就立刻来报告成甯。那密折上,说一件对叶斐然很不好的是。 “这密折上说,王妃在后宫开荒种地,种的是异种人参,否则的话,为何在宫里能种出老山参来?加上平日种种古怪行为,恐怕王妃会巫蛊后宫。于国不利!” 光是这么短短几句话,许学士说着,都觉得罪大恶极! 成甯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黑水晶般的眼眸底下,暗潮涌动。 许学士道:“有人妖言惑众,中伤娘娘,王爷——” 成甯说:“行了,我知道了。” 许学士急得一头汗,被打断了,又不敢说什么,惶恐不解地看着成甯。成甯说:“密折留下,这儿发生的事儿,不许往外泄露半个字。” “是。” 成甯叫上小虞,去了冷宫一趟,他之前只听说过叶斐然在冷宫里种菜,从没亲眼去看过。这次才一踏进冷宫的门槛,看到了那菜园子,不由得一愣。 小虞在旁边惊讶地说:“爹爹,这不是……蕉园么?” 那些农作物的布局,那口小小的水井,那些篱笆和竹子管做的喷淋阵,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熟悉。 正在田垄间忙活的宫女太监还没有发现他们来到,边干活,边说笑,神采飞扬。 还没有在宫里别的什么地方见到过如此有精气神的宫女和太监。 成甯抬脚走进了院子,绕过一树紫薇花,有一畦参地,一个老太监正蹲在地里查看人参的长势。听见脚步声,老太监站起身来,笑着说:“娘娘,这一批人参很快能长出来了。娘娘给的种子真是神奇啊,竟能长这么粗的人参……” 等贲梆椎看清楚,来的人是成甯时,整个人吓得瞪大眼睛,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王爷!” 成甯摆了摆手道:“免礼。” 他弯下腰,仔细查看那些人参的长势。 快过年了,然而人参叶子还是绿的,根部按照参客的规矩,用系着五帝钱的红绳套着。扒开土,白白胖胖的人参露出来。 第1277章 中伤摄政王妃 第1277章中伤摄政王妃 成甯耳边响起多年前某人的殷殷笑语:“相公,多亏了这半支人参救了娘的命。等日后我们有银子了,我要好多好多人参!我再也不要求人!” 那时以为她说孩子气的傻话,没当真。 没想到…… 成甯轻轻地把土拨好,重新埋住人参,站直身子。 贲梆椎战战兢兢地看着他,魂飞魄散的。 成甯说:“你跟我过来。” 贲梆椎跟着成甯来到菜地外面,成甯问:“你叫什么名字?” 贲梆椎道;“洒家名叫贲梆椎。” “你是冷宫里的主管太监?” “不是。” 成甯扬眉:“那为什么是你在管这块人参地?” 贲梆椎道:“回王爷,洒家没进宫之前,原是关外参客,懂得料理这些棒槌。王妃娘娘就着我来照顾它们。” 成甯道:“那你平日也都住在冷宫里?” “是。” “你最近可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在冷宫附近徘徊?” 贲邦椎回忆了一下,说:“有。之前曾经有过几个宫女迷路了,路过冷宫门口。我给她们指路。” “她们长什么样子,说话什么口音,原本要去哪儿?” “长什么样子我忘记了,说话口音很绵软清脆,原本是要去浣衣局的。我给她们指路,她们谢过我之后,她们就走了。” 成甯道:“好。我这边会再给冷宫增派一个小队的人手,日夜巡逻。以后再有什么异动,你就直接到乾华宫禀告皇上。” 贲梆椎迷茫:“皇上?” 小虞从角落处现身出来,说:“朕在这儿。” 慌得贲梆椎连连下拜,三跪九磕头:“奴才磕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虞道:“你听王爷吩咐便是了。” “是!!” …… 晚饭过后,一家人齐齐整整坐在灯火下。 叶斐然笨手笨脚的学做一个香袋儿,不小心把手指头扎出一个个洞,血珠沁出,成甯又好笑又心疼:“小心点。怎么突然喜欢起女红来了?” 叶斐然说:“小孩大了,身上没有一两件娘做的东西,别人看到了会笑话。” 成甯说:“你也是傻,为什么跟着别人的话尾来跑?应该扬长避短,就跟从前教小虞那样,教初五、七月写字算数,那就好的很。” “不行。”叶斐然很认真地说,“初五太笨了,会跟不上我的。” 成甯:“……” 初五憨憨地抬起小脸:“娘,我很笨吗?” “不是不是。”成甯抱起自家儿子,那眉眼,那嘴巴,就连耳朵旁边的头发脚,都长得跟自己一毛一样……这么像他的小孩儿,怎么可能笨呢,成甯把初五放在膝上,说,“初五,爹考一考你,这个字是什么?” 他用食指点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人”字,初五歪着脑袋看了半晌,说:“茶水。” 成甯:“??” 耐着性子,又写了个“一”字,问:“那这个呢?” 初五说:“茶水。” 成甯脑袋上垂下黑线:“我们家的儿子,确实有点……” 叶斐然接下去:“笨。” 初五扁了扁嘴,委屈得很,成甯把他抱得紧紧地,脸贴着初五的脸:“笨点没关系,爹爹娘亲还是喜欢初五。爹爹养你。” 叶斐然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 这个成甯啊,在外面凶巴巴的,在家对着自己的孩子们,却是不折不扣的慈父。从前对小虞也是这样,现在对初五七月也是这样! 无奈,她就只能板起脸,唱黑脸了! 也是没辙! 听了爹爹的话,初五很安心地依偎在成甯怀里,团子脸上一脸满足。 叶斐然吃醋了,说:“相公,你也要抱抱我。” 丢下了针线,张开双手求抱抱。 “哈”,成甯乐了,把初五放下,转身抱叶斐然,还好她不重,他可以很轻松地把她抱起来,也是一般放在大腿上,“你也变成小孩啦。” 叶斐然双手勾住成甯脖子,撒娇道:“我就是喜欢相公抱……” 成甯抱着她,亲了一口她的脸蛋,说:“相公也喜欢抱你,可孩子们看着呢。快放开我。” 可是已经迟了,惨被放地上的初五,飞快地哧溜一个猴子上树,强势挤进叶斐然和成甯中间:“初五也要抱抱!” 叶斐然:“……” 成甯:“……” 躺在悠车上的七月,一个翻身,半边身子探出悠车。叶斐然一箭步冲过去,猴子捞月,捞起了孩子:“好险……” 两个孩子跟着各自的奶娘回去睡了之后,夫妻两个总算可以好好说会儿话了。 云散雨收,鸳鸯帐里,暧昧炽热的余韵仍久久未散。 叶斐然抓着自己的发梢,在成甯光滑结实的胸膛上画圈圈,她觉得这样很好玩儿。 “相公,是不是有人参了我一本?” 她樱唇里吐出来的话,却让男人墨眸倏尔变黯。成甯不动声色:“嗯。小事儿。” 叶斐然说:“我听说了……好像是说,我是妖女,巫蛊后宫。对吧?” 这种事儿,放在民间是游街、被扔石头烂白菜,最后当众放火烧死;放在宫里,就是轻则幽闭终身,生不如死;重则血流成河,株连九族…… 他们的目标,不是成甯而是她。 所以不会株连九族…… 只要,把她从成甯身边永远除掉就行了。 成甯抱着她的胳膊紧了一紧,把她贴得更紧了一些:“如果你是妖女,就更加要留在我身边。我是连龙都能降服的男人。” 叶斐然笑了,“我不在乎啊。” 成甯略感欣慰:“那就好。” 她的肌肤很滑,如凝脂,头发又黑又长,摸上去有种撸猫般乖顺,那是他心底最最柔软的所在。 她说得越轻描淡写,他越是心疼。 低头轻轻亲了亲她:“睡吧,有我呢。” 叶斐然睡着了之后,成甯没有跟着一起睡,他轻手轻脚地披了衣服起来。站起身离开床的时候,叶斐然朝着他原本睡的方向翻了个身。 成甯停了一停,不动了。 叶斐然翻身后没有再动,呼吸均匀轻细,仍然睡着。 成甯无声地笑了笑,看着她的眼光很柔和。 然后,转身快步离开。 第1278章 王妃地位不可动摇 第1278章王妃地位不可动摇 他进了书房,忙到很晚,后半夜才歇下。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进宫上朝觐见。 当天,小虞下旨:擢升太监贲梆椎为冷宫总管太监,领四品俸禄,官衔为寿安宫宫殿监督领侍。冷宫种植,乃遵祖制,不忘农耕立国之本,任何人等不得横加非议,钦此。 这道圣旨一下,臣子们猜什么的都有。 成甯领先站在最前头,只是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而那些中伤摄政王妃行为乖张,巫蛊乱国的密折,神奇地消失了。 事情就跟长了腿一样,没几天就跑遍了京城。 正是年底,大家在家里闲得抠脚的日子,聚会也多,很快趁着今年的赏梅宴会,就把这件事儿聊开了。 “王爷真是很维护你。”许夫人啧啧称羡,“娘娘,我家那口子从不管后宫之事的,这次实在看不过眼了,破例用了入阁大学士的特权来拦截了那密折。他还说……嗯,反正,事情解决了就好!” 叶斐然说:“那可真的要感谢许学士仗义执言了。姐姐,您把话说完嘛。” 许夫人不好意思地说:“就是说,说白了,那些人贼心不死,想要逼王爷立侧妃。所以必须先把您的名声搞臭了。” 生怕着叶斐然不高兴,许夫人紧接着又说:“他们可不知道,您是跟着王爷出生入死,匡扶幼主的。那份识于微时的感情,岂是区区谣言可以中伤。您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叶斐然说:“那我也要谢谢姐姐你对我的信赖。” “反正事儿到这里也就翻篇了。”许夫人东张西望道,“王姐姐怎么不见人?听说她最近也大喜了。” 和叶斐然要好的,除了许夫人,还有王夫人。三个人里王夫人的年纪最大,大儿子今年十四岁了,诗文俱佳,正准备来年入闱,在此之前,订了一门亲事,妥妥的双喜临门。 说曹操,曹操到,王夫人来了。 因上了年纪,人有些发福,所以今儿个王夫人穿了显瘦的玄色滚金边夹棉袄子,宝石蓝缎子马面裙,脖子上一圈围脖,海獭卧兔儿,白玉鬓簪,七宝含珠步摇,很是雍容华贵。她人来到,就按照地位尊卑,先来给叶斐然行礼。 双方问安完毕,就坐一起聊天。 叶斐然说:“今天还有一个客人要来的,这会儿也该到了。” 大家纷纷问是谁要来。 叶斐然说:“就是江左总督的家眷。” “江左总督?” “那位夫人也姓王,他们家的千金,似乎是江左郡第一美人呢!” “这么说我想起来了,从前见过,人是挺好的,就是清冷了些。” “王妃娘娘,您可怎么跟他们要好?他们那种百年望族,架子大得很。” 面对大家的猜疑,叶斐然只好说:“等会儿见到就知道了,百闻不如一见嘛。” 这些寒门庶族一步步爬上来的家眷,自己有一个圈子玩,对顾家和王家这种家族既好奇又陌生,于是也就伸长脖子等顾夫人来。 不大一会儿,顾夫人带着顾灼华,出现在门前。 人没到,声先至:“王妃娘娘,嫔妾来迟了,当自罚三杯。” 只见穿着白狐卧兔儿,耳垂明月珰,身穿织金缎子对襟袄子及同款料子马面裙,脚上绿绫罗挖云鞋子的顾夫人,走了进来,笑容亲切,谦虚有礼。 大家心里都闹起了稀罕,看着顾夫人跟叶斐然亲亲热热地打了招呼,又自动按照身份,坐在了最下首。王夫人和许夫人面面相觑,都傻了。 王夫人低声道:“这位真是江左名郡出来的人啊?” “如果她不是演的话,那么就说明一件事了。”许夫人同样低声道。 万夫人问:“什么事?” 许夫人说:“王爷手段了得,王妃手段了得,竟把已经嫌隙百年的望族高贵的头颅给拉下来了。跟我们庶族平等而坐。” 叶斐然的问话打断俩人咬耳朵,叶斐然对顾夫人说:“你果然自罚三杯才好啊。妹妹的宴会也敢迟到。” 顾夫人说:“没问题。不过首先要把见面礼带给大家。” 她命顾灼华一一送上见面礼,礼物不十分名贵,但很精致考心思。 在座众人对她好感大增,等上菜之后,推杯换盏,气氛越发热闹和谐。 叶斐然说:“从前兴许有些误会,大家的夫君如今都是为朝廷效力,我们各自辅助夫婿,也应该团结一致才是。喝了这杯酒,大家从此做好朋友了。” 众女纷纷称是。 …… 回到王府门前,远远地见到一堆人,她很惊讶,赶上前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站在最前面的,是红玉,说:“夫人,不好了。这边来了个流氓,说是和我们府里的丫鬟有私,骗了他的银子,正在骂街呢!” 叶斐然一皱眉头:“还有这种事?” 远远地,隔着人群,看到那个满脸胡子,脸上长满大脓包,要多丑有多丑的男人,正叉腰突肚,不干不净地骂着:“你以为你王府了不起啊!仗势欺人的狗奴才!骗了老子老娘的棺材本,生儿子没屁眼的马叉虫货!”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旁边好些商户都停了生意,站在门前看热闹。 叶斐然问红玉道:“他有说是谁骗了他银子么?” 红玉摊手道:“没说呢。” 叶斐然皱眉:“那就是白讹的了。快乱棍打出去吧!” 红玉快要哭出来了,道:“夫人,能打就好了。刚才护院队长要来揍他,棍子还没到,人就躺地上了,还说自己身上的脓包有毒,要是破一点皮,王府的人沾上就得全死!” 叶斐然哭笑不得了:“什么玩意儿,这丫是光着屁股打老虎,又不要脸又不要命啊。” 春分今儿跟她外出,这会儿在她身后,也吓着了:“夫人,这人骂的好难听,您快从后门绕过去吧,别被脏污了眼睛和耳朵!” 呵呵,这种街头路数,叶斐然那是从小练出来了,丝毫不放在心上。 反而安慰着红玉和春分:“没事儿,我有办法。” 第1279章 喷粪 第1279章喷粪 那流氓在王府面前口沫横飞,污言秽语南腔北调的骂得正兴起。 忽然之间人群分开,里面冲出俩壮实小厮,“哗啦”一盆黄乎乎的东西倒了他一头一脸! 恶臭味弥漫,围观的人群立马齐刷刷向后倒退了好几步,不约而同捏紧了鼻子! 满地焦糊糊臭烘烘的,这谁顶得住啊! 叶斐然快步越众而出,站在王府台阶上面。 大家的目光顿时“刷”的集中在她身上! 流氓大怒:“你拿粪水泼我!” 叶斐然说:“不是说身上有恶疮么,这粪水拿来消毒再好不过了。咋地,我做个好心,您还不满意了?” 围观的人哄笑起来。 流氓说:“谁身上有恶疮啦!老子天生就长这样!” “呵!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红玉顿时有道理了,指着那流氓鼻子喊,“你这是讹我们呢!” 叶斐然轻声说:“讹诈王府?那可新鲜了,给我打出去吧。” “这种刁民,丢护城河里去就罢了。” 流氓躺在地上,耍起了赖皮:“哎哟,王府仗势欺人啦。我头好晕,我要告御状!” 叶斐然柳眉一竖:“告御状?就凭你?” 语气一寒:“给我拖出去打死!” 那些家丁们早就在旁边气得不行不行的了,叶斐然话一落地,立刻两三盆凉水兜头泼下去。三九寒冬,那流氓杀猪地大叫起来。草草冲走他身上的污秽,家丁们扛着流氓走了。 一路上那流氓冻得嗷嗷叫唤,声音传老远。 人群里有人喊起来:“什么东西,摄政王府草菅人命!” “就是啊,这么冷的天,冷死人了啊!” “把那丫鬟交出来,岂不是成了一桩美事!” 七大姑八大姨的,七嘴八舌吱吱喳喳说起闲话来。有几个嗓门特别大的。 叶斐然打了个眼色给春分,春分会意,分开人群,直接来到那妇人面前,一侧身,用身子格挡开别的人,叶斐然自个儿亲自来到那妇人面前:“成全美事?嗯哼?” 那妇人夹在人群里起哄,完全觉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可当她自个儿赤果果的暴露在叶斐然面前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就心慌了:“不……不是我说的……” 红玉戳穿她:“就是你说的,我亲眼看到!” 叶斐然说:“大婶,你既然那么乐意成全别人的好事,要不然把你的闺女嫁给那流氓?” 大婶躲闪道:“我、我才没有闺女!” 叶斐然乐了,大笑:“瞧瞧,没有闺女所以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把别人家闺女往火坑里推,自己瞧个乐子?” 这会儿红玉站在了大家面前,百姓们都瞧得分明了。 这王府里的丫鬟多好看啊,穿金戴银,白白嫩嫩一根水葱儿似的,跟刚才那满脸脓包三句话不离粗口的流氓简直不能放一块看。 说是这样子的俏丫鬟和那流氓有一腿,哪怕脑子长在脚后跟,也知道不可能! 大婶脖子一梗:“娘娘,您是身娇玉贵的人,和我等无知老百姓计较什么……” 叶斐然说:“我偏要计较。” “红玉,珍珠,给我狠狠地打这娘儿们一百个嘴巴!” 红玉和珍珠拉着大婶,当众压在地上,噼噼啪啪抡圆了膀子狠狠抽! 那大婶一开始还嗷嗷叫,然后变得红肿、破皮,最后血肉模糊的。 叶斐然在人群面前踱来踱去,一身威压气场全开,走近哪边,哪边的人就不由自主退开,看着她的眼神也变得敬畏无比! “以为我会爱惜羽毛,不跟小老百姓计较,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谁敢说我坏话,我就打谁的嘴巴;谁敢讹诈我们王府的人,我就十倍奉还!” “你们尽管说,看看谁能斗得过我?” 那大婶被打得牙齿尽落,爬在地上一口一口吐血。 那些传闲话的人,纷纷低下头,灰溜溜地作鸟兽散。 叶斐然怒气冲冲道:“回府!” 回到王府里,关上门,红玉“扑通”跪在地上道:“谢夫人替我们出气!” 叶斐然说:“你先别急着谢我,那些人传谣造闲话的还牵涉到谁,给我统统叫过来!” 红玉于是去叫人了,不大一会儿,竟然来了十七个丫鬟,当最后的阿吉也走进来的时候,叶斐然倒抽一口冷气 :“好家伙!这几乎是府里所有没成亲的丫鬟都牵涉进去了啊!” 红玉道:“夫人,就是!只因为我们长得比外头人略平头正脸一点,这几个月,不知道承受了多少流言蜚语!” 叶斐然说:“那你们为什么不跟我说?” 翠琉垂泪道:“夫人,无凭无据的,我们也难说啊!她们也不指名道姓,只是管着编派。有说我们都是王爷玩物的,有说我们在外头有相好的,还有说我们嫁不掉了,等着进花神庙当姑子的。有时候我们去买个东西,还会被那些长舌妇打听,府里有没有优差,要送她们闺女进来飞上枝头,明示暗示绕着弯弯的,等你板起脸了,就跟刚才那大婶似的,抵赖说我们多心了,皮里阳秋那套玩得可好哩!” 叶斐然“啪”的一拍椅子,“好家伙!反了天了!” 她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暴躁地走来走去。 “我们王爷出生入死,给大家打来这么个天下,朝廷里名声清正,就连朝中敌手也不敢置喙他的私生活……如今那些市井无知妇人,竟编排上了?” “那个流氓也是,摆明了就是来讹钱!被那么恶心的癞皮狗缠上,够恶心的!” 春分因已经嫁了人,做妇人打扮了,这次不是受害者,可她也很为姐妹们的遭遇而感到生气。她对叶斐然说:“夫人,这些坏话不知道哪儿传出去的。这王府里的女孩子们要是名声坏了,以后再要进新人,又或者要把旧人配人家,那可都难了!” 叶斐然咬着指头道:“估计是在别的官宦人家处得了什么息事宁人的好处,所以把胆子给撑大了。”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她需要找到更多人来求证。 第1280章 夫人,那咋办啊 第1280章夫人,那咋办啊? “夫人,那咋办啊?” “好讨厌!我们没招谁没惹谁的!” “难怪前几天我去买帕子,那扯布的伙计老鬼鬼祟祟的冲着我笑!” “哎呀,只是笑还好啦,我去买头绳香粉,那老妈子还在我转过身后吐我唾沫!” “那有吐着你没有?” “倒是没有,还被我说了几句。但是又有人来帮她,我就赶紧走了!” 丫鬟们越说越委屈,越说越生气,有好几个忍不住哭了起来。 叶斐然安抚道:“行了,你们的委屈,我都知道了。这件事不会那么轻易过去的,现在大家都去做事吧,回头我一定给大家狠狠出口恶气!” 有她这么一说,丫环们心里的憋屈轻松不少。 春分帮着安抚道:“大家没事的,有夫人呢。” 叶斐然想了想,问:“张大娘在哪里?” 因小满也是未婚的女孩子,也是苦主之一,到了前面去了,张大娘顶了小满的位置,张罗厨房里的事儿。被叶斐然一叫,脱掉围裙,匆匆忙忙的就来了。 “夫人,张大娘来了。” 叶斐然屏退左右,只留下春分和珍珠,对张大娘和声道:“大娘,这边府里出了事,我们的女孩子被欺负了。我现在需要你去做一件事。” 张大娘眼珠子一转,已料到什么,叹气道:“树大了,总会有狂蜂浪蝶往上扑。寄生不成,就生恶意。这种事儿从前也不稀罕。” 叶斐然说:“她们到底年轻,脸皮嫩,你抽空找她们聊聊,开解下。” 张大娘感动得很,当场朝着叶斐然福了福身:“夫人心善。” …… 牛大婶是在王府街上开杂货铺的一名妇人,早年也是在花街柳巷里卖笑为生。好容易遇到现在的丈夫这老实人唐大牛,于是取出细软来自己赎了身子,死乞白赖跟着唐大牛过活。 这人过习惯了金钱散漫,血色罗裙翻酒污的日子,就难以安心过活,明面上买点胭脂水粉头绳南北杂货挣铜子儿,暗地里也会拉扯几个男人进自己屋里去,帮补点生计。 当她韶华逝去的时候,看到那些花儿朵儿一样的王府丫头,不免眼红心恨,妒忌非常。 加上她人活络,爱到处散漫蝇头小利,几年过去,俨然成了这条街上长舌妇们的首领。正儿八经是凑热闹打头,出苦力退后,小便宜伸手,吃亏赶紧缩头的主儿。 所以今天那流氓上门去讹银子,牛大婶是第一个冲上去看热闹,边看边现编了不少小话儿随着传播。 等到她的同好杨大婶被掌掴了,牛大婶才缩了缩脖子,转身溜走了。 到底还没过够瘾,不解恨,下午又在店里,见到谁拽谁嘀嘀咕咕的:“那王妃立着两只狐狸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所以才偏帮着那些丫头片子!说不定晚上关起门来,就是她去推那些丫鬟的屁股让她男人弄!” “你话别说那么难听,牛大嫂,那杨大婶被掌嘴了,这会儿在家里哭天喊地的呢!” 牛大婶梗着脖子道:“哼,我才不怕!王妃又咋的?我都不犯法!再说了,说这件事儿的人那么多,难道真能把所有人都抓起来不成?应天府的大牢里能关得下这么多人吗?” 没错,这就是牛大婶最大的底气! 反正造谣的人又不止她一个! 一个年轻女人走在大街上,生得好看又不嫁人的,妖妖娆娆,能没鬼么! 整条街上哪个大婶大娘没有在茶余饭后嚼过舌根? 有本事就都抓起来啊! 那人说:“其实有些话我觉得也是没影儿的。听说王府里给的月钱丰厚,吃得也好,顿顿有肉呢。这人长得好看些也是很正常啊。” 牛大婶撇撇嘴:“我们从前在杏香院里,可不是最红牌的姑娘才能顿顿有肉。老娘也过过那日子,可真是逍遥快活啊!” 那人说:“算了算了,不和你这骚老娘儿们胡扯了,三句不离开你那杏香院,有本事就再回去翻红一回咧。” 被人嘲笑,牛大婶不乐意了,掐着腰骂人:“你个驴入的臭袋儿,敢编排你大娘来!大娘这肠子怎地爬出你这种不孝子?” 那人挨了骂,“嗨,咋骂起人来呢。算了算了,不买了不买了。我走还不成么。” 丢了一笔生意,牛大婶骂爽了,倒不如何惋惜,眼瞅着又有人进店里来,逮住热情地喊:“要买点儿啥呢?有新到的红头绳和香油哟,要不要来一盒?” 尽管年纪三十好几了,说话还是捏着嗓子嗲声嗲气的。 来人嗓音低沉,似有心事:“你是牛大婶?” 牛大婶一怔:“你找我?” 发现那人是个身材精壮的男人,牛大婶眼前一亮,扭身离开了曲尺柜台,乐呵呵地凑上去:“这位爷,不知道哪个熟客介绍你来的?是猪肉铺的二强子,还是骡马行的春哥儿?” 半老徐娘脸上涂了半斤粉,张开血盘大口露出一口黄牙来,那刻意扯低露出两大团的胸脯更是比肥猪肉还恶心,薛长东顺手一挡,把那婆娘推开三尺远:“离我远点!” 牛大婶被打了脸也不生气,这男人腰腿挺直,一看就是个功夫好的,自家那大酒鬼两年前就不行了,这会儿不要钱也得受用一回啊……仍旧勾起了嘴,眼睛缓缓地冲着薛长东眨巴着:“这位爷,您是不是误会了?我这店呢快打烊了,不是熟客就不卖货啦。故此一问,您这是要什么呢?我这边儿新到的红头绳,正好扯二尺回去送相好咧!” 一边说,一边欠身取了那卷红头绳来,挨挨蹭蹭的又走近去。 然后薛长乐就在薛长东身后闪身而出。 突然来了个女的,牛大婶立马就变了脸了,薛长乐说:“哥,我都说放着我来了。你一边去。” 牛大婶“啪”的把红头绳往柜台上一拍,没好气道:“嗨,晦气的,红头绳十个铜子儿一尺!爱买不买!” 薛长乐说:“你最近是不是老在外头说我们王府女孩子的坏话?” 牛大婶一慌神,心虚了,歪着声音道:“你哪只耳朵听到的啊?我都不知道说啥——我要打烊了,你到底要不要买东西的?” 薛长乐不慌不忙,“我刚才已经听到了,你说夫人推……嗯,我不说,你懂就好。我嫌脏了我自己嘴。” 她眼里光芒冰冷骇人,牛大婶原本就心虚,四目相对,越发慌了。脚底下忽然之间被什么东西绊住,与此同时,薛长东放下了杂货铺的木板门…… 第1281章 说出去的话要负责 第1281章说出去的话要负责 次日杂货铺的门日上三竿才懒洋洋地打开,门口早就等着的人,哧溜一下钻进杂货铺里:“牛大婶,昨儿个又风流了?这早晚都不开门,我家里那小幺儿的衣服等着裁剪呢。来,给我一卷线。再来个针线篾萝。” 牛大婶有些蔫蔫地,拿了东西,数铜子儿的动作都没往日利索。 恰好门口红玉和翠琉风摆柳般说笑路过,手里挎着大提篮,那人瞅到,笑着说:“这王府里的丫鬟还有脸往外跑啊?瞧她们笑得那浪荡样儿!” 原以为准能勾出牛大婶一车话来,没想到牛大婶被针扎了般,慌慌忙忙道:“别胡说,人家姑娘招你惹你了?” 那人稀奇道:“牛大婶,你看她们那小腰儿扭得,那可不像话啊!” 牛大婶手摆得摇扇子似的:“没有的事儿,没有的事儿,不能乱说!” 那人没趣,只得拿了东西就走。 牛大婶捶了锤被揍得隐痛隐痛的腰腿臀,苦笑道:“话可不敢乱说了。” “不好啦!不好啦!” 街上一阵混乱,牛大婶扭脸看出去,是个常常在王府街上晃荡的闲汉,闲汉边跑边喊:“保甲长!刘老白沉了河啦!” 那刘老白,就是前日的老流氓。 不大会儿,保甲长带着人,跟着闲汉去捞起了刘老白的尸首。那么冷的天,尸体都冻紫了,就跟一截坏木头似的卧在河边,嘴巴被什么东西勾得稀烂。 “这是报应啊!给人家姑娘泼脏水,可不是坏了舌头么!” “这厮还欠我酒钱没还呢!” “你还惦记酒钱?那人家王府的姑娘往哪儿哭去?” “反正我家闺女要粘上这么块牛皮糖,我也恨不能打死他!” 保甲长脸色很难看,因为刘老白无亲无故,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汉,住的也是破窑房,没几滴油水好刮也就罢了,还得保甲长求人去把装裹钱给出了。他挥舞着棍子驱赶围观人群:“滚滚滚!有什么好看的!都给我滚!” “各家商户留下啊,每人出一百钱装裹刘老白!” 商户们一听都炸了,“我呸!这厮平日上门蹭吃蹭喝,不打发就拿脓包脸恶心人,凭什么还要我出钱?” “那席子卷了扔乱坟岗去拉倒了,这样的人,怕是野狗都不啃!” 保甲长被吵得头晕欲裂,指着牛大婶说:“牛大婶,你带个头!” 牛大婶一愣,不依道:“我?” 保甲长瞪起眼睛气鼓鼓道:“不然呢!那日刘老白是从你店里出来,才奔去王府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明显就是被你唆摆了的!你是不是要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前揭你老底?” 牛大婶害怕了,昨天那两个凶神才暗戳戳的教训了自己一回,这会儿要真被戳穿了,那乐子可大了——她分分钟在这条街上混不下去! 谁说两片嘴唇上下碰嘴皮子之后,出来的话不用负责? 灰溜溜地给了银子,又灰溜溜的滚回家里,牛大婶想起昨儿个那俩人吩咐的话,咬咬牙:“不就是传话儿么。哼,老娘能把坏的传出去,就能把死了的说活回来!” …… 不几日,因王府街上没有新的八卦传话传出,对丫环们的非议渐渐地也就平息下来了。 这日一大早,王府门口竟来了五六个人,拖儿带女的。 叶斐然很惊讶:“要卖儿女?” 张大娘说:“对呀,这些人说,那日看到你在门口为自家丫头撑腰,觉得您宅心仁厚。他们快活不下去了,想把子女卖进王府做奴婢。” “哈?”叶斐然乐了,她说,“推了推了,我们要人,自会去牙行收。不买不知来路的人。” 张大娘于是去推辞了那些人,那些人还很失望,在门口徘徊了好久。 最后叶斐然看不过去,让张大娘拿了糕饼点心去分了给她们,“走吧走吧,夫人不要人。带着自家孩子拿了点心就回去好生过年吧。好好过日子不比骨肉分离强……” 旁边人看着,就说:“这夫人心善。” “送上门的丫鬟小子都不要,不是个架子大的。” “那些糕饼好好吃的样子……” “做样子做成那样,也算可以了。” “是啊!” 悄无声息之间,叶斐然的名声又好起来了。 对此一无所知,叶斐然在暖房里收了一批新鲜瓜果,不免到处显摆。 特别是狼桃,也就是西红柿。 在冬天里,日日炖大肉什么的,有一口新鲜西红柿吃,幸福感简直爆满。 叶斐然喜欢吃糖渍的,就拿新鲜狼桃切片了,用白糖化在开水里,把白糖水搁凉,浇到狼桃上。大冷天,在户外搁一会儿就冻了,用勺子挖来吃,酸酸甜甜的超开胃解腻。 做好了糖渍狼桃,就专心等成甯回家,献宝。 成甯回到家一向是饿的,最近他喜欢吃热的点心。叶斐然冲了热可可,送上牛舌饼,还有一份糖渍狼桃,成甯吃了之后惊喜道:“嗯,好吃!” 叶斐然很开心:“好吃就多吃点。” 成甯并不贪嘴,吃到不饿,就说:“对了,二丫。今儿个内阁拟旨,姐夫可能要往外地去了。” 叶斐然一怔:“什么意思?” “反正不是坏事,你做个心理准备就好。最近跟姐姐多聚聚。” 叶斐然身为内宅妇人,也不好多问,低声答应了。 成甯吃了点心,就去看两个孩子。 一走进初五的屋子,哭笑不得:“初五,你在干什么?” 初五满嘴黑乎乎,看到爹爹来了,高兴地跑过来要成甯:“爹爹,抱!” 叶斐然在初五嘴里拽出半张沾了墨迹的纸来,大叫:“初五!你把认字卡片吃了?” 原来叶斐然看着初五也两岁多了,就做了一些简单的认字卡片给初五玩儿,一边画着图案,一边写着字的。没想到初五竟然把卡片给放嘴里啃上了。 初五难过地低头,对手指:“好……吃……” 叶斐然又好气又好笑:“你又不是山羊,怎么会好吃!” 成甯说:“好了好了,反正又吃不坏肚子。拿帕子来给你擦擦脸,都成大花猫了。” 第1282章 康景三年除夕夜 第1282章康景三年除夕夜 叶斐然直发愁,私下无人对成甯嘟哝道:“怎么办……儿子傻乎乎的,一点儿不像你我。” 团团的小脸上,眉毛眼睛拧成一团的小样儿,直接把成甯给逗笑了。 成甯说:“你发愁什么呢?” 叶斐然说:“我们两个都聪明,为什么就生了个傻儿子。这以后怎么继承家业啊……” 成甯笑了,浑然不当一回事的。 叶斐然有点不开心:“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太会操心了。”成甯说,“我问你,现在我们的钱够花吗?” 叶斐然点头:“够。” 成甯说:“如果初五真的做不了事,我们两个老死之后,他守着这份家业,会不会回到从前吃糠咽菜住破院的日子了?” 叶斐然想了想,摇头:“不会,哪怕他可劲造呢。只会吃穿的傻子,总比胡乱要做事情的聪明人要好。何况还有个王位给他继承。” 成甯:“那就是了。光是靠收租也够初五活了啊,那还要求什么?” “相公,你对初五的要求太低了吧!”叶斐然忍不住唾道,同时心里有点什么一直紧绷着的东西给放松下来了,“男儿郎,必须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建功立业啊!” 成甯微笑道:“不是我吹,他要做到我这样的功业是有点难度的。” 叶斐然:“……” 这话听着刺耳,要命的是,那逻辑竟然是对的! 伸手捏一把叶斐然的脸蛋,成甯笑道:“好啦。别苦恼了。早点睡觉,别熬夜。” …… 康景三年除夕,大顺朝的百姓,过了一个平安喜乐的年。 宫中设宴,款待群臣。 叶斐然率领文武百官命妇,在后宫觐见皇太后孟氏。 走在队伍里的顾灼华看到如此年轻的皇太后,明显愣了一下下。 走在她旁边的,恰好是叶怡然,关照着含笑道:“太后娘娘是不是很年轻?” 顾灼华说:“是……是。” 叶怡然说:“康景朝建立起来,万事和前朝不一样,你慢慢习惯就好了。” 她态度和善,语言亲切,顾灼华顿时放松了,对着她笑了笑。 “看,那边那个人是谁?” “那通身的气派好足,就跟随时会飞起来似的……怎么身上还会发光?” “好像是传说中的国师?” 白洛站在小虞身边,一身白衣如云遮雾罩,狭长的凤眸目光下垂,既恰到好处的谦恭,又不掩半点脱俗。十分显眼。 成甯站在小虞另一边,穿着摄政王的衮冕服,秀彩辉煌,熠熠生辉。玄色的冠冕上缀满珍珠,威仪无边。 小虞如今已是少年人身量,亲政两年,居移气养移体,也是威严日重,不过他的书卷气更重一些,是文质彬彬如美玉一般的气质。 三个人站在一起,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钟鼓绝,小虞带着白洛和成甯,端起酒杯,肃然道:“年更岁替,风调雨顺,大顺天和,百姓安乐。” 一杯酒倒下:“一杯敬天。” 第二杯酒:“二杯敬地。” 最后一杯酒:“三杯敬祖宗。” 礼官道:“宴始!” 装扮漂亮,身段苗条的美丽宫女们,如一群雪中仙子般娉婷而至,宫廷宴席,自然是非同凡响。叶斐然端起一面前的酒杯,也是脑子抽了,“宫廷玉液酒。” “一百八一杯。” 叶斐然定住了。 这都什么鬼? 那声音,不是她的啊!! 机械地扭过头,接话的,是她亲爱的夫君,成甯。叶斐然说:“这酒怎么样?” 成甯流利接下:“听我给你吹。” 完了。 叶斐然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俩字儿循环播放:“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这成甯怎么会懂这台词? 成甯看着她,一脸惊喜:“二丫,我还说我屋子里的话本儿怎么被人翻过,原来是你在淘气啊。那你一定看过那段‘赘婿鸳鸯楼戏花魁’吧?我特别欣赏这段说辞。” 微微仰头,伸手轻轻拍打膝盖,抑扬顿挫地念道:“宫廷玉液酒,一百倍一杯,这酒怎么样?听我给你吹,一杯你开胃,二杯你肾不亏……” 叶斐然听着听着,低下头去,脸上火辣辣的。 嘤嘤嘤,没想到成甯竟然对这段儿小品如此上心呢! 可见,经典就是经典,放到哪儿哪儿都是经典…… 成甯念完,周围几个离得近的,纷纷叫好。成甯发现了叶斐然的变化,惊讶道:“二丫,你脸好红。喝多了?” 叶斐然忙掩饰道:“没有啦。” 后面一名官员笑道:“王爷,你也爱看非文子的话本儿?” 成甯道:“略翻一翻。” 那矜持的模样,叶斐然脑海里闪出书房里被翻得毛了边的话本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口是心非! 官员乙投入讨论:“非文子的话本好看,我也喜欢看!” “哎呀,我喜欢他写的战神赘婿!” “我倒是觉得那本山村天医最好!” “赘婿苏科幸亏有他娘子,只是后来收得女子也太多了些……” “嗨,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么!你最近不也新收了两房票戏的?” “还是天医田夏是我辈向往的,行侠仗义,兄弟遍天下,进能为君分忧,退可潇洒江湖!” 一时之间,官员们越聊越火热,甚至忘记了还有尊贵的摄政王在场。 当然,他们更加不会知道,原着作者就在现场。并且为了掩饰自己,拼命低头吃菜,把一桌子菜造光了。 “看,金龙出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果然,在焰火噼啪中,一条金龙在金水河里纵身而出,跃向天空。 群臣欢然,看得定住了! 有人看愣了神,有人纳头便拜,还有人索性把手里的酒都给洒了。 都说是龙的传人,可到底世界上才几个人亲眼看见龙啊! 除夕夜,金龙盘旋在京城天空上,几乎老百姓都见到了。 “天啊,金龙护国的传说原来是真的!” “快来看啊!龙王爷出来啦!!” “神龙献瑞,吾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啊!!” 就如海潮一般,真个京城里,尽是山呼万岁的声音。 金龙在京城上空足足盘旋了半个多时辰才重新回到金水河中,这时鞭炮声更加响了,热热闹闹中,大顺百姓迎来了新的一年…… 第1283章 知道你喜欢出去玩 第1283章知道你喜欢出去玩 年初一,叶斐然和成甯起了个大早,先在自家佛堂拜过了佛。 然后…… 然后没事干了?? 夫妻两个,坐在屋里喝茶,看着初五逗七月玩,大眼瞪小眼的。 这样不行啊,叶斐然仿佛看到自己七老八十之后的画面……她看了看成甯,发现成甯也在看她,叶斐然笑着放下了茶杯,“这可真的是犯贱啊。从前在村子里多穷,年初一去一下无量寺,就跟赶集似的,高兴得不得了。如果吃一碗桃花面,那就是双份的高兴。怎么现在啥都有了,就突然之间难受起来呢?” 成甯说:“原因是什么,你自己不很清楚吗?” 叶斐然说:“是啊……就是因为,不能出去玩了,没有自由了。” 成甯说:“成熟点,你现在是王妃了。” 哪儿会有王妃私底下乱跑的呢? 但要是摆出王妃千岁的仪仗来,不免劳民伤财。把老百姓们赶到一边去,清场清道什么的,叶斐然也不喜欢。 她走到屋外,双手凭栏,晴朗的冬天,甚至有太阳,淡淡的阳光照在院子了未融的积雪上,极美。 看着高墙外,叶斐然仰望天空:“好想出去玩……” 可怜兮兮的模样,着实让人瞧着不落忍。 成甯心一软,说:“午时过后,京城大佛寺里大概也就安静一点了。” 叶斐然一喜,两眼冒光:“相公,我们可以……微服一番?” 成甯背着手,扭过头不看她:“我可没这么说过。” 谁知道身后一沉,脖子被缠住了,叶斐然从后面抱着成甯,拿眼睛鼻子在他宽宽的背上乱蹭:“相公最好了!” 谁能抵御彩虹屁呢? 成甯也不能。 把捣乱的小家伙一把捞过来,让她圈在自己怀中,成甯按住她一阵乱亲。最后恶狠狠道:“看你怎么调皮!” 他们家还是按照琼州风俗来过年,中午吃的汤圆。有芝麻馅和花生馅,芝麻磨得细细的,花生打得碎碎的,掺了砂糖粒子,吃起来又香又甜。 初五喜欢甜食,一口气吃了好几个,最后叶斐然怕他撑坏了,把他的小碗筷收起来,不让吃了。七月还吃不了东西,只能拿筷子点一点煮汤圆的姜糖水,沾到她的小嘴里。小屁孩尝到了甜味,高兴得裂开还没有长牙的小嘴,笑得眼睛弯弯的。 成甯看见了直说:“我家闺女长得真好看!” 叶斐然顺口接下去:“像我,能不好看么。” 成甯把七月抱在怀里,一脸慈父笑:“是是是,像我们二丫。希望过几年不要变胖妞啊。” 气得叶斐然举起小拳拳就开揍。 吃过了汤圆,把两个娃交给奶妈们去带睡。叶斐然和成甯换上了寻常居民的布衣,悄悄从角门出了王府。 “相公,这么偷偷跑出来,太刺激了!”叶斐然挽着成甯胳膊,雀跃不已,“我们去买点零食回家给崽子们好不好!” 成甯笑眯眯地说:“你就直接说你想吃得了。” 被戳穿叶斐然也不生气,“那你买不买嘛?” “买买,什么都买。”成甯取出备好的铜板来,给她买了一包玫瑰瓜子。瓜子粒粒饱满,用玫瑰干花混了海盐来炒,火候十足,又香又好吃,叶斐然直惊叹古代人的智慧。不过当众嗑瓜子,瓜子皮儿乱飞的太不雅观,尝了几颗之后,她就把瓜子收起来不吃了。 很快来到大佛寺附近,作为京城里有名气的佛寺,大佛寺前面的大街就够宽敞的,可以并排跑四架马车。沿着这条大街,商铺林立,买卖兴旺。 叶斐然看到很多人肩上扛着齐人高的大香,走向佛寺,惊奇得什么似的:“相公,你看看,今年好多人上这种大香!” 这可是前几年没见过的! 成甯说:“可见是真的日子好过了,都有钱烧了!” 叶斐然:“噗哈哈哈哈。有道理!” 人很多,成甯生怕别人挤着了叶斐然,就和她换个边,让她走在里面。走了没几步,迎面碰到了叶怡然。 和他们不一样,叶怡然是拖家带口出来的,三个孩子,叶怡然抱着一个,林驿脖子上坐着一个,手里还拉着一个,蔚为壮观。 叶怡然看着叶斐然,脱口而出:“二丫!” 叶斐然竖起手指:“嘘!” 叶怡然噗嗤一笑:“果然,你也憋不住啊!” “姐姐,你有脸说我?”叶斐然手指刮着脸,“偷偷跑出来逛庙会!” 成甯知道叶怡然一出现,自己肯定没地位了,就对孩子们说:“走,姨父给你们买东西去!” “好啊!” “姨父好棒!” 于是走路的队列就变成了叶斐然和叶怡然在前面走,两个男人带着孩子们跟在后面,还时不时掉队。 叶怡然的几个小孩,最喜欢姨父了,全都围着成甯。成甯出手大方,一人一个大红包,除此之外还要什么给买什么。等他带着几个小孩转了一圈回来后,每个孩子兜里都是鼓鼓囊囊的。 进了大佛寺,人很多。 成甯凭着身高优势,去占了个好位置,招呼着叶斐然和叶怡然过来。 叶斐然一路走过去,听见有人说:“那女人的相公对她真好……” 心里不禁得意。 拜佛完毕,照例求符,叶斐然看叶怡然求了个车马平安符,就问:“姐姐,你们要出远门么?” 叶怡然说:“是啊,你姐夫被外放到晋西郡去做总督。主政一方了。” 叶斐然又惊又喜:“哇!这么厉害!” 叶怡然说:“承蒙皇上恩宠!” 叶斐然问:“那什么时候出发?这得去多少年啊?你跟着一起去吗?” “当然要一起去的,一任是三年,期满之后再说。”叶怡然小心翼翼地把车马平安符放好,“希望这一路顺利。” 叶斐然真诚道:“必须要。” 但这样一来,京城里就少了个走动的去处了,她很是不舍。想到这是好事,不能孩子气,就没有表露出来。 从佛殿里往外走,才出了山门,迎面车马声响。成甯眼疾手快,一把拉开叶斐然,“小心。” 叶斐然却看清了那马车,笑道:“是顾家,也来拜佛了。” 第1284章 等我给你多换几个花样 第1284章等我给你多换几个花样 顾夫人规矩虽大,却不跋扈。马车到了山门前依庙宇里的规矩停下,顾夫人和顾灼华带着幕遮娉娉婷婷的从车上下来。 叶斐然还在踌躇着要不要上去打招呼,顾灼华一眼认出了她:“这不是王妃么?” 叶斐然连忙竖起手指,做了个“嘘”的手势。 顾灼华看到他们一身庶民的衣服,顿时明白了,又惊异又好奇:“娘娘,您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叶斐然说:“这个……以后你就懂了。你们这是来上香吗?” 顾夫人说:“是的。想着前头又要肃静回避的麻烦,就午后趁着人少的时候过来了。” 叶斐然和叶怡然相视一笑,叶斐然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不阻你们了。里头人不多,赶紧去吧,求个好签!” 叶怡然也道:“是啊,我们先走了。” 辞别了顾夫人和顾灼华,姐妹两个兴致正浓,不愿意回家去。成甯就道:“那我和姐夫先把孩子们送回家。回头再来接你们两个,怎么样?” “太棒了!” “就这么决定咯!” 姐妹两正中下怀,把孩子一放,两人就像儿时那样,手挽手打算去逛吃逛吃。京城的大年初一,还是有很多店开门。 有一种过年才有的小吃,是用奶油裹了果仁儿,放油锅里炸了之后搁外头冻脆了。拿起一颗来,入口即化,又香又甜,这般热量炸弹,在古代却是人人趋之若鹜的美食,并且取了个好听得名字叫“登云逐月”。 叶斐然尝了一个,觉得好吃,于是买了一大包,好奇地问:“为什么叫登云逐月啊?” 老板爽朗道:“你看它一颗颗,白白胖胖的,像不像天上的云朵?至于逐月什么的,不就是讨个吉利意头嘛!” 叶斐然才明白,笑着说:“这倒是好意头!” 这东西吃不腻,一颗接着一颗的丢入口中,满口奶香,越吃越有味道,叶斐然想起只有过年才卖,不免可惜,“老板,你生意这么好,为什么只在过年才卖?平时不做这生意啦?” “嘿,小姑娘,这东西冬天才冻得住,夏天奶油炸出来放一会儿就化了,没法吃啊。”老板说。 叶斐然觉得有道理,又买了一大包,高高兴兴的走了。 叶怡然说:“二丫,你跟那老板掰扯半天,说什么啊?” 叶斐然说:“没什么,就逗个咳嗽而已。你不觉得这样和别人聊聊很有趣么?” 叶怡然耸肩:“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们两个生得好看,穿着寻常民妇的衣服,头上也不过戴着荆钗,耳朵垂着银子打的耳环,也还是吸引得不少人频频往她们回首。 “我们去静思茶室坐坐吧。”叶怡然建议,“你姐夫他们一会儿就该到了。” 叶斐然笑着说:“好。” 来到静思茶室,却不见陈思静。叶斐然一问,原来去了陈家祠堂祭祖去了。 陈思静把得罪了内务府而差点丢失的大生意力挽狂澜(并没有)地抢回来,如今在家族里地位超然。因此也得到了家族里别的女孩子没有的待遇——进祠堂祭祖。 知道好友混得不错,叶斐然也就美滋滋地放下心来,点了两壶上好龙井,要了一些茶点,和叶怡然在雅间里闲聊。 叶斐然总惦记着成甯,一边聊天,一边频频向窗外看。 叶怡然笑道:“别看了,门外的花都被你看开了。” 叶斐然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姐姐,我这不是心里记挂着他么。” “都老夫老妻了,还粘得死紧?”叶怡然说,“你姐夫最近和我那事儿都少了。” 叶斐然说:“怎么?” 叶怡然懒懒的道:“忙呗。我带着三个孩子,管着家。他忙着走马上任的事儿……反正三个月一回都算多了。咳!老夫老妻啊!” 叶斐然目瞪口呆:“姐姐,你也不老啊!三个月……你怎么忍受?那姐夫有去姨娘那儿么?” “姨娘们都我管着呢,能分的不多。”叶怡然笑了笑,“这日子过得也真是……” 叶斐然道:“那你成亲那会儿,我画给你的图?” 叶怡然道:“都多少年前了,总那几个姿势,早就腻了。” 叶斐然恍然大悟,一拍拳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这就给你画几幅新的送过去,保准姐姐今年之内添第四胎!” “你这死丫头!嘴上还有没有把门的了!”叶怡然伸出手指猛点叶斐然脑门,嗔笑着红光满面,如春花怒放。 打闹一会儿,雅间的门开了,成甯和林驿并肩走进来,看到她们俩在撕闹,成甯扭脸对林驿道:“你看看,这就叫‘最喜小儿亡赖,桌头欺负大儿’。” 林驿:“噗……” 捧着肚子大笑,指着成甯鼻子道:“人家词人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叶斐然也不依了,抱着双臂坐下,佯装生气:“好啊,相公这是填着词来编排我啦!” 成甯道:“岂敢,岂敢,对娘子必须放在掌心宠着啊。” 一边说,一边变戏法般摆出食盒来,一道一道都是叶斐然和叶怡然喜欢吃的美味佳肴。叶斐然和叶怡然齐声欢呼,四个人坐下来美美搓了一顿,这才各自回家。 回到家里,张大娘已从家回来了,正在张罗府上的事儿,看到叶斐然腆着肚子走路,笑道:“夫人一定在外面吃了饭来了。今儿个的饺子一定要吃几个,晚上我们放焰火。” 叶斐然知道这是北方过年习俗,这上午南方下午北方的,一碗水端平,推辞不得,就命把饺子端上来。 等着饺子的功夫,叶斐然问:“今年的焰火多么?” 张大娘说:“比去年多,一共买了十箱子,都存放在库房里,够放到十五的了。” 叶斐然说:“这么多,得小心点儿,水龙满上。不然走了水可不是玩儿的。” “我知道。”张大娘道,“不过今年买最多焰火的,还数顾总督顾家,还有王家。” 叶斐然说:“你是说王翰林家么?他家那么阔了?” “夫人,你不知道?是王璄,王大将军的家!他们从虞郡搬过来有段日子了,但深居简出,很少走动。我是恰好听见焰火刘提起的。” 叶斐然听到王璄的名字,越发惊讶了,“他什么时候做了大将军?” 这王璄文质彬彬的,怎么去干起武职来了? 不对,更重要的是,王家怎么又突然进京了? 第1285章 年初一飞来横祸 第1285章年初一飞来横祸 “听说,是要给他们家的老姑娘王亭亭说亲!”张大娘道,“那个王姑娘,就跟个宝贝疙瘩似的,二十好几了,还没嫁出去。这次可能是真的急了。” 叶斐然听见王亭亭的名字,也是五味杂陈。 她对成甯情根深种,十几年了一直走不出来,乃至耽误了自己。 这份感情不能说不感人。 但是呢,王亭亭垂涎的对象是自己男人,那叶斐然就呵呵了。 她真心诚意地说:“那希望她这次成功嫁掉吧。” 张大娘笑道:“是的呢。说是过了年之后,皇太后亲自给她安排相亲。” 叶斐然听了,付诸一笑也就罢了。这时屋外传来欢呼声和爆竹声,焰火出场,叶斐然就站起身道:“都出去玩儿去吧。大娘你今儿把你家那几位也都带来了,对不?来带过来见见面?” 张大娘眼底喜色一闪而过,低着头说:“是!” 张大娘下去了一会儿,带上来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其中最大的一个十三岁了,最小的闺女才九岁,都留着头,身上衣服鞋袜收拾得整整齐齐的,齐刷刷地朝叶斐然跪下去行礼。 叶斐然看着心里软软的,嘴里叫着“好孩子”,一人给了一个大红包。 张大娘试探着问:“夫人,您瞧着这几个孩子咋样?能进来帮忙干个零碎活儿不?” 叶斐然如何不明白,想了一想,说:“行。男孩子们跟砚铭,看看能做些什么功夫。女孩子跟着春分吧。但是月钱只能按照三等丫鬟和三等小厮来发。” 张大娘喜悦道:“能跟在夫人身边学本事,那是求之不得的啊!哪儿还敢奢望更多!谢谢夫人恩典!” 又命三个孩子来给叶斐然磕头。 叶斐然道:“等过了年再正式来签契吧。今儿尽情玩。” 张大娘领着孩子们下去了,叶斐然到了院子里,人还没走到,就听到初五的哭声。她心一跳,抬脚朝着院子走过去,何妈急匆匆奔过来喊:“不好了,娘娘,小公爷手里拿着鞭炮,把手给炸了!” 叶斐然浑身冰冷,仿佛坠入了冰窖中! “带我去看看!” 她快步跟着何妈走到院子里,初五正在放声大哭,地上一滩血迹。叶斐然快步走上去:“初五,初五,娘在这儿,不哭哈!” 初五看到她,哭着伸手要抱抱:“娘!疼!” 孩子一声长一声短的,哭得撕心裂肺,特别可怜。叶斐然心揪着的疼,还得强作镇定,可一看到初五掌心血肉模糊的,顿时破功:“你手怎么啦?给娘看看!” 声音都颤抖了。 那些被鞭炮炸残疾了的孩子的可怕画面,不住地在脑子里翻滚,初五才不到三岁,筋骨嫩得就跟刚抽芽的叶子似的……万一被炸伤了筋骨……叶斐然合上眼睛,不敢继续往下想!颤抖着,去握那只小手,入手还是囫囵一块,团团的,嫩嫩的,软乎乎的小爪子,黏稠稠的,是血。 还好,只是炸伤了皮肉,叶斐然定了定神,睁开眼睛,仔细查看初五的小手。 她没有崩溃,没有揭斯底里,初五受到感染,收住了眼泪。孩子的皮肉被炸翻了,血肉模糊的,叶斐然什么也顾不得了,抱着初五,“走,我们回屋子里,娘给你包扎!” 这种重度皮肉伤,以后肯定得毁了,凭现在的医术肯定治不好,唯一的办法,是用空间里的天材地宝! 何妈自知看守不力,一脸愧疚和忐忑地撵在叶斐然屁股后面跑。叶斐然瞧着心烦,“你在门外等着!” 她抱着初五独自进了屋子。 从乾坤袋里取出炼制好的一段膏药,那膏药黑漆漆的,但又带着金属光芒。散发着淡淡香气,光是闻着已令人精神舒爽。这东西是她模仿武侠小说里的奇药炼出来的,没想到第一次做就成功了,叶斐然给这个药膏取名“黑金生肌膏”,曾经在自己身上擦破的小伤口上试着用过,药效极好。 但……对初五的伤口…… 孩子皮肉那么嫩,伤口又大又深,叶斐然还真没什么底。 “不管了。”她狠了狠心,把一管子黑金膏全涂在初五的手掌上,再用干净纱布包扎好。然后,她紧紧抱住初五,“初五,初五,别怕,妈妈在这儿。妈妈在呢……” 初五渐渐地不哭了,成甯急匆匆地推门走进来,看到这副情状,眼神倏尔变得深邃。男人放轻脚步,用最快速度赶到叶斐然身后,抱住了她和孩子。 叶斐然抬眼看着成甯,眼泪才“刷”的一下,夺眶而出。 成甯轻轻亲了亲她的鬓角,哑声道:“没事儿的……二丫,没事儿的……” 抱了好一会儿,叶斐然累了,成甯要把初五从叶斐然怀里接过去,可初五受了伤,粘妈妈,死活不乐意成甯抱。叶斐然说:“我抱着他吧。” 初五说:“娘,我很困。” 叶斐然说:“那你睡吧,娘抱着你睡。” 没一会儿,初五真的耷拉下小脑袋,睡着了。叶斐然看了看他的小手,纱布下面的血迹已经不再渗出扩大,稍稍放了些心。 成甯说:“这是用你配制的药膏?” 叶斐然点点头。 成甯说:“嗯,比外面配的,估计还要效果好点。” 这话中听,叶斐然感激地说:“你相信我?” 成甯说:“你是我的女人,我不相信你,还会相信谁?” 叶斐然于是不再说话,低头专心致志地看着初五那小小的睡颜,眼神温柔。 成甯说:“那几个奴婢,该罚。” “这件事交给你来办好吗?”叶斐然说,“我现在没心思管她们。” 她的心全扑在初五上。 成甯理所应当地说:“行。交给我。” 王府里的奴婢们没想到,才开年第一天,就闹了这么件大事儿,小公爷受伤,差点把手掌给毁了。 平日王妃娘娘年轻和气,且大大咧咧的好说话,所以大家规矩上做事上也轻慢了,原以为好好的认个错没事。 没想到啊,王妃娘娘下不去手罚人,王爷下得去手。 第1286章 王爷重罚 第1286章王爷重罚 甚至不等年初一过完,直接把那几个带着初五放鞭炮,疏忽看管的奴仆给打了一百板子,并且是当着所有人面前打,直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叶斐然伏在重伤的初五身上,双手捂着他小巧玲珑的双耳,旁边躺着呼呼大睡的七月,听着屋外也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的,何妈越来越大声的惨叫,一言不发。 打完之后,成甯直接把这批奴婢全都换掉了,一封口谕到内务府,命再选好的来。 也不知道何妈怎么逮到机会跑到叶斐然跟前求饶的,哭哭啼啼的道:“对不起,我错了,夫人,我认错!” 那会儿叶斐然刚给初五换过了药,黑乎乎的黑金膏被吸收了,孩子掌心的血止住了,眼瞅着长出一层薄薄的皮肤来,皮肤下几乎是透明的。这样强横的药效,见效快,但极疼,初五却忍住了。 吃了一口叶斐然熬的粥,孩子又昏睡了过去。 初五忍得住,叶斐然心口跟刀挖似的,木木地坐在床边,守着两个孩子,耳边是何妈的苦苦哀求,眼神不起丝毫波澜,脸上更是表情欠奉。 何妈跪在地上,因臀疼,没办法磕头,车轱辘话翻来覆去的说:“夫人,我知错了。我让小公爷用手拿鞭炮。我对不起您。请原谅我,您打我,是我活该……” 叶斐然打断了她:“知道自己活该,还有脸来见我?” 何妈:“………” 叶斐然说:“王爷应该已经把你撵出去了吧?” 何妈又苦苦说:“是我傻,真的。夫人,你另外找人带小公爷吧。” 叶斐然点点头:“是啊,内务府过两天就会把新人带来。” 何妈:“………” 何妈说:“可是小公爷这两天没有人陪睡喂吃饭,不是很不方便?” 叶斐然说:“你意思是说,我不会带我自己的孩子吗?” 何妈:“………” 何妈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是我不好,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叶斐然冷笑起来:“你知道就最好了。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你就是想让我可怜你,然后留下你,好继续过你锦衣玉食的日子。” 何妈脸上火辣辣的,被戳穿了用意,她挣扎着说:“我不是,我真没有这意思。就,就让我看小公爷最后一眼,让我看他一眼我就走,行不行?” 叶斐然漠然道:“他刚上了药,才睡着了。” “那就叫醒他,好歹,我从小带大他啊……” “你好意思让一个三岁不到的小孩,成全你这份忠肝义胆好仆人的形象?”叶斐然火气“噌”的上来了,“亏你说得出口,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她实在懒得继续费口舌,说:“相公!相公!!” 成甯应声从门外进来,看到匍匐在地上的何妈,脸色“刷”的一下,拉下来。“这个怠慢幼主的刁仆怎么还在?撵出去。” 他身后跟着薛家兄妹,看样子是来探病的,听见成甯下令,一左一右上来,二话不说把何妈给拖了出去。 叶斐然颤声道:“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这个人出现在我面前!” 成甯看了看初五,点了点头。 撵走了不相干的人,薛长东不好多留,问候了初五几句,留下一些礼物就和成甯走了。薛长乐留下陪着叶斐然。 “夫人,你刚才……好可怕。” 叶斐然淡淡的道,“是么?” 薛长乐说:“其实,应该不至于吧。何妈人心底不坏,这次也不是故意的。” 叶斐然反感地说:“不是故意的,难道就可以脱开责任了么?她道歉了,难道初五就不会疼了么?也就是我有灵药可以让初五复原,要是换了别家孩子呢?整个手掌就废了!他才三岁啊!!” “如此粗心大意,就足以说明,她的能力已经不能胜任照顾三岁以上的小孩了!” “更何况,她还如此推脱责任,如此大言不惭!!” 薛长乐见她在气头上,就闭嘴了。 叶斐然知道薛长乐心中不以为然,也不说什么,只扯一些闲篇。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她说:“要换药了。” 薛长乐忙道:“我来帮你。” 拆下了被染成了黑色的白绷带,只见初五的小手掌上红通通的,有些地方还破着皮,往外沁着黄黄的脓水。薛长乐见状,顿时掉了眼泪,“我的孽障!怎么伤得如此严重!” 叶斐然说:“膏药在桌子上,用竹叶子卷着。你净手后,用竹剪剪下一段一寸长的来,用那块黑檀木板子抹软抹平了给我。注意,千万不要碰到铁器,也不要碰到水。” 为了方便取用,她把黑金膏从空间里取了一些出来,结果发现要保持它的功效,就不能碰铁,不能碰水,不能碰油。麻烦是麻烦一点儿,反倒让她松了口气,看来不光是空间的药材能直接在外面使用,空间里的人工制造物也能在外面长期保存使用。那可就方便多了。 依足她的吩咐,薛长乐把黑金膏准备好了,看着叶斐然一点一点把小初五手掌上的伤口清洗消毒干净,因为初五太小了,烈酒沾上去,疼得他一个劲往后缩。可是孩子很懂事地没有哭,大眼睛盈着泪,一声不吭。 叶斐然也是尽可能放松的样子,甚至跟初五说,“来,初五,背一首诗?白日依山尽……” 初五结结巴巴道:“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更……” 卡壳。 叶斐然说:“更上一层楼。” 话音落下,手里的棉棒也离开了初五掌心,再用小竹刀刮了一些黑金膏,开始上药。语气仍旧保持轻快:“鹅鹅鹅……” 初五念:“曲项向天歌。” 叶斐然念一句:“白毛浮绿水。” 初五念:“红掌拨清波。” 等初五念完,叶斐然也就上好了药,她动作轻快温柔,给初五扎好了绷带,笑着亲了亲初五的额头,夸道:“初五真厉害。娘好爱初五。” 那黑金膏有点镇静作用,初五不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薛长乐看着叶斐然,一脸悲愤,说:“可恶,那妇人竟害得初五受这般苦楚!” 哽住了,什么都说不下去。 第1287章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第1287章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叶斐然轻声说:“所以你刚才说的话,我也不好反驳你。现在你体会到了吧?” 薛长乐哽咽道:“对不起,夫人,我——” 叶斐然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长乐,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就好。” 薛长乐重重地点了点头,眼见时候已晚,薛长乐说:“夫人,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 叶斐然应了。 …… 夫妻两个一晚上没睡,到下半夜,叶斐然终于顶不住,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成甯坐在面前,正凑合着在八仙桌上看话本子。 叶斐然一翻身,惊动了他,“你醒了。” 拔步床上,帐子也没下,初五还在睡,七月却不见了踪影? 成甯说:“睡三个人太窄了,七月那么小,让她跟大人睡也不好,我就让张大娘带下去了。” 叶斐然自责道:“都是我平时对两个孩子太不上心……唉。” “别这样。”成甯坐到她身边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也不想的啊。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不要一揽子把责任往自己肩上揽。” 叶斐然心里暖暖的,好受多了:“嗯。” 今天年初二,回娘家的日子。叶斐然没有娘家了,夫妻两个反而少了很多事,可以一心一意的陪伴两个孩子。 初五受伤之后,变得极其粘人,并且指定粘叶斐然。成甯主动肩负起带女儿的重任,换尿布,喂糊糊,榨果泥果汁喂给七月,给她玩躲猫猫游戏,样样妥帖。 叶斐然又给初五换了一次药,新皮肤已经长好了,成甯稀罕道:“二丫,你这药膏真灵啊。从哪儿得的?” 叶斐然不免推搪支吾:“药膏灵是一回事,小孩儿本身生长力也好。不见平时磕磕碰碰的,第二天好了嘛,要换个老人家,养十天半月都不痊愈。” 成甯不再追问,叶斐然看着初五白白嫩嫩的新皮,心里欢喜。 按风俗,年初二是开年饭。 但叶斐然实在没有胃口,只吃了一口鱼,一口小米稀饭,闭着眼睛夹了两筷子大白菜。成甯说:“吃饭就跟吃药似的,做得不好吃?” “不是。就是没胃口。” 成甯说:“没胃口还吃青菜?” 叶斐然说:“为了健康嘛。” 成甯默默不语。 放下筷子,叶斐然又急着回屋里去,成甯见满桌子的意头菜也就略摆了一摆,就命张大娘把席面收了去散人。 下午,内务府就命人送新的人来了,两个媳妇子,两个小丫鬟。叶斐然略问了一问,知道那媳妇子分别姓梁、姓吴,小丫鬟连名字都没有,叫四儿、五儿。就给两个丫鬟赐了名字,一个叫杨儿,一个叫柳儿,补了初五屋里的空缺。 那四个人下去以后,叶斐然对成甯说:“相公,是不是我错觉?我怎么觉得这四个人看着我的眼神怪怪的?好像有点怕我。” 成甯说:“不奇怪。年初一,大家都闲着没事干,最是传闲话的时候。我们府里这点事儿,怕是早在京城通了天。” 叶斐然没有在意,反而微笑起来:“那就最好,让人怕总比让人觉得好欺负要强!” 成甯说:“是这么个理。” 想起一件事,“明天初三,照例要进宫了。你这边有什么打算?” 叶斐然想了想,说:“该去的还是要去,不能失礼。但这次我要带长乐还有两个娃一起去。有她帮忙看着两个孩子,我才放心。” 成甯说:“行,都听你的。” “好啊。”叶斐然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忽然抿嘴笑了起来。成甯被笑得莫名其妙的,叶斐然才说,“你什么都听我的,不怕外面人知道了,取笑么?” 成甯浑不在意:“你是我选中的女人,自然要听你的。有人敢说闲言闲语,轻的也就算了,闹得重了,我就砍他脑袋。” 戎马在外,颠簸半生,手底下经过的人命早就不计其数了,成甯说这话的时候自然无比。 叶斐然:“……” 行吧,您老人家高兴就好。 “爹!娘!” 门外,突然响起了小虞的声音? 叶斐然和成甯讶异地对望一眼,成甯说:“那孩子又偷偷跑出来了!真是的……你坐着,我去开门。” 他去开了门,寒风和小虞一起卷入。 小虞穿着一件明蓝半旧织金圆领,白雪雪没有半根杂毛的狐皮暖耳,脸被冻得粉白粉白的,越发双眸如星,俊美无俦。进了屋,满脸焦急:“我听说初五被鞭炮炸伤了?” 叶斐然说:“你别急。弟弟没事。” 小虞快步走向初五躺着的地方,初五恰好醒来,眼睛对上眼睛,初五咧开嘴笑,小奶音:“哥哥……” 小虞坐到他身边去,俯身抱着他:“哎。” 初五右手还包扎着纱布,张开手臂:“哥哥来了。” 小虞抱起他:“初五乖。” 于是初五就这么着,挂在小虞身上了。叶斐然见了,就对成甯道:“我去把七月抱过来。晚饭就我们几个自己在屋里吃吧。吃完之后,你把小虞送回去。” 毕竟是皇帝了,不能大肆张扬。 成甯点头道:“好。” 七月的屋子在正院东厢房,叶斐然就带了皮帽子和暖耳,披了大耄,跨过院子去,很快接了七月进来。手里还提了个汤婆子。 小虞愧疚道:“爹,娘,我只是想来看看弟弟。没想到反而这么折腾了。” 叶斐然说:“哎哟,这有啥啊!这儿就是你的家啊,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你再这么说,娘就不高兴了。” 童年阴影,她一说不高兴,小虞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叶斐然说:“瞧你身上冷的,先喝口汤暖暖身子。晚点儿再吃晚饭。嗯,晚饭直接在小厨房做算了。” 他们正院有个小灶屋,可以热个汤水什么的,倒没做过正经饭。不过有空间食材加持,叶斐然不觉得有什么困难的。 成甯说:“你娘多疼你,专门做了你最爱吃的小酥肉和樱桃饼。咦,这一碗是……” 叶斐然嘿嘿一笑:“野菜野鸡蛋汤,忆苦思甜一下。” 成甯问:“大冬天的,哪儿来的野菜?” 叶斐然吹口哨…… 好吧,也就不问了。 从空间里培育的野菜,异常肥大,跟它们在野外的模样已大相径庭。但清甜微苦回甘的味道,更胜于后者。小虞一入口,眉毛不自觉地挑起:“好吃!” 第1288章 成甯小虞聊心事 第1288章成甯小虞聊心事 叶斐然说:“成天在宫里大鱼大肉的,脸都吃圆了。这会儿给你刮刮油。等天气暖和,野菜多了,我挑一点送进宫去。” 小虞欢喜道:“那就谢谢娘了!” 成甯笑着说:“可见是经过民间历练的,从小的口味改不了。这样也好,这样才能心系百姓,时时刻刻要记得这野菜汤的滋味。做个好皇帝。” 小虞恭恭敬敬站起来道:“谨记爹爹教诲。” 成甯垂目笑道:“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其实,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放轻松一点,你可以的。” 小虞犹豫了一下,说:“爹,我有话想跟你聊聊,可以吗?” 成甯说:“好啊。” 父子二人拐进了耳房,叶斐然把屏风拉上,里面又安静又暖和,只有窗户纸上传来时不时的动静,应该是外面下雪了。 成甯说:“怎么?心里头压力很大?” 压力这个词,是跟叶斐然学到的,成甯觉得这个词很贴切,很合用。相比起来同一时间学到的“压强”这个词,就差点儿了。 小虞点点头,“在宫里,常听叔叔、婶婶耳提面命,提起昭太子当年的风姿伟绩,儿子……儿子总是自惭形秽,担心做事比不上父亲。乃至到了最近,每次要做什么,哪怕是提笔写两个字,脑子里也总会响起一个声音,在大声嘲笑我,笑我虎父犬子,做什么都不如父亲和舅舅您二人。” 小虞很烦恼。 成甯一片平静地听着他倾诉心事,等他说完之后,给小虞斟了一杯茶:“来,喝茶。” 茶里放了圆肉和红枣,入口清甜,沁人心脾。 这茶能安神,是叶斐然的手笔。 小虞一口气把茶喝完,吁了口气。 成甯说:“你想要力争上游,青出于蓝,这很好。然而小虞,‘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句老话难道你没有听过吗?” 小虞说:“听说,可是……就算那样,父亲也是接近完美的。” “那就肯定是,雷玮那厮记错了。昭太子在的时候,他才跟现在初五大点儿呢,能记得什么?当斯人已逝的时候,我们脑子里留下的,往往是他最美好的印象……更何况,你怎么知道,这些完美的印象,不会是雷鸣在位时对着雷玮教诲说过的话?” “比如说呢,昭太子的字写得很好;昭太子遇事不慌;这件事换成昭太子来做,该比你要好些。最好的话,也就是一句‘嗯,你这件事办得不错,有你父之风’。” 小虞愣住:“爹,难道你有在慈华宫放了人?” 成甯笑了起来:“一定是这样的,我不用放人也知道。天下间父母拿自己孩子和别人家孩子相比较的时候,必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虞惊讶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成甯说:“其实你父亲哪儿有这样完美啊。完美的,是雷玮脑子里想象出来的一个幻象罢了。我跟你说个笑话,从前雷昭和我一起念书,背一首诗,怎么背都背不完整。就是‘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他在‘一行白鹭’那儿打转,打了很久。眼瞅着夫子就要打他手掌心了,雷昭急了,‘噗’的一个响屁放了出来!” 小虞:“噗——” 成甯却没笑,点了点头道:“没错,当时夫子就像你现在这样,笑出声来了。我们大家都没忍住,笑了。然后雷昭也笑了,这么一放松,诗就背出来了。” 小虞笑着说:“这怎么可能啊,爹,你一定在骗我!” 成甯正色道:“为什么不可能呢?一样吃五谷杂粮长大的,难道雷昭就不会放屁了?嗯,不会放屁的人,估计不到三天就被憋死啦。” 小虞哈哈大笑,笑声太大,惊动了叶斐然,叶斐然脑袋从屏风后伸出来:“你们在说什么?” 成甯微笑着说:“没事,我们讲朝廷上那些笨大臣的闲话。你别听。” 叶斐然说:“好。你们声音小点,初五才睡着呢。” 成甯道:“七月呢?” “也睡了。我趁着他们睡觉,去弄饭。你们聊一会儿就出来帮忙吧。” 成甯和小虞异口同声:“好。”“是,娘。” 叶斐然忙活去了,成甯看着小虞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小虞笑哈哈的:“笑完之后,爹,我心里轻松多了。这人不都吃饭拉屎的嘛,谁比谁强。” “对呀。你这么想就对了。”成甯道,“何况,雷昭还没登基,就被暗算了。所以所有办事办得比你好,都只是假设。用假设来跟事实做比较,那不是自己为难自己么?” 小虞说:“是这么个道理。” 屏风外,叶斐然喊宵夜了,成甯拍了拍小虞肩膀,说:“我这话虽然不太对,但也还是跟你说了吧。你呢,在宫里呆不住的话,索性就多回这儿透透气,人也不大容易拧巴。当然,该做的分内事,是必须要做好的。” 小虞重重点头。 父子两个从耳房里出来,叶斐然正在前屋摆菜,抬头对他们笑道:“不能用丫鬟干活,就只好委屈你两个了。来,小虞摆碗筷,阿成打饭。” 虽然京城百姓多半习惯吃面,但他们家一直保持了南方吃米饭的习惯。并且必不可少的就是——吃鱼! 用了北方做法,大鱼切段,五花肉切片,放在滑过油的锅里煎到两面金黄。然后放一汤勺米醋,一汤勺烈酒,趁着烈酒哄的燃烧起来时,迅速加水加酱油,撒一把姜片蒜蓉,放大葱段,放盐放胡椒粉,中火焖煮至筷子可以轻松松戳入鱼肉时,放一点冻干香菇粉,放一把小葱,香喷喷热腾腾的上桌,冬天吃着,极解恨。 小虞胃口极好,吃了两大碗饭,又吃了好多鱼。 叶斐然打开一个保温着的大碗,酸香扑鼻。 小虞欢呼道:“是酸笋鸡皮汤!” 叶斐然笑着说:“给你解腻。” 小虞痛痛快快喝了两碗,打了个饱嗝,成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小虞忍不住笑。 叶斐然说:“行了,吃饱喝足,看好弟妹了,赶紧回宫里去吧。你爹送你回去。” 在她面前,小虞永远都是那个小孩子。 无论是谁都觉得,理所当然至极。 第1289章 关于下面的传说 第1289章关于下面的传说 小虞说:“哦。” 神情落寞,恋恋不舍的。叶斐然心一软,心想:“孩子手足情深,偷偷从皇宫跑出来。我这会儿赶了两次了,是不是有点残忍?或者我应该想办法哄哄他高兴。” 就对小虞道:“上元夜,我带你去相看一下你未来媳妇儿去?” 小虞一怔,闹了个大红脸,“娘,怎么好好的,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叶斐然说:“那你愿意不?” 小虞说:“就去看看呗,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叶斐然说:“那行。如果你不喜欢,就提早跟娘说,娘再给你选好的。” 小虞的脸更红了,皮肤又白净,显眼得很。成甯看到了,不禁莞尔。 吃过了晚饭,成甯命人套了马车,让小虞假装成小书童的样子,带着出了门。叶斐然收拾了碗筷,把小虞来过的痕迹消除得干干净净,又打开窗户通风——差点没有把脸给吹裂开了,赶紧关上,急急忙忙跑到床边看初五。 初五被冷风吹醒,翻身坐了起来,不见了小虞,急得大哭。叶斐然忙抱起他:“别哭,别哭。” 初五嘤嘤道:“哥哥,初五要哥哥……” “(╥╯^╰╥)” 叶斐然说:“哥哥要做事呢,等闲了再来看初五。” 初五的哭声把七月也给惊醒了,七月没睡够,裂开小嘴也哭了起来,一时之间屋子里此起彼伏,俩娃挨一起开启噪音模式。 …… “啊啊啊,我再也不要多生一个了!”叶斐然把脑袋往桌子上一放,硬邦邦地反弹了几下,“长乐,给我揉揉脖子。” 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整整两天两夜没睡,叶斐然快要归西。 幸好薛长乐来府里看望她,恰好在门口碰到了陈思静,就一块结伴进来了。 此时此刻,叶斐然一边享受薛长乐的按摩,一边嘴里不停下令,指挥陈思静照顾俩小的。 薛长乐的擒拿功夫“柔云错骨手”,使出十成力度就是卸人胳膊断人筋脉的杀招,如果使出三分力度,就能舒筋活络,把叶斐然僵硬酸疼的脖子和肩膀安排得明明白白。 “思静,七月哭了,摸摸屁屁,如果热热的就要换尿布了。” 陈思静换好了尿布,说:“二丫,你可真不容易。” 叶斐然说:“那你是没见我姐,带着三个,也难为她。” 陈思静说:“大丫是不是要到晋西去了?真是,一个招呼不打就跑那么远。” 叶斐然说:“听说是那边发现有人在骗赈灾粮米银子。前阵子陆新春将军率军到永城换防,在上折中说天天下雨,导致行军缓慢。然后相公就发现不对了,从去年开始,晋西那边的人一直在嚷嚷旱灾、蝗灾,管朝廷要银子。派了密探一查,竟然是从上到下,数百个官员沆瀣一气,联手瞒报并且私分粮银。皇上和相公生气,就钦点我姐夫过去,得从上往下撸人!” 一番话,把陈思静听傻了:“乖乖,你姐夫只是个文弱书生,能干这活儿么?” 叶斐然说:“就是因为文弱书生,才需要历练吧。” 这些男人的事儿,她们并不十分关心,也关心不来。但晋西郡对于大家而言都是个陌生且遥远的地方,不免把话题转移到晋西郡的风土人情上。叶斐然凭着之前看杂书的记忆,扯了几句:“晋西那边出煤炭和好醋。听说那边的人下馆子吃饭,上桌子先每人喝三勺子醋。完了之后就下面吃。” 陈思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红了脸嘿嘿笑:“二丫,你咋说这种不正经话儿呢……” 叶斐然:“……” 薛长乐:“??” 干咳一下,叶斐然正儿八经的说:“晋西人擅长做面食,一把面粉能做出一百样花样来。有面窝窝,猫耳朵,刀削面,韭叶细等等。很是美味。如果有机会,往那边探亲玩玩也不错。” 薛长乐口水都差点儿流下来:“听着很好吃的样子。” 陈思静笑道:“二丫,也就是你这样能折腾的,才会寻思着满天下跑。那地方离京城有八百里,我想想都觉得累。我还是呆家里自在。” “人生难得几回浪嘛。”叶斐然说,“我和相公商量好了,过几年小虞能独当一面了,我们也不堵孩子跟前添堵。夫妻俩能走得动,就告老还乡,浪迹天涯去!” 陈思静和薛长乐看着她那么年轻,嘴里说的却是“告老还乡”什么的话,不禁都笑了起来。 毕竟是小孩子,恢复得很快,初五手掌上的伤口几天就好了。 这日是初七人日,一大早的,摄政王府里的人就忙着杀鸡,做好菜,吃一顿好的。这一年是暖冬,天气很好,王府里迎来一家意外的客人——顾鹏清一家子。 顾鹏清现在对成甯那叫一个死心塌地,俨然成了成甯的叔叔粉,朝廷上成甯说东不往西,指南不打北那种。过年这几天有假期,就带着妻儿上门拜年。 谁知道……进屋就看到成甯在抱着七月哄睡。 顾鹏清脱口而出:“王爷,君子心怀家国,区区家务小事,使格局太小啊。” 成甯哄着女儿,头也不抬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不能齐家如何治国?” 顾鹏清:“……” 好有道理,无言以对。 顾鹏清扯了扯瑟缩在自己身后的小男孩,低声呵斥:“孽障!还不出来见过王爷!” 那小男孩穿着宝蓝圆领衫子,一根墨玉腰带,头上紫貂卧兔儿,长一张尖脸蛋,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的,就是眉宇之间有点瑟缩躲闪,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顾鹏清道:“犬子顾斯宇。” 成甯威严,顾斯宇本来就很紧张,此时顾鹏清用眼神示意他上来见礼,顾斯宇就有些忘记了自己该做什么,站那儿一动不会动。 顾鹏清急了,喝道:“孽障!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成甯说:“顾大人言重了。” 顾鹏清说:“这小子平日长于妇人之手,胆子都小了。今儿个想让他出来见见世面,倒让王爷看了个大笑话!” “千万不要这么说。”成甯说罢,单膝蹲下来,和顾斯宇平视,顾鹏清顿时看突了眼睛! 第1290章 顾家一家子来拜年 第1290章顾家一家子来拜年 但顾斯宇看到成甯如此,反而行了个正儿八经的大礼,清清脆脆道:“顾斯宇见过王爷,恭祝王爷圣体金安。新年新气象,祝王爷新春大吉,事事亨通,身子壮健胜长青树,家庭和睦赛月圆。” 成甯点了点头,和气道:“初次见面,很高兴见到你。来,这是给你的压岁钱。” 顾斯宇怯怯地看了顾鹏清一眼,顾鹏清脸色已霁,微微点了点头,顾斯宇就接了过来:“谢王爷。” 成甯又把自己腰间挂着的一个玉佩解下来:“至于这个呢,则是给你的见面礼。” 那块玉是成甯喜爱之物,乃是当年出征若氏时缴获的战利品,不少大臣都见过。如今轻轻松松解下来赐给顾斯宇,顾鹏清大吃一惊! 实在是这顾斯宇,其实并非元配夫人嫡出,只不过是个庶子。只因顾夫人年纪大了,生养无望,加上顾灼华嫁入皇家的呼声又高,不可能招婿,家里又不能无男子,所以也就前些日子才把顾斯宇记到了顾夫人名下,勉强成为嫡子。 别说顾夫人,就连顾鹏清自己,都不大能够接受这个事实。 但成甯竟一下子就给了他这枚玉佩! 顾鹏清又惊又喜,喜笑颜开,对顾斯宇道:“孽障,你倒是投了王爷的缘分!” 顾斯宇自己也是又惊又喜,把那玉佩捧在手中,只觉触手生温,雕工精致,形状古朴,实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好东西,忙拜谢了成甯。 女眷们到后院,正好北院一株梅花开了,叶斐然邀请大家到北院赏梅。 顾夫人道:“这蓝天白云,红梅皑皑,倒是别致。” 顾灼华一脸耿直:“娘,你不是一直说,只有白雪才衬得红梅美丽的么?” 被拆了台的顾夫人:“……” “没辙,今年过年就没下几场雪。倒是过年之前冷得厉害,过年这几天,天天蓝天白云,连丁点儿积雪都化掉了。”叶斐然大大咧咧道,“倒是我这儿有个‘白雪山楂’,可以应一下景。” 顾夫人和顾灼华都来了兴致:“白雪山楂?” 叶斐然捧出一个透明的水晶碗来,众女人不禁眼前一亮,“哇!” “好漂亮!” “这玲珑剔透的……是真的雪么?” “看着就让人舍不得吃……” 顾灼华忍不住对叶斐然说:“夫人,您怎么那么能干啊?感觉您什么都会。” 原来这“白雪山楂”,粗一看,是用红红的山楂果,外面包了一层糖霜,糖霜又细又密,自然而然地滚成,因此在山楂表面堆起了凹凸不平的雪白,就如同山楂外面裹了一层雪一般。 顾灼华最喜甜食,这会儿托起一颗山楂果在掌心,左右欣赏着,迟迟不舍得下口。 她问:“夫人,这层白白的是什么?是白糖?哪儿来如此细密的白砂糖?” 叶斐然说:“是白糖,不过我更习惯叫它糖霜。你快尝尝吧。天冷,这口吃食才好做。要是天气热的话,糖霜融化,弄得山楂黏糊糊的,反而不好吃。” 顾灼华把山楂放入口中,好吃得她闭上眼睛,细细咀嚼,咽下去之后,意犹未尽道:“好吃。白糖看着裹得不薄,入口即化,山楂酸酸甜甜,没有渣。里面竟还包着一小颗麦芽糖,让甜味带了一些变化,并且丰富了口感。真的好别致又好好吃的一款甜点。” 小姑娘看着叶斐然的眼神,带着星星。 顾夫人见女儿喜欢,就问叶斐然道:“夫人,这白雪山楂怎么做的?能不能教我一下,我也好回去学着做吃去。嗯,要是下雪天赏红梅的时候,捧出这么一碗白雪山楂,再烹煮一壶清茶,或三五知己谈论诗词歌赋,或独自一人烹茶赏雪,真的再雅致不过。” 叶斐然说:“倒是不难,首先选上好的新鲜山楂,要个头大,饱满,颜色鲜红的,用红曲略煮,只一上色就即捞出来。这么做有两个作用,其一是让山楂看起来更好看;其二是煮软了山楂,方便去核。等山楂去了核之后,就去准备麦芽糖,搅拌出粘性来备用。” “然后就是炒糖霜了,选用琼州郡的上好甘蔗白砂糖,三煮三蒸,这样凝结出来的淡淡甜味的糖水才不会过于甜腻。再用极细网眼的筛子筛七遍。最后用今儿秋冬我们自家院子里树上熟透风干的柿饼,把上面凝固的柿子糖刮下来,按照七成甘蔗糖,三成柿饼糖的比例混合成白糖霜,最后得到的这些糖霜,一部分搁在套桶里,外面拿冰一冰,冻硬,手搓一遍成粉。一部分煮成糖水,晾凉了,沾湿了山楂,把湿润外皮的山楂放进糖霜里随意抖动,冻三炷香的时间,就得到这白雪山楂了。” 顾夫人听得张大嘴巴,拿娟子挡着,半晌合上:“乖乖,东西倒是不贵,这水磨工夫够呛。难怪好吃。” 叶斐然说:“做习惯了也觉得没什么了。” 顾夫人道:“吃了你家的好东西,我也不能白吃。来,这边有个好东西送给妹妹你。” 把东西一打开,叶斐然惊讶了:“矿物颜料?” 一共二十四种颜色,有孔雀蓝、金属紫、胭脂红等等,顾夫人带着淡淡的骄傲道:“全都是在藏地取回的货真价实的矿物研制而成,里面调了上等松香及胶水,可保颜色鲜亮,千年不腐。上次论画画,我就知道妹妹是识货之人,定不会辜负这颜料。” 这份礼物可太贵重了,叶斐然接过来之后,手都抖了。 画几笔,可以算是她两辈子以来,唯一有条件坚持下来的兴趣。叶斐然激动得鼻子发酸,吸了吸鼻子,郑重道:“我会好好利用它的。” 相视一笑,感觉又亲近了些。 这时,春分来到说:“夫人,小公爷醒了。” 叶斐然道:“带来我这边玩吧。小郡主呢?” “刚睡了,在王爷那儿呢。” “那就让七月粘着她爹。” 过一会儿,春分牵着初五来了,顾夫人见初五的小手包着纱布,叹道:“我听说你们家大年初一就出了事,当时寻思着来看看,又怕打扰。孩子受罪了!” 第1291章 大家一起做冰灯 第1291章大家一起做冰灯 叶斐然黯然道:“是啊。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那些丫鬟奴婢那么好,她们总给我添乱子。这几年来,烦恼的很!” 顾夫人笑道:“看来妹妹多才多艺,唯独是这一套御下之术没学到家。” 她压低声音,传授了叶斐然一些如何管辖下人的法子,叶斐然听得两眼闪闪发亮,果然茅塞顿开,“姐姐说得是,我这就学着办。” 顾夫人说:“反正记住八字真言就是了:‘恩威并施,因材管教’,保准没错。” 叶斐然再三道了谢,又留着顾鹏清一家用过了饭,这才送客。 …… 因为这么一走动,没两天,京城里越发沸沸扬扬的传说,顾家要出一个皇后了。 成甯听见,皱着眉头道:“二丫,虽然我们有这意思。但若在事情定下来之前就被人说中,反而对谁都不好。” 叶斐然说:“那好办,我们来一招声东击西就是了。” 她故意散布了一些别的八卦出去,加上顾家刻意收束,夹着尾巴做人,就连顾鹏清也不再出门玩乐拜年。渐渐地,流言就压了下去。 这么一晃眼,快到上元节了。 上元节前几天,下了大雪,叶斐然来劲了,立马说:“调颜料!做冰灯!” 张大娘说:“夫人,这府里人手不够。” 叶斐然果断拿出自己的钱袋子:“用我私人的帐,雇短工。” 张大娘依言下去,不大会儿,已升了总管的砚铭和刘公公就雇了三十个短工,在外院站了四排。叶斐然拿出冰灯图纸,说:“辛苦大家到金水河里去开凿冰块,运回城里。做一百盏冰灯出来。有谁做过石匠、木匠,手头上有斧凿功夫的?往前站一步。” 三十个人里,倒是有八个出列。 叶斐然满意地点头,“很好,你们八个,单做这些图纸上的冰灯。” 她另拿出一份图纸来,上面的冰灯花样精致,是摆在内宅的细巧活儿。其中更有几个是要送宫里去的。那几个人看了,都说:“能做。” “不难,就是劲儿要讲究一些。” “而且冰块有个好处,万一断了还能重新冻上。石块反而不行。” 叶斐然答应了,说:“你们八个在原有的工钱上,另多给五十文钱一天,此外每天管的饭里,每人多一块肉,一个细粮饼子。” 她先前给的工钱是三百文钱一天,早晚两顿管饱,中间一顿热汤加点心。这份待遇,在京城里也是头一挑儿的了。 通常才刚过年,活儿极少。 但很多人过年的时候又把钱给造光了。经过了正月那几天大鱼大肉的日子之后,不少小门小户,就得勒紧裤带啃咸菜喝稀饭。 一般来说,最难熬的就是一月底和二月。 所以叶斐然这桩活儿,算是京城里头一起了,且工钱还多,且从牙缝里挤一挤,多的饼子和肉还能带回家给老婆孩子打牙祭。 工匠们顿时大声欢呼响应。 有些人不平衡的,嘟哝道:“凭什么他们八个就可以多一块肉一个饼子?” 也用不着叶斐然发声,刘公公就大声发话了:“人是一样人,活却是不一样活!你有那冰上剔花镂空百蝶穿花不破冰的手艺,你也可以多拿一块肉一个细粮饼子!” 于是找事儿的不吱声了。 大家分头忙活,叶斐然也不含糊,让张大娘带着丫鬟伙夫们,大灶屋里柴火烧得呼呼的,烙饼子、熬汤、煮肉、还从杂货铺里拉了一缸黄酒醪糟来,加水加糖煮得开了花,打进十几个鸡蛋,再一开花,就是一锅颜色赛金子,最最补气力补元气的蛋羹! 等第一顿饭上来的时候,工匠们都惊呆了:足实的馒头足足三两一个,拳头大的酱煮肉,入口酥烂! “夫人慷慨!” “好吃!这肉比我家年夜饭那块带毛肉好吃多了!都是上好的臀肉、里脊肉!” “嘿,你说什么胡话呢。你一臭拿凿子的,比得上人家王府一根汗毛?还敢拿来比?你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啊?” “这个醪糟蛋酒真好喝!听我那在口外跟驼队走的小舅子说,各处驿站就常备着这宝贝儿,任凭在马背上骑了三天三夜人冻成了个冰疙瘩,只要灌下这玩意,不出一柱香就能暖了心口肚肠,不会伤元气。东西倒是不贵,难得得是可真是上了心了。” 张大娘和刘公公在现场监工,听见这些闲言碎语,刘公公道:“真是,也就夫人脾气好。这些人是半点规矩不懂,话不进耳、事不出口,要换了别家,怕是要夺回吃食撵人。” 张大娘道:“约束一下就行了。也就两三天的功夫。干完活儿叮嘱好生封口呗。” 刘公公道,“这个自然。” 钱给足了,伙食又好,做冰灯也不是什么很难的活计,三天之后上元节当天,一百个冰灯就做好了。 张大娘有些犯愁:“这么多冰灯,院子里都摆不下了,这收拾院子就跟爷们画画儿似的,讲究个留点儿空间,不然塞满满的不好看啊夫人。” 不料,叶斐然说:“去,领几个小厮,把这些冰灯分给外面街坊。王府街上,一户一盏,外加一支牛油大蜡烛,大家一起乐呵。” 张大娘吓一跳:“啊?这折腾了三天,竟是分给大家的?” 叶斐然说:“你照我说的办就是了。春分留下来把那十八盏细巧的摆了我们自己的院子。” 张大娘还有些话要说,满脸肉疼的。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既然是夫人自己掏腰包,她可是小富婆,张大娘用不着替她心疼银子。”成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笑容淡淡,人美如玉。 王爷都发话了,张大娘答应着,就下去办事。叶斐然回身拧了成甯一把,“什么嘛!谁是小富婆啦!” 成甯一收刚才那高冷模样,嘴角噙笑,眼神如水,宠溺无边。 扭身躲开叶斐然不老实的小手:“嘿,如果成亲到现在还没有把你带成小富婆,我就不配做男人了。” 叶斐然觉得很有道理:“那是。” 成甯拿出一个锦盒来,“小富婆今儿破费了,为夫给你帮补一点?” 第1292章 上元节礼物 第1292章上元节礼物 “这是什么?”叶斐然接过那个看起来十分精致的锦盒,好奇地问,“好端端的怎么送礼物给我?” 成甯道:“什么好端端的,今儿个是上元节。外面的毛头小子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我们老夫老妻搞点实际的。” 叶斐然打开锦盒,原来是一对七宝耳环,造型夸张,但和她的气质十分匹配。她眼睛亮了:“好好看!” 成甯说:“喜欢吗?” “喜欢!” 叶斐然拿起耳环,“相公帮我戴上。” 她的耳洞是前两年日子好过之后才打的,平时只戴简单的珍珠耳钉。换上成甯送的耳环,顿时整张面孔生动起来,流光溢彩,明**人,成甯不禁看呆了。 “相公,好看吗?”叶斐然勾着他脖子问。 成甯说:“嗯,好看。” 声音发涩沙哑。 叶斐然说:“那我换套鲜亮点的衣服,我们去逛上元灯会。今晚还有游龙呢。” 成甯一晃神,惊讶道:“还有游龙?” “对呀。”叶斐然说,“你平素忙着,都没留神吃喝玩乐的花样吧?” 成甯不禁失神,喃喃道:“这都十几年了吧……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游龙……” 叶斐然看着成甯沉思的模样,低头一笑,脑海里浮现起前几天进宫小虞跟她说的话。 “娘,我在宫里的文书里看到,在我爷爷那朝,京城每年会有游龙。今年我打算办一次。一定会很热闹。” 叶斐然说:“听起来是很不错,但……会不会太铺张浪费?” 小虞说:“今年税收还行,一场龙灯,能花了几个钱。别看城里这几天歌舞升平,家家户户大鱼大肉的,过了上元节,那些没有隔夜粮的人就该到街上要饭了,搞不好,桥头路口,还会多好些倒卧。这会儿折腾一下,也好有个由头给大家伙发钱,只要舍得下这个力气的,就保个饿不死。” 叶斐然茅塞顿开,回去之后,照办煮碗,才了那一百盏冰灯的事。 她期待地问:“相公,你高兴吗?” 成甯说:“看看也可以。” 叶斐然疑惑道:“你不喜欢?” “没有啊。”成甯波澜不惊的,叶斐然摸不着头脑,索性不猜了。 吃过了汤圆,热热闹闹的出门看灯。 成甯和叶斐然共坐一辆八宝华盖驷马大车,四匹大宛良马都是通体雪白,没有半根杂毛,气派神骏,宛如天马下凡。两边街道上,冰灯添列,晶莹剔透,颜色有蓝色、红色、绿色、黄的……等等,琉璃世界一般。就算知道这些冰灯是出自自己的手,叶斐然看见它们真的妆点上之后,还是兴奋不已,心怦怦跳,不住东张西望瞧新鲜。似已见惯了这大场面,成甯正襟危坐,八风不动。 在八宝华盖车后面,就是初五和七月的车子,由各自的奶娘带着,坐一辆四柱鎏金垂帘宝车,孩子们小,车子围拢得严实。 然后就是有头有脸的丫环管事们并两个公公的车子,有三人一辆的,有四人一辆的,一路都是欢声笑语。 叶斐然不住看着窗外,说:“这一树的灯真好看,银花火树,倒是不怕风?” “相公,你看,是玄门的彩灯!好大的走马灯,上面转着的是什么?八卦、判官笔、铁算盘……哇,是他们的玄门八法的标记!” 成甯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二丫,你安静点。” 叶斐然乖了点,挨过来:“相公,你不喜欢吗?” 成甯说:“还行。” 今天他好像来大姨夫似的,一天都冷淡得很。 叶斐然也不惯他这毛病,在旁边看灯,编故事,自娱自乐。成甯忍不住说:“你怎么也不问问我?” 叶斐然把视线从大佛寺前一盏善信们供奉的,扎得特别精美的莲花宝座观音像的花灯上移开:“啊?” 成甯说:“算了,没事了。” 叶斐然:“??” 好吧,她确定了,有人是真的有心事,不高兴。 不过以她对成甯的了解,如果直接问,某人是打死也不愿意说的。 于是叶斐然继续不吭气,冷着。 也没料到她会这样冷淡啊,成甯不禁怀疑了,难道这厮平时那猫咪似的挨挨蹭蹭热情如火,是把自己当取乐子的不成? 喂,他可不是绒线球啊! 乐意玩就玩一玩,不乐意玩就走开,冷着? 成甯越发面沉如水。 安静了一会儿,就到了赏灯的五凤楼前。 这五凤楼,即是皇城正门,门内才是金水河,金水河里面,是端门、午门,进去就是皇宫。因门上的彩楼上,雕琢了九龙五凤共十四个出水口,百姓们不敢直呼龙名,就把它称为“五凤楼”。 五凤楼已被装饰一新,楼下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守卫森严。叶斐然见状,就知道小虞来了。 她下了车,和成甯一起缓缓走上楼梯。 夫妻俩一前一后,隔了有两尺左右的距离。 青螺守在楼梯尽头,看见他们,喜道:“来了,来了。” 上前来行了个礼,一连串请安吉祥话儿过后,说:“皇上恭候已久。请王爷和娘娘快快进去吧!” 成甯问:“太上皇和太后呢?” 青螺道:“太上皇感染了风寒,今夜就不出来了。太后留在慈华宫陪着他。” 自从雷玮从当皇帝这个苦活儿挣脱出来之后,身体好了很多,已许久不曾生病了。因此成甯讶异道:“他身体这两年很好啊。怎么就受寒了,回头我进宫探望一下他。” 青螺福了福身,垂眸道:“谢王爷关心,太上皇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五凤楼上地方不大,说两句话的功夫,就到了主楼前面了。小虞身穿日月衮冕袍,头戴珠冠,正襟危坐,看见成甯两口子,碍于身份不能亲自相迎,脸上却露出笑容来,黑葡萄般的眼睛霎时之间又明又亮。 虽然说过,摄政王地位等同皇父,拥有面圣不跪,御前佩剑等等特权。但成甯不光在门前就把佩剑解开交给了侍奉太监,并且这次也按照了君臣之礼,做足了礼节。 叶斐然夫唱妇随。 小虞道:“皇父请起,今儿与民同乐,共赏花灯。我们一道到栏前观赏罢。” “微臣谢主隆恩。” 小虞领头,来到了栏杆前,叶斐然不自禁无声惊叹:“哇!好美!” 第1293章 五凤楼上 第1293章五凤楼上 “太美了!” 从高处俯览京城,是另一种感觉。灯河若梦,飘飘摇摇的,越到近处越是清楚分明。两条金龙由远而近,从城门沿着御道一直往五凤楼而来,走近了细看,原来是用金色缎子制作的金龙,那龙简直就跟活的一样,须发怒张,找的是京城里的灯匠名家“天灯一盏”徐小灯亲自掌把式制作出来。 也就是五六天的功夫,那么赶的工期,徐小灯愣是能够做到须发分明,鳞爪苍劲,绝了! 伴随着游龙,还有彩凤、彩狮、猛虎、猴儿、灵鼠等等百兽跟随,一时之间,御道上流光溢彩,映得京城半边天空如流星火坠,银光灿灿,有如天上的星河倒泻凡间。百姓们聚在御道两旁,欣赏着花灯,小虞看得大悦,说:“赏。” 五凤楼下,伴随着几声沉重的门扇转动声音,衣着整齐的小太监们两人一组,抬着一个个朱漆大盒出来,把盒子里装着的金瓜子、银锞子、铜钱,大把大把洒向五凤楼前的百姓。 顿时,气氛到了最高点! 百姓们争抢着,欢笑着,叶斐然看到成甯对夏刚点了点头。夏刚就来到小虞面前,说:“皇上,焰火已经准备好了。” 小虞说:“放。” “是。” 夏刚传令下去,很快,就放起了焰火。 皇家手笔,自然非同凡响,那一簇簇焰火冲向天空,爆炸开去,璀璨无比。叶斐然心花怒放,欣赏了半天,习惯性地要拉成甯衣袖:“相公,好漂亮,快来看……” 一拉,拉个空? 成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人群外面,离群索然,背负着双手,默默俯览着正热闹的五凤楼前。 叶斐然想起他今晚一整晚的异常,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不要上去才好。 夏刚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旁边,低声说:“娘娘,今儿个晚上,王爷不对劲啊?” “夏公公,您也看出来了?”叶斐然很惊讶。 夏刚道:“认识多少年了,怎会看不出来?王爷不开心。” 叶斐然说:“其实皇上特意大战旗鼓的,就是想要重现前朝美景,也让百姓同乐一番。” 夏刚说:“那时候,洒家还小。有好多事情只是听说。听说这龙灯上下事务,都交由京城世家程家一力主办。几十年来,程家每年总能办得漂亮,甚至超出所有人预期。唯独有一年出了意外,那天有个若氏女子混入了灯会中,要刺杀程大人……” 叶斐然一惊:“啊!” “后来,那女子被捉住了。捉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程家少爷。那女子在若氏也有点来历的,因此皇上不但没有杀她,还把她留在程家养伤。” 叶斐然问:“那接下来呢?” 夏刚说:“这是宫里的老人跟洒家说的,至于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就不清楚了。那一年之后,龙灯会就停了,咱们的日子也……一日不如一日。如今重现京师,可见是祥兆啊!” 说着,一脸喜气洋洋的。 叶斐然看到成甯望向自己这边来,就结束了谈话,主动走上前去。成甯满眼冷漠:“聊得很开心啊?” 叶斐然说:“你觉得我很开心吗?” 成甯不说话。 叶斐然看了看五凤楼上,叹气:“就只有我们一家子,冷冷清清,连个一起赏灯的世家都没有。早知道,就把顾夫人请来,也好填填场子。” 成甯说:“今年考虑不周,明年再说了。” 明明挺好看的一张脸,虎起来那叫一个让人心里发颤。 叶斐然说:“相公,你笑一个嘛。” 成甯一怔。 叶斐然拉着他的衣袖,扬起下巴,看着他。 成甯扯了扯嘴角。 “这个不算,笑太难看了。”叶斐然说,“笑个好看的。” 成甯说:“二丫,你到底想干嘛……” 叶斐然说:“小虞也是想让你开心,孩子一片孝心,你老虎起脸,会不会不大好?” 成甯:“……” “相公。”叶斐然低着头,没有正视他的视线,“我知道,过去你在京城发生了很多事,我也不会多问。因为那些是属于你的过去。但现在既然和我们在一起了,就把心放回现在,好不好?” 成甯眼波微动:“刚才夏刚和你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没什么!”叶斐然摇头,“他不知道程家就是……嗯。但我也不是傻子啊,我看到你就知道了,肯定勾起了你什么不好的记忆!” 成甯凝望着她。 过一会儿,说:“你啊,别不承认,你就是一傻子。” 叶斐然傻眼。 成甯伸出手,习惯性想要摸叶斐然头发,发现她今天戴着王妃的珠冠和抹额,不好下手,就改为给她整了整衣领,“你别不服气,走吧,回家。” 天上飘下了细雪,回去路上,成甯心情又变得好了起来,嘴角带笑,还哼起了小曲儿。 叶斐然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夜深了,雪越发大,才热闹了大半个晚上的京城陷入寂静中。偶尔几朵焰火从富户人家的院子里冲天而起,消散在夜空中,更添寂寥。 叶斐然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睡梦中落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发觉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身上沉重的头冠礼服被脱了,只剩下贴身的小衣,成甯侧身躺在床的外侧,背对着她睡得正香。 叶斐然摸了摸脸蛋,油腻腻的:“……没卸妆……” 完犊子,不卸妆的话皮肤一晚上最少老五岁。 她轻手轻脚爬起来,想要去卸妆,下床的通道却被成甯拦得严严实实的。 过不去。 叶斐然:“……” 莫得办法,只能尽可能放轻手脚,从成甯身上爬过去。 谁知道,她才靠近成甯,脖子上忽然一紧,整个人被成甯压回原位。叶斐然吓得“诶”的一声,成甯放开了她:“对不起。” 叶斐然坐起来,揉了揉脖子:“没事。” 成甯坐起来让开身子:“你要起床了么?” 叶斐然说:“我要照镜子。” 她下了床,到了镜子前面一照——果然没有卸妆。就取出自制的护肤油来,开始擦脸。成甯说:“昨晚你睡得太死了,我又搞不懂你这些瓶瓶罐罐,就没给你擦。” 第1294章 原来不是狗血故事啊 第1294章原来不是狗血故事啊 叶斐然说:“那我衣服是你给我脱的?” “不然呢?还有谁?”成甯也起来了,也没叫人进来,自己走到脸盆架旁边就着昨夜的冷水擦了把脸,“真是,在马车上也能睡成猪。要是有人刺杀你怎么办?” 叶斐然眼珠子一转,笑了笑:“我有你啊。” 成甯:“……” 在她看不到的背面,男人眼神渐渐柔软,嘴角也在上扬。 “对,你有我。”成甯说,“刚才我下意识反应,你……不害怕?” 叶斐然擦完了脸,过来凑他的水洗脸,“都老夫老妻了,怕什么。我才不怕。” “我那么一用力,可能就会捏碎你的喉咙。” “这不是还没捏碎么?” 叶斐然洗脸,哗啦哗啦的,水声悦耳动听。洗完脸之后,皮肤白白嫩嫩,带着水珠,吹弹可破。成甯盯着一会儿,转过脸去:“那年我在龙灯会上抓了个刺客。” 叶斐然:“嗯?” 脑子里不自觉做好了听一个狗血初恋故事的准备。 没有醋意,反而好奇? 她藏不住事,脱口而出:“那你们彼此喜欢了么?” 成甯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满脸无语:“什么彼此喜欢……她是若氏的一个公主,皇上忌讳她,就命令程家秘密看管起来,谁知道还没到地方,那女人就被我堂弟一刀杀了。为此我父亲还背锅,跟皇上解释了好久。” 叶斐然:“……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成甯说:“宫内的、家与国之间的明争暗斗,哪儿会有许多桃色香艳的故事?不过最简单的鲜血与杀戮罢了。后来龙灯会因隐患太多,就被停了。” 叶斐然说:“这不是因噎废食了么?” 成甯一怔。 “确实啊,你没看到,昨天百姓们多开心啊,好久没有看到这样开心的庆典了。三月三是女儿节,七月七是乞巧节,九月九是重阳……都没有上元这么可以阖家欢乐。如果说是为了安全省事考虑一刀切了,那可真的太可惜了。哪怕隔年一次、三年一次,也好啊。这不就两全其美了?” 一席话,引起成甯思考,黑水晶般的眼底里闪烁不休。 “听起来有道理。”他摸了摸叶斐然的秀发,“脑瓜子挺灵光的。” 叶斐然不服气道:“我脑瓜子一直灵光好不好。” 成甯说:“回头我跟内阁提下吧。” 叶斐然说:“相公,所以这下能高兴了吧?” “不。” 叶斐然一愣。 成甯说:“以后不许昨儿车上那样,对我冷淡。” 叶斐然:“??” 她以为成甯为什么不高兴呢,没想到是为了这个? 她说:“我主动,你不是嫌烦嘛。” 一口否认:“谁说我嫌烦,我在想事情罢了。” 叶斐然才发现,自己似乎误会得厉害:“我……” 成甯抱住了她,下巴抵着,呼吸离她耳边不过寸许,炽热暧昧:“越是强势的男人,越喜欢女人主动。因为掌控力足够。” 叶斐然:“相公……” 下巴被勾起,不受控制的。 澄澈的眼眸,被迫迎上和深邃的眼睛对接,男人说:“只有白条弱鸡的男人,才喜欢找柔弱挂。懂么?” 叶斐然脑子乱了,点了点头。 说不出话来是因为她的嘴巴被成甯强势侵占了。 幸亏没有叫人进来伺候梳洗。 不然…… 嗯,大白天的做那事儿,就很刺激。 云散雨收,还要假装若无其事的起床。叶斐然找不到水来洗,就很气恼:“连水都不准备一下!” 成甯指了指外间:“水房有惊喜。” 叶斐然狐疑地看了看他,站起身来。水房是她设计的,放净桶什么的东西,用屏风隔了,另一边可以放浴桶来洗澡。 这地方确实有水。可是……除非沐浴的时候,否则都是冷水。 谁知道走进水房,角落里有个炉子,炉膛里余烬未熄,上面坐着一个大铁水壶,壶里的水将开未开,热气腾腾! 叶斐然开心了,赶紧把开水兑了凉水,舒舒服服地清理干净身子。神清气爽地走出屋子,“我爱你啊我爱你,蜜雪冰城甜蜜蜜……” 成甯歪在床上,长发如墨,随意散落胸前,闲闲散散的,美貌夺人。听见叶斐然哼的曲子,忍不住“噗嗤”笑出来,“你唱的什么啊?” 叶斐然嘻嘻一笑:“瞎编的。” 成甯欠身站起:“行吧,你继续瞎编。今天是不是要去钦天监?我一会儿送你去。” 叶斐然说:“好啊。” 于是成甯也去水房里清洗好了,叶斐然略微收拾了一下狼藉,打开门唤人进来伺候。 过年十几天大鱼大肉吃腻了,早饭吃得比较清淡。熬的小米粥,放了蜜枣,叶斐然做出了全麦的面包,还有简单的白水煮蛋。 此外还有煮小鱼干及五色小菜等等。 张大娘摆着桌子,就笑了:“这早饭寒酸的,连京城里差不多的富户都比不上。夫人也忒不讲究了。” 满不在乎地,叶斐然说:“小米粥暖自己肠胃,日子过给自己看,寻常日子,何必弄得跟时时刻刻在戏台子上似的,妆模作样给谁看呢?自然、舒服就行了。” 张大娘点头叹道:“上行下效,夫人简朴真诚会过日子,真是天下表率。想来以后那浮华奢靡之风可以刹一刹了。” 叶斐然抿嘴笑道:“张大娘真会说话。” “我也只是做好自己罢了。” 吃饭的时候,讲究“食不言”。叶斐然言语随和,吃饭的时候和成甯对面而坐,却是片言不出。就连仅仅三岁的初五,也坐在婴儿椅上,很乖巧的吃自己的那份营养粥,一声不吭。 张大娘见状,越发赞这朴实归真的,才是大家气度。 谁说夫人出身低微,就过不好这人上人日子? 人家只不过为人不喜张扬罢了! 一样米养百样人,张大娘还更喜欢伺候叶斐然这样的主人。 饭后,成甯吩咐套车,要送叶斐然去钦天监。初五看到爹娘要出门,扭着要去:“初五也要去!” 叶斐然哄他道:“初五,钦天监里很无聊的,不是什么好玩地方。娘午饭之前就回,回来带你去陈姨姨那里玩好不好?” 初五执拗得很:“初五想去!” 第1295章 初五的天赋 第1295章初五的天赋 金豆子一掉,叶斐然顶不住了,松口:“好好,就带你去。但是说好啊,进门不抱,自己走,且不能乱碰那里的东西!” 初五破涕为笑:“好!” 成甯说:“二丫,你太宠他了。” 叶斐然不以为然道:“怎么会呢,小孩子就是要全心全意的喜爱,宠不坏的。” 她牵着初五的小手,走向仪门。 成甯看不惯了,强调语气重复一遍:“二丫,你太宠他了!” 叶斐然笑吟吟地冲他飞了个媚眼,“你对我好,也没把我宠坏啊?” 成甯:“……” 软化,啥也说不出来了。 相比起京城别的孩子,初五是比较常出门的了。饶是如此,孩子一到了王府街上,还是扒拉在车窗不肯下来,小脑袋转来转去的,看个没够。 叶斐然对成甯说:“可怜的孩子,生于深宅大院,长于妇人之手。等他长大一点之后,可得带他出去见见世面,不然就成了暖房里的花儿,中看不中用了。” 成甯说:“他才多大,你就操心。” 叶斐然笑道:“怎么不操心了?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日后就算我们入土了,也还得保佑他的子子孙孙咧。” 成甯翻了个白眼:“……哪儿来的歪理。” 说得很嫌弃,实际上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很快来到了钦天监,这地方经过一年多的改造,一扫之前颓废咸鱼的气息,走廊上有人讨论星图绘制,屋子里有人凝思运算谜题。 监正带着阿萨匆匆迎来:“下官拜见娘娘。” 在这个近似于现代学术机构的地方,叶斐然的地位比成甯要高。 叶斐然拿出一叠红包,见人就派:“恭贺新禧,大家来年顺顺利利。” 还带了许多东西来分发赏赐,钦天监上下顿时陷入欢乐中。刘春荣和王大发在旁边吆喝着:“慢点儿慢点儿,都有份哈!” 叶斐然想要看最近的星历,就直奔监正的屋子,“监正,把最近三年的星历拿给我看看。” 监正忙命人去取。 三年的星历听起来很可怕,实际上因为做了数据的汇总,并不太复杂。叶斐然看了数据之后,很快算出今年即将有的几个重大星象,笔走龙蛇的在写:“二月、四月、八月,辰星逆行。五月,天狗食日,偏食。八月,天狗食月,全食。六月到十月,岁星缓,事不宜急……” 在大顺,九大行星有自己的称呼,比如水星被称为“辰星”,木星被称为“岁星”……诸如此类,叶斐然把星象按照大顺人习惯的称呼写好,交给监正。监正佩服得五体投地:“有了这份东西,对变幻莫测的天气就可以更加有把握去掌控了!” 叶斐然说:“我也不是万能的,一个人计算,总会有遗漏。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还请大人赶紧带着新的生员们熟悉算法,精进研修,替朝廷分忧为要。” 监正垂目恭敬道:“钦天监承蒙圣恩,又天幸得娘娘厚爱,一扭颓势。于去岁春闱得进士三名、同进士五名进钦天监并得授实缺,如今人强马壮,薪资优厚,非肝脑涂地以报答圣恩不可。请娘娘放心!” 原来叶斐然一开口,成甯回去就立刻为钦天监、工部等古代的工程技术部门,增加了划拨银子,增加了生员及官位。削减了经院、翰林院等地方的人手。 还以为最少会吵吵一番,谁知道最初闹了一会儿,被成甯在早朝上开足火力一顿喷之后,那些书生都老实了。 后来看着钦天监、工部、兵器厂等地方能拿到实惠,反而成为热手饽饽,有人想要往这里头钻…… 叶斐然:“呵呵。” 果然,哪儿有这许多重文轻武,重武轻文,不过利益分配问题罢了。 和监正说完了正经事,叶斐然看向阿萨:“恭喜你,如今应该称为——萨五官灵台郎了?” 阿萨跪下,大声道:“谢娘娘关心!” 原来阿萨因聪明伶俐,天赋极高,被加以培养之后,很快就显示出观测星象的天赋来,不久之前被授了官身,是从七品的五官灵台郎,专司观察星象之职。像他那样的五官灵台郎,共有四人。 但——今天监正只带了阿萨出来,谁受到重用,不言而明。 叶斐然说:“好好干,朝廷不会亏待你。” 正在聊天呢,那边传来小奶音:“这个和这个在一起,两条线重叠了。” 新奶娘梁妈急道:“我的小祖宗,你在说什么呀。这些都是贵重的字纸,不能玩啊!” 初五只得搁下了拿在小胖手里的炭笔,梁妈递给他一个球球,说:“走,我们玩球球去。” 初五小嘴撅得能挂油瓶了。 叶斐然看了一眼初五涂抹的东西,很惊讶:“初五,你回来。” 梁妈以为叶斐然要责怪初五,忙说:“娘娘,是我不好,没看住小公爷。” 叶斐然摆了摆手,制止了梁妈说下去,眼睛看着初五,柔声道:“初五,这是你发现的吗?” 她手指划过刚才初五玩的字纸,上面是星图的走线。 初五怯怯地点头道:“是,这两条线,翻折过来,就是一样的。” 叶斐然看着,眼睛都亮了。 她拿起一张表,飞快地划拉出一道最简单的等差数列,给初五:“你看看,这又是什么规律?” 初五看了一会儿,开心地说:“它们每一个数字都比前一个差1位。” 叶斐然激动得很,一把抱住初五,吧唧亲一口:“来,初五,背一首诗!” 初五:“白日依山尽,处处闻啼鸟。” 叶斐然:“……” 行吧,好歹,初五在数学上是有才华的。 不好当着孩子的面议论他,叶斐然回去之后,挑了个没人的时候,跟成甯比比划划的说了。成甯手心里攥了一把黄粉虫,手上站着那八哥,让那八哥在他掌心取食,一派纨绔做派。 叶斐然说:“我还担心儿子太笨,幸好现在看着他算学上的思维还不错。可算是有个吃饭的本事。” 成甯道:“所以嘛,之前就说你想太多。” 叶斐然道:“养儿一百岁。” 八哥接过话来说:“长忧九十九。” 叶斐然瞪圆了眼睛:“……” 成甯莞尔,指着那八哥说:“你看看,这二货都能念了。” 八哥抖了抖羽毛,瞪着成甯。成甯对它说:“二货,你是谁?” 八哥说:“我是你爹!” 叶斐然:“噗哈哈哈哈哈哈——” 不愧是叶天宇调理出来的扁毛畜生,缺德带冒烟的! 第1296章 陈思静的喜讯 第1296章陈思静的喜讯 到了二月,礼部派人到顾鹏清府上去相看了。 这日许夫人来串门子,进门就对叶斐然杂咋呼呼的:“这顾家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吧!和皇上闹那么凶,我们都以为他要死定了,谁知道最后家里还出了个皇后。” 叶斐然说:“姐姐,论你我是不怕说真话的。快别议论这件事了。皇上自然有他的考量。” 许夫人压低声音说:“难道,不是你和王爷的意思?” 叶斐然说:“皇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他不乐意,我们还能强按着他?” “皇后母仪天下,统领六宫,非同儿戏。这种事儿里,权衡的东西有很多。普天之下除了顾家,又有谁家合适?” 许夫人也不是笨蛋,略一思考,就懂了,叹道:“果然如此!” 很快调整过来,许夫人笑道:“那接下来京城里可就热闹了。立后前后,要采买、劳动无数人力物力。别的不说,坤华宫闲置了这么些年,也得翻盖一下。娘娘,我娘家兄弟是个极适当的人选,帮我美言一句呗?” 叶斐然打着哈哈道:“这事儿,我从来不管。我只是个会画图纸的咸鱼啊哈哈哈哈……” 许夫人不甘心,道:“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还不值当这小忙么?” 叶斐然笑着说:“实在不行。我们后宅妇人,哪儿懂这个?我家王爷做什么事儿,我从来说不上话的,夫为妻纲嘛!” 她滑不留手的,许夫人也不能勉强,只得罢了:“那好吧。反正你记着,京城北面的许大龙家里,领工部员外郎,当年挖过玉河修过花神庙,扛得起旗子的。” 叶斐然只得场面上应了,把话题转移到新研制出来的两款烘焙点心上去。 送走了许夫人,王翰林夫人后脚也来了。 来到跟叶斐然说了差不多的话,不过王翰林夫人朝叶斐然推举的,是她的小叔子,求的是采买绸缎布匹一桩事儿,叶斐然也没有说死,只是拿些片儿汤话应付过去。 如此两日,竟车水马龙,宾客登门如鲫。 叶斐然一一应付下来,倒是滑不留手的。 后来没几天,跟成甯嘀咕了一番,成甯笑道:“行啊。按照你说的办。” 叶斐然圈着他脖子:“太公分猪肉……承包下去……嗯,也是从前村子里的规矩。搬到这么大一件事儿上,我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可我真的被闹得烦了,那么多人找我说项,顺了哥情失嫂意的。还是走阳关道的好,不然那些京城里的妇人,个顶个的琉璃鸭子不留手,佛前木鱼滑溜溜,心眼儿还比地里挖的蜂窝煤还小,不小心捅了马蜂窝子,我没那个闲工夫跟她们磨舌头。” 成甯笑着说:“行。既然你觉得烦,那我就给你整安静了。” 次日,内阁就开了个会,出来之后,直接拟旨下来,九个内阁大臣,成甯除外,一人管一份儿。有人专管采买,有人专管营造,有人专管礼仪。成甯跟他们摊开来说了:“从来没有一碗水端平的事儿,但是这次谁吃了亏,下次就头一份去分。绝不能让大家长远吃亏就是了。” 话说得直白,那些文质彬彬的大臣们个个唬得咬舌摇头的,连连说:“不敢、不敢……” 成甯阴森森一笑:“不必客气,这都是该给大家的好处。” 内阁大臣们谁不是人精子,真话假话一听就懂,倒是长舒了口气。 …… “要说这人也在很实际,前儿个消息没定的时候,王府里一天天的车水马龙。我们都不敢上门作客了。如今事情定了,大家都没捞到好处,眼瞅着就冷清下来。”陈思静吐槽着。 叶斐然说:“那不好嘛,我们可以去花神庙看师父。” 薛长乐笑而不语。 陈思静看着她说:“长乐,你怎么光笑不说话啊!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薛长乐只得说:“二姑娘说得有道理。但夫人也很对呀,我们过好自己日子就行了。这世道,跟红顶白,世态炎凉不正常的很嘛。” 陈思静惊讶了,“长乐,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这样世故老到的话了?你可是山里长大的老实孩子啊!难道有人把你教坏啦?” 叶斐然笑着叫道:“喂!你指桑骂槐个啥呢?” 陈思静咭咭笑:“谁对号入座我就对谁指桑骂槐啊!” 叶斐然佯装生气:“好啊,看我不咯吱你!” 对着两手呵呵气,就过去挠陈思静痒痒,陈思静要躲,躲不过去,笑着喊救命:“别别,哎哟,好痒痒……救命啊,救命!” 车厢里闹成一团,薛长乐拦住了叶斐然,说:“夫人,别闹了。” 叶斐然叫道:“长乐,你胳膊肘往外拐!” “我没有。”薛长乐对她最忠心不过了,放开她,可脸上那表情又很为难,“不过还是别闹了……” 好在,这会儿也到了花神庙前了,寺庙特有的安静肃穆气氛老远就感觉得到,大家也就默契地恢复了安静。相互帮着抿头发,理衣裳,等马车停下,三个姑娘整整齐齐地下了车。 才下车,就有小尼姑迎在门前:“阿弥陀佛,两位师姐,薛施主,里面请,师父已恭候多时。” 叶斐然和陈思静忙执弟子礼,“弟子不敢。” 屏退左右,也不让车把式和丫鬟们跟着,只是三个人径直进了花神庙内。学艺的小花圃中,一名灰衣老尼正在给花圃松土。 这冻了一冬天的土,硬邦邦的瓷实,才松了三分地光景,那老尼正是素菜厨神——慧明师太。 听到脚步声和叶斐然、陈思静脆生生的喊“师父”,慧明师太抬起头来:“阿弥陀佛。斐然、思静、薛施主,请里面用茶。” 叶斐然等人先进了里间坐下,小尼姑奉上清茶。 等了一会儿,慧明师太才走进来。 她用一条雪白柔软的毛巾擦汗,叶斐然说:“师父,这些事情何必劳烦你亲自来做?” 慧明道:“阿弥陀佛,打坐坐禅是为了心静,劳动也是心静,诸般法门,不俱形式。” 叶斐然似懂非懂,不说话了。 慧明看了一眼陈思静,平静温和的眼眸忽地掠过一丝欣喜,笑容可掬道:“阿弥陀佛,思静是有好消息了啊。恭喜恭喜。” 第1297章 师徒一起做饭 第1297章师徒一起做饭 陈思静羞红脸,低着头道:“师父,您怎么知道……” 慧明道:“双身子的人,气息和常人不同,一望便知。” “双身子?”叶斐然震惊! 眼珠子滴溜溜瞅着陈思静,陈思静被她看得越发不好意思,脑袋恨不能低到衣领子里面去,“你别看了!二丫!我自己也拿不准的!!” 叶斐然道:“可是你……不是……” 陈思静说道:“是那死男人的!” 叶斐然呆道:“所以我才吃惊啊,你这……不是才刚刚小月子完了吗……怎么就又……嗯……你身体受得了吗?” 她天真了。 陈思静坚决道:“只要能有一儿半女,少少痛苦又算什么!我可以用命去拼!” “……你至于么……”叶斐然一呆,又想起,“对了,这孩子以后,姓南还是姓陈?” 看怪物一样看她,陈思静道:“自然姓陈。” 日,难怪这丫头如此紧张,这是给自己家生继承人呢。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慈爱地看着爱徒,慧明和声道:“你身子虚弱,又再怀孩子,就如那贫瘠的土地上长花儿一样,哪怕长成了,也是弱不禁风的。我这儿有一道食疗方子,今儿做给你尝尝。” 陈思静喜道:“好啊!” 慧明对叶斐然道:“斐然,你来给我打下手。” 叶斐然道:“好。” 进了灶屋,收拾得很干净,青石板的排水渠里一点污垢也无,叶斐然说:”师父,你早上才收拾过这儿么?” 慧明道:“嗯。” “这大清早的,辛苦师父了。” “斐然,要做到屋无垢,才能身心无垢。” 叶斐然点头,帮着慧明打下手。她还以为慧明会拿出什么珍贵药材来,没想到也就是一些寻常菌菇之类,搭配在一起炖汤,就是鲜香扑鼻。她不禁咽着口水说:“师父,你这汤也忒香了,用了什么做吊味?” 慧明道:“黄豆芽,干冬菇。” 叶斐然惊讶道:“我不信,就这么简单?” 慧明不禁笑起来:“你以为有多难?” “好歹来点老树松茸呀。不过那东西有钱也难买,现在这个时节,只好用干的。” 慧明道:“火候足了,寻常食材也能好滋味。搭配对了,简单的素斋也可以胜过药材。不然,为什么在地里干活的老农常能长命百岁,高门大户里锦衣玉食的公子小姐,往往弱不禁风?” 叶斐然醍醐灌顶:“有道理。” 慧明把预处理好的食材放进炖盅里,糊上绵纸,隔了水,再用一层木糠严严实实的捂着,点燃了木糠,说:“木糠燃尽,火候就到了。我们去拿笋干,你不是最喜欢吃笋干么?” 叶斐然甚觉神奇。 她跟着慧明去取笋干,笋干已经泡发好了,看到泡笋干的水呈漂亮的淡金色,叶斐然不禁脱口而出:“师父,您换了多少次水?” 慧明说:“从昨天开始,每两个时辰换一次。用的是西山上取回来的泉水,泡了一整天。” 叶斐然挑起一张笋干,只见叶面肥厚,柔软富有弹性,笑道:“红烧最好吃。” 慧明道:“你既喜欢红烧,就由你自己来做?” “好啊。”叶斐然一口答应。 于是她做了红烧笋干,慧明做了鲜菌子炒豆腐、支竹炒青菜、胡萝卜炒土豆丝,样样朴素,样样精致。忙活完之后,木糠燃尽,慧明用小木锤打掉凝结在容器外面的木糠残渣,用干净抹布擦拭一新。 叶斐然看着那干干净净的炖盅,笑道:“估计他们打破脑袋也不会猜到,这炖汤竟然是这般费工夫做出来的。” 慧明笑而不语。 一桌斋饭做好,陈思静吸吸鼻子:“好香。” 叶斐然说:“你有口福了。” 陈思静掀开炖汤,只见清澈见底的汤里,原材料载浮载沉,她笑道:“枉我做酒楼出身,竟没见过这么好的汤色?” 慧明道:“阿弥陀佛,这是一道佛前供奉的素斋,名叫‘清心如意’。讲究的是汤色澄清,材料简单,火候足够,要寻常老百姓家也做得起,做得到,这叫‘佛前平等,人人有心’。这道汤常常食用,可以清心火,提中气,温和滋补,很适合思静现在食用。” 叶斐然道:“我明白了,之前我为了给静静尽快止血,给她用的药都是大补气血的珍贵药材。见效快,却不免过于油腻猛烈。师父你现在是用清补的汤,一边把静静的虚火降下来,一边稳固元气,让胎儿长得壮健。” 慧明笑道:“善哉,善哉,斐然聪明。” 叶斐然对陈思静抱拳道:“抱歉,抱歉,是我才疏学浅了。” “嗨,你说什么呀!”陈思静白了叶斐然一眼,“你我这么生分的么?以后再说这种话,我可要生气的!” 叶斐然喜道:“好,我不说了。” 回头对慧明双手合十:“师父,我又学到了。” 慧明说:“阿弥陀佛,虚心使人进步。来,吃饭吧。” 叶斐然愣住:“这话……师父从何处学来?” 慧明反而奇怪:“书上有啊。” 陈思静也奇怪:“二丫,你反应咋那么大,师父又不是光看佛经。她的书房,可不比寻常爷们儿差呢!” 叶斐然说:“没什么……就是觉得怪……怪有道理的。”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光是知道道理没用,还是得落在实处的。斐然,你就做得很好。”慧明说,“如果你对我那本书感兴趣,吃过饭后,我借给你带回去看?” 叶斐然觉得慧明有些误会自己了,不过转念一想,看一看这是哪位穿越前辈留下的作品也好,就点了头:“好啊。” 吃过了饭之后,慧明把三个女孩儿带进了自己的禅房。 拜师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但这还是叶斐然第一次进慧明的禅房,房间里,被褥朴素,惯例陈设着蒲团香炉等物,然而隔间里,确然摆放了很多书,三个大书柜,满满当当的。书案前,还放着一瓶子养得很旺盛的蒜苗。 第1298章 李寡妇的毒鸡汤竟然刊印了 第1298章李寡妇的毒鸡汤竟然刊印了 叶斐然也就罢了,陈思静和薛长乐都异口同声发出赞叹:“哇,师父的书房好雅致!” 慧明从书架上拿下一本蓝色缎子封皮的书,递给叶斐然:“好好保管,看完之后记得还给我。” 叶斐然接了,珍重收起。 逗留了一会儿,陈思静早孕期,犯困了,三女告辞离开了花神庙,临别之前约好三月三一起来赏花、游船,慧明答允了,直送她们到门口方才离开。 回到车上,陈思静眼皮子直耷拉,叶斐然让她睡下。薛长乐对叶斐然道:“夫人,不如现在打开那本书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叶斐然说:“你怎么也感兴趣?” 薛长乐脸色微红,忸怩道:“我家那口子识文断字的,我认字不多……如今也在学着……” 原来是爱情的力量啊!叶斐然心领神会,促狭一笑:“万掌柜有福气!” “哎呀,夫人,别取笑人家啦!” 薛长乐的小拳拳打了过来,看着没用力,却把叶斐然打得直翻白眼:“长乐你力气好大……” “啊,对不起对不起。夫人,来嘛,看看这书写了啥?我能不能看懂?” “行吧行吧。”叶斐然笑够了,翻开了书本第一页,惊讶地瞪大眼睛:“咦?” 薛长乐问:“夫人,上面写了什么?” 叶斐然哭笑不得,说:“居然是李寡妇写的鸡汤……嗯,什么女人一定要对自己好一点啊,什么要精致一些啊。这是什么?彩礼必须能要多少要多少?因为男人给你花了钱才会珍惜你……” 合上书本撇撇嘴:“这都什么玩意儿。” 薛长乐托着腮帮子说:“李寡妇?李如意?她不是在若氏么?怎么还写书了?” 叶斐然道:“想要立言呗,这些书还是放寺庙里赠阅善信的……诛心啊。” 这李寡妇也是真能折腾的。 薛长乐说:“她那些话听着好像有道理,仔细想想好像又有什么地方不对。比如说,要彩礼那一段。如果要了多少彩礼,可是咋没有提自己要给多少嫁妆呢?” 叶斐然笑道:“这就见仁见智了。反正不影响我们过日子。” 薛长乐很赞成:“那是。” 把书本丢一边再也不看一眼,叶斐然打算过两天就还给慧明。她先把陈思静送回家,然后顺道送了薛长乐,这才自己回家里去。 …… 前脚踏进王府,后脚来了青螺。 青螺满面不安,对叶斐然说:“娘娘,我收到茜贝姑姑的密信,说是下个月,若氏使团来访!” 叶斐然一怔,说:“来访就来访,为何那么惊慌?” 青螺压低声音说:“这次来访,为首的是李如意!” 叶斐然皱眉:“到底什么玩意儿,她用什么身份来的?” “若氏女国师。”青螺说,“可敦怀孕了,没办法随行。茜贝姑姑要留在天兰城照看可敦,分身乏术。故此抢先发信过来通风报信,让我们小心点。” 叶斐然道:“何必呢。既然是使团来访,自然有礼部的人打发他们。” 青螺跺脚:“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茜贝姑姑说,他们这次来的目的,是要对律靖香公主不利!” 叶斐然一怔:“律靖香?什么仇什么怨?” 略一寻思,这件事不适合继续和青螺商议,她不过是个传话的宫女罢了。叶斐然挥了挥手道:“行了,你先回宫吧。路上注意点把脸面遮挡好了,别让人看到你的脸。” 青螺走后,叶斐然咬着手帕寻思了好久。 掌灯时分,成甯才到家。 一进门看到春分领着小丫头们从屋里抬着小炕桌出来,就知道叶斐然已经吃过饭了。他拦住了春分,道:“打开,我看一下。” 春分依言打开了小炕桌上盖着的罩子,成甯见满满的鸡鸭鱼肉,只略动了一动。一簋饭只挖了一丁点儿芯子,不禁拧眉:“怎么吃这么点?夫人不舒服么?” 春分道:“下午宫里来了人,然后夫人就心思重重的。饭也没吃多少。奴婢这边打算下去炖一点儿莲子燕窝,放冰糖,甜口儿,备着一会儿夫人饿了吃。” 成甯说:“行。去吧。” 春分仍旧领着小丫头们下去了,成甯直奔叶斐然屋子。 “二丫。”成甯私底下对叶斐然的称呼素来都是亲昵的,多年不变了。 叶斐然看到成甯,站起身来:“相公,你回来了。我正有事儿想跟你商量。” 成甯心里生起怜爱,声音也跟着柔软:“你说。” 叶斐然说:“李如意要回来了,还要对律靖香不利。这件事,你怎么看?” 成甯说:“来就来了,难道我们会怕她?”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嘛。”叶斐然说,“这人就跟苍蝇似的,一直没完没了,就很烦。” 成甯说:“既然如此,那要不要我们反客为主?” 叶斐然愣住:“怎么?” 成甯忽地狡黠一笑:“我这就去信,让若氏人不必来了——我们,护送若氏公主归国!” 叶斐然脑袋上“轰隆隆”一样,炸起了闷雷,傻了。 成甯说:“怎么样?” 呆呆地看着这老狐狸,叶斐然不自禁惊喜道:“妙啊!” 不要跟着别人的逻辑走,而是让别人到自己的套子里来,这么简单的破局,怎么她就想不到呢!! 何况,李如意——也应该和你做个了断了!! 头顶上压着的乌云霍然消散一空,叶斐然心里轻松多了。 她美滋滋地亲了成甯一口,“还是相公有办法!” 回身进了房。 “看书去喽!” 成甯摸了摸脸:“哈?就这?” 这点儿利息,可不到男人预期,他意犹未尽地跟了过去:“叶斐然,来来来,我给你出了主意,你就这么报答我。我们好好说道说道!” 王爷变成老无赖,大门一关,怎么说道法,就只有他们夫妻俩知道了。 要了一回水,又要了一回水。 次日叶斐然还在睡梦中,成甯就上了朝。 万万没想到,王亭亭会主动登门拜访。 叶斐然慵懒地拖着身子,来到正屋坐下,命人邀请王亭亭进来。多年不见,王亭亭依然美丽,身上那股子世家小姐高冷气质,越发明显。 叶斐然友好地说:“王姐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第1299章 朱砂痣没有在怕的! 第1299章朱砂痣?没有在怕的! 王亭亭说:“叶斐然,好久不见。” 眼睛上上下下的,审视着她,忽然说:“你做得不错。” 叶斐然:“??” 微笑着说:“什么意思?我不懂?” 王亭亭说:“我原以为你这样出身的人,一旦富贵了肯定得意忘形,什么挥金如土啊,什么飞扬跋扈啊,种种丑态,我也不是没见过。你却没有这样。” 叶斐然欢喜道:“所以,你这是特意来夸我的吗?” 王亭亭说:“可见,有些人面具戴久了,就拿不下来了。” 叶斐然:“……” 日,就知道这厮不会对自己好态度。 叶斐然皮笑肉不笑道:“王姐姐,如果你是要来挖苦我的话……” 王亭亭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叶斐然说:“你怕是选错了地方。这儿是我家,把我惹毛了,我会动手打你的哦。” 王亭亭一口老血堵在心口,翻了半天白眼,“你还是老样子。” 叶斐然弯了弯眼睛,亮了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大家彼此彼此。对了,听说你哥在给你安排相亲,有成功的没有?” 王亭亭继续翻白眼:“你家住海边啊?管得那么宽?” 叶斐然“噗嗤”笑了,“对呀,我家就是住海边,你不是去过吗?” “……”王亭亭气得站起来,扭身就走,“好吧。本来要告诉你,成甯心中的朱砂痣回来了。你不要知道就算了!” 叶斐然一呆:“你什么意思?” 看到勾起了她的兴趣,王亭亭这才得瑟地扬起嘴角:“就是我说的意思。你该不会以为成甯那么多年,就只有过你一个女人吧?你用脚后跟想想,可能吗?” 叶斐然身子发起抖来。 但,瞬间热血上脑之后,片刻即冷静下来。 恢复理智,略一分析,就知道王亭亭不可能说真话,叶斐然恢复懒洋洋:“你说得有道理。不知道那位朱砂痣姓甚名谁?这次有缘得见,我倒是要和相公好好的去见见,款待一番。” 王亭亭愣住了,脸上得瑟笑容渐渐消失,严肃地说:“那是番邦女子!” 叶斐然说:“好,是个番邦女子。该不会是若氏人?” 王亭亭冷笑:“叶斐然,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在强装镇定,没用的,到时候看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叶斐然耸肩:“嘴巴长你身上,随便你怎么说咯!” “没错,我乡下丫头啊,就是不大懂什么朱砂痣白月光的了,无非是个女人嘛,有什么可怕的?” “我和阿成是三媒六娉过大门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而且现在阿成喜欢宠爱的也是我啊。我为什么要在意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娘们儿?” 王亭亭怔怔的道:“你你你……你真这样觉得?” 叶斐然特认真忒诚恳地点头:“可不是。” 王亭亭兴冲冲地来,一拳打在棉花上,失魂落魄的走了。 出了门,遇到了来串门子的顾夫人,顾夫人亲切上前:“亭亭郡主,许久不见。” 在虞郡一带,王家是说一不二的头把交椅,所以顾夫人这年长的,反而要在王亭亭跟前矮一头。 王亭亭看到顾夫人,才想起,她已经是成甯的未来亲家了,就回了个礼,说:“顾夫人,许久不见。听闻妹妹大喜了,恭喜恭喜啊。” 顾夫人喜气洋洋的道:“哎呀,感谢感谢,荣幸之至!” “那我改日专程上门拜访灼华妹妹?这会儿就不打扰您了!” 顾夫人很高兴:“自当洒扫相迎。” 两人客客气气的分手告别,王亭亭一上了车,俏脸“刷”的拉下来了。 回到家里,王亭亭连自己屋里也没进,直奔正院西面的院子,走进题着“玉燕”二字的月洞门,院子位置偏僻,但建筑玲珑精致,院内绿竹猗猗,竹木葱茏,仔细看看,和摄政王府里成甯书房所在的院子,竟有六七分相似。 一名长相艳丽的女子,在走廊下焦急地转圈圈,看见王亭亭回来,立马迎上去:“郡主。你见着他了么?” 王亭亭看到她,张口就骂:“见什么见,你想得美!他已经是当朝摄政王,你以为会那么容易见到的吗!” 何玉燕手足无措地站住了:“这……要是见不到他,我们母女俩怎么办?” 王亭亭透过何玉燕身后,看到她的女儿躲在柱子后面,一直偷偷的看她们。就说:“进屋里说吧。” 进了屋,屏退左右,只留下她们二人。 何玉燕眼圈“刷”的一下,就红了,明艳的脸蛋上顿时更添三分丽色:“郡主。王爷竟已经把我们母女都忘记了么?” 王亭亭道:“你不过是个伺候过他的宫女,数面之缘,一次落水相助,他凭什么会记得你?” 在屋子里烦躁地转了两圈,王亭亭咬着手指自言自语:“那丫头当真刀枪不入的,竟然笑嘻嘻地说不介意阿成的过去……哼,女人就是女人,怎么可能大方?” 何玉燕站在原地,看着她。 看到那张过分艳丽的脸蛋,想到这女人竟然在自己之前就认识成甯,王亭亭就很难有好语气对她:“你看什么看,没用的东西。连碰个瓷都不会。人压根不信你!” 何玉燕垂泪道:“您好心,把我们娘儿俩从勾栏里赎身出来。如今好人做到底,把我们给安置了吧!” 王亭亭说:“你知道王爷就是程子睿,这件事,十几年来,可有和别人说过?” 何玉燕摇头:“不敢!我从小入宫,一直在东宫伺候太子,首先学会的就是闭紧嘴巴。又从宫变里侥幸逃命,我如何敢乱说话?” 王亭亭说:“那行。我再想办法,让你去成甯身边。他但凡有点良心,就不会不管你!” 何玉燕眼底闪过喜色,忙点头:“是!郡主好人!” “好个屁!”王亭亭对这件事实在没信心,她想要得到成甯,但她如今还没有嫁人,成了虞郡最大的笑柄,且还闹到了京城来。 王璄的耐心耗尽了,前日兄妹俩才大吵一架,甚至听说,王璄有打算趁着若氏使团来的时候,把她说给若氏和亲!! 王亭亭如何受得了这委屈,必须给自己想办法! 第1300章 一代更比一代强 第1300章一代更比一代强 王亭亭要自救,首先第一步,就是要把京城的水搞浑!! 无奈,无论是成甯,还是叶斐然,都水泼不进的。 比如别的夫人一听就乱了方寸的朱砂痣问题,叶斐然那乡下丫头竟然笑嘻嘻! 正在烦恼间,门外传来花瓶打翻了的响动,还有王亭亭贴身丫鬟盼盼的呵斥:“毛手毛脚的,走路没长眼睛啊!” 女孩儿的哭腔:“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声音又娇又媚,嫩得能掐出水来。王亭亭朝着那边扬起眉毛道:“谁在外面哭丧?” 这边话音才落下,隔着窗户,盼盼低了八度蜜似的声音就响起了:“回小姐,没什大事儿,就是这边吃白饭的丫头毛手毛脚的打翻了个不值钱的盆景,我正数落着她呢。惊扰到小姐了,我这就把她带柴房里头去……” 王亭亭淡声道:“是瑜姐儿吧?行了,人是客,别追究,着人来收拾了就退下吧。” 盼盼道:“是!” 然后立刻窗外响起盼盼的声音:“听到没有!我们小姐宽大,不要你赔钱追究就是疼你了!” 何玉燕站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王亭亭举起茶杯来,放到唇边,将喝不喝,忽顿住,“且慢。盼盼!” 门应声而开,盼盼走了进来,“小姐。” “把瑜姐儿带进来!” 忽然意识到什么,何玉燕扬起下巴,对王亭亭道:“瑜姐儿不行的!” 王亭亭举起手,制止了她,看着怯生生、娉娉婷婷地走进来的瑜姐儿,微笑道:“罗袜生尘,步步如莲,体态婀娜,声娇体柔,你好会生闺女——这闺女当个侧妃,难道还委屈她了?” 何玉燕噤了声。 眼底,却闪出了贪婪。 弱弱的问:“侧……侧妃,是什么意思?” 王亭亭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避重就轻的说:“把她交给我就行了。” …… 何玉燕没有办法,就让何思瑜上前来,对她说:“你这段日子,留在郡主身边。跟郡主好好学。” 何思瑜点了点头。 王亭亭把何思瑜带到了正院,指着东厢房说:“你以后就住那屋子,一应吃穿用度,都按照我们王家小姐来。你适应一下。” 何思瑜说:“郡主,你是不是想要送我到皇上身边去?” 直截了当,倒是让王亭亭很惊讶:“你……” 何思瑜笑了,笑容下面,野心勃勃:“我娘当了几十年宫女,吓破了胆子。我和她不一样。” 王亭亭看着那张跟何玉燕一样明艳,但年轻得多,嫩鼓鼓的面孔,也满意地笑了:“行吧,算你聪明。” …… 内务府的官员们,按照礼数,很快向顾家提亲。 顾家长女顾灼华被立为皇后的事儿,已经板上钉钉了。 成甯找理由赏了一笔钱给顾鹏清。 顾鹏清忙上表谢恩,又赶把京城里的顾家宅院大兴土木,要翻修一遍,以备他日送闺女出嫁。 这日又到了三月三,天公作美,春暖花开,那天蓝得滴水似的,玉河两岸桃红柳绿,京城里好事不断,今年的三月三就特别热闹。 一大早的叶斐然起床,春分领着珍珠、翠琉,已把新鲜掐的迎春、玉簪两种花儿送到叶斐然梳妆台前。叶斐然看了一眼那玉簪花,笑道:“这是北方,如何来这南方品种?” 春分笑道:“咱们王府的暖房就是如此神奇,偏偏能种出玉簪花。听说,很快玉兰花也要开了。” 叶斐然说:“难道我们王府里,竟有花神眷顾不成?” “可不是!” 春分说完,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大家也都跟着笑了,她拈起玉簪花,对叶斐然说:“夫人,我来帮你簪上。这花色虽素净,不过物以稀为贵,别人都没有,光你有,才好出风头。” 叶斐然笑着由得她摆弄,说:“先别顾着弄这些稀奇古怪的反季节品种。让暖房多多种芍药、牡丹,在四月的时候摆出来,那才叫灿烂锦绣,连最好的纺织娘都织不出来那美丽呢!” 春分满口答应:“好好好。” 两个奶妈,一个带着初五,一个抱着七月来了。七月粘叶斐然得很,看到她就从奶娘怀里探出半个身子来要叶斐然抱。 “来,娘抱抱七月。”叶斐然让七月坐在自己腿上,再让翠琉继续为自己梳头,“七月,会坐了哈,啥时候会站啊?今儿三月三,娘带七月去玩~” 说话很是温柔。 七月抓起她面前的玉簪花往只长了一颗牙齿的小嘴里塞,叶斐然一把夺下:“不许吃!” 初五笑起来:“妹妹笨……” “初五,你还笑!” …… 坐在书房里的少年,黑水晶般的眼珠子,动也不动的盯着手里的话本子,眼睛恨不能钻书里去:“妙啊!” 从屋子里走进来的成熟男人,眼角余光一扫而过,剑眉轻拧,手里的洒金乌檀木骨折扇就不轻不重地落在了少年肩上:“孽障。还不受罚?” 小虞吓得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手忙脚乱合上书,脚上就跟装了弹弓似的跳起来:“爹爹!” 打眼瞅着成甯脸上挂着的柔和笑容后,才狠狠松了口气。 成甯道:从宫里偷跑出来也就罢了,那是你娘的主意。她又贪玩了。还跑来书房偷看爹爹的藏书,好个堂堂九五之尊。” 小虞低着头,白净脸皮涨红,满面愧色。 成甯微微一笑,又敲了他一下:“行了。开玩笑呢。别老绷着。” 小虞才彻底放松,笑道:“爹。就许我受用一日。宫里没有这好宝贝,那百宝匣子我都玩腻了,而且我又不是小孩子……不兴玩那种玩意儿了的。” 成甯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倒是没多少怒意:“玩物丧志!” 小虞嘿嘿笑:“爹,你说,让我看一眼那顾姑娘。” 成甯道:“其实你几年前就已见过了,为何半点印象都没?” “儿子一向认不大清楚女人的脸……” “行吧,今天她也会在画舫上,就看看罢了。” 说话间,春分站在院子中间,扬声叫:“王爷……小公爷,夫人吩咐用早饭了!” 成甯道:“就来。” 第1301章 小虞,一起过三月三 第1301章小虞,一起过三月三 小虞穿着寻常少年公子的衣服,从书房里走出来。叶斐然早就下了死命令,谁都不许把皇上回家的事儿往外说,王府本来人就不多,筛子似的筛了两次人之后,剩下都是可靠的。所以小虞在这边自在得很,溜溜达达的往屋里去。 经过廊下,黑乎乎一团往他身上扑,小虞一举手,八哥落他手上,小虞不禁“嘻”的一声,“好漂亮的八哥!” 二货八哥刚换了毛,油光水亮,那一身黑毛瞅着苍蝇能在上头闪了腿。 八哥歪着头,黄眼白,黑眼珠,盯着小虞看。 小虞问:“你是谁?” 八哥张开嘴:“我是你爹!” 小虞:“……” 八哥又张嘴:“白日依山尽,疑是地上霜。” 小虞咧开嘴:“哈?” 成甯从后面疾步跟上,把八哥抓住,八哥扑楞着翅膀大喊:“救命啊!救命!” “行了,你快回去你窝里!”成甯张开手,八哥抖抖羽毛,飞进了书房那院子里一个敞开门的竹笼子里。 小虞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二货:“这八哥咋还会骂人呢?谁送您的?怎么还留着了?” 这东西不拿去炖了,是不是自己亲爹转性? 成甯说:“是叶天宇送的嘛。” 小虞:“……” …… 因家里人口多,吃个早饭也得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早就过了早上出门的好点儿,快午饭时分了。到了大街上,只见大马车、小马驹子,人挤着人,肩挨着肩,就连一条胖点儿的狗打从这王府街上穿过去都得瘦一圈。 马车走走停停,饶是装了减震弹簧,小虞还是晕了车。有气无力地道:“娘,怎么还没到?” 叶斐然叼着一根自制棒棒糖——麦秆儿做的杆子,上头是冻硬了的果汁糖,说:“再忍忍吧,出了城门就好了。” 小虞道:“为什么不仪仗开道?难道他们怠工?我回头就拿礼部那些老头子是问!” 旁边盘膝作着,身上左一个右一个挂满了崽子,成甯睁开眼睛,平静道:“屏息静气,气运丹田,两耳如堵,下盘如磐。你心里跟滚开了水似的,给你一条活龙当坐骑你都得难受。” 在玉河岸边坐着,旁若无人地撩起身上袍子,把白生生修长双腿泡进河水里。白洛毫无征兆地:“阿嚏!” 一捧花瓣从头上飘飘洒洒落下,紧接着是水笙那被山溪水养得甜脆的嗓音:“哎哟,你鼻子遭不住花香么?” 她从白洛身后的老柳树上哧溜滑下来,轻灵如燕,不偏不倚落在白洛身边,侧过脸半边脑袋看着他:“对不起呀,我就开个玩笑罢了!” 对着这么个妙人儿,怎么可能动气,白洛揉揉鼻子,声音软和得赛过刚煮出的麦芽糖,“没事,兴许有人背后议论我呢。” 水笙乐了:“那就好!走吧,我带你去花神庙看看!我的老天,京城的三月三真叫热闹!刚才那边走过一群夫人小姐,那头饰,那衣服,那料子,哇!我眼睛都花了!” 看样子,她已看了好一会儿热闹。 白洛说:“你还真的是小孩子,那些女人个顶个长得不是老就是丑,不过身上多挂了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水笙道:“啊……你不喜欢吗?” 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就差没有蹲在柳树根上画圈圈了。 白洛心一软,道:“行吧,你喜欢去就去看看。” 水笙脸上的表情就跟天上的云和月般清楚明了,一下子又笑得明媚了:“好啊!” 她从怀里掏出一包点心,递给白洛:“来,我请你吃。” 白洛说:“我不要吃鲜花馅儿的。” 四海八荒那儿有龙是吃鲜花的! 水笙笑眯眯地说:“我知道,这是鲜肉馅儿的。” 某人脸上那傲娇劲儿才有了一丝松动,接过点心,闻了闻,松动增至三分,“嗯,这还差不多。我们走吧。” 肩并着肩消失在人群里。 …… 小虞下了车,扶着树干一阵吐。 带着点儿鄙视,满脸恨铁不成钢,叶斐然道:“给他两颗提神丹吃着。” 把那透着薄荷脑味儿,提神醒脑一流的青色丹药噙在舌底,小虞脸色才好看了些,低声跟春分道谢:“谢谢春分姐姐。” 叶斐然说:“我要去花神庙找师父说话。后面你长乐姐的车上带了干净衣服,你先换上,随后再进来。不然的话冲撞了佛门清净地儿不妥。” 全天下也就只有她敢如此拿捏堂堂大顺皇帝了。 小皇帝乖顺得像猫儿,“嗯”了一声后,别无二话。 成甯对薛长东道:“东哥,你留下陪着大少爷。我和夫人进庙。” 薛长东应道:“是。” 又转过身,把一直不离手的那把泥金乌檀木骨扇子塞小虞手里:“拿着。” 手里斗然一沉,小虞变了脸色:“这扇骨……” “你拿着就是了。”成甯说,“三成乌金,七成精钢。做匕首用。” 也不等小虞从怔忪中回过神来,成甯就护着一大家子进了庙里。 小虞和薛长东回转身,因人多车多,薛长乐的马车落在后面,等了半柱香还没来。小虞有些不耐烦,催促道:“东叔,你去看看长乐姐到哪儿了?” 薛长东知道小虞少年人心性,容易浮躁,就安抚道:“要不您先到处逛逛,我在这儿给您候着?”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金铃,道:“金铃铛震动的时候,就回来。” 小虞接过金铃铛说:“好。” 回身来到玉河旁边,只见临时市集上,游人如鲫,少女们簪花斗草,却不知道自己人比花娇,那画面要多养眼有多养眼。小虞看着不禁嘴角上扬,有人扬声道:“小哥,要不要坐花艇游船?二十个铜子儿,半个时辰!” 小虞看了看那用几朵鲜花扎在舢板上的所谓“花艇”,笑着摇头:“不了不了。” 说时迟那时快,人群里突然挤出几名大汉,冲着小虞举起武器:“在这儿!” “杀了你这小白脸!” “杀啊!” 冲向小虞,提刀就砍! 第1302章 水边的神秘女子 第1302章水边的神秘女子 眼见对面来势凶猛,小虞大惊,下意识地举起手里的扇子格挡。 “当”的大响,小虞手臂酸麻,扇子脱手而飞。 为首一大汉却也瞧清楚了他的脸,说:“不是他,走!” 几个人集体后撤,小虞站直了身子大喊:“喂!你们还有王法吗?” 那大汉怒道:“王法?在这玉河边上,老子就是王法!” 一言不合,一脚当胸踹在小虞身上,小虞凌空飞出整个人摔进了河里。 耳听见河边炸了锅,才跟薛长乐会合的薛长东顿时伸直了脖子叫道:“不好!大少爷在河边!” 薛长乐道:“大少爷?初五?” 薛长东顿足道:“不是初五大少爷,是那个大少爷!” 来不及细说,脚下一用劲,窜进了人群中。一路施展轻身功夫,就跟泥鳅过河似的滑溜溜从人群里滑了过去,正好迎面瞅见那几个人踹飞小虞。 再一滑,到了炸锅人群的最前面,那几个恶徒捉住另一个锦衣公子,吆五喝六的:“欠钱不还!” “还敢出来招摇!” “今儿个不留下小指头不许走!” 那锦衣公子面如土色,苦苦哀求:“过两日就好……” 薛长东打眼一望,周围一圈儿不见了小虞身影,顿时忧心如焚,捉住那为首的恶徒:“你干嘛打人?” 那恶徒道:“打了就打了,爷爷是谁你不知道?” 薛长东随手一甩,那人轻飘飘像布袋一样飞出去。人群再次炸锅,趁着乱,薛长乐也窜了过来,和薛长东一起三拳两脚把那些人打成一堆垃圾。 “哥!大少爷呢!”从焦灼神情可以知道,薛长乐脑子是拐过弯来了。 薛长东道:“被这些狗日的踹河里去了,你快去通知夫人!这边留给我处理!” 口里命令连珠炮出,手从怀里摸出一根哨叫子,用牙齿咬断引信,朝天上放。 那哨叫子带着尖利的啸叫声窜上了天空,屁股上带出一窜黄烟。 “我日!”那为首恶徒脸色“刷”的变白,“朝廷鹰犬!” 黑眼珠子往头上一插,吓晕过去。 …… 小虞在水里载浮载沉,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水流猛地波动起来。身不由己地被急剧卷入什么地方里,随后落入柔软的怀中,他吃力地撑开眼皮,却只能看到一片茫茫白色。 再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河岸旁边,一个白衣女子背对着他,正在拧干身上湿透了的裙裾。滴滴答答的水声传来,竟是湿透了。身上冷飕飕,小虞暗中运气,转了转周天,用一腔内劲护住肚腹中那点儿暖气保住别散。 滴水声停歇了,似乎是那女子已经拧干衣服。 小虞想要抬起头,脑袋有千斤重,鼻子根处酸酸的,呼吸不畅,不禁呻吟一声:“唔……” 那女子回过头来,出现在小虞面前的,是一张惊才绝艳的面孔,浓艳的眉眼不施脂粉,只有两片红唇极为醒眼。小虞不由自主滑动一下喉间,眼睛眯了起来,满眼只剩那女子。 女子走过来,蹲在他身边,淡淡的香气传来,不是花香,也不是草香,小虞愣住了,耳中传来女子轻柔的问候:“你醒了?” 这声音真好听,难以用言语形容,小虞心想,这女子如果能进了宫,让他天天听到这声音,那么倒是不坏—— 女子又问了一遍:“你没事吧?” 小虞回过神来,说:“我,我没事。是你救了我?” 女子垂下眼帘,“你在这儿睡了好久,我还以为你要死了,还好你没事。” 小虞忽然暖洋洋的,身上发烫,兴许是刚才运功岔了气?他低声道:“谢谢姑娘相救,那,你叫什么名字?我,我要酬谢你。” 女孩子站起来,连连摆手:“不必客气啦!” “小虞——” “小虞——你在哪里——” 一男一女的声音,越响越近。那女孩抬起头来,东张西望:“有人来了!” 小虞认出那是薛长东和薛长乐的声音,忙道:“你莫怕!是我家的人来找我而已!” 那女孩说:“既然有人来接你,那就最好了。我,我先走了!” 她提着湿哒哒的裙子,转身钻向另一边,小虞心里非常舍不得,大声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不能说!” 小虞急了,翻身爬起:“喂!你别走啊!我们还能见面吗?” “小虞!”薛长东分开灌木丛,直奔他身边,“总算找到你了!” 小虞毫无反应,两眼发直地盯着那树丛。树丛后面,隐约传来一名老妪的说话声音:“瑜儿,你到哪儿去了。怎么弄湿了?” 女孩说:“我不小心掉水里去了,没事……” “啪”,薛长东轻轻拍了拍小虞肩膀,小虞功力一散,旁听戛然而止,回过头来不免带了怨气,“东叔,我没事!” 只以为他是吓到了,薛长东说:“小虞,你在看什么?” 小虞摇了摇头,“没什么。” 薛长乐跟上,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递给小虞:“你身上全湿了,赶紧披上吧。不然一会儿着凉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接过那件还带着薛长乐体温的披风,小虞嘴里敷衍地道着“谢谢”,心里不由自主想着:不知道那姑娘会不会着凉?我会内功所以不怕冷,那姑娘看着柔弱得很…… 扯线木偶一般任由薛长东拖着他往车里走,叶斐然和成甯,一个抱着七月,一个牵着初五,都聚在马车前面,紧张地到处张望着。人还没到,薛长东扯着嗓子:“找到了,在这儿呢。” 叶斐然不免数落小虞:“这么大个人了,还会被人认错了踹进河里。不是都叫了让你小心点儿的嘛!担心死我了,真是的,赶紧去再换套干净衣服!春分,马车里的脚炉烧热了没有?要热热的!去借姜汤的人呢?怎么还没回?爬着去也得回了吧?” 絮絮叨叨的,亲自打了帘子让小虞钻进已烧得暖呼呼的马车车厢里。 第1303章 原来她叫瑜儿 第1303章原来她叫瑜儿 身上换好了新做的夹衣,连打底也换了纯白细绸子光滑柔软的干爽小衣,再灌了一壶滚热姜汤进肚子,小虞浑身上下才叫舒服了,又捧着铜手炉在怀里,看着叶斐然带着丫环们忙前忙后的,小虞不禁抬眸看向了花神庙前热闹的临时集市上。 这地方平日冷冷清清,只有三月三、七月七两个时节才会热闹。前两年兵荒马乱,百废待兴,花神庙前也就只有些穷苦人家掐了些花花草草来挣俩油盐活钱,比半叫花子强不了多少。今年的摊位眼瞅着光鲜齐全了,来往的女儿们打扮得也标致齐整不少。都穿得花枝招展的,讲究点儿的人家,又忌讳着被外人瞧了闺女的脸,给闺女们戴上垂到脖子上的幕遮,竟没办法看到脸面,想来那瑜儿也是一身湿透,该是换了衣服了…… “小虞。”叶斐然轻轻叫唤着小虞的名字。 小虞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娘。” 叶斐然似没觉察他的不对劲,说:“船准备好了,你还能游画舫么?” 不忍扫了娘的兴致,小虞道:“可以,我才没那么柔弱。” 叶斐然道:“千万别勉强啊。” 小虞笑了,对叶斐然说:“才不会,说好了的嘛,要好好的受用一日。再说,娘不是还另有安排么?” 叶斐然说:“是,还要见一见顾小姐呢。” 见小虞再无异样,叶斐然放下心来,说:“那走吧。” 仍旧是来到花神庙后面的码头,离岸处花花绿绿站了一簇人。小虞见叶斐然率先走上前去,和那边领头的一名穿着褐底牡丹花绸及孔雀绿织金边马面裙的中年女人相互厮见,就知道那是顾鹏清的夫人王氏了。 果然,叶斐然厮见完毕,就对着小虞点了点头,王氏看向小虞,眼睛发光。那视线刺得小虞怪不舒服的,他扭过了脸去,假装欣赏岸边风景。 “王爷,少爷,来登船吧。”砚铭引着成甯和小虞,往船上走,“今儿个人多,又有外人,男女不同席的。男宾在三层,女客在二层。请二位脚下高升,往这边儿上楼梯。” 小虞走了两步楼梯,觉察到有人在看自己,回过头去,发现是个年轻女子,他对着顾灼华微微点头,转身继续走路。 “大小姐,看见了我家儿子了吗?”叶斐然说,“你们也几年没见了,样子也都变化了呢。” 顾灼华脸忽然红了,低下头去,轻轻地“嗯”了一声。 顾夫人道:“她害羞了。” 叶斐然体贴道:“年轻女孩儿,害羞很正常的。” “咳,原本还说,能让他们俩好好的问个好,说句话儿的。没想到我们两家都迟了,灼华也是,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竟迷了路。幸亏很快就找到了,问她去了哪儿,又说不清楚的。” 叶斐然说:“多大的事儿,幸亏你们迟了,才等了我们一会儿。不然站在这河边吹风,有的受的。灼华妹妹美人灯儿似的,要有点儿什么好歹,我怎么过意的去!” 顾夫人叹气道:“就是。可见今儿出门之前应该查查老黄历的。谁能想到,那几个恶贼竟然会认错人,砍错了你们家皇……大少爷呢!” 至于那几个乌龙笨贼,如今就得投天牢里,怕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登船,画舫缓缓离开了岸边,沿着玉河深处驶去。 阳春三月,太平盛世,风景自是美如画,听着画舫二层的丝竹之声,看着眼前成甯和顾鹏清谈诗论剑,小虞犯困,不知不觉,打了个呵欠。 谈话戛然而止,顾鹏清肉眼可见的尴尬,成甯道:“累了?” 小虞点头:“抱歉。” 成甯指着桌子上一碟桃花酥说:“你娘最爱吃这个,你拿去给她吧。活动下腿脚,也能提神。” 顾鹏清看着他们父子俩这样说话,在旁边看得都呆住了。 小虞答允了,命陪同来的夏刚捧了桃花酥,告退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顾鹏清看着成甯,欲言又止。成甯倒是若无其事,说:“现在,可以说一说你在那边知道的王家的事儿了。那个老宫女,当真冒着我红颜知己的名头,在虞郡招摇?” 顾鹏清低头道:“是。” 成甯冷笑:“妙啊。怎么这么多年了,王璄愣是不带半点长进呢?专往下三路使功夫……难怪王家一日不如一日。这王璄啊,不如改名王二小得了!” “下官……愚钝,不懂王二小究竟何方神圣?” “就是一民间传说罢了,日后有机会细细和你说。有道是王二小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这位王璄,可不就是一年不如一年么。” 顾鹏清哈哈笑了两声,忙捂住自己嘴巴:“下官……失礼!” 摆了摆手,完全不当一回事儿,成甯道:“无妨。你继续往下说?” 顾鹏清道:“接下来,只知道她们在京城。之后却全无动静了,那老宫女日前就在王家一别院住着,深居简出,老实得很。兴许是知难而退了吧。” 成甯道:“行吧。既然如此,就敌不动我不动了。” 顾鹏清忍不住说:“要是他们再有动静呢?” “敌一动,我们就乱动!”成甯裂开嘴巴,阴森森一笑。 瞅着王爷,明明比自己小好些呢,却深不可测的,顾鹏清背脊上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扎煞着胳膊抱了抱胸。 小虞到了画舫二层,却扑了空。只有两个女先儿在调拨琴弦,清嗓门,夏刚问:“两位,敢问夫人去哪儿了?” 其中一名女先儿道:“顾大小姐喜欢看水,夫人带着她们到画舫后面的凉亭去了。” 小虞就对夏刚说:“夏……嗯,夏总管,爹爹素来看重娘亲,既是爹爹吩咐,我要亲自把东西送到才好。我们到后面去吧。” 说着,就下了船楼,穿过甲板,往画舫船尾的观光亭子而去,走到半路,遇到顾夫人在看风景。小虞奇怪,上前执晚辈礼厮见,道:“怎么夫人独自在此?” 顾夫人和气道:“那亭子风太大了,我受不住,倒不如自个儿在这儿受用的好。” “那您先这边坐着,我去寻我娘。” “去吧,去吧。” …… 第1304章 惊鸿一瞥却不知是误会 第1304章惊鸿一瞥却不知是误会 亭子里,顾灼华玩了一会儿,一阵风吹,“咳咳咳咳……” 叶斐然拉着她道:“悠着点!” 一扯到顾灼华的衣袖,就发现湿湿的,奇怪道:“怎么你身上衣服湿的?” 顾灼华收回手道:“没事儿,是汗水。” 叶斐然摇摇头:“不,不是汗水,是河水。你里面衣服没湿吧?要不要去换件新的?现在还是很冷的!” 顾灼华道:“真不用,谢谢您好心,我就是袖子和裙摆湿了而已。一会儿就干了。这身衣服是用您赏的料子做的,我……我不舍得换。” 说着,又低下头。 叶斐然又感动,又好气,忍不住气笑了:“嗨,一点料子指的什么呀!你这丫头也真够傻的!” 但顾灼华既然不肯,她也不好勉强了。 顾灼华深深吸了口气,道:“夫人,有件怪事,我想问您……” 话到嘴边,目光在旁边滑过,只见一道白影,正在碧绿的河里嬉戏。那身影很像是刚才她在河边看到的那条白龙!都说今儿个是节日,可顾灼华要真的把自己见到龙的事儿跟旁人说了,会不会被以为那是给蝴蝶翅膀沾颜料——净搞没用的花样子?这么一踌躇,夏刚那吊尖儿的独特嗓门,就在凉亭外响起了:“少爷到——” 小虞亲自提溜着食盒,步伐轻快地进了亭子,嘴里亲亲热热的喊:“娘,爹爹让我送桃花酥给您!” 伴随着话音落下,小虞上前来,当着叶斐然的面打开食盒,里面的桃花酥码得整整齐齐的,没碰破一星半点儿。 此情此景,顾灼华到了嘴边的问话,打了个咕噜转,生生吞回去了。 叶斐然欢喜道:“那可谢谢你爹了。” 她拿出帕子,要给小虞擦汗,发觉他别说流汗了,呼吸均匀,丝毫不乱,就收起了帕子:“让你好好锻炼身体,看来你做得不错。” 小虞道:“娘的教诲,小虞一日不敢忘。” 一阵歌声随着风传来,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日头正好,照在迎面驶来的一艘小船上,眼瞅着船头陪伴一名中年艳丽女子坐着的,正是瑜儿。那小船上也没有女先儿弹丝竹,只有两个伶人站在船头清唱,唱的是吴越小调,伴随潺潺水声,格外入耳。 小虞眼睛顿时凝在眼眶里不晓得转了,直愣愣地恨不能粘在那瑜儿身上。叶斐然就着他的视线一看,不觉拧起了眉:“小虞,这人谁啊?” 小虞仍未觉察,眼睛看着小船,说:“她……刚才救了我。” 顾灼华小嘴张了张,欲言又止。 叶斐然说:“救了你?” 小虞本来有些话要冲口而出,眼珠子转了几转,压低声音道:“嗯,这件事回去慢慢再说好么?” 叶斐然点了点头说:“好。” 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顾灼华,小丫头被冷落一边,脸色有点儿不大好看了。叶斐然心里过意不去,就嗔怪着小虞:“你看看你,光顾着看外面的风景,把顾大小姐冷落了。人家是客人,得打个招呼呢。” “嗯,你在外面,是九五之尊。但今儿个呢,还是我的好儿子,所以得听娘的话啊。” 小虞笑了起来,很是受用她的这些数落,挠着头发道:“我一向听娘的话……” 他转过脸,看着顾灼华,彬彬有礼道:“顾大小姐,吉祥安康。” 顾灼华起身褔了一福,客客气气道:“皇上万福金安。” 叶斐然抬眼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都坐下吧。我把顾夫人叫上来,你们俩今儿个就是尽孝道了,陪陪长辈。” 看着叶斐然那年轻的脸,顾灼华说:“夫人你还年轻得很呢。” “年纪轻辈分大,那不是挺好的嘛。”叶斐然笑眯眯地说着,站起身来走下了舷梯。 凉亭里只剩下顾灼华和小虞了,两人默默喝茶,看风景,偶尔吱唔两句。气氛肉眼可见的冷下来,一阵冷风吹过,顾灼华没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阿嚏!” 小虞道:“很冷么?” 顾灼华说:“有一点……” 低下头,很是懊恼,刚才应该带好披风出来的,在未来夫君面前打喷嚏,多丢人…… 小虞把一个黄铜手炉放在桌子上,朝着她推了推:“抱着。” 伸手拿过了那个手炉,暖意在手心里传过来,极舒服,没多久顾灼华浑身都舒坦了,禁不住把手炉抱在怀里:“谢谢您……我现在觉得好多了。” “春寒料峭,我娘从前说,春捂秋冻,才是养生之道。这船头风大,我看你身子骨也不像很好的样子,要好好保暖。” 顾灼华觉得小虞隐隐带着嫌弃的意味,又恐自己多心,少不得顺着他话说:“我知道了。谢谢皇上教诲……” 那低眉顺眼的做派,小虞看着,只觉得浪费了那精致面孔和通身气质。好容易挨到叶斐然和顾夫人联袂而归,小虞懒得敷衍,站起身见过顾夫人,对叶斐然说:“娘,男女不同席,儿子在此处只怕诸多不便。先告退了。” 叶斐然一愣:“……” 她才欲挽留小虞,顾夫人却说:“嫔妾不敢妨碍皇上、王爷。恭送皇上!” 把小虞送走了,叶斐然问顾夫人道:“夫人,我才想让他留下来,多聊几句,多处处呢。” 顾夫人喜洋洋的:“我的好夫人,怪道说礼出天家,皇上真懂礼。在这自己人的地方,尚且如此注意!” 叶斐然:“……” 好吧,顾夫人就是这么一个把礼教大防讲究的性子。自己选的亲家,自己处着呗。 乘兴而来,兴尽而归,画舫来到了下游的玉河花市码头靠了岸,一行人下了船,分别回家。 回到路口,小虞对叶斐然和成甯告辞:“爹,娘,我要回宫里去了。” 叶斐然一怔:“不是说好吃过晚饭再回的么?” “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总往外跑不好。”小虞垂着眼睛说,“儿子这就告辞了。” 叶斐然说:“好吧。你先回去。” 小虞走了后,叶斐然转头对成甯说:“相公,小虞有心事。” 成甯说:“你很肯定的样子哦?” 叶斐然说:“当然了,谁带大他的啊,那孩子……似乎对顾小姐没什么意思。我们会不会害了这对孩子?” 第1305章 你也不用睡了 第1305章你也不用睡了 成甯沉着脸说:“这会儿再说喜欢不喜欢的,已经没用了。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要是退亲,顾小姐更加不要做人了!” 叶斐然说:“相公……那……” “你不要胡思乱想。” “好吧……” 说是别胡思乱想,事实上又怎么可能不牵挂。叶斐然这晚上摊烙饼似的,翻来覆去在床上就没睡着,翻到后面,把旁边睡着的成甯给惹毛了:“你有完没完,明儿为夫还要早朝呢!” 一翻身,叶斐然就被压住了…… 四柱床咯吱咯吱响了半晚上,叶斐然从反抗到嘤嘤叫,再到后来气哼哼地猛捶:“你你你你,你不是要早朝嘛,赶紧睡觉!” “你不让我睡,你也别睡了。” …… “喂喂,怎么又来?” …… “还来?” 结果,天真的亮了。 成甯坐起身子,隔着棉被轻轻打了叶斐然屁屁一记:“你好好睡,我去上朝。” 叶斐然说:“坏……人……” “就算坏也只是对你坏。”成甯黑水晶般的眸子底下,闪着狡黠光芒,“大家都觉得我这摄政王干得不错。” 叶斐然也没多想,顺口接:“我也觉得你干得不错。” “嗯?” “啊啊啊,我错了,我的腰要断了,你别乱来啊要玩坏啦!!” 好歹她的求饶还算诚心,成甯姑且放过了她,离开了床边,把自己冲洗干净,才喊人进来伺候更衣。 叶斐然把帐子放下来,不让丫环们看到自己那满是斑痕的身子。 成甯的声音隔着帘子传进来:“今儿个巳时初刻别忘记进宫去,太后娘娘等着你,要跟你谈事儿。” 叶斐然懒洋洋道:“知道了。” 眼睛一闭一张,黑甜着就到了辰时。叶斐然还没回过神来,耳边传来春分的呼唤:“夫人,夫人,快起床了,要进宫里去了。” 叶斐然嗯嗯啊啊的,帐子就被人打开了,春分领着珍珠、翠琉,围绕着她忙忙碌碌的。张开双手任由丫环们把一层层累赘衣服往身上套,叶斐然斜眼看窗外。 天气正好,阳光又明又媚,微风送暖,走廊下的月月红全开了,家里的黑猫对着屋梁上停着梳理羽毛的八哥虎视眈眈……八哥停止了梳毛,直着脖子张嘴:“救命啊!救命!” 叶斐然忍俊不禁,对春分道:“你别管我了,去拿个笼子来把八哥关起,再把黑猫关北院里去,别把八哥给吃了。” 春分其实早就忍不住笑了,脸上的肉肉一直抽抽,这会儿也顶不住笑起来:“好好好。这八哥也真的是,成了精了……喊救命喊得那个像……” 叶斐然说:“要想法子把它那动不动骂人的话儿给拧过来。不然到时候得罪了人,就把它脖子给拧了。” 大家哄堂大笑。 春分出去忙活了,那八哥是真的成精了似的,看到笼子,扑棱棱的就飞了进来,还自个儿把笼子门给关上了。眼瞅着春分往笼子里添了一把黄粉虫,叶斐然又坐下化妆梳头。 帮她把头长发总归成一把,麻利地打成堕马髻,翠琉道:“夫人的头发粗糙了不少,得好好养养了。最近皮肤也粗糙了些,实在太操劳了呢。” 叶斐然说:“有这么明显吗?” 翠琉道:“远看还行,我们打近了一看,就看出来了呢。夫人还是要讲究一下。” 叶斐然大大咧咧道:“远看还行那就还凑合了呗。除了你们,也没有旁人可以打近了看我。” “夫人天生丽质,只要稍加注意一下,就会变得美美的呢。什么江左第一美人啊,什么京城第一美人啊,都及不上夫人。” 叶斐然“噗”的笑出了声,“行了,你别吹彩虹屁了,我对自己的容姿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夫人,你那不叫自知之明,你是过谦了。”珍珠也忍不住插嘴了:“夫人又聪明又漂亮,却总是说自己不好看。外头的人都夸夫人的。” 叶斐然说:“人的精力有限,要是成天顾着争艳比美,家里别的事儿还要不要管了?” 翠琉道:“就知道夫人最后终究落在这句话上。嘻嘻嘻……” 叶斐然白了她们一眼,说:“就知道?我还就知道你们是要变着法儿,想要让我出风头,好带着你们也扬眉吐气的呢。我说得对不对?” 俩丫头被说穿了心事,很有默契地只是嘻嘻笑,格外细致地干手上的活儿,没有搭茬。 叶斐然叹了口气,说:“行吧,反正一会儿从宫里出来,就去趟太医院。我跟张院判商量下,问他要一些内服外敷的方子来调理。” 别人一番好意,提醒都提到这份上了,她再不领情,就矫情了。 俩丫头看到自己劝谏有效,又是相视一笑。 …… 进了宫,孟氏已候在慈华宫了,叶斐然觐见完毕,先是商议了一下过大定的事儿。 皇帝娶亲,流程大致上也是没两样,三媒六娉。只不过更加繁琐、盛大,钱就不必说了,金山银山的往里填,怕是还不够。真真儿是“珍珠如土金如铁”的,且还有各种的仪式,全都依照祖宗礼法来定。 孟氏道:“小虞的婚事还有特殊之处,他竟是大顺朝开国以来,第一个在宫里迎娶皇后的。所以大婚之日,同时也是册后大典,要进玉牒,还要入礼书。我要把六宫凤印移交给皇后,从此就卸下担子了。因着这层关系,大婚当天,我也不得闲,就要让你来协理当日诸般事务。二丫,你能行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虞又是她叶斐然带大的,叶斐然义不容辞道:“那必须行!” 很是欣慰地点点头,孟氏道:“二丫,我就知道你能干。” 屋子外面,三个孩子在蹴鞠,笑声回荡。叶斐然忍不住朝外面看了一眼,孟氏道:“我已经没有指望的了,这几个孩子,希望以后小虞能够好好善待他们,封个太平王爷,管一辈子衣食无忧就行。” 顿时,明白了孟氏这多年来对自己鼎力相助的用意,叶斐然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五味杂陈,点头道:“明白了……我也是当娘的,这件事,我做主应了。” 第1306章 歪脖子和尚念经 第1306章歪脖子和尚念经 孟氏嘴角抽了抽,似哭似笑的,当场站了起来就对叶斐然行大礼:“那我就欠了妹妹一个大人情了!” 叶斐然忙扶着她:“别别别,千万别这样说。你我相互帮助,还需要如此客气么!” 孟氏道:“那不一样。” 至于何处不一样,叶斐然也是心知肚明,都不必多问出口。 气氛渐渐凝重,叶斐然不乐意在这气氛里多呆,眼珠子一转,勾着孟氏道:“姐姐,天气好,我们去冷宫的菜园子里看看?” 孟氏欣然道:“好啊。” “把三个侄儿侄女也叫上啊!”叶斐然不等孟氏行动,自个儿来到走廊下,扬声道,“风儿,雪儿,云儿,来,我带你们去冷宫菜地里玩去!” 三个蹴鞠的小孩儿一听,立马停下奔跑,齐刷刷扭向叶斐然,个个眼睛带着光:“好啊!” “我可以扳一下那浇灌用的龙头么?” “我想要拔萝卜!” 叶斐然乐呵呵的:“这季节哪儿来的萝卜!走吧,走吧,玩泥巴去!” 孟氏跟在她身后,一边无奈笑,一边摇头:“二丫,你要把我家三个娃娃带成村里娃才甘心?” “村里娃有什么不好?见风就长,皮实!”叶斐然笑着说,“没有走不到头的地儿,只有使坏了的腿脚。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前提得是活得过三十年。打铁的挣不过熬油的,因为铁匠过了三四十抡不圆大锤了,卖油郎拿个空心芝麻晃子晃麻油七十岁还坐油坊门口跟街坊扯淡做生意!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一副好身体,长命百岁,比什么都强!” 孟氏一下子就乐了,“你啊你,你就是歪脖子和尚念经——满嘴的歪理。” 几个孩子聚在孟氏脚边,仰着头七嘴八舌赛一群小鸟儿:“娘,让我们去嘛!” “娘,我想玩泥巴!” 孟氏也就是嘴上嫌弃嫌弃罢了,孩子们一求,就服软:“走走,都换上短打芒鞋,穿好袖套,跟着你们姨姨玩泥巴去!” 叶斐然在宫里玩得一高兴,就过了时间,等她想起要去太医院的时候,人老早就下了差了。反正不是什么着急上火的事儿,叶斐然就哼着小调调,回家去了。 到了家,进门就听见有人砸东西。 满地得丫鬟婆子,挤在一起抱成团,齐刷刷抖一片。叶斐然纳闷,传了张大娘来问:“谁在发脾气?” 张大娘说:“是……是王爷!” 成甯? 叶斐然二话不说,加快脚步:“我进去问问。” 成甯发脾气? 并且还摔东西? 多少年了,没见过这样的啊!! 推门进屋,已是一片狼藉,八哥站在屋梁上,吓得一声不敢吭,连毛带肉的瞧着小了一圈。成甯站在屋子中,站在那些狼藉正中间,挂着脸,眼睛越发精光熠熠,很是吓人。 一见到成甯那透着炭火似的脸面,叶斐然不自禁心跳咚咚的加快了,贴着墙边绕过去,来到他面前,轻声呼唤:“相公……” 成甯抬起头,眯着眼看她:“嗯。” 他身上的杀气可以明显感觉到消退着,叶斐然胆子大了两分,又凑近了些:“发生什么事了,动这样的火气?” 成甯的火气,又消退了几分,声音柔软了点:“没事,现在好了。” 叶斐然听见他深深吸了口气,随后他说:“叫人进来,收拾东西吧。” 不再多问,也知道自己不能问,叶斐然满口答应着:“好。” 趁着叶斐然喊人的功夫,成甯一脚一踢地踹开路上的残片狼藉,翩然往书房里去。 安置好正屋里的东西,叶斐然来到书房门口,远远地看见门窗关牢了,屋子里却传来成甯的笑声,也不知道在看她自己写的哪本话本子里的哪个沙雕情节。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叶斐然停下脚步,叫来春分,低声吩咐:“你立刻到万掌柜家里一趟,请了薛大爷来见我。别张扬。” 春分答应着去了。 叶斐然无精打采地回到自己屋子里,八哥飞到了廊下,站在一根树枝上剔毛,叶斐然经过那八哥的时候,八哥喊了一声:“救命啊!” 往日她肯定停下脚步跟它玩一会儿,但今天叶斐然也没有管它。 这许多得用的人里,春分腿脚最快,不过一顿饭功夫,就把薛长东请了进来。只扫了一眼薛长东身上那尘土沾满的靴子,还有明显湿透干了又湿着板结的衣服,叶斐然心里明镜似的,开门见山说:“东哥,今儿个你跟王爷出门,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儿了?” 似乎早就料到叶斐然会找自己问话,薛长东上前道:“今天王爷带着在下去上差。早朝散了之后,照例到乾清宫过问皇上的学业。但皇上这次却推说身体不舒服,闭门谢客。王爷在皇上处吃了闭门羹。” 叶斐然吃了一惊:“小虞不愿意见成甯?怎么回事?” 薛长东道:“这是其一。其二,后来王爷找人来问了,似乎听说……皇上害了相思病,所以是真的病倒了。” 叶斐然更惊讶了:“相思病?开玩笑吧!” 薛长东道:“王爷把那女子的名字都问出来了,据说叫瑜儿,是那日三月三的时候,被皇上见到的。说是……说是一见钟情,回宫之后,相思入骨。在下随王爷马上到了花神庙附近,也不知道王爷发现了什么,出来脸色就很难看,回头再次进了皇宫,这次,皇上愿意见王爷了。他们也就聊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吧,王爷从乾华宫里出来,直接回了家。” 接下来发生的事儿,叶斐然也看到了。 “原来是小虞激怒了相公。”叶斐然眉头皱得紧紧地,“我知道了。辛苦东哥了。” 薛长东道:“其实,我早就想要告诉夫人了,夫人来找我的时候,我正打算出门过来王府呢。” 叶斐然再次表示了感谢,让薛长东下去歇息。 走出房门,抬头看看天,夕阳只剩下最后一点余晖,漫天萧瑟,夜风微冷,眼瞅着书房那月洞门处,小厮们垂手而立,连一声大喘气儿的动静都听不到。 第1307章 夫人,好生劝劝王爷吧! 第1307章夫人,好生劝劝王爷吧! 叶斐然快步走向灶屋,三下五除二下了一碗面条,又细细切了头发丝粗细的酱菜,并一碟水晶皮冻,一样一样放进剔红食提篮里,挎着走向书房。 …… 书房里亮起了灯光,男人略带夸张的笑声早就停歇了,砚铭带着两名小厮,贴墙垂手站着,见到叶斐然走过来,朝叶斐然轻声道:“给夫人请安。” “王爷有出来过没有?” 砚铭摇头:“没有呢,连水都不让我们进去倒。” 叶斐然说:“我知道了。你们就在这边守着吧。” 小厮们一脸期待地看着叶斐然,砚铭再开口,已经带着哭腔:“夫人,好生劝劝王爷吧!太可怕了!我这边儿都要尿裤子了!” 叶斐然扬了扬嘴角,安慰道:“没事,有我呢。” 小厮们镇定了一点儿。 叶斐然来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屋子里没有动静。 叶斐然清了清嗓子,扬声道:“相公,我给你煮了面条。” 屋子里仍然没有动静。 叶斐然说:“我问了薛大哥了,你先吃了东西,回头我们俩好好商量好不好?” 屋子里还是没有动静。 叶斐然提高声音:“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管儿孙我们自己有福。你饿死了自己,给你收拾骨头的是我,管用么?” 门“吱呀”的打开,成甯站在门口,朝叶斐然冷冷淡淡开口:“有你这么盼着自个儿守寡的女人么?” 不管墙角砚铭那几个朝自己这边直递好奇加钦佩的眼色,叶斐然平静道:“我跟你摆事实,我的相公,从来都是只讲事实讲道理,不讲情怀不讲虚头巴脑的。 成甯眼神柔和了些,侧身让开:“进来。” 进了屋子,叶斐然目不斜视,直奔书桌,把上面摊开放的出自她手笔套着她马甲的话本儿往旁边随意一堆,打开食盒一样一样往外面放吃食。 成甯脸上肌肉直抖:“你知道我这些话本子值多少银子么?” “再值钱也填不饱肚子。”叶斐然一本正经道,“来,吃!” 她把筷子倒转,递给成甯。 成甯接过筷子,她扬起下巴,冲他点了点头。 吃完了一碗面,消灭了大半碟水晶皮冻,眼瞅着成甯喝了一口热茶,那冰块似的脸面也被热茶给融化了似的软和下来。叶斐然在他对面坐着,说:“不就是孩子移情别恋了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么,多大点事儿。莫说我们介意不介意,人顾大小姐就未必介意,人是冲着皇后的位置去的,不是冲着两情相悦一生一世一双人上去的。相公,何必把自己气成那样?” 成甯小口啜饮着手里的茶,说:“事儿不对劲,那个所谓瑜儿,全名叫何思瑜,她娘叫何玉燕,从前是雷昭宫里的宫女——你知道我担心什么了吧?” 叶斐然不由得眼皮子一跳。 她说:“这么说……” 成甯道:“那小姑娘肯定是故意接近小虞,且不必说。而那何玉燕,应该也知道我的身份。” 叶斐然说:“那……” 成甯道:“小虞今天跟我说,要找到何思瑜,册为皇贵妃。” 他说得冷静,叶斐然“霍”地站起来,大声道:“什么?” 轮到成甯安抚她了:“二丫,你冷静点。” 叶斐然冷笑:“呵呵,皇贵妃?那可是除了皇后之外,最为尊贵的妃嫔……非但如此,皇贵妃,还有权协助皇后统领六宫!再加上小虞一偏宠,日后,顾灼华轻易就会被架空。” 成甯道:“也许是我们多想了。现在我已经冷静下来了,回头,我们再套一下小虞的话吧。好不容易夺回的江山,怎么也不可能白白断送到个女人手里。” 不愧是成甯,这么短的时间已克制好自己,且想出了目前为止最好的处理办法。叶斐然说:“我赞成你的说话。何况……马上我们就要护送律靖香回若氏了,这一趟出使是我自个儿出门,你在京城里坐镇着,应该出不了什么漏子。” 抬头看着屋顶,成甯悠悠道:“但愿吧……” 看着他完美的侧脸,叶斐然忽地走过去,抱着成甯,脑袋歪过来,搭在成甯肩上。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惊异,不过还是张开手臂环住她,成甯低声道:“怎么了?” 叶斐然说:“相公,以后不要凡事憋着了。” “呵……” “真的!”女孩扬起下巴,一脸认真,“你有我啊!” 踮起脚尖,主动在成甯下巴上亲了一口。 成甯抱她越发用力,随手在她臀上轻轻一拍:“真是的……你就是个好孩子啊。大人的事儿,孩子少操心。” “有我这样二十多岁的孩子嘛!” “有、有,当然有!” 并且超级想把她据为己有,一直占有着呢。 …… 叶斐然整理着乱乱的裙子走出书房,把空了的食盒扬了扬:“来个人。” 早就扎手候着的砚铭,堆着笑曲着身子小碎步迎上来:“夫人,听您吩咐。” 叶斐然说:“这食盒拿去灶屋收拾了,今晚王爷就在书房里歇着,让灶屋里准备好热牛奶、可可粉,再备一些抗饿的。留个人在灶屋里守着火,别让王爷宵夜吃了冷食。别的人就散了吧。” 摸了摸肚子,很应景地传出咕咕叫:“我也饿了,命摆饭吧。” 嘴里没口子答应着,砚铭亲自捧着食盒去传话,很快跑得影子都没了。叶斐然回到自己屋中,带着两个娃儿吃完了饭,七月现在也开始吃粥了,兄妹俩都没有断奶,一直保持喝奶的习惯,长得高高壮壮的,皮肤也白。 负责带七月的梁妈笑道:“姐儿长得可真好,要是在咱们村子里,这样的娃娃,非被抢着请去压床不可。” 梁妈和刚被打发走的何妈不一样,是村子里出身,长得高大、健壮、朴实,干活麻利。叶斐然见到她就会想起从前火山村里江奶奶、舅妈七娘这些乡下长辈,格外有亲切感。听了梁妈的话,叶斐然就笑了:“梁妈,您别开玩笑了。压床娃娃要讲究父母俱在,四角俱全,有兄弟姐妹,且最好是个男孩儿。我们七月,却打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呢。” 梁妈说:“嗨,光是王府郡主这点福气,就压过多少孩子了。” 叶斐然笑道:“也是。” 第1308章 空间荒废了…… 第1308章空间荒废了…… 和梁妈扯扯家常,心情松快了些,眼见着两个孩子吃饱喝足,眼皮子也都撑不起来了,叶斐然抱起来亲了亲,交给两个嬷嬷带了下去。丫环们也都很自觉地放轻手脚,把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 屏退左右,剩下她自己在屋子里,放下帐子,叶斐然坐在床上,进了空间。 说明书在空间里飞来飞去,追逐着不知道哪儿长出来的蝴蝶,明明是个没有感情的印刷物,叶斐然愣是感到高兴的情绪,她清清嗓子:“咳咳!” 说明书飞到她面前:“宿主,好久不见!你最近都只通过乾坤袋拿东西,不进来逛了呢?” 一个空间竟然开始问候自己,叶斐然忍不住笑了,说:“你这是想我了吗?” 没想到说明书说的是:“不,宿主如果长时间没有进入空间,空间物品会腐朽并消失。” 叶斐然:“!!” 疾速奔向息壤,果然,土地荒芜,一片凋零。 叶斐然疯了!! “啊!我的人参!我的灵芝!我的天山雪莲!!我的天材地宝!!” 不光是药材全毁掉了,之前种下去的水果蔬菜,也都消失了大半,零星几个小果子旁边,光秃秃一块土地,黑不溜秋的在那儿。她扑通跪在息壤旁边,心痛得窒息:“空间啊空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这片药材本来就长得慢,特么的还比水果蔬菜消失得快!还有王法没有!!” 说明书说:“不打理的土地会丢荒,不勤快的人要饿肚子,宿主身为人类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么?” 叶斐然怒道:“清楚你个大头狒狒!你赔,赔我的东西!” 说明书说:“宿主莫慌,只要你勤快进空间,重新打理,凭着20级空间的速度加成,天材地宝很快就会长回来的。” “行吧……”叶斐然灰溜溜地认命,“空间,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怎地如此坑我?” 说明书说:“这个问题问得好。” 叶斐然说:“那你说啊。” 说明书说:“问得好的问题,都是没有答案的问题。” 叶斐然:“……” 恹恹地脱掉衣服,进灵泉水里泡澡,叶斐然摸了摸身上肌肤,“还真的粗糙了很多……” 泡好了澡起来,身上肌肤恢复了光滑白皙。 叶斐然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干枯分叉的地方也恢复了,她寻思道:“这段日子确实疏懒了,唉,小日子太安逸果然不是好事。必须赶紧把空间恢复起来,还要捯饬一下自己,不能继续糙下去。怎么也不能丢了大顺摄政王妃的脸面了。” 泡完了泉水,进了屋子里去检查物件。 还好,存储室里的东西还在,成品,半成品,仍旧堆积如山的。 叶斐然指着那堆东西喊:“说明书,你出来。” 声音才落,说明书凭空出现,掉在她头上:“在。” 挠了挠头发,叶斐然不和说明书计较,说:“你也真是人才啊,是不是耍我?外面的东西没了,这儿的东西不还在嘛?” 说明书说:“缓存期还剩三天,宿主决定删除物品么?” 叶斐然才知道,原来存储室里的东西不过比外面的生鲜保鲜期长几天而已,忙道:“保留,保留!我才不删除呢!” 她在物品堆里翻翻捡捡,拿出几个瓷瓶,叹了口气:“唉,真不想作弊。” 说明书说:“宿主在说什么呢?” 叶斐然说:“当初那个系统的宿主,李如意,就总爱做这些瓶瓶罐罐拿去卖。我记得那会儿她的美容霜卖一万两白银一瓶。还是我亲手戳穿她的西洋镜。没想到,如今我也用空间力量来做美容霜,这算不算风水轮流转?” 说明书在空中“哗啦啦”一阵翻,叶斐然愣是觉得那是它在哈哈笑? “笑”完之后,说明书说:“宿主钻牛角尖了。菜刀拿在屠夫手里是杀猪,卖与别人果腹;拿在歹徒手里是杀人越货,伤天害理。关键不是宿主做出了什么东西,而是拿这个东西去实施了什么用途啊。” 情不自禁微微点头,默默重复着这段话,叶斐然说:“没想到你一个说明书也懂人类道理?” 说明书说:“这是从羁绊者1号脑子里读取过的信息。” 叶斐然:“……阿成么?” 说起来,这也是一件怪事,为什么偏偏就只有成甯能够和空间建立起了羁绊者呢?并且,似乎还能共享技能和血量等等,那么,成甯自己知不知道冥冥中已经有一个超过这个时代的空间在保护他呢? 反正谜团太多了,叶斐然也不费那脑细胞去想。 说明书的话让她醍醐灌顶,放宽了心,坦然地把那些美容膏带出了空间去。 当天晚上,她敷上了睡眠面膜,美美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起来,梳妆的时候,春分就惊讶了:“夫人!我的天啊,你皮肤怎地突然之间变光滑了这许多!” 叶斐然摸了摸脸蛋,“是吗?” “真的。”春分对着她左顾右盼,看来看去的,“皮肤好光滑,原本准备要长起来的面疮也平复下去了。张院判的药真管用啊!” 叶斐然说:“我没有去找张院判,我是用了我自己的护肤膏敷脸。” 说着把那瓶睡眠面膜拿出来,比比划划的介绍:“晚上挑出拇指大的一点出来,然后擦脸上,直接睡觉,过一晚上就这样了。本来没有把握的,按照你这么说,应该是见效了。” 春分大惊小怪道:“哎哟,夫人,您这可不是应该见效,这是大大的见效呢。” 珍珠也道:“夫人要坚持下去,日子长了,保准比现在更好看!” “你们说得好夸张哦。”叶斐然把睡眠面膜放在梳妆桌一角,喜滋滋的,“我再问问静静去。” 看来睡眠面膜效果真的显着,陈思静看见她,那反应比春分还要夸张,直接上手摸过去:“二丫,你脸上开光了?” 叶斐然“啪”的把她爪子打开:“你摸什么呢,是用了面膜啦。” 陈思静说:“什么是面膜?” 第1309章 这可是破天荒的早啊 第1309章这可是破天荒的早啊 “就是一种特殊的面膏,我自己配的。往脸上敷着睡觉,第二天起来就这样子了。刚才我家的丫环们都夸好,我担心她们是拍马屁,所以找你来给我看看?”叶斐然指着自己的脸说,“你瞅瞅如何?” 陈思静由衷道:“那当然是好啊!我看着就觉得好!二丫,双身子的人能用你这东西不?给我一瓶试试看呗?我最近脸上冒了好多疙瘩,正烦恼呢。” “那我可不敢冒险!你这娃娃多金贵啊!”叶斐然一口拒绝,“要有个什么好歹,连个人种都没有了!” 陈思静翻了个白眼:“哼,你这臭丫头,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声音发涩,叶斐然看着她脸上笑容消失,暗暗后悔。眼珠子一转,勾着陈思静说:“别这样嘛,区区几个包包而已,等你生孩子之后,我一定帮你调理好。我就不信,有我,有慧明师父,有张院判,这么多人在一起,会伺候不好陈家二姑娘?” 陈思静忍俊不禁,弯了腰笑:“哈哈哈……” 逗得陈思静开心了,叶斐然欣然道:“静静,我打算这几天在京城周围走一走,置个别院。来问问你的意见,如何?” 陈思静微讶:“你家人又不多,有必要吗?” 叶斐然道:“王府里常常呆着,气闷得很。你知道,我从小在村子里疯跑长大的,村子后面的山上,哪块石头我没有翻过?不瞒你说,这段日子,我常常做梦都是回到火山村,回到蕉园,想念那里的土地,那门前的苦楝树和芭蕉,还有屋后的菜园……你取笑我也罢,也许这就是泥腿子的本色吧!” 说到动情处,鼻音浓重。 陈思静叹道:“我很理解……讲真,京城什么都好,进进出出见到的人非富即贵,只要有银子,啥都能买。就是怎么住都不习惯,这地儿太大、太干、太冷。从前在琼州,常常嫌琼州热,有飒风,气候不好。如今一年里有五个月躲在烧地龙的屋子里猫冬,又开始怀念穿单衣过春节的时候了!” “好吧。索性你也别走了,你现在是王妃,有个什么动静,周围一大群人跟着,麻烦。索性帮你找几个可靠的田亩经纪问一问,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别院。等有消息了我告诉你,你换了轻车简从,我们再出去相看,岂不便宜?” 不愧是陈思静,片刻之间就有了主意。叶斐然感动道:“这个法子好,还是静静你想得周全。” 陈思静挺起胸膛,口吻骄傲:“那是自然,我是做什么的嘛!这点儿头脑都没有,我家商号趁早收拾家伙歇业了!” 聊了一会儿,叶斐然就回家了。 陈思静打了个呵欠,脸上始露出倦意,丫鬟过来伺候她净脸小歇,说:“刚才王妃娘娘来的时候,眉宇带着焦灼,看起来很是烦恼。等她走的时候,笑容也多了,看着开心多了呢。” 陈思静道:“可不是,她啊,有什么心事都只管埋在自己心里,从不主动跟人说。做朋友的,也不好问,只能说些旁的事儿,给她解一下烦闷。” “小姐,您对王妃娘娘的心意真叫人感动。” 陈思静抬起眼,看着窗外晴朗的天空。这天气真好,琼州该热起来了吧?云霓裳该摆出新到竹布来了,沿街也开始有沾着新鲜露水的枇杷叫卖了……她们离开家乡,已经好几年了。南货北运,北货南卖,做她们这一行的,最喜欢看到这般好天气,所谓生意兴隆通四海,而客居在外,能在彼此口中听一听琼州乡音的,满京城的人家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她轻声说:“不然还能咋地呢?” …… 叶斐然回到家里,成甯已回来了。 这可是破天荒的早啊…… 她去了书房的院子里,一走近月洞门,就看到成甯坐在廊下的懒人椅上,手里拿一本话本儿,看得津津有味。原着作者叶斐然不由得下意识地抱了抱双臂,自我安慰马甲裹得紧,不会被戳穿,定了定神,走向成甯。 来到白玉阶前,成甯就发现了她,扬起脸对着她笑:“二丫。你回来了,去哪儿啦?” 叶斐然说:“去静静那里坐了一坐。” 成甯道:“也好,出门走走,不会太闷。” “相公,我想要在京郊买个别院,你觉得如何?” 成甯道:“几年前不是买过一个镇子给你么?” “那不是分了嘛。”叶斐然说,“那会儿怕树大招风,得来的横财,麻溜利索的分了。可如今不一样了,买个别院平日出去透透风什么的,也很好。” 成甯道:“行,这事儿你看着办就是了。银子方面别担心,相公给你兜底。” 叶斐然美滋滋地褔了一福:“谢王爷赏赐,王爷洪福齐天!” 成甯逗得哈哈大笑。 确定了成甯当真心情很不错,叶斐然坐到他身边去,挨着他:“相公,小虞那事儿,不介怀了?” 成甯淡淡地说:“算是处理好了吧。” 叶斐然问:“怎么说?” “我跟小虞说,如果他敢胡来,我就废了他的帝位。他权衡过后,答允等时机成熟再纳何思瑜入宫。” 没想到事情会如此简单的解决,叶斐然呆了一呆:“小虞……不是很喜欢那女孩吗?” 成甯轻声说:“小虞是皇帝,对于皇帝来说,情情爱爱,不过生活一部分而已。刚开始那三五天热乎劲过去之后,也就那回事了。” 话很混蛋,但叶斐然承认,有道理。 从骨子里来说,小虞和成甯,就不是一路人。小虞看着温和好说话,实际上理性十足;成甯看着傲娇冰冷,内里是一座火山。 她侧过头,挨着成甯肩膀,他肩膀宽宽的,肌肉结结实实的,真是个上上等肉垫子:“相公,那天王亭亭来见我,说何玉燕是你昔日的朱砂痣。” “哦?还有这回事?” 叶斐然说:“是啊。不过我压根儿不信。” 成甯“哈”的一声:“你不信?这么相信我啊?” “当然了。”叶斐然圈住成甯脖子,“你是我的相公嘛!” …… 第1310章 护送公主回归若氏 第1310章护送公主回归若氏 但叶斐然购置别院的计划,没几天就被迫搁浅了。 她要出使若氏,护送律靖香回国。 这是许多年来,大顺第一次在非战状态,主动派使团出使若氏。 出发那天的黄道吉日,四边城门打开,旌旗遮云蔽日,皇帝、太上皇及太后、摄政王齐齐整整出动,百姓们夹道相送,那份热闹,不容赘述。 其中摄政王送完一程又一程,送出了二十里之外,方才辞别了爱妻。 薛长东道:“王爷,我们回头吧。时候不早了。” 成甯在马背上,极目远眺,那王妃坐着的大马车已只剩下一个小点,才缓缓勒马转身离开。 叶斐然卧在车上闭目养神,忽然之间,空间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宿主,前方有危险。” 半眯着眼,其实心里已经暗暗升起警惕,叶斐然:“什么危险?” 空间说:“前方有山贼。” 叶斐然回想了一下,当年这一带确实有山贼,但已被项恺镍带兵平定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她说:“如今天下太平,哪儿还有人落草为寇?” 她高估了空间智能,空间只是重复道:“前方有山贼。” 颇有些理解同时也是扫兴,叶斐然嘀咕道:“毕竟只是个空间啊……没办法和人类正常交流。” 翻身坐起,往嘴巴里送了一片薄荷叶子嚼着提神,叶斐然盘膝凝神于眉心,说:“使用技能‘后羿之眼’。” 眼前徐徐展开一幅画面,仿佛一只大鸟全程飞过,视野全开。叶斐然跟着那大鸟的踪迹往前飞,脚下是八百里太行山的山脉,心里只牵挂着所谓的山贼,因此专往会有异常动静的地方寻觅,不敢遗漏半点儿不对。 根据古书《大顺山海志》记载,太行山中间高,两边低,十里不同天,东西各不连。如今居高临下,果然如此,只见那山势陡然拔起,许多直上直下的岩石峭壁,飞鸟不能落,猿猴愁攀援。也算是曾经上过战场的,叶斐然念着成甯教给自己的口诀:“流水饮马又活人,顺水遁走逃命快。大树好遮阴,遮的人身和刀光,要问人往哪出藏,枯枝败叶最盛处,卧倒地上刀锋挂草芒。” 果然,在一处有水有树有空地之处,她看到了动静。 没有炊烟,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那空地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几座破败房屋看起来很无辜地立在平地中,但她听到了粗重的呼吸声,甚至还有……鼾声。可见是山贼,昼伏夜出。 她知道,这些亡命之徒一定留着哨兵,东瞻西望地寻摸着到处有可能布有哨兵的地方,终于发现一块卧牛石下,趴着俩泥人儿。浑身抹泥巴,精赤身子只留一条犊鼻裤罩住自家兄弟,手边放着磨得亮闪闪的牛耳刀,背上还背了短弩,腰间挂着的竹筒子不消说,肯定是淬了毒的弩箭。 叶斐然看到那行头气势,心里一惊:这哪儿是山贼啊,穿上皮甲,都能上战场了。说不定还能斩首立功那种! “九哥,今儿个是不是真有肥羊路过?” 其中一个山贼开口,嗓音出奇稚嫩,估摸着也就十几岁光景? 这少年山贼的声音勾起叶斐然心底遥远记忆,想起那会儿的小虞,她不禁听住了。 另一个山贼声音粗些,是少年在变声期? 那九哥说:“小六,吕天王说的啥时候有过错?他说有肥羊,就一定有!” 小六说:“我们在这儿都守了一天一夜了,我……我腿怪酸的。” 九哥嫌弃道:“没用的东西!来,翻个身,我给你揉揉。” 卧牛石下有了轻微动静,其中一个泥人儿坐了起来,给另一个体量小些的推揉拿捏小腿,动作轻盈灵巧老到。叶斐然想要凑近看一看,那边却有动静了,一辆马车缓缓从远处走来,车上做了个穿细棉布号衣的车把式,周围前呼后拥的五六个背着哨棒,腰挎兵器的护院。 九哥一猛子:“肥羊进圈了!” 不等旁边的小六反应,他鼓起腮帮子,发出一连串短促的逼真蝼蛄叫,伴随着布谷鸟的叫声,那看着无人的屋子里,冒出许多用草环伪装的脑袋来,叶斐然吓一大跳,粗粗一数,竟有二十来号人? 也就一愣神功夫,那二十来号山贼已集结完毕,冲向马车。车旁的护院大呼小叫,拔出武器迎阵。 “冲啊!!” “留下买路钱!!” “山贼!有山贼!” “把家伙什亮出来啊!!” 没卵用,山贼们训练有素,人数上又占了绝对优势,很快就把马车旁的人清理得干干净净,叶斐然不忍细看,收了技能,回到马车上,猛地后心贴在马车壁上,呼呼喘气,满头大汗!! 珍珠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夫人,您睡醒了么?要喝水么?” 叶斐然道:“好。” 声音涩涩的。 珍珠进来,端水奉茶的,叶斐然看着她忙碌,暗暗后悔,自己不应该托大,考虑薛长乐如今成了亲,有了小家了,坚决不肯带她出门。 甚至,连同样已经嫁了人的春分也没有带。 只带了稚嫩的珍珠在身边……春分好歹说话还伶俐些,胆子也大。 现如今,身边连一个得用人都没有,要是跟那伙山贼迎面遇上,该如何是好? “夫人,茶水好了。”珍珠把茶杯奉给叶斐然。 咕咚大口吞咽茶水,连嘴里什么味儿都不知道,叶斐然心里计算着从车队这儿到那山坳的距离,这么一算,越发心里哇凉哇凉的:可不就刚好半夜到么? 这特么的,那是拿自个儿往虎口里送啊! 定了定神,叶斐然问珍珠:“这次的护卫队长,是哪位?” 珍珠说:“是……” “夫人,是我。”薛长乐的声音在车子外响起,叶斐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目瞪口呆中,做百长打扮的薛长乐掀开车帘子,笑嘻嘻地钻进车厢里来。 “长乐!!” “夫人!” 小别重逢,两人不自禁冲向对方,四只小手紧紧握在一起!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第1311章 臭男人一边儿去 第1311章臭男人一边儿去 叶斐然高兴地说:“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好好在家里,跟万掌柜专心生孩子么!” 薛长乐道:“我自作主张去求了王爷开了恩典,让我出来的!” “那万掌柜也愿意?” “只要是和夫人安危有关的,他怎会不愿意!!” 叶斐然感动得鼻子发酸:“长乐,你两口子对我太好了!” “夫人。别这样说。”薛长乐说,夫人那一次远行我不是跟在身边的。这次夫人出门不带我,我在京城吃不下睡不好,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反正,我是一定要跟着夫人的!” 叶斐然心口欢喜得要炸开来,大大呼吸了几口,才重重点头:“对!咱们以后每次出门都在一起!不分开!” “不分开!” “什么臭男人,往一边儿去!” “往一边儿去!” 叶斐然“嘻”的,笑出声来,薛长乐看着她,也跟着一块儿笑。 笑过后,薛长乐道:“夫人忽然要找护卫队长,可是有什么吩咐?” 叶斐然说:“我刚才做了个怪梦,梦见这山里有山贼,而且还备有尖刀弩箭,那些个围点打援的架势,看起来也很硬手。心里就不大安定,想要找你们商量下。毕竟,咱们这边还护送着公主呢。就算王爷出于完全考虑,把我们打扮成了商队,嘱咐等过了月亮河才亮出公主仪仗来,架不住有那些二愣子山贼把咱们当成行脚商队大肥羊给宰了啊。” 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薛长乐说:“夫人顾虑有道理,这么说我派几个斥候骑快马转山看看吧。” 薛长乐出了车子,不大会儿,叶斐然就听见她大声吆喝的声音,她的心放下来。合上眼睛,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睡不到一顿饭功夫,叶斐然又被珍珠喊醒。 珍珠道:“姐儿发烧了,香香小姐喊您过去瞧瞧?” 叶斐然忙坐起来,整理好衣服,说:“带上药箱子和小手枕,我们过去瞧瞧。” 车队停在了半路,临时驻扎下来。 临出发之前,叶斐然把最豪华舒适的大车让给了律靖香坐,这车子里头足足有一张拔步床宽窄,可以站起身来,活动自如,还设了床榻茶几被褥。 才进了车厢里,就看到律靖香侧卧在矮床上,手里握着孩子的手,扭过脸来,一脸焦急:“二丫,快帮我看看。丫丫病了。” “莫急,有我呢。”叶斐然嘴上说得轻松,身子就凑上前去。就着律靖香怀里一看,丫丫小脸红红的,叶斐然摸了摸脑门,滚烫。忙说,“得把热度降下来。珍珠,你快去打水,拧毛巾。” 珍珠答应着去了,叶斐然用拧干了的湿毛巾,打开丫丫身上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厚衣服,在她腋下、脖子两边擦了个遍。律靖香急得伸长脖子直叫唤:“哎,哎,你咋扒了衣服呢!要着凉了怎么办!” 扎煞着手就要过来扒拉开叶斐然。 叶斐然猝不及防,被推开,背重重装在车厢木板上,好生疼痛。她惊怒交加:“律靖香,你神经病啊!” “你开个药就行了!”律靖香手忙脚乱地把孩子身上的衣服盖上,小嘴撅老长,满脸不满的。 贴着车厢缓缓站起,叶斐然严肃道:“你这么捂着孩子,很容易窒息的!而且热度下不去,到时候烧坏了脑子咋办?” 律靖香说:“什么热坏脑子?脑子是会热坏的么?算了算了,我不听你的,你走吧。” 叶斐然气得要死,没想到律靖香会是这样的人,索性道:“行!那我不管你了!随队也没有大夫,我看你怎么办!” 她一甩车帘子,推开车门出去了,律靖香只顾着低头照顾孩子,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送她。 到了傍晚,律靖香车子里传出一声哭腔:“孩子!!” “停车!快停车啊!!” “我孩子!我孩子没气了!!!” 车队应声而停,车门子“砰”的猛烈从里面推开,律靖香抱着孩子跳下车来,啪叽摔了一跤,她浑然不觉得疼痛似的,爬起来,嘴里荒腔走板的扯着哭腔儿:“我孩子没气了——” 东奔西撞的,也不知道该往那儿去,她往哪儿扎过去,哪儿的人就散开一圈儿,刚她把摄政王妃赶下车的事儿大家可都看在眼里,知道这若氏公主不好处,也没有人敢搭理她,也没人敢得罪她。 耳听见大车这边炸了锅,原本闭目养神的薛长乐睁开眼睛来,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道:“夫人好心救她孩子她不要,现在又在哭天喊地。” “长乐,别这么说话。” 叶斐然一声轻斥,止住她的话头。 担忧地往大车那边看过去,叶斐然重新挎上药箱:“我还是过去看看吧。” 薛长乐不满地嘟哝:“才被撵出来不到俩时辰,这会儿又上杆子贴着?” 本已一只脚踏了出去,人也半猫着腰准备跃下车,叶斐然回过头来,水晶般澄澈的眼眸里满是坚定:“那是一条命!” 薛长乐窒住。 左脚撵着右脚,路上人群自动自觉分开两边,眼瞅着律靖香委顿在地上,怀里牢牢抱着丫丫,明秀双眸已满是木然,连眼泪都没了。叶斐然一箭步扑上去,抓着她俩胳膊往外扒拉:“把人给我!” 丫丫用现代话来说,兴许是开始脑膜炎了,摸着烫手瞧着脸白,小嘴裂开。这会儿纯粹的散热降温已经没用,叶斐然骂了句脏话:“我草他妈!” 律靖香怔怔的。 麻溜利索把丫丫带回车上,扒拉开衣服,施了针,可算是看着孩子的心口恢复了起伏。 然而热度不退,不消一顿饭功夫,这孩子就得被烧成傻子。 滴了几滴灵泉水进丫丫嘴里,好歹湿了一下她的嘴唇。飞快在药箱里摸出退热的药,小指头大的泥巴丸子,送进丫丫嘴里,却发现人太小药太大,非塞窒息死掉不可。 不知什么时候跟来的薛长乐,这会儿插了一句嘴:“不行,得汤药。最低限度,也得想法子把这丸子烧化了。” “哗啦——” 暴雨倾盘而下,天边雷电狂劈,风云骤变中,车厢外传来巨响,叶斐然惊悚抬起身子:“怎么回事!” 第1312章 山贼头子竟是故交 第1312章山贼头子竟是故交 “夫、夫人!!”一名十长惊慌奔来,扯着嗓门儿大喊,“山、山贼——” “咱们、咱们被包围了!!” 薛长乐连忙探出半个身子到外面,一瞅,脸色“刷”的就黑了:“不好!他们人好多!” 叶斐然有气无力道:“多少?” “怕是有上百人!” 夜色垂垂,加上骤然暴雨,车队又因为律靖香的事儿方寸大乱。不知不觉之间竟然落入山贼们的布袋阵中,陷入包围圈。 叶斐然拿出一颗醒神丹,放入自己口中,慢慢咀嚼,目光冷了下来。 眼睛片刻不离叶斐然,薛长乐慢慢地拔出腰间宝剑,握在手中。浑身泥水的律靖香,鬼一样爬进车里来,只一进了车厢子,人就晕了过去。 山间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做了一场梦般,暴雨止歇,乌云散去,竟是星光灿烂。星光照在山贼们手里的尖刀上,背上的弩箭上,寒光闪闪,瞧着教人毛骨悚然。 护卫们拔出武器在手,背对背缩成包围圈,严阵以待。 大马车上,车门洞开。 马蹄声响处,有人从远至近逼近,叶斐然手里握着短刀,心里备了无数条计策,只是“敌不动我不动”,静观其变。最重要的是……没有感觉到杀气? 马背上的青年举起手,山贼们的包围圈往外推开了一射之地,剑拔弩张的气氛就消淡多了。 “叶……叶……斐然。叶二姑。”那看起来是马贼头子的青年,走到马车前面,喊出叶斐然的名字来? 叶斐然震惊,“你谁?” 那青年点亮了一个火把,举起来,火光照亮了他半边脸,叶斐然只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认识了这么个人了。她越发疑惑,又深恐一句话惹怒了这些亡命之徒,不敢轻举妄动。 沉默。 再沉默。 沉默中,那青年忽然开口了:“你这大黄鱼别带回去了,我按照市价收了。这些银子你拿着,以后别一个人到那海流湍急的地方去。大海吃人,卷了你你爷爷咋办?” 仿佛被雷电劈中一般,叶斐然傻了。 “你你,你是吕辉煌?”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吕辉煌不答,扭头对他身后跟着俩精悍汉子说:“熟人,让兄弟们撤。” 如臂使指一般,山贼们开始缓缓后撤,叶斐然突然心念一动,大声说:“且慢,你,你在此地可有寨子?你能帮我个忙么?” 吕辉煌一怔。 …… 叶斐然冒险一提,没想到,吕辉煌踌躇片刻后,真答应了带他们回寨子里。把大车换成驮马,一路登高走低,爬过光秃秃的山脊。叶斐然取出一个大口袋,递给吕辉煌:“围着我的面子,让你的兄弟们今儿晚上白跑一趟。这点东西是我心意。” 吕辉煌淡淡地说:“二姑,如果你真要按照江湖规矩来,这么点东西是不够的。” 叶斐然闻弦歌而知雅意,然而还是坚持道:“你打开看看再说。” 吕辉煌依言打开袋子,看到是一些肉干之物,里面还有一个小口袋,掂在手里掂量,沙沙的手感,闻着味道,一股咸腥,竟是一袋子海盐。 常言道,进山带盐下海带水。山里不缺水不缺肉,缺的恰恰是这盐巴,人又万万离不得这看似平凡的盐,三天不吃盐,走路腿肚子就打转。山民们下山赶集,第一要紧事儿就是先去买油盐。在更加险峻的山里,盐巴遇水则融,则会有聪明会过日子的能人,做咸菜、咸肉、酱菜,说白了也就仨字:为了活。 随手把盐袋子往怀里一塞,把肉袋子给了旁边兄弟,吕辉煌对那满面喜色的手下说:“都别忙着分,回头让伙夫拿着,明儿大家吃肉。” 叶斐然欢喜,说:“还有多远到?” 抬头看了看天上,吕辉煌道:“快了,看见上头那块伸出来的山坪没?过了飞鹤梁,就是咱们的辉煌寨。” “呵,辉煌寨,你小子是在附近打下名头了啊。”叶斐然说。 吕辉煌道:“不敢说。也就八百里太行山内,薄有名声罢了。” 这辉煌寨内,屋宇不算稠密,多半地方腾做了库房、演武场、防御工事。出动的山贼们,进了寨子就散了,吕辉煌说:“我的院子在那边的大枣树下面。走吧。” 叶斐然跟着吕辉煌走路,律靖香抱着丫丫,一声不吭的跟在他们身后。山路险峻,律靖香竟半点不落后。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律靖香那磨破了头的绣鞋,上面染着斑斑血迹,且还不断扩散,叶斐然:“……” “到了。”吕辉煌一声说话,他们站在了一堵泥墙前,推开简陋的木板门,进了院子里去,大水缸,墙边石锁、木人桩,一派草莽做派。叶斐然无心多看,问:“大夫呢?草药呢?” 吕辉煌道:“我刚才已派小六、小九去喊韩大夫了。东厢房空着,只久不住人,怕是积满了尘土了。我给你打开门窗,等通风好了再进去吧。” 叶斐然说:“客随主便。” 从口袋里摸出两星沉香,说:“把这个点上。” 吕辉煌接过,道:“好。” 吕辉煌走到东边屋子前,抓住门闩用力一抖,抖落不少灰土。把门打开,走了进去,不一会儿,所有门窗统统打开,散掉霉味。 “头儿!”脆嫩的少年声音,在院子外面响起,“大夫来了!” 九哥领着一个穿长衫的中年人,走进院子。 正好屋子里也传出吕辉煌的声音,“可以了,都进来吧。“ 叶斐然领着律靖香进了屋子,屋子里的桌椅床铺都被粗粗地擦过一遍,沉香的味道弥漫在屋中。深深吸一口气,叶斐然可算重新活了过来。 韩大夫给丫丫把脉,说:“这病来得凶险,如果刚起病的时候立刻脱了衣服冷水擦拭,散了热还好。这一直捂着,反而坏事。还好,有人及时施针,护住了她的心脉,不至于日后成废人。我回屋子里抓一帖药给丫丫吃了,一个时辰之内热度能退下来,就好了。” 韩大夫说话的时候,律靖香低着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第1313章 仗义多从屠狗辈 第1313章仗义多从屠狗辈 叶斐然故意当做看不见她的窘迫,对韩大夫说:“那就有劳大夫了。” 她说:“小女子粗通医理,能过来帮忙打个下手么?” 韩大夫犹豫了一下,说:“我的屋子还没有女人进来过。不过你都是嫁了人的妇人了,又是客人,无妨,来吧。” 韩大夫的土房子离大枣树不远,也是独立院子,叶斐然这会儿注意到了,整个山寨里,也就只有吕辉煌和韩大夫有自己的院子住。看来韩大夫在山寨里地位不一般。 贴着墙根的木头架子上,晒着一些山里常见的止血草、宽筋藤、牛大力、金毛狗脊等草药。屋檐下,靠窗处摆着一桌两椅,上面放了一些大小不一的毛边纸和一支秃了大半的毛笔。另一边背风处,放了两三个药罐子和小泥炉等物。 叶斐然说:“在山寨里,想来不过是一些跌打兵刃红伤,还需要开方子抓药么?” 往屋子里走着,韩大夫倒是坦诚,说:“我也不是神仙,左右不过晓得一点儿汤头歌诀,学过两年医术的黄绿大夫。要遇到棘手的毛病,就得写了条子,寻摸个腿快的兄弟往山下抓药。” 叶斐然听他谈吐斯文,问:“韩大夫谦虚了,听起来,是念过书的?却为何流落至此,和草寇为伍?” 嘴角边露出一丝苦笑,韩大夫也不瞒着:“我呢,也算是个生员,早年考了秀才功名在身。那日和几个同窗出门拜访此地名宿,却有个奸徒知我喜爱岐黄之术,骗我此间有珍贵草药,谁知到了地方却把我推下悬崖。侥幸我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没死,辉煌兄弟路过把我救回来,捡到一条老命苟活着。就留了下来,给兄弟们治一些头疼脑热,铁打红伤。” 心里不禁起了同情,叶斐然道:“那您也不回家?就这么断了功名之路,多可惜啊。” 韩大夫脸上顿时露出萧瑟之意,摇头道:“免了,免了。想我不过一名院考排名二十的秀才,也就文采上略略胜过旁人些许,就横遭同窗妒忌,招致杀身之祸。倒不如在此处跟兄弟们一处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来得轻松快活!有道是,‘仗义多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啊!” 人各有志,眼见韩大夫如此心灰意冷,叶斐然就算还是感到可惜,也不好继续说什么了。 韩大夫指着西边的屋子道:“那边是药库,我进去寻几味小儿疏风发热的药材出来。您稍等一会儿。” 叶斐然答应道:“好。” 趁着韩大夫进屋子里寻药的时候,叶斐然从门框上把挂着的药囊拽下来,从乾坤袋里尽情一倒,把里头能拿到的所有药,甭管管用不管用,全都抖落在口袋里,重新挂在了门框上。 做完这一切,韩大夫从屋里出来了,双手宝贝地捧着一枚指头大小的羚羊角,并一些蝉蜕、金银花、连翘等物,皱巴巴的脸上笑出无数褶子:“来了、来了。丫丫运气不错,我这儿还有一点儿羚羊角。拿白酒蒸了服下,一丁点儿就包好!” 那羚羊角是极为珍贵得救命药,叶斐然也欢喜,说:“我帮您熬药!” 一老一少,在院子里折腾开了。 丫丫喝下了羚羊角,脑门上也贴上了湿毛巾,眼瞅着呼吸就平缓下来,脸蛋也没那么惨白了。 律靖香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在床脚,“呼——” 叶斐然说:“好了,没事了。” 律靖香突然之间,对着她下跪,“二丫!多亏你不计前嫌,救了丫丫的命!昨儿是我混蛋,我给你赔不是了!” 咚咚咚的,一口气磕了好几个响头! 叶斐然忙扶她起来:“别这样!我也是当娘的,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只是急坏了!” 律靖香垂泪道:“急躁坏事,我也不止一次吃亏在这死脾气上了!” 见她情绪激动,叶斐然问吕辉煌道:“吕小哥,麻烦倒杯酒,掺了水来。” 喝了掺了水的酒,律靖香平静下来,不一会儿也睡着了。叶斐然嘱咐薛长乐留下看护着母女两个,自己才跟吕辉煌来到枣树院子里,细叙近况。 吕辉煌道:“那时兵荒马乱,我跟着船队到了京城,想要寻陈慧娘投靠。没想到被她赶了出来,反正我自个儿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听说晋北郡多矿多银号好寻饭吃,就一路要饭往西走,走没多远,就被山贼掳了来。一开始从冲阵炮灰做起,不过半年功夫,我寻着了个机会斩首了和我们抢饭吃的那伙人的首脑。这边老当家的一死,大家伙就推了我做老大。侥幸这几年也算是能寻几个饭吃,不曾让兄弟们饿着了肚子。” 叶斐然道:“我见你在这儿过得挺快活,你说,昨日打劫的那富商,抢占民女,坏事做绝,你张罗了好久才等到这机会他自投罗网,宰他的不义之财。那倒也罢了。招安桂顺,带兄弟们散伙下山的话,我也不和你说,只日后注意,别跟官府作对,别伤害平民百姓,别纵容手下作奸犯科,回头我给你修书一封个晋北总督,算是和解吧。” 吕辉煌抱拳道:“既然如此,是承了您的情了!” “还有一件事,我刚才说了,不能让你兄弟伙们白忙活。你坚决推辞,我以为你日子过得,所以没有勉强。刚才山寨里走了一遭,才发现你们也都不容易!这些银子,是我谢了你的。你必须得收下!” 看了一眼叶斐然拿出来的一叠官票,吕辉煌道:“二姑,也就是你,我不疑你,也不瞒你,我这人恶名早就远扬了,山下的太原府里,就悬赏我颈上人头,三千两白银!我这要是拿着你的官票到城里兑钱,只怕自投罗网哩!” 叶斐然说:“你看清楚点?都是零散碎票儿,最大的一张也不过五百两银子。你择日逐渐去兑了,神不知鬼不觉,难道你这点本事也没有?” 拍了拍脑门,笑道:“你倒是提醒了我。我这就飞鸽传书到太原府,让姐夫解了你的通缉。但刚才答应我的,可要做到。” 第1314章 山寨修整 第1314章山寨修整 “二姑,那你可是给了我重新做人的机会了!我答应你!”吕辉煌抄起自己一撮头发,举起牛耳尖刀,“如日后有所违誓,我吕辉煌有如此发!” 银光闪过,一刀把头发割成两段。 叶斐然深感欣慰,嘴角笑意越浓,“银子你收着。我一会儿喊人把辎重里的东西运来,分给兄弟伙。此外,还有一些行军散、活血丹、益气补血丹等等,我挂在了韩大夫门框处的药囊里。等我走了之后,你在转告他老人家吧!” 吕辉煌叹道:“二姑细心体贴,还是跟从前一样……” 絮絮叨叨的说了老半天,忽然之间,叶斐然眼前映过一道霞光。 “天亮了!” 一轮红日,在山坳处喷薄而出,驱云散雾,光芒万丈,阳光所到之处,阴霾尽消! 叶斐然不禁站起身来,“好壮丽……” 徐徐上升的太阳,沐浴在阳光中,山里的空气格外清新。外出行旅最是辛苦,眼见着春风春雨,时不时的来一阵,今年雨水又特别充足,对百姓来说,正适合农时,却苦了她这一队行旅人。每天早上启程的时候,都得生了碳炉子,把被露水打湿的被褥坐垫烤干,不然这般一路干到若氏去,非得落下风湿病根子不可。 今儿个,却是出门之后,难得遇到的大晴天。 门外传来马儿嘶叫,还有大叫骡“喙昂喙昂”的大嗓门儿,吕辉煌嘴角边扬起笑容:“来了。” 墙头处多出两个乱蓬蓬的小脑袋,吕辉煌说:“小九,小六,瞅啥热闹呢!别专盯着人漂亮姑娘看,回头仔细我把你们那双贼招子给抠出来喂狗!” 九哥伸了伸舌头,说:“老大,几辆马车费了老鼻子劲儿可算是拉上来了,里头堆着的可都是神仙用的物件?就没见到过这样好看的!” 小六流着哈喇子,跟着九哥点头。 吕辉煌对叶斐然道:“二姑,你去瞧瞧?” 满肚子纳闷地,叶斐然起身打开院门,不由得倒退一步,瞪大眼睛:“你们竟然把车子都给弄到山里来了?怎么做到的?” 抢着表现似的,九哥儿比比划划的说:“很简单啊!用一些削圆了的木桩子垫着,然后这么用杆子前前后后的撬着拖着……甭说是本身带着轮子的车子,就算是一块千斤重的大金子,都能给你弄上来!” 简单的杠杆原理…… 叶斐然明白了,笑道:“你们真聪明。” 随手在乾坤袋里抓出两包零嘴儿,塞给九哥儿和小六,说:“这儿有两包糖,你们拿去吃吧。” 九哥儿也就罢了,小六年纪小,嘴里多久没尝甜味儿了,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谢谢夫人!我们拿去给那几个馋嘴小子吃去,他们这会儿正在后厨剥蒜捡柴禾呢。” 吕辉煌说:“去吧。” 小六一溜烟的去了,九哥儿却把自己那包糖塞给了小六,人留了下来,嘴里道:“老大,还有什么事儿需要帮满吗?” 吕辉煌斜眼看着他笑:“你小子是想要瞧稀罕对吧?” 九哥儿黝黑的脸更黑了,低着头嘿嘿笑。 吕辉煌道:“你小子爱琢磨,罢了,留下来听吩咐呗。” 九哥儿大喜:“老大疼我!” 既然人都把车子给带山上来了,叶斐然索性就拾掇一下,首先,把车上淋湿了的东西搬下来拆洗。 那些留在山脚下的人也都带上来了,其中不少是丫鬟,进了山寨,顿时引起轰动。 “女人!是女人啊!” “长得真漂亮!个顶个天仙似的!” “老大留下话了,不许勾搭,不许起哄,更不许乱看!吹流氓哨的,一律打嘴巴!” 很是井然有序地,护卫们分成两排在外面,女人们在里面,分成三排整整齐齐进了院子。 律靖香在屋子里道:“二丫,我这边照看着丫丫,不得闲,都交给你来管吧。” 叶斐然也不推辞,道:“行。你先陪着丫丫。” 转过身来,只见自己的人一个不少,全都来了,想起昨晚的惊吓,恍如隔世。她清了清嗓子道:“大家昨晚受累,今儿吕寨主客气,收留了咱们。让咱们有个落脚的地方。我们索性在此处逗留五天,五天之后再行出发。” 队伍中的人仍旧一声不吭的,尽管不少人脸上露了笑容。 吕辉煌见她的部下们纪律如此严明,心底下又有了新的计较。 叶斐然继续道:“我知道大家都很累了,劳烦大家先受累一下,分出五个壮健男人,把大枣树东边那荒废库房给清扫干净,做今晚睡觉用。再分出五个媳妇来铺床叠被,做精细活儿。这都是你们这几日自个儿住的地方,有要躲懒的,我也不管你们。” 众小厮、护卫、婢女媳妇婆子纷纷道:“不会不会,怎么会偷懒呢!” 看了一眼院子外面,怯于吕辉煌威风而不敢进来,但里三层外三层挤着的山贼们,叶斐然道:“剩下的女人们,也受累一下,就在这院子里拿了咱们自个儿的针线。这几日有需要拆洗被窝的、缝补衣服的,都帮大家一下。算是行个方便。” 话一出,山寨里外欢声雷动。 真的,这一百几十号的大老爷们,最最缺的,也就是这些精细功夫。 山寨日子清苦,能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日子有,找个正经过日子的娘们没有。他们都有点像阴沟里的鹅——顾嘴不顾身。刀砍自己身上眉头不皱一下的铁汉子,脚上踩个草鞋,身上套的衣服,叫做“空前绝后”,前面破一大洞,后摆还短了一块。也有粗粗地缝补一下的,针脚乱如麻,也就没有秃噜着两个屁股蛋子满山跑罢了。 都是大老爷的山寨里,突然多了十来个莺莺燕燕,欢声笑语,说句话都跟摇银铃似的丫鬟们,一群老爷们全都走不动道了,听说这些漂亮姑娘还能给自己缝补衣服,都两眼放光! 吕辉煌跳到大枣树上,抄起棒槌往树上那铜锣“铛铛铛”的一气乱敲打,才算把满院子噪声给压下来:“都傻乐个啥呢!听我说话!” 第1315章 给丫丫取大名 第1315章给丫丫取大名 好像一只在母孔雀跟前显摆的开屏公孔雀,吕辉煌挺胸凸肚,神气活现,中气十足,嚷嚷得十里能听见:“告诉你们,这些嬷嬷们姑娘们,可都是正经大户人家里伺候夫人小姐的,春葱似的人,你们趁早收起那些见不得光的混账心思!这几天,有要来正儿八经缝补衣服的尽管来,要有动手动脚的,动了左手砍左手,动了右手砍右手,有眼睛不老实乱看的,老子把那对贼招子抠出来下酒!” 大家也就答应了。 于是山寨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 叶斐然修理车子,找来十几号能干山贼帮忙。 也不怯生也不矫情,叶斐然用一根木炭,在一块木板子上画出图样来,一五一十教这些大老粗如何如何具体修车。 “好厉害,照这样子一修,松散了的车架子就变得结结实实的!” “车老四,你上山之前是车把式,赶两圈儿试试看?” 套马奔突,小跑着溜达,咕噜噜两圈回来,越发咂舌:“这车子看着大,咋那么轻?” 车上坐着凑热闹的混小子们往下跳:“舒服!好玩儿!一点不震,不像上回韩大夫赶那车子,差点儿没把我腚眼里憋着的屎都给震出来!” 韩大夫直着眼睛骂人:“臭小子你自己夹不紧你的屎怪我?看我下回还带不带你!” “好嘛,韩大夫我说错话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下回再带我进城玩儿……” 叶斐然说:“行了,重新刷一层桐油吧。车盖顶补好了没?” 九哥殷勤凑上前道:“早就补好了,但这边找不到车顶那种铁力木来,只能用山上多的枣木凑合着。调了一样的红油漆给涂上,担保看不出来。” 叶斐然不讲究,点了头:“行。反正保证不漏水不漏风。” 院子里一片热火朝天,她进了东厢房,里头很是安静。眼瞅着律靖香亲自一口一口的喂丫丫喝粥,那粥水小米熬的,金黄,稀薄,笑了一笑,说:“孩子病好之后脾胃虚弱,喝小米粥很合适。倒是有个缘故我不大明白,要请教一下。” 律靖香小心地用帕子擦了擦丫丫嘴角,让丫丫坐好,且别急着躺下。丫丫乖巧照做着,她才回过头来对叶斐然说:“啥事儿?” 叶斐然说:“这会儿为什么不嫌弃小米粥上不得台面,是贫贱人吃的穷东西?” 脸上倏尔飞上一朵红晕,律靖香含羞惭愧道:“你又来取笑我!” 叶斐然哈哈一笑,道:“行吧,开个玩笑,别当真!丫丫可大好了?来,让阿姨瞧瞧舌头?” 瞧了瞧丫丫的舌头,又翻开两边眼睑看了看,摸了摸脑门,叶斐然道:“总算是过了这一关了。” 律靖香道:“是啊。我差点以为丫丫养不住了。唉,这孩子,多灾多难的。” “你也别急着掉眼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丫丫这孩子,日后定是有福气的。” 得了叶斐然的安慰,律靖香也好受了些,说道:“二丫,能认识你,才是我们母女两最大的福气。对了,我这边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 叶斐然道:“我帮你的忙也不少了,三十六拜都给拜了,也不差这一哆嗦——说罢,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 律靖香说:“那位吕寨主,少年英雄,很是有气概。我们若氏人,最崇拜这种讲义气,武功强,敢带着兄弟们舍生忘死同进同出的好汉。” 这般一叠话儿连着夸,叶斐然不能不联想到些不大可能的事儿来,惊讶道:“难道你很欣赏他?” 律靖香还真认真点头:“是啊。” 叶斐然震惊了,心道:“乖乖隆的咚,猪油炒大葱,这若氏公主该不会喜欢小狼狗那一口,看上了吕辉煌吧?那乐子可就大了!” 心里胡思乱想,嘴上就不由自主跑起了马车:“他好虽他好,可门不当户不对的……不不不,已经不是门不当户不对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荒谬的事儿了。有些想法,还是不能有的。靖香,你是公主,该识大体才是啊。” 反正,她叶斐然绝对不会去做那等没品媒婆二等冰人,拉扯这对怪鸳鸯。 律靖香听出她不情愿了,略感失望:“二丫,你意思是你不乐意帮忙咯。” “这个忙,没法儿帮啊。甭说这山寨里了,就算是回到若氏去,或者在大顺京城里去,谁又能够帮你?” 律靖香咬了咬嘴唇,说:“不过区区小事……要不然,就我自己亲口跟他说吧。” 奈何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啊,叶斐然心底里脏话一连串冒出来了,伸手去扯律靖香,却慢了一步,连衣袖都没抓着:“等等!你别乱来啊!” 母女连心似的,丫丫张开小胳膊粘上来:“姨姨,抱抱!” 温香暖团子抱满怀,叶斐然下意思接住了丫丫,眼看着律靖香出了屋子。且欣喜的声音,就透过墙壁传来:“吕辉煌,我正要找你!” 吕辉煌道:“殿下,有什么事呢?” 律靖香的身份,没有瞒着吕辉煌。 律靖香道:“想要请你帮个忙。” 吕辉煌说:“请说。” 气氛很是友好和谐,屋内叶斐然急了:“你、你们别乱来啊……” 然后就听到律靖香说了这么一句:“我家丫丫,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取大名,想要请您给她取个大名。您一生坎坷,说句不好听的,怕是压得住。” “这样啊?可以的,小意思!”吕辉煌道,“丫丫此刻在哪儿?” “在屋子里呢,请随我来。” 房门又打开,叶斐然看着吕辉煌和律靖香一前一后走进来,二人隔着三尺远,守礼得不能再守礼,于是扯了扯嘴角的肌肉,僵硬:“来,丫丫乖。” 缓缓举起丫丫,挡在自己绯红的老脸前面。 丫丫:“??” 吕辉煌:“??” 从叶斐然手中接过丫丫,慈爱地抱在怀中,律靖香说:“这孩子,从出生开始就多灾多难的。亲爹也没了。所以一直就管她叫丫丫,连名字都没有。” 吕辉煌看着丫丫,问了一下她的生辰八字,说:“我也不懂这个,嗯,有了,不如叫‘妙’?遭际神奇,所遇都是好事,就从这个妙字来。” 第1316章 抵达太原府,大丫来相迎 第1316章抵达太原府,大丫来相迎 律靖香还没回过神,叶斐然已经连连点头了:“嗯嗯,妙字好。神奇,巧妙,奥妙,妙不可言,都是好词儿。辉煌你这些年大有长进啊。” 倒是被她夸得黝黑的皮肤又红得发黑了,吕辉煌赧然道:“跟着韩大夫学会了几个字……” 于是,丫丫的大名定下来,就是律妙娘。 …… 五天时间弹指而过。 吕辉煌领着山贼们,仍旧把辎重运送到山脚下,并且安排了人一直相送到十多里地外,直到能见到官道为止。吕辉煌道:“我送到这儿就不能往前了。二姑,你回头路过的时候,还来看我。” 叶斐然也颇为依依不舍,低沉着嗓子答应了。 吕辉煌指着身后的九哥儿和小六道:“你们两个,出来。” 正疑惑不知道他的意思,吕辉煌说:“二姑。九哥为人机警,学得一身杂功夫,脚程极快。是我们山寨里第一条腿儿。小六和九哥从小一处长大的,那日我捡到他们的时候,小六就跟在九哥儿身边了,一刻没有分离过。这两个小兄弟,我就送给二姑了,也好供二姑有个使唤。” 叶斐然心里一喜,她这段日子跟两个半大孩子朝夕相处,早就印象很好。没想到吕辉煌竟然送自己这么一份大礼,嘴上不免还是要谦虚:“那怎么行!都是你麾下得用的人!” 吕辉煌淡淡一笑,道:“您不用推辞。实不相瞒,昨儿晚上,我就收到了消息,我的悬赏被解除了。这都是二姑的功劳。再说了,二姑是干大事的人,他们俩能够跟着你,是他们的福气!” 有吕辉煌压着,九哥儿和小六没敢说话,但两张面孔上的四只眼睛,都热切盼望地盯着叶斐然。 叶斐然就道:“好吧。你们俩就跟着我罢了。” 九哥和小六答应着,从山贼的队列里出来,站到叶斐然身后。看着吕辉煌,俩人眼睛都红成了大兔子。 突然之间,齐刷刷下拜,对着吕辉煌一口气磕了九个响头! 吕辉煌等他们磕完头之后,才低声道:“以后跟着二姑,好好做事。我把你们给了她,就是把你们的命给过去了,以后二姑的命就是你们的命,懂吗?” 九哥儿和小六又答应了。 彼此话别一番,这才依依不舍地分了手。 …… 有了这番波折,之后律靖香对叶斐然是说啥听啥。 好在妙娘退了烧痊愈之后,除了人瘦了一圈之外,身子骨倒是健壮了很多。这日到了太原府附近,看着那巍峨的城墙,叶斐然说:“进了城,咱们也别到驿馆落脚了,那地方臭烘烘的人又多。索性花点儿钱,包个像样点的客栈好好舒爽两晚。” 上上下下自是一片欢呼。 谁知道来到太原府,去送进城文书的薛长乐一个人去,带了一队人马来。 “夫人,这位是梁管事。奉了总督夫人之命来接你到总督府下榻。” 总督夫人,就是叶怡然了。 叶斐然看了看那人,来人约莫四十不到,白白净净,国字脸,眉眼细细的,笑起来嘴巴四方形很是喜庆。一个恭恭敬敬的长揖下去,那人说:“小人梁龙,奉我家夫人之命,特来接娘娘回府。” 说话不卑不亢,举止进退有度,叶斐然看着觉得踏实可靠,就点了点头:“好。有劳梁管事了。” 扭脸对珍珠道:“赏吧。” 梁管事得了叶斐然的赏赐,脸上笑意越浓,亲自骑马在前引路,打开城门,把叶斐然一行人迎到了总督府上。 进了院子,叶怡然早就站在台阶前,伸长了脖子朝这边看,暌别数月,却仿佛隔了很久很久似的,叶斐然一声“姐姐”喊出来,叶怡然疾步下了楼梯,姐妹俩扶着对方,都红了眼圈。 到底坚强些,叶斐然道:“姐姐,你怎么知道我进城了?我本不打算麻烦你的,姐夫才刚上任,你就大张旗鼓的款待咱们,哪怕你口袋里带足了私房钱过来,也经不住这般折腾啊!倒是节约一点,把钱用在刀刃上的好!” 叶怡然颤巍巍的道:“嗨,你说啥呢。姐姐再缺,能缺了你吃喝拉撒的几个钱?你车队离太原府还有二十里地,你姐夫就知道了,立刻派了人来跟我说。如今上房收拾了三五间,热水热汤,四时五点,水陆荤腥都准备好了。瞧你那毛长马瘦的模样,路上肯定没少吃苦头吧,赶紧到屋子里歇着,等过会儿我准备好饭了叫你,也来尝尝这边的晋北好风味。” 这一番话,如今世上也就亲姐姐才说得出来,叶斐然心里暖烘烘的,周身疲劳散了大半,说:“好。” 姐妹说完体己话,叶怡然方才对律靖香道:“公主殿下,不好意思,我们姐妹俩好久不见,多说了两句话……倒是怠慢您了。” 律靖香说:“哪儿的话,是咱叨扰了,沾了二丫的光。我这边多久没见过如此整齐的房舍了,夫人一定很会打理家务。” 俗话说得好,礼多人不怪,两句好话,夸得叶怡然红光满面,笑容越发亲切和气:“谢谢殿下抬举。那,请道里面去吧!” 于是叶斐然住了宅子西边闲置着的茉莉院,律靖香挨着她,住的是枣花院,叶怡然自个儿住的正院也有名字,却叫松花院。叶斐然换过了衣服,就来和姐姐喝茶,满院子打量道:“为什么叫松花院?也没见你院子里有种松柏啊!” 叶怡然呵呵乐了,“就算你聪明绝顶,也猜不到原因!” “还能啥原因嘛?” “这院子取名松花院,是因为原本建造此间的那名大晋商,特别爱吃松花蛋!” 叶斐然一怔,捧着肚子哈哈大笑,直笑出了两行眼泪:“哈哈哈哈哈——松花蛋!看来这位仁兄是个十足吃货啊!!” 叶怡然道:“吃货?嗯,这词儿倒是贴切!可不就是只顾着吃的二货么!” 笑够了之后,叶斐然收敛了笑容,看着叶怡然,道:“姐,这回见你,属这次气色最好。那我就放心了。” 第1317章 神秘美食 第1317章神秘美食 伸手摸了摸脸蛋,叶怡然是惊讶、不解,以及喜悦:“真的么?” “长远那会儿不说,就在京城这两年,你自己可能没发觉,每次见你,眉头总是皱着的。有时候我都恨不得拿熨斗帮你把眉头熨平!”叶斐然叹道,“那时候也是我太年轻,只想着你和姐夫情投意合,就一意撮合你们两个,没想到他家里这许多破事,婆婆公公不好相处,后来还有姨娘……” 絮絮叨叨的,叶怡然一开始还听着,后面忍不住打断了叶斐然,不解地说:“二丫,你在说什么呢。天底下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的?你姐夫如今一个月还有二十多天歇在我屋子里,已经很好了。你别想太多,都钻牛角尖了。世间事儿哪儿有十全十美,过好眼前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叶斐然一愣,哑然失笑,扶额道:“是是是,是我想太多了!” 抬眼看着叶怡然,笑道:“不过,姐姐啊,你有没有发现,你越来越像一个人?” 叶怡然问:“谁?” 叶斐然说:“像娘亲啊!”刚才劝我的那口吻,那神态,真的是一模一样!” 叶怡然又笑了,说:“嗨,有什么奇怪的,我们是娘亲的女儿啊!” 她伸手握住叶斐然的手,说:“如果娘还在,见到我们如今的好日子,一定不会絮叨了。” “对啊……”叶斐然挨着叶怡然,姐妹俩抱在一起,“姐姐,我……有点想娘了。” 她在外面杀伐决断,做人做事聪明伶俐滴水不漏,在自己亲人面前,就是撒娇卖萌打滚的孩子一个。叶怡然抱住她,垂眸,黑葡萄般的眼底全是慈爱:“傻二丫。我们都想念娘。” “只要一边想娘,一边好好的过下去,就好。” “嗯……” 晚上吃的水盆羊肉,早就听说过晋北人擅长做面,当莜面鱼鱼、猫耳朵、裤带面、四色饺子……林林种种不下十种面食出现在饭桌上的时候,叶斐然还是被结结实实的震住了:“我的个龟龟,这么多主食,怎么撑得下?” 叶怡然笑道:“这不是你逗留时间太短,来不及一样一样带你尝了,就选着好的给你来了个全家福么。我让厨子把正常分量减了一半了,尝尝味道就行,别撑坏了脾胃。” 叶斐然道:“姐姐做的,自然是好吃的。” 小妙娘倒是很喜欢猫耳朵,一口一口地,吃得很香。 叶怡然看着妙娘吃东西,自家三个娃都不管了,直愣愣的盯着,哈喇子流了一桌子:“这娃娃真招人疼,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鼻子也很高,这眼睛咋看着有点儿带蓝呢?” 叶斐然道:“她是若氏人啊,若氏人不就是这样,鼻子高高,眼窝深深的,皮肤也白白的跟牛奶似的。” 叶怡然道:“原来若氏人的小娃娃这么好看。” “哎呀,你们别夸了,都夸得我不好意思了!”律靖香握着脸颊,果真是羞得脸红红的。 …… 第二天,叶斐然起了个大早。 换上民女的衣服,悄悄从角门里溜出去。 眼前一黑,一道苗条人影叉腰拦在她的必经之路上,叶斐然低下头,假装无辜地要从旁边钻过去,“夫人!” 薛长乐的声音,就在头上响起。叶斐然说:“长乐,我出去一下就回。” 薛长乐冷着脸说:“那怎么可以呢,夫人,人生路不熟的,别闹小孩儿脾气啊。回去。” “长乐,我就出去吃个早饭嘛。” 有一样美食,是叶斐然心心念念好久了的,特别奢华的一道早点。 如今难得来到了太原府,怎可能不吃? 薛长乐眯起眼睛,说:“夫人,王爷说得果然没错。” 叶斐然瞪大眼睛:“蛤?” 薛长乐很认真地说:“他老人家说你就是阴沟里的鹅——顾嘴不顾身!” “什么?”叶斐然炸了,“阿成那家伙,真的这么说过?” 薛长乐说:“一口早饭罢了,有什么好吃的。咱们走吧。” 五爪一伸,老鹰抓小鸡一般抓住了叶斐然的胳膊就把她往总督府里扯。叶斐然不干,两脚使出吃奶的力气趴在地儿,划出两道长长的划痕:“我不要,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嗨,二丫要去,就让她去呗。” 叶怡然穿着家常衣服,一脚踏在门槛上,手里捧了一杯热茶,笑呵呵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们身后,迎着薛长乐不解的目光,叶怡然说:“二丫想要去吃的,一定是‘头脑’吧?” “头脑?嘛玩意儿?听着怪……怪渗人的!”律靖香也过来了,外面裹着披风,里头露出小衣的一角来。 叶斐然喜道:“是啊是啊!” 她比比划划地说:“头脑,是太原府才有的早饭,挺贵的。别处吃不着。要不都去尝尝?” 叶怡然道:“哪儿那么多讲究呢,叫人买回家里吃不就行了。” “哎呀,姐姐你不懂,吃这东西,就得到店里去。回家就没那味儿了。”叶斐然说,“你当是京城买豆汁么?” 皱了皱眉头,似是犯了恶心的样子,叶怡然鼻孔里呲了一声:“别提豆汁那恶心玩意儿。我还是喜欢喝稀饭,配小鱼干。” 多少年了,走南闯北的,叶怡然口味仍旧顽固。 叶斐然眼角余光扫过律靖香的脸,发现她一脸好奇,跃跃欲试的模样,就撺掇着说:“香香要不要来试试?好吃的哦。” 律靖香果然意动:“我们多咱回来?要回晚了,妙娘起来见不到我,要哭的。” “你要去的话,把她挪到我屋子里就行了。”叶怡然体贴道,“妙娘蛮愿意跟我。再者,我这边三个孩儿跟她玩呢。” 律靖香感激道:“那就谢谢大丫了!” 她如今也跟着叶斐然一起管叶怡然叫大丫。 薛长乐无奈,翻了个白眼之后,说:“我和你们一起去。” 快手快脚地换好了外出的衣服,三个女孩儿来到了晨光微熹的太原府街道上。薛长乐一脸看好戏地:“夫人,人生路不熟地,你倒是说,哪儿有头脑?” 第1318章 什么是头脑 第1318章什么是“头脑”? 吸了吸鼻子,已然有了方向,叶斐然毅然决然地朝着面前一指:“这边走出去不出三百步指定就有!” 律靖香也惊讶了:“怎么如此肯定?” 叶斐然说:“你们难道没有闻到酒味么?” 除了她之外,剩下俩人大惊失色:“什么?你一大早带我们去喝酒?” “嗯啊。有酒香的地方,就肯定卖‘头脑’。走吧。”叶斐然溜溜达达的,仿佛清晨带着点儿刺骨的冷风完全不是一回事儿的,往前走去。 眯着眼睛,认着方向,越往前走,香味越发浓郁。很快来到一处挂着厚厚的二道帘子的馆子前,店子里传来人声,怕是里头食客不少。 眼瞅着叶斐然带头钻进了那看起来半新不旧的馆子,薛长乐和律靖香也跟着走了进去。店里半新不旧的青砖地板,踩上去不油不腻,店里十来张枣木桌椅,有些桌椅还露着白茬儿。 叶斐然眯着眼睛,抬头看着,只见水牌上写着:头脑一套180文钱,副汤50文,黄酒10文一杯,诸如此类,下面还有细分,不禁嘴角露出笑容来。跟在她身边的薛长乐听见她自言自语道:“可算来对地方了。” 带着点试探,薛长乐开口:“夫人,这头脑……到底是啥?咋卖那么贵呢?” 哐当哐当的小推车走过,叶斐然指着那小推车上摆着得一碗白白的东西,说:“那就是头脑了。” “那么大一份?”薛长乐惊讶,“怪到要卖一百多文钱咧!” 所以,这店里坐着的食客,看着衣着打扮也整齐,不像是穷苦人家。 生意很好,推着小车上菜的大婶扯着嗓门吆喝:“都让一下啊腿往里面收一收!” 擦着她们的身子,就走了过去,叶斐然顺势在旁边一张空桌子上坐下,三个人正好一桌。薛长乐道:“三套头脑,谢谢!” “好咧——” 叶斐然指了指不断往外呼呼冒白气的里间,“那边就是灶屋。如果想要看头脑咋做,可以去瞧一眼。注意不要被大师傅发现撵出来。” 薛长乐还真好奇地走了过去,仗着一身轻身功夫,摆着柳腰,愣是不觉察地贴着几张桌子往里面移了。过一会儿回来,满脸佩服:“哇,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算是长了见识了!那么大一缸子汤,足二三百斤!” 叶斐然笑道:“啥也没有的白汤叫副汤。要说头脑——” 说曹操,曹操到,那大妈小推车轰隆隆的推到了她们面前,“三副头脑!” 三碗白乎乎的头脑,放到了饭桌上,搭配一笼子烧卖,一碟韭菜,一碟咸菜丝。 ——这,就是一套头脑了。 叶斐然弯腰把脸凑碗上:那碗比她脑袋还要大一圈。酒香、肉香、粉香、藕香混在一起,扑面而来。 律靖香用小勺子从底里一捞,“让我看看里面都放着什么食材?嗯,莲藕,羊肉,山药,就这些了?羊肉倒是挺烂的,你看,我用勺子一压就烂了。” 叶斐然道:“奥妙是在这副汤里。你看那水牌上写着的,‘副汤’,就是光有汤,没有里头的料。这些汤啊,是用大量的黄酒,加上高汤,再加上面糊熬制成的。这期间要不断搅拌别让它糊底了。糊了的话,味儿就不对。” “这平平无奇一碗汤,竟然如此讲究?”薛长乐对着那雪白的汤还在怔怔发呆,律靖香已有了新发现,叫道:“好吃!好鲜美的羊肉!咬下去一包汤汁!这是用了滩羊后腿肉,炖煮了最少两个时辰才有的鲜甜软烂。哇哇,真的好好吃!” 旁边一个大娘插嘴道:“几位小娘子,都是外地来的吧?” 叶斐然道:“是的。久闻头脑这道美食大名,所以特意来尝一尝。” “你们会找地方,找到这间‘文顺羊肉铺子’,那是没错的。不过吃法不对,糟蹋了咱们太原府的好东西。” 听了大娘的话,叶斐然顿时不耻下问了:“请问大娘,要怎么吃法?” 也不客气,大娘挽起袖子,把桌面上,被她们忽视的韭菜倒入头脑中,从筷子筒内新拿出一双筷子来,拌了拌,说:“行了。吃吧。男吃韭菜女吃藕,永葆青春长不老。你们啊,年轻丫头还不懂呢。” 大娘笑得暧昧,叶斐然脸红了。 眼见逗得她害羞起来,大娘又摸着自己脸说:“哎哟,你瞅瞅,想啥呢?我意思是说,女人常常喝头脑汤,对皮肤好。你瞧瞧,我这容貌保养怎样?” 微微点头,薛长乐诚实道:“大娘皮肤白里透红,也没有什么皱纹,很漂亮。” 律靖香两眼发亮了:“哇!那我们要多吃一点了!” 但是拌上了韭菜的头脑汤汁,确实多了三分爽口。 三个人头碰着头,行云流水般喝汤、吃烧麦。吃完之后结账,叶斐然拿出一串钱来递给老板,“剩下的不用找了。” 老板坚决不收:“这哪儿能呢!我给你们切块羊肉呗!” 别人做生意实诚,叶斐然倒是不好勉强,任由老板切了一块羊后腿肉给她用荷叶包了,就拎着那羊肉回家。 回去路上,律靖香直摸肚皮:“二丫,你真懂得吃。真不知道你脑子里这许多的东西哪儿来的,比书本上印着的还真切。” 薛长乐自豪道:“我们夫人打小爱看书,书本子不离手的,自然知道得多!” 叶斐然笑道:“光会读万卷书,还得走万里路。比如说,今天之前,我们只知道太原府有‘头脑’这样东西,如今亲口吃了,才知道头脑原来是这么个味儿,而且还对女人有这许多好处。所以啊,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找个梨子来吃一吃,要亲身实践过,才能有体会。不然就叫‘纸上谈兵’,会死人的。” 律靖香说:“你这么说有道理,嗯,等我家妙娘长大之后,我也让她多读几本书,多去几个地方。省得成了那提线木偶,任人摆布。” 远处,一阵骏马嘶叫,吸引了她们注意力。叶斐然不禁脱口而出:“好马!” 第1319章 赫小公爷 第1319章赫小公爷 回眸,一抹红影在眼前掠过,不知道是谁喊道:“赫小公爷!” “又来了!!” “躲开!留神马蹄子!” 一名衣衫褴楼的小个子男人疯狂地在前面跑,后面骑着红马的年轻男子迅疾地追,律靖香忽地喊道:“那男人是个小偷!” 叶斐然惊讶:“你怎么知道?” 不用律靖香回答,她自己也看到了那男人手里攥着的,光滑灿烂的荷包。一看就知道不是这男人所能拥有之物,可那男人脚程奇快,身法步伐,一看就知道练过两天功架的。一时三刻,骑马青年追不上。 “抓小偷啊!抓小偷!!” 更远的后面,街道转角处,一名胖乎乎的妇人提着裙子,左脚并右脚的朝前面一叫一跳,蹦着往这边撵来。苦主出现了。 久追不上,眼瞅着那小贼要转进窄巷中,赫小公爷剑眉一拧,一个蝎子倒爬城墙的身法,站在马背上。右手“顺道摘星”,左手“海底探月”,功架漂漂亮亮的,弯弓搭箭,白羽箭去如流星,直取小贼心口! 叶斐然脱口而出:“卧槽,太狠了吧!” 区区小贼,犯得着痛下杀手? 话音落下,旁边薛长乐和律靖香二人,深表赞同的一起点头。 然而去箭太快,薛长乐想插手也来不及,当着满大街人的面,那小贼背心中箭,重重摔跌在大路中间。 “让开!让开!” 杀了人,赫小公爷并无半点异样,冲到了那小贼旁边,一脚踹过去。薛长乐扭过脸,啐道:“不讲武德!” 叶斐然却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怎么那人中箭了一点儿血都没有?” 赫小公爷拽着那小贼衣领把他上半身抬起来,小贼背心上的羽箭落在地上,箭头已经被撅了。随手抄出那荷包还给苦主,衙役们分开人群赶到:“小公爷!又欠了你情!” “多亏小公爷仗义出手!” 大家纷纷赞扬,把赫小公爷围在中间。 冷眼旁观,叶斐然道:“没想到这太原城里,竟有如此人物。也是姐夫幸事。热闹瞧完了,咱们走吧。” 才走了几步,身后传来赫小公爷的声音:“前面穿绿色的夫人,请留步!” 叶斐然今儿个穿的,正是绿色衣服,只得回过头来。 赫小公爷快步走上前:“夫人,您可是晋北总督林驿之妻妹?” 很是感到意外,叶斐然扬起眉毛:“你听说过我?” 赫小公爷团团一个晚辈大礼,说:“在下赫毓轩,久仰夫人大名。” 越发的疑惑,叶斐然不动声色,有礼貌地应了:“小公爷英姿勇武过人,刚才着实让嫔妾大开眼界。有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此言不虚。” 赫毓轩看着叶斐然,她这才发现,这人长了一张很英气的脸蛋,加上刚才展现的那身手……妥妥一枚小狼狗啊! 赫毓轩低头,用那双桃花眼,不要钱地扇动着自己的长睫毛:“夫人谬赞。” 叶斐然对他又福了一福,回身走了。 回去路上,律靖香说:“二丫,那人对你有意思。” 叶斐然思绪在别的地方,顺口说:“嗯,那人确实挺有意思的。” 律靖香大惊失色:“二丫!你已经成亲了!” “啊?”叶斐然这才回过神来,“什么嘛,哪儿有意思了。你乱讲。” 律靖香说:“我自小在宫中长大,这方面的直觉不会有错的。那人肯定对你有企图,你要小心点。我啊,就是一个没留神,吃了这方面的大亏!” 付诸一笑,完全没有往心里去,叶斐然懒洋洋道:“能怎么小心,反正咱们明天就拍屁股走人了!” “说的也是。”律靖香回过头来看了看,那个赫毓轩没有跟过来,也就把心放回肚子里,“我们快回去吧。” …… 回到家,还没进门,听到震天哭声。 律靖香一箭步冲进去:“妙娘在哭吗?” “不是!”叶怡然抱着米粒,“是米粒在哭呢。” 瞅了一眼哭得伤心的米粒,叶斐然问起缘故,不由得哑然失笑。原来是妙娘和米糕米豆玩球,最小的米粒实在太小了,和哥哥姐姐们格格不入。她被奶娘放在摇摇车上,看着大孩子们跑来跑去的,最后就哭了。 叶斐然抱过米粒,笑呵呵地拍着她:“小米粒啊小米粒,你原来是个急性子啊!怎么可以自己把自己急哭了呢?长大了可怎么办噢?” 米粒没跟她客气,一口啃在她的脖子上,用力吮吸。 “啊啊啊啊—— 叶斐然尖叫声还没有落地,林驿笑眯眯走进来:“二丫,我家房子要让你震塌了。” 也就是亲姐夫,如此奚落,不带半点你怜惜的。把米粒从叶斐然身上撕扯开去,叶怡然忍笑忍得满脸肌肉直抽抽,下巴上皱出了蜂窝,“米粒,别欺负你二姨。你看你看,爹爹回来了。” 米粒扭头看到林驿,咧开只有几颗牙的小嘴,笑了,扎煞着小胖手要抱抱。 林驿把小女儿抱在怀里:“小心肝,你又重了……来,跟爹爹玩儿去。不理哥哥姐姐们哈!” 叶怡然低声对叶斐然嘀咕:“他啊,最疼就是最小这个。真真儿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摔了。” 叶斐然呵呵傻笑:“幺儿系心肝,很正常。” 把孩子们哄哄走,林驿回来道:“二丫,你能不能再留一天?太原府里的同僚们听说你和若氏公主途经此地,都说今晚要设宴款待你。我已经代你答应了。” 叶斐然一怔:“这什么意思?” 颇为愧疚地,林驿道:“我原本也不愿意,但盛情难却。” 他顿了一顿,说:“晋北郡这边上上下下三百三十六名地方官,因之前的贪污窝案,从上到下全部撸了。这次的人,连我在内,全都是从全国各地抽调充填上来的。为此,下次秋闱得扩大录取的人数,以充实人才。这一切全都出自成甯手笔。而成甯宠妻,天下闻名。他们想要趁机拍一下马屁,纯属正常。你今儿晚上去应酬一下,圆了他们心愿便罢了。” 第1320章 斗转星移 第1320章斗转星移 叶斐然明白了,说:“都亲近,也就是都不亲近。圣人也说过,不患贫而患不均,所以索性都见见——行。就依姐夫的。” 林驿欣喜着,长揖在地:“二丫懂事,姐夫就此谢过!” …… 到了晚上,叶斐然才知道,原来当地不兴在家里做宴席。而是在酒楼里整治席面,再请了些优伶之类的助兴。 当天晚上的宴席设在回燕楼,是太原府里最好的酒楼。 坐着软昵小轿到了地方,律靖香在前,叶斐然居中,叶怡然最后,三个女子就像三尊精致无伦的玉美人,艳光四射,让楼前伺候的满地丫鬟婢女,无不低下头去,自惭形秽。 回燕厅里,设了四桌席面,分别位于四角,而在大厅最深处,则设了一扇十六面屏风,上糊碧纱。屏风后面有一小桌,参加饮宴的人,既可通过屏风看到小桌旁坐着的叶斐然等人,又不至于瞧见了她们的容貌而唐突。 游目四周,律靖香赞道:“嗯,想得很周到。” 叶斐然骄傲地说:“当然了,我姐夫做事一向细心的。这晋北郡刚刚经过所有官员齐刷刷被撸掉,我姐夫来走马上任收拾烂摊子,上上下下无数庶务繁杂一处,千丝万缕的,如今却井井有条,海晏河清。离之前出事却只过去了区区俩月!” 叶怡然碍于脸面,不能黄婆卖瓜自卖自夸,听见叶斐然称赞林驿,两眼直放光,脸上笑意越浓。 律靖香深感赞同:“可见大顺天朝上国,能人极多,实在是气运兴隆!” 三名女子大肆讨论家国大事,却非常自然。 有早到在各处散落聊天的官员擦着耳朵听见了,不免侧目。 三人不理会这些异样目光,跟着引路的小丫鬟来到回燕厅后面一个小屋子里。 对着三人团团一个万福金安大礼,那小丫鬟道:“列位贵人,这小屋子是专门供应各位休息用的。请各位在此燕坐片刻。稍后宴会开始,再行入座。” 那丫鬟做事周全,说话好听,叶斐然甚为满意,随手解下腰间一个香袋儿:“难得此处见到有规矩的奴婢,看赏吧。” 丫鬟退下去之后,三个人才随意坐下,又用一些点心。 那些点心没啥好吃的,叶斐然说:“哎呀,早上那家卖头脑的馆子,地方狭窄些,羊肉是真好吃。打包的那块后腿肉,冷了再加热还是好吃。我记得还剩下了好些,早知道命人切了片偷偷的揣身上带来了!” 此番话毫无意外地惹来叶怡然斜眼鄙视:“二丫,你能不能像点大人的模样。成天馋嘴猫儿似的,丢人。” 说笑间,那丫鬟的声音,又传出:“列位夫人,赫小公爷礼到——” 正在说笑的三个人顿时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叶斐然说:“他怎么来了?” 律靖香“嘻”的笑了:“我就说他对你有意思。如果我是你,就当多养个小宠物……” 知道她是若氏人,脑子里的观念跟别人不一样,叶斐然给了她个大白眼。 叶怡然说:“礼多人不怪,别人一片好意,就让他进来吧?” 叶斐然只好允了,对丫鬟道:“让他进来。” 谁知道赫毓轩一进门,险些把叶斐然刺瞎了眼,只见他穿着淡紫两色金圆领罗袍,织金挖云皂底快靴,腰间一条光华灿烂的玉带子,更不知道价值几何。叶斐然瞅着,嘴角边摆好的礼貌性笑容渐渐消失。赫毓轩抬眼看了她一下,低头道:“小生唐突夫人。” 叶斐然说:“何止唐突,简直吓到了……你穿这么华丽,也忒破费了些。赫老公爵解甲归田后,身体可好?精神可还健旺?吃几碗饭?” 赫毓轩听她前半截似是责怪,后半截话锋一转,却又问起自己老父亲,一时间不知其意,不由得收起进门时那飞扬劲儿,垂手道:“谢谢夫人关心,家严身体尚可,每顿能吃两大碗饭,闲暇时练练八段锦,习字书画,精神健旺。新近还收了两房小妾。” 叶怡然瞥了叶斐然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眸,掩住眼底一抹讶异。 叶斐然微笑着说:“老公爵身体好,对子孙是福。” 赫毓轩道:“是!” “小公爷,不知道您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赫毓轩才想起来意,说:“家严怀念故人,知道王妃娘娘来了此处,就命我送一些点心和酒水来,也给夫人解个馋。” 一边说,一边拍了拍手,掌声落下,两名衣着华丽、体态妖娆的丫鬟一左一右提着两个剔红篮子走上来。在叶斐然面前打开篮子,一碟子接着一碟子的精致小菜,就整整齐齐陈列在三个女人面前。 叶斐然笑着说:“谢谢老公爵了。” 扭脸对着珍珠:“小公爷跑一趟辛苦了,瞧这一脑门子的热汗。看赏吧。” 取出一个小荷包,珍珠双手捧着到赫毓轩面前。赫毓轩接过,道了谢。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叶斐然又端起了茶碗:“送客。” 赫毓轩走出了回燕厅,闻着了走廊里的花香,耳边响起鸟儿鸣叫的啾啾声,才回过味儿来:“不对呀,明明是我送礼,怎么变成了我爹的人情了?” 抬手看了看一直捏着的荷包,“日老子的,这不是批量做了来赏跑腿儿捎话儿的荷包么?” 抱着一丝希望,从荷包里往外头一倒,叮叮咚咚的出来十来颗金珠子,怕是不下一百两银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赫毓轩心里哇凉哇凉的,这一百多银子,对他堂堂定远公府小公爷来说,又值得什么? “你个小娘皮,当真把老子当腿儿了!”赫毓轩忍不住破口大骂! “嘿,骂人呢。”油腔滑调的调侃着,从柱子后面转出来个穿月白缎子织金圆领罗袍的青年,“谁让我家兄弟着急上火了啊?” 赫毓轩悻悻道:“邓一舟,你怎么才来?” 邓一舟道:“路上有事儿拌住了。我家那不争气的表叔呗,迷上了百花巷里一若氏舞娘,谁知道那舞娘转身被个本族富商收了。表叔昨儿去人家楼前守了一宿,那舞娘半点儿好脸色不给,他老人家愣是把一张老面皮丢完,这会儿还有脸回家哭。我见他哭得死了老子老娘似的,就陪着多坐了一会儿。” 这两个人,都是太原城里出了名的公子哥儿,有点儿小本事,没有大用处。今儿可巧都凑了堆。 第1321章 小山贼对阵小公爷 第1321章小山贼对阵小公爷 赫毓轩漠然道:“你那老表叔也该,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个晋北路盐使司转运使呢?官儿丢了,好险逃脱了枷号流放,家也没了,讨饭似的寻摸到太原你家来,就该老实过日子。还在想那等风花雪月的事儿,可见老狗改不了吃屎!” “嗨,一场亲戚,也不好说什么……算了,不提那老东西了。你见到那夫人没?不是说长得好看人还单纯?肯定被你手把拿捏了吧?” 提起叶斐然,赫毓轩脸上闪过一丝阴晴不定:“这不刚出来……那老娘们不简单。简直就是河里泥鳅滑不留手,想要让她带咱们走,还得多花点心思。” 话音一落,邓一舟眉毛就皱起来了,语速加快透着急切:“咱们时间不多了。我让我爹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拖了今儿一晚上。” 赫毓轩咬牙道:“没辙啊。幸亏咱还有后手……” “放火?太歹毒了吧?不是说了不到不得已不用这招的么?” 赫毓轩跺脚道:“你还是不是男人!富贵险中求!要不能让她们带咱俩去若氏,怎么做一番功业回来扬眉吐气?咱爹怎么看得上咱们?再说了,这几个老娘们,除了姓林的那家眷窝边草不好吃,剩下那俩,咱一人一个,要是傍上了,日后吃香喝辣的,少奋斗多少年!” 邓一舟燥热起来,扯了扯衣服领子:“你说得是。唱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罢了,又不会真的把她们变得怎样。那咱就准备准备去?” “行。”赫毓轩点了头,“走着。” 走廊里发生的事儿,叶斐然等三人一概不知,还在暖阁里聊天说笑。忽然之间空间声音在脑海里响起:“警告,危险警告。” 叶斐然一怔,脸上若无其事的,站起身道:“水喝太多了,我去个净房。” 律靖香和叶怡然丝毫没有起疑心,叶怡然道:“要不要珍珠跟着你?” 叶斐然摆了摆手:“不用。” 回身出了屋子,凌空消失进了空间。 说明书在空间半空里飞来飞去的,很是焦躁:“好热。警告!好热警告!” 叶斐然说:“你一说明书还知道热?” 说明书说:“宿主危险警告。” 不跟说明书开玩笑了,叶斐然使了个“后羿之眼”的技能,看到角落处,好几拨家丁在鬼鬼祟祟抱着柴火,堆放着,随后盖上帆布遮掩。此外,墙根处也多出了好些瓶瓶罐罐,空间里闻不到气味,看着也知道定是引燃用的火油。她又惊又怒:“这些人竟敢放火?” 空间道:“宿主咱们撤了吧?” 这想法在叶斐然脑子里转了一转,就摇头:“不行。现在走了,姐夫怎么办?他日后还得管这个晋北郡呢,可不能把这边的官员得罪死了。” 空间说:“既然如此,只能叫水龙队了,不然宿主肉身消灭了,我会很麻烦的。” “你不就是个空间,麻烦个屁。”叶斐然啐道。 空间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当宿主的,要选中的人才可以。” 这可头一次听见,叶斐然顺着话问道:“所以我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子?” 空间说:“就是那种走在大马路旁边没招谁没惹谁也能被车装死的倒霉催,才会被选中啊。” 叶斐然:“我呸!” 跟空间聊了一会天,心情轻松不少。从空间里出来,叶斐然有了主意,“还是得把背后主使的人抓出来,不然打草惊蛇还留了后患,就很麻烦。” 连个空间都怕麻烦呢,何况一大活人? 把薛长乐叫过来,如此这般吩咐一番,叶斐然拍拍她肩膀:“去吧。让九哥儿和小六把事情办得好看点。” 回到屋子里,就有留得很整齐头脸的仆妇前来相请:“宴席已开,请诸位夫人就坐。” 宴席的菜肴自然是丰盛的,宾主尽欢。 叶斐然心不在焉地应酬着,等待薛长乐回来。 敬完第一轮酒之后,薛长乐回来了,低声对叶斐然说:“那俩孩子真有一套,不过半柱香功夫,就把那些着火点全部找到了。九哥儿说,塞进湿柴禾和干粪,保准点着的时候那浓烟冒出来能熏得他们三天吃不下饭。” 叶斐然点了点头:“很好。” 一阵燕乐悠悠响起,环佩叮咚,六个舞姬进场,一声鼓声悠长,伶人曼声吟唱:“清明时节杏花开——” 那些舞姬穿着粉色的长裙,模拟出杏花开放,女子在丛林中嬉戏的形状,赏心悦目,叶斐然看着嘴角不禁带了笑意,大声说:“赏!” 众人见王妃出手豪阔,不免谀词如涌,连珠般延绵不绝。 赫毓轩见状,眼睛都红了。 朝着邓一舟使了个眼色,邓一舟会意,抱着肚子告罪上茅房。跑到角落处静观其变,不一会儿赫毓轩也跑出来了,问道:“怎样?她们回来更衣了么?” 邓一舟也很着急,眼睛不敢错半点,嘴里说:“来了来了!” “记得先把林夫人支开。” “那还用你说!” 果然,一阵欢声笑语传来,叶斐然和律靖香带着几个丫鬟,说说笑笑的从回燕厅内出来了。两个人脸上都红红的透着春意,赫毓轩看直了眼睛:“美人儿喝了不少啊。” 邓一舟道:“还用说,我看到了,她酒到杯干,豪爽得很。” 眼瞅着走进了燕坐之处,门关上,赫毓轩和邓一舟一左一右包抄,点亮了火折子。“走着!” “轰——” 一大股浓烟混合恶臭,扑面而来,辣得两人泪水长流。 两个做童仆打扮的少年跳出来,大喊:“好个贼人,竟敢放火!” 赫毓轩还想要辩解,“哗啦”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这才三月的天,北方夜里寒气重,顿时打了一套连环喷嚏:“阿嚏!阿嚏!” 他指着前面那少年鼻子喊:“你你你,哪儿来的孽障!” 九哥儿理也不理他,扯着嗓子大嚷:“有人放火啦!来人啊!!” 顿时惊动了附近的护卫,很快,就把赫毓轩和邓一舟抓了起来。赫毓轩跳着脚,手指差点没戳到九哥儿脸上:“你知道我是谁么?敢诳我!老子把你剁碎了喂狗!!” 小六叉着腰道:“你敢害我们夫人,我们才不怕你!” 第1322章 喷你个面无人色 第1322章喷你个面无人色 你来我往,吵吵起来,要说骂人,赫毓轩再混也比不过山贼出身的小六。小六一个脏字儿不带的一顿喷,把赫毓轩喷得面无人色。完事后小六还一脸无辜:“哎呀,小公爷,你脸色咋那样难看?要不舒服的话,麻溜利索的请大夫去?我认识个最好的兽医,专替禽兽治病,手上那支一尺长的大钢针扎进屁股里,任凭再没胃口的牲口都立马啃起草料来!” 气得赫毓轩鼻子都歪了! 人群分开,林驿走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赫毓轩,林驿明显楞了一下:“赫小公爷?” 吸了吸鼻子,皱起眉头:“什么味儿……” 九哥儿拍手大笑:“太原城骡马市旁边那条倒粪便的臭沟水的味儿!” 赫毓轩:“呕——” 自出娘胎以来从来没有受过这等奇耻大辱,赫毓轩破口大骂:“你臭小子等着,也就是当着林总督的面前不好见血。等会儿你出了这回燕楼的大门小爷我就把你这狗奴才给系我家惊鸿的马屁股后面,不把你拖成个血葫芦我就把我赫字反过来写!” 另一边,邓一舟也没闲着,比比划划的:“我们哥儿俩没招谁没惹谁地路经此处,想要歇脚抽个鼻烟解解酒味儿,没成想这俩刁奴就跑出来泼咱哥儿俩一身臭水!” 不知道为什么,叶斐然一直闭门不出。 赫毓轩猜想,是妇道人家害羞且碍于礼教,不好抛头露面吧。 这么一想,越发不把两个童仆放在眼内,一心要弄死这俩臭小子出口恶气。人是站在当地了,眼神阴狠,口气刁蛮:“林大人,我赫家素来与人为善。这两个月来,我奉家父之命,满城奔走,捉住的毛贼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我虽白丁,却不能受辱。请林大人给我个说法!这俩小贼,从何而来,为何如此胆大包天?” 邓一舟打边鼓:“林大人,要不然,把这俩小贼交给我们哥儿俩做主了。也就省掉您一身麻烦!” 挤兑着林驿,竟是不把九哥儿和小六弄死不罢休。 “让开!” “都给我们让开!” “大胆狂徒!!” 凶狠的叫喊此起彼伏,从人群外面传来,听着大半都是粗豪汉子的大嗓门,赫毓轩以为自己的帮手来了,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嗓门不自觉搞了半寸:“来人啊,快抓了这俩小贼。保护好王妃娘娘及公主殿下!” 林驿说:“谢谢小公爷好意了。王妃娘娘交给我们官府护卫来保护就行。” 赫毓轩听见叫嚷声越发近了,底气足了不少,挺起胸说:“林大人,这儿都是自己人,我就说句实话。官府护卫能让这俩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混进来,可见还是欠火候。我从小在太原城里长大,人头、路面都透熟。娘娘定必由我来保护才能得周全!” 话说到这儿,傻子都明白他什么意思了,林驿冷哼道:“你要讨好我小姨子,大可不必捧一踩一!” 赫毓轩毫不掩饰道:“林大人请成全!” 抱拳拱手,周围的官员,有震怒的,有帮林驿说话的,也有袖手旁观的。林驿扫一眼那些和自己差不多时候走马上任的新官们,把他们的反应记在心底,眼底的和善一点点消失。 “成全什么呢?” 分开人群走出来的长挑个儿女子,令人大跌下巴,竟然是叶斐然? 赫毓轩吃惊道:“夫人,您不是在屋子里么?” 又说:“夫人,请到后面去吧。这边人多腌臜,瞧了你的脸去可不好!”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冷漠道:“我的脸很丑么?难道就瞧不得了?” 赫毓轩说:“小生不是这意思,只是夫人金枝玉叶,在这全都是臭男人的地方厮混,恐污了您的清誉!” “呵呵,清誉?”叶斐然淡淡一笑,没有继续纠缠这话题,转脸对揪着九哥儿和小六的人说:“他们是我的人,放了吧。” 赫毓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什么?” 叶斐然道:“你的人,我抓住了,在外面。” 谁都还没弄清楚她什么意思,叶斐然忽然举起巴掌“啪”的抽了赫毓轩一耳光:“好你个小白脸,竟敢放火!” 话音落下,紧跟着叶斐然身后,两排官府的衙役押着赫家的家丁们走了进来。一个挨着一个屁股上挨大脚踹,跪在地上连成片! 林驿道:“夫人,到底发生什么事?” 叶斐然说:“我刚才听见这俩登徒子密谋放火烧我屋子,假装英雄救美,博取我欢心,让我带他们一起去若氏。幸亏我两名小朋友机警,发现不对,把柴禾换成了湿的稻草,又把点火用的火水给换成菜油!不然的话,我如今就是火场中的烤肉,怕是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众人大哗! “怎么会这样?” “岂有此理!太过歹毒了啊!” “夫人洪福齐天!” “夫人息怒!谁去喊一下赫老公爵!这俩不争气的臭小子,必须严加查办!” 赫毓轩嘴硬,“夫人!不是你想的那样!” 叶斐然道:“九哥儿和小六是一直跟着我来太原城的,你觉得我会信谁?” 万万没想到,这俩瘦小黝黑的贫民小乞儿般的东西,竟然是叶斐然的人!傻眼了一会儿,倒也算是见机快,赫毓轩索性耍起赖皮来:“无凭无据,我们只是站在这儿,你不能血口喷人!” 不管那么多了,要落在爹手里,他非死不可! 必须得把自己摘出来! 叶斐然不紧不慢地:“是吗?” 对着那些跪地上的家丁们扬了扬下巴:“那这些人就全都是闯入回燕楼的凶徒,明摆着对朝廷命官不利。也不用审了,串个葫芦串儿,明日午时就押去砍了吧。” 那十几个家丁跪在地上,活生生的人,说砍就砍。赫毓轩腿一软,险些跪倒:“毒……毒妇!” 邓一舟那哭调调荒腔走板的:“这、这娘娘忒歹毒啊!咋能说杀就杀呢?说好的和善好说话深宅里的富婆呢?” 这两句话一落地,叶斐然哈哈笑道:“原来如此。看来你们没少干这种哄命妇下水的事儿。在算计我之前难道没有打听过我的事迹?” 俩小白脸萎了。 林驿淡淡的道:“把他们押下去吧。” 第1323章 一只老狐狸归顺了 第1323章一只老狐狸归顺了 赫老公爵拄着龙头拐,气喘吁吁的赶到牢房里。一踏进牢房,从怀里掏出帕子擦眼角:“孽障!这是掉哪个粪坑里去了?气味这般辣眼!” 仿若一团烂布般,牢房角落处一坨脏不拉叽的东西动了动,支起尺把,才勉强叫人看清楚那张灰扑扑的连,赫毓轩苦兮兮地喊:“爹——救我——” 赫老公爵气得举起龙头拐,正要隔着栅栏狠狠敲下去,又生生住了手,重重往地上一顿,“孽障!谁给你出的缺德带冒烟主意,竟敢往摄政王妃身上做功夫!” “当当当”的用力敲打着小孩手臂粗细的精铁栅栏,赫老公爵痛心疾首:“别看那夫人年纪小,娇滴滴的说话又斯文和气,比一般秀才还要能引经据典几分。她当年可是能够带着两队娘子军杀入若氏境内,深入天兰城救出被扣押做人质的太上皇和王爷。且还生生扶了如今的若氏可汗坐了宝座!” “王爷文武双全,是天下第一等人物。自古英雄配美人,夫人和他竟是强强联手,珠联璧合!你区区一个黄口小儿,今儿个才弱冠之年,何德何能,竟肖想夫人!” 赫毓轩少年意气,噘着嘴道:“王爷英雄无敌,却已经年过三十。我看那夫人不过也才盈盈二十出头,怎么配的那糟老头子?我却和她年貌相当!” 这几日被关在牢房里,不知道怎么的,一开始脑子里气恨叶斐然心机深沉,下手狠毒。不光当众扒了自己裤子狠狠打了二十棍子,而且还丢进这地牢里水都不让喝一滴,说是要等她们走了之后才许家人领出来。 但气恼过后,渐渐地回忆起她那将计就计,竟深感佩服。到后来,病态地怀念起她打在自己脸上的那一耳光,记忆中手骨细长,肌肤滑嫩,妙不可言,每当想起肌肤接触的那一瞬间,竟甜丝丝的。 赫老公爵扶着心口,胡子吹得笔直:“你……你……你竟还执迷不悟!!你存心要气死我!!” “哎哟!你要气死我了!!” 老公爵扶着拐杖,摇摇欲坠的,旁边跟着寸步不离的老管家扶着他,从怀里拿出鼻烟壶送到老公爵手里。猛地吸了两口回魂烟,老公爵气得直摇头。老管家带着哭腔对赫毓轩哀求道:“我的小公爷哟,老爷年纪一大把了,您就别气他老人家了!要气出个什么好歹来,那该怎么办!赶紧服个软,咱们回家去。您看看你这一身,打从娘胎出来开始,啥时候受过这等委屈!莫说老爷心疼,咱们这些小的看着您,也心疼啊!” 老管家是看着赫毓轩长大的,说话分量不一般,再看看老父那气得酱紫的脸皮,赫毓轩垂下了头。 看着赫毓轩软化,老管家又压低了声音:“小公爷,别怨老爷动肝火。你这次的祸事不一般啊。那林驿如今趁着这件事,发落了好些和我们家走得近的官。原本老爷在太原城里,大到定夺新官,小到收二两鸡毛税钱,谁不听老爷的?这几年倒是比昔日在朝廷为官做宰还要舒服些。哪怕之前出了那么大的事儿,皇上也没能发现老爷这个幕后太原王。现在好了,您见色起意,反而落了人话柄。老爷这边折损的人手、银钱,还不知道怎样才补得上呢!咱们家啊,这次算是动了元气了!” 言语到了这份上,赫毓轩只得看着老父,低声道:“爹,我知错了。” 满是褶子的脸皮抖动不休,那苍老的眼珠子却如同玻璃般冷且硬,赫老公爵从鼻孔里喷出一句话来:“做吧!” 把赫毓轩领回家里,任凭打骂,他都垂头不语。 昔日意气风发的小公爷,如今成了发瘟小公鸡。老公爵余怒未熄,就把赫毓轩禁了足。自己麻溜利索的到外面奔走交际,还要宴请林驿好好的喝酒,要把林驿拉拢到自己麾下。 林驿倒是有饭就来吃了,酒过三巡,老公爵试探着说:“林大人,最近换了好几个人哈?” 林驿波澜不惊道:“老公爵何出此言?” 老公爵打着哈哈:“有小朋友要吃饭,哭到我这儿来了!” 林驿笑道:“老公爵好慈善人。也罢,既捧不起皇上给的饭碗了,到赫府上去寻个马夫、园丁、跑腿儿烧火的活计,吃上老公爵一口善心饭,也未尝不可。” 这话里带着刺,老公爵脸皮虽厚,也有点儿辣辣的,笑容干涩:“林大人何必挖苦,我都告老还乡了,还讲那老排场做什!” 举起一杯酒,三个手指头捏着酒杯子打转,林驿垂眸看着那杯中晃荡不休的酒水,说:“是啊。一代传一代,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话说在这儿矫情了些,不过当着公爵您面前说是无妨的,这人啊就要服老。老人在家里管教好儿孙,才是正经事儿。不然自家灯下黑,家里一团糟,却管到不该管的地方去,一时太平无所谓,就怕临老翻了船,落到河里翻不了身?” 林驿的话,老公爵听懂了。 这日到家,指着门上挂着的那尚方宝剑道:“把那东西,取下来吧。” 老管家大惊失色:“老爷!那可是先皇帝赏赐给你,上斩昏君,下斩贪官的尚方宝剑!” 白胡子抖了抖,嘴角边笑容满是嘲讽,老公爵道:“是啊,下斩贪官,那一窝拔出萝卜带出泥的孙子,我这把剑却没能喝上他们的血!” 龙头拐杖一顿,声音变得严厉:“还不快快取下来!再不缩手,怕是这宝剑就要砍咱们自个儿脖子上去了!” “是!!” 这夜,林驿在书房里放出两羽夜鸽子。 一羽往西北,撵着叶斐然出使车队。 一羽往东边,往京城摄政王府而去。 夜深了,风声越来越紧,吹散了乌云,露出天上银盘似的圆月来。叶怡然睡醒了一觉,摸了摸身边,发现空无一人,于是披了衣服起来,打开房门,迎面撞上林驿。 “相公……” 第1324章 老夫老妻吃个夜宵 第1324章老夫老妻吃个夜宵 叶怡然抬眼看着林驿,多年夫妻,她看他的眼神从来没有变过。林驿放软了语气,和声道:“怎么起来了?” 伸手给她整理了一下没有系好的披风领子,裹得紧一点。 叶怡然道:“我已经睡醒一觉起来了,没见你回屋,就出来寻你。” “嗯,处理公事晚了一点。”林驿道,“现在完事儿了。进屋里去吧。” 他携了叶怡然的手回屋里,肚子却传来一阵响亮的咕噜鸣叫。 叶怡然抿嘴笑道:“相公饿了吧?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林驿道:“何必麻烦,外面怪冷的。我凑合着喝口茶就行。” “那怎么可以。”叶怡然不假思索一口回绝,“空着肚子喝茶对肠胃不好,再说了,茶水刮油,越喝越饿。你在这儿等着,我很快回。” 也没有叫醒上夜睡着了的丫鬟,自个儿出了屋子,很快捧着一个两个巴掌大的盒子回来。林驿看着那东西眼生,说:“好精致的剔红盒子。谁给的东西?里头装着啥?” “还能是谁,你小姨子咯。” 叶怡然打开那盒子,里面是烤得喷香的牛油曲奇,林驿吃了一块,高兴地说:“这个好,这个抗饿。” 叶怡然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酽酽的,盯着林驿喝下。 林驿道:“二丫遗漏了这东西在家里?” 叶怡然摇头:“你啊。整天忙公事,都忙昏了头了。这些是二丫留给孩子们的零嘴儿。她们家造了烤炉房,专门做这种稀奇古怪的点心。平日在京城里什么都有,就觉得没啥。如今看来,这东西耐存耐放,又厚油厚糖,倒是出远门充饥用的好东西。” 林驿不觉笑起来:“二丫从小古灵精怪,也就阿成才能降服得她住。” 叶怡然道:“是的呢。我常常觉得,有这么个妹妹,是我一生福气。” 灯光朦胧,照在叶怡然脸上,莹然生光。林驿凝望着爱妻,心中爱怜无限,轻声道:“我倒是觉得,我林某人有这么个妻子,是我一生福气。” 他从小读圣贤书,考科举出身,一生恪守礼法,规行矩步到极点。极少极少说这种剖心剖肺的肉麻说话,叶怡然不由得晕红了脸,眼睛水汪汪地,脑袋恨不能低到膝盖中间去:“相公,你这么说话,羞死人了。” 林驿心动不已,伸手抱住了她。 噗的一下,吹灭了灯火。 …… 清晨,赫家。 “不好啦——” 小厮荒腔走板的花腔高调子扯破了赫家大院的宁静。 “小少爷不见了——” “小少爷跑啦!!” …… 过了太原府,又过了永城,越走天气越热。 山地渐少,平地渐多,蓝天白云下是一块一块隆起的草坡。春意浓,草全都是绿的,生机勃勃,教人心情舒畅,恨不能在这儿多走几天。 “夫人,墨兰城就在前面了,咱们要倒换关文啦!” 薛长乐掀开车帘子,对蜷在车厢里睡觉的叶斐然说。 懒洋洋地把身上卷着的被子裹裹紧,叶斐然眼睛都不睁开:“让我多睡一会儿……你拿主意就行了!” 薛长乐道:“好吧。” 她欠身钻进车厢,在行囊里翻找叶斐然的通关文牒。叶斐然忽地坐起来:“墨兰城到了?” 薛长乐一头问号:“是啊。” “日!” 叶斐然整个人醒了过来,抄起小条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公主和妙娘!” 一溜烟奔到律靖香的车上:“香香,你的通关文牒呢?” 律靖香道:“我没有那玩意儿啊!” 叶斐然扶额:“果然没错!”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律靖香说,“我那会儿是逃命逃过来的。在牧羊圈里偷的别人的通关文牒。过了关之后,我就扔掉了。” 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叶斐然说:“你也是人才……那么现在,怎么回去?” 律靖香想了想,说:“直接摆出公主仪仗来吧。他们保准不查。谁敢在我太岁头上动土?” 居然……听着……也是个办法? 回到自己的车上,车队重新前行,叶斐然再也睡不着了,进了空间里。她叫来说明书,道:“我这次去若氏,会再见到系统的宿主,这次,我还会被吸收么?” 时隔数年,就数那一次最为凶险,至今想来仍然心有余悸。 说明书说:“宿主到20级就进入稳定态,不会和系统再起反应了。” 叶斐然不大放心,沉思一会儿,走进储物间。 这地方有一个小柜子,看着就跟别的东西不一样,无数层绿光层层叠叠地,交叠在一起。她动用了所有芥子能量,制造出一个芥子空间,芥子空间里装着的就是从系统里俘获的东西。 “美颜丹、智力丹、才艺丹……啧,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叶斐然检查了一遍这些东西,照例边看边吐槽。 这些东西里,唯一使用过的,是一枚断情丹。 是用在雷珂身上,为了斩断她对律靖阳那舔狗般的感情。 说明书凑上来说:“宿主不考虑用一下?你现在可以使用这些东西的,保证不会被反噬。” 叶斐然摇头,脸上是真正的毫不动心,“真不要。聪明?我又不缺。美貌?我现在要美貌来干什么?满足了一点儿虚荣心之后,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说明书不以为地说:“啧啧啧,人间清醒。真无趣!” “无趣就无趣!”叶斐然说,“反正出来混,什么捷径都要还的。我现在混得还不错,等真的到走投无路那会儿再说吧!” 说明书道:“那万一如果假设你真的走投无路了,你还是要用这些东西罗?” 叶斐然嘿嘿一笑,拍了拍浮在空中的说明书:“我这不是还有空间嘛!” 说明书:“卧槽!宿主调戏空间!!” 叶斐然哈哈大笑,遁出了空间。 …… “救侧妃!!” “可敦(1)呢?” “别管那女人!” 听到这对话,雷珂停止了挣扎,缓缓地朝着水底沉下去。睁眼看岸上,李寡妇已被救了起来,律靖阳不顾她身上湿透狼狈,张开双臂把她结结实实拥入怀里。 雷珂摸了摸心口:“好痛……” 月亮湖湖面上,冒起一串串水泡…… 第1325章 痴心苦恋一场空 第1325章痴心苦恋一场空 雷珂到底没有死成,茜贝领着人及时赶到,救起了她。那会儿岸边已然乱成一团,召来的大夫围在李如意身边打转。雷珂睁开眼睛,对上茜贝焦急的脸庞:“殿下,您没事吧!” 雷珂说:“汗王陛下呢?” 茜贝很难过地说:“您自己身子要紧啊,您现在觉得怎样?” “汗王陛下呢?”雷珂执着地追问,“他没事吧?” 茜贝说:“他没事。” 松了一口气,雷珂说:“那就好……” “李侧妃晕过去了!” “快,快让开!摆驾回宫!” 在雷珂面前,三四个人疾步通过。最前面的正是律靖阳,打横抱着李如意,她长长的头发几乎垂落到地面上,摇曳不休。茜贝转过视线,狠狠唾了一口,身子侧过来,雷珂却道:“姑姑,你让让。” 茜贝垂着眼睛,哄小孩似的:“公主殿下,别看了。没啥好看的……” 雷珂坚决道:“姑姑,让开,别挡着我!” 茜贝很难过,嘴唇都快要咬破了,不过还是让开了。 雷珂就那么死死盯着律靖阳离开的背影,一直看到他们上车离开为止。完了之后,才道:“我们走吧。” 声音虚弱。 回宫后,自是冷清一片。 那日之后,雷珂大病不起,人看着就瘦了下去。茜贝愁坏了,成天想方设法变着花样给雷珂做好吃的。那日她正在小灶旁小火炖个莲子老鸽,律靖阳突然闯了进来,唬得满屋子人措手不及,慌忙站起来迎接:“陛下!” “参加陛下!” 律靖阳说:“雷珂呢?” 茜贝欢喜道:“可敦在屋子里呢。” 律靖阳就直接进了屋子,劈头问:“你这边,是不是还藏着那个叶斐然送你的一支老人参?” 雷珂那会儿都瘦剩一把骨头了,两腮凹下去,一时之间,没听清律靖阳的说话,就呆呆的没有回答。律靖阳很是焦躁,加重语气重复一遍:“叶斐然给你的人参呢?” 雷珂道:“人参,大王你那儿没有么?何必要问我讨要?” 眼珠子一瞪,律靖阳阴阳怪气地说:“人参,天兰城内不是没有。但叶斐然她手里的东西愣是不一样!孤既要给如意用药,自然要用最最好的!怎么,你口口声声爱孤,难道连一支人参都不舍得给我么?” 话一落地,就跟刀子似的扎进雷珂心里,她抖着嘴唇,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我病着,你来找我讨药,去给李如意?” 律靖阳道:“不然呢?你以为我想来你这儿啊。瞧瞧你现在什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看到你就反胃!” 雷珂气得“哇”的吐出一口血来,白眼一翻,当场晕了过去。律靖阳一箭步上前,扳着她肩膀拼命摇:“你别给我装死!东西藏哪儿了!你这大顺母狗……” 茜贝原本站在走廊下听着,要给他们两个好好相处一会儿,缓和点儿关系。听见里头吵起来了,就进了屋。一进来看到这副画面,大惊失色:“汗王陛下!汗王陛下!快放手!放手!!” 她扑上去,想要拉开律靖阳,手要碰到律靖阳了,又犹豫缩回,只口里提高了调子嚷嚷:“放手啊!求求你,放手!殿下快要死了啊!” 跟着茜贝进屋的大顺宫里人们,纷纷跪下,此起彼伏地磕头,屋子里哭声响成一片。茜贝飞奔到后面,一阵翻找,捧了一个包裹在心口,回来往地上一跪一放:“陛下,二丫留给公主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求求您……对公主好一点……她都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啊!” 包袱本就是茜贝草草扯了条毯子给包的,往地上一放,散开来,律靖阳看见毯子中间整整齐齐三支大拇指粗细,全须全尾的老山参,散发着淡淡金光。此外还有些不知道用途的瓶瓶罐罐,顿时收起了凶相,二话不说放开雷珂,朝着茜贝伸手:“拿来!难道孤是那种亲自弯腰捡东西的人么?” 茜贝嘴里一叠连声地道歉着,手忙脚乱的把包袱重新打好,跪在地上膝行着,双手高举过头,把那一小包东西奉到律靖阳面前。 律靖阳劈手抢过,站起来就走,经过茜贝的时候一脚把茜贝踹地上:“忒个忠心的老奴!孤赏你一个吧!” 茜贝被踹得一屁股墩坐地上,连痛的表情都不敢流露,眼瞅着那瘟神煞星走得影子不见,才忍着疼爬起来,去给雷珂掐人中,“公主,公主,公主。” 雷珂眼睛紧闭,心口急促起伏,摸了摸脑门,烧得厉害。 咬咬牙,茜贝下了很大决心,越过雷珂身子,在床最靠里面的地方,掀开一暗格。探囊而取出的,是个玻璃瓶子,里面是一瓶橙色液体,打开,奇异甜香飘出来。耳边响着叶斐然的话:“以后雷珂有了孩子,小孩儿爱发烧,你摸到触手就烫不行那程度,就给他吃一勺这个。三个时辰一次,每天不超过四次,两天就能好。” 当时大家都拿在手里瞧稀罕,雷珂孩子气,不上心,茜贝就替她问了:“好神奇的药水。二丫,这东西有名字么?” ——“有啊,名字好听得很,叫‘美林’。” 那会儿叶斐然的眼神里透着犹豫,“其实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给你们。但山长路远,我实在不放心。这几样药是当世所无之物。你们好歹收着看门口。” “二丫,你千叮万嘱这是世间上没有的神药。我们一直守口如瓶,如今只能拿出来用了。” 玻璃瓶身上,还有一个一个格子的刻度,茜贝按照最大剂量喂了雷珂服下,又喂了几口凉开水。守在雷珂床边。 不过一炷香功夫,摸了摸雷珂的额头,已经不烫了,茜贝惊喜:“真的是神药!” 高兴得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走到窗边对着窗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好了好了!皇后娘娘、先皇保佑保佑,咱们四公主又跨过一关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一羽飞鸽迎头撞入茜贝怀里,茜贝接住,认出鸽子身上的印记:“二丫?” 第1326章 我才是正房! 第1326章我才是正房! 这……莫非真的是显灵了!! “二丫来信了!还是用夜鸽子连夜送的信!”茜贝捧着鸽子,飞快走到雷珂身边,“公主殿下……啊不对,殿下还没醒……” 但雷珂的声音已经传过来了:“姑姑,您刚才说是二丫?” 茜贝宝贝似的把鸽子捂在心口,鸽子“咕咕咕”打啭声中,茜贝放轻声音:“殿下,您现在还好吧?” 雷珂道:“先把信给我看看。” 看了信,雷珂波澜不惊的:“二丫要送律靖香回来啊。” 茜贝道:“公主,如果您想要和离,这是个机会。” “谁说我要和离了?”雷珂声音提高了八度,把屋子里仅剩下的几个忠心宫女吓得跪了一地!茜贝带头跪下,低着头伏在地上道:“公主赎罪!” 只是这么一吼,雷珂才消退的满脸酡红又重新满布面孔,呼吸也急促起来:“我死也不离开陛下!” 茜贝难过地说:“公主,您对陛下痴心一片。甚至不惜为了拉他一把,反而自己坠入水里,落到这场大病……别的种种付出,我也不想说了。可是陛下如今偏宠李如意,心里眼里只有她……您又何必给自己找罪受呢?” 雷珂说:“我不管。我才是正房,是可敦娘娘!只要我占着位置不走,李如意能奈我何?从前律靖阳爱我,如今不过一时猪油蒙了心,过段日子自然就会回心转意!” 类似的话,茜贝也早就说得累了,心里实在难受。 沉默片刻,只听见雷珂又问:“二丫在信上面说,她后天就进城了。” 茜贝心里,又燃起一丝希望:“公主,我给你翻翻漂亮衣裳?你也好久没有打扮了。” “不了。”雷珂摇头,“没心情。” 茜贝:“……” 雷珂抓着茜贝衣服说:“陛下呢?陛下哪儿去了?今天做了什么事?” 她心心念念,只有律靖阳,茜贝越发难过了:“……” …… 天兰城王宫里发生的事儿,叶斐然一概不知。 在城外的王城驿馆中,清了场,立了护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旌旗招展着,一派皇室威严。有那赶羊路过的,进城做买卖的,驼队过路的,远远看着那彩旗子,就麻溜利索的绕道走了。 “二丫……”律靖香的声音,无限嫌弃,“还是我自己来吧,你这梳头手艺不咋地啊。” 叶斐然放弃弄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说:“别别,你看不到后脑勺,让珍珠来吧。不过她不知道懂不懂你们若氏人的发型。” 律靖香异常耿直:“再不懂也比你弄得好。” 在律靖香身后做了个鬼脸,叶斐然高喊:“珍珠,来帮公主梳头!” 珍珠应声进来,拿起乌檀木梳子,把律靖香的长发打散,手指灵活缭绕,给她编起头发啦。叶斐然看得目瞪口呆:“……” 惬意地合上眼睛,律靖香一脸享受:“嗯嗯,舒服,没错,就这样……哎呀,珍珠你手艺太巧了。早就应该让你来。” 珍珠抿嘴笑而不语。 叶斐然翻着白眼:“行啦,选衣服吧!你要这套白的,还是这银红双色金的?” 一套是若氏的传统款式,一套是大顺风格。 律靖香道:“我要银红双色金的。” “姑奶奶,你准备去打你哥的脸面?穿着大顺的衣服去见若氏汗王?” “我不光用衣服打他脸,我还要亲手大耳刮子打他脸咧。”律靖香道,“嘛玩意儿,那李如意跑出去拥兵自立,就该一巴掌拍死。居然议和且收了那种婊砸做侧妃。特么的昏君。” 叶斐然目瞪口呆,“武德充沛哦。” 律靖香扬起下巴:“好说,好说。” 按照她的意思,梳好头发,上面戴了大顺款式的珠冠,身上一件银红双色金大礼服,长长的裙摆有五尺长。叶斐然自己也按品大妆起来,双姝辉映,直教人耀眼生花。 穿着一套喜气洋洋红衣服的妙娘,伸长了脖子,黑豆豆眼一霎不霎盯着叶斐然和律靖香,“咭”的一下笑得欢。凑趣儿一样,带着妙娘的嬷嬷蜜着嗓子道:“公主殿下和王妃娘娘,都生得好俊俏模样。这衣服一穿,头上冠冕一戴,哎哟,我还以为天上什么神仙妃子下凡了呢!只恨爹娘生少了我两只眼睛,不够用了啊。待会儿进了天兰城王宫里,就是妥妥儿的衣锦还乡,艳压众人。” 听着舒心,律靖香唇角扬起:“走吧。” 礼服沉重,得左右搀着人才能慢慢往前走。 车子也装饰一新了,车顶上的黄金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可喜这日风和日丽,是个大晴天。 来到城门下,却……城门紧闭? 守城将领挺胸凸肚,披甲鲜亮,态度不卑不亢,极为坚决:“殿下,此间尚未收到汗王圣旨,末将不能放您进城,请赎罪!” 律靖香生气地说:“怎么可能?开玩笑呢?昨天就送信过去了,这会儿说汗王不知情?” 叶斐然皱眉,轻声对薛长乐道:“你去跟公主说,他也就是个办事儿的罢了。别吵吵,吵了我们难看。我来想办法。” 薛长乐骑着小马,小跑着去跟律靖香说了。 律靖香果然止了声。 那守城将领微笑着说:“公主殿下,请到外面驿站歇息,静等汗王旨意吧?” “呵呵……”叶斐然冷笑,“把人往回撵?” 抬头仰望,一对熟悉身影跃入眼帘——律靖阳和李如意,手拉着手在城楼上,瞧热闹。 她可以看得很清楚,李如意脸上那一脸装模作样的表情,并且,还带着些许居高临下?就差没有把“你们都是渣渣”用章子戳脸上了。 叶斐然最讨厌别人装逼。 尤其是装自己脸上那种。 她说:“长乐,带一支小队传令下去,就告诉附近的若氏百姓,他们公主回来了,带了赏赐。可是汗王听信奸妃谗言不让公主进城。兄妹骨肉相残,全因为城楼上那女人。” 再叫来九哥儿和小六:“你们俩从城墙西面那缺口跳进去,寻一家卖滩羊羊杂汤的店子,跟他们说,我来了。在城里鼓噪一下。至于具体怎么做,他们自己会懂的。” 第1327章 兄妹剑拔弩张 第1327章兄妹剑拔弩张 九哥儿和小六领命而去,两个人跟俩猴子似的,在人群中一钻就没影了。 律靖香抬起头一看,发现了律靖阳:“哥哥,原来你就在这里!” 律靖阳自己躲不及,被发现了,幸好及时把李寡妇往身后一拉,藏住了。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冷峻着面孔说:“没错,我就在这儿。” “那还不赶紧放我进去?” 律靖阳皱着眉头,“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堂堂若氏公主,穿大顺的衣服回来。我丢不起这人!” “你如果想要进城的话,可以,先把衣服脱了再进来!” 话音传出,众人大哗! “这……过分了啊……” “怎么说也是公主……” “他的亲妹妹啊。” 律靖香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气愤难当。人一生气,眼睛异常锐利,一下子就发现律靖阳身后,一角白色裙摆晃了晃。她大喊:“李如意!你躲在我哥身后搞什么鬼!”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律靖阳,眼见躲不过去,李寡妇其实也不乐意躲着的,就娉娉婷婷的,从律靖阳身后转出来。她人还没说话呢,律靖阳就心疼上了,扯着她小手往自己身后拉:“如意,这边人多,你站我身后。别熏着你了。” 叶斐然:“……” 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叶斐然看了一眼城廓周围,只见黑压压一片,如潮水般涌向这边来,她嘴角上扬,说:“李如意,还认得我么?” 李如意早就看到她了,想到她身上很可能带着空间,一阵面热心跳。她上前去,说:“好久不见。” 叶斐然说:“确实……很长时间不见了。看来你也不乐意见到我。” 李如意要装白莲花:“你说什么呢?我可是很喜欢见你的,你这是对我有怨气么?” 叶斐然摇了摇头,说:“不是。我只是觉得,有些人呢真恶心。自己要做小动作,却挑拨亲兄妹反目成仇。现在好不容易妹妹历尽千辛万苦回来了,怕他们兄妹两个和好,还来火上浇油。” “叶斐然,你说谁呢?”李如意脸色不好看了! 叶斐然一脸耿直:“我谁也没说啊?谁上赶着对号入座就说谁呗?就是那种,嗯,担心妹妹回来之后,哥哥抵不过骨肉亲情,两个和好了,自己就会败露了。所以巴巴儿的坐在城头上亲自看着才放心。” 叹了口气,“唉,还是格局小了啊。” 李寡妇脸上“啪啪”的,被打了俩耳光似的跟着就红了脸,“你在说谁呢,我也就是来看看而已。行吧,知道你不喜欢见到我,我这就走,这就走。” 结结巴巴的,眼圈红红的,活色生香得很,律靖阳心都疼了,护着她,对叶斐然严厉道:“叶斐然,你好大胆子,敢跑来我若氏王城大放厥词。信不信我这就把你砍了,哼,成甯看到你的脑袋,应该会很开心!” 响应着他的话似的,城头上的刀斧手们,纷纷拔出武器。这城上城下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叶斐然不紧不慢道:“砍啊。你有本事就真的砍了我。然后你心爱的人儿就重新掀起两国大战,真是一位名副其实的,祸国红颜了!她会很开心的!” 律靖阳的脸色,“刷”的一下黑了! 任凭哪个君主,都不乐意扯上这般名头,律靖阳也不例外。 “公主回来啦——” “公主回来啦——” “公主回来啦——” 山呼海啸的呼喊,从脚下传来,律靖阳低下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聚集在城墙脚上的居民,个个脸上洋溢着笑容。律靖香和叶斐然的下属,拿出大把大把的糖果、铜钱,洒向夹道相迎的百姓,鼓乐响起,欢笑声直冲云霄。律靖阳不知不觉攥紧拳头:“死丫头……当日她成天出宫,以为是去胡闹……没想到……” 没想到那会儿积攒下的民望,如今一下子爆发出来! 走了三年,若氏百姓还惦记着为他们修水渠、教书、施粥的公主! 李如意身子前后摇晃着,几乎风一吹就倒,很快又“坚强”起来,对律靖阳道:“靖阳,大局为重!不如……放她们进来吧!” 很是纠结和不情愿地,律靖阳点了头:“行吧。” 李如意说:“如果,城里有什么对你不利的传言,就怪在我身上好了。说是我挑拨你们兄妹的。” 律靖阳眼神一闪,很是愧疚:“那怎么可以,明明你什么都没做……” “没关系。为了你我受点委屈也可以的。”李如意苦笑,“我是归降罪妃嘛。” 律靖阳感动得把她狠狠抱在怀中:“如意!” 缠缠绵绵,俩人干柴烈火,在城楼处热吻起来。 …… 进了城之后,夹道欢迎公主的人越发的多,简直围得水泄不通。叶斐然都惊讶了,说:“靖香,你只是跟我说过你那会儿成天从宫里往外运东西,没有和我说过,你把钱都花在了百姓身上啊!” 已经改了和她同坐一车的律靖香,眼睛目不斜视,坐姿仪态万方,说:“反正我就是要让他们全都不痛快,一个人吃穿能用多少,索性就建了些书院、粥棚,还培养了好多兽医,散到草原上替牲口治病什么的。眼睛看不着的地方,钱又用得多多的那才叫好呢。” 叶斐然双手拢在袖中,暗暗抱拳:“失敬、失敬,败家公主原来是大慈善人。” 律靖香又笑又恼,悄悄伸手去掐了叶斐然腰一把。 人已进城,大概觉得自己继续当着百姓面前刁难律靖香只会让自个儿难看吧,律靖阳倒是顺顺当当的把她们接回了王宫中。 进了宫,安排了司礼女官前来接待。 那司礼女官一看就是李寡妇调理出来的,眼皮子连法令纹一块儿往下耷拉,开口说话之前,首先把人从脚到头飞快扫一遍,“欢迎公主殿下回宫,欢迎大顺摄政王妃前来作客。请二位随奴婢往长生殿歇下。” 律靖香黑了脸:“长生殿?那是逢年过节唱戏的地方,怎么住得了人?” 女官面无表情道:“请公主勿怪,因事起仓促,不及准备洒扫宫殿。待过了这两日,自有住处安排!” 第1328章 福安宫和寿康宫 第1328章福安宫和寿康宫 叶斐然说:“哦哦,原来是这样。既然如此,那么我们还是回天龙殿住吧。那地方几年前我呆过,地方熟。” 女官脸皮肉眼可见的往下“刷”的挂下来了。 几年前叶斐然和成甯攻陷若氏王宫,住在天龙殿内,这件事,是宫内上下的奇耻大辱! 叶斐然看着那女官笑呵呵的:“怎么样?我故地重游,这要求不过分吧?” 女官:“……” 叶斐然笑嘻嘻地说:“咋地?不说话了?” 当然不会给她们安排天龙殿,因为……那是现在律靖阳的寝殿! 律靖香在旁边笑得跟二傻子似的。 女官脸上就跟开了绸缎庄似的,红色变白色,白色变紫色,变了好几个来回。无可奈何地一扭身,“请跟我来。” 一路走过雪白的长廊,叶斐然眯着眼睛抬起头,只见金色的屋顶绵绵不断,这若氏王宫,是一回比一回规模大了。然而回想起来时路上见到的百姓日子,并没有比几年前更好,看来眼前这些富贵繁华,也不过是开春雪地上写的字——表面文章。 来到一处宫殿前面,宫门牌匾上,用若氏文字写着一行字。女官说:“这是福安宫,之前是先王后住的地方,公主可合心意?” 这福安宫从台阶到门缝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律靖香垂下眼睛,点了点头,神色没之前那样飞扬了,眼底闪着泪光。不过叶斐然才一眨眼的功夫,那泪光就跟幻觉似的消失不见了。 律靖香说:“那,二丫住哪儿呢?” 女官指了指前面,说:“住寿康宫。” 律靖香说:“且慢,怎么安顿我们的地方全都离东宫很远?这样会不会对嫂嫂太不敬了?” 女官局促道:“殿下,请别为难我。汗王陛下吩咐的,听说是东宫可敦娘娘病得很重。所以……所以让公主和客人离她远一点,别过了病气,得罪了客人!” 叶斐然和律靖香吃一大惊,你看我我看你:“什么,雷珂病重?” 女官连连求饶道:“二位,今儿我才第一天当这女官,请别再难为我。刚才是我对两位不敬,请两位大人有大量……奴婢……奴婢上有八十奶奶,下有十岁弟妹,实在……实在不能被撵出去啊!” 这人求饶的模样,哪儿还有刚才拿架子时半分倨傲? 叶斐然知道她只是办事而已,无心难为她,不动声色道:“你别害怕,公主也就略提一句罢了。我累了,你带我去寿康宫吧。再让人给我打些热水香汤来,我要沐浴更衣。” 那女官才忙带着叶斐然继续往前走。 那寿康宫就紧挨着福安宫,不过一墙之隔,院落很小,然而布置精致。还有一个书房,很投叶斐然喜欢,叶斐然拿出一个荷包来赏赐了那女官,问:“你叫什么名字?这寿康宫的来历,你可知道?” 女官低眉顺眼地说:“奴婢名叫元雪莲。这寿康宫乃是再上一代的汗王谨帝倦勤阅览之所。献帝和那时候的可敦娘娘碧璃夫人感情最好,所以宫中许多房屋都是围着福安宫而建。” 叶斐然听了,才放下心来,点点头说道:“如此说来,那位谨帝倒是个性情中人,令人敬重。” 元雪莲道:“是的呢。今儿个晚上,宫里会设宴迎接公主及夫人。戏台子上,定少不了谨帝和碧璃夫人相约相会这一折。” 叶斐然乐了:“哈?还编成了戏?” 说起这个元雪莲明显来了精神:“是啊!很感人呢!其中精彩之处,我可形容不出来。今儿晚上夫人您亲眼看了就知道了!” 好吧……既然这么说,叶斐然也就保留了点儿好奇。 几句话功夫,珍珠领头,把东西收拾好了。薛长乐依附着叶斐然而居,就住在侧殿,反正地方不大,稍为喊得大声点儿就能够听见,倒是方便。 元雪莲道:“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这边先行告退。我是负责这边西三宫的总管姑姑,平日我们宫女都住在福安宫旁边倒座的三间耳房处,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打掉了傲气之后,元雪莲倒是显出能干本色。 叶斐然说:“好的,谢谢姑姑了。” 打发走了元雪莲,关上门,叶斐然对薛长乐道:“长乐,你可以想办法找到东宫的位置么?我想要看看雷珂现在怎样了,实在不行,找到茜贝姑姑也可以。” 薛长乐皱眉道:“现在光天化日,做什么都不方便。最好等晚上宴会的时候,守备松懈下来了,我才好见机行事。” 知道薛长乐不会茂然认怂,叶斐然只得按捺住性子,安歇下来,专心等天黑。 …… 日暮西垂,宫内华灯初上,就像童话里的阿拉丁城堡拉开了帷幕。叶斐然坐着一顶软昵小轿,来到宴会的地方,下了轿子抬眼一看那宫殿的牌匾,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李寡妇格局真特么的小啊……” 其实她认得若氏文。 而那宫殿上写着的,恰好是“长生殿”。 天晓得,是要恶心她呢,还是恶心她呢,还是恶心她。 在她的对面,律靖香带着妙娘也下了轿子了,和她眼神一对上,就知道彼此心里想法差不多。相视一笑,叶斐然主动走过去:“看来今晚会有好戏。” 律靖香耸肩:“我们若氏人,似乎一直很擅长演戏。” 叶斐然说:“走吧。” 手拉手的进了殿内,满屋子坐着的贵妇少女们,无不惊讶地看着她们。不断有叶斐然听不懂的若氏语,在吱吱咕咕的。律靖香低声说:“她们觉得很惊讶呢,什么时候有若氏人和大顺人这样要好了。” 叶斐然笑眯眯地:“所以说,你是她们当中出现的叛徒?” 律靖香:“哈哈哈……你要笑死我。” 叶斐然看着远处正中间,穿着白底绿滚边遍地金长袍,下着红罗裙子,头上戴着若氏人喜爱的黄金冠冕的李寡妇,在两个宫女搀扶下缓缓走进来,安然落座。 不知道为什么,李寡妇单看眉眼一般般,但是坐在了人群中,却总能够夺人心神,就仿佛周围所有人都成为了她的陪衬似的。 叶斐然猜测,应该是系统光环加持的效果。 第1329章 外甥女与舅舅 第1329章外甥女与舅舅 不大一会儿,两列披甲鲜亮的若氏护卫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来到殿前,分两列站好。一名穿着丝绸袍子的宦官尖声长喝:“汗王驾到——” 原本席地而坐的人们齐刷刷站起来,垂手恭立,迎接律靖阳进来。叶斐然是地位最尊贵的客人,站在左边第一桌前,看着律靖阳大步流星的走近,正想着怎么开口询问雷珂的去向,忽然之间,一团绵云似的小小身影打横冲出来,笔直地撞到了律靖阳腿上! 霎时间,大厅内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目光聚集在撞到了律靖阳腿上的妙娘身上,大气不敢喘一口。叶斐然见律靖阳脸上蒙上一层杀气,朝身后薛长乐猛使眼色,薛长乐右手似有若无地搭在腰带上——那儿盘着她的护身软剑。 妙娘仰起头,小奶音响起:“叔叔,您是哪位呀?” 孩子的声音,奶奶软软,彷如天籁,律靖阳明显楞了一下,说:“你是哪位?” 妙娘说:“我叫律妙娘,小名叫丫丫!” 律靖阳抬起头来,看着律靖香,她早就吓得脸色惨白,两只眼睛一霎不霎地盯着那小团子,似乎随时要冲过来把她抢在怀里。他弯下腰,把妙娘抱了起来,妙娘扭了扭小身子,发现挣扎不脱,就乖乖的趴在他肩上不动了,那模样看起来,就像律靖阳扛起了一只大软枕似的。 好几个若氏命妇忍不住脸上就有了笑意。 实在是忍不住啊。 轻轻拍了拍律妙娘的小屁屁,律靖阳说:“是你的女儿?” 律靖香说:“是。” 她的表情和声音都很僵硬。 律靖阳把妙娘抱在面前,仔细端详着:“很好。” “妙娘,我不是叔叔,我是你舅舅。” 妙娘莫名其妙的,不过还是乖巧道:“舅舅!” 小奶音九曲十八弯,好听得紧。 律靖阳眼波流动,冷峻的面孔竟露出微笑:“丫丫,来,要不要和舅舅一起坐?” 周围人全都傻眼了,律靖香和叶斐然更加,盯着律靖阳,生怕他对妙娘不利。 妙娘犹豫了一下下,毅然决然地喊:“不要!” 这个舅舅看起来有点可怕,还是娘亲最好。 丫丫想要娘亲。 律靖阳被拒绝得干脆利落的,倒是不生气,把妙娘放回地面:“那好。舅舅就坐在最大的那张桌子旁,如果丫丫想要加入,随时过来。” 妙娘点点头,嘴里说着“好啊”,身子很诚实地往律靖香身边跑过去了。 律靖阳来到李寡妇身边坐下,把刚才那一幕看在眼内,李寡妇酸溜溜道:“没想到陛下那么喜欢小孩子?” 律靖阳道:“嗯,那孩子长得着实可爱。” 那粉团团的触感,让他不由得又温柔地笑了。 可是,李寡妇是不能生育的。 她心里妒火中烧,对着丫丫嫉妒,醋味十足:“哪怕是律靖香的孩子?也不知道她娘怎么教她咧!” 律靖阳不乐意了,瞪了她一眼道:“那么小的孩子懂什么!” 见他罕有地对自己生气,李寡妇吃一惊,心想:难道系统的迷情丹作用削弱了?不可能啊…… 之前的任务继而连三失败,如今她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就只剩下一条路,就是彻底攻略律靖阳,做若氏可敦。如今任务进度已经到了99%,她可不能功亏一篑! 理智权衡之下,李寡妇说:“好嘛,人家只是担心你而已。” 律靖阳一听,果然感动,态度也软了:“嗯,我就知道如意对我最好了。” 李寡妇嫣然一笑,撒娇道:“我对你可不好。嗯,我还要使唤你!” “哦?大庭广众,你倒是要怎么使唤我?” 故意朝着最远处的蜜渍糖豆一指,李如意娇声道:“我要吃那个,胳膊不够长,小甜心你要给我夹。” 律靖阳欣然举起筷子:“好吧,就让小宝贝使唤孤一回!” 反正,晚上到了床上,就是小甜心反过来使唤小宝贝了! 一场小风波过了去,鼓乐奏起,宴会正式开始。 叶斐然一直很纳闷,长生殿内也没有戏台子,怎么演戏?谁知道原来若氏人是用话剧形式来表演,布置了简单实景,脸上带着面具,身上穿着戏服,念白台词,且歌且说,倒也道尽了悲欢离合。 叶斐然看得入神,在饰演勇士的男演员下去之后,拼命鼓掌:“演得好!” 大家跟着她鼓掌。 谁也没有留意到叶斐然身后,静悄悄的少了个人。 …… 雷珂披着衣服,坐在东宫里,看着院子里的荒草,泥雕木塑一般。茜贝捧了一杯参茶过来,看见她已经合上了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取出披风给她披上。 她低声自言自语:“睡吧,睡吧。睡过了今天,就又熬过了一天……” 不禁抬眼看天,今儿听到外头好大的响动,是不是叶斐然来了?二丫来到,应该有办法救救雷珂吧?这孩子着了魔似的……怎么就这样命苦! 愁绪万千,茜贝又叹了口气。 可敦备受冷落,愿意留在这儿的人,也就是当初从大顺跟过来,且还活着的那几个了。她们跟着雷珂一起吃苦,茜贝怜惜她们,平日早早让她们歇了。站起来四下里一看,连个帮自己扶雷珂进屋的人都没有。茜贝咬咬牙,弯下腰,正要把雷珂架到自己肩上,身后传来一句清冷女声:“茜贝姑姑,让我来帮您吧。” 茜贝浑身一阵,缓缓转过头去,瞳孔惊讶放大:“薛……薛……” 不等她说完,薛长乐走过去,把半挂在茜贝身上,已经摇摇欲坠的雷珂扶稳,“走着。” 把雷珂安顿好,薛长乐不由得耿直一句:“四公主怎地瘦了许多!” 一句话,茜贝眼圈儿跟着红了。 她哽咽道:“公主可受了老罪了!我只是日盼夜盼,盼着二丫什么时候来,把公主治醒!” “她到底怎么了?”薛长乐惊讶道。 茜贝犹豫了一下,说:“我跟你们照实说了吧。公主她,貌似是撞邪了!” 薛长乐张大嘴巴,在她震惊中,茜贝打开了话匣子。 …… 长生殿内,没有任何异样。宴会进行的很顺利,又一场精彩歌舞,酒酣耳热,气氛一片欢乐祥和。 第1330章 雷珂是不是撞邪了 第1330章雷珂是不是撞邪了? 叶斐然和律靖香一起鼓掌:“好啊!好!” 律靖阳剥了一颗葡萄,喂给李寡妇吃,也不避嫌。 叶斐然和律靖香继续鼓掌:“好!妙啊!!” 李寡妇对律靖阳低声耳语:“陛下,我头晕。” 律靖阳立刻说:“那我陪你回去休息。” 李寡妇担忧地看了一眼律靖香,说:“可是香香会不会生气?” “她敢?”律靖阳道,“她回来,就证明在大顺呆不下去了。只好灰溜溜的滚回来咯。过了今晚,以后就是我篱下一条讨饭的狗。安分守己也就罢了,不然的话,就把她贬为庶民。” 李寡妇满意了,说:“好,我们回去吧。” 律靖阳还真的立刻叫停了宴会,道:“李侧妃大病初愈,不适合长久在热闹之所。今天玩也玩够了,来日方长,就散了吧。” 硬生生打断一个宴会,未免扫兴。 大家没有说什么,纷纷应是,四散而去。叶斐然站起身,正好看到薛长乐回到她身后,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她立刻把看戏到一半丢到脑后,随着大家一块离开了长生殿。 回到寿康宫,关上门,薛长乐说:“夫人,我见到公主了!” 她神情很是悲愤? 叶斐然心里咯噔一下,问:“什么情况?” 薛长乐说:“公主好像着了魔似的,对律靖阳迷恋得不得了。相思入骨,病得快死了!” “啊?这是啥玩意儿?”叶斐然傻眼。 “是茜贝姑姑和我说的。原本公主好好的,对律靖阳也从来不稍加辞色,恪守可敦本分,勤勉后宫之事,倒是夫妻两个你敬我,我敬你,除了不同房,什么毛病都没有。可是后来李寡妇回来之后,事情就变了,律靖阳回到李寡妇身边,公主不知道为什么,又去亲近律靖阳起来。律靖阳那性子,你是知道的,就一进了斗盆的蛐蛐儿,撵着后退,引着跑,简直贱到了骨头里。” 叶斐然苦笑:“呵呵,我知道了。肯定是犯贱了又疏远了珂儿呗。” 摇了摇头,薛长乐脸色很是沉重:“还不止。公主就跟着了魔似的,做尽了种种惹律靖阳厌弃的事。就在我们来之前不久,她死皮赖脸的跟着律靖阳和李寡妇去月亮湖游船,途中刮了风。人律靖阳屁事儿没有,她自己倒掉湖里去了,李寡妇为了救她也跳了进湖里,然后两个人都生了一场病。律靖阳生了好大的气,把当时夫人你留给雷珂的老山参都给抢了去了。幸亏茜贝姑姑机警,把你的那些西药藏了起来,才救了公主一条命。不然公主怕是熬不到今天!” 叶斐然听得心惊胆战的,咬着手指,思考了好一会儿说:“这不对劲啊,怎么就跟撞邪似的?” “夫人,您不是一直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么?”薛长乐吃惊,“这不像是您说出来的话啊!” 叶斐然说:“有很多事儿是没办法解释的,但当它发生在你面前的时候,就不能不相信……” 薛长乐说:“夫人,你自从去了云梦泽之后,就整个人都变了。” “也许吧……” 叶斐然把话题纠过来:“不要扯远了。听你这么说,我真觉得珂儿是撞邪了。不过到底是不是真的,还得亲眼见了她才知道。” 薛长乐踌躇道:“我潜入的时候,发现东宫守卫外松内紧,看着没几个守卫,实际上出来的都是高手。着实是费了我不少功夫。至于东宫里面……说起来让人心酸,当初陪嫁了多少人过来啊,如今竟然只剩下统共那么四五个了。那模样看着,比一般人家里的体面丫头略强点而已,哪儿还有公主的样子!” 她素来迟钝,对吃穿排场不上心,但雷珂的境况太惨,再迟钝的人都看不过眼。 叶斐然皱眉:“既然这样,反而不好打草惊蛇……你等我一下!” 转到了里间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从空间里选着最珍贵的东西拿出来。 也不管别人有没有起疑心了,多品种的维生素一把抓,放小瓷瓶里略作伪装。 能够提高免疫力的灵芝王倒不必伪装,选了比耳朵略大一点的个头均匀的极品,在空间工作坊内一起打成粉。 这么着三四样要紧的东西拿在手里,别的多了的也不敢拿,怕引人注目,转到了外面,郑重送到薛长乐怀里:“你先把这些东西送去,应该会对她们有帮助。回头缺啥了,跟我说。吃喝什么的缺的也跟我说。先把珂儿身子养好了,咱们再跟那边从长计议。” 很是赞同地,重重点头,薛长乐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夫人,幸亏你没见着公主,她现在人瘦得就跟把骨头似的,我赶到的时候,她刚睡着,我帮着茜贝姑姑去扛她,轻飘飘的没点儿分量!” “茜贝姑姑也是,脸上身上都瘦干了!走路腿脚直打飘。看着就叫人心酸!” 叶斐然说:“那别耽误了,快去吧。这几日要辛苦你了。” 薛长乐点头道:“好。” 把东西收收好,薛长乐出了屋子,一个美人卷珠帘式的优雅身段,人已经到了屋顶上,眨眼就不见了身影。叶斐然看着那奇怪而蓝的夜空,一直等到薛长乐平安回来,才分头歇下。 …… 月过了中天,天龙殿内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才停下。律靖阳抱着李寡妇,餍足地沉沉睡去,李寡妇轻手轻脚地放开他的手,来到净房。 净房里臭烘烘的,顾不上嫌弃,李寡妇连忙打开系统,查看系统里的数据。结果让她很失望:“可恶,怎么还是99%?难道这个世界就没办法彻底攻略完成吗?” 系统说:“宿主,律靖阳是若氏可汗,有生育要求。你必须为他生下继承人,才能达到100%。” “什么?生孩子?那多痛啊!”李寡妇爱惜地摸了摸自己腰肢,“身材又走样,人也会变老……能不能不要生孩子?” 系统说:“宿主你想得太严重了。” 李寡妇理所应当道:“女人必须要爱自己啊!” 第1331章 系统死命令 第1331章系统死命令 系统说:“但既然选择了攻略律靖阳这条路线,就必须生孩子。” 李寡妇道:“为什么之前当大顺皇后那个任务又没有要求?” 系统说:“当时大顺已经有皇位继承人了。” 翻了个白眼,李寡妇很烦恼,对系统说:“但我这个身体一直没办法怀孕……那我还攻略个蛋啊!你有没有可以怀孕的道具?给我一个得了!” 系统说:“对不起,宿主,系统不创造生命,没办法满足宿主要求。” 气得李寡妇破口大骂:“什么玩意儿破系统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老娘穿越来要你这金手指有卵用!” 系统默然不语。 李寡妇一顿喷,喷完之后,说:“系统,我要再兑换一些魅力丸!” 他娘的,三年不见,叶斐然那逼玩意儿又好看了,今天竟然有几个人专门看着她!一个生了两个孩子的老妇女,有什么好看的! 她就不信美不过她! 系统没有理会李寡妇。 李寡妇催促了好几次,系统才慢吞吞的打开:“兑换魅力丸一枚。” 李寡妇这才满意了,抓过魅力丸,一把吞下。 肉眼可见地,她容光焕发起来,也说不上那儿起了变化,总之,整个人都好看了。 回到屋子里揽镜自照,李寡妇美滋滋的自恋:“这个破时代没有自拍,不然的话何必这么讨好几个臭男人……我就可以去当网红了。嗯,等攻略完这个世界之后,我下个世界去霸总娱乐圈吧!” “小心肝,你在哪里?” 屋子里传来律靖阳的梦呓。李寡妇说,“来了,来了。” 鱼塘里只剩下一条鱼了,她很不满意,又无可奈何。 等有机会,一定要多养几条鱼。 不然的话,怎么凸显出她的魅力? 怎么供养得起她? 李寡妇回到律靖阳身边,律靖阳睡眼朦胧的,见到她眼前一亮:“如意,你好美,来让我抱抱你。” 某个地方再次蠢蠢欲动的。 李寡妇故意背对着他,缓缓脱外套,似有若无的格外撩人,律靖阳支起身子,把她轻轻向后一拉。帐子后面再次传来响动…… …… 天亮了,叶斐然还在睡梦中,听见门外有人打呵欠,还有人一边扫地,一边絮絮叨叨的:“等会儿主子醒之前你好回去了啊。” 另一名宫女在说话:“姐姐,行行好,让我眯一会儿,一会儿就行。我要困死了!” 叶斐然想起来了,那扫地的,是寿康宫里的宫女如春,打呵欠的那个应该是她的妹妹,听说在天龙殿里当差的。如春说:“如夏,你真困就到耳房里躺一会儿。桌子上的包子拿一个去吃。我一会儿找机会来叫醒你就是了。” 原来如春的妹妹叫如夏,倒是有趣的名字。 如夏提高了几分精神:“好啊好啊。那我不客气啊。你们咋那么早就放早饭了?” 如春说:“这是昨晚那叶夫人赏赐我们的夜宵。” 如夏顿时羡慕:“哇,这叶夫人真不错!” “是啊。原本她来之前,天龙殿的人还说她凶悍粗暴,难以相处。其实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人斯文有礼,出手也大方。你看看,这些金叶子、银锞子,都是她赏赐的!” 如夏啧啧赞叹,大写的羡慕。 如春说:“你别羡慕,等过几日送走了客人,我就寻个时间出宫,打个金链子。咱们姐妹二人,一人一条。等到过节的时候带回家去,肯定羡慕死他们!” 如夏一叠连声道:“好啊好啊!” 停了一停,又说:“叶夫人真好。不像天龙殿夜夜停宿的那位,没日没夜的跟陛下做羞羞的事。做完之后又睡到日上三竿,还非得殿里有人应答,没了不行。现在大家都怕了上夜,准没觉好睡。” 如春道:“谁让她独宠后宫呢。忍着吧。跟了她总会有好处的!” 如夏尖刻地说:“有什么好处!我算是看明白了,有些人天生豪爽,有些人却是越有钱越吝啬,心里眼里只有自己,糟践别人不心疼,占起便宜来没够,就算蚊子腿上也要刮下二两肉来。外皮看着光鲜,其实就是八百斤的寿桃——废物点心!” 如春道:“得了,你那嘴巴,消停一会儿吧。赶紧睡觉去,我要扫地了!” 耳听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远,门关上,院子里又落入了安静。现在是草木萌发的春天,没什么落叶,如春不一会儿就扫完地了,又开始浇花,沙沙的水声,很是悦耳。叶斐然赖床赖不下去了,就叫了起床。 “珍珠——” 珍珠应声走进来,“夫人。您起来了?” “打开窗子,看看今儿个天气如何?” 珍珠依言打开窗,明媚的阳光照进来,透过窗,可以看到天蓝得要滴水,叶斐然心中喜欢,立刻坐到梳妆台前面,道:“给我穿那套翻领窄腰的胡服。我今天要和香香出城骑马游玩!” 她的骑术是成甯教的,技术精湛。 从前在火山村自由自在,进了京城,特别是成甯当了摄政王之后,生活优越了,但自由自在的骑马放纵的机会少了。 可见,凡是有得必有失啊! 珍珠依言,从箱子底了寻了那套胡服出来,说:“夫人,在王府的时候都听说您骑术很好。还说从前有一匹紫色的名驹,来去如风,曾经数次救夫人于危难中。” 叶斐然道:“嗯呢,那匹马叫阿紫,如今养在皇宫里。老了,跑不动了,颐养天年呢。现在在王府里,王爷骑的那匹‘紫电’,就是它的孩子。” 马儿衰老的速度,比人类要快得多得多。 珍珠道:“哇!原来是这样啊!我很喜欢紫电!它经常舔我的手!” 叶斐然咭咭笑:“紫电的母亲脾气温和,所以它允许你近它的身。要是换了它爹,保准尥蹶子踢你!” “哈哈哈……真的吗?”珍珠笑得花枝乱颠。 片刻之后,叶斐然一身胡服,头上扎起丸子头,戴着防风皮帽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了屋子。如春手里捧了一篮子鲜花,正低着头往屋子这边走来。 第1332章 榴花照宫闱 第1332章榴花照宫闱 眼瞅着叶斐然来了,她让到一边,乖巧行礼,珍珠视线从那些带着露水的鲜花上掠过,问叶斐然道:“夫人,这些花儿看着真好,您今儿想要簪花么?” 叶斐然摇摇头:“不用了。就养在屋子里就好。里里外外的瓶子都要换上清水,残花剪掉,换上新花。” 如春低头微笑道:“是。” 欲走未走之间,叶斐然伸手拍了拍如春肩膀:“你这丫头做事不错,今儿选的花新鲜,我看着喜欢。桌子上那碟子如意糕,就赏了你了。” 在如春又惊又喜的目光注视下,叶斐然走出了寿康宫。 珍珠不解地问:“夫人,那如意糕是你从大顺带来的,解馋解思乡之物。你自己刚才还说舍不得吃了,多留一会儿,等香公主和妙娘来了一起吃呢。怎么这会儿突然全部赏给了如春?” 如春也不过是做了应份的事儿啊? 叶斐然笑道:“我心情好嘛。那如意糕用的绵白糖、细面粉加蜜饯做的,吃一个饱半天,这会儿我不想吃了。” 珍珠道:“夫人,你这么说有道理。这么说来,我们从大顺带来的东西也都和如意糕差不多上下的。昨晚还说,还席的时候带出来作为特色,给若氏的朋友们尝尝,现在……会不会不大合适了?” 一言惊醒,叶斐然转了转眼珠子,道:“你说得有道理。我们去寻个烤炉,弄点儿烘焙的点心可能还好点。走,去找律靖香想办法去!” 来到福安宫,律靖香也是刚起来,正在梳洗呢。 妙娘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扯着花瓣玩儿,叶斐然看到妙娘身前一堆惨遭蹂躏了的碎花瓣,五颜六色什么都有,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妙娘,你可真的是辣手摧花啊!” 律靖香对叶斐然道:“二丫,奇怪了。我那个贱里吧唧的哥哥,一大早的跑来。我那会儿还没起,他也不见我,就在走廊下面逗妙娘玩儿。后来他去上朝了,还特意吩咐人送了三大篮子鲜花来给妙娘玩。你说他是不是要打什么坏心眼,想要伤我妙娘啊?” 叶斐然回忆了一下昨晚宴会上的场面,说:“我倒是没感到他对妙娘有恶意……可能只是单纯的喜欢吧?” 律靖香“哈”的一声,“他心里眼里除了李贱人之外,还容得下别个?” 叶斐然说:“外甥多似舅,妙娘长得和律靖阳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人都是自恋的。再爱李如意,也比不上爱自己啊。” 律靖香想了想,说:“好吧……你说得有道理。” 她有些发愁:“现在我人是回来了。日后怎么跟这些人相处,心里还真没底。唉……” 她提到的问题,没有一个不是灵魂拷问。但叶斐然是很乐观的,她说:“事来拿势挡,没势拿钱挡,没钱拿命挡。再怎么说,你也是唯一的长公主,且全城上下那么多双眼睛都是看着你回来的。八个议政元老,也统统都看着你长大。不保你能得权势滔天,保你和妙娘两条性命是可以的。再不济,你还有我呢。” 律靖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说得对。” “其实……”叶斐然犹豫地,眼神闪烁,欲语还休。 律靖香追问道:“其实什么?你是不是还有更好的办法?” 叶斐然说:“当然有。这天兰城后宫中,还有另一个人,是你天然盟友。如果你们能够联手起来,如你我一样推心置腹。那么应当可以确保彼此平安。” 律靖香问:“谁?” 很快,她自己找到了答案:“雷珂?” 叶斐然点点头。 “唉。不行。”律靖香苦苦一笑,“她是绝对不可能的。她恨死了我。而我也恨死了她。” 叶斐然惊讶,这中间的瓜葛,她从来没有听过? 忙问:“怎么说?” 律靖香说:“当日李寡妇带那狗男人来结识我,就是在雷珂举办的宴会上。她明明看着那男人不是好东西,却对我纵容。后来我知道,她就是故意这么做的,因为看不惯我受宠。所以,我让人在她骑马外出的时候橇松了一个马蹄掌钉子。她从马上摔了下来,我哥救了她,她就重新爱上了我哥。” 叶斐然天旋地转,眼前金星直冒。 好不容易定了定神,深呼吸,摸了摸心口——痛啊!!头脑嗡嗡中,还听到律靖香才醒悟过来似的问话:“对了,怎么回来三天了,都没见着雷珂?” 叶斐然苦笑:“你的消息比我还不如?” 她把雷珂精神不济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跟律靖香说了,最后长叹一声:“闹了半天,你们竟然是自相残杀了,才让李如意有了可乘之机?” 律靖香自知理亏,躲闪着叶斐然质问的目光,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真是没想到……她得了如此严重的心病……唉,我知错了……” 叶斐然挠了挠头发,太阳穴突突作疼,又改为揉搓太阳穴:“算了,都过去了。现在你和珂儿,是宫里彼此唯一的依仗。首先冰释前嫌吧。然后……我们想办法,好好活下去。” 这么一摊烂摊子,她怎么就掺和进来了,作孽。 律靖香愧疚道:“那现在怎么办?” 叶斐然还没回答,门外响起律靖阳的声音:“妙娘,舅舅来了!” 俩人吓一跳,对望一眼,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妙娘却从椅子上滑了下去,小奶音喊着“舅舅”,迈着小短腿飞快跑了出去。 隔着门,看到妙娘像一朵小云朵似的,飘进了律靖阳怀里。律靖阳抱起妙娘,在她苹果般的小脸上亲了好几口。 律靖香看得眼睛都直了:“这这……丫丫从不让陌生男人亲她脸!” 叶斐然说:“舅舅怎么能说是陌生男人呢。” 律靖香很是纠结,“那禽兽,赶我走的时候丝毫没有手软。如今难道还想要抢我女儿?” “你先别冲动。怎么说都好,丫丫多个人疼是好事。”叶斐然说,“我们出去探探他底子。” 律靖香说:“正有此意。” 她们并肩从屋子出去,却发现律靖阳已经把妙娘扛到了肩膀上骑大马,去够院子里盛开的石榴花。 第1333章 李如意吃醋 第1333章李如意吃醋 石榴花开得正好,非常繁茂。 丫丫伸长了小胖手去够石榴花,打得石榴花一荡一荡的。律靖香眯起眼,想起自己小时候,哥哥下了学之后,就回来带着自己摘榴花玩。后来什么时候开始,兄妹两个竟然反目成仇了呢? “娘!” 丫丫欢乐地高喊,她坐在律靖阳肩膀上,手里高高举起一朵盛开的榴花,对着律靖香炫耀。律靖香下意识地冲着丫丫笑,律靖阳看得怔怔的。 丫丫在他头顶扭动:“娘,娘。舅舅,我要送花花给娘。” 律靖阳把她放回地上,丫丫立刻一扭一扭的跑到律靖香身边,垫高脚尖把花放在律靖香手里。律靖阳张了张嘴:“你们……” 门口忽地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大家不约而同扭脸看过去,却看到匆匆离开的身影。 那背影穿着白色滚绿边的长袍,头上金冠照耀,宛如一朵盛世白莲。 “如意!”律靖阳二话不说丢下亲妹妹,直追了出去。 …… “不理就不理我们呗。出来骑马玩儿更开心。”律靖香离了律靖阳,整个人都自在了,骑着一匹小红马,在草原上溜溜达达的,撒着欢儿,“二丫,来,我们赛马!我跟你赌一千两银子彩头!” 叶斐然却毫无斗志。摇着头笑道:“我才不要。比不过你。” 律靖香说:“来嘛,玩一玩嘛!” 叶斐然说:“你们若氏人,从会走路开始就会骑马,我才不跟你们斗。这不是白送钱给你么!” “二丫,你也太怂了!” “怂就怂,捂住我的钱袋子要紧!” 气得律靖香把刚在草原上采的一把野花,全都扔道叶斐然脸上身上,“你个大顺赖皮!” 叶斐然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就是赖皮!” 她笑得前仰后合的,没留神骑着的小白马张大鼻孔,猛吸一记花香,继而疯了似的在大咬大嚼起来…… “啊啊啊——” 叶斐然尖叫声中,夹杂着律靖香和薛长乐疯狂大笑:“二丫,你的马儿发花痴了啊!” 几个人在草原里玩得很开心,天黑了,才摆驾回宫。叶斐然问起律靖香烤炉的事儿,“香香,我后天还席,想要做一些烘焙点心。不知道天兰城什么地方可以找到烤炉?” 律靖香说:“烤炉?宫里肯定没有的,我也不能进御膳房。可能可以去舅妈家里看看?” 叶斐然说:“你舅妈?” “对,我们叫扎萨克,相当于大顺的王爷,但权力要比王爷大得多。律靖山从前就是个扎萨克,他平复之后,五年前,我哥收回扎萨克的权力,把所有扎萨克集中在天兰城居住,叫做‘木扎’,意思就是归顺的扎萨克。” 叶斐然说:“那,那些远方的游牧部落怎么办?” 律靖香道:“暂时还放着,把他们的铁器扣起来。整个若氏,只有天兰城、墨兰城还有别的两三个城邦允许贩卖铁器。” 叶斐然点头道:“没有兵器,哪怕马匹再快,也只是个牧民而已。这一招釜底抽薪用得不错。” 律靖香的舅舅名叫祖德秋,住在天兰城北边。 若氏人一方面学习着大顺的礼仪,一方面保持自身风俗风格,比如说上门作客,就没有许多繁文缛节。来到祖德秋那占了半条街的大宅子前,律靖香命人传话,堂堂公主,就站在门口等着,也不觉得有什么。叶斐然就更无所谓了,甚至牵着妙娘小手溜达着买了两包糖果。 “公主殿下来了。欢迎欢迎!” 门开了,穿着长袍子,光着脚丫子,一身典型若氏有钱人装扮的管家来相迎。 众人一边走进去,律靖香一边对叶斐然低声介绍道:“我舅舅今儿不在家,舅妈按照我们若氏人的叫法,叫噶日齐博日吉。” 叶斐然:“……” 视线从傻不拉几的叶斐然脸上扫过,律靖香小嘴微扬,“知道你记不住,你叫舅妈好了。或者叫名字,秀芝夫人。” 叶斐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说话间,穿过了雪白的大理石长廊,来到了正屋中。大概缺啥就喜欢炫啥,若氏地方缺水,若氏人就特别喜欢沐浴以及修喷水池。外头的公众浴室节次鳞比,丰俭由人。而豪阔点儿的人家,家里总缺不了一个用作景观的喷泉。 祖德秋家里的喷泉修得很大,圆形,中间两条鱼在咕咚咕咚喷水,水面上漂亮的彩虹。叶斐然驻足欣赏了一会儿,律靖香站在门槛旁对她招手:“二丫,来呀。” 走廊另一边,一个穿着五彩斑斓华丽服装的若氏妇人,带着一堆丫鬟花团锦簇的来了,叶斐然一眼认出来了,“那日宴会上见过的,就坐在我斜对面。” 秀芝夫人来到她们面前,看着她圆圆的笑容可掬的脸,还有一头茂密如云的头发,微微下垂的喜眼,叶斐然越发回忆起来了,“夫人您好。那日我滚落了筷子,是您帮我捡起来的。真是谢谢了!” 秀芝夫人笑道:“是大顺王妃叶夫人啊。真是蓬荜生辉呢。” 秀芝夫人汉话讲得很好。 律靖香说:“舅妈,进屋里来说。” 一行人进了屋子里,喝过了奶茶,吃过了水果和抓饼,律靖香也不绕弯子,直接对秀芝夫人说:“舅妈。叶夫人想要借用您家里的烤炉。那东西整个天兰城估计只有您家里才有,看在我面子上,帮个忙?” 秀芝夫人说:“借用烤炉?” 她看着叶斐然,眼神流露出询问。 叶斐然说:“是的。因不日准备还席各位,打算准备一些有特色的点心,款待贵客。以表重视。” “唔……叶夫人一片心意,倒是难得。”秀芝夫人说,“借用烤炉倒是没问题,既然有信心借用烤炉,那想来叶夫人也很精通烘焙咯?” 其实,叶斐然心里比秀芝夫人还要惊讶:“怎么一个古代若氏妇人,却会说出烘焙这词儿来?” 对方毕竟和自己不熟,这个疑问也只能暂时埋在心里,垂着眼睛恭顺地说:“略懂。只是图这东西有个特色而已。” 第1334章 一模一样的烤炉! 第1334章一模一样的烤炉?! 律靖香抢着说:“哎呀,你太谦虚了。舅妈,你听我说,她烘出来的饼干和蛋糕,可好吃了!我那儿还留着一点,我马上就让人进宫里带给你!” 说着就要起身叫人,秀芝夫人拦下道:“嗨,你怎么还是那样毛躁!我又没有说不借!” 律靖香开心地笑,坐下来道:“舅妈,我就知道你最疼我。当初还不是你,我也没办法逃出天兰城,还让舅舅吃了挂落……瞧这屋子,比之前小了一大圈。一定是被罚俸了吧?” 叶斐然扫了一眼气派奢华,一眼看不到头的木扎府:“……” 秀芝夫人息事宁人道:“算了算了,都过去了。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今天你舅舅不就被召进宫里,陪汗王陛下去了。我跟你说,有些话你除了在这地方,别的哪儿都不许说!” 律靖香应了,叶斐然发现话题渐渐不是自己应该听的,就故意岔开:“夫人,既然答允借用烤炉,可否现在就带我去一看?” 秀芝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行。” 秀芝夫人的烤炉,建在灶屋旁边,叶斐然一眼看到就觉得熟悉,这地方,这布局,竟和摄政王府里的一样。她惊讶了,嘴巴久久合不拢来。 秀芝夫人却有些误会,笑道:“这东西罕见,不知道叶夫人要找的,是不是这个。” 薛长乐心直口快,一口道破:“夫人,这烤炉跟咱们家里的一模一样诶!” 叶斐然心里疑窦越发丛生,问秀芝夫人道:“夫人,这烤炉是您自个儿制造的吗?” 她敢肯定,大顺的烤炉是她第一个造起来的,后面才有一些达官贵人家眷陆续跟风。可是……没理由传到若氏来,却不知道她这个始创者啊? “这个烤炉啊,是我娘留下的。”秀芝夫人笑容温柔地说,“从前我娘家有一个,听说是我娘年轻时喜欢过的男人给她造的。后来那个男人翩然远去,留下我娘一个人,她用这个烤炉用了一辈子。我从小喜欢吃她烤制的饼干、蛋糕、面包,也学了全套本事。后来就照着家里的模样,造了这个烤炉。” 叶斐然道:“原来如此……想来那些吃食充满了老夫人的感情,才会美味。” 秀芝夫人感激一笑:“叶夫人聪明,能深切体会到我娘的感情。可见你我有缘。见外的话我也不多说了,这两日你需要用烤炉也好,需要用什么东西都行,尽管当成自己家里,尽量用。” 她们走到烤炉前面,叶斐然扫视一圈,很是满意:“东西很齐全。那我就不客气啦!” 她要做纸杯蛋糕、奶油蛋糕和曲奇。 从自个儿的行囊里取出可可粉,秀芝夫人瞧着很稀罕:“这是什么东西?闻着怪香甜的。” 叶斐然就耐心解释:“这东西叫可可,是我家乡琼州特有的农作物。它的果实经过制作后,就是可可粉。诗有云,‘南国有好物,一名豆可可。粉尘若土色,壮壮可成棵。牛乳好相伴,脂香不嫌多。’说的就是可可豆和可可粉了,兑了牛乳喝也好,做成点心也好,都特别香浓抗饿。” 秀芝夫人叹道:“怪道都说大顺物产丰饶,这种奇物,我们就听都没有听说过。” 叶斐然说:“那就正好趁此机会尝一尝了。” 烧火丫头烧旺了烤炉,叶斐然做了最简单的可可曲奇,第一炉新鲜烤出,那奶香、可可香、面香混杂在一起,整个烤炉房都是。不少年纪小点儿的丫鬟,已忍不住吞口水,眼睛放光,渴望地盯着那些曲奇饼。 叶斐然拈起一块,轻轻吹凉递给秀芝夫人道:“夫人,您尝一下?” 秀芝夫人咬了一小口,连连点头:“好吃。” 律靖香说:“二丫很能干的,外能领兵打仗修水利,内可做饭带娃画画儿。她的夫君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娶了她!” 叶斐然露齿一笑:“我也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遇到我夫君啊!” 秀芝夫人瞪大眼睛,知道她老人家上了年纪不适合受刺激,叶斐然和律靖香把话题转到了吃喝玩乐上。 边做做吃食,边聊天,眼瞅着天边染上了红霞,秀芝夫人殷勤留饭道:“你们两个难得来一趟,吃过了饭再回去吧?” 叶斐然问律靖香道:“宫门什么时候关闭的?” “我有令牌,随时可以回。”律靖香说,“要不然索性留下呗?” 叶斐然心动了,正打算答应,门口处传来一阵忙乱。 “快来人啊!夫人!” “不好啦,木扎被打伤了!” 秀芝夫人脸色一变,快步走了出去。叶斐然和律靖香也一块儿跟了过去。迎面见十来个人步履匆匆地走进来,当中用春凳簇拥着一名锦袍男人,隔着无数向前移动的腿子,只能看见锦袍一角垂落下来,袍角上染满了斑斑血迹。 叶斐然自言自语:“这伤很重啊……” 律靖香却没办法如此镇定,嘴里喊着“舅舅”,冲了过去。叶斐然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分开人群,秀芝夫人喊道:“香香,你别过来!脏!” 毕竟是成年男子,又是伤在那种地方,律靖香被扯了出来,她哭喊道:“是哥哥做的么?是律靖阳做的么?” 周围人满脸惊吓,纷纷低下头,不敢问不敢答,看样子,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自个儿把耳朵给刺聋了。秀芝夫人急急道:“把木扎抬进去,快请大夫来!” 小厮们忙成一锅粥,叶斐然想要走,看到律靖香两条腿跟钉子似的钉在了原地上,知道她关心亲人,也就不忍心催她。过了一顿饭功夫,天已经全黑了,去请大夫的管家空着好手回来,进门就跺着脚道:“这城里的大夫听说是给木扎治伤,都不敢来!” 律靖香脸色“刷”的,变得很难看:“一定是律靖阳搞的鬼!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叶斐然看不下去了,手一抖,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丸拳心大的药丸,递给律靖香道:“靖香,你把这丸药拿进去,让秀芝夫人用暖黄酒化开,敷在伤处,一个时辰之内淤血就化掉了。” 第1335章 皇嗣为重 第1335章皇嗣为重 律靖香看起来很心烦意乱,接过了药丸,走进了屋子里。 也不知道她怎么说服秀芝夫人的,很快,丫鬟就跑出来,要酒要小炉子。叶斐然任凭他们忙活去,自己另寻了一处地方坐下,和空间说悄悄话:“空间,你能够看到之前发生的事儿吗?” 说明书说:“不能。” 叶斐然说:“好吧,原本就没有抱希望。” 说明书说:“但如果宿主真的想要知道的话,可以直接用技能来捡舌漏嘛。” 一言惊醒梦中人,叶斐然恍然大悟:“对哦!” 她问:“空间,你哪儿学来舌漏这词儿的?” 说明书说:“嘿嘿,听你们说得多了就会了。” 很是得瑟的样子,叶斐然忍不住夸它:“你挺聪明的嘛!” “好说,好说。” 和空间聊得开心,叶斐然定下心来,施展出后羿之眼,就在府中转了一圈。果然发现屋子里,秀芝夫人在审问跟着祖德秋的进宫的随从:“到底因什么事,让陛下动了如此大的肝火?” 那随从吓坏了,两条腿还抖得筛糠似的。祖德秋在里间不断发出叫声,声音凄惨,就给他注上了背景音乐似的:“是……是因为一句话……” 秀芝夫人皱起眉头说:“一句话?说了什么?” 随从道:“木扎对陛下说,让陛下不要过于宠爱那个姓李的女人。还是要以皇嗣为重。陛下就生了很大的气,下令把木扎打成这样了。” 秀芝夫人惊讶了,说:“就为了这么点小事?” 随从“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抖抖索索的说:“陛下的火气好大,要不是旁边的言官死命拦着,他就要杀了木扎似的!” 秀芝夫人挥挥手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随从退了下去,叶斐然也收了技能。 不是吧……律靖阳竟然为了这么点小事儿,把自己亲舅舅打成重伤? 这人……莫非失心疯了? 祖德秋的喊叫没多久就停下了,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管家脚步匆忙地直奔叶斐然跟前:“夫人有请叶夫人!” 叶斐然一回到祖德秋屋门前,就见到秀芝夫人满脸激动地快步走来,到了她跟前,深深福身行大礼:“谢谢叶夫人赐良药,救了我夫君一命!” 叶斐然忙扶她起来:“你我投缘,别客气!大人可好些了?” “简直药到病除!”秀芝夫人想起刚才看到的奇景,脸上肌肉激动得直发抖,双手扶着叶斐然胳膊,“你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啊!” 律靖香说:“舅妈,二丫是汉人里的女大夫,医术高明。不过刚才碍于身份,不方便进去瞧病而已。” 秀芝夫人越发感激,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哽咽道:“我该怎么多谢你才好……” 叶斐然说:“你不是借了烤炉给我用嘛。对了,有纸和笔么?” 她要来纸笔,给祖德秋写了一贴活血散瘀的内服药。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两丸刚才的药来,说:“这边还有两丸药,过三个时辰之后,再外敷一份。剩下多一份,是来应急用的。我希望以后都用不上啦。这个汤方连续吃三天就行。煎熬方法都写着了——你们,有人会看汉字不?” 秀芝夫人说:“我从小念汉人书,认得汉字的。” 对上叶斐然奇怪的眼光,秀芝夫人垂眸道:“是我娘教我的……” 忽然之间,明白了那一位老夫人的绵绵情意,叶斐然停住了。 心里怅怅然,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似的。 约定第二天一早仍旧过来做预备宴席用的蛋糕,从木扎府辞别出来,律靖香挤到了叶斐然身边,“二丫,我和你一辆车。” 叶斐然让她上了车,放下车帘子,律靖香挽住了叶斐然胳膊,透过薄薄的布帛,她感到律靖香呼吸很急促,心口起伏很快。生过孩子的律靖香身材丰满,贴过来的感觉就是一大团棉花,软绵绵,暖呼呼的。 叶斐然:“……” 她没有和女人太过亲密的习惯…… 往旁边侧了侧身,稍作避让,叶斐然说:“看来王宫里不对劲的人,不止珂儿。” 一句话扎了律靖香的心,她很愤怒地嘶嘶低吼:“都是李如意那贱人害的!” 叶斐然说:“可是,她到底哪儿来的大本事?” “呵,红颜祸水,指的就该是这种人!” 叶斐然说:“明天还席还会见到她,等我看看她到底闹什么幺蛾子?” 律靖香说:“二丫,你能够把这个贱人彻底除掉么?” 她很热切地看着叶斐然,倒是让叶斐然愣住。 “这……” 从穿越到现在,似乎,她的手上还没沾过血? 她最大的武器,是她的脑子,而不是她的手。 律靖香说:“二丫,当我求求你了,我真的受够了!” 叹了口气,叶斐然道:“我……尽力。” 有这句话,律靖香已经很是满足的样子。 …… 晚上回到寿康宫,叶斐然仍旧从空间里取了吃的和药物,交给薛长乐送去东宫。薛长乐回来的时候,对叶斐然说:“吃了你的药,公主眼瞅着精神就好了,气色也好了。刚才安安静静地让茜贝姑姑擦洗身子,很乖巧呢!” 叶斐然微笑着说:“那就好!” 真的,人生在世,一路奋斗至今,什么都不缺了。 她还图啥呢? 图的,不过是爱人、家人、朋友,都齐齐整整地,在她身边。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叶斐然一大早出了门。律靖香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叶斐然和她一起坐一辆马车,出了王宫。 “二丫。”律靖香说,“我打听出来了。听说是李如意不能生孩子。所以,我哥现在遭受了很大的非议。” 叶斐然明了道:“所以别人一提生孩子,就是触犯了他的逆鳞。谁提杀谁,甚至那人是他的舅舅?啧啧,这都算哪门子的讳疾忌医啊!所谓‘周厉王益严,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大概也离这不远了。” 律靖香茫茫然地看着叶斐然,“二丫,我没怎么念过你们大顺人的书,麻烦说人话。” 第1336章 昏君的寓言 第1336章昏君的寓言 叶斐然就说:“从前有个昏君叫周厉王,自己做事儿不咋地,却又不允许别人议论自己。听到有人说坏话的,抓起来就杀,又或者用铜鼎来把人烧死。于是百姓们都害怕了,在路上碰面都不敢说话,只能用眼神来示意。” 律靖香马上说:“对,我哥现在就这鸟样子!” 听听,公主殿下都被逼得说脏话。 叶斐然说:“这样做很危险的,迟早会炸。” 律靖香垂下眼:“唉……” 议论一会儿,也没有别的更好法子,只好停了口,专心做自己手头的事情分散注意力去。 …… 忙忙碌碌,到了晚上,叶斐然在寿康宫设宴还席。 这一次属于小范围宴请,没有前几天那么奢靡。寿康宫按照大顺风俗,设置了十张大圆桌,幸好已经春暖花开,索性露天而坐,头上顶着红艳艳的榴花,眼前是潺潺喷泉流水,众人一进来,都夸大顺王妃会享受,好雅兴。 觥筹交错间,李寡妇匆匆来了。 叶斐然迎上去:“好久不见。” 那日欢迎宴上,李寡妇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她自也不会自讨没趣凑上去。两个人不咸不淡的处着。还席的时候,出于礼节,叶斐然也给李寡妇送了帖子。 她本没打算她会来,没想到她竟来了,来就来了,就应酬呗。谁知道李寡妇劈头就说:“叶斐然,你就是看不得我过好日子么?” 叶斐然一怔。 李寡妇说:“你看看这个!” 她旁边的宫女,“啪”的扔出一只死猫来,那猫肚子鼓鼓的,竟是一只怀孕母猫! “哇……” “好惨……” 参加宴会的妇人们窃窃私语着,不自觉向后退缩。 叶斐然拧眉道:“李如意,你这什么意思?” 李寡妇说:“这东西,是刚才在我宫里发现的。我宫里的人说,看到你的宫女在我天龙殿前鬼鬼祟祟!” 叶斐然道:“你直说是我干的不就得了?” “呵呵!”李寡妇冷笑,她等的就是叶斐然这句话! “你做你的大顺亲善使者,我当我的若氏妃子,你为什么偏偏要和我过不去?” 叶斐然说:“姐姐,好像是你在和我过不去吧?” 明显李寡妇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她就不乐意奉陪了。 “一直都是你在自说自话,我这儿宴客呢。要是你乐意,就坐下吃个饭,要是你非得找茬,那我就不客气了。” 李寡妇上前道:“从来没有见做客人做得你这样蛮横的!” 她环视一周:“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谁还继续留在这儿,就是和我过不去,和汗王过不去!” 李寡妇在律靖阳心目中地位非同凡响,天兰城内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顿时,客人们都站了起来,纷纷离开。律靖香气愤道:“李如意,你什么意思!” 叶斐然举起手,制止了律靖香,她笑嘻嘻地挽起袖子说:“客人走了也好。那么我就可以尽情动手打人了。” 律靖香:“……” 律靖香弱弱的说:“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把手指关节拗得炒豆子似的噼啪响,叶斐然仰起脸道:“我本农村人,做事儿简单粗暴点好。” 李寡妇怯了,后退一步:“你你……” 她也纳闷了。 这不是她计划好的么? 激怒叶斐然,让她上来撕扯,然后……就可以趁着两个人直接接触的瞬间,去探查那个神秘的空间! 她必须要把空间夺过来!! 可是……可是为什么,看着步步逼近的叶斐然,李寡妇突然害怕了!! 叶斐然说:“我什么?” 李寡妇说:“你怎么可以打人!” “啪”一耳光打在她脸上,叶斐然说:“我为什么不能打人?” 周围的宾客全走光了,院子里剩下的,除了李寡妇带来那几个宫女,就是叶斐然的人。李寡妇环视一周,忽然发觉: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这压根儿就不是宫斗那种动动嘴皮子撕逼的路数啊? 容不得她继续胡思乱想,“啪!”又一记耳巴子,眼前金星乱冒……而且!没有见到空间!!李寡妇捂着脸,脑子嗡嗡的,“你打我!你打我!!” 叶斐然说:“打你就打你,还用挑日子吗?” 李寡妇一怔:“咦……” 熟悉的台词,没来得及再反应,非常对称的,另一边脸接来第三巴掌。李寡妇脸麻了,完全不觉得疼,脚步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叶斐然一脚踩上去:“栽赃嫁祸也得有点水平吧,搞个死猫就打算来闹乱我的宴会?” “还宠妃呢?你有点儿宠妃的自觉么!” “我打了你,还得保证若氏人不敢叽叽歪歪,还得让他们拍手夸我打得好!” 李寡妇拼命呼叫系统:“系统!系统!探查到空间没有?” 叫了半天,系统一声不吭,仿若下线。 叶斐然拎起那死猫,直接摔李寡妇怀里:“小儿科的东西,也敢拿来吓唬我。你这么些年半点长进都没有啊?功夫全用男人身上了吧?老实说我对你挺失望的,从前还会开个银楼闹点儿动静,如今直接水花都没一个了。就凭这东西,你想为难我?” 带着血迹的死猫啪的摔怀里,李寡妇低头一看,尖叫一声,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如意!” 律靖阳赶到,面红气喘的,看样子是直闯宫门,正好看到这一幕,直奔过来抱住李寡妇。结果那死猫滚到他怀里,腥臭扑鼻,恶心得他又再次放开手,李寡妇就这么重重摔地上,摔醒了,眼珠子一转看到他,扑在地上梨花带雨:“陛下,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她就这样生气!” 如果是平时,那小白花的模样,梨花带雨是很勾人心的。但现在被揍得鼻青脸肿,两行鼻涕不受控制地往下狂流,看着就很是恶心了。律靖阳喜欢干净,见状,一阵犯恶心,扭过脸去。 叶斐然说:“你是来替她出头的么?从前朝到后宫,坐车都得走一顿饭功夫,如今没一炷香就来了,看来陛下轻功高强啊?” 律靖阳嗫嚅着嘴唇,积攒怒气,正要喷人。 叶斐然话锋一转:“还是说,早就收到了消息?” 律靖阳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下去了,白生生的脸上,窘迫得涨红。 第1337章 当昏君的代价 第1337章当昏君的代价 律靖香在旁边一直看着,看到兄嫂如此不堪,实在齿冷。 她忍不住上前帮着叶斐然插刀:“啧啧,这就是哥哥一国之君做的事儿?当初说我偷人,赶我出宫,如今偏心宠妃,不问青红皂白就帮着李如意欺负别的国家来亲善的使者,难道哥哥你就不怕激怒了大顺,两国再打一场仗?” 律靖阳看着她,一脸嫉恨:“律靖香,你胳膊肘往外拐!” 律靖香淡淡的说:“我胳膊肘往哪儿拐另说,把亲舅舅打伤的人,许是胳膊肘往心里拐了去吧,毕竟心偏成那样了,不用胳膊支着,要偏到大海眼里去了呢。” 一个脏字儿没带,把律靖阳气得差点儿当场去世。 叶斐然抬脚往屋里走:“行吧。既然如此,我就要给我夫君还有大顺皇帝去信了,就说我在这儿受了欺负,还是被个上不得台面的宠妃莫须有的找茬儿。这件事,让皇上和摄政王跟若氏好好说道说道吧。” 她说得很认真。 想到打仗的后果,律靖阳顿时清醒了! “且慢!!”他铁青着脸低吼。 叶斐然听都懒得听,没有停下脚步。律靖阳说:“阿香!快给我拉住她!不能写信!不能打仗!有话好好说!” 律靖香冷漠道:“我拉不住,再说,我拉了王妃的话,岂不是成了我们兄妹两个一起拉偏架欺负人了?我不做这忘恩负义的活王八!” 律靖阳无可奈何,眼瞅着叶斐然进了屋子,且大敞着门口,就当着他面前磨墨提笔展开白纸开写,一咬牙一跺脚,追了过去:“夫人!有话好好说!” 叶斐然一手拿笔,一手扶着桌子,仰起脸,傲气十足:“你杀了我也无所谓。只要我三个月不回去,阿成就会派兵攻打若氏。大顺百万好儿郎,断不容许自家摄政王妃死得不明不白!” 律靖阳那脸色,简直比夜幕还黑。 咬了咬牙,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有话好好说,谁说要杀你了?” 叶斐然你冲他一呲牙,牙齿整齐,又白又亮:“呵呵。” 嘲讽效果拉到满点。 律靖阳又气又恨,心口都痛了,不由自主捂着胸口,深深吸了几口气,才说:“来人,把李侧妃带回宫里,禁足一个月。” 李如意一怔:“为什么禁足?我才是受害者啊,她把死猫扔进了我的住处!” 叶斐然懒得解释,律靖香叹了口气,说:“李如意,叶夫人是什么身份,是客人。客人在宴客还席,请的还是我们若氏的人,共结友好,这个宴会过后,会促成多少合作?会有多少生意?会有多久和平?但是你把宴会给闹了,你以为若氏人会感谢你?他们一样恨你。不扯远,回到这件事儿上,你一个侧妃,凭什么和人家叶夫人比身份?你觉得我哥不罚你,还罚叶夫人不成?” 李如意“哇”的哭出声来:“陛下,她嘲讽我没孩子,那是个怀孕母猫!” 原以为律靖阳会改变主意,且好像之前好多次那样把提及子嗣逆鳞的人给拖下去重罚。没想到这回律靖阳不为所动? 律靖香幽幽道:“李如意,如果哥哥打了二丫,两个国家是真会打起来的。” 孰轻孰重,律靖阳还分得清,总算没傻到家, 李如意被带了下去了,哭哭啼啼的,哀怨哭声就跟春藤缠树似的,延绵好久好久。律靖阳脸上肌肉不断跳动,闭上眼睛,拳头攥得死紧,一脸心疼肉疼。 叶斐然轻声吐槽:“好黯然!好销魂!” 薛长乐:“??” 律靖香:“??” 目送李寡妇离开,律靖阳铁青着脸,看着叶斐然说:“叶夫人,您这样满意了吗!” 半点不懂就坡下驴地,叶斐然摇了摇头:“不。” 律靖阳说:“那你还想要怎样!” 叶斐然淡淡地道:“我还要见一个人——雷珂!” 律靖阳说:“你说什么?” “我来到若氏,不长不短,也有四五天时间了。第一,只见陛下带侧妃相迎,不见带可敦,是不是我这个大顺摄政王妃,还配不上这礼节?第二,雷珂是我们大顺的四公主,当初舍弃千金之躯,下嫁陛下。我们作为娘家人,不见见自家闺女,怎么好放心?” 合情合理,理直气壮! 律靖阳哑口无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珂儿身体不好,正在静养。你和她当日是闺蜜,感情好,体谅一下她,让她好好休息吧。” 说话语气……倒是软和? 叶斐然摇头,意志坚决:“不,我今天非要见到珂儿不可。” “其实,哪怕李如意不来,等宴会结束,我也会拜访陛下的,提出这个请求的。” 律靖阳顿住了,黑沉沉的眼眸内,迅速染上一层阴翕……那一瞬间,叶斐然觉得,这条毒蛇终于露出圆形。她心里升起一阵怜悯:珂儿,你一腔痴心,终究错付了。 为了朋友,她不屈不挠,仰起脸,骄傲且坚定地和律靖阳对峙。 最终律靖阳先垂下眼睛,不情愿地说:“好吧!” 叶斐然一喜。 律靖阳又说:“你先答应我,别写信,别打仗,保证两家和气。” 叶斐然想了想,说:“只要李如意不再来无事生非,我就答应你。但是在我出使期间,你只要伤了我和我身边人一根头发,那么我二话不说,干了再说。” 明知道这婆娘脸上笑嘻嘻心里精似鬼,律靖阳眼前别无选择。不由得一阵胸闷,堵堵的道:“行!一言为定!” 放下了笔,揉碎了纸团,叶斐然说:“我们走吧!” “去见雷珂!” …… 正儿八经地逼律靖阳允了自己去见雷珂,律靖香暗暗佩服叶斐然的阳谋。把一切默默记在脑子里,打算日后有样学样。眼瞅着叶斐然已经跟着律靖阳走远了,忙跟上去。 叶斐然来到东宫,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已经长了蓬蒿的宫墙瓦片,荒凉的画面,惹人心伤。她表面上竭力装作若无其事,脚底下的步子不由自主加快了。 第1338章 断情丹过期反噬! 第1338章断情丹过期反噬?! 茜贝倚门而立,看到律靖阳来,低下头说:“陛下,这儿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被你拿走的了……” 律靖阳面子上挂不住,干咳一声道:“你说什么呢!有贵客来,快快迎接!” 叶斐然在他身后,早就难奈激动,恨不得一箭步冲进去。深呼吸一口气,合上眼睛告诫自己:“二丫,你要冷静。冲动是魔鬼!” 茜贝揉了揉眼睛,满眼不可思议地盯着叶斐然:“摄……摄政王妃……” 她眼圈红了,低着头,匆匆福了福身子,回身进了殿内。叶斐然眯着眼睛看过去,那东宫里黑漆漆的,光线很昏暗。在这样荒凉的地方长时间生活,人怎么可能好精神? 叶斐然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唉——” 如果是别的女人,她会想办法让雷珂和离,跳出这个火坑就好了。可兹事体大…… 叶斐然心里默默盘算一番,已经把需要做的事情按照重要性来排好号了,脚下脚步不停,来到了寝殿内。 霉味扑面而来,一个苍白的人,呆呆坐在床边。 茜贝给雷珂身上披了一件绣彩辉煌的华服,华丽的服装和苍白的脸色对比鲜明,越发衬得雷珂如纸娃娃般易碎。 跟在后面的很多人忍不住用帕子捂住了口鼻。叶斐然越发心酸,不顾主客有别,快步越过律靖阳前头去:“珂儿!” 雷珂抬起眼睛,说:“陛下。” 叶斐然:“??” 雷珂看着律靖阳,眼睛发亮:“陛下,你终于来看我了!” 律靖阳转开脸,冷淡对待。 雷珂可怜兮兮地看他:“陛下,你为什么不理我?” 律靖阳向后退了一步,退到了随从身后。把叶斐然露了出来,叶斐然说:“珂儿,你不认得我了吗?” 雷珂终于发现叶斐然了:“你是……二丫?” 眼见雷珂认出了自己,叶斐然稍感安慰。哽着说:“是啊,是我。” 雷珂说:“你来找我干什么?” 叶斐然说:“我代表大顺国来出使若氏,一直不见你。我很挂念你,今儿个终于见到你了。你……你怎么瘦成这样?” 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雷珂的脸。 雷珂的脸,好瘦,也就眼睛略有点儿活泛气息。叶斐然感受到了,空间药物灵气,在吊着雷珂的一口气,心里越发难受,说:“珂儿。” 雷珂握着她的手,放下来:“别摸我。我只有陛下能摸。” 叶斐然:“……” 律靖阳说:“你看到了吧,这都是她自己作的。” 叶斐然拔高声音道:“不可能!这不是珂儿!” 回过头,很生气地瞪着律靖阳:“你到底搞了什么鬼?” 律靖阳满脸无辜道:“真不关我事!” 叶斐然不信,但,雷珂的样子真是让她无可奈何。她眼睛里甚至扫都没有再扫她一眼…… …… 回到寿康宫,叶斐然面色黑如墨汁。 珍珠领着宫女们,收拾东西,看着她们把残羹冷炙一盆盆端到后面去。叶斐然的肚子,突然“咕噜噜——”一阵叫唤。她问:“还有吃的吗?” 珍珠说:“有的。我去小厨房给您拿来。” 叶斐然看了看,还有一桌宴席几乎没动过,上面的鸡是完整的,一整份手抓羊肉只少了一块,除此之外,还有琳琅满目的菜式,她等不及了,说:“拿干净碗筷来吧,让我吃那个就好。” 珍珠惊讶了,下意识地依吩咐拿了干净碗筷,叶斐然坐下,一口一口的吃起来。 她吃得很饱,喝汤的时候,对惊讶在旁边的珍珠说:“给我准备一大桶沐浴香汤。” 珍珠彻底不知道她到底想要怎样了,低声道:“好。” 珍珠最大的好处就是老实且听话,很快,把沐浴香汤准备好了。叶斐然泡了个澡,一直把自己泡得身子皮肤红红的,每一寸肌肤干干净净地,才从浴桶里出来。 把自己躺进被窝里,叶斐然怒骂:“律靖阳你个下迷汤的禽兽!我跟你没完!” 雷珂那情况,一定是撞邪了! 也不知道怎么办到的……竟然痴迷如斯!! 她进了空间,召来说明书:“有没有什么解除被迷惑的人的药物?” 说明书说:“宿主,人的七情六欲是天地灵气所钟,空间不能干涉,否则空间坍塌,永不修复。” 叶斐然竖起眉毛:“那就是说没有咯?” 说明书说:“真没有。不过系统倒是会有这类东西,也将会有一定的时效性。” 一言惊醒梦中人,叶斐然拍手道:“断情丹!一定是断情丹过期了!” 真的是日了狗,这狗屁系统太不靠谱了吧!从它那儿抢来的丹药,特么的居然还会过期? 坑啊!! 叶斐然说:“那你有解毒的东西么?比如说——解断情丹的毒?” 说明书惊叫:“宿主!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觉察到说明书的欲盖弥彰,叶斐然嘴巴一咧,露出森森白牙:“你一定有的,快给我交出来。不然我就乱来了!” 没想到顺口编的要挟竟然凑效:说明书哭唧唧:“好……好吧……” 一枚金色药丸从说明书里飞出来,落到了叶斐然手里。 叶斐然:“……原来你是这么软弱的空间啊。” 说明书:“呜呜呜……宿主好凶……” 说明书扑棱着纸页子飞到空间不知道那个角落哭去了,叶斐然开开心心地日常护理完空间里的草木,美美地睡了一觉。 恢复好体力后,第二天一早,她又去了东宫。 这次东宫的守卫松弛了很多,可能,律靖阳觉得自己已经拿捏住了雷珂,所以对她放下心来吧! 隔着宫墙,另一边传来李寡妇和律靖阳的说笑声,叶斐然从两个满脸不服气的若氏宫女身边经过,听得很清楚她们窃窃私语:“这算哪门子的禁足……陛下天天去……” “就是。光得宠不下蛋的大顺贱人。” 殃及池鱼的,叶斐然这个大顺人,似乎也受到了不少若氏宫女们的侧目。 她现在懒得理这些细枝末节,怀里揣着金丹,兴冲冲地到了东宫去。 第1339章 雷珂痊愈 第1339章雷珂痊愈 走进东宫里,叶斐然见到走廊下,茜贝在给雷珂洗头,长长的头发,枯黄得跟秋天的草叶子似的,还掉了不少头发。如此心酸的画面,茜贝脸上却温柔地笑。 叶斐然用气声喊:“姑姑——” 茜贝转过脸,对叶斐然一笑:“二丫,你来了。你看公主今天多乖?” 雷珂眼睛呆滞,傻傻地坐着。 叶斐然说:“我带了药来给公主吃。” 左手拿了一杯温水,右手就拉开雷珂嘴巴,把手里的金丹送入雷珂口中。用温开水送服下去后,雷珂的眼神渐渐有了变化:“二丫?你在?” 叶斐然说:“我在呢。” 雷珂打了个呵欠,“我好困。” “那就睡一会儿?”叶斐然耐心地说着,牵着雷珂的手,把她带回屋子里去。 安顿雷珂睡下,叶斐然耳听见有脚步响,抬起眼,“茜贝姑姑。” 茜贝亦步亦趋的跟过来,满眼担忧:“公主殿下她……” 叶斐然说:“几年前的孽缘。她可能真的中邪了,我现在喂她一点药,希望有用。” 茜贝得眼睛眼瞅着就亮了:“您能治好公主的病?” 叶斐然说:“不然呢?” 茜贝欢喜得什么也似的,叶斐然说:“你去煮点粥水,别弄若氏人那些牛油、羊油,太臭了。命人到寿康宫去,那点儿我从大顺带来的辣白菜、拌麒麟菜、小鱼干。备着让公主醒来之后有得吃。” 茜贝见她胸有成竹地,人也莫名添了你信心,一叠连声的答应着就去了。 雷珂睡了不过片刻,等粥水的粮食香味传进屋子里的时候,就醒了过来。“我在哪儿……我回家了吗?茜贝!茜贝姑姑!” 茜贝听见她喊自己的名字,忙上前去:“公主,茜贝在呢。” 雷珂说:“我饿了。备膳吧。” 茜贝惊喜地偷偷看了叶斐然一眼,说:“是!” 茜贝去摆饭的功夫,雷珂抬起胳膊,打量着自己:“我怎么瘦了这许多?” 叶斐然见金丹有效,满心欢喜,“你先吃东西,吃完我们再慢慢跟你说。” 雷珂道:“好。” 茜贝送来熬好的清粥小菜,雷珂见到家乡风味,十分欢喜,吃得很香甜。叶斐然坐在旁边,跟她说一些如今大顺京城里的趣事,雷珂有听得有趣的地方,又要求她展开来说。 一顿饭吃完,雷珂忽地捂着嘴巴:“呕——我想吐——” 底下人忙过来伺候着,雷珂一口一口的,吐了一堆黑乎乎泥浆似的东西出来,腥臭冲天。叶斐然欢喜道:“好了好了,吐出这些积着的脏东西就好了。” 吐了一顿之后,雷珂漱了漱口,茜贝道:“公主,要不要再用一点清粥?” 雷珂摇了摇头,说:“不用。” 对着叶斐然说:“二丫,吐出这些东西来之后,我心里憋着的那股难受劲儿全散掉了。就感觉整个人活过来似的。” 叶斐然说:“那就好,那就好。好好的吃东西。你之前神智不清醒,就是吃了脏东西,闹坏了身子。如今吐出来了就好了。” “神智不清醒?我吗?” 茜贝插嘴道:“是啊,公主。都一年多了!” 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奴婢,如今喜极而泣,一个劲拿帕子擦自己眼角。 雷珂环视了宫里一圈,皱起了眉头:“这是我住的地方?律靖阳把我打入冷宫了?” 茜贝垂目道:“不是冷宫,这儿就是您住的东宫。之前陛下曾经想过把您带去冷宫的,您打死不从,抱着可敦的后冠及凤印,咬伤打伤了好些人。陛下没辙,就让您继续住这儿了。” 雷珂说:“原来如此。” 也没见什么情绪波动。 叶斐然很是欣慰:可见她是真的好了。 她对茜贝说:“姑姑,您能出去一下么。我有些话,得单独跟珂儿说。” 茜贝点了点头,“那我去给你们把风。” 屋子里的人清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叶斐然和雷珂俩人。雷珂苦笑:“二丫,我又着了道儿了。事儿全砸了。” 叶斐然摸了摸她的脸,和声道:“这事儿不能怪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李如意在大顺走投无路混不下去了,来到若氏作妖。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阿成让我出使若氏,兴许就是让我来帮你。” 雷珂道:“李如意总是阴魂不散,缠着律靖阳。” 叶斐然道:“她到底想要怎么样,你知道吗?” “她想要独宠后宫,成为可敦。”雷珂说得很笃定。 叶斐然却不大相信:“就这么简单吗?” 雷珂乐了:“二丫,可敦也是一国王后了。若氏虽不及大顺繁华富庶,文明礼仪。但草原千里,牛羊无数,更扼守往西路诸国的交通要道,每年光是商税就收上来数百万的白银。雄踞西北一百多年,并非泛泛之辈。能够在这儿当个宠冠后宫的王后,对一个女人来说,有什么不好?” 叶斐然摸着下巴:“你说的话有道理,关键是,这李如意从前是一副要走女强人,打出一片天的独立女性人设啊。怎么忽然之间来了个大转弯?” 她口里接连吐出来的几个新词儿,雷珂都不懂,少不免叶斐然加几句解释。雷珂弄懂了之后,说:“或者是马死落地行?女人要闯出一片天,哪儿有这么容易。哪怕是那位陈家老板娘,也是积累了两代人的努力,才到了京城来开了静思茶室。” 想不通的事儿,就暂时放下了。叶斐然说:“李寡妇要做什么,我不关心。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件事,珂儿,你还想留在若氏吗?” 她问得很认真,雷珂楞了一下,说:“你什么意思?” 叶斐然说:“从前考虑到两国关系,不能和离。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了,你不是那个和亲公主,你是我们大顺的女儿。你受了委屈,和离了回娘家,娘家养你。” 短短两句话,直接把雷珂眼睛说红了。 雷珂说:“二丫,我……” 很是踌躇,说不出话来。 叶斐然说:“不急。事关重大,你考虑下。我这边给你兜底,你缓着来。” …… 第1340章 穷奢极侈浪费粮食 第1340章穷奢极侈浪费粮食 清晨的阳光柔柔地洒进长春宫庭院里,照在那几株兰花上。若氏苦寒,干燥,其实并不适合培育兰花。但李如意喜欢,律靖阳就花大力气,培育了十几本珍贵兰花,供李如意赏玩。 春暖,兰花开,李如意在兰花上采集了晨间露水,统共也就那么一小壶的分量,在红泥砌的小火炉上烹煮到冒出虾眼泡,洗涤茶具泡茶。 她的丫鬟跟在旁边,一脸崇拜:“娘娘如此淡定,就比那兰花一般,宠辱不惊,难怪汗王对您痴心一片。成天往这边跑。” 李如意说:“别胡说。腿长在陛下身上,他爱到什么地方,由得他去。” 丫鬟说:“可是陛下的腿,就爱到长春宫来呢。什么禁足,也就是白纸一张而已。” 李如意嘴角不住上扬,道:“红萤,你别乱嚷嚷。要是让那边宫里的人听见了,该咋办?” 和长春宫一墙之隔,就是东宫。 东宫又名永春宫,大家习惯上叫“那边宫里”,或者东宫。雷珂不得宠,连她住的地方都不配拥有名字。恰好茜贝领着两个丫头,挑着水从长春宫门口经过,宫门大开着,茜贝不由得朝这边看了一眼。 红萤示威地向前一步,说:“茜贝姑姑,您可听见什么没有?” 茜贝原本已经收回了视线,想要继续往永春宫走,那丫鬟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得已停下,说:“红萤姑姑,我这边正忙着,没留神您闲聊。” 红萤笑道:“知道你忙,连个粗使宫女都没有,堂堂总管一宫事务的姑姑,还得亲自挑水,活成了下人的样子。” 茜贝说:“挑水也是做事,泡茶也是做事,同样一泡水,难道放茶壶里的就比在水桶里的高贵?” 红萤脸色一变,掐着腰说:“喂,你阴阳怪气的,嘲讽什么呢?” “红萤姑姑想多了,我没有嘲讽。”茜贝一脸平静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眼瞅着茜贝领着两个小宫女走远,红萤气得一跺脚,“这雷珂的人,愣是嚣张!” 李如意喝着茶,脸色也不好看,眼神里闪动着阴翕。 红萤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徒有虚名的可敦罢了……” 说话间,那两个小宫女又从东宫里出来了,看起来一副没吃饱的样子,开始扫宫门前面长街的树叶。刷刷刷的直朝这边而来。 正好,天龙殿里的阉仆来了,“如意夫人,汗王陛下说正有政事,暂时不得闲。命俺送来这些兰花富贵如意糕给娘娘垫补一下。待他正经事处理好了,来寻娘娘一起进膳。请娘娘千万要等他!” 李如意说:“谢谢公公了。赏吧。” 阉仆领了赏赐离开。 红萤打开食盒,香气扑鼻,整个院子都是兰花香气,那糕雪白雪白的,晶莹透明,“这糕真好看!看样子,是从南边的兰花里泡发了,萃取了精华,再用本年产的新米磨浆做的。清雅不腻,配着茶来食用最好不过。” 那两个小宫女顿时看了过来,脸色羡慕得很。 红萤看到她们吞口水,心里可得意了,先进了一小块给李寡妇。李寡妇咬了一咬,说:“不好吃。你拿去吧。” 红萤就故意端着那食盒,来到长春宫门槛子前面,大声说: “我们娘娘可是陛下的心尖子!看看这些吃的用的,全都强你们一百倍!气死你们!” 一边说,一边把那兰花糕掐碎了一块一块的,仍在地上喂雀儿。不大一会儿功夫,就引了好些雀鸟围拢在长春宫门前啄食。那两个小宫女眼睛都瞪直了,又气又恨的。 茜贝走出来,见状,愣了一下,说:“别看了。丢人。要糕点咱们也有,进去我给你们吃。” 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地领着俩小宫女转身朝着东宫走去。 仍旧一块一块糕儿的扔着,红萤嘴里说:“那些玉米棒子面做的东西也好意思叫糕点?怕只能叫玉米的尸体吧?咽三口下去嗓子都给拉出血来……” 俩小宫女背对着滔滔不绝的红萤,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 茜贝说:“别哭了。你们在东宫,娘娘不会亏待你们的。” 其中一个尖脸小宫女哭着说:“姑姑,不用安慰我们了。饿肚子事小,我,我就是气不过她那嚣张劲儿……” 茜贝咬着牙道:“先吃饱了肚子再说。” 俩小宫女都是不信的,谁知道,茜贝从屋子里端出来了一碟子一模一样的兰花糕?冒着热气、晶莹剔透,显然是新鲜造出来的……俩小宫女突了眼,瞪着茜贝,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茜贝说:“吃。” 圆脸稍胖那小宫女嘴巴馋一些,忍不住抓了一块糕在手里,吹也不吹一口咬下去。咬了第一口,第二口越发凶狠,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好好吃哦……好好吃!” 看到稍胖小宫女手里的糕露出里面有馅料,,尖脸小宫女也忍不住了,左手右手抓起,大咬大嚼起来:“真的好好吃!这馅料真香甜!” 茜贝说:“里面放了馅料的,比红萤的那个更精细美味!” 两个小宫女吃饱了,一起对茜贝道谢:“谢谢姑姑赏赐。” 茜贝说:“不用谢我,是可敦娘娘的意思。这些糕点也是她想办法弄来的。反正,以后那边宫里有的,我们也会有。咱们先别声张,只闷声发财,等娘娘养好了身子之后,慢慢收拾她们。” 两个小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眼底都充满惊喜。 茜贝说:“现在吃饱了吗?” 一起异口同声:“吃饱了!” “那就去干活吧!今儿个先把外面的杂草给拔了!”茜贝精气神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腰板挺得直直的,声音明亮,“娘娘说了,要地方干净,人才有精神!” “是!” 随着东宫大门关上,茜贝在里面给小宫女们吃好东西,谆谆教诲,不理会外头的人,红萤扔了一会儿糕点,感觉没啥意思,拍拍手站起来。拐角处出现了律靖阳的仪仗。 第1341章 一地糕点渣渣 第1341章一地糕点渣渣 “可汗驾到——” 红萤一阵开心,忙站在宫门旁边,垂手立着。 仪仗走近,地上啄食糕点的飞鸟被惊得飞起,扑棱棱的没入蓝天白云间,煞是好看。旁边有一名作道人打扮的俊秀青年说:“陛下,长春宫门前百鸟朝凤,可真是吉祥之兆呢!” 律靖阳心情大悦,面露微笑:“如意身上发生什么奇景,也都合理的。” 想到她一直没法怀孕生子,导致迟迟堵不住那些大臣的嘴巴,没办法废后另立,律靖阳笑容又渐渐淡了。 正在沉思间,前面的执拂尘太监忽地拐了一拐,又站稳了。律靖阳却看到了,他最讨厌太监在自己面前失仪,冷着声音说:“何公公,你腿脚不好的话,以后就别在孤面前当差了!” 何公公一愣,忙下跪喊冤:“求陛下赎罪!奴才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不知道踩着什么东西了脚下打滑……求陛下赎罪!” 一边求饶,一边磕头如捣蒜! 律靖阳眼神狠戾:“你这是要为难孤么?就那么急着求饶?” 语气刁蛮,熟知他脾气的人都知道,他一旦用这种阴森森的语气说话,眼前非得见血不可。在场人都死一样安静,低着头,只有何公公的磕头声。 然后,就是律靖阳冷森森一句:“腿脚不好,就别要了。拖下去打断腿,撵出王宫!” 何公公惨叫一声,荒腔走板地求饶:“不要!不要啊!陛下不要打断我的腿啊!!饶命——” “谁这般热闹呢?” 和律靖阳的仪仗面对面,走来了叶斐然的仪仗,叶斐然坐在一架竹软兜椅上,一身紫衣,头上金铃映日,气质高贵娴雅,眼神灵动欣悦。看着磕头磕得脑门子上全是鲜血的何公公,露出吃惊的神色:“咦?发生什么事了?” 不等律靖阳回答,又轻声细语道:“无论这奴才做错了什么事都好,陛下千万要息怒,别气坏了身子啊!” 律靖阳淡然道:“谢谢叶夫人关心!孤没事!” 叶斐然笑眯眯地:“是的呢,陛下平日杀伐果断,治国有方。断不会是那种眼前人犯了个走路顺个拐儿都喊打喊杀的昏君。比如说很久之前北齐那文宣帝高洋,荒淫暴虐,把毫无过错的爱妃杀了,髀骨做成琵琶。诸如此类的事儿,让听者不忍,见者流泪。” 叶斐然是外国使者,是客人,当着她的面律靖阳不能打人不能骂人,脸色“刷”的绿了,干巴巴地说:“孤——自不会是那种人!” 他扭脸对跪在地上,愣愣的何公公说:“还不快起来!” 何公公死里逃生,麻溜利索磕头谢恩,爬起来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叶斐然“咦”了一声,说:“那位公公脸上都脏了,擦一擦吧。君前失仪可不行。” 何公公又赶紧拿出帕子擦掉自己脸上的东西,发现白白的,香香的。 叶斐然的依仗里,有人叫了:“地上这些白白的是什么?” “好像是……糕粒子?” “有粮食的香味,还带着兰花香味,很新鲜!” 不止叶斐然那边的人,律靖阳跟前的人,也抓紧机会喊出声来了。 毕竟,刚才脚底打滑的不止何公公一个,但谁都没有信心像何公公这么好运,能够恰好碰到大顺叶夫人出手相救。 “原来刚才鸟群来啄食的,是这些糕点粒子啊?” “怪可惜的……” “嘘!别说话!” 叶斐然也没说什么,吩咐随行伺候的人道:“珍珠,你带了人到东宫去借工具,把这边清扫干净了。不然这些糕点碎渣洒在大马路上的,还得滑了别人脚。” 珍珠答应着,带着俩小宫女去了。 叶斐然对着律靖阳福了福身,说:“那,我去看看珂儿。先失陪了。” 自己摆驾进了东宫去。 律靖阳一直面沉如水,看着叶斐然走了,他还呆在原地不动。 随身伺候的太监荣青云,小心翼翼地说:“陛下,这长街上风大,要不然……咱们动身进长春宫屋里去吧?” 长春宫宫门处,他的对食户红萤已等老半天,不断伸胳膊伸腿的,不耐烦了! 律靖阳摆摆手,沉声道:“不急,待孤看看,这些点心渣渣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平白无故这么多点心渣渣在路上,谁这样糟践粮食?” 其实,刚才有人说兰花香味的时候,律靖阳已有了答案。 不过不敢相信罢了。 果然,看到珍珠带着俩小宫女,扫出来半个簸箕碎糊糊的兰花糕点渣渣之后,律靖阳的脸色霎时之间变得黑如墨斗! “刷”的一挥衣袖,铁青着脸色,轿子都不坐了,大步流星奔向长春宫! 荣青云扫了一眼那簸箕,一咬牙一跺脚,也追了过去! 一进门,李如意照例摆了个看书的假模样,云淡风轻的等着律靖阳来问她近况。谁知道律靖阳风风火火的冲过来,直觉不妙,李如意临时改变了策略,跳起来,主动迎上去:“陛下,您来了。” 律靖阳说:“嗯,我来了。” 他放慢脚步,坐下,李如意唤红萤来给他倒茶。律靖阳说:“光喝茶嘴巴寡淡,那兰花糕还有么?拿两块来给我垫垫肚子。” 李如意傻了眼,看着红萤。红萤比她更傻,张大嘴巴一声不吭。李如意只得撒娇撒痴的道:“陛下,要不尝尝我这边新炒的核桃仁?我自己亲手剥的,味道好得很。” 律靖阳摇头:“那兰花糕,是点心房今儿新做得的。总共也就那么一碟子,我自己舍不得吃,命荣青云先送过来,打算和你一起吃的。现在想要尝尝味道,怎么,难道如意你连这么一口吃食都不舍得匀给我?” 李如意脸上火辣辣的,没想到那兰花糕如此珍贵,可她早就把兰花糕给了红萤了,就开始甩锅:“红萤。那兰花糕我刚才让你收起来的,现在拿出来吧。” 红萤背上的冷汗“刷”的就流下来了! “呃……娘娘……” 李如意咄咄逼人:“怎么还不去拿?难道说是你偷吃了?” 第1342章 她想要的和她不想要的 第1342章她想要的和她不想要的 红萤慌了,“扑通”跪下,磕头如捣蒜:“娘娘,我、我刚才一时嘴馋吃完了……对不起!奴婢知错了!” 李如意就坡下驴,看着律靖阳道:“陛下,臣妾不知道那如意糕珍贵,吃着不大对胃口,就赏了给奴婢们。没想到她们嘴馋,这么一会儿就吃完了。现在糕没了,臣妾给您赔罪,您说怎么罚臣妾嘛……” 慢慢凑到律靖阳身边,呵气如兰,言语缱绻,眸光如水…… 律靖阳眼底一阵乱闪,呵呵……就是这么好上钩,李寡妇意乱情迷之际,忽地被一股大力气推开! 她又羞又惊讶:“陛下!” 律靖阳说:“糕点是吃完了没错,但是,是被鸟吃的!” 这时,荣青云双手捧着装了糕点渣渣的簸箕,进门跪下,高举过头:“陛下,东西来了!” 律靖阳指着那簸箕里的糕点渣渣,气得手抖:“我不舍得吃的东西,干干净净收着,巴巴儿送到你面前去,就是被你如此糟践的么?” 李如意吓得背脊一片冰凉,眼珠子转了转,说:“陛下,这次是我错了。但我真没有糟践你心意的意思,如果你真的这么觉得……那我的心意,也就白白辜负了。” 说着说着,长睫毛上就挂上了泪珠。 她吃了很多魅力丸,身上自然带了吸引力,再加上穿越者光环,双重加持,律靖阳本有些清醒的头脑,又被迷住了,火气烟消云散,放软了态度:“如意,别哭嘛。” 李如意低声说:“我才不哭呢。谁哭啊,我是那种人么?” 律靖阳说:“这次就算了,下次千万别这样做了。” 自以为已经大步跨过,李如意就坡下驴,伏在律靖阳怀里点头:“嗯。” 谁知道律靖阳话锋一转:“我知道你单纯善良,肯定是被红萤这丫头给隐瞒了。红萤背着你,拿着你赏赐的点心去糟践,孤万万不能忍!必定重重惩罚不可!” 李如意身子一僵。 律靖阳冷峻下令:“把红萤拖出去打死。” 红萤大惊失色,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饶命啊!陛下!奴婢再也不敢了!饶命啊!!” “饶命!!” 她的喊叫越来越凄厉,眼睛哀哀地看着李如意,满眼期盼的。不知什么时候,李如意抓紧了律靖阳身上的锦袍,抓得上好料子皱成一团,但她没有吭声。 红萤膝行几步,抱住李如意的腿,喊得越发大声:“娘娘,求求您……求求您看在我伺候您多年的份上,救救我……救救我……” 莫说李如意是宠妃,就算是不得宠的,人在妃位上,开口也得让君王给三分薄面! 只要李如意开口,律靖阳肯定会心软! 但李如意用眼角余光看了红萤一眼,又重新伏回律靖阳怀里:“你好吵……红萤……你别说了,我的心现在很乱!” 律靖阳就一脚踹开了红萤:“快拖下去!碍眼的东西!” 红萤被拖下去了,李如意巴在律靖阳身上,继续哭唧唧:“陛下,如意好伤心,竟然为了一点点怀疑来伤害我……嘤嘤嘤……” 律靖阳抱着她,反过来成了他在劝解:“好了,莫要哭了。是我冲动,我向你赔不是。” “那当然啦!”李如意说,“我只是糟蹋了你一碟子糕点,你却糟蹋了我对你的感情!” 律靖阳满脸愧疚:“好,好。那你想要什么补偿?” 李如意眼珠子一转,道:“我要你陪我过一晚上!” 若氏规矩,汗王一般都在天龙殿过夜。宠妃被护卫送到殿上陪伺。 唯一的例外,就是东宫。 可李如意这地方,是长春宫,并非东宫。 律靖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 恰好这会儿荣青云上来说:“陛下,红萤已断气。” 他是红萤的对食户,刚才看到红萤糟蹋自己送的兰花糕,心里也暗暗生气。可没想到一转眼红萤就被律靖阳赐死,生气顿时变成悲愤。 完全没留意到,或者说,留意到了也不在意荣青云那涩涩的语气,律靖阳眼里只有李如意,盯着眼前佳人,嘴里吩咐:“传令下去,今晚,孤在长春宫过夜!” 荣青云眼底闪过一丝震惊! 但,他也知道,如今的汗王和从前不一样了! 荣青云说:“是!” 然后退下,吩咐底下人来:“陛下要在此过夜。你们做好准备,别把不称手的东西送上去了。汗王用着不舒心,遭殃的可是你们自己!” “什么?汗王竟然要在可敦以外的地方过夜?” “我有没有听错……” 面对议论纷纷的同僚们,荣青云默默转过身,闭上嘴巴做事…… 劝说汗王陛下改邪归正? 让元老院那些活得够了岁数的老头儿去干吧! 长夜如水缓缓而过,长春宫里的动静闹到星斗漫天才消停,宫里伺候的人比平日多了一倍,个个低着头装聋作哑,纵然腹诽了千百句,也假装什么都没听见没看到。 云散雨收,李如意满足地睡了。律靖阳站起来,洗了把脸,忽地心念一动,打开了窗户。李如意喜欢登高,住在二楼,推窗而望,竟然能够见到——东宫。 院子里的动静,尽收眼底,律靖阳眯了眼睛俯览东宫永春宫内的动静,时近端午,没有月亮,星光黯淡,永春宫的院子打扫得很干净。记得之前杂草丛生,散发着落叶腐败的味道,这才几天没见,拾掇干净了。律靖阳不禁起了好奇心,到底东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吱呀——”永春宫里门开了,动静很大,律靖阳不禁皱起眉头,一定是门栓给锈住了。 茜贝弓着腰从雷珂殿内走出来,“公主殿下,好好睡。” 律靖阳又暗中生了闷气:“在我若氏王宫里,怎么还以公主相称?是我律靖阳的可敦名号还不及你么?” 又想起了李如意刚才意乱情迷的时候呼喊:“陛下,我能不能做你的妻子?” 他说什么来着:“你在我心目中就已经是妻子了。” “想要做正式的妻子……”李如意吻着他,眼神迷离,吐字却很清晰,律靖阳听得很清楚,但没办法给她想要的答案。 最后就只有“做”一个字了事。 回头看一眼睡得正香的李如意,律靖阳心思复杂:“你想要的东西,雷珂却不要。雷珂已经是可敦了,既不想要这位置,为何又对我如此痴缠?” 第1343章 再次为难东宫 第1343章再次为难东宫 律靖阳闷闷不乐的,做什么都没兴致,人也回了天龙殿住。这天闲了,只是到长春宫里看了一看,李如意禁足时间没到,也没法过来相看。她深谙欲擒故纵之道,倒也不痴缠,任由律靖阳去了。 律靖阳为了弥补她失去红萤的损失,另指派了一名能干的宫女供李如意贴身使唤,李如意懒得想名字,仍旧管这新宫女叫红萤。 一灯如豆,这晚律靖阳只管支着下巴,呆呆发愣,想到烦躁处,突然抽出墙上的长剑,在屋子里一阵挥舞,把自己练得一身汗水浸透,律靖阳才罢休,屋子里早就碎布飘落,烛影飘摇,伺候的小太监瑟缩在屋角,吓得大气不敢喘。 律靖阳说:“叫荣青云来! 不一会儿,荣青云快步来了,律靖阳劈头就问:“今儿可敦那边有什动静?” 荣青云道:“奴才带人去送水送饭,可敦娘娘接下来就打发奴才走了,倒没见到什么异样。” 律靖阳不满意:“一点儿异样也没有?孤昨儿却发现永春宫里杂草都给拔了!” 荣青云想了一想,说:“话说回来,倒是有一处不寻常的。那些伺候着的宫女们,精气神瞧着足了些,走路步伐也快了,瞧着倒是吃了几天饱饭似的,没之前那样看着讨人嫌了。” “哈!”律靖阳叫道,“我就知道,那女人一定会闹幺蛾子!竟然给宫女吃饱饭!这是打算养足精神来继续勾引我么!” 荣青云觉得给宫女吃饱饭和打算勾引律靖阳没什么关系,可他只能暗中撇撇嘴,啥也不说。 律靖阳说:“从今天开始,给永春宫的份例减少一半!” 荣青云小心翼翼地说:“这……永春宫的份例本就只有祖例的三分之一了,再减少的话……陛下,是不是不妥?” “啪”律靖阳一巴掌打在荣青云脸上,赤红着眼睛叫道:“有什么不妥?大胆奴才,你的脑袋是不是在脖子上闹得不耐烦了!啊?我说要减就要减!雷珂那贱人,只要给她吃饱了就得闹幺蛾子,饿不死就行了!” 荣青云捂着火辣辣的脸,长跪在地上:“是——” 第二天,荣青云送吃的来,茜贝一清点就发现不对:“荣公公,这不对啊?怎么鸡少了一只,青菜也少了这许多?还有装米面的袋子,轻飘飘的……” 荣青云道:“昨儿晚上陛下口谕,从今天开始,东宫所有食物减少一半份例!” 茜贝错愕无比:“减少一半?这本来就仅仅能糊口,再减,我们宫里的人喝西北风去?” 见左右无人,荣青云附耳到茜贝道:“姑姑,您知道,最近可敦有做什么事儿惹陛下不高兴么?” 茜贝摇了摇头:“真没有。娘娘在家好好养病着呢。您知道,从来只有她去找陛下,陛下没有啥必要事儿,从不踏足永春宫的。” 荣青云也很清楚,叹着气道:“那真的是奇怪了。陛下怎么好端端的,要拿娘娘作伐?” “实不相瞒,我也知道这点东西活不下命。可昨儿我才劝了一句,就吃了老大一耳巴子!陛下还问我是不是想要脑袋搬家。我……我虽是残缺之人,也还想多吃两年人间饭啊!” 茜贝看了一眼荣青云还泛着淤青的脸颊,上面明显涂了粉来掩饰,就说:“也是难为荣公公您了……这份恩情,我们永春宫里记下了。” 荣青云道:“我也没能做什么。今儿个的东西姑姑您先拿着,这几天委屈着点,兴许过两日陛下心情好了,就就收回成命了。” 他只是个近伺太监,也没法子说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说完了话,荣青云正准备要走,茜贝说:“荣公公,请留步。” 返身到屋子里,取了一个白底苏麻离青的小瓷瓶出来,递给荣青云道:“这是我们大顺的秘制铁打药水,活血化瘀最好了,且只有淡淡的气味,不带颜色,涂在皮肤上旁人看不出来。我看您那淤青总用粉盖着也不是事,且那粉也掉了。再来一个君前失仪,不就是平白给自个儿招灾嘛?” 十分感激地接过了那小瓷瓶,荣青云苦苦一笑:“姑姑自己艰难如斯,还替别人着想,可见真真儿宅心仁厚。谢谢了。” …… 茜贝带着东西到小厨房里安置好,永春宫人口一减再减之后,上上下下也还剩十多张嘴巴,可今儿个送来的米面口粮,定多也就够七八个人的分量。她叹着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叫来一名小宫女:“潇潇,你在这边淘米下锅,煮了娘娘要吃的清粥。我……我去寿康宫一趟,看看能不能借点米。” 为怕叶斐然知道了担心,茜贝到了寿康宫之后,没有惊动任何人,眼瞅着有人经过,悄悄一拉:“如春,帮我去唤一声珍珠姑姑。我自己的事儿!” 一边说,一边一个红包递过去。 宫女们不成文的规矩,为了主子的事儿不必特意说,为了自己的事儿,就得加一句。 如春一听茜贝说“我自己的事儿”,笑着把红包推回去:“嗨,传个话,还要什么礼。” 很快如春就带着珍珠来了,茜贝把珍珠拉到一边,悄悄地说:“珍珠,你这边有没有米粮,能借我一点么?” 珍珠说:“有啊。灶屋里多得很。怎么地?今儿个要借米下锅?” 茜贝说:“没什么,就这边几个孩子都长身体呢,食肠大。我准备一点儿好歹给她们加餐。” “茜贝姑姑,你别骗我。”珍珠一口道破,“你有什么为难之处,直接跟我说呗?要不然,我们去跟夫人说?” 茜贝忙摇手摇头的:“不不不,真的不用……” 说曹操曹操到,叶斐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站在门口堵住,大声说:“茜贝,断粮这么大件事,你还不跟我说老实话?” 茜贝忙忙的上前,等不及她行礼,叶斐然二话不说的,指着灶屋方向,对珍珠道:“米、面、肉、菜,每样选着尖儿的,给茜贝姑姑带上。用麻布袋子装,分量别太多太惹眼,吃完了随时来取,辛苦姑姑多跑几趟吧。珍珠,这件事你也辛苦点,亲自打点。除了如春、你、姑姑三人,不许第五个人知道,明白么?” 第1344章 找到了盟友 第1344章找到了盟友 在场三个宫女都答应了,各自忙活去。 茜贝刚要跟去,叶斐然说:“茜贝姑姑,请留步。让珍珠去做,你跟我来一下!” 茜贝不知其意,她素来唯叶斐然马首是瞻,就留了下来。 叶斐然带着她,避开耳目,悄悄来到了福安宫里。也不用通传,直接进了屋子去见律靖香,见到律靖香,她开口道:“香香,我给你带了个人来。她有话和你说,能不能结盟成功,铲除李如意,就现在了。” 律靖香一听,立刻停下手头在做的事,屏退左右。 “茜贝?”她从头到脚地打量着茜贝,认出了她,“好久不见。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茜贝深深一福身:“奴婢茜贝,向长公主殿下请安。” 叶斐然说:“律靖阳逼疯了珂儿,我想办法治好了她。这两日见好些了,估计被他觉察到什么,又闹幺蛾子,要扣减东宫食物的份例,那情况被我看到了,这么跟你说吧,就跟要饿死她们没分别了。珂儿一死,可敦的凤冠保准就是李如意的,到时候,你和丫丫的位置可就尴尬了。” “按照我对李如意的了解,她是占了资源,自己吃不完宁愿放着烂掉,也不会给别人吃的!何况之前你还得罪过她,怕是上来就要清算。” 律靖香脸色渐渐凝重:“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 茜贝察言观色,忽地“扑通”跪在地上,对这律靖香哀求道:“长公主!求求您,救救我们公主殿下!只要让陛下收回成命,恢复份例,他日公主将养好身子了,必定亲自登门致谢!” 律靖香说:“你先起来!” 茜贝仍然跪着,说:“长公主,你不答应奴婢,奴婢就不起来!” 律靖香说:“我答应你就是了。” “二丫说得没错,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茜贝这才缓缓站起,她空着肚子,一路奔波,早就虚弱透了,一个没站稳,险些摔跌。律靖香让自己的宫女扶着茜贝,吩咐道:“卫琪,你带姑姑下去吃饭。然后送她回东宫。半个字不许泄露,知道么?” 卫琪答应着,带了茜贝下去。 律靖香重新坐下,说:“这李如意……到底给我哥下了什么迷药?” 叶斐然说:“还不清楚什么情况,不好下结论。” 律靖香说:“无论怎样也好,反正我就不要李如意那贱人做可敦。” 叶斐然笑了笑,把话题岔到了端午节上去,律靖香说:“我们若氏人不过端午。不过今年因为你在,为了尊重大顺的风俗习惯,包了粽子,还准备了些应节的东西。这两日应该陆续送来了。” 叶斐然期待道:“那我们可以做一些锦囊和画一笔虎玩玩!” “喂,那不是虞郡的风俗么?” “那要不然赛龙舟?” “……还是画一笔虎吧。若氏这干旱地方,哪儿给你寻摸到龙舟来?”律靖香道。 …… 律靖阳等了两日,等雷珂来向自己哭喊求饶,好趁机再虐虐她。没想到两天过去了,永春宫那边水静河飞,他坐不住了:“那点儿猫舔似的吃食,竟能吃得饱?” 荣青云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弓着身子不敢说话。 律靖阳抬脚就走:“咱们去看看去。” 来到了永春宫,闻到一股子香味……是,手抓羊肉?律靖阳的脸色当场就不好看了,“哪儿来的羊肉?逢十五才配一口羊,这会儿初五都没到呢!谁那么大的胆子!” 欢声笑语,在永春宫里传出来,越发刺他的心,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往里闯,俩看门小宫女眼瞅着他过来,急急忙忙的想要把宫门关上,被律靖阳大力推开。 笑声和香味都是从正殿里传出,律靖阳冲进去,只见大殿里,律靖香和雷珂对坐,席面上摆了满满的鸡鸭鱼肉,正中间压席面的一道手抓羊排,应该是刚刚煮出来,巴掌长的羊肉,煮得脱骨烂,旁边小碟子放了绿莹莹香喷喷的韭菜花酱和雪白细盐。尺把大开口的苏麻离青大汤盆里,装了羊肉汤,汤色清澈,洒了芫荽、葱花,勾人食欲。 律靖阳看着雷珂抓着一块羊排,吃得正香甜,刺眼的要死,“雷珂!” 雷珂嘴巴里还咬着块羊肉,下意识的往外吐:“律靖阳,你怎么来了?” 律靖阳说:“雷珂,见到孤,还不速速下跪?” 雷珂只得站起身,整理好衣服,以可敦之礼给律靖阳行礼。律靖阳看见她那挺得笔直的腰板,心里烦躁得很,语气恶劣道:“你可知错?” 按规矩,可敦在汗王面前不必长跪,雷珂站了起来,仰起脸看着律靖阳说:“雷珂实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请汗王陛下明示。” 律靖阳指着桌子上的美味佳肴,拔高了嗓门:“这些吃食哪里来的!” 雷珂莫名其妙道:“是长公主送来的啊。” 律靖香也已经来到了雷珂身边,说:“对啊。我见皇嫂吃得不好,就准备了些好酒好菜来一起吃。难道这样也有错吗?” 律靖阳脸色铁青,身子晃来晃去的:“穷奢极恀,道德败坏!” “你们两个,一个是可敦,一国之母,母仪天下!一个是长公主,金枝玉叶,极尽富贵!如今竟在后宫大吃大喝,像什么样子!” “我看你们这两个不识好歹的,就应该统统关进冷宫里,每日给一顿粗茶淡饭,好好抄经思过才会学乖!”律靖阳越说越气,一拍手说,“没错,就这么办!来人啊!给我把可敦和长公主押下去!” 话说得很重,但,他带来的人,却一动不动? 律靖阳越发恼怒,脑门上青筋爆出,开始咆哮:“来啊!来人啊!我要重重惩罚这两个不听话的贱人!” 荣青云战战兢兢地,指着门口说:“陛下,元老院的元老们……来了……” 门口处,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八个老头儿,那脸色有一个算一个,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站在最前面的,是还拄着拐的国舅爷祖德秋,“陛下,住手!” 第1345章 八个元老,全部惊动了! 第1345章八个元老,全部惊动了! 祖德秋拄着拐,一瘸一拐的走到律靖阳和两个女人中间,分开了他们,语重心长道:“骨肉相残,亲者痛仇者快啊!” 律靖阳铁青着脸道:“元老院不得干涉汗王后宫,难道祖宗定的规矩,各位元老不顾了么?” 其中一名看起来年纪最大的老头儿说:“没错,正常情况下元老院不管后宫!只一个情况除外,那就是当汗王暴虐,无辜虐待可敦,动摇国本的时候,元老院可以出面阻止!” 律靖阳指着雷珂道:“无辜?冬长老,您说她无辜?她奢靡浪费,铺张奢侈,娇生惯养,对汗王不敬,怎么当好我若氏表率?” 冬长老就看着雷珂,问:“可敦,汗王的话,是真的么?” 她是和亲嫁来的女子,又是大顺人,元老们的感情天然亲近律靖阳的。 雷珂原本木然的脸上,潸然滑落两行清泪! “汗王,我不知道到底我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针对我!”一直沉默的她,终于开口说话了! 看着雷珂眼底闪过的决绝,律靖阳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直觉上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雷珂怎么看着跟平日不一样了?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是被疏远的感觉……但,和上次那种生硬感不一样,这次的疏远要自然得多,就好像…… 就好像……她已经彻底看透一切。 他冷哼:“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凶神恶煞,显然对雷珂已经厌恶至极! 元老院们没想到帝后之间感情恶劣到如此地步,这简直撕破脸了啊,不由得暗暗皱眉。律靖香说:“长老,你就听一下嫂嫂说话吧。” 冬长老说:“好。请可敦细说。” 雷珂对冬长老下跪,说:“长老,我只不过在自己寝宫里吃饭而已,我有做错吗?” 冬长老摇头:“当然没有错。” 雷珂说:“我和长公主是姑嫂,彼此感情融洽,有错吗?” 冬长老说:“姑嫂感情融洽,是好事儿啊!怎么可能会有错?” 雷珂说:“请冬长老看看这桌子上,这上面的羊肉、鸡肉、青菜,可有违反若氏禁忌之物?” 眯着眼睛在席面上扫过,冬长老说:“没有。您贵为可敦,如果连羊肉鸡肉都不许吃,穷酸至此,反而丢了咱们若氏人的脸!” 这时,茜贝闯了进来,把肩上扛着的轻飘麻袋往地上尽情一倒。 只见一堆不多的吃食,滚落地上。 冬长老疑惑地看着雷珂,她指着地上的食物,说:“那,这些东西,如果我说是今儿个我的份例,会过分吗?” 虫蛀了的果子、拳头大的包心菜、轻飘飘的米面袋子、一根只有骨头和皮的羊棒骨……冬长老没什么底气地说:“可敦您年轻且没有生养,又大病初愈,这些份例,将将够您食用。也不算过分。” 雷珂苦苦一笑,说:“这是我们整整一个永春宫上下一十六口人的一天口粮呢?” 元老们大哗! “什么?” “这……可也太少了吧!” “太苛刻了!简直丢脸!” 雷珂笑容越发苦涩,“我一直在寝宫里养病,汗王无缘无故的减了我的份例。这倒罢了,长公主怜悯我食不果腹,特意好意接济我。汗王却突然驾临,指责我们穷奢极侈?我真不知道,我们到底怎么穷奢极恀了!” 她扬起下巴,明亮的眼眸笔直盯着律靖阳的脸:“陛下,我倒也想有个说法。哪怕是要我死,也做个明白鬼啊!” “如果陛下真的厌恶到我如此地步,那么趁着我娘家还有人在此,倒不如趁早办了和离。就说大王您迷恋寡妇,看我不顺眼,从此一别两宽,天涯永隔?” 冬长老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弱弱的说:“可、可敦娘娘,有话好好说……” 雷珂说:“我没办法再好好说,如果您被无缘无故的刁难,要活活饿死,您能有话好好说么?” 冬长老身边一名女长老沉声道:“……不能……” 祖德秋震惊得目瞪口呆,他是受到律靖香所托请元老院的人来东宫,但万万没想到,律靖阳竟为了李寡妇倒行逆施到如此地步!情绪激动之下,尚未痊愈的臀部,又隐隐作痛起来,倒是提醒了祖德秋——自己也无意中触犯了李寡妇不能怀孕的阴私,平添这横祸。 祖德秋顿时下了决心! 他苦口婆心做出忠臣模样,对律靖阳道:“陛下,哪怕陛下听了不高兴,我也要照直说了,被美色迷惑而荒淫暴虐,这不是昏君的作为么?” 律靖阳狰狞地瞪大眼睛:“你好大的胆子,敢当面骂我是昏君?” 伸直了脖子,闭上了眼睛,祖德秋大义凛然:“文死谏,武死战!陛下如果不高兴,臣这条性命,您就拿去了就是了!” 他张开双臂,放下拐杖,拐杖重重跌落地上,那动静顿时勾起元老们想法。大家不约而同地想起,祖德秋挨打的原因……有些思虑比较远的,顿时脑袋轻摇,眼神微闪…… 荒淫无道! 国之颓败的征兆啊!! 元老们,顿时把这件事的重要性重新评估起来…… 律靖阳暴怒:“祖德秋,你这是要把孤架在火上烤!孤这些年来励精图治,兢兢业业,如今四海太平,驼道上商队络绎不绝,若氏家家上下富裕兴旺,就凭孤做到的这些,你也敢张口就来,指责孤是昏君?我看你才是谗臣!” 他“刷”地拔出腰间佩剑,直插祖德秋心口! 说时迟那时快,律靖香张开双臂拦在了祖德秋跟前,律靖阳的长剑碰到她的心口,“当”的一响,没有再往下。想来律靖香身上穿了护身宝甲之类的东西。 元老们才松了口气,气息吐出没到一半,律靖阳避开律靖香,又要刺第二剑,律靖香撕心裂肺地喊:“哥哥!那是我们的舅舅啊!!” 尖厉绝望的喊叫声在屋子里萦绕不绝。 冬长老反应过来:“对!祖德秋是国舅爷啊!” “快,快拉开陛下!” “不能骨肉相残!!” 第1346章 汗王不是疯了,是中毒了 第1346章汗王不是疯了,是中毒了 侍卫们一拥而上,迅速夺了律靖阳手中的长剑,律靖阳用力挣扎,很快也被人按了下来。 国君如此失态,冬长老很惭愧,低着头,难得低声下气:“可敦娘娘,俗话说得好,一夜夫妻百夜恩。陛下现在也是被狐狸精迷惑了心智,才会如此失态。请千万包容陛下。” “嗯……想来娘娘一定有很多话要跟陛下说的。咱们……咱们这些老头子,就不碍手碍脚了。” 夏长老和律靖香是熟人,招手道:“长公主,我们好久没有亲近了,一起到你宫里去喝杯茶?” 言语纷纷地给自个儿找着场子,就打算散。 雷珂忽然说:“且慢。” 大家心里一凉,都怕雷珂趁机发作。 特别是……如果惊动不远处的大顺使者叶斐然……恐怕有伤两国和气? 叶斐然的夫君,可是当年能使若氏小孩停止啼哭的战神成甯! 想起那段被成甯支配的日子,元老们…… 嗯,还是别想了。 腿软啊!! 冬长老硬着头皮道:“可敦娘娘,夫妻之间何曾有隔夜仇。要不然,您和陛下,好好谈谈?” 雷珂指着律靖阳,对冬长老说:“冬长老。陛下从前虽脾气急躁,然而举止端方还是充满王者气度的,断不会如此失态。今儿表现特别不对劲,我倒是觉得,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瞧一下?” 又是一记惊雷,把大家当场炸傻了。 冬长老多聪明的人啊,立刻就回过味来了,压低长眉,低声道:“可敦,您的意思是……?” 雷珂也不藏着掖着:“偶加服用,心加开朗,体力转强,然过度服食,则如癫如狂,体燥怯热,好饮贪食,性情暴躁而失去理智,严重者甚至癫狂而死!陛下的症状,和吃了五石散很像!” 冬长老傻眼,一票若氏人全傻眼了。 冬长老小心翼翼地说:“五石散,岂不是传说中的……那东西,不是两百年前就被禁毁了么?” 雷珂道:“除了五石散中毒,我想不到别的理由。” “这、是大顺来的药?”夏长老不敢肯定地看着律靖香。 律靖香摇头:“我在大顺三年,一直呆在若氏人聚居的兰若坊内。那边的弯弯绕绕我实在不知道……无论如何,如果哥哥是中毒了的话,就赶紧找大夫来看看吧!” 雷珂说:“我也就这么怀疑。” 她这么说,元老们不敢怠慢,赶紧去请了大夫来看。谁知道这大夫学的是若氏医术那一套,擅长的是铁打红伤,却对律靖阳毫无办法:“陛下的病,我实在没办法开方子。” 其实这御医也没说实话,那就是他压根看不出律靖阳中了毒…… 冬长老着急了:“你你你,咋要紧关头不中用了呢!” 御医又瞧了瞧律靖阳,说:“既然是大顺人的毒,必须要找大顺人来解啊!” 冬长老一听,大叫:“快把那李如意拿来!” 律靖香迅速反应:“不行!不能打草惊蛇!哥哥对李如意一直偏爱,就怕他大包大揽,反而治不了李如意的罪!” 夏长老道:“有道理。” 雷珂道:“我倒是有个法子——” 面色踌躇,不知道说不说好。 一直不作声的春、秋两名长老这会儿异口同声道:“可敦娘娘,有话请直说不妨!” 雷珂道:“大顺摄政王妃叶斐然医术精湛。我前段日子痰迷心窍,就是她调理好了。想来……也应该能治陛下的病。但是家丑外扬,诸位是否在意?” 冬长老是诸长老之首,立刻说:“没有什么比陛下的性命安全要紧的。我们这就去请叶夫人!” 律靖香道:“对方是客人,又地位尊贵,可不能跟宣召个普通人似的。我看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好言好语请叶夫人吧。” 大家深以为然。 …… 寿康宫内,灯火通明,叶斐然正在给成甯写信。掐指一算,两人又异地了好久,在这个没有手机,通信也极其不方便的时代,她真的好想好想心上的那个人。 纸短情长,写完了一张尺牍,她又拿了一张新的。 “靖香公主驾到——”门外传来一声喝,把她的思路打断了,抬眼看了看更漏,这才申时二刻。不早不迟的时辰,怎么律靖香忽然到访? 等见到律靖香进门那排场,身后跟了一长溜随从,叶斐然心领神会,搁笔迎上前,一个行云流水平辈礼:“长公主殿下驾到,叶氏有失远迎。恭祝长公主圣体金安,福寿无疆。” 律靖香回了礼,说:“叶夫人,家兄有急病。听闻夫人雅擅岐黄之术,靖香虽知不可冒犯客人,然情况紧急,不得已有劳夫人。麻烦夫人请移玉步,前往医治家兄!” 言辞恳切,且掉起了书包,叶斐然就听出来了,她身后跟着的随从里,有别的人。 不动声色地,仍旧摆出知书识礼咬文爵字的模样:“殿下言重,叶氏愿尽绵薄之力。” 律靖香粲然一笑:“请吧。” 外头竟已备好了软昵小轿,叶斐然上了轿子,一路上摇摇晃晃地不知往何处去。她心里纳闷,就召唤空间:“空间,能用技能么?” 空间说:“可以的,然而在空间外使用后羿之眼,将要扣除三万经验值点数,且时效只有一分钟。” 叶斐然说:“一分钟已经够了。来吧。” 她眼前出现了东宫的画面,飞快地观察了一圈,笑了笑。收了技能。她又问空间道:“李如意貌似把系统的东西用得太狠了,把律靖阳给搞得疯疯癫癫的。咱们怎么办?” 空间欢快道:“凉拌。” 叶斐然:“……空间啊,我要不要卸载你好?” 空间:“……宿主你不乖哦。” 一人一空间,都笑了起来。 叶斐然心情越发愉悦,道:“若氏人以为李如意给他吃了五石散,要不然,索性搞点真的五石散他吃吃?来个以毒攻毒,说不准还真好了呢?” 空间说:“五石散的改良版,不在乾坤袋里有么。宿主用着就是了。” 叶斐然捏了捏乾坤袋,坏笑:“那厮成天装逼,这回让老娘给他尝尝滋味!” 空间汗哒哒:“宿主你别笑了,怪渗人的……” 第1347章 系统的廉价道具 第1347章系统的廉价道具 在轿子里和空间聊着天,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地方了。 欲盖弥彰一般,竟是蒙着黑布直接从仪门抬进了东宫,直到了殿前石阶,才停下。轿门打开一条缝隙,一条黑布递进来,耳听着一个略带点儿耳熟的尖细声音说:“请夫人系上。” 叶斐然暗笑这些若氏人故弄玄虚,倒是照做了。 蒙着眼睛,被带到了雷珂的寝殿内,这才被解了下来。光线照进叶斐然眼内,眯着眼稍做适应,叶斐然眼尾不经意地扫过那满屋子不认识的人,最后眼光落在躺在雷珂身后的律靖阳身上。 雷珂让到一边去。一个叶斐然不认识的,胡子快垂落到腰上的硬朗老者上前道:“叶夫人,吾乃若氏元老院冬长老。汗王陛下有疾,请夫人出手相助!” 一嘴汉语说得很地道。 叶斐然还了个虚怀若谷的晚辈礼,说:“叶氏见过冬长老。” 冬长老对雷珂道:“可敦娘娘,烦请您详细说说陛下的病情?” 雷珂说得果然很简单:“我怀疑陛下吃多了五石散。” 叶斐然反应也很溜:“那玩意儿振雄风的啊?” 大家看着律靖阳的视线,立马“刷”的,全都不一样了! 忍着笑,叶斐然说:“待我瞧瞧。” 她给律靖阳把脉,吃惊道:“真的是五石散?” 空间在她脑内拍巴掌:“宿主的演技666!” 叶斐然皱着眉头:“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分量还很大。陛下对自己可真下得去手啊?” 空间停止了拍巴掌,比叶斐然还吃惊:“啊?是真的五石散?” 叶斐然在脑子对空间说:“你快探测一下他的身上,到底是受了系统影响,还是怎么的?” 空间静默了片刻,她知道它在探测,也不急。等了一会儿,空间“哈”的一声,“系统的宿主够抠门的啊,竟不舍得换高级道具,直接换了五石散用在律靖阳身上。” 叶斐然:“……” 她说:“回去我再问你。行吧,现在给他解毒吧。” 诊断结束,叶斐然抬起头来,看着那一张张关切的脸,也不故弄玄虚了,说:“拿纸笔来。这是古方的五石散,很好解,我写个方子给你们抓药——大顺的草药,有么?” 律靖香道:“一般的药材,王宫的御医处里都有。如果缺点啥的话,也可以去福安宫取就是了。” 元老们都感激地看着律靖香,那态度……有点儿和过去大不一样? 雷珂点了点头,说:“那就开药方吧!” 提笔研磨展开白纸,叶斐然边笔走龙蛇,边说:“五石散和一般的药物不一样。除了开方子解毒之外,还需要戒断。戒断的时候会非常非常难受。最好准备好软绳子、毛巾、冷水、牛毛大小的绣花针……” 诸长老听得满脸发绿,好几个人脑门上见了汗珠。 夏长老是女的,情绪有些崩溃:“这东西太可怕了吧……” 叶斐然只当没看到,把清单拿在手里,轻轻吹干墨迹:“拿去吧。” 如她所言,五石散毒性好解,一帖药下去,律靖阳就明显看着脸上红晕褪去,安静下来。雷珂向后退,对律靖香说:“长公主,你来照顾他吧。” 律靖香说:“嫂子,你还在怨我哥么?” 雷珂小嘴扬了扬,说:“有什么好怨?之前是我痰迷心窍,做不得真。” 律靖香错愕地瞪大眼睛,看着雷珂,雷珂说:“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没有撒谎。” “好吧……”律靖香收回目光,“我相信你。要真的欲擒故纵,不是你这般神态语气。嫂子,那你刚才忙忙碌碌的,全是出于良心吧?” 雷珂说:“我母后从前教过我,做人不能没有良心。” 律靖香不再说话了,垂下眼睛,快步走到律靖阳身边照顾他。 冬长老见状,说:“长公主,今天晚上就请照顾好汗王陛下。等明天陛下稍好些之后,劳驾到元老院一趟。” 律靖香惊了:“到元老院?” 冬长老道:“来到了再说!” 长老们走了,祖德秋走在最后,看了一眼律靖阳,重重地摇了摇头,跟着一瘸一拐的走了。叶斐然说:“珂儿,我们到那边屋里坐坐吧。他应该问题不大。” 雷珂点点头。 到了另一屋,她又重新给雷珂请了脉,看了看她的舌头,笑着说:“这痰迷心窍啊,可算好了。接下来好好调养,你又年轻,会很快痊愈的。” 雷珂道:“二丫,都不知道多少次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呀。”叶斐然说,“我们之间的关系,用不着客套。” 雷珂笑起来:“没错,用不着客套!” 叶斐然说:“你痴缠着律靖阳那些天,到底有什么感觉的?” 雷珂回忆着,说:“我自己也很糊涂。只是一见到眼前男人,心口的爱意就汹涌而上,整个人理智全没了。如果他能够看我一眼,我就想发笑;如果他能对我笑上一笑,我为他下油锅也甘愿。他几天不来见我,我就难受得很,想要不顾一切地看到他,哪怕远远地见上一面也好……” 叶斐然说:“那,你见到李如意呢?” 雷珂说:“我对她完全没有恨意或者嫉妒,共事一夫也无所谓的。只要允许我和律靖阳在一起,我甘愿给他们两个做小伏低。”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吐了吐舌头,做出恶心的表情。 “啧啧啧,我堂堂大顺四公主,若氏可敦,虽不是说后宫中不能容忍,然而做小伏低的话,真的是丢人又丢脸!” 叶斐然微笑道:“不奇怪。李寡妇身上就有那么神奇的魅力,总让女人恨不起来,而让男人神魂颠倒。” 系统的光环加持,还真可怕。 雷珂懒洋洋道:“现在我可不会被她迷惑了。这个妖妇,迟早有一天死在我手里!” …… 李如意吃完丰富晚饭,听着那边吵吵闹闹的,笑着对新红萤说:“红萤,皇上又生气了。” 新红萤初来乍到,还有些生疏,战战兢兢的,低着头一声不吭。 隔着墙,律靖阳的咆哮,宫女们的尖叫,还有人在哭,汇成一曲杂乱乐章,把个新红萤小脸听得一时变黄一时变白。 李如意说;“真好听。” 第1348章 他越恨,他越爱 第1348章他越恨,他越爱 一墙之隔,东宫里,传来律靖阳的咆哮:“穷奢极侈!像什么样子!” 随着律靖阳的情绪波动,李寡妇系统里的好感度在诡异爬升中…… 99.1……99.2…… 李寡妇轻笑:“果然,他越恨雷珂,就越爱我。” “唉,我真傻,真的。” “怎么就没早发现这点呢?” 等律靖阳发完脾气,好感度在99.5%,如果明天早上还保持这个数值,那就稳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人比人得死。 对一个人的爱,是用对另一个人的恨烘托出来的。 李如意看着进度条,美滋滋地幻想着马上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再也用不着见这些无聊乏味的工具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已经想好了,下个世界一定要回现代,要走霸总团宠路线,上来先要七个哥哥,再要十个舔狗……并且必须要做大美女,只负责貌美如花就行,别的统统不用管。 那样的人生才叫舒坦呢! 那边似乎来了很多人……红萤瘦削的肩膀,肉眼可见的微微发抖,李如意吃过了饭,拧着耳朵上的东珠耳环说:“把门关上吧。这些吵吵闹闹,听多了晦气。” 红萤立刻依言照办,回来之后松了口气,李如意见她抖抖索索上不得台面的模样,有些厌恶:“你很讨厌来我这儿么?” 红萤说:“不是。只是奴婢还有些……不习惯。” 李如意语气不善了:“哪儿不习惯?嗯?” 还好这红萤见机快,眼珠子一转,说:“奴婢之前是天龙殿前伺候的,没想到长春宫这儿的东西,比天龙殿还好。奴婢没见过大场面,故此失态,请娘娘原谅!” 彩虹屁拍得不着痕迹,李寡妇很舒服,眯上眼睛说:“哦——你是天龙殿来的。陛下的人,倒是不能打不能骂了。算了,没见过世面,我也不能怪你。你去给我准备香汤沐浴了就好。” 自知躲过了一次责罚,红萤松了口气,答应着去了。 这个新红萤是能干人,专会伺候主子。烧出来的沐浴香汤不但香气扑鼻,而且水温恰好,李寡妇被红萤搀扶着,坐进浴桶里,顿时舒服得“噫”的一下,眯了眼睛。 “这东西……有点意思啊?” “娘娘,这是奴婢从部族巫医处学来的‘雪肌汤’,烧的香汤里,加了十香百草,烧煮开了之后,顺着搅动108圈,待水温触手稍热,碰脸微凉的时,再加入玫瑰、百合、香萝等花瓣,以花香驱散药味,且水温不至于过热,破坏了娇嫩的鲜花,让香汤发涩。” 李如意极为满意,放弃了原本打算给新红萤的下马威,眯着眼睛说:“行。我眯一会儿,好了叫你。” “是!” 躺在水里,李如意没忍住笑出了声:“原来招起律靖阳的恨,也可以增加好感度。虽然慢点儿,总会到100%的。” 停滞了很久很久的好感度进度条突然有变化,李如意超级开心,浸在香气扑鼻的香汤里,,一边惬意享受,一边做起了美梦。 “叮!”系统突然说话,“目标好感度数值异常!” 李寡妇一睁开眼睛,诧异地看到律靖阳那原本已经99.5%的好感度,竟然跌到了98%? 她大声怪叫:“不要啊!” 那可是她攻略了好久好久的!! 红萤闻声从屏风后面跑来:“娘娘!怎么啦?” 心烦意乱地拿水去泼红萤,李寡妇大声凶道:“别过来!谁叫你来啦!” 系统声音又响起来:“目标好感度再度下降!” 97%! 96! 李寡妇眼睁睁地看着律靖阳的好感度下降到95%,手捂着心口,急促起伏着,脸早就白成了纸。红萤又怕又疑惑,低下头去,静悄悄的斜着脚步溜走了。 …… 叶斐然回到寿康宫之后,一直睡不安稳。按理说,草原上五月初,夜晚还是很凉快的,可就是睡不着觉,烙煎饼似的翻了几十个个儿,窗棂上传来的敲击声让她有了借口下床,走动。 打开窗棂,一只通体漆黑的鸟儿跳了进来,抬起了腿,亮出它脚上的信筒。叶斐然说:“黑煤,辛苦你了。干得不错。” 黑豆老了之后,玄门新训了这只黑煤来担负起送信的重任。 黑煤比黑豆稳重有灵性,叫了一声,跳进来。叶斐然把一小碟水推到黑煤面前,自己展开那薄如蝉翼的条子看起来:“北境卫所十万大军已集结,如领珂回当可无虞。” 把信纸贴在心口上,叶斐然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眼睛酸酸的,鼻子也是。 夫妻朝夕相处,举手投足之间相互默契不难。 难的是相隔千里而操作配合默契。 叶斐然感到周围的空气都汹涌起来了,倒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把那条子上的文字快要背熟透了,才放在烛火上烧成灰烬。 合上眼睛,黑甜到天亮。 次日一早起来,丫鬟来报:“靖香公主在外面等好久了。” 叶斐然赶紧起床,“早说。” 珍珠领着俩小丫鬟来,给叶斐然简单盥洗了,正坐在镜台前梳头发,一团白云已飘了进来。律靖香今儿穿着若氏人传统的白衣,滚了金边,手上脖子上束了金环,长发束成高发髻,宛如飞天神女,勾魂夺魄,美不可言。 叶斐然在她那浓妆美艳的脸上扫过,笑道:“打扮得那么隆重,是要到元老院去?” “二丫,你不知道对于我们若氏贵族来说,不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是用不着元老院集体决议的。”律靖香说,“这一次哥哥和李如意做的事儿,怕是踩了元老们的底线了!” 叶斐然问:“那,会有什么后果?” 当然她是在明知故问。 身为天才科学家现代人的芯子,她怎么会不清楚元老院这种制度? 律靖香耐心地说:“如果元老院当真发怒了,甚至有权罢黜汗王!” 叶斐然惊讶:“那权力很大啊!” 律靖香道:“当时律靖山就用了这法子,当然,强扭的瓜不甜,后来元老院也收回了成名,导致被律靖山囚禁了数月,吃尽了苦头。罢黜汗王非同小可,若氏立国以来也就干过这么一次,那次的汗王因吃了兰陵部落的苦头,记恨在心,数年后找了个借口清算,对兰陵部落进行种族屠杀,把所有兰陵人赶在一处活活烧死。兰陵人丁口因剧减了九成,这件事儿太过天怒人怨,元老院怒而废汗王。被罢黜之后,那位废汗王被关在若氏最荒凉的大戈壁山,苦熬致死。” 叶斐然怦然心惊,压低声音说:“那……这次律靖阳会被废黜么?” 第1349章 闺蜜情深,守望相助 第1349章闺蜜情深,守望相助 律靖香满脸不确定,说:“我也不知道。” 律靖香说:“不过,哥哥没有犯什么大错,这些都是后宫里的事儿,影响不到前朝。若氏的百姓日子还过得,因此被罢黜的可能性不大。只是他身为汗王却不明不白的中毒,这下毒的人又是自己偏宠爱妃。李如意的妃子之位,只怕难保了。” 叶斐然说:“你哥哥会为了李如意反抗元老院么?” 律靖香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他又不是真的疯了。” 叶斐然说:“你一身盛装,那你也可以进元老院议事?” “若氏和大顺不一样,我们若氏女子自古以来跟男人一起骑马放牧,打仗的时候,放哨侦察、刺探敌情,毫不逊色。没有你们三从四德那一套,何况我是长公主,早就有了进元老院里,同桌议事的资格。”律靖香说着说着,嘴角边扬起骄傲笑容。 叶斐然:“……” 这方面,确实大顺女人矮了一头。 她说:“那……你打算维护你哥哥么?” 律靖香仰起脸,说:“我帮理不帮亲。” 帮不帮理,叶斐然不知道,不过叶斐然知道律靖香肯定不会帮李如意。她想了想,喊来九哥儿和小六,“你们两个,今天跟着公主,听公主吩咐。” 律靖香说:“二丫,这怎么使得。你身边人本来就少,万一我不在,长春宫那边闹幺蛾子咋办?” 叶斐然说:“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你去元老院,身边连个能打的都没有,我才不放心呢!这俩孩子身上都带着功架,跟了我之后也没落下,甚至还得了长乐的指点,长进了好些。他们俩年纪小,半大孩儿,不引人注目,你带着正合适。没事就罢了,有事得个人送个信儿,招架一两下子,也是好的。” 律靖香十分感激道:“那我就带着了。今儿晚饭等我回来一起吃。” 叶斐然笑着说:“知道啦。真是的,这般痴缠,闹得好像我才是你男人!” “你比男人靠谱多了。”律靖香肉麻地冲叶斐然抛了个媚眼,带着九哥儿和小六离开了寿康宫。 叶斐然吃过了早饭,去东宫探望雷珂。 雷珂正站在屋檐下看宫女们打扫卫生,见到叶斐然来很欢喜:“二丫,你来了。” 茜贝带着俩小宫女,捧了一大抱艾草匆匆走过,叶斐然看着茜贝在廊下挂艾草,笑道:“今儿是初五。我差点忘了!” “我嫁过来好几年了都没有忘,你咋能忘了呢!”雷珂亲热挽着叶斐然的手,引着她往屋里走,“走,我们来吃粽子。” 叶斐然看到喜滋滋的雷珂,又是开心又是奇怪地看着茜贝,步子落后几步来。茜贝凑到她耳边说:“这些东西都是陛下赏赐的。陛下那日在公主的寝宫里醒来,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没多久就赏赐了这些艾草之类的,大顺过端午的物件来。唉,希望他们两个可以和和睦睦的过日子……” 叶斐然吃惊:“你说真的吗?” 茜贝道:“二丫,别老想着和离那套吧。但凡有一点点可能,都让他们好生在一起。毕竟不是普通百姓家呢。” 叶斐然一想,只好无奈地承认,茜贝姑姑说得有道理。 无论如何,律靖阳和雷珂,哪怕只维持普通朋友的关系,也比之前强。 摇着头叹着气,叶斐然进了屋中。 雷珂准备的粽子只有红豆馅和咸蛋黄两种馅料,打开一个,糯米香气满溢。叶斐然吃了一个,不由得大声叫好:“好吃!很正宗!在这地方,哪儿找到许多新鲜粽叶来?” 雷珂说:“是靖香那位舅妈,秀芝夫人送来的。她竟是个大顺通,家里藏了很多大顺特产,而且城里有什么商人刚从大顺进了什么货回来,也都门儿清。” 叶斐然想起秀芝夫人的来历,默默点头,说:“如果是她的话,就不奇怪了。” 秀芝夫人的娘亲,曾经和某位疑似穿越前辈有过一段过往。 叶斐然被触动了心事,吃了一个粽子就停下来了。 雷珂说:“多吃点嘛,怎么吃这么少?” 叶斐然说:“饱了饱了。我吃过早饭才来的,如果我知道这儿有好吃的粽子,那我就不吃早饭,直接过来蹭吃蹭喝了。” “嘿嘿,那可见你没口福了!”雷珂不以为意,让人收了粽子,“走吧,我们去写辟邪。” 用掺了雄黄的笔,在大门上写一笔虎字,是大顺的端午风俗之一。 雷珂的一笔虎写得秀气好看,相比之下,叶斐然的就见拙了,她好生羡慕:“珂儿,你的字真好看。律靖阳那厮眼神不好,年纪轻轻就瞎了,我真觉得他好可怜。” 雷珂说:“你别提那个煞风景的行不行?” 叶斐然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是我不好。” 雷珂突然拉了她一把,面露恐惧:“二丫,你看,原来她在这里。” 叶斐然循着声音抬起眼睛看过去,只见隔着一堵白色金瓦的宫墙,就是长春宫的主殿。二楼处,李如意一身白衣,飘飘似仙,低垂的眼尾噙着丝丝冷光,居高临下睥睨两人。 叶斐然眯起眼睛,和她对望。 忽然之间,李如意脚下一团白影跃过围墙直扑叶斐然身上。叶斐然反应不及,头上一沉,那东西“喵呜”嘶哑叫唤,竟是一只极大的猫? 那猫砸她脸上,躲过了眼睛,脸上火辣辣一疼,雷珂尖叫:“二丫,你的脸!” 李如意喊:“玉狮子,回来!” 那猫又跳上墙头,一溜烟的失踪在长春宫里。叶斐然捂着脸,对李如意高叫:“你竟然放猫伤人!” 李如意扁扁嘴:“你吓到我家的猫了,该你陪不是才对吧?” “你……”叶斐然怒了,一瞥眼,看见那玉狮子坐在屋檐上,发红的眼睛盯着院子,说,“长乐,去给我捉住那畜生!” 薛长乐说:“是。” 纵身而起,那猫要跑,却被薛长乐轻松捉住。茜贝配合无间的提着笼子来,猫儿被关起来了,在笼子里大叫大闹,叫声如婴儿啼哭。 李如意心疼得很,怒道:“你干嘛抓我猫!” 第1350章 被抓破了脸! 第1350章被抓破了脸! 忍着脑袋上阵阵剧痛,叶斐然说:“宫里有小孩,你这猫抓到我也就算了,如果吓到了孩子怎么办?” 李如意淡然道:“吓了就吓了!说明那小孩胆子太小,需要练练!” 叶斐然气怔:“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薛长乐生气了,拿起一根竹子,隔着笼子打那猫,那猫叫得越发凄厉了,龇牙咧嘴的,凶相毕露。李如意说:“快放了我的猫!你知道它值多少银子么!” 薛长乐道:“一只畜生,难道还比人命值钱?” 李如意气得脸红,张牙舞爪的:“反正比你的贱命值钱!” 随手抓起栏杆花盆里的土坷垃,没头没脑的往东宫这边砸。她居高临下,奇准无比,叶斐然和雷珂脸上身上中了不少下。薛长乐怒了,纵身一跃到李寡妇跟前,抓住她衣领:“动手打人?给我下去!” 李寡妇尖叫起来,身不由己被带翻过墙。人在一落东宫地面上,叶斐然撸起袖子往前走:“敢动手?信不信我打你!” 面对面对阵叶斐然和雷珂,顿时气势矮一截了,瞪着眼睛色厉内荏的:“你你你,你们别乱来!你信不信我让汗王陛下杀了你们!” 叶斐然摸了摸脸上,一手血,她的脸被猫抓破了!她怒火“噌”的起来,“杀了我?你还挺嚣张啊!” 李如意直起腰:“汗王陛下宠我,你算老几!” “我把你现在杀掉,然后就说你们淹死了,你说我做不做得到!” 雷珂的脸“刷”的,变得雪白,她躲在旁边,不敢说话。叶斐然知道那是她之前对李如意的恐惧太根深蒂固了,这会儿又犯了老毛病。她把雷珂扯到自己身后,雷珂知道她要做什么,小声地说:“二丫,不能动手!” 诧异地攥紧了正准备挥出去的拳头,叶斐然懂了,憋着一肚子火气,眼眸倏然深沉如墨。 不能打! 这是雷珂的地儿! 要是在东宫打了人,雷珂要受挂落! 元老院那边,正在撕扯,还没有个结果呢! 李如意仰起脸说:“叶斐然,你算老几?一个乡下泥巴地里爬出来的夯货,也敢成天在我面前晃。等汗王陛下回来,你们就死定了!” 她说完这两句找场子的话,转身提着裙子冲出了东宫。 跑得……还挺快的。 叶斐然:“……” 雷珂:“她好像真的怕挨揍?” 叶斐然冷笑:“这一笔先记上!” 几道热热的液体,顺着脸流下来,雷珂扭脸看着她,大惊失色:“二丫!你流了好多血!” 叶斐然的脸被那白猫抓出了三条血痕,鲜血横流,雷珂请大夫来看过,大夫给她涂了一些药粉,说:“只要注意清洗和换药,应该不会留疤。” 雷珂和薛长乐都生气得不行,异口同声的咒骂李如意。但是又都很无奈,因为,律靖阳实在太宠她了,仗着律靖阳的宠爱,李如意,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雷珂扯着叶斐然的胳膊说:“二丫,我总觉得她看不起我们。” 叶斐然满不在乎地揉揉鼻子,“她看不起我们,会让我们吃不下饭么?会让我们睡不着觉么?会影响我们过日子么?” 雷珂还真考虑了一会儿,笃定道:“不会。” 叶斐然说:“那不就结了。” 伤口疼痛,她不由得嘶嘶倒抽冷气。薛长乐心疼地说:“伤那样重,之前金戈铁马的,也没留下半个伤痕,如今伤在脸上了,以后怎么见人!” 叶斐然摸了摸脸上的纱布,面沉如水。 这个伤……不对劲。 她说:“可以把猫带给我看看吗?” 薛长乐不解其意,但还是依言照办。她把猫提了过来,叶斐然伸手抓住了猫爪子,微微一捏,五根尖利爪子,就从肉垫子里伸出来,她感觉到了,系统里的物件气息…… 她皱着眉:“李如意,你竟然把主意打到小孩子身上吗?” 雷珂在旁边听见了,问:“什么意思?” 叶斐然说:“这只猫受过训练,专爱扑穿红衣的人。若氏人尚白,平日王宫里上下都穿素色衣服为主。除了一个人,最喜欢穿红色……” 薛长乐反应最快:“妙娘!” 雷珂惊讶地瞪大眼睛:“丫丫?律靖香的女儿?” 叶斐然冷笑:“没错。这是一出很古老的诡计……潘金莲驯养‘雪狮子’扑杀官哥儿……呵呵,李如意。这梗已经老到掉地上狗都不吃啦!” 众人:“??” 叶斐然耐心解释:“这猫儿扑穿红衣服的人,如果妙娘来东宫玩,它假装是东宫这边的猫咪,扑了妙娘。孩子受了惊吓,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很容易吓死。然后靖香和雷珂,就成了死仇。而律靖阳是靖香的哥哥,当然会站在靖香这边。于是……好不容易有点儿和缓的夫妻关系,立刻破裂到再也难圆!” “我今天误打误撞的穿了红色,说起来……也算是替妙娘挡了这一劫?” 这么一推理,大家顿时明白了,都很生气。 薛长乐不屑道:“说白了,就是争宠那套呗?” 叶斐然微微点头。 但是,有什么地方,她感到不对? 李写意已经是律靖阳的真爱了,哪怕如果要争宠的话,应该专门在律靖阳身上做功夫才对啊。何必做这么多多余的事儿? 倒好像……倒好像,不是想要争宠,而是要让律靖阳更憎恨雷珂似的? 疑惑在叶斐然心头一闪而过,她没做多想,只叮嘱雷珂多多注意,自己赶回寿康宫泡灵泉水疗伤。 进了空间,在镜子前一照,叶斐然倒抽一口冷气:“好深……” 说明书在她身边飞来飞去:“那猫吃了系统给的食物,爪子力度几乎等于一头幼年老虎。宿主你没有被毁容就算万幸了。” 叶斐然问:“如果被它扑中了妙娘那样的小孩儿呢?” 说明书道:“必死无疑。” 叶斐然背上起了一层冷汗,后怕道:“那幸亏扑的是我,她养只这样凶猛的猫儿来干什么?” 说明书道:“不奇怪,我在别的世界里见过有宿主驯养异兽保护自己的。通常就是这种,表面看着无害,实际上战斗力极强。这么做的人都是对身边人缺乏信任感,宁愿相信一只动物,也不相信自己的同类。” 第1351章 空间,我绝对相信你 第1351章空间,我绝对相信你 叶斐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说:“空间,我绝对相信你。” 可以感觉到空间的说话带着笑意:“宿主,我也绝对相信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叶斐然可以好像跟朋友聊天似的,和空间聊天了,还聊得蛮开心。日常维护好空间里的东西之后,带着劳动结束的汗水美滋滋从空间出来,恰好遇上律靖香从元老院回来了。 律靖香进门直奔叶斐然跟前:“二丫,乐子大了!” 叶斐然问:“怎么了?” 律靖香满脸耐人寻味的小表情儿:“今儿个我到了元老院,到的时候,哥哥和元老们全来了。大家讨论的自然是李侧妃毒害哥哥的事儿。好说歹说的,哥哥只是不信五石散是李侧妃给他吃的,还说我们联合起来害了他心爱的李白莲。正在相持不下的时候,小六捎了个消息来,是从东宫过去的,说是李白莲正在拿石头砸嫂子。我哥一听,脸色都变了!” 叶斐然说:“就是我们干架那会儿么?脸色变了也正常啊,我和珂儿合伙欺负他心爱的人嘛。” 律靖香说:“不对哦。他好像是生气李侧妃给他添麻烦。后来话没两句,就说自己不舒服,逼着元老院散了会。我们二十多年兄妹啦,一眼看出那厮在假装的,我就跟着他回来了。果然直奔长春宫去。” 叶斐然兴致缺缺道:“他自然要哄着李如意的。” 律靖香一拍大腿:“他把李如意拖到东宫道歉去了!” 叶斐然一愣:“那可就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才不是从西边出来呢。”律靖香说,“说白了,就是个以退为进。以我对我哥的了解,他肯定是让李如意假装道歉,等这阵子的风头过去之后,再重新宠幸。” 叶斐然:“……你果然很了解你哥。” 嘲讽地低笑,自言自语道:“问题在于……李如意,会明白律靖阳的苦心么?” …… 东宫里,律靖阳带着李如意,来到雷珂跟前,虎视眈眈地盯着李如意道:“你身为侧妃,怎么可以以下犯上?甚至对可敦娘娘动手?快道歉!” 雷珂惊呆了,拿着一杯茶,还没来得及喝,就那么凝在半空中:“您二位这是唱哪出戏?” 李如意的眼泪,“刷”的流下来了,委委屈屈的道:“可敦娘娘,您千万别怪我。我也是太爱陛下了,见他在您宫里晕倒,不免多心。我知道您还在生气,就原谅臣妾吧!” 爬在地上,“臣妾给您磕头了!” 律靖阳对雷珂道:“她已经很有诚意了,你看,都磕头了。你心胸宽广一定不会介意吧?” 雷珂摇头说:“陛下,你错了。我心胸狭窄得很,让她磕吧。” 律靖阳:“……” 李如意跪在地上,一个头欲下没下的,刚准备赖过去,没想到等来这么句话,脸上肉都僵了。雷珂把茶杯搁下,双腿并拢坐好,双手整整齐齐交叠在膝盖上,坐等磕头。没奈何,李如意咬咬牙,当真一个响头磕了下去。 咚。 咚咚。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殿内回响,律靖阳在旁边看着李如意给雷珂磕头,脸上肌肉不断抖动,心疼不已。 雷珂倒是稳如磐石,金枝玉叶出生,连几个头都受不起还得了? 也不知道李如意磕多少个头了,律靖阳装不下去,说:“珂儿,差不多就行了吧?” 雷珂看了他一眼,“心疼了么?” 律靖阳:“……” 雷珂说:“我知道你爱她,为了心爱的人,承认一句怎么了?” 笑了笑,说:“你放心,我不会因此为难她。相反,你承认你心疼她了,我就让她起来。并且把她的异兽还给她。” 李寡妇磕头的动作,忽然凝住了。 黄豆大的汗珠,在她额角现出来。 律靖阳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对雷珂说:“是,我心疼了。珂儿,看在我面子上,放过她一马。” 雷珂很爽快地点了头,说:“好。” 她对李如意说:“平身吧。” 李如意还趴在地上,红萤过来扶起她,她呆呆地看着雷珂:“我的玉狮子呢?” 雷珂道:“在后面,你自个儿领走它吧。” 律靖阳看到李寡妇站起身来,顶着一脑门淤青,左脚拖着右脚的就要往后面走,就说:“是你素日那只猫儿么?让小厮去拿就行了。” 李如意摇头道:“不行。我得亲自领了玉狮子回来……” 这玉狮子是她用系统里兑换到的肉干零食喂大的,一开始不过无意为之,后来发现玉狮子吃了肉干之后,力气越来越大,还会通人性似的。她就开始故意训练,用来护身。 现在迟迟完成不了任务,系统积分捉襟见肘的,李如意除了用在自己身上的道具舍得投入之外,就连对律靖阳,也只舍得用便宜的五石散了。那玉狮子也是用了不少东西喂出来的,李如意怎么放心假手他人? 律靖阳见她一意孤行,虽不解,也不高兴,也只得跟在她身后,绕到东宫后院去。四名五大三粗的汉子,牢牢看守着一个大笼子,笼子蒙着布,里面好像被什么力大无比的东西撞击着,摇晃不停。律靖阳不由得警戒起来:“小心点,这里面怕是关着什么古怪猛兽!” 李如意却捏着嗓子,啜起嘴唇,发出一声叫唤。笼子里的动静,应声而停,传出“喵喵”叫声来。 守卫打开笼子,那只白猫毛发凌乱,嗖的一下窜了出来。李如意把它抱在怀里,轻轻顺毛,微笑着说:“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律靖阳斜眼看着她,感觉怪怪的。 他把李如意送到长春宫,按照往日,应该直接送进去,再温存一番才离开的。这会儿却道:“你先进去歇一歇,孤今儿个也倦了,就不陪你了。” 偷偷看了一眼系统里的好感度,仍然停留在95%的进度条上,李如意也就懈怠了,说:“好。那么,陛下请安歇。” 抱着猫儿,在长春宫门口褔了一福,就这么毫不留恋地拜别了律靖阳。 律靖阳看着那头也不回的背影,不免一阵气闷。可东宫的门也关上了,律靖阳无处可去,只好窝回自己的寝宫里生闷气。 第1352章 异乡十二红 第1352章异乡“十二红” 雷珂也没有再在意律靖阳的事儿,去了寿康宫吃饭。 一进门,就闻到阵阵香味,扑面而来。雷珂咕的吞了口口水:“哇,什么味儿?好香!” 可是……在寿康宫通往小灶屋路口站着的薛长乐和珍珠,怎么拧巴着小脸蛋,一脸一言难尽? 薛长乐一扭脸,看到雷珂,扬起眉毛:“公主来了!” 珍珠是新跟了叶斐然的,还有些拘谨,薛长乐却不一样,提着裙子拔脚过来:“公主殿下,您来得正好……” 说话间,又多了个客人,律靖香牵着丫丫,摇摇摆摆的过来了,进门也是:“什么味儿?好香!” 雷珂道:“一定是二丫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律靖香说:“对了,二丫呢?长乐,你家夫人哪儿去了?请了我们来吃饭,这会儿又不见了人?” 薛长乐嘴角抽搐着,说:“夫人亲自在灶屋里忙活呢!我们谁都拉她不出来!” 律靖香翻了个白眼:“亲自动手做饭?我的个乖乖!” 雷珂却感到亲切:“这个是真的二丫回来了。走吧,我们去瞅瞅?” 律靖香道:“嫂子,你也是公主啊……” “我这公主早就被二丫带歪了。”雷珂冲着律靖香嫣然一笑,恢复了精气神的她,长眉大眼,眼神熠熠生辉,粉唇一点唇珠,笑起来勾魂夺魄,律靖香一愣,她是女人心跳都加快了…… 这大顺女人,果然各有各的美貌。 雷珂,也没取错名字,人如美玉。 如今有人把美玉上蒙着的尘土吹开了,这块美玉也就散发出原本有的光彩来了。 跟在雷珂身后,走向还冒着炊烟的灶屋,律靖香嘟哝:“我哥看来不光疯了,还瞎了……” 来到灶屋前面,可巧就见到叶斐然打从里面出来了,边走边扯下头上蒙着,防油烟用的头巾:“你们都来了?来尝尝我做的‘十二红’端午宴!” 律靖香和雷珂异口同声:“十二红?” 律靖香笑道:“这名字怪别致的,怎么有这个说法?又是你们大顺人的新鲜玩意儿么?” 雷珂说:“唔,我听说过。似乎是虞郡那一带的吃法。端午的时候,小孩儿会在脖子上系上五彩丝线编织成的袋子。家里的正餐,一定要有红色。我从书里读到的,倒是没亲眼见过。” “珂儿从书里读到的,我也是从书里读到的。”叶斐然说,“需要有红苋菜、咸鸭蛋……最高规格是十二道,叫做‘十二红’。我一直想要试试看了,前几年没空,如今大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就花了一下午捣鼓出来了。大家尝一下?” 雷珂看着叶斐然,说:“二丫,你不是很讨厌虞郡人么?怎么今儿个倒是做出了虞郡的红宴?” “不能有地域偏见嘛!”叶斐然笑道,“而且这不是虞郡的吃法,是江左郡的吃法啊。我未来儿媳妇可是正宗土生土长的江左郡人呢!” 幸亏都是熟人,不然别人看她二十郎当年轻粉嫩的模样,嘴里却老气横秋的说“我儿媳妇”,非得笑破肚皮不可。 雷珂惊讶道:“儿媳妇?小虞要娶媳妇儿了么?” 叶斐然说:“是啊。定的是江左总督顾鹏清的嫡女,闺名叫顾灼华。是个很不错的孩子。” 雷珂道:“那我得准备一份礼物给小虞。” 叶斐然说:“那好。我先代小虞谢了你啦。” 一边说话,一边到了屋子里,叶斐然脱掉身上的罩衣等物,又用熏香了的热毛巾擦了手和脸,笑道:“还好没弄得身上都是油烟味。不然就怠慢两位金枝玉叶了……” 话没说完,律靖香抬手就打,嘴里笑着骂:“快把这埋汰人的家伙赶出去!” 叶斐然笑着求饶,雷珂说:”赶紧把你的十二红端上来吧,我也好长长见识!” 于是叶斐然落座,薛长乐侧着半边身子,陪了末席。珍珠亲自领着丫环们,把十二道菜流水价端上来。白色缠金丝的玛瑙碟子上,盖着银盖子,打开来,是鸭蛋黄炒鸡蛋、油焖虾子、香煎红杉鱼、红卤牛蹄筋、胭脂鹅脯……最后以一道高汤红苋菜收尾,外加一大碗御稻田胭脂米饭。 雷珂一看,顿时乐了:“二丫,东西倒是不金贵,难为你想出这么多新奇明堂来。这一桌子红艳艳的,也真有意思。又喜庆,又好吃!” 忍不住夹了一块胭脂鹅脯,细细咀嚼,律靖香说:“鹅脯顺纹理撕成细丝,细取其鲜,以香汁点陈卤而出味。入口即化。这中间夹着的是什么……鹅肝?唔,鹅脯夹鹅肝,口感丰腴,滋味更加有三三得九种变化。只是一个胭脂鹅脯,就花了这么多功夫。不愧是南人巧厨。” 叶斐然不由得竖起大拇指:“会吃!大顺的三年,没有白白浪费!” 律靖香问:“二丫,这鹅、鸭也就罢了,咸蛋也便于储存。然而这红杉鱼、红苋菜,你却是哪里寻来?” 这两样东西,放在江左郡一文不值,甚至除了端午,别的时间不好上桌面的。特别是红苋菜,几乎等同野菜,极穷苦的人家才拔来果腹。 但叶斐然用鸡骨、猪骨、干贝干虾熬制了两个时辰的高汤,加上切了丝的火腿,一煮软烂,临上桌还拌入半个皮蛋,下贱的红苋菜吸饱了油汁,立刻化腐朽为神奇,变得香甜软滑,还带着蔬菜的清香。红苋菜本身的红色沁入了汤汁里,变得色泽鲜红,好看好吃。 这种东西,必须鲜吃,根本没办法保存。 叶斐然自然不会说是从空间里现采而来,少不免扯淡,“这东西在南朝本就很多,我随意采了来,沥干水分放入冰窖中。封入冰里保存,前阵子天气冷,要保存冰块很容易,我就带了一些来。临吃的时候,把冰块敲破,菜放入汤里一煮,口感比新鲜采的另有一番风味。” 她信口开河,吹得跟真的一样,雷珂和律靖香不由得都相信了。 雷珂高兴地说:“二丫,真好吃!” 吃了两块鹅脯,又吃了一点鱼,虾,苋菜。 眼泪一串串滑落下来,滴落在饭碗里。 第1353章 我们雷家的儿女从不后退 第1353章我们雷家的儿女从不后退 雷珂哽咽道:“二丫,谢谢你……” 律靖香忙给她递帕子:“哎哎,好端端的,怎么哭啦!” “我……我才没哭呢!”雷珂断断续续地说着,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叶斐然放了筷子,等着雷珂哭了好一会儿,停下来了。薛长乐早就退了下去,命人拿来净手净脸的热毛巾。 雷珂擦了擦脸,又补了些脂粉,叶斐然说:“别哭了,再哭成大兔子啦!” “噗嗤”笑出声来,雷珂低声说:“我知道……二丫你是为了安慰我的思乡之情,做了这么多的大顺本土菜色。谢谢你。” 叶斐然看着她,笑容温暖而亲切。 律靖香知道她们有话说,也安静下来了。 雷珂说:“你放心。我不会再糊涂了。我现在心里对律靖阳再也没有以前那感觉了,如果和他搭档治理若氏,我想,我应该可以做得好。” 出乎意料之外,雷珂竟然还想要留下来? 叶斐然的惊讶,非同小可:“珂儿,你不想跟我回去么?” 要知道,成甯已屯兵十万在北境卫所,只为了迎接四公主回归。哪怕和若氏撕破脸,再打一仗也无所谓的了。 成甯这么做,不止是为了大顺脸面。 更因为雷珂,是她叶斐然重要的朋友。 雷珂摇头:“我们雷家的儿女,从不会向后退。在我嫁过来若氏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没打算逃回大顺。” 叶斐然道:“那,律靖阳……” 雷珂道:“我要做的是若氏的可敦。至于汗王是谁,无所谓。” 律靖香也笑了,对还不大能转过弯来的薛长乐,低声说:“嫂子想开了!” 知道雷珂还是决意留在若氏做可敦,尽好职责之后,叶斐然晚上给成甯去了一封密信。 送走了黑米,叶斐然扶着窗棂,没有马上关上窗。想象了半天成甯在京城做什么?可有熬夜?可有记得喝牛奶?刮风下雨的时候,身上的旧伤可会发作?经月不见,不免神思悠悠,遥遥千里,尽是相思。 正在发着呆,院子里传来一阵响动。 似乎有马车跑过,叶斐然使了个技能,用后羿之眼看到珍珠打开了寿康宫小门,问:“姑姑,去哪儿呢?” 元雪莲说:“长春宫的那位忽然之间晕倒了,陛下发了火,一定要治好她。这正忙着出宫请御医呢!” 珍珠纳闷了:“今儿个不是才蛮精神的么?” 元雪莲道:“谁知道呢,晚上就病了。又说胡话,说什么她再也不要在这个世界了,她要当团宠,她要对自己好一点什么的……呵呵,她对自己都不算好的话,我简直不知道什么人才叫对自己好了!” 最后两句,简直压抑了好久好久似的,怨气冲天! 珍珠目瞪口呆,元雪莲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把她扯到旁边,说:“珍珠妹妹,你是外人,嘴巴一向严实。我是不怕和你说的,再不说一下,我自己也受不了了!这李侧妃到底什么鬼啊!都说她冰雪聪明,是才女,有抱负,长得好。只不过在大顺遭了难,才不得已跑到若氏,委身陛下。假以时日,必定东山再起,到时候一定会给我们若氏带来泼天富贵!” “结果呢?来了三年,采盐,采不成;炼铁,炼出一大堆全都是蜂窝眼儿不能用的废铁,还白白砍掉了我们东边一大片深山老林。闹别扭,要割据一方,被我们陛下一凶,就平定回来了。说是在大顺那边有很多药材和金银生意,可是在咱们这儿,吃穿用度,一草一木,花的都是若氏人的银子!娘家半点依仗没有!还成天清高,说我们是奴才,说我们的思想落后,说我们不求上进,不争气。” “好了,总算来了个红萤和她臭味相投。结果不到半年,活活把红萤给害死了!而她自己没事人似的!你说说,这人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元雪莲平日很规矩,人是清高话也少,在后宫里,正需要她这性子的。如今却吐出这么一大串怨言来,可见心中积怨何等深厚! 珍珠含含糊糊道:“身为下人,只要不打不骂,月钱照发,就忍着点呗。横竖不是正经主子嘛……” “如果她是我正经主子,我一头碰死算了!”元雪莲说着,朝地上吐了一口,“呸,大吉利是!” 她匆匆地坐着马车出宫去了,叶斐然收了技能,转眼把事儿丢后脑勺去,进空间干活。 如今衣食不愁了,进空间干活成了调剂,她没有偷懒,仍旧用心伺候,收获了一大堆水灵灵的瓜果蔬菜,堆在库房里,吃都吃不完,叶斐然发愁:“这些东西怎么办呢?赏赐给别人太惹眼了。自己吃又吃不完。” 空间说:“宿主可以参考红薯那样,改良育种。那岂不是功德无限?” 叶斐然说:“有道理。” 一转念,“不行。若氏是游牧民族,不兴屯田耕种的。草原千里,牛羊肥壮,商路上五行八业兴旺发达,也不缺吃的用的。” 她琢磨了一下,说:“对了,他们缺盐、铁!” “哈!我想到怎么帮珂儿了!” 空间:“??” 转眼有了好想法,叶斐然高高兴兴地哼着歌儿,从空间里出去了。 …… 李如意说是病了,引得律靖阳连夜从天龙殿到长春宫陪伴。 次日一早,大家看到律靖阳满脸发青两腿打战地从长春宫出来,再看看李侧妃桃花满面眼神带笑地跟在律靖阳身后,也就知道了李侧妃到底“病”在哪里。 也就不由得大家私底下暗暗鄙夷。 叶斐然懒得理会这狗男女,去找雷珂,跟她商量制盐的事。她想好了,雷珂想要地位稳固,不走帝宠路线的话,那就只能在手里尽可能多握一些政治筹码。 盐、铁,是不可绕开的两大项。 找到雷珂,细细一说,雷珂不明白了::“制盐?可是我们天兰城里,不缺盐啊?” 叶斐然说:“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天兰城的盐是从哪里来的?” 雷珂想了想,“大顺的盐,是海盐、井盐。若氏……” 想了老半天,叶斐然没忍住点破:“若氏的盐,是高价在大顺买来的!” 第1354章 真实的若氏人间 第1354章真实的若氏人间 她说到这里,开始犹豫了,如果把制盐的方法告诉了雷珂,会不会给大顺养虎为患? 可是雷珂已经来劲了,聪明如她,一点就透,立马回过味来,抓住叶斐然的胳膊轻轻摇晃:“所以……如果我掌握了制盐的技术。那么我对若氏的作用,就不光只是一个母仪天下的可敦娘娘了!” 叶斐然点头:“没错。古代的文成公主,蔡文姬,明妃,你以为都是凭借美貌来流传千古的么?” 雷珂很激动:“我也可以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叶斐然狡黠一笑:“那就得看你自己了!” 雷珂不明白:“二丫……” 如果不养虎为患,那么,或者还有另一个方法? 不过转眼间,叶斐然脑子里就有了主意,她说:“珂儿,我再问你,你真的想要学制盐?” 雷珂很坚定:“是!” “如果我手里有了这项技术,那么元老院肯定会支持我。如今我要靠子嗣上位是不可能的了,我也不想让律靖阳碰我。那么我就要以出色的贡献来名留青史,不光让这一代的汗王无法废我,还得让接下来的子侄、孙辈,也一直拥戴我!” “这,才是永保我地位的手段!” 叶斐然微微颔首:“不愧是我们大顺的公主,思虑周长。那么收拾一下东西吧,我要和你出宫走一趟。” 雷珂不明白:“二丫,你教我制盐,直接教就是了。干嘛还要带我出来?” 叶斐然说:“图名图利而去做一件事,很容易落入动机不纯的陷阱。嗯,你还需要找到一个内在的动力。” 雷珂:“??” 叶斐然说:“以后再解释吧。来,跟我走。” 她换了民女的衣服,和雷珂一起出门。 雷珂好像刚出壳的鸡仔似的,跟在叶斐然身后,亦步亦趋:“二丫,你连长乐都没有带……会不会有危险啊?” “我身上带着武器呢。”叶斐然说,“再说我们只是出去看看,不惹事生非的话,安全得很。” 雷珂不大明白叶斐然的意思,只管在她身后紧紧跟着,不敢错开半步。 东沁营,是天兰城内贫民聚居的地方,偌大一片道路上,躺满了衣衫褴褛的伸手大将军。走近东沁营,雷珂掩住鼻子皱眉道:“二丫,什么味道?” 叶斐然面不改色道:“肉腐烂掉的臭味。” 雷珂一惊:“什么肉?” “人肉。” 走过脏兮兮的大街,赫然已是城外,只见巨木筑造的围墙延绵不见尽头,围墙内,是马嘶人叫。叶斐然说:“这地方,就是拱卫天兰城的兵营。” 雷珂看着那兵营里,说:“有骑兵正在操练,咦,怎么光着膀子?盔甲呢?” 叶斐然道:“五月的天气,开始热了,我们身上穿着的是细棉布。在宫里,还会穿丝绸。而穿棉布衣服骑马操练,三天就能磨破一套衣服,这么热的天,难道让他们穿个皮子在身上?” 雷珂:“……” 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扑在眼珠子上,看不出神色。 突然之间,有骑兵从马背上掉下来,立刻有人去扶他到一边去。雷珂说:“他们的腿一直在打抖?” 看着他的伙伴解开腰间的皮囊,倒水喂那坠马之人,叶斐然说:“喝酒是没用的。只能一时亢奋。正经能够补充体力的,还要数盐糖水。” 雷珂的眼神,又是一阵乱闪。 叶斐然转过身道:“我们走吧。” 雷珂跟着她,弱弱地问:“二丫,我们还要去哪里?” 叶斐然说:“买东西去。” 听说是买东西,雷珂眼瞅着松了口气,笑着说:“买东西好啊。我还没正儿八经的在天兰城外逛过呢……唉,早知道外面的世界这么精彩,律靖阳算个什么?” 叶斐然但笑不语,那会儿你体内中了毒,毒素未清,哪怕有人带你出宫,你对这人世间种种,也是视而不见啊! 但,雷珂说说笑笑的,跟在叶斐然身后,那笑容随着她来到千口营,看清眼前景象,就消失了。 眼见有人来,三步一个五步一人,一溜儿沿着街头门脸房站着的人,热情伸出手:“快来看看啊!” “跑腿儿的,扛东西的,做活儿的,应有尽有!” “咱家里有好瘦马,可曾想要给家里相公添个人?” 雷珂瞧着不对劲,一个劲往叶斐然身后躲着那些过分热情的人,怯怯的问道:“二丫,这些是什么?” 叶斐然说:“正儿八经的,有牙行,牙行有牙婆。这些野路子交不起牙行掮费的,就站路边招揽呗。至于买回去的人能不能得用,就另说了。” 雷珂惊叫一声,眼珠子瞪老大:“他、他们卖的……是……是人?” 叶斐然点了点头:“这样的人,还算好的。能卖了自己寻一口饭吃。至于那些饭都吃不上,更惨的牧民、游民……压根儿没办法来到这一城内。” “原来……百姓日子如此艰难……” 如叶斐然意料之中一样,雷珂眼神变了。 叶斐然说:“珂儿,这些若氏人,是你的子民。” 雷珂说:“你带我来看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都没有。”叶斐然说,“我就是想让你看看,真实的人间。” 雷珂道:“我明白了。我会回去好好学的。” 叶斐然说:“还得瞒着李如意。” “为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叶斐然觉得,先皇后把雷珂保护得太好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她说:“如果你手里有了这么一块筹码,李如意会不眼红?不想法子来抢?她在大顺那会儿折腾来折腾去的,就是图个才女的虚名啊!” 雷珂说:“对哦。” 叶斐然忽然狡黠一笑:“不过,不瞒她也无所谓。” 这可彻底糊涂了,雷珂的眉毛快拧成一团乱麻:“二丫!你能不能说人话!” 叶斐然说:“因为我教你的制盐技术,就算别人看了也学不来,关键的节点都握在我手里呢!” 雷珂顿时心痒痒的,忍不住笑,眼睛闪闪发亮:“这么厉害?” 叶斐然说:“今天先到这儿吧。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宫里去。惊动了别人就不好了。” 第1355章 夫妻之间 第1355章夫妻之间 “嘶——好疼——” 珍珠耐心道:“夫人,忍着点。这红伤药是薛姑娘亲自配制的,很好用。猛兽爪痕本来就难消除,得过段日子才好。” 她用棉签沾着淡盐水,一点点的给叶斐然清理玉狮子抓破的伤口,再换上药。 叶斐然疼得抓紧了手里的帕子,那劲儿大得差点帕子绞碎。 等珍珠换好药之后,她已汗水湿透了身子。 珍珠心疼道:“幸亏王爷不在,不然的话,不知道要心疼到怎样呢。” 叶斐然说:“所以啊,你们的嘴巴要给我封严实点。日后见到王爷,一个字都不许提,知道么?” “是,夫人。” 答应完之后,珍珠忍不住又问:“夫人,我不明白。别家的女人为了争宠,割破了个手指头都大呼小叫的,非得跑到那家大人跟前晕过去,博取一番同情不可。您这伤势多严重,怎么反而还要千方百计的瞒着王爷呢?” 叶斐然不答。 珍珠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大气不敢喘,赶紧埋头帮叶斐然打理她的头发。 她的头发很好,浓黑茂密,如缎子一般。 半晌,叶斐然开口道:“王爷已经很忙了。再为一点儿小事烦他,就不好。能自己扛的事儿,还是自己扛了吧。” 没想到,珍珠说:“不对啊,夫人,这话我觉得不妥。” 叶斐然微讶,倒也不生气:“你说,怎么不妥?” 珍珠说:“王爷和夫人是夫妻啊,夫妻之间,有什么好瞒着的呢?哪怕是出于为对方设想的立场去瞒着,王爷知道了也不会好受的,因为这样是生分啦。” 万万没想到,这丫头竟有一番道理…… 叶斐然原本正漫不经心地摆弄手里的帕子,不知不觉地停下了,听珍珠说话。 珍珠说:“人和人之间感情越来越深厚,难道不就是因为你欠我,我欠你,纠缠不清。就像那蜜调油似的,再分不出来。要是像油跟水似的,层层分明,那又有什么意思?” 她见叶斐然怔怔地,目光闪烁,从镜子里打量着自己,不由得低下头,声音放低:“对不起,夫人,我一时之间忘形僭越了。” 叶斐然说:“不……珍珠,你说得很对。” 随手从衣服上解下一个金镶玉的压裙蝴蝶佩,给了珍珠:“这是赏你的,下去吧。” 哪怕早就习惯了叶斐然平日出手的豪阔,冷不丁拿着这么个价值连城的玉佩,珍珠还是惊呆了,双手捧着玉佩,惊喜得说不出话来:“夫人……这……真的是赏赐给我的吗?” “嗯。”叶斐然说,“你值得这个东西。好生收着,日后做嫁妆吧。” 珍珠羞红了脸,低着头:“夫人拿我开玩笑呢!我是签了死契的,以后只管陪着夫人进进出出,多见世面就好!” 叶斐然道:“签了死契,又不是说不能嫁人。你现在还小,不急。等你再大一点,在外院给你挑个好的管事儿子成亲。” 珍珠满面红光,喜滋滋的,千恩万谢之后,道:“对哦。春分姐姐快要生孩子了。” 叶斐然道:“你倒是老惦记着她。你放心好了,这事儿我记得,张大娘会打点好的。等结束了这趟出使,我们回家就可以看到新娃娃了。” 聊了一会儿家常,倒是轻松愉悦了很多。 打发了珍珠退下,叶斐然展开信纸,开始给成甯写信。 …… 李如意从睡梦里惊醒过来,下意识地看了看系统上的数值,还停留在95%,不由得暗地里咬了咬牙。看着身边的律靖阳,她叹了口气。 不是说不喜欢,可是比起从前身边总是围绕着五六个备胎的盛景,失落是难免的啊。 李如意问系统:“系统,还有别的任务可以完成么?” 系统出现了一行任务列表,上面大部分都变成了灰色,且不可逆。仅剩两行红色:“第一,让律靖阳好感度达到100%。第二,攻略隐藏对象程子睿。” 李如意眼前一亮:“对了!还有隐藏任务啊!为什么我没有想到呢——这个程子睿,是什么人?” 系统说:“程子睿在多年前已死亡。” 李如意泄气,“那只有攻略律靖阳了吗?” 系统懒懒的说:“宿主,贪多嚼不烂,深挖井才出好井水,建议宿主专一呢。” 李如意说:“我倒是想专一啊,我都专一了一年多了,律靖阳还没攻略成功!对了,一定是道具加成还不够。我要再兑换一些魅力丸!” 她打开系统商城,却发现积分又不够了,系统说:“宿主的积分只够兑换临时魅力丸了。有效时间只有两个时辰哦。” 李如意悻悻的道:“两个时辰顶什么用,算了算了!” 律靖阳翻了个身,李如意忙悄悄地躺了回去。 这厮就跟个永动机似的,一翻身,又压上来了,狠狠撕扯,李如意觉得痛,正想要撒娇。却被律靖阳一口咬住耳垂,他喃喃的在她耳边喊出一个名字:“珂儿……” “珂儿……” 李如意一下愣住,猛地推开了他! 律靖阳也从迷糊中醒来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如意,我心里只有你……” 李如意僵在那儿,手里抓着被子,拉高到胸前,雪白肌肤上点点红印子,在昏暗光线下诱人至极。律靖阳道歉到一半,眼神已变了。 他俯身上前,轻轻吻着李如意,“我心里只有你……” “我……”李如意看着系统里律靖阳的好感度仍然没变,知道这是男人见异思迁的本能在作祟。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系统突然出现一行提示:虐他。 把心一横,把他推下床去:“不要!” 律靖阳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喊道:“你!” 李如意捂着耳朵,两行清泪“刷”的流下来,“我就知道你爱的是可敦……我都知道了。你……你去找她吧!” “如意,你不信我?” 律靖阳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喊出雷珂的名字来,喊完醒过来就后悔了,又惊又怒,“你竟敢把我踢下床!” 李如意坐在床上,两条雪白的腿露出被窝外面,长发凌乱披散,宛如一朵楚楚可怜的午夜昙花。 空气中,缱绻的气味尚未消散…… 第1356章 好感度啊,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第1356章好感度啊,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她抬起头,流着泪,微笑着看律靖阳:“陛下,你心里最爱的是谁,刚才难道不就很清楚了么?” 律靖阳的怒气不翼而飞,语气不知不觉带上暗哑低沉:“不是的,如意……我……” 李如意说:“陛下,也许我们都需要冷静下。” 她扯过一条薄被子,把自己裹住,赤足下床,把律靖阳的衣服给他穿上。她穿得细致认真,低着头,一言不发,眼眶中还有泪珠在打转,偏偏没有掉下来。 律靖阳心疼欲穿,还想要留恋,李如意已把他轻轻推出门去,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了。 “叮!”系统提示,“律靖阳好感度上升1点,目前96%。” “好家伙!” 李如意开心表扬系统,“系统,你总算干了件人事儿!” 系统:“……我本来就不是人呢。” 李如意说:“既然你有提示功能,为什么之前不显示?害得我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絮絮叨叨一顿嫌弃系统不干活,系统不作声,李如意说:“喂,系统,说话啊!下一步要怎么做?” 系统:“……” 任凭李如意怎么喊,系统再没说话。 第二天,律靖阳带了礼物来到长春宫,李如意没有拿乔,开开心心地收下。也不知道怎么哄的,一会儿就又好了,律靖阳带着李如意到月亮湖去泛舟,玩乐到很晚。 送她回长春宫回来,律靖阳路过紧闭的永春宫门口,忍不住朝里面看了一眼。 荣青云说:“陛下,可要进去看看可敦娘娘?” 律靖阳兴致缺缺地摇了摇头:“不必。” 又忍不住好奇心起:“雷珂今天做了什么?” 荣青云摇头道:“奴才不知。” 律靖阳说:“那你进去问问。不过不要提起我。” 荣青云当真进了永春宫,不到一炷香时分出来,说:“娘娘刚用过膳,正在和小丫头下棋。” 律靖阳道:“有没有提起我?” 停了一停,说:“你放心,我不会怪罪你,照实说就行。” 荣青云才道:“没有。” 律靖阳:“……” 荣青云忽道:“对了,提了一句。” 律靖阳顿时来劲了,“提了什么?” “可敦娘娘说,奴才来得正好。想要问一下,六月初一的雷月祭,陛下准备好了没有。可需要她帮忙准备些什么。” 完全公事公办的口吻了,律靖阳失落道:“就这?” 荣青云道:“就这。” 律靖阳想了想,恍然大悟:“呵呵,想用公事公办来引起孤的注意!呵呵,大顺来的女人果然心眼多!行吧,我回头再找她。离雷月祭不还有大半个月时间么!不急!不急!” 荣青云垂眸不语,实在是,他刚当面看到雷珂那云淡风轻的表情态度,跟律靖阳口里的猜测没半点相似啊! 他决定了,待会儿还是得悄悄到长公主那儿走一趟,陛下的五石散戒断,貌似没有成功…… 还好律靖阳沉浸在自个儿汤姆苏的美梦中,没发现荣青云的敷衍,吩咐摆驾回宫。这一晚上,律靖阳沉浸在左拥右抱的想象中,时不时面露笑容,呵呵傻笑。 荣青云站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了,打断道:“陛下,可敦娘娘在门外求见……” 看了看已经升得很高的月亮,律靖阳说:“时候不早了啊。可敦娘娘为何而来?” 荣青云道:“她没说。” 她憋不住了! 她憋不住了! 她憋不住了!! 有个声音在律靖阳心里尖叫狂呼,他脸上的肌肉古里古怪地抽抽了一下,要笑又强压下来,说:“传。” 脑子里的画面没有片刻停顿,雷珂已了门,律靖阳从她雪白滚金边的裙裾上滑过,落到她的脸蛋上,不禁微微眯了眼,这个女人,长得很是有几分姿色。 母仪若氏,也不算亏待了她。 “陛下。” 雷珂对着他,行了个凤点头的若氏贵族女子大礼,律靖阳回过神来,说:“可敦深夜求见,可有要事?” 雷珂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此事非得经过陛下允许不可,只好晚上来叨扰了。” 律靖阳听着,也没咂摸出什么味道来,只是看着雷珂笑,“你说说,倒是看看我准不准?” 他自己也没发觉,自己语气里没有了早先的厌恶,反而有些……戏谑? 雷珂垂眸盯着眼前三尺的金砖,说:“臣妾想要和叶夫人出城几天,往南郊游玩几天,散散心。请陛下允许。” 律靖阳从绮思中醒过来,“你深夜求见,是为了让孤准许你出门游玩?” 雷珂拜伏在地上,诚恳道:“前阵子臣妾生病,对陛下多有冒犯。臣妾已知错。为陛下耳目清净,臣妾出门养几日,待精神足了,再回来伺候陛下。请陛下圆了臣妾心愿吧!” 她做小伏低,说得低声下气,实在没办法让人拒绝。 律靖阳想了想,自己这几天也需要哄好李如意,正好雷珂不在跟前,就允了:“好吧。” 雷珂走了之后,律靖阳发了一会儿呆。 这么多年,好像雷珂第一次主动要求外出散心? 他叫道:“荣青云!” “奴才在!” 律靖阳问:“刚才你也听到了吧?可敦说,她要去南郊散心?可是月亮湖不是在北面么?” 荣青云道:“这……娘娘曾经在月亮湖落水。或者因此不愿意再到那边去吧?” 律靖阳点头:“倒也有道理……那,南郊都有什么景致?” “那就是一大片魔鬼岩石头林了,远看石头大,近看大石头,似乎没什么景色。”荣青云道,“兴许她们就爱自讨苦吃吧?” 律靖阳说:“既然如此,就由得她们去了。有日子好过都不好好享受,真是公主命丫鬟身子!” 荣青云嗫嚅着,觉得这么说雷珂似乎也不对,毕竟那一位宽待下人,出手大方,进退做事有度,比长春宫那朵白莲花大气多了。不过看了看律靖阳的面色,他很聪明地闭了嘴。 他还年轻。 还想要多活几年。 特别是…… 茜贝的笑靥,在荣青云脑海里一闪而过。 嗯,有个牵挂的人,日子也有了盼头。 伴君如伴虎,也心甘情愿。 第1357章 带着俩个金枝玉叶一起玩 第1357章带着俩个金枝玉叶一起玩 雷珂回到寿康宫,叶斐然和律靖香正等着她的消息呢,见她回来,叶斐然问:“怎么样?律靖阳允许了么?” 雷珂说:“很顺利!” 她和叶斐然在空中击了个掌。 律靖香气闷道:“你们要出去玩了,我却还得留在宫里。太过分了!” 叶斐然和雷珂都笑了起来,叶斐然捏了捏律靖香的脸,说:“咱们宫里得留个耳目啊,不然都在外头去了,被人釜底抽薪,就糟糕了。” 律靖香也不是不懂顾全大局的人,不过口头开开玩笑,也就罢了。 叶斐然对薛长乐道:“长乐,关上门窗,屏退所有人。” 屋子里只剩下四个女儿,叶斐然取出一副地图展开:“魔鬼岩里的绿洲往东二里路,有盐矿。从地层地貌来推断,应该是岩盐,开采容易,提炼却难。正好符合我们现在的需要。可以说,老天爷都在帮珂儿啊!” 她在地图上画了两三个圈圈,没有得到回应,带着些许纳闷地抬起头来,却看到律靖香和雷珂俩妹子都怔怔地盯着她,雷珂张大嘴巴,下巴随时要跌落似的;律靖香手里拿着茶壶,倒下去的茶水早就满溢茶杯。 不动声色地把地图从桌子上拿起,又按着律靖香的小手把茶壶放下,叶斐然说:“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吧。” 雷珂弱弱的道:“二丫,我只有一件事不懂……” 叶斐然道:“啥?” 雷珂说:“还有什么事儿,是你不懂的?” 叶斐然还当真地思考了一下下:“多得很。有好多事儿我是彻底不懂的。不过说到天文算数、杠杆炼金、五行八作花杂活儿,我还真都略懂一点。” 雷珂扶着额头:“都在魔鬼岩里驻扎过,我的日子比你还长,怎么我就不知道那地方藏着岩盐?” “你我从小所过的日子,本来就不一样的。”叶斐然重新把地图铺开,“有好多知识,在你眼里不过从书本里获取出来,供谈笑取乐;对于我来说,却是活下去的本事。比如说,为何树朝南而密,朝北而疏?在皇宫里,不过影响点儿观瞻,在我生活的山村里,我要靠着树冠疏和蜜辨别方向,从山里平安回到家中。不会被野兽吃掉。” 莫说雷珂,就连律靖香,也听住了:“二丫,你小时候过的竟是那样日子么?” 俩女孩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叶斐然耸耸肩:“当然啦!不然我怎么能在今儿有资本对着你们两位金枝玉叶吹牛喔!” “啊!她又埋汰我们!” “打她!” 两个公主一拥而上,小拳拳乱捶叶斐然…… 连连求饶后,叶斐然整了整被扯乱了的衣服,说:“别扯远了。看好这地图,都在脑子里用心记着……香香,你到时候负责运送补给,最短的路线我已经用蓝色线画出来了。珂儿,绿色线,就是我们需要圈起来,建造新行宫的范围。银子的话,按照我们先前说好的,你想法子讹律靖阳一笔?” 雷珂道:“没问题。他为了支开我,可舍得花钱了。” 律靖香冷笑:“支开你,然后去哄李如意吧?哼哼,人贱没药医!” “随便他啦。”雷珂漠然道,“趁着他手里还有点银子,赶紧搜刮过来。哈哈哈!” 叶斐然用食指弯曲起来,敲打着桌面:“好了好了,看看这个黄色线,这地方就是重点了,提炼装置到时候会放在此处。嗯,我刚才说了,开采不难,制炼难,要造出高纯度的精盐,非得用二次分馏的方法不可。需要的装置,若氏人应该造不出来。” 律靖香问:“那怎么办?” 叶斐然说:“别担心,我已经写信到大顺京城,那边京城兵部炼钢厂的刘洪刘侍郎,已派人把一具装置拆解分散混入驼队中带来。估计五天之内就能抵达天兰城。” 雷珂傻眼了:“二丫,你太恐怖了……” 律靖阳说:“这是人干的事儿?” 叶斐然笑道:“当然,我家相公教我的嘛。” 俩女人互相摸了摸胳膊,都是一层鸡皮疙瘩……谁要嫁那样的男人啊!把自己婆娘都给弄得不正常了!!律靖香说:“你这人,扔前朝去,就是一穷兵黩武杀人不见血的超级细作吧!” 叶斐然微笑道:“好说,好说。在下不爱动粗,在下杀人向来用脑。” 学江湖人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大家都笑了起来。 很快,商议完毕,叶斐然把地图卷起来收好,对雷珂说:“到了地方我再给你。” 对律靖香道:“宫里不安全,就劳驾你回去自己默写地图了。” 律靖香道:“我知道。” 于是各自前往安歇。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一心想着快点出门的雷珂兴冲冲的跑到天龙殿,把律靖阳堵在床上要了五十万两白银的银票,美滋滋的回东宫,收拾行李出门。 长春宫里,红萤大惊小怪地把见到的事儿告诉李如意:“侧妃娘娘,可敦要出门,管陛下要钱呢!” 李如意捏着一块系统里兑换的小饼干,逗弄着玉狮子,漫不经心道:“要钱?要了多少?她能要到多少?” “五十万两银子呢!”红萤道,“天龙殿的如夏瞧得真真的,她亲口跟我说的!说是这会儿茜贝姑姑已经拿着对牌到库房里兑银子去了!” “啪嗒”饼干掉落地上,李如意荒腔走板的叫:“什么鬼?五十万两银子?” 红萤道:“是啊!” 李如意气恨道:“哼,这么多年来,他只给我买东西,从不给我现银!对着那土人却如此大方!” 红萤道:“侧妃娘娘,您别生气!早知道您这么生气,我就不说了……” 话音未落,“啪”的脸上吃了一耳光,红萤捂着脸,还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愕然地瞪大眼睛。李如意顿足道:“你个碍眼的家伙,还不快给我滚!” 红萤红着眼睛退下,李如意白老鼠似的原地转了两三圈,最后还是气不过,出了门,直奔永春宫而去。 第1358章 李如意悲从中来:沦落啊! 第1358章李如意悲从中来:沦落啊! 李如意之前从来不去东宫。 用她的话说,土人怨妇罢了,看一眼都不带稀罕的。 如果她看上了东宫的什么,只消跟律靖阳说一声儿,不出两天律靖阳就会抢了来,双手奉到她面前。 来到东宫门前,李如意不禁悲从中来。 这特么的造孽了啊! 她为何沦落至此? 竟然主动去登门找一个古代女人? 这是天理的丧失,还是人性的沦陷? 她是高贵.穿越众.系统金手指获得者.现代精英白领.天选之女诶!! 她要主动去找那个没用鬼雷珂! 律靖阳竟敢不一心一意对她,还有余力给雷珂银子! 他怎么可以把她的银子拿去给他老婆? 他是吃错药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叶斐然的脸在李如意脑海中一闪而过……那女人,每次她占尽上风的时候,只要那个女人一出现,局面就会被完全打破,朝着自己完全没办法控制的另一边坍塌。 李如意暗暗磨牙:“叶斐然,你到底开了什么金手指?” “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匍匐在我脚下,吊打你,让你死给我看!” 她又想到了那个空间,只见过一次,就被里面的美景陶醉,至今念念不忘。那一次,系统似乎可以把空间吸过来……就差那么一点就成功了……可惜最后功亏一篑。 李如意想到此,不禁面红心跳,偷偷的问系统道:“系统啊,如果再次见到那空间,能够把它吸收过来么?” 系统说:“不一定。” 李如意道:“不一定,意思就是有希望?” 系统说:“空间弱小的时候,系统可以做到融合。万一空间变强,那就没办法了。” 李如意呲的笑了:“系统,那叶斐然,是不是拥有空间?” 她在现代没少看书,很能接受这一套。 系统说:“系统无法觉知。” 李如意说:“行吧,就知道你不会有用。算了算了,我办事去。” 几句话的功夫,红萤已叫门完毕,潇潇来开的门,见到红萤,明显地楞了一下:“红萤姑姑?稀客哦。” 红萤侧了侧身,让潇潇看到她身后的侧妃软轿,那顶鎏金嵌玉的莲花顶软轿整个王宫里独此一份,非常显眼。潇潇惊讶得嘴巴张大合不拢来,红萤道:“还不赶紧进去通传?” “是,是,是……” 潇潇“啪”的一下关上了小门,转动门闩,把东宫的大门左右朝里打开,“李侧妃娘娘驾到——” 李如意坐在软轿上,左顾右盼,睥睨着永春宫里的一切。没有富贵名本兰花,没有考究陈设,没什么品味,朴实得很——就这样的女人,怎么懂得花五十万两银子? 她直接来到台阶下,茜贝亲自迎了出来,一个百鸟朝凤的若氏宫礼:“奴婢茜贝,见过李侧妃。李侧妃万福金安。” 李如意本就存心找茬,哪怕茜贝做得多完美,都立马找出错处来:“茜贝,你个大顺人,怎么学起若氏礼来了?这是数典忘宗啊!” 茜贝一梗,垂着眼睛,“奴婢知错。” 李如意道:“你本来就有错。下去,掌嘴十下。” 茜贝一怔,再次弯腰低头深深一褔:“奴婢得罪,不知道罪何以至此?” “我看你不顺眼,就要罚你。”李如意道,“可敦娘娘多乖巧可爱的一个人,都是你们这些刁奴带坏了!我不光要罚你,还要禀告陛下,让陛下把你们统统换掉!” “来人,还不把茜贝拖下去?” 红萤在旁边很踌躇,茜贝可是有年资的大姑姑,德高望重,在宫女们中威望也很重,这要真的动起手来,怕是麻烦很大! “住手!” 伴随着一声清亮断喝,雷珂从屋里走了出来。 茜贝忙拜在地上:“奴婢拜见可敦娘娘,娘娘千岁,万福金安!” 周围的宫女花花绿绿的跪了一地,唯独一人鹤立鸡群,站得笔直。这人身材并不十分高大,但因周围人都跪下了,只她站着,也就格外惹眼。 雷珂似笑非笑地盯着兀立人群中的李如意,小嘴微扬,神态极其淡定,气场压人一头:“李侧妃,见可敦而不跪。不知道又该当何罪?” 李如意一愣,怎么她会被雷珂压过去了? 嗯,一定是她站在台阶下,对方站在台阶上,身位的问题! 她不情愿地微微弯了弯膝盖,说:“嫔妾见过可敦娘娘。” 不料雷珂侧过了身子,不受她的礼? 李如意的脸“刷”地垮了下来,皮笑肉不笑道:“可敦娘娘,您什么意思?” 雷珂说:“我自己的宫女,我自己会管教。李侧妃手伸那样长,越俎代庖的,我以为李侧妃自个儿会做得很对规矩,没想到——连个宫女都不如!” 李如意道:“我和宫女,尊卑有别,能一样吗?” 雷珂道:“在我眼前都一样,都没我地位尊贵。” 李如意气得窒息,眼珠子转了几转,想起此行目的,说:“可敦,这件事算是我不是吧……” 雷珂倒是反应快:“本来就你不对!” 李如意:“……” 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银子! 五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重要的话说三遍,李如意冷静下来,说:“是,我给可敦赔不是了。请可敦原谅!” 说罢又福了一福,这回可算膝盖弯得深了点。 雷珂对茜贝道:“姑姑,没事儿了。你忙去吧!” 茜贝站起身来,也不看李如意,自个儿站雷珂身后去,恭顺得很。李如意看着那些宫女们规行矩步,鼻孔里喷了个气,很是瞧不起的样子,“奴颜婢膝。” 当然只是心里骂人,没敢再说出声来。她对雷珂道:“可敦娘娘,我——嫔妾有话要跟娘娘说,可否移步屋里?” 雷珂道:“欢迎。” 进了屋子,一副主人家做派,命人掸椅请茶上点心,淡定得很,倒让李如意底气再弱了三分。默念三遍律靖阳宠我爱我,我是律靖阳的白月光,给自个儿填了几分底气回来,李如意道:“可敦娘娘,我素来直爽,这会儿也不绕圈子了。听说陛下赏赐了娘娘五十万两白银,嫔妾这是来给娘娘道贺来了!” 第1359章 训人不成反被凡 第1359章训人不成反被凡 雷珂笑道:“谢谢侧妃好意。” 李如意说:“不知道可敦娘娘打算用这五十万两做什么呢?” 雷珂含糊道:“没想好,也许在宫外弄座消暑行宫吧。” “行宫?”李如意一下子笑起来,“可敦娘娘,就这点儿抱负么?这相当于把银子丢进咸水海里啊,得个响儿也就罢了,怕就怕因此劳民伤财,反而引起百姓怨声载道啊!” 雷珂问她:“哦?这话怎么说?” 俯身向前,满脸很感兴趣的样子。 李如意一下子得了鼓励,侃侃而谈:“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败由奢。就如秦始皇败于阿房宫,唐玄宗败于华清宫,明武宗败于豹房,这大兴土木,不免劳动百姓做苦役,日积月累,民怨冲天。就像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坐在这火山之上,龙椅岂会安稳?” 雷珂不紧不慢的说:“那长春宫里的兰花,据说要一万两银子才培育成一本。李侧妃您觉得这是奢侈还是节俭呢?” 李如意:“……” 雷珂说:“还有前段日子陛下赏赐给侧妃的东海玉如意,西洋鲛人纱,子母珠打的千珠冠,一整套的缠枝不到头鸽血红项链,这些东西加起来,怕不下十万之数,侧妃随手放进了库房里。开库房那会儿,人声鼎沸,我在东宫这儿隔着墙都能听见。如果侧妃真的要奉行节约,不如把这些东西退还国库?” 李如意:“……” 该死!怎么她都知道? 雷珂说:“退,还是不退,就等侧妃一句话喔。历览前贤国与家,成有勤俭呢。” 李如意结结巴巴道:“退……退了也没用啊!” “怎么会没用!”雷珂很认真地说,“这些奇珍异宝,可以拿去和邻国交换东西,可以跟对面结盟交好,用处多了去了。再不济,卖掉了充实国库也行。今年天气不好,六月天了没下几场雨,我担心草场枯死,牧民揭不开锅,到时候我们就得给牧民挖土窝子御寒,还得开仓放粮。一旦开仓放粮,就要跟大顺买粮食。国库里有点儿积银,到时候多买一斤是一斤,多买十斤是十斤。” 李如意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得信以为真,急切白脸的道:“那可不行!陛下赏赐了我的东西,怎么好收回去?” “可敦娘娘,咱丑话说在前头啊!那都是我的东西,怎么处置是我自己的事儿,私人财产高于一切,不能动!” 雷珂笑眯眯地说:“就是了。李侧妃明事理,同样的,陛下赏了我的银子,也是由我说了算。不知道李侧妃您巴巴儿的跑来长篇大论个什么劲儿?” 李如意又是一愣,说:“可敦娘娘,你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多么险恶。这许多银子握在手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好歹见得世面比你多,指点你几句,好让你少走弯路。我这是为了你好!” 雷珂道:“那就不劳烦您操心了。我再怎么没见识,也比你这个从海岛山村里走出来的寡妇要见多识广一些。好歹我从小跟着父皇母后迎来送往,三岁开始接见使团,五岁开始在王爷亲王膝盖上起舞,十二岁做主设宴款待命妇贵女。五十万两银子,可能在侧妃你眼里是不得了的数字,对于我来说,也就一笔闲余款子。实底我就不交了,这么跟你说吧,五十万两,我从我嫁妆里拿出一部分,就足够了。” “当然咯,陛下愿意哄我欢心,我也就笑纳。至于怎么用,是我自己自由,我哪怕兑成铜钱丢月亮湖里听个响,也是我乐意。侧妃啊,你觉得呢?” 李寡妇被凡尔赛得哑口无言,妒火中烧,烧得心口疼。 她看着雷珂望着自己笑,输人不输阵,费劲地扯扯嘴角:“行吧。既然可敦你心里有数,日后吃了亏,别来求我哈!” 雷珂垂下眼眸,道:“不烦。本来就是侧妃您自个儿上门来的啊!” 旁边的宫女窃窃笑起来,笑声尖利,毫不留情。李如意脸皮再厚,此刻也不禁火辣辣的,匆匆举了举茶杯,狼狈地跑出了永春宫。 不到半天功夫,李如意跑到永春宫里想要指点可敦娘娘,结果反而被可敦教训一顿的消息,就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整个后宫。 那些饱受李如意打压的后妃们那叫一个暑天喝雪水,舒服到毛孔子里! “活该啊……” “自己什么出身,不过是个寡妇,仗着陛下宠爱嚣张!” “竟然跑到可敦跟前去指手画脚的,这不是鲁班门前舞大斧么。” “有一说一,如果我真的拿到五十万两银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花……” “嘿,你想啥呢。那是可敦才有的。你连个侧妃都没混上,也就是个六妃子,就别想太多了!” 原来若氏人和大顺不一样,大顺的后宫是皇后为尊,皇贵妃次之,下设贵妃两名,妃四名,往后就是嫔\媵\贵人……等。 而若氏人要简单粗暴得多,除了正宫可敦之外,就是一名侧妃。往后就按照得宠或者入宫程度往后排,三妃\四妃……律靖阳登基时间不长,又长期独宠李如意一人,后宫人丁不丰,只有九个妃子。大半都是为了平衡各部落而纳入后宫的,平日根本就不闻不问,当个摆设罢了。 这些备受冷落的妃嫔,雷珂神志清醒的时候,时不时的送个东西,问候一下。雷珂病了,日子越发艰难,早就眼红李如意了。李如意吃了挂落,她们比谁都要高兴,聚在后宫东边的文英宫内,吱吱喳喳的。 就连什么时候茜贝从门口走进来,也都没发现。 还是一个小宫女发现了,叫道:“茜贝姑姑!” 垂手立在一旁,众妃嫔才住了口,眼睛齐刷刷盯着茜贝。茜贝来到大家跟前,逐个行礼:“三妃好,四妃好,六妃好,茜贝给诸位请安,诸位万福金安。” 礼貌周全,丝毫不拿大姑姑的架子,着实让人从心里舒坦,等茜贝领着的宫女们给大家送来一份份大顺点心后,妃嫔们越发脸上有了笑模样。 第1360章 滴水不漏得人心 第1360章滴水不漏得人心 三妃子贺氏笑着说:“茜贝姑姑免礼,今儿个什么风把姑姑给吹来了?” 茜贝道:“奉可敦之命,可敦娘娘出门在即,邀请各位妃子今儿晚上如果有空的话,就到永春宫吃个饭?” 几个妃子受宠若惊,七嘴八舌道:“可敦太客气了!” “这般好事,必须去啊!” “那就叨扰了,今天晚上么?” 最后三妃子代表了:“可敦相请,是咱们的荣幸,乐意之至。” 茜贝道:“酉时正,恭候各位光临东宫。” 几个妃嫔又是一番客气,热热闹闹地恭送了茜贝出门。 …… 茜贝从文英宫出来,一脚拐到了后宫西面,寿康宫里去,直奔叶斐然跟前:“夫人,好歹帮咱们公主出个菜单子。今晚要夜宴,请大家吃个好的,非得把她们的嘴巴吃软不可!” 叶斐然正在窗前画画,听见茜贝的请求,哭笑不得:“喂,你们也太会借花献佛了吧?” 茜贝也不嫌燥,笑嘻嘻腆着脸:“夫人和公主亲如姐妹,一定不会推辞的嘛!” 叶斐然说:“行吧。我这儿不会白给你菜单子。珍珠正在给我打花样子,姑姑您女红好,帮她捣鼓去。半个时辰之后来找我!” 茜贝脆生生地答应着,熟门熟路奔到外头找珍珠,埋头给她改起花样子来。 叶斐然略一沉吟,就写了一张丰盛别致又有着吉祥如意好意头的菜单子,共十二个菜,两个点心,四个凉菜。 写好之后,又修改涂抹一番,感觉甚为满意,才唤道:“如春!如春!” 如春应声而来:“夫人,有什么吩咐么?” 叶斐然道:“你去跟长乐姐姐说,让她带你到灶屋,把这张纸上写着的东西各捡一份出来。特别是那些新鲜海货,捡一份怕是不够,捡两份吧。然后烘焙房里做好的点心也包好了,蛋糕要三个。蛋糕胚有现成的,抓紧时间打发了奶油,裱起花来,等会儿让茜贝姑姑带去东宫。” 如春答应着,就去了。 过不到一盏茶时分,茜贝和珍珠并肩走来,珍珠笑着对叶斐然说:“夫人,您瞧瞧,茜贝姑姑画的彩凤和百鸟,就跟真的一样!” 听得出,珍珠对茜贝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叶斐然笑着说:“既然她这样能干,千万别让她就这么跑掉了。昨天你不是嚷嚷着家里短几个络子么,让姑姑帮你打去。” 茜贝笑道:“哎哟,可不得了,夫人使唤起人来真不要本钱似的!你从前在村子里,怕也是个九出十三归,鹭鸶腿里刮出肉来的挖沟子铁公**?” 叶斐然故意张牙舞爪的:“这人留不得了!瞎说什么大实话!” 大家笑成一团,寿康宫里里外外洋溢在一片欢乐笑声中。 笑完之后,茜贝道:“说认真的,夫人想要怎样的络子?有梅花的,有同心方胜的,有万字不到头的,还有连环爱心的。” 叶斐然听出新鲜来了:“连环爱心的是什么?” 茜贝道:“是我跟这边一个聋哑宫女学的,用正红色套着桃红两色丝线打出来,很好看的哩——就是嫌太嫩了点,年轻女孩带着活泼可爱,上了年纪的,就不喜欢了。上次我送了一个给靖香公主,她说,秀芝夫人的两个闺女看了,很喜欢,抢着要,还闹得哭了起来呢!” 叶斐然就知道了,这是桃心的形状,粉粉嫩嫩的,难怪小姑娘喜欢。她笑道:“我也要两个这个连环爱心的络子,正好配我新得的灰月光石的小狐狸裙坠子。别的的话,珍珠,你来拿主意吧,看看家里缺啥?” 珍珠说:“家里缺的可多了,也就捡要紧得打了,嗯,扇子、裙子、帐子,合共六个。行不行?” 茜贝道:“六个加上两个,一共八个。今儿也来不及了,我们东宫还得宴客呢,我得忙着张罗去。这样,我先把夫人要的两个打了,剩下六个,我今儿晚上回去打了,明天一准能给你!” 珍珠说:“好啊。我们后天出发,这些络子到时候都得用上的。姑姑,你这可真的是及时雨了!” 对着茜贝,千恩万谢的,又是作揖又是打躬,茜贝喜得什么一样,“你这丫头,真会说话。” 又对叶斐然道:“夫人真会调理姑娘,能说又能干!” 叶斐然笑道:“珍珠,姑姑夸你呢。你还不赶紧谢谢姑姑!” 珍珠就对茜贝说:“平日总听夫人夸茜贝姑姑运筹帷幄,一宫事务千头万绪,偏你能够处理得妥妥贴贴的。趁着这个难得机会,我跟了姑姑学点儿眉高眼低,待人接物的,受用不浅,才叫我的造化呢!” 茜贝越发高兴。 薛长乐带着如春进来,说:“夫人,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如春身后还跟着俩小厮,每人提着两个分量很是沉重的盒子。叶斐然说:“打开来看看?” 食盒子打开,一个里面是海鲜,大条的马鲛鱼,用盐腌了,保持咸鲜。一个里面新做好的蛋糕,上面涂了厚厚的奶油,用文字写了“吉祥如意”“福寿安康”等吉利字眼。另外两个,里面是一些时鲜果品及香料。还有一大包做好了的三角形巧克力,黑黢黢的,散发着浓厚香味。 茜贝眼睛不够用了,瞧瞧蛋糕,又看看巧克力,说:“夫人,这些东西都是大顺来的么?咋我从前没见过也没尝过?” 叶斐然笑道:“你没听说书说过,吴下阿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老话儿么?如今的大顺啊,吃的用的玩的,老百姓们日子过的,也都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一席话,不料勾起了茜贝的思乡之情,不禁笑中带了黯然:“离乡好几年,这人老了,思想也老了,啥都落后不中用了!今儿个见着夫人带来的好东西,这本应该高兴的,咋眼睛还涩涩的了呢?” 叶斐然很明白她的情绪,说:“别涩涩的了。我这不是还在么。等到了方便说话的地方,我会好好跟大家说一说这些年来大顺的变化的。且忍耐着点儿,把该做的事儿先做了吧!” 第1361章 叶斐然心疾发作! 第1361章叶斐然心疾发作?! 茜贝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鸡啄米似的点头:“是这么个理儿。时候不早了,夫人,我这就回去了。” 叶斐然不放心,派了珍珠和如春跟着,又让几个强壮小厮挑着食盒子,瞧着稳稳妥妥的了,这才目送着茜贝,离开寿康宫。 送走茜贝之后,叶斐然回到屋子里歪下。眯着眼睛,不觉合眼睡着,忽感到肩膀上有人揉捏,非常舒服,她不由得眯着眼睛,面露微笑:“唔唔……舒服……” 薛长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夫人,你这经络堵塞得厉害,最近脖子低太多了。” 叶斐然闭着眼睛笑道:“有你这个推拿高手在,我怕什么。” 忽然之间,心脏狠狠抽了一下下。 叶斐然“哎哟”一下,猛地翻身坐起,手捂着心口,丝丝倒抽冷气! 耳边传来薛长乐惊呼:“夫人夫人,您怎么啦?” 心跳如雷,拼命呼叫空间,空间完全沉默,叶斐然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外面飞来:“我的心脏很痛!” 她的脸色剧变,自己看不到,薛长乐却瞧得明白!顿时惊问:“夫人!您怎么啦?” 好容易缓过气来,叶斐然皱着眉道:“我……心口疼。” 眼见薛长乐盯着自己,黑黢黢的眼眸里,尽是担忧,叶斐然冲着她摆了摆手:“你到外面去,给我守着,谁也不许进来。我自个儿缓一缓!” 薛长乐一向是听话的,乖巧地转出去了,还给她把门给带上。她忙纵身进了空间,叫来说明书:“说明书!给我全身扫描一遍!” 说明书惊讶道:“宿主,你确定吗?” 叶斐然说:“我刚刚突然心脏痛!我娘有心疾,这种病很容易遗传,我担心我自己也中招!” 说明书道:“有道理。那么麻烦宿主进屋子里躺下。” 空间里的大房子里,床铺被褥俱全,而且有快速恢复体力的作用,叶斐然躺了上去。眼见头顶上方古色古香的帐棚子分开两半,露出黑黢黢闪着暗哑金属光芒的真正顶棚。身子被不知从哪儿伸出来的带子扣住了,几道绿光从头到脚扫描过去。 叶斐然平心静气,等待结果。 “分析宿主生命体征。” “分析宿主病理特征。” “发现宿主病灶,病灶所在位置为心脏。” “生成检测报告。” 没想到,自己果然有病,叶斐然心想:“是什么病呢?” 空间感应到了,说:“诊断结果为心脏二尖瓣先天性闭合不全。如果在现代,可以进行人工置换。” 叶斐然说:“在古代呢?” 空间踌躇道:“什么事都难不倒20级的空间,就看宿主是否舍得了?” 叶斐然说:“凡是有舍有得,正常,来吧。” “扣除所有经验值,换取心脏病再生药一枚,是否。” 最后一行大字在叶斐然眼前闪烁着,毫不犹豫地,叶斐然选择了:“是。” 经验值扣除了,一枚三角形的红色丹药从天而降,在她眼前凌空停住,缓缓转动着。 叶斐然说:“解除束缚。” 她身上的带子缩了回去,检测舱也变回了原来那古色古香四柱床,一把攥住那颗丹药放入口中服下,心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大力地踹了两下。 说明书在她身边飞来飞去:“心脏重塑会有些痛楚,宿主忍耐下。” 话音未落,仿佛两把大砍刀,笔直地砍进了叶斐然心脏!! “嗷嗷嗷!!” …… 换心成功,叶斐然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空间里回到现实世界中的,睁开眼睛,眼前的所有一切似乎都会自动旋转……合上眼睛,脑子里阵阵发晕、发黑。伸手攥紧了身下的被褥,咬着牙,又咬着牙,好容易好些了,她两辈子来经受过的痛楚,以这次为最。哪怕是生孩子,比起这次换心的痛来,仍然是小巫见大巫。更深层的恐惧从暗处滋生而起,攫住了她的心。 那个可怕的念头:姐姐叶怡然,应该也有此病? 不敢再想,她摇了摇头,把那念头生生驱赶出去。 外头传来薛长乐的敲门声:“夫人,我叫了大夫来!” 她也是一片好心……叶斐然不忍拂了薛长乐好意,就说:“进来!” 大夫给叶斐然诊了脉,自是一切平安的,对薛长乐道:“叶夫人身体很好。” 薛长乐道:“怎么可能!刚刚夫人明明一脸痛苦!大夫,您好好瞧一瞧……我们老夫人过去在的时候,也有心疾。听说这东西会父传子、母传女,开不得玩笑的!” 听了她的话,大夫花白的眉毛垂了下来,嘴角边挤出深深两道法令纹,很是凝重:“那我再瞧瞧?” 分外认真地重新瞧了,大夫这次十分肯定地说:“夫人没事。总算不幸中的万幸!” 叶斐然说:“长乐,你放心好了。我没事的。大夫,谢谢您,您可以回去了!” 她赏了大夫,大夫谢了恩,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又折返道:“夫人,既然令堂生前也有心疾,那么这瓶药还请夫人收下。如果日后遇到有人心疾发作,就取一颗噙在舌底,会有奇效。” 他从衣袖里取出一个白底黑点的瓶子,郑重交给叶斐然。 闻到那熟悉的药味,看到那熟悉的瓶子,叶斐然和薛长乐不禁异口同声道:“这是救心丹?” 大夫也很惊讶:“夫人您知道这药?” 叶斐然感慨道:“我娘在的时候,机缘巧合得到过一些……多亏了这个药,才让我娘多活了这些年!” 大夫道:“是。这药听说一名游方郎中留下的给我师父的,我师父一辈子殚精竭虑,想要制作出一模一样的药来,却都失败了。想来是早就失传了!能够得到这药的,都是有缘人啊!” “叶夫人,既然您知道此药用法,您家里又曾经有心疾病人,说句不吉利得,日后要用这药的机会怕是很大……就请您收下吧!要是换了别人,老朽也不敢直说了!” 这是大夫看着叶斐然和气好说话,掏心掏肺了。 萍水相逢,何以至此! 第1362章 萍水相逢,不过善缘二字 第1362章萍水相逢,不过善缘二字 小心收起了那瓶救心丹,叶斐然打点行李,准备出门的事。 叶斐然也不客气,收了下来,再三道谢,却没有再给别的赏赐了。 送走大夫后,她披了衣服起来吃晚饭,既然刚才发病,也就没有吃大鱼大肉。不过是些清粥小菜,开胃下饭罢了,薛长乐坐在对面作陪,不禁问道:“夫人。大夫给您诊断,您赏了一百两银子,并酒席一桌,尺头半匹。为何后来他赠药,您却没有再做表示?” 叶斐然道:“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明码标价的。比如这瓶药,既然方子早就失传了,那么多的名医大夫都没办法仿制出来,那么你觉得要多少银子一瓶才合适呢?” 薛长乐道:“估计一万两银子都不见得能买到一瓶……” 叶斐然说:“但大夫却白送了给我。” 薛长乐震惊:“!!” 叶斐然轻轻呷了一口清茶,目光悠远,盈盈动人:“萍水相逢,何以至此,不过‘善缘’二字能概括耳!” “善缘……”薛长乐嘴里翻来覆去地咀嚼这俩字,到觉得有千斤重一橄榄般。 薛长乐一开始还有些担心,自己的东西三下五除二捣鼓好了,借口帮忙,泡在叶斐然屋子里赖着不走,还时不时的拿眼偷偷看她。后来见叶斐然行止说话,一如往常,也就放下心来。 这趟出门要带的东西真不少,忙乱了两三天,可算收拾好了。 九哥儿和小六提前一天骑了马,带了一支小队出门打先头而去。 到了出发当天,天气清朗,可喜是个阴天,不至于烤死个人。王宫的东门打开了,雷珂可敦坐着一乘白色金顶八面宝盖小车,叶斐然坐着来时的红木八宝华盖车,车子翻新过,桐油油亮,有些地方露着雪白的木头茬子,走起路来很得力。 其余的丫鬟、小厮、护卫等,或坐车,或骑马,或步行,不一而足。 浩浩荡荡的车队出门,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走完。 她们怀着兴奋的心情,想着这次外出总算可以呼吸新鲜空气,所以也就完全没有留意到,王宫高高的城楼上站着那一抹白衣金冠的颀长身影。 律靖阳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他会来到墙头,目送雷珂离开? 荣青云轻声说:“陛下,这边风大,请回吧?” 律靖阳理也不理。 荣青云又说了一遍,律靖阳转过身来,满脸乌云的,就差没用章子在脑门上戳“我很不高兴”五个大字了,荣青云劝返的话到了嘴边,咕的吞了回去,低下头,眼睛专心盯着面前不到三尺远的青砖。 律靖阳说:“女人,怎么那么难捉摸?” 荣青云:“……” 陛下,我只是个宦官啊,你让我怎么回答你? 律靖阳自言自语:“一时痴痴缠缠,一时冷若冰霜,一个个都这样。” 靴声霍霍,恢复了健康的祖德秋,快步登上城楼:“陛下,原来您在这儿。我找得你好苦!” 律靖阳问:“什么事?” 祖德秋满脸焦急:“乌海旗闹了五月风,吹死了好多牛羊,旗主派出使者求援,正在殿前等候呢!” 律靖阳脸色一变:“我马上就去!” 荣青云看着律靖阳快步走向前殿,忍不住开口提醒他道:“陛下,您答应了上午陪李侧妃制茶……” 律靖阳足下微微一顿,说:“制茶事大,还是乌海旗牧民生命事大?” 荣青云又不是傻子,不过宦官不能干政,他低着头,祖德秋道:“自然是乌海旗事大!快走吧!” 律靖阳头也不回地直奔前殿去了,等到处理完乌海旗的事儿,许诺了要调配牛马粮食去帮助旗主,又把千恩万谢的使者带去好吃好喝款待好,律靖阳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后宫。 脚步自然而然地,循着兰花香味,跑到了长春宫里去。 五月,兰草盛开,院子里幽香阵阵,在院子一角,换上朴素布衣的李如意,头戴民女巾,袖子挽高,正在徒手炒茶,皓腕如玉,通体雪白不带半分杂色的羊脂玉镯子叮当作响。 律靖阳不禁心清气郎,放缓了步子,扬声道:“好香的好茶!” 李如意头也不抬道,微笑着说:“什么叫好香的好茶?踏花归处马蹄香,既是好东西,何必用两个好字?那不就是画公仔画出墙,过于直白显露了吗?” “是,是,是。” 律靖阳不禁抚颈微笑,“如意说得是,知道你不喜矫揉造作。我这是忘形了。” 眼瞅着她低着头炒茶,那一弯颈脖欺霜胜雪的,怦然心动处,情不自禁走到她身后,环住细腰,低头轻吻。李如意不躲不闪,闭着眼睛享受他的爱抚,“等这个茶做好了,我给你尝尝。” 律靖阳说:“等不及了呢?” 李如意笑了起来:“炒制绿茶很快的,这样都来不及?” 冷不防被律靖阳打横抱起:“孤现在就等不及了,先吃你,如何?” …… 云散雨收,律靖阳充满感情地轻抚着李如意平坦的小腹:“如意,你的身子真美!” 李如意忙着暗地里看系统里的好感度,敷衍着:“陛下总是夸我,会骄傲的啦。” ——真可惜,好感度焊死了似的,一动不动。 “不知道这么美丽的身子,生出来的孩子会是怎么样呢?” 律靖阳又一句话,愣是把李如意惊得浑身一僵:“怎么说?” 律靖阳情意绵绵地看着她:“如意,如果你能为孤诞下孩子,无论男女,可敦的位置都是你的了。” 这! 这么直白了吗! 只要生了孩子…… 赤果果的筹码放在眼前了啊! 律靖阳见她一动不动的,又把她抱紧了些,“我知道……你一直很抗拒生娃,怕影响身材,怕消耗精力,怕教养不好……从前我还是王子,这些没办法给你。现在不一样了,这些都不是问题。我可以供养你一辈子。只要……只要你愿意生。” 李如意欲哭无泪,她从前不想要孩子,秘密打掉了好几个。如今实在是已经怀不上了啊!这话没办法跟律靖阳说,她嗫嚅着,道:“臣妾不是不愿意,只不过……” 第1363章 拼命进补 第1363章拼命进补 听见她态度软和,律靖阳顿时来了精神,抬起头道:“不过什么?你还有什么顾虑的,尽管跟孤说?就算要天上的云朵给你做月子被,孤也给你摘下来!” 李如意道:“嫔妾早年颠沛流离,坏了体质。私底下悄悄的看了大夫,说是要用上等的虫草、人参、燕窝等滋阴补气的药物来补上一两年,才好怀孕生养。” 她不过是拖延的说法,早就农药给浸泡死透了的土地,怎么可能孕育出生命来?律靖阳却信以为真了,高兴得眉飞色舞:“那好办!我们又不缺这几个药钱,哪怕天天给你当饭吃,也不算什么!我回头跟荣青云说一声,每日给你一两虫草,三两燕窝,人参吃多了却不好,每三日给三两,炖做独参汤,如何?” 李如意婉转地说:“既然如此,我不要御厨房的人做熟了给我吃,味道不对。你只管每日派人把生药送给我,我自个儿弄了吃就行。” 律靖阳完全没想到,李如意这边打的是中饱私囊的主意,嗝儿不打一个一口答应了。 这边李如意在趁机大把往自己的私库捞钱,另一边,叶斐然和雷珂走了一天之后,也到了魔鬼岩林前的鸣沙镇上。 眼前紧贴着大路,环绕着绿洲的一汪清泉,有了那么两三条街道,一百数十处房屋。 到了镇子边缘,大家下了车,游目四周打量已毕,叶斐然问道:“我记得当年魔鬼岩附近没有这个镇子的啊?这才两三年功夫,怎么起了偌大一片房屋?” 雷珂道:“这些人都是当年若氏内乱,战死在这一带的士兵的战友或者家属。流放了律靖山之后,他们就自动回到这个地方,替死去的同袍们守灵。久而久之,成为市集。” 叶斐然点了点头,又问:“你说的那个祭坛,还有行宫,在哪里?” 朝着西北面遥遥一指,雷珂道:“就在镇子的最边上,子母潭的子潭边。” 叶斐然说:“我们赶紧过去安歇吧。” 雷珂道:“我和你同坐一车吧!” “好!” 穿过镇子,叶斐然不免冷眼关注民生民俗,只见道路上人丁不少,称得接踵摩肩。百姓们牵着牛马走在路上,风尘仆仆的。路边摆着卖烤馕烤包子等,偶见两间荤腥铺子,生意不坏。叶斐然说:“看来这边的百姓日子还过得。” 雷珂道:“律靖阳特许这镇子的百姓免除徭役、兵役,赋税也减免五成。” 叶斐然说:“你那夫君只要不在李如意面前,不犯浑,做事也算是有来有去,条理分明的。” 雷珂道:“算是凑合,比起皇兄、阿成,还是差一点火候。” “这话可不能让他们几个听到。”叶斐然嫣然一笑。 雷珂也笑了,挽着叶斐然胳膊道:“我还没说完呢!假以时日啊,怕是连小虞都超过他了!” “有你这样埋汰自个儿丈夫的吗?” “我就要埋汰他!” 说说笑笑的,车队穿过了镇子,期间没有惊扰任何百姓。到了镇子外围,道路明显开阔,只见两侧立着盘龙柱,守卫的哨所前站着布甲披身,手持长矛的若氏士兵。 九哥儿和小六骑在马上,并肩而立,正翘首而待。见着了车队,九哥儿“娘娘!夫人!”欢呼着,策马直奔而来,到得了叶斐然车子前面,才滚下马下跪相迎:“夫人!我们等了您二位半天了!可算把您盼来啦!” 叶斐然笑着说:“也就是一天没见嘛,瞧你这话说的……起来吧!里面可都清扫干净了?住得人了吗?” 九哥儿笑道:“都料理妥当了!” 他跃到车上,坐在车把式旁边,跟着车子缓缓前行。他的小栗马自觉跟在一旁。 沿着大路又走了半里,就是行宫所在了,行宫很简陋,雷珂道:“我也是第一次来,这房子,嗯……” 一时半会儿,没找到合适的言语形容。 叶斐然麻溜利索往下接:“这房子跟我西江镇的县衙差不多……” 摸着良心说,行宫占地面积是很广袤的,然而夯土墙,玄瓦,屋顶自然不能镀金,粉刷了白色的石灰。说是行宫,着实简陋寒酸了点。雷珂躁红了脸:“二丫,我没想到会这样子。不行,我得要好好建一个像样的行宫。” 叶斐然说:“得了吧,你那五十万两,还不够你折腾两下子的。钱要花在刀刃上!走,我们先歇着,明儿个祭祀天地及战死生灵,然后开工干活!” 说罢,率先朝着行宫里走进去。 …… 主殿是议事用的,后宫里的主屋盘龙殿也是给律靖阳住的,雷珂没去动他的地方,按照规矩住了东配殿。这边地方更小,叶斐然和雷珂比邻而居,就隔了一堵墙,倒是方便。 雷珂对叶斐然道:“这边有大厨房,就在外头,做的大锅饭供行宫驻守的人吃。我这边带了两个厨子,直接让他们在小厨房开伙得了。” 叶斐然说:“把带来的好肉好面并大顺特产的糖块、香料、果干蜜饯分一些到大厨房去。彼此留个好印象。” 雷珂一拍脑袋:“是的是的,我倒是把这个给忘了!” 她命茜贝带了些东西到大厨房。不光如此,上上下下,各门户宫殿也都顾及到了。 行宫里里外外好比过年。 “李老狗,这糖块给你的!” “咋个那样重?” “不懂了吧!这东西叫红糖!用上好甘蔗熬的,压得足实,敲下一块来泡水里喝,比蜜还甜!还能做药来用,你媳妇生了第六个娃之后不是一直体虚么?发赏赐的姑姑教我道,这东西和姜块一起煮了水来,连续喝一个月,担保就根治了!” “那可多谢你了!乌老四,我这边也有好东西,分你一半!” “好香!是啥?” “这是黑胡椒!煮羊肉可好吃!还有八角、茴香,这一片片的是香叶子。好生节省着使!” 来了第三个人,老远扬起嗓门嚷嚷着:“乌老四!李老狗!你们在交换啥子好东西来着?” “桑老羊,来得正好。我们这边得了糖和香料,正在分分呢。”俩人热情招呼道,“快,这儿有你一份!你们在前面守卫门岗的,怕是没有咱后头当差的便给!” 第1364章 原来可敦娘娘是好人 第1364章原来可敦娘娘是好人 谁知道桑老羊很是自豪地把手里提的一袋子倒桌子上来:“赏银每人五两该不用说了吧?都有?还有这东西,你们见过没?这么大的肉疙瘩子,还有这么精致的点心!啧啧,难怪都说,南人心思多,这零嘴儿都做得那样精巧。把个红枣挖了芯子,里头塞了果仁,外头再包上奶皮,一口咬下去又香又甜,咯嘣脆三个味儿,难为怎么想得出来!” 别看这些糖块香料放大顺不值几个钱,物以稀为贵,到了戈壁沙漠边缘的鸣沙镇行宫人们手里,那大块坚实散发着甘蔗清香的红糖块,那些糅合了茴香、八角、香叶的烹饪香草,那些晒得通红干透的干辣椒,此外还有那些耐存放的,放了大把油和糖的点心,全都是充饥果腹的恩物。 仨铁哥们儿把东西尽情一份,互通有无,只等下了差,亲亲热热勾肩搭背的到镇上酒肆喝酒去了。 “这可敦娘娘真好!” “桑老羊你个蓬头草,谁给银子你你夸谁好了吧?” “李老狗,你可没给过银子我,我这肚子上的刀疤却是为了谁留下嘎?” “行了,咱哥仨从小玩尿泥巴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谁不晓得谁嘎?有一说一,我也觉得可敦娘娘人好,之前听我那从天兰城当侍卫回来的大舅子说可敦性情抑郁,孩子脸说翻就翻,特么的那厮嘴巴里就没句真话!” “怕是你那大舅子也就是个外城侍卫,不得入内当差,话赶话的听讹了……” “肯定是!” 这天的行宫里,到处洋溢着欢乐气氛。 叶斐然每去一个地方,第一件大事铺床叠被,第二件大事烧灶生火捣鼓吃的,画画倒放在后面了。这习惯从贫贱时保持至今,被成甯笑话多少次,也死性不改的。 今儿个叠被铺床的事儿有珍珠在做,她呆不住,跑到灶屋里看稀罕。 “这七星老虎灶还真眼熟啊?”她站在灶屋前,倚门朝内看,慌得几个烧火丫头并厨娘,连连把她往屋外请:“夫人,这地方腌臜,您呆不得!” 这边的大佛还没请走,那边可敦娘娘也穿着木屐,带着面纱,笑眯眯的咯吱咯吱的走过来了? 雷珂道:“你们别管她,让她看去。她是个祝融成精,每天不盯着灶火一时三刻不算完事儿。” 叶斐然撇撇嘴:“谁才是祝融成精呢?胡乱编排神祗,也不怕下了拔舌地狱。这穿着防水的木屐和戴着放烟熏火燎的面纱,你别跟我说不是为了进灶屋里去瞧新鲜?” 雷珂掐着腰,佯怒道:“你这鬼丫头,说少一句不行啊?瞎说什么大实话!” 叶斐然笑眯眯地说:“我是乡下来的丫头,改不了的贫贱毛病,喜欢看灶屋里煮上好东西,心里就说不出的满足了。你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枝玉叶,为何又巴巴儿的跑过来?难道是——体察民情?” “你再说,我拧你嘴!” 嘻嘻哈哈的,旁边的宫女们看得又好笑,又惊讶,但心里也对这两个刚来的新主子有了亲切感。叶斐然停止了打闹,清了清嗓子,“所以今晚有什么菜吃?” 一个看起来老成些的宫女上前福身道,“有备下的牛肉,还有羊羔子肉。蔬菜有两种萝卜,莴苣,土豆和圆葱。” 叶斐然说:“那就做个水盆羊肉吧。别的选着拿手的做来,只是没有叶子菜了么?还有就是,点心一定要有一样甜的。” 那宫女答应了。 雷珂勾着叶斐然手说:“二丫,到我屋里瞧瞧看?我总怀疑我的屋顶有个地方漏沙子……” 叶斐然正要跟着雷珂走,身后热热闹闹的来了两三名杂役,九哥儿一溜腿儿的跟在旁边,嘴里喊:“喂喂,你们不能往里面去!” 众多杂役一眼看到叶斐然和雷珂都在,赶紧停下脚步,风过稻草似的拜了一地。 叶斐然眼光扫过为首一人手里一血迹斑斑的袋子,这活口袋子她很熟悉,成甯打猎装猎物用的也是这种活扣儿的袋子,猎物装进去之后不伤皮毛。 不过……眼前这人手艺怕是还潮了些,流了这么多血,皮子得清洗好一会儿了。叶斐然很是骄傲地想起,从前成甯从来都是一箭从猎物眼睛处对穿而过,几乎不流血,且半点皮毛不损。所以他的猎物硝制的皮子,总是能卖高价。他无论做什么事,只要用心总会做到最卓越的那个。 九哥儿道:“李老狗,这地儿不是你能进的!” 那李老狗把带血猎袋往地上一放,低着头不敢正脸对着叶斐然,说:“我们在山上打到一只岩羊,比家养的羊肉鲜美些。特来献给可敦娘娘和大顺夫人。” 他们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叶斐然,就照着她的来历来喊“大顺夫人”。 叶斐然也不介意,说:“谢谢了。” 雷珂道:“岩羊可是很难捉的,谢谢你们。” 就扭脸喊赏,珍珠领着那几个杂役下去了,九哥儿和小六麻利的打开了袋子,九哥儿欢呼起来:“好大的岩羊!皮子还完好,就脏乱了些,收拾干净剥了可以做个好皮袄!” 珍珠嗔怪道:“九哥儿,你胡说什么,夫人还在这边站着呢,你就给安排上了?” 叶斐然看了一眼雷珂,雷珂道:“九哥儿,你要喜欢,这皮子就赏了你了。” 九哥儿大喜,忙拜谢在地上,又拍着胸脯道:“公主殿下,夫人,这灶屋里会做饭的姑奶奶们很多。但会做野味的怕是差这一点儿手段,今儿个这灶上灶下的活儿,全包在小九身上了!” 叶斐然笑道:“哎哟?这么豪气?那行啊,就交给你了。咱们丑话说在前面啊,这岩羊肉要做得不好吃了,就罚你到山里捉一头一模一样的回来!” 九哥儿自拍着心口大声保证,又要了小六进灶屋里去帮忙。 眼瞅着袅袅炊烟从灶屋里升起,叶斐然对雷珂说:“走吧。” 雷珂和她边走边说:“二丫,我总觉得和你在一起,才算是知道什么叫人间烟火。真佩服你。” 第1365章 律靖阳的善举 第1365章律靖阳的善举 叶斐然笑着说:“说我土气就土气呗,我又不会介意。” “这事儿我也奇怪很久了,就是为什么你明明做饭洗衣一样不落,偏偏人半点儿不俗气?行止坐卧,都透着大家风范,完全不像有些妇人,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瞧着是朵嫩兰花一般,开口说话不出三句,就俗气熏天。” 雷珂说得情真意切,叶斐然看了她一眼,“珂儿,你在夸我啊?” “当然啦!” “那我真高兴!”叶斐然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个圈圈,身上的披帛腰带玉佩钗环跟着飘逸不休,惊得身后跟着的薛长乐和珍珠失声大叫,她倒是笑嘻嘻地揽住了雷珂胳膊,“珂儿,你这么夸我,如果我是男人,非爱上你不可!” 雷珂面红耳赤,啐道:“没点儿正经!” “真的呀!哪个男人顶得住女人的依恋和崇拜?我敢说,天底下一个都没有!” “二丫,别说男人了。你要真是男人,我非你不嫁!” 薛长乐忍无可忍,大叫:“您们二位差不多就得了吧,怪肉麻的……” 二人哈哈大笑,放开了手去,正儿八经的走路。 九哥儿做的炝炒岩羊肉味道真的很不错,除此之外,还有烂煮羊头,皮离骨烂,酥香入味。叶斐然吃得很满意,这天晚上睡得很好。 第二天也是个大晴天,叶斐然打开窗户,“天气真不错。天天大晴天!” 珍珠捧着洗脸水走进来,笑着说:“这边干旱,听说一年下雨的日子加起来也不到一个月。夫人你要想看这边下雨,却是有点儿困难了!” 叶斐然这才拍着脑门笑起来:“对哦!我也没想起!如今我的家乡琼州,真是下龙舟水的时候,天天两三场大雨,河里的水都给满溢了呢!” 珍珠却是北方人,完全没办法想象那副画面,毫无感觉道:“夫人你说的怕不是梦话?一天一场大雨也就够夸张了,世界上哪儿会有地方一天两三场大雨的?那岂不是会把街道都给淹了?” 叶斐然说:“我平白说了你不会相信的,等有机会,你跟我回一趟南方就知道了!” “好的啊!”珍珠很是期待。 主仆俩正在聊天,茜贝过来了,手里捧着一包东西:“夫人,这是公主殿下珍爱的玫瑰香粉,是大马士革国那边的领主送来的,公主说,送一些给夫人你试用一下,看看喜欢不喜欢?” 叶斐然道:“哎哟,那可多谢了!” 又道:“今天是要到陵园去祭祀战死将士们,原就应该淡妆。是我考虑不周,谢谢公主帮我补救哈!” 茜贝微笑着说:“公主和夫人亲如姐妹,夫人千万别见外。公主说了,如果夫人还短缺些什么,只管跟公主说。” 叶斐然道:“我瞧瞧,如果真缺了什么,打发人取去。” 茜贝把贝壳盒子里装的玫瑰香粉放在叶斐然桌上,躬身行礼走了。 珍珠帮叶斐然梳妆打扮,把那香粉倒在手心里,只见粉质细腻,更带着天然玫瑰的淡淡芬芳,不由得夸道:“这个玫瑰香粉真不错!” 拍到叶斐然的脸上,呈现出自然清透的红润肤色,珍珠看得眼珠子都定住了,叶斐然蛮不好意思的,薄脸微红,看着她问:“看什么呢?” 珍珠吁了口气,拍拍心口道:“夫人,你真好看!” 叶斐然噗嗤笑道:“好看么?” 珍珠道:“夫人是那种耐看的女子,越看越好看。和那种浅薄狐媚子完全不一样!” 叶斐然不禁笑弯了眼:“珍珠啊,你这小嘴儿也太甜了。” 珍珠很认真道:“我是说真的!夫人,你又聪明又美丽,人又极和善,我这是积了三辈子的福气才得了伺候您的机会呢!” “好啦。彩虹屁就免了。”叶斐然道,“帮我梳好头发,要利落点的。” “是。” 珍珠帮叶斐然编了一条发辫,再盘在脑后,清清爽爽的,发饰只选取了两个白玉的鬓簪,以及一个凤穿牡丹的分心。拿起那个金铃发簪,珍珠道:“夫人,这个簪子颜色旧了,怎么也不见你拿去炸一炸?” 叶斐然把发簪拿在手里,轻轻抚摸着,垂着眼睛微笑:“这个簪子,得留着回大顺京城去,交给王爷去弄才行。” 珍珠不解道:“为什么啊?听说若氏人擅长雕金缕银,在天兰城里找个巧手匠人来做个时新款式,岂不是好?” 然而珍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金铃发簪内藏机关,可报信,也可警戒,叶斐然还在里头安置了中空细管子,镂上了头发丝大小宽窄不等的刻痕,只要拨弄那刻痕就发出尖锐的声音,听者头疼欲裂,不出片刻就丧失战斗力。 笑而不语,叶斐然亲手把那金铃簪子簪上,说:“这是王爷当年识于微时送给我的礼物,自不能交给不相干的人来乱碰。” 珍珠感动了,“原来如此!那必须的!” 盥洗打扮结束,用过了简单的早膳,吉时已到,准备出发了。 陵园在鸣沙镇的另一边,轻车简从的走过去约莫一顿饭功夫也就到了。叶斐然拉开车帘子看向镇上,只见此地干旱,屋子上顶棚上乃至牛羊马匹身上都落着黄灰,风一吹过,蓬蓬草就在大街中心滚来滚去。 她叫道:“九哥儿!” 九哥儿骑着马,伺候在旁,应声上来:“在。” 叶斐然道:“你去打听下,这地方多久没下雨了?” 九哥儿答应着,随手把头上的皮帽子身上的皮甲一扯,裤腿挽起光了脚丫子,俨然一个当地牧童,就消失在街角了。不过片刻功夫,回来说:“说是自从去年下了一场雨,今儿个快六月了还没见雨水。还好绿洲里泉水不干涸,好赖有口饭吃。” 叶斐然说:“天兰城下过雨啊,怎么这边才隔了几十里路,就没点儿雨水?” 九哥儿道:“我也问了,说是这片地方自古就这样。所以从前没有人住的,后来有了守陵人,咬牙苦撑着,步步经营,又没有赋税,才有了今儿的景象。” 叶斐然笑道:“原来如此,算是汗王做了件好事!” 雷珂道:“他做的好事也就那几样罢了。” 大家笑了。 第1366章 虽死犹生 第1366章虽死犹生 “原来如此。”叶斐然道,“那就罢了。然而此间终究生活艰苦,自古以来,不管贫而患不均。太过露富不是好事儿,我们说话行事,再低调点儿吧。” 大家一起答应。 过段日子要在这边圈地采盐,盐场需要人手,人口会繁衍,绿洲上的这点水,怕是难以支持更多人。 这是自然条件的制约,叶斐然也没辙,只好暂时搁置,专心准备今天的祭祀。 当日若氏内乱,惨死在这一带的将士不光有若氏人,也有跟随雷珂、雷玮而来的大顺将士。后来他们幸存的同袍返回此处,收拾骸骨,不论国别葬在一处,立起一座石碑来。 雷珂,是这些年来第一个到此处正经祭祀的若氏宗室。 幸喜若氏人中女人地位较高,在最早的祖先里,女人和男人一样骑马放牧,劳作养家,老祖母在家里当仁不让坐最上座,齐头并进,一视同仁。 可敦的地位,在子民心目中很高。 眼见着盛装打扮的雷珂,带着煮好的牛羊,酿好的烈酒,香烛漫天,虔诚祭祀,好些旁边站岗的将士们,维持着站得笔直的身姿,眼圈儿却显而易见的变红了。 雷珂主祭结束,叶斐然也献上了花环,敬香敬酒,行客礼。 礼官念完悼词,放烈火中烧掉,哀思化作无数黑蝴蝶,飞入悠悠蓝天,尽付滚滚黄沙。 祭祀归来,当天晚上沐浴斋戒,一起吃素。这又是大顺风俗了,幸喜律靖阳不在当前,一切都雷珂说了算,人人尊重她的习惯。 吃过了饭,她和叶斐然一处闲坐,叶斐然絮絮叨叨做老妈子似的:“东西都准备好,明天去找盐矿。找到之后就要圈地围拢,组装器械……记住一句话,采盐容易制盐难,方法一定要死死攥在自己手里。在你没有找到可靠的继承人之前,保护好你自己比什么都强。知道么?” 雷珂说:“我知道。你唠叨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叶斐然一脸操碎了心,蹙着眉:“没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等到了……” 雷珂抄起桌子上的茶来,呷一口,好整以暇的:“等到了六月初六的祭祀过后,我就得结束出使,回大顺了。我这心里着急啊!” 叶斐然:“……” 雷珂说:“你看看,我这都学会了!” 白了她一眼,叶斐然说:“你刻意留在这儿,我担心你会着了李如意的道!” 雷珂说:“李如意只不过是朵绕着男人转的菟丝花,我现在是韬光养晦,等我实力强了,凭她?给我提鞋都不配!” 叶斐然说:“那你对律靖阳呢?她每次,都是抓着你喜欢律靖阳这个点来做文章。” 雷珂垂下眼睛道:“我对那男人已心如死灰。” 叶斐然想了想,说:“也许,不把他当成丈夫,而是当成一个共同做事的搭档就好了。” 雷珂讶异抬眸:“这话怎么说?” “就字面意思啊。比如说,我画个图纸,需要人磨墨吧?这就是搭档。你在后宫主理事务,握着制盐秘方,保证了实力够硬,我们在大顺给你兜底。和律靖阳河水不犯井水,保一辈子平安,就行了。”叶斐然说,“生儿育女,夫唱妇随这种事儿,你就别想了。” 后面这句话,也就对着雷珂她才敢直接说,换了另一个,少不免弄些虚应故事,好言好语的。雷珂也听进去了,手里徐徐旋转把玩着喝空了的茶杯子,说:“从我恢复清醒那一刻开始,我就死了那条心了。” 她看着窗外明月,幽幽道:“小时候最爱看《相约》《画梅》《杜十娘》,跟母后躲猫猫似的,母后收多少,我就求着姑姑、公公们再给我买多少……如今想来,那种生死相许,比翼齐飞的知己之情,竟比珊瑚美玉、金珠宝贝更难得。如此奢侈的东西,我没福分拥有,也就罢了。” 叶斐然跟着雷珂的目光,也看向天边……然后,她看到一朵乌云飘过。 心里一凛,叶斐然霍地站起身:“不好!” 雷珂兀自道:“确实是不好,那也没辙……” “不好,要下雨了!!”叶斐然话音才落,腰粗的闪电在天边划过,然后是一道狂雷从天而降,笔直地劈向地平线远侧。 哗啦—— 黄豆大的雨点,没头没脑地砸向行宫,把积满黄沙的宫墙淋湿透,汇成无数黄泥河水,狂呼怒吼着,鬼哭一般充斥着天地之间! “关窗!快关窗!” 行宫里忙乱起来,宫女太监跑来跑去地关上各处门窗,叶斐然和雷珂相互搀着,来到门旁边眺望。盘龙般的大雷照亮整个夜空,叶斐然喃喃道:“乖乖隆的咚,怎么半年不下雨,一下雨就搞票大的?” 她对雷珂道:“快点让卢千户去带了士兵,到镇上帮忙抢险救灾!” 雷珂张大嘴巴,脑子兀自转不过弯来:“啊?” 叶斐然跺脚道:“本地久旱,我日间就见到不少屋顶不过用芦席茅草草草铺就,街道上也没有泄洪排水的管道,这般大雨,下不到两个时辰,保管就得关二哥水淹七军,千里泽国百死无生!”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官兵们快速到各个居民聚居的地方,疏散居民到高处。先保人命,再保牛羊,等雨停了再说!” 雷珂说:“行!就按照你说的办!” 薛长乐浑身湿透的撞进屋里来,说:“不行啊。夫人,公主,我们得马上离开这儿!那雷公劈得好生厉害,要是房子塌了,咱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逃不掉!而且我刚才周围看过了,发现在镇子另一头,有律靖阳的卫队在看着咱们这儿,他们全带着武器,我怕他们来趁火打劫,对公主不利!” 叶斐然脑子转得快,发出一声冷笑:“呵呵,他们不是律靖阳派来的……” 伸出一根中指,直直的竖起来:“是李如意派来的!” 倾盆大雨覆盖着整个天兰城方圆,天兰城内也下个不休。律靖阳本已睡下,又惊醒,只觉得心神不定的。叫道:“荣青云!荣青云!” 第1367章 珂儿改变好大 第1367章珂儿改变好大 荣青云应声进来,见律靖阳已从龙床上支起了身子,熟门熟路的拿下衣架上的外披,小碎步上前给律靖阳套上,蜜着嗓子说:“这雨大得邪乎,陛下可要去长春宫瞧瞧去?” 律靖阳说:“我正有此意。命备轿!” 荣青云正要离开,律靖阳又说:“这雨下好大!不知道鸣沙镇行宫那边会不会下雨?” 荣青云立刻笑了,说:“陛下多虑了,鸣沙镇出了名的干旱无雨,这半年往来换更的将士们,只有喊渴的,没有喊涝的。哪个不是一回来就一猛子扎进月亮河里痛痛快快洗个通透澡?您放心,这边就算倒了银河水,那头也不会见零星雨——再说了,旱了半年的地方,要真来上那么一两场及时雨,把地浇得透透的,牧草长得长长的,岂不是吉兆?” 律靖阳微微颔首,眼底那丝自个儿也不觉察的忧色稍淡,“你说得有道理。不管雷珂了,咱们去长春宫吧。” 到了长春宫,宫门紧闭,荣青云上去叫门,老半天才来了个小太监开门,长春宫门口只打开一条缝,已经淋成了落汤鸡的荣青云恶声恶气道:“怎么拖老长时间才来?” 小太监面如白纸,“对不起!咱家接驾来迟!” 跪在地上,抖成一团,荣青云问:“你抖什么?” 小太监道:“没……没什么!” 律靖阳跟在他身后进来,看了一眼院子:“打雷下雨的,人手那么少,莫非是偷懒去了?要是吓到了侧妃怎么办?” 拿眼睛一扫,在后宫中见多了风云变幻的那双老眼,已然把长春宫的异常收入眼底,荣青云忐忑着跟律靖阳道:“陛下,似乎是您派来保护侧妃的人马都不见了?” “什么?” 律靖阳一看,果然,少的那些,是自己派来的人。脸色一沉,大步流星进了屋,看见李如意穿戴整齐的在屋子里,律靖阳劈头就问:“陈剑呢?凌辰呢?蒋百刀呢?” 李如意说:“陛下,外面下好大的雨,你没有淋着吧?” 换了平时,律靖阳早就感动得一塌糊涂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一耳朵听出她在岔开话题,“你别岔开话题,我问你话呢。” 李如意说:“我见大雨,该没什么人来了。就打发他们去休息了。” 律靖阳说:“休息?正好,就跟他们说,孤来了,统统给我出来伴驾!” 李如意脱口而出:“这劳师动众的,不好吧?” 律靖阳说:“为什么不好?” 李如意:“……” 律靖阳眯着眼,扬起下巴:“因为他们不在宫中,所以不好?” 他眼底闪过一阵危险的光芒:“说,你把他们派到哪里去了?” 李如意一阵慌乱,跪了下来:“真、我真的没做什么啊!!” “你还不说实话?”律靖阳走上前去,勾起她的下巴,和李如意目光对视的瞬间,他电光石火般想明白了,“你把人派去刺杀雷珂?” 李如意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易就被律靖阳拆穿了,害怕得眼泪“刷”一下流出来,楚楚可怜道:“陛下,我太爱你了,一时鬼迷心窍。陛下,我知道错了!” “你以为杀了雷珂,可敦的位置就是你了吗?”律靖阳真是连呼吸都痛,举起巴掌要打李如意,又狠狠地落了空,下不去手,“你……怎么这么蠢!!” “等你有了身孕,生了皇子,我就能够名正言顺的废了雷珂,扶正你的啊!” “你怎么连这点耐性都没有!” 律靖阳从来没有试过对自己发那么大的脾气,李如意吓得脑子一片空白。 他问:“现在他们人呢?” 李如意哭着摇头:“我不知道……” 律靖阳气得脸都绿了,“呵呵!你可真厉害!!明天早上元老院那边要是知道了,再加上律靖香,他们抓住了你这个把柄,你有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那是随时要废掉妃号,幽禁终身的啊!” “什么?”李如意更惊慌了,膝行几步,扯着律靖阳袍角道:“陛下,你教我应该怎么办……” 怕自己魅力不够,偷偷的把那颗临时魅力丸用了。顿时,她的眼睛似乎带着某种勾魂夺魄的力量,律靖阳一阵悸动,重重叹了口气,说:“起来吧!” “传令,李侧妃禁足七天!不许步出长春宫昭仪殿!” 把李寡妇关好,实际上是保护起来,律靖阳头疼欲裂的转身离开了。 …… 大雨止歇,最后一滴雨水,正好把地上的血迹冲刷得干干净净。薛长乐一脚踩在最后倒下的敌人身上,远远踹开,“垃圾!” 雷珂瞧得眼睛一霎不霎,情不自禁鼓掌:“好厉害!” 薛长乐惊讶道:“殿下,你不害怕?” 雷珂挺起胸道:“我们雷家的儿女,没有后退两个字!” 又叹了口气,说:“应该留个活口,好好问一问,到底是李如意派来的,还是律靖阳派来的……我都躲到这儿来了,竟也不能容我。暗杀这般下作的手段都给弄出来。幸亏有你和九哥儿、小六在,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在她们说话不远处的院子里,九哥儿和小六,并叶斐然带来的大顺护卫们,正在处理被打倒的若氏杀手们。 “留个活口盘问?”叶斐然摇了摇头,眼眸内精光闪烁:“问不出来也无所谓。既然你说这些人是律靖阳身边好手,平日自然会常在律靖阳面前出现。大活人又不是猫猫狗狗,少一只爱犬还得哭三场呢,何况少了这两队的大活人?有些真相,与其你去哭天喊地手里拿着证据告状,还不如让他自个儿发现。” 雷珂仔细一想,说:“是这么个道理,何况律靖阳还是个彻头彻尾的贱骨头,非自己舔回来的骨头不吃。” 叶斐然哈哈一笑:“珂儿你这小嘴,越发毒辣了。” 耸了耸肩,雷珂一脸无所谓:“从小母后父皇教我规行矩步,却惹了这许多不痛快。现在想骂谁骂谁,我觉得很爽。” 叶斐然道:“珂儿,你变了!” 雷珂说:“人活在世界上,总会变化的嘛。” “……”叶斐然心里突然升起不好预感,问,“你这话哪儿看来的?” 雷珂道:“一个话本儿里,作者好像叫非文子来着?” 叶斐然:“……” 仰头看天,若无其事……嗯,就是不关她的事! …… 第1368章 我们互相帮助吧 第1368章我们互相帮助吧 鸣沙镇上,火把蜿蜒呈蛇一般,云散雨收之后,天边那轮满月照在地上,倒是给大水冲刷狼藉的镇上,方便了照明查看脚下。 镇外,陵园前高出来的地势上,密密麻麻地扎满了帐篷,卢千户举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地巡逻在帐篷间。前面一个帐篷传出女人的哭喊:“畜生!给我滚出去!” 卢千户一把掀开帐篷帘子,把伏在女人身上的那精壮黑影扯开,飞踹而出:“羊蛋蛋你个狗日的,平时不学好,这会儿趁火打劫!” 那羊蛋蛋被官兵们围上来一顿揍,仓皇逃窜。被他轻薄的女人扯起衣裳低头道谢,卢千户转过脸道:“把帐篷扯紧了!挂上木条儿警戒!可怜!孤儿寡母的,男人上个月才在天兰城殉职,这会儿家又被淹了,别又被人钻了空去!” 随手解下腰间的锋利小攮子,丢在女人面前,抬脚就走。 如此这般处理了些宵小,枷号在广场旁边,杀鸡儆猴之下,这晚上也就消停了。 第二天太阳一出,鸣沙镇上就跟睡醒了一样,渐渐复苏过来。 行宫的门打开,非常低调地,走出来一列车队。 没有八宝华盖车,也没有可敦仪仗,是一辆很轻巧朴素的四轮小马车。车队后面跟着的十两大车子上,装得满满的,车轮印子深深的,几乎没了半边进泥泞地里去,显然里头装着的东西极有分量。 九哥儿和小六俩人穿了皮甲,腰挎猎刀,背负弩箭,神采飞扬地一左一右跟在四轮马车旁边。薛长乐穿着蓝色骑装,气运丹田,也不见她如何开口:“放粮啦——” 不过半日功夫,可敦娘娘和大顺王妃把行宫里存储的食物拿出来分给老百姓的消息,不胫而走。昨夜撤离的时候,好多人只来得及带了个人出来,牛羊会自行逃生回家,家里的粮食却是被冲得干干净净了。叶斐然此举无异及时雨,镇上三个放饭棚前,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无数双手冲着放饭的宫女伸出去,眼睛盯着人群,手里动作行云流水般,把拳头大的烤馕分发出去,既不多发也不漏发,茜贝挽起袖子亲身上阵,显然因熬夜一宿没睡的嗓子沙哑不堪,但还用尽力气提高声音:“都有!都有!别抢!” 旁边九哥儿护着茜贝,帮着分发:“一个一个来,都有!” 他哥俩这段日子吃好喝好,块头大了一圈,又穿着盔甲,瞧着就很有压迫感,有他们护着,灾民们倒不会失控。 过一会儿,薛长乐来传话道:“茜贝姑姑!九哥儿!” 茜贝和九哥儿回转到后面,他们留下的空隙立刻被另外两个宫女顶上去了,继续手脚不停的发吃的。 薛长乐道:“夫人说了,这些人久旱逢雨,怕一时受潮受冷,反而落下病根,命仍旧集中在那几个驻扎的地方,待她熬好了汤药送来,一人喝一碗,才允许回家。” 茜贝为难地看着那些人,道:“还得喝药才回去?有些人已经嚷嚷着要去寻找跑丢了的牛羊了。另外,房子也垮塌了不少!” 薛长乐道:“听夫人的吧!这是为了他们好!而且镇子安定了之后,夫人才能够和公主一起做她们计划的事儿!” 茜贝只好点头答允了,九哥儿拍着胸脯道:“姑姑!有我护着你,担保那些人作不了乱子!” 茜贝道:“你个小毛孩子,也就会几道拳脚功夫,能做什么?” 九哥儿道:“别看我人小,见过的阵仗却多。从前在山贼窝里,山里来水里去。每逢下雨了,我们首领领着兄弟伙们下山放粮,我从帮忙递个勺子,传个话儿,到后面的骑马巡逻放哨,可没少见这场面!就是这么着捡到小六回来的!” 茜贝噗嗤的笑了,摸了摸九哥儿的头:“好伶俐一孩子,我要是有个这么乖巧的儿子就好了!” 薛长乐忽然道:“茜贝姑姑,你们既然投缘,九哥儿也没有父母,要不然干脆认了你做干妈?” 以茜贝的年龄来算的话,她要生了孩子,儿子也该是九哥儿这般岁数了。 九哥儿惊喜道:“姑姑,我真的可以么?” 茜贝也很喜欢九哥儿,不假思索道:“当然!” 于是九哥儿跪下给茜贝磕了几个头,二人改以母子相称。薛长乐道:“好了,好了,这件好事儿,回头记得禀告夫人。我这话还得传令到别的两个营地去,大家各自忙吧!” 说罢,薛长乐又上马走了,茜贝带着九哥儿自去传话不提。 原本灾民填饱了肚子准备回家,这会儿又要再拖延一段时间,自然不大乐意。 九哥儿跳到高出喊道:“大家三十八拜都拜了,也不差这一哆嗦。等再过一两个时辰,等水彻底退掉,夫人把防瘟病药给大家伙喝了,这就把心放回肚子里的回家去,岂不是刀切豆腐两边滑,一家便宜两家占?” 有人喊:“咱穷家破落户,无病无灾的,没事儿喝那中原人苦药汤作甚?再过俩时辰,俺家的牛羊都往那魔鬼岩里去了,一头牛五十两银子,一只羊十两!你赔我?” 九哥儿嘶哑着嗓子,耐着性子道:“老丈人,瞧你虎口上的厚茧子,那脸,那铁似的身板,指定是积年的老羊倌了,牛羊脾性还不就跟你老人家肚子里的虫子似的?有道是有跑掉的老婆,没跑掉的老马,您这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丢了一头牛五十两银子,丢了您老人家的性命,难道还不值那五十两银子?我说句不好听的,您老人家要因为淋了雨过了病,你家的媳妇儿带着你的牛羊,转眼还不知道便宜了谁?” 那老羊倌脸上全都是被风沙吹出来的道道,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起码大十岁,然而身上的衣服鞋袜整整齐齐,显见是个有家口的,九哥儿一口说中他心事,老羊倌顿时不作声了。 周围好些个原本看着他眼色准备应变的,也就乖顺下来。 第1369章 九哥儿,我做你娘 第1369章九哥儿,我做你娘 就这么着,九哥儿说哑了嗓子,走断了两条腿,可算把营地里的灾民安抚下来,再等两个时辰。也没有到两个时辰,行宫里又有人来了,这次带来的是用大木桶装的药汤,热乎乎的,闻起来一股姜味儿,喝下去竟然是甜的? 大家没想到,叶斐然口中的“药”,竟是大碗大碗熬得浓黑喷香的,红糖红枣姜糖! 若氏本地不产甜菜和甘蔗,物以稀为贵,九成若氏人嗜甜食。 “这红糖水好喝!” “浑身上下力气都长起来了!” “可敦娘娘千岁!” “大顺王妃千岁!” 原本因暴雨笼罩在鸣沙镇上的惶惶不安,一扫而空,卢千户领着人马,适时出现在营地外围,大吼道:“大家走着哇!回家去盖房子!” “回家盖房子!” “盖房子!!” 天上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但是已经浇不灭鸣沙镇军民上下一心的热情了! …… 叶斐然和雷珂分头忙碌,午时过后,在约定好的行宫门口碰头,一看到雷珂,叶斐然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满脸灰土,头发松散了,挽起的袖子也沾了泥巴,显然说了不少话的雷珂开口嘶哑,没有往日银铃般悦耳音色:“二丫,你笑什么,你看看你,成了个土拨鼠了!哈哈哈,赶紧去洗脸洗手去,还好我让如春留在了宫里打点灶屋,这会儿该有热茶热饭准备好啦!” 叶斐然笑嘻嘻地说:“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听听这破锣嗓子,让你收着点儿别大喊,还是忍不住了吧?” “没辙啊,抢馍馍的太疯了,有趁火打劫的,不拿出威势来压不住。” “都安顿好就行了,我们也谢谢吧。” 二人联袂,一块儿进了屋。 “……二丫,你吃不下么?” “珂儿,你也是?” 满桌子最喜欢的美味佳肴,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却是味同嚼蜡。 雷珂道:“虽说从小父皇母后让我读书,里面提到‘爱民如子’之语,我到如今,却才真的有所感受。” 叶斐然说:“下午天就该放晴了,太阳一出,蒸干了泥泞。问题不大。这次纯粹天灾,幸亏有官兵在。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雷珂瞅着她道:“那你为什么不吃?” 叶斐然放下筷子,道:“我也没胃口。” “二丫,我们还是好好的捣鼓我们的盐矿吧。这地方要是产盐巴,做了西域盐城,那这边百姓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叶斐然很是欣慰:“没有沉湎在悲伤中,而是积极想要改变。不愧是雷家的儿女。这器械器材都用油布盖着,半点儿没进水。明天我们一早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雷珂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好好吃饭吧。” 二人吃完了饭,却看到珍珠和茜贝,一人提着一个篮子,并五六个宫女,跟在小六身后匆匆走过。这么一群人风摆柳似的刷刷刷地,着实显眼,雷珂就叫住了他们:“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呢?” 茜贝道:“下了大雨之后,长了好多草,出来好多蘑菇圈。小六带我们去拾菌子呢!” “蘑菇圈?”雷珂感到陌生,叶斐然却兴奋了,两眼发光,“哇!蘑菇圈!没想到这儿还有蘑菇圈的奇景,赶紧去看看,我早就向往了,就没看过!” 小六说:“口外的蘑菇赛羊肉,只是有些菌子有毒,有些没毒,需要懂行的人才能分辨。正好六爷是山里来去尝百草的赛神农,这次大家有口福了!” 神气活现的样子,大家都笑了。 叶斐然和雷珂道:“那我们去凑热闹吧!” 这草原上的草啊,旱了大半年,得了雨水,就争先恐后的冒出尖芽来,几乎肉眼可见的蹭蹭往上窜,前两天走过的时候还是龟裂的黄土地,如今成了片绒绒的绿毯子。雪白肥胖的蘑菇圈就掩映在草中,星罗棋布,已吸引了不少牧民妇女细细搜罗。 小六见状,回身就走:“这地方人太多了,我们换地儿去。” 叶斐然想了想,说:“有个好地方。” 她说的好地方,竟是皇陵后院的牧马场,果然,经过大雨和太阳之后,长了很多蘑菇。叶斐然和雷珂都是第一次拾菌子,背着背篓,在阳光下你追我赶,嘻嘻哈哈,像郊游多过像采集食物。 到最后大家玩得尽兴了,收工,把各自篓里的蘑菇倒出来一清点,还是茜贝、珍珠、薛长乐的最多,叶斐然也不少,雷珂垫底,她惊讶了:“二丫,你怎么那么会采蘑菇?” 叶斐然笑了:“你也不想想我什么出身。从会走路开始,就得跟在娘身后给小鸡抓虫子,再大一点儿,就要学剥蒜剥葱,淘米做饭……等到了十岁,就顶个大人用了!” 雷珂道:“你倒是半点儿不忌讳。” 叶斐然说:“忌讳什么?” “忌讳说你的出身啊。”雷珂说,“李如意压根儿不会提她从前在甜水村的事。” 叶斐然笑了:“那说明她心里自卑呗。越不提什么,越忌讳什么。” 茜贝打断了她们的话,问:“夫人,这些口蘑很新鲜,您是想要炖羊肉呢,还是做汤?” 叶斐然说:“炖羊肉吧。” 小六笑道:“这些口蘑用绳子穿了,晾干。回头回到宫里想要个野意思吃,泡发了就可以拿去煮汤,一样鲜美!” 茜贝骂道:“你个野家伙,以为宫里的人和你一样嘴馋么?” 伸手就去打,九哥儿牵着马来了,见到茜贝就喊娘:“娘,我在那边筛了点儿酒。晚上和我们哥俩喝两盅去!” 茜贝就向叶斐然和雷珂说了,她已经收了九哥儿为义子的事,叶斐然和雷珂又惊又喜,说:“既然是喜事,我们好好庆祝一下。今晚大家一起吃顿好的吧!” 茜贝局促道:“外头才遭了灾,我们这边关起门大吃大喝的,不妥吧?” 雷珂道:“也不是说大吃大喝,到底是件大事儿。姑姑你一直孤身一人,我也很是担心。如今你日后有人依靠了,我很为你高兴。咱们来一点儿仪式,也是要得的。” 茜贝也就不再坚持,红着眼睛行了个大礼答应了。 一行人回到屋子里,小灶屋内煮起牛羊来。 第1370章 突然的惊喜 第1370章突然的惊喜 叶斐然笑呵呵地把拿了一篮子口蘑,和雷珂坐在家里细细的把玩欣赏,这种雨后新长的白胖口蘑,一眼看上去就很好吃的样子,叶斐然不免想起某人:“阿成也喜欢吃口蘑。只可惜这东西储存不方便,没法子带回去。” “呵呵,在这儿吃就行。口蘑自然要吃新鲜的,不然不得劲。” 熟悉的低沉声音在门外响起,叶斐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因过于震惊而僵硬的脖子,一顿一卡的向旁转曲:眼前一身牧民装束,皮带束着劲窄腰身,墨眸含笑,薄唇上扬,眉梢眼角就跟一副画儿一般,不是成甯,又是哪个? 叶斐然惊呆了,看着成甯迈步走入屋子了,雷珂乖觉地贴着墙根溜了出去,往茜贝屋里去了。鹊巢鸠占,叶斐然占了雷珂屋子,浑然不觉,心里眼里都是成甯,他来到她面前,伸出五只手指扬了扬:“傻了?” 叶斐然“啪”的打回去,“你才傻了呢!” 小嘴不受控地朝上扬起。 成甯低低一笑,伸手把她抱住,“人都在若氏了,还惦记着我喜欢什么口味。这么惦记我么?” 叶斐然脸通红,心要跳出胸口来,不知道成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然而脑子彻底失去思考能力,一片空白的。 “是啊是啊,本来惦记你的,现在不了!” 成甯挑眉:“哦?” 叶斐然佯怒道:“你见了面不夸我,还取笑我,我干嘛要惦记你哦!” 她不知道自己那蹙起眉尖,如泣似诉的笼烟眸这么撒娇起来多吸引,男人嘴巴发干,抱着她的胳膊不由自主紧了紧:“好,不取笑你了。” 叶斐然仰起脸:“相公,你……” 她想要问成甯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的。 她问不出口了。 她的唇被某人结结实实地吻住了。 叶斐然脸红红地跑到灶屋去,亲手拿了一份口蘑,说:“我要弄个新菜。” 厨娘大惊失色:“夫人!您千金之体,怎么可以亲自到厨房来?” “闭嘴!”叶斐然凶巴巴地,把厨娘凶了回去。 这回她靠作弊,在空间里翻出一份食谱,翻出洋葱、胡萝卜。西域地方最不缺各种奶,她打了蛋清出来,教会厨娘怎么做用牛奶和蛋清做手打奶油,然后用这些原材料做了个香喷喷的奶油蘑菇浓汤。 大砂锅炖煮着,要不断地搅拌,直到浓郁的奶油香味和蘑菇的鲜味融为一体,飘得满院子都是。宫女们纷纷探头探脑,就连隔壁雷珂那院子里的宫女,也都找着各种不同的借口,往这边使劲窜了五六个来回。 晚饭叶斐然说:“我们在院子里吃吧?” 一锤定音,就在院子里摆下饭来,怕不够亮,把好些宫灯和气死风灯笼挪了出来。 宴分三席,上首是成甯两口子和雷珂,薛长乐打侧相陪。左边一桌是茜贝和九哥儿、小六。右边一桌是珍珠领着几个有头有脸的宫女丫鬟。 菜肴不花巧,分量十足,压得桌子打弯。 叶斐然亲自打了一碗奶油蘑菇浓汤,先奉给雷珂,再奉给成甯:“来尝尝我的新菜式。” 成甯喝了一口,赞道:“好喝。” 雷珂一口气喝完了一碗:“又香又浓,二丫,回头把这个菜谱写给我!” 叶斐然笑道:“好啊。” 酒足饭饱,事后运动一番。 事后叶斐然慵懒地依偎在成甯怀里,才得空问:“相公,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想你了呗。” “正经点!” 老夫老妻了,听见这土味情话,还是忍不住脸颊发烧。 成甯说:“我哪儿不正经啦?” 叶斐然说:“京城里头每日上下成百上千件事儿,千头万绪一根针,都落在你肩上,你就这么跑出来?” “二丫,小虞已经快娶亲的人了,有能力亲政了。” 叶斐然愣住了,从刚才开始,她就设想过千百次成甯出现的原因。没想到,他突然丢下一切跑到这荒野小城的鸣沙镇上,原因竟如此简单…… 她垂下眼睛,细细地说:“那你什么时候来的?” “边境十万大军集结,你以为谁有能力带这支军队?” 叶斐然:“……” “所以,是御驾亲征?” 说话有点儿底气不足了。 回答的倒是云淡风轻:“不算,摄政王亲征,携铁券丹书及尚方宝剑,视同皇上亲临。” 叶斐然说:“那,我放出去的那些信鸽。” “我都第一时间收到了呢。”成甯很是满意地微笑,低头轻轻啄了她一口,“以后也要这样做,发生什么事了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叶斐然说:“可你远水救不了近火嘛。” “我不会离你太远的。” 他很是理所当然,叶斐然心中感动,忍不住圈住了成甯,在他脖子上亲了亲,嘴唇落下之处,缱绻无限。她亲完了之后,满足地侧过脸,贴着他的锁骨,说:“相公。我真高兴。” 成甯柔情缱绻,看着她的眼里似有星星:“高兴什么?” “我一见到你,我就高兴。”叶斐然是说真的,她向来实诚。 特别是对着成甯的时候。 成甯微微眯起眼睛,仰脸看着她,叶斐然嘟起小嘴:“看啥呢?” “我就看看你。” “你……你再看试试?” “试试就试试。” 再试,再试的后果就是,叶斐然又被吃了一回。 …… 第二天是出发往盐矿的日子,可叶斐然睡过头了。太阳晒到脸上,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隔着墙能听见一片忙乱。叶斐然披了衣服遮住身上的斑斑点点,把自己卷成虫子挪到地上,珍珠敲了敲门:“夫人,您起来了吗?” 叶斐然心虚地提高嗓子:“你先别进来!” 匆忙扯过一套中衣自个儿换上,外面罩了竹布的上衣,又披了褙子,才让珍珠进门伺候梳洗。 耳朵支棱着,听外头的动静,叶斐然问:“外面在忙什么呢?” 珍珠说:“王爷一早起来,在使唤着人打包后院里那些油布包着的铁管子等物件呢。还有个白脸侍郎一大早天没亮就骑着快马来到。被留着歇息了。” 第1371章 重返绿洲 第1371章重返绿洲 叶斐然一愣:“白脸侍郎?” 珍珠道:“听说姓刘。” “哦,原来是他。”叶斐然知道了,是那个刘洪。笑了,说,“那么计划可就有变化了。你动作加快点儿,头发随便弄一弄就行了。我要去找公主。” 珍珠知道她向来不爱打扮,偏偏又很任性的漂亮着,就依着叶斐然的意思把她的头发简单弄了一下。叶斐然提着裙子出了门,果然看到院子里,刘洪领着九哥儿和小六忙活着搬东西。看到叶斐然一出来,纷纷下跪。 叶斐然说:“统统免礼。王爷呢?” 谁料,刘洪一言难尽地指了指灶屋方向:“王爷亲自下厨呐……” 一脸惊吓。 叶斐然却知道,成甯一定是给他做包子去了,内心忍不住雀跃,脸上微笑自然流露:“啊,我要过去看看!” 成甯做的包子最好吃了! 她高高兴兴的直奔灶屋去,剩下的人全都惊呆,大眼瞪小眼的…… 这这…… 九哥儿结结巴巴:“王爷……亲自下厨?” 刘洪猛揉眼睛:“王妃竟见惯不怪?” 珍珠说:“王爷一向宠爱娘娘,但……亲自下厨,亲自和面,亲自做……呃……” 她也词穷了。 薛长乐梳着她乌黑油亮的大辫子,不紧不慢踱步出来:“他俩识于微时,那会儿家徒四壁,什么事儿都得自个动手。王妃娘娘她要照料她娘亲、大姨子,以及……嗯,她不讲究打扮不挑吃穿,就喜欢吃个面食,王爷体谅她辛苦,就常常动手给她做包子。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养成的习惯了。” 大家听了,很感动。珍珠道:“我见夫人气质高雅,谈吐举止倒是比一般世家小姐更得体些,见识更不是一般闺阁可比,还以为她从小锦衣玉食,再不济也是个中等人家,没想到竟这么苦?” 薛长乐说:“夫人吃了比别人十辈子还多的苦,如今享受比别人多十倍的荣华富贵,也是应当。” 刘洪很向往地说:“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如我日后有此贤妻,刘某也定必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薛长乐笑着说:“谁能嫁给刘大人,就好福气了!” 众宫女丫鬟们一起附和,珍珠尤其,看着刘洪的眼睛亮晶晶的。 叶斐然奔进灶屋里,正好看到成甯收拾起一笼刚蒸好的热包子出来,旁边伺候着的厨娘等人,无不呆若木鸡。某人倒是自在,见到她来,笑眯眯地打招呼:“馋猫儿,起来啦?相公给你做包子吃。” 叶斐然又高兴,又害羞,说:“相公,你起一大早的,就是忙这个?” “你喜欢吃么?”成甯不答反问。 叶斐然说:“当然喜欢了。” 成甯说:“知道你喜欢吃,在这边又很久不曾吃过猪肉包子了。就给你做一点。解解馋。” 叶斐然很感动。 化感动为食量,她就一口气吃了八个大包子,把自己撑着了。 把珍珠、茜贝留在行宫里,做出夫人和可敦还在行宫里休闲度日的假象。午后鸣沙镇的百姓还车队低调地从后门离开了行宫。 成甯在车上告诉了叶斐然一件大事:“祖德秋正在打算逼宫。” 叶斐然震惊:“这话怎么说?难道还想要篡位不成?” 成甯说:“不是篡位,是打算逼律靖阳废妃。” 叶斐然说:“蛤?那可有意思了,祖德秋不过是个国舅爷,咋手还伸那么长了?律靖阳和李如意郎情妾意的,怎么好去做棒打鸳鸯的事?” 成甯说:“你道为什么这边遭了大雨,天兰城离鸣沙镇不过一天距离却不见动静?因为李如意生气了,律靖阳顾着哄她。还有就是,祖德秋发现一队商队,说是要紧的军需物资,但打开一看,是女人喜欢的金珠宝贝及布匹等等。律靖阳竟动用军驿来送生辰礼物给李如意!祖德秋生气起来,较真了,又一查。发现在珂儿动用私库赈灾的时候,李如意竟在公中每日支出一千多两银子用来滋阴进补。几件事一凑,祖德秋为了外甥江山着想,就打算联合几个元老,一起要求废妃。” 叶斐然张大嘴巴张口结舌的,“乖乖,她什么时候变这样了?整个一祸国妖妃啊!” 成甯道:“李如意之前迷惑雷鸣,好歹雷鸣是个老狐狸,不过当她是玩物。律靖阳却对她倾心相恋……全然失了理智。啧啧,也是一段孽债!” 叶斐然道:“既然如此。就让她们斗去吧。我们把珂儿扶稳,就是了。” 成甯道:“只有自己强大了,才不至于看人脸色。” 夫妻二人意见一致,话题就转向如何摆布盐矿上。 成甯对着她耳语一番,叶斐然叹了口气,说:“相公,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竟然在我让刘侍郎打造那些钢管子的时候,就猜出我准备对这儿的盐矿动手。还把刘侍郎带了过来。天气渐热,雨水也多,我们必须赶工期。不然的话大雨一泡,就得延后。到了冬天白毛风一起,只好收拾东西等明年。” 忍不住圈住成甯脖子,吹气如兰:“你这么待我,我要怎么报答你才好?” 大眼睛直直地盯着男人,勾魂夺魄。 成甯用力搂紧她往自己身上一靠,声音嘶哑:“在车上也乱来?” 叶斐然低下头轻轻咬着他耳垂,微笑道:“我就喜欢这般乱来你又奈何不了我的样子!” 成甯嗓子直冒烟,恨得牙痒痒:“小东西。回去再收拾你!” 用力在她臀上一拍,听见她低声尖叫了,男人才满意。 说说笑,调调情,车队曲里扭弯的进了丹霞地貌石林深处,当年逃难躲藏的那个绿洲出现在眼前。 一座挖矿机,半里竹篱笆,阳光透过岩层照到挖矿机上,周围是穿着短打的精壮青年,为这副画面平添几分凝重及赛博朋克。 叶斐然从绿洲清泉里打来清水,倒在水桶里。娇嫩的小手重新又磨出了老茧,丝毫不以为意地擦擦汗,对正在灶前忙活的雷珂道:“珂儿,辛苦你了。金枝玉叶何等尊贵,如今竟来做这烧火丫头。今天应该就能够有盐卤出来,到时候在那边的大锅里煮出精盐。按照我们之前约定好的,让薛长乐快马带你回京城,让律靖阳赏赐此地给你,日后盐矿归你,只怕若氏的财政地图,因你而改写。” 第1372章 雷珂和李如意的私底下交易 第1372章雷珂和李如意的私底下交易 雷珂说:“二丫,你说的话,有些我听得懂,有些至今听不懂。不过有件事我很清楚,按照你说的做,我从来没有吃过亏。” 话音才落,挖矿那边传来喧哗,一名汉子狂奔到她们面前,跪下山呼:“挖到盐啦!挖到盐啦!” 雷珂和叶斐然忙赶到挖矿现场,刚挖出来的岩盐矿透着五彩缤纷的颜色,在阳光下闪着瑰丽光芒,美丽极了。刘洪大叫:“快拖进草棚里,捣碎,煮卤!” 按照之前无数次演练的那样,汉子们忙碌起来,成甯来到两个女孩跟前,说:“这里交给我吧。你们去休息就好。” 叶斐然点点头。 转过身的时候,忍不住看一眼那岩盐,目光流露出欣赏。 “二丫!”成甯叫住了她。 叶斐然:“??” 阳光下,这几日被晒的黝黑不少的成甯,笑容比世间上什么都要好看:“你真了不起!” 叶斐然也笑了,笑容绽放,露出整整齐齐的两排贝齿,“嗯!” 回到驻扎的小木屋前面,薛长乐牵着马儿,走上前:“夫人,我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叶斐然道:“你这丫头,消息倒是灵通。是的,可以走了,你带着珂儿快马加鞭去天兰城。无论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哄到封地为止。嗯?” 雷珂忽然道:“二丫,或者我们已经不用去了。” 叶斐然不解地看着她,雷珂从怀里拿出一张文书道:“这地方鸟不拉屎的,在大约半年前,李如意拿这地方来跟我交换了我原本的食邑墨兰城……” 看着那印鉴俱全的文书,叶斐然傻眼了:“这……这么赔本的买卖,怎么你也乐意盖手印?” 雷珂道:“那时候我为了哄律靖阳开心,就跟鬼迷心窍似的,他要什么我都给他。于是他和李如意两个就趴在我身上,敲骨吸髓的。她是侧妃,按照规矩,只能封山岭及不超过一千户的食邑,这片地方免赋税,离京城近。律靖阳就把它给了李如意,李如意就来跟我说,要和我交换。并且答应了,这件事之后,她会让律靖阳到我屋里来度过三个晚上,我就……我就答应了……” “唉呀妈呀,你可真够傻的!”叶斐然跺脚,又生气,又笑。如果不是知道这地方有盐矿,那铁定只剩下生气了。 薛长乐问:“那,后来她兑现诺言了么?” 雷珂道:“兑现了。” 叶斐然和薛长乐四只眼睛一起锁定雷珂,雷珂被看得不自在,缩了缩脖子,向后一步:“你你你们看啥?” 叶斐然说:“都嫁了人了,用不着明知故问吧?” 雷珂叹了口气,道:“好吧。兑现了,然后律靖阳正眼都没看我,就互相发呆到天亮。三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我逼得他狠了,还一下子推开我。” 想起当初律靖阳狗一样追着雷珂,叶斐然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他就是贱骨头。” 雷珂说:“如今看来,倒是误打误撞,得到了这块地。文书我得好好藏好了。” 叶斐然也欢喜:“对对对,藏好了。那咱们就用不着跑这么趟了。安心在这儿建设基地就好。” “来来来,到屋里去。” 来到了屋子里,叶斐然拿出早就画好的一大张羊皮纸,用夹子夹在墙上。羊皮纸上的红蓝道道,清晰明了,断文识字的余下二人不由得齐刷刷眼睛全亮了:“哇!这是一座新的城镇啊!” 采矿区、作业区、居民区,规划得井井有条,功能齐全设施合理一座全新的城镇蓝图展现眼前,足可见画图人心中的雄才伟略。 薛长乐倒也罢了,雷珂神驰目眩,脑子阵阵发轰。 “太厉害了!我哥跟我说过,要治理好一个城镇,由无到有,是很困难的。没想到你竟有了全盘的计划……”雷珂道:“你真的太厉害了!” 叶斐然说:“我这不过是蓝图,能不能成功建出来,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要我们大家一起努力啊。” 大家听了,越发热血沸腾。 雷珂用力点头,“好!” 忽想起一事:“之前不是在宫里看到了那个图么,二丫,你不是说那个图我记在脑子里就好。然后你就收了起来么?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叶斐然笑道:“你脑子不好使,我还是完整的教你吧……” 话音未落,被雷珂你扑上来暴打:“叶斐然!你埋汰我!!” 叶斐然举手招架,忽地身上一沉,她笑道:“别闹了,别这样……珂儿,我身上痒……” 结果雷珂脑袋一歪,竟是晕了过去? 叶斐然一惊,然后……薛长乐的声响也没了?她心里突突一跳,就像动物本能般的警觉,抬起头,顺着雷珂肩膀看过去,越过软软晕倒地上的薛长乐,看到门口站着……侍卫打扮的…… “李如意?” 取下头上压得低低的头盔,露出真面目来,李如意看着叶斐然冷笑:“叶斐然。还以为你多厉害,区区迷香也不懂得提防!” 叶斐然只觉得呼吸阵阵困难,急忙呼叫空间:“空间!我中毒了!” 空间无奈地说:“宿主,空间仅能护你不中剧毒,对迷香媚药这种不危及生命的药物无效呢。” 李如意步步逼近:“你在发什么呆?” 叶斐然把昏迷的雷珂放一边去,护着她,静静看着李寡妇,竭力让自己冷静。李如意又开口了:“你是不是在和那个空间对话?” 轰隆一下,五雷轰顶,叶斐然眼底寒光一闪。 她知道了! 李如意顺手关上窗户,屋子里迅速昏暗下来,只剩下她的笑脸在晦暗的光线中摇曳,木格窗楞一格一格从她脸上掠过光影,明明挺清秀的人,偏偏看起来宛如鬼哭:“我说中了。哈哈,我看到了!” “我看到的那个空间,是你的……你是穿越过来的,还是重生?”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叶斐然沉着道,“你疯了。” 幸好之前脑海里做好了足够准备,她自信不露出半点马脚。 第1373章 李如意要抢空间! 第1373章李如意要抢空间! 果然,李如意一愣,脸色狐疑。 她这样的人,自负聪明,后果就是谁也不信。 叶斐然说:“你是要来抢珂儿的地契吧?” 李如意恶狠狠道:“没想到这块破地方竟然有岩盐!被你们得着了也是浪费,快还给我!” 叶斐然道:“你休想。” 她心里飞快地猜测着,到底李如意知不知道成甯就在外面? 成甯这次低调到来,除了有限几个可靠人,并无他人知道。 她赌了,赌李如意不知道! 但迷香开始起效了,她手脚逐渐发软……李如意快步上前,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雷珂,直接伸手掐住叶斐然脖子:“把空间给我!” 她的手一接触叶斐然脖子,凝神于目,“嗯?怎么没有?” “系统,快给我探测空间!系统!!” 系统不情愿地说:“系统探测完毕,没检测到空间。” 李如意喊:“怎么可能?” 这么一分心,叶斐然猛地一扭腰,抬起膝盖,膝盖弯处迅捷无伦打中李如意后心,李如意白眼珠子往天灵盖一插晕了过去。叶斐然从她身下爬出来,分离爬向门口,拔出头上金铃钗子,拼命摇:“救命——相公——救我——” 尖锐的声音穿破空气,半里外,成甯脖子上悬挂着的金珠共振起来,他摸了摸心口,隔着衣服能够感到金珠剧震,好久没有震得这么厉害! “二丫!” 他刷地拔出宝剑,飞快朝着营地掠去。 身后士兵们连忙跟上。 冲入院子中,正好看到叶斐然爬到门槛上,“相公……” 成甯冲过去,才来得及抱起她,她就晕了过去。成甯皱起眉头,“有迷烟!” 飞快用帕子捂着自己,命人开门窗,李如意带来的迷烟实在厉害,散了好一会儿才散掉。看着里面晕过去的几个女人,手下傻眼了,“王爷,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成甯沉着脸,很难看,“你们把李如意捉起来!” 他亲自去把叶斐然抱在怀里,救醒了叶斐然。才一醒过来,叶斐然惊慌道:“相公,李如意要来抢我们的地图!” 成甯说:“我知道。她自己也晕过去了,我来到的时候,你们全晕了。眼下关在柴房中。” 叶斐然挣扎着起身:“我要去问问她。” 成甯担心地说:“你的身体顶得住么?” 叶斐然说:“没事,顶得住的。” 她来到柴房,打开门,看到李如意四马攒蹄地躺在柴堆上,嘴巴里塞着麻核,就命人拔掉了麻核,一盆凉水浇上去,李如意悠悠醒转,看见叶斐然,瞪着她:“绿茶婊!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便你!” 叶斐然哑然失笑:“你好意思骂我?” 李如意道:“你听得懂绿茶婊的意思?你、你一定是穿越的!来人啊!有妖怪啊!!这儿有个妖女!!” 她尖声叫嚷起来,还真的引来了几个士兵,眼瞅着有人来了,李如意更加给力:“她是妖怪!她的芯子里被妖怪附体了!快捉住这妖女!” 那些成甯的亲随,一个个看疯子似的看着李如意。 李如意声调再度拔高,几乎如鬼哭:“你们——你们都被她迷惑了么?” 叶斐然很平静,淡然道:“我又不是你——你觉得我有那么大本事么?” 李如意可没觉得叶斐然在夸她,叶斐然也确实不是夸她。 她翻着死鱼眼,瞪着叶斐然:“算你厉害!放我走!” 叶斐然说:“你三番两次要杀雷珂和我,你特么还指望我放你走?” 李如意说:“你不放我走,很快律靖阳就会来寻我。到时候你不放也得放!” 她这么一说,倒是让叶斐然有了一丢丢犹豫,然后想起了自己怕啥,成甯在呢,胆气又足起来,“就等律靖阳来了好好求我一番,我再放。” 说罢,还伸手在李如意脸上捏了捏,咧嘴微笑:“看看他舍不舍得为了你这朵白莲花,来低声下气一把?” 李如意气得鼻子都歪了,看着叶斐然走出了柴房,心里直接把叶斐然祖宗十八代骂了八百遍! …… 叶斐然去看望了雷珂,雷珂也醒过来了,见面就说:“二丫,刚才怎么回事?我才跟你开玩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叶斐然说:“李如意从宫里跑出来,放迷香要迷倒我们。她想要抢你的那份交换文书。” 宝贝地攥紧了枕头边叠得整整齐齐的文书,雷珂满脸心有余悸的说:“东西没丢,那她人咧?” 叶斐然说:“珂儿,你要写个信给律靖香,问问最近宫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我刚才才审问了李如意来着,她虽然极力掩饰着,但眼神之间好像很焦虑,我感觉她和律靖阳之间的感情,可能出问题了。所以她才急着要一些新的筹码来重新去讨律靖阳欢心!” 雷珂道:“这样吗?那你扶我下床,我马上写信!” 叶斐然搀着雷珂到书桌旁边,雷珂果然写了封信,怕若氏的信鸽不安全,叶斐然把黑米借给了她。 眼瞅着黑米扑棱棱的飞向天空,很快消失看不见,雷珂很不高兴地说:“李如意可真够贪心的,之前觉得墨兰城好,哄着我跟她交换;现在鸣沙镇发现了盐矿,又想要要回来,合着就该什么好处都是她的?” 叶斐然说:“不会这么想的李如意就不是李如意了!” 说话间,薛长乐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夫人,公主殿下,王爷熬了些提神醒脑的补汤,让我们三个每人一碗,去去迷药的药气。” 叶斐然用空间探测了一下,没有异常,就拿起一碗自己先喝了,再给雷珂喝。 雷珂感动道:“二丫,你对我真好。” 叶斐然说:“我之前的答应过你母后要好好照顾你的,如今她已经不在了,我可不能做言而无信的事。” 雷珂道:“我决定了,等盐矿上了轨道,每年收上来的卖盐钱分你一半!” 叶斐然吓一大跳:“我的好姐姐!你这是不知道柴米贵啊!知道一块盐田每年的收益多少么?” 雷珂道:“我知道得很。但我实在没有什么东西给你了,如果你不收下,我就每年派一千车盐,堵在大顺京城门前面!” 之前叶斐然给她做过估算,这一块盐矿大约每个月可以产岩盐二百车。按照雷珂这么说,那是把一半的产量往大顺里送了 第1374章 你抢我夺拉锯战 第1374章你抢我夺拉锯战 叶斐然无奈点头笑道:“好吧好吧,依了你就是了。不然若氏本国本身不咋产盐的,还被若氏人看到你把珍贵的盐往大顺送,不到两年怕就得气造反了!” 雷珂得瑟地扬起下巴:“不要挟你一下,你就不晓得收好处!” 叶斐然叹气:“可惜此地实在不适合种植甜菜,不然的话,我寻一块地方教你种甜菜,盐和糖都握在你手里,那就什么都不愁了。” 雷珂道:“我已经知足啦,得陇望蜀的话,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到时候,岂不是跟某人一样了?” 叶斐然知道她指的是李如意,深感贴切:“没错。我们首先一样一样的,做好手头的事情吧!” …… 饭,大家都没心情吃了,匆匆填了几口肚子,工地上转了一圈。 雷珂和叶斐然,就要押着李寡妇回天兰城。 谁知道,她们还没动身,就收到了消息:律靖阳御驾来到了鸣沙镇。 雷珂听见就整个人不好了:“律靖阳来了?他该不会也想要抢我的盐矿吧……” 叶斐然瞥了她一眼:“这盐矿本来就是他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过……” 她胸有成竹地微笑:“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雷珂搞不懂了,看到成甯在旁边,也是不当回事的样子,就问:“阿成,难道是你打算帮忙打走律靖阳?那可使不得啊。你是大顺的王爷,一旦动了粗,那就完全两回事儿了!” 成甯道:“上兵伐谋。动粗是下下策。你放心,二丫自己会有办法的。” 雷珂见他们两个如此淡定,被传染了,也就淡定下来。 行宫里,一片灯火通明。 雷珂对叶斐然说:“我自己去就好。” 看了一眼李如意,叶斐然说:“那……她呢?” 雷珂叹了口气道:“毕竟是律靖阳的宠妃,放了她吧。” 叶斐然挥挥手,士兵们解开了李如意身上的绳索。李如意仰起脸说:“给我准备脂粉,我要漂漂亮亮的去见陛下!” 叶斐然撇撇嘴,“行吧。” 看李如意梳妆打扮,真是最没劲儿的事,拿起香粉盒,撇撇嘴:“这么粗的粉,拿去和面啊?” 拿起胭脂:“和我的肤色不配。” 口脂条、香体露、螺子黛,没有一样合她的心意,叶斐然依在门旁边,脑海里空间生气的说:“系统怎么找来这么个玩意儿做宿主!太讨厌了!” 叶斐然道:“你还一天到晚嫌弃我。这么一对比,我是不是就可爱多了?” 空间道:“你一直都很可爱啊。” 叶斐然害羞脸:“哎呀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空间道:“你老公夸你你就好意思?” 叶斐然惊讶:“你怎么知道阿成夸我?你……你偷听?你能不能做个有点儿人品的空间!” 空间说:“我不是我没有,我绝对不是故意的。可是羁绊者1号的资料也录入了不是……行啦,那人画好妆啦。我没感觉到系统的动静,你自己小心点儿。” “空间,你现在还会被系统吞噬么?”叶斐然问。 空间一口否认:“不会了。现在我比系统强大。” 叶斐然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只能存在其中一个?如果是的话,我就想办法把系统破坏掉。” 空间说:“那倒不一定,要视乎双方宿主立场是不是一致。你和李如意,就算没有我和系统,也不可能做朋友的,对吧?” 叶斐然一想,恍然道:“没错。” 一转头,看到李如意那已变了一张的脸,修眉秀眼莲花脸,琼鼻樱唇天鹅颈,叶斐然一晃神,这厮化妆之后,竟毫无化妆痕迹……也是很牛逼。 李如意仍旧穿着那身小兵的衣服,她走过叶斐然面前的手,飘来一股怪味。 叶斐然皱了皱眉头,掩住了鼻子,李如意也没发现。 “空间,为什么她身上会有怪味?”她偷偷问空间。 空间道:“我没有检测出异常。” 叶斐然就没有再往心里去。 李如意掌心里握着那枚短效魅力丸,一直呼叫系统,系统不情愿地出来:“宿主,有什么吩咐?” 李如意说:“口才丸还有没有?” 系统说:“宿主,你的积分不足以兑换口才丸。” 任务进度条上,律靖阳的好感度只剩下90%,李如意急眼道:“没有口才丸,我怎么说服律靖阳?” 系统说:“宿主,或者你可以尝试依靠自己本身的口才呀。毕竟律靖阳对你还有90%的好感度呢。” 李如意说:“我凡事靠自己的话,还要你有什么用!” 系统:“……” 李如意说:“算了算了,你个抠门精系统。从前我有积分的时候,就对我千依百顺,现在处处为难我!等我从这个世界出去,我要申请升级系统!” 系统:“……” 心灰意懒,系统实在不想和李如意说话了。 要不是系统不能选择主人,他才不乐意跟着这种女人! 什么祖德深厚,被天道选中,改变这个时代命运的天道之女……压根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 行宫里的正殿,烛火亮如白昼,里里外外站满了士兵。汗王陛下大驾光临,给这地方平添几分威仪。之前雷珂小心避嫌着没用正殿,果然对了,一进门,律靖阳黑着脸,劈头盖脸说:“跪下!” 雷珂道:“可敦可见汗王不跪,臣妾愚钝,不知道什么地方做错了,让汗王如此大动肝火?” 律靖阳说:“你把如意藏到哪里了?” 她就知道,不能开口问,问就是如意长,如意短的。雷珂不打算回避这个人,和这个问题了,她平静道:“李如意要来杀我,被我拿住了。难道就因为这件事。陛下觉得我应该下跪向您请罪吗?就因为我抓住了一个以下犯上,狼子野心的妃子?” 律靖阳一愣,说:“我不信!如意那么温良无害,怎么可能杀人?” 雷珂道:“没错,她可真的温良无害啊,所以只对我和二丫用了迷香。这种江湖上下三滥的手段,没想到李侧妃用得还很得心应手呢!” 第1375章 我不信我不听 第1375章我不信我不听 律靖阳摇头,“我不信,我不听!你一直嫉妒如意,快把她交出来给我!” “她自己有腿,一会儿就该来了。”雷珂说,“陛下既然关心人,何不亲自到阶前相迎?” 律靖阳还真的抬脚往外走,走了几步,觉得不妥,站住:“我是汗王,为什么要我去迎接一个妃子?” 雷珂道:“因为你爱她啊。” 这话……平日自己说出来没毛病,怎么今儿个雷珂心平气和的说了,律靖阳觉得刺耳?他蹙起眉尖,说:“君王之爱,应当克己。否则恃宠而骄,如何的了?岂不是变成昏君?” 雷珂心里说:“原来你还晓得自己不想当昏君……” 律靖阳回过身,拖长声音说:“听说你在此地发现了盐矿?” 雷珂道:“臣妾不敢冒功,是叶斐然发现的,她说,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跟臣妾说了。臣妾这边儿趁着疗养的功夫,到魔鬼岩溜达一圈,正准备回天兰城就跟陛下说这喜事呢。日后咱们的吃盐,就用不着仰大顺鼻息了!” 律靖阳果然喜悦,脸上怒色消失,微笑道:“可敦贤良啊!” 雷珂说:“如果陛下有空,也可明日就动身去看看那盐矿,空口无凭,眼见为实。那么多大块的岩盐采出来,臣妾看着也欢喜。” 律靖阳果然怦然心动:“这提议……善。” 帝后之间越聊越投机,竟少有地没有吵架。 他指了指椅子:“来,详细情形怎么样,你跟我说一下。嗯,可敦脸上风尘仆仆的,是回来就没休息么?” 雷珂道:“听闻陛下来了鸣沙镇,臣妾一路赶来,不敢稍作歇息。” 她的腹中恰好响起一阵轰鸣:“咕噜噜……” 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饿肚子,律靖阳动了恻隐之心,大声道:“来人!上茶!上点心!怎么搞的,堂堂可敦,竟然还要饿肚子?” 宫女们忙上茶水点心,律靖阳说:“坐,坐下来慢慢吃,慢慢说!咱们那个盐矿,产量如何?质量怎样?是青盐还是什么?” “先不忙着吃。”雷珂想起,叶斐然交代她一定要做到的事,于是郑重地拿出一个小小的小纸包,“陛下,先来看看这个。” 纸包里,是一小撮雪白晶莹的——盐! 律靖阳眼睛几乎没粘在那搓盐上,眼睛都亮了! “这!这么雪白,这么通透……真的是盐吗?” 反应竟和叶斐然形容给自己的,半点不差,雷珂心里又是惊讶,又是佩服,她想起叶斐然跟她说,若氏的盐都是粗制过的,味道略带苦涩,杂质很多,不但味道不佳,而且长时间食用对人身体还不好。她连夜用二次的精制办法做出了一批样品精盐来,让雷珂带给律靖阳尝一尝。 雷珂从小长在大顺皇宫中,锦衣玉食,根本不知道这么普通的东西对于若氏人来说意味着什么——直到现在。 雷珂道:“是我失策,一直以来竟不知道若氏人苦于无盐。这是我用大顺人的手法制作得精盐,陛下要不要——尝一尝?” 律靖阳期待满脸:“当然要!” 也不等兑了盐水,就那么用手指拈了一小撮,放在舌尖上,细细的品尝了,眯起了眼睛,“咸,真咸,一点儿都不苦……” “这是我们自己的盐!” “这是我们的盐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可以自己制盐啦!” “哈哈哈哈哈!!” …… 李如意来到门口,远远地看到律靖阳和雷珂二人同坐一桌,雷珂慢条斯理的吃着点心,细嚼慢咽的,律靖阳坐在她对面,殷殷细语,画面和谐。 这副场景,每日都在长春宫里出现,她自己是女主角时觉得没什么,如今换了人,就刺得眼睛痛。 眯了眯眼睛,李如意把临时魅力丸丢嘴里,吞下之后,又用力咬了咬舌尖,把舌尖血点在身上衣服边角,快步走了进去。 “臣妾见过陛下,见过可敦。” 律靖阳看见李如意来了,顿时把雷珂抛在脑后,站起身相迎:“如意。你没事吧?你突然从宫里出走,我好担心你!” 真情流露。 李如意前后摇晃着身子,嘴里很坚强:“我没事……” 眼波流转,流向雷珂,又流回来,欲语还休。 律靖阳说:“你没事就好,来,快快起来,用些茶和点心压压肚子。” 李如意意料之外,她暗示得还不明显么? 之前只需要这么眼神一示意,律靖阳就该把雷珂拉下去打了啊? 只有律靖阳对雷珂的恨意高了,对她的好感度才会爬升,那是成比例的啊! 她又看了雷珂一眼,声音里带上三分害怕,三分颤抖:“陛下,如意……臣妾还是跪着好……” 律靖阳纳闷道:“为什么?” 李如意道:“臣妾害怕。” 律靖阳说:“哦,你一路奔波劳顿,也是吓着了。那你也不能跪着,这样,你先跟着荣青云到那边吃点儿东西,歇一歇,换一身好衣服。穿着一身小兵的衣服,也忒不像样。孤还有话要跟可敦说,商议好正经事了,就来陪你。” 偏宠之情,已然十分明显。 李如意撅着小嘴,好奇宝宝一样:“陛下和可敦在商量什么大事呢?那是什么我不能听的么?” 律靖阳道:“没什么。跟你说也可以,此地发现了盐矿,我们在商议采矿的事,十分枯燥无聊,你不会喜欢的。” 李如意说:“盐矿?” 律靖阳点头,十分喜悦道:“是的,盐矿啊!自古以来,我们若氏就缺盐、缺糖。如今发现了盐矿,真是天大的喜事!如意,你乖乖的,回头我和你好好说。这件事肯定绕不过你去。” 完全无视雷珂,好在雷珂已经完全想通了,不以为意,在旁边自顾自吃点心。 嗯,律靖阳宫里的点心真好吃,她真笨,怎么从前不懂得好好享受呢? 耳听见李如意也跟着欢喜:“那真的是太好了!在我的食邑发现盐矿,我发现我真的是福星。” 第1376章 再对调食邑 第1376章再对调食邑 律靖阳喜滋滋地说:“真的喔。鸣沙镇是你的食邑,你果然是旺夫星!如意,那么你想要什么赏赐?” 伸手就扯住了李如意的小手,十指交扣。 雷珂一块点心在嗓子眼里下不去,还好她吃东西细嚼慢咽嚼得细碎的,不动声色就吞下去了,也就是有点儿拉嗓子:“哈?” 扭过脸,在已经伏在律靖阳怀里得李如意脸上一扫,恰好和她警告的眼神交汇。 这特么的颠倒黑白,谁能忍? 雷珂站起身,摸了摸怀里,那份契约文书安安稳稳的待着。 似乎知道她要澄清,李如意轻声说:“虽然我自己也觉得很糊涂,怎么就如此得旺国运。但我好了,对大家都有好处,我就高兴了。” 雷珂在脑子里翻译了一下人话:“顺水人情给了我,回头有你好处。” 她又回想了一下李如意有没有真的给过她好处,结论是没有。 叶斐然的话在耳边响起:“你身后是一整个大顺做你娘家。” 她又不是傻子,何况这般对比,就算傻子都懂做决定。 雷珂说:“侧妃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我只有两个地方不明白。” “第一,就算旺夫,陛下才是我的夫君,正经入册拜了天地的元配夫妻,应该是我旺夫才对。第二,我早就已经和你交换了食邑,鸣沙镇现在是我的地盘。你口口声声这是你的,颠倒黑白,算什么意思?” 李如意脸色难看了:“你说什么,怎么可能交换食邑?鸣沙镇多好啊,我喜欢这儿!” 律靖阳却神色微妙。 雷珂说:“对呀,本来不可能的。但李侧妃神通广大,偏偏说服了我。你一年前嫌弃鸣沙镇贫苦,不能供养你,所以要求和我交换墨兰城。代价是说服陛下陪我三个晚上!然后我就和你交换了!” 律靖阳失望地看着李如意,说:“如意,这是真的吗?” 李如意矢口否认:“不,这不是真的!” 雷珂看着律靖阳说:“你看到没有,她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律靖阳对李如意说:“如意,我的记性还没有坏到那种地步,我还记得你去年苦劝我也该去看看可敦的话。你说她始终爱着我,就当做可怜她,去看看她吧。” “那时候你是那么善良,现在竟然告诉我说,是因为和雷珂背地里有交易?” “要不是我及时发现,你要瞒我到几时?” 律靖阳步步逼问,李如意哑口无言,索性以泪洗面,一声不吭。在魅力丸的加持下,她的哭颜极度凄美,泪水如露珠,在白嫩脸蛋上滑落,就如雨后新荷一般。 律靖阳心神悸动,被她的魅力所迷惑,心一软,说:“只要你承认了,那么之前的事,我既往不咎。你爱要墨兰城,我就下旨正式把墨兰城给你做食邑,好不好?” 这相当于是给李如意过了明路了。 律靖阳殷殷的给她掰开了揉碎了讲:“我相信你们背地里一定有文书字契什么的,但我圣旨一下,比你们两个女人偷偷摸摸的强了千百倍。这儿的盐矿又能给珂儿去开采,那可真的是,刀切豆腐两边滑,一家便宜两家占的好事。” 雷珂呵呵一笑:“对啊对啊,我给陛下挣钱,你给陛下解闷儿。我已经想开了,不阻挠你们谈情说爱,这法子很不错!” 听见雷珂支持自己,律靖阳面孔放光,越发觉得自己英伟聪明,古今独步,墨眸含笑,下巴微扬,踌躇满志,盯着李如意,只等待她扑过来对自己欢呼赞美。 ——他想得美。 李如意咬着半片嘴唇,泪水挂在睫毛上,晶莹欲滴,哑声道:“陛下想要一碗水端平的心,我能理解。如意向来天真烂漫,性情耿直,违心的事情万万不做,不然的话,我早就飞黄腾达了,何必沦落到今天的地步?现在要如意偏偏要承认一件莫须有的事,如意做不到!这个鸣沙镇,明明就是我的!” 律靖阳脸上笑容消失了,好看的丹凤眼底掠过一丝阴翕。他说:“你懂盐矿的提炼技术么?” 他希望李如意点头,李如意……还真的如他希望那样,点了点头。 “我,会。” 雷珂差点沉不住气,眼珠子转了转,重新坐下。律靖阳却很欢喜,说:“你真的会?既然如此,那就让珂儿仍旧食邑天兰城,你入住鸣沙镇。朕要看到那种精盐……嗯,半个月时间,交出十五车盐来,我要用来六月六祭天!” 他没有给李如意反驳狡辩的机会,就替她做了决定:“就这么定了!你是大顺人,珂儿也是大顺人,你也应该会制盐!” “其实,我们若氏很久之前也有盐。在我曾祖父那会儿,渝中郡还属于我们若氏的,那地方产井盐。但后来曾祖父中了蛮族奸计,一场打赌把渝中郡输了,我们从此就没有盐了每年都要高价买盐……现在,我们发现了岩盐,又有了自己的盐了,我们天家列祖列宗在天之灵,一定非常高兴!” 雷珂安安静静地说:“既然如此,那么我们这份文书……” 她拿出那份有着自己和李如意大红手印的文书,说:“就不算数罗?”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律靖阳眼睛扫到那份文书时,眼底闪过一抹痛楚。李如意忙道:“当然不算数了!” 律靖阳道:“珂儿,把它烧掉吧!” “烧掉?”雷珂笑了笑,说,“烧掉倒是不必,在上面写一行字表示作废就行了。” 李如意一心沉浸在鸣沙镇失而复得的喜悦里,开心道:“可以!” 她怕雷珂反悔,主动找来朱笔在上面加了一行字,画了押。 跟在李如意身后画押,雷珂轻声道:“那好。” 律靖阳忍不住压低声音问她:“既然文书已经废了,你留着做什么?” 雷珂看了他一眼,说:“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我用这份文书换了你陪我三个晚上,我要留着作纪念啊!” 律靖阳心中一震,“珂儿,你……” 雷珂却笑眯眯地吹干了墨痕,把废了的文书重新收进怀里,说:“既然如此,那么此间没有我的事了。采盐矿制盐的事儿,也不关我事了?” 第1377章 工具留下人撤走你想得美! 第1377章工具留下人撤走?你想得美! 李如意想了想,说:“你那些工具留下吧,不然拿回去也没用。人你撤走,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她倒是聪明,知道真正珍贵的是叶斐然带来的大顺工具。 雷珂顺从地“好”,对律靖阳道:“陛下,我离开天兰城也有一段日子了。说是要休息,也没有好好的休息过,还不如回宫里休养。你认为呢?” 律靖阳对雷珂挺愧疚的,说:“好,我派人送你们回去。这趟出来……你辛苦了。” 雷珂捶了捶肩,说,“还好吧。我只拜托侧妃一件事,我无心和你争宠了,也请留着我的小命,别再派出杀手来杀我。” “如果我死得不明不白的话,大顺……我的娘家,可不会善罢甘休!” 两句话,说得李如意背脊直冒冷汗,心虚地垂下脑袋,不敢直视。要不是有魅力丸加成,她这副弓腰缩背的形容,可以说非常难看。 律靖阳目送了雷珂离开,一回头,看她低着头缩着脖子哧溜在墙根边上,眉头微微一皱,很有些看不上。正好李如意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眼睛滴溜溜乱转,闪着贼光,过去那个一颦一笑古灵精怪谈吐不俗的奇女子,跟眼前人就是龙井和水井,不搭界。 “陛下……”李如意可怜兮兮地开口,律靖阳觉得那声音很矫揉造作,转过脸道,“你今天也累了。到旁边侧殿去换了衣服睡下。明天去盐矿看看。” 李如意一怔:“侧殿?难道,我不是和陛下一起睡吗?” 这行宫又小又窄又多灰尘,除了正殿能下脚,别的地方她睡着了都怕做噩梦。 律靖阳说:“不了,这地方有祭坛,还有不少当年战死的英灵。乱做男女之事怕大不敬。你我克制点好。” 李如意惊叫:“英灵?有鬼?” “怎么可以这样说呢!”律靖阳当年也是在这儿死里逃生过的,当即沉下脸,“当年律靖山动乱,若非这片魔鬼岩掩护着我,让我在此地得到片刻苟延残喘,哪儿还有今天的汗王风光?战死在这里的,都是若氏的大好男儿,都是忠诚与我的死士!” 李如意看见他真的不高兴了,只好不情愿地嘟起嘴道:“好吧……” 第二天,雷珂早早收拾整齐行囊,去见律靖阳。 律靖阳刚练完早功,见到雷珂走进门,显然经过了一番打扮,眉如远山眼含光,脸贴花黄唇点妆,一身可敦家常打扮,纤腰系金带,脚上挖云小靴,婉约动人,律靖阳一双眼睛粘上去,就再也移不开了。 他听见自己问:“这么早,打算去哪儿?” 雷珂说:“我们今儿回天兰城去,特来拜别陛下。” 律靖阳一呆:“我才来,你就要走了?” 雷珂道:“此地既已非我的食邑,久留怕引人误会。就不厚脸皮呆着了。正好回城里修整。” 律靖阳冲口而出:“有我护着你,谁敢误会?” 他看到雷珂眼底闪过一抹似笑非笑,顿时知道她不相信他说的话,摸了摸鼻尖掩饰尴尬,低声说:“我们今天准备去盐矿看一看,你比较熟悉哪儿……难道,就不想跟我们一起?” 雷珂笑了笑,说:“和你们一起干什么?帮你家心爱的李如意来在做嫁衣么?” 律靖阳说:“和我们在一起,我会开心啊。” 雷珂翻了个白眼:“但是我不开心!之前这地儿贫瘠,就巴巴儿的跟我换。如今发现有利可图,就抢回来,还要我留下机器和技术。还好意思让我跟着去看?说真的,我不打李如意一顿,就是给你律靖阳脸了。” 律靖阳脸色不好看了,脸上火辣辣的,“你……你怎么这样说话!” “自己做就可以,别人说就不行?”雷珂脸上还是微笑,说出来的话可不客气,“陛下,偷吃无所谓,在苦主面前擦嘴就不好了吧?” 她素来温柔和顺,很少威胁人,此番说出话来,律靖阳一个大男人,在这大夏天里愣是背上阵阵发冷。悻悻的垂下眼睛,道:“行吧。算我多事。” …… 雷珂和叶斐然高高兴兴回天兰城了,还带着假扮成亲卫的成甯…… 律靖阳还不知道成甯混了进来,且对这边发生种种变故了如指掌。雷珂前脚走,他后脚就和李如意进了魔鬼岩,按照雷珂给的地图,去看盐矿。 在简陋的原木茅屋里,律靖阳看到各种认不出来的稀奇古怪机器整整齐齐地陈列在工作间里,眼睛“叮”的亮了,“雷珂可以做到,你自然也能做到,对不对?” 李如意头皮发麻,她含含糊糊的:“嗯。” 律靖阳说:“我早就听说了,你当年制作了蛤蜊油,一鸣惊人。这次你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如意,要是你制造出精盐来,整个若氏国的百姓都感谢你!” 他说得很诚恳,很认真。 完全没发现李如意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勉强…… 情急生智,李如意说:“机关器械可以提高生产效率,然而也容易发生事故。轻者卡顿,重则爆炸……那个叶斐然素来狡猾,我怕她留下什么暗扣,到时候伤及到陛下就不好了。陛下请你先去休息,我来仔细研究一下这些机关器械如何运作?” 她这么一套说辞,牛逼吹得跟真的一样,律靖阳越发完全相信她会捣鼓机器,眉飞色舞道:“如意!果然没有你做不到的事!好,好,好!” 李如意娇嗔地掐了一把律靖阳的腰,说:“陛下最会夸人了。我饿了,想要吃燕窝润润嗓子,有准备么?” 律靖阳看了一眼外面密密麻麻带来的人,拖了几百个大箱子来,全都是李如意吃的用的。在一片荒漠中违和到极点。他也没有觉得在这蛮荒之地吃燕窝打扮美美哒有什么不对,更是无视那些挑夫车夫们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说:“我立刻让人热了来。你专心忙你的事好了。” 律靖阳一走,李如意松了口气,瞪着那些东西骂道:“什么鬼玩意儿!” 第1378章 食盐危机 第1378章食盐危机 她一脚踹过去,不料那些东西并不结实,哐当哐当倒了一片,差点儿砸到了脚。 然后……然后那堆废铜烂铁就不动了。 东摸摸西摸摸,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修复,反而还又弄松了两颗螺丝,一块过滤网给掉了出来。李如意急了眼,只好求助系统:“系统,你快出来,有没有智慧丸?” 系统说:“智慧丸需要10万点积分,宿主目前的积分只有7万点。” 这还是从上个世界里用剩下的了。 李如意说:“怎么剩那么点了!我变卖了别的技能凑行不行?” 系统说:“目前宿主还有美貌点、魅力点和运气点可以变卖了。别的才艺、声乐、艺能和智商已经卖完了。宿主想要变卖哪一点?” 李如意皱眉:“什么?我之前已经卖过了智慧点?为什么你不提醒我?” 系统无奈道:“宿主要变卖点数的时候,系统已按照规则提醒了三次,都经过宿主确认了,才成功变卖的呢。” 李如意回忆了一下,依稀是有那么一回事,她的智商点数卖掉了之后,记忆力也随之减退,就说:“我想不起来了。算了,现在再加回去也一样的,嗯,如果长得好看,运气差点儿也无所谓。可没有魅力就没办法抓住男人的心了。就卖掉运气点吧,直接给我凑够3万点积分。换智慧丸。” 系统说:“请稍后……” 计算了一番,系统说:“宿主全部运气加起来恰好够三万积分,换掉之后运气值为0,宿主您确认更换么?” “归零?”李如意没想到原身在这个世界运气会这么差,直骂晦气,“这特么的倒霉!难怪年纪轻轻就要守寡!” 系统说:“李如意原本的命运就是貌美而厄运,英年早逝,是宿主你看中了她的美貌一意孤行选择她的。后面用了运气丸加成,也就勉勉强强啦。” “算了算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唠叨多少遍了,给我闭嘴吧!”李如意到底不舍得要归零,说,“临时智慧丸要多少积分?” 系统说:“1万积分一个,功效是六个时辰。” 李如意道:“够了,先换那个吧。把这些倒霉盐巴捣鼓出来,过了眼前难关再说!——打开商城!” 她打开了系统商城,昔日品种丰富的商城货架,如今大部分东西下架了,冷冷清清的好不凄凉。李如意越发讨厌叶斐然,污言秽语的骂了她一顿,其实这件事儿跟叶斐然压根没关系,可她就是讨厌她,恨她恨得牙齿痒痒! 最后系统听不下去了,说:“宿主,请选择道具。” 李如意贪婪地看着标价10万积分的智慧丸,无奈看着1万积分的(临时)智慧丸,道,“我要兑换……” 目光一滑,落到了系统面板右下角的一个右指小箭头上,随手一滑,发现最下页竟然…… 李如意眼睛亮了! “系统,这些是什么东西?” 系统忠实回答:“回答宿主,这些是供宿主生存用的应急物资。” 在这个李如意一直没有留意过的角落里,摆满了油盐酱醋面粉等等日常用品,李如意仔细一看“精盐”一项,“天啊!2000积分一吨!” 系统惊道:“宿主,系统总量有限,每一种物资只能兑换一次,请谨慎!” 它的话李如意只当耳旁风,她得瑟地咧嘴笑起来:“管他的,律靖阳不就是要盐么!我这就给他一吨!我要兑换这个!” 系统很无奈,宿主的贪婪远远超出它的意料之外,它也很鄙视她。可它能怎么办?它只是个系统啊,只好输出一行字:“请问宿主是否要使用2000积分兑换道具:精盐?” 李如意不假思索地选择了:“是!” …… 这日,叶斐然带着成甯溜到街上去玩。 “最近大街上热闹多了啊。”叶斐然在脸上带了个流行的白色面纱,只露出上半截脸,下半截脸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脸庞的秀美弧线,让人浮想联翩 东张西望地打量街道上的来往行人,五行八作的时候,她一双杏眼圆转灵动,又黑水晶般澄澈,眼底透着好奇和纯真,又纯又欲。 成甯就忍不住上前牵住她的手,宣示主权了,“别到处乱看,小心引得那些人来乱看你。” 叶斐然一开始没当回事:“哎呀,都老夫老妻了,谁来看我啊。” 成甯却很紧张:“你老吗?你一点不老,戴上。” 索性把自己头上的斗笠拿下来,盖叶斐然脑袋上了。 叶斐然的发髻“夸”一下被压扁,同时道路对面脂粉店里几个女人眼睛“刷”一下,齐刷刷集中在成甯身上,“那个亲兵好俊!” “真的!身材这般伟岸,难得脸不是五大三粗的,怪好看。” “那双眼皮瞧着像南朝的人……” 叶斐然急了,成甯要被人看亏死啦!拿下头上的斗笠,踮起脚尖盖成甯头上:“不许被人看!” 这么一闹,她自己倒老实了,目不斜视地朝前走着,再也没有顾盼神飞的平白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市集上人来人往的,他们到了那家开羊杂汤的坐地眼线处,嚯,好家伙,短短三年功夫,这家滩羊羊杂汤店已经从一个集市小摊,变成了登堂入室的二层大店了! 看着热闹的店堂,叶斐然傻了眼:“这……我们还进去么?” 成甯道:“凭主人吩咐。” 叶斐然才想起,他现在的表面身份是自己的亲兵,就壮起胆子,说:“去!” 进了店,见到那老板坐在掌柜的位置上,人胖了两圈,手指飞快拨弄着算盘,叶斐然走过去,压低声音说:“要两碗羊杂汤,加辣,要多点面肺!” 老板应声抬头,目光越过叶斐然肩膀,看到了成甯。成甯默不作声的微微点了点头,老板垂下眼睛道:“贵客两位,进甲号雅间,羊杂汤两碗重辣加面肺,送酱牛肉半斤,走起——” 店小二高声道:“走起——” 二人被迎到了楼上左手边第一间的“甲”字号雅间,才坐下,老板亲自来上茶了。成甯问:“这几年此间如何?” 第1379章 皇权无情,我有情 第1379章皇权无情,我有情 老板道:“律靖阳偏宠妖妃,无有子嗣,朝中颇动荡。” 成甯道:“他们对可敦呢?” 老板道:“甚好。” 成甯道:“你可以拿到促孕药么?” 老板道:“可以,但,最快要七天之后!” 成甯道:“可以了,我本也不是急需。你走吧,我们自在受用。” 老板退下后,叶斐然问:“促孕药?有什么作用?你想要干什么?” “李如意一直寻医问药,却成了灯下黑。在兰陵人的部落里,就流传一味可以让女人怀孕的奇药。兰陵人世代唱歌跳舞,维持体型纤细而长期节食,原本很难怀孕,但这个部落却能够成功代代繁衍至今,就因为有此奇药。”成甯看一眼叶斐然呆住的脸,很是满足地笑了笑,摸摸她脸,“你不知道的事儿,还多呢……嗯。我是想留给雷珂,以备需要的。” 他这么一说,叶斐然顿时明白了,“皇嗣……” 成甯道:“珂儿的想法还是太天真,她要当太平太后,始终还是必须依仗亲生的儿子。” 叶斐然点点头,突然觉得,皇权无情,直把人当成机器。 成甯觉察到她的异常,问:“二丫,你怎么又不吭气了?” 叶斐然就把心里想的说了,叹了口气道:“倒是把自己搞成生娃机器,这不是活受罪么?” 成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想多了。权力如毒药,一旦尝过,滋味难忘。别说把自己当成生娃机器,就算把命搭上……古往今来,例子还少么?” 叶斐然说:“行吧,你们说的总有道理。这方面,你是行家。” 成甯见她兴致缺缺的,知道她素来不喜此权谋之道,反而越发爱慕敬重她的一番纯真。按道理说,差不多的地位的女子,又是贫寒出身,早就要抖起来了。叶斐然仍旧保持本色,为人处世原则丝毫不变。 情之所钟,始于皮囊,终于人品。 成甯现在最喜欢叶斐然的人品。 恰好小二来上菜,见到一亲兵打扮的男人可以和夫人平起平坐,那眼光就玩味了。 叶斐然发觉了,吩咐道:“放下,我们自己来。” 小二也不敢多问,低着头,接了叶斐然丢过来的大元宝,急急脚的走了。 成甯说:“不说那种煞风景的了,来尝尝老板这腊汁肉?他说这是新做得的硬菜,吃过的客人都叫好呢。” 只见一个竹木小笼子上,咸菜铺底,上面铺了四五片三肥五瘦的带皮五花肉,叶斐然看了就笑:“好肥腻……” 成甯道:“来都来了,要不尝尝?” 这种做法,叶斐然在上辈子吃过见过,并不稀罕。但成甯亲自动手把刚烙好的软乎雪白馍馍切开,夹了肉和咸菜在馍馍里递给她,这份温柔体贴让她很受用,吃到嘴里的食物,也香甜了几分。 投桃报李,叶斐然拿起自斟壶来,给成甯斟酒:“请相公慢用。” 这是冰镇过的葡萄酒,蜜水儿似的,成甯量宽,一壶下去也就只是略有个意思。看着叶斐然的眼睛,却越发的明亮。 火燎似的,叶斐然脸上也热了,气氛开始不对。 她说:“行了。吃饱了,出去溜达一圈,消消食?” 成甯点点头,谁知道一出门,他就牵住了她的手? 叶斐然轻轻摇手,想要挣脱,没能挣开,脸越发火烧似的,幸好有面纱笼着,低声道:“放开啦……人来人往的……” 成甯道:“人来人往,有认识你我的?” 竟带了几分无赖? 这人真是…… 叶斐然又好气又好笑,说:“你低头看看你这身衣服!一亲兵牵着夫人的手在大街上走,你当若氏人全都是瞎子啊!再怎么着也不能这般瞎胡闹啊!” 成甯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醒目的衣服,很是懊悔:“哼。” 这才不情愿地放开了叶斐然。 过一会儿,又有主意,把腰间佩刀递给叶斐然:“你握着这头,我握着那头,我们还是牵一处。” 叶斐然惊讶,哑然失笑:“相公……” 抬起眼,却发现某人如寒星般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撒娇?叶斐然也就心软了,伸手握住了他的刀柄。 如此这般走在大街上,确实不会引人注目。成甯就是个优秀的护花使者,把她护得滴水不漏,叶斐然走在他身后很是安心。 若氏人最出名的特产就是皮毛和金银器,叶斐然想起一件事,道:“许夫人的闺女要出阁了,她夫君如今也入了阁。我正发愁缺一件压阵的礼物呢,送一套银餐具给她怎么样?” 成甯道:“你拿主意就好。” 叶斐然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笑着说:“就这么决定吧。金子自有她娘家人给她置办。我弄一套银的过去。配点儿别的,就很好了。不过做工用料得上乘才行。” 成甯说:“你的画儿画得好,看中的东西肯定错不了。” 他忽然道:“你等我一下。” 说罢就走开了,那边一阵锣鼓响,叶斐然被吸引了过去。原来是有人在街头卖艺,唱的是苦情戏,大意是风尘中奇女子委身下嫁王爷,却横遭正室陷害,奇女子打脸愚昧正室夺得王爷独宠的故事。 叶斐然越看,越感到情节细节很熟悉,呵呵笑:“李如意啊,没想到你也会这一手?” 围观的人不少,但唱完了之后,那卖艺的团团作四海揖,拿下兜帽要钱时,却没多少人愿意给钱。 “这是宠妾灭妻的戏文啊?” “那如月夫人被正房从风尘中所救,却先以姐妹相称,最后反手捅刀子,不忠不孝!” “我把这百花羞杀,却是天山上一朵白莲,我呸,还能更不要脸些吗?” 那戏班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灰溜溜地回到原地,又重起锣鼓,这次唱的是讲述若氏人祖先驰骋草原,杀虎狼驱强敌立国的故事,才重新有人鼓掌叫好大洒金钱起来。 成甯找到了看得津津有味的叶斐然,“原来你在这儿啊,来,送给你。” 他把叶斐然扯到人群外面,拿出一盒胭脂。 第1380章 事事过问,说的就是他 第1380章事事过问,说的就是他 叶斐然接过来,欢喜得很,笑吟吟道:“怎么突然送胭脂给我?嗯,这颜色不错。” 成甯道:“听说这边的六月六是大节,男女相约于市,我想入乡随俗也不错。” 他竟无师自通地知道了,什么叫节日的仪式感。 叶斐然越发开心,珍重地把胭脂放入乾坤袋中,“好开心,谢谢相公啦!” “你刚才看的什么呢?我看你看着那草台班子一直笑。”成甯对叶斐然看什么做什么,一直都是很关注的。 事事过问,说的就是他。 ——当然,仅针对他身边的几个人。 叶斐然常有种错觉,别人口里那个能止小儿啼哭,冷口冷面杀伐无情的男人,到底和自己跟前这个吃个饭洗个手都得问个清楚明白的好奇大宝宝成甯,是不是同一个人? 她说:“就是看看那边唱的戏文,好像叫什么如月夫人的。原以为若氏百姓风气这样开放,竟能接受宠妾灭妻的戏码。原来也是不能接受的。”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成甯道,“妻子是妻子,爱妾是爱妾,我们男人心里是把这两者分得很清楚的。” 叶斐然好奇了:“相公,你说得头头是道的,难道,你也……” 成甯不悦:“你问,我可以回答你。可是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她无心一句打趣,却伤害了他。 叶斐然顿时后悔,轻轻扯着他的衣袖,说:“相公,我没有那个意思!” 成甯沉默着,低头往前走。 叶斐然越发焦急,想要解释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两个人默默走着,她跟在成甯身后,看着那颀长的背影,急得眼圈一红,泪珠滴下来。边哭边走,赌气的不愿意落在成甯身后。却也没留意某人什么时候落在了她旁边,头顶传来他浑厚嗓音:“怎么哭起来了?” 叶斐然擦着眼泪,也不抬头,也不看人,“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何必那么容易就生气了,还走那么快,你腿那样长,人家怎么追……” 成甯乐了,“行吧。前面的算是我不对,那……我腿长也是我的错?” 叶斐然气鼓鼓的,不说话。 成甯捏起她脸上的肉肉,微笑着:“我不纳妾,你别胡猜。你再猜,我下次就真的生气了!嗯?” 叶斐然垂下眼睛,说:“好。是我错了。我要相信你的。” 成甯捏着她的脸扯了扯:“哼。” 两人重归于好,一场小风波就地扑灭。叶斐然把话题扯回到那戏上:“那个草台班子,我瞧着不对劲。妆发造型,衣服道具都极好,显然需要不少钱才能置办下那些行头。既有这般家底,随便那地方找个戏园子挂搭岂不是好?何必要在街头卖艺?” 成甯闻弦歌而知雅意,挑眉:“哦?” “我倒是觉得,他们背后有人。”叶斐然想了想,索性挑明了,“好些细节和情节,活脱就是王宫里珂儿和李如意之间才有的。珂儿绝不会故意找人来唱黑自己,那么他们背后的人,就是李如意无疑了。唔……这种草台班子,不知道若氏境内有多少?” 成甯冷笑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启民之智令水覆舟。律靖阳还算有点儿治国才能,覆舟不大行了,靠唱几套野戏灭个可敦再自个儿上位是可行的。李如意倒是有点脑子啊。” 叶斐然说:“恶心。” 成甯道:“没错,恶心。” “幸好百姓不吃她那套。”叶斐然说,“现在的百姓可聪明得很,光喊口号讲歪理,见不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是不得行了。” 成甯道:“所以就由得他们闹腾去吧。走,我们回王宫。” 夫妻两个吃吃喝喝逛逛街,小日子过得很快活。 另一边,雷珂和律靖香姑嫂俩一起带可爱小包子妙娘同学,带出了情比金坚的基情(并不是),经过一段日子休养生息,雷珂元气尽情恢复了,脸上长回了不少肉肉,病容尽去,精精神神的。 这日,叶斐然正在律靖香处闲坐,把妙娘抱坐在膝上学认字。窗台下,雷珂和律靖香对坐做针线,院子里珍珠带着丫环们在灶屋里新垒的小烤炉前做点心,奶油和面粉的香味飘得满院子都是,那香味勾得人肚子里馋虫直拱。 律靖香首先顶不住了,说:“哎哟,我不行了,珍珠这做的啥啊?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叶斐然道:“我也不知道她做啥,那丫头可会发挥了,有好些点心花样就连我都不会做,早就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妙娘捡着她的话尾,小奶音学着:“青出于难,胜于难……” 叶斐然低头教她:“是蓝,不是难。” “蓝……” 律靖香站起身,放下绣绷子:“我得出去看看去,看看有啥好吃的……” 叶斐然:“噗,堂堂公主馋嘴成这样,可千万别被外人看见。” 说那样中那样,话音还回响着呢,外头传来荣青云高亢的嗓门:“可汗陛下到——” 福安宫正门打开,二列可汗仪仗走了进来,晴天白日大太阳照在那些滚了金边的白色、蓝色布料上,越发的璀璨耀眼,富贵奢华。 一乘八人软轿走进福安宫来,直奔玉阶之下。轿门开着,里面坐着的正是律靖阳。只见他一身宝蓝滚金边的绣袍,头戴金冠,腰环睚眦宝带,坐在软轿上,贵气逼人皇家气度浑然一身,不像马背得天下的草原好儿女,倒更像子承父业的南边贵公子。 律靖阳一来,福安宫的人黑压压跪了一地,山呼万岁,“汗王陛下万福金安!” 律靖阳虚抬手:“都免礼罢。” 律靖香迎到阶下去:“哥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律靖阳目光却落在她的脚边?还很是温柔? 她顺着律靖阳的目光落点一看,发现妙娘不知什么时候跟出来了,小嘴鼓鼓的还不知道含着什么东西,这算是在君前大不敬了,律靖香忙拦在妙娘面前,说:“她不是故意的,哥哥别怪。” 伸手朝身后偷偷打手势,妙娘的奶妈忙上前去,牵着频频回头的好奇宝宝回了屋子。 第1381章 他这是多想见你 第1381章他这是多想见你 律靖阳垂下眼睛,遮掩了心头闪过的一丝不舍,说:“听说可敦在此处?” 律靖香道:“是的。不过……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会知道嫂嫂在我处?还有……你这一身风尘仆仆的,难道,连寝殿都没回,直接过来了福安宫么?” 三句话倒说破了自己两处心事,律靖阳脸皮不由得抖了抖,说:“闲话休要问……可敦在何处?清扫房舍,我要借用长公主地方,小憩片刻。” 律靖香见状,就不二话了,吩咐人收拾了一番屋子,把律靖阳迎进正屋中。 屋子里的人早按规矩站着候着了。 雷珂站在最前面,律靖阳一眼就看到她了,目光流连,火辣辣的。也不知道里面蕴含了什么意思,雷珂皱了皱眉,垂下眼眸,盯着眼前地面,说道:“臣妾有请吾王万福金安。” 律靖阳看着她,目光温柔,和声道:“可敦不必多礼。” 律靖香说:“那,我们先退下了。哥哥请休息。” 领着一干人等要走,律靖阳说:“可敦,留下陪陪我。” 雷珂顿时愣在原地,手足无措了。 叶斐然见状,心里发急,傻子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律靖阳什么意思,可他这么兴致一上来,倒是后患无穷。她上前一步,笑着说:“倒是我这客人扫了兴了,先前约了可敦到寿康宫聊要紧事,如今要夺陛下所爱呢。” 律靖阳抬起眼皮,懒洋洋的,语气不善:“什么?” 叶斐然是客人,她挺直了腰杆子,不卑不亢地和律靖阳对视。那双黑水晶般的眸子闪耀着光,生生把律靖阳逼退了,他垂下眼皮,说:“行吧,那你们按照你们原本说好的来。” 叶斐然扬了扬嘴角,低头一个凤朝凰的大礼:“陛下体贴。” 看着她俩施施然离开的背影,律靖阳脸上还保持有风度的微笑,那眼神却好比腊月的寒冰,阴冷阴冷的。 …… 雷珂到了寿康宫才松了口气,抓着叶斐然衣袖说:“二丫,幸亏有你在。那人到底来找我干什么啊,真是的……” 脑子里飞快地回放着刚才见到的一幕幕,叶斐然说:“雷珂,我看那律靖阳,对你应该是有意思啊?” 雷珂道:“不可能吧?” 叶斐然说:“我越想越觉得像,不然从鸣沙镇回来,衣服都没换就跑福安宫来?他肯定还去过东宫,寻摸不着你了,就打听着来了……哈哈哈,那他是有多想要见到你哦?” 雷珂骇然笑道:“你别恶心我了,他的真爱是李如意。二丫,我已经在这条阴沟翻了两次船了,难道你还要我翻第三次?别闹了。” “行吧。那我不开玩笑了。”叶斐然拉着她的手,说,“但是有件事,恶心你也得耐着。你始终需要一个皇子,所以还是要和律靖阳在一处。” 雷珂想了想,道:“一次就行么?” “用药帮忙的话,应该可以。”叶斐然也不好把话说太满,虽然她早就暗中决定了,拿到促孕药之后把它们用空间强化过再给雷珂。 雷珂说:“那没问题。” 她很是淡定,倒是让叶斐然惊讶了,“你不介意?” 雷珂说:“我和律靖阳早就圆过房的。这是我的责任,自不能推。你说得对,有了皇子之后,我反而能够名正言顺的远着他了。长痛不如短痛,对我好事呢。” 叶斐然拍了拍她手,“珂儿,辛苦你了。” 俩人聊了一会儿闲话,那边传来动静,律靖阳摆驾走了。律靖香带着妙娘来串门,一进门松了口气:“给我一杯热茶好么?我倦透了。” 叶斐然忙命珍珠端茶倒水上点心,自己坐在律靖香面前笑着打趣道:“香香,你这是假兄妹么?陪着自己哥哥一会儿也跟应酬老半天似的?” 律靖香说:“别提了,我那哥哥你知道的,拿腔拿调。一会儿嫌我的茶不好,一会儿嫌我点心不精细,最后我恼了,直接跟他说我这儿跟那种专在男人身上做功夫的白莲花狐媚子不同,要样样舒心就滚去长春宫去。他又不高兴,拉着那驴脸说什么李如意正在辛苦给我们若氏炼盐,才貌双全,是天底下绝等好女子,让我嘴巴放干净点。顶了两句牛,就滚了。” 律靖香平日谈吐也算文雅,这会儿“滚”过来“滚”过去的,可见着实不愉快。 雷珂说:“李如意炼盐用的东西,还是二丫从大顺带过来的,怎么听起来倒成了她的功劳似的?” 律靖香冷笑:“哎哟,我那好哥哥啊,把李如意捧做宝贝似的呢。口口声声要用她熬出来的精盐祭祀祖宗,做六月六大祭典的祭品!嫂子,你们为什么不跟他吵啊?既然是你们的东西,何必为他人做嫁衣!你是不知道六月六祭典对我们若氏人的重要吧?” 她看着雷珂,一脸担忧,就差没拿章子在脑门上戳“我来跟你解释”五个大字了。 雷珂说:“六月六,告祖先,求喜乐,想平安。彩旗彩炮奔彩马,有肉有酒鲜果全,月亮河水清又清,养出若氏好儿女。若氏的歌我都学会唱了,你说呢?” 律靖香感动道:“嫂子,你这……嗨,话不多说了,还是我哥对不起你。六月六祭典,是我们最重要的节日,能够被选上的祭品是被天神眷顾的。李如意制造的精盐被奉为祭品的话,她的地位就更稳固了。还不止这样,我担心皇兄会因此而封后。” 雷珂道:“我没犯错,身后又有大顺做娘家,他敢动我?” 不料,律靖香苦笑一下,说:“他不动你也可以……比如说,可以立两个可敦!一王,双后!” 雷珂和叶斐然愣住了,不由得对望一眼。 雷珂道:“二丫,你还很淡定……” 叶斐然确实淡定,她轻声说:“一王双后,难道我们就怕了?再说了,李如意现在不是还没提炼出精盐么?” …… “啪!” “蝎、蝎子!”红萤惊恐叫唤着,四肢并用爬到了椅子上。 第1382章 李寡妇吃苦 第1382章李寡妇吃苦 那沙漠毒蝎受到惊吓,威吓地举起尾巴钩子,紫幽幽的钩子一看就是有剧毒! 李如意瑟缩在床上,只敢从帐子里探出个脑袋来,厉声怪叫:“快把它们赶走!赶紧!” 红萤快哭出来了:“我、我不敢啊!” “没用的东西!”李如意嗖的从床上窜下来,一把把红萤从椅子推下去,尖叫声中红萤落地,鞋底大的毒蝎子“哧溜”窜向红萤,红萤白眼一翻吓晕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李如意扑过去一鞋子打死蝎子。 随手抄起桌子上的茶水泼醒了红萤,红萤悠悠醒转,小声啜泣起来。 若隐若现的尿骚味在她身上飘出来,李如意捏着鼻子说:“没用的东西,还得老娘亲自出马。快去洗洗干净了伺候老娘睡觉!” 红萤忍气吞声地从地上爬起来,干活。 重新把帐子拉得水泼不进的,李如意躺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的把这鬼地方骂了个遍。 “律靖阳个渣男,就是这么折磨自己的女人,如果我还有备胎,何必要跟你……” “什么鬼地方,床板硌得慌!” “一把盐巴看得天大,古代土着就是没见识……” “唉,抓紧时间完成了这个世界的任务,麻溜利索的奔向总裁吧……” “还是做霸总的小甜饼舒服。再也不来狗屁古代了。回头还要换个系统!” 李如意咒骂不绝,直到睡着。 “呼……呼……” 她的识海中,睁开了一双眼睛,系统一直在暗处观察一切:“……” 第二天又刮起了风,吹得整个盐矿的人东倒西歪的,迷了人眼。有个亲兵奔过来喊:“不好了——炉子要倒了——” 原本正躲在屋子里的李如意冲出来,“什么?” 迎面一阵怪风,卷着沙子扑向她的脸,李如意顿时满嘴沙子,“呸呸!” 亲兵喊:“那边的煮盐炉子,屋顶上的草被吹走了!” 李如意转身就走,“吹走就吹走!这风把我皮肤都吹得粗了,谁还管那破炉子啊!” “啪”的当着亲兵面前,把门给重新关上了。 亲兵:“……蛤?” 李如意在屋子里,铺开信纸,饱蘸笔墨,给律靖阳写信:“陛下,精盐已如数炼成。我很想念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可以回城了吗?” 这鬼地方,她一刻钟都不想再呆了! 她受不了这委屈! 她吃不了这苦! 三两笔涂抹完成,不管纸面潦草如鬼画符,跟自己经营多年的才女形象不免差异极大,李如意吹干了墨迹,鼓起勇气打开门。院子里乱糟糟的,一名百夫长指挥着士兵们去抢救炼盐设备:“保住那些锅!矿车先别管了!快!” “咱们若氏人能不能吃上好盐,全指望那些锅啊!” 李如意来到百夫长面前,拦住他:“喂!你!” 百夫长对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做法很不满,碍于身份地位差异,低声下气道:“李夫人,请问有什么吩咐?” 李如意拿出那封墨迹才干的信,说:“你现在派个人,把这封信送给陛下!” 接过信,百夫长面露难色:“现在风很大,魔鬼岩中怪石嶙峋,极容易出事。怕是不合适。待风沙止歇,末将再派人送信,请夫人见谅?” 李如意高声说:“风沙停歇?从昨天到现在一天一夜了,这鬼风还在吹!你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停歇?” 百夫长耐心道:“夫人,请稍安勿躁……” 李如意跺脚道:“不行,这封信事关重大,必须马上送出去!不管死活,只要信到!” 这分明不管他们死活了,百夫长心里哇凉哇凉的,李如意死死盯着他,极为坚定,都知道眼前这位主儿开口一吹风就是千斤重的力量,再不情愿,那百夫长也只能躬身行礼答应:“末将听令!” 为了安全起见,百夫长派了三个人出马送信,李如意站在门前死死盯着,看到那百夫长拍打着下属马背,殷殷叮嘱着什么,又不耐烦,一叠连声催促:“絮絮叨叨,娘儿们么?赶紧早去早回,回来重重有赏!” 百夫长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扭过脸去,低声到:“万事小心,老马识途,如果遇到不对就把马放出来。” 周围狂风叫唤如同鬼哭一般,天色昏暗,直瞧不出到底白天还是黑夜?这般天气里冲进怪石嶙峋,百转千回的魔鬼岩林,跟送死没两样,被派出去的小兵都哭丧着脸,勉强点了点头,戴上防风沙的纱面罩,冲出了盐矿。 与此同时,天兰城里却是风和日丽的。 东宫里里外外被清扫一新,叶斐然和律靖香闲着也是闲着,就张罗要给雷珂重新布置一番屋子。 她们两人都是收拾屋子的好手,品味清雅不俗,再加上身手矫健的薛长乐,很快把东宫收拾焕然一新。院中鲜花廊下风铃,进了屋子,青花斗彩釉里红,梅瓶赏瓶大赏盘,香取瓜果,墙挂字画,三五步一转,雍容大方,令人神驰目眩。 叶斐然笑眯眯道:“这可把压箱底的嫁妆都掏出来了哈?” 雷珂脸一红,含羞带笑道:“我好歹是正儿八经嫁过来的,要连这点摆屋子的玩意儿都没有,那还成啥样子了?” 叶斐然道:“也对。” 东宫里的笑声传到外面,律靖阳跨入院子里,就听见了。荣青云道:“东宫好久没有听见笑声了。” 律靖阳微微点头,眼光悠远,不知道落向何方。 茜贝笑盈盈地从回廊后面转过来,手里一只玛瑙冻的碟子,上面摆着切好的白生生羊角蜜,一眼瞅到律靖阳就站在院子里,她忙屈膝遥遥致礼。 律靖阳用下巴冲着她扬了扬,示意平身,他来到茜贝面前,问:“今儿里面好热闹?” 茜贝低着头说:“回陛下,长公主和叶夫人来为可敦收拾屋子。” 律靖阳微笑道:“如果我进去给她个惊喜,她会不会很开心?” 茜贝心里说:“不会。” 表面上还维持着笑容不变…… 律靖阳挑眉:“茜贝,你说话啊?” 第1383章 舅舅,舅妈不喜欢你 第1383章舅舅,舅妈不喜欢你 这可存心难为人了,正在这时,妙娘抱着小皮球跑了出来,奶声奶气喊:“舅舅!” 律靖阳注意力顿时移开,“丫丫!” 他张开双臂,把妙娘从原地抱起,不光如此,还把脸贴过去跟妙娘亲昵。妙娘搂着律靖阳脖子道:“舅舅,您怎么来了?” 律靖阳捏了捏她的肉肉脸,笑眯眯道:“来找你舅妈。” 妙娘道:“舅妈又不喜欢舅舅。” 就这样,茜贝不方便说出口的话,被妙娘童言无忌的说出来了…… 气氛就很肃静、沉稳、尴尬…… 妙娘亲了律靖阳脸一口,安慰道:“舅舅别难过。好好吃饭,好好听舅妈的话,说不准舅妈就会喜欢你了!” 茜贝担心地看着妙娘,嘴里叫:“小祖宗,你来姑婆这儿吧……” 生怕律靖阳一时恼火,对妙娘不利。 律靖阳抱着妙娘的胳膊,确实在收紧,妙娘“啊呀”的,眼圈儿红了:“舅舅,丫丫疼疼……” 律靖阳回过神来,小声道歉:“对不住,舅舅不是故意的。” 他也亲了妙娘一口,把她放下地来,满脸扫兴,脸色黑得墨汁似的。那气氛实在太尴尬了,荣青云觉得自己应该说两句什么才好,就硬着头皮张嘴:“陛下,童言无忌……” 话没说完,外面跑来一名传令太监,喊道:“可汗,盐矿来人求见,带来了李侧妃的信!” 律靖阳说:“如意?人呢?” “按照您的吩咐,凡是盐矿里来的人,直接带进天龙殿等候见驾!” “我马上就过去!” 律靖阳步履匆匆的赶回到天龙殿前,看到的是两名小兵跪在跟前,身后还躺着个半死不活的,他皱眉道:“见可汗而不跪,这么大胆的么?” 其中一名小兵哭着说:“陛下,请原谅苏阿古,他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全靠手上缰绳和身上绑了安全带才没坠马,是绑在马背上才坚持回来的!” 律靖阳道:“什么要紧事?信呢?拿来我看看!” 小兵从苏阿古怀里拿出封了火漆的信,递给律靖阳,律靖阳拆开扫了一眼,眼中顿时冒出火气来! “岂有此理!”咆哮般爆出一句,把几名小兵吓得匍匐在地上抖做一片,律靖阳定了定神,说,“你们几个辛苦了,重重有赏。这个……苏阿古是吧,叫御医来给他看病,别死了。” 回到屋子里,律靖阳才开始生气,摔东西。 荣青云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的,好容易瞅了个空子,赶紧凑上前说:“陛下,息怒啊!” 律靖阳说:“孤的精骑兵,统共才那么一百人,拨了八十留守盐矿保护她!魔鬼岩那边吹了沙尘暴,人力岂能与天斗?偏偏挑那种十死无生的鬼天气,逼着精骑送信!这满纸哭哭啼啼,无非一句话,矫揉造作!差点儿折损了孤一名精骑!” 荣青云低着头,伺候在旁,大气不敢喘。 律靖阳气成了青蛙,鼓着气。 荣青云小心翼翼地问:“那……要把侧妃接回来么?” 最近律靖阳喜怒无常的,荣青云的心也累,不如把李如意接回来算了。 律靖阳摇了摇头:“不。我要考验一下她!” 荣青云:“……” 律靖阳固执道:“不是说很爱我么?这次就是她的考验,真的爱我,就该无怨无悔地留在盐矿上,替我提炼精盐!” 荣青云脸皮抖了抖,欲言又止的,被律靖阳发现了,律靖阳追问:“荣公公,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荣青云低下头去,说:“奴才不敢说。” 律靖阳一挥衣袖:“但说无妨!” 荣青云道:“一年前,为了讨陛下开心一笑,可敦曾领百官家眷牧马天山两个月。更冒险去采了一朵天山雪莲回来。” 律靖阳一怔:“我怎么不知道?她只跟我说出去散心,哦,似乎是有一朵雪莲花带回来的,但如意和我说,这种雪莲花满草原都是,她那儿多得很,还问我要不要。我当然没要,那种娘儿们的东西,我才不要。” 荣青云道:“但是,那朵雪莲是真正长在悬崖上,六十年一开花的奇药。您后来也赏给了侧妃,侧妃笑纳了。” 律靖阳说:“荣青云,你跟我说这么多,意思是说,雷珂才是真心爱我的?” “奴才不敢越俎代庖,替陛下下判断!”荣青云忙低了头,身子也弯得低低地,几乎没折到地上。 律靖阳脸上神情变幻,难以捉摸。 随手捏弄把玩着桌子上的毛笔,又随意搁下,律靖阳把李如意的信撕碎丢了,“行吧。我知道了。” 他心情又变得很好,说话语气轻快得很。 荣青云莫名其妙地:“??” …… 律靖阳自认为自己被两个女人深爱着,心情愉悦,甚至到了晚上大发慈悲的,特意命令小厨房准备了精致吃食,送到东宫去。 原以为雷珂会感恩戴德的收下,毕竟以前都这样的,自己哪怕给东宫送个鸡蛋,她都高兴得在屋里直念阿弥陀佛。 谁知,荣青云领着东西,怎么去,怎么回。除了第一个篮子,别的都整整齐齐的,看样子连食盒都没打开。 律靖阳傻眼了,不悦道:“怎么回事?” 荣青云说:“可敦说,她不饿。谢谢陛下好意,东西就不吃了,原样退回吧。” 律靖阳霍地站起来,尖声道:“她怎么可以不饿?那是孤送的食物!” 荣青云费劲忍住马上要翻出来的大白眼,低着头,硬着头皮回话:“回陛下,可敦娘娘就这么说的。别的多的话,也没有了。” 眼珠子一转,律靖阳冷笑:“我知道了。我这是稍为给了点好脸色,她就抖起来了!很好,等如意弄出食盐回来,祭祖过后,我就立后!” 他前脚话音才落,后脚,荣青云到东宫帮茜贝干活的时候,就把这消息告诉了茜贝。 茜贝一怔:“至于吗?” 荣青云道:“陛下最近一会儿发怒一会儿高兴,那脸翻得比书还快。我怀疑是不是五石散的余毒还在……啊呸!算了,不吉利的话不乱说了,要掉脑袋的!我跟你说,姑姑,你们上下人都仔细点。陛下打杀起宫里人来,可是不手软的!看那红萤,在宫里多少年的老人了,说杀了就杀了。真的太可怕了!” 茜贝点点头,道:“荣公公,你也护着点宫里的小孩子们。可怜见的,不过挣一口饭吃,就跟拿命悬在头发丝上似的。” 荣青云感动于茜贝的善良,连连赞同:“是,我知道怎么做的了。” 第1384章 怎地夫人和那亲兵如此亲密 第1384章怎地夫人和那亲兵如此亲密? 回到那宫里,荣青云就去了值守房内,跟那主事太监打招呼道:“魏公公,这些日子多担待些,排我五日就得。” 主事太监也是人精儿,说话听音,说:“公公苦心。伴君如虎,好赖熬到侧妃回来吧。” 荣青云笑而不语,于是二人达成默契不提。 话休絮烦,这日到了六月初三。 天气是一日一日热起来了,若氏地处北境,白日却也有如火蒸,天上一片云也无,连月无雨,城里几个水井都见了底,仅剩两口水井,每日排了十几丈长的人来打水饮用。 这日一大早,天还没亮,水井旁边多了一道苗条身影。 空间说:“宿主,你决定了么?” 叶斐然说:“这些灵泉水有诸般奇效,长期饮用能够强身健体。就算稀释过后,也甘甜可口,滋长力气。反正堆积在空间里我一个人也用不完,倒不如造福一下百姓。他们也是雷珂的子民啊。” 空间说:“灵泉水使用过度,会损伤你自身的空间灵气的。之前甜水村的教训还没吃够?” 叶斐然说:“无妨。我有分寸。” 空间不说话了,叶斐然控制着分量,从指尖细细流出一股水流来,约莫着放下了三五斗灵泉水的分量,她感识海内微微有种被掏空的感觉,就止住了。俯览那水井,井水清澈了好些,水面平静如镜,微生薄雾,仿佛仙泉。 叶斐然感到很满意,嘴角上扬,笑容可掬。 空间道:“大清早的不图名不图利,就为了把自个儿的好处给了这些百姓。我寄生了这么多的宿主,叶二丫你也算头一份儿。” “咦?空间,你刚才叫我的名字来着?”叶斐然感到意外。 空间道:“宿主你听错了。” 叶斐然笑而不语。 这个空间不知不觉的,似乎有了人味儿。 两处水井放好了灵泉水,叶斐然找了个摊子吃早饭。若氏身处丝绸之路上,商业气息比大顺还要浓一些,市集上大早的,都是卖油茶、卖烧饼、卖羊肉汤、卖烤包子等诸般吃食的摊子。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草原吃牛羊,青菜反而成了这地方的稀罕金贵物儿。 叶斐然买了俩烤包子,要了一壶奶茶,慢慢的吃起来。身后突然多了一道戏谑的低沉嗓音,“好啊,偷偷跑出来吃好吃的。心里还有我这个夫君么?” 叶斐然头也不抬道:“你现在身份可是我的亲兵。” 穿着白色棋子布上衣,腰间围着蓝色织金腰带,白玉穿金线丝绦,一副若氏贵公子打扮,成甯在叶斐然身边坐下,脸上竟然豁着一道熟悉的大伤疤。 他闹了个大变样,叶斐然被惊得瞠目吐舌:“你现在闹的哪一出?” 成甯道:“成日做亲兵打扮,换个样儿如何?” 叶斐然说:“还行。” 成甯对店家道:“来一斤烤包子,再来一壶奶茶。” “你和我搭桌坐,又乔装过,传到宫里去,怕会平白引人嫌疑?”叶斐然翻着白眼。 成甯沉思片刻,道:“有道理。” 他拿出那顶幕遮来,说:“等吃完之后,我就换回去?” 叶斐然说:“随便你。” 有人陪着,原本美味的烤包子更好吃了,叶斐然吃得满嘴油,一口气吃了四个才停下,拍拍肚子,眯着眼睛笑道:“好好吃,吃饱了!” 成甯忍着笑说:“姐姐,你吃了我两个包子哦。” 叶斐然这才想起,扶额笑:“我还说呢,怎么我点了两个,倒是有四个给我吃。” “你太小看你的食量了。” “……” 投喂成功,成甯甚为愉悦,会了钞,站起身来戴上幕遮,又变成那个沉默高大的冷面亲兵:“走。我们去逛逛。” 两口子在集市上溜达着,成甯兴致很好,东张西望的。 叶斐然看着他,忍不住好笑:“噗嗤。” 成甯道:“怎么啦?” 顺手拉起她的小手,十指交扣。 他的手很大,很温暖,手指修长,肌肤白皙——很难相信,这是一双杀敌无数的手。她忍不住把他的手举到自己面前,翻来覆去的欣赏,“真好看……” 成甯有种受到调戏的感觉:“喂!” 叶斐然嘻嘻笑:“怎么?” 成甯道:“我是有妻室的人!夫人请自重!” 不但没有“自重”,还要放下他的手,反手用食指勾起他的下巴,拉近自己,隔着薄薄的黑纱幕遮和他对视:“这位公子怪俊俏的,要不然,休了你的妻子,来从了本夫人?” 成甯又好气又好笑,恨得牙痒痒:“叶二丫!” 叶斐然嘿嘿坏笑,旁边有人朝他们投来怪异目光,就放开了成甯,开开心心地朝前面走。成甯抬头看了看天色,说:“快到午时了,天上无云,倒不如到城郊月亮河走走?” 叶斐然道:“平白无故的,出城,动静也太大了吧?” 话音一落,脑子里咯噔一下,福至心灵猜测到成甯一定有用意,就马上转了口风:“好。这就去。” 雇了一辆马车出城,从南门跑出天兰城,不多远就可以看见月亮河。往上游去,是月亮湖,已被围了做皇家的避暑山庄。叶斐然远远看着河边,咯噔一下:“怎地水位忒低?” 成甯道:“二丫,我就知道你能看出毛病。” 赶车的车把式插嘴道:“夫人,今年天气干旱,也就是前阵子下了一场雨,别的日子总不见云。月亮河河底都要露出来了!” 叶斐然拧着眉道:“那可麻烦……” 要修水利,非一日之功,何况此处并非自己国土,难以施展本事。 成甯道:“若氏如今灾祸连连,国运不好啊。” 叶斐然:“……” 夫妻二人在月亮河边走了走,均感沉闷,就回了宫。 俩人都没有留意到,他们身后红萤一直跟着…… 红萤自言自语:“这叶夫人看着冰清玉洁的,却跟那亲兵如此亲密,怕不是养了野汉子?我的菩萨唉,没想到侧妃娘娘让我先一步回宫打扫,却被我见到这么个大秘密!我明儿寻个机会跟娘娘好生说了,也好邀功,日后对我好点,不再做这种跑腿打蝎子的苦差事!” 一边说着,一边急急忙忙提着裙子跑了。 第1385章 红萤的发现 第1385章红萤的发现 六月初四过了午后,李如意的凤驾才算是到了长春宫。 进了屋子,就很不满意:“怎么回事?满地灰尘,欺负我眼神不好么?” 被骂得灰头土脸的小宫女们战战兢兢的,红萤走了出来,见状,低着头上前道:“娘娘息怒,红萤这边有要事相禀。” 李如意黑着脸呵斥:“禀个什么?快把地扫干净了!烧个香汤给我沐浴!” 在那鬼地方呆了足足十天,她的指甲缝里全都是泥污,皮肤粗糙起鸡皮,丢脸死了! 红萤见状,只得下去烧香汤。 李如意的洗澡水用料精细得很,一十八种香叶混在热水里,浸泡两个时辰,不断地文火加热成要开不开的状态。待到要使用的时候,再舀到大木桶中,兑入天山雪水至七成热,撒入鲜花花瓣。只有七成热的水,才能既泡出鲜花的香味,又不会过热造成苦涩味溢出,长此沐浴,肌肤润泽。 因今儿个李如意说身上皮肤粗糙了,红萤还得在柜子里取下特制的鳄梨香油膏,这罐东西是李如意自己关上门秘制的,淡淡的浅绿,没有香味,质感细腻非常,既有磨砂作用,又能润泽肌肤。 红萤精心准备好一切,把李如意迎入沐浴间里。 李如意清洗一轮,把自己泡进了香汤中,才合上眼睛轻轻吁了口气:“这才叫活着啊。” 红萤见是个好机会,附到李如意耳边,说:“娘娘,我这边有几句话和你说……” 李如意听她说了两句,渐渐地在浴桶里坐直了身子,眼神阵阵乱闪。 “呵呵,真的吗?” “真的!娘娘,那个大顺摄政王妃在我们这儿偷男人!”红萤很肯定地说,“娘娘啊,咱们好好计较一下,如何来把那女人闹个身败名裂。那可敦没了大顺的依仗,还不就是无根浮萍,任由娘娘您揉搓?” 李如意心潮澎湃,几乎被煽动成功! 激动过后,冷静一忽儿,想起自己此刻最重要的目的,说:“不,这件事暂时先别声张……” 红萤惊讶道:“为什么?” 李如意扳着手指头,缓缓道:“第一,此事只有你一个人目睹,除此之外并无别的证据。口说无凭,很容易就被她抵赖了;第二,我已取了精盐来,陛下也已答允等祭祀大典过后,就立我为可敦。到时候我和雷珂平起平坐,说话行事都比现在方便许多,到那时再动手也不迟!” 红萤垂下眼眸,嘴角含笑,心服口服道:“娘娘深谋远虑,想得长远,比奴婢这不成熟的强千百倍啦!” 李如意被马屁拍得轻飘飘的,仰着下巴,用鼻孔道:“那当然,我是什么人嘛!来,给我擦擦后背,要洗得干干净净!” “是。” …… 李如意回宫,律靖阳大摆宴席迎接她,笙歌乐舞声音隔着墙传到东宫里来,叶斐然听见,笑着对雷珂说:“珂儿,你倒是淡定。” 雷珂道:“他挥霍他的银子来讨他的人欢心,我有什么不淡定的?” 叶斐然说:“这会儿不伤感了?” 雷珂道:“身为可敦,一国之母,如果连两个女人都容不下,我也愧对母后生前对我的教诲了。” 她拈起一字,落在叶斐然的眼处,“我赢了。” 叶斐然耍赖,一推棋盘:“乱了!不算数!” 雷珂跺脚道:“哎呀!” 叶斐然哈哈大笑,把怀里一小荷包拿出来,推到雷珂眼皮底下:“别急啦。彩头在这儿。” 那荷包用盘金绣做成,上面是栩栩如生的三枚荔枝,极为精致,雷珂转嗔为喜,笑眯眯收了:“这还差不多……咦?里面还有东西?” 她捏了捏荷包,从里面倒出两小包三角形的小纸包来,一股说香不香说臭不臭的味道弥漫出来,雷珂顿时眯了眼,眼神瞅着就迷离起来:“这味道……” 眼疾手快地把纸包重新放回荷包里,叶斐然看着雷珂眼睛道:“这就是我说过的促孕药。兰陵人的秘宝,切切不可浪费。” 雷珂飞快地把那东西攥进拳心,笑了笑:“两包?律靖阳那种东西,我睡一次都嫌太多了!” …… 叶斐然在雷珂处呆得晚了些,回到寿康宫里,已月过了中天。 夜凉如水,她进了屋中,看到成甯抱着一把剑,斜斜歪在床边,眼睛合上。看了看他平稳起伏的心口,叶斐然嘴角不禁扬起一抹笑意,放轻脚步,转身到书桌旁坐下,吹亮了烛火,开始拿起笔画画。 这是她保持得最久最久的一个兴趣,是爱好,也是特长。在穿越过来不久之后,就开始拿炭在木板子上画,后来变成了在白纸上画……最初是害怕自己手生了忘记了图样,刻意训练着来自前世的记忆,画各种工程图,临摹那天工开物上的样子。慢慢地又做起了速写和素描来,人像、静物、世间百态,无一不入画,渐渐成为她精神宁静,舒心宁神的不二法宝。 “回来了?” 成甯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她肩膀一暖,多了件衣服,叶斐然笑道:“回来了,见你睡着,就没吵你。” 她伸手整理成甯给她披的衣服,小手却被成甯握住了,他弯下腰,把她揽入怀抱里:“去这么晚才回,嗯?” 叶斐然说:“本没打算那么快回的。结果……结果……” 想起刚才目睹那精彩下半场,不由得满脸飞红了,眼眸也变得水汪汪地,羞不可抑。成甯觉察不对,嘴唇擦着她耳垂,低声道:“嗯?是不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了?” 叶斐然心跳如雷,身子软成了蛇,无力地挂在成甯身上:“看到了李如意和律靖阳那啥……” 成甯“哈”的笑出声来,“你这小东西,净做坏事!人家素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弄一回,你还跑去听墙角!” 叶斐然道:“我也不想啊,他们叫太大声了!” 成甯想了一想,说:“我可以让你今晚叫得更大声一点?” “别闹了!”叶斐然跳起来回身就一拳,“你你你现在可是亲兵!要是我屋子里传出什么响动被听见可就死定了!” 第1386章 反而赏赐 第1386章反而赏赐? 成甯一手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近,咬着薄薄的下唇,笑得很坏:“那就别叫。” 这一晚叶斐然果然没有叫。 就是咬坏了两块帕子,就没怎么叫。 …… 红萤又见到那名神秘的高大亲兵了,居然一大早的,在叶夫人寝室里走出来?她站在柱子后面,狠狠地抓住离自己最近的树枝,恨不能把树枝给掐断,才算是没有喊出声来。 如果可以抓到证据…… “红萤姑姑。”如春打断了红萤沉思,“这是你要借的花样子,都在此处了。用完记得还给我。” 红萤忙回过身,若无其事地接过如春手里的花样子,“好的好的……多谢多谢……” 再抬头,那亲兵已不见了。 如春说:“红萤姑姑,你在看什么呢?” 红萤掩饰着自己眼底闪过的一抹恨意,说:“没什么,就看着那边的紫薇花开得好看,多看了两眼。” 如春笑道:“那边是叶夫人的卧房,她人极好说话的,你要是喜欢那紫薇花。等她起来之后,我帮你讨去,剪两枝来送你,也不值什么。” 红萤正巴不得多找几次借口多来几次寿康宫呢:“既然这样,就多谢你了。等过了晌午,咱们娘娘歇了午觉,我就来取。” 如春爽快道:“好啊!” 到得晌午过后,红萤果然如约来取紫薇花。如春擎着一枝两尺来长,连花带叶的紫薇花,笑盈盈地走出来:“红萤啊,你可真的走运了。我们夫人听说你也喜欢花,想要请你到她跟前说话呢!” 红萤眼珠子咕噜噜到处转,正到处搜刮那高大亲兵的身影呢,听她这么一说,不喜反惊,“不不不,我不敢!” “哎哟,有什么不敢的!”如春推着红萤往里走,“我知道,侧妃娘娘和叶夫人有些不大对付。可祸不及下人,这叶夫人不日就要回大顺了,对我们只会有赏赐绝对不会罚的。哪儿有见好处不拿的道理?” 红萤道:“我不要啦,侧妃娘娘还在等着我呢。” 无奈如春撒娇撒痴的,嬉笑着泥着红萤,非得要她进去。“好姐姐,你不去,是存心不给我面子喽?你不给我面子也就罢了,我妹可是在天龙殿当差着的,你不给我面子,就是跟我妹妹过不去啊……” 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春提起如夏来,红萤不免想起,如夏似乎还是那个大总管荣青云的干妹妹,她可不愿意得罪天龙殿的人,尤其是离律靖阳最近的荣青云,只好半推半就的,跟着如春进了屋子。 瑞脑消金兽,龙香罩铜炉,安静如墨,叶斐然坐在窗下,正低头看书。红萤也见过自家主子看书——在律靖阳来进屋前,李如意会假模假样的坐下拿出书本,不过三五刻时辰,律靖阳就会推门而入,主动放下李如意手里的书,接下来不免嬉笑打闹,郎情妾意。 真的看书还是假的看书,哪怕不认字的人也都一眼能分辨的。 红萤不禁屏住了呼吸,脚下的步子也放轻了。 如春轻声道:“夫人,红萤来了。” 叶斐然放下书本,红萤注意到,她拿起手边一片干了的树叶作书签,轻轻夹在正在看的那页书里,动作轻盈流利,显然做惯做熟了的。她越发凝重,屈膝行了大礼:“红萤见过叶夫人,给叶夫人请安。” 叶斐然道:“起来吧。” 又对如春道:“赐座。” 如春搬来一个绣墩,给红萤坐了,红萤粘了半边屁股坐下,越发战战兢兢的。还担心叶斐然是知道自己发现了她的隐情而设下计谋,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付。 不料叶斐然只问了一些是不是真的喜欢花儿,花期长短,如何照料之类的不相干话题。红萤对答了几句,渐渐放松,末了叶斐然道:“世上难得爱花人,何况在这北境苦寒的若氏国。之后我去了,这满院子的石榴、紫薇、月月红,可算是有人照顾了。今日难得你我投缘,如春,把我从大顺带来的那幅盘金绣百花帕子拿来,赏了给红萤吧。” 如春答应着,一时之间去了又来,手里灿烂辉煌一物,红萤瞅见了,吓一大跳,不禁站直了身子,两手直往前推,嘴里叫道:“夫人,使不得,使不得!” 原来这帕子足有斗方大小,用的盘金绣工艺,绣了一百朵各色不一样的花在其上。四季不缺,或清雅、或浓艳,错落有致,栩栩如生,简直就是一眼难忘的世间精品,至于价格多少,完全无法估量!想那红萤不过是区区一名长春宫的总管姑姑,哪怕在自己的宫内能说一不二,到底是个奴才头子,见到这副绣画,如何不受宠若惊? 扑通跪在地上,深深匍匐在地上:“这个帕子太贵重了!奴婢受不起!” 叶斐然笑了笑,道:“我的东西,我说你受得起,你就受得起。” 红萤低着头,拔高了的嗓子简直不是惊喜了,是惊吓:“夫人!奴婢有几斤几两,自己很清楚!我真的受不起!请夫人收回成命!” 她连连拒绝叶斐然的赏赐,周围站着的宫女丫鬟们统统脸上变了颜色,都觉得红萤胆子太大了!还好,叶斐然不气不恼,反而很是平和地缓声道:“好吧,既然你不要这帕子,那么赏对金镯子吧。” 这次如春拿出来的,是一对绞丝板镯,分量沉甸甸的,红萤见叶斐然一样一样贵重物件拿出来,毫不在乎的样子,不由得暗暗咂舌:这夫人好富贵,也不知道家底子到底有多厚。这是真有钱,和咱家那个装有钱的,不可同日而语。唉,只可惜各为其主,等我扳倒了她之后,也好跟着我家主子分一杯羹。 她没有再推辞,客客气气的谢恩,收下了板镯。 看着红萤高高兴兴地离开,叶斐然让如春出去干活,自己继续看没看完的书。一会儿,薛长乐走了进来,满脸不高兴的,“夫人,李如意还真的拿我们的东西,制炼出盐来了?” 第1387章 雷珂有刺 第1387章雷珂有刺 叶斐然一怔:“制盐?” 她昨晚拿后羿之眼来看过,盐矿上的设备,被毁得一塌糊涂,螺丝松垮机器坏掉,留下几十个矿工苦熬。李如意走的时候,他们比过年还高兴。就这玩意儿,竟然制炼出了食盐?? 一转念,叶斐然明白了,肯定是系统金手指在作怪,这李如意的气运也是当真好,活脱一打不死的小强啊! 薛长乐提高声音道:“是啊!还比咱们制炼出来的好!那盐巴跟雪似的白,律靖阳高兴得后脑勺都要开花了!赏赐了好多东西!” 这套东西,薛长乐也花了好大精力参与进去的,现在被人平白的抢了,她咽不下这口气! 要知道平时薛长乐不哼不哈,很是宽厚寡言的! 叶斐然道:“你别急,吩咐备车,我们去东宫一趟,看看珂儿知道这件事没有。” 她很淡定。 淡定会传染。 薛长乐深深吸一口气,说:“好。” “如果连我都知道了,那么,公主殿下该早就知道了。” “夫人,我们真的受够了!为什么总得为他人作嫁衣裳啊?” 眼睛在薛长乐深皱成“川”字的眉头上扫过,叶斐然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别急,有些事儿,得慢慢来。何况李如意气运出奇的好,能够把她逼到这一步,已相当不容易了。你想想,她当初可是差点儿做了先帝皇后,统领大顺六宫呢。” 她好言好语,渐渐平复了薛长乐胸中愤懑。 “好!”她重重一点头,快步出门吩咐备车往东宫去。 来到东宫,雷珂站在玉阶前,翘首以盼的模样,让叶斐然肯定了——她也知道了。 果然,一下车,雷珂就说:“二丫,没想到李如意真的弄出精盐来了。怎么办?” 叶斐然说:“凉拌。” “二丫!” 叶斐然见雷珂真的着急了,携着她手说:“进屋里说。” 二人进了屋子里,雷珂说:“她弄出精盐来,那么盐矿铁定是她的了。还会被封成可敦。我绝对不能容许这种事发生!” 叶斐然说:“风物长宜放眼量。你怎么知道,那是她自己炼出来的盐?” 雷珂眨了眨眼睛,美眸中一片迷糊:“啊?” 叶斐然说:“别着急啊。她到底是个什么水准,你我都很清楚。要倒腾明白那些机器,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的。” 雷珂转念一想,变忧为喜:“对哦!” “所以啊,就等着接下来的好戏吧!” 叶斐然一顿安抚,把雷珂安抚了下来,接着,就等六月初六的祭祀了。这天晚上,天兰城王宫内灯火通明,从里到外统统不曾好睡。 律靖阳来到东宫,“珂儿。” 雷珂这次没有躲着他了,盛装打扮,迎接出门:“陛下。” 看到雷珂打扮得精致非凡,律靖阳眼睛都亮了:“珂儿,你打扮起来真好看!” 雷珂笑了笑,不卑不亢,不过分欢喜,只是点头致意:“谢谢。” 律靖阳摸了摸鼻子,颇为无趣:“珂儿,你最近对我很冷淡。” “有吗?”雷珂无辜地眨眨眼睛,“可是,我好歹没有跟陛下对待我那样,动辄打骂,冷淡对待,就算我掉落河里也还嫌弃我碍手碍脚呢。” 当众被揭了伤疤,律靖阳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周围的宫女太监们整整齐齐地低下头去。他低声道:“从前的事休再提,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今天就是个好机会,我会帮你树立可敦的威仪,从此之后,咱们夫妻同心,共同治理若氏。” 雷珂说:“这种事,往后再说吧。现在只要你我相敬如宾,就很好了。陛下可千万别再发神经,在大典上把我做出踢下车之类的事儿来——毕竟,还有外邦友人看着呢。” 律靖阳燥得脸皮都快没了,讪讪地道:“珂儿,你嘴巴什么时候变得忒毒辣了。” 雷珂道:“还有更毒辣的等在后面呢。陛下,有请哦。” 她说完,就径直来到自己的凤辇前,微一打量,说:“不对。” 律靖阳跟在后面,说:“怎么不对?” “这车子……是前天李侧妃坐过的吧?”雷珂心里憋着一股气,憋了好久好久,趁着今天要发作出来,“我是正室,为什么要坐她坐过的车子?” 律靖阳倒是不知道这件事,脸一沉,问荣青云道:“荣公公,李侧妃有用过可敦的车子么?” 荣青云道:“红萤姑姑问老夫要过车马房的令牌,却没说什么用……” 他实在不敢想象,李如意竟然如此大胆,偷偷使用可敦的仪仗? 那可真的是狂得没边了! “看看!”雷珂从凤辇的座椅角落里,拿出一条帕子,展开帕子来四下里一张扬,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帕子角落绣着的兰花。 “那是侧妃最爱的兰花!” “就是说肯定是侧妃的帕子……” “这……” 律靖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好像吃了好多个耳光! 雷珂到底善良,把帕子往地上一摔,说:“行吧。今天这个屈辱,我就记下来了。大局为重,先把祭典完成了再说。” 可敦一番克制大气的做法,落入大家眼中,自然又是另一番计较。 雷珂先上了凤辇,律靖阳跟在她身后,经过那张帕子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弯下腰去捡。荣青云弯下腰去,被他制止了:“等等。” 荣青云抬起眼来:“陛下,这是侧妃娘娘的物件……” 很是踌躇。 律靖阳道:“祭典事大,就连可敦都懂,难道孤还及不上一个女流之辈?” 荣青云于是站直了身子,伺候着律靖阳上了龙舆。 一龙一凤,并驾齐驱,仿若两条火龙,蜿蜒游过宫城,进入正北方的太庙大祭坛。 这地方地势开阔,只种植大片牧草,直到正中间的祭坛周围,才种了几棵大树。取的是若氏祖先从天山森林走出来,牧马草原,最终统一各部,得以立国的寓意。 祭坛的配殿里,供奉着若氏的开国祖先并各路神明,神圣非常。 第1388章 六月六大典 第1388章六月六大典 正中间一座圆形的祭坛,用若氏人心目中最为圣洁的神石——月亮河底白玉雕琢砌成,呈三层高,层层拾级而上,通体雪白,皎洁无暇。 祭祀从六月初六子时开始,如今宫门洞开,灯火长明,照得雪白的宫墙宛如琼楼玉宇般。在这地方走路说话,都让人不自禁放轻动作,生怕惊扰了此处安息的若氏王族祖宗灵魂……而律靖阳和雷珂两顶车辇在中间穿行,气派十足。 在大祭坛前面停了下来,律靖阳下了车,想要回头搀扶雷珂,却发现她已经自己下来了。给了他一个平淡的眼神,雷珂站在他身边,风致绰约,气质高雅,只那么一站,凤仪天下,众女黯然失色。 律靖阳看着雷珂的眼神越发灼热,心想:“我已经有了如意这个红颜知己,再有雷珂匡扶相助,日后拓展若氏版图,或者往南图谋,也未可知。之前是我莽撞短视了,如今开始,要好好对她。哪怕日后灭了她的国,她也将永远是我的正室妻子。” 祭坛第一层团团站着的力士擂响了鼓点,鼓声整齐,雷珂敛容肃穆,踩着鼓点往前走,脚步分毫不错。律靖阳走在她的左手边,屡次伸手向她,又收回。 站在祭坛第二层的司礼官冬长老,虽然年纪大了,眼神还挺好,压低了嗓子严厉道:“陛下,祭典即将开始。” 律靖阳收回了手,重新垂下目光,专心走路。 在天明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配殿大门洞开,按规矩,是要把祭品送入祠堂里,让列祖列宗享用。这也是最后最重要的关头了。君主要选取一样最重要的祭品来亲自捧着,律靖阳举起了装着盐粒子的鎏金大彩盘。 那一碟子雪白晶莹的盐粒子,特别平凡,又特别显眼,堆成小山一般,在阳光下闪亮亮的,直接照亮了底下八大长老的眼睛。 冬长老刚才已经注意到这东西了,试探着问:“陛下,这些……” 律靖阳自豪又骄矜地说道:“这些就是我们自己盐矿里生产的盐啊。” 冬长老激动地道:“……盐!我们自己产的盐!我就知道!” 律靖阳道:“是啊。我们若氏国,终于可以自己产盐了。再也不用向外人高价买盐了!” 冬长老擦了擦眼角,说:“好哇,好哇!” 挺起胸脯,嘴角笑容淡淡,律靖阳说:“盐虽平凡,然而百姓离不开它。因此,这是今年最为贵重的祭品。” 冬长老一叠连声道:“对!对!对!” 就连站在他对面的夏长老,也是很激动,微笑着说:“祖先一定很想快点看到这珍贵的盐,请陛下移步吧!” 她和冬长老身为八长老之首,在前面率先开道,律靖阳和雷珂并肩前行,从祭坛走下来,前往配殿。 走到最后一级玉阶的时候,律靖阳忽然之间脚下一滑,吧唧摔了个大马趴。 “哐当”一下,鎏金大彩瓷盘摔在地上,摔得粉碎,盐粒子溅得一地都是。 变故突生,还是雷珂反应快,上前去想要搀起律靖阳:“陛下……” 律靖阳半伏在地上,一甩衣袖,厉声尖叫:“你干什么绊我!” 喊声荒腔走板的,脑门上青筋突出,羞恼交加。 雷珂僵在原地,呆住:“我绊你?” 这时候,所有人都停下来了,都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律靖阳跪在地上,在地上扒拉来扒拉去的,想要扫拢地上的盐粒子,天上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很快把盐巴冲成了水,律靖阳绝望喊叫:“不要——不要啊——” 冬长老和夏长老一起扑上前去,想要护着那些盐:“快,快捡起盐粒子!” “那是给祖先的祭品!” 地上人乱成一锅粥,一起在地上扒拉起来,那绵绵雨丝早就把盐冲融化了,又怎么拾得回来?说起来,这场六月雨,倒是好生会凑趣!雷珂站在原地,突然冷冷地说:“不用忙活了,祖宗不要你的盐!” 律靖阳从地上站起来,不顾身上雨水淋漓,对着雷珂怒斥:“你胡说!” 雷珂抱着双手,不气不恼,不疾不徐,“我说得不对么?你看看,现在雨停了!” 她说得对,雨,果真停了。 那神秘的早晨雨水,只下了不到半柱香的时分,在刚好把地面打湿了一层之后,又无声无息地停掉了。 若氏众人接二连三的从地上站起来,诧异地东张西望着,不敢高声讨论,低着头交头接耳着刚才出现的怪事。锐利的目光从雷珂坦然的面孔上扫过,冬长老那双经过岁月浸润的利眼,充满探究:“会这样吗?为什么祖先不愿意要我们的盐?难道这些盐巴有问题?可敦,请您好好解释一下。这件事是真的也就罢了,如果不是,在大祭坛前口吐妄言,立刻废掉可敦之位,幽闭终身!” 雷珂很镇定,说:“冬长老,恰恰因为这件事没办法解释,所以祖先不收,才是唯一的解释。不然如何解释突然可汗会绊了一跤?又怎么解释突然下了一场雨?难道我是傻子?不知道六月初六祭典的重要?我活得不耐烦了,所以故意在这种重要的祭典上绊了汗王?” “这……”冬长老其实也不信雷珂会故意绊律靖阳摔跤,相反,对律靖阳出了事立刻嗔怪妻子的举动十分看不上。 同为女人的夏长老,却已经点了头:“没错。可敦再年轻不识大体,也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律靖阳坚持道:“她不是故意的,但是也许是无心的!” 雷珂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说:“陛下,你想要杀我,直接说就是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必把所有人当成傻子?” “我才不想杀你!”律靖阳急了,“不是你的错,难道是我的错?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难道走路还走不稳?” 两个长老一听,就知道律靖阳打算甩锅,都暗地里摇了摇头。 这位可汗陛下,长了一副好皮囊,没想到出了事就只会推自己的女人出来挡箭牌,实在没有半点若氏祖先马背得天下的遗风! 第1389章 祖先不收 第1389章祖先不收 雷珂耸了耸肩,没有在怕的:“呵呵,到底谁的错,你问我,我问谁?反正我绝对没有绊你。我犯不着啊。” 回头对着两位长老道:“两位长老,还有刚才那场雨。这许多祭品,牛、羊、鲜果、饼子……只有盐是怕水的,偏偏下了一场无根水。如果不是祖先有灵,不要受这盐,我实在想不出别的解释了。” 她这么一说,明明旭日东升,地面明亮的时刻,在场众多人无不背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对呀! 摔倒的事,还可以说是不小心! 那下雨呢? 怎么解释? ——没法解释! 冬长老和夏长老面面相觑,那表情,已是信了雷珂九成。 雷珂板着脸,对律靖阳一字一顿的说:“陛下,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摔倒,却怪在我头上!你这是刻意为难我咯?” “采这盐巴的盐矿,原是我发现,我采集炼制的。我做得热火朝天,李侧妃瞧着眼热,就来撒娇撒痴,要跟我交换封地,硬生生地抢走我的盐矿!” “如今,连祖先都看不过眼,从天而降无根水来把盐冲走了,证明祖先不收它!这东西,祖先不承认!” “你看我不顺眼,可以直说。我们就此和离,我跟着大顺摄政王妃叶夫人回我们大顺去。何苦在这重要祭典上,把我往死里逼?” “陛下,不知道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一句接一句,一声叠一声,步步进逼,句句掷地有声!律靖阳向后步步后退,狼狈上头来,涨红脸,吱唔道:“你先别激动!” 雷珂说:“我不激动能行吗?您自己走路不稳当,我离您一尺多远,您还污蔑我绊倒您。您这是要逼死我,我告诉您,如果您非要把我往死路上逼,那么我做鬼都不放过您!” 她用了敬语,和律靖阳拉开关系的用意,十分明显。 冬长老心里不由得信了九分,再说了,那场雨也确实下的太诡异了。 祖先在上,祭坛神圣,不由得他不信! 他上前道:“陛下,可敦,两位先都别激动。说不定可敦说的有道理,这精盐有所诡异,咱们祖先……不肯收?” 夏长老说:“是啊!怕是祖宗不收?” 两个长老都这么说,雷珂也就冷笑一声,住了口。 有些事情,别人说效果比自己说要好得多! 律靖阳脸色“刷”的,难看的要死:“这是我们自家产的盐!为什么祖先不收?” 冬长老想了一想,说:“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这盐,兴许压根不是咱们自家产的?” “我不信!”律靖阳一口否认,“盐矿\盐车\炼盐的煮炉都是我亲眼看见的炼出来的第一炉盐,我也亲口尝过。” 雷珂不失时机地提醒:“那些盐是我提炼的。” 律靖阳哑火了。 半晌,结结巴巴道:“但,但是如意做的盐,我也亲眼看过的。和你做的并无二致。” 冬长老道:“好,姑且算李侧妃给陛下品尝的盐是咱们盐矿里出来的,但,陛下可曾亲眼看过侧妃煮盐?” 律靖阳再度哑火。 看一眼他那硬撑着不垮的架势,心知肚明他对李如意护短到何种程度,冬长老心里火气再也压不下去:“眼见为实。如果不是亲眼看着的话,拿别处的精盐冒充,也不是什么难事。陛下啊!盐之一事,可大可小,可以贱如土,也可以贵如油。此事糊弄不得啊!” 律靖阳目露凶光:“冬长老,你意思是说,我在拿别的地方产的盐来糊弄祖先?你说这话,知道后果么?” 他的手按在了剑柄上,杀机已动。夏长老见状,忙拜伏在地:“陛下!如果你要杀冬长老,那么请连同我一起处死!” 剩下六名长老一起跪在地上:“请求同死!” 八长老无一不是立国功臣的后裔,若氏栋梁之才,律靖阳骑虎难下了,气得心口急促起伏,涨红了脸。雷珂眼见形势越来越难收,不说话不行了,轻声道:“陛下好伟大!” 律靖阳一怔,缓缓回头,看着雷珂,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她是真心还是嘲讽。 雷珂板着脸,很认真地说:“真的。盐的事先不说,您可以为了维护李如意,和八大元老为敌,冲冠一怒为红颜,我算是见到了活的模板了。李如意知道了,一定很感动呢!” 律靖阳听了,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李如意……真的会感动么? 雷珂继续道:“她一定会和陛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哪怕陛下把若氏国闹得一团糟,她也一定不会好像当初大顺大乱那会儿一样,丢下我父皇逃跑;也不会像琼州登基那会儿一样,丢下狱中的柳凌炀自个儿越狱。她一定会陪着陛下,应付若氏失去八位元老之后的大乱的。” 她的说话轻悠悠的,传入众人耳中,却像炸雷。 八大元老这会儿才知道李如意的来历,无一不大惊失色,匍匐在地上齐声道:“有此祸国妖女,臣不敢陪伴,请死!” 就连律靖阳,都犹豫了。 他真的对李如意有信心吗? 前有景熙帝,有柳凌炀……他真的没有信心啊! 眼瞅着他神情松动,雷珂麻溜利索地,给他递过去台阶:“陛下请息怒。祭典尚未完成,既然精盐一事有争议。倒不如咱们先把这精盐去掉,用别的祭品顶上,完成了祭典再说?” 好多双眼睛看着自己,这祭典不同别的,群臣观望。律靖阳没法,只得说:“行!” 就坡下驴地,八长老一起从地上起来。 于是冬、夏两位长老吩咐祭坛内的内侍们清扫红毯过道,把剩下的精盐撤下,另外换了一只肥鸡充数。这回,路上再没闹什么幺蛾子,律靖阳夫妇顺利把极品送到了配殿前面,供奉到祖先牌位之前。 这般一来,八个长老心里想法越发坚定了。 律靖阳心里哇凉哇凉的,没想到李如意亲手制作的精盐,竟然祖先不收? 他阴沉着脸,回到天龙殿内。 李如意早就候在此处了,祭坛里发生的事她半点不知情,还在等着祭典完成,律靖阳回来宣布敕封可敦之位呢! 第1390章 最后一次嗑药 第1390章最后一次嗑药 大夏天的,若氏国上空天阴沉沉的,铅云压顶,直叫人心里发慌。 李如意盼着律靖阳回来,却盼回一张比天上乌云还要黑的脸。她站在栏杆处远远看见,直觉不妙,喊出系统:“系统,查看律靖阳好感度?” 系统说:“律靖阳好感度85%。” 李如意惊了:“怎么还降了?” 系统说:“若氏祖先不收系统兑换的精盐,祭典失败,律靖阳当众出丑造成好感度下降。” 不等李如意城急眼,系统又道:“系统友情提醒宿主,由于人设关系,律靖阳的好感度一旦低于80%就会直接清零,本世界所有任务失败。” 李如意火燎屁股似的蹦起来,“你说什么!” 系统又重复一次:“律靖阳好感度低于80%就会直接清零,宿主任务失败,将要从本世界抹杀。” 李如意急眼了,“不行!我靠,那我只能睡服他了!给我兑魅力丸!” “宿主……” “行了知道我积分不够,给我兑临时的就行!” 系统输出窗口正在输入:“任务目标律靖阳怒气值过高,滥用魅力勾引会出发‘火上浇油’现象,加速好感度下降”…… 听见李如意这么坚决,系统默默把上面那行字删掉,换成了:“好。” 手中一沉,多了颗散发着桃花香味的粉色药丸,李如意一把塞进嘴巴里,也不喝水,直接生吞。伸了三五回脖子,可算是吞进了腹中,恰好这会儿律靖阳大步流星的跨入了天龙殿。 李如意上前:“陛下。” 律靖阳看也不看她,径直往座椅前走:“给我倒杯茶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李如意有心要发挥一番,见不是时候,也就顺着律靖阳的意思,吩咐宫女斟茶倒水。泡了热热的兰花香片,再来四碟子精致茶点,有桂花糕、绿豆糕、樱桃酥和胭脂桃脯,样样都是律靖阳素日爱吃的,律靖阳拈起一块桃脯送入口中,又喝了口茶,吁了口气,脸上渐渐见了松弛。 李如意的心才慢慢放回肚子里,小脸露出笑意,想要寻摸个什么话头,先把律靖阳往谈情说爱方面引了,才好施展自己的魅力。律靖阳忽道:“这茶……” 李如意说:“这茶是臣妾亲自给陛下点的呢,陛下喝着可合口?” 没有回答她,而是细细端详着茶汤颜色,律靖阳道:“汤色碧绿,茶香扑人,这般好的茶,需要用天山雪水才能泡上吧?” 李如意抿嘴笑道:“陛下好尊贵人,怎么连泡茶的水也喝不出来?天山雪水太过寒凉,如何吃得?这泡茶的水,是我每日收集了长春宫内兰花上的露珠儿,澄清了收着的。也就得了那苏麻离青的青花罐子那样一罐,平时不舍得吃,今天才舍得拿出来吃一回呢。” 律靖阳听着她说话的时候还是笑眯眯的,等她说完,忽然脸色一变:“呵呵……今年天气旱。外头水井都见了底。我们的李侧妃泡个茶却还讲究雨水雪水还是兰花露水。我记得你们大顺人的诗圣有句什么话来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没想到许多年过去了,这诗却是讲我自己?” 李如意嗅出味道不对了,忙离开了座椅,站在律靖阳身边撒娇道:“陛下,我不知道。那我再不穷讲究这么多了,回头就把剩下的露水泼掉。陛下,您不要生气嘛,怎么今天回来就一直板着脸?如意很害怕……” 她习惯性的,开始向律靖阳撒娇。 律靖阳平时很吃这一套的,今天却火气随着她撒娇越发旺盛:“有话好好说,别拉拉扯扯的!我问你,你那些盐巴,是不是你自己熬制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李如意正怕挑起这个话题来呢,律靖阳就偏偏要问,她说:“那是我熬制的啊。只有我一个人进了炼盐的屋子,不是我,难道还有别人?” 这也是她早就想好的说辞。 反正别人又看不见系统! 每一次都能够完美过关的! 律靖阳说:“我听雷珂说,那个设备需要三个人才能操作,你一个人,怎么分得开三截?” 李如意:“……” 你妈妈的,她可不知道这东西要三个人才能操作啊? 歪着头,眼睛盯着她,像蛇,律靖阳说:“你——老实告诉我,有没有拿别的地方产的盐来冒充?” 李如意慌了,眼珠子转了两转,哭起来:“陛下,你怀疑我?” 背转了身子对着律靖阳,抖着瘦小肩膀,有多可怜装多可怜,可怜中还带着点倔强,那模样看着很难不让人怦然心动。 律靖阳看在眼里,却是倒抽一口凉气,就像寒天喝雪水一样,瞬间什么都明白了:“是真的……” 他只是爱李如意,他不是傻子。 知道李如意骗他,他很难过,更多的是——愤怒! 李如意身子明显僵住了,哭更厉害:“什么真的?我是真的做出了盐啊。” “你不用嘴硬了。”律靖阳说,“你们都进来吧!” 应声进了屋子的,是先前送信的那三名骑兵?为首的就是苏阿古,他已经磨坏了双臀,走路一瘸一拐,看样子再也不会好了,用拐杖支着走来。看到李如意,脸上闪过一丝怒色,又低下头来掩饰着。其他两个人也是如此。 律靖阳说:“你们,说。侧妃娘娘在盐矿上每天做什么?” 苏阿古豁出去似的,跪在地上,趴着,大声说:“娘娘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悠闲度日。并没有到过矿上去!采矿车早就停摆……” “我留了几百人在那块矿上,他们都在干什么?”律靖阳问。 “侧妃娘娘分成了三个小队,一队专门往绿洲取水供她每日的沐浴饮用,一队保护她的安全,还有一队进山打猎寻找野味供她尝新。并无进行采矿或者熬煮盐巴。”苏阿古言之凿凿,李如意两眼发黑,咬着牙跺着脚说:“你、你在含血喷人!区区小兵,也敢造我的谣言么?” 苏阿古挺直了身子,大声说:“我是骑兵,不是小兵!我是陛下派来保护娘娘,但不是娘娘的狗!我们若氏国苦无自产盐数百年,如今好不容易发现了盐矿,不容娘娘糟蹋!我今天来这里,说了实话,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第1391章 被贬为宫女,洗茅厕那种! 第1391章被贬为宫女,洗茅厕那种! 原本丝毫不放在眼内的小兵,如今却成了坏事关键!李如意慌了,本能地装作柔弱,一下子扑进了律靖阳怀里大哭:“陛下,我对不起你!我只是想要对自己好一点,难道也有错吗?” 律靖阳推开了她:“行了,别装了。从头到尾你都在骗我!” “来人啊!” 门外,荣青云领着内侍们上前来:“在!” 律靖阳指着李如意道:“把这个欺君犯上的女人给我带走,贬为宫女,让她去清洗宫里的茅厕!” 荣青云等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陛下,这……她可是李侧妃啊!” 律靖阳宠爱李如意,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看到大家不敢动手,律靖阳更生气了:“怎么不动手?” 李如意眨了眨眼睛,忽地收了眼泪,散发出魅力来,“荣公公,谢谢您。不用替我求情了,陛下只是要为难我一个人而已。” 她凄然莞尔,眼眸如烟波浩渺,笑意更染上几分神秘,肌肤晶莹,如兰花花瓣染上露珠。 美、强、惨! 荣公公等人,都被她的魅力征服了,就连守着苏阿古尸身的两名同伴,也就觉得,这么美的妃子,被惩罚去洗茅厕,会不会太过惨? 那两个人匍匐在地上,说:“侧妃最不至此,请陛下收回成命。” 李如意垂目站在原地,白衣飘飘,冰肌玉骨,美艳无伦,用心去感受着律靖阳身上情绪的起伏……还有,他的好感度。 从85开始往上拉升了…… 可惜不能上床…… 不然,会更加拉分…… 就在她得意的时候,律靖阳的好感度突然下跌回到了85! 他理智地冷然地说:“李侧妃,你魅力无边啊,一双勾魂眼看来男女不忌。竟敢当着我的面,和这些人眉来眼去!” 完了! 李如意浑身哇凉哇凉的! 她怎么忘了! 律靖阳是个大醋坛子的事实! 原本已经软化的他,看到自己朝别人散发魅力,醋意起来,迅速把好感度拉回去了! 律靖阳道:“行吧,既然你那么喜欢勾三搭四,就去茅厕里勾去!” “看看,能不能勾多几只绿头大苍蝇回来?” …… “二丫。” 叶斐然正在歇午,鼻子突然被夹紧,呼吸不畅,睁开眼睛来,看到成甯盯着自己笑。她把他打开,揉着鼻子道:“讨厌啦,人家在睡觉呢。” 成甯道:“天龙殿出了大乐子,你不去看看?” 叶斐然耳朵顿时竖起:“什么大乐子?” “我只是让白洛到大祭坛上打了两个喷嚏,下了点儿雨水,把他们的盐冲掉而已。”成甯眼底一片恶作剧成功的得瑟,“律靖阳现在正在找李如意麻烦呢。” 叶斐然说:“啊?白洛也来了?那现在他人呢?” 成甯说:“应该带着水笙到哪儿玩去了吧。” 叶斐然知道白洛到哪儿都要带着水笙,他也有能力把水笙照顾得好好的,也不多问。勾着成甯的手说:“相公,那他们在闹什么?” 成甯说:“好像那李如意弄虚作假,被律靖阳贬为宫女,罚去了洗茅厕。我估计,雷珂很快要来找你了。” “蛤?”叶斐然指着自己的鼻子,“找我去瞧热闹吃瓜么?” 成甯说:“想什么呢,找你去熬盐!” 叶斐然道:“那就不是我的事儿了。现在李如意扳倒了,珂儿醒过来了,我应该拍拍屁股回大顺去吧。” 冷不丁的,成甯在她臀上一拍,“想得美。” 叶斐然小声尖叫起来,“哎呀!” 结果,说曹操,曹操到,俩正闹着,外面还真响起了茜贝的声音:“可敦娘娘到——” 叶斐然忙对成甯说:“你赶紧从后门出去,被看到就不好了!” 成甯笑道:“被看到又怎么样?” 叶斐然急道:“你可是大顺的摄政王!这大摇大摆呆在若氏后宫里,不怕被当成细作拿办了啊?” 又推又撵的,可算把成甯赶到后面藏起来了,叶斐然装作歇午刚起的模样,命人迎接雷珂进屋。 雷珂进门劈头劈脸就说:“二丫,律靖阳把李如意贬去洗茅厕了!” 叶斐然说:“啊?” 雷珂坐下来,一口气喝干了珍珠倒给她的茶,拍着心口道:“我差点以为太阳要从西边出来!那可真的太稀奇了,他竟然真的舍得磋磨她!这次是气得狠了吧!” 她把在大祭坛发生的事儿,一长一短的,都告诉了叶斐然。 叶斐然听了拍手笑道:“该,我还纳闷,我那套机器李如意怎么会用呢?原来是用别处的盐来冒充的……啧啧,投机取巧要不得啊。” 雷珂问:“二丫,什么叫投机取巧?” 叶斐然舌头噗噜噗噜的,装傻道:“有机会再跟你解释,反正不是啥好词儿。嗯,现在你是大功告成了,从此以后,安心坐在可敦位置上啦!恭喜恭喜!” 雷珂道:“所以啊,刚才来了个传话的,还得我继续回去熬煮盐矿。捎带手律靖阳还送了很多好东西来,这家伙看样子真的是要求和了。哼,不要白不要,我这会儿把东西拿了一半过来,你都收着,带回大顺去,也是我给老家人的礼物了!” 叶斐然呵呵笑:“这么好?还有礼物收?多谢多谢,那我可不客气了!” 你别说,雷珂带来的东西还真不少,其中大批金银器尤其精致,此外,还有西域特产的玻璃、羊毛、挂毯等等名贵特产,叶斐然等于平白发了一笔小财,很是开心。 当天晚上留下来吃饭,两人拉了薛长乐和律靖香来作陪,三杯两盏淡酒,来了个不醉无归。 其中律靖香酒量最好,自个儿回去带娃了。 叶斐然量浅,把自己喝成了醉猫,东倒西歪的。 薛长乐悄悄叫来成甯,说:“我送可敦回去,夫人交给您了。” 叶斐然喝多了,粘人得很,直往成甯身上贴:“好大,好暖……相公……” 成甯单手圈住了小丫头,又好笑又无奈,“行。” 他把她扛起来,走回屋子里,关上了门,至于这晚如何照顾法,就只有他们两个自己才知道了。 第1392章 孤注一掷 第1392章孤注一掷 薛长乐护送雷珂到东宫去,路远,要经过御花园,到处黑黢黢的,风一吹过来,凤辇上传来雷珂的声音:“来人,来人?” 薛长乐隔着帘子应道:“公主殿下,我在呢。” “是长乐吗?” “是。” 雷珂道:“放我下来,我要尿尿。” 薛长乐就命停下来,扶着雷珂去茅房。早晚温差大,风一吹,雷珂打了个冷战,说:“长乐,有披风么?” 薛长乐解了自己的披风下来,给雷珂披上,来到茅房门口,却听见响动。 “你以为你自己还是侧妃娘娘啊?挑三拣四的,装什么呢?”嬷嬷骂人尖酸刻薄的,“快把澡豆换了,把地板抹干净!这地方陛下和可敦都常来,可马虎不得!” 李如意的声音嘤嘤的道:“马嬷嬷,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对我赶尽杀绝?等我重新回到妃位上,就不怕我为难你?” 她不知道,马嬷嬷是从先帝就进宫伺候,曾经把先可敦从死人堆里挖出来,有心带身边重用,却发现她出口成脏,做事乖张,不得不留着管御花园的一号人物。此刻正是马嬷嬷给她下马威的时候,这么一番话,简直火上浇油,马嬷嬷拔高了声音道:“那就等你回到妃位上,再把我这把老骨头带去王宫门口斩首示众!有你在我手下一日,我就管你一日,麻溜利索干活!” 雷珂握住了薛长乐的手,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放轻了脚步。 只见李如意一身布衣,鼻孔里塞着两根布条,正皱着眉头把茅厕里的澡豆拿出来,倒进小竹篓里,再老大不耐烦的三把俩的从小麻布袋子里抓出干净的澡豆换上。雷珂压低声音不屑道:“悄悄那划水动作,还老说自己如何心灵手巧呢。连个澡豆都换不利索……” 薛长乐歪着头想了想,说:“夫人说过有一种人,虚荣心爆棚,专爱妆模作样。比如说要给夫君煮个莲子羹什么的,她就只管把莲子抓进锅里去,回头丫鬟调味看火候做好了,还得端到门口,再交给她接手。就说是做成了。我看着李如意就是这号人物。” 雷珂一听,乐了:“贴切!” 薛长乐说:“那,可敦还去小解么?” “去,怎么不去!” 看着雷珂从自己面前走过,李如意手里的扫帚柄差点儿没硬生生攥断! 眼瞅着她鼻孔出气,雷珂在李如意跟前停下来,说:“你跟我斗,是没得比的。之前我中计,现在不会了!” 李如意梗着脖子道:“你别高兴太早——我,才是陛下的真爱!” 她是白月光,这一点毋庸置疑! 半点不在意地拂了拂肩膀上垂落的头发,雷珂道:“真爱又如何?律靖阳是个君王,比起王位,他再爱的人都能舍弃掉。李如意啊,你也陪伴过不止一个君王了,难道连这点都想不通?” 李如意说:“我怎么会想不通!” 不过她有穿越者气运啊! 一时挫折罢了! “雷珂,反正等我重新见到律靖阳,你就知错!” 看到李如意除了撂狠话已经没有别的招了,雷珂放心了,微笑着说:“好,我就等着那一天——另外,刚才我用过了马桶,你可千万得收拾干净,祝你扫茅厕愉快啊!” 李如意几乎气晕,雷珂身心舒畅,昂首挺胸的在她面前走了过去。 “你!” 马嬷嬷从角落里跳出来:“你什么你,不用干活啊!” 举着拂尘,不由分说劈头盖脸一顿打! 真疼啊! 李如意下意识护着头脸,“别打脸!” “狐媚子,天天装白莲花!”马嬷嬷的拂尘下去得更狠了,“不干活,长那么张脸蛋有什么用!颧骨突,克夫运,桃花眼,不安分!看到你就生气!” 李如意被一顿狠揍,脸上也没能护住,刷出了一条条红血丝。 宫里的宫女住处,也分三六九等,体面的姑姑们有一个单独的房屋居住,至于李如意这种扫茅厕的,对不起,那就是睡在最偏僻破败的地方了,而且十几个人一个大通铺,都是扫地的,洗衣服的,扫厕所的,厨房打杂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干重活的。一睡下来打雷都不醒,呼噜声震天响,还夹杂着磨牙声、梦呓声,时不时地,再放个臭屁加料…… 李如意痛不欲生,侧躺在最边上,狠命揪自己头发:“系统!真的没办法了么?” 系统说:“宿主稍安勿躁,现在律靖阳对你的好感度还有85%,不如好好表现,等待机会,再重新夺回宠爱。你一定可以的。” 李如意说:“好好表现?表现洗厕所么?还没有熬到律靖阳重新见我,我就要死了!” 系统说:“那,宿主你觉得该怎么办?” 李如意说:“当然还要见律靖阳啊!” 系统:“那你想要怎么见?” 李如意想起了红萤之前跟自己说的事,说:“我要让叶斐然身败名裂!那雷珂没了叶斐然在后面出主意,就是老虎被拔了指甲拔了!” 系统说:“宿主你最好别胡乱害人,道德分数太低,会被直接判定任务失败的呢。” 李如意说:“闭嘴吧系统!” 系统气得直接关闭了自己。 这样一来,就连能够和李如意正儿八经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李如意自个儿在心里盘算出一个计划,找了个机会,把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打扮一番。她对律靖阳的作息很熟悉,知道他每天晚上亥时必进一碗燕窝,就掐着时间,去了天龙殿。 老天爷开眼,路过寿康宫的时候,她看到了,那个高大亲兵进了叶斐然的屋子…… “呵呵,叶斐然,你这次还不死定!” 李如意提起裙子一溜烟跑了起来。 长期没有像样的动过,短短一段路,跑得她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身上散发出茅厕的味道,李如意自己闻不到,眼睛盯着天龙殿前两个满眼惊恐的当值小太监,瞪大眼睛凶巴巴地:“还不快开门!” 为首一个太监道:“陛下正在商议国事,下令不得打扰……” 李如意叫来系统,兑换出一颗临时体格丸吃下,顿时浑身充满了力气,推开俩小太监,径直朝着殿内冲过去! 第1393章 李如意去捉拿叶斐然 第1393章李如意去捉拿叶斐然 “喂!” “停下来!” 李如意冲到律靖阳跟前,噗通倒下,小手顺手就扯住了律靖阳袍角:“陛下!救命啊!” 到底是曾经深爱过的人,律靖阳说:“如意,你别慌,有我。” 他把李如意从地上拉了起来,随口遣散了正在议事的人。 那些人里有冬长老,老人家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这边,说:“陛下,要记住老朽跟你说的啊。宠女人,要有个度!” 律靖阳不耐烦道:“我有分寸!” 他扶着李如意,慢慢回到后堂,李如意半依偎在他身上,他可以感觉到,她明显比之前轻了,就跟一只猫咪挨在他身上似的,他的心情也就跟撸猫那会儿似的,渐渐起伏急促起来。 嘶哑着声音,律靖阳道:“如意,因何事喊救命?” “但是如果你是想要诱惑我犯错,那么今晚我没有心情。” 李如意摇了摇头,道:“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戏弄了祖先和神明,怎么再敢来诱惑你做错事?实在是……实在是我刚才看到了不该见的事儿!我,我怕会被人灭口,实在没有办法了,第一反应就是到这里找你。只有你才能护我周全!” 没有一个男人不享受这种当女人的盖世英雄的感觉,律靖阳尤其,立刻平地伸高三尺,“你见到什么了?在这王宫里,还有人敢威胁到你的性命?我看,她一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李如意低下头,说:“不是这样的……那个人,阳哥你还不一定能下手。” 不知不觉间称呼变了。 律靖阳眸光一凝,说:“谁?” 李如意道:“叶斐然……” “我刚才干完活儿,收工很晚,路过寿康宫,看到有个男人……进了叶斐然的卧室。”明显感觉到律靖阳的身子僵硬,李如意扑进他怀里,把刻意扯破的破烂衣服在律靖阳眼下晃来晃去,显得自己辛苦劳作过又很可怜,半张脸埋进他的胸前,“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我一定会被弄死的!她那身份……我们要如何是好?要是成甯怪罪下来,说什么我们带坏了他的妻子……唉……我的心乱的很,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扎进律靖阳怀里瑟瑟发抖,雪白的肌肤从衣服破洞里露出来,律靖阳心软了,不顾她身上脏,把大耄披在她肩膀上:“先别急。我和你一起去寿康宫,看个清楚明白。” 李如意一心要把事情闹大,说:“可敦和她情同姐妹,是不是也要去叫一下?” 如果叶斐然的丑事是真的,那么负责统领后宫的雷珂,铁定逃不过干系! 律靖阳说:“当然要她去,只别声张就是了。” 他说:“你换上亲兵的衣服,我带着你去。” 外松内紧地,叫了几十号人,浩浩荡荡朝着寿康宫去。李如意全程蜷缩在律靖阳身边,粘得律靖阳忍不住道:“你别拉那么紧,我手都被你攥疼了。” 如果李如意还存了心在律靖阳身上的话,她就会发现律靖阳从前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但现在抓住叶斐然报仇的兴奋充满了她的脑子,两眼亮闪闪的,已经连怎么把叶斐然浸猪笼沉塘的细节都想好了…… 话休絮烦,很快来到了寿康宫,在门口迎面遇上雷珂。 雷珂脸色雪白的,说:“律靖阳,你说什么胡话?什么二丫偷汉子?这种怪话你也能说出来?你知道后果么?这可是两国之间的体面!” “你以为我乐意?我喜欢看到大顺的王妃在我们这儿偷人?”律靖阳说:“有没有说胡话,看看就知道。” 光线昏暗,雷珂没有发现站在律靖阳身后,做亲兵打扮的李如意,她说:“你要看?怎么看?” “当然是撞门进去看!” “那也太没礼貌了吧! “事分轻重!”律靖阳说,“撞门!” 寿康宫的门被撞开了,里面灯火尚未熄灭,烛影瞳瞳,清晰可见里间一男一女的身影坐起来,忙乱地穿着衣服。雷珂半边身子麻了,差点儿软下去,“这……不可能!” 成甯在呢,二丫怎么可能偷人? 但李如意说得言之凿凿的,不到她不信! 律靖阳神色凝重:“原来如意说的是真的!” 李如意狂喜之下,顾不上掩饰行踪,跳出来道:“果然是真的!叶斐然偷人!快去捉奸,家丑不外扬!” 雷珂怒道:“李如意,怎么又是你?” 李如意哧溜一下,缩到律靖阳身后,“陛下,她好凶……我害怕……” 雷珂又好气又好笑,仰着下巴看向律靖阳:“你就是听信了她的一面之词,跑来捉奸?你又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律靖阳说:“如意从来不会骗我。” “呵呵,当初柳凌炀也是这么说的。” 只一句话,成功背刺律靖阳,他冷峻面孔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李如意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如果不快点,奸夫要跑了!” 她一个箭步冲到前面去,说:“里面的人给我出来!” 那两个黑影,停下了动作,叶斐然的说话声果然响了起来:“外面的人……可是李如意?” 李如意说:“叶斐然,你偷汉子,今天被我抓住了!” 她的声音高亢得走钢丝似的,兴奋又尖利。 她终于抓到叶斐然的痛脚了! 她要看着她死! 要夺走她的空间! 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倒霉的世界了!! 她要…… 火光下,李如意面孔扭曲,律靖阳不经意一眼瞥到,顿时怔住。 什么时候开始,她变丑了? 那个小仙女呢? 那个脱俗的妃子呢? 那朵好看的解语花呢? 他追求了她快十年,从当年在大顺游历那会儿开始,就对她一见钟情……那时候正是春天,他被强人所伤,跌落河中,被她救了。她那么柔弱的女子,却抱着他这身高腿长的大男人走了好远,还给他吃了她特制的丹药。后来强人又杀回来,她把他藏好,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公子,我名叫如意,你记得了。” ——“如意,我叫律靖阳,不是什么公子。” ——“好的,律靖阳。我们……来生再见!” 她一咬牙,分开草丛,纵身冲了出去,他嘴巴里咬着布条紧紧咬出血来,心里狂呼怒吼,都是那个名字——“如意!” 然后她就住在他的心里,再也没有走过…… 第1394章 奸夫的真面目 第1394章奸夫的真面目 十年过去了,他不介意她曾经做过景熙帝的外室,也不介意她做过柳凌炀的妻子,把她纳入宫中,一心一意宠她。因为她肤白貌美,温柔善良,聪明狡黠……简直融合了世界上所有优点。 可是她怎么现在那样丑陋? 律靖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散乱,直到头顶响起开门声音,他抬起头,看到叶斐然一脸平静地走出来,俯视着他们。 “有什么事么?”她开口了,声音清亮,坦荡荡的,律靖阳听着倒有些怯了。立法森严,如今已是初更时分,他一个大男人跑到非亲非故的有夫之妇院内,总有些不好听。 要是名声传出去,怕是登徒子三个字跑不掉了。 但李如意轻轻对着他的后脖子吹气,又壮了他的胆子。 他许诺过,要护着这女人一生一世的。 律靖阳道:“打扰叶夫人安歇,我听到有人报信,有几只流浪猫跑进夫人宫中,担心惊扰夫人清梦,所以来给夫人捉猫。” 叶斐然心里冷笑了,那闪烁的眼神以为她看不到么?她慢悠悠道:“几只小动物,我自己会解决。谢谢汗王陛下提醒。” 律靖阳道:“我带了几名高手来帮忙捉猫。” “谢谢好意,”叶斐然把门堵得严严实实得,“我这边都是女眷多,夜深了恐怕不方便。好晚了,请回吧。” 她越这么说,越坚定了李如意心里的想法,李如意没忍住露出身影说:“叶夫人推三阻四的,是不是屋子里藏了什么不能见光的人啊?” 她眼睛只盯着叶斐然,却没有留意雷珂不知什么时候退到了人圈外面。 叶斐然说:“原来是李宫女。怎么不去洗茅厕,又赖在汗王陛下身上了?” 李如意脸上火辣辣的,反应却快,说:“我就是洗茅厕的时候发现了夫人秘密,怕夫人害我,才请求汗王陛下护我。如今夫人咄咄相逼,可不是存心要刁难我?” 一边说,一边脸上滑下两行清泪。 要说这李如意还真的会哭,哭得恰到好处,泪腺也发达。 叶斐然:“……”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律靖阳被李如意哭得怜惜之心大起,提高声音说:“替你遮掩你不要,非得咱们撕破脸!李如意发现你藏了个野男人,事关重大,我才不顾脸面亲自到来!” 叶斐然:“……” 这样你也信? 她开始重新掂量律靖阳的脑子了。 她对自己说:“三观不正的男主设定,咱不和他计较哈!” 律靖阳见她默不作声,越发认为她心虚,也不客气了,说:“来人啊,给我搜!” 雷珂插了一句:“陛下,叶夫人是客人,随意搜查客人的屋子是不是不妥?” 李如意说:“可敦娘娘,您在维护您闺蜜么?后宫出了这等丑事,如果传到大顺那边去,那位可怕的摄政王知道自己被若氏人戴了绿帽子,极有可能再打一仗。这种后果,您能承担吗?” 轻轻巧巧一句话,锅就朝着雷珂头上飞出去了。 雷珂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气得小脸煞白。 李如意说话连珠箭似的:“你看看,没话说了吧?公主养在深闺中,闲得慌,不知道人间疾苦,这不能怪你。我那么辛苦地一步步走过来,见过的人间苦难多了。我们的日子多不容易,你知道吗?要为了这么一件下半截的玩意儿伤了两国和气,又开始打仗,到时候受苦的是千千万万黎民百姓啊!” 说着说着,不知不觉挺直了腰杆,好像身上金光闪闪,形象伟岸起来。 叶斐然听见她说出这种话来,只觉嘲讽,不觉抬眉:“蛤?” 大姐,听说你自己不止一次挑唆你的蓝颜知己造反喔。 律靖阳在李如意的一番说辞撺掇下,越发觉得自己是正义的,斩钉截铁道:“搜。” 他身后的亲兵们呈扇形散开,一拥而入。 然后……然后就看到了坐在屋子里的成甯。 大刺刺地坐在那儿,面带微笑,眼神凶煞,那些亲兵都是跟了律靖阳多年的,当然认识这个煞星。 呼啦一下,用比进去的时候更快的速度,撤出了屋子。 律靖阳一把抓住亲兵队长的衣领:“里面有什么?” 他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亲兵队长两腿抖成筛糠,“是、是、是……” “是妖怪。”叶斐然不由得皮了一下。 李如意道:“一定是奸夫!” 叶斐然侧过身子,“是吗?那倒不如汗王陛下亲自进去看看?” “也好,给我夫君去信告状,说得清楚明白一点。” 律靖阳犹豫了一下,还真的抬脚进了屋子,绕过了屏风,就和成甯打上了照面。 成甯黑发如墨,散落胸前,很是慵懒,“律靖阳,好久不见。” “……”律靖阳傻眼了,“成甯,怎么是你?” 成甯抄着手,眯着眼笑:“我想我妻子,就来看看她啊。” 律靖阳整个人都不好了,“那个亲兵是你!” “喂,你女人水性杨花,我家二丫可是专情得很。”成甯扬起下巴,“看够了没有?滚吧?” 一句水性杨花,简直蛰痛了律靖阳,他被箭怼了似的跳起来,“刷”的拔剑在手,“成甯,老子杀了你!” 他一招攻出去,成甯敏捷无比地跃起,律靖阳的长剑削了个空,“咔嚓”一响,成甯生生捏碎手边茶杯,锋利的瓷片成为武器,二人在方斗之室斗在一处。 屋外的人看着屋子里黑影急掠,知道里面的人打起来了,都很着急。 雷珂道:“二丫,里面的人是阿成吧。” 叶斐然点头:“不然呢?” 李如意尖叫:“什么?成甯?” 叶斐然斜眼看她:“你不要以己度人,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随便岔开腿。” 李如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咬牙一跺脚,扭头就跑! 雷珂道:“来人,去捉住那妖妇!” 叶斐然说:“让她跑吧。” 她很平静:“律靖阳丢了那么大一人,自然会去收拾她的。” 对律靖阳好大喜功贪面子的性格十分清楚,雷珂也就没有再动。这时,窗户纸上一阵急响,几滴水珠溅到了窗户纸上,流淌而下,令人心里发憷。 第1395章 有些画面不该看 第1395章有些画面不该看 胜负已分。 叶斐然冲了进去,雷珂跟在后面。 “相公!” 叶斐然扑向成甯,雷珂犹豫了一下,脚没有越过屏风,反而转身出去了。 真是个聪明的做法,看了一眼倒在地上起不来的律靖阳,叶斐然圈住成甯脖子,心里佩服雷珂—— 如果被她看见自己狼狈被打倒的模样,高傲如律靖阳,肯定恨雷珂入骨! 帝后关系,永远无法弥补! 所以雷珂中途转向,出去了,不看!不问! 雷珂,真的成熟了! 成甯抱了抱她,放开来:“行了。” 叶斐然和他手牵着手并肩而立,看着律靖阳,说:“现在清醒了么?” 律靖阳支起身子,把虎口的伤口包扎好,拾起地上的长剑,仇恨地看着成甯:“……” 成甯说:“偏听偏信也要有限度,这么大个人了,还被个女人当刀使,丢不丢人?” 律靖阳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他慢慢地说:“你是指……如意?” 成甯说:“你不笨,回去好好想清楚吧。” 他从怀里掏出一物,抛给律靖阳:“接着。” 那物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律靖阳下意识地接住,打开来,脸色一变:“这!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叶斐然好奇得要死,可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知道的,就拼命装聋子。 成甯说:“当年你那事情太多疑点,我就稍为腾出手去查了一查。” 律靖阳脸色铁青:“成甯,我要和你谈谈。” “相公……”叶斐然不放心地抓住成甯,她怕他们又打起来。 “你放心。他打不过我。”成甯在她后心轻轻推了一把,说:“你先出去。” 叶斐然只得出去了,雷珂站在院子里,夜雾笼罩之下,有些迷幻。她迎上来,“二丫。” 雷珂抓住叶斐然的手,她的小手又湿又冷。 叶斐然说:“没事了。我们进偏殿暖和吧。” 她们在偏殿歇下,喝了热茶吃了点心,叶斐然问起详情来,雷珂也没有知道得更多,只是说:“好像是红萤跟李如意说了些什么,然后她们就自以为拿住了你的痛脚。” 叶斐然笑了笑:“难怪前阵子红萤在我宫里跑来跑去的。” 雷珂道:“等处理好了李如意,红萤也留不得。” 叶斐然懒得多问,区区一个宫女,用不着她大动干戈。看着雷珂打了个呵欠,叶斐然说:“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聊不完,我先送你回去吧。” 雷珂说:“好。” 送到寿康宫门口,叶斐然问:“为什么他要叫你一起?” 雷珂说:“我是大顺来的人嘛。打脸,自然当面打着好看。” 叶斐然笑了笑,“对。要当面打才好看。” 她送了雷珂回来,成甯和律靖阳也聊完了,正送他到门口。成甯仍旧穿着亲兵的衣服,带着幕遮,只冲律靖阳拱了拱手,擦肩而过的时候,叶斐然加以留意了下律靖阳的脸色,时明时暗的,看不出个端底。 目送律靖阳离开,叶斐然回到屋子里,圈住成甯脖子:“相公!” 某人如今已俨然牛皮糖属性了,成甯抱着她进了屋子,放在床上:“给我乖点,别动手动脚的。” 叶斐然腻声道:“相公,你跟律靖阳说了什么?他那脸色比锅底还黑。” 成甯说:“我跟他说,当年在大顺境内救他的人不是李如意。而是另有其人。” 叶斐然一怔:“这又是什么官司?” “律靖阳在大顺游历的时候,有一年曾经遇到强敌,被打落水中。后来被救起,他被救起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李如意,一直认为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从此情根深种,成为执念。” “那……嗯,冒名顶替这种事,李如意肯定会做的。”叶斐然倒不奇怪,“所以你调查清楚了这件事,让律靖阳相信了?” 成甯点点头。 叶斐然凑近了些:“你怎么说的?” 成甯道:“我告诉他,救他的人就是我。” 叶斐然:“……” “时间对不上啊?” “那年他溜达的地方就是火山村后山啊。”成甯说,“我把那地方的景物风貌一说,他不信也不可能了。” 叶斐然震惊了:“相公!所以你是他的救命恩人!” 成甯忍着笑:“算是吧。” 叶斐然简直了…… 默然半晌,说:“那,他现在回去,会惩罚李如意么?” 成甯说:“那就不是我们关心的了。反正李如意再不会影响雷珂。” 他抱住叶斐然肩膀,舔了舔嘴唇:“所以……你要怎么谢我?” …… 律靖阳回到天龙殿之后,就把自己关起来,玩起了自闭。荣青云搬救兵,找到了冬长老,冬长老想来想去,解铃还须系铃人,二话不说找到了躲在御花园一角的李如意,把她往天龙殿里一扔:“陛下听了你的谗言才受此大辱,你去安抚好!” 李如意这会儿还不忘讲条件:“我有什么好处?” 旁边的夏长老气笑了:“还想有好处?” 抄起拐杖,没头没脑打了李如意一顿:“你这种妖女,这就是好处!” 要不是元老院和东宫操碎了心,给陛下隐瞒着,这般笑话传出去,陛下就要成了全天兰城的笑柄! 李如意挨了一顿打,被扔进天龙殿里。 大殿里黑漆漆的,只有最近龙床的位置点了两支蜡烛,律靖阳坐在烛光下,支着下巴沉思,影子拖得老长老长,看起来非常吓人。李如意毛骨悚然地,一步一步一步挨到律靖阳跟前,他突然抬起头,野兽般发红的眼珠子吓她一大跳:“哎哟!” 律靖阳说:“你骗我!” 系统里,律靖阳的好感度瀑布般往下掉! 可李如意顾不上系统了,他的模样太可怕了,她跌坐在地上,连连后退:“陛下!息怒!你说什么?如意听不懂啊!” 律靖阳说:“当年救我的人根本不是你,你竟然骗了我十年!” 十年啊!!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 李如意哭着狡辩:“我从来没有承认过啊!是你一厢情愿的!我还照顾了你好几天呢,那几天难道不是我在陪着你?” 律靖阳说:“你一边照顾我,一边顺我身上值钱的东西,你以为我没发现?我以为你是救命恩人,所以没声张!” “我一心一意爱你,对你好,你却骗我,利用我……” 李如意害怕了,这次律靖阳真的不会回来了! 第1396章 她完了! 第1396章她完了! “律靖阳……”还不死心,想要最后挽回,她把衣服拽得松散,香肩半露,想要挨近律靖阳…… “你不要这样,一夜夫妻百夜恩。我,我给你生孩子……我们和好吧……” 不管了! 身材什么的! 怕痛什么的! 她豁出去了! 她改变主意了,愿意给律靖阳生孩子! 只要能够挽回好感度! 但她忘记了! 律靖阳的好感度跌到80%以下,就要直接清零! 他现在对她的好感度为零! 他对自己没感觉的女子,是非常狠的! “你走开!”律靖阳抬起头,要把她赶走,李如意的脸映入眼帘,把他吓一跳—— 这还是李如意吗? 脸还是那张脸,可是,皮肤松弛,眼泡肿大,双眼无神—— 李如意不知道,系统给她的加成已经随着律靖阳的好感度清零而降低,看到律靖阳骤然瞪大的眼睛,还有错愕的表情,还以为他被自己吸引住了。她咧开嘴笑起来,张开双臂拥抱过去:“陛下,我喜欢你,我要给你生孩子——” 那张崩坏了的脸靠近,律靖阳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猛地把她推到地上:“死女人,你离我远点!” “哎呀——” 李如意摔在地上,捂着脸哭起来:“别打我的脸……” “丑八怪!”律靖阳冷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呕,我怎么会宠幸你这么个丑八怪,我要吐了!” “你什么意思?” 李如意抖抖索索地站起来,找到镜子一照,惨叫起来:“怎么会这样!!” 凄惨叫声中,律靖阳大喊:“来人啊!” 荣青云应声而来:“在!” “此妖妇欺君犯上,祸乱祭祀……岂有此理……把她关入天牢,交给元老院处置!” “是!” …… 所谓“女牢”,是天兰城王宫专设给女犯的地方。若氏女人风气较为开放,女人们劳动、放牧、和离之后也可以改嫁……能从事各行各业的女人多了,女子犯人也多了,设置女牢顺理成章。 李如意被剥掉衣服,换上囚衣,由茜贝和荣青云亲自护送进女牢内。 监狱官也是女的,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见到天龙殿和东宫的两巨头同时出现,忙得脚不沾地,又是抹桌子又是抹椅子,看见倒出来的茶黄乎乎的,破口大骂:“这种黑砖茶,怎么好拿出来待贵人?赶紧把我房间白瓷罐子里藏着的上等大红袍拿出来泡上!” 等蟹眼泡的开水冲进武夷山大红袍里,焖出色来,冲进手指大的杯中,茶香满室,那监狱管很是谄媚地笑道:“茜贝姑姑是南边人,我这边的大红袍尝尝看,可还能入口?荣公公,您这边请尝一口新鲜做的奶酪枣子,里面的芯儿是用巴达木代替了的,可以大口吃,健胃生津。” 荣青云一拱手,道:“魏大娘,不忙。先把外头那犯人给安置了!” 监狱官早就留意到了上了枷锁的李如意,压低声音问:“这一位……看那身形,倒不像一般犯错宫女。是哪位妃嫔犯了事么?” 荣青云道:“你不认得了?她,就是李侧妃啊!” 监狱官吓一大跳,“什么?” 小跑着到了窗边,隔着窗户细细打量一番,回来说:“传闻李侧妃长得跟天妃娘娘下凡似的,好看得不得了,怎么这女子看着如此的……平平无奇?” 茜贝道:“人靠衣装,她没了钗环首饰妆点,姿色自然下降几个档次。可见这人也并非什么天生丽质,就跟那市面上拿彩纸包了的果子似的,全靠外皮撑着,没了那层包装,里头尽是废物。” 她跟着雷珂,在李如意手底下吃尽苦头,如今只觉得很爽! 监狱官摇头咂舌道:“姑姑说得不错!” 荣青云道:“今儿个我和茜贝姑姑押她来,还捎带了陛下一句话。” 监狱官忙说:“请公公指教!” 荣青云道:“视同一般女囚,不可格外优待!” 监狱官说:“是,下官明白!” 李如意还以为自己好歹能够得个单间,没想到还是大通铺待遇,换上囚衣,连双鞋子都没给,被塞进了牢房里。 恶臭味飘来,她还没来得及捂鼻子,就被狱卒粗暴推了进去:“进去!” 十几个女囚的视线,顿时集中在李如意身上,她吓得贴在栏杆上不敢动。女囚们纷纷围拢过来,“哟,新来的!” “犯了什么事?” “瞧这细皮嫩肉,是玩仙人跳了?” “细眉细眼一脸狐媚子相,还是宠妾灭妻?” 脏兮兮的手,也伸了上来,掐她的脸蛋,扯她的头发,还有揉捏更容易疼痛的位置……李如意受不住,大叫起来:“别啊,别碰我!” “啧啧,男人碰得,我们碰不得?”一个女囚冷笑,“看你这奶,耷拉到肚脐眼了,一定打过孩子吧?” 女囚们暧昧且恶毒地笑起来。 李如意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中,只有俩字循环播放:完了—— 她完了—— …… 宫里发生的事情从来如流水无痕,如果有人有心掩饰的话,就越发的痕迹不留了。 很快,元老院罗织起李如意的一系列罪名,其中宠妃灭后和破坏盐矿两条罪名最为显眼,别的奢侈浪费、打杀宫女等等,足足十八条,昭示天下之日,举国震动。 大臣们请求处斩奸妃的奏折,雪片似的往上飞。 律靖阳也就顺应民意,下了圣旨,秋后斩立决。 然后拍拍屁股回后宫,捧着小灶里新做出的美食,屁颠屁颠往东宫去。 “珂儿,珂儿——”律靖阳决心修补夫妻关系,这些天成天往东宫跑。 然而东宫里安安静静的,雷珂不在,只有茜贝领着几个小丫头坐在走廊里做针线。律靖阳身子凉了半截,问:“珂儿呢?” 茜贝说:“公主殿下去了福安宫了。” 律靖阳一呆:“福安宫……去找香香?” 茜贝道:“今天是小郡主的生日。” 话音未落,律靖阳扭头就跑。 茜贝:“……” 律靖阳来到福安宫,黑漆的宫门关闭着,欢声笑语从墙那边传来,律靖阳心如热火,不禁加快脚步,又催促身边亲随:“快,快去叫门!” 又叫荣青云:“到我宫里,把那对燕子玉佩拿过来!” 第1397章 回大顺!办大事! 第1397章回大顺!办大事! “吱呀——”门开了,薛长乐板着脸走出来,看着律靖阳,道,“陛下,果然是你。” 律靖阳道:“丫丫生日,我来……替她庆祝。” 薛长乐淡淡地说:“公主说,不必了。陛下之前对她们娘儿俩那样,她们如今受不起陛下的好意,请回吧。” 律靖阳:“……” 薛长乐道:“人心不是一点点冷的,想要捂热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够捂热。陛下……你如有心,这条路就慢慢走吧。别急在这一时了。” 律靖阳:“……好。” 她把门关上了,回到屋子里。叶斐然看着薛长乐,说:“你啊,就是好心。” 薛长乐憨憨一笑,说:“我帮公主殿下说的。” “这儿有两个公主,是帮哪个公主说的啊?” 雷珂不打自招地低下头去。 叶斐然拍了拍她肩膀:“把他当成一个伙伴而不是丈夫,那就对了。我们回去之后你要好好当个好的可敦。” 雷珂眼圈红了:“二丫,我舍不得你!” “嗨,别说傻话了!”叶斐然说,“我们今天提前给丫丫过生日,为了啥来着?” “我知道,为了要赶回去嘛。” 叶斐然说:“我要回去娶媳妇儿了。你到时候如果腾得出空来,记得回来喝杯喜酒,嗯?” 雷珂看着她年轻饱满的脸蛋,忍不住带泪“噗嗤”笑出声来:“才多大个人,就娶媳妇了……” 叶斐然挺直了腰杆:“可不是,我以后是有媳妇的人了!” 大家哄堂大笑。 丫丫拍打着桌子,说:“好啦好啦,今天是我生日!” “忘不了你!” 九哥儿和小六笑盈盈地抬了一个双层的奶油大蛋糕进来,上面点缀着鲜果、干花、蜜饯,又香又好看。 蛋糕很香……蛋糕也很好吃! 丫丫很喜欢! 福安宫里没有律靖阳,气氛依然欢乐。 酒足饭饱,雷珂和叶斐然告别了律靖香,俩人手挽着手,还有说不完的小话。走到福安宫门口的长街,却发现灯影瞳瞳,宫人远去。 “律靖阳竟然在门口蹲了半宿?”雷珂不敢相信。 叶斐然笑道:“以后你可以看他的表现来。如果表现好了,就让他做个工具人,拿来生儿育女,过你的好日子。表现不好,写信给我,我让阿成来拍飞他。” 雷珂笑得花枝乱颠:“好啊。” …… 六月六大典过后,汗王律靖阳把魔鬼岩和墨兰城一并封给了可敦雷珂作为食邑。 但是圣旨下来的时候,雷珂又不在东宫了。 律靖阳简直无语:“可敦到底哪里去了?” 荣青云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她到鸣沙镇去了……” 很是烦躁地原地转了几个圈圈,律靖阳果断道:“我也去鸣沙镇!” 荣青云:“……” 好吧,可以见到茜贝姑姑,荣公公也是很高兴的。 可陛下算不算是……荒疏朝政? 雷珂到了魔鬼岩监工盐场重建,叶斐然送她到了鸣沙镇之后,取道鲫鱼背,过月亮河,往永城方向,回归大顺。 路上已是炎炎夏日,草原上百花盛开,就算是赶路的驼队也不禁放慢了脚步。大顺使团满载而归,心情愉悦,更是缓缓而行,如同郊游。 等回到大顺京城,已秋风送爽,天气渐凉,蟹儿肥菊花黄的季节了。 “宿主。” “宿主……” 叶斐然睡得迷迷糊糊的,“怎么啦?” 空间说:“系统消失了。” 叶斐然突然醒了,“蛤?” 空间说:“检测不到系统了。” 叶斐然说:“李如意应该秋后才处斩啊。” 空间说:“还有一个可能性,系统主动脱离了宿主而抹杀了自己。” 叶斐然愕然道:“为什么?” 空间说:“我也不知道……” 很是认真地思考片刻,叶斐然说:“空间,你不会脱离我吧?” 空间说:“目前来看宿主表现良好,所以不会的呢。” 叶斐然哈哈一笑:“你是个空间啊,还会给主人打分?” 空间也乐了:“说不准的哦!” “空间也好,系统也好,跟宿主是双向选择的哪!” 叶斐然不由得想起那个遥远的傍晚—— 那时候,空间问她:是否选择绑定随身空间? 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是”。 她表情柔软,温温柔柔地说:“空间,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和你相处的。” 空间似乎也温柔了:“嗯!” 叶斐然话锋一转:“哪怕你怎么坑我,我都会原谅你,包容你的。” 空间大呼不服:“我怎么坑你啦!你说!我怎么坑你!” 外面成甯敲了敲车厢:“二丫,准备进城了。” 叶斐然欢快道:“好咧——” 丢下空间在她脑子里呼呼喊喊:“我怎么坑你啦!你跟我说!你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进了城,交接了令牌,再次置身繁华的大顺京城,叶斐然心情极为愉悦。 眼瞅着王府街上人来人往热闹繁华,她心情一好,随口说:“这些人讨口食吃不容易,今年铺租就收三成吧。” 一句话下去,满街的店东伙计,首先愣住,接着无不感恩戴德! “喂,你这么会收买人心的么?”隔着车窗,两口子说起了悄悄话。 叶斐然笑眯眯道:“怪可怜的。本朝限商,商人三代不得入仕,不能跨郡,诸如此类。重农抑商,也无可厚非。所以这些人,其实都是京郊小地主,在这边赁了店子,来卖自家地里产的土产。今年的天气又不好,眼瞅着是个平年,给他们免了铺租,就当是减轻负担了。” 成甯道:“你倒是会算。不是说你做得不对,而是这人情应该是我这个正牌男主人给的吧!” 叶斐然乐了:“就这么点小事都要和我争呀?” 还飞了个媚眼,恨得成甯直接拉开车窗帘子伸手进去捏她脸蛋。 春分领着丫环们,拖着五月抱着七月,早就等在二门上了。看到王爷一身亲兵衣服,除下幕遮,下了马亲自搀着夫人下车,都感动得红了眼:这幕熟悉的画面……果真是主人回来了! 于是一家人忙着分土特产。 第1398章 叶斐然觉得成甯说话太直男了 第1398章叶斐然觉得成甯说话太直男了 物以稀为贵,从若氏带回大批的奶酪、肉脯、金银器、葡萄酒等等,在大顺是很受欢迎的。 特别是俩娃,瞅着成甯拿出一大包牛肉干,香气扑鼻,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五月流着哈喇子说:“爹爹,这是给我和妹妹的吗?” 成甯面无表情道:“不,这是你娘爱吃,留给你娘做储备粮的。” 成甯跟着叶斐然学了不少现代用语。 五月嘤嘤嘤的躲角落哭去了…… 爹娘外出的时候,五月老觉得自己和妹妹多余的,奶娘哄着他说不是。 哼!奶娘骗他的! 成甯没有留意到二儿子怨念的小眼神儿,他兴冲冲地抱着储备粮去自家娘子的小粮仓,好好表现给娘子维持好感度才是正经事儿啊。 次日醒来,叶斐然看着紫檀木帐子顶棚,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一只胳膊伸过来,抱住她,成甯在她耳边问:“醒那么早?” 叶斐然说:“这次才出去了四五个月吧,怎么感觉好像过了好久?” 成甯道:“事情多,是这样了。” 叶斐然觉得成甯说话太直男了,但又挑不出错儿,无语道:“起床吧。睡太晚了,孩子们该笑话的。” “他们还小呢。不懂事。”成甯反而孩子气地抱住了她,把她往被窝里拽,“又没什么事,多眯一会儿嘛……” 再没什么比抱着又香又暖的老婆睡懒觉更舒服的了…… 叶斐然推了他一把:“不知羞!” “快起来吧,今儿还很多事做呢,你不是要教五月扎马嘛。还有一大堆东西要收拾。” 成甯被她推了,只得坐起来,整理着凌乱的墨发,说:“不去姐姐那里?” “明儿再去。东西太多太乱,还没整明白呐。”叶斐然说,“长乐昨晚也回家了,今儿不一定能过来。” 成甯眯眯眼笑了:“万江珧一定不会放过她……” 看看被子里雪白鲜嫩得能掐出水的小娇妻,他也后悔了,昨晚不应该放过她的。 叶斐然放飞想象力想了下,把自己脸给想红了:“坏人!” “谁坏了?” “你啊。” “你是看中坏人的人,物以类聚哦。” “……” 这老男人说骚话套路起来,比不过比不过。 叶斐然甘拜下风。 成甯哈哈大笑,亲昵地拍了拍她,下床穿衣。 门口,春分捧着洗脸盆,低着头,耳朵根子发烧。哪怕已经做了媳妇子,看着这俩的黏糊劲儿,还是让人脸红心跳的。 成甯打开门,把她手里的铜盆接了过去:“我来吧。你过半柱香再进去。” 春分应了,等成甯把洗脸水端给叶斐然,又出了屋子去书房后,才重新进门伺候。 叶斐然小衣外面披了一件新的中衣,脖子和锁骨处的红印子欲盖弥彰的,新鲜得很。她见只有春分一人来伺候,笑道:“珍珠是累坏了,准她两天假,歇一歇吧。” 春分道:“是啊。也不知道在若氏经历了什么,瘦了一大圈不说,人瞧着性子也变了,沉稳了好多。和从前那个毛躁丫头彻底两个人了!” 叶斐然听了,沉吟道:“既然如此,就跟张大娘说,把珍珠升做大丫鬟,按照每月二两银子的份例吧。以后由她带着琥珀、翠琉伺候我。你跟着张大娘学管家,五月大了要分房、入学,七月也要分床了。只有一个管家娘子不够的。” 春分一听,也是欢喜,“是。夫人。” 她伺候着叶斐然洗脸梳头完毕,叶斐然果然喊了张大娘来,把刚才的决定说了。张大娘看着春分,笑眯眯地说:“恭喜砚铭娘子,砚铭娘子大喜。” 春分羞红了脸,一时之间,消息传出去,王府内的下人都跑到院子里来,有恭喜春分的,有恭喜珍珠的。热闹了半天,最后约定发月银那天必须要宰她们两个一顿才散去做事。 交接需要时间,这一日珍珠仍旧休息,春分跟着叶斐然当差,不过身后多了琥珀。 琥珀是后一批进府的丫鬟,年岁小,长得小巧玲珑,刚进府的时候,那叫一个黄黑瘦,眼珠子也是褐色的,因此得了琥珀这么个名字。 她自己也说不上爹娘是哪儿的了,只记得小时候爹娘带她进京城投奔亲戚,说一口谁也听不懂的闽音,因此在京城迷了路。合盖倒霉,偏生还在那下九流的地方遇上了两个帮会掐架,血肉横飞中,夫妇惨遭池鱼之灾,成了个刀下冤魂,只剩下比人膝盖高不了多少的琥珀,丢在下九流的地方,像只流浪猫似的翻着垃圾桶捡食。 在那种地方,流浪儿十不存一,何况是个女孩儿。 也是琥珀命不该绝,被路过的妆娘拾到了,那贺妆娘本去教坊司里给头牌化妆,顺道把这流浪猫一样的小孩儿带到了青楼里,求了老鸨子给口饭吃。就这么着,琥珀在教坊司里辗转活了下来。 长得黄脸貌丑,倒是不会给自己惹麻烦,捎带手的,手把眼瞧着,学了一点伺候人的活儿。 后来遇到了柳凌炀之乱,教坊司被冲得七零八落的,琥珀再次走投无路,去找贺妆娘求救,不成想遇到几个兵贼堵在贺妆娘房门口,小人儿不晓得哪里来的大力气,抄起刀子插进了兵贼后心,杀了一个,吓跑两个。 贺妆娘死里逃生,认了琥珀做妹妹。 从此琥珀跟着贺妆娘讨活计,学会了梳头化妆,也学会了穿衣搭配。 贺妆娘染了女儿痨,活不久了。 还剩下半口气的时候,她递给琥珀一张条子,对她说:“宁做名门犬,不做乱离人。既脱不了贱籍,就找个好屋檐遮头。内务府的陈姑姑,和我有过一点因缘,你带着这条子找她,让她给你寻个好人家为奴。日后不婚不嫁,图个安稳终老,就比什么都强了。” 琥珀朝贺妆娘磕了个头,说:“以后我跟你姓贺,我叫贺琥珀!” 贺妆娘含笑闭了眼。 琥珀拿着那张条子,找到了陈姑姑,陈姑姑把她带进了摄政王府。 看着春分身边,明显还很缩手缩脚的琥珀,叶斐然暗暗叹气,把她单独拉到身边 第1399章 一起做点儿好吃的 第1399章一起做点儿好吃的 她和声道:“你之前的事儿,我都知道。你来了也大半年了,这边规矩想来你学得差不多了。砚铭娘子有心抬举你,是因你有一手好手艺。日后你跟着我尽心服侍,许你个平安度日,不配小厮。” 琥珀抬了抬厚厚的眼皮,眼底下光芒闪烁:“真的?” 叶斐然说:“我何曾诓人?” 琥珀拜了下去:“谢夫人恩典!” 叶斐然道:“好好学吧。我这边该赏的赏,该罚的也不会手软。要做错事了,也不会轻饶的。” 琥珀道:“是!这都应该的!” 听她一口别扭的口音,再看她的长相,叶斐然有点猜疑,“你父母……可是从东南边渡船而来?” 琥珀茫然摇头:“我不记得了。” “那就罢了。”叶斐然说,“先去干活吧。” “是,夫人。” 把丫环们的分工重新定了一遍,也就到了晌午。成甯也跟初五修复好父子关系了,父子俩人一块逮着那八哥玩,开心得像俩二货。 叶斐然好久没有吃大顺的饭菜,尤其是家里养的鱼。今儿从鱼池里捞起一条大草鱼,鱼头剁下来,煮鱼头豆腐汤,鱼肉片了做成酸菜鱼,鱼尾巴清蒸干冬瓜皮。 满屋子鱼腥气,那架势要馋死北院的黑猫。 还不解恨,叶斐然看了鱼池子里用稀释灵泉水养得皮光肉紧的鱼们,说:“搞两条大的,今晚我们做烤鱼!” 她可是馋这一口好久好久了!就在王府里自己吃一吃,不拿到外面去卖,问题该是不大…… 除了几道鱼菜,席面上的菜还有火方煮鲜腐皮、蚕豆炒笋片、冬菇黄焖鸡等等,压得桌子腿都弯了。定力好如成甯,坐到饭桌边之后,也不禁深深吸一口气,“饿了饿了!” 俩娃娃更不用说,哈喇子直接滴湿了地板。 成甯一家之主,先起筷,夹起一块鲜嫩入味的酸菜鱼,放到叶斐然碗里:“二丫辛苦了。来,吃个你最喜欢的鱼。” 叶斐然开心得眼睛发亮:“好高兴,谢谢相公!” 酸菜鱼真好吃! 晚上的烤鱼也会很好吃! 叶斐然满脑子重口味,初五却提要求了:“娘,我和妹妹想吃蛋糕!” 好吃的蛋糕! 叶斐然毫不犹豫说:“做!做了来吃!” 出使若氏那么辛苦,天天绞尽脑汁的,回到家里还不敞开肚子吃吃吃,图个啥? 吃饱了肚子,歇了一歇,叶斐然就跑到暖房里面去。 管老大把暖房打理得很好,一畦畦新鲜的瓜果长得葱茏,叶斐然首先去看灌溉系统,运转良好,她指着里头转动的水车和抽水泵上积的水垢道:“这上面的白霜儿,找个好天气,把水放干,用醋一点点的浇掉,可以溶解。” 管老大说:“是。夫人,这些东西我发愁好久了,洗刷不掉。还是夫人有办法。” 叶斐然笑道:“这种事儿要是不决,可以派人到城北的兵器厂找刘侍郎请教,他都懂。这些铸件不也是他造出来的么?” 图纸是她画的…… 管老大说:“是,小的记住了。” 趁着管老大不注意,叶斐然又偷偷的给蓄水池加了灵泉水,那看着有些沉积浑浊的水眼瞅着就清澈起来,还泛起一层薄薄的雾气。 做了这么多年,她早就会控制分量了,只保证这暖房的东西比别处活得好一点点,就不会引人注意。反正到时候把功劳归到管老大身上就行了。 “我要胡萝卜,胡葱,胡椒,还要新鲜的白菜,豆芽,黄瓜,莴笋……”叶斐然凭着记忆中的烤鱼配方,吩咐着。 管老大带领小厮们一顿忙活,在暖房里凑齐了她要的蔬菜。 唔,站到了食物链上层还是有好处,如果她还是火山村里一农妇,就没法做到种植这么多珍奇的蔬果了。叶斐然对现在的日子很满意,她想了想,对春分道:“还要开库房,找香料。八角、胡椒、辣椒、十三香,都要。你去跟芒种问问,还缺啥就去取,不行就到街上买。” 春分笑着说:“都有,都有。要我们家都没有,怕是街上也没处买了。” 叶斐然笑道:“也是。我这是被馋虫迷住心了。” 嘿嘿,她非得把烤鱼做出来不可。 烤鱼的鱼不能选太大,两斤左右就行,关键得活杀,且把肚子里黑色的腹膜去掉,这样才没有腥味。用盐和油稍腌制,就可以夹在铁夹子里烤。 北方养的鱼都肥,入了秋,越发的脂肪厚实,稍微架在炭火上一烤就吱吱冒油。 烤炉房里飘来烤蛋糕的甜香,加上烤鱼的鲜香,王府这上空,神仙飘过都要打滚往下掉—— 太香了! “好香啊!” 叶斐然一听那声音,跳了起来:“姐!” 叶怡然含笑走了进来,“我可当成自己家一样了。” 叶斐然道:“你怎么来了?我这儿乱糟糟的,还想明儿再去林府呢!姐夫回来过中秋不曾?” 笑盈盈说着话,抬眼一看叶怡然,不禁一愕:“姐,你……怎么那样憔悴?” 林驿今年外放做官,叶怡然原本要跟着去的,人都到了地方了。却传出家里孔氏病了的消息,叶怡然一咬牙一跺脚,回家伺候婆婆了。 把京城里年纪大的那圈子诰命,感动得什么也似的,捎带手自个儿成了全圈子年轻命妇们的暗敌。 为此吃了不少亏。 叶怡然不欲告诉叶斐然,硬撑着说:“没什么,就是忙了些,又没有擦粉,就不好看了。哎,年纪大了,比不得十几岁姑娘那会儿了……” “姐姐,你今年也才二十五!”叶斐然打断了她,嗔怪道,“你来就好,来看看我的烤鱼。我新想出来的菜式!” 她看出来了,姐姐过得不好,也看出来了,姐姐不想她知道。 她也就没有说出口。 有什么不开心的,吃顿好的就开心了。 叶怡然果然转移了注意力,看着那烤鱼,“好香。就这么吃么?会不会太寡淡了些?人在京城待得时间长了,口味也重了。” 叶斐然说:“不,烤好之后,还要淋上佐料煮一煮。” 她拉着叶怡然手,说:“走吧,难得你来,我们姐儿俩好久没有一起下厨了。” 第1400章 姐姐心事 第1400章姐姐心事 来到灶屋处,叶怡然看了看,说:“你家的灶屋怎么又变了,这么大个烟囱,还要装叶子扇?” “那姐姐你觉得好不好嘛?”叶斐然吃吃笑,排气扇、大烟囱、排水良好的砖地板,都是她一点点想出来的实用小玩意儿,最终弄出来的灶屋干净多了,“有没有油烟味道?会不会被烟火燎眼睛?” 叶怡然道:“真的没有。从前我们做饭的时候,那叫一个烟熏火燎。这地方干干净净的,都能睡人了!回头我也按照你这边的布置在我家里弄一个。省得那些厨娘日日抱怨。” 叶斐然笑道:“好啊。有什么不懂只管来问我就行。” 她拿起挂在门旁边的围裙和帽子,说:“穿戴好了,不会被火星子和油污糟蹋了衣服。” 叶怡然见她处处细心,不比旁人,又是一番赞叹。 同时对即将要面世的烤鱼更期待了。 起锅烧油,油热放了自制豆瓣酱,姜葱,蒜末、生盐等佐料,调味好了翻炒均匀,其中一点神来之笔,是放上用洋葱粒和胡萝卜熬的鲜汤,叶怡然看着翻滚的佐料,麻、辣、香、烫,咽着口水问:“为什么要放胡葱汤?” 叶斐然说:“胡葱和胡萝卜,天然就带着甜味,可以把鱼的鲜味吊出来。烤鱼淋上佐料之后吃,味道是很香,可我总觉得太干了,有时候辣嗓子,就试试看。这法子是我瞎捉摸的,不知道好不好吃。” 叶怡然说:“你做的一定好吃。” 拉着家常,眼瞅着叶怡然话开始多起来了,叶斐然冷不丁就掀开她不乐意提的那壶,“最近为什么不开心啊?” 叶怡然说:“也没什么,不就是女人之间的口舌。哼,原以为诰命夫人多高贵,没想到到头来,和火山村的长舌妇也没分别!” 叶斐然乐了:“既然知道和火山村的长舌妇没有分别,那又何必烦恼?如果是有人孤立你,你就只管来和我玩,我倒是想要看看,谁敢孤立我?” 叶怡然说:“二丫,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伸手摸了摸叶怡然的手,叶斐然说:“姐姐,万事有我。不用多想。来,我们先去吃饭。” 叶怡然感到一股温柔力量从妹妹手掌心里传过来,平添很多勇气,没有之前那样难熬了,腰杆子不由得挺直来,人也笑了。 烤鱼很受欢迎,用小泥炉子在底下热着,吃完了之后再往里面添高汤,烫菜吃。大家吃饭的时候都不说话,眼睛只管盯着那烤鱼,生怕吃少了。 两条两斤多重的鱼一扫而空,就连烫的藕片、土豆、面结也没剩下。 叶斐然说:“好吃下次再吃。现在吃蛋糕罗。” 新鲜做的两个蛋糕被送上来,又是一顿分食。 饭后,叶怡然心情越发愉悦了,笑着说:“可惜没有带那几个孩子来,那几个家伙没口福的。” 叶斐然说:“要不然,中秋我们两家人一起过吧?这样也热闹些。把你婆婆也带来好了。” 叶怡然吃一惊道:“那怎么好,传出去,不好听的。” 叶斐然歪着头,想了想,说:“那,我们就用静静的地方,设个赏月宴。在外头一起过好了。既不会伤了名声,又热闹。不然的话,你那边都是老人孩子,闹得成什么体统。” 叶怡然也觉得这办法不错,姐妹两个就这么说定了。 …… 晚上,叶斐然把叶怡然的事儿一长一短的跟成甯说了,成甯说:“大丫嫁人早,婆婆又没有好好教导,进了京城的命妇圈子之后常常磕磕绊绊的。你是妹妹,又比她聪明,多担待一些。” “你不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叶斐然说,“这时候我就很想念娘,娘去得太早了,如果娘在,就可以帮了姐姐很多。平日叫她回家,也多个理由。不像我们现在,明明姐妹想在一处说话,多出几趟门了,还好像做错事似的!今儿晚上晚了一点回去,姐姐就跟针扎了屁股似的,坐都坐不稳,问了好几回车子呢。” 这些放在现代里不值一提的小事,在古代束手束脚的! 她真是很烦,也很无奈! 可是,人总拗不过环境,只能适应着呗。 成甯俯身来抱着她,手指轻轻的把她皱起的眉尖抚平,“别愁,总会有办法的。知道你天性喜自然,可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总得适应下。” 又轻轻亲了她一口,“最多回家之后,朝着我出气。” 叶斐然愣住,问:“那句话……人在江湖飘,你哪儿看的?” 成甯道:“一个话本子里。” 叶斐然:“……” 嗯,她写的话本子没错。 好吧,算是自产自销? 这般一打岔,倒是把心情调和不少,和成甯耳鬓厮磨,更是能解千愁。 次日,叶斐然仍旧备了车马帖子等,登门到林府去走亲戚。 见到了孔氏,叶斐然吓一大跳,这才多久没见,孔氏瘦得脱了形!人也没有从前厉害了,虚弱了好多,颤巍巍的扶着拐棍出来,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跑。 孔氏眯着眼睛,迎着光,盯着叶斐然好一会儿,那浑浊的眼睛一轮,才慢吞吞道:“二丫么?” 声音如游丝一般,也就勉强能听个响。 叶斐然忙上前道:“奶奶,是我。您坐,坐!” 亲自去扶着孔氏坐下。 孔氏笑道:“人老了,不中用了。年头滑了一跤没当回事,没想到是……是风疾。幸亏了大丫赶回来伺候,好歹有个人样儿,又能走动路,不然的话……像那徐寺卿的老娘那般,躺在床上三五年不得去,那可不就成拖累儿女的老废物了!” 叶斐然听得阵阵心酸,也不知道她提的徐寺卿是五寺里的哪个地儿,难过地说:“奶奶只管放心养好身子。您还要看着米糕米豆米粒长大成人呢。米豆才启蒙读书不是?” 说起孙子,孔氏顿时精神了,笑着说:“可不是!那孩子可乖,大丫每天带到我跟前来,给我说认得了几个字,读了什么书。长大了,一定比他爹爹能读书!” 叶斐然说:“那就是了。我这儿带了若氏的特产。其中有好些药材,您吃了滋补元气,很快会好的。” 孔氏很是感谢地收了。 第1401章 空间的惩罚 第1401章空间的惩罚 聊了一会儿天,孔氏眼皮子耷拉下来了,叶怡然忙命人扶她进屋里去睡。坐下来之后,叹了口气,叶斐然拍着她手背,陪她一起叹气,叶怡然道:“二丫,你说她真能好?” 叶斐然说:“安慰罢了。她……心力交瘁,油尽灯枯。哪怕我带了人参、灵芝来给她续命,也就多挨那么两三年。” “能多挨两三年也不错。”叶怡然苦笑。 叶斐然正想问,却听见外面一阵女子的笑声,还夹杂着几声年长男子的? 叶斐然明白了:“你公爹,可真的是人老心不老啊……” 讲真,当初那一本正经的林学正林海壮,老了赋闲在家变得这样风流,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 叶怡然苦笑:“我可不想有个比夫君大不了几岁的继婆婆。熬多几年,公公老了,说不准就把这条心给死了。再怎么地,六十岁的人了还续弦,他也要顾及他的老脸吧!” 叶斐然风中凌乱…… 不过,那是姐姐家的私事,她真的不好过问,只好含糊了过去。 这一次做客人,没滋没味的,吃过了饭叶斐然早早地想要告辞:“姐,要不然,我就先回去了吧……” 叶怡然说:“好。” 好字还没落地,雅榭急急地走过来,好几下险些拌着了裙子,又站稳了。来到叶怡然跟前,定了定神,才道:“夫人,老太太晕过去了。” 叶怡然道:“去太医院请大夫了么?” “已经打发人去了。可是一直相熟的王太医旬休回家了。这……”雅榭眼神,有些在叶斐然身上流连。 和她相熟的人也都知道,叶斐然有一手从不外露的好医术。 叶怡然拧眉道:“二丫,你先回去。我去看看我婆婆。” 叶斐然去站了起来了,说:“孔夫人又不是别个,我跟你们看看吧。” 雅榭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低着头推拒道:“王妃娘娘地位尊贵,怎么好意思?就算是老太太醒着,也必不肯的。” “雅榭姐姐,您也不必客气。”叶斐然说,“我和林府的交情不比别处,闲话不说了,快进去看吧。劳烦雅榭姐姐,把我带来的礼物里的药材盒子拆开,选合用的带过来老太太房里备着。” 雅榭大喜:“是!” 走向孔氏屋子的时候,叶怡然低声道:“二丫,老太太和老爷都要面子得很,你何必多此一举?会让你难办的。” 叶斐然淡然道:“姐姐,就算不是看在你份上,看在雅轩、雅榭两个姐姐份上,我也该给个面子啊。” 叶怡然愣住。 叶斐然道:“千年松柏难得直,十年人心难得忠。” 叶怡然:“……” 似乎陷入了品味中,咋摸着叶斐然说话里的深意,叶怡然不禁落后了半步,而叶斐然已先一步进了孔氏房间了。 没料到摄政王妃会出现在此处,两三个小丫头子显然吓了一跳,接二连三地站起来,行礼问好。瞥了一眼她们手边放下的活计,屋角的药炉子,最后眼尾扫过擦得一尘不染的家私,叶斐然说:“夫人把你们管得不错——老太太呢?” 一名才留头的丫头说:“请跟我来。” 绕过了一面盘金绣的绣屏,孔氏躺在床上,气色灰败。 那丫头说:“刚才吃了小半碗粥就歇下了,没想到气息越来越急促,我就去叫了雅榭姐姐。” 叶斐然说:“家里可备有金针手枕之物?” “有的。” “拿来。” 眼见她手法娴熟地给孔氏请起了脉,丫头松了口气,叶怡然站在旁边,紧张地看着。却谁也没有留意雅轩脚步匆匆走进来,一脸焦灼,身后还跟着——林海壮。 叶斐然把脉过后,还不放心,担心是二次中风,用空间里的技能扫描了一次孔氏全身。结果果然在孔氏的脑子里发现了血栓,她斟酌了一下,说:“可以用放血法来救治。” “不可!”林海壮出声断喝。 叶斐然专心诊治,被他吓得原地跳起来,“嗳”的一声,背脊愣是出了一层白毛汗!叶怡然是小辈,只能干心疼妹妹,站在旁边不能作声。 叶斐然起来给林海壮行礼:“林老太爷好。” 林海壮说:“不可放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身子精血岂能胡乱放走?歪门邪道!” 叶斐然着急,大脑缺氧超过十分钟,人就得永久留下毛病。 古代没有十分钟的说法,也不能超过半柱香! 她道:“老太爷,这是二次中风,老太太情况危殆。如果不及时放血,等太医来就迟了。说句难听的大白话,就算治好了老太太,也不免落个半身瘫痪,眼斜口歪的下场。” 林海壮大怒:“摄政王妃,老朽看在你是王妃,地位尊贵,才和你说话。寻常女子岂能行医?更何况大放厥词,换了别人,老朽早就大棒子打出去了。现在,王妃娘娘,请吧!” 手往外一指,下了个逐客令。 叶斐然生气了,“老太太性命危在旦夕,您怎么光和我置气?” 还没想明白这事儿,叶怡然替她想明白了,从林海壮身后揪出一中年女人,说:“宋姨娘,是不是你撺掇爹爹来阻止二丫给娘治病?” 那女人尖叫:“痛!大奶奶打人啦!” 林海壮说:“大丫,放手!” 混乱中,叶斐然先顾着病人,用身子遮挡着自己的手,把一道绿光注入孔氏口鼻中。强横无比的灵力直接窜进孔氏体内,击碎了大脑血块,孔氏几乎同时睁开眼睛来。 与此同时,叶斐然身子“嗡”的,被掏空了,腿软成棉花,坐倒在床边! 没有人看到的地方,背脊上汗水硬生生打湿了好几层衣服! 空间声音冰冷:“宿主违规使用空间技能,惩罚!” 似乎空间还念了什么惩罚的名字,叶斐然耳朵嗡嗡乱响,好像被人打了一拳,听不清楚了。 眼前影子乱成一片,叶怡然已经跪在了地上,林海壮指着她鼻尖痛骂不绝。而那个宋姨娘躲在他背后,妖娆的眼睛里透露出狠毒光芒—— 第1402章 赋闲的老人能作妖 第1402章赋闲的老人能作妖 叶斐然眼前渐渐重影,她感到身后一阵风声掠起。 孔氏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她回过头,看着孔氏,孔氏脑门上几个大穴,插着她的金针,就有些滑稽可笑地顶着金针,也看着她。 咬了咬牙,叶斐然抬起灌了铅似沉重的胳膊,拈着那几根金针轻轻拔下,滴血未出,而孔氏原本还有些懵懂的眼神渐渐清明。她眼皮抬起,看向屋子里的人。 气氛死了一样寂静,只剩一口气的人,被生生救活,还能坐起来,着实惊人心魄。 林海壮的脸色变得尤其精彩,仿佛开了绸缎庄,红的绿的黄的转了一轮,宋姨娘隐身在他身后了。 叶斐然支持不住,软了下来,顿时惊扰了那平静,叶怡然闪身上前支起了她。 雅轩、雅榭惊喜地嚷嚷着:“老太太!” “您得救了!” 孔氏这么坐起来,也仅仅是恢复了神智罢了,张了张嘴巴,没能说话,“啊啊”的只有些没有意义的嘶哑声。林海壮倒是回过神来,上前道:“夫人,您自行好了?王妃没有在你身上做什么吧?不能乱来啊!” 孔氏瞪了他一眼,“你,出去。” 只吐出这两个字,她就浑身虚弱透了一般。 叶斐然挨在叶怡然肩膀上,姐姐身子柔软,支持着她,她拼命喊空间,“空间,空间?” 空间赌气般不理她。 叶怡然焦急地说:“二丫,你觉得怎样了?” 叶斐然只好道:“我……头晕。” 叶怡然说:“快,拿人参给二丫噙上!” 雅榭一向机敏,忙从早就准备好的药材里取出一棵人参,当场切片送入叶斐然口中,人参阵阵回甘,让叶斐然振作了少许,她指着孔氏道:“还、还没好全……让老太太也噙一片……等……太……医……” 终于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叶怡然发急,对雅榭雅轩两个大丫鬟道:“快,你们一个伺候老太太,一个帮我带二丫到外头歇息。记得派人看好风,别让老爷再进来了。” 丫环们齐心合力地忙碌起来,好歹算是忙而不乱。 大家心里都雪亮,叶斐然是为了救自己家老太太才脱力昏迷! 这是承了天大的人情! 这是托了太太天大的福气! 幸亏有太太在! 幸亏有王妃在! 不然这间屋子此刻就得办了丧事。 不然不出数月,她们这些跟着老太太的老人们,就得各散东西,或配人或发卖,下场凄凉!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丫环们摒弃了素日你欠我两尺头绳、我踩过你新裙角等等等等鸡毛蒜皮的矛盾,同仇敌忾起来,一起伺候着孔氏。且瞬间收拾出一张舒服柔软的罗汉床来给叶斐然歪下。 叶怡然握着她手道:“二丫,你觉得怎样?一定是损耗过度了。你才从若氏回来,没缓两天就跑过来……哎,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啊。你想喝水不喝?想吃点什么吗?” 语气温柔关切,一如幼时殷殷呵护。 叶斐然心里暖暖的,身上的疼痛消失大半,一点儿不后悔,“我歇歇就好。” 说起来,还真的有些饿了。 她肚子传出一阵响:“咕噜噜……” 叶怡然听见了,愣住,叶斐然缓缓举起帕子,遮住了脸。 姐姐永远不会取笑妹妹,反而问:“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去。” “包子。”叶斐然吐出来的气息,让帕子一起一伏的,反倒是俏皮,“娘做的那种,白面,喧呼呼的,热腾腾的,里面是大肉馅儿。” 叶怡然笑了:“吃包子有什么难的,我马上给你做去。” 她站起身,叫来自己贴身丫鬟青果青竹:“你们伺候着王妃,我去厨房做包子。” 青竹道:“夫人,我去就行了。做包子又不难。” 叶怡然很认真地说:“做包子是不难,但二丫喜欢吃的包子,天底下只有三个人做得出,就是娘,我,阿成。娘走了,阿成又不在,我来给二丫做。” 话都说到这份上,也就没有旁人来阻挠了。 叶怡然到了灶屋里,揉面发粉调馅包包子,用最快速度做了两屉大肉包子,热腾腾的送上来,叶斐然早就等得饿急了,一口气吃了四个包子,把旁边伺候的丫鬟们都给看直了眼。 “天啊,王妃好能吃……” “这包子我平时最多也就吃俩!” “刚才治病,人虚脱了嘛。” “可怜见儿的,那么尊贵的人,为我们老太太治病,都治饿了。” “没想到王妃金枝玉叶,爱吃的东西这样接地气。” “我觉得王妃真的好好。” “我们夫人也很好啊。” “真的,以后要多听夫人的话。好好做事了。” 等下了差之后,好几个人偷偷的溜进了宋姨娘院子里,在一阵怒骂过后,又一脸轻松的出来,怀里鼓鼓囊囊揣着的东西也退还了。 这是后话,略下不表。 叶斐然吃到第五个包子,动作才稍微减慢,解恨道:“好吃。真奇怪,我怎么今儿特别饿呢?” 叶怡然道:“你那是真累着了。行了,太医来了。” 隔着窗户,可以看到雅轩引着一名太医往这边走来。 “婆婆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今天真是多亏了你。”叶怡然说,“宋姨娘是等不及了,竟然撺掇公公阻挠你给婆婆治病。等过两日林驿回来过中秋,知道这件事一定会跟公公谈谈的。到时候再慢慢算账不迟。” 至于为什么林驿会知道这件事,叶斐然就不细问了。 她说:“林大人从前挺好的,怎么这几年转了性子似的,那么能作妖?” 叶怡然苦笑:“还不是闲的!公公说到底,也就不到六十,身子骨硬朗得很。但不知道为什么,朝廷就是不授缺,像他那样的人,还有好多。你不怎么交际应酬,不知道,其实为了家里公公作妖而头疼的当家媳妇,还真不少!” 叶斐然:“……” 如此一来,回家的时候,就揣了心事。不知不觉地一连吃了三大碗米饭,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成甯发现不对劲,举起筷子,在叶斐然眼前扬了扬:“二丫,你没事吧?” 叶斐然抬起头看他:“啊?” “你今天很饿么?吃这么多,小心撑着啊。” 诶? 月斐然傻眼了。 第1403章 盛世开端 第1403章盛世开端 对啊,怎么今天她吃这么多呢? 眼前碟子连个配菜都不剩,叶斐然打开饭簋:空的。 成甯命人把桌子收了,说:“吃这么多,怕存了食。要不我陪你走走转转吧。” 叶斐然说:“好啊。” 从前在火山村里,蕉园就在村子尽头,离群索居,田野上山涧旁,最远甚至可以去海边,随便乱跑。到了京城,住在王府里,还好王府地方够大,也能转个几圈。 但叶斐然一圈没走完,又饿了。 是真饿。 肚子传来叽里咕噜的叫声,响得成甯都听见了,男人扭脸看着她,眯起眼睛:“……你在姐姐处吃山楂了?” “没,没有啊。”某人对手指。 这不科学! 才吃了饭多久啊…… 成甯也没说什么,说:“正好我这边有几个要紧的折子没看,你随我到书房去。那儿有备点心。” 叶斐然说:“好啊。” 成甯政务繁忙,他打算在小虞大婚之后彻底放手。 用他的话来说,权力的滋味尝了只会让人想要再尝,小虞是天生的帝王种子,他现在还能克制,第一是对养育之恩心存感激;第二是年岁尚小,心智单纯。倒不如及时放手,一别两宽。 叶斐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成甯总是那么通透,通透得让她心疼。 能够在离那金銮殿宝座仅仅一步之遥的地方生生停下脚步,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看着成甯在油灯下忙活,心疼得叶斐然啃饼干的动作都慢了:“相公,你太辛苦了。等你退下来之后,我们回琼州去吧。” “嗯,”成甯走笔如龙蛇,头也不抬,“回琼州做地主公地主婆。” 叶斐然说:“还可以做一条大船出海远洋。” 成甯微讶,抬起头,看着她,目光闪烁。 叶斐然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说:“相公,我吃太多了吗?” 成甯说:“你今儿吃得确实挺多,不过——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叶斐然说:“做一条大船远洋出海啊。我早就想看看,大海那边有什么风景了!” 成甯说:“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伸手摸了摸叶斐然的头,“二丫,你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呢?” 叶斐然一愣,倒咂摸不出成甯这番话的意思。 成甯也没有往下深说。 把一盒子巧克力饼干吃完,叶斐然自个儿也发觉不对劲了。 晚上找了个无人的时候,进了空间,说明书休休闲闲的在咸水池里逗珍珠贝玩,吓得那些原本安静躺在池底的珍珠贝扑楞着两扇贝壳满池子跑,扬起一阵阵沙子。叶斐然走到池子边,一跺脚,“你给我上来!” 说明书水淋淋的飞上来,作为一本只有寥寥几页纸的册子,不怕水不怕火也是不科学。 反正空间的存在就是不科学,她都习惯了。 说明书把自己打开,“躺”在灵泉池旁边的大石头上晒自己,“宿主,你好啊。” 这厮看起来心情颇佳。 叶斐然沉着脸说:“你今天说空间要给我惩罚,惩罚了个什么?” 说明书说:“啊?宿主你还没发现么?” “我还没确认。”叶斐然阴沉着脸,“我的消化能力……” 说着,肚子又饿了,饿得烧心那种。叶斐然奔向仙宅拿出点心一顿狂吃,空间灵气浇灌过的东西,比外面的抗饿多了。吃了两块也就够了,她放下食物,怒视说明书:“你给我解释解释!” 说明书轻快道:“强行给外人灌入空间灵力,亏损了的能量需要补充,人体补充能量就是摄食啊。” 逻辑上,完全说得通。 叶斐然整个人都不好了:“那我要多久才能恢复正常?” 说明书上面出现一行行数字,快速运算中,然后道:“饥饿惩罚时间——七天。” 叶斐然:“……” 所以,这空间是真真儿的坑她的吧? 别人家那种乖巧听话,只要春天洒下一颗种子,秋天就收入无数天材地宝的空间,那都是别人家的空间吧? …… 数日后,皇上亲自下了一道命令给吏部,让朝野震惊! 这道命令是:为本朝发展计,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着吏部从新考察年65岁以下官员,如人品、才学俱佳者,且过往有显着政绩可考,则酌情重新排缺往各部任职。各郡州县从此令实行,钦此。 政令一出,全国炸锅。 因受到柳凌炀牵连着,被罢黜赋闲在家的大龄官员着实不少,如今眼看还有机会重返朝堂,都来劲了。纷纷打点起老本,朝着吏部跑。可人还没在吏部活动开呢,发现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专员早就候着了,又灰溜溜的滚了。 原来,成甯集合内阁,经过商议之后,早就把法子想在了前面,集三法司组建了专门行动的小组来办理这件重新起复赋闲官员的事,赐黄马褂及特令,允许上密折直达天听。任才而用,最大可能地避免滋生腐败。 此举在后世被称为“八月清风”,是康景盛世的开端。 …… 可劲儿造了七天之后,叶斐然食量恢复正常。 ——好在,也没有发胖。 咦,暴吃不胖,倒是不错? 孔氏婆媳俩,也登门道谢来了。 孔氏可见是精神大好,坐下之后,脸上的笑就没有消失过。 她带了好多贵重礼物来送给叶斐然,其中一个尺把长的盒子,里面光华灿烂的,全都是宝石,成色极佳。叶斐然也见过不少好东西了,对着这个盒子,还是不觉亮了眼。 孔氏道:“二丫,这些心意,请你千万要收下。” “这些天来,我想了很多,是真的好生惭愧。大丫过门后,特别第一胎生了闺女,我对她心意就淡了。这些年来,对她实在算不上很好。” “这次经历过生死,才知道谁是真金,谁是沙子。大丫不说了,孝顺孩子,日后就是我亲女儿,亲闺女。我把我嫁妆里的两条街铺子地契给了她了,以后她手里有个进项,就也就有个依仗!” 叶怡然在旁边坐着,闻言,垂下眼睛去,眼睛亮闪闪的,嘴角止不住上扬,一看就知道孔氏说的是实话。说不定,给得比她嘴里说的还要多。 第1404章 一切都在变好 第1404章一切都在变好 只要叶怡然高兴,叶斐然就高兴,微笑着说:“老太太身子硬朗,也是儿孙们的福气。过去的事儿就别提了,老太太长命百岁,争取看到米糕米豆米粒长大成人,个个有出息!” 孔氏笑道:“是的呢。” 她道:“我今儿个来,还想要拜拜你娘。可以吗?” 问得颇有一二分小心翼翼的。 叶斐然和叶怡然对望一眼,惊讶了,“当然可以。” 苏氏的灵位在北院,她生前最爱的小佛堂内。这儿是整个王府树木最繁密的地方,秋老虎被挡在外面,人走进院子里,秋燥全消。地上的青砖扫得一尘不染,描金木雕佛龛内燃着上等沉香 苏氏的灵位静静陈列,和叶文栋的并列,一高一矮,如恩爱夫妇紧紧依偎。 孔氏拜了拜,上了香,喃喃道:“苏大姐,谢谢你教出好女儿,救了我一命。日后我定会好好对大丫。日后四时八节,我再来看你……陪你说说话。” 絮絮叨叨了半晌,不过是些家长里短,儿女家事。 说来也奇怪,孔氏焦躁的心,此刻在这个小院子里,对着一个操劳大半生的农村妇人的灵位,反而格外安静下来。 有些事情好像没有变。 有些事情好像又已经变了。 孔氏祭拜完了之后,就急着要走。 叶斐然要留饭,孔氏十分客气地推辞:“二丫客气了,实在是如今家里事情比较多,没办法留下。他日一定上门叨扰。” 叶斐然问:“老太太眉宇焦灼,是什么事呢?您身子才康复,可别闹太劳累了啊。” 叶怡然代孔氏回答:“公公在等候起复,上头已经有消息说,这件事希望很大。公公不敢怠慢,把姬妾都冷落了,在屋子里翻出旧日的文章在看呢。婆婆说,他老人家现在的用功劲儿,比得上当年考举人了。” 孔氏听她这么一说,笑而不语,倒是没有否认。 叶斐然心想,这倒是好事,有正经事做,就不会闹幺蛾子了。 人闲着就容易生事,要不然就生病。 她就笑道:“那我就不留饭了。希望林大人能够有好消息啦。” “承你贵言!”孔氏眉花眼笑的,“那,咱们中秋见。” 叶斐然道:“中秋见。” …… 对哦。 快要到中秋了。 中秋,吃点什么好? 叮! 当然是螃蟹! 可是那年月交通运输不便,京城没有活螃蟹卖。叶斐然差人问遍了京城,好不容易才找到几只螃蟹,眼瞅着泡泡都不会吐了,不行了。 “好歹还是一公一母……”叶斐然沉吟着。 闪身进了空间,把那几只螃蟹丢进淡水池灵泉里。 咕噜噜噜…… 螃蟹活了。 叶斐然乐了:“嘿嘿,还不错!” 叶斐然在空间里养螃蟹,说明书对此意见很大! “宿主!这东西太恐怖了!”它拍打着书页子,在叶斐然周围飞来飞去呱呱吵,“你看那钳子!要是把我夹坏了怎么办!” “啊!它们还横着爬!” 叶斐然一把把说明书打开:“你走开。这东西好着呢。但是就是得活吃。” 说明书尖叫起来:“什么!你要吃它们!你还是不是人!” 叶斐然气道:“你没吃过啊?对了,你是一堆程序,不能吃。真可惜啊。” 说明书躲了起来,生气去了。 叶斐然捞了一些水草,给螃蟹做了个窝,她记得螃蟹底层水产,吃的浮游生物,就把草窝往池子底下沉了下去。也不知道那清澈透明的泉水里,有没有适合螃蟹吃的东西。 自己到温泉池子沐浴一番,洗得干干净净的,这才到了外面去。 唔,希望空间的加成,可以让螃蟹长得肥肥的,赶上中秋被吃吧! “夫人,陈二姑娘送礼来了。”叶斐然才从空间出来,屋子外面,珍珠通传。叶斐然忙道,“请她进来。” 陈思静看起来日子过得不错,神采飞扬的,人很瘦,腰杆挺直,越发的凌风劲竹一般。她对叶斐然笑道:“二丫,好久不见。早就应该来看你了,见你整日忙得脚不沾地的,也不好意思来打扰你。” “你这是埋汰我么。”叶斐然说,“再怎么忙,我就算不睡觉也得迎接我们的京城首富,陈二姑娘啊!” 陈思静嘿嘿笑:“你消息倒是灵通。以为你人在若氏,耳朵聋了呢?” 叶斐然说:“我耳朵聋了,怪你。” 说笑一番,陈思静道:“闲话不说啦。来给你送中秋节的东西,乡下货,可别嫌弃啊。” 叶斐然说:“不嫌弃,来看看?” 陈思静带来的东西,还真是土产比较多,尤其多琼州的土产。看着那些西米、可可、咸鱼、干贝,勾动了叶斐然思乡之情。叶斐然幽幽地叹了口气:“静静,我想琼州了。” 陈思静道:“京城不好么?难道你还想跑动?二丫,我劝你要安定点儿,你快要娶媳妇的人了。怎么说,也得等小虞大婚后才好走动呢。” 如今成了陈家实际上的家主,又经历了和离一事,陈思静考虑事情是周全多了。 她认真恳切的面孔,叶斐然瞧着感动,不禁握了陈思静的手,说:“我知道。不过想想罢了。我自己有分寸的,你放心好啦。” 陈思静才松了口气,说:“二丫啊。我真佩服你,你可是太能折腾了。” “我才不能折腾。你比较能折腾。当初陈思慎下狱,沈清雨闹着要出家。你和离之后,回到陈家本家,愣是压住了三个房头作妖。而且这才九个月时间,就把陈家的生意直接再拉升一个层次。还要领着城里的商人搞商会。这些事儿要搁大男人身上都不一定做得到,而你做得这么好,真是太棒了。” 陈思静说:“你这么夸我,我要飘啦!” 说笑一会儿,账本取来了,算盘也取来了,陈思静照例和叶斐然那一起算账。从前她们是五五分的,但叶斐然后来说,她都已经是王妃了,官身免税,而陈思静是商人,商人赋税加倍的,又不能参加科举,平日吃不少亏,就改成了只拿三成。 三成是多少呢? 第1405章 名种菊花 第1405章名种菊花 就这么三成,这八个月的进账,也达到了百万之巨。 叶斐然说:“到了冬月关账,应该会有一百二、三。乖乖,静静,你可真能挣钱啊!” 陈思静说:“所以啊,我现在寻思着,要不要弄个钱庄银号,也不必自个儿另起炉灶,就跟着晋西人干,做他们底下的一个分号,就好了。投入本钱,至于经营窍门,可以跟着他们的大掌柜慢慢学。” 这大概属于最早的银行业了,叶斐然也不大懂个中窍门,记忆中,需要很多精算师和经济学家才能够支撑这门学问,隐约担忧着陈思静能不能一口吃下这个新行当,看了看闺蜜踌躇满志的模样,劝阻的话到了嘴边,变成了:“你看中什么,尽管去做就是了。我是只会出银子的了……反正,我这儿可以给你兜底。” “啧啧,你给我兜底,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我男人!”陈思静嘴里取笑着,眼神却又软又暖的。 叶斐然立刻说:“什么?我自己有男人,才不要做你男人!” 陈思静刮着脸:“二丫,羞羞脸!大白天的想男人!” “想就想了,想自己相公有错嘛!” 成甯走到门前,正要敲门,却不成想屋子里飞出这么一句——“想就想,想自己相公有错嘛!” 不禁愣住。 薄唇微勾,耳听着屋子里女人们的欢声笑语,男人转过身走了。 “……嗯,想自己的相公,当然没错。” 成甯吹起口哨,脚步轻快,溜溜达达改道书房,路过砚铭的时候,把小厮给惊呆了:自家王爷,吹口哨!! 那么冷面的王爷啊! 咋个成了登徒子似的了? 叶斐然还什么都不知道,殷勤地留了饭,陈思静也不客气,留下来吃了,又道:“明儿个我还席,就在老静思茶室,你早点来。我给你尝我们这儿的新菜式。” 叶斐然欣然答允。 送走了陈思静,成甯才踱过来,嬉笑着说:“听说有人想我了?” 叶斐然才知道被他偷听了去,脸都红了,“你你你,你怎么可以偷听我们说话!” “我不是故意的,”成甯知道爱妻素来面皮薄,也就不跟继续调戏下去了(虽然很好玩),少少遗憾转移话题,说,“是有人送了几本名种菊花过来。我看着不错,就提前带回家了。你喜欢这个,摆着也不错,还可以送给你的朋友们。” 叶斐然笑着说:“多谢多谢。相公你真好,每次有什么好东西,总不忘我的朋友们。她们都夸你夸得不得了呢。” 成甯道:“你个傻孩子,东西可以拿去分人,别带到我。对她们,对我都不好,知道么?” 心里暖暖地,叶斐然越发感念成甯心细,抿嘴一笑:“我知道,我有分寸的。” “走吧,我们去看看那几本菊花?” 夫妇二人手挽手来到院子里,才走近,就是一股寒香扑面而来,这次的菊花果然不比从前,花型灵巧秀气而不俗,枝**拔而遒劲,是那凌霜傲世的首本名菊了。叶斐然观之不尽,啧啧称奇,“真好看,这花儿是南边的巧匠栽培出来的吧?我来猜一猜,得是虞郡的,又或者是江左的?” 成甯摇头道:“都猜错了。恰恰是京郊的……而且还是熟人。” 叶斐然更惊讶了,“熟人?” “就是云来客栈马掌柜的手笔。”成甯道,“这一批菊花一面世,京城就震动了。如今是一本难求啊。马掌柜倒是有我们心意,特意留出这么二三十盆来,都是给我们的。也不知道那几兄弟养马出身,怎么晓得种花了?” 叶斐然却已经明白了,心里雪亮,笑道:“你不知道,我却知道!” 她趴在成甯耳边,说:“他们家的那个花匠就是叶天赐。” 成甯一挑眉:“你那个堂弟?还没死?” 叶斐然说:“我们都认出了对方,不过都没有认。就这样相安无事,难得糊涂就挺好。如今看看,他能种出这样名种,也算是有门手艺学到家了,这辈子是不愁没饭吃的。只愿他学好,别像我奶奶、二婶、叶紫然那样。也就罢了。” “你倒是看得开。”成甯说着,伸手给叶斐然拢了拢鬓发,“好吧。” 趁着菊花新鲜,叶斐然自己留下了八盆,剩下的全都分了,林府、万府、陈府,全没落下,就连许夫人、王夫人两家也各送去一盆。 已经开始树叶变黄脱落的北方秋天庭院,因着这些菊花的点缀,分外多了生机。 那天晚上下了秋天第一场雨,淅淅沥沥的。 叶斐然拥被坐在窗下的罗汉床上看书,不由得打了个喷嚏:“阿嚏!” 成甯把她的书拿走:“日看也看,不如看看我?” “哎呀!”叶斐然惊叫。 成甯却把几碟精致小菜和一壶烫热的酒摆到了床桌上,“天凉了,喝一杯暖暖身子?” 叶斐然作了一下下:“让我把书看完嘛!” “成天看书,书是看不完的。”成甯说,“你没有听说过么?尽信书不如无书。还有,吾生也有涯而知无涯,以有涯逐无涯殆已。” 叶斐然噗嗤笑出声来,人也软了,“行吧。说不过你。” 成甯扯开她裹在身上的被子,自己脱了大衣服,围了过来,“我这儿暖和点。” 秋霖夜雨,夫妻相拥对饮,别有一番情趣。 这一晚闹得很晚,从窗下的罗汉床到里间的拔步床上,动静直到下半夜才平息…… 第二天,叶斐然又睡过头了。 幸好王府丫环们早就对此习以为常,后院里人少,清静,只有一个正经主子和小公爷小郡主,乐得清闲。 不过这天是叶斐然见未来儿媳妇的日子,顾夫人和顾灼华听说她回来了,早早递了帖子,无奈叶斐然太忙,直到今天才得空相见。 叶斐然自己也很不好意思的,老着脸皮道:“诸事繁忙,怠慢了您二位。真是对不住。” 顾夫人道:“哪里。我还得谢谢你呢。诸事繁忙,还惦记着我们,送了两本菊花过来。那菊花如今在京城里千金难求,着实让我在宴会上长了一回脸呢。今儿过来,也是有正经事儿商量。” 第1406章 你已犯了七出之条 第1406章你已犯了七出之条 “出嫁的院子建造好了,我家老爷已经请了王爷前去相看,是否有逾越的地方,又或者有不足之处,都争取着改进。年后就可以打家具了。这嫁妆单子,也得跟娘娘您商量着来。” 叶斐然笑了:“那可是稀罕了,怎么会有媳妇儿跟婆家商量嫁妆的?” 顾夫人道:“换了别人,还真用不着。我只管大胆张罗就行了。但天家不一样,咱们圣上,又不一样,所以……” 顾夫人微微尴尬,叶斐然却明白了。 小虞是平民天子,又无父无母。感情上的父母,就是自己和成甯,所以顾夫人……想多了。 眼珠子转了两转,叶斐然已然有了主意,说:“既然如此,那不如你我约上个日子,再约起内务府、礼部等相关的人来一起商量?这事儿,我的身份还不能是王妃跟着去,而是用女方的朋友,又或者你平辈参详的人……总之,就是用女方人的身份去。说话会方便点。” 这是摆明着帮忙了,顾夫人喜出望外:“这主意好!就这么定了!” 旁边坐着的顾灼华听见,不方便插话,但低着头笑了。 接着叶斐然和顾夫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叶斐然对朝廷里的女官设置,反而不及顾夫人熟悉,但她脑子灵活,一般的算学更是张嘴就来,又见多识广考虑事情周全,正好互补。很快就商议好,等八月十八就登门造访,商量未来皇后的嫁妆一事。 “既然提到八月十八了。八月十五进宫赏灯会呢,王妃娘娘也要多做准备了。”顾夫人提了一嘴,“今年,好像虞郡的人也来了,还带了好几个女孩子。嘴上是不说,实际上,就是来给自家相看联姻的。” 这些,算是贵妇社交圈里的默契了。 叶斐然听见就来气,这些人怎么搞的,男人们喜欢阴谋诡计也就罢了,怎么还个个抢着把自家的闺女往外送?真是套路深! 她说:“好啊,那就正好凑热闹了!” 顾夫人察言观色的功力何等厉害,看出叶斐然眼底那闪过那一丝不忿,她说:“二丫。我这儿多口跟你说一句,听说,这次的人里有带来安排给王爷的。” 叶斐然愣住:“啊?” 顾夫人说:“王爷无妾。” 叶斐然不禁冷笑:“我家阿成不纳妾!” 顾夫人说:“二丫,这件事你知道,我知道,可是,外头的人知不知道?他们不知道的,传话多难听……再往深里说了,七出之条里就有一条‘善妒’。你这不纳妾的,就是犯了‘善妒’,他们可以往上参的啊。这个女子,怕就是个试探。” 叶斐然知道顾夫人不是恶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说:“行吧。我心里有数。” …… 晚上成甯回来,叶斐然正在屋子里配香料。成甯进了屋,闻了闻:“好好闻。” 叶斐然抬眼一看,不禁愣住。 成甯一身朝服,威严压人,剑眉明眸高鼻,薄唇长睫黑发,凌厉如刀。 她无名火就起来了,“真是,没事儿长那么好干嘛。还能打,还有才,成天害得狂蜂浪蝶往上扑。” 就很生气。 冷冷淡淡地哼一声,低着头,继续忙活手上的事儿。 没有得到往常的待遇,成甯不习惯了,“二丫,来抱抱。” 叶斐然说:“忙着呢。” 成甯脱了外面的大衣裳,凑过来看:“这是什么?异香异气的?” “香料。”叶斐然细心地用戥子称做了一份一份的,“上次做的烤鱼,后来我给静静送了一份过去。她说这个好,很合京城人的口味。打算做今年冬天的新菜式推出去。我就给她配上香料,这样要用的时候,一份一份的直接加上去,既省了功夫,也让旁人偷不了师。” 在没有知识版权保护的古代,谁有两手绝活儿不好生保护着,没两天就让人学了去,到时候怎么饿死的都不知道。 成甯看着叶斐然配出了五十份配料,又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臼子来捣碎,捣得一屋子香里香气的,愣是正眼不瞧自己,就很疑惑。好脾气地站在叶斐然身边,问:“今儿这是怎么啦?不开心了?” 叶斐然原本想要憋住的,听他这么一问,就破功:“嗯。” 成甯按停了她手,“什么事情让我的二丫不开心了啊?” 叶斐然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腮帮子鼓起,委屈得很:“听说……虞郡又张罗着给你选妾室啦?这都什么玩意儿啊,王亭亭年纪大了不好嫁你了,就给你另塞人进来?有没有理会过我的感受啊?这觉悟还不如从前在我们村子里哩,上上下下,能讨着老婆就不错了,还妾室……哼……” 皱着眉头絮叨着,明知道这事儿不能怪成甯吧,可看着他,还是很别扭。 咋长得那么好看呢? 咋老招人惦记呢? 咋就不能让她安心呢? 她就是占有欲满满的。 成甯只能专属于她! “你、你还笑!”叶斐然看着成甯,气呼呼的叫起来。 成甯笑得越发开心了,伸手把她揽入怀里,拍着她的背,很是温柔的给她顺毛:“傻瓜。他们往我这儿送,我又没打算要。” 叶斐然伏在他怀里,被顺毛顺得很舒服,心里还在惦记着炸,可身子开始不听话了,不由自主的往成甯身上贴。 还贴得特别乖顺。 “你你你,反正我就看你不顺眼,你怎么就老招人惦记呢?让人不安心……” 成甯又是一笑,继续顺毛:“你相公在这位置上,这年头又流行什么男人三妻四妾的。自然会有人想要往我这儿蹭,要点儿油水的咯。但是没关系,我答应过你的,我就会做到。你别急。” “虞郡那些人作妖不是一两天了。但……目前还不能动他们。今天王璄还在哭穷,想要减免赋税,被我驳回了。你猜那厮怎么说么?他跟我说,成甯,要不是你当年瞒着我你妹妹的身份,如今摄政王的位置怎么轮得到你?” 叶斐然:“噗——他脑壳坏掉了吧?” 第1407章 思念的细节无处不在 第1407章思念的细节无处不在 成甯说:“他脑壳没坏掉,他就是急眼了。这几年他一直在挑衅我,试探我,我没有半点动静。前阵子若氏那边的事儿我们解决了,他也收到了风。这会儿就沉不住气,想要惹怒我。” “前朝的事儿,和后宫一定是连着的。在立后之前,虞郡的人们只怕还不会消停。我就想看看,到底他们有多少精气神,来挑战我。” “当然——惹得我家二丫不开心的话,那是最不能原谅的!” 成甯说到这里,紧了紧圈着叶斐然的胳膊,叶斐然反而冷静下来了,说:“我明白了。前朝的事儿,和后宫一定连着,如果你后院里的我闹起来,怕是正中他们下怀。顾夫人未必是歹意,但她想不到这一层,我应该冷静一点得。” “你还年轻,想不到也无所谓。”成甯亲亲她额头,笑道,“你这么紧张我,我很开心。” 叶斐然脸红,想要挣脱,却挣不脱了。 成甯低下头,攫住了她的唇。 缠绵缱绻,深深长吻,直到呼吸急促得不行,方才恋恋不舍的放开。 “现在还生气吗?”成甯问她。 叶斐然摇了摇头。 成甯说:“我说过,除了你,我不再要别的女人。” 叶斐然点点头,心里甜滋滋的。 外面传来摇铃声,开饭了。 成甯低声道:“走吧,去吃饭。吃完饭再做事。” 按照成甯的吩咐,叶斐然稳了下来,继续自己该干嘛干嘛。 次日亲自送那五十份烤鱼配料到静思茶室去。秋高气爽,过了几年太平日子,京城的百姓们屋里有粮袋里有钱,静思茶室也就成了他们侃大山聊大天的好去处。一壶上好杭白菊,一碟子颗粒饱满的炒瓜子儿,一聊一下午。 穿过熙熙攘攘的茶客,来到安静的后院,叶斐然隔着幕遮黑纱朝外面看去,院子里的大银杏树已经黄了,柿子挂了满枝,沉甸甸的,从前南西篱习惯呆的西账房却关着门,就连门口斜斜倚靠的斗笠,仍维持原位,且擦得一尘不染。 自从和离之后,陈思静一个字没有再提南西篱,叶斐然也没有问。 但,细节已说明一切。 叶斐然心里不是滋味,压低了帽檐,加快步伐。 主账房里,陈思静一身男装,笑吟吟地迎出来,抱拳道:“恭候已久!” 叶斐然哑然失笑:“静静,你这又是唱哪出戏啊?” 陈思静笑道:“从前是夫妻档,无可指摘。如今和离之身,索性穿了男装,免却许多口舌之争!” 叶斐然上下打量一番,啧啧赞叹,“好看!从前我就说你长得浓眉大眼,英气勃勃的。如今穿了男装,简直就是个美男子!潘安复活也比不上你!” 一顿彩虹屁拍得陈思静开心的不行,嗔怪道:“油嘴滑舌!来吧,东西呢?” “在这儿呢,都带了。我放心不下,亲自拿来给你。”叶斐然打开手里提着的提篮,把十包一捆的香料拿出来,“我都磨成了粉,就算是经年的厨师,最少也得吃五次才能尝出个大概来。在这之前,满京城你这边独一份儿,再有钱也只能来你家吃。你说,够不够赚头?” 陈思静欢喜道:“够了够了。才五十份?压席面的菜,也才三天的量啊?” 叶斐然道:“三天之后我再给你送就是了。物以稀为贵,难道一时卖完了,那吃不着又心里惦记着的,就不来了么?” 陈思静狡黠一笑:“二丫,什么都瞒不过你……嘿嘿,真有要吃的客人来了吃不上,少不免下次再来。一来一去的,就是两桌子席面了。” 叶斐然说:“你啊,怕不是算盘成了精。今天晚上,就要专人送去了。这段日子,不防外面来偷师的,主要防着内鬼。你刚接手了陈家,里头人事各种复杂,难保没有大房、三房的人还想着翻天呢。” “放心好了。按照你的吩咐,我用专门的池子养了鲜活的鱼。真有内鬼偷了香料去,只要不是活鱼,就做不出原来的味道。吃坏了人还得赔钱。”陈思静眯了眯眼睛,“我付出这偌大代价才得到陈家代掌家的位置,爷爷托付给我,我总得好好守住。” 叶斐然说:“如此甚好。” 辞别了陈思静,出了门,才上车,没料到自己落入一群女茶客眼中。 “咦,姑姑,你看,那个人腰间的玉佩还挺入眼的?” “嘘,小声点。曼儿,京畿之地卧虎藏龙,小心被别人听了去。” “娘,你太小心了。” “嗨,你这孩子!”那个身子怯弱的妇人显然对闺女没什么约束力,只能徒劳嗔怪。 旁边坐着另一个夫人笑道:“曼儿眼力不错。那个带着幕遮的女人啊,穿得朴素。然而腰间戴着上好的羊脂白玉,坐的马车顶上,还有摄政王府的烙印。这人定然是王府里的人。听说静思茶室和摄政王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看来,这话不假。” 怯弱妇人道:“摄政王府……就是那位的府邸了?咱们中秋宴会上,就要碰面了吧?” “怎么?曼儿娘你也想试试?”对面的笑了,“不是我说,你就是王府旁支,虽然家主说大家公平竞争,一应开支还走公账,支了各房上京的车马住宿,连衣服也送了两身。不过呢,我们也就来凑个趣儿罢了,别肖想太多!入宫也好,进摄政王府也好,怕都轮不到你们四房呢!” 第三名妇人道:“就是。四房最穷,连儿子都没有,只有三个闺女。贵人怎么可能瞧得上?如果我是你,四房媳妇儿,我就在京城里买几匹好尺头。点完卯之后回虞郡,赶紧给曼儿找个好亲事!” 王曼馨左顾右盼的打量着周围,眼底还时不时地闪过丝不屑。行吧,这地方,好歹入眼,她娘给她倒了茶,说,“秋燥,你才来就上火发热病了一大场。这静思茶室的杭白菊是极好的,多喝几杯润润嗓子。回头买些到家里去。” 王曼馨答应着:“是。” 原来这些人,都是跟着王璄兄妹两从虞郡来京城参加中秋宴会的王家旁支。 第1408章 和离的女人 第1408章和离的女人 陈思静一接手陈家老字号“雁回春”,就推出新菜式烤鱼。 物以稀为贵,入了秋的京城,有一口鲜货就极难得了,何况是活跳跳,肉多无刺的鱼。第一口入口鲜美,第二口鱼肉回甜,第三口百味俱全……一时之间,京城掀起了一阵烤鱼热。 以烤鱼为主菜,别个珍馐百味做席面的烤鱼宴,成了这个秋季最体面的待客之道。 叶斐然三天之后见到陈思静时,见到一张笑得咧到耳后根的面孔,笑着说:“这配料要不要多备个十几二十包的?” “不用不用,五十包管三天就够了。少点儿好,少一点儿,让他们抢去。轻易到手的东西,就不珍贵了。”陈思静摆了摆手,“再说了,从昨儿开始,我就发现店子里好些鬼鬼祟祟的食客。身高体胖厚舌薄嘴唇,虎口有茧子袖口沾油污,肯定是来偷师的大厨,估摸着,也就最多一个月功夫,市面上除了我,就有别家烤鱼了。” 叶斐然说:“但是这香料配方……” 陈思静竖起三个指头:“那也顶多只能撑三个月。过了年,明年开市的时候。这方子就不是秘密了。” 叶斐然道:“那么……这鱼呢?” 陈思静弯了弯眼睛,乐呵呵道:“对呀。鱼才是宝贝!肉多,无刺,二丫,你哪儿搞来的宝贝?” 叶斐然不会跟她说是空间里养出来的,说:“这种鱼,在京城没有,在琼州却很多,就在头咀码头的出海口,咸淡水交接的地方,全都是海鲈鱼。除此之外,甜水村水库里生长着的清江鱼,也十分适合做烤鱼。利用陈家商队,从琼州运活的到京城来,哪怕成本高一点,保住最尊贵那撮食客。接着你就可以公布香料的秘密了。让大家学了去也不怕,养起了广大老百姓吃烤鱼的口味,还不怕我们没有生意做?” 陈思静听得入了神,最后忍不住大声叫好:“好!就这么办!与其让他们偷了师,倒不如我送个大人情给他们!这样整个京城搞餐饮的,只要做了烤鱼,饮水思源,都不会忘了我!” “这就叫,有钱一起挣,我吃肉来,大伙儿喝汤。” 陈思静热血沸腾的,说干就干,立马去宣召商队的舵把子来相见。 叶斐然说:“运活鱼很难,我相信舵把子长年水上走,一定有办法。务必要把鱼儿活跳跳的运到京城。死了,就不值钱了。就跟那螃蟹似的,如今金秋时节,持螯赏桂多快活啊。神仙不换的滋味儿,可整个京城,愣是没找到几个像样的活螃蟹!” 陈思静笑道:“你早说。我们商队刚在虞郡设了商号,那边出的都是上好肥螃蟹。搁冰块上运送过来也是活的。” 叶斐然喜道:“好啊。那就拜托你了。” 在空间里养螃蟹……实在性价比太低了! 还要忍受说明书的抗议! 也不知道一本书抗议个啥! 所以叶斐然打算吃掉空间那几个螃蟹之后,再也不干这倒霉催的事儿了! 陈思静笑眯眯地拍了拍心口:“都包在我身上!” 舵把子来得很快,聊了几句天的功夫,人就到了。陈思静也没有躲避叶斐然,就这样当着她的面,跟舵把子敲定了收购海鲈鱼和清江鱼,且活运上京城的办法。 聊完之后打发走舵把子,陈思静才说:“还有个问题倒是为难。这些鱼到了京城,也得养着啊?京城的气候不适合它们生长,怕是会死掉?” 叶斐然说:“不难,加温,加氧气,就行了。” 陈思静说:“加温的话我知道。另一个是啥?” “唔……”叶斐然想了想,如今兵器局那边已经能够生产高锰酸钾了,还能用高压加氧。自己弄个小型的氧气泵,不算过分吧?就大起胆子道,“简单来说,鱼儿在水池里容易死,就是因空气不流通,只要把水搞活了,是不是就不那么容易死?” “那是!” “那么,我们就需要一个机器来给水加空气。” 陈思静乐了:“我听懂了。可是……会做这种机器的人在哪里?” “我在兵器局有人,会做这种东西。这件事交给我吧。”叶斐然说,“我明天就到兵器局去!” 说话间,陈思静的丫鬟金缕双手抱了个硕大的果篮子进来道:“姑娘,那位许公子又命人送水果来了。” 那果篮子里堆成了小山,都是时下当季的金贵水果,既体面又实用。叶斐然顿时眼睛一亮:“许公子?是谁啊?” 陈思静却不为所动的说道:“退回去吧。跟他说,我已经是和离妇人了,配不上许公子。请以后别再做这种无聊的事了。” 金缕屈了屈膝盖,仍旧抱着果篮下去了。 叶斐然看着陈思静道:“有人喜欢你?” 大顺国内,对未婚女子名声甚为着紧,尤其是仕林内,三纲五常,女德女书的几乎到了存天理灭人欲的地步。但对于和离或者丧偶之后的女人,宽松很多。很多小门小户的,守寡之后,只要跟别个再看对眼,就做起半路夫妻。讲究点的,就再请个媒婆下个聘书什么的,仍旧三媒六聘的娶过门。 陈思静如今,正是个和离的女人。 陈思静低了头,面无表情地说:“他喜欢我,我又不喜欢他。趁早掐灭了那些有的没的,我乐得个清静!” 叶斐然叹道:“只可惜你们当初的孩子掉了……不然的话,我就很赞成你不再嫁人的。” 陈思静面孔白了一白,哑声道:“二丫,别说了!” 见她这般痛苦,叶斐然暗暗后悔,也就噤了声。安静一会儿之后,把话题扯到什么时候做出那氧气泵上去,陈思静十分感兴趣,说:“二丫,你什么时候可以打好小样给我看?” 叶斐然说:“马上就要过中秋了,最快也得下旬吧!” 两眼闪闪发亮,郑重地在叶斐然送自己的台历上用朱笔画了个红圈,陈思静期待地说:“那么到时候,我一定要好好看看这种神奇的机器了!” 第1409章 中秋夜宴前夕 第1409章中秋夜宴前夕 离开静思茶室的时候,叶斐然觉得背后毛毛的,似乎有人在背后盯着她看。回过头来,又没发觉异样。先她一步上了车的珍珠道:“夫人?” 叶斐然说:“没什么,上车吧。” 王府马车离开了静思茶室。 九哥儿骑着马,压低声音道:“夫人。” 叶斐然在车厢里应道:“怎么?” “那边有两个女人一直盯着咱们的车子。” 叶斐然原本在假寐,睁开眼睛问:“是怎么样的人?” 九哥儿道:“一个三十出头模样,一个才十七八,神态很亲密,应该是很相熟的关系。长得皮肤白净,鹅蛋脸,梳着油光水滑的头,中等身量,穿的浅粉色衣服。只可惜听不见她们说话,听见了,就知道她们底细了。” 叶斐然想了想,印象中不认识这样的母女,就没放在心上,说:“可能进城赶集的乡绅人家吧。不用管她们。” 九哥儿道:“是。” 回到家里,看到小六跟砚铭一块儿晒书。成甯书房里的藏书近年来有越来越多的趋势,时不时就得晒晒晾晾,防止发霉和虫蛀,小六人只比个书篓高一点儿,手里摞几本大部头基本上就见不着他脸了,可他干得很认真。 叶斐然瞥一眼小六,小家伙不光腿脚勤快,眼睛还老在书封面上游弋,嘴巴念念有词的,心里明镜儿似的,唤过砚铭道:“砚铭,今天带小六干活,觉得这孩子怎样?” 砚铭道:“小六人很不错!我前儿还跟王爷说,要不要外头买个新的书童。他来了,倒是省了这笔银子!” 叶斐然便知砚铭也对小六满意,就说:“那就劳烦你带带他。再教他几个字。别到时候记了一肚子别字白字,还误了事。” 她看出来了,小六在偷偷的学认字,难得他有这份心,倒不如光明正大的过了明路。 砚铭道:“是,小的知道了!” 他去带了小六过来,果然,小六听说可以正式学认字,十分欢喜。九哥儿在叶斐然身后嗤笑:“我看到字就头疼,打开书就犯困,还是跟着夫人在外头跑腿来得劲儿!” 叶斐然白了他一眼:“没正形的东西。人读书也讲料子,你就不是那块料。我也没想到,吕哥儿山寨里长大的小六,竟然是块读书料子。” 九哥儿道:“夫人,甭说是您,就连我也没想到。不过听寨主说,捡到小六那会儿,旁边死了好几个穿长衫戴儒巾的,兴许这些人里就有小六的父母?” 叶斐然说:“如果这样,倒算是有理由了。” 晚上,她跟成甯一说,成甯道:“小六做我书童?那倒是顺水推舟的好事。不过,既然让他们开蒙念书认字,就得取个学名。” 叶斐然笑道:“这事儿得夫君你来了。” “我来就我来。” 成甯倒是爽快,恰好八月十五当天放假,他不用上朝,就留在家里,正式给小六开了笔。还取了学名。因小六和九哥儿从小在一处,他也一碗水端平,给九哥儿也开笔,让九哥儿也一块儿学认字。 成甯用了叶斐然的姓,给九哥儿和小六重新起了名字,一个就叫叶玖,一个叫叶陆,当场教了俩人写自己的名字。小六学得很快,成甯才教了两遍,他就写得像模像样了,九哥儿却学了五六遍才会。 叶斐然在旁边瞅得直乐,看来果真是侉子喂黄鸟,各有各旳料。 俩孩子每日跟着砚铭认两个时辰的字,别的时间仍然干活,这件事儿定好了,从此小六和九哥儿日日用功。 闲话休提,提早用过了午饭,歇了一歇,黄妆娘上门来给叶斐然妆造,准备入宫参加中秋夜宴。 …… “娘娘,许久不见。气色好好啊。”黄妆娘的嘴巴,一向甜如蜜的。 叶斐然喜欢和她说话,不卑不亢,又有料,这样的人谁不喜欢?就连她新近收在身边的琥珀,也一个劲儿往黄妆娘跟前凑,喜欢跟她。 任由黄妆娘把自己头发打散了重新梳贴服,叶斐然跟她聊起了大天:“听说您最近大喜啊,妆楼开张了。恭喜恭喜!” 黄妆娘容光焕发道:“托赖了!全靠各位贵人多年提携啊!新雇来的三名妆娘,今儿个也全部都给订满了!我可是专门留出了时间给娘娘呢!” 叶斐然说:“那可是妆娘有心。” “说起来,今儿个早上还有个稀罕事。我正打算出门,来了个女孩子,也不知道从哪家里打听到的,一定要我给她妆造。还拿出了二百两银子来。那二十锭银元宝放我眼前,把我给吓一跳。好说歹说,才算是打发走。” 妆娘们除了手艺巧,还有一门本事必就是讲故事了。妆造是个冗长的时间,这段时间里既要说出些新鲜事儿哄得雇主开心,又不能涉及别家大户阴私祸及自身,着实是个技术活儿。黄妆娘多年沉浮打滚,如今也是练出来了,只捡自个儿身上的稀罕事说,旁人爱听又挑不出毛病来。 叶斐然果然觉得稀罕:“这是有钱了烧的吧?你一次妆造,也用不着二百银子啊?不过如今要请得动你,有钱尚在其次了,难得的是投缘吧?你又不是那种钻钱眼子里的人了!” 被她轻飘飘一句抬得很舒服,黄妆娘越发笑容甜如蜜,“就是,娘娘懂我。说真的,银子钱如今对我来说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做出好妆面来,把贵人们打扮得漂漂亮亮,艳冠群芳,才算是对得起我这份手艺活儿呢!”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打发她回去了。长得怪好看一姑娘,不知道为什么,那眼神阴森森的,让人不舒服。” 叶斐然闲着没事干多问了一句:“哪家的姑娘啊?” 黄妆娘来劲了:“还不是京城本地的呢,一口虞郡软糯口音,说是王家的旁支。哎哟,这么郑重其事的,是不是要参加今晚的宴会啊?” 叶斐然说:“哈哈,有可能喔。” 说说笑笑,一个时辰很快过去了,黄妆娘知道叶斐然喜好,没有把她往浓艳里弄,妆容清透自然,主要用珍珠来做装饰。大颗粒的珍珠,既够分量,又不显老气,十分适合她的年纪和身份。 赏了黄妆娘,叶斐然坐车进宫。 第1410章 夜宴当晚,敌相逢 第1410章夜宴当晚,敌相逢 成甯让人牵着马儿跟在车后面,自己和叶斐然先同路一段。叶斐然觉得大可不必:“相公,我也不是小孩子了,用不着陪我啦。” 成甯挑眉:“哦,不想我和你一起了。” 叶斐然:“……我不是这个意思。” 嘴上嫌弃着,人甜甜蜜蜜的依偎了过去,还牵起了成甯的手。 他反手握住她,跟她十指交扣,“这样同路一起进宫不是很好么?” 叶斐然说:“外头人会很多呢。” 随着从王府街里出来,朝着御道宫门方向走,一路上马车渐渐多了,都是朝着皇宫里去的。车厢外面不绝于耳的马蹄声夹杂着打招呼的声音,越发让她面红耳赤,羞赧不已。 成甯说:“无妨。” 他得寸进尺,反手一勾,直接把叶斐然圈入怀里,强势得很。 马车来到了皇宫门口,成甯才下了车,换了骑马。紫毛名驹,长身玉人,到哪儿都惹来一片艳羡目光。叶斐然探出半边身子,送别成甯,叮嘱道:“少喝一点。” 成甯把她鬓边歪了的簪子扶正,道:“我知道。你也是。” 叶斐然对自己的酒量心里有数,就答应了。 夫妻二人分了道,没走多远,遇到了许夫人的车子,许夫人卷起车窗帘子,对叶斐然刮脸皮:“哎哟,我都看见了。好痴缠的小两口!” 如今满朝中,也就有数的几个人敢这么跟叶斐然说话了。 叶斐然羞红了脸,瞪了许夫人一眼:“不理你了!” 啪的放下车窗帘子,实则赶紧进空间去照镜子补妆。 一番忙乱之后,就到了今晚晚宴的地方——御花园。 御花园里,金菊飘香,玉桂灿烂,天边挂着一轮银盘似的月光,地上的灯光倒把月色给夺了去。叶斐然一来,就成了全场焦点,金月笑着迎上前,盈盈一福:“王妃娘娘万福金安,太后在里面恭候多时了!” 叶斐然跟着金月,到了主宴会厅中,孟氏在一群命妇簇拥下坐着,唯独看见了她,款款站起身来,“瞧我们的叶夫人来了!” 叶斐然留意到,孟氏下首坐着王亭亭,王亭亭下首坐着五六个女人,都是生面孔。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来到孟氏面前行礼:“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孟氏拉着她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指着王亭亭道:“王郡主您是认识的了。这次带来好几位女孩儿,个个天仙下凡似的,好得不行呢。来,都认识认识?” 王亭亭起身行礼,开始逐一介绍,叶斐然保持微笑,有礼貌地听着,发现王家的女眷真不少……光是按照房头,就七房人了。这特么的全都是旁支…… 就有些佩服,他们那是真能生,难怪百年望族咧。 在古代,人口就是生产力啊! 介绍到第四房的时候,吸引了叶斐然注意,王亭亭道:“这是四婶子俞氏。” 俞氏人长得黄瘦,弓腰缩背的,一看就是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的人。她膝下三个女儿,三女儿王曼馨还没轮到娘亲介绍,已悄没声息地往前迈出了半步。 俞氏就说:“她是我小女儿王曼馨,这边是她的二姐曼香,大姐曼宁。” 叶斐然点了点头,道:“赏吧。” 出于习惯,她扫了一眼俞氏,空间突然道:“她是个双身子。” 叶斐然一愣,再仔细观察一番,俞氏吃喝行动都漫不经心的,完全没有孕妇的模样,就暗道:“她是不是还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空间道:“对啊。所以我才提醒你。” 这么一分神,在座的大家倒是四散去赏灯了。叶斐然陪着孟氏赏了一会儿灯,孟氏忽然道:“好像吃多了月饼,肚子不大舒服,我去去就来。你在此处等我。” 叶斐然就命人陪着孟氏,自己站在廊下等着。 然后有哭声凄凄切切的,传入耳中,伴随着王亭亭恼怒的训话:“哭,别哭了!号丧呢!” 那哭声越发凄凉了,一下子勾起叶斐然的好奇心,不由自主凑过去看。隔着树丛,看到王亭亭在一处大树下石绣墩上坐着,面前跪着俞氏,俞氏背对着她,瘦小肩膀不断抖动着,显然声音被王亭亭压下去了,却哭得更厉害了。 叶斐然暗道:“这种无声哭泣,憋着发散不出来,很伤身体的啊!” 目光一扫,看到陪着俞氏跪在地上的,还有王曼馨。 旁边一个妇人道:“郡主息怒。四房媳妇儿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这才丢了人,也不是故意的。” 叶斐然回想了一下,这是王家二房的太太,姓朱。 王朱氏话音才落,旁边三房的太太罗氏说:“是啊,她跪这儿丢人事小,郡主您气坏了事大啊。” “我看她也不是故意的,太后和叶夫人看起来也没有放在心上,该赏的东西一样不少。” 如果不看这两人挤眉弄眼的表情,光是听语气,倒是真心为俞氏好的。 可是…… 叶斐然弯弯嘴角:看来,天底下人一般自私自利啊。这俞氏明显落了下风,可是两个太太联手欺负起人来,不带点眨眼的。 王亭亭是个眼里揉不下沙子,脑内智商欠奉的…… 等等…… 有什么地方不对? 俞氏怀孕,俞氏自个儿不知道,显然月份还小。 俞氏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在王家这种名门大族,过的什么日子可想而知。 如今这般被磋磨法…… 万一有个闪失? “啪!”一拍桌子,王亭亭果然被撺掇得越发火上浇油,气恼道,“我千叮万嘱,绝不能在叶氏那人跟前丢了人。你弓腰缩背的装什么可怜?还让她赏赐你?呵呵,你缺银子,我少给你了?现在你有实惠进了口袋,我的脸倒被你丢得一干二净!什么玩意儿!” 叶斐然这才明白,是区区在下叶氏那例行公事的赏赐的错。 弯了弯膝盖,唔,痛。 俞氏被骂得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大气不敢喘。 王曼馨跟着她娘跪下去,动作慢了半拍。 一道灵光打在叶斐然脑袋上,她直觉不对,至于哪儿不对,说不上。福至心灵般,她拨开树丛,走了出去,“咦……怎地这边忒多人?” “唔……王亭亭姐姐?您这是……什么阵仗?” 第1411章 真。心机女人 第1411章真。心机女人 在场的人顿时脸色齐刷刷地,“刷”的变白了! 气氛紧张得绷紧,一触即发! 王亭亭硬绷绷道:“叶斐然,怎么哪儿都有你?” 叶斐然说:“我说我是路过的,你信不信?” 王亭亭敌视地看着她,表情写着“我不信”三个大字,嘴上说:“这地儿是去茅房必经之路,看来你是吃多了撑着。” 她和叶斐然关系不好,在虞郡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众多妇人听见她当面和叶斐然硬怼,还是手里捏一把冷汗…… 叶斐然哈哈一笑,道:“对呀对呀。” “咦,地上怎么还跪着个人?” 她脸色一变,指着俞氏,对王亭亭说:“姐姐啊,这位可是双身子的人,甭管犯了啥错,都别这般让人跪凉地上啊!有点儿啥,怪罪到你头上,那就糟糕了。” 话一出口,周围人都惊了。 “什么?” “四嫂怀孕了?” “快快起来!是男是女?万一是个哥儿呢!” “曼馨,快扶你娘起来!真是的!” 王曼馨反应迟钝,过了好一会儿,才把俞氏从地上扶起。 至于俞氏自己,早就愣成了木头桩子。 王亭亭愕然地瞪着叶斐然:“什么?她怀孕了?” 叶斐然叹了口气,悠悠道:“你呢,还没成亲嫁人,黄花大闺女,瞧不出也不怪你。我是当了两回娘的了,就看出来了。” 走过眼定定,眸光不带焦点的王曼馨,叶斐然把跪在地上的俞氏搀扶起来。 王亭亭脸色很难看。 叶斐然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俞氏手摸着小腹,整个人成了木桩子,王亭亭瞪了她一眼,也走了。 所有人都走了之后,王曼馨伸手去拉俞氏衣袖:“娘,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怀了弟弟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劝您主动跟郡主认错了。平白遭了这许多的罪!” 俞氏完全没有留意到女儿哭声很假惺惺,摸了摸王曼馨,说:“你也不知道。别哭了,没事就好。我们赶紧回去吧。” 笑了一笑,墨眸里满怀希望:“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爹!” 王曼馨眼神乱闪,垂着眼睛遮掩着,语气恭顺:“是。” 中秋夜宴大家尽兴而返,只有一个人不高兴,就是王亭亭郡主。 叶斐然对月桂树下发生的事儿守口如瓶,耐不住不知道咋地,还是张扬出去了。也就是赏个灯猜个灯谜的功夫,就所有该知道的人全都知道了。 欺负自家旁支老实媳妇儿,还是双身子那种。 这晚王亭亭算是明里暗里,受到了不少嘲笑。 王亭亭浑身冤屈没地儿诉,走出御花园的时候,每个毛孔冒着白烟。 她!气!坏!了! 站在门口送客的叶斐然见状,就叫住了她:“郡主。” 王亭亭回过头,冷冷看着她。 叶斐然说:“请借一步说话。” 王亭亭说:“好。” 瞧了一眼她身后堪比舞台布景板的华丽丽奶娘嬷嬷丫鬟媳妇子,叶斐然叹了口气,说:“我要单独和你谈……这些人,就不必了吧?” 王亭亭警惕道:“要是你害我怎么办?” 叶斐然说:“我要害你,刚才就不会现身出来帮你。” 她不提犹自可,一提,王亭亭脑门青筋就蹦出来了:“你帮我?你刚才那是帮我?” 叶斐然:“……” 很是无语,暗暗叹气,索性转身就走。 御花园的假山上有个小亭子,居高临下,四面临空,若想要偷听窥视,除非有飞檐走壁的功夫——然而,也得要先过了薛长乐那关! 就这么个地方,叶斐然坐下来,王亭亭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她:“看来皇宫果真是你地盘啊,这般熟悉地形了?”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这亭子五月才建成的,那会儿我还在若氏呢!算了,先不跟你斗嘴,你现在又不怕我了?从这地方把你推下去——” 眼看着王亭亭脸绿了,心里很爽,捂着嘴巴笑:“从这儿摔下去,脑袋就变成个烂西瓜了哟!” 王亭亭俏脸一白,吓得够呛,扶着柱子,那架势差点儿要抱着柱子了:“什、什么烂西瓜!你吓我!” 叶斐然:“嘿嘿。” 王亭亭眼珠子一转,冷静下来,站直了身子,抱着胳膊道:“什么嘛。如果你真要害我,在月桂树下就不会帮我了——你说,你怎么帮我的?” 叶斐然说:“你们那个四房媳妇儿我不清楚底细,那个丫头却不简单。你不知道俞氏怀孕,俞氏自己也不知道。” “你这不是说废话么!也就是你这种生过孩子的才知道啊!”王亭亭道。 叶斐然说:“啧啧,我瞎编的理由你也信,难怪阿成不喜欢你,太笨了。” 王亭亭怒不可遏,一拍柱子:“叶斐然!你信不信我揍你!” 叶斐然懒洋洋道:“在场生过孩子的那几个女人,也都不知道啊!我能看出,是因为我学过医!” 其实这个道理……仍旧是…… 瞎编的! 王亭亭又信了。 她看王亭亭那表情就知道,她信了。 叶斐然说:“所以唯独我看出来了,但,还有一个人是知道的。想想,如果在那个场合下,俞氏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流产了。那么肯定是你被坏掉了名声了,对吧?” 王亭亭说:“是!” 叶斐然说:“那么谁能得到最大的好处呢?” 王亭亭倒是哑然了:“这……似乎两败俱伤?” 叶斐然提示道:“我刚才走慢了一步,仿佛听见有人说,是王曼馨撺掇着她娘,让她娘来找你认错的。就说拿了我的赏,丢了你的脸。这种事儿,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所以留下你来问问。” 笑了笑,说:“不然的话,我也不乐意单独见你啊,郡主。你说是不是?” 仔细听着她的说话,脸上表情也跟着渐渐松弛下来……王亭亭眼珠子疯狂转动,陷入沉思中:“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本是走累了,在那地方歇着来。是俞氏突然来跟我认错,不知道怎么的,越说就越恼火了。然后她才被吓得跪下了。” 第1412章 越发证实自己的猜测 第1412章越发证实自己的猜测 叶斐然听这么说,越发证实自己的猜测,那个王曼馨,果然不简单! 她耐心听着王亭亭,王亭亭这会儿陷入了沉思中,思维顺了,正往下捋:“对了。原本我们也没打算带四房来京城的。但是一个月之前,家族内部的选拔中,原本平平无奇的王曼馨突然表现出色,用一手好美食和女红征服所有人。大家都说这门手艺才是吃香的,就把她们也带上了。来了京城之后她一直表现很好……难道她竟然已经知道自己娘亲大龄怀孕,而且还想要谋害自己没出生的弟妹?” 夜风吹来,叶斐然和王亭亭同时打了个冷战。你 王亭亭蓦地抬起眼睛,正好对上叶斐然。她恶狠狠地说:“叶斐然!你想要挑拨我们王家家里的女眷关系?” 叶斐然耸肩道:“好吧,我好冤枉啊!我什么都没说,都你自己想出来的,到头来反而我落了不是?” 心中不由得对王亭亭很是失望,主要对她的脑子失望,索性站起身来,道:“行吧,言尽于此。反正,我跟王曼馨相处时间又不长,只要把她打发得远远的,就妨碍不了我过日子……” “倒是你,王郡主。如果你不信她做出那种残害手足的事儿来,那应该也不会相信她退而求次的把今晚的事儿散布出去,让如今满京城圈子里的人都戳你脊梁骨的事了。那你……就好好想一想,怎么挽回你今晚毁掉的名声吧?恐怕这段日子,你都有的忙了,哈哈,哈哈哈哈!” 叶斐然笑啊笑,笑得很开心,笑冷了王亭亭的面孔! 回到府中,王璄也没睡,一脸黑黢黢的在厅中踱来踱去,秋凉的晚上,他浑身焦躁火热,还摇着扇子。 王亭亭一进屋,一个请安礼还没完,王璄劈头道:“你啊。让你收敛点儿你那臭脾气,怎么还给我闹出幺蛾子来?” 王亭亭道:“怎么啦?你话给我说清楚点?” 王璄说:“你还好意思问我?还好意思摆出这态度来?你在御花园里欺负四婶子,罚跪,都传到乾华宫来了!害我受好多人取笑!” 王亭亭问:“那,子睿怎么说?” “哼!你就知道关心子睿!”王璄越发火上浇油。 王亭亭委屈道:“哥,这件事是我吃了哑巴亏了!” 一长一短地把御花园里的事儿说了,只听得王璄脸上寒气越来越重,简直凝了冰! “你说,那俞氏是被曼馨给撺掇来,无缘无故的给你认错?你一生气,她就自个儿跪下来了?还当着二婶三婶五婶六姑面前?”旁观者清,再者王璄脑子也好使,顿时冷笑,“看来,曼馨她就铁了心不打算让那孩子出生啊!” 刚才叶斐然留了这个哑谜给王亭亭,她琢磨了一路,也没想明白,听见王璄也点出来了,忙问:“哥,他们四房就是因为没有男丁这些年来受尽冷落,就连逢年过节的份例也都是下下等的。如果四婶可以生个儿子,是天大好事啊,为什么曼馨反而不想要?” 王璄道:“因为——争宠啊。这几个月来,我冷眼旁观,四叔四婶是越来越听曼馨的话。如果有了儿子,那么还会不会这么听话呢?老来得子,四叔四婶会不会把所有的积蓄和往后收入全部花在小儿子身上呢?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四婶生出了儿子,她们姐妹三个,只有嫁人换彩礼的下场!” “再来,就是如果能够利用俞氏腹中的孩子,坑你一把,让你在王家威信扫地,她是不是还能够谋个更好的出路的——比如说,取代你的位置,来到我身边,充当我的膀臂?” 王璄一字一顿地说着,眼眸阴沉如深潭,伴随着越来越慢的语速,手里的纸扇,越摇越慢。 王亭亭,则早已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攥住椅子扶手,关节白得透明!她喃喃道:“原来是这样……是我冲动了……” 王璄看了她一眼,语气却已经放缓,“没事。你说出来,反而好。这件事不能怪你……只是我们都小看了四房,没想到四婶四叔两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老实人,却养出这么个心眼子多的女儿。你先去歇着,明日家里设宴还席,你是女主人,还得辛苦呢。” 王亭亭听见哥哥不怪自己,长长舒了一口气,又撅了嘴道:“总要我做女主人。哥,你倒是什么时候才娶亲?” 王璄皱紧了眉毛道:“到我该娶亲的时候,自然就娶了。如今也没合适的,就辛苦你吧。” 脑子里不知为何,闪过那巧笑嫣然,圆润灵秀的身影。 不过一闪而过,王璄让王亭亭去歇下,自己也回屋里去了。 …… 因为宫里有宴会,原打算两家人一起吃的团圆饭,推迟到了十六。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在琼州,十六也还是赏月的日子,叫做“追月”。 在陈思静家的“雁回春”酒楼订了个雅间,叶斐然、叶怡然两家人,扶老携幼,齐齐整整的去下馆子。才来到酒楼门口,就听见人沸马嘶,好生热闹。叶斐然笑道:“哎哟,叫了静静别大动干戈的,怎么还是闹上了?” 车把式身边,跟着车伺候的珍珠却道:“夫人。好像是除了咱们之外,还有好几桌的宴席。” 叶斐然不以为忤,反而欢喜:“看来静静生意不错。” 珍珠却“咦”了一声,道:“是虞郡王家的马车。” 叶斐然不怎么高兴了:“冤家路窄么?” 果然,王家包了三个大厅,打通了,大排筵席。 叶斐然的马车就绕了后门进来,才下车,陈思静一脸不安地迎上来道:“二丫,真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竟然接下了王家的订单。我这边另外安排小院,让你清清静静吃个饭……” 雅间,是不能去了,叶斐然实在不乐意跟王家办酒席的在一处,就说:“好吧。” 也算陈思静有办法,竟把和雁回春一墙之隔的独门独户一进的小院子给买了下来,单独收拾好了,雕梁画栋的,作为宴请极尊贵客人的去处。因离雁回春很近,伙计腿脚勤快点儿,菜送到也不会影响口味。 今晚,这处名叫“望春阁”的小院子,就独属了叶斐然。 第1413章 夫人救命啊! 第1413章夫人救命啊! 雁回春的出品自然是好的,男人们在外头喝酒,女人们用里面自在受用。 陈思静特意做了两份烤鱼,一份辣的,一份蒜香的,就连孔氏和孩子们也能吃。一桌子上等的京城菜式,压得桌子腿都弯了。 孔氏吃得特别滋味,又喝了一小杯黄酒,兴致高了,指着桌上的饭菜说:“二丫安排得好!我病了这两年,好久没吃这么香口的东西了!大丫,这边儿往东边过去,就是你名下的那条街铺。你得空了去看看……” 忽然之间,门外传来男人惊慌的喊叫:“救命啊!救命啊!” 全家人都吓一跳,砚铭提着灯笼往外走,隔着门喊:“谁在外面叫?” 那男人越发惊慌,道:“里头可是摄政王妃叶夫人家里?小、小的是王家四房王英毅。” 砚铭听说是王家的人,还来找王妃,顿时不敢做主了。奔向成甯,成甯也早站到了廊下,说:“放他进来。” 大门打开,走进一名瘦瘦高高的汉子,一脸皱纹苦相。进了门,作了个四海大揖,就说:“我妻子忽然腹痛,我家家主说夫人会医术,请夫人移步到雁回春大芙蓉厅内,救救我妻子!” 这时,在屋子里吃饭的人都走出来看情况。王英毅看见人多了,挺了挺腰杆子,说:“娘娘,我知道这样太过唐突了些,但……人命关天!我内人身怀六甲,这是一尸两命的大事,请娘娘一定要答应啊!” 叶斐然说:“你妻子,可是俞氏?” 王英毅脸上露出欢容来,鸡啄米似的点头,“是的!就是她!她还领过您的赏赐,也算是有缘分啊!” 成甯朝叶斐然投去征询的目光,叶斐然想了想,走到成甯身边。成甯伸手握住她的手,问:“二丫,你帮不帮?” 他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二人可听见。 叶斐然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侧过身去,低声说:“事情很奇怪。” 她没想到,这话被林海壮听去了,林海壮提高声音道:“二丫。你就去帮帮忙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孕妇肚子疼起来,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叶斐然话到了嘴唇边,被林海壮这般打断,不由得好生憋气。 王英毅道:“娘娘,帮帮我!我、我给你磕头!” 也不等叶斐然反应过来,他自己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捣蒜似的磕起头来。叶斐然侧过身,不乐意受了,阴沉着脸说:“我不去。” 林海壮倒是比王英杰更激动,“什么?你怎么可以不去呢?” 林驿想要拉住他爹都不行。 叶斐然忍着心里越来越升高的邪火,说:“这我没法去啊。我这边什么东西都没有,望闻问切过后,怎么治疗?她又是才不到三个月的早孕孕妇,极容易流产的。万一这孩子保不住,怪我还是怪谁?倒不如,正儿八经的去找个坐馆大夫的好!” 她说话端端正正的,没有带丝毫火气,逻辑更丝丝入扣。 林驿点了点头,对他爹说:“二丫说得有道理。这个忙不是我们能帮的。” 王英毅愣了一会儿,眼光看向林海壮,转而向他磕头:“这位一定是老太爷!请帮我求求夫人吧!我家外地来的,这么晚了,人生路不熟的,我该怎么去找大夫!我、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啊!” 林海壮又遭不住了,跺着脚,搓着手,唉声叹气道:“可怜见儿的……这么硬心肠。行吧,山不动我动,备车,我带你去找大夫去!” 叶斐然往成甯身后一躲,顺势一拉成甯衣摆,成甯发声了:“都别动。” “谁都不许出去。” 林海壮一愣,他敢在叶斐然面前,甚至在林驿面前倚老卖老,可在成甯面前是不敢的。气势矮了半截,缩了下去道:“不能这样……” 成甯来到王英毅跟前,对王英毅道:“这位大叔,你的事情,我们爱莫能助。你还是回去求求王璄,让他帮你请大夫吧。孩子的事儿拖不得,别让我们这些外行人给耽误了。” 王英毅很失望,脸上的褶子堆起一层层的,那股怨气叶斐然搁老远都给感受到了。 得了,算是结了仇家了。 王英毅磕了个头,走了。 门关上,成甯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到院子里来赏月吧!今儿还买了好多焰火,让小家伙们乐个够。” 大家长这么一发话,小孩子们顿时欢声雷动。 林驿瞅了一眼自家怏怏不乐的老爹,暗暗叹气,“爹书读得傻了,性子迂腐。难怪这次轮候补缺没轮上他。可是成日在家里闲着没事干又不行……算了算了,回头再想办法了!” 就走到林海壮身边去:“爹,我有话和你说。” 先把眼前的事儿给解清楚了。 林家父子的官司没有牵涉到别人,叶斐然命人抬出焰火来,在院子里放。一时之间,火树银花,映得院子里五彩缤纷的,孩子们大呼小叫,欢乐气氛感染了每一个人,就连吃到嘴巴里的月饼,也格外香甜。 听说,那一晚是俞氏踩了楼梯不小心滑了脚,顶到了肚子。俞氏一开始不肯承认,只说是吃了席面上那道烤鱼里有藏红花等滑胎之物。吵闹惊动了陈思静,陈思静当场公布了方子,里面并无红花麝香,把俞氏的脸给打了回去。 俞氏又怪地板滑溜有油,清扫小厮出面自证。 最后问来问去,问到的是俞氏的大女儿王曼宁贪嘴,偷偷多要了一碟皮冻躲楼梯上吃了。皮冻跌落地上,化成了油迹,差点害了娘和胎儿。 王家大动干戈的兴师问罪,最后被陈思静给打了脸,还要对着哭哭啼啼一脸苦相的四房,就连王璄也没忍住对四房发了脾气。 但是他到底掏钱,且亲自派人去请了太医来,且还跟着俞氏回了府里。 “追月”这天晚上的风波,直到几天之后叶斐然才知道,简直大开眼界:“这王家四房的作风形式,还真是人间极品啊!” 陈思静笑道:“二丫,你怎么还夸他们呢?” 叶斐然道:“我说反话啊,反话,听不出来么?” “就你皮!” 第1414章 逼你骑虎难下 第1414章逼你骑虎难下 这日八月十八,叶斐然按照约定的,和顾夫人去内务府,敲定皇后嫁妆的事儿。她索性叫上了陈思静,陈家是皇商,短缺个什么,直接让陈家采买贴补。 来到内务府,下了马车,要步行一段路。 原本正在聊天聊得开心,陈思静忽然目光定在远处:“咦?那人怎么看着好眼熟?” 叶斐然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跪在地上的王曼馨,也是惊讶:“王曼馨?是她?” 陈思静略想了一想,说:“姓王……是不是和虞郡王家,有什么关系?” 对着陈思静,叶斐然是什么都不瞒着的,就说:“他们家是王家的四房旁支,追月那天晚上,不是有个大肚子在你们那儿滑了脚么,就是她娘啊。” 陈思静顿时冷笑:“哈?原来是她?她怎么在这儿跪着?” 叶斐然道:“那我可不知道……” 话音未落,陈思静已快步走向王曼馨,来到她面前。 王曼馨一身布衣,显然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眼底下老大两片乌青,眉宇紧皱,眼神闪烁不定,焦虑气息溢于言表。 陈思静低头看着她:““麻烦,请让让!” 王曼馨皱着眉毛,扬起下巴,视线越过了她,看向她身后的叶斐然,眼睛明显就亮了:“娘娘!请帮帮我们!” 叶斐然一声不吭,静观其变。 陈思静明知故问:“你是谁啊?为什么跪在这里?怎么开口叫娘娘,所为何事?” 王曼馨人还没说话,眼泪就滑落下来了,楚楚可怜的:“小女子姓王,贱名曼馨。是虞郡王家第四房的小女儿,前段日子在中秋夜宴上见到了夫人,就知道夫人是好人。一定愿意帮我们。” 带着对她天然厌恶,陈思静说:“你话放清楚点儿说啊,这还没说帮什么忙呢,怎么高帽子一顶接一顶的戴?真当我们王妃是心肠软耳根子也不硬的啊?” 她不软不硬一钉子回敬过去,王曼馨倒是咽住了,叶斐然站在那儿,也不动,手里拈个香袋儿把玩着,就那样看着她,晶莹的双眸深不可测。 王曼馨倒是硬气,沉默着,跪着,保持不说话,看样子,存心要等叶斐然开口问。 过了不过几息间,叶斐然抬脚朝着王曼馨身旁走,要绕过她继续往前。 眼瞅着她真的要绕过去了,王曼馨破功了:“娘娘,我求求您……求求您,替我们家做主,我们想要分家!” 她嘴里说着求人,语气可半点儿不软,那眼神更是冰冷! 似乎,在嗔怪叶斐然没有动恻隐之心,主动出口要求帮她? 叶斐然说:“分家?” 陈思静“哈”的笑出声来,“你要分家,应该去找你们的族长啊?跪在这儿拦王妃,为啥呢?这是想要王妃大石压死蟹么?” 嗯,看王曼馨那脸色,就知道陈思静一口说中了。 叶斐然摇头道:“对,这是你们家族内部的事……” 话没说完,身后人声鼎沸的,她眼角余光一瞥,好些人正在上差,走在半路上——而她们,正好就在必经之路。 王曼馨突然很夸张又很可怜的,拜了几拜! 从角度来看,正好落入旁人眼底! 叶斐然脑瓜子一转就明白王曼馨想的什么了,眯了眯眼睛是,说:“曼馨,这是你的家事。我爱莫能助。” 王曼馨说:“不,你可以的。只要您给我们家撑腰,就可以分家出去。到时候我做牛做马报答您。不然的话,我就跪在这儿不走了,后面那些大人看见了要怪罪我,我也顾不上啦!” 跪在地上,砰砰磕头。 那些人视线已经看过来了! 看热闹的人,哪儿都不缺……王曼馨拜得那样夸张,很容易博人同情。 陈思静脸色不好看了,说:“你这是早就算好了的?要是王妃见死不救的名声传出去,还能好么?” 王曼馨说:“我,我家现在虽然穷。但那是因为被王家的家规束缚着,如果我可以分家出来,就能够大展拳脚。到时,我们愿做夫人门下家仆!” 陈思静看着叶斐然,叶斐然缓缓摇头,陈思静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说:“你刚才没听见么?王妃不愿意插手你们的家事!你再不起来,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她也就是口里说一说而已,不料,王曼馨拔高了声音:“娘娘,您就忍心看着我们一家在王家被磋磨死么?” 这一嗓子很是尖锐刺耳,彻底地把原本已侧起耳朵停下脚步的官员们给引了过来,包围圈渐渐缩小……人是天然同情弱者的,看到王曼馨跪在地上那可怜模样,就谴责地看向叶斐然。 陈思静骂道:“你恶不恶心啊!” 王曼馨哭了起来,好像真是陈思静和叶斐然仗势欺负她。那些人指点得更厉害了,还带着讨论声。 “怎么这样?” “多可怜一弱女子。” “里面就是内务府,莫非是官婢?” “她跟我闺女差不多年纪,这么卑微,瞧着心疼。” “喂,你们两个,怎么不答应?人家都低声下气求你了!” 终于,有圣父朝着叶斐然开腔了! 叶斐然的火气“噌”的就冒上来了,一把扯下头上的幕遮。 回过身去,光明正大地,让那些人看清楚自己的脸! 然后……然后那些交头接耳的声音就没有了。 叶斐然淡声道:“谁……在教本王妃做事?” 所有官员,所有,一个不留地,低着头,齐刷刷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 场面十分安静…… 陈思静道:“没事的话,还不快走?” 靴声霍霍,那些人面朝着叶斐然,不断倒退,然后……绕着她们,全都走光了! 开玩笑! 竟然是摄政王妃! 摄政王宠妻,在朝里上下,早就不是秘密! 谁活得不耐烦了要为了那点儿鸡毛蒜皮的平白无故得罪那煞神啊! 闲话莫提,说都别说! 一时之间,围观的人们走了个干干净净,剩下王曼馨跪在原地,腰背挺得笔直,眼神也是发直,嘴巴微微张开,迷茫…… 第1415章 化被动为主动 第1415章化被动为主动 叶斐然戴上幕遮,把自己面孔遮得严实,淡声道:“行了,走吧。” 王曼馨膝行几步,想要抓住叶斐然裙摆来一发死缠烂打。也不知道叶斐然怎么个动作,裙摆一飘一忽的,就抓了个空。 快步经过她,陈思静忽地停下脚步,很是鄙夷地回看了她一眼,说:“你自己家里的事儿,自己解决,别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出了事,谁给你担这责任?” 王曼馨怔怔地愣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看着她们的眼神阴沉下来。 叶斐然才没空管那种鸡毛蒜皮的事儿,和陈思静进了内务府,顾夫人等在里面了,人也到齐了,叶斐然清清嗓子,道:“顾夫人,现在你说一下,咱们灼华的嫁妆都准备了啥?还缺啥?拿个笔列了单子来,那边一字儿排开的几位,也都是咱们的皇商,来这儿听着吩咐……” 顾夫人满意道:“叶夫人细心。” 她们两个先带了头,然后原本还有些放不开手脚的官员们,有个大着胆子跟着插一句嘴。渐渐地,大家各抒己见,讨论认真热烈起来…… 都没想起门口还有个王曼馨。 毕竟正经事要紧。 吃的、穿的、用的…… 人多力量大,内务府的人加上顾夫人和叶斐然,把顾灼华的嫁妆单子给拟了,写了足足三尺长一卷纸,直接摊到地下去,延伸开来。写下最后一笔,叶斐然甩甩发酸的胳膊,说:“还行。麻烦找一位师爷眷抄清楚?” 看一眼她那七歪八扭的字,顾夫人说:“好。” 又说:“这次可真帮了我大忙了。改日上门拜谢啊。” 叶斐然欣然应允:“好啊!” 隔着窗户,她更高兴地发现,王曼馨走了。 这个女孩子,从出现那会儿就透着不对劲,叶斐然觉得离远一点儿比较好。 清静日子没过两天,就听说王家那里,俞氏的胎儿好歹保住了。然后王英毅却赖账,说自己没有银子给太医,且太医也不是自己请来的。赖了一堆之后,惊动了王亭亭,把帐结了。 那王太医被气坏了,回来告诉了张院判,张院判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 这些小事积累起来,可以发酵,也可以变小。 至于怎么变,亦未可知。 而俞氏毕竟年纪大了,虽不是第一次怀孕,这一胎着实好生不稳。没安生几天,这日起来,底下暖暖的,掀开被子一看,又见了红。王英毅吓得魂飞魄散,飞奔到太医院:“救命!救命啊!” 可巧这日叶斐然到太医院去取看家药,和张院判在一处,门外传来的声音,就听了个十足十。 她看到张院判皱起眉头,就问:“师父,外面求救的是什么人?” 张院判道:“白眼狼呗。” 叶斐然:“??” 张院判说:“是虞郡王家的人。好像也不是什么正经亲戚吧,是个旁支,前段日子怀了个老来子,托了家主请了王太医去给他娘子保胎。谁知道胎儿稳住,诊金却拖着不给了。你说,贫苦些,无所谓。我们也不是见钱眼开的那种江湖庸医。可这见小利眼开,得便宜卖乖的人,就不值当帮忙了。闹不好,就成了那东郭先生罗!” 叶斐然默然,非常赞同张院判的话。 王英毅喊了半天,见没有太医出来,反倒是守门人过来撵人了:“走走走,这地方不是你来的!要请大夫到外头请坐馆大夫去!” 没有王璄、王亭亭撑腰,王英毅不敢在太医院闹,缩着脖子乖乖的走了。 叶斐然听着外头动静渐小,站起身道,“师父,麻烦您等会儿把丸散交给小六,让他带回家去。方子也交给他收着就行。我这边要先出个门。” 张院判奇道:“你要去哪儿?” 叶斐然说:“唔……现在不方便说。我一会儿直接回家,就不回太医院了。” 张院判也没有多问,说:“行吧。” 离开太医院,叶斐然戴上幕遮,雇了个马车,低调地朝着王家方向走去。 王家四房,很有可能缠到她身上来。 而她不乐意。 那么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化被动为主动! 王家在京城西郊有个宅子,门口两个石狮子,八个大门当,非常好认。叶斐然来到,通传了一声,不大会儿,盼盼亲自来到角门,警惕地从头到脚打量了她几遍,叶斐然先开口道:“别看了。带我去见你家小姐。” 又加了一句,“不要惊动别人。” 盼盼一言不发,转身,“跟我来。” 叶斐然跟着盼盼穿过回廊,来到王亭亭的闺房里。王亭亭对她的态度更是恶劣,“你来干什么?” 叶斐然叹了口气:“我中秋节那天跟你说的话,是不是全被你当成了耳边风?” 王亭亭愣住:“什么?” 叶斐然说:“今儿个,王英毅又跑到太医院里闹了,原因是俞氏又开始见红。被太医们拒绝之后,他如今在京城里挨个医馆的求人去给他老婆保胎。” 王亭亭冷笑,“他?前阵子倒打一耙,闹到了张院判那里……整个太医院,可算是通了天了。京城里有点儿名气的医馆,也都和太医院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谁敢帮他?” “没错。没有人敢帮他了,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叶斐然说,“可他满大街的哭啊,闹啊,可怜兮兮的啊,恨不能把王家主家对他干的事儿全都写传单上发出去啊,你猜猜,他会说你们的好话还是坏话?” 王亭亭不笨,脸色“刷”的,就拉了下来:“这!” “叶斐然,这算是来警告我么?还是幸灾乐祸!” 叶斐然说:“呵呵,你脖子上那玩意儿,该不会只是纯粹长着显高的吧?难道就不会用用去?” 王亭亭被气坏了,仔细一想,背脊又阵阵发冷。 “他们说本家坏话……把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哼,那王曼馨死乞白赖让我哥哥带他们一家进京。没想到,见到京城的繁华世界,竟然换了个人!这是养了白眼狼啊!”王亭亭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终于恢复了思考,“不行,不能这样做!” 叶斐然说:“她之前私底下来求过我,让我给她撑腰,要跟王家分家。我——“ 王亭亭杀人似的目光投过来。 第1416章 重生 第1416章重生 叶斐然说:“我当然没有答应。所以呢……” 意味深长地看着王亭亭,留了点余地给她自己思考。果然,王亭亭很快给出了正确答案:“所以,他们想要利用俞氏腹中的胎儿,成功分家。好,很好!” 王亭亭一咬牙一跺脚,“叶斐然,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她转身欲走,叶斐然叫住她,“你等等!” 王亭亭对她的敌意消除了大半。 叶斐然说:“你别扯到我身上,跟你哥哥说,就只说是你自己的主意就行。” 王亭亭微讶:“这是我送你的人情,你还不要?你傻病复发啦?” “呵呵,你要让个傻子来提点你,岂不是连傻子都不如?” “你!” “别你你我我的了,王亭亭,论斗嘴,你再练十辈子都斗不过我。”拿起桌子上的幕遮,戴到头上,把帽子沿压得低低的,叶斐然看到王亭亭被抢白得哑口无言,就让她很开心,“我先走了。你好自为之!” 走出王家,叶斐然忍不住开心得吹起了口哨。 就连等在门口的薛长乐,都纳闷了:“夫人,你和王郡主不是死对头么?怎么今儿个主动去见她,还那么开心?” 叶斐然欣悦地抬头,看着天上蓝天白云,就跟她心情一样愉悦:“你不懂。有些人呢,恨不得他死。有些人呢,看着讨厌的时候气一气她,看着她想要打死你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就已经足够爽啦!” 薛长乐:“……” 夫、夫人好、好恶趣味…… 老实孩子薛长乐感到一阵恶寒。 …… 叶斐然有个大胆的猜测——但,需要证实。 从王府出来,进了空间,她问道:“空间,你能够查人么?” 说明书本来正在晒太阳,听她这么说,就飞了起来:“普天之下,说起查人,谁比得过你男人了?” 叶斐然说:“我要查一个人是不是重生或者穿越呢?” 说明书本来吊儿郎当动来动去,她这句话一出口,立马不动了。 给叶斐然的感觉,这厮像是陷入了思考? 说明书说:“空间可以检测这个世界里的非正常生命体。” 叶斐然做好心理准备了,开口道:“那要付出什么代价?扣经验?还是像上次那样,给惩罚?” 不料,说明书说:“这是空间附送功能啊,不要钱也不要经验值,免费无限次使用哦。” 叶斐然:“……哈?” 不过,想来也是,穿越什么的,又不是普遍现象。所以这种功能相当于吃咸鱼沾酱油——多余。 说明书说:“宿主要查谁?” 叶斐然说:“王家旁支,四房王英毅家的三闺女,王曼馨。” 说明书说:“输入姓名:王曼馨。查找中……读取中……王曼馨资料在此。” 从说明书身上,投射到半空中一块大大的屏幕,屏幕左半边是王曼馨的等身人像,右半边是她的生平资料。上面显示十七岁之前,王曼馨一切正常。因家里没有男丁,备受家族忽视,加上王英毅两口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性格,所以在王家过得非常寒酸。 直到前段日子,王曼馨突然生了一场大病,然后整个人就变了性子一般,人收拾得容光焕发,还争取到了上京的机会。在上京之前,原本家无半两银的王家,还想出了好几个本小利薄的小生意,小打小闹的攒齐了一小笔银子。变卖了家里的寒窑,拿着这些东西一起上京来。 叶斐然看着资料,问出最关心的问题:“她是不是穿越的?” 说明书说:“王曼馨不是穿越的,她是重生的。” 叶斐然吓一大跳:“什么?” 说明书说:“经过空间扫描分析,王曼馨心智成熟度在49岁。灵魂本体来自32年之后。” 叶斐然说:“那你能扫描出她的记忆么?” 说明书说:“很遗憾,不能。” 叶斐然:“……” 她问:“那,她身上有异能么?” 说明书说:“检测结果显示是没有的。” “但,重生已经是最大的异能了吧?” “是。” 叶斐然没再问什么,该干嘛干嘛去了。 行吧。 她会再想办法的。 竟然……是个重生的人!叶斐然从来不缺办法,稍微一动脑筋,就有了应对之策。到了晚上,她使了个后羿之眼,把视野开到了王曼馨的房间里。 进了王曼馨的屋子,收拾得一般般,王曼馨显然不太擅长家务。梳妆桌上乱乱的,醒目处放了几盒京城里着名老字号的脂粉,螺钿的盒子,分量十足,细长的螺子黛,整整齐齐摆着。一袭华衣整整齐齐地挂在床头的红木衣服架子上,整个屋子就数此处最为讲究。 叶斐然打量了一圈,把视线探进帐子里。 王曼馨正在睡觉,她的眉头紧皱,睡得不算好。 很正常,刚刚重生过来,还带着上一辈子的记忆,都会睡得不好。还极有可能在梦话里,透露出只言片语。 和她猜想的半点不错,王曼馨皱着眉头在床上烙煎饼似的翻了一通,开口了:“住口!我才是皇后!” 口气威严。 “陈妃妹妹,你小小年纪如此牙尖嘴利,果然是商人出身啊!”王曼馨梦话里也带着浓浓嘲讽,很刻薄,“仗着和长公主是发小,就敢对我无法无天?只可惜如今皇上独宠我一人。你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束白绫,是本宫赏你的!” 叶斐然听得冷汗都出来了…… 这话,信息量好大! 王曼馨尖叫起来,“你胡说!皇上最爱的人是我,才不是先皇后!快,把这贱婢吊死!” 她闭着眼睛,朝前面伸出手去,好像要抓住什么似的,乱打乱踢咬牙切齿,叶斐然见她马上要被吓醒过来了,就把视线退出了帐子外面。 帐子里响动不休,动静很大,不一会儿,就响起了敲门声,有人在外面问:“曼馨,你怎么啦?又做噩梦了?” 灯火亮了,显出帐子里王曼馨的黑影,她坐着。 有人推门进来,是她的二姐王曼香,“曼馨……” 第1417章 王家四房骚操作 第1417章王家四房骚操作 帐子里,王曼馨余悸未消,颤着声道:“我,我没事。我做噩梦了。” 曼香叹了口气,道:“你自从之前病了之后,总是做噩梦。我说请大夫去给你瞧瞧,你又不愿意。” 王曼馨说:“姐,我真不是病。就是到了京城之后不大适应,过段日子就好了。” 但是似乎再也没有了睡意,她下了床,点了灯。 王曼香也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给她,曼馨拿过来就喝,态度很自然,也不道谢。叶斐然见状,本打算收了技能走的,也留下了,心里纳闷:怎么这个二姐,干的却是丫鬟活儿? 她心想:“这么说,要么,王曼馨已经成了王家主心骨;要么,就这二姐真疼曼馨。” 到底答案是哪一个? 王曼香自己给了答案:“曼馨,我也不适应京城。之前你说得好好的,我们一定可以进宫,还把家里的房子给卖了,积蓄也带出来了……一开始还好好的,可是最近越来越不对劲。今天白天,娘见了血,爹连个大夫都请不来,后来还是到教坊司找了个给那些人看病的黄绿大夫才算是给娘弄了副保胎药,消停下来了。这样下去,我真有些担心……” 王曼馨喝了一口茶,很笃定道:“二姐,你想多了。” 王曼香道:“可是,这段日子,总磕磕绊绊的。” “磕磕绊绊不是很正常嘛,世界上哪儿会有人做事一帆风顺的,目光看长远些。”王曼馨慢条斯理道,“我说过,我们不会穷太久,就不会穷太久。” 她这么一说,王曼香就不说话了,王曼馨打了个呵欠,道:“好晚了,我继续回去睡。二姐,辛苦你帮我收拾下啦。” 嘴上说着软话,脸上是使唤惯了人的理所当然,细节逃不过叶斐然的眼睛。 考虑到她是皇后重生,那么……这种态度,也是正常。 那么,她口中的陈妃是谁? 长公主又是谁? 看样子,这一位是经历了宫斗之后重生回来的,她想要逆天改命么? 要改的点,又在哪里? 一肚子疑问回来,叶斐然晚上就睡得不太好,第二天还在睡梦中,身上突然一沉,当场压得差点交代了。顺手一搂,多了一团软乎乎的肉肉压着:“娘!起床啦!娘!” 叶斐然迷迷糊糊道:“七月?快下去,娘要喘不过气啦!” 七月滚到她旁边,啃她一脸口水:“娘。” 叶斐然一个激灵,突然之间想明白了——长公主是七月! 所以,王曼馨是小虞继后,陈妃,估计跟陈思静有关系…… 这样一来,王曼馨为何千方百计要和自己家拉上关系,就解释得通了。 叶斐然抱着七月,摸着闺女身上软乎乎的肉肉,背脊发冷,早就知道王曼馨一定是利用自己家里做些事……她只想到王曼馨要利用自己,那就已经不可饶恕了。 没想到,她竟是要利用她的孩子们! 这位未来继后,三观不咋地啊! 再加上重生也好,穿越也好,总有气运加成。和这些人纠缠在一起,她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穿越过来至今,好不容易才奋斗到现在的好日子,叶斐然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破坏它! 她要离王曼馨这一家子,有多远离多远。 天气一日日冷,叶斐然在家里相夫教子,初五已开始念千字文了,七月也开始跟着她认一二三了。这日叶怡然带着米糕来做客,米糕,不对,应该是林泓萱林大小姐,如今已因为长相文雅清丽,为人知书识礼,懂事乖巧,在京城里崭露头角。 米糕今天来,是要跟摄政王府的人学烘焙的。身为大小姐,倒不必会烟熏火燎的做饭,会做个烘焙就行了,且在如今京城,能够极大地提升印象分。 叶怡然则一坐下来,就有个八卦跟叶斐然说:“二丫,王家四房,还真的跟主家分家了!” 叶斐然:“哈?姐姐,怎么就连你也知道他们的事迹了?” 叶怡然笑道:“喂!你姐姐我也有几个朋友的好么!而且,她们为了抢米糕做儿媳妇,如今都抢着讨好我的好么!” 叶斐然哈哈大笑,捂住了肚子。 叶怡然也被她逗得笑了,笑着伸手去拍打她:“笑什么笑,不许笑!我们说正经的,王家四房是不是疯了啊,人家王家家主带他们上京,固然是想着朝后宫里送人。可也没有对不起他吧?他们分家啊,闹得可难看了!” “姐,愿闻其详!” 喝了一口茶,又慢条斯理地吃了点心,把叶斐然的胃口吊得足足的,叶怡然才笑呵呵地说:“那个王英毅,前阵子不是到处请不到大夫,把京城闹了个天翻地覆么?那时候啊,去到每一个医馆,就跟那医馆里的人说王家家主和王郡主多么硬心肠,明知道他老来得子,这一胎又凶险,也不帮他。后来请了个教坊司里专瞧脏病并给姑娘们打胎的大夫去给他娘子诊脉。” 叶斐然道:“这件事我也知道啊!” “好家伙,那大夫开了的全都是贵药。王英毅就跑到了张院判他小舅子开的平价生药铺里给抓药,照例又是一番哭诉。那小舅子是知道内情的,没好气道,人王家给他出了银子,人太医给他下了力气。是他自己得了便宜卖乖赖账才让所有太医连同京城医馆都怕了他,不给他治病的。那小舅子是行伍出身,胳膊比人腿还粗,跟一头牛犊子似的,当场指着王英毅骂道,要是他再敢叽叽歪歪,甭说请不着太医,就连药都不卖给他了。这才把王英毅骂老实了。“ 叶斐然说:“那跟分家有什么关系?” “哎呀,关系大了去了!”叶怡然一拍大腿,“他们分家,净身出户了!” 叶斐然眨眨眼:“这都哪儿跟哪儿?” 叶怡然说:“如果之前他搞臭了王家,王家对不起他们四房了,分家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净身出户了?可没想到,被张院判的小舅子把真相给捅了出来啊,这下全京城都知道,王家四房是自个儿作死才请不到大夫的,他们再想要分家,不就占不着理了?再按照族规正经一办,旁支主动分家,那就只能净身出户了。” “我也才想明白,原来他们早就铁了心分家的。之前闹那么多幺蛾子,就是为了给分家多要点儿东西做铺垫呢!” 叶怡然撇着嘴,很瞧不上眼。 叶斐然简直无语了…… 这操作也真的是……老山羊放屁,又骚气又洋气啊! 第1418章 比邻而居 第1418章比邻而居 叶斐然问:“他们净身出户了,那是不是卷包袱回老家?” 叶怡然道:“好像没有吧,倒是没听说过。” 叶斐然也就当个下新鲜事儿听一听,完事儿了后丢开了手。她说:“对了,姐姐,你上次不是想要柿饼么。我最近做了一些,存在后院,我带你去拿。” 叶怡然乐呵呵道:“好啊。最喜欢打秋风了。” 姐儿俩到了后院,迎面阿吉气鼓鼓的走过来,见到叶斐然,阿吉迎上来道:“夫人,你来了就好了!要给我们做主!” 叶斐然问:“怎么啦?” 阿吉道:“王府后院对门的那个院子赁出去了。” 叶斐然道:“那有什么好生气的?多个邻居而已嘛。” 阿吉道:“可是他们家才搬进来,就抬了俩大酱缸,把咱们的后门过道给占了一半。夫人,您说这是不是很过分?现在秋高物燥的,万一走了水咋办?” 叶斐然道:“有道理。那就让张大娘过去说说吧。” 她叫来张大娘,吩咐一番。 张大娘答应着就去了,等叶斐然给叶怡然拿好了东西,张大娘也满脸怒气的回来,“好过分。” 叶斐然惊讶了:“大娘,连你也没办法说得通那家人?” “夫人。对面口气大得很哩!”张大娘说,“听说是从王家分家出来的。说他们的酱缸有大用处的,碰坏了不行,占用十天就好。那个小姑娘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我甘拜下风哩!” 叶斐然说:“王家?那个小姑娘可是长得娇娇小小的,尖下巴,眼角下垂,嘴角边有颗小痣?” 张大娘瞪大眼睛,连连道:“对对对!没错,就长那样子,夫人,怎么你就跟已经见过她了似的?” 叶斐然和叶怡然交换了个眼神,叶怡然道:“没想到,他们分家之后,竟住到这儿来了?对了,后面那片地也是王府的,你们心善,租金收得低,他们净身出户没银子,想来是图便宜住这边来了。” 叶斐然说:“恐怕还不止这个原因,那个王曼馨总是喜欢粘着我。” 她把王曼馨先后几次找自己的事儿,一长一短的跟叶怡然说了,让叶怡然也起了警惕,“没事贴过来,肯定有所图谋。二丫,你小心点。” 叶斐然说:“我会的。” 送走了叶怡然,叶斐然去忙自己的事。 没想到王曼馨主动登门拜访。 门房把消息通传进来,叶斐然是很惊讶的,“王曼馨和我们并无瓜葛,为什么登门拜访?” 门房道:“她的语气大得很,我问她,也不肯说。” 叶斐然想到她是皇后重生而来不久,身上颐指气使的习惯还没尽改,也是情有可原。就说:“让她进来吧。” 王曼馨走进来,仍旧是修竹翠柳一般,莲步婀娜,举止高贵,一身鹅黄秋衫洗得干干净净,片尘不染。叶斐然倒蛮欣赏她这种出淤泥而不染的,客客气气地看了座。 双方厮见完毕,王曼馨倒不转弯抹角,说:“夫人,我们家和王家主家分家了。眼下就住在王府后面的巷子中,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叶斐然不免故作惊讶:“分家?是和主家有什么矛盾么?” 王曼馨似早就预料到她有此一问,微微扬起下巴,把一张巴掌小脸对准了叶斐然,让她看清楚自己脸上那笃定的神情:“大矛盾倒是没有,但……鸡毛蒜皮,种种积累,不足为外人道。如今分了家出来,我们自个儿过自己的小日子,倒是清静。” 叶斐然点头,“听起来有道理。那么就祝你一家乔迁,日后比邻而居,相处愉快。” 她身份和王曼馨相距甚远,一个贵为当朝唯一一个铁帽子摄政王的正室诰命;一个是王家不入流的旁支四房未出阁的三闺女,按照别人家稍为重视门第区别的,早就鼻孔对着王曼馨了,叶斐然还算客气,心里也有点儿嘀咕的。 王曼馨语气见冷:“娘娘,我这边有个不情之请。” 叶斐然对她这种理所当然让人帮忙的做法很是头痛,心里吐槽来了来了果然来了,口中说:“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索性别开口了?” 王曼馨顿时好像被打了响当当一巴掌似的,瞪着叶斐然,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可是这件事对您也有好处的呀!” 叶斐然说:“对我有好处?” 王曼馨说:“是的。我从家里带了一些祖传秘方出来。听闻城中最大的酒楼雁回春和娘娘您关系密切,这些秘方可以为雁回春如虎添翼。” 叶斐然说:“那你打算送给我么?” 王曼馨打了个突,立刻说:“怎么可能……我到时候把酱料卖给雁回春,希望夫人能够牵个线。之后的分红自然有夫人一份。” 唉,怎么又是这一套。 叶斐然猜想,从前王曼馨一定不怎么关心自己,不然的话,就会知道这是套自己几年前就玩过了。她说:“既然三姑娘是想要做买卖,不妨到外面街上酒楼去,正儿八经寻摸个买主,童叟无欺地做买卖。这个酱料,我不需要,我也能够代雁回春做个主,回绝你。” 王曼馨根本没想过叶斐然会一口拒绝自己,还这么干脆,霍地站起来,声音拔高:“什么?这个酱料,可是能够使雁回春日进斗金,夸张点儿说,甚至能够改变京城人口味的!民以食为天,娘娘,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叶斐然听她说了,不禁莞尔,不气不恼,不疾不徐道:“按照你这样说,拿去卖给别家,应该也不愁好价钱啊。为何听三姑娘的语气,是一定要按着我的头来买?” 王曼馨哑巴了。 她不可能跟叶斐然说,自己重生了过来,这个酱料就是抄的雁回春三年后上市的秘制酱料吧? 当然只能卖给原主啊! 何况,还能顺带经营好太皇太后的感情,前世这老太婆虽然没有为难她,但也不怎么待见她,偏偏在小虞的心目中她的地位又至高无上……她步步谋算,老太婆就见招拆招;她装傻卖乖,老太婆就一眼看破。要不是老太婆莫名其妙的失了踪,她还没办法成功成为继后! 王曼馨痛定思痛,一重生回来就计划好要好好讨好这老太婆。 第1419章 帮了不感谢不帮就恨你 第1419章帮了不感谢不帮就恨你 结果屡次试探,这老太婆油盐不进…… 头突突疼起来,心里有一股无名火在烧,烧得王曼馨心头燥得很。 王曼馨暗暗地就咬了牙,深呼吸一会儿,让自己平静点儿,她陪着笑脸道:“娘娘误会了,不是这意思。曼馨年轻没有见识,说话行事不注意,是曼馨不对,千万不要怪我。” 认错认怂倒是很快。 叶斐然说:“我不会怪你,不过我挺烦你的。” 王曼馨明显楞了一下,说:“烦?” 叶斐然说:“是啊。” 王曼馨大受打击:“为什么这样说?” 她的眼圈又发红了。 轻轻叹了口气,叶斐然垂着眼睛,看着她,“你真想要知道为什么?难听的话,我可不想说,传出去被人说我仗势欺人。可说假话,又有违我本性……” 王曼馨脸色越来越青,原本还算灵动的眼神,也渐渐成了玻璃珠子般,冰冻冷硬。行吧,叶斐然一眼就知道在,这仇又加深了,她一点儿不奇怪。 这世界上就有人这样的,帮了她不定感激你,不帮她绝壁恨你。 送走王曼馨,叶斐然自顾自生活,不过多留了个心眼,命张大娘在后院里多放了两个人,还把李春荣叫了来:“李公公,今天开始,劳烦多留意后院对门那家人。等过了年,就想个法子把院子收回来吧。” 李春荣说:“是。” 从叶斐然处出来,不明就里的李春荣就去找张大娘问情况。张大娘如此这般一说,李春荣惊讶道:“那家人就是王家分家出来的?” 张大娘道:“是啊。还占了咱们后巷半条街呢。小事见人品,这人品可真不咋地。” 李春荣立刻严肃起来:“快,到账上支点儿银子。趁着这几天天气好,把后院院墙加高,门加固。还要找薛姑娘,找两个习武的女孩儿来守着。” 张大娘被吓一跳,“李总管,您这是啥意思?” “刚才他们家那个三姑娘来找夫人,听说是求夫人跟她一起做买卖什么的,被夫人拒绝了。送客之后夫人还特意嘱咐我,好生看着后门,过了年就收回院子。说明夫人十分不待见这人,而且对他们家很警惕。我就问问你,这些年来,你可曾见过夫人如此郑重其事么?” 张大娘何等通透能干,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看来这王四房不简单!好,我马上就去办。” 李春荣说:“分头去吧。” 张大娘还有一件事没明白,就问:“既然派人守着后门,为什么不派侍卫?要找会武的姑娘?” 李春荣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王家惯用的手段吧,就是美人计。要放了男人在后院,谁顶得住啊?到时候那就真的叫后院起火了!” 张大娘绞着帕子道:“那我明白了。” 这天,叶斐然吩咐套车,去找陈思静结账。 人出了门,按照习惯,打起了车窗帘子,看到王曼馨和她爹王英毅走在一起,王曼香跟在后面,那样子看着倒比较像王曼馨的丫鬟。看来皇后娘娘重生之后,家里无力雇人伺候,就把自己二姐当成丫鬟来使唤了。 见着了王府的车子,王曼馨扭过脸去。 倒是那车把式和王英毅似乎认识,王英毅打了个招呼,车把式也回了一个。 王英毅说:“牛大哥,一大早的去哪儿呢?” 车把式不想和他多聊,敷衍道:“正当差呢!” “哟?那车上坐着的是哪位贵人?” “还能是谁,王妃娘娘啊。” 车速减慢,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刻意压低了,叶斐然有空间加持,耳力出众,还是听了个齐全,不过假装糊涂罢了。 王英毅说:“哎呀,那可就没法子了。还想要蹭你老哥一回车呢!” “那确实没辙。平时蹭一两回无所谓。今儿个绝对不行了。”那车把式也是个好奇话多的,“老哥,今儿个要去很远地方?” 王英毅道:“地方倒是不远,就是要跑好几个地方,所以有点儿折腾。” 声音带着可怜,叶斐然透过车窗看过去,就看到王曼馨拉着她爹的衣角。看来,是这位在教她爹怎么说话,怎么蹭顺风车。 车把式摇了头笑道:“前面路口不远,就是那些拉客的聚脚的地儿。雇个车子吧!” 然后就提高车速跑了。 叶斐然回头看去,看着王英毅带着俩女儿站在路口,一脸无奈又气恨的,心里好笑。 到了雁回春,参观了一下陈思静的新账房,桌子上还摆了鱼脑冻的端砚,松烟的徽墨,湖州的狼毫笔,再加上夹绣片的屏风,就很文雅。 叶斐然拿起一支笔来,随手涂鸦,嘴里取笑:“静静,这算得上儒商了哈?” 陈思静笑道:“你取笑我呢。这些东西是库房里找出来的,就搁上,也好装个样儿。” 叶斐然低头一看,手里那支笔,笔杆上赫然印了一个小小的“南西篱”朱印,心有所动,权当没看见,笑道:“装个样儿也好。装着装着,假的也是真的了。” 新的账房先生,金账房敲门进来:“二姑娘。楼下来了一对父女三人,想要卖东西给咱们。对方口气大得很,还说你一定认识她,小的们都不敢做主,请二姑娘去掌个眼。” 陈思静还没反应过来,叶斐然已经冷笑了:“怎么搞的,她就是不死心吗?” 陈思静问她:“二丫,难道你之前已经见过她了?是什么人?” “不是别个,王家四房王曼馨啊。”叶斐然一长一短的,把前两天王曼馨卖酱的事儿说了,引得陈思静火大,阵阵冷笑,“原来是她啊。那日她娘在我们酒楼滑了一交又瞒着,还要赖在我们头上。哼,就这人品,还想我和她做生意?” 金账房说:“二姑娘……那她说认识您?” 陈思静说:“当然认识啊!就看哪种认识了!” 忿忿的小脸,恼怒、嘲讽的语气,显然是坏的那种认识了。 叶斐然道:“我那日已经说了,你不会买这种酱,请她另谋高就。刚才来的时候又听她爹说,要跑好几个地方。估计在你这儿被拒绝之后,还有下家。” 陈思静说:“那就最好了。金先生,您就下去回绝了她。她肯定不会为难撒泼的。” 就让王曼馨去找她的下家去吧。 第1420章 一道酱方子,试出众人心 第1420章一道酱方子,试出众人心 金账房答应着,就下去了,不一会儿,回来禀告说:“他们没有说什么就走了。” 陈思静弯弯眼睛:“走了就好。” 挽着叶斐然胳膊,道:“二丫,走,帮我试菜!” 雅间里上了一席面新菜,陈思静亲自给叶斐然布筷摆碗递毛巾,笑呵呵地说:“冬天快到了,烤鱼大家伙也有点儿吃腻了,我弄了点儿药膳炖菜。你尝尝合口不?” 叶斐然笑道:“呵呵,你个始乱终弃的渣女,这么快就说我的烤鱼被吃腻了。要换了别人,看我不大嘴巴子刮过去。” 知道她是取笑,半点儿不在乎,陈思静还蹬鼻子上脸的,“对呀对呀。就是吃腻了。这儿是啥地方?京城啊,什么好酒好菜没有?而且还开了好些平民化的烤鱼来,你赶紧给我想些新菜式啊,不然我就不分银子给你……” 叶斐然对旁边早就忍笑忍得捂住了肚子的翠缕道,“你看看,这就是你们家姑娘的嘴脸了。活脱一财迷。我吐槽她一句,倒是抢白了我两车的话。看我今儿个不吃穷她!” 陈思静乐呵呵道:“吃不穷穿不穷。你倒是敞开肚皮吃。” 这一席面的新品乏善可陈,叶斐然吃着甚至有点腻味。有些试探地看着她,明显在仔细观察她的脸色,陈思静问:“怎么?不好吃么?” 叶斐然想了想,放下筷子道:“不是。” 陈思静脸上一喜,“那就可以推出了?” 叶斐然摇头:“这一桌子,十二道菜,全都是新的?” 陈思静说:“是。” 叶斐然道:“把十二道减成四道,别的按照原来菜单。烤鱼热潮过去了,就果断撤下来不卖了。等明年鱼儿肥美的时候再卖。你觉得呢?” 她是在出主意,不过出得很婉转,一般来说都要让人自个儿做决定。 人总会比较相信自己亲自做出的选择。 陈思静说:“你是想让我减少成本,来拉高利润?” 叶斐然“哈”的一声,笑道,“看来我前些天送给你的《经济学原理》没少看?” “那上面可都是真知灼见!”陈思静眼睛亮了起来,“结合过去的经历,获益很大!这么本宝贝,必须得好好看!” 叶斐然说:“没错。这次的新菜不是太出彩,一下子换太多道,本钱下去了,挣不回来就得亏钱。倒不如稳打稳扎的。” 陈思静叹气:“天气马上冷了,大家爱吃浓油赤酱的东西。早知道我刚才就买了王曼馨的酱料方子,横竖要不了几个钱……” “你不用懊恼。以她的德行,一定不会只卖一家。哪怕只卖一家,就看看我们烤鱼的例子吧,不出三个月,满京城就学得差不多了。要赚钱,也只赚这头一水的钱罢了。”叶斐然说,“我们的辣椒酱那思路,可不是容易复制的。” 想到自家长盛不衰卖了小十年,至今每年仍盈利不下十万之巨的辣椒酱,陈思静说:“确实……太厉害了。因为我们的机器流水线的生产,把成本降低了。而且,还形成了品牌效应,现在大家都认我们的辣椒酱。就算本地有些家庭作坊学了去,分了一部分的市场,可经不住每个州郡的南北货店都有我们的辣椒酱,味道还一样,谁都觉得买着安心。普天之下,能这样卖东西的,就我们陈家独此一家了!” 叶斐然说:“所以嘛。这个冬天我们很容易过的啦。” 陈思静展颜一笑,松口气:“而且还可以腾出手看看王曼馨打算怎么做。对了,她现在忙着跑买卖,那就不参加入宫内选啦?” 这次王家带到京城来的女孩子们,在京城里到处交际,基本上相当于大型相亲活动。 除此之外,还有一次内选,区别于正经选秀年份的选秀。 叶斐然耸肩:“这是个好问题,我不知道。” “反正到时候你一定会去看人的。就看看她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了。”陈思静道。 二人又聊了一点别的,谈到顾夫人委托陈思静采买嫁妆,两家合作愉快,进展顺利。还有小虞明年就大婚了,想到他小时候细皮嫩肉,知书识礼那包子模样,两个人顿生自己已成怪阿姨之感,又是一番嗟叹。 离开雁回春回家,叶斐然又在王府街上看到了王英毅父女三人。 王英毅雇了个独轮车,车上满满当当都是东西,粗粗一看,还有锅碗瓢盆,王曼馨坐在车上,王曼香和王英毅在地下走着,独轮车车夫低头拉着车,秋凉了的天气,那车夫头上冒着一层白毛汗,低着头弓着腰背,肌肉鼓起使着劲儿,一步一步向前走。 看到那么多东西,叶斐然就知道,王曼馨的买卖做成了。 只是…… 她看了一眼坐在车上,气定神闲的王曼馨,再看看低着头不断绞着帕子,浑身上下透着不高兴的王曼香,还有笑容可掬挺胸大步的王英毅,嘴角边不觉浮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晚上吃过饭后,张大娘领着丫环们在灯下干活,叶斐然不擅长做女红,就闲坐着看丫环们做,一屋子人闲聊着,不知道怎么的就说起了王曼馨一家人。 “大娘,我今儿看到他们买了好多东西。”阿吉说,“还说要吃肉了,来问咱们借大蒜。” “他们不是说分家的时候一个大子儿都没要么?这才几天功夫就支棱起来啦?” 张大娘笑眯眯地,飞针走线,阿吉看着她道:“大娘,你一定知道点什么,快说嘛!” “说嘛!大娘!” “对呀,我看到他们还来交房租给大娘了,大娘你肯定问了个清楚吧?” 就连叶斐然也不禁投来好奇的目光。 见到主妇也这样,张大娘就不藏着掖着了,笑着开口道,“那是因为他们今天才挣着了银子,还不赶紧把家给置办起来,家里有着孕妇,又有三个闺女,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挣钱了?”琥珀问,“是怎么挣的?” 府里的丫鬟中,琥珀出身最苦,对银子钱也最看重。还好她人不贪小便宜。 张大娘道:“听说是三姑娘把那个酱方子卖掉了。连同那两缸子酱也一块卖掉。这不就阔起来了?” 第1421章 爹爹太硬,不喜欢 第1421章爹爹太硬,不喜欢 琥珀垂下眼睛,一会儿又抬起眼来笑道:“大娘,你又开玩笑了。刚才那一车子的东西我也看见了,锅碗瓢盆什么都有,还有好几尾活鱼,好肉,大米白面,布匹,怕不下二十两银子!再加上那个院子,巷子不当街的四合院儿,典得一年二十两银子。这就四十两银子了。今儿个酱才二十文钱一碗,就算是贵的酱,也就三十文钱。哪怕卖个方子,二十两顶了天了。她怎么得来这许多银子?” 琥珀一番话,旁人听了也还罢了,叶斐然的心里却咯噔一下,这丫头数学好精,不禁对琥珀重新估量。 大家被琥珀这番话一提醒,也纷纷讨论起来,有说怕是在王家夹带了东西出来的,有说俞氏藏了嫁妆的,叶斐然听着,都不在重点上。张大娘这会儿又开口了:“那不是很简单嘛,她把一份酱方子卖给两家、三家甚至好几家人,不就能挣好几份银子了?” 话,说到点子上了,叶斐然暗暗点头。 大家哗然,炸了锅! 有说王曼馨不诚信的,有说她自作聪明,日后必遭反噬的,议论纷纷的。 成甯进了屋,见到群雌粥粥,热闹无比,一片人间烟火气把他身上的深秋寒冷都给冲走了。 心里暖暖的,倒是欢喜。 “都在聊什么呢,如此热闹?” 成甯一句话,顿时打断了屋里的叽叽喳喳,叶斐然领着众媳妇丫鬟给成甯见礼,她亲自上前去给成甯结下外面的披风,笑着说:“没什么,说点儿闲话,做做活儿。” 闻到成甯身上有酒味,叶斐然就吩咐张大娘去准备醒酒汤。 成甯坐下道:“被林驿拉住了,多喝了两杯。他明儿就回晋西郡去了。” 叶斐然道:“不多留几天么?” “他重新重用了谢钦,用了你的拦山渠图纸,明年就能建成第一段,眼下正在要紧关头,离不得人。”成甯笑盈盈地看着叶斐然,很是自豪道,“今儿有好几盅,是为夫替你喝的呢。你姐夫说,水渠建成,千里荒山有望开垦成田,惠泽晋西郡数百万百姓,功德无量,首功在你。” 叶斐然惊讶了,是真的惊讶,没飘,“你们夸我,我很高兴。可也有点儿过了吧?我是女人。” 成甯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你是女人又怎样?聪明的脑瓜子长到谁身上就是谁的,可不分男女。你比很多男人强得多得多。” 叶斐然美滋滋的。 宽衣解带,嗅了嗅成甯身上,嗔笑着怪他:“一股酒味,还是洗洗吧。” 成甯道:“好,你帮我擦背,好不好?” 叶斐然:“……” 好吧,都撒娇了,没法说不好。 …… 第二天一早,叶斐然又起迟了,一大早就听见外面走廊上传来成甯教儿子念九九乘法表的说话声:“一一如一,一二如二……” 初五奶声奶气的跟着:“一一如一……” “初五乖,小点声。”成甯嘘声道,“娘在屋里睡觉呢。” 初五道:“初五……也想……和娘一起睡……” 成甯道:“娘画图想事情辛苦,不能和初五睡。要不然,初五和爹爹一起睡?” 初五嫌弃道:“爹爹……硬……不……喜欢……” 叶斐然没忍住,笑出了声:“嘻!” 赶紧拿被子捂住,成甯却听见了,高声道:“二丫,醒了?” 初五比较直接,推开门就进来,迈动着小断腿,咚咚咚跑到床前,一翻身上了床,人就滚到了叶斐然身上:“娘,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三十多斤的肉蛋子,差点没把叶斐然压背过气去,“初五初五,起来!” 初五贴到她脸上,粉嫩小嘴对准她的脸,盖章似的猛盖一气,“娘!” 叶斐然抱住了初五,在他小屁屁上拍了拍,见到成甯进来了,忙道:“相公,把他抱起来,压到我啦!” 成甯满脸都是笑,就跟一大冰块融掉了似的,双手伸到初五腋下,拔萝卜似的把初五拔起来。叶斐然坐起,把初五抱在怀里,狠狠一顿亲:“乘法表背好了哈?” 初五道:“背好啦。” 成甯道:“又不是学堂考学问,大清早的,聊点早饭吃什么不好吗?” 初五道:“妹妹想吃蛋糕!她昨天见到蛋糕口水都流了!” 叶斐然:“哈?” 果然,七月的奶妈也带着她进来,进了屋就说:“小郡主今儿闹着要蛋糕,闹了一早上了。” 叶斐然说:“好吧好吧,娘这就给他们做去。” 他们爱吃的蛋糕,其实特指的是叶斐然做的蛋糕。谁让她最多奇思妙想呢,哪怕偶尔一次失手味道不咋的,也架不住那份开盲盒似的惊喜和意外啊。 其实这些人里,做蛋糕做得最好的,就是去了的芒种和现在的小满、小丽。小满是外面买进来的丫鬟,小丽是张大娘闺女,俩人都心灵手巧。 一大早的吃奶油太油腻了,叶斐然想要给他们做个红丝绒水果蛋糕,在库房里找了一番,该有的材料都有。这年代没有红色素,但是有红曲粉,就用那个来代替了。 其实叶斐然想到个更棒的办法,就是南方乡间常见的树莓或者山莓,那玩意儿的汁水是红色的,可是天然红色素。可惜那东西北方没有,她心想,到时候让叶天宇带一点到北方来,试试暖房能不能种植了,以后就不愁没有红色素了。 精心调配好比例,叶斐然做好了蛋糕胚,让小满看着火烤去,自己去暖房选水果。 管老大道:“秋天了,只有苹果雪梨,摆盘不好看了。” 叶斐然想了想,说:“半个月之前,还有月月红。我让你采了来做干花,做了么?” 那是她的新灵感,在南方习惯了一年四季都是绿色,对萧瑟的北方冬景十分不习惯。除了绞尽脑汁想要养花之外,还想到了弄点干花来点缀。 在北方,长得最好的就是月月红了,人高的植株,碗口大的花,叶斐然试验了好几次,失败了好几次,终于摸索出古代技术烘焙干花技巧,做出了一批干花。 管老大道:“有。” 他命人捧来一大堆干花。 第1422章 一个大包子,带俩小包子 第1422章一个大包子,带俩小包子 叶斐然选了三四支拿在手里,回到烘焙室中,拿了些葡萄干来。她的习惯是,事前把所有可能用到的料按照一份一份的放好,方便取用。 正在用小秤约干果分量,耳听的小满赞叹:“哇!好漂亮的蛋糕!红红的,好喜庆!” 叶斐然抬眼一看,只见刚出炉的红丝绒蛋糕胚,色泽是高级的酒红色,软乎乎,香甜味沁人心脾,不禁夸道:“小满的火候把握果真很棒。” 旁边小丽就不太服气,说;“夫人,有什么需要我做呢?” 丫环们争荣夸耀,合理范围内叶斐然乐见其成,笑着说:“要不然,你再做一个一模一样的蛋糕胚出来?俩都做好之后,我们一起装饰。做得好的那份就送去大姨那儿。” 这是给府里丫鬟长脸的! 小丽顿时来劲儿了,满眼放光的,一口答应。挽起袖子就去秤面粉约红曲打鸡蛋,做起蛋糕胚来。 叶斐然用笔勾了个效果图的草稿,画了两三张稿子,才算是找到了满意的摆设方案,蛋糕香味越发浓郁,俩孩子在院子都馋哭了,堂堂摄政王爷,在院子里杀猪似的求饶:“娘子啊!做好了没?娃娃们开始啃我啦!” 叶斐然走到门外一张,成甯身上挂了俩娃,苦兮兮地看着她,甚为夸张,一下子把她逗乐了。 “马上就好!” 因地制宜,叶斐然做好的红丝绒蛋糕,用了奶油和干果做夹层,顶上再装饰了鲜花,好看好吃。 不大喜欢甜食的成甯也吃了两块:“不太甜,味道真好。” 叶斐然说:“喜欢吗?” 成甯点头,旁边俩小包子也跟着一块儿点头。 叶斐然乐呵呵:“喜欢也就这么点了,吃完就没啦。” 成甯和俩小包子,三双眼睛六只眼对望了一会儿,开始抢…… 成甯率先拿小叉子精准叉起一块放在自己碟子里。 初五拿起小勺子直接挖蛋糕。 然后,一声花腔尖叫:“哇——” 哦,七月抢不过,所以亮出扁桃腺大哭起来,眼泪滚滚,瞬间把脖子上的围脖儿给浸湿一片。 顿时冲垮了老父亲的心理防线,成甯已经伸到蛋糕上空的小叉子,硬生生转了个弯,叉起自己碗里那块,喂到闺女嘴边:“乖。爹爹喂。” 七月啊呜一口吃了,脸蛋上还挂着泪珠,咧嘴一笑。 叶斐然自己吃了一小块,就剥水煮蛋,这东西淡而无味,孩子们对此不感兴趣。但叶斐然坚持每天一个,除此之外,还有鸡肉脯和鱼肉。 成甯也有一份,看着自己面前的东西,成甯边吃边说:“二丫,你口味也忒清淡了。和孩子们一起吃点儿甜的不好?” 叶斐然道:“吃甜的确实不错。不过呢,吃肉蛋奶,才会身子壮健啊。你看我这些年,是不是很少生病?” 成甯直男无比道:“你一向很少生病。” 被叶斐然瞪了一眼,某人才后知后觉,陷入回忆中:“说起来也是。许翰林也好,王大人也好,还有内阁那几个家伙,成天私底下聚着就是吐槽家里老婆身子不好。前儿许翰林还说,家里那位过了三十就没有同房了,平日人参鹿茸的吃着养着,这才一入秋就烧了地龙,前日中秋赏月坐了一坐,居然就风寒了。” 许夫人是叶斐然为数不多的朋友,她关心道:“难怪最近没有见许夫人来串门,身子竟这么虚弱么?” 成甯道:“我也就听老许念了那么一回,他那人,平日锯嘴葫芦似的,要不是憋得狠了也不会抱怨。” 说到这里,忍不住摸了摸叶斐然的脸蛋,笑容温柔热烈:“还是我们二丫好,没病没灾的。原来是每天一个水煮蛋的功劳啊!” 叶斐然心里受用,美滋滋的,看着成甯的眼神一汪水似的:“我们是山野长大的人家,底子自然棒!” “两个孩子也带得好。”成甯乐呵呵的,“二丫,你要记首功!” 叶斐然反过来捏了他脸蛋一把,把他的肉拉起,“谢谢王爷赞赏!” 夫妻两个说笑一会儿,今日成甯不用到宫里去,就说留在府里带孩子,让叶斐然去看看许夫人。 叶斐然又是新奇,又是担心:“你一个人带着俩娃娃,行不行的啊?” 也没想到平平无奇一句话,竟让成甯反应很大,他呱呱叫道:“我怎么不行了?我可是带过兵的,那些刺头儿兵,谁不是家里的熊孩子?到了我手下,一个个成了顺毛驴。我会拿捏不了这俩我自个儿的崽?” 叶斐然呵呵一笑,自个儿的崽?拿捏不了? 行吧,他乐意,就让他体会下。 她还乐得自由可以出门浪一浪咧! 就点头答应了:“行啊。横竖家里有奶妈,有丫鬟婆子。你就负责陪他们玩就好。” 谁知道成甯语出惊人:“什么陪他们玩,我要带他们出门啊。” “你说什么?”叶斐然以为自己听错了,瞪着成甯,眼睛鼓起老高。 成甯说:“你忘了?今儿林驿要回晋西郡,我身为连襟,又闲着,就去送送他呗。捎带手的俩娃出城玩一玩,嗯,我要带着初五骑马,他也该熟悉马背上的感觉了。” 叶斐然吓得要哭,伸手去摸成甯脑门,“相公,你没发烧吧?” 成甯把她手拿开,乐呵呵地,自信满满地,“二丫,他们跟着我一定会玩得很开心的!你放心了!” 玩得开心……才不放心啊! 没辙,叶斐然素来奉行,不能在子女跟前打爹爹脸。 也就依了成甯,自己收拾了些补品点心之物,到许翰林府里去。 …… 自从新朝更替后,许翰林就从被打压到受重用,如今已成为朝廷中流砥柱。让叶斐然感到意外的是,许翰林府中安安静静的,竟然没有那些来探视的人? 许夫人居住的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种了杜英、石榴等树,青绿且不俗气,雪白的鹅卵石道路通向白墙玄瓦的屋子,地上两只灰鹤吃饱了在剔毛。丫鬟进去通传,叶斐然就看俩灰鹤看得入神,不由得想起自家那个只会说“我是你爹”的傻鸟。 “唉,回家也该收拾下屋子了。” “不能把孩子们带歪成逗比啊。” 第1423章 不允许你早逝 第1423章不允许你早逝 叶斐然默默地想着,发着呆,许夫人的贴身大丫鬟梅静出来了,看见她眼神凝着,脸上表情不形于色,心里佩服暗想:“摄政王妃行止优雅,举止端庄,就连等人也如此沉得住气,完全不拿架子,真是了不起。” 于是上前,彬彬有礼道,“娘娘,夫人有请。” 叶斐然跟着梅静走进了屋子,一股闷热扑面而来,险些喘不过气,喉咙生疼生疼的,许夫人脑门上包了抹额,身上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对叶斐然道:“夫人来了,请坐。” 叶斐然坐下,梅静奉茶,茶水热腾腾的水蒸气扑面而来,她的鼻子和嗓子才算舒服了些,开口问好:“听说许夫人最近受了风寒,我还不知道,现在赶紧来看看您。” 许夫人笑道:“嗨,有什么好看的。我早就习惯了。早前还有些人来看,我嫌成日换衣服,太麻烦,就都推了。久而久之,就清净了。今儿也就是您,换了别人,我断不肯相见的。” 叶斐然笑道:“原来如此,这倒是我的荣幸了。这儿有些灵芝、人参、鹿茸,都是对身子好的,一点心意,千万笑纳。” 许夫人果然欢喜,道谢之后,命人收了,叶斐然热得脑门子冒汗,许夫人见了,就说:“娘娘,谢谢你的好意。送了东西来就赶紧回去吧,不然过了病气反而不好。” 叶斐然说:“这地方忒闷热了,您老闷着,反而不好。为何不出去走走?” 许夫人吃惊道:“出去走走?不行,我这人病了之后,一点风都吹不得的!要是见了风,小病变大病了!” 叶斐然:“……” 行吧,她对这种老观念,真的挺无语的。 从许府出来,叶斐然想起,有跟许夫人一样毛病的,还有自己的未来亲家。 而且,在王曼馨的梦话里,似乎提起过,顾灼华早逝? 一回想起来,叶斐然顿时严肃,对车把式下令道:“转头,去顾家!” 未来亲家来访,顾夫人和顾灼华很欢迎,叶斐然就说了来意:“听说最近天时不正,很多人生病了。我给顾夫人和侄女带了些补药看门口。” 顾夫人十分欢喜,道:“您客气了。有空多来坐坐就好。” 叶斐然嘴上和顾夫人聊天,眼睛看着顾灼华。 今天见面她才发现,顾灼华脸色苍白了很多,皮肤宛如透明一般,精神是有的,眼睛黑亮亮的,一会儿看看母亲,一会儿看看叶斐然,显然在动脑子,在用心学习…… 和几年前相比,顾灼华没有初次进宫被数学虐那会儿的娇气了。人也成熟稳重好多。 骨子里就有些什么东西,和从前不一样了。 想到自己一番心血才改造出来的好人儿,竟然没几年就要早逝,叶斐然心里传来隐隐的疼痛。 稳了稳自个儿,若无其事道:“灼华身子不舒服么?我看着,倒是比从前苍白了?” 顾夫人道:“这孩子从小就白,也不止今天了。之前没看出来,应该是涂了脂粉的缘故。” 叶斐然道:“今年天时不正,好多人风寒呢。” 顾夫人道:“是啊。灼华也是病了一场,前几日才好了。这孩子,就很操心。” “那为什么不想法子强健一下身子骨?” 顾夫人一怔,说:“没用,从小就吃人参,就算是如今,每天一两燕窝,从没中断过。还是那样。” 叶斐然说:“我是乡下人出身,就不怕得罪说一句了,我们从前村子里,多的是六七十还能下地干活,出海捕鱼的老人。邻村还有个老人瑞,活了一百多岁,是大顺朝开国那年出生的呢!” “乖乖,那可真的是活神仙了!”顾夫人惊讶得合不拢嘴,听得入神,“如果我们可以那样硬朗,还不知道怎么享福呢!” “夫人,你跟我们说这个,莫非你们那边有什么长生不老的东西么?有路子寻摸了来么?多少银子也可以使得的!” 这……这就有点歪了啊。 叶斐然看着顾夫人,她那眼神亮闪闪的,充满期待,那是真心实意想求购啊!哭笑不得地开口,“那个老太太,吃的是稀饭咸鱼,顶多一碗蛤蜊汤,有啥长生不老药……当天底下到处是仙丹呢?” 顾夫人说:“说不定就是多吃鱼?嗯,那么我们家也多吃鱼去,今晚就做鱼。炖得烂烂的,可不能有半点骨头。” 叶斐然说:“吃鱼不能有骨头?那啃猪骨头呢?” 顾灼华细声细气道:“我们家从来不吃猪骨头,那东西不是熬汤的么?” 叶斐然扶额,笑道:“不吃骨头,不吃粗粮,连鱼骨头都不会啃……那牙口能好?牙齿不好,吃东西克化不动,就算是仙丹灌下去,也救不了多少天命啊。” 顾夫人和顾灼华,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叶斐然,两脸茫然。 顾夫人茫然道:“所以,您的意思是,灼华身体不好,要多吃鱼,多啃骨头?” “对对对。”叶斐然说,“还要多吃鸡蛋和粗粮。每顿饭,最好喝一小杯葡萄酒!大婚的时候繁文缛节要搞三天三夜的,身子养得壮壮的,才能顶得住啊!” 顾夫人算是明白了,说:“夫人倒是苦心了。我也发愁这件事很久了,那我们今天开始试试看!” 叶斐然说:“好。” 话说得差不多了,她告辞出门,在马车上,一直在旁边伺候着的薛长乐忍不住开口了:“夫人,我看那顾夫人说话言不由衷的,好像不太相信您的话?” 叶斐然叹气:“就连你都看出来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我估计,她也就只听进去了最后那句话。” 大婚的时候要把身子养得壮壮的,才能顶得住! 薛长乐道:“听进去一句,也好啊。对于顾家来说,出一个正宫娘娘皇后,是无上荣耀,必然誓死保证顺利完婚的。” 叶斐然道,“我不加那一句,今儿个就纯粹瞎子点灯白费劲儿了。现在好歹让她费点心,把闺女给调理起来吧。” 薛长乐道:“那你为什么不跟顾小姐正儿八经的掰开了揉碎了来说?您明明是为了她好啊!” 丫头撅起小嘴,替叶斐然不忿呢。 第1424章 一女不许二家,一货不卖两头 第1424章一女不许二家,一货不卖两头 叶斐然笑了笑,说:“傻孩子,我又不是正经婆婆。现在插手太多不好的。等她正儿八经嫁过来了,我再好好的给她调理身体就好了。” 她不知道也就罢了,她现在是知道了,就绝对不允许顾灼华早逝这件事发生! 薛长乐道:“夫人,你真是好心。” 叶斐然说:“别夸我,我经不起夸哦。” 车子到了王府街上,却看到后巷巷口围拢了一堆人。薛长乐皱眉:“这地方是走水通道,疏散,过车,疏通,都围着赶集呢?” 人钻出了车厢,一手扶着车辕,长身立起,才看了一眼,唬得又钻了回来,“夫人,是王家的那对父女。被好多人围着,在推推搡搡的!” 叶斐然惊讶:“王曼馨?” 薛长乐点了点头,说:“是啊!” 又道:“他们好歹是王家的人,我见到围着他们的好像都是些楼面做生意的,还有一些流氓之类的,传出去怕王家不高兴,做起文章来,打了夫人脸。要不我们去帮帮?” 叶斐然说:“先去看看吧。帮不帮另说。” 离得远远地下了车,带了幕遮,走过去。 隔着人群,就听见怒骂:“好你个王老板啊,一家女儿许两户,一张方子卖三家!还拍着胸脯说,京城三年内不会有别家能做出一样的酱料来!有你这样做生意的么?” “就是!要不是我和姚掌柜的是哥们儿,一句话摊开说个明白,我特么差点儿以为兄弟偷了我家酱料!平白伤了两家和气!” 王英毅被围在几个凶巴巴的掌柜中间,自知理亏,愁眉苦脸的,半个字不敢吱声。 那垂头丧气的态度,越发火上浇油。 那些被他一个方子卖了好几家的店东们,七嘴八舌的要王英毅给说法。 叶斐然扭头就走:“走吧,没啥好看的。” 薛长乐跟着:“为什么啊?” “道理不在王英毅那边,再说了,他们已经分家出来了。王家也不一定护着他,就让他们闹去。”叶斐然道,“以后跟后院的人说了,离那家人远点。他们那做派,不知道之后还得闹多少乱子呢。” 薛长乐应了。 回到府中,不一会儿,门房传来消息,果然有人去叫了王家的人来,不过,王家的人没来,只派了个管家,且来到也就撂下了一句话。 那句话是:“王家四房已经分家,文书俱全,手印俱在,在外所为,与本家无尤。如再有扯大旗作虎皮之流,王家必定告官追责。” 王家管家一走,那些来兴师问罪的顿时闹更厉害了,最后俞氏挺着大肚子出来,赔礼道歉再赔了银子了事。 张大娘怕王府街后巷闹了这么久的乱子,有人浑水摸鱼影响道王府,特意央了李春荣派了家丁出去巡街,把可疑的人全给赶了。 街坊们见此,不免小小一轮猜测,又有好事者扯住了那巡街的家丁,首先一杯热茶递上去,欠身堆笑打听着:“段大爷,今儿个辛苦了哈!那个王英毅家到底什么来头?平日瞧着架子挺大,今儿个还让王家管家出来了?” 段家丁说:“王家管家出来是打脸吧,明显的攀高枝不成么。” 话说得不客气,茶水是要喝的,拿过来一口气喝完了,脸上也就带了笑意。 好事者说:“嗨,不是我说,咱这条街上的人吧,有一个算一个的想要请王家管家打脸,人都嫌手疼胳膊累呢。怎么就巴巴儿的来打他们的脸了?段大爷,你给个底细咱,就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在京城混不了一口饭吃啊!” 段家丁就道:“你们啊,胆小如鼠。在王府街上安分做生意,不是平安的很么?实话跟你们说吧,今儿个晚上,就是王妃娘娘体恤着你们,说是怕那些人带来的有人浑水摸鱼,派了我们哥几个出来巡街!” 好事者一听,十分感激,脸色都变了,声音也抖了:“啊!这……这!这是真的吗?” “如果是真的,那就多亏了娘娘了!” “就是,咱家小本生意小门小户的,经不起顺手牵羊啊!” “就前阵子中秋,绒线胡同口那家云霓裳老板欠了银子,就被人围了。捎带着左邻右里都遭了秧!” 等那些小老板们吵吵嚷嚷的告一段落之后,段家丁一拱手,“所以啊,你们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好生过日子,不惹事,不闹事,就行了!” 家丁们走了,留下一地人冲着王府里的方向遥遥的鞠躬拜谢。 王英毅父女卖掉了酱料方子赚的钱,才在口袋里捂了没两天就全都吐了出来。就很心塞。没过两天,王曼馨大概觉得还是叶斐然的大腿比较好抱,又登门了。 登门之后,也不拖沓,开门见山的就请求叶斐然给她们减免房租,说:“夫人,之前多有得罪,是小女子无知,年少轻狂。再不退还典金,我们家就真活不下去了。求求您,给条活路吧。” 叶斐然哑口无言,主要是被王曼馨的脸皮给惊到的。 一女不许二家,她倒好,一张酱料方子卖了四五个酒楼,这叫无知? 叶斐然不知道上辈子她是用什么方法爬到继后之位的,如此急功近利,实在跟自个儿不是一路人。不过她也不知道上辈子王曼馨到底有没有跟王家分家,极有可能,就算分家也不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且应该拿到了好多东西,保证了女儿在宫里的前途。 穷**计富长良心,也许接二连三的挫折,让王曼馨的本性过早地暴露出来。 王曼馨见叶斐然不说话,高兴地扬起小嘴嘴角:“您是不是答应了?娘娘,您素来宽厚待人,真是好人,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的!” 叶斐然想了想,不收他们的银子也好,免得日后徒生枝节,但也不好白给好处,让他们有机会打蛇随棍上,就说:“退还典金了,没问题,毕竟你们的困难我也看在眼里。不过你我非亲非故,白吃白用,也不合适,古有苏轼代人画扇还债,如今就让你们家留个人在王府里做三个月的苦工抵债吧。” 王曼馨:“……” 第1425章 这不是……赖账么! 第1425章这不是……赖账么?! 王曼馨笑容渐渐凝固,那可怜巴巴的湿漉漉的眼神,让叶斐然很以为自个儿是周扒皮。 还好她不是圣母,自己感动自己然后心软坑了自己这种事,不会发生在她身上,于是抬起眼眸,黑水晶般的眼睛不怒而威,平静地睥睨着王曼馨。 王曼馨抵挡不住,率先败退,垂下眼睛道:“好……我回去,和我父母商量一下。” “什么?做苦工?” 王家院子里,王曼馨消息一带回去,就炸了锅。王曼宁黑着脸,说:“我不去,要去二妹三妹抓阄去!”“ 王英毅看着王曼馨,道:“叶夫人不是存心为难我们么?我们这一家子,谁是做过苦工的?哪怕是从前,我也是在主家府里管着车马的,四时八节,老太太老太爷在那会儿,伺候着在俩老太君跟前的。走出门去,大小也要被称一声四爷!如今竟然沦落到做苦工?那传出去,不就闹笑话么!” 王曼馨脸色也很难看,说:“爹,你这话算是说对了。就是存心为难。要么,就不退典金了。现在家里还有银子么?” 王英毅求助的眼神,就看向默默坐在角落里的俞氏。 俞氏当然明白他什么意思,摇头道:“我才变卖了三件首饰来抵账。别的实在拿不出了。” 王曼香忽然道:“娘,我昨儿还看到您手帕里包着有两张银票呢。” 俞氏面不改色道:“那是娘坐月子养弟弟的压箱底钱,难道说,你们不想要弟弟了?” 她把手轻轻放在肚子上,面容慈爱,散发母性光辉。 王英毅原本动用妻子私房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当即说:“都别打你们娘私房的主意!她好不容易又有了身子,这一胎如此凶险,跟怀你们几个丫头片子完全不同,肯定是弟弟!要留着银子养弟弟!” 王曼宁忽然指着王曼馨道:“就让三妹进府里去呗!” 王曼馨心高气傲,还停留在皇后的意识里呢,哪儿受得了进王府做下人,立刻站起身来,“大姐!你这是针对我么?” “对啊!”王曼宁直言不讳,嘴角边甚至噙着冷笑,“我就是针对你,因为这纯粹就是你自作自受!从开始我就反对分家!爹偏偏不听我的,要听你的!” “行吧,家是分出来了,说好的做了大生意,飞黄腾达,吃香喝辣,还不会被王家犯的错误所连累呢?一件都没有应验!” “现在好了,连典的房子都住不起了,闹得要卖身为奴。咱们家什么时候出过主动进府为奴的人?反正,你们谁去都行,我是绝对不会去的!为什么出主意的人上下嘴皮子一张就是功劳,捅了娄子却要全家承受?” 王曼宁涨红了脸,今天下午全家人被堵在大街上指指点点的,是她平生从没受过的奇耻大辱! 她今年19岁了,出生早,懂事早,在王家时间呆的长,也对王家感情更深! 对于小小矛盾,妹妹就闹着分家的事儿,极其想不通,怨气重! 王英毅气得拍了桌子:“你闭嘴!” 王曼宁跺着脚,“哇”的哭出声来,“你偏心!” “啪!”王英毅受不住激,上前就打了王曼宁一耳光,王曼宁转身跑出屋子,在院子里蹲着哭去了。王英毅心烦意乱,看着王曼馨和王曼香,“你们两个,抓阄吧!” 王曼馨和王曼香对望一眼,都是满满的不情愿。 因为,王曼宁没有说错——作为王家旁支,穷是穷,没有儿子,被人看不起是看不起,但,从来没有人进别人家做奴才的! …… 这一晚王家破院里的灯火很迟很迟才熄灭。 第二天,约定的时候到了。 王府北院里,叶斐然坐在走廊下晒太阳,膝盖上盘着那黑猫,她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撸,一边看着初五和七月在院子里玩,乐呵呵的。 珍珠和琥珀伺候在旁,琥珀不断地看着后院的方向,沉不住气道:“那位王三小姐好没有口齿,现在还不见人,这是存心赖账么?” 珍珠说:“可能想要我们夫人沉不住气,派人去催?一催了,就可以顺理成章把事儿闹大了。说不定能够赖账。” 琥珀皱眉道:“这人怎么不是想着抱大腿就是想要赖账,半点儿不像大家族里出来的,没点儿格局。” 叶斐然竖起食指贴在唇上:“不要在背后说人坏话,把自己的口德都给败了。” 两个丫头对望着,吐了吐舌头。 琥珀的担心纯属多余,叶斐然才不会沉不住气。 倒是王府街上,不知道为什么,会传出来王家三姑娘求夫人退还典金,以工代钱的流言。叶斐然日常轻典薄赋,冬日施粥,夏日派水,王府街上的百姓安居乐业,加上前两日才刚派人巡了街,民望正好。 很多人眼睛就自动自发的盯着了后巷那破院。 眼见日头过了头顶,破院纹风不动,有些人看着就着急了,在门口有事没事走过路过的大妈大爷,渐渐多了。 好不容易等到破院那门开了,王曼宁挎着菜篮子走出来,南北货铺的掌柜娘子陈大妈嗖的窜出去,“王大姑娘啊,你们家今儿定好了让谁进王府没有?” 王曼宁尴尬得恨不能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躲着走,“我不知道。” 陈大妈不依了:“怎么不知道?你不是当大姐的么?怕不是攀上了王府高枝,就开始当自己是副小姐,瞧不起咱们个臭做生意的了?” 王曼宁尴尬得要死,这哪儿是攀高枝啊,这是嫌弃好么!但又不能跟个老婆子计较,就说,“不是的,真不知道。昨儿晚上我爹让我去,我不肯,就跑出了屋子,后面她们抓阄,我也没在场。” 陈大妈乐了:“抓阄?对对对,能够进王府当差,多大的好事啊,必须抓阄来决定!哎哟,你够疼妹妹的呀,牺牲了自己前途呢!” 王曼宁也不敢解释,也解释不清,低着头飞也似的跑了。 没跑多远,又被开酱铺的掌柜娘子李大嫂子给拦住了 第1426章 尴尬人做混账事 第1426章尴尬人做混账事 李大嫂子笑眉笑眼道:“王大姑娘,俺也都听到了!你是疼妹妹的!可都多早晚了,怎么还没有见人出门呢?” 那嗓门大得,怕是声音得传到皇宫里去。 王曼宁快哭了:“李大嫂子,我什么也不知道,别问我了!我就出门买个菜!” 可是三姑六婆守了半天,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一下子围了好几个人上来,吱吱喳喳的赛过了喜鹊! 王家破院的门,仍旧关得紧紧的。 陈大娘率先回过味来:“这都后半晌,马上天黑了啊,还没有人到王府里去,你们,该不会不去把?” 李大嫂子大惊:“那岂不是赖账吗?” 街坊们鄙夷的视线齐刷刷地集中在王曼宁身上,这种眼光,她小时候承受很多。王曼宁受不住了,“哇”的哭了出来,回身冲进了家门口。 街坊们没有散去,都围着。 大家都起了好奇心,要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要对王府说话不算数。 薄墙里传来哭闹声,过了一会儿,门又打开了…… 走出来的人是:俞氏。 俞氏一脸坚毅,平静无波地走向王府,在正门拉响了门环,门房打开小门钻出来一看,愣住:“俞大娘,您今儿个来有什么事吗?” 窒了一窒,满脸迷茫,门房又重复了一次“俞大娘”,俞氏方才意识回来,“你叫我吗?” 门房道:“是啊,不是叫你,难道你旁边还站了别人?” 俞氏沉郁地说:“唉,以前他们都叫我四奶奶的……” 门房忍不住嗤笑道:“从前你们在王家,自然是四奶奶。如今典着房子住着,无家无族的一家子,在京城里飘着,叫您一声俞大娘,也是客气了——俞大娘,可有什么事吗?” 但凡在大宅门里做门房的,讲究的是“三快”——眼快,口快,心快,这不,门房快言快语的,把俞氏的脸直接说得一块红一块白的,赛过开绸缎庄。 生生地吞了口气,俞氏垂着眼睛道:“我是来按照约定,进府做工抵押典金的。” 话一出口,门房吓一跳,门口围拢着的好事者更是“哗”的一声,俨然滚油锅里撒了一把盐,炸了! 大家这么反应,俞氏细皮嫩肉的脸肉眼可见的涨红,加急了语气,“请您带我进去,跟夫人好好的说吧?” 门房道:“俞大娘,你有没有搞错?你这肚子都鼓起来了,再过几个月,越发沉重的,是进我们府里做工呢还是做姑奶奶?呵呵,我素来听说,虞郡王家做事大气,怎么您这位就鸡贼如斯?” 俞氏楚楚可怜地,颤声道:“门房大哥,并非如此。我们也是迫于无奈,三个闺女云英未嫁,小女儿更加已经在待选名单中,再抛头露面的,就不大合适了。至于我家男人,是顶梁柱,已经在外头寻觅了一个账房的活计做着。门房大哥,我们也是被逼无法啊。” 她凄凄切切的,说的话听起来也挺有道理,门房踌躇了。 俞氏向前一步道:“大哥,先让我进去好么?” 叶斐然的声音突然响起:“不用了。” 众人哗然。 只见她穿着家常的白色重缎滚金边比甲,下系石榴红织金马面裙,日光下灿然生光,头上带着幕遮,聘聘婷婷,迈步如莲。 虽然真实面目未露,但那身段衣服打扮,那通身气派,气定神闲,优雅贵气,大家一眼就知道是王妃娘娘来了,扑簌簌地风刮稻田似的,矮下去一片,跪了一地。 站定,叶斐然和声道:“免礼。” 大家谢恩站起。 俞氏摸着隆起的小腹,颤巍巍的跪下去,又用两只胳膊颤巍巍的支起来,站在叶斐然面前十步远的地方,垂头不语。 叶斐然道:“俞大娘为了闺女们的闺誉打算,感人至深。但还是请回吧!” 俞氏红了眼睛,哽咽道:“为什么?” 她风韵犹存,那双眼睛看着叶斐然,极为可怜,神似王曼馨…… 嗯,叶斐然心想,算是知道王曼馨那动不动被害妄想戏精附体的性子来自哪儿了。 她轻声道:“你我都是女人,也都是母亲。我如今也有两个孩子了,知道怀孕生子对于女人来说是鬼门关。何况大娘您都三十了,膝下无儿,只有三个闺女,如果在我王府里有个什么闪失,我的良心会过意不去的。” 下面围观的街坊们,有一个算一个,鸡啄米似的猛点头。 “对啊,娘娘说得有道理。” “大着肚子进府里来做工,到时候有点儿什么,怪谁?” “她男人也真不是东西,自己去做账房先生,让双身子的娘子来做工。” “三个闺女也都是不孝的,为了自个儿的前途,连娘和弟弟都不要了!” 俞氏脸色灰败,状若死人。 叶斐然见状,就知道,这个仇怕是越来越深了。 终于,俞氏开口:“娘娘,到底怎么你才肯放过我们?” 叶斐然原本嘴角还似笑非笑的勾了个小弧度,闻言,顿时笑容一收:“放过你?我可没有针对过你,反而是你们,为什么总是缠着我,想要在我们王府身上扒拉好处?就算是薅羊毛,也别紧着一只羊来撸啊!” “分家之前的事儿就不说了,背地里求着让我们替你开口分家,你是觉得我们摄政王府给你撑腰,王家不敢为难你。那我们因此得罪王家了,你有解决的办法么?” “分家之后,你小闺女弄了那不知道什么的酱料方子来,要强卖与我?明知道我家王爷是朝廷中流,本朝重农抑商,却让我瞒着王爷做生意?安的又是什么心?” “等我拒绝了,你们自个儿去发自在财,那么一套东西卖三家的是谁?撒谎被戳穿被报复的又是谁?就连到了现在,你们也都还不踏实,明明是求着我退还你们租我房子的典金,行,我可怜你,让你们做工抵账,倒成了欺负你们了?” “难道这就叫,你弱你有理?” 娓娓道来,话音虽软,话里透着骨头。 叶斐然一番话突突突的,直接把俞氏脑子给绕晕了,同时,围观的街坊们也绕晕了,有一些人同情弱者的,听着叶斐然的话,似乎觉得,王妃说的有道理——这可真的紧着一只羊撸啊! 第1427章 谁都不乐意自己被坑 第1427章谁都不乐意自己被坑 俞氏哭了,说:“我不是这意思,娘娘,您误会我了。” 叶斐然厌烦地晃了晃脑袋,说:“别哭了。我今儿等了你一天,后巷里发生的事儿,我都知道。为什么你拖到这会儿才上门?被街坊们的正义说话逼得没法子呗,你倒是聪明,知道大家心里有杆秤,要是不讲信用,在这王府街上就没法子住了,所以你们家丢了你这么个尴尬人出来。” 俞氏哭声,戛然而止。 她白嫩保养极好的脖子根,又红了。 叶斐然说:“我说得对不对?” 街坊们沉默了,一方面,王妃娘娘,应该在夸大家?那都是些啥样的溢美之词啊:正义、心里有杆秤——哇,美滋滋,轻飘飘! 另一方面,俞氏他们一家干的事儿,要是发生到自己身上,而不是手眼通天的王府身上——堂堂摄政王妃,都被逼得亲自出门解释。要轮到自个儿,有这么一位芳邻,怕不是路过他家门口,都得被按在地上拔毛,完事儿了还得是自个儿的错? 大家不寒而栗,背脊凉飕飕的。 看着俞氏的眼神,就多了警惕…… 毕竟谁都不乐意自己被坑啊! 俞氏暗暗绞着自己衣角,早就被洗薄了的细棉布衣角被手指绞得稀碎,细声细气说:“娘娘,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叶斐然仰脸大笑:“好啊,如果连这么句话都听不懂,你脑子是不是不大好使?那妥妥没法在王府做工了啊,甭说跟在我面前伺候,就算是放你在后宅担柴托米,也怕你看错了戥子,约错了分量咧!您啊,还是回家养胎去吧。” 俞氏说:“那我让我家闺女来了……” “别别,你刚才也说了,三个闺女都在待选,我也不跟皇上抢人。这事儿因退还典金而起,如今索性不退还了,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俞氏大惊失色,“那、那可是一百多两银子啊!我们家如今真正的穷得喝风了,您行行好,做个善心……” 眼瞅着又要哭,叶斐然没说话,街坊里一名妇人跳出来就骂:“闹了半天,原来是想要赖账!白住王府的房子,真是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呸!还双身子呢,肚子里这个从娘胎里就不带好!” 一口浓痰吐出来,落在俞氏裙摆上,俞氏脸都绿了! 王英毅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指着那妇人鼻子骂道:“李大嫂子,好端端的,怎么欺负我娘子?” 李大嫂子叉着腰:“呵,合着你家娘子是新鲜出炉香饽饽呢?成日家就是别人惦记着欺负?” “要不是你们臭不要脸的,让我这老娘儿们都看不过眼了,我哪儿有空闲来欺负?” 有了李大嫂子带头,她的手帕交陈大娘跟着上:“这边街坊们全都听见了,你们家想要娘娘退还典金,答应好了做苦工,却鸡贼得让个孕妇过来!合着全天下的便宜都你们家占完了!” 王英毅瞪着铜铃大的眼睛:“你们胡说八道!这儿王府玉阶之前,在这儿吵吵闹闹的,就不怕王妃娘娘治你们个喧哗之罪!一群没规矩的东西!” 叶斐然似笑非笑地说:“我倒是无所谓,我已经准备走了。典金呢,就放我这儿了。我还是那句,我家不是开善堂的,没理由你弱你有理。要想我退典金,就正儿八经想个法子抵债。否则的话,只要典金交足了,随便你怎么住。” 王英毅一听,怎么这个摄政王妃为人行事,半点情面不讲,和小女儿说的完全不同? 心里对王曼馨的信任,不由得降低不少。 他还想要卖惨一把:“娘娘开恩,我们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啊。” 边说,边朝着叶斐然跪下,才跪到一半,薛长乐足下一伸,一颗石子飞了出去,打在王英毅脚板上,疼得他“哎哟”一下,复又挑起! “够了!”叶斐然忍耐到极限,转过身,背对着这两口子,道,“话已至此,该说的说完了!请吧!” 王英毅捂着疼痛不已的膝盖,看着叶斐然回到王府里关上门,杀猪地号叫起来:“天杀的为富不仁啊!!” 陈大娘一听,“呸”的又是一口,“自己老赖,还怪人王妃娘娘!走走走,大伙儿都散了散了!” “散了散了!” “离他们远点!” 王英毅搀着俞氏,回到家里。王曼香和王曼馨两个坐在院子里,正等着他们回。只有王曼宁独自在灶屋里忙活,带着一个一起分家出来的老仆老张一起做饭。 看到父母回来,王曼香和王曼馨一起站起来,“爹!娘!”“事情成了吗?” 把大肚子媳妇交给王曼香搀走,王英毅瞪了一眼王曼馨,说:“曼馨,那王妃油盐不进的,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王曼馨一怔,详细问明了情况,说道:“确实,爹爹,情况和我预估的不一样……” “对吧,我就说是你错了!” 王英毅毫不犹豫的把锅盖在闺女头上,直接把王曼馨给噎住了。 王英毅毫无觉察,喋喋道:“我啊,一辈子没受过这委屈!过去我走在大街上,谁不客气喊我句四爷?这种小门小户,连个正眼我都不给她!现在可好,我被指着鼻子骂,你娘还被浓痰弄脏了一条裙子!你啊你,曼馨,要不是你在乱出主意,爹至于这样吗?” 暗地里翻了个白眼,王曼馨揣摩着叶斐然和前世不一样的地方,认为那是因为叶斐然还是摄政王妃,还不是太后,所以无疑做事情会小家子气些。 自认为揣摩清楚了,王英毅喋喋不休也告一段落了,王曼馨退了一步,“既然如此,那没办法了。让我进王府做工吧。” 好歹也是前世的婆婆,她自问,有信心伺候好这个老太婆。 王英毅瞪着她道:“你是不是傻了?你娘才在前面嚷嚷过,你们姐儿仨是要待选的!这就去打你娘的脸了?” 王曼馨:“……” 带着点无力,这一辈子的队友比前世的怎么差劲多了,那自己怎么逆天改命,得到小虞的真爱嘛? 忍了又忍,毕竟两辈子的城府了,王曼馨很快定下心来,道:“那没辙了,我们眼前,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了。” “什么路?” “再想法子挣钱。” 第1428章 财路断绝 第1428章财路断绝 叶斐然想了很多法子,要想办法知道王曼馨前一世是怎么走的。但空间也好,档案也好,乃至到了宫里的藏书阁里去查,也没有什么眉目。 没过几天,叶斐然就放弃了,也想通了。 这日她休休闲闲的在空间里泡灵泉,说明书在她头顶飞来飞去:“不去纠结你那个重生儿媳妇的事儿啦?” 叶斐然说:“不了。操心不来这许多。” 说明书说:“我冷眼瞧着,她满能作妖的啊!” 叶斐然说:“是啊,不然我费那吃奶劲儿查她干嘛?” “也是,哪怕是李如意,你也没这么的操心过。”说明书说,“那现在怎么又躺平了?” 叶斐然道:“因为我想开了。” 说明书说:“蛤?” 叶斐然道:“既然她是重生来的,那么仗着的就是未卜先知的能力呗。既然如此,我就让她以为她已经掌握了的未来不发生就行了。很简单的平行世界理论啊!!” 说明书彻底无语了:“啧啧,女人学物理……” 叶斐然道:“你说什么?” 说明书说:“没什么,你不是研究数学的么,怎么对理论物理有研究?” “我和天文物理学院的院长是老朋友啊。”叶斐然说,“曾经帮他们证明过几道公式,拓展了七个模型。唉,可惜在这个世界再也没法过单纯的学术生活了!” 说明书:“……宿主,你会想念从前的世界么?” 叶斐然笑了笑:“还行吧。我这人不爱往后看,喜欢往前奔跑!” 仰起脸,空间里是没有风的,但泉水很暖,空气很清新,让人头脑清晰,精神爽利,身轻体健。 洗好了澡,又在药田里采了一些灵芝。 这种灵芝最大的不过耳朵大小,小的也才指甲盖大,黑不溜秋,看起来跟一根大号耳挖子似的。实际上是药用价值极高的灵芝王,日常服用,能够强身健体。 叶斐然在空间里勤恳忙活了五年之后,药田里才长出了这种灵芝。 又再过了二年,才有如今这点儿大小。 她采了三斤左右的分量,扎成捆,拿到了外面。把珍珠叫进来,拿出灵芝王来道:“你把这个交给张大娘,让她洗干净,阴干,我要年底送人。” 珍珠答应着,拿着东西去了。 也真是心里想着谁就来了谁,才在吃早饭,门外传来春分的盈盈笑语:“顾大小姐来了!” 叶斐然忙放下了筷子,笑道:“顾小姐来了。请坐请坐。” 顾灼华聘聘婷婷的走了进来,叶斐然问:“咦,今儿个自己出门啊?你母亲呢?” 顾灼华笑道:“前日江左郡来信,家中外祖母偶感风寒,卧床不起。母亲十分忧心,动身回江左郡探望去了。把我留在这儿照料爹爹、弟弟。” 顾夫人膝下本无儿,但如今家里即将出一个皇后了,家中不可无男。恰好那次江左剿匪,顾家不少族丁参战牺牲,顾鹏清就在那些族人遗孤中选了一个聪明灵秀的男孩子记入名下,作为嫡子抚养,名字改为顾灼谦。 此举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大善,得不少好名声。 叶斐然问:“你和你弟弟相处得还习惯么?” 顾灼华道:“还好。谦儿今年才八岁,很多规矩不懂,都得我教他。但不知道为何原因,每日追着他跑,反而身子最近还好些了,饭也能多吃半碗。” 这倒是个惊喜意外的消息,叶斐然乐了:“哈,那就好啊。” 这时,珍珠走进来为难道,“夫人,管老大说炕房如今正在忙着,没空阴干灵芝。这可如何是好?” 顾灼华一眼看到珍珠手里的灵芝,不禁好奇。 叶斐然道:“用不着炕房,就寻个通风的地方搁着就好,只别让鸟叼了。” 珍珠答应着:“好。” 顾灼华道:“那个黑乎乎的,就是灵芝王么?我倒是第一次见,和药店里看见的不一样?” “山里人山里货,自然和药店里收的东西不一样。”叶斐然乐呵呵地把从前在山边海里的故事一说,顾灼华从来没有听过这些,不由得听得入了迷。 她的丫鬟云雀快步走来,俯身耳语一番,顾灼华捂嘴低头“嘻”的一笑,说:“我倒是忘了。” 她离了座椅,对着叶斐然一躬身,道:“叶夫人,刚才我在门口见到有个姑娘,挺可怜的,就把她捡了进来。听她说,跟王府颇有渊源呢。” 叶斐然:“?” 等云雀带了王曼馨进来,叶斐然看着:“……” 顾灼华道:“王姑娘,有点什么事,请跟叶夫人说吧。” 王曼馨趴在地上,说道:“夫人,我知错了。不应该在您面前鸡贼!我愿意进府做工,抵那半年典金!” 王曼馨也没想到,原来赚钱这么难。 自从酱方子那事情一出来,似乎全京城的酒楼彼此都通过了气,她写出来的几道菜单,没有一家酒楼愿意要的。这就绝了最快来钱的财路。 其次,前几天王府门前王英毅一闹,不知道怎么的传到了他东家耳朵里。隔天他东家就辞了他,把三天的工钱结了给他,口口声声说:“人不可貌相,没想到四爷您是敢跟摄政王府对刚的纯爷们,我这店里容不下您这大佛,请另谋高就吧……” 这又绝了第二条财路。 一大家人,内囊全都空了,又都习惯了好吃好喝的日子,特别是王曼馨,她是在继后的位置上,突然之间心疾发作暴毙的,身上带着人上人的生活习惯。寻常穷人过年才能吃上的插酥烧饼,她都觉得拉嗓子,买不着御田粳米做饭,凑合着买了官上的粳米,还委屈得不行。 所以没几天就把手里的现银造光了,所幸还有两缸子酱。 发酵酱需要时间,哪怕酒楼做出了新酱,也是王曼馨手头这两缸最早出来,否则时间不到,口味会差一截。这一点她是有信心的。 问题就是……在酱能够拿出去卖之前,他们家真的一点儿财路都没有了。 王曼馨趴在地上,切切哀求:“之前是我太自作聪明,不知道天高地厚。我现在知错了,错就要认,求夫人您高抬贵手,收了我进府,退了典金,让我娘和没出生的弟弟活命吧!” 第1429章 皇后气量 第1429章皇后气量 叶斐然说:“行吧。既然你迷途知返,一意请求,也就罢了。” 把张大娘叫来,说:“你带着王曼馨,去找荆远师爷,让他拟一个六个月的短契,然后把典金退还给她。请务必斟酌词句。” 张大娘答应着,对王曼馨道:“请跟我来。” 王曼馨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临走还最后看一眼顾灼华。 等她们走远之后,顾灼华道:“这个王姑娘,怎么好像和我认识似的?” 眼神是很难骗人的。 叶斐然说:“她实则上是王家旁支的闺女,这次跟随父亲入宫待选的。也许之前在别的什么地方碰过面,因此觉得眼熟。” 顾灼华道:“原来如此。” 叶斐然看了她一眼,给自己倒了杯茶,“你倒是平静接受……这些女子,日后很有可能,就是后宫妃嫔,也许会分掉皇上的宠爱喔。” “夫人所言极是。但,她们固然会分宠,同时其中的有能者,又将会是我统管后宫的膀臂。”叶斐然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顾灼华,得到了鼓励似的,顾灼华低下头,小嘴嘴角轻扬,说,“还有就是,她们也将要和我在后宫中朝夕相处,所谓的姐妹之情,也不是说一说而已。” 叶斐然眼前豁然开朗,忽地发现,过去是自己格局小了。 顾灼华的想法,才代表了这个时代大户人家女子吧。 她……真的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适合当皇后。 顾灼华抬起头,明秀的水眸盯着叶斐然,试探问:“夫人,我这番话……太天真了么?” 轻轻吁了口浊气,叶斐然笑道,“不。你这想法很好,豁达,有胸襟……身为一国之母,就应该如此。只要别圣母就行。” 顾灼华说:“什么叫圣母?” 叶斐然:“……呃,就是这种那种……” 把圣母的含义解释了一番,顾灼华懂了,笑道:“谢谢夫人提醒,我不会做圣母的。” 叶斐然道:“那就好。” 看了看天色,就说:“时候不早了,在我们这边吃过饭,我再送你回去吧。下次带上你弟弟一起来,我们这边有小孩,孩子们多一些,热闹,也好玩的。” “好的,谢谢夫人。”顾灼华十分有礼貌。 等到摆饭的时候,叶斐然就看见珍珠带着换上了王府丫鬟装扮的王曼馨,在忙碌上菜摆桌子。 王曼馨一瞥眼,目光直射叶斐然身后的顾灼华,眼底就闪过一抹贼光。 幸好顾灼华顾着跟在场认识的有头有脸的丫鬟婆子媳妇们打招呼,没对上王曼馨的眼神。 叶斐然却看见了,假装看不见,微笑着对顾灼华说:“你坐我旁边,我让你尝尝今儿个我们才弄出来的新炖汤和药膳。” 顾灼华高兴地答应:“唉!” 王曼馨:“……” 暗暗咬了咬后槽牙。 上好了菜,珍珠就站到了叶斐然左边,做好布菜的准备。 王曼馨竟站到了叶斐然右边…… 薛长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姑娘,这位置是我的。” 叶斐然抬头笑道,“长乐,别闹了,吓坏人顾小姐咋办。你也坐下来一起吃!” 她们素来感情好,薛长乐就不推辞,坐下了。江湖人大马金刀的,很有些唬人,把王曼馨直接吓住了。珍珠嗔怪地对她说,“你跑来这儿混什么,这地方不是你能来的!到外面石阶下站着伺候!” 王曼馨正想要辩驳,突然想起这会儿她身份不一样,还没轮得到自己伺候太后布菜,只得低眉顺眼地答应:“是。” 灰溜溜走出了屋子。 啊! 好生气! 明明一身刻苦钻研伺候那老太婆的功夫,没法施展!! 她当初在宫里,为了讨这老太婆的欢喜,可是做到了叶斐然眉毛一动,就知道她要吃饭还是吃肉的!话说回来……这老太婆年轻的时候比年老那会儿要难伺候十倍! 呜呜呜……为什么重生对她半点好处没有啊!! 耳朵里听着屋子里传出来的欢声笑语,王曼馨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恨意满溢!! 好不容易熬到了珍珠又走出来喊自己,“曼馨,进来吧。” 来了! 她表现的机会来了! 王曼馨一乐,抬起头,风摆柳般走进了屋子里,嘴里清清脆脆的喊:“娘娘……” 珍珠嗤笑:“你喊啥呢。也不瞧清楚再喊?” 屋子里空荡荡的,叶斐然等人不知去向了?王曼馨猛揉眼睛,“没理由啊?刚才我一直站在门口,没见到有人走出去啊?” 珍珠笑得打跌,指着饭桌后面,道,“绕过了那屏风后面还有门呢。啊,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要在夫人面前露脸,对吧?呵呵,年纪不大,心眼不少啊!” 她看着王曼馨的眼光,就带了警惕和排斥了。 王曼馨躲闪道:“我没有这意思,更没那想法……您误会我了!我就感到奇怪罢了。珍珠姐姐,我,我这就干活去……” 她忙走去收拾桌子上的残羹冷炙,细皮嫩肉的手指碰到带着油污的碗碟,禁不住闭上眼睛,一脸恶心。耳边还传来珍珠刻薄冷笑:“哼,要没有那想法就最好。不然的话,有你好看的!就一入府抵债的,还鸡贼呢!” 就这样,王曼馨在珍珠的监督下,收光了一桌子碗碟。 回过头来,她用皂角洗了不下十次手,油污的味道还隐约传来,恶心得连连干呕:“呕……好臭……” …… 丫环们之间的小摩擦,叶斐然完全不知情,她听顾灼华说她和弟弟都喜欢吃活鱼,可恨京城难买,买到了也不新鲜,只好时不时的派了人去雁回春买烤鱼回家解馋。她就热情洋溢地带着顾灼华去暖房鱼池里去捞了好几条活鱼,让顾灼华带走。 除此之外,还让管老大在暖房里选了好些鲜货、鲜花、药材,给顾灼华塞了一车子。 顾灼华都要惊呆了,从魔鬼算学老师变剿匪女军事再变一脸姨妈笑的热情投喂大姐……这谁受得了啊。结结巴巴道:“夫、夫人客气了。我、我过两日一定带弟弟来亲自叩谢!” 叶斐然一脸姨母笑:“好啊,好啊。你弟弟开始念书没有?会算学不会?” 顾灼华“咯噔”一下,“夫人,您不会想要……” 第1430章 值夜风波 第1430章值夜风波 啊!算学! 欧氏几何! 一辈子的阴影! 想起来就背脊发凉!! 叶斐然捂嘴笑:“没事没事,先来玩玩。就算他主动要学,还得看我有没有那精神教呐!” 顾灼华:“……” 她相信,不会有人乐意跟着夫人学算学的! 无厘头捉弄顾灼华一番,送走了客人,叶斐然很开心,哼着小曲儿和薛长乐一块儿坐在窗下做事。薛长乐道:“没想到,一眨眼,小虞也娶妻了。” 叶斐然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薛长乐说:“夫人,新来的那丫鬟到底什么来头?她一直躲在树丛后面偷看咱们,我见她没啥功夫,就没吱声。” 叶斐然冷笑:“志大才疏,心高命薄的玩意罢了。他们这是暂时穷困着,所以死缠着咱们,不出半年,就会滚蛋了。日后只要远着点就行。” 薛长乐点了点头,就跟叶斐然聊冬储菜的事儿了。 天气一日冷似一日,京城里的人们开始了冬储菜,身上也穿上了薄棉衣。 那日小虞微服私访,跑到家里来,一拉开幕遮,笑嘻嘻的,把叶斐然吓一跳:“哎哟!” 小虞抱着她:“娘!听说陈阿姨家里有很好吃的烤鱼,我可馋了!天气冷了,好一口辣的,来疼疼我……” 比她还高的人了,撒娇功夫倒是比童年时进了一步。 小虞如今长得又奶又萌,白嫩嫩的,大双眼皮,对着叶斐然撒娇,眼神软软的,语气一般,又蜜又甜,叶斐然心都化了,说:“好好好。可是别那么高调,露着脸到处晃,被人看了可亏大了。你爹在书房,你赶紧过去,娘让人给你买了叫你去。” 小虞蜜着嗓子喊:“哎!” 孩子欢脱地跑书房去了,脚后跟后面跟着一溜烟尘。 叶斐然打发人到雁回春买烤鱼,回头用火炉子热着,一家人吃好了饭,又命人备车。小虞忽然对叶斐然道:“娘,家里什么时候添了个俊丫头?” 叶斐然一愣:“嗯?” 小虞道:“刚才我去书房路上,看到有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丫鬟在掐菊花,水蛇腰,瓜子脸,嘴角边一颗蓝痣,头发黄黄的,面生得很。” 成甯在旁边听见了,道:“那个人叫王曼馨,是王家旁支破落户的闺女,怎么我没瞧见?” 小虞道:“我也就打了个照面罢了。” 叶斐然心里警惕起来,问:“然后呢?” 小虞皱着眉:“我来家里是躲清静的,不乐意让生人看见。娘,您跟张大娘还有李春荣说一声,注意约束一点。” 叶斐然乐了,“好。” …… 送走了小虞,这天晚上,京城结下了冬季的第一层霜。 成甯一起床,叶斐然就打了个喷嚏,睁开了眼睛。成甯俯身给她掖好被子,在她脸上轻轻一吻,“把你吵醒了,抱歉抱歉。” 叶斐然揉揉鼻子,用被子把自己卷得更紧一些,说:“被冷醒的。好冷!” 成甯披了衣服到外面一看,回到帐子里道,“瓦面上全都是霜冻,该把地龙烧起来了。家里的炭还够么?” 叶斐然说:“我待会儿问问张大娘。要是不够,就要赶紧买了。嗯,还得把鸳鸯锅给洗干净,可以开始吃火锅了。” 成甯一听,乐了,点了点她鼻尖:“嘴巴这么馋么?昨晚没喂饱你?” 叶斐然把脸埋进被子里,“不告诉你!” 有人害羞了。 成甯坏心一起,伸手进被窝里,在叶斐然身上又掐了一把,才在某人小猫般抗议声中转身去换衣服,且脸上笑容一直不曾消退…… 叶斐然在帐子里坐了起来,卷着被子,跟成甯聊天:“外面天还没亮呢?” “嗯,快亮了。今儿个大朝,得早些。”成甯道,“我还有事要和小虞商量呢。” 叶斐然道:“难怪……你喝一杯热可可再去呗。不然肚子里没点东西,脑子都转不动了。” 成甯道:“好。” 唤了两声珍珠,却没人应,叶斐然想起来了,拍着脑门笑道:“哈,珍珠昨儿回家去了。昨晚上夜的不知是那谁,也睡太死了,跟猪似的。” 成甯道:“二丫!说什么呢!” 自知失言,叶斐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索性穿了衣服,自己下地去,到外间的汤婆子里拿出热牛奶,泡了一碗热腾腾的可可给成甯喝。这东西高热量高能量,最合适冬天上朝之前垫肚子了,就是对牙齿不太好——也没关系,少放糖就是了嘛! “二丫,你自己不喝?” 成甯问叶斐然,这么多年,早就形成习惯了。 叶斐然说:“我不喝,不想喝。” 不放糖的热可可很苦的,成甯一口气喝完了,也不叫苦,舒了口气:“真好,手脚都暖过来了。” 叶斐然看到他喝出了一圈黑胡子,笑眯眯地给他擦拭,两人腻歪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这样一来,叶斐然是没法子继续睡觉了。 她敲响了屋子里的摇铃,这东西铜合金做的,用管线直接通向值夜丫头的床头,声音尖锐,就算是一头猪都得被吵醒。 摇了一会儿铃铛,进来的是王曼馨。 叶斐然惊讶了,“怎么是你值夜?” 王曼馨垂着头道:“我自己请求的。” 叶斐然:“……” 她说:“我记得应该是琥珀?” 王曼馨笑道:“琥珀到底年纪小一些,让她多睡一会儿,我就替了她来了。” 想来,应该是用了什么手段,想要在自己面前表现吧。叶斐然发现,什么叫狗腿,王曼馨妥妥就是啊…… 无语。 她就这么喜欢粘着自己? 什么心态啊? 不懂。 她也不多话了,道:“去打个水来,我要洗漱。你……会梳妆么?” 王曼馨道:“不会,不过我会学的。” 很诚挚的模样,眼睛闪闪亮看着叶斐然。 叶斐然波澜不惊,点头道:“行吧。那么去叫琥珀来给我梳头好了。” 王曼馨眨眨眼睛:“诶?” 她说了要好好学啊……难道她的态度不端正么?这老太婆怎么连个机会都不给她? 叶斐然没有理会她,摇铃唤人。 张大娘走进来,“夫人。” 第1431章 狼子野心 第1431章狼子野心 “王姑娘不会梳头,日后不用她来值夜了。”叶斐然说,“该安排谁就安排谁。免得日后传出去,说咱们王府里连个上夜人都找不到,得欺负签短契抵债的女子。” 王曼馨听见叶斐然把她心里盘算的话明明白白说出来,脸色“刷”的,就白了! 张大娘何其通透的人,一听,明白了,弯了弯膝盖应道:“是。” 很快,她就下去重新带了琥珀来,叶斐然背转身子,对琥珀说:“给我梳妆吧。” “是,夫人。” 琥珀打散叶斐然乌黑稠密的头发,熟练地给她梳起头来,王曼馨被晾在一边,很是委屈。看着叶斐然,眼睛就泛起了泪光,低下头去,叶斐然觉得心烦,忽然发声,“你哭什么呀?” 王曼馨睫毛上挂着泪珠,说:“我、我哭我自己不争气,梳头这样简单的事都不会,没法好好伺候夫人。” 叶斐然摆了摆手,示意琥珀停下,站起身来,垂着的头发如黑色缎子在脑后飘洒着,王曼馨被那威势所摄,不禁向后退,背脊抵着墙,凤眸蒙雾地抬起下巴,看着叶斐然。 “别哭了,这儿又没有别人,你哭给谁看呢?”叶斐然烦恼道,“你再哭,信不信我打你?” 王曼馨吓得打了个嗝,眼泪应声而收。 叶斐然说:“我知道你是不甘心的,人在,心不在。” “不是的,夫人……” 原本王曼馨想象中不堪一击的年轻版老太太,此刻抱着双臂,语气又刁又蛮:“这都一个月了,还是融不进来,这不会那不会,一问就哭。还说不是?” 王曼馨:“……” “这两日还在书房外头兜圈圈,就连走廊下那八哥,都晓得说你了。你说,打的什么主意?” 张大娘想起,前两日确实见到王曼馨在书房外面转圈,脸色一变! 这事儿要闹大了,她得吃挂落! 好在,叶斐然并没有看张大娘一眼,她只对王曼馨说:“我知道,那日皇上微服到府里。你的心思,是在皇上身上!” 这下所有人脸色都难看了! 张大娘上前凶王曼馨:“好啊!那日你在绣房里忙活到一半,丢下手里的活计,说要掐菊花回来画花样子,一溜烟跑了个没影。绣房管事娘子跟我好一通抱怨,原来是去干这个!” 张大娘的唾沫星子喷得王曼馨不断后退! 王曼馨面红耳赤,窘迫得要哭了! 叶斐然冷着脸,阻止了张大娘,说“既然不想在这儿呆着了,就把典金再付回来,我立马放你回家!” 王曼馨一听道催还钱就头疼,她的酱料还有两个月才成熟,家里一大家子人全靠退回去的典金过好日子。绝对不能这会儿出差错,吓得跪在地上,涨红脸说:“娘娘,我知道错了!不要撵我出去!” “求求你!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那日……那日只是好奇,听说府里大公子回来了,就想去看看!” 谎话连篇,叶斐然越发恼怒。 她越生气,脸色越深沉,反而表现得越冷静:“有些话,我之前看在你爹娘面子上,没有戳破。现在看来不戳破不行了。” 王曼馨硬撑:“不是的……我真没别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他就是皇上!!” “呵呵,我信你个鬼!”叶斐然说,“王璄也好,王亭亭也好,都是我多年老朋友!他们做事的风格,我会不知道?” 王曼馨脸色“刷”的,变白了! 前世,她和顾灼华是同一批入宫的,只不过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宫女。后来因为娘家给力,步步爬升,终于夺得了皇上宠爱,成了妃子。 后来又因为打了王家一个落水狗,站队成功,成了继后人选。 但,入宫太早,也就导致了她对王璄这个家主了解甚少,压根就不知道这个突然暴毙的前家主有什么手段! 叶斐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轻声说:“王璄既让你们待选,那么必然已雇了懂规矩的嬷嬷来教导你们,也必然把宫里有头有脸的贵人画像让你们看了无数遍,烂熟于心。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王曼馨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一个字说不出来。 “你不要以为在我这里装可怜,装傻,靠着一张脸就能做人上人。你再这般鸡贼下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的待选资格都给夺了。” 王曼馨背脊一凉,软倒在地上,“娘娘!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张大娘骂道:“你还说不是故意的!好家伙,心机真深!” “张大娘,算了,别骂了。”叶斐然转过身:“到底不是正经咱们家里的人……从今天开始,到外院去伺候,不许到我眼前来就是了。” 张大娘一叠连声答应着,麻溜利索把王曼馨带了出去。 把王曼馨撵了出去之后,就连琥珀,都给吓住了。 叶斐然仍旧坐下,让她给自己梳头。 琥珀不住拿眼睛看着叶斐然,眼神生怯,叶斐然问:“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吗?” 琥珀说:“娘娘,您刚才看起来很可怕。我一直以为娘娘不会发脾气来着……” 叶斐然笑了笑,“呵呵,那得看对谁。” 那么鸡贼的王曼馨,在夫人面前那叫一个无所遁形! 琥珀佩服得五体投地,垂下眼睛:“是……” …… 王曼馨到了外宅,做的不是精细活儿,而是重活累活了。 苦熬了几天,好不容易到了月假,回家一趟,俞氏一看到她,色“刷”的就拉长了,“闺女,你的手怎么变得那样粗糙了?这是从春葱儿变干葱头,皮子都给皱巴了啊?” 王曼馨苦着脸说:“还不是摄政王府里的人闹腾的。” 俞氏心疼道:“不是说在里头干细巧活儿么?哎呀,你这脸……干巴破皮了!那可咋整啊,过了年就要进宫待选了,你这乡下丫头似的,怎么跟二房、三房、五房和七房那些个丫头比?” 王曼馨嘤嘤哭起来:“娘,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俞氏挺着肚子,在屋子里烦躁地转来转去,“可恶……本来应该最好看最出色就是你的……那你这次进去,有见到皇上没有?” 王曼馨说:“见到一次。” 俞氏眼内顿时燃起了希望的火光:“那,皇上有留意到你没有?” 王曼馨低着头道:“有是有,我打听过,皇上吃饭的时候就跟叶夫人问我的名字了。可是没过多久,叶夫人就寻了个错处,把我给放外宅去了!” 俞氏惊怒:“什么?” “哼,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引起了皇上注意,叶夫人不乐意了!所以才刻意为难你!”俞氏越想,越觉得叶斐然挡了自家闺女的前程,后槽牙就发痒。 第1432章 向现实低头 第1432章向现实低头 俞氏怎么恨也好,现实面前,也不能不低头。 事实就是,他们分家出来后,非但没有过上预想中的好日子,且越来越捉襟见肘。王英毅丢了账房先生的活计之后,再也没能找到别的活儿,全家人如今就指望着典金过日子。 还有就是……那些酱料了。 王曼馨去看了酱料,发酵得很好,这才又燃起了希望。在家里取了些吃的用的,重新回到王府里当差抵债。 叶斐然压根没怎么在意她,她写信让叶天宇在琼州寻找上好的花梨木,准备给自己,叶怡然还有顾灼华各打一套家具。 叶天宇很快回信,说老姐请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那一口的江湖调调,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顾灼华知道小虞和叶天宇的交情,也十分盼望能够见着这个未来的小舅。 叶斐然看出那心思之后,笑得肚子破:“哎呦,你和皇上都没见着两面呢,就见他家的人了,这合适么?” 顾灼华红着脸,说:“皇上不一样……” 声音跟蚊子叫似的。 叶斐然哈哈大笑,放过了她,“你娘什么时候回来?等她回了,花梨木也就到了,到时候我们一块儿参详一下样式。” 顾灼华说:“她老人家如今已经在路上了,估摸着三天之后就能到。” 叶斐然说:“那就好。等她到了,我们就又有事可做了。” 珍珠走过来,说后院暖阁里已经摆好了茶点,叶斐然就和顾灼华一起走向后院。天寒霜重,还不到下雪的日子,也冷得很厉害了。家里的黑猫窝在暖阁里你睡大觉,被来人惊动到,喵喵叫着,拍打着瓶刷子似的尾巴。 这只猫也是有来历,被异人驯化过,有次斗法中落败,从此成为王府里的宠物。 有它在,王府里里外外,连一根老鼠毛都见不着。 叶斐然拎起黑猫后颈皮,放在膝盖上一阵撸,边撸边看窗外。 窗外荷塘枯败,飘零且物哀。 叶斐然道:“留得枯荷听雨声……可惜,冬天京城没雨,只有雪。” 顾灼华讶异地看着她,过一会儿,说,“在江左郡,深秋极寒那会儿,倒是会下雨夹雪。景致撩人。不过我却不喜欢那些日子。” 叶斐然道:“为什么?” 顾灼华道:“那种天气冷到了人骨头缝里似的,极难忍受。城里会有许多倒卧,父亲年年为此奔走。也就这几年,才好了些。” 叶斐然笑着夸赞,“你倒是个懂得忧国忧民的。” 顾灼华道:“我爹娘膝下无儿,从小我就假充男儿教养,四书五经也念过。十岁之后才攻针黹女红和琴棋书画去的。” 叶斐然道:“所以,你刚才为什么对我很惊讶的样子?” “我……”顾灼华顿时红脸,“我是没想到,夫人也会念李义山的诗。” 叶斐然眼中闪着戏谑光芒:“呵呵,没想到一个村妇出身的粗鄙女人,也能念诗,对吧?” 顾灼华脸越发红了,几乎成了紫色,“是我偏见了。” “傲慢与偏见……”叶斐然轻声说,“是人最容易犯的两个错误。” 顾灼华道:“我记住了。” 摄政王府的点心很好吃,清甜不腻,入口清爽。顾灼华更喜欢的,是跟王府里的人相处,如沐春风。 她感到奇怪,为什么几年前的自己竟然会糊涂到想要和摄政王府作对呢? 过一会儿,初五的奶娘梁妈一左一右的牵着俩肉团儿来了,左边矮一些的是初五,右边高一些的是顾灼谦。梁妈对叶斐然行礼,道:“两位小公爷玩累了,咱家小公爷喊饿,就带了来。” 叶斐然笑着说:“好啊,这边多的是点心。随意吃吧。” 初五拿了一块点心,先递给了顾灼谦,说:“哥哥,给。” 原本叶斐然到了嘴边想要让初五谦让的,反而被抢了先,愣住了。 初五扬起小脸道:“娘,初五做的对吗?” 小脸上就差没用章子戳“快夸我”三个字了。 叶斐然在初五脸蛋上香了两下,道:“初五做得好。” 她亲自拿了点心给初五吃,把初五喂得两腮帮子鼓鼓的,像极了小仓鼠。 顾灼华在旁边看着,举起帕子掩嘴微笑。 成甯回来,家里安安静静的,春分坐在那儿做针线,就问:“夫人呢?今天不是说,家里有客人来么?” 春分道:“是的,顾家大小姐带着小公爷来了。都在后院里呢。王爷要奴婢去通传么?” 说罢,放下手里的针线,就想要起身。 成甯道:“不必了。我到书房里去等等她们就是了。开饭了叫我。” 春分道:“是。” 院子里却传来七月的哭声,成甯一皱眉头,走了出去,只见走廊下,奶娘正抱着狂哭的七月哄个不休,但没什么用,小宝儿反而哭更厉害了。 冷不丁地,奶娘看到了成甯站在那儿,顿时做错了事般低下头去,“王爷!对不起,小郡主闹着要和哥哥们玩,夫人不许,她就哭起来了……” 成甯平日在府中不苟言笑,他不怎么发火,可不怒而威,更加可怕的。而且府中上下都清楚他对妻子儿女爱护到什么程度,奶娘越说越紧张,脑门上的汗珠子就冒出来了。 没有迎来责骂,成甯只是说:“七月,来爹爹这儿。” 他手里变戏法般多了一个玉佩,亮晶晶的,顿时把七月注意力吸引过去了。粉嫩苹果脸上还挂着泪珠,黑黢黢的眼睛却盯着玉佩走,玉佩往右她往右,玉佩往左她往左。 “呀、爹爹、抱——”七月冲着成甯张开双臂,探出身子去。 成甯把七月抱过来,小丫头一把攥住了他的玉佩,小胳膊环上他脖子,成甯凑近,用下巴上刚冒出的胡茬扎七月嫩嫩的皮肤。 七月咭咭笑起来:“爹爹痒痒。” 给她脸上擦去泪珠儿,成甯笑:“七月乖,不哭哈。要不要去爹爹书房玩?骑大马那种哦!” 书房可是孩子们的禁地,平日不让俩孩子去的,七月小奶音:“要要要!爹爹最好了!七月要骑大马!” 成甯把七月往自己脖子上一放,“走着!” 大步流星,朝着书房走去,七月开心地笑,咯咯响。 第1433章 顾大小姐被绑架了 第1433章顾大小姐被绑架了 “顾大小姐,一路上小心啊。” “姐姐,我困了。” “谦儿乖,到车上睡去。”顾灼华拉着顾灼谦的手,和他一起登到车上,车把式放下车帘子,随行的婆子把脚炉等物检查遍了,告辞了成甯一家。 星光黯淡,月亮无光,叶斐然目送马车离开,才转身走向屋子里。 穿过正院的时候,一阵风吹过,似乎远处有个黑影落下。惊得叶斐然吓一跳,“谁?” 珍珠道:“夫人,怎么啦?” 叶斐然指着院子那边,道,“你有没有看到那边有个影子?” 珍珠揉着眼睛,摇头道:“没有。” 叶斐然快步走过去,墙根处什么都没有…… 她害怕了,背脊上汗毛倒竖,“王爷呢?” 珍珠说:“在屋子里呢。” 叶斐然提起裙子,一口气奔回到屋子里,她跑得快,珍珠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跟着,边追边喊,“夫人,等等我……” 成甯听见响动,打开门,“二丫。” 叶斐然一个箭步冲上去,扑进他的怀里,“相公!” “二丫,你怎么啦?”成甯道,“你脸色好难看。” 他抱紧了她,像一堵墙,坚实,坚定,让叶斐然砰砰乱跳的心安定下来。把脸埋在他怀里,叶斐然蝉声道,“我害怕。” 成甯道:“别怕,有我在呢。” 珍珠说:“王爷,刚才夫人说,正院那边有个东西晃过去。然后她就害怕了。就在影壁旁边,月季花旁。” 成甯说:“是不是什么花影?要不然,就把那月季铲掉好了。” “不是的。”叶斐然说,“阿成,我就是……” 不禁有些难以启齿。 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我就是……怕黑而已……” 房中暖洋洋的,到处燃点着牛油大烛,亮如白昼,给了她无限安全感。成甯脸色稍缓,说,“不怕的。那从明天开始,各处院子多加二十盏气死风。” 他扶着叶斐然肩膀,挥了挥手,示意让珍珠退下去,一个人拖小孩似的,把叶斐然带到桌子旁边坐下,问:“你渴不渴?我倒杯茶你喝?” 叶斐然点点头,成甯倒了一杯红枣姜茶给她喝,叶斐然一口气喝干了,稍缓。成甯眼瞅着她苍白的小脸有了血色,眼神也柔和下来,“别怕。有什么都不怕的。” 叶斐然点点头,摸了摸心口,说:“这地方突突的,跳得好厉害……总有种隐约的感觉,今晚有事会发生。” 她有点后悔的,自己是被吓着了,失态了。 不然的话进看了空间,用技能看看,就知道哪个地方出毛病了。 成甯安慰道:“没事。你现在先脱了衣服,进被窝里睡了吧。今晚也别洗澡了,天气冷。” 叶斐然答应了,成甯命丫鬟进来伺候她躺下,自己却在桌子旁边坐下来,也没换衣服。 叶斐然人躺下了,侧在枕头上,问:“相公,你也来睡吧?” 成甯答应着,没动。 等丫鬟出去了,关上了门,他才说:“你睡吧。我晚上在这儿守着你。” 叶斐然问:“守着我?是有什么事么?” 成甯道:“你不是有预感,今晚有事发生么?” 叶斐然又害怕起来:“对、对啊!难道真的会有事?” “没事。”成甯说,“在你换衣服的时候,我已经叫了白洛来了。一会儿他来到,吹一口龙息,任何牛鬼蛇神三日之内无法接近王府。也就不怕了。” 叶斐然:“呃?” 成甯抬起头,看着窗边一抹白光,越来越近,说:“你躺下吧。白洛来了。” 打开窗,寒风卷入。成甯迎风吹起呼哨,天上飞着的白龙怒目张须,吐出一口金色龙息。 肉眼凡胎看不到的龙息徐徐笼罩在王府内外,看不见的魍魉魑魅惨叫着离开。 金光闪过,王府上上下下,气息清新无比。 成甯对着白洛点头,白洛凌空停着,也冲着成甯缓缓颔首,转身飞入云中不见了。 成甯关上窗户,回到屋子里,看到叶斐然从帐子里探出一个脑袋来,乱蓬蓬的头发,小嘴微微张开,眼神震惊崇拜,不禁手痒痒,凑上前去捏捏她的小脸:“怎么?不是叫你睡吗?” 叶斐然说:“那些黑色的,是什么东西?” 成甯道:“宅子里住得时间长了,就需要清洁清洁。很正常的。现在没事了。” 叶斐然觉得……有道理喔。 “相公,你太棒了。” 彩虹屁随口就来,让男人听在耳中,墨眸底下笼上暗火,把手探进帐子里,重重一拍某人翘臀,“小马屁精。” “让开,为夫要上来了。” 帐子拉开又合上,床吱呀吱呀摇晃起来,越摇越猛烈。 …… 白龙在空中游,忽然觉察到什么似的,停在了一处宅子上方,眯起了眼睛审视着。宅子新建,精巧而华丽,一团红光隐隐笼罩其上,凤临之气已成型。 “这里……就是那皇后眼下的府邸么?”白洛自言自语,歪着头看着。 国运昌隆,祥瑞四现。 盛世快要到了。 “救命啊!救命!!” 凄厉的喊叫划破夜空,白洛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只见十几个流氓围着一架马车。呼救声就是在那车子里传出,是个女人…… 深夜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此处地方偏僻,女人的呼救只是徒劳。 那些流氓挡着路,却没有做什么,似乎只是阻拦马车上的人前进。 “救命啊!”车上的女人大叫,被人跳上车,拿一块手帕捂住了嘴巴。 那女人晕过去了。 有人说:“他们带走!” 流氓们默契地散开,很快就消失在蜘蛛网般的小巷中。 白洛摇了摇头:“哪怕是太平盛世,也少不免这些肮脏勾当。人类……呵。” 回过身,准备回自家水笙身边去,还是水笙最好……转过身后,白洛一怔:那个皇后府邸上空笼罩的红光……消失了? 这乐子可大了! 摄政王府里,云散雨收,叶斐然软蛇似的趴在成甯胸前,“感觉自己被掏空了……” “要不然我明天搞点稻草塞进这里?”成甯摸着她的脑袋瓜,笑得很是宠溺。 恨得叶斐然挥手打了他一下,啪的,很清脆。 正在腻歪着呢,窗外忽然响起的说话声音就很吓人:“阿成,出事了。” 第1434章 拍花子 第1434章拍花子 “白洛?”成甯坐起,叶斐然也要跟着,把他按了下来。 白洛在窗外说:“你们家那个皇后,刚才被一票人绑走了。” 成甯说:“绑走了?顾灼华?” 白洛道:“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他们先带走了那个小男孩,然后再带走她。分了两拨人咧。” 成甯说:“行。我这就去处理。” 他起身穿衣服,叶斐然坐起来,看着他道:“怎么了?” “有些宵小,发财发到顾家头上来了。”成甯道,“我去趟应天府。你先睡,不用等我。” 叶斐然点点头。 成甯亲了她一口,穿上衣服匆匆走了。窗外风声呼啸,白洛也走了。 叶斐然才不会乖乖听话咧,成甯一走,她也进了空间。 “说明书,出来。” 说明书出来了,“呵欠,困死人了。大半夜的,宿主不用睡觉啊?” 叶斐然乐了:“哈,你也要睡?” 说明书说:“计算机进入休眠状态,你没听说过?” 叶斐然说:“……行吧,听过,还很熟悉。” 说明书说:“有什么事啊?” 叶斐然说:“顾灼华被绑架抓走了,我要用技能,看看是谁做的好事。” 说明书道:“随便,那我去睡了哈!” 叶斐然:“……懒鬼!” 送走说明书,叶斐然开了技能来看,首先看一眼成甯,他已经在应天府里调兵遣将了,忙而不乱,有条不紊。再看看顾灼华,被抢了之后,一路朝着郊区而去。 “是不是有人要弄顾家?”叶斐然说,“对准了顾灼华下手?” 说明书在她背后说:“系统对行凶者进行了犯罪心理评估,检测到单纯的恶意。经过数据分析推理,应当是绑架案。” 叶斐然说:“我知道是绑架案啊。” 说明书继续:“绑架目标是顾灼谦。” 叶斐然:“啊?” 说明书说:“这个朝代,顾灼谦比较值钱。他们只为财,单纯的恶意。” 叶斐然一愣:“你倒是说得有道理。” 她把视线调整到顾灼谦那边,只见两三个人扛着麻袋,七拐八弯的,到了教坊司后面的牛尾巷。三长两短一敲门,里头有人反穿着外套,就把他迎了进去。 原本看着还算平静的小院子里,叶斐然定睛一看,大惊失色:“这些小孩都是被绑来的?” 说明书查询了数据,说:“这些人是拍花子的。” 京城里五行八作,各有各的名号,也有些雅称。比如说,乞丐不叫乞丐,叫伸手大将军;又比如说,小偷的不叫小偷的,叫贼爷。又比如说,拐小孩的,叫拍花子的。 叶斐然看到那满院子的小孩,那么冷的天,没两件衣服。 忽然一阵哭声传来,很微弱,扭脸一看,竟然是个跟七月差不多大的小女孩,瘦得跟小老鼠似的。一个面容黄瘦麻木的妇人抱起她,“哭,哭个屁。” 那孩子一看就是饿坏了,撅着小嘴找吃的。那妇人掀开桌子上脏兮兮的罐子,倒出小半碗黑不黑绿不绿的东西来,凭着童年记忆,叶斐然猜应该是菜汤,妇人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打开了小纸包,脏兮兮的手拈了一撮里面的药粉撒进菜汤里。 才吃了两口菜汤,那孩子就昏睡了过去。 一个男人走进来说:“邹嫂,我说你多少遍了,这蒙汗药不能多喂!把她喂成傻子就就卖不起价钱了!” 那妇人仍旧一脸麻木,树皮似的脸上动都不带动的,“卖不起就拉倒,又不缺这一个。啼哭声传出去闹着对门了咋办?” 男人哑口无言,也就看着妇人把喂完了菜汤。他说:“卯时初刻,啸虎门外。” 妇人抬起头:“这次要送走多少个?” 男人说:“全部。” 妇人一怔:“全部?那么这个窑口咋办?” 男人道:“不要了。老大说了,你负责照料这批小畜生,跟着一起走。自然有人留下善后。” 妇人没有再说什么,只略点了点头。 男人喜滋滋道:“今晚运气不错,快收工了随手还得了个小玩具。看样子是有钱人家的小公爷,说不定能发一票大财。可比卖十个小乞丐还值钱。你麻溜利索的收拾,魏先生的信该写好了,我这就去他屋里听候吩咐。” 妇人惊道:“有钱人的小公爷?你们疯了!我不是说好多遍了么,穷家破落户的随便抓,小门小户挑着抓,高门大户不能抓!你们这是棺材里伸手,要钱不要命啊!” 男人道:“你懂什么!那户人家兄弟们探过了,就一姐一弟。又是外地口音。是个不折不扣,不宰白不宰的大肥羊!送到眼前的银子不挣,天打五雷轰!” 妇人又劝了两句,劝不进去,她放弃了,忿忿的道,“行吧行吧,老娘只管好老娘分内事。到时候你们被砍脑袋,别怪没人给你们收尸!” “我呸!你晦气不晦气!” 俩人吵了几句,不欢而散。 画面之外,叶斐然收了技能,背脊阵阵发凉,硬生生起了一层白毛汗!她快速拿起纸笔,勾勒出那小破院的特征,从空间出来,摇铃叫人。 珍珠很快来了,看到叶斐然在往自己身上划拉大衣裳,唬了一条,赶紧上前帮着:“夫人夫人,放着我来!” 叶斐然道:“吩咐备车……算了,备马。把我的骑装拿出来,我要去找王爷!” 珍珠眨眨眼睛,错愕无比:“啊?” …… 王府后门,灯火通明,马夫把紫韵牵了来,王曼馨竟也在。叶斐然看了她一眼,马夫说:“王姑娘现在在跟我打下手。今晚恰好轮到她值夜。” 王曼馨现在看起来惨兮兮的,身上穿着王府下人统一配发的粗布衣服,头发凌乱,身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她看着叶斐然,欲言又止,叶斐然从她面前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紫韵脖子,抚摸着它的毛发,“好久没有带你出门了。今晚辛苦啦。” 紫韵侧过脸,舔了舔她的手心,眼神温柔。 王曼馨鼓起勇气,说:“夫人。你可是要去救顾大小姐?” 叶斐然一怔。 第1435章 深入牛尾胡同 第1435章深入牛尾胡同 王曼馨说:“能不能带上我?我知道小公爷被掳到什么地方去了的!性命攸关啊!” 那会儿叶斐然已经翻身上了马背,听见王曼馨这么说,不由得低头俯视着她。 王曼馨看起来倒不像撒谎,叶斐然知道她是重生的,很大可能是真知道这件事最后的走向。她说:“好,我带你去。” 后门已经开了,走马板也给架在了门槛上,叶斐然正准备打马走人,王曼馨却站在原地没动。 叶斐然说:“对了,我忘了。龚大,给王姑娘牵一匹马儿来。” 龚大就是马夫的名字。 龚大很快牵马来了,王曼馨却说:“我、我不会骑马……” 叶斐然:“……好吧,备车。” 于是奇怪的画面出现了:丫鬟坐车,夫人骑马。 就算叶斐然没有说什么,在场的人也不禁朝着王曼馨投去鄙夷目光。 要知道,阖府上下,都很爱戴夫人! 王曼馨算啥玩意儿?怎么就有资格坐车了? 唉,都怪夫人太好了,太单纯了,看不出这女人一颗争荣夸耀的心! 暗搓搓地结下了不少仇家,王曼馨浑然不觉,她只感到兴奋,苦熬这么久,终于有机会出头了!一路上小声指点着,把自己知道的事儿告诉了叶斐然,当然是经过一番修饰了的:“在教坊司后面的牛尾胡同里,有个门口放俩酱缸子的小院,里头的人是个拍花子团伙。早日我和姐姐去卖东西的时候就留意到了,只不敢吱声。如今小公爷一定是被那些人掳了去了。” 在前世,顾灼谦被拍花子的撕票了,那个拍花子团伙被摄政王府踏平,但人命难回,顾灼华就是在这件事里连冷带气加上愧疚,落下了病根子,成为日后早夭的祸源。 王曼馨不关心顾灼华如何,她想要抓住这个机会翻身,让自己重新进宫。 叶斐然点头:“有道理。我还有个问题,拍花子擅伪装,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油锅里的鹅卵石,滑不留手的。你很聪明,不过,也不是有江湖经验的,那么,你……是从何猜测出这些来龙去脉?” 被她问出一背脊冷汗,王曼馨不假思索道:“是,是一个白胡子老公公报梦告诉我的!” “……”叶斐然无语,熟悉的配方,神奇的理由,万能的借口。她反倒乐了,也不深究,说,“行吧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等事情过后,好处不会少了你的。” 王曼馨掩饰住眼底的狂喜,低眉顺眼道:“为夫人效劳是应该的。只希望……小公爷和顾大小姐,平安无事吧!” 叶斐然不再多话,用力一拍马臀,紫韵极为灵性,生生拐了个弯,从往应天府改道往教坊司的方向去。 王曼馨大惊:“夫人!应天府在北边!” 叶斐然说:“来不及了!既然你说是拍花子的,怕他们要撕票!” 日哦! 这老太婆猜中了! 这脑瓜子也太灵光了吧!! 王曼馨还以为自己两辈子的经验,能够和这年轻版的老太婆一较高下,没想到……反而感受到叶斐然的可怕! 单纯的,被聪明碾压的可怕! 还没反应过来,叶斐然早就打马去远了。 一路风驰电掣,紫韵奔跑平稳而快,叶斐然得以腾出右手,拔下金铃钗子,轻轻一晃,听不见的声波泛起阵阵涟漪,一里外成甯脖子上挂着的鸳鸯铃铛将引起同频共振。 叶斐然骑术娴熟,很快来到了教坊司。时近午夜,京城各处黑灯暗火,唯独此处还透出灯光,暧昧的笑声和丝竹交汇在一起,叶斐然拉上幕遮,下了马,凭着记忆来到了牛尾胡同口,从胡同走进去第三间房子,门口就摆着两口大酱缸。 可是……官府的人还没来。 以她的菜鸡身手,贸然冲进去,就是送羊入虎口。 叶斐然这么一想,脚底下丝毫不慢,直接在两口酱缸的院子门口走过去了,半点减速都不带的。饶是如此,当她走过那院子门口时,还是有人打开了门,出来的正是那个给女婴喂蒙汗药的妇人邹嫂。 邹嫂拿了一盆水在门口倒,实际上警惕的目光一直跟着叶斐然。叶斐然感觉到了,背脊上毛刺刺的,脚底下不敢丝毫阻滞,快步通过。 身后传来邹嫂的声音:“这位娘子请留步。” 她还是起了疑心! 叶斐然站住了,没有回头,邹嫂问:“您看着面生得很,夜深人静的,不知道要找哪位街坊呢?” 叶斐然心里暗骂,脑子急转,邹嫂缓缓上前,仔细打量着她,嘴里轻声盘问,“——能不能,转过脸来,给老身瞧瞧?” “那边那老婊砸。”含混不清的嘟哝,听起来那是有了七分醉意了,在不远处响起。 两个酱缸的四合院过去三四个门处,堆了齐屋檐高的柴火和旧独轮车、草鞋等物,一看就是卖苦力人所住的破柴扉,一醉汉斜斜依靠着门槛,冲叶斐然招手,“送货送了小一个时辰……要憋死爷?” 邹嫂一听,说:“七爷,我拜托你了,能不能别老把这脏的臭的往屋里拉?是不是要吓死我这老太婆?” 七爷咧嘴一笑:“没辙啊,光棍汉也得有个暖被窝的不是。好容易今儿个拉了个好活儿,换新轮毂不够吃个肉不解馋,不就花两个钱安慰下我那许久不曾开荤的小兄弟呗……” 邹嫂皱着眉头,骂了两句脏话,却也没有继续盘问叶斐然,转身回去了。 她自己也没敢敞开院门,不过开了个门缝,侧身闪了进去,让人完全看不清院内的情况。 门关上,巷子里剩下叶斐然和那老光棍汉七爷,叶斐然的心还悬着,这后面走了个母大虫,面前还有条老豺狼咧!她看着七爷,硬着头皮开口,“七爷,我想您误会了,您要叫来相会的那位,估计还在后面呐。我只是……” 七爷站直了身子,那原本佝偻猥琐的身形突地高大不少,叶斐然一看,熟悉感扑面而来。他又对着她眨眨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深沉如海…… 第1436章 见色起意 第1436章见色起意 叶斐然心口欢喜炸了,一声“相公”到了嘴边,赶紧捂住自己嘴巴。 居然无师自通地淫笑:“七爷,等我好久了?” 摇着腰肢,扭着屁股,走向乔装改扮的成甯。 那架势,恨不能小屁屁从牛尾胡同扭到王府街上去…… 成甯:“……” (臭丫头,哪儿学来的扮戏功夫?) (谁教坏她的!) 进了那小院子,是个大杂院,贴着门口,真正的七爷被两三个人陪着在屋子里坐着,酒香肉香飘出来,还带着姐儿笑声。成甯低声道:“我们到另个屋去。” 叶斐然吐了吐舌头道:“我以为你们会把他四马攒蹄的捆着丢门后去再假扮的呢。” 成甯道:“这哪行。要想隐藏一滴水,最好的法子就是把水放进装满水的水缸里。想要在京城做点什么事,就得跟这边的三教九流打成一片。何况这种小市民,好收买得很,一碟水晶肘片一碗红烧肉加一瓶烧刀子,他别说衣服鞋袜了,就连胡子都给我剃了送我。” 叶斐然好奇地看着成甯下巴上粘着的假胡须,说,“难怪我说这胡子看着好逼真呢。” 成甯摸了摸胡子,微微一笑:“一会儿卯时一到,我们就抓现行,把接应的,安排走道儿的,下药的,伪造文书的,一网打尽。时候还早,咱们先呆在屋里,别打草惊蛇。” 叶斐然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应天府的衙役们整理出一间干净整洁的耳房来,叶斐然坐下,看到八仙桌上一幅地图。成甯道,“是王曼馨带给我的。” 叶斐然看了看,勾勒了几笔,说:“她画成这个样子,也算难得了。第一个拐角应该有个大石头,第三个拐弯处的土地庙早就荒废了,还有,第八间屋子前有棵大枣树。如此这般,呐,改好了。” 成甯仔细看了,把地形改动牢牢记在心中,说:“那姑娘有心眼有计谋,不过呢,还是比不过我家二丫。” 叶斐然说:“她现在在哪里?” 成甯道:“我安排她和顾灼华呆在一处了,她们两个都是年轻女孩子,做个伴儿会好些。” 叶斐然听了,眼下形式容不得她说什么,只得保持了沉默。 成甯却很敏锐地觉察到她不对劲,问:“二丫,怎么了?我这安排有什么不对么?” 叶斐然说:“没什么……可能是我多心了吧,顾灼华已是待嫁之身。而王曼馨,过几个月应该也要上京待选的。把她们放一处,反而怕横生枝节。” 她是真心发愁,成甯看了她杞人忧天的样子,忍不住莞尔,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说:“你啊。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后宅简单干净?你放心好了,高门大户对自家闺女的培养,并不止于琴棋书画。特别是顾灼华这样的,怕是这两年顾夫人对她耳提面命,早就教了她如何应对了。别说王曼馨待选的事儿还没影,哪怕真的在后宫里遇到了这一群妃嫔,顾灼华也有的是法子应付。” 叶斐然也发现自己多心了,被成甯一劝解,轻松不少,整个人看着就精神起来,“嗯嗯,相公说得对!那我还有话要跟你讲……” 一五一十地,把院子里住的都是拍花子的情况跟成甯说了。 成甯面沉如水,倒不十分惊讶,认真听完叶斐然说的之后,成甯道:“应天府尹说,他也留意这伙人很久了。所以在这处院子里早就布了暗桩。二丫,你放心,为夫绝对不轻饶了这伙坏蛋!” 他很少做承诺。 也很少把话说满。 又坐了一会儿,叶斐然给成甯冲了一杯提神茶,索性都没睡觉,聊着天,很快到了寅时末刻。成甯看了看叶斐然给他做的怀表,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 叶斐然把他送到门口,说:“相公,把他们一网打尽!” 成甯点点头,用力抱了她一下,转身出门。 没有听见丝毫脚步声,只不过数道风刮过,叶斐然明显感觉到,院子里的杀气稀薄了许多。不祥的预感就像梦魇般无声而至,叶斐然福至心灵,直接躲进了空间里。 前脚进了空间,后脚两个汉子就闯进了耳房来,四处搜寻。 汉子甲说:“大哥,我明明见到这儿还有人的!” 汉子乙说:“她一定躲起来了!” 叶斐然还以为成甯行踪败露了,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汉子甲道:“那娘儿们屁股扭得可骚,迷翻了捎带手带出去,肯定能够卖不少钱!” 汉子乙舔了舔舌头:“岂止!还能让咱哥们儿受用几回咧!玛德,田老七那厮倒是好艳福,他上得,老子就上不得?” 汉子甲淫笑:“咱不但上得,还不要钱也能上!” 汉子乙道:“把老子的邪火都给说起来了,快找!记得找到了之后先麻翻再套人!” 手里一抖,多了条麻袋,汉子甲道:“知道了!” 叶斐然这才明白,这俩汉子是那边酱缸院子里的拍花子,误以为自己是真的暗娼,趁着这边院子放了空门的时机,闯进来做那拐卖妇女的勾当。 “你大爷的!”她在空间里破口大骂,撸袖子绑腿,“好你个色胆包天的臭流氓,今天不给点颜色你尝尝,老娘不姓叶!” 说明书弱弱的道:“斯文点,宿主,斯文点……” 叶斐然说:“小书!我的迷烟可以用到空间外面么?” 说明书问:“小书?小书是谁?” 叶斐然瞪着它,“你啊!” 说明书说:“我不叫小书,我有注册码,是ss……” 叶斐然双拳交握,指关节发出噼噼啪啪炒豆似的声音,说明书立马换了话题:“宿主可以选择‘舜风一吹’技能,只需要扣除十万点经验值,就能够把迷烟送到外面哦。” 说话调调甜如蜜的。 叶斐然看了看自己的经验值,加加减减扣来扣去的,其实也所剩无几,就够用一次的。 一次用完,就连后羿之眼这种基础技能都没法用了。 她说:“行。” 从药瓶里取出一枚丹药,倒进竹筒子里,再倒入溶液,叶斐然摇晃着,听着丹药在里头起了反应,生成的迷烟充斥整个竹筒,她说:“使用技能‘舜风一吹’。” 柔柔的轻风,把竹筒子里外溢的轻烟送到了空间外面,布满耳房。 两个拍花子的,一个半边身子扎进帐子里,一个半拉子屁股撅出立柜外面,迷香一落地,不过三四息功夫,就双双软倒。 第1437章 大破魔窟 第1437章大破魔窟 酱缸子院子里,拍花子们正在把麻翻了的孩子们一个个往车上塞。 一群大汉悄无声息地把这群渣滓包了饺子,那叫一个个大馅圆! 拍花子们叫成甯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冲进来的朝廷好手们,也被眼前惨状刺红了眼…… 那么点大的孩子,被折磨得骨瘦如柴,好些人神志不清。 “一共多少个?” “二十七个!” “二十七个孩子……二十七个家!” “你们这些畜生!!” 拳头、脚踹、刀柄揍!要不是成甯和府尹严令在先,不许轻易伤了人命,这些人渣就要被活活打死!就算这样,也有好些衙役下了黑手,直接把人给打得尿失禁! “快把孩子们带走!” “谁有水?匀点儿水来,这孩子烧得厉害!” “我有我有,用我的!” 少说四五个便携皮囊争先恐后递过去…… 成甯踏着呻吟声步入院内,看见邹嫂软倒在门廊柱子旁边,胳膊抱着柱,裙子湿了大块水渍,走过去,一股尿骚味扑面而来,他问:“啸虎门外接应的人长什么样?说!” 邹嫂有气无力道:“我、我只是被雇来洗衣做饭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成甯抬起脚,脚尖对准她喉咙的位置,说,“我这一脚下去,水磨石做的柱子都得一个窟窿,你觉得……是你的喉骨结实,还是这个柱子坚硬?” “气死风”昏黄灯光下,邹嫂脑门上豆大的汗珠就下来了,“啸、啸虎门今晚当值的城门守备姓、姓邹。只要在门上敲出三长一短三长七声,邹守备就会开门。从城墙旁的鬼道出城,走到城外半里地的歪脖子老槐树下,有两辆青骡子拉的草垛车,每天早上都会去运河旁拉草……用的就是那两辆车!车把式是兄弟俩,一个叫杭一朝,一个叫杭二朝!” “官爷,我全都交代了!我真的只是个做饭洗衣服的贫婆子,求求您,放过我吧……” 邹嫂磕头如捣蒜。 成甯收回脚,说:“恶名昭着的‘蛇牙女魔’是个贫婆子,那未免太屈尊了。” “!!”邹嫂一个头磕到一半,凝在半空,极为滑稽。 成甯说:“从虞郡,到江左郡,终于造孽到京城。落到我手里,也算是苍天有眼。” 邹嫂尖叫一声,猛地从地上弹起,右手如蛇,送三根手指上套着的精钢假指甲闪着蓝幽幽的毒光,直取成甯要害! 她快,成甯动作更快,几乎肉眼看不清地闪身躲过了邹嫂的攻击,长袍底下连环腿飞踢,全中邹嫂下盘。“喀拉拉”骨头断裂的声音如同炒豆,邹嫂“啪”的从半空跌落地上,双目犹如淬毒,凄厉高喊:“杭一朝!杭二朝!救我!” “婆娘!刚才果然没有说老实话!”成甯反应过来,拔剑严阵以待! 但,没有人响应邹嫂的话…… 邹嫂原本脸上浮现的一丝得瑟,渐渐消失,变成了惊慌,连带着喊叫都荒腔走板起来:“杭一朝!杭二朝!出来!出来啊啊!” “你是说那俩穿海青衣服的草包么?”成甯的老友,项恺镍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在这儿呢!” 他把两个捆成四马攒蹄的男人向邹嫂面前一扔,成甯瞥了他们一眼,目光并没稍作停留,而是看向项恺镍:“老项,我不是让你留在那边保护二丫么?” 项恺镍道:“是啊。这不就抓了俩见色忘义的草包么!” 听了项恺镍的话,成甯的脸“刷”的,变成了大冰块! 见色忘义? 那破院里,只有一个女人! 叶斐然!! 他的女人!! 一声怯生生的“相公”在项恺镍身后响起。 看着叶斐然安然无恙地从项恺镍身后转出来,成甯松了口气,说:“二丫,没有吓着吧?” 叶斐然摇头。 成甯冲她招招手,“过来我身边。” 还是要放在身边才安心。 叶斐然走过去,项恺镍又说话了,他说:“我是在耳房里抓住这俩货的。” 成甯才稍稍融化的冰块脸,又垮下来了,刚刚被生踢断腿都没哭的邹嫂,这会儿抬眼看了两眼成甯的脸,直接被吓哭了,磕着头道:“我和这俩货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您老人家要杀要剐随意,大人有大量,别迁怒老婆子……” 在邹嫂絮叨个不休的话语声中,叶斐然挽着成甯胳膊,说:“相公,我没事。” 成甯简单地:“嗯。” 这一吱声,还不如不说话呢,整个院子仿佛提前进入了腊月。 项恺镍这会儿意识到自己不会说话了,就闭了嘴,转身道,“我去啸虎门把剩下的人全抓了。” 成甯阴森森地说:“不用了,东哥已经带人过去了。你就留在我身边。” 杀人的眼光看着地上瘫软的杭一朝杭二朝,越发阴森森:“跟我好好说一说,怎么我一出来,就被人端了老巢!” 项恺镍抖了抖身子,眨眨眼睛,“嗯?” 成甯抬起眼,黑水晶般的眼眸冷而且硬,直视着项恺镍,让他直接打了个冷战,成甯这才勾勾唇角,“说啊!” 腰带被人扯了扯,动作娴熟,是叶斐然。 她说:“相公,是这俩人钻进耳房里的。恰好我出去上茅房了,他们扑了个空。反而被我从外面放了迷香给麻翻了。这俩货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死沉死沉,我搬不动,才去叫了项大哥来帮忙抓人的。” 项恺镍真想跪下喊娘娘千岁! 姑奶奶啊,你可算是救了老子亲命了!! 天晓得他发现那俩贼人跑进叶斐然屋子时,真的是把人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 特么的叶斐然是谁啊! 是成甯的心头肉啊! 掌中宝啊! 砍了成甯自己不要紧,也就只有个死字。 伤了叶斐然,那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是成甯一个发挥不好让他们死掉了那也是个挫骨扬灰的下场啊! 项大将军一叠连声道:“是是是,没错没错。阿成,这次我也有责任,没留神被这俩货闯了空门。以后保证不会了!” 第1438章 一晚上端了两个案子 第1438章一晚上端了两个案子 成甯瞪了他一眼,项恺镍无比乖巧地闭嘴。 成甯又转头看向叶斐然,冷峻的面孔渐渐柔软:“二丫,没吓到你吧?” 项恺镍疯批了,这货变脸忒快! 不公平! 叶斐然摇头:“刚才有点害怕,所以第一时间想要到这边来找你。现在完全不怕了。” 男人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小手,握得很紧很紧,十指交扣,扣得死死地:“嗯,有我在呢。” 叶斐然手都被他给攥疼了。 她问:“相公,你这么担心我的么?” 成甯看了她一眼,“气死风”灯光下,男人耳朵尖儿有些烧红。偏过脸去,微微一笑,没有吱声。叶斐然也意识到自己问得太露骨了,在场还有好多人呢,也就没有再问下去。 深秋,天亮得迟,待得东方露出鱼肚白,啸虎门也传来捷报了。邹守备自知大限到,直接抹了脖子,剩余有勾搭者,一律上了镣铐。杭一朝杭二朝兄弟已擒获,稳妥起见,薛长东还是带着人仔仔细细的把歪脖子老槐树周围搜了一遍,把可疑的人也都带回来了。 一时之间,应天府牢房里被塞得满满当当。 应天府衙门里,二十七个孩子也被安置了进来。 顾灼谦被第一时间护送出来,孩子有些被吓着,呆呆的,护送他的衙役为难道:“夫人,小公爷抱着这个女娃娃,说什么都不放手。” 叶斐然低头一看,顾灼谦怀里是个襁褓,襁褓里的女婴正是被邹嫂喂了蒙汗药那个,苹果大小的小脸蛋几乎透明一般,还在沉睡着。 ——那个毒妇手中的蒙汗药,药效不是一般强。 她蹲下来,顾灼谦认出了她,不等她说话,就主动把女婴送到了叶斐然面前:“夫人,求求你,救救她。” 他还是信任自己的…… 叶斐然接了过来,看了看女婴,摸了摸她的脖子和后颈脖,说:“她被喂了蒙汗药。我这儿有解药。” 说是解药,那都是哄人的。 实际上她用的是空间大礼包送的“九天化毒丹”,这东西是空间出产秘宝,只能用空间培育出来的天材地宝炼制,是极少数没办法用外面的东西炼制的宝贝之一。服用之后,可解百毒,更能强壮体魄筋骨。那个大礼包里统共也就送了叶斐然十颗,她从没舍得使用。 从乾坤袋里取出装着“九天化毒丹”的小瓷瓶,先倒出一颗送到顾灼谦嘴里,让他服下。再倒了一颗用温开水化开,叶斐然亲自抱着女婴,一口口喂下。那女婴才吃了三分之一颗,就“哇”的哭出声来。 王妃殿下妙手回春,在场人亲眼看着,不免有人念佛,有人微笑,纷纷称愿。叶斐然喂好了女婴,把她交给旁边伺候的婆子,对顾灼谦说:“好了,你现在感觉怎样?” 顾灼谦老实说:“刚才头有些晕,现在好多了。还有,还有我饿了。” 低着头,双手抱着小肚子,一脸做错事的表情。 叶斐然“哈”的,笑出声来,“知道饿就好。你姐在客舍那边,我叫东伯伯带你过去。你姐担心死你了。” 顾灼谦道:“昨天晚上,我们的马车跑到半路上,突然被那些坏人截停了。我看到一个竹管子怼进了车里,姐姐在哭喊,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之后,就到了那小院子。夫人,我姐没事吧?” 叶斐然道:“你姐没事。那些拍花子的是想拐了你,然后逼你姐要钱。所以把你姐放走了。不然他们没地儿要钱去啊。” 但是那些拍花子的没想到,遇到了黑吃黑,顾灼华跑了没多远,还是失去了意识,然后被另一伙人抢走了。幸亏白洛及时报信,首先铲除了那伙捉顾灼华的,然后那伙人供出了邹嫂这一群人,才顺藤摸瓜杀过来。 叶斐然回来的时候,看到大理寺的人也到了,驾轻就熟的撸起袖子开始干活,大院内一片热火朝天。顾灼谦说:“姐姐没事就好。” 他对叶斐然行了个礼,就跟着薛长东往后院去了。 一晚上破了两个大案子,应天府的人手明显捉襟见肘。 叶斐然蒙了脸,来到院子里,看见成甯和府尹坐镇,大院里忙得热火朝天。她来到成甯身边,“相公。” 成甯扭脸看到她,说:“二丫,你来得正好,来帮我个忙。那些孩子都在西院,府尹这儿把后院种菜做饭得婆子都给安排上了,还是整不明白。我这边实在腾不出手,你能帮我把他们安置好么?” 叶斐然来找成甯,想的也是这件事,抚掌道:“那可真是想到一起去了。” 成甯道:“我已派人去万府请了长乐过来给你打下手。她那边有几个女弟子,应该可以帮上忙。” 说曹操,曹操到,一身劲装,腰佩长剑的薛长乐,领着四个女弟子,脚步匆匆的进来了。只见薛长乐身高腿长,容貌秀丽端庄,行动英姿飒爽,她身后的四个女弟子清一色穿着黄衫快靴,肩上背着鼓鼓囊囊的大包裹,风摆柳似的刷刷走过,满院子大老爷们齐刷刷往这边张望。 薛长乐来到叶斐然和成甯跟前,屈膝一个凤点头的江湖大礼,“夫人,我来了。” “长乐,你来得正好。”叶斐然手里捏着乾坤袋,静悄悄的,那布袋子里头又鼓鼓囊囊的,装满了她从空间里掏出来的宝贝,她抬脚朝着西院走,“跟我来。” 他们来到西院里,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叶斐然隔着面纱都差点被熏出了眼泪。几个婆子手忙脚乱的在那儿白忙活,她皱了皱眉,命那几个婆子撤出来,指着空地说:“柴火大锅有的吧?搭三眼大灶,烧开水。” 薛长乐那四个女弟子打开背囊,里面应有尽有,都是江湖宝贝。 叶斐然先拿出扑虫粉,带着几个仆妇烧开了水,让孩子们把衣服脱了,排好队。把扑虫粉兑上阴阳水,一个个的把他们冲洗了个干净。 那些又脏又臭又破,布满了虫卵跳蚤的破衣服,堆在院子里,还有好些跳蚤往外跑,叶斐然捏着鼻子摇头:“哇,好恶心!” 顾灼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后,看到这副画面,深受触动。 第1439章 处处心机 第1439章处处心机 从前只听说过,这一位平日在府里看起来温和乖巧还带着点孩子气,实际上在外面独当一面,不让须眉。她多少以为有些夸张。 这会儿眼见,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她上来道:“夫人,我来帮你。” 叶斐然一转头,看到顾灼华,惊讶道:“咦,顾大小姐。你怎么来了?” 顾灼华道:“谦儿催着我来帮忙呢。” 叶斐然道:“你们姐弟两个昨晚都受了吓,留在客舍好好休息才是。怎么操起这份咸淡心来了?” “我没事。谦儿也没事。”顾灼华执着道,“要不是您,我们姐弟两个现在还不知道怎样呢。夫人,谦儿既能救人,我也可以帮忙,您尽管吩咐我吧!” 叶斐然叹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难怪这么多的江左战士遗孤,你爹爹独独看中了谦儿。行吧,你既坚持,我也不客气。你会做饭不会?” 顾灼华:“……不会。” 大小姐羞红了脸,低下头去,轻轻绞着裙带子。 叶斐然道:“……不会,嗯,不会没关系,你去跟在你长乐姐身边,帮着孩子们洗衣服换衣服,男孩子剃光头,女孩子剪短发,换下来的旧衣服泼上松油一把火烧了。这种白色的药片给他们一人一片,不许多也不能少。做完这些,就来吃饭吧。” 顾灼华顿时找到了主心骨,人眼睛都放出亮光来了,“好,这活儿我能做!” 叶斐然弯弯眼睛:“那就去吧。加油。” 所以,顾灼华就屁颠屁颠的去了找薛长乐帮忙了。 还很开心。 叶斐然挽起衣袖,从万府女弟子的包裹中,拿出一条黑不溜秋的东西来。这玩意儿是咸肉,三花五指,肥肉比瘦肉多。 叶斐然亲自操刀,把那条肉干切成寸许长的块,又削了个萝卜,加上豆芽,用这些材料做了个白萝卜豆芽咸肉汤。王府里送的卤肉也到了,叶斐然把一块卤肉切成了纸片厚薄的片儿。 旁边一做饭婆子撇着眼睛,咋着嘴巴道:“夫人,这些孩子多半是大街上的流浪儿,老身敢打包票,他们出娘胎没吃过这样好的饭!您也忒大方了! 叶斐然低着头道:“既然出娘胎就没吃过这般好饭,就更加要尝尝了。不然一辈子没吃过好东西,日子没个盼头啊!” 做饭婆子哑口无言,翻着白眼,竟想不出理儿来反驳叶斐然。 等小米粥熬得了,两三个做饭婆子也把粗粮细粮对半掺和的馍馍给蒸上了,二十五个孩子由顾灼华和薛长乐领着,排成两队走了过来。几个极小的,由女弟子们拉着抱着。 洗干净了的孩子们,个个面黄肌瘦,小眼睛瞪着大方桌上放着的吃食,一张张小嘴无意识地张大…… 叶斐然对那几个负责分饭的婆子说:“每人一碗小米粥,一撮咸菜丝,三片肉,一碗汤。汤里要有萝卜、豆芽和一块肉块儿。” 做饭婆子说:“夫人,咱不是还有馍馍吗?咋不拿出来分一点儿?可怜见的……这些娃娃被磋磨成啥样了!” 叶斐然耐心解释道:“他们饿太久了,猛地吃太多反而容易撑着。那些馍馍和有多的肉,拿到前院分给兄弟们吃。孩子们今天、明天都得喝稀饭,后天才可以吃馍馍。” 做饭婆子还不大明白,不过她就一做事的,夫人说什么就怎么做就行了。 别人在分饭,叶斐然带了两个女弟子去把蒸好了的馍馍并下饭小菜送到前头去,才出了西院,王曼馨迎面走来,对叶斐然道:“夫人,需要我帮忙吗?” 叶斐然:“……怎么才来?” 王曼馨道:“睡过头了。” 叶斐然也不和她较真了,说:“那好。跟我来,把早饭分给将士们。” 王曼馨一怔:“是,是分给外面的衙役么?” “差不多吧。”叶斐然说,“不好意思哈,我嘴瓢了。反正就是伙计们。” 王曼馨咬着手指头:“夫人,您可是千金之体,怎么可以,可以亲自给他们送饭?还是亲自抬着簸箕出去?” 叶斐然说:“为什么我不可以呢?他们在外面出生入死的打了一晚上,我也就给他们尽点儿绵薄之力,就连这馍馍还不是我亲手做的呢,抬个簸箕罢了,怎么就不行了?” 没想到年轻版的老太婆会生猛如斯,王曼馨不敢说什么了。她的话也说出去了,活儿也派下来了,也就低着头取出帕子蒙在脸上,不让外男把自个儿瞧了去,跟在叶斐然身后走出前院。 衙役们忙活了一通宵,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眼瞅着香喷喷的馍馍端上来,还有配了肉和大壶煮好的甜豆浆,欢呼着一拥而上,几十只脏手七手八脚,片刻就把簸箕里的馍馍瓜分一空。 叶斐然看见不大够,就扭脸对王曼馨说:“曼馨,你到灶屋里看看,新的馍馍炊好了没有,要炊好了就再拿簸箕过来,你要是扛不动,就让人帮你。” 王曼馨一顿委屈,眨着眼睛道:“夫人,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不好了。我昨晚跟你出来,是我孟浪……可是……” 叶斐然愣了一会儿,才想明白,王曼馨是以为她在为难她?她乐了,“你别想多。要跟我,就得干活。你不到西院去看看顾灼华,她在伺候那些小孩,比你辛苦十倍。走吧。” 王曼馨耳中又是另一番计较了:“顾大小姐干活比我强?她……她不是应该冻坏了肺,落下了病根么?” 话音才落,忙捂住了嘴。 叶斐然听她说溜了嘴,更乐了,说:“我瞧着她挺健康的。再说,我一身医术,就算昨晚的经历给她落下什么病根,我也一定把她治好。你呢,就别想太多了,好好做事。回头咱论功行赏。” 打发了王曼馨走,她仍旧忙手头的事儿,薛长东来到她身后,说:“夫人,王爷有话想要跟你说。” 眼角余光,很快就看到成甯站在衙门师爷写文书的文书房门后,叶斐然忙放下手上活计,“我这就来。” 第1440章 书房密语 第1440章书房密语 她来到那屋里,一看成甯眼神,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果然,成甯道:“那个王曼馨,你离她远点。” 叶斐然奇怪了,“相公,何出此言?” 成甯说:“我说不上来,直觉总觉得她不是很妥。昨晚听说她未卜先知,知道此间发生的种种且还向你报信。我问过白洛,他没有在王曼馨身上感受到灵气。事出反常必为妖,此人神神秘秘,又有心机,避之则吉。” 叶斐然说:“好,我知道了。” 成甯反倒有些奇怪:“你不追问我原因?” 叶斐然说:“道理不是明摆着嘛,就一句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嘛。” “呵。”成甯笑了,“倒是有几两墨水。好。” 他看起来如释重负的模样,其时天色已大亮,阳光透过屋子里新磨的麻纸照得一室皆亮,越发给成甯身上镀上一层光彩,笑容勾魂夺魄。 叶斐然怦然心动,忍不住主动凑上去,在成甯线条紧致的下巴上轻轻一吻,“我会注意安全的,你放心好了。相公。” 小丫头身上还沾着劳动过后的汗味,温温软软,像某种叫麝的小鹿儿。 成甯抱住她,在她唇上礼尚往来地一亲,“嗯,乖乖的。” 夫妇二人直忙到午后,一切告一段落了,才领着顾灼华姐弟及王曼馨返回摄政王府。 为了防止那些衙役婆子苛待被拐带的孩子们,叶斐然特意点了一下,她日落之前还要来应天府里看孩子们。府尹一听,忙拍着胸脯答允一定好好照料孩子们。 至于神队友成甯,自然不忘丢下十个大元宝,补贴二十六个被拐孩子的伙食。 回府路上,叶斐然和成甯并肩骑马儿行,二人骑术精熟,边走边聊,很快也就把之后如何画出孩子们的图画,如何放榜寻找新人,如果是街上流浪儿如何安置,种种的善后给商量妥当。 夫妻做事默契,自不必细说。 回到王府中,叶斐然才泡了泡澡恢复了点儿疲劳,府中又一阵忙乱。 珍珠急匆匆走进来道:“夫人,皇上来了!” 叶斐然拧眉:“小虞这孩子,咋恁地贪玩?” 珍珠道:“不是啊夫人,皇上这次是仪仗驾马齐全,正儿八经来的!” 叶斐然一惊:“这又是为了什么缘故?” “奴家不清楚。不过王爷已朝服冠冕,去了陪皇上了。”珍珠道,“他命人传话来,请夫人快快相见。” 叶斐然说:“我马上来。你叫上翠琉和琥珀,一同伺候我更衣罢。” 正院上上下下,顿时忙碌起来。 叶斐然从浴桶里起身擦干身子,张开双臂,让丫鬟们把里三层外三层的大礼服往身上套。接着就是开脸拢髻梳头发,描眉画眼点唇珠,琥珀手中几把大刷子交换着来描画,行云流水般,忙而不乱。 叶斐然想起顾灼华也在府中,说:“顾大小姐和小公爷呢?” 珍珠道:“躲起来了。” 叶斐然道:“小公爷可以带出来见见,请出来,跟着我吧。” 珍珠答应着,传话下去。 足足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叶斐然才按品大妆完毕,顾灼谦也来了,细心的珍珠给他换了套新衣服,头上还勒了个新的抹额,抹额上一朵汉白玉的帽花晶莹易透,清雅贵气,一看就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公子。 看到顾灼谦有点紧张,脚步不由自主地一个劲往后缩,叶斐然拉起了他的手,半蹲下,和声道,“别怕。” 王妃的大礼服太重,她也只能支持这么一会儿了,在丫鬟搀扶下硬撑着站起来,腿竟还有些抖抖的。 顾灼谦放松了些许,问:“夫人,我可以拉着您的手走路吗?” 叶斐然弯了弯眼睛,“当然可以。” 她主动拉住了顾灼谦的小手,小小年纪,这孩子手心带着点儿薄茧,叶斐然惊讶了,“你习武?” 顾灼谦挺了挺胸脯,说:“我亲爹从我三岁开始教我扎马步,练筋骨皮,打套路拳。长拳、虎爪、鹤嘴,我都会!” 小孩儿语气难掩骄傲,叶斐然被逗笑了,说:“那你很棒了。不过呢,你现在已经是顾家的小公爷了。回头读书认字,也要好好的念。” 从这孩子还懂得关心保护顾灼华的行动来看,应不会是小白眼狼。 带着小孩儿走路,就不会闷,在顾灼谦吱吱喳喳的说话声中,很快到了前院。 出了二门槛,肃穆气氛扑面而来,叶斐然递了个眼神给顾灼谦,孩子倒是机灵,立刻噤了声。两排銮仪卫整整齐齐站在甬道两旁,一名当值太监脆声道:“摄政王妃娘娘千岁驾到——” 十二名太监一对一对传话过去,最后夏刚从屋子里转出来:“宣——摄政王妃叶氏!” 叶斐然沉住气,走上去,进了屋子,只见朝北的方向上,香案未撤,簇新的圣旨供奉在香案上。 再往上看去,堂屋正座,小虞居中而坐,成甯坐在他左手边的四出头官帽椅上。 那阵仗,和从前不一样…… 她有就些怯。 成甯道:“过来。” 他说话的语调没有起伏,叶斐然琢磨不透,便来到了案前,正准备按品行礼,“嫔妾见过皇上,吾皇……” 小虞绷不住了,颤着声音喊:“娘!” 他奔下座椅,想要扑进叶斐然怀里,却发现自己个头早就比叶斐然高出了大半个头去了,就改成扶着她的两边胳膊,“你们怎么跑到那样危险的地方去?” 叶斐然眨眨眼睛,有点儿被吓到:“蛤?” 小虞说:“我都知道了!” 看着躲在叶斐然身后的顾灼谦,“你就是顾家的那位小公爷吧?” 顾灼谦见机倒是快,趴下来就磕头:“皇上万岁!” 小虞道,“平身。昨天晚上有没有被吓着?” 顾灼谦摇头:“谢皇上关心,我没事。我姐也很好。” 小虞道:“那就好。京城太大,许多见不得光的腌臜旮旯,防不胜防的。这次人没事就好。过了这段儿等我腾出手去,哼哼,必须好好清理!” 顾灼谦看着他,脸色转为崇拜:“真的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虞发现,这孩子怎么傻呵呵的。 顾灼谦崇拜道:“皇上,如果是真的就好了!您真是个好皇帝!” 其实他才出蛋壳似的大小,哪儿知道好皇帝的标准,可远远不止是清理个京城。没见过世面,心思单纯,有啥说啥罢了。 小虞却很受用,举止肉眼看着稳重起来,双手负在身后,微微颔首:“好说。” 成甯道:“我们刚才谈好了正事,圣旨也接好了。小虞担心你,想要看看你,就把你叫出来——你穿那样隆重干什么?” 叶斐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累赘沉重的一品夫人诰命服,“刷”的一下,老脸通红…… 第1441章 一定是你教的! 第1441章一定是你教的! “咳咳,这是一场误会!”叶斐然清了清嗓子道,“来都来了,要不要在家里吃个饭?” 小虞摇头:“不了,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办。爹说,您也有安排。过几日我派人接您到宫里去,我们再好好聚一聚。” 他看着顾灼谦,说:“顾家小公爷,听闻昨晚您姐姐也差点被绑架。事后却沉着冷静,先报应天府,再帮忙安抚被拐的孩子们。勇气可嘉,实是巾帼不让须眉。不知道令姐如今身在何方?” 顾灼谦道:“承蒙夫人垂怜,姐姐如今就在府内安歇。” 叶斐然也道:“是的。顾大小姐昨儿着实受了不少惊吓,她素来体质怯弱,眼下父母又回江左郡歇息,顾府之中只剩下姐弟俩。我就先留下她了。等我开两副药给她调理过后,再护送回府。” 小虞微微颔首,道:“如此甚好。” 又对夏刚道:“宣,顾大小姐觐见。” 叶斐然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夏刚却已经传话了。不多时,顾灼华就来了。她进了屋来,叶斐然一眼看到妹子眼底的迷茫。毕竟是顾家大小姐,顾灼华上前就是稽首顿拜,行云流水般举止优雅大方。 “民女磕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等那冗长的请安及吉祥话儿说完,顾灼华站直了身子,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大家闺秀做派。 小虞道:“昨夜贼人打闹京师,竟敢太岁头上动土,让顾小姐姐弟俩受惊了。顾小姐能干,竟能化险为夷,且协助王妃娘娘安顿孤儿,居功厥伟。值得嘉奖。” 顾灼华微笑道:“皇上谬赞,小女子惶恐。” 叶斐然听着,心里还在纳闷的,耳听着成甯说:“臣身上还有要务,恕不奉陪陛下。请去。” 小虞道:“可。” 成甯临走的时候,对叶斐然打了个眼色,叶斐然默契地也请退了。 她去了书房外面,果然,成甯站在竹子旁边,给新养的文鸟添水添食,意态悠闲。 叶斐然道:“相公,小虞那小子,什么时候学会了强取豪夺那套?竟然直接宣未婚妻进来相见……这是……胆子大了啊!” 一边说,一边止不住的嘴角上扬,最后没撑住,直接笑出了声。 成甯微笑道:“那不是很好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然后直接去拿。这才叫魄力。” 叶斐然提着裙子,踩着泥地,走到竹子旁边,点着成甯背脊道:“一定是你教的!” 成甯一本正经道:“这次我真的没有教他!他自己会的!” 叶斐然可就好奇了:“我还以为小虞不喜欢顾灼华呢……难道,是我误会了?” “小虞是帝王之心。诚然,他不讨厌顾灼华,这就能让他们可以往下相处了,此乃其一。”成甯道,“其二,这几年来,顾家的转变,顾灼华自己的转变,特别是昨晚那件事上,顾大小姐表现出来的能力、气度、冷静、智计……一切一切,都足以证明她是当今皇后的不二人选。其三,顾家在江左郡势力举足轻重,和顾家联盟,对朝廷大有好处。” 成甯耐心十足地解释着,叶斐然却是钻了牛角尖,“这么说来,还是不喜欢啊?” 成甯很正经地说:“喜欢或者不喜欢,对于男人来说,不是那么容易一眼看出的。难道非要挂在嘴边大吼大叫的,‘我要和你花前月下’‘我要和你生死相许’……这种才叫喜欢?你觉得,小虞是这样的人么?” “别闹了!我顶不住哈哈哈哈哈……” 叶斐然看着成甯那一本正经地说情话的样子,笑得直不起腰。自己也被小娇妻逗得莞尔,成甯说:“那不就是咯。” “那我明白了,小虞不是这样的人。至于他心里对顾灼华是什么感情……怕是只能慢慢看?”叶斐然摸着下巴,开始想象,“不知道现在他们在说啥呢?” …… 屋子里,顾灼华低着头,快要把裙带子给绞碎了。依稀仿佛皇上问了一些话,她也回答了,只是,不知道他问了啥,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和皇上单独相处……嗯,也不算,旁边还有顾灼谦呢。 但,也够让人紧张的。 小虞已经站了起来,不过也只能看到顾灼华的头顶,颇感无语:“你很紧张?” 顾灼华一僵,微微点头。 “为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我有那么可怕么?” 顾灼华摇头,声音如蚊鸣,“皇上年纪轻轻就有雄才大略,早就英明在外,怎么会可怕呢?是小女子自己不好,从小被父母教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从未如此和外男相处,因此……因此失礼了。” 小虞忍俊不禁,“好吧。你认错倒是爽快。那好,朕现在命令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顾灼华抬起头,看到了一张极其文雅清秀的面孔,皇上五官长得和摄政王很像,只是更精致、更有书卷气一些。 这样一张脸,无论男女,都注定是颠倒众生的。 顾灼华看得呆住了。 顾灼谦,突然发现,自己被彻底无视。 他索性趁着屋子里俩人不注意,自己溜走了。 小虞道:“多年不见,你可能忘记我的脸了,我却还记得你的脸。那时候你和那些女孩子一起,被王妃娘娘关在上书房里学习代数。我从门后看着你,咬着毛笔头,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真的很好玩。” 顾灼华脸一红,很是羞赧,眼睛却闪动着光芒,越发晶莹明亮。 “皇上取笑啦。” “你放心。”小虞说,“你我的婚事会顺利进行。你做了我的皇后,我不会亏待你。” 这……这么直白的么! 顾灼华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愧是被摄政王两口子带大的男人,皇上,太直白了!! 她的心咕咚咕咚乱跳着,几乎要从腔子里跳出来,脸蛋更加滴血一般,小虞见了,就知道自己说得过分了。他转过身,背对着顾灼华,好让她别那么继续紧张下去,口齿清晰的道,“今日来见到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你要好好保护自己,好好保护顾家。” 第1442章 很不淑女地张大了小嘴 第1442章很不淑女地张大了小嘴 顾灼华低着头,认认真真地把小虞说的每一个字刻进脑子里。她心里是欢喜的,力量从他的话语里流过来,在她的心里扎了根,源源不绝。 她还不知道这股力量从何而来…… 但,她真的跟着小虞的话,充满了力量。 原来她的存在是有价值的! 原来,除了父母,还有人关心着自己!! 小虞道:“顾大小姐?” 不知为何,顾灼华有点慌了,“是。” 小虞道:“你可以……放轻松点。” 顾灼华脸红了,她肌肤白皙,脸一红,就特别显眼,粉粉的,娇艳无比。小虞心底一动,她说:“对不起,皇上……” “不用对不起。”小虞上前一步,黑水晶般的眼睛凝在顾灼华身上,眼神渐渐柔软。 顾灼华脸更红了,原本应向后回避的,双脚却牢牢钉在地上…… 屋内气氛渐渐暧昧。 忽然之间,叶斐然一声惨叫在门后传来:“哎哟!好痛!” 屋子里俩人一惊,顾灼谦跑进来,喊道:“皇上、姐姐,不好啦。夫人在屋后摔倒了!” 小虞和顾灼华对望一眼,前后脚奔出屋子。 从前院正屋跑出来,得绕一圈,屋后是个院子,连接着二门。顾灼华来到,见到叶斐然坐在二门门槛前面,身上还穿着那大礼服,伸手抚着右腿,皱着眉头,显然疼得厉害。这是绊着了吗?她知道那套朝服多重,心里咯噔一下,说:“谦儿,你赶紧到后院去请张大娘来!” “是!姐姐!” 顾灼谦一溜烟的跑了。 顾灼华看着小虞飞奔到叶斐然身边,“娘,娘,你怎么啦——” “娘”? 顾灼华惊呆。 叶斐然皱着眉头道:“抽筋了。快,扶我起来。” 大礼服太重,她昨晚一夜折腾,连日疲劳,终于腿抽筋,摔倒了。 小虞一声“起”,运着劲儿,把叶斐然扶了起来。可是叶斐然右脚根本不能碰地,一碰地板,就皱眉呻吟,“好疼……” 侧着身子,所有重量压在小虞身上。 小虞道:“去那边石凳上坐下,脱了鞋袜拉伸才行。” 成甯的声音在二门里响起:“有外人在,你娘怎么能脱鞋袜?” 小虞喊:“爹!” 顾灼华再度惊呆! 成甯急匆匆跨过门槛走过来,说:“行了。你忙你的,这儿交给我吧!” 他说一不二的样子,小虞甚至连问都没有问一声,立刻听话地把叶斐然交给了成甯。成甯背对着她,“上来。” 叶斐然娇嗔道:“我爬不上来!” 小虞道:“我帮你!” 小虞帮着叶斐然趴到了成甯背上,成甯背着叶斐然走了。小虞一直跟着,目光追随着他们,直到成甯和叶斐然背影消失…… 顾灼华终于忍不住了,轻唤道:“皇上……” 小虞猛地惊觉过来,转过脸对她道:“你都听到了?” 顾灼华道:“是。” 小虞说:“你知道也没什么。我也没打算瞒着你。我小时候遭到变故,我亲娘生下我没多久就死了,是成王爷和叶夫人把我抚养长大的。辈分上,我们是外甥和舅舅。实际上,我把他们视为亲生爹娘。” 这么大的事儿,小虞简单直白,三言两语的就给自己说了,顾灼华一时之间不知道什么反应才好,很不淑女地张大了小嘴。 小虞道:“这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不过呢,也没什么好拿出去吹的。你知道就行,别乱说,行吗?” 皇上一脸坦荡荡,顾灼华受到了感染,立马斩钉截铁道:“好。我不会乱说的!” 小虞笑了笑,“很好。” 他从怀里拿出一枚怀表来,看了一眼,道,“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过两天宫里赏菊,有宴会,有戏班子唱戏,你带着谦儿一起来玩好吗?” 他问得很随意,顾灼华感到很亲切,说:“好。” …… 小虞突然来到打乱了计划,自己又腿抽筋,今天是没法子去应天府看那些孩子了。 成甯有办法,他派出荆远和砚铭到应天府去再送了一次东西,敲山震虎一回。二人半个时辰之后就回来了,说那边做事甚为妥当,孩子们有吃有穿,还被大夫一人灌了一碗健骨汤,逐渐恢复中。 “那就好,最重要是保持干净卫生,不生病。”躺在摇椅上,叶斐然虚弱笑:“那我就放心了。” 成甯道:“荆远在画院里认识人,请了人带五个学生过去,照着那些孩子们的面相画了图,明儿个就张榜在京城到处张贴。有人不见了孩子,自然会来认领。这段日子就得麻烦应天府那边,照料这二十六个娃娃了。” 叶斐然叹道:“虽说是分内事,也辛苦。这一番忙碌完之后,好好犒劳吧。” 成甯道:“我会安排的,你不必操心。” 顾灼华牵着顾灼谦,来到门前,道:“夫人,我能进来么?” 叶斐然扬声道:“进来吧!” 姐弟两进了屋子,对两口子行礼。顾灼华道:“我们是来告辞的。” 叶斐然说:“啊?这么快?” 她还没有来得及给顾灼华请脉呢,老实说,她还蛮在意王曼馨那句的—— ——“她冻伤肺经”。 顾灼华垂着眼睛道:“这两日承蒙夫人照顾,死里逃生。感激之情不可细述。眼下我们家中无人,灼华实在不放心。必须回去看门。” 唉,叶斐然很是同情这对留守儿童了,说:“那行吧。” 顾灼华又是一揖,“待父母回京城,灼华定然细细上禀父母,再行感谢。” 礼多人不怪,叶斐然对顾灼华行止十分满意了,就说:“行。那么我让长乐姐送你回去吧。” 她停了一停,还是没忍住,说:“你回去之后,到太医院请张院判给你瞧瞧肺经。天气冷了,昨晚折腾太厉害,怕你肺经受损,到时候落下什么疾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顾灼华听见她郑重其事的,也就立刻记在心里,一叠连声的答应。 送走了顾家姐弟,家里安静下来。 叶斐然晚上却又抽筋了一回,成甯坐在床上,给她按摩。一开始以为是喜脉,请了太医来瞧,那太医诊了半天,摇着头说:“不是喜脉。却是奇怪。” 第1443章 不是有喜 第1443章不是有喜 成甯客气道:“怎么奇怪?” 太医道:“夫人身子壮健,但右腿的这条肌肉,却隐约有松弛无力之势。下官可以先用针灸来使筋腱巩固。然而真正的病因,恐怕得请院判来共同商议。” 这算是古代的会诊。 叶斐然说:“是不是缺钙啊?” 自己生育了两个孩子,又都是母乳喂养。虽然已经很注意喝牛奶补钙,估计效果还是不好。 太医挠挠头发,疑惑道:“什么叫缺钙?” 叶斐然想了想,道:“请大夫先回去。明儿院判当值,再劳烦跑一趟?” 那太医见他们如此通情达理,很高兴,一叠连声答应着,还夹杂许多谢恩的话语,倒是把两口子给弄得哭笑不得。 成甯去送客,叶斐然就悄悄的把小书叫出来:“小书。我缺钙了,抽筋了,咋办?” 说明书说:“凉拌。” 叶斐然:“去死。” 说明书说:“空间大礼包里不是摆着钙片么,你自己不吃,不凉拌还能咋办?” 叶斐然:“……啥时候送的钙片?” 说明书说:“大姐,难道每次升级的大礼包你都不看么?” 叶斐然道:“大哥,连续升级那会儿奖了那么多大礼包,我哪儿来的宇宙时间逐一检查?横竖丢着又不会坏!” 说明书:“……哼!不理你了!” 它说到做到,真的不理叶斐然了。 叶斐然隔着门,看到成甯已经送客回来,也就放弃了进空间找钙片的打算,哼哼唧唧趴下。 成甯回来,见她情况还不好,就命把饭送到房里吃。叶斐然躺在躺椅上,十分不方便,在一连三次把汤洒了之后,某人看不过眼了,“坐好,别动。” 叶斐然知道他素性爱洁,以为他不高兴了,就放了筷子道:“算了,我先不吃了。你们先吃,待会儿给我弄点儿干粮就行。” 这年代还没有吸管,对只能歪着躺着的人,十分不友好了。 成甯拿出自己的帕子,一抖,围在了她的脖子上。自己端起了汤,用小勺子舀了,吹凉,送到她嘴边:“张嘴。” 叶斐然颇感意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哇,我这么好待遇啊?” 成甯说:“什么叫待遇?” 叶斐然:“……就是,就是对待嘛。特指人。” 好家伙,她感觉自己是一本辞海成精。 还是现代汉语那种。 成甯抿了抿嘴角:“你是王妃,你待遇不好,谁待遇好?” 叶斐然心里甜丝丝的,喝微苦带中药味的灵芝炖鸡汤,也都透着甜。成甯喂她喝了一碗汤,吃了小半碗饭,也就饱了。丫环们来收拾的时候,成甯就对珍珠道:“你跟厨房里说,这两日夫人行动不方便,别做那些汤汤水水的吃食,做些干脆爽口的炒菜。” 珍珠答应了。 叶斐然心里暖暖的,笑眯眯的:“相公,你对我这么好,我觉得我的腿一点儿也不疼了呢。” 成甯点了点她脑门:“又在说胡话。我又不是大夫,怎么可能突然说不疼就不疼了。” 叶斐然见他眉宇之间隐约带着忧色,心一软,差点想要把自己其实属于缺钙跟成甯老实交代了,好歹压抑住了那股冲动,小手蛇一般钻入成甯手中,软声道,“没事的啦,好好的休养就行了。你看我,说话还中气十足的,不会有大事的!” 她欢颜笑语,反而让成甯越发心疼。 这个小丫头,就是懂事过头了。 该示弱的时候,也不懂得示弱。 还好遇到的人是他,要是别个喜好那种擅风情秉月貌的,也不知道会被糟践成怎样。 心里越发怜惜,不自禁捏了捏她脸蛋,手感柔软,好极了,“你啊。乖乖的养着。” 叶斐然打了个呵欠:“相公,我困了。” 饭气攻心。 成甯二话不说,把她抱着,横穿了屋子,进了里间卧室去,把她放在床上。她既已受伤,二人也就不做那敦伦之事,成甯又舍不得离开她,就坐在床边,“我陪你说一会儿话,今晚到书房里去睡。” 叶斐然说:“这么说,你给我唱支歌吧?” 成甯:“蛤?” 叶斐然央求道:“好嘛,还没听过相公你唱歌呢。” 成甯为难道:“我此项却是一般了。” 叶斐然说:“不怕,只要是相公你唱我都喜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成甯二话不说,只能满足她了啊,就唱了一支歌。是军中人常唱的游子思乡之曲,出乎意料之外,他的声线清澈,非常非常干净,叶斐然听着那歌声,神驰物外,心底深处某个角落也变得洁净无垢。 成甯唱罢,垂眸看她,发现她在发呆:“被吓着了?” 叶斐然歪了歪脑袋,让自己挨得更舒服一点。 “是啊。”她胳膊搭着她的男人,“被吓着了,原来你唱歌这么好听。” 成甯道:“喜欢吗?” “喜欢。” “我从来没有单独为一个女人唱歌,你算是破了先例了。”成甯摸了摸她的头发。 叶斐然道:“那你从前为谁唱歌?” “唔,外国使臣,皇上皇后,国之大宴。” 叶斐然惊讶:“厉害了!” “很厉害么?我不觉得……是,一开始几次,确实出尽了风头。”成甯道,“也就不超过十次之后吧,那年我才十六岁。有次又有个卑弥国的使团来,太后召我去献艺。我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做很没意思,像个猴子,就称病推辞了。往后就再也没有这么做过。” 叶斐然惊叹:“好刚。” 成甯说:“还好吧,毕竟乐于在皇上面前卖弄的人多了去了,不缺我一个。” “但是最后宫变之时,搭上全家和之后十年青春挽救皇家血脉的人,只有你。” 听了她的话,成甯垂下眼眸,轻轻亲了亲她:“会这么说的,也只有你。” 叶斐然不懂了:“是么?” “呵呵,很多人不这么想的。”成甯说,“也没有必要成天挂在嘴边大吵大嚷。” 他素来低调。 不过,有能力的人再低调也会绽放光芒。 如今的摄政王就是这样。 聊了一会儿,叶斐然是真的困了,合上眼睛沉沉睡去。 就连成甯什么时候走也不知道。 第1444章 刻意逢迎 第1444章刻意逢迎 一觉醒来,天还没亮,精神却好多了。叶斐然进了空间,果然找到一瓶钙片,上面还贴着现代的说明书,成分、剂量标注得清清楚楚的。她吃了一片钙片,叫出说明书,说:“我的经验值还够么?给我扫描一下,我要看我的身体指标。” 说明书说:“给宿主检查是免费的。” 叶斐然:“……好。” 说来也是奇怪,她记性过人,但总也记不住空间里的各种要求,各种数值。反正空间不会计算出错的,她也就这么安慰自己了。 很快,空间就给她扫描完毕,果然是缺钙以及各种微量元素,说白了,就是亚健康。 叶斐然震惊道:“空间不会给我的体质加持的么?我上辈子看那些小说啊啥的,人家带着空间,那体质都赶上神仙了。怎么我还会亚健康?” 吐槽一番,下了结论:“小书,你怕是个假的空间吧?” 小书哗啦啦的翻书页如同翻白眼,说:“才不是。空间只是寄宿在宿主身上,和修仙完全不一样的。不过如果你要修仙,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供点儿灵丹妙药……” 叶斐然道:“吃了灵丹妙药可以摆脱亚健康么?” 小书答:“铁拐成仙之后腿不瘸了么?” “……”叶斐然无言以对。 神仙也有亚健康的话,当神仙还有啥意思!! 小书安慰躲在角落里沮丧的她:“没关系,该有的保健品空间也有。再说你这不是还年轻么,注意锻炼注意养生,早睡早起,这样培养浩然正气,自然就不会缺钙秃顶肥胖什么的了……” 呵呵,真是好会安慰人的空间呢。 安慰完之后,她越发想要哭了呢。 于是叶斐然着实消停了几天,过上了早睡早起吃保健品泡脚保暖的养生日子。 然后就很无聊。 腿子一日一日的好了。 也不知道成甯哪儿寻摸来这许多大骨头,日夜熬骨头汤给她喝。叶斐然喝得喉咙发粘,说:“相公,我不想喝了啦。” 成甯严肃地盯着她:“不行,不能不喝。” 叶斐然说:“我坐月子都没喝这么多这么浓的骨头汤呢,实在克化不动了啊。这会儿打嗝都是骨头味儿了,嗝——” 边说就打了个骨头味儿的嗝儿。 成甯磐石般岿然不动:“你既不是喜脉,又无缘无故痉挛。必是得了那骨松之症。这种病症上了年纪的人很容易得,到了严重的时候,甚至走两步路都会骨折的。必须以形补形,用猪骨头熬了浓汤进补,是极其相宜的。” 叶斐然说:“没事的,我自己配了药来吃了。” 又打了一个骨头味的嗝儿。 怕成甯不信,她拿出了那个装了钙片的瓷瓶子,说:“呐,你看看!” 成甯半信半疑接过瓶子,打开瓶盖来,一嗅,“甜甜的……你用糖丸骗我?” “不是啦!”叶斐然呱呱吵,“这药我配的时候就掺了一些白砂糖,所以闻着就甜的。这样好入口一些嘛!谁,谁说了药一定是苦苦的了?我们过去在琼州,秋燥时喝的菊花雪梨茶,不也是甜的么?那玩意儿还是药呢!” 成甯一听觉得有道理,就把瓷瓶子放下了,“那好,以后记得要乖乖吃药。” 叶斐然笑着,把钙片收了。 她惦记着孩子们,说:“不过,相公你说得对,要以形补形。两个孩子都正在扯高拔条的时候,这骨头汤必须让他们天天喝,还有就是牛奶,每天早晚各一杯,不能停的。” 成甯说:“牛奶真有那么神奇么?”? 叶斐然点头道:“当然啊,你看哪家的小牛犊子不壮的,不就是喝了牛奶的缘故?” 成甯:“……哦。” 那是我的儿子闺女,又不是牛的儿子闺女! 看着某人那一本正经说着歪理的小样儿,他决定,嗯,就让她继续歪下去吧。 反正他兜得住不怕。 成甯看着叶斐然喝过了骨头汤,吃好了钙片,这才放心去上朝,小虞天天在宫里担心娘亲的腿,也该让那小子放心了。 “夫人。” 叶斐然抬起头来,看到王曼馨站在门槛外。想到这段日子来她挺老实的,叶斐然也给了个和缓脸色,“早啊。” 王曼馨低眉顺眼地说:“听说夫人最近身子不舒服,曼馨一直挂在心上。今儿炖了些骨头汤,来给夫人补补身子,这骨头炖鸡血藤啊,对骨头松脆腿脚抽筋是极好的,希望夫人接受曼馨一片心意呢。” 她能说出抽筋这词儿来,叶斐然倒是不惊讶,估计是重生之前跟着前世的人学的。 但是……她对王曼馨这种刻意逢迎的行为,着实不感冒。 “你不用做事么?” “回夫人,今儿是曼馨的月假。”王曼馨笑得很谄媚,“不过曼馨惦记着夫人,还是留在府中。” 她把手里的汤双手奉到叶斐然面前。 叶斐然轻声说:“我记得你娘也是双身子。不是更需要补身子?” 王曼馨道:“我娘身体很好,不劳费心呢。” 说话云淡风轻的,一点儿都不关心自己亲娘,叶斐然越发反感,礼貌性地接过王曼馨手里的汤,才拿近面前,吸吸鼻子,就有点想吐。 王曼馨的手艺真不咋的,不是叶斐然她喜欢比较,厨房里的娘子们做的骨头汤吧,用酒和姜焯水,撇掉浮沫。再加上补气益血的黄芪党参茨实枸杞,煮出奶白奶白的骨头汤来,老远就闻到有香味。就这,老喝也腻了。 看看王曼馨煮的汤呢?一层厚厚泡沫浮着,一股子腥味儿。她倒是无师自通的晓得往里面放胡萝卜和玉米,但自作多情的把胡萝卜切成了一片片,煮的火候不到,除了表面的血沫子,底下就是一碗清水。 叶斐然面无表情地用勺子翻动了两下那骨头汤,细想自己和王曼馨的交情,怎么也到不了委屈自己的胃的地步。 索性放下了勺子,把碗放一边去,看着王曼馨说:“谢谢,好意心领了。不过我这会儿不饿,就不喝了。” 王曼馨小嘴一扁,说:“夫人,您是瞧不上我的东西么?” 第1445章 好家伙,针戳不到肉不知道疼 第1445章好家伙,针戳不到肉不知道疼 好家伙,一顶大帽子兜头罩下? 叶斐然才不给她脸,轻声说:“确实瞧不上,你以前是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不曾做过饭的?” 王曼馨没想到叶斐然如此耿直,傻眼了。 “这……这是我亲手做的,是我的心意啊!” 叶斐然说:“如果亲手做的是这么个味道,那么不妨多出几个钱,叫厨子帮忙做。这……实在是糟蹋了食物啊。” 王曼馨垂泪道:“我糟蹋的是食物,夫人,您,您却糟蹋我的心意!” 叶斐然被气笑了,“你的心意?比吃的值钱么?外头多少穷人一年到头才见两回肉,你这边倒好,大块的连肉带骨头拿来糟蹋。对了,我还没有问呢,你这肉是用自己月钱买的吗?不对啊,你是抵债的,那你哪儿来的银子买肉?今年肉价可贵,这么好的肉,得200文钱一斤呢。” 王曼馨张大嘴巴合不拢来,只觉得画风完全变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脑子被叶斐然一番话给带乱掉了,听见她最后一句,下意识回答:“这用的厨房里的肉,怎么要花钱呢?” 叶斐然一拍大腿:“春分!春分!” 春分应声而来,看见王曼馨站在叶斐然跟前,叶斐然面前还摆了碗汤,大惊失色:“夫人,对不起!” “我没约束好奴婢们,让她乱跑!没有冲撞您吧?” 不等叶斐然说,王曼馨挣扎道,“我是来送汤孝敬夫人的!” 春分更惊:“送汤?你找死么?夫人入口的东西,你也胡乱送得?你当你还是那个王家旁支的三小姐呢?” “对啊。”叶斐然懒洋洋道:“春分,这次我不罚你是不行了。” 春分拽着王曼馨,跪下,“奴婢甘愿领罚!” 叶斐然道:“我要让你被罚得明白。第一,没有管束好人;第二,没有看好厨房,竟然可以让人私自动用厨房库存。今天有人私下拿了一块肉,明天就会有人私没一根人参……一个家,就是这么你一点,我一点的被蛀虫蛀没的!” 春分一听,冷汗都下来了,颤巍巍道:“奴、奴婢知错!这就立刻去厨房清点!” 叶斐然道:“去吧。清点好短缺了什么之后,就自行领罚,这三个月的月银及赏赐,你就别想要了。” 春分快要哭出来了,扁着嘴,皱着眉,眼圈儿通红。 这快要到年底了,按照惯例,正是一年里迎来送往的旺季,也就是赏赐最多最丰厚的时候。遇到客人多了的日子,一日里得的赏钱比一个月月银还多也是有的。可叶斐然直接把两项都给蠲除了,等于说春分今年要喝西北风过年了…… 心里满满都是对王曼馨的恨意,春分咬着牙领着王曼馨,从叶斐然屋子里退了出来,一声不吭的生闷气。 王曼馨说:“春分,你别生气了。对不起,我连累了你。可这也是我对夫人的一片心意啊……” 春分脸色黑黑的,说:“你的心意?你心意值几个钱啊?成天心意、心意的挂在嘴边,你可以跑外面跟卖肉的屠户说,你有心意,一个大子儿都没有,看他会不会不收你钱就把肉白给你?” 把个王曼馨脸上说得一阵红一阵白的,恨不能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臊半天,说:“你话说得忒歹毒。又不是吃你家的肉又不是烧你家的柴,你那么心疼干什么?” 春分一听,火气噌噌的往上串,“我心疼我的月钱!我的赏赐!横竖扣的不是你的月钱赏赐,针戳不到你肉你不知道疼呢?” 想到这儿,立刻提醒过来了,抓着王曼馨说,“对了对了,你可别想溜。我得好好查明你到底用了厨房里的什么东西,好让你照价补偿了来!” 拽着王曼馨胳膊,气势汹汹杀向厨房。 管着厨房的小丽迎上来:“春分姑姑,什么风把您吹来啦。咦,这位不是王姑娘么?” 王曼馨看见小丽,想起刚才骗她骨头的事儿,心虚地低下头。 春分一气把叶斐然的话交代了,铁青着脸说:“先把厨房里短缺的东西清点下!一总报给我,我还要去夫人那儿领罚呢!” 厨房里一听,拍马屁拍到马脚上,又气又恨,看着王曼馨痛骂不绝。这些女人都是做惯粗活的,嘴里哪儿能出来个好词儿?把个王曼馨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完了,春分拿扫帚往墙上“啪啪”乱打,骂道:“都号丧呢!赶紧清点!” 于是又忙乱着清点东西起来,一会儿说:“少了三斤带肉大骨头”,一会儿又说:“药材也短了好些”,一会儿另一边喊:“我这儿少了十个鸡蛋!”那些个平日亏空了的,知道这回夫人要动真格清查盘账,赶紧把脏水一盆盆朝王曼馨头上扑去,都不愿意因此受夫人责罚。 春分眼珠子一转,冷笑:“夫人可不是瞎子,哪儿来的鸡蛋?该缺啥就报啥,别给我往大里报。不然的话,我就是你们的样板!” 想到马上就要发到手的大笔赏赐和年例,大家都不乐意为了十个鸡蛋二两醋的小事儿因小失大,怏怏地把王曼馨这段日子偷拿的东西如实报了出来,那个数额顿时少了很多。 春分一一记在脑子里,再明明白白复述一遍清楚利落。厨房里的人见到她记心如此出众,又都变了脸色。 她说:“我这就去回复夫人。让王曼馨作价赔偿!” 春分果然领着王曼馨,又去找了叶斐然,回了事儿。 叶斐然听明白了,笑道:“原来王姑娘是拿着我家的东西来孝敬我啊。这一份心意,真的是一毛不拔,难得可嘉呢。” 王曼馨笑容干干的:“呵呵……” 叶斐然说:“也罢。你现在还年轻,好多事儿,我也不好怪你。不过我应该不止一次的告诉你了,做人要脚踏实地,不要老惦记投机取巧。上一个投机取巧想要走人生捷径的人,是个女人,叫李如意。” 王曼馨眼睛瞪大了。 就在不久之前,李如意枭首示众,雷珂第一时间写信告诉了叶斐然。 第1446章 叶斐然苦口婆心白费劲 第1446章叶斐然苦口婆心白费劲 叶斐然娓娓道来:“先是靠着一个防冻手的蛤蜊油一夕暴富,然后是进了京城,结交的是朝廷命妇,来往的是达官贵人,更加有无数青年才俊,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然而最后她的下场,是先出卖了先皇,再出卖了柳凌炀,最后还想要戮害咱们远嫁若氏的雷珂公主,最终害人不成,被若氏汗王拿下处斩。枭首示众之后,若氏汗王律靖阳还把这个消息写成公告,盖上朱印,昭告天下……如今李如意尸骨未凉,你,不妨学着点。” 其实她的话说得蛮重的。 希望敲山震虎成功,可以让王曼馨迷途知返。 这样,兴许还有救…… 王曼馨果然呆住了。 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叶斐然说:“上天从不会亏待脚踏实地之人。你回去好好思量吧。” 话说到这份上,她已经够苦口婆心的了。 王曼馨一路走回家,深秋时节,风吹到脸上就跟刀子似的。王府是不会专门给她开后院门的,只能从小门出去,冒着冷风绕到王府街上,再走过一整条后巷,兜个大圈才回到小院里,人走到屋门前,早就冷麻了。 屋子里,已显怀的俞氏坐在炕上吃点心,丫鬟在给她捏腿。爹爹王英毅和二姐王曼香不见人影,估计在灶屋,大姐王曼乔黑着脸,在炕脚做针线活。 王曼馨环视一周,悲从中来,自己在王府里干着低三下四的活儿,他们在家里倒是呆得舒服。 “我回来了。” 俞氏站了起来,“馨儿,今儿个怎么得空回来?” 王曼馨说:“今天是旬休。原本一大早就可以回来的。被些事儿绊住了手脚。” 俞氏说:“原来如此,快,快来娘这儿暖和点。外面冷。” 王曼馨一走近,王曼乔捏住鼻子道:“哎呀,这什么味道啊?” 皱眉啧嘴,要多嫌弃有多嫌弃,王曼馨愣住,俞氏皱了皱眉头,抚着心口,喉头咯咯作响,丫鬟喊:“夫人,吐在这儿!” 拿出帕子伸手去接,已经迟了,只把俞氏吐出来的脏东西接住了一大半,小半还是洒在炕上,又酸又臭,顿时把炕给吐湿了。 丫鬟手忙脚乱的收拾,王曼乔把脸青唇白的俞氏扶下了炕,直着眼睛骂王曼馨道:“你在王府里钻马圈儿了?怎么身上一股臭味?快去收拾了来!” 王曼馨从小是家里的掌心宠娇娇儿,全家围着她转的,王曼乔给她脸色看,顿时不依了,对着俞氏撒娇道:“娘!人家在王府做牛做马,还不都是为了家里,大姐却嫌我身上臭!” 眼睛一眨,长睫毛上就挂上了泪珠。这一招对俞氏很好使的,俞氏就责怪王曼乔:“你也真是的,馨儿是为了我们家!你身为大姐,闻到了味儿,不去给她烧个水沐浴也就罢了,还在这儿叽叽歪歪的。快去烧水,把我的香汤草药包取一个出来放水里去!” 王曼乔叫道:“娘!那香汤包是您娘家的秘方,传媳妇不传女儿的,舅妈统共也就给咱们配了十个!那东西,千里迢迢从虞郡带到京城来,总也舍不得卖也舍不得用,说好了留给我们进宫待选时候才动的,现在用了,到时候进宫怎么办?” 俞氏沉着脸,断喝道:“乔儿,你还教训起娘了么?东西是娘的,娘说用就用!一个不够,得用俩!快快去烧水、煮汤!如果偷工减料了,你就仔细你的皮!” 争吵无效,王曼乔委委屈屈的去了,可是,俞氏自个儿也离王曼馨远远的,王曼馨道:“娘,我身上真那么臭么?” 俞氏道:“就是一股鱼腥味,娘闻不得这个。馨儿,你说,你到底在王府里做什么来?” 王曼馨闻了闻腋下,自己已经闻不到臭味了,回忆一下,说:“是了。我才从灶屋里过来,又走了一大段路,出了汗,所以有些味道。” 俞氏拧着眉头道:“才一个月呢,就把你磋磨成这样了。三个月……那你岂不是成了烧火丫头?” 她把心里最担心的,说了出来:“那到时候,进宫参选怎么办才好啊?” 王曼馨心里一沉,俞氏说的,正中她的心事。 沉默着,去洗了澡,里外里的搓了三层,连头发丝都不放过,王曼馨才换上干净衣服,回到堂屋中。她又变成了软软香香,白净脸,娇小玲珑有活力的美人儿。 王曼乔的脸色更难看了,就跟死了老子娘似的。 俞氏欣慰道:“还好,还好,脸蛋儿没有损毁,还很好看。馨儿,你孤身在王府里,要好生注意些。等到时选进宫里去了,我们家就能够扬眉吐气了。” 王曼馨道:“娘,我说多少次了。进了宫不是万事无忧的,还是得娘家给力。那些酱做得怎样了?” 俞氏说:“我亲自看着呢,发酵得很好。再过十几天就能够拿去卖了。” “那几家酒楼左近也就晚我们几天上市。得趁早全部卖掉。好赖挣点儿活钱。”王曼馨说着,看了王曼乔一眼,“到时候,姐妹们一人一份。” 说起挣钱,王曼乔可就不困了,热烈加入讨论中。 一家子转眼恢复到和和美美的模样,很是温馨,起码外面看着是这样。 等到王英毅回来,原来是去打零工了,抄书零工,看着还算体面好挣钱,越发给家里添上了欢喜。王曼馨一听王英毅是给一个大儒家里抄书,正中下怀,央着王英毅说:“爹爹,你可以带我去你东家家里么?我想要看两本书。” 王英毅奇怪:“你从前还算好学,自从那次病了痊愈后,就没有再摸过书本。怎么这会儿又想要看书了?” 王曼馨假装羞愧说:“就是因为这段时间丢下了书本,感觉自己肚子里没点儿墨水,以后进宫没办法伺候皇上。所以想着趁旬休还有一天,好歹补补。爹爹,我穿了男人的衣服去,保证不会横生枝节,您就依了我嘛。” 她素来在家里得宠,王英毅果然答允了。 第1447章 聚久必散 第1447章聚久必散 等到王曼香端了饭菜上来,一家人吃饭聊天热闹。 第二天,王英毅真的带了王曼馨到那大儒家里去。大儒家里很多书,王英毅显摆地指着一排说:“这些是若氏送来的书,除了皇宫,别的地方怕是没有!” 王曼馨如获至宝,说:“爹。你做事。我给你整理书架打下手。” “好咧。” 王英毅摆开阵势,开始抄书,王曼馨慢慢在书架周围打转,专门查那些奇人异事的话本子。 果然,没多久,就在一名野书生手札中找到了李如意的传记。她如饥似渴读起来,看得啧啧称奇,“原来皇上提到的那李寡妇,明明就是一个奇女子!只是时运不济……有好些路口选错了……嗯,如果是我,一定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匆匆浏览一遍,王曼馨已经下了决心,这就是她以后仿效对象了! 趁着王英毅不注意,把书偷偷藏了起来。 王英毅专心做事,完全没有注意到女儿的举动。 叶斐然养了一段时间,抽筋改善多了。 恰好这日是宫里的菊宴,一家子进宫赏菊。 晚秋的菊,经霜更艳。 故人相聚,特别开心。 叶斐然把顾灼华带在身边,孟氏见到了,忍不住羞羞:“自己闺女不带,带着别人的闺女。” 叶斐然羞红脸道:“你家闺女呢?又不带出来?带来和我对娃娃亲!” 孟氏笑道:“哎呀,那可乱了辈分了!” 这几年雷玮养好了身子,和孟氏可着劲儿的造人,一口气生了了七个孩子,慈华宫这个历朝历代太后颐养天年,后宫中最为安静清贵的所在,如今成了儿童乐园。 说笑一会儿,孟氏突然笑容一收,对叶斐然说:“二丫。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好久了。” 叶斐然说:“什么事啊,但说无妨。” 孟氏说:“等小虞大婚过后,我们一家想要离开。” 叶斐然一怔,一时之间,脑子没反应过来:“蛤?” 孟氏又重复了一遍。 叶斐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你们要走,走哪儿?你们从小在京城长大,这地方就是你们的家啊!” 孟氏说:“小虞大婚,后宫有了女主人。我们只不过是叔叔婶婶,老鹊巢鸠占也不是事。我们不如带着孩子们出宫去,先游历一番,然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定居度过余生的好。” 她一边说,一边嘴角不自觉上扬,眼底闪着期待的光。 见状,叶斐然一番挽留的说辞到了嘴边,就这么梗住了,变成了:“好的。” 孟氏兴奋起来:“你果然支持我!二丫,我就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一定会明白我想法的!我们家太上皇,可是叨叨我许久,说我异想天开!” 叶斐然震惊:“那太上皇不答应?他不答应,你可不能够胡来。你们才是一家子啊!” 孟氏拍拍她手说:“你放心,他现在拐过弯来了,答允了我。” 叶斐然说:“你告诉我实话,你们一定已经找到了定居的地方了吧?” 孟氏瞪大眼睛看着她,叶斐然狡黠一笑,她也跟着笑了:“鬼灵精,什么都瞒不过你!是的啊,我们决定回邹城去。” “亚圣之乡,想来不错。”叶斐然笑道。 话说得轻松,实际上,说完这个决定之后,气氛明显沉闷许多。 叶斐然和孟氏对饮了一杯又一杯,彼此心中充满不舍之情,叶斐然本来就量窄,不知不觉地就喝多了。孟氏说:“你看看你,脸都红了。快到一旁歪着去。” 顾灼华眼睛一直不离这边的,就过来道:“让我带夫人去歇息吧。” 孟氏道:“好,小心一点儿。” 跟着她们到了里间,孟氏看着顾灼华亲自放好了枕头,扶着叶斐然躺下,又把她身上脱下来的披风盖在她身上,动作轻柔妥帖,不由得暗暗点头。一转身,迎面撞见小虞,吓得“嗳”的一下,拍了拍心口:“小虞,吓到我了。” 小虞道:“娘喝多了?” 孟氏点点头,道:“都怪我,明知道她量窄,还是一直和她灌。不知不觉就喝多了……顾家大小姐在里面照顾她,你进去看看就出来吧。虽说是订过婚的了,到底与规矩不大合的,就别久待了。” 她话说多了两句,没留神早就把少年的脸都给说红了。 小虞进了屋子,一眼看到顾灼华在照料着叶斐然,没有惊动她们,掉头又走了。 一出门,和去而复返的孟氏又碰了个面。小虞道:“太后。” 孟氏看到他走出来,“怎么?” 小虞道:“娘睡着了,我进去看了看就出来了。” 孟氏道:“那顾大小姐呢?” “在照顾着娘呢。” 孟氏含笑道:“你啊,有福气了,娶到个好皇后呢。” 小虞笑了笑,笑意并没有深入眼底。 一边走开,小虞心里犯起了嘀咕:“她一直围着娘亲转。她……到底是喜欢娘亲,还是喜欢我?” 少年的心有些失落。 他还是希望他的皇后可以满眼是自己。 秋风瑟瑟,小虞素来理智的头脑,被风吹得乱了。 转出了屋子,却从屋后听见了笑声,小虞好奇心起,信步走了过去。 眼前伺候的人不知道跑哪儿躲懒去了,他孤身一人,穿着便服,穿过树叶子变得金黄的银杏树,凉风飒爽,很是舒服。 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安静的时刻了。 他转到了屋后,看到是一个女子在采集银杏叶。 银杏叶落在地上,好像给地上铺上一层金色地毯,女子轻轻地在里面翻找着,手里已经攥了一把金灿灿的叶子,人如美玉,叶似黄金,煞是好看。小虞不禁看得呆住了,那女子忽地停下,直起腰来,和小虞看了个对眼。 她身材娇小,脸蛋白皙,下巴圆圆短短的很俏皮,眼尾微微上扬,是个娇俏玲珑的可人儿,小虞脸微微一红,别过脸去,轻轻咳嗽一下,问:“你是哪个宫里的人?” 这个女子却是王曼馨,她轻声道:“皇上,您不认得我了吗?嘻,我认得你。” 她看着小虞笑。 第1448章 酱做好了 第1448章酱做好了 小虞端详片刻,想起来了,“我也见过你,前阵子你跟在王郡主身边,到宫里来参加宴会的。你是王家的人?” 王曼馨走到小虞跟前,双手背在身后,一摇一摆的,“是呀。我姓王,叫王曼馨。是王家旁支。” “这么说,你也是进宫待选的女子了?”小虞说。 王曼馨点点头。 忽然之间,一阵风吹过—— 王曼馨喊:“小心!” 一根枯枝从头砸下,砸向小虞,王曼馨猛地推开他,自己的胳膊却被树枝砸中了。小虞惊道:“王曼馨,你没事吧?” 王曼馨捂着手,道:“没事。” 小虞道,“你有没有家人陪你一起进来?你们王家的人呢?或者,我传太医来吧?” 王曼馨站起身来:“不用了。皇、皇上没事就好。我有事,要先走了!” 咬着牙,提着气,捂着胳膊,转身跑了。 小虞站在当地,呆呆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夏刚领着太监们跑过来,“皇上,原来您在这儿。” 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簇拥着小虞回去了。回到殿内,叶斐然已经醒了,正在喝醒酒汤,且承受孟氏的取笑。小虞心事重重地走进来,一屋子人的注意力顿时落到他身上。 孟氏道:“二丫,你睡着的时候小虞来看过你了。这会儿又来,这孩子真有孝心。” 叶斐然拍了拍自己身边,看着小虞道:“小虞,来坐。” 小虞正待过去,一抬头,看到站在叶斐然身边的顾灼华,犹豫片刻,站在原地没动:“儿……儿臣站着就好。娘,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顾灼华大着胆子,偷眼看着小虞。 但之前对她很友好的小虞,这次没有再看她,顾灼华看到他那涣散的眼神,有些纳闷,忍不住问:“皇上,似乎没什么精神?” 小虞道:“没什么,昨晚熬了夜,累了。” 顾灼华说:“既然如此,皇上就要好好休息了。” 小虞说:“是。” 孟氏看在眼中,低声对叶斐然耳语:“他们两个相处得不错啊!” 叶斐然:“……” 是吗? …… 回到家里,叶斐然有些怏怏不乐,翻来覆去烙煎饼似的老睡不着,忍不住去了书房找成甯。 “相公,睡了吗?” 成甯打开门,冷不防怀里就多了个冰团子,小娇妻扑进来,蛇一样的手臂圈上他脖子,他把她抱进了屋子,随手关上门,“怎么了?” 叶斐然说:“我睡不着。” 很难不令人想歪,男人就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呵,睡不着,就想男人了?” 叶斐然原本被吹得冰冻的身子,倏尔滚烫起来。 她红了脸。 成甯低头吻住了她,熟练地把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褪下…… 云散雨收,幸好书房离正院甚远,不然……隔音不好。 叶斐然慵懒地趴在成甯身上,身子软成一滩水了,口气却硬:“我,我找你不是为了这个的!” “哦?”男人把玩着她的长发,丝丝柔柔,粗厚绵密,好玩,“那,难道是为了进我屋子看书?” 叶斐然捶了他一下子:“不是啦!” 男人眯了眯眼睛,冷峻面孔上,眼神深情柔软。 叶斐然说:“是小虞……” 成甯停止了头发缠手指的把戏:“哦?” “那孩子今天不大对劲。”叶斐然把今天宫里的情形说了,“之前他和顾大小姐相处,是很亲厚的。那种有分寸的亲厚。但今天明显生疏起来,心没有在顾大小姐身上了。” 停了一停,“用个不恰当的比方,就是好像一支曲子,才开了个头,就没了。” 成甯道:“所以呢?” 叶斐然说:“马上就要大婚,会不会……耽误了人家孩子?” 成甯道:“二丫,你想太多了。” “我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么,小虞也好,顾家也好,两情相悦不过是锦上添花。强强联合,才是首要考虑。只要不是彼此厌恶成为怨偶,那么就可以了。” 叶斐然不满意成甯的话,“怎么可以这样说呢!小虞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顾灼华也是很好很好的女子,不能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吗?” 成甯道:“现在这个情况,不是已经两全其美了吗?” “阿成!”叶斐然恼了,“你们男人考虑事情,都这样不留情么?” 成甯道:“那,你说如何是好?” 叶斐然不作声了。 见她钻了牛角尖,成甯环住她,收紧,“二丫。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必太过越俎代庖。相信小虞,相信顾大小姐,他们自己可以处理好的。” “等他们处理不好的时候,我们再给他们兜底就是了,你说可好?” 他轻轻亲了她一下。 叶斐然确实也没能想到更好的办法了,叹了口气,说:“过去总觉得我娘想太多,成天长吁短叹的。没想到啊,孩子大了,我也成了这样的人!” 成甯乐了:“不然怎么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呢。” 又亲了她一下,“娘那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你有我,不怕的。” 叶斐然这才感觉好受些,眼皮子发粘了,含含糊糊道:“你,你也不是万能的啊……我不想总是依靠你。” 成甯说:“我是你的夫君,我喜欢被你依靠。” 再亲了她一下下,大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毛,“睡吧,乖。” 叶斐然睡过去了,等她睡熟了之后,成甯才轻轻离了床,回到书桌前继续做事。 他写了封信给王璄。 数日后,王府后面的王英毅一家,喜气洋洋地迎来大酱出缸的日子。王英毅忍痛雇了车子,一家人合力把一整缸酱抬到车上去。 王府内,王曼馨正往外走,被小满叫住:“王姑娘!这一大早的去哪儿呢?” 王曼馨已经,站住了,“我有事,回家里去一趟。” “可是今儿个不是轮到你传菜么?”小满叉着腰,不满地说,“你走了,张大娘责怪下来咋办?” 这个王曼馨已经连累了春分被扣月钱了,小满一百个不愿意带着她做事,生怕受到她连累。可是不想什么来什么,在各个地方把王曼馨踢了一圈,实在找不到地方安置她的张大娘头疼不已,还是把她塞到了厨房来。 好歹算是王曼馨有几分在厨房做事的悟性,能做出些美食,小满捏着鼻子认了。 可今儿个,她又打算招呼不打个的溜人? 小满直着眼睛,气呼呼的瞪着王曼馨,“王姑娘,您既然事儿这么多这样忙,何不直接禀了夫人,不在此处做事了。拿出你家拖欠夫人的银钱来还了,安安生生的走人?” 王曼馨的脸,“刷”的就涨红了! 第1449章 急功近利,吃了亏也怨不得人 第1449章急功近利,吃了亏也怨不得人 王曼馨特意请假出来,是要和父亲一起去卖酱。 心里焦急,嘴上也就没好话:“我事儿多,你就没事儿。既然事儿多了,干嘛不去干活,跑这边逼逼叨叨的,管得宽。我看你就是河里洗煤闲得慌!” 小满说:“哎呀,你还大道理了!” 王曼馨翻了个白眼:“我去去就回!懒得睬你!” “你别走!”小满急了,一箭步上前去,拽住了王曼馨胳膊,俩人撕扯起来。拉拉扯扯中,张大娘路过,看到她们俩扯成一团,忙上前厉声道:“干什么呢干什么呢!给我分开!” 小满放开王曼馨,指着她鼻尖道:“张大娘,她偷懒!她偷偷回家!” 张大娘看着王曼馨,王曼馨梗着脖子冷笑:“大娘。我并非此间长工。过了年之后,就要进宫待选。今天回家,就是为了进宫做准备。如果有什么耽误的话,你能承担后果么?” 张大娘果然犹豫了,王曼馨理直气壮的看着她,张大娘妥协道:“既然如此,你快去快回吧。” 王曼馨这才满意了,笑呵呵地说:“好的。我一定早回!” 看着王曼馨走远,小满跺脚道:“张大娘,您忒好说话了。她分明就是扯大旗作虎皮嘛!” 张大娘说:“她说得没错。你就别生气了,夫人在找你呢,让你和小丽赶紧去灶屋后的储存室,你赶紧去吧。” 一边说,一边嘴角上扬,小满见状,就好奇了:“大娘,笑得花儿似的,有什么好事么?” 张大娘道:“你去了就知道了。准是好事儿!” 小满就缠着张大娘撒娇:“啥东西啊?对了,有好事儿,怎么刚才不在那王曼馨跟前说?也好气气她!” “嗨,你管她做什么。她自己不是说了么,她又不是长期在王府里的。过段日子还清债就走了。” “对对对,是这么个道理!” “那还不快去!” “是!” 叶斐然走到灶屋后面的储存室门前,小满和小丽一左一右站在门前。 叶斐然笑道:“准备好了吗?” 小丽说:“好了。” 叶斐然说:“准备好了,就可以起坛开缸咯。” 电光石火一般,小满想起来了,就在一个月之前,夫人带着自己和小丽做了两缸子酱。因平日也会自己泡酱菜做酱料什么的,当时没往心里去。如今…… 小满的心,突突加快。 跟着叶斐然进了屋子,砸开黄泥封,小木勺伸进酱缸子里打出一份下饭酱,不等那鲜辣咸香的味道灌满鼻腔,小满脱口而出:“这不是跟王家那一模一样吗?难道您也买了他们家的方子?” 叶斐然摇头:“没有。” 小满道:“那为什么……” 叶斐然弯弯眼睛:“那三个酒楼老板在他们一方卖三家之后,实在气不过,索性把方子在行业里公布了。就贴在勤行会馆议事厅中,谁都可以去抄一份。” 至于抄了回来,做成什么味道,就看各家功力了。 可以肯定的是,她叶斐然绝对做得不会比别家味道差就是! 小丽和小满吃惊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约而同笑出声:“噗——” 叶斐然乐呵呵道:“走,我们去试试这酱的味道。嗯,拌面,拌菜,或者试试做小菜下稀饭。都可以来一发!” …… 这一天,王府里吃新菜吃得兴高采烈。 这一天,京城几个大馆子,也为这道新酱格外惊艳。 这一天,王曼馨掌灯时分了才回来,满脸洋溢笑容,大大方方地取出外面买回来的玫瑰糖柿子饼分给同院的丫鬟们吃。 这一天,就这么和睦美好地度过了。 陈思静约叶斐然出来分账,天冷得厉害,一杯暖黄酒下了肚,冻麻了的指尖才算有了知觉,叶斐然飞快地翻着账本,陈思静见状,说:“你不用急,慢慢看。又不赶着去上寿。” 叶斐然抬头,不解:“这就是放慢了的速度啊?” 陈思静:“……好。” 她都给忘了,这妮子脑袋瓜是何等聪明。 一碟瓜子才磕了十几颗,叶斐然就算好了,提笔填好了数字,小嘴有了笑模样:“今年又是一个肥年。” 陈思静道:“托了这太平年景的福,水涨船高。今年大部分餐饮勤行里的,都挣到了钱。” 她托着腮帮子道,“可惜,我们这些和算盘打交道的,三辈子出不了头。” “没辙。”叶斐然说,“商人牟利,口袋里白花花的雪花银,已够你们过千百倍好日子了。要真还得了权,那就要上了天。要么就舍了这千万家财,改行回家做田舍翁,生了儿子生孙子,好好教导走仕途。要么就埋头数算盘子做那低买高卖的流水生意。” 陈思静说:“论理,你说我是服气的。不过陈家有些人,怀里揣多了两个,就开始不安分了。特别是二叔、三叔家的几个儿子都大了,总是心思思的想捐个官儿做。” 叶斐然说:“你得想办法震住喽。” 陈思静点头:“我晓得。” 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陈思静总不说,叶斐然察言观色,看着她那神情,也就三番四次的,欲言又止。 陈思静道:“小虞大婚,采购的东西,我这边也备全了。一发儿成本价打包给内务府采买。一个子儿不挣朝廷的。就只一个难处,有些药材,就算是陈家商号也没法子找到。我也都在单子上标注了。” 叶斐然道:“没辙,看看能不能找到神龙谷的人,兴许有办法。” 话一出口,收都来不及,忙看向陈思静,陈思静眼神黯了一黯,扭过脸去,说:“嗯。” 叶斐然说:“我跟长乐说,让她那边的江湖人找吧。” 陈思静又转过脸来了,已然红了的眼眶中,眼神柔软,透着感激:“嗯!” 她定了定神,说:“这些日子,各个酒楼到卖个下饭酱,鲜辣适口,倒是穷人恩物。” 叶斐然说:“是。我们王府也做了。你要想尝尝,我这就命人送些过来。” 陈思静笑着道谢,说:“可惜了,这东西本来能卖个好价钱的。被那女人生生给作践了,方子一公布,东西很快就会变贱。他们那两缸子酱合共也就挣了不到五十两银子。真的是贪小便宜吃大亏。” 叶斐然说:“急功近利,吃了亏也怨不得人。” 第1450章 一爹带俩娃 第1450章一爹带俩娃 成甯回到王府比叶斐然还要早,进了正院,就看到两个奶娘团团转。成甯叫住初五的奶娘梁妈:“小公爷呢?” 梁妈道:“小公爷和我们玩躲猫猫,结果我们躲起来了,半天没见小公爷来。这不,正在找呢!” 成甯一听,乐了,“那孩子傻乎乎的,左右不是躲在水缸后面就是躲在桂花树下面。每次都这俩地方,怎么的,还能找不到不成?” 梁妈道:“就是。我们也觉得奇怪。” 成甯知道自家儿子是个铁憨憨,就说:“你们都退下,我来找。” 梁妈退了下去,七月的奶娘邓妈你焦急道:“王爷,小郡主也不见了。她才会走会说,从小儿没出过院子的,不知道能到什么地方去……” 比起梁妈,邓妈更着急,毕竟七月还小。 成甯视线从她焦急的脸上划过,倒没发作,温和道:“你也退下吧。” 两个奶娘并一地丫头,见成甯无风无雨的,就松了些许,忐忑着小碎步四散而去。成甯刻意等她们都走了,慢条斯理踱到了书房院子的小竹林内,那只鬼猫坐在竹子前面,对着成甯喵喵叫。 成甯看了它一眼,道:“走开。” 那猫似乎听得懂人话,竖着尾巴跑了,猫跑远之后,成甯弯腰钻进了竹林,林子里一片不过尺把两尺宽的地方,铺了一片绿色粗旧麻布,成甯垂下眼睛,看着那时不时拱一下下的地方,说:“还不出来?” 一手把旧麻布掀开了,俩娃躲在布料下面,初五看着七月:“妹妹,你不是说这儿很安全么?” 七月眨眨眼:“是啊。” 成甯:“……你一当哥哥的,还被两岁的妹妹指着跑?” 把俩娃从竹林里拎出来,简直就是俩冰蛋子,成甯不由得铁青着脸,裹着俩娃进书房。还对后面伺候着的砚铭道:“去,拿两碗热粥过来。” “是!王爷!” 成甯抖开披风,把两个冰蛋子圈在怀里,用自己体温把他们暖了。他的身子冬暖夏凉,也就是半柱香功夫,俩娃就暖和过来了。 “谁先翻了爹爹旧日行伍的行囊?” “谁说的去竹林里?” “那竹林子里有蛇,你们不知道?青竹蛇咬你们一口,就要中毒了,七月你别笑,初五,你是哥哥,你不看着点妹妹?” “嗯?七月你砸吧个什么劲儿?你吃在吃什么?” 停止了严父的教诲,成甯伸手在七月嘴巴里拽出半条蛐蛐腿儿:“……” 初五说:“妹妹饿了,我喂妹妹吃东西。” 成甯:“……” 初五眨巴着眼睛,仰着脸,儿子像娘,他长了一张缩小版叶斐然的脸蛋,眼睛尤其像,黑黢黢水汪汪的,迷茫地看着成甯,成甯就下不去手揍娃了。 先检查一遍七月嘴巴里还有没有别的昆虫残留物,随手塞了块饼干给闺女,成甯把初五放在膝盖上:“好儿子,疼妹妹么?” 初五点点头,极乖巧。 成甯说:“记着,不是从锅里或者炉子里的东西,不能给妹妹吃。当然,也不能你自己吃!知道吗?” 初五又点点头:“懂了。” 话音才落,初五眼睛盯着屋角,屋角处,炉火正旺,里面点着的都是上好银炭。成甯脸色一沉,郑重道:“炭啊,煤啊,都是放进炉子里烧的,不是放嘴巴里啃的!” 初五再点点头:“是,爹爹。” 七月吃完了饼干,舔着小手,笑道:“哥哥,憨憨!” 叶斐然回到府中,才走到走廊,迎面见到砚铭领着个丫鬟,提着食盒子往书房院子里走,她就叫住砚铭道:“砚铭,今儿个王爷不和我们一起用晚饭么?” 砚铭见到是她,停下来行礼,“夫人。王爷带着小公爷和小郡主在书房呢。食盒子里是热粥,不顶饿的。该还是在正屋里用晚饭?” 叶斐然的好奇心就被勾起来了,“热粥?怎么回事,怎么两个小的都在他那里?” “这……小的也不清楚……” 眼瞅着砚铭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什么来,叶斐然就说,“那我也过去瞧瞧好了。” 来到了书房,见着了一大两小,尤其是两个小的,膝盖上全都是泥点,叶斐然惊讶坏了,“阿成,你跟儿子女儿做什么来了?” 成甯叫屈:“不是我带他们干什么!初五跟奶娘们玩捉迷藏,七月领着他到了竹林子里,还拿我的旧行军帐子做掩护。你儿子为了报答妹妹出主意,给她吃了半只虫子!” 男人满脑门恨不能用章子戳上“我容易么我”几个大字。 叶斐然又生气,又好笑,拎起七月,七月见势不妙,眼圈儿就红了:“娘,不关我事。别打我。” 叶斐然说:“小丫头片子真会说话,你哥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只会一个词儿一个词儿的往外崩。” 七月道:“哥哥笨,不会躲猫猫。七月聪明,七月会躲猫猫。” 叶斐然好笑,说:“是,你聪明。蛐蛐好吃不?” 七月摇摇头,“不好吃。” 叶斐然说:“以后别遇到啥都往嘴里塞。” 成甯说:“他们两个在一处,你嘴里冒仙乐纶音也都听不进去的。先给他们吃口热乎的,把他们分分开,一个一个教。” 说话间,他已经把食盒里的粥拿了出来,两套小碗小勺子也分好了。 初五已经会自己吃粥了,七月却边吃边玩。初五呼噜噜吃掉大半碗,忽然从自己碗里舀了一勺子粥,喂到七月嘴边:“妹妹,吃粥。” 原本跟着叶斐然的勺子对着干的七月,张开嘴巴吃了初五的粥。 初五把自己碗里的粥一口一口的,给七月吃完了。 叶斐然看傻眼,正要说什么,成甯说:“都吃饱了吧?” 俩娃点点头。 成甯说:“都吃饱了,就回去找奶娘去。爹和你娘要吃饭了。” 砚铭在旁边,听得一脑门汗珠,领着俩娃出去后,忍不住找自己媳妇儿咋舌一番:“乖乖。我还从没见过爹娘吃饭,先把儿子闺女放一边的。” 春分笑道:“你没见过,所以吃惊。等到多见几回就习惯了。咱们后院啊,就是这样的。” 砚铭道:“小公爷和小郡主也乖。两个玉团儿似的,惹人疼。” 春分道:“那是啊。” 冷不防砚铭眼睛亮亮的看了她一眼:“啥时候,咱们也生个玩玩?” 春分的脸一下子红了,轻轻唾了砚铭一口:“当差呢!老没正经的,这会儿我没工夫,等今晚回去,看我怎么跟你算账!” 说罢,拧了砚铭胳膊一把,扭着腰往内宅走了。 第1451章 小日子 第1451章小日子 秋尽冬来,这一年腊月,王曼馨终于结束了王府做工的日子。 这日一早上差,叶斐然派人唤她来,王曼馨站在叶斐然面前,浑身针扎似的不自在。叶斐然发现,她看自己的眼神变了,带着刻骨仇恨,那恨意如寒针,直直地扎过来。偏生王曼馨脸上,又是一片恭顺,叶斐然猜想,就连王曼馨自己,也许都没觉察到这股恨意。 她说,“这几个月辛苦你了,银子偿还得差不多了。做完今天,就回家去吧。” 王曼馨垂着眼睛说:“得以聆听夫人教导,是我的福气。” 叶斐然说:“你一直在外头干粗活,也没什么能教你的。” 王曼馨一顿。 叶斐然说:“行了。回去吧。以后安分做人。” 一句话,让王曼馨琢磨了半天,越想越心里惴惴的。 叶斐然可不知道她的话有这么大的能耐,急急脚的回了后面,掀开屋帘子就问:“小公爷怎样了?” 梁妈说:“还热着。” 旁边的邓妈说:“小郡主刚喝了两口水,喊着要娘。” 叶斐然眼神顿时软成一片水光,“就来。” 进了屋子,先摸了摸初五,再抱起了七月,尽管她已经对他们用了空间里的退烧药,饮用水也全换成了空间灵泉,孩子们痊愈还是需要时间。张大娘领着春分,低着头进来了,叶斐然正抱着七月在屋里走来走去的,听见脚步声,头也没回:“没什么要紧事的话,先出去吧。这边哥儿姐儿都病了,我浑身上下不得闲呢!” 张大娘道:“夫人,是要紧的事儿。收到琼州来的信,三爷后日就进京了,托咱们打扫那边府里。这边人手倒腾不开,需要夫人拿主意。” 叶斐然就很头疼,说,“你看着办不行么?” 张大娘为难道:“夫人,您不亲眼看过的话,怕是不行。” 叶斐然分身乏术,正在焦急,成甯进了屋来,左右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对着叶斐然伸出手道,“来,七月,跟着爹爹。” 七月小脸烧成红苹果,不过还是认爹爹的,伸出两只手手让成甯抱了过去。成甯轻轻晃着孩子,让七月趴在他宽宽的肩膀上,睡得更加舒服一些,对叶斐然说:“天宇要回来,明萱有了身子,是要辛苦你的了。你过去看看吧。” 叶斐然担忧道:“可是,两个娃都病了。我怎么走得开!” 成甯道:“没事,有我呢。” 两个奶娘都不敢说话,低着头。 王爷带娃…… 天啊,她们想到自己家甩手掌柜的男人,回到家就躺倒,家里所有事儿都还要下了差事的奶娘们来做。这……王爷看起来,真不像个爷们儿! 但是,这么不像个爷们儿的做法,是真的暖心啊! 叶斐然说:“你……你行不行啊?” 俩奶娘又不好了:王爷愿意给带娃,王妃还嫌上了? 梁妈忍不住道:“没事的,有我们呢。” 邓妈也说:“之前娘娘不在,有时候姐儿哥儿也闹不舒服,也都这么过来的。” 叶斐然有些愧疚,自己和成甯在外面奔波,两个孩子小时候陪伴都不够。好在,他们都很乖,都很粘爹娘。有了两个奶娘打包票,她就姑且放下心来了,对成甯道:“那你注意点。我才给他们吃过药,三个时辰之内不必吃药了。让他们多喝水,敞开身子,别捂坏了!” 成甯道:“放心。” 叶斐然这一走,足足三个时辰之后才回来,惦记着成甯不知道会不会幼儿用药的药量,从下了轿之后,脚底下步伐都比平时快了五分。掀起帘子进屋,成甯在屋子里看书,回过头冲她竖起食指:“嘘——” 叶斐然问:“孩子呢?” 成甯压低声音道:“都睡了。” 快步到床前,看着一儿一女头碰着头沉沉睡去,叶斐然摸了摸俩家伙后颈,温度下去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站直了身子转过头,就差点撞到了成甯,更差点惊叫。多亏嘴上多了只有力的大手捂着,才没叫出声来。 拿开成甯的手,叶斐然说:“药——吃了没?” “都吃了。” “你怎么知道该喂多少?”叶斐然说,“大的和小的,需要的分量是不一样的。” 成甯一脸再自然不过地说:“那瓶身上画着一道道黑线,我看着那黑线都是刻度,上面标注了分量。就约着量出来了。我不确定,还问了梁妈妈,梁妈妈看得真了,就喂了。这药闻着香甜,宝宝们都爱吃。很顺利就吃了。还喝了水。” 叶斐然惊讶道:“你怎么会看刻度表?” 成甯道:“你不是经常看算学书么。我虽不耐烦做你那些稀奇古怪的题目,但久不久的翻一翻,也看懂了一些符号。” 叶斐然这才真的信了,松了口气,小脸上有了笑意:“好吧……那你是真聪明。不过,看刻度和衡量也不是什么高深功夫,八九岁的小孩儿学个两三个月就会了。嗯,你做得不错。” 踮起脚尖,亲了成甯一口。 成甯摸了摸自个儿的脸,垂下眼眸,眸光深邃:“呵,自己还是个小孩儿呢,就学起大人样来了。” 叶斐然环着他脖子,眯着眼睛仰脸:“谁是小孩儿啦?什么小孩儿能给你生两个娃?” 伸手在她臀上用力一拍,成甯抱得更紧一些:“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那个十八岁不到的小丫头。” 叶斐然恨得直磨牙,身子却不听话地蹭了上去…… 温存片刻,又被孩子们打断,二人方才分开。 张大娘掀开帘子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王爷坐在桌旁,夫人守在床头,两个孩子呼吸深沉地睡着,老大娘不禁嘴角带了笑意,心底倍感温馨。 “王爷,夫人,晚饭准备好了。您们是到外面去吃,还是怎么样?” 成甯说:“拿进来吃吧。让煮的小米粥准备好么?要稀清见水的,不要绸的。” “都准备好了。” “拿进来,动作轻些,别吵到小公爷和小郡主了。” “是。” 第1452章 猫狗有情 第1452章猫狗有情 很快,张大娘领着两个手脚麻利的小丫头,把熬得水米柔腻如一的粥水,外加四色小菜送了上来。除此之外,还有一碟子四个的叉烧包,一碗五圆整鸡,一碗炖大鱼,一碗咸蛋青菜汤,一碟四喜鸭子。满满当当摆了一八仙桌。 叶斐然看了看,就有些嗔怪道:“我也不是太饿,有这些粥和小菜就好了,最多再添一碗鱼。这么七大碗八大碟的,太铺张浪费啦。” 成甯听了就说:“是我让厨房这么准备的,你吃不下,尝尝味道就行。种类多些,吃得也合口味一些。” 叶斐然听见了就说:“那给我个小碟子吧。” 张大娘拿了个小碟子给她,叶斐然每样菜夹了一点,放在自己碟子里,说:“这些就够了。剩下的还干净,散了给下面人吃吧。” 张大娘微讶,笑着说,“夫人也太俭省了些。” 叶斐然道:“我不懂说大道理。不过我想着,起家不容易,我以身作则来节俭点,总不至于太过奢靡浪费。” 张大娘还有些不以为然的。 叶斐然说:“大娘,您是没吃过苦的。我确实实打实地,小时候经常挨饿过来的。挨饿的滋味可不好受啊,所以如今日子好了,就想着,要给自个儿积德,别因为如今锦衣玉食的,就给飘了。” 张大娘一阵凛然,深感惭愧,低了头道:“奴婢浅薄了。” 给两个孩子喂了粥,他们又睡了。 叶斐然知道这是他们在恢复精力,所以需要多睡,也就让他们继续呼呼大睡。自己和成甯对坐着吃饭,把桌子上的菜吃得干干净净的。 …… 初五和七月这场病来得凶险,去得也快。第二天就退了热,恢复了食欲。 而且,两个娃看着,都长高了。 叶斐然很开心,陪着孩子玩了一天。 第三天,叶天宇回来了。 叶斐然闻讯到了那边府里去,却连叶天宇影子都没见着,只看见了崔明萱。崔明萱肚子很大,人也平和多了,她见了叶斐然,不顾身子沉重,上前行礼:“见过姐姐。” 叶斐然说:“明萱,你双身子的人了,先坐好。” 崔明萱坐下,两人寒暄起来,叶斐然感到崔明萱言谈之间对自己恭敬崇拜的,不禁奇怪,说:“明萱。说说你们在琼州过的怎么样呗?” 崔明萱道:“姐姐。多亏这次回去了,我才知道原来姐姐是这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那些水闸,那些水利,都是姐姐的手笔。我在那边拜访了我爹爹生前的同僚和门生,大家对您都没口子称赞,也因此让天宇顺利地开始在那边做事,我们十分感激您呢。” 叶斐然听见,倒也不觉骄傲,只是淡淡一笑:“那些人倒是记恩的,那就很好。” 崔明萱说:“姐姐,你的才干不输于男子,为什么之前如此沉默。甚至没有当着我娘面前说一声儿?那时候,我娘是真真儿觉得,委屈了我的了。” 叶斐然说:“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成天挂在嘴上啊。” “姐姐,这些还不是大事?”崔明萱说。 叶斐然说:“当你把这件事当成大事的时候,它就是大事。你把它看成举手之劳的时候,它就不值得一提。” 崔明萱愣住了,不由得再次叹服叶斐然的胸襟。 她摸着自己隆起的肚皮说:“姐姐,以后我腹中这个孩子,交给您来教养好么?跟着您,长大一定有出息的!” 叶斐然乐呵呵的:“我一身离经叛道,就不怕我带歪了啊?” “怎么会!” 叶天宇从皇宫里回家了,看见妻子和姐姐相处和睦,不由得一笑。挺胸收腹大步流星走进屋子里,嘴里大声说:“姐姐,我回来啦!” 七月被吓得哭起来了,初五却咯咯笑着,朝着叶天宇疯扑过去:“舅舅!舅舅!” 叶天宇捞起初五,高高举起,直奔堂屋,吓得奶妈丫鬟们齐声大喊起来。叶斐然一拍桌子,断喝:“叶天宇,才回来就皮痒了不是?” 叶天宇停下脚步,顺势把初五放在自己脖子上,初五顿时熟练揪住他的头发。 他大声叫屈:“姐姐,又不会玩坏他!你那么紧张怕啥!你小时候揍我可狠多了!还放狗要咬我!” 叶斐然柳眉倒竖,白眼赏过:“你还好意思提小时候的事儿?” 叶天宇说:“姐姐,阿黑和阿黄都死了。” 屋子里的气氛,忽然之间沉闷起来。 有些压抑。 叶天宇道:“它们都老了。阿黑老得连熬得稀烂的肉粥都咽不下了,去年就走不动路了。我跟它说,你在京城过得很好,会一直想念它。如果有来世,就仍旧来我们家吧。它好像听懂了似的,才合上了眼睛。阿黑走后,阿黄就不吃不喝的,没过几天,就在阿黑的狗屋前咽了气。我把它们带回蕉园,让那山长指给我一块地方,把它们埋了。是我亲手埋的。” 叶斐然鼻子酸酸的,忍了又忍,才低声道:“嗯。你费心了。” 回到王府里,叶斐然去了北院给苏氏上香。 出来的时候看到阿吉在给黑猫食盆里添水添食,黑猫坐在美人靠栏杆上,居高临下俯视着阿吉,尾巴一摇一摆的,黄乎乎的眼睛瞪老大,就像两颗玻璃球。叶斐然忍不住撮嘴叫了两声,那黑猫就跑过来了,仰脸看着叶斐然,“喵——” 叶斐然拎起它的后颈皮,屁股一沉坐在美人靠上,把它放在膝盖上,一顿撸。 撸完猫,心情好多了,就对阿吉说:“阿吉,以后每顿多给它一条小鱼干。” 阿吉眨眨眼睛:“夫人,这厮每顿两条小鱼干了。再吃,就得胖成球了,抓不到老鼠啦。” 叶斐然想了想说:“无妨。多给它一个小球玩儿,消耗消耗就是了。” 阿吉说:“是。” 好奇地问:“夫人,为什么突然这样做?” 叶斐然说:“就算是家里养的猫猫狗狗,也是有灵性的。咱们要趁它们在身边的时候,好好对待它们才行啊。” 阿吉似懂非懂,听话地又去给黑猫添了条小鱼干。 第1453章 猫来富狗来贫 第1453章猫来富狗来贫 谁也不知道,那只狗子是怎么寻摸到王府门口的。 初五在梦中惊醒过来,哭着喊:“狗狗,狗狗!” 惊醒了梁妈妈,梁妈妈慌忙抱起初五哄,怎么哄也哄不好,惊动了叶斐然,她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贴身衣服外头披了件大耄,急匆匆走过来:“怎么啦怎么啦?” 初五指着门外哭着喊:“狗狗!” 梁妈妈道:“少爷,你是不是又做梦了?” 初五之前做了好几次灵梦,全都灵验无比的。 叶斐然说:“我们出去看看。” 来到王府门口,果真看到了一只狗。要不是它尾巴动了动,叶斐然还以为是一团破布,她走下玉阶,伸手摸了摸,梁妈妈在后面急道:“夫人!脏!” 叶斐然置若罔闻。 狗子还有微弱的呼吸,叶斐然想了想,说:“做个小担架来,把它抬进府里去。” 把狗子带进暖和的屋子里,初五不哭了,看着狗子咧开嘴巴笑起来,“狗狗好可爱。” 叶斐然看了一眼那狗子,黑白毛色,黑的部分发灰,白的部分发黑,实在称不上“可爱”俩字。也罢,儿子喜欢,她说:“拿些干净的水和牛奶来。” 水拿来之后,她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地加了几滴灵泉水,那水顿时清亮许多。然后叶斐然抱着狗子的头,把水从它牙缝里灌了进去。 过一会儿,狗狗睁开了眼睛,叶斐然把牛奶往它面前凑了凑,“吃吧。里面还有蛋黄喔。” 狗子把鼻子伸到牛奶盘子里闻了闻,两口就把里面的牛奶蛋糊糊给舔了。 初五说:“狗狗骨头断了。” 叶斐然扭脸问他:“你怎么知道?” 初五说:“初五梦见这狗狗被人追着打,打断了腿,来到我们家门前。” 叶斐然不再怀疑,伸手去拉狗子的后腿,那狗拼命往后躲,呲起牙来。初五说:“狗狗乖,让娘给你看看。” ——没用。 叶斐然见那狗对人戒心极强,也不能勉强,就说:“行吧,先让它呆在这屋子里。” 初五恋恋不舍道:“娘,狗狗伤还没治好呢。” 叶斐然说:“初五,我们不急。狗狗现在很害怕,给它一点儿时间适应下。” 初五扁着小嘴,很不理解的样子。 叶斐然耐心道:“你到了个不认识的地方,是不是也会害怕啊?” “初五不会啊。”铁憨憨道。 叶斐然:“……” 好吧,她的孩子,果真是蜜罐儿里长大的,那叫一个毫无戒备之心。 也不知道该欣慰好还是该引以为戒好,叶斐然继续耐心道:“初五不一样,初五从小不缺吃穿,是好人家里的好孩子。可是这狗狗啊,怕是从小流浪,没有一口好吃的。哪怕有吃的,如果不快点儿吃掉,也会被别的狗狗抢走。所以呢,它不会那么快就相信我们真心对它好的,要慢慢来,不能急,知道吗?” 初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到今天晚上,够慢了吗?” 叶斐然说:“那可不是娘能说了算的,狗狗自己会决定的呀。” 初五说:“娘,可是我好担心狗狗腿子没治好,以后会不会变成瘸子啊?” 叶斐然说:“不会的。娘会尽快给它治好的。” 娘儿俩一问一答,牵着小手走进屋子里。 梁妈妈看着叶斐然带娃,本有些审视的眼神,渐渐变得钦佩。 母子两个正吃着早饭,一时之间七月也起床了,揉着眼睛牵着邓妈妈的手走了过来,有模有样的给叶斐然请安。叶斐然笑着把她抱在怀里,放在儿童椅上,“来,七月和娘亲、哥哥一起吃早饭。” 初五惦记着狗狗,平日左哄右哄才吃下一碗稀饭的,今天自己三口并做两口的就吃完了。吃完就忙忙的要出去。叶斐然叫住他说:“初五,你是不是还要去看狗狗?” 初五点点头,七月听说有狗狗,张开双臂喊:“我也要去!” 叶斐然就对初五说:“娘才刚说过的话,你怎么就忘了?狗狗需要休息,如果是你受伤了,娘不让你好好的睡,你会心情好吗?” 初五懂了,回头对七月说:“七月,狗狗要睡觉。等狗狗好了,哥哥带你去看狗狗。” 七月也乖,一听初五这么说,就不闹腾了。 叶斐然说:“今天有先生来,初五先去上学吧。七月自己玩一下。娘去看看狗狗。” 两个孩子都很乖地点了头。 …… 叶斐然从空间里拿了些灵药,又到了前头去看那狗子。狗狗看起来精神好些了,见了人还是呲牙,叶斐然说:“我儿子说你受伤了,你能不能给我看看?” “你既然能够和初五梦境相通,那么应该也能听得懂我说话吧?” 狗子看起来,还真的像人一般犹豫一下,然后趴了下来不动了。叶斐然戴上鹿皮手套,小心地拉着狗子的腿,那狗子又呲牙,但没动。 “乖乖,腿断了,尾巴的毛也被火烧过似的。你这是被火烧了来?这伤口都化脓了,还起了好多水泡,啧啧,瞧这透亮透亮的。” 叶斐然检查好了,觉得自己一个人搞不定,就去叫了薛长乐来帮忙。 薛长乐看见那狗子,说:“这好办。我过去在山上,也会帮受伤的动物医治。要先把毛给剪了。” 一言惊醒梦中人,叶斐然说:“对了,我们可以做个颈套啊!” 她命人找来几尺用剩下的挺括麻料子,三两下缝了个伊丽莎白圈,套在狗子脑袋上。薛长乐一看到,乐了:“这个好,用这个套着,它就不会乱舔毛了!还不影响吃饭!” 叶斐然说:“来吧,动手。” 抄起家伙,三下五除二把蓬乱纠结的狗毛剪掉,先处理烧伤的燎泡,把水泡挑破,再敷药。然后把断了的腿给接驳好,用两根木板固定包扎。 处理好之后,那狗趴在地上,虚弱得只剩一口气了。 叶斐然喂了一颗行军丹给它吃,又给了一点灵泉水它喝,说:“好吧。这狗子死不掉了。” 薛长乐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你这算是积了德了——这狗子哪儿来的?” 叶斐然说:“自个儿找上门来的。” 薛长乐一惊,道:“那么,夫人你治好了之后,就让它走吧。猫来富狗来贫,可不算什么好兆头!” 第1454章 猫来富,狗来贵! 第1454章猫来富,狗来贵! 叶斐然不以为然,笑着说:“我们那儿还管狗狗叫旺财呢。不讲究这些,既然倒在了我家门前,就说明有缘分,做个好心收留得了。” 薛长乐说:“知道您不讲究,我也就白说罢了。” 两个人说着,留下狗子在屋子里,就去忙别的事了。 到了第二天一早,叶斐然还没起床,就听到门口处有响动。她迷迷糊糊的喊人,“珍珠,珍珠。” 负责上夜的珍珠在外间应道,“夫人,我在呢。” “什么声音?去看看。” 珍珠应道:“是。” 过一会儿,珍珠跑进来说:“夫人,不好了,是一条狗!” 叶斐然已经彻底清醒了,卷着被子坐在被窝里发懵呢,听见珍珠的话,越发檬得厉害了:“什么?狗?” “下半截的毛都被剪了。脖子上还套了个圈儿,古里古怪的。”珍珠很惊慌,“夫人,那狗怎么进来的?” 叶斐然明白了,笑道:“噢,那是小公爷收留在府里的流浪狗。” 珍珠道:“夫人,那狗子一直坐在正院门口,赶都赶不走。那么冷的天,毛还剪掉了,看着怪冷的,去看看吧。” 叶斐然说:“你开门放它进来。我换个衣服就出来。” 等她换好衣服走到外间,珍珠已经把狗子放进来了,还掰了半块饼干往狗子嘴边送:“乖乖,来吃东西哈。” 叶斐然一看,那饼干是可可做的…… 忙笑着上去制止珍珠:“不行不行,狗不能吃可可饼干。会死的!” 珍珠很惊讶:“真的吗?” “嗯。”叶斐然说,“狗子不能消化可可,相当于我们人吃了砒霜一样。以后要是再养别的狗子,千万注意了。” 珍珠忙把饼干放鸟食盒儿里,另外寻了个馍馍给那狗子。狗子两口啃完,冲着叶斐然扬起脑袋,呜呜呜的。 叶斐然说:“你的伤势好了吗?” 狗子:“呜呜呜……” 叶斐然说:“你是饿了吗?能觉得饿了就好,我等会儿拿牛奶给你喝。馍馍可不能再吃了,吃撑了就不好了。” 狗子急促地:“呜呜呜!” 瘸着腿儿,伸长脖子去拉叶斐然裤腿,叶斐然惊讶道:“喂!你要干什么?” 那狗子拽着她裤腿,就要往屋后走。 事情到了这份上,都知道这狗子要把叶斐然带去什么地方了,叶斐然用眼神制止了要扑上来的珍珠,低声对那狗子道:“行了。我跟你走就是。” 事到如今,她已经知道,这狗子极通人性。 跟着狗子走到了北院,又走到一处很旧很旧的院子前,叶斐然身后,传来李春荣惊讶的声音:“夫人,这地方不祥。您不能来啊。” 叶斐然说:“这个地方……是成为王府之前就有了的么?” 李春荣道:“是。很久很久之前,这地方是宁昌王府的别院。后来王爷成了摄政王,把别院翻修,这一块也圈了进来。王爷吩咐,闲杂人等,一律不能进入。因为这儿……是宁昌王妃自尽的地方!” 大清早的,天色越来越亮,李春荣这几话,却还是让叶斐然背脊平白无故起了一层白毛汗,凉飕飕的:“郑氏竟然是死在这里?” 没想到当年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妃,最后下场如此凄惨…… 连死在什么地方,都无人知道? 李春荣道:“是啊。此处才需要用王爷的煞气和血气镇压着。否则,怕是京城内无人住得此处啊!” 叶斐然没想到,自己这个王府,竟是如此由来。 震惊过后,定了定神,看着脚边的狗子。 猫来富狗来贫…… 她摇了摇头,把那些没来由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既然空间没有告警,那么这院子应该是安全的。她问那狗子:“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狗子身子一矮,从墙角一个破洞爬了进去,过一会儿,又爬出来,嘴里多了个破烂布包儿。 它冲着叶斐然,不断摇晃那布包儿:“汪汪……” 叶斐然乐了:“你要谢谢我?不用啦!不客气!” 狗子向前一瘸一拐的,想要把布包儿往她脚边放,叶斐然也就一路后退,没有退两步,那已经脆了的布就给撕烂了,“呲”的一下子,里头沉甸甸的东西滚了下来,一路滚到叶斐然脚边。 叶斐然下意识地弯腰捡起,一眼看过去,傻了:“这是……玉玺?” 那个看起来灰扑扑的玉玺,底部的朱砂已呈现灰红色,叶斐然眯着眼睛,吃力地认着上面的阴刻文字:“受命于天,千秋万代?” 传国玉玺? 叶斐然麻了!! “啊啊啊啊啊啊——” “相公!不好啦!!!” 全家人被吵醒,然后看着娘娘一头扎进王爷房中,大门一关就是半天。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狗子。 半个时辰之后,房内还是死了一般毫无动静。 张大娘出来道:“嗯,王爷和夫人又腻歪上了,都别看了,大家该干嘛干嘛去!” 于是,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个再平常不过的,王爷和夫人恩恩爱爱的早晨…… 再没有人起半点疑心。 …… 成甯房中,夫妻两个,对着突然出现的传国玉玺,发愣。 “相公。你不是说,玉玺在当年雷鸣夺宫的时候,已失去下落了么?” “没错。因此景熙一朝,由始至终,都是用的新刻的玉玺。柳凌炀南下登基的时候,把那个玉玺毁掉了,另外用了一个玉玺。后来小虞登基,万江珧算过,柳氏玉玺不祥,就毁掉了。如今用的,是新的玉玺。” 听着成甯的话,叶斐然仍旧是……麻的。 眼珠子盯牢在那灰扑扑的玉玺上,仿佛在那上面长了根子,她傻呵呵地说,“这么说,眼前这个‘受命于天,千秋万代’,就是——” 成甯接下去:“就是大顺开国始皇帝龙兴之时,所使用的元龙玉玺。” 叶斐然眼前一黑,脑袋笔直朝着桌面栽下去。 “那狗子……竟然用这个来谢我……” 成甯黑亮眼眸,深邃如海,斜了她一眼,“呵呵。” 特么的,猫来富,狗来贫? 谁以后再跟她说这话,她二话不说大耳巴子扇过去! 明明就是,猫来富,狗来贵! 第1455章 受命于天,玉玺重现 第1455章受命于天,玉玺重现 没两天,传国玉玺重现于世的消息就震惊了整个京城。 名正言顺,受命于天,朝中的老臣们,大部分是惊喜的,歌功颂德的花样文章,雪片般往上送。哪怕王家那样百般不服的,此刻也不敢逆势而行,假惺惺地上了两道祝贺折。 择了个良辰吉日,叶斐然领着人,抡着大锤子,砸开了门锁砸翻了墙,把那郑氏寻死的水井三下五除二填了。 万江珧穿起法袍,摆了香案,领着徒弟做了一番道场法事,烧了好几十斤黄纸,再堆起柴枝烧了一气,随着熊熊大火,那破院里积攒的积年阴暗气息消散一空。 叶斐然站在火堆前面,笑着说:“我之前还觉得北院有些阴,以为是树长大了,寻思着开春疏一下枝条。现在好了,一下子神清气爽起来!” 万江珧说:“之前时机还不到,现在时机成熟了。魍魉魑魅,就该回到它们应待的地方去。” 拆平了之后,暂且留作一块白地,开春之后再作打算。 那狗子被叶斐然取名阿白,顺理成章留在了王府。 小虞既得传国玉玺,民望大震。 皇帝既年轻有为,长得也好,后宫空虚,一时之间,京中有闺女的人不少对年后的非正式待选有了新想法。原本只有王家起兴的事儿,现在不少人蠢蠢欲动起来。 明知道立后之前的这一批选秀,不过是为了给皇上预热暖床用的……但,谁知道世上会不会存了意外呢? 万一……皇上看上了某个女子呢? 比皇后还要先坐稳后宫的女子,可是地位超然,直接飞上枝头了啊! 一时之间,京城里除了叶家、林家之外,暗流涌动起来…… …… 这一切叶斐然都不知情,她在忙着伺候狗子。 就冲人阿白叼回来了传国玉玺,她也得好好的把人伺候明白了啊! 阿白也争气,嗖嗖的好得飞快。 三四天的功夫,屁股上腿上的燎泡就平复结痂掉皮了。 四五天的功夫,断了的腿子就好了八九成,能屁颠屁颠的在王府外院里转。 初五也就屁颠屁颠的围着叶斐然转:“娘,狗子给我养。” 叶斐然一开始不答应,才比狗没高多少的人呢,养狗?太危险了,不行! 耐不住初五极为执着,哭哀哀的求了两三天。那天晚上,初五拿出一叠写得又黑又俊的临帖来,有三百千,竟还有半篇《大学》! 成甯一页页的看了那功课,看毕,叹了口气说:“孩儿他娘啊,既然他俩有缘,就随了他呗。” 叶斐然也震惊了,就把阿白唤了来,指着初五道:“阿白,以后小公爷就是你的主人。” “初五,以后由你来照顾阿白了。不许多喂,不许乱喂,要好好管教,知道么?” 初五欣喜若狂,连连点头。 阿白也连连点头。 …… 这日没有了白狗挠门,叶斐然就起得迟了,一起来,张大娘道:“夫人。今儿一大早,三爷到府里讨要鹿茸红参,那些都是温补气血的东西,爷们儿不吃的。我就问了缘故,听说是三少奶身上不大爽利,夫人要不要过去看看?” 叶斐然一听,就说:“那必须要去的。” 吃过了早饭,正好薛长乐过来,叶斐然就带着薛长乐,一起到叶府里去。 崔明萱舟车劳顿,动了胎气,从进了家门口开始,就一直在卧床静养。见到她们来了,她包扎着头,挣扎着就要起来:“曼珠、曼珠,扶我起来穿衣服。” 有气无力的样子,说话调门都提不起来了,叶斐然就按下她:“你且别忙。我给你把脉。” 请过了脉之后,倒还平安,大家都松了口气。 崔明萱眼里噙着泪花道:“我就是这身子骨不争气,之前有一个,七八个月了,掉了。好不容易怀上了,希望能够平安到生。” 叶斐然不免宽慰:“一定可以的。” 薛长乐就教了几道简单的调气养神的内家口诀给崔明萱,崔明萱照着来练了一会儿,竟感到体内松快,喜道:“姐姐,长乐姐,我练了一圈儿气之后,竟然觉得心口没那么闷了,手脚也灵活了些。” 薛长乐道:“哪儿有这么神了。不过,按照这几句口诀你每日早晚各练一遍,坚持个三年五载,能保你身壮力健,百病不侵。” 叶斐然听了好生羡慕,道:“长乐,我也要练。” 她的那些亚健康毛病,连空间都没法子呢。 谁知道薛长乐只是看了她一眼,老老实实道:“夫人,你就是活动腿脚太少了。每日太极拳也好,八段锦也罢,不拘哪样的起来,打个十来个套路,保准你吃嘛嘛香。” 叶斐然傻眼了,崔明萱哈哈大笑。 正在说笑,曼珠上来道:“夫人,午饭好了。是在房里吃呢,还是到外面去?” 崔明萱说:“都不是外人,在这儿吃吧,我头晕眩得厉害,也没力气坐起来了。” 于是曼珠就命人提了食盒子来摆饭,又另外有人搀着崔明萱起来。她一起来,叶斐然不由得惊呼:“天啊。你怎么那么瘦!” 那日给她接风洗尘,崔明萱已经很瘦了,叶斐然以为是连日赶路上京,舟车劳顿的缘故,就没做理会。没想到几日不见,崔明萱又瘦了一圈,只剩下个丁点大的肚子凸出来,手腕上的骨头都露出尖儿来了。 崔明萱笑道:“病了,就瘦了。” 薛长乐看了看桌子上的饭菜,说:“您气血不好,怎么还吃稀粥小菜?” 桌子上的稀粥,光可鉴人,哪儿叫稀饭,该叫洗米水,叶斐然瞧着,倒有些回到昔日苦日子的味道了。这玩意儿要搁上辈子,倒是有个专属名称,“忆苦饭”。 崔明萱道:“病了,大吃大喝的克化不动。净饿着才好。” 薛长乐惊讶了,和叶斐然交换了个眼神,不敢确定的样子。叶斐然想了想,说:“我听说你们大户人家,从前兴一个做法,有点什么毛病,饿两顿为主?” 崔明萱点点头:“是啊。姐姐也知道这法子?” 曼珠在旁边插话道:“待会儿有药,喝点儿药就好得快了。三爷一大早寻摸回来的上好鹿茸和红参呢!” 乖乖隆的咚,不吃饭,只吃药……这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么? 第1456章 这,才叫吃饭! 第1456章这,才叫吃饭! 忍耐着心里的无语,叶斐然试探着说:“可是你现在明显不是病了啊,你不过是累着了而已。多吃肉多吃蛋,滋长力气,很快就好了。” 崔明萱看着她,只不信,摇着头,啧着嘴:“吃那么多,要是肚子里的娃娃出毛病,谁担待?” 薛长乐冲道:“这不吃那不吃的,你不吃,娃娃还要营养咧。饿坏了肚子里的娃娃,才是你要担待的!” 话一出口,屋子里死一样沉寂下来。 薛长乐说:“你看看你,都瘦剩下一把骨头了,还在矫情。病不病得死人还两说,饿,是一定会饿死人的啊!” 她习武之人,举手投足本就气场大。素日为了藏拙,甚少开口说话,更罕见跟人梗脖子。 这般黑着脸说话,纵然叶斐然和她朝夕相处数年,也一只手数的过来。 眼瞅着崔明萱的眼圈红了,脸白了,一会儿,崔明萱红了的泪水又生生憋回去了。 她扭过脸去,对曼珠说:“给我做个白米饭,做一份红烧肉,要半肥瘦的,配青菜底。” 叶斐然紧着说:“再炖个鱼,炒个滑蛋虾仁。” 曼珠惊讶得嘴巴合不拢来,说:“吃这么油腻,克化得动吗?” “多吃多走动,就克化得动了。”叶斐然说,“肉、蛋、奶,这些东西多吃只会对人有好处。你夫人肚子里的,是我的亲侄儿,难道我会害了她不成?” 很快,灶屋里就现做了饭菜,重新送来。 鱼、蛋、肉、虾、青菜,色味俱全,饭热菜香。 崔明萱吃得很香,很用力。 叶斐然嘴角扬起:“对嘛,这,才叫吃饭!” 说笑间,叶天宇声音在门外响起:“娘子,我回来了。” 薛长乐要躲,叶斐然拉住她,说:“拘束什么,天宇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也跟你亲弟弟一样!” 薛长乐就不躲了,叶天宇走进来,哈着白气,身上披着的黑色大耄进屋就带起一阵冷风。见到叶斐然和薛长乐坐在那儿,叶天宇笑了:“姐姐,长乐姐,你们都在啊。” 又看一眼桌子上,乐了:“还是姐姐有办法!我说多少回了,她就是不听!成天不吃饭,在她脚下装个香炉,她都能当神仙了……” 叶斐然:“噗——” 叶斐然说:“不是我的功劳,要谢,就谢你长乐姐。” 她指着薛长乐,叶天宇赶紧去跟薛长乐打揖作躬的道谢。薛长乐笑着侧身受了他的礼,上下打量一番,惊讶道:“天宇竟变这么俊了,我几乎不认得了。这长相身段,就跟大将军似的。” 叶斐然说:“你就少夸他了。他现在偏生在琼州管的是内政。什么屯田采盐的,鸡毛蒜皮,娘们儿做的事儿。” 叶天宇一下子急眼了,道:“那是没仗打!所以我才解甲归田!要是有什么蛮人要来犯我大顺,哼,看我不提枪上马,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叶斐然乐道:“行了。拿你寻个乐子,你还当真了。真是的,都要当爹的人了,还毛毛躁躁的!” 崔明萱说:“姐姐,你别说他了。天宇在琼州做事,上上下下都夸他有章法的呢。” 她这般护着丈夫,叶斐然倒是不好说什么了,只管看着他们两口子吃吃的笑,直接把叶天宇的脸都给笑红了。叶天宇说,“你就会取笑我。改天我去祸祸你俩娃娃去,看你还怎么得瑟!” 叶斐然乐道:“你去祸祸啊,看你姐夫不扒了你的皮!” 崔明萱对叶斐然说:“姐姐,说笑的事儿往后放放。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叶斐然说:“什么事?” 崔明萱说:“我应该就在京城生的了。听说姐姐你那边的嬷嬷照顾产妇和带娃都有一套,想问你借一个来。” 叶斐然拍拍手道:“这可难倒我了。之前统共只带了四个嬷嬷出来。给了姐姐两个,后来撵了一个,如今只剩下一个。” 崔明萱失望道:“既然如此,也就罢了。” 叶斐然看了她一眼,说:“这样吧,你的月份还小,还有好几个月才生呢。不如索性你选一个可靠人来给我,我带个两个月,怎么也学会了。你觉得如何?” 崔明萱眼睛亮了:“好啊!”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崔明萱就把一个从小跟着自己的嬷嬷周嬷嬷叫到跟前来,指着周嬷嬷道:“姐姐,周嬷嬷是从小伺候我的。你看看她怎么样?” 叶斐然看了看那周嬷嬷,见她长了一双大脚,身子粗壮,圆脸上带着几分慈祥,就问,“从小带到大?” 崔明萱说:“是。中间世道大乱那会儿,我们失散了一段日子。后来我回到京城,周嬷嬷想方设法的寻到了我,仍旧伺候我。” 叶斐然才信了,说,“难怪我看周嬷嬷跟那些一直呆在深宅大院里的妇人不大一样。看着力气足。好,带孩子伺候产妇,力气大的才好做活儿。那就是她了。” 崔明萱就对周嬷嬷道:“从明天开始,你到王府里去学本事。不用到这边来了。” 周嬷嬷答应了,从头到脚,规矩做得足足的,叶斐然就更加放了心。 这时候,一直站在旁边的叶天宇插嘴道:“姐,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叶斐然说:“什么话?” “到外面去。就我俩就好。” 叶斐然跟着叶天宇到了外间,屏退了左右,叶天宇说:“姐,小虞那家伙是不是撞邪了?” 叶斐然说:“什么?” 叶天宇拧着眉头说:“我才进宫来,这几天觉得他不对劲。他不是要成婚了么,魂不守舍的。整个人哪儿哪儿瞧着都不对劲。” 叶斐然说:“我没听阿成说过什么诶……” 叶天宇说:“他跟我提过,在后宫见过一名黄衣女子,一见倾心。那厮……该不会为情所困吧?” 叶斐然说:“那个女子是叫王曼馨吧?” “是听他这么提过。” 叶斐然眉头也皱起来了,“真是上辈子的孽缘……” 前世,王曼馨既能成为继后,必定某些地方合了小虞心意。她拿不准,如今到底王曼馨如今走的是原本的剧本,还是已经改变了命运? 其实,都已经凤临天下了,到底王曼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叶斐然不明白——她,到底想要改变什么? 第1457章 再让姐姐倒贴,我就是畜生 第1457章再让姐姐倒贴,我就是畜生 叶天宇不解,“上辈子?什么意思?” 叶斐然忙说:“姐姐在说胡话,你别在意。反正他们是有缘分的,唉,只是不知道是正缘还是孽缘!” 叶天宇皱眉:“什么话,缘分?上辈子?老子才不信鬼神那一套!小虞那小子,就是太乖了!见到个略有半点姿容手段的,就以为天仙下凡!王曼馨是吧?老子倒要去会一会,是怎么样的奇女子?姐,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知道,就住在我们家后巷里。门口有两个空缸子的那家人就是了。还赁着咱们王府的产业呢!” 叶天宇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叶斐然,“不是吧?这还是典房子住的破落户?” “这件事,就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了——” 于是叶斐然就把这段日子来,王曼馨一家的事儿捡重要的说了。 看着叶天宇沉默下来,摸着下巴,黑水晶般的眼眸不断闪动着光,叶斐然心里隐约感觉有事要发生,就说:“天宇,你想干什么?” “那个王曼馨,感觉还是要远离的好。她还要入宫待选,那可是麻烦。”叶天宇说,“好赖要成亲了,别闹那种求而不得的把戏。以为这是扮戏说书呢!他是皇帝啊,要是没成亲就跟皇后闹别扭,那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叶斐然不由得鼓掌:“有道理!说得好!” 掌声歇,自己都愣住了,叶天宇乐了:“嘿嘿,姐姐,原来你还会给我叫好啊!” 叶斐然难为情了,握紧小拳拳冲着叶天宇一下子:“臭小子,就你话多!” 不过叶斐然还是按下了叶天宇去王曼馨家里的冲动,叶天宇做事太冲动,又是个大老爷们,王曼馨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到时惹一身骚,反为不美。 她对叶天宇道:“现在天大地大,都没有你媳妇大!什么事都好,等你媳妇生完了再说!” 不过叶斐然还是按下了叶天宇去王曼馨家里这想法,叶天宇做事太冲动,又是个大老爷们,王曼馨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到时惹一身骚,反为不美。 她对叶天宇道:“现在天大地大,都没有你媳妇大!什么事都好,等你媳妇生完了再说!” 叶天宇答应,说:“哎,到时候当爹了,家里又没有个老人帮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姐,那会儿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两个人一条心,哪儿会有过不去的坎?”叶斐然说,“行了,我得先回去了。明天让周嬷嬷到王府来学本事。你呢,也好好做事。这么多年了没个积攒的,如今人情来往走动,手头紧了吧?我可不会给银子你!” 叶天宇笑道:“姐姐,我这么大个人了,再让你从夫家挖银子来给我花,我就是畜生!我自有我的办法。而且我也有我来钱的进项。你尽管把心放回肚子里!” 叶斐然听他语气大,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得暗暗稀罕。 也不多说废话了,免得这家伙又给得瑟上,回到外头去,嘱咐崔明萱好好吃饭,好好休养,千万别再用饿肚子那种偏方将养身子了。叶斐然老妈子似的絮絮叨叨一大篇,直到日头偏西,才动身回了王府。 不料前脚踏入家门,后脚又收到叶怡然的帖子,叶怡然要设家宴宴请叶斐然,还正儿八经的送来亲笔帖子,叶斐然乐了,命人赏了来送信的青果,嘴里说道:“我明天一定去。” 如此连轴转了一天,晚上不免委顿。 今晚成甯歇在叶斐然房中,一进屋子,看到她一条咸鱼,乐了:“哎哟,丈二长的咸马鲛,能卖个好价钱了喂。” 叶斐然也“噗”的一下笑了,抓起枕头没头没脑扔向成甯,“贫!” 成甯说:“晓得说京片子了,嗯?” 叶斐然说:“一般般啦。” 细嫩软糯的南方口音,是怎么改也改不掉的。 成甯走到床前,垂头看着她,叶斐然惊慌道:“今晚我不想诶……” 她真的累坏了。 成甯说:“把脚抬起来。” 她乖乖照做,成甯坐在床边,把她一条腿放在自己双腿上,给她按摩起来。习武之人,熟悉肌肤筋肉纹理走向;肌肤之亲,又深懂她的痒处痛处何在,比一般的丫鬟婆子揉捏得还要到位些,叶斐然享受得眯起眼睛来,昏昏欲睡。 成甯道:“累了就直接睡吧。” 她意识不清醒了,含含糊糊道:“嗯。” 结果,还真的睡过去了。黑甜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成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手,歪在她的床脚,拿烛台插在四柱床的柱头上,借着烛光看书。 叶斐然才轻轻翻动了一下,成甯就被惊动了,拍了拍她,“醒了?” “我睡了多久?”叶斐然还没洗漱呢,看着屋子外面静悄悄黑沉沉的,就有些懊恼,“丫环们都睡了?” “睡了一个多时辰。嗯,她们都睡了。” 成甯说罢,起身穿了鞋子,不大一会儿,捧着平日洗脸的铜盆进来。铜盆里满满一盆清水,掺了热水,温度正好。捎带手的又跑了一趟,拿了胰子青盐柳枝牙刷等物进来,“别惊动别人了,让我来伺候你。” 谁会想到,一国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人前威风凛凛可止小儿啼哭,人后细心体贴温柔如斯。 叶斐然老脸一红,“这不大好意思哈。” 成甯微微一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下一刻,叶斐然就从枕头底的小钱袋里取出一枚金叶子,塞到成甯手中:“小的伺候得不错,这是姑奶奶赏你的。” 成甯:“……” 把金叶子捏进拳心,男人挤挤眼睛,躬身,很配合演戏:“谢姑奶奶赏赐——” 叶斐然大笑。 …… “王爷,今晚来凤楼里来了几个新姑娘,弹得一手好琵琶,唱得一口小细嗓,要不要去坐坐?”许学士几个议事完毕之后,在宫里拦住了成甯。 成甯摇摇头,说:“不了。我得回家去。” 许学士说:“看,我就猜到。” 第1458章 东洲女王 第1458章东洲女王 旁边他的老友王学士说:“王爷,请你十次十次不去的,好歹赏脸一次嘛。也不做点什么别的勾当,略坐一坐罢了。” 好说歹说,成甯才算是松了口,“行吧。就坐一坐。你们点你们的粉头,不用管我,我自个儿喝酒自在。” 几个人喜出望外,一叠连声的答应了。 大家簇拥着成甯到了来凤楼,那老鸨子看见成甯神采飞扬,俊逸无匹,眼珠子都要粘牢在他身上了,欢声蜜嗓的往里让:“今儿个一大早的喜鹊就在枝头吱吱喳喳叫个不停,我就知道定有好事。原来是几位贵人大驾光临,来凤楼如今才算是坐实了名号呐,客人万福金安,事事如意,里头早备下了四时果品,水陆佳肴,来来来,有请贵客请脚下高升,步步登云……” 嘴里吉祥话儿一串一串的,着实让人听见了浑身上下舒服、轻飘飘。 进了专门留给贵宾的精致雅间,成甯坐下说:“你们随意点。今晚都落在我账上。” 边说,边袖口抬了抬,十来片亮闪闪的金叶子就落到了跟前伺候的龟奴双手捧着的梨木托盘上,光眼前这些,就够三五户人家吃喝半旬的了,那龟奴眼珠子都染上了金色,声音恨不能沾糖汁:“谢,谢贵客赏!” 成甯道:“去安排吧。” 他气定神闲,许学士惊讶道:“还以为王爷不谙此道,原来竟是位老手?” 成甯笑了笑,表情仍旧淡淡的,“年轻时候胡闹过。现在就倦了,觉得老婆孩子热炕头挺好的。” 众人想要捧几句恭维话,可见他没有说下去的意思,这些都官场里混老了的人精,也就识趣地说些不相干的话题了。 酒过三巡,王学士对成甯道:“王爷,那边弹琵琶的两个姑娘,不知看起来是否合你意?” 成甯看了一眼那俩女人,摇了摇头:“王佑,我说了多少次,别动那脑筋。” 王佑道:“尊夫人年轻有为,贤良淑德,内子也素与她交好,自知王爷心尖尖上宠着,容不下第二个人。但这两个女子,是日前才从东瀛卑弥夫人处西渡而来。如不收在眼皮子底下,任由她们在这三教九流之地盘桓,怕是许多应该知道的不应该知道的,都给知道了……” 说话声音压得极低,成甯拈着酒杯,垂着眼眸,似听非听,等王佑说完,黑水晶般的眼底方才闪过一道光。 “我知道了。” 但成甯终究没有收了那俩琵琶女。 为了区区俩东洲细作牺牲自己色相? 不值得。 真不值得。 略坐了一会儿,酒酣耳热了,众人越发放浪形骸,成甯欠身站起,“我先回去了。记得到王府支银子。” 最后那句,是说给旁边伺候着的老鸨子听的,那老鸨子一听,脸上的笑模样越发滴出蜜糖来,“哎!” 回到府中,成甯到正院里去,两个孩子并叶斐然的屋子灯光都灭了,珍珠捧了个脸盆出来泼水,见到成甯,忙躬身行礼。成甯说:“起来吧。夫人睡下了?” “回王爷,是的。” 看了看怀表,也才亥时二刻,成甯道,“今儿睡得好早。身上不爽快么?” 珍珠道:“不是的,说是没事做,犯困,索性早睡了。” 说到这儿,珍珠不禁抿嘴一笑,说:“王爷今儿晚回,夫人好似很无聊的样子呢。” 成甯听了,就愧疚:“我该早点回来陪她的。” “哎哟,王爷不必自责。”珍珠伺候他们夫妇时间长了,说话语气也轻松多了。 成甯就说:“那,我今晚到书房睡了。夫人如果问起,就这么回她。” “是,王爷。” 成甯到了书房,却拉开椅子,坐在窗前久久思索。面前的桌面上,平铺着一副地图,和营山隔海相望,是一个巨大的岛,上面写着“东洲国”三个大字。 但,地图上东洲国边界模糊,有西线无东线,在东洲国上,还画了很多道道,分成无数小块,上面标注着“长洲”“土贺”“守前”等字眼,用语发音,均和大顺当地大有不同。成甯凝视了半晌,取出一支粉笔来,在那地图上打了个圈圈,自言自语道:“许多年没有你的消息了,难道……这东洲国竟然如你所愿,结为一统?如果是那样,就该称呼你做……女王陛下了吧?” 边说话,边思量,边画,修长秀气的眉毛越拧越深。 对于大顺来说,拧成一股的东洲国,不是一个好邻国。 …… 叶斐然才起身,成甯就穿戴整齐,走进屋中:“二丫。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叶斐然说:“什么事呢?” 成甯看了看周围捧着脸盆毛巾青盐香膏等物的丫环们,叶斐然会意,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一屁股坐到了绣墩上,成甯说,“今儿和我去一趟钦天监,选个合适的日子,我想让小虞提前大婚。” “什么?”叶斐然吓一大跳,“那可不是开玩笑!皇上大婚,可是关乎国运啊!已经选定了的日子,能乱改么?” 之前小虞选好的日子是来年八月初十,一个极佳的日子。 成甯说:“所以才需要你帮忙。论天文历法,就算是钦天监监正也没你看得准。你去给一个信服的理由,说服他们改日子,提前。” 确认他不是开玩笑之后,叶斐然收敛了眼底下那一丝随意,凝重道,“相公,你做事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我也不多问你,但,还有件事很需要你来考虑的——假如小虞提前大婚了,那,定在三月的选秀怎么办?” 后宫是前朝的缩影,随着小虞威望日渐隆重,最近不少人家开始蠢蠢欲动。 特别是叶斐然这里,更是多了不少帖子,邀请她吃喝玩乐,目的和明确——让自家的大小姑子、姐妹、闺女,等等甭管合适不合适,只要是未嫁的女子,能在叶斐然眼前露个脸。若是能得她一两句夸赞,甚至抬抬袖口,那么就足够这女子进宫待选的时候腰板比别人挺直了三分。 第1459章 来一出单刀会 第1459章来一出单刀会? 成甯想了想,说:“我现在进宫跟小虞说。大不了就不选了。” 叶斐然震惊:“不选了?那朝廷上还不反了天?” “这话怎说?”有人钢铁直。 叶斐然气乐了:“女大不中留,要是再拖一年,好多女孩子就变成大姑娘了,担待不起的啊!” 成甯一拍脑门,才恍然,“对了,我没想到这一层……但是如今事关重大,宫中不可无后。兴许不久就有大事发生,你我太上皇皇太后都没办法留在京城里的。嗯,你先别急,或者还是等我进宫一趟,回来再说吧。” 叶斐然满腹疑窦,就说:“好。正好今儿个有个宴会,我去不去的好?” “你就照去吧。别透漏风声就行。” “我知道了。” …… 叶斐然今天去的宴会,是王学士家老太君寿宴。 王老太君71岁了,按照男做整女做一的规矩,今年是摆大寿。早在半个月之前,王府那染了木樨熏香,做工精美的寿比南山帖子,就飞得满京城都是。 从前庭到后院,王学士府今儿个宴开百围,专门重金延请了陈家麾下回雁春的大厨上门调理,腿粗的龙虾、胳膊大的莲藕、东海的黄唇鱼、西域的滩羊……流水价送进王学士府后院中,堆积如山,“作践可惜”四个字,竟顾不得了。 今晚能来赴宴的,也尽是京中豪阔。 其中,地位又以摄政王妃为最尊。 叶斐然才下了轿子,打眼一望,就看得出满地伺候的丫鬟媳妇子,都经过精心挑选了的。胖瘦适中,容貌周正,举手投足更是张弛有度。人在跟前伺候,绝不碍眼,待得有需要的时候,拿捏着时机就到了跟前来。 就算她不讲究这些吃穿享受,也不禁被伺候得飘飘然,舒适无比,抬了抬袖口赏了块银锞子给那递帕子的丫鬟,笑着打趣王家夫人,“姐姐你好会料理丫鬟。相比之下,我们家的那几个,就跟烧火丫头似的了。” 明知道她是谦虚,王夫人听着却也欢喜,眉花眼笑,“瞧这张小嘴,不光长得好看,还会说话。妹妹你多才多艺,京城里谁不知道,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姐姐我别的不会,只好在整治中馈上下功夫了,整治好了内宅,也给爷们儿们省心不是。” 叶斐然说:“这才叫‘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呢。” 花花轿子人抬人,三言两语,说得王夫人喜悦无比,加上众多命妇在旁边凑趣,气氛越发热烈。王夫人道:“老太君眼下在香雪轩内候着呢。今年天时也真好,梅花竟提前开了。” 大家一听,很是稀罕,纷纷要去看梅花。 于是一行人踩着薄薄的积雪,穿过花园,向香雪轩徐徐前行。 王学士也是二榜进士出身,很有一番雅骨,后花园布置得三步一景,美轮美奂大家着实花了一番时间才到香雪轩内,进了屋子,暖风扑鼻,一名银发老妇人居中而坐,旁边坐着一个穿昭君套的娇美女子,竟然是王亭亭。 大家感到惊讶,王老太君就对她儿媳妇说,“秦氏,你来见见鸣凰郡主。我这老身啊,还以为郡主不认咱们这门穷亲戚了呢,没想到郡主这样亲切。我们很快要重新联宗了,以后越发亲近呢。” 鸣凰郡主,是王亭亭的正式封号,在她还在娘肚子里就有,先帝——雷鸣和雷昭往上那位——在位时所赐。 极少有人喊她这个封号,除非正式场合。 王老太君积极靠拢的意思很明显啊。 叶斐然脸上笑容就僵硬起来,看了看旁边的王学士夫人,似乎……比她好不到哪儿去? 不过王夫人毕竟矮王亭亭一头,再加上婆婆,不情愿只是在眼底一闪而过,就上去给王亭亭行礼。王亭亭表现谦卑,又反过来以年幼为由,对着王夫人行礼。 许夫人打趣道:“好了好了,你作揖来我鞠躬的,咱们来了半天,梅花没看到,光看您二位行礼了。” 大家笑了起来,王夫人就请大家依次落座,命人把香雪轩的窗户打开了,原来那些梅花就种在窗外,枝条古朴遒劲,枝头朵朵花儿盛开,当真欺霜胜雪,美艳不可方物。 王夫人又道:“有花无乐,不免扫兴。我家也养了个小戏班子,今儿个在大家跟前献丑?” 众人忙表示期待,王夫人请老太君点戏,老太君点了一出热闹戏。然后王夫人请叶斐然点,叶斐然想了想,推了,笑道:“我不大懂戏,跟着大家瞧个热闹就好。” 大家知道她出身寒微,也就一笑置之。 老太君看着王亭亭道:“郡主,您也点戏。” 王亭亭想了想,点了一出《单刀会》,这是武戏,大家就惊讶了。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郡主好气魄,竟然点武戏?” “那是我家爷们最爱看的戏。关云长好大的胆子。” “我家老爷也爱看。有时候还去票戏呢。” “郡主也是巾帼英雄么?” 就连老太君都惊讶了:“没想到,郡主您娇滴滴一个女孩儿家,竟然爱看这种武戏?” “我也是跟着我哥瞎看罢了。”王亭亭脸上带着笑,嘴里是在回答着老太君的话,眼睛却盯着叶斐然,“成摄政王妃,您说呢?” 叶斐然想了想,说:“我不懂戏,不过可以跟着听。” 听就听吧,等到锣鼓一响,戏文一唱,叶斐然咂摸道,“这不对啊?单刀会,谁单刀赴会?” 她摸了摸下巴,越想,越不对劲。 抬眼看了看王亭亭,王亭亭只管把眼睛停在那唱戏的武生身上,击节点头极为投入。 趁着大家不注意,叶斐然起身进了茅房,然后进了空间。 用了个技能,直接去王府后院去看王英毅一家,正好看见王曼馨出门。 屋内传来俞氏的声音:“曼馨,你要出去吗?” 王曼馨拔高嗓子说:“是啊。娘,我去去就回!” 俞氏说:“日落之前记得回来!” “好的!” 王曼馨一个人出了门,毫不犹豫地直奔——皇宫? 第1460章 贵女们的内卷 第1460章贵女们的内卷 应该是仗着前世熟门熟路的优势,王曼馨竟然掌握了一条从外面进皇宫里的暗道。眼瞅着她从那扇破败宫门里钻了进去,进了一个侧殿,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小宫女的衣服。叶斐然在空间里气得直拍大腿,“多少年了让好好修缮皇宫,特么的就是不修!居然后院漏水了!!” 丢脸啊! 打完仗之后的皇宫,果然应该修了再住,凑合住的话,就容易出意外! 王曼馨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在几个封闭的宫外驻足,似乎很感慨的样子,但她没有浪费时间,直奔乾华宫而去。 “单刀会——这就是单刀会!”叶斐然再拍大腿,“王亭亭在暗示我!” 来不及去想为什么王亭亭会知道王曼馨动向,叶斐然焦急起来,很明显,王曼馨是冲着小虞去的——她要取代顾灼华在小虞心中的位置,要当小虞的最爱! 眼瞅着王曼馨进了宫,小虞一声惊喜呼唤:“是你?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叶斐然的心,一下子被揪起来了! 王曼馨道:“我们又见面了……不过,我们不应该见面的。” 看着眼前人欲语还休的娇俏模样,小虞脸上明显添了几分急切,“你怎么这样说?” 王曼馨道:“不过我还是得说……您还是快点娶了皇后吧。她是你一生良配。日后如倭寇进犯,全仗她坐镇中宫,是定国之凤凰。” 小虞满脸震惊:“你……你是指顾灼华吗?” 在旁边围观的叶斐然,也很错愕。 没想到王曼馨单刀赴会,竟是替顾灼华说话? 不容她多想,王曼馨站起身来,“我要走了。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扭身就走,不给小虞半点说话机会! 小虞急了,站起身道,“你等等!” 伸手去拉王曼馨,他身手比王曼馨好很多,倒是一把就抓住了王曼馨衣袖,“呲”的一下,扯了半截袖子下来。王曼馨一跺脚,一扭身,飞也似的跑了。 小虞提步去追,追没两步,迎面夏刚捧着一叠奏折来,险些跟他撞上。夏刚吓得急停了脚步,奏折从银盘里噼里啪啦,下雨似的掉了一地,夏刚抖着身子就跪下了,“老奴该死,冲撞了皇上!” 小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外,好一会儿才克制住情绪,淡淡道:“起来吧!” 完了完了完了。 就这么一个眼神,叶斐然就知道,这件事危险了。 成甯让她远离王曼馨,她倒这么打算来着——关键人重生宠妃不乐意放过自家儿子啊! 这是铆足劲往小虞身上贴啊! 且成功了! 夏刚手忙脚乱的收拾了地上的折子,仍旧双手捧着到龙案上放好,等待小虞批阅。 叶斐然见没啥好看的了,空间外面,传来许夫人声声急促叫唤,“夫人,夫人”不绝于耳,知道自己去茅厕时间太久,已引起他人注意,就收了技能从空间出来。 假装刚洗过手的模样,从茅厕里出来,许夫人领着两个丫鬟,并珍珠和薛长乐两个,正在门口焦急地探头探脑呢。跟叶斐然一打照面,许夫人明显松了口气:“好了。你出来就好了。我以为你吃多了在里头跑肚呢!” 叶斐然笑道:“哎哟,你听听,这都什么话!” 许夫人笑着轻轻捶了叶斐然一下:“人关心你,你还嫌我粗俗?” “不不不,哪儿敢嫌哦!我只是很惊讶,姐姐这种出身书香门第的,竟然会对外人,嗯,也就是区区小女子说出这种词儿来。” 许夫人说:“这有啥啊,出身书香门第,难道就不吃五谷杂粮了?有什么好忌讳的!” 叶斐然说:“行行行,谢谢关心。我没事,走,我们继续回去听戏去。” “你且别急着听戏。”许夫人微笑着,把旁边跟着一低着头的十二三岁女孩子拉了出来,“欣儿,来,跟娘娘行礼。” 也不用问了,看着那女孩子长得跟许夫人一模一样的眼睛鼻子,叶斐然就知道她是什么人。 许怀欣上前行礼道:“给王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许夫人热切地一直盯着闺女,可许怀欣着实说不出话来了,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失望在眼底一闪而过,就对叶斐然说:“嗨,这孩子从小害羞。不过才艺上还过得去,针黹女红也做得。您瞧着这孩子咋样?” 叶斐然:“……呃。” 她有些明白,许夫人的用意了。 咳咳,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牵起许怀欣的手,叶斐然说:“你还小。以后大把前途。别急。” 许夫人道:“哪儿能不急呢……” “姐姐。”叶斐然看着她说,“静待花开就好。” 许夫人一窒,过一会儿,低声道:“也算是有道理。可是,这次待选……” 叶斐然说:“她还小。别急啊。” 许夫人不说话了。 她们走在前头,后面跟着的许家丫鬟就和珍珠咬起了耳朵:“我们夫人这几天都没睡好。” 珍珠道:“可是娘娘说得没错啊。你家小姐太小了。” “还不是为了前程。你不知道,这段日子啊,我们夫人为了小姐有个好运气,把京城里不俱道观佛寺,去了个遍。那日进了个地方就念阿弥陀佛,抬头一看,上头一牛鼻子瞪着她。好不窘迫!” 叶斐然耳力好,听见了,忍不住“咯”的一笑,许夫人没听见,问:“怎么了,想起什么好笑的?” 叶斐然笑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桩好笑的笑话。回头坐下,我讲给大家听。” 许夫人很期待地说:“好啊。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讲的故事再精彩没有了。走走,我们赶紧回去。” 内宅里娱乐生活贫乏,偶尔有场戏听听,就够念叨十天半个月了。像叶斐然这般女子,可算绝无仅有,有些见闻说出来,倒是比说书还好听十倍。 于是大家一听说叶斐然要讲笑话,顿时就把个香雪轩挤了个满满当当的。 叶斐然原本也就随口这么一说,如此一来,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第1461章 躺平的笑话 第1461章躺平的笑话 她想了想,这辈子就没看两本笑话书,那些《笑林广记》什么的记录笑话,不是说朝廷大将挨老婆揍谎称葡萄架倒了的,就是说收寺庙屎尿一担泡开抵两泡的,不是闺房乐,就是下三路,怎么都不能登大雅之堂…… 那,怎么办才好呢? 人一急,就有办法,眼珠子一转,笑了起来:“我给大家讲一个躺平的笑话吧?” “什么叫躺平?” “听起来不大文雅……” “管他呢,好笑就行了。横竖这边也没有外人。” 叶斐然说:“就是说,有个戏园子,里头有个戏班子,唱得一手好戏。这日开锣唱戏了,也是如今天这般,满院子都是人,连那过道上啊,门口旁边啊,哎哟喂啊,都挤满了人。等到锣鼓一响,暖场子的一来,越发不得了,满堂彩了。” “然后后面有人不讲武德,站了起来看。他这么一站,后面的人就看不到了,也就跟着站。这一下子,满园子观众都站起来了。结果大家就跟没站起来一样,一样看不到前面的戏啊。有个机灵人见状,站是不够高了,索性就往空了的椅子上一躺。别人问他:‘你干嘛呢,花大价钱买了戏票来,不好好看戏,咋还躺下来了?’那聪明人就说,‘横竖你们大家内卷成这样了,我倒不如躺平了。花了戏票钱看不着戏,好歹躺平了还能落一好觉睡啊!” 一个笑话说完,大家都笑了。 笑完之后,许夫人摸了摸鬓边,若有所思道:“怎么我觉得……这笑话有点意思呢?” 不光是她,在场的今儿个带了女儿、妹妹、小姑子,且有意无意地总往叶斐然跟前凑的那些个夫人,也陷入了思考中。 王老太君带头拍起手来,“夫人年轻机灵,说的笑话好有趣。” 叶斐然意味深长地笑笑:“老太君过奖啦。” …… 笑话果然有效果,从王家回来,接下来那几日叶斐然耳根子清静多了。 也许,大家都聪明地选择了躺平。 倒是有个不速之客,跑到叶斐然府上来,就是王亭亭。 叶斐然一听说王郡主来访,第一反应道:“我相公不在,也不爱见她,让她回吧。” 珍珠说道:“不是啊,夫人,她说要来见您?” 王府上上下下都很清楚,王亭亭和叶斐然不对盘,所以这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叶斐然想了想,说:“那就请进来吧。” 珍珠撅着小嘴说:“夫人,那郡主总是用眼角看人,说话也尖刻得很。她来,肯定不安好心,为什么还要见她?” 叶斐然淡定喝茶,“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反正从火山村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就没有在我手底下讨好了去。既然有人想要故意找不痛快,我为什么不如她所愿?” 一下子把珍珠逗笑了,小丫头看着叶斐然那眼神,闪闪亮的。 夫人就有这样的人格魅力! 说话间,王亭亭也来了,看着叶斐然和自己丫头说说笑笑,很是不屑,“叶二丫,你怎么还是这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 叶斐然把茶杯一放,说:“我自己的丫鬟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哟,你身边也换人了?” 这一回跟在王亭亭身边的,竟然不是盼盼? 王亭亭说:“盼盼那丫头不长眼,被个小厮迷惑了。我见她着实缺男人,就拿去配了人算了。” 跟在她身边的那面生丫鬟,低着头,看起来很怕王亭亭的样子。 叶斐然懒洋洋道:“你家内务,我没兴趣听,你跟我说这一箩筐话干嘛?有啥事儿,直接说吧。” 王亭亭说:“王曼馨勾搭你儿子,这事儿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叶斐然说:“我知道啊。” 一拍大腿,“哈”的一声,“对了,这件事儿我得谢谢你!” “谢我就不必了!”王亭亭黑着脸说,“既然你知道。干嘛还说那什么乱七八糟的笑话?让一群人死了进宫的心,岂不是如了王曼馨的愿?到时候只把些歪瓜裂枣往宫里一送,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王曼馨的陪衬!” 叶斐然想明白了什么,眼珠子一转,说,“原来寿宴那天那些女孩儿们,是你出主意让她们带来的?” 王亭亭摇头:“嘿嘿,我只是把话往那边递了一下。她们乐意带或者不带,又不是我说了算的。” 不能不说,王亭亭是真的手段高明。 如果不是自己横空出世,或者,王亭亭真的就是成甯在此世间上的良配。 叶斐然说:“行吧……但,既然王曼馨已有心,而且已经勾搭上了,入了小虞的眼。那么就算不是歪瓜裂枣,送进宫也是当炮灰的。还不如别糟蹋了那些好女孩。” 王亭亭气呼呼地瞪着叶斐然,脱口而出:“有你这样当娘的吗?果然是后妈!谁不想把好女孩儿收在儿子后宫啊!!” 换了别人,说不定就被刺伤了,后娘难当,就为此缘故! 但叶斐然心脏强大,才不怕王亭亭的话,坦然道:“我对小虞的好,他知道,阿成知道,我知道,就够了。再说了,那些女孩儿,有的才十二三岁。那样的半大姑娘进宫,谁知道日后会长成什么样子?倒不如在宫外多呆几年,合适了再进去。” “叶二丫,我真是懒得和你说话!要不是王曼馨处处戳我们王家心窝子,我都懒得替你操心,让你们两个斗个你死我活的,才算是如了我的愿!!” 叶斐然歪着头,欣赏王亭亭那气呼呼的样子,忍不住乐了,“谢谢你操心,原来你是看不惯王曼馨,所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么?放心吧,王曼馨再能蹦跶,该不是她的就不是她的。我这边是真用不着您来帮忙了,或者,郡主您精力没处使的话,倒不如帮着你哥哥回虞郡跑一趟?这段日子,余杭港附近,该是多了不少身长高不过四尺,手持太刀,凶狠毒辣的浪人倭寇进犯吧?” 一听这话,王亭亭脸色“刷”的,变了!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你……你怎么知道的?” 第1462章 休管他人瓦上霜 第1462章休管他人瓦上霜 叶斐然慢悠悠道:“别管我怎么知道。我就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的能力和旁人闺阁女子不一样,你会武艺,能带兵,是不折不扣的巾帼英雄。能帮着你哥哥分忧——所以,后宅的事儿别管那么多了。” 叶斐然举起茶杯,一边慢慢呷茶,一边暗地里察言观色,欣赏王亭亭那明明写着“我不服气”可又忍不住伸长耳朵来听的那张小脸,心里升起奇异爽感. 王亭亭冷哼:“你还是那样,大道理就是蜈蚣穿鞋套,一套接一套。别以为我会听你的……” 叶斐然看见她不依不挠的样子,摸了摸鬓边,若有所思:“她从你家带走了要紧东西?” 王亭亭明显楞了一下,飞快道:“你胡说什么。没有的事。” 呵呵,真的没有? 叶斐然也不拆穿,说:“既然如此,或者咱们来一句不大厚道话,结束这次见面?” “什么话?”王亭亭的思路,已经彻底被叶斐然带着走了。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王亭亭:“……” 她铁青着脸来,铁青着脸走,前脚一走,后脚珍珠就凑了上来,“夫人好厉害,真的是完全在您跟前讨不了好去!” 叶斐然正想要说话,门后响起成甯富有磁性的说话声:“珍珠,马屁就不必多拍了。你先出去,我有话跟你夫人说。” 谁都没想到,成甯悄没声息地回到了府中,而且看着那高高扬起的嘴角,那暗流涌动的眼眸,就知道他一定把厅里的说话听了个全。 以他的卓绝武功,绝对不是什么难事。 屏退了左右,成甯才戏谑地捏了一把叶斐然的脸,说:“指桑骂槐,声东击西,趁其不备,直击要害——嘴皮子越发利索了哈?要放在春秋,能用舌头换一口饭吃了?” 叶斐然捶了他一下,“还说珍珠呢。你听听这话,都不叫马屁了,叫彩虹屁!七彩斑斓的,虚的没边了!” 成甯说:“行吧。说正经的,不逗你了。快收拾东西跟我进宫一趟。” 叶斐然一愣:“进宫?” 成甯说:“熊孩子整事儿了。” 得,不用他说第二句,叶斐然就知道谁在整事儿。 果然,直奔乾华宫之后,叶斐然就看到,小虞坐在廊下,晒着太阳,很是惫懒冷漠的模样。她皱了皱眉,对成甯说,“你到慈华宫找雷玮下棋去,不到我叫,不许过来。” 成甯扬眉:“哈?” 叶斐然说:“你叫我来,肯定是聊不动了吧。我去和他单独谈谈,兴许会好些。” 只看成甯眼底那瞬间闪过的一抹亮光,叶斐然就知道她说中了。点点头,成甯说,“好。我去慈华宫等你。” 他离开之后,叶斐然整理了一下身上衣裙,定了定神,才跨入乾华宫中。 传话太监声声传唤,“摄政王妃叶夫人到——” 小虞抬眼一看,只是冲着叶斐然懒懒的行了个礼,喊了声“娘”,就恢复了原来躺平的姿势,继续躺着。叶斐然见状,很是叹了口气,自己鼓励别人躺,没想到最不内卷的职业——皇帝,也给躺了。 只不过,为了个女人,还是个王曼馨这种心机女,就很不值得。 她走近小虞身边,说:“你身上藏着的东西,给娘看看?” 小虞一惊,坐直了身子:“什么东西?娘,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自己贴身藏着的那半片袖子,娘怎么会知道? 叶斐然眼睛直视着小虞,那眼神深不见底,笔直朝他伸出手去,手心朝上。小虞把脑袋摇成拨浪鼓,矢口否认,“我真不知道你说什么,娘,你是不是缺钱了?我给你拨点儿?” 叶斐然说:“娘有钱。” “那我们娘儿俩聊聊天。”小虞说,“娘我也有话想要和你说。” 他不想娶亲。 不想娶顾灼华。 他心里有人了,那个女子如白月光,照入他的心里。 哪怕不能许以后宫之冠,也要让她先入宫一步,做那贵妃,不必受旁人脸色。 少年心性,第一次这么面红心跳地,悬在某人身上。只要想起那张脸,就仿佛吃了蜜糖,甜丝丝的。 叶斐然坐下来,两腿伸直,很是休闲,很是无心地说:“不就是一件小宫女的半块袖子,你就算把里面的丝丝缕缕看出花儿来,也没法子寻到它的主人的。” 小虞表情眼瞅着就崩裂了。 “娘——”叫出来的声音,荒腔走板中,还透着十分的关心! ——“你知道她的下落?” 叶斐然说:“我不知道。” 小虞眼里燃点起来的亮光就熄灭了。 叶斐然说:“你爹要你提前大婚,你不愿意。你坚持要先选秀,想要在那些人里找到她。对不对?” 孩子到底是她带大的,三言两语,就被卸下了心防,垂下眼眸,小小声说:“我不过喜欢按部就班。又不是不大婚,又不会对不起顾大小姐。” 叶斐然说:“她很好,是吗?” 小虞顿时话多了,“她真好看,那眼神软软的,小鹿一样。说话做事又硬气,有脑子。娘,我需要这样有脸蛋有脑子的女人。她给我说了倭寇的事儿,比江左及武夷两郡的奏折还早了两天,她有能力!” 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总有能找到千万种理由去掩饰她的缺点。 叶斐然叹了口气,说:“就算如此,你也不应该和你爹吵架。” 小虞跌坐在龙椅上,双手抱头,很懊恼:“娘,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叶斐然上去摸了摸他的头顶,就像儿时做过无数次般,直到小虞感觉好些了,才拿开了手,改为扶着他肩膀,“小虞。这件事还是听你爹的吧。” 小虞抬头看着她:“娘,你也希望我这么做?” 叶斐然点点头。 小虞不带丝毫犹豫地说,“那好。既然娘希望我这么做,我就听娘的。” 一场风波消于无形,但回到王府之后,叶斐然仍旧坐立不安的。在屋子里热锅上的蚂蚁般正转着圈圈,成甯走进屋子,问道:“二丫。你可真有办法,儿子还是听你的话。” 老父亲一脸高兴。 第1463章 初五恐怖的梦 第1463章初五恐怖的梦 叶斐然说:“小虞好像是真心喜欢了王曼馨。相公,你怎么看?” 成甯倒不感到意外:“那王曼馨确实长得有几分可人,媚骨天成。哪个少年不怀春?小虞被迷住也正常。等大婚过后,一切平息,把她收进后宫就是了。” “但,我担心事情没那么简单。”叶斐然皱着眉头说,“今天王亭亭来找我,说是王曼馨她们分家的时候带走了王家重要的东西。现在王家铆足劲和四房过不去了。那边就是一口大酱缸,我们有没有那个必要掺和?” 成甯一愣:“他们偷了王家的东西?我倒是不知道?” 叶斐然说:“我不知道现在虞郡和朝廷之间的纠结如何了……不过,现在外敌在前。虞郡正好能帮朝廷抵御倭寇。为了个王曼馨,跟王家撕破脸,我总觉得不大合适。” 成甯乐了,捏一把叶斐然的脸蛋,笑道:“原来我们和王家还没撕破脸?好像是谁不止一次的把王郡主气得不轻啊?” 嘴上嬉笑着,脑子却转得很快——丫头的话提醒了他了,这次王家来京,气焰倒没有几年前那样嚣张。王家准备往宫里送的那几个女子,他逐一仔细查了,身家简单性格老实的。 到底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起了变化? 脖子上,缠上两段软乎乎的,蛇一样的小胳膊,男人低下头去,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娇俏柔美的小脸,还有灵动的黑葡萄般的水眸,当场就把持不住,双手圈上了那杨柳细腰,“又调皮了,嗯?” 叶斐然说:“是你先不理我呀——” “哪儿不理你了。”成甯说,“想事情呢。” 叶斐然说:“想王家的事儿哦?” 成甯说:“想很多事情。” 他认真解释的模样,当真是冰山融化,就……反差萌强烈。 …… 缠绵一晚,疯狂一晚,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成甯就出了门。叶斐然却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被初五哭着跑进来惊醒:“娘!娘!” 肉蛋子猛地砸向她,把她砸得差点儿背过气去,“怎么啦怎么啦?” 初五哭得眼泪鼻涕不要钱的往外冒,“娘,外面打架了!后巷……后巷死了好多人!!” 叶斐然一听,这还了得?一咕噜翻身坐了起来,穿上衣服,头发都来不及扎,左一脚右一脚踹上俩木屐,噼里啪啦朝着后面冲。 等冲到了后院,却只看到李春荣和王大发,领着外面的人往王府里卸货。柴米油盐,各项消耗采买,都是在此处进府,因此这个后院里是流水一般,昼夜忙碌的。 娘娘忽然来到,倒是把这儿的人全都吓一跳,齐刷刷跪了一地。叶斐然胡乱挥了挥手,“做你们自己的事情去吧。” 回头看向初五,初五打了个哭嗝,“我,我做梦梦见的……” 不了解内情的人听见了,就觉得王府小公爷这一顿打怕是跑不掉了。 没想到,娘娘越发紧张,“做梦?” 二话不说,仰起脸吩咐道,“李公公,备马,我要出门一趟!” 李春荣也早就听说过,这小公爷要么不做梦,做梦必定会应验的神通。不敢怠慢,迅速备好了轻车快马,叶斐然直奔万府。 路上自然要好好安抚惊魂未定的初五,但初五这次吓得很严重,一路树袋熊般缠在叶斐然身上。等到了万府,叶斐然是凭着一把膀子力气把他抱进去的。 薛长乐忙唤了万江珧出来,万江珧画出一张符,烧化在水中,用食指中指蘸了符水在初五眉心画了一番,最后一声:“走!” 初五眼神看着就清澄下来。 叶斐然这才耐心哄着:“初五,你梦见了什么?” 初五说:“我梦见后院冲进了好多人,拿着刀子,见人就砍。猫死了,鸟飞了,娘在北院,他们把佛堂前后门关上,放起了火,把门顶住了。雪都是黑的和红的……” 孩子稚嫩的声音描绘出那样一副画面来,在场的大人们听了,无不心里突突乱跳,背后阵阵发凉。初五说着说着,又哭了,万江珧命一名小徒弟道:“去收拾些蝉蜕、灯芯、嫩竹叶,熬到水开之后就舀来给小公爷喝了。记得放三颗蜜枣。” 叶斐然轻抚初五背脊,说:“那些人是怎么进来的?” 初五摇头:“不知道。” 薛长乐一直在旁边听着,就说:“小公爷太小了。也没怎么出过家门口……哪怕做梦,也都不齐全的。这段日子,我就住到王府里去,日夜看守就是了。” 事情涉及叶斐然安危的话,薛长乐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初五忽然道:“对了,我还看到,他们是从后院那两个酱缸的对门跑过来的!” 王曼馨的家? 叶斐然心里咯噔一下。 ……喂了初五喝药,让小徒弟们带着他到后面玩之后。 大人们坐一块儿,商量那个梦。 成甯被万江珧一封急信,从内阁中请了过来,在听完事情经过之后,面沉如水:“那梦里的形容,竟像是倭寇?” 叶斐然说:“无论怎么说,怕是那些人和倭寇分不开干系了。” 万江珧道:“我只是觉得奇怪,倭寇一直不过在沿海小打小闹,怎么最近这几个月来,竟胆大包天,不光在教坊司放了细作,还敢直接杀进摄政王府?” 叶斐然不吱声。 不了解的事情,少说话,多听,才是王道。 薛长乐还是那一句:“我会誓死保护夫人安全。” “如果是大批精悍军汉一拥而入,前后门堵死放火烧人,就算是插了翅膀都难飞走……”万江珧道,“让白洛来王府盘桓一段日子,如何?” 成甯道:“是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他又和水笙到什么地方玩儿去了。” 白洛来到人世之后,成天就带着水笙到处玩,俩人开心得仿佛两个100多斤的孩子,当真应了那句话:神龙见首不见尾。 叶斐然看着成甯道:“相公,王英毅家里的异动,会不会和王家丢失的东西有关?” “什么?王家和倭寇有勾结?” 成甯摇头:“我很肯定,王璄不会和倭寇有勾连。” “为什么?”万江珧不解了。 成甯说:“因为王璄的爹娘,就是被卑弥女王,嗯,那会儿应该叫公主,亲手杀死的。王家和倭寇有血仇。” 第1464章 王璄往事 第1464章王璄往事 倭寇? 叶斐然骨子里的一种天然的刻骨的仇恨,被勾了起来,成了和王璄家一样的情感——那叫,同仇敌忾。 叶斐然呷了口茶,语气不自觉带了热切:“你知道事情经过么?能说来听听么?” 成甯似乎感到奇怪,很是不解地看了一眼叶斐然。女人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眼底下透着火,那种感情是他从没有在叶斐然身上感受过的。他的女人一向平和,不到不得已是不会反击的,为什么唯独对倭寇—— 没有细想,成甯如实道:“我也是听说的。那年虞郡的势力如日中天,就连京城都要给他们三分面子。就在虞郡对开的贝岛上,来了一伙倭寇,由卑弥公主带领。卑弥公主早年化名潜入我汉家地带,学了一身本事。不但精通汉话,还学过我们汉人排兵布阵的本事,把虞郡占了小半去。当时朝廷重文轻武,海防卫所军纪废弛,王家就看不过去了……” …… 京城,虞郡王家别业内。 四下无人,王璄负手站在屋中,抬头看着屋中悬挂着的画像,眼神没有焦点,脸上更是表情欠奉。 泥雕木塑般站了许久了,久到连底下伺候着的人也耐不住,自行找地方安置去。 王璄心烦的时候,就会在这两张画像前站着。 谁都知道,虞郡王家千顷地一棵苗,数百年的基业最终就落在了王璄身上。谁都不知道,王璄曾经有过孩子,而那孩子从未出生。 他的第一个女人也是贫家好女儿,碍于门第不能扶正。王璄一心一意把她养在外面,等大婚后,就迎进王家大门,正儿八经做二房奶奶。 谁也没想到,那女子好心收留了个浪人士兵,给了他一口稀饭半口咸鱼,让他活了性命,却也入了浪人的眼。浪人领着他的同伙杀了个回马枪,把那女子掳了去。王璄少年心性,单枪匹马去营救,寡不敌众受擒。 他就眼睁睁看着他第一个女人,被浪人们轮流蹂躏。 那一夜血流了一地,孩子没了,女人也没了。 王璄想到了寻死,在咬舌头之前被浪人往嘴巴里塞了麻核,他只能赤红着眼睛看着这一切发生。直到天明,他的父亲领着家丁杀进贼营。 贼营被破,贼寇未除。 因为卑弥公主突出奇兵,把已被围困的倭寇尽数救走,也让王家父子看到了倭寇真正的实力。 王老爷知道自己作为必定会招来倭寇疯狂报复,就去找了当时的虞郡军卫所总兵,见面开门见山要出钱出力,荡平倭寇。 然而那位魏总兵死活不信,“王老爷,你开什么玩笑。我这边统共也才多少人?多少把刀子?打光了我的人,朝廷问责怎么办?” 王老爷火大了,捏碎了桌上茶杯,摔在地上:“行吧。你们不打,我自己打。要是打不过,我就把这地上的碎瓷片一口一口的吃了!” 一甩袖子,大步流星出了军卫所。回到王家县当地,王老爷点了三千义勇兵,略加教习,领着出门去跟卑弥公主死磕。 那一夜王璄被灌醉了留在家中,严密看管起来。 岸边起了火,火势蔓延到海上。海面的火光,映红了半边海面。鲜血染黑了海滩,吃死人肉的海鳗大快朵颐,船舶桅杆断裂的声音远远传来,令人心悸。 天亮了,三千义勇兵无一生还,那不可一世的卑弥公主,折损五千倭兵,坐着她的龟壳船悄然退走,不知下落。 王老爷被烧焦的尸体被护送回府,醒来的王璄闻讯扑来的时候,看到自己娘亲伏在父亲尸首上,他把王夫人扳起来,就看到娘心口插了一把刀子。 娘看着王璄,摸着他的脸,“儿啊,活下去啊,妹妹还小,还要你照料。” “儿啊,害死你爹的,不光是倭寇,还有这大顺朝廷啊。” “我的儿……我们王家,还要你来支持……” “儿啊,若不能报仇,那就保存性命啊……” “儿啊,娘箱底的嫁妆,钥匙……钥匙在我腰间……如今都是你的了……” “你们兄妹两个,一定要好好活,好好的活下去啊……” 从娘眼睛里流出来的,不是眼泪,是血! 王家县满城披霜,压地银山一般,全城戴孝,送三千男儿入陵冢。王璄手持宝剑,走在队伍最前面…… 全城匍匐在王璄脚下,合族叔伯,联手递上族长信符。 “从此以后,少爷就是王家族长!世世代代,罔替不误!” 王家还有人! 虞郡还有人! 朝廷软了,虞郡仍坚挺! 北望京师,东临大海,王家如尖刀,屹立不屈。 王家,从不投降! 永不投降! 王璄看着父母画像,喃喃道:“爹,娘。我这样做也不知道对不对?卑弥儿成了女王,卷土重来……先杀外族,再平内仇。您二位,不会怪我吧?” 心潮澎湃,耳边传来管家略带恭谨试探的说话:“少爷。外面有人求见。” 王璄没什么心情,冷淡道:“是谁?就说我乏了,不见。” “是摄政王成甯。” 王璄怔了一下,说:“迎他进书房去。我一会儿就来。” 一屋古今奇玩,满墙名家字画,炉里点着的野生沉香,桌上陈设的是时果细点。王家的排面,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小,就算是成甯这种吃惯见过的,也每每震撼王家豪奢。 换了一身簇新锦袍,净了脸,只眼尾带着被泪光沤过的淡淡粉色,王璄缓步进屋,哑声道:“王爷日理万机,今儿拨冗来寒舍,当真稀客。寒舍蓬荜生辉啊。只是大家都忙,王爷有什么升官发财的好事,干脆直接说了,也好节省大家功夫?” 说话隐约带着刺,成甯只当听不见。 他从怀里取出两张女子用的花笺,放在桌上,“请看。” 王璄倒是磊落,直接上手,翻过花笺一看,眼底闪过一丝惊异,迅速回复正常:“这是哪里来的?” “教坊司闲逛的时候捡到的。”成甯道,“听闻王家和这些人是老朋友了,就来请教一下王兄您的看法。” 他语调平静,叫人摸不清底细。 第1465章 难以动情,所以专情 第1465章难以动情,所以专情 王璄说:“教坊司?那就又是先派女人打头阵呗。呵呵……他们的老手段了。或女子,或孩子,以娼妓、乞儿甚至出家人的身份在此生活,时间短则一年,长则五年甚至更长……直到彻底融入此处。然后趁着对方不备,以奇兵迅袭,所有细软、粮草、壮丁、牲口,能带的带走,不能带的杀光烧完……他们管这个叫……以战养战!” 成甯心头悸动,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问对了人。 原本平静如湖面的墨眸,终于有了丝丝涟漪。 他说:“卑弥儿当了女王,你知道么?” 不出所料,王璄点头。 成甯道:“她回来报仇了。” “不止。”王璄摇了摇头,“东瀛国国土狭小。如果那边结束了分裂割据,随着口齿繁盛,必然会向外要人要钱要地……不然的话,那豆腐块大小的弹丸之地养不活许多人。所以哪怕没有当年仇怨,也一定会打过来。” 成甯道:“如此说来,倒是难免一战?” 王璄说:“必定一战。” 斜斜地看了成甯一眼,嘴角上扬,说不清是探究还是嘲讽,“那么,你们这次也要当缩头乌龟么?” 成甯摇了摇头,很坚决,“犯我大顺者,虽远必诛。” 王璄瞪大了眼睛,看着成甯,不过一瞬间又狠狠收回,看着桌面的花笺,轻笑,“呵,且听着。” “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的。”成甯道,“王曼馨分家的时候,到底在你们家带走了什么?” 王璄茫然摇头:“有这回事?我不知道。” 成甯审视着他:“你真不知道?亭亭已经来找了好几次二丫了。” 王璄说:“我真不知道。亭亭这些日子经常不在家,我也等闲难见她一面。” 成甯道:“她是不打算嫁人了,对么?” 话一出口,王璄的脸色就变了,眯着眼睛看着成甯道,“罪魁祸首是谁难道你不知道?” “这件事不能怪我。我已经拒绝得很坚决了。”成甯叹了口气,“我很惋惜……但,没办法。我的心容不下别的女人。” 王璄也知道,成甯是个多么难以动情的人。 难以动情,所以专情。 世间事多讲求缘分,勉强不来,也无法勉强。 王璄一阵黯然。 气氛有些沉重,香炉里沉香块燃尽,冉冉上升的青烟突然断了。王璄才说:“我很快要成婚了。” 成甯说:“恭喜——是哪家闺秀?” “冥婚。”王璄吐出两个字。 成甯一窒。 王璄说:“十多年过去了,我始终欠她一个名分。如今风声鹤唳,卑弥女王随时会冲杀到岸上,我这一条命也是豁出去不要了的。那么就在此之前,索性把该做的事儿做了吧。” 成甯道:“生不同衾死同穴?” “你比我有幸……”王璄笑得凄凉,“成甯,你比我运气好太多。” 成甯颔首:“这个我承认啊。” 他不光理所当然,还很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王璄说:“王曼馨带走的,应该是一样看起来不值钱,实际上很重要的东西,如果是从王家带出去的,那么证明他们在此处还有人……既然如此,我会帮你从内部查清楚。” 成甯说:“我怀疑她和倭人有勾结。最起码,她应该被倭人利用了。可能会先对我的妻子下手。所以这件事很紧急,劳烦你抓紧时间查出来……这份人情,是我欠了你的。” 他冲着王璄,行了个毕恭毕敬的四海揖。侧过身,没有受成甯的大礼,王璄对着他也还了个凤点头的拱手礼,“这不算欠我人情。只要是杀倭贼,我乐意效劳。” 多少年来朝廷上明争暗斗,你来我往,只差一层纸没有撕破脸。此刻却气氛格外缓和下来。 从王家出门,成甯又叫来薛长东,如此这般吩咐一番,这才进了宫去。 …… 次日,摄政王和皇上大吵一架的消息震惊朝野。 哪怕两位巨头已下了死命令,谁传出去谁脑袋搬家,可禁不住越压消息越传得快。很快,不光前朝大臣们知道,就连后宅妇人们,也无人不知:皇上恋上一名世家女子,而摄政王执意棒打鸳鸯!! 顾家沦为全城笑柄,整整三日闭门不出。 第四日上,摄政王妃叶斐然坐着马车,带着重礼,洒扫街道,仪仗出行,大张旗鼓地往顾家做客,好言安抚伤心欲绝的顾灼华,圣宠隆重,可谓给足了顾家脸面。 顾鹏清上朝的时候,脸上才算是有了笑模样。 顾夫人也才敢继续带着闺女外出串门,作客,饮宴。席间不免有不开眼的人,故意问顾灼华:“顾大小姐,那个迷得皇上三迷五道的狐媚子,到底什么来历?怎么如此嚣张?” 顾夫人抢在女儿开口之前说:“什么来历,我们也不清楚。但是内务府已经在准备大婚的事了,王妃娘娘也做了承诺,金口玉言,不会再更改。” 对面说:“我听说是王家旁支,看来还是王家有排面呀?这旁支的闺女,都引得皇上神魂颠倒。百年旺族,教养出来的女儿就是不一样。” 顾夫人说:“什么王家的女儿,早就分家出去了。就算王还是那个王字,也跟王家没啥关系。” “咦?顾夫人,您刚才不是说不清楚女女子来历么?” 顾夫人才发现自己失言,很是懊恼,硬撑着道:“多少听过一些……” 正在窘迫难堪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声高声嚷嚷:“摄政王妃道——” 叶斐然花团锦簇地进了门,一见到顾夫人和顾灼华,就惊喜万分:“姐姐,灼华,你们都来了。竟是我来迟,待会儿自罚三杯。” 亲亲热热地在顾夫人身边坐下,大家见她回护之意明显,也就识趣地住了口。酒过三巡,气氛热烈,就有人套近乎:“娘娘,快要过年了。您可知道明年朝中有没有什么动静?又要选秀,又要立后,该有好多事做吧?” 大家目光顿时集中在叶斐然身上。 叶斐然认出说话的人是工部尚书之妻徐氏,工部和她关系不错,而且,她来之前就已经和成甯商量好了,要放出某种风声去。 第1466章 被关在着火的屋子里 第1466章被关在着火的屋子里 她捻起酒杯,先是呷了一口,看见席面上有新鲜的鱼头,又用勺子去夹鱼头里的鱼脑冻来吃。急得好些人抓耳挠腮的,既不敢催,又不敢问,眼珠子只好盯牢在她脸上手上,恨不得伸手掰开她嘴巴来。 一点一点咽下了鱼脑冻,叶斐然才道:“徐夫人说得不错。因着这两件大事儿,要整个的检查、翻修后宫。” “哇!翻修后宫?” “那得多少间房子啊?” 有些算账厉害的人,立马就在心里细细盘算起来了。 叶斐然说:“是啊。后宫三宫六院,合计房屋怕不下千处。全部逐一排查翻盖。所以,王爷说等不及开春了,过年前就得择日动工。” 好像滚油里洒下一勺冷水,又是阵阵翻腾,这个消息传出,不免几家欢乐几家愁了。 叶斐然假装毫不在意,自顾自吃喝玩乐,说说笑笑。 酒足饭饱,宴会收场,她亲自送顾夫人和顾灼华回去。 在马车上,顾夫人感动道:“叶夫人。真是多亏你给我们解围。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哎呀,你说什么啊。”叶斐然说:“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客气。” 顾灼华低声道:“一家人么……” 顾夫人看了一眼顾灼华,叶斐然也忍不住看过去,“是啊。一家人。已经昭告天下了。” 顾灼华不说话了。 她看见顾灼华神情尚算平静,就是眼神有些焦灼。随手在腰包里摸出一颗空间产养颜清心丸,递给顾灼华:“来,给你。” 顾灼华看着母亲,顾夫人道:“你吃吧。” 接过来噙在小嘴里。喉咙咽了一下下,顾灼华欣喜道,“好吃。夫人,您这是什么?” “吃着吧。刚才见你没吃什么东西。对你有好处的。”叶斐然道,“以后遇到什么糟心事都好,首先自个儿要吃好喝好,最最重要,晓得不啦?” 顾灼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看着叶斐然的眼光,明显多了些眷恋。 顾夫人笑道:“你就疼她。” 叶斐然说:“我倒是想要疼自己闺女,七月不是还小么。” 大家也就笑了,一直送她们到门口,叶斐然才拐道回王府。目送她离开,顾夫人看了顾灼华一眼道,“你真是个有福气的,这么好的婆婆。多好啊。前些天还跟我闹想要退婚。皇家婚事,能退么?” 顾灼华红了脸说:“对不起,娘,是我任性了。是我不对。” 把闺女的手拿在自己手里,安抚地轻拍了拍,顾夫人道,“跟你说多少次了。最是无情帝王家,如今摄政王和王妃都给你撑腰,就够了。你是皇后,不是那种戏文里为了个野男人寻死觅活的小女子。” 顾灼华点了点头:“娘,我知道了。” 母女两个一边谈着心,一边慢慢地走进屋里去。 顾家和王府在相反方向,回去路上叶斐然在马车上睡着了,等到了王府,已睡了一觉。她迷糊着进了屋子,也没点灯,草草脱了大衣裳,一头栽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到了半夜,就闻到了糊味。 “怎么回事?” “来人啊!走水啦!” 叶斐然坐起来,发现自己没有回堂屋,而是呆在一处房间里,门窗被关牢,滚滚浓烟在门缝里钻进来,屋子里臭不可闻,呛得她眼泪直流。 迅速用枕巾捂住口鼻,叶斐然下了床,沉重的裙摆拖得她几乎跑不动路,情急之下,直接进了空间。 空间里的空气是清新的,小书在空中飞来飞去,大喊大叫:“着火啦!死人啦!救命啊!” 叶斐然呵斥道:“你忙什么!” 小书道:“宿主你被烧死,我也会消失的啊!” 叶斐然惊道:“你不是空间么?我的肉身不能进来?” 小书:“……咦,好像说得有道理哦。” 叶斐然松了口气,说:“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啪啪啪啪——”锤子敲钉子的声音,骤雨般响起,叶斐然说:“有人在封门!” 小书说:“宿主你得罪了什么仇家?” 叶斐然说:“我怎么知道!” 脑子里想起了初五那个灵梦,叶斐然一拍大腿:“这是北院!为什么我会到了北院?” 她看着小书,小书无辜道:“你睡着了,我也就啥也看不到了。” 叶斐然不和它计较这个了,说:“现在有什么办法出去?如果房间被烧成白地,我毫发无伤的跑出去的话,肯定会被人当成妖怪烧死的!” 可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火势蔓延到整个屋子,火舌疯狂舔着墙角,四柱床上的帐子着了好几个火头,越烧越旺,恶臭的浓烟满布屋子,精致的房屋成了炎热的炼狱。 小书说:“要不……你在这儿喊救命?” 听得出来小书没有任何底气,叶斐然急得跺脚,“我在这儿喊,外面的人是听不见的!” “少爷!少爷!”梁妈妈惊慌的声音从屋外响起,“你不能去那里啊!危险!” 初五哭喊:“娘——娘——” 小奶音因扯得太高,都嘶哑了。 梁妈妈喊:“夫人还在外面饮宴没回,那屋子里没人!” 叶斐然急得直跺脚:“我回来了啊!饭桶!” 难怪没有人来救她,都以为她没回? 初五被梁妈妈拦腰抱着,小短腿在空中拼命乱蹬,“有人!娘在里面!” 梁妈妈哪里敢让初五往前扑,小公爷是府里的活凤凰,破一块油皮都不行!她死死按着初五,北院里,不少闻讯而来的下人手拉着手,围成一个人墙,保护着初五。 不是说不救火,而是火头太猛,已经没法救了!! “王爷呢?” “王爷进宫了!” “谁还在?” “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 张大娘不在,薛长乐不在,王府里群龙无首,乱成一团! 叶斐然在空间的呼喊,没有人听见! “娘——” 人小力微,初五拼命地挣扎着,被梁妈妈按着小嘴,眼瞅着那拳打脚踢的动作渐渐变得松懈无力,终于,软了下来…… 第1467章 一棵救命的枣树 第1467章一棵救命的枣树 就在这时,“叮”的清脆响声,格外响亮。一枚钗子从空中掉落到地上,金色铃铛反射着火光,光华璀璨流转。 梁妈妈看到了,惊呼:“这是娘娘的钗子?” 金铃钗子,从不离身! 初五尖叫哭出嗝儿:“娘在里面!!” 大家这会儿都信了,可也慌了! 怎么办才好,这火没法救了啊!! “快,快救火!” “水龙在哪里!” “救火啊——娘娘在里面——” 空间里,小书道:“宿主,你——冲动了。” 就在刚才,叶斐然冒险从空间里把自己头上仅剩下的一样首饰金铃钗子扔到了外面。成功引起了梁妈妈注意。 小书冷冷地说:“我倒要看看你等会儿咋办?大火烧得砖头都脆了,你连头发丝都没损伤一根?” 叶斐然涎着脸道:“你一定有办法的,能不能给我挪移一下,就到后面那棵大枣树上就行?” 北院很多树,一棵枣树,挨着另一棵枣树。 小书就很鄙夷:“你真是我见过最厚颜无耻的宿主。” 叶斐然好奇道:“你之前有过很多个宿主?” 小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一阵淡淡的蓝光在北院里泛起,并没有引起王府里忙着救火的人们的注意。水龙队来了一阵猛冲,也就过了小半个时辰功夫,火头被压了下去。好好的房子,瓦顶塌了了一半,被烧得发白的墙壁散发着浓烟,几个大胆的家丁走了过去,厚厚的墙壁一碰就碎。 现场很是凝重,都不敢想象,如果王妃被困在屋子里,会是什么下场…… 院子里死一般寂静。 初五从梁妈妈怀里滑脱,掉到地上,哭着屁颠屁颠往前跑:“娘,娘,娘……” 梁妈妈追上去:“小公爷,危险啊,别去——” 珍珠和琥珀站在屋子前面,脸色发白,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身子抖得不行。 “夫人……” “夫人……” 薛长乐分开人群冲了出来,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比死人还难看。似是不敢相信地,愣了足足半柱香时分,这才纵身朝火场扑过去。她的身手几个人都拦不住,好几个家丁被她撞飞了,赤足跑进还散发着烟火气息的火场中,顿时跟着她的脚步冒起了轻微的焦糊味。 “夫人……你……你在哪里……”薛长乐浑然不觉自己身上的烧伤,朝着那已然变得乌黑松脆的四柱床扑过去,轻轻一碰,那床“咔嚓”的,轰然垮塌,薛长乐用手扒拉开还带着余温的木炭,找出一床烧得变成片片丝絮的棉被,“哇”的哭出来。 “夫人啊……我没能救你啊……” “夫人……我没能保护好你啊……我发了誓要保护好你的啊……” “夫人……” 泪水一滴滴滴落在烧得发脆发白的地面上,周围人脸色都很难看,有些人忍不住也咧开嘴哭了起来。夜风呼啸,把薛长乐的哭声传到匆匆出现在北院门口的两个男人耳中。 小虞浑身颤抖,“娘!” 正要快步上前,成甯一把拉住他,“你去干什么?” 小虞说:“爹爹,娘……娘真的在里面?” 成甯铁青着脸:“跪下!” 小虞“扑通”跪下了。 “你在此处别动。等我回来再说!” 成甯克制住直接杀了小虞的冲动,疾步朝北院内走去。 “王爷来了!” “王爷!” 人群自动自觉分开两边,于是……成甯看到了已经昏了过去,被人抬出来的薛长乐。他只看了薛长乐一眼,迅速进入火场。 大家的心情压抑到极点,谁也不敢想象,成甯失去叶斐然之后会做出什么事。 谁都不敢想象…… 成甯进了屋子,看了一眼四柱床的位置,绕到屋后,看到被木板封住的后门,脸色铁青。弯下腰,看了看地上,一对奇怪的脚印留在此处——那个在此处钉钉子的人,似乎只有两只脚趾。 这屋子周围应该有过很多脚印,不过别的地方都被救火的救人的给弄乱了,只有这一块地方还残存着一个。 叶斐然的声音在成甯头顶响起:“卑弥人习惯进屋拖鞋,这是他们传统服装的双趾袜才会留下的脚印。” 成甯浑身一震,直起身子来,抬头看着叶斐然四肢并用抱着大枣树。 叶斐然扭过脸,居高临下对他道:“相公,帮个忙,带我下来。” 成甯“嗯”的一声,表情波澜不惊,眼眸深邃莫测。飞身跃上了三丈多高的大枣树,抱着叶斐然的腰,把她带下来。 他抱得很紧。 叶斐然才想要落地,成甯道:“抱着我,别下来。” 叶斐然说:“外面很多人。我毫发无伤的出去,会吓到人的,好赖让我在火场里滚两滚,算是掩人耳目一番?” 成甯说:“倒不如毫发无伤的。” 叶斐然想明白了,毫发无伤,证明人不在屋子里,在后面树上。至于如何逃出去的,可以随便编。就说:“我听到他们用钉子封死前后门了。但我没见到人。” 成甯没问她怎么逃出去的。 叶斐然有些心虚,又说:“是卑弥人么?” 成甯道:“就在刚才,我派人到了教坊司来凤楼,那两个女细作已经死了。不过我倒是找到一样有意思的东西。” 他翻出手掌,是一枚小小的鲛符。 叶斐然拿起来一看,鲛符刻着一个王字。 成甯道:“王亭亭一再问你要的东西就是这个了……王家军水师营的鲛符。应该是被王曼馨趁着分家的时候盗走,然后送给了卑弥人。用来换取卑弥人帮她入宫,和小虞见面的机会。” 叶斐然说:“所以宫里也有卑弥细作?” 成甯笑了笑,说:“不马上就要修缮皇宫了么。修完之后就没有了。” 他说得轻松,叶斐然心里却还是突突的跳。她说:“卑弥人这是想要干什么?” “东瀛小国,弹丸之地。狼子野心,就是想尽可能收集这边的风土人情,乃至皇帝喜好,日后发动突袭,夺取我们大顺国土。”成甯说,“这位女王陛下,野心倒是大得很。” 第1468章 成甯说话无人敢不信 第1468章成甯说话无人敢不信 叶斐然脑子里热血突突的直往上冲,一拍大腿:“好一个狼子野心!特么的小……嗯,小岛国就没安好心!” 他娘的,没想到在这个架空的时代,也存在这种事情! 她一巴掌下去很大力,把自己疼得龇牙咧嘴的,成甯惊讶了,“二丫,你好像对这件事格外的激动?” “谁不激动啊?那是国仇家恨!”叶斐然恨恨道,“王曼馨竟为了一己私欲,当这汉奸……这件事,我跟她没完!” 一不留神,说话声音越来越大,惊动了前面的人。梁妈妈飞奔着跑过来,一眼看到王爷和夫人手拉手站在那儿,扣了环儿似的,尖叫:“夫人!夫人没事!!” 整片院子沸腾起来,有人哭有人笑的,就跟一大锅水沸腾开了似的。大悲大喜之中,还有人晕了过去。刚刚悠悠醒转的薛长乐就是其中一个,才睁开眼睛,听见人说“夫人没事”,她一激动,喊出一句:“夫人!” 又晕了过去。 叶斐然快步上前,从乾坤袋里拿出一颗定惊醒神丸,送进薛长乐嘴里,让她压在舌底。早就有相熟的人抬着薛长乐下去。 叶斐然一言不发,让成甯去回答那些七嘴八舌的问题。 然后,她抬起头,就看到了北院门口直挺挺跪着的——小虞。 很是感到惊讶,小虞怎么会在这里? 她扯了扯成甯的衣袖,成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知道了她的意思,说:“留着他在那里,这是他咎由自取。” 叶斐然也发现了,皇上跪在那儿怕是很久了,没有一个人敢问,也没有一个人敢看过那边。 只怕谁要多嘴问一句,那双招子和那条舌头就不用要了。 她说:“我有点倦,让我去跟长乐睡一块儿。” 成甯答应了,众人上来,把她小心翼翼地扶了下去。 然后成甯才又带走了小虞。 叶斐然不愿意离开北院,她觉得这地方还有很多未解之谜。也许自己太少关注这地方了,又离大街很近,不免容易成为藏污纳垢的地方。 她安安静静地躺着,感受着空间在脑子里缓缓运转,透过脑里的识海,她看到小书又恢复到那副悠闲自在的样子,在空间里飞来飞去。她问空间道:“小书啊。你能不能不要老飞来飞去的,我眼睛都花了。” 小书说:“我在替你庆祝呢。你死里逃生,我高兴啊。” 叶斐然说:“你不怕暴露了?” 小书说:“有你相公护着,不怕啦。你没发现么,刚才他明明知道点儿什么,但还是帮你掩饰着。说你早就发现不对劲,爬到枣树上面去了。那些话你说可能别人不信,成甯说就不一样了啊,谁敢不信他?” 叶斐然心里咯噔一下,一会儿甜,一会儿惊,“你说他可能知道什么?” 小书说:“只是我的直觉而已。毕竟他是你唯一一个和空间绑定的羁绊者啊。” 叶斐然想起来了,很久之前,成甯就被绑定成为空间的羁绊者。 她问:“那不是你自动绑定的么?” “不是的,要满足很苛刻的条件才能绑定的,展开来说的话,得说三天……而且只有一个的时候,效果最好。过去曾经有些宿主很贪心,绑定了好几个,最后就全部解绑了。宿主也就只能落得个be下场喽。” 叶斐然:“原来是这样,那就是贪字得个贫咯。” 小书说:“宿主,你要好好珍惜他啊。” 叶斐然笑了:“够了够了,说得我好像不珍惜他似的。” 小书嘿嘿一笑,说:“好了。我送你一样礼物吧?” 这可稀罕,叶斐然问:“什么啊?” 手心处骤然一沉,多了一卷图纸,小书说:“呐。我从王曼馨手里空间转移过来的。够意思了吧?” 叶斐然:“啊?” 震惊之下,忘记在脑子里说话了,直接叫出声来。旁边躺着的薛长乐被惊醒了,“夫人!” 小书应声遁走,叶斐然想起刚才薛长乐发了疯一样进火场扒拉自己的模样,心里一暖,边收起那没来得及看的图纸,边缓声道:“我在呢,我在呢。” 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暗中传来薛长乐小声啜泣:“夫人。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受了伤没有?” 叶斐然道:“没有。我躲到屋后的树上去了,他们没有发现我。我一根头发都没伤着。” 薛长乐道:“那就好……我……我好后悔……不应该到外面去帮牛大婶捉鸡的……明知道小公爷的灵梦没有一次不应验的,还是大意了……” 叶斐然说:“原来刚才你去帮牛大婶捉鸡了啊。那,鸡捉到了么?” 薛长乐说:“捉到了,不过天气太冷,那鸡湿了水。怕是不能活了。” 叶斐然说:“你还有见到什么人在外面活动么?” 薛长乐迷惘道:“没有啊……对了,今晚风很大。呼呼的一直吹,牛大婶的鸡窝就是这么被吹坏了的。” 叶斐然若有所思:“风很大啊……” 她明白了。 东瀛忍者,能土遁,能御风,能火里来水里去。但需要经过极其苛刻的修行才能习得,或者那位女王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打定主意,天亮之后就仔细调查一番。 薛长乐却没有叶斐然想得那么多,叶斐然死里逃生,她已经十分满足,欢喜得脑袋和心口都要炸了开来一般。大悲大喜,思潮起伏,精神倦怠得厉害,没一会儿就又睡过去了。 令人格外惊悸的一晚,就这么过去了。次日睡到日上三竿,叶斐然和薛长乐才起来,两个人坐起,薛长乐首先道:“夫人,我们竟在这种屋子里睡了一夜么?” 原来这地方是下人住的屋子,屋子里只有一桌两椅,两张床相对着。 叶斐然也是哑然失笑:“想来北院里,除了我娘生前住的屋子和佛堂之外,也没两间像样的屋子了,也不知道我们昨儿占了谁的屋子睡了一夜。” 薛长乐站起身来,到处看了看,看到桌子上有笸箩并针线包等物,拎起来一打量,笑道:“是张大娘和小丽的屋子。她们母女两个都在府里当差。” 叶斐然微笑:“原来如此,难怪屋子干净整洁的。” 第1469章 白月光计划得逞 第1469章白月光计划得逞 薛长乐把门打开一条缝,朝外面张了一张,说:“对面有侍卫守着,院子里没人。我来伺候夫人吧。” 叶斐然道:“那怎么使得。你自己如今也是玄门掌派夫人了。” “夫人,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那个保护你的丫头。”薛长乐坚持道。 屋后面,地龙火口坐了热水,胰子香膏都是现成的,薛长乐去打了热水来,先让叶斐然洗漱了,自己就着叶斐然用剩下的残水凑合着洗了洗。 叶斐然见她走路不大给力,说:“你脚给我看看。” 薛长乐推辞道:“不用了……” 叶斐然坚持道,“坐下,给我看看!” 薛长乐只得坐下来,把脚板底给叶斐然看了,叶斐然一看,上面好几个大水泡,都发亮透明了。立刻说,“你坐在这里别动,我去喊人请万掌柜来。” 她走出了屋子,开门的声音惊动了院子里的家丁,薛长东大步流星走过来:“夫人,您醒了?” “东哥,是你亲自看守此处么?” “是,王爷亲口吩咐的。” 薛长东没有告诉叶斐然,昨夜她离开之后,成甯发了多么可怕的火。 叶斐然说:“那就太好了。长乐的脚丫子受了伤,走不动路,你去命人请万掌柜过来接她回家吧。” 薛长东有些踌躇:“但王爷三令五申,不许擅自离开着火现场……” 叶斐然说:“那阿成现在在哪里?我去跟他说吧。” 薛长东指了指书房的方向,“在那边呢。” “他没睡觉?”叶斐然惊讶了。 薛长东说:“才从正院过去的,好像说是得陪着小公爷和小郡主吃过早饭。” 成甯如今带娃是带得驾轻就熟了。 叶斐然听得他生活如常,颇感欣慰,这才是那个冷静理智的成甯嘛。 她提着裙子,一路迤逦而至,去寻找成甯。 她没想到,小虞也没走。 而且,仍旧跪着。 只不过地点从北院门前,换到了书房的石阶前面。叶斐然看着明显憔悴了许多,下巴上冒出一圈毛茸茸胡子的孩子,心疼不已,嘴里喊着“小虞”正要走上去扶起,上头就传来成甯一声断喝:“不许动!” 叶斐然一僵,停在原地,抬起头,就看见成甯脸色黑沉沉的站在门口。 成甯语气又一缓,道:“二丫,过来。让他跪着。” 他从来不会冲叶斐然大小声。 叶斐然也很懂得尊重他,住了手,拐了个弯上了石阶,轻声问:“怎么回事?” 成甯避而不答,反问她:“你好些了没?” 叶斐然点点头,低声道:“我没什么事,倒是长乐……脚被烫伤了,走路不得力。女人家伤在那种地方,也不好治,你这边赶紧派人去接万掌柜过来照料。” 她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几日王府街怕是早就封锁住,许进不许出了。 成甯说:“好。小事一桩。” 他没有叫砚铭,而是叫来嘴巴比较严的荆远,吩咐了一番,荆远就领命而去。做了这许多事,他始终没有理会还跪在地上的小虞,叶斐然实在忍耐不住了,问:“相公,让小虞起来吧。好歹九五之尊了,你这么对他,传出去不好。他已经不是那个几岁的小孩了。” 小虞原本面无表情铁板一块的跪在那里,她这两句话一落,少年的眼眶和鼻头眼瞅着就红了。 成甯烦恼道:“他鬼迷心窍,被那个王曼馨勾搭住。我再三劝阻,他还执迷不悔,如今竟引得外人纵火烧母,大逆不道如斯,让他跪一下就算轻了!就是他当了这劳什子皇帝,我才难处置,不然的话,我早就废了这逆子!!” “不是的!”小虞扯着嗓子喊,“爹爹,曼馨不是这种人!她和这件案子无关!她跟倭寇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误会了!” 成甯气得脸色煞白,靠着好涵养,把怒火压住,对叶斐然慢声细语:“你听听?” 叶斐然也傻眼了,怎么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 王曼馨重生,仗着这金手指闹点儿小动作,完全在她意料之中。她已刻意回避了,没想到,还是被王曼馨达成了最大的目的——成了小虞心中的白月光。 小虞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 叶斐然知道这孩子从小就很倔,拉了成甯一把,说:“相公,别说了。没用的。” 成甯气冲冲道:“慈母多败儿!” 叶斐然很委屈,眼圈里泪水打转,成甯心又软了,索性别过脸不说话。 叶斐然说:“其实,王曼馨也算很不错了。贫家贵女,教养模样都一等一。或者……我们可以好好的和她坐下来,谈一谈?” 成甯才转过去的脸,又转过来,满眼震惊的瞪着叶斐然。 小虞却满脸喜色:“对呀。为什么不能好好谈一谈呢?曼馨说过,很仰慕娘亲您巾帼英雄,不输给须眉男子。” 叶斐然说:“街坊邻里的,择日不如撞日。我这就让厨房去准备一番,你也下去换个衣服,捯饬下自己吧。我们一会儿索性开了大门,在王府街上摆个宴席,请所有街坊来吃个饭,给大家压惊。” 小虞很是高兴,大声说:“诶!” 跟着砚铭,飞也似的去了。 倒是成甯,不知什么时候收敛了那生气的神情,略带错愕地盯着叶斐然。叶斐然回眸和他对望:“看什么啦?” 软软糯糯的嗓音,带着娇嗔,很是勾人。 成甯禁不住,伸手捏一把她的脸,“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叶斐然微笑:“相公,现在,王曼馨就是他心里的白月光,就好比弹簧。越压,小虞心里越反弹得厉害。再压一下,怕你们父子之情会断裂。要改变一件事很容易,要改变一个人的心意却很难。除非他自己愿意改变。” 成甯:“……你说的对。” “所以,”叶斐然抬起手来,温柔地摸了摸成甯的脸,“这件事先交给我。你暂时收敛下你的火爆脾气。好不好?” 成甯眯了眯眼睛:“我哪儿有很火爆啦?” 叶斐然吃吃笑起来,“你啊,你还不知道你自己?表面一冰山,下面一火山,爆发起来吓死人的……” 成甯恨得伸手在她臀上狠狠一拍,“我在想怎么教孩子,你在胡说什么。” 叶斐然笑着,不躲不闪,反而转过身冲着他扭了扭屁股,一步三摇的到了后面去。 撩得男人眼底暗火燎天,暗咬银牙:“叶斐然你个小妖精……” 第1470章 大宴王府街 第1470章大宴王府街 万江珧一叫即来,管王府里要了草药金针烈酒清水绷带,把门一关,亲自动手给爱妻治脚。成甯让他们夫妇自便,叶斐然进了屋子里,再出来,摇身一变,成了那名运筹帷幄的管家婆。 不过一个时辰功夫,王府街上的话题就从“昨儿个王府后院起了好大的火”,变成了“嘤嘤嘤王爷千岁王妃娘娘千千岁,王府着火了还惦记着请咱们吃饭定惊!” 人民群众的感情都朴素的,由张大娘、砚铭夫妇把话带出去之后,也不劳烦王府家丁了,王府街的居民们自己就张罗起桌椅并锅碗瓢盆,还支棱起麻布大棚遮风避雨,忙活了个热火朝天。 眼看着不过一顿饭功夫,王府门口就张起了几十张桌子,有八仙桌有大圆桌,高矮不一,材质不一,大家还在忙活个没完,张大娘愣住了:“怎么还有人自个儿从家里拿碗筷的?” 春分抿嘴一笑,“我听夫人说过,从前她们村子里摆村宴,倒是会这么办。都在酒堂里办宴席,请几个大厨,置办食材。然后各人在家里带碗筷来,凑出吃饭的家伙……如今第一次见,倒是有趣。” 张大娘说:“都说夫人出身贫寒,没想到这么穷。” “英雄莫问出处。”春分道,“我倒是觉得,夫人很了不起。” 回过神来,张大娘也后悔自己说话孟浪了,笑着点头,“对对。反而是我们这些没出过门没见识过的,一把岁数倒活到狗身上去了……” 说话间,两人也没闲着,指挥着王府里的人把厨房里做出来的道道美味佳肴,流水价般送出去。 宴请这么一回,几乎把王府的库房及暖房掏空了大半。 就连张大娘,都肉疼得脸上肥肉直抖,叶斐然反而淡定且欢喜。 嗯,正好去一下空间里越来越多的库存。 随着空间库存消除,再放出一大截灵泉水做饭,经验值上升一大截,她又可以造了。叶斐然感觉这样子真的很不错。 加了灵泉水蒸出来的白面馍馍、大米饭,炖煮出来的汤,香味扑鼻。不明真相的老百姓们纷纷交口称赞,摄政王府里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就连一口热茶,都比别处有滋味。 王英毅一家也跑出来蹭吃蹭喝了,数月的贫穷生活早就磨掉了他们身上世家子弟的骨气和架子,只要有一口吃的且不用花钱,怎么可能错过? 他带着三个闺女和媳妇,一家五口把一张圆桌占住了。杂货铺的牛大婶带着媳妇儿及小孙子没地方坐,看到这地方还有空位,就坐了过来,俞氏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咳吐”一口口水,吐在作为主菜的炖烂肘子上。 牛大婶楞了一下,筷子头转向五元炖整鸡,王曼香依样画葫芦,跟娘亲一样动作,一坨口水落到了鸡上。 牛大婶怒了,一拍筷子,站起来破口大骂:“王大叔你也不管管你家老婆闺女,恶心扒拉的,存心不让咱们吃了?” 王英毅扯下一条鸡腿吃得满嘴是油,不在意道:“谁不让你吃了?你别胡说!这鸡鸭鱼肉不好好的么?” 牛大婶叉着腰道:“谁稀罕吃你家的口水?谁知道你们家有没有病啊?过了病气咋办?” 王英毅白眼一翻,怪里怪气道:“呵,我们还没嫌弃你祖孙俩不洗澡,身上臭,你倒是嫌弃起我老婆闺女的口水啦?要真那么爱干净,就找别处坐去啊,凑什么热闹?” “呵!一桌子十人份的菜,你倒是要一家子全吃完?你倒想得美!凭啥?” “不凭啥,就凭我们家看得上这两口肉呗。”王英毅摆起穷酸架子,慢条斯理地夹了一筷子红烧白,“嗯。多少天了,可算是遇到个合口的菜。还是摄政王府做的算能入口,跟我们家从前吃的口味有那么一二分相似……” 牛大婶怒极,气运丹田,喉咙一动,一口浓痰喷出,不偏不倚落到王英毅夹着的那块肉上面,绿莹莹的好不恶心。 王英毅瞧得分明,一阵反胃,把一块三花五指一指厚的大肥肉往地上一摔,破口大骂:“老虔婆,得了痨病就去请大夫,搁这儿恶心谁呢!” 牛大婶学着他的口气,再加三分怪样,挤眉弄眼道:“呵,我还没嫌你这一家子被赶分家的孤魂野鬼没教养,要真那么爱干净,就找别处坐去啊,凑什么热闹?” 王英毅眼珠子顿时红了,霍地站起身来就掀桌子:“好你个老虔婆,今儿不教训你一下不行了!” 眼瞅着满桌子几乎没动过的菜就要劈头盖脸落在牛大婶一家头上,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如大鸟般从众多吃饭围观的人头上飞过,手中长棍一扫一挑,把已经翘起的桌面挑平整,十二个碗碟重新落在了桌面上,稳稳当当,也就略洒了几滴汤汁。 “好!” “好功夫!” “薛大爷好俊俏的身手!” 来人正是薛长东,他稳步落在地上,扎了个千斤坠的步伐,手持的那根长棍,原来不过是一支寻常晾衣杆。脸不红,气不喘,呼吸均匀,不怒而威,那双冷电似的眼睛只一扫王英毅,原本还很嚣张的王英毅气势顿时矮了一头,说话声音也低了下去,还带着结巴:“你、你来替、替她出头么?” 薛长东道:“王爷摆宴席给街坊们定惊,哪个不长眼的掀桌子闹事?” 声音低沉,传送得远远地,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王英毅这会儿越发软了,“一场误会,嘿嘿。” 薛长东也不追究,扭脸对牛大婶道,“牛大婶,吃了没?” 牛大婶扶老携幼的,还拦在抖成筛糠的媳妇跟前,摇头:“没呢。” “我带你们到前面的空位去。” 薛长东开路,人群自动分开两边,他带着牛大婶走了。王英毅一家子重新坐下来,这回老实了,不过,也没有人再坐到这边来。 一家五口占了整整一桌子好饭好菜,正胡吃海塞着。 王府门口突地响起一阵锣鼓,声音越来越密集,顿时吸引了在场人目光。 第1471章 碰瓷王妃!想屁吃呢! 第1471章碰瓷王妃?!想屁吃呢! 一阵抑迟顿挫的鼓点之后,王府大门洞开,几个人徐徐走出来。 大家看清楚了那些人面孔之后,大哗! “哇!我有没有眼花?” “快,快跪下!那是你我能看到的么!”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发财啦!富贵啦!不得了啦!祖坟冒青烟啦!! 谁能想到,住在这王府街上讨一口饭吃,有朝一日能够吃到摄政王府的宴席不说,还能见到王爷和娘娘的真容? 谁又能想到,不光能见到摄政王和王妃娘娘,竟然还能够见到当今皇上? 叶斐然看着眼前齐刷刷跪了一大片,鸦雀无声的老百姓们,很是无语。虽然早就做了心理准备,还是低估了古代老百姓对皇权的敬畏。 特么的这就跟见到活神仙没两样啊! 夏刚轻声细语:“平身。” 百姓们站了起来,头低着,大气不敢喘。成甯道:“昨夜惊扰四邻,今日设宴为诸位定惊。皇上体恤民情,微服私访,敬诸位水酒一杯。祝各位万事顺意,岁岁平安,还望各位保守秘密。” 老天爷! 没听错吧? 皇上祝酒,这是能回老家吹一辈子的事儿!! 小虞举起杯子,虚抿一口,老百姓们举杯的时候,不少人手抖得厉害,把杯子里的酒洒出来不少。 喝完酒之后,小虞哑声道:“诸位自行取乐。朕……要回宫了。” 王曼馨跪在地上,心肝儿突突乱跳,小兔子险些没撞死。 皇上! 竟然来了! 那几个卑弥国忍者说得对,只要动了那老太婆,皇上就一定会出来。她,才是皇上最最重视的人! 现在小虞就在上面,有什么机会才能让他看到自己呢…… 她甚至觉得,这是上天送来的机会! 自从分家之后,太穷太苦了,吃穿住委屈得不行。那些食物猪吃的都不如,还要每天忍受王曼乔和王曼香两个蠢货……没有见到小虞也就罢了。 等见到小虞,成功地在他眼睛里点燃了小火苗之后,王曼馨的心一天比一天活泛起来…… 她再也没办法忍受了! 她要进皇宫! 她要回到那锦衣玉食人上人的位置! 王曼馨心里火辣辣的,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入口袋里…… 贴身那个小蓝布包里,藏着那样东西…… 本来打算下次进宫再给小虞,一举俘获的。现在老天送来个机会,她用不着那么麻烦了! 手指伸入了那布包中,触摸到那份毛了边的纸,也不必细看了,感受到纸张的触感,王曼馨小嘴不由自主上扬起来,胸有成竹的。 王府门前,成甯夫妇双双拜谢小虞:“臣嫔妾谢皇上体恤,恭送皇上回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銮仪已到王府跟前,眼瞅着皇上就要登上龙车摆驾回宫。不少百姓挤到前面去,王曼馨对王英毅说:“爹爹。我要到皇上跟前去。您能帮我忙吗?” 王英毅一愣:“到皇上跟前干什么?” 王曼乔阴阳怪气道:“难道想要皇上现在带你回宫?思春也有个谱儿啊!” 王曼馨不理大姐,对王英毅恳切道:“我有事,关乎我之后能不能中选的。您只要帮我冲开人群,让我过去就行了。我保证不给家里添麻烦!” 王英毅到底宠小女儿,说:“好吧。” 他人高马大,很快分开人群,一马当先挤了过去。王曼馨紧紧跟在他身后,很快就挤到了人群最前。恰好听见叶斐然对着小虞说话:“皇上,我这边有件东西忘记给您了。” 只见叶斐然站在龙车前,小虞对她十分关切亲密,和声道:“夫人,有什么事情呢?不急慢慢说哈。” 都听说皇上和摄政王一家亲厚,但亲眼目睹,还是不一样。 那画面就很养眼。 叶斐然袖子一抬,取出一张叠得平平整整的纸来,说道:“这是一份远洋行舟的‘铁战舰’图纸,是嫔妾前阵子设计画出,藏于王府北院。不料不慎走漏风声,才引来昨夜的祝融之灾。如今趁着陛下在此,嫔妾索性把图纸献给皇上。” 她这么大大方方一说,大家就懂了,或者说自以为懂了。 “原来是要夺取图纸啊!” “那是枢要机密啊!” “王爷和夫人都是国之栋梁……” “不知道什么地方的贼人,竟敢闯王府!” 谁也没留意,站在人群最前面,突然之间成了泥雕木塑的王曼馨。瞪大眼睛,瞳眸里映出叶斐然把图纸交给小虞的画面,那老太婆把图纸摊开了,上面赫然绘制着那将来会在海战中立下赫赫功名的“铁战舰”。 王曼馨身子前后摇晃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 她摸出自己蓝色布包里的图纸,张开一看—— 不过是张普普通通的花样子?、 身后传来王曼乔的嘲讽:“我以为你宝贝似的藏着啥呢,原来是我的花样子啊?你想要早说啊,姐姐我疼你,五文钱一张给你画就是了……” 王曼乔小嘴吧嗒吧嗒的说得正起劲,冷不防“啪”的吃王曼馨一嘴巴子!她捂着脸,指着王曼馨的脸哭叫起来:“你打我!” 王曼馨一跺脚,冲了出去,直奔小虞跟前。 王府家丁们见到有人跑过来,暴起阻拦,小虞却喊:“都别动!我认识她!” 皇上发话,大家都不敢动了。 小虞看着王曼馨,很惊喜:“曼馨,我可算见到你了!你……原来你也住在这条街上么?” 他完全忽略了王曼馨穿着一身民女的衣服,只觉得打扮朴素的她更加美丽可爱了。 王曼馨眼睛一挤,眼泪滚瓜地落下来,哭着跪在地上:“王妃娘娘,您怎么偷了我的图纸?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啊?” 所有人…… 再次…… 傻眼…… 叶斐然:“蛤?” 小虞也愣住了,说,“你说,我娘什么?” 王曼馨情绪早就失控了,热血直上头,指着叶斐然说:“皇上,那份图纸,是……是我为皇上画的啊!” 成甯见势不妙,皱眉道:“来人,王家三姑娘失心疯了,带下去。” 家丁们要上前,王曼馨顺势一滚,躺在地上,直着嗓子喊:“皇上——您要为我做主啊——” 第1472章 成甯生气了,撒手不管熊孩子 第1472章成甯生气了,撒手不管熊孩子 小虞皱着眉头说:“你先起来好好说话,躺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王曼馨看着他说:“你让摄政王别赶走我,我就起来!” “曼馨!你在说什么胡话?” 王曼馨上辈子进宫那会儿,成甯已经因为意外过世了,她没和成甯相处过,只听说这是一位绝代战神,宠妻如命。乃至身后人叶斐然只听他命令活下去,却把自己活成了一段朽木。 她以为不过是个武夫。 她想得美。 成甯轻声说:“小虞,这就是你看中的女人?” 小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愧疚无比,颤声道:“您听我解释……” “公然把王妃的东西说成自己的。呵呵……好像自从前朝到如今,这位是头一份?”成甯道,“王妃平生最好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小虞道:“我知道,就是算算学,数天文,立历法,做科研,出成果……” 某种程度上,那份图纸也是叶斐然的亲生孩子。 嗯,比他们哥们儿仨还亲那种。 成甯甩袖侧身对小虞:“这个女人,你处理好。” 回到叶斐然身边,去拉叶斐然:“你先进去吧。” 他只管他自己女人就行。 儿大不由娘! 成甯也生气了,自己看女人多好的眼光,选了个多好的女人,一心一意,厮守终生。 而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外甥,看中个啥玩意儿! 叶斐然摇了摇头,“让我看看。” 成甯想了一想,说:“我陪你看。” 这时,家丁们散开了,露出老大一块空地来,王曼馨坐在空地上,头发衣服凌乱,身上脸上却没伤——家丁们都受过训练,用一种专门的两角叉子叉着王曼馨的。 叶斐然从上辈子的防爆叉子里得的灵感,就是为了防备这种情况,以防出现扯皮。 这不,就用上了吗。 小虞对王曼馨道:“好了,现在没有人赶你了,可以起来了吗?” 王曼馨原本想要等小虞抱自己起来,上辈子没少这么干过,都是皇上搂着抱着把她哄好的。但这次小虞站在离她两尺远的地方,看起来没有要走过来的意思,躺了一会儿,地板凉,就爬起来了。 小虞说:“你说我娘偷了你的图谱?是指这个铁战舰的图纸么?” 王曼馨大声道:“是!” 小虞皱起眉头:“你有什么证据?我娘可是堂堂王妃,犯得着做这种下三滥的事儿吗?” “因为铁战舰值得!”王曼馨说,“这种战舰能够远渡重洋,能装火炮,既能载货又能打仗。而我们大顺水师孱弱,东临大海面临卑弥国威胁,有了铁战舰的保护,能保我万里海域安枕无忧!这样的神兵利器,谁不想要?”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当一个八卦来看,看得津津有味。王府和皇宫里那些会武的军汉们一听,也不由自主关切起来,一双双耳朵支棱着,都在听这边动静。 王曼馨心里越发得了意,脸上泪痕遍布的,悲切道:“皇上,这铁战舰的图纸,是我费了千辛万苦才得到的。正准备进献给您……没想到会被娘娘拿走……娘娘,自从我上次进王府做工,就知道你处处针对我。我不过是个弱小女孩子,您何苦为难我!” 叶斐然淡淡的说:“好吧,一言不合就躺在地上打滚的弱小女孩子。” 王曼馨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叶斐然看着小虞说:“皇上啊。这般女子,你以后要把她接进宫里么?” 她说话从来不藏着掖着,那不是她的风格。 然后,王府街上当场就炸了。 “什么?王英毅那闺女要进宫?” “进去当宫女么?” 俞氏说:“什么宫女,我家女儿要进去当贵人的!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咱们穷是穷点,清贵人家!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 大家越发炸,“什么什么?进去当贵人?” “那是妃子啊!” “不是吧,一家酱料卖三家,干啥啥不行好吃懒做第一名,占便宜没够,干活儿不行,八宝鸭子隔了年,只剩下一张又臭又硬烂嘴巴的一家子人,竟然能入了皇上眼,进宫做妃子?” “那可不是苍天没眼罗!” 小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叶斐然好整以暇,呵呵,她倒是不怕丢脸啦。 吵了一会儿,不知道谁说:“皇上还没开口呢。你们吵什么。” 皇家八卦,可是千载难逢的好瓜啊! 所以大家麻溜利索安静下来,看着皇上,连敬畏都给忘记了,就想看看皇上是不是要把这位一家子认作了国舅爷。小虞不假思索矢口否认:“不,舅妈。我不认识她。” 他背对着王曼馨,很是厌恶地道:“哪里来的忙冲乱撞的人,把她乱棍打出去。” 王曼馨傻眼了,眼泪再涌出来,比刚才汹涌得多:“皇上,您怎么说不认识我啦?我为了您千辛万苦地拿到这份图纸……” 小虞说:“你说是你弄到的就是你的了啊?” 王曼馨一愣,说:“这东西明明是我画出来的啊……” 小虞说:“我怎么信你?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之前有画过图纸么?要不然,你画个车轮子的三切面图给我看看?” 王曼馨傻眼了。 结果,夏刚还真的凑上前来:“陛下,纸笔在此。” 王曼馨颤巍巍地抬头看着小虞:“皇上……您是在认真的啊?” 小虞说:“不然呢?朕是皇帝,金口玉言啊。” 王曼馨拿起笔,颤巍巍的,怎么也下不去手。牛大婶在人群里高声说:“还学人画图纸呢,女孩子家家的,不做好女红针黹,搞那种爷们的玩意儿!我就觉得她一定在撒谎!” 大家也就看着王曼馨,看她拿着笔,僵硬在原地。 过一会儿,王曼馨扔了笔,说:“皇上,我……民女……不会画。实情是我把想法说了出来,请了街边代写书信的先生来画的。那位邹先生长年在绒线铺前面摆摊子,我花了2两银子画的图谱,可以找来对质!” 王曼乔失声惊呼:“什么?家里都穷得没米下锅了,她还拿2两银子去搞那东西?是当得吃还是当得穿?” 就连俞氏看向王曼馨的眼神都不满了,她正怀孕,这一胎很馋,想要吃好吃的也吃不到。没想到女儿还有闲钱去画图纸……还跑去跟王妃鸡蛋碰石头! 第1473章 掌嘴一百 第1473章掌嘴一百 一时之间,俞氏都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对小女儿的依仗到底是不是对的了。 这小闺女啊,心高气傲,总是不切实际的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似乎带着全家走上了弯路啊! 小虞看着王曼馨,将信将疑的,王曼馨急切地道:“真的!不信的话就去请邹先生来对质!” 小虞说:“那好,既然是你的想法。那么你应该对这战舰了如指掌吧?你就说一下,这一门主炮射程多远,口径是多少,能装填什么弹药?应该多少名水手来操纵?” 王曼馨……卡壳…… 小虞眯了眯眼睛:“你答不出来?不是你画的么?” 王曼馨低声道:“臣妾……民女……不记得了……” 她不过靠着自己聪明,把上辈子看到过的图纸死记硬背了出来,如何懂得这里面的奥妙玄机? 小虞说:“你回答不出来了?” 王曼馨惊慌地说:“陛下,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我就不信王妃娘娘也能回答得出来!” 叶斐然撅着小嘴说:“相公,外甥,她怀疑我哦?” 王曼馨仗着有金手指,对叶斐然殊无敬畏之心,逼得急了脱口而出,“娘娘,您一直在针对我,咄咄逼人的。如果您真的行的话,就解释一番啊?” 成甯说:“可笑!我们家是什么人,犯得上对你区区一个泼妇交代么?” 他耐性用尽,把叶斐然护在身后,说:“把这泼妇打出去。好生查一下,她到底怎么混进宴席来的!要谁敷衍,我重重责罚!” “是!王爷!” 成甯领着叶斐然,对着小虞行礼:“臣,告退!” 王曼馨直挺挺跪在地上,急切对小虞道:“皇上!您听,这是臣子该有的态度么?” 冷不防小虞爆雷般怒喝:“够了!” 皇帝龙颜大怒,在场的人啊,吓得顿时风吹过稻田般跨拉拉倒一大片。 小虞回身上了车子,又羞又怒,气得走路都透着不稳。 王曼馨膝行几步,想要追上去,“皇上,我到底哪儿说错了?难道不是吗?您才是皇上啊!他们算老几!” 小虞铁青着脸说:“泼妇。我们顾及体面不和平民百姓计较,还蹬鼻子上脸了?给她掌嘴一百,叉出去!” 夏刚传令下去,周围跟着的人早就魂飞魄散,今儿个这些话,要不传出去也就罢了,要传出去,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也就因为这缘故,皇上才不杀那女人,没想到那女人到底还是火上浇油! 侍卫们飞扑过去,死死压住了王曼馨,把她拖下去结结实实打了100个耳光。 一开始王曼馨还会惨叫求饶,到最后,求饶声越来越低,到最后,嘴巴里吐出来的已全是血水,姣好脸蛋肿成了猪头,死死地瘫在地上,跟一团垃圾没两样。 皇上的銮仪走了,王府大门关闭,一场宴席草草收场。 王英毅一家站在原地,街坊们散开的时候,还不忘唾他们两口:“什么想飞上枝头的玩意儿!丢人!” “连累咱们一顿好饭菜没了!” “这下惨了,皇上讨厌咱们这条街了!” “唉,找地方搬家吧!”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等所有人散去,王英毅对大女儿和二女儿说:“你们去看看曼馨。” 王曼乔却走到了俞氏身边,说:“我才不去,还不够丢脸么。娘,我扶你回家,刚才人多,没有挤着你和弟弟吧?” 俞氏原本看着王曼馨,很是关切的,听王曼乔一说,顿时摸了摸肚子,说:“这么说,他刚才踢我踢得厉害。我先回去歇着了。” 大女儿扶着老婆走了,王英毅远远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王曼馨,阵阵想吐,只好去欺负最软弱好说话的二女儿王曼香:“曼香,你去!” 王曼香百般不情愿,撅着小嘴,脚下不动。 王英毅举起巴掌恐吓道:“你不去,我就揍你!” 王曼香只得去扶起地上的王曼馨,她个子比王曼馨瘦小许多,只能拽着王曼馨两条胳膊往自己肩上拉,就这样王曼馨的两条腿还是被拖在地上,就这么一步一挨地拖回到破院子里,好不容易把王曼馨安置下来,王曼乔又叉腰堵在了门前:“笨手笨脚的,怎么那么慢!快去做饭!我要饿死了!” 王曼香柔声细气的说:“姐,我这边照料着妹妹,实在腾不出手,你去做饭好么……” 话音未落,就被王曼乔推了一把:“连姐姐的话都不听了!曼馨这不是还没死么!你饿着了我不要紧,你饿到了弟弟,爹娘怪罪你,你就知错!” 王曼香从小不受爹娘重视,性子怯懦惯了,忍气吞声抹着眼泪的走了。 王曼乔看着昏迷在炕上的王曼馨,尤其是那张高高肿起透亮的脸,幸灾乐祸地冷笑:“仗着长得好就到处作妖,活该!” 扇了扇风,自言自语:“这屋子忒热了,地龙烧太暖了吧……嗨,败家玩意儿,柴火不要钱啊?” 绕到屋后去,把烧火口的柴火拨出来好些,用火钳子夹进了火桶里,送到自己屋里去,这才拍拍手笑着走了。 屋子里一点点冷下去,王曼馨昏迷中,渐渐缩成一团。 王家表面平静,实际上静水流深,暗涌凶猛。在王家本家里,知道这场热闹的王亭亭笑得肚子都疼了,“哎哟,我以为王曼馨多大本事呢!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正笑得开心,王璄一脸黑气走进来:“深深,盼盼,你们出去!” 两个丫鬟出去了,王亭亭看到王璄脸色不善,收敛了笑容:“哥,怎么了?” 王璄说:“那日成甯来问我,我还一头雾水。原来你竟把铁战舰的图纸给弄丢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王亭亭噘着嘴说:“我这不是去找了么!没想到竟然落到了卑弥忍者手里,我也没辙啊!” 王璄说:“卑弥忍者?是落在叶斐然手里啊!现在好了,图纸落到了皇帝手里了,我就问你,以后我们王家军拿什么去打倭寇?拿牙齿啃啊?” 王亭亭吃惊了,捂着嘴巴:“什么?怎么会?” 第1474章 意外染上破伤风 第1474章意外染上破伤风 王璄眯着眼,打量着妹妹:“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今儿王府街上,叶斐然当众把图纸给了成远虞,这件事满大街几百人看到了!王曼馨还撒泼打滚说那图纸是她的,被成远虞打了一顿!” 愣了好一会儿,眼珠子转了三六一十八个圈儿,王亭亭才回过神来,“不是吧?原来是这样?” “你以为呢?”王璄说,“你说,你说,现在怎么办?我那么信任你,把图纸交给你,你倒好,被人拿了去!” 王亭亭说:“反正我们打倭寇也是打,皇帝打倭寇也是打。丢了图纸就丢了呗。重要的难道不是这图纸终究没有落到卑弥人手里么?” 一句话提醒了王璄似的,王璄摸了摸下巴,说:“说起来。我们故意分家,也有段日子了。这条长线放完了,该收了吧?我倒是要看看,是谁跟王曼馨有了勾结……直接把这伙人一网打尽。” 王亭亭微笑道:“对呀,这才是正理!” 她文静的脸蛋上,一抹厉光在眼底下一闪而过。 京城里默默躁动着,成甯肉眼可见的忙碌起来。 叶斐然那日回家之后,收拾东西时叫木刺刺了一下,第二天大拇指就起了个水泡。当时没在意,谁知道不过三天功夫,大拇指的水泡又大又红还透明发亮,她发起了高烧。 成甯急了,不管叶斐然坚决阻止,请了太医来。张院判数落了半天怎么不早点来,成甯倒是好脾气,低眉顺眼的听着,又寻来最好的金针,让张院判给叶斐然挑破了水泡,又煎了药服下去。 叶斐然迷迷糊糊的喊:“小虞……” 成甯皱着眉头,麻溜利索的把小虞从宫里抓出来,送叶斐然面前。 小虞没想到几天不见,叶斐然会病这么重,吓得在病榻前面长跪不起,哀声喊:“娘!” 叶斐然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低声道:“小虞……” 小虞说:“娘,我在呢。” 叶斐然说:“你,你怎么瘦了这许多……” 小虞:“……” “你不说我也知道。”叶斐然说,“发现了那女子的真面目,所以心情不好。” 她举起手,把绑成白萝卜似的手指给小虞看,“那天做事儿没留神,就成了这样子。小虞,你是当事人,就更难受了。” 小虞说:“娘,你别说那么多了。好好休息,小意思而已。” “呵呵……破伤风……”叶斐然说,“会死人的啊。” 成甯也忍不住低声道:“二丫!你别胡说!” 叶斐然:“……呵呵。从前在村子里,每天不刺破个几十回手手脚脚的,也不见有事儿。怎么这次就如此娇贵了。真的是……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 “娘,你别说了。”小虞说,“你不会有事的!” 门外传来翠琉的声音:“王姑娘,皇上都说了不想见你了,怎么你又来了?” 王曼馨道:“我这儿有些专门治破伤风的草药,乡下带过来的,特别灵验。我放下就走,可以吗?” 屋子里的人同时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翠琉道:“王姑娘,你快点回去吧。你也真能折腾的,自己病得瘦小鸡似的了,还来咸吃萝卜淡操心。” 王曼馨不断“咳咳”轻声咳嗽着,固执道:“之前是我冲动了。冲撞了娘娘,我也不奢求娘娘原谅我。只要愿意用这草药就行了。” “那……”也许是被王曼馨感动了,翠琉说,“你等我一下。” 过一会儿,翠琉走进来,道:“皇上,王爷,夫人,外面王曼馨姑娘带了些草药来。想要赔罪。我们收还是不收?” 成甯和小虞都有些意动,叶斐然就顺着他们意思说,“那就收了吧。” 翠琉答应一声,正要出去,叶斐然叫住她,问:“你问问她,怎么知道的王府有人病了?” 翠琉不解其意,不过还是出去问了:“夫人说谢谢你的东西了。放下就走吧。另外,你怎么知道我们有人得了破伤风?” 王曼馨说话的声音耳听着就轻快了许多,“那就好。有劳姐姐了!嗯……说来是巧,前日不是从后门送了些兵器进王府么,上面生锈了,被生锈铁器划到是很容易破伤风的。” 这话没什么漏洞,翠琉道:“那就有劳了。放在此处吧。” 王曼馨有礼貌地说:“那……小女子先告辞,祝王爷早日康复。” 屋子里众人:“咦?” 叶斐然说:“看来,她搞错了什么。” 成甯道:“明明受伤的人是你,却祝我早日康复?她在府里的细作不大给力啊。” 成甯跟着叶斐然时间长了,学了一嘴现代词汇,什么“康复”“给力”“破伤风”之类的,上行下效,现在大顺举国上下行文时兴半文不白…… 小虞默不作声。 叶斐然懒洋洋道:“留下吧。也别欠着她的人情了,赏五十银子,再给她带两只鸡,半口猪。” 屋子里听着的珍珠急眼了:“五十两银子?那些不过是山草药罢了!而且还有吃的,现在快过年了,半口猪也得快五十银子了!夫人,您也忒大方啦!” 叶斐然说:“你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珍珠不敢违拗,掀开帘子到了廊下,翠琉正在和王曼馨你一言我一语的可套着准备告别。珍珠就按照叶斐然吩咐的说了,取出五十两一个的大元宝来,递给王曼馨道:“王姑娘好福气,夫人心慈,赏赐丰厚呢。” 酸溜溜的。 王曼馨眨眨眼睛,说:“啊?夫人客气,可是我没打算要回报的。” 开玩笑,领了赏赐,岂不是就承认了自己是为了钱来的? 她是那种为了钱的人么? 珍珠说:“你不想收也得收啊。夫人可是下了命令的,我可不能违拗夫人。” 说话间,俩小厮抬着猪和鸡也来了,满当当一筐——半口肥猪,那分量可不得一百多斤!为首一壮实的小厮,正是九儿,他来王府之后,练了小半年功夫,长进极大,今儿亲自来帮忙了。他一个人挑着猪肉担子,脸不红气不喘的,“珍珠姐姐,东西放哪儿?” 第1475章 三胎吗 第1475章三胎吗? 珍珠乐呵呵道:“九弟,劳驾,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直接送回后巷王家里去。” 王曼馨尴尬道:“不,不用了……” 珍珠说:“王姑娘,难道你自己拿?” 王曼馨道:“我就没打算拿啊!” 珍珠翻了个白眼:“怎么?这是看不上咱们夫人的赏赐么?” 王曼馨:“……” 妈耶!她好想哭! 怎么哪儿哪儿都没在理的地方咧? 当九儿和另个小厮,一个挑着猪一个拎着鸡,穿街过巷的时候,在王府街上又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压根用不着刻意大吵大嚷招人显眼的,挨年岁晚,猪肉正是紧俏货,嗅着肉味儿,不光是街上的顽童闲汉,就连流浪狗都给吸引过来了。 “哇,王姑娘有办法啊,搞来这么多肉……可以过肥年了!” “你没看到么,那是王府赏赐的!那猪皮上还盖着王府的蓝章子呢!” “王府赏赐?上次不是才打了她嘴巴子么?” “不然咋叫赏罚分明?” “我说,王妃娘娘还是太心慈,竟然还给赏赐。要是我,我就把这成天往王府里钻,一看就知道没按好心眼的的女人乱棍叉出去了。” 王曼馨低着头,臊眉耷眼地,觉得一切都跟自己想好的太不顺了……她死后和重生的间隙中,窥到无数大千世界,那些世界里的重生者走的都是坦途,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天选之子? 可是她怎么重生回来,就处处不顺! 冷风一吹,心里有气,王曼馨咳嗽得更加强烈了:“咳咳咳……” 心里的怨恨,也随着这声声咳嗽,硬生生打入骨髓中。 没等她琢磨明白,家里就到了,九儿很是四海很是讲礼貌地打着招呼,还把猪肉都安置在灶屋中。捎带手的,看着王曼香拿着吹火筒一脸窘迫地站在要死不活的火苗子旁边,九儿就拿过了吹火筒,三两下功夫把灶火吹得旺旺地。 王英毅从他们进了门,眼睛就没离了那些箩筐里的东西,高兴得没了主意,搓着手跟进跟出。九儿随手把吹火筒还给了王曼香,道一声“告辞”,正准备走,王英毅才逮着机会拦住他们,手里捏着俩面果子塞过去:“两位爷辛苦了。穷家小户的没啥好东西,捏俩面果子给爷垫垫肚子。” 九哥儿接了过去,说:“老丈客气了。” 抬脚就走了。 王曼馨看着九哥儿俩人走了,气道:“爹——你怎么能收下东西呢!一收了,他们就不欠咱人情了!” 王英毅说:“不欠就不欠。这许多银子,许多肉,你爹我正愁过年咋办呢,这可不是打瞌睡有人送枕头,赶着了?咱们可赚大发了!” 眼瞅着家里人这么短视,王曼馨气得直跺脚,扭身回屋里生气去了。 但是王家人沉浸在喜悦中,忙着杀鸡,割肉,王英毅还要忙乱着到银庄去把整块银子兑散,就都没空理会她。 王曼馨带来的草药确有奇效,外敷内服没多久,叶斐然的热度就褪下去了。 趁着小虞留宿王府,成甯带着大儿子促膝长谈了两个晚上,第三天小虞得回宫里去,跟叶斐然告辞的时候,眉眼之间的郁色就彻底烟消云散。 叶斐然看着他,打趣道:“不惦记那女子了?” 小虞低着头,说:“爹娘之前说的没错,她接近我太过刻意。实在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清纯可爱。现在回想起来,她除了长得好看,几乎一无是处。” 叶斐然呵呵一笑,说:“事出反常必为妖。你记住一句话就好了。” 小虞很认真地问:“什么话?” “再好看的小仙女,一样要吃饭拉屎。拉不出屎的时候一样狰狞咬牙。”叶斐然说,“哪儿有这么多不食人间烟火……都装出来的。” 小虞更加认真地想了,寻思过后,郑重点头:“娘说得有道理。” 至于某人……成甯早就站在旁边,笑而不语了好么。 那深深的眼睛片刻不离叶斐然,就跟要把她刻进去似的。 嘿嘿,还是他的二丫有才。 小虞说:“不知道顾大小姐如今怎样了?” 叶斐然看着他,乐了:“嘿嘿,总算想起人家啦?” 小虞脸一红,嗫嚅道:“要不然……我先去看看她,然后再回宫?” 成甯慢条斯理道:“这会儿就别去了。谁都知道你在王府里住了好几天,到了顾家,人家会不知道你只是顺路的?” 小虞吭哧吭哧地说:“我可是皇帝,我大驾光临可不是福气嘛。” 成甯说:“道理是这么说。不过你要问问你的心里想要达到的目的是什么?是要旁人畏威,还是要顾大小姐感受到你的真情?” 小虞不说话了,孩子星眸闪烁,陷入沉思。 成甯道:“你先回去吧。过两日等你娘身子大好了,找个借口把顾大小姐带进宫中,尽有见面机会的。” 小虞确实也没更好的办法了,他很聪明,学治国,学经济学问,那是闻一晓十。但,在男女之情中,他也不过是个莽撞少年郎罢了。 他说:“那,我先回去了。娘您好好休息。” 他又去抱了抱七月和初五,这才依依不舍的告别。 成甯送了小虞回来,坐在床边,一下子松懈:“这些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叶斐然披散着头发,歪在床上,低头看她的书,随口接过话头,“没辙。你上辈子欠他们的呗。” “那我上辈子有没有欠你?”成甯用食指缠着她一缕长发,把玩着,嗅到她发丝的清香,心动不已,忍不住凑过去亲了她一口。 叶斐然被亲得浑身发痒,嬉笑着躲开,“别闹啦!人家看书呢!” 成甯把她手里的书拿开,“书哪有我好看,来看我。” 一翻身,就把她强势地压了下去了。 叶斐然呼吸急促起来,说话声音变得零零碎碎的,“别闹……” “就闹你。” “想要三胎啊?” “也无妨……” 房间里的牛油大红蜡烛一根一根燃尽熄灭。 缠缠绵绵,哝哝细语,娇娇喃喃,不可一一细述。 第1476章 又到一年腊八时 第1476章又到一年腊八时 王爷交功课交太晚,导致第二天上朝又起晚了。 还好满朝文武都知道近日天家事多,非常识趣乖巧地避而不问。挨年岁晚,上下无事,大伙儿都心照不宣躺平等过年。 叶斐然躺了几天,就到了腊八。 闲不住,一大早爬起来熬腊八粥。自从叶斐然成功熬制出比市面上要甜很多的精制白糖之后,进一步提纯出单晶冰糖,然后再没领过内务府的大锅饭腊八粥。 古人对甜食的热爱,仿佛刻入骨子里,王府上上下下吃起甜来那叫一狠,好像白糖不要钱似的。 “够啦!够啦!”叶斐然大喊。 张大娘笑眯眯道:“夫人年轻,把握不好火候。这点儿糖哪够哟。” 手里捧着的大海碗一翻,满满一海碗白糖哗啦地全倒进了锅里,顿时冒起了咕噜咕噜的泡泡。 叶斐然瞪直了眼睛:“好……甜……” 她嫌齁嗓子,但王府上下人都爱吃,甚至名声传到了外面去,腊八粥才出锅。叶怡然和叶天宇说说笑笑的,就过来了。 叶斐然又惊讶又欢迎:“咦?今儿个好人齐!快来快来,中午一起吃饭!” 王府一天吃三顿,且伙食好,上上下下油光水滑,做衣服都得比别人多费三尺布料。 叶怡然笑道:“来来,二丫,这是你姐夫从晋北郡带回的特产老陈醋。” 一打开那醋坛子,叶斐然捏住了鼻子:“好酸……好臭……” 叶怡然哈哈大笑:“就这么个味儿!张大娘,劳驾封号带下去,别碰水,别坏了。这东西不值钱,可沉,很是难带!” 叶斐然娇嗔道:“姐,我又不爱吃酸的!” 叶怡然瞪着她说:“女人上了年纪,就得多吃点儿酸,对肌肤,对身体,都有好处!” 叶斐然不以为然地暗中咧了咧嘴。 又看向叶天宇:“你呢?有啥好东西给我?” 对着叶天宇说话,就习惯性地带上三分凶巴巴。 叶天宇嘿嘿一笑,“你肯定喜欢啦。” 他拉了一车海货回来,掌心大的干贝、两尺长的鱿鱼、三尺多的咸红鱼,琳琅满目,把叶斐然眼睛都给看花了,抬起肘子顶了叶天宇一下,二姐笑容满意:“不错不错。这还差不多!” 叶天宇说:“姐姐,明萱最近胃口好了。可是口味变得奇怪,猫儿似的,喜欢汤汤水水还喜欢吃鱼腥。我家厨子地道京城人,做不来这些个琼州口味,你给我写几道汤方子,我回家做了吃去。” 叶斐然笑吟吟道:“小事一桩啦。不过——你会下厨?” 叶天宇说:“也就凑合能吃。在军营里大灶伙食太差,想吃两口合口味的也就只得自个儿动手了。” 叶斐然说:“原来是这样。” “姐,不说这个了。腊八粥熬好了没?”叶天宇馋相毕露,“我老远就闻到香味,都饿了!” 叶怡然在旁边点头点头:“对啊。对啊。我也饿了。” 叶斐然佯怒道:“好啊,原来你们是冲着我家腊八粥来的!” 她是不会打叶怡然的,追着叶天宇揍了好几拳。 叶怡然笑得捂着肚子,“你们两个差不多就好了啦!孩子们都看着呢!” 果然,叶怡然家的三个孩子,外加叶斐然的初五和七月,一溜儿挤在廊下看叶斐然和叶天宇打架,小眼睛里充满好奇和兴奋。 叶斐然看着那一排小脑瓜子,咋舌道:“乖乖,算上小虞,六六大顺了。明年还要添一个,什么时候咱们家人丁这么兴旺了?” 叶怡然笑道:“不算。你家俩姓成,我家仨姓林,咱们家姓叶的,也就才一个。天宇,你得加把劲。” 叶斐然笑道:“娘不在,就我们三个。我才不管他们姓啥,都是我的晚辈,我都疼。” 丫环婆子们都羡慕了,特别是张大娘,忍不住眼睛泛起泪光。 珍珠问:“大娘,你怎么啦?” 张大娘擦拭着眼角说:“没什么,唉,想起我家那几个薄情的娘家姐妹。但凡有夫人家里这三分情义,我和小丽也不至于……咳咳,不说了。” 珍珠说:“对了,大娘,大哥的病好了么?” 张大娘说:“不是病,就是残了。腿断了,能做什么呢。只好我白养着他罢了。好歹回家有口热水喝,算是有个活人关心自己罢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张大娘的身世也是可怜的,珍珠乖巧地没有继续往下问。恰好这时春分来了,手里托了一个银托子:“夫人呢?” 张大娘道:“在廊下呢。马上要喝腊八粥了,这是什么?” 春分说:“我家那口子从外面带回来的,说是王爷从宫里送出来的燕窝腊八粥,让夫人尝一尝好不好吃。合口味的话就多带点回来。还说知道夫人不爱吃太甜,所以这是放少了糖的。” 她说话清清脆脆的,大家都听到了,吃饱了狗粮,羡慕嫉妒恨的簇拥着春分进屋子去了。 吃过晌午饭后,张大娘提着一大碗腊八粥回了家,又空着手回来,大家也都装没见到。 叶天宇拿着方子,回府里伺候怀孕爱妻了。 叶怡然原本打算吃了午饭就走的,不过米糕带着初五玩得很好,米豆和米粒又闹困,叶斐然又苦苦挽留,就留了下来,打算吃完晚饭再回去。 普天下的熊孩子都那样,在自个儿家里无法无天。出外有了几个孩子一起作伴,顿时省心多了。 此刻也是如此,叶斐然和叶怡然两个孩儿妈,总算可以闲下来,一起喝个茶,吃块点心,拉个家常。 坐在花园水榭的二层,没有下雪,天气和暖,天空蓝得透明一般,万里无云。 叶怡然目光扫了一圈,笑着说:“二丫,还是你有办法。竟然用玻璃代替了窗户纸,既光亮又暖和。” 亭子密封好了,四个角烧了旺旺的炭盆,用巧妙的隐藏烟囱把烟火排了出去,就不必担心时间长了心口发闷。叶斐然给自己沏了一泡金骏眉,笑道:“别的我可能跟别人比不了,对自己好这方面,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叶怡然站起身来,走到窗户,俯览花园,啧啧念佛称奇:“阿弥陀佛,好漂亮的美景。” 忽然又脸色一变:“咦?二丫,你快来看,有人在你家后巷撕扯诶!” 第1477章 分家出去又想回来 第1477章分家出去又想回来 叶斐然凑上前一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王曼馨怎么又闹幺蛾子啊。” 叶怡然久闻其名,哑然失笑:“哈哈,原来她就是王曼馨啊?” 叶斐然说:“对啊。让我看看,这次她惹来了什么是非……咦,竟然是王家本家的人?这人不是王璄嘛?他妹妹呢?哇,王璄怎么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叶怡然嫌弃道:“咦——真粗俗。” 自个儿却觉得再贴切没有。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姐妹两个索性拿起瓜子,边磕边看热闹。 王府后巷,王璄大冷天的,抖开了扇子,捂住自己的鼻子,把那股腌臜恶臭的味道挡在外面,说:“证据确凿,你们家就是偷了我家兵器局的虎符,再勾结倭寇。还勾搭东瀛忍者火烧王府,让亭亭平白遭受盘问屈辱。这件事不去见官,无论如何不能收场的了。跟我走。” 王英毅跪在地上,身后俞氏搂着三个闺女,哭成一团。哭闹声中,王英毅苦苦哀求:“族长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做对不起王家的事!” 王璄扬起下巴,指了指旁边的捕头:“你有什么辩驳的,就跟严捕头说。我们公堂见吧。” 王英毅魂飞魄散,忽然之间大叫:“曼馨!都是你干的好事!” 他回过身,对着王曼馨大吼! 王曼馨本来就没有两个姐姐般惊慌的,但被王英毅这么一吼,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指着自己鼻子:“我?” 王英毅说:“对。就是你。要不是你一直教唆着,什么王家迟早要坏事,赶紧脱离早日好。要不是你说什么,我们家没有儿子,留在族里也是被人看不起。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反正,都是你的错!女孩子家家,那么大的野心,老子好好一个家,都要被你败完了!” 他憋了好几个月的火气,突然之间找到了发泄点,一股脑地冲着王曼馨而去。擦了擦被父亲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王曼馨“哇”的哭起来,“爹爹,你不疼我了!” 王英毅举起巴掌,“啪”的打了她一耳光,打得王曼馨几个趔趄出去。 他直着眼睛梗着脖子,“还在我面前装可怜?别人家的闺女有本事,找了个好女婿,拿到手就一大笔彩礼。你呢?活脱就是一无底洞,成天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王曼馨跺脚道:“难道你就没有错?” “我有错,错在信了你个小丫头!”王英毅拿起一根棍子,扑上去要揍王曼馨。反倒被王璄的人拉下去了,王璄慢条斯理道:“打女儿什么的,关上门我不管你。现在在大路上,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王英毅手里棍子一扔,又跪在了地上,膝行上前:“王公子……不,不对,家主……您行行好。重新……重新把我们收回族里吧。不然的话,我们真活不下去啦!” 王璄完全没想到,王英毅竟说出这番话来,就连他自己都惊讶了:“哈?” 王英毅又道:“求求您……做个好心……我以后回到族里,一定给大家做牛做马……” 王璄一看,乐了:“你以为我们王家的门楣是个废物筐?啥都能往里面装么?” 王英毅连连磕头,嘴里翻来覆去的,就念叨那两句话。什么尊严,什么面子,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宁做高门狗,不做街边人! 家丁们看不过眼,大声嘲讽起来:“王英毅,你之前分家的时候不是很硬气么,这才几个月呢!怎么就又灰溜溜的要滚回来了?” “家主说得没错,咱们王家不是废物筐,不收废物!” “真的是太恶心了,怎么老子跟这种人还是亲戚!” “还好分家出去了!” 说白了,这些家丁,也都是王家各房的旁支子弟,多多少少沾亲带故的。年年岁岁,大小节日,这些人也有机会到各房太公跟前,分上一份份例……加上王家如今势力大,收入丰足,每年能拿到的银子不多不少的,也够个三四口之家过上大半年的温饱日子。 所以这会儿王英毅要回来,就算王璄愿意,这些人都未必肯! 王璄侧过身,不受王英毅的磕头,淡声道:“一码归一码,我跟你说的是我们王家失窃的事儿,你怎么反而扯到回归族中了呢?蠢货,让我告诉你吧,如果闹到应天府去,府尹顶多也就按照大顺律来判案,兴许还能捡一条命。但如果回归族中……盗窃族中重要物件,按照族规来查办,你们一家铁定死得透透的!” 他这么一说,倒是凑效,王英毅顿时噤了声。 兴许被逼急了,王英毅怪声叫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和卑弥人勾结的,只有王曼馨而已!我们全家对这件事都一无所知!我,我和这个不孝女断绝关系,逐出王家!家主,请您大人有大量,允了我和俞氏,带着曼乔和曼香回来……求求你……” 他匍匐在地上,卑怯得狗都不如。 王璄惊讶了:“四叔啊,曼馨可是你亲生闺女,你这就说不要就不要啦?” 王英毅说:“不要了!这丫头是扫把星,本来我们家日子过得好好的,自从她撺掇着我带她上京城之后,我们家日子就过得一天不如一天,这样下去,迟早全家都会被她害死。这样的讨债鬼,要来做什?” 王曼馨慌了,她大声说:“爹!你怎么可以不要我?现在家里吃的,用的,穿的,那样不是我想方设法寻摸了来?就前几天王府里赏赐我的半口肥猪,也给你卖掉了换了银子进了那半掩门的暗窑子!你花着我挣来的银子却不要我,你好狠心!” 俞氏一听,大怒,“什么?你骗我说那银子半路上被小手摸了去,竟然是拿去逛窑子了?王英毅,老娘还怀着你的骨肉啊!老娘想吃个鸡蛋都没得,你有钱去给外面的婊砸花!” 扑到王英毅身上,又打又踢又咬,不一会儿就王英毅就成了个大花脸。 第1478章 打完老婆打女儿 第1478章打完老婆打女儿 王英毅躲闪着大肚子的媳妇儿,躲不过去,举起蒲扇大的巴掌:“臭婆娘,有完没完了!” 巴掌还没落下去,俞氏对准他挺起肚子:“打啊!你有种就打!老娘就跟肚子里小的一起死!让你王老四家断子绝孙!” 王英毅对俞氏腹中的孩子寄托了无限希望,就指望着生个男丁下来一举翻身,见状,打俞氏打不下去了,巴掌在半空中拐了个弯,落在了离俞氏最近的王曼乔身上,嘴里骂道:“看啥呢?扶你娘回屋子里!这儿是大肚子该待的地方吗!” 王曼乔看热闹看得正高兴,却横遭暴打,顿时捂着脸,眼泪“刷”的滚落下来。 “爹爹,你为什么打我!” “快带你妈回屋子里!” 王曼乔哭哭啼啼地扶着俞氏回屋里去了,王曼香见势不妙,也跟着溜进了院子,那方向是直奔灶屋。王英毅复又对着王璄跪下,磕头如捣蒜。 王曼馨对着王璄也跪下来:“王公子,您看到了吧。这人不忠不义,心里只有自己。好啊,要赶走我的话,就把坑了我的银子还给我!求王公子替我们做个见证!” 王英毅一听说还钱,顿时停止了磕头,直起身子吼道:“死丫头,从小到大吃我的穿我的,竟好意思让我还银子?我不让你给银子就算是我念着父女之情了!真是个白眼狼!” 王璄看着他们狗咬狗一嘴毛的,耐心耗尽,把折扇一收,冷冷的道:“闹够了没?王英毅,你要真想回来,我得跟族中长老商议。但——还是那一句,勾结卑弥人,盗窃虎符,偷录图谱,我们公堂上见!” 他丢下这几句话,转身走了。 王英毅脸色“刷”地变的刷白,倒在地上。 水榭里,远远瞧着热闹的两个人,看着王家这一番变故看得入了神,不知不觉把一碟瓜子给磕完了。叶怡然道:“我的天啊,哪儿来这么奇葩的一家子?” 叶斐然道:“所以,姐,你明白我的痛苦了吧?” 叶怡然道:“我听说过一些……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叶斐然说:“简单来说,就是那个女的看上了小虞,想要进宫。” “那不是很简单的事儿么?如果是在王家,只要他们不作妖,基本上也都会选两个进宫的啊。” “关键是,她要的不光是宫里的位置,她还想要小虞的心。” “……” 叶斐然看了看叶怡然,叹道:“若是一眼万年,人心自是容易得。若是有缘无分,哪怕天天相见,也是见面不相识。所以,她苦心设计,步步为营,可恨可怜。” 叶怡然道:“所以你始终不下死手,只是让她们知难而退?” 叶斐然耸肩:“倒也不是,她运气也很好。” 但凡能够重生\穿越等等,身上多多少少带了点气运加持,李如意是这样,王曼馨也是。 叶怡然说:“那现在咋办?” 叶斐然再次耸肩,加上一摊手:“凉拌。只要不影响咱们家,就让她自在得了。” “二丫,你真是心大!”叶怡然说,“小时候总觉得你太狠,如今发现,你才是最心慈那个!” 叶斐然说:“小时候不狠一点,保不住你和娘。现在我已经是一条没有想法的咸鱼了,躺平。” 看着她回到屋子中间的贵妃榻前,无比娴(慵)熟(懒)地躺下,叶怡然翻了个白眼,一脸无奈的宠溺笑模样,跟着叶斐然来到榻前,叶怡然道:“往里去一点。” 叶斐然往里面让了一让,还拿了个枕头递给叶怡然,乐呵呵道:“来来,吃饱了正好睡一睡。” 姐妹两个并排而卧下来,又聊了一会儿天,一个接一个的睡着了。 成甯从宫里回来,听闻叶怡然来了,满屋子找不着爱妻和大姨子的身影,听丫头说她们进了水榭就没出来,就悄悄的到了后院来。 仗着轻身功夫好,略过在一楼打瞌睡的两个丫鬟,蹑手蹑脚摸上楼梯,侧耳听着,二楼安安静静的,但听得呼吸均匀,细且绵长。 “哈?不是吧?” 成甯半路急转弯,回到一楼上,“珍珠,青果,起来。” 俩丫鬟抬起眼皮,看见是成甯来了,吓得滚到地上:“王爷!” “夫人和大姨呢?” 珍珠和青果忙道:“在上面呢!” “去看看她们在做什么?怎么没有半点动静的?” 珍珠和青果就上去了,一进屋子,见到叶斐然和叶怡然两个你胳膊压着我肚子,我大腿压着你小腿的,睡正香呢。两个丫鬟忍着笑,上去把她们叫醒:“夫人,夫人,起来了!” 叶怡然睡得比较轻,听着叫唤,星眸微张,看着青果道:“我睡了多久了?” 青果道:“快一个时辰了,已经酉时二刻啦。” 叶怡然支起自己,又去推叶斐然:“二丫,起来了,太阳下山了!” 叶斐然转了个身,拿帕子捂住自己脸,咕咕哝哝道:“再睡一会儿嘛……” 大家没忍住,笑起来。 珍珠道:“夫人,王爷回来了。在楼下等你呢。” 叶斐然一动不动,叶怡然凑到她耳边,“呼——”的一股气吹了进去,叶斐然猛地清醒了,“别吹别吹,嘻嘻嘻,好痒!” 叶怡然说:“起来了。你相公都回家了。” 叶斐然道:“啥?” 珍珠又重复了一遍:“王爷在楼下等着你呢。” 叶斐然这才彻底清醒起来,坐起身,两个丫鬟打了水,伺候着她们重新梳洗了,又把乱了的头发扎扎好,一起下了水榭二楼。 成甯背着手,看着鱼池子底下冬眠的锦鲤,叶斐然一声柔媚娇甜的:“什么时候回来的?”把他勾得背转身来,“回来一会儿了。听说姐姐也在,就不好上去。” 话是如此,看着叶斐然还略带惺忪睡意的小脸,还是有些懊恼自己错过了美景。 叶斐然笑道:“是啊。孩子们不舍得大姐姐,都勾着米糕不让走。大姨也就只好留下来吃了晚饭再回去。” 成甯道:“既然这么热闹,怎么不把天宇也叫上?” “好啊!” 第1479章 拔出萝卜带出泥,闹大了 第1479章拔出萝卜带出泥,闹大了 叶斐然果然命人到那边府里去喊上叶天宇,这回来的是两口子了。崔明萱过了孕吐期,人精神了许多,叶斐然又命厨房加了一道酸菜鱼,一道酸菜猪肉炖粉条,有辣有不辣,既照顾了孕妇口味,捎带手自己大快朵颐。 酒过三巡,成甯还考校了一番叶天宇的功夫,被狠狠揍了一顿的叶天宇心服口服:“姜还是老的辣……姐夫还是姐夫……” 成甯眼睛一瞪:“你说谁老呢?” “嘿嘿,说错话了。”叶天宇轻轻给了自己一嘴巴,笑道,“说起打架。刚才应天府门前来了一伙卑弥人,差点儿跟王家打起来了。府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压下去。姐夫,你知道那些小矬子的来历么?怎么咱京城,也闹起倭寇来了?” 一席话说出来,不光是成甯,就连叶怡然和叶斐然,都关注起来了。 姐妹两个都没忘记……刚才后巷那出闹剧呢。 成甯说:“略有耳闻,但不知道详情如何。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事儿来了?” 叶天宇眼底冒起火光,说话声调都变重了:“就我回之前,琼州也闹了两回倭寇来着。不过琼州军卫所的项小爷擅战,倭寇吃了亏,北上了。我回来之前经过一些州郡,被闹得可惨!渔民都不敢下海捕鱼了,只能近海捞点儿小鱼小虾过日子,再这么下去,必成大患!” “因此现在对卑弥人,就格外留意起来。” 成甯表情越来越严肃,等叶天宇说完之后,才道:“最近京城里确实发现有卑弥细作。而且这些人和在沿海为非作歹的浪人集团不一样,晓汉文,扮汉人,说话行事狡猾谨慎,胜过寻常武夫十倍。我和小虞一直在派人查探,甚至我连王璄也去见过面聊过了,基本上能够肯定,是去年刚继位的卑弥国女王所作所为。” 叶天宇脑子也不笨,眼珠子转了两转,虎眸怒睁,火光愈炽:“他们难道想要攻入大顺?好大的胃口!” 成甯道:“不过推测。别说你了,就连你姐,都有这想法。” 他看向叶斐然,叶斐然猝不及防,楞了一下,说:“是!我在书里读过,倭寇本土国土甚小,既有火山,也有地震,物质匮乏,因此人人好勇斗狠,尚武慕强。” “就好比苗疆养蛊一般,在一个小鼎内放入数百条毒虫,能够经过撕咬存活下来的,就是最毒最强悍的蛊!如今卑弥女王成为了那蛊后,一统了卑弥国,自然就要向外为非作歹了!” 叶天宇瞠目欲裂,叫道:“好可恶的鬼子!” 成甯道:“你先别激动。你在应天府里也没少朋友,他们今儿个怎么说的?” 叶天宇说:“那边和我相熟的是捕头和文书,我下午过去办事,那都申时快过去了,王家撕扯了一男一女来。说那女的盗了他们的私营虎符。你也知道,王家那种百年大族,是有自己的私人军队的,虎符被盗那事大事。府尹就闭门审了起来。谁知道没问几句,外头来了几个卑弥人,手里散漫使钱,就说其中一场误会,要让府尹放人。不然的话,就去敲鸣冤鼓。” 成甯冷笑:“呵,我天朝上国,这些人也敢胡来!” 叶天宇说:“可不是么。但他们也极熟官场那套的,也不知道密谈了什么,把上下哄得高兴了。事情胡乱判了过去。王璄和我一起出的门,脸色跟墨汁似的。他这是吃瘪吃惨了啊。” 叶斐然想了想,明白了,这个年代的大顺还很强,所以卑弥人没法横行霸道。只能暗地里使坏,并且使用银弹攻势。这么一想,她心里畅快了。叶天宇又继续说:“对了,王璄那么光火,还有个原因,就是他们有一套极为重要的战舰图纸,被那个叫王曼馨的女人拿走了。如今追不回来。那是对抗倭寇的利器,别说他了,我都很担心啊。” 话音未落,只见到成甯和叶斐然两个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叶天宇一愣,“怎么啦?” 成甯道:“前几日,你给小虞的那份图纸就是王家的东西?” 话尾带着笑意,却是对叶斐然说的。 叶斐然给他来了默认。 叶天宇急了,问:“姐夫,你们快说,怎么回事嘛?” 成甯就简单的把叶斐然送图纸给小虞的事儿说了,叶斐然说:“那份图纸,说实情,却是失火之前我拿到的。不过我可不知道之前的因果,只觉得有用,就给了小虞。没想到王曼馨沉不住气,自个儿闹起来。还拔出萝卜带出泥,把卑弥人给带出来了。” 叶斐然说:“相公,我可没有偷她的东西啊!” 成甯微笑着说:“知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那图纸上铁战舰里许多地方都给改了,尤其是舵舱和武器舱,全都做了细微而关键的调整,威力大大增加。肯定是你的手笔吧?” 叶斐然说:“是。” 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发,成甯笑吟吟的。叶天宇大喜,“这么说,他们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好啊,我们有了坚船利炮,就能够狠狠的打倭寇了!” “明天我们进宫去,好好商议。”成甯说,“好晚了。都回去吧。” 一时大家散了,叶斐然安顿好两个小的,径直回到自己的小耳房里,点亮了油灯,拿出丁字尺和碳笔等物。投入地绘制着心中的坚船利炮,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直到成甯声音在门口处响起:“这么晚还不睡?” 叶斐然抬起头来,见他已换上了家常衣服,头发也洗过了,湿漉漉的带着水意,简单一个桃木簪子扎了个丸子头在脑后,整个人透着慵懒。她拍了拍自己脖子,笑道:“很晚了么?” “你说呢?都初更时分了,趁着水还热,快去洗洗睡吧。” 叶斐然放下笔站起来,眼前忽地一黑,然后感到屁股下一沉,一痛,接着就是东西跌落地上的声音,脑子嗡嗡响…… “二丫!二丫!” “嗡——”耳边闪过尖厉的呼啸,然后叶斐然什么都听不见了。 第1480章 人生意义,不过相爱到老 第1480章人生意义,不过相爱到老 剧烈的耳鸣过去后,方才响起了成甯的喊叫,叶斐然睁开眼睛,问:“发生什么事了?” 她发现自己坐在地上,成甯在她身边,蹲着,见她能说话了就道:“你刚才站起来就倒下去了。” 叶斐然道:“没事……应该是低头时间长了,猛地抬头,血不上头造成的。” 她这才发现,脖子后面暖暖的,成甯把食指和拇指按在她脖子后面的“风池穴”上,正缓缓按摩。一股暖流从穴道里冲开脑内关窍,顿时觉得神智清明,疲劳大减。 成甯说:“现在好点了么?” 叶斐然说:“好多了。” 成甯就扶了她站起来,一直把她送到了浴房门口,背转身去,“你在里面洗,好了喊我。” 叶斐然脸红了,“那不好吧……” “不用脸红了,你身上什么地方我没见过。快去吧。” 他不说也就罢了,这么一说,叶斐然越发脸上成了红柿子,嗫嚅道:“那我速战速决。” 时间太晚了,也就省略了洗头步骤,随便搓搓就起来了。北方冬天天气干燥,叶斐然要擦香膏,这东西她自个儿在空间里做的,很好用。今天随手一摸,却发现香膏用完了,摸了个寂寞。 听见响动,成甯在外面问:“又要见晕倒了么?” 叶斐然忙说:“没有没有,香膏用完了。你可以帮我拿一罐新的么?就在五斗橱最上面的抽屉里。” 成甯答应着,一会儿传来脚步声,翻找东西的声音,折返回来的时候,直接捧着一个白瓷罐子进了浴房,“呐,放哪儿?” 叶斐然说:“放架子上就行。” 成甯依言捧着罐子走到置物架上放下,看了叶斐然一眼,忽然促狭一笑:“娘子,要不要为夫帮你涂?” 叶斐然如何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心里跳跳的,横了他一眼,傲娇脸:“不要。” 成甯说:“不要就算了。” 把罐子一放,自己走了。 叶斐然擦干了身子,给自己涂香膏。涂到了后背,死活够不着,忍不住喊:“来人,来人。” 平时洗澡的时候,那几个丫鬟必定会有一个站在外面听命的。今儿实在太晚了,兴许都去睡觉了,就没有人应答。 叶斐然又喊:“相公,相公。” 成甯的声音大老远的飘来:“又怎么啦?” 声音是那么的慵懒、无聊、毫无求生欲。 叶斐然说:“来帮我涂香膏!” 成甯拒绝得干脆利落的:“你刚不是说不要我么?” 叶斐然说:“现在要了。” 成甯说:“可我已经躺下了。” “喂!你够了!”叶斐然冷得瑟瑟发抖,气急败坏,“你老婆要被冷死啦!” 成甯这才施施然地一脸坏笑走进来,“我好心帮忙你不要,现在又吵吵嚷嚷的。我要收钱的啊。” 叶斐然说:“是是是,收钱收钱。你的钱不也是我的钱。我这就去开库房支银子……” 斗着嘴的成甯就帮叶斐然把香膏涂好了。 叶斐然拿起肚兜捂在胸前,“你先出去。我一会儿就来。” 成甯委屈地说:“喂,过桥抽板吗?” “这叫非礼勿视!” …… 过了几天,后院那边传来消息,王英毅和女儿王曼馨还是分了家。他再次净身出户,带着两个大女儿和俞氏,把银子全都留给了王曼馨,高高兴兴地搬回京城另一头的王家家族聚居的地方——朝阳里去了。 曾经热闹的破院里如今只剩下王曼馨,邻居们都等着看她的好戏。 谁知道她倒是坚强,没哭没闹,直接来到王府,这次也没有要求见叶斐然了,就跟张大娘说了一声,自己要搬走。然后雇了个牛车,把破院一退,带着银子离开了京城。 她走的时候是晚上,第二天一早牛大婶起来倒夜香就看到破院空了。 这一家人闹了好几个月,除了留下无数笑话之外,并没有如他们期待那样立下一番大基业。 很快,随着京城人忙着投入到过年的准备工作中,这一家子在王府街上也就如水过无痕,销声匿迹,连提都没有人提起了…… 总算远离了重生金手指的天选之女,叶斐然松了口气,可算能够安心娶媳妇儿了。 天晓得她如今是多么的没出息,只寻思着老公孩子热炕头,再娶个媳妇儿生孙子,看着孙子平安喜乐的长大,自己和成甯满头白发苍苍,依然相爱。 就那么简单。 那天成甯给她擦香膏的时候,看着男人专心给她涂身子,没有欲念,没有求生欲,也没有了防备。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做着一个男人为了妻子做的事儿,她就很肯定。从前是热爱,如今仍旧相爱。 已经一起走过了九年时间,他们还相爱,那就很好很好了。 在上辈子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父母,所以不懂得什么是父母之爱。 后来好不容易找到姐姐,姐姐死在她面前,她刚刚尝到有亲人的滋味又失去了,就像一个饿了三天的乞丐刚刚得到好心人赏的一个馒头,那馒头还没吃到嘴里就滚到阴沟里似的,比完全没有得到过还要令人心碎难受。 虽然后来国家捣毁了组织,把她安置进了体制供养起来,成了一条科研狗,还带了学生。不过上半辈子在生命里烙下的伤痕,就跟烧红的铁块烙进肉里一样,外表掩饰得再好,也无法续上已被烧断坏死的神经筋络。 也许是老天为了补偿她上辈子的遗憾吧,这辈子给了她一大堆家人。 如今她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好好经营家庭了。 嗯……天家,也是家…… 叶斐然翻看着司礼太监送来的厚厚一本仪轨书,时不时微微点头,很是认真对待:“很好。天佑大顺,迎娶皇后的仪轨仍然保管得那么好。可见你们……是真的做了大功夫了。” 司礼太监很是激动道:“从太宗皇帝到如今,已经八十多年没有在位的皇上在宫中大婚了。这一套册子,是洒家进宫那会儿,师公传给师父,师父临终之前传给了洒家的……洒家还以为……还以为没机会用上呢!吾皇万岁,受命于天啊!” 叶斐然说:“我会拿去仔细研读的。到时候演礼的日子定好了,告诉我就好。” 她重赏了来送册子的司礼太监,又忙着去内务府盘点大婚用品。 第1481章 钢筋水泥 第1481章钢筋水泥 谁知道,马不停蹄到了内务府,那边厢来了个皂靴小吏,奔过来就喊:“劳驾——叶夫人在么?” 火烧屁股似的,叶斐然在屋里听见了,就说:“谁啊?” 内务府的人出去看了看,回头说:“是工部来的人。” 叶斐然说:“传。” 那皂靴小吏进门就跪地上,“夫人,咱尚书大人有急事请夫人移驾工部!” 叶斐然呆了:“芮大人?” “是!”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走呗,可又把内务府给惹急了,这边的大管事拦住叶斐然道:“夫人,这边江宁织造送来的云锦布料您还没看呢?” 叶斐然说:“你们且放着,一会儿回来再看。” 她问珍珠道:“珍珠,青螺又说要过来,怎么不见人?” 珍珠说:“青螺姑姑被事儿拌住脚了。很快就来的。说是申时之前一定到。” 叶斐然说:“行吧。那我就先到工部去。” 幸好三省六部都在一条街上,从内务府出了内城,走一炷香功夫就到了,叶斐然拿出怀表看了看,折合现代时间的二十分钟——坐马车算快了。 进了工部,上上下下忙成一团,个个恨不得脚底冒烟般跑来跑去,叶斐然擦擦汗,说:“这又是什么形容?” 那小吏道:“请到样式房去。” 样式房是工部存放样式的专门屋子,特别大,进了样式房,居中最显眼的地方就是整个宫城的放样。工部尚书芮利民领着几个大臣,围着宫城样式正在激烈讨论什么。叶斐然听到说:“太费料了,不行!” “但不用四廊八柱,如何垫高?” “试试用独柱法?” 吱吱喳喳,几个大男人,愣是吵出了村口榕树头大妈家长里短的架势…… 芮利民对着门口,见到叶斐然走进来,就跟见到救星似的,说:“叶夫人来了!” 那些官员一起看过来,见到是个年轻女子,无不讶异。芮利民上前行礼:“臣芮利民见过摄政王妃娘娘,娘娘千岁。” 大家又十分吃惊,赶忙下跪恭迎叶斐然。叶斐然说:“平身免礼。” 回头对芮利民道:“我这边正忙呢,芮大人请得那么急,所为何故?” 芮利民说:“娘娘,修缮后宫的工程上个月已经开始了。有一个为难之处,这次工程赶得急,就算玉河边的料场处堆满的备用料子都用上,还是不够。要到滇、湘、琼、辽等州郡伐木备料又已经来不及了。臣斗胆,想要向娘娘请示,有几处略微次要的建筑,比方说,闻芳亭、隆月斋、如玉阁等地,能不能先搁置下来?” 闻芳亭是戏园子,隆月斋是燕坐游玩之处,如玉阁是前朝景熙帝为了讨好柳妃特意为柳妃建的小书房。这几个地方,说白了也都是吃喝玩乐的场地,芮利民认为不大重要,也正常。 但叶斐然不这么想,这次修缮,明面上是翻新皇宫,实际上是要堵死外面进宫的所有暗道,让皇宫成为真正固若金汤的所在。 要是漏了几处不修缮,岂不是等于修了墙壁留狗洞,白费功夫? 她想了想,抓住了问题要害处,问:“芮大人说这些地方缺材料,是么?” 芮利民愁眉不展,仔细留意的话,可以看到他最近发际线后移了好几寸,仅剩下的一点儿头发也是稀稀疏疏,看起来随时要告别脑壳顶的模样。他说:“是啊。就不说别的了。光是这个做柱子的金丝楠木,玉河木场库存共还有100根。可是这边儿最少得180根。那还只是顶梁柱用料。别的横梁、门窗、斗拱料子,合计需要红木、乌沉木、铁木、梨木,好几十样的料子,还没有数呢!” 叶斐然心里砰砰一跳,金丝楠木! 在现代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啊!! 她试探着问:“金丝楠木,是蜀产还是滇产?” “都有。但是老话说了,百年楠木长一寸。能够做顶梁柱的楠木,须得长了300年以上的老楠木,在深山老林里走三天未必能遇到一棵。砍下来之后也不能马上用,得拖到了木场,砍掉树杈树皮,任由日晒雨淋风吹打,把外层松软多虫眼的木质腐蚀掉,得出来的木心才可堪使用!” 芮利民娓娓道来,显见内行,叶斐然连连点头,说:“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们能不能想用别的材料代替?” 官员们一呆:“什么?” “别的材料?” “这楠木笔直粗大,已经是最好的材料了!不用楠木,难道用红木?还是铁木?紫檀肯定不行的——十檀九空!” 脸上挂着胸有成竹的微笑,叶斐然等大伙儿说话声音告一段落后,才说:“我们不是有现成的兵器局么?不是有炼钢炉么?” 芮利民眨眨眼睛:“对啊。” 叶斐然说:“取空白纸给我。” 看着她拿了纸和笔,笔走龙蛇的模样,有些不大了解她的官员就纳闷了,低声问:“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她在画图纸么?” “女人家家,就算是王妃,也不过妻凭夫贵吧?凭什么就开始指手画脚起来了?” “她是摄政王妃嘛。听说从前皇上把她当成亲娘般看待的。”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瞎指挥啊?你看看她,握笔就跟黑虎掏心似的……” “那个字也写得着实的丑……” 有人知道底细的,嘘声道:“别光看字啊,看看她写的啥,那样式标注,比咱们样式雷世家出来的还要标准咧。” 也有人操着琼州口音道:“琼州谢钦谢大人那套自动喷淋竹阵,就是夫人先研制出来的啊。当初琼州布政司上上下下都晓得的。我那会儿还只是个九品主簿,有幸在现场听过夫人口传心授。” 事实面前,那些原本对叶斐然还有所怀疑的声音渐渐被压下去了,与此同时,叶斐然也画好了钢筋水泥柱的示意图。 用几根钉子把图挂起来,叶斐然道:“钢筋为骨,水泥为肉,木壳做皮,顶天立地,每屋用四根即可顶住横梁,岂不是能节约木芯子?” 这些官员也都是营造法式的行家,略一思索就发现此法可行,纷纷脸上露出了笑模样。 第1482章 爱心饭团 第1482章爱心饭团 “对对。这是个好法子。” “和夯土法异曲同工!中间再加了骨架,就更妙了!” “是骡子是马还得拉出来溜溜——图纸看着挺好,实物又如何?可别成了隔年橘子,中看不中吃啊!” 叶斐然早就料到会有人这么说,胸有成竹道:“那很容易,我眼下把水泥的方子也写出来,横竖该有的矿石样本兵器局也都有,让兵器局刘侍郎赶着时间做个样式出来,不就知道行不行了?” 这是个好办法,大家一致通过。 叶斐然当场写出了水泥的烧制方子,又被个官员发现,这方子竟然和前朝那位赘婿的大同小异。有据可依,大家顿时对叶斐然的信任又多了三分。 芮利民派人去传话刘洪了,快马来回,不过一个时辰功夫,那使者就从城郊兵器局赶了个来回,回来报说:“刘侍郎回话道,该有的矿石全都有。三天之内,必定出样,不成的话,他自个儿提头来见夫人并尚书大人。” 刘洪这么说,自然有十分把握了。 芮利民就对叶斐然道:“那么三日后,臣再请娘娘?” 叶斐然爽快道:“没问题。我到时候自己过来就是了。现在能放我走了吧?内务府还一票人等着我呢!” “当然,请,请,请!”芮利民解决了大难题,兴高采烈的,“耽误了夫人时间,还耽搁了内务府同僚们的事儿。真是万分不好意思。” 他又让人拿了些点心茶叶之类,交到珍珠手上,带去给内务府的人。 叶斐然自己不稀罕这两口吃的喝的,不过她知道京官辛苦,这些东西是极为重要的额外油水,能哄大家高兴,也就笑纳了。 到了内务府,东西上上下下一分,果然气氛就热烈起来。 青螺已经来了,叶斐然拿了一盒子细点给她:“青螺姑姑难得出宫一趟,也带回去给乾华宫的孩子们尝尝。” 青螺笑眯眯地收下了,说:“瞧您说的。难怪啊,那些馋嘴孩子最喜欢见到夫人。夫人来了总有好东西关照嘛。” 叶斐然说:“更喜欢你,你多会带人啊。如今乾华宫上下整整齐齐的,你数头一份功劳。” 说话间,内务府总管领着人,捧了几匹布料来,说道:“娘娘,请过目。” 叶斐然定睛一看,只见那布料光华灿烂的,又滑又细,把捧着布料那人的手衬托得肌肤格外细嫩白皙。惊讶了:“乖乖,这就是上等绵云锦了?真漂亮……” 内务府总管笑道:“来自江宁府巧手匠人织造的,素来有一寸云锦一寸金的说法……实际上,上等绵云锦,一寸金子还买不到呢。须得皇上、皇后这般泼天富贵的人,才配穿在身上。” 漫说那总管脸上洋溢着自豪笑容,就连捧着云锦那几名小吏,脸上也尽是笑模样,眼睛闪闪发光,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到底是从小在宫里伺候惯了的,青螺的反应还没叶斐然大,很是内行地翻翻摸摸,又说:“看看图样?” 两个小吏就各执一边,把布料展开了一部分,崩直抹平了,叶斐然就着那布料看过去,只见一条五爪金龙须发怒张,栩栩如生,龙眼怒目圆睁,炯炯有神,整条盘龙气势十足,想象它穿在小虞身上,不禁悠悠叹气:“孩子长大了……” 慈祥老母亲很是欣慰。 看完了龙纹料子,就看凤纹。 凤于九天,声鸣四野,母仪天下,如果说龙纹是威风凛凛,那么凤纹料子极尽堂皇富贵。叶斐然看了十分满意,青螺和她商议道:“布料这边可以定了,接下来就是开工做衣服了。大裁大剪,有云霓裳的人。可是绣娘的话,用苏绣,湘绣还是盘金绣好?” 叶斐然说:“皇太后什么意思?” “太后说,全凭夫人做主。” “皇上呢?” “皇上说,全凭夫人做主。” 得,一个个躺平,就指望她来张罗了? 叶斐然在脑子里翻了翻那本厚厚册子,按照着大婚礼服的制式章程,说:“既然如此,大婚的婚服还是按照祖制,用苏绣吧。至于进了洞房之后,陈设绣屏等物,就用盘金绣和湘绣。新郎新娘洞房的大红内衣也得做好,务必要柔软贴身的料子,针脚也要细密。” 内务府总管一一答应了,等诸事商议完毕,叶斐然抬眼看了看天色,惊呼:“哎哟,竟然天黑了!” 再看看时间,也不过酉时? 青螺站起身道:“我得赶紧回去了。” 叶斐然说:“等你回到宫里,复命完毕,早就过了饭点了。你带了吃的没有?” 青螺摇头道:“没有——不过也没关系。” “你这样不行的。饥一顿饱一顿,现在年轻不觉得什么,等到年纪大了,脾胃会叫你好看。”叶斐然说,“你等等。” 她对珍珠道:“把我车上的那个金鱼红的布包拿来。” 布包拿来,解开之后,里面是个比成年男人巴掌大一点儿的盒子,外皮藤编,内里是白铁皮打造,里面塞满了饭团,叶斐然打开自己的课间餐盒,看了一看,整个递给青螺道:“这是我做着充饥用的。还暖着。不介意的话就带了路上吃。” 青螺十分感激,叫道:“夫人,您对我太好了!” “嗨,都认识多少年了,还说客气话!拿着!”叶斐然把课间餐盒子原样封好,交给青螺。 送走了青螺,她自己也得回家了,没有了充饥的东西,回到家里特别饿,饭菜端上来,一口气吃了两碗饭,还吃了半条鱼,一个鸡腿,最后灌了一大碗汤,放下汤碗,“好好吃哦。我吃饱了。” 成甯在旁边拿着筷子,手里饭碗的米饭才下去了三分之一,眼睛看着她,嘴巴微微张大:“二丫,你今天下地干活去了?” 叶斐然道:“比下地干活还辛苦咧。” 成甯吃好了饭,看着眼前光盘了的碗碟,笑眯眯道:“这样挺好,不浪费。” 叶斐然拍拍肚子,发愁:“能吃能睡,发胖了怎么办?” “胖点好,身体好就行了。”成甯话这么跟她说着,扭脸就对珍珠道:“让厨房熬点儿酸梅山楂汤给夫人喝。” 珍珠说:“是。” 于是片刻之后,叶斐然又喝上了酸酸甜甜的酸梅汤。 第1483章 征服理工男(们) 第1483章征服理工男(们) 厨房灶上的手艺越发出色了,用梅子、山楂拨了核,细火慢熬成酸梅汤,还加上了山梨和糖,全都是纯天然无污染的东西。叶斐然小口啜饮着,觉得真幸福啊。 坐在她对面的成甯,欣赏她吃东西的模样,那么投入,那么专注,一口接着一口细细品尝着,那份专心劲儿进了骨髓似的,也觉得,真幸福啊。 一屋子的底下人看着,就都生出一种感觉:嗯,我们不该在这里…… 然后两个奶妈就先带着小公爷和小郡主各自房中安置了。 丫环们也出了门了。 …… 三天后,工部传来消息,钢筋烧制好了,水泥也烧制好了,芮利民还是派了上回跑腿的小吏来邀请叶斐然过去。 可巧这日成甯闲着在家里,听见叶斐然要出门,就说:“我也要去看看。” 叶斐然不假思索不让他去:“不行。人家请我,又不是请你。” 成甯还委屈上了:“怎么?我就不能去啦?” 叶斐然说:“你要在家带娃!” 成甯:“……” 行吧,这个理由,确实是个好理由! 其实成甯带娃有一手的,比起女人的婆妈周到,成甯又有力气,又有身手,又有胆子,又有趣,初五和七月都喜欢爹爹。 把王爷留在家里当奶爸,叶斐然换上一身青色夹棉的男装衣服,戴上爷们儿的貂皮帽子,捧着手炉,精精神神地去了工部。 天气寒冷,但丝毫没有影响工部诸人的热情,甚至样式房里聚集的人群比上次更多了。这些古代的理工男听闻说兵器局烧制出了神奇的材料,全都好奇无比。 叶斐然来到,蒙上了面纱,不让人瞧了去。实际上她想多了,直男们的关注点都在钢筋上。进了屋子,就看到一群人围在屋子右手边多出来的大案前,这个碰碰那个摸摸的,“这个钢筋是绞股儿烧的,插墙而不弯,还有一定的弹性,甚为精巧。” “好家伙,比我大拇指还粗。结合夯土法,我感觉能成!” 好家伙,自从上次不知道谁喊出一嗓子夯土法之后,这种钢筋水泥构造法就传讹了,传成了钢筋夯土法…… 也好,叶斐然无奈接受,也好也好,这土里吧唧的叫法让自己的发明尽可能不引人注目。 苟着才能活到最后! “这一袋子一袋子的又是啥?”有人去翻水泥,“粉粉的,糊墙用么?” “哎哟喂,段大人你小心点儿啊!” “开水!” 有个马大哈不留神脚底下被人绊了,手里捧着的一杯枸杞热茶洒进了离自己最近的一袋子敞开口子的水泥里,不多会儿,水分就被吸收了。 一屋子理工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傻眼了。 “这可是宝贵的样本……” “烧了三天的……” 那段大人胡子头发都花白了,显见就是那种资历很深等告老还乡的凑数人,出了这等意外,胡子抖,手抖,身子更加抖得厉害,话都说不囫囵:“这这这……” 叶斐然在人圈外发话了:“好了。用不着这么慌张。放着我来处理就行。” 人群让开两边,看着她缓缓走到大案旁边。叶斐然看了看那已经泡了水的水泥,把它倒到了地上,随手拿起旁边的钢筋用力搅拌,一边搅拌,一边兑更多的水进去。 很快,水泥就被搅拌成了一坨,粘不拉几的。 叶斐然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还挺上劲儿的。颗粒感和强度都刚好。” 其实按照现代工业法,还有更高强度的水泥,不过得慢慢改进了。 大家在旁边围观着,都有些惊呆。 “这东西软乎乎的,真能用来造房子?”有个好奇心爆棚的,就没忍住上手了。 叶斐然恍惚中又回到当年带研究生时的状态,娓娓道来循循善诱的:“需要等它干透,大概也要一昼夜。不过,凭各位的算学能力,在一个时辰之后你们再看看,就知道行不行了。” 等一昼夜时间有点儿长,不过一个时辰还是能等的,官员们也就四处散开先做事。 一个时辰之后,大家重新聚集到水泥前面,这会儿水泥已经略为凝固,戳进去是一个手指印,但呈现出胶着状了。 芮利民点头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是伍子胥修筑吴都的原理。伍子胥修筑阖闾大城,勘探风水,取法天地,城墙以糯米粉猪血拌为基。建成后的城池周四十七里,水陆两路可同行城池内外,乃成吴越名郡。伍子胥死后,阖闾大城城破之时,吴国大饥,这些糯米粉城砖还救了不少人性命……如今这种水泥加上水搅拌上劲,不就是当年糯米粉和上了猪血么?” 他越说越得意,不禁捋须微笑,“善!大善!” 叶斐然说:“基本上是这样。所以,尚书大人也认为此法可行?” “可行!可行!”芮利民开心极了,“烧制水泥的原材料,在京郊和晋北郡的山里就有……如今只管三班轮换的烧起水泥炼起钢筋来,比挨年岁晚的往蜀中深山老林里跑要舒服多了。” 叶斐然见他一脸干劲十足的模样,就乐了,“芮大人啊。我这边多嘴再提醒您一句,烧水泥也好,炼钢筋也好,都是黑烟滚滚灰尘仆仆的活儿,要注意炼够需要用的材料就好了,不要滥采滥伐。二者,到了开春万物生长的时候,千万得停手了。” 芮利民道:“我理会得。” 其实叶斐然还不大放心,初尝新技术甜头的人,几乎不会考虑收手的。从被受污染的现代过来的她,实在太懂其中滋味了。 回到家里,寻思半晌,道:“取我的诰命凰印来。” 身为诰命,也有出文书的权力,也有凰印,不过古代女人能认字的都没几个,千百年来,统共才出了一个谢道韫一个班淑一个李清照,就遑论上书天听了。 叶斐然恪守本分,这个凰印从受敕封一品夫人以来,就从未用过。坐在成甯书房里,让小厮伺候笔墨,五爪虎张,抓起毛笔,那捧砚小厮见女人写字就够惊奇的了,再瞅瞅叶斐然重重落笔,好一记又大又黑又粗的比划落下来,不由得惊叹:“都说夫人是少见的才女,一手字雄赳赳气昂昂,当真有万夫不当之勇!” 第1484章 美妾引起风波 第1484章美妾引起风波 叶斐然执笔写道:“臣妾恭请皇上金安……” 怎么写怎么别扭,抓耳挠腮一会儿,索性扯了那纸,换成大白话。 “小虞,今天娘去了工部一趟,钢筋水泥成功了。但娘担心他们会不知收敛,滥采滥伐。来年开春,建议下旨严禁,盘查到位。保住青山绿水,才有金山银山,切切!” 这么搞完,舒畅多了,提笔站起,看着自己写的第一封公文,志得意满,小嘴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把刻着“一品夫人叶”的印章盖上,整个文书就有正式感。 亲自腊封好了,叶斐然叫来了荆远,道:“荆师爷,劳烦您亲自跑一趟,去送这份文书到宫里。” 荆远说:“是。” 很快去了又回,带回了小虞的口谕:“朕知道了。” 叶斐然这才彻底放心,美滋滋干别的事儿去。 …… 许学士新得了一房美妾,摆酒请诸位同僚到府里喝一杯,又把成甯拉了去。 席间觥筹交错,又有许学士美妾领着家养歌舞伎献歌舞,不多一会儿,王学士、姚尚书等人身边也都左右搂了两个粉雕玉琢的俏丽丫鬟,气氛极为热烈。 有个长得姿容特别出众的舞姬看到成甯身边空着,就主动坐了过去。不料前一刻还谈笑风生的成甯,收敛了笑容,把手里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放,“下去。” 舞姬一怔,她自恃美貌,从小跟着若氏名师苦学,花了无数寒暑才练成一身媚骨。而且,是十分难得的完璧之身。老鸨子养着她准备抬高身价,结果第一晚就被许学士重金许得,许学士见她如此出色,也不舍得收用,反而给她赎身,养在了家里,只当闲暇玩物好好欣赏便罢。 由此,那舞姬越发敝帚自珍,一心要给自己找门好归宿。就在刚才跳舞的时候,已暗中相中成甯。 没想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舞姬眼圈儿泛起红,小嘴上扬,梨涡深深的:“王爷,一个人喝酒多闷啊。来,奴家陪你喝?” 她给成甯斟酒,捎带手的,给自己的也斟了一杯。不等成甯发话,就一仰脖子干了。 外表娇柔的美人儿如此豪爽,周围就有人大声鼓掌叫好。 成甯拿起酒杯,轻轻抿一口,放下:“好了,喝完了。你可以下去了没?” 许学士看不过了,笑着上来劝说:“王爷,浅儿出身风尘,但还是完璧。臣生怕她在教坊司被糟蹋了,才赎了过来,如今难得有缘,不如王爷收用了,也是天定缘分,天作之合。” 如此美人还是完璧,好些人按捺不住,都开口劝了。 成甯轻轻一掌拍在桌上,“啪”的一声,已然黑了脸:“许大人,够了!” 他一摆脸色,许学士就知道不妙,赶紧住了口。 那舞姬还不死心,缠上来,檀口微张,还来不及说话,成甯垂眸看着她,“劝你自重。” 他笑眯眯的时候很和气,挂下脸来就很可怕了。 许学士见拍马屁拍到马脚上,气急败坏,冲着那舞姬一声吼:“还不快滚!没见王爷不高兴了吗?” 把那舞姬带了下去,许学士才陪着笑脸上前:“王爷,她刚来不懂规矩……” 成甯轻声说:“许学士,跟你说多少次,色字头上一把刀。” 许学士吓得背上冷汗都下来了,支支吾吾道:“也、也就是寻摸个乐子罢了。” 成甯说:“我不劝你,也不拦你。但以后别在我面前弄这等花样,我实在不好这口。” 众大臣面面相觑,气氛尴尬。 …… 宴会上的风声很快吹到了后宅,吹到了京中妇人们的圈子里。那日许夫人到王夫人家中作客,就嘀咕起来了:“叶夫人驭夫真有道,愣是把王爷治得一只母苍蝇都近不去身。哎,我家那位宴会上被吓着了,上朝的时候被面斥了好几次御前失仪。真是丢脸!” 王夫人说:“你家那位也真的是固执得要命,以为天下人都像他,专好女人肚皮上做功夫的?上次带着我家汉子去教坊司,这次又是家宴。我那男人还带回来一个歌姬,开支大了也就罢了。这几天都宿在新姨娘处,别的姨娘朝我抱怨,我还得安抚,心都操碎了!” 许夫人看了看王夫人,惊讶道:“哎呀,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姐姐,你那枚七宝牡丹钗子哪儿去了?上次我看你戴着可好看呢,今儿怎么没戴出来?“ 伸手摸了摸头顶发髻,王夫人苦笑:“还能去哪儿,那新姨娘瞧着喜欢,让我家爷开口跟我要了去。” 许夫人说:“不是吧,这样你都给了她?那还不是反了天了?” 王夫人叹气:“不然呢,我那位爷可能叨叨了,为了耳根子清静呗。不过呢,我也管他要了一间铺子,留着给我家闺女压箱底。” 心里暗暗打了笔账,许夫人道:“那还差不多,算下来,是你占了便宜。” 王夫人说:“呵,那些妖艳贱货,眼皮子浅得要命,只能看到什么衣服料子、珠宝钗环、吃吃喝喝的,不知道女人手里啊,还得拿着几张房契地契,才算是真的有了依仗!” 王夫人和许夫人聊着聊着,相视微笑,转嗔为喜。 门外丫鬟传话:“摄政王妃来了。” 叶斐然一身水红袄子,头上貂鼠卧兔儿,淡施脂粉,出水芙蓉一般,摇摇摆摆进了屋子,身边跟着寸步不离的薛长乐,出行随伺的丫鬟则是珍珠和翠琉。两位夫人忙让坐:“夫人来了,请坐。” 叶斐然坐下后,问:“都聊什么呢?” 许夫人说:“聊你驭夫有道呢。我们两个都被后院那些姨娘气坏了,就你家最省心。真是恨死人!” 假装咬牙切齿的模样,逗得大家忍不住笑了。 叶斐然说:“这事儿怨不得我。我家相公年轻时被狂蜂浪蝶追怕了,如今只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再说了,谁受得了他啊,一年里有四五个月不着家的,刚嫁给他那会儿,一声不吭到北境打仗,一走就是两年,不知死活。人也不咋地,板起脸来连阎王爷都能吓哭,要换了两位姐姐,能顶得住么?” 第1485章 二十八岁不侍寝! 第1485章二十八岁不侍寝?! 王夫人和许夫人瞠目结舌,脑子里尽情驰骋想象一番之后,各自摇头。 王夫人道:“难怪我说,王爷如此专情呢。妹妹你年轻时候吃了大苦头啊。” “还好啦。”叶斐然微笑道,“应了那个古老的笑话咯。你如果想要当将军夫人,那么就得嫁给一个士兵,然后陪着他在丛林里、沼泽中、沙漠边上吃二十年的苦头。然后就可以做一个称职的将军夫人了。” 许夫人说:“话虽如此,妹妹,你真不打算往王爷屋里放两个人么?如今京城里,已尽是妹妹你的妒名了,那可是七出之条之首啊!” 她心直口快,王夫人给她猛打眼色也没用。 其实和离啥的,叶斐然压根没有在怕,可她不能照实说,那也太石破天惊了。她就含糊道:“无所谓啦……那谁不愿意,我总不能硬来吧……” 哪知道许夫人还真的认真给她出了主意:“嗨,妹妹你可是当家主母。一句话的事儿。我来教你,你去找个相熟的牙婆,买两个十五六的生瓜丫头,模样好性格温顺的,往屋里一放,男人见了自然往上扑的,压根用不着你操心。” 叶斐然眨眨眼睛,道:“我不会干这种事的,我会吃醋。” 王夫人惊讶道:“哎呀,你都多少年夫妻啦,还吃醋?” 许夫人道:“我过了二十八岁之后就没有和他睡了,难道你们如今还跟新婚小媳妇儿那会儿一样不成?” “当然啊。比新婚那时候更好呢。我们刚成亲那会儿太穷了,什么都不方便。现在不缺吃不缺穿的了,要比以前更好才对啊。”叶斐然说,“我们现在还每天都要说一会儿话,抱一抱,才各自做自己的事儿呢!” 俩夫人惊呆了,看活山怪似的看着叶斐然。 叶斐然若有所思。 …… “来,初五,爹爹考校一下你的功夫。” 初五撅着小屁股在跟珍珠下跳棋,听见成甯喊他,只是意思意思地扭了扭小身子:“等一会儿。” 成甯声音加上三分深沉:“成初五,快来。” 初五如今会看人脸色了,听见老爹连名带姓的喊自己,赶紧屁颠屁颠的跑到成甯跟前,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成甯:“爹爹,我来了。” “把三字经完整背给我听听。”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叶斐然坐在床上,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缝着个荷包,眼睛瞅着不远处父子俩。 珍珠回到她跟前,说:“夫人,您的针脚歪到郊外西山去了……” 叶斐然:“……” 拿起针线筐里的剪刀把自己刚缝好的线拆拆开,成甯说:“你在想什么啊?一整个晚上都怪怪的。” 叶斐然说:“也没啥,有人觉得你我太亲密了。” “我们是夫妻,你不和我亲密,还想跟谁亲密?” 叶斐然假装气恼:“喂!这话要毁我名节啦!” 成甯哈哈一笑,不以为忤:“你真的是想太多了。要真是没事干,帮相公个忙,好么?” “什么忙?” “那个铁战舰上的舰载大炮,兵器局那边试做好了。二十六那天要去试炮,劳动夫人大驾,去看一眼?” 叶斐然喜道:“好啊!” 还没高兴多久,问:“你说什么时候来着?” 成甯说:“二十六啊。” 叶斐然泄了气,“年二十六不行,我要收年猪呢。” “下午呢?” “下午是看新衣服。要不合身,还得凑时间改。” “……” 看着成甯沉默下来,叶斐然其实更不高兴,比起繁琐家务,她更乐意去看大炮试射。 “……我想要的二丫。”成甯忽然发话。 叶斐然:“?” 成甯说:“是有脑子能做事,聪明伶俐的才女。” 叶斐然一愣。 成甯继续说:“要论持家有道,生儿育女,只负责貌美如花……那么京城里难道缺那样的女人么?” 叶斐然撅起小嘴:“你在嫌弃我么?” “怎么会。”成甯捧起她的小脸,眼神温柔,“我意思是说。家务什么的,见他的鬼去吧。猪肉迟一天收,新衣迟一天裁好,难道就过不下去了?去看大炮才是正经!” 他帮她做好了选择了,叶斐然高兴得要炸开,说:“好啊!那就去看大炮!” 屋子里的丫环们面面相觑,很有些傻眼。 这样都可以? 平时王爷宠着夫人,不舍得她累着不舍得她委屈……乃至不纳妾也就算了。连家务也不要求了? 世间上还有此等男子? …… 叶斐然可不管外面的流言蜚语,她做好自己的事儿,安安心心等二十六日。 就在二十五那天,去叶怡然家里给老头子林海壮庆生的时候,有人给她招不自在了。 二十五是老头儿六十大寿,家里就要大操大办一回,为此叶怡然已经忙了大半个月,再加上过年什么的,活脱脱瘦了两圈。 二十五一大早,叶斐然过去帮忙,看着叶怡然瘦尖下去的脸,很心疼:“姐姐,你别啥都往身上揽啊。让两个弟媳妇也做一点事儿。” 林驿有两个庶出的兄弟,分别叫林驱和林驰,煎熬多年,如今长大成人了,都在今年娶亲。 叶怡然苦笑:“那两个弟媳妇,有等于没有呢。我也是大意了,婆婆选弟媳妇的时候,没有看一眼,如今竟然是娶了两朵富贵花进门!” 叶斐然听出不寻常的味道,正要细问,叶怡然赌气道:“不说了。来来,二丫你帮我分一分这些糖果。到时每个席面每个人都有一袋。我到灶屋看看去。” 说是让叶斐然分,底下自然有丫头做事,叶斐然白看着罢了,这算是全屋最轻的活计了。 她正看着人分糖,捎带手的,见到餐具杂乱,也交代了几句。青果是管这一块儿的,感激笑道:“二姨真疼咱们,帮了我大忙了!劳烦你再掌掌眼,别让那些分碗盘的给偷懒了!” 叶斐然说:“行。” 话音未落,院门口走进来一个水蛇腰杨柳肩的瘦削女人,一头乌黑长发高高盘起,目测解散开下来得过臀,没点家底养不出这好头发。 第1486章 林府新妯娌 第1486章林府新妯娌 叶斐然看着那女人走进来,劈头就对青果说:“青果。趁着嫂嫂不在,你怎么就开始偷懒了?那可不行的啊,该你管的事儿,就该管到底。不然回头东西打了,该怪谁呢?” 青果羞红了脸,低垂着眼皮,说:“二太太,对不起。” 那人姓吴,是林驱的妻子。林吴氏出身中等人家,家里也出了两个秀才,也有几十亩地,在京城也有两三个铺子,因此以耕读传家的人家自居。身为嫡出闺女,嫁给了庶出的林驱,自从知道了叶怡然不过是庄户人出身之后,原本挺满意的婚事,渐渐就心里不平衡起来。 叶怡然地位稳固,又长幼有别,她不敢对着叶怡然正面刚,但是逮着了机会,就得欺负欺负她的丫头们。 比如说今天,也不是说不知道旁边的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摄政王妃叶斐然,但算是她们家事,自觉师出有名,就理直气壮,毫不忌讳。 “你啊。平时就是没有规矩惯了。今儿老爷六十大寿,也敢嘻嘻哈哈,简直不成体统!我也懒得说你了,快去干活。” 教训了青果一番,青果红着眼圈去了。 林吴氏才摇摇摆摆来到叶斐然跟前,毕恭毕敬行礼:“林吴氏见过王妃娘娘,王妃娘娘万福金安,吉祥如意。” 叶斐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好。” 两人暂且相安无事的各自忙各自的,很快,这边芙蓉厅正院里发生的事儿,就传开去了。 三弟媳林陆氏,很是不可思议:“二嫂,你真的当着她的面,教训了大嫂的丫鬟?” 林吴氏说:“是啊。” 林陆氏惊讶:“你怎么敢?那一位可是摄政王妃,而且出了名的和大嫂要好。” “那有什么,我管教自己府里的丫鬟,难道也不行?哪儿都没这个理的啊。她再强又怎么样,听说是个在家里连家务事都不用管的,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在管教丫鬟这方面,她还得听我教呢。”林吴氏说着说着,挺起了腰,很是自矜。 她嫁入高门,本也自卑,刚入府的时候称得上事事小心,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但林驱对她很是温柔小意,渐渐胆子就大了。 林驿做到三品总督大人又怎么样?外放做官,老婆孩子带不走,放在家里有什么事情,还不是要依仗她相公? 林陆氏眼睛闪闪发亮,崇拜地看着林吴氏:“二嫂所言极是。” 叶斐然远远看着这两个人咬耳朵,很是无语。 正好叶怡然忙完回来了,看见她盯着林吴氏和林陆氏,就说:“二丫,你不用理会她们。她们也就是嘴碎点,人没什么的。” 叶斐然说:“姐姐,她们是嫁过来就这样了么?” 叶怡然说:“一开始新娘子当然害羞安静点的。现在活泼些,也好,而且她们愿意做活,正好有人跟我分担家务。” 叶斐然见她一脸傻白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说:“但愿是我多心吧。这两个人,你如果老纵容的话,怕是以后会打蛇随棍上。倒不如敲打老实一点儿。” 叶怡然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笑着说:“就算再打蛇随棍上,嫡庶有别,他们又能怎样?再说了,如今林府里,官职最大的还是我家那位呢。我怕什么?我腰杆子硬的很。” 叶斐然说:“行吧。再怎么样,我给你兜底就是。” 这不过是一段小插曲,一晃就过去了。到了酉时,日暮西垂,林府内的彩灯次第亮起,张灯结彩,一片富贵风流景象,辛苦干活的丫鬟小厮们,也不自禁直起身子,忘情地赞叹一两句“好看”“漂亮”,身上疲劳似是消失大半。 林海壮拄着拐,坐在主位上,左边是成甯,右边依次而下,是他的同袍至交们。林驿陪在最末座。至于林驱和林驰,只能坐在次席。 一道大屏风横着在大厅内做了隔断,上面竟是一副七仙女贺寿的盘金绣画儿,紫檀木的架子上纹万字不到头花样,绣屏延绵数米长,以如今“一寸盘金一寸金”来算,光是这副绣屏,就值了老钱了。 女眷们坐在里间,男女不同席。 内宅女眷,自然是以女主人孔氏为尊,另外主要就是林家的亲戚女眷了。叶斐然身份尊贵,被安排在孔氏旁边首客的位置上,孔氏笑眯眯地看着她,“二丫真是越来越精神好看了。我们家今年也有喜事,新娶了两个媳妇儿,你看看怎么样?” 显然,孔氏对两个庶子媳妇很满意。 林吴氏和林陆氏在席面上,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头上钗环数量之多,竟把叶怡然给压下去了。相比之下叶怡然是黯淡了一些,她忙着照料孩子,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叶斐然看了林吴氏和林陆氏一眼,笑道:“恭喜老太太,两位果然生得好。不知道如今有喜没有?在家里也有领些差事么?” 孔氏道:“有你姐姐这能干人在,她们还有什么好做的,白享福淘气罢啦。眼下也都还没有喜,到明年这个时候,家里就更热闹了。” 她年纪大了,在各方劝说下,成亲之前把两个庶子改到了自己名下。如今儿孙绕膝,年岁渐大,早就把过去那些争风吃醋给收了起来,只盼着家里子孙再多一些,开枝散叶。 叶斐然问:“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恭喜老太太啦!” 孔氏心花怒放,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承你贵言承你贵言,哎呀,二丫说话就是好听。这肚子里有墨水的人啊,就不一样。” 这话又刺了林吴氏耳朵,林吴氏当时没发作,林陆氏却忍不住,婆婆夸了大嫂的妹妹,不就是等于夸了大嫂么?这么隆重的寿宴,不给新媳妇长脸撑腰,以后怕好日子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她举起酒杯,对叶斐然道:“我之前就听说,王妃娘娘聪明美貌,是个神仙似的人物。如今初次见面,果然名不虚传。来,先敬您一杯!” 第1487章 酒精考验 第1487章酒精考验 林陆氏爷爷是举人,虽然殿试没有取中,候缺也没候上,但正儿八经是个老爷出身的,家里的女孩儿也都通文晓字,很会掉几句书袋。叶斐然见她谈吐斯文,就礼貌地道:“谢谢三嫂谬赞。我和姐姐骨肉至亲,咱们也别说王妃啊什么的了,以亲戚论处吧。” 她也喝了一杯。 谁知道,林陆氏看着她放下了酒杯,就又举起杯子了,“既然如此。大家一场亲戚初次见面,该当再敬一杯才是,来,我干了。” 林陆氏酒到杯干,极为豪迈。 等她和叶斐然碰到第三杯的时候,旁边人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出来了,林陆氏根本就是想要凭酒量灌醉叶斐然,好让她失态。又有人想起,林陆氏娘家在稻田产区,盛产稻米,开了个酒坊…… 所以,这位三嫂,是个海量也不奇怪。 这几个月,叶斐然不事家务,还要被摄政王宠着,还不让摄政王纳妾,让京城很多有女儿的家庭气红了眼。王爷权倾朝野,人也很年轻,正是当打之年,好多高门大户的嫡出小姐想要给他做妾的。 结果,王爷却被这么个出身农村,娘家无人,连家务都不会打点,只有一张脸的女人给霸占了! 都知道叶斐然上过战场,出使过若氏,是个敢动手的硬骨头,也不敢跟她明对着干,但酒桌上让她吃瘪……大部分人还是乐见其成的。 林陆氏给自己斟上了第四杯酒,嘴里吉祥话儿一串串往外冒:“难得夫人赏脸,这么豪迈,简直是女中丈夫啊。我生平最崇敬干脆利落的人了,来来,我们再来一杯……” 叶斐然拈着酒杯,脸上挂着笑,眼底确实已然淬了冰,很是冰凉寒冷,“适可而止好一点?” 林陆氏说:“哦?夫人这是不给我面子了啊?刚才还说当一家人处呢,咋三杯酒下肚就不对啦?你这样不行啊,说好的女中豪杰呢?不给我面子啦?” “我不想喝了。”叶斐然把酒杯往面前一放,坐了下来。 众人大惊,这是当众不给林陆氏脸啊,要结仇的。 孔氏脸色不好看了,叶斐然不喝林陆氏的酒,打的是她的脸,不过知道叶斐然惹不起,就对着大儿媳妇指桑骂槐道:“大丫,你妹妹不喝,你来喝。” 叶怡然不擅饮,顿时为难了:“婆婆,我一杯下去就会醉的。” 林陆氏也意识到了,这是叶斐然的一个软肋,兴头上来了,说:“对呀,叶夫人受不住酒力了,可以大嫂代喝的嘛,来来来,干杯。” 如果能干翻了叶怡然,看着她丑态百出的,就更好了。 林陆氏脸上忍不住露出恶毒笑容。 孔氏催促道:“大丫,快喝。” 她是婆婆,可以命令叶怡然做任何事。 叶怡然只好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但那酒早就被林陆氏换成了烈性白酒,并非之前喝的那种果味淡酒,酒杯才端到嘴边,刺鼻的白酒臭冲鼻而来,叶怡然的眼睛熏红了,在孔氏催促下,硬着头皮抿了一小口,马上被辣得“哇”的一口吐出来。 林陆氏笑容恶毒而冷漠:“嫂子,这么好的酒,我家窖藏了三十多年的,今儿个才舍得拿出来分给大家喝。你却吐了,是我这个酒入不了大嫂嘴巴么?” 叶怡然被呛得疯狂咳嗽,压根回不了嘴。叶斐然的火气“噌”的就上来了,一把夺过叶怡然手里的酒,直接泼到林陆氏脸上,脸上还是笑盈盈的,眼底冷出了针:“是么?既然是好酒,那还是请您来喝呗!” 林陆氏眼睛进了高度烈酒,火辣辣的,顿时捂着脸尖叫起来! 林吴氏一把把她拉到身边,手里拿着自己帕子在林陆氏脸上胡乱擦着,嘴里的话利箭般飞向叶斐然:“夫人,有话好好说,怎么动起手来?” 孔氏也对叶斐然说:“二丫,快跟陆氏道歉!她新媳妇不懂规矩,你可以慢慢教,怎么动起手来呢!” 叶斐然说:“孔夫人,原来你也是会讲理的啊。那刚才怎么在她逼我和我姐姐喝酒的时候,不出来主持一下公道?“ 孔氏气恼道:“胡说!我怎么不主持公道啦?陆氏年轻气盛酒上了头,神志不清的,难道我还要跟她计较?所以你不喝,我不是护着你了,让大丫帮你喝么!但是她们几个都是我儿媳妇,是林家的内务事,你一个外人插手,合适么?” 姜还是老的辣,话题一转,就把林陆氏的所作所为归咎在“年轻气盛”上了,叶斐然说:“教导新媳妇的事儿,应该是当婆婆的责任。做婆婆的不能一碗水端平,还指望外人么?” 这边女主人桌上的争执,很快引来别人注意,女人哪儿有不八卦的,顿时目光聚焦过来。 看到是摄政王妃那侃侃而谈的气度,再看看捂着脸哭哭啼啼一脸委屈相的林府新媳妇儿,不少人就先入为主地觉得,一定是叶斐然在欺负人,还要是欺负哭了那种。 “摄政王妃刁难林三嫂,用酒泼人。” “这么恶毒的么?人家做错啥了,招谁惹谁了?” “招谁惹谁不知道,刚才还一起喝酒气氛很融洽的呢。可是那种农村出来的女人,谁知道逆鳞在哪儿,一不小心就被碰着了呗。” “啧啧,那还真难伺候。” “连个宠妾都容不下,能好伺候好性子么?” “你说得也有道理。” 大家嘀嘀咕咕的,看着叶斐然目光就不好了,气氛很是恶劣。 叶斐然看了看屏风外面,还好,男人们吃得比较快,成甯和林海壮等人已经离开了芙蓉厅,到外面去了。听说他们晚上还有烟火和诗会,该是忙碌下半场。 她不想让成甯平添烦恼。 林陆氏哭哭啼啼道:“早知道夫人这么不给面子,我就不自作多情了。竟是我的热脸贴了冷屁股,自讨没趣。” 叶怡然说:“三嫂,二丫绝对没这个意思。” 都这时候了,叶怡然还想着忍让。 这就给了孔氏可乘之机,说:“大丫,你看看老三媳妇儿多可怜。回去我再收拾你。” 第1488章 你也是疼爱妹妹 第1488章你也是疼爱妹妹 叶斐然忍不住开口:“用不着等回去了,老太太,事情因我而起,就冲着我光明正大的来!” 孔氏坚持道:“这是我们家事!我劝你少管闲事!” 叶斐然说:“我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何况刚才老太太是为什么才逼我姐姐喝酒的,不就是因为我不愿意喝么?” 呵呵,讲逻辑? 她没输过。 孔氏傻眼了,叶斐然看着她,忽然提高声音,“三嫂,我泼你脸上的是酒又不是毒药,你至于捂那么久么?” 停了一停,阴森森地加了一句:“倒是刚才,我看见二嫂在帕子里倒了些什么药膏,怕不是让人烂脸的东西吧?” 林陆氏正拿着林吴氏的帕子擦脸,一听叶斐然这么说,尖叫一声,把帕子给扔得远远的! 脸上也开始觉得痒起来,林陆氏伸手朝脸上挠去,越挠越痒,越发信了叶斐然的话,瞪着林吴氏,林吴氏喊:“不是我!” 林陆氏气道:“二嫂,你为什么要害我!” 林吴氏说:“这不是我!” 叶斐然笑眯眯道:“哎呀,原来是润泽肌肤的鹅梨油啊!是我搞错了!” 两人才知道上了叶斐然的当,一起对着叶斐然怒目而视。 “够了!”孔氏见两个小儿媳妇丑态百出的,气得浑身每一根皱纹都在抖,“你们丢不丢人!” 两个新媳妇垂下头,不敢吭气。 孔氏看了叶怡然一眼,说:“算了。你也是疼爱妹妹。以后大家都注意点!” 林吴氏和林陆氏两个恨恨地盯着叶斐然,叶斐然冲她们呲起了虎牙,“丢脸!” 孔氏看叶斐然,也觉得碍眼,说:“二丫,你姐姐到底是林家的人了。你不要老手伸这么长。” 叶斐然说:“我也不想啊。可明明是两位嫂子冲我来的。我倒是要请教一下,我到底什么地方惹两位看不惯了?” 孔氏一时语塞,对呀,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林陆氏忽然就冲着林吴氏来了呢? 叶斐然笑了笑,给出了答案:“我知道。应该是刚才我帮姐姐干活,被二嫂子指点了几句。二嫂子就觉得我太好说话了,惹来三嫂子也技痒,也想来我身上碾压一番呗?” 林陆氏一听,脸红到耳朵根,众人也就知道叶斐然说到了点子上了。 林吴氏和稀泥道:“夫人,你想多了。我们也就是听说夫人不擅长家务,所以想要教一下……” 叶斐然说:“你教我?你家是配钥匙的吗?你配吗?” 林吴氏扯着孔氏说:“老太太,你听听。有女人这么说话的么?” 孔氏也直摇头,“二丫,你娘去世之后,你少了人管教。如今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婆婆!”叶怡然听不下去了,她步步忍让,现在已经不想忍了,板着脸,很严肃地说,“你能不能少说一句?” 孔氏瞪大眼睛:“大丫,你反了?” 叶怡然梗着脖子说:“是啊!我是反了!我竟然不知道,二嫂在我不注意的时候背地里教训起二丫!二嫂,谁给你的权力?二丫是来帮我的,你日常拿捏我的丫头,我也就算了,现在欺负起我妹妹来了?你才嫁进来几天啊?成日在家横不动针竖不拎线的,倒是会兴风作浪。那是不是我要把这中馈钥匙也索性解下来给你?” 叶怡然小时候泼辣,嫁人之后为了家庭常常忍让,性情柔和了很多,此刻倒是被挑起了骨子里的刚性! 林吴氏和林陆氏交换了个眼神,林吴氏聪明点,知道叶怡然性子起来了,很识时务地自个儿鹌鹑似的缩起来了。林陆氏胆子却被酒意撑大了,居然说:“大嫂,既然你肯交出钥匙,那我们也乐意跟着婆婆学习。” 孔氏这下不干了,猛地一拍桌子:“你别做梦!” 把家交给两个庶出新儿媳妇? 她孔氏还没有老糊涂! 叶斐然懒洋洋道:“老妇人,看来这两位新媳妇很不懂规矩啊。先带下去好好管教吧,管教好之前,还是别带出来丢人现眼了?” “我用不用得着管家,难道还需要你们理?我人看着好说话,你们就欺负上了啊?” “既然这样……” 叶斐然吹了个呼哨,薛长乐一身白色衣甲,领着四名劲装侍女走进来,这几个侍女都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手里沾血,那铁血气色就隐藏不住。腰间佩剑跨擦作响,走起路大步流星,双眼熠熠有神,往叶斐然身后一站,一堵墙似的,水泼不进,气势骇人。 在座基本上都是一辈子没出过门的妇人,当场被吓得晕过去好几个。 林吴氏和林陆氏两个吓得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叶斐然站起身,俯览着她们,眸光平静而清冷:“现在还有人觉得我好说话么?” 没有了。 一个也没有了。 叶斐然对同样吓得一句话说不出来的孔氏说:“老太太,以后两位嫂子如果对我姐姐管家的方式有什么不满,又或者欺负了我姐姐,又或者欺负我姐姐的丫鬟,我就要把这四名伺婢送给姐姐使唤了。” 看了看这些杀气腾腾的侍女,孔氏颤巍巍地点了点头…… 林海壮的隆冬诗会举办得很成功,各人俱得了几句好句,然后纷纷表示要把今夜盛会结集印刷收藏。成甯非常难得的主动表示可以为诗集提序,把个老头儿高兴得原地蹦起。 诗会直到子时才尽兴而散,男人们返回芙蓉厅,有携眷来的,就去跟接各自家眷回家。这一批来接人的就发现不对劲了,怎么自己家婆娘瑟瑟发抖的,完全没有了以往参加完宴会之后眉飞色舞聊八卦的样子? 然后大家都知道了,林家两个新媳妇被摄政王妃狠狠治了一顿的经过。 有些想要在自己夫君里博同情的妇人,这次没有得到附和,而是得到警告:“告诉你不要惹摄政王妃。人家跟着夫君出生入死,怎么过日子本来就是私事。现在知道了吧,手不可伸太长,不然就是自讨苦吃!” 旁边的妇人也就附和着点头点头:“夫君所言极是,妾身学到了。” 于是男人女人相视一笑,老夫老妻重拾恩爱。 第1489章 康景五年第一桩惨案 第1489章康景五年第一桩惨案 叶斐然的恶名名扬京师,她自己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她发现自己胖了些,于是用灵泉水沐浴加上运动的方式,减了下来。再次回归了颜值巅峰。 康景五年大年初一,新年大朝,摄政王率领文武百官来到五凤楼前给皇帝拜年。 叶斐然站在他身边,盛装打扮,一身富贵雍容,五官完美无瑕,身段玲珑,举止有度,活脱脱一个沉鱼落雁的大美人,站在英俊沉稳的摄政王身边,珠联璧合,无比登对。 “王爷和王妃站在一起真好看啊。” “就跟活神仙似的……” “我的眼睛不够用了!越看越美!” “难怪王爷不纳妾,有妻如此,还纳什么妾!”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此神仙眷侣,大家的态度纷纷改变……对摄政王的专情,佩服得五体投地。 等到新年大朝结束,成甯就从畏妻如虎的朝廷笑柄,摇身一变成为宠妻如命的性情中人。 叶斐然也从心胸狭窄的妒妇变成了人人称羡的对象。 从他们起始,接下来的几十年时光里,大顺上下竟兴起了一夫一妻的风气,三妻四妾的现象大为减少。 而这,又是两个当事人始料不及的了。 …… 年初五,琼州郡。 北方雪地银山,琼州郡却长年青山绿水,温暖如夏,只穿一件单衣就可过冬。 今天,正是渔人们过完年之后正式开渔出工的日子。 一大早三牲酒礼拜过了妈祖娘娘,把妈祖庙前供奉着保平安的小彩旗往自己渔船上挂上,鞭炮声噼啪响中,百舸争流,航向海面上,驶向鱼获丰富的南部深海。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龙骨梭子快艇,行动迅疾,就像鲨鱼插入沙丁鱼群中,冲进了远海船阵里就,没有人留意到这几艘船…… 李大蚌操控着渔船“火山甲”,喝了两口椰子酒,把船舵再把稳了些,朝着那看起来比周围水色深了一截的海面稳稳航去。 根据十多年出海打渔的经验,那片海域比周围要深,是大鱼喜爱藏匿之处,李大蚌高喊:“二狗!七儿!准备下网!留神别够到海底的珊瑚礁!” 两个皮肤黝黑,身材壮棒的小伙子齐声答应,奔到船舷上,取出大网眼网子,手脚麻利地挂上虾饵、坠子,随着船前进,放下一溜儿长串的渔网。 正在放渔网呢,七儿感到手中渔网一紧,没能放下去,他定睛一看,一艘龙骨梭子快艇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火山甲”的船边上,贴着船边行驶,渔网被快艇上带斗笠腰配侉刀的汉子拽住。七儿大骇,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斗笠汉子手中猛地用劲,七儿重心不稳,一个倒栽葱摔进了海里。 说时迟那时快,梭子艇上五六个人,从身边取出飞虎爪,嗖嗖嗖地挂在船舷边上,眨眼功夫就沿着船舷攀援而上,落到了甲板上。 甲板上早就站了七八个船丁,手持鱼叉之物,对准那些斗笠人,怒目而视。 斗笠人中一个大鼻子男人开口道:“为了女王,上吧!” 还站在二楼舵舱里的李大蚌听得清清楚楚,骇然大喊:“不好了,是倭寇!” “寇”字话音尚未落下,那大鼻子手里飞出一枚黑影,黑影直直飞向舵舱,射进李大蚌喉咙,鲜血狂喷,染红了新打的铁木船舵,李大蚌倒了下来。 与此同时,倭寇们一拥而上,片刻之后,把渔民杀了个干干净净! 野兽般的狂欢嬉笑声中,杀完人的倭寇们在船舱里奔进奔出,把船上值钱的东西流水价往梭子艇上抛。只有那大鼻子男人,看起来不甚满意,啧的一声道:“死穷鬼,身上不到三两肉。” “利大人!你看看这个!”一名下属奔到李大蚌跟前,献宝似的献上一份羊皮地图。 原来谢钦任琼州布政司之后,曾经做过一件善举:把叶斐然画出来的海图复刻到耐腐蚀的羊皮上,各码头在册渔船都能得一份。万一有个迷航什么的,可以按照地图就近寻找陆地。 靠着这一善举,这几年琼州渔人出海遇难人数大大减少,琼州渔业好生兴旺发达。 渔人中,九成九不识字,这份海图也就是以符号和数字标注,几乎没有文字,恰恰方便了同样不晓得华夏文字的倭寇们! 大鼻子脸上两颗豆豉小眼闪闪发亮:“好啊……头咀码头……原来就是他们出发的渔港么?这个地方,应该会有不少钱!走着!” “大人,我们需要召唤别的小队么?” “叫上翔大人和以太大人吧!分他们一点甜头,卖个人情也没什么!” 倭寇们高声欢呼着,就跟一群嗜血野兽般,手舞足蹈着跳回小艇上。 走在最后的人,没忘记在船上放一把火。 大火渐渐吞噬了海面上的渔船,倒在血泊里的李大蚌,微微动了一动。吃力地从船舵底部,摸出一根手臂粗的烟管子,朝舵舱外爬去。 身下拖出一道长长的血印子,李大蚌却不能停下。 一停下,他就要死了。 耳边响起父亲李大爷的话:“儿子啊,你父赶了一辈子牛车,没挣着两个钱。看到你有本事挣下一条渔船,爹高兴啊。这个狼烟管,是正儿八经打仗用的,放出去之后二三十里都能看见,你放在渔船上,遇到了那火烧眉毛的事时,用得上,兴许能救你一条命!” 当时老娘还唾了老爹一口,说他净挑不吉利的事儿说来着…… 结果,姜还是老的辣啊! 李大蚌喉咙滚动了一下下,丝丝吸气,说着除了他没有人懂的嘟哝:“爹,娘,儿子没法回了。给大家伙报个警吧……也算不……白……死……” 头顶阴凉消失,终于来到了舵舱外的走道,阳光照在李大蚌身上,暖暖的,就像他身上流出的鲜血……烟与火的味道呛喉咙,火舌已经舔到了二层甲板上…… 船很快就要毁了。 用最后一分力气拉开了狼烟管后的扣环,手一松,管子尾部带着橙黄的烟雾,发出尖利响声,破空而上—— 第1490章 琼州鸡毛信 第1490章琼州鸡毛信 拂晓时分,京城还在沉睡。 鼓点般疾速的马蹄声飞快响动,划破京城宁静上空。眼瞅着京城城门影影绰绰地出现在眼前,马背上已肉眼可见疲累至极的骑手拿起挂在脖子上的骨哨,放在已经被北风吹得龟裂的唇边吹响:“吱——” 早就在马蹄响的时候,城门卫所里就睡醒了似的,有了动静。等到快马奔近,卫所里也恰好跑出两个装束整齐了的士兵,飞快地迎着已开始慢慢减速的马匹上去,“令牌——” “报——”那马上的人两腿僵硬夹着马肚子,速度慢下来,但还保持能加速的姿势,瞅准了卫所的人抛出一块令牌,“此乃八百里加急战报,速速开门——” 也都看到了那人脖子上除了骨哨之外,还挂着一个沾了三条鸡毛的火漆油纸包,卫所里又迅速奔出四个人,快步跑向城门,用力把京城城门朝两边打开—— 那人已虚弱透了,此刻振作精神,朝着同样口吐白沫的骏马屁股上狠狠一鞭子:“驾!” 一人一马直奔皇宫! 守备总兵站在门口,看着再度徐徐关上的城门,眉头深锁。旁边的小兵忍不住问:“大人,三九隆冬呢,那人却穿着单衣。这都哪儿来的信使啊?” 总兵道:“就我所知,这正月头还能穿单衣的地方,普天之下只有两处所在。” 所有小兵都凑过来了,伸长脖子等他说话。 总兵笑了一笑,也没藏着掖着,说:“一处是地处南岭以南的苍梧郡,一处是孤悬海外的琼州郡。刚才那人皮肤黝黑身材瘦小,说话声音调调跟吹笛子似的,应该是琼州人。” 小兵佩服得五体投地,嘴巴张开合不拢来:“李大人,这样你都知道,好厉害啊!你怎么凭口音就能听得出是琼州人?” 总兵很自豪地笑了笑,说:“那是你们太嫩又怕吃苦,一个个少爷兵,进了军营,一天天的只在京城左近晃悠。我当年是跟着我族中堂哥进的军营,恰好进的是陆新春陆大人统领的水师,往那边去剿水贼,用的还是红毛大炮,可没少跟苍梧、琼州两郡人打交道!别的不说,琼州的娘儿们,黑是黑了一点,可是腰肢灵活说话好听,性格也温柔,啧啧啧,那可是一朵朵黑牡丹!” “哇……”小兵们都很久没有碰女人了,想象着大胜归来醉卧美人膝的旖旎画面,不由得好生向往。 有个小兵问:“那,刚才那人送鸡毛信,那意味着什么?” 此言一出,那总兵收了脸上笑容,垂下眼皮,变得很严肃:“那意味着……南边不太平了!” …… 不数日,琼州闹倭寇,把一条渔船上的人全部虐杀,放火烧船的事,就传入了王府。 “啪!”重重一巴掌,拍得梨木案上的东西齐刷刷一跳,但是拍桌子的不是王爷,而是王妃。 叶斐然很是震怒,“什么!死人小矮子,欺负到我们大顺人头上了!” 成甯反而在旁边劝慰:“夫人稍安勿躁。” 他不知道为什么叶斐然对倭寇的反应这么大,话说回来,成甯也很生气。 寻常海贼不过求财,登船抢了钱物,便即跑到快船上逃之夭夭。也有那种绑票谋财的,也是绑人写信,约定地方叫赎金,财到手即放人。除非苦主报官且伤了盗匪中的要紧人物,这才撕票,那就是做下死仇。 但那些倭寇,摆明了就是只为了杀人取乐,上了一条才出海没多少油水的渔船上,把所有人杀死,还放火烧船…… 那封密折上,全都是斑斑点点的泪痕,写折子的那个县令都哭了。 太残忍! 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成甯抱着叶斐然,压着心中恨意,慢条斯理地说:“沙玖在密折后面还加了些话,那些倭寇拿了海图,还试图袭击头咀渔港,还好被驻扎在那边的卫所水师击退。近日来,常常有小股倭寇在附近游窜,怕就怕他们集结大军,南下冲击咱们的琼州郡。 叶斐然听得胆战心惊,“有……有这个可能么?他们的船做得到这样么?” 这个年代,应该不能有那种远洋轮船吧? 但说起来也是没底气的,她想起来,似乎在古籍上看到过,大约五百年前的盛世里,就已经有卑弥人前来大顺求学了。 成甯说:“据我了解应该是没有。但是……你还记得李如意么?” 叶斐然:“哈?又和她有关系?” 成甯沉着脸说:“李如意和柳凌炀谋朝篡位,南下琼州登基,沿途伺候的人里面就有卑弥籍的丫鬟和小厮。这些人里有心留意,把我们大顺的楼船、战船工艺,不说学了个齐全,学了个七成吧。从去年开始的密折上我就看到了,卑弥人坐的战船,就是用的我们的工艺。” 叶斐然说:“幸亏铁战船的图纸被我拦截下来了,如果落到了卑弥人手里,还真的不堪设想。” 成甯道,“二丫,小虞什么时候大婚?” 叶斐然一怔,不知道为什么成甯突然岔开了话题,作此一问,不过依然回答:“在六月六呢。” 成甯说:“嗯,时间来得及。在小虞婚后,我要点兵南下。” 叶斐然吓一大跳:“这么突然?” “不突然的了。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成甯说,“趁着倭寇还没形成气候,赶紧把他们掐灭。不然的话……海疆动荡,后患无穷!” 叶斐然见他心意已决,忍不住心动神摇,胸中热血也被成甯激发,伸手握住成甯的手,说:“相公,到时候一定要把我带在身边!” 成甯“呵”的一声轻笑,垂眸看着她,十分疼爱中,透着三分戏谑,“冲锋上阵可不兴带老婆,会动摇军心啊。” 叶斐然说:“怎么会。我可以保护你,我会医术,我还能够治伤。” 而且,她还有一个存满了食物和灵药的空间! 那是她的坚强后盾! 成甯没有直接答应她,只是含糊道:“此事非同小可,到时再说。你先把娶皇后的事办好了,然后……怕是要让太上皇和皇太后,再辛苦一两年,坐镇后宫,协理事务。” “好!” “所以呢。二丫,我们要一起努力了。” 成甯看着叶斐然。 “好!”叶斐然用力点了头! 原本提起打仗有些害怕的,想到自己身边这么多的亲人、朋友、知己、战友,如今恐惧尽消,浑身充满了力量。 有敌人来怕什么,揍他丫的就是了! 第1491章 密锣紧鼓和牺牲 第1491章密锣紧鼓和牺牲 话在王府里摊开了说,等真正付诸行动,成甯实际上十分谨慎。 过了二月二,京城四面城门大开,皇上一道圣旨,决意倾举国之力,迎娶一国之后。 京城圈中多多少少都有所耳闻,先前小皇帝荒唐了一回,竟被个狐媚子迷了。如今改邪归正,就先入为主地认为,这是小皇帝为了弥补顾家,所以花费奢华了些,倒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 至于顾鹏清,成甯和他密谈半宿之后,老爷子很是慷慨激昂地从王府离开,还一路唱着燕赵悲歌:“我为了这朝天大道,天下清平,愿把一世英名丧呀——英名丧——!” 站在绣阁楼上的叶斐然:“……” 初五奶声奶气地问:“娘亲,顾爷爷为什么这样唱呀?” 叶斐然摸了摸初五的头,说:“因为顾爷爷受了委屈了。” 初五问:“是他背了书没有人认账么?还是说家里的猫儿做了坏事,被冤枉成爷爷做的了?” 叶斐然摇了摇头,“都不是。比那要严重多了。” 已经有朝中清流,认为皇上年少无知可以原谅,但顾鹏清却带着顾家欣然受落那许多钱帛,实在枉读了圣贤书。 而实际上那些钱帛是买了军需粮草,进了京郊几个大营的粮仓内。 顾鹏清守口如瓶。 初五满脸迷茫,似懂非懂地低头看着冷清的王府街景,忽然惊叫,“娘,你怎么哭了?” 叶斐然擦擦眼角,哽咽道:“哪儿哭呢,不过是风大,迷了娘的眼睛。” 还没开始打仗,已经有人牺牲。 …… 皇后嫁衣做好了,送到顾家府上,不知道为什么,腰围恰恰小了两寸。 顾夫人着急了,埋怨顾灼华道:“让你少吃一点。你看看,你看看,新娘的皇后翟衣穿不上,到时候你就是全国上下的笑话!” 顾灼华咬了咬下唇,道:“娘,你放心,我有办法。” 顾灼华的办法就是每天只吃一个水煮蛋。 三月三那日,游园会。 一行人仍旧约了在花神庙后面的码头上游船河。 顾灼华出现在叶斐然面前,叶斐然就惊讶了:“你最近生病了么?怎地脸色那么差?” 小脸没有半点血色,顾灼华就连说话的声音都透着有气无力:“谢谢夫人关心……我没事……” 叶斐然:“……你在减肥来着?” 顾灼华没有回答,她白眼一翻,晕过去了。 叶斐然身边,薛长乐眼疾手快,伸手去扶住了顾灼华,叶斐然上去搭脉,搭脉之后,捎带手的往顾灼华衣服里一撩,解下了一件束身衣。 薛长乐瞪大眼睛:“夫人,这是啥?刑具么?” 叶斐然说:“束身衣呗。啧啧,这还是用竹子骨,勒得时间长了,脏腑都变形啊……” 大家七手八脚把顾灼华扶着躺下来,只见她双目还是紧紧闭着,呼吸好歹均匀了。叶斐然目光转向顾夫人,顾夫人叹了口气,说:“这丫头不争气,快大婚了才发胖,送来的嫁衣生生窄了两寸。” 叶斐然说:“这算什么事,让人改了不就是了。怎么忒笨,做出削足适履的事儿来!” 顾夫人说:“御赐的东西,怎好随意乱改?” “行吧……”叶斐然知道,这些人脑子里有时候一根筋得很,也很难劝说得动,就问,“她这段日子都吃了什么?” 顾夫人苦笑着:“就没吃什么。每天一个水煮蛋,一点清水煮白菜。没了。” 叶斐然惊讶:“那怎么行!” “不行也得行。”顾夫人很是铁石心肠道,“为了美,哪儿能不付出点代价!” 叶斐然同情地看向顾灼华,只见她开始哼哼唧唧的,快要醒过来了。想了想,对薛长乐道:“去热一杯牛奶来。有棒子面么?如果有的话,就烙俩烙饼,少搁油,少放糖和盐。” 薛长乐说:“夫人,别的都好说。可如今我们一直吃的大米白面细粮,哪儿来的棒子面?” 叶斐然才发觉果然为难,这种穷人家里的东西,确实很久没见了,倒是成了稀罕物。 她看着花神庙后门徐徐打扫的小尼姑,又有了主意,说:“你们好生看顾着小姐,把牛奶热了喂她喝。我去去庙里,看看有没有熟人。” 花神庙上一任主持慧明师太是叶斐然做斋菜的师父,数月前挂单云游去了。 毕竟方外之地,既是上门求助,就亲自上门比较虔诚些。 叶斐然步行来到花神庙后门,跟那洒扫小尼面前一站,还没说话,那小尼却欢声主动跟她打招呼:“师姐?” “无垢,是你啊。”叶斐然也认出来了,“我那边有人晕倒了。想要借一点清汤,一点粗粮,可以吗?” “当然可以,请稍等!” 无垢回身进了花神庙,不过半柱香功夫,又转了出来,手里装了一个食盒,一边放了一碗热腾腾青菜汤,一边放了两张玉米面饼子,“师姐,请用。” 叶斐然再三谢过,接过了食盒。 一时到了楼船边上,让人取出了食盒里的东西送去让顾灼华吃,叶斐然又亲自把洗干净了的碗装在食盒里,送回来。无垢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物,已经等着叶斐然了。 见到叶斐然,无垢就说:“师姐,这是师父云游之前留给您的。” 叶斐然听说了,忙把食盒往地上一放,取出帕子擦过了手,这才恭恭敬敬双手接过。入手是一本绢书? 无垢说:“师父说,您打开来看看就知道了。” 叶斐然翻开一看,竟是一本斋菜菜谱,图文并茂,菜式种类及其中关窍,用蝇头小楷写得工工整整的,极为齐全。而那字迹圆柔端庄,俨然就是师父的手笔,想来是慧明师太临走之前一笔一划写成。 无垢说:“师父说,陈师姐六根尚未清净,所以把这本书传给叶师姐。她老人家就算是圆了这段尘缘了。” 她深感惭愧,又很感激,说:“我俗务缠身,无暇看顾师父,学艺半途而废。没想到师父还记挂着我们这两个不争气的徒弟……” 但是,陈思静才是正儿八经做的餐饮行啊? 似乎看出她的踌躇,无垢说:“师父说,等陈师姐了却她命中劫数之后,就可以学这绢册上的东西了。” 叶斐然心中一凛,知道慧明师太不会无缘无故留这么一句话,忙肃然答允。 第1492章 叶天宇当爹了 第1492章叶天宇当爹了 把绢册妥善收好,叶斐然依旧回到楼船上,看见薛长乐在喂顾灼华喝菜汤,顾灼华喝了一点儿,就不肯喝了,“我好了。已经饱了。” 叶斐然实在看不过眼,走上前说:“你想要瘦,我自然有办法。但是你现在得先给我把东西吃了,再这么生生饿着,还不到大婚当天呢,你就得饿死了!” 她态度严厉,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顾灼华一怯就听话了。 叶斐然盯着她喝完一碗汤,吃了一张饼,问:“现在肚子里什么感觉?有没有烧得慌?” 顾灼华摇摇头,满脸愧疚:“吃了这么多,那可怎么办……” “你别担心。那个饼子是粗粮做的,不会发胖。”叶斐然耐心解释道,“为什么我不让你饿着呢,就是因为这样减肥,反而在恢复正常饮食的情况下,极为容易反弹,反而变得比原先更胖。” 这话一说,不光顾灼华惊讶地盯着她挪不开视线,就连旁边满地的女子听着,也关注起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大顺朝以瘦为美,所谓“美人上马马不知”,即为最高境界。 不少人为了保持体态匀称苗条,绞尽脑汁,各出奇招。净饿者有之,束腰者有之,比如说顾灼华的那条收腹带,就是别的闺蜜授意她的不传之秘,差点儿把人给勒死。 叶斐然娓娓道来:“我们的身子本能是害怕饥饿的,就拿城池来做比较吧。脑子就是县太爷,手脚、口鼻、肠子就是底下跑腿干活的衙役。有的衙役负责说话,有的衙役负责呼吸,有的衙役负责克化饮食。” 底下传来小丫鬟忍俊不禁的笑声:“噗——” “好有趣——” “嘘!别说话,听!” 大家都觉得比说书还好听。 叶斐然只当听不到,往下说:“当我们一天天饿着自己的时候,县太爷就会向肠子衙役发出警告,要让肠子好好干活,抓紧吸收吃进肚子里的每一口饭,可别浪费了。不然的话,县太爷就要废掉啦。县太爷一废,可没有别的新官上任,整个城池就毁了,人就要进棺材啦。所以呢,衙役也不想死啊,他就开始加班加点的干活了。有一口饭就按照两口的来克化。在一开始的时候,人会瘦很快,但过段日子,人忍不住了,想着,‘我都瘦了十斤了,今晚要不然开开荤,吃两口红烧肉吧?’这顿红烧肉一下去,肠子衙役可就高兴了,‘哎哟喂呀,我饿了这么久,可算有口肥的啦!赶紧吃!吃不动怎么办?从前可能让它变成粪便排出去的,这回不能浪费了,谁知道啥时候开始打饥荒呢!囤起来囤起来!’于是,勤快的肠子衙役就把红烧肉里的肥膏给存储到城里各个仓库里面去了,就成了我们身子里的肥油。” 大家都津津有味地听得入了神,偌大的楼船内鸦雀无声,更别说到甲板上去欣赏玉河两岸桃红柳绿的明媚春光了。 顾灼华说:“我懂了。我一直在饿着,如果以后恢复正常饮食,就会更容易发胖?” 叶斐然说:“对呀,身体是有记忆的。你身体里的脑子县太爷感受过了一次饥荒的滋味,就会永远改变对肠子衙役的态度,你会比从前变得更容易发胖。” 顾灼华说:“可是,夫人。我现在已经净饿了七天了,现在恢复正常吃饭,会不会……会不会脑子县太爷已经记得我饿过他老人家了啊?再说,我还想再苗条一点儿的……” “莫慌。”叶斐然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现在脑子县太爷肯定是记得挨饿滋味了。不过它老人家也很好哄,我们可以吃一些能满足他,又不那么容易变成肥膏的东西,就行了。比如说,白水煮的鸡蛋、鱼、鸡肉,又比如说,玉米、荞麦、小麦面,还有就是蔬菜……” 顾灼华说:“还有水果。” “不不不。”叶斐然摇了摇头,“水果是不是甜的?” “对呀!” 叶斐然说:“甜的东西里头,就含有很多可以转化成肥膏的糖分。所以水果要少吃,嗯,黄瓜和狼桃这些倒是可以多吃。我是过来人,当年我刚嫁给阿成的时候啊,腰围比水井还粗,现在你看看我?” 目光从她苗条的身段上扫过,丝毫看不出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顾灼华艳羡不已,“你现在匀称又健康,我就想要你这样的身材!” 叶斐然笑了笑:“那不就结了。我写几个食谱给你,你每天按照食谱来吃,担保你大婚当天窈窕如燕。” 小姑娘心事放落地,忍不住释怀地笑了。 从楼船里出来,顾夫人对叶斐然感恩不尽:“夫人,还是你有办法。那丫头倔强得很,之前我在家里劝说了好多次,只是不听。你一劝,她就听了。” 叶斐然说:“年轻人有年轻人想事情的一个方法,得顺着他们的毛去捋。” 顾夫人“噗嗤”一笑,说:“你刚才那个故事,也真精彩。编的活灵活现的,比先生们写的还要好听。也难怪他们喜欢!” 叶斐然嘿嘿笑:“我说的那是真的,不是编的。” “哎哟,瞧您说的!”顾夫人不信,“难道咱们身子里真的有脑子县太爷指挥着肠子衙役不成?” 叶斐然笑而不语,把话题岔开了去。 过了几日,从顾府传来消息,说是顾灼华按照叶斐然的食谱来吃饭,体重稳定持续下降,身体也渐渐恢复元气了。 为了表示感谢,顾灼华还特意托人捎来一个自己亲手做的荷包。 一件小风波,就此消于无形。 这一年三月,叶家迎来一件大喜事,崔明萱经过一天一夜的挣扎之后,生下了一个体重七斤的男孩子。 叶天宇当了爹,踉踉跄跄跑进王府里报喜,人才进门,就被门槛绊翻了个筋斗,他扑在地上,大喊大叫:“姐姐!姐夫!生了!生了!” 叶斐然才在梳洗呢,叶天宇在前院大喊大叫,隔着好几进院子都给她听见了。她笑着骂:“臭小子,内功好了?传得这老远!” 第1493章 叶家人起名路子好野 第1493章叶家人起名路子好野 成甯衣服已穿得差不多了,随手拿起他的桃木簪子给自己挽了个丸子头,说:“我先出去,你随后慢慢来。” 叶斐然怎么可能慢慢来? 她也胡乱扎了个丸子头,提着裙摆,紧跟在成甯身后就往前院去了。 等见到叶天宇的时候,荆远和砚铭等几个体面人,正围着叶天宇灌热的醒神汤呢!看到成甯过来,荆远抬起头,笑眯眯地说:“三爷欢喜过头了,痰迷心窍,喝了醒神汤就没事的。” 果不其然,醒神汤灌下去,叶天宇“哇”的吐了一地黏糊糊的东西,那眼神瞅着就澄澈起来了。叶斐然划着脸蛋儿取笑道,“羞羞脸,有人当了爹,欢喜成傻子。” 叶天宇挠着头发,嘴角还残留着汤汁,嘿嘿傻笑。 成甯指着他对叶斐然说:“二丫,我终于相信你们俩是亲姐弟了。” ……被叶斐然按着一顿暴打。 打完老公,叶斐然拍拍手,说:“走,我们去看宝宝去!” 叶天宇慌忙把两手放胸前乱摇:“那边乱的很!姐姐到了洗三再来!我也就过来报个信,这会儿还要去大姐家里呢!” 叶斐然不客气地奚落起来:“嗨,你瞧瞧你的腿,都流血了!怕是早就成了软脚虾了吧?还跑到林府里去?你还是去求求薛大哥,让他做个好,给你跑一趟吧!” 薛长东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但是显然已经做好了随时候命的准备了。 叶天宇就整理了衣服,来到薛长东面前,长身作揖,说:“薛大哥,看在姐姐、姐夫的面子上,帮我个忙,去我大姐家里报喜。回头满月酒,我一定请薛大哥坐上座!” 薛长东一脸慈祥老父亲微笑,点了点头,“上座倒也不必了,能给我排个座儿有杯酒喝就行!” “一定,一定!就算薛大哥不坐上座,也必定是主桌的座儿!” “好!” 薛长东骑着快马走了。 叶斐然还是坚持道:“我过去看看。也不知道两个月嫂嬷嬷如今学得怎么样。不看看不放心。” 叶天宇还想要阻止,成甯发话了:“你让她去吧,她就是个爱操心的劳碌命。不让她看看不消停的。” 叶天宇向来对成甯的话奉如圭臬,就让开了。 一行人往叶府来,到了开辟做产房的东偏院。这地方和正院仅隔一堵墙,用一道月洞门来分开。走不到两步路就到,显然是叶天宇两口子精心选择的。 叶天宇口口声声说这儿脏、乱,其实叶斐然来到的时候,早就收拾干净了,稻草给撤了,血衣血水也处理得干干净净,除了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之外,什么异样都没有。 进了屋子,崔明萱已经睡了,刚出生的小宝宝躺在她身边,也在睡。他的脸蛋是粉色的,睫毛很长,看着倒有几分像叶斐然。 成甯一看就爱了:“哇,像姑妈!” 叶斐然说:“对呀对呀,像我,好可爱!怎么七月就像你咧?” 还很嫌弃成甯的样子。 成甯急了:“我的闺女当然要像我啊!像我好看!嗯,这小家伙看起来也就平平无奇……” 叶斐然:“……” 叶天宇满头黑线的,“姐姐,姐夫,你们能不能理下我感受?” 成甯正经起来,正襟危坐,还清了清嗓子,“孩子叫什么名字,你想好了吗?” 叶天宇说,“还没呢。才送了出生时辰八字去给万掌柜,让起个响亮名字。” “那小名也得有一个吧?” 毫不犹豫地回答:“有啊。她生下来七斤重,所以我们叫她七斤就好了!” 头顶一串乌鸦飞过,最怕是突然的沉默…… 成甯很难不回想起,某人刚生完之后发生的情形。 ——“夫人,小公爷叫什么好呢?” ——“嗯,今天是初五,就叫初五好了。” 时隔两年。 ——“夫人,小郡主叫什么好呢?” ——“嗯,眼下是七月,就叫七月好了。” 王爷大人嘴角抽搐,眼角也抽搐,全身一起抽搐:“你们叶家人取名字都如此随意么?” 叶天宇:“嗯呢。” 还美滋滋的:“七斤妹,好听,容易记,多好啊!” 旁边众多不识字的丫鬟婆子一起点头点头。 成甯于是决定,再有三胎的话,要自个儿亲自取小名! 叶家人取名字的路子太野了! 看完了宝宝,因产妇还要休养,大家就回到外面说话。薛长东直接从林府回到叶家来了,捎来口信说,叶怡然正在动身赶来路上。叶天宇说:“既然大家都在,那么午饭就在家里吃吧。我让厨子做饭去。” 叶斐然也正有此意,就让珍珠回去跑了一趟,捎口信。 成甯还有公事,先回府里处理一番,还要看看两个儿女,答应了午饭之前一定回来。 话休烦絮,话说叶怡然很快来到了叶府,看了一眼小外甥之后,也说七斤长得像叶斐然,她摸着下巴道:“男生女相主贵,这孩子将来一定有大作为啊!” 叶斐然忍不住取笑她:“哎哟,神神叨叨起来了。姐姐,啥时候开始变成叶半仙啦?” 叶怡然很认真道:“真的啊。” 如果说叶怡然说的,叶斐然还当开玩笑的话,过了一会儿,亲自用红信封送了孩子名字来的万江珧也说:“男生女相,这孩子是逢凶化吉的命格。日后如遇三灾八难,必遇贵人相助;能遇常人不见之大机缘,能青出于蓝啊!” 叶斐然心里砰砰乱跳的,“真的吗?” 万江珧道:“希望三爷能积福积德,恩荫子孙。” 关于孩子的讨论,随着开饭告一段落。 饭菜很简单,大家也谅解,都忙着照顾产妇和新生儿,能整治出八菜一汤就不错了。一大桌子人等成甯来,成甯大步流星进屋,那脸色看着就不对。果然,他开口就道:“琼州西江镇遭到大股倭寇侵扰,县城城墙被毁,死伤过千人,房屋、财物损毁无数!” 在座所有人都惊了! 叶天宇火气最大,霍地站起来,怒道:“好个倭寇,竟敢毁我大顺土地!姐夫,派我出征,我要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叶斐然脱口而出:“你疯了!!你娃儿才刚落地!” 第1494章 你是我留给小虞最坚强后盾 第1494章你是我留给小虞最坚强后盾 叶天宇说:“姐,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前段日子倭寇细作都闹到京城来了,幸亏姐夫及时把他们扼杀掉。从营山的出海口不远,就是卑弥人的国土,他们正是在京城计划受挫,才被迫舍近求远,跑到琼山去的。随便一个口子被撕开了,咱们都得吃不完兜着走。姐姐,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身为朝廷武将,绝不能在这个当口做缩头乌龟!” 叶天宇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正是年轻气血壮,在军营数年,南征北讨,胜多败少,只听说自己老家被倭寇打了,哪里受得那等屈辱! 叶斐然说:“你冷静一下,总之,不许你去!” 叶天宇转向成甯求助:“姐夫!我能打!” 叶斐然说:“相公!他不能去!” 成甯没想到焦点一下子落到自己跟前,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寻思着。见他不说话,性子急躁的姐弟俩一长一短的吵吵开了。一个说:“朝中无大将!项将军丁忧在家,总不能让他披麻戴孝上战场吧!也不怕他那才噎气的老母亲半夜上来拖你!” 一个说:“弓箭无眼!此战凶险!你娃儿小老婆嫩的,有个什么闪失留下孤儿寡母怎么办?” 一个又说:“如果我们不果断打回去,就会有更多孤儿寡母!” 一个再说:“这不是正想办法么!只不过不让你去罢了,你以为朝里离了你就没有别人?” 叶天宇又吵输了,气得脑门上青筋暴跳,远处传来孩子的哭声,叶斐然忙“嘘”的一声,“小声点!别把孩子吵醒了!” 叶天宇又看向成甯:“姐夫!” 成甯说:“我站在二丫这边,你不能去。” 叶天宇惊叫:“姐夫!难道真要项将军去啊?他老娘明儿才出殡啊!” 成甯淡声道:“老项也不用去。我去。” 叶天宇哑巴了:“……” 叶斐然:“哼。想要和我争,嫩了点!” 叶天宇指着叶斐然,对成甯说:“姐夫,初五和七月,一个才不到五岁,一个才不到三岁。你也是娃儿小老婆嫩啊。咱俩水兵对水手,你好意思不带我去么?” 叶斐然一口茶喝到嘴巴里,全都喷出来:“噗——” “夫人!别冲动!不能打人!” “快来人啊,把夫人手里的鸡毛掸子拿下来!” “三爷快跑,你打不过夫人!” “大姨,快去产房那边把大姨叫过来!” 叶怡然匆匆来了,好不容易摁住狂性大发要揍人的叶斐然,搞清楚事情原委。叶天宇很委屈:“大姐。姐夫又要去打仗,姐夫这辈子打的仗已经够多了!” 成甯说:“我知道。” 叶天宇死死瞪着成甯,他从前很服气成甯的,这次却不一样了! 成甯还是那不疾不徐的态度,笑眯眯的,对着小狼狗似的已经呲起了獠牙的叶天宇,拍了拍他肩膀:“天宇,来。我们到里面好好聊聊。” 两人来到一处安静侧屋,关上了门。 叶天宇率先叫道:“姐夫……” “天宇。你为什么坚持要自己去打仗?”成甯打断了他的说话。 叶天宇说:“我刚才已经说了啊,你这辈子打仗已经够多了。初五和七月这么小,你不如留在家里好好陪陪姐姐。再说了……大顺也离不开你这……摄政王……” 成甯眼底闪过一抹温情:“最后那句,才是实话,对吧?你担心我在战场上出事,小虞没办法支持朝廷?” 叶天宇闷声闷气的说:“姐夫,朝中再无你等人才。那些老臣子,没有人压着,不行的。我怕不出三年又出来一个柳相。以内阁文官之力抗衡君王之尊,政令不出皇宫……可恨我又没有这能力!” 握拳在半空中狠狠虚击,呼呼作响。 成甯看着叶天宇,墨眸晶莹,似笑非笑,“你啊。” 叶天宇说:“我说得不对么?” 成甯说:“我发现,我当时应该亲自带你,而不是交给老项。他只教会你行军打仗,却没有教会你想事情多想几步。” 叶天宇说:“姐夫。你行行好,这次让我去。你镇守京城,好么?” “正是因为要拱卫小虞,我才坚持把你留下来啊。”成甯说,“我是摄政王,大臣都听我的,小虞一天天成熟,他的能力,你我都很清楚的。我不想成为他卧榻之侧鼾睡之人。你姐,是真心疼爱小虞,万一日后爆发出什么矛盾,她会是最伤心的一个。” 叶天宇傻眼了。 他很确定,这番话成甯连叶斐然都没有提起过。 姐夫竟然对他说了? 成甯继续道:“我把你留下来,以后我退了,老项退了,你就是军中第一人,而你是最最可靠的。你会打仗,小虞会治国,你们两个合作无间,大顺才会真正走向强盛兴隆。你应该要做我留给小虞最坚强的后盾。” 叶天宇震惊异常,脑子呼呼转飞快,喃喃道:“姐夫,你这也太抬举我了……” “抬举?怎么会呢?两小无猜,知根知底。你的能力足以胜任。”成甯拍了拍叶天宇肩膀,“现在你还坚持要出征琼州么?” 叶天宇摇了摇头,清秀俊朗的面孔上,写满复杂难言的情愫。 成甯看了看天色,说:“时候不早了,得回去了。今天在这里说的话不要泄露给外人半个字。知道么?” 叶天宇点点头。 哥俩离开了屋子,回到厅中,叶斐然和叶怡然正在谈话,叶天宇走进来说:“姐,你说得对。我不去了。我留在家里带娃。” 叶斐然倒是毫不惊讶,点点头道:“这就对了。还是你姐夫有办法。” 越过叶天宇,冲成甯眨眨眼睛。 成甯说话耳听着就温柔缱绻许多:“时候不早了,回家吧。” 一路无话,回到家里,两个孩子都睡了。张大娘回话说:“他们知道那边府里添了个弟弟,都急着去看呢!” 叶斐然笑着说:“现在还不行,刚落草的孩子娇嫩得很。等满月了再带他们去看。” 第1495章 一家之主行善积德 第1495章一家之主行善积德 次日叶斐然担心崔明萱坐月子的东西不够,又在王府里张罗了一堆东西送过去。张大娘和春分两个管家媳妇子也就趁机过去看了一回落地孩儿。 回头张大娘就嚷嚷上了:“哎呀,七斤小孩儿长得跟咱们夫人可真像啊!老像了!” 惹得一屋子丫鬟跑着过来听热闹。 “怎么个像法?” “眼睛,鼻子,嘴巴,都像,就是鬓角像三奶奶,黑鸦鸦的好头发!” 可巧叶斐然从暖房回来了,春分上前伺候着她解开大衣裳,说:“夫人,刚看到大姨也送了好几十个鸡,好几十包药材过去那边府里。三奶奶让我带话说,东西尽够了,以后人过去坐坐聊聊就好,别再送东西了。” 叶斐然点头道:“好。” 张大娘就说了:“咱们夫人慷慨,成日送东西。也是奇怪,咱们家的东西成批成批往外送,库房还是满满当当的,都说咱们王府风水好,难道底下藏着聚宝盆不成?” 默默地用空间出产给自己攒经验值的叶斐然,若无其事笑嘻嘻:“嘿嘿,就是这么个道理。钱财身外物,越给越有!” 丫环们听了就不服:“那是夫人福气深厚。咱们家里可给不起!” 叶斐然看着大家说说笑笑,唯独春分心事重重的,就留了心。 等大家说笑一会儿,张大娘见好就收,催促大家去干活,叶斐然单独把春分留了下来。春分突然就跪下来了:“夫人,春分有件事想要求夫人。” 叶斐然说:“什么事?” 春分说:“想要求夫人帮我向三奶奶求一块她穿过的旧肚兜,或者别的贴身衣物也行。” “吓?”这个略变态的请求,把叶斐然吓一跳。 还好春分自己说出了用意:“我嫁给砚铭也小二年了,肚子一直没动静。我婆婆就不大高兴……我自己也着急。听说,穿上刚生孩儿的产妇肚兜就能够很快怀上,夫人,请您成全我吧?” 叶斐然哭笑不得,说:“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们有去看过大夫没有?” 春分说:“大夫一副药得二两银子,我一个月月银也才这个数,砚铭好一点,有四两银子。这些银子咱们夫妻俩都攒了起来,好容易才在京城南边买了个一间带天井小房子,把老娘从乡下接过来。如今内囊空空的,一切从头再来过了。哪儿还吃得起药……” 说着说着,不禁眼圈红了。 叶斐然恍然道:“所以你现在和你婆婆一起住了?” 春分低声“嗯”了一下。 难怪现在忽然之间着急上火要怀孕呢! 叶斐然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肚兜我可以帮你开口,应该也不难。不过药你得吃,不光你吃,砚铭也要吃。你两口子准备一下,到书房等着我,我给你们把脉。” 春分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夫人,您要亲自给我们……那,那怎么可以!” 叶斐然说:“这有啥啊,医者父母心。知道你身子有不对劲,难道还分三六九等不成?” 春分欢天喜地的去了,不多会儿,就带着砚铭一起到书房里。砚铭居然手里还能拎了一盒子点心,见到叶斐然面露惊讶,砚铭双手把点心奉上,说:“夫人说医者父母心,那么按规矩,病人也得给大夫一点心意,不能空手的。请夫人收了。” 叶斐然收了点心,看了看包装,笑道:“哎哟,包师傅的点心,很难买的哟!” 砚铭自豪道:“九哥儿给我跑了个腿。也是我欠他人情了!” “行吧,那么春分先来。我给你们夫妻俩看看。” 给春分两口子把了脉,叶斐然说:“春分的脉弦平滑有力,肝火略旺而脾土虚,尚不影响生育。反而是砚铭,你脉细而无力,面色无华,肾元有损,脾土有亏,无法克化五谷精微——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被你娘喂许多中草药汤?是不是曾经受过很大惊吓?” 砚铭听到自己“肾元有损”四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吓一大跳,正准备矢口否认,却又听到叶斐然说的下半截,顿时就“扑通”双膝一软,跪倒在叶斐然跟前:“娘娘神医!正是如此!我大约两岁的时候,曾经在一个破庙里受过惊吓,一连发了三天三夜高热,我娘用了许多中草药才把我救活。我爹为了给我凑药钱,卖身为奴,偏生遇到为富不仁的主家,没日没夜的操劳下,不过大半年就吐血死了。我从小身子孱弱,我娘既当爹又当娘,好不容易才把我拉扯大,我们家千顷地一棵苗,我娘盼望抱孙子,盼得脖子都长了……” 叶斐然点头道:“难怪。恐伤肾,尤其是这么小的孩子。这病却难治……那大夫要你们二两银子一副药,也算是良心价了!” 砚铭哭着说:“夫人,既然是您说的,我肯定相信那大夫没有坑我。可我是真没辙了,我要是生不出娃,我娘会杀了我的。求求夫人想办法……” 叶斐然为难地叹了口气,说:“不是我不帮你啊。实在是……要给你培元固肾,那么就要行针才行。如果是春分,反而好办……” 这话一说,春分和砚铭都绝望了。 夫人愿意给他们把脉看病,就够意外惊喜了。这针灸之术……怎么可能让她纡尊降贵的给砚铭去做呢? 春分当场也绝望哭了。 看着两口子难受的样子,叶斐然也于心不忍。她说:“这样吧,你们努力加把劲。好好挣钱。我的师父是太医院张院判。等到时你们攒够了银子,我给你们写一张条子递给张院判,让他给砚铭瞧病。砚铭你也别哭了,那么大个男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回去劝劝你老娘。就说孩子要富养,家里还没钱,好生攒几年银子。春分年轻,不怕的。” 她连一整套说辞都替小两口想好了,两口子大受安慰,感觉夫人果然体恤下人,心中甚感温暖,也就止住了眼泪。 砚铭问:“夫人,我再问一个事……那张院判,得多少银子才能请得动啊?” 叶斐然弯弯眼睛,微笑着说:“也就是五年春分忠心伺候我的主仆之情,外加二两白银吧。” 两口子傻了:“啊?” …… 第1496章 康景五年的端阳节 第1496章康景五年的端阳节 叶斐然一张二指宽的条子递进了太医院,不一会儿,就有小杂役一溜小跑的出来,恭恭敬敬道:“叶夫人有请!” 砚铭和春分两口子紧紧跟在叶斐然身后,寸步不敢远离。 这里可是太医院!里面进进出出的都是给皇亲国戚看病的,全大顺最好的大夫! 做梦都想不到,夫人可以带他们来这儿瞧病! 但是这份人情,就是一辈子做牛做马都还不清了啊! 张院判亲自给砚铭把脉,抖着胡子掉了半天书包,最后一句:“二丫瞧得没错,是得针灸。到那边屋子里去躺下,我去取我的金针。” 这是张院判要亲自给砚铭施针了,砚铭肉眼可见的紧张,脑门上冷汗直冒。 还是春分安抚了他一句:“别紧张,放松来就好。” 砚铭走向针灸房那动作,都顺拐了。 趁着砚铭做针灸的功夫,叶斐然拐进了药库里。太医院的药库是全京城最大的药库,一排排的药柜按照天干地支编号,门外是个大晒场,天气好的时候晒药材。最近进入了梅雨季节,晒场闲置着,只看到一块块光秃秃的大青石。 叶斐然召来库管吏,问:“这儿如今库存的药材总共有多少种?多少斤?” 库管吏眼珠子转了两转,说:“药库内统共有药一千四百六十种,囊括水、火、土、金石、草、谷、菜、果、木、服器、虫、鳞、介、禽、兽、人所有十六部。合计不下三十万斤。” 叶斐然说:“成药呢?” 库管吏说:“成药三百余种。” 叶斐然说:“还备了这么多成药么?” 库管吏说:“多半是平安方子和耐储存的成药。” 叶斐然又问:“那,行军散、金创药、止血膏、烫伤膏、元气散等军用药呢?” 库管吏说:“都有,但是不多。约莫每样只常备了四五十瓶。” 叶斐然说:“太少了,从今天开始,让药厂加紧多配那几样药吧。常储量保持在每种三百瓶。” 库管吏应是。 等到砚铭针灸完了,叶斐然把张院判拉到一边去,三两句话一说,张院判就郑重点头。 于是叶斐然在无二话,带着砚铭和春分回家。 路上问起砚铭话来,砚铭说:“张院判说以后每三天去一次,七次就能够根治了。夫人,我们一家子要做牛做马报答您!” 叶斐然说:“以后好好的报答王爷就行了。不是王爷把你捡回王府,也没有这么一段缘分。” 从此之后,砚铭和春分对王府更为尽心,这话略过不提。只说叶斐然回到王府里,和成甯秉烛密谈半宿:“相公,太医院那边草药够用兵一年之用。但成药远远不够。骤然制备太多行军丸散,怕会引起旁人警觉。我只敢让他们储备到三百瓶。” 成甯颔首道:“可以化整为零,沿途也能采办。” 叶斐然说:“对了,我这儿有个想法……” 她附到成甯耳边,耳语数句,喜得成甯一下抱住她:“我的好二丫,这个法子很好!来,亲一个!” 吧唧亲了叶斐然一口,倒是把叶斐然闹了个大红脸。 …… 话休絮烦,很快,就迎来了端阳佳节。 虽说都在忙着皇帝大婚,京城上下千头万绪一根针的,恨不能绑上哪吒风火轮般马不停蹄猛滚。时节既到,粽子还是要吃的。 五月初五一大早,王府煮好了粽子,成甯不用上朝,带着一双儿女在花园里放纸鸢。纸鸢是成甯亲手做的,七月指着话本上的画儿,叫着:“我要美人!我要花花!” 成甯就调好笔墨颜料,画了美人赏花卉,剪下来,用浆糊粘上竹骨。他用来放风筝的是极细的琴弦,坚韧柔软,线飞出去笔直一根,不起肚儿。 做好了纸鸢之后,成甯把它交给初五,“你能放吗?” 初五高兴得连连点头:“能!” “拿着!” 初五拿着了纸鸢,成甯牵着线走出一段,高喊:“放!” 初五一放手,成甯拽着线在阳光下跑,纸鸢高高的飞起来了,两个孩子跟着他脚步追,兴奋地大喊大叫,满院子都是快乐。 叶斐然领着丫鬟提着粽子,走到院子的月洞门前,笑道:“哎哟。清明时还没玩够,这会儿还放纸鸢了?” 成甯说:“要不然呢?现在出门一趟怪劳师动众的,我就是懒得闹,不然带你们去玉河边看赛龙舟。” 叶斐然笑道:“算了吧。你想把内务府和应天府的人生生累死么?自个儿在家里吃吃粽子应节就得了。” 看见成甯跑了一身汗,薯莨布做的衣服也染成深色了,她拿出自己的帕子给成甯擦汗。成甯嗅了嗅,“什么味道,好香。” 叶斐然老脸一红,娇羞垂眼笑:“老夫老妻了,还搞这套……” 成甯说:“嗯,粽子很香。什么馅料的?” 叶斐然顿时兜头泼一盆冷水,哼哼唧唧:“就只会顾着吃!” 旁边珍珠就代为回答:“王爷,这里面有红豆沙的,也有咸肉蛋黄的。” 成甯说:“给我一个红豆沙的。再扒两个给小公爷小郡主吃。” 他拿眼睛看着叶斐然,暗示得很明显。 叶斐然有些赌气说:“粽子香,我不香,让粽子自个儿扒拉出来给你吃呗?” 成甯说:“生气了?” 叶斐然撅着小嘴别过脸,不答。 成甯自己扒了个豆沙粽子,递到叶斐然嘴边,到底心软,叶斐然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成甯就笑了:“这不就对了。” 他又带着孩子玩去了,叶斐然的心就乱乱的。 下午绑五彩线的时候,打乱了好几个结。 叶怡然带了他们家包的粽子来串门,见状,一开始还有些纳闷。把珍珠拉到一旁细细的问了,再次出现在屋子里,就有些又好气又好笑,“二丫,你也忒幼稚了。还三岁小孩儿呢,为了跟个粽子抢风头就赌气啦?” 叶斐然说:“倒也不是。” 叶怡然说:“不是就好。你呀,安逸日子过久了,就喜欢折腾。成甯对你够好了,什么事情都迁就着你来。就好比那些粽子吧,他一向喜欢吃咸肉的,现在都改吃豆沙的了。” 叶斐然一愣,一想,果然是这样。 以前成甯一直都吃咸肉粽子。 心里就感到暖暖的。 第1497章 小小止汗露 第1497章小小止汗露 “我就是想让他多重视我一点。”她说,“两个娃儿,朝廷的事儿,一大堆。倒是把我放在后头了。” 叶怡然说:“你对男人要求也忒高了。” 叶斐然笑而不语。 是的,她对感情的要求就是很高。 要么不爱,要么专情到底。 她要求成甯这样,她自己也是这样。 成甯走进来,看到姐妹两个坐在那儿,一拍手,“哈,姐姐来了就好了。终于把这块苦瓜干给逗笑啦!” 叶斐然彻底撑不住了,“噗嗤”笑出声来。 她说:“谁是苦瓜干啊!你才是苦瓜干!” 成甯拉着她的手,让她跟自己并排而站,对着叶怡然深深施礼:“大姨子哄妻之恩,小生在此郑重谢过!” 大家全都乐了。 这个在外面威重令行,杀伐决断的摄政王,在家里竟然成了猴子派来的逗比…… 嗯,很好! …… 一场小风波就此偃旗息鼓。 晚上早早哄得两个孩子睡觉,鸳鸯帐里正是情浓炽烈的时候,叶斐然迷迷糊糊的,和成甯抱在一起,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画面—— 巨浪滔天,船只在惊涛骇浪中仿佛碎叶子般飘零起伏,腰粗得闪电一道接着一道打在船旁边,险象环生。 叶斐然一下子推开成甯,“啊呀——” 成甯发现她不对劲,没有生气,抱过了她问:“怎么样了?” 叶斐然摸摸心口,说:“我刚才看到了好些很奇怪的画面,好像是我们在出海……” 成甯说:“出海?” 叶斐然说:“对,还有一个女人……在看着我们冷笑……” 成甯说:“女人?怎样的女人?” 叶斐然回忆了一下子,抱着头:“我想不起来了。” 成甯下了床,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还从床头柜子的抽屉里摸了一点零食给她:“吃点东西,会感觉好一点。” 叶斐然接了过来,也没看是什么,塞进嘴巴里,清凉沁甜,是一块窝丝糖。 心头烦闷的感觉,随着这点清甜烟消云散。 看着成甯还光……光的,叶斐然很愧疚:“呃,对不起……” 她已经没办法再继续进行没完成的事了。 成甯抱了抱她:“又不能怪你,吃了东西就睡吧。” 叶斐然四肢并用抱着他,脸贴着成甯的肩膀,他的皮肤冬暖夏凉,很安心…… “相公,有你在真好。” 成甯讶然,温柔地看了她一眼,笑道:“睡吧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呢。” …… 次日一早,叶斐然暂时把那个奇怪的画面放下,今天要开始去户部演礼了。 皇帝大婚,礼节极多且繁琐,就算是一般人也难保不出错,就需要专门的官员去进行演礼。 叶斐然穿着全套的衣服,站在大太阳下学习礼仪,不过两三遍就浑身大汗,脸上的妆都花了。那个演习嬷嬷见到,就说:“夫人能不能尽可能少出汗?不然还不等新皇后来到您面前,就融化了。” 叶斐然:“??” 疑惑地挠挠头发,说:“这个世界还能有人做到晒太阳而不出汗?” 演习嬷嬷道:“是可以的。只要保持心境平和,不疾不徐,所谓心静自然凉,自然就可以。” 叶斐然:“……您有说话么?” 选了个空子,她悄悄问了问空间,“空间,你这边有止汗露么?” 空间说:“姐姐,你要自己配啊。” 叶斐然想了想,说:“止汗露需要蒸馏工具,你有么?” 空间沉默一会儿,说:“你晚上进来看看吧。” 等到了晚上,正好成甯晚上宿在宫里,叶斐然就进了空间。小书早就等在此处了,扑闪扑闪的,“来来,你跟我来。” 它在前面飞着领路,来到一处上着黄铜大锁的双扇门前。 叶斐然奇怪了:“怎么我的空间,还会有上锁地方?” 小书说:“这是新开放的功能区域。因宿主完成了相当多的隐藏任务,达成了系统开放条件。这是钥匙,请宿主收下。” 叶斐然手里一沉,一把古色古香的黄铜钥匙落在了掌心里。她拿起钥匙对准了锁孔,尝试着扭转了半圈,在一个空间里用钥匙开锁的怪异感觉尚未退散,门就在她眼前徐徐打开了。一股明亮光线从里面透出来,叶斐然眼前一亮:“哇……” 竟然是一个设施齐全的实验室! 叶斐然欣喜地东看西看,就连先进的数控仪器也有,可真太好了。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她已经将近十年没有使用仪器,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做好…… 不过,一个简单的玫瑰纯露提纯试验之后,她就恢复了信心了。 小书自豪道:“我们这里完全傻瓜式操作,只需要掌握正确的比例即可。” 一滴滴散发着玫瑰清香的精油,从出孔滴落到准备好的避光小瓷瓶里,叶斐然拍了一点点进掌心里,略带揉搓就吸收了。 “哇,空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叶斐然东张西望的,“好少见啊!” 小书说:“你配得上。拿着就是了。” ?? 一个空间,咋说话霸气起来了? 尽管如此,叶斐然心里暖暖的。 不到三天时间,她就做好了玫瑰止汗露,效果奇好。教习嬷嬷见她在大热天里干净细嫩的脸庞,好生赞许:“夫人真是孺子可教!” 这些教习嬷嬷知书识礼,出口成章的。 叶斐然演礼结束出来,可巧就见到叶怡然、许夫人等一块儿从另一个屋子里鱼贯而出,大家都一脸累坏了的模样,脸上油光泛亮的,刮下来炒炒够一盘菜。 叶怡然一眼看到叶斐然,说:“二……叶夫人,好巧啊!” 在人前,就算是亲姐妹,也不能违了大礼。 一群命妇来给她行礼,叶斐然说:“快快请起。姐姐,你们今儿也是来演礼么?” 叶怡然说:“是的呢。眼瞅着婚期一日日近了,我们现在隔天就得来一次。今天第一次来,没想到会这么辛苦,热死我了!” 一边说,一边拿出帕子扇风。 许夫人盯着叶斐然看了一眼,看到她脸蛋粉嫩的,妆容一点没化,惊讶道:“叶夫人,您怎么没有汗?” 第1498章 顾全体面 第1498章顾全体面 她一句话问出好多人想要问的,大家纷纷投来期盼目光。 叶斐然只好说出自己秘密:“我用了这种止汗露啊。” 她把随身带着的止汗露取出来,一拔掉塞子,一股玫瑰的馥郁就在空气中四散,许夫人用力吸了几口气,说:“这味道好闻!原本我热得头疼的,如今爽快多了!” 叶怡然道:“二丫,这东西哪处有卖?我们也寻地方买了来用去。不然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成日汗淋淋的,太不像话了。” 叶斐然说:“这东西外头没有,是我自己做的。” 大家一听,就哑巴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究竟叶斐然地位今非昔比了,如果是从前,还能央求着帮忙做一点。如今眼看她很快娶了儿媳,又要再往上挪一辈儿了,谁敢开这个口? 在大庭广众下,就连叶怡然也不好开口。 叶斐然当时没有说什么,当天晚上回到府中,就去找成甯:“相公。有件事,想要请你帮个忙。” 她忽然这么客气,成甯都不习惯了。 成甯说:“有什么就直说吧?” 叶斐然说:“我这边做了些玫瑰止汗露,演礼的时候蛮有用的。今天见到姐姐她们也都有需要,我就想是不是很多人都要用。你帮我想个周全办法好么?” 成甯眼珠子转了几转,笑道:“我明白你意思了。你想要让参加大婚仪式的命妇都用上这个?” “是啊。不然到时候大热的天,大家一身汗淋淋的,也不好看。” 成甯笑道:“小事一桩,交给我了。” 成甯命礼部交上来一份有资格参加皇上大婚仪式的命妇名单,又再过数日,名单上的命妇再去参加演礼的时候,都从教习嬷嬷手里拿到一个一寸许高的小瓷瓶,里面装着的,就是叶斐然用过的那种止汗露。 这东西礼部统一分发,不收钱,也不发卖,只要来就有。 如此一来,既解决了众命妇的窘迫,又成全了朝廷的口碑,一石二鸟。 后来,成甯去看了一回演礼,发现有一些妇人穿着上有些寒酸,领止汗露的时候那欣喜神情也格外不同。他略一盘问,原来这些人都是些清水衙门官员的妻子,手头窘迫,但迫于礼数又必须置办行头来参加大典。 次日,礼部不动声色的,又统一下发了一户一匹上好缎子。 对于有钱有权的大臣来说,不过是多或者少的问题;对于那些清水小官来说,是有或者没有的问题,大大解除了他们的困境。 朝廷此举,上下交口称赞,纷纷称善。 至于叶斐然自己,本来没打算收获些啥的,但空间还是给她奖励数十万经验值。她都不好意思了:“小书啊。空间奖励这么多经验值,用不完啊……” 小书说:“所以你是不要了么?” 叶斐然赶紧护食:“谁说不要了?” 为了应付那场随时会爆发的战争,她要多多存储物资在空间里!如今息壤已经是一块很广袤的土地了,她把一部分药材地收了之后,改为种麦子。小书感到奇怪:“你种麦子干什么?这玩意儿性价比多低啊!” 在过去的空间宿主里,多半都是什么珍贵种什么的。 这一位却反其道而行之? 叶斐然说:“我有用。” 息壤的特点就是,越普通的东西,长得越快。比如小麦、水稻、红薯这些东西,基本上两三天就成熟了。叶斐然老是惦记着那夜的画面,她害怕自己变成鲁滨逊,必须把空间塞得满满的才有安全感。 从空间里出来,某人兴冲冲跑回来邀功:“二丫,你看看,你拜托我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叶斐然圈住成甯脖子,整个人就挂了上去:“办得好极了!” 成甯环住她腰,乐了:“就这点小事,至于乐呵成这样么?要是给你按个尾巴在身后,岂不是得摇起来了?” 叶斐然把鼻子凑到成甯脖子根的地方,擦来擦去,他身上香香的,真好闻,还是纯天然的味道。她的声音再钻出来,就有点模糊飘渺的:“没有啦,人家才不会摇尾巴呢。” 可是,她真的好喜欢成甯喔! 天下间就好像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 孤单飘零两辈子,何德何能可以遇到这么好的人呢? 空间的话,没来由地回响在她的耳朵里:“你足够好,配得上这一切!” 叶斐然笑得很甜。 温存了一会儿,成甯把她抱着从自己身上掰开来,“好啦。今晚你先自己睡。我还有事情要忙。” 打横抱着叶斐然,把她放到床上,叶斐然撑着自己坐起来:“今晚你不回屋里睡了?” 成甯说:“嗯,不回了。直接在书房里睡。” 他披了外套,戴上幕遮,就去了书房。 叶斐然自己胡乱睡了,半梦半醒之间,听见瓦面上似乎有响动。她一阵害怕,低声喊薛长乐的名字:“长乐!” 没有人应,才想起薛长乐成亲之后回万家住了。 这下叶斐然更害怕了,坐起身来,今儿上夜的是珍珠,睡得很死,还打着呼噜。而头顶那黄豆落地般的声音,越发密集起来。 叶斐然发动了“后羿之眼”,一看,只捕捉到几道模糊黑影。 她福至心灵,迅速爬起床,直奔出去。 珍珠从睡梦中惊醒:“夫人?” 叶斐然跑向书房,深夜,王府里平日走惯了的路显得幽深狭长,似乎透着无限恐怖……叶斐然连害怕都顾不上,迅速冲向书房……珍珠在她身后喊:“夫人……” 夫人跑得好快! 叶斐然跑到书房里,正好看到那几个黑衣人落在地上,房内没有亮灯,成甯睡下来了?她看着一个黑衣人手里拿着迷烟用的竹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地捏出两枚雷子:“你敢动我相公?老娘跟你拼了!” 一甩,两枚雷子扔了出去。那些黑衣人早就发现了她闯进来,也早早拔了武器在手,须臾之间正待动手,雷子却在半空爆炸了。 轰隆—— 猛烈的气浪在半空中翻滚,最强级别的烈性炸药,把黑衣人炸了个人仰马翻。 有两个离得近的,迅速开了花。 离得远的,也被炸飞了出去,摔落地上已晕了。 可是屋子里还是黑乎乎的,没有半点动静,叶斐然带着哭腔喊:“相公——” 成甯该不会阴沟里翻船,中了迷香吧! 不顾地上硝烟尚未散尽,她提起裙子往书房里跑。 第1499章 炸伤和烧伤 第1499章炸伤和烧伤 某个清清冷冷悦耳动听的声线,却在她身后响起:“娘子,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还拖长的,懒洋洋的,纵然音色悦耳,磁性十足,此刻钻进叶斐然耳中却是要多欠揍,有多欠揍。回过身,成甯衣衫披甲整齐,领着薛长东等一众好手,队列整齐地进了院子。 那一片狼藉,让护院们都给震惊了! 成甯眯了眯眼睛,说:“娘子好狠。” 叶斐然跑到成甯跟前,扯着嗓子喊:“这些刺客要来刺杀你么?” 薛长东领着人把还活着的刺客迅速捆了带下去,再清理院子。成甯垂下眼睛在叶斐然裙边一扫,“你受伤了?你的鞋子呢?” 叶斐然说:“没有啊?我穿了鞋子的。” 但脚底下传来阵阵疼痛,还黏黏滑滑的,也不知道是受伤了还是受伤了。原来她下床趿拉着鞋子就来了,跑太急,就连鞋子什么时候跑掉了都不知道。 成甯把她抱了起来,说:“你不能再走路了。” 也不管她尖叫窘迫,也不管院子里清扫战场的下属们瞬间垂头脸红非礼勿视,直接就这么把她抱进书房里。叶斐然脸上阵阵发烫,脸朝着里,恨不能把自己的脸给埋进成甯胸膛,“你扶着我走就可以啦……” “我说了,你不能再走路了。” 他没有进书房,而是出了院子,绕着回到了正院。叶斐然问:“书房里不就有准备好的急救包么?” 成甯说:“书房里被我倒满了煤油,用不得了。” 叶斐然悚然道:“煤油会浸透进空气里……那些人如果用兵刃,肯定打不过你。而如果他们耍赖强攻进屋子,只要一点火,就是个火球。” 成甯森森一笑:“不。我不会让他们有用兵刃近我身的机会。” 叶斐然说:“这书房根本就是个陷阱?你故意说你要去书房里睡,把刺客引到那边去,然后就……瓮中捉鳖?” “差不多吧。”成甯说,“就是没想到你会那么莽。直接把他们炸死了。” 叶斐然说:“我心里着急。” 脑子里灵光一闪,失声道:“所以你要去书房睡,也是不想让我知道?” 点了点头,成甯没有瞒着自己用意,“你真聪明,二丫。这些耗子烦了我也不是一天半天了,之前玩了几次相互试探的游戏,今晚时机成熟,就打算一网打尽。” 叶斐然扳着手指数了一下人数,说:“刚才那人也不过十个吧。这就一网打尽了?” 成甯看着她,深邃的眼神带着笑意。 叶斐然顿时回过神,自己又傻逼了。 “肯定另外有一帮人……杀过去了……” 成甯说:“卑弥儿的斩首行动算是彻底失败了。原本我以为要拖到大婚当天的,提前解决了也好。” 叶斐然还想要说什么,脚心忽地一凉,惊呼:“好痛!” 成甯手里攥了块破布,冲着她扬了扬:“这双袜子不能要了。” 那袜子被磨破了,穿了好几个洞,上面黑一块红一块的,又是泥土,又是炮灰,又是血迹,确实不能要了。叶斐然脚板心传来阵阵疼痛,这会儿是真开始觉得疼了,脑门上顿时冒了汗,不禁皱眉咬牙的:“嘶——” 成甯看了看,说:“还好,只是皮肉外伤。洗洗上药就行了。” 可是脚板心始终是特别脆弱敏感的地方啊,成甯拿凉白开往上面轻轻一冲,叶斐然疼得眼泪尽往外冒,“不行不行不行,太疼了……” 脚丫子直接往后缩。 成甯下不去手了,皱眉:“军中那些都是糙汉子,习惯了下重手了。” 叶斐然也知道不赶紧消毒处理是不行的,就说:“那你照样弄吧。我忍着就是了。” “可你不是疼嘛。”成甯也没想到,平时没少受伤,极其能吃苦的叶斐然,偏偏脚板心就是弱点,就好比横练的罩门,斗牛的鼻子,一点儿办法没有。 成甯还在犹豫着,叶斐然倒是主动把脚丫子伸到他面前了,白白的,小小的,五片脚趾甲好像五片娇嫩的花瓣覆盖在上面,粉粉的,令他无数次怦然心动。 如今这漂亮的美足,好些地方被烧伤了,好些地方流了血,也是为了他。 他喜欢的,就是她那喜怒哀乐挂在脸上,爱憎分明的劲儿。 火光硝烟下那张惊悸的小脸,在看到自己时,瞬间转嗔为喜…… 她笑的那一刹那,成甯的心都要抖了。 那一刻他就知道,他没有爱错人,没有选错人。 她是真的把他放在心尖尖上的。 叶斐然不知道男人此刻心中翻江倒海,说:“快点吧。该怎么弄怎么弄。别留下伤,到时帝后大婚时一瘸一拐的,失了体统,给大家丢脸。” 她眼神很是认真坚毅,都这份上了,考虑的还是别人,或者说考虑的还是小虞。 成甯心里一软,说:“那你忍着点。” 他尽可能地放轻了动作,把叶斐然脚上的伤处给处理好了。烫伤的地方最难受,也最疼,等两边脚丫子处理好,叶斐然已疼出了一头大汗,口中一条帕子生生咬烂了,还带着点点血迹,嘴唇被咬破。 成甯说:“这几天好生静养。我也不出门了,在家里陪着你。” 这边处理好了,薛长东匆匆闯进来说:“王爷!在王家的网也收了!果然王璄也遇刺了!” 听说王璄也遇到了刺杀,叶斐然不吃惊了,毕竟王璄也是抗击倭寇的中坚分子。 成甯说:“那些刺客呢?” 薛长东顿时满脸一言难尽的说:“被王公子抓起来了。然后……嗯,您也知道的,王公子恨倭人。下属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把他们全部杀了……连个全尸都没留……” 成甯微微点头,说:“那应该就只剩下咱们这儿的几个活口了?” 薛长东说:“是。他们现在应该也差不多要醒了。” 成甯说:“既然如此,我就去问问他们。” 叶斐然说:“要问什么?” 成甯说:“什么都要问。” 薛长东说:“那我们这就动身?别拖一会儿他们醒过来了,咬破毒囊自杀。” 成甯道:“稍等,我先把二丫安顿好。” 然后很是自然地弯腰把叶斐然打横抱起,绕过间隔屏风,进入里间卧室把她放回床上。站在门口处的薛长东:“……” 被迫成为大娃娃被抱过来抱过去的叶斐然:“……” 第1500章 又一轮刺杀 第1500章又一轮刺杀 叶斐然嗔怪:“相公,当着人面前呢!” 成甯不以为忤道:“这会儿再喊丫鬟太麻烦了!” 站起身,准备离开,叶斐然扯住了他的衣袖,成甯回过身:“?” “相公,倭人刺客,又被称为‘忍者’,全身上下都是机关。除了小心手脚动作之外,还要留神他们舌底是否含着有毒暗刺。” 成甯眼底微闪,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他走了之后,叶斐然也困了,和衣而卧,胡乱眯了一会儿。感觉也才黑着了一下下,天就亮了。 太阳晒得发暖,把她照醒过来。她是烫伤,要保持伤口通风透气,就这么光着露在外面睡了一夜,就凉飕飕的,打了个喷嚏:“阿嚏!” 珍珠咋咋呼呼的在外面叫:“夫人,夫人,我来了……” 她从外面快步进来,扶着叶斐然起身,满脸愧疚:“对不起,夫人,昨晚我没追到你。后来回转,王爷又关了房门不许人进来伺候了……夫人,您快别动了,坐着。我打水来给您洗脸。” 叶斐然只能坐在牙床上,等着珍珠打洗脸水来。 门外又是一阵脚步声:“夫人醒了么?” 今天在外面当差的是琥珀,还没发话呢,叶斐然就听出来是薛长东的声音了,拔高嗓子回答:“我在呢,我醒了。是东哥么?进来吧!” 一行人就闯了进来,结果叶斐然一看不是薛长东,而是四五个陌生男人时,反应已经慢了一步! 为首的男人看着叶斐然,阴鸷一笑,“成甯的女人,去死吧。” 叶斐然面前一黑,黑黢黢一物迎面飞来,还没来得及反应,空间护体之力自然而然一张。那刺客看到的却是自己势在必得的袖里剑眼看就要穿过叶斐然喉咙了,却硬生生在半空里拐了个弯。 鲜血飞溅,叶斐然仰面倒在了床上,珍珠发出尖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正的薛长东从门外冲进来,那忍者说,“手足们,玉碎吧!” 四五号人齐刷刷拔出匕首,往脖子上一抹! 房间里,顿时多了好几具尸首,惨不忍睹,堪比人间地狱! 珍珠两眼一翻,晕过去了,薛长东飞奔上前扶着叶斐然:“夫人!” 叶斐然颤巍巍道:“我,我没事!” 薛长东明显松了口气,“没想到他们竟然还留着玉碎队釜底抽薪,幸亏夫人吉人天相……咦,这个袖里剑有毒的,夫人您……没事吧?“ 他看着叶斐然,就很担心。 叶斐然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小书在她脑子里气势汹汹的说:“敢淬毒,敢用致命毒?敢要杀我的宿主,小书跟你拼了!” 原来是那些淬毒太过厉害,激发了空间的防御,反倒把袖里剑的毒素解了。 ……嗯,空间算是干了一件人事儿。 叶斐然摇了摇头,说:“我没事。” 既然知道这袖里剑有毒,她不敢徒手拿了,用帕子包着捡起来交给薛长东,又问:“相公还在盘查昨天抓到的那些人么?” 薛长东说:“已经问完了,是一个一个分开查问的,花了点时间。而且其中还有一个,竟在嘴巴里含了暗器,趁着王爷给他检查的时候企图暗算王爷,幸亏王爷早有准备,才没有中招。” 他越说越愧疚,这一天一夜里,自诩固若金汤的王府状况频出,就像一个漏了水的木桶似的,就很挫败。 叶斐然拍拍心口,吁了口气说:“幸亏我提醒了相公。” 说曹操,曹操到,成甯回来了。 屋子血腥味很重,进了屋子,成甯就皱起眉头:“快收拾干净。” 手下齐声说:“是!” 薛长东退到一边去,叶斐然说:“相公,我没事。” 成甯“嗯”的一声,仍旧快步上前,不过跟着他的人都能看出来,王爷眉眼的狠戾阴沉肉眼看着就消失了。刚才听说有刺客闯进了正院的时候,王爷那副暴戾十足的面孔,真是可怕…… 想到这里,下属们都松了口气。 娘娘还是必须要平安无事啊! 成甯先查看了叶斐然脖子上的伤口,很浅,也就是个血印子,搞不好出门拿个药的功夫伤口就得愈合了;又去看叶斐然的脚丫子,有些地方化脓了,情况不大好。 他说:“这些人抱了必死的决心来的。被我们活捉那几个,也全都没有活下来。” 叶斐然说:“那么你要问的消息问到了么?” 成甯说:“基本上吧。” 他语焉不详,叶斐然也就没有继续往下问了。 倒是成甯说:“你的脚伤成这样,要赶紧找个大夫看看。” 叶斐然也发愁:“家里的药只会比外面卖的还要好,用了家里的药也没用,只能静养了。” 一直瑟缩在旁边的琥珀忽然道:“夫人,我这边有一些药膏,如果夫人不嫌弃的话,可以试试看?” 成甯说:“是什么来历的药?先取来看看?” 其实他没抱什么希望,叶斐然也是,毕竟琥珀只是刚提拔起来的一个二等丫鬟,阖府上下也都知道她出身低微。 琥珀就告了罪,回了屋,很快取来一个粗瓷药罐。那药罐子制作粗劣,上面写着“妙手回春”四个字,字迹笨重粗劣,毫无灵气,显是出自寻常坊间匠人之手。 成甯越发没了兴趣,正想要回绝,叶斐然按住了他,说:“拿来我看看。” 琥珀是个受过伤的小兽,平时护食得很,这还是她头一次主动提出拿自己的东西出来,叶斐然不忍拒绝她。就算再粗劣的民间方子,也是无数穷人想方设法想要都要不到的救命药…… 琥珀立刻激动起来,小心翼翼地打开药罐子的瓜帽儿,捧着送到叶斐然跟前。 一缕药香传入叶斐然鼻中,她皱了皱眉:“这是……乌鱼骨、鲛鱼油?” 琥珀满脸迷茫,成甯问:“这两样药材有什么不对么?” 叶斐然说:“恰恰相反,它们是对烫伤最有效的药材!而且,这种东西在沿海随处可见,值不了几个钱。琥珀,你这罐药是哪里寻到的?” 第1501章 鱼油膏 第1501章鱼油膏 琥珀道:“我自己配的。从前在教坊司里干活,经常被烫伤,老鸨子是不会舍得给钱我们去治病的。有次我不小心被炭火烫到了腿,老鸨子还叫我去杀鱼。我杀了那条乌鱼之后,老鸨子嫌我动作慢了,不给我饭吃。我饿得没法子,那晚院子里有豪客摆全鱼宴,剩菜里有鲛鱼烩,我抓了来吃,鲛鱼油滴到我腿上,我发现腿没那么痛了。再后来,我发现,用这两样东西,再加上院子里几样不值钱的花草汁调出来了个方子,治烫伤有奇效,我就一直记住了。” 叶斐然越听越惊讶,小人物挣扎在底层的生存智慧,当真不容小觊…… 她佩服道:“琥珀,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大的能耐,真的很了不起。嗯……这个方子做好之后,你就一直自己用?” 琥珀摇头,“院子里的姐儿们也经常挨老鸨子、客人的烫。后来我也会给她们用一点。” 叶斐然说:“姐儿们可都是摇钱树,怎么还会烫她们?” 琥珀苦笑道:“夫人,您是干净人,就别问那阴沟里为什么脏了。那地方多下作的手段都有,用棍子打、用蜡烛油烫那是最轻的手段了。多亏了我有福气,能进了王府,我现在的日子就跟在天上过似的……这一切都是托了王爷和夫人的福气。要是夫人您不见怪,就用我的油膏试试看。要是不见效的话,夫人打我骂我,我心甘情愿。” 叶斐然说:“你一片忠心好意献给我油膏,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打骂你呢?就算油膏无用也不会打你骂你。” 停了一停,心意已决,说:“相公,麻烦你帮我上个药膏?” 成甯这次没有反对,细心地帮叶斐然抹上。 除了味道不大好闻之外,脚板心上凉飕飕地,倒是很舒服。叶斐然弯了弯眼睛,笑着对琥珀说:“你先退下吧。” 琥珀一脸忐忑的,也没动。 成甯说:“到外面伺候着,让夫人好好休息。” 琥珀这才褔了一福身,离开了屋子。 琥珀的草头方子烫伤油膏还真好用,到了午后,叶斐然脚丫子上被烫破了的地方脓肿已经好了,而且有些地方开始愈合。 叶斐然惊讶了:“小书啊,比空间药材配出来的烫伤膏还要好用啊?” 小书在她脑海里吃味地说:“哼,哪儿来的野路子。” 叶斐然弯了弯眼睛,“可见我福星高照。到哪儿都有贵人!” 成甯把消息捂得死死的,王府里闯入刺客的风声丝毫没有走漏。但王家就不一样了,闹得王亭亭好大一个没脸。都说她被刺客瞧了去,没脸做人了,气得王亭亭当场把几个乱嚼舌根的闲汉拔了舌头示众,才算是压下风波。 王璄如今也接受了妹妹终身不嫁的事实,对王亭亭几乎放任自流。 王郡主嚣张跋扈的名声,通过京城悠悠众口,传得老响亮老响亮的。 也不过三五天功夫,叶斐然的伤就完全长好,能走能跑的。这下就连成甯都惊讶了:“那油膏看起来脏兮兮油腻腻的,没想到真有奇效啊!” 叶斐然在地上跑来跑去转圈圈,说:“这次是多亏了琥珀。” 她把琥珀叫到跟前来,说:“琥珀,你的药膏真有用。想要什么赏赐?” 琥珀跪在地上说:“夫人相信我,没有嫌弃我,无论夫人赏赐什么,我都高兴!” 叶斐然说:“既然如此,就赏你一年份例的月银吧,再赏你两支银钗,半匹夏凉布。够么?” 琥珀如今的月银是二两银子,一年份例,那就是一百二十两了,她高兴坏了,忙说:“够了,够了!谢夫人恩典!” 叶斐然笑吟吟道:“你这是年岁还小,又自个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找个钱庄把银子兑成银票收好吧。这些都是你的压箱底钱。” 琥珀的卖身契还在她手中,这是个浮萍一样的可怜孩子,她也就没打算放她自由了。 琥珀千恩万谢的答应了,把银子收起。 叶斐然知道了鲛油和乌鱼骨的奇效后,回到了空间里。 忽忽十年,数次变化,灵泉从一开始仅仅一个小水洼大小,经历了分化成三眼泉,再分化成一道专门沐浴的温泉,一个淡水池子,一个咸水池子。 最后经过叶斐然的改造,沐浴温泉外面砌起了石墙,门外的两片大池子,则养了各种水产。 她很少动用水里的东西,让它们自由生长着,如今需要用了,只需要对着池子念一声,被她选中的活物就飞上来。今天她要找的,是鲛鱼。 也就是俗称的——鲨鱼。 她把小书召唤出来,问道:“小书,我这咸水池子里,有鲨鱼么?” 小书说:“宿主,我是一个爱好和平的空间,掠食性动物不允许在空间里存在的。” 叶斐然略感失望,不过表示理解:“行吧。那乌鱼有么?” 小书说:“宿主,我是一个爱好和平的空间,掠食性动物不允许在空间里存在的。” 叶斐然怒了,说:“我说的是乌鱼!” 小书说:“宿主,乌鱼吃肉。” 叶斐然:“……?” 带着一丝丝鄙夷地,小书说:“宿主,你不是有好多个博士学位的么?连这,也不知道?” 叶斐然确实不知道,她没有修过生物学,不过这不妨碍她追着小书暴打一顿。 结果,空间里竟然不出产这两种烫伤油膏最重要的原材料,叶斐然就有些闷闷不乐,她还不死心,问道:“小书。如果我从外面抓一些乌鱼和鲛鱼放进来养一段日子呢?” 空间有一个很好用的功能就是提升物事的品质,叶斐然从前也不止一次试过这么干。 可是这次小书拒绝道:“空间拒绝掠食性动物出现。一旦出现,会直接格式化。” 叶斐然彻底没辙了,她沉着脸出了空间,正好遇到成甯从外面回来,把她吓一跳:“相公。” 成甯原本垂着眼睛走路,听见她的声音,抬起眼睛来,凤眸微讶:“二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我丝毫没有听见你脚步声?” 叶斐然顿时紧张起来,说:“我在这儿好一会儿了呀,是你想事情太入神了。” 话说到这里,她自己也不大相信。 成甯身手卓绝,世间罕逢敌手,哪怕再专心想事情,周围的动静还是逃不过他耳目的。 她看着成甯,竭力掩饰自己的心虚。 第1502章 无能为力 第1502章无能为力 成甯黑水晶般的眸子闪了闪,说:“来,我跟你说个事。” “嗯?”叶斐然侧耳聆听。 成甯说:“那种油膏很好用,你能不能想个法子大量地做出来。我想在军中使用。” 还好,他没有继续纠缠她凭空出现的事。 松了口气之余,叶斐然愧疚地垂着头说:“没办法。那是琥珀自己的独门秘方。我们总也不能抢过来。” “那……用买的?”成甯试探着问,“一千两,一万两,都可以。买一个草头油膏的方子是足够了。” 叶斐然说:“琥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又在我们家做工,要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说句难听的,只会给她增加不必要的麻烦,闹不好银子还没在怀里揣热乎呢,就得叫人谋夺了去了。” 她的说话句句在理,成甯不吱声了。 叶斐然越发内疚,走上前去双手圈住成甯脖子,仰脸看着他:“相公,对不起,这次我没能帮上忙……” 成甯抱了她一抱,说:“没事,相公会自己想办法。” 他们把话题岔开了去,聊一聊家里的家务长短,成甯就有这个好处,从来不摆大家长姿态,觉得内宅里的事务都得归女人管,从而不闻不问的。他很少插手内宅的事务,但会仔细地听着叶斐然拉呱。 叶斐然说完了,人也舒服了。 成甯说:“小虞大婚那天你的礼服也得重新做,做好了么?” 叶斐然点头,“做好了。那个冠冕得有十斤重,我正发愁呢,脖子顶不住。” 成甯道:“没辙,忍一忍呗。等一切结束后我给揉揉。” 成甯内功精纯,那门推穴按摩的手法,简直是绝了。 夫妻正说着话,眼前白光一闪,多了个白衣男人,正是白洛。 叶斐然惊讶了:“哎哟,稀客。” 一段日子没见,白洛身上没有当初入世时的那股子凶悍阴煞之气了,周身笼罩一层柔和白光,圣洁无暇。白洛对成甯道:“成甯,我要离开一段日子。” 成甯说:“去哪里?” 白洛说:“水笙家里出了点事,我们要赶回去一趟。” 成甯说:“是她爷爷寿元将尽么?” 白洛点点头:“水笙想要回去陪他最后一段日子。” 成甯说:“生死有命……你可千万要克制,别乱改爷爷寿元。不然的话对你和水笙都不好。” “我知道。”白洛说,“我感到最近京城里的气很乱。阴阳交汇,乱流激荡,皇帝君心不稳,对你已起了嫌隙。一山不容二虎,一庙不容二圣,你也别再苦苦支撑了。” 白洛短短一席话,就像炸雷一样,在叶斐然头顶响起。 成甯面上表情镇定,看不出半分端倪。 白洛说完,冲着叶斐然一拱手,化作一道白光飞走了。 僵硬着,震惊着,叶斐然扭脸探究地看着成甯……成甯拉着她手说:“进屋里说吧。” 关上门,叶斐然说:“相公……” 成甯打断了她的说话:“二丫。刚才的话,除了你我白洛,不许传入第四个人耳中。知道么?” 叶斐然心乱如麻,胡乱地点了点头。 她说:“小虞猜忌你?” 这怎么可能!! 成甯说:“没什么不可能的,小虞大了,我把持朝政时间也长了。雏鸟翅膀硬了,总有要离巢的一天。” 这话,从前成甯也说过…… 然而叶斐然想象中,应该是好聚好散,体面离开的。她说:“这些天接二连三搞事情的那些倭寇忍者,该不是小虞也知道吧?” 幸好,成甯说:“和他无关。” 叶斐然当场就松了一大口气。 她说:“既然如此。干完这一次,我们就告老还乡吧。孩子应该有孩子的生活。” 成甯,看了看她,忽然问:“二丫。我问你一下。” 叶斐然:“?” 成甯说:“这个江山,你想不想要?” 叶斐然头上炸开了一记响雷!身子麻了半边,颤声急急开口:“你什么意思?” 成甯说:“在小虞登基前夜,我和他谈过。若他能成功让海晏河清,盛世太平,那么我辅助他五年就自动离开。若他做不到,那么我也有能力取而代之。当时我想的是前者,但现在他似乎总想着后者……如果,如果那些倭贼真的是他招惹进来的,那么这江山,我不介意让他改了姓成。” 叶斐然浑身冰冷,脑子如电转,一会儿是小虞小时候粉雕玉琢可爱无比的模样,一会儿是如今日渐威严的小皇帝形象。她说:“相公,你对小虞……太严格……”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成甯说:“我原已做了安排。大婚之后,我率大军南下琼州,集结之后东渡大海,打掉卑弥人的本土。留下叶天宇在朝中扶助皇上。你我再寻觅舒服的地方隐居逍遥。但……有不开眼的,直接进谗言道叶天宇是我留在京中眼线。小虞今儿找了个事,把叶天宇杖责三十,从午门抬出!我当时就想,这孩子,或许要不得了。” 叶斐然原地跳:“你说什么?” 成甯点点头,俊美无俦的脸庞上,闪过一丝痛苦。 叶斐然心里一阵难过,忍不住伏在他的心口,抱紧了他:“相公。我以为那俩孩子如今这么大的人了,已经不会打架了。” 成甯没有搭茬她的俏皮话,只是微弱地叹息了一声。 这夜很沉闷。 格外的闷热,格外的沉重。黎明时分,天仍然黑沉沉的,一场早雨正在酝酿。成甯一早有事出城,他出门没多久,叶斐然坐着一乘轻巧小马车,也低调出门,直奔皇宫而去。 …… 以往,叶斐然在后宫进出随意。 但今天,她正儿八经地递了请安折子求见。 很快,小虞宣了她进殿。 叶斐然穿着一品夫人衮服,头戴冠冕,规行矩步到小虞跟前,玲珑为礼:“嫔妾叩见皇上,恭请皇上龙体圣安。” 小虞说:“请起。” 那般反应,叶斐然就知道,小虞知道她进宫觐见的用意了。抬起头来,她看着那清秀脸庞,和记忆中那种肉嘟嘟的小孩面孔重叠,还没说话,两行清泪已潸然而下! 第1503章 不该有的情愫,就不存在 第1503章不该有的情愫,就不存在 她一哭,小虞绷不住了。 落座相迎,扶着她双臂把她搀起,叫道:“娘!” 叶斐然泪光点点,哽咽地看着他,说:“小虞啊,你,你何必惹你爹生气呢!” 小虞道:“娘,你都知道了?” 叶斐然说:“从小到大,你那件事瞒得过娘!” 小虞说:“娘,你别伤心。” “因为伤心也没用?”叶斐然说,“是这样吗?” 她能够明显感觉到小虞扶着她的动作僵硬了,瞳孔也收缩。 小虞垂眸道:“娘。我已经长大了。” 叶斐然说:“如果你连养大你的人都信不过,那么你日后还想要相信谁呢?” 她来之前,其实准备了千言万语,腹稿打了一张又一张,又是伤心,又是纠结。但是见到小虞的瞬间,就忍不住泪崩了,而泪崩之后小虞对她的关切,又让她觉得,长篇大论或许没用。 小虞太聪明了,那么聪明的人,长篇大论只会适得其反。 叶斐然泪如雨下,很是脆弱很是无助:“小虞啊,你连父母都信不过,那么你还能相信谁呢?你是真打算孤家寡人了不成?” 小虞拿着帕子,手忙脚乱的给叶斐然擦拭泪痕,说:“娘,先别哭,别哭!” 他叹了口气,“娘从前那样凶悍的人,怎么这两年越发的孱弱了,动不动就哭。性情也温和了。娘,我常常想,你还是从前的你么?” 叶斐然打了个哭嗝:“从前家里穷,家里苦,不拿命拼活不下去。如今不一样了,不需要了。如今我们要做的,恰恰是克制。小虞,你爹和我一直在克制,你呢?” “你迟早是能够走到顶峰的人,何必节外生枝?大顺百姓才刚过了两年安生日子,经不起折腾了啊!” 小虞沉默了。 叶斐然说:“我不会追问你是谁跟你进了话。天宇那儿,你打了就打了。我也不会为他求情。但我希望你能够记住娘今天跟你说的话……因为,很有可能,这是娘最后能够跟你推心置腹聊天的一次了!” 小虞震惊无比,瞳孔当场紧缩成一团! 抬起头来,急急问:“娘,你这话怎么说?” 叶斐然说:“娘早就决意随你爹出征。无论胜利还是失败,我们都不回来了。” “那!弟弟妹妹呢!” “我们早就做好了安排。” 掐指一算,今儿已是六月初一。 小虞意识到,叶斐然不是威胁他,更不是开玩笑。他心里颤抖着,翻江倒海的,清俊脸蛋扭曲不已,“噗”的喷出一口鲜血! 叶斐然忙拿手去给他托住,热热的鲜血淅淅沥沥地沿着她手指缝滴落,沾污了她的裙摆,小虞的龙袍倒是半点事没有。她丝毫不在意身上脏污,轻轻给小虞按摩穴道,柔声道:“没事,没事,不过震惊过度,血不归经罢了。一会儿就好了。” 从腰间乾坤袋里,取出生津丹给小虞噙在舌底,说:“压一压血腥味。你坐一坐,调息一下。” 小虞盘膝坐下,调息片刻,自觉没什么大碍了,睁开眼睛来,“娘……你不能离开这里。” 叶斐然说:“你不是对你爹心有嫌隙么?” 小虞郑重道:“爹爹可以不在,你不能。” 就在刚才,叶斐然说她要离开的一瞬间,小虞忽然发现世界好像要坍塌了一样。他的心很痛很痛,锥心一样疼痛。恍惚中,他好像也回到了童年那个破院,那个温暖的怀里……叶斐然发现他眼神不对,她也不是傻子,细思极恐,擦干手中血迹,伸手去摸小虞头发:“傻孩子,我是你娘,你爹是你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猴子满山走。怎么能够说和你爹分开呢?” 小虞一把抓住叶斐然手,眼神彻底狂乱了,低叫:“可是我不能没有你!娘!有娘在,我背后才有墙……” 在叶斐然说出自己要走的一刹那,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终究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 他好孤单…… 他的心好像被摘了。 他没有了心了。 人的崩溃往往就那一刹那,小虞也是人,小虞崩溃了。 他急得满脸通红的,差点儿又要吐血。叶斐然反手握住了他的:“傻孩子,你真是个傻孩子。你要做你自己的墙啊。” 小虞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手中一空,叶斐然抽回了自己的手,她后退几步,狠着心,拉开和小虞彼此之间的距离。 小虞身子一软,险些又要坐回地上,而叶斐然站在他身外两尺远的金砖地上,看着他,那眼神是让小虞后半辈子想起都锥心疼痛的存在。 叶斐然说:“小虞,你是我的孩子。” 小虞明白了—— 克制。 再克制。 垂下眼眸,少年恢复沉静,说:“娘。我知错了。这是气话,我把那些敢挑拨我们关系的内阁大臣统统杀掉,你和爹爹别走。好吗?你别走,我离不开你!” 叶斐然看着他,心想没想到自己一句离开会让小虞反应这么大,还是得哄一哄孩子。就柔声道:“行。我答应你,我不走就是了。” 小虞抬起头,眼睛闪闪的,“真的?” 叶斐然说:“真的。人,你也不必杀了。少造孽,记住,亲贤臣,远小人六个字就够了。” 小虞说:“好。” 叶斐然说:“你和你爹,不要再闹矛盾了。” 小虞说:“好,我都听爹的话。” 叶斐然说:“出征我还是要去的。卑弥地界,只有我熟悉。琼州也是我们的龙兴之地,不允许有闪失。” 小虞说:“好。我拨三千御林军供娘差遣,只保护娘的安危。” 叶斐然说:“和以前一样,照顾好弟弟妹妹。等爹娘回来。” 小虞说:“好。” 摸了摸小虞头发,叶斐然笑得眼睛弯弯的,眼神温柔,温润如海:“小虞。你永远都是娘的好孩子。” 小虞眼底那些异样的情愫已然彻底消失了,就好像它们从来没有浮出过水面一样。 他嘶声道:“是,娘。” 叶斐然前脚离开皇宫,后脚宫里派人前往叶府探望叶天宇,皇上另寻了个功劳,重赏了叶三爷,朝廷上下无数双眼睛看在眼内,又有了新的计较。 第1504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1504章树欲静而风不止 随着叶天宇重获圣宠,内阁里几个蹦跶得欢的几个大臣,也就眼瞅着夹紧了尾巴。 有消息传来说,他们是在这段时间里,忽然之间屡立奇功而破格提拔进了内阁。一开始还是老老实实,最近趁着朝廷事多,自个儿也恃才而傲,往皇上龙案上递的折子就多了些。 因此蛊惑君心,险些导致摄政王和皇上离心。 幸亏摄政王妃及时觉察,直言进谏,避免一场悲剧发生。王妃为社稷江山付出良多,京城百姓上下交口称赞,渐渐地街头巷尾,也有了乞儿编了莲花落来传颂,各处茶馆中,也有了说书人写了话本来演义。 …… 结束了一天辛劳,小虞才离开了案头,走到乾华宫的廊下,欣赏院子里的景致。小宫女莺莺呖呖的说道:“看啊,原来芭蕉开花是这个样子的!” “真丑!” “看久了倒是觉得又丑又好看。” 原本京城是种不活芭蕉的,小皇帝下了命令,不俱能不能结出果子,只要能活就行。经过花匠们一番穷极巧思,数年栽培,还真的种出了耐寒品种的芭蕉。 具体方法是:在能够发现芭蕉的最北地界,挖出品种来,种在日夜烧火的暖房里。每五月间挖出来,种到皇宫中供贵人们欣赏。七月秋凉之前再挖出转暖房去种植。 饶是如此,芭蕉成活率也极低,十不存一。 因芭蕉长在南方,许多北方出身的宫女没见过,甚是稀罕。 小虞循着宫女们兴奋的说笑声音看过去,扫了那些绿油油的芭蕉树一眼,花匠正蹲在树根处,用手耙土,给芭蕉树松土。他自言自语道:“在南方随便插个枝条就能长一片的东西,到了北方却身娇玉贵起来。我还以为是我的思乡之情,实际上是矫情。” 没有打扰那些人的兴致,绕到了乾华宫后面。一名穿着小太监站在银杏树下,躬身肃立:“皇上。” 声音嘶哑难听。 小虞说:“曼馨,你以后不用来了。” 王曼馨身子明显一僵:“臣妾……说的不对么?” 小虞说:“你说得都对。多亏了你,朕已经发现了心意所在。如果他真的如你所说,会死在征途上,那么我会照顾娘一辈子。但是我现在更加希望他可以平安归来,这样我娘才会快乐。谢谢你帮我发觉了我的本心。我想,以后不需要你了。” 王曼馨嘶声道:“皇上,你明知道他已经起了废你之心……” 小虞道:“只要我做得足够好,没有人废得了我。” 王曼馨眼神闪过一丝暴戾,彻底撕破脸皮,揭斯底里道:“你个昏君!我为了扶助你,拉拢大臣,打掉异己,策反忍者,甚至自毁声音,容貌……都是为了你!你竟然……竟然这么不争气!” 小虞负手傲然挺立:“虽然我接下来说的话很混账,不过我还要说——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怪不得我。” 他曾经以为他喜欢王曼馨,结果不是。 他曾经以为王曼馨是上天派来扶助他亲政的膀臂,结果也不是。 原来有些人在生命里经过,是为了帮他认清楚自己内心真正所想。 王曼馨气得浑身发抖,“你、你真是扶不起的阿斗!” 小虞淡淡地说:“你很聪明,也很有才华。把你的聪明才智用到别的地方去吧。我已经让夏刚安排好了,送你出宫。我会给你一笔钱,让你衣食无忧。但——我确实不想再见到你了。” 王曼馨还想要说什么,夏刚黑着脸,拦在了她和小虞中间。 之前夏刚苦劝过小虞不要相信王曼馨,还受过惩罚,如今自然不会给王曼馨好脸色。 小虞说:“送她走吧。永远不许踏入京城半步。” 夏刚说:“是!” 小虞转过身走向殿内,再没有理会身后王曼馨的悲鸣。 回到了乾华宫,顾鹏清和成甯已经来了,成甯意味深长地看着小虞,小虞躲避开他的目光,对顾鹏清说:“岳丈大人。” 顾鹏清依旧按照君臣之礼三跪九磕首,方才说:“皇上,后日大婚,明天白天礼部司礼太监就要到微臣府中安置。这是明日微臣府中起居饮食安排,请皇上过目。” 一边说,一边双手递上一张眷抄整齐的红纸。 小虞接过仔细看了,说:“再加三成吧。在库银内拨。” 顾鹏清道:“不是说……要勤俭办事么……” “朕娶顾小姐为皇后,就算要省,也不能从皇后身上省。” 顾鹏清也算见过大场面的人了,闻言,还是喜形于色,忍不住一个大礼磕下,嘴里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对顾家的圣宠,简直无以复加! 小虞说:“顾总督还有别的事么?” 顾鹏清说:“没有了。” “没事就退了吧。” “是,臣请奏退。” “允。” 顾鹏清走了之后,成甯才道:“皇上。” 小虞看着成甯,轻声道:“爹,你叫我什么?” 成甯顿了一顿,黑水晶般的墨眸闪了又闪,终于道:“小虞。” 小虞轻声答应:“是。” 成甯道:“铁战舰已下水,今儿在营山港集结100艘,明日午时启航驶向琼州。” 小虞道:“不会走漏风声吧?” 成甯道:“举国上下都瞩目在帝后大婚,后日大典过后,就是大赦天下。百姓们忙着庆典,不会注意到海面动静。” 小虞道:“好。” “三千御林军,今儿已开拔。虎符……我会交给你娘亲。” 小虞说:“爹做事,我放心。” 成甯看着小虞的脸,他的脸极像其母,鹅蛋脸,长眉,细眼,继承了程家的薄唇,唇上有了青青的须根,喉结渐突出,已显青年模样。 成甯说:“小虞,记住你跟你娘说的话……如果我在卑弥有什么意外,三千御林军会拼死送她回来。你代替我,好好照顾她。” 他突然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全须全尾君臣大礼! 小虞百感交集,机械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 康景五年六月初六,康景帝雷远虞,迎娶江左郡总督顾鹏清之女顾灼华为后。 第1505章 立后大典 第1505章立后大典 早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宫中的内侍及官员就忙碌开了。 婚典在坤华宫处举办,设御座,制案,节案,其余卤薄、彩舆等等,一一检查齐全,不可出半点差错。 坤华宫外台阶下,搭了红布长棚,棚下,礼部的官员把各地方要员使节送来的礼物一一陈列,当真是:珊瑚财宝多似雪,珍珠如土金如铁。更有无数名家字画,稀世奇珍,直映花了百官眼睛。 好容易到了天亮,早炮声唤醒了一夜不曾睡好的京城。 小虞穿戴好冕服,徐徐步行上坐。 他年方十九,朝阳照在他年轻英俊的面孔上,长眉入鬓,凤眼含威,举手投足皆贵气,就如那初升的朝阳,在人心里投下无限希望。 文武百官朝贺完毕,大总管夏刚上前道:“宣,传制官方文卓!宣,正使许振,副使王强!” 方文卓,许翰林、王翰林先后出列,对小虞叩拜四次。 夏刚展开一张卷轴,骈四俪六的念了一番,大意就是皇上娶亲,任命正副使前往迎娶。传制官行监督宣令调度之任。 这些官员,也都是对小虞极其忠心,能力极其出众的朝廷肱骨。 三人接旨,方文卓朗声道:“兹选江左郡总督顾鹏清长女顾灼华为皇后,命卿等持节行纳采问名礼。” 许翰林、王翰林齐声道:“遵命!” “授案!” “授节!” 正副使接过了制案和节案,从五凤楼正门五凤门出发,到了五凤门,他们把制案和节案放在早就等着的迎接皇后的彩舆中,然后褪去朝服,上马而行。 京城中,处处张灯结彩,旌旗遮天蔽日。 随着彩舆前往顾府,鼓乐队跟在其后,从五凤门再前一道的大顺门出发,一路奔赴。 顾鹏清带着儿子顾灼辉,迎亲进门。 皇帝娶亲,自然不会有什么媒婆刁难,女方出题考校之类的环节。一封封丰厚大红包是少不了的,也就是意思意思地让对了两个对子,就顺利地把新娘接到了彩舆上。 红毯从大顺门开始,经过金水河,一路铺进皇宫里。 五凤楼的五道大门齐刷刷洞开,透过门洞,可以清晰看到皇宫内宅屋宇巍峨,节次鳞比,极为壮丽辉煌。 彩舆由六十四匹好马拉着,被护送往皇宫去。那六十四匹妈一水儿都是高个腿长的大宛良驹,浑身雪白,上下没有半根杂毛,远远地看去,好像一片云朵拉着一辆金车向皇宫而去。惹得无数百姓纳头便拜,山呼娘娘千岁! 一路长驱直入到乾华宫内,迎娶环节就结束了,正副使把工作交给内官。 内官引着顾灼华到了皇帝跟前,主婚官——礼部尚书裴国青就站出来了。 从最早被柳相排斥异己,打击得郁郁不得志开始,到咸鱼翻身,稳步上升。他为官清正廉明,能力出众,无论是年资、威望,担此要职他都是众望所归。 展开锦缎圣旨主婚文书,裴国青大声宣读:“朕承天序,钦绍宏图。经国之道,正家为本。夫妇之伦,乾坤之义……” 宣读完毕后,拜了天地,告了宗庙,还要把迎娶文书递送司礼监复命。 早就有礼官引顾灼华到五凤楼上,宣读制谕,行奉迎大礼。 香案起,中堂肃。 女官给顾灼华戴上九龙四凤冠,重新妆点完毕,中堂内设的全女班女子仪仗队开始奏乐。顾灼华到香案前拜了四拜,宣策官宣读加封诰命,“朕惟德协……芳流彤史、母仪用式于家邦。秉令范以承庥,锡鸿名而正位……咨尔顾鹏清女顾氏,系出高闳,祥钟戚里,矢勤俭于兰掖,展诚孝于罗闱……” 骈四俪六,冗长无比,顾灼华跪在原地听着,身姿笔挺,一动不动。规行矩步,就连宫中最挑剔的老嬷嬷看见,都禁不住比出个大拇指:“好!” 册封典礼完毕后,就是走出五凤楼上,和天子并肩接受万民朝拜。 但见皇上鹤肩猿背,面容英俊,雄姿英发;皇后纤巧玲珑,五官秀丽,端庄贤淑,站在一起无比般配。礼炮再响,乐声大作,欢呼声如潮水般一浪盖过一浪。 接受完朝拜后,回到宫中,帝后去慈华宫给太上皇、皇太后敬茶觐见完毕。 凤舆驾临坤华宫,众内侍簇拥新皇后燕坐宣众命妇上殿朝贺,并接受领赏。 叶斐然和叶怡然站在一处,站了这么老半天,腿都酸了。尽管头上有屋顶遮阴,大暑天时,也是热够呛。好不容易看着那凤舆进了坤华宫,叶怡然就跟旱了十年的老农看见天边飘来一块雨云似的,眼睛都亮了:“好了好了,可算是来了。” 叶斐然说:“姐姐,腿累不累?” 叶怡然说:“还行吧,但这天时真够热的。幸亏这几天没有下雨,不然更麻烦……对了,二丫,听说是你算出来的天不会下雨?” 叶斐然微笑说:“我一直有做天气的记录,按照表格的趋势来计算,是很简单的事。” 简单几句对答,却是引来旁边不少人侧目。 有人低声嘀咕:“那边的就是摄政王妃么?看起来好年轻……” “人不可以貌相,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听说还是骑马打仗的一把好手。王爷把她宠得不得了。” “真厉害啊……” “旁边的就是林学士的夫人了?也长得很好看啊。” “真是一对姐妹花。” 听着命妇们嘀嘀咕咕的赞美,叶怡然有些不好意思,直把脸往叶斐然身后藏,叶斐然则落落大方地安然承受。 短暂闲聊后,内官来宣众人进殿,大家按品级有秩序地前行,必经之路就是陈列贺礼的长棚。看到那举世无双的奇珍异宝,命妇们或念佛,或合十,眼睛都不够用了。 叶怡然看到叶斐然送的一幅盘金绣赫然在列,说:“那是娘的针线,二丫你舍得拿出来送人?” 其实如今看来,苏氏的针线在这些礼物中,灰扑扑的极不起眼。然而慈母手中线,其中所蕴含的感情和意义,又远非金钱可比的了。 叶斐然说:“我视小虞如己出,她就是我的嫡子长媳,有什么不舍得?” 叶怡然叹道:“做后娘做到你这样,也真是天下表率。只可惜他们不知道……” 叶斐然轻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无愧于心,就足够啦。” 第1506章 永结同心 第1506章永结同心 行完礼,帝后除掉大礼服,换上另一套礼仪服,安坐坤华宫中。 执事官举馔案进献,后女官端四金爵酌酒。 小虞和顾灼华把四杯酒喝完,举起筷子,相对而坐夹取食物进食。顾灼华机械地咀嚼着食物,完全不知道自己吃下去什么。还好,每道菜只需要夹一筷子就够了。 夹肉的时候,她筷子一抖,没夹稳的肉掉落盘子里。小虞给她夹了一块肉,放在她的碗内,仍旧遵照“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一声不吭。 不敢说话,不代表不敢看他,顾灼华就递了个眼神给小虞。 小虞垂着眼睛,非常斯文地吃着食物。 吃完过馔案上每一道菜,再喝了一次金爵酒。然后由女官把两个金爵倒满。 这就是合卺酒了,要皇上和皇后一起喝。 小虞率先举杯,顾灼华跟在后面。 她大着胆子,又看了小虞一眼,这次他们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了,那双眼睛像黑水晶般透明,带着儒雅书卷气,波光粼粼,摄人心神。 难怪京城权贵圈子里都说,皇上长得如珠似玉,比一般女子还要好看些。 女官在旁边曼声道:“阴阳合卺,永结同心。” 二人同步,一起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了。 也不知道是酒的作用,还是紧张,顾灼华心跳咚咚的,双颊烫得要命。她尽量把注意力放在正在撤杯碗瓢盆的宫女们身上,看着她们把酒菜撤下,看得异常专心……然而没用,皇上就紧挨着她坐着,稍为动一下就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存在,他的呼吸清晰可闻…… 她越发紧张,只觉得一辈子里经过的,从没有此刻漫长。 没有闹洞房,没有吵闹,安安静静的,就连角落上的赤金铜炉上燃点出来的鹅梨帐中香,也只是安静地冒着冉冉青烟,加了龙涎成分,隐隐约约地,勾人蠢蠢欲动。 只剩下最后两个小宫女伺候他们更衣。 这一次换上更加轻盈纤薄的常服,层层的真丝,柔软贴身,顾灼华眼睛从自己胸前绣着的鸳鸯戏水图样掠过,连耳朵根也发烫起来了。 侍候的青螺,把帐子放了下来,小虞道:“青螺姑姑,下去吧。” 青螺有些犹豫,顾灼华早就羞红脸低着头,耳听着青螺道:“是。” 脚步轻盈,青螺也走了。 洞房里只剩下了皇上和她,顾灼华忽然觉得,三层牙雕三进宽的罗汉大床变得好狭窄……如果可以再宽一点,她可以躲到角落去。 皇上坐到她面前,说:“顾小姐。” 顾灼华说:“皇上,我闺名灼华。您可以叫我名字。” 小虞说:“灼华,灼华,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好名字——但,不免太过正式。你可还有小名?” 顾灼华原本窃喜着,听他说到“但是”的时候,小脸又不自然地白了一白,小虞短短两句话,话锋转了两转,闹得她心跳也跟着忽快忽慢的变幻了好几拍。红着脸,用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小时候有个乳名,叫……叫小华。不过好久没有人这么喊我了。” “噗——” 小虞没忍住,笑出了声,顾灼华吃惊地看着他,秀美的眼眸瞪得圆溜溜的。 小虞说:“巧了,我的小名叫小虞。小时候,大人都这么喊我。那我以后就叫你的小名了,可以吗?” 他说话坦荡荡地,毫无芥蒂,倒让顾灼华彻底放松下来了,绽放笑容:“嗯。” 大家闺秀,讲究笑不露齿,顾灼华则是笑不露齿之余,眼睛弯成了月牙,让人情不自禁地就跟着她心情变好。酒意上头,渐渐放开了拘谨,小虞伸手握住了顾灼华肩膀,没等女孩反应过来,轻轻一扯,系带松脱,露出大半片欺霜胜雪的肌肤。 顾灼华的脸“腾”地,更红了。 脸蛋是红的,脖子以下,是雪白雪白的。 小虞很温柔,第一次的感觉,比顾灼华想象的还要好。她想起娘亲给她压箱底的东西,全都没用上,越发羞赧,把脸埋在枕头下面,眼睛水汪汪的。 小虞推推她:“不舒服吗?” 顾灼华摇摇头:“不是。” 又觉得这么承认了太不知羞耻了,一阵羞赧气急,脸又红了。 小虞就轻笑:“你也太容易脸红了,今天眼看着你脸都红了多少次了。” 顾灼华略动了动身子,只觉酸胀,就不敢动了,也不敢说话。 小虞说:“娘说你温柔和顺,看来没有夸张。日后……统领六宫,多有辛苦你了。” 顾灼华想起叶斐然说的,小虞私底下的为人处事喜欢有话直说的,就说:“辛苦不辛苦的,臣妾还不知道。但臣妾会努力做好分内事,为皇上分忧。” 她认认真真的模样,倒是把小虞逗笑了,“皇后不必如此认真,此刻在罗帐中,不是在朝堂上。” 顾灼华也忍不住笑了:“哈……” 这么说笑一会儿,冲淡了刚结束那事的羞涩紧张,小虞看见她肌肤胜雪,神态娇羞那可人模样,心念一动,忍不住又抱住了她。 “小华,你真好看。” 知道即将到来的是什么,顾灼华心底暗喜和期待,闭上眼睛,笨拙地迎了上去…… …… 这一夜没有睡好的,不光是皇宫那对新人。 叶斐然回到摄政王府,也是浑身累散了架,脱去身上沉重的朝服,她躺在了太师椅上,让丫头给她按摩活血,就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但心里很轻松,笑不绝口的,“相公,我觉得终于了却一件大事了!就好像卸下了千斤担子似的!” 成甯比她好很多,看起来若无其事,站在那儿张开双臂任由小厮解开他身上繁复的王爷礼服,说:“这是娶了媳妇儿,老母亲终于功成身退了么。” 叶斐然说:“算是没有辜负倩儿当年一份性命嘱托。日后有了孙子,孙女,开枝散叶,她和雷昭也就能够含笑九泉了。” “二丫,你总是这样,先想到的,总是别人。”成甯嘴里说着嫌弃的话,看着她的眼神却是饱含爱意。 第1507章 莫贪嘴 第1507章莫贪嘴 皇帝大婚可不光是搞一天,接下来几天,要祭祀,要再次拜见太上皇皇太后,要接受群臣朝贺……一直得第五天过后,方才消停。 摄政王成甯也就忙得片刻不得闲。 反倒是叶斐然,如今骤然闲下来,六月初七这天睡了一天,晚饭之前醒过来,看着天边彤云低垂,就很想吃口家乡风味。 她叫来张大娘,说:“有没有芒果?我想吃芒果西米露。” 张大娘去了一阵,回来空着俩手,为难道:“夫人,家里西米都陈了,芒果更是没有。要不然换别的可以么?” 张大娘不说也就罢了,一说家里没有,叶斐然还真的就想吃这个了。眼下京城要寻摸这种时新的冰饮小吃,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静思茶室。她写了一张条子,递给了张大娘道:“去静思茶室,管陈二姑娘要。一定有。” 张大娘答应着,赶紧打发人出门。 也就是半个时辰功夫,在外面跑腿的人连陈思静自个儿都给带来了。 陈思静人没到,声先至,笑吟吟地道:“给王妃娘娘送芒果西米露来啦!” 叶斐然一听见陈思静的声音,素来是欢喜的,高声道:“静静么?快请进!” 只见陈思静一身青衣凉竹布男装长衫,头上软蹼头,一颗汉白玉帽花晶莹剔透,手里提着一个剔红提花三层食盒,大步流星的走进来。 叶斐然离座相迎:“来来。好久不见。静静,你怎么老穿男装了啊?” 陈思静笑道:“生意人家,常在外头走,索性穿了男装方便些。” 叶斐然知道她心底一直有个人,有根刺,也就绕过不细说。 陈思静笑道:“张大娘到店里要买芒果西米露,还不许惊动我。还好我尚在店内盘账,出来逮了个正着。” 边说边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来,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精致的白铁皮盒子取出来。这盒子还是套盒,母盒子里头套了子盒子,两个盒子中间的夹层塞满了碎冰。 于是叶斐然终于吃到了又凉又甜的芒果西米露,整个人幸福得冒泡泡了,“好好吃。美滋滋。” 陈思静说:“东西好吃,莫贪嘴。始终是凉的,多吃对女人不好。” 叶斐然说:“静静,你怎地今儿句句说教的呵?” 陈思静说:“你多心啦,明明是你越活越回去了。从前你那叫一个步步为营事事小心,半点亏不吃的,万事都是你教导我,如今成个孩子似的,倒是要让我句句提醒!”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叶斐然咽下嘴里含着的西米露,伸了个懒腰:“静静,其实你也没说错。关键是现在我已经没有必要像以前那样了,从前环境不好,我要是不步步为营,事事小心,那么在火山村那种地方,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如今我已经是王妃,正儿八经诰命在身,孩子养大了,衣食无忧,已经没有必要那样时时刻刻张牙舞爪。” 陈思静墨眸定定的看着她:“但要想的事情反而更多了,对吗?” 叶斐然说:“什么都瞒不过你。” “多少年的老朋友了,你翘起尾巴我都知道你想干嘛。” “是……你说得没错。”叶斐然手里捧着芒果西米露,小嘴嘴角微微上翘,无论是神态还是眼神都像极了海狸鼠,从头到脚透着机灵智慧,“想的事情多了复杂了,反而有时候投鼠忌器。” 陈思静同情地看着她:“无论怎么样,我总在你身边的。” 叶斐然脑袋一歪,枕在她肩膀上,“也是多亏了有你,有姐姐,还有好多好多好朋友,一直和我站在一起,才让我支撑着走到今天了啊。” 她打了个呵欠,“我可真的是累坏了。小虞一成亲,我就觉得浑身轻松了。” 陈思静说:“你就好了,儿女双全。我倒是想要一个类似的烦恼,怕也是不行了呢。” 这般脆弱,也就只在叶斐然面前流露。 叶斐然看着陈思静,问:“你真不打算再往前一步了么?哪怕再次招郎入舍……以你如今的名誉地位,也不少人愿意进门的。再不然,来年春闱,我物色一下有哪一家家境清贫的青年才俊……” 一席话倒是说得陈思静转忧为喜的,笑着打她:“你看看,你看看,什么疯话都出来了!还得从皇榜上去找新科进士不成?” 叶斐然正经道:“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啊!这不正好除了商籍,以后你的孩子也能出仕了,妥妥的光明大道呢!” 陈思静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二丫啊,谢谢你好意了,不过我真不需要啦!” 叶斐然叹气,“好吧,我知道你心里记挂着南大哥……” 看了看陈思静脸色,没敢说下去。 她想起另一件事,说:“静静,有个正经事。你家商号里,有多少鲛油?” “那可是稀罕东西。我得回去找找。怎么地?” 叶斐然说:“我想要一些。你有多少?” 陈思静说:“一百几十斤应该有的。那玩意是治擦伤烫伤用的,你如果要放在家里备用,我就拿一些给你就是了。不过我得说清楚了,那玩意儿臭的要命。” 叶斐然说:“我全要。” “什么?”陈思静惊讶了,“你要那么多干嘛?你家又没有开炭窑!” 叶斐然说:“那你就别问了。有了,给我就是了。” 陈思静说:“那行吧。我回头打发人送过来。” 叶斐然打算这次摆脱空间的能力,靠着这个世界现有的物料来配出那种烫伤油膏。 不能引人注目,所以从陈思静处找到了鲛油之后,就得从别的地方去弄乌鱼骨。这东西也很好找,去郊外的云来客栈,一问,马掌柜爽快地就答应把这个月厨余剩下的乌鱼骨全都烧成灰送过来,眼下是吃乌鱼的季节,马掌柜说,等到一个月过去,一百来斤乌鱼骨是有的。 叶斐然十分感谢,接着就密锣紧鼓地研究起如何优化那油膏功效的配方来。 第1508章 不好啦,琥珀带着银票跑了 第1508章不好啦,琥珀带着银票跑了 油膏方子是琥珀先配出来的,叶斐然不欺负人,私底下悄悄地召来琥珀,说:“你的油膏方子被太医院看中了,想要做成成药。你,愿意卖掉么?” 琥珀眨眨眼睛,眼珠子乱转的,“夫人,我不明白你意思?” 叶斐然说:“其实就是给你一笔银子,奖赏你。以后你也一样可以自己配这个方子,自己用的。” 这年头没有知识产权,说白了一个方子被抢了琥珀势孤力单的也就只能哑巴吃黄连。 琥珀自己也明白这道理,她说:“从前在教坊司里,旁边来凤楼的一个姑娘,做出了很好用的口脂,涂上后樱桃小嘴,莫说是男人,就连女人都被迷得不行。那姑娘凭着新的妆造,连续半个月得头牌。结果老鸨子打了她一顿,硬把她的口脂方子抢走了。再后来涂那口脂的人多了,客人渐渐也不稀罕了,她又开始坐冷板凳了。夫人,你愿意出银子给我,你真的是太好人了……” 叶斐然说:“但我丑话说在前面,你是我们家的丫鬟,你要拿这银子赎身,我也无话可说。最好还是别离开王府。一来,我很倚重你。二来,你似乎离开王府也没别的去处。” 琥珀擦了擦眼角,说:“夫人,我晓得。我不走。” 叶斐然于是填了五千两银子的银票给琥珀,作为使用方子的一口价。 她让琥珀念白,自己执笔写了方子配方,这日借用了太医院的地方,熬制出第一批油膏来。 一开始的时候一切顺利,没想到出炉开盖,一股鱼腥臭冲鼻而来。好几个杂役当场没忍住,吐了满地。叶斐然迅速摸出手帕罩住口鼻,张院判皱着眉说:“二丫,这味道不对啊。就算是再有奇效,臭成这样,也不能用的。” 叶斐然苦苦一笑:“您不说我也知道……如果在密闭的船舱里用这个,真的让人跳海的心都有了。” 她匆匆回到王府,去找琥珀。 张大娘找了一圈,回来说:“夫人,琥珀跑了!” 叶斐然一惊:“跑了?” 张大娘说:“阿吉说,琥珀趁着您出门的时候,从后门跑的。阿吉当时以为琥珀是要出去买东西,就没有在意!” 叶斐然很惊讶,“她到底搞什么鬼?” 让赎身不赎身,得偷跑? 她越发确定了,那张方子有问题。 关键是——在奴籍的人,想跑,能跑得掉吗? 叶斐然也不废话,一张二指宽的条子加急快马送到应天府。还没到摆晚饭的时分,衙役就把琥珀扭送到王府里来了。 “夫人!你要的人来了!” 叶斐然搁下笔,看了一眼蓬头乱发被押在地上的琥珀,她的衣衫还算完好,鞋子走丢了一只,脸上木木的,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薛长乐警惕地站在门口,手早就按在了剑柄上。 叶斐然说:“谢谢各位差大哥。您们辛苦了,请下去喝杯水酒。” 衙役们客客气气的拱手道别,下去领赏。 叶斐然看着琥珀说:“为什么要跑?” 琥珀哭着说:“夫人,对不起,我骗了你!那个油膏方子是假的,我给您用的油膏根本不是我自己做的,我做不出来!可是您又给了我这许多银子……我怕,我怕事情败露,您会责罚我!” 薛长乐怒极,上前低喝道:“你明知道是假的,还敢忽悠夫人?” “夫人对我这么好,这么期待着用油膏,我,我不忍心说实话……等到了后来,已经骑虎难下了……” 叶斐然说:“那也用不着跑吧?” 琥珀双手抱着肩膀,瑟瑟发抖,“夫人,对不起。我真的知错了。不要打我,不要用麻袋套着我然后用猫来抓我,不要用开水浇我……” 她彻底崩溃了,薛长乐皱着眉头说:“你说什么胡话呢?夫人从不干那种事儿!” 琥珀却翻来覆去的,尽是唠唠那话。叶斐然说:“她一直绷着那根弦,现在迷了心窍了。去兑一碗蝉蜕汤她喝吧,等她清醒过来再说。” 事到如今,怎么惩罚琥珀不重要,重要是赶紧问出那油膏的真正方子。既然不是琥珀做出来的,那么还能是谁呢?难道教坊司中,卧虎藏龙如斯? 薛长乐说:“不必麻烦。” 运指如风,飞快地在琥珀身上戳了四五处穴道,琥珀“哇”的一下,吐出好些浓痰鲜血,蜷在地上弓成一只大虾子一般。 吐完了之后,琥珀那散乱的眼神渐渐聚焦起来了,有了神采。 薛长乐提着她脖子,喝道:“起来!” 琥珀好像小鸡子似的被她拎了起来,,嘴里带着长长的哭腔:“夫人——” 叶斐然说:“我不打你也不骂你,一切既往不咎。我只要你做到两件事就行。” 琥珀说:“夫人,听您吩咐。” 叶斐然说:“第一,那五千两银票你得吐回来;第二,你把剩下的油膏给我,让我仔细看看。还有,如果你乐意说的话,不妨告诉我这罐油膏的来龙去脉。” 肉眼可见地,琥珀放轻松下来了,她先从怀里取出银票,交给薛长乐。 五千两银票是大数目,她也没敢轻易兑开,所以还原封不动的。 琥珀说:“油膏在我屋子里,枕头里头掏空了的,伸手进去就能拿到。” “你每天枕着它睡觉?”薛长乐惊讶了,“不怕弄翻啊?” 琥珀说:“当初那位游方郎中大爷就给了三罐。这么些年过去,用剩下最后大半罐子了。他也告诉了我方子,我总做不出来,也就放弃了。这大半罐用完就没有了,可不得好生保存着……” 叶斐然拧眉:“游方郎中?是个大爷?” 琥珀说:“是的。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那天我被烫伤了手,一个人躲在门外哭。那位大爷经过,道了声‘可怜’,从那脏兮兮的背囊里取出一罐油膏给我涂上,我立刻就不疼了。那大爷留给我三罐油膏,让我好生使用,我求着他给方子,他还笑了笑,说——说什么——” 叶斐然跟着问道:“说了什么?” 第1509章 游方郎中 第1509章游方郎中 琥珀说:“他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倒还懂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那我就把方子说给你吧,我只说一遍,你好好记住了。然后就把方子跟我念了一遍。这么些年,我每天晚上临睡之前都把这个方子背几遍,早就滚瓜烂熟的了。我发誓,绝对不会记错,但就是做出来的油膏,不是腥就是臭,压根没法用。夫人,对不起,之前我一直在撒谎,我骗了您……” 琥珀一边说,一边连连磕头。 叶斐然看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就把琥珀交给张大娘去了。 那种阴损下三滥的招儿不能用,但私自逃跑,属于重罪,还是要按照家法责罚的。 她留下了薛长乐,说:“这事儿却是发愁。没想到琥珀根本就不会做油膏,那个方子我看过,说是假的又是符合药理在里面的,说是真的做出来那玩意那味道,呕……” 干呕一会儿,继续往下说:“你家那位江湖地位高,路子广又野,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 薛长乐说:“我们一块儿回家里去问问吧。” 到了万府,迎面见到的是陈半仙。 经过两年经营,从一众小弟子里掐尖挑苗子,万江珧现今已收了两个入室弟子在身边,那俩弟子一个外号八仙,一个外号半仙,长得也都一表人才,于玄学这一道上更加十分有天赋。八仙跟着万江珧学习丧葬风水,半仙跟着万江珧学观面看相,俱已小有所成。 叶斐然一来到,半仙就惊讶了:“夫人您七杀坐印,是有兵戎之事在身啊?” 叶斐然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不就来找你师父了。” 半仙拱了拱手,说:“师父正在内堂指点师弟们,我这就去通传。” 叶斐然道了谢,和薛长乐站在院子等着。薛长乐道:“这玄门内堂,平日连我都不能踏足的。今儿是占了夫人光了。” 叶斐然问:“那你平日都做什么?不是带了女弟子么?” 薛长乐说:“女弟子在西院,离这儿很远。统共也就十个人,我平日就跟她们在一处。” 叶斐然这才明白,说:“难怪你总是成日往我身边跑,也不像个有家室的。成亲这些年,也没见肚子有动静。” 薛长乐道:“我和老万商量过了,暂时不要孩儿。所以一年里在一处的日子也不到五天。但我们彼此知道心意,做事有商有量,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叶斐然知道他们有他们相处的方式,微微一笑,说:“你觉得开心了就好。如果你觉得不开心了,记得回头跟我说。我帮你出气!” 薛长乐一听,乐了:“夫人,这世界上能给我受气的人还真不多!有人敢欺负我,得问问我的剑。” 说话间,万江珧出来了,说:“夫人,长乐,来,我们到里面聊。” 进了内里见客人谈事情的小耳房,半仙亲自端茶送水的。叶斐然就对万江珧夸道:“万掌柜,真是名师出高徒。刚才才一个照面,半仙就看出我很快要面临兵戎之事了。” 万江珧道:“他功夫是学到了一点,却太急着卖弄了。这就叫货真价实半吊子,要学的还多着呢。” 叶斐然说:“我们说正经事吧。我想要找一位游方老大爷,应该极为擅长行医。我家小丫鬟琥珀曾跟他打过照面,说是长着两道小剑眉,眉毛却断过,高鼻薄唇,年纪该有五十上下了。” 万江珧皱着眉头:“夫人,人海茫茫,要找一个人就如大海捞针,这件事不容易啊!” 叶斐然说:“就是难,所以才想到要借用您玄门的力量。” 万江珧说:“夫人为什么要找这人?” “嗯,他给了琥珀一种烫伤油膏,还给了制作油膏的方子。油膏极为灵验,对军中有大用。谁知道我试了那方子,却翻了车……” 万江珧微笑点头道:“我知道了,你想要找到他来做油膏?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自己动手改方子,应该来说还会更加快些……” 叶斐然摇了摇头:“不。我是觉得,他应该就是那个留下了救心丹的游方郎中。几十年过去了,他从一个青年变成一个中年人,他还好端端的活着!” 万江珧是知道救心丹传说的,当场就愣了:“这样么?” 很是认真地点头,叶斐然郑重无比:“油膏方子,我会尝试。但是人也必须要找到,请万掌柜务必帮忙……” 话音未落,“嗖”的一下,屋外飞入一物。 薛长乐反应最快,身形暴起,背上披风一解一兜一甩,那东西就被卷入了披风中。她打开一看,只见是一块石头,上面扎了一张白纸。” 薛长乐说:“是仇家?” 万江珧道:“不是。没有杀气,也没有染毒。” 叶斐然说:“纸上有字,解开看看。” 两张纸,拧成一个漂亮平整的结。 一张纸上,记载着鲛油、乌鱼骨所熬制的万用烫伤膏的完整方子。叶斐然看了,失声道,“是它了!多了一味墨鱼汁做药引……原来如此,那就是去掉腥臭味的关键!” 她郑重地把那方子压平整,用镇纸压在桌子上,去看另一封短笺,上竟用的是宋字印刷体,印着短短几行字:“卿本凡人天下为家草木之身蒲柳之命,不足为夫人挂齿。现奉万用烫伤膏方以换夫人不找之恩,谨为叩谢。” 没有落款,就连字迹也无迹可寻。 万江珧说:“夫人,似乎这位游方客人不乐意您找到他的行踪啊?” 对方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的,叶斐然如何不知,她压着心中的失望之情,说,“既然如此……就尊重他的想法吧。” 油膏配方已得,自己也没有理由去寻觅侠影了。 …… 至于如何把油膏送去太医院,如何制作成功,又如何从各路收集到鲛鱼油、乌鱼骨、墨鱼血,大量生产油膏,凡此种种俗务,也不必细述。 话休絮烦,七月流火之际,成甯亲自挂帅,沙场点兵,正式挥师南下,征讨倭寇! 第1510章 半路劳军 第1510章半路劳军 倭寇浪人,三五成群,在海边滋扰渔民。他们比海寇还不如,大海寇好歹还知道占住山头为发财,盘剥百姓夺了财物留下性命,偶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而浪人倭寇,一旦打不过,迎风而逃,回到大洋深处难以追踪。一旦不留神被他们到了岸上来,那就是石头过刀,房子过火,尸山血海,不杀完不封刀。 他们不光抢尽百姓财物,还要杀人灭种! 琼州、广梧、闽福、营山等州郡,受尽其苦! 也就是虞郡有王家护着,情况好一点…… 大顺朝廷一封慷慨激昂的《讨卑弥倭寇檄文》一出,大顺百姓顿时奔走相告,大快人心! 天下苦倭寇久已! 天下厌倭寇久已!! 天下恨倭寇久已!! …… 叶斐然换了男装,化妆成一名近身亲兵,跟在成甯帐中。每日在帐前侍奉,听成甯率领众将领讨论行军打仗之事,受益良多。 这日来到徐杭县补给,大船才进港,却从岸上传来人沸马嘶之声。 成甯登舟一望,不禁哑然失笑:“王璄那厮,动作还真快啊!” 一身锦袍羽冠的王璄,骑在他的爱马“闪电黄”上,手握羽扇,很有诸葛遗风。远远地对着船头的成甯一抱拳:“摄政王殿下远道而来,草民奉微薄酒水以劳军,请摄政王殿下赏脸至寒舍一叙,如何?”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嘀咕道:“什么呀,前端日子才在皇上大婚庆典上见过。这厮也算是快马加鞭了,竟然比我们还快回虞郡。那可真的是凤来楼姑娘的大裆裤……” 旁边跟着这次一起来的九哥儿多嘴,问:“啥意思?” “装得一手好逼。” 九哥儿:“噗——”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他脸上碾过去了!! 不光是九哥儿,旁边好几个离叶斐然近的士兵也忍不住憋笑憋得面容扭曲。 你别说,叶斐然说话又好听,小绵羊放屁,该骚气骚气,该洋气洋气,在军中就,人缘很好。 好到成甯偶尔嫉妒,经常吃醋。 于是有人冲着叶斐然悄悄比大拇指,还有人冲着她挤眼睛,完全没有觉察到身后气氛那诡异松动,成甯一口答允王璄邀请:“好啊,那就叨扰了!” 于是班师下船。 这才看见沿路一溜长棚,原来都是为了劳军做准备的。整口的猪、羊,堆积如山的鸡鹅鸭,一箩筐一箩筐的海味(没有鱼,怕有人卡刺),还有别处不敢吃也吃不到的牛肉。 脱光了上半身的大师傅们站在足足有一米多宽窄的大铁锅旁边,双手把持着已然被岁月浸润得发黑的乌木柄锅铲,用力炒动锅里的肉块。别以为炒个菜很轻松,这么一锅浓油赤酱的红烧肉,得有百十斤分量,膀子上没有二三百斤力气,干不动这活儿! 风鸡是做好了的,属于虞郡周边的风味菜。略炒花胶,捏碎,入盐炒至香味溢出,趁热把花椒盐揉进鸡肉内使入味,最后挂通风处一个月即成。临吃的时候,整个鸡稍煮一下,砍块上盘即成。是这边穷人过年都未必吃得上的一道美味。 数百只风鸡排队送到案头师傅的刀下,师傅运刀如风,切豆腐般一顿处理,鸡就切成大小均匀的几块,摆到粗瓷碟子里仍旧是一只鸡的模样。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粗细粮混蒸的馍馍,个大管饱,成甯破例允许饮酒,于是气氛越发热烈。 至于王璄专门设给成甯的小宴,又别有一番风味。 光是凉菜,就有醉蛏鼻子、醉螃蟹、醉小白虾、醉菊花这着名的“江南四醉”。接着是火腿蒸鲥鱼、盐水鸭、响油长鱼、龙井虾仁、糖醋小排、醉春鸡、腌笃鲜、黄金缠碧丝(面筋鸡毛菜)八道热菜,无一不是刀工精致,做工上乘,处处可见匠心。 成甯叹道:“太奢华了。” 王璄道:“不吃饱肚子,怎么打仗?王爷,这么多年了,我王家日盼夜盼,终于盼到对倭寇用兵,可以去杀卑弥真子那贱人,我高兴啊!” 他拿起酒壶,先给成甯满上,再给自己斟酒。 叶斐然因为对外身份是亲兵,只能站着。 突然之间,小书在她脑子里喊:“警告!警告!羁绊者1号有危险!” 叶斐然一怔,“小书,你别乱报警。” 小书坚持道:“酒里有麻药!” 只见王璄笑意盈盈,酒到杯干,极为豪迈。似乎是刻意为之,他一直和成甯共饮一壶酒。叶斐然暗地里摇了摇头,说:“他们共饮一壶酒,怎么会有麻药?而且,你不是对麻药无效的么?” 小书道:“麻药藏在酒壶盖中,现在喝的还是好酒,一会儿如果要添酒,酒壶盖子里的药就落到酒里头了。那不是一般的麻药,这种麻药名叫‘酥骨散’,吃下去之后令人浑身关节变脆发软,无药可救。就算解毒之后,全身筋骨酥脆,武功也就废了。” 叶斐然震惊道:“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东西!你能解毒么?” 小书略带得意道:“越是厉害的毒药,我越拿手,我已经把解毒药融进引用版的灵泉水里了,无色无味,赶紧去给羁绊者1号用上吧。” 叶斐然感到乾坤袋里一沉,多了一支滴管。 滴管并非本朝代所有,看来小书也有点儿急眼,事急从权,管不了这么多了。 叶斐然眯着眼睛又观察了一会儿,看到了王璄再一次拿起酒壶的时候,顿了一顿,她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只见王璄放下酒壶,对丫鬟吩咐:“添酒。” 成甯笑道,“行军途中适可而止,今儿酒差不多了,不如到此为止吧?改日凯旋而归,定当和王兄大醉三天。” 王璄说:“你说得有道理,打倭寇才是最重要的。那我们再喝完这一壶,我就送你回船上休息。” 那酒壶不过巴掌大小,也就装个七八两酒,成甯微一沉吟,就答应了:“好。” 王璄笑了,微笑中透着奸诈,“王爷赏脸……” 嘿嘿,成甯,等你喝下那酥骨散,就是一个废人。 朝中再无旁人,到时候夺了虎符,先出师,再上奏,打死狗讲价,他王璄摇身一变,就是上阵主帅。 杀倭寇……当然要亲身上阵才痛快! 他的仇,他自己来报! 第1511章 成甯杀了个回马枪 第1511章成甯杀了个回马枪 叶斐然看那丫鬟进了备菜间,自己斜签着身子进去了,从空间里丢了一条活鱼出去,那四五斤重的大草鱼凭空出现在备菜间地上,噼噼啪啪挣扎个不停。 那丫鬟被吓一大跳,“什么东西!” 见了鬼了,那么大一条鱼,嘴巴一开一合,还会喘气!! 备菜间顿时一阵混乱…… “这儿有条鱼!” “什么?糖醋鱼你们漏上了?” “不是,是活鱼!” “你骗鬼呢!” “真的,在蹦跶着,快来抓啊!” “看我的!日,——它甩我!甩我!哪儿来这么生猛的活鱼……” “老子哪儿知道?” 备菜间成了一锅粥,趁着大家忙着抓鱼,叶斐然轻轻松松把滴管里的解药全都挤进了酒壶里,还够时间微笑着溜达出去。 “小书,没想到第一次下毒这么简单啊?” 小书很是无语汗哒哒:“你特么的也太胡来了吧,放啥不好放条鱼……还放一条五斤重的……烤烤就是一盆菜了!” 叶斐然说:“你不懂,放蜘蛛啊小强什么的,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刻意为之的。到时候引起王璄疑心,要搜身就麻烦了。活鱼就不一样了,你试试藏这么个大宝贝儿在身上?” 小书陷入了思考,最后不得不承认:“不可能。” 四五斤的鱼,活跳跳的,提手里都够呛,谁能藏怀里。 叶斐然弯弯眼睛,小得意:“所以罗,绝对不会有人怀疑有人搞鬼……这就叫‘智计出奇’。” 小书吐槽:“你特么才出奇,你可真是个人才!” 叶斐然纠正:“错了,我是天才。” 带着小书的白眼(纯粹叶斐然感觉),她微笑着回到雅间中,准备看戏。 那丫鬟浑然不觉,仪态万方地上前去,给王璄添了酒,再给成甯添。王璄说,“让我来吧。” 接过酒壶的时候,微运内力,酒壶盖上蒙着的脆纸就被震破,药粉落到酒中,好酒变成毒酒,斟到了杯中,仍旧是色金似蜜,芬芳馥郁的好黄酒。 成甯说:“这酒口感当真不错。老天爷厚爱虞郡,山清水秀,物华天宝,就连酿出来的酒也特别清冽甘醇。” 王璄道:“当年我苦劝你留下,你执意要走。如今已然俗务缠身,想要留下也不成了。唯有盼着你多来。” 他举起杯子,两人干杯。 喝了这一杯之后,王璄就没有再喝,只跟成甯有的没的扯闲篇,静待成甯毒发。 没想到一顿饭吃完,成甯谈笑风生,浑然无视。 眼看月上树梢头,已到戌初,成甯喝了送客汤,嘴巴一抹,“十分感谢王公子款待,时候不早,我们明天还有要事,这就告辞了。” 王璄见他若无其事的,心中很纳闷,又不好强留怕露出马脚,就说:“好。请。” 送走成甯,王璄打开了酒壶,只见壶盖上一层脆纸崩破,里面药粉已荡然无存。王璄这下子彻底想不明白了,拧着眉头,自言自语:“不可能啊。” 随手把残存的碎纸抹掉,忽然传来成甯的说话声:“再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就是有可能。” 已经走了的成甯,忽然去而复返! 王璄被抓了个正着,那脸色“刷”的,变得黑如锅底。 成甯说:“王璄,我听说酥骨散价值连城,指甲盖那么大一点就价值千金。如今这满满一壶盖……你,可真看得起在下啊!” 王璄索性拉下脸了,说:“这十万金也算是白打了水漂。呵呵,成甯,没想到你倒是有两把刷子!我就看看你,到底能坚持多久?” 成甯说:“什么能坚持多久?” “就算是内力精纯,中了此酥骨散的毒,发作起来也不过快慢问题。”王璄眼底光芒闪烁,还带着点儿期待幸灾乐祸,“而且,它的药性独特,你压制得时间越久,发作起来越厉害!到时候怕不光是筋骨酥软,还得关节寸断,可惜了你京城里那个千娇百媚的小嫩妻,年纪轻轻的,就要守活寡了呢!” 他有意用说话挑衅成甯,暗地里观察着他。 最好,等成甯按捺不住动手! 那他就可以有理由出动暗藏在院子里的刀斧手了! 成甯安稳如泰山,说:“虽然我很想动手打你,不过俗话说得好,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刚吃了你一顿好饭,我也就不动手揍你了。我回来只是要拿回一点东西,立刻就走。” 他回到座椅上,拿起一个小小的香袋儿,针脚粗劣,是叶斐然手笔。 王璄眼珠子转了几转,看着成甯拿了东西又走,忍不住叫住他:“等等!你毒性马上要发作了,为何不索性留下虎符给我,让我代替你去打倭寇!抗倭大业,不可或废啊!” 他终究忍不住自己全都说了出来。 成甯叹了口气,眼底是老父亲看着熊孩子的神情:“多少年了,你还是如此幼稚。王璄,有些事儿,我能做不代表你能做,我做得到不代表你做得到。更何况——” “更何况,我压根没有中毒。” 成甯笑眯眯地,显摆地拉出了亲兵打扮的叶斐然,解下她头上帽子,露出一头青丝。 看到叶斐然露出清丽秀雅的庐山真面目,王璄沉默了,脸上写满了震惊! 成甯说:“我的小娇妻不会守活寡的,她早就帮我提前解了毒。” 王璄看着叶斐然,再看着成甯,气急攻心,喷出一口鲜血! “凭什么!你我年纪相当,能力也不相上下!倭寇,我一定要自己去打!” “你想自己去打,你也打了这许多年了。成效如何,难道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铁战舰是我的东西!” “行啊。既然你这么不服气,明儿欢迎你到我的战舰上,我让你看看——这些铁战舰,到底是不是你们造出来的那种?” “好!” 王璄不假思索,一口答应! 他看着成甯走开,忍不住问:“成甯,你为什么可以不中毒?” 成甯当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他已经走到了门口,停下脚步,说,“王璄,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想出下毒这样下三滥招数。如果是从前,我早就把你杀了,念在你真心劳军份上,这次我就既往不咎了。但日后你再做这种恶作剧,我就不会客气,代替你爹打你屁股哟。” 第1512章 铁战舰完成体 第1512章铁战舰完成体 最后那句拖长了尾音,还冲着王璄眨眨眼睛。 王璄差点儿把鼻子都气歪了!! “成甯!你欺人太甚!!” 成甯又眨眨眼睛,牵着叶斐然的手,扬长而去。 叶斐然忍笑忍得肚子痛,戴上幕遮仍旧假装亲兵,回到车上,才说:“相公,你刚才可是把王璄的直肠都给怼穿了。” 成甯说:“不让他看清楚事实真相,他始终不会死心的。” 叶斐然说:“你也真够厉害的,一听到我说酥骨散的事,立刻悄悄遗下香袋儿,杀个回马枪。让王璄想要抵赖都无从抵赖。” 成甯说:“娘子你也不差啊,竟能够从王璄斟酒这等细节里观察出他要动手脚,还能想办法事先解毒,当真是女中豪杰。” 夫妇二人商业互吹,一顿彩虹屁送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愉悦至极,忍不住相拥热吻,粘在一起。 缠缠绵绵,难舍难分,一直等车子回到码头上才分开。 叶斐然做贼心虚,鬼鬼祟祟地把幕遮放下,挡住自己红肿的唇。 她先一步下车,然后给成甯打帘子,这些亲兵伺候的活计,她做起来有模有样的,半点不违和。所以,成甯非常放心带着她,甚至时间长了,连亲兵营里真正的亲兵们也都相信了这个叫“叶飞”的瘦小男人,就是一名王爷空降下来的心腹亲信罢了。 次日一早,王璄按照约定来到了码头上。 远远地,看到王璄身边乌云簇簇般黑压压的一团人,叶斐然就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哎哟,这位小爷来干嘛呀!这是怕咱们以牙还牙,把他给杀了么?” 她说话没刻意收敛自己的声音,不光自己这边的人听见了,那边虞郡好些士卒也听得清清楚楚。隔得远远地,能够看到那些小兵们脸上现出羞惭之色来。 成甯道:“该防外敌防不住,应迎友军不敢迎。你现在可知道,为何这许多年,他都始终不是我对手了吧?” 叶斐然点头点头,鸡啄米似的点头。 王璄翻身下马,直奔成甯而来,夫妻俩悄悄话到此结束。叶斐然后退一步,她今天特意往自己脸上粘了胡子,还勒了束胸,看起来就是一个瘦小南蛮人。王璄完全没有留意到她,目光在铁战舰上游弋巡逡,船尾处伸出长长的甲板,力工们络绎不绝地把各种补给往船上运,王璄扫过不过那蒙上薄薄一层藤壶的吃水线,显然这船已经过泡水检验。但藤壶对船板影响极坏,如果藤壶过多,会腐蚀洞穿甲板,导致船舱渗水阴漏,到时就算龙王爷关照,也不免落得个船沉人亡的下场。这成甯为何如此淡定? 他目光回到成甯脸上,试图寻找一点蛛丝马迹——没用。 成甯微笑道:“请到船上一览?” 王璄眼神闪烁不定,微微颔首。 他只点了十名亲随跟从,成甯低声说:“王璄,到了船上,就是我的地盘。你不怕我突然发难啊?” 这是揶揄他昨天做的事呢,王璄倒是不觉难堪,只是沉默了一下,就说:“你不是那样的人。” 成甯哈哈一笑,很是磊落。 上了铁战船母舰上,成甯毫不藏私,带着王璄一番游览。只见宽阔的甲板有校场大,成甯介绍:“这地方能做练兵,还能放出侦察纸鸢居高临下侦察敌情。” 指了指脚下面:“我们脚底下,就是船员住舱。” 王璄:“……浪费空间。” 这东西,他的铁战舰设计图上可没有。 二人边说边走,经过了火炮房,迎面一具黑洞洞的大炮,炮管子长长伸向远方,狰狞至极。王璄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壮观的红毛大炮,吓得向后退了几步:“这、这么大的红毛大炮?” 成甯笑道:“这是我们的母炮,射程可达三百五十丈。嗯,我打个比方,就从这边发出一炮,可以把徐杭县南郊的虎丘山头打缺一边。” 那虎丘山头,正是俯览徐杭县城的要害之处,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王璄在此处囤了重兵。一听成甯说铁战舰母炮可以从水面直接摧毁虎丘山要塞,不由得眼神乱闪:“……” 似乎没有留意到王璄的神情变幻,成甯又带着他下了船舱,王璄说:“你们这船上,也忒多藤壶了。应该要及时清理,否则的话,船舱阴水,可不是闹着玩的!” “哦?那我倒是要谢谢您提醒了。”成甯仍旧带着那让人看不透的微笑,说,“不过我们不必担心。” 王璄一愣,“这话何解?” 这艘铁战舰战斗力之强悍,已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他说话再不敢托大。 成甯敲了敲看起来像是木板做的船舱板,传来金属敲击的清脆响声:“当当当——” 王璄脸色顿时大变! 成甯淡然微笑道:“铁战舰,若非全艘用精铁打造而成,又怎么配叫铁战舰呢?” 王璄好像挨了兜头一记重击,英俊好看的脸蛋扭曲成一块大饼子似的。 成甯带着他再一一走过流动吊机、升降机、主舵房、绞**帆房……王璄依然全程一言不发,那眼神从不服气变成了死寂。精神打击太大了,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成甯实力上那本质的差距——而且,成甯还一个字都没有说! 最后,成甯带他到了主帅起居的地方,此处陈设极为简单,一边是沙盘,墙上贴着海图,另一边一张毫无雕花螺钿的八仙桌,放了几张光秃秃的四脚凳子。 王璄说:“这是你用的地方?” 成甯身边的副将陆新春说:“是。往日王爷和我们一起在此处一起吃饭。有时候忙于政事,甚至自己不吃,让我们先吃。” 王璄又不说话了。 成甯说:“请坐吧,也尝尝我们船上的饮食。” 饭菜很简单,朴素的四菜一汤,但有大块的肉和鸡蛋。陆新春给王璄倒茶,说:“船上禁酒,请王大人见谅。此处以茶代酒。” 王璄说:“你是主帅,应当可以宽容一些?” 成甯摇头道:“宽以待己,严已律人,如何服众?应该严以律己,宽以待人,那样士兵们才对你赤诚相待。” 王璄问:“成甯,这是不是你屡打胜仗的诀窍?” 第1513章 神器现世! 第1513章神器现世?! 但是问题一问出来,不等成甯回答,他自己已经有答案了:“一定是了。” 成甯说:“所以,王大人,您现在还认为您能够代替我带领这支军队去打倭寇么?” 王璄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中。 这天王璄从吃饭到离开,话出奇的少。成甯恭送他下船,王璄看着周围披甲鲜亮的王家士兵,皱眉道:“都是大顺自家人,耀武扬威做什么?全都把刀剑入鞘了!” “是!” 士兵们武器入鞘,下马而走,竟是高调而来,低调而返,偃旗息鼓。 …… 京城,玄门本家。 万江珧正在执笔写字,突然之间面前的端砚毫无征兆裂开两半,墨汁淅淅沥沥地流了一桌子,万江珧右手掐了个九宫飞星口诀一算,脸上变了颜色。 放下笔,万江珧起身急急脚走到屋外:“八仙,夫人呢?” 八仙说:“夫人在西院带着女弟子们演武。今儿个好像是旬考,她说了一日不会得闲的。” 万江珧略一沉吟,道:“这边有件急事,我们这就去找她吧,不等了。” 既然师父这样说,八仙也无阻挠之理,一路跟着万江珧到了西院,远远地听见阵阵娇吒呼喝之声,比脆梨还甜,八仙血气方刚一纯阳少年,不禁红了脸,情不自禁的吞了口唾沫。 来到了西院门口,薛长乐的首席大弟子宁蒙语把守着,看见万江珧,上前一拱手:“师公,师父在里面考校师妹们功夫,外人不得进入,师公也不例外,请师公留下话来。” 万江珧说:“这话却不能转达,你去让你师父出来,我亲口和她说。占用不了多少功夫。” 宁蒙语略一踌躇,八仙忍不住说:“师父并非不懂分寸之人,这么急着来,肯定就是有急事的。叫你去,你就去了!” 宁蒙语眉毛一拧,带着刺冲着八仙说:“你谁呀?没大没小的!” 八仙说:“我是玄门掌派大弟子,诨名万八仙!” 宁蒙语口快道:“万八仙?王八仙吧?王八成了仙?” 八仙大怒,正想要反唇相讥,被万江珧一记冷冷的目光钉过来,顿时胆怯收声。万江珧复又对宁蒙语道:“事关重大,和摄政王妃安危相关,请立刻叫长乐出来。” 宁蒙语是不敢得罪师公的,褔了一褔身,转身去了。很快,薛长乐就跟着她走出来:“老万,有什么事?” 她正在和小徒弟喂招被生生打断叫了出来,眉宇带着焦急,说话口气也很是不善。 要不是提及夫人,她是不出来的。 万江珧说:“我们到旁边说话。” 他把薛长乐拉到一边,说:“东皇钟声响,阴阳幡现世。就在刚才,我的九龙盘珠砚被东皇钟声震碎了,咱们必须赶紧出发去寻找阴阳幡!” 薛长乐震惊,脸上怒色全消,沉吟道:“东皇钟……是传说中楚地神器么?传说东皇钟响,必有神器现身。然而或大福,或大祸,全无定数。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传说,没想到真有……” 万江珧道:“世间万事万物何等玄奥,我们不过沧海一粟,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只不过,在王爷、夫人远征之际,阴阳幡突然现世,这应该不是偶然。所以……无论如何,我们得先想办法把阴阳幡拿到手。否则的话,落入别有用心者手中,就麻烦了!” 这话说到薛长乐心里去了,她一拍大腿:“就这么办!” “但是天下之大,我们要到哪里去寻找阴阳幡?” “楚地出奇珍异宝,先去云梦泽吧。” 三言两句,决定好了去向。但夫妇两个并未能够立刻就动身,各自都有一摊子事情处理,于是分头忙碌。这天晚上,分别找了各自大弟子来嘱咐一番,无非就是看紧门户,带好师弟师妹,别闹幺蛾子之类的。 当天晚上万江珧和薛长乐宿在了一处,次日天蒙蒙亮,掐着城门快开的点儿,就起了床。一乘无字无印无花不起眼的小马车,蒙着夜色就出了门。 一路赶着车,异常的沉默。 薛长乐心事重重,很忐忑不安。听着万江珧熟门熟路地跟城门守卒说话,给了买路钱,出了城,从天黑走到天亮,才在一处镇子停下来打尖吃早饭。 此处已经是冀北郡地界,万江珧用两文钱买了两碗豆浆,给了薛长乐一碗,取出包裹里的干粮馍馍,递给薛长乐,“来,吃。” 薛长乐看万江珧转着圈的喝豆浆,吃着馍馍,看得自己肚子都饿了,可啃了两口,又没胃口,就停了下来。“相公,你还真的是吃嘛嘛香啊……” 万江珧说:“不然呢?” 薛长乐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吃不下。” 很是自然地拿过她手里吃剩的半个馍馍,万江珧吃着她的剩饭,说:“这是你第一次自己出门,嗯哼?” 薛长乐说:“算是吧。十年前我师父让我下山去寻我大哥。我本做好自个儿跋山涉水的准备,没想到才下了山,我哥就来接我了。然后直接把我送到了王爷身边,王爷又把我送给了夫人,然后就一直没有分开过。” 万江珧说:“也是我们第一次两个人出门,对吧?” 他对薛长乐挤挤眼睛,薛长乐说,“近郊游玩不算。办事的话……” 还真是。 万江珧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放轻松。我会照顾你的。” 一股很柔和的力量,从万江珧指尖传到薛长乐身上,她合上眼睛,深呼吸一口,“嗯,我感觉好多了。” “走吧。”万江珧拉起她,回到马车上,自己跃到车辕上坐着,赶马前行,“就当是和为夫出来郊游一番?” 薛长乐忍俊不禁:“哪儿会有这么披挂齐全的郊游。” 二人化妆成行脚商,为求逼真,还在车上真的装了好些针头线脑什么的。一路以货换货的南下,气候渐渐从干冷变湿冷,吃得也越来越辣,终于又见到云梦泽那一大片水面湖泊。 万江珧对薛长乐解释阴阳幡的由来,传说从开天辟地以来,诸神归天,龙潜深渊,仅在天地间遗留钟鼓幡、琴瑟石六大神器,每一样都有通天神力,可翻江倒海,改天换日。 第1514章 万江珧唯一的弱点 第1514章万江珧唯一的弱点 万江珧介绍道:“其中东皇钟为六神器之首,也是唯一一件大刺刺出现在人间,从不掩饰自己行踪的。而东皇钟还有一样能力,就是可以与别的神器感应,东皇钟一响,意味着至少有一样神器现身。” 这一次,东皇钟震裂了万江珧手中的玄门秘宝九龙夺珠砚,从水墨痕迹中,万江珧窥破了一丝天机,知晓现世的是能翻卷日月颠倒阴阳的阴阳幡。 他说:“阴阳幡喜食人血,非八字清奇的人血不能召唤临世。如果是误打误撞的也就罢了,如果是有人刻意为之……我很担心,那人是冲着着成甯而去。” 这些话,一直留到踏入了云梦泽里,他才敢跟薛长乐说,且眉头深锁,“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 薛长乐很认真地听着,突然之间站起身来,“什么人!” 她飞身从窗户里窜了出去,不过一刻钟不到,拎着一名身材矮小的男人又从窗户里窜回来:“姑奶奶,姑奶奶饶命啊!” 薛长乐抽出匕首,一刀柄打在他下巴上:“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那男人瑟瑟发抖:“我、我只是日间见这货郎换了不少钱,想、想要顺手牵羊……” 薛长乐说:“偷偷摸摸的,滚!” 把那男人往地上重重一放,一踹,那贼在空中平平飞出,稳稳落在地上,打了个滚,夹着尾巴跑了。 原来她那一脚拿捏好了力度,看着力气很大,实际上只是把那贼远远送了出去,没有伤到他分毫。 看着那贼脚底冒烟地跑得影子都不见了,薛长乐回过身,对万江珧说:“你担心的是什么?” 万江珧合拢张大了的嘴巴,说:“没什么了。以娘子你的身手,一定可以翻上那座钟架山的!” 薛长乐:“??” 万江珧见多识广,一张嘴巴跟开了光似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模样长得也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唯独一个不足之处:手无缚鸡之力。 就,和一般人相比强点儿,让他打架,是万万不行的。 让他走走路,也可以;让他爬山,比如说云梦泽旁这一圈直上直下完全无路可走的险峻奇峰,那就……也是万万不行的。 “娘娘娘娘子……等我一下……”他弯下腰来,狗狗似的吐出舌头狂喘粗气,“我、我不行了……” 薛长乐只好停下脚步,在老远老远的地方,回头看着他:“啧啧,你这脚力……男人怎么可以说不行呢?” 万江珧振振有词:“我又不是驿站里的马,老农家里的牛,我不靠脚力吃饭,靠的是脑子!” 薛长乐:“你那体力,得了吧,还不如驿站里的马和老农家的牛呢。就算是摄政王府后院那只黑八哥,也比你强,人不光能靠嘴巴吃饭,人还会飞!” 万江珧目瞪口呆:“你你你……你还是我妻子么!” 薛长乐找了块干净大石头,坐了上去,拍拍身边:“来,歇着!” 万江珧就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扭了过去,爬到大石头上坐了。 薛长乐说:“这地方离钟架山还有多远?” 摸出了罗盘,辨明了方位,万江珧眼珠子也就转了三圈功夫,说:“离这边西北角走十里地就是了。” 薛长乐一开始不以为意,等到真的走了十里地,看着眼前拔地而起的险峻高山,不由得震惊:“相公,你可真的一点儿不差啊?” “那当然。”万江珧道,“我都说了我靠脑子吃饭的了。” 嘴里夸着自己,脑袋扬起,看着眼前,十分发愁。 这座山,层峦叠翠,直上直下,就算是猿猴攀爬也十分费力,而且头顶一片云挡着,在那云雾深处,还不知道有啥。薛长乐脱口而出:“这哪儿是山,这不是一块大石头嘛!” “对呀,就是大石头。”万江珧指着头顶说,“你看,那就是东皇钟!” 云开雾散日光落处,只见山顶上一块光滑如镜的大岩石顶上,影影绰绰可见一处平台,上面是一块巨石。太阳照耀也不过一眨眼的事,片刻功夫,云雾重新合拢,重新变成云遮雾罩的一片朦胧。 薛长乐思忖了一下,说:“我可以背你上去。” “啊?那怎么好意思!”万江珧一口拒绝,“夫为妻纲!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让女人背我!” 薛长乐倒也不勉强,说:“那行,你就爬着吧。” 就像一条大肉虫一般,万江珧手脚并用地向上爬了一丈,又爬了一丈,薛长乐一个平沙鸿雁展翅贴着他身子旁边跃了过去,还回头对他笑:“要不要来呀——” 万江珧趴在石头上,气喘吁吁。 他是那种认怂的人吗? 他是!! 气贯丹田,大喊一声:“娘子,背我!!” …… 薛长乐背上多了个大男人,爬那直上直下的钟架山竟还如履平地。她就像只大壁虎一般在山壁上灵活游走,好几次眼瞅着前面没有路了,她一扭腰一伸手,每每能够探到摸到一条石头缝,履险如夷地上了去。 万江珧在她身后,手脚并用紧紧熊抱着她,大声给她鼓劲:“娘子好棒!娘子加油!娘子666!” 爬得离开地面数十丈高,也是累了,薛长乐把腰间的飞虎爪卡到了一条石头缝里,自己四肢牢牢钉在峭壁上,喘息了一会儿,问:“最后那句是啥意思?” 万江珧道:“就是娘子好厉害的意思。” “哪儿学的啊?” “跟着叶夫人捡的。” “……” “娘子,难道你跟了她这许多年,也没捡到一两句有趣言语学了去么?” “……没有。” 薛长乐歇了一会儿,体力恢复了,继续向上爬。万江珧伏在她身后,其实也没有闲着,一方面脑子回忆着凡人触碰神器的种种要窍,一方面也帮着薛长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怕那样来那样,一阵怪风从远处急掠而至,带着令人心悸的呼啸声。 “有神鼠!”万江珧发现了,“飞天神鼠!” 一头小猫大小的神鼠张开四肢,灵活滑翔而至,凶狠地“吱吱”叫着,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冲着薛长乐张口就咬。薛长乐四肢挂在峭壁上,行动不便,避无可避! 第1515章 血战钟皇台(1) 第1515章血战钟皇台(1) 万江珧腾出手来,拿着罗盘冲着神鼠迎面一拍,“啪”的一下,那神鼠拍苍蝇似的被拍了下去,坠落山下。 “快走,快走。”万江珧喊叫着,“神鼠是群居的,出现了一只,搞不好这山上就得藏着几百只!” 薛长乐加紧动作往上爬,爬不出几步,天边吱吱啊啊的响成一片,腥风阵阵,成片的飞天神鼠朝他们扑过来,一只只亮着雪白尖利的小獠牙,仿佛阴曹地府里爬上来索命的小鬼一般。 万江珧用罗盘拍飞了好些,随着他的动作幅度变大,薛长乐闷哼一声,身子沉沉下坠数尺。万江珧吓得不敢再动,那些神鼠纷纷落在薛长乐连接山壁的飞虎爪钢索上,咯吱咯吱啃咬起来。 尖牙利齿啃食金属的声音,叫人毛骨悚然,不忍卒听! 万江珧急中生智,往行囊里拼命摸去,他两手离开了薛长乐,无形中增加了压着薛长乐的重量。这次无论薛长乐如何咬牙,恨不得把牙齿咬碎,也没法稳住,再次向下坠落,她嘶哑嗓子叫道:“快抱着我!” 万江珧说:“你再坚持下!” “坚持不住了!” 薛长乐扣着峭壁的手指深深嵌入岩石壁内,鲜血横流。血腥味刺激了神鼠群,有好些神鼠直接扑向了薛长乐,迫不得已,薛长乐腾出一只手去拔剑…… “呜——” 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云霄,神鼠群齐刷刷地“哗啦”冲天而起。 万江珧从行囊里摸出了一只——唢呐。 那极其尖锐刺耳的响声,莫说区区小老鼠,就算是薛长乐,也不由自主地回复到四肢趴在石壁上的动作,紧紧闭上眼睛。 “乌拉哇啦——” 能从出生吹到头七的宝贝儿,那调调可不是开玩笑的,不过片刻功夫,所有神鼠逃之夭夭! 万江珧停止了吹奏,用袖子把唢呐嘴巴擦擦,重新塞回行囊里,双手一圈薛长乐脖子,淡定道:“娘子,我们走吧。” 薛长乐:“……” 耳朵嗡嗡叫,头痛! 合上眼睛,潜心游走了两转内功,头痛总比面对神鼠群要好办。也许是被唢呐声吓破了胆子,神鼠群再没回来,薛长乐背着万江珧,平平安安地窜上了钟架山。 她的身手极为了得,就连最后那几丈平滑如镜的大岩石,也屏了一口气直接翻了上来。双脚沾上那八面临风,仿佛一个天然平台的山顶,两人长长舒了口气。万江珧“咦”的一声,说:“我去看看。” 他从薛长乐背上跃到地面,随手塞给薛长乐一个小小锦囊,薛长乐接过,问:“这是什么?” “纱布,金创药。你包扎一下你身上的伤!” 他说话语气极其自然,甚至头也没回一下,薛长乐心里却暖暖的,对着万江珧后脑勺微笑起来。她自行清洗包扎伤口,眼角余光还跟着万江珧,只见他蹲在山顶边缘,扒开一丛杂草,露出藤蔓缠绕的一块小石头。那石头统共不过二尺高,拨弄开上面的砂石之后,可以看见“钟皇台”三个古篆体字。 万江珧从背囊里掏出香烛黄纸,点燃了,原地烧起来,对着石头拜了九拜。 薛长乐包扎好自己之后,也依样画葫芦。 站起身之后,万江珧才对她解释:“钟皇台自古以来就是玄门圣地洞天,历来有供奉和祭拜。但这地方太难攀援,所以祭祀祭典一般都在山脚下的钟皇观里举行。这块石碑就是土地爷,入屋叫人,入庙拜神,我们刚才这样做,相当于给土地公公打了招呼。这样我们一会儿有什么举动,才不会惹他老人家不高兴。” 薛长乐恍然:“你这么说我倒是明白了。从前四时八节,师父也会领着我祭拜的。” “一草一木皆有灵,我们取之山林,用之山林,自应当常怀感恩戴德之意。”万江珧笑了笑,摸了摸薛长乐的头,“夫人孺子可教。” 薛长乐翻了个白眼:“谁把你背上来的……” 一到了不需要身手的地方,倒是抖起来了! 薛长乐真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偏偏就喜欢上这么个男人! 嗨,算了算了,自个儿选的男人,怎么也得宠着。 何况,万江珧换上经师袍,对着东皇钟开始画阵法的模样,还挺……帅! 脚踏七星步,手持点朱笔,经师袍上紫金日月照乾坤,天师冠顶明珠风雷斗坎离。 开生门绝死门,万江珧画越激烈,阵法线条越发复杂,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薛长乐只觉得那块形如大钟的巨石,似乎散发出隐约金光,脚下大地传来阵阵战栗。 巨石角落处,一道人影闪过…… 薛长乐“刷”的拔出长剑,“谁?” 万江珧画阵法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地步,动作疏狂而不乱,脑门上冒出豆大汗珠,神情专注。薛长乐惊疑不定,一种敌人迅速靠近的直觉阵阵袭来,让她坐立不安! 她手持长剑,脚下不丁不八,摆出迎敌姿势。 可是敌人极其沉得住气,完全不露痕迹!薛长乐正想要再问一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你叫啊。你一叫,那个臭神仙就会分心。到时功力倒逼入体内,来个爆体而亡,嘿嘿……” 薛长乐一声惊叫到了喉咙,生生滚回肚子里,压低声音怒问:“你是谁?” 呵,她看到了—— 白雾中,一具瘦骨伶仃的黑影若隐若现,那人一身黑色紧身衣,头罩罩面,三个圆孔分别露出眼睛和嘴巴。这种战术面罩,薛长乐在叶斐然画给自己的倭人上忍图中看过。 可是,如果是倭人,为毛会说这么好的大顺官话? “你是一个上忍。” “错了,我是一名上师。” 那人阴恻恻的说着,白雾笼罩,他身影消失了,很快又在另一个角落里现身出来:“我的东皇钟需要玄门传人的鲜血……” 他伸出右手,只见右手手臂袖子挽起,上面缠绕一道黑乎乎的纹身样东西。 薛长乐失声道:“阴阳幡!” 第1516章 血战钟皇台(2) 第1516章血战钟皇台(2) “不愧是武英宗嫡传弟子,对玄门有天生感应。和你那位八字不合,可却天然相吸……就像磁铁的阴阳两面……嘿嘿……”那上师说,“也不错,做对鬼鸳鸯。一起做我东皇钟的肉身饲料吧。” 也不见他怎么动手,薛长乐忽然感到后心一凉,她迅疾无论地往侧边闪身躲开,那人的暗器还是从她胳膊对穿而过。 一道血箭从她胳膊上冒出来,薛长乐闷哼一声。 那人说:“叫啊。你要惨叫出声。” 薛长乐说:“你想用我来分他的心,不行。” 那人说:“那可轮不到你说不行。” 一边说,从他身后似乎是凌空飞起了三枚利箭,冲着薛长乐眉心、心口、喉咙激射而出!薛长乐瞅准了来路,敏捷躲了过去,却没留神那人还有一着后手,第四枚小箭从斜方飞过来,笔直地打入她的右边肩膀。 噗—— 金属没入血肉的声音很是沉闷模糊,地上应声而多了一小滩血迹。 第一支利箭穿过身体的时候,薛长乐还觉得不怎么痛。第二支、第三支的时候,第一支箭穿透身子的感觉才钝钝的传来,然后身子好像睡醒了似的,痛彻心扉。她咬牙吸气,一声不吭,手上剑越发发了狠攻击那上忍。上忍的身子熬得干柴一般,原是为了借助体型优势闪避,薛长乐最初几下没有得手,动作迟缓下来。 上忍看着她,就好像猫看着老鼠一般,残忍地微笑。 “呵,真是可惜,这么好的女人不能留活口。” “不然的话,就是一个上好的忍母。” 整整七支利箭洞穿了薛长乐的身子,纵然避开了要害,她的步履也不再敏捷,极为迟钝。地上血迹斑斑,有一些被她踩中,画出老长一条血痕。 眼看她喘着粗气停下来,眼神也涣散了,倒在地上…… 上忍微笑道:“好了,乖乖站着别动,让我杀了你。然后就要开始血祭东皇钟啦。” “嘿嘿,东皇钟沾上了大顺人的鲜血,敲响的,就是整片大顺大地的丧钟!” 他手里最后一支利箭穿过了薛长乐的心口。 上忍猖狂地大笑着,站起身来,一步步朝着万江珧走去。 万江珧眼神空蒙,已陷入浑然无我的境界。 他现在脆弱得像一个婴儿…… 上忍拔出腰间的小太刀,捏了个飞刀的姿势,朝着万江珧一步步走去……他的手下在大顺人手中几乎折戟殆尽。他看着被送回的一个个玉碎了的尸首,就发下毒誓,一定要打败这群可恶的大顺猪! 他举起小太刀,摆出一个瞄准的姿势,享受这一刻肉在砧板上的愉悦。 在他的背后,薛长乐悄悄支起了身子,她拔下长发里藏着的一根黑色发夹,悄悄地折断,发夹一头就变得比刀子还锋利。 “玄门传人,你给我去死吧!”他桀桀怪笑,“东皇钟需要你的血!” 右手手臂上的纹身忽然活了一般,从天地间铺开来,遮天蔽日。就在那一瞬,薛长乐手里的针飞了出去,笔直地插中上忍的眉心! 她用了全部力气,那一针直接穿透了上忍脑壳,从后脑勺飞出来。上忍脸上的笑容尚未来得及凝固,带着很怪异的笑容,回眸看向薛长乐:“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薛长乐从心口拔出箭头,锁子甲发出的声音清晰微响:“我要保护我男人。” 她嘴角边还带着鲜血,眉眼极冷,她是那种英气十足的长相,血迹却给她那冰冷如雪的面孔添上几分妖艳。 冷到极致的魅惑! 上忍震惊无比,突然,狂叫起来:“不要!不要离开我!” 他的右手不听使唤地举起来,阴阳幡在他身上快速游动着,浑身上下鼓起奇奇怪怪的包包,不断游走。上忍发出阵阵惨叫! 就算是打熬筋骨那时候,从刀山上爬过,浑身鲜血淋漓,他都没有皱一下眉头,没有哼半声! 砰! 他的身体生生爆开! 化为粉末!! 薛长乐看得呆了,很快回过神来,扭脸看向万江珧——他完成了最后的吟唱,东皇钟颤巍巍地动起来,一片虎啸龙吟之声回响山野上,群山巍巍,似有呼应。那一刻,这千山万水,大好江山——好美! 之前缠绕在上忍胳膊上的阴阳幡,在半空中盘旋不休,且越舞越急。 薛长乐躺在地上,看着龙吟不绝的东皇钟,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微笑。 她成功了。 既护着了万江珧,也护着了王爷和夫人的万里河山…… 她死而无憾。 “长乐!”万江珧结束了仪式,飞奔过来,“长乐!” 当他看到倒在地上的上忍时,就彻底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了! 他迅速摸出止血散,也管不上分量什么的了,有多少倒多少洒在薛长乐身上,又拼命按她的伤口。可是伤口又多又深,血冲出来,压根止不住。 万江珧喊着薛长乐的名字:“长乐,长乐,你要没事啊!” 薛长乐吃力地睁大着眼睛,刚才战斗的时候紧绷着,现在猛地松弛下来,她已经扛不住了。她努力看着万江珧,可是眼前阵阵发黑,根本看不到什么,只能看到一些影子在眼前乱舞:“相公。我,我不行了。” 万江珧抱着薛长乐,声音带着哭腔:“长乐,不要啊。我们还有好多日子要过呢。” 薛长乐说:“相公,把我,把我送到夫人身边去。” 万江珧说:“你别说话了。” 他们头顶,阴阳幡盘旋得更急了,就像一条大蛇在狂舞,把太阳遮挡得时明时黯的。万江珧身边七零八落堆了一堆东西,都是从行囊里翻出来的,金创药、止血散、行军丹、回命丸……统统用上了。 但没用,薛长乐的伤势太重了。 “夫人,不要死啊……” “长乐……” 男人痛苦的咆哮,在百尺千仞的钟皇台上响彻云霄!! “我不允许你死!” 含着热泪,咬牙切齿,万江珧狠狠在自己身上一划,鲜血崩裂而出,滴落到东皇钟上,“陈竽瑟兮浩倡,通阴阳兮幡起,五音纷兮繁会,君悲切兮倒乾坤……” 阴阳幡和东皇钟相互感应,一个乱舞,一个狂响,钟声幡影交汇于天地之间,成为一幅诡秘万状的画面。 人被逼急了,什么办法都能想出来。 包括逆天改命,包括强用神器! 哪怕眼前刚刚有个前车之鉴! 那个爆体而亡的上忍,尸骨还没凉透呢! 第1517章 避免了爆体而亡的厄运 第1517章避免了爆体而亡的厄运 万江珧的吟哦越发急切,“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吾将鲜血兮献祭,换取灵皇皇兮既降。幡兮幡兮引前路,聊翱翔兮周四方!” 阴阳幡在半空中一分为二,脱离出的一部分虚影汇入薛长乐的身体中,剩下部分注入了万江珧手臂上,成为黑色纹身,把他胳膊缠成一条大花臂。 东皇钟再响! 群山震动,颤颤巍巍,飞鸟走兽惊起无数! 万江珧那时候还不知道,他的凡人之躯,原本不能承受阴阳幡神器之力。亏得分了一部分给薛长乐,才能足够承受得住。 因他这一念头,反而让他避免了爆体而亡的厄运。 薛长乐长睫微颤,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万江珧那熟悉的笑脸。 “长乐!你醒了!!”他开心得容光焕发,刚才吟哦作事时那份高洁全没了,反而带着点书生气的憨憨! 薛长乐喉咙滚动了一下,想要笑,没笑出来,被万江珧一下紧紧抱住:“你没事就好了!” 薛长乐说:“我怎么活过来的?” 身上还是很痛,阴阳幡只能续命,可不是什么疗伤圣药,她皱了眉头,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嘶——” 万江珧说:“这你就别问了,快,我给你止血。” 他异常仔细地给薛长乐清洗伤口,敷上最好的金创药。就算是这样,包扎好之后,薛长乐看起来身上左一块右一块的,就跟一只打满补丁的布娃娃似的,触目惊心得很。 两人都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了,赶紧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钟皇台。 万江珧来到钟皇台正北,指着前面一座缺了一角的大山,对薛长乐说:“你看,那就是阴阳幡原本沉睡的地方。阴阳幡苏醒的时候山体崩裂,留下了那痕迹。” 他们还看到了好些自愿殉葬的倭人尸体,薛长乐看得怪不舒服的,“他们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不惜牺牲性命来夺取我们的神器,就是为了占了我们大顺土地,亡国灭种么?” 万江珧道:“我们大顺四海清平,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谁不垂涎?何况卑弥国波尼岛那区区弹丸之地。” 薛长乐叹了口气:“这些尸体堆在此处,亵渎神山。我们把他们埋了吧。” 可是那钟皇台其实就是一块大石头,压根没什么能埋人的地方,最后没辙,只得原地焚化了那些尸首。包括那上忍的,也尽可能捡起来给烧了。熊熊大火烧了很久,折腾完天都黑了。 迫不得已,俩人在钟皇台上依偎着胡乱睡了一夜。 阴阳幡缠到万江珧身上之后,东皇钟彻底安静下来,又变成一块无辜大石头的模样。 次日一早,薛长乐被什么光线给照在脸上,照醒了,原来是阳光。 她眯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光线,看清楚眼前景象之后忍不住用力去推躺在她旁边的万江珧:“老万,快,快看牙!” 万江珧被她这么一推也醒了,本来还有些不高兴,嘟哝着:“多睡一会儿嘛……” “你看,那边的日出好美!” 薛长乐孩子似的欢欣喊叫。 万江珧被她一闹,彻底醒了,睁开眼睛看想去,“果真很美。” 身处群山之巅的钟皇台上,俯览众山,只见红彤彤的耀日从山巅升起,阳光万道,把山脊层层地染成了淡金色,山的阴面却又是淡紫的,色彩瑰丽而雄奇,世间魍魉魑魅在这阳光下消散无踪,心中块垒为之无限爽! 薛长乐站起身,活动着腿脚,“这金创药真灵,我感到伤口好多了,只有一点点疼。” 万江珧心里猜想:那应当是阴阳幡的神力……金创药哪有这么灵?但笑而不语,也没跟她细说,只道:“我再给你换一次药。” 他给薛长乐换药的动作依旧轻柔,薛长乐合上眼睛,笑道:“相公。你对我真好。” 万江珧道:“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薛长乐说:“所以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你!” 万江珧很想反驳,但想了想她打架时凶悍的模样,乖巧闭嘴。 下山比上山要容易多了,万江珧坚持不用薛长乐背他,自己管她要了一根备用的飞虎爪,绑在腰间,笨手笨脚的往下爬,用了大半天功夫,全胳膊全腿的回到了山脚。 薛长乐就很嫌弃:“我背你下来早就到了。何必费那个事!” 万江珧揉搓着自己转筋的腿肚子道:“这不是体恤你刚受了伤么。” “受这点点伤算什么!”薛长乐不以为意,“我们江湖儿女,才不怕受伤。” 万江珧抓住她的手,把她往前拽着走,听见这话,就说:“江湖儿女不怕受伤,你丈夫怕你受伤。” 薛长乐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 她很是不自在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但万江珧抓得很紧,她抽不回去,只好任由他那样握着,一直这么手牵着手,走到了通往乡镇的大道上,路上行人渐多了,他们才松开。 到了小镇上,寻到一个只有两个房间的小小客栈,别嫌这地儿小,还是当地里正的产业。这云梦泽一带原本就穷山恶水,早年闹猪婆龙,如今闹倭寇,就算风调雨顺,百姓也就吃口饱饭罢了。 那里正能支棱起个小客栈,就算是镇上旺族了。 万江珧问店家讨了热水,这才给薛长乐擦洗身子。那店家看着他们伤痕累累的模样,笑道:“你们也是被倭寇抢劫了么?这些倭寇越来越猖獗了,顺着长江摸到了云梦泽上。两位客人千万要小心。” 万江珧说:“难怪,我说看天边彤云起,走路刮西风,那是主兵戈之乱。谢谢东家提醒,投桃报李,我也赠你一言。‘倭寇刀下不留人,藤甲可挡刀与枪。若要家财保平安,深挖洞来广积粮’。” 那店家听得呆了,忙抓住万江珧道:“先生好道理!今年也不知道哪儿冒出这许多山贼水寇的,请细细说说,细细说说!” 又伸长脖子喊自己孙女赶紧去抓那下蛋老母鸡,杀了拿去炖。 第1518章 大海战(1) 第1518章大海战(1) 万江珧说:“那些倭寇的刀子厉害,寻常朴刀、大砍刀,顶多也就是断手断脚,倭寇却冲着杀人来的,那刀子一砍就两段。它却有个弱点,刀刃太薄,因此不能劈砍,这山里有许多野藤,用野藤编成藤甲穿在身上,就不怕他们的刀子了。” “他们坐船冲进村子,就是冲着粮食和银子去的,同样地,山里数之不尽的葫芦洞,用地道挖空连成一气,平日的口粮藏进地洞里头去。有藤甲抵挡,留着性命,有大山帮忙藏钱粮,岂有不活命之理?” “如今朝廷已出兵讨伐倭寇,等仗打赢了,奠定了胜局,那些游兵散勇,咱们乡里乡亲的组织成乡勇队去,揍他丫的!” 那店东五体投地,说:“先生说得有道理!先生说得有道理!” 于是店东自去召来自家族人子孙,张罗各种事去,万江珧白赚一只鸡吃,他美滋滋地端着鸡汤到房中献宝:“长乐长乐,有鸡吃!” 薛长乐惊讶道:“哪儿来的鸡?” 于是万江珧就一边撕扯着鸡肉,一边把刚才的事儿说了,说完之后,把一只大碗递给薛长乐,“来来,吃鸡。” 碗里装着两条大鸡腿,两个鸡翅膀,正是一只鸡上最精华的部分。 薛长乐啃着鸡腿,问:“你也真敢说。而且,他们能听懂?” 万江珧道:“能,谁说不能。大道理是朝廷上说的,我们对老百姓,就得说真话,说人话,教会他们活命,能让他们自保,这些人就是一滴滴的水,最终汇成小溪,汇成河流,汇成大海,把倭寇们狠狠拍死!” “打仗打仗,打的可不光是前头那些铁战船,那些士兵,打的还是国力和民心!上头成甯和二丫带兵打仗,下面我们也不能拖后腿对不?” “不单是我,你看着,天宇也好,陈思静也好,包括琼州的乡亲们,一定也都在时刻准备着,准备着帮助阿成和二丫。这是天道之战,咱们一定能赢!” 万江珧的话掷地有声,豪情万丈。 他说得一点儿没错,大顺的舰队在东海海面上,就已经和倭寇的铁壳船干上了。 也是合盖他们赢个开头彩,才离开最后一站补给港口没三十里,就遇到了一支正儿八经的倭寇船队,而且还不是小队,而是一艘铁壳船旁边团团围绕着六艘方头大船的大船队。 从那大船圆鼓鼓的肚子里,有活门打开,倭寇坐在小船里从活门往外冲,到岸上劫掠。能抢多少抢多少,能杀多少杀多少,天黑出手,天亮收队,往大船里一收,逃之夭夭。 大顺的水师一般也就派个小艇往前追杀,见到那桨快帆高的大木船,只能望船兴叹。 如果大顺水师派出战船去追,那么铁壳船就会出手,先用侧炮轰击,打得大顺水师的木船行驶不稳之后,看情况动用主炮。 那主炮长达三丈,口径逾半丈多,威力极强,曾经有大顺水师的战舰被拦腰打成两截! 这么一支铁壳船编队,足够在东海横行无忌! 这夜月黯星稀,天边挂起了乱云,海浪不高但打起了海流。两支舰队就在东海的长盘礁上,短兵相接了。 “轰隆隆——” 随着三艘护卫大船向着旁边徐徐让开,露出已经打侧了身子的铁壳船,一排火光依次亮起,排炮轰击! 而大顺军这边,成甯亲自督战,薛长东背上十色令旗,在最高最显眼的地方,作为传令号兵。 令旗挥舞处,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操帆舱中,五名操帆手推动杠杆,桅杆上齿轮转动,船帆鼓满了风,急呼呼地向前冲过去,那些排炮炮弹擦着母舰船身打了个空,溅起巨大水花。 母舰一空出,趁着地方铁壳船排炮冷却填膛的空隙,头尖身瘦鼓满帆的战斗型铁战舰迅速补上,那战斗舰可不留后手,直接主炮膛对准铁壳船,一发炮弹打了过去! 船腹,是一艘船最最脆弱的地方! 离铁壳船最近的大木船,突然加快了速度,船上,满船水手让人听不懂的倭语震天响。“跨擦”巨响,大木船用船身替铁壳船挡了一炮,顿时桅断船破,还没经过两三个浪头拍,船就散了架。叶斐然改良了火炮炮弹,上面全都是烈性炸药,木船噼里啪啦燃烧起来,无数火人坠入海中,味道顺着海风吹过来,令人作呕。 “战斗舰撤下!”成甯大声下令,“冷却主炮,侧身对敌,全部水兵上左舷!” 传令中,战斗舰缓缓后移,打侧。母舰继续上前冲,叶斐然坐在成甯身后的小小斗室中,低头紧张计算,炭笔如龙蛇在纸面上飞快滑动,完成了计算后,猛然一点,“卷云风,打乱帆,前进五十丈后,飞翼队出发!投弹后前进三节,逆风旋,回甲板!” 成甯微一点头,发布号令。 铁壳船缓缓转过船身,主炮有了明显抬升的角度。 水斥候惊呼:“他们要用主炮!” “正面轰击母舰!” “母舰个头太大了!危险!” “主将,我们需要拐弯么!现在还来得及!” 成甯安坐不动,稳如山,见他不动,薛长东死死地举着红色令旗,朝前笔直指着。 前进的信号!! 士兵们众志成城,士气高昂,铁战舰向前猛冲,一往无前! 铁壳船的炮口抬升到了一个微微扬起的锐角,落点对准的就是母舰舰桥,成甯所在的主帅室,就在舰桥之上! 然而大顺人丝毫不畏惧,仍旧勇往直前。 前进! 再前进! 叶斐然说:“抵达起飞点,起飞!” 三十艘双人滑翔机,从舰桥上起飞,晚上的海面仅可凭借肉眼分辨,但他们完全不怕。仿佛一只只夜枭在天空中上升,迅猛无比扑向倭寇!他们离海面太低了,倭寇剩下的五艘木壳船上,流矢如雨,这些倭寇竟精通用弓箭,顿时有好几架滑翔机机手中箭,坠落海中。 等到飞到了铁壳船上空,滑翔机已损毁超过三分之一! 第1519章 大海战(2) 第1519章大海战(2) 从铁壳船上迎接他们的,是一簇簇火箭!火焰箭矢去如流星,照亮了半边夜空,正是滑翔机那麻布质地机翼的克星,更多的滑翔机坠落海中,还有一些坠落到铁壳船甲板上,两名机手抽出武器和蜂拥而上的倭寇厮杀起来,奋勇战死! 碧血连天天含悲,忠魂祭海海啸怒! 伴随着沉闷的响声,整艘铁壳船震动起来,甲板上的倭寇站立不稳,有人掉进大海,有人混乱成团。几团巨大火球升了起来,火焰迅速卷入船舱内外,把正准备发射的主炮炮膛烤得通红! 母舰上爆发欢呼:“成功了!” “打中了!” “瞧那火!应该是打中了他们弹药库!” “阿弥陀佛,神天菩萨!!” “爹啊!娘啊!!你们在天之灵看到了吗!我在给你们杀倭寇报仇啦!!” 铁壳船被废了主炮,突然之间调转了船头。 成甯看到了,还在沉吟,身后传来叶斐然一句“不好!” 他回眸看向自己的女人,只见到一张失去颜色变得苍白的小脸,“二丫!有话慢慢说!” 叶斐然大声说:“他们要撞船,和我们同归于尽!” 她站起身来,破口大骂:“麻辣隔壁,可真特么的风水轮流转。你们这些狗日的当年在那啥海战上逼得咱们咋样了,咱死了多少人才保住了长城!如今跟老子玩玉碎那套,老子才不陪你死,老子杀光你们这些倭鬼!” 感情彻底代入,愤怒烧红了她的眼,前世今生国仇家恨! 莫说旁人,就连成甯都惊呆了。 那股愤怒和热血,让他也禁不住跟着一块熊熊燃烧! 成甯下令:“全体炮兵出动,轰击!” “是!” 薛长东手里的“炮”字旗动,母舰上全员躁动起来,如臂使指,迅速各就各位。 “二丫!”成甯转身去找叶斐然,看到叶斐然已经冲出舱房,他身为主帅,不好乱动,看着她灵活的身影钻入了人丛,“你干什么!” “刺拉拉——”天空划过一道腰粗的雷电,乌云从天边翻滚,须臾而至,战场上空暴风雨眨眼即至! 母舰正对面,那股妖风居然顺着铁壳船而来,把它的帆吹得鼓鼓的,瞬间船速大增,带着滚滚黑烟冲向母舰! 叶斐然提着袍角窜得飞快,直奔舵舱。 “小书!小书!” 小书在空间里急得直扑棱:“宿主,你别激动啊。你情绪好激动,空间里几个灵泉池子都沸腾啦!小书的纸张被打湿啦!” “你特么的还是纸糊的啊?有什么攻击技能,帮帮我!” “宿主,我是和平发展型空间,没有攻击技能啊!” 叶斐然说:“日!” 这时,母舰上舰桥上,炮兵营推出二十门红毛大炮,一字排开,对准铁壳船轰击。但被又一艘倭寇的木壳船以身挡炮,那木壳船船断击沉,似乎越发激发了其余倭寇的兽性,铁壳船上喊杀声震天,主帆鼓得饱满,朝着大顺母舰冲过来! 叶斐然跑进舵舱中,“放着我来!” 她绕过主舵手,来到一个略小的舵盘旁边,主舵手惊异道:“那副船舵从来没有人用——” “因为那是给我用的!”叶斐然挽起衣袖,用力扳动船舵,齿轮咯咯乱转,极为精妙的机械咬合作用力中,原本因逆风而动作迟缓的母舰忽然灵活起来,扳正了船身,那骇人的主炮对准了铁壳船,她两目赤红,衣袂在狂风中乱飞,软蹼头被风垂落,一头秀发在空中如狂蛇乱舞,女儿体态尽显,顾不上旁人吃惊万状的目光,她叫喊,“主炮——发射——!” 回过神来的主炮手,炮弹兵迅速推弹上膛,把半人高的大炮弹装填入主炮中,迅速点燃引线。仿佛感受到了即将面临的厄运,铁壳船越发加快了速度。 风,越发急! 浪,越发高! 狂雷声中,怒雨瓢泼,来不及返航的飞翼勇士在半空中徒劳盘旋,交战双方舰队在风雨中飘摇,一切和叶斐然那噩梦中一模一样! 铁壳船如巨兽,张开血盘大口,朝着母舰狰狞扑来! 而主炮尚有一息才可发射!! 生死悬于一线! 忽然之间,大雨停止了—— 天上时不时闪过那令人心悸的电光,也消失了。 风消云散,安静得非常突然而诡异。官兵们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一张黝黑的令旗在半空里盘旋回转,就像一个防护罩,把雷电暴雨挡在上面。这一片海域,被阴阳幡生生地挡住了…… 风速降了下来,铁壳船的船帆软软下垂,船速减慢。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叶斐然见机极快,看到对面铁壳船速度减缓,大叫:“还等什么,就现在,轰击!” 薛长东炮令旗用力挥下:“开炮!” 蓄势已久的主炮,发出惊天动地的呼啸,伴随着浓烟,发出雷霆一炮! 炮弹打中了铁壳船舰桥,烈性炸药的作用下,铁壳船被当场炸成齑粉,船化为数截,根本连跳船逃生都来不及就被生生炸沉,在海面上掀起了十多丈高的巨浪! 而大顺母舰,在叶斐然的操控下,迅速离开被铁壳船下沉造成的巨大漩涡,撤离到安全的距离。 母舰既失,剩下的两艘木壳船,发了疯地冲过来。被早就等着的护卫舰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我们成功了!” “我们赢了!!” 母舰上,官兵欢呼,高兴成一团。 叶斐然却累得依在舵盘上,软倒在地上。 “我们赢了。” 她抬头看天,阴阳幡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云散雨收,雷电乌云消散,露出一轮银盘似的月亮,明月清辉照在她身上,热血褪去,才浑身散了架似的难受。身上很累,心里是高兴的,“我的战舰赢了,我们的海战赢了……” 在那个世界里的国仇家恨,在这个世界绝不能重蹈覆辙! 头上,笼下一片阴影。 叶斐然以为是成甯,懒洋洋地说:“相公,扶我起来,我腿软没力气了。” “可恶的大顺女人,坏我女王好事。”窄窄的雪亮的刀光,对准叶斐然的眼睛,她下意识地眯起眼睛。那上忍冷酷道,“斩首行动,开始!” 第1520章 斩首行动 第1520章斩首行动 风似在头顶上一掠而过,而那其实是刀刃。 叶斐然感到头顶一凉,什么东西变得轻飘飘的了,再次睁开眼睛,就见到成甯和那上忍缠斗在一起。而且……成甯还落了下风? 成甯没有武器,那上忍却浑身上下都是武器,一挥手,袖里藏淬毒铁蒺藜,一抬腿,鞋尖亮出三角刺,一中掌,成甯手掌反而鲜血淋漓——忍服破开,露出尖尖的铁鳞片! 这厮简直就是武装到牙齿! 赤手空拳的成甯,吃了不少亏! 叶斐然倒在地上,支起身子,锵锒轻响,什么东西从她头上掉了下来——金铃发簪! 十年从不离身的金铃发簪,伴随着她被上忍切断的长发一起掉落地上,在乌黑的头发丛中格外显眼,叶斐然不假思索地抓起它,朝成甯扔过去:“相公!接着!” 成甯左手一抄,稳稳当当把发簪抄在手中,抬手一挡正好挡住上忍的小太刀。发簪断成两截,成甯松了手扔下发簪,侧身翻滚到叶斐然身边,随手从她腰间抽出她的护身匕首,“你退下。” 叶斐然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会让成甯分心,二话不说迅速后退。 那上忍却一个影分身术,人已经拦在了她的跟前,阴恻恻地说:“一个都不许走!” 他举起小太刀,朝叶斐然天灵盖直落刺下! 叶斐然手无寸铁,身手又差劲,背靠船舱,眼见避无可避。成甯飞身扑上去,用自己的肉身把上忍扑翻在地上,上忍身上的铁鳞甲顿时在成甯身上扎出无数小口子! 成甯浑然不觉疼,伸手去扼那上忍咽喉,却是身麻手软,提不起力气。 那上忍残忍一笑:“中了这么大剂量的河豚毒,我还以为你当真百毒不侵,原来也不过血肉之躯!” 他的铁鳞甲上,淬满了河豚毒! 只需要半个指甲盖,就能够让人全身麻痹而死的河豚毒素! 反客为主地踢翻了成甯,上忍从地上爬起来,走向叶斐然,“大顺猪,我不光要你死,我还要你先看着你心爱的女人去死!” 大顺摄政王在千军万马中还要坚持带在身边的女人! 必然是他的生死爱侣! 船毁人亡,一败涂地……他们愧对女王! 只剩下他了,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他了! 上天侥幸,让他成功趁乱潜入了母舰……他,预佐川司,拼着女王四大家臣之首的名声,必须要先杀了那个女人,尽情折磨他一翻,才好出这口气! 也不坠佐家威名! 这样战死,他的父亲,作伟大的武士佐川光,也会以他为豪吧! “父亲,你曾经在死人堆里把女王扒拉出来,割了自己大腿肉给女王吃,让女王活命,辅助女王登基。因此等神勇而得到第一武士的美名。如今我终于可以超越你了呢!” 佐川司咧开嘴,露出森森的两排白牙,笑得很是狰狞,很是满足,“我也成为了能杀死大顺摄政王的男人啊!” “砰!”一声枪响,佐川司心口开了个血洞,他低下头看了自己心口一眼,随即倒在地上,死了。 小书说:“宿主,你不讲武德。” 叶斐然说:“少废话。” 她双手握着一把长不过半尺的手枪,枪口还冒着袅袅青烟。 “什么鬼发展防御型空间……还是要靠我自己……” 技术限制,打的减药弹,也凑合了。 叶斐然收起火枪,跑到成甯身边,“相公,相公,你怎么样了?” 一看到成甯眼神散了,她慌了起来,手抖抖的打开乾坤袋,可动作太忙乱,反而什么都掏不出来。成甯吃力地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二丫……我要死了……” “不,你不会。”叶斐然眼泪夺眶而出。 王曼馨好像说过啥来着? 成甯英年早逝? 不,她不允许发生这种事!! 成甯不能死! 成甯一脸平静,“照顾好孩子……” 他没能再说完话,就合上了眼睛,叶斐然慌极了,可算是解开了乾坤袋,把里面的续命灵丹倒了一大把出来,塞到成甯嘴里,可是成甯根本咽不下去。 河豚毒素,是麻痹全身器官,就连肌肉都僵硬了,连最基本的吞咽反应都丧失掉。 叶斐然又把药放入自己口中嚼烂,低下头喂给成甯,用舌头一点点顶入成甯口中。这次成甯吞下去了一点,叶斐然哭了,边哭边大股大股地喂给成甯灵泉水。 “相公……相公……” “相公……你不能死啊……” “阿成……你不能死啊……我不能没有你……” 大顺官军们终于撞开了被封死了的舵舱门,舵舱里横了好几具死尸,惨状淋漓。那个小亲兵叶飞披头散发,趴在王爷身上,跟他嘴对着嘴—— 大家都傻眼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但是很快又看出来了,王爷生命垂危,随时会丧命。 “快,去救人!” “叶飞,别哭了,快起来!” “叫东哥,快!” 叶斐然头发被削断了,簪子也被毁了,浑身血迹斑斑好像乱了毛的流浪猫,倒是没有被揭破女儿身。有人拉着她起来,她哀哀地哭:“王爷,我要救王爷……” 续命丹散落一地,她嘴对嘴渡给成甯的续命丹,已经是寻常剂量的五倍。可成甯还是没有半点起色,让她保持希望的是,他也没有断气。 “叶飞,别闹了。你下去歇歇,等东哥来处理!” “叶飞,王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东哥来了!” 薛长东浑身湿透,背上令旗筐子没解,步履匆匆的来到舵舱室,看见室内惨状,首先脸色一变:“先把王爷带回卧房!传军医!” 他亲自背起昏迷不醒的成甯,对叶斐然说:“跟我来!” 到了卧房里,军医早就候着了。 薛长东亲自给成甯宽衣解带,放在床上,看见成甯身上密密麻麻的小口子,叶斐然眼睛一酸,躲进角落里,面对着墙壁,掩着嘴巴无声地哭起来。 第1521章 毒入脏腑,缠绵不去 第1521章毒入脏腑,缠绵不去 她精通医术。 她也是医者。 她还有空间。 但……医术没办法,空间也没办法…… 成甯的伤太重了…… 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救回他的性命…… 从来、从来没有此刻如此无助过。 不出所料,经过了三个军医一番激烈争论后,三位老前辈都表示没办法。其中一个资历最老,名叫段敬源的说:“王爷毒入脏腑,缠绵不去,天幸王爷体质特异,没有当场毒发身亡。我们几个如果用针灸之术阻滞血管,再以冰块围绕王爷,减缓血气运行,应该可以吊住王爷一口气。但如果要让王爷苏醒……恐怕,非得神龙谷的人出马不可了。” 他一说出“神龙谷”三个字,旁边两个军医都又惊又畏。 薛长东说:“神龙谷的传人,我之前倒是有所交往过。但神龙谷内斗已经十年,早就从曾经响誉江湖的侠义名门堕落了。派中人才更几近凋零,如何寻觅?” “东爷高见。”段敬源很是钦佩道,“关于神龙谷,我们也只是听闻其名。从没得有幸结识派内高人……没想到已有此变故……” “若然按东爷所言,神龙谷耽于内斗,人丁飘零……那么王爷的伤只怕……” “唉……” 段敬源眼神黯淡,另外两个军医道:“是啊……” “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 叶斐然背对着他们,把自己存在感减到最弱,听见这话,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薛长东说:“既然如此,那么劳烦三位辛苦,先保住王爷一口气息。待得我们班师回朝,再想办法。” 云梦泽旁,群山之中,阴阳幡迅速往背阴朝南,藏风纳水,能晒日月的断崖处飞去。最后汇入一块巨石上盘膝而坐的万江珧手臂上。 好不容易等到他睁开眼睛,一直在旁边寸步不离的薛长乐开口道:“相公,事情顺利么?” 微微点了点头,万江珧浑身汗湿重衣,人看起来极为虚弱,他说:“总算是及时赶到助阵,赢了一场硬仗!” 薛长乐顿时两眼放光,喜笑颜开:“那就好了!” 万江珧道:“你扶我起来。” 薛长乐依言照办,把万江珧扶起身,走到帐篷旁边。微弱的篝火上,焙着一小罐瓦罐汤,薛长乐打出一罐来,给万江珧饮用:“相公,这是按照你给我的方子,抓出云梦泽山里五种大补元气之物熬的固灵汤。你快喝吧。” 喝了固灵汤,万江珧精神一震,说话声音也大了:“我们歇一晚上,明日趁早下山。倭寇主力散了,剩下游兵散勇流落各处,清除需要时间,反而更加危险。我们赶紧到虞郡去,最好找个码头出海……” 薛长乐喜道:“相公,我们想到一块去了。夫人现在身边一定很需要人帮忙。我们是去和大部队汇合么?” 万江珧摇头:“不是。我们要去找……南西篱!” “咦?为什么?” “王爷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只有借助神龙谷的医术或许才有一线生机。如果我预计得不错,按照船上军医再加上夫人合力,应该最多能够给王爷吊三个月的性命。此去来往卑弥国,堪堪三个月路程。等他们回到再找神龙谷已经不够时间了。不如我们趁早去代他们做了这项水磨工夫,也好节约时间!” 一番分析丝丝入扣,薛长乐起先听到成甯受伤,很是惊惶不安,渐渐地被万江珧的分析推衍得心悦诚服,精神稍定,说:“就这么办。” 她见万江珧脸色还是苍白,坚持要去抓兔子给万江珧补补身子,万江珧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就钻进树丛里不见了影子了。 万江珧哭笑不得,只好由得薛长乐去。 …… 大顺军始料未及,在海面上短兵相接的这支铁壳船队伍,竟是卑弥国的王者之师——甲部船队。 甲部船队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卑弥国内,女王惊怒,倾国所有,三十艘战船结成舰队,来势汹汹地南下报仇! 飞翼斥候查探到消息,飞回母舰来报。 副将陆新春如今暂时代领主帅之职,在母舰管带(1)厅中,和诸位高级将领共同商讨御敌大计。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有一部分人提出议和。 “如今正是议和的最好时候,我们可以每年纳多少岁币给卑弥,换取安宁。” “我们大顺物华天宝,哪怕让一点儿鸡毛蒜皮给卑弥又如何?我们不在乎这个!” “喂!怎么可能议和!我手底下飞翼营的兄弟的仇怎么报?老子脸上的烧伤你瞎了?看不到?啊?” “刘佐领,你别冲动。”又有一名官员劝,“冤冤相报何时了。家国大事,千万别呈一时气血之勇!” “我赞成魏翰林的说法。” 管带厅中,吵成一团。 叶斐然穿着亲兵服,假扮成薛长东的亲兵混了进来,一声不吭地听着。 议和? 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 岁币? 那绝对不可以! 那岂不是明赢实输? 成甯用性命换回的战局,都让这群败家玩意儿给败完了! 她按捺着怒气,暗暗地打量那几名力主议和的官员。为首一名叫魏林,系景熙朝进士出身,竟是虞郡人。还有跟随着他的那些,也多半是早年和他就认识的。 至于主战派,就跟那姓刘的佐领一样,一看就是行伍出身的武夫。 所以毫不意外地,主战派没两个回合,就吵不过议和派了。甚至议和派已经拿出了早就拟好的文书,要求陆新春上书皇上,请允议和。 叶斐然眼珠子转了几转,拽了拽薛长东,薛长东领着她退到了外面。 叶斐然说:“东哥,你怎么看?” 薛长东摇了摇头,很是坚决:“决不能议和。” 叶斐然说:“可是王爷不在,军中无帅,似乎……大家对陆大人能不能领着大家再打一次胜仗没什么信心?” 薛长东道:“夫人聪明。这正是症结所在。如果是王爷还在,想来不会出现这些异样的声音。” 低着头思忖一刻,叶斐然抬起头看着薛长东道:“东哥。你觉得我行吗?” 薛长东震惊了,“夫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第1522章 牝鸡不司晨 第1522章牝鸡不司晨? “你觉得,如果我挂帅的话,能对士气有所帮助么?” 薛长东不笨,问:“夫人意思是说,如今的分歧不过是士气问题,并非水平问题?” “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什么阵仗没见过?”叶斐然说,“我们船坚炮利,弹药充足,补给也足够两个多月的。然而士兵无战意,反而是最大的问题。所谓士气低落,一溃千里,古往今来例子多不胜数。” 一席话娓娓道来,薛长东顿时肃然起敬,认真道:“此话极是。” “然而夫人虽卓有见识,军中大男人主义严重,不见得他们会服夫人管。” 叶斐然胸有成竹地露出微笑来,“你听说过——‘哀兵必胜’吗?” 薛长东震惊:“这!” 叶斐然对着他露齿一笑,自信地扬起下巴,她年纪轻轻,容貌俊雅,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时刻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灵气十足,让人难以招架。 都是久经沙场的人了,只需要一个词就明白他的用意,薛长东心服口服,朝着她拜倒在地:“下属明白,愿为夫人牛马走!” 在没有指导思想来保持士气高昂的年代,想要打赢仗就两个办法。 第一,压倒性的先进武器。 第二,压倒性的士气。 凭着叶斐然和兵器厂里一众理工男(尤其少不了那位已然离世的赘婿先辈遗下的宝贵遗产)努力下,大顺军已经具备了第一个条件。 但如今三军缺乏统帅,又因议和之声导致士气涣散,那么叶斐然少不免想点儿野路子。 准备妥当之后,薛长乐仍旧回管带厅里开会。 没有人留意到他身边的小个子亲兵已然不见了。 打仗的时候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轮到谈论争辩可就撸着袖子冲在了第一线,也就薛长东走开这短短一炷香不到的时间,议和派巧舌如簧,占了明显上风,就连站立的地方都朝前扩出了尺把远,活像在地图上拉出了一条战线。 主战派则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好些人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却又极力克制着。议和派越发的得意洋洋,杂乱地叫嚷着:“诸位兄台不要生气,咱们以和为贵。行军打仗,少不免各位冲锋陷阵的,可别把这个地方当成战场了啊。” “议和是一家便宜两家占的美事,就是委屈了阁下不能再挣军功呗,息怒,息怒,写奏章某某自当替诸君美言。” 还没等议和派吵完,薛长东清了清嗓子,使上了三分内力,顿时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诸位大人,请听在下言语一声!” 他在朝廷虽无爵禄,但地位超然,霎时之间,两边杂乱吵吵成一锅粥的人就安静了。 薛长东说:“打还是不打,或者我们应该再听一个人的话。” 陆新春问:“谁?” 众官员也交头接耳起来。 薛长东说:“就是听闻王爷噩耗之后马上赶来的——王妃娘娘!” “什么?” “怎么可能?” “王妃千岁来了?” “笑话,咱们行军打仗,什么时候轮得到听一个女人的话了!” 薛长东一声呼啸,这次用上了五成功力,虎啸龙吟一般,顿时把不少人震得两眼发黑,脚底下站立不稳,相互伸出胳膊去搀扶着,才算是站稳了。 薛长东道:“夫人已经来了。大家到甲板上相迎吧!” 耳听着远处迎风而来的呜呜法螺大响动,众官员面面相觑。其中一名议和派官员眼珠子咕噜噜转着,疑惑不定地低声问道:“是不是他们在使诈?” “有必要么?” “他们想要挣军功,有什么想不出来的?而今就停战的话,功劳最大就是咱们啊!” “你说得有道理……王妃是什么鬼?这附近方圆百里,有半个母苍蝇么?” 魏林手里握着胡子拈弄着,脑子里转过了无数念头,他说:“听说王妃比王爷年纪小很多,王爷很是宠爱她,甚至至今后宅无人伺候。这王妃……可是真的会有胆子到海上战舰而来?” 有人说:“凭她是什么人,牝鸡不司晨。到了这军中,许她陪护王爷就是了,如果说是要干涉军政大事,势不可能。” 纷纷附和,杂乱地在管带厅中响起,魏林越发有了底气,扬起下巴,神气活现地说:“走,我们去会会那位年轻的王妃。只希望是真的王妃,可别是薛长东和陆新春为了打仗,弄个三流歌姬来冒充王妃啊!” 在众议和派官员暧昧不清的哄笑声中,那十来个文官施施然地迈着四方步,落后了武将们足足三四丈远的距离,懒懒散散三五成群地来到了舰桥上。 然后……他们看到了什么…… 乘着银龙的少妇,从天而降? 趴在白洛背上,叶斐然低声耳语,“嘿嘿,白洛,谢谢你够哥们儿给我撑场子啊!” 白洛:“……” 谁让他是护国神龙来着。 职责所在啊! 但……这女人想的办法,也确实老山羊放屁,又骚气又洋气。居然放着大船不坐,放着飞翼不坐,从成甯脖子上取下呼龙哨,把他给拘来。 议和派瞪圆了眼睛,看着那穿着一身素白衣服的青年夫人从雪白的巨龙背上跃下,又是一阵窃窃私语:“这是龙……传说大顺有神龙护国,是真的?” “那个女人就是王妃吗?可恶,怎么我两个膝盖抖得厉害,直发软!” “魏大人,下、下官在想,或者咱、咱们有神龙护国,议和可能太早了?我们或许真的可以和对面一战?” 议和派唯马首是瞻的魏林,两手抱在胸前,眼睛笔直地瞪着前方,惊惶失措形于色,早就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见叶斐然头发甚短,扎成一个文武百官俱感眼熟的丸子头,鹅蛋脸端庄大气,长眉舒展眼波流转,樱唇隐约含笑不怒而威,从龙背上爽利地滑落下来,就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和一般内宅女人低眉顺眼敛手垂头小碎步的姿态完全不一样,叶斐然走起路来昂首挺胸,每一步跨出去,似乎大地都要跟着抖三抖。除了成甯身边几个熟悉的人,旁人从没见过女人如此走路,英姿飒爽,不禁低下头去,又忍不住抬起眼睛,偷偷看她。 第1523章 我是大演说家 第1523章我是大演说家 那股令人心折的力量…… 以为是摄政王独有,没想到,他的爱妻气场比他丝毫不逊色! 转瞬间,许多官员明白了,为何王爷会看不上外面的脂粉……为何坚持不纳妾……为何专宠这一人…… 来到大伙儿面前,叶斐然人未语,笑先盈,她的眼睛弯弯的好似月牙,灵气十足,闪动着坚定的光,团团一个四海福,礼数周全:“各位大人在前线浴血奋战,辛苦了。本宫本应提早来劳军,未及路途遥远,风高浪急,船只无法出港。不得已劳动护国神龙飞到此硫磺岛上。望诸君见谅!” 那些官员早就心折,此起彼伏杂乱答应了,薛长东道:“夫人,王爷负伤昏迷不醒。您是先前去陪护,还是稍作休息?” 叶斐然自然道:“先去看王爷。” 进了王爷的寝室,也没听见里头传出来什么动静,不过半柱香功夫,叶斐然带着一双红了的眼睛,打开房门走出来了,她背脊仍然挺得笔直,鼻尖和眼圈微微发红,黑水晶般的眸子里带着某种冷而硬的气息,低沉着嗓子嘶声道:“我听说……有人想要议和?” 官员们原都聚在狭窄的廊桥上,闻言,议和派十几个官员齐刷刷往后退了半步,很是突兀地把魏林暴露在外面。 魏林硬着头皮说:“夫人……” 叶斐然口吻很平静:“请借一步说话。” 她径直朝着管带厅去了,魏林头一个跟在她身后,刚才放言什么“牝鸡不司晨”的神气活现早就消失无踪。别的官员赶紧跟上。进了管带厅,叶斐然对陆新春道:“陆副将,如今由您暂代统帅职?” 陆新春躬身道:“是!” 叶斐然说:“好,辛苦您了。我想要听一下大家的话,如今向您讨一张座椅坐坐,可以么?“ 陆新春说:“当然可以!” 立刻就命人抬来一张太师椅,安排在陆新春上首,空着的原本属于成甯的座椅的旁边。叶斐然把头上挂着的薄纱往下一放,遮住了脸面,往椅子上一坐,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双膝上,就像一尊圣洁的白玉观音。 陆新春因向魏林道:“魏大人,你还坚持要和卑弥人议和么?” 从怀里郑重地掏出已草拟好的奏章,高高捧过头顶,面朝正北京城方向,魏林清癯的面孔上很是严肃认真:“是。兵戈之乱,只会给双边百姓带来痛苦,战火连绵,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们大顺既国力强盛,倒不如就此给一点好处卑弥人,从此永结秦晋之好。下官的陈疏已草拟好,无论陆副将是否同意,就算豁出一条命去,身为监军,实不忍见此生灵涂炭!” “再者,其实也是皇上的意思,只要见好就收即可,切切不可恋战!” 一番慷慨激昂致辞,倒让不少人热血沸腾,不自禁喊出个“好”字! 陆新春说:“魏监军,你何时写好的奏折?为何本将半点不知情?王爷之前可曾知道皇上要议和?” 魏林眼底闪过一阵得意神气,似乎等的就是陆新春这一句,正想要开腔,坐在旁边的叶斐然抬起了纤纤素手,“且慢。” 像是很不爽她插话,魏林身边一名文官语气很是生硬地说:“娘娘千岁,听政已是极大的例外,军机大事,非妇道人家能插话之地,请保持缄默!” 叶斐然被挡在轻纱后的眼睛,眯了一眯,倒是没有直接理会那文官,一扭头,仍然对着魏林说:“魏大人,我也没有听说过皇上有议和的意思?假传圣旨,可是要砍头的啊。” 魏林说:“此等大事,就算给臣十个胆子也不敢假传。实际就是如此,首战报捷,皇上就传令,尽可能议和。尽快班师回朝,以顾全王爷的安危。” 他说得认真,目光也很坚定,叶斐然一怔,暗中唤了小书:“小书,测谎。” 一阵绿光投向魏林,扫描过后,小书说:“对方心率平稳,呼吸和缓,没有说谎迹象。” ……魏林说的,居然是真的? 叶斐然想了想,说:“魏大人,那么皇上可知道王爷已经伤重昏迷的事?” 魏林显而易见的迟疑了,“下官没听说过。” “既然如此,那就迅速飞鸽传书,报予皇上这一消息吧。”叶斐然叹息道。 话音落,人已经起了身,走到案前,蘸了笔墨,笔走龙蛇的写了一张二指宽的条子,绑在送来的一羽健鸽腿上,迅速放飞。那鸽子在半空中扑棱着,老半天还见它踪影。突然之间盘卧在舰桥上享受水兵们投喂膜拜的白龙冲天而起,张开龙嘴细细一道龙息吹过去,那信鸽凭空速度加快许多,迅捷无论地朝着京承方向飞去。 在空中打了两个圈圈,驱赶走围拢母舰想要夺食扑食的海猛禽,白龙又回到甲板上,重新盘起身子,脑袋枕回爪子上,闭上眼睛安睡。 叶斐然做完这一切,转过身,环视四周,说:“那信鸽得了神龙之力,应该很快可以传回圣旨。在此之前,本宫可以说几句么?” 大家肃静,视线一起交织在她身上,等着她说话。 索性摘下脸上面纱,露出面孔来,叶斐然目光流转屋内,已威压全场。她说:“我相信,无论是议和也好,主战也好,都是为了大顺好。” “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倭寇也是人,而且是特别贪婪凶残之人,不然也不会放着自家的地不种,跑到我们大顺国土上烧杀掳掠了!圣人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对倭寇,我不认为纳一点岁币能够让他们满足,相反,我们的岁币反而会成为他们的粮秣,等他们壮大了,越发的来攻打我们!“ “在很久之前,我们在京城里已经陆续抓到了一些卑弥细作,他们盗窃军机,迷惑官员……图的,是我们整个国土!卑弥女王,要的不是一点点财物,而是要整个大顺!” “这种狼子野心之辈,我们怎么可以和她讲仁义道德?王爷也是深知这一点,才不惜在我们大顺新帝登基不足五年,当今皇上刚刚大婚,亲政的时候,以身犯险,亲自率领大军东征卑弥国!” 第1524章 士气大振 第1524章士气大振 管带厅中,鸦雀无声,唯独那清脆的声音,越发的高昂,激情万丈! 叶斐然说:“王爷此举,并非好大喜功穷兵黩武,恰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对待倭寇那种民族,就跟对一群野狗一样,今天喂一根骨头,明天喂一块肉……只会让他们胃口越来越大。最好的办法,也是跟打野狗似的,直接一顿棍棒把野狗打残、打死、打得再无反抗之力,那样它就不会惦记着张口来咬你!相反,还会臣服在你脚下,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就是倭人的劣根性,俗称,狗改不了吃屎!” “我是粗人,我出身农家,没读过什么书。说话也粗鄙了一些,也许不好听。但我恳请各位大人细细思量,本宫说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慷慨激昂的演说,配合时而展开双臂,时而捂住心扉的肢体语言,在场的二三十号官员备受感染,表情颤动,两眼放光,视线牢牢钉在叶斐然身上,连连点头。 “好!” “说得极是!” “狼子野心,不死不灭!” “跟他丫的拼了!!” 就在这时,扑棱棱—— 那只得了龙息之后,气力速度百倍增长的信鸽飞回来了——所有人都看到了它双爪牢牢抓着的那块明黄锦缎—— 带着小虞的圣旨,飞回来了! 没有任何争议地,叶斐然宣读了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倭寇,我可去你玛德的吧!” 第一句话一出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有些人不断掏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 然而并没有。 “朕收到了飞鸽传书,极为震惊。皇父被倭寇所伤害,身受重伤。没有摄政王,就没有今天的朕。之前朕还打算见好就收算了,如今看来,竟是朕太傻太天真,跟个禽兽讲道德,真是呵呵哒!” 这……刁蛮狠绝的语气…… 皇上,当真气得不轻! 叶斐然接着往下读,“什么女王也好,女帝也罢,这个仇朕记下了。今儿个不抽你,朕就不是人!母妃在上,辛苦您带来消息,请帮儿子狠狠出口气。谁现在再要跟您提议和,也用不着回城后朕来处置了,自个儿把脑袋割了,提头来见吧!” “钦此!” 得,皇上的态度立场,非常明显了。 原本坚持议和的文官们,全都乖乖夹紧尾巴不再说话,一个比一个老实。 大顺舰队如今停靠的地方名叫硫磺岛,岛上原住民早就被倭寇杀光了,就连水井都下了毒。 也许是天佑大顺,在水井往原始森林深入的地方,竟发现了泉眼,泉水是活的,把倭寇下在水里的毒素给冲散了。大顺军因此得以补给了淡水。 根据海图显示,这地方再往东南三十多海里就是卑弥国本土。 叶斐然在空间里使用了“后羿之眼”看了一部分,大致勾勒出来,可是陆新春和薛长东都说,那些信息不够,最起码,需要看到哪儿有海滩,哪儿有掩体,哪儿有制高点。 陆新春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突然想起站在自己对面的是摄政王妃,猛然停下了。叶斐然倒是一脸平静,说:“继续啊。陆副将,还需要些啥,咱们来做个部署。” 陆新春见她毫不娇惯的,擦擦脑门上并不存在的冷汗,说:“就这些了。没有了。” “那好办。我们坐飞翼去现场看就行了。”叶斐然一锤定音。 陆新春瞪大眼睛:“哈?那怎么……” 话还没说完,甲板上传来阵阵欢呼,那欢呼声像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尖啸着传入船舱中来。大家快步走到船舱边,透过窗户看过去,只见白洛不知从哪里飞回来,嘴巴上和爪子上叼了好几颗连根拔起的果树,果树上结满了累累的大苹果。 无数士兵围着白洛又叫又跳,高兴得像过年。 这也难怪啊! 大海航行,最最缺乏的就是新鲜的水果蔬菜。哪怕厨师长挖空心思地做,左右不过是咸菜、泡菜、了不起发个豆芽……吃了一两个月这玩意儿,就得发疯。如今来个新鲜的树上摘的果子吃,幸福得要飞天。 军纪严明,就算白龙带了果树回来,众多士兵高兴归高兴,也还不敢动的。 叶斐然对薛长东说:“东哥,辛苦兄弟们了。把果子分下去吧。” 魏林说:“先送两筐极好的到这边来。” 听出了他语气里很明显的讨好,叶斐然摇头道:“不必,都分给士兵们吧。伤病号优先。” 魏林很惊讶地张了张嘴巴,不过什么都没说。 薛长东领命而去,“众军官听令!每连队带五名士兵来分果子!伤病号优先!” 陆新春捻须道:“以连带排,以排带班。这都是王爷的创举。” 他是在对叶斐然解释,叶斐然点点头,“受教了。” ——其实这是她自己写在话本子里的东西,天晓得怎么被成甯学了去,还用上了。这感觉很奇怪,就好像金庸老先生在现实中看到有人练成了“独孤九剑”一样…… 那边厢,薛长东贯穿丹田,雄浑无比的说话声响彻云霄,舰桥上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这是咱们大顺的果子!这是咱们大顺的好东西!要不要这好东西被倭寇占了去?” “不要!” “要不要我们的土地、粮食被倭寇抢了去?” “不要!” “要不要我们的人被倭寇抢了去?” 士兵们大声鼓噪:“不要!不要!” 薛长东道:“老子们有粮,老子们有船,老子们有人,老子们要不要打倭寇?” 士兵们热血沸腾,大声高呼:“要!要!要!” …… 陆新春低声道:“士气起来了。” 叶斐然黑玻璃珠般的眼眸内光芒乱闪,小嘴紧抿,神情放松且严肃,似乎毫不意外。 …… 既然需要登高望地形,再骑龙不是不行,但白洛心高气傲,不乐意让除了天家以外的人往他背上爬。魏林之流不必说,就连薛长东、陆新春这样的高级将领一接近,他也是呲起龙牙,吹起龙须的,不许人靠近。 叶斐然倒是简单直接:“派出一艘小船,上载飞翼。在飞翼上往下俯览即可。今儿月明海水清,明天应该是大晴天正好行动。” 大家俱称善。 第1525章 一去不回 第1525章一去不回 谁也没想到,次日一早,最早出现在舰桥甲板上的,是一身男装轻甲的王妃本人。 眼瞅着她一手抱着钢盔,英姿飒爽的模样,众将领惊在原地。 陆新春呆呆的道:“花、花木兰……” 古有木兰从军,今有…… 可是,也太胡闹了吧? 叶斐然倒是坦然,道:“大家人齐了吧?时间正好,卯末日见晕,辰时万里不见云。这天刮的是鹰啸风,正适合咱们的飞翼往卑弥国本土飞。” 她娓娓道来,如数家珍,眼前几个大男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对。 最后薛长东才敢开口:“夫人,飞翼上不平稳,如果遇到风变云起什么的,更是随时机毁人亡……娘娘千金贵体,不必如此冒险。不如派两名机灵的神眼射手去,回头复述给您听。也不耽误您画地形图?” 叶斐然自然知道他是一片好心,但并非己意,温柔又坚定地摇了摇头,说:“谢谢您好意。但是这件事还真非得我自己去不可。” 众人拗不过她,看着她戴上头盔,敏捷地跳上飞翼。 就连白洛,也悄无声息地凑了过来,做出一副保护她的姿态。 叶斐然说:“我没事的,你放心。” 她戴上头盔,坐上连夜改造过的飞翼,那飞翼如同一直轻盈的纸鸢,从舰桥上起飞。薛长东心里骤然上升起不安来,喊道:“夫人!” 叶斐然说:“我要让卑弥女王瞧清楚了,我们大顺人的血性。” 话音散落在舰桥上,飞翼消失在茫茫天空中。 大家没想到,这是见到叶斐然的最后一面。 太阳到了头顶,早就过了原定返回的时间,可是大家没能见到叶斐然返航。陆新春派出十几架飞翼外出寻找,可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白洛也出去了好几趟,最远的,直接到了卑弥人的国都出云城上空了,仍旧一无所获。 王妃娘娘—— 失踪了。 直到傍晚,才有一只瘸了腿的信鸽,飞回到舰桥上,已然面目憔悴地坐在舰桥一角,时不时抬起失了神采的眼睛朝着天空转一轮的薛长东,第一个发现了那信鸽——还有信鸽脚上绑着的,叶斐然的帕子! 那信鸽一个倒栽葱坠落下来,死在薛长东脚边,它的肚子上中了一支利箭,箭身比寻常弓箭短了三分之一,却更加锋利坚硬,薛长东解下信鸽腿上系着的帕子,叫唤起来:“夫人的东西!夫人有消息了!” 帕子上弯弯曲曲地,画的正是卑弥国海岸线上的海滩山峦,只见一座断崖落在海滩上,恰好是制高点。两三个圈圈标注出来的,是卑弥人的要塞。这份宝贵的地图,却是叶斐然九死一生绘画出来。 “看!帕子上还有血迹!” “夫人危险!” “是不是被俘虏了……” “我们快去救夫人!” 陆新春红着眼,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冲到指挥塔上,挥舞起令旗:“众将听令!” “在!” “时机已到,替天行道,我们今晚就去攻打卑鄙国,救出我们摄政王妃!” “冲啊!!” “杀啊!!” 大顺军营内,战意高涨!! …… “她醒了吗?” 轻柔的女声,很是清脆悦耳,语速很慢,带着上位者的威仪。 “陛下,还没有。” “那不急。再等等。” 叶斐然闭着眼睛,但是有细细的甜香钻入她的鼻中,令人筋骨酥软,极是快美。她不禁放松下来,睡意再度袭来,她又睡死了过去。 一觉睡得很沉很沉,是小书在她脑海里轻声叫唤,把她叫醒的:“宿主。宿主。起来了。” 叶斐然含含糊糊地说:“让我再睡一会儿嘛。” 小书说:“你孤身在敌营里,亏你睡得着?” 叶斐然一惊,睁开了眼睛:“我在敌营里?” “你忘记了?你中箭了啊,然后就从飞翼上掉下来了。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护住你的心脉,差点儿就把自己个格式化了。”小书喋喋不休地邀功。 叶斐然说:“我现在在谁的敌营里?卑弥人?” 小书的絮叨戛然而止,过一会儿,才说:“是。” 屋子里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人,哗啦一下,和纸板门从两边拉开了,露出一个左衽盘头的年轻女子来,探头往叶斐然处一望,又“哗啦”的关上门,大喊:“陛下,她醒了,她醒了!” 咚咚咚的脚步声,急骤如雨,叶斐然侧耳聆听,“步子细碎,没有穿鞋子。距离不远,看来,我住的离他们首脑不远?” 小书鼓掌道:“宿主推理能力满分,六六六!” 然而叶斐然此刻没心情跟小书插科打诨了,她皱眉道:“这可真的是马失前蹄,阴沟翻船了。我以为飞翼飞得够高,可以大摇大摆的在他们脑袋上转一圈来侦察。不料竟有此等强弓弩箭,直接把飞翼射了下来。还好及时放了只信鸽回去,希望它能够顺利把消息带到东哥身边……” 腰间传来阵阵疼痛,伸手摸了摸,黏糊糊的一手血。 小书担忧地说:“宿主,那个箭上淬了让人流血不止的药物。空间的止血散又用完了,我无能为力。” 叶斐然掀开被子,看了看,“但是伤口已经处理过了,谁给我处理的?” “我不知道。” 谜团太多,她既想不通,就放一边去。 也容不得她多想,脚步声再响,伴随着布料坠地的沙沙声,这次来了一大批人。纸扇门再次朝着两边打开,一个穿着华丽的中等个儿青年女人,在众多左衽华服丫鬟的簇拥下,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叶斐然仔细观察,发现那些丫鬟脚步沉稳,走起路来肩颈不动,似乎身上都带了功夫。她满腹疑窦,毫无头绪,就把目光投向那华衣女子。 而那华衣女子,也恰好抬起眼皮看她。 面如鹅蛋眉似远山,肌肤丰泽笑容温婉,是个典型的卑弥族女子,还是个美女。 电光石火一般,叶斐然知道这人是谁了,她忍着伤痛转过身,拱手向上不卑不亢一个江湖平头大礼送过去,嘴里说:“女王陛下,你我交手已久,如今终于能够一睹芳容,真是幸会了!” 第1526章 女王陛下不可告人的心思 第1526章女王陛下不可告人的心思 女子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很快回复正常,黑曜石般的眼睛透着温润光芒,叫人看不清端底,嘴角微笑的弧度也是极为完美,不带半点瑕疵:“听说王妃殿下冰雪聪明,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停了一停,说:“我竟不知道,殿下说得一口我们的语言。” 叶斐然说:“出来混,总得有两手绝活。” 没错,叶斐然说的是正宗卑弥语。 小书说:“当初你做翻译糕,我还吐槽你来着,我错了……” 叶斐然说:“哆啦a梦永远的神。” 小书:“……” 被她的表现打乱了节奏,女王沉默了一下下,说:“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源,叫源静依。” “叶斐然。” 又是沉默,叶斐然其实想的是,要不要一刀把源静依杀了,这样就可以一劳永逸,直接把卑弥国变成卑弥郡得了。可对方笑脸相迎,她一刀子捅过去,似乎师出无名…… 正想得杀气腾腾的,源静依说:“你伤势怎么样了?” 叶斐然说:“还行,略有些疼。” 疼虽然不疼,关键是一直在流血不止,就很要命。 源静依对着她露齿一笑,说:“那就好。我拉弓的时候特意留了力,就是不想杀你。” 叶斐然一呆。 妈卖批噢! 竟然是她亲自动的手? 这武力值有点可怕了。 狡狯的眼神看着叶斐然,源静依的眼底,隐约透着贪婪,就跟盯着猎物的狐狸一般,似乎下一瞬间就会扑上来把叶斐然撕碎吞入腹中。 自从把自己的兄弟全部杀死,踩着他们的尸骨登上了出云城的七宝王座之后,她原以为坐在那王座上可以对着万民春风得意。但没想到,她竟面临各个大名的逼婚,都要求她选取各自世家子弟进入大奥中加以宠幸。逆反心理一来,源静依发现自己对女人的兴趣越来越浓厚…… 然而,这是不对的! 她刻意收了一些女武士在身边,尝鲜过后,又发现不过如此。 心中的空缺越来越大,难以填满,她爱上了行军打仗。正好大名们非常支持外出掠夺,她索性长期前线督军,用打打杀杀来排遣内心烦躁! 没想到,第一次御驾亲征,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大败!先头那些被派到大顺国土内蛰伏的钉子被拔掉也就算了,没想到才下水的王师级铁壳船,竟被大顺人生生击沉。源静依勃然大怒,亲临南海岸线——卑弥国也就巴掌大的地方,出云城到南海岸骑马小半天功夫就到了,恰好看到飞翼刺探,她取下强弓利箭,三箭击落一架飞翼。 她也没想到,飞翼上竟是个美人。 不知道为什么,美人中箭而没死。 而那张带着书卷气的清秀面孔,一下子震撼了源静依的心。鬼使神差地,就把这个大顺女人带了回来。 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叶斐然,源静依喉咙滑动了一下,忍着那股极度的干渴感,缓缓道:“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在飞翼上?大顺——是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国家,他们是不是把你放出来做诱饵?” 叶斐然很是狐疑,这画风走向怪怪的。然而只是一种直觉罢了,无凭无据的,她客客气气地说:“女王陛下,您想多了。” 她把自己定位是人质。 之后,无论源静依再说什么,叶斐然也只是保持客气微笑。 源静依套了几句话,套不出来,有些浮躁和气恼,说:“你这人为什么不说话啊?” 叶斐然铁了心以静制动,一言不发。 那不断沁血的伤口帮了她,就在源静依准备大发脾气的时候,叶斐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源静依吓一大跳,俯身去一摸,一手血…… …… 这一次昏迷,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到叶斐然再次醒来,透过和纸糊着的窗户,看到天色已经亮了。也不知道外面是晴天还是雨天,就那么惨白的一片。 腰间阵阵清凉,不复先前奇痒,下意识地摸了摸伤口,发现已经止了血,绷带也换了新的。 叶斐然正在纳闷,小书说:“是那个源静依亲手给你换的药,亲手给你包扎的绷带。” 叶斐然说:“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呗。” 小书说:“我觉得她对你有好感,最起码,不是要害你的。” 体谅着小书只是个莫得人类感情的空间,叶斐然那很是严肃地板起脸,说:“小书,倭人和我们有血海深仇。不能因为一点点恩惠就心软。这是铁则!” 小书嘟哝道:“我不是很理解你这股邪火……” “好吧。以后再跟你解释。”叶斐然说,“我要用技能,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瞅着四下无人,她进了空间,用技能周围一看,屋宇连绵,勾廊连轩,自己竟然身处出云城皇宫之中。不同若氏的豪迈开阔,也不同大顺的端丽堂皇,这儿的房屋极尽精巧,屋子走廊都是小小窄窄的,长而幽深,好些走廊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活像一个迷宫。 叶斐然看着看着,背脊就有些冷飕飕的,不自觉调高了视野看,俯览整个出云城,却发现这个时代出云城内已是阡陌交通,民风开化,和真正的历史上记载完全不一样。 也不知道哪只蝴蝶扇动过翅膀,把卑弥国也给朝前扇了一大步。 叶斐然再向南边看去,看到的就是穷兵黩武,倭人个个武装到牙齿,排列成整齐队伍,迤逦朝着南边行进。 小书道:“大顺舰队昨天发起第一次冲锋,飞翼队伍已成功降落敌后,倭人被捅了马蜂窝,正疯狂集结,要在海滩上和大顺人决一死战。” 叶斐然说:“还好还好……飞翼队没有辜负我辛苦带出去的地图。他们既已经成功降落,那就是一把匕首插入了倭人后心。前后夹击,只要不出大的篓子,抢滩成功指日可待。” 她说:“源静依呢?” 小书调整了角度,伸展向源静依。 只见在出云城最大的议事堂中,源静依居中而坐,正在听取大臣们的报告。她的神情看起来很严肃,眼珠子时不时得闪烁表明她偶尔走神。 第1527章 大军围城,投鼠忌器 第1527章大军围城,投鼠忌器 叶斐然叹息:“可惜这些情报带不出去。不然攻占出云城易如反掌。” 小书说:“你要对东哥他们有信心,只要抢滩成功,大顺铁骑上阵,攻占出云城也是易如反掌。” 叶斐然说:“我想要把卑弥国变成卑弥郡。” 小书说:“实际点。这边太远,治理不易。” 想想小书说得竟然有道理,琼州郡离大顺大陆也不过四十余里,也诸多不便。何况这需要一二日海程的卑弥国? 叶斐然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刺探完毕,她在空间里洗了洗自己,又取了些常用的药物放在乾坤袋中,还给火枪补充了铅弹,从空间里出来,心定了一些。 这一天静悄悄地过去了,也就是中午的时候,有个小丫鬟开了纸板门看了看她,发现她已经醒了,就给她送来了食物和水。倭人贫乏,食物用掌心大的碟子装着,不过是盐水煮萝卜、盐水煮毛豆、糖渍栗子、大酱汤而已,唯一的荤腥是一条小鱼。 叶斐然用自己的巴掌比划了一下,那小鱼也就跟她巴掌一样长…… 她默哀了一下自己,深深吸了口气,飞快念叨:“烤鱼酸菜鱼剁椒鱼头……” 吞着口水把食物两口拨下肚子,结果更饿了。 小书叹气:“宿主,你进来吃饭吧。这东西看着寒碜得很,也就比你小时候过苦日子那会儿略强些。我这儿大鱼大肉啥都有。” 叶斐然愁眉苦脸道:“算了,忍一忍。不然吃太饱了犯困,反而不好逃跑了。” 饥饿可以一定程度上使人警醒,叶斐然假装老老实实呆在皇宫中,实际上是担心那些无处不在随时执行暗杀的上忍。 小书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没有再劝她。 到了傍晚,源静依回来了。 她显然经过一番苦战,浑身浴血,身上的披甲碎了大半,一手持弓,黑着脸,拽起叶斐然就往外走:“跟我走!” 叶斐然身不由己,踉跄着跟着她前进:“怎么啦?怎么啦?” “你竟然是大顺的摄政王妃!”源静依一脸怒气,“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叶斐然:“??” 姐姐,你压根没问过我是谁啊? 源静依拉扯着她,登上了城墙,只见城门紧闭,枪头林立,无数卑弥士兵穿着木甲拿着倭刀准备迎战。他们当中好些人流着血负着伤,看样子刚刚结束苦战,又得继续被派上战场。 等到了城楼上,往下一看,只见数千大顺铁骑,黑压压地站在门下。高高吊起的护城桥被钉了无数羽箭,活脱一个刺猬。 叶斐然“啊哈”一声欢呼,惹来无数怒视,好几把明晃晃的刀尖就对准了她,要不是源静依及时制止,怕是已经变成了尸体。 大顺军见到他们的王妃出现在城头,大声鼓噪起来,犹如虎啸过原野,威势十足。 “杀!” “杀!” 一铁骑将领纵马而出,长缨飘摇,长枪闪亮,正是陆新春,迎着墙头大喊:“卑弥儿,快快放了我们王妃殿下,我们饶你们不死!” 源静依冷笑,抓着叶斐然,强迫她向前走,走到墙头最前面,随时摇摇欲坠一般。她俊秀的脸扭曲疯狂而嗜血,红唇微勾,笑容冷厉:“我才不信大顺狗说的话!我们孤悬海外,可没招惹你,你们好端端来讨伐我们。还有脸自称王者之师?快快退兵,我就考虑饶她一命!” 陆新春暗暗咬牙,可恨,要是王爷不是昏迷,他们怎么会陷入如此被动? 没想到卑弥女王武艺超群,竟被她生生打退了一次进攻! 用兵之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陆新春也很是踌躇! 但是,王妃身上维系着全军希望,深受爱戴……他们也绝对不答应让王妃被俘!! 源静依看出了大顺人的顾虑,满心窃喜,推着叶斐然上前一步,大喊:“你们不退兵,我就把她推下城头!” 她的身后,众多倭人士兵大声鼓噪起来,嗜血残忍,犹如一群随时准备扑上去厮杀猎物的猎狗一般! 陆新春咬牙切齿:“可恶!!” 突然之间,叶斐然说话了,她喊得很大声:“陆将军!别管我,踏平出云城!!皇城就在我身后!那个青色尖塔的地方!!你们要给我报仇!!” 源静依大怒,一巴掌打在叶斐然脸上! 啪! 叶斐然脸上留下五个殷红的手指印,眼瞅着就鼓起来,她丝毫不怯,反而越发大声地喊:“给我报仇!” 源静依血红了眼:“贱婢,本座杀了你!” “刷”的拔出腰间小太刀,朝着叶斐然后心刺去! 一支长箭穿云而来,“啪”的,把源静依手中的刀子打歪。源静依手一软,众军抬起头来,只见穿一身银甲的成甯坐在飞翼上,驾驶飞翼的是薛长东,那飞翼翅膀上毁了一块,已然摇摇欲坠。薛长东虎吼着,扳正方向盘,让飞翼笔直朝着出云城城楼冲过去! 尖叫和混乱中,叶斐然疾步朝前跑,源静依伸手去拉她,只抓中了她一角衣服,叶斐然闭上眼睛从城头往下跳,清脆得仿佛黄瓜断裂的声音中,叶斐然衣服后摆撕成两半,人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 出云城高达二十丈的城头,摔下去必定死人。瞅准了她下坠的方向,薛长东死命朝着她俯冲,成甯解下披风,尽情一甩,城头倭人的弓箭就被他远远打开。 “二丫!”他伸出披风,雪白的披风在夜色中宛若银河,在半空中舒展,拦腰卷住了叶斐然,叶斐然双手尚未松绑,无法攀援,反而拖着成甯往下坠。 成甯毫不犹豫地双足一点,离开了那双人飞翼滑翔机,张开双臂扑向叶斐然,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她扑入他怀抱的一刻,成甯感到半空中似乎有水珠落下。 然而今夜无云,天空蓝得仿佛一道深色蓝缎,月亮就是那蓝色缎子上的一颗明珠。 水珠从何而来? 成甯抱住了他的女人,调整呼吸,轻轻松松落到地上。他仰起脸来,耳边听见一个陌生稚嫩的声音说:“羁绊者1号,我把所有能量带给你,你去救救她。” 他垂眸看着叶斐然,听说,有些人有天神护佑。 这个人,会是你吗? 我的二丫。 第1528章 以她之名,决斗! 第1528章以她之名,决斗! 城头上,源静依用比受伤野兽还要激烈的调调喊了一声,她好像很受伤的样子。成甯不知道那个女人受到了怎样的刺激,那不是他所关心的。 落到地上,他拔出匕首来给叶斐然松绑的功夫,城门打开,倭寇们黑压压如兵蚁一般围拢上来。 “杀!” “杀!” “杀!” 随着倭人士兵阵线压前,大顺铁骑也耸动起来,众将领在阵眼中大声呼喝着指挥士兵排列队形,骑兵散开仿若一字长蛇,随时准备发动冲锋。 叶斐然抱着成甯,低声说:“相公,放我下来。” 她甚至没有问成甯怎么突然之间好了的。 成甯依言放下,随手拔出腰间长刀。 剑能刺杀,刺刀,才可抗敌! 成甯,刀枪剑戟,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长咴声中,他的战马阿紫二代分开人丛冲出来,城头上箭如雨下,阿紫二代灵性无比,灵活闪避,竟分毫伤它不得! 成甯俯身到叶斐然耳边,低声道:“真没想到,还能继续抱你。” 叶斐然的眼忽地就被战场上的风沙给糊住了:“相公,我们一起上阵杀敌。” 成甯把她扶到阿紫二代背上,自己翻身上马,刀子舞得密不透风,击落羽箭无数。源静依站在墙头,两眼喷火,“取我的弓来!” 立刻有两名大汉,合力抬了一把铁胎弓上前,源静依取过那沉重的铁胎弓,动作轻松自如,拉了个满弦,那比寻常羽箭要长、粗两三倍的铁箭对准了叶斐然和成甯,“来吧,大顺的摄政王对吗?敢和我抢女人,看我不打死你!” 她对叶斐然的占有欲强到极点,毫不忌讳自己说出多么惊世骇俗的言语! 成甯耳力极其灵敏,听见了,抬起头:“你跟我抢女人?” 叶斐然尴尬道:“开玩笑的……” 源静依很正经地说:“没有开玩笑,我就是喜欢你!” 叶斐然很想从地缝里钻进去。 成甯勾唇,眼底闪着冷光:“有趣,那你敢下来和我打一架么?” 源静依道:“打就打,谁怕谁!” 两军交战,主将相斗,古来也有此例。最着名的,比如温酒斩华雄,比如三英战吕布。不过如今这决斗的风气渐渐消失了。 不少阵前战士,都是第一次见识,自动自觉停止交战,围成一个大圈。 出圈、战死、投降即分胜负。 源静依孤身一人,纵马出城,来到圈中间。 大家看见她一介女儿身,有些犹豫地看着成甯,毕竟,男人和女人打,似乎胜之不武。 叶斐然突然说:“我来吧。” 她来到阵前,手里举起短剑,横眉怒目,“大顺国,和丰县主叶斐然,请战!” “她没有用王妃的身份?” “她说的是她的闺名么?” “是的,是她的闺名……第一次听见……” “夫人的名字真好听。” 薛长东见成甯没有上前制止,很是不安:“王爷……” 成甯道:“那是属于她的战斗,让她去吧。她现在不是我的妻子,她是一个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源静依也感受到到了叶斐然的不一样,神情严肃,举起铁胎弓,“卑弥国,昭平女王源静依,迎战!” 发一声喊,源静依先发制人,放箭射叶斐然。 ——这种打法,俗称“放风筝”! 如果发挥得好,她可以半点不让叶斐然近身就把叶斐然杀死!叶斐然矮身躲过了弓箭,谁都没想到她的身手如此灵活……但是,也仅限灵活而已。 她的武力值,也就仅限于防身,手里拿着短剑,冲着源静依笔直冲过去。大家看到她软弱无力的握剑姿势,都替她捏了一把汗。源静依灵活地躲来躲去,时不时的放一支箭过去,那箭头拔掉了的,倒是存心戏弄叶斐然。 大顺军都怒了,个个手中握紧了武器,士可杀不可辱! 叶斐然体力消耗太大,腰间的伤口裂开,血迹浸透了衣服,动作渐渐变得迟缓。源静依说,“你男人真没用,看着你出生入死,还站在旁边袖着俩手只会看。臭男人要来干什么?你不如跟了我,我们把他们打跑,你要是不爱打仗,我们就一起建设卑弥国。把这里建成世外桃源。” 她的汉话说得很溜,所有人都听到了。 叶斐然被她一招逼到了圈子边缘,差点儿掉出圈外。 如果掉到了圈外,那就算输了! 都看得出,源静依手下留了情! 叶斐然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眼神坚毅,低声说:“你想都别想。专心打架啊!” 她再次朝着源静依冲上去,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带子,原来是她的腰带。源静依想要躲避,叶斐然一个恶犬扑食,正好绊住了源静依的脚,源静依站立不稳,摔倒了圈子外面!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大顺兵也好,卑弥兵也好,全都愣住了,上万人的战场上,肃静得只剩下呼呼风声。 源静依瞪着身下的土地,脚边那圈子用石灰粉画得清晰。 叶斐然喘着粗气,捂着腰间旧伤,上前一步,垂下眼睛看着她:“按照规矩,你输了。” 卑弥方主将既输,双方偃旗息鼓,暂时休兵。 …… 回到大营中,叶斐然和成甯受到了英雄的热烈欢迎。大顺官军看着摄政王夫妇英勇作战,大受鼓舞,成甯看着倒是还好,叶斐然却是受伤虚弱,快要支持不住了,成甯就道:“先给娘娘诊治,然后各位参将以上的军官,申时二刻到大帐中议事!” 成甯亲自给叶斐然包扎伤口,叶斐然正好问起他如何苏醒,“军医说药石无效,只能用针灸和冰块吊命,怎么突然之间恢复行动自如了?” 成甯道:“我……” 忽地闷哼一声,单膝跪下,对准了叶斐然腿上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撩开营帐准备进来的薛长东,并身后跟着的军医,见此情形老脸一红,“打扰了!” 正要退出去,叶斐然涨得脸更红:“东哥!进来!相公他又晕过去了!!” 第1529章 对面主动和谈 第1529章对面主动和谈 帐中,叶斐然被安顿在一旁,成甯身边,各色各样的人围了个密不透风。 成甯这次,是真正的性命垂危了。 叶斐然跪在到成甯身边,握住他的手,“相公,相公……” 哀切惨绝,垂下泪来。 她想要用空间的力量,可是小书有气无力地说:“我为了救他,擅自脱离你的躯体,还用光了所有力量。对不起,宿主,空间……暂时关闭!” 然后眼前绿光汇成一道细线,黑屏了。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不知道谁喊:“神龙来了——” 白洛从天边飞下来,龙息粗重,似乎才刚刚长途跋涉,看起来非常疲累的模样。小心翼翼地张大嘴巴,只见它的嘴里含着一枚拳心大小的丸药。 叶斐然取过了丸药,水笙在白洛背上冒出头来:“夫人!” “水笙?你怎么来了?”叶斐然眼神空洞,精神和身子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水笙说:“夫人,叙旧的话得空再说了。您快点拿药去给王爷吃吧!这是皇上托白洛给您捎来的,说是皇宫里找到的好东西,神龙谷上代谷主南溯留下来的,名叫‘抗生丸’,能够死人肉活白骨……” “太好了!”不等她说完,叶斐然一把抓住那药。她想要自己喂药给成甯吃,可手抖得厉害,根本什么事都做不了,只好转而求军医,“大夫,请你来。” 可那军医听了水笙的话,欣喜中带着犹豫:“可是……” “别犹豫了!王爷的脉搏已微弱到快没有了!”薛长东忽地从成甯另一边站起来,“既然有药,就赶紧吃吧!不然王爷只怕要不好!” 把丸药用黄酒研开了喂了下去,才喝了第一口,成甯就有了反应! 他猛地睁开眼睛! “有效!” “快!” 军医再喂了半碗,成甯吐出一口黑血来,整个人开始剧烈挣扎,好几个大汉扑上去按着他,才堪堪的把他压住。见到成甯那痛苦的模样,薛长东问:“这是药的副作用么?” 那军医叹着气说:“传说中的抗生丸是神龙谷早就失传的古方,能够直接全脏腑,生死人活白骨,但凡是红伤内伤,还有一口气在就可以救活。在我们大顺开国之处,这种药曾经大量使用,后来不知何故突然消失了。听说是会配药的那名郎中被杀了……这药灵验无比,只有一个坏处,就是修补脏腑疗伤中,如万箭穿心,会非常痛!医书上记载,曾经有过活活痛死人的情况!” 成甯忍受着那剧痛,只是无声挣扎,汗水浸湿了他身下的床单,好像被水洗过似的。 由始至终,他哼都没哼一声。 意志力如钢铁般强悍。 那么可怕的副作用,他竟然直接扛了过去,众人看着卧在床上,呼吸渐渐趋向平稳的成甯,不禁阵阵后怕。 死寂中,成甯的眼睛睁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黑水晶般的眸子,似在寻找什么…… 他醒着! 叶斐然冲上去问:“相公,你觉得怎样了?” 成甯看着她,眼睛定住了,眼底飘过一阵似有若无的笑意。叶斐然一阵激动,伸手抓住他的手,成甯的手冷得冰水里浸过似的,又冰又湿,手掌心全是汗。 就这么握着,她才觉安心。 薛长东上前劝道:“夫人,你身上的伤口也才包扎好,到一边休息吧。” 叶斐然只是摇头。 深知她执拗的脾气,薛长东也知道自己只是白劝罢了。也许叶斐然陪着王爷,还会更好一点,薛长东识趣地领着众人退了下去。 成甯看着叶斐然,眼神温柔宠溺,“好像阎王爷不收我。” 叶斐然说:“相公,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一直在硬撑,对吧?你只是苏醒过来了,但你根本就没办法用武功,对吧?一强行用武功,你就会伤势复发,脏腑破裂,要不是恰好白洛带来了灵丹,你就要死了!” 成甯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说:“这不是还没死么。你别哭了,眼泪鼻涕的,丢人呐。” 叶斐然脸上挂着泪珠,又笑了。 “接下来出云城怎么办?”她絮絮叨叨的说,“要不然,我们议和吧。无论是阵地战还是海战还是单挑,我们都赢了。我们现在有议和的本钱了。我们已经守护好我们的国家了。” 成甯合上眼睛,眉头微拧,她知道他在思考,就乖巧不吱声。 “你说得有道理。”他轻声道。 成甯做重要决定的时候,绝不声嘶力竭,绝不梗脖子,都是轻声细语。 但从不会有人质疑他做不到或者不敢做。 这次也不例外,而且,跟他预料的半点不差,午夜时分,出云城城门开,源静依派来特使,请求讲和。 成甯坚持披挂上阵,端坐其上接见使者,一身雍容华贵的气度,教人完全看不出他半个时辰之前还躺在病榻上重伤缠绵。 那特使被他的威严风度压得头都不敢抬,跪在地上,双手呈上求和文书:“女王陛下请王爷明日往城中商谈。” 成甯说:“既是女王陛下主动求饶,没有往城中的道理。仍旧是明日中午,某某在今日决斗地方碰面吧。” 那卑弥特使如何敢跟成甯讲条件,只得答允。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把那特使打发走了之后,大顺军忙碌了一夜。 第二天白天,原本决斗的那个空场上,建起了一座大棚,虽说是急就章建起来的,木头还露着白茬儿,然而门户俱全,案桌俱在,墙上还钉着一副大地图,上面画着大顺和卑弥的国土。 源静依带着四大家臣走进谈判室内,看到大顺那比卑弥国大一百多倍的面积,不由得眼神一阵闪烁。 身边的家臣之一叹了口气:“这么大的肥肉吃不进肚子里,真是可惜啊……” 恰好路过他们身边的魏林听见了,冷笑一声,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小心把那三寸大的蛇肚子给撑破!” 那些个家臣俱是一愣,带的回过味儿来,知道魏林在绕着弯儿骂他们,个个又生气又不敢发话的,四张老脸成四块老咸菜叶子,一个一个臭青! 至于魏林,早就归置到了大顺等人身边,薛长东和陆新春悄悄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魏林轻轻抖了抖胡子,略感得意。 叶斐然也不禁莞尔,第一次觉得这魏林看着顺眼了。 第1530章 大顺人的烧烤篝火大会 第1530章大顺人的烧烤篝火大会 双方分左右两边列席坐下,官家谈判,充满了外交辞令,叶斐然就不懂了。只管在旁边旁听。 谈判的主力,就是刚才那惋惜的家臣,名叫枕草的,大顺这边就是魏林。 只见成甯竟也懂得一口流利的卑弥国语,时不时切换着两种语言和魏林交谈。但见枕草皱着眉头,手指头在大地图上节节后退,魏林手上的折扇却步步前进,终于,在快要到南边海滩大陆架的位置才算停下。 魏林笑道:“在咱们大顺古书上记载,此处海底50丈深处一块雷公砂,是咱们水帝共工撞了不周山之后坠落之地。用此处作为界线,最合适不过了。” 卑弥国众人脸色都白了! 枕草怒道:“这、这都快要划到我们的海滩上了!你们是强盗吗!” 魏林说:“窃人之财犹谓之盗,我们可是没偷没抢,光明正大坐在这儿谈判,如果阁下不同意的话,何妨再打一仗?” 枕草铁青着脸,“哼”的一声,不说话了。 从正午谈到日落,基本上结束第一轮。 成甯对叶斐然说:“大的框架确定了之后,还有很多细则要谈,估摸着还得个两三天功夫。这是急不来的。” 他耐心给自己解释,叶斐然也不矫情,连连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略带讶异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成甯道:“二丫,你还蛮坐得住?” 叶斐然一愣,“什么意思?” “这种磨屁股的谈判,就算一般定力差点儿的官员都会不耐烦的,有时候开个小差什么的,在别国使者跟前就出尽了洋相了。你却坐得端端正正地,很是不容易。”成甯执起她小手,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欣赏。 叶斐然老脸一红:“平日总画图,早就坐习惯了。” “这个和做什么无关,难得那份镇定。” “相公,你再夸我,我可真的是不好意思了。” 摄政王夫妇言笑晏晏地说着私房话,周围的大臣们油然而生一种自个儿是多余的感觉…… 源静依撇撇小嘴,不服气地快步走到他们跟前,说:“既然现在双方停战,今晚出云城中为大家准备了晚宴,请赏脸参加?” 源静依的饭,叶斐然断不敢再吃的了。她直往成甯身后躲,成甯说:“不客气。不过今晚我们大顺军要举行篝火烧烤晚会,就不叨扰了。” 客客气气,然而很坚决。 源静依一脸不高兴地目送他们离开。 薛长东之类感觉迟钝的,还说:“王爷,真是奇怪,怎么那个女王总是盯着你们?莫非她对你芳心暗许?那可就糟糕了!要是两国和亲起来,她执意要嫁给您的话,您可一定一定要拒绝啊!” 成甯:“……” 叶斐然:“……” 嘴角抽搐着,很是对薛长东的想象力感到佩服,叶斐然无奈苦笑:“东哥啊,您想太多了。” 也好,有成甯在她面前顶雷。 结果,让源静依更加不高兴的事儿,还在后面呢。 这天晚上成甯让人从船上把所有的肉和粮食都拉了下来,还有叶斐然“意外”的发现附近小河里很多大鱼。于是杀牛、宰羊、熬鱼汤,顺着那上头风,把香味飘出去老远…… 要知道,几千人就地开伙埋锅做饭,再加上中餐炝炒烧烤的油烟味加持,那味儿是相当呛人的。 出云城的主城堡里,宴会厅中,三弦琴走了板,歌舞伎舞步勉强不凌乱。 可众多大臣低头看着眼前的大酱汤、腌咸菜、白水煮豆腐和只有一口的白米饭,肚子非常老实地叽里咕噜叫唤起来…… “烤肉,真香啊……” “说起来……自从去年打猎的时候猎回一头野猪,大家分着吃之后,就没尝过猪肉的味道了呢……” “……我们武士,应该要克制自我,以修行为要务啊!” “大人,您说得有道理,可您为什么夹菜的筷子手一直在抖呢?” 沉默。 再沉默。 大家不约而同长叹一声:“大顺人吃得可真好啊!” 当天晚上的烧烤狂欢持续到了深夜。 临睡之前,叶斐然对成甯说:“小心对面派人来偷袭斩首。” 倭人硬桥硬马打仗固然不怕死,训练有素的密探忍者们更是防不胜防,着实是个令人头疼的。成甯胸有成竹一笑。 结果第二天天一亮,大顺军营地的好几个不同的方向,就逮住了二三十号倭人密探。有的人当场就自尽了,只剩下个尸首;更多的就是被特制渔网给束住了手脚,捆成了蜘蛛网里的蝴蝶一般。 诸多喝多了的士兵涌出营地来,看到被串成一串才出土的马铃薯似的倭人密探,又是惊讶又是后怕。陆新春黑着脸,叫走了几个宿醉的高级军官,想来之后就要从上到下重新说一遍禁酒令了。 叶斐然也很惊讶:“相公,你什么时候布下陷阱的?” 成甯淡淡的道:“兵不厌诈嘛。其实也没啥,我只不过在阵地中多挖了几个坑,又在各个军帐顶上多拉了几道鱼线罢了——我们琼州人结网拉线,不是很在行么?长东,等会儿去谈判的时候,记得带上这些人。” “是!” 可想而知,和谈桌旁的源静依见到带进来的那串密探,脸色有多么难看! 成甯倒是若无其事,勾唇,双眸不见波澜:“我们这边昨夜多了些朋友,不知道女王陛下是否认识?” 源静依的脸黑黑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成甯微微颔首:“既想要参加我们的烤肉宴,不妨今晚光明正大的来。我们大顺人好客,必定美酒相奉。何必闹得如此鬼祟?来,放了这些朋友。” 那些密探被放的时候,一个个脸上深有愧色,很是无地自容。 自己理亏在先,源静依被迫答应了许多细项,还答应了给大顺人国库八成的金银,折合八千万两白银作为给大顺的赔款,除此之外,还要开放鹿岛、鸟岛和净水湾三个地方作为通商口岸。 这一天,应该是收获最大的一天。 就连成甯,也忍不住神采飞扬起来,星眸深处波光粼粼,让那张本就五官无可挑剔的面孔越发散发魅力。 秀色可餐,叶斐然看得唇干舌燥,食指大动,生生吃多了一大盘点心。 唔……专注工作的男人,就是帅!! 第1531章 再割一刀 第1531章再割一刀 康景五年腊月,大顺军大胜卑弥国,两国缔结城下之盟,史称《出云条约》。 《出云条约》约定,卑弥国一次性赔偿大顺八千万两白银,开放通商口岸,此后五十年间,每年向大顺缴纳白银二百万两、细绢二百匹、卑弥特产羽二重布一百匹、麻五十匹,除此之外,尚有阿古屋珍珠、矮马、苹果、大米等等卑弥特产无数。 这一笔岁币,细水长流的放血,能放得卑弥国喘不过气来。 签好了条约,源静依的脸色极为难看,她纵容倭寇劫掠五年,抢来的大顺钱粮,这回一口气吐出去了,还倒贴不少。 成甯对她视若无睹,对枕草道:“几位大人辛苦,既条约已成,缔结两家之好,日后咱们就是兄弟之邦。今晚足下在营地内略备酒菜,款待诸君,万望诸君赏脸为盼。” 枕草垂目欣然道:“好啊!” 源静依哼的一下,看到叶斐然,到底舍不得,也点了头。成甯走到她和叶斐然之间,挡住了叶斐然。 叶斐然:“??” …… “相公,为什么要设宴款待他们啊?”叶斐然不情不愿地把一卷卷轴递给成甯,“还要把水车的图纸给他们?” 听出她的不情愿,成甯说道:“倭人欺软怕硬,畏威而不怀德。我们的岁币可不少,万一他们压榨得百姓狠了,最终又变成倭寇过来滋扰咱们。给他们一点儿好工具,让他们忙着生产,相当于给拉磨的驴子前头加条胡萝卜,让他们使劲拉磨给咱们产钱产粮,岂不是好?” 叶斐然转念一想,咧开嘴笑了:“是这么个道理。相公,我想的是霸道,你的才是王道啊!” 成甯笑嘻嘻的行了个礼:“谢郡主娘娘夸奖。” 叶斐然玩心起了,挺直腰板清清嗓子,拿捏着说:“免礼。想要什么赏赐?说罢?” 成甯一把抱住她:“肉偿!” 亲昵了一会儿,外面亲兵叫:“王爷,时候差不多了!” 然后军帐掀开,叶斐然红着脸就往帐子外跑走了。 小年轻亲兵一脸纳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成甯就笑吟吟走了出来,说:“礼炮都准备好了么?还有列队呢?” “都准备好了。”亲兵顿时挺直了腰板,“等着王爷校检呢!” “呵呵……咱们这次就好好的亮亮肌肉给卑弥人看!” 只一夜功夫,大顺营帐前面,架起了极为结实的防御工事,现砍下来的实心原木上密密麻麻钉了铁钉子,无论人马发起冲锋保准撞一身血窟窿。进了营门,两旁是活板,随时可以放下来,也是扎满了染满鸡鸭血的木头钉子,被扎中之后伤口不出三天就溃烂发脓,无药可治。 再往里面走,是陈列整齐的三架投石车、三架虎头攻城车,镔铁包边,纯铜为锤,铁木滚轮,精致中透着腾腾杀气。 源静依领着二十个家臣,纵马缓缓前行,越走越心惊。 她不知不觉握紧了马缰绳,星眸黯淡,面沉如水。 成甯策马站在半路上,朗声道:“欢迎,欢迎!” 以对等的身份来迎接源静依,礼数无可挑剔。枕草说:“大顺人做事,当真滴水不漏!” 在那晚宴上,尽管限于条件无法精细烹饪,但大顺丰富的物产也是叫源静依和卑弥大臣们很是开眼界。 酒酣耳热之际,成甯道:“如今我们两国既已结为兄弟之好,那么光是卑弥国赔偿白银,我们也说不过去。这儿有小小薄礼,请女王陛下笑纳。” 源静依听说还有礼物收,很是惊讶,成甯拍了拍手,两名亲兵拿着水车、翻车、灌溉系统的图纸,在源静依跟前展开来。 枕草的眼睛最先亮起,“这……是好东西啊!” 成甯微笑道:“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卑弥国不缺人,也不缺土地,既然如此,想要大米,想要肉,想要丰饶物产,何不靠自己双手来创造?总是靠偷靠抢,不是长远之计。” 源静依觉得他在嘲讽自己,拍的一拍桌子,“你说谁靠偷靠抢呢?” 枕草一个劲儿给她打眼色都没用。 成甯顺着话头说:“既然如此,那么女王陛下是不要了?” 枕草忙说:“摄政王殿下的好意,怎么好意思不要呢?那岂不是辜负了殿下一番好意?” “哼,你送的东西,我才不稀罕要!”源静依毫不客气打断枕草,看着成甯说,“开个价,我买!” 傻子都听得出女王陛下的赌气,然后成甯还真的就:“嗯,好啊。你出多少钱?” 源静依说:“多的我出不起了,50万两银子一套。如何?” 成甯说:“行。” 所有人都看呆了:这什么情况?“ 枕草脑门子上就起了汗,源静依又说:“你们得送我各样一个成品,包安装!” 成甯点头,“没问题。” “成交!” 双方当场签字画押,枕草直叹气,这下国库彻底空了。而源静依,却是不争馒头争口气,眼瞅着放轻松了很多。 喝水多了,中途告辞出来小解,源静依不留神,却和叶斐然撞到了一处。 她见到叶斐然,眼神一阵黯淡:“是你啊。” 叶斐然笑了笑。 两个人就各干各的事儿。 提裤子的时候,源静依说:“你这么有才华的一个人,为什么甘心做那个男人背后的女人?你留下来,我们两个一起治理这个国家。什么臭男人,全都滚一边去!” 叶斐然噗嗤的笑了,款款地说:“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他啊。” “我也喜欢你啊!” “你是孩子气,以前吃了兄弟的亏,就觉得自己厌恶男人。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像你以为这样?”叶斐然说,“我比你喜欢我,更加喜欢阿成。所以我希望我们的国家会越来越好啊。” 源静依说:“那个狗男人,又诈了我一百多万银子,不是什么好的。狡猾得跟狐狸似的!小心他坑你!” 叶斐然说:“可是如果他不卖,也没损失。而你们没有这东西,是不是吃顿饭都得数着米粒来吃?这件事到底谁更占便宜?你想想我们缺这一百多万银子么?” 源静依哑巴了。 第1532章 又赢一仗 第1532章又赢一仗 叶斐然看着她的眼睛,握着她的手,说:“爱民如子,民自爱你。你是女王啊!” 源静依看着叶斐然,感受着她冰冰凉凉柔柔软软的手,说:“你不喜欢我。甚至可以说,你讨厌我。” “嗯哼。”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把我们出云城踏平?”源静依说,“让我们血战到底。” 叶斐然说:“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这么打个你死我活的也不适合。在认识你之前,我确实这么想的,但我现在觉得你还算是……孺子可教?反正,大顺和卑弥离得那么近,天天打架不现实,还不如各自发展,想法子好好相处吧!” 反正……历史上都是打得差不多了就和谈,得了便宜就收,有人五十年不变的给小虞纳岁币,她干嘛要一刀杀了? 源静依深受震动,看着叶斐然,叶斐然主动凑上前去,和她抱了一抱,低声道:“加油。” 回到坐席上,源静依安分了很多。枕草等家臣既高兴又纳闷,不过,陛下不添乱子,那是极好的。 宴会结束,卑弥人带着图纸,又交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走了。 大顺军不日拔营撤军。 起锚启航之前,要修船,补给,等等。 叶斐然独自来到库房里,轻轻呼唤:“小书!” 小书没反应。 她有些慌,又喊了一次小书:“小书,小书!” 在好几年前,也曾经有过一次小书耗尽能量关闭的情况,后来是她生死危机的重新唤醒了。现在小书又休眠了…… 可是小书空间里,她囤了好多粮草,那是远航用的口粮啊! 连日行军,船上补给几乎耗尽,要是补给不够,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空空落落的船舱,叶斐然没有犹豫多久,既然空间打不开,她就要另外想办法。回到管带厅上,她对成甯低声耳语:“相公,补给不够了。估摸着,只能支持到一半路程。回不去琼州。” 成甯没有犹豫,说:“派小船外出捕鱼,边走边捕,现抓现吃。保证了淡水充足就行。” 叶斐然说:“是。” …… “大家听我念口诀,三经七纬走平针,坠角均匀定须真。眼比虎口不绝户,放长大网捕大鱼。” 舰桥上,叶斐然领着几个亲兵,挽着裤腿,踩着木屐,在排成队列的手忙脚乱编织渔网的官兵们中间穿来穿去,不断吆喝着。 “自力更生,自给自足!凯旋回家!” 她想办法弄来很多鱼线,开始教军官们编渔网。 手把眼见功夫,再笨手笨脚的人,学了几次也就会了。成甯亲自示范,带了一条小船出海,下网捕鱼,满网而起,收获满舱。 当天晚上大家就吃上了鲜美的鱼汤。 源静依拿下千里镜,面孔冷冷的,旁边大臣佩服道:“枕草大人根据他们船吃水线的深度判断补给不够,还以为他们会忍不住问我们要补给,没想到……还真有办法啊……” 源静依纵马回身,说:“走!” 看到大顺军自给自足,万般不求人的模样,源静依才感觉到,自己是真的输了。 输很彻底。 大顺人捕了鱼,跟附近的倭人村庄换来了新鲜的蔬菜、水果、大米。叶斐然帮他们装了一辆水车,只需要两个人踩上半天,就能把稻田全部灌溉完毕,足足抵过去二十人挑水一天的量。 倭人非常感激,村长亲自打开了村子公中的地窖,取了两斗黄豆来送给叶斐然,“这是我们村子里最珍贵的黄豆……才跟黑船上的人换的。统共不舍得吃,准备拿去城里换布的。你们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请收下吧!” 卑弥国气候寒冷,很少地方产黄豆,黄豆价格昂贵,可以换布。 那可是能发豆芽的好东西,叶斐然谢过之后收下了。 就这么走了十几条村子,以物换物,没有合适的物,叶斐然就给他们做实用农具。或风车,或翻车,或水车,或脱壳机,所到之处没有不收获的。 等到十天之后,舰队的补给舱中已经囤了数千斤的鱼干、咸鱼、淡水,叶斐然也就领着她的“化缘”队伍,拉了几十车沉甸甸的补给回到了舰上。 成甯很高兴:“有了这么多东西,省着吃,就能回到琼州了。” …… 东西虽然够,然而并非松裕。 就算是顺风,也走了二十天。成甯和叶斐然跟着众将士吃一样的饭,喝一样的水。到后期水发臭了,照样喝。 他们因此越发受人敬重爱戴。 这日,前一天晚上刮了大风,风高浪急,大船好像海面上的叶子,被抛来抛去。船舱里颠簸得不成样子,无数士兵黄疸水都吐出来了。叶斐然和成甯依偎在一起,紧紧挨着彼此。 下半夜的时候却又起了浓雾,也不知道要把船给吹到哪里去,成甯就命令下了锚,停止前进。 倒也奇怪,下锚成功了。 叶斐然就乐观地说:“既然下锚成功,证明不会在大洋深处。那就是有希望回到陆地了。” 到了上午,足足过了辰时,浓雾才渐渐散去。薛长东去派了望官观风望水。 那了望官手脚并用的爬到十多丈高的主桅杆上,钻进了望斗里,取出千里镜远远地看,忽然之间大喊大叫:“陆地!陆地!我们看到陆地了!!” 船上顿时炸了窝! 原本死寂一片的甲板,活了似的涌动起来,官兵们一拥而上,跑到甲板上,纷纷朝着那了望官大喊大叫发了疯似的拼命指着的方向伸长脖子看。 一座红白相间的灯塔,远远地闪着光芒。 这下连叶斐然也激动了:“头咀!是头咀码头!!” 真是没想到啊,昨晚那阵狂风,竟然把舰队吹到她的老家来了!! 她不禁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她平生敬鬼神而远之的。 成甯垂眼看着她,忍不住莞尔。 头咀码头是港口,可也没办法容纳整个舰队,最后发现码头对面的龟蛋岛西边有断崖,有树林,是非常好的深水港,就先派了两支工兵队过去连夜抢修了简易码头,然后拉着舰队停了过去。 双足踏上稳固的陆地,成甯回身毫不避嫌地去拉稳了叶斐然。 第1533章 火山大爆发! 第1533章火山大爆发! 就着他的劲儿,上前一步去站稳了,叶斐然眯着眼睛微微一笑。 成甯也笑了,他瘦了许多,一张脸越发的清俊凌厉,身上那股子血气和杀气,就连举手投足的贵气都遮盖不住。 如此强大的气场,人才走了出来,就压迫感十足。 叶斐然走在他身边,与他并肩而行,丝毫不怯,安然若素。 成甯对她说:“二丫,我们到家了。” “嗯,我们到家了。” 他们,又赢了一仗。 …… 京城,小虞早朝完毕。 皇帝精明能干,越发的威严,号令而下,宗法有度,如臂使指,就算是内阁似乎也没有办法和小虞抗衡了。 好在,皇上是个有人情味的皇上,特别是……回到后宫,立刻就换了个面孔:“去乾华宫。” 月华清晖般的面孔上,就染上了一丝暖笑,看得周围伺候的小宫女们一个个面红心跳的。 但,帝后新婚燕尔,感情甚笃,皇上几乎每晚都歇在乾华宫。 此刻哪个不开眼的敢去动皇上主意? 也就没有人敢作妖。 到了乾华宫,远远有丝竹鼓乐作欢兴之声,小虞微感愕然:“皇后素来文静,喜好清雅,怎么地今儿却忒的吵?” 进了宫中,恰好看到小戏台前面,顾灼华看得高兴。一群文武生在台上打得热闹,一句“皇上驾到——”倒是把人给惊动了,齐刷刷停下来,朝着小虞叩拜问安。 小虞道:“免礼平身吧。你们继续唱你们的。小华,你怎么这不时不节的,倒看起戏来呢?” 顾灼华笑眯眯地,人看起来那叫一个容光焕发,“今天不是有大喜事发生嘛!” 小虞露出征询的眼神。 顾灼华说:“今天爹娘不是在卑弥打了大胜仗,凯旋而归,昨天一大早的到了琼州么。我呀,听到了这消息,是觉得真开心,所以就自个儿小小庆祝一番。” 小虞说:“原来是这样。既是庆祝,为何不邀请朕?” 一边说话,一边大手就脱了手套,去握住了顾灼华的小手。她的小手冷冰冰的,柔若无骨,他喜欢这样握着她。 “你昨晚一夜没回,我想你一定累了。怎么好闹着你?”顾灼华说。 捏了捏她的小脸,小虞说,“朕说过,你可以随便闹我。” 顾灼华羞红了脸。 小虞牵着她,重新坐下,“来,我们一起看戏。晚上吃点儿好的,遥祝一番爹娘。” 顾灼华依偎着他,忽然道:“皇上。爹娘这次回来……如果想告老还乡,你怎么想?” 明显感到小虞的身子微微震动了一下,喉结微动,小虞道:“朕……还没想好。” 顾灼华也就没有再问了。 这夜皇上歇在了乾华宫里,但下半夜,夏刚急匆匆地进来,站在门外高声叫:“皇上——琼州急报——” 小虞匆匆披衣而起,把同样满脸焦急的钦天监监副萨霄贤叫进来。这萨霄贤,昵称又叫阿萨,原只是钦天监内一名小小的杂役,叶斐然发现他对数字极其敏感之后,加以培养,短短两三年功夫,学会了算学几何、紫微斗数、天文物理,已能独立编纂每年新年官历的《通书》了。 萨霄贤才跪下,就扯着嗓子荒腔走板地大喊:“皇上,不好啦,琼州郡……火山爆发啦!” 小虞震惊地站了起来:“什么!” “你可别胡说!” 萨霄贤从怀里抖抖索索的摸出一张纸来,展开道:“就在亥时初刻,钦天监内地动仪东南方向的龙珠忽然掉落。龙珠复位后,亥时二刻,龙珠再掉,如此一共七次。与此同时,臣往天气箱检测,发现今晚气温略高,灰大。但凡龙珠掉落,不过地龙翻身,海啸和火山爆发三样。同时伴随后者,也就只有火山爆发。大顺境内只有两座火山,即营山往北的白雪山、琼州的大火山。白雪山位于京城东北方向,与龙珠掉落的方位不符,那么——结论只有一个,就是琼州的大火山在爆发!” 萨霄贤环环相扣,逻辑缜密,小虞只听得脑门子上冷汗阵阵往外冒。 “琼州火山……”小虞喃喃道,“火山村……” 根据古书记载,火山村叶氏在数百年前被流放琼州,船遭横风吹打而至头咀码头方才停下,叶氏见当地千里沃野,水土丰美,远处又有大火山缓缓冒烟,大量火山石适合建造房屋。因此此处停下,开枝散叶。后来大火山烟停,空气越发优美,遂以为此处是福地。 然而没想到,那平静了数百年的大火山,会在一夜之间翻脸,露出狰狞面目!! “救命——救命啊——” “快跑啊——” 伴随着沉闷的响声,火红的熔岩从火山中大鼓大鼓地流出来,所过之处,数人合抱粗的大树先是树冠着火,然后仰天倒在了熔岩河中,烧为灰烬。浓烟滚滚,鸟兽飞绝,跑不掉的,就被岩浆吞噬,尸骨无存。 浓烟呛鼻,就跟往脸上生生撒一层辣椒粉似的,有那不小心的,眼睛生生被辣瞎了,睁着两只蒙尘无神的眼睛,扎着双手往前跑,没跑出几步狠狠摔在地上,挣扎一会儿人就没了。 海浪起伏,海风似哭,无数鱼虾反起了白肚子,腥臭阵阵。 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世外桃源般的宁县,成了充满浓烟和火山灰的人间炼狱!只剩下近海的龟蛋岛上,刚驻扎下来的大顺海军能幸免于难! 龟蛋岛的丛林里,临时砍伐出来的空地,扎起了一排排营帐。 成甯坐在帐中,两眼布满红丝,显然已很久没有合眼,薛长东急匆匆来到他面前:“报!” “说。” “冲锋木舟已冲上了头咀码头,开始救援!” 成甯道:“人够么?水够么?药够么?做绷带用的麻布够么?” 薛长东说:“兄弟们精神饱满,战个三天三夜不在话下!至于其余的……” 这个钢铁一般的汉子,低下头去,两眼发红。 成甯毫不犹豫地说:“把补给舰上的东西,能用得上的,有多少算多少,全带上!” “那之前八次冲锋被烫伤、呛伤的兄弟……” “接回来!二丫已往山上寻摸草药去了!老子的兵,一个都不许委屈!” “娘娘一个人么?” 第1534章 缺医少药又没人 第1534章缺医少药又没人 成甯道:“哪儿能呢,一个人的话,背草药也拿不动这许多啊。我拨了一支十人亲兵小队跟了去了。刚收到万江珧的飞鸽传书,他和长乐正在赶来。” 薛长东失声道:“长乐也要来?” 成甯道:“应该今天之内就能到了。玄门势力就跟牛毛似的,无孔不入,有些动静比朝廷还要知晓得快。也有许多蛇鼠路数,有很多办法弄一条船队南下琼州。” 薛长东顿足说:“我意思是,他们来了作用也不大!倒还不如赶紧去寻找神龙谷的神医们呢!” “神医这边……我也在想办法。”成甯轻轻抚着眉心,“为了我们的百姓安居乐业,我们,拼了吧。” 薛长东看着短短数月清瘦不少的成甯,忽然之间,眼前银光星星点点,映入眼帘—— 那是白头发…… 成甯内功精纯,此时也不过三十多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而现在,竟早早地生出了白头发? 薛长东脑海里,就出现了八个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受伤流血都不曾皱过半点眉头的铁血汉子薛长东,眼眶就跟迷了火山灰似的,涩涩地,不听话地变红了…… 成甯却没有发觉薛长东的异样,他转头在营帐中高高悬挂着的大比例地图上,出神地打量着地图上的某个点,剑眉深锁。 “在离火山村三十里外的沙坛村,有三块稻田上的东西,需要出动去抢救……” 薛长东看了看地图,沙坛村的位置在山坳里——平时看,是个藏风临水,有依有靠的风水宝地。可如今,恰好就是两个火山口中间的死角位! 他说:“只怕熔岩已经流淌过去了,稻子又是容易燃烧之物,早就成了焦炭……” 成甯道:“苏佃户应该会护住一些谷种。那些谷种,可是只有琼州才能种的高产杂交水稻的种子。历经了七年才育种成功,如果烧毁了,又得浪费一个十年时间去重新培育。” “高产……杂交水稻?”薛长东很迷茫地重复了一遍那名字,“我是大老粗,不懂这个。” 成甯说:“简单来说,就是这半亩水稻里种出来的粮食,能抵过去一亩。” 他垂下眼眸,道:“刚才二丫和我说,我才知道竟有此宝物。而且明年再试种成功一季,就可以正式推开整个南方去广泛种植了。这是功在千秋的恩物啊……没想到,老天不顺我们意,竟在此时爆发火山!” 他看着那暂时休眠安静下去的火山,陷入了焦灼中。 薛长东下定决心,说:“下属……亲自带人过去取回!” 成甯说:“东哥,又要麻烦你了!” 看着薛长东离开的背影,成甯久久不能平静。自从跟了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薛长东冲在前面,啃最难啃的骨头,打最难打的仗。如今薛长东还是孤身一人……他亏欠他良多。 很快,薛长东带着十名精选出来的武士,落桨如飞,帆如满月,顺着风向如离弦之箭般窜向对岸。 成甯送走了薛长东,简易码头上,很快又来了两艘大船,伤员们接回来了。一时之间,那些原本还有些空落的简易木屋和帐子里,就停满了伤员,多数都是烫伤,还有就是呼吸了有毒的火山气的呛咳和呼吸困难等症状。 只有三名军医,实在忙不过来,成甯派人去西江镇请同和堂的张大夫等人。谁知道西江镇郊区也被一股熔岩侵入了,张大夫自个儿都忙不过来,实在没法抽身。 最后,大顺军里把家里曾经开过药店的、会看红伤的、父辈行医的、自己懂点儿医理的、甚至当兽医的士兵全部抽了出来,统共凑成了一支二十人的医疗队,算是可以看顾得来。 从日出忙到日落,龟蛋岛上营房区的环境越发恶劣,呻吟声伴随着恶臭,让这块还算平静的地方简直成了人间地狱。 成甯逐个营房地查看过去,能够亲眼见到摄政王本人,对很多平民百姓都是个鼓舞。但是光靠着精神没法止血,也没法消炎,很多人的伤口开始发红发亮,流出黄黄的水。 成甯皱着眉:“夫人还没回么?” 这是他今天第无数遍的问了。 从前王爷伉俪恩爱,下属们倒是见惯不怪。不过如今他们知道,王爷那么牵挂的,除了夫人的安危,更重要的是——大批草药! 可是,这方圆不过二十里的龟蛋岛上,能有草药么? 大家都不敢打包票…… 晚上下起了雨,就算琼州的冬天不冷,下起雨来,又湿又闷,也是叫人难受。更何况如今的雨水有股刺鼻硫磺味,极为难闻。 营地里一片愁云惨雾的。 雨下不久,就往琼州岛上去了,眼瞅着那雨云飘向火山上,魏林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下雨吧,下雨吧,去浇灭那些火头吧。” 大家听着,完全不觉得好笑,反而好些人跟着他一起念佛。 一夜不曾入睡,下半夜,又有两船受了伤的百姓被带回来了,草药、绷带越发紧缺。还好,从船上下来了一个惊喜人物—— 成甯脚步匆匆地跑出来,步履极为敏捷,“赛神医!” 赛扁鹊头发被烧了一半,身上倒还收拾的干净,带着他的两个药童,每个人身上都累累坠坠地,背满了大大小小包裹,“王爷,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琼崖来到这儿啊,我的小毛驴都被跑丢了……我药田里的所有草药,能用可都在这儿了!” 成甯看着赛扁鹊,笑意盈满黑水晶般的眼眸:“琼崖那边,有没有受灾?你不留在当地救死扶伤,怎么到的铁战舰上?” 赛扁鹊道:“没事没事,琼崖那边没事!也就是火山喷发那天,臭了俩晚上,有些人因此咳嗽和辣眼睛。可是宁县就真的太可怕了!原来那些就是古书上记载的熔岩啊……连岩石都能够烧化成浆,真的太可怕了!” 成甯道:“闲话休提,我这边正需要您呢!陆新春——陆新春!你死哪儿去了?” 陆新春一溜小跑过来,说:“末将在!” 赛扁鹊撸起袖子道:“带我去帐篷看看!” 陆新春一脸懵地看着成甯,成甯说:“这位是琼崖县的神医赛扁鹊,他带着徒弟和药草来帮忙了!快点儿,帮老人家背好药草,一点儿都别浪费!” 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赛扁鹊问:“阿成,你那媳妇儿——二丫呢?二丫哪儿里去了?” 第1535章 空间坍塌了一半 第1535章空间坍塌了一半 成甯说:“二丫往丛林里去找草药了,这会儿还没回。到了天亮再不回,我就得派人去找她了。” 赛扁鹊叹了口气说:“二丫啊,就是那性子!” 一边叹气,一边点头,趿拉着脚步就跟着陆新春往营地走。 天蒙蒙亮的时候,又起了浓雾。海边的浓雾伸手不见五指的,是让渔民们心惊胆寒的“迷魂雾”,赶路的时候要是进了这雾气中,就得立刻迷失方向,非转得到雾气散不可! 一物治一物,好在这种迷魂雾持续时间不会太长,等到有太阳一晒,就散掉了。 所以,成甯也并不担心。 回到帐中,吩咐把今儿个要送出去的奏折暂押后,待雾散再出发,成甯就去忙别的事了。 …… 叶斐然拔掉头发上乱七八糟的枯枝败叶,席地而坐,很无奈。 背靠着岩石,冰冷坚硬,然而可以避免她被野兽偷袭。仰头是遮天蔽日的丛林,头顶的断崖不过三四丈高,若换了平时,成甯一个纵身就上去了,就是她刚刚滑落下来的地方。 试着活动一下右腿:“疼……” 为了争取时间,进入丛林开始,就不断地寻找可用的草药。无奈龟蛋岛实在很荒凉,丛林里全都是没用的杂草和棕榈树,没啥能用的。 后来好不容易在一个断崖上发现了很多金毛狗蕨,为了爬到断崖上去采其中一棵,下来的时候没注意到脚底下有条石缝,一下子把脚卡在石头缝里,顿时动弹不得。偏偏这时候起了雾,伙伴们在崖上,转不下来。 她就这么落了单。 看了一眼已经肿得鸡蛋般粗细的脚踝,叶斐然呼唤了一下空间:“小书,放我进去吧!” 空间毫无反应。 如果有那些天材地宝,辅助了灵泉水等等,眼前的困难压根不算个事儿。 “你怎么老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啊!”叶斐然怒了,破口大骂,“什么破空间,我艹你大爷!” 小书睽别已久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新口令正确,空间重启。” 脑子里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伴随阵阵白光闪动,叶斐然脚底下一虚,轻飘飘凌空降落回到空间里。小书那模样,看着厚实了些,飞到她身边:“宿主,好久不见啊。” 叶斐然取了屋子里的东西,把伤腿处理好了。边包扎边问:“你怎么关闭那么久?” 小书说:“空间需要充能。” 叶斐然呼叫出了面板,惊讶道:“怎么我的经验值又清零了!还有数据,各种数据都跌了!” 她这会儿才发现,空间的两个鱼池小了一半,里头的鱼挨挨挤挤的,转身都转不动了。洞天仙府少了一半的房屋,息壤也少了一半,里头的瓜果药材就跟硬挤进去似的。叶斐然赶紧把它们收进库房里,打开库房,一个个格子间也小了,全都爆满。” 小书说:“强行唤醒羁绊者需要扣除空间灵气,空间垮塌之后要重建。重建尚未成功,宿主您就强行唤醒了我,现在就这副模样了。” 叶斐然:“……” 唤醒都唤醒了,她说:“那行吧。以后我再慢慢收拾好。现在我先出去。” 她已经听见亲兵们对她的呼叫声了。 赶紧拔了一些急需的草药食材,带出了空间。小队长领着别的亲兵们,一步一打滑地从断崖旁的土路上出溜过来,看见叶斐然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小队长道:“夫人,您没事就太好了!” 叶斐然手里抓着一棵比人高的金毛狗脊,说:“这东西是我刚才找到的,它根茎上的毛毛是在止血良药。这么大的金毛狗脊可少见,我们赶紧回营地吧。” 小队长也是懂医理的,十分高兴,接过叶斐然手里的金毛狗脊,宝贝般放进自己的背篓里。没想到叶斐然又掏出了一把子折耳根,“这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长在此处……不过不多……” 折耳根,又名鱼腥草,可清热解毒,也能吃。 味道嘛,就是爱的极爱,恨的巴不得见不到半点儿,没有中间状态的。 亲兵队长恰好是个爱吃的,顿时两眼放光,接了过去,声音都颤抖了:“夫人,那可是好东西啊!” 话音未落,叶斐然又拿出了能吊命的野灵芝,“这是我刚才挖到的……” 亲兵队长:“……” 众亲兵:“……” 叶斐然趁着大家起疑心之前,带着节奏:“快点回去吧。这都一天一夜了,不知道营地里怎样了。伤员里也有大家的亲人朋友么?” 众亲兵果然注意力就被转移了,开始排出队形来往外走,脚步放得极快,“夫人,您可真的是福星。” “这东西可以治好多伤员呢!” “可惜没找到什么吃的,我这儿挖了点野地瓜,太小了,还没我脚趾头粗。哎……” “地瓜叶子可别浪费!也能吃!” “用得着你说!我全部拔完了!都在筐子里装着!” 叶斐然的意外收获,让亲兵们士气大振,沿着来时一路上留下的记号,走了一个多时辰,就回到了营地。叶斐然发现,营地里比来时多了很多很多人,几乎都是从海对面拉过来的伤员,守营士兵看到他们带回补给,高兴地大喊:“夫人回来了!夫人回来了!” 一开始,大家都对这十个亲兵用背篓装回来的草药和吃的不怎么抱希望,但是从背篓里倒出来的东西,着实叫人惊喜!各种各样品相极佳的止血、消炎、退热的草药,压得筐子里沉甸甸的。 成甯喜上眉梢:“快,把药全都送去给赛扁鹊。” 叶斐然回到帐子里,脱下了靴子,结下绑腿,成甯紧跟进来,看到她红肿的脚,眉头顿时皱在一起:“崴了脚,怎么也不去让赛扁鹊给你瞧瞧?” 叶斐然说:“那么多的伤员等着救治,他们都忙不过来了,我怎么好去给他们添麻烦?没事的,你弄点儿绷带给我,我自己缠一下就好。” 她手脚麻利,很快给自己换好了药,重新包扎了扭伤的地方。 第1536章 军中女神 第1536章军中女神 全过程,成甯都盯着她,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盯牢了在她身上似的,说:“你为什么一点儿都不娇气?” “你问得很好笑啊。”叶斐然挑眉,“我又不是小公主,怎么娇气呢?” 成甯说:“有我宠着你啊。” 叶斐然笑着拍了拍成甯的大手,说:“外面一群吃苦受罪的子弟兵,就连你,也受过那么多的伤,身上口子才好全呢。我这会儿倒撒娇起来了,那不嫌……恶心嘛!” 成甯大笑。 摸了摸叶斐然的头发,眼神温柔。 这才是他的二丫啊。 有脑子有性格,走江湖走得风生水起的二丫。 绝对不是那种娇小姐。 温存了一会儿,成甯忙去了,叶斐然坐在帐中眯了一会儿,补了补睡。醒来之后精神好了些,却听见码头那边传来阵阵闷雷般的巨响及喧哗。 叶斐然霍地站起身来,拄着拐掀开帘子出了帐子,“发生什么事了?” 守营亲兵说:“启禀夫人,是对岸的火山又爆发了!” 远处一大团黑烟冒起,刺鼻的硫磺味在空气中弥漫,叶斐然急道:“带我去码头上看看!” 亲兵犹豫道:“这不好吧……王爷有命,让夫人在帐子里好好休息。” 话音还没落下,叶斐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栓在旁边的马,翻身上马一溜小跑就奔着外头去了,身手敏捷得不像才受了伤的人。 亲兵瞪大眼睛,目瞪口呆:“夫人的身手咋愣个好咧!” …… 叶斐然赶到码头去,正好看到成甯准备登船,叶斐然喊“相公”,成甯回过身:“二丫你来干什么?危险,快回去。” 叶斐然说:“你准备去哪里?” 旁边的陆新春道:“对岸火山突然再次爆发,东哥去沙坛村抢救稻种还没回来。王爷想亲自去对岸看灾情,并且接应一下东哥!” 叶斐然毫不犹豫道:“我和你一起去!” 成甯皱着眉头说:“你看看你的腿,可不行带个瘸子去的!” 叶斐然说:“我不瘸了!我没问题的!” 她一边说,一边证明自己的在地上猛跳。成甯看了她一会儿,说:“你别任性。我不带无用之人。” 叶斐然说:“眼下三名军医和赛扁鹊都忙着,我是你能带走的唯一一个大夫!” 成甯说:“哪怕你是我的妻子,到了对岸,我也可能没办法护你周全。” “如果你是橡树,那么我就是你旁边的木棉——相公,我和你成亲十年,哪一次我曾经攀援着你不放来着?” 王妃的话如金石在地,在场听见的人无不心头巨震。 是啊! 成甯也盯着她,“对!” 叶斐然走上前去,和他并肩而行:“相公,那是你的家乡,也是我的家乡!” “那里有蕉园!有乡亲们!” “那是我们相识相爱的地方!” “如今大自然想要用它的威力来吓退我们,打败我们!” “我们就要让老天爷知道,我们大顺人,可以被毁灭,但不会被打败!!” “这是我们的风骨!!” 海风把她掷地有声的话吹到每一处,码头上列队的士兵们,全都听得清清楚楚。有人停下手里的活计,有人抱紧了身边的伤员,有人仰望,有人叹息,有人热泪盈眶。 “是啊……火山很可怕,但只要人心齐,我们有什么做不到的?” “娘娘说得有道理,我浑身充满了劲儿……” “娘娘威武!娘娘千岁!” 目送着大船离开,码头上的人,船上的人,全都昂首挺胸,眼神坚定! 那滚滚浓烟的火山,不过是能踩平在脚下的可笑玩意儿!! 在这之前—— 不是没有人有想法,觉得王妃南征北战,不过绣花枕头。 但从出征卑弥,到此刻火山救援,这个印象一点一点一点的在扭转。 这是一个彻底不输须眉的女人。 大顺军们齐刷刷地看着叶斐然,那叫一个爱慕和仰望,所谓的军中情人,那会儿还没有那种概念,但叶斐然已确确实实地成为了大顺军的军中情人!不知道是谁,对她合十拜拜,念念有词:“娘娘女菩萨……” 更多的人开始拜拜。 不知道是谁开始给她捏了第一座生像。 然后每到一处,大顺军悄悄的给她捏像。 数百年数千年而不绝! 那是他们的精神寄托! 那是他们的胜利女神! 一个二十来岁的,微胖高挑的女人,她的生命力,她的精神,从来不曾消散!! 那个以病弱为美,以三从四德为上的大顺女人审美,已经彻底成为过去!! 换上更加方便行动的男装,叶斐然来到成甯身边,站在船头,头咀码头就在眼前了。村子里一片混乱,远处浓烟滚滚,那熟悉的山林被熔岩划拉出一道道狰狞的黑色伤疤。叶斐然抬眼看了看风吹树冠往东南摆,心里微微放松,火山村就在火山口的西北方向。火山爆发全因火山口底下的岩浆池子积蓄压力抵达临界点而造成,经过前几日的爆发之后,眼下这种喷发已是强弩之末,熔岩再也到不了村子。反而是那种怕火山口喷出来的大量含有硫磺气体的有害毒烟顺风而来。 她对成甯说:“相公,此刻观察风向很重要,麻烦找个身手好的兄弟,把风向标放置在高处。” 成甯说:“好。” 有人钻出人丛里,拍着瘦削精干的胸脯主动请缨:“夫人!让我上吧!” 叶斐然定睛一看,惊讶道:“九哥儿,是你?” 九哥儿和小六两个形影不离的亲兄弟,此刻穿着大顺小兵的衣服。比起笑得很是憨厚真诚的小六,九哥儿眼睛闪着狡黠眼光:“吕老大的老家,咱怎么也得来探个门,见识见识!” 叶斐然佯怒:“好啊,你们两个家伙,竟然私自离开王府!看我不揍你们!” 她还真的反手就抽了成甯腰间佩刀,作势要打。俩皮猴齐刷刷跪下来,说:“夫人,我们知错,我们认罚!” 小六大声说:“只求夫人准许我们的请求,能够为夫人尽绵薄之力,往后任夫人处置!” 第1537章 二丫你放松,我们一起去救人 第1537章二丫你放松,我们一起去救人 九哥儿跟在小六后面也大声说:“夫人!我们只想帮您!都是穷苦人,做点儿啥都行,您打我们我们也认了!” 叶斐然倒是打不下手了,成甯趁机收了她手里的刀子,说:“每人十棍子,先记下了。现在你们拿着风向标去吧,那栋二层的石头房子,原是江二嫂子的屋子,后来她遇到飒风死了,留下那房子来改成了鱼栏。是整个村子最高的地方,你们就把风向标插到屋顶上去。要直直的装好,不许歪不许坏,更不许一阵风来就倒了。要是出了半点漏子,我就再加十棍子。” 九哥儿胸脯拍得山响:“您走着瞧!” 一个鱼跃从地上起来,拉着小六,眨眼功夫就不见了影。 很快,一个结结实实的风向标,就在房顶上立了起来!笔直挺拔,就跟九哥儿和小六那脊梁骨似的,在海风中呼呼呼地转! 叶斐然原本紧绷的心情忍不住轻松了好多,她扭脸对成甯说:“相公,我们快点走吧!希望火山村乡亲们别出什么大事……” 成甯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的马背上,让她的坐骑空鞍跟着,说:“希望我们的蕉园没事。” 这句话,说到她的心坎里去了。 一路上,不断遇到难民,好多人被毒烟熏瞎了眼睛,毒哑了喉咙,倒在路边,惨不忍睹。因为不断要留下人来救助伤员,队伍走得很慢,还要越拉越长。 叶斐然想了个法子,对成甯说:“相公,不如我们每三里地就留下二十个人组成小组,就地搭棚,留下一定量的物资,让灾民就近拿吃的喝的?这样做的话,我们从船上可以直接补给到救援点,灾民可以就近求援,效率会高。我们的士兵聚集在一起,也可以防止有人趁灾打劫。” 成甯说:“这法子很好。就按你说的办。” 于是大家传令下去,搭建棚子用的木头随处可见,帆布是卷着驮在马背上的。叶斐然定了每个救援点一个懂医理的,两个后勤的,一个懂文字的,其余就是普通士兵。 万一遇到抢劫的盗匪,有了人员伤亡,马上集结剩余人员,仍旧按照二十个人一组来编队。 成甯听着叶斐然的布置,有条不紊的,不禁莞尔赞许:“此法大善,无论有什么人手损折,都能够迅速原地重整队伍,再投入到救灾中。二丫,从前怎么没听你提出过这个法子?还是说你是新学的?” 叶斐然笑道:“是我新学的,从书上看回来的。” 成甯来了兴致:“哦?什么书?可否借给为夫一阅?” 叶斐然却有些踌躇:“那本书我没有带在身边……” 放在空间里,嗯。 成甯说:“无妨,以后回到京城你记得给我就是了。” 算是侥幸过了一关,叶斐然松了口气。 越接近火山村,硫磺味越浓烈,迫不得已戴上了口罩,感觉才好些。看到那棵熟悉的大榕树,树冠上蒙了厚厚一层灰,近乡情更怯,何况灾害深,叶斐然不由得眯起眼睛,眼泪不听话地直往外冒。 成甯拉着她,低声道:“二丫,别激动。慢慢来。” 叶斐然挣脱了他的手,下了马,成甯也就下马陪着她。 大榕树下,故园依旧,到处都是灰蒙蒙的,李大爷的院子也不例外。老黄牛不知道哪儿去了,卸了牛的牛车靠墙停着。叶斐然走过去,在门外呼唤:“李大爷!李大爷!” 院子里传来响动,不止一个人的,她来到门外面一张望,就看到李大爷的妻子江氏正扶着门框往外望,又想要出来应门,又不敢往外走的样子。叶斐然推开门,激动地喊:“江大娘!是我!二丫!” 江氏还不大敢相信,看着叶斐然,神色迟疑的。 过了好一会儿,认出来了:“二丫!真的是二丫!” 叶斐然快步走进院子里,“江大娘!我来帮大家!村子里现在怎样了?里正呢?” 江氏却是倒转了身子,急急地朝着里面跑去,过一会儿,李大爷大儿子扶着李大爷走出来:“二丫啊!您要里正吗?叶里正……为了救两个崽崽,房子塌的时候扑在了他们身上,没了气喽。” 叶斐然咯噔一下,说:“那,现在村子里谁管事?” “哪个管事的都没有,各人管各人!”李大爷大儿子丧气地道,“有吃的没有” 成甯大步走进来,“有。” 李大爷大儿子才看到成甯,吓得一哆嗦,“你、你是!” 叶斐然说:“他是我相公,阿成啊!” 江氏猛揉眼睛:“天啊,阿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完全两个人了!” 然后大家又看到了成甯身后跟着的大队人马,全都是披甲齐全,马上烙字,剑上带印,威风凛凛的正儿八经大顺军爷!成甯的副将从旁边穿出来,大声道:“摄政王殿下在此!来火山村救灾了!” 赫赫威仪,顿时之间,从屋子里闻声赶出来二十多号乡亲,冲着成甯跪了一地。 “太好了!” “朝廷终于派人来了啊——” “我们已经三天没有吃的了!” “村东头全部被烧光了——” 有的人嚎啕大哭起来,院子里乱成一片。叶斐然看了一眼头顶还在冒烟的火山,对成甯说:“相公,一会儿可能还会再爆一波。如果岩浆缓缓流出,那么往后危险就不大了。如果还是喷出来,那就还将要爆发,我们要带着乡亲们尽快撤离到海边或者镇上安全的地方去。” 这方面她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威,成甯毫不怀疑。他说:“先发口罩,让大家到屋里去,躲过了这一波喷发,我们再想法子撤!副将,你领一支人马到村子里去,搜寻剩下的幸存者,分发清水和吃的。让他们就近进屋子里去躲爆发。” “走,大家进屋子里去,我们有吃的,有馍馍、有肉,还有水!人人有份,不要拥挤,也不要抢!” 士兵们扶老携幼忙活起来,叶斐然朝着相反方向,来到了火山村的大路正中间,取出怀表和千里镜,一边观察火山动静,一边紧张计算时间。 第1538章 韶华白发 第1538章韶华白发 三分钟后,火山口喷出阵阵黑烟。 和她计算的时间一模一样。 副将领着人,在村子各个地方出出入入,不断奔走呼叫。偶尔有小孩妇女的哭叫声传出来,很快被安抚了下去。副将马匹上驮着的大批吃喝用的东西作用显着。 叶斐然脑门子上汗珠直往外冒:“可别再喷了……求求你,山神爷爷,山神奶奶,山神老祖宗……” 黑烟越发的频密,要命的是,这会儿风向也给变了,直接吹了过来。还好,也就那么乱流变化了一会儿,你又吹回另一角去,黑烟朝着火山村相反的方向,临海那头吹了。 正在等着那熔岩喷发的骇人景观出现,谁知道,十分钟过去,火山口安安静静的。叶斐然又等了十分钟,还是没有喷发,似乎刚那几道黑烟就是火山口最后的强弩之末。 叶斐然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大腿:“不爆发了……” “太好了!” 她飞奔进李大爷的屋子,冲着成甯嚷嚷:“这一波没有爆发,太好了。” 成甯也欢喜,“这样我们就有更多时间了!” 招呼着乡亲们从躲的地方走出来,原本叶斐然离开的时候已经口齿繁衍到小二千人的大村子,如今活着的竟还不到四分之一。 “二丫……” 苍老的里正娘子带着几个孙子,哀哀地喊了叶斐然一声,泣不成声。 叶斐然握着她粗糙的手,也是热泪盈眶:“大娘,对不起,我们来迟了。” 成甯说:“这儿不是叙旧的地方,快走吧。到了海边再说。” 村民们排着队,跟着士兵们往海边走,他们有的人怀里还抱着家里抢出来的东西,多数都是衣服、粮食什么的,还有人抱了个打鸣的大公鸡,所以走得极慢。 就好像报丧一般,火山又冒出黑烟来了。叶斐然想要用技能去看看火山口,但是必须先把村民护送到安全的地方去,成甯看到她坐立不安的,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叶斐然说:“我想到村东头……蕉园看看……” 成甯说:“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我自己去。”叶斐然说,“你一走,他们就乱了。” 成甯很不放心的样子,叶斐然倒是笑了,伸手去捏了捏他的脸:“你放心。你娘子我很坚强。” 越是坚强,才越让人心疼。 不过成甯没说。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自己的骏马给了叶斐然,又解下了腰间短刀,递给她:“你拿着。酉时之前必须回到头咀码头。” 叶斐然点点头,“好。” 接过了刀子,翻身上了骏马,她逆着人群向前去。 取出口罩和眼罩蒙了脸,刺鼻硫磺味消减了不少,进了村子,才发现情况很糟糕。之前有一股熔岩流从村子侧面流了过去,烧了好多房子。没有被熔岩流到的地方,房子也沾满了火山灰,幸亏海风吹散了不少毒气,不然的话,整个村子的人都得死光! 随处可见尸体,多半都被自己亲人拖到院子里去整整齐齐地放好,场面惨不忍睹。 叶斐然忍着眼泪,硬着心肠,往村东头奔去。空气中越发炎热浓臭起来,跑了小二里路,就到了蕉园书院——她的故居。 石头房子灰墙皮,前有芭蕉后有院,书院里的人把蕉园打理得很好,如今却已人去楼空。一个穿长衫模样的人倒卧在蕉园门口,下半截被烧焦了,叶斐然翻转他的身子,发现他的口鼻全都黑了,身上许多烧伤的地方。抬头看看,一大块已经凝固了的岩浆,挂在墙头,还散发着硫磺臭味,疏松多孔仿佛一大团奇怪的鼻涕。 这位先生应该是为了扑走什么人,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从天而降的岩浆,才不幸身亡。 叶斐然把他的遗体放到一边,郑重地双手合十拜了拜,才走进蕉园。 蕉园里早就人去楼空,不少岩浆块落在此处,把房顶烧出一个个大洞,植物也都被烧死了,到了无人的地方,叶斐然进了空间,长长舒了口气,“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小书说:“宿主,太危险了,你快走吧。” 叶斐然说:“后羿之眼——还能用么?” 小书说:“这两天你散了不少东西出去,积攒的经验值勉强够扣的。” 叶斐然说:“那就使用一次后羿之眼。” 不等空间说什么,她已启动了技能,白光闪过,全景视角展开,她随着视角飞了出去,居高临下鸟瞰整个火山口区域。 只见后山长了金银花的山沟阴处,如今是一条三丈宽的熔岩流,还在不断地流淌、扩大,但是趋势缓慢,似已在强弩之末。沿着熔岩河一路溯源而上,能够看到还在不断冒黑烟的火山口。叶斐然正要往火山口里俯冲,小书的声音惊慌喊叫:“你想干什么?” 叶斐然说:“我要计算岩浆池的压力。” 火山爆发的原理其实和高压锅一样,岩浆在地下积攒,同时不断累积压力。当压力到了一个临界点,就从地层薄弱的地方爆出去——打一个不恰当的比喻,那就是人脸上的痘痘爆了。 等岩浆喷完之后,压力消失,火山口自然也就恢复平静了。 小书喊:“你疯了!” 叶斐然却已经飞快地扎了进去…… 浓烟、爆炸、迷雾…… 虽然是空间里看到的景象,明知道伤害不到自己,身处其境,仍是教人很害怕。叶斐然也害怕,她克制着害怕,硬着头皮,把需要的数据采集好。 眼前一股岩浆朝她扑过来,极为逼真,吓得她“啊——”的收回了技能。跌坐在洞府中,小书说:“宿主,你心跳速度很快。受到了很大惊吓吧?” 叶斐然沉声道:“你闭嘴!” 趁着自己脑子还记得那些数据,她提笔研墨,硬生生把数据全部默写出来。小书看着她手底下出现的一大堆蚂蚁般的数字,沉默了。 默写完数据,是计算。 小书说:“宿主……你……长白头发了……” 极其强烈的脑力运转,竟让叶斐然在一个时辰之内,长出了丝丝白发!! 叶斐然粗暴道:“别烦我!” 落下最后一个数字,大喊:“我算出来了!” 第1539章 火山下的逃生 第1539章火山下的逃生 她飞快地念叨着:“岩浆池压力已经降到临界点以下,最多再有一次爆发,就可以完全进入休眠状态。还好还好,现在不是火山活跃的时候,这次只是一千年来的小规模爆发。” “最好的消息就是——在这次火山爆发结束之后,火山村后面的这座火山,很可能彻底失去活力,成为死火山!” 想到几百年来村子里的人其实都头悬利剑的生活着,叶斐然也是阵阵后怕。 小书在旁边高喊:“宿主666!宿主好威武!” 空间外面传来沉闷的响声,像是打雷,又像是某种野兽咆哮…… 小书喊:“危险!宿主,火山要爆发了!” “我淦!”叶斐然从空间里扑腾出来,成甯留给她的紫骏极为通人性,摇头晃脑的躲闪着不断从天上飞下来的砂石泥块就跑过来了。叶斐然跃到马背上,马儿如离弦的箭般冲出去,后山那巍峨的火山口发出一声虎啸龙吟,滚滚岩浆从火山口中喷薄而出…… 无数滚烫石块如同飞火流星不断砸落地面,叶斐然只能抱着马脖子,让那马儿自由发挥。 那骏马左右倏忽,穿插着往前跑,背后热浪滚滚,火山爆发了! “夫人!夫人!” 叶斐然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响起,睁开眼睛扭过脸,看到薛长东躺在田野上,他身边躺着他的坐骑,叶斐然忙纵马过去,途中躲过了好几块飞石,“东哥,您怎么在这儿?” 薛长东道:“我去沙坛村抢救稻种……苏佃户拼死带了一坛子出来,命我转交给您。” 叶斐然问:“外公、舅舅他们怎么样?苏佃户一家呢?” “他们都活着!”薛长东说,“不过往琼崖县逃荒去了,说安定下来再想法子捎信给您!” “轰隆!”一声猛烈轰击,一块热气腾腾的大石头落在离他们不过四五丈远的田野上。叶斐然看得真切:山脊上,将近半丈宽的熔岩河像一条火蛇,缓慢但不停歇地往火山村迤逦而来…… 她道:“东哥,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快上马,我们一起走!” 话音未落,一阵炽热压着头顶而来,叶斐然反应快,勒马后退。一块两三尺大的岩浆团吧唧摔在她刚才站着的地方,就那么靠近一点儿,她的头发烧焦得卷了起来。薛长东大声惨叫,捂着腿——他的腿被岩浆碰到了!丝丝缕缕的白烟从他腿上冒出来,叶斐然闻到了皮肉烧焦的糊味。 薛长东忽然惨笑,把怀里的瓷坛子朝着叶斐然一递:“我走不成啦!夫人,您带着这坛子走吧!” 叶斐然摇头坚决道:“不行!我必须救你!” 她用力打那马屁股,没想到那马儿受了惊吓,原地打着转,怎么也不愿意往前一步。 眼瞅着火山喷发到了强弩之末,岩浆河流动缓慢下来,黑烟也越来越少,可到处飞溅的岩浆团却越发多了起来,溅得田野上哪儿哪儿都是,叶斐然咬咬牙,狠狠心,弯腰准备下马步行去拉薛长东。 又是一阵马蹄声响,一名铁骑如飞剑“刷”的掠过她身边,直奔薛长东。手里的披风一扬,活了一般飞向薛长东,把他拦腰卷了起来。成甯卷一个将近160斤的大男人,竟也轻松自如,把薛长东放在自己的马背上,问:“能骑马么?” 薛长东才点了点头,成甯把缰绳交给他,两匹马又重新并列而行了,成甯站起身,轻轻一跃,落在叶斐然身后,随手给了紫骏马屁股一巴掌:“畜生,贪生怕死,丢你爹的脸!走!” 那紫骏长叫一声,朝着头咀码头的方向狂奔而去。 叶斐然被成甯圈在怀里回头望,只见黑烟渐渐的小了,喷发结束了,乘着去势,岩浆河没过了当年那条经常去戏水的小溪,往田野步步进逼,黑黑红红的,又恶心又恐怖,她说:“相公,我们的村子毁了……” 心潮澎湃,很是滋味复杂。 成甯说:“只要有人在,就能建起新的火山村。你怎么多愁善感起来了?” 叶斐然不说话了,眼角有什么东西涩涩的。 两骑并行,很快回到了头咀码头。因多了三百多号火山村的灾民,原本巴掌大的小镇越发拥挤起来。成甯安排小船,化整为零的把大船上的补给运送过来。 薛长东腿烧伤了,赛扁鹊来瞧过,烫到了脚筋,得好好养一段才能好。而且,赛扁鹊不保证痊愈之后薛长东还能保持从前的功力。薛长东垂下眼睛,好一阵黯然,半日方才挤出一句“谢谢”。 头顶有阴影投下,薛长东抬起头来,见是成甯:“王爷。” 成甯长腿一曲,盘膝坐在他的伤员简易木床旁边,拍了拍薛长东肩膀:“别灰心,先安心养伤,回到京城再想办法。” 薛长东并没有放松多少,轻声道:“如果我不能打了……” “就算你不能打,我们王府总不缺那一碗饭。”成甯说,“如果你想继续打,那么我就带着你走遍天下,找到名医,治好你的脚为止。” 薛长东眼神一阵乱闪,眉宇间的焦灼黯然,却是消散了许多。 …… 叶斐然累得狠了,回到船上倒头就睡。空间也没有再给她警示什么的,她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梦境光怪陆离,画面一转,初五被几个孩子围着…… 当头那个长的很像胖虎的小孩,抱着她做给初五的小篮球,大声嬉笑:“你爹娘都死外面喽——” 初五大哭:“不!才没有!你胡说!” 熊孩子们抱着初五的篮球传过来传过去,初五哭着跑过来又跑过去,叶斐然看得两眼冒火,大喊:“臭小子,老娘揍你!” 霍的一下坐了起来,对上薛长乐的眼睛:“夫人?” 叶斐然怒气未消,呼呼喘着大气,老半天才平静下来,说:“长乐,初五被人欺负了!长乐?” “嗯?长乐?你怎么来的?” 见到薛长乐那一刻的惊喜,多多少少冲淡了那梦带来的不悦。 第1540章 野甘蔗 第1540章野甘蔗 薛长乐道:“我和老万在云梦泽办完事之后,原本打算往卑弥国走。老万说要找南公子,就中途改道了。只可惜什么消息都没有,南公子彻底没了音讯。后来听说琼州有火山爆发,就赶紧赶来了。老万带来一百名玄门精英,个顶个的好手,如今正在管带厅跟王爷谈事情。我记挂着你,就来看你。” 叶斐然心里暖暖的,握住了薛长乐的手,说:“长乐。你来了就好。这地方全是大老爷们,我呆得时间长了,都以为自己带把了……” 薛长乐“噗”的笑出声,“哈哈哈,夫人。你还是老样子。” 叶斐然掀开被子下了床,说:“这边很多伤病员,都需要我们救治。快到外面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 那个梦…… 算了算了,胡思乱想没用,还是把注意力放在眼前吧。 到了甲板上,欣慰看到忙归忙,是那种有条不紊的忙了。 叶斐然脑子就琢磨开了,“救治伤员如今不成问题了。火山也开始进入休眠了。我们还能做点什么呢?” 一边走,一边想,走到船舷上,不禁凭栏远眺。 火山还在冒着袅袅黑烟,似乎这地方形成了一个岩浆池,不爆发也不干涸,进入一种相对平衡的状态。地下水脉是一定会改变的了,叶斐然决定事后得派人去勘探一下水源,可不能再让那怪味水重现。 这么丰富的地热资源,说不定有温泉可以泡了……那倒是对疗伤休养极好的。 然后就是各种重建。 想啊想,正想得入神,旁边传来成甯暖暖话音:“你在想什么呢?嗯?” 叶斐然说:“在想怎么事后重建,这边的地图要重新画了,百姓们要怎么回到家园里,朝廷里要怎么安抚他们。还有,我们的蕉园怎么办……” “哼,你就不能抽空想想我么?” 叶斐然一呆,扭过脸,成甯大宝贝似的看着她,她不禁摸了摸他的脸,“想想想。这不是天天陪在身边嘛。” 成甯说:“陪在身边,可你的心想到我的时候太少啊。” 叶斐然哑然失笑:“有吗?” “别的女人,眼里只有夫君和孩子。我还老笑那些同僚们,被几个女人给缠得死死的。现在发现,她们也有她们的好处啊,我家二丫,眼里看到的世界太大,我占的分量就太少太少了。” 一席话,倒是把叶斐然说得笑了,从怀里摸出一锭小小金元宝来,说:“相公,你就好比这金子,虽然小小的一个,可是分量沉甸甸呀。” 成甯一听,乐了:“那还差不多。” 王爷被哄得高高兴兴的,背转双手溜达去做事了。旁边的人看着刚才还明显面带怒色气场深沉的王爷,凑到王妃跟前三言两语两句之后就阴转晴,都觉得:“……” 天啦撸,娘娘莫非会法术? 话又说回来,王爷和娘娘说笑的氛围,好甜啊! “好甜!”九哥儿啃了一口手里的野甘蔗,坐在码头边,享受片刻的空闲。 小六瞅着直眼馋,“哥,你吃啥呢?给我一根尝尝?” 九哥儿大方地给了他一根,“嚼出汁水来,渣子吐掉!不然进去的时候容易,出来可就难了!” 小六也啃起甘蔗,青皮野甘蔗,清甜多汁。小六三两口啃完一段,连连夸好,“哥,这好东西叫啥名字?你从哪儿寻摸到的?” 九哥儿指了指西边,“那边的乱石滩后面,长了好些呢!你得往有红土层的地方找,那才长得好。” 哥俩正张罗着打野食,薛长乐经过,看到了,惊讶地说:“九哥儿,你怎么会有甘蔗吃?” 九哥儿说:“哈?原来这东西叫甘蔗?” 薛长乐说:“嗯。从前琼州很多的,都在野地里长着。说起来……这东西能榨糖?”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叫:“夫人!夫人!” 一路叫,一路奔着去远了,九哥儿和小六被结结实实吓一跳,停在了原地。还没拿定主意留着等还是继续寻摸吃的,薛长乐带着叶斐然来了,把事情原委一说,叶斐然对九哥说:“九哥儿,你可以带我去长了野甘蔗的地方瞧瞧么?” 九哥儿说:“可以啊!” 路上,叶斐然自然而然地跟九哥儿解释起什么是甘蔗:“这个东西很甜,和你们北方的甜菜一样,可以榨糖用。但能搞出多少糖,就得看甘蔗的品质了。” “噢!甜菜!”九哥儿欢喜道,“我喜欢那玩意儿!记得刚上山那年,我们遇到另一伙响马,夜里老大喊我去盯梢,我趴在那碾坊里一天一夜,饿得前心贴后背都不敢动。好容易抓住了他们的探子。我把那探子抓回去之后,辉煌哥见我两腿筛糠似的,就给了我一个烤甜菜头,那可真好吃啊……” 九哥儿说着说着,两眼放光,不断吞口水,馋相毕露。 叶斐然听得有趣,就问:“那后来呢?” “把他们老巢给端了。山上也就算是有我这么一号人物喽。” 叶斐然笑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经历倒多。” 边说边走,很快来到那乱石滩后面,还得再穿过木麻黄林,到了有红土地的地方,才看见连成片的野甘蔗田。面积不大,也就是三分多点儿,叶斐然走上去,抽出护身匕首去砍那甘蔗,九哥儿在旁边喊:“夫人小心,这种甘蔗叶子厉害得很,一划拉开一道口子!” 却不曾想叶斐然动作娴熟,三下五除二处理好了甘蔗叶子,只剩下一段光光的甘蔗段。浅浅划拉了个口子,叶斐然尝了一尝,“甜度还可以。可惜太少了。只能留着来做种。” 众人:“??” 薛长乐问:“夫人,您这是打算做什么?” 叶斐然说:“甘蔗可以制糖。糖在内陆卖很贵的价钱。现在火山刚爆发完,今年稻谷肯定绝收了,我们要想法子让农民们有点儿事情做,帮补家计,有所指望,种甘蔗我看着倒是合适……” 更多的道理,什么让农民有事可做不养闲汉懒汉,什么减轻朝廷负担之类的道理,太过艰深了,倒是不必一一对九哥儿他们交代清楚。 第1541章 狗头军师叶斐然 第1541章狗头军师叶斐然 薛长乐道:“这东西种出来会不会不划算啊?制糖要炼要熬,一般家里谁能耗得起那个柴火钱?从前我就看见它们长的到处都是了,又不稀罕,又不能卖价钱。所以大家也就是砍柴累了的时候砍两根甘蔗吃吃,润润嗓子,从来没有见有人种的。” 叶斐然说:“你放心,我有办法就是了。我们走吧,回去见王爷。” 回到了铁战舰上,叶斐然去见成甯。 成甯恰好有空,一个人在管带厅里,端详着琼州地图,见到叶斐然进来,他很高兴地说:“二丫,你来了。我正想找你。我打算明天开始,就把灾民转移送到西江镇上。最快三天之内,从广梧郡拨过来的赈灾银子和粮米就到了。到时候就地治疗,再发放药物和安家费用。你觉得如何?” “相公想得周到。我们可以救急,但没办法长远地一直呆着。交回到地方上是最好的。”叶斐然点了点头,说,“我今天找到很多野甘蔗,这是炼糖的好东西。若氏人是不是很缺糖来着?我在想,可以在琼州开设糖厂,在当地采购甘蔗,等炼好了糖,我们运到若氏去卖,赚钱。你觉得呢?” “听着很不错,可眼下遭灾了啊,你找谁炼糖去?” 话一出口,成甯转过弯来了,莞尔道,“我想到了。你是用这法子来促生产,不养闲汉。” 叶斐然点了点头,成甯越想越美,不禁抱过她,亲了一口那软嘟嘟的脸蛋:“二丫,你真是聪明!” 成甯兴冲冲的跑出去干活了。 狗头军师叶斐然也很满足地去了睡觉。 十天之后,朝廷赈灾物资到了。 发怒的火山回复平静,百姓们养好了伤,陆陆续续要回家。 可是……好多地,都被岩浆腐蚀了,或者被大量的含硫土污染,已经没办法耕种。 尤其是火山村,只剩下原来土地的一半不到! 那天,叶斐然亲自陪着乡亲们回家,叶里正的大儿子被推选为新的里正及族长,还是叫叶里正。小伙子今年才二十岁,和小虞一起启蒙的。才以头名考了秀才功名,得了廪生食米,因在城里书院准备备考来年春闱,躲过一劫。后来回家之后,知道火山村里乱了套,他硬生生停了仕途上前进脚步,回到家里扛起了族中这份责任。 叶斐然对新里正说:“大侄子,如今村子里的地没了。要重新界分。你要做到公平公正才行。” 新里正说:“我是这么想的,按人头来分。” 叶斐然摇头道:“如果按人分,那么有些为村子里人做了很多事,却人丁单薄的,岂不是吃亏?这样做,只怕会寒了好人心。” 看着新里正一脸茫然惶惑的,她娓娓道来:“除了分给大家的田地之外,在这些田里,不妨划出一部分专门用作公中祭祀田。然后每年田产所得,分给族中有大贡献的人,一并连鳏寡孤独,也有了关照。岂不是善莫大焉?” “婶婶所言极是!”新里正茅塞顿开,长揖在地,“加上皇上免了我们五年徭役和赋税。我们一定可以很快就重建家园!” 叶斐然说:“蕉园后面的甜水井,不知道有没有毁坏。我们赶紧去看看,这段日子河里的水尚未彻底澄净,估计只能指望这口井过活了。” 她和里正、李大爷等村子里德高望重的人到了蕉园后面,眼瞅着打上来的水仍旧是澄清透明的,叶斐然首先喝了一口。李大爷在旁边喊:“二丫,使不得!” 她现在可是王妃! 眼瞅着王妃毫不摆架子地喝了一口井里打上来的水,还把眼睛笑弯成了月牙,“唔,还好,很清甜。” 火山村乡亲们,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也许真的是风水比较好,也许真的是受过灵泉浇灌所以能够净化了水源,蕉园背后的这口甜水井,没有丝毫硫磺味,仍旧是清甜、甘冽。 新里正立刻派人来维修井栏,同时派人看守起来,让村民们每天有序地来打水。 叶斐然在村子里走着,忽然之间,停下脚步来。 薛长乐你问:“夫人,怎么了?”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目光落在一处破败院子上,房子倒塌,院子里杂草丛生,显然荒芜已久。从出生到嫁人,她在这里度过最不堪回首的童年,叶家老宅。叶斐然轻轻叹了口气,觉得有什么事情彻底放下了,仰起头,轻松扬起嘴角:“没什么,我们走吧!” …… 伤员治好之后,成甯和叶斐然搬到了镇上住,处理善后。 好多年了,好多年没有过这么炎热的冬天了。 没错,炎热,的,冬天。 这就是琼州的冬天…… 已经进了腊月,琼州的户外,还是一件单衣就足够打发。火力壮的壮棒汉子们,甚至还穿着夏天的凉布衣服或麻布短打。太阳一出,挥汗如雨。 好多官兵安逸惨了,成天光着身子在外头乱跑,还有喜欢洗海澡的,在险些造成了溺亡事故之后,陆新春下了严令,不得官兵们私自下海游泳。 “夫人,您要的东西找来了。”知府沙玖亲自领着两个衙役,把一座旧式榨糖的设备抬进院子来。说是设备,也只是一个简单的石巢、木舂,用最简单的绳子捆了一下,是一个简单的杠杆应用。 叶斐然说:“这东西用什么动力?” 沙玖说:“人手、牛拉,都可以。” 叶斐然:“好吧。我知道了。你三天之后来见我,到时候你看看我做的榨糖机。” 三天之后,沙玖如约来到叶斐然所住的小院子前面。赫然见到——王爷? 王爷可不是从院子里走出来一脸春风的模样,相反,衣着整齐之余,袍角上已沾上了薄薄一层灰尘,瞧着像是——在门口踱来踱去有一阵子了? 咳咳,没想到王爷也成了门外之客,一时之间,沙玖就尴尬了。 还没怎么样呢,成甯发现了他,招呼道:“沙玖,大早上的来了?” 沙玖硬着头皮,上前唱喏作揖,“王爷千岁,万福金安。” 正寒暄着,门开了,叶斐然亲自来开的门,“你们来得正好,来进来看看。” 第1542章 出现在成甯身边的女人 第1542章出现在成甯身边的女人 进了院子,她把放好了的榨糖机小样展示给成甯和沙玖看,“用风力来驱动碾子,榨出糖汁到车间里熬煮,蒸馏成糖浆,造出原糖。” 原理还是那原理,但叶斐然通过精妙的齿轮设计,把功率放大了好多倍。她把一小段甘蔗放进去,榨出一大杯糖汁来,出汁量之多,让沙玖直接瞪大了眼睛:“一根甘蔗可以压出这么多的汁么?” 叶斐然弯弯嘴角:“我做的机器就可以。” 成甯道:“在西江河边建出这么一座大碾子糖厂来,大约需要多长时间?” 沙玖估量了一下,说:“如果一百个人动工,半个月就够了。算上泥浆风干的时间,也就是再半个月的功夫。” 叶斐然摇头道:“不行,半个月时间,也只好盖个瓦面房。那钢铁炉子浇注冷却的时间也得算上。炉子铸造的质量得考究一点,不然的话炸膛,漏烟,漏糖浆,都是要死人的。你做精细点,反正甘蔗从种到收,还得两三个月功夫。” 沙玖摇头道:“夫人,我正是把方方面面都考虑进去了呀!您之前没做出小样的时候我不知道,看到了我就知道了,这套设备……前阵子有个人造过出来!” 叶斐然惊喜道,“真的么?” 沙玖说:“是的。眼下就藏在县衙库房里。因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用,所以一直在堆灰。这段日子遭了灾,正商议着要把它们熔了重新拿去打造一批锄头铁犁什么的,分发给农民呢。” 叶斐然当即道:“带我去看看。” 一行人到了县衙里,只见库房角落真的堆了一堆零件。叶斐然摸了摸,敲了敲,声音结实清脆,竟是上好精钢所铸。 命人把这批东西带到庭院里擦干净,阳光下泛出金属质感光芒来,连一颗铆钉都做工精良。 叶斐然呆住了。 成甯在她旁边赞叹道:“很不错啊。可省了老功夫了。” 叶斐然道:“是,现在只需要造房子就行了。工人也能削减一般。嗯,我还要教一些机灵人做糖厂里的工人。这些人,得公中出开支。” 这算是最早的……国营工人么? 但叶斐然也不敢冒险让沙玖或者某个大财主吃了这业务,商人逐利,时间一长,谁都抵挡不了金银的诱惑。 这方面的考量,自然交给了成甯去处理。 叶斐然自己,坐了个牛车到各村里去,推广传授怎么种野甘蔗。那些野生的甘蔗,吃起来还凑合,但要提高产量,非得要科学合理的种植方法不可。 叶斐然这么一走,绕着琼州岛走了个圈圈,就是两个月过去。就连过年也都是在路上过的。 遭受了大灾难,琼州各处百废待兴,好多老百姓连肉都吃不起了,也就是想法子搞点儿面粉,包个野菜馅儿汤圆,在海边的就想法子捞两条把巴掌大的小鱼,白水煮煮,取个“团团圆圆”“连年有余”的吉祥意头来意思意思。 二月二,开了春,叶斐然这一转才算走完。回到西江镇上,薛长乐见到那城门口,就说:“夫人,要不要先找个地方歇歇,梳洗打扮一下,再去见王爷?” 叶斐然也有此意,毕竟自己风餐露宿俩月,又黑又瘦,样子看起来比村姑还惨。 还没有进城,远远地却看到成甯的仪仗来了,那匹紫马风华绝代,一眼就能认出来。沿途百姓就像风过稻草般下跪,高呼千岁之声有如山林海啸,震耳欲聋,威仪赫赫,如南山巍巍,不可言语细述。 薛长乐赞叹道:“夫人,王爷好神气啊!” 叶斐然也为成甯高兴,深感自豪。 十年前,成甯进城也就是个拿些山货猎物做买卖的破落猎户啊……见过了他最落魄的样子,她越发心疼如今他意气风发的样子。 一匹枣红马轻快地小跑上前,和成甯并肩,那画面跃入叶斐然眼帘,叶斐然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了。 薛长乐奇怪地说:“咦?那女子是谁?怎么和王爷忒地亲密?” 那女子看起来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长相清秀,皮肤白皙脖子细长,笑起来咧开八颗牙齿,不知道谁唤了一句“林小姐”,她回头一笑,顾盼生辉,一看就性格很好。 这个叫林小姐的,到底是什么人? 阳光照在成甯的身上,却冷了叶斐然半边身子。 薛长乐意识到什么,识趣地收敛了笑容。闷声不吭地去客栈打尖,叶斐然正在泡澡,外头传来敲门声,薛长乐去开门:“谁呀?” “王爷听说夫人已回,言道外头人多杂乱,诸多不便,命小人接夫人回去府衙中歇息。” 不知为何,叶斐然脑海里一闪而过成甯和那女子并骑而行的画面,一股热血凝固在她心口,变成了冰渣子。她扬声道:“不必了。我还有事,稍后自然回家。你们先回去吧!” 那人明显愣住了,过了一会儿,薛长乐重复了一遍叶斐然的话,才打发走了那人。 闹了这么个小插曲,叶斐然泡澡的心情都没了,起身擦擦干净自己。薛长乐帮她换水,惊讶道:“夫人,你的洗澡水怎么发黑?这是中毒了么?” 叶斐然说:“没感觉到啊。” 薛长乐也不说什么,把她的洗澡水倒了,自个儿也打水来洗了。洗好澡出来,看见叶斐然在桌子前面,铺开了那本写满道道框框的统计表,人是看着那表了,眼神却是散的。薛长乐擦着头发,在她面前坐下,“夫人,你在发愣呢?” 一句话把叶斐然从出神中拉扯回来,叶斐然说:“没什么,只是想一个数想得出了神而已。” 打了个呵欠,掩饰着说:“困了,” 薛长乐说:“夫人,王爷对你很专情,不会有别的心思的。要不然,我们回去?” 叶斐然没想到一下子被长乐丫头说中了心事,真不敢相信,这是那个迟钝的薛长乐?她倔起来,道:“不了。我先不回去。我这边事情还没做完呢。” 薛长乐叹了口气,也没有硬劝她。 第1543章 谁是林小姐 第1543章谁是林小姐? 这一晚上,叶斐然睡得不太好。到了清晨,公鸡才打鸣,她就醒了。 薛长乐还在睡,而她肚子却咕咕叫起来。有句话说,越躺着越内耗,心里胡思乱想,比下地干一天体力活还累。叶斐然索性起了身,穿上民妇衣服,到外面去寻早餐吃。 百姓的生命力是顽强的,也就火山喷发两个多月而已,眼看着西江镇上做小买卖的门面就支棱起来了。琼州人爱吃会吃,勤行(餐饮业的别称)发达,光是早点一项就品种无比丰富。叶斐然看到一个挂着“桃花面”字样的幌子,昔日在无量寿寺外替卖面阿婆的面食取名字的往事历历在目,往事萦绕心头,心里涌起暖意,不自觉走了过去。 一个身材壮实的胖墩大嫂笑盈盈迎上来:“小娘子,要吃点什么呢?” 叶斐然说:“要一碗桃花面。” “好咧——” 很快,桃花面就端上来了。和记忆中的一样,面少汤宽,朵朵鲜肉漂在汤面上,粉粉的,艳丽得跟桃花一样。叶斐然定神看着,竟不舍得动筷子。轻轻喝了一小口面汤,甘甜鲜美尚在舌尖未散,远处来了两个脚步匆匆的婆子:“陶婆子媳妇,要两碗桃花面!多放葱!多放胡椒粉!” 叶斐然不由得朝那俩婆子的方向多看了一眼,穿着行宫里的制式衣裙,竟是摄政王行辕处出来的人? 从那俩婆子手里接过了一块碎银,那胖媳妇乐开了花,“哎,马上给您现煮去!” 其中一个婆子说:“站住,听仔细了,用两个碗,把面和汤分开装来。再用盖子密密的该上,这可是王爷亲口吩咐要吃的东西,给我仔细点。要是王爷吃得合口了,自然大大的有赏,不然的话,莫说咱们吃挂落,就连你这面店,怕也没办法继续在西江镇支棱起来!” 胖媳妇一惊,顿时多了成倍的谨慎,道:“天啊,怪道今儿早上喜鹊一直在头顶叫。原来是有大贵人!您二位请宽坐,我立刻做!” 说罢忙忙地来到灶前,吹火烧水,动作麻利地烫起面条来。 叶斐然低头吃面,耳中不知不觉地传来两个婆子说话。 婆子甲说:“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都说王爷身边水泼不进针插不入的,连个母苍蝇都飞不过去。这些日子林小姐却破天荒的跟他出双入对,莫不是十月芥菜动了心?” 婆子乙说:“我看就像了,谁都知道王爷喜欢冰雪聪明的女孩儿。这一位跟走了的王妃倒是有那么五六分相似,而且又能铸铁又能画图的,可不是合了王爷口味!” “啧啧,王妃娘娘到底是不是真的像那边说的,是外出传授播种甘蔗啊。别是被王爷气走的吧?” “如果是又有什么稀奇,我们王妃可是比王爷年轻一大截,作点儿闹点儿,很正常么……” “那可真的是太可怜了。前脚走出了家门,后脚王爷就命人买桃花面给林小姐吃。” “有什么可怜不可怜,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再说她都快三十的人了,马上就不能侍寝了。林小姐今年才18岁,给王爷屋里补几个知冷知热的,岂不是全了贤良名声……” 桃花面的面汤很鲜甜,然而直到那俩老婆子买好了面走了,叶斐然再也想不起自己吃了什么了。 给薛长乐打包了一份煎饼油条豆浆回去,薛长乐练完功进来,埋头吃喝。叶斐然看到她没心没肺的样子,突然很羡慕,她忍不住开口问:“长乐。平时阿成说喜欢看我吃饭,喜欢看我没心没肺的样子。是不是就是指你现在那样?我看你一口豆浆一口油条,行云流水似的停不下来,就觉得真香。” 薛长乐说:“对呀。你吃饭的样子,让人看着就很香。不过今天夫人你怎么不吃?” “我吃过了。”叶斐然说。 薛长乐哦的一声,没有多问。 不知道为什么,叶斐然由此而感到十分孤独。 她独自回房中,展开一本空本子,开始写新构思的故事。正写到动情处,脸蛋上冰冰凉凉的。薛长乐就在她身后长叹:“夫人,你果然不开心。” 一块帕子从后面递到她跟前,叶斐然接过来,胡乱擦掉自己脸上的泪水。薛长乐说:“你为什么不开心啊?” 叶斐然说:“阿成竟然趁我不在,给别的女人买桃花面。” 薛长乐满眼不信:“我的姑奶奶,你别是看错了?” “真的!”叶斐然说,“我就没看错!” 她说得斩钉截铁,薛长乐也就毫无保留的相信了。她二话不说走出屋子,叶斐然追在她身后跟了出去,问:“喂!你要去哪儿?” 薛长乐没说,但看着那方向,是往摄政王行辕处走的。 叶斐然要追,又追不上。很是烦躁地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忽然想起一件要紧事儿:那个糖厂的铸件里,有个安全阀线圈还差一个数没出来呢! 顿时把柔情蜜意丢脑后去,坐下来就开工。她一向专注,待得把所有注意力放在图纸上之后,很快进入浑然忘我的状态……就连身后成甯轻步走进来,也没觉察。 画好了一副图纸之后,她抬起头,活动酸疼的肩颈。眼角余光看到角落里坐了个大男人,吓一跳:“嗳!” 成甯墨眸黯淡,黑沉沉的不染半点光华:“你为什么不回家?” 叶斐然垂下眼睛,把玩着垂落鬓边的长发:“事情没做完……不想回。” 成甯走到她面前,食指轻轻在她画好的图纸上叩着:“如果你要做的事是画图的话,行辕里有你全套工具。岂不是比这客栈里人来人往吵吵闹闹的要安静便宜?” 深深吸一口气,叶斐然忽然抬眼问成甯:“相公,谁是林小姐?” 成甯一怔,“你说林安安?” 呵,她叫林安安。叶斐然发现,甚至不需要她提示,成甯就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了。可见他是做好了准备的了吧? 心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一阵气血上涌,又静默下来。 她恋爱经验太少了……少到,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场面。 甚至开始后悔问出来,因为问了出来,比还没问之前愈加无措。 成甯反倒追着她来问:“你怎么了?怎么一脸不高兴?” 第1544章 把她放到该放的位置上去 第1544章把她放到该放的位置上去 叶斐然闷闷地说:“没什么。我看到你们在一起……不高兴。” 成甯明白了,说:“你不要不高兴,我只不过把林安安当做客人而已。对客人好一点,应该嘛。” 但叶斐然很清楚,林安安并不把成甯当做款待自己的主人。虽然只远远的一瞥,她已经很清楚。她心里冷冷的,淡淡的道:“那好。既然是客人,就等你送完客人之后,我再回家。这段日子,我做我自己的事。” 成甯说:“好吧。你不喜欢她,我把她送走就是了。” 可是,叶斐然也感到不高兴。 她低下头去,格外起劲的画图纸,每一根线条都画得特别仔细,成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她始终没有抬头理会自己,就走了。 …… 回到行辕中,沙玖笑呵呵地迎上来:“王爷,您到哪儿去了?林小姐真能干,把屋子里的自鸣钟修好了。” 成甯问:“哪儿的自鸣钟?” “还有哪里,王爷你卧房里的自鸣钟啊!一直不会走,只是个摆设,如今可好了,又能用又能看!” 成甯说:“让我看看?” 沙玖就命人抬了出来,看到自鸣钟滴答滴答往前走,成甯对沙玖说:“你喜欢?” 沙玖点头,“谁不喜欢,你看看这宝石,这纯金的钟盘,多稀罕!” 成甯说:“你喜欢就赏了你罢。” 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般,沙玖猛地摇了摇头,惊讶低叫:“王爷,这可是……林小姐用了一天一夜功夫,替您修好的!” 成甯反问他:“我拜托她修了么?” 沙玖摇头。 成甯又反问他:“这东西,我离了不行么?” 他还从怀里拿出叶斐然送他的怀表,滴答、滴答走字的声音清脆。沙玖梗着脖子,急急地叫:“可也太……” “沙玖。”成甯打断了他,“东西修好了,我这儿放着也没用,给了你也是物尽其用。何况除了我夫人送我的东西,别的女人送我的,我用不惯。你拿着就好。” 沙玖觉得事情不对,林小姐多好的人啊,这些日子来,行辕里上上下下,早就把她当做了未来的侧妃看待。怎么王爷今儿突然来了大转弯?眼见成甯坚决,沙玖也就下跪谢恩。 成甯说:“既然你那边也用不上这东西,要不然,就放在衙门给大家公用呗。正好方便了。” “……是。” 正指挥着人把成甯卧房的自鸣钟往知府衙门里搬运,林安安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哎,你们怎么把王爷的自鸣钟给搬走了呢!放下!快放下!” “沙玖在哪里?怎么能把王爷的自鸣钟搬走?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修好的!” 她一说话,旁边跟着的四个婢女就上前去拦住了工人们。院子里闹成一片,沙玖闻声而出,“林小姐。王爷已经把这座钟赐给我们了。” 林安安一听,撅起了小嘴,大眼睛里写满委屈:“玖爷,大白天的,可不要跟我开玩笑啊!我记得很清楚,王爷就是说过,这个钟走不动了,很遗憾。恰好我又会修,花了好大功夫的!怎么转身就赐给您了呢?” 她说话清脆利落轻快,明明是质问,却叫人讨厌不起来。 沙玖也好声好气地说:“我也推辞了,可王爷说,放在衙门里给大家公用。” 林安安一听,咧开嘴笑起来,眼睛也是弯弯的,就是一个低配版叶斐然,“看看,看看,这就是王爷的王者气度!那您可得谢恩呐!” “必须!” 林安安就放过了沙玖,让沙玖把东西抬走了。她自己进了王府后院,去找成甯,一进屋子,发现成甯和几个琼州的地方官坐在一起,正在商量什么事情。她也不介意,熟门熟路地,就往成甯身边凑:“王爷,我来道谢呢。真是幸亏有您,教会了我怎么解决昨天的难题。她们现在全都不敢找我得茬了,呐,我在市集上发现了一些新鲜的拐枣。没想到琼州还有拐枣吃,算是我给您的谢礼?” 那些官们见到突然跑进来一年轻姑娘,相貌娇俏甜美,笑容可掬,浑身上下劲儿劲儿的,不禁莞尔。 成甯微一颔首,道:“放这儿就好。” 林安安放下了用白色手帕包裹得仔仔细细的拐枣,正要往成甯身边的空椅子坐下。成甯又开口了:“慢着,你先出去。这地方不方便有外人在。” 林安安一怔,“可是,之前也……” “那次是我失策,没有跟你说清楚。”成甯格外直男地说,“这儿是男人说话的地方,没有女人的份儿。” 有官看到林安安脸色大变,眼圈都红了,就开口劝道:“王爷,正事也说完了。林姑娘才从外面回来,怪累的,就让她坐着歇一歇来。不妨事。” “对呀。” “好孩子,脸蛋红扑扑的,是在外面热着了吧?来,倒杯水喝。” “好好坐着歇一会儿。” 官们慈祥老父亲老哥哥上线,纷纷关注林安安。 成甯“啪”的一拍桌子,说:“行了!” 顿时全场肃静。 成甯说:“安安,你先出去。有什么事,等我这边结束了,再说。还有——这地方不是你能坐的——这是我夫人的座椅。” 林安安彻底傻眼了! 迎着成甯嗔怪冷漠的视线,顿时觉得,屁股底下那百蝶穿花图案的柔软褥子,似乎绵里藏针?她扭动着屁股,讪讪地站起来,笑道:“您不说,我真不知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成甯也没有继续追究这事儿,只挥了挥衣袖。 逐客令的意思,十分明显。 这会儿,索性没有人敢替林安安说话了——王爷三令五申,官们都很有眼力见的,谁会为了一个林安安跟成甯过不去啊! 林安安可怜巴巴地走了出去,没有哭出来,但谁都看到了她那红透了的眼圈。看了她那挺得笔直的倔强腰背一眼,成甯那黑黢黢的眼眸,比两颗玻璃珠子没多出多少感情。他迅速地把话题扳回正路上:“继续刚才说的,各地陆续开耕了,水源问题能解决么?盐碱水绝对不能放地里排……农桑是国之根本大事,切切不可怠慢……” 第1545章 我在和我的妻子说话,轮不到你插嘴 第1545章我在和我的妻子说话,轮不到你插嘴 叶斐然默默地处理好了图纸,直接带到糖厂去。刚进门,遇到一名青年官员,剑眉琼鼻宽口,黑皮鹤肩猿背,典型琼州本地好儿郎长相,正站在院子,指挥工人们把储糖罐用撬棍立起。那储糖罐重逾千斤,“一二——三——” 工人们用出吃奶的力气,储糖罐纹风不动,反而“啪”的一下,把手臂粗的撬棍给拗断了。那官拧起两道浓黑眉,大声喊:“再来!” 撸起袖子大踏步上前,帮着工人们重新把撬棍怼进储糖罐下面。 叶斐然忍不住出声说:“这样不行的。” 大家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那官客气道:“小娘子,来办事么?” 叶斐然亮了图纸:“我来送图纸。” 出于某种微妙心态,她没有说自己身份。 那官点了点头,过来接过图纸,随手丢给叶斐然一把钱,“这是赏你的,辛苦了。回去吧!” 叶斐然看着那储糖罐,还是忍不住出声:“你们拿一段麻绳,缠在储糖罐上头,那边系个绞盘。一个人转动绞盘,其余的人在下面用撬棍撬。撬棍下面搁一块大圆石,别说一个一千斤重的储糖罐,就算是再重十倍的东西,都能够橇起来。” 行云流水般的一套娓娓道来,那官听着,有些发愣。看着叶斐然的眼神就变了:“你是谁家派来的仆妇?” 叶斐然说:“我姓叶……” “我知道了。”叶子凡自以为了然地微笑,“你定是跟在林小姐身边的婢女吧?唔,果然猛将手下无弱兵!” 叶斐然:“……我不是。” 叶子凡挑起一边眉毛,“哦?你不是?整个琼州,才女不少,美女也很多,却没有几个女人懂这种算学术数。你是什么来历?” 叶斐然气往上冲,脱口道:“你甭管了。就先试试看我说的法子呗。” 见她态度不善,叶斐然脸色也沉了下来,想要发作,转念一想,这女人说得颇有道理。不妨先试试她的法子,真的不行了,就数罪并罚得了。自己新上任的糖厂知事,首先得把活儿干得漂漂亮亮的。 他就按下了心中隐约不快,说:“行吧。先试试——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无用,我得罚你。” 叶斐然说:“那就算了。我也不稀罕你用我的法子。做好了领赏没我的,做错了却要罚我。我又不是你衙门里的小吏,凭啥受你窝囊气?” 说罢,转身就要走。倒是把叶子凡说得面红耳赤的。耳根子都发着烧,很有几分恼羞成怒地低叫:“大胆!你给我站住!” 叶斐然还真站住了,侧过身,用眼尾余光撇着他。 身段窈窕眼神灵动,不施粉黛胜过绝色,叶子凡心里没有来地跳了一跳,喉咙好像有火在发烧,他缓声道:“我不罚你。如果这法子成了,我赏你十两银子,只是有个条件,如何?” 叶斐然说:“什么条件?你先说来听听,我再酌情考虑。” 叶子凡鼻子都要气歪了,没见过这样的人,他说:“告诉我你的名字?” “这个嘛……”叶斐然把玩着头发,有些无语,刚才谁打断她的自我介绍来着? 眼见着眼前这个拎不清的,叶斐然就有些不爽,正打算把图纸拿去送给沙玖算了。门外传来一声吆喝:“王爷驾到——” 满院子的人顿时风割稻草似的,齐刷刷跪下来,山呼:“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倒是叶斐然突兀立在原地,鹤立鸡群模样了。 成甯领着几个官员走了进来,叶斐然和他正好四目相对,心里一跳,正待要说话。旁边传来“嘻”的一声嬉笑,银铃也似的。 叶斐然怔在原地,浑身热血好像变成了冰渣子在血管里流淌,浑身上下又冷又麻。 林安安从成甯身后转了出来,双手背在身后,身子轻轻摇晃着,仰着脸东张西望微笑道:“原来这儿就是糖厂啊,我设计的机器,如今能够投入使用了。成大哥,我是不是很厉害?” 难以避免地,叶斐然目光就落在那储糖罐上,再打横一一扫过院子分门别类地堆放着,看似乱七八糟,实则井井有条,已经组装好了大约三分之一。看完这些,她的目光回到成甯身上。 成甯说:“原来你在这里。” 他的眼神很专注,只落在叶斐然一个人身上。 叶斐然说:“加压阀的位置,少了一个安全装置。我设计出来了,要加安装上去。还有几个改进的地方我也把新图纸带来了。” “嗤。”林安安忍不住笑起来,待叶斐然一说完,她就说,“成大哥,你看我说对了吧?加压阀的位置确实少了个安全装置的。还是必须得加上。” 成甯嗯的一声,走到叶斐然跟前,说:“你怎么才来?” 林安安斜斜地上前一步,想要插进来:“成大哥……我们还是先谈正事?” 她逼迫得过于紧了,叶斐然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让林安安顺势站在了她和成甯中间。成甯垂眸看着她,淡淡地说:“你走开。” 林安安一愣:“你说什么?” 成甯说:“我在和我的妻子说话,轮不到你插嘴。” 莫说林安安,就连叶斐然,也愣住了。 周围的人,全都愣住了。 成甯绕过了林安安,去抓叶斐然的手:“二丫,我很想念你。” 大庭广众的,毫不忌讳,叶斐然的脸“噗”的涨成了熟透的茄子!和她对比鲜明,林安安的脸色却“刷”的变得苍白!众人张大了嘴巴,惊讶得合不拢来! 不都传说最近王爷身边最红的就是林小姐么? 怎么当众不给脸?? 特别是叶子凡,回忆起自己刚才脑子里的那些想法,还有和叶斐然的冲突,窘迫得恨不能回到一炷香之前狠狠抽自己两巴掌! 成甯见叶斐然没反应,又说:“二丫。你不要误会。林小姐是画出榨糖机的始创者,沙知府好不容易才寻到她下落,我们重金礼聘她回来,委托她监督制造榨糖机。” 他很诚恳,说话的态度也一如往常,坦坦荡荡,可见问心无愧。 叶斐然疑惑顿时消散,正要说话,林安安却又开口了。 第1546章 茶味很浓 第1546章茶味很浓 林安安轻声细语地说:“原来王妃娘娘是误会了我和成大人啊。难怪最近在行辕里听到一些风言风语的。其实您真的是想多了,我和成大哥之间,完全就是清白的。” 这话说得,茶味好浓。 叶斐然又开始觉得膈应了,什么玩意儿! 倒是好像把她放在了妒妇的位置上? 看看旁边那些官们的表情……有人玩味有人责备,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叶斐然浑身不爽。 她冷笑:“林小姐,如果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的。” “别人两口子在说着话,你急吼吼的跑来表清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妒妇呢。我相公跟我解释就够了,我完全相信我相公说的话!” 林安安闭了嘴,脸上还挂着笑容,但是可以看得出,那笑容勉强得很,眼睛也跟淬了冰似的。 叶斐然深深吸一口气,回转身,对成甯说:“图纸,我已经交给刚才这位大人了。” 她朝着叶子凡指了指,然后提着裙子,大步流星的走了。 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转悠着,西江镇很热闹,叶斐然感到很孤独。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如意楼前面,熟悉的门面,肩膀上搭着白毛巾的小二殷勤地招揽着生意,她怔怔地看着半晌,脸上有什么凉凉的滑过。 那小二一回身,看到叶斐然,揉揉眼睛,“哎哟,这不是叶二丫么?我是你吉祥叔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听说你们都到京城当了大官,我以为再见不着您了呢!来来来,请脚下高升,往楼上雅间请!” 他殷勤地把叶斐然迎进了酒楼内,清脆高远的吆喝:“一位贵客——叶家二小姐,雅间里请呢——” 如意楼上上下下,都是熟悉叶斐然的老伙计了,立刻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倾巢而出。连账房先生都跑了出来:“叶二丫啊!” “好久不见!” “来来,赶紧到天字一号雅间里去!” 一个窈窕身影,从账房里,紧跟着账房先生步伐后面快步出来,提着裙子,彬彬有礼:“叶姐姐!” 叶斐然听见那声音有点儿耳熟,又有点儿陌生,抬眼看过去,是一名盈盈二八芳华的少女,浓眉凤眼,小嘴弯弯,身形细瘦,淡金的肤色,算不上这时代典型美人,却彷如林间精灵一般别有吸引。她愣住了,一个名字到了嘴边,却不敢出来。 还是陈思娴主动上前道破:“我是陈思娴啊!从前老跟在二姐身边的那个小跟屁虫,您不认得我啦?” 叶斐然又惊又喜,“小娴!果然是你!哇,你变漂亮了好多!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陈思娴道:“如意楼本店如今是我在打理,所以天天在账房里。快快,请上坐!钱掌柜,给我来个四荤四素上等宴席,记我账上。” 她做了个相邀的手势,仪态得体,宛如行云流水一般。 叶斐然却主动伸出手去,陈思娴一怔,她说:“我和你姐姐姐妹相称,如今你我也不必多礼。你刚才不也叫了我一声叶姐姐么?就别弄那套酒楼里跑堂待客的四海揖吉祥话了。走。楼上坐坐去,我们叙旧。” 到了天字一号雅间里,细叙离情,陈思娴娓娓道来,抑迟顿挫的,竟有说书先生女先儿的口齿功夫。叶斐然听得入迷,又问起陈家如今在琼州的生意,陈思娴也是一一对答如流,并无半分隐瞒。 叶斐然既欣喜又安慰,欣然道:“静静有你做帮手,真的是太好了,你出落得如此出色,你姨娘可以安享晚年喽!” 陈思娴叹道:“我姨娘当年差点儿被大房逼得殉葬我们爹爹。幸好有你鼓励姐姐反抗。不然的话,一死了,也就没有现在的好日子过了!姨娘常说,要饮水思源,感谢你!只是你们都到了京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见!叶姐姐,如你赏脸,这两日到我们家里去吃个便饭,可好?” 叶斐然含笑道:“那自然是千好万好!” 正聊得投机,楼下传来急促脚步声。钱掌柜跑上来,对二人道:“叶……王妃娘娘!摄政王殿下到了我们店里,说要接娘娘回去!” 叶斐然一愣,收敛了笑容,说:“你跟他说,我在陪朋友,不回去。” 钱掌柜去了,叶斐然转过脸继续对陈思娴说:“对了,我还要带一个朋友给您认识。叫薛长乐。” 陈思娴拍手道:“是不是那个好俊功夫的姐姐?二姐一直在信上提起她,这次可算是能见到本人了!” 叶斐然微笑着,谁知道,钱掌柜又跑上来了,用几乎要哭的了的声音说:“姑奶奶,王爷说,这次接不到您不走了!那可咋整哦……” 可是叶斐然心里的邪火还没消呢。成甯也是,到底在闹什么! 她正想要说话,天边一阵雷声,乌云滚滚而来,也不过眨眼功夫,天上下起了雨。 其时已过了二月二,春雷震震,下的却是连绵雨,雨点还很大,雨丝还很密。陈思娴忍不住说:“叶姐姐,要不然,您还是到楼下去见见王爷吧?刚才大晴天的,他一定没有带伞,你就算要打发他走,也给他把伞。” 她命人拿来一把伞,递给叶斐然。 那伞瞧着像是某个店小二来上工时用的,伞柄都用得光滑了,伞面油里咕叽的。 叶斐然一言不发地接过那伞,到了楼下,一眼就看到了成甯。他像个门神一般笔直站在门口,雨点撇湿了他半边身子,人还好像一支钢枪般笔直屹立在那里。叶斐然走了过去,把雨伞往成甯怀里一塞,转身想走,成甯拉住了她:“你还在生气?” 叶斐然说:“怪我咯?” 她的语气极其恶劣。 成甯摇了摇头,说:“不。怪我。是我不好,没有和林安安保持好距离。让你误会了。二丫,原谅我,好不好?” 他说话软和,态度很诚恳,黑水晶般的眼眸一霎不霎地盯着叶斐然,眼底有光。 叶斐然:“……” 成甯说:“可能你还没消气。没关系,我会用行动表现给你看的。” 他转身走进了雨中。 第1547章 下雨玩水的女子 第1547章下雨玩水的女子 雨丝连绵不绝。 薛长乐站在屋檐下,静静地仰望天上,乌云仍旧弥漫,隐约现出金边,那是云散雨消的前兆。林安安带着几个婢女开心地在院子里踩水玩,守在外院的家丁们,眼睛好像被磁铁吸着似的,视线不住往这边吸溜,林安安仿若没有发觉,玩得越发开心了,甚至卷起裙边,露出瘦瘦的涂着蔻丹的脚丫子。 “啪”“啪”“啪”,踩水的声音脆响,林安安的脸那么清纯,做出的事那么诱惑。 都是经过事的妇人了,薛长乐皱起眉头,厌恶地转过脸。 她被薛长东劝说回了行辕,没想到一进来就被雨困住了,更没想到——会见到这么一副画面。不知道为什么林安安什么都没有做,但就是让她很不舒服。 成甯回了,林安安顿时像主人回家了的猫咪似的,迎了上去:“成大哥!” 成甯看了她一眼,皱起了眉头。 林安安羞赧地露齿一笑:“对不起,好久没有下雨了。一时忘形……” 成甯道:“我记得我让沙玖划了个院子给你住。怎么成天在行辕里晃?嗯,让你画的那缺了的三个零件的图纸,你画好了么?” 林安安说:“画好了。我就是送图纸来,才被雨困住了的。” 她以为这样可以敷衍成甯,那就低估了成甯了,成甯皱眉道:“在糖厂那会儿才发现缺了的三个零件,然后分头行动。这才多大会儿功夫,你就画好了?是真的么?图纸拿来我看看?” 林安安顿时卡壳,薛长乐在旁边瞧着有趣,不由得笑出了声。林安安看向她,眼底带了怒意,薛长乐笑吟吟道:“没吃过猪肉都见过猪跑,我是亲眼见过夫人画图的。就算一个极小的零件,也得精细着画上两个时辰。这才下了一场雨的功夫,画出三个零件图来。就算是京城工部兵器局的刘侍郎,也做不到啊!” 古代工程制图,没有现代的种种辅助手段,顶天了也就一把自制的丁字尺,一把炭笔,一些圆规三角板之类,十分繁琐复杂。制图可没那么容易。 所以叶斐然常说——《天工开物》《营造法式》,善莫大焉! 成甯就严肃地看着林安安,“林小姐,你到底完成了没有?” 林安安被拆穿了把戏,脸上火辣辣的,倒是脸皮厚,不害臊,甚至俏皮地吐了吐小舌头:“成大哥,对不起,我撒谎了。人家贪玩没来得及画图,这会儿雨停了,我这就回去画去。” 见成甯默不作声的,话锋一转,软绵绵地说:“成大哥,别生气嘛。我保证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叶姐姐画图画得好,我画图不差给她的!” 成甯也不好跟个小姑娘计较,挥了挥手说:“去吧。” 送走了林安安之后,成甯转身对薛长东说:“东哥,你回头跟沙玖交代一句。我们拜托林小姐设计糖厂的榨糖机,该怎么算工钱,还得怎么算。不能占人家小姑娘便宜。” 薛长东一愣,大家也不是瞎子,这两个月林安安越来越接近成甯,大家心知肚明怎么回事。尤其对于沙玖而言,人是他找回来的,默认给林安安行方便的时候,打了什么主意,能猜不好说。 成甯这句话出来,意思就是数目分明,划清界限了。 这么说来……有些人兴头了俩月,到底王爷还是心水清啊!薛长东素来和叶斐然亲厚,用力点头用力应道:“是!” 林安安心里惦记着成甯,草草几笔涂鸦完了图纸,卷吧卷吧又跑到行辕里来。谁知遇到了铁塔一样守在门口的薛长东,她随便惯了,说:“东哥,我来送图纸,让我进去一下。” 薛长东铁面无私地说:“王爷现在正在宴客,不处理公事。烦请姑娘明日再来。” 果然,院子里隐约有丝竹说笑声飞出来,爪子似的,撩拨得林安安心里痒痒地。 她是孤儿,从小被师父抚养长大。这个师父也怪,既不教她家务女红,也不教她文采武艺,而是专门教她算法、术数、制图,还有就是唱一些世界上少有人会的歌,什么《水调歌头》,什么《一起学猫叫》,什么《小幸运》之类。而且师父也从来不用规矩拘束她,说是要尊重小孩子的天性成长,因此养成了她表面活泼实则自私,凡事先考虑自己爽了再说的性子。 师父很宠她,常常说,自己的东西都是留给她的。林安安就这么长到了十六岁,师父病重,无暇看顾她,她不耐烦天天给师父端屎端尿,就趁着出来买东西的功夫,卷了师父的箱底钱跑了。 不是说师父的东西都是我的么,那么我提前一点拿走又有什么不对! 跑到了宁县,她见当地长甘蔗,可以用来榨糖。就画了榨糖机的图纸,原本打算自己开个榨糖厂,按照师父教开工厂那套,雇些工人来给自己挣钱。没想到,等榨糖机还没完全造好,自己手上的本钱就花光了……一合计,索性当成废铁,卖给了别人。在外面浪荡两年,一无所成,灰溜溜地回到西江镇上,打算寻一条船北上回山。没想到船没找到,沙玖倒是找上门来…… 听着墙内传来的乐声,林安安对薛长东说:“东哥。我肚子好饿。能不能让我吃点东西再走?” 一边说,一边摸上肚子,薛长东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一软,说:“你稍等。” 他才走开准备去找灶上的人,林安安侧身从门缝里钻了进去。薛长东转过身来:“喂!喂!” 他急忙追进去,可只能看到林安安浅绿色的裙摆在芙蓉厅前一晃,然后就进了成甯设宴那屋子。 今儿成甯宴请的是琼州府当地的士绅乡贤,极为重要。 薛长东投鼠忌器,急得团团乱转:“臭丫头!忒狡猾!” 真没想到自己竟会看走了眼,还觉得那丫头活泼可爱! 万万没想到,活泼,有可能会成了祸害! 热锅上的蚂蚁般地转了两三圈,忽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袋,扭头往后跑。 第1548章 王妃最美! 第1548章王妃最美! 薛长东赶到叶斐然下榻的客栈去,“夫人!夫人!” 叶斐然正在和薛长乐两个下棋玩儿呢,见他急赤白脸的跑进来,惊讶地问:“东哥,啥事儿把你急成这样?” 又忙着让座端茶什么的,薛长东十分感谢,道:“可谢谢夫人了。可这会儿是请夫人去救急的。王爷正在宴请郡上的士绅乡贤,那些老头子,个顶个的讲究。但林小姐愣是不听我劝阻,跑进设宴的芙蓉厅里去了。眼下怕她不知道会不会闹幺蛾子,请夫人去帮帮忙……把林小姐带出来……” 拍着大腿叹气:“哎哟喂呀,哪儿招惹来这么个小祖宗……平日也就是个活泼开朗,如今看着竟是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妄为得很啊!” 出乎他意料之外,原以为多少拿乔一下的叶斐然毫不犹豫地说:“走。” 薛长东喜出望外,说:“那我们赶紧动身吧!” “且慢。”叶斐然又微微一笑,“王爷在设宴?” “是……” “且待我稍作打扮。” 换了身衣服,趁着去行辕的路上,也不知道叶斐然躲在车上做了些什么,从车上下来,周围的伺候人全都眼前一亮! 火红火红的衣裙,极尽华丽之能事,金丝绦带笼臂,紫绫汗巾围腰,那么华贵的装扮,原本极其容易压倒人面,把人的面孔压得黯淡无光。叶斐然却不会,她的双眼皮大眼睛和远山般的眉毛,大气潇洒,极好地驾驭住了这一身艳丽衣服。 双眸如秋水,朱唇一点红,娴静时如牡丹怒放,行动处似阳光时照,莫说行辕里的家丁婆子媳妇儿丫鬟看花了眼,就连原本跟着成甯过来的身边人,看惯了叶斐然平易近人的模样,如今造成的落差冲击更大,反而比初见乍识的更加惊讶! “哇……王妃娘娘原来这么好看啊!” “平时也很好看,这样打扮起来,更加好看!” “富贵逼人的样子,瞧着就觉得有福气!” “娘娘看看我啊!我求求你了!” “王妃最美!” 就这么一亮相,叶斐然圈了不少颜值粉。 ——然而本人还浑然不知。 她昂首挺胸走进了芙蓉厅。 本来就是高挑身材,这几十步路走出龙质凤章的气场。 “摄政王妃千岁娘娘驾到——” 走进了宴会厅,就看到穿着豆绿裙子,雪白水袖的林安安,站在芙蓉地毯中间停着,看样子是跳舞跳一半被生生叫停的,所以垂着双臂,水袖死蛇似的,眼睛鼓鼓地看向门口方向,看着小丑般滑稽。 叶斐然视线略过她,看到成甯和八九个胡子头发花白全白的士绅乡贤围着大桌子团团而坐,成甯向她递了个眼色,飞快看了林安安一眼。 叶斐然:“……” 林小姐啊林小姐,你可是下了一着昏棋了。 她来到林安安面前,说:“林小姐,谢谢您的节目助兴。现在没你的事了,请先下去吧。” 林安安站直了身子,说:“我还没跳完呢。” “不用了。”叶斐然说,“真不用了。也没有人请你,你自个儿跑进来跳舞,王爷能够容忍你,涵养已经够好的了。” 她一边说,薛长乐领着几个人,悄悄进了芙蓉厅中,埋伏着。叶斐然那接收到了薛长乐的信号,随时可以动手用武力拖她出去。但叶斐然没有下令。 ——不到一息后,她就为自己这一刻心软付出了代价。 林安安梗着脖子,冷笑着,挑衅问她:“夫人,你年纪大了,看样子就是蹦跶不动的了,所以这是嫉妒我能歌善舞么?” 叶斐然一怔,气得笑了起来:“哈?” 周围有人低笑。 还有人说:“王爷,您家夫人美艳端庄,舞姬娇俏伶俐,倒是有齐人之福啊。不过呢……该管教的,还是得管教一下!” 成甯脸上那礼节性的笑容,早在林安安怼叶斐然的时候就消失了。 酒杯轻轻一放,低声严肃吩咐:“来人,把林安安拖出去。按君前失仪罪重罚!” 君前失仪,最重的直接一百棍子,筋断肉烂那种。 薛长乐早就等得不耐烦了,闻言,亲自出来动手。林安安惊惶失措地挣扎着,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王爷!娘娘!我知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们放了我!” 她扯着嗓门大喊大叫的样子,真是要多粗野有多粗野。 成甯皱眉说:“你之前任性妄为,我看你有一技之长的份上,也就容忍了。没想到你竟敢欺瞒我家长随,肆意扰乱宴席,还对王妃出言无礼。” “来人!把拖下去,打一百大板!” “一板不许留情!” “林安安,我哪怕是不要那糖厂,不要那机器,也绝对不再容忍你! 在场众人看到成甯脸黑,都吓得一哆嗦。林安安听到最后那句,还不敢相信:“你不要糖厂了,那琼州的百姓怎么办?” 叶斐然忍不住出声说:“林小姐,你可能搞错了。你那个糖厂只完成了一半,此外诸多安全隐患。我这段日子来不露面,其实就是忙着这件事。” 她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图纸,朝着天上一抛,众多士绅乡贤抓着来细细一看,上面用标准的格式画着许多零件。纵然在场的人九成九不懂上面的门道,却也看得出来,这些图样标注清晰,制式分明,无论交到哪个工匠手里,只要那个工匠不太离谱,就能够按图索骥! 其中来了个神助攻,新的琼州布政司符西华曾经在工部呆过,定睛细看,失声道:“哎哟。怎么地全都是减压阀、降温舱、缓冲器?” 有人问:“符大人,求求你说句人话,解释一下?” 符西华就说:“一句话,就是为了不要让糖厂的机械因为太热、太冷或者别的原因爆炸死人的!” “什么?”大家齐刷刷倒抽一口冷气!各色各样得目光,就瞪向了林安安,“林小姐不是说才女么?原来漏洞百出?” “造出来会爆炸死人的东西,还不如不造呢!” “我听说过这个糖厂,好像是这些年来最大手笔的营造了……” “如果图纸出了差错,那就白给喽!” 之前用怎样崇敬欣赏目光看着的林安安,如今就是怎样鄙夷。 叶斐然叹了口气,看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林安安,“林小姐,我这些天来忙着给你补锅。你倒好,天天往我相公跟前凑。我忍让你,是顾全大局,绝不是怕了你!” 她从进门开始,颜值仪态外貌无一不碾压林安安,说话掷地有声,做事干脆利落,露出的一手才华更让林安安拍马难及。那些之前曾经动过抱林安安大腿心思,想要把林安安往成甯后宅里送的官员,此刻后知后觉,都觉得自己前两天猪油蒙了心,瞎了眼才觉得王爷会舍弃糟糠之妻而选那上不得台面的货! 第1549章 做白日梦呢 第1549章做白日梦呢 林安安被打击得体无完肤。家丁们把她拖出去狠狠打了100大板,打得皮开肉绽,丢到了摄政王行辕外面。也算是她运气好,竟没能伤筋动骨,在客栈里养了半个月的伤,被她养好了。 可是,银子也花完了。 眼看店小二给她的眼神越来越冷漠,端上来的饮食越来越恶劣,林安安自己也明白怎么回事,不免咬着牙忍耐。半个月来一天不落地,把叶斐然外加她的祖宗十八代翻来覆去骂个十七八遍! 要不是你个老女人从中作梗,如今我早就成了王爷身边人了! 凭什么! 你有的才华我半点不少,我有的年轻你早就老了! 林安安觉得,她才是适合站在成甯身边的人。 日上三竿,她躺在床上发愣,门外有人敲门,还有店小二那恶声恶气的喊话:“林姑娘!你今天再不交住店钱,就别管我们不客气啦!” 林安安用被子裹紧自己,“讨厌……” 可那擂门声不依不挠,响个没完,林安安忍耐了半柱香不到就受不住了,下了床去开门:“一大早的号丧呢?” 店小二说:“林姑娘,你已经欠了三天的住店钱了。我们小本生意,不好经营,麻烦你快点交清楚房钱!” 林安安不耐烦道:“先欠几天不行么?又不是没有钱还你……我可是摄政王的红颜知己,你看到城南的那座糖厂没?就是我的杰作!你怕我会没钱付账?” 可是这几天听多了她吹牛皮,店小二早就免疫了,懒洋洋地说:“这位姑娘,你从来住店的第一天就说,你是不得了的大人物,如何如何,可到今天还没有见官府半个人影儿来接你。你怕是吹牛皮吧?” “我不管你是谁的红颜知己,王爷也好谁也好,哪怕你是当今皇后千岁微服出巡呢,住店不给钱就不对!麻烦先给了钱再说!” 那店小二日日迎来送往四方客,一张嘴巴何其厉害,三言两语的,把林安安怼得一脸铁青。 林安安一跺脚,气恼道:“好啊!这就是你们同安客栈的态度么?看不起我……” 正待要想几句狠的去回怼,忽然听见街道上传来阵阵锣鼓喧天之声。店小二朝着门外瞅了一眼,冷笑:“呐,你刚才挂在嘴边的糖厂!今儿个开工大吉了,左舞狮子右金龙,热闹得很呢!你不是说是你的手笔么?怎地不见你被请进去做座上宾,呆在我们家客房里睡大觉?” “要真没有银子钱来结账,爷爷告诉你个巧宗儿,王爷和王妃娘娘正在大撒开张金钱取意头。我有相熟娘舅兄弟正在糖厂里做个跑腿的小杂役,他跟我说过,准备的都是正经足钱,并些1、2分重的银叶子。你到门口凑个趣儿,多讲几句吉利话,怕就有银子来结账了!” 林安安气得七窍生烟,那店小二又得意洋洋地瞥了她一眼,说:“掌柜说了,再给你宽限一天!今天之内不付账,就赶紧滚蛋!” 等林安安顺着大街上的人潮,来到糖厂大门前面的时候,看到的景象比店小二说的还要热闹。新落成的糖厂气派非凡,门口挤满了看新鲜凑热闹的人。门前空出老大一块空地,一边舞龙一边舞狮,成甯和叶斐然站在蒙着红布的牌匾下面,伴随着阵阵抑迟顿挫的擂鼓声,成甯用力一扯垂落面前的绳子,红布应声落下,露出“西江镇糖厂”五个苍遒有力的大字来。 全场掌声雷动。 百姓们纷纷下拜,山呼千岁! 林安安看着人群中风光无限的叶斐然,恨得暗中咬牙切齿的。有人在背后推她:“喂,麻烦让让,挡住我了!” 林安安没好气地说:“就不会绕一下么!” 那人生气道:“嘿,小姑娘什么态度!待会儿就布金雨了,你这是成心要多抢几个?” 林安安不屑冷笑:“穷酸!为了几个臭钱,脸都不要了!” 那人一听,鼻子都气歪了,正想要反唇相讥,头顶阵阵锣鼓,越发的急促尖利,催人心潮澎湃,伴随着锣鼓响,“洒金雨咯!” 大把大把的大钱、银叶子从天而降,实则上都是官府里给糖厂开业的彩头。人群顿时混乱起来,一只只手伸老长…… 林安安心里很不屑这点儿鸡毛蒜皮的银子,心里想的是第一次见成甯的时候,成甯给她的见面礼就是一百两纹银,外加一支金钗,一匹尺头。身体却很诚实地伸手抢钱。 “珍珠!珍珠!” 一颗颗圆圆白白的珍珠,雨点般落在地上,数量不多,属于金雨中的彩蛋。林安安眼瞅着一颗珍珠落在自己面前,伸手去拾,却被人狠狠踩了一脚,把她整个手掌心给踩地上,顿时痛得眼泪都冒出来了。好在那踩了她的人奔着别的地方去了,林安安不顾手背生疼,小心翼翼地收回手,抱在怀里,展开偷偷一看——一颗浑圆而富有光泽的珍珠! 好家伙!这颗珍珠至少值十两银子! 林安安把珍珠收在腰带的暗袋里,两眼冒光,继续到处搜寻…… 不知道是谁在她身后冷笑:“呵!为了几个臭钱,连脸都不要了!” 话语擦着林安安耳边过,她听了只觉好生熟悉,似乎刚才自己才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但是转眼间,她又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抢钱中去了…… …… 糖厂成功落成,第一车甘蔗,由李大爷从火山村里运过来。他拿官府给的赈灾银子重新买了一头身壮力健的好牛,重操旧业,小日子渐渐恢复过来了。可巧在糖厂中见到叶斐然,只见她一身男装,正在指挥厂吏们干活,李大爷上前连连唱喏:“王妃娘娘,小的把甘蔗送来了!” 叶斐然亲切地说:“李大爷,您辛苦。这边还要先过秤,您宽坐。” 李大爷在廊下搬了马扎坐了,叶斐然跟他拉家常,不过是问些如今火山村里大伙儿的房子翻修得怎样了,土地划分得如何,今年大约能够恢复几成往年的年景,等等。 李大爷一开始还有些拘束,后来见叶斐然完全没有一阔脸就变的架子,就放松了,一一回答。 第1550章 沦为恶毒乞丐 第1550章沦为恶毒乞丐 没过几天,万人瞩目的第一炉原糖炼出来了。 叶斐然尝了一尝糖浆,清甜甘冽,很高兴,对薛长乐道:“快去跟王爷说,原糖成功了!让他来尝尝我们用原糖做的点心!” “是!” 薛长乐去了之后,叶斐然叫来行辕里掌管灶上的常满嫂子,吩咐道:“用这种糖,做一份年糕,再做两样甜的点心。” 常满嫂子答应着去了,她手艺老到,很快做好了点心热气腾腾的送上来。这会儿成甯也回来了,叶斐然把用透明玻璃罐子装的原糖溶液给他看,炫耀似的:“相公,用制糖机造出来的原糖!” 她把一块年糕夹到成甯嘴边,“来,尝尝。” 成甯咬了一小口:“很甜。” 她笑得开心,成甯看着也乐,笑眯眯的格外温柔:“真好。” “这个稀释再结晶了,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单晶冰糖了!”叶斐然说,“单晶冰糖可以做成一块块的糖砖,保存很久。从前没有用水力和风力驱动的榨糖机,一吨甘蔗只能用古法制糖来熬,出糖低,只够自己吃的。如今提高了五倍的效率,就能够运出去卖了!” 成甯摸了摸她的脸,说:“二丫,我知道你想法很多。但千万不要把自己累着了。你看看你,都瘦了一圈了。这段日子恨不得睡在糖厂,倒是忘记还有我这个相公了呢?” 叶斐然脸一红,害羞了,不过她的眼睛仍旧是亮晶晶的:“相公。既然开始做一件事,就要把它做到最好。” 成甯想起了林安安。 记得沙玖刚引荐她的时候,林安安眼珠子咕噜咕噜到处乱转的,让她清秀的小脸透着几分不安分。后来不知道怎么搞的,她就常常粘在他身边了。一天十二个时辰里,倒是有八个时辰在他跟前晃的。 讲真,成甯不相信这样的人能够做好一件事。 治学、研究、计算、画画、练武,想要获得惊艳世人的成果,离不开长时间枯燥的寂寞。 看透了此间门道的成甯,从此对林安安始终保持三分警惕。哪怕后来她是红颜知己的传言传得沸沸扬扬了,他知道谁散布出去的,也坚决不顺水推舟的从了。 …… 林安安再次花完了卖珍珠换来的钱,这次彻底被客栈老板赶出去了。 被赶出去的那天,正在下雨,路上人少车少,雨水带着三月寒。她弓腰缩背的躲在一堵高墙屋檐下躲雨,闻到阵阵香甜味道从那户人家烟囱里飘出来。她垂涎欲滴,在那墙外转了两三圈,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讨口吃食。 可是,这不是乞讨了么? 她的自尊心受不了! 正在踌躇间,听见墙里人说:“常满嫂子,糕炊好了么?怪香甜的,我这口水啊一直往上涌!” 另一个女人声说:“好了好了,凉一下就能吃了!” “哎哟,下了这么多糖,不要钱啊?” “不说不要钱吧,起码便宜了!最近糖块的价钱不是掉下来了么,从前6分银子钱一两糖,如今只要2分了眼下又要到三月三了,索性大方点儿,多放点糖!” “阿弥陀佛,说起来还真是。自从朝廷那个糖厂投产了之后,这白花花的冰糖,黄澄澄的砖糖就一车车往外运。捎带着我们平头老百姓也得了好处,能吃上便宜糖!” “多亏了王妃娘娘啊!要不是她,我们哪儿有这好日子过!” “真是甜如蜜的日子啊!” 林安安越听越不爽,把自己气成了青蛙,眼见门打开,两个布巾包头的妇人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她忍不住阴阳怪气地插了一句话:“什么狗屁王妃,偷了我的设计,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贱货!” 俩妇人吃惊地停下脚步,转过脸看着她,常满嫂子认出她来:“林小姐?” 林安安眼睛盯着常满挎着提篮,上面盖着帕子,但盖不住那满满一篮子的糖米糕。糖米糕刚出炉,还冒着热气,胖胖鼓鼓的,一看就很好吃,林安安本来就很饿了,这会儿越发饿得烧心,口水吞了一口又一口:“常满嫂子,给我一块糕!” 常满嫂子被吓了一跳,动作比脑子思考快,拿了一块糕递给林安安。 林安安两口把糖米糕吞下肚,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我还要!” 常满嫂子又给了一块,林安安吃完之后还要,常满嫂子不干了,转过身护着自己的提篮摇头说:“不行了不行了,我这儿没几块了。林小姐你要吃自己拿钱到外头买去!” 林安安还没吃饱呢,看到常满嫂子收了糖米糕,也顾不得别的了,伸手过去抢那篮子,边抢边说:“吃你几块糕怎么啦!过去我得宠的时候,你天天巴结着我,林小姐长林小姐短的,这会儿倒是翻脸不认人了!狗眼看人低的贱货!” 常满嫂子不高兴了,她朋友宋大嫂道:“喂,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大姐给了糕你吃,你还叽叽歪歪的!” “我就说!我偏要说!你们琼州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林安安破口大骂,“抢了我的男人,抢了我的设计,连个仆人都狗眼看人低!” 一顿噼里啪啦的,把所有人骂了,常满嫂子和宋大嫂直接气怔。林安安趁着她们不防备,冲上来抢过篮子就跑。宋大嫂回过神,提着裙子去追:“抢东西啦!抢糕啦!” 可是林安安跑得跟脱了缰的野狗似的,转眼就没了影。 气得常满嫂子大街上拍着大腿骂了老半天! …… 七天之后,糖厂的运转趋向正常。 一座由官府打本运营的工厂,正式走上轨道了,就连墙上也似模似样地挂上了轮值表和职效表。糖厂一年有三个月的榨季,在甘蔗成熟的季节进行生产,榨季结束之后,停止生产,只需要留下小部分人维护机械就行,剩下的工人可以回去忙农活。 这日已进四月,皇上传来圣旨,口口声声十分想念摄政王夫妇,力邀他们回京端午,期盼团圆。叶斐然也十分记挂京城家里的两个娃了,于是修整一轮,准备在四月初九这日启程回京。 第1551章 糖厂失火 第1551章糖厂失火 就在临出发前一天,糖厂走了水,火光从院子一角烧起来,熊熊的火舌直舔屋梁。青烟冒得很远的地方都能看见,成甯从书房里出来,见烧得不成样子,皱着眉道:“备马。我要去糖厂看看。” 薛长乐急匆匆过来,说:“不好了!不好了!夫人不在家里!” 成甯皱眉道:“长乐,你什么意思?” 薛长乐面孔煞白地说:“夫人到糖厂里去了!” …… 叶斐然没想到,自己会被困在火场中央! 这个旮旯是装废料的地方,极容易着火。她在资料室里看图纸,等到烟从门缝里钻进来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赶紧跑到门旁边去,一拉门,岿然不动。 “糟了!”她一惊,有人在外面把门顶住了!一边拍打着门,一边高声喊叫:“开门啊!开门!!有人在这里呢!!” 没用。 没有人来到这个旮旯里。 远处有脚步忙乱地跑来跑去,还有人大喊水龙队。 叶斐然从空间里取出一把大斧头,三两下劈开大门,威仪赫赫宛如盘古女神,闯将出来:“忙乱什么呢!” 糖厂里群龙无首,乱糟糟的厂吏们听见她的声音,同时心里一定。 叶斐然无暇追究到底谁顶着了门,指挥道:“阿四、二狗,去院子里把水龙车拉过来!常福、长喜,那湿毛巾堵住门缝,别让火烧了图纸!其他人赶紧找别的地方还有没有火头,赶紧扑灭!” 在她的指挥下,糖厂里有秩序了许多。 不知道是谁大喊:“不好了——机器在漏气!” 原来蒸煮糖浆需要一个大炉,如今那炉子里不断冒着水蒸气,随时好像要爆炸! 大家吓得面如土色,有胆子小的,被吓得一屁股墩在地上,动都动不了。还有人吓得互相抱在一起的。 叶斐然大喝:“别慌!爆不了!” 果然,那炉子冒了一阵气之后,那气息变成了滑稽的噗噗声,好像放屁。然后就不动了。 厂吏们七嘴八舌的,又是惊喜,又是后怕,叶斐然淡淡勾唇:“嘿,还好我加装了安全阀。不至于失压而爆炸。” 众人一脸不明觉厉地盯着她:“娘娘好厉害!” 叶斐然洋洋得意,抱拳安然受落:“应该的,应该的。” 成甯骑着马飞快跑到糖厂,还以为会看到厂毁人亡的悲惨景象,没想到看见厂子里火已扑灭,机器停摆,厂吏们正在官的指挥下忙而不乱地忙活着。叶斐然卷着被烧焦的裙边,光脚踹着木屐,咯吱咯吱的走出来:“相公!你可算来了!” 成甯不顾在场还有许多人,一把攥住叶斐然的手,“二丫,你没事吧?” 叶斐然摇摇头:“没什么事。厂子也没事。” 她亮出一枚松脱的螺丝,说:“相公,有人搞事情!” 螺丝还很新,没有锈迹,显然,是被人为扭脱的。 成甯的脸“刷”的一下,拉得老长老长,沉下声音说:“咱们回去再说!” 回到行辕里,叶斐然俩脚丫子黑乎乎的,好像刚挖了煤回来。成甯二话不说命人打了热水,把她丢进浴桶了命令她洗洗干净。 叶斐然洗好了,倒在床上,这才开始觉得浑身散了架般难受。 等到成甯也洗完进了屋子,某只已在被窝里蜷成一团,打起幸福的小呼噜了。 成甯:“……” 还想打一顿屁股拷问拷问为何不老实在家呆着,跑去以身犯险。眼瞅着那睡得香甜的小脸,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墨眸微微一眯,就有些烦躁:“啧。” …… 第二天叶斐然睡醒,摸了摸身边,床是空的。 成甯没在房间里,叶斐然翻身起床,响动惊动了在外面伺候的丫鬟,丫鬟走进来说:“夫人,您起来了。请用早膳吧。” 叶斐然问:“王爷呢?” 丫鬟道:“王爷一大早去了衙门。他还嘱咐说,夫人在家打点起行的东西就好,等他回来,随时出发启程回京城。 叶斐然摆摆手说:“不了。我今儿个要先去糖厂看看。回京城的事儿,押后几天吧。” 那丫鬟低低应了声是,叶斐然一颗心全都飞到了糖厂的损失情况上,完全没有留意到那丫鬟眼神涣散脸色不对。 草草吃了两口早饭,叶斐然直奔糖厂。 还好琼州孤悬海外,没有京城对女人管束来得严,这里的女人抛头露面,做生意、赶车、做买卖、下地干活,什么都做,吃饱肚子最重要,不讲究虚头巴脑的事儿。 叶斐然身为摄政王妃,三天两头往糖厂里跑,基本的排场还有,却不会有人说三道四。更不会有什么“不安分”“不守女德”之类的大帽子扣过来。 糖厂知事叶子凡早就候着了,迎上去道:“姑姑,您来了。” 都是做实在事情的人,如今他和叶斐然早就冰释前嫌,俩人还叙过了族谱,发现叶子凡的爷爷竟也是从火山村迁出去的,排了辈分,叶斐然大一辈,所以叶子凡叫她姑。 叶斐然说:“昨晚损失的统计出来了么?” 叶子凡说:“烧毁了两件房子,浪费了一缸原糖浆。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大损失。” “我去看看。” 叶斐然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只见两名衙役守在院墙角落,见到她来了,齐刷刷躬身:“娘娘!” 叶斐然问:“你们守在此处干什么?” 衙役说:“王爷今早来查看过,发现此地有着火痕迹,应该是有人从外面丢东西进来引燃了堆在墙角的甘蔗渣,然后一路引火过去。此处是第一个着火点,命小的守着现场。” 人为纵火,人为破坏机器,叶斐然想了想,越发眉头深锁,心里思忖:“到底谁有那个闲心和动机干这等活儿?” 下一秒就想到了——林安安。 不由得无语。 大小姐破坏力很强嘛。 可是,她难道没有想过,糖厂并不是她叶斐然一个人的? 整个宁县已经有超过八成的农户把田地换成了种甘蔗,如果没有了糖厂,卖不掉糖,大片的甘蔗没办法用掉,农户就只好去上吊。 林安安如果毁掉了糖厂,伤害不了叶斐然,但会伤害成千上万蔗农…… 第1552章 恨你,所以主动出击 第1552章恨你,所以主动出击 叶斐然越想越光火,原本对林安安只是讨厌,如今变成了憎恨。 恨她草菅人命,恨她不择手段,恨她三观不正为人不善! 都说可怜之人必定有可恨之处。 这位林大姐也算奇葩了,有可恨之处而无半分可怜! 她很少恨人,这也算是例外了! 按捺住心中情绪,把损坏的机器什么的,维修方法把好了关。至于烧毁的房子有叶子凡安排,轮不到她操心。一言不发地离开糖厂,车把式见她来了,做好了准备,“夫人,要回王府么?” 叶斐然摇了摇头,说:“我要去个地方,但是我不知道在哪儿。” 车夫:“??” 叶斐然想了想,说,“你是本地人,知道月牙巷么?知道月牙巷的柳神庙么?” 车夫顿时大惊失色:“夫人!那地方可不是啥好地儿!使不得啊!” 也难怪车把式如此着紧,月牙巷,就是花街柳巷,并且还不是官门,都是些私寓、牌楼,脏的不行不行的,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柳神庙就在月牙巷中间,供的是大词人柳三变,相传这位风流才子,才思卓绝,作诗填词,婉约缠绵,有前人所无之韵味。因此深受当地官寓妓院姑娘们的欢迎,愿意以千金买一阙词来吟唱,往往一歌能捧红一妓。 那位柳大词人,也就靠着卖词钱,得了进京赶考的机会,坏就坏在这人好弄才华,竟在卷子上写了“忍把浮名换了浅酌低唱”之句,被皇帝看了,当场龙颜不爽,说:“既言朕之处所是浮名,那就让他一辈子浅酌低唱吧!” 从此之后,科场路断。这位奇人倒也想得开,把皇帝御批写在幌子上,就写“奉旨填词柳三变”,那一厥词在花街柳巷的售价,倒是水涨船高,越发的蒸蒸日上。风流一生过后,柳大词人病死,一生无业无家,众妓凑钱为他下葬,又立了祠年年参拜,天长日久,竟成了花街柳巷里的供奉。 到了几百年后的大顺,已是凡烟花之地,必有柳神庙。 叶斐然坚持道:“我自有分寸,快去!慢了就逮不着她了!” 车把式只好赶起了车,巴掌大的西江镇,很快到了月牙巷,叶斐然自个儿下了车。几个明显喝多了的老花客倒在屋檐下,醉醺醺地看着叶斐然,不禁吹起了口哨。 车把式越发不安,娘娘要是在这儿出了啥事,他十个脑袋不够掉的。抖着声音,惶惑劝阻道:“娘娘,要不然咱就别去了……” 叶斐然却已看到换了男装,悄悄隐蔽在屋檐下的薛长乐,心中一安,说:“你回去就行了。” 车把式拗不过她,只得自己赶着车走了。 叶斐然带着薛长乐,直奔柳神庙,薛长乐说:“我已经看过了,林安安就在柳神庙后安身。但我没找到内鬼,守了一天一夜,除了两三个恩客,没有人来。” 她边说边皱眉,她是没想到,原来女人堕落起来是可以这么快的。 一个月之前还是冰清玉洁的林姑娘,王爷身边的大红人。 一个月之后,就成了寄宿柳神庙里,闲来零散接客的林姑子! ——没错,建于花街的柳神庙,因供奉人不一样,所以尺度不一样。能够容忍此处寄宿的人是不洁净的烟花女子。只要不把客人带到此间就行。 所以有约定俗成的说法,不要东张西望附近的树底下、灌木丛中等等等等阴凉背光隐蔽之处…… 叶斐然和薛长乐没吃过猪肉,但没少听各自相公形容猪怎么跑,于是一路目不斜视腰背挺直,就跟脖子僵了三百年的老僵尸似的,笔直进了柳神庙。 入庙拜神……但柳神是行业神,也就免了这程序,在土地公跟前拜了拜了事。 一个老姑子弓着腰出来,披着袈裟,看样子不是主持就是知客,薛长乐一把金叶子塞进去:“分下去,等会儿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进来!不然的话,钱别要了,命也留下!” 那老姑子看到薛长乐故意亮出来的半截软剑,喃喃地念着佛,把金叶子兜拢在袖中,飞快窜回房中。 然后世界清静了。 薛长乐带着叶斐然,到了西客厢,人还没有走近,就听到有说话声音。林安安在发脾气:“怎么这么简单的事儿也做不到?真是白对你好了!” 另一个温言软语的:“对不起,她实在防得紧!我好不容易把你给我的药下到了她的茶里,这会儿应该毒性发作死在车上了。” 林安安稍为消气,说:“真的?” “保真!” 隔着门缝,可以看到一个矮小佝偻的身子,活像一头大老鼠,竟是伺候叶斐然那丫鬟。 那丫鬟举着手发誓:“林姑娘,你我是同一天来到王爷身边的,我只认你一个主子。绝不会容许那种女人天天睡在王爷身边!” 林安安说:“雪梨。不是我说,只有你认我,是远远不够的。我让你拢了行辕里别的人,到时一起起事,你做到了没有?” 她的计划,先把叶斐然杀掉,然后把糖厂毁灭。成甯什么都没有了,就只能去求她了。这么老大一个人情,她就能用很久很久。 师父说的,不破不立。 师父还说,可以把水搅浑。 雪梨低着头,很是愧疚地低声细语,“还没有,那些人也不知道为什么的,才多大会儿功夫呀,就把姑娘对他们的好忘光了。心里眼里全都是王妃娘娘,那女人收拢人心的手段真真儿第一流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她!” 林安安眯起眼睛,嫉恨异常:“呵呵,我也猜得到。没两把刷子,也没办法拢住王爷许久呀!何况手上还有大把银子,银钱开路,黑白无常都让你多活三年!” “哇!姑娘好厉害,您怎么知道的?”雪梨小小地声地欢呼着,拍着巴掌。 林安安说:“不然我也不会把毒鼠药给你……行了,你表面上还有身份,不要在这儿耽搁久了,引起人疑心就麻烦了。你先出门,我一会儿到街上去,我得好好欣赏一下叶斐然嘴唇发紫脸皮变黑七窍流血的小模样儿,啧啧,肯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第1553章 抓内鬼 第1553章抓内鬼 叶斐然听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给了薛长乐个眼色,薛长乐活动活动关节,飞脚踹开了西厢房的门。 “砰”,薛长乐太用力,门板直接飞了进去,她飞身扑进屋子里,落在门板上,大喝一声:“都不许跑!” 左右环顾,却只有林安安一个人吓软在地上? 薛长乐大惊:“夫人!不好了!那内鬼跑了!” 叶斐然:“……她被门板盖住了,现在在你脚下。” 那雪梨刚好走到门后面,被倒下来的门板砸了个正着,紧接着又被薛长乐给踩住了,等薛长乐把她从门板下拖出来捆了个四马攒蹄的时候,人已只剩下半条命。 解下雪梨的腰带,把她捆了个四马攒蹄。 叶斐然快步走到林安安跟前,扬手“啪”的给了她右边脸个脆的:“贱人!” “第一巴打你个纵火犯!” 林安安捂着脸,两眼噙着泪花,正要说什么,左边脸上又“啪”的被甩了一下子:“第二巴打你毁掉我机器!” “啪”,右边脸上第三巴掌:“第三巴打你肖想我男人!” “啪”,左边脸上第四巴掌:“不为别的就打个对称!” 四巴掌过去,林安安一张瘦削尖下巴的狐狸脸被打成了大饼脸,还是掺了野菜那种。 她捂着脸哭叫:“你、你含血喷人!” 叶斐然就冷眼看着她哭。 看了足足一炷香,发现林安安的泪腺就跟得了尿毒症似的,淅淅沥沥个没完没了,她耐性用尽,索性撇下林安安,先去处理雪梨。 雪梨被捆在地上,叶斐然一脚踩到她心口:“给我喂老鼠药,嗯?” 雪梨被吓死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能毒死一头犍牛的药倒了下去,怎么叶斐然吃了还活蹦乱跳的?哭哭啼啼地:“我知错了,夫人,饶命啊!” 叶斐然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手掌火辣辣的疼,翻过手掌心一看,原来刚才扇林安安的时候太用力,把手给打肿了。她撇撇嘴:“厚脸皮的家伙!” 脱下鞋子,用木屐没头没脑抽了雪梨一顿,把雪梨揍得鬼哭狼嚎嗷嗷叫! “夫人!夫人你杀了我算了!!” 叶斐然打得稍稍解恨了,放下木屐,厉声道:“为什么要害我!” 她最恨这种吃里扒外的家伙了! 处理起来,从不手软! 雪梨哭着,不敢说,求助地看着林安安。林安安恨恨地说:“你个怪胎!你算什么东西!连个侍妾都不给王爷立!人老珠黄还占着茅坑不拉屎。你有的才华我也有,我比你年轻貌美得多!连你贴身伺候的丫鬟都不站你,你趁早滚一边儿去吧!” 薛长乐听不下去了,手里抓出个麻核,手腕一甩甩过去,正好没入林安安嘴巴里,顿时堵住了她的嘴巴。 叶斐然说:“她许了你什么好处?” 才见识到叶斐然的手段,发现这个平时看着软绵绵说话和气没架子的王妃娘娘,手黑起来半点不含糊,雪梨彻底崩溃了,哭着说:“她、她答应到时候抬举我做王爷屋里人……” 呵呵,这才是实话! 什么同一天进府之类的,不过掩人耳目的说辞,自己骗自己罢了! 叶斐然嘿嘿冷笑,恨得牙齿直痒痒。 她还活着呢,这些人就惦记着怎么瓜分成甯了?他又不是过年的煎堆,可以平分各房! 她再次拿起木屐,把雪梨的脑袋好像敲木鱼似的敲了一轮,直到雪梨鼻青脸肿的,眼神都散了,叶斐然心中邪火才稍为消散:“我不杀你!我会把你交到官府手里!我倒想知道,一个试图毒杀主子的歹毒丫鬟,大顺律能给到怎样的惩罚?” 事实上,刑杖、入妓籍,还是最下等的军妓……雪梨将要面对的惩罚比直接杀死她还要惨一百倍、一千倍! 丢下了雪梨,叶斐然盘算着怎么去处置林安安。 林安安脸颊高高肿起,泪水潸然而下:“别以为你能骗王爷,就能骗我,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口口声声说爱王爷都是假的!口里说着爱他,实际上三天两头不着家。王爷等着你时那伤心落寞的样子,只有我能看到。你所谓的感情,全都是假的!” “你只不过想要给自己找个长期饭碗,好方便你在外面浪罢了!” 句句诛心,叶斐然自问多年摸爬滚打已然刀枪不入,心口仍旧阵阵发闷,眼前天都黑了。她正要说话,林安安哭了,哭得比她还要伤心,捂着脸大声喊:“你打得我好痛……” 叶斐然撸起袖子:“我特么还要继续打你呢!” 扑簌簌的脚步响在门外杂乱无章地响起来,成甯带着好几个人走了进来,叶斐然还没反应过来,林安安已经四肢并用地贴着地面爬了过去,抓住了成甯袍角,泪痕满面可怜兮兮地说:“王爷,她又不爱你,你何苦对她痴心一片!” 成甯抬起眼睛,看着叶斐然,“你打了她?” 叶斐然直认不讳:“对呀。她烧了我的厂房毁了我的机器,还唆摆这丫头下毒害我,我不打她难道还得用三炷香供着她?” 她一生气,嘴巴就特别毒,骂人不带脏字的,林安安眼泪“刷”的又流出来了:“你不能容我,我……我也是被逼急了啊!如果你我能够和平相处,我还能做你助手呢,你何必对我这么咄咄逼人?” 她声音软萌,明明句句狠话,听着却是娇柔婉转的,句句入耳:“你说我要下毒害你,你不是还好好的站着吗?你就是血口喷人,容不下我!” 叶斐然的空间会护体,帮她解致命毒,结果反而成了林安安洗白自己的最大证据。 看成甯那表情,他是相信了的,看着叶斐然,低沉缓慢地问:“二丫,她说的是真的么?” 叶斐然说:“你不相信我?” 成甯说:“我已经跟你说过,我不纳妾,我不会对别的女人动心,我的女人只有你一个。你……为什么还这么咄咄逼人?” 林安安高兴了,果然师父说得没错,男人都喜欢柔弱女子。 第1554章 成甯的立场 第1554章成甯的立场 林安安的师父说过,只要女人眼泪掉,没有什么得不到。 哎哟,她都后悔了,早应该用这招啊……就不走活泼少女模仿叶斐然的路线了…… 叶斐然指着自己的鼻尖:“我?咄咄逼人?” 林安安从地上坐起来,挨着成甯大腿,抱着,让他更加清楚地看到自己脸上的闪闪泪光:“王爷……谢谢您体谅我……” 虽然脸肿了,可姿态诱人,那瘦薄的肩,那从男人居高临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的若隐若现的深沟,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风情……叶斐然看着她缠着成甯的模样,莫名的就拳头发痒。 可成甯怎么不推开她? 成甯扶着林安安胳膊,把她拉了起来,说:“这件事,是二丫冲动了。我代替她对你道歉。” 叶斐然震惊:“你说什么?”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然而并没有! 林安安愣愣地看着成甯,那眼神全都是掩饰不住的狂喜:“你,你说什么?” 成甯很认真地说:“二丫打你是她的不对。不过糖厂是她花了很多心血建造成的,上面维系着万千琼州蔗农的生计,所以她才会这样生气。我替她道歉。” 林安安甜美笑道:“王爷,你这么说,人家可就不好意思了……” 成甯说:“那么,火到底是不是你放的?” 林安安摇头:“不是我。我只是拧松了两个螺丝。我,我生气,那个机器我也有份设计,可是该得的好处,我完全没有,你们看看,我都穷到什么地步了,难道你们不应该给我一点补偿么?嗯?” 她指着简陋的屋子,越说,越理直气壮的。 叶斐然站在旁边,浑身冰凉。 不是林安安放的火?误会了? 成甯点了头,说:“我也到现场看了,那个着火点烧不到房子里。应该不是外面的人干的,而是糖厂里的人。而你拧松了螺丝——” “我知道她装了安全阀!”林安安指了指叶斐然,说,“所以一定不会爆炸!” 跟在成甯身后的薛长东,忍不住开口插话:“就算是这样,你也太任性了。” “她说得也算是有道理。”成甯从怀里拿出一叠官票,数了数,递给林安安,“你一个姑娘家,住在这种乌七八糟的地方,对你名声不好。这儿是五百两银子的官票,你找个好点儿的地方落脚。至于你想要从糖厂里占多少份额,可以约个时间,明天也行,后天也罢,到糖厂来,我们当面谈清楚,立好字契。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如何?” 林安安做梦都没想到,事情会峰回路转,接过银票,为了维持小仙女的模样,想要做出不在意的样子,但嘴角却是控制不住地往上翘:“好啊,王爷对我真好。我后天有空的,但是王爷不来,我不谈的哦。” 怯怯地看了一眼叶斐然,低声说:“不是我故意刁难,实在是我害怕啊……” 别说叶斐然了,就连薛长乐在旁边也不禁握紧了拳头。 一阵吱吱呜呜的哼叫,在角落响起,就像吃饱了食的肥猪般。眼瞅着成甯目光落在雪梨身上,叶斐然涩声道:“她要下毒害我,相公,你觉得也是我的错么?” 成甯道:“行辕里有人跟我说了,在你今早喝的补药碗里发现了死掉的苍蝇。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你的。没想到……” 林安安嘤嘤的哭起来,说:“王爷,幸亏你及时来了,还我清白!” 成甯直接略过了她,对薛长东说:“把这个以下犯上的恶奴绑起来,连人带物证直接送官府吧。你保护不力,这个月的俸禄也别要了。回头再自己去领十棍子。” 薛长东毫无异议,低头说:“是!” 雪梨见自己还是免不了送官府,用力挣扎起来,但是没用,几名大汉一用力,把她给凌空抬了起来。她求助地看向林安安,然而林安安回避着她的目光,仿佛不认识她似的,一脸冷漠地任由痛哭挣扎的雪梨被抓走。 成甯带着叶斐然离开柳神庙。 在车上,气氛很糟糕,成甯几次三番想要去拉叶斐然的手,都被她躲开了。 最后他索性让马车停了下来,硬拉着她的手下了车。 “喂!你放开我!”叶斐然尖叫着,幕遮也没戴,满街人都能看到她怒容满面的。却是激得成甯越发张开长腿走得快,把她生拉硬拽到了僻静角落处。叶斐然用力甩他的手,甩不掉,下巴反被成甯捏住了,拧着下巴,他就狠狠亲了上来。 他的唇又软又湿,霸道无比,她被亲得天旋地转的,浑身燥热。 背脊传来一阵冷硬,原来不知不觉被抵在了墙上。 完全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双手死死抵住成甯心口,叶斐然哀求道:“我不高兴,我不要!” 成甯抱着她,倒还能听得进她的话,他低声说:“你是我的女人,我要对你负责。” 叶斐然其实真不明白什么意思。 从前觉得很好理解的一句话,今儿脑子乱糟糟的,不知道成甯为什么要反复强调这个。 成甯亲了亲她的额头,又亲了亲她的眉心,他动作已彻底温柔下来了,又成了那个温柔的男人。叶斐然心乱如麻,眼睛里不争气地泛起了泪光。 成甯拍着她的肩膀,说:“纵火的人我已经查到了。是被叶子凡辞退了的一个厂吏。那人怀恨在心,藏起了工牌,趁着那晚月黑风高混进来放火。” 叶斐然浑身一僵,背脊上爬起一连串鸡皮疙瘩。 成甯说:“下毒的事,她找了雪梨背锅。更重要的是,你安然无恙,就算是在碗里验出了毒,最终也没办法对林安安做什么,只会给了她把柄,到外头造谣生事,坏了你的名声。二丫,你如今已经不是光脚的人了。” 他看着她,眼神深邃,似有千言万语,恨不能一夜教会她全部。 他的手在她的背部轻轻游弋,就像给一直炸毛的猫咪顺毛安抚一般,在成甯的顺毛下,叶斐然渐渐冷静下来,“你……这么快就查到了纵火犯?” 成甯说:“你相公办事还是很靠谱的,何况是差点儿伤害到你的人。那人已经全部供了,找来叶子凡对质也对得上。明天午时就在菜市口斩首。我担心一时冲动做错事,刚才急了些,让你委屈了。” 第1555章 双案齐审 第1555章双案齐审 竟是自己莽撞了,叶斐然已经彻底冷静下来。 反而趴在了成甯胸前,脸埋进他的胸口,成甯抱住她,垂眸温柔道:“不过别怕,你现在安全了。” 叶斐然圈着成甯的腰,眼泪夺眶而出,泪水很快把他的衣襟沾湿了一大片。 “好了好了,别哭了。” “我带你去衙门,也该升堂审雪梨和纵火犯人了。” …… 衙门公堂外面,乌央乌央一片脑袋,挤满了人。 双案齐审核,这种热闹可是很稀罕的! 报讯跑腿的闲汉得了沙玖给的赏钱,把升堂的锣鼓敲打着几条街轮着跑两圈,衙门大门朝着两边一开,瞧热闹的人蜂拥而进。有好些跟当差衙役关系好的,进门就冲着人喊:“前面的位置是我的!老子出了50文大钱买的!” “你有钱了不起啊?那是我七舅老爷给我占的!!” “白老四,你作死了,踩到老娘脚,老娘跟你没完!” “哎哟喂,你个臭婆娘,怎么拆我祠堂?” “反正也就是个狗嫌猫不理的废祠堂,拆了就拆了!” “你才废!整条街都知道你家那汉子八百斤的寿桃,废物点心!”“啪!”“哎哟!!疼死老子了!!” 高低起伏乱七八糟的叫嚷声,把个肃静回避的衙门闹成了菜市口。 须臾,跑出一个光着上身用红腰带扎着黑裤头的壮汉,两条胳膊肌肉纠结,把个小孩大腿粗的鼓槌拿在手中,就跟抡空气似的,抡圆了阵阵下雨般打在牛皮大鼓上。 “升堂——” 密集无间抑迟顿挫的擂鼓声中,衙役们齐声半念半唱一般:“威武——” 威仪赫赫震四方,还在喧闹吵吵的看热闹百姓们,不由自主一哆嗦,顿时鸦雀无声的。也就是这么一吵吵,声音没了,看着“明镜高悬”牌匾下,知府沙玖穿着蟒袍朝服,迈着四方步,走了出来。又另有人搬了两张绣椅,放在旁边。 正在大家摸不清头脑的时候,看到摄政王夫妇相携相伴的,走了进来,不由得大惊!没想到,王爷会亲自到场,去审这案子! “王爷不是今天启程回京了么?” “码头静悄悄的,肯定不是啊!原来是要看完这场官司再走?” “也难怪,糖厂是王爷的心血啊。臭狗那厮平日不学好,好不容易他老娘舍下老脸求了份差事,又被他作没了。这下惹下大祸了吧!” “唉,也是作孽。他老娘年轻时多厉害一人啊,人家小孩子和臭狗闹着玩儿擦破了狗子一块油皮,愣是被他老娘堵住门口骂了七天七夜,直接骂到人家搬家!这溺爱无度又护短的,不就是养出个好吃懒做惹是生非的讨债鬼罗!” “那另一桩又是什么公案?” “那可就厉害了,听说是行辕里有个丫鬟,给王妃娘娘下毒!” “什么?” “嘘,开始了!” 堂上,沙玖一拍惊堂木,穿透震天的动静直接让人噤声。沙玖说:“今日两案齐审!第一件案件,摄政王府恶奴毒害主子!押嫌犯雪梨上堂!” 雪梨之前在柳神庙被叶斐然打成了猪头三,被押到牢房里,衙役还有点儿怜悯之心,给她洗干净了脸,换了一身干净的囚衣。她也算生得身段婀娜,就算脸还是青肿的,那么一跪下来,还是引起不少人惋惜叹气。沙玖说:“堂下所跪何人?” 雪梨低着头说:“民女雪梨。乃是摄政王行辕内室侍女。” 沙玖说:“这两样东西,你认得么?” 有刑名捕快,用铺着红布的托盘托了几样东西过来,放在雪梨面前。一样是瓷碗,碗底还带着些许黑色的汤药残渣。一样是一只死苍蝇。一样是一张白纸,上面散着些许白沫。 雪梨面如土色,整个人软倒在地上,两片薄嘴唇哆嗦着。沙玖命人宣了同和堂的张掌柜上来,张掌柜取出银针,当着大家的面在碗中试了一试。 一开始,银针毫无动静。 大约一炷香之后,就从雪白发亮变成墨汁一般黝黑。 瞪着眼睛,众人大哗,“好厉害的毒!” “为什么一开始不变色?” “好奇怪!” 张掌柜垂眉道:“回知府大人,这碗中的毒毒性猛烈,但发作时间稍长,应当是当进入肠子之后才发作的毒素。在毒经记载的琼州系三十六剧毒中,只有鼠毒草的具备这两个特点。这个碗里应该下的是制炼过后的鼠毒草粉末。” “这鼠毒草制炼并不复杂,只需要放置在薄瓷片上,微火烘焙干透之后磨碎即可。毒死一个人的话,需要用三指甲盖大的粉末。约莫在四月初一上午,草民的药店同和堂内,有人来买三两鼠毒草,这个重量的鼠毒草要是焙干之后,能毒死十头犍牛,所以被小二婉言谢绝了。” 连比带划,行云流水般娓娓道来,甭说原本就瞧热闹图新鲜的西江镇百姓们,就连堂上的几个人,也听得入了神。张掌柜小心地戴上鹿皮手套,用双手食指和拇指夹住白纸,把它平举起来,说:“这一包鼠毒草粉末,根据包装纸大小,草民判断应当是包装总重量为一钱的鼠毒草。如果夫人的碗里有三个指甲盖的分量,那多余的部分,应该已经是毁掉了。” “这么一小包能卖钱的毒药,在月牙巷的鬼市就能买到。” 张掌柜说完,把白纸放回原位,自己退到一旁。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不知道哪个人带了头,“啪啪啪……” 然后掌声就响起来了。就连叶斐然,也没忍住鼓掌。 掌声稍弱,沙玖才拍了惊堂木,对着雪梨皱眉怒喝:“雪梨,你可有什么话说?” 事至如此,人证物证俱全,他这么问也不过是循例罢了。雪梨惨白着脸,颤巍巍道:“大人,可是夫人没事啊!夫人喝了药没事,那,那就不能治我的罪啊?” 叶斐然听着好笑,忍不住轻声说:“呵呵,我没事,所以你无罪?” 她柔声细语,然而威严自起,原本还有些蝇蝇细语的西江镇百姓,也忍不住住了口,侧过耳朵要听个真切。 第1556章 恶奴杀主,斩立决! 第1556章恶奴杀主,斩立决! 叶斐然站起身来,莲步轻移,走到雪梨身边。 无形的压迫感让雪梨止不住浑身发抖。 刚才挨打时候,已经让她对叶斐然恐惧到了骨子里。 叶斐然声音很轻柔:“你也承认了,你想要杀我。我告诉你好了,我从小调理体质,百毒不侵。所以我喝了整整一碗鼠毒草都没事。如果你不信……” 她举起那个作为证物的碗,举到唇边,一扬起脖子,把剩下的残药全部喝了下去! 大家忍不住惊叫起来!! 那可是张掌柜才验过的,有毒的药啊! 但是……叶斐然,是真的没事? 瞥了瑟瑟发抖的雪梨一眼,叶斐然优雅放下碗,说:“你要杀我,而我侥幸不死。如果说不是你的错,难道应该是我的错?我就应该死翘翘在此地,好作为判你有罪的证据?” 肃静。 不知道是谁,“噗嗤。”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娘亲给我揉揉肠子!” “娘娘千岁!好有道理!!” “自己不安好心去药死人,没能药死,那是夫人福大命大,却改不掉你恶毒心肠!”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她!!” 笑够之后,回过神来的琼州百姓们,发出了同仇敌忾的呼号!呼叫声排山倒海,就像那飒风天摧枯拉朽的海浪一般,席卷了整个衙门! 都看过了鼠毒草的厉害,放一个这样的人在身边,你不害怕?有一个这样的朋友,你不瘆得慌?更别说那些曾经明里暗里打听过行辕里合年纪的丫鬟,打算说来做媳妇的那些个人家了!那里面好几个殷实人家,可都问过雪梨的生辰八字的! 见到那碗黑黢黢的药,看着那只死苍蝇,那些媒婆、婆子、大娘大嫂……有一个算一个背脊发凉! 要是这么一个人做了自家媳妇妯娌,家长里短有个口角什么的,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从案件水落石出的瞬间开始,雪梨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除之而后快! 沙玖一拍惊堂木:“雪梨,你还狡辩!你心肠歹毒,下毒害主,认证物证俱全!王妃没死,不能作为免罪道理!本官现判你,斩立决!” 当场取出令牌,画押签领。宣了刽子手到堂前,把个“斩”字令牌画了红圈,重重掷在地上! 行刑!! …… 行刑过程中,另一件案的嫌犯也已带到,就让他站在公堂旁边,看着雪梨如何受刑。 欢呼声、惊呼声,要掀翻整个院子,那人跪在地上,漫天血光映进眼睛内,格外茫然。 收拾好满地狼藉,衙门外面围观的包围圈又加厚了不少,密密匝匝的,已经不能用“里三层外三层”来形容,简直就是蚂蚁都爬不过去。 人一多,汗水蒸腾,还带着尚未来得及散去的血腥味,公堂内闷得人胸疼。叶斐然有些晕乎乎的,就用手支着脑门。成甯看见了,悄悄把一个物件送进她的手心里。 他动作轻盈而快,叶斐然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心只剩一个小纸包了。 她打开来,清新的薄荷香传入鼻中,是她常吃的醒神丹,不由得心里一暖,把醒神丹送入口中,噙在舌底。 悄悄看了一眼旁边坐着,保持威严目不斜视的某人,她的唇角就禁不住微微勾起了弧度。 “啪”,沙玖再拍惊堂木,“接下来,审理第二桩安检,糖厂纵火案。来人,将嫌疑犯宋臭狗带上来!” 两名衙役拎着一个身材壮实的男人上来,让他跪在地上。叶斐然看着这个真正的纵火犯,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外强中干的男人,长得人高马大,但眼神飘忽,甚至身上皮肉微微颤抖着,就跟果冻似的。 沙玖说:“堂下所跪何人,报上名来!” 那壮汉说:“小人名叫宋臭狗,是西江镇月牙巷人士。” 沙玖说:“你之前从事何种行当?” 宋臭狗说:“小的曾是西江镇糖厂一名运蔗工人。” 沙玖盯着他,手指不断在桌面的卷宗上轻轻叩着:“四月初六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小人在糖厂里。在前一天,我和厂里的主事叶子凡吵架了。叶子凡非说我拧松了螺丝,我说不是我干的,我压根没有接近过机房。叶子凡就把我给辞退了。我没办法,吵又吵不过他,打又打不过的,只好自认倒霉。然后叶子凡给我离开的最后限期是四月初六,我就干完了那天的活儿,然后去后院大家歇息的地方去拿我的蓑衣斗笠木屐。那些都是我娘给我做的,我得带回家去。” 沙玖点了点头,说:“传糖厂知事叶子凡!” 很快,叶子凡被带了上来。 宋臭狗是被反绑着双手的,叶子凡则一副座上宾的模样了,穿着青布长衫,斯斯文文地。做了一段日子的知事,举手投足风度翩翩,已是一个带有气场的男人了。 就有很多大娘大妈看着叶子凡,已然是双眼迷离笑容可掬,估计这边散了场,那边媒婆就得踏破叶子凡家的门槛了? 叶子凡跪在地上磕头行礼,开口说话声音也是悦耳动听的:“下官叩见知府大人!” 因在公堂之上,日月高悬,天地为鉴,凡事以主审官为主,并不以成甯、叶斐然身份尊贵为能。所以可以免摄政王及王妃见礼。 沙玖说:“叶知事免礼。你可认得面前之人?” 叶子凡看了宋臭狗一眼,说:“认得。他是糖厂里的力工。” 沙玖说:“四月初六晚上,你在干什么?” 叶子凡说:“那天我在糖厂里看着炉子,因为按照时间,丑时将会有一炉原糖出炉,所以我打算睡在糖厂。然后突然之间后院就起火了。起火的时候,我看到他从厂吏住房处走出来,我叫了他一声,他没反应,走掉了。然后我就忙着找人救火去了。” 他说话声音平缓,规规矩矩的,很是令人感到可信。 师爷奋笔疾书…… 叶斐然仔细听着,又忍不住偷偷看了成甯一眼,他神情淡漠,黑水晶般的眸子里隐约闪着微光,让人摸不着底。 沙玖沉吟道:“既然如此。宋臭狗说,他和你曾经有过吵架,你直接把他辞退了。这件事经过是怎么样的呢?” 第1557章 宋臭狗翻供 第1557章宋臭狗翻供 叶子凡有些犹豫,说:“大人,此事可能和本案无关?而且来龙去脉有些长,详细说来的话,可能要耽搁大家不少功夫……” 话说到一半,就被诸多吃瓜不嫌事大的人给吵吵起来:“说啊!” “说!” 公堂上鼓噪一片,就跟夏夜农田里的青蛙似的,沙玖狠狠一拍惊堂木,“肃静!肃静!” 待得大家安静下来,沙玖命叶子凡道:“你且细细说来!嗯,你可以站起来说。” 再次磕了一个头,谢了恩,原本跪着的叶子凡站了起来,身形顿时高出旁边跪着的宋臭狗一大截。宋臭狗看着他,眼内淬了毒般的写满了仇恨。 叶子凡不理他,说:“这位宋臭狗,和我从小在一条街上住,从小胡闹顽皮,人品如何,相信各位街坊邻里也十分清楚,不需要我在此赘述。” 街坊百姓们纷纷点头,低声发出赞同的声响。 叶子凡说:“所以糖厂招工的时候,他的娘亲来求我,让我收了他,在里头做个力工,称重,计数,不俱什么也好。我还有些犹豫。后来他娘把当年我在赶集时走丢差点被拍花子的拐了,她把我夺回来的事儿给说了,我不能忘恩负义,就答应了。收了宋臭狗进来,让他当个力工。”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宋臭狗进了糖厂之后,好了不过三天,就跟工头吵架……” 宋臭狗大声反驳:“那个萧工头要勾搭蔗农小张妈,被我撞到了!” 凶巴巴的叫声,震得公堂顶上横梁扑簌簌直往下掉灰。 不知道是谁嘲笑地插了句嘴:“萧工头和小张妈早就有一腿了啊!你臭多管闲事个啥?难道是看小张妈屁股大,也想要搞一搞?” 大家暧昧地笑了起来,沙玖一拍惊堂木:“安静!叶子凡,你继续!” “……他又偷懒不干活。料房、糖浆房、燃料房,去遍了都不行。”叶子凡说,“到了四月初五那天,我发现螺丝松了。那天正是在生产期间,原糖浆罐子才开始注入。一旦开始了,就没办法停下来了的,我问了人,那天只有宋臭狗一个人进过那个屋子。我就找了他来问,谁知道才说了两句,他就嚷嚷着,我们都针对他,我们就是想逼走他,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一边说,一边追过来就要打我。厂里好几个人都看见了,最后还是萧工头拦在我面前,他才没有打成。” “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再也没办法留他了,就把他辞退。因还有一天才够一个月,可以结算工钱。我就让他四月初六走。没想到他竟怀恨在心,趁着取东西的机会,放火烧厂!” 扑通一下,叶子凡直挺挺地跪下,梗着脖子对着沙玖扯开嗓子叫:“大人!我不为我自己,我就为了这厂子上下几十号人,还有外面依仗着糖厂过日子的万千蔗农,恳求大人秉公执法,严惩这种毁坏糖厂的恶人啊!” 一番说话高调无比,字字掷地有声,把百姓们听得连连点头,无数双眼睛直放光芒,说完,叶子凡磕头如捣蒜! 沙玖说:“你且起来!” 大家交头接耳的:“叶知事仗义执言,真是难得。” “年少有为,人品又正直。还没有说媳妇。以后不知道谁有福气嫁给他,那可真的是嫁进蜜窝窝里罗。” “叶三嫂子,你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是不是动心了呀?你家妹妹都二十了,那么大的年纪,还有一张猪腰子脸,怕是配不上人叶知事!” “我呸!你才是呢!蒋大娘你家闺女今年才十三,说亲是不是早了点?上赶着的货不香啊!” “早点怕啥?怕就怕早起赶了个晚集!” “你这话里带话的说谁呢?” 叽叽喳喳,妇人们的话题就跟骡子套上了没把子车似的,越扯越远。 纤纤素手举了起来,在公堂上甚为显眼,大家目光集中了过去,也就看到了举手的人——叶斐然。 沙玖微讶,叶子凡也是。 “知府大人,我有几个疑问,想要问清楚一下。”叶斐然说。 沙玖说:“夫人,请说。” 叶斐然对宋臭狗说:“失火的那天,你是进了屋子拿蓑衣,是吗?拿完之后,有没有做别的事?” 宋臭狗没想到,叶斐然竟然是问他,很惊讶,那很久没有说话的嗓门斗然开声,格外嘶哑:“我拿了蓑衣就走了。走的时候,糖厂还没有起火。我……我是被冤枉的!” 都到这个时候了,他竟然声称自己没有放火,是冤枉的! 公堂上顿时又要炸锅! ——要不是叶斐然抛出第二个问题的话:“那你有路过藏书室,顺带着反锁里面的门么?” 宋臭狗眼珠子向左一轮,那是回忆的微表情,然后说:“没有。” 叶子凡大声说:“夫人!你千万不要相信他!他罪大恶极,要毁掉糖厂!什么谎话他说不出来!” 不明原因地,他有些焦急,他的声音大了些,沙玖一拍惊堂木,厉声道:“叶知事!安静!王妃说话,轮不到你插嘴!” 叶子凡梗着脖子:“大人!宋臭狗突然翻供,是对朝廷不敬!” 沙玖“啪”的大力击打惊堂木,脸都青了:“叶子凡!公堂上不得喧哗!”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很纳闷,之前一直安静旁听的叶斐然,怎么忽然之间横插一杠子?可是……她是王妃啊,别说横叉一杠子,就算是横插一个七星剑阵出来,也不敢说什么! 眯着眼,似乎是漫不经心,实际上把公堂上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叶斐然淡声道:“叶知事稍安勿躁。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当时我也在糖厂里面,而且就在失火的房子里。” “什么?” 作为镇上如今最肥的差事,在场的人不少在糖厂里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忽然这么一提,也都想了起来。那晚娘娘还亲自指挥救火来着,还因此惊动了王爷。 大伙儿胃口顿时被吊了起来。 第1558章 谁是舔狗 第1558章谁是舔狗? 叶斐然眯了眯眼睛,把那日自己如何被反锁在屋子里,如何机智逃生,最后指挥大家扑灭了火焰等等经过,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她口才敏捷,说话如说书似的,又是自己的亲身经历,就格外精彩。 公堂外面的吃瓜群众们听得一惊一乍的,惊险的地方吓得紧缩一团又或者咬紧了手指,听见她平安脱险了又松了口气,没想到脱险出来,螺丝却掉了,随时会发生爆炸,有齐刷刷倒抽冷气…… 等叶斐然说完,整个公堂内外,陷入了今天升堂以来,最大的一次肃静…… 久久时间,鸦雀无声。 一只麻雀从大家头上飞过,扇动翅膀的声音格外清晰…… 麻雀飞进来,大概发现不对劲,又飞了出去了。 叶子凡的脸色,一变再变,赛过六月天。 死寂中,叶斐然目光再次回落到宋臭狗身上:“宋臭狗,你确定你真的没有关上资料室的门么?” 宋臭狗惨然笑道:“夫人,你们都已经认定是我了,也就不多这一条罪名吧……” 再次不明原因地,叶子凡松了口气。 沙玖道:“夫人,宋臭狗放火,人证物证俱全,就差签字画押了,难道夫人想要给他加一条罪名么?” “加一条罪名?人证物证俱全?”叶斐然摇了摇头,说,“恰恰相反,我是不想冤枉了别人!” 沙玖不解,然后身上一凉,抬起眼睛,正好和王爷寒如水、玄似冰的目光对上。他打了个冷颤,做了个手势请叶斐然继续说下去。 叶斐然说:“那个放火的人故意反锁门,显然那人是想要烧死我,然后才找个栽赃对象。宋臭狗名声坏、人缘差,恰好是个非常理想的栽赃对象。这是其一。” “物证是齐全的,上面确然有宋臭狗的手指摸。但作为人证的叶知事和萧工头,都和宋臭狗有过冲突。特别是萧工头,宋臭狗维护小张妈,他可不知道萧工头和小张妈实际上的关系,是纯粹的路见不平。萧工头现在出来作证,却很难说不是公报私仇?那么,萧工头做人证,可靠么?这是其二。” “另外,还有第三点,是上一个案子的。”叶斐然说,“雪梨死的时候,宋臭狗一直在旁边看着,但是情绪完全没有欺负。这不是被吓傻了,吓傻了的人,眼睛是散的,脑门也会冒汗,呼吸明显急促。这些表现宋臭狗一直都没有。反而是……叶知事,你有。” 她目光斗然落在了叶子凡身上,叶子凡顿时傻眼了,脑门子上的汗珠嗖嗖往外冒,很快就汇成了小溪。 旁边一直在奋笔疾书的师爷,忽地停下了笔,若有所思的样子。沙玖问:“苏师爷,你可是有话要说?” 苏师爷一拱手道:“大人,学生一直在做笔录,从方才开始,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沙玖说:“说。” 苏师爷说:“在这些厂吏们每日签到的地方,宋臭狗都准时上下工,没有叶知事说的迟到早退的。” 考勤的记录,原本是作为附加的证据,贴在卷宗后面,仅仅用来做附录,根本不会有人在意的。苏师爷细心,叶斐然出言试探叶子凡时,所有人顾着惊讶,唯独苏师爷立刻翻起了前面卷宗,果然发现了疑点。 宛如千里之堤,一孔出而百孔溃,百姓们听说叶子凡的口供出了问题,顿时大气不敢喘,都盯着沙玖怎么说。 沙玖也是疑惑,命道:“送上来。” 苏师爷离了座,把手里的卷宗呈上。沙玖翻了一遍,仔细看了半天,又发现了一处问题,抬起眼睛看着叶子凡,那眼神已经明显跟刚才不一样了:“叶子凡,你也曾经买过鼠毒草?” 鼠毒草的威力,那是有目共睹的! 哄然! 叶子凡镇定道:“是曾经有买过。但是,和此案有关么?” 苏师爷温言细语道:“在上一单案子里提过,鼠毒草是在月牙巷才能买到的。但是雪梨其实没有说她的鼠毒草真的来自月牙巷,她就在口供里直接认了,而且当场处死。倒是张掌柜给我的买药记录里,有一个人曾经分十次,每次一点点的在同和堂里买了不少鼠毒草。刚才学生计算,发现这些鼠毒草的分量加起来,和上一个案子里的纸包里的分量相差仿佛。” 叶子凡脸色白了一白,说:“苏师爷,只凭这样就说雪梨的鼠毒草是我提供的,未免太过莽断了吧?而且——这件事,和本案有关吗?” 他对着苏师爷说话,就没有对沙玖那样客气了,就像在质问一般! 沙玖不悦,苏师爷是他的人,跟了他五六年光景了,这个叶子凡才风光了几天,敢对苏师爷大小声? 他清了清嗓子,说:“叶知事,你稍安勿躁!” 叶斐然恰好给沙玖打了个配合,说:“知府大人,话是我说起来的,或许,等我问完?” 沙玖说:“好。” 转头看着叶子凡,见他清俊的脸已没有之前淡定,叶斐然微微叹了口气,很是惋惜,自己怕是又走了一次眼。她说:“叶知事。月牙巷卖药的鬼市就在柳神庙后面,那个红眼老婆子,你没少见面吧?” 叶子凡脱口而出道:“我才没有见过她!” 话一出口,对上叶斐然澄澈得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叶子凡顿时后悔!! 才捂住了嘴巴,捂得住自己,捂不住别人的,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听见身后炸开了锅,叶子凡顿时觉得背脊好像被无数钢针扎住似的,不安起来。 叶斐然看着他涨红了的面孔,说:“叶知事,男人风流原本寻常。但我竟不知道,你会是林安安的恩客。这段日子来客居柳神庙的人,就只有她了……” “你胡说!”叶子凡好像被谁亵渎了似的,红着眼,激动得扯着嗓子嘶吼,“我没有碰她一指头!她说,我还不可以。我们彼此之间是清白的!” “噗嗤,”叶斐然没忍住,掩嘴笑起来,“谁都可以,就你不可以?” 叶子凡说:“她是被迫的!她原本是冰清玉洁的好女孩,那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她那么可怜,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放过她?” 他状态如癫若狂,大有替林安安兴师问罪的味道? 第1559章 子凡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第1559章子凡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叶斐然说:“她很可怜?那么,雪梨就不可怜了?宋臭狗就不可怜了?” “嗯,雪梨本身有所图,甚至要杀主。她的可怜,也很可恨。” “那么宋臭狗呢?被你颠倒黑白成了你的替罪羊。他就不可怜?他娘年老丧子,就不可怜?” 话说完,公堂上一片死寂,和叶子凡双眼对视,叶斐然知道他不服气。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找到事实真相,不要冤枉了好人。她站起来,走到场中盈盈一褔,沙玖大惊推辞:“夫人,这可使不得!” 叶斐然说:“沙玖大人,本宫恳请重查糖厂失火案。重新宣先前人证上堂审问,以还真相!” 事情峰回路转,日落偏西,斜阳照在院子里,光线昏暗下来,按道理说早就到了饭点了,然而公堂外面围观的百姓没有一个舍得离开。西江镇上那是炊烟都格外的稀少。 沙玖说:“夫人稍安勿躁,本官正有此意。还请夫人落座!” 叶斐然又福了一福,这才重新回到座椅上坐下。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宋臭狗挺直了腰背,灰蒙蒙的眼睛重新恢复些许神采。沙玖一拍惊堂木,道:“传萧工头!” 一个头发浓黑脸蛋尖尖,长得一脸苦相的瘦削男人被带了过来,跪在堂下,趴着磕头:“草民萧阿水,磕见知府大人。” 沙玖说:“萧工头,本官再问你一遍。四月初六那天,到底有没有亲眼见到宋臭狗纵火?” 萧工头垂着眼睛,说:“有!我亲眼看到!” 叶斐然问:“你见到他点着了那个地方?” 她身份尊贵,插了一句问话,萧工头不惊讶,老老实实地说:“我看到他泼了火水,然后再点的火头,哎哟呀,整个后院就烧起来了!那火真是怕人!我躲了起来,所以他没发现我,点完火之后他就走了,我赶紧喊人来救火。” 沙玖说:“你喊人来救火?那为什么不索性在他点火之前阻止他?” 苦苦地笑了笑,萧工头那看起来很老实很苦相的脸越发看着凄凉,“我打不过他,我害怕啊。他之前才揍过我,那砂锅大的拳头……反正我是害怕了。” 冷不防地,叶斐然抬起头来对沙玖说:“知府大人,火水刚点燃的时候,会散发很刺鼻的味道。但那天我被关在屋子里,却没有闻到火水味。更像是直接用蔗渣点起来的甜味。萧工头说话不老实啊。” 萧工头大吃一惊:“夫人,你在说什么?” 叶斐然黑黢黢的眸子,直勾勾地异常有压迫性看着他:“看来你的记性很不好啊?那天失火了之后,我不是还指挥着你去开水龙么。你一下子就找到了水龙的位置,一般人遇到走水,多少有些慌乱,你是直直奔到水龙那儿的。倒好像是……事先有准备过?” 萧工头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叶斐然还打算再问,成甯不耐烦道:“上刑吧。” 叶斐然:“……” 相公,简单粗暴哦。 王爷亲自下令,沙玖不敢怠慢:“来人,用刑!” 衙役们扑上来,给萧工头上刑,结果刑具才套上萧工头手上,萧工头就杀猪般扯着嗓子大喊大叫起来:“是我!是我!是我点的火!可我是受人命令的啊!!” 沙玖厉声喝问:“受谁主使?” 抬起胳膊冲叶子凡鼻子一指,“是叶知事,是叶知事叫我这么干的!” 沙玖“哈”的一声,表示不信:“你开玩笑呢。平白无故烧自己的厂?他知事的活儿不干啦?” 萧工头说:“我不知道!反正叶知事叫我这么干,我就这么干了!我用的是已经烘得极为干脆的蔗渣来引燃,所以着火很快。我怕伤到了我自己,还特意提前去看了水龙的位置,等火烧起来之后好及时去救。谁知道我从水龙机停放的地方出来时,看到叶知事在资料屋子前走过来,叫我说有事情去办,我只好跟着他去了。大人,我只是听命令办事,不能治我的罪啊!!” 叶斐然一听,前后对应得上,微微点头。沙玖看在眼里,就知道真相越来越接近了,士气大震,命人把萧工头羁押下去,扭脸对叶子凡说:“叶知事,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这不光是一起纵火案! 这还是打算杀人的纵火案! 纵火、杀人!! 太可怕了! 百姓们瞠目结舌,又是愤怒又是震惊!! 更可怕的是,事到如今了,叶子凡竟还面无愧色!! 真是没想到啊……有生之年,竟见到如此卑鄙无耻之徒! 叶子凡跪下来,腰板直挺挺的,嘴角一抹视死如归的微笑,说:“没错,都是我做的。所有事情我一力承担。” 叶斐然目瞪狗呆。 就为了个林安安? 值得吗? 但叶子凡脸上写着的表情,就明明白白告诉了她了,他觉得值得。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叶子凡原原本本地招了。不用上刑,不用审问,竹筒倒豆子地说了。 把林安安悄悄带进糖厂里,放任她扭松螺丝的人,是他; 提出双簧连环计的人,是他; 提出毒死叶斐然,甚至帮忙雪梨买鼠毒草的人,就是他; 雪梨没有找到下手机会,反而是无意中看见叶斐然会进资料室,一呆呆很久,于是决定烧死叶斐然的人,是他; 在烧死叶斐然的计划失败之后,冷静让雪梨送信稳住,自己安排了后续所有计划,引着大家兜圈子的人,也是他! 叶斐然不得不承认,叶子凡脑子真的很好使,只可惜当了舔狗,智商下线。 一直坐壁上观,全场只说了两个字的成甯,忽然对宋臭狗说:“你既然已经为了救火受伤了,为什么现在不把你做的事说出来?” 一边,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 一边,是街头讨生活的混混儿。 成甯谁都不问,就光光的对宋臭狗说话,就很让人意外了。 众人讶异目光顿时汇聚在宋臭狗身上,宋臭狗不安地扭了扭身子,瓮着嗓子说:“王爷,我说了,没有人愿意相信我。” 成甯温言道:“现在有人信你了。” 宋臭狗的眼圈,眼瞅着就泛了红。 第1560章 宋臭狗的娘来了 第1560章宋臭狗的娘来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因未到伤心时! 宋臭狗低着头,压着嗓子,明明挺混不吝一人,此刻就跟快要上轿的大姑娘似的,“我也没做啥。我就是开了水龙把院子周围一圈给泼湿了。我还想进去灭火的时候,他们带着人来了,我怕他们看到我,我就走了。” 成甯不甚满意地摇摇头:“你为什么不把你胳膊上烧伤的地方露出来?” 不等宋臭狗退缩躲避,沙玖命人上前去撸起了他的衣袖,粗壮胳膊上,连成葫芦串般的燎泡发红发亮,有些地方溃烂了,正往外渗黄水。成甯说:“你在救火的时候烧伤了,反而被叶子凡用来作为纵火的证据。你先前名声太坏,大家都不相信你。现在为你正名的时候到了。” 正是因为有了宋臭狗临时起的善念,那夜的大火才没有蔓延到糖厂别的地方去。否则的话,一旦蔓延到藏了燃料的地方,连环爆炸开去……神仙难救,别说糖厂落个炸成齑粉的下场,怕是附近的民宅也无法幸免…… 沙玖没有判叶子凡斩立决,而是三日后再处斩。那会儿已经接近五月,艳阳高照,正是适合行刑的时候。 苏师爷也算是有急才的了,判决文书一挥而就。就在沙玖才堪堪念完判决书,公堂外面,也不知道宋臭狗的老娘怎么就摸过来了,瞎眼老太婆一路颤巍巍的往前走,一面双手往前扎煞着乱摸:“儿啊,我的儿……” 公堂严肃,就有守门的衙役抄起哨棒,想要拦住宋老娘。 沙玖隔着人群,远远地看着那瘦弱得似乎风一吹就倒的人影,出人意料地制止了守门衙役。配合默契地,苏师爷示意衙役给宋臭狗松绑,人群也自动分开两边,为宋老娘的到来让开一条通道。 宋老娘慢吞吞地走着,终究是走到了儿子身边,抖抖索索地跪下来:“我的儿啊……叫了你要学好……你怎么来了公堂上啊……” “他们跟娘说,娘还不信哇……娘要亲自来摸一摸……听一听……才相信哇……” “你……你咋这么不争气啊……” “娘对着叶知事跪了三天三夜才得的差事啊……” “小时候娘没好好管教你……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哇……” “你快快磕头,娘帮你向老爷求情……只要你好好活着,娘搓纸媒子养活你……儿啊……只要你活着就好啊……” 宋老娘浑浊泛白的眼睛里冒出泪花,一边说,一边抖着手,宋臭狗身上摸了个遍,却没有摸到绳索和枷锁。沙玖拈起今天已拍了无数次的惊堂木,轻轻地在案桌上磕了一下,就那干巴巴的一响,立刻把宋老娘惊得猛地扎了起来,冲着沙玖方向跪下来就磕头:“知府大人,草民磕见知府大人,求求您,绕我儿子不死啊!” 由始至终,宋老娘都没有说一句儿子是冤枉的,也许她自己也信了那传话人的说话?她深信宋臭狗已被定罪,所以此次一来,只为求情? 啪嗒一下,从正在磕头如捣蒜的宋老娘怀里,跌出一捆麻绳。 大家倒抽一口冷气—— 这手无缚鸡之力,日子只能算着过的老太婆身上带麻绳,还能干什么?应许就是,如果来到不是见到宋臭狗还活着,而是见到他的尸首,老太太就跟着他一起去了! 她不是来求情,是来和儿子一起死! 宋臭狗的两只眼睛,鼓了起来!! 再次轻轻地用惊堂木磕了磕案桌,沙玖许是怕吓着了老太太,和声道:“大娘,您别急。本官乃是琼州知府,您儿子没事,他不过是上公堂做个证人罢了。不会判罪,更加不会受刑的。您看,他好着呢。宋臭狗,你站起来,让你娘看看你是不是还好着?” 宋臭狗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牵着宋老娘的手在原地走了好几圈,挥拳猛地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娘,我没事!你哭啥啊,我就来做个证,等会儿下了公堂我就回家吃饭!你真是的,怎么能信别人不信你儿子呢!” 宋老娘手跟着儿子走,半信半疑地说:“是真的么?” 沙玖说:“是真的。老太太,本官这边案子还没审完。您是不是先一边歇歇去,等本官审好了案子,你儿子就能跟您回家去了。” 转过脸,对着宋臭狗说:“这次回去之后,好好过日子,好好待你娘,知道么?” 官老爷都这么说了,宋老娘再无不信了。就有衙役把她带到一旁去,宋老娘一离开,宋臭狗立马重新跪下,对着沙玖重重地磕了一连串响头! …… “你听说了吗?糖厂叶知事私心恋慕摄政王爷身边的林姑娘,竟然做出了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事!” “怎么没听说,那天升堂,我还从头看到尾咧!今儿睡了一晚上,腿还酸得很。” “真是活了几十岁人都没见过这样子的。你说那林姑娘是不是会妖法啊,之前诓骗了王爷,现在人都不见影了还留下这么个祸祸,差点儿把个糖厂也给烧了!” “更没想到宋臭狗那天不留地不收阎王爷见了都发愁的混小子,这回竟做了件好事儿!知府大人说,幸亏他提前用水龙车把周围打湿了,不然火就该烧出来了……就跟当年陈家码头仓库着火似的,那可真真儿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何止一回好事儿,四婆啊,你忘了?还有帮小张妈打萧阿水那事儿!嗨,那是好心帮了坏人。小张妈自己守不住裤腰带,还倒打一耙脏水泼宋臭狗身上!”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我还知道后一回书呢。小张妈在琼涯县做工的汉子回来了,把小张妈吊在村口的歪脖子树上就一顿打。说她是给两个钱就能上的臭贱货,那一顿狠的哟……” “啧啧,也难怪。在外头当力工多辛苦啊,累死累活回头脑门上一片绿油油,谁受得住。” 这些天来,街头巷尾的,就都是这些小道消息窃窃私语。就跟搭暗号“天王盖地虎”似的,一顿对上了,没俩个时辰聊不完! 林安安被房东客客气气送出门,任由她站在门口跳脚赌咒发誓骂街,什么招数都用尽,得到的也就是房东一句话:“林姑娘,我这边庙小容不下您这大观音。房子不赁给你了,请吧!” 真是邪了门了,她拿着成甯给的银票,在西江镇上转悠了两天,愣是没找到愿意挣她钱的房东! 第1561章 堕落是很容易的 第1561章堕落是很容易的 祸不单行,就连这满大街的客栈,也约好了似的,只要是她来,就说客满了,不接待!哪怕林安安忍痛开出了十倍的高价,也没有人松口! 怀抱着一大叠银票,林安安愣是睡了两晚别人家屋檐下!成晚害怕被偷了被抢了,几乎没合眼,外加心情焦虑烦躁,第三天一大早的,林安安趔趄在大街上,脚步就跟踩棉花上似的,整个人都是飘的…… 这天是行刑的日子,一大早的街上异常热闹,都是往菜市口看杀头的人。那些人经过的时候,不免不少闲话传入林安安耳中:“可怜哟,叶子凡之前多精神一小伙子,现今成了活骷髅一般!” “你说那个林安安会不会来看他一眼?” “只要良心没有被狗吃,该会来吧?” “那种红颜祸水,要让我看见她敢出来,我非照她脸上呸一口不可!” “嘿嘿,你舍得么?人家可是先后迷得王爷和叶子凡颠三倒四的小妞儿,必定长得跟天仙似的吧……” 寻常老百姓少有乐子,看个杀头也算是一场刺激异常的活动了,不少人兴冲冲的赶往法场,兴奋劲儿赛过过年。 不过,他们口中“只要良心没有被狗吃了就该来”的林安安,还真没出现。 林安安才懒得管叶子凡死活呢,不过一只舔狗罢了。当务之急是要找个地方落脚啊! 她的师父要下山了!! 最后没办法,还是回到了月牙巷。柳神庙的姑子自从见到上次成甯和叶斐然来找林安安麻烦之后,死活不乐意给她进门了。没辙,林安安寻摸了一处看起来比较雅致的书寓。 书寓是最近才从京城刚流行过来的时新玩意儿,里面只有一两位姑娘,也不叫姑娘了,叫“先生”。这些先生们长得燕瘦环肥,各有各的美貌风情,自不必细说。且喜穿男装,也是精通诗词歌赋一道,但已不限于柳词后主诗一类的浓艳词作,而是苏、辛的豪迈壮阔之作,甚至能够读史谈策,骑射功夫也略懂一二,极合时下渐渐兴起的尚武之风,大受欢迎。 纵然这些书寓收费不菲,闺门难进,也是门前恩客络绎不绝。甚至到了,不是客人挑“先生”,而是“先生”挑客人的地步。 传说有位琼涯县来赶考的杨公子,来到这繁华郡治中,被“一枝春”书寓里的红先生所迷,打点龟公鸨婆就已把盘缠散尽,甚至最后贫病而死,倒卧在“一枝春”门口,成了红先生石榴裙下的风流鬼! 今儿个,林安安敲响门的,无巧不成书,就是“一枝春”书寓。她拿出银子道明来意,那老鸨子见钱眼开,验明她是姑娘身之后,打开门让她寄住在客厢里。 “一枝春”既是城中数一数二的着名书寓,客房布置得自然也是极尽舒适奢华,比不上京城中顶好的地方,但在琼州境内是罕有能比的了。梨木桌椅,两层的牙床上,波斯幔帐细细低轩,绸子被褥,炉内燃着李后主为小周后专门调制的鹅梨帐中香,林安安满意极了,舒舒服服地住了下来,专心等待师父上门。 第二天她还在睡懒觉,门外小丫鬟敲门:“林姑娘,我是莺儿,妈妈吩咐我来给您梳洗上妆。” 林安安纳闷,不过有人来伺候,她自然不会推辞,大刺刺地说:“进来,进来。” 莺儿推门进来,用铜盆打来了水,还有胰子、青盐、香粉香膏等物。林安安从前在行辕里,成甯对她以上宾礼待之,出入丫鬟婆子伺候,吃穿用度无不比外面寻常富贵人家强十倍。如今重回风流梦,她安然享受着莺儿的伺候,十分享受。 莺儿给她化妆的时候,她还不时轻声指点,此处粉多了,彼处螺子黛浓了。莺儿手也巧,在她指点下,给她画了个清雅耐看的出水芙蓉妆。揽镜自照,林安安欢然笑道:“谢谢你了。这些赏钱拿去花吧。” 随手就抓了几十个钱给莺儿,莺儿欢天喜地的去了。林安安又听见外面传来清朗古琴之声,循着声音走出去,隔着穿廊,远远看到凤楼上一角亭子,亭子里一袭红影正在抚琴,想来就是那艳名在外的“红先生”了。林安安想起师父曾经跟她形容过的一个惊才绝艳的角色“东方不败”,这红先生,就很有“东方不败”的味道,她心向往之,欣赏了许久,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一扭头,撞到老鸨子吴妈妈。吴妈妈也不知道站在转角里多久了,险些被林安安撞上,也不生气,嘴角含着笑意,说:“林姑娘万福金安,今儿个好精神啊,觉得我们这地方如何呢?” 尽量克制着自己不要过于得瑟,林安安点点头,“很好。妈妈费心照顾了。我在这地方住到我师父来,我就走。” 五十两银子,是大大划算啊。 吴妈妈笑道:“不急,不急。尽管住下来就是了。莺儿这段日子就跟着您了,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叫她来做就是。今天晚上我们有酒席,您如果有空的话,就赏脸来喝一杯?” 林安安沉吟道:“再说吧。我还有书要读呢。” 吴妈妈也不勉强,再夸一句道:“林姑娘身为女儿身,却是满腹诗书,真真儿是个美女加才女,也不知道要怎样的人间龙凤,才能配得上您!”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林安安被夸得轻飘飘地,眉眼都跟着一块儿荡漾,“吴妈妈嘴巴真会说话!” “那我就不阻碍林姑娘了!您先忙!”吴妈妈告退。 下山的时候,师父曾经吩咐过她,一定要好生记录好山下发生的事,还要写进自己的想法和心得,以起警醒。林安安倒是想要趁着师父来之前,多写几个字功课来着,不成想“一枝春”书寓的宴会不比别处,竟在亭子里搞起了“兰亭宴”,说笑吟哦的声音零零碎碎的飘来,就跟十个爪子挠着她的心似的。 这一晚林安安没睡好。 第1562章 宴会不断,成名很容易 第1562章宴会不断,成名很容易 如此这般,不过三五日功夫,一枝春里竟是宴会不断,一场比一场风雅。 林安安冷眼旁观,很难不心热羡慕,她本来就不是低调沉稳的性子,喜欢出风头,喜欢成为众人焦点,做一个场外人,那可真的是要了亲命了。回到房间里,揽镜自照,看着莺儿给她画得漂漂亮亮的妆,看着自个儿娉娉婷婷的体态,樱唇一张,吐出来的就是锦绣文章,林安安想象着自己在宴会上大出风头的模样,想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终于有次,吴妈妈再次相邀她晚上去宴席喝一杯的时候,林安安就松了口:“好啊。” 吴妈妈仍旧是那喜眉喜眼的四方欢喜佛模样:“那今晚就让莺儿带你入席。” 到了宴席上,林安安果然大出风头,言笑晏晏,酒到杯干,豪爽中带着学问,当场把几个据说是大官大儒的,迷得双眼放光,笑不绝口。 宴会宾主尽欢,吴妈妈亲自送林安安回屋,次日,还命莺儿送来一盘银锭子尺头来。林安安惊道:“不用啦。你们请我喝酒,怎么还给我钱?” 莺儿说:“这不是妈妈给您的,是昨儿那个宫大人很欢喜您,非要给您的一点儿心意。您就收了呗。” 林安安心里美滋滋地,想拿,又不好意思拿:“那不大合适吧?我还住着你们家的客房呢?” “哎哟,有什么不好意思。这是男人们的心意,因你是客人,妈妈不贪你一分钱的。” 林安安再三推辞不过,只好勉强地收了,当即去找了吴妈妈来说了差不多的一番辞谢的话,吴妈妈言语也跟莺儿一样,说这是那位大人给的,自己不敢昧下,云云。 从吴妈妈处回来,林安安心安理得的把那些银子收进了囊中。 之后,每过三五个晚上,就去饮宴耍乐一番,捎带手的挣几个活钱,十分快乐。 这种风月场所,日夜颠倒,享乐无休。慢慢地林安安也不把对成甯的念想放在心上了。 她露脸的次数一多,书寓做的又是上层生意,瞒不住人,消息风一样吹进了叶斐然耳中。 薛长乐说:“夫人,你这招真损。她果然如你所预料那样……半分不差的堕落了。如今虽还没整个人下水,夜夜陪酒,和粉头有什么分别?既湿了脚,下水也是迟早的事啊。” 手里忙着把成甯的衣服收进行囊中,叶斐然说:“我只是做了个预测,也没有说一定中的。不过这也许就叫……性格决定命运吧。” 贪婪、虚荣、心胸窄、不踏实,除了一张脸还行,别的都不行。一旦目迷五色,也就被困住走不出来了。 而叶斐然所做的全部事情,也不过是模仿着林安安那位师父的语气笔迹,写了一封要下山的信给她罢了。 收拾得差不多,叶斐然看了看天色,说:“还来得及。” “嗯哼?”薛长乐也在收拾东西,头也不抬地随口应。 叶斐然说:“还来得及去糖厂看看。” 薛长乐说:“夫人,你对那厂子是真爱啊。” 完了完了,这丫头嫁了人,人大心野了,叶斐然发现,薛长乐竟然学会吐槽她了!很是无赖地伸出拇指和食指捏住薛长乐脸蛋上的肉肉,拉起来左右晃,叶斐然说:“那是不是不行啊?嗯?” “行行行,哎哟,夫人别捏我。疼!” 叶斐然大笑。 薛长乐婚后圆润了不少,脸蛋肉肉的捏着可好玩。 收拾一番,换上了便装幕遮,轻车简从地直奔糖厂。榨糖烟囱正冒着烟,生产正酣,叶斐然远远地看着,脑子里不由自主想着糖块远销的画面,心中欢喜,嘴角边的笑容就没停过。 进了门,叶斐然看到院子里的画面,乐了。 只见宋臭狗穿着知事的衣服,敞着怀,就跟一只大蝙蝠似的。和力工们合力把一车过于满载的甘蔗车子推上斜坡,往过称处。院子里响亮地打着劳动的号子:“一九那个艳阳天,琼州彩楼望眼前;二九单衣裹住身,春雨如油盼心煎;三九开春雷在劈,劈开天公落雨大;四九枇杷树开花,娃娃哭着找妈妈;五九妈妈回家来,织起渔网补船帆;六九船帆补得好,爹爹出海判早还;七九船回鱼满仓,金仓黄花大石斑;八九石斑卖鱼栏,爹娘抱娃回火山;九九寒风起又散,辛苦钱花来好心安!” 薛长乐支棱起耳朵听了老半天,转脸对着叶斐然笑道:“夫人,这咸水歌听着真有意思。” 叶斐然说:“琼州、广梧一带船多河网多,许多疍家人。身如鸡蛋壳,命似浮萍薄,一辈子不许上岸,也不许和岸上人婚假,不认字也没文化,只好以歌明智。说来也奇怪,许多疍家人的咸水歌,倒是传到了岸上,让许多岸上人学会了唱。” 那宋臭狗从小就是街上的混混儿,三教九流无所不交,捡着疍家人的嘴边话学几句地道咸水歌,倒是半点不奇怪。 眼瞅着薛长乐入神地听着,嘴里还跟着念念有词的,叶斐然用余光看着她,止不住笑:“怎么就入迷了?你也不早说,想要学的话,早请个疍家大娘到行辕里教你。如今却是没时间了。” 薛长乐摇了摇头道:“不是的,夫人,我只是听着这调调亲切,就好像……就好像我曾经在什么地方听过似的?” 叶斐然眨眨眼睛,惊讶道:“不会吧?你不是说你是孤儿,从小在山里长大么?” “可能只是错觉吧。” 看样子,薛长乐没有把这个事儿放心上,很快就丢开了手,叶斐然自然也就没有再提。二人进了工厂,宋臭狗还后知后觉地没发现她们来了。他帮着把车推进了过称处,擦着汗,回过身朝知事房走去,不留神迎面见到叶斐然和薛长乐,猝不及防之下,只来得及裂开大嘴憨笑。 “夫人,薛夫人。” 叶斐然说:“我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糖厂,还有就是考考你的功课。” 出乎意料之外,宋臭狗是个管厂子的好苗子,很多底层的人都服他。美中不足就是没文化,大字不识一个,叶斐然让沙玖给他安排了先生,自己也教他一些简单的算数。宋臭狗挺聪明的,也就几天功夫,已经学会算十以内的加减乘除了。 第1563章 梦中的咸水歌,儿时的咸水歌 第1563章梦中的咸水歌,儿时的咸水歌 叶斐然考完了宋臭狗的功课,说:“我走了之后,你不可片刻放松自己的学业。不求你会作诗填词,但算数,必须要到一千以内的加减乘除;认字,要认得一千个字,能写信,能讲清楚一件事情。日后我会让王爷定期书信来考校你。” 她说一句,宋臭狗就答应一句,不过显而易见的就是感到了压力,毕竟这种街头混混出身的人,要坐下来念书就千难万难,何况要写封信?等叶斐然说完之后,宋臭狗背上已经干了汗迹的衣服,又见了湿痕。 瞅着他愁眉苦脸的模样,薛长乐忍不住莞尔。等叶斐然去巡视别的地方了,她落后一步,对猛拧眉头的宋臭狗说:“宋知事,你也别想着打退堂鼓。想想你家老母亲,想想你现在口袋里的那份每月十两银子的粮俸,也该迎难而上啊。” 宋臭狗脖子一梗,倔强道:“我、我哪里打退堂鼓了!我只是发愁罢了!” 薛长乐说:“你告诉我一件事,我就告诉你个怎么认字的窍门?” 一听她这么说,宋臭狗来劲了,嬉皮笑脸拱手耸肩的央求道:“好姐姐,你快说!” 薛长乐说:“你是疍家人不是?” “我娘不是,我爹是。我爹就是和我娘有了我,但不能通婚,我娘被族里赶了出来,跟着我爹过了几年水上漂的日子。后来我爹死了,我娘重新落了寡妇的户籍,才又允许上岸的。”宋臭狗道,“我娘从小教我咸水歌。” 薛长乐听见了,默默记在心中。 咸水歌有调无词,词由心创,那些薛长东小时候哄她睡觉时不住哼唱的歌谣,如今似乎找到了出处。 她出着神,愣愣地沉浸在自己心事中,宋臭狗忐忑不安地注视着她沉吟的面孔,也不敢妄自出言造次说话,怕惊扰着她。 临别一晚,大家依依不舍。海岛百姓热情奔放,感情外露,给成甯送来的“万民伞”“万民衣”极多,成甯亲自珍重地收了。 晚宴自然喝得不少,回来后又是自己人的小宴,就连叶斐然都喝多了,脸红红的,荒腔走板的唱了两支小曲儿,歌声吓飞了檐下的燕子。 如此热闹,薛长乐却独自坐在院子中的大树上,对月凝望,孤单冷清。 身边树桠子猛地往下一坠,薛长乐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说:“哥,你的功夫退步了。” 薛长东说:“伤了之后就这样。回到京城得寻摸些天材地宝补一补……丫头,怎么不进去跟大家玩?” “哥,我今天在街上听见有人在唱咸水歌。” 薛长东的眼神底下一阵光芒乱闪。 薛长乐说:“哥,我们是疍家人吗?我们的爹娘呢?” 薛长东扭过脸说:“爹娘早就死了。长乐,你现在问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他的话一下子把薛长乐给梗住了。 是啊,有什么意义呢? 那么多年来,都是师父抚养她长大的。 可能,人总会有这样的执念吧? 想要知道自己过去的执念,想要寻根的执念? 薛长乐说:“我就是想要知道而已……” 薛长东道:“好。那我告诉你,我们就是疍家人。但父母被海贼杀了,只剩我抱着你逃了出来……那时候你还不会坐。我翻着码头的垃圾堆找吃的,没有人认为我们能活下来……幸亏遇到了师父……我们活下来了。生逢乱世,人命如蚁。我比你下山早,师父让我找到一个明主,结束那乱糟糟的世道,尽可能地……让你我这样的野孩子少一点。” 他的目光投到了饮宴正酣的行辕正厅瓦檐上,月华如水,照在瓦面,光亮的,明天准又是一个大晴天。老百姓最喜欢五月艳阳天,把百虫杀死,让禾苗抽穗,到了七月,就能够丰收谷满仓。 薛长乐问:“哥,那么你是找到了吧?” “当然。” 叶斐然跌跌撞撞走到树下,抱着树干用力摇晃:“长乐,长乐你在上面干什么?” 她喝多了。 薛长东说:“下去吧,别闷着了。你要想要听咸水歌,以后尽可以回琼州来,可以听个够的。只要日子过得去,百姓过日子从不会缺少了歌声。” 薛长乐觉得很有道理,她释怀了,轻轻抱了抱薛长东:“哥,谢谢你!” 使出个轻身功夫,朝着叶斐然跟一片叶子似的飘落下去。 她如今的功夫,可比自己俊多了。 薛长乐看着妹妹的身影,和记忆中那个瘦弱的肉团子重叠在一块,欣然微笑,自去寻酒喝。 今晚当浮一大白,不醉无归! …… 第二天,叶斐然顶着宿醉穿上大礼服,接受着琼州郡万民欢呼欢送,微笑着登船。临走时,两名地方官还把成甯的两只靴子脱了下来,高举在头上,声言要香火供奉。 这还是成甯严厉禁止他们给他立生祠的前提下…… 为成甯换上了备用的鞋子,叶斐然忍不住打趣道:“王爷厉害,王爷得万民爱戴,小女子离王爷如此之近,瑟瑟发抖。” 气得成甯狠狠掐了一把她的软腰。 俗话说得好,乘风破浪会有时……俗话在骗人,乘风破浪,那就是逆风,逆风行舟,那叫一个颠簸!就算是改良过的铁战舰,就算用的水手们全都吃得油光水亮胳膊粗,顶着风前行,那滋味也是有够好受的! 和头天晚上喝多了有很大关系,还没过完琼州海峡,叶斐然就把黄胆水给吐光了。 她一向健康,身子骨结结实实的,结果一病倒就特别严重,到了发烧的地步。开始还想要瞒着成甯,薛长乐不干,麻溜利索的当了叛徒,成甯匆匆赶进了船舱,看到叶斐然在被子里蜷成一团。大船迎风破浪,船舱里的窗门桌椅震得哗哗作响,他的小妻子抖得比铁力木桌椅还要厉害。 肉团团的小猫咪,抖在王爷心尖子上…… 成甯走过去,试探着搭上那团鼓起来的被包子,拉下被子,露出一张比白纸多不了两分颜色的小脸,瞧着叫人心疼:“二丫,你很难受么?” 答非所问地,叶斐然闭着眼睛,小嘴里吐出三个字:“肉包子……” 第1564章 返航路上配药忙 第1564章返航路上配药忙 那日灶间的人极为惊悚,因为王爷亲自到了灶间,还亲自倒水和面调馅儿,做起了肉包子! 有个不开眼的厨师想要拍马屁上去帮帮成甯,被成甯硬生生凶了回去,那架势就跟地盘地抢了的下山猛虎似的。那马屁精厨师从此落下毛病,灶屋里大凡来了什么稍有地位的人,从来跑前头的他如今往后躲,恨不能那些权贵人物看不见自己才好。 等到蒸笼一开,一笼四个的大肉包子,个个拳头大小,软乎乎白嫩嫩,喧软蓬松,散发着淡淡肉香。这么一个包子下了肚子,真是神仙不换。 叶斐然病得七荤八素,见着了成甯亲手做的肉包子,忍不住一口气吃了一个半,吃得一脑门子汗。 也许是船终于过了那股逆风浪口终于可以平稳行驶;也许是出了汗发了病出来,吃得饱饱地睡了一觉之后,叶斐然的病就好了一大半。 等成甯处理好公文,回到船舱里的时候,他家的小丫头又趴在桌子上写那些永远都写不完的东西了。 “二丫,你晕船,我们要不要改走陆路啊?”成甯上前去摸了摸叶斐然的头发,抬了抬屁股,顺势就坐在叶斐然面前的八仙桌上。 叶斐然说:“走陆路时间长吧?” 成甯说:“东哥的伤势缠绵难愈,我寻思着走陆路的话可以到云梦泽去,寻一些灵芝、肉苁蓉之类的大补元气之物,给他保养身子。” 成甯不声不响的,实际上对手下十分关爱。 叶斐然想起空间里大堆的灵芝,就说:“何必那么麻烦,等拖到了云梦泽,怕是耽搁不起。这样,我记得船上还有琼州老百姓们送的礼物,且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药材。那座大火山没有爆发之前,终年云雾缭绕,人迹罕至,地下水脉更是带了丰富的营养,滋养出的天材地宝,不比云梦泽差。” 成甯一想有道理,“那行啊。” 拍了拍她的屁屁,某人薄唇如勾:“如果做不到的话,怎么罚你?” 这男人大胆起来,真是包了天,外头还有人呢!叶斐然脸蛋成了熟茄子,红着脸结结巴巴:“我、我才不会做不到呢!” 成甯大笑。 兵船不装货,货船肚子大如箩,这铁战舰原本的设计并非载货而在于打仗,讲究的是吃水浅、行动快、船坚炮利。船舱内也就计算好了分量,只是装一些必要的补给。 这一番从琼州救灾回来,几个船舱却是爆满,第一批产出来的糖就在战舰上运上北方,节省运费。看着仅露出一条狭窄过道的货仓,叶斐然吸一口气,“灵芝来。” 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油布包出现在第一排货上,看起来相当无辜。叶斐然挑眉笑道:“哎呀,还真的有山灵芝。” 亲自拆开了油布,露出用麻绳捆着的,只有拇指头大小的紫色灵芝。她把这些灵芝放进空间里,再空间里的灵芝换了出来。另寻了一段胳膊粗的淫羊藿,一大把上好肉苁蓉,掌心大的野生沉水沉香,诸般配药,拢了一大麻袋,扛了出来。 成甯看着喜滋滋地从库房里出来的小娇妻,撇撇嘴,忍住不笑。 她可真的是演都演得不太像…… 相处十年,她身上有很多小秘密,还藏着,藏得可可爱爱的,他都不舍得拆穿。 怕不是上天怜他命途坎坷孤苦,派了个小仙女来跟他一生一世? 王爷大人缓缓抬起手里的新淘换到的话本儿,挡住脸,也挡住满眼星河荡漾的笑意。 叶斐然说:“相公,来帮帮我配药。” “来了。”成甯低眉顺眼,极为乖巧,“夫人有什么需要帮忙?” 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叶斐然翻白眼,笑容都僵硬了:“能不能说人话?猛男卖萌,顶不住啊!” 成甯掐了一把她的腰,还委屈上了:“卖个萌怎么啦?难道还要治我的罪不成?” 叶斐然哭笑不得,“你来帮我处理一下,这些药材。” 然后伺候着的亲兵和丫鬟,进了屋子,又吓着了:夫人竟然指点着王爷一根一根地清洗灵芝!而且,还得用细绒布一根一根的擦干,不许留半点水分! 这般水磨工夫,谁耐烦做啊? 王爷不光动手做,还很甘之如饴,眉眼舒展,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了…… 只看得亲兵们直掐大腿,这这这,这是做梦吗?这是那个战场上能止小儿啼哭的修罗吗? 传说王爷爱妻如命,可是传说变成眼前现实,好多亲兵真是恨不能跌碎了下巴骨。而且王爷还一边干活,一边唱歌,那是一种没有人听过的琼州的歌儿,曲调柔和,宛如天籁。 不知道是谁,低声嘀咕:“王爷和娘娘,真是天生一对啊……” 换来一瞪眼:“孩子都两个了,能不一对么?” “我意思是说,之前那位林小姐想要插一脚,真是想太多。” “对哦,那位林小姐怎样了?才女,应该去哪儿都不会过太糟糕吧?” “过得糟糕不糟糕我不知道,但临走前八爷那老花客到月牙巷来了一发,看到‘一枝春’书寓门口,挂出了‘安先生’的花字牌……” 有时候一个人的堕落,就是这么容易,这么无声无息…… …… “爷爷……” “爷爷,别乱动,是我啊,水笙啊……” 女孩儿的叫喊带着哭腔,苦苦哀求,然眼前那老朽面孔皮色发青,行动迅疾,丝毫听不到她可怜兮兮的哀求。爷爷发了癫狂病,扑了过来,水笙只来得及就地一滚,躲开了他。腥臭味冲面而来,她掐着喉咙干呕了好几声,爷爷从地上爬起,又扑过来。 手腕一翻,水笙手里多了一支尖利的钗子,说是钗子,通体漆黑,闪着幽幽墨光,倒不如说更像是——短剑? 女孩小手握紧了,颤抖着,半天下不了决心。 白洛临消失之前说,被这把上古寒玉簪刺破皮肉的人,固然尸毒尽消,但也魂魄受损,永世不得超生! 那可是爷爷啊!! 她最亲的爷爷! 第1565章 白龙村里起风波 第1565章白龙村里起风波 野兽般的咆哮,在幽暗的山村内外回荡不休,爷爷在地上迟迟没有爬起来,脖子后面的风门大开,水笙闭上眼睛,对准了爷爷脖子扎下去…… 世界清静了。 原本躁动不安的村子,如今陷入了死寂,平静得令人心悸…… 大门“砰”的被撞开,领先的是她的远房姑姑,水梅:“伯公!伯公!!!” 水梅扑在爷爷身上大哭,水笙呆呆地站在旁边,不知道如何是好。天亮了,村子里尸变的人又变正常,所以大家看到她,就是她杀了自己的爷爷!! 哭了一会儿,水梅从爷爷尸身上跪了起来,指着水笙怒道:“你个妖女,离家出走也就算了。一回来就杀了伯公!大家快把她抓起来!!” 不等水笙反抗,乡亲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把她抓了起来! 在水笙大声惨叫中,水梅一脚踩在水笙心口上,低下头,附到她的耳边:“侄女,你想要和我斗?没有了那条白龙保护你……你就是助我修为的饵食罢了!” 别的村民看不到,只有水笙看到了…… 水梅薄薄的皮肤下,那随着血脉搏动隐约的淡青尸毒…… 害怕得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但还是勇敢地竭力支起自己瘦小的脊梁骨,水笙环视着不明所以的村民说:“不是我,爷爷病发了就死了,不是我干的……” 她不能跟村民说,爷爷是中了水梅的毒才死的…… 凡人看不见的尸毒,她没办法解释。 但是水梅在她走了之后的这段日子里,早就用各种好处手段把村民收得贴贴服服的了,根本没有人听水笙的说话。那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妇人看着她,眼神里还带着嘲弄:“从小看着你就是不安分的东西。在外面跑了几天越发的野了心了,竟然敢跟你姑姑顶撞。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在水梅面前瞎蹦跶。” “那张脸蛋妖妖娆娆的,看着就讨厌。” 水梅看着水笙,很是嫉妒…… 别人感觉不到,她感觉到了,水笙身体里有不少珍贵的龙的气息。那可是可以助长她修为的好东西。她还不能那么快杀死水笙,必须想法子把水笙身上的龙气吸收过来才行。反正她看中的东西,都要夺过来就是了。 “还好……”她对着水笙伸手,一丝丝金色的光芒,从水笙身上吸入她掌心里。不过短短数息功夫,水梅周身容光焕发,看起来比走进屋子里的时候更加漂亮了。所有男人看着她的眼光全都发直发愣的。 水梅娇声道:“把她绑起来,送进我屋子里去。唉,到底是一族人,我要亲自感化教育她……至于水爷爷,身上不知道有没有水笙带过来的脏东西,赶紧烧掉,骨灰也别留下,做得干净点儿。” 争抢着要在水梅面前表现,那数十个精壮汉子乱七八糟地呼喊起来,喊声把水笙家的稻草屋顶震得扑簌簌直往下掉灰,把水笙的哭喊压得完全听不到。 一不做,二不休,村民烧掉了水爷爷的尸身之后,一把火把水笙的房子给烧了个精光。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被囚禁在水梅家大宅地牢里的水笙,紧握着铁窗默默流泪…… “爷爷……” “白洛……” “天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呀?”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白洛,你到底在哪儿呀?” “你不是说过,要爱我一辈子,要保护我一辈子的吗?”流干了眼泪的水笙,在眼里流出两道殷红的血! 水梅盘膝坐在房中,吸收着地牢里满溢而出的龙气,把丹田全部充满,浑身修为进了个层次。原来这就是龙的力量……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舒服到极点,水梅是天才,如今更加如虎添翼。她的父母敬畏地站在旁边,两眼盯着女儿,眼中充满狂热。 真是不得了啦! 他们不过是一对平凡的乡村夫妇,只是生了个闺女,却又在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坏了根本,水梅连最轻的农活都干不了。老夫妇好说歹说,花了不少财帛,把孩子送进了山下的何财主家里做杂活,只求能学个一二分伺候人的本事,日后有个好出路。 没想到水梅竟天生丽质,出落成了个水灵灵的大姑娘,更跟着一个过路野尼姑学了身采补的本事。没过多久把何财主给吸成了人干,心甘情愿把积攒一辈子的家产全部送给了水梅才死去。水梅也是狠人,把何财主留下的房产、田地、牲口甚至孤儿寡母一并发卖,卷着所有银子回到这条已经改名叫白龙村的村子里,专心修行,做起了山女王。 之前白洛出生的时候,水梅还在山下,只是听说了白龙的传说,深感可惜。不过能够逮到水笙,水梅聊胜于无。她早就把村里的人的记忆篡改了,如今村子里都以为水笙是跟着野男人逃跑又回来的浪荡女子,且一回来,就杀了爷爷…… 听着水笙的哭喊,水梅感到很开心。 笑盈盈地下了床,肚子咕咕叫起来,这般修炼确实也需要精力,摸了摸肚子说:“我饿了。” 水梅娘亲忙说:“我炖了嫩嫩的鸡蛋羹,还有素炒蒌蒿,都是你素日喜欢吃的。” 水梅今天却忽然想要吃鱼,皱着眉头道:“今儿跑了一天,饿疯了,谁还吃鸡蛋和蒌蒿,这是大和尚修禅呢?我想吃鱼,先用油炸一遍,然后放剁椒焖煮入味。再要一道小鱼汤,那就凑合了。” 这些要求要是在平地财主家里,那是随时可以吃到,可白龙村毕竟是山村,唯独一条山溪穿过村子旁边而已,哪儿寻摸到鱼儿?水梅娘愧疚地说:“闺女,这会儿天晚了,你先凑合吃一口。明天一大早娘到山下集市给你买鱼,变花样做给你吃?” 水梅不依,一掀桌子,哐当桌子被掀翻的巨响中,大声说:“烦死了!我给了家里那么多银子,连一口荤腥都不给我?你们这么没用,生我养我干什么?” 立起两只眼睛,水梅对着自己亲生爹娘就是一顿粗言秽语,直把爹妈骂得恨不能把脑袋埋进裤裆里! 好不容易等她骂完,眼睛怯怯地看着一屁股坐在床上喘粗气的水梅,水梅爹上前去,试探着出了个主意:“闺女,要吃鱼的话,爹倒是有个主意?” 第1566章 无缘无故的嫉妒 第1566章无缘无故的嫉妒 长幼倒转,反而是当爹的看着女儿脸色地,怯怯地斜眼盯着女儿,水梅爹讨好地说:“你今儿不是刚抓了那个水笙来家里?她从前就是在河里扯横水渡的,水性好,让她下河去抓鱼不就可以了?” “对对对!”水梅娘亲来劲了,在旁边加油添醋起来,“就让水笙去!现在村子里的人啊,都恨不得扒了她的皮,要不是梅姐儿你好心留了她的狗命,她早就被村里人打死了!反正呆在家里也是吃闲饭,还不如使唤她干活!” 水梅转嗔为喜,唇角上扬,“这主意……听着不错?” 反正水梅在何财主家里当贵妾的时候,也是有丫鬟使唤的,她还是很怀念那日子。就让爹娘去了地牢,把水笙抓了出来。水笙毫无反抗能力,被锁了琵琶骨,丢进冰冷的河水里给水梅抓鱼。 水梅娘坐在河岸上,手里牵着细细的长麻绳,亲自监工。有人走过路过,她就扯着嗓子吆喝:“这个臭丫头本来性子就不好,还在外面学了一身臭毛病。杀了自己爷爷还死性不改的,我们家梅姐儿心地好不落忍,就想出来这么个法子让她干活儿磨性子!” 那些经过的大妈听见了,停下就冲着水笙吐唾沫:“呸!真是看错你了!” “连爷爷都杀的小畜生!” “真是算你走运,落到了我们梅姐儿手里!要落我手上,早就捆树上活活打死!” 水笙流着泪,趁着大家不注意,想要摸向河水深处。谁知才走到齐腰深的地方,双脚就被人束缚住了似的,水梅的声音在她脑子里响起:“别给我玩花样,在我没有吸尽你体内龙气之前,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水笙猛地站起身,大声喊:“你凭什么连死都不许我死?” “你放了我!” “放了我啊!!” 她原以为人性本善! 从前扯横水渡的时候,尽管日子清苦,但乡亲们都是善良的!爷爷教导她,要善良……后来到了外面的世界,白洛和她一起过了好几年幸福快乐的日子…… 王爷……夫人……对她都很好很好……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生她养她的山村里,这些看着她长大的伯伯婶婶们,如今却一起往死里折磨她? 为什么会这样? 水笙突然发现…… 她之前太依赖白洛了! 离开了白洛,她竟弱小到如此地步! 弱者,是连求死的资格也没有的! 她的喊声把妇人们吓一跳,大家以为她要做什么可怕的事,拔脚远远逃开。发现水笙似乎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之后,又胆子大了起来,纷纷凑上前,捡起地上的石块啊树枝什么的,扔向泡在水里的水笙。 水梅娘笼着袖子无动于衷站在旁边,甚至还带着点儿洋洋得意地大声炫耀:“我们家梅姐儿是仙家之体,治得这个妖女死死地。各位要是有什么头疼脑热的,记得去找我们梅姐儿求灵符……” 原来水梅生财有道,还在村子里干起了此番营生,喝起了原本就不宽裕的村民的血! 抓了半篓鱼,水梅娘拖牲口似的拖着水笙回去,献宝般给水梅瞧了,水梅满意了:“很好,还算新鲜。做去。” 也是真的奇怪,怎么就那么想吃鱼呢? 水梅娘使唤着水笙做好了饭,当真是把水笙当成丫鬟使唤了。晚饭就扔给水笙半拉子窝窝头,水笙一有想要哭的迹象,水梅就催动加在水笙身上的符咒,水笙顿时心口阵阵绞痛,倒在地上无法反抗! 吃过了晚饭,水梅把水笙留在屋子里,再吸收了一次龙气。 吸收了龙气之后,水梅越发漂亮,浑身上下闪闪发光,仙女似的。 被她吸收了龙气,水笙委顿在地上,憔悴了一大截!她呻吟道:“让我死……” 没有人听她说话,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水梅说话声:“师兄。你就帮我这一次嘛。” 声音甜甜软软的?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钻入水笙耳中:“水梅,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你为了急于求成,把尸虫王生吞入腹,又用龙气强压。虽然进展是很快,但要进那望舒秘境窥探女娲石,实在太过冒险。” 水梅撒娇:“师兄……” 那个师兄被水梅一声喊,浑身发软,语调柔和起来,宠溺让步:“好吧好吧,拿你没办法。你先把我这颗灵丹吃了。我这就回门派,好好求求师父去。唉,你进步神速,本来应该带你去的。” 水梅高兴道:“那真的是太好了,师兄。下次你见到我的时候,我会有更大进步的!” “呵呵,那我就盼着罗。师父说你天生贵格,奇遇极多,是个天纵奇才。所以当年才没有把你直接带走,而是留在凡尘历练。师父果然没有看错人……梅儿啊,他日你回归门派之后,继承师父衣钵,可不要忘记师兄对你的照拂。” “讨厌啦,师兄,你说什么呢……” “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轻轻的啾啾声,似乎是亲吻,光是听着那响动就叫水笙羞红了脸,还好水梅顾着和那个师兄亲热,压根没注意到被随便塞在床底下的水笙呼吸声不对劲。送走了师兄,水梅又把水笙抓出来,从她体内抽了一次龙气,她感觉到水笙体内的龙气滔滔浩瀚,如烟似海般深不可测,不由得惊喜:“贱人,和那白龙厮混几年,果然得了不少好处!” 她知道龙族向来清高孤傲,专情忠贞,如果不是看上眼的异性,绝不会舍得以龙气为她延年益寿。水笙以凡人之躯承受了白洛如此深不可测的龙气,第一是因为白洛本身属于龙族里等阶最高的金龙;第二自然是为了白洛把水笙放在了极重要的位置上,用了无数修为,为水笙延年益寿,求一个长相厮守。 看着水笙懵然不知的面孔,水梅就知道水笙自己都不了解到底那白金龙为她做了什么,能够得到白洛如此钟爱,她心中妒火熊熊燃烧,眼底淬上怨毒,一巴掌打向水笙! “看什么看!滚回你的水牢去!” “没有我的允许,你就是我的奴隶!懂吗?” 水梅打完了水笙,直接把她扔进了地牢,这天索性连饭都没有给她吃。 第1567章 属于她自己的劫 第1567章属于她自己的劫 叶斐然从噩梦中惊醒坐了起来,冷汗像小溪,一道道在她脑门上往下滴落……随手乱抓,抓起一张帕子在脸上胡乱擦干汗珠,趁机喘匀了气息。 她梦见水笙在受折磨…… 她想要去救她,但水笙摇头,让她不必管自己。 这到底什么梦? 帐子外面响起了成甯的声音,“二丫,你做噩梦了吗?一直在烙煎饼似的……” 叶斐然仰起脸道:“我梦见了水笙被关在水牢里,白洛却没有在她身边。他会不会出事?” 不光是作为护国神龙,就算是作为朋友……白洛和水笙,也在叶斐然心中占了非常重要的位置!如果他们两个真的遇到什么不测,她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很是明显地楞了一下,成甯讶然道:“怎么那么巧……” “咦?” 拉开了帐子,成甯在叶斐然跟前坐下来,握了她的手说:“我刚才打了个盹儿,然后……见到了白洛。白洛的元神被困在了五雷阵里。他告诉我,水笙有危险。” 叶斐然原本还残存的困意顿时不翼而飞:“那我们要不要赶去云梦泽?” 然而成甯兜头泼了她一盆冷水:“没用。” 叶斐然的心顿时哇凉哇凉的,麻了半边:“为什么这样说?” 成甯看着她小脸皱巴巴的模样,就很心疼甜蜜,伸手摸摸她的脸,不解恨,又去撸她的头发。从头撸到尾,蓬松绵软的手感也就来了五六七次吧,王爷嘴角方才挂上了满足笑容,眼内也满是餍足。 叶斐然翻白眼:“……你撸够了没?” “咳咳。”成甯清清嗓子,“水笙和白洛的缘分不是普通尘缘。他们有他们的解决方式,外人无法强加插手。你别这样瞪着我,我已在白龙村,还有白龙村下的小镇何家坪做了布置,帮助白洛魂归原位。等他成功度过了五雷天劫,他会去帮助水笙的。” …… 水笙梦见了王妃,那个梦很真切。 她看到了那个女人坚韧乐观的前半生,水笙忽然发现自己是那么可笑。叶斐然抓住一本奇怪的散发着绿光的书,对她说:“水笙,我查过了,那个女人针对你是因为你体内拥有充沛的龙气。那是你和白洛之间最大的连接……白洛没死,你要等他回来,你要变强,要等白洛回来……” 水笙睁开眼睛,所有一切如梦幻般消失了,眼前黑黢黢的地牢天顶,满鼻都是霉味。 憋屈。 太憋屈了。 凤眸底下,划过一道轻蔑。 她不是一无所有啊……她为什么要被水梅欺负? 心尖上传来阵阵抽搐,有什么东西在上面快速蠕动似的。水笙闷哼一声,疼得顺着墙壁躺下来,手指在冷硬墙上死死抠住,直到抠得指尖发白,那疼痛才算过了…… “那日白洛出事后,我往家里赶路,在村口茶寮里歇脚……吃了一块糕点……然后整个人就开始变得迷迷糊糊……” 记忆如潮水涌入,混沌思绪渐渐梳理清晰,心尖上升级到锥子扎一般,痛不可抑。 水笙脑门上的汗珠,黄豆般一颗颗往外冒…… 拼命对抗着心尖那疯狂蹦迪的玩意儿,水笙喃喃自语:“那时候你就把尸心蛊种进了我体内了吧?水梅?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所有人……你把所有路过白龙村的人都当做自己的饵食,用邪法增长修为,想要圆你的春秋大梦!没想到你尝到了龙气,所以你控制爷爷袭击我……你……你杀了我爷爷!!” 喉头间涌上一股血腥味,水笙嘴角爬出一道鲜血。那尸心蛊发觉无法控制水笙的意志,转而攻击水笙的身体,水笙心痛如绞,坐在地上,仰天大笑起来,笑声犹如狂歌! 正院里,水梅的眉头一皱,睁开眼睛,她也听到了水笙的笑声,但不敢确定。明明已经被尸心蛊控制住神智,离活死人只差一步的水笙,怎么还能发出如此笑声? 笑声阵阵,夹杂着歌声:“姐姐啊——你费尽心机——不过梦一场。你以为卖兄卖父得荣华,却不知荣华富贵就是那掌心雪……” 水梅爹猛然变了脸色:“这是余玉娟骂姊!梅儿,她在拐着弯骂你呢!” 前朝奸相严相看中芝麻小官莫敬清的白玉名杯“一捧雪”,不惜逼死莫家父子要夺杯,莫家父子带着玉杯一路往北逃,最后躲在山海关脚下隐姓埋名,好歹保全了人间至宝。 此本《一捧雪》戏文问世以来,传唱百年,有多个版本。在云梦泽一带最为流行的版本里,莫家嫡子有个青梅竹马未婚妻余玉娟,其亲姐余玉秀却轻信严相儿子严衙内甜言蜜语,趁着莫公子设宴,带着严家爪牙抓人。莫家父子脱险逃走之后,余玉娟深愧疚自杀殉情,临死之前,对余玉秀唱了这段字字泣血的唱词…… 其后自是莫公子暗夜折返,杀死余玉秀和严衙内复仇,又引出下一段腥风血雨! 水梅如何不知! 脸上阵阵火辣辣地,一阵红一阵白,眼里淬了毒,冷冷笑道:“好啊,会这般斯文把戏了。我倒要看看,有没有一个莫公子,为她水笙出头?” 亲自取了墙上挂鞭,气势汹汹冲去地牢。 水笙委顿在地牢深处,身上一块一块的污渍,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水梅嫌脏,叫自己爹妈去把水笙抓了出来,水笙被押到水梅跟前,抬起眼睛,只一眼,那冰冷轻蔑的眼神,就让水梅如坐针毡:“大半夜的装神弄鬼!” 水笙冷冷一笑,轻声唱:“姐姐啊,机关算尽丧良心,问你半夜可还睡得着?” “啪”,一鞭子甩在水笙身上,顿时布帛裂开,皮肉上落下一道血痕,伴随着水梅一下比一下更用力的鞭打,水笙的歌声越发急切迫切,心尖处有什么东西鼓起,好像要剧烈挣扎一般。在那挣扎着的东西下方,隐约的龙形金光穷追不舍! 水梅又急又恨,把还要留着水笙尽情修炼的盘算抛到九霄云外,“刷”地从腰间拔出短刀,“贱人,我要杀了你!” 第1568章 属于她自己的能耐 第1568章属于她自己的能耐 双手紧握刀柄往前疾送,对准水笙喉咙扎下去,变生肘腋,水笙小嘴一张,一坨黑红血糊糊喷到了水梅脸上,水梅怪叫着,匕首脱手而飞,捂着脸往后连连后腿! 呼呼喘着粗气,喉间呼吸还带着浓重血腥味,水笙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看见一条指甲盖般大小的黑乎乎的东西被水梅甩在地上,见风即化为灰烬,不落丝毫痕迹。连日来混沌一片的脑子渐渐回复清明,她矮过身子在水梅爹腋下窜了出去,拔脚朝着跑到院子外面。 水梅家的房子是全村最高大的,反倒给了水笙方便,她飞奔进水梅居住的小楼内,跑到二楼,从二楼窗户爬出来,攀着瓦檐来了个蝎子上城墙的姿势,爬到了瓦面上。 村子里,所有门打开了,村民们接二连三地走向水梅家,动作迟缓拖沓,好像走在水里一般…… 水梅站在院子里,仰着头对水笙大吼:“水笙,你斗不过我的!” 她对自己很有信心! 有了龙气打底,收拾一个区区凡人,还不是吃棵青菜一样? 水笙看着那些行动滞涩的村民,也不知道他们是死了还是活着,她想起那天爷爷袭击自己的时候,隐约之间是有气息的。而且,在发动攻击之前,爷爷隐约着还低吼了一句“水笙……快逃……” “水笙……快逃……” “快逃……” 也就是说……爷爷那会儿还活着?那后来为什么又成了那种活尸?水笙低下头,看着水梅,探究地问:“水梅,这些人身上也中了你的尸心蛊,他们……还活着?” 水梅淡淡地说:“现在还活着,一会儿就不好说了。水笙,我说了,你逃不掉的!” “你身上的龙气,全属于我的!” 水梅催动法力,一股雄浑气息朝着水笙迎面扑去,要把她撕碎!才离水笙三尺远,那股法力就被反弹了回来,水笙周围笼罩一层淡淡神光,保护着她。水梅没想到水笙身上残余的龙气仍旧如此强横,又妒又恨,右手握成虎爪,一团光球渐渐在她掌心聚拢,院子里刮起大风,比较薄的门窗树枝之类咯吱断裂,仿佛有摧枯拉朽之威…… 水梅爹娘,也变成了活尸,而且因离水梅最近,肉眼可见地枯朽凋零,而两个老人双双倒地之时,水梅手心的光球足足大了一倍! 水笙又惊又怒,冷声说:“水梅,你竟然夺走你亲生爹娘的魂魄来修炼,你——你就不怕遭天谴?” “天谴?”水梅仰天大笑,“我是天才,马上就要渡劫了,等我成了地仙之体,还怎么遭天谴?” 眼皮子底下,村民们慢慢开始发生爷爷一般的变化,不属于人的低沉咆哮在他们喉间发出,拥挤在仅容二人并肩而行的村子道路中,前面的村民被水梅家的门挡住了,后面的还不知疲倦没有知觉般朝着前面挤去。不知道挤着了还是踩破了谁的皮肉,空气中弥散着血腥味,被血腥味刺激得村民加快了尸化,越发癫狂…… 地狱般的画面,徐徐在水笙面前展开,麻了她的身子,四肢一边冰凉…… “我该怎么办?” “我能做什么?” “白洛……白洛……教教我……” 心乱如麻,扭过脸看向那条溪水……白洛出生的地方,她长大的地方……如今正是丰水期,水量大水流急,浩浩荡荡地在村子旁边上过……水笙眼睛忽然亮了,嘴角扬了起来,她无师自通,扬起手,发出一道金光。轰隆隆的爆炸响,小溪边上围水拢舟的青条石基被炸得粉碎,大量溪水怒吼着冲进了村子,把中了尸心蛊迷了心智的村民冲得七零八落。 与此同时,水笙也感到从水梅身上来的压迫之力减轻了许多?她留神了那些村民,果然和她情况一样,有的村民肚子里灌了河水,往外大口大口吐虫子,还有些严重的,趴在原地应该是活不成了,但也没有发生爷爷那样的尸变。 水笙心里当场一宽,能救多少,也是好的。 水梅却怪叫着,把龙气融入她的掌心里,发动攻击!水笙一扭身躲过了水梅的攻击,然后很自然地反攻过去。她也就跟着白洛学过一些近身防身术,对付水梅却足够用了,三两下把水梅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水笙斗心被激发,翻身坐在水梅身上,水梅求饶道:”求求你,放过我……“ 水笙哪里肯依,对准水梅的眉心:“把白洛留给我的东西还给我!” 无数道金光仿佛有生命一般,从水梅印堂上吸进了水笙手心里!水笙享受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头顶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妖孽,你对我师妹做什么?” 一股雄浑无比的大力从天而降,活生生要把水笙拍扁似的压下来,要不是水笙躲得快,就要当场被拍成肉饼! 水笙抬起头来,半空中,一名御剑而来的青年男人,正黑着脸瞪着她。 水笙问:“你是谁?” 水梅却可怜兮兮地娇声道:“师兄,救我!” 男人一听见那茶味浓郁的求救,顿时眼睛红了,抽出腰间拂尘,朝着水笙左一道右一道地抽打过去。得回龙气的水笙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到的,翻滚开去躲避着,反手拔出水梅腰间的匕首,抵着水梅脖子:“你再动手,我就杀了她!” 她行动果决,说话不带犹豫,毫不拖泥带水,石青投鼠忌器,立刻住了手。他瞪着水笙,恶狠狠的口吻完全不像世外修仙者:“妖孽!放开我师妹!” 水笙说:“她才是妖孽,她在用邪法提升修为,你们难道都瞎了吗?” 事到临头,水梅眼睛一眨,长长的睫毛滚上了泪珠,可怜兮兮地说:“师兄,她在污蔑我!这些都是她干的,我用身上的修为炸开了河堤救了村民们的性命,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落了下风,师兄,快点救救我!救救外面的村民!他们都是无辜的!” 在深宅大院里学了一身宅斗本事,水梅扮可怜起来那叫一个逼真。 哀哀哭叫,又软又糯…… 墨眸含泪,如泣似诉…… 第1569章 谁才是蝼蚁 第1569章谁才是蝼蚁 石青落在地上,冲着水笙“刷”地拔出宝剑,剑尖对准水笙的脸:“妖孽,快快放人!” 水笙才不在乎,她算是彻底摸清楚水梅的套路了,估计没少从这个男人身上骗天材地宝修炼……她最看不起这样的女人,仍旧匕首对准了水梅,水笙嬉笑道:“好,你要杀我,那你就救不了她。我身上有白金神龙的龙气护体,你身上那么点微末道行,想要干掉我,怕是不可能……” 她倒不是说谎,水梅的龙气被她抢了回来,又失去了村民身上的尸心蛊加持,力量大大削弱。而相反,重新得到龙气的水笙,不知道是何原,越是战斗,越是气力充盈,只觉得浑身上下用不完的力气……加上龙气天然护体,石青不过是个区区修真弟子,就算竭尽全力,也不够水笙打…… 石青简直不敢相信! 其实那日来水梅这里,他已经觉察到水笙存在的了……但那会儿他感觉到的是个资质平平的寻常人类女人,就跟蝼蚁一般不值一提。怎么才几天不见,这人就换了个人似的? 可是如果要让他承认他看走了眼了,石青那可就太难受了,他杀心四溢,刚才出现时那股子装腔作势劲儿彻底不翼而飞,就有那么三四分恼羞成怒的劲儿,手里掐了个剑诀,朝着水笙攻了过去! 哪怕对面石青来势汹汹,水笙也丝毫不惧,矮身躲过了石青的剑招,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打横扫了过去。强横无比的龙气从树枝上直贯而出,把石青给扫了个大马趴。石青在地上爬起来,一嘴的血,门牙崩了一大块,他虎吼着朝着水笙猛扑过去,水笙的树枝当头打下,石青身上带了伤,动作已开始迟缓…… 眼看就要被水笙打得头破血流当场交代,水梅跺脚嫌弃道:“没用的东西!师兄,我真是看错人了!” 明明是嫌弃,语气娇嗔婉转,石青一听,真是哪儿哪儿该硬的全硬了,包括杀死水笙的决心,坚定得磐石似的,脚底下压了个横刀立马的扎实马步,右手高举长剑,剑芒吞吐之处,院子里的桌椅柱子大树,仿佛被无形的利剑割出无数口子! 他修的是剑宗,这是他的的得意技,眼看水笙眼定定的盯着自己,以为她被吓傻了,得意洋洋地扯起嗓子吆喝:“现在才知道害怕?太迟了!” 身子迅疾往前压去,所有仙力汇于一点,直刺水笙咽喉。谁知道水笙闲庭散步一般,向旁边抬了抬腿,就走了过去。石青一击落空,收势不及,整个人向前,剑尖直刺入坐在角落的水梅身上。石青吓坏了,下意识地往回拔剑,带出一大股血箭。 水梅直愣愣地瞪着石青,倒在地上香消玉殒。 石青发出野兽般的吼声,红了眼睛,朝着水笙冲过去。还没来得及动,水笙的树枝再次用那笨笨的动作打了下来,正正落在石青的肩膀处,顿时骨头碎裂,长剑脱手。 把石青打得落花流水,水笙表情仍然很是平静,回过身去看水梅。 水梅身上的尸心蛊失去控制,就跟潮水似的从她的伤口出拼命往外跑。水笙凝视着她说:“你这个伤天害理的东西,一身邪门功夫哪儿学来的?” 水梅头上,站着她的魂魄,茫然地瞪着远处。 忽然之间,那魂魄朝着天上飞去,水笙想要去抓水梅,却只抓住了一角裙摆,水梅的魂魄飞入站在屋顶上一个老尼手中。水笙心里一惊,竟然不知道这个老尼什么时候出现在屋顶的? 她正要追上去,那老尼手里拂尘一卷,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拂尘伸出十几丈长,把石青拦腰卷起。左手护着水梅的魂魄,右手护着石青,老尼看着水笙:“小丫头,倒是有几分资质。你身上的功夫,是不是一条龙教你的?” 水笙还没说话,天空中响起了闷雷。 雷声不大,就跟夏天常有的雷雨响动似的,传入水笙耳中,女孩儿眼睛却惊骇瞪大:“白洛……” 那日白洛和她一踏足云梦泽中,就遭到了这般雷响。白洛为了保护她化为原形,飞升到空中去和雷电搏斗,最终不敌而化为飞灰…… 这雷响特别的沉闷,与别不同,水笙就算是化作飞灰都记得! 水笙发着抖,问那老尼:“这是你搞出来的鬼?你是谁?” 老尼道:“贫尼隐居楠山,以山为名,世间人给一诨号,名楠山老尼。小姑娘,你身上的龙气,是哪里来的?” 水笙关心的,唯有白洛而已,对楠山老尼的问话实在有耳朵听没心情记,“我叫水笙。我心悦的人是条龙,我不知道我身上龙气哪儿来,天生就有的。” “那条龙可是一进了此间地界,就遭遇了五雷天劫?” 水笙的眼神有了变化。 楠山老尼尽纳眼底,微微一笑,也不急着说话,只等水笙开口。 水笙说:“那个雷声和你刚才掐法诀召来的一模一样……是你搞的鬼?” 她冲着楠山老尼举起了树枝,摆出战斗架势,一副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模样。楠山老尼和声说:“年轻人脾气真冲……那神雷自然而成,秉天地正气,荡净世间污秽。岂是你我用区区法术能够召唤?你那白龙,是否沐鲜血而生,道身不正?” “你胡说!”水笙扯着嗓子大声嘶吼,“白洛早就成功渡过了金身,洗净罪孽,才能成为此间的护国神龙!他才没有什么道身不正!” 在她的脑瓜中,白洛是最好最好的,不许别人说他半句坏话! 白洛、白洛…… 你到底在哪里? 你是死了,还是还活着? 我好想念你——! 一眼扫到女孩儿手中的树枝微微颤抖,知道她情绪激动,随时会失控。楠山老尼轻声说:“他没死。” 三个字,如雷击一般。 当场放下了树枝,身上的杀气也没了,水笙问:“那么他在哪里?” 楠山老尼没说话了,意味深长左顾右盼一番,“你打败了我两个不成器的弟子,毁掉这条村的仙脉……这笔账,怎么算?” 第1570章 幸福的日子招来老天嫉妒 第1570章幸福的日子招来老天嫉妒 揣着明白装糊涂,水笙说:“我跟您道歉。但如果不是水梅对我身上的龙气起了贪心,也不会导致今天的下场,她是罪有应得!” 她却不知道,楠山老尼极是护短,此言极为逆耳!老尼几乎掉光了的眉毛,顿时拧在一起,声音也压低:“你自废一手一脚,交出体内龙气。我就送你到那白龙身边去。不然的话,凭老尼如今的力量把你碾为飞灰,也并非难事!” 锵锒—— 楠山老尼把一把长剑仍在了水笙脚下,那剑青芒阵阵,锋锐无匹,剑锷上镂了一朵梅花,正是石青的佩剑。水笙抬起头来,正好和楠山老尼目光相对,南山老尼缓缓地冲她点了点头—— “来吧。” 没有丝毫犹豫,水笙捡起地上的长剑,对准自己右脚一剑挥落…… 断手断脚,血流满地。 水笙一声疼都没有喊,稚嫩的脸蛋上写满坚毅决绝。楠山老尼看在眼中,不禁耸然动容……水笙把血淋淋的长剑往地上一扔,“这把剑倒是神奇,可以立刻封住伤口……” 她痛得说不出话来了,然而气势上半点没输。 甚至某种程度上……能够和楠山老尼分庭抗礼? 楠山老尼残忍地微笑着:“呵呵,小丫头,有两把刷子。龙气……嘛……” 她手指头凌空捻动着,仿佛拨弄看不见的琴弦一般,相对呼应着,水笙浑身奇经八脉里,浮现出流动的金光,最细的地方仅仅如头发丝般细小。 就连这么细小的经络里的龙气,楠山老尼也没放过,仔仔细细地,一点点地剥离出来,最终从水笙体内抽出来一条完完整整的,足足两尺长的小龙! 楠山老尼又惊又喜:“真没想到,你们两个年纪轻轻,已交融到如此地步……呵呵,天生的龙子,可是世间少有!” 怀着对修为更进一步的狂喜,楠山老尼快速吸收着从水笙体内抽出的龙气。她的体型肉眼可见地膨胀着,就连旁边浮在半空中的水梅的那一点光魄,似乎也因此获益,迅速地膨大起来,且渐渐地似乎能隐约见到人身! 半空中乌云盘旋,腰粗的雷蛇翻滚着,传来阵阵轰鸣:“轰隆……” 沉闷压抑,似龙吟虎啸,天地不公…… 好人被压制…… 妖魔重现世间…… 水笙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中,后知后觉地,把仅剩的一只胳膊放在自己小腹上…… “难怪……”黄豆大的雨水,在楠山老尼头顶那盘旋乌云内瓢泼而下,落在水笙苍白的脸蛋上,“难怪……我总觉得有一股力量在护着我……” 腹中的孩子,微不可感地动了动…… 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它的存在…… 它才刚刚会动,就要离开这个人世…… 是白洛留给她的…… 他甚至没能见到自己爹爹一面…… 水笙又悔又恨,不知道为何天公如此不公道,竟这般折磨自己……难道,真的是那几年太快活了么? 长安不知月,因有万花灯。护国龙神日子悠闲,他们两个有大把大把的时光可供挥霍。京城内年年绽放的焰火,月月不同的繁花,白洛变了人身,她牵着他的手,带他到处游玩。 她想要做一个好妻子,虽然还没有正式拜堂,已俨然以妻子自居。白洛身上穿着的白袍子,也多了她歪歪扭扭的绣花,还有她精心打出来结结实实的漂亮璎珞。她说想要拜堂,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可笑……白洛是谁?是一条龙,拥有通天彻地之能,与天地同寿。 拜堂成亲之类的,不过是凡人俗礼,在白洛眼里只是笑话吧? 但白洛认认真真地求了成甯,正儿八经去了礼部看大家演礼,回头把一份仪轨跟水笙说,问她满不满意?水笙发现他看的是小虞迎娶皇后的大婚礼,吓得魂飞天外,说了两三个晚上,才教明白了白洛,他去礼部观摩的这一场演礼,只能当今天子迎娶皇后才配享用。 至于她,能够用八抬大轿,以凡人俗礼热闹迎娶进神龙府的大门,就心满意足了…… “很好,不过做对地府鸳鸯。那样也不错。”水笙摸到了那柄剑,抓住了,“白洛,我来见你了!” 电闪雷鸣,白洛随着一道闪电从乌云漩涡中飞身而下,径直击中楠山老尼。楠山老尼双眼暴突,长大了嘴巴发出无声惨叫,不过这副画面没能持续多久就化成了齑粉,连同她身边的石青、水梅,也被这荡妖除魔的神雷劈得干干净净。 天雷点燃了水梅的房子,噼啪燃烧起来,浑身冒着金色光芒的白洛丝毫没有停顿,直奔水笙,“天雷一响万物生,龙血连着老龙根。借得一缕天地魂,法力无边骨肉生!” 一气呵成地,手上金光再现,有生命一般扑向水笙,飞快地缠了几十道圈圈,把水笙包粽子一般裹得严严实实。水笙躺在光中间,被断掉的手脚慢慢地复原,这时,屋子里的火势已极枉,小楼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着火的横梁、柱子不住带着火和浓烟垮塌,整个院子摇摇欲坠! 村民们的惨叫惊呼声,在院子外杂乱无章地此起彼伏着…… 不能波及老百姓! 白洛低下头去,看向水笙,恰好对上水笙也看着他……她看着他,满眼惊喜,嘴巴开开合合的,隔着结界,他听不见她的声音,只能通过嘴唇看见:“你来了!” 白洛低声道:“我来了。” 他对水笙说:“外面的村民们已经恢复正常了,但是院子着火,火烧连营,点到了外头去,整条村子都会被烧成灰烬。” 水笙顿时看懂了,她脑门子上肉眼可见的冒汗,满脸焦急,抬了抬正在生长的胳膊,“哎哟”一下。白洛看得关切,脱口而出:“小心!” 她很快忍住了自己,对着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白洛自己营造出的结界是金色的,映得水笙的脸也是一片金灿灿,也不知道是她的笑容耀眼,还是金光耀眼,就像太阳一般,让人莫可逼视…… 第1571章 回去,我们成亲(1) 第1571章回去,我们成亲(1) 水笙对他说:“救救他们。” 白洛扭过脸去,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压抑不住的欢欣鼓舞。好不容易控制好表情,对水笙郑重地说:“交给我吧。” 扭身冲上云霄,龙吟震动,响彻千里,震天撼地…… 一道金光从天而下,整个笼罩住着火的小院。直到整个小院烧成灰烬,没有半颗火星子落到金光圈外!劫后重生的白洛,神力再上一层楼! “神龙啊……” “快来看!神龙啊……” 白龙村的百姓们,都看到了! 何家坪的百姓们也看到了!! 整个云梦泽的百姓们都看到了……金光中的神龙,除魔荡妖,成千上万的百姓不约而同地对着神龙出现的地方跪拜! 细雨如丝……雨水带着甘甜…… 那天,云梦泽上空下了一场大雨! ——自水梅回村至今,云梦泽已经三个月没有下雨了!! 白洛行云布雨,吸引开了百姓们的注意力,自己坐在云头上,解除了金光包裹,把全胳膊全腿的水笙放在他的腿上,抱着她,看着她。 黑黢黢的墨眸内,宠溺柔软,他看着水笙的眼睛里氤氲了整个云梦泽。 水笙心里砰砰跳,欢喜,又很是害羞。云卷云舒,在她脚下飞过,很不真实。天空中是冷的,唯一热源是白洛,情不自禁的就朝着他的身子挨了过去,暖暖的,真舒服。 白洛很自然地圈住她的纤腰,下巴抵住她,“让你受苦了。” 水笙低声说:“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被那妖尼拘住了元神,困在了五雷识海中,浮沉间听见你在呼喊……然后,我就回来了。”白洛收紧了抱着她的胳膊,“我还要回来和你成亲呢。” 水笙垂下眼睛道:“我还要给爷爷守孝呢。现在我可真的是……无依无靠了。” “你有我。” 白洛说话的口吻非常非常平静,伸手握住水笙的小手,和她十指交扣。水笙心里涌上一阵暖意,看着白洛的眼睛就像星星一般。 白洛施了个小法术,把白龙村村民关于水笙和爷爷的记忆全部抹掉。一路上背着水笙腾云驾雾,也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回到了京城。 神龙府,是成甯专门送给白洛和水笙的宅邸,前后三进,地方不大,该有的都有。眼看着那瓦檐上已反射出一缕金色阳光,一点一点地驱散黑夜的阴霾,白洛脱去龙形,执着水笙的手,缓缓平稳落在了院子里。 两名正在扫地的狸猫仆人见到主人回来,先是愣了一下下,然后高兴地扔掉了手里的扫帚,迎了上去:“主人回来了!” “主人回来了!” 俩家伙一高兴,毛茸茸的大尾巴就露出来了,在身后晃来晃去的。白洛轻斥道:“快把尾巴藏起来!” 嘴角却不住上扬,眼神也温温柔柔的。 狸仆开心地张罗去了,水笙抱着白洛胳膊说:“还是京城好。我现在真后悔,叶夫人苦劝我,爷爷不是个爱找事的性子,忽然之间千里送信急召我回去,怕是有诈。我只是一意孤行的不听。差点把小命和宝宝都给搭进去……唉,夫人总让我多读书,别光顾着玩儿。是有她的道理。” 白洛摸了摸她的脑袋瓜子,说,“没关系,你爱做什么都可以。如果你要读书,那么就更好办了,我请女先生来做你西席。” 水笙点点头,下了很大决心:“这次我一定要长进自己了。” 人总会学乖,不学乖的就是傻子,经此一劫,她发现之前傻吃傻玩浪费光阴太过不应该。还是扎扎实实的把自己修炼强大,要来得最可靠。 白洛不大懂人情世故,但他不缺神力,也不缺钱,成甯按月大笔的供养给他。之前他们拿着这些银子,府里的伺候的小妖都不要钱,只需要借着靠近神龙蹭点儿龙气修炼,就心甘情愿被白洛差遣。 五年来,白洛的任务就是到处去玩,必要的时候露个神通,让万民膜拜膜拜就齐活儿了。 如今说要成亲,要请西席,还要迎接很快就要落地的小宝宝,俩人都没怎么接过地气,大眼瞪小眼的傻眼了不到一炷香,白洛没有多想,抓起一把银票揣怀里,就去了摄政王府。 …… 来到王府,正是吃饭时间。 心里急,绕过了门房通报,直接飞到了内宅,落在了大院里。 “好吵啊……” 一落地,白洛看到屋子里闹哄哄的,原来今天叶天宇拖家带口的来蹭饭,叶怡然也拖家带口的来看妹妹,屋子里大人叫小孩跳的,热闹得不行。张大娘忙得脚不沾地地张罗着,恰好跟走到门口的白洛瞅了个对眼,“哎哟,这不是……国师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一般的跟人打交道,白洛也还算是会的,抱了抱拳,道:“大娘,我要见王爷!” 张大娘下死眼看了他两眼,说:“您稍等一下!” 扭身进了屋子,来到叶斐然身边,俯下身子凑到她耳边嘀咕道:“国师来了,说要见王爷。” 叶斐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国师?白洛?” 张大娘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门房怎么也没有通传?娘娘,怎么说好?” 恰好今天成甯不在,叶斐然想了想,说:“请他到我一叶堂来吧。” 一叶堂就是如今王府正院会客的地方,叶斐然终于抽了个闲工夫,给这地方取了个好歹不赖的名字。成甯说这名字好,唯一的一个叶斐然,可不就是一叶。 到了一叶堂,张大娘把白洛带了进来,自己退出去了。 叶斐然还没来得及问好客套寒暄,白洛拱了拱手,直愣愣地说:“夫人,有两件事想请您或者王爷帮忙。” 叶斐然说:“别客气,有什么需要的,请说?” 其实她心里相当纳闷…… 当然,知道白洛和水笙平安无事地返回,她是很高兴的啦。 白洛说:“第一,我要和水笙成亲,明媒正娶八抬大轿那种。想要劳烦夫人操持我们的婚事;第二,水笙想要念书,我也要和她一起念,想拜托夫人介绍个好先生。” 第1572章 回去,我们成亲(2) 第1572章回去,我们成亲(2) 他倒是说得云淡风轻的,叶斐然却老老实实被吓一大跳,好歹稳住了,把手里正在往上送的茶杯给定住,凤眸瞪圆了,盯着白洛咕溜溜的转:“啊?” 白洛又重复了一遍。 表决心似的,把怀里银票往外掏。叶斐然一眼见到厚厚一叠,讶然失笑,“乖乖,你这是把全副家当带出来了吗?得有十几万两银票吧?你想要成个什么亲?” 白洛说:“只要水笙高兴,倾我所有罢了。” 叶斐然噗嗤笑出声来,越发觉得好玩了,“那,念书呢?也是只要水笙高兴?” 白洛点点头,神情沉如水。 “念书可是很苦的噢。从三百千开始,要认字,要背书,还要对对子写文章,写出来的文章不好,就得被先生批评。当然,写出来好文章,先生也会夸奖……万一,这个过程中,水笙不高兴了,你怎么办?”叶斐然提醒意味很浓。 她也觉得,这一对儿实在有些浪过头了。 自由自在没什么不好,可极端的自由自在,有时候会害人害己。 她也相信,水笙已经吃过亏了。 果然,白洛陷入了沉默。 叶斐然轻声说:“你们可以过很快活的日子的,要不然,第一件事呢,我答应你了。一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这念书之类的,就算了吧。” 白洛呆头呆脑地,也不回答,只是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的。又拱了拱手,走了。 叶斐然追在他身后:“哎!你的银票!” 结果追到门口,只看到墨蓝的夜空上一道细细白线越飞越远。叶斐然抓着那叠银票,朝着天空翻了个白眼:“……” 粗略数了数,白洛硬塞给她的银票果然有十万两,好家伙,叶斐然把它们用夹子夹在一起了。照旧出去吃饭带娃,吃过饭,成甯回了,叶天宇见到姐夫照例是要缠上去讨教功夫的,其实就是挨揍。叶斐然老怀疑叶天宇是不是有点儿受虐倾向,屁股上不挨成甯两脚晚上睡不着觉。 ……叶天宇屁股上带着新鲜鞋印,嘴角挂着痴笑,甜蜜蜜的道:“姐,我回去了。” 叶斐然心里装着事儿,思忖着怎么跟成甯说呢,敷衍着答应了。 叶天宇不干了,说:“姐姐姐姐!” 思路被打断,叶斐然杀气腾腾一瞪:“干嘛!我还没死呢,就在这儿号上了?” “啧啧,真凶!”叶天宇摇头咂嘴的,“明天我们家新院子入伙,你和姐夫记得抽空来吃饭,喝个酒啊。” 叶斐然答应了,说:“礼物我一大早送过去,送谁?” “新雇的门房,老李。” “行。” 成甯笼着袖子站在一旁,看着姐弟俩拉家常,眉梢眼角很是温柔,嘴角也一直没有放下来过。 叶斐然交代完了,跑过来,拉着他衣袖:“相公相公,我有事儿跟你说。” “唔?”成甯心想好不容易独处下来了,你不跟我甜蜜一番,还有杂事?傲娇地生气气来,“什么事,留到明天再说。” 叶斐然很实诚,她觉得今日事今日毕嘛,还十万两银子的事儿呢,所以锲而不舍继续扯衣袖,“你听我说完嘛。” 成甯反手一拉,拉过了她手腕,“陪我洗个澡,我就听你继续说完,嗯哼?” 叶斐然猛地愣住了:“……” 洗过澡之后自然没有时间说正经事。 等到缓过劲儿来,有力气说正经事,已经两个时辰之后了…… 三更的梆子,远远传来,叶斐然咬着被角,脑子颇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画风忽然发生了奇怪的转变? 某人心情却十足好,嘴角重新挂上笑,黑玻璃般的眸子也重新柔软宠溺,还带着餍足,修长完美的大手覆到女子光洁的脸蛋上,轻轻摩挲,沿着她圆润紧致的弧线来来回回…… “好了,还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叶斐然一把圈住他,恨恨道:“坏人!我忘了!” 泄恨似的一口啃下去,还没啃到,就被成甯捏住了下巴,嘴巴封住。 缠绵热吻,帐子里才刚刚冷却下去的温度再次上升,氤氲着撩人的气息。叶斐然知错了,什么男人过了三十就走下坡路,在她男人身上完全就是天大错误。她小小声求饶道:“我、我想起来了……听我说完嘛……” 刚满足过一次,成甯是完全不急了,抱着她耐心听完白洛的事,不禁低低地笑出声来:“都说龙族骄傲,白龙为了个人类女子,也是低下了头了。他既然有求于你,你就答应了他呗,能卖人情给护国神龙,这机会也不算常有。” 叶斐然翻了个身,背对着成甯,懒洋洋道:“这人情他们算是欠大了,还让我请西席开始念书。我在想啊,莫说一般的举人秀才,就算是内阁那几位大学士来,也未必带得动那两位啊。” 谁知道成甯说:“那就更好办了。我们家初五和七月都开蒙念书了,就让水笙白洛来一块玩儿呗。正好有两个可靠人帮我们看娃……” 叶斐然脑袋“嗡”的一下,转过身,翻着白眼瞪成甯:“啥?你说啥?” 成甯又重复了一遍。 叶斐然:“……呵呵哒。把娃交给一条龙来带,也亏你想得出来。” 成甯还真想出来了,且这样做了。 说干就干,夫妻两个商量,把家里闲置的东院开辟来做了家学。 成甯说:“这个你做主,东院这地方从开府以来,就一直搁着没有人住,得收拾一下。” 说起收拾屋子,叶斐然就来劲了,摩拳擦掌道:“交给我好了!” 于是夫妻两个相拥睡下,一夜好梦。 …… 次日早,叶斐然起了身,成甯已上朝去了。 珍珠给她梳头打扮,琥珀在旁边拿出一款新的香膏,说:“夫人,你的手指好粗糙。我给你按摩一下吧?” 得了叶斐然的许可,琥珀打开了那陶瓷罐子,香膏呈淡紫色,味道清雅宜人,叶斐然深深吸了口气,赞道:“好香……是紫罗兰的味道?” “夫人好见识。确实是紫罗兰的味道,这名字也很好听。如今京城里最流行了,卖5两银子一罐呢。”琥珀用碧玉小挖子轻轻地挑了一团香膏,在手心里揉匀了,一点点涂在叶斐然手上,看着她手上虎口和手指腹全都是厚厚的茧子,一摸粗糙得不行,琥珀眼圈就红了,“夫人出去一趟,活脱脱成了糙汉子了。这可怎么办哦!” 第1573章 言传身教(1) 第1573章言传身教(1) 要知道京城里的女子们,争奇斗艳,出尽法宝。寻常大户人家的女子为了彰显身份金贵,爱惜脸蛋儿,自不必说。双手保养也是讲究异常,留了两三寸长的指甲,染了鲜红蔻丹,轻易不沾阳春水,干活也就是绣个花儿,做个香袋之类的。就算有个会大裁大剪的,就是个辛苦劳碌命了。 物极必反,也会有那逆反心重的女孩儿,受不了这等憋闷生活,趁着这两年风气宽松,央求父亲兄长带自个儿习练骑射。但真的把自个儿操练得像叶斐然如今这般,双手伤痕累累,又是烫伤又是割伤的,那是贫苦人家女孩儿上不得台面的手了。 叶斐然张开十指,在自己面前翻来覆去的看着,倒是得意得很:“不好吗?这些伤痕,都是我的功勋。” 游目四周,看着屋子里的一切,轻声说:“这屋子里的一切,包括这个王府,都是我凭这双手,一点一点一点自己挣回来的。就算再粗糙点儿,又何妨?” 一番话掷地有声,丫环们深以为然,纷纷称是。 无形之中,叶斐然言传身教,已对这些丫头影响极大…… 自此之后,王府丫鬟走出去与别个不同。人们一开始还不大习惯这般说话做事靠自己的硬朗作风,后来发现她们做事爽利,言谈便给,不矫情不造作,那一双双柔弱的肩膀竟能担起千斤重担,深以为奇女子…… 再加上一条,都知道摄政王从不收用府里丫鬟,一个个丫头出落得如花似玉之余,全都是完璧之身。不知从何时开始,在京城里,竟形成一股以娶到摄政王府里伺候过的丫鬟为荣的风气。 话休絮烦,言归正传。 叶斐然自个儿不在乎,琥珀还是仔仔细细的给她双手抹匀了香膏,果然感到双手肌肤润泽,干巴巴的感觉减轻了很多。也是很佩服古代人的智慧了,叶斐然心情愉悦,摸出两片金叶子赏了琥珀和珍珠,“辛苦啦。今儿摆什么早饭?” 也许战争多少给她留下了阴影,自从回来之后,她每日最认真思忖的问题,就剩下三个:早饭吃啥?午饭吃啥?晚饭吃啥? 琥珀说:“煮了一点海边来的咸红鱼,炒了青菜,豉汁蒸排骨,用澄面捏了粉果,还有鸡蛋挞。” 中西结合,叶斐然很满意。 正在大快朵颐,初五哭哭啼啼的,打破了她享用早餐的好心情。 “娘!娘!”初五哭得一脸眼泪,跌跌撞撞跑进来,一头扎进叶斐然怀里,“呜呜呜……他们嘲笑我……呜呜呜……” 叶斐然揉着他的小脑瓜子说:“怎么啦?大清早的哭忒惨,谁嘲笑你了?” 初五哭哭啼啼的说:“学堂里的人……” 可怜初五,原本说话就不大灵光,一哭越发一个词儿一磕巴,彻底把叶斐然给整不会了。还好奶娘梁妈妈跟着来了,叶斐然才算在梁妈口中听了个大概。 事情也就很简单,初五如今被小虞安排进了宗室的学堂去。这些宗室都是皇族旁支,早就没什么成气候的了,仗势欺人自然说不上,又有孟氏和顾皇后时不时照拂,学堂里气氛挺好。几天之前,有个宗室的小孩儿,带了家里做的果子来分给大家吃,孩子们都馋,吃得合口了,几个大孩子带头,合计着把家里各自的好东西带回学堂里一起分享。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儿,但他们约好只能带自家大人做的东西,不许带外面买的。那时候叶斐然还没回,初五死犟,不要皇嫂嫂和舅妈做的点心,结果空着手过去,就让学堂上上下下笑了一顿。 今天又是要带东西回去的日子,初五一觉睡醒才想起来,就把自己急哭了。 叶斐然搞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之后,乐了:“这不是小事儿么,你急啥?” 初五打着哭嗝说:“马上要去学堂了,来不及了……” 叶斐然又摸了摸他的头发,说:“来得及。跟娘来。” 她放下筷子,带着初五进了烘焙房。 王府里的烘焙房,是一大早就生火烧炉子的,不用的时候就把灰埋着,要用的时候就把炉子捅旺了开始加热烤炉。用习惯了这种原始烤炉,就会发现,砖瓦炉红炭火生铁烤盘做出来的面包点心,另有一股电烤炉没有的香甜美味。 穿上白围裙,戴上厨师帽子,叶斐然径直走到冰鉴的地方,“初五,娘亲有惊喜喔。” 打开了冰鉴,寒气扑面而出。里面用锡纸包裹着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在初五面前显摆似的笑着打开,叶斐然垂着眼,胸有成竹地嬉笑着:“你看看,棋盘曲奇饼,喜欢么?” 在冰鉴里提前冷冻了一晚上的棋盘格子面团,横平竖直,四四方方的。黑的部分用巧克力酱,白的部分用……白巧克力酱,中间用红曲、黄曲面团揉成桃心镶嵌进去,看着精致,做的时候满满的手上精细活儿。琥珀在旁边惊喜低呼:“夫人,您昨儿晚上在烘焙房里忙了大半个时辰,就是为了准备这块面团呀……” “给我取刀子来。”叶斐然微笑着说。 王府里的面包刀也是特制的,用精钢淬过了火,又轻又快,叶斐然把刀子搁火上烤烤,这个小窍门可以让刀子切面团如切豆腐丝。一刀下去,整整齐齐一片正方形的小棋盘格子就出现在她刀下。 运刀如风,端的是赏心悦目,叶斐然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一块一尺长,巴掌宽的面团切成了一片片饼胚,横平竖直,光是看着,就是享受。更有苦甜苦甜的巧克力香味隐约飘来。 初五已经忘记了哭了,吸吸鼻子,“娘,好香。” 戴上厚棉布手套,叶斐然把饼胚放入烤炉里烘烤,火候控制得精到无比,出炉的时候,面香、黄油香、巧克力香和丝丝似有若无的果香混杂在一起,就算是天上的食神飘过,都得下来凑个热闹! “哇,好好看!一定好好吃!”初五欢呼起来。 第1574章 言传身教(2) 第1574章言传身教(2) 叶斐然微笑着命人把饼干带下去按分量包包好,牵着初五往外头走:“你看,初五,现在问题是不是已经解决了啊?” 初五手里拿着一块棋盘饼干啃着,腮帮子鼓鼓地,点头。 叶斐然说:“所以呢,如果你一直哭的话,饼干会不会做出来?” 摇头。 “但是你不哭,抓紧时间想法子,哪怕不是做棋盘饼干,我们家暖房里有水果,是不是可以做果盘?灶屋里腌了酸菜,是不是可以做酸菜包子?冰鉴里还有奶油,抓紧时间,做个小小的奶油蛋糕,也是可以……” 初五张大嘴巴,露出嘴巴里的饼干渣渣:“娘,原来我们家还有这么多东西的啊?” 叶斐然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说:“只要愿意想办法,就有很多东西。然而躺在那儿不动,就什么东西都没有。” 教完孩子,目送初五上了小马车往学堂去,叶斐然轻轻吁了口气,才算是感到轻松了些。 没想到……自己也到了言传身教,辅导神兽的阶段了! 一转身,迎面对上薛长乐,她满眼戏谑,“夫人,好累哦。” “嘿,连你也学会取笑我了!”叶斐然叉着腰佯怒,“这种累,总比战场上出生入死的要好吧?” 薛长乐说:“那倒是。可是——夫人怎么大清早的着急着叫我来呢?” 叶斐然说:“晚上去天宇家吃饭,他们家新院子落成,来帮我掌个眼,选个好礼物?” 她动用薛长乐,却有个缘故,因薛长乐的夫君万江珧是玄门掌派,风水术数,面相八卦,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叶斐然就盘算着送个风水方面的摆设给叶天宇,也是应了个乔迁之喜。 谁知道,她这么一问薛长乐,可算是水兵问着了水手。 薛长乐把玩着垂落鬓边的长发:“我也不知道,要不然我带你到我们家的门面铺里看看去?” 叶斐然乐了:“哈?搞风水的也打开门做生意的么?那倒是新鲜事儿,带我去看看!” 叫上马夫,备上马车,瞅了一眼坐在车上把帘子打起来,笑嘻嘻左顾右盼看个没完的叶斐然,薛长乐发现了,自家夫人不对劲。她把春分叫了过来,悄悄地问:“春分,夫人最近都这样么?” 春分说:“是啊。自从回到京城后,就这副模样了。饭量比过去大了三倍不说,说话行事,兴奋得什么也似的,蒜头大的事儿,能够让她激动得跳起来……薛姑娘,就连您也觉察了啊?” 看着薛长乐点了头,春分瞪大眼睛,眼底发光的,悄悄提高了声音说:“我们都怀疑夫人是不是在外面带了不干净的东西回来呢!” 薛长乐一乐,说:“亏你们会想。夫人呢,也许不是带了不干净的东西回来。她只是在那种行军打仗,朝不保夕的地方呆太久了,骤然回来京城这般安全的地方,有点儿不习惯。” “真的吗?”春分抬起头来,眼睛笔直地看着天空,食指放嘴巴啃了半天,快把手指头啃秃噜了,最后憋出来一句话,“我想不出来。” “你呀,最好别想出来……红毛大炮打中了人身体上,散到各个地方都是,那股气味……一辈子都忘不掉。”悄悄地往后瞥了一眼,看到叶斐然正眼馋地看着一档说书的路边摊子,薛长乐显见的表情温柔下来,“你看看,夫人那眼神多亮,她的这种热乎劲儿,估计还得持续一段日子。你多看顾着点,过个三五个月就好了。” 春分应了。 很快来到了位于京城东边的玄门堂口。 这处临街商铺,竟还是叶斐然老熟悉的地方——就在吉祥银楼正对面,曾经李寡妇开过的如意银楼。这块地方失火烧毁过,耐不住地皮好,很快又盖起了新房子,几经易手,落到了万江珧手上,开起了一处卖风水法物、古玩字画的门面。 叶斐然哑然失笑:“哈!没想到,可真的是沧海桑田啊!” 薛长乐也惊讶了,“我还是第一次来呢,可真没想到——那夫人,我们要过去对面跟易掌柜打个招呼么?” “回头再说吧。做正经事要紧。走。”叶斐然当先走进了玄门文玩店。 文玩店内是以“逢君子”的格局摆设,进门一具藏风拢水的博古架屏风,上先声夺人地放一大块玉山,绕到后面是个阿拉伯数字的“8”,绕成的博古架阵,穿着端正的小伙子,笑盈盈地笼着袖子伺候在旁。 客人来此,只能屏息静气,放慢脚步倾谈,边走边看,因着那博古架排列巧妙,似有走之不尽的玄妙之感。用的,就是一句谦谦君子以礼相逢的话头。在那八阵图博古架阵后方,有一条小小的楼梯往二楼去,数位坐馆供奉的先生,就在楼上虚位以待,候君上门。 眼下带着白玉帽花软璞头的周正小厮,袖着双手脚步利索地一溜烟上前去,还没抬头,嘴里就是一溜儿吉祥话:“今天进门喜鹊叫,文王起卦得六爻,软片硬片盘水沉,人间宝贝且不说,但得客官一声要,天上龙宫宝尽有——几位客官,请问今天好兴致,是想要来会会什么宝货哪?” 这小厮嘴里吐出来一串串唱歌似的话儿,既是讨好客人的吉祥话,也是玄学外门——文玩行的切口。要是懂行的,或是求问事情,或是寻摸宝贝,自然有一套相应的切口对应。不过薛长乐是掌教夫人,简单粗暴得多:“是我,万先生今儿可在楼上?” 那小厮抬眼一看,满脸迷茫,还好万江珧声音已经在他身后响起了:“瑜儿,让我来吧。” 眼瞅着掌教真的闻声出来了,那小厮一副吓坏了的模样,忙不迭垂手往旁边退去。万江珧来到叶斐然跟前,拱手道:“夫人万福金安。” 薛长乐就把叶斐然的来意说了,听说是要来找风水摆设,万江珧道:“要摆案桌上,自然好办,或金蟾,或葫芦,或风狮子,或文昌塔……如果是放在户外,却是需要定做的……” 摸着下巴,略感为难。 第1575章 叶家小院落成 第1575章叶家小院落成 叶斐然也很干脆,扭脸就问薛长乐:“你们院子里总有风水摆件吧?” 薛长乐点头:“有。” 万江珧一跃而起:“别别别,夫人,我院子里是正儿八经的五鬼运财局,发家致富糊口养妻活儿,您可千万要高抬贵手!” 叶斐然弯弯眼睛:“万掌柜,此言差矣,我是那种强取豪夺的人么?” “这……也不算……” “所以我就是去开个眼嘛,难道这样都不行?” 叶斐然撒娇起来,薛长乐顶不住,薛长乐她相公也顶不住。 门面房后面的小院子里,果然内有乾坤,叶斐然一眼就看中东南角的风水局:“哇。这个喷水青蛙很好看!” 万江珧眼皮跳了跳:“这是三足金蟾!” 叶斐然好奇得很,求知欲一下子被勾上来了:“来来,格物致知一下?” “三足金蟾是招财纳运的风水宝物,我这个用玄武岩雕成,背负七星钱,底座万两金,两眼用辰州砂点就,能观阴阳日月,敦促五鬼运财;口吐活水清泉,可带四方财源,络绎不绝。” 叶斐然看着那造型很是呆萌的吐水金蟾,看对眼了:“我想要这一个,你有现成的么?” 万江珧眼皮子再次跳:“我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可是,薛长乐也帮着叶斐然说话,“相公,这种金蟾确实很适合天宇家的院子。你就帮帮夫人嘛。” 万江珧想了想,说:“我这儿确实还有一个,但第一还没有点睛,第二,我不知道叶三爷家院子的财位在哪儿,得亲自去看才行。按照我们这一行的规矩,哪怕再好的交情,也……” 叶斐然心领神会,说:“这好办,劳烦万掌柜辛苦一趟。我这就命人去让叶天宇准备准备。” 万江珧出门,是要收拾一套家伙什的。趁着那会儿功夫,叶斐然命人到街上找了个跑腿的闲汉,往城西叶府言语了一声儿。估摸着今天应该搞不成金蟾进宅了,就转悠到对面的吉祥银楼,购置了套现成头面做礼物。 忙乎了一顿饭功夫,万江珧穿上经师袍,背上乾坤袋,带着阴阳巾,就出来和叶斐然汇合了。 叶斐然礼贤下士,请万江珧的驴车走前面,自己王府高头大马拉的车子在后面,徐徐跟着。八卦招扬,高调无比,倒是引了不少街上闲汉来瞅新鲜。 来到叶府,崔明萱早早在二门候着了。 叶斐然下了车,问起叶天宇来,崔明萱笑着说:“他衙门里刚有事儿,把他叫了去。这一位,就是万天师了?” 崔明萱属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型,交友圈子没有叶斐然这般广阔,虽和薛长乐相熟,也听说过她那口子是个很有地位的江湖人士,真正正儿八经打起交道来,还是陌生客气的。 万江珧拱手行礼,腰板笔直,衣袂飘飘,精气神十足:“崔夫人好。” 崔明萱心生好感,说:“从没有在京城见过这般人品的活神仙,难怪今儿燕子在檐下一个劲的叫。来,请跟我到里面去。” 抬手一个大红包,万江珧也不客气,收了。 叶斐然知道他们玄门规矩,天机不可白白泄露,否则怕是立刻天打五雷轰。就算万江珧有阴阳幡护体,怕也是够呛。再说……也划不来呀! 就由得他们按照规矩办,自己跟在后面长见识就好。 进了新落成的院子,这是新修给叶天宇和崽崽用的书房,种的是满院子月季,挖了小池子,里面养了一池子的锦鲤,红红的,十分好看。万江珧就笑道:“哥儿好热情,院子里种月月红。能赏花能闻香味,倒是很不错,就是跟读书人的秉性不大合……” 叶斐然乐呵呵地在后面说:“您可真的说对了,他就不是个读书人。呵呵。” 崔明萱脸一红,细声细气说:“外子性情粗放,如今刚从军营调任刑部担任侍郎。确实不喜读书。” 万江珧道:“既然如此,金蟾就不大合适了,倒是落个玄龟吧吧。” 他脚踩丁八,挪动乾坤,手里拨弄了风水八卦,以九宫飞星之法,很快算出了玄龟方位,按照万江珧说,在七杀星在的位置上布了此玄龟化煞阵,自能止戈为上,然锐气冲凌霄,可镇一切妖邪。崔明萱心花怒放,十分感谢,叶斐然让人到府里支了五千银子给了万江珧做定金,拜托他赶紧把玄龟做好,送到府中镇守。 送走万江珧,崔明萱感激地对叶斐然说:“姐姐,您这份礼物可太贵重了。” 叶斐然说:“大家一家人,客气什么啊。” “我做了些江左细点,请姐姐尝尝。”崔明萱解决一件大事,十分高兴,拉着叶斐然的手进了屋子。叶斐然一听说有江左郡点心吃,不争气的眼泪顿时从嘴角流出来了,“江左郡的点心!正宗么?” 江左细点,天下闻名,灌汤包子、油糕、三丁包子、肴肉、长鱼面、大煮干丝……刀工独步天下,用料考究,味道鲜美,样样精致美味。崔明萱嘴角含笑道:“姐姐瞧您这话说的,我是哪儿人呀。我亲手做的点心,能不正宗么?” 哪还有什么好说的,吃呗! 崔明萱原本厨艺不咋地,崔夫人教导她,是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宅斗高手正房大奶奶那方向带的。但经过一连串变故,她正房大奶奶的位置是坐得稳稳地,然而嫁入一群吃货的叶家……想要十指不沾阳春水……就不大可能。 加上孩子出生之后,月嫂不断念叨,肾是先天之本,脾为后天之源,要好吃,要吃好。一来二去,崔明萱就爱上了做饭,她那样从小吃过见过的大小姐,一旦潜心研究起来,可是不得了,进境不说一日千里,八百里是有的。尤其是一手白案功夫,能把面切得头发丝粗细,把火腿切成纸片薄,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 眼看面前排兵布阵似的摆开四凉四热的江左点心,叶斐然又馋又惊喜,“明萱,你可真的太厉害了!” 第1576章 叶天宇新官上任 第1576章叶天宇新官上任 崔明萱有些得意,笑眯眯地说:“我家小宝儿,如今只肯吃我做的包子。别人做的,一口就尝出来了,吐出来哭着不要呢。” “那就是娘亲的味道了。”叶斐然悠悠地说着,脑海里想起苏氏。 短短数年母女缘分,让她感受到了两辈子不曾拥有过的舐犊之情。 她垂下眼睛:“娘做的肉包子味道也很好。” 崔明萱见状,就知道她触景生情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转移话题:“来,快尝尝灌汤包。那皮子我试了好久才试出来的,冷了汤汁就没了,不好吃了。” 灌汤包一个就得巴掌大,皮子薄得透明似的,夹起来轻轻摇晃,里面的汤汁盈盈而动,香味越发浓郁。叶斐然用一根麦秆儿怼进鼓鼓的灌汤包内,吮吸里面丰盈肉汁。 俩字:清甜。 叶斐然赞不绝口:“好好吃……真的好好吃哦……” 崔明萱看见她全心全意对待吃食的模样,笑容天真,双眼亮晶晶的,那笑容可以让最坚硬的冰块融化。忽然明白为何姐夫死心塌地只要她一个人。她也忍不住好爱这个笑容,受了感染地笑:“好吃就好啊。” 崔明萱自个儿的笑容也灿烂起来,露出八颗整整齐齐的贝齿。 …… 刑部公房内。 叶天宇皱起眉头,来到停尸房前,仵作孙慈在门口候着,陪着小心说:“大人,死者尸体已然高度溃烂,脏臭另说,万一过了尸气,对大人身子不好……让小的进去就行,大人请留步此处啊。” 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三层棉布过滤的口罩罩在脸上,叶天宇眼神很坚定:“不用了。我们一起去吧。” 孙慈欲言又止的,嗫嚅着。 只当看不见,叶天宇深知此前刑部积压的案子太多,孙慈作为万年铁板不倒翁,对自己这个才上任三天的新鲜萝卜皮,怕是还处于暗中观察的地步。 叶天宇并不打算只留在此地尸位素餐积攒资历。 “开门。”他沉声道。 两名皂吏打开了停尸房的门,一股臭咸鱼般的刺鼻味儿扑面而出,两个皂吏顿时被呛得咳嗽不止。叶天宇一言不发地从怀里又拿出两个棉布口罩递给他们俩,自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那俩皂吏接过口罩,张大嘴巴惊讶不已,孙慈看在眼内,飞快走上去,低声说:“还不赶紧戴上,一起进来!” 自己紧跟在叶天宇身后走了进去,进了屋子,味道越发浓烈,就算屋子角落放了冰块,也没什么效果。叶天宇拧眉,孙慈解释道:“发现死者的时候,他已被埋在地里两三天了,天气又炎热,就越发腐烂得快。” 那位死者用一口薄木板棺材放着,周围塞满了冰袋子,用白布盖着。 原以为叶天宇会像过去那些刑部侍郎一样,远远瞅一眼就逃开,回头胡乱写个文书应付了事,谁知道叶天宇从怀里又拿出一双薄如纸的鲛皮手套,往手上一套,就开始检查尸首…… 翻检了一会儿,叶天宇自言自语:“不行,瞧不清楚。” 孙慈嘿嘿笑:“三爷,既然瞧不清楚,要不然就算了吧?这太阳都偏西了,听说您今儿家里还有喜事儿,就别耽误了您喝酒呗?” 叶天宇脱了手套,又开始往怀里摸,寻摸了两下,取出一个羊皮卷儿,铺开羊皮卷,里面是一个个独立的小竖袋,阴阳镊子鼠尾刀,错花钢剪蝎子针,色色俱全,能直接把一个活物给解喽。 孙慈和俩皂吏,不禁不约而同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盯着叶天宇,都想知道叶天宇还能从怀里掏出点什么宝贝来……但是叶天宇仔细地检查尸体去了。 整整忙活了一个时辰之后,叶天宇把所有线索找出来,仔细记录好,吁了口气:“行了。今天暂时到这里吧……卷宗呢?” 站在他对米爱你,无声无息帮着他忙活的孙慈就答:“都在卷宗房里。应该还没有归宗。” “好!”叶天宇说,“今晚我们辛苦一下,熬个大夜,把卷宗撸一遍!” 因为这个案子已经耽误了好几天,尸体上面有一些线索怕是转瞬就没了,他必须打铁趁热!正打算移师另一个屋子去,孙慈没动,叶天宇有些着急上火,催促道:“快走啊?愣着干嘛?” 孙慈说道:“三爷,已经申时了,各个房头都已经下差啦。” 叶天宇:“……这样吗?” 孙慈说:“三爷,您今儿个家里不也是有事么?” 日落星未现,夜幕初上,叶天宇才如梦方醒,“糟糕”,高喊着,麻溜利索的滚了。目送叶天宇离开,孙慈关上门,收拾各处地方,摇着头道:“这一位爷,看起来倒是要认真干活的?啧啧啧,以后咱们的好日子算是完喽!” 旁边一名皂吏话赶话的搭着说:“可是,孙大人,您刚才不也自动自觉凑上去给他老人家递镊子么?” 孙慈一愣:“我有吗?我是自己走过去的吗?” “不然呢?难道我们推你上去不成?” 孙慈有些发愣了,那是什么状况? 难道三爷身上,当真有魔力不成? 不然咋就情不自禁的,跟着他一块干起活儿来了呢? 孙慈挠着头发,很是想不通……挠掉了几十根毛之后,整个人跳起来:“好臭!老子还没洗手呐!” 叶天宇紧赶慢赶赶回家,宴席已吃完了,一眼看到两个姐姐陪着崔明萱说话,崔明萱看了过来,墨眸里就添上几分嗔怪怨怒,小嘴也跟着往下撇。叶天宇一箭步上前,陪着笑脸打揖:“我回迟了!娘子勿怪!姐姐勿怪!我给大家打三个跟斗儿?” 崔明萱平日就不大喜欢他插科打诨的,如今越发火上浇油,嘴上那抹残存的笑意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冷淡地说:“让你早点回来,你差点搞到早上才回来……姐姐们还在呢。怠慢了我不要紧,怠慢了姐姐们怎么办?” 她歪过了身子,不再正眼看叶天宇。 席间气氛就有些尴尬。 叶天宇也不生气,上前去,左一个揖右一个揖的,嘴里只是“媳妇儿”“心肝宝贝”的叫着。叶怡然忽然捂着鼻子说,“天宇,你去爬臭水沟来着?什么味儿?哎哟,你受伤啦?” 第1577章 快点跨火盆 第1577章快点跨火盆 叶天宇抬起胳膊嗅来嗅去的:“有吗有吗?我不觉得有啊?” 叶斐然也闻到了,皱着眉头:“这是尸臭味……你从义庄回来来着?” “义庄”俩字一出来,席面上顿时炸了锅!众人不约而同离开叶天宇三尺开外,大骇。叶天宇嘿嘿傻笑:“今儿在刑部干了一天活……” 就连叶斐然也忍不住皱眉了,命人把火盆烧得旺旺的,放在他面前,命令道:“快点跨了火盆再进来。真是的,不讲究也得有个限度哇!今儿个可是你们家里大喜的日子咧。” 叶天宇跨了火盆,用柚子叶兑烈酒洗了手,坐了下来,脸上很兴奋:“姐,刑部真来对了。虽然说是暗降了一级吧,我们家又不缺钱,但里面的活儿合我胃口。我打算在这儿好好干!” “是嘛?要是你真的定下心来,那就好咯。”叶怡然跟着一块儿高兴,“不过刑部是不是要常常查案子啊?听着怪渗人的……要不然就还是换个好点儿的地方?哪怕大理寺也比刑部强一层吧?” 叶斐然却觉得刑部挺好的,“姐,他才二十郎当的人,一身膀子力气,不出去跑活儿查案也是留着祸祸家里。就让他去吧。” 两个大姑子吱吱喳喳,崔明萱逗着小宝玩儿,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 叶怡然就扭脸对崔明萱说:“明萱,你觉得呢?” 崔明萱说:“我都听他的。只要我好好守着家就好啦。” 嘴上话是这么说着,眉眼处就很是郁郁。 叶斐然:“……” 叶天宇傻呵呵地坐到她身边来,说:“姐,我还得谢谢你。你给我的那些小工具,真好使!今天我检查的那具尸体,致命伤是在嘴巴里面,是被毒刺刺了之后毒发身亡的。原本刑部的孙仵作却被他后脑勺的裂伤给误导了,说是被死者的邻居用石头砸死……” 他滔滔不绝地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的,席间的妇人孩子们不约而同:“呕……” 其中米糕已经到了能上宴席的年纪了,苦着脸,埋头在饭菜里,又碍于辈分不好吭声。叶怡然心疼女儿,轻轻抚摸着米糕后背,皱着眉头吐槽:“好啦好啦,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叶天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脸一红,倒是赧然消停了。 他草草吃过了饭,撤了残席,一家人坐着大牌聊闲天的时候,叶天宇又没忍住捡回那话头,继续说他的案子:“……我明儿要好好查一查卷宗,有机会下手的,指不定是死者很亲近的人……” 叶怡然直翻白眼:“有完没完了!” 叶斐然倒觉得蛮好:“天宇,你可算是找到一样喜欢的事儿了?” “要说最喜欢的,还是打仗啊!”叶天宇笑嘻嘻的,“但如今四海升平,没仗打了。干点儿小事舒展下筋骨也不错……” 得了,这位老兄,怕是一辈子就在刑部呆着吧! 抹了一会儿骨牌,叶斐然和叶怡然输了不少钱,崔明萱一家吃三家,赢得盘满钵满,开开心心的掏腰子请了大家吃了个宵夜,这才散场。 回去路上,叶怡然跟叶斐然同车,叶斐然就问叶怡然了:“姐姐,我就是牌技不好,所以肯定要输钱的。你可是京城小赌后,怎么今晚马失前蹄,输了快有几十两银子给明萱了?” 很是心平气和地,叶怡然笑了笑说:“天宇是个不靠谱的,家里全靠明萱操持内外。我们两个大姑子如果不哄着点儿,让着点儿,怎么好让天宇家宅安宁,专心在前头打拼?” 这话说到叶斐然心坎里去了,其实,她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不禁握住了叶怡然的手,和姐姐十指紧扣,感觉着一母同胞的亲情温暖,车厢里很暗,叶斐然眼睛却很明亮:“姐姐啊,我们这一家子,我性子冲动不沉稳,天宇更加是个属炸药的,多亏了你从中调和不少,才能好好的把日子过下去。从前,我们姐弟三个是葡萄,娘就是葡萄藤。如今姐姐你也成了葡萄藤了。” 伸手摸了摸叶斐然的头发,一切就跟儿时那样,叶怡然慈爱地笑:“傻丫头,说什么呢,一家人倒是说出两家话来了……” 叶斐然趁势脑袋一歪,挨在叶怡然肩上:“姐姐,我最喜欢你了!” “瞧瞧,这话更傻了,都当娘的人啦……” 喁喁细语,聊得正开心,不知不觉马车停了下来,“哗啦”有人打开了马车帘子,成甯脸如冰块,瞧不出表情来,声音凉凉的:“二丫,下车!” 叶斐然:“??” 哦,到家了。 可是可是可是…… 为什么某人抓着她的爪子力气那么大,回去路上脚步又那么急?? 进了房间,他简直迫不及待地打横抱起叶斐然,把她往床上按…… 甚至连她一个魅惑的表情都用不着做,某人就很是卖起力气来…… 咦咦咦?? 被那滔天巨浪卷得懵了过去,叶斐然瞬间成了只会哼哼唧唧的小猫咪。眼神格外深邃地盯着自家乱表白的小娇妻,成甯咬牙切齿道:“你最喜欢的人只能是我,知道么??” 叶斐然才知道怎么回事! 不是吧!他竟然在吃姐姐的醋…… 云散雨收,某人还很是委屈的样子咧。用被子当胸一卷,“哼,供你吃供你穿,你竟然跑去跟别的女人表白说最喜欢她了……我这心肝儿好痛……” 叶斐然:“……” “所以你刚才都听到啦?” 越发的委屈了:“你说呢?” 叶斐然乐了,伸手去捏捏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像极了街头横行霸道那有钱有势的恶少:“嘿嘿,你放心。她是我最喜欢的女人,你是我最喜欢的男人啊!你的地位不动摇!” “真的?”某人顿时侧过身,支起自己上半身,那一身矫捷如豹的肌肉好看得很。 叶斐然忍不住伸手上去摸摸,唔,手感不错。 任由她放肆乱摸,成甯满意了,舒展手臂把她一把捞进怀里:“这还差不多。” 然后就跟熊猫抱着玩具似的,抱着她睡觉。 第1578章 叶天宇到刑部的第一件案子 第1578章叶天宇到刑部的第一件案子 刑部,叶天宇精神抖擞来到上差,抖开了卷宗正在仔细寻摸。外头却传来一声痛叫,“哎呦!” 待得叶天宇放下了卷宗出来,只见一个年轻媳妇坐在石阶上,地上倒盖了一个木盆,里头一盆水打翻了,湿了一大片。他拿了根树枝递给那年轻媳妇:“抓住。” 那媳妇抓了树枝另一头站起,低眉顺眼,敛衽为礼:“谢公子。” 叶天宇没当回事,胡乱拱了拱手,丢了树枝就要回卷宗房去,那媳妇儿痛叫着,“好疼……公子,能不能帮我忙,带我去看个大夫?” 叶天宇愣住:“我?” 媳妇儿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他:“这院子里似乎只有你我二人?” 叶天宇盯着那媳妇的脸蛋,就愣住了,直看到那媳妇子粉脸含羞,又低下头。叶天宇才开口说:“我看你是生面孔,你是什么人?怎么混进刑部公房内的?知不知道这个地方不许闲杂人等进来?” 一连串问话,疾言厉色地,直接把那媳妇儿娇媚的红脸问成一片煞白,才发现自己误解了,不由得很是尴尬:“我、我、我是来灶上帮忙的王三娘。您是大名鼎鼎的叶三爷,我一直听说过您的名字。” 叶天宇满脸狐疑,探究地看着王三娘,道:“既然如此,你且待着。我去叫人。” 他去了外面,叫了个皂吏,又叫了个老婆子进来,让那老婆子背着王三娘到外头看跌打了。回到卷宗房,孙慈来了,正在翻阅桌子上的卷宗,叶天宇垂眸一看卷宗页面上的字眼,不由得目光一凝:“这个死者,叫王三?” 孙慈道:“是啊。说起来,和刑部也算有渊源。他是京城外面的樵夫,之前一直砍柴卖给我们刑部的,他力气大,砍的柴火分量足,又好烧,多少年来一直照顾他的生意,眼看他娶妻生子成家,却为了那么两尺的宅屋地,斗气送命。真真儿可惜。” 叶天宇说:“娶妻生子了?他看起来,年纪挺大了啊。” “嗨,穷磨豆腐贫砍柴,卖豆腐的、卖柴火的、老虎灶烧热水的,谁不知道是至贫的下膀子力气穷营生?二两黄豆做出一托豆腐来,风里来雨里去的朝山里跑的砍下一百几十斤柴火,也不过挣两个烧饼钱,饿不死罢了!王三能讨老婆,听说那年极冷的天时,在山里捡的贫家女子。他把那女人从山里背回家来,又把人脚丫子踹心口里窝暖了,有了这么一层肌肤之亲,那女孩儿不嫁也得嫁,还把身上的银钗银锁取下来给他到城里变卖了,才翻新了房子。我们衙门里的人看着王三胖起来的。“ 孙慈有着所有上了年纪的人共同优点——爱絮叨,竹筒倒豆子地,兴致勃勃的把话全都说给叶天宇听了。 叶天宇说:“那卷宗里说,他的尸体是雨水冲刷了浮土露了出来,被附近扎营的军人发现的?” “对对对。我们那会儿还讨论呢,怎么王三好些天没有送柴火来了。唉,真是没想到……”孙慈说着,想起什么来,指了指东南边,“呐。纪司务可怜那寡妇孤儿的,就把他娘子给收留在灶屋里帮忙做个杂役什么的,也算是有口饭吃。不过……寡妇门前,我看,怕是守不住。” 叶天宇看了看东南角……是灶屋的方向:“……” 他低下头来,苦苦思索,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 孙慈说:“三爷,我看你是个勤勉想干事的。不过这种鸡毛蒜皮的小案子,京城里每天没有十件也有八件,王三若非被藏尸闹得太过恶心,应天府把球扔到咱们手里,也就碰不着。依我看,您倒不如趁着刚来,办几件大案子立个威,好比那边昨天下午才报上来的,光禄寺方鄂典薄家的大管家竟冒着主家名号在外头草菅人命,害了十几个佃农,还私吞了十万两白银,被媳妇儿勒死在炕上,那白银却下落不明了。这件案子要查了出来,保准三爷您在京中一炮打响名号,以后就是响当当的人物了呀!” 这孙慈,除了嘴碎,倒是真没啥坏毛病。 说的话,也是句句在理。 甚至深谙叶天宇的死穴:不乐意活在姐姐、姐夫的光环底下,所以不惜自行贬谪,来做这刑部侍郎的辛苦官儿。 为的就是想要证明一番自己…… 只可惜叶天宇并不这么想,摇了摇头,颇不以为然:“案子无大小,都是命一条。方鄂典簿家的人命是命,王三的命也是命,落我手上,办好就是了。” 孙慈闻言,一愣,浑浊的眼底竟闪过一丝光芒……一闪即逝,彷如幻觉。 也没注意到孙慈的异样,叶天宇起身朝外面走去,说:“走,我们去找那王三娘问问。” 再也没有什么比问死者身边最亲近的人录取口供的好法子了。 之前他早就打算这么干,如今……妥妥的打瞌睡有人送枕头啊! 然而叶天宇的兴奋劲儿,在来到灶屋外面,就被打断了。刑部的灶屋平日供应各个官员饭食,偶尔还要做一点临时羁押典狱的犯人的牢饭,粮、菜、柴需求量都很大,整治收拾得也干净。因此在灶屋角落里,搭建了有小床给当值的灶上人睡觉歇息也并没有不方便。 才来到门口,叶天宇就听见嘤嘤的哭声,还有灶上人柳五娘低声安慰:“别哭了,三娘子,哭坏了身子不值当。你还年轻呢……哎,这都是命啊。” 侧过耳朵,仔细辨认,叶天宇听出来了,那哭声就是王三娘? 依稀记得她人长得颇为白净貌美,这哭声也是娇嗲嗲的,有一番勾人滋味。 柳五娘劝了一会儿,王三娘哭声稍止歇,“我原本寻思着给他留个种……没想到这么不小心……” 柳五娘叹着气道:“也是王三命苦,人没了,连个种都留不住……也罢,你好好养好小月子吧……换个方向想想,也是好事。不然你以后年轻寡妇带遗腹子,那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 原来王三娘竟已怀了身孕,早上在院子里那一交,把孩子给摔没了,这会儿正在哭呢。 第1579章 牢房聆讯(1) 第1579章牢房聆讯(1) 耳听着王三娘嘤嘤嘤个没完没了,叶天宇揉了揉隐约发痛的太阳穴,转身离开了灶屋。 回到卷宗房,叶天宇问孙慈:“到时候,主审本案的堂官是谁?” 孙慈说:“可是走运,应该是尚书梁龙梁大人。” 叶天宇点点头,梁龙是干了二十年的老刑部了,审案胆大心细,原则分明,不大会干出徇私枉法的事儿。他只要细心搜寻证据就好。 现在王三娘处无法入手,叶天宇眼珠子一转悠,换了个切入的角度:“老孙,嫌犯是不是羁押起来了?” 孙慈说:“是。嫌犯曹铁柱,是王三一家的邻居。就在王三失踪前一天晚上,两人还因为门口的排水沟吵了一架,差点儿动手。是对门收生的姜老太婆把他们给劝开的。后来王三的尸首被发现,村子里好几个人就供出这件事来。偏巧曹铁柱又说不出自己去了什么地方,就被收监了。” 叶天宇仔细听着,听完之后,一拍屁股:“那咱们去找曹铁柱聊聊去!” 一阵风似的刮过去,孙慈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远处悠悠飘来一句:“老孙,走啊!” 孙慈答应着,忽然之间,发觉哪儿不对了:“老孙?我啥时候跟他那么熟悉了?他竟然喊我老孙?” 叶天宇却只剩下个背影了,孙慈挪着胖胖的身子,追了过去。他年纪大,四十了,体型不免发福,撵着叶天宇身后赶,气喘得跟牛似的,叶天宇回过脸来,很认真地跟孙慈说:“老孙啊,你的肚子得减减了……” 孙慈哭笑不得:“小爷,甭管我的肚子了。监房需要司狱画押签字,今儿司狱还没来呢。” 叶天宇拧眉:“这都啥时候了,还没来?” “刑部的大牢并非天牢或者宗人府、大理寺的重案大牢,只需要留着人看守即可。平日都是来画个押就走的。” “不会有人越狱啊?” “三爷,左右不过是些打架斗殴、争田抢地的小事儿,又不是飞天大盗,能跑得出这高墙大院?” 叶天宇倒没说什么,毕竟老孙说得有道理。他就唤了个跑腿的,去把司狱叫来,签字画押过后,还给了两片金叶子,“打扰司狱大人了,日后多多关照。” 那司狱见叶天宇出手豪爽大方,也是有意结交的,堆起笑容道:“举手之劳,叶三爷客气了。” 进了刑部监房,估计是临时留押的关系,倒没什么刑具,牢房里也没有那些令人恶心的血腥臭,这儿的犯人也好胳膊好腿的,没啥用刑的痕迹。一路走到第三个牢房,孙慈说:“曹铁柱!” 角落里一个毛茸茸的人,抬起头来,只打了个照面叶天宇直觉这人就不是凶手,没杀气,老实。这种直觉只有上惯了战场的人才有,他也不可能不用证据就在公堂上空口白牙的说。 公堂上一切证据说话。 叶天宇看着孙慈把曹铁柱带出来,他自己坐在司狱平日坐的地方,曹铁柱跪在他面前。他就寻思,还是应该按照叶斐然的提议,专门隔一间刑讯室,不费事,干起活来还方便。 脑子里思索着,孙慈在旁边问了:“曹铁柱,这位是新来的刑部左侍郎叶三爷,你知道些什么,就好好跟三爷老实交代。” 曹铁柱瓮声瓮气道:“我没啥好说的。” 孙慈好声好气地说:“你就把你知道的再说一遍就行了。” 叶天宇忽然插进去一句话:“或者来点儿酒定定神?” 孙慈傻眼了,曹铁柱也傻眼了。 眼瞅着叶天宇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葫芦,打开葫芦塞子,酒香溢出,表明里头是货真价实的好酒,孙慈眼珠子都要掉地上:“……” 而曹铁柱的反应就很有趣了,眼神直愣愣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在吞馋涎呢! 叶天宇把酒葫芦伸出来,晃了晃,酒香越发浓郁地四散:“二十年陈的汾酒,那味儿,那后劲,啧啧啧……” 曹铁柱脱口而出:“汾酒!好东西!我喝过最好的也就五年陈,我们里正孙子满月宴上……那味儿一辈子难忘!” “那整一口?”叶天宇大大方方地把酒葫芦递过去,曹铁柱双手被反绑着,没法拿酒葫芦,叶天宇对准他嘴巴倒下去,“接住了。” 曹铁柱张大嘴巴以口相就,贪婪吞咽,片刻间把葫芦里的酒喝得干干净净。 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脸色泛起酡红,“好……好喝!真好喝啊!” 叶天宇坐回到位置上,慢条斯理地问:“来吧,好好说一说,你和王三的恩怨?” 忽然之间,曹铁柱眼珠子一瞪,说:“他那个婆娘……不是好东西!竟然要勾引我!” 话一出口,就是一个炸雷! 幸亏屋子里只有叶天宇、孙慈和他三个人。 孙慈很是惊讶,眼珠子滴溜溜转。相比之下叶天宇平静多了,安安静静地看着曹铁柱。他知道,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不需要说话,对面自然会乖乖的把知道的全部自己说出来。 “王三把那个女人当宝,实际上,那厮是个不安分的。才成亲不到三个月,就老往我家里跑,和我娘子说东说西的。我娘子是个老实人,把她当成好姐妹处。其实不光是我娘子,村子里好几个人,都和她眉来眼去的。王三成日外出砍柴不知道,我是村子里的铁匠,却是看得真切……” “那日端阳节,我们两家人一起喝雄黄酒,王三喝多了,我娘子也喝多了,那女人就勾搭我,被我推开了。那女人就怀恨在心,也不知道她和王三说了什么,那天之后,王三就和我生分了,还隔三差五的找借口跟我吵架。今天说我家的枣子树长他院子里了,明天说我家狗吓到他老婆了……我一个大男人,也不好跟他计较这许多,也就罢了。” “那段日子赶上了龙舟水,下雨的时节多,王三好久不能上山砍柴,家里断了顿。人也闲着,越发的生事端。那日我家门口积水,我挖了个排水沟,要把水引到大渠上,他非说那水沟从他家门口过,是要引走他家的财气,让他没了进项。王三找茬的时候,那娘儿们站在门口,眼睛贼溜溜的转,我就知道肯定是她在搞鬼,就提了王三一句……没想到就跟捅了王三的腚眼,他竟然要动手。还好姜老太婆来拉开,不然我铁定揍他一顿,算他走运!” 说到这件事,曹铁柱还是一脸气愤。 第1580章 牢房聆讯(2) 第1580章牢房聆讯(2) 叶天宇问:“你怎么知道好几个人和王三娘有一腿?” 曹铁柱笑道:“我是村子里的铁匠,村子里谁要打个锄头补个铁锅什么的不要找我?找到我之后,等我干活儿的功夫,难道不聊天?不是我吹,我们樟树村,就数我家院子消息最灵通!有点儿风吹草动都知道!那婆娘却是狡猾的,谁都给一点意思,谁都不曾得手,村子里好些闲汉为了她神魂颠倒争风吃醋的,她又装没事人。要不是我家里是这么个缘故,我也难保自己会中招。” 叶天宇说:“那你知道她的来路么?” “听说是冬天那会儿,王三从山里救回来的,身上带了好些细软。我们都猜测说,是不是大户人家走丢的丫鬟。不过王三信誓旦旦她是个完璧之身,所以也有可能是别人家走丢的小姐?”曹铁柱猜测着,“她自己从来不说自己的来路。” 叶天宇说:“行吧。那你案发当天,到底去哪儿了?” 曹铁柱说:“我头一天喝多了,在村子外面的草堆房里睡了整整一天!” 所以,没有人能够给曹铁柱作证,他也就顺理成章的,背了锅。 把曹铁柱带回牢房之后,叶天宇回到卷宗房,对着卷宗陷入沉思,孙慈在旁边看着,忍不住说:“今儿是赶集日,那个姜大娘会到城里来。不如我们去问问她?” 叶天宇说:“问她什么?” 不料孙慈一句话,说出了叶天宇心中所想:“您这边不是正在寻思那王三娘为什么谋杀亲夫么?曹铁柱是男人,粗枝大叶,他的婆娘和王三娘虽是邻居,又有宿怨,难以知道真相。去找姜大娘问,是最好的证人了。这种老婆子奸猾,不好套话,但是有个好处,容易被银钱收买。”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叶天宇立刻站起身,“走,小爷我最不缺钱!” 二人换了一身装扮,去城南的集市去。 要说京城里的集市,也分好几样。官宦人家的妇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不赶集的,但各个官邸的丫鬟婆子兴赶集,她们手头宽松出手奢遮,去的是城东教坊司门口那条豪阔门脸房看高端货。次一等的人物,去的城南,看的贩夫走卒货,偶尔有点儿中档货摆出来,就算是亮点。 还有最贫贱的城北,卖的就都是粗布劣绣,野味下水等等,连银锞子都不见几个,都是铜板交易,甚至还有以物换物…… 孙慈接到的风,说是那婆子没事最喜欢往城南凑,不光是能长长眼界,还能顺带拉几个客人,做点儿保媒拉纤的散活。叶天宇听了,不由得想起自己火山村里的那媒婆,笑道:“原来姜婆子就是樟树村的老媒婆啊,那我知道如何跟她打交道了。” 哼着小曲儿,往那眼瞅着热闹无比的南菜市一头扎了过去,倒是让孙慈一愣一愣的,很是意外:“这位爷……怎么会知道跟村口媒婆打交道的套路?” 忙跟了上去。 南菜市的牛毛小巷子门口,十来个人围成一圈的玩“鱼虾蟹”,其实就是赌骰子。姜老婆子满脸红光站在最前面:“鱼!鱼!鱼!”的嘶声力竭喊叫个不停,骰子打开,却是落在了“蟹”上,姜婆子大喊晦气,黑着脸把面前的铜板推了出去。 庄家笑着把钱用戒尺拢了,眼瞅着姜婆子要走,嘴里吆喝:“姜婆子,不加一把火赢回去嘛?你家大孙子也等着糖葫芦吃吧?” 姜婆子原已挤了一半身子出人丛,听见庄家那一嗓子,一咬牙一跺脚,又扭身回来,从袖子里扯出一个洗得发白的蓝布绣花荷包,尽情一倒,里头叮叮当当的出来一堆铜板,还夹杂三四个小指头大小的雪白银锞子,引得人群里“哗”“哗”的惊叫不已。 姜婆子似乎壮了胆子,说:“全部买鱼!” 枯朽干瘦,但洗得很干净的手,把所有钱放在鱼上,在她带动下,众多乡民纷纷下注,庄家狡黠一笑,开始摇骰子…… “蟹!!” 一片或欢呼或失望的声响中,姜婆子输得底儿都不剩,被人丛挤了出来,成了霜打的茄子。 边走边抹眼泪:“怎么办……都怪我贪心……赢钱不舍得走……两把就输完了……唉……” 凄凄惶惶,正没主似的,一个胖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姜婆子,好久不见!” 姜婆子先被吓了一跳,回过身看清楚那人是孙慈,翻了个白眼:“孙仵作,是你呀!别来招惹我,老娘今儿没精神跟你瞎扯淡!” “一看你就是输了钱了?输多少了啊?”孙慈脸上还是挂着那副无害的笑嘻嘻的笑容。 姜婆子如今最听不得的就是个“输”字,一听就炸毛了,叉着腰唾沫星子四溅的:“嘿,你个臭猢狲,年纪一大把了嘴臭了不是?说啥呢?晦气不晦气?” 孙慈笑容一收,说:“呐,呐,你骂我,那么手底下这笔五两银子的横财,是没你份的了?” 一听说银子,姜婆子两眼就放光了,顿时态度来了个大转弯,扯着孙慈衣袖,蜜着嗓子说:“老孙,嘿嘿,孙老。别怪我,我是才输了钱,二两银子全输光了,这不就输急眼了,乱骂人嘛……心情不爽快,你多体谅体谅……你说……哪儿有五两银子的横财来着?” 放软了身段低声下气的,就跟刚才骂人那会儿是两个人似的。 孙慈故意不说,等姜婆子哄了一百几十句,把甜言蜜语给说尽了之后,才慢悠悠道:“我这边刑部,刚来了个左侍郎,手底下极是豪奢的。等闲昨日灶屋上帮忙送了个俩小菜来加餐,就给了五分银子的赏钱。今儿早上王三娘在刑部院子里摔了,恰好被叶侍郎见着,叶侍郎帮忙叫的大夫。连背人的老婆子,帮忙跑腿的腿儿,治人的郎中……最少一两,最多的,五两!” 一席话,听得姜婆子面热心跳,两眼闪闪发光,张大嘴巴合不拢来,恨不能从喉咙里伸出俩手,把孙慈口中说的银子全都抓在手中! 第1581章 姜婆子的供词 第1581章姜婆子的供词 眉花眼笑地对着孙慈挤眉弄眼的,“有这等好事,还不赶紧带上我!” 孙慈笑道:“带个啥?难道让你也和王三娘一般,进去当差?您这岁数,怕是难喔。” 姜婆子急眼了,说:“我岁数大,我可能干咧!灶上灶下,砍柴打水,我那样做不来?那王三娘骚得很,不是个安分的,樟树村里一百多个男人,少说有一半跟她有一腿!我说,你正需要我这么个知根知底的人进去看着她!别让她把叶侍郎那般好好的爷们,给勾引坏了!” “嘿,你别输急眼啦,说话都不顾首尾了?”孙慈道,“三爷也是有家室的人,还是皇亲国戚,你混说,要是传了开去,仔细你的舌头!” 姜婆子拉长了驴脸,很认真地说:“我可没混说。王三娘那为人我最清楚。什么啊摔倒啥的,她准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勾男人呗!当初我就亲眼看到她在水井旁边假装摔倒,把里正家的大儿子给勾上手了,当天手腕子上就多了一对大镯子哩!” 孙慈听她渐渐说得入巷,要加大一灶火候,就故作不信,撇撇嘴说:“你就吹!算了,不跟你扯了,叶侍郎让我给他寻个不见天日的首乌根儿,我这边还没有个眉目呢!” 一把薅住了孙慈,尖尖的手指几乎插进他圆滚滚的胳膊里,姜婆子涎着笑脸说:“不见天日的首乌根儿?我这正好有……” 宝贝似的掀起裤腰带,露出贴肉藏着的首乌根儿,压低声音说:“悄悄这个中不?要是合了侍郎的眼,得了银子分您二成辛苦费?” 孙慈是事先得了信的,知道姜婆子今天进城,就是想要卖这支何首乌。只不过赌性被勾起,东西没卖,倒是把银子输精光。他也不在意那东西品质如何,假意看了一眼就笑道:“那跟我走呗!” 叶天宇坐在静思茶室的雅间里,要了一壶最好的雨前龙井,面前摆着四色细点,一副世家公子做派。孙慈带着姜婆子,通传进了雅间,那姜婆子何曾见过这种阵势,低着头垂着眼,脚步都不会迈了,嘴里唯剩下“阿弥陀佛”四个字罢了。 耳听着孙慈说道:“三爷,这位就是卖首乌根儿的姜婆子。” 头顶一声淡淡的“嗯哼”,姜婆子快要晕了,世间上竟然会有这么好听的声音!怕不是神仙托生吧?晕晕乎乎间,叶侍郎倒是和气,说:“您东西拿给我看看?” 姜婆子就把准备卖的何首乌根拿出来给他看,北方并非何首乌产地,这东西也就一般一般。叶天宇不大瞧得上眼,懒洋洋的:“就只有这样?” 姜婆子一心想要做成生意,腆着脸赔笑:“爷,这何首乌是我儿子在山里寻摸的。看着是干枯瘦小了些,却纯天然野生。不比那些奸人,往何首乌上刷黑漆,插竹签,尽耍坏心眼。我们这童叟无欺,真材实料!好着哩!” 叶天宇拧着眉道:“行吧,这东西也就只好一两银子收了。也不知道我姐合用不……” 姜婆子听见只能卖一两银子,就不大满意,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笑道:“大人,看在王三娘和我同村份上,给个人情价,再添点儿呗?” 她以为叶天宇血气方刚的,一定容易容易逞英雄,会答允。不料叶天宇一巴掌狠狠拍在茶几上,动怒道:“什么?竟是王三娘的同乡?那就罢了,爷我不要了!请吧!” 叶天宇手上功夫强悍,一巴掌打得桌子隐约发出咯吱开裂声,吓得姜婆子两膝一软,跪在地上,扯着哭腔嚷开了:“别别别,爷爷啊!别生气!老婆子老糊涂了,不知道哪句说错啦!” 叶天宇冷着脸,虎视着姜婆子,也不说话。 姜婆子越发虚了,磕头如捣蒜,边磕头边说:“其实我和她半点儿关系都没有的!就是住对门罢了!我和她一点儿都不熟!” 叶天宇冷笑:“嘿嘿。” 这两声冷笑,直接把姜婆子冷汗都给笑得一串串打脑门上冒出来了,姜婆子继续道:“我可是一等良民,了不起也就给村子里的女人收个声,平日保媒拉纤做点儿零碎活计。那种跟半条村子的男人都有一腿的骚货,老婆子怎么瞧得上眼?” 叶天宇说:“你这会儿跟我推脱关系了,倒不怕你的何首乌卖不上价了?” 姜婆子哭丧着脸说:“官人,老婆子也这把岁数了,事情轻重还是会分的……唉,算我倒霉罢咧……” 叶天宇眼见火候差不多了,就拿出一锭十两的足称雪花纹银,在手里玩着:“我问你几句话,你如果老实说的话,这就是买你何首乌的。” 银子映花了姜婆子的眼,鸡啄米般点头:“成!成!成!” 叶天宇说:“你和王三娘子,到底什么交情?” 姜婆子呸了一口,鄙夷万分地道:“那种谋杀亲夫的蹄子,能有什么交情!只不过人家腰杆子硬,没奈何罢咧!我们村子里的女人家,都巴不得她赶紧搬出去,别毁了咱们樟树村的名声!” 孙慈听见这话,忍不住就看向叶天宇了,叶天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似听非听的。但他黑曜石般的眼眸底下,闪过一丝亮光。 姜婆子低着头,没看见叶天宇神情,自顾自往外竹筒倒豆子,“真的啊。她和里正的大儿子早就有一腿了……那也就算了,一村子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沾着亲,王继仁那小子不可能把王三娘怎么样的。所以咯,王继仁玩腻了王三娘,把她推给了城南的阮小衙内!那可不就是干柴烈火了……不然,王三娘是怎么寻到刑部差事的?阮衙内怕是没少花力气!自从王三死后,王三娘就没见了人影,就前两天回来一趟……还是张罗卖房子,说要请人写状子,要钉死曹铁柱的!” 孙慈听见了,眼底又是一阵乱闪。 叶天宇淡淡地说:“可是说了半天,也跟王三的死没啥关系啊?听说王三是被曹铁柱杀死的?后脑勺上,都还带着撞伤呢!” 姜婆子说:“曹铁柱是被冤枉的,他那人,膀子力气是很大,可心软得很!而且……他还有晕血的毛病,家里收拾个鸡鸭什么的,都是他娘子做的。我从小看着他长大,最清楚不过了。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咱们贫家小户,连衙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官差上来抓人,也就只好生受着罢了!” 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动了恻隐之心,几滴眼泪掉了下来。 叶天宇面沉如水,不说话了。 第1582章 忙于公务,冷落娇妻 第1582章忙于公务,冷落娇妻 从静思茶室出来,孙慈低声对叶天宇说:“三爷,那姜婆子答应了上刑部公堂去作证人了。谅她也不敢临场翻供的。接下来,我们是要去做什么呢?” 孙慈自己也没发现,不知不觉之间,他对王三这件案子是越来越上心。 叶天宇说:“王三娘的相好阮衙内是什么来头?” 这一层,孙慈是不清楚了,毕竟他只是个小仵作。 也难不倒叶天宇,眼珠子一转,拐弯进了城西袁府。 好基友袁志超,和叶天宇从琼州军营里一起出生入死,如今累积的军功比叶天宇高多了。一家子跟着他鸡犬升天,到京城来过起了富贵日子,在袁志超的弟弟考中举人外放做官之后,袁志超找了个小小闲职解甲归田,在京城里浪荡度日,好不快活。 “老叶!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来来来,喝酒去!” “肥佬超,喝酒且不忙。我来跟你打听个人!” 叶天宇三言两语跟袁志超一说,袁志超笑道,“我以为是谁,是阮民强那厮啊!那就是个色胆包天的玩意儿。但论为了个女人杀人……估计是没有那胆子啊?” 叶天宇说:“有没有那胆子两说。他是不是仗着家里老子给他撑腰,去搞冤案,冤枉了曹铁柱?” 两眼一片迷茫,但是心头十分赞成叶天宇去做这件事,深以为这才是大丈夫所谓。已然被激起一片义胆,袁志超道:“这一层我是不清楚了。或者这样,我去帮你打听一下。担保不会冤枉好人!” “成。” 不顾袁志超一片苦留,叶天宇坚决推辞了老友安排的吃饭喝酒听戏一条龙,和孙慈回到街上,天已擦黑了。孙慈说:“三爷,您今儿也跑了一天,辛苦了。要不然这就回家歇着去?” 叶天宇活动着胳膊腿,感到浑身劲儿用不完似的,但看着上了年纪的孙慈是不行了,就答允道:“你先歇。我也回家去了。明儿一早到刑部来,我们另做安排。” 送走了孙慈,叶天宇也没到往家里去,反而快到家的时候,一拐进了王府。叶斐然正在带娃认字呢,七月已经能很流畅的背全篇的《三字经》了,初五也磕磕绊绊的,能背差不多一小半。叶斐然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儿子是个呆瓜的现实,对初五要求低到比京城下水道的水平面还要低…… 叶天宇一走进来,初五跑得一溜烟的:“舅舅、舅舅!” 叶天宇抱起初五,用力亲他肉呼呼的小脸。七月也迈着小短腿来到他面前,学着大人行礼,奶声奶气道:“舅舅晚上好,七月给舅舅请安。” 这才出壳大的女娃娃啊,叶天宇也亲了七月一口,稀罕得很:“七月这小嘴,可不得了。” 初五傻呵呵地笑,也不懂得争风吃醋,也不懂得抢着表现。 叶天宇反而喜欢他傻乎乎的样子,按着初五小脑袋,一阵乱揉。叶斐然叫道:“你别撸我儿子,要撸回家撸你自己的去!” “我们家菜头正在百日秃,脑袋上的毛都掉光了,不好玩!” “就算百日秃也是像你!” “喂!你还是我亲姐嘛!” “就是亲姐才说你!” “我意思是说,亲姐骂我秃,你应该也占不了啥便宜……” 听了这话,叶斐然按住叶天宇一顿暴打。 成甯被吵得不行,走进来说:“整个王府都是你们姐弟俩的说话声……行了,天宇你该回家了吧?” 叶天宇摸着肚皮哀叫:“姐夫,好歹做个好心,留我顿饭吧!我都要饿扁了!” 没辙,这厮说得可怜,叶斐然就吩咐加一双筷子。 王府晚饭吃得很丰盛,六月的天时,叶天宇见到饭桌上已经摆上六月黄了,一个个肥肥的,就拆了一个来吃。还手气很好地拆了个重壳蟹,齿颊留香。 叶天宇胃口好,一口气吃了三个六月黄,成甯见他吃多了螃蟹,就吩咐人上了烫好的黄酒,看着他喝了滚热的三杯,这才命人上点心。 边看着叶天宇大快朵颐,成甯就说:“听说你这两天把刑部闹了个天翻地覆的,有那么好玩么?” 叶天宇放下手里装汤的海碗,看着成甯,很认真地说:“姐夫。我是认真做事的,不是贪玩!” 成甯说:“认真做事没错,也得注意个循序渐进。好多事情,真的是急不来的。” “我明白。”叶天宇若有所思地说,“所以今儿这个案子,我打算查明白之后,直接去跟堂官梁大人说。这样规章规程就对头了。姐夫,你认为呢?” 其实,他就是拿捏不住这中间的关窍,才来见成甯。 成甯点点头,面露赞许之色:“很好,你知道这么想,可见是真的成熟稳妥了。” 叶斐然很欢喜,给叶天宇夹了个鸡腿,“加油,好好干!” 倒是把叶天宇高兴得红了脸,低着头嘿嘿傻笑。这边正吃着饭呢,外面张大娘道:“三奶奶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崔明萱穿着绒线披风,头上戴着斗笠,手里提着八面绣美人宫灯,摇摇摆摆的走了进来。一见到叶天宇在这儿,就笑道:“哎哟,原来我们家这位爷也在啊!” 叶斐然说:“明萱来得正好,把你家这口子领回去。” 崔明萱拧着眉,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地在叶天宇脸上转了一轮,回头说:“用不着我领。这位爷自个儿长了腿,该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回去的呢。” 气氛就开始变得奇怪…… 叶天宇说:“明萱,你来正好。我们一块儿回去。我有话想要和你说,今儿个那个案子……” 崔明萱抿嘴一笑:“三爷心里如今只有案子啦?” “明萱!” 耳听着两口子渐渐不对劲,叶斐然不自禁看向成甯,正好成甯也看向她。成甯举起拳头到唇边,咳嗽一声,他地位最尊,崔明萱不敢继续耍小性子,嗔怪地瞪了叶天宇一眼,目光转向成甯。 成甯道:“天宇先来找我,有公事相谈。谈完之后我见时候晚了,就留了饭。没留神弟妹的心意,是我思虑不全了。” 他语气诚恳,甚至称得上:低声下气? 第1583章 上峰对叶天宇改观 第1583章上峰对叶天宇改观 叶斐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叶天宇也是。 崔明萱眨眨眼睛,笑容肉眼可见地从尖刻变得讪讪:“姐夫,您说什么呢。谁说我怪天宇来着……” 她坐立不安起来。 成甯微微颔首道:“既是不怪就最好,天宇是男人,男人要有男人的模样。在外头做事很辛苦的,家里的女人就要多多体谅。” 崔明萱讪讪地陪着笑脸,低声应是。 叶天宇轻轻握住她手,说:“你来有什么事吗?” 崔明萱说:“明天我要去姚尚书府上作客,他们家小姐爱吃上次那种棋盘格曲奇。我就来跟姐姐讨一个现成的饼胚回去。” 叶斐然笑道:“那算什么事儿,也值当特意跑一趟。张大娘,去冰鉴里取个饼胚来。还有那些现成的点心,也拿一些给三奶奶,出门做客带礼物,得大气一点儿。” 张大娘答应着就去了,很快取了饼胚来,叶天宇看着那一团团黑白巧克力的粉团,也不大懂。崔明萱谢过了叶斐然,命曼珠收了,两口子告辞了走。 等叶天宇一走,叶斐然看着成甯,就有些奇怪地带着笑问:“相公,你今晚是怎么了?说的那番话……完全不像你啊?” 甚至有点儿促狭? 毕竟有人平日在家里嚷嚷得最厉害的就是,男人在外面归在外面,在家里就得做好丈夫和爹爹的责任。然后抢着给七月喂辅食……仿佛她多喂了闺女两口,他这当爹的就地位不保似的。 成甯平静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 叶斐然笑得就越发挤眉弄眼,把某人笑得老脸阵阵红,恼羞成怒:“喂!你够了啊!” 哼哼,君子报仇床上不晚! 看他晚上怎么报复! 就那么一瞬间,成甯就连打屁股用几分力道都想好了…… 叶天宇和崔明萱回家路上,可算把崔明萱哄好了。崔明萱抱着叶天宇喁喁细语:“相公,我不是不识大体,就是想你可以陪陪我。” 崔明萱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接受最正统大家闺秀的教育,嫁鸡随鸡,嫁了人之后,眼里也就只剩下夫君一个。 叶天宇嗯的一声,心里不觉想到了叶斐然。 不是随便那个女人都能够做到姐姐那样星辰大海…… 崔明萱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温暖柔软的触感把他拉回了现实中,提醒他自己是个有妻子儿子的成年男人了。他反手和她十指相扣,就只一个动作,崔明萱好像很满足的样子,眉梢眼角止不住的笑意流出,流光溢彩的。 叶天宇心一阵柔软,说:“你好好管着家里……我做完事就回。这阵子是忙了些,等忙完了,到八月我带大家去西山赏菊。” 崔明萱眼睛就亮了,亮了一下下,灭掉,嘟起小嘴道:“刑部真有那么忙碌么?把事情交给手底下人去做,不就行了,好歹你也是左侍郎了。” 叶天宇静默下来,崔明萱看着,不由得又悬起了心,怕自己说错话。 静默了不到半柱香时分,小马车进了叶府,美轮美奂的屋脊在月光下勾出精致线条,琉璃脊兽闪闪发光,叶天宇看着这种好房子,总会有种不真实感。他低声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爹……我小时候,是个大混蛋,专门伤我娘的心。我爷爷奶奶不光不阻止,还挑唆着我这么干……可我知道,他们真正宠着的,是我姑姑还有堂弟,我就不爱回家,随便哪个野地里躺着凑合就一晚上。” “那时候,我多羡慕那些有爹爹的人。在农村,有爹爹撑腰,和寡妇儿子,是完全不一样的。幸好后来我姐把我揍醒了,然后又有姐夫……现在好不容易,能够得了个差事。我得好好的干。我不能给姐姐、姐夫添丑啊。”叶天宇握着崔明萱的手,不知不觉越握越用力,“你不一样,你是大小姐。崔学士是正儿八经读书人出身,他身份摆那儿,不会有人轻视他。我是粗人,没读过什么书,想在朝廷上有一席位,得靠自己挣回来的。明萱,你明白么?” 崔明萱睁大一双美眸,眼圈红润,忽地张开红唇:“疼……” 叶天宇松开手,她收回自己的手,葱尖般白嫩的小手上四道清晰红印。 叶天宇垂下眼皮,说:“好吧。很晚了,不知道菜头睡了没。” 说起儿子,崔明萱顿时来劲了,说:“我们别叫菜头了,多难听啊……换个小名嘛。” “贱名好养活。” 一眼看到崔明萱鼓起腮帮子,气鼓鼓的,叶天宇妥协了,“好吧,你想要叫啥?” 崔明萱说:“他皮肤白,叫珏珏好不好?或者叫毛毛也可以!” 叶天宇眼珠子转了两三圈,傻呵呵的问:“珏字怎么写?” 崔明萱:“……行吧,叫毛毛?” “好的,听娘子的。” 于是菜头告别了他的第一个小名,换成了毛毛。崔明萱满意了。 回到家,小菜头,不对,小毛毛已睡了。叶天宇满怀愧疚,格外卖力,一晚上让曼珠要了三回水。 …… 家里风波好容易消停下来,第二天叶天宇仍旧按时到了刑部上差。 第一件事,就去见了刑部尚书梁龙,也就是即将主审王三被杀一案的堂官。 没有惊动任何人,叶天宇捧了一杯热茶,溜溜达达的就走进了梁龙的屋子里去,轻声细语地把自己这些天来调查好的证据,闲聊似的都摆了给梁龙。 梁龙是老刑部,也是早就修炼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垂眸似乎专心盯着手里的兵器图谱,收敛了眼底精光,嘴里压低声音道:“叶左侍郎,这件事如果成功水落石出,你应记首功啊。” 摇了摇头,叶天宇一脸谦虚,“不对不对,下官初来乍到,只不过做了点儿微末本分的事儿。具体如何判,是得看堂官的。不敢冒领功劳啊!” 梁龙不禁抬起头来,探究起叶天宇来,见他是真的一脸认真谦虚,就知他所言非虚。 捋了捋胡子,倒是有些不解:“你来之前,老朽曾听过一些传言……叶国舅就是一匹南方烈马,桀骜不驯,好勇斗狠。好酒,好斗,好色……如今看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呢。” 他开始对叶天宇改观了 第1584章 沉迷办案不能自拔 第1584章沉迷办案不能自拔 叶天宇诚恳道:“大人,我是行伍出身的,在军营里,如果不听命令,好勇斗狠,兄弟不和,那就只有死路一条。那样的部队是打不了硬仗的!哪怕如今我到了刑部,也这样认为。我死着脑筋的去查案,只是想要还事实真相,还好人清白,让坏人落得应有下场,绝对不是抱着什么出头夸耀之心。” 他把这些日子来的卷宗、验尸情况、口供、及愿意出面作证的名单,一一罗列在梁龙面前。 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物事,梁龙不知不觉地沉迷了进去,指着证词问东问西的,叶天宇给她他解答着。 沉迷做事,话语很投机。 姜还是老的辣,听到叶天宇说要去查阮衙内,梁龙就笑了:“你可以去查一下。不过这件事儿,我估计阮衙内背不了这锅。” 不知不觉间,梁龙对着叶天宇的自称都变了,很是随意起来,就跟大兄弟似的。 叶天宇一愣:“此话怎讲?” 梁龙说:“如果我推测不错,整个事情,都是王三娘自个儿做的。” “那她如何有能耐去冤枉曹铁柱?”叶天宇摇头了。 梁龙说:“用不着冤枉,甚至用不着有人在其中玩弄权柄。寻常乡民老百姓,连衙门往哪儿开都不知道,只需要她作一个死者的遗孀,哭得够凄凉,证词够误导,就足够让负责抓捕的捕头误判了。咳咳,这件事说起来,就该我们刑部自个儿背的锅喽。” 叶天宇:“……” 摸着下巴想一会儿,找补道:“还好尚未最终审判,还有挽回机会。” “明天就升堂了。”梁龙道,“去做个准备吧。还要注意点,别打草惊蛇。” “卑职明白。” …… 次日,刑部升堂,因不是什么大案子,没有公开。 堂内提刑,王三娘是死者遗孀,第一个被提审。她含羞带怯,未语泪先流,哭唧唧的好像一朵白莲花,还是不说话那种。 梁龙一拍惊堂木:“堂下所跪何人!” 王三娘整个人被吓得跳起来,泪水流得更凶了,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梁龙太阳穴上青筋一跳,说:“你叫什么名字,是死者的什么人?你……会说话吗?” 旁边跪着的曹铁柱,还有姜婆子,不约而同“噗嗤”笑出声来,被师爷嘘的一下示意安静,麻溜利索收声。 王三娘哽咽着说:“民女王三娘,乃是……乃是王三之妻。呜呜呜……大人……我相公死得好惨哪……大人……您要给民女作主啊……” 哭得浑身发抖,眼泪把她面前的地砖滴湿了一大块,配上她一身缟素,一发楚楚可怜。 曹铁柱绷不住了,破口大骂:“行了,公堂上装给谁看呢!成天哭哭哭,烦不烦!你以为谁都是那不长眼的王三啊,被你的眼泪一泡,东南西北都分不清,黑白都给颠倒!老子也是晦气,咋地就惹上你这贱人!” 中间自然夹杂许多不得入耳的脏话。 “啪”,梁龙一拍惊堂木,“放肆!曹铁柱,你再在公堂上喧哗,就拖下去掌嘴!” 曹铁柱住了口,王三娘扬起脸,让自己泪光涟涟的巴掌小脸暴露在梁龙的视线内,樱唇嗫嚅,欲说还休的,半晌说:“大人……为民女……伸冤那……” 屏风后,叶天宇冷眼围观,笼着袖子对旁边的孙慈吐槽:“这女人卖弄风情都习惯了啊……” 孙慈:“……三爷好直接。” 听得出,梁龙很明显按捺着火气,压低嗓音问:“王三娘,王三是怎么死的,你可否仔细叙述当日经过?”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夫君死好惨啊……”王三娘哭半天,翻来覆去却只有这几句话,梁龙耐心终于耗尽,说,“王三娘,你不好好说话,本官如何为你主持公道?” “呜呜呜……总之,我相公就死得好惨,我一个妇道人家无依无靠,以后怎么办啊……呜呜呜……大人……一定要给我主持公道……” 叶天宇隔着屏风,看到梁龙太阳穴上冒起蚯蚓大一根青筋,弯下腰捂着肚皮无声大笑。 对着只会嘤嘤哭的王三娘,梁龙没辙了,转向曹铁柱:“嫌犯曹铁柱,你来说说,案发当天,你在干什么?” 曹铁柱说:“那天我在村子外的稻草垛里睡觉!睡了一整天!等我睡醒回到家里时,王三不见了。那婆娘自己在打水,我还过去搭把手来着!谁知道王三好几天都不见人影,没过几天,下了大雨,尸体从山里被冲了出来。然后这婆娘死活说是我干的,衙役来了就抓了我!大人,我才是冤枉的啊!” 说到最后,也是情绪激动,脑门爆青筋,声嘶力竭的。 梁龙翻阅着卷宗,基本上说的也和卷宗上吻合,他心里有数了,表面上不动声色,说:“是否冤枉,看的是证据。你且别激动!你素日和王三有过节,却是为了什么?” 曹铁柱说:“我和王三当了快十年邻居,一直和睦相处。自从半年前他在山上背回了这个女人,翻盖了新房子之后,就开始相处不来了。他的新房子房檐伸老长,一直往我家院子里滴水,我婆娘没忍住,说了这女人。谁知道回头王三就冲我婆娘凶。从那天开始,我们的交情就不如从前了。” 越说越忿忿:“王三成天说我妒忌他,我妒忌他个蛋蛋!就这来路不明的瘦小鸡似的骚货,蛋都不下一个的,还成天往我家铁匠铺跑,冲我挤眉弄眼,看着就不安分!还说我婆娘丑!日,我婆娘是长得五大三粗了点儿,却给我生了两儿一女,我瞎了眼了才看上你!也就是里正大儿子那种弱鸡才稀罕你!王三脑袋上绿油油,自己还不知道!我呸!” 冲着王三娘大口呸过去,王三娘躲闪着,只是趴在地上嘤嘤哭,梨花带雨个不停:“你,你血口喷人,我不活啦!” 挣扎着起来就要拿脑袋往柱子上撞! 梁龙大喊:“拦住她!” 众衙役一拥而上,公堂上乱成一片…… 第1585章 无赖子不认绿茶帐 第1585章无赖子不认绿茶帐 好在,王三娘也就是做个样子罢了,不是真的要自杀。 顺利地被人拦了下来,王三娘娇弱无力地依偎在离她最近的衙役身上,哭得好像随时要晕过去,把那精壮大小伙子给闹得面红耳赤的。 梁龙看不过眼,对在场唯二的另一个女人——姜婆子说:“姜婆子,麻烦您老人家,去搀一下王三娘。”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从衙役手里接过王三娘那瞬间,那些衙役们转身归原位的模样,看起来好像落荒而逃? 那王三娘倒是不挑人,没了衙役小哥依偎,就柔弱无力地依偎在了姜婆子身上,仍旧是泪眼婆娑的。那张漂亮白净的脸庞贴着姜婆子黑又皱巴的脸,衬托得格外娇美,“大娘,谢谢您……” 姜婆子低声道:“三娘,您消停下罢,这边公堂上呢。可不是平日在村子里,哭两声就有男人飞扑上来送好处。” 王三娘眼圈红红地,眼珠子乱转,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行了行了!”梁龙一拍惊堂木,吆喝着,“都跪好了!” 他开始询问姜婆子:“姜婆子。你平日和死者一家,交情如何?” 姜婆子说:“我们做了三十多年的对门邻居了,从王三爹娘在时候就走动,王三还是我接生的。半年前有一天,他从山上背回来个冻僵了的女人,当天晚上叫了我过去帮忙暖心窝,熬蛋酒,就是三娘了。三娘人不错,就是爱哭些,不拘看见个树落叶花发芽的,就掉眼泪。我说她好多回了。咱们乡下人过日子,图实在,不兴这个,她偏不听。” “不听就不听了,爱哭鬼老太婆也不是没见过,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去勾搭里正的大公子,还勾搭阮衙内。对对,就是这边城南,家里开生药铺和贩盐引的阮家!别以为他们二人给你送吃的穿的,还塞了些零碎给老太婆,老太婆就被你收买!” 第一次,升堂之后第一次,王三娘止住了哭声,睁大了桃花眼瞪着姜婆子,眼瞅着她从怀里麻溜利索地掏出三块绣工精致的帕子,“呐,呐,我可打听过了,云霓裳里卖的帕子,得五分银子一条呢!还有这对镯子,都是三娘给我的。唉,造孽噢,要我知道这是她野男人的东西,打死我也不要,脏了我的手!我呸!” 王三娘慌了,连忙抢着说:“不,不是这样的!你在污蔑我!” 姜婆子唾沫星子四溅,拿出在村子里吵架的架势来,中气十足的:“怎么污蔑了?那样金贵的东西,难道是我这么个半截入土的老太婆舍得花钱买的不成?告诉你,这帕子我拿去给我媳妇用,还被我媳妇埋汰了一顿,嫌太花俏咧!你个砍柴人的媳妇子,干么用这么好的东西?” 冷不丁地从王三娘身上一扯,扯出一块帕子来,在王三娘的尖叫声中抖搂着,展示给梁龙和师爷看:“您瞧瞧,您们瞧瞧,这帕子的料子、做工,是不是和我的一样?那上头绣了一截木柴上长了一支嫩箭兰花,暗戳戳的埋汰她自己的男人咧!诛心啊!!” 大家拿眼睛仔细一瞧,果然那绣花帕子上的图案和姜婆子说的一样。 梁龙皱眉道:“既然是因奸杀人,那么事情就严重多了!按照大顺律例,该把奸夫一块下狱问罪!来人,取令牌,到城南阮家,带回阮民强!” 有了刑部的令牌,也就不过三炷香功夫,就把阮民强带来了。 叶天宇隔着屏风看着那阮民强,只见他一身淡绿纱袍,腰间挎着黑色嵌玉的带子,玉坠角,脖子上套着金项圈,一派风流纨绔人家做派。他留神观察着,明白梁龙说的话了,这人确实属于那种有胆子偷人没胆子谋杀的。 那阮衙内进了刑部公堂,跪在地上就是一顿磕头,公鸭嗓扯得毕恭毕敬的:“草民阮民强拜见大人!” 梁龙拍了拍惊堂木,缓声问道:“阮民强,你可认得眼前女子?” 阮民强早就见到王三娘了,只装作不认识,目不斜视的。可事情闹到这地步,怎么可能容许他装聋作哑,硬着头皮扭脸看了王三娘一眼,随即对着梁龙拜下去:“认得,她是樟树村樵夫王三的妻子,村子里的人都叫王三娘。草民数月前到樟树村会友,曾经有过数面之缘。” 梁龙眯着眼睛,说:“只有数面之缘么?” 阮民强还没说话,王三娘就尖声叫嚷起来:“不是的!你勾引我!你还说我长得俊俏,想要抬我进你府里做你的妾侍!” 她喊完这一嗓子,又掩面哭了起来。 渣男! 撩完就跑! 妥妥的渣男!! 她是真的委屈啊!! 阮民强傻眼了,结结巴巴道:“喂,我是夸过你好看!可跟我一块儿夸你好看的,不还有王从火么!不还有好几个么!难道夸你好看的都是要纳你做妾?再没这个道理!” “啪!”梁龙听不下去了,连连击打惊堂木,“阮民强,你休要抵赖!王氏如此言语也并非含血喷人。你看看,这些财物,是不是你送给王氏的?” 地上,那些帕子、镯子都还整整齐齐陈列着呢。 王三娘哀怨无比地盯着阮民强,阮民强拾在手里,一样样的过了手,看过,看一样,脸色灰败一分……最后颓然倒地,那脸色就跟白纸似的。梁龙道:“阮民强,你和王三娘到底是什么关系?快快从实招来,否则本官大刑伺候!” 那阮民强打小儿娇养长大,一身细皮白肉的,看到那些刑具,想象着落在自己身上的滋味,不由得打一大哆嗦。垂头丧气地说:“是……小人确实曾经跟王三娘有过数夕欢好……在那枕边月下,浓情蜜意的时候,也曾经有过些白首一处的誓言……” 板上钉钉的认了! 在座诸人,有人欢喜有人惊讶,纷纷竖起耳朵。阮民强絮絮叨叨的,忽然拍着地板拔高了嗓子:“可是啊!诸位大人!那些话都是吹牛的啊!!” 第1586章 孙慈的完美证词 第1586章孙慈的完美证词 所有人都傻眼了,目不转睛盯着梁龙急转直下,包括王三娘,那张脸蛋儿也是灰白灰白的: “男人嘛,谁不会在那事儿之后,说几句大话?我可没打算真的抬她进府!甭说我家上有严苛老娘,下有泼辣母老虎了……她自个儿是啥身份难道不知道么?她是有夫之妇,有主儿的!我要是夺了王三的妻子,我不是畜生么!” 叶天宇又开始捂肚子了…… 玛德可真是活久见了…… 就连孙慈也忍不住低声嘀咕:“他还知道夺妻之恨,那光睡完提起裤子就跑的难道就不是畜生了……” “嘘,听热闹!”叶天宇促狭地冲孙慈挤挤眼睛。 阮民强这么一说,王三娘可就不干了,“强哥,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说人家……功夫好……好玩儿……等你把家里的事儿安置好了,就来接我……” 说着说着,眼睫毛上又挂起大大的泪珠。 这位大姐可真能哭。 女儿家是水做的骨肉,这话用在她身上半点儿没错——也不知道算是祸水,还算是洪水? 阮民强头痛道:“那会儿你死死缠着我,我不这么说,你放我回家?再说了,我对你不坏吧,后面你说你进城做事,我不是托了人让你进刑部帮忙么?活儿又轻,进出又体面,一个月二两银子月钱,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美差……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说着说着,捂住自己嘴巴,瞪大了眼睛骨碌碌的朝着梁龙身上转,讪笑道:“梁大人,您也知道的,这等底下多雇两个杂役的小事儿,劳动不了您大驾……嘿嘿……” 梁龙且不去和他缠夹不清,眼睛不住在卷宗上打量着,手指轻轻叩打着厚重卷宗:“这么说,阮民强,你知道王三娘的丈夫在七天之前死亡么?” 阮民强苦笑:“我现在说不知道,诸君也不会相信吧?知道是知道了,可真的不关我事啊!我哪儿敢杀人啊!再说了,用常理想想,为了这么个女人杀了她丈夫,我爹不把我腿给打断我把阮字倒过来写……” 梁龙微微颔首,似表赞同:“如此说来,你是真没有杀人的动机了?案发当天,你在干什么?” 阮民强说:“那日我在教坊司的燕来楼,摆大花酒呢。燕来楼二十多个姑娘并老鸨子等,全都能给我作证……” 王三娘尖叫起来:“什么?你还去逛窑子?二……二十多个姑娘?” 翻了个白眼,阮民强反而觉得奇怪的说:“我这种人家出身,怎么可能不去逛窑子?每日的银钱往还,交际应酬,难道你以为我家的生意,都是正儿八经地坐在门脸房里谈成的?” 三言两语,说得王三娘跪都跪不稳当了,身子摇摇欲坠的。 “哦!我知道了!”阮民强一拍大腿,指着王三娘鼻尖说,“你谋杀亲夫!一定是这样!你为了进城缠着我,把王三给杀了!” 说着说着,阮民强自个儿脸皮都变得铁青了,那是害怕的啊……谁不害怕?攀上了高枝之后,能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枕边人杀掉!这不光是狠,而且还坏啊!以王三娘动辄勾引男人为自己做事的性子,虽然说得手的也就自己,但阮民强很清楚,他是因为什么才得手的……要是真的把王三娘带回了阮家,谁知道下一个被杀的会不会是自己? 可能,会有男人娶个蠢而美的; 可能,会有男人娶个穷而美的; 可能,会有男人娶个蠢而丑的; 但绝对不会有男人贪图姿色娶个又狠又毒辣的! 这是往自己枕边放毒蛇啊!! 阮民强感同身受,摇身一变成为公堂上最义愤填膺的,挺直了身子,无比正气凛然道:“大人!这是谋杀亲夫!必须要为王三伸张正义啊!不知道那个王三,到底怎么死的?” 梁龙道:“此处要请负责本案验尸的仵作,孙大人出来做证词了。传孙仵作!” 在叶天宇一脸看好戏的目光注视下,孙慈挺直了身子,跟着衙役走到了公堂上,下跪行礼完毕,梁龙就让他说一说验尸的结果。孙慈微微躬身,很是诚恳专业的态度,娓娓道来:“死者被埋在后山的土里,发现的时候尸体已轻微腐朽,后脑勺有一个巨大的凹陷,导致头骨碎裂。初初看来,仿佛此处就是致命伤。但其实死者真正的致命伤,是嘴巴里一处极细却深可见骨的伤口。该处伤口深可见骨,周围全部变黑泛紫,和腐烂后的舌头颜色几乎一样,因为伤口在嘴巴里,如果不是翻开来看,极难发现。” “卑职发现了此处伤口之后,用替代法试出,此乃夹竹桃毒。樟树村村子附近长了无数夹竹桃,现在正是夹竹桃开花的季节,容易取得。夹竹桃淬去颜色和苦汁之后,放入活鱼中清蒸取出,可剩余毒素。凶手为了让毒性更快发作,还在鱼嘴巴里放置了鱼钩子,在鱼嘴巴里吃出鱼钩是寻常事,死者应该也是这么认为,加上他十分信任凶手,所以就算嘴巴被淬毒鱼钩刺穿了,也就不当一回事。” “事后,凶手再打发死者上山砍柴。悄悄尾随死者到僻静地方,那时死者应该已经开始毒性发作。就算是个弱女子,也很容易用石块之类的硬物砸死死者……再行掩埋。最后,把鱼钩销毁即可……” 孙慈说话如行云流水般,有理有据,在场的人都听得呆住。 阮民强张大嘴巴,简直就是佩服得不行不行的,姜婆子不住念佛,曹铁柱整个人成了呆瓜,突然之间,呆瓜冒出俩字:“炉子。” 似是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孙慈拱手道:“是的,要销毁鱼钩,最方便的法子,莫过于烧熔它。恰好王三隔壁就是铁匠铺,鱼钩子又不大,把它随手往铁匠炉子里一扔,悄无声息就融成了铁水。所以我们一直没能找到凶器。而……能够做到这一切的人,只有一个,就是王三娘。” 所有人都听完了,而且,没有人不服的。 王三娘早就瘫软在地上,一脑门子的汗珠,也不知道是不是出汗太多把水分榨干了,这会儿竟然不哭了。 第1587章 第一案结束 第1587章第一案结束 梁龙知道她的心态已崩溃了,再逼的话反而问不出想要的来。他这次决心要把整个案子审得完美,就和声细语的问道:“王三娘,孙仵作所说的话,你可信服?” 不等她说话,阮民强大声嚷道:“信服!信服!必须信服!五体投地啊!孙仵作好样的!!” 两道清泪,缓缓在王三娘眼眶中爬过,她咬着嘴唇不作声,那就是默认了。梁龙问道:“王三娘,根据证词表现,王三待你不薄,既有救命之恩,又有夫妇之情。你却谋杀亲夫……为何要这样做?” 王三娘低声道:“夫妇之情?哼,我宁愿他不救我!阮公子,我对你才是真心一片,你却为何不要我?我为了你,连自己肚子里的胎都不要了……阮公子,你不是说你家里的母老虎是不下蛋的母鸡么?我是村子里人人得认的宜男相,我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阮民强阵阵恶寒,不由自主膝行着离远了王三娘几尺:“我和你好,你意外守寡了我照料你一两分,那是一回事。可你自己把自己丈夫给杀了来投奔我……姑奶奶,我伺候不起您,请您走得远远的吧!凭您这手本事这副肝肠,怕不是上山当响马都绰绰有余……” 他可是真的怕了,谋杀亲夫啊,还做得干净利落的,这换了谁不怕…… 梁龙又好气又好笑,对着阮民强大声呵斥:“好了啊,别胡说八道了!把公堂当啥呢?安静!” 阮民强不敢逼逼了,扁着嘴巴一脸话没说完的模样。王三娘哭得更伤心,不过,这会儿已经没有人同情她了。梁龙一拍惊堂木,大声宣布道:“罪妇王三娘,和阮民强勾搭成奸。为了博取阮民强欢心,谋杀王三,嫁祸他人。罪大恶极,天理难容,现判王三娘秋后处斩,不得有违!阮民强与有夫之妇私通,打三十军棍,罚银五百,张榜昭示三个月,以儆效尤!樟树村村民曹铁柱,无辜被牵连,着当堂释放!姜婆子作证有功,奖励纹银十两!退堂!” 赏罚分明,头头是道,在场的人没有不服的,不约而同拜在地上:“谢大人!” 于是阮民强被拖了下去打板子,叶天宇见状溜了过去,一封银子塞到行刑官手里,那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阮民强原本喊得杀猪似的,也渐渐地减弱下来。饶是如此,三十棍子过后,阮民强双股上也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两眼瞪着叶天宇:“叶三爷,你也忒坑了,让袁家小公爷直接到我家里来找我老子!可把我害苦了!” “嘿嘿,初次见面。加深印象。”叶天宇对阮民强连连拱手,“如果你不出来的话,审查那毒妇得花不少功夫。啧啧啧,真的没想到啊,她为了进城来贴你,竟然连自己丈夫都敢下手杀!” 阮民强后怕得很:“当初我第一次见她那会儿,她可不是那样子的,穿个浅绿色的裙子,鬓边簪着红花,笑起来那个劲儿啊……” 叶天宇见他说着说着,双眼迷离起来,一巴掌拍到他屁股上,“行了啊!还没吃够亏?以后这种事儿,千万别胡来了,路边野花不好采啊!宁可去青楼花钱来得干净!” “唉,三爷,经过这事儿,见过鬼了我还不怕黑么。我可再不敢了!”阮民强哭丧着脸,说道,“你做好人做到底,能不能帮我雇个车好让我回家?我实在是走不动道了……” 叶天宇就说:“那还用你说,我早就喊了老袁在角门等着了!有他帮忙说情,你家老爷子应该也能放过你,最起码,下一顿棍子你是不用吃了!” 阮民强咧开嘴来,笑得比哭还难看:“那我可真的得要谢谢你了!” 送走了阮民强,叶天宇摇头晃脑地回公房里,结案了差。 没过几天,“元茂顺衙内勾搭成奸,樟树村毒妇谋杀亲夫”的故事,就在京城里传得通了天,只要有三个人以上集会的地方,这件事就拿出来翻来覆去的讨论,跟嚼橄榄似的嚼个不停。 静思茶室里,说书先生往台上一站:“今儿个来段‘说岳’如何?” 底下人就起哄:“说岳啥时候不能听!今儿要来一段樟树村毒妇,麻溜利索的说了来!不然就把你轰下台去!” 说书先生故意苦着脸,两手一摊:“这故事没有个三天三夜说不完,诸君不点一段儿,区区在下,怕是难如愿!” “哈,好说,别的不要紧,最要紧好好说那段尚书大人妙审刁妇!当堂翻案水落石出!” “对对!那段儿我最爱听,听了好多次了就不腻!” “就来那段!” 天桥下,两位穿长衫的相声儿往台上一站,热完了场子,逗哏就开腔了:“今儿个,咱们也不说别的,光是说说一场京城里的稀罕事儿。话说有个铁匠杀了人……” 捧哏就跟上:“铁匠怎么杀人呢?‘ “那铁匠杀人,当然是拿大铁锤抡啊!” 一逗一捧,渐渐地底下人越来越多,那茶馆里的茶博士,也就笑开了怀! 至于回到了事情发生的地方,樟树村本村,曹铁柱回到家里,就跟受到英雄一般夹道欢迎。跨了火盆,用柚子叶扫过了身子,又给祖宗上了香,结结实实磕头拜谢过。铁匠铺前围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开始听曹铁柱摆龙门阵。 终于,这件事给传到了皇宫里去,小虞亲自要了卷宗进宫观看,又宣了梁尚书进宫细细问话,聊得龙颜大悦,把梁尚书好一顿夸。 梁尚书喜气洋洋回到刑部,拍着叶天宇肩膀说:“左侍郎做事踏实而不居功,真是个能人!来来,以后好好干!” 一边说,一边把一卷卷宗塞叶天宇手里了。叶天宇感到胳膊一沉,“乖乖,这是多少人的口供了?沉得很?这是啥?” “就是光禄寺典簿方鄂家大管家丢了那十万两白银的案子。”梁龙笑得狐狸似的,“交给你了啊,好好干。” 叶天宇:“……行。” 该是他的就跑不掉。 第1588章 身在福中不知福 第1588章身在福中不知福 叶天宇沉迷办案,叶斐然担心崔明萱独自在家胡思乱想,就邀请她到摄政王府里来,帮着筹办白洛和水笙的婚礼。崔明萱本性是不坏的,也热心帮人,被叶斐然三言两语的一哄,比她本人还上头:“办喜事?好啊!姐姐,您这朋友,是哪家的大小姐?” 叶斐然想着都是一家人了,有些事儿也不必隐瞒,就屏退了左右,压低声音说:“不是谁家的公子小姐那么简单……我们有护国神龙,你知道吧?这次的新郎哥,是护国神龙,他的新娘子,却是一名平凡人类。明萱,你说世间事,是不是很奇妙?” 崔明萱听得眼睛都给瞪直了,张大嘴巴合不拢来,叶斐然忍着笑,伸出手在她面前不断摇晃,崔明萱回过神来,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那他们岂不是仙人?” 叶斐然说:“神龙秉承天地灵气而生,与天地同寿,是上古神兽。虽能化人形,似乎不能说是神仙。如果你在这边帮我忙,一定有机会见到他。不过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既然白洛是神龙,他想事情就跟我们不大一样,而水笙是个生长在山野间的丫头,连字也不认得几个的。有些什么唐突失礼的地方……要多担待。” 崔明萱这才明白叶斐然一片苦心,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半晌道:“我明白了。” 大姑子事事替人着想,胸怀广阔,崔明萱惭愧之余,忍不住想要好好学一学。 “看啊,我们的睡莲开了!”叶斐然看着窗外,忽然欢叫了一声。养在窗下的水缸里的睡莲开了,浓艳的紫色,迎着炎炎夏日,光彩夺目。女人们暂时放下了手头活计,走到院子里去欣赏睡莲,叶斐然说:“水榭那边应该会更好看,走,我们看看去。” 来到了水榭外头,一片睡莲全开了,有粉的,有白的,也有紫的,开得非常热烈。叶斐然心花怒放,笑吟吟地说:“好漂亮啊,要不然我们准备些点心,来这边写生玩儿吧。长命功夫长命做,留着明天再做事了。” 崔明萱无语,说:“姐姐,说好的要给水笙和白洛弄个婚仪章程呢?” 叶斐然忽然来了灵感,说:“有了,要不要做一个以花为主题的婚礼?到时候酒席会场上,用鲜花装点。嗯嗯,暖房里应该也可供应得上。” 她的创意无边无际,崔明萱听在耳中,想想只觉不可行:“那成何体统?” “取个折中吧?”叶斐然说,“国师是方外之人,特立独行一些,也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越想越觉得可行,如果不是不会做婚纱,她甚至想要复刻一场现代的婚礼过来哩! “明萱,我家二丫是不是又在异想天开了?” 幸好这时候来了救星,叶怡然来了,笑呵呵的来到崔明萱身边,“你休要管她。一会儿就好了!” 崔明萱松了口气,一眼看到叶怡然身后的青果、青竹怀里抱着色彩斑斓的东西就好奇地看了过去:“大姐,你这是送东西来么?” 叶怡然说:“对呀,这些都是我近年来攒下的盘金绣。” 一听说是盘金绣,叶斐然立刻凑过来,仔细地用手摸,用眼睛看,翻了又翻,说:“姐姐,这样就行了。真是辛苦你了。珍珠,来,带着两个姐姐去把这些盘金绣放我房里。放罗汉床上,别弄乱了,我一会儿闲了就回去摆布它们。” 珍珠答应着,领了青果和青竹到正院去。 崔明萱忍不住问:“二姐,你要这么多盘金绣做什么用?” “我打算用来做白洛和水笙的大婚礼服。别看抱着这许多,还不知道够不够用咧!”叶斐然说,“走,我们到水榭去赏花去。” 叶怡然说:“别光顾着玩啊。还有好东西。” 她亲自在怀里拿出一个袋子,叶斐然眼瞅着挺沉的,就好奇了,伸手打算去接,叶怡然在半空中一拐弯,递给了崔明萱,“这是我给天宇求的山鬼花钱,请了大师用的金错银的手工来做,挡煞的。你好生收着,晚上帮我给天宇,他现在天天在刑部,不是见死人就是查案子的,需要些东西带身上。” 崔明萱心中一暖,答应着,郑重收好了。 吃吃喝喝,赏赏花儿,一下午时间愉快度过。回去的时候,崔明萱心情愉快,不由自主哼出小曲儿:“六月里来好风光……” 曼珠忍不住“噗嗤”笑出声,笑得崔明萱很纳闷:“笑什么呀?” 曼珠说:“小姐之前心情不好,动不动就叹气愁闷,那眉头皱得熨斗都烫不平的。今天难得见小姐高兴,奴婢看在眼里,也觉得……觉得很开心呢。” “咦?真有这么回事?”崔明萱微感愧疚。 曼珠很真诚地说:“是啊。小姐,两个姑奶奶陪了你好久,又赏花,又画画,又张罗这么多好吃的。她们也都希望你开心的,快别老是皱着眉头啦。” 一席话,倒是说得崔明萱愣住了,仔细一想,叶怡然和叶斐然做的事……确实,没有什么非她不可的…… 曼珠乌溜溜的眼珠子,盯着她,轻声细语的:“小姐,您真的是很好福气呢。” 崔明萱若有所思…… 回到家里,叶天宇还没回,大管事说他捎回话了,要去大理寺一趟,赶不上回家吃饭。崔明萱点了点头,说:“他又说晚饭在哪儿吃么?” 口吻冰凉冰凉的。 管事的说:“说是大理寺不开伙,也来不及吃。刚才是彬儿跑腿回来捎的口信,讨了几个馍馍并些咸菜就回去了,说是晚饭凑合吃。” 崔明萱愣住了……叶天宇竟是啃馍馍在做事?怨怒之情尽消,回响在耳中的,是曼珠的那句“小姐,您真的是很好福气呢。”掠过眼前的,是下午两个姑奶奶亲切和悦的笑容…… 从小跟在母亲身边,在贵妇人圈中打滚长大,她不是没见过有些家庭大姑子拿捏新媳妇,小姑子欺负新嫂嫂……进门就被立规矩,被磋磨得吃不上饭穿不好睡不好的也算小儿科,直接被弄小月了还反过来嗔怪新媳妇不晓得下蛋的,也不在少数! 崔明萱陷入沉思中。 第1589章 身在福中要知福 第1589章身在福中要知福 “哇哇哇……”屋子里传来小毛毛的哭声,奶娘耐心地哄着,“宝宝乖,宝宝好……” 母子连心,崔明萱立马快步走了过去,打开门,奶娘正在哄着毛毛,见到她回了,做错事似的低下头去惶恐认错:“对不起,夫人,吵到您休息了?” 崔明萱想起这段日子自己总是闹小性子,没耐心带孩子,都是奶娘在带着。有好几次奶娘哄不好狂哭打挺的毛毛,说是最好亲爹娘来抱抱。她闹着小性子不乐意,还是叶天宇抱着哄了孩子,哄好了孩子,又跑过来哄她…… 就因为这样的次数多了,所以奶娘都害怕起自己来了么?崔明显暗暗心惊:“什么时候开始,我竟变得如此面目可憎?” 克制着心里思潮起伏,她定了定神,让自己尽可能和蔼可亲些,伸出手去:“我来抱抱吧,兴许他是要娘了。” 奶娘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很快收敛了眉眼,不敢在崔明萱面前放肆,低声道:“是。” 语气里压抑着的欣慰,是瞒不了人的。 崔明萱抱过了毛毛,也许是嗅到了她身上那熟悉的气味,毛毛小猴子似的握紧了小拳头,抓着她衣服死死不放手,抱着奶团子不自觉多了三分爱怜轻柔,崔明萱扭过脸,低声对一旁伺候的人道:“去熬点儿养胃的小米粥,再炒两荤一素小菜热着,准备等三爷回来了吃。” “是,夫人。” …… 晚上成甯回来,见两个娃被奶娘带着在院子里抓萤火虫,平时这会儿该是一家子看书的时候了,就觉得很奇怪:“初五,七月,好晚了,怎么不进屋子里去玩?” 初五说:“娘在屋子里。” 七月说:“娘在看一堆花布,可好看咧。就是不许我们近,把七月和哥哥给撵出来了!” 成甯一听,捏了捏七月的小脸:“丫头学嘴学舌的。” 一左一右的抱了俩奶团子,进了屋子里去,一眼看见叶斐然坐在罗汉床上,正在仔细的量那些盘金绣的尺寸,边量边皱眉头,“不行,不够。” “什么不够?”成甯插嘴问,随手放下俩娃,就缠到叶斐然身上来了。 叶斐然轻轻推他,推不动:“别闹啦。孩子们看着呢。” 成甯就打开炕桌上的百宝格,拿出一套九连环,还有一包蜜饯:“初五,七月,来来。谁先解开这套九连环,谁就能拿到这包桃子蜜饯做奖励。不许让奶娘和丫鬟帮忙喔,到对面屋里去专心拆。” 初五和七月好胜心都很强,听说有奖励,平时吃得腻了的桃子蜜饯顿时成了香饽饽,俩小家伙来了劲,七月先把九连环抓在手中:“我肯定能赢!” “妹妹是……小笨蛋……我……我赢……” “哥哥你还是结巴咧!” 俩娃被各自奶妈牵着往别的屋子去了,成甯迫不及待牛皮糖似的圈住了叶斐然:“来来,孩子们看不着了。” 叶斐然差点儿被抱断气:“哎呀,还有没有个正形了!” “正形是啥?能吃吗?” 回到家里,成甯人身上的棱角肉眼可见的就不见了,整个人化为绕指柔。外面的高冷、神秘、深不可测……仿佛是另一个人。 在家里的成甯,温柔,没底线,谁都能欺负,偶尔还会撒娇,仿佛比自家俩娃娃大不了几岁。 亲热腻歪够了,才喘着粗气分开,叶斐然明亮的眼睛都笼上一层水雾了似的,轻声说:“我打算用盘金绣做白洛他们的婚服,但现在看着不大够。现往绣娘处下订单也来不及了……” 成甯说:“为什么一定要用盘金绣?” 叶斐然垂下眼皮,男人看在眼里,就知道小娇妻心里有事了。他眉梢眼角的轻松玩味随之收敛起来,开始变得严肃。 叶斐然轻声说:“这些都是娘生前留下的针线……我梦见她在受苦……仍未得托生……白洛是龙,凡人针线能上了神的身子,功德无量。” 成甯彻底懂了,垂下眼睛看着那些盘金绣的眼神,不知不觉有了变化,修长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依然光滑鲜亮的绣品,“你想用这法子给娘积德,让娘早日投胎好人家?” “嗯……是不是很傻?”叶斐然底气明显不足。 成甯轻轻抱过她,亲了亲她,他亲她好像亲一只温顺的猫咪:“不会,你就是这样才可爱啊。” 反正,某人护短得很,只要他喜欢的,就什么都是最好的。他可以包容一切。 次日一早,成甯没有上朝,安排了车马,领着叶斐然去了西山。 西山道观寺庙都有,成甯来到西山山顶上,只见山野间层峦叠嶂,大片大片绿油油的如一片向着天际铺陈的绿毯子,叶斐然趴在马车车窗上往外看,心旷神怡无比,阳光照在她的双眸中,犹如寒星一般,勾魂夺魄。 成甯骑马伴随左右,叶斐然的身影片刻不离他视线,闹得跟随在旁的小厮随从丫鬟都很是不好意思…… 这么多年过去了,王爷的眼里心里,还是只有夫人一个。 车子在湖边停下,叶斐然把两个娃带出去玩,他们都不怎么出过王府,斗然间来到这个湖光山色美不胜收的地方,兴奋得不行。片刻间就跟着砚铭跑远了。成甯携了叶斐然手,走到湖边,叶斐然只觉得自己眼睛都不够用了,欣赏着湖面美景,笑吟吟道:“相公,今儿咋个那么好的心情,带我出来散心……” 话没说完,冲天一阵巨响水声,眼瞅着碧玉般的湖面上被一道白色水柱冲破,湖边一行人除了成甯之外全都被吓了一跳,“是白龙啊……” 白色水柱中,白洛从龙形变回人身,落在成甯面前。 黑发飞扬,白衣胜雪,双眼如蓝天般湛蓝无暇……白洛很好看,然而成甯展颜一笑,颜值气场方面,是压过了白洛一筹的。叶斐然站在旁边,不由得悟出一个道理:原来哪怕是神兽也好,经历得少了,也就是个愣头青神兽,相比起有阅历的人类男性,那韵味还是差点…… 在她的胡思乱想中,成甯开口说话了。 第1590章 湖畔烤鱼 第1590章湖畔烤鱼 成甯说:“白洛,二丫梦见她娘不能投胎,你帮个忙,了了这件事?” 白洛点了点头:“好办。” 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来龙去脉,更没有索要回报。原地一道白光闪过,白龙就不见了人影?叶斐然顿时好奇心爆棚,抱着成甯胳膊问:“相公相公,他这是去哪儿了?还有这片湖,为什么白洛会呆在这?” 成甯说:“龙离不开水,京城水脉,是个久久归元的格局,而水脉的源头,就在这片湖。白洛呆在此处,一边汲取天地灵气,一边也可以以自身的龙气维持京城水脉,两两得宜。” “那么他会不会吓到附近的老百姓啊?”叶斐然开始担心了。 成甯说:“暂时不会,这边人迹罕至,再说了,白洛也不是成天呆这儿。天气清朗炎热的时候才会来,所以今儿我才到这边逮他……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一道白光凌空闪过,白洛又出现在他们面前,袖着两手,很是好整以暇的模样,微笑着说:“已经安排好了,忘川路上三千阴兵开路,奈何桥头孟婆汤专人伺候,步步生红莲,莲花开处,去那京华极盛人家托生。” 没想到,困扰了叶斐然好几天,隐而不宣的心事,被成甯和白洛轻松化解。 她还不大敢相信,连连询问:“是真的吗?别骗我?” 这种事,当然要较真的。成甯牵起她的小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你放心,我不诳你。白洛更不会,生死大事岂同儿戏,如果在这上面胡言乱语,他这龙身天谴怕是又得多一道。” “这天谴……到底是啥?”叶斐然问。 白洛道:“五百年一次的挠痒痒罢了。” 叶斐然:“??” 成甯笑了笑,说:“回去我再细细告诉你。这西山夏日的湖边美景,要不要周遭走一走,逛逛去?” 一句话就把叶斐然注意力给引开去了,有得玩,自然不会放过,大声欢呼:“好啊!” 成甯就邀请白洛道:“你要不要一起来?水笙呢?” 白洛摇了摇头,说:“我不来了。她在家里念书,说我影响她背书了,才把我撵出来……不说了,我泡个澡,凉快。” 摇身一变成了龙形,懒洋洋地游回了水中,白影一闪,就不见了影子。那湖水又变成一大块澄澈透明的绿玉…… …… “相公,我们来烤肉好不好?” 天气晴朗,又到了郊外,叶斐然了却了心事,心情愉快,缠着成甯玩新花样。不愧是成甯,一下子能够接住了叶斐然的梗,“烤肉?你意思是说像若氏人玩的那种么?” 若氏国到处都是草原,民风热情爽朗。逢年过节,杀了牛羊,点起篝火,载歌载舞,极为热闹。哪怕不是逢年过节,在若氏人的生活里也离不了烤肉。用红柳枝串好腌制的大块羊肉,一串足有一斤肉,在炭火上烤了,撒上孜然、辣椒粉……那味道,啧啧啧。 两口子在若氏的时候,没少吃各种美味的烤肉。叶斐然一提,成甯也心动了,想了想,笑道:“这附近却没有趁手的家伙什来烤肉。你想玩,我们回王府里玩去,若嫌人少不热闹,去雁回春找静静也行。” 叶斐然说:“不怕,家伙什我早就想好了。你先把两个小家伙逮回来,等着我。” 成甯却没动,停在原地,想要看她怎么做。 打开马车后面的行李格子,叶斐然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铸铁炉子和铜烤肉网,麻利地支起炉子来。接着……接着就是看她好像打开了百宝箱般,所有人看着叶斐然指挥小厮一样一样从马车那行李格子里取出大袋的炭、火绒火石、鸡零狗碎……甚至还有玉米!都惊讶坏了! 帮着叶斐然支好炉子,砚铭傻呵呵地说:“夫人,小的看见山下有农庄养羊。小的骑马沿着大路一去一回,半个时辰内应该可以回来……夫人想吃新鲜的羊肉么?” 叶斐然愉快道:“那可谢谢砚铭大哥了!如果你看到有什么地瓜土豆之类的,也都可以带回来哦!” 眼瞅着她生起了炭火,取出一个眼熟的白色小碗,成甯忍俊不禁:“多少年了,你竟然还保留着这做盐碗的手艺?” 叶斐然自豪地笑:“当然啦。其实我这套家伙什摆在马车后面好久了,一直想要试试看……” 可算逮到郊游烧烤的机会了,喜欢玩火的她,还不敞开了玩! 成甯非常上道地给了神来一笔:“既然如此,烤鱼应该也很不错吧?这湖里的水草肥美,长出来的鱼味道应该很不错……” “哎哟!相公我爱你!”叶斐然顿时笑成一朵花儿,凌空给了成甯一个么么哒。 成甯一个堂堂古代大男人,竟安然甜蜜受落,眉梢嘴角,全是甜蜜笑容。 周围伺候的人:“……狗粮吃饱了……” “可是白洛不是在水下睡觉吗?”叶斐然拧眉,“下去抓鱼会不会吵到他啊?” “这湖底大得很,小心点,应该不会。”成甯开始脱衣服,“二丫,让你看看你相公的抓鱼本事……” 话没说完,湖里一阵泼喇喇水响,伴随着水响,天上的肥鱼噼里啪啦下雨似的往地上掉,怕有一百好几十斤!白洛忍无可忍的声音:“鱼给你们!别吵着我睡觉!” 起床气很重的白龙,化作一道白光从湖里窜起来,消失在天际…… 叶斐然和成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大笑起来。 有了鱼,就好办了,杀鱼,洗干净血,然后放在炭火上慢慢烤。只用了一点点简单的盐巴,活鱼鲜香就长了翅膀似的,窜得满湖边都是。俩娃娃哭着喊着要吃鱼,好像平日歪着嘴巴不乐意喝鱼汤的不是他们似的。 现成带做干粮的贴的细粮面饼子,如今恰好拿来当了装鱼肉的碟子。把鱼肉夹在饼子里,叶斐然喂饱了娃娃们,自己才拿了一条树枝子穿好的烤鱼,坐到成甯身边。 “相公辛苦了,来,张大嘴巴,娘子喂你吃鱼,啊——” 她把鱼背上贴着鱼背鳍的那一条边边肉整条夹下来,送到成甯嘴边,白嫩的鱼肉,散发着诱人香气。 第1591章 举案齐眉之美 第1591章举案齐眉之美 成甯笑着说:“没脸没皮的,丫鬟小厮们还看着呢!” 叶斐然大大方方的道:“怕什么,又不偷又不抢的。你我是拜过天地,明媒正娶的夫妻,妻子敬重丈夫,有举案齐眉之美。那是天地人伦之正道,阴阳大和谐之通途。” 听着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成甯越发忍俊不禁,眉眼宠溺得如水般化不开,张嘴吃了她喂到唇边的鱼肉,顺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手里就空了,那条烤鱼不知道怎么就到了成甯手里,他把鱼脸颊上的蒜瓣肉弄了下来,喂到她唇边:“来,请吃鱼脸颊,夫人。” 叶斐然笑着吃了。 …… 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不料家中却有客人到。 “是许夫人来了。” 叶斐然才进屋里听说家里有人来,急得往前走,边走边传了张大娘来问:“许夫人来了多久了?” “坐了足足半天了。奴婢再三请她回去,保证一定给夫人带到话的,许夫人只是不听。一定要见到您。”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是妥妥的有事儿了。 叶斐然心里揣摩着会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边抬脚走进屋子里去。俗话说,迎客茶送客汤,这端汤送客的古风遗俗,如今大顺是没有了。但贵为摄政王府,迎客茶这套礼节是十分周全的,伴着上好香茶送上,还有八色细点,必礼数周全。 叶斐然进了屋子,一眼就见到许夫人眼前的细点碟子少了一大半去,显然张大娘说的没错,许夫人在这儿等老半天了,忙堆起笑,迎了上去:“许夫人,我回来了!” 许夫人听见她的声音,原本涣散的眼神顿时专注回来,有了神采,人站起来:“叶夫人!可算是把您给盼回来了!” 一边说,一边笼了袖子,往前迎上。 不等叶斐然开口询问,许夫人就抓着她的衣袖,颤抖着开口说:“叶夫人,您一定要帮帮我啊!” 叶斐然眨眨眼睛,愣住了,见许夫人一脸焦灼的,就轻柔地安慰道:“你先别急,有话慢慢说。这没头没脑的,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 许夫人说:“叶夫人。我妹夫家里丢了十万两银票一事,如今落到了刑部手里。现在是不是由叶夫人您亲弟弟在负责?” 叶斐然听说是叶天宇的事,就留了神,坐稳了说:“我弟弟如今确实是在刑部做事,但做些什么,我们妇道人家也从来不好多问多管的,不过帮衬些家务事罢了。许夫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来,我看看,咱俩这么多年交情了,能帮的我一定帮。” 这话不假,许夫人是叶斐然从进京城开始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了,心里对她十分看重的。 许夫人抚着心口,眼圈红了:“那十万两里,其中有三万两是我的啊!” 叶斐然傻了眼…… “这……怎么回事?” 三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就算许学士已入了阁,满打满算那份俸禄……也得一年收入了! “唉,事情说出来,其实真不光彩……那个方鄂方典簿,前段日子说有一块好地皮,想要几家人合伙买下它来建个庄子,也好有个进项。我……我一时贪心,就凑了这个局子。如今银子不见了,我……我一直瞒着我家老爷的。原本也没敢说……可是……可是叶三爷那个风格……您很清楚,雷厉风行的,如今朝野皆知……我……我眼看就得瞒不住了……要是我家老爷知道我亏了这许多银子进去,我……我可怎么办哟!” 许夫人说着说着,急得哭了起来,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断拭眼角。 “我没叶夫人您的本事,不懂做生意,也不懂来钱的事,好不容易省吃俭用的省出这几万两私房钱……打算添点儿进项,过两年我家姑娘出嫁,我也好多给她个添妆钱。如今……什么都没了……” 许夫人六神无主,越哭越伤心,叶斐然听着也难过起来。要说许夫人做错了什么吗?似乎也没有,可是一辈子的积蓄就这样搭进去了,要是许学士知道,闹一个休妻,那可就彻底没活路了。 她默默地把自己的帕子递给许夫人,许夫人接过来就擤鼻涕,边擤鼻涕边说:“叶夫人,你给我出个主意吧,我真不知道咋办了……” 问题是,叶斐然也不知道咋办啊? 她也没多想,对许夫人说:“这样吧,三万两银子不多不少的,我这儿也有现银。我先借给你,你拿去度过了难关。如果许大人问起来,你就说外头都是谣言呢,没这回事。这不就行了?至于那个案子,我会帮你盯着一点的,我弟弟很聪明,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到时候如果银子可以追回来,你就还给我。最坏的情况……要是追不回来了,那就算了,当吃个教训。” 并不是叶斐然圣母,实在是……许家的几个小公爷小小姐她都见过,都是人品家教很好的孩子。如果好端端的一个家庭因为几万银子分崩离析了,造孽啊! 话不絮烦,叶斐然不等许夫人推辞,就命春分去箱子里取了银票来——三万两钱通兑官票,通红的印子,半点儿折扣不打。许夫人惊呆了,没想到叶斐然如此豪爽大方,直到银票被送到了手里,她才结结巴巴地道:“妹、妹妹……怎么好意思!不行,我得立个字据给你!” 叶斐然说:“立了字据,要是被许大人发现,岂不是穿帮?” “我贴肉藏着,决计不能被他发现。”许夫人梗着脖子坚持。 不过,任凭许夫人如何坚持,叶斐然比她更坚决的不要字据,甚至许夫人写了之后,叶斐然当着她面就把墨迹未干的字据扔烛火里烧了。她把越烧越旺的字据仍在地上,火光熊熊的,看着许夫人瞪大眼睛惊讶的脸,叶斐然就弯了弯眼睛,轻声说:“行了。你我交情非一日。这银票你踏实拿着。” 许夫人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咬着牙,忽地跪在地上冲着叶斐然磕了个响头。 叶斐然长叹一声,也就受了这响头了。 第1592章 新的案情 第1592章新的案情 送走了许夫人,叶斐然回到房中,成甯正好给两个娃讲完故事,打发他们去睡觉。打量了一眼她的脸色,成甯就知道有事发生,果然,叶斐然开口道:“鸿胪寺方典簿丢的那十万两银子,原来并不是那么简单……他们竟玩集资那一套,把京城好几个官宦人家的银子都坑进去了。刚才许夫人就是其中一家。” 成甯说:“那她为什么找你?” 叶斐然做事从不瞒着成甯,就把借钱的事说了,和她意料之中一样,成甯完全不在乎三万两银子,在乎的反而是另一件事:“区区鸿胪寺典簿的管家,就能够扯大旗作虎皮到如此地步?那个管家,后来听说是被害了性命,十万两银子也是不翼而飞……嗯,打狗看主人,天宇只是一个左侍郎,不知道能不能动得了方鄂这个官场老油子?” 叶斐然倒是不担心,笑着说:“且不说那厮身上有国舅爷这个光圈,不管他乐意不乐意,都是摘不掉的。就说他本身,那厮就是个混不吝,真的耍起无赖来,他才是行家里手。哈哈哈哈……” 成甯一想,微笑道:“夫人所言极是。” 于是夫妻放心安歇,不在话下。 不过这个晚上,既在郊外吃了一肚子壮火力的羊肉,又愉悦了心情,成甯格外热情如火,吻上了叶斐然就不再放开。几乎把她闹得窒息了过去,在那呼吸几乎停顿的间隙中,触觉格外敏锐。 这一晚上,三层檐的牙床也几乎经不起摇晃…… …… 叶府里,叶天宇坐在书房中,仿佛老僧入定,看着眼前卷宗,黑浓的眉毛几乎拧到了一块儿。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响,他没有抬头,任由那脚步声由远而近,来到身边,“咯哒”——细瓷和木头桌子撞击的声音,手边多了一盅香气洋溢的炖品。 崔明萱爱怜横溢低声说:“先喝了汤再熬夜吧。” 最近她不作不闹了,叶天宇反而愧疚,依言把碗里的炖品一饮而尽,暖暖的汤水滋润着肚肠,顿时精神一震,放下碗,说:“谢谢你体谅。” 崔明萱伸出手去,摸了摸叶天宇的头发,“你放心去忙碌,家里有我呢。” 叶天宇嗯的一声,成亲至今,终于开始感觉到家里的港湾般温暖。 圈住了崔明萱腰肢,男人把脸埋进她的柔软中:“明萱,你真好。” 他简单直白大胆直抒胸臆,把崔明萱闹了个大红脸,“你说什么呢,你是我相公,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去?” “话可不是这样说,”叶天宇把脸在她胸前蹭来蹭去,蹭得崔明萱喘气明显粗重起来,小腰儿颤个不住,几乎软倒,“就那方鄂吧,没想到外头铁打的一汉子,家里老婆竟是母老虎。母老虎也算了,还倒贴娘家,尤其倒贴她的弟弟……朝廷发几个赏钱几个份例,半点儿不剩的往娘家搬去……难怪他要串通管家去搞私房钱……” 嘴巴里一本正经地说着案情,手上渐渐不安分,崔明萱眼眸如水,情不自禁抱住了叶天宇的头:“你……你别乱来……” 叶天宇停止了动作,仰起面孔盯着崔明萱,贼兮兮地嬉笑着:“我哪里乱来了?” 崔明萱闷哼一声,彻底软倒在叶天宇怀里…… 都说属于贤者的时间里,格外有利于人类思考。 叶天宇是正常男人。 所以半点不例外……在那属于贤者的时间里,他找到了突破口。亲了亲崔明萱眼皮,轻轻把她哄去了睡觉,叶天宇抖擞精神爬起来,回到卷宗内找到那条线索。 既然方鄂是妻管严,那么在京郊买庄子这么大的事,怎可能瞒得过他家那头母老虎? 什么管家捐款逃跑之后黑吃黑被勒死在炕上之类的……恐怕只是放出来迷惑刑部的烟幕…… 次日,叶天宇回到刑部,直奔尚书的屋子,冲着梁龙要人:“尚书大人,我要去拜访一下方家的那位方夫人!” 梁龙还在喝早上一通茶,老京城人的做派了,一大早的上了差,先烧开水,把水坐上了之后泡茶。得把茶喝个两三杯,喝得全身通泰了,才有劲做事。叶天宇初生之犊般冲进来一顿说,可怜老梁上了年纪受不住刺激,直接“噗”的,喷了一桌子茶水。 叶天宇使出水上漂的轻身功夫,向后平平挪了三尺远,上半身如山般岿然不动,就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一样。梁龙说:“你去朝廷官员家里拜访人家女眷?亏你想得出来!” 叶天宇平静道:“不然呢?那十万两银子无声无息,的,如今好些苦主找到刑部来哭天喊地。我不尽快破案,怕是交代不过去。到时候我就让他们来闹您?” 孰料昨天还着急火燎地吵吵着让他赶紧破案的梁龙,如今稳坐钓鱼台的,慢条斯理呷起茶来:“哦——原来你担心这个,那倒是不急了。前些天呢,有传言说许学士家也是苦主,那一位可是入阁的大学士啊,阴沟里翻船那岂不是被看了笑话!咳咳,我意思是说,大家都是朝廷命官,就要顾及一下体面不是……所以需要赶紧破案。昨儿那谣言澄清了,完全没有那么一回事!所以咯,破案就可以慢慢来了……” 轮到叶天宇脸上表情精彩了。 梁龙呵呵一笑:“所以呢,就这么着喽。天宇啊,你是个能干的,老兄这边劝你一句,方鄂家的母老虎可碰不得啊……事情总有解决的法子,不一定要面对面找那母老虎对质嘛,你说对不对?” 叶天宇表示呵呵:“嗯,您说得有道理。” 很是满意地,又呷了一口茶,还拿了个空杯子来给叶天宇也满上,“来来,喝茶。对了对了,你跟我说说,为什么一定要去见那母老虎啊?别人妻不可窥啊……” 叶天宇哭笑不得地捧起了杯子,也跟着有样学样的呷一口,“梁尚书,您不觉得事情古怪的很么?那方鄂是出了名的妻管严,朝廷里发的份例夏凉布,转天就能出现在他小舅子身上穿了招摇过市的……” 第1593章 后院起火 第1593章后院起火? 梁龙听着,老脸上松垮垮的皮肉抖动不已,好歹绷住别让自己笑出声来。 叶天宇继续往下捋思路:“也就幸亏朝廷是每年两季量体裁衣分发的官服,不然怕是连做官服的绸子都没了……可是唯独这么大一件事,他家内宅平静的很。” “来刑部告官的时候,口口声声,也全都是要告那个管家和管家的姘头。那姘头我见过了,不过一大同婆姨,要说有啥地方大,那也是屁股大,论膀子力气,是远远够不上勒死个大男人的……所以,下官怀疑,此时直接就跟方典簿的后院有关系!只怕,方典簿不是他说的那么无辜!” 梁龙停止了忍笑,垂着眼皮,捧着茶杯,仔细听着。 叶天宇说完了,也不追问什么,因为他知道梁龙已在他职责范围内允了自己最大自由了……不让他跑去别人内宅,确实合情合理的……也就是不爽罢了。 就很憋气,一口气喝干了杯子里的茉莉香茶,叶天宇把杯子一放,回到卷宗房外面,不管三七二十一在院子里耍起棍法来。 少时开始跟着成甯学艺,又在军营打滚多年,叶天宇是名副其实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近身竞击和拼杀技巧,甚至比一同学艺的小虞要高出两三个档次去。 一套太祖长棍打完,院子里树叶被卷起,飘飘扬扬,半天不曾落地归于平静。叶天宇身上微微出汗,眼神中的焦躁却已消失不见。 “啪啪啪……” 身后传来鼓掌,叶天宇也不回身,张嘴就报了名字:“老孙,跑哪儿浪去了?” 孙慈捧了一杯热茶,优哉游哉,溜溜达达的走了出来:“嘿嘿,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窜窜门子溜达溜达……” 叶天宇倒是没有生气,反而嘴角噙起一丝苦笑:“你也知道了?老梁叫慢慢查……那就是不查了呗。之前闹得满京城风风雨雨的,如今又不查了。走出街我们都不晓得会怎么被戳脊梁骨!” “哎呀,你这不是钻牛角尖了么!”孙慈说,“叶侍郎啊,叫你慢慢查,还真的慢慢查……狐狸,需要点日子才能露出尾巴嘛。你那么火烧火燎的,难道是赶着领功劳么?” 叶天宇说:“谁赶着领功劳呢……我只是想要查……嗯,你说得倒是有道理。狐狸确实要日子长了才露尾巴。老孙,管家的验尸你都弄好了?他们家的人说是今儿就要带走,回去入土了喔。” 孙慈笑呵呵地说:“我做事,你放心。早就装裹好了,还自掏腰包买了三斤三两黄纸送这一位。” 边说,边提起手里的一包黄纸并元宝蜡烛香等等,叶天宇这才知道,原来刚才孙慈出门是买东西去了。知道他那一行忌讳甚多,也不多言语,由得孙慈去忙活。 子时阴气重,正午阳气极,阴中藴阳极,极阳阴暗生。到了阳光灿烂的正午时分,恰恰是升棺还家的好时分。那刘管家在方典簿家里经营多年,也颇有些人脉家财,又有传言说,失窃的十万两其实和他没什么关系。所以虽然死在女人炕上,说出去不甚光彩,家里人也哭哭啼啼的到了刑部接了他遗体回去。 在刑部里,官府衙门不敢胡来,等出了门口,就在六部巷里,就开始号丧:“呜呜呜……爹爹啊……你死得好惨啊……” “相公啊……你好狠心啊……丢下我和儿女们就这么去了啊……” 还有请来的抬棺匠朝天漫撒纸钱,就很热闹。 叶天宇坐在刑部院子里一棵大枣树上面,一身绿色衣服倒是很好地隐蔽了他的身形…… 那个哭得最伤心最惨的中年妇人,应该是死者刘管事的遗孀,哭着哭着,前面来了一队穿镐素的人。朗声道:“方大人来送丧仪给刘管事了——” 声音拖长,极是威严,领头那人身后跟着的两队白衣人双手也是捧了素白的盒子,里面是大锭的银元宝,银灿灿的映着日光,好生耀眼。这般待遇,也算是死后哀荣了。那刘管家遗孀贺氏悲戚之色稍减,感激地道:“谢大人,谢谢马大管事……” 那马大管事说:“嗨,嫂子。刘大哥和我共事几十年,您客气个啥。您还是叫我名字马景州得了。” “好人啊……”一席话,把贺氏感动得什么似的,正准备下跪,不曾想又打横快步走出来四五个媳妇子,一样的白布缠头,拦在了她跟前,扯高了嗓子跟骂街没两样的就开始嚷嚷:“马大管事,幸亏我拦住了。夫人有命,把这银子带回去。别的布帛点心啥的留给他们就行了。” 马景州脸色一变,瞪着为首那大嗓门婆娘:“罗婆子,这是老爷给刘管家送行的帛金,您别是开玩笑吧?” 罗婆子板着脸说:“我怎么是开玩笑了?夫人说了,家里现在日子难过,刘管事在家里做了二十年,家里可没待薄过他,如今刘家一家吃香喝辣,还能供盛哥儿读书,不多亏了在方家有个管事的差事?这一百两银子的帛金怕他生受不起,没的折了下辈子的福,投不得好胎,所以啊,就收回了。” 说完,也没等马景州反应过来,罗婆子从衣袖里一抖,取出一土瓷瓶来,朝着刘管事的棺材拜了三拜,把土瓷瓶里装着的东西朝地上一倒,浓烈刺鼻的劣等烈酒味儿,散得到处都是,好些女眷没忍住打起了喷嚏。罗婆子嘴里念念有词:“刘管事,这是夫人送您一程,一场主仆,一路好走哈。” 正儿八经做完了全套,她身后跟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婆子媳妇们也手脚麻利轻快,麻溜利索的把马景州带的那些人手上捧的银两给缴了,风一般地撤退。 不过片刻之间,马景州身后那些人手里托盘,就空了一半,剩下都是些不值钱的白肉、白条鸡、白布、白霜糖等物…… 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地,全都风中凌乱…… 第1594章 吃枣得完啊 第1594章吃枣得完啊 刘管事的家人,从尴尬得能用脚趾在地上抠出五进大院子的马景州面前经过,索性连剩下那些残余礼物都不要了,只留下几句场面话,彼此分道扬镳。 叶天宇也不例外,在树上迎风石化,只剩下俩眼睛能动的,傻呵呵目送那雪地银山般的送葬队伍走了。 脚下,传来孙慈憨憨的笑声:“呵呵……” 叶天宇低下头,看着孙慈,问:“吃枣不?” 孙慈摇了摇头,说:“这还不到时候呢,吃枣得完啊!” 抱着大树哧溜哧溜往下滑,叶天宇滑到孙慈身边去,才好让他看清楚自己翻出来的大白眼:“够了啊。老孙你讲的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 “我就知道外头的笑话比较好笑,你就是不爱我这老头儿讲的笑话了!”孙慈叉着腰,学得十足十的,“你们这些臭男人啊,小心我去夫人跟前告你的状!” 叶天宇哈哈大笑,追着孙慈屁股作势要踹,谁知道孙慈那体型灵活的胖子,捂着屁股就跑了。 回到当班屋子里喝茶,想起刚才那一幕,叶天宇还是觉得自己活久见了:“都说方典簿家里是母老虎,这不是母老虎那么简单了吧,这活脱脱白虎星下凡,煞气十足啊!” 孙慈说:“可不咋地!方典簿怕老婆的段子,你去五寺街那头走走,随手捡都能捡起十几二十个。” “哈哈哈哈……”当场把叶天宇笑抽了过去。 …… “怎么连个鱼缸都没有?太干了!” 叶斐然进院子看了一遍,觉得这地方光秃秃的不好看,就很嫌弃:不光没有鱼缸,也没有种树,只有几盆兰花在角落处搁着,长得倒是很茂盛,都快成草丛了,稀稀拉拉几朵小白花开着。叶斐然倒很喜欢那些兰花角落里独自开的劲儿,心情稍为转好。 她身后,跟着转圈圈的几个体面媳妇丫鬟,都快要晕了。春分说:“夫人,您好端端的,干嘛要收拾这个院子呢?” 叶斐然说:“小公爷和小郡主,也快到了要请西席启蒙的时候了。趁着我现在有空,把东院给清了出来呗。唔,读书的地方,要干净朴素才好。管老大——管老大——” 管老大过来了之后,叶斐然就仔细地跟他说了,何处添个树,何处加株花,一一商量定了。布置下去之后,叶斐然就很期待:“王爷建他的书房那会儿,我还在外面,没能回来帮忙。如今可算是有机会收拾出一间属于我们自己的书房了。” 春分笑道:“哎哟,夫人这么说,可就诛心啦。这个家里全都样样您在拿主意呢,您真想要改个格局什么的,王爷会不依你?” 叶斐然懒洋洋道:“他用得挺好的,我没事给自己白添麻烦做什么?” “听听,这会儿又嫌弃起来了。” 丫鬟媳妇们说着说着,就都笑了起来。 家里正在热闹,成甯和叶天宇一起回来了。叶斐然自然惊喜,命人送来成甯最喜欢吃的点心,上去亲自帮成甯脱披风拿帽子的,叶天宇看着眼热,嚷道:“姐姐偏心,不爱我了。” 叶斐然笑道:“谁偏心了?小时候娘净偏心你了,我可曾有过半句怨言?现在好了,我偏心我的男人,你倒是眼热了!” 叶天宇嘴巴撅得能挂油瓶:“你不怨我,你揍我而已……” 话音未落,叶斐然裙影一动,飞起一脚笔直朝着叶天宇臀部而去。 成甯忍着笑,阻拦了叶斐然下一步要把叶天宇揍成肉酱的举动,说:“二丫,到书房里去。我们三个有事要商量。” 叶斐然才发现他是有正经事要说的。 三个人来到书房,屏退了左右,成甯又关上了门,对叶天宇说:“行了,你跟你姐开口吧。横竖是你的事儿。” 叶斐然就更加惊讶了,看着叶天宇,安安静静等他开口。叶天宇寻思了一会儿,说:“姐姐,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他口中的帮忙,就是让叶斐然想法子去接触到方典簿的夫人方吴氏。 方吴氏在方家拥有绝对的生杀予夺大权,就连丈夫送给死去大管事的帛金都够胆子私下截回去。叶天宇抽丝剥茧的看完了卷宗之后,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没准这十万两银子,还藏在方家。这压根就是一场——监守自盗! 不过再多的揣测,最终还是要落到证据上,所以叶天宇必须尽快的去接触到方吴氏其人。 叶斐然听完了叶天宇的想法,沉吟道:“你说得是有道理。但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典簿夫人,我是王妃。我的举动太过张扬了,怕是打草惊蛇啊?” 叶天宇一摊双手:“不是硬骨头,也不能拜托你啊。姐姐,你就帮我这一回。我真的很担心,如果是监守自盗的话,那些银子不知道会转哪儿去了。要是追缴不回来,方典簿声明不保。我们大顺怕也会成了别人笑话!” 叶斐然没有马上答应,陷入了思量中:“行吧……这件事,我想想法子。” 从理智上说,叶天宇的请求,半点没错。而且以他那钢铁直男的交际圈,却是能求助的只有叶斐然和叶怡然了。 但……叶斐然以王妃之尊,那光禄寺典簿不过是个从七品的芝麻绿豆小官儿,哪怕家底殷实,品阶分明,她确实不能贸然前往。 许夫人还提醒过她,当初自己也是自恃自个儿品阶比较高,骄傲轻狂了,才晕乎乎的掏出了三万两银子…… 也是恰好遇着机会,过了两三日,许夫人约叶斐然到西山去上香,路上竟就碰到了方典簿家的马车。那马车体量甚大,走在官道上格外张扬。然后又和叶斐然的马车前后脚停在了山脚下最大的拈花寺前。 叶斐然还在盘算着怎么接近她,身边的许夫人已哼哼唧唧地准备朝前面去了:“好啊,方吴氏还出来拜佛。我得问问那案子查得怎样了……” 她边说边往寺庙里走了,叶斐然跟了进去,正好看到一风韵犹存的多肉妇人往大雄宝殿里走。许夫人堆起笑容,扬声叫道:“吴夫人,真巧啊!” 第1595章 扶弟魔中魔 第1595章扶弟魔中魔 叶斐然见到那方吴氏后脖子上层层堆叠的肥肉肉眼可见的一抖,然后有点儿带着僵硬的,往回转身:“好巧啊。许夫人。” 许夫人来到她身边,皮笑肉不笑道:“来礼佛哈?” 好说,正是。“ 表面看来,许夫人还是挺讲礼貌的,丝毫看不出是能派出跟前人去截拦帛金的狠人。叶斐然看着她们寒暄,正思量着如何去说话,身后忽地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娘子,劳驾让一让?” 叶斐然想着自己的心事,下意识地往旁边让,顾盼之间就照花了后面跟来的那小胡子男人的脸。那小胡子男人冷不丁瞧见寺庙里出现这么一张明媚鲜艳的面孔,眼神明显发直了,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下,嘶声道:“请问……小娘子是何方人士呢?” 叶斐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沉稳着性子,一言不发转身往后走。那男人见她不理睬自己,反而来劲了,跟在后面说:“小娘子,莫非是害羞?” 叶斐然又转过身:“请您放尊重点!” 那人见她转了身,嘴角上扬,笑道:“小娘子,刚才我唐突了。这不就是想要一问芳名,好赔礼道歉?” 这都什么无赖啊! 叶斐然想骂人了!! 结果,骂人的话还在舌边酝酿,那男人突然伸长脖子看着她身后,朗声喊:“姐姐!” 方吴氏亲亲热热地说:“毅伟,怎么才来?可是慢了,来,快来认识一下,这位是许学士的夫人。他们家的公子啊,你可要多结交结交!” 吴毅伟换了个人似的,顿时变得很是诚恳踏实那模样,没错,就是老中妇女最喜闻乐见的那一款,来到许夫人跟前,殷勤问好。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的,跟刚才搭讪叶斐然时那浮滑的模样简直变了个人。 叶斐然心念一动,悄悄躲在柱子后面,仔细观察起来。 吴毅伟那副皮囊,长得也算是好看了,雪白的肌理,就连两片薄薄的纸唇也是有些苍白的,鼻梁很高,鹰钩的鼻子,长长的睫毛下掩映着略带海蓝的眼眸,竟有些雌雄莫辨。仔细看来,那两抹小胡子竟是他故意留起,给自己增加点阳刚之气。 因为了这一身过于华丽的好皮囊,他身上穿着的华丽锦裳就毫不突兀,好像长在他身上一层皮似的。 看着看着,叶斐然暗暗吃惊,思忖道:“这是……混血儿?” 方吴氏嘴角带着蜜笑,“你看看你,一身的汗。来吧,姐给你擦擦。” 拿出帕子细心给吴毅伟擦额角上并不存在的汗珠。 许夫人就说:“都听说吴夫人你最疼弟弟,就连后宅大小事务也全仗这位吴公爷打点。如今一瞧,这眉梢眼角精明的,显然是个能干人呢?” 明明许夫人是一副客气口吻,方吴氏却当真一般,眉飞色舞起来:“可不是。我家那个没用鬼,管不了屁用的。要不是毅伟给我帮衬着,家里还不知道乱成怎样呢!对了,你怎么这会儿才来呀?” 吴毅伟说:“姐,我刚才在那头见到个小娘子,长得可心。就多聊了几句。” 这话一说出来,许夫人听着就暗中摇头了,方吴氏浑然不似的,只是轻描淡写叮嘱道:“你得注意点儿。” 嗯,扶弟魔中魔了。 吴毅伟笑着答应了。 方吴氏转身对许夫人说:“许夫人,我们一起进去上香吧?” 也许是许夫人品阶比她高的关系,方吴氏没有传说中那么虎,笑盈盈的跟着许夫人后面去了。叶 斐然见她们走进屋子,就从柱子后面转了出来,脑子里想着事情,没留神吴毅伟并没有跟着他姐姐进大雄宝殿里去,整个人跟一堵墙似的,立在了她跟前,就故意等着她撞上来。 “哎呀——” 叶斐然发出惊叫,吴毅伟拉住她,“小娘子,可见你我是真的有缘啊。” 叶斐然恼了,一脚平踹,角度刁钻狠辣,直中了吴毅伟的胫骨。吴毅伟抱着小腿大声惨叫起来,叶斐然毫不留情,抬起拳头对准他的鼻子又是一拳。 “咔嚓”响,鼻梁骨干脆利落的断成两截,吴毅伟原本还带着三分刻意的喊叫声,越发凄厉。 因有朝廷诰命夫人来上香,院子里没几个人。叶斐然狞笑:“你叫啊,你叫破喉咙都没有人来救你!” 吴毅伟气得嘴唇直哆嗦,娘炮得很:“你……你知道我是谁么?” “管你是谁,就算你是皇亲国戚,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叶斐然仰起脸,“哪儿来的缺德玩意儿!” 吴毅伟抬起胳膊,手指笔直指着叶斐然鼻尖,又气又痛,“你,好你个刁妇!别以为有几个钱了不起。你迟早落入我手中,看我怎么把你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叶斐然闲话懒得说,撸起袖子准备上前继续打,却被闻声赶出来的方吴氏看到了,方吴氏尖叫起来:“我的天哪!哪儿来的刁妇!!来人,快帮我把这刁妇抓起来!!” 挪动着胖乎乎的身子,飞奔到吴毅伟身边,看见他鼻子歪了,两个鼻孔冒出长长的鲜血,方吴氏心疼得脸上肉直发抖:“弟弟,是那刁妇打的吗?” 她目露凶光,咬了咬牙,拧过身来,揭斯底里的凶:“快啊!抓住这贱人!!” 可是…… 没有人动? 院子里仅有被允许进入的,全都是王府和许家的家丁,一个个如铁塔般一动不动。 要不是刚才娘娘亲自动手,其实好几个王府家丁已暗中拔出了武器,准备直接格杀了这登徒浪子来着。 跟在方吴氏身后,原本已撸起了袖子的仆妇,忽然全都很乖巧地垂手站立。 谁都不是傻子啊。 虽说是做事蛮横惯了的一群妇人,看起来好像很是飞扬跋扈泼辣无比,出手掌掴、掌缝藏针、掐腰捏腿,各种阴损毒辣,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个中好手,可是正面一刚,就清楚知道叶斐然身后带的那几个家丁,身上散发的是真正战场里出来的杀气! 第1596章 得罪了好脾气的叶夫人 第1596章得罪了好脾气的叶夫人 方吴氏的媳妇婆子们,都忍不住风吹落叶般瑟瑟发抖起来…… 没见过这样的人啊…… 哪儿来的小娘子? 完全没道理! 竟随身带着杀气腾腾的卫士! 不讲武德,不按套路!! 方吴氏眼睛死死盯着叶斐然,她身份低微,根本就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什么人!根本不知道她心爱的弟弟这回轻薄的是何方神圣!她还以为,就跟过去那样,吴毅伟轻薄了民女也好,,做生意亏本了也好,读书转了五个学堂也无所谓,肯定是先生有毛病,教不好她聪明英俊的弟弟…… “你个臭不要脸的女人,一定是你勾引了我弟弟!”方吴氏叉着腰,把寺庙里当成自家大院,唾沫星子四溅的开腔骂人,“现在倒是有道理起来了?摆出几个臭男人来凶巴巴的吓唬谁呢?打了人还有道理了?” 叶斐然听见,乐了。 熟悉的味道,好多年没听见啊。 她有经验,嘿嘿。 所谓声仗人势,方吴氏骂着骂着,渐渐觉得道理真的在自己这边了,前倾了身子步步逼近叶斐然,眼睛早就落在了叶斐然脖子上挂的华丽金项圈上,仿佛要从眼里伸出俩只手抓住它:“穿得妖妖娆娆的,不守妇道的狗东西,也不知道哪个乌龟大王八倒了八辈子血霉娶了你,待我告到公堂去,抓你去浸猪笼!” 许夫人吓得魂飞魄散,只恨爹娘多生给她俩耳朵,竟然听见如此大逆不道的说话!! 方吴氏竟敢骂摄政王是乌龟? 这是污蔑! 这是无礼! 这是傻虎!! 她投鼠忌器,惦记着还在方吴氏身上的三万两,不免想要维护一下方吴氏,怯怯地说:“吴夫人,兴许这是误会呢?” “误会?”方吴氏看着弟弟,心都绞疼起来,“怎么会是误会?我弟弟多单纯热情的人啊。要不是她勾引,他怎会误会?这个驴入的骚货,一看就不安分,屁股赛磨盘,两只骚眼睛瞄来瞄去的,你这是瞅啥呢?瞅男人吗?是有多缺男人?” 许夫人慌得恨不得捂住耳朵,一眼看到叶斐然深深吸一口气,两片红唇一张,“口口声声男人长男人短的,我看你才是缺男人吧?长那么丑你家男人对着你硬得起来才是个人才咧。没有十年没碰男人也饥渴不到你这模样吧?” “还朝廷诰命呢,跟个村妇似的。也不知道谁给你的胆子,你以为你家那个芝麻绿豆的典簿很了不起吗?在京城大街上随便扔一块砖头砸死十个人,有九个官职比你家男人大,剩下那个还跟他平级!真是好笑,我以为谁家的新鲜萝卜皮,还敢对着我来动手动脚,真以为自家姐姐是只母老虎管住了那绿豆官儿,自己就是国舅爷了?不是天高地厚的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伸出来那王八脖子,瞅一眼井口外面的天空有多大!” 一气呵成不带喘气的,许夫人被结结实实地震住了。方吴氏就更加精彩了,脸皮紫涨,紫色变绿色,绿色变白色,两只鼻孔张大,喘气声都能清晰听见。抬手指着叶斐然,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 叶斐然抬起脸,冷哼:“你才好大的胆子!竟敢纵容家属来冒犯本宫!” 方吴氏猪肝色的脸皮,“刷”的一下,变白…… 本宫?? 什么人才能叫本宫? 在她匮乏可怜的那点儿常识里,似乎没能接触到这类贵人啊?眼看着许夫人娉娉婷婷地走到那女人身边,轻声细语道:“好了,王妃娘娘您消消气。他们也是不懂事,您别气坏了,到时候王爷心疼呢。” 王妃? 方吴氏腿软了…… 可是可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王妃怎么可能开口骂人?还要面子不要啦?抱着一丝希望,方吴氏只是不信,冷笑:“许夫人,别打量我乡下人见识少,骗我。哪儿来的王妃?王妃能这么骚?王妃一准儿是观音娘娘似的端庄大方呢!” 王府的家丁们……表面不说话,然后都在心里暗暗地为方吴氏点了个蜡。 俏脸上眉毛都不动一下,叶斐然很是波澜不惊地说:“不信也无所谓。不过……这个登徒子,敢轻薄我。我就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了。来人,把他带走。” 王府家丁们齐声答应,上前去把吴毅伟带走。吴毅伟还不信,直着脖子冲方吴氏求救:“姐姐,救我!让姐夫来救我……” 这会儿就连许夫人都看不下去了,她少有地板起面孔,严肃地:“她是真的王妃!你们这祸事闯大了!别说你姐夫来了,你全家来都不好使!” 方家的人,大吃一惊:“什么?” …… 从西山回来,不到半天,方吴氏纵容弟弟轻薄摄政王妃的故事,就传得街知巷闻。五寺街上,光禄寺的公房内,方典簿被同僚问了不少细节,不免上上下下左右防备解释着。 晚上回到家里,已经筋疲力尽,仿佛全身上下被扒了一层皮。 偏偏人才进了屋,方吴氏哭哭啼啼的,扑了上来:“大人……大人……我不活了啊……救救我们家小弟……” 方鄂的脑袋“嗡”的一下,就涨得有磨盘大。 方吴氏趴在他的肩膀,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大人。毅伟年轻不懂事,真不知道那个女人竟然就是摄政王妃啊,你必须帮我把这件事给了了。不然娘亲她说她要跟着毅伟一起走,她老人家活不下去了啊。” 方鄂叹着气说:“你让我坐下来,有话好好讲,可以吗?” 好不容易挣脱了方吴氏,坐下来,喝了一杯热茶缓了缓砰砰心跳。方鄂的头从来没有现在那么疼过,他陷入沉思的模样看在方吴氏眼中,却成了犹豫不决,还没等到方鄂说话,方吴氏就生气了:“你说话啊。你是不是不愿意救我弟弟?老爷啊,大人啊,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去求求王爷不就得了。最,最多我们多送点厚礼不就行了吗?” 方鄂翻白眼:“……” 第1597章 酸楚悲凉,涌上心头 第1597章酸楚悲凉,涌上心头 看着完全不懂事的方吴氏,方鄂简直不敢想象! 酸楚悲凉,涌上心头…… 多年来他对她掏心掏肺,求的是个啥? 不就是想要好好过日子罢了! 朝廷上,谁不知道,谁不扼腕,景熙六年的状元郎方鄂才华卓绝,当年状元游园会上一曲九霄赋,让龙颜大悦,直入翰林院任职? ——多年以后,曾经春风得意的少年郎,已被生活毒打成疲惫的中年人,好歹凑合把日子过下去,每次他用尽全力的要把家弥合在一处时,吴毅伟就会蹦出来,把一切砸个稀烂! 可是,方吴氏还固执地觉得,娘家才是她的倚靠! 心痛如绞,中年男人的疲惫痛苦,连眼泪都挤不出一滴……方鄂涩声说:“吴氏,送礼?我们家还有钱送礼么?库房亏了的十万两,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再说了,对面是王爷,王妃。还是摄政王!谁不知道这天下实际上就是摄政王打回来的,你说,我要从什么地方去找一份厚礼,能让王爷入眼?” 偏偏方吴氏是个憨憨,“半个江山又怎么样?现在江山是皇上的啊!他那个老婆我见过,年轻得很,年轻人眼皮子浅……对了,听说王爷也年轻,要不然,就送两个美人儿给王爷。王爷一高兴了,他家婆娘算个屁!” 话音未落,“啪”的一下,方鄂忍不住拍了桌子,怒道:“糊涂!你说的哪门子胡话!” 方吴氏成天只顾着拉拨娘家人,平日也专门喜欢跟她娘家洛城的人来往。小圈子以外的人、事,竟懵然不知。当然——也不知道成甯不纳妾。 她被丈夫吼了一嗓子,原本就不爽的心情顿时火上浇油,扯着嗓门吆喝:“方鄂,你这是反了天了?是不是嫌我的弟弟没前途了,所以开始抖起来了?我就知道,你们男人不安好心,只有依仗娘家有人,才能治得了你!” 说了两句,想起自己最大的依仗,她的弟弟吴毅伟已被拘进了王府里,生死未卜,悲从中来,捂着脸呜呜哭:“我的命好苦啊!我唯一的弟弟啊!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以后在方家就没有依仗了!我被人欺负了也没有个人给我讨回公道啊!!” 就好像平时贴补娘家掏的不是方家银子似的…… 方鄂听见她哭得凄惨,口口声声吴毅伟一死掉之后,自己就要被方家给生吞活剥了似的。看着周围寒酸的陈设,想到吴毅伟穿金戴银的奢遮做派,心口好像被一块大石头狠狠堵住,竟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两眼一黑,方鄂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方吴氏,还完全没有留意到丈夫的异样,捶胸顿足地哭着她自己假想出来的,弟弟死后自己没有娘家撑腰的凄惨下场…… …… 王府地牢里,没有刑具,也没有地上一滩一滩散发着异味的绛紫色粘稠液体,甚至因为太久没有使用,墙角上已开始布了蜘蛛网。刚刚清扫干净的地方,五花大绑着吴毅伟,那簇新的木头桩子甚至散发着一股清新气味…… 叶天宇一步一步沿着石阶走下来,鞭子在空中击打,噼啪吓人,“嘿嘿。” 吴毅伟抬起头来,无神地看着叶天宇,“你是谁?” 都已经闹到这地步了,吴毅伟口吻还带着明显纨绔子弟的那三分高高在上。 叶天宇说:“吴小公爷,你好狡猾啊。好几次我们到京郊去传你,都扑了个空。你怕啥子嘛?难道怕我们刑部的衙门会吃人?” 吴毅伟迷茫的眼神渐渐清醒了,说:“你是叶侍郎?” “好说,好说,正是区区在下。”叶天宇一抱拳,笼着袖子,站在吴毅伟前面。 偷偷地打量了周围几眼,吴毅伟看到不光墙上没有刑具,叶天宇也不像带了刑具的样子,放下心来,说:“嘿嘿,仗着姐姐和姐夫拉拨,进了刑部之后搅风搅雨,叶侍郎您的名声可是响得很。小的可没那个福分跟叶侍郎厮混一起。” 叶天宇眼神“嗖”的一下,就冷了下来! 吴毅伟挑衅地看着他,说:“你我半斤八两罢了。现在要地,地没有。要银子,银子已经花完了。你要真的要追缴,就回去问我姐夫要去!” 叶天宇眯起眼睛,死死地盯着吴毅伟:“所以说,是你使唤刘管事,让他在外头假借方典簿名义来收揽项目分子。回头就把这银子花了?对不对?” 吴毅伟说:“也对也不对吧。我之前确实想要搞个庄子来着,也真的已经买下来了。谁知道那块是个瘟尸地。几年前京城郊区发猪瘟的时候,拿来埋过死猪的地儿。我那庄子还没开张,银子已经全都亏进去了……别说他们凑的十万两了,我自个儿也亏了二万两银子进去呢。我找谁说理去?论理,我也没有享受呀!” 他说得极其坦然,还带着点委屈。 原本想要稳赚不赔的生意,谁知道会被坑了呢! 他也很倒霉!! 确认了吴毅伟没有撒谎之后,叶天宇反而无语了:“……” “算了,我说你也不信的!”吴毅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脑袋一歪,垂下头闭上眼,“老子养养精神……” 叶天宇咧开白牙,眼角厉光一闪:“想休息?门都没有!” 亮出一只叶斐然精心制作小黑板,外加一个精钢打造飞虎爪,戴上耳塞,把飞虎爪往黑板上用力一划——吱—— 吴毅伟顿时圆瞪了眼睛,“什么声音?” 吱——吱——吱—— 一开始还能忍住,也不过半柱香功夫,吴毅伟的求饶声声嘶力竭,充斥地牢:“我说了!我说了!那十万两银票在我姐那儿收着呢!!啊啊啊,好难受啊,快停下来——求求你——停下来——” …… 叶天宇把从吴毅伟口中问出来的话,往叶斐然处竹筒倒豆子的一说,叶斐然都惊讶了,“什么?你是说,他们姐弟做局,从方鄂身上里外里的坑银子?” 这是什么脑回路? 第1598章 叶斐然怒骂:傻子! 第1598章叶斐然怒骂:傻子! 叶天宇难得认真地思考了足足半柱香时间,摇了摇头:“不懂。” 于是叶斐然怒骂:“傻子!” 二傻子乐呵呵地往外跑,和姐夫擦肩而过,姐夫身后还跟了张院判。张院判进了屋子就说:“二丫,快收拾东西,跟我去救人。” 叶斐然吓一大跳,问:“救谁?” 张院判说:“光禄寺典簿方鄂。” 叶斐然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脑子一片空白,嘴巴倒是动得比脑子快:“叶天宇,回来!” 张院判是在接到信之后,赶去太医院路上,遇到的成甯。摄政王马车上挂着的纹饰提醒了老院判,他冒险一拦,说明了事情原委,没想到成甯还真的二话不说把他带到王府里。 而且,成甯还亲自安排了马车,陪着叶斐然跟着张院判出门。 大马车异常宽敞,可以放下四个人的桌子,再坐四个人搓牌喝茶毫不拥挤,走得又平又稳的。张院判简单地把事情说了:“方鄂在家里晕过去了,被他家的马景州发现了。他倒是机灵,直接送到太医院来。因发现是风疾,当值的王太医不趁手,就命人到我家里传了口信让我过去瞧一瞧。” 叶斐然问:“为什么不请太医上门?” 张院判垂下眼睛,满脸一言难尽的说:“上门的话,他夫人不乐意给诊金的,闹不好就要把人给打回去。直接送上门的话,毕竟同朝为官,太医们不好不管……” 叶斐然可真的活久见了,“什么嘛,自己相公中风了,还计较那五两银子的诊金?” 张院判苦苦一笑:“二丫,偏生这个世界上就有人把一文钱看得比磨盘大。” “可是,那是她相公啊!枕边最亲厚之人……”叶斐然强调着“相公”俩字,就很迷惑。 张院判摇了摇头,说:“这个世界上,也是有人只看重自己性命的。” 叶斐然不说话了。 来到太医院,成甯对叶斐然说:“你进去瞧瞧,我和天宇在门口收着。张大人,方鄂如今身系重案,务必用尽手段留他性命,确保他清醒过来。一应账上支出,走太医院公账。” 张院判答应了,领着叶斐然直奔方鄂的屋子。 他们俩走了后,叶天宇哼哼唧唧道:“真特么活久见,不舍得在自己相公身上花一个大子儿,却伙同自己弟弟把家里的钱往外拐……这都什么人呐!” 瞥了他一眼,成甯笼着袖子,倚着太医院廊柱,悠悠闲闲的欣赏太医院中溶溶月色:“很简单,她觉得不安全啊,她觉得娘家比较可靠,夫家靠不住,就拼命想要讨好娘家……明眼人都知道是本末倒置,只有她不这样认为。如果方鄂没事还好,如果方鄂迈不过这一关,你猜,方吴氏的娘家人会怎么办?” 眯了眯眼睛,叶天宇眼底厉光忽闪:“吃绝户?” 仿若不经意似的,成甯问:“方吴氏膝下有几个儿女来着?” “只有一女。”叶天宇说,“方鄂尚有一妾,育有一子。因方吴氏容不下小妾,更视那庶子如眼中钉,所以并未过到自己名下抚养。那二人在府中,也就比奴婢小厮略强一点罢了。” 成甯:“呵呵……” 叫来了薛长东,如此这般布置一番。眼瞅着收治方鄂病房的灯光灭了,几名太医和叶斐然低着头笼着袖子走出来,进了旁边的净手房要水净手。成甯和叶天宇就进了一旁的屋子里等候。 茶水早凉,点心冷硬,成甯刚刚命人换过了茶点,飘来一阵消毒灭菌的檀香香气,叶斐然回来了。成甯问:“怎么样?”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叶斐然澄澈的眼睛已带了几根红丝:“不怎么样。算是救回了性命,但是就算以后能回复,只怕也不能上差了。又但是,起码能说话,能挨到这个案子完结的。” 成甯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就且看吧。尽了人事,也算是给自个儿积德。” 也是累坏了,叶斐然伸手去拿点心,随手放进嘴巴里咀嚼,边吃边吐槽:“方吴氏真是太过分了。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这是半点儿恩情不讲。相公中风倒地,她连看都不过来看一眼!咦,怎么还暖暖的……这点心刚做好?唔唔,好吃……” 看着她馋猫似的舔自己手指,成甯就笑了,笑得很温柔,看着她的眼眸更是宠溺如水。要不是在太医院里,就要伸手过去撸她的头发,撸猫似的撸一顿才解恨。 吃过了点心,也过了三更天,三人才打道回府。 叶天宇有满腹的槽要跟姐姐、姐夫吐,就跟了他们一车回来,让自己的骏马跟在车后面。他吐槽的事儿,其实也和叶斐然的差不多,方吴氏这次是真的犯了众怒了。 这些成家立室了的人,谁不是图身边人知道个冷热啊? 叶天宇说:“吴毅伟说,他们的钱亏完了,追不回。那块地也是个死地,没法子。他如今就是一条不怕开水烫的死猪。其实证据,该找的,也找完了。应该可以升堂审判。可是判完之后呢?地没了,银子没了,如今连方大人也都昏迷着,以后好了也是个瘫子。苦主们是求告无门的……唉,这场官司里头,没有一个是赢家!” 就很憋屈了…… 车厢内气氛沉闷得很,最后叶斐然一拍桌子,“都别胡思乱想了,天塌下来,睡个好觉养好精神再说!” 叶天宇还想要说什么,成甯看了他一眼,温和地道:“你姐说得没错,现在大家都累了。头脑疲倦,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还会误判。先回去休息了再说吧。” 车子在叶府门口放下了叶天宇,叶天宇进了二门一看,灯笼还高高挂着,曼珠坐在石阶上,托着下巴打盹。他“喂”的一声,倒是把曼珠吓得原地弹立起来:“谁、谁呀?” 叶天宇说:“是我。” 曼珠看见是他,高兴了,两眼放光:“三爷您回来啦。夫人还等着您呢!” “明萱还没睡么?”叶天宇惊讶。 第1599章 家如港湾,不过是夜归一盏灯 第1599章家如港湾,不过是夜归一盏灯 曼珠说:“原本哄着小少爷一起睡醒了的。谁知道等小少爷睡着之后,她自个儿又起来了,说要等您回来。知道您最近办案辛苦,还命沙华去了炖补品给您呢。三爷,快进去吧,夫人不见到您,是不会去睡觉的了。” 心里不由得用过一阵暖流,叶天宇原本阴郁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柔软,和声道:“好。我这就进去。” 怕吵醒了毛毛,曼珠轻手轻脚的,亲自给叶天宇开了门,叶天宇果然看到自家屋子里一盏孤灯亮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很有些雀跃地,朝着那盏灯走去…… 京城东郊板栗乡,是通往营山的必经之路。这边原是一片沃野,物产丰饶。不知道那一年闹了猪瘟,病死了的猪自然无人敢吃。应天府里摊派了几个善人富户,出了些钱,挖了个大坑,把死猪堆在大坑里,又撒上石灰再掩埋,由此遏制了猪瘟。可是那块地从此也废了。 这件事在京城呆得有点儿年头的人都知道,偏生吴毅伟看入了眼,觉得这块空地可以用来给他大展宏图,还给了高价一口买下那根本没有人要的地儿。 谁想到光是开头得去污除秽,就花了大笔银子。之后各种各样,他志大才疏,被底下人联合了工头坑蒙拐骗的,血亏了一场。 如今那庄子的框架是搭建了起来,因久无人理会,倒成了一处闲汉乞丐们藏污纳垢的所在。 太阳升起,这日恰是赶集日。 板栗乡的小集市上,人流如鲫,热闹得不行。叶斐然带着薛长乐,寻到了那个庄子前面,地段倒是很不错,竟然就坐落在集市东边小岔路上。平时关起门来促生产,赶集的日子打开门就能做生意,叶斐然手搭遮阳棚,抬头眯了眼睛看那牌匾“全福山庄”,唔的一声,“全福,名字很不错。” 谁知道薛长乐在她旁边说:“夫人,那个是‘金’字……” 叶斐然定睛一瞧,果然,不过金字的两个点掉了,只剩下个印子在。老脸一红,说,“行吧。金福山庄,名字也很不坏。” 她们两个站在门口说了半天话,吸引到旁边乡民注意。一个花布衫胖大妈忍不住好心插话道:“你们两个姑娘家小心点儿啊。这个地方里头闹猪瘟,没有人敢靠近的……” 薛长乐就拉住了花布衫胖大妈,说:“大娘,我们听说这地方被个大官儿盘了下来呀?怎么又说闹猪瘟呢?怕不是真的吧?” 胖大妈站定了,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们,说:“两个小娘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又不是咱们乡里人。来找这山庄的人有事吗?“ 叶斐然比较会说谎一点,就说:“我们家里都是做生意的。我家卖粮的,这位家里卖布的,我们俩的夫君都在外面行脚,因此家里的事儿就交给了我们俩来打理。这边新开了农庄,说不准会需要我们家的粮食和布匹,又或者我们可以从这家贩一点东西走。就想要上门来碰碰运气。” 她说得真,胖大妈就信了,说:“两个小娘子倒是能干人。” 叶斐然道:“大娘您过奖啦,我们俩从小一处长大,也是结伴才敢出门的。要让我一个人出来,我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呀。大娘,我们俩难得出来的,不想走空。麻烦您告诉我,这田庄的主事在哪儿能见到,好么?” 双手合十在胸前,连连摇摆,两眼水汪汪地,就跟小松鼠一般可爱,胖大妈眉梢嘴角笑意盈盈,乐呵呵地说:“小姑娘这小嘴叭叭的,可真会说话!这金福田庄在当地雇的主事姓钟,单名一个魏字。因为闹瘟疫,钟主事也不敢在田庄里长住了。平时住在乡西头的大栗子树下,那层二层楼的临街门脸房就是。” 叶斐然感激不尽地道谢,胖大妈又提醒她说:“你去见钟魏,说话要注意点。他吃了那田庄主人的亏,如今也是一肚子怨气的。” 叶斐然哑然失笑,等那胖大妈走后,轻声对薛长乐吐槽:“没想到那个小舅子,是真弄得神憎鬼厌啊……” 薛长乐想了一想,严肃道:“他做人有问题。” 边说边走,溜溜达达的,就见到了胖大妈口中的那棵大栗子树,以及那座二层门脸房。一楼门面开了个绒线铺,檐下坐了个卖糖炒栗子的老人,栗子香味传很远。如今不是栗子收获的季节,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栗子,看着也还个大饱满。 叶斐然就买了一些,和薛长乐分着吃。 薛长乐仰脸对着二楼洞开的窗户,叫道:“钟魏,钟魏在吗?” 那窗户里却没有人应,叶斐然扯了扯薛长乐衣袖,说:“得这样。” 从地上拾起两块小石块,往窗户用力投了进去,炸雷一般的叫骂就在屋子里炸响了:“谁家有爹生没娘教的破小孩儿,敢拿石头扔老子窗户?” 明显是带着起床气。 薛长乐闻声,就开始活动胳膊肘拳头关节,摆出打架的准备。一个身材精干瘦长公狗腰的男人,骂骂咧咧的从二楼冲下来,迎面撞上薛长乐,一眼看到薛长乐拔出来的雪亮长剑,顿时变成了谄笑:“哎哟,谁家女侠呀……报个姓名来?小人钟魏,最近可没欠什么九出十三归的债了哈?” 薛长乐低声说:“你过来!我家夫人有话要问你!” 其实薛长乐做法还是莽撞了些,把钟魏吓了,就是打草惊蛇了,倒是把叶斐然原本循循诱导的打算给打乱了。不过看着钟魏那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满脸精明贪婪劲儿的模样,叶斐然临时改了主意,或者也能够利用一把? 她说:“钟管事,早上好。我家女护院莽撞了,没有吓到钟管事吧?” 钟魏听说薛长乐只是个护院,吓一跳,忍不住朝着薛长乐多看了两眼。心里暗自揣度,光是个护院已是绝色,眼前这个带着黑幕遮笼罩,看不清面目的小娘子,又该是何方神圣?脑瓜子转动着,嘴上换了江湖客套那一套说辞:“小娘子多礼。女侠英姿飒爽,要说吓到,不如说是被折服。乡野之间,没有见过这样神仙人品啊!” 叶斐然笑了笑,指着不远处一个茶寮,说:“我有笔生意想要和钟管事谈一谈,不知道钟管事能否屈尊移步?” 第1600章 诓骗无极 第1600章诓骗无极 她故意露出了娇软的琼州口音,钟魏听见了,又心想:“终于还是露出马脚来了。原来是个假充京城人的南蛮女,看那双鞋子还有压裙摆的碧玉丝绦,该是个有钱人?或许是才来京城落脚的外地官儿家眷……” 脑子里翻来覆去阅卷宗似的翻了三四遍,没找到能对上这一号的新到官儿,又放下三分心,心想:“如果不是官儿,那就是商了。嘿嘿,那正好是大肥羊。我且看看她想要做什么勾当?” 胆子大了起来,跟着叶斐然脚步进了茶寮。 等到叶斐然一除下脸上幕遮,露出那粉白黛绿的容姿来,钟魏眼前生花,看得呆住了。 那位小娘子竟是生平前所未见的绝色?偏生叶斐然还是很憨憨的样子,端端正正坐着,灵活的大眼睛到处好奇打量,一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样子。 钟魏热血上头,坐下来之后,很大方地跟那茶博士说:“一壶上好龙井,两杯桂花甜浆冰沙。捡你家最好的果子上来,让两位小娘子尝尝咱们板栗乡的好东西!” 又笑着对叶斐然说:“两位小娘子,今儿我请客。刚才睡得迷糊,不知道是贵客上门,出言冲撞了小娘子们,就当是我给两位赔罪了。” 叶斐然微笑不语点头,薛长乐却说:“倒是个讲规矩的哦?” 钟魏没有说话,然而脸上笑容已染上了几分怡然自得。 茶过三巡,冰沙吃了一小半,闲聊数句,气氛渐好。眼瞅着时机差不多了,叶斐然奔向主题:“那个金福农庄如今可是钟管事在管着?” 钟魏眉毛一跳,冷淡下来。 叶斐然说:“我家是做生意的,听闻此地要建庄子,料想需要大批物料。无论南边的木工,珠宝,布匹,我们家都能弄来。只希望钟管事给我条发财路,事后好处……是少不了钟管事的。” 钟魏笑容干巴巴地,说:“小娘子,如今庄子已经不建了。” “不建了?怎么会?”叶斐然很失望的模样,“可是我们家货都在水路上了……” 钟魏摇头道:“真是不好意思,这件事我帮不了小娘子了。可恨那个庄主如今也在犯了事,还欠了我好几个月工钱哩!” 有了! 有了有了…… 叶斐然趁机失望道:“多好的庄子啊……” 她那个傻白甜的样子被钟魏看在眼内,钟魏忽然灵机一动,心想我何不坑这外地人一把?也好让那边的主家,多少把我的工钱给折算了,一十如十,三十是三十,三个月的工钱加起来,得有三十两银子呢!够一家子一年的嚼用了! 他就说:“小娘子,您已经去过金福庄园看过了?” 叶斐然点点头,说:“我就是在那边门口,受一个胖大妈指点着来找到您的。” 她眼神清澈,笑容娇美,一脸无辜。 钟魏就觉得……不骗骗她,自己良心过不去。他笑了笑,很是和气地说:“不瞒小娘子说,那庄子是城里几位大人合伙搞的。只不过如今眼下最大的那位扛把子,却犯了事,所以什么时候能继续动工,也是个未知之数。” 压低声音:“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倒不如把庄子给顶下来,自个儿做?” 叶斐然一愣,红唇微微张开,那样子看起来更憨了。 钟魏笑着,也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比划开了:“您别看那庄子门口小,其实是个葫芦状,口小肚子大。从门口进去,后面是一大片的肥田,种啥都能活,种啥都能长好。又依靠着青蛇河,运货走货也都方便。真真儿应了那地形,是个‘福禄’之地!” 其实,肥田不假,如果土地没有被死猪和石灰弄坏的话;至于为什么沿着青蛇河?当年为了方便运送死猪,硬生生从玉河上挖过来的人工河! 有道是巧舌如簧,钟魏凭着一根三寸不烂之舌,把叶斐然说得两眼放光,边听入神,边和薛长乐不住交换眼色。钟魏瞧在眼内,就知道这门生意十停中成了六停了。 果然,等他说完,叶斐然就问:“那……足足七十亩的地呢,又是京城左近的地块,很贵吧?价格不合适的话,我可不买……” 嫩生生的嗓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意欲,钟魏心花怒放,说:“价格嘛,这么大一个园子,没有个三五万两肯定是拿不下来的。” 叶斐然顿时失望道:“那是三万两还是五万两嘛?给个准数……” 她完全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个价格,钟魏越发欢喜,须知道当初吴毅伟买下这园子的时候,也就花了三万。他寻思了一下,说:“五万两!” 他是打定主意了,回头就跟吴毅伟说弄了三万两。剩下的……就是他的了! 叶斐然很是迟疑地,摇了摇头说:“不行,太贵了。你这块地有什么来龙去脉我还不清楚呢。我得好好查查去。” 金福庄园可经不起查!钟魏就着急,还得硬撑着装作淡定的模样,冷笑:“小娘子,买卖自由,我也不多说话。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不是所囤了很多货么,那些货堆着,货仓、人工、运费……全部都是钱。要是尽快买下了庄园,就能够开始建房子,回本了。你妇道人家,如果不识算的话,就回家问问你夫君去?” 叶斐然好像很舍不得的样子,那长长的睫毛扇啊扇的,透着无知。 钟魏只管打开了乌檀木骨的泥金扇子,轻轻摇。 阵阵凉风自他手里的扇子吹来,吹得叶斐然眼底荡起圈圈涟漪,“既然这么说,要不然,就定了吧。但你只是管事,你说的话,能算么?” 钟魏微笑道:“当然!” 于是两个人就到街上找了个代写书信的先生来,给他们写了字据。叶斐然说:“我不大认识字,怎么办?” 钟魏还很热心地让她在代表自己名字的地方,画两个红圈圈就当成了。完了之后,叶斐然说要回家兑了银票再来交割。钟魏也急着去见吴毅伟报喜邀功,两人就此作别。 …… 钟魏去了见吴毅伟,吴毅伟原本担心他是来讨要工钱,还想要躲着不见。 第1601章 新媳妇学做饭,夹生夹熟,到喉不到肺 第1601章新媳妇学做饭,夹生夹熟,到喉不到肺 对外,吴毅伟只推说有事外出了,谁知道被钟魏在方家后门堵住了,拿了个正着。 钟魏道:“吴老爷,我知道最近你身上事儿多,也不好总敷衍我。但是天无绝人之路,上天竟派了两个冤大头下来,要用三万两银子买金福庄园。我已经自作主张许了这桩事儿了。您看看,字据在此。” 就着钟魏的手里看了字据,吴毅伟简直就跟连续下了一个月的黄梅雨之后斗然见到阳光似的,两只眼睛都给放出光芒来:“这东西……这……” “啪”的打了钟魏一耳光,看着钟魏哎哎叫痛,吴毅伟这才放心高声笑起来:“我得救了!得救了!” 捧着那字据,就跟捧着自己亲爹似的!哼哼哈哈的叫笑了半天,却又乜斜着眼睛嗔怪起钟魏来:“我以为你精明,没想到也是个格局小的。不知道咱们的亏空是十万两?这三万两,不上不下的,顶得了个什么事?真是新媳妇学做饭,夹生夹熟,到喉不到肺。” 那可真是是大蛇吞象,贪心不足。钟魏哭笑不得,半带着求饶道:“我的个大爷!能抓回三万两银子就不错了!还想那么多做什么!要不是背靠着你姐夫这棵大树,我也不敢骗那两个妇人!” 话说得半点不错,若非吴毅伟有个当从七品官的典簿姐夫,钟魏也没那个底气去哄骗俩妇人! 俗话怎么说来着? 民不与官争,商不和官斗! 叶斐然回到王府里,叫上成甯和叶天宇,关起门来,把今天去板栗乡刺探到的情报跟他们俩说了。叶天宇说:“老孙说了,那个刘管事是马上风死的。死得不光彩,所以他家人没闹。而那个他出事那天找的姑娘睇儿,得了一大笔银子,自己赎身回乡下去了。” 叶斐然说:“睇儿弄得刘管事马上风了,怎么还能拿到银子呢?谁给她的?” 叶天宇的表情,顿时十分忸怩起来,叶斐然砰的一拍桌子,大喝一声:“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就连成甯也忍不住了,开口帮着叶天宇,说:“二丫,这是男人才懂的事……” 叶斐然就“?”的,亮起獠牙来。成甯只好代叶天宇解释:“必须是刘管事给她的银子啊。那个睇儿的身价不低,那就是说,刘管事发了一笔大财,手头宽裕,去开了一回荤。没想到那荤太油腻,把自己给吃噎着了……” 云遮雾罩一番解释,叶斐然听懂了,明白了那其中的旖旎腌臜,就脸涨红透熟了。 成甯说:“至于刘管事家里不闹,原因也很简单,油水吃足了吃饱了,就不闹呗。” 叶斐然不由得冷笑了:“好吧。还真是个从上到下的势利眼。原来闹了半天,刘管事也是方吴氏的心腹?我真有点可怜方典簿了,寒窗苦读十几年,一朝高中了状元郎,最终却混到如斯下场……果真是,妻贤夫祸少,母祸祸三族。” 叶天宇道:“姐姐你现在把诱饵放了出去,估计那个吴毅伟很快就抖起来了。第一步就是把债务偿清楚。等他把银子吐得差不多之后,我们就可以收网。不然,人抓了,银子追不回来,最后关个三年五载的放出来,他就去藏匿银子的地方,把银子一起出,逍遥快活去。扔下个方鄂和方吴氏两口子老实人,一辈子受罪。” 叶斐然没有表示不赞成,大家又商议了一下计划,并无不妥之处了。 她还是觉得,方鄂太可怜了。 一个老实又有才华的男人,最终被个拎不清的媳妇儿闹得家破人亡,倾家荡产,简直就是对圣贤书最大的讽刺。成甯倒是看得开,说世间事不止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么简单,过好自己日子,积好自己的福报就行了。多年夫妻成知己,成甯的话很是好好地安慰了她,让她郁闷的心情转晴了些许。 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吴毅伟果然先还了一部分银子给许夫人并几个大股东,言语自然是自己多么多么不容易才凑了这些银子,希望大家好聚好散之类的。但是他的话其实早就没有人相信了,大家拿了银子,笑笑就算。吴毅伟也不知道,其实自己和姐姐干的丑事早就满朝皆知,方鄂成了废人,被深深地藏在太医院里,吴毅伟自觉自个儿瞒天过海的很成功,洋洋得意。 直到七天之后,该吐的银子吐完了,说好的那两个美貌多金的小娘子,却迟迟没有上门,吴毅伟才慌了。他直奔板栗乡去找钟魏,进门连茶都不及喝,寒暄都不及细细寒暄,直奔主题说:“那俩冤大头呢?” 钟魏等了三天没见人影,自个儿也有点虚,弱弱的说:“我、我也不知道……” “可有留下什么字据?知道她们家门在哪儿么?”吴毅伟第一反应,就是自己遇到了骗子,顿时背脊都发凉了。 钟魏被他那模样吓到,颤巍巍的道:“字、字据不是给您了么……白纸黑字红印……要不然,您,您就让您姐夫出个面,去找找这人?” 他平时不是吹嘘自己姐夫能耐多大的么? 吴毅伟想到自己姐夫还躺在太医院里,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咬牙又松开,松开又咬牙,半晌,才说:“哼。你以为我姐夫是那么好容易说动的……扯大旗作虎皮,可不是成天牵老虎出来溜达!你个二傻子!麻溜利索把那两个妇人找出来,早日脱手了那块烫手山芋是正经!” 说曹操,曹操到,钟魏还没有接话呢,楼下就传来了得得马蹄声,从华丽而没有家纹的马车上,下来两个带着墨绿幕遮的丽人。钟魏眼睛一亮,笑着嚷道:“来了来了!” 指着徐徐走进门的叶斐然的背影,钟魏很是自豪地说:“你看看,这两个小娘子可真的个顶个的漂亮。如果知道她们家在哪儿,能够勾搭一二上手也未可知……” 却没发现,身后的吴毅伟斗然僵在原地,脸色变得雪白惶恐。 第1602章 为虎作伥,一网打尽 第1602章为虎作伥,一网打尽 叶斐然半点不吃惊,吴毅伟出现在这里。她还巴不得呢,这么说,成甯倒是有先见之明,派了人跟来。正好把这人抓回去。钟魏腆胸凸肚,神气活现地说:“两位小娘子洪福齐天,我们东家今儿个回来了。快快来参见!” 身后却传来吴毅伟瑟瑟发抖的声音:“你、你……你怎么会来这里?” 叶斐然温温柔柔地微笑着说:“我不这样做,你舍得把吞下去的银子发还我好友么?” 吴毅伟惨叫起来,蹲在地上:“姑奶奶,我知错了!饶了我吧!” 叶斐然懒得发话了,反正叶天宇会好好审他的,懒洋洋道:“来人,把这个狐假虎威的废物给抓了交刑部去!” 变生肘腋,钟魏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心目中通天彻地无所不能的东家吴毅伟被抓走,整个人都傻眼了,追上去问:“喂,喂,怎么回事啊……欠我的工钱……” 薛长乐没好气地说:“还欠你的工钱?你自己不问问,你瞒下了多少?你也不是好货色,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嗓门一寒,冷声喝道:“摄政王妃娘娘在此,还不速速下跪!” “什么?”钟魏大吃一惊! 等看到叶斐然徐徐拿下幕遮,露出王妃的常服打扮,珠翠环绕,贵气不可方物,钟魏才天旋地转,扑通跪在地上! 叶斐然缓声道:“一块猪瘟地,也敢拿出来讹人。钟魏,你为虎作伥,可知罪?” 她说出猪瘟两个字开始,钟魏就知道彻底完蛋了。王妃什么都知道,自己中了圈套!! 完了完了,这回是真的凉透了! 得罪谁不好,得罪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妃! 魂儿都给吓没了,钟魏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娘娘,娘娘饶命!高抬贵手啊娘娘……” 叶斐然淡声说:“你也去刑部走一趟,做个证人。且看看堂官大人如何判吧。” 把钟魏、吴毅伟一网打尽,当场上了枷号,押到囚车上走了。板栗乡的百姓一路围观,平静的乡村里,引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轰动。 趁着前面在轰动,叶斐然来到了金福庄园里。 关上门,板栗乡大道上一切喧哗就被隔绝在门外,大门里,荒草寂寂,长得过人高,一片死气沉沉。只有两三座房子孤零零地伫立在进门的影壁后面,薛长乐看见那房子刷的白漆,露出的木头茬子都还停新,纳闷地嘀咕:“奇怪,怎么这地儿的房子还翻修过?” 叶斐然说:“没什么好奇怪的,想要骗人也得下点儿本钱。想来是那吴毅伟弄的,好诓骗许夫人等入局。原本应该也是打算大干一场,没想到是个坑,又不甘心自己一个人死,就拉了别人进坑。” “就好比那渔人在海边抓螃蟹,抓到一个螃蟹的时候要把竹篓子紧紧关牢,等多抓一个螃蟹,反而不用关竹篓子的盖子了。因为两只螃蟹会相互扯着彼此,不让对方爬出篓子外面。等到第三只、第四只……螃蟹越来越多,彼此也就抓得越来越死……” 边聊边走,绕到了屋后,沿着草丛间若隐若现的鹅卵石路越往深处走,荒芜破败越是明显,白的茅草、黄的地皮,偶尔夹杂了斑驳暗绿的苔痕,很像一条老妇人穿洗脱了色的缎子裙。 薛长乐忽然捂着鼻子,皱眉道:“什么味儿?” 园子深处,透着一股怪味。 叶斐然说:“应该是当年猪瘟和石灰及混杂,挥发到空中的味道。” 那味道说不上是什么,黏糊糊的,好像要把鼻子全部糊住,闻得时间长了,就连眼睛也一块糊住了。叶斐然暗中召了小书出来,问:“小书,这片土地,能够用空间的能力净化么?” 小书检测一番之后,说:“可以用灵泉水进行净化。但需要时间。” “大概多长时间?具体需要我怎么做?” “把灵泉水灌溉到整片院子里,每日一遍,一连灌溉三十天,足以把毒素排清。恢复原本的肥力。” 叶斐然预估了一下其中的用水量,说:“不对啊,这用水量太大了吧?” “没错。所以这么干了之后,空间的灵泉水将会进入枯竭状态。恢复时间视乎宿主的能力了。” 叶斐然沉默了。 按道理,这块农田已经是属于她的了,但……值得她用如此大的代价去挽救吗? 薛长乐呼唤了叶斐然好几声,把叶斐然从沉思中揪回来。她决定把这件事先放一放,牵着薛长乐手慢慢地回去。 田园风光,男耕女织,确然是非常诱人的生活…… 自从离开了琼州,离开了蕉园之后,叶斐然常常睡里梦里都想到要重新找一个庄子,回到那田园牧歌的生活。如今这块金福农庄……算是机缘吗? 她不知道…… …… 没过几天,选了个黄道吉日,刑部尚书梁龙升堂亲审方典簿家十万两银子失窃案,因证据确凿,方鄂的小舅子吴毅伟供认不讳,当场判坐三年大牢,枷号示众。 许夫人等等苦主也都到了场,俗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见着了吴毅伟这冤亲债主,夫人们纷纷仇视鼓舌,眼睛发红,盯着吴毅伟好一顿痛骂! 方吴氏也上了堂,还在维护弟弟:“我家弟弟不懂事,还是个孩子。各位给我个面子吧……” 许夫人咬着手帕侧目看她:“孩子?我就没见过哪家孩子长胡子老长的,哪门子的孩子!你啊你,好生糊涂!没有了你的相公,你家那个孩子似的弟弟,不把你家寡妇门吃尽吃绝了,我就把脑袋削下来给你当椅子坐!出嫁从夫,你从前没学过规矩?” “反正贴外家的人我见过,把自己相公往死里坑了贴外家的,就真特么稀罕了!” “就是嘛……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自家儿子还姓方呢,倒是帮着舅舅了。” “可恨我有眼无珠,竟相信了方吴氏!” “谁不是有眼无珠呢,说白了,我们凭啥相信你啊?还不是因为我家相公跟我说,方大人和平中正,做人厚道,是个值得结交的。不然的话,拿你方吴氏和吴毅伟的名字来筹钱?能筹来一文大钱么?还十万两!” 苦主们七嘴八舌,虽然没有吐半个脏字,却生生地把个方吴氏说得无地自容! 第1603章 方鄂休妻 第1603章方鄂休妻 方吴氏硬撑着辩解:“你们不懂,我们女人的要娘家撑腰才有好日子过……要有娘家……撑腰……” 声音渐渐微弱且被淹没。 有个苦主斜着眼睛看着方吴氏,揶揄道:“那现在你有没有娘家来给你撑腰?我倒是看到只有娘家兄弟在坑你?” 方吴氏只是猛摇头,大家看到她这般模样,也都各自摇头,叹她执迷不悟。 “啪”,堂上,主审堂官梁龙拍了惊堂木,“肃静!堂下所跪何人?” 方吴氏道:“光禄寺典簿方鄂之妻,方吴氏。” 梁龙道:“方吴氏,你勾结兄弟,伙同刘管事,盗窃方鄂印鉴,欺骗多名朝廷官员入伙凑份子买田庄,亏损达十万两之巨。你——为何要这样做?” 方吴氏垂泪,悲苦道:“我娘家困苦,好不容易只有我一个有点儿出息,自然要帮衬点。” 梁龙不说话,看着她,看不到一会儿,方吴氏就继续往下说了:“我弟弟从小聪明伶俐,是个有才的。如果说是蠢笨的也就算了,可他有天赋才华,难道我忍心让他埋没?大人,我知道错了,这件事是我糊涂了。我弟弟还小,他不懂事,银子,他也已经吐出来了,请大人高抬贵手,网开一面。” 一面说,一面深深匍匐在地,拜倒在梁龙面前。 梁龙:“……” 真情流露,说是不感动,也是假的。 何况,她说的又是真话。 银子已吐出来归还大家,方吴氏拿了方鄂的钱,那属于夫妻之间的私事。除非方鄂诉上公堂,否则无人能够置喙。 心中斟酌着如何去判案,旁边一直垂头跪着,蔫鸡似的吴毅伟忽然直着嗓子嚷起来:“大人!您看,我姐姐都认了。都是她的错,您就饶了我吧!” “您要判,就判她坐牢好了!!” 梁龙大怒,惊堂木都不用了,直接拿手拍:“大胆!谁让你说话了?” 吴毅伟扯着嗓子荒腔走板的求饶:“大人——求求您——” 却有人把个大麻核塞他嘴里,让他作声不得。方吴氏脸色雪白,悲愤交加,软在地上好像成了一摊烂泥,梁龙看着她说:“方吴氏,你看到了没?这就是你的好弟弟!” 方吴氏缓缓道:“我,我有句话想问他。可以吗?” 她的眼珠子发灰发白,直愣愣的,呈现出一股死气来。梁龙点了点头,那些衙役就把吴毅伟嘴里的麻核又掏出来,方吴氏说:“吴毅伟,你真的认为这件事要怪我么?” 吴毅伟赤着眼盯着方吴氏,说:“怎么不怪你!要不是你和老娘一直宠着我,惯着我,说有姐夫在,什么事也能兜得住,我怎么会犯下今日这般弥天大错?就怪你!就怪你!” 岂有此理,堂上旁听的众妇人,纷纷交头接耳。碍于公堂上不得喧哗,然一道道鄙夷目光已交织成网,笼罩着吴家姐弟!低低的、很清晰的声音飘出来:“白眼狼——” “白眼狼”,这三个字就像最后一根稻草,重重压在了方吴氏身上,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梁龙取下判签,开始笔走龙蛇,嘴上说道:“吴毅伟,你性情恶劣,秉性贪婪,欺诈无厌。现在狡辩也无用!本官判你发配边疆做苦役十年,克日上路!” 红红的判签被他重重地扔下来,也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扔到了吴毅伟的脑门上,鼓起一个大鼓包。吴毅伟哭天抢地的,跟个小孩似的大哭起来。哭也没用,现场唯一会心疼他的方吴氏已经被气晕了,衙役们对这个吃里扒外的垃圾虫厌恶透顶,不由分说把他架了出去。 接下来,如何退还苦主银两等等善后工作,自有应天府的田粮师爷帮着来处理。苦主们拿回了自己损失的银两,满意地散去。 梁龙回到后堂,男装打扮的叶斐然和叶天宇正坐在公房内闲聊。彼此厮见过后,梁龙对叶天宇说:“左侍郎,多亏了令姐一招引蛇出洞,才逼得吴毅伟把银子吐出来。就算是要变卖方家、吴家家产贴补这笔赔偿,好歹损失也少一点。” 叶天宇自豪道:“我姐一向厉害!我比她差远了!幸亏她不是男人,不然的话估计我娘都不会生下我……” 话音未落,底下笑成一团。叶斐然习惯成自然地抄起桌子上的戒尺作势要打,又想起这地方不是家里,悻悻的放下戒尺:“你小子,回家让你媳妇儿收拾你。” 扭过脸来,对梁龙说:“梁侍郎,此处还有一件事需要善后……” 梁龙听见她说,忙趋前道:“谨听吩咐。” 叶斐然说:“是这样的,那块金福农庄不知道如何处置?” 那边着实是一块烫手山芋,留给方家,显然没能力打理;收回公中再发卖,也不知道坑了谁。叶斐然自个儿虽然说设了个空手套白狼的局,写了个四万两买卖的字据要买,但从名字到印信全部都是假的,也不好意思真的占了人家的地皮庄子。 梁龙一听,果然是个难题,商议半晌不得要领,最后只得搁置。 …… 几天后,发生了奇迹,一直在太医院里昏迷的方鄂,醒过来了。醒过来看着闻讯赶来的张院判,第一件事就是颤巍巍伸出手去:“我,给我纸和笔……” 张院判没有照办,皱着眉毛道:“方典簿,你好不容易捡回一条老命,写字耗神,你要纸笔干什么?是不要命了么?” 方鄂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异光:“我……休妻……” 张院判愣住了。 手里拎着把玩的小手枕,“啪嗒”掉地上。 方吴氏哭哭啼啼的,赶到了太医院,进门眼泪就如同决堤洪水,“哗”的奔涌而出,不顾方鄂正在小厮伺候下喝着药呢,叉着腰,指着方鄂的鼻子破口大骂:“好啊,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狐狸精?竟然不要我了!” 方鄂一口浓黑药汁喷出来,呛得咳嗽不止。方吴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嘴里不干不净的嚷嚷着。 方鄂嘴唇嗫嚅着,“你、你哭什么!” 第1604章 官复原职 第1604章官复原职 方吴氏哭着说:“你不要我了!我早就知道,你个臭男人没良心的,我一没有娘家撑腰,你就不要我!” 方鄂简直要被当场气死,事到如今,方吴氏说的还是这一套?她就不会关心一下他,问候一下他么?他心如死灰,眼神越发如铁一般冷硬无情。 旁边伺候吃药的太医院药奴都听不下去了,嗤笑一声,“要不是你一直贴娘家,把夫家给挖空了,你相公会不要你么!” 等到方鄂真的颤抖着手,写出了一封休书之后,方吴氏才醒悟过来:她一直作啊闹,以为怎么闹都闹不走的男人,是真的放弃了自己。 她慌了,被休回家,她该怎么跟老娘交代啊?弟弟也还在牢里,还指望方鄂醒过来之后去捞人呢!她该怎么办啊? 她应该怎么办才好?? 方吴氏拿着休书,死都不愿意画押,“不,这不是真的,方鄂,我和你二十年的夫妻,你怎么可以这样辜负我!” 方鄂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眼神发灰,低低地说:“倒地是你辜负我,还是我辜负你??” 方吴氏大哭起来,跺着脚,不肯走。张院判来了,见到她在这地方吵吵闹闹的,又看到那休书已经签成了,也就不客气,叫来几个婆子指着方吴氏说:“太医院清静地方,岂容旁人大吵大闹?把这疯婆子赶出去!” 那些婆子也早就厌烦透了方吴氏了,架着她,把她撵出了太医院。 方吴氏站在太医院门前,叉着腰撒泼:“你们怎么对我,知道我是谁吗?我相公是典簿,我是典簿夫人,你们得罪了我,老娘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有个婆子走最后,听见这话了,忍不住回过身冷笑道:“你男人不要你啦!还在做什么典簿夫人的美梦?我看你就是吃了猪油蒙了心!” 方吴氏气得胁下发疼,那婆子冲着她呸一口,说:“还学人耍威风!好笑!” 方吴氏尖叫着扑上来想要抓挠那婆子,却被太医院门口看守的护卫给叉住了:“太医院衙门重地,不许撒泼!” 那个叉住,是真的叉住,直接用长棍叉住了方吴氏,再一次把她打回了大街上。落在她身上的棍棒,也就大了几钱力度,好不疼痛。 方吴氏带着一个小小的包裹,孑然一身,回到了娘家。 吴家的房子已被发卖抵债了,吴老娘搬在了一个别人家拿出来放租的低矮房子里。那房子贴着前面一家人的柴房,别人做饭,这边一屋子的烟。 起先,吴老娘看到方吴氏走进来,两眼放光:“闺女,你来啦。可算把你盼来了!” 看到了自己的亲娘,方吴氏彷徨了一晚上的心,才算有了点了安定,“娘!” 吴老娘看到她的包袱,笑意淡了些:“这次带了什么东西回来?让娘看看?” 老娘伸手向包袱,方吴氏护着包袱,不肯给,吴老娘就连最后一点笑容都没了:“咋地?不肯给?唉,也不看看这家里落到什么田地了,就指望你了啊,闺女。” 方吴氏心里竟还感到愧疚,低下头沉默了半天,方才道:“娘,你怎么住到这儿来了?弟媳妇和侄儿呢?” “甭提了!你弟弟出事了,好多官差上门来把房子封了,把我们赶了出来。老婆子好不容易把两张银票藏在靴底,才算是有钱赁了这处房子有个安身的地方。没想到才打个盹的功夫,你那个作死贪心烂穿肚肠的弟媳妇,把我最后二十两官票给偷了,带着儿子跑了!我这个苦命的老太婆哟……追又追不上,走投无路了啊,为什么我这么苦命啊……” 吴老娘双手捂着脸,呜呜痛哭起来。哭了一会,猛地抬起头,充满希望地看着方吴氏:“闺女,女婿什么时候醒来?醒了之后,让他出钱把我们的房子买回来!还有,我家伟儿肯定是受冤枉的,要帮伟儿伸冤!” 方吴氏这会儿才苦涩地说:“你女婿……今天……醒了……把我给……休了!” 吴老娘大惊:“什么?” “方鄂把我休了!”方吴氏垂泪,泣不成声。 吴老娘用跟自己年纪极其不相称的敏捷身手,迅雷不及掩耳地夺过方吴氏手里的包裹,三下五除二拆开来一看,只有几件衣服,几件首饰,小小的几锭银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吴老娘傻眼了,“他休了你,就什么都不给你?这些破铜烂铁,顶个屁用?” 她浑然忘记了自己身上连几个铜镚儿都摸不出来,这些年跟着在方府中进进出出,养就一双富贵眼睛,顶瞧不上方吴氏从方家带出来的体己。 眼瞅着老娘急眼,方吴氏说:“娘,他如今换了个人似的,铁石心肠!” 原以为老娘会说几句好听话,谁知道吴老娘的老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啪”的一巴掌打在方吴氏脸上,直接把方吴氏给打懵了:“铁石心肠?一定是你做得不对!你被他休了,还好意思回娘家?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我们吴家没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 “简直就是侮辱了咱们的门风!!” 吴老娘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把方吴氏骂懵了! 天啊,这些年来,她给家里挣到的银子,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吧?她哭道:“你好意思说我?你知道方鄂为什么休我么?就是因为我贴娘家!你好意思打我?” 两母女,都不是省油的灯,你一言我一语地,针尖对麦芒地吵起来。 无论吴老娘多么失望都好,方吴氏被休已经是个板上钉钉的事实了,吴老娘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骂骂咧咧地抢走了方吴氏从方家带出来的首饰,收留了女儿住下。 没有了恶老婆闹心,又有张太医等人,出于可怜的心态,加以仔细调理。方鄂很快痊愈了,原本担心的嘴歪脸斜之类的后遗症也没有出现,人们就都说,这是好人有好报。 很快吏部下了文书,方鄂官复原职。 第1605章 否极泰来方典簿 第1605章否极泰来方典簿 好消息像长了翅膀,飞也似的传入叶斐然耳中,带来消息的,还是薛长乐。薛长乐也很高兴,笑眯眯地说:“哎哟,我以为方大人好不了呢,没想到痊愈了,那可真的是好人有好报啊!” 叶斐然随手拿出两根人参来,递给旁边伺候的人:“春分,来,拿红布包了,送去给方大人。就是贺礼。” 春分接过来,答应了,那人参味儿飘进鼻子里,她深呼吸了两口,满脸通泰舒爽的模样。叶斐然一眼看见了,就乐了:“咦,难道我的人参是仙丹?这脸色眼瞅着就好了啊?” 春分笑道:“我也觉得奇怪呢。夫人的这两根人参,就好像南极仙翁处带回来的仙参似的?这几天我一直心口闷闷的,吃东西也没胃口,行走坐卧不得劲儿。一嗅到这股温和沁润的味儿,就好了一大半!”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叶斐然心念一动,说:“春分,你坐下,我给你把脉。” 好家伙,一把,把出了喜脉。 “春分,你这是有喜了啊!” 叶斐然话音未落,春分黑眼珠往头顶上一插,仰天便倒,幸亏薛长乐一箭步冲上前去把她给扶住。旁边的珍珠一跳三尺高:“快,快去叫砚铭大爷!” 砚铭几乎是一溜烟地跑了过来,见到薛长乐掐着春分人中,春分人才睁开了眼睛,他高兴哭了,哽咽着去拉春分衣袖。春分微笑着说:“还不去谢……谢夫人?” 砚铭又跪下来给叶斐然磕头,叶斐然一边笑,一边侧过身子受了半礼,嘴里说;“哎哟,这件事儿可不能谢我。这是你们两个的娃娃……” 话虽如此,也很替春分高兴。 春分和砚铭成亲已经快两年了,一直没有动静。如今终于怀上了,两口子高高兴兴的向叶斐然告假,回娘家报喜去。 不过,春分一怀孕,能做的事就越发少了,叶斐然捡好了人参贺礼,就叫了张大娘来商量再买两个女孩子添补人手。 忙忙碌碌,所有事情忙完,又快到掌灯时分。原本叶斐然打算去金福庄园看看的,也就只能被迫押后。晚上成甯回来,见到她说话懒懒的,他说了几个笑话逗她笑,她也懒怠笑,就知道媳妇儿累着了。 吃过了饭,打发两个小家伙去睡,叶斐然沐浴完毕,懒洋洋地往床上一倒,肩上覆上一只大手。 “今天好累……改天嘛……”她疲倦地推开成甯。 不成想那双手顺着她的肩膀和后背,轻轻揉搓下去,手法柔和,四肢百骸渐渐就放松下来了,棉花似的。成甯道:“放松下来就好了。” 叶斐然闭上眼睛,享受着他给自己按摩。 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 低调的黑漆描金马车来到金福农庄前,下来两个男人。其中年长一些的,正是方鄂。方鄂满脸忐忑地道:“王爷,我这块地是没救的了。您如今却要买下……下官如何过意的去……” 明摆着亏本的买卖,王爷却说要买下来? 而且,开出来的价钱有三万两…… 不多不少,正好帮着方鄂摆脱眼下的窘迫。 要知道,方家虽然堵住了方吴氏这个不断出血的长期伤口,但如今也算得上一穷二白……方鄂自己狠了狠心,打发走了家里大部分的婆子媳妇丫头小厮。可是没想到,有个早就忘记了的小妾,带着一个小男孩儿来到他面前,那个小男孩长得跟方鄂自己一模一样,连滴血认亲都可以省了…… 方鄂不能不要自己的儿子啊…… 狠了狠心,方鄂下了差之后,穿上披风,把帽兜压得低低的,绕着路进了书局里去,想要揽一份抄书活儿。状元郎那一笔漂亮的簪花小楷,还是很过硬,第一次熬了个通宵抄好了一本书送过去,店家露出笑容,把价格拨高了三成给了他另一份活。 方鄂抄了一本书,又抄一本书,自以为瞒天过海,却没想到自己熬红了的双眼和脑壳顶渐渐向后的发际线,瞒不过成甯。成甯那日开口就道:“方典簿,你家不是还有个产业能卖么?那个金福庄子,说起来也是个不错的地方……你如果愿意割爱,就卖给我吧?” 方典簿愣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王爷,不是我不肯卖,是那块地压根没法种养东西。” 成甯也没有多话,只说:“能不能种养东西,我去看看就知道了。明天正好旬休,你我往京城外面走一趟?” 方典簿和摄政王同车而坐,就像做梦一般。路上偷偷掐了自己好几次,靠着疼痛提醒他,他没有在做梦。于是他们来到了金福庄子,方典簿看着那块金漆剥落的招牌,就忍不住阵阵肉疼。成甯在旁边转了两圈之后,说:“三万两。你愿意卖,就卖给我吧。” 心知肚明王爷的用意,又是感激,又是感动,方鄂写好了字据,按下了手印,手在抖,肩膀在抖,嘴唇在抖,浑身在抖。成甯现数了三万两白银官票给了他。接过了那官票,上面还带着体温,方鄂红着眼睛,跪下来,狠狠地朝成甯磕了三个响头…… 这件事成甯其实纯粹当成做好事,也没放在心上。那个地契带回来随手往书桌上一放,自己去教初五扎马步去了。也是凑巧,叶斐然到书房里找丁字尺,一眼瞅到了那地契,揉了揉眼睛,还不敢相信:“咦?怎么我那张假地契还在?拿去烧掉算了。” 成甯正好走进来,一听,就道:“那可是真货!你那些假的我早就烧掉了!你没看嘛?” 叶斐然低下头一看,落款是成甯,顿时脸就成了囧字,拧着眉眯着眼一头问号抬头看着成甯:“??” 成甯就说:“方鄂穷得快活不下去了,还得养活刚扶正的妻子和儿子。我就帮帮他呗。” 越说声音越小,冷峻面孔上……闪过些许忸怩? 还有垂着眼睛,眼神闪烁逃避的模样,跟做错事的初五一毛一样…… 叶斐然就觉得好玩,故意一声不吭的,想要看看成甯还会怎么样? 第1606章 改造死地 第1606章改造死地 成甯变成嘤嘤怪,嘤了半天,叶斐然没撑住,憋笑被发现。顿时闹起了别扭,叶斐然哄了哄,也就好了。府里人对这两口子闹花枪早就见惯不怪,各干各的事,连水花都没有起一滴。 闹完之后,叶斐然才正色对成甯说:“相公,我问你要一样东西行不行?” 眼睛亮闪闪的,也就没有长尾巴,不然肯定尾巴猛摇。 成甯就用力抱了抱她,“怎么?” 叶斐然蹭着他说:“把金福农庄给我。” “别闹了。”成甯一口拒绝,“那是一块死地。我去看过,连茅草都长不高。” 叶斐然说:“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要,那么好一块地,丢荒了多可惜啊。” “难道你还有把土里的毒去掉的法子不成?” 叶斐然装作没把握的模样,说:“兴许有也说不定。但我没有试过。反正买也买下来了,就让我试试看呗。” 成甯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就答允了:“行吧。只是你忙得过来么?白洛的婚事也是你来操办,还得多管个农庄?” “你放心!”叶斐然弯起胳膊,亮出自己二头肌,“你娘子我是村妇出身的,能扛能打!” 成甯:“……噗。” 行吧,如此女汉子,难怪外头有传言说,摄政王妃就是京城里的一股泥石流了。成甯就成了……能操控泥石流的男人! 他答允了叶斐然的请求,说:“行吧。既然你喜欢,就折腾好了。只一条,不许累着自己。” 叶斐然高兴得眼睛弯了起来,“吧唧”亲了成甯脸颊一口,开心得不要不要的:“知道啦!” 屁颠屁颠就赶到了金福庄园,这一次出门规模可大,把王府里能干活的都带上了。负责种植的管老大,负责统筹全家的张大娘,并珍珠、琥珀等跟前人。春分孕吐得厉害,叶斐然就没有带她。 来到了庄园门口,薛长乐两口子领着几个玄门弟子也到了。 板栗乡里少有这热闹场面,顿时聚了不少乡民来围观,见着了从车上下来的叶斐然,雪人儿似的一个,个个跪下来就拜。 进了院子,万江珧命几个弟子到各处寻摸当年埋死猪的位置。他自个儿拿出紫金罗盘,把几个房屋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拧着眉头说:“这是正儿八经的招煞藏阴格局,这些房子都不能要了,全部推了重新建,花费又大……” 叶斐然听见,连忙道:“花费大点无所谓。该花的银子还是得花。” 万江珧欣然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不多会儿,有人来报找到埋死猪的地方,问要不要挖出来。叶斐然和万江珧异口同声:“万万不可!” 就连薛长乐也道:“那地方地下埋了一千几百头发病死猪,一旦挖开,势必把恶臭秽气放在空气中,闹不好还会造成另一场瘟疫。不能胡乱挖!” 叶斐然说:“带我去看看!” 那玄门弟子就把她带去了,其实那块地方,一看就能看出来,草、树长得特别高,但透着一股诡异。管老大是种东西的好手,一看就明白:“此处地下肥力深厚,所以能够滋养树木草皮。但人在此处生活却不适宜,怕泥土带了瘟病的缘故……” 这些古代人,不知道什么叫细菌、病菌,不懂微生物学,然而嘴里说出的道理,却跟现代科学结论出奇一致。叶斐然深以为然,颔首道:“老大说得有道理……既然如此,就用我的法子把。用水灌法,加快把地下瘀滞的恶秽排出,净化土地。” 她一锤定音。 不大能够理解夫人的用意,没关系,照做就行。二三十名力工进门分成两批,一批抡起大锤子乒乒乓乓把房子夷为平地,另一批则在运河边上用石头石灰砌起一座两丈多高的高台,高台上吊装了兵器局处订造浇铸的大铁皮箱子。 旁人不免好奇询问叶斐然:“夫人,这个铁皮箱子是什么啊?” 叶斐然说:“水箱啊。装水用!” 在运河边架起了一座水车,昼夜不断地把清澈的运河水运到水箱里,再通过水箱输送清水到水管中,浇灌到院子的各个角落。 叶斐然穿着骑马装,爬到吊装好的水箱上,把空间里的淡水灵泉池子的水刷刷刷地放进水箱。水箱体积少,才放了三分之一就满了,这第一箱浓度特别高的灵泉水浇灌进了地里,效果简直肉眼可见。叶斐然这边滋溜溜的放水,那边就听见有几个力工大惊小怪:“这水管子里的水才打出来,咋地那黄了的茅草就泛绿了呢?” “我的天,莫非是我眼花啦?” 叶斐然暗地里吐了吐舌头,赶紧停止了放水,看来往后还是得控制分量。 她想了想,从空间里取出一个大酒坛,坛口盖上盖子,盖子上钻了孔。用粗麻绳系了酒坛双耳,把大酒坛吊进水箱里,水箱里的水一波动,随着酒坛颠簸,里面的灵泉水就会泼洒出来,和水箱里的普通水混在一起。 这种方法,可以在她不在庄园的时候,控制水箱里灵泉水的比例。 反正……把一切做得完美,是她的风格。 叶斐然做妥一切,满意地笑了笑,在心里对自己比了个大拇指,从水塔上爬下来。不过小半天功夫,经过灵泉水灌溉的庄园,呈现一股和先前完全不一样的气象来。所有花草树木生机勃勃的,空气里的衰败臭味一扫而空,散发出空山新雨后一样清新芬芳。 忙活了大半天,大家都饿了,张大娘去马车里拿出一包点心,打开来,里面有牛舌饼,也有枣泥馅的花糕,还有南式的桂花糕,绿豆栗子馅儿的。 叶斐然看了一眼,笑着说:“大家都忙活了一上午了,没有点油水进肚子,怎么恢复力气?我刚才已经让长乐带着珍珠琥珀到乡里去了,看看有没有手艺好的厨子,现炒菜来。” 张大娘一听,口水就上来了,眼睛放光,直吞馋涎的:“好啊!还是夫人讲究,我咋就没想到呢!也不知道这板栗乡里有没有好厨子。” 第1607章 乡野家厨好味道 第1607章乡野家厨好味道 “我打听过了,说是有个姓范的厨子,在京城百味香学的手艺。中午大家都吃好的。我还说了,要多炖肉,烙一筐硬面馍馍,还要有酒。力工们下大力气的,没肉没酒,解不了乏。” 张大娘听见叶斐然如此慷慨,不免又是一顿“阿弥陀佛”,赞叹不已。 不多时,薛长乐就带着范厨子来了,排场还不小,身后跟了五六个人,人人肩膀上一个挑子。叶斐然乐了:“哎哟,这是帮我把一个饭馆挑过来了呀!” 乡村里有一种人,职业就是厨子,好多人叫他们也不叫名字,就叫“何厨子”“徐厨子”之类的,时间一长,本名都被人忘记了。 他们不开饭馆,甚至摊子也不开,全部家当是一副挑子,一边是锅碗瓢盆,一边是各色佐料食材。厨子们平时也是务农,种地,不俱哪个村子办酒席了,商量好日子,到了宴席当天,有时候提早一天,就带上自家小学徒——多半是自己的子侄,厨子也是一门手艺,学好了不愁吃喝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轻易不传外人,就去了。 一般的村子有酒堂,酒堂有桌子和公用的碗筷碟子。如果是家宴,厨子可以借用自己的锅碗瓢盆了。 一般的鸡鸭鱼肉,青菜豆腐,柴米油盐,是村子里公中出的。珍贵的食材,鲍参翅肚山珍海味,可以让厨子出,价钱另算。 从前火山村也有厨子,姓罗,一手烹调海货的好功夫。后来火山爆发那会儿,罗宴席也活下来了,不过叶斐然听说他年纪大了,不干厨子活儿了——厨子也是力气活,别的不说,光是颠勺颠锅,那身膀子力气就小不了!罗宴席的名号转给了他独生儿子,小罗宴席的灶上调和功夫也有了老子的七八分火候,若非相熟老饕,别的等闲食客吃不出分别来。 薛长乐找到的这个范厨子,手上绝活是一只八宝葫芦鸭,鸭子去骨留肉,里外里涂抹三层秘制酱料,临到煮的时候,只放进清澈高汤里烹煮。期间要不断的过冰水冷河,最后煮熟的鸭子,整个呈葫芦状,取“福禄”吉祥名儿,切片取食,那咸鲜清爽的口感萦绕不散,齿颊留香。 叶斐然看着在院子里露天摆出来的桌椅,原色的木头上,是乡间用的粗瓷大碟,炒菜热饭香喷喷的,那画面就是一幅色彩满溢而且接地气的大丰收图。叶斐然心中欢喜,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熟悉向往的生活中,那笑意自然而然地从嘴角流出来。 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范厨子并一众帮宫门拿到了足足的银子,感激不尽地离开了。此后一连七天皆是如此,着实是带动了一把板栗乡当地人的经济,很是让此地乡民挣了些活钱。 “摄政王妃娘娘是个心地善良的奢遮人物”这个名声,也口口相传,绕着板栗乡,在京郊十里八村的传了开去…… 这日万江珧正式宣布,可以除草砍树挖地了。 一片欢呼声中,叶斐然就开口说话了:“别往下说了,赶紧说‘但是’以后吧。” 万江珧道:“但是只能薄薄的翻一层土,千万别往深里翻了,我担心……” 不等他说完,旁人异口同声:“我担心土层底下还埋着别的恶秽!” 万江珧好脾气,只笑了笑,说:“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 除草翻土是体力活,又不能深翻,就只能用人力来翻。掐指一算,眼下不算农忙时节,叶斐然二话不说的拿了一串钱给张大娘,现雇人去。 谁知道张大娘一去去半天没回来,叶斐然等得都急了,戴上幕遮到前头来,正好看见石阶下张大娘和两个人面对面的,紧张气氛扑面而来。叶斐然好奇了,凑上前去一听,只听见领先那个五大三粗的女人说:“不行。今儿没有两百文钱一天,甭想咱们干活!” 张大娘说话那语气,隐约听得出,是在压抑怒火:“邹氏,打量我不知道这周遭的人工价呢?泥瓦匠,大工活儿,满打满算也就是一百五,小工收稻打场,八十就算高了,跑腿儿捎口信儿的半大小子能干的轻便活儿不计数。你是寻思咱们夫人阔绰好言语,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 那个邹氏被张大娘说得哑口无言,东张西望,用眼神勾搭跟在她身后那十几个人。好像达成了什么共识一般,腰杆子又硬起来了,说:“什么坐地起价?张大娘,我们丢下家里的活计来帮忙,也是很不容易的。反正夫人不差这几个钱,来帮了就是了。省得你跑到邻乡里去再找人,离这最近的栗花村也得走个十里路,等他们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不是我空口白牙的说,而是我的乡人们,全都和我一样想法的。不信您问问大家!” 那些跟在邹氏身后的人七嘴八舌乱糟糟的应和着,张大娘倒是被他们逼得后退了两步,脑门子上冒出汗珠来了。叶斐然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眉头,跟在她身后的薛长乐却没她沉得住气,嗤声道:“什么嘛,我们和善待人,倒是把他们的胃口养大了?不行,我得去教训一下这些刁妇!” 叶斐然一把扯住了她:“等等。” 薛长乐停下了脚步,不服气地看着叶斐然,叶斐然轻声道:“小人畏威而不怀德。你去跟张大娘说,钱,就这么多。爱干不干。不干的话,有的是人来做。大不了就明儿从京城带人来干。还有,如今立刻飞鸽传书回京城给王爷,让他调两队亲兵来把守庄子。有谁晚上来捣乱的,不必手下留情。” 薛长乐眼睛一亮,重重答应,脚步如流风般地去了。 张大娘势孤力单的,说白里,她心里也觉得多这几个钱无所谓,不如麻溜利索答应了。谁知道薛长乐步履匆匆的赶来,来到直接说:“夫人说,不行。我们自个儿有钱是一回事,被人打蛇随棍上坐地起价又是另一回事。扪心自问下,不过翻地除草的活儿,值不值200个钱一天?你们爱干干,不爱干就算了。大不了我们从京城找人来干。管吃管住管接送!” 邹氏一听,傻眼了,杀头的买卖有人做,亏本的生意没人干,从京城里往板栗乡拉人来干活,明摆着血亏啊,怎么夫人就愿意干? 第1608章 强龙猛斗地头蛇 第1608章强龙猛斗地头蛇 她下不来台,索性恼羞成怒冷笑道:“好啊,夫人乐意,咱也不勉强。走——” 扭身就要走,预想着薛长乐和张大娘会叫住,就好比集市上讲价似的嘛。 结果身后只传来张大娘一声:“薛姑娘,幸亏你来拿了主意,可真的要多谢你……” 周围的村妇就有人埋怨了,嗔怪着邹氏不应坐地起价,偷鸡不成蚀把米。还算同仇敌忾的乡民村亲,生起了嫌隙,相互之间各出主意,吵成一团。 纷乱间,邹氏不知打哪儿捡到一根竹竿,啪啪啪的用力敲着地面,把人声音盖了过去,才算是有了说话的地方:“啥眼皮子浅的瘸货!驴入的你们就只会眼瞅着跟前两文钱么?” 有人不服气了:“喂,嘴巴放干净点。你家那不上磨的老驴才入你呢!啥子两文钱哟,人家是官,咱小老百姓,差不多就得了!” “前儿那个不也是官?告诉你,为了拿架子,他们的银子才好坑!”邹氏压低声音说,“80文钱和200文钱,你们选哪个?” 众人意动,傻子都懂这笔帐怎么算吧! 再说,这样的事儿又不是没干过! 又有人问:“那现在咋办?” 邹氏小眼睛底下凶光一闪:“你们别急!强龙不压地头蛇,她咬死了不听咱们的,咱们就让她们白干活不就得了!就算是王爷又怎样?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咱们趁着晚上,就去好好的给他们捣鼓捣鼓……” 驾轻就熟老司机,不然吴毅伟那十万银子是咋亏的? 后来后知后觉的去找到当地人钟魏当管事,已经成了个大窟窿,回天乏力!眼下钟魏进去了,邹氏和她男人王天霸,上次是跟班,这次城头变幻大王旗,就想要如法炮制,这回自己当老大,再弄一回意外财! 第二天,叶斐然带着在京城里招揽到的使唤干活的人,来到金福庄园。墙跟处安置的站笼里就站了十来个人,都用粗麻绳绑住了手脚,有的被打肿了眼睛,有的身上都是鞭痕。身体上的受伤也还罢了,站笼是能四面通透敞亮的,走过路过的乡民,不免都朝这边多看几眼。 叶斐然一眼看见那几个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站在站笼里,低着头,嘴角上扬:“有胆子做贼,没胆子见人。” 薛长乐坐在她身旁,噗嗤的笑出声来。 听见前头马车声音响,大门八字打开,全身披挂的小队长聂岩夸刷跨刷的走了出来,粗着嗓子高声说:“末将迎接夫人!昨夜捉拿盗贼宵小十三人,全部根据大顺律,关押站笼,听候夫人发落!” 叶斐然坐在马车上,拿捏足了架子,款款道:“这些人是怎么来的?我们那破院子,有什么东西可偷?” “回夫人,末将昨夜听见响动,过去捉拿的时候,发现他们在往我们的水箱里放东西。” “放什么东西?” “放……放砒霜!” 外面又围拢了不少人,其中有一些眼神闪烁脚步游移的,叶斐然看着就知道是来打探消息的。 叶斐然语气一变:“放砒霜?那是想要毒害皇嗣么?” 砒霜吃了会死人,这是常识。 她很生气地说:“好啊!没想到竟是下毒……荆远!按照大顺律例,伤害天家的人,该当何罪?” 这些天跟着她进进出出的师爷荆远,上前端端正正一行礼,说:“该当凌迟,且,不低于一千刀!” 凌迟也分等级,有三百刀、五百刀、以及,最残酷的一千刀! 在割够一千刀之前,如果犯人受不住酷刑死了,那么欠下来的刀数就会一刀不少地返到行刑的刽子手身上,所以刽子手会小心翼翼地,确保受刑人不死…… 想到那生受千刀万剐的痛苦,那十几个人中间当场就晕过去了一半,剩下的也是抖成筛糠。混在人群里的邹氏一听,傻眼了,怎么会这样? 怎么是凌迟? 凌迟啊!!她都不敢想象! 她自个儿的亲弟弟就在站笼里面啊!! 这些城里来的官,太赶尽杀绝了吧!怎么跟之前那个完全不一样? 她急忙低着头往回走,想要去找丈夫王天霸商量对策,谁知道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一个满脸横肉的女人迎面拦住,把她推回去:“你跑啥呢?邹氏,你跑啥呢?都怪你,我相公要被送去凌迟了!都怪你!!” 现场来打听情况的不止邹氏一个,下被吓慌的也不止! 邹氏被推出了人丛,正好倒在王府马车前面,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感觉到头顶两道玄冰利箭似的目光投下来,她一咕噜翻身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夫人饶命啊!我弟弟邹大力是无辜的啊!我们只是家里穷想要来偷点儿东西吃,绝不是要毒害夫人……夫人……您不能杀了我们啊……” 她开了头,就有亲人被关起来的,跟着她一起跪拜磕头起来。 一时之间金福庄园门口求饶声磕头声杂乱响作一片,甭提多热闹了。 叶斐然淡声道:“偷吃的?你打量本宫好骗?这儿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这块庄子土地不适合耕种,里头全都是枯树恶草?这里面长得果子,莫说是凡人,就连神仙也不能吃吧?再说了,我的亲兵队长说了,他们是要往我水箱里投砒霜?谁家小贼随身会带砒霜?嗯?” 邹氏硬着头皮听着。 旁边有人嘲笑道:“也不知道谁给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耍泼耍到了王妃娘娘身上去了!真以为能说上话,就是人好欺负啊?” 叶斐然淡淡地说:“这十来个人,既有往我水箱里放砒霜的心,也就有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胆子。哪怕不凌迟,也难逃惩罚。聂队长,劳烦您把这些人押送到应天府一趟,通知府尹大人办案吧。” 聂队长大声喊道:“是!” 眼瞅着披甲映虹光的士兵们,押送着那些盗窃的夜潜的上了囚车。当场就响起一片肝肠寸断哭声!!杂乱的嚎哭声中,薛长乐不耐烦地大喝:“哭什么哭!觉得后悔了,就别来闹事啊!” 第1609章 这是不发威不行了 第1609章这是不发威不行了 那些乡民被她一吆喝,哭声减弱了许多。 “里正来了!” “里正来了!!” 板栗乡的里正,老秀才钟泓出去走亲戚回来,路上就被村子里的人飞奔着知道了出了事。骑着小毛驴那一通跑哟,来到叶斐然面前,翻身下了驴子就拜:“学生钟泓叩见王妃娘娘!娘娘千岁,万福金安!” 叶斐然轻声说:“您就是此地的里正?” 钟泓道:“是。学生小姓钟。” 叶斐然说:“之前哪儿去了?” “回娘娘,走亲戚去了,这一去半个月,才回来。” 钟泓态度恭谨,叶斐然听着,舒心了些。她说:“难怪整个板栗乡,就跟没有王法了似的!” 钟泓低声说:“学生知罪!邹氏愚钝,请娘娘原谅。” “原谅?”他不说也就罢了,一说,叶斐然的火气“蹭”的上来了,“本宫在你们村子里置田买地,原打算省点事,当地雇工帮忙。没想到这个王天霸家的却伙同一众刁民,欺负我家管家娘子,坐地起价大加工钱。本宫不愿意和她计较,这些人竟然胆大包天,打算翻墙到我田庄内搞破坏……他们,是不把天家放在眼内么?本地民风如此败坏,无药可救,还是说你们这个村子,想要换换种?” 说到最后,已是疾言厉色! 她雷霆震怒,钟泓听得心惊肉跳,魂飞魄散,差点儿尿了裤子! 邹氏这是疯了吗? 平日里欺负欺负邻居,敲诈敲诈过路客也就罢了……竟然敲摄政王的竹杠? 心里恨毒了王天霸两口子,大声说:“请娘娘息怒!王天霸两口子平时就没干好事,成日挑唆摆烂,煽风点火。鹭鸶腿里割肉,蚊子身上榨油,走过一个肉档子都不忘记摸一把油水走的破落户。那些愿意跟着他一块儿胡混的,也统统不是什么好东西。请娘娘息怒,学生……学生这就把他们全部驱逐出村子!他们所做所为,和本村无关,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本村村民……” 他弃卒保帅,那些原本害怕受到牵连的村民顿时来劲了,大声鼓噪着帮忙钟泓说话,和王天霸一伙划清界线。真个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叶斐然一眼看见钟泓微微颤抖的肩膀和脑门上不住往外冒的汗珠,可见是真的害怕。 她放缓了语气,说:“里正,你跟我玩弃卒保帅这套,没用。从来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既在此处买庄子,那就是要安居乐业的。若是你这些村民,今日给我下砒霜,明日给我使绊子,我哪儿来这许多精神来应付你们?都说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没想到京郊不过二三十里地的地方,也出如此傻虎刁民。倒不如换一拨人在此生活,来得让本宫安心?” 钟泓这会儿是真的要尿裤子了,这是连累了一村子的人啊! 他哀求道:“娘、娘娘,我们世世代代生活在板栗乡,不能因此而毁掉啊……我,我用项上人头跟您保证,在您安居此处期间,绝对不会发生同样的事情了!” 叶斐然冷声说:“你的保证,我稀罕?” 确实…… 对方是谁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妃! 钟泓恨透了邹氏夫妇这对蠢货,忽然拔高声音高喊:“把王天霸带过来!” 王天霸早就来了,躲在人群外面偷偷摸摸的张望,听见了钟泓嚷的那嗓子,扭头就跑。还没跑出去两步,就被村民们追上来抓住,扭送到钟泓跟前。钟泓爬起身来,对准了王天霸噼噼啪啪就是十几个嘴巴子。 气急败坏的,也顾不上叶斐然还在跟前。 打完到自己打不动,王天霸两边脸肿成了猪头,钟泓回过身,对着叶斐然重重一跪,“求娘娘饶命啊——” “行了。” 人群外面,成甯来了,一句断金碎玉般的话,清晰入耳。紫袍玉冠俊面,停匀好看,照花了人眼睛。人群自动让开两边,下跪着,山呼千岁。成甯骑着马,马蹄儿轻轻巧巧的,溜溜达达走到叶斐然的马车前:“差不多就好了。严惩了那些个,其余人,看在我面子上,绕过了吧?” 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松了口气…… 救星来了!! 对那位面目冰冷骄傲强大,看起来拒人千里之外的王爷,心里油然而生敬爱之情。 叶斐然气也出得差不多了,点了点头:“行吧。我就是给夫君面子!” 成甯拱了拱手,道:“谢夫人赏脸。” 叶斐然指着邹氏,道:“你,你,你,你……你!” 一口气点了包含邹氏在内的十来个妇人,说:“这些人,就是昨天合伙刁难我的,带下去问罪。我还有正经事做。你们别来烦我!” 回到了马车里,让车夫把车子赶进了院子中,身后那些带来的京城工匠们全都进了院子之后,大门徐徐朝里八字关上了。 …… 且不管成甯在外面如何收拾善后,待得叶斐然布置停当之后,薛长乐才又跟了上来。仍旧是铁着脸,一言不发的。叶斐然看了她一眼,笑道:“长乐,是不是觉得我刚才好可怕?” 薛长乐摇了摇头,珍珠、琥珀两个丫头却异口同声说“是”。 琥珀性情活泼些,憨憨的说道:“平日夫人那样和气,刚才却是一句话杀伐决断的。我在旁边瞧着,也是腿抖呢。夫人,您说要杀了那些人,给他们换种,是当真的么?” 叶斐然嘴角似有若无的笑容,彻底消失了,说:“说是真的,也是认真的。如果他们真的养成了此般败坏的民风,板栗乡又离京城近,相当于对准了人心口的一支毒箭,不拔掉是不行的。不过,我当然不会杀他们,定多也就是流放吧。至于王天霸和邹氏那种天生又蠢又坏,拿着砒霜敢往我庄园水箱里扔的,绝对留不得。” 薛长乐插了一句嘴,说:“我怀疑,他们手上说不定已经有人命了。” 她说话的口吻真的很平淡。 然而,宛若一股寒风吹过,所有人安静下来:“……” 第1610章 后背突然之间有点儿冷 第1610章后背突然之间有点儿冷 怎么突然之间,后背有点儿,冷?? 一句话把天聊死,薛长乐还没反应过来,傻憨憨的一会儿看看珍珠一会儿看看叶斐然,说:“怎么都不说话了?” 珍珠抖了抖,亮出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说:“薛姐姐,你,你说得怪渗人的……怎么就杀人啦?” 薛长乐还想要说什么,那一脸耿直的表情,叶斐然心里一激灵,猜到她肯定不会说好话,伸手捂住薛长乐嘴巴:“够了,别说了。我们去田野里瞧瞧,看看土地净化得咋样了?” 及时中止了话题,一行人换上短打木屐,头上戴了草帽,放了长长的幕遮不使皮肤晒黑,迤逦而至田野处。 金福农庄是一处葫芦状的地貌,房子集中在葫芦嘴的位置,越往里走,越开阔。一共有两块农田,小点儿的那块,叶斐然已决定挖做池塘,日后养鱼养荷花莲花,也做一个水榭供自己游玩。大的那处,足足有二十亩大,也是当年埋死猪的地方。在埋死猪之前,是块上等肥田。 如今,工人们用特制的精钢铁犁,浅浅地在大田处翻了一遍,大田里一派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忙碌归忙碌,大家知道土地下发生过什么,做得很小心,未见异常。 看到那翻出来的黑土,叶斐然就越发欢喜了。 薛长乐跟在旁边,寸步不离,嘴里提醒:“夫人,要戴好口罩。怕翻出了土里藏着的秽气,人吸了进去得落下病根。” 叶斐然拒绝道:“没关系。大家都不戴,我也不戴。” 经过灵泉水浇灌的土地,恶秽去除了很多,油黑的土地,就像一个久病初愈的病人,终于重新滋养出肌理,叶斐然站在田埂上,好像听见了这块大田在笑。她也就笑了,拉着薛长乐道:“你看看,这地皮多好啊。我们可以在这儿种好多东西。你喜欢吃胡萝卜,我们可以种两畦胡萝卜。还要架葫芦架子,种一些葫芦刻着玩儿。” 薛长乐笑道:“夫人,您可真接地气,谁家王府别院弄得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的。依我看,您索性也别惦记什么胡萝卜,葫芦之类的了,也依照那苏式园林、广式园林,造一个好园子来?” “嘿,那种玩具似的房子,有什么意思!”叶斐然兴致缺缺,“我就喜欢种菜。种菜多好啊,春耕秋收,生生不息,繁荣昌盛。园子啊,亭台楼阁什么的,放前面那块小田,意思意思就得了。” 薛长乐摇着头说:“我也知道,我只是白说你罢了。” 其实,小薛自个儿也喜欢种菜。 逛着逛着,比叶斐然还要开心入港,“从前我们在山上,屋子后面也有个菜园子,我们种的菜薹打了霜之后就变红了,用蒜子清炒了,清甜得入心!后来有了辣椒,配上干辣椒,就更好吃了!” 叶斐然不由得想起辣椒还是自己从琼州山里采了培育成功,推广出去的,乐了。 自己这只小蝴蝶,无意中也扇了好多下翅膀呢! 大田不敢深耕,薄薄的翻了一层土。这份活儿还算轻松,大家伙小半天的功夫也就做完了。今天连米面粮油都从王府带过来的,才开锅做饭,范厨子带着俩小徒弟,挨挨蹭蹭的来了,做错事似的小小声讨活干。叶斐然其实也无意刁难这些老实人,就仍旧雇了他,还是按照行内价算钱。 吃过饭后,管老大吆喝着,指挥大家继续清理码头上的乱石荒草。这条私挖小水道非常实用,不能浪费。 叶斐然对薛长乐说:“长乐,我要加一点净水剂到水箱里面去。” “那我们走吧。” 薛长乐站在水塔下面把风,叶斐然爬到上面,给大坛子里加满了灵泉水。水箱得了灵泉水的滋养,里面的水漂浮出一层若隐若现的薄雾,就跟活过来了似的。站在高处,向下鸟瞰,金福庄园尽收眼底。黑的土地,白的墙,碧绿的小运河,就像一匹绿绸,一路从脚下滚落,滚到了远处去,跟玉河主干流汇在一起。玉河上的乌篷船缓缓前行,天朗气清,美如画。 叶斐然看着看着,竟不舍得下来,心里脑子里,放得空空的。 薛长乐在底下唤了一声又一声,才把她叫了下来。回到地上,薛长乐就问她:“夫人,刚才在上面看了什么,入了神呢?” 叶斐然调皮起来,说:“你猜?” “嗯。”薛长乐很认真地环视了一圈,说,“水塔这儿算是个制高点,如果以这儿为中心,一点五瓣梅花形建六个箭楼,就能够把这个园子保护得密不透风了。” 叶斐然:“噗……” …… 过了两日,京城里许夫人摆宴席,宴请摄政王夫妇前往。 秋高气爽,宴席别出心裁:在庭院里架起了支子,燃起了银丝炭,搞烤肉大会。 叶斐然走进许家大宅后花园里,只见角落里,三五个丫鬟婆子围坐着,手不停歇地用竹签子穿大块大块的肉。 许夫人见到叶斐然,格外热情,挽着她的胳膊就不放手:“哎哟哟,娘娘,见到您真的太开心了!” 她可不能明说为什么那么开心,不过叶斐然知道——她追回了三万两银子,可算是大步跨过难关。所以许夫人特意亲自给她斟茶倒水什么的,她安然接受。许夫人要帮她烤肉,她却制止了,说:“我自己来,自己烤吃着香。” 许夫人见她熟练地烤肉,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娘娘倒是烤肉的行家。” “不是我吹牛,我烤肉真的不错的。当年我们出使若氏,若氏国流行吃烤肉,吃得好肉多了,也就会烤了。”叶斐然笑吟吟地,“多吃羊肉好,滋补,不怕冷。如果有整只的羊腿,腌制入味了,架在火上烤,那才叫人间美味!” 许夫人一拍大腿:“还真的有!” 当即命人拿来一只烤羊腿,用铁支子架着,旋转烤了,命人拿刀子来割了分食,人人赞好。席间有人提起,说刑部又揪出一单案子,板栗乡有对夫妇竟拉黑媒,表面上保媒拉纤,实际上拐了好人家的女儿卖进青楼。而且手上沾了好几条女孩子的命,震惊朝野,这件案子交给右侍郎在办,残忍至极,云云。 第1611章 一代新人冒出头 第1611章一代新人冒出头 许夫人佩服地看着叶斐然,说:“娘娘,还是你会玩,脑袋瓜子怎么长的,无穷无尽新鲜玩意儿。难怪王爷十年如一日独宠你。” 叶斐然笑道:“就瞎编嘛。拼命瞎编就是了。” 她明明说实话,大家却一脸当她开玩笑似的,笑着就过了。 又有人问:“听说方典簿那个庄子,是王爷买下了?眼下不知道如何了呢?” 这件事成甯做得低调,叶斐然接手得隐蔽,就没有声张。听着旁边人在那儿娓娓猜想,叶斐然笑而不语。吃了一肚子肉,腻得慌,她就起身寻青菜吃:“有什么青菜么?” 坐在她另一边的王夫人道:“青菜没有,水果要不要?有新下来的柚子,不过只怕还酸。不然的话,桃子和梨子也有。” 叶斐然皱着眉道:“全都是生冷水果,怕吃了拉肚子……想要一口青菜吃。” 王夫人笑着说:“你是南方人,离不开叶子菜。我们倒土豆、胡萝卜也能凑合了。这会儿要吃炒青菜,得让厨子现炒?”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许夫人,许夫人是主妇,忙说:“那就让厨子炒青菜去。” 一边说一边叫人,叶斐然看着那被羊油滴落滋滋冒烟的铁网,眼珠子一转,有了新主意:“要不然,我们烤个蔬菜吧?” 妇人们愣住:“哈?青菜也能烤?” “能啊,怎么不能?茄子、韭菜、土豆都能。”叶斐然说,“可惜这儿没有锡纸,不然我还会做大白菜。” 物以稀为贵,回到了北方,大白菜也就回到它们的本名,不再是稀罕的“金银菜”了! 说干就干,叶斐然说了怎么做烤蔬菜的法子。土豆简单,切片穿了烤就是了,洒了孜然和辣椒末,很香。烤茄子是整条放着的,烤的外皮焦黑里头软乎乎,吃下去很香甜,好像顺着舌头跳舞。 许夫人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锡锅子,也就巴掌大,正合用。叶斐然浇了底油,调了底味,把切好的大白菜放进去,铺上蒜蓉。不大一会儿,大白菜自个儿煮绵软了,混着蒜香,就跟那教坊司刚来的若氏小美人似的,劲儿冲味道美。 一开始,夫人们都只是看着,不敢吃。叶斐然自个儿大快朵颐,还殷勤招呼:“好好吃哦,要不要来试试?来嘛,王夫人,来试一下?” 其实大家见她吃得那么香甜,也都想要吃的,但是不明原因地怯怯不乐意上前。 有个年轻面生的少妇胆子大一些,开口道:“我们倒是想吃,可蒜味儿太重了,不敢吃呢。” 叶斐然一愣,环视周围一圈,好些人都露出赞同的神色。她扶额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别担心,回头煮一些热牛奶喝了,就可以消解掉大蒜的味道啦。” 那少妇瞪大眼睛问:“是吗?” 她长着一张圆圆的脸蛋,秀发茂密,显见得才开脸梳头,鬓角、发际线乱糟糟地冒出无数茂密绒毛,一双圆圆的小鹿眼睛湿漉漉地,很是讨人喜欢。叶斐然板上钉钉的道:“当然是真的。” “那我可不客气了。”那少妇跟着吃了起来,一吃之下,两眼流光溢彩的,“呜呜,好好吃。” 王夫人笑道:“玛琳,都嫁了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叶斐然询问道:“还不认识这位呢?” 王夫人一听,忙拉着那少妇站起来介绍,原来她是王夫人的亲侄女,叫王玛琳,今年才十六岁,刚嫁了大理寺新上任的少卿姚宏斌。那姚宏斌今年却已经二十七八了,属于老夫少妻的组合,言谈之间看得出,王玛琳对夫君十分仰慕。 叶斐然一听,乐了:“哈,竟然是熟人?我和姚少卿曾经有过数面交接,他人品才华是极好的。没想到,讨了这么好的老婆。” 王玛琳听见她夸自己夫君和她自己,高兴得脸上红扑扑的,低了头垂了眼,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王夫人代她笑着说:“她就是个贪玩小孩儿,才成亲三个月,什么都不懂。我就带着她出来见见世面。您这样夸她,她回头尾巴都得翘上天了。” 叶斐然说:“不会不会,夸人才不会夸坏呢。” 她取出随身带的一个荷包赏了给王玛琳,又叮嘱她几句,无非是好好跟着姑妈学规矩,以后多出来走走之类的。王玛琳乖巧地站在旁边,仔细聆听着,一一答应了。 大家吃完了烤肉,又饮过了热牛奶,果然嘴巴里冲人的味道很快就没了,比嚼薄荷叶子还管用,又是夸叶斐然。 叶斐然说:“既然大家都爱这乡野玩意儿,等明年我家新园子建好之后,请大家到园子里痛痛快快玩几天。” 就有人问:“娘娘您家在建新园子么?不知道在啥地方?我看看有合适的也买一块小的地儿,我们做邻居去。” 见说话的是许夫人,叶斐然倒是不藏私,大大方方地说:“就在京城东郊的板栗乡。” “咦?那地方不是之前方典簿也买过园子的么?” “对呀,难道风水特别好不成?” “怎么都往那边跑?” 叶斐然说:“不是都往那边跑,就是方典簿的园子。王爷顶了下来,就送给我闹着玩儿了。” 顾全方典簿的体面,她没有把这话往深里说。可有两分脑子的人转念一想都清楚,方鄂被恶毒妻子折腾得倾家荡产,王爷这是体面地帮他呢。一时之间,众人心里五味杂陈,想什么的都有,最多的就是被成甯的做法感动了。场面上安静了许多……王玛琳突然一跺脚,“哎哟,那块园子可要不得啊。我夫君跟我说,在十年前闹了一次猪瘟,病死的瘟猪就是埋在那头的。那块地早就浸满了瘟病,怕过了病气!夫人,您可别在上头建园子,怕对您不好呢!” 她直言不讳,惹来一片赞同眼光。 乱糟糟的劝说声音响成一片,叶斐然不慌不忙道:“谢谢好意啦。不过,我已经净化了那边的土地了。如今那个园子里全都是好土,肥得滋滋冒油,插根棍子在地上都能长出叶子来。” 第1612章 儿子是捡来的,媳妇儿才是亲的 第1612章儿子是捡来的,媳妇儿才是亲的 妇人们再次惊呆,深深不信,王玛琳说:“怎么可能呢?用什么法子的?” 叶斐然含含糊糊道:“就是用我们的土法子呗。我和大家出身不一样,我是农村出来的呀!” 她素来对自己的出身大大方方,毫不自卑,这么一说,妇人们倒是全都相信了。反而夸的多,贬的少。 宴席散去,回到家里,成甯早她一步回来,正在带娃。 他手把手地教初五握笔,细心提点,低沉富有磁性的说话声,隔着门传出来:“要把手腕子提起来……笔要直,嗯,别用力往纸上戳啊。” 叶斐然隔着门听着,心里暖暖的,推开门,笑道:“把他留给先生教吧!你一天够忙的了!” 初五喊了一声娘,看到他嫩胖脸上的黑道道,叶斐然没忍住:“噗——” “初五乖,自个儿练字哈!”成甯留下初五坐在案前练字,他自己来到叶斐然跟前,帮她解身上的披风。轻柔软滑的缎子披风一扯就松了,他把披风抖了抖,叠好,交给珍珠。大手搭上叶斐然纤腰,揽着她往屋里走。 成甯说:“哎哟,身上有烤肉味儿了……玩得很高兴?” 叶斐然说:“高兴啊。就是平时我们在家里玩那套,带出去一哄,高兴得什么似的。” “她们平时很闷的。有你在,肯定不愁乐子了。”成甯摸了摸她的头发,跟撸猫似的,“能吃会玩,就是喜欢你这样。” 叶斐然听见了,就正过身子来,对着成甯敛衽为礼,盈盈福身:“妾身谢谢王爷夸奖,妾身深感荣幸。” 成甯大笑。 笑够了之后,老父亲对早就停了笔,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傻儿子大手一挥:“娘回来了。你到你自己屋子里练字去,明儿我要检查的!走吧走吧!” 仿佛自家儿子捡来似的,只有媳妇儿才是亲的。 ……奶娘带走了初五,叶斐然坐下来,成甯就猴在她身上,继续说话:“明天记得去礼部,要给白洛和水笙演礼了。水笙还是坚持要念书,这事儿……娘子想想办法?” 不知不觉之间,成甯是把整个后背都彻底交给了叶斐然。 叶斐然答允之后,夫妻二人亲昵一番,也就各自睡去。 第二天起来,成甯已上朝去了,天亮得早,叶斐然一看自鸣钟,才六点。这生物钟到了如今,彻底古代化,早睡早起,吃着早点的时候,叶斐然想起了,应该带一个帮忙的人过去,就叫来九儿,说:“九哥儿,你骑马去一趟林府,看看大姨起床了没,问问她今儿可有事?没有别的事儿的话,就来帮我个忙,请她辰时二刻去趟礼部。” 九哥儿答应着麻溜利索的去了,叶斐然又派小六去找水笙,水笙必须一起去演礼才行。 如此一来,该叫的人,也全都叫上了,叶斐然寻思半晌,没有遗漏的,安心吃饭。饭还没吃完,张大娘领了个牙婆来,回道:“夫人,之前说要给家里买人。现在可有空看?” 叶斐然放下筷子,轻轻擦拭着小嘴说:“今儿实在不得闲了。改明天吧。” 那牙婆原本满脸堆笑的,听见她这样说,嘴角的笑容就僵住,眼底闪过失望。叶斐然也没办法,她实在是太忙了,根本分不开身。可是给家里添人是大事,不能假手别人,她就跟张大娘说:“辛苦了这位大娘白跑一趟,留她吃顿饭,再给五分银子跑腿钱吧。” 张大娘答应着,回头对满脸喜出望外的牙婆说:“可不能让你白跑,快谢恩吧。” 那牙婆扑倒在地上就对叶斐然磕响头,嘴里吉祥话儿一串串的,又是“健康福寿”又是“福禄无边”,末了说:“娘娘大方,差不多的大户人家,甭说还没见着人那会儿了。就算是见着了人,没挑中,也一个铜镚儿都见不着的。下次还得老婆子带来。娘娘这神仙似的模样,也长了神仙般的心肠,这王府里的跑腿钱,值老婆子一家几口人三五天的嚼用哩!” 叶斐然听她说得粗鄙,也没有笑她,只微微点了点头,张大娘就带着那牙婆下去了。如此一来,就算没吃饱,胃口也没了,她命人撤了饭菜,换上外出的衣裙,是一身白绫对襟袄子,玉色緅纱褙子,下着白碾光绢挑线裙子,头上简简单单的金玲珑八角亭头,金铃钗子,白玉鬓簪,桃红素罗金滚边羊皮快靴。 “娘娘,今儿不过去一趟礼部,怎么特地打扮起来了?”琥珀给她整理衣裙,稀罕得很,两眼看着她闪闪发光的。 叶斐然道:“又不是到庄园里去,礼部怎么也是个地方,得穿周正些。不然我丢脸事小,失了皇家体统事大。” 她打扮好了之后,风姿绰约,行走之间潇洒无比,腰板笔直的,就跟随时有一根线提着她似的,很是精气神十足。就连跟在她身后的王府丫鬟媳妇们,也都大步流星,精精神神地。可想而知,这么一溜儿风摆柳似的水晶心肝玻璃人儿走进了礼部,引起多么大的轰动。 哪怕这些小娘子各个带着幕遮,分毫不许人瞧了去,小旋风般的气场,也足够让礼部今儿个上差的诸多官员小吏神驰目眩! 礼部尚书董明德,早就辟出一间净室,从宫内延请宫女来伺候。 叶斐然才坐下,一句:“林学士夫人到——” 鸦青缎子对襟袄,银红纱白绢里褙子,玉色绸裙子,发髻垫得高高的,梳得密笼笼的,双眉直飞到鬓角去,粉红花罗高底鞋儿,叶怡然一走进屋子,叶斐然就掩嘴取笑:“姐姐,还没入秋呢,怎么穿这许多?” 叶怡然也笑:“你姐夫让我穿的,最近身子虚,老受风寒,就把他弄成了个惊弓之鸟。我一咳嗽,他就嚷着请大夫。” 坐下之后,她翘起二郎腿,取出湘绣宫扇拼命摇。 叶斐然说:“你这么摇,越摇越热了。让丫头给你打扇吧。造孽哟,穿那么厚,回头捂坏中暑了更麻烦……” 一边说,一边让珍珠去给叶怡然打扇子。 水笙走到门口,听见她们姐妹俩说说笑笑,情意融融,不禁收住了脚步。低下头去寻思:“叶夫人和大姨感情真好,爷爷去世后,我在这个世界上,却已经无亲无故了……” 感怀身世,一阵伤感。 第1613章 逃兵 第1613章逃兵 她站在门口发愣,琥珀什么时候来到她面前也没发现,直到琥珀唤了一声:“水笙小姐。”水笙才回过神来,说:“琥珀姐姐。” 琥珀行了个礼,说:“水笙小姐,夫人远远的看到您来了,吩咐奴婢来接您。” 也不知道叶斐然是怎么做到,一边和叶怡然说说笑笑,一边眼观六路看到自己来的。水笙低声说:“好。” 跟在琥珀身后进了屋子,这是水笙第一次进衙门公房内,只见松木桌椅材质寻常,俱用得半新不旧,墙上挂着大字,水笙也认不得几个,漠不关心。唯独墙上供奉的一把没开刃的上嵌七宝的玄黑铁剑,宛如一位沉默的长者,高据头顶,不怒而威。 水笙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不由自主地举动庄重了些。 只听见头顶传来叶斐然和蔼的声音:“水笙,您来了,请坐。” 叶斐然和叶怡然并肩坐在二出头官帽椅上,就像一朵双生花,水笙自惭形秽,问好的声音就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 琥珀引着水笙,在叶斐然下首坐了。 叶斐然见孩子局促,恍惚之间,倒像是看到自己当年的学生似的,她擅长应付这种自卑敏感,淳朴赤子似的年轻人,就先让人奉上茶点。等水笙开口吃了两块点心,神情显而易见地放松下来了,叶斐然才开口:“第一次来礼部,不大习惯吧?” 水笙嘴里嚼着芋泥馅儿的桂花糕,用力吞了下去,点点头:“是啊。不习惯。在这儿走个路好像都要拘束着似的。还是家里好,家里自由。” 叶斐然说:“可是,这是白洛要求的。以亲王礼来迎娶你。” 水笙说:“我没想到那么复杂啊……” 叶斐然笑了笑,说:“这么说来,事情可就不好办了?白洛想要给你十里红妆,风光大嫁,然而新娘子却说不要?要不然,你们回去再商量商量?” 她把分毫没动的十万银票,往桌子上一放。 意思就很明显了。 水笙看着那厚厚一叠子银票,眼皮子跳了两下,双手抓住裙子,不说话。 叶斐然说:“婚娶大事,你情我愿,马虎不得。” 水笙低声道:“那……那我回去和白洛商量商量。” 她之前看到新娘子们风光出嫁,只是羡慕。她没想到一句老话——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叶斐然看着水笙拿了银票离开,脸上表情八风不动。叶怡然颇为扫兴:“还说让我帮忙?这是帮了个寂寞啊?” 叶斐然说:“原本我是真打算让你帮忙的……可是,正主儿都这样,我们可别好心做了坏事。” 水笙自己对成亲这件事还怀着胆怯,对在礼部成亲这样的礼节更加心存自卑反感,如果硬来,她们帮不上忙不算,反而惹一身骚。 叶斐然没有那种枉做好人的道理。 现实吗? 或许吧! 然而她早已非当年少女,如今拖家带口,身系一族兴旺,主管中馈,没有办法不小心一些! 站起身来,拉着叶怡然,笑着说:“好啦。也别扫兴了。来,我请你下馆子去,别白瞎了身上这一身好衣服……” “你个死丫头,又知道我是新做的衣服跑出来臭美的?”叶怡然轻轻啐了她一口,却是满脸微笑。 “对对对,我当然知道,我是你亲妹妹啊。走吧,去回雁楼整一桌上好的燕菜席,我做东。” 姐妹俩来到回雁楼,恰好陈思静今天也在这边店内打点,三个女人一个集市,顿时越发热闹。 四时佳果开胃小点,蒸煮菌肴水陆并陈,回雁楼厨子的手艺当真了得,煎炒烹煮,八菜一汤,分量统统减半而种类不变,恰好满足这些胃口小又嘴巴馋的命妇们口腹之欲。叶斐然尤其喜欢其中一道牛肝菌蒸肉饼,小小的一块,不过巴掌大一点,薄薄一片,汁水盈满,菌香鲜美扑鼻,明明已经很饱了,却又能够吃完。 她对陈思静赞不绝口:“这种小宴好,适合我们女人。难为你怎么想得来,好卖么?” 陈思静说:“好得很,我一天只推四席,等着吃的,或者做了送上门的人多得很呢。七天之内的都给订满了,再想要订,得往后面排去。” “嘿嘿,果然是女人的生意最好做。”叶斐然傻笑。 陈思静扳着手指头跟她细算:“除了妇人之外,也有大老爷们订的。是送到公房里头,充当点心。他们说京城里那些茶点,都是些面点心粉果子,要么中看不中吃,要么甜腻腻的齁得慌。倒不如叫一桌子小席,有肉有汤,要解馋,辣加咸。” 叶斐然仔细一想,深表赞同:“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陈思静的生意头脑,真的是太厉害了! 回雁楼收费虽昂,如今宾客盈满,全靠陈思静一人之力。眼见着她明显凹陷下去的两腮,叶斐然又心疼:“静静,你劳心劳力,熬太狠了。依我说,你赶紧留几个能用的人在身边,把活儿交下去吧。” 陈思静叹气道:“我何尝不想!只是没有合适的!我和你不同,你只管管好家里就行了。我这却得外头操持,不能全用女人,但用男人,我又不放心!” 叶怡然说:“之前我恍惚听说过,你招揽了几个管事。那些管事倒是一天往你家里回十次八次事情。倒是跑你家比跑馆子里还勤,没想到啊,从前你没有家人依仗,被欺负。如今你自个儿腰杆子硬了,吃软饭的倒是来了。真特么的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难得叶怡然文绉绉了一句,陈思静和叶斐然都笑了起来。叶斐然边笑,边偷偷打量陈思静,见她脸上是笑着,眼底确一抹浓浓忧色挥之不去,不由得暗地里叹气伤感。 一个想法,三个人都明白,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绕了过去。 那就是——南西篱。 谁也没提过“守节”二字,谁也没有把守节当一回事。 陈思静,的而且确地为南西篱守着。 她在等么? 胆大如叶斐然,也不敢问。 ——是真的不敢。 第1614章 逃兵回来了 第1614章逃兵回来了 回雁楼小碗宴确实好吃,吃好东西,人的心情就会变好。吃过了牛肝菌蒸肉饼,上来一份茶杯蒸水蛋,叶斐然一呆:“这是……茶碗蒸?” “茶碗蒸?”陈思静说,“这名字倒是好听。这个菜还没有名字呢,我能用么?” 她指了指桌子上的墨蓝建盏茶碗。 叶斐然“哈”的一声,“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这也是厨子自个儿想的创新菜么?” “对呀。”陈思静很是自豪,“冯大厨穷极巧思,真难为他怎么想来!你看!” 她用搭配着送上来的小银勺,轻轻挖开一块水煮蛋。颤巍巍,抖个不休的蛋体下面,藏着一片小小的蘑菇,蘑菇下面,又是一层薄如纸的肉沫,肉沫底下,是烤制过的鳗鱼……如此最底下,才又是蛋液。层次分明,挖一勺送入口中,味道在味蕾上爆出错综复杂的色彩,鲜美得让舌头尖叫。 叶斐然眯着眼睛,嗯嗯哼哼的,整个人成了只享受的猫咪。 “二丫,这么好吃么?” 她这才睁开眼睛,一脸认真郑重地对陈思静说:“好吃!这个是真的好吃!静静,我能见一见你这位大厨么?” 当然可以。 陈思静对好朋友,从来不藏着掖着,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算叶斐然要她的心肝,她也没二话剖出来取了,煎炒烹炸,不在话下。 叶斐然骇笑:“你特么做厨子头儿做疯了!我要你心肝干嘛,我要你好好活着,好好过日子!以后生一大串孩子,来我家的家学去,考状元当大官!” 那时候陈思静就拍拍肚子,说,“没种子啦,养得再肥沃的土壤也不管用了!” 姐儿俩戛然而止,默契地绕开了话题。 今儿个这位冯大厨,出人意料长得身材高大,一表人才,尤其是一双下垂眼睛,睫毛极长,眨眼的时候飘忽忽的,闪动着微光,透着天然的教人怜悯的味道。男人很少长这种眼角下垂的眼睛,这双眼睛把冯达文的颜值提高了十分以上。 听完冯达文的自我介绍,叶斐然笑道:“冯大厨——或者说,冯秀才?你做的饭菜很好吃。原来是因为你思念妻子,所以把思念的味道放进去了啊?” 冯达文说:“学生空有秀才功名,却无心举业,娶了妻之后,专以闺阁内务为乐。内子清秀贤德,与学生情投意合,那几年当真只羡鸳鸯不羡仙。只可惜红颜薄命死于兵灾……而且,还一尸两命……她生前曾跟我说,吃食最给人希望。让我好好活下去,好好做饭。为此我广拜名师,前面跟了有七八个师父,才得今日这门手艺。如今能得贵人嘉许,内子泉下有知,必深感欣慰!” 完全没有一般厨师的粗鄙,他谈吐斯文,深得叶斐然和叶怡然欢心,谈论数句之后,二人皆有赏赐。 陈思静脸面上有了光彩,很开心,对冯达文说:“你下去忙活吧。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拿手小菜,做一两道来给两位夫人尝尝。她们都是常来的,你呀,算是在京城里出了名了。” 冯达文谢了赏,不卑不亢的。 前脚送走了冯达文,后脚叶斐然就对陈思静说:“有这么个人才,只有他会伺候灶上,就可惜了。我倒是有个想法……” 外头珍珠匆匆进来道:“夫人,水笙姑娘有事求见。” 水笙? 她怎么找到回雁楼来了? 叶斐然和叶怡然讶异地交换了个眼神,就允了水笙进来。 水笙走进门,就是一脸决绝,下定决心地对二人福了褔身,说:“二位夫人,刚才是我无礼,辜负了二位夫人一片好心!现在水笙知错了,决意要听二位夫人教诲,好好学规矩。要是日后有了长进,二位夫人就是水笙的再世父母!” 说罢,又是深深一福。 叶斐然深感欣慰,叶怡然直接了当说:“既然下了决心就好好的忍耐和坚持。不然……没有第三次机会喔。” 她说话素来简单直白,倒是对了水笙脾气,水笙乖顺地答应下来。 叶斐然说:“你吃过饭没有?没有的话,坐下来一起吃吧?” 她们的态度和先前并无不同,倒是让水笙很是愧疚。她摇了摇头,表示没吃,叶斐然也不多问,让人添了一双碗筷,正好冯达文的热厨做了两味精致小菜送来,味道十分可口,吃得水笙眉开眼笑。 吃过了午饭,叶斐然自然带着水笙回礼部去安排演礼事项,种种繁文缛节,不消细叙。 只说她折腾得差点散了架,晚上回到家,饭懒怠吃,动也懒怠动。 成甯回来见到叶斐然懒洋洋歪在摇椅上,跟灶屋里挂着待入锅和肥猪肉共煮的咸鱼没两样,过去推推她:“怎么了,累着啦?” 叶斐然闭着眼睛,拖长声音说:“别动我,很累啊。” “去个礼部演礼,确实挺辛苦的。来,我给你揉揉肩?” 可是叶斐然连翻个身都懒了,一动不动地说:“不用了,我歇会儿就好。今天我带路安排好了。水笙说,她明天自己过去就行。然后……” 成甯接下去说:“然后,你就可以休息了?” 叶斐然说:“哪儿呢,我要去金福庄园去,准备翻第二遍地了,看看瘟病被净化了多少,希望明年开春之后能够动工啦。” 成甯:“……” 他还想要再说什么,旁边呼噜声响起,某人竟然说着话就睡着了。 累得狠了,叶斐然第二天醒过来,就鼻塞声重,头痛欲裂。挣扎着要起身,天在转地在转的,一个后仰,跌回床上,疼得哎哟哎哟叫唤。 这么一病,就病了半个月。 等她重新能够起床出门的时候,窗外的银杏叶开始泛黄,整个王府黄绿交织,倒是好像成了神仙洞府一般色彩绚烂。从她病了开始,成甯就没怎么进宫,就算去皇宫里也是点个卯,尽守着媳妇儿过日子。 “怎么又是吃稀饭咸菜。我不想吃了……”叶斐然一大早的心情不爽,早饭就没有一口好吃的,清淡清淡清淡,清淡死人了。 成甯耐心哄她:“等你好了,就给你做砍肉粉。又或者小蛋糕。你想吃啥给你弄啥。现在先凑合着养养肠胃。” 第1615章 白洛大婚 第1615章白洛大婚 叶斐然说:“我要吃肉,吃了肉才有营养,能滋长力气好得快啊。” 成甯拗不过她,只得命人做了一碟子清淡的清蒸香菇肉饼来,叶斐然一口气吃了一半,成甯小声说:“慢慢吃……不要急……” 对于早饭吃肉这件事,王爷似乎毫无意见。 他只关心王妃的身体健康。 …… 这一年八月二十,正是霜未寒天未冷,秋高气爽的好时节。 白洛和水笙以亲王礼成亲了。 婚礼主要是叶斐然和叶怡然张罗的,短短几个月功夫,中间还夹杂无数杂事,哪怕办的潦草一点,大家也能够体谅。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十里红妆,满城喜庆,婚事办得奢华风光,竟成历年之最。 盛装打扮过后,水笙由十六抬大轿送嫁出门,平民出身嫁给国师,传奇的经历让这位新娘子迅速成为京城贵妇圈中的话题人物。 在水笙进入国师府的时候,新娘子由媒婆背下轿子,就在水笙伏在媒婆背上那一刻,媒婆脚下冉冉升起无数红花,又厚又密,一路延伸到国师府里去,就像一道红地毯一般。还以为是变戏法,再仔细看,发现是措施极为巧妙的机关,红花是绢做的,轿子到了指定的点停下,踩动了机关,藏在地下的红色绢花就冒出来。 这机关必须两个人的重量加在一起才能掀动,避免了路人误踩。如此穷极巧思,让人叹为观止。围观的老百姓神驰目眩,简直不知道该夸哪样才好。 眼瞅着燃点起了烟火,绚烂至极,这一夜的梦幻华美,成为许多人永生难忘的记忆。 因前段日子叶斐然把自己累病了,成亲当天,成甯和叶怡然说什么也不让她张罗了。 她就负责坐在高堂上饮宴。成甯寸步不离她,再加上身边两个粉妆玉琢的儿女,这一家子很引人瞩目。 酒过三巡,大家要把白洛送入洞房,其中叶天宇起哄得尤其厉害,叶斐然一直笑着看热闹,看着那一团年轻小伙子簇拥着白洛走出了屋,她就站起身道:“珍珠,琥珀,我们准备回去吧。” 成甯说:“你亲手操办的婚事,不留下来吃完他们的百年好合红豆汤再走?” 叶斐然摇了摇头:“不了。我先回去歇歇。” 成甯就命人备车马。 还没等到到了王府,叶斐然就靠着成甯的肩膀睡着了,成甯握着她的手,“二丫?” 她睡颜天真无邪,看起来像个孩子。 成甯眼神于是变得柔软,把她的手握得更加紧一点,她的手又小又软又暖,捏在掌心里像一块宝。这一晚到了王府,下人们众目睽睽之下,王爷把娘娘打横抱着走进了屋子里去的。 春分挺着大肚子,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叶斐然贴身的衣物往水房走去。张大娘走过来,从她手里取走了衣物,说:“放着我来吧。你这一胎怀相糟糕,赶紧歇着去。以后上夜我替你就行了。” 春分也不推托,说:“王爷吩咐,把新换的放在外间架子上就成。水坐热着,旁的都不用管。那两个小的跟着夫人出去,竟然全喝醉了回来。明天记得敲打敲打。” 张大娘笑道:“我知道。今晚我还带着碧玉,她来了也有一个月了,正好跟着学学怎么上夜。” 扭脸对旁边一个很灵巧轻便的女孩儿说:“听到了么?” 新来的碧玉就点了头,温顺的像小鹿。 在摄政王府里,没有一个丫鬟痴心妄想往王爷跟前凑,就连提也不会有人提起。哪怕上夜,点灯,打扫书房等等最容易出挑的活儿,丫鬟媳妇们也只是踏踏实实的做事而已。 王爷,是专属王妃的。 …… 京城天空上,有一条白龙在翻滚。 那是喝醉了的白洛…… 内院里伺候的丫鬟小厮,全都变回了圆形,一只只小狸猫小狐狸小刺猬,团成团儿瑟瑟发抖。水笙自己拿下了红盖头,叉腰站在被怼穿一个大洞的屋顶下,对着白洛大喊:“以后不许喝酒!一滴都不许喝!知道吗!” 小狸猫小狐狸嘤嘤哭:“好可怕……” “这就是传说中的河东狮吼么?”小狐狸入世比较深,首先提出来。 小刺猬恍然大悟:“原来夫人是只狮子精啊!” “呃,我可没这样说……” …… “我说了!我不嫁!!” 一只酒杯迎面掷向陈思慎的脸,就算陈思慎躲闪得够快,也被酒泼了一脸!才从牢里出来,陈思慎眼底显然多了些原本没有的歹毒狠戾,沉声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陈家偌大的家业,不能断送你手中!现在爷爷已经去了,没有人给你撑腰,思静,这个人,你嫁也要嫁,不嫁也要嫁!” 他往旁边一拉,拉出一幅男人画像来。 俗话说得好,相由心生,且不论这人长相如何,那双无神飘忽的死鱼眼,就充分说明这人心术不正。陈思慎介绍道:“柳禹行柳兄,可是名门之后。前朝柳相就是他的族伯父。如今他人也有个秀才功名在身,只未进举业。如果你和他结了亲,以陈家资材供养他中举,日后就是官身,你就是正儿八经官太太,岂不是比如今做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要强?” 陈思静伸手又是一杯酒,顿时把那画儿泼花了,斩钉截铁道:“我就算剪了头发当姑子去,也不嫁这等猪狗之人!” 话音未落,忽然之间身子一软,晕倒在地上。 陈思慎摸了摸脸上的酒,狞笑:“我可没打算和你商量,贱人!” 属于他的东西,一定要取回来! 陈家的老大、二叔、三叔从角落里走出来,看着陈思慎把陈思静扛起,除了陈老大之外,陈二叔、陈三叔,都还带着些犹豫。二叔说:“慎儿。这女人多年打压咱们,是很可恶。可是把她胡乱送到旁人的床上,万一那个柳禹行翻脸不认账,把陈家的家产占了去,咱们却也没处诉?” 三叔跺脚咬牙:“只恨老爷子死的时候,直接把家交给了她!甚至还在官府处做了文书见证!” 至于陈思静的安全? 没有人关心的! 第1616章 逼嫁 第1616章逼嫁 这些年来陈思静独揽大权,为了堵嘴巴,没少拿挣了的银子供养这些不中用的叔伯。 然而并没有用,给得钱越多,越发让他们暗生怨恨! 之前陈思静手段厉害,这几个酒袋饭囊又屁用没有,夹着尾巴不吭声只管拿了供奉吃喝玩乐。如今陈思慎回来,外有风雷手段,内秉铁石心肠,陈家的这些叔伯,顿时心思活泛起来,就跟臭虫遇到牛羊血似的,绕着他凑做了一堆,专门出谋划策,怎样谋害陈思静。 把陈思静带到车子上,运到了教坊司附近。夜深,教坊司内灯红酒绿的,闹得正酣。柳家就在教坊司外一座独门独户的三进院子里,黑灯瞎火的,只有门上挂着两盏“气死风”,在夜风吹拂下,吱吱呀呀的摇晃着。 身材高胖面色无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显见得早就被酒色财掏空了身子的柳禹行,拱手缩背的在“气死风”下来回踱步,听见马蹄声响,王八似的伸长了脖子,无神飘忽的死鱼眼,眼珠子朝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飘过去。 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到那挂着陈府家徽的马车来到了门前,柳禹行小碎步一溜烟到了马车前:“人带来了没?” 车厢里传出了陈思慎的声音:“来了!” 见到陈思慎把陈思静扛出来,柳禹行低头一看,只见朦胧的灯光下,女人的脸蛋泛着光泽,长眉入鬓,粉唇微微张开,诱欲无边,顿时唇干舌燥:“真好看……” “你别愣着啊!”陈思慎气喘吁吁道,“把她关进去,天亮之后走出来,她就是你的了!” 没想到晕过去的人死沉死沉的,光凭陈思慎一人之力,着实有些难弄。 柳禹行背对着他,说:“我被她进去就是了,你快走吧。” 陈思慎想了想,这是个好办法,就依了他。看着柳禹行把陈思静背进了屋子,紧跟着他伺候的小厮出来关上了门,陈思慎才桀桀笑着,仍旧钻进了车厢,没有回家,径直往教坊司去了。 柳禹行把陈思静背进了房间,对小厮说:“打盆热水来,放角落里就退下吧!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好,谁的脑袋探进来,我就砍了谁的脑袋!” 小厮答应着,出去了。 柳禹行搓着手来到床边:“美人儿,嘿嘿。真没想到……陈家大当家的,长得如此可人!听说你的赘婿跑了?独守空房肯定很寂寞吧,爷来陪陪你……” 掀开被子,就要往里钻,角落处传来轻轻一响,是铜盆落地的声音,柳禹行只以为是小厮打水进来,头也不回地说:“放下就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却没有人回应他。 柳禹行这时候浑身血液都在往下走,忙着钻被窝,身后多了一个沉默的身影。那人臂力惊人,抓住他的后领往后一扯,柳禹行肥壮的身子就扯离了陈思静,缎面被子被掀开,露出肌肤一片。那人好像怕亵渎了似的,慌忙把被子拉下来,柳禹行张嘴欲叫,嘴巴里已多了一大团软乎乎的东西,塞住了…… 打斗的声音极其轻微,偶尔几声传到了外面去,柳家的小厮听见了,也没当回事,连吃酒碰杯的动作都不带迟缓的。 “今晚爷快活,咱们却连个娘们都没得搂一搂!” “你不还有右手么!” “瞧你说的,右手顶什么事!” “右手不顶事,换个左手呗……” “哈哈哈哈哈,下了差,还是去那半掩门的地方,实实在在搂个娘儿们能解决问题……” “来来来,喝酒,喝酒……” 酒酣耳热中,柳禹行那微弱含糊的呼救,也就被忽略了。 “掌柜的,掌柜的……你醒醒……” 一阵恶臭从鼻子中传入,陈思静打了个喷嚏,作呕:“好恶心……”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冯达文的面孔,他正关切地看着自己,手里捏着一个瓷瓶儿。陈思静那股恶心劲儿还在,就打算坐起来,呸呸干呕着:“你这是啥东西?好恶心……” 没想到身上只穿着贴身小衣,这么一坐下来,被子滑落,身上凉飕飕的。冯达文“哇”的惊叫,忙不迭转身,小瓷瓶跌落在床上,滚了几滚,臭味越发浓郁。 陈思静一把把被子拉到脖子,把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指着那臭瓶子说:“快,快拿走!” 冯达文把瓶子拿走,可那臭味实在是太顽固了,在帐子里萦绕不去。陈思静马上要吐了,捏着鼻子喊:“你,你转过身,让我穿上衣服!” 此地不宜久留,不然得吐! “是!掌柜!” 柳禹行扒了陈思静的衣服,就那么胡乱扔在了床角,陈思静穿好了衣服,系好了带子,跑到门后面正要开门,冯达文拉住她:“不行,前面院子里有人把守!” “那我们爬窗出去!”陈思静绕到窗户旁边,打开窗,往外一看,幸好窗户后面是后院,黑沉沉的,似乎没有人把守。可是后院挨着的不是墙壁,而是一栋房子,屋梁甚高,就算要爬也爬不成。陈思静管不了这么多了,天一亮,只怕陈思慎就要领着人来,用生米做成熟饭之类的借口把自己硬嫁给柳禹行。 ——他想得美。 左右一打量,看到后院有个紫藤花架,陈思静扳了扳,还挺结实,就打算沿着这个花架往上爬到邻居屋顶逃走。她动作灵巧敏捷,三两下功夫,还真的爬上去了,爬上去之后发现不对劲,回过头去,看到冯达文站在院子中间发愣,她急了:“你上来啊!快跑!” 冯达文哭丧着脸说:“我胖,爬不上去啊!” 其实冯达文那块头吧,也不能说胖,但比普通人是要壮那么一点,当厨子嘛,没点儿分量块头力气,怎么颠锅挥勺?此时此刻看着他的虎背熊腰麒麟臂,陈思静也跟着一块傻眼:那块头压上紫藤花架怕是立马要塌…… 屋子里,传来柳禹行的喊叫,“我x你妈!” 冯达文一惊,仰脸冲着陈思静吼道:“掌柜的,快走,我来挡住他!” 第1617章 借个道,别声张 第1617章借个道,别声张 柳禹行在屋子里大呼小叫的喊人,柳府里顿时炸了锅。原本也就豆腐块大的地方,眨眼功夫就听见了那杂乱的脚步朝这边追来。 陈思静道:“快来,我不能扔下你!” “别闹了!我爬不上去的!”冯达文说着,反而朝着他们才呆的柳府屋子跑过去,“我躲那屋子。掌柜的,天亮了带人来救我!” 眼见冯达文灵活地从窗户里重新挤了进去,还关上了窗子,什么东西狠狠地吹进了陈思静眼睛,生涩发疼。她沿着屋脊爬到了邻居的房顶上,翻过了屋顶,落在了人家院子里。看起来是个新开的书寓,刚结束宴席,小厮和小丫头忙着洗盘子,陈思静顺着柱子一路往下滑,眼看离地不远,来了个千斤秤砣砸地秤,稳稳落在地上,把这些半大孩子给吓到了,一个个直愣愣盯着她。 众书寓小厮小丫头:“……” 陈思静:“……” 大眼瞪小眼。 摸了摸怀里,还有个随身小荷包稳稳系在衣服里子上,打开来抓了一把银锞子往地上一撒,陈思静道:“借个道,别声张!” 趁着那些小厮小丫头争抢银锞子的功夫,她闪身从那家书寓后门溜了出来。 陈思静寻了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待到了天亮。柳家那方向传出了几声爆响,还有凄厉的人喊叫。她沉默地等待着,待得卖豆汁和绿豆稀饭的小贩挑着担子在街角开始支棱摊子了,她才溜溜达达地走了出来。 “来个腿儿。” 一枚银锞子扔了下去,豆汁摊子上吸溜豆汁的十来个人,就全都亮着眼睛伸长脖子,来了劲儿了。陈思静挑了个精瘦的半大小子,说:“你到摄政王府去一趟,如此这般……” 那半大小子听说是去王府,不但没有胆怯,还跃跃欲试的,亮着灯泡似的大眼睛说:“听您吩咐!” 转过身一眨眼,就不见了人。 陈思静买了个馍馍,雇了个马车,坐在马车上三两口吃了馍馍。肚子里有了东西,四肢百骸也就开始有了热乎劲儿,头脑也越发清晰。 到了应天府门口,她径直来到鸣冤鼓前,振起双臂,咚咚咚咚咚—— 清晨,四处安静,鸣冤鼓的鼓声传得远,顿时满大街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朝着这边看来。待得看到敲鼓的是个年轻美貌,衣衫不整女子的时候,越发勾起人们的好奇心。 等到应天府尹匆匆忙忙赶到,召陈思静入内堂询问的时候,应天府衙门门口,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地站了千儿八百个人! “发生什么事了?一大早的击鼓鸣冤?” “那小娘子,我瞅着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你个没长记性的!那是静思茶室的老板娘!你不是成日泡茶馆么,竟没认出来?” “对对对,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那可是陈家的大当家啊?咋弄得这般折堕?” 可是任凭诸位好奇心爆棚,应天府衙门的大门还是无情地缓缓地合上了。 这一任的府尹姓徐,单名一个宣字。 一大早的被人从暖被窝里挖出来,徐宣心情很糟糕,可是看到在他面前盈盈下拜的女子那凄惨可怜模样,火气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怜香惜玉之心,缓声道:“你是谁?一早击鼓鸣冤,所为何事?” 陈思静带着哭腔喊:“大人!救人啊!” 徐宣大吃一惊,“救人?救什么人?” “小女子姓陈,名思静,是陈家的大当家。昨夜被族兄逼嫁,被打晕之后送入教坊司柳家府中。意欲生命煮成熟饭,强迫小女子屈从……幸好小女子酒楼内的厨师冯达文前来营救,保住了小女子清白。如今冯氏被困柳府中,陈家如同豺狼虎穴,小女子求救无门,只好冒险击鼓鸣冤,请求大人派人去救出冯氏!大人,人命关天……刻不容缓……” 徐宣皱眉:“你所说的柳府,可是前朝柳相的内侄儿,柳禹行?” “是!” 徐宣就感到难办了,那柳相虽然倒台了好多年,门生故旧着实不少,柳禹行在本地,也是有几分势力的。他不过一个外地累积年资履历升迁,进京走马上任不过两个月的应天府尹,担心得罪不起这尊大佛。 可是他素来文武双修,有侠肝义胆之德,见陈思静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热血上冲,也顾忌不了许多,垮下脸怒道:“可恶,强占民妇,还私下关押良民?还有没有王法!厉捕头,去点二十名衙役,本官亲自带队到柳府去,一问究竟!” 柳家。 被揍得鼻青脸肿地,冯达文被抻开了手脚大字型架在了院子里,柳禹行一只眼圈青紫,眯缝着,恶狠狠地瞪着他。喘气声急促不已。 冯达文冷笑着:“怎么?没力气了?再用力打啊?这是给爷爷挠痒痒呢?” “你!”柳禹行猛地抽出旁边家丁腰上的挎刀,“你还嘴硬!你把陈小姐藏什么地方去了?快说!不说的话,我就把你手指砍下来!” “区区一个颠勺弄灶的,敢捎想爷爷的女人!爷爷让你连吃饭的家伙都没了!” 恶狠狠的举起刀子,朝着冯达文右手挥下去—— 眼瞅着就要刀落手断,大门从外面“砰”的一下,两边撞开,“刀下留人!” 徐宣及时赶到,衙役们扇形散开,迅速地把场面给控制住了,冯达文努力睁大已经被打肿成线的眼睛,朦朦胧胧地看到一个苗条身影灵活地跑进来,“冯秀才!你没事吧!” 徐宣大吃一惊:“什么?这位竟然是秀才?” 殴打秀才,跟殴打一个厨子,那可大不一样! 陈思静直认不讳:“对呀!我家冯厨子在当厨子之前,是个秀才!身上有功名的!” “殴打秀才?岂有此理!”徐宣怒气更炽,指着被衙役们按在地上的柳禹行说,“把柳禹行带回应天府,待本官好好审问!” 柳禹行仰起头道:“我,我也是秀才!秀才打秀才,不过平起平坐!” 嚣张的态度,很是讨打,可也着实是说到了点子上。 第1618章 毫无办法 第1618章毫无办法 如果俩人都有功名在身,那么——柳禹行财雄势大,确实得罪不起! 他压低声音,提醒陈思静道:“陈老板,他说得在理。士农工商,他是秀才,你是商人,而且你还是女子……如果事情要较真下去,根据大顺律例,商人状告有功名的秀才郎,必须先受三十大板,罚金一万两。女儿身告外男,也必须先受三十大板,罚金也是一万两。这里外里的加起来,你还没告他,就得先受六十大板,罚二万银子……不值当啊!” 这是律法…… 所以,毫无办法! 火上浇油一般,柳禹行还在旁边得意洋洋地大声喊叫煽风点火:“咋地?傻眼啦?满身铜臭味的商人也敢和本少爷斗?别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识趣的就放了我,那二万银子,直接给了本少爷,我大人有大量,也就既往不咎了!” 陈思静怒极,疾步走到柳禹行跟前,用力踹了他小腿胫骨一脚。 “疼——疼死我了——”柳禹行大声痛叫,那杀猪般的叫声中,陈思静叉着腰破口大骂:“哪儿冒出来的臭男人,还说是读了圣贤书的秀才郎?毁我名节,害我下人,今儿我就算生受六十大板,倾尽家财,以民女之身来告你邋遢秀才,也得让你受受牢狱滋味!” 心意已决,仰起脸,对着徐宣斩钉截铁恳求道:“徐大人!我要告他!告定了!” 柳禹行“哈”的一声,“那可是你说的啊!” 冯达文大叫:“不行!掌柜的,不行!你那些叔伯堂哥就等着你这么干呢!” 陈思静沉稳无比地说道:“你不用多废话,我心意已决!如果我连自己店里的伙计都护不好,那我还怎么当陈家这个家?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和坚持,岂不是都白干了?” 站得稳稳地,本来就是高挑个儿,越发显得顶天立地的女汉子气势来,在场众多须眉男儿,看着这女子,竟平白无故地觉得自己似乎矮了她一头…… 冯达文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宣挥挥手,冷着脸说:“都带走!” …… “思慎。果然跟你预料的一样,那个死丫头执意要告柳禹行入罪!”陈二叔屁颠屁颠跑到陈思慎跟前,一五一十的把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告诉陈思慎,“真的没问题么?我们还没夺回陈家,就连柳家都给得罪了!” 陈思慎一收手里的纸折扇,说:“不怕。他们肯定是告不进柳家的。到时候陈思静被打个半死,还得受反坐之罪。我们就可以开祠堂把她除名,身为长房长孙的我……自然是当之无愧的族长。只要有大笔银子给柳家,柳家就能当我的狗……呵呵……毕竟,他们早就虎落平阳,只不过顶着个柳字在京城里充大头罢了!” 既舍不得当年荣光,又放不下身段做事,坐吃山空好些年,柳家实际上早就堕落得跟那凑趣打边鼓的篾片相公无异! 陈二叔还有点儿疑虑,身后传来陈三叔的说话声,“擒贼擒王,先把陈思静解决了,剩下的事情……就不足为患。也是天助我们,她那个赘婿走掉之后,那丫头竟坚持为他守节。多年来云英不嫁,倒是方便了我们!” 陈二叔看看陈三叔,看看陈思慎,再看看一旁胜券在握的陈老大,眼睛里充满了希望的光,咧开嘴巴哈哈大笑:“没错,就是这样,哈哈,天助我们,哈哈哈哈……” “嘿嘿哈哈哈哈哈哈……” 陈家院子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笑完之后,陈思慎道:“估摸着应天府也快升堂了,我过去看看,也好见机行事!” 那些叔伯唯他马首是瞻,亲自备车马,就连陈思慎上车,都是陈二叔搀着他上去的。 “驾——”车轮后面烟尘滚滚,一路飞驰向着应天府衙门去。 应天府果然在升堂,陈家富可敌国,珍珠如土金如铁;柳家树大招风,祖上曾经阔过。柳家儿强占陈家女,看着眼前的卷宗,徐宣太阳穴突突乱跳,恨不得当场得个脑中风给去了的好。 这就是应天府里的办事的强度么? 动不动就来个背景雄厚得深渊似的? 毫无背景,全靠读书出仕的徐宣,觉得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 这时候,刑名师爷走了过来,凑到他身边:“老爷。” 徐宣心情很恶劣地说:“怎么啦?正升堂呢!” 底下乱糟糟的人,把他心情闹得乱糟糟的。 刑名师爷神秘一笑:“老爷是不是很烦恼如何判这个案子?” 徐宣有些虚,嘴硬道:“才没有!秉公办理呗!” 刑名师爷说:“怎么秉公法,也有个道道的嘛。实际上陈思静这件案子,背后始作俑者,是她的堂哥陈思慎。如今陈思慎也在公堂上,正等着看好戏呐。” 闻言,徐宣抬起头来,环视一周,“是那个脖子伸得烤鸭似的死鱼眼睛男人么?” “……”刑名师爷沉默了一会儿:“……大人形容得很生动。“ 徐宣说:“他这是玩借刀杀人?” 刑名师爷说:“没错。” 这是法理难容啊!徐宣的正义感顿时直往脑门上冲,他狠狠地说:“可恶!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可是,如果按照大顺律例。商告官,女告男,我不是怀疑陈二姑娘出不起那二万两银子,我是怀疑她屁股能不能受得了六十板子……” 那刑名师爷嘴唇上的八字胡动了动,说:“有法子可破!” “啥法子?”徐宣脑子也在转动着,“除非她是诰命夫人,就可以破了。” 刑名师爷才从袖子里抽出一张二指宽的条子,递给徐宣:“呐,这不是——” 纸条上白纸黑字写得分明:拟册封陈府二姑娘思静为凤藻县主。 徐宣不由得笑了起来,嘿嘿嘿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开此等玩笑……” 刑名师爷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用眼神示意着:“老爷,看看落款那红章?” 徐宣看清楚了那红章,是摄政王妃的凤印,傻眼了。 第1619章 拖延时间成功 第1619章拖延时间成功 师爷道:“听说,这会儿王妃已到宫中请旨去了。最快半个时辰,就来到这儿,册封陈二姑娘……” 所以,如果现在保住陈思静,倒是一件雪中送炭同时又能抱大腿的好事。问题是……怎么保住呢?徐宣看着那刑名师爷,说:“要怎样才能让推迟升堂?” 刑名师爷只有一个字:“拖!” …… 徐宣坐上公堂,扫视一圈,除了跪在堂前的陈思静之外,柳禹行和冯达文都是站着的。他们是秀才,有见官不跪的特权。 至于外面围拢了来凑热闹的百姓们,见到徐宣来,格外来了劲,全都伸长脖子期待地看着他。 这些人,就那么爱凑热闹么? 那么喜欢看热闹,干嘛不在墙角撒泡尿,数蚂蚁去? 徐宣腹诽了几句,坐下。 柳禹行笑眯眯地瞥了一眼陈思静,说:“嘿嘿,六十大板哦。” 还用手悄悄的冲陈思静比了个“六”的手势。 很挑衅无疑。 陈思静眼观鼻,鼻观心,巍然不动。 倒是不知道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嚷嚷一句:“怎么地还不升堂?” 徐宣一拍惊堂木:“谁敢在公堂上喧哗?先打十板子!” 官威赫赫,是很吓人的,就再也没有不长眼的怪叫了。 徐宣说:“此案事关重大,需延请大理寺及刑部进行会审。来人——分头到大理寺和刑部,延请相关人员,前来应天府陪审!” 听见竟然是会审,在场众人又是一阵耸动。陈思慎还算沉得住气,冷哼一声,目送着两名捕快骑着快马离开了应天府,直奔五寺六部的方向去。 “闹这么大,陈思静怕是难逃此劫了!”陈二叔不知什么时候跟在了他的身后,兴奋得直搓手手。 这句话虽然说得陈思慎心中窃喜,顾及到自己的面子,就拼命按住了不住上翘的嘴角,顺便往上挺了挺腰杆,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伟岸一些:“二叔你能不能别老搓手了,就跟那苍蝇似的。” 陈二叔:“……” 委委屈屈地把双手拢在袖子里。 陈家能说得上话的全都聚在这块儿,还是挺引人注目,好些人朝这边看。陈三叔趁机跟一个还戴孝的俏寡妇眉来眼去的。 陈思慎:“……” 好生约束一会儿,也就快过去了半个时辰了,大理寺的人先来到。 看了一眼从官轿上走下来的大理寺少卿姚宏斌,柳禹行直起脖子喊起来:“回避!回避!这人曾和我伯父有旧怨!他会针对我的!” 徐宣一拍惊堂木:“大胆!朝廷之命,岂能胡乱更改?闭嘴!” 柳禹行还冲他梗起了脖子:“狗官,我就知道你们是故意的!” 徐宣怒道:“你再出言不逊,本官就先掌你嘴!” 他的威胁有效,主要是柳禹行还是很要面子的,他不想被当众抽耳光,就住了口。姚宏斌对公堂上发生的小小摩擦,就跟看不见似的,自顾自老僧入定般垂目静思。 柳禹行说:“你们是不是在拖延时间?还有什么人能够帮这女人么?大人,你不要看她现在一声不吭的,实际上咬人的狗不叫!” 陈思静翻起白眼:“你拐着弯儿骂谁呢?” 柳禹行说:“不是么!你明明自己坐着马车送货上门的,如今翻脸了说不嫁就不嫁。还伙同这个不知道什么关系的厨子来给我家里捣乱!我知道了,你们两个肯定有一腿!” 他越说越高兴,眉飞色舞的,唾沫星子乱飞。 大家对男女之事总是感兴趣的,也听得连连点头。 都觉得有道理。 本来嘛,陈二姑娘喜欢招揽小白脸,又不是什么新闻了。之前走了一个白面书生,如今来一个身材雄壮的,兴许是图新鲜呢! 陈思静从脖子红到头发尖,事关贞节,说又不是,不说又不是。 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不知道从哪儿飞来一块狗屎,越过人群头顶,直接命中柳禹行嘴巴。又粘又滑又臭,柳禹行“呸”的一口吐出来,趴在地上:“呕——” 不可描述的味道在公堂上弥漫…… 陈思静膝行挪开:“你吃饭就滚远点,恶不恶心啊?” “你!你个贱人在整我!”柳禹行掐着喉咙吐干净之后,指着陈思静破口打骂! 徐宣拿出帕子堵着鼻子,皱眉:“大胆!竟敢在公堂之上吃屎!来人,速速清理!把柳禹行带下去打五板子!” 打完了柳禹行,刑部的人也来了,为了避嫌,来的是右侍郎。这位右侍郎姓金,人称老金,须发皆白活脱一褶子精,老金耳朵不大好,拄着拐棍进门,远远地指着徐宣大声喊:“咋地有个小毛孩子坐在公堂上呢?快撵下来公堂上可不是小孩儿胡闹的地方!”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刑名师爷似乎和老金是熟人,上前去问着好,好声好气地说:“不是毛孩子,是我们新到任的府尹徐大人,长得年轻脸嫩而已……金大人好久不见,近来身体咋样啊?” “咋样?好,好得很!前儿皇上召见了,我还能走进金銮殿哩……” 耳听着老金越扯越没边了,柳禹行受完了刑,被自己的家丁搀回公堂上,嘴巴都歪了。陈思静看着他,叹气:“要不然这样,我跟你私了。然后呢,你也别跟我哥卖命了。来帮我干活,我供你念书。” 柳禹行有些心动。 然后……他感觉到一阵杀气…… 抬起头,看到陈思慎站在人群外面,看起来仿佛事不关己,实际上……柳禹行顿时知道,谁喂自己吃的狗屎。 他咧着嘴说:“你少来!你名声糟糕,我才不跟你扯一块……” 却没留神这话打了自己脸。 陈思慎在外面,觉察到气氛微妙的变化,烦躁道:“怎么还没有开始?” “圣旨到——” 一声不男不女的吆喝声,人群如潮水般向两边分开,看着浩浩荡荡护送圣旨的人马。宣旨的人,是已经贵为大总管的夏刚? “琼州陈氏二女闺名思静,接旨!” 陈思静忙跪下。 徐宣并姚宏斌、老金……乃至公堂上所有人等,一起下拜。 第1620章 回雁楼要参加厨王大战 第1620章回雁楼要参加厨王大战 公堂之上,“明镜高悬”牌匾之下,夏刚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琼州陈氏贤孝才德……(省略诗云子曰骈四俪六一堆)……现脱商人籍,敕封为安乐县主,食俸六百石,一应供奉仪注同郡王女,钦此!” 陈思慎没忍住,脱口而出:“哈麻皮!” 他骂得声音很小,奈何现场安静,夏刚立马转过脸来:“谁在无礼?” 陈思慎蜷在地上,尽可能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 夏刚冷声笑道:“很好。洒家自会回禀皇上,进行彻查!哼哼,当真大胆,在宣读圣旨之时骂脏话……大不敬如斯,洒家也是第一次见!” 陈思慎大气不敢喘。 眼睁睁看着陈思静领了圣旨,接受了册封,宫中跟出来的女官们当场把她领入斗室中,更衣冠冕。再走出来的时候,陈思静已是头戴凤钗步摇,身穿大红夹纱县主长袍,要戴金印的县主模样。她原本就长得身材高挑,弯眉小嘴,凤目含威,穿上这么一身,既富且贵,不少人当场跪拜下来,山呼县主千岁。 徐宣眼见册封完成,一拍惊堂木,大吼:“升堂!” “秀才柳禹行,企图对安乐县主无礼,强娶县主,以下犯上,罪大恶极。现剥去秀才功名,打三十大板,罚银二万两!此案判结!” …… 陈思静全胳膊全腿地走出应天府衙门,目不斜视地从陈思慎跟前走过。 陈思慎看着她,又气又恨,铁青着脸转过头:“哼!” 陈思静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你别得瑟。就算我是女人,也一样能够赢你!” “牝鸡司晨,牝鸡司晨啊!!”陈思慎翻来覆去地念着这四个字,“我们陈家要完了……” 陈思静淡淡地说:“陈家会不会完还两说,你嘛,迟早要完。” “你!!” 陈思慎瞠目欲裂! 也就懒得理睬他,陈思静上了车子,说:“到回雁楼。” 到了回雁楼,这都过了晌午,还没打开门营业。原来上上下下早就等着给陈思静道贺呢。 “来了来了”,“二姑娘回来了!” 上到掌柜、账房先生,下到迎客伙计、后厨杂役,全都挤在店堂里,等着陈思静回来。愣是把个能摆下好几十桌的宽敞店堂给挤得看起来小了许多似的…… 陈思静一踏入门槛,欢呼道贺的声浪,更是好险没有把屋顶给掀翻! 陈思静大方地把跟随圣旨而来的银两现成买了吃的,分给大家,又让大厨打开库房,五年陈酿好白酒也好,两尺长的黄鱼也好,窖藏十年的火腿也好……统统做成佳肴,今儿个就是回雁楼并静思茶室上上下下关起门来,放开肚皮吃喝的大喜日子! 酒酣耳热,跟了陈思静好久的钱账房忽然捂着酒杯,呜呜呜的哭了:“我的姑奶奶啊,我可真舍不得您……这样好的东家,打着灯笼也难寻了啊……” 陈思静正在跟人划拳呢,今晚放飞自我,且还是大顺风,把一桌子上的账房掌柜给灌得七荤八素的,好几个钻了桌子底。就觉得奇怪,顺口问:“咋的?你这是打算辞工啦?” 钱账房做事精细负责任,如果他要辞工,她还得伤脑筋上哪儿寻个好账房咧。 钱账房擦着眼泪:“您如今已贵为县主,难道还继续开酒楼做生意不成?这种满身铜臭味的营生……” 不料陈思静回答得飞快,不假思索那种:“做啊。怎么不做?我只会做生意,又是和离之人,不打算嫁人或者招赘了,不干这个干嘛?” 也不晓得她那句话出了毛病,周围人忽地安静下来,这一桌子的安静在旁边人的热闹吆喝欢笑声中,显得特别突兀。 陈思静出拳出到一半,停在半空,狐疑地环视四周:“咋了?” 钱账房仗着年资老,辈分高,颤巍巍试探着再问:“真,真的继续么?咱们回雁楼,不会变卖、换东家、关店?” 陈思静就笑了:“怎么可能!” 她想都没有想过! 店里的伙计们担心很久了,顿时放下了心头大石。大家重整杯盘,又吃喝起来。 陈思静准备一百两金子,专门送给冯达文:“冯大厨,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来救我,我就着了那些人道儿了!” 冯达文涨红脸说:“应该的!其实,不光是我一个人的功劳……钱账房、跑堂的小狗儿、大周、库房里的陈大仓,大家一块儿接应着,才把我送过去的。” 那天晚上,最先是钱账房发现,陈家本家派来接陈思静的人是个面生的,他老人家觉察不对,立刻停下了对账,跑去杂役屋子找了脚程最快的小狗儿。小狗儿腿再快,也追不上陈思慎的快马,大周二话不说,拉上了冯达文和小狗儿,跑到素日相熟的骡马行里,找到了自己二舅子,借了一匹马。 冯达文和小狗儿二人并骑冲到了陈家,却被关在了门外。恰好遇到陈大仓这日到陈家本家去送一块五十年的天九翅。陈大仓窥见了陈思慎打晕陈思静的全过程,正着急屁股带冒烟地往外跑,面对面迎面碰着了冯达文和小狗儿,他们才知道陈思静的去向…… 陈大仓偷了陈家本家的好马,仨人一合计,小狗儿才十五岁,人小力微就算去了柳家也只能送菜,索性留在陈家藏起来观风望水。陈大仓和冯达文一人一匹马,追到了柳府。那柳府墙壁太高,陈大仓用自己个儿肉身当垫子,托着冯达文翻过了院墙。 都说仗义多从屠狗辈,回雁楼的五个伙计,平日也都是供使唤、看眼色、跑堂算账穷酸不入贵人眼的下九流人物。愣是齐心协力,唱了一出千里救主的好戏! 知道事情原委,陈思静久久不语,眼圈儿红了。 要哭,心里有个声音告诫自己:不能哭,不能示弱!伙计们都指望她这根顶梁柱呢,弱了影响士气! 又有一种潮水一般的冲动在胸中激烈翻涌,不大哭一场无法发泄! 第1621章 成名之战,立万之战! 第1621章成名之战,立万之战! “大家如此待我,我很感动。”她低声道,手里的酒杯,旋转摩挲着,越来越快,越来越急促,宛如发泄……她说话的声音,也越发短促有力! “我陈思静虽是女子,但,绝对不让那种须眉俗物小瞧了我去!我们回雁楼这地方,不是牝鸡司晨的末世光景。而是女娲补天造人的创世之初!” 她站起身,在已经安静一片的店堂里,踱来踱去:“回雁楼有诸位,是思静的莫大光荣,莫大幸运!我知道这几年在外面,大家为了我,受了很多口水闲气……也罢,趁着今儿个我已然得了县主诰命的势头,我们索性趁势而上,好好的证明一把自己,为我们自己争口气!” 环视四周,檀口微张,语惊四座:“我决定……带着回雁楼,去参加厨王之战!” 厨王之战,三年才举办一次,是勤行(餐饮行)至高荣誉,由京城里各家有年头的馆子参加。经过几轮淘汰筛选以后,最终闯入决赛的大厨将会在御厨房进行指定菜式的制作。 取得优胜的人,即为厨王,能等皇帝金口玉言敕封,地位等同御厨总管,得铁券丹书及御赐金锅铲,光宗耀祖,荣耀无极。 厨王所在的酒楼,也跟着身价百倍。 然而,百年以来,厨王基本上都是各个御厨的弟子,所出身的酒楼,基本上全是背后有官员参与开设的。平民百姓开设的酒楼,基本上在第一轮第二轮比拼中就败下阵来。渐渐地,也就成为了大家心中不成文的规矩,厨王,只能师承御厨,系出官家。 说出来的原因也令人气馁,御厨弟子,从拜师开始,起步就比别人高一大截。 单说一个蓑衣刀法,寻常小馆子的学徒,因耗不起黄瓜,只能站在师父身边伸长了眼睛仔细看,看三个月,才能上手练空刀——即只动刀切空气。切三个月空刀,才能正儿八经动手切黄瓜。黄瓜之后,还有胡萝卜和白萝卜……一个蓑衣刀法能出师,就得三年。穷家孩子等着出师学满挣钱养家糊口,又耗得起几个三年?草草练就一个蓑衣刀法,就直奔灶上调和去了,等能学个七八成,也就奔着吃出师酒往别家挣正经工钱。 而御厨弟子,也就看个三天功夫,就能够上手原材料。每天经手练习的黄瓜以筐计,不需要考虑节省的问题,直到你的手累得动不了为止。如此数月,已能刀法大成,接着就是雕、琢、挖、磨……厨艺十八般刀法,样样只管敞开手脚练。有天赋高的天才厨师,只三年功夫,就练到难度最高的豆腐雕刻功夫,雕出来一套“西王母蟠桃宴”的豆腐摆件,单单人物就一百单八个,个个神态不同,衣衫纹理纤毫毕现,端的是巧夺天工! 陈思静以茶室小吃打入京城勤行,后再盘下回雁楼且让它起死回生……满打满算,也就五六年光景。虽生意兴隆,然在京城中,最多也就算是新秀一辈……听见陈思静要去参加厨王之战,回雁楼中各伙计不由得安静下来。 半晌,冯达文说:“二姑娘喝多了,大家差不多就散吧!明儿还要开工干活呢!” 很有默契地,伙计伴当们三三两两地收拾残席,素日跟在陈思静跟前伺候的丫鬟金缕、翠缕捧了脸盆面巾等物,伺候陈思静净脸净手,备车送陈思静回家。 陈家是不能回去了,陈思静在城中还置了别业,安安静静的二进小院子,院中红梅怒放,影壁上一个贝壳镶嵌的“静”字,是南西篱的构思。 自从南西篱离开后,陈思静也没回过此处,只派人住在这儿,每日打扫。眼见许久不曾露面的主人忽然大驾光临,已睡下的看家婆子赵婆婆忙爬起身,烧水铺床,忙个不停。 陈思静在马车上颠簸了一会儿,酒劲才上来,下了马车就吐了,进了屋子又吐了一回,满脸通红的往床上躺下就没了动静。 金缕见那赵婆子年纪大了,越忙越出错,就对她说:“赵大娘,放着我来吧。你会熬醒酒汤不会?去熬点儿醒酒汤,一会儿姑娘要喝。” 赵婆子答应着,去了,才走出门,门外响起冯达文的说话声:“请问金缕、翠缕姑娘在么? 赵婆子说:“你是谁啊?有啥事?” “我是店里的厨子,来给二姑娘送醒酒汤的。”冯达文说,“这一瓦罐子,煨热了就可以直接喝了。劳驾大娘带进去,我就不进门了。” 他行动斯文有礼,那高大壮实的模样很符合赵婆子老年人的审美,赵婆子当场就没有了警惕之情,眉开眼笑起来:“诶,劳师傅费心。回头老婆子会跟姑娘说的,一定为冯师傅讨赏。” 冯达文道了声辛苦,就走了。 赵婆子捧着那泥封严实的瓦罐子进了陈思静屋子,金缕打开帘子让她进来,问:“我刚才听见有人在说话,谁来了?” 赵婆子就一五一十的把冯达文送醒酒汤来的事说了。 说话间,翠缕接了汤罐放在桌子上,用小铜锤轻轻敲开了泥封,一股又酸又鲜的香气飘了出来,令人精神一震。翠缕情不自禁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是酸笋鸡皮汤么?火候老到,肯定很好喝!” 醒酒功效也是杠杠的。 赵婆子说:“阿弥陀佛,那位冯厨子,倒是个有心的。” 金缕笑道:“有什么心咧,无事献殷勤……怕是对咱们二姑娘有了什么痴心妄想?翠缕,我们以后啊,可得小心点儿了。” 翠缕点头赞成道:“是这么个道理。姐姐,那么这个汤,给不给姑娘喝?” “给呗。自家出的东西,难道还怕他下毒不成。不过等姑娘醒了之后,跟她如实禀告罢了。”金缕吩咐着,翠缕和赵婆子就都答应了下来。 陈思静一觉醒来之后,喝了煨热了的酸笋鸡皮汤,精神好了好多。再闷头大睡了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日上三竿了,这才活了过来。 第1622章 老板娘带我们去见王妃 第1622章老板娘带我们去见王妃 金缕瞅了个时机,把昨晚后来发生的事一长一短的跟陈思静说了。 陈思静沉默了一会儿,说:“无妨,刻意疏远,反而好像是我自作多情。就平常心地保持应该有的分寸好了。冯达文心念亡妻,也不会是那种轻浮之人。” 出于女人的直觉,她知道冯达文对自己绝对不会是那种感情。 ——生离死别,只不过是命运类似之人的同病相怜罢了! 君子坦荡荡,陈思静也是。她坦然的态度让两婢收了那股惴惴的心思,大家把精力回到厨王之战上。 陈思静决意参赛,绝不是一时热血上头而已,当天下午,她梳洗拾掇完毕,叫了酒楼里几个师父并钱账房,就登了摄政王府的门。 都听说二姑娘和摄政王妃关系极铁,可是传说毕竟是传说,当亲眼看到二姑娘不过递了一句话进去,就顺利进了王府的大门,钱账房等人私底下就一番咋舌,跟着陈思静的脚步越发放轻,大气不敢喘。 在门房里侯了一会儿,进来一个满头钗环,穿了半新不旧雪青闪缎净色女夹袄的妇人走了进来,那妇人保养极好,竟看不出年纪来。钱账房等人以为这就是王妃了,跪下来就喊千岁,陈思静“噗嗤”笑出声来,笑着说:“快快起身,这位是管家大娘子张大娘!” 就连张大娘也侧身躲闪着,嘴里笑嚷着:“哎哟哟,这是干啥呢?折煞我也!” 陈思静说:“大娘,二丫起来了没?我这边无事不登三宝殿,急着见她。” 张大娘抿嘴一笑:“起来是起来了。不过又开始犯淘气,非要王爷教她打形意拳。学又学不会,正在闹脾气呢。” 脑子里闪过叶斐然顾着腮帮子气哼哼的模样,陈思静不禁莞尔,“啊哈,那就是我来的不巧了。忘记了今儿是王爷的休沐日!” “没关系,二姑娘又不是外人,我传话进去了。不出一炷香功夫,夫人一准儿亲自出来迎接您!” 陈思静就笑着坐下来:“那不急,我且慢慢等。” 张大娘伺候着陈思静坐下,亲自给她斟茶倒水,殷勤招呼。同时还有别的小丫头也一起过来,招呼钱账房等人坐下。这些小丫头穿着一色石墨蓝暗花掐牙背心,白绫百褶裙,就像一群林中的蝴蝶似的翩翩飞舞,钱账房等人手脚不知往哪儿摆,慌得束手束脚的,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放松下来。 钱账房因对陈思静道:“当家的,原来王府生活是这么适意,咱们也算是八辈子积了福气,能够跟着您到此处来开开眼界啊!” 就连冯达文,也低声道:“难怪世间读书人,都要拼了命的进举业,做官当人上人……” 钱账房对他说:“你也是秀才郎啊,要不然,回头重新捡起书本念书?” “不了。”冯达文苦笑,“我不是那块料,十年寒窗举人郎,不是那么容易考中的。读书费钱,我干厨子就干得挺开心。” 陈思静安慰道:“二丫曾经跟我说过,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读过书,所以能够想出这许多别致菜肴,做个厨王,能得皇上御赐金锅铲,金口玉玺册封,也一样能够光宗耀祖。” 一言提醒,冯达文问道:“当家得,您今儿来王府,所为何事呢?” 陈思静还没来得及回答,张大娘又过来了,喜滋滋道:“快,夫人有请!” 摄政王权倾朝野,京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众人看见他的王妃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面嫩女子时,不免以为会骄娇二气十足。 谁知道王妃娘娘一开口,却十分接地气,不光殷勤招呼各人用点心,还索性拉住了陈思静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还跟冯达文微笑着问好道:“冯大厨,这是第二回见面了。请您宽坐,不必拘束。” 冯达文有礼貌地点点头。 于是回雁楼众人很默契地低头猛吃东西,支棱起耳朵听陈思静跟王妃娘娘说话:“二丫,我要参加厨王大战。你家里好东西多,我想要跟你借一些食材。” 叶斐然“哈”的一声,挤挤眼睛:“到我家打秋风来了?” 陈思静哼哼唧唧道:“姐妹儿,给点面子。这次可不是我自己来呢。” 叶斐然才醒觉旁边还有店铺里的伙计们在,就收敛了调皮样子,说:“以你我的交情当然没问题,不过我也不能白送你,有些材料特别珍贵,我顶多给你打折。” “知道。”陈思静微笑着说。 正经事儿要紧,也不多耽搁,寒暄数句,匆匆喝了两口茶润嗓子,叶斐然就命人开了库房,亲自带着陈思静过去。 陈思静跟在叶斐然身后,来到了一处小杂院内,只见张大娘已经领着人打开了库房的门了,见到他们走来,先对着叶斐然福了福身,然后热情地对着陈思静打招呼道:“来来,二姑娘,来看看有啥合用的?” 看了一眼那宽敞的屋子,钱账房不禁问了一句:“这个屋子……装的全是食材?” 张大娘听见了,颇为自豪地挺了挺腰板:“嗯呢。咱们夫人比较喜欢存食材。这个库房存放的,是通风透气耐储存的东西。除此之外,咱们王府里还有个暖房,专门种时鲜瓜果,还有个冷库,专门储存冰鲜鱼肉。夫人和郊外的云来客栈关系好,那边的老板是若氏人,专门贩运口感一流的滩羊犍牛。还有,夫人马上也要自个儿搞个庄园,听说就是寻摸种点儿啥好吃的……” 张大娘如数家珍,钱账房听直了眼。 这么看来……老板娘要参加厨王大战,也并非年轻人热血上头不自量力? 有王妃娘娘这个后盾在,确实能够找到许多好东西。 前面传来冯达文的呼唤:“钱叔叔,过来!” 钱账房忙跟了上去,进了库房,只见满眼五光十色,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东西。冯达文站在仓库最深处,抬头看着屋梁,只见屋梁上挂着数十个火腿,陈香味扑面而来…… 叶斐然说:“你需要什么,只管拿就是了。你们老板娘有的是银子,不会亏待我。” 这王妃……忒接地气。 第1623章 最好的食材 第1623章最好的食材 冯达文说:“请问夫人这儿,有琼州御田白玉米么?” 钱账房“哈”的一声,笑道:“琼州那地方的米没错是很高产,两季稻、三季稻,所产大米却嫌生长太快,口感软烂,没有什么米香味。” “冯大厨,我知道你是要做饭,以一碗白米饭来赢取评委欢心,那是大拙胜大巧,笨功夫上见真章,不可谓不高明。如此高招,倒不如去寻摸口感更圆润的营山米、湖州米来做,岂不是更好?” 冯达文摇了摇头,说:“寻常琼州米确实如你所说的那样。但白玉米却是其中异类。我当年也只是机缘巧合,吃过一次白玉米做的饭,那是齿颊留香,非世间寻常大米能够比拟。我看过厨王大战的过程,最终轮的比赛,是做一桌宴席。既是全宴席的比拼,必离不开主食。所以,我这几日要在主食的米、面上下功夫,寻找真正顶尖的食材。” 行家一开口,就知有没有。 叶斐然连连点头:“冯大厨所言在理。如此说来,我这儿倒当真有一包琼州白玉米,统共也就20斤。” 按照她的吩咐,小厮们在存放粮食的区域找出了那包包装得格外不同的大米,白色布袋子,用红布缝着,红布上写着大米的名字,看着就知道不是凡品。 陈思静不懂就问:“这琼州白玉米,怎么连我都不知道其中的道道?” 叶斐然说:“你不知道不奇怪,这是我家佃农杂交出来的新米种,只在我家沙坛村山脚下那块田地里有种,产量极少,从来不往市面上发卖。每年,苏佃户就把米通过商队送到我家来。也就是京城里的几个交好人家吃过几次……火山爆发之后,沙坛村的土地被岩浆吞没,这种米,也就绝产了。” 陈思静跌足惋惜道:“那太可惜了! 叶斐然说:“可惜也没辙啊,看看日后有没有机会复种吧。如今琼州已经开始种甘蔗还有产糖了。第一批糖运到若氏卖了个好价钱。咱们国家穷,底子薄,得多多开财路才行。” 陈思静抿嘴笑道:“你看看你这个钻钱眼去的家伙!” 一边聊着,一边冯达文选定了好几种面粉,一一自己扛了出来,轻拿轻放整整齐齐排列在地上,眉飞色舞很是高兴的样子。叶斐然从标签上看过去,笑道:“哎哟,好会选,把我亲自筛的高筋面粉和低筋面粉选去了。” 陈思静又听到了新词语,说:“什么高筋面粉?什么是低筋面粉?” 叶斐然说:“你也吃过我们家做的面包和蛋糕吧?其实它俩用的面粉是不一样的。做面包,必须要有嚼劲,玉香满口,得用高筋面粉。做蛋糕,要松软可口,入口即化,同时还要有蛋香味,要用低筋面粉。” 这些面粉还是从空间里取出来的成品,味道格外香甜。 当然,和御田白玉米一样,有个共同毛病——少。 陈思静看着下人们忙着把这些好东西装道车上,眼睛忽闪忽闪的,叹道:“二丫,你家以后的园子索性种这些宝贝得了,失传了多可惜啊。” 叶斐然说:“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是我不会种地啊,苏佃户年纪大了,不愿意到京城来。管老大分身乏术,而且管老大会园艺,不会伺候农田,我还发愁呢。” “既然如此,我帮你留意着呗。如果见到有好的种地老农,我就保举给你。” “好啊好啊!” 叶斐然正送陈思静出门,迎面水笙又来了,见到叶斐然,高高兴兴打招呼:“王妃娘娘!早啊!” 叶斐然说:“早,功课学得怎样了?” “我已经背熟了《三字经》了,等会儿先生准会夸我!”水笙很有信心的模样,叶斐然笑着鼓励她,“那就好。去吧,初五早就在翰墨园等着你了。” 水笙又福了一福,迤逦而去。 原来水笙成亲之后,还是放不下读书一事,禀告了叶斐然。叶斐然腾出手来把东院给收拾了,安排水笙和初五一起读书。 别看水笙比初五大十几岁,这俩心智年龄几乎一毛一样……倒是很投契,念书进度你追我赶的,学习气氛空前浓厚。 也算是个意外收获。 陈思静因取笑道:“二丫啊,你家现在倒是成了育儿所了呢?亏你也是王妃,有个王府的样子呗……” 叶斐然完全没有被刺激到,反而笑着说:“王者,为君分忧也。上协天子事,下理百官责。我和阿成哪件事做起来没有个王爷模样了?” 陈思静张口结舌,张大嘴巴合不拢来:“行吧……你牛。你多道理。” 叶斐然笑呵呵地拍了拍她肩膀:“加油,努力,拿个厨王回来给我高兴高兴。” “小样儿!”陈思静白了叶斐然一眼,心里却美滋滋的。 大概,这就是损友,不对,好友的力量吧! 陈思静哼着歌儿,坐在马车上,很高兴。 钱账房和冯达文坐在前面赶车,也很高兴。钱账房对冯达文说:“阿达,好好用心努力,把厨王金锅铲拿过来。” 冯达文垂着眼睛,看起来也很有信心的样子:“嗯。” “嗯什么嗯,有点儿信心!”钱账房说,“大声点!” 冯达文真提高了声调:“知道!” 回雁楼众人大笑。 陈思静在车厢里说:“别忙着说笑,我们去个地方。” …… 从那个看起来很破败的书局出来,冯达文一直很淡定的脸上,开始带着忐忑了。他说:“掌柜的,你怎么知道这地方会有古菜谱残卷卖?” 而且那个书店老板看起来对陈思静毕恭毕敬的。 陈思静一脸信心:“我当然知道,好歹我也在京城混了好几年了啊。” 冯达文看着陈思静,开始觉得她幽深莫测。 能够单打独斗在京城的勤行杀出一片天的女人……他笑了笑,说:“掌柜的,真不简单。” 陈思静哼着歌。 这个书店,是神龙谷的堂口,南西篱曾经不止一次带她过来。他那时候告诉她,如果书店老板没有换人,那么他就是安全的。还有就是她需要什么古籍秘笈,可以跟店老板说。 他走了这么久,陈思静隔三差五的会到门口转两圈,确认那个店老板没有换人,她就离开,除此之外一次都没有登门求助过。 冯达文翻看着菜谱,赞叹:“真是了不起,只可惜都是家常小菜。希望能够在厨王之战里管用。” 陈思静很有信心地说:“只要味道调和到位,一定管用。”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关起门来,练呗。 第1624章 过于慷慨 第1624章过于慷慨 这日,八月十五。 皇帝要到月坛祭月,中秋节前一天,文武百官并有品在身的诰命需要一并跟随前往月坛。 新落成的月坛在皇城西郊,用汉白玉雕琢而成,满月如皎,圣洁异常。并有宫殿屋宇上百间,清一色用了淡黄琉璃瓦铺面,黄窗棂,汉白玉的墙壁,勾梁画栋,俨然天上广寒宫降落凡间,远远看过去,圣洁不可侵犯。 叶斐然掀开车窗帘子,遥遥地看着那一片莹白皎洁的屋宇,惊叹它的惊人美貌之余,不由得问:“是谁主事设计营造月坛行宫的?” 成甯说:“是皇后。” “顾灼华?”叶斐然惊讶,“她如此奢靡破费啊?” 成甯说:“顾家陪嫁亿万,财富倾城,她既喜欢,用的又不是官中的钱,小虞和我都没有反对。” 怕叶斐然多心,成甯又说道:“无谓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小虞和她的夫妻和气。” 叶斐然就不吭声了。 下了车之后,耳中所听,目中所见,尽是对月坛行宫的一片溢美之词。祭月大典要在此处住到十八才算结束,男人们也就罢了,女人们高兴得像过年。 成甯到御前侍奉去了,剩下女眷各自安置。 青螺亲自来迎接叶斐然,说:“王妃娘娘,您是住在月华园,请跟我来。” 月华园是除了帝后所住的正院之外,最宽敞周正的院落。还没走到门口,叶斐然就闻到了阵阵香味,她笑道:“这香味倒是浓郁好闻。” 青螺道:“跟着香味走过去就是了。” 果然,循着香味走进了月华园大门,原来香味来自院子里两棵一丈多高的桂花树,那桂花却是红色的,是十分名贵的“丹桂”品种。在北国极难种活,也不知道怎么种过来的。叶斐然发出一阵啧啧赞叹,跟着青螺进了内殿,这一日自行安置不提。 因地方狭窄,叶斐然只住月华园正殿,配殿还得住人,住的是叶怡然和许夫人。叶怡然自不必说,亲姐妹,只有亲切的份儿。许夫人却是受宠若惊:“哎哟,内务府女尚书忒抬举我了,竟然把我安置在夫人的配殿上!这几日要多多关照啊!” 叶斐然也很欢喜:“那就好了,这几日正好大家热闹。” 结果很不幸……一语成谶。 才安置好,王夫人就跑过来了,带着茶水点心:“王妃娘娘,我带了些桂花糕来。” 叶斐然热烈欢迎。 王夫人坐下之后,姚宏斌的小娇妻王玛琳也来了,“姑妈,原来你在这儿呀!我们一起抹叶子牌好不好?” 叶斐然热烈欢迎。 一桌子人才坐下,崔明萱带着曼珠、沙华来了,进门见到热热闹闹的,骇笑:“我是来得不巧了么?姐姐这儿好热闹啊!” 叶斐然继续热烈欢迎。 “皇后娘娘驾到——” 叶斐然:“……” ?? 脑海小剧场:“咋回事!难道我的院子很香吗?谁都往我这儿跑?我只想躺着啊!” 小书赶紧扇着书页子给她送清凉:“淡定,宿主,淡定,这说明您人缘好嘛!” 叶斐然也只好这么想了。 她大手一挥:“不做饭了!烧烤!” 秋高气爽,不搞烧烤,对不起自己! 铁炉子支起来! 羊羔肉穿起来! 蒜末剁起来! 牛奶热起来! 一排羊肉串架在炭火上炙烤,肥油滴落到炭上,滋滋作响。叶斐然拿起两个嫩玉米,扒拉扒拉外皮,往炭火上一放,自己进屋子看书去。 当全世界热闹躁动的时候,她倒是安静下来。 珍珠走进屋内,笑着说:“夫人来这儿躲清静了,外面可多客人呢。怎地不招待?” “等我安静一下子,就好。”叶斐然笑了笑。 她问:“皇后娘娘和大家一起玩?” 珍珠点点头:“是。皇上不放心,派了青螺姑姑来照料着,如今院子里越发热闹起来了呢。大姨又说,想要拿烟火来放着玩。大家都说好。” 叶斐然笑道:“今晚一应支出,都在我帐上走吧,别教皇上为难。” “是。” 珍珠答应了,停了一停,说:“王爷说好要回来吃饭的,如今一院子女眷,倒是不方便了……夫人您怎么看?” 叶斐然想了想,说:“让他带着两个娃吃吧。厨房里另炒两个小炒,如果有腰花的话,就炒个腰花,王爷爱吃那个。” 让珍珠下去做事后,叶斐然从空间里取出一小瓶仙酿,一口引干。酒解乏,身上那股疲乏一扫而空,她定了定神,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嘀咕:“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给自己打气完毕,自回到院子里应酬。 …… 一夜尽兴,顾灼华回到下榻的正院内,青螺见到灯火亮着,喜道:“皇上来了。” 顾灼华没想到小虞会散得比自己还早,进了屋子,自觉一身烤串味儿,不禁掩了脸,“皇上……” 小虞一身常服,坐在那儿看书。 随着他亲政的年头长了,身上的威严日盛,不怒而威,人似美玉,倒是叫人只敢远观不敢接近。 听见顾灼华的呼唤,小虞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回来了?玩得开心吗?” 顾灼华忍不住笑:“开心。” 躬了一下身子:“臣妾先去更衣。” 逃也似的进了内室换衣服,露出粉蒸肉似的肌肤来,青螺道:“娘娘还害羞起来了?多难得皇上来啊,清清静静的说一会话不好么?” 顾灼华说:“身上有味儿……” 青螺懂了,笑起来:“那赶紧换了衣服出去吧。怠慢了皇上,可不好。” 谁知道换好了衣服之后,小虞却走了。一问,问了就是回答说:“刚才摄政王找皇上有事商议,如今都往前殿去了。” 顾灼华闷闷不乐的,脱了衣服,回了屋子睡下。 梦中光怪陆离,似乎有人对着她耳边喁喁细语…… 顾灼华尖叫着,坐了起来,胯下忽地一暖…… “不好啦……不好啦……” 月华园中,被顾灼华的宫女绿绫的尖叫划破,宫中本已熄灭的灯火次第亮起,绿绫一路狂奔到正屋中,跪下来叫道:“娘娘!娘娘!不好了……” 第1625章 皇后小产了 第1625章皇后小产了 今晚上夜的人是珍珠,闻声披着衣服跑出来:“怎么啦,怎么啦?” 绿绫一个趔趄,整个人摔在了珍珠身上:“快有请娘娘……皇后娘娘……小产了……” 珍珠整个人都惊麻了,一跺脚:“你等着!” 立马飞奔进屋子禀告叶斐然,叶斐然隔着帘子听了珍珠三言两语的说话,说:“先让他们去请太医,我马上就来!” 那可是小虞的第一个嫡子! 到底谁那么不小心? 叶斐然满脸杀气地冲进了月坛行宫正殿,“你们谁伺候的皇后娘娘?连她信期不准都不知道?御医怎么请的平安脉?一个一个酒袋饭囊,以为太后和太上皇归隐邹城了,你们就能在后宫中无法无天是吧?” 从来没有见过她发怒,当真是有雷霆之威,宫女太监跪了满地,瑟瑟发抖。 隔着帘子,顾灼华细碎的呻吟隐约传来……叶斐然猛地立住了身子,回眸扫视屋中,目光如淬了冰一般,任落道谁身上,也都是一阵冷意直接冲天灵盖。 “你们的脑袋,我就姑且留着!现在我先去看看皇后如何……如果是有人存心谋害皇嗣,那么这儿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一个都跑不掉!” 撂下狠话,叶斐然大步跨入屋中。 屋子里,当值太医已到了,刚诊完脉,叶斐然一眼看到太医那黑沉的脸色,心里就好像坠了块大石头猛然沉向深渊。 太医跪在地上,脑袋磕得咚咚响:“娘娘!臣已尽力了,实在是胎儿太小……回天乏术啊!” 叶斐然淡声道:“起来吧。” 人群自动让开,她快步来到顾灼华身边,小顾面白如纸,躺在被窝里,就好像一只一碰即碎的瓷娃娃。叶斐然握住她的手,入手冰凉,就跟捏了一块冰似的,压抑着心底激荡感情,低声道:“皇后,你……还好吗?” 顾灼华眼睛睁开一条线,看见是叶斐然,眼底泛起一层朦胧泪光:“娘……” 正是身心脆弱的时候,见着了可信任的人,她孩子气起来。叶斐然拿帕子给她拭了拭泪,“别哭。小月子呢,哭了对眼睛不好。你还年轻,孩子没了还可以再要,一定要把身子养好了。” 听她这么说,顾灼华原本还存有一丝希望的,这会儿彻底灰了,“我……我的孩子……” 瘦得一把骨头似的小手,不知从哪儿平生大力气,紧紧攥住了叶斐然的手,攥得她生疼。叶斐然忍着痛,说:“你也忒糊涂,怎么信期两个月没来,也不跟皇上说?要不然,跟我说也行啊!” 顾灼华脸色苍白,只是不说话。知道此刻怪谁都没用,叶斐然也就只说了这么一句,没有继续嗔怪她。她叹了口气,扭头问绿绫:“皇上呢?去让皇上来这边一趟……还有,今晚皇上来过没有?为什么会突然流产?” 绿绫低头说:“皇上是有来过,不过没有和皇后娘娘亲昵,只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她身子抖得厉害…… 皇后流产,她身为贴身大宫女,首先要吃挂落的就是她,此刻脑袋在脖子上摇摇欲坠呐。 叶斐然面无表情地说:“那今天娘娘还做了什么?吃了什么?” 小虞后宫单薄,统共没几个人,难道这么快就上演争宠戏码? 她绝不允许。 绿绫说:“娘娘今天一切正常,就是来的路上,有点儿晕车。奴婢们让她歇歇,她不乐意。然后就是在月华园吃了烧烤了……” 绿绫这么一说,叶斐然也想起来了,羊肉串、牛肉串、茄子、玉米、烤面包,热乎乎又香又辣的,有一样算一样,顾灼华没少吃。 叶斐然:“……” 叶斐然:“……尼玛。小丑竟是我自己?” 她回过身,看着顾灼华,眼底满满愧疚之情,正要说话,忽然之间顾灼华微弱地说:“不关事的,这个孩子……留不住的……” 叶斐然拧眉:“什么意思?” “这个孩子……我娘说了,是留不住的。所以……所以我也没打算告诉谁……” 叶斐然失声道:“好糊涂!顾夫人何出此言?” 顾灼华合上眼睛,什么都没说了。她不说,叶斐然也知道原委,顾夫人一脑门的宫斗桥段,那是刻到了骨子的,一不小心想多了,就把闺女给坑了。 她道:“行了,你也别怪你娘亲。她也是为了你好。” 顾灼华潸然泪下:“可她总是教我在宫中小心谨慎,我……我觉得自己怎么做都做不好!我永远都没办法成为我娘心目中的好女儿!” 突然之间,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叶斐然抱住了她,顾灼华身子一僵,竟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耳边传来挂名婆婆的轻声软语:“知道你的压力很大,当一个好皇后不容易的。哭吧。” 顾灼华“哇”的一声,抱着叶斐然哭了出来!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叶斐然顺毛似的顺着顾灼华背脊,说:“现在感觉好点了没?” 趁着顾灼华不注意,她还给她推血过宫了一下,这样能够更好地舒缓她的情绪。顾灼华放开她,哽咽着说:“不、不是说小月子的时候哭了对眼睛不好么?” “嗯,两害之下取其轻呗。”叶斐然说,“满腹愁绪压在心头,更不好啊。” 她让顾灼华躺下来,轻轻给她按摩肚子。动作使上了巧劲儿,顾灼华只觉得小腹一紧,一大股带着恶臭的血水冒了出来,身上却觉得轻快。 叶斐然又用针灸,给她止了血,还施针到几个穴道上,让她更好地放轻松。 如此一套做完,小书提醒她:“宿主,差不多了。” 叶斐然收了神针和镇静剂。 隔着屏风,一个男人的影子探头探脑的,叶斐然叫来绿绫照顾顾灼华。自己绕过了屏风,只见王太医来了,他是妇科圣手,叶斐然看到他就把心放了大半:“王大夫,您在就好了。” 王太医看着是惴惴不安的:“臣该死,应随凤驾而行。没想到皇后娘娘会身怀有孕,竟致看顾不周……” 第1626章 实际上,他还是个小奶狗啊 第1626章实际上,他还是个小奶狗啊 “行了。”叶斐然温和坚定地打断了王太医,“废话就别说了,赶紧去熬十三太保吧。好生调理就是了。” 王太医唯唯诺诺的退了下去,叶斐然抬起头来,见小虞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她对他招了招手,小虞走了进来,叫道:“娘。” 带着鼻音。 平时果断睿智少年老成的小皇帝,现在满眼茫然,红唇微张,实际上,他还是个软暖小奶狗啊。 叶斐然看着他说:“走吧,进去陪陪她。别耽于悲痛。明天还要祭月。” “娘,要不然就不祭月了。小虞……小虞实在没有心情。” 叶斐然摇了摇头,“不行。四时八节的祭祀,是皇家规矩,违错不得。你必须得祭月。” 小虞看起来很烦恼:“娘……” “小虞!”叶斐然提高声音,“你是皇帝!” 小虞闷闷不乐地一屁股坐在龙座上:“皇帝又怎样?连自己的嫡子都保不住!” 这话里…… 就有点话了? 叶斐然心里咯噔一下:“你也知道她怀孕?” 小虞点点头,乖巧得跟小时候一毛一样。 叶斐然惊疑不定,没有刨根问底,只拿没相干的言语安慰了小虞几句,最后拍着胸脯,有她的医术,绝不会让顾灼华的身子伤了根本。好生把小虞安慰了一顿,王太医熬好药端上来了,叶斐然亲自试药,然后又进内室喂顾灼华喝。 小虞跟在她身后,亲眼看着顾灼华把药喝光,脸蛋上泛出丝丝红润,这才又送了叶斐然出屋子。 离开了月坛行宫正中央,名叫“胜广寒”的主殿,叶斐然坐在软轿上,回头望去。 月色融融,就跟一匹流纱般从天顶倾泻而下,直滚到月坛行宫上,铺满了整个行宫。白日看来那样圣洁无暇的地方,如今看起来却有些恐怖,那些雪白的向着天空的屋脊,好像人类的牙齿,朝着天空张开大嘴,不知道要吞噬什么。 此时此刻,就算是从那些雪白的白色琉璃瓦屋顶上跑出两个女鬼来,叶斐然也不会感到惊讶。 回到月华园,叶斐然在意识里召出了空间能力护着自己这个院子,顿时,整个院子被一层凡人看不到的淡淡绿光笼罩起来,她感到了安全,回到了房间里。 老父亲成甯还没睡,等着她的消息,他穿着叶斐然给他做的薄薄绸子家常便服,胸口领子被扯开,露出结实胸膛来,叶斐然见了,别的事且放开一旁,说:“怎么把领子纽扣打开了,要是进风着凉了怎么办?” 成甯听话地随手把扣子给扣起来,边扣边说:“皇后怎么样?小虞呢?” 叶斐然说:“孩子没保住,月份太小了,一滑胎就药石无效。我用手法排空了她体内的毒血,开了个固本培元的方子给她吃着,年轻,底子好,该不至于大伤元气。我也叮嘱了小虞,三个月不同寝,半年不可有孕。那孩子素来是听话的,会注意着。” 成甯弯了弯嘴角:“那就好。” 他见叶斐然倦了,扶着她坐下,银吊子上还热着牛奶,可可粉是随时带着的。成甯开始冲泡热可可,牛奶香味飘了过来,叶斐然不禁吞了口馋涎,红红的小舌头舔了舔唇角,肚子才苏醒似的觉得饿了。 成甯只给她冲了半碗可可,“一大碗太烫了,先倒半碗,凉得快。等你喝完了我再给你泡。” “谢谢。”叶斐然接过可可,很是温暖。 热乎香甜的可可进了肚子,驱走了中秋之夜的微寒,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叶斐然说道:“皇后怀孕,后宫中只有小虞和她,还有顾夫人知情。他们好像都觉得这个孩子肯定保不住的,我也不好问……最近,是不是又准备选秀了?” 成甯点点头。 叶斐然说:“莫非,那些秀女里有小虞喜欢的人?但也不至于连嫡子都容不下吧?” 成甯说:“这是我失察了,一直没有留意。我回头翻翻名册去。” “嗯。”叶斐然摸了摸心口,说,“我这儿一直慌慌的。可能真的是这次选秀有古怪。皇后自个儿也不大想得开……心情阴郁,最容易早孕滑胎。” 但是……事情没有叶斐然想得那么简单。 第二天一早,青螺脸色凝重地来到了月华园,这次她谁都不乐意见面,只要求见成甯和叶斐然。 等青螺进了内殿,叶斐然看到她鞋头沾满了泥土,就觉察不妙:“你是偷偷绕路来见我们的?” “是的!”青螺“扑通”跪在她面前,从怀里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锦囊,递给了叶斐然,“娘娘,这是我昨晚,您和王太医离开之后,在皇后日间穿的衣服上找到的东西!” 叶斐然接过来,一闻,脸色一变:“这是……经过红花熏蒸过的麝香?” 臭名昭着的两大堕胎神药,她不可能不听过这二位大名。 好家伙,还双管齐下。 青螺跪在地上,两手不安地在地板砖上扒拉:“后宫多少年没见过这东西了……这东西,还是缝在娘娘衣服夹层里的!事关重大,奴婢不敢隐瞒,所以抄近路来禀告王妃娘娘……” 叶斐然说:“我知道了。东西留下,你先回去吧。” 青螺看起来松了口气的样子。 正要告退,叶斐然叫住了她,让珍珠给了她一双新鞋子,特意吩咐道:“你回去之前,把新鞋子换上。别叫人看出你出了门。” 青螺走后,叶斐然拈着那个锦囊,问成甯道:“相公,你怎么看?” 成甯说:“红花、麝香……这些东西,本是后宫妃子相互陷害所用。但如青螺所说,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小虞才大婚不久,那两个放在宫里的才人女官,事先都喝了绝子汤的。除了那两个女子之外,还没有新的秀女充实后宫呢。怎么就有人如此大胆,打起皇后腹中嫡子的主意来?” 千头万绪,夫妻两个推断了一番,俱是毫无头绪。 眼看吉时将至,左右两旁配殿动静大了起来,大家都起床准备去参加祭祀大典了。夫妻两个默契地把东西收了起来,商量定了,回京城再慢慢追究。 第1627章 绝对不许碰 第1627章绝对不许碰 至于那个麝香锦囊,原本叶斐然打算自己带着的,成甯却拿了过来,锁在了自己外间的行囊中。叶斐然感到奇怪,某人却一脸正经道:“这东西用红花九蒸九晒,毒性入骨,女子常常佩戴在身上会影响生育。我是男人,带着无妨。你绝对不许碰。” 叶斐然:“……” 行吧,不碰就不碰。 满怀心事,祭月大典倒恰好给了她有事做,不至于胡思乱想。 至于顾灼华,是无法出席的了。皇帝三缄其口,只说是昨晚吃坏了肚子不舒服,今儿没办法起来。饶是如此,缺席了如此重大的祭祀典礼,还是引来好些文官的直言进谏。小虞面无表情地听着,全程背锅。 最后的祭典,所有人按照男女分开,男前女后,站在月坛前,跟着皇帝祭拜。 命妇那边,本应由皇后带祭,顾灼华缺席,临时由女官代为带领。叶斐然刻意留神了顾夫人,女儿才流产,她倒是神情平静。 祭祀结束,献乐献舞,各种繁文缛节。 站在叶斐然身后的叶怡然轻声呻吟:“好饿……” 从白天折腾到月亮初上,水米不沾牙,不饿就怪了。就算大家有经验,事先在袖子里藏了点心,也不可能多带,这会子都吃完了。 叶斐然眼睛一眯,从空间里取出一颗巧克力,飞快地塞给叶怡然:“姐姐。” 叶怡然反应也快,接过了吃的,放入嘴巴里含着,原本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叶斐然自己也含了一颗巧克力,不敢咀嚼,怕别人发现,就压在舌底等它慢慢融化。 姐妹俩都十分小心了,但一起忘记了一件事:巧克力的香味是很浓郁的…… 甜甜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散,很快,勾起了无数馋虫。有人低声说:“咦?谁吃东西来着?” “好香……” “这味道闻着就香甜。” 叶斐然:“……” 认命地从空间里捏了一袋子巧克力豆,悄悄地往后一甩:“一人一颗,多的没有了!” 这是救苦救难救危急啊!! 饥肠辘辘的命妇们觉得自己得救了,有些人从此对叶斐然改观,并且暗自决心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和摄政王妃深入交流一下。 嗯,不深入也行。 能交流就行。 后悔了。 活菩萨啊这是。 活菩萨。 叶斐然不知道自己此举赢得了好多女人欢心,如果她现在是个男人的话,顿时就可以做个海王。她只是无端感到背脊毛刺刺的,还不知道这是那些妇人们饥渴的眼神,回过头去看,却没发现异样。 叶斐然:“??” 这么往后一扫,倒是有新发现,顾夫人没有接她的巧克力,但腮帮子一动一动的? 嗯?在吃啥呢? 叶斐然低下头,使了个技能,把视野跟在顾夫人身上,哦,原来她在吃粉团。 可是……在月坛前,早就清了场,谁给她带的粉团?叶斐然的视线在识海里转来转去,发现一个侍卫在月坛的二门外,走来走去。出于直觉,她认为就是这个侍卫传递的东西。 私相授受? 可是……不对啊,那侍卫的年纪看起来,能做顾夫人儿子了。难道顾夫人这一把年纪,还枯木逢春,闹起玩小奶狗那套? 那侍卫离开了月坛祭坛,却……却向胜广寒走去? 胜广寒里,皇帝不在,如今只有皇后顾灼华在静养啊? 乖乖隆的咚,猪油炒大葱…… 不会吧? 不是吧? 有没有搞错啊? 叶斐然浑身毛孔炸开,几乎要叫出声来! 这时,又是一轮献舞开始。有人在耳边大声吹笙,惊醒了她,她赶紧微笑点头,做出认真看演出的样子,等那些宽袍大袖的舞姬登上月坛开始跳舞,叶斐然把意识重新凝聚在识海中,用空间能力追踪那侍卫而去。 还好……那侍卫只是在胜广寒门口转圈圈,时而仰头看一眼那院子,时而低头叹息,有好几次想要举手敲门,却在已经抓住了门环的情况下,又放下。 这……情深缱绻,满溢出画面啊。 叶斐然下死眼,认住侍卫的脸,收回了技能。 祭祀大典一切顺利,只不过,在营山突然传来流寇为患的消息,皇帝临时改了主意,从原来的八月十八改成八月十六离开月坛行宫。倒是让那些常年关在深宅大院,好不容易放一回风的宫女太监,甚至命妇们,都好生失望。 叶斐然不缺出门机会,所以这种失望之情没有影响到她。正好她盼着要回京城去查一下那侍卫和顾夫人的事儿,第一个响应了皇帝口谕,命令底下人连夜收拾行囊。摄政王妃都带了头了,旁人也就不好置喙,跟在她收拾。 这一晚上很多人不曾好睡,第二天中午,浩浩荡荡打道回京。 小虞的龙辇上,叶斐然跟了进来,给顾灼华喂了一枚补气固元丹,说:“绿绫,让娘娘静卧。别颠着了。” 顾灼华低声道:“谢谢……” 顾夫人守在旁边,听见闺女说话中气尚算完足,不由得念了一句佛。叶斐然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顾夫人,听说昨夜您守了皇后一晚上,也累了吧?辛苦您了。” 顾夫人说:“阿弥陀佛,她是我闺女,小时候由我一手一脚带大的,辛苦什么呢。” 叶斐然东张西望道:“谦儿呢?姐姐病了,怎么不来问候一句?” 顾灼华是独生女,为了让顾家能延绵香火,成甯曾做主让顾鹏清在顾家过继了一个男孩子,取名顾灼谦。顾夫人说:“那孩子淘气,到外面玩去了。” 话音未落,龙辇外面传来顾灼谦稚嫩凶狠的呵斥:“大胆侍卫!竟敢御前乱窜?还不快快退下!” 叶斐然还没怎样,却看到顾夫人眼底微微泛起一层涟漪来。 顾灼谦呵斥了一声之后,就没了动静。 叶斐然说:“原来他在外面守着姐姐,倒是有孝心。” 顾夫人笑了笑说:“那孩子是个难得的,记恩,和姐姐感情也好。” 叶斐然话里有话地说:“既然如此就很好。顾家如今内有皇后,外有顾大人,上有祖先福荫,下有儿孙出息。先前我听顾大人感叹顾家人丁单薄,相信用心经营,必定很快家族兴旺,开枝散叶,再传百年不在话下啊。” 闻弦歌而知雅意,顾夫人再次一笑,那笑容干巴巴的。 第1628章 神秘侍卫到底是谁 第1628章神秘侍卫到底是谁? 回到京城家中,叶斐然叫来薛长乐,命她去查那侍卫一事。 事关皇嗣,她不敢怠慢。 薛长乐很强,也就两三天功夫,带着消息回来了。 “青梅竹马?” “是的,那人名叫唐正,乃是江左郡名门唐家的第四子。是顾灼华的青梅竹马,习武成痴,中间不辞而别离家拜师学艺,如今学成归来,却发现顾灼华已成皇后。于是入宫成为侍卫。” 就算早就在意料之中,叶斐然还是觉齿冷,“他们一定已经碰过面了,所以……顾灼华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真是好糊涂的女人!” 薛长乐说:“似乎是顾夫人带着唐正去见皇后的。我跟了唐正几天,那人功夫确实了得,我差点被发现了。他有个很大的弱点,喜欢喝酒,酒后一定乱搞女人。所以我才侥幸逃脱。如果正面打,我应该不是他的对手。而且,这个人野心很大,我曾经窥探过他的一场酒局,他希望能够扬名四海。我猜想,他接近皇后,不只是为了叙旧情……应该还有更大的企图在里面。” 薛长乐忍住没说出口的词儿,叶斐然听出来了,“叙旧情”?“谈情说爱”吧! 可是……顾灼华没理由如此不长眼啊? 放着小虞不要,去跟一个侍卫胡搞? 那他妈太岂有此理了好么! 她一肚子气,气饱了,晚饭吃得很少。成甯见她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样,也跟着胃口大减,吃到不饿就放了筷子:“今天的鱼,是不是炖老了?” 初五哧溜吸一口鱼肉,“鱼鱼好好吃!” 当场被打脸的老父亲面不改色,仍旧看着叶斐然,澄澈的眼底尽是关切。叶斐然摇了摇头,成甯说:“羔羊肉合炒,不对味?” 他的手边,七月坐在婴儿座椅上,啃得一整根羊排全是口水。打了个饱嗝,很是满意,破洞小棉袄想起来该孝敬老父亲了,就把沾满口水的羊排往成甯嘴边送…… 很好脾气地把羊排接过来,放自己碗里,老父亲随手往破洞小棉袄嘴里塞了一口饭,七月发现是白米饭,没味道,用舌头顶了出来,开始伤心地哭。奶妈赶紧来把小公举抱走,铁憨憨哥哥初五看到妹妹可以离桌,也开始闹。 …… 安顿好破洞小棉袄和铁憨憨儿子,成甯坐到叶斐然身边:“好吧,让我猜一下,我的二丫今天干什么不高兴呢?是不是白天被两个小东西气到了?要不然我去扣他们七天零嘴儿?” 叶斐然白了他一眼:“得了,别老拿俩娃折腾。你可是亲爹,现在不好好培养感情,到了十四五那会儿,小心他们跟你对着干,把你气死。” 她说得恐怖,成甯瞪大眼睛咧开嘴笑:“哇,我好害怕啊!” 那样子就差拿章子在脑门上戳“试试看”三个字了。 叶斐然没辙,说不过,吓不着,索性上手欺负,伸出两手,一左一右扯住了成甯脸皮,拉—— 满屋伺候的丫鬟婆子,齐刷刷极有默契地低下头…… 唉,王爷啊。 可止小儿夜啼的铁面王爷啊! 在王妃手里就是随便捏的大面团儿! 捏完了,成甯捧着两边被掐红的脸,说:“行了,可以说什么事发愁了吧?” 叶斐然屏退左右,成甯见状,墨眸一眯,神情严肃下来。叶斐然压低声音,一长一短的把那个侍卫的事儿跟成甯说了。成甯拧着眉:“你意思是说,那个侍卫把小虞绿了?” 叶斐然叹着气,“我也不好这么说,这件事得仔细调查清楚了。不然的话,冤枉了任何一个好人都不好。” …… 顾灼华回到坤华宫中,夜夜噩梦惊醒,不几天就瘦得身上脸上的肉全干了,病入膏肓。小虞忧心皇后,宣了顾夫人进宫陪伴。叶斐然听说顾夫人进宫,后脚也跟了过来。 门虚掩着,看守在大门前面的是绿绫,见到叶斐然,绿绫瞪大眼睛张大了嘴巴,被叶斐然摇了摇手“嘘”的一声制止了。她蹑步走到门缝里往里一看,顾夫人正守着顾灼华说话,顾灼华无精打采的,垂着眼睛,眼内黯淡无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斐然干咳两声,顿时就把她们惊到了,顾夫人高声叫:“是谁?” 叶斐然和她一样提高声音:“是我。我来看看皇后。” 顾夫人亲自来给她开门,满眼心神不定的,闪闪烁烁地。叶斐然故意装作看不见,只对着内里道:“嫔妾见过皇后娘娘。” 顾灼华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蛋上,倏尔浮起一抹晕红,“娘娘,您……您别这样……” 她说得太急,咳了起来。 叶斐然其实是做给顾夫人看的,眼角余光一扫,果然顾夫人眉宇间的警惕神色没了。她按捺下性子,和顾灼华寒暄起来。顾灼华原本就精神不振,应付了她几句之后,越发的不好了,顾夫人心疼女儿,说:“娘娘,皇后小月,需要调养。要不然我们到别处说话吧?” 叶斐然就说:“哎哟,瞧我这记性。我是给皇后送药来的。来。” 她拿出一个锦囊,锦囊里都是腊封的大蜜丸,交给顾灼华,说:“早晚各一粒,温开水送服。忌油腻辛辣茶酒。可以帮你身子尽快恢复元气,以后生个大胖小子。” 顾夫人一听,两眼放光,话锋一转:“好啊!这孩子如今钻了牛角尖,总是不乐意吃药,不乐意调养,我都愁坏了。” 从话语中默默揣测着顾夫人的意思,叶斐然觉得,她还是关心顾灼华的。只 一道熟悉的黑影,从门外走过,看起来特别无辜,特别若无其事。叶斐然心里说:“果然来了!” 她聊了几句,借口要上茅房,溜出了乾华宫正殿。 果然……她见到了那个侍卫,穿着当更侍卫的号衣,腰挎长刀。她竟然不知道,这位仁兄有如斯本事,光明正大地成为了坤华宫的值守侍卫? 岂有此理! 叶斐然大怒,正准备找个什么理由发难,那侍卫突然抬起头来,透过门缝看向了屋内。他目光眷恋,似乎蕴藏千言万语……叶斐然愣住了,他……他竟然看着的是顾夫人? “喂——”她没忍住,叫出了声! 那侍卫吓一大跳,趔趄着倒退了好几步,一脚踢翻了走廊下的白瓷花盆。 哐啷—— 花盆跌落,打破成好几大块,声音很响,在走廊上回荡着。那侍卫第一反应是想跑的,叶斐然一跺脚,使出洪荒之力嘶吼:“你给我站住!” 第1629章 侍卫的真实身份…… 第1629章侍卫的真实身份…… 中气十足打雷般怒吼,活生生把那侍卫震得原地跳起。 不敢动。 那是妥妥的不敢动了。 叶斐然问他:“你是谁?你从哪里来的?你在干什么?” 侍卫眼神一阵乱闪,很快恢复了镇定,躬身行礼道:“小人名叫霍文铨,正在当值。请问夫人有什么吩咐?” 叶斐然在他身边绕来绕去,转着圈地打量他。霍文铨倒是镇定,站得钉子似的,任由她打量,良久,叶斐然说:“什么时候入宫的?怎么我看着觉得你面生得很?” 霍文铨道:“上个月。” 他越是镇定,叶斐然越是生气,这人长得平平凡凡,也就中等偏上而已,和小虞的颜值简直没得比。怎么顾灼华就是瞎了眼,竟然被这么个东西勾搭了? 她暗暗磨牙:“你在窥视皇后寝殿,该当何罪?” 霍文铨一惊,把身子躬得更深,毕恭毕敬地说:“小人惶恐!夫人一定是看错了!小人仅是例行巡逻,绝对不敢对皇后娘娘不敬!” “胡说!”叶斐然用力一拍栏杆,坚硬的汉白玉栏杆把她手硌得隐隐生疼,脑门上青筋暴起,大声道:“你当本宫没有长眼睛?在月坛归来的时候,被顾灼谦小公爷叫住盘问的人,一定也是你吧!好大的胆子,竟敢成日缠着皇后,你安的什么心思?” 这时,屋子里的顾夫人被响声惊动,跑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看到霍文铨,就很焦急,“夫人,请消气……” 一激动,心血攻脑,整个人晕了过去。 叶斐然没想到顾夫人竟然横叉一杠子,一咬牙命令霍文铨道:“你跪在这儿,不许动!” 自己提起裙子奔向顾夫人,只见顾夫人脸朝下趴在地上,叶斐然把她翻转,心里咯噔一下:“心肌梗死?” 摸了摸脖子,再探了探鼻息,她叫出空间来给顾夫人扫描,不管三七二十一,取出随身的金针开始给顾夫人时针…… 顾夫人果然是急怒攻心导致心肌梗塞,幸亏叶斐然空间里带着救心丹,给了她一颗噙在舌底,又抢救及时。等御医们赶到,张院判亲自出手给顾夫人收治,掉了一大堆书包之后,擦擦额头上的汗珠:“还好有二丫你在,夫人性命无忧。但……她摔下来的时候,同时也磕到了头,可能要昏迷一段时间。我们现在先把她送回顾府吧。” 叶斐然毫不迟疑道:“好,拿着我的令牌,可以直接在宫里驾车行走。” 张院判接了令牌,命小太监们带着顾夫人下去,他人也要亲自护送。走了两步,突然回过身问叶斐然到:“如果我记得没错,顾总督如今在江左郡任上。京城的顾宅还有什么人在呢?” 这个问题……倒是问住了叶斐然。她张口结舌,想了想,说:“只有谦儿。” “嗨,屁大孩子。怕是麻烦了!”张院判摇了摇头,“也罢。我见机行事吧!” 看着张院判走远,叶斐然呆了,想象着顾家主心骨倒下,男主人不在,只剩下个顾灼谦这半大孩子支持着家里,也不知道会是怎么一副光景? 这一切,算不算因她而起呢? 顾灼谦会不会被人欺负? 顾家百年世家,很多家生子老仆人,他们拿捏起威势来,估计会把顾灼谦吃得渣都不剩…… 顾灼华虽是皇后,可在宫里,鞭长莫及…… 唉,都是我不好。 强烈的愧疚侵袭着她的心,强烈冲动要跟去顾家,把责任扛起来。 一扭头,看到霍文铨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叶斐然脑子好像被兜头一盆凉水淋下,顿时清醒了:“我急什么把责任往脑袋上揽啊?明明顾夫人是为了维护这小子,才急怒攻心的!” 霍文铨仰着脸,一双无神的鱼泡眼看着叶斐然,殊无敬畏之情。 还好叶斐然不计较,她想了想,事情特别古怪,如今不适宜打草惊蛇。迅速冷静下来,她说:“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你出去之后不许跟任何人说起。否则的话,你脑袋就要搬家。知道么?” “是,娘娘千岁。” “现在走吧,做你的事情去。” “谢娘娘。” 霍文铨朝她磕了个响头,爬起来,慢慢地走了。他跪得时间长了,膝盖不自然地打弯,叶斐然心里乱糟糟的,看到了没有往心里去,回身进了屋子。 绿绫正在死命拉着挣扎下床的顾灼华:“皇后娘娘,您别冲动啊……太医说了,夫人没事……娘娘……您身子要紧啊!” 顾灼华哭着喊着:“快放开我!我要去看娘!” 不必多问,顾灼华肯定知道顾夫人心疾急发被送走了。叶斐然乱极,一跺脚一瞪眼,大吼:“够了!” 袖子在桌子上狠命一扫,桌子上的东西一件不落全部被扫在地上,花瓶、茶杯、茶壶……统统摔得粉碎,杂乱成一片的巨响可算把顾灼华给砸消停了,她直愣愣地瞪着叶斐然,眼神空洞无一物。 “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的,还不老老实实告诉我?”叶斐然指着顾灼华鼻子,“成天哭哭啼啼,告诉你,我有本事立你为后,我就有本事废了你!少给老娘装神弄鬼!” 顾灼华愣住了。 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红,变来变去,比变色龙还精彩。 扫了一眼旁边扶着她,面如土色的绿绫,叶斐然说:“绿绫,到门外看着。谁也不许进来!哪个脑袋冒进来了,我就砍了哪个脑袋!” 绿绫风一样刮走了,剩下一地的碎瓷片。以及……叶斐然和顾灼华。 跨过碎瓷片和一大片墨汁,叶斐然径直来到顾灼华面前,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冷冷睥睨着:“那个侍卫和你到底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存心寻死?嗯?” 顾灼华两只大眼睛顿时蒙上了一层泪光:“夫人,您别问了……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您……您说的对,我不配做皇后。请,请皇上废了我吧!” 叶斐然要气死,冲口而出:“你特么就不能说话直接点吗?我真的很烦你们这些——” 意识到抱怨无用,住了口,话锋一转:“你是不是做过对不起小虞的事?” 第1630章 顾夫人年轻时的荒唐 第1630章顾夫人年轻时的荒唐 既然她们学不会说人话,那就只好她单刀直入的来问了! 顾灼华脸色大变,脱口而出:“不!怎么可能!” 她说话完全就是脱口而出不假思索的,叶斐然深谙心理学,知道那是无意识反应,必定出自事实。她的心里狠狠松了口气,语气也不自觉和缓下来:“真的?” 顾灼华颤巍巍地冲着天上举起右手,三根手指朝上,斩钉截铁道:“如果娘娘您不信,我可以对天发毒誓!” “我顾灼华,对皇上倾心相爱,至死不渝,从来没有做对不起皇上的事。如有违背,即天打雷劈,万箭穿心而死!” 她发得毒誓狠辣,叶斐然原本还有一丝狐疑,如今也烟消云散。 既然如此,那就越发奇怪了。 她说:“那么,霍文铨到底和你们家有什么关系?如果是要照料家里的晚辈,你现在直接跟我说,只要人品过得去,三省六部随便挑一个地方去就是了。省得成天放在皇宫里,惹人误会!” 这不就已经惹了她误会了? 顾灼华的眼泪“刷”地流下来,捂脸哭着说:“我不能说!我不能说!!” 这个小月子,她已哭了不知道多少场,看样子是彻底不打算要自己的眼睛了。叶斐然拍着她的肩膀,又拉了她的手,说:“你对别人不能说,你可以对我说。你娘很关心那个人……我答应你,如果这件事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一定尽力帮你。” 顾灼华有所意动,收了眼泪,看着叶斐然:“真的吗?” 叶斐然点了点头:“是。” 犹豫了好一会儿,顾灼华才说:“好吧……他是我的……” “不行!”突然之间,乾华宫门被粗暴推开,夹杂着绿绫的“不可以”的大叫声,霍文铨冲了进来,大声说,“不能说!” 叶斐然霍地站起来:“放肆!” 霍文铨从地上捡起滚落的大块碎瓷片,把尖利的瓷片边沿对准自己脖子,说:“是我不好,夫人,和皇后、顾夫人无关。我愿意一死以保她们清白!” 手起瓷片落,尖叫声中,撒起了无数血点子。 叶斐然动作非常快,扑到了霍文铨身边,用手抓住了碎瓷片,她的手被划拉出个大口子,鲜血沿着大口子一滴滴滴落,血腥味很浓。趁着霍文铨发愣的功夫,她猛地夺过了瓷片,霍文铨求死之心很坚决,飞快地抓起地上的烛台,把尖尖的烛台底部对准自己脖子就要猛戳下去。 顾灼华撕心裂肺地喊:“哥——不要啊——” 哥? 电光石火一般,趁着霍文铨被那一嗓子吼住,叶斐然继续夺过那把烛台。血还没止住,烛台在手里打滑,直摔在地上,哐当哐当,滚出去老远。那声音在死寂一片的坤华宫里格外刺耳。 叶斐然直愣愣地看着这俩,“他是你哥哥?” 慢着,顾鹏清没有儿子啊…… 顾灼华哭着,不说话了,叶斐然见机快,从地上爬起来去关门。背靠着门,喘着粗气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快给我说清楚!” 顾灼华指着霍文铨说:“他是我的哥哥,是一母所生,但不是我的爹爹的……” 霍文铨垂着头,一副斗败了的公鸡似的模样。 原来,顾夫人年轻时也曾经犯过糊涂,有过一个情投意合的人。后来东窗事发,一对情人被活活拆散,孩子生下来就被送了人。顾夫人重新披上红头巾,嫁入了顾家,顾夫人生霍文铨的时候伤了元气,拼着命给顾鹏清再生下顾灼华后,肚子彻底没了动静。 这才有了收养顾灼谦的事。 叶斐然脑子嗡嗡响,做梦都没想到那表面看起来温顺老实敦厚斯文的顾夫人,年轻时竟这么会玩……难怪她整天战战兢兢被迫害妄想呢……她愣了半天,问霍文铨:“那你回来,是想要谋占顾家家产么?” 霍文铨苦苦一笑,忽然之间往头上拽了一把:“阿弥陀佛,我从小被送到寺庙,自懂事开始就出家。如今不过是我师父占算到顾家即将有大难,而我尘缘未了,派我回来认俗家母亲和妹妹,帮助顾家。我是出家人,怎么可能谋占顾家家产?” 他的头顶光秃秃的,烧着整整齐齐九点戒疤,赫然是个和尚。 这特么的,太刺激了!! 叶斐然神经末梢十分强大,也就是眼前晃了一晃,然后接受了这个事实。 顾灼华哭道:“话虽如此,你是娘亲年轻时犯下的罪孽。我娘认了你,我就算再不能接受,也不能说什么……我们顾家门风已经不正了,我不配当皇后……娘娘,您这就去跟皇上说,让他废了我吧!” 她跌跌撞撞的要往下床,一趔趄,摔在地上,两手被满地的碎瓷片扎伤,顿时皮破血流。 叶斐然头大如斗,一跺脚,怒道:“够了!” 霍文铨心疼道:“妹妹,你很好。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娘留在世界上的罪孽……阿弥陀佛。之前是我一厢情愿了……我原本只是打算,默默地看你们一眼,暗中保护你们就好……” 没想到,顾夫人会一眼识破化装成行脚僧上门讨水喝的他。 没想到,顾夫人会不顾一切地抱着他痛哭,以死威胁他不让他走,把他带进了顾家。 没想到…… 从小伴着青灯古佛,心中干净得像一块水晶般,平静无波的小和尚,骤然尝到亲情的滋味,就上了瘾,舍不得离开。 顾夫人带着他进皇宫找一份差事的时候,霍文铨明明知道那是不对的,还是不忍心拂了夫人的意思。于是他成了一名侍卫,专门保护皇后的侍卫。 叶斐然看了顾灼华一眼,取出那个锦绣香囊,说:“这个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顾灼华低下头去。 叶斐然猜中了什么,大怒,“啪”的一巴掌打在了顾灼华脸上:“是你自己弄的!” 顾灼华没有否认。 她垂头丧气的样子,让叶斐然越发恼怒,左右公平,又给了她另一边脸来了一巴掌:“愚昧!” 第1631章 大胆刁奴,没大没小! 第1631章大胆刁奴,没大没小! “你以为立后是开玩笑的么?我们会因为你有一个来路不明的哥哥而废后?”叶斐然气炸了,这都啥玩意儿啊! 顾灼华还是低着头,长发垂落,看不到她的脸色。 “立你为皇后,是因为你的秉性,因为你全家忠君爱国,人品过硬,而不是为了那种可笑的贞节戒律!” 顾灼华死灰一般的眼珠子,隐隐流光,出现了一丝希望…… 霍文铨不落忍,低声说:“娘娘,别骂了,她知错了。” 叶斐然气都喘不匀了,要被这活宝气死。 她转过脸,看着霍文铨:“你刚才说什么来着?顾家有难?” 霍文铨垂眸:“是。” “你仙山何处?” “仙音寺。” 叶斐然一惊,仙音寺,她听成甯提起过,那块地方是神州大陆上最负盛名的名刹。既是仙音寺出来,那么必定不是那种江湖骗子了,她继续问:“那么你师父怎么说的?” 霍文铨道:“只说是兵灾……” 叶斐然笑了:“那就不对了,如今闹流寇的地方在营山,而不是顾大人所在的江左郡。” 霍文铨也不辩驳,他说:“夫人明察,如今事情真相大白。皇后是清白的,小僧也不便继续留在皇宫里。是否能够请夫人开恩,允许小僧前往顾家陪伴母亲,略尽孝心。如果我师父的占算果真没有灵验,那么等母亲康复后,小人自当回仙音寺去,了却此段尘缘,从此专心修行,终身在佛前,为母亲、妹妹、弟弟祈福。” 他说话诚恳,叶斐然再拒绝就不近人情了,她答允道:“行吧。你仍旧戴上假发,等会儿跟着我一起出宫就是了。坤华宫这里,你不要再接近了。你妹妹只要不是自个儿钻牛角尖,天底下没有人让她受委屈。” 霍文铨垂头答应了。 于是各自各收拾,霍文铨戴上假发,插回发髻,又变成那个相貌平凡的侍卫。他告诉叶斐然,他的法号是慧通。叶斐然想起自己云游了的素材师父慧明,竟然是和慧通同辈……那慧明身怀绝技,大隐隐于市,不知道慧通身上有什么本领? 她强行遏止了自己的好奇心,给自己和顾灼华掌心中扎进肉里的瓷片拔出来,叫了人进来收拾。顾灼华掌心的伤口甚深,用烈酒给她伤口消毒的时候,疼得不由自主往后缩,她很坚强地一声不吭。 叶斐然叹着气,这个傻丫头…… 真是她见过最傻的。 她说:“以后还做傻事么?” 顾灼华摇摇头,低声道:“对不起。” “你别跟我道歉。”叶斐然面无表情地说。 顾灼华又惶恐起来。 叶斐然说:“跟小虞说。然后……努力地继续怀小宝宝吧。” 毕竟她们家是真的有皇位要继承啊! 顾灼华用力点头。 收拾好了屋子,在叶斐然的大笔赏赐和威胁下,所有人三缄其口。几乎没有费什么周折,叶斐然就把霍文铨带出了皇宫,她直接把霍文铨带到顾家去。 顾夫人已经先一步送回来了,叶斐然领着霍文铨,直奔顾夫人所住的通慧堂。 大凡豪门世家,都会给自己所住的正院取上诸般别致的名字。或简单直白如“梅兰竹菊”,或雅致情趣如“沁芳”“曲径通幽”等。顾家正院通慧堂,是个五间大房子的周正院子,院内一座三丈高的假山,种了无数佳木,还养了孔雀、灰鹤和兔子,当真是奢遮无比。 走到门槛前,叶斐然抬头看通慧堂那三个金光闪闪的牌匾,不由得心念一动,从前从来没有留意过这个院子的名字,没想到竟然大有深意。 偷偷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霍文铨,他肩膀微微颤抖,眼底闪着一层激动。 暗暗叹了口气,叹人间,贪嗔痴,爱别离,难相会,缘分错。叶斐然抬脚迈入通慧堂内,一眼看见顾灼谦站在石阶前,石阶上站着个婆子,“少爷,谢谢您的孝心了。这边粗重活儿交给我们就好了,请少爷回书房里去吧!” 话说得很客气,可是叶斐然看到那婆子一直用的眼尾来瞟顾灼谦,眼底带着嘲讽轻慢。 顾灼谦说:“娘病了,我侍奉床前有什么不对?让我进去看一眼。” 那婆子坚决道:“不用,不用!交给我们吧!我三代在顾家,难道还要你教我怎么伺候太太?” 顾灼谦歪着脑袋,不解道:“你为何如此坚持?” “当然啦。您不知道咱们做下人的有多忙!您以为都像您?日日清闲度日?”王嬷嬷道,“您把那条人参留下,回书房去就行了!” 还朝着顾灼谦伸出手来,手心朝上的。 叶斐然才发现,顾灼谦腰带里系了个真丝荷包,做得很精致,露出一截红布包裹的长条来,跟人参的形状很像。她跺脚:“不好,谦儿年纪轻,又是收养的孩子,带了人参来进孝,只怕要被那起子眼热心苦的人看上!大宅里头,欺上瞒下,莫说是收养又年轻的主子,哪怕是正经主子,要是没点儿手段,也得被欺负!多少世家大族,就是被恶仆吃光抹净的!” 顾灼谦下意识地护着荷包,摇头:“那算了。既然娘还没醒,想必喝不了参汤。这条人参是皇上御赐的,有两三百年了,说是能活死人生白骨……我带回去亲自保管,等改天我再熬给娘吃。” 他倒是孝心,可是城府太浅,竹筒倒豆子啥都往外倒,王嬷嬷一听竟是这般宝贝,眼睛里恨不能生出手来把人参生生抢了,嘴里蜜着嗓子哄:“你小小年纪,懂什么熬参汤。来让婆子帮你弄就是了。来,给我。” 五爪金龙,直插顾灼谦腰带,“啪”的硬生生拽断了顾灼谦荷包的带子,王嬷嬷闻了闻那人参香味,一张老脸笑得褶子叠褶子,活脱成了褶子精。说时迟那时快,叶斐然感到身边风声一扬,衣摆被吹了起来,飘得老高,愣生生逼停了她往前跑的脚步,抬起头来,一眼看到霍文铨人已经到了王嬷嬷跟前。 尖叫声中,霍文铨劈手夺回那根人参,浓眉大眼杀气腾腾金刚怒目瞪着王嬷嬷,沉声低吼:“大胆刁奴,没大没小!” 第1632章 干架啦!干架啦! 第1632章干架啦!干架啦! 王嬷嬷被霍文铨吓了一跳,等到看清楚是个不认识的男人之后,又凶起来:“哪里来的男人,敢到我顾府撒野!来人啊!来人!” 护院家丁们“哗啦”地,不知道从那些旮旯里一下子全冒出来,手里抄着家伙什,训练有素地迅速形成包围圈。 霍文铨“喝呀”一声怒吼,二话不说先把碍事的外衣给爆了。 上辈子没少补课各种少年漫,叶斐然见那架势就知道霍文铨准备干架,赶紧跑到安全的地方,双手卷成喇叭状:“谦儿——过来我这里——” 顾灼谦一头栽进叶斐然怀里的同时,家丁们和霍文铨打成一团。 顾灼谦还没搞清楚情况,看着场内混战,问叶斐然:“这人是谁?怎么打起来了?” “他是……”叶斐然及时刹住了话头,改口道,“他是来皇后派来保护夫人和你的,你把他当哥看就行。” 顾灼谦对叶斐然极为信任,乖巧道:“哦。” 家丁惨叫:“啊——” 倒地,结束。 叶斐然震惊:“这么快?” 她对霍文铨刮目相看了,这身功夫,可真俊。有他保护顾灼谦和顾夫人,真的是再放心不过了。带着顾灼谦,径直穿过倒了一地的家丁,正眼都没看一眼王嬷嬷。倒是王嬷嬷自己看见叶斐然突然出现,心虚地低下头,用帕子挡了脸。 叶斐然来到霍文铨面前,对他说:“来,我重新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这位是顾家小公爷,顾灼谦。这位御前行走带刀二等侍卫名叫霍文铨。顾大人任职在外,夫人不幸心疾发作昏迷不醒,顾家只有谦儿一个幼主,皇后娘娘忧心娘家安危,所以特意派霍侍卫前来贴身保护。并赐玄铁匕首一把,护身软甲一件,见此匕首,如见皇上亲临,无论是谁刁难、苛待顾家人等,可以此匕首震慑之。” 她从怀里取出一把鲛皮套着的玄铁匕首,郑重交给顾灼谦。 霍文铨这才知道,出宫的时候叶斐然忽然临时拐了个弯去乾华宫是干了些什么,看来她早就考虑周全,心底里佩服她心思缜密。现在在坤华宫着了叶斐然道儿,被迫自己揭穿身份那股愤懑不平之气消失了。 心态一平和,眼中杀气也跟着消失,眼神变得温润:“顾少爷,日后愿为牛马走。” 顾灼谦明显镇定了些,躬身从叶斐然手里接过了匕首,又换上了叶斐然给他带来的软甲,扫了一眼脚底下爬来爬去的家丁,说:“这些人不过听王嬷嬷命令行事,请霍……霍大哥不要当真结了梁子。” 霍文铨微笑摇头:“自然不会。” 顾灼谦说:“还有,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 “今日之后,如果霍大哥有功夫的话,也请点拨这些人一两手功夫。” 大凡龙虎武师,多好武勇悍,语言之争不大能吵得服气,但是输在别人拳头之下,那是无话可说。这些顾府家丁们平日养尊处优,个个自负精通武艺,刚才以多打小,却被霍文铨三下五除二全部揍趴,面目无光之余,也不由得向往那一身强横功夫。听见少爷不但没有出言惩罚他们,反而代为出言相请指点,再听见霍文铨一口答应了,好些家丁当场就对顾灼谦彻底改观。 少爷,是个有肚量的。 虽说是收养回来的孩子,但夫人都四十了,再生嫡子的可能性极低。以后顾家都是少爷的,现在不早早巴结,吃亏的可是自己! …… 回到家里,叶斐然觉察到王府里气氛不对。通往成甯书房的院子门口,有人把守着?她叫来张大娘,问:“王爷有客人来么?” 张大娘说:“是从宫里跟来的。” “宫里?” 叶斐然没做理会,正打算回自己屋里休息,砚铭一溜烟跑过来:“夫人,您回来就好了。王爷有请。” “王爷有请?”叶斐然兴致缺缺,“他见他的客人,我不打扰啦。” “王爷坚持相请。” 外人面前要给成甯面子,叶斐然也就过去了。进了西院,只见更多人把守了,阵势很是吓人。叶斐然一边走,一边心里犯起了嘀咕:“怎么回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往常小虞微服跑出来透气也不至于这般阵势啊?” 想来想去没个主意,脚步已到了书房前面。 薛长东铁塔一般守在门前,看见叶斐然,微微颔首,回身走进了屋子里,不过片刻功夫又出来相请。 进了屋子,坐在成甯身边的,是一个文士打扮的人? 一眼见到这人,叶斐然脑子里闪过的就是:这人活不长了。 年纪看上去也不是很大,满头白发,眼睛布满红丝,眼底下挂着厚重的黑眼圈,很明显是真元耗尽,命若悬丝。 惊疑不定之下,叶斐然竟忘记了放下已经卷搭在肩膀上的幕遮,和那文士直接对望。那文士猛地一震身子,做错事一般低下头去,喃喃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倒是很迂腐。 成甯温和地说:“温先生,有我在,彼此厮见大大方方即可,不算逾礼,请勿拘束。” 又对叶斐然说:“二丫,这位是温玉明温先生,乃是闻名天下的大儒。” 叶斐然执晚辈礼,和温玉明厮见过。 见她懂礼数,温玉明点头微笑。 成甯道:“我请夫人来,因她懂医理,请她来给温先生请脉开方。这段日子就委屈温先生,暂时住西院。等营山匪患消停,成某答应过您的事,一定做到。” 温玉明愣住了:“什么?使不得,使不得,尊夫人是出嫁女子,岂能为外男诊脉?” 他连连摆手,一激动,苍白的脸上染上红晕,咳嗽起来。 叶斐然察言观色,轻声说:“温先生面色无华,眼圈乌青,眼内布满红筋,乃是肾元枯竭,过度劳心乃至肝木火旺。请问先生,是否连年伏案用眼,整日用脑操持?最近又是不是在担惊受怕中,仍旧坚持着原来的事务?虽然我不知道什么事情让先生如此挂心,乃至命都不要了。但是……老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生大业未成而油尽灯枯的话,那之前多年投入,又有何意义呢?” 她一气呵成地说下去,成甯连连给她打眼色,她只当做没看见。 第1633章 斯文救援 第1633章斯文救援 温玉明傻了,眼睛瞪得老大,看着叶斐然一霎不霎的。叶斐然成竹在胸,知道自己肯定说中了,安安静静地等他开口说话。 温玉明捻须点头:“望闻问切,夫人只是凭借‘望’字诀,就说中了老夫的心事,果然医术了得。只不过……要切脉的话,夫人乃是有夫之妇,肌肤相亲,失节事大,不妥,不妥……” 轮到叶斐然傻眼。 特么的,这位老爷子是从古书上走下来的吗? 哦不对,现在就是古代。 在温玉明轻微不断歇的咳嗽中,成甯拧紧了双眉:“可是现在又不能请大夫……” 温玉明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我的身子比起《全唐诗钞》的千秋伟业来说,算得了什么!” 成甯说:“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呢,您是编纂《全唐诗钞》第一人,全天下只有您才能够认得出那些稿子。如果您现在垮了,就算是一卷货真价实的《全唐诗钞》放在我们面前,我们也不识货啊!” 很少见成甯这么认真紧张地说话,叶斐然在旁边看着,心里打了个突:莫非他们说的事情如此重要? 就这么气吼吼地说了两句,已然牵动了温玉明的心力,咳完之后,顾不得礼节,趴在茶几上喘了起来。叶斐然从空间里取出一颗提神补气的小还丹,悄悄放在成甯手边,也不敢直接说话,用眼神示意成甯把小还丹给温玉明。 成甯不动声色地一拂袖子,叶斐然见那小还丹已被他收了去。 “来,先服了这颗丸药,可以帮你暂时补一点元气,不至于太伤。”成甯把小还丹你送到温玉明唇边,看着温玉明唇一动,吃了小还丹,又亲自斟了一杯暖水给他送服。温玉明服下小还丹片刻之后,那苍白的唇上就有了血色,两边脸颊也泛起了红晕,长长地出了口气:“呼——心口没有那么闷了。” 叶斐然见状,趁机说:“既然温先生顾忌我的名节,为何我们不试试悬丝诊脉?” 温玉明“哈”的一下,半点儿不信:“那悬丝诊脉不过是小说家言,街头说书先生胡编的东西。怎么夫人还当真了呢?” 叶斐然不说话,黑葡萄般的眼睛,一霎不霎地凝望着温玉明,眼波流转,温润且坚定。 温玉明顿时被什么哽住了喉咙,喝了口水定定神,方才说:“你、你真会啊?” 叶斐然点头。 成甯也点头。 “呵。”温玉明抖着胡子轻笑,“那就有意思了。老夫到想要看看,怎么悬丝诊脉法?” 叶斐然说:“看看就看看。” 按照古书记载,先把三根丝线系在患者手腕寸关之处,丝线的另一头,再系在大夫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然后一切就如同寻常诊脉一般。 眼见砚铭来为自己绑上丝线,再把丝线另一头系在叶斐然手上。温玉明不禁好奇心起,倒是想要看看这个年轻的夫人如何悬丝诊脉法。 他是当世大儒,学问卓绝,同时是个书痴。年轻时候也做过官,却官至虞郡学正即不愿到任,原因是发现前朝数千年的诗词竟流失大半。爱书成痴的温玉明在七年前发下大愿,要编纂一本集齐整个唐代所有的诗词歌赋酒令骈句的书本。 他说到做到,七年间没有离开过营山郡鱼阳县的家。 温家是鱼阳县世家大族,数代藏书,家里专门修了一个大院子名叫“汗牛楼”藏书,其中不乏千金难求的古卷。温玉明不做官之后,就躲在汗牛楼里,带着学生编书。谁知道去年的匪灾攻陷了鱼阳县,等到温玉明从躲难的地方回到家里的时候,他视如性命的诗钞已十不存一…… 原来,那股流寇竟是个雅贼,看上了他的诗稿,抢了去,一部分据为己有,一部分高价卖给各地的藏书人……温玉明一个学生拼死把其中十卷藏在屋梁上,好歹留下了十分之一。 苦难没有打倒温玉明,他想起京城里有个神通广大的摄政王,抖擞精神,不顾已年过花甲的老弱之躯,奔向京城求援。温玉明酸腐半生,一脑子的三从四德。一开始见叶斐然,还算是尽礼,后面见她要给自己把脉,就开始觉得胡闹,捎带着连对成甯也不满起来,还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 无奈身体不饶人,刚才一口气没喘上来,要不是成甯给了那丸药自己服下,只怕出师未捷身先死,诗稿没找回,自己就要死在这里。 冷眼看着叶斐然认真把脉的模样,温玉明不禁说:“夫人到底年轻,如果治不了,就算了吧!王爷,如果老朽这几根老骨头还值当一个人情的话……那么请您代为寻回诗稿,日后清明节日在老朽坟前告一声,老朽也能够安心闭眼了!” 他灰心丧气的话,叶斐然当然听到了,只不理会。 脑海里传来空间的声音:“扫描完毕,请宿主查看报告。” 一份完善的报告出现在叶斐然脑海里,并现成的治疗方案,而且,空间还很贴心地把方案里的西药换成了这个时代有的中药方子来代替。 叶斐然不是个投机取巧的人…… 但,空间更可靠的情况下,果断用空间啊!看了空间的方案,她很满意,要了纸笔把方子写了下来。成甯亲自捧给温玉明看了。温玉明也略懂医理的,看着那方子连连点头,脸色可见地和缓下来。 “没想到尊夫人年纪轻轻,竟医术通神。老朽这把年纪真是活在狗身上了……” 叶斐然谦虚道:“哪里,哪里。” 倒好像承认了温玉明年纪活在狗身上似的。 成甯微笑道:“拙荆出身农家女,没读过什么书,生性天真烂漫,淳朴善良。说话行事简单直白,没什么弯弯绕绕。” “虽则如此,本王却喜欢她够真。我们的朝廷上舌灿莲花腹藏刀剑的人已经够多了,正需要一些二丫这样的淳朴女子。否则的话,全都是些精致的自私,那前朝景熙朝是什么个下场,大家可都没有忘记……” “所以,二丫直白,请温先生莫怪。” 第1634章 夫子,我媳妇全是对的 第1634章夫子,我媳妇全是对的 简单粗暴直白,总而言之就一句话:我媳妇全是对的。 如果有什么不对的话,那么参照上一条。 而且成甯还很理直气壮地,直勾勾看着温玉明,等着他的答复。 温玉明没想到,摄政王竟惧内如斯。更神奇的是按照他的说话一想,竟觉得有道理,脱口而出道:“不怪,不怪。” “王爷,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吓到人温先生啦。”叶斐然吃吃地笑起来。 温玉明看着她温柔灵动的模样,心中一动。成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淘气。” 成甯命人去煎药,叶斐然知道他们有事还要倾谈,告辞离开了书房。 回到自己屋子里,换好了衣服,躺在太师椅上,才算是如释重负,浑身放松下来:“累死我了……” 今天可真是折腾得不轻,此时此刻躺下来,浑身每一寸骨头都发痛。 太师椅是她自己设计找了木匠来做的,弧度完美贴合人体,躺下去自动轻轻摇晃,摇晃幅度恰到好处,就好比婴儿躺在摇篮中一样。没摇两下,叶斐然就盹着了。 黑黑甜甜一觉,连梦都没一个,身上暖暖的,睁开眼睛,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张毯子。 叶斐然看到春分挺着大肚子,正在灯下做针线,就轻轻叫了一声。春分听见声响,抬起头来笑道:“夫人,你醒了。” 肚子好像睡醒了似的叫唤起来,她饿了,叶斐然摸了摸肚子,说:“你帮我盖的被子?” “不是,是王爷。”春分走过来扶她起身,伺候她穿衣服,“那边银吊子里热着燕窝粥,还有点心。夫人要吃点心还是正经吃饭?” 看了看自鸣钟,戌时了,早就过了饭点,叶斐然说:“吃粥和点心就行了。我想吃咸口的。” “有做的牛肉酥,还有肉松。” 叶斐然说:“就那样罢了。” 趁着春分去准备吃食的功夫,叶斐然去看了看孩子们,俩娃早就睡了。她也不惊动他们,回到房间里,坐在桌子旁发愣。春分端着吃的过来,一样一样给她摆在桌子上,笑着问:“夫人,还没睡醒么?” 叶斐然回过神来,说:“是有点儿睡迷了。王爷呢?怎么这么晚还不来?” “他说今晚不回来睡了,要睡在书房那边。好像说是还有些事情要跟那边的客人谈。” 叶斐然哦的一声,想了一想,说:“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许胡乱往书房去。去了就别嫌命长。书房那边的饮食,由我亲自打点。” 既温玉明不愿意被外人知道自己躲在摄政王府,那么她就帮忙到底吧。 春分一向嘴巴紧,也没问,只是答应了下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叶斐然就借口天气冷了,想在正院的小灶上做热乎可口的饭菜吃,吩咐管厨房的小满每日把准备好的菜分到小灶一份。外面的大厨房只做大家的饭菜就好。 张大娘知道了,就笑道:“夫人,本来王府里正经主子就少,如今就连夫人您也到小灶里做饭,外头大灶上越发连一个主子都没了。那些人肯定会作妖的。夫人是想要给王爷补身子,倒不如单在小灶上做王爷的饭菜,夫人自己仍旧在外头大灶上吃?” 叶斐然一想也有道理,反正她亲自下厨在小灶做饭的话,可以直接用空间的食材,还更加隐蔽。就改变了主意,自己仍旧在大灶上吃。小灶专门做成甯和两个孩子的加餐饭菜。 …… 此后半个月,每日叶斐然亲自做了饭菜,亲自送到西院去。 西院由万江珧派了玄门弟子来把守,成甯上朝的时候就大门紧闭,成甯回来之后才开门。守卫森严,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叶斐然奢侈了一把,直接用空间食材做菜。都是吸收了息壤灵气的食材,滋补得不得了,味道也鲜美,随便做一做都特别好吃,而且对人的健康非常有好处。 隔天,叶斐然进去“悬丝诊脉”一番,检查温玉明调养情况。开头几天温玉明很不耐烦,成天说外头流寇肆虐,再不赶紧回去寻找书稿,他的稿子就要全丢了。但成甯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稳住了他,让他安定接受叶斐然的调理,渐渐地温玉明也不吵了。 每天规律地吃喝,睡觉,加上名医灵药,温玉明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结实起来,病气一天天拔除,中气一天天恢复,黑眼圈不见了,就连脸上的斑都淡了许多,白了大半的头发,如今隐约变回花白……幸好能进西院的人都是口风极紧极可靠的人,若然是放到市面上行走,非引起一片大惊小怪不可。 西院没有镜子,大老爷们没有照镜子习惯,温玉明看不到自己外貌变化,不过身子骨一天比一天结实,他是有感觉的。心里对叶斐然开始渐渐改观,只不过碍于面子,没当面道谢。 这日叶斐然再给他请脉,面露喜色,成甯眼睛向来不离爱妻,不禁问:“怎么样?” 叶斐然道:“可算是补上了之前亏损的元气。我换一些温补的药物,以后注意食疗,注意多活动筋骨,可以长命百岁。温先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您要是一直能保持现在这副身板啊,我看不光是找全了诗稿,还有机会看到诗稿刊刻发行于世呢!” 温玉明眼底飞快地闪过一道亮光,赶紧干咳两声掩盖下去,道:“胡闹!” 叶斐然嫣然一笑,也不多缠夹,专心做自己的事。 如往常一般,她把新换的方子写好交给温玉明过目,得到他的首肯之后,再亲自收好在怀里。 ——第二天她在小灶上熬好了汤药亲自送到西院门口,薛长东自会来取了送到温玉明桌上。 功夫很细致,算起来,也是与己无关。但因为是成甯带回来的客人,成甯重视的事,她做起来没有半点不耐烦。 告辞了温玉明,叶斐然独自离开了书房,才走到院子里,身后传来成甯的声音:“二丫,等等我。” 叶斐然停下了脚步,成甯从她身后赶了上来,和她并排而行:“今晚我回去那边睡。” 第1635章 特意来陪陪我的二丫 第1635章特意来陪陪我的二丫 “事情都忙完了?”叶斐然问。 “差不多了。该布置的都布置好了,接下来等时机成熟,就行了。” “大概要多久?” “不好说,快的话十天八天,慢的话到冬月甚至腊月都有可能。”成甯说,“所以啊,今晚一有空,立刻来陪我的二丫。过了今晚,我可能还得再忙,可不是不理你啊。” 他十分自然地搂着叶斐然肩膀,把她圈在怀里。 两个人这么走路,反而别别扭扭的,但都不想分开。 叶斐然反射弧也是长,随口道:“你特意追上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啊?” 成甯说:“当然了。不然你生气了,怪我。怎么办?” “人家又没有怪你……” 冷不防,脸蛋上被成甯亲了一口,暖暖的,软软的。 成甯的嘴唇又软又甜,叶斐然一直很喜欢亲他,当然咯,也喜欢被他亲。 他扳着她的肩膀,让她正面对着自己,说:“等你怪我的时候,就已经迟了。” 那么好看的面孔,如今非常认真,认真起来就更好看了。 叶斐然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眼睛笑得弯弯的,腰也弯弯的。 成甯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喂,有那么好笑吗?” “当然啦!” 她转过脸去,耳环在耳边一晃一晃的,好像有只看不见的猫咪爪子在挠它们,也好像在挠成甯的心,挠得痒痒的,心思思的。他跟着顽皮起来,伸手去抓叶斐然,想要把她再次扳回正面,“让我看看你怎么笑。” “不要!” 叶斐然夺手跑了,她动作很灵敏,一个箭步冲出去,人已经到了西院的院门前面。院门上挂着两盏“气死风”,照得她身上雪白的披风黄黄的。披风在空中飞扬,就像神女。 星光黯淡,看不清她的笑容,只能看到那双黑暗中特别明亮的眸子,好像氤氲着整个星河,一闪一闪的……男人心跳越来越快,恨不得一下子把她揉进自己身子里去。 看到叶斐然还想要跑,成甯施展轻功,宛如一只大鸟般整个俯冲覆盖到叶斐然身上,把她捉住。 “啊……” “嘘!别吵!” 使出杀手锏:“大家都睡了啊!” “……” 不吵了…… 唔,书房到正院的路,太长了。 成甯等不及了,索性打横抱起叶斐然,再次跃起……鹞起兔落,几个高低起伏,直接翻过了高大的正院墙头,闪身进了还敞开大门的屋子。 “砰——”屋门迫不及待地关上了。 …… 这一晚折腾得太厉害,叶斐然第二天一早睡过了头,醒过来,发现成甯竟然还在身边睡着。 阳光照得窗户纸白雪雪的,一室透亮。叶斐然瞄了一眼自鸣钟——早就过了上朝的时间了。 她动静轻微,但还是吵醒了成甯,身上多了一只壮实胳膊压着,成甯迷迷糊糊道:“再睡一会儿……” 叶斐然又好气又好笑,用力推他:“太阳晒屁股啦!” 成甯不但没有醒,还闭着眼睛把她往怀里拉:“再睡一会儿……” 人迷糊力气又大,叶斐然力不能拒,整个被拉进壮阔的胸膛里。 她眯了眯眼睛,爬起来对着成甯耳朵,鼓起腮帮子冲着他耳朵眼一口气吹进去。成甯一激灵,顿时醒了,“好啊,你敢作弄我!” 一翻身把叶斐然压在底下。 “救命啊!我再也不敢啦!!” “哈哈哈哈……别挠我痒痒……” “嘤嘤嘤我知错了,好相公,别闹了……我怕痒……” 求饶声变成哼哼唧唧的声音,最后翻成一团的凌乱被窝里伸出两条白白的细嫩胳膊,主动缠住了男人脖子。 …… 白昼开车的后果就是,王爷不但耽误了早朝,索性连衙门也没去。 他说,权当休沐日了。 叶斐然:……好吧,你高兴,你说了算。 就很任性。 …… “夫人,顾夫人醒了!她想要见您!” 叶斐然很高兴:“我这就去。” 收拾收拾东西,正在换衣服,成甯满脸怨念地跟了进来:“好不容易一天我闲着,你却要出去……” 叶斐然拿出哄娃娃的态度来,微笑着捏一把成甯的脸:“顾夫人病了好久,好不容易好了,第一个想要见的人就是我,我怎么可以不去呢?好啦,乖啦,你在家里带娃,我很快回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这是活脱把他当孩子哄了?成甯又好气又好笑,咬着牙在她屁股蛋儿上拧了一把:“你你你你你,你这是野了心了!你给我快点回来!” 叶斐然冲他一个飞吻,又挤挤眼睛,坏笑着出门去。 来到了顾府,顾夫人穿着全套衣服安坐垂床上,就算脸上打了粉,叶斐然还是一眼看出来,她的气色还不是很好,显在强撑着场面。 打帘子的丫头细细声说:“摄政王妃到了。” 顾夫人一见到叶斐然就来了精神:“叶夫人。” 她要站起来行厮见礼,叶斐然忙上前一步,虚扶了她一把:“顾夫人,不必多礼。” 双方分宾主坐下,顾灼谦和霍文铨来请安了,霍文铨已换了一身天青遍地金窄袖戎衣,人看起来还是朴实平凡的模样,谁都看不出他是个绝世高手。顾灼谦穿着雪青窄袖戎衣,外披罩甲,少年长得快,看着好像又高了寸许,腰板挺直,腿脚有力,精气神十足。 两个人问了顾夫人安,又对叶斐然执晚辈礼问安,叶斐然对他们夸个不休。 顾夫人微笑着说:“你别夸他们了,把他们给夸飘了。” “夫人谦虚。”叶斐然说,“孩子就是要多夸一下,越夸,越有出息。” 顾夫人微笑不语,对两个少年说:“你们今天不是还要练武艺么?先下去把日课做了,再回来说话。” 顾灼谦和霍文铨齐声答应,转身走了。 他们前脚一走,顾夫人后边就红了眼睛,看着叶斐然颤声道:“叶夫人,您也看到了,这些都是顾家欠您的!要不是有您从中斡旋,我又怎么可能见得到今天这光景?您对我们的恩德,顾家粉身碎骨也难报啊!” 第1636章 人可以选择善良 第1636章人可以选择善良 顾夫人越说越激动,又站起身来,要给叶斐然行礼。 她大病初愈,颤巍巍地,比一片秋风残叶好不了多少,叶斐然怕不受礼顾夫人心里过不去,这次就生受了顾夫人一个响头。等顾夫人磕完头之后,叶斐然扶她回到罗汉床上,“您大病初愈,别折腾了,快你坐好,我们好好说话。” 顾夫人坐好之后,不住拿帕子擦拭眼角:“我年轻的时候犯了糊涂,对于过去早就释怀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那孩子……那日一时没忍住,把他留在了身边,还想要给他谋个好前程。一时情切,没有顾上灼华那傻孩子的感受。那傻孩子钻了牛角尖,竟自己把胎给滑了,你不但不计前前,还帮我们掩饰着,其实你完全可以直接废后,直接把我们家踩在地上的……你却没有这么做,夫人,你是个善良之人,日后一定好心有好报……” 她说得一点没错。 人是可以选择善良的。 叶斐然就这么做了。 轻轻拍打着顾夫人手背安慰着她,叶斐然说,“谁没有过去呢,谁不会犯糊涂呢?就算是圣人,也会犯错。咱不说过去了的事情了,现在谦儿怎么样?他知道霍文铨的身份么?我看他俩相处得蛮好的。” 说到现在,顾夫人顿时精神一震,说话声音也轻快起来:“托您的福!他们两个现在感情比一般人家的亲兄弟还要好些,难得见到这样投缘的!之前我请了多少先生啊,师傅啊来教谦儿文武艺,他长进却有限。如今文铨一来,说话就跟圣旨似的,听说我病了的时候,他日日跟着文铨学艺。如今我好了些了,就把家务接掌回来,让他专心学业去。阿弥陀佛,真的是老天爷开眼了!” 说得激动,顾夫人脸蛋泛起浅浅的红晕,说话也气促起来,只是不肯停。 叶斐然忙从乾坤袋里取了一颗救心丹,送给顾夫人服下,说:“您注意点!中馈事情多,你才大病初愈,最好别那么快全拿回来,能分出去就分出去点。您现在最最重要的,是调理好身子,心疾可不是开玩笑的!” 说话间,想起因为心疾而早早逝世的母亲苏氏,心中一阵黯然。 顾夫人点头道:“夫人所言极是,我会注意的。原本身边也有两个姨娘……跟着顾大人到任上去了。王嬷嬷我是不敢用了,如今顾府在京城本地,竟是连个膀臂都没有。” 这是别人家的私事,叶斐然不好给建议,含含糊糊地安慰了顾夫人几句。顾夫人请她来,一是致谢,二是求药。她听说叶斐然手里的救心丹很灵,特意请了她来,要求两瓶救心丹。 叶斐然也没吝啬,当即慷慨解囊,取出两瓶来,笑着说:“我早就料到您需要这个药了,所以随身带了来。” 小小两瓶救心丹,一手就握住了,顾夫人感激不尽:“本来应该我亲自上门求药才有诚意的,却得劳烦您上门来给我……只怪我身子太不争气,他日大好了,必定备厚礼上门相谢。” “好的呀。”叶斐然没有推辞,大大方方地答应了,“那我在王府里恭候上门哟。” 说罢,两人笑了。 说来也是缘分,在京城这个圈中,叶斐然年纪最小,随便拉一个夫人出来,那年纪都足以做她的娘亲。但这些中年妇人们,就是喜欢她,乐意和她相处。 也不见得如何用心经营,不过以诚意换诚意,以真心换真心,日子见工,慢慢地叶斐然也有了一个自己的交际圈。 婉拒了顾夫人殷勤留饭,叶斐然从顾家出来,和一匹迅疾奔跑的骏马擦肩而过。 那骑士径直跑向顾家,薛长乐眼睛快,瞥了一眼,忽然惊讶道:“咦?江左郡来的马?” 叶斐然没放在心上,说:“兴许是顾大人派来送家信的驿使?” 薛长乐摇头:“不对,不像。一般家信都是通过驿站顺路捎的,哪怕朝廷命官,也没有如此损耗马力的用法。夫人,我觉得有点不妥……” 这时,顾府里头眼瞅着忙乱起来,隔着门,不住听见有人大声叫嚷。不过那些声音很快湮灭了,摄政王府的马车早就停在了路边,薛长乐问叶斐然到:“夫人,您要回去看看么?” 叶斐然摸着下巴,好生犹豫:“但那是别人家的事情……我横叉一杠子,会不会不合适?” 薛长乐道:“怎么会呢,她是你儿女亲家啊!” 一句话打消叶斐然疑虑,调转车头回去,谁知道薛长乐去敲响了门环,出来个门房一看到她们,客气赶人:“王妃娘娘,如今府里有事,不方便接待夫人。请夫人改日再来吧。” 叶斐然在车上,亲自开口道:“我刚从府里出来,看到有人进了贵府,似乎为贵府添了不少烦恼。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门房犹豫了一下,这时,顾灼谦快步出来了,喊:“明叔,谁来了?我们家现在不接待客人!” 门房说:“是摄政王妃。” 顾灼谦听见了,快步走出来,对叶斐然行礼,说:“夫人,请回去吧。” 叶斐然说:“刚才那匹马怎么回事?有人给你们找麻烦了?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开口,我们是儿女亲家,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同样地很是犹豫了一会儿,顾灼谦说:“还是先不麻烦夫人了。此乃公事,夫人恐怕帮不了忙……” 他说得很坚决,叶斐然也不好硬来,就安慰了几句,告辞离开。 顾灼谦回过身去,边赶进混乱的顾府中,边低声嘀咕:“唉,幸亏您救了我娘,又幸亏现在有大哥在。不然的话……顾家,是真的要完蛋了!” 只不过,这几句话叶斐然是听不见的。 …… 气氛从友好和谐急转直下,叶斐然心里也不是没有嘀咕和怨气。就连薛长乐好脾气的,也一路嘀咕:“那顾家怎么回事啊?怎么如此见外生分?夫人一片善心,倒是成了个东郭先生?” 叶斐然不吱声,但不代表她心里没想法。 回到王府里,成甯见她面带怒容,一头扎进自己的小书房里不出来,倒是愣了一下:“夫人怎么了?” 第1637章 这活儿只能你干 第1637章这活儿只能你干 薛长乐就把在顾家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跟成甯说了,她说话向来老实不花巧,陈述得也是枯燥无味的,唯独这样,越见真实。 成甯很有耐性地听,听完了之后问清楚了细节,说:“原来如此,难怪二丫生气。我去哄哄她。” 薛长乐看着成甯说:“王爷,夫人总是善心帮人,遇到白眼狼不过是迟早的事。或者您可以趁这个机会,劝劝她吧!” 成甯“哈”的一声,上下打量了薛长乐两眼:“我们家的长乐妹子也会长心眼了?你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的。而且,就这个白眼狼就算要来,也不会姓顾。” 一番话说得薛长乐如坠云雾中,站在原地思索的功夫,成甯已经去了叶斐然的书房了。 还以为叶斐然会不开心,闹脾气,没想到成甯进了屋子,看到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桌子前画画。成甯才来到她身后,叶斐然头也不抬地说:“磨墨。” 成甯拈起乌金墨锭,置在上好老坑鱼脑冻端砚墨池中,力悬于腕,柔中带刚,宛如敦煌飞天之舞,又如东海蛟龙之姿,不消半柱香时辰,已磨好满满一池墨汁。 饱蘸墨汁,继续涂抹,越发龙飞凤舞,迤逦拖行,把一副上好宣纸渲染得云彩绽放,就像聊斋里的老坟头一般,叶斐然脑门子沁出汗珠:“擦汗。” 成甯擦汗。 叶斐然鼻子一皱,张大嘴巴:“啊——啊——” 成甯掏出自己的帕子,捂在叶斐然口鼻上,才捂好,叶斐然一个喷嚏打出来,正好用帕子包得严严实实,半点飞沫不漏。 又忙了一顿饭功夫,叶斐然放下笔,长长舒了口气。才张开嘴巴还没说话,成甯一碗热茶已递到她唇边,喝过了热茶之后,叶斐然活过来了。 “嗯嗯,小的很会伺候嘛。”她眉眼弯弯地看着成甯,笑意调皮,戏谑满脸。 成甯搓着手道:“夫人可满意?夫人还有别的吩咐么?” 叶斐然被逗得乐不可支,点着成甯脑门:“小样儿!” 却被成甯扣住手腕拉进怀里,人落在他大腿上坐着。 “还以为你会很生气?”某人把脸埋进她的心口。 炽热的呼吸落在肌肤上,滚烫一片。 叶斐然抱着他,眸光温柔:“才不会呢。要我们帮,是人情。不需要我们帮,我们乐得清闲。这点儿界线,我还是分得清楚的。又不是正经亲戚,我理她作甚?” 成甯不由得鼓掌:“好一句不是正经亲戚。说得好。” 鼓掌完毕,说正经事:“二丫,你知道吗?流寇从营山流窜到江左,把顾鹏清抓住了。如今正在问朝廷要官要爵位,不给就要剐了顾鹏清。” 叶斐然一惊,“什么?” 难怪顾家会大乱! 不过……不对! “那匹快马才刚刚进顾家不久,你是怎么知道的?”叶斐然看着成甯,“你今天一直呆在王府里的啊?” 成甯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你相公我多的是耳目。” 就算不服气,叶斐然也得服气:“好吧。你厉害……” 成甯抱着她,好像抱着一个大抱枕:“这一次,我们要去营山江左走一圈了,你做一下准备。这种主动问朝廷要官的流寇,我倒是第一次见。” “我做一下准备?”叶斐然抓住重点,“我也要去么?” “没错。我在明,你在暗。我去剿匪,你去想办法把温先生那件事办了。” 其实叶斐然早就有所预感了,那个流寇和温玉明的诗抄脱不去关系。史书上记载的这种斯文贼人着实不少,一边干着杀人越货的事,一边怀着招安的心。这样的人往往还是附庸风雅之辈,对诗稿感兴趣纯属正常。 她慢慢整理着思路,说:“你需要我去找诗稿?” “诗稿散失得厉害,我这边会不断传线索给你。但需要有人不着痕迹地东奔西跑,这个活儿只能交给你。” 叶斐然:“……不愧是当官的。” 成甯没听清楚:“你说啥?” “我啥也没说。”叶斐然反应很快。 成甯也没有往心里去,抱住她:“辛苦二丫了。” “哎呀,你这么说,人家会不好意思的啦!” 看着素来爽朗活泼的小娇妻红了脸,成甯大笑。叶斐然被笑得越发不好意思了,生硬转移话题:“那这趟出门,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成甯心思缜密,他一定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果然,成甯把嘴唇贴到她的耳边……听完了成甯的计划,叶斐然的小脸也变得严肃起来,用力点了点头,“好。你放心交给我吧。” “爹爹!娘亲!” 初五下了学,从东院飞快地冲过来,身后跟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小六:“小公爷,等我一下!” 从晋北山贼窝里捡回来的俩少年,九哥儿擅武,先后跟着成甯、薛长东学艺,被叶天宇看中要去刑部做事了。还没有正式名目给他,不过叶天宇按月从账上支五两银子月钱给九哥儿。小六却是读书种子,跟着做初五做书童,每个月也是五两银子月钱。 这哥俩仍然住在王府中。 眼见初五一头扑进了书房里,惊得王妃一猛子从王爷膝上跳起来,小六低下头,嘴里急促叫唤:“小公爷!快出来!王爷和夫人正忙着呢!” 成甯和叶斐然相互看了一眼,忍不住一起笑出声来。 叶斐然抱着初五,问道:“跑那么快,有什么好事要跟娘说么?” “先生给了我一个‘甲’。”初五显摆地举起手里的默写,白纸上是他的杰作,乌七八糟傻大黑粗的《三字经》,叶斐然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看到是全写对了,夸道,“嗯嗯,不错。” 初五开心地拍着手:“这是我第一次拿‘甲’,娘,我是不是很厉害啊!” 叶斐然“吧唧”在他脑门上亲了口,“没错没错,初五真的很厉害!” 成甯吃醋了:“喂!我还在呢!你怎么可以亲他!” 就没见过这样的人,自己儿子的醋都要吃!她明明是马上又要出门了,对两个娃心怀愧疚嘛。 第1638章 带小小孩真难 第1638章带小小孩真难 晚饭饭桌上,七月对初五的甲等卷子很是不以为然:“哥哥写得太黑了,没有七月的好看。” 小七月也在学写字了,写的笔顺笔画和“一二三四”。 也许是女孩儿早慧,七月的字确实比初五好很多,叶斐然也夸了她一顿,但是跟她说,不能嘲笑哥哥,要团结,要友爱。 说得口水都干了,做教育真难,带小小孩,比上辈子带研究生难多了。 哄睡了个两个娃,成甯满脸急不及待进了屋子。 进了屋,只听见“咔哒”一声响,迎面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叶斐然沉声道:“不许动!” 成甯一侧身,身形一晃就到了她面前,用小擒拿手一招拿下叶斐然的火枪。 “小样儿,大半夜的不睡,在家里玩枪?” 叶斐然痛得眼泪直冒,成甯放了手。她甩着手腕子说:“这次我们分头行动,我要准备充分一点。” 成甯把玩着那两尺长的火枪,说,“这火枪你用也太大了吧?能坚持三发算我输。” 孰料,叶斐然看傻子似的看着他,“相公,你说啥呢?谁说这是我用的啦?” “嗯?”成甯脑瓜子一转,明白过来,“什么?是给我的?” 眼光越过叶斐然,落在她身后,紫檀八仙桌上,整整齐齐列队似的一字排开长长短短的枪支,强烈的桐油味扑鼻而来。在枪支旁边,还有一盒刚保养好的子弹。地上,还有满满两箱弹药…… 成甯眯起眼睛:“你这是把兵器局的活儿都揽过来自己干了?” 叶斐然嘿嘿地打着含糊:“不至于不至于。都说有备无患呗……防身呗……” “往自己屋里放这许多火枪,能打死上百人了。你这叫防身?”成甯说,“这支大家伙是我的,那你用什么?” 叶斐然拎起一支高仿64式,不过半尺许长,外表极为低调,实质上材料有空间加成,兵器局出产,精钢打造,火药加量,威力十足。 成甯:“……” 叶斐然讨好地看着他:“我真的就是防身而已啊。” “行吧。”成甯说,“你拿着。别的东西,都收好了。” 叶斐然高兴:“遵命!” 她笑得狐狸似的,总觉得,妻子的笑容很危险。 次日早上,成甯低调地集合了人到书房里去,把事情都说了。此番去江左郡,成甯要剿匪,叶斐然要负责寻找失落的温玉明诗抄。 而且,成甯可以高调,她必须低调。 成甯看着她道:“二丫,我不能和你一起,你看看要带谁去保护你?” 叶斐然伴着手指道:“长乐是一定要的,九哥儿也要跟着,这次……我还想带天宇去。但不能让别人知道。” 离了成甯,她需要一个有官身的男人来做挡箭牌。 “交给我。”成甯说,“我这就下调令给梁龙。” “好。”叶斐然看着薛长乐,说,“还要万掌柜。” 长乐说:“没问题,我回头跟他说一声,我们就能走。” “耽误你们生娃娃了。”叶斐然笑道。 薛长乐“腾”的一下,从脖子根红到耳朵尖。成甯笑着呵斥:“二丫!正经点!” 他自己需要薛长东跟着的,剩下一个人…… 温玉明很是不敢置信地开口问道:“王爷,难道我是要跟着夫人出门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成甯偏偏点了头:“没错。委屈温先生您了。” 对于三从四德男尊女卑刻入灵魂深处的温玉明来说,跟着个女人行动,听女人命令,那是真真儿的大委屈。 眼瞅着,温玉明脑门上青筋就爆起来了…… 叶斐然不慌不忙地说:“温先生,饿死事极少,失节事极大。” 奇迹发生,她话音才落,温玉明眼神突然澄澈下来,醍醐灌顶似的明白过来了,苦苦一笑:“没想到夫人竟也读圣贤书。” 叶斐然呵呵,她读的圣贤书可多了去了。 旁边众人都不晓得他们打的啥哑谜,成甯自是明白的,看着温玉明自负一代大儒,被叶斐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一招吃瘪,倒是觉得有趣,也懒得替温玉明拿话找补了。 就这样,温玉明委委屈屈地接受了事实,两边人各自准备,定好了五天之后一起从京城出发江左郡。 …… 一座文昌星君像,一炉袅袅不尽好檀香,青烟缭绕,越发把文昌星君的庄严宝相遮掩得朦胧不清。文昌山上文昌殿,却已斯文沦丧,成了山贼窝。 手上的虎口遍布厚茧,指甲缝上血污难洗,明明已血债累累在身,身上还穿一身青布长袍,头上戴着儒巾,作一身文士打扮,季珩浑浊的眼眸渐渐被眼前火盆的火焰染红,开口说话,声音也带着烈火熏烤过后般的嘶哑:“把诗稿拿出来!” 两名小厮齐声答应,合力抬了了个箩筐上来。 箩筐里,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一叠叠诗稿,一色蝇头小楷,朱笔批注,显见得原主人花了无数心血在上面。两名小厮尽力一倒,把诗稿倒进文昌星君神像前的大炉鼎内。 军师“赛诸葛”躬身道:“大王,吉时已到。” 季珩点了点头,接过赛诸葛递给他的火把,在火盆里引燃了,转身点燃了诗稿。仿佛凑趣一般,刮来穿堂风,风借火势,熊熊燃烧,诗稿全部烧成了灰烬。 季珩笑了起来,“如意啊,你生前最喜欢和我吟诗作对。今天是你的忌辰,我送这部诗稿给你做礼物,你喜欢吗?” “如意啊——” 火光中,季珩笑得越来越疯狂,透过那熊熊烈火,似乎看到李寡妇对着他微笑…… “如意!!” “你死得好惨啊!!” 季珩笑声如哭,似鬼似妖,闻者心惊!殿前黑压压的人,习惯了他的癫狂一般,安然肃立。随着诗稿烧完,大火熄灭,季珩脸色肃然:“兄弟们,如今文县、宿县已经是我们的地盘了!从文昌山过河,对面就是江左郡的汤家镇,那是江左郡着名的富裕之地。三天前一战,顾鹏清被我们活捉,我们强不强?” 他说话激情澎湃,殿内顿时士气一震:“强!” 第1639章 碧血洒遍文昌殿 第1639章碧血洒遍文昌殿 季珩喊:“大顺狗朝廷看不到我们牛逼,把我们逼得没活路了,我们抢钱抢粮,应不应该?” “应该!!” “本来我给了他们机会,捎了信过去给狗皇帝,只需要把江左郡给了我们,我们就放了顾鹏清那狗官回去。可是狗皇帝迟迟不给回应,跟我们玩花样!” 群情激奋,挥舞着手里兵器:“杀!杀!杀!” “现在我们就杀了狗官祭旗,攻下汤家镇,让朝廷的狗官看看我们季家军的厉害!” 乱七八糟的叫嚷声响成一团,殿内杀气腾腾,众多头目哄然大叫:“打!打!打!” 季珩提高声音,大喊:“把狗官提上来!” 那两名提着书筐子的小头目又上来了,押着五花大绑的顾鹏清。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顾鹏清,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一边走,一边往下滴血,然而还是腰板挺直,眼神犀利,步步沉稳。被押到文昌殿上,顾鹏清一眼看到文昌星君神像,咧嘴一笑! 不过无声一笑,却冒犯了季珩,季珩鼓起眼珠子:“笑什么笑!” 顾鹏清索性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彻底激怒了季珩,一耳光甩到顾鹏清脸上,伤害性不强侮辱性极大,顿时在顾鹏清脸上留下五道手指印:“笑什么笑!” “我笑你们,一帮败类,旺做斯文!”顾鹏清看着他,眼中的星芒刺得季珩如芒在背,“刷”的抽出腰间匕首,狠狠扎瞎了顾鹏清右眼。 鲜血落下,点点滴滴洒在地上,顾鹏清越发大笑起来,剩下的左眼尽是轻蔑:“你怕了!怕了!” “季珩,你在神龙谷里是丧家之犬,入世到这天下,仍然是无胆匪类,上不得台面!” 季珩怒火中烧,举起匕首割下顾鹏清一块肉片,顾鹏清大笑只是稍稍中止,然后继续,笑声不歇! 季珩也笑了,狞笑:“笑?还笑不笑!!” 沾了血的匕首在顾鹏清肩上比划来比划去,顾鹏清眉头都不皱一下,笑着说:“好啊!好啊!我以举业出仕,承蒙文昌星君庇佑,能得数十年官身。如今也正好以一身碧血,还以文昌,方不负圣贤不负皇上!” 中气十足,仿佛被任人宰割的不是自己,而是季珩! 眉毛轻挑,左眼里透出的—— 是轻蔑! 是俯视! 是挑衅! 目睹顾鹏清一身正气凛然,倒是让赛诸葛为首的几名也是举业出身落草为寇的匪首惭愧不已,低下头去,脸上发烧! “低什么头!”季珩涨红了面孔,狞声命令,“抬起头来,仔细看清楚老子怎么生剐了这厮!” 战战兢兢地,赛诸葛等人抬起了头…… 说时迟那时快,屋顶巨响,瓦片尘土如雨般落下,文昌星君神像骤然爆开,漫天尘土中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揪住了顾鹏清领子,一百多斤的大活人如抓一包稻草般轻松。 一记得手,救出了顾鹏清,霍文铨右手一扬,飞虎爪激射而出,抓住了屋梁,就要纵身离开。 季珩朝着他射出三枚飞镖,飞镖头闪着蓝幽幽的毒光—— 就好像侧面长了眼睛一般,霍文铨袖子一卷,避免和飞镖直接接触,卷住了就反往季珩身上反击过去。季珩躲开飞镖,大喊:“放箭!” 从大殿外赶进来的弓箭手们赶紧放箭,殿内羽箭乱飞,霍文铨挟着顾鹏清,早就钻过文昌殿顶的大洞,逃之夭夭了。 顾鹏清被或文青提溜着,眼前风景倒退,耳边风声狂响,他咬牙忍着疼痛,作声不得。好不容易到了一处山溪处停下,他才说:“感谢英雄出手相救……” 一眼瞥见了霍文铨光溜溜的脑袋和戒疤,以为他是庙里的和尚,不由得一愣,改口道:“感谢大师……” 霍文铨一言不发,快步走到山溪旁,掬起水泼洒自己脸面。清水泼上脸,落下变成黑乎乎的黑水,跟墨水似的。顾鹏清一愣,眼珠子转了转,大惊:“大师,您中了毒?” 霍文铨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一棵大叔下,依着树干盘膝坐下:“飞镖尾上带毒囊,毒囊打开,沾到了我的衣袖,把毒气过了给我……神龙谷,果然好本事。”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顾鹏清说,“我给您买药去?” 他一辈子没有和武林中人打过交道,这是他唯一想到的办法了。 顾鹏清自己都没有想起自己才刚被刺瞎了一只眼睛,身上的几个口子也还在流血,人一紧张,连疼痛都给忘了。 从怀里掏出一瓶金创药,端端正正摆在地上,霍文铨闭上眼睛说:“小意思,毒过了几手,毒性已经减弱了。我现在运功把毒气逼出来——您,会自己处理自己的伤口吧?” 就这么短短两句话,他脑门上冒出了一圈汗水。 仿佛看到了另一种人似的……顾鹏清被霍文铨那股子淡定气度给震住了,这人年纪轻轻,说话行事大不一样。他又感激又佩服,一口答应说:“会。” 不过一顿饭功夫,霍文铨就把季珩的毒全部逼出了体外,眉宇间黑气消散,同时也汗湿了重衣。松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只见顾鹏清已用河水洗干净伤口,撕破衣服包扎好了眼睛和肩膀。堂堂一省总督,坐在旁边,就跟害怕做错事的孩子似的偷偷拿眼睛打量自己,恰好对上了霍文铨的视线,顾鹏清还忸怩地转开了视线。 清了清嗓子,顾鹏清问:“敢问大侠高姓大名?” 霍文铨说:“小僧法号慧通。” 顾鹏清拱手道:“救命之恩,如再生父母。他日定当粉身碎骨相报!” “你现在打算去哪里?”霍文铨一问,倒是把顾鹏清问得愣住了,“去哪里?” 看了看天上星斗,分不清东南西北,再摸摸怀里,不名一文。 顾鹏清发起愁来。 霍文铨道:“这里是文昌山后山,现在天黑,他们搜不过来。天一亮他们就该上山搜刮你了,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猜我们能跑掉吗?” 顾鹏清:“……” 霍文铨微微一笑,说:“别慌。我们现在趁着天黑一起跑就是了。” …… 第1640章 侠客义救国士 第1640章侠客义救国士 “停下!” 两把白亮亮的长枪打横交叉,拦住了乡民去路。要进文县的村民都得经过季珩设置的关口,要逐一检查过身上有无违禁品才能放通过。除此之外,那名带队检查的小头目手里,还多了两幅画像,一副画着顾鹏清,另一幅画着霍文铨。 季珩野心勃勃,不止打家劫舍那样简单。而是用不知从哪里学来一套治理方式来治理占领的两个县城文县和宿县,领土内金银铜锡尽数收缴融化铸成钱币流通,按丁保甲发放丁甲证。寸铁不许用,每户仅许留一把锄头、一把镰刀、一口铁锅供生活之用。 这块地方,俨然成了国中之国。 顾鹏清和霍文铨来到了官道上,看着迤逦排成队伍接受检查的乡民,顾鹏清发愁:“我少了一只眼睛,你没有头发,一眼就被认出来了。” 霍文铨戴着假发,说:“我倒是好掩饰,您的单眼着实麻烦。” “慧通……霍兄,你说摄政王已然发兵,此话当真?”顾鹏清说,“我不是不相信你,只不过如果我们费尽心思过了文家河,河对岸的营山郡却没有摄政王陛下踪迹的话,那我们岂不是白跑?” “如今摄政王率领五千大军屯兵营山南部的楠山县。这个消息千真万确。”霍文铨毫不犹豫地说。 顾鹏清这时开始恢复到多年做官的谨慎了:“你……为何如此肯定?” 霍文铨想了想,说:“我跟你说实话吧。那天那名报信的斥候快马进顾府报丧的时候,我就在府中。夫人不信你已经死了,亲自入宫询问,得知的消息是你被抓了,而不是被杀了。又不过三天功夫,摄政王陛下就决定亲征灭贼。我是从那时候才离开京城的。” 顾鹏清一脸震惊,张大嘴巴再也没合上。 双手合十到胸前,霍文铨顿首便拜:“顾家护院霍文铨,拜见老爷。” 顾鹏清嗫嚅着嘴唇,说:“你说什么?我们家什么时候有这么本事高强的护院了?” “现在就有了。”霍文铨压了压头上的假发,说,“从今天开始,天下间再无慧通,只有霍文铨。” 事后很多年,都有人问霍文铨,甘居人下后悔吗? 霍文铨答案永远只有一个:不后悔。 一来,顾夫人是他的生身母亲; 二来,文昌殿外他看过了顾鹏清狂笑当歌,屹立骂贼。 他,愿意为了此二人,还俗。 夜幕低垂,进城的队伍渐渐散了。负责检查的小队也松懈下来,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边聊天。霍文铨不知从哪儿搞到个南瓜,两个人分着生啃了,摸了摸扁扁的肚子,顾鹏清叹着气说:“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 霍文铨说:“进了县城就好了。里面有家‘菜根香’素菜馆,老板与我有旧。我来之前就安排好了的……” “可是我们能混进城么?”顾鹏清没什么信心。 这时候,一队人马从县城城门处列队走了出来,霍文铨顿时来了精神,“来了。他们换岗了。趁着他们换防,我们赶紧混过去!” 俩人压低了头上的草帽,趁着夜色,跟在了两个农民身后。 越走越近,越来越清晰地听见那些巡逻队凶神恶煞的盘问,俩人默默跟在农民后面,轮到前面那个农民的时候,小队长一挨近他,看了看他篮子里装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那农民说:“是山里采的口蘑和两个鹧鸪,打算送给我亲家补身子的。他病重了好些天了。” 小队长一把抓起两只绑一块儿的鹧鸪,随手递给身后跟着的跟班,说:“口蘑一篮,没有带铁器火器,走吧!” 那农民急眼了,说:“军爷,那是我的鹧鸪,您怎么能……” 小队长一刀背重重打过去,正中农民肋眼,顿时把肋骨打断了。众军汉一拥而上,对倒在地上的农民拳打脚踢,蘑菇散落了一地,被踩稀碎。直到那小队长叫停,众军汉才罢手,剩下奄奄一息的农民躺在地上,军汉们看都不看一眼,继续冲着这边勾勾手指:“下一个!” 轮到顾鹏清了,他弓着腰,挑着担子上前,一靠近那小队长,小队长捏着鼻子厌恶高叫:“等等!这是什么东西?” 霍文铨一脸憨厚地说:“城里黄老爷要搞新院子堆底肥,咱们哥俩趁着价钱好,连夜多挑一担子粪进去卖个好价钱……” 小队长:“呕——走走走!真晦气!快下差了遇着个挑粪的!” 他的狗腿子很会看脸色,趁着那小队长还没有发作,一箭步冲上去说:“翁爷,别跟这俩穷鬼计较。日出进城忙,日落出城赶,那边来了好多出城的人,麻溜利索过去看看有没有油水刮是认真。” 一言惊醒,那小队长胡乱对着顾鹏清和霍文铨挥挥手,转过身去搜刮那些急着出城的人身上去了。 平安蒙混过关,挑着满满的牛粪担子进了文县县城,霍文铨舒了口气,正想要问落在后面的顾鹏清还顶不顶得住,一扭脸看到顾鹏清满脸若有所思的。 “还紧张么?”他问。 顾鹏清摇了摇头:“不……” “顾大人,有心事?”霍文铨看出来了。 顾鹏清道:“猴儿扮戏——空有样子。还没当上正经地方父母官,倒把个架子搭得十足十。我看啊,这季家军是兔子尾巴长不了。” 霍文铨说:“所以他问朝廷要官,要江左郡,朝廷不但不答应,反而直接打了过来?” 想了想,和顾鹏清持相反见解:“可是朝廷也太托大,季珩手下的季家军号称十万之众,我这一路走访,发现那数量恐怕还要更多。王爷以为仅仅是一般的匪患,只有五千兵马。以一对十,只怕要吃亏。” 顾鹏清剩下的那只左眼眼底闪过一抹隐忧:“王爷用兵如神,应另有安排……不过我心里尚有一事想不明白,为何季珩要特意在文昌殿前焚毁那些纸张?看着,倒好像是一些诗稿似的?” 第1641章 混入文县 第1641章混入文县 霍文铨没有头绪,摇了摇头:“这一层我也不明白。” 远远地,看到巡防小队走了过来,霍文铨拉着顾鹏清拐了个弯:“往那边走。” 不幸遇到兵灾祸乱,菜根香生意惨淡,把门口的半边位置让给了一个货郎,货郎点亮了“气死风”灯,支开四五个三尺长两尺宽的大盒子,把里面的针头线脑鞋底拨浪鼓绣片等杂货铺陈开去,吸引了不少捡便宜货的大姑娘小媳妇。衬得头顶“菜根香”的招牌大字越发黯淡。 “糟糕,怎么忒多人……”霍文铨傻眼,“那我们怎么进去找慧净?” 顾鹏清说:“前门走不了,要么走后门?” 霍文铨:“……” 他怎么没想到呢? 菜根香后厨的门打开,生意不好,连厨余垃圾也装不满一桶,门口几只野猫翻了半天,失望地跑了。薄板门打开,出来一个瘦小身影:“来吧……吃吧……” 慧净禅师虽然自己也吃不饱饭,但是还是从牙缝里省下了一些米饭菜汁,留着来喂野猫。 和他一样消瘦的野猫们凑上来,毫不客气地挤成一团“吧唧吧唧”大吃。 慧净禅师看着那些野猫,慈爱微笑。 “师兄。”一声低唤,惊动慧净禅师,抬起头来,霍文铨站在巷口,他眯起眼睛:“您是……” 霍文铨提起手里的灯笼,照亮自己的脸:“师兄。帮帮我。” 慧净禅师惊讶地站起身来,站得太急,晃了晃。霍文铨身形一晃,上前去扶着慧净站稳了,却也同时露出了被他挡在身后的顾鹏清。慧净看到了顾鹏清,惊讶之情一敛,脸上堆起深深的褶子…… “进来吧。”慧净招呼霍文铨和顾鹏清,从后门进了“菜根香”。 关上门,点上灯,慧净且不急着和霍文铨叙旧,而是看着顾鹏清:“顾大人,您眼内伤口可是一直在发痒?” 顾鹏清承认道:“是的。不疼,反而痒痒的。反正可以忍,我就先忍忍。等我逃出去之后再说了。” 道一声得罪,伸手摸了摸顾鹏清额头,慧净说:“这就对了,你久不处理伤口,一直没有换药,伤口正在腐烂,所以不觉得疼。你现在已经开始发热,幸亏你来了,不然的话,走不出文县县城,热度越来越高,伤口长出虫子来,神仙难救。” 霍文铨惊了:“我不是给了你金创药吗?” “就算有金创药,也要及时换药才行。”慧净道,“顾大人养尊处优的,想来没有试过这样刀口舔血的生活。不知道要怎么办。” 顾鹏清很羞愧,无地自容道:“惭愧,百无一用是书生……” 霍文铨二话不说就要上手:“我来给你处理。师兄,你这里有药么?” 药是齐全的,解下绷带来,一阵腐烂肉臭味散得满屋子都是,霍文铨没怎么用力,就在顾鹏清眼眶出扯下了一条肉丝。慧净摇着头,说:“不行。现在一般的金创药已不能对症了。需要我用烧红的刀子把伤口的腐烂肉刮干净了,再以烈酒消毒,再好好疗养才行——就算是这样,他的眼眶以后也只剩下一个黑洞了,吓煞人也!” 顾鹏清苦苦一笑:“吓人就吓人,总比丢了小命要好。动手吧,我不怕。” 火把有灰和烟,不能用,只能用“气死风”照亮,,让慧净动手。 顾鹏清也真是条汉子,慧净以为他会痛哭流涕,最少也要喊叫两声,没想到他只是把嘴里叼着的毛巾咬得死紧,双手用力绞动着另一条毛巾,一声呻吟都没有。 腐烂了的肉有黑色的,也有紫色的,切割出来之后放在一个甜白瓷碟子里,就像一幅异色异气的谲诡刺绣。霍文铨自个儿在旁边看着,都看得毛骨悚然,就自己找话题:“师兄。你为何见到我来,半点不惊讶?” 慧净说:“师父说过,你有一劫。劫在顾家。我在文县开了十年斋菜馆,也曾有幸见过两三回顾大人出巡。所以见到你和顾大人站在一起,我就什么都知道了。” “原来如此。”霍文铨佩服道,“师父神机妙算,什么都算到了。” 慧净道:“你……真的决定还俗么?” 霍文铨点了点头,很坚决那种。 慧净说:“如果你还是个方外之人,师兄可以保你安然无恙地离开文县。但如果你真的成了顾家的人,那么……就算是我也……没十足的把握。” 霍文铨说:“摄政王大军就隔河相望了。只要送我们安全过河就行了,师兄,我们绝不连累你。” 他说得很坚决,似乎那话语里的力量感染到了慧净,迟疑了片刻之后,慧净微微点了点头。他点了头之后,低下头去,把当地村民酿造的土炮烈酒一点点洒在了顾鹏清脸上伤口,然后点燃了那伤口。 “嗯哼——啊——————” 顾鹏清压抑的惨叫在屋子里回荡着,又死死捂住,压住,皮肉烧焦的臭味恶心难闻。慧净赞许道:“大人文质彬彬,是条汉子。” 不知道为什么,顾鹏清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多年前成甯和他一起剿匪时那画面。 他低声说:“文能安邦定国,武可上阵杀敌……” 慧净听见了,很惊讶:“你还能说话?” “为什么不能?我心里有光啊。”顾鹏清说,“想着光,什么事都能做到。” 慧净说:“我们坐禅冥想的时候,会做内观观想十方菩萨佛祖显圣。难道俗家人也会这么想么?” 顾鹏清说:“虽不是亦不远。想的是一位英雄人物。” “什么英雄人物?” “文能安邦定国,武可上阵杀敌。” 慧净不信,笑道:“阿弥陀佛,书里说的神话人物罢了。” “不,不是书里说的。”顾鹏清道,“真的有这样的人物。” 他口吻平静叙述,十分肯定。慧净乐得他分心转移注意力,手脚利索地给他包扎伤口,口中缄默不语。霍文铨给他们望风,耳朵贴在木板门上,听着外面动静。 人声渐稀,想来那杂货摊子收摊了。 霍文铨问:“那杂货摊子什么时候开始支棱起来的?” 第1642章 满身反骨 第1642章满身反骨 慧净叹了口气,说:“有四五个月了吧。‘菜根香’开了三年以来,生意本来蒸蒸日上,还雇了两三个善信帮忙。赚得的钱粮供给文昌庙。可是季珩闹事,占了文昌山和文昌庙,这文县内也是百业凋敝。我早早地遣散了善信,只留下一个实在无家可归的聋哑老人帮着。这生意一日不如一日,索性租了前面出去,帮补一下。” “师兄,那货郎是什么来历?” 不是霍文铨多疑,此刻他们身在敌县,不能不仔细一些。 慧净老老实实地说:“门外那掌柜叫王三,原本是个货郎。时常来我店里讨碗水喝,吃口斋饭。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他租了师兄门面多久了?” “得有三个多月了吧。” 见问不出什么破绽来,霍文铨也就没有说什么了。 结束了重新包扎伤口,其实已相当于一次外科手术了,顾鹏清极为虚弱。慧净和霍文铨把他带到慧净自己住的禅房里躺下。 慧净轻声问霍文铨:“师弟,明天你们必须出城去。可是……你们打算怎么穿过城门?” 文县地势刁钻,盘踞汶河渡口,霍文铨今天想方设法从南门混进来,明天还得想方设法从北门混出去,才能抵达渡口。 想想也是脑壳疼。 霍文铨说:“师兄,你熟悉这里的情况,说一说到底那个季珩打的什么主意?” 慧净微微眯起眼睛,眼底闪过一抹微光。 “据说,此事和一个名叫李如意的女子有关……” …… “那个反贼就是季珩?” 营山镇上,风尘仆仆的叶斐然一行人受到了知府马夫人的隆重款待。马蕴乔现在已经是捕头了,十里八乡的情况摸得精熟。这次剿匪,被临时点做了营山营的副将,说起季珩,很是愤怒,“啪”一巴掌,把桌面上的茶盏茶壶拍得乱跳:“那个男人十分了得!擅长领兵打仗,还能蛊惑民心。竟然能够鼓动许多人加入他的季家军!依我看,他们压根不是流寇,简直就是造反了!” 如果是季珩的话,叶斐然毫不怀疑,他铁定谋算造反! 当年和李寡妇亲近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满身反骨。无他,不过是被李寡妇那套歪理洗脑了,走火入魔而已……反正,李如意的茶艺叶斐然是服气的。 她嗑着瓜子,眯着眼睛:“他的季家军如今掌控了多少地盘了?” 马蕴乔知道在她面前不能说谎,说谎也没用,就老实说:“营山郡的南部和江左郡全景……几乎到了虞郡的地方去了。郡内有他自己的钱币,沿路设关卡,俨然国中之国。若非汶河天险,只怕如今的营山全郡也难逃他手。这人打仗着实厉害,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造了许多不过三丈长、三尺宽的梭子船,在河上穿梭巡逻。那种船穿波过浪宛如利剑一般,比寻常船只快上三倍……水上和路上两路齐下,汶河南岸围得仿佛铁桶一般。我几次试图带着营山水师营、骑兵营的兄弟突围过去,都被打退回来。若非马帮的人相救,我就交代下来了!” 他刷地拉高衣袖,众人看到一道深深的疤痕从马蕴乔手背延伸到小臂再往上,弯弯曲曲如同刀削面一般,不禁悚然动容。 马蕴乔说:“营山水师营还剩一千士兵,骑兵营八百。哪怕临时征兵,新兵蛋子没有磨炼过,上战场只有送菜的份儿。兵力不够的。” 他这么一说,原本兴致勃勃地满怀希望的叶斐然一行人,顿时兜头泼了冷水。 原本来的路上说好,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够借营山郡的屯兵一用的。 没想到马蕴乔来到就把话给堵死了。 叶斐然眼珠子一转,说:“行军打仗的事,我也不懂,那是王爷的事。我这次来,其实是要护送温玉明先生去寻回他丢失的诗稿的。千儿八百士兵什么的,我也不需要,只需要借个十人小队,护送我们到鱼阳县就好。” 听说不借兵,马蕴乔松了口气,说:“小事一桩,王妃娘娘对我们家有大恩,莫说十个,索性就派一个二十人小队吧。鱼阳县离江左郡近,不安全。” 薛长乐忍不住插嘴道:“马蕴乔,你又说娘娘对你们家有恩。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不亲自护送我们去?” 万江珧在旁边猛打眼色,薛长乐只当看不到。 马知府夫人在上面忙打圆场说:“蕴乔,瞧你怎么安排的。万夫人说得没错。” 马蕴乔气鼓鼓地,翻了个白眼给薛长乐,却欲言又止。 叶斐然也帮着马夫人,打了圆场,一屋子人就这么散了。 薛长乐闷闷不乐地回到房中,嘟着小嘴生闷气,手里扣了一把金针冲着门框乱打一气的。万江珧推门进来,看了看门后面,金针密密麻麻的几乎把个门框打成了刺猬,他摇了摇头,啧啧嘴:“啧啧,大小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坐到薛长乐身边去,薛长乐转过身来,背对着他:“别理我,我烦着呢!” 万江珧从她身后凑上去,拿眼睛试探地看她:“气马蕴乔?” “……”薛长乐就觉得,自己不应该嫁这么个察言观色修炼到炉火纯青的男人! 万江珧说:“他先前心仪于你,你们此刻老情人重逢。我还没生气吃醋呢,怎么你反倒气上来?” 薛长乐被他逗得生不起气来了,脸皮一松动,胳膊肘忍不住抬起就往万江珧心口戳:“什么嘛,谁老情人见面了!你这是污蔑我!” 万江珧故意酸溜溜地说:“不是就好了。如果真的是,那我要吃醋的。” 薛长乐挥起拳头就打,万江珧知道自己打不过老婆,举起双手求饶,一求饶,薛长乐就打不下去了。脸上却也见了笑模样:“你那张油嘴,真不知道跟谁学的!” “以后你给我生个宝宝,我就好好教他说话。”万江珧趁机猴在薛长乐身上,“别气了。不就是扣扣搜搜不乐意借兵给我们嘛。夫人都不生气,你皇帝不急太监急。” 第1643章 最是凉薄故人心 第1643章最是凉薄故人心 享受着万江珧给自己揉肩摸背,浑身舒服得直不起来,薛长乐闭上眼睛,鼻孔往外冷哼:“还说夫人对他们家有恩……明明营山屯兵上万,还没开口呢,就自己说只剩下一千了。他咋不说只剩下三五十条土狗护卫着营山镇呢?真真儿是,最是凉薄故人心!” 万江珧哈哈大笑。 笑得薛长乐又捏紧了拳头准备揍人,他才正经下来,说:“那不正好么。既然马蕴乔自个儿说了只有两千不到的兵马。军饷粮秣都是朝廷拨出来的,那就按照两千兵马的份额领呗。他的兵们拿不到军饷粮食,时间久了,怕就真的弄假成真,一万跑剩下一千了。” 薛长乐愣住了,转嗔为喜,挠着头发说:“对哦,我咋就想不到呢!” “乖,有相公帮你想就是了。”万江珧摸了摸她的头发,笑容慈爱,眼神慈祥,动作轻柔,宛如撸一只狗狗般。 薛长乐垂眸,双手抱着膝盖,把脸放在双膝上面:“所以……夫人带你来是对的。不然我们几个脑子不够用。” 万江珧说:“倒也不是。夫人带我来,是因为我会一手装裱字纸的功夫。怕那些诗稿有所损毁,随时让我保全好。不是我吹,我的手艺,比京城里字画店的师傅还要好点儿。所以夫人必须带我来。再说,我也好久没有回营山了,正好见见老伙计们嘛。走吧,你别在这儿生闷气了,相公带你去吃地道的营山小吃!” 也不等薛长乐作反应,就把她拉了起来,硬拽着出了门。 营山郡依山靠海,物产丰富,当地很多着名小吃。 万江珧从小在此处长大,大街小巷无不精熟,操起一口营山本地方言来,带着薛长乐走街串巷。驴肉包子、糖葫芦、朝天锅、辣子鸡、鲅鱼水饺…… 薛长乐特别喜欢鲅鱼水饺:“明明是鱼肉做的,怎么半点儿不腥?” 皮薄馅儿大,一口咬下去,雪白雪白的肉,嫩得能掐出水来。鲜甜在舌尖上爆出,滋味鲜美,薛长乐顿时生出罪过之心,怕自己吃了这东西以后要下拔舌地狱。 万江珧说:“剁馅儿的时候兑了姜葱水避腥。所以不见用姜葱,但没有半点腥味。营山附近的海域盛产鲅鱼,很会吃吧?” 薛长乐说:“琼山人也会做海鲜啊!清蒸、白灼,味道鲜美。” 万江珧说:“各有各优点。” 眼见薛长乐低头专心致志的吃鲅鱼饺子,低着头,刘海垂了下来,垂着眼睛,轻轻吹了再吃,吃相斯文香甜。万江珧怦然心动,“喜欢吗?” “嗯,喜欢。” 他终究是喂饱了她。 忍不住伸手去帮薛长乐把垂落的刘海抿起:“你的头发……” 动作轻柔,如清风拂面,拂过了薛长乐的脸,泛起一片红:“好多人看着呢……” “你穿着男装,怕啥啊。”万江珧毫不忌讳,把她另一边垂落的头发也抿了上去。 薛长乐说:“就是我穿着男装才奇怪啊。” 果然,好些人朝着这俩投来奇异眼神。 “那俩男人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都穿着绫罗绸缎,是富家公子和他养的小相公吧?” “哎哟喂呀造孽了喂,光天化日的让我看到这,老娘要长针眼……” 闲言闲语很细微,但躲不过万江珧和薛长乐双耳,眼瞅着万江珧白脸变红,薛长乐“噗嗤”笑出声来。 她的眼神很坏啊,万江珧咬了咬后槽牙,差点儿想直接上手捏她的脸。 哼!拽什么拽! 欺负他单纯! 周围的人看到俩大男人你侬我侬的,不约而同低下头,对着自己面前的狗粮,啊不,鲅鱼水饺,完全吃不下去了。 撑啊! 撑到嗓子眼儿的撑! 两三个穿着破旧,头发结成一缕一缕跟脏辫似的流民从鲅鱼水饺摊子前经过,其中一个特别瘦弱的,突然之间“吧唧”一下摔倒在摊子门面前,顿时惊动了摊子里的人。 那水饺摊子老板喊了一声晦气,快步奔出去赶人:“走,走,走!” 剩下那俩乞丐扶着晕过去的,其中一个说:“掌柜的东家做做好心,给我们一口热汤吧。我这小兄弟是三天没有东西吃晕过去了……行行好吧……” “快滚!要乞讨到别家去!你搁这儿碰瓷呢?” 水饺摊子老板挥舞着苍蝇拍子,连挥带撵的。 另一个说:“哥,我们走吧。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哼……” 这两个少年声音清亮,谈吐不凡,薛长乐和万江珧对望一眼,都感到讶异。万江珧亮起嗓门,朗声道:“老板,给这三位一人一碗鲅鱼水饺,记我帐上!” 摊子内外的人都震惊了,有人赞他好心的,有人说万江珧不怀好意的,指指点点。老板有生意做,自然听话,麻溜利索地下了三碗鲅鱼水饺,热气腾腾地起了锅。 薛长乐来到路中间,用自己的水囊递过去:“给,让他喝点水,缓过劲来吃水饺。” 第一个说话的脏辫少年道了声谢,接过薛长乐的水囊,喂了昏过去的少年两口。因那一声谢,薛长乐更肯定了这几个不是一般人,她问:“你们有名字么?从哪儿来的?我看你们不像是一般的乞丐啊,家里大人呢?” 剩下那个少年说:“他叫赵壹,我叫赵贰,昏过去的是赵弎。我们都是鱼阳县那边逃荒过来的。家里人……都被那些贼人给砍死了。” 说到这里,赵贰抬起脏兮兮的胳膊,擦了擦自己眼圈。 赵弎被水一灌,醒了,贪婪地大口吞了几口清水,可怜兮兮地喊:“我饿……” 这时水饺摊主端着三碗水饺奔过来了,看到三个人黑不溜秋跟三条小泥鳅似的,厌恶地皱眉:“给!只许蹲在那边吃,可别到我摊子上来!” 三个少年也不在意,争先恐后地道谢,端了水饺蹲在路边狼吞虎咽起来。薛长乐摇了摇头,暗暗道一声:“可怜。” 掌柜的听见了她说话,就道:“小公爷,世间上可怜人多了去了!您帮的了一个,帮不了许多个。你瞧瞧,那边不又来了一大群逃荒的了!难道你把我的水饺摊儿包圆了喂他们去?” 顺着掌柜的指着的方向,果然,薛长乐看到一大群逃荒的,黑云压城一般涌过来。 第1644章 千里逃荒闯营山 第1644章千里逃荒闯营山 原本尚算得上干净整洁的营山镇大街上,涌进这么成千上百逃荒的人,薛长乐眼都黑了,鼻子里臭烘烘的也不知道冲进了什么味道,而且那股味道好像刺眼睛。烟尘滚滚人潮涌,哭号哀哀满地伤,逃荒的人见啥要啥,瞧着人就伸出手去要饭要水,有些走避不及的大姑娘小媳妇,整洁的衣裙上顿时盖上了好些黑乌乌的印子! 就像一股夹带泥沙脏污的洪水涌过一般,所过之处,店铺关门,行人避之不及。 在薛长乐张大嘴巴合不拢来的脸蛋儿上溜了一眼,掌柜的摇头叹气:“谁活着都不容易!我看你是好心的,多嘴劝你一句!结了账,快点家里去吧!” 那天,成百上千逃荒饥民冲进了营山城内,造成了大混乱。薛长乐和万江珧赶回马家,气还没有喘匀,叶斐然走了出来,说:“你们回来就好了。城里准备开粥棚,我和马夫人要出去坐镇。” 薛长乐问:“夫人,你们是一起么?” 逃荒的人太多了,就算她看着也有些发憷。 叶斐然说:“马夫人去南门,我去北门。你们刚回来,留在家里休息看家。” “什么?”薛长乐一听就急了,拦住叶斐然说,“外面很多逃荒的,您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别去了吧?” 叶斐然一怔,皱起眉头道:“我也不是没有见过兵荒马乱什么的,不至于吧?” 她还有两句对薛长乐不满的话,但是,她忍住了。 薛长乐说:“我才从外面见到来着,人太多了,都饿急了。粥棚那儿肯定会很乱,如果没有官兵保护,您会很危险的!” 她从来不会骗她……叶斐然犹豫了。门外,传来马夫人催促:“二丫,我先走了哦!” “好!”叶斐然到底年轻心热,说:“不行,我还是要去。“ 薛长乐眼见着她转身走远,脚步匆匆身姿飒爽,眼渐渐热了,一咬牙一跺脚,“我和你一起去!” 硬是挤上了叶斐然的小马车,叶斐然说:“长乐,你去歇歇呗。我去看看就回来了。” 说真的,这些活儿她做过太多次了,都麻了。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这次也奇怪,无论叶斐然怎么说自己没事,薛长乐还是咬紧了牙关,一定要跟她去。没辙,叶斐然只好由得她去了,反正有长乐保护自己,她还更加安心。 营山镇的粥棚共两处,城南城北各一处,要是搁寻常的荒年倒是足够了。且不说城里还有别家富户会设自己的私人小粥棚行善积德。起初叶斐然也这样认为的,并没有摆在心上,随着离城北粥棚越来越近,她发现不对劲了:“怎么有这许多人?” 人特别多,就不说了。 乱糟糟地,特别饿,不俱路上抓到点啥,就往嘴里塞。 就跟……就跟一群蝗虫似的。 叶斐然心里隐约浮起不安,问跟着来的营山府师爷:“许师爷,这些灾民都哪儿来的?我听着那口音也是本地啊?怎么饿成这样?” 许师爷说:“大部分是鱼阳县来的。” 叶斐然问:“鱼阳县离这儿有多远?那边这两年闹了灾么?” 许师爷倒是懂行的,磕巴不打一个开口就说:“也就是前年闹了个小饥荒,去年改种了地瓜就好了,没听说过闹大饥荒。” “那是不是很奇怪?”叶斐然指着远处,成百上千的饥民蜂拥着,密密麻麻簇拥着粥棚疯狂抢夺粥水,把个粥棚围都好像蚂蚁窝里的白面馍馍碎片似的,“季珩闹事也才几个月功夫,这些人看着倒是受了好几年饥荒,从那赤地千里的地方跑出来似的……不对劲啊……” 她这么一说,许师爷也就发现出不对劲了。薛长乐见机快,叫停了车子,“等等。” 叶斐然钻出车子,说:“事情不对劲。” 左右一打量,有了主意,“长乐,麻烦你去找两个饥民来,我在那家小茶馆在里面等你。” 薛长乐领命而去,她身形矫捷,很快消失在汹涌的人群里了。 叶斐然带着师爷下了车,才要动身,身后传来叶天宇的喊叫:“姐姐!” 他一身行脚商的打扮,从后面赶上叶斐然,气喘吁吁地,满脸更是惊讶:“姐姐,可算是赶来了。这营山城里发生啥事儿了?” 叶斐然简单地把话说了,看着叶天宇那身打扮,眼珠一转,开始指点叶天宇干活:“你来得正好,进去帮我跟那茶馆老板交涉一下,今天我们包了这茶馆。” “小意思!不过那茶馆忒寒颤了,包一天嘎哈啊?” “啪”一巴掌招呼在叶天宇后脑勺上,叶斐然说:“笨死了!我只用他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就让他打开门做生意,价格按包一天算!懂?” 嗯,姐姐是富婆,有钱,任性。 叶天宇乖乖照办。 有钱能使鬼推磨,一炷香功夫之后,茶馆老板亲自清场完毕,毕恭毕敬小跑着撵在叶天宇身后,来到叶斐然前面恭请她进屋里去。 叶斐然坐下之后不久,薛长乐就带着一大一小两个灾民来了。 两个饥民身上黑瘦,衣服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肘子和膝盖之类的位置更是露出肉来,那肉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有多厚一层泥垢在上面。 一人手里捧着一个窝窝头,怯生生地看着叶斐然。 扫了一眼他们鼓起的肚子,叶斐然就知道薛长乐一定已经喂饱了他们再带过来的,和蔼地开口问道:“你们都是打哪儿过来的?家里遭灾了?” 大的那个灾民胆子大些,说道:“我们是鱼阳县的人。是……家里遭了贼……” 叶斐然说:“几月份的事啊?” 大灾民说:“得有端午那会儿了。我记得粽子叶还没长全。” 叶斐然问道:“端午到现在,也就几个月功夫,怎么闹得好像饿了几个月一般?” 大灾民嗫嚅着,半晌方才挤出一句:“那些人……好可怕……” 旁边小灾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柴似的胳膊抱着脑袋瑟瑟发抖。众人吓一大跳,薛长乐正准备上前安慰,那小灾民不抖了,“?”裂开尖尖虎牙张口朝着薛长乐就咬,薛长乐一侧身,小灾民咬到了她的肩膀上,顿时皮破血流,咬下一块肉来! 第1645章 季珩的残忍 第1645章季珩的残忍 “长乐!”万江珧护着妻子,一刀背把那小灾民打翻在地上。叶天宇把他捆了个四马攒蹄,忙乱中,叶斐然一眼看到小灾民“嗬嗬”张开的嘴里幽蓝发亮的牙齿,惊怒交加:“你们身上带了毒?” 那个大灾民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叶斐然按捺着性子,命令万江珧速速带薛长乐下去敷药包扎,从乾坤袋里拿出一颗药丸给那大灾民:“吃。” 那颗药丸散发着一股薄荷清香,还有淡淡的甜味,大灾民看起来饿得慌,一口把那药丸吞了。其实那颗药丸是提神丸加强版,在原来的配方之外,加上了上等的琼州沉香和广藿香,清心宁神的效果举世无双。 叶斐然留神看那个大灾民的变化,看到他浑浊发直涣散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楚起来,知道药物起效了,便问那大灾民:“那些人是谁?” 大灾民说:“是流寇。” “是季家军么?” 听到“季家军”三个字,大灾民十分害怕,牙齿打起战来,还好有强效提神丸药效压着,不至于像那小灾民一样吓得失心疯,只是微弱地点了点头。 叶斐然柔声道:“不用怕。这儿是营山镇,有大顺军镇守,很安全。你告诉我,季家军到底对你们做了些什么?” 她眸光柔和,语气坚定亲切。 大灾民不抖了,轻声说:“他们……把我们关了起来……” 费劲地吞了口唾沫,大灾民说话顺了点儿,说:“季家军占了鱼阳县之后,一开始我们以为他们只是寻常马贼,抢了大户就走。所以只管跟从前那样躲到地窖里头去,等他们走。没想到他们不但没有走,还跟官军似的屯扎下来。筑墙囤兵,收铜收铁,逐户拉壮丁……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统统关了起来,日出赶出做苦役,日落撵回来,绳子串成葫芦串……真真儿的牛马不如……” 叶斐然越听越感到那场景熟悉,可是,她还是不敢相信。 不会是那种做法吧? 不可能是真的吧? 她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代遇到那种灭绝人性的事儿? 试探性地问道:“你们晚上睡哪儿?” “都在大祠堂里,打了很多木架床,分两层。一个屋子住几十个人,便溺都在一个铁桶里,那气味时间长了,一辈子都忘不掉。”大灾民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后来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把我们全放了出来了。我们害怕极了,不顾一切地往城里逃……逃啊,逃啊,就逃到这儿来了……” 叶斐然问:“他们是不是还给你们每个人编了编号,只按照编号来叫你们,而不是叫名字?” 大灾民惊讶极了:“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这样!! 叶斐然头顶阵阵雷鸣电闪,闪得她眼前发黑,来回盘旋的,只有三个大字——xx营! 那种营,在人类历史上,只存在过一次! 是罪恶! 是魔鬼! 李如意,身为一个穿越者,到底给这个时代带来了什么啊? 叶斐然突然之间,恨透了李如意,她冷笑起来,那笑容是轻蔑!是不耻!是仇恨!! “很好,季珩,很好——我要杀了你——你竟然在这儿搞……”她见那个大灾民跪在地上,抬着头,嘴巴微微张开,既迷惑又期待地看着自己。索性从乾坤袋里拿出一颗提神丸,自个儿吃了,定下神来继续问道:“你们是怎么跑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那天半夜,突然之间围墙倒了,守着我们的士兵被杀死了。我们就跑了。” “这边人数得有几千人,看守你们的士兵应该不少吧?全部杀死?是什么高手?还是哪路神圣?” 大灾民道:“不,看守我们的只有十个人而已……” “十个人看守数千人?”叶斐然一愣,随即后背爬上一阵寒意…… 叶天宇走上来,低声道:“姐姐,他说的应该是真的。看守已然消磨了人性,毫无求生意志如木头一般的奴隶,并不需要多少人……” “是的,我知道。”叶斐然哑声道。 在集中营里,只需要一个月,就能够把正常人折磨疯。何况这些人已经遭受了三四个月的折磨……难怪会变得这样人不人鬼不鬼…… 而一夜之间杀死十名守军,只需要一个高手就行。叶斐然自己身边就有好几个人有这样的身手。 叶斐然问那大灾民:“现在鱼阳县是什么个情形?” 大灾民惶然摇头:“不知道……不……知道……我再也不想回去那个鬼地方了……太可怕了……呜呜呜……” 故土难离,然而季家军的蹂躏让这些平民甘愿放弃自己的土地,流落他乡…… 大灾民哭得凄切,叶斐然心里也不好受。沉默了一下,她叹了口气,又给了一颗提神丸给那大灾民吃下,揉着太阳穴道:“天宇……我现在心里乱的很。你帮我问问他,他们都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为什么那个人嘴巴里有毒……我去看看长乐的伤。” 千头万绪,聪明如她也难以整理出思绪来,只能先放一放。 才站起身,万江珧一脸紧张地从茶馆后厨跑出来:“夫人!长乐她……她……” 叶斐然心里打了个突:“怎么?” “长乐发起了热来!看起来很不好!” 叶斐然急忙去看薛长乐,只见她烧得满脸通红,她赶紧拆开了薛长乐肩膀上的纱布,一眼看到发蓝发黑的伤口,心里“咯噔”一下。手里拿出银针飞快地封住了薛长乐伤口附近的几处穴道,双管齐下,叫出小书来检查。 小书尖叫:“尸毒!尸毒!尸毒!丧尸病毒!!” 叶斐然越发烦躁了:“你说人话!什么丧尸病毒?” 小书紧张得不要不要的:“丧尸病毒自远古时代开始就存在在生物身上,最早可以追溯到恐龙时代,造成了白垩纪中期的一次恐龙数量锐减!长乐感染的就是丧尸病毒!必须尽快解毒,否则蔓延开来,整个大顺朝会变成一片尸海!” 它的解释……完全合情合理! 叶斐然不敢大意!! 她问:“小书,你能够拔出尸毒么?” 第1646章 从远古来的病毒…… 第1646章从远古来的病毒…… 小书说:“任何时代都有不同的拔毒方式。我这里当然可以,只需要用灵泉水濯洗,然后以‘玄女灵丹’研开,内服外敷就可以。然而……那个丹药……” 叶斐然不等它说完,就用搜索术在空间里找到了标签为“九天玄女可解百毒万试万灵不灵你打我丹”:“……” 小书说:“研发此丹的那一任宿主是个中二肥宅,凑合点儿哈。” 叶斐然脑门上青筋跳了跳:“所以你在我之前还有过别的狗么?” 小书嘿嘿笑。 “哼!” “现在你不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么,我这些法子就是之前的宿主积累下来的呢。”小书的口吻,像极了一个渣男。 叶斐然翻白眼:“哼!” 随意找了个借口到了后厨去,用一个水碗接出一碗灵泉水,再倒出一颗灵丹来,居然有寸许直径般大一坨,一手捧了水,一手托着灵丹来到薛长乐身边,给她治疗。 空间在解毒治病方面永远不会让她失望,灵泉水每洗一遍,薛长乐伤口上的蓝黑色就浅了一层,足足洗了七遍,她的伤口彻底变成了白色,那是连血都给洗没了,不能再洗了。然后叶斐然才把灵丹咬掉一半,一半用灵泉水研成烂泥糊在伤口上,另一半喂给了薛长乐服下。 洗过伤口的毒水,她半点不敢怠慢地按照小书的指点,倒进了火灶中,点了一把火,让熊熊柴火烧干了那些毒水,直到不留半点痕迹才罢休。 销毁了丧尸病毒毒水,叶斐然擦了擦汗,回到了屋子里。薛长乐躺着的地方说白了是掌柜的平日在后厨煮茶烧水时,临时安歇的两条木凳子并在一起,类似叫做床的东西。 当叶斐然走进屋里时,薛长乐长睫微颤,睁开了眼睛,微弱地说:“夫人……我……我中毒了。” 原来她在毒性发作之前便晕了过去。 叶斐然说:“没事了,我已经把你治好了。” 万江珧在她们旁边嘤嘤哭:“夫人妙手回春啊!” 叶斐然再去看了看薛长乐的肩膀,看到黑气已不再弥漫,算是控制住了。不过跟蛇毒发作类似,不能让她大幅度活动,就让万江珧把那两个木条凳捆巴捆巴成了个临时担架,让两个兵丁进来,抬着薛长乐出了屋。 事关重大,她不敢再耽搁,谢过了茶馆店东,匆匆把这些人全带回马府。 路上叶天宇和她同车,说:“我问了,那个大的叫赵老伍,小的那个是他的侄儿,叫赵小伍。小伍的爹娘还没逃出鱼阳县的时候已生生饿死了。” 说到这里,叶天宇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紧紧皱着眉头,不再吱声。 叶斐然看了他那古怪脸色一眼,“怎么?” “姐,接下来的事儿,你别听就好……” 其实叶天宇不说,叶斐然也能预料到什么,叹了口气,朱唇轻启,吐出两句叶天宇欲说未说的话:“折骨为柴,易子而食?” 叶天宇垂下眼睛,幽幽道:“姐,你什么都知道。” 叶斐然说:“我们可有带多少粮食来?” “没有。而且,我们毕竟是客身,不能越殂代疱。”叶天宇说,“听说马蕴乔那混蛋也不乐意借兵,对吧?” 叶斐然点头。 叶天宇暴躁道:“姐姐,怎么办才好?那些饥民明显有问题,身上还带毒,如果毒素蔓延了出去,整个营山城就麻烦了!我这次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真没用!!” 他暴躁地猛捶马车车厢,幸亏车厢结实,不然就是一个大洞。 叶斐然看着他发神经,等他消停下来了,才开口:“在这件事上你确实没啥作用。那种毒会传染,通过口水、血液来传染,一旦毒性入脑,人就会失去理智,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极为可怕。幸亏我们发现得早,如果我猜想没错的话,赵老伍、赵小伍是最早带毒的人,我们可以称他们为‘零号’‘壹号’。只要把他们的毒素消解了,再妥善安置这些鱼阳县来的居民,就可以控制住情况。” 条分缕析,镇定分明,姐姐的分析让叶天宇冷静下来:“有道理……这么着的话,我们要不要在城外专门设个地方,安置灾民?你在琼州火山爆发那会儿不是这么干的吗?不然的话,我担心要是中间又有人咬伤抓伤什么人的话,感染了病毒,可就麻烦了!” 叶斐然觉得有道理,正欲赞成,又犯愁:“不对啊。我们人手不够。马蕴乔把他的兵宝贝得什么似的,不舍得用。” 也是大意了,古代可不讲究什么党指挥枪,很多武将把士兵当成自己私人财产。远的不说,就在军阀混战那会儿,广东陈家,广西白家,就各自作壁上观……这次是活生生见证到了。自己自诩闲暇时间精读经史子集,过了十年有余的古代生活,倒是把这些现代的知识给忘得一干二净…… “那倒是不难。交给我好了。”叶天宇贼笑。 叶斐然斜眼:“这会儿倒有注意了?” 叶天宇:“必须滴。” 看了看表情是(*^▽^*)状态的亲生弟弟,叶斐然表示:“嗯,你搞定就行。如果你搞不定,我就把你嘿嘿嘿……” 她在叶天宇面前捏了捏拳头,叶天宇说:“你打不过我。” “我叫姐夫揍你。” 想起姐夫的拳法腿脚,叶天宇笑不出来了:“o(╥﹏╥)o……” 从后门回到马府,没有惊动任何人,叶斐然叫来两个粗壮小厮,交给他们一人一副鹿皮手套、一个口罩、一包药粉,指着留在原地的赵老伍、赵小伍说:“你们把他俩带去洗洗干净,头发剪掉,换一身新衣服。原来的旧衣服烧掉,不许丢掉。他们身上有病。我要给他们治病。” 在此之前,叶天宇已安抚好了赵老伍和赵小伍。 两个人也知道自己身上带了可怕的毒,乖乖地任由处置,用药浴水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又被剔了俩大秃瓢,当他们再站在叶斐然面前时,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第1647章 她的江山难道要毁掉! 第1647章她的江山难道要毁掉?! 赵小伍还是那副受惊小狗似的状态,毕竟年纪小,又亲眼目睹了父母饿死之后被分餐的惨剧,这孩子的心里创伤极大。叶斐然给了他一块糖做安抚,让他坐在旁边,喝她配出来的解毒药。 孩子也乖,默默地喝药,不吭气,看起来尚算懂事。 叶斐然又看向赵老伍,恢复成老实庄稼汉模样,他搓着手,低着头,站在原地,看那样子要是地上有条缝,准保就钻进去了。她说:“别紧张……嗯,你也先把药喝了吧。” 他们身上带的尸毒,可不是开玩笑的。 幸亏她有空间,否则的话,在古代爆发丧尸病毒,简直不堪设想。 她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分分钟就这么给毁掉了! 赵老伍喝了药,打了个药嗝,道谢:“谢谢夫人。” 由始至终,叶斐然也没透露自己真实身份,由叶天宇瞎编了个官儿太太的名号出来,要吓唬得寻常庄稼汉乖乖听话,倒也是足够了。 她和声道:“那天和你一起‘吃饭’的人,还有谁?你记得名字吗?” 叶天宇说,参加分食的除了赵老伍之外,还有三个人。这几个人身上都带着丧尸病毒。要全部抓过来消毒才行。 赵老伍说:“是我的几个远房侄子,赵壹赵贰赵弎……他们都十五六的年纪,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就没叫更多人了。” 锵锒一下,什么东西掉地上碎了。 众人应声回头,万江珧满脸不自然地捡起地上的花瓶碎片,震惊道:“我见过那三个人!” 叶斐然惊讶:“真的?” “是啊!我且先问你,那种病毒发作的时候,会有什么症状?是不是好像长乐那样,高烧、昏迷?” 叶斐然点了点头。 万江珧的脸色“刷”的一下,变绿了:“那可就糟糕了……” “怎么地的啦?”叶斐然心头隐约浮起不祥预感。 万江珧麻溜利索地,把那日鲅鱼饺子摊前发生的事儿捡重要的跟叶斐然说了,只听得叶斐然心惊肉跳,眼前阵阵发黑,一手无意识地攥住了椅子扶手,手心汗津津地:“这么说……早就有人尸毒发作……而且这人还在灾民群众,下落不明?” 万江珧说:“是。” 叶斐然合上眼睛,告诫自己:“冷静!二丫,你一定要冷静!” 叫出了小书:“小书!帮我检测那三个丧尸病毒源头?” 小书说:“是!” 一束只有她才能看得见的光芒,从她的识海里飞出去,飞向了营山镇上,在那光芒的扫描中,人用了不同颜色的光点来表示,正常人全都是白色的光,眼前的赵老伍和赵小伍,是紫白色的光……院子里还有一个带着紫光的人,那是毒性尚未拔清的薛长乐。 然后……在无数白光中,三道从蓝紫到浓紫不等的光柱,尤其显眼! 在城北粥棚附近! 而且,其中一道紫光,正在不断变幻,似乎正在渐渐变黑!! 无师自通地知道光柱变黑意味着完全尸变,叶斐然霍地站起来,喊道:“万掌柜!你学过捉僵尸么?” “僵尸?”万江珧浑身一震,脸色大变! 僵尸,丧尸,叫法不同,实则一样。这种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不祥之物……不死不灭,没有思想和意识……然而极难消灭。玄门历代,都有不传之秘消灭僵尸,由掌教亲自挑选有潜质的弟子,口传心授灭尸之法。 俗话说,“教会师傅饿死徒弟”,那些观风望水,观星占卜之术,根据历代掌教各自人品秉性不同,或者会有藏私一二,收起独门绝活秘而不传的情况,唯独是此杀灭僵尸的法门,玄门立下严厉规矩,师父一旦选定了土地就必须倾囊相授,不可留有后手。怕的就是万一世界上出现了僵尸,玄门弟子无法应付,坠了玄门威风,甚至全门被灭,苍生涂炭…… 万江珧身为掌教,同时也是二百多年来玄门天赋最杰出的天才,玄门八法尽合一身,尽数精通,自然也从师父处学到了消灭僵尸的本事,只不过纸上谈兵,从来没有用过。陡然间从叶斐然口中听见“僵尸”俩字,闻一晓十,反应极快:“长乐中的,是尸毒?” 很是沉重地点了点头,叶斐然涩声道:“对!我本来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没有直说,打算悄悄治好就算了。没想到还有三个人跑了出去,而且那个中了尸毒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你说的那个赵弎,马上就要变成僵尸了!” 先丧后僵,再成飞天大尸王……情况……越来越严重…… 万江珧铁青着脸色说:“既然如此,我就必须替天行道,去消灭那几个妖孽!” 他快步走了,叶天宇也跟着说:“我和你一起去!” “天宇!”叶斐然叫住他,“记住刚才我们在车上商量的,你去搞定马蕴乔,必须抽调士兵,建出隔离的营地,把所有灾民集中起来消毒安置治疗!” 叶天宇停下脚步,郑重点头:“是!姐姐!” 片刻间,马府小偏院里,有战斗力的人都离开了,只剩叶斐然一个。叶斐然命人带赵老伍和赵小伍下去吃饭休息,好吃好喝按时吃药的养着。自己闪身进了空间。 …… 空间里,叶斐然召唤出小书,问:“小书,你可以查到尸毒源头么?” 小书扑闪着翅膀:“难。” 叶斐然失望道:“你不是万能的啊。” “宿主,空间的能力和宿主本身实力有关,在这个位面上,你的能力没有点亮灵异属性,所以……没辙啊。” 小书的话激起叶斐然好奇心:“之前还有别的狗……啊不,我意思是别的宿主,在灵异位面使用空间的么?” 小书扑闪翅膀:“有。不然你以为空间里关于丧尸的资料是谁留下的?” “那你告诉我,那位宿主都利用空间来做啥?” “小书不记得了。那一代的宿主在后来把生命燃烧殆尽,导致空间关闭,格式化了小书。” 竟然这么惨烈? 第1648章 曾经抛弃空间的宿主 第1648章曾经抛弃空间的宿主 叶斐然打了个寒颤,不敢问了。 幸亏自己当初穿越到了一个正常的世界啊。 小书忽然又头顶亮起了个灯泡:“我想起来了,那位宿主还留下了一颗炸弹!是用她的独门秘方制作的,能够净化世界上一切尸毒!她说,如果尸毒重新出现,一定有毒源,只要毒源消失,感染者体内病毒就会休眠消失。这个炸弹当时她耗尽所有功力只做了一颗,还留在空间内。” 随着小书说话声,一个不过拳头大的、红宝石模样的东西出现在空间里,悬空不停旋转着。 叶斐然眼前一亮,“好家伙!” 红光一闪,炸弹被自动封存到芥子空间里了,小书说:“这东西极危险,宿主我帮你保管哦。” 有了炸弹,有了底气,叶斐然喜滋滋地说:“为什么那宿主不用这个炸弹?” 不料,小书陷入沉默。 它说:“因为那个宿主爱上了尸王。最后她抛弃了空间,他们一起陷入永生不死的国度里,再也没有回来。” 叶斐然浑身鸡皮疙瘩冒起,心里变得沉甸甸地,凛然住口。 …… 骤然涌入营山镇的大量饥民,一下子让镇上显得局促狭小了许多。 打架、抢东西……诸如此类的案子多了起来。小摊贩是最早遭殃的,被蝗虫般的饥民围着哄抢,甭管卖的是萝卜白菜还是馒头煎饼,连吃带拿的糟蹋精光。闹得原本这天该是赶集日的,愣是没有人敢进市集支摊。 本来对鱼阳县饥民还挺友好的营山镇原住民,这下子开始有看法了。 几个饥民围着一个挑摊儿出摊的老汉身边,每个人手里抓着两三个粗粮馒头,大吃大嚼。老汉被挤在外面,捶胸顿足,扯着嗓门惨烈哭叫:“我的馍馍啊……我的馍馍要卖了钱换油盐的啊……你们这群蝗虫!!” 哭叫声中,有些居民想要上来帮忙,可是那些饥民亮牙齿、掏鼠蹊的,凶得不行,好几个人身上挂了彩,只得改了去拉那老汉:“梁老汉,算了算了。自认倒霉吧……” “快快!” “让开!!” 一顿杀威棒左右乱打,顿时把饥民从梁老汉的摊儿旁打散了。 “是叶三爷!” “三爷来了就好了!” 叶天宇一身劲装快靴,腰挎宝刀,胳膊肘弯了一捆捆仙索,一抬肩膀,捆仙索笔直地飞了出去,他带来的家丁们接过捆仙索,训练有素,很快把那些想要四散逃走的饥民们抓了起来,捆成了端午节的大粽子似的。 叶天宇从腰间拿出一锭小元宝,抛了个弧线,白花花银光闪处,梁老汉伸手一接,张开双手看到是个足二两重的雪花银元宝,叶天宇说:“算是爷代他们陪你摊子。赶紧回家去吧!” 梁老汉喜极而泣:“谢……谢谢三爷!” 跪倒在地上,对着叶天宇纳头便拜。叶天宇说:“快快请起!” 他还要去抓别的饥民,正要转身离开,身后营山镇的居民突然出声喊道:“三爷,行行好,把这些人赶出去吧!” 就跟一颗石子儿扔进水里似的,顿时激起了别的围观居民激烈响应:“对!赶走他们吧!” “我们受够了!都是些啥玩意儿,到处抢东西,还打人!” 有个饥民想要反驳:“我们家都没了……你们还有同情心么!” 立刻引起更多叫骂:“我们有同情心就该白给你们?外面大把荒地,干嘛不出城开荒种地去?” “连个支馒头摊儿的老汉都欺负!活该咱们欠你们的?” 饥民们被愤怒的营山镇居民围了起来,不住扔石子儿,吐口水。叶天宇运起中气来,声音传老远老远,“大家稍安勿躁!有我在,营山镇乱不了!” 他功力精纯,乱哄哄的人群里,每个人都能听见,不由得安静下来。 拐角处,马蕴乔带着几个衙门捕快姗姗来迟,看此情形,也停下了脚步。 叶天宇说:“鱼阳县遭了兵灾,大家还被关在了城里养了活蛊,好不容易跑出来逃荒,是很惨!但你们惨,不代表能够没王法,见东西就抢!还打人伤人!这才是我为什么要把你们抓起来的原因!” “无论什么时候,打人抢东西都是不对的!乖乖跟我走吧!” 那些鱼阳县饥民再也没有卖惨资本,垂头丧气地跟着叶天宇的人走了。 马蕴乔这时现身出来,说:“天宇兄!接下来交给我就行!” 叶天宇也不犹豫,便让家丁们把饥民交给马蕴乔的捕快,边说:“小马哥,你也到太慢了!” 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马蕴乔垂着眼睛,也不生气,“被一些事情耽搁了。没辙啊。” 叶天宇笑了笑说:“贵人事忙,可以理解的。” 眼见马蕴乔讪讪的,叶天宇说:“我们边走边说吧?” 马蕴乔正巴不得这一声,就和他并肩而行。他说:“那些饥民身上带着的到底什么毒?叶夫人给我的方子,给他们一洗,洗出来一股股全是又黑又臭又腥的水。” 叶天宇自不会说实话,他说:“一种怪病。他们从鱼阳县带来的。” 马蕴乔厌恶地“啧”的一声,说:“多亏了有夫人。” “光是口里夸赞没用的。不如来点实际的?”叶天宇话锋一转。 马蕴乔就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叶天宇指了指城外,说:“姐姐规划的难民营,眼下建起来了,饥民也大致上集中过去,统一进行收治和安置。算是防止了怪病蔓延……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一黑,好像一只大鸟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朝着叶天宇脖子坠落下去!“小心!”马蕴乔一声高叫,叶天宇矮下身子就地一滚,赵弎就像一块大石头似的落在了数息之前叶天宇站着的地方。 “天宇,躲开!”万江珧一声雷霆断喝,手里一把符纸绽放金光,双手急速结印,“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 九张符纸仿佛长了眼睛一样,从万江珧手中急速飞出 第1649章 前面断了的缘分 第1649章前面断了的缘分 金光流转,光华灿烂,照得人神驰目眩……九张灵符在赵弎准备继续逃窜的方向不住盘旋飞舞,就像一张活着的网一般。 赵弎不断从地上跳起,又被符纸结下那看不见的墙反弹回来。让人骇异的是,他好像不知道疼痛一般,无论被弹回来多少次,还是继续往那边跳跃……赵弎跳起来,足足有一丈多高,双腿和腰绷得笔直,就算光天化日之下,看着也说不出的诡异恐怖! “妖孽,既然已经尸变,别怪你爷爷我不客气!”万江珧踩起了八卦步,大手一挥,捏了一张符纸在手,那张符纸却是深红色的。 符令有七种,黄、蓝、粉、绿、红、紫、黑,万江珧此时手持的红符,是玄门中杀伤力极大的“血符”,乃是祖师爷传下来击杀已发生尸变的僵尸才使用。自从知道了即将会有僵尸出现,万江珧紧急画出了十张血符,前头抓赵壹、赵贰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尸变,没有动用血符就出现了。但是赵弎已经尸变了,迫不得已,必须动用血符。 “急急如律令!”万江珧以铜钱剑挑起血符,赋予玄门无上心法,血符带着红光朝赵弎后心飞去,顿时对穿而出。 赵弎低头看着自己心口穿出来的空洞,那里并没有血流出来,他只有眼白的眼睛无力地疯狂转动,张开已经长出了两只尖利獠牙的血盘大口,“嗬嗬嗬”嘶喊着,跌落在地上。 不大一会儿,赵弎原地化为一团黑灰。 战斗短促且激烈,不过眨眼功夫,眼看着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赵弎就变成了地上一团灰,所有人都被震住了。万江珧快步上前,把腰间一个葫芦取出来,拔掉塞子往地上一倒。酒味冲天,原来是当地很便宜的一种地瓜酒,当地人称“土炮”,极烈。随手晃着了个火折子,万江珧把地上的黑灰烧得干干净净,捎带手的念了一通超度经文。 做完这些,方才起身,对着旁边安静肃立的马蕴乔和叶天宇等等诸人道:“三爷,马小哥,刚才吓着你们了么?” 叶天宇胆子大,回过神来,笑道:“好厉害,好厉害!这就是玄门的手段么?今儿个可是开了眼界了!” 他嬉笑着插科打诨,万江珧却脸色凝重,“赵弎已经尸变了,赵壹和赵贰估计也快了,我必须赶紧去关押他们的地方料理。最棘手的是,不知道这几天中他们有没有抓伤咬伤别人……但凡有一个漏网之鱼,就会一传十十传百!” 叶天宇收起了嬉皮笑脸,认真起来:“不是还有玄门弟子么?” “我早就已发出了玄门令,命‘灭’字头的弟子四处扑灭净化有可能出现感染尸毒的人。源头应该就是鱼阳县。最麻烦的是……王爷的大军已开始和季家军交战,战乱中,万一混入一些带了尸毒的人。军营里人群密集,又常见血,情况就棘手了!” 万江珧说到这里,忽然看了马蕴乔一眼。马蕴乔一愣,叶天宇也看了过来。马蕴乔正待要躲闪,叶天宇凉凉地开口:“小马哥,事到如今,你还在疼惜你的兵?你以为这天下,是姓雷呢,还是姓马?” 马蕴乔脑子“嗡”的大了,失声叫道:“既然前方都有王爷在挡着了,何必要用我营山区区数千兵马?” 叶天宇眯了眼睛,徐徐道:“王爷在汶河边上力战季家军,然而鱼阳县里,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如今那地方极有可能藏着尸王,或者尸毒源头,区区数十人进去就是送死。需要以大量兵力集结围拢鱼阳县外围,结成封锁,然后由夫人带着我们进去消灭尸毒。才是治本之法!你……怎么可以说我们不需要你的兵呢?” 停了一停,看着马蕴乔那变幻不定的眼神,又说:“更何况……长乐姐还中了尸毒,躺在那里……” 马蕴乔却是不知道薛长乐受伤,失声道:“长乐中了尸毒?” 叶天宇点了点头。 万江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去,冷淡地说:“三爷,你说得太多了。” 马蕴乔身子摇晃着,忽然之间,暴跳起来扑向万江珧:“万江珧,你怎么没能好好保护长乐!” 万江珧身手功夫不及马蕴乔,顿时被打翻在地上。叶天宇却又比马蕴乔厉害,一把拉开他们:“你还有脸打万掌柜!刚才万掌柜在干嘛,你没长眼睛看啊?” 越说越火大,一把把马蕴乔搡到墙角去,马蕴乔索性依着墙滑坐下来,变的可怜兮兮的:“长乐,没事吧?” 曾经喜欢过的女人,提起她的名字来,还是忍不住的温柔。马蕴乔不是没有后悔过的。 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是他先放的手啊。 长乐,也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女人,她不声不响的,实际上做出来的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所以啊,有些缘分,断了就是断了,哪怕使出烧焊的手艺活来,用力焊接,也接不回来了。 马蕴乔紧张薛长乐,万江珧心里腾起一股醋意,酸溜溜的。涩声道:“托你的福,没事!长乐用不着你关心!” 马蕴乔一下子火了,瞪着万江珧说:“你怎么说话的?” 万江珧不甘落后:“我起码豁出身子性命去抓僵尸了。你呢?就连抓几个闹事饥民,你都特意落在三爷后面。自己小家子气,就别当别人是眼瞎耳聋的!” 马蕴乔被他一句话说破自己的小心机,涨红了脸,又气又恼。倒是叶天宇打了圆场说:“行了。都别说了。人各有志。咱们把饥民都集中安置好,遏止了尸毒散布之后,就自己去鱼阳县呗。我就不信了,活人还能被尿憋死?凭我们哥几个的身手,护不了姐姐周全?” 叶天宇拽着万江珧,就往马府方向走去,“走,回家!” 看着他们的背影,本来应该往衙门去交人的,马蕴乔脚步却千斤重,怎么都挪不开,反而朝着叶天宇离开的方向追上去:“等等!你们可以走,长乐要留下!” 还说:“她伤还没那么快好全吧?” 第1650章 不合时宜的争风吃醋 第1650章不合时宜的争风吃醋 万江珧忍无可忍,阴阳怪气地说:“马小哥,你说什么梦话?长乐是我的结发妻子,你让我把我老婆留给你照顾?” 马蕴乔一怔,讪讪地挠挠鼻尖:“我没这样说,我让我嫂子照顾她……” “谢谢,不必了!”万江珧语气生硬地说,“长乐会跟着我们一起走!” 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气氛很僵,叶天宇和万江珧径直回了马府。回去之后,叶天宇就对叶斐然嚷嚷:“姐姐!我们搬出去住吧!” 进了屋子,他也是心直口快,竹筒倒豆子地把刚才街上的事儿跟叶斐然说了。 叶斐然听完之后,也是无语。 马府是单独拨了个院子给她下榻,之前马蕴乔不知道薛长乐的事,在外面浪,也就算了。如今知道了,如果马蕴乔一意要往这儿闯,确实拦不住。 她说:“难民营那边,安置得如何了?” 叶天宇说:“三天之内就可以把外面散落的饥民全部带进去了。之前有些人被关怕了,反应激烈,躲着藏着。如今我们换了个法子,让里头一些比较白胖的人穿了好衣服,亲自走到街上游说逃跑的饥民,有了模样看着,效果好了许多。都乐意回去了。真的有不乐意回去的,其实九成九都是存心做乱的,我也就没客气。” 今天大街上抢梁大爷馒头摊子的,其实就属于这一类。 泥沙俱下的情况中,有人有心救死扶伤,自然有人喜欢趁火打劫,所以叶天宇下手着实不算客气。 叶斐然点了点头,“那我们就搬出去吧。” 她答应得爽快,叶天宇反倒一怔,看着弟弟愣住了,叶斐然说:“怎么了?这副表情看着我?” 叶天宇说:“姐姐,我以为你要跟马夫人交代。” “长乐是我的姐妹。”叶斐然轻声说,“姐妹的闺誉比我的脸面重要。” 也不知道她用什么理由,说服了马夫人。 有钱好办事,只用了一下午时间,就在营山城里找到了一个幽静的二进院子,其实就是万江珧当年的布行后院处,地方万江珧极熟,布置了暗卫停当。叶斐然就发下命令去,只呆三天,出发鱼阳县。 马蕴乔也真是有几分本事的,到了傍晚的时候竟就寻摸到这院子来了,堵在门口就要往里闯。万江珧正赶着出门去给难民营的人送洗浴用的药草包,黑着脸说:“你干什么?” 马蕴乔也不含糊,直接说:“让我进去看看长乐!” 万江珧说:“你很闲么?没点儿正经事做?嗯?” 马蕴乔冲着他梗起了脖子:“你很忙?” “你还真说对了。我很忙。”万江珧说,“忙着给你这不争气的副将擦屁股!赶紧给我滚,别来纠缠我妻子。不然我就去官府告你!” “你敢!”马蕴乔跳上来揪着万江珧衣领,万江珧打不过他,气势上却也没输,“你打啊!你敢动手,老子跟你拼了!” “嘿,那可是你说的!” 马蕴乔手腕一翻,刀尖亮了出来,对准万江珧的脸,恐吓一般:“当年我让给你的女人,现在我要夺回来!” 万江珧面孔一白,却任凭刀尖快怼到脸上了,也是死不让开。 说时迟那时快,叶天宇从外面跳进来,手里长剑一震,剑尖一下子挑开了马蕴乔的匕首。叶天宇出招快,又一剑划破了马蕴乔右手手腕,马蕴乔闷哼着往后退,手腕被划伤,鲜血直流。好在叶天宇手下留情,没有伤到他的筋骨。 黑着脸整个人跟黑面神似的,叶天宇说:“马蕴乔,我忍你好久了!你个垃圾,不帮忙出兵,算了,不帮忙去安置饥民,也算了。我们自个儿劳心劳力的帮着你去安抚你哥的老百姓,你特么的还来闹事?夺妻之恨等同杀父之仇,你算哪门子英雄好汉?” 马蕴乔对叶天宇是忌讳的,说:“你也是朝廷命官,怎么帮着这下九流算命先生说话?” 这一吼,才是他的心里话! 万江珧冷笑:“是了,是了。从前你忌讳长乐是个江湖人,看不起她,所以辜负了她。如今也看不起我这个江湖人……马蕴乔,你倒是由始至终没有变过啊!” 一句话可直接扎了马蕴乔心窝子,马蕴乔恼羞成怒,开始咆哮:“我——没——有——!” “万掌柜,你快走!”叶天宇用身子拦住了马蕴乔,扭脸对万江珧道,“姐姐说,灾民们不能断了药浴。三天之后才可以断根。” 万江珧也深知事情轻重缓急,也不顾脸上还在流血,护着草药包就骑马走了。马蕴乔见万江珧一走,就要往里屋闯:“长乐……” 叶天宇一脚把他踹飞:“长什么乐?长乐姐的名字也是你那把脏嘴配叫的?” 马蕴乔也不知道叶天宇平日一副吊儿郎当的二流子混混模样,怎生这般大力气来,被踹得摔到了墙角边,“噗”的吐出一口鲜血来,又惊又怒盯着叶天宇:“叶侍郎!你……你何必……伤了彼此和气?” “侍郎?你跟我在官言官?”叶天宇眯了眼,眼底里写满的,是不屑!是轻蔑! “你说吧,你就是不甘心!你不甘心长乐姐竟然爱万掌柜一个江湖人,对你忘了个干净!是不是?” 叶天宇揪起马蕴乔,扯到了院子里。院子里所有门都让叶斐然命人关上了,一口消防用的大水缸,叶天宇扯着马蕴乔,来到那水缸边上,摁着她的脑袋对准了水面:“你看看,你自己长什么模样?就凭你也配在我面前耍官威?你照照清楚自己啥模样没有!” 马蕴乔低下头去,水面盈盈,倒映着他的面孔,那张脸上满脸横肉,胡子络腮成片而长,既刁横又凶狠,哪儿还有半分当年那意气风发少年郎的影子? 马蕴乔被自己吓住了:“不、不是……” 叶天宇摁着他的头,一把按进水里!任凭马蕴乔怎么剧烈挣扎,叶天宇红了眼,下了死力气,狠狠地摁着他的脑袋越沉越深……就在马蕴乔快要淹死的时候,才又扯着他的头发拉起来! “叶天宇你个……”马蕴乔破口大骂,还没骂出口,再次被摁进水里! 咕噜噜路…… 呼噜噜噜噜…… 第1651章 谁卖你的帐 第1651章谁卖你的帐? 反复三四次,马蕴乔喝了一肚子水,人也委靡了下去,骂也骂不动,打就更不用说了。叶天宇骑在他脖子上,居高临下道:“服不服?” 马蕴乔委靡了,“服了服了,放开我……” 叶天宇放开了马蕴乔,马蕴乔水淋淋地,委顿在地上,就跟斗败了的公鸡似的。两片灰白嘴唇喃喃蠕动:“老哥,你也太狠了……” “狠?”叶天宇说:“那就快滚!别四六不着的净干混账事!” “我给自己找老婆也混账?” “你抢别人老婆就混账!特别是现在这时候!”叶天宇加重了语气! 马蕴乔不吱声了,叶天宇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还不服气,“你死心吧!万掌柜和长乐姐姐现在过得好得很,他们早就往下一步去了,就你还原地窝着!” 马蕴乔恼火道:“不在原地窝着我能干嘛?你们老怪我不把兵借你,我统共就那么点儿自己的东西,你们乞丐碗里抢饭吃!” 叶天宇指着门外,大声吼:“谁乞丐碗里抢饭吃?你不给难道我们就没法子了?你特么再混账,老子就去找你哥去,让你连个副将都当不成!你特么的就找个富婆去当小白脸吧!” “我……”马蕴乔垂头。 屋子里,传来叶斐然悠悠喊声:“天宇……别管他了……来,帮帮我……” 叶天宇应声道:“来了!” 他转身进了屋子,“砰”的关上门,几个丫头探头探脑的,从屋角冒了出来,发现马蕴乔没有继续作妖,慢慢地开始做自己的事。悉悉率率的,忙来忙去的,每个人都自动自觉绕着马蕴乔走。 一开始马蕴乔还以为,多少有人看在他马小哥份上,会来讨好一二。但是这里没有人理睬他,一个人也没有。马蕴乔忽然发现,可能自己真的是错了。 马小哥在营山镇上,从小意气风发,什么时候受过如此冷遇? 没有。 到底是什么让万江珧挨了他的揍还急急忙忙往外跑? 是什么让薛长乐甘心躺在病床上? 是什么让王妃对他闭门不见? 马蕴乔张嘴欲问,可是叶斐然在屋子里唤叶天宇,叶天宇丢下他,往屋里跑去了,马蕴乔也不知道要问谁。他垂头丧气,斗败了的公鸡一般离开。 叶天宇在屋子里给叶斐然打下手,递帕子递水什么的,叶斐然独个儿在帐子里照顾薛长乐。给薛长乐的伤口换了最后一次药,伤口长出了薄薄的粉色肉皮了,基本上完好无损,等到彻底好了之后,应该只会留几道白印子,反正肩膀上别人又看不到,也就无所谓了。 再看她眉宇间那层淡青黑气,也消失了。 可是,与此同时,叶斐然空间里的灵泉水,放空了几乎一半。她如今莫说是进去引水泡澡了,就连自己喝,都得用杯子计算着。小书说:“宿主,你的经验值增长好快哦。你要不要给空间里的药材加速生长一下?这么着造下去,怕不够用啊。” 能够用么,几千个饥民,为了预防万一,叶斐然有杀错没放过地,全都用上了药浴。还自掏腰包在营山镇里买了一大堆粗布,雇了数十个熟手女工,给他们全都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那些从逃荒穿来的,带着异味的衣服,一把火全部烧掉了,烧出来的臭味令人作呕,飘出了十里外去。 为此,叶斐然算是把空间里的还有自己带来的盘缠,都给用尽了。 她说:“先用上吧,我担心到了鱼阳县,还有人感染。只可惜我们人手不够……相公那边,和季珩交战情况也不知道如何……” 小书安慰她说:“宿主别想太多了,你人好,一切都会变好的。” “呵呵,你一个空间,竟然也懂安慰人了?” 小书说:“空间的人工智能很高的,还会给你打call喊666呢!” 叶斐然翻了个白眼:“省省吧您。” 正在聊得开心,昏迷了好几天的薛长乐忽地一声低吟,有了动静。叶斐然忙凑过去:“长乐,你觉得怎么样?” 薛长乐说:“夫人,我……我被个人咬了,那个人身上有毒……我……我没有死吗?” 叶斐然喜极而泣:“有我在,你怎么会死。” 帐子外面,叶天宇听见了动静,说:“长乐姐姐醒了吗?” “是的!”叶斐然说,“快点准备一些清淡粥水小菜!长乐,来,你能起身么?” 薛长乐已经好几天水米不沾牙了,她肯定很饿。 微微地点了点头,叶斐然给薛长乐穿好衣服,扶她坐起来。薛长乐怪不好意思的,“夫人,我自己来就行了。” 她这么一说话,叶斐然就知道,她的神智已经清醒得不行了。她坚持道:“你就让我伺候一下你嘛。” 薛长乐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云,拗不过叶斐然,还是让她捣鼓着,拉帐子,点烛火,送来熬得稀烂柔腻的粥水,拌了香油咸菜丝,叶斐然小口小口地喂着薛长乐吃。她喂得细心,每一口都吹凉了再给薛长乐吃,薛长乐吃得香甜,不知不觉吃了大半碗。 叶天宇在旁边守着,欢喜道:“好了!万掌柜回来一定高兴!” 薛长乐问:“老万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称呼都给变了。 叶斐然就把这几天镇上的情形,一长一短说了,好像变成僵尸啊,尸毒这些事情,薛长乐理解得还挺快。她脸色一阵阵的变化,一会儿担忧,一会儿喜悦的,最后说:“幸亏夫人在,有办法。” “别这样说。我还说幸亏万掌柜在呢,没有了玄门功夫,我们根本就没办法奈那些僵尸何。虽然只有三只,也够呛的!” 说话间,万江珧回来了,一回来,听说了薛长乐已经醒过来了,赶紧奔向屋子里。到了门外,却又久久不进来,叶斐然等得心焦,骂道:“老万,老万你怎么不进来看看你媳妇儿?” 万江珧说:“稍等……我要先给自己做个净化!” 拿出一张净衣符来烧了,在身上比划一番,叽里咕噜的念叨完,仿佛周身笼罩着的气场都不一样了,这才放心快步进了屋子。 进门竟连叶斐然都顾不上招呼,万江珧只看着薛长乐:“长乐!你醒了!” 第1652章 乖乖交出虎符 第1652章乖乖交出虎符 薛长乐看见了万江珧,自然是欢喜的,眼波流转,脸上红晕遍布,“嗯。相公,听说你这几天做了很多好事,真好……” 万江珧摸着脑袋嘿嘿傻笑起来,憨憨的,后脑勺都要乐开了花的模样。看着是真的得瑟。 叶斐然说:“都辛苦了。快准备吃饭吧。” 一声吩咐下去,顿时大家忙活起来。晚饭就在薛长乐房里摆了,长乐病刚好,还不能怎么吃东西,就歪在一旁陪着。饭热菜香,和和美美的,大家吃着饭,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了,小声聊着难民营里的事。基本上万江珧处理得很妥当,赵壹、赵贰两个感染者也被他及时的拔出了尸毒了,不过他们尸毒深得很,要花好几天功夫来拔毒,还得喝符水什么的,好歹捡回一条命,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饭局上聊得正嗨,吃得正有滋味,马蕴乔却又来了。 听见珍珠报“马小哥来求见”的话儿,饭桌上欢快的气氛顿时一沉。 叶斐然放下筷子,垮下脸,说:“他又来干什么?” 薛长乐不知道马蕴乔这几天闹的事儿,但她也不乐意见马蕴乔。叶天宇站起身说:“我去把他劝走。” 边说边扭的拳头关节咔咔响,想来那个劝应该不会只动动嘴巴那么简单。叶斐然一只眼睁一只眼闭的,正打算就这么让叶天宇去,门外却又响起马知府的声音:“夫人,叶三爷,万掌柜,我带着蕴乔这不成器的弟弟来给大家负荆请罪,还要送虎符来了!” 送虎符? 虎符,意味着什么? 叶天宇反应最快,脱口而出:“这是要借兵给我们了?” 叶斐然说:“天宇,我不方便出面。你去。” 当仁不让地走了出门外,叶天宇果然看见,马知府黑着脸,和马蕴乔并肩站在石阶之下。马蕴乔已被脱光了膀子,背上背了一束荆条,勒得皮肉通红,低着头。 叶天宇也是损,抱着双臂半调侃地取笑:“马知府啊——你可知道,负荆请罪的正宗做法?” 马知府说:“请叶三爷指教!” “负荆请罪,背过来的荆条可不是摆设,而是得用来抽打请罪之人。背来的荆条全部打断了,那才叫正儿八经的‘负荆请罪’,不然的话,大姑娘唱戏,做做样子,有什么诚意?有什么意思?” 一席话,说得马蕴乔和马知府两张脸都白了。叶天宇还没损够,斜眼看了看马蕴乔背上的荆条,歪嘴一笑:“嘿嘿,这老大一捆荆条,小马哥你要真全部抽完,得多带俩胳膊有力的人手呐!” 夺笋呐!山上的笋要被夺完了! 马知府咬了咬牙,低声下气道:“马蕴乔混账,我已经教训过他了。如今军情危及,虎符在此,愿借给王妃娘娘前往鱼阳县平定乱民。” 对面双手奉上了虎符,叶天宇也不客气,大刺刺的收了。收了之后,好奇心起,问:“之前小马哥您咬死了不愿意借兵,为何如今突然转了口风?” 难道真的是被他给揍怕了? 马知府道:“小子糊涂,受了一番教育,自是回心转意。从今以后,定痛改前非。” 严厉地瞪了马蕴乔一眼,马蕴乔给他们磕了十六个响头。这是营山人谢罪的最高礼节,叶天宇生受了一半,另一半侧过身,没敢全受。他的举动看在马知府眼中,越发觉得自己的小弟,太过不知天高地厚,太过混账,瞪得马蕴乔几乎要被刺穿过去。 磕了头,交了虎符,叶天宇到底没怎么折辱他们俩,挥挥手就让走了。 出了门之后,马蕴乔垂头丧气的,说:“我交了兵马,为什么他还那副嘴脸?” “你交了兵马,那些是你的兵马?那些是朝廷的兵马!”马知府点着他的脑门,“你啊你,你这次犯大糊涂了!趁着我外出,没回来,没顾得上,你特么的自把自为起来了!不光拒绝叶夫人的借兵,还敢打她身边女人主意!才当了几年副将,你特么就胆大包天了?” 马蕴乔认错道:“哥……我知错了……” “哼!知错就好了!那些人还带着尸毒……幸亏这次有你嫂子和王妃娘娘在!你啊,别在军营干了,回来跟着师爷学内政,先帮我把那些饥民捣鼓明白了再说!” 也是害怕马蕴乔还继续跟薛长乐纠缠不清,马知府一回来,除了交出虎符之后,第二天,又麻溜利索地干了另一件事:给马蕴乔定亲了! 看到马夫人送过来的大红喜帖,薛长乐都惊讶了:“动作好快啊!那就是明明有相看中的姑娘嘛!” 叶斐然冷笑:“这是做姿态给我们看呢,表明是真的知错了!马知府还是个懂事的!他们当年选择了站在阿成这边,赌对了,算是我们的嫡系,说句不好听,能保子孙延绵福荫百年的!马蕴乔却一再作死,马知府可不是傻子……也罢,珍珠!珍珠你去哪儿了?” 珍珠应声而出,说:“夫人,我在呢。” “你拿一千两银子,再到街上买几批好布,备份厚礼送去。但是我们身上还有重要的事要办,就不亲自上门道贺了。”叶斐然拿出银票来,给了珍珠,珍珠应了正要下去,薛长乐忽然说:“夫人,我能不能代表您去一下?” 叶斐然一愣,顿时明白了她什么意思,眯了眯眼睛,说:“当然可以。就辛苦你了。” 听说,那天的场面挺热闹。 听说,薛长乐到了就更热闹了。 听说,那天薛长乐特意打扮了一番,绿裙如翠,珠翠环绕,秀美如画,一颦一笑既风流妩媚又英气十足,哦,对了,她还特意带了郡主卤簿,直接从“武宁县主”的大轿上下来,直接惊了马蕴乔一脸。 听说,薛长乐带着的丫鬟,很不经意地说,长乐早就得了县主名头很久,正儿八经的享郡王女的封诰,食邑无数,赏赐无数,不过素来喜爱朴素,又忠心耿耿爱跟着夫人行走罢了。并非那种没事就爱把自己的二两油挂在嘴边的浅薄之辈。 听说那天,不知道为什么的,马府内部又闹了起来。马蕴乔喝了很多酒,喝醉了之后一直喊薛长乐的名字。把来喝订婚酒的女方家人躁得不行不行的…… 反正,热热闹闹中,叶斐然清理了所有尸毒隐患,吩咐小书再次检查了一次营山城全城里里外外的,彻底清洁完毕了,领着五千兵马,很是气势雄壮地开向鱼阳县。 第1653章 直取鱼阳县 第1653章直取鱼阳县 叶斐然日夜关心前方军报,担心尸毒蔓延到成甯的大顺军中。身边人手一充足,缓过劲儿来,她立刻把空间里的药材采摘了一大批,连夜写了许多方子,派出一支五十人的轻骑小队,化整为零,便衣快马日夜兼程把那些药材运送给成甯…… 她没有在信里多写什么,仅寥寥数笔,提及药材用法等等。皆因她笃信成甯能够明白自己用意。 夫妻到了这份上,心灵互通,或者这也能够说是……灵魂伴侣? 提笔写信的时候,这四个字从叶斐然脑海里跳出来,不由得微微一笑:“灵魂伴侣?” “阿成么……” 不觉抬头看天,天色已凉,四下寂静,万木齐喑,悄无人声,早先已下降的霜霰,吞噬了屯兵下榻处的帐篷金顶,覆盖上一片白色的缊袍。想到成甯,叶斐然心头火热,不禁莞尔微笑。 一只夜枭打破宁静,从夜色中飞起来,划破了夜空一径的去了,把她从靡靡绮思中拉回现实,她匆匆几笔把家信写完,歇下安寝。 …… 天压云低,浓雾弥漫,周围一片死寂。 一丝丝绵长的黑气从鱼阳县温家的汗牛楼里冒出,缠绕纠结在一起,形成一团团诡异的影子。只要有活物经过,那黑雾就把活物紧紧束缚住,伴随而来的,是浓烈得让人作呕的尸臭味。 鱼阳县里剩下的人已不多了,寥落萧条。 一个小家丁蜷缩在温家角落里,惊恐地看着那团黑气,一声不敢出。 远处传来荒腔走板的唱小曲儿的声音,几个醉汉左脚画圆右脚推拉的,相互拽着,趔趔趄趄走过来。小家丁看到汗牛楼的黑气就跟活了过来似的,快速扭动起来。几个粗壮的醉汉走近了汗牛楼,刚好闯入黑气中,被裹得严严实实地,那几个醉汉张大了嘴巴,好像在叫,但叫声被黑气裹住了。 他们依次重重摔在了地上,眼珠子崩裂,嘴角溢出黑血,没有了呼吸。 小家丁瑟瑟发抖,想要逃走,四肢就跟棉花似的,爬不起来。眼见浓雾变成了铁锈红色,泪水打横流过他的脸。 浓雾忽然朝着一个方向快速挪动过去,被收入了一道粉色符咒中。紧接着,数道金光从天而降,随着金光拉出来的网,把浓雾紧紧包裹住。任凭那些浓雾如何快速到处流窜,也被金光网束缚得紧紧的,没法子作妖了。 “夫君,这里还有个人。”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入小家丁耳中,夜色里,走出一男一女。那女子依偎在男人身边,很是依恋的模样。男人“嗯”的一声,女子又说:“他吸入了尸毒么?” 男人说:“没有。他只不过被吓坏了而已。咦……这个小家丁有点意思啊,他身在尸毒正中间,却不受侵扰?” 小家丁怯怯地抬起眼睛,正好对上男人温润如水的眼眸,他心里打了个突,垂下眼。一直在发抖的身子却停止了颤抖。 男人说:“长乐,把他带回去吧。我要把他收做弟子。” 女人“哦”的,迈着轻快步伐来到小家丁面前,看了看他,笑道:“原来是被陷阱夹伤了腿啊。没关系,我很快给你治好。” 她拎起夹着小家丁腿脚的捕兽夹,也没见怎么用力,轻轻松松地把捕兽夹扳开了,成了两片废铁。 男人说:“没想到汗牛楼竟然就是尸毒溢出的地方。可能是封印被什么东西破了。温老先生的宝贝书本还留了不少在里面。我们赶紧去禀告夫人吧。” 女人拧眉道:“那可麻烦了……要怎么重新封起来好呢?” “你不懂法子,不代表没有人不懂。只是投鼠忌器……反正,找到了源头,就有办法去解决。我们先回去吧!” 女人眼睛亮晶晶地,连连点头。 …… 子时更罢,夜色浓黑,极阴之时,蕴阳其中。 梆子声落下,鱼阳县中万籁俱寂,五千精兵脚步匀停,在各自队长的指挥下,开始封锁鱼阳县。 一行五人趁着夜色,进入了鱼阳县,长驱直入温家大宅汗牛楼。阵法中间的黑气已消除了大半,倒是金光黯淡了许多,只剩下一栋玄色的八角三层楼安安静静助理在夜色中。 温玉明看见汗牛楼就开始激动了:“我的汗牛楼……被他们糟蹋了!” 一把阻止他冲过去,叶斐然看向万江珧。万江珧为首,拿出了一面古意盎然的铜镜,对着汗牛楼照去。只见古镜的倒影里,一圈黑色火焰跳跃着,快速变化,周围一圈金色线,看起来好像一只巨大的眼睛。金色线圈就是瞳线,黑色气息是瞳孔,无论黑气如何变化,都逃不出瞳线外面去。 “这里是鱼阳县的地眼所在,地气充盈,对岸又有首阳山罡气对冲,最适宜镇压邪物。你看。” 只见古镜里,一个人形黑影徐徐从瞳孔中心爬出来,伸长脖子,伸长胳膊,似乎想要挣脱什么。温玉明顿时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叶斐然轻轻拉住他,说:“天宇,你护着老先生。” 她手里摸出了空间给她的那枚炸弹,对万江珧说:“别看了。这是尸王留下的一滴指尖血,也就是九泉尸花。它吸饱了怨灵,快苏醒了,快用红符血缚它。把它彻底炸死。” “夫人,如此强横的武器你怎么搞到的?” 叶斐然没回答万江珧的询问,催促道:“快动手!” 万江珧放下古镜,镜子外面,汗牛楼还是纯净无辜地伫立着,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万江珧拿出一把红色符纸,迅速布下一个血缚阵。 九泉尸花带了尸毒,沾染了冲进汗牛楼劫掠的季家军,再传播开去,造成了这次大危机。 嘶吼声沉闷地在地底传上来,叶天宇和薛长乐各人拿出一把镂满了咒文的铲子,在汗牛楼的正北面墙角迅速往下挖。挖不多久,一副玄黑的棺材就露了出来,棺材外面束缚用的红绳已腐朽不堪,似乎随时会断。 叶斐然叫道:“快躲开!” 第1654章 九泉尸花 第1654章九泉尸花 正在挖土的二人一同向后跃开,叶斐然点了炸弹,往棺材里扔了进去。万江珧抖开右手的阴阳幡,实体化成披风状,罩在棺材上。随着爆炸响,棺材被炸得四分五裂,被阴阳幡笼住了。叶天宇眼看着棺材里冒出无数植物根须,活跳跳地,好像有生命一般扭曲着想要逃逸,却迅速枯萎掉,不由得吐了吐舌头。 把手里的净衣符厚厚地烧了一摞,驱散了尸气,万江珧这才轻松下来。 叶斐然说:“万掌柜,看看成了没有?” 万江珧嬉笑道:“你看看。在这儿呢。”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阴阳幡披风,黑不溜秋的布帛中,残存着十二片漆黑泛绿的花瓣,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淡淡腥臭味,叶天宇捂着鼻子皱眉道:“好臭,为什么不烧掉算了?” 万江珧宝贝地把花瓣包起来,装进了罐子里,封上了符文:“我原以为是尸王复生,没想到竟是尸花散毒。尸花可是好东西,用来入药能断骨再续腐肉再生。不过需要好好制炼才行……嗯,尸花是尸王指尖血所化,乃是天地灵花,多亏了夫人,才能够杀死尸花。” 叶斐然眉开眼笑地说:“也是多亏万掌柜你从无数被尸毒感染的饥民中发现,他们身上的尸毒和玄门代代相传下的尸毒不一样,才推测出尸毒源头应该不是尸王,而是尸花。” 叶天宇说:“姐姐,尸花为什么会出现在汗牛楼这里?” “自然是有人故意种在这儿的。”叶斐然嘴角的笑意变得冰冷。 叶天宇一惊:“如此邪物,竟然是人为种下来的?谁有那么大的的本领?” 叶斐然说:“现在我还不确定。祛除了尸毒之后,赶紧把这一带封起来吧。” 温玉明抖着胡子叫喊:“我的诗抄!” 竟一头朝着汗牛楼冲了进去,叶斐然担心他年老体衰会抵挡不住汗牛楼中残存的尸花尸气,忙跟了过去。温玉明一跑进汗牛楼,抱着脑袋哭倒在地上,老泪纵横:“我的诗抄……我的心血啊……” 看一眼哭得仪态尽失的温玉明,万江珧问叶斐然道:“这位老先生是真的心系他的诗抄啊。只可惜……兵荒马乱中,人命尚且不值钱,何况几卷破书?只怕凶多吉少了。” 叶斐然黯然不语,过一会儿,昂起头说:“总会有办法的。我们先回去吧。” 安营扎寨,第二天一早,鱼阳县的百姓就发现,城里各个地方冒出了好几个粥棚,期盼已久的朝廷军到了,安置万民。 托了成甯的福,在前线节节胜利,占了绝对上风,老百姓们的民心所向,还是在朝廷。 温玉明回到家里,重新整顿温家,叶斐然一行人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座上宾。干净的客院里,万江珧用小泥炉烧起了三昧真火:“好了。” 叶斐然用镊子轻轻夹起一片花瓣,放在白瓷瓦片上,随着花瓣受热变枯干蜷缩,一股强烈的尸臭味飘出来。叶天宇捏着鼻子,另一只手不住扇风,狗狗似的伸出舌头哈气:“好臭啊……这东西真的能用来入药么?” 叶斐然说:“没问题的。用火气淬走尸花上的湿寒尸毒,留下的就是精华。” 她把十二片尸花花瓣全部焙干,研磨成粉末,总共只得了拇指大一小瓶子黑色的亮晶晶的粉末,仍然带着若隐若现的臭味。叶天宇说:“这东西太臭了,闻着就难受,怎么吃得下去?” 叶斐然说:“寻常凡间药我配得比较多,这种异界灵药,我也是第一次做。不过我有信心……” 自从用了那个炸弹之后,似乎打开了空间的另一道技能,她的头脑里凭空塞进了许多之前从来没有学过的奇妙药方,既有仙药也有鬼药,效用自然比之前跟着凡间大夫们学的强十条街。 万江珧道:“夫人做的药,似乎是我们玄门古书记载过的……不知道为什么夫人会做。不过我也很期待可以开开眼界!” 说罢摸着下巴微笑,叶天宇哼哼唧唧道:“你们就听我姐姐这个大忽悠吧!” 叶斐然莞尔不语。 幸亏有玄门掌教万江珧在,能为她挡好多雷呢。难得有机会试一试用九泉尸花做原料弄疗伤圣药,她不会轻易放过这机会的:“行啦,都别吵了。尸花地眼生,药桐洞中藏,今天下元节,我们到郊外去拜地官去。 叶斐然带着万江珧夫妇和叶天宇,来到首阳山的地官庙。十月十五的下元节,是向地官乞免赦罪的日子,营山郡的人们注重时节祭拜,平时总不会缺席这种节日。但今年遇到了兵灾,昔日香火旺盛的地官庙,今儿却枯树老鸦,人烟寥落,分外萧条。 万江珧在紫金罗盘的指引下,引着众人绕过了地官庙,来到了后山一处滴水洞内。乍眼看,这个滴水洞洞口荒草横生,走近山洞,里面迎面吹来阵阵带着土腥味的风,让人提不起什么兴致。但是万江珧低头盯着滴溜溜乱转的罗盘,毫不犹豫低头钻了进去。 叶斐然也跟着进入洞内,走了十来步远,眼前豁然开朗,进入一个偌大的石室内。石室中暗香浮动,沁人心脾,叶天宇连连说:“好香,好香!” 可是山洞里光秃秃的,只有一些乱草稀稀拉拉地长着,头顶是盘根错节的树根,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了。叶天宇心痒难搔,戳着万江珧,嘴里催促道:“万掌柜,快用你的宝贝镜子照一照,是不是又有什么宝贝花儿藏了起来?” 万江珧嬉皮笑脸的:“我的万骨明镜只能照妖物,却不能照灵物。何况,药桐就在你面前,用不着照啊?” 叶天宇挠挠头:“怎么可能?这地方没长东西吧?” “看,这不就是了。”薛长乐举起手,指着贴着石室墙上那些手腕粗的树根,“香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啊。” 叶天宇果真趴在了树根上面,贴着树根一闻,香味越发浓郁。万江珧喊:“小心!” 话音未落,树根活了似的,快速纠缠起来,缠住了叶天宇脖子。 第1655章 诗稿寻不回了,不过…… 第1655章诗稿寻不回了,不过…… 薛长乐眼疾手快,一剑砍断了树根,断了的树根落在地上,蹦跶个不停,万江珧用阴阳幡缚了,笑道:“药桐最喜活人生气,特别是温暖湿润的鼻息,闻过来就活了。天宇你这是给它送菜啊。” 叶天宇被刚才那一下子勒得喘不过气来,呃呃呃的干呕着,说不出话。叶斐然迅速取出口罩,一人发了一个,说:“药桐必须生取汁液,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用。都戴上口罩,用小刀刮根取汁。小心别再惊动它们了。” 药桐性情温和,没有毒性,缠住人一会儿就会放开,但被缠住了脖子也是会没命的! 大家戴上口罩和柔软的鹿皮手套,分散各处采集药桐树根的丰富汁液,很快每个人都收集到了满满一瓶子。叶斐然见差不多了,就让大家停了手,原路返回。 叶天宇钻出了山洞以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山洞,不解地说:“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没有人来采集卖钱?” 叶斐然笑着说:“这山洞位置偏僻,平时就很少人来到。药桐若非懂行的人来制炼,是没有任何药效的。大家不是傻子,为什么去胡乱碰不认识又有危险的东西呢?” 叶天宇憨憨地说:“有道理……” 旁边万江珧“噗嗤”笑出声。 叶天宇看着他问:“万大哥,笑什么?” “被人骂了都不知道。”万江珧比比划划地说着,又是一顿笑,捂着肚子快不行了。 叶天宇傻呵呵地“我姐没有说我傻啊?” 万江珧学着叶斐然的语气:“大家不是傻子,为什么去胡乱碰不认识又有危险的东西呢?” 明明是个大男人,学叶斐然清脆的女子口音还挺像。叶天宇顿时懂了,脸“腾”地涨得通红,挥舞着拳头冲着叶斐然威胁:“这老娘们又拐着弯骂我!!” 叶斐然眉开眼笑地,笑更欢了:“哈哈哈哈,你个二傻子……” 等叶天宇追上去,人早就跑开了。 一物配一物,有时候就是如此神奇,在透明的玻璃器皿中,用淘澄了的红蓝花汁液熬煮粘稠,用耳挖勺般大小的小银勺加入六勺尸花粉末,再顺时针搅拌三十圈之后,加入十二滴药桐汁液。那妖冶蓝紫的颜色顿时为之一变,变成了美丽的牛血红,臭味做梦一般消散了,弥漫在空气中是药桐那沁人心脾的清幽香味。 叶斐然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微笑起来,很满意:“好了,这就是‘玉还胭脂’,既是胭脂,又是灵药。可以把钟无艳变成杨贵妃,把平凡女变成天仙子。长乐,等这胭脂膏子彻底沉淀凝固后,装进贝壳盒子里,我们这边的人见者有份。剩下有多的话就收起来。” 都有份出力降服九泉尸花,叶斐然不吝啬,大大方方的分好处给自己的人。叶天宇还不大在状态,傻呵呵的收了,万江珧是实打实的欢喜,“谢谢夫人。” 薛长乐觉得不大好意思,挂了脸嫌弃:“老万,平日你也不是贪财的人,怎么今天收东西来了?” 万江珧觉得自己被误会了,连忙分辨:“不是啊,有了这个药膏,你院子里那个被后娘烫伤了脸毁了容的小徒弟,不就有救了么……” 薛长乐愣住了,就连叶斐然,也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眼见大家都把好奇的眼光聚焦在自己身上,万江珧倒是老脸一红,看着薛长乐,嗔怪着说:“都怪这个人。收的女弟子,都是天残地缺,身上有毛病的。说是没毛病的女孩儿,哪怕落到人牙子手里也能好好养活对待,育婴堂里天残地缺的女孩儿才真的是可怜……断手断脚还好办,我能治,治了凭着长乐传的功夫,日后也能寻个散工活计。最最可怜的是那个叫卉儿的,被后娘一壶开水浇脸上,丢到大马路上去了……就算后娘被送了官,到底脸是毁掉了。” 薛长乐脸涨红得滴血,低着头,衣角快被自己绞烂了:“你快别说了……” 冷风萧瑟,吹落树叶,霜霰初下,鱼阳县的百姓们赢得了一口喘息机会之后,抓紧时间做起过冬的准备。京城的陈家商号,及时雨一般运来许多便宜量大的粗粮粗布,甚至还有晋北郡的柴火煤炭,一时之间成为县城中的紧俏之物。 叶斐然取出驱除尸毒的药物,让万江珧每天去消杀。 她自己尚有另一件大事,把空间里存储的书,伪装做旧,送到了温玉明手上。 “这……这些都是!”温玉明一开始还死鱼似的,提不起兴致来,待得翻开第一篇,“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他的脸色“刷”的就变了,眼珠子滑稽地凑成了斗鸡眼,手指颤抖抖地带动着书页抖起来,又翻了一页……叶斐然不紧不慢,微笑着站在旁边,看着温玉明翻书。激动地翻完最后一页,温玉明满头大汗,虚脱般往椅子上一坐,说:“原来……原来我费十年之功想要做成的收集整个唐代的诗歌……做一本古往今来独有的全唐诗钞,竟……竟早就有人做过!惭愧!惭愧啊!” 叶斐然轻声说:“先生请不要失落。我没有办法找回您的诗稿,只好用这套书赎罪。请别介意。” 毕竟是胸有大块垒的大儒,温玉明其实更加希望的,就是能够保有这些散佚越来越严重的文献。他想起当他知道王之涣的诗仅仅剩下六首、张若虚的诗仅仅剩下两首的时候……立刻就辞掉了朝廷的官职,投入到收集诗歌的浩瀚工序中去……如今眼见已有成稿,叶斐然送他的这套诗抄,比自己之前所收集的还要齐全十倍不止,又怎可能介意? 他释然了,微笑起来,“不不不,我怎可能怪你?你做得很好……夫人,老朽承你的情。先前老朽读书读糊涂了脑子,说了不少混账话,请夫人休怪。” 第1656章 再好的人也有没办法亲近的 第1656章再好的人也有没办法亲近的 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正冠袍,肃正仪容,对着叶斐然行了个端端正正的大礼! 叶斐然怎敢生受,侧过身子,受了一半。 从温玉明书房中出来,一直跟在她身边默不作声的薛长乐,这次开心了:“那个老爷子,一路上没好脸色对你。现在心服口服了!” 叶斐然说:“不要乱说话,我们从农村出来的,不讲究闺阁规矩。朝廷上,多的是人讲究,这一位不过格外出类拔萃罢了。人,却是好人。” “再好的人,也没办法亲近。只能敬重了!” 不得不承认,其实薛长乐这句话,也是说到了叶斐然心坎里去的。她微微一笑,思绪已飞到更遥远的地方,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护送老先生,帮他寻诗稿,是王爷让我做的事,我做到了。以后就少跟温家打交道呗。” 薛长乐道:“夫人,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回家了么?” 听出了她语气里的雀跃,叶斐然忍不住点了点薛长乐的眉心,“才不是呢,前线草药不够。静静已送了三船草药来,我们要赶紧护送这些草药到汤家镇去。季珩闹出来的幺蛾子也够多了,这次看我怎么收拾他!”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子,季珩嚣张过甚,还要走歪门邪道来毁了大顺的根基。叶斐然脸上笑嘻嘻,心里哈麻皮,摩拳擦掌的:“老娘要把他扒光了丢进蚂蚁窝里去!” 纵然在风和日丽,顺水而下的大船上,身后跟着的众人也是一阵恶寒。 汶水之上,两军对垒已有一月余。 放弃了属于营山郡一块的鱼阳县等地之后,季珩占领的地盘收缩在了江左郡。 但谁也没想到,他竟用了坚壁清野的法子,把个富庶的江左郡薅得连跟羊毛都不剩,硬生生把文县垒成了个要塞。 据守汶水天险,围绕着文县,一圈一圈地,暗藏着无数的地堡、地窝子、铁丝网、陷阱。因此,成甯带领大顺军在初战取捷之后,审时度势,没有急于进攻冒进,而是在汤家镇据守了下来。 其实表面上,是要做一个铁桶阵围着江左郡。 实际上,成甯收到了叶斐然关于尸毒的信,所以暂时按住了不动。如今又收到来自鱼阳县的好消息,九泉尸花已拔除,还有满满三船的草药正在路上,消息传出,大顺军上上下下士气大振,粮秣兵马动静眼瞅着多了起来。不管白天黑夜,轻骑斥候穿梭往来,也开始有一些三五人的小队,试探着攻击。 你来我往地,沾之即走,每日早上文县的地堡周围,总会多出两个伤员,甚至两具尸首。而汶河水上,也会偶尔回敬似的,多两句浮漂。 “真没想到,那季珩如此了得?原以为不过是流寇,如今竟成了势力……”金帐中,督军刘夕哭丧着脸,跟成甯谆谆进言,“再打下去,就算拿回江左郡也是一块废地了。为何不议和招安?” 主将陆新春梗起了脖子:“什么?招安?明明是反贼,为何招安?他的口气可不小,想要做江左郡总督,还要划江而治!!” “那厮打起仗来又快又狠,还给自个儿取了个名字叫‘闪电战’,果真来去如闪电的,万一给了他喘息的机会,日后坐大势力了,咱们可就麻烦了!” 寻常没有根基的流寇,倒是可以用先招安,再慢慢架空拿捏的法子。但季珩不同……他手下还有一批柳相的余孽,着实是有治国方略的。这样的人放入了朝廷中,哪怕做个只有虚衔的闲散人,也有本事蹦跶成个幕后黑手,操纵朝野……着实闹心。 更何况,他倾心恋慕李如意,多年不能忘情……这种刻骨铭心的单相思,可以由人变鬼,由鬼入魔…… 根本……就不能以常人理智来度量。 刘夕文官出身,素来看不起陆新春这种武夫,忍耐着性子拖长了声音说:“陆将军,此言差矣。穷兵黩武终非良策,君不见汶水两岸生灵涂炭,夜夜鬼哭?老夫不才,也听闻说,还有人做了诗文歌赋,在神州大地各处大街小巷传唱,皇上、王爷的英名,怕是要毁于一旦啊!” 说到最后,花白的胡子随着痛心疾首的语气抖个不住,眼底闪烁着泪花,极为痛心疾首。 这时候,几个文官也开了口了,怕影响皇上的声誉,都劝成甯议和。 “看来诸君都是忠心皇上的啊。其实本王也不喜欢打仗,何况季珩的手段肮脏,还往土地掺毒,听说文县周遭一百里内的水井也全部投了毒了。” 成甯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刘夕越发来了劲,接着说:“王爷,所以下官恳请您三思!既然咱们都能够和卑弥人议和,跟若氏人议和,那季珩不过区区流寇,为何不高抬贵手,放他一马算了?” 成甯话锋一转:“但是卑弥人和若氏人,都不会做出水井下毒坚壁清野的事情吧?” 一句话堵得死死地,刘夕脸上笑容还在,可是脸涨成了猪肝色:“这……” 成甯点头叹气:“可见,朝廷有宽宏之心,季珩却抱了必死之意啊!” 刘夕翻着白眼,不敢说话了,心里暗恨季珩做事太绝,又后悔自己多手,收了那笔银子。他既不说话,成甯就有话说了:“刘大人,接着我们要讨论具体今晚如何发动奇袭渡河了,您要留下来听么?” 那些行军打仗的术语,枯燥无味,更可怕的是血腥得很,刘夕打从心里厌恶,就摇了头,告辞道:“并非下官职责,下官还另有要事,先告退。” 成甯也不相留,客客气气地把刘夕送了出去。 送情报什么的,刘夕倒不会做,他还没有傻到那程度,收了季珩的银子,说两句话,成甯不听也就罢了。自觉心安理得,安稳回去睡觉。 目送刘夕走人,成甯命人关上门,陆新春等人都一脸跃跃欲试地看着他。有憋不住话的直接蹦出一句来:“王爷,今晚如何奇袭?” 成甯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奇袭的事陆将军安排,我身上另有要事,今晚不在营中。” 众将讶异。 “本王去迎接一个人……” 第1657章 江面夜袭 第1657章江面夜袭 半夜三更,月明星稀,这大晚上的仍旧在汶水上鼓足风帆行船,穿波过浪的,除了叶斐然之外,也没有人有如此大的胆量了。把航海图交给了掌舵的舵手,叶斐然安坐房内,手边却是一幅一幅水墨速写小品画,画像栩栩如生,人物惟妙惟肖。珍珠晕船得厉害,吐个不休,薛长乐把她早早打发去睡了,自己伺候叶斐然,给她铺好了床,来到她身边,歪着头看了一会儿,眼角尽是赞赏:“夫人画的画越发好看了。” 叶斐然说:“这么多年,唯一坚持下来的,也就看书和画画了。” 话说得平静谦逊,实际上她的画儿,形神俱佳,每一个笔触都有自己的表达,早就超过了一般的所谓名家大儒。 “哼,京城里头的女人们啊,总是吹嘘自家女儿。会做几句春恨秋悲的诗句,会画几笔花花草草的写意,就说是才女,到处卖弄,奇货可居。” 叶斐然哑然失笑:“长乐啊,没想到你也留意这些闺阁闲事来了?”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呗。而且……嗯……”薛长乐忽然欲言又止的,倒是勾起了叶斐然好奇:“长乐,你想说什么呢?” 一开始薛长乐不肯说,叶斐然越发关心了,在她的催促下,薛长乐才说:“夫人,我们姐儿俩刀口舔血的过了这么些年,等到以后我有了孩子,可不想让她继续这么过了,如果是男孩儿,就好好念书拼个正当前程;如果是女孩子,就想让她学着做个大家闺秀……” 语气很郑重,眼睛低垂着,看着面前的油灯,灯火在她乌黑瞳仁中跳跃着,充满了期盼。 这话……越咂摸,越有那味儿啊?叶斐然又不是笨蛋,眼珠子一转就想明白了,眉开眼笑起来:“长乐!你……有了?” 夜色中,薛长乐的脸羞得更红了,低着头,用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的调调哼哼道:“嗯。” 叶斐然顿时满脸堆起了笑:“哎呀!那可真好!真的要恭喜你啦!” 薛长乐微微一笑,越发羞涩,脸上神情却是欢喜的。 船舱门窗忽然微微抖动起来,格格作响,薛长乐警觉地站了起来,伸手去腰间拔剑。叶斐然按住了她,气定神闲道:“别忙。那是船进了汶水峡,峡谷里的风吹动窗棂。没事的。” 汶河在文县上游会通过一段河谷,河谷名字叫“汶峡”,过了河谷,一大片开阔河段,就是文县和汤家镇。如今这段水路成了凶险的修罗场,叶斐然的船队穿过河谷的时候,士兵们就手持武器跑到甲板两旁,严阵以待。 果不其然,到了河谷下半段,波涛湍急的山崖峭壁上,斗然冒出许多手持利弩的季家军。 “嗖嗖嗖——” 月华如水,清晖照在河上,河中心的大顺船只成了活靶子。 叶斐然猛地站起身来,一按机括,船身上启动铁护甲,季家军的箭雨落在铁甲上,叮叮当当一阵响。略带得意地看了薛长乐一眼,叶斐然说:“我说了没事吧。” 薛长乐大为震撼,顿时放下心来了。 也许是见到箭矢无效,季家军放了一轮箭,停了下来。过一会儿,山边亮起星星点点的火,有人大叫:“是火石!他们要放火烧船!” 叶斐然对薛长乐说:“你呆在这儿,我上去看看!” 平时都是薛长乐保护叶斐然,如今她反而成了被保护的那个。叶斐然离开船舱的时候,还不忘对刚刚赶来的万江珧说:“保护好你媳妇。” 万江珧答应了,叶斐然火红的裙摆一闪,走远了。她身姿轻盈,冲上了船舵,取过千里镜远远地看,船长说:“夫人,敌人狡猾得很,都躲在悬崖石块后面,我们只能躲闪,没办法还手。” 叶斐然说:“红毛大炮不能用么?” 船长无奈道:“不行。此处石块松脆。用大炮轰击的话,滚下来的石块很容易砸中我们自己。” “确实……”叶斐然点点头,“同归于尽的法子,太亏了。不值当。” 似乎预料到他们束手无策,峡谷上躲藏的季家军放肆起来,又一轮星星点点的火光燃起,冲着这次投过来的火石火箭,隔老远就闻到了有油脂的味道,有人大叫起来:“是火油!” “我呸!太不讲武德了!” 这些大顺水师也都见过世面的,曾经远走过北境,知道西域火油能够浮在水面上,见火即燃,非常厉害。军官们大声指挥:“穿藤甲,准备水炮,准备吸水,快!” 伴随着大顺军官的指挥,藤甲兵们步履沉重稳固地齐步上了甲板,齐心合力抱起水桶粗的水炮,抬起炮口对准峭壁发射。一名大力士一按机括,粗大的水柱呲呲作响,冲向峭壁,把不少季家军打下悬崖来。 叶斐然高兴地笑眯了眼睛:“嗯,不用伤人又能打退对手就是最好的了。” 但她高兴没多久,季家军就卷土重来了,这次还吹起了冲锋号,法螺呜呜响,夹杂着“冲啊”“杀狗官”“抢船抢粮”的喊叫声,声势浩大。这时,全速前进的大顺货船已经越出了峡口,没想到峡口处,还有季家军埋伏。在河滩上,季家军骑了快马,背上弓箭,冲着大顺船一轮近射之后,无数季家军跳上小船,朝着大顺商船冲过来。 叶斐然扬起下巴,眼底里透着寒光:“想要玩蚂蚁咬死大象那套?” 她手里再按机括,轮盘机关札札绞转不休,借着峡谷跟河口处形成的强劲飒风,风力拉动机械轮盘,船尾的船舵自动轮转起来,比人力绞动更快更强,大船猛然加快了速度,破开河水嗖嗖向前,翻起几尺高的白浪拉力,掀翻了不少离得近的季家军。 “夫人,他们人太多了!”叶天宇的副将从尾船跑了过来,“我们尾船被咬住了!三爷向您求援!” 叶斐然大惊,站起来变色道:“什么?” 回头来一看,果然,叶天宇所在的尾船处,密密麻麻地攀咬了不少季家军,有一些动作快的,已爬到甲板上,和大顺军捉对厮杀了。 第1658章 夫妻重逢其利断金 第1658章夫妻重逢其利断金 季家军人多,护送草药船的人手偏少,还被季家军占了上风。一小队季家军的快艇编队,训练有素地打横切开了渐渐落后的尾船和头船、二船中间的距离,似乎是想要把尾船和前面两船切割开去,再一口吃掉。 叶斐然识破了他们的意图,大急,“传令下去,火枪队出击!首先攻击那快艇的编队!” “夫人!来不及了!二船没有火枪,只能头船回转!” 叶斐然跌足喊:“怎么办!” 听到她的话似的,远处又是一阵法螺响起的悠长冲锋号。被月色照得亮如白昼的江面上,三艘挂着“成”字大旗的大顺战船在滔滔白浪中,笔直朝着三船而来,就好像一支利箭,扎扎实实地扎进季家军快艇编队中,把它们牢牢地钉在江面上,插翅难飞。 叶斐然眉开眼笑,高声叫起来:“相公!” 大顺商船上的官兵们就跟煮沸了的开水般沸腾起来,士气大振之下,众将士纷纷跳下快船,潮水般涌向季家军。 旭日东升,江水染红,大顺军大获全胜,成甯的战船护着三条完好无损的货船,徐徐在汤家镇码头靠岸。 临时征用了汤家镇一处富户李家做下榻之所,叶斐然气都没喘匀,对成甯说:“相公,带我去伤病所看看?” 成甯心疼她辛苦,说:“你先别忙。睡一会儿,吃过了饭,我自然带你去。” 李家三进院子,成甯住的是正院“耀祖堂”,三间连在一起的二层大瓦房,一层摆了沙盘,是成甯处理公事,及军机要务之处,二层左手边住人,右手边另有小书房,书房的窗下摆设着简易卧榻,看样子成甯没少在这儿睡。三间大屋子出门左手边三间小平房是亲兵护卫们的住所,这些亲兵如今要委屈腾出地方来给丫环们住了。 右边斜角线处,是一个小灶屋,给成甯烧水煮夜宵吃的,也是成甯特意为喜欢自己烧小灶的叶斐然备下的。 薛长乐夫妇住在三间大屋子中左手边的客房内。 家眷们一来到,原本安静萧杀的耀祖堂热闹了许多。叶斐然看了一眼院子里,士兵们奔跑雀跃,忙忙碌碌地替她张罗着起居的东西。就连铺床叠被都抢着做了,珍珠几个丫鬟反而落了闲。亲兵们的那种热情,是发自内心的,很容易让人感受得到那种毫无保留的温暖。 成甯说:“这些都是跟了我们多年的老兵了,自从若氏回来,他们很挂念你。听说你来,高兴得什么似的,昨天开始就烧水,做卫生。就是等着你。” 叶斐然的眼底顿时氤氲上一层雾气,轻声说:“你不是说,困在这儿一个多月,季珩又老是弄毒,弄神神鬼鬼的,用水吃食用药都很紧张么?” 成甯说:“我也说了。但陆新春他们说,再紧张也不能省了夫人的那份儿。” 叶斐然眼泪就有些绷不住了,回过身去,轻轻擦了擦眼角,这才扭过身来道:“夫人很承他们的情谊。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先好好睡一觉,吃点东西。午时你叫我起床,我们去军营,我得看看我们的士兵里有没有人感染尸毒。” 成甯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好。” 也真的是累了,叶斐然睡得十分香甜。 午炮的响声把她吵醒,珍珠把三菜一汤的午饭送到房中,成甯笑眯眯地从楼下走上来,说:“看看饭菜合不合口味?吃完了我带你去军营。” 三个菜是蒸肉饼、红烧排骨和猪油渣炒白菜,汤是老鸡汤。菜式很简单,但味道很好,叶斐然胃口极佳,吃了两碗饭。吃过之后,成甯命人收拾了碗筷,说:“换套男装衣服吧,伤兵营安置得比较远,我们得骑马去。” 叶斐然一边换衣服,一边说:“相公,城里的粮草是不是不够了?” 成甯一怔,说话口吻顿时带了些许不自然:“怎么说?” “今天的菜里虽然有两个肉,但都是猪身上的。平时我们家里吃饭,总要最少三四种肉搭配,营养才均衡。不会这样肉饼加排骨的吃法……只有当年穷日子的时候,才这样吃。如果城里真的补给紧张的话,我想,我们不应该急着打文县,而是要改个地方攻打了。” 成甯听着听着,脸色就凝重了,拉着叶斐然手腕来到楼下沙盘,郑重道:“二丫,我们想到一块去了。你说得没错,如今城里几个粮仓都见了底。为了不扰乱军心,我命人封锁了消息。我的想法是,要杀个回马枪,取文昌山。只要文昌山一带回到我们手中,那么就能够从陆路上打从营山镇运送粮食。粮秣有了保证,拿下文县轻而易举。” 叶斐然感到成甯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很是赞同的连连点头:“既然如此,兵贵神速,这就去呗?” “想是想得好好的。关键是伤员太多,人手不够。”成甯跟着叶斐然学了一嘴现代话,各种术语一个一个往外冒。 幸好他们两个都是位高权重,旁人听着听着,也听习惯了,还有人以为是琼州那边的用词。 叶斐然说:“那就是说,还得到伤兵营去瞅瞅……” “现在好很多了!那三船草药可是帮了大忙!”成甯语气轻快,冰块脸笑成了一汪春水,“好二丫,你哪儿想到的给我送草药?” 叶斐然笑道:“哎哟,我可不敢居功。是静静送来的。” “我和静静这种闺蜜,那可真的是已经做到了千里默契的地步了。人生得朋友如此,夫复何求啊!” 叶斐然又得瑟起来,小胸膛听起来,小腰板直起来,两手掐腰,得意洋洋像只才下过蛋的小母鸡。成甯看着她笑,眼底里一阵微光乱闪。 …… 天气晴朗,是个暖冬。蓝天白云,汤家镇城外密密层层的拦马桩、地听、擂石等等,叉竿反射着阳光,闪着渗人冷光。火枪营的枪手们,正在喊着口号操练。 叶斐然跟在成甯身后,来到伤兵营,看到万江珧已先一步到了,正在客串大夫。 第1659章 慰问演出 第1659章慰问演出? 叶斐然一看到他一身文士打扮,背上还背了药葫芦,打趣笑道:“好了好了,有万掌柜在,我可以放心了。” 万江珧手脚麻利地给一个伤兵换了药,净了手,方才过来行礼。 “见过王爷、夫人。” 成甯说:“万掌柜免礼。” 叶斐然问道:“万掌柜,这儿可有人感染尸毒么?” 万江珧说:“暂时没发现。” 叶斐然顿时开心起来,眉开眼笑地说:“没有就好,没有我就放心了!” 年轻美貌的夫人亲自来伤兵营看视,让士气大大提振了一把。叶斐然亲自到了药炉屋里去,熬了一大桶强身健骨的汤药,带着贴身丫鬟们亲自分发给伤兵营的士兵们。 不知道什么原因,夫人熬出来的汤药,似乎也比原来那些臭男人老军医熬的要好喝些,顺着喉咙就下去了,一碗药下肚,神清气爽,身体好像强壮了不少。 其实叶斐然在船上的草药里,掺了不少空间的草药。换下来的平常草药,仍旧放在空间里,用空间灵气滋养它们,好预备着下次再用。 这些空间草药药效比外面强很多,再加上用灵泉水来熬煮,就只有一碗行军汤,也足够士兵们受用无穷。 眼看着伤兵营中大伙儿状态大好,成甯也很开心,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还是你有办法。” 伤兵们安置好了,那么没有受伤的那些士兵,如何鼓舞士气呢? 如果只是送吃喝,太平平无奇了……叶斐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又有了新想法,她说:“相公,马上要带着大家去打仗了。我们来一场慰问演出吧?” 就算夫妻相处多年,成甯也还是觉得,妻子口中的新鲜词儿无穷无尽。这不,又来了一个。眉梢眼角尽是宠溺,就差没拿章子在脑门上戳上“你想怎样就怎样”七个大字了,说话声音也是温柔得不行:“慰问演出是什么?” 叶斐然比比划划地把慰问演出解释了一番,成甯果然来了兴致。 大手一挥,汤家镇上上下下就忙活起来。 对峙两军原本就在汶河上有探子快船相互刺探动静,很快,消息传到了季珩耳中。 “大顺军有动静?”季珩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棋盘另一边,放了一张浅蓝的笺子,上面画着李寡妇的画像。下几个子儿,季珩就对着那画像笑一笑,笑容深情款款,旁人看了毛骨悚然。 副将低了头,不敢看他,说:“是的。今天一下午,墙头不住有兵马跑来跑去。而且,还有一件事相当诡异……” 副将欲言又止,季珩修长剑眉微微一皱,捏紧了手中一颗白子,“有话快说。” 副将垂头道:“还见到一些穿着花花绿绿的女子,被簇拥入了城中。远远地看着,仿佛是一些烟花之地出身的贱籍歌舞伎!” “哈?”季珩哑然失笑,松开手,把那颗惨兮兮的白子扔回了玉石雕琢的盒子里,“带歌舞伎入军营?成甯这是疯了么?莫非他是想要设立军妓安慰官军?好啊,妙啊!” 他大笑起来,笑得很酣畅淋漓,副将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等他笑够了之后,方才开口:“末将不解……” 季珩倒是有耐心,优越感十足地开口道:“两军对峙时间长了,必然士气下滑。这时候就需要提振士气,食色性也,要提振士气,无外是发军饷、吃好的以及……用女色。可是温柔乡英雄冢,一旦军妓入营,争风吃醋,脏病滋生,种种腌臜不一而足。看来成甯是急了眼了,开始出昏招。行吧,姑且等他乐呵过了今晚,我们别管他。” 季珩估计错了。 除了一个由乐坊歌舞伎表演的节目之外,叶斐然临时拿出来的一些红歌和话本子,现炒现卖,现教现唱,不过练了三四遍就拉到土台子上表演。唱战歌,擂战鼓,演小品,数快板,自己的人演,自己的人看,气氛格外高涨。 轰动一城。 这一晚上,成甯回到耀祖堂,亲兵抬了满满一箩筐书信来给成甯。 成甯问:“这是什么?” 亲兵满脸一言难尽的:“王爷,小的不好说,您请看……” 不好说?成甯略感疑惑,叶斐然已经“啊”的小小惊叫起来,抬起头看着他:“相公,这些都是……请战书!” “请战书?”成甯伸手入筐中翻捡着,上面的那几封略齐整些,显是军中师爷文书代笔,逐一翻开浏览,内容果是请求速速开战,铲除季贼,以还河山一片清朗。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季贼,嗯,就是季珩了。 之前还有些士兵贪图季家军的丰厚军饷,连夜偷跑渡河投奔敌营来着……如今,倒是主动请战。 慰问演出效果好得让成甯惊奇不已。 齐整点儿的文书下面,就开始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有布帛,也有废纸,字迹七歪八扭,是军营中不多的能认字的士兵手笔。那些材质各异的请战书,子代父笔,弟兄合写……更有一些纸张上,仅有一个由不知道哪儿寻摸到的炭条、泥巴,歪歪扭扭,写成“战”字。 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成甯早已知道,士兵们都疲了。 厌战情绪高涨,并非一两天。 如今他们……厌战,而请战! …… 凌晨四更天,月半缺,秋风瑟瑟,寒冷刺骨。 成甯沙场点兵! 汤家镇后面的演武场上,师爷荆远站在灯火明亮的“气死风”灯下,看着名册上一个个名字,气运丹田,念出来:“周志然!” “到!” “王苦水!” “到!” “张阿牛!” “到!” 三千大顺士兵,威风凛凛地列队。成甯一身戎装,披甲鲜亮,右手持银龙长枪,左手抚铁胎硬弓,头顶帽缨如血,安坐如山,鹰隼般的眼眸凝望着他的兵们。 点将已毕,副将陆新春和荆远对望一眼,彼此眼神坚毅,用力点头。 陆新春疾步到成甯面前,“报!大顺儿郎三千人整,已准备完毕!” 成甯霍地站起,身上的披甲发出哗啦啦飒响,他的声音如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出发!攻打文昌山!” 第1660章 形势逆转! 第1660章形势逆转! “混蛋!!” 黑白棋子兜头倾泻到季家军副将脑袋上,疼得他直缩脑袋。季珩把手里的围棋扔完,还不解气,把手里碧玉做的围棋篓子狠狠摔得粉碎,平时似睁非睁风情万种的狐狸眼内充满戾气:“文昌山竟然丢了?” 副将低着头,忍着疼,一声不敢吭。 季珩烦躁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立刻叫来军师,有事商议!” “是!” 副将走了之后,季珩摸出怀里珍藏的李如意的小像来看,眼中蕴含无限柔情:“如意,如果你在的话就好了。我面临了好大的危机。” 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当日惊鸿一瞥的奇女子…… 正沉浸在对李如意的怀念里,军师和副将进来。季珩收起小像,对军师道:“吴军师,文昌山丢了,铁桶阵已破。大顺军如今可以通过文昌山后面的陆路运粮草,军师,你看如何是好?” 他的军师吴祁同时也是季珩在神龙谷时的师弟,平日话不多,看起来和和气气,就跟个土财主似的。只有那厚厚的眼皮偶尔抬起时露出的精光,表明他深藏不露的实力。 吴祁走到沙盘旁边,用竹竿儿比比划划道:“文昌山失守,大顺军粮道畅通,我们只有两条路。第一,趁着大顺如今尚未守稳阵地的时候,重新夺回文昌山,切断粮道。但如今大顺兵战意正酣,我们却刚刚溃败,怕的是一输再输,就到无可收拾的地步……” 季珩没什么耐性,略粗暴打断道:“那第二条路呢?” 吴祁眼珠子飞快转动,面带犹豫,季珩一再催促他,他才开口:“渡河强攻,斩首行动!” 副将眼珠子瞪得溜圆,脱口而出:“开玩笑吧?如今我们正应该收拾残将,休养生息。等过了这个冬天再徐徐图之……” “你闭嘴!”季珩打断副将,“好不容易我才攻到了成甯眼前,那人奸猾无比,怎么可能熬得过冬天?” 门外传来一声高喊:“大顺,摄政王来信!” 三人顿时安静下来,都不知道这时候成甯来信,有什用意。季珩冷哼一声,摆出应有的风度,说:“宣!” 来的却是个信使,长得瘦小精悍,腰腿肌肉发达,一看就是长期生活在马背上的精悍汉子,虽然脸上带着些风霜之色,那挺拔精神的劲儿,硬生生把旁边的季家军比了下去。那信使“垮嚓”跪在地上,行一大礼:“末将叩见季将军!” 季珩道:“请起!” 信使道:“王爷捎来口信,为天下太平计,不愿穷兵黩武,愿招安季家军。季将军及军师等人,按品授爵,虚位以待!寻常士兵等,或愿当军户,或愿归家种田,各悉其便。如愿意归家者,每人发放二两银子,五斤细粮做路费。未知季将军意下如何?” 站在季珩身后的副将,就有些意动,被吴祁一眼瞪过去,低下了头。季珩说:“招安?既然如此,成甯有说过要给我什么官位么?还是按照我之前提出的那样,内阁行走,吏部尚书?” 好家伙,内阁行走,直接参与皇上决议。吏部尚书,管的官员升迁。一手就要扼住大顺朝咽喉——副将心中直呼好家伙! 信使眉眼不动地说:“王爷也交代了,如果季将军愿意接受招安,那么愿意以辅国公爵位相授,世袭罔替。除此之外,别无吩咐。” 辅国公是虚衔,闲散富贵人,没有半分势力。在官多如牛毛的京城里,实在屁都算不上。 季珩顿时“呸”一口浓痰吐在信使脸上:“我呸!成甯那厮是想法子折辱我!士可杀不可辱,去你的辅国公!老子我就算从这汶河上跳下去!就算身上中箭中得跟刺猬一样!我都不会接受这个招安!” 指鼻子戳脸的,想尽了脑子里的污言秽语把信使骂了一遍,季珩命人把信使赶走了。 看着季珩那铁青的面孔,吴祁背脊上的冷汗悄悄地冒了出来,他假装若无其事道:“季师兄,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招安,那么就只能渡河了。” 季珩眯起眼睛,神情冷冽:“渡河?——我们的兵员损减得厉害。渡河作战怕是不够……” 说话断断续续的,在思考着…… 最后打了个响指:“好吧。我们还有神龙谷里带出来的那些东西……那些毒粉,毒液,也该是时候拿出来派上用场了!吴师弟,你懂观风望水之术,要辛苦你看看,什么时候刮的倒头风。等那大风起时,就是成甯丧命之日!” 副将听得冷汗一阵阵往外冒,他想起之前见识过的那次神龙谷奇毒,就是一个不起眼的瓦罐子往村子中间一扔,冒出一股股黄黄绿绿的呛鼻气来,村子里身壮力健的汉子顿时扼着喉咙倒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就痛苦地死去了。 这些东西……是正经用在打仗上的么?副将心里觉得这法子忒歹毒了。但又不敢违抗季珩的命令,只得沉默着听从季珩和吴祁的布置,领命下去带兵。 …… 天高云淡,秋色正好,一队队粮车从营山郡迤逦而至汤家镇,车轮子在泥地上留下深深的轮印。军需处收粮的军需官们,看着那一大麻袋一大麻袋的粗细粮,笑得脸上褶子堆褶子的,整张脸只剩下两排大白牙。 成甯在营地里巡梭着,见到他的人,没有不跪拜的,都道王爷用兵如神,百战百胜。 兴致起来了,成甯弯弓搭箭,射落天上的雁子,就地加菜。 那神一般的箭法,引起大顺军阵阵欢声雷动。 耀祖堂里,叶斐然带着丫鬟女眷们,给众亲兵缝缝补补。主要是珍珠她们干缝补的活计,她的女红太差劲了,只能打下手,裁裁剪剪什么的。小灶屋里传出阵阵面香、肉香,夹杂着均匀有力的切案板的咚咚响。 “夫人,营地那边好吵啊。”珍珠小声嘀咕着,“声音都传到内里来了。那些当兵的,可真够粗鲁的。” 第1661章 战利品只能送夫人 第1661章战利品只能送夫人 叶斐然说:“粮道通畅了嘛。大家高兴,很正常啦。” 珍珠道:“听说王爷在那边考校武艺,还射落了一对雁子,才惹得那些人跟到了春天的猫儿似的,呱呱吵。” “呵呵……你那什么比喻……相公在军中威望高,才能带兵打胜仗。不能服众的将军可不是好将军!” 珍珠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的,门外一阵急促脚步响,成甯大步流星的回来了。 一进门他兴致极高,喊着珍珠的名字:“珍珠,快把这对雁子拿下去收拾炖了。今晚好好吃顿好的。” 大家都围上来看稀罕,叶斐然说:“我以为你会把这对家伙们留给大家当彩头呢。从前也都是让士兵们分东西的……今天怎么拿回来了?” 话一出口,屋子里气氛倏尔一变,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看着叶斐然,一脸关爱傻子的慈爱姨妈笑。 叶斐然傻眼了:“嗯?” 就连薛长乐,都问:“夫人,你不知道雁子是不能胡乱拿来送人的?” 叶斐然:“嗯嗯嗯?” 一脸问号,这不就是大鹅的飞天版嘛? 还带特殊含义的? 知妻莫若夫,成甯清了清嗓子,说:“别笑了,二丫嫁给我的时候太小了,又穷,啥都不懂。” 叶斐然越发纳闷了,说:“相公,那你说说呗?” 薛长乐说:“雁子啊,是大顺朝里富裕人家好儿郎送给心仪女子的聘礼。不可轻易送给别人的。所以啊,王爷这对雁子,只能拿回家了。如果拿给那些臭男人分了,王爷够配几个的?” 大家哈哈大笑。 叶斐然就听住了,嘴巴无意识地张开,眨巴着眼睛。成甯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不禁莞尔,转过身去。薛长乐继续道:“王爷一箭双雁,是好兆头中的好兆头。更不能送人了。” 果然,环视一周,周围的丫环们都羡慕又祝福地看着自己,叶斐然脸蛋一阵发烧,低下头去。 “既然这样,那相公我们就把这对雁子留起来,别炖了吧?” “哈哈哈……” “呵呵呵……” 又是一阵爆笑,叶斐然这个王妃啊,有时候聪明得要命,有时候又傻得可爱。珍珠笑呵呵地说:“夫人,要是活的也就罢了,可以养着玩儿。这对雁子都断气了,铁锅才是它的好去处啦。再加点儿酸菜,再加点儿辣椒,您看怎样?” 叶斐然肚子里的馋虫被勾起来了,直吞馋涎,鸡啄米的点头:“好啊好啊。” 成甯一直背对着她们,听到这里,终于顶不住,肩膀微微抖起来。叶斐然绕到他面前去,某人正在忍笑呢,她歪着脸,凑到他跟前:“你笑什么嘛……” 成甯说:“没什么。嗯,记得多加点辣椒,炖入味些。” 珍珠乐呵呵地说:“放心交给我好啦!” 叶斐然递给她一包香料:“雁子到底是野味,怕有膻味,记得放这包香料下去。” 珍珠谢了,接过就去了灶屋忙活。 晚饭的时候,那对雁子就成了饭桌上的美餐。成甯兴致很高,破例命烫了一小壶酒,给叶斐然倒了一杯。叶斐然说:“相公,今儿怎地这么高兴?” 成甯笑着说:“胜利指日可待了,怎么不高兴?” 这话有些费解,叶斐然正不明白,成甯却举起杯子来,和她碰杯。 军中备的酒甚烈,叶斐然喝了一小杯,就两耳烫得不行。她一向喝酒上头,酒量……酒量这几年,莫名提高不少,能喝个四五两了,她不知道自己脸蛋红红地,分外明艳妩媚,只是奇怪成甯看着自己的眼神,怎地越来越炽热? 酒过三巡,屋子里别的人也都消失掉了。 就,就只剩下他们俩了。 …… 暗夜,无风,天气极其寒冷,汶河水面上已经结出了一层薄冰。汤家镇军港内,大顺军三五成群巡逻着,战船陈列,陆新春在港口码头的屋子里看着地图,沉思着。 三更梆子响起,例行报告的时候到了。一名斥候走进来,说:“报!” 陆新春目光从地图上移到斥候身上,“说。” “陆将军。汶河对岸季家军在集结。” 陆新春挑眉,十分关心:“怎么集结法?人多吗?” 斥候说:“人不算很多。下属用千里镜看了,他们正忙着搬运。” “搬运?你仔细说说。”陆新春俯身向前,神情越来越严肃,倒是闹得那原本带着三分敷衍的斥候紧张起来,低着头说:“他们在搬一些瓶瓶罐罐什么的,看那分量不大沉重。兴许是……是打算跑路?” 陆新春不这么认为。 出于多年打仗的敏锐直觉……有点东西…… 他问:“其峰,你站起来,喝口水,慢慢说。那些瓦罐能看清楚形状么?他们上的哪条船?你都说一下。” 那个叫其峰的斥候接过了陆新春倒给他的茶,喝了一口,说:“其峰刚才和小万、小乙三人一队巡逻,对岸突然亮起了火光。那火光就跟一条长蛇似的,从文县城门直通码头。我们开始没有留意,后来发现他们搬东西,小万还开玩笑说,是不是季贼见势不妙,要跑路了。我就觉得奇怪,大半夜的也不像跑路的样子,就借了千里镜来仔细看,他们是把那些罐子运到船上,放在了炮口旁边。” 陆新春心里打了个突,猛地瞪圆了眼睛,低吼:“真的是放在炮口旁边?” “是的。下属很确定!” 陆新春的脸“刷”地垮下来了,抓着其峰手腕,扭头朝门外走去:“走,快报王爷去!” 他来到门边,吹了一声唿哨,两名亲兵应声而来,陆新春说:“备马!” 其峰晕乎乎地,跟着陆新春上了马。二人都骑术精熟,不过半柱香时分就来到了耀祖堂,陆新春敲起了门上的兽环,其峰还很忐忑:“副将大人也不会看看时候,看那府内黑灯瞎火的,王爷一定还在歇息。要不是什么大事的话,我们别惊扰了王爷休息比较好吧?” 当然这些都是他心里想的,作为一个职位微末的斥候,打死他不敢当面阻止陆新春。陆新春等着屋里人开门,忽然回头看了其峰一眼:“你担心惊扰了王爷清梦?” 第1662章 小卒大发现 第1662章小卒大发现 其峰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到自己心中想法的,没反应过来,身体很老实地点了点头。陆新春咧开嘴笑了:“你放心!军机为重,王爷不会怪罪!没准儿,还会重重有赏呢!” 其峰于是整不会了。 也就两句话的功夫,门开了,一个方面阔口,眼神如炬的壮实男人来开门,其峰只听见陆新春喊了一句:“东哥!” 他想起,王爷身边哼哈二将,一名薛长东,武功高强出神入化;一名荆远,智计多端机变百出。想来,这一位就是薛长东了。 又低声交谈数句,薛长东说:“请进来,稍等。” 其峰就跟着陆新春,在薛长东带领下,走进了耀祖堂,径直登堂入室。 其峰做梦都没有想到,摄政王的议事处如此……如此简陋。 又或者说,简单?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有幸进到摄政王的的议事厅来,偌大李家耀祖堂里,原本有的家具摆设古玩被清走,中间设置一个沙盘,上面插满了各种颜色的小旗子,就算不认得字的其峰看起来,也对双方势力一看就懂。墙壁上挂着的是大比例的地图,这幅地图就复杂多了,标注了各种的线和文字,其峰只看了一眼就晕得不行,忙收回目光。 除此之外,就是一张大桌子,摆了一些凳子,角落处一个碧纱橱,看不清里面装了啥,碧纱橱后一个点燃着的蜂窝煤炉,上面坐着一个硕大白铁皮壶,壶嘴冒着淡淡热气。 薛长东进了这屋子就不见了影,陆新春很熟门路地,用那白铁皮水壶倒了热水,泡了一壶茶,想了一想,又打开了碧纱橱,原来里面装的是一些碗罐。陆新春从一个大肚子陶罐里舀了一勺炒米,用开水泡了,端过来递给其峰:“吃。” 其峰还不敢接,陆新春把泡炒米往他面前一放,自己坐到一旁喝茶。 其峰双手捧起大海碗,喝起泡炒米来,暖烘烘的,一碗下去,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给打开了似的,舒服得不得了。陆新春见其峰喝得急了,还不住口轻声让他喝慢一点儿,不急,慢慢来。 喝过了炒米,王爷来了。 成甯仅穿着一件玄色金饕餮暗纹的圆领常服,暗金绣缎子腰带,鹤肩猿背,人如利箭一般,即使在深夜家中,他也是浑身上下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净利索的,丝毫不见拖沓。其峰被那股强大凌厉气场所震慑,跪下去,低着头,大气不敢喘,头顶上传来成甯的说话声却是很和蔼:“你叫其峰是吧?来,跟我说一下,你看到的事?” 其峰详细无比的把文县里的异动跟成甯说了,他太紧张了,好些地方磕磕巴巴的,陆新春在一旁做了补充。 他们说完之后,成甯沉默了良久。 如丝般静谧,缠得其峰紧张透不过气来,他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说:“王爷,有、有什么需要小人报效的,小人万死不辞。” 成甯从沉思中回来,看了他一眼,说:“你做得很好,先把这一功记上,回头重赏。” 他说话声音很轻柔,其实听进了其峰耳中,就好像一朵五彩绚烂的烟花,炸开在心头了。 成甯扭头对陆新春说:“你们两个在此处稍等,待我披挂上了,我们去军港点兵。” 陆新春目光顿时一凝:“这……” 成甯说:“季珩,应该是想要用什么腌臜手段来强攻我们了。我们要好好迎战,马虎不得。” 陆新春顿时变得严肃,行了个拱手对月的大礼,高声说:“末将明白!” 回到二楼屋中,叶斐然已起了,坐在床边。成甯一走进来,和她打了个照面,一怔:“二丫,天还没亮呢,你多睡一会儿。” 叶斐然说:“你们现在要迎战季珩了么?” “不一定。看情况。” 成甯原本打算敷衍含糊过去,他的小娇妻岂是那么容易被敷衍的,顿时两道盈盈如水的眸光就投射过来,盯得大男人底气不足:“相公,你没有说实话?” 成甯顾左右言他:“你放心。好好睡觉,该干嘛干嘛。相公很快回来了。” “我才不放心呢。”叶斐然双手放在膝盖上,小手无意识地揉搓着真丝睡裤,揉得白色柔滑布料邹巴巴的,“季珩可不是一般人。他是神龙谷的人,精通岐黄及毒经。他还跟李寡妇厮混过很长时间,接受了李寡妇好多奇奇怪怪的思想……那些做事方法,有些不讲武德,但我们得承认,很见效的。他现在连羞耻都顾不得了,就是一块过了老鼠药的滚刀肉,打不得骂不得,一巴掌拍下去搞不好还得连累了自己……很麻烦的啊!” 她很少长篇大论说话,这会儿激动得滔滔不绝起来,也是被逼得急了。 成甯睁大眼睛,墨眸底下泛起一丝涟漪,很快恢复正常,他来到床前,把叶斐然揽在怀中。他抱得好紧,叶斐然的鼻子嘴巴被紧紧捂在成甯结实的腹肌上,顿时呼吸困难,小猫般叫唤起来:“嗳呀!” 她没有看到男人嘴角勾起,尽是笑意,眼眸泛起一汪宠溺,无边无际…… “好二丫,这么不放心你夫君的么?” 被说破了心事,叶斐然的脸越发红了,烫手得厉害,小手蛇一样绞紧了成甯的劲腰。成甯在血往下路走之前,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扳开了那双小手,可是下一刻叶斐然就缠紧他胳膊,成甯低声笑道:“这么不舍得我么?” 叶斐然把脸贴在他胳膊上:“让我多抱你一会儿……” 脸蛋上的肉肉被挤起,呵,她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多诱人,就跟刚出笼小包子似的,诱得男人口渴腹饥,舌尖不自觉舔了舔嘴唇,恨不能立刻把她拆吃入腹。 弯下腰,吻到了她的唇上,触感柔嫩,滚烫,甜蜜。 深深长吻,不能自已。 叶斐然的呼吸都炽热起来,心砰砰乱跳,脑子一片空白,天在转,床在转,就连脚下的箩厎方砖地板都在旋转不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多久,成甯放开了她,她大口喘气,眼睛里泪光盈盈。 “我很快回来。”成甯亲了亲她的额角,转身走了。 第1663章 夫人献策 第1663章夫人献策 咚咚咚的脚步下楼声音,由近而远,叶斐然听着楼下的忙乱,下了床,不顾天气寒冷,直奔到窗户处。打开窗子往下看,只见成甯一身披挂,金盔耀眼,骑在战马上,率领着士兵们缓缓走出大门,叶斐然心潮澎湃,看着那出征的队伍,竟是怔了。 “嘟嘟、嘟嘟、嘟嘟嘟!” 要不是小书在她脑子里尖叫起来,她还得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老半天。 小书说:“宿主,检测到大规模不人道杀伤性武器!” 叶斐然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愣愣地说:“你说什么?说人话!” 小书叹了口气,说:“宿主,河对岸,系统曾经绑定过的羁绊者,他带了大量的有毒气体做炸弹!” 叶斐然吓一大跳,脑瓜子顿时被吓得清醒了,“你说什么?他是古代人啊,怎么会有毒气炸弹?” “宿主,季珩出身神龙谷,本身就是制作毒药的行家里手。他做了大量的剧毒液体放入陶罐中,打算用投石器打进大顺军,血洗汤家镇!” 叶斐然说:“那,我们有解药么?” 小书奇怪地说:“宿主,你没有办法解决?穿越过来之前,你应该对这些武器有研究才对啊?” 合着小书以为她能有办法呢?可惜小书这次估计错了,叶斐然说:“在我们那个年代,人类早就通过签订各种和平条约,禁止使用生化和核这些不人道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了。我……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小书也急了,在叶斐然识海里团团乱飞,飞了一会儿,说:“有了有了,宿主,有了。你可以斩首行动啊!” 叶斐然“哈”的一下,“我?我怎么斩首行动?我可没有那身手!我身边的高手只有长乐……长乐现在双身子呢,绝对不能让她去冒险!” 小书说:“那就只能赶紧追上阿成,让他帮忙了。要派出一个突击小队,突袭季家军的投掷部队,破坏掉他们的投石机。然后……就用空间里存储的解毒剂把所有的毒液做一个无害化的处理。” 听完小书的计策,叶斐然鼓掌叫好:“就这么干!” 飞快地换好衣服,骑马是来不及了,叶斐然说:“小书,空间里有什么可以把我瞬移的技能么?” “这个你想多了……” 叶斐然没办法,叫醒了薛长乐,如此这般一说,恳求道:“长乐,快帮帮我,我要马上见到王爷!” 薛长乐倒是磕巴不打一个,一口答应:“夫人你放心,我如今身子还不算笨重。我背着你,从屋顶上抄近路过去,一定尽力赶上王爷!” “不用这么麻烦!”万江珧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们身边,他解开右臂上缠着的封印符咒,丝丝缕缕乌金色泽的黑气浮现出来,阴阳幡若隐若现,“我可以送夫人去!” “你怎么送?”薛长乐首先不信,知夫莫若妻,万江珧那身手,还不够给别人送菜的。 万江珧平举右臂,阴阳幡就跟一条顽皮的小蛇似的,绕着他的胳膊急速旋转着,越转越快。他说:“我用阴阳幡送夫人去!” 叶斐然道:“啊?” 万江珧灵活地操纵着阴阳幡,那姿态有点儿像天竺来的耍蛇人,他看着叶斐然说:“就是那情形有点可怕,不知道夫人有没有那个胆子?” 叶斐然一听,顿时被激起了好胜心,两眼闪闪发光的充满自信:“我才不怕!来吧!” 万江珧咧开嘴笑了,右手轻轻一抖,阴阳幡离开了他的胳膊,在半空中渐渐变大,直到变得比人还要大,卷住了叶斐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叶斐然被裹在阴阳幡中,双足离开了地面,简直就是在凌空飞行? 薛长乐惊叫起来,张大嘴巴合不拢,两眼几乎要突出了眼眶子外面去,万江珧看见叶斐然对他比划了个表示可以的手势,他一声大喝“起!”高高扬起手臂,阴阳幡拔地而起,裹着叶斐然飞向了成甯的方向—— 风驰电骋,片刻就到。 当叶斐然缓缓落到成甯面前时,那可真的是把周围人结结实实吓一大跳!叶斐然落地就喊:“王爷!季家军准备对着我军投毒气弹,嫔妾特来献计!!” 所有人都听见了她的话,再次吓一大跳! 不顾周围人异样眼神,成甯毫不犹豫道:“众将听令!总兵以上的,进指挥所!听计!” 军令如山,众将士跟着成甯,鱼贯而入。 指挥所内,有一个和耀祖堂一楼一模一样,但规模大很多的沙盘。成甯来到沙盘前,拿起一根显然是经常被人拿在手里以致磨得很光滑的青竹竿,交给叶斐然说:“夫人,请说!” 众将士目光都盯着叶斐然。 劳军、后勤、慰问是一回事。 正儿八经的站在沙盘前,出谋划策又是另一回事。 很多人的眼神,透着不信任。 原以为,王妃娘娘这么一个年轻弱女子在这种场合下会害羞,会紧张,会口齿不清。谁知道王妃手里的竹竿凌空一甩,“啪”的清脆一响,身上蓦地笼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气场? 重新找回三尺讲坛前面的感觉,叶斐然手持教鞭,啊,不对,是竹竿,指着沙盘,眉飞色舞,“那些陶罐子里装着的毒液见风即发遇水即融,伤人于无形。所以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派出尖刀队去斩首行动。直接毁坏投掷装置,然后把我的解毒粉掺进季家军的毒罐子里,中和了毒液,使它们无害。” 众人都见到她肩膀上背负着一个米袋大小的布袋子,都不知道是啥。 没想到叶斐然从里面拿出来的一包一包白纸包好的东西,竟然是季家军那种毒液的解毒粉?陆新春忍不住说出了所有人心里的疑问:“那个……夫人,这东西分量也忒多了,别说解毒用,怕是能管饱?” 俗话说得好,江湖不老医毒不传。医术和毒功,是江湖上最为高深叵测的两门功夫。皆因拳脚尚且有来龙去路,使毒的高手,往往能够杀人于无形,教人心寒。哪怕是会使用毒术的师父,也是到年迈之后才收徒,对徒儿千挑万选自不必说,教起来也小心翼翼,皆因毒功强大。 一个教派中如果有那么一两个用毒的好手,必须把他们好吃好喝的供奉起来的…… 毒功,那么神秘,那么莫测,那么高高在上…… 然后,此时此刻,这个指挥所里,夫人好像把一件很高大上的事情,搞得很接地气…… 第1664章 破坏敌船 第1664章破坏敌船 眼瞅着她直接把那些动辄卖个千金的解毒粉,用麻包袋装过来,一大包一大包派面粉似的派给各个总兵…… 就有很多老兵看着,阵阵眼晕。 王爷…… 嗯,不得不佩服王爷了。 王爷非常淡定地在旁边看着,犹如那巍巍南山,岿然不动。 都听说王爷宠爱王妃…… 但,王妃出手不凡,大家又觉得,王爷就该这么宠她。 分好了解毒粉,叶斐然对成甯拱了拱手,说:“王爷,接下来交给您了。要如何斩首,如何行动……” 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怀表看了看,叶斐然眼神变得严肃,“日出之后风向会变化,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 炉香冉冉上升,掩盖了血腥气味;屋角的报时滴漏一滴一滴的落在水盘中,那节奏倒是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炮火喊杀,有着似有若无的和合呼应? 叶斐然目光从那报时滴漏上移开,透过遮蔽自己的垂珠帘,落到成甯身上。 稳坐指挥所,成甯很忙碌,不住处理各方军报,还有无数的信鸽从窗外飞来,腿上都带着二指宽的条子。叶斐然眯起眼睛,看着自己的男人专注战事,成甯真的很能干,很了不起。 似乎是觉察到她的目光,成甯忽然回头,对着她的方向狭促地挤挤眼睛,又忙去了。 叶斐然莞尔,低下头去,专心入定。 她就在这儿陪着成甯打仗了。 汶河水面上,飒风正紧,河面乍一看上去似乎平缓。一片树叶掉落到河面上,在浑浊发黄的河水里打了两个旋,沉得无影无踪…… 清晨的雾气尚未散去,吴祁站在文县最高点观星亭上,仔细观看,“风声变了。” 几艘停泊在码头最外面的船,开始缓缓离开河岸,船上伪装用的渔网等物剥落,露出长长的木臂和发射台。吴祁微笑着,显得很满意:“我再助你一臂之力。” 盘膝坐下,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风,越刮越紧。 很快那几艘投掷船到了河中心,先锋部队早早乘着夜色划了鬼船到此处放下了标志浮标,看到那水面上载浮载沉,染了红曲的大鱼漂,上面还插着“季”字令旗。船上的管带下令停泊下来,做好投掷准备。 吴祁取出千里镜,正在观看,身后多了一人,季珩朗声笑道:“怎么样?” “万事俱备,东风已送。” “让我看看?” 季珩从吴祁手中拿过千里镜,调到最大,“唔,到了地方了。来吧,让他们尝尝我们的毒气……我要那汤家镇码头上,尸横遍野……最好能踩着成甯的尸骨上岸!” 投掷机密锣紧鼓地准备着,吴祁说:“如果你想要踩着成甯尸骨上岸,最好现在就登上战船,在后面督战。士兵们看到主帅压阵,士气也会高涨一点。” 季珩不高兴地说:“你在教我做事吗?” 吴祁倒是温和:“我不是那个意思。” “如意说过,惜命方可为君。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贵为季家军统帅,怎么可以到阵上?要是我死了,群龙无首,那些人该怎么办?”季珩说,“走吧,这地方冷得很。我们到屋子里去暖和暖和。” 他把千里镜交给吴祁,自己转身先走了。 吴祁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你……连陪着士兵一起吃苦都做不到吗?” 不料这话被季珩听到了,季珩不以为然地轻声笑了起来:“那当然!我辛苦造反,不就是为了不吃苦吗?我季珩,天生是富贵之人,不应该吃苦!” 吴祁:“……” 默默无语,跟着季珩回到卫所中,等了漫长的一个时辰,季珩终于打扮,啊不对,披挂完毕。只见他穿一身雪白的轻甲,头上带着玉冠,金带环腰,越发风采飘逸,鹤立鸡群。在人群中,耀眼无比。 吴祁看了一眼季珩,犹豫了一番,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将军这一身……是不是太白了?” “在战场上很容易成为靶子啊”——他忍住了下半句没有说,他还想多活几天。 季珩轻轻弹了弹自己护肩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尘,说:“君子好洁,一尘不染。” 吴祁:“……” 垂下眼睛,不说话。 就这样看着季珩翻身上了同样半片杂毛都没有的白马,整个人就跟一根大号白萝卜似的,向着码头去了。副将来到吴祁身边,面无表情道:“吴军师,请吧。” 吴祁说:“副将大人,前方情况如何?” 副将脸色比锅底还黑,吴祁察觉不对,左右打量了一番,见无人留意,才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到底什么歌情况?” 副将闷哼一声,道:“大顺军派了尖刀队,把投掷器破坏了。打出去的毒弹还不如江边小孩子扔的水瓢儿远。” 吴祁大吃一惊,颤声问:“怎、怎么会这样?” “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好的。雕虫小技,胜之不武。真刀真枪地干一架,那才叫快活!”副将把手指关节掰得咔咔直响,翻身上马,“军师大人,请吧!” 纵马跟去了。 吴祁摇头叹气跺脚,笨手笨脚爬到马背上,跟着上。 打不出毒气弹,投掷器们全成了哑炮,大顺军来势汹汹,两军在江面上对峙着。 还没开始打,大顺军舰在江面上一字排开,红毛大炮猛烈轰击,巨响如雷,不少季家军还没正儿八经的交锋就被轰得肝胆俱裂,不少人倒头就想跑,被监军抽出刀来当场杀了,就算是这样,同袍的鲜血也没能拦住季家军溃逃的脚步。还有的人慌不择路,一头栽倒在江水里,冬天的汶河水冰冷刺骨,人一跳下去立马冻得浑身青紫,不少人在水面蹦跶两下子就被冻僵了沉到了水底下面去。 季珩远远见到自己的军队不争气,不由得气急败坏,眼看着投掷船们铩羽而归,被大顺军逼得缓缓回港,他从中军旗舰里出来,直奔投掷船。 一登船,看着满船丝毫没有动过的毒气弹,破口大骂:“怎么回事?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满管带,你,跟我说说!” 第1665章 哗变 第1665章哗变 那个满管带吃了败仗,本就难受,忍气吞声说:“投掷机被破坏了,没办法投出毒弹。对面大顺军发现了我们的船,追了出来,我们只好退回来……” 远处,炮声停止了,大顺军的攻击有了个小延缓。 季珩拔出刀子来,一剑把满管带砍了,满管带的头颅咕噜噜飞到舰上跪着的官兵们面前,苍老的脸上还带着错愕神色。 满脸戾气地,季珩一甩剑刃上的鲜血:“我们跟大顺狗拼了!” 声嘶力竭地喊叫……却,没有人响应? 季珩大怒,回头环视一圈,他的兵们只是跪在原地,一张张脸抬起来,盯着他,嘴巴没有说话,眼睛写满怒火?那些眼神,就像一个个小火把,季珩有些害怕,向后退了一步,转念一想这些不过都是下贱平民,和自己出身高贵的不可同日而语,腰杆子又硬起来:“拼了!!” 一个中年男人,满脸冷意地站起来,掉头就走。 季珩傻眼了,冲过去,长剑抵住了那男人后心:“站住!副管带,你什么意思?” 那个男人,正是这条投掷船上的副管带,跟了满管带十年了。他的背心在季珩剑尖猛戳下,已见了血,鲜血透过软甲渗了出来,那男人却毫无退缩的意思,扭过头,冷然看着季珩:“成事是你的功劳,败仗要杀我们的头。老子不跟你混了,你爱拼拼吧!” 季珩大怒,又想要杀了副管带,谁知道跟着副管带身后,原本跪着的人一个个站起来,纷纷往外走。 “我们不干了。” “谁爱干谁干去。” “本来就断子绝孙的事儿……” “我受够了!” 季珩握着剑的手颤抖个不停,鼻子都给气歪了,副管带毕竟还不想死,向前走了一步,转身看着他:“季将军!不对啊!” 季珩铁青着脸,“怎地?你们要造反不成?” 副管带说:“你又不是皇帝,造个屁的反!既然跟着你都没活路了,那干脆我们把这个反贼抓了去献给朝廷吧!兴许有个活路呢!” 季珩大惊,士兵们亢奋起来,拔出武器朝着季珩扑过来! 船上哗变了!! 喊杀的声音,被挡在了船舱外面,季珩发现自己的亲兵都外头,他也太托大了,完全没想到人被逼急了是会反抗的。他拔剑杀了好几个扑过来的水兵,参入战团的人越来越多,根本杀不过来,季珩靠近船边,拔出哨子拼命吹:“哔——” 尖利哨声召来他的亲兵,亲兵们冲进船舱里,和哗变的船上官军厮杀起来。 季珩武功最高,杀的人也最多,砍得剑刃卷了边,扔到一边去,劈手扯下墙上挂着救生用的大竹竿子,那竹竿子足足一丈多长,在屋子里抡圆了来,强横的内力扫起,旁人纷纷避之不及。副管带杀红了眼,不知从哪儿拽出一把铁胎弓来,“跟这狗贼拼了!” 弯弓搭箭,一箭朝着季珩射去,正中季珩右眼。季珩大叫一声,捂着眼睛跪下,幸亏他反应快,瞅到了窗户,朝着窗户外面跳了出去,并且在怀里抓了一把金叶子出来,朝着屋子里一扔! “是金子!” “金子!!” 金灿灿的金叶子飘了一地,引起官兵们哄抢,季珩趁机迅速逃跑。 眼看主将白袍染血,神情仓惶地从投掷船上跑下来,身后还跟着亲兵,剩余的季家军一下子全愣住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人越众而出,朗声道:“不好!季将军负伤了,船上一定出了细作!红毛大炮拿来!轰沉投掷船!” 众季家军齐声:“是!” 那人正是吴祁,他来到季珩身边,说:“将军,请随我进去包扎!” 他把季珩迅速到了旗舰的舰长室内,季珩耳听着红毛大炮震天响,惊慌地问:“吴、吴军师!我听错了吧?你让他们去轰炸投掷船?” 吴祁帮他上了麻沸散,做着拔箭的准备,冷静地说:“大敌当前,乱军心者,当斩。” 这话……季珩从前不止一次说过。 但现在听起来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气急道:“大顺!大顺军还在江面上虎视眈眈,我们怎么可以把枪口对准自己人?” “你冷静点。”吴祁还是那副清冷的语气,“他们还没有攻过来。但投掷船上的副管带,已拿着弓箭对着你。码头上下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我不果决处理了他们,就会有更多士兵哗变!!” 季珩顿时整个人枯了,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怎、怎么会这样……我生而高贵,他们为什么不听我的?都是一些垃圾……吴祁,你帮我。想个办法,把他们镇压下来!” 吴祁说:“这不是已经镇压下来了么?呐。” 说话间,他已经把季珩脸上的污血擦掉,上好了药,包扎好了伤口。季珩站起身来,刚刚瞎了一只眼,只能用左眼看东西,身子前后摇晃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平衡,右眼黑暗一片,恨得直咬牙,蹒跚着走到窗边去看。 只见投掷船被拦腰炸断,浓烟滚滚,朝着水底沉下去。无数官兵挣扎求生,被射死在水里,江水染红一片,惨不忍睹。 季珩不同情这些无辜死的人,这些人在他眼里就跟蝼蚁似的,但是他看到还有人在反抗,那就很不爽了,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远处的大顺军显然也发现了这边发生了哗变,趁机加快速度,气势汹汹朝着季家军冲过来。季珩又急又怕,说:“不行!成甯那狗贼要扑过来咬人了!” 他大喊:“取我新披挂来!我要率兵迎敌!” 喊了半天,身后没有反应。 他又喊:“吴祁!你死哪儿去了吴祁!” 吴祁的声音冷冷响起:“我在这儿呢。” “吴祁,和我一起到舵室!”季珩说,“就算我自己打不过,我也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吴祁没说什么,跟着急得发疯的季珩到了船舵室,季珩看见掌舵的水手颤抖着,那船前进就跟蚂蚁爬似的,于是一脚踹开舵手,自己亲自掌舵,顺带着把速度放到最快。 第1666章 汶河之战 第1666章汶河之战 顿时,旗舰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朝着大顺军冲过去! 与此同时,季珩还打开了主炮炮口! “如意如意,助我神力!” 按照李如意生前留下图纸搞出来的战舰主炮,自动上膛,炮口对准了大顺军旗舰……季珩仿佛看到了成甯惊恐的面孔在面前飘扬……他裂开嘴,狰狞狂笑:“成甯,就算我要死,我也拉上你垫背!” 成甯好像及时发现了他的动向,一瞬间,那艘旗舰狡猾地向后一闪,躲进了大顺船阵中。 大顺船结成圆环状,如滚轮般旋转着,悍然迎战! 季珩怒吼:“他娘的成甯,狡猾如鼠!上啊!” 从斩首战瞬间变成了阵前战! 汶河上,季家军和大顺军展开了殊死的战斗! 来势汹汹,季珩的大船饿虎扑食般扑向成甯的大顺旗舰。炮火轰隆,泥黄的汶河水被铁锈和机油染红。遮云蔽日,浓烟野火伴随着战死亡魂鬼哭。这一战,已然是本朝最强的水兵兵力对决!秋风烈,船只一艘接着一艘被击沉,嗜血的大鱼在水里划出一道道令人心悸的痕迹……此后的三年中,汶河两岸,无人敢饮汶河水,无人敢吃汶河鱼! 眼见自己的船只一艘艘地减少,只有旗舰凭着猛烈的炮火,击退着大顺军潮水般的攻势。季珩成了困兽,而这只困兽,獠牙如刃,倒是让大顺军一时不得近身! 吴祁指挥着队形不断变动,勉强支持着大顺的攻势。季珩坐在他身后,嗜血的眼球鼓起,却是束手无策! 都知道,在这季家军中,军师才是真正会打仗的人…… 不过,季珩武功卓绝,杀人无情,让人畏其威……都看到了投掷船那船毁人亡的惨烈下场,再加上大敌当前,季家军倒是结束了哗变,变得同仇敌忾起来!大家团结在一起,勉强抵挡着大顺军的节节进攻! 忽然之间,吴祁回过脸,对季珩说:“季将军,大蛇出动了。” 季珩闻言,抓起千里镜,仔细在江面搜寻:“你说什么?” “离汤家镇码头一里处那个芦苇荡里,你看到吗?突然之间飞起了一群水鸟……应该是有人潜伏在此。然后,你看看成甯那匹坐骑,不见了。我刚才看到那坐骑向芦苇荡跑了过去。战马都认主,那匹马突然离开自己的主人,那边应该藏了和成甯关系非常密切的人。” 季珩不笨,闻一晓十,顿时眯起了眼睛,嘴巴直裂开到耳后根,一字一顿挤出三个字:“叶、斐、然!” 吴祁微微颔首:“应该是。” “我要去杀了她!!” 吴祁一把按住几乎暴跳离开原位的季珩,低吼:“将军!切勿意气用事!” 一想到叶斐然,季珩就恨得牙齿痒痒!他原本有机会和李如意在一起的,他对她倾心相恋,不奢求能够和她永远在一起,只需要默默守护在她身边就够了!哪怕后来她去了若氏,他也深深祝福着她,只希望她能够过得好……是叶斐然那个阴魂不散的恶毒女人,竟然追到若氏去……还害死了她!! 季珩闭上眼睛,仿佛回到了那一天……他风尘仆仆赶到若氏,路上大病一场,耽搁了大半个月时间,等火急火燎地赶到天兰城的时候,看到李如意已经被处死了,她的脑袋高高地挂在墙头。季珩当场就疯了,洒出毒雾来,把在天兰城城门内外方圆半里的人,无论是守城官兵、还是路边摊贩、甚至路过的百姓……统统毒瞎了双眼。 他的如意那么好看,那么心高气傲,他绝对不会让她被挂在城头,让人看到那么丑陋不堪的样子!! 他厚葬了李如意,在她的墓前跪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之后,瘦成一把骨头的季珩站起来,曾经翩翩佳公子的他,外表变了,芯子也换了个人。 他牢牢地记住了叶斐然,牢牢地记下这份仇恨…… 他…… 要报仇…… 吴祁看着季珩那张脸,他的肌肉疯狂抽搐扭曲着,就好像随时要抽抽过去似的,简直让人看到就反胃。努力冷静着沉声道:“季将军,你身上系着的,不光是李如意一个人的仇恨。还有八万季家军士兵的身家性命!” 季珩听都不要听,在他的心里,最重要的是李如意,别人全都是狗屎。他脑门上青筋暴起,狞声道:“我不管!” 吴祁拉着他,他不但没有顺势停下,反手“啪”一巴掌,打在吴祁脸上。 吴祁愣住了。 正在掀开帘子准备进来报军情的副将也愣住了。 屋子里,一片死寂。 吴祁放开了季珩,淡声道:“好吧。既然将军感情用事,罔顾手足性命。我们……竟是错付了将军!” 季珩嘴唇嗫嚅着,脸上肌肉跳动得更加厉害了,想要说什么,可直到吴祁离开了舰长室,他终究还是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说。 副将走进来,“军师……” “让我安静一会儿!”季珩摆摆手。 急促喘着气,最终说,“把军师追回来,就说,是我鲁莽了。战事要紧,请军师不要计较……” 副将看起来像是大大松了口气的样子,大声立正答应:“是!” 还好吴祁没来得及走远,正在打仗,又在船上,他压根没办法走远,也就是回了自己屋子打打包袱罢了。很快副将就把他带回来了,季珩面前的茶壶已经空了,把自己灌了一肚子热茶,总算冷静下来,季珩说:“军师,刚才是我急躁了。不过军师也是误会我了,我要杀叶斐然,何必我自己亲自出门动手?” 这一下可把吴祁整不会了,吴祁只得拱手道:“愿闻其详。” 季珩压低声音,对着吴祁耳语了几句。 吴祁大吃一惊,失声道:“那也太歹毒了!” “无毒不丈夫!”季珩恶狠狠地咬着牙,“她当初怎么对如意的?敢毁掉我季珩心爱的女人,我要这贱人受尽万千痛苦才能死去!” 吴祁看起来很不赞成,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继续反对季珩,只是叹着气点了头。 第1667章 芦苇荡中 第1667章芦苇荡中 就是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大顺军又蚕食了季家军一片阵地,包围圈已见雏形。远处的大顺军选了好几个嗓门大的,拿着一个做得喇叭花似的东西,对准这边大喊:“季家军的兄弟们,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如果想要活命的话,就赶紧投向吧!我们保证优待俘虏,如有真心悔改者,发还路费送回家!!” “季家军的兄弟们,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我们知道你们都已经不想打仗了,这么打下去没有意义的,投降吧!!” “季家军的兄弟们,都是大顺的子民,何必执拗不认输?只要真心悔改了,每人二两银子,绝对没二话!!” 这些喊话也是成甯战术的一部分,翻来覆去的喊了几遍,季家军的战意就消解了下来。好多人开始停手了。 又有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显然出自某个武林高手的:“季家军的兄弟们,现在你们投降过来,是二两银子路费。半个时辰之后投降,就只剩下一两银子路费啦!” “啊?” “怎么会这样?” “投降发的路费还带减价的?” 季家军士兵们犯起了嘀咕,交头接耳起来。 原本剑拔弩张的战场,顿时气氛很是古怪——就跟讨价还价的菜市场有几分仿佛了? 嘀咕声中,吴祁及时出现,提着好几大筐银子,“砰砰”搁在甲板上! 阳光下那雪亮的光芒顿时刺瞎了季家军士兵的眼睛!吴祁大声道:“杀一个大顺军,奖一块银子!轰沉一艘大顺船,一筐全是他的!” 那些季家军在被季珩收编之前,原本就是流窜各地的亡命之徒。要说能文能武的,那是瘌痢头上的头发——没几根。至于论欺行霸市,好吃懒做,挖绝户坟敲寡妇门,钻暗门子吸五石散那等上不得台面的勾当,那是一个比一个精。看见银子,这些季家军那是眼睛都瞪直了,恨不能从眼睛里伸出俩手来把银子抓兜里,霎时之间,士气大振,震天的喊叫起来。 乱七八糟的叫嚷声中,士兵们如潮水般涌向船头船尾,做好又一轮冲锋准备。 大顺军见他们不投降,倒也不急,也就是缓缓抬起了排炮的炮口,“通通通通”的给他们来了一排炮子儿。顿时,离大顺阵地最近的几艘季家军船上,传来哭爹喊娘的惨叫,船被炸得直冒烟,船上的季家军下饺子似的往外跳。从船上放下来几艘救生艇,不管不顾朝着大顺军方向飞窜。 吴祁不甘落后,朝着大顺军还了一通炮击,虽然炮声寥落,好歹也壮了壮自家人胆色。 双方你来我往的打得热闹,谁也没有留意到,季珩旗舰上,有人偷偷滴推出了好几门——迫击炮。 这东西也是李如意留下的产物,原本留在了天兰城,不知道为何最后落在了季珩手里。既然是李如意的东西,季珩就当做宝贝,一直藏着掖着不许拿出来用。这会儿一亮相,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都没在意。 季珩亲自动手,把一枚圆乎乎的东西,装进了炮筒里。按照李如意教的法子,调好了炮口和角度,“预备——发射!” 轰隆—— 一股空洞枯燥的呼啸声划破两军耳膜,朝着大顺军后方发射,爆炸过后,燃点起一片火海。 这玩意儿能从天上绕过前方,直打敌后! 季家军兴奋了,开始喊杀—— 成甯的旗舰开始动了起来,朝着前方缓缓移动,似乎打算过来迎战了。季珩满眼嗜血狂热,说:“嘿嘿,缩头乌龟,总算出来了!” 又一发迫击炮发射,这次却是——芦苇荡! 风高物燥,那芦苇荡上全都是盛开的芦花,极容易着火。燃烧弹一落下,顿时变成了一片火海。 季珩哈哈大笑,仿佛听见了叶斐然的惨叫—— “叶斐然!你给我死,给我死啊啊啊啊!!!” 处于极度亢奋中的季珩,完全没有留意到,大顺军的旗舰已杀到他面前,自己辖下的季家军正如潮水般溃退……季珩拔出腰间宝剑:“成甯,我和你拼了!” 船头对接着船头,大顺军从对面潮水般攻占了季家军的旗舰,捉对厮杀起来。季珩看到成甯站在旗舰上,一脸怒意看着自己:“季珩,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季珩得意地笑:“成甯,你老婆果然躲在那里,对吧?你以为把叶斐然藏在郊外就安全了吗?谁知道被我发现了!” 芦苇荡已成火海,火光映红了半边蓝天!!无数黑灰扬到半空上,就像亡魂在飞舞!! 成甯怒到了极点,反而面沉如水,只是拔出了长剑:“你去死吧。” 剑尖如芒,对准了季珩喉咙。 季珩也拔出剑,“我早就想和你打一场了!!” 杀气腾腾的战场中,两人视周边为无物,突然之间,双双暴起,朝着对方挥剑而去。那一战日月无光,凌厉剑气,波及周围,无数士兵被剑气划伤,惨叫着避之不及。季家军旗舰上空出老大一块空地,成为成甯和季珩决战的修罗场! 也就拆了十来招,成甯挑破了季珩的手腕,季珩长剑在空中转了十几个圈圈,落到水里去。如水般的青刚剑指着季珩喉咙,成甯道:“你输了!” 季珩嗫嚅着嘴唇,额角有一条鲜血蚯蚓般地爬下来,成甯直接一剑刺破他的喉咙,季珩倒在他的脚下,单着的那只眼睛还死死盯着成甯。 兵败如山倒,眼见首领已败,周围的季家军纷纷扔下了手里的兵器。 成甯眯了眯眼,说:“该死。” “轰——隆——” 又是一发迫击炮响,空洞而干巴,成甯急速抬头,发现那个迫击炮落向了——大顺旗舰后面,一条白色帆船! “你妈!”成甯怒吼,“季珩,你竟事先设置了延时发射!!” 季珩气管被刺破,说不出话来,只能“嘶嘶嘶”的喘气,单着的眼睛流露出得意的恶毒,嘴角努力咧了一咧,狞笑了一下,“叶……死……” 第1668章 季珩真正的复仇 第1668章季珩真正的复仇 季珩不是笨蛋,他早就看出来了,芦苇荡也只是疑兵之计。成甯不会让自己的女人离他太远,所以一直用庞大的旗舰掩护着叶斐然所在的白帆船。而旗舰移开,露出了白帆船,迫击炮的燃烧弹就能够命中她了。 成甯夺走了他心爱的女人…… 那么,他也要夺走成甯心爱的女人! 那才是季珩真正的复仇!! 燃烧弹打中了船帆,噼噼啪啪的烧了起来,那结实厚重的帆布迅速变成一个个大火球,无情落在船上。也不知道季珩到底在燃烧弹里掺了什么东西,火势极为猛烈,短短数息之间,烈火吞噬了整艘大船。 成甯赤红了眼睛,声嘶力竭怒吼:“二丫——!!” 他想要扑过去救人,其实许多士兵已在他前面扑过去了,不俱是水桶、头盔甚至外衣,把能够扑火的家伙什都给抄上,冲到那白帆船上扑火。 无奈火势太大,不但没有扑灭,还烧伤了好些人……噼噼啪啪,火苗疯狂跳动着,成甯看着眼前的大火球,瞳孔惊恐地收缩成两个小点,悲伤欲绝嘶吼:“二丫——” 他的二丫—— 那一天,所有在场的人记忆深刻,他们的王发狂了。 不惜一切代价地灭了火,把只剩下龙骨架子的白帆船拖进了汤家镇军港。 摄政王没有阻止大家庆祝胜利,他只是自己走上了那条废船。然后……三天三夜,没有出来过。 三天后…… 汶河水上的铁锈红终于褪去,硝烟散尽,野火渐熄。 接收季家军残部的事务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捷报也八百里加急的发到京城去,听说皇上龙颜大悦。只是……谁也不敢跟京城的皇上说,这边白帆船上发生的事。 那艘被烧得黑炭似的大帆船被停在岸上,就跟一个大棺材似的,散发着不祥气息,令人望而生畏。 成甯独自盘膝坐在主船舱里,周围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他不吃不喝不动,就好像要把自己融入到黑暗中一样。几具烧焦了的尸体已被亲兵们抬下去了,抬下去之前,成甯逐一翻检过,证实不是叶斐然,就让亲兵们以县主礼,把这些叶斐然跟前的女护卫去厚葬了。 歇过了这口气,成甯摇摇晃晃站起来,喃喃自语:“还剩十二间舱房没找……” 叶斐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呆在这里,一个一个屋子的翻找,上面的屋子都找完了,成甯要往底舱里去。顺着被烧得咯吱发脆的舷梯下到白帆船船腹最底层,晃亮了火折子,这里已经是大船吃水线以下,货仓、弹药库、桨室、机轮室,唯独不能住人。原本货物火药机油味道混在一起就不好闻,火烧过后再水浸泡越发恶臭。 成甯对周围一切置若罔闻,只管用心搜寻。 推开烧得残缺的弹药库门,破烂门边划成甯手指,血珠冒出,落入他已然新伤叠旧伤的手掌上,他浑然无视,“二丫……” “你出来啊。” “我知道你还没死……” “二丫,你出来啊。” …… 都说火烧人最痛,被火烧死的人最惨。下了十殿阎罗处,黑白无常都得另外拿眼看你,排队投胎都得往后靠一靠。要不是小书及时显灵把叶斐然吸进空间里,叶斐然就成了那火中活鬼。 就算这样,她浑身上下好几处地方着了火,腿上胳膊上背上燎了起无数寸许直径的大水泡。一进空间,就疼得昏迷了过去。 小书只是个系统,扑棱下翅膀倒凑合,就是不能救人,也没法拎东西。 眼瞅着宿主快要肉体毁灭,小书急得不行,还好外面的火熄灭了。不然空间就得和宿主一起被抹杀。可是,叶斐然昏迷,她也只能停留在空间里,不死不动不灭。 也是叶斐然命不该绝,就在她伤口开始溃烂的时候,她竟然奇迹般恢复了意识。 这个女人生命力顽强得像草籽一样,在小书的大声呼喊鼓励中,她愣是忍着疼痛,沿着空间土地爬过整整一片息壤,一头栽进灵泉中。灵泉水立刻被血染红了,染红,然后变黑,叶斐然身上的衣服随着泡水变成了无数碎片浮到水面上。也是伤得很重了,向来清澈见底的空间灵泉,眨眼间泛上一层反光发亮的油污腌臜。 也不知道泡了多久,叶斐然才有力气呼出面板来,找丹药吃下。 这条命也就捡回来了。 正在纠结怎么出去才不吓人,她听见空间外面传来她男人的嘶叫:“二丫……” 叶斐然顿时仰起头,到处东张西望:“阿成……” 他怎么变成这个声音了?那么嘶哑,还带着哭腔? “阿成……” 小书正待要阻止他:“宿主……别鲁……” 叶斐然身影一闪,已出了空间。剩下小书漂浮着:“……莽……” “相公。” 成甯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直到看到了叶斐然的半张脸,在一个烧成焦炭的炮弹架子后面露出来。他的眼神顿时变得直愣愣地,墨眸深邃,光芒流转,死死盯牢叶斐然,好像生怕他一移开视线,她就会消失不见了似的。 叶斐然一离开了仙气浓厚的空间滋养,回到现实世界中,还没痊愈的伤口暴露在外,好像有一千根小刀沿着伤口在刮扎,疼得她“嘶嘶”直抽冷气。成甯如梦方醒,快步上前:“让我看看你哪儿受伤了……” 一走近,发现叶斐然衣不蔽体,眼前红白红白一片。 红的是伤口,白的是肌肤,那画面在黑暗的舱房中一下子刺痛了成甯的眼,他眯了眯眼睛,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二话不说脱下身上破破烂烂的战披,轻轻抖开,小心翼翼盖在叶斐然身上。就算他已尽力动作轻微了,叶斐然还是忍不住一个劲往后缩:“疼……” 成甯眼角顿时泛红,“宝贝,忍着点,宝贝……” 他终于把叶斐然裹好了,把她抱了起来。那实实在在的触感一落入怀里,成甯不知不觉地,吁了一口气,合上眼睛。 真好…… 真好! 第1669章 如果你死了,我下去陪你 第1669章如果你死了,我下去陪你 叶斐然看着他,看着看着,脑袋一歪,把脸挨在他胸前:“相公。我以为我活不成了。” 成甯低声嘶哑道:“别怕,如果你活不成,我……我就下去陪你。” 话音刚落,叶斐然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就这小小动作,牵扯着伤口,好几个地方开始冒血。成甯不敢多耽搁,迈开长腿,飞也似的从底舱回到地上。 船舱外面,天高云淡,风和日丽,是个晴朗好冬日。又是歇午的时分,军港码头上大部分人去了吃饭,只有十来个小兵剔着牙晒太阳。成甯冷不丁的冲出来,顿时把那十来个小兵吓得跳起来,“王爷出来了!” “王爷!” 码头上乱七八糟的叫喊响成一团,有两三个人冲上来迎接成甯。看到成甯怀里还抱着有人,惊异不已。成甯直着脖子喊:“来人啊——来人——备车、备马,传大夫!” “大夫死哪儿去了啊——” 整个军港,就跟睡醒了似的动了起来。下属们迅速找来一辆大马车,护送着成甯两口子往城里去。 叶斐然被成甯搂着,半梦半醒地,知道自己在马车上。马车一颠簸,身上的伤口就疼一下,怕成甯担心,死死咬着嘴唇不出声。熬油似的也不知道熬了多久,外面一声“到了到了”。 她觉得不能让成甯继续抱着自己,使出吃奶的力气,低声道:“相公……” 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成甯耳朵倒灵敏,立刻说:“怎么?” 叶斐然说:“用……担架……” 公主抱什么的很唯美很浪漫,不过实话实说,她身上那些燎泡太多成太散,碰哪儿哪儿疼,摩擦多了还会有发炎风险,还是担架来得安全。 成甯:“嗯。” 他立刻叫人拿来担架,把叶斐然放到担架上,抬着她进了屋子。 随军大夫听说娘娘救出来了,早早地候着在屋子里,待叶斐然安全转移到床上时,就跟了上来。成甯见是个男大夫,没有一皱:“城里有没有医女或者懂医的婆子大娘?” 确实,王妃娘娘千金之体,受伤的地方不适合男大夫眼看。可烧伤不必别的伤,只用诊脉喝药就能解决。必须一天好几次的消毒、换药、敷药,成甯不满意这个大夫,底下人也都知道不合适。荆远伺候他跟前的,就上前说:“王爷,卑职已命人去请珍珠姑娘来了。珍珠姑娘是伺候惯了夫人的,一会儿让姜大夫跟她说清楚了如何用药即可。您意下如何?” 成甯才算了点了头。 大夫给叶斐然诊脉过后,开了方子,底下人忙乱着去抓药,一时珍珠也来了,见到叶斐然还活着,眼泪“扑簌簌”地直往地上掉:“夫人,您还活着,那真是太好了……” 成甯说:“珍珠别哭了,快去跟姜大夫学着怎么敷药,夫人受伤的地方在背上和胳膊腿上,往后全仗你来伺候的。” 珍珠擦擦眼泪,跟着姜大夫下去了。 成甯见到处乱糟糟的,好多人闻讯赶来,都想要来看视叶斐然。他瞧着越来越心里烦,把所有人撵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他自己。 把门关上,世界清静了。 回过头去,却发现叶斐然躺在被子里,睁着眼睛,骨溜溜地盯着自己,她的脖子以下部位被被子遮住了,剩下一张脸还躲在乱蓬蓬的头发里,脸蛋瘦尖了,苍白了好些,成甯又好笑,又心疼,心里软软地,走到她身边,“很疼吗?” 叶斐然低声说:“本来挺疼的,现在还好。季珩怎么样了?” “他啊。我们可以给他过节了。想过中元节还是清明节,随你选。” 叶斐然:“??” 乐子大了,被逗得笑了起来,拉得伤口一抽一抽的疼得她哎哟哎哟叫唤。成甯忙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逗你笑……” 叶斐然眼泪滴落了枕头上,说:“没事,笑着反而不疼了。帮我擦擦眼泪。” 成甯就帮她擦眼泪。 擦眼泪的时候,正好脸对着脸,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俩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叶斐然笑了两声,变成呻吟,“好疼……别逗我了……哎哟……我这都出水了……” 还没好全的烧伤的地方,折腾了半天,全划拉开了,往外冒血水。 成甯掀开被子一看,心疼得脸上肌肉直抖:“我给你换了药吧?” 叶斐然从空间里取出自己之前用过的消炎止痛膏,递给他,说:“相公,大夫的药估计还没配好。你先用我的药吧。” 很乖很听话地,某人把药膏接了过去,先用丝绸沾上了烈酒给她消毒好了,再敷上药膏。叶斐然指指点点地:“那颗黄色的小药丸给我吃了。” 那其实是一粒抗生素,消炎用的,谨慎起见,叶斐然让小书给它变化了,变成了这个年代的药丸的样子。 成甯有些踌躇:“没有经过大夫允许,随便吃药,会不会不是太好?” 一边说,一边很顺手地把药给扔了。 扔了!! 叶斐然气得眼睛瞪大了,“别啊。那药可以的——” 成甯很坚决摇头:“不行。为了你好,你最好忍忍。对了,我让人去寻霉糕去了,寻到了霉糕可以熬霉糕汤,喝了病就好。” 他在叶斐然面前向来强势,平时叶斐然就拗不过他,现在她都重伤了自然更拗不过他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成甯扔掉了她的抗生素。 换好了药,成甯又发现盖着叶斐然的细棉被被面太粗糙了,对伤口不好。折腾着让人回去取真丝的被褥。你别说,真丝被面一盖上之后,叶斐然果然觉得伤口摩擦得没那么厉害了,就跟另一层肌肤贴上来似的,特别舒服。 喝过了霉糕汤,又喝了大夫开的药,被喂了一肚子汤汤水水,叶斐然吃不下别的东西,也就迷糊着睡了。 一觉睡到半夜,生生疼醒,左右看看没有人,偷偷从空间拿出一颗抗生素吃了。 小书给她检查身体,说:“宿主这是第二次服用抗生素了哦。要注意药物浓度,过犹不及,要是吃多了,反而会伤害身体。” 叶斐然觉得奇怪:“我不是才吃了一次么?” 第1670章 霉糕汤原来就是青霉素啊 第1670章霉糕汤原来就是青霉素啊 小书说:“但是我检查出来,你体内的药物浓度就是峰值已经逼近临界点了。你四个时辰之内不能再服用抗生素了。” 纳闷着,叶斐然也就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成甯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进来了:“二丫,来,喝霉糕汤。” 叶斐然就问他:“相公,霉糕汤到底是什么啊?” “你不知道?”成甯一愣,放下霉糕汤,用哄闺女睡觉那会儿的轻柔口吻,跟她说,“霉糕,就是江左郡这一带用来治病用的。道理很简单,取了新鲜米糕,放在角落里,任由它发霉。那种霉点绿绿的,发好了可以存放一年。如果有人拉肚子、长时间发热什么的,大夫瞧不好,就弄一碗霉糕汤,一天三顿的喝,很快就好了。” 叶斐然越发奇怪了,她看了一眼那碗汤,皱眉:“我才说怎么味道怪怪的呢,原来是用发霉的米糕做的啊……好恶心,相公。我不想喝了。” 成甯很严肃地说:“不行。必须得喝。你看,你今天是不是比昨儿好多了啊?就是霉糕汤见效了!” 但如此古怪的东西,叶斐然是真不敢喝了。成甯见她闭紧了嘴巴不合作,恼了,沉下脸:“二丫,听话。不然我硬来了?” 他这么严肃认真,叶斐然怯了,怯生生看了他一眼。 但,如果她猜得没错,用米糕发酵生成的霉菌,应该是最原始的类似青霉素的抗生素在里面,杂质还多。也就是小书在她体内测出那抗生素的来源。 幸亏自己没有青霉素过敏,否则的话就该死翘翘了。 昨夜才吃过了空间里做出来的抗生素,就没有必要用青霉素了…… 她想了想,软和着口气,对成甯说:“相公,这霉糕汤是不是最多只能连续喝三天?” 成甯说:“嗯呢。” “连续喝会有什么后果?” “倒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后果。不过一般第二天也就见效了。” “所以咯,相公,你看看,我就见效了啊。我现在没有发热,伤口也没有灌脓。过两天结了痂就是皮肉外伤了。” 成甯放下霉糕汤,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仔细比对了体温,点了头:“行吧。那就不喝了。别的药得喝。” 叶斐然眉开眼笑的:“好!” 成甯最遭不住她的笑容了,眼睛弯弯的,黑水晶般的眼珠子莹然生光,露出八颗又白又整齐的牙齿,灿烂得六月阳光似的。他跟着叶斐然也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嘿。” 失而复得,王爷恨不得长在王妃跟前,粘得不行不行的。荆远请他去卫所商议事情,成甯不舍得去,可是军情不能耽误,成甯大手一挥:“都到这院子耳房里商议。” 荆远好生为难,“王爷,耳房地方狭窄,站不下这许多人啊……” “那算什么事,排着队一个个来呗。” 成甯飞快地处理好公事,又回来粘着叶斐然。养了一天,叶斐然精神又好了些,能跟他说许多话了。夫妻二人一个趴着,一个坐着,手拉着手,就跟扣了环似的。叶斐然低声道:“相公,你说如果我死了,你跟着我下去,是真的么?” 成甯说:“自然是真的。” 叶斐然横眉怒目,数落道:“你傻啊!我不在了,两个娃你不得拉扯大?不然没了妈又没了爹,遭人作践噢!” 真是的,没想到成甯如此憨批! 成甯知错就改,乖巧道:“那我就活着,把孩子们拉扯大。” 叶斐然满意地笑笑。 成甯话锋一转:“不过绝对不续弦。” 叶斐然再次瞪眼:“你傻啊!一个人过日子多无聊啊!如果我死了,你应该放下我,快快活活的,我才……” 话音未落,成甯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疼得她嘶嘶倒抽凉气,男人面孔深沉眼神如冰:“不许说这种话。” 他专属叶斐然。 不会再考虑别的女人。 叶斐然见他那么严肃,知道自己碰触到逆鳞,心里暗暗后悔,趴在床上不再言语。静默了一会儿,成甯稍稍放软了语气:“刚才弄疼你了?” “还好啦……”回答他的声音,也是绵软的。 男人越发眼眸如水,轻轻摩挲着刚才他打过的地方:“疼就说话哦。我给你上药?” “现在不疼了……” 回答他的,还一块儿撅了撅小屁屁,看着被子上鼓起来一块,成甯又好气又好笑,“你特么就不能正经点?” 叶斐然摇头:“不能。” 成甯就又开始觉得巴掌心发痒,看着小娇妻那小样儿,后槽牙也发痒。如果现在她还好着,特么的他拿他的颜值发誓,把这货怼得下不来床! 然而……叶斐然还没痊愈。 某人也只好跑到屋外,命人用夏枯草熬水,一气灌了两碗,才算把肚子里的邪火给压下去了。 正在喝着凉茶,薛长乐赶来了,边走边大声说:“找到了夫人你们怎么都瞒着我!” 万江珧急急脚跟在她身后:“我的姑奶奶,你这两天动了胎气,先躺躺……夫人也不愿意你太过担心她啊……” 薛长乐挺着肚子,走起路还是带风的,万江珧赶在她身边扶住她,让她安全大步迈过一尺高的门槛,长长舒了口气。 成甯站在院子里,说:“长乐来了。” 薛长乐直奔成甯跟前,行了个礼:“王爷,夫人呢?“ 直愣愣的,连个弯都不晓得转,幸好成甯也不介意,指了指屋子里说:“在里面休养。她伤在背上和胳膊腿,才刚平稳下来。你进去小心点,别大呼小叫的。” 看来,成甯也是怕了薛长乐那阵势。 薛长乐嘴里应着“知道”,一阵风地刮进了屋子里,万江珧紧跟在她身后,路过成甯的时候停下脚步来,对着成甯拱了拱手,眉梢眼角很是无奈。成甯不禁莞尔,万江珧低声道:“啧,女人!” 屁颠屁颠跟着薛长乐进屋了。 屋子俩人乌眼鸡似的,双手扣了环了,眼泪汪汪。 叶斐然哭道:“长乐,你肚子这么大了!” 薛长乐垂泪:“夫人,我差点以为你死了!我要去火场找你,老万不让!” 第1671章 真丝妙用 第1671章真丝妙用 怨怒之意很深就是了。 叶斐然安慰道:“好了,我不是还活着么,你别哭了。刺激到宝宝不好。你怎么跑过来了,这地儿离耀祖堂多远啊,要是颠簸到了怎么办?有人陪你来么?” 万江珧适时出现在她面前:“夫人,有我呢。” “那还差不多!”叶斐然看了一眼万江珧,说,“如果我这次真回不来,长乐就要交给你了的。” 一句话,直接把薛长乐说得金豆子噼里啪啦下雨似的往下掉。 叶斐然实在看不下去了,对万江珧道:“把她带回去吧,动了胎气可不得了。” 薛长乐还恋恋不舍的,粘着叶斐然,“我来伺候你……” 叶斐然哭笑不得:“得了吧,姑奶奶,你留下来,是你伺候我还是我伺候你?麻溜利索的回去好好休养着!” 她挂下脸来,薛长乐才罢休。 汤家镇里的人们开始慢慢南渡,他们中很多人原本就是文县里逃过来的。如今太平了,就打算重返家园。成甯让陆新春率领军队过河拆除季珩留下的工事,开垦田野,重挖水井水沟,帮助老百姓重建家园。 ——一切开支,从皇上账上拨给。 这样一来,士兵有进账,百姓得实惠,毁坏了的城池村庄能够用最快速度重建,皆大欢喜。 又过了两日,夜里,下了冬天第一场小雪。小雪初晴,阳光灿烂叶斐然穿得软密暖和,来到窗边晒太阳。珍珠搀着她,走一步唠叨一句:“夫人,小心一点……夫人,慢一点……” 叶斐然哭笑不得:“得了。我又不是残废。” 背上伤口已经结疤了,很光滑的疤,也不痛。 当然了,每天晚上叶斐然还是偷偷进空间里,用灵泉水好好洗澡,再敷上空间的仙药,好得飞快。叶斐然动了心思,想要把空间里的药方子,再拿一点出来,也算是给这个世界留下点儿东西? 珍珠好像没听到她的吐槽似的,扶着她坐下,拿了两个靠枕来,说:“夫人你伤口都在背上,小心别被椅背硌着了。” 叶斐然挨着抱枕,舒服地眯起眼睛:“很滑。” “王爷下令,全都换了真丝的枕套。”珍珠含笑道。 叶斐然一惊:“全都是真丝……太奢靡破费了吧?这才刚打完仗没多久呢。” 李寡妇那一伙太奢靡,造成了多少极品,搞了多少坏事,从来成由勤俭败由奢,她素来引以为鉴的。 可不能让自己变成曾经自己最讨厌的人。 珍珠说:“你放心好了。江左郡生产丝绸,原地采买,不算奢靡。” 叶斐然才良心稍安,说:“既然如此。那些丝厂小本经营,也是难的。不可盘剥过度。我用过的这些被子、枕套、褥子,都带回京城吧。” 珍珠应道:“是,是,夫人劳驾动一动,我给您换药。” 脱下外衣,露出光洁细嫩的肌肤,珍珠用干净的羽毛沾了药水,轻轻给叶斐然的伤口上药,看着那光滑的痂皮,看住了,“夫人。您别说,一般火烧过后的燎泡,破了之后极容易化脓。夫人的这些伤口平滑结实,完全没有化脓。看来是真丝的功劳呢。” 叶斐然笑道:“是吗?没点根据吧?” 孰料珍珠很认真地说:“是真的。我娘从前跟我说过,有些人家烧伤红伤了,用绸子、缎子、丝的布条儿缠着伤口,真的会好很多。比用棉纱好。可那东西太贵了,甭说是穷人了,就连一般的人家也没几个经得起这么造的。” 叶斐然心念一动,陷入沉吟。 如果,可以找到一种廉价的丝织品来做成绷带,是不是能帮到很多人? 珍珠见她突然不说话,以为她倦了,也就不说话,专心给她上药。换好了药之后,大夫来请脉,喜形于色:“夫人痊愈得真快。等过几日痂皮脱落,就能够换上消疤痕的药了。养好了的话,能够不留疤痕。” 别说叶斐然了,周围伺候的几个丫鬟也眉开眼笑,纷纷叫好。 叶斐然也很高兴:“谢谢大夫。” 成甯回来了,大夫又跟他说了一遍,成甯也很高兴。夜深人静,叶斐然见成甯哼着歌儿,不禁白了一眼:“好啊。那么开心?” 成甯说:“你没听见大夫说嘛,可以不用留疤。” “那如果我留疤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说什么傻话呢。”成甯点了点她的鼻子,“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的二丫。” 叶斐然也就是故意逗逗成甯罢了,闻言,顿时笑成了花儿似的。孰料成甯下一句:“毕竟当年你胖得跟水桶似的我也没嫌弃你啊。” 叶斐然立刻抓起床上的枕头扔成甯脸上。 夫妻俩正闹着,外面院子吵吵起来,似乎有人硬闯。成甯原本被撩起来的火,顿时压下去,抬起头来:“谁?” 门外,吵吵嚷嚷的,有人喊:“三爷回来了。三爷请留步,让小的去通传王爷……” “我姐呢?”叶天宇的大嗓门格外响亮,“我姐呢?我姐救回来了?” 叶斐然惊讶道:“我还觉得奇怪,怎么不见天宇那小子呢。” 成甯说:“那会儿天宇负责在文昌山上设军,防止季珩逃跑。那小子就是块爆炭,我以为你死了,命人想法子把他留在文昌山……一直不许他回来,也不许人跟他说实话……” 不过,看样子还是瞒不住叶天宇。 外头吵得越发厉害,有点不像话了,叶斐然皱着眉头道:“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嘛。让那厮进来,让我说说他。” 成甯就开门来到了院子里,果然见到叶天宇正在跟几个亲兵撕扯着呢。三四个大汉都拉不住他。成甯开口道:“天宇!” 叶天宇听见他的声音,顿时来了劲儿,拧着脖子扯着嗓门嘶吼:“姐夫!你瞒得我好苦!” 成甯道:“行了,不就是怕你落了现在的形容么!进来!” 谁知道亲兵们一放手,叶天宇就跟气急了的恶狗似的扑了上来,“我把姐姐交给你,你特么就这样护着她?她差点死了!” 成甯侧身,轻松躲过叶天宇一扑,俩人过起招来。 第1672章 皇上两口子又闹别扭 第1672章皇上两口子又闹别扭 这还是底下人第一次见到王爷使出这么精巧的招数,愣是没有使出半招杀招,却不到半柱香就把叶三爷揍得趴在跟前。好些自诩自己身手不错的亲兵眼花缭乱之余,越看越是心惊惭愧。 叶三爷,可是出了名的军中数一数二高手! 成甯垂眸看着叶天宇:“你看看,死性不改……” 叶天宇不服气地瞪着成甯,翻了个白眼。 “行了,知道你对我很不满!可是你现在应该先去看看你姐吧? 叶斐然的声音果然从外面传进来,叫唤声还很急切:“叶天宇!你个死孩子,是不是又跟你姐夫干起来了?你不赶紧滚进来,老娘扒了你的皮!” 中气十足的喊叫,让叶天宇心中石头落了地。 到底也就只看了一看,叶斐然不过想让他俩消停,寒暄几句,撵着叶天宇去休息。被那猴子闹了一番,她也倦了,早早安歇。 又过了两三日,血痂脱落,露出粉嫩的新皮肤来。 叶斐然十分高兴,她终于不用趴着了。 成甯也高兴,比比划划着说:“太好了,躺着总比趴着舒服,你再趴下去,小笼包都要变面饼子了……” 然后引来叶斐然两记飞枕攻势。 成甯说:“你能起来就好了。马上冬月了,我们要启程回京城去。小虞说,今年一定要和我们一起过年。” 叶斐然也想家了,这次差点丢了小命,越发对三个孩子想得厉害。 但……她还有没有做完。 脸上的古怪表情出卖了她,成甯问:“你怎么了,不大乐意回去的样子?” 叶斐然脑子里的计划还没成熟,犹豫片刻,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在想一些事情……嗯,等时机成熟了,我跟相公你商量一下怎么做。” 成甯知道她素来主意多,而且这么一说,多半还是跟经济学问有关的事情,也不多问,也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好。” 夫妻商议完毕,择了个良辰吉日,拔营回京。 …… 半个月后,这日已是冬月末,京城里的人开始准备煮腊八粥的材料了。皇宫里,小虞下了早朝回来,看一眼龙案上压着的用墨线压出来的日历,上面有一个日期是用红圈圈了起来的。 眼下,那红圈就是明天了。 他嘴角边扬起笑意,眼底全是欣然期待,唤来夏刚,道:“夏公公,准备便服,我要出宫去看望弟弟妹妹。” 夏刚说:“皇上,外面好大雪,路又滑。小公爷和小郡主昨天才回家,今儿……免了吧?” 小虞不高兴了,说:“爹娘在外,我又行动不方便。初五和七月是我亲弟妹,我去看看也不行么?” 夏刚苦笑道:“皇上,不是说不行。不过有个人……您也应该抽时间去看看了。” 小虞:“??” “皇后娘娘那边,您好久没有去了。” 小虞顿时一口拒绝:“我不去。她成天对我发脾气,我这是吃饱了撑的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夏刚放低了语气,好声好气的劝道:“我的好皇上,娘娘的爹爹落入敌手,虽捡了一条命回来,却成了瞎眼废人。娘娘年轻姑娘忍不住气,心情不好也是有的。就……就互相给个台阶下呗。” 小虞想起那日顾灼华臭臭的神情,就浑身不自在,一口咬定:“不。我就不想哄她。我是皇帝,凭什么一直要我哄着皇后?她连个种都没给我下一个,内阁那些大臣成天比比划划的,朕替她受了多少闲话闲气。回头她自个儿倒是还拉胯起来了!我宁愿去找初五七月玩呢,他们见到我就奶声奶气喊皇上哥哥,从来不会给我气受!” 夏刚听见小虞颠三倒四的,好几件事儿缠夹到一块儿去了,那是气得不轻,苦笑着,不敢再劝。等小虞抱怨停下来之后,夏刚只拿一些笑话段子,插科打诨的,哄着小虞。好不容易哄得小虞神色缓和下来,夏刚仿佛漫不经心地问道:“皇上,开春又要选秀了。去年是含糊了过去。皇上这次不知道有没有心仪的女子?” 对比起大顺朝历代皇帝,小虞的后宫不过一名皇后,两名引他知晓人事的贵嫔,着实空虚得很。寒酸到夏刚都看不下去了。 小虞脑海里倏尔出现一道妩媚横生的倩影,他想要把她赶出去,那笑靥却越发清晰,往上挑的丹凤眼,如泣如诉,他一时之间愣在原地,竟没能马上回答夏刚的问话。 “皇上、皇上!”夏刚小心翼翼地,连唤数句,才把小虞唤醒。 小虞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喜欢的。” 说罢,坐回榻上,取出他的珍宝盒子把玩起来。看到皇上宁可在乾华宫里玩珍宝盒子都不乐意到皇后宫里去,夏刚愁肠百结,耳朵里却钻进了皇上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息:“曼馨……” 曼馨? 谁是曼馨? 夏刚自诩在后宫伺候了几十年,早就练得过目不忘过耳不漏,怎么地,却忽略了此等人物? 却又见小虞似乎飞快地,把什么东西藏进了珍宝盒子里?那东西珠光莹然,眼生得很,夏刚眨了眨眼睛,正想要瞧个仔细,然而小虞却把那东西收了起来了。 小虞右手轻轻摸了摸肚子,说:“朕饿了,用膳吧。” 夏刚道:“是。” “今儿突然想吃湖香牛肉羹,让御膳房做去。” 湖香牛肉羹?东西倒是不贵,做起来也不费事。但……夏刚想起,皇上极少点名要吃某道菜的,今儿个到底是咋回事了?他也不敢问,他也不敢说,就应了就完事儿了。 “皇后娘娘驾到——” 真真儿的,我不去爬山,山自过来,小虞听见门外传唤小太监的喊声,先是皱了皱眉头。夏刚小心翼翼道:“皇上,娘娘已经来了,不如就……” 他想说“就坡下驴”,但看了看小虞的脸色,不敢继续说了。 穿着藕荷色日月星辰刺绣滚边百褶裙,上一套雪青貂毛滚边暗纹夹袄,头上紫貂卧兔儿,耳垂东珠吊,颈挂金项圈,清丽脱俗如画中仙女一般,夏刚看着精心打扮过的顾灼华,耳边响起那莫名其妙的“曼馨”两个字,暗暗叹气,堆起笑脸迎上去。 第1673章 皇后要的……真的很少 第1673章皇后要的……真的很少 一个大礼过后,夏刚蜜着嗓子道:“皇后娘娘千岁,恭请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顾灼华点了点头,说:“下去吧。本宫想和皇上说说话。” 夏刚深知道皇上真实心意,正在为难,小虞也说:“你下去吧。给朕催催厨房,朕是真的饿了。” 打发走了夏刚,顾灼华上前几步,说:“皇上,听说明儿摄政王就要班师回朝了。臣妾特意来恭喜皇上……还想要和皇上商量一下,如何迎接摄政王伉俪才好呢?” 既然顾灼华找了个正经事来,小虞也不好不说话,淡淡的道:“明儿我会亲自出京城迎接王爷。至于我娘,他们一路舟车劳顿,该不会直接进宫的。如果你爱跟着我来,那就跟我一起。不然的话在后宫里照常起居也是使得。” 听起来很尊重顾灼华,实际上说的是“爱咋咋地”。 顾灼华听懂了,垂下眼皮,眼底一阵乱闪。 她低声说:“既然如此,那么我就和皇上一道去迎接摄政王回来吧。” “嗯。” 夏刚唉声叹气的,皇后冲着皇上发脾气,这搁谁心里都不痛快,他也能明白……何况是九五之尊又年少气盛的皇上?但顾总督那会儿在文县失了音讯,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皇后娘娘心里焦躁,多问皇上两句,却只得了皇上一句“妇道人家不得干政”,好像皇上也是有些嘴贱。 就……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难为了夹在中间的奴才宫女们。 眼瞅着传膳太监来了,后面第一位捧着热气腾腾的,就是新做好的湖香牛肉羹,夏刚抖了抖衣袖,上前去:“让我来吧。” 那传膳太监名叫曾广,和夏刚也是十几年老朋友了,因就笑着问:“何必劳动夏公公大驾?我来就行了。” 夏刚苦苦一笑:“曾公公,里头皇上和皇后说着体己话儿,连我都撵出来了。您要真爱露这个脸,就露去。” 曾广顿时退缩了:“那我不去了,劳烦夏公公啦!” 对方如此没义气,倒也在夏刚意料之中,他把托盘捧着,进了乾华宫正殿中,陪着小心道:“皇上,用膳了。” 小虞冲着炕上的炕桌略微点了点头,夏刚麻溜利索用最轻快的动作把所有菜一一上齐。 顾灼华却发现了那牛肉羹:“牛肉羹?皇上,这是臣妾家乡口味。莫非是……做给臣妾吃的?” 小虞愣住了。 夏刚也愣住了。 顾灼华不知为何,脸上却笼上一层羞红,低着头,“皇上好意,臣妾心领了。臣妾这就告退,好好准备迎接摄政王伉俪归来的仪轨。” 嗔怪怨怒尽数而飞,转过身,如蝴蝶般轻盈地翩翩离开。 小虞看着门口好一会儿,才扭过脸满脸迷茫地看着夏刚:“夏公公。皇后为何突然转嗔为喜?” 夏刚却是宫内痴男怨女的戏码看多了,带着些许理解,怅怅然道:“皇后娘娘以为牛肉羹是准备给她的,领了皇上的心意呗。” “可是……” 可是,牛肉羹不是为顾灼华准备的。 而是因为他想起了另一个女人。 一个神秘的,又不能靠近,明明知道不应该,却又忍不住牵挂的女人。 王曼馨。 不知怎地,小虞竟感到有些愧疚。 夏刚仍旧怅怅的,说:“皇上,其实皇后娘娘要求的……真的好少。” …… 小虞眼眸内波光暗浮,艰涩开口:“我知道。” 夏刚想问,为什么他知道,还要如此对待她。似乎没有一个丈夫对妻子的敬爱。但是这些话又不是他一个内侍能问出口的,最终还是没有问。 那道牛肉羹,小虞也就只吃了一口,兴致缺缺的样子了。 次日吉时,雪过天晴,京城里到处都覆上一层般的雪,晶莹剔透。人们一大早起来把道路清扫干净,随着锣鼓响,宫门洞开,整个京城热闹起来。 都知道摄政王今天凯旋班师还朝,京城的老百姓们早早就挤占了各处的好位置。尤其是临近御道上的那几个大茶楼,靠窗边的那几个位置,又宽敞,又暖和,喝着茶吃着点心就能够舒舒服服看到大部队进城。一座难求的情况下,店家就直接挂出来卖了,价高者得,结果价格越喊越高,竟喊出了一二千银子的价格来。那竞标胜利的,不是某个将军,就是某个学士得了去。 更有回雁楼的一个包间,直接被女眷们凑钱包了去,那日一大早,装饰华丽的璎珞八宝华盖马车上,下来一群莺莺燕燕,可忙坏了店里伺候的跑堂们:又要做好遮蔽别让人把这些人瞧了去,又得款待好这些喜好不一的夫人小姐们,——须知道,京城里的女眷讲究的很,这个不吃辣,那个不吃饭的,都得全部照顾好。 看在五千两一上午的大单子份上,回雁楼的掌柜亲自伺候,忙得脚不沾地。饶是如此,新上的一碟子凉拌海蜇皮还是触了一位大小姐的逆鳞:“臭死了,什么味儿。人家不喜欢吃蒜啦!好臭啊!” 掌柜的凝神一看,原来是太常寺卿林大人家的掌上明珠,林岚岚。林岚岚长得身形瘦小白净,尖下巴的脸蛋子只有巴掌大,怯生生的风吹就能倒,拿着帕子捂着鼻子,淡墨般的细眉毛皱成一团。掌柜忙上前陪着笑脸道:“抱歉,抱歉,我这就换了。” 林岚岚嫌恶地说:“我的所有菜都不许放蒜,知道么?臭死了!” 这……掌柜就有些为难了,“有些菜,是没法儿不放蒜的啊。诸位夫人,要不然就换了菜?” 他征询地环视着屋里的夫人们,有个夫人似笑非笑地开口了:“林小姐好讲究,自个儿不吃蒜,倒是要一屋子的人迁就你口味了?这凉拌菜换一个也就罢了,待会儿那炖大鱼上来,难道也不放葱蒜不成?既不吃蒜,那还有什么不吃的?索性一口气说出来,也好让掌柜的有个计较,别为难了人家?” 那夫人明显是嘲讽,林岚岚却没有听出来,信以为真。 第1674章 扫雪迎军 第1674章扫雪迎军 她顿时来了劲,扳着手指头细细数算:“我不吃羊肉,太膻;不吃牛肉,因为我属牛,嗯,这个应该大家都不吃的。不吃虾和螃蟹,太难扒皮了。不吃没有鳞片的鱼,那玩意儿太恶心。不吃芹菜、香菜、葱蒜、香菜这些素里荤。水果的话,不吃一切寒凉的东西。对了,过了午时我不吃姜,菜里一点点姜都不能放,吃姜火旺,我觉得烧心难受。除了这些之外,也没啥啦!” 如数家珍,着实把一屋子人震住了。 掌柜头大如斗,直愣愣看着林岚岚,那夫人干巴巴一笑:“林夫人,您家闺女还真多讲究。” 太常寺卿家的夫人,也跟闺女一样没个数,很骄傲地说:“我们林家的女孩儿,就是养得精细。也就是吃的地方讲究点儿,别的地方都很好说话的。” 众人不约而同,有人扇风有人闲聊,转移开了话题。 掌柜的为难道:“诸位夫人,既然林小姐如此多讲究,我这边的菜单可能要换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合心意……” 先头说话那夫人,不耐烦地说:“换啥换啊,真麻烦,这不吃那不吃的,搁那儿辟谷修仙呢!掌柜的,你按照原来的菜照样上就是了,林小姐这这那那的不吃,下一碗清水白面条给她就行了。” 说话的人是刑部尚书梁龙的妇人秦氏,京城里出了名的爆炭,而且年纪还大,把众人搁心里想说不敢说的直接说了出来,大家甭提多解气了。 林夫人脸色“刷”的变黑,尖着嗓子说:“妇人对晚辈连这点关心都没有么?” “正常的是关心。可你家大小姐也忒讲究了,都讲究过头了!”秦氏毫不客气地说,“我呢,好心人不说外话。这女孩儿啊,在家里怎么讲究跋扈无所谓,带出来外头,就别当成在自己家里了。横讲究竖挑剔的,还真当普天之下是她妈呢,看在外人眼里,就是个不讲礼数上不得台面的大笑话!” 林夫人和林岚岚的脸“啪啪啪”的,被打得响亮发痛! 可是,太常寺卿的正三品的官品阶没有刑部尚书正二品高,林夫人只好忍气吞声的,不再叽歪什么自家女儿养得精细,这不能吃那不能喝的话了。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有两个机灵机巧的夫人先说笑起来,宴席上的气氛才重新开始变得热乎。 林岚岚攒了一肚子气,她在家里说一不二,父母爱若珠宝,今天跟着娘亲来见大家,存心要先立个框架的。没想到框架没立起,反而被秦氏一巴掌拍回来了。就把一肚子邪火洒在掌柜身上,掌柜拿上新的小菜,她吃一口:“太咸。” 再上新的,“太甜。” 再来一碟新的,“太淡,不好吃。什么破地方。” 掌柜的可难为死了,林夫人只顾着和别人说笑,似乎看不到。秦氏看在眼内,又发话了:“林小姐似乎对回雁楼的东西,不太满意?” 林岚岚笑了笑,低声说:“不敢。还好啦。” “掌柜的,要不回头就跟你家大老板说了,太常寺卿家大小姐不爱吃这儿的东西。还不满意你们。以后这生意考虑不做了?” 掌柜道:“夫人,我也这么想的……小的们没办法伺候好林小姐,都是小的们不好。” 林岚岚原本没放在心上,林夫人也是。不就是一开茶楼的嘛,算什么东西! 林夫人冷笑道:“没想到区区一个回雁楼,竟敢闭门拒客?我倒是要回去跟我家大人说道说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包厢内大家骤然安静下来? 秦氏看傻子似的,看着林夫人……林夫人被看得毛毛的,旁边一人说:“林夫人,您是不是在家里带娃带傻了。这家的主人是谁,难道你不知道么?” 林夫人两年前刚得了个老来子,确实很久没有出来了,就纳闷,又强撑着面子:“我怎么不知道?” “我看你是真的不知道。”秦氏叹了口气,对掌柜的道,“你自己说吧。你家大老板,今天干嘛去了。” 掌柜那长年伺候人而狗搂着的腰,立马直了起来,自豪道:“我们老板娘,今儿跟着皇上去迎摄政王的驾了!” 林夫人原地一蹦三尺高:“什么?” …… 京城城门外,回雁楼老板娘陈思静还不知道自家酒楼里发生的小风波。她穿着全套郡主的妆服,跟在小虞身后,小虞知道娘亲想要见陈姨,让她紧跟在身边,别人看见一个面生未婚女子突兀出现,不禁猜测阵阵。 陈思静毫无觉察,抬起头极力看远处,一心盼着叶斐然早点出现。 “好慢噢。”风吹得厉害,小虞说:“陈姨,到棚子里去吧。四角烧了炭火,暖和很多。” 陈思静摇摇头:“不用了。我要等二丫来。” 小虞就把自己怀里抱着的暖手炉递给她:“那你抱着这个,才换的梅花炭,暖和些。” 陈思静道了声谢谢,很自然地把暖手炉抱在怀中。 跟在顾灼华身后的娴嫔撇撇嘴,说:“什么人啊,不过小小郡主,竟厚着脸皮粘皇上?” 娴嫔旁边的璹嫔说:“年纪一大把,倒是会用狐媚子手段。” 顾灼华呵斥道:“不许胡说!” 两嫔一怔,娴嫔堆起笑脸道:“娘娘,我可不懂了,这位是谁啊?怎地皇上如此厚待?” “她是京城陈家的大当家,回雁楼和静思茶室的老板娘。和摄政王妃从小交好,对皇上论长辈处。”顾灼华警告地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两嫔,说,“快收起你们那点腌臜的小心思!” 两嫔对望一眼,只觉得匪夷所思。 顾灼华也懒得理她们,低下头去想自己心事。 法螺呜呜响起,伴随着锣鼓声,搁老远听见响动,原本等得不耐烦了的人们顿时来了劲,一个个伸长脖子,朝着鼓乐响起的方向看过去。 旌旗猎猎,迎风招展,五个人一排的先头部队来了,将士们身上那破了洞的盔甲磨损了的鞋,旗帜上也沾着熏黑了的痕迹,也不知道是血还是火沾染的,步伐整齐,器宇轩昂,往前行如排山倒海,仰头看向皇帝如高山仰止,那股子精气神锋锐得能吹毛断发! 呼应似的,京城城墙上,两丈长的铜号也响了起来—— 第1675章 关于女人到底能不能上席面的问题 第1675章关于女人到底能不能上席面的问题 呜—— 呜呜—— 呜呜呜—— 遥遥呼应着,天家之威,威震万里。有幸得见此盛况的老百姓们,纷纷顶礼膜拜,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叶斐然安安静静地跟在成甯身后,看起来端庄大方稳重,美目流盼,美艳生辉。 夫妇二人来到皇帝御前,才双双下车,觐见皇帝。 陈思静在小虞身后,冲着叶斐然眨了眨眼睛,又亮出八颗牙齿的笑脸来,叶斐然也冲她挤挤眼睛,二人很是欢喜。 城外迎接的礼仪冗长而无聊,焚香、祭祀、又跪又拜的,捣鼓了半晌。不过心中欢喜,叶斐然也全都忍耐下来了。 又回到车上,进城,特意叫了陈思静伴着她的凤舆,这种无上的殊荣,竟给了个谁都不认识的面生女子,伴随着一块儿来的文武百官看在眼内,俱是眼神阵阵乱闪。 叶斐然才不管那些迂腐老头子呢,平时诗云子曰的,打起仗来跑得影子都没了。她又不需要仰他们鼻息吃饭,管他们作甚? 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途经回雁楼的时候,看了一眼美人靠上伸出来的几张脸,叶斐然笑眯眯地低声对陈思静说:“你这家伙,真是天上财神爷下凡,投到了个女人身。那些靠窗的位置,今儿能开个高价钱吧?” 陈思静道:“喜欢看热闹是人的本性,用人性的弱点来挣钱,不算亏心。从前西江镇上,中个秀才,抓个小偷,针眼大的事儿,也围个里三层外三层的。这京城的人啊,有钱有闲的多,花几个活钱瞧一场大热闹,心里也畅快,舍得花。” 叶斐然拍着大腿赞叹不已,眉开眼笑说:“就是这么个道理!” 进宫,又设了宴席,不免应酬一番。 皇帝皇后在上面,成甯叶斐然在左首,文武百官依次排序。叶斐然看到陈思静被安排在柱子后面,几乎到了大殿门口,就不开心了,轻轻指了指那边,对成甯道:“相公,你看看。” 成甯闻弦歌而知雅意,也跟小虞说了一声。 然后陈思静的位置,就回到了叶斐然旁边。 旁人侧目,有个胡子花白的大臣就站起来了,说:“陛下圣明,此乃庄重场合,请一位满身铜臭味的老板娘上坐,会不会不太适合?” 原本欢乐的气氛,顿时僵住了。 就连准备进场献舞的舞姬们,也被领队的伶官赶紧制止,一脸纳闷地停在原地,探头探脑的,又退了回去。 小虞说:“岳大人,此言差矣。陈郡主是有封诰之人,不是一般生意人。何况此次出征剿匪,陈家出力甚多。论功行赏,也有陈家一份。难道这样忠义两全的大顺良臣,还不能在朕的御宴上占一席之地?” “小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叶斐然震惊了,对小虞刮目相看,悄咪咪地对成甯耳语。 成甯微笑不语,看着小虞的目光充满自豪。 孩子长大了…… 老父亲很安慰啊。 那大臣不依不挠的,说:“皇上所言有理。若是堂堂七尺男儿,自可安然高坐堂上。然而陈郡主不过一介女流,阴阳不同,男女有别,既为女儿身,自当相夫教子,三从四德。如今却抛头露面,甚至大摇大摆坐在天子身边,成何体统?传出去……也是丢了我们大顺朝的脸啊!” 小虞眼睛里的光芒开始变冷了。 气氛越来越僵…… 忽然之间,叶斐然“哎呦”一声,软倒在桌前,推翻了的水果滚到地上,酒水也洒了,响动很大。顿时吸引了小虞注意力,小虞惊慌地喊:“夫人!” 成甯抢先一步,扶了叶斐然,现场忙乱成一片,有人传太医,有人斟茶倒水。叶斐然微微睁开眼睛,虚弱道:“静静……陪我……” 陈思静握着她的手说:“我在呢,在呢。” 叶斐然眼角泪光莹然:“你我相识于微时,没想到……我连一顿宴会……都没办法带你……” 晶莹的泪水滑过她白皙脸庞,越是平日坚强坚定的人设,脆弱起来越发催人怜惜。成甯心都软了,抱着叶斐然,看着小虞说:“皇上,王妃一直随军效力,今儿劳累得狠了。吃个宴席还不痛快。也是可怜。” 人心肉长,大家看到叶斐然病歪歪的样子,已是大起怜惜之意,就没多少人愿意继续帮着那大臣说话,低声嘀嘀咕咕的:“娘娘看起来身子不太好,这是累坏了。” “可怜,那么小的年纪,瞅着叫人心疼。” “千里迢迢的从江左郡回来,就够辛苦了。想来是有人说了不痛快的话,才让她雪上加霜,心里越发的难受。” “嗯呢,我也这么想的。不然平时王妃挺要强的人,不至于这么失态啊。” “岳大人也忒不依不饶了些……” “呵呵,文死谏武死战。他没那胆子上战场,不就趁着这会儿做文章罗。如果夫人真要保陈郡主,他一头碰死在柱子上,还落个千古美名呢。” “虽然说女人上御宴是过分了,可我现在觉得岳大人更过分……” “谁说不是呢。” 叶斐然躺在成甯怀里,耳中听见大家对岳大人态度的转变,心里暗笑。示弱什么的,偶尔用一用,还是很好使的啊。 岳大人站在那儿,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恨不得在地上找一条缝钻进去。 小虞说:“既然王妃不舒服,那宴席就算了。大家散了吧。” “啊——” 全体傻眼。 可是,看皇上那样子,就是很认真的。 就有人看着岳大人说:“岳大人,都怪你!陈郡主坐在那儿,吃你家大米了?就你多话!” 岳大人怒道:“怪我咯?” 那人说:“怎么不怪你?瞎子都知道,夫人和郡主交好吧?” “对对,何况我还听说了,人家陈郡主,还在战事最要紧的时候,雪中送炭,送了三船草药到前线去。就这份心思这份贡献,也值当占一席之位啊!” 岳大人跌足道:“可她是个女人啊!女人!” “女人又咋了?难道岳大人您是男人生的?” 第1676章 迂腐老头 第1676章迂腐老头 群臣炸锅,七嘴八舌地,围攻起岳大人来。 也难怪他犯众怒,今天的宴席,是皇上迎接摄政王出兵大捷的大喜宴席,能够有份参加的宾客都是精挑细选,十分荣幸的! 其中,不少人在知道有这个宴会之前,那叫一个上蹿下跳,削尖了脑袋才弄到一个名额,可以在摄政王和皇上面前刷个脸! 结果岳大人一刁难陈思静,让叶斐然心里不痛快了生病了,皇上竟然因此要取消宴会! 一时之间,大家一下子全部把矛头对准了岳大人! “岳大人,您何苦来呢!” “这多扫兴啊!” “唉……这年纪一大把了,真迂腐……” 成甯见闹得越发不像话了,摇了摇头,放下叶斐然,越众而出:“皇上,请听我一言。” 小虞原本已经站起身来,准备离席,见是成甯说话,顿时停下脚步:“王爷请说。” 成甯行过了君臣大礼,才不慌不忙地说:“皇上专门为微臣设宴,微臣深感荣幸。既百味咸备,诸鲜就绪,又已有歌舞相就,大家乘兴而来。只为拙荆一病,就败兴而返,未免不近人情。微臣愿先陪伴拙荆返家,此宴席不妨继续下去,也好众乐乐一番!” 他那断金碎玉般的声音,清楚明白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又看一眼早就羞愧不成样子的岳大人,成甯道:“岳大人原也是朝中肱股,不过出于伦理考虑,直言进谏。原本也出于一片好意。不过是没有考虑到,特殊情况应特殊对待。陈郡主不但是一名女子,一名商人,还是对朝廷一片赤胆忠心且为朝廷出力甚多的皇商。” “当时,本王在汤家镇和季贼对峙已四十多天,除了汶河水路之外,三面被困,城中囤重兵而无粮食,无药草。是王妃娘娘带着陈家的三条大船,乘风破浪而来,在那汶河峡谷上,还受到了季贼设兵埋伏,用火箭、滚石魏围攻。王妃娘娘和叶天宇,冒死冲破了季贼埋伏圈把草药和粮食送了过来。实不相瞒……本王当时刚刚见到他们的时候,甚至没有留意到眼前是本王的爱妻……本王眼中,只有草药、粮食!” “那些,都是救命的啊!!” “再后来,在打通了文昌山之后,陆路已通。朝廷粮秣还没调动来,也是陈家动用了他们在营山分号的私粮,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大家想象着当时那危机的画面,好些人眼圈红了。 成甯娓娓而谈:“她能够坐在这儿,证明她配得上这个位置。那么她就不是一名普通的女子,而是一名皇上和本王都器重、认可的座上宾。” “岳大人,请问本王给的这个理由,充足么?能够说服么?” 岳大人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倒是显得脸上的白胡子越发白了。 陈思静眼圈红红的,眼里泛着泪光:“王爷过奖,这是我应当的……” 忽然之间,岳大人对着陈思静,拱了一拱手! “是老夫鲁莽了!请郡主勿怪!” 他年纪足够做陈思静爷爷了,官职也极高极清贵,陈思静吓一大跳,急急忙忙回礼:“不敢当!” 眼见岳大人主动低头,小虞趁机说:“既是一场误会,解开就好。如此说来,那么摄政王就护送王妃娘娘回家。陈郡主,劳烦您也一同去照看我娘,今儿个索性也就……朕与众爱卿乐乐吧!” 一场风波消于无形,宴会继续,成甯也带着叶斐然出了皇宫。 到了路口,叶斐然和陈思静告别。 陈思静感慨道:“二丫,今天多亏了你,给我长了脸。不然的话我可就难为情死了!” “你说什么呢。”叶斐然说,“你来迎接我,我很高兴。我自己的姐姐和弟媳妇还都家里各自有事没法来呢。你却丢下家里所有事儿来见我。可见你对我的感情有多真。如果我连你都辜负了,我就真不是人了。” 陈思静的眼圈就红了。 成甯干咳几声,说:“思静。你这几天有事么?” 陈思静有些不解,不过还是老实说:“店里挺忙的。冬月了,快要关账了。” 成甯说:“把你手头的事放一放,明天到兵部天牢一趟。” 陈思静:“??” 叶斐然:“??” 叶斐然问:“相公,有什么事呢?” 兵部天牢? 成甯却卖了个关子,说:“你能来吧?” 既是成甯要求,陈思静势必不会拒绝,微微颔首一口答允:“好。” 两批人到了路口,分道扬镳。成甯就钻到了叶斐然的马车厢里。 一路上成甯紧紧握着叶斐然的手,生怕她长了翅膀飞走似的,叶斐然见他紧张的样子,“噗嗤”笑出声来。她看着成甯,柔柔地说:“相公,我没事啦。刚才我是装的。” 一边说一边促狭地对着成甯挤挤眼睛。 成甯愣住了,眼神变幻着,越发深邃好看。 叶斐然忍不住凑上去,在他脖子旁边轻轻一吻。羽毛般轻柔的触感,却把男人撩拨得喉咙发紧,眼神炽热。 “你是为了陈思静才这么做的。” “算是吧。而且那位岳大人都那么大年纪了,再争吵下去对谁都不好。我就晕一下咯。”叶斐然双手圈着成甯脖子,把自己挂在他身上,一脸邀功,“相公,我是不是很机智?” 成甯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你这一晕,让岳林那老爷子倒是退了步低了头。你有所不知,那老头儿在朝廷上是出了名的粪坑石,又臭又硬,偏生一肚子的学问才干,有些事儿又不能离了他。让我也常常头疼。你今天做得很好。” 听见丈夫夸自己,叶斐然心里甜滋滋的,笑得也比蜜还甜。 她说:“相公啊。可算是回到家了。我这几天打算什么事儿都不干,就在家里好好睡几天。好歇一歇来。” 成甯抱着她说:“好。你爱怎么睡就怎么睡。” 叶斐然还没乐完,谁知道某人下一句就是:“就当养只小猪了。” “嗷”的抗议叫唤着,猫爪子就挠到某人身上去…… 第1677章 军师的真实身份 第1677章军师的真实身份 京城进入了冬月之后,哪怕是大晴天,也冷得入骨。 不过怎么说也好,出太阳总比下雪要强,太阳一出,瓦片上就褪去了霜冻的痕迹,就连大街上叫卖的小贩中气都足了很多。 成甯早早出了门,坐在马车上,对身边坐着做了亲兵打扮的叶斐然说:“真是的,让你在家陪陪小孩你不干。又把初五给惹哭了。等会儿回来你负责哄好啊。” “你放心啦相公,初五那孩子好哄得很。回头买两盒点心就哄好了。” 脑海里划过自家憨憨儿子眼泪鼻涕一大坨的傻呵呵模样,成甯不由自主摸着下巴点头:“确实。” 嗯,亲爹,亲娘。 叶斐然跟着成甯出来,是想要知道成甯为什么要约见陈思静。何况……那地方还是兵部天牢。 兵部天牢关的只有一种人:战俘。 而且,还必须是敌方的重要头领。 陈思静早早就在兵部门外等着了。她穿着一身男装,若氏人的反皮翻领外套,貂鼠围脖,头上一顶男装的软羊皮帽子,脚踩牛皮靴,英姿飒爽,冷不丁看上去,就是个若氏帅小伙儿。 叶斐然一打眼,就乐了:“巧了,我们俩都穿男装。” 陈思静也笑:“出门在外,还是穿男装方便。” 成甯说:“别闲聊了。我们进去吧。” 出于夫妻之间的敏感,叶斐然发现成甯目光闪烁不定,似乎隐藏了什么要紧言语。她的心里一紧,渐渐收敛了表情。 来到兵部天牢,叶斐然立马就感觉到这地方和别处完全不一样。特别宽敞的院子里,三丈高的院墙,院门极厚重。一连穿过两道守卫森严的大门之后,他们来到了主屋前。厚重的雪白墙壁眼瞅着是用石灰糅合糯米来砌的,别说是兵刃无效了,就算用红毛大炮来轰,估计也得十响八响才能轰塌。唯一的一道门小得可怜,门上上了三道锁,三把锁的锁头的锁眼形状都不一样,显然,需要三个人在一起才能打开。 不知什么时候跟在成甯身后的三名刑部知事拿出钥匙,依次打开了牢门。 叶斐然和陈思静交换了个眼神,越发纳闷,成甯低声道:“跟我来。” 一间隔着一间的牢房,全都是空的,一直来到最后一间才见有人。一个年轻的男人,正盘膝坐着,背对着他们。成甯道:“你看看谁来了?” 陈思静莫名其妙,困惑地看着那人。 成甯低声说:“几年前,季珩在李如意的暗示下要抢夺神龙谷。他没有按照祖师爷的规矩,跟师兄弟们斗法,光明正大赢得掌门之位。而是直接用钱组了一帮亡命之徒,以军队攻城之法,踏平了神龙谷。把神龙谷改成了要塞。残余的弟子四处求救,最后剩下一支,求到了为了报恩,舍弃原有身份,入赘豪门世家的大师兄身上。” 陈思静身子僵硬了,眼神也跟着发直。 叶斐然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 那个背影一动不动的,成甯倒是淡定,缓缓道:“大师兄的医术毒术比季珩精湛得多,用了个斩首行动,没费多大劲儿,就夺回了神龙谷,重建了门派。没想到从神龙谷被驱逐出去的季珩反而变得更强大了,还纠集了一伙好汉,一路攻城掠寨,跟朝廷叫板。竟成为一方祸患。等大师兄从神龙谷的事务里腾出手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尾大不掉。” “于是这位大师兄瞒着所有人做出一个决定,乔装改扮蛰伏到季珩身边。因足智多谋,机智奇巧,短短时间内,大师兄竟成为季珩的肱股之臣,被拜为军师……” 一道道滚雷在叶斐然头上滚过,把她炸焦了。她和陈思静一道愣住,俩人成了两截木头,傻呵呵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个人,还是背对着他们。 陈思静首先按捺不住,扑到了铁栏杆上,恨不得把自己挤过那手臂粗细的栏杆:“南西篱,是不是你?南西篱,是不是你?” 吴祁叹了口气,说:“小生名叫吴祁。” 声音不对,不是南西篱的声音。 成甯说:“你为了尽可能隐藏自己,吞了大量的生烟汁子,把嗓子烧坏了。但你始终改不了一点的就是,看不得人伤害你的朋友。所以你偷偷地减掉了季珩燃烧弹里的药量,让火烧得没那么猛烈。” 叶斐然仔细回想,确实……如果是李如意那种足料燃烧弹的话,自己应该连进空间的机会都没有。 没想到成甯竟发现了这么多细节。 吴祁一动不动,陈思静盯着他的背影,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叶斐然看她话都说不出来了,就开口对着吴祁说:“他说的,是真的吗?” 吴祁没动,那背影像石块似的。 叶斐然说:“你如果不承认的话,留在天牢里,很快就要被处死了。” 陈思静一下子崩了,哭着拼命摇头,那泪水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行啊。他不能死。”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成甯说:“你为什么一定不愿意和她相认?” 跟着成甯一起叹气,吴祁很无奈,说:“我不是说了,让你另择良人改嫁么?” 他终于转过了身,时隔多日,他仍旧穿着一身破烂袍甲,好些地方带着红黑夹杂的血迹。他的脸也和过去不一样了,脸上疤痕遍布,凶悍无比,哪里还有半分昔日那和气斯文好说话的账房先生的模样? 陈思静看到那些战与火留下的痕迹,原本已止歇的眼泪又开始猛流。纵然泪眼模糊,她还是认出了南西篱,“是你。就是你!我才不改嫁,我就认你一个!你入赘了我们陈家,你生是陈家人,死是陈家鬼,你快给我滚回来!” 女孩举起手来,拼命捶打着铁栅栏,也不知道她哪儿来这么大的力气,把小孩手臂粗的铁栅栏捶得砰砰乱晃。 成甯盯着吴祁,双眸熠熠如星:“你的责任已经尽完了。” 吴祁,不,应该说是南西篱,再次长叹。 合上眼睛,缓缓道:“成甯,什么都瞒不过你……” 第1678章 刑部来了个女扮男装 第1678章刑部来了个女扮男装 陈思静哭道:“相公,你回来呀,相公!” 成甯说:“回来吧。自古最难得,唯独一人心。何必要伤了这无辜女子的心?” 吴祁合上眼睛,满脸不忍和伤痛,但,还是很犹豫。 陈思静说:“南西篱,你看看我,看看我……” 吴祁,不,应该是南西篱,睁开了眼睛,看着陈思静。 那眼神如此深邃,似有千言万语。 哐当…… 锁着天牢的铁链子,被成甯打开了。 几乎没有一刻延缓地,陈思静扯开牢门直往里奔了进去。 叶斐然还想要说什么,成甯拽住她手,把她拖了出去。他力气好大,握得叶斐然手腕子生疼,到了门口放开她,叶斐然忍着泪道:“干什么呢……” “嘘。”成甯竖起食指道唇边,“让他们两个单独呆一会儿。” 叶斐然也不是屁事不懂的木头人,立马反应过来:“哦——” 甩着手腕子,吐槽:“那你也可以轻一点嘛。疼死了,真是牛不知道力大!” 成甯这才看到她手腕上一圈红印,好生愧疚,“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很疼吧?” 他把叶斐然还发红的蹄子拿在手上,轻柔地给她吹吹。 叶斐然见他细心专注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 她就跟个小孩子似的,一天脸能变十八回,成甯早就习惯了,也乐意这么宠着她,心头一热,捏过她的下巴来,亲了亲她的脸颊。 成甯的嘴唇好软,好暖哦…… 当他离开她的时候,叶斐然眼睛水汪汪的,身上也变得软乎乎的。 “嗯……”男人费劲地滑了滑喉结,用有点儿发紧的声音说,“他们也该差不多了。我进去一下。” 他进了天牢里,一会儿,领着脸色就跟熟茄子似的陈思静走了出来,说:“你们出去一下,找地方坐坐。我去找一趟天宇,还有事情要安排。” 叶斐然就把陈思静领到了外面,随便找了个空房间坐下,看了看陈思静魂不守舍的模样,叶斐然说:“静静,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我买点东西你吃?要不要喝茶?” 陈思静木木的,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叶斐然见这人是要魔怔了,心里暗暗叹气,暗自后悔自己打扮成了亲兵,没有带伺候的人来。只好自己动手,去寻摸刑部灶屋给陈思静泡茶。 进了灶屋,迎面差点儿跟个人撞满怀,那人嘻嘻哈哈地说:“哎哟,小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声音清脆,态度……并不让人讨厌。 看见那人穿着刑部衙役的号衣,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子,叶斐然忙让到一边去,说:“没关系没关系。您先请。” 那人眉开眼笑地说:“谢谢您了。您要用灶屋么?” “是的。”叶斐然说,“我们是摄政王府来办事儿的,王爷还在忙,我们做小的就想要先弄点儿东西垫垫肚子。请问能够借用么?” 那人很热情地说:“当然可以当然可以!角落里的有米有面有肉,沙子堆里埋着胡萝卜和嫩黄瓜。你自己会做吧?” 叶斐然说:“会。” “那你自便哈。用完火之后,把灶门掩上,保持火种就行。” “好的,谢谢您。” “嗨,客气啥啊!” 那人提着食盒,步履匆匆的走了,叶斐然目光从那风风火火的背影上移开,嘴角不禁噙了笑:“真有趣,刑部里也有女孩儿扮男装在做事。性格倒是极好。” 怀着“世上还是好人多”的感恩之心,叶斐然进了灶屋里,给自己和陈思静下了一碗面条。按照南方人的饮食习惯,做的小分量面条,每个碗里也就两筷子的面。汤头却是讲究的鸡蛋汤,取一点儿菜油在锅里烧得滚热,打了俩空间里取出来的笨鸡蛋,两面煎得金黄了,再放水煮成鸡蛋汤。这样的汤底不用放任何调料,都会呈现奶白色。烧开了鸡蛋汤后,再放进切得精细的手擀面,最后放入嫩黄瓜。 可惜缺两片生菜叶子,叶斐然就觉得好像三魂缺了一魂似的,只是北方冬天翠绿叶子菜属实稀罕,在这刑部公家的地方,也没有办法搞到生嫩菜叶子,没辙了,凑合吧。 手里端着两碗热腾腾银丝面回到屋子里,和陈思静两个人分着吃完,成甯和叶天宇来了。 叶天宇进门就喊:“好偏心!你们偷偷躲起来吃好吃的!” ……叶斐然一脚踹飞了他,叶天宇狂吠:“汪汪汪!” “接着!”叶斐然随手塞了一块京城老字号京八件枣花酥,叶天宇接住,角落一旁吃去了。成甯说:“真的好香,早知道有面条吃,我们就不吃饭了。刑部大灶上做的饭,也就是个果腹的水平。” 叶斐然乐了:“相公,你老跟着天宇,学得不正经了。” 陈思静却只关心一件事:“王爷,那个……我相公他……” “托你的福,他愿意接受大夫治疗了。很快可以出来和你相聚。”眼见陈思静脸上一喜,成甯又微微摆了摆手,说,“别急,听我说完。但季珩还有一些余孽在清缴。他是军师……不能那么快在大家面前亮相。他刚才应该也告诉你了。” 陈思静垂下眼皮,眼帘子遮挡住眼眸,叫人看不出她的眼神。 “大概……要多久?”声音明显黯淡下去。 成甯道:“说不住,我们会尽快。还需要给他重新改头换面。” 陈思静点了点头,说:“他能够活着回到我身边,我已经别无所求了。” “别这样。”叶斐然拍了拍她,安慰道,“有我们陪着你呢。好日子在后头咧。” 陈思静眼瞅着腰板挺直了许多。 叶斐然说:“既然无事,我们先回去?” 成甯还有事要忙,命人套车送她们先回家。叶斐然离开的时候,又见到了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孩儿,她怀抱里抱着一叠信,正快步往叶天宇的院子里走…… 还蛮勤快的年轻人。 叶斐然满脸姨母笑。 …… “王爷。您要的信笺,我都找出来了!”白倚灵利索地把怀里的信罗列在成甯面前,“我按照时间从早到迟拍好了,您看看?” 成甯和梁龙、叶天宇坐在一起,每个人面前都是一卷卷宗。白倚灵放好了信,又随手把已经快要用完的红墨汁添上,把成甯手边的茶杯拿走添上热茶,“呐,请各位慢慢用。” 成甯有礼貌地说:“谢谢。” 目光和白倚灵相对,白倚灵露齿一笑,眼睛弯弯的。 第1679章 人生就是……久别会重逢 第1679章人生就是……久别会重逢 叶斐然和陈思静找了个安静卫生的小馆子,坐了下来,边喝茶,边大眼瞪小眼。平时那么果敢爽快的陈大小姐,今天成了哭包,叶斐然也不晓得她哪里来这许多眼泪,一直流一直流,她身上带着的两条帕子都湿透了,没辙,说:“你先在这儿坐一坐,我去街上看看有没有现成的帕子买两条。” 陈思静眼神发直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就只是机械地上下摆动脖子,叶斐然当她听到了,拿了钱袋走出包厢。想了想,周围还有陈家和王府的暗哨盯着,想来是安全的,也就大胆走远。 如今的京城绣坊,也是云霓裳独占鳌头了。 京城里几乎每条街,都有一间云霓裳的分号,生意做得兴隆。叶斐然走出饭馆没多远,就遇着了一间小小的分号,不过两间门脸房大小。叶斐然取下帽子,重新扎了扎头发,做了女装。进门,穿着亮丽的柜台妇人笑盈盈地迎上来:“夫人好,夫人想买点儿什么?” 服务态度一流。 叶斐然说:“有手帕么?” 柜台妇人说:“有的。不知道妇人喜欢什么料子的呢?” “你们有什么料子?” “最好的自然是真丝的,此外还有半丝半棉布混纺的、棉布的、最次一等就是麻的。” 叶斐然来了兴趣,说:“半丝半棉是怎么样的?” “是我们云霓裳旗下的织厂发明的特殊工艺,把蚕丝和棉花捻成线,织做料子做布匹和手帕。很柔软舒服哦。”妇人殷勤地把一块宝蓝色的帕子交给叶斐然,叶斐然捻在手里,果然轻柔又厚实,一问价格,才是丝绸的一半,她笑道:“这料子好稀罕,叫什么名字没有?” 柜台妇人说:“我们老板娘专门替她取了个名字,就叫棉丝。” 叶斐然弯弯眼睛,称赞道:“棉丝,好名字。我要两条这种棉丝帕子。” 两条没有半点绣花的素色帕子合共才三分银子,这种棉丝确实便宜。搁在叶斐然心上,却是暗暗合了另一番心事。 话不远述,叶斐然买好了帕子回饭馆里,陪了陈思静一会儿。等陈思静的情绪完全平复之后才亲自送她回家,然后自己才放心回家。 这一回到家里,安静得出奇,叶斐然去东院俩娃上学的地方看了看,水静河飞。留守院子的书童小六正在收拾东西,叶斐然觉得奇怪,问小六道:“小六。小公爷和小郡主呢?” 小六说:“刚才王爷回来,说要带他们去校场玩儿,跟先生请了假出去了。” 叶斐然越发纳闷了:“不时不节的,又快要日落了,怎么这个点儿去校场?” 这个问题……小六也没法回答。 叶斐然就回正屋里,让张大娘热着晚饭,等王爷回来再吃。 谁知道这么一等,直接等到了戌时初刻。 叶斐然从饿得饥火烧心到最后饿过了劲儿,人都麻了半边,屋外头才响起人笑马嘶的声音,成甯一手拎一个娃,从门外迅捷跑进,俩娃“咯咯咯”的笑声穿过走廊,空寂的屋子顿时热闹起来了。 他们越开心,她越不开心。 过分! 竟然丢下她跑出去玩! 叶斐然高坐垂堂,守株待兔,眼睛眯了又眯,后槽牙咬了又咬!五爪金龙握紧了扶手,父子仨人尚不知大祸临头,喜气洋洋地进了屋子。成甯笑声爽朗:“娘做好饭了!” 一左一右,把俩孩子放在地上。七月机灵,一眼瞅到叶斐然脸色黑得锅底似的,顿时乖巧站在原地。初五却憨乎乎地张开双臂扑向叶斐然要抱要撒娇:“娘,我们玩得好开心哦!” 叶斐然一把抱住初五,张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他肥嘟嘟的臀上。 “啪”! 初五顿时由笑变哭,嗷嗷嚎起来,成甯急了,一箭步冲上前,把初五从正准备打第二巴掌的叶斐然怀里夺过来,“你干什么?” “好端端的,干嘛打孩子?” 其实巴掌一落到初五脸上,叶斐然就后悔了,再听见成甯大声凶她,她眼泪夺眶而出,提起裙子就往屋子里跑。成甯也不追,抱着初五低声哄,七月也被吓哭了,屋子里乱成一团。 张大娘慌了,站在原地,正想要去追叶斐然,成甯说:“不许去追她!带着小公爷小郡主吃饭去!” 张大娘没辙,只好哄着孩子去了。 叶斐然回到房间里,关上门,趴在桌子上,成甯追进来的时候,她背对着他,肩膀抖个不住。他站在她身后,三十多的人了,跟毛头小伙似的,手足无措。 小书在叶斐然脑子里飞来飞去的大叫:“宿主,地震啦,宿主别哭啦,空间要坍塌了!” 空间随着她的情绪波动,好像地震一般,里头的东西被震得七歪八抖。 叶斐然也没管空间。 成甯说:“好了好了,是我的错了。你怎么突然生那么大的气?” 这个问题,叶斐然自己也回答不上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生气,感觉就是成甯这次带着俩娃出去,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成甯在她对面坐下,说:“我就是带了两个孩子出去玩,迟了回来了而已。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么?” 说罢,就要伸手来摸她的额头。 叶斐然扭脸躲开他,两只眼睛红红地,大兔子似的,盯着成甯:“你去哪里了?” 成甯说:“出去骑马,练箭。二丫,你不会连这点事情都不许我做吧?” 叶斐然说:“当然不是。你过去去那么多地方,做那么多事,我有阻止过你没有?” 思忖了一会儿,成甯火气微挫,说:“没有。” “你平时外出,我有说过你半句没有?” “没有。” 一连两句没有之后,成甯看着就已很愧疚和不好意思了。叶斐然盯着他,说:“这次你到底和谁出去?为什么连孩子都带去了?” 成甯泄了气的皮球般,低声说:“是我不好。我应该提前跟你说的。你别生气了,好么?” 叶斐然说:“为什么你不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第1680章 家里小风波 第1680章家里小风波 聪明细腻敏锐如她,嗅到不寻常的味道。 成甯说:“他叫白倚灵,是刑部新来的检校。我瞧他倒是个机灵的,就关照一下。” 叶斐然气渐渐消了:“既然如此,下次捎句话回家!” “和谁去都没关系。确实是我做得不对了。”成甯说,“只是一个新朋友,顽皮贪玩,所以我稍微带了带而已。然后我想起两个孩子平时喜欢舞刀弄棒的,就想要大家一起高兴。我想到了朋友,想到了孩子,唯独没有想到你的感受,二丫,是我错了。” 他认错诚恳,叶斐然就坡下驴,任由成甯拉过她的手,揉捻搓弄,他又把她拉进怀里,亲亲抱抱腻歪一会儿,把她给逗笑了。这场风波就算是过去了。 叶斐然气消了,要弥补自己做的错事,说:“初五呢?” “在外面呢。”成甯心疼道,“以后别揍娃了,气坏了自己怎么办,放着我来就行。” “好吧好吧,我出去看看。” 还以为初五会哭个不停,谁知道叶斐然这个满怀愧疚的老母亲撵着回到吃饭的屋子里,初五已经被哄好了。见到叶斐然,他把正在嘴巴里啃着的鸡腿递给叶斐然,“娘,吃鸡腿!” 他冲着叶斐然咧开小嘴一脸憨憨笑,脸蛋圆嘟嘟的,眼神亮晶晶的,叶斐然心都化了,抱住了宝贝儿子。 一场风波不了了之,次日叶斐然仍旧留在家里相夫教子。 日子如水般流过,一晃就进了腊月。 这日风和日丽,出了太阳,天蓝得要滴水,叶斐然在暖房里照料蔬菜药材,珍珠和琥珀跟着她学东西,琥珀问:“夫人,今天不出去看热闹么?” 叶斐然说:“看什么热闹?” 琥珀说:“今天是处死那个军师的日子,大街上好多人瞧热闹。听陈二姑娘说,回雁楼的菜市口分号上的座位卖疯了,得二三千银子才能一个呢。” 小丫头满脸雀跃期待。 叶斐然闻言,无动于衷,低下头继续摆弄手里的萱草结:“中午不言杀,我才不看。” “夫人一直都不喜欢凑热闹。“珍珠看着失望的琥珀,笑道,“你还想撺掇夫人去看热闹?” 琥珀低着头,说:“人家就是想去看看而已嘛……” 叶斐然说:“那不是什么好场面,珍珠说对了,你想都别想。还有,吩咐下去,谁都不许出去瞧这场热闹。” 其成甯和叶天宇找了个无名死囚,声称是吴祁,把他斩首示众。真正的南西篱却被偷龙转凤,悄悄地送进了静思茶室总店的后院里。 这些底下人不知道的事情,叶斐然门儿清,所以,她是半点好奇心没有的。她紧紧约束着王府里的人,也不让他们去凑热闹,所以这日王府里格外安静。 下午,家里迎来客人。 “大姨来了。” 叶怡然胖了好多,整个人珠圆玉润的,走到哪儿都带着她的一群孩子,叶斐然瞧见她那跟抱窝小母鸡似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姐姐,前面三个都恢复了腰肢。这一个却不成了?” 叶怡然刚生下第四个宝宝,产褥期才过,动一动就气喘得不行:“老了老了。我得撵着你姐夫多点儿去那两个姨娘那儿……再生下去顶不住啦。” 叶斐然刮着脸皮取笑道:“成亲十年生四个,你也太厉害了!” 周围的丫鬟婆子都笑了,是羡慕的那种笑。 摄政王府虽好,但是王爷和王妃各有各追求,下人们观念却跟不上。在这个时代,反而叶怡然这样,儿女双全,公婆还在,家大业大的,是人人羡慕的对象。 叶怡然臊了面孔,翻白眼:“你就笑吧!——今儿外面有热闹,你怎么不去瞧?” 叶斐然就摇了摇头,把“午间不言杀”的讲究,又重复了一遍。叶怡然点头道:“那你还真对了,幸亏你没去……你知道么,有个女孩儿被吓晕过去了。听说是阿成亲自把她抱回去的。” 叶斐然怔住。 叶怡然捂着嘴巴,戛然而止:“对不起。我不是……” 她看起来尴尬极了。 旁边的珍珠,忍不住插嘴道:“大姨,您这玩笑开狠了。谁不知道我们家王爷是向来不会让陌生女人近身的。” 叶怡然忙道:“是啊。我也只是听说而已。二丫,你别往心里去。” 没想到,叶斐然光风霁月的,说:“怎么会啊?路见不平不是应该出手相助嘛。” 叶怡然:“……” 她也是大意了,忘记了自己妹妹多么心大。 可是这样的心大,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看着低头兴致勃勃地欣赏自家新绣帕子的妹妹,叶怡然倒不落忍告诉她那些后宅妇人之间争风吃醋的破事。 “姐姐。你的绣工越来越美了。”叶斐然说,“怎么做的啊?真好看。” 手里的两条帕子,上面绣着两条鱼儿。单看是一幅画,并在一起看,又是另一幅画,叶斐然越看越喜欢,而且,这帕子用起来轻厚软密,手感特别好,她也喜欢,“这料子也好。我记得之前那儿见过来着,对了,在云霓裳见过,叫棉丝?” 叶怡然说:“没错。就是云霓裳的棉丝。我今年新买了两匹,做衣服又好看又便宜,多出来的料子就做了些荷包,帕子,没想到绣花也很合适。还比一般的丝缎要耐用经磨。” 叶斐然说:“不知道他们如何发明出来的,可见世上还是聪明人多!” “嗨,还不是被逼急了的。”叶怡然道,“你之前外出了,有所不知。江左郡打了半年仗,京城里的生丝价格飞涨。云霓裳的新老板娘焦氏一接手生意,立刻想出六成棉纱一成麻料三成真丝混纺做出棉丝的法子来,才算是救了云霓裳一条生路。而且还大受欢迎咧!” 叶斐然笑道:“姐姐,这个焦氏名字怎么听得那么熟?” “你傻了,当年在琼州,我们一起饮过宴的啊!” 叶斐然细细一想,果然……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没想到如今,那位只不过是云霓裳一个加盟分号老板娘的焦氏,竟然能够步步奋斗到京城来,还成了云霓裳的总掌柜。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越发坚定了要找云霓裳合作的决心,她说:“姐姐,帮我个忙。这两日闲了,帮我去搭线,我想要认识那位焦氏。” 第1681章 夫人,我做了件好事 第1681章夫人,我做了件好事 叶怡然不大明白她的用意,说:“你是想要便宜布匹么?没关系,我开口,她会给我最低折的。不过如果你真的想要认识她,那当然可以。我做东请客就行了。” 叶斐然说:“我不是要布匹。我另外有事。反正你请客就好。” 姐妹两个商量已定,叶怡然担心叶斐然胡思乱想,故意拿一些无关紧要的后宅琐碎之事来跟叶斐然岔话题。倒是聊得津津有味。一直聊到日头偏西,成甯回来了,叶怡然才告辞离开。 叶斐然见成甯一身血气沙尘土味,上前给他解开披风,“我先帮你拿走哦。别吓到孩子们了。去监斩行刑罢了,怎么搞得跟从战场上回来似的。” 成甯把她拉在怀里抱着,低头看着她,笑道:“先别急着弄我的披风,先来亲亲我。” 叶斐然又羞又欢喜,眼睛不自禁地亮闪闪的,就跟酝酿了一条星河也似:“做了什么好事儿?先来说说看,哄得本姑娘高兴了,才有得奖励喔。” 成甯就说:“我今天早回家了啊,而且,我还做了件好事。” “什么好事,说来听听?” “你相公我今天帮了个人。有个姑娘在看行刑的时候被吓晕了,我顺手扶了她一把,带她去救治了。日行一善是不是很棒?” 成甯满脸笑意,就差没有在脑门上拿章子戳上“快夸我”三个字了。 叶斐然看着这没有个正形的大男人,真是难想象,外头传说王爷板起脸能把小孩吓哭。作为颜狗,她实在没办法生成甯的气,踮起脚尖,送上两个香吻,说:“好啦,去吃饭了。被孩子们看到那是真不好!” 成甯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了她,屁颠屁颠去带娃。 这一晚又折腾了好久,到了半夜,成甯才放开了叶斐然。叶斐然蜷在被窝里,感觉自己明天会下不了床……亲了亲她的脸蛋,成甯低声说:“你躺着,我去给你打水。” 他披了衣服下床,去拿大铜盆兑水去了。 叶斐然侧卧在床上,抱着枕头,身上随意搭了一条丝缎被子,慵懒无力。半睡半醒之间,听见远处传来有人急拍门的声音……那声音极远,要不是她得了空间滋养,远胜寻常人耳聪目明,这声音原传不到她耳中。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拍门呢?” “那声音方向,像是天宇家里……有什么事么?” 她愣了神,思绪不禁跟着那边走了,成甯打了水来,拉开了帐子:“来,水好了。” 叶斐然也就把这件事丢开了手,欠身起床清理自己。 第二天,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崔明萱吃过了饭来串门子,问叶斐然要一张安神定惊的方子,此事纯属举手之劳,叶斐然边写方子,边看崔明萱,见她眼袋乌黑,瞳孔收缩,手里不住地无意识地绞着帕子,冷不丁就问:“明萱,你说这方子给菜头用的,我看你这也是受过惊吓的表现啊?你把手递过来,我给你诊个脉。” 崔明萱还躲闪着:“不用了。我没事。” 叶斐然也不说话,笔一放,拿眼睛定定看着崔明萱。也不过眨眼功夫,崔明萱怂了,乖乖送上右手。叶斐然手分寸关,左右一诊,看了看崔明萱舌头,说:“恐伤肾,你肾经已受损,幸亏发现得早。我给你另开一张方子来,你熬了自己吃。” 看着她低头写方子,崔明萱眼波流动,嗫嚅了好一会儿,下了决心道:“姐姐,你最近小心点儿。门户看紧点!” 叶斐然笔走龙蛇,写着方子,开口说话却是微讶:“怎么说?” “昨天半夜,刑部派人来急寻天宇。说是……说是发现了一具丫鬟碎尸!”崔明萱说到这里,声音止不住的发抖,“而且这是本月第三具了。全都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姐,天宇昨晚半夜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他临走前叮嘱我一定要提醒您。我知道姐夫和您本事都很大,可耐不住……防不胜防啊!” 原来如此…… 所以,菜头和崔明萱是因为这样才被吓着么? 叶斐然保持镇定,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让东哥加派人手。另外我还会再派一队人保护你们家。你放心好了。” 崔明萱白着一张脸,连连点头。 送走了崔明萱母子,叶斐然叹了口气,没想到如今京城这般不太平……但想到有成甯为首的一干人默默守护着京城安危,又感到自己太过杞人忧天。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张大娘来提醒她,今天约了陈二姑娘,她忙收拾了东西,穿戴打扮,坐着马车出门去见人。 陈思静和南西篱一起呆在静思茶室最早的老号里,养伤。 叶斐然听说,南西篱身上多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战伤,有些伤还是内伤,着实需要调养。这趟出门来就给他们两口子带了好些成方草药,全都抓好了,一份一份的用牛皮纸袋装好,用签子标注好日期和熬煮方法。 她想要给自己好朋友和好朋友最爱的人,自己能想到最好的。 到了静思茶室,正是午后生意最好的时间,店子里的人特别多。叶斐然还吓一跳:“哇,怎么忒多人?” 跑堂的小二小欧认得她,一溜小跑迎上来,蜜着嗓子道:“叶夫人,我们二姑娘早在等着您啦。来来,里面请!” 叶斐然穿过挨挨挤挤的前面店堂,笑着道:“原来是小欧啊,好久不见!真不好意思啊,倒是碍着你做正经事了。” “嗐,哪儿的话呢!”小欧道,“我们老板娘问了您三四遍了,正等着您呢!” “今儿个怎忒地人多?” 小欧道:“休沐日嘛。好多平日里衙门做事的官爷今儿个也到街上闲逛了。咱们生意就比平常好了些。” 瞅一眼人声鼎沸的店堂,还有不住在门口停下的马车,迎着马车上下来的宾客往楼上雅间去的跑堂们,叶斐然脸上笑意愈浓:“何止好了些?这是生意兴隆货如轮转啦。” 小欧听着,眉开眼笑的,连声道:“托赖、托赖。” 就在这时,旁边一张桌子突然炸了锅 第1682章 陈思静思退 第1682章陈思静思退 “疼!好疼!” 店小二在惨叫,躁动起,经年累月养出来的敏锐反应,叶斐然闻声后退,一片冒着热气的茶汤子朝着她泼了个空,落在地上,白烟缕缕落到了地板上,转眼变成了凉茶。 一个尖锐的鸡仔声怒道:“你们是聋子么?我都说了,我不吃姜!” 伴随着骂声,那桌子上的姑娘站起身来,抓起桌子上甜白瓷碟子里的巧克力粉裹的甜花生米,朝着伺候的店小二没头没脑地扔过去,那花生米又小又重,打在小二脸上,叶斐然眼见小二的眼圈红了,强忍着泪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小欧上前去,点头哈腰道:“林小姐。请息怒。您这边有什么做得不到的,小的这就去给您补上哈。” 撒泼的姑娘,正是太常寺卿的闺女,嘴刁姑娘林岚岚。她板着脸,一言不发地,把那些花生米一颗一颗地全部扔完,才抱着双臂高傲道:“是吗?那就麻溜利索给我换一杯茶去呀!记住了,本姑娘不吃姜!恶心死了!” 小欧道:“是是是。不知道姑娘您点的是什么茶,我这就让人做去。” 林岚岚高声道:“我点的红枣姜茶。” 小欧:“……” 笑容肉眼可见僵硬下来。 叶斐然没忍住,“噗嗤——” 红枣姜茶不让放姜? 林岚岚眼中怒火又被勾起,扭脸看着叶斐然,说:“笑什么笑?大婶,你哪家哪位啊?知道我是谁么?” 也就是叶斐然穿得太朴素,浑身上下只有那么两三朵绣花,头上也还带着幕遮,只有一只绿宝石蝴蝶扣在幕遮上,随着走路动作那蝴蝶还会轻轻扑闪翅膀——她身上最值钱的,也就是这蝴蝶了。 林岚岚也没发现她身上的特异之处,满脸倨傲,抢白完叶斐然之后,转脸催促小欧道:“不是要给我换茶么!去啊!” 小欧忍气吞声,道:“那换红枣茶行么?” “随便你。没有姜就行。还有,我不会再付这笔茶钱了!” 小欧拉着那挨了一场花生雨的店小二,吩咐一番,那店小二点点头,下去忙活了。小欧来到叶斐然跟前,说:“夫人,抱歉让您看笑话了。里面请。” 叶斐然刻意忽略了小欧尴尬的眼神,若无其事地跟着他去了后院。 陈思静亲自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等她,叶斐然一看到她,吓一大跳,“静静,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清减了两大圈,连脸蛋都成了葵瓜子脸,陈思静精神很好,最直接的反应就是眼睛有神了。她笑眯眯地说:“瘦了吗?估计是最近太忙了哈!” 叶斐然见她那精神头儿,悬起来的心又放回肚子里了,乐了,“瘦点好,瘦点好。你看看你这小腰儿,多细!” 一边说,一边上去揽陈思静的腰,两人嘻嘻哈哈的闹着,就连南西篱什么时候来到了门口都不知道。南西篱微笑着说:“好了。好了。二丫一来到就吵,还让不让人睡午觉了。” 叶斐然大笑。 进了屋子,这地方和之前陈思静独居那会儿可是大变了样。叶斐然还记得,那个时候整个屋子里,就只有最简单的陈设,桌子摆着账本算盘,柜子里衣服没两件,被褥更加朴素到无以复加,就跟守了五十年寡的老寡妇似的。 供着的京城西山大蟠桃散发着淡淡清香,钻入鼻子里,比一般的熏香更好闻。瞅一眼桌子上的鱼脑冻端砚,寿山石,眼光掠过不知啥时候多出来的盘金绣“百子千孙”大屏风,叶斐然想到了和陈思静刚刚熟悉,她还云英未嫁那会儿的喜好,回过头冲她促狭眨眼,“还是粉色的?” 陈思静摸着脑门嘿嘿傻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这是真活过来了……叶斐然很欣慰,“很好很好。” 想起了带来的东西,说:“来来,我带了好东西给你。” 猴儿献宝似的,把药取出来。陈思静心花怒放,眉开眼笑的说:“二丫,你这可真的是雪中送炭!他身上的伤可是叫我伤脑筋得很!关键是有些药材搞不到,好比说那麝王的麝香,塔希提产的黑珍珠磨成的粉末,真的是有钱都不知道哪儿买去。” 叶斐然说:“就知道你缺,所以给你弄了。按道理我是不应该班门弄斧的,这么大个神龙谷谷主在你身边,天下医术之冠了。我也就占了个……药源通达的便宜?” 南西篱忙道:“嗨,说啥见外的话呢!神龙谷这次元气大伤,就连我们的千年药田百年丹炉都毁了,等我养好了伤,我和思静盘算着回去重建神龙谷。” 叶斐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对呀!”手里软软滑滑的多了一只柔荑,陈思静握住了叶斐然的手,笑容满面,“二丫。我打算跟着他一起回去。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叶斐然只觉得身子麻了半边,震惊过后,是开心;开心过后,是不舍……情绪汹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百般滋味在心头。半晌,方才干巴巴挤出一句:“那,这儿的生意咋办?陈家的人正等着吃你的家产呢。” 陈思静欢快道:“很简单啊。我已经写了信叫我哥哥回来了。他如今在路上,等他回来,我就把全盘生意交给他,二丫你放心好了,王府的干股分红,半文钱不会少你!” 陈思静每年要给叶斐然最少分一百万银子的分红,是王府的一大进项。 叶斐然干干一笑:“钱的话还是小事……” 关键是,我舍不得你啊。 姐妹。 过往种种,历历在目。 不打不相识,到一起做辣椒酱、一起做生意、一起北上……陈思静一直在她身边。她是她最好的朋友,最铁的同党,最信任的知己…… 不一定朝夕相处,但她知道,只要她回头,陈思静绝对会在那里。 无条件地,支持她。 仿佛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陈思静握住她的小手又紧了一紧,低声道:“二丫,我也舍不得你。” “静静!”叶斐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低低叫了一声陈思静的名字,张开双臂纵身而上。 二人抱在一起,久久不曾分开。 第1683章 刑部来带人走 第1683章刑部来带人走 “好啦,不要伤感了。我们神龙谷虽不许外人进入。不过,谷外有城镇,等安顿下来之后,尽可以相约。”南西篱劝说着俩女人,“又不是生离死别,别哭鼻子了。” 俩原本红了眼圈的女孩儿,双双展颜一笑。 重新坐下,重新换了热茶,叶斐然乐观,很快就往好处去想了:“京城里成天勾心斗角风口浪尖的,这些年陈家对你的所作所为啊,我看着都替你累得慌。亏你还担着那早就该败落了的陈家,死命往前拽。也就是承了当年陈老爷子去世之前,嘱咐你的一句话罢了……现在,你能够离了这地儿也好。跟着南哥归隐田园去,没准过俩年就跟我姐似的,生出一串娃娃来了……” 陈思静听着她前头的话,听得入神,眼波盈盈的,感动得差点儿又往下掉金豆豆。冷不防听到了下半截,不由得涨红了脸,一拳捶在叶斐然身上。 叶斐然嘻嘻哈哈的格挡着,说:“真的。别说是回雁楼和静思茶室两盘大生意了,我看就你这个店子,也累够呛。就刚才,还见到有客人闹事呢。幸亏小欧会来事,哄好了那个小姑奶奶。要换了我,估计得炸了!” 她一长一短地把见到林岚岚闹事的事儿说了给陈思静知道。 陈思静见惯不怪,说:“是林大小姐啊,难怪。那位主儿是京城里出了名难伺候的,也就我这地界不让她放肆。偏偏她还就爱往我这边跑。十天里倒是有三天得出门,不是在我回雁楼宴客,就是在这静思茶室老号里喝茶。” 叶斐然说:“可不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京城里新一茬女孩儿们,已经长成了!” 她常常也在心里惊叹,十一二岁的女孩儿,就出来社交,等到十四五,基本上就都有了人家了……这古代的节奏,真的是太快了! 陈思静笑道:“你家大姐的大女儿,现在京城里就好些人家在问着了呢。你这个当二姨的还傻呵呵的……赶紧准备添妆礼吧!” “什么?米糕要说亲了?这么快?”叶斐然震惊极了,瞪大眼睛。 陈思静翻了个白眼:“不然你以为?米糕都快十岁啦!明年就可以带出去走亲会友学管家了,再过个三四年,不久可以说人家了?” 叶斐然总觉得,陈思静应该还有什么没有告诉自己,正待要细问,前面门店突然躁动起来。小欧脚不沾地飞快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老……老板娘!外面来了好多……好多衙役!” “官上的人?”陈思静惊讶了,第一时间看向叶斐然,叶斐然无辜摇头,“不关我事!我没叫他们来!” 小欧喘匀了气,说:“他们把林……林小姐带走了!老板娘,咱们是不是应该去给林大人送个信?” 陈思静和叶斐然交换了个眼神,“他们来带走林岚岚?” 衙役们造成的骚动只持续了很短时间,把林岚岚带走之后,训练有素的静思茶室的伙计们马上用最快速度给各个桌子送去定惊安神用的精致小点心,安抚好了食客们。 所以,这边连个涟漪都没有泛起。 但是后院就不一样了,陈思静好心办了坏事。她找了个跑得最快的腿儿,捎了口信到太常寺卿府邸里去。这就捅了林夫人的马蜂窝,不巧林大人又不在家,于是这马蜂窝没有人灭火,炸得没边没沿的。林夫人就跟火燎了屁股似的,气势汹汹杀到了静思茶室这里来。 “你们怎么做生意的?问都不问一声,就让那些臭男人把我宝贝大闺女带走了?小姐的名节还要不要了?要是那些人对小姐有什么冒犯,我就把你们这个臭茶馆儿连根拔起!!” 林夫人一边说,一边拿手指狠命戳陈思静肩膀,她的手指上还戴着指甲套,戳了几十下,陈思静疼得眼睛直含泪花。 被她拦在门后面的叶斐然看不下去了,真是有其女必有其母,做女儿的刁蛮当娘的也会作。整了整衣服,从门后转出来:“静静,我听有人在骂我们这儿是臭茶馆儿?谁一大早的用粪水漱了口的就往外面跑呢?” 林夫人一开始没认出叶斐然来,还在那儿撒泼:“好啊。有人撑腰不是?我才不怕你们!来呀!我回头就跟我家大人说,太常寺卿家的夫人、女儿被欺负啦!” 叶斐然才不惯着她,硬邦邦地顶回去:“区区太常寺卿的家眷,就敢在静思茶室这里作威作福?你看清楚了,这地方还有谁?” 她故意把摄政王府的家徽亮出来,看到那小小的,金子捋的“成”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林夫人张大嘴巴,瞳仁缩小,“你……你……你……” 叶斐然说:“既然你要仗势欺人,没辙,我也得仗一回了。摄政王好友的地方,您,还打算连根拔起么?” 林夫人吓得腿都软了,一屁股软在地上,晕了过去。 她的丫鬟忙上去扶起她,又是掐人中又是闻臭丸的,才把林夫人弄醒,她拍着大腿哭叫起来:“哎哟,我的岚岚啊……你要受罪了啊……” “我家岚岚有病在身的啊……怎受得了刑部磋磨啊……” 不过眨眼功夫,她就变成了一个六神无主的母亲。 原来,刚才那些威风,不过都是色厉内荏。 叶斐然见陈思静软巴巴地盯着自己,就知道好友心软了,叹了口气,说:“林夫人,您先别急,您应该是最清楚自己女儿的,林小姐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么?” 林夫人摇了摇头。 叶斐然说:“那就是了。我想,多半也就是有什么案子,叫了林小姐去问话而已。您在这边为难陈老板也没用啊,倒不如赶紧去刑部去见林小姐,也好有个照应。不然……难道你打算让林小姐自个儿从刑部回家?” 一言惊醒,林夫人忙道:“那可不行。岚岚在刑部里还不知道要受什么罪呢,她玻璃似的人儿,再自个儿回家,那可就太遭罪了。我得接着她去,还要买些点心茶水……” 她开始原地忙乱。 第1684章 惊天大案 第1684章惊天大案 陈思静使了个眼色给旁边伺候的跑堂,跑堂的一溜烟下去,又一溜烟回来,手里一个装了暖暖桂花茶保温的双层陶瓷瓶子,一个竹盒子包得漂亮结实的点心,就送到了林夫人身边的丫鬟手上。陈思静和和气气地,缓声笑道:“林夫人,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是我的小小心意,请笑纳。今儿发生的事儿就一笔勾销了?” 对方台阶给得足足的,林夫人就坡下驴,点了点头。 当她看到叶斐然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架子拿太大了,不好意思,就行了个礼,说:“嫔妾……告退……” 叶斐然摆了摆手:“罢了。先把您家里那位大小姐接回去吧。” 林夫人惦记着爱女,一路紧赶慢赶的到了刑部,赶巧就接上了刚好从刑部里走出来的林岚岚。林岚岚脸色苍白,见到林夫人,一把抓住了母亲,泪水涟涟而下:“娘,我好害怕。我们回家!” 林夫人就跟被人挖了心似的,抓着林岚岚的手,负责护送林岚岚出来的,正是叶天宇,就不禁冷哼一声。林夫人又想要撒泼,一看叶天宇一副滚刀肉模样,不敢吱声,拖着女儿说:“我们回去,我们回去……” 叶天宇见她问都不问一句,就知道是后宅里那种无知妇人。开声说:“夫人,最近京城不太平,您回去之后看守好门户哈。” 林夫人这才想起,回头问叶天宇道:“这位官爷,请问您叫来我家闺女有什么事么?” “没啥,就是问几句话。现在没事了。记住我说的啊。”叶天宇说罢,回身进了衙门。 一路上,林岚岚蜷缩在母亲怀内发抖。林夫人问不出什么来,只好不断地用茶水点心投喂女儿,但是没用,林岚岚不吃不喝的。 回到家里,请了大夫来看了脉,开了定惊疏风的羚角汤来喝,林岚岚才睡了过去。 一睡,就睡到了大半夜。林岚岚被尿意憋醒了,迷迷糊糊喊着要水,谁知丫环们没有人应,她自己爬了起身,下了床找水喝。 一阵风吹过,极冷,刺痛入骨,林岚岚打了个喷嚏“阿嚏”,醒了大半。 “门……怎么开了……” 有什么东西“砰砰”轻响,从半掩着的门外面传来,林岚岚探究地看着,走了过去…… “啊——” “啊啊啊——————” 摄政王府,叶天宇快步冲进来,“姐姐!!” 负责上夜的琥珀张开双臂要拦他,拦不住。 “三爷,别啊!那儿是内宅……” 琥珀慌了,成甯和叶斐然正在里面安歇呢!叶天宇就站在院子里,扯着嗓门高叫:“姐姐!姐姐!” 很快,叶斐然披着披风,杀气腾腾从屋里走出来:“干嘛?大半夜的不睡觉,在人家院子里鬼叫!” “姐。京城里发现怀疑碎尸狂人的踪迹,我要去跟踪他!我记得你有一些雷子,赐我一些防身。” 原来是管她要护身家伙什来着,叶斐然转身去了一袋雷子,交给叶天宇,好奇问:“碎尸狂人?这都打哪儿来的名字啊?” 没想到叶天宇干干一笑:“在一个话本子上看回来的。” “啥话本子?” “书名却是奇怪,叫《听见心声:在下真不想当神探》。是那个非文子写的话本子。” 听见是区区在下写的书,叶斐然麻溜利索把脑子一缩,含糊道:“原来如此,倒是涨了见识!那你快去快回,千万别伤到了自己。” 叶天宇接了装雷子的羊皮囊袋,说:“我知道。” “在什么地方发现那人啊?” “……在太常寺卿林大人家附近。” …… “岚岚,你要吓死我了!”林夫人抱着林岚岚又哭又笑,“一只猫而已!” 谁也不知道她家的猫竟然学会了开门锁,跑屋里偷东西吃,倒是林府上上下下都被林岚岚那一嗓子吓得不轻! 林岚岚死死抱着林夫人,把头埋进母亲怀里,说:“娘,我要和你一起睡!” 她死抱着不撒手,又咳嗽,又头疼的。 林岚岚从出生落草就带有隐疾,大夫说极难养大,林夫人对她就比对别的儿女更加宠溺。她本就偏宠女儿,被林岚岚一哀求,心软得不行,就答允道:“行行行,那你今晚就到娘屋里睡。可怜见的,被吓成这样。明天一早娘带你去太医馆瞧瞧,好生调理下!头疼么?” 林岚岚摇了摇头,“不疼。” 林夫人才放下心来。 于是林夫人带着林岚岚到自己屋里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出了门,直奔太医院瞧病去。 太医院里,张院判收了叶斐然特意亲自送来的三斤正经若氏草原羚羊角,笑得满脸褶子堆褶子地,“二丫你真的是太有我心了!” 叶斐然说:“师父哪儿的话。举手之劳而已。这羚羊角在你处,是有大用的。放在我王府库房里,白收着罢了。” 寒暄数句,叶斐然见太医院里渐渐忙碌,就起身告辞:“我先回去,改日再来看您。” 张院判把她亲自送到门口,王太医匆匆跑过来说:“院判大人,宫里有人急症,请您马上进宫一趟。” 叶斐然听见了,就说:“师父,您送到这儿就行了。我自己回去。” 她素来名声在外,不娇气,不矫情,太医们也不跟她多礼,客客气气地告别。转身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叶斐然正要上马车,一阵熟悉的鸡仔声尖叫传过来:“啊!!” “林岚岚?”叶斐然立刻停下,循着声音跟了过去。 林岚岚站在一个空屋子后面,两眼高高鼓起来,脸色苍白,小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叶斐然喊:“林小姐?” 林岚岚的眼珠子横着滑过来,在她脸上转了一转,然后两眼一闭,直挺挺朝着后面倒下去。 ——她被吓晕了。 叶斐然一箭步上前,扶起了林岚岚,身边珍珠也大声尖叫起来,非常惊慌:“腿、腿!” 空屋子后面的草丛里,藏着一条腿!! 一条惨白的,穿着红鞋子的……人腿! 第1685章 死人而已,大腿而已 第1685章死人而已,大腿而已 珍珠吓得倒在地上,屁股直往后挪,结结巴巴:“有、有人死了!” “快报官!!”叶斐然沉着地喊,“快!来人啊!来人!!” 太医院炸了锅!! 发现了死人,发现了尸块!就在太医院外面! 叶斐然竭力保持冷静,扶着林岚岚往后面走,她的冷静感染了珍珠和琥珀。两个丫鬟胆子壮了,从地上爬起来,一左一右护着两个主子往后撤。 太医院里的人也出来,接了林岚岚进屋里去。叶斐然被扶着到一旁坐下,有人给她斟茶递水,她喝着茶,倒是很冷静。 死人而已,大腿而已,她在战场上见得多了! 应天府的衙役很快来了,看到叶斐然那么镇定地给林岚岚急救,都感到很惊讶。珍珠对那捕头说:“劳烦官爷去刑部叫一下我们家三爷!” 那捕头说:“刑部的人马上要来了。夫人,请到屋里坐……” “不必!”叶斐然摇了摇头,冷静得可怕,“刑部左侍郎是我弟弟,我要等他来!你们快去保护好现场!” 从来见过这样的贵妇人…… 还是摄政王妃! 那捕头早就听说过王妃娘娘是脂粉堆里的英雄,看到她此刻的表现,方才深深拜服,生起闻名不如见面之感。他一拱手:“是!” 但是这时候,整个太医院已经跟爆炸现场没分别,无数人涌了来看热闹,很快,应天府的衙役压根就没办法正常勘察现场了,把精力全用在阻止看热闹的人上前。有人喊“刑部的人来了吗?”声音极其嘶吼用力。 “来了来了!” “都让开!刑部来办案了!” 叶天宇带着几十个彪悍的人马,还有仵作孙慈,一阵风般卷进院中。这些人似乎带着无形的威势,围观拥挤的人自动自觉让开一条路来,让他们通过。叶斐然喊道:“天宇!” 叶天宇见到她在,很惊讶:“姐姐?” 他示意孙慈先进去验尸,自己来到叶斐然身边,“姐,你怎么在这里?你别看那边,有命案……” “三爷。就是夫人最先发现的,然后喊了报官。”珍珠插嘴说,叶天宇听说是叶斐然最先发现的命案现场,咋舌道,“好吧,那估计该看的也都看光了?” 叶斐然翻了个大白眼:“你说啥呢?说人话!” 叶天宇说:“行吧。那就得单独聊聊了。那个……小白,空房间要到了么?” 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娇小伶俐的人儿,刻意地拉高了衣领,遮挡住没有喉结的脖子。叶斐然一眼认出,这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姑娘。白倚灵开口,声音很是嘶哑粗犷:“老大,都准备好了。” 倒是一股江湖气,叶斐然不用问,就知道肯定叶天宇带起来的风气。 叶天宇对她拱了拱手,说:“姐,得罪。请移步。” 叶斐然跟着他,来到了借用的空屋子里,进了屋她就无语,叶天宇到底是有多爱她瞎编的那本古代刑侦文……特么竟然把这屋子按照她书里的审讯室还原了。 一张桌子,三把椅子,一盏煤油灯,还有一本账本…… 传说中的隔山打牛神器。 叶斐然和叶天宇,隔着桌子坐下,白倚灵屁颠屁颠来到屋子里,也坐了下来,舌头舔了舔毛笔,准备开始干活。 架势十足。 叶斐然活脱看到了自己书里头的场景还原,人竟有点儿傻眼。叶天宇干咳一声,把她拉回现实中,叶天宇手指轻轻叩着桌面,问:“姐,你说一下当时的情况?就从……嗯,你为什么要来太医院,来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开始。你可以保持沉默,不过你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会被我们记录下来,作为呈堂证供。” 得,米兰达警告也从她的话本子上学来了,还学得很有那味儿。 叶斐然老实简单扼要地说:“我今天送一些珍贵药材来给张院判。也没怎么多耽搁,送完东西就走了。临走前我站在石阶那儿等套车,然后就听到了西边的平房里有人尖叫。我循着声音走过去,看到了林岚岚姑娘,然后就看到了那条腿……嗯,这么说来的话,第一个发现的人,不是我,是林岚岚。对,没错,就是这样。” 白倚灵埋头做笔录,写得飞快,叶天宇眼神微闪,“林岚岚?” “就是太常寺卿林大人的长女。” “你认识她?你们是什么交情?” “谈不上认识吧。昨日我到静思茶室访友,刚好见到林大小姐在闹事,我略八卦了一下,打听了一些关于她的事情。所以知道她的名字来历,也认得她的模样。” “这么说,她认识你么?” 倒是个问题,叶斐然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她应该不认识我。” 叶天宇说:“外面的人说,你发现死人的时候,镇定得过分了。” 叶斐然“噗嗤”笑出声来,懒洋洋道,“弟弟,我上过卑弥战场,经历过若氏宫变,还去救过琼州火山爆发,这前半生中天灾人祸,什么没见过?我见过的死人可多了去了,区区一条大腿,凭什么能吓到我?” 白倚灵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轻轻鼓掌。叶天宇瞥了白倚灵一眼,用眼神制止了她鼓掌……白倚灵低头继续干活,叶斐然看在眼内,忍不住莞尔。 真有趣的小姑娘。 叶天宇问了她一会儿,见问不出什么来,就说:“行了。姐姐,我现在命人送你出去……” 一名下属气喘吁吁跑过来,锤门道:“老大!老大!” “咋啦?”叶天宇高声喊叫。 那下属说:“老大,张院判命人来请摄政王妃!说是……林姑娘疯了!” 林岚岚被吓疯了!! 她被那条腿吓晕了,被带到了太医院里,太医们把她救醒过来之后,她那眼神就散了。咬伤了好几个太医,把自己窝在床角落里不出来,林夫人哭晕了过去,太医院大乱。忙乱中不知道那个脑子灵光的,想起叶斐然还在这儿,找她江湖救急来了!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叶斐然一拍大腿当机立断:“走!我看看去!” 第1686章 吓疯了!! 第1686章吓疯了!! 叶斐然赶过去的时候,看到平日相熟的几个太医,都捂着手接受包扎,看那地上滴的血,伤得估计还挺深。叶斐然看到王太医也在,正在自己给自己包扎,她就过去问道:“王太医,什么情况?” 王太医苦笑着,“还能什么情况,血不归经,疯气入脑,神志不清呗。可这姑娘体内似乎有一股先天之气,现在失了控制,谁都压不住。院判大人说您有一种臭丸,能够让人瞬间恢复清醒。幸亏你没走……看在咱们这些老骨头份上,帮帮咱们……” 叶斐然点了点头,绕过了王太医,朝着屋里去。才推门进屋,迎面风声响,她迅速侧过身子,一个茶壶擦着她脸砸在门框上,“哐”的摔得粉碎,碎瓷渣子飞溅,擦得她脸生疼。 “坏人!滚!!”林岚岚尖叫,“滚啊!!” 她整个人蜷缩在床上,浑身颤抖,披头散发的,透过乱糟糟的长发,能看到她两只亮晶晶的眼睛,那眼神涣散,惊恐到了极点……叶斐然张开双臂,低声道:“林岚岚,你别害怕,我是来帮你的……” 与此同时,小书在空间里也干活了,扫描着林岚岚,得出结论:“她被吓疯了。臭丸无效,必须用针刺穴道,再佐以药物!” 林岚岚大概觉察到叶斐然没有恶意,没有之前激动了,瞪大眼睛。 叶斐然低声说:“你别怕。刚才就是我扶着你的啊。来,吃糖不吃?” 她从空间里取出一颗镇定丸,轻轻抛到床上。那镇定丸外面裹着一层糖衣,散发着好闻的橘子香味,林岚岚鼻翼扇了两扇,眼珠子朝着镇定丸滚动而微微移动……她被吸引了! 叶斐然缓声道:“岚岚乖,岚岚吃糖,一边吃糖一边聊啊。” 那糖丸滚到林岚岚跟前一尺远,停下来了,林岚岚死死盯着那糖丸,也不动。 两边对峙了几乎一炷香时间…… 眼见林岚岚还是不动,脑袋时而偏左时而偏右地,打量那糖丸,叶斐然知道她现在戒心重,就取出一颗真的糖果来,放进自己嘴里,一边津津有味地咀嚼,一边笑着看着林岚岚。 见她吃得香甜,林岚岚吞了口口水,伸手向那颗镇定丸抓去…… “夫人!”白倚灵从外面跑进来,一声大叫,把林岚岚吓得捂着耳朵尖叫起来:“啊呀——” 突然冲进来的人,把林岚岚吓得更加严重,她捂着脑袋,把手里能抓到的东西一股脑朝着叶斐然和白倚灵扔过去! 乒乒乓乓,房间里顿时一片狼藉! 发了疯的林岚岚,看到叶斐然和白倚灵躲开了她扔的东西,越发受刺激得厉害,发出野兽般的尖叫,朝着叶斐然直扑过来! “危险!”说时迟那时快,叶天宇冲了进来,他举起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竹筒,冲着林岚岚吹出一支小箭! “噗——” 箭头没入林岚岚肩膀,林岚岚从半空中重重摔道地上,一动不动了。 一摊血迹从她身下蔓延开去…… “林岚岚!”叶斐然看到她倒地,还以为她死了,赶紧一箭步冲上去检查,翻过了面来,发现林岚岚还有呼吸,肩膀上受了伤,她松了口气,开始给林岚岚止血包扎。 叶天宇跟在她身后说:“这是南洋人射鸟用的竹筒吹箭,上面淬了曼陀罗花汁液,还真好用……” 叶斐然手上忙个不停,嘴里说:“你别说又是在话本子里学的啊。” 叶天宇大为惊讶:“咦?你怎么知道?” 叶斐然:“……” 老娘自己写的老娘当然知道。 她不吱声了,继续给林岚岚包扎,白倚灵拉住她说:“夫人。你不要包扎了。孙慈发现了新的线索。您去看看。” 叶斐然轻轻挣脱了林岚岚的手,说:“没见我正在救人么?线索什么的,刑部和应天府都有人在,让他们来就行了啊。” 白倚灵说:“不是的。夫人,那线索很重要。难道你不想赶快弄清楚真相么?” “我觉得救人比较重要。”叶斐然说,“她已经被吓疯了,她娘又晕着,一个女孩儿丢在这地方,已经很可怜了。现在很多太医受了伤,只有我能帮上忙了。” 白倚灵见她冥顽不灵,冲口而出:“她哪儿有办案重要!” 这话一入了叶斐然耳朵,她原本对白倚灵的好感顿时消减,皱眉道:“你怎么这样子说话呢?” 白倚灵理直气壮:“就是嘛。死了的人其实是林府的婢女,叫瑞香。连瑞香在内,已经死了四个人了,全都是被分尸!一天不赶紧抓到凶手,一天就会有更多人遇害啊!至于林岚岚,她有她的家里人会来照顾她的……” “够了!”叶斐然觉得刺耳,白倚灵的话,从大方向上没错,可她没有见到林岚岚那双被恐惧支配了的眼睛……“如果说死去的瑞香是无辜的,那么被吓疯了的林岚岚,也是无辜的!而且那些人都死了,她还活着!侦破案子,抓到凶手,是刑部的事儿。而救治活人,让活着的人尽可能减轻痛苦,是医者的事儿!” 白倚灵跺脚道:“你乱讲!” 气氛越来越僵,叶天宇见势不妙,想要去拉白倚灵,手刚要搭到白倚灵肩上想起男女有别,生生收回,说:“小白。夫人说的有道理。我们快过去找孙仵作吧。” 白倚灵还是很不服气,见叶天宇对着自己微微摇头,知道叶天宇站在叶斐然那边。心中顿时生起孤立无援的之感,气得差点儿要哭出声。叶天宇催促道:“走吧!” 白倚灵没办法,丢下一句:“我以为夫人和别人不一样呢!” “早知道我就不特意赶来叫你一起去破案了!” 转过身,脚步跺得山响,走了。 叶天宇看着叶斐然,说:“姐!你说得对!” 叶斐然已经帮林岚岚止血了,正在包扎,毫不在乎谁站在她身边谁不是,只是道:“来帮我抬起她。” 叶天宇帮着叶斐然打下手,包扎好林岚岚身上的伤。叶斐然问:“她娘呢?” 第1687章 天下哪儿有不疼儿女的娘 第1687章天下哪儿有不疼儿女的娘 “在另一边屋子里。胡太医正在诊治,应该快好了。”叶天宇说着说着,忽然叹了口气,“她娘是真心疼爱她……” 叶斐然心有感触,“天下哪儿有不疼儿女的娘。” 叶天宇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姐……” “得了。别说了!”心灵相通,知道叶天宇想起苏氏,叶斐然也是想起了苏氏,心情很不好,打断了他。 默契地转换了话题,叶天宇说:“听说她小时候脑子曾经出过问题,极难养大。所以收不住情绪,禁忌也多,还受不得刺激。前日我为了另一个死者把她喊来,那个死者是她的朋友,她认了尸体,已吓得不轻。如今这般吓上加吓,就疯了。” 他低声给叶斐然解释着。 叶斐然明白了,叹气,说:“原来是这样……那我知道了。” 叶天宇说:“姐,我忙去。你在这边好生照看点。” 抬眼看了看在门口探头探脑,满脸写着担忧的珍珠和琥珀,叶斐然点了点头,说:“你去吧。” 她安顿好林岚岚,给了她一颗空间里的定神丹噙在舌底,命珍珠和琥珀好生照看着。自己去了隔壁看林夫人的情况,林夫人被大夫施针,悠悠醒转,见到叶斐然泪如雨下:“我的儿啊……” 叶斐然说:“夫人您放心,林小姐没事。” 林夫人的精神头眼看着就振作了,“真的么?别哄我……” “真的。”叶斐然说,“这儿那么多太医呢,怎么会哄你。” 丫鬟喂了林夫人喝了一碗羚角汤,林夫人好了些,就要下床走去看林岚岚。胡太医正要阻止她,叶斐然拦住了,摇了摇头,说:“舐犊情深,让她去吧。” 林夫人见到林岚岚委靡在床,往床边一坐,就大哭起来:“我的闺女啊,你命好苦……” 叶斐然低声说:“林小姐是惊吓过度才导致疯傻,我已给她施针了。只需要请这边的太医连续施针半个月,重新打通关窍,再按时吃药,就可以恢复神智了。” 她的话似乎没能安慰到林夫人,林夫人还在哭。 不光自己哭个不停,还狠狠地瞪着众多太医院的人们:“都怪你们,吓到了我的宝贝女儿。我女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 叶斐然没想到会被这般对待,呆了。 太医们也是炸了锅,惊讶、疑惑、不敢置信,什么都有。 “怎么这样说话呢?” “好心帮了她们还怪上咱们了?” “这林大人的家眷也太……唉……” 大家心里很不满,对着两个弱女子,又不好说什么。纷纷摇着头出门,叶斐然是最后走的,看到林府的几个丫鬟木木地在原地,就说:“你们自己照料好夫人和小姐吧。没什么事就回去。” 林夫人狗咬吕洞宾地乱咬,叶斐然心里也很是不痛快。她想要快点回家,走出了院子,发现太医院这边人越发多了,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薛长东在她面前走过,叶斐然惊讶叫道:“东哥?你怎么来了?” 薛长东原本要走向那个审讯用的空屋子,听到她说话,停下脚步来,转过身去目光落在叶斐然身上,已然带了惊讶:“夫人?您还没走?三爷说您应该已经回去了啊……” “三爷……这么说,你是见过天宇了?”叶斐然说。 薛长东点了点头,说:“是。碎尸案牵涉太广,王爷决定亲自主理。刚从宫中赶到现场来勘查。” 确实…… 叶斐然完全可以理解,已经死了四个人,全都被抛尸荒野,手段太残忍了。 她忍不住说:“挨年近晚的,如果不尽快破案,京城上下人心惶惶……乱了人心,那是最麻烦的。” “对呀,还是夫人明白。”薛长东压低声音说:“这件事离季贼作乱不远,京城里已经开始有谣言说,是因为天道不靖,导致这些年灾祸频繁。要是这种谣言传得时间长了,恐怕还会闹出更大的乱子。” 他说到这里,叶斐然顿时明白了成甯为何要亲自抓这个案子了。 小虞根基未稳,季珩之乱又刚平,大顺朝,经不起另一番风雨! 她说:“既然如此,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协助王爷办案,帮我捎句话给他,说家里有我,不必挂心。” 薛长东很感动,连连点头:“夫人真是贤内助,我明白了!” 告别了薛长东,叶斐然才踏踏实实地离开太医院,回家去。回到王府里,她立刻写信给万江珧,派出玄门好手到王府内外守卫,又去通知了白洛。 晚饭时分,院子角落里多出一窝子大小狐狸刺猬。一窝狐狸三只,一窝刺猬五只,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墙根下面,就跟列了两队队伍似的。 七月先发现的,兴奋地用小胖手指着那窝狐狸:“狗狗、狗狗!” 那一大两小狐狸冲着七月呲牙,目露凶光,毛茸茸的大耳朵竖起来。 叶斐然微微一笑,“它们是狐狸啦,就是娘给你讲的聊斋故事里的那个……嗯,它们是我们家客人。” 七月兴奋道:“我们可以养它们吗?” “当然可以。”叶斐然说,“走,我们去请它们吃饭吧。” 她带着闺女去了灶屋,灶屋里忙得热火朝天的,小丽和小满正忙活着。一个掌勺做热炒,一个掌白案在和面,烈火熊熊,煎炒烹煮,香味飘满了整个灶屋。七月说:“娘,我们要喂狐狸吃骨头吗?” “给客人吃骨头就太失礼了。嗯,把那只鸡拿来。鸭子也要。”叶斐然回忆了一下刺猬的食谱,说,“再拿点新鲜的苹果和胡萝卜。捏五个饭团子。” 她拿着鸡鸭,七月拿着苹果胡萝卜饭团子,回到墙角处。 那些狐狸和刺猬已经散开了,皮毛上沾着土,似乎周围溜达了一圈。 叶斐然把鸡鸭放在狐狸窝前面,说:“辛苦各位大仙儿了。招呼大家吃顿便饭。以后就当这儿是自己家里哈。” 那三只狐狸一下子围拢在鸡鸭前面,眼睛冒出光芒,似乎还带着笑意。 这是白洛派来保护王府的妖仆,要善待。 第1688章 妖仆好可爱 第1688章妖仆好可爱 另一边,七月也受到了刺猬仙们的欢迎,小刺猬们比高冷的狐狸要热情多了,围着七月玩耍,七月高兴得不停地大叫。 初五做完功课出来,看到这副画面,大喊:“我也要!” 欢叫着跑了过来。 笑声传开,小刺猬们更来劲了,一个个滚成团在地上表演刺苹果。狐狸们啃着鸡鸭,隐约带着不屑高冷旁观……日暮黄昏,太阳西垂,王府里炊烟袅袅,欢声笑语,一片祥和。 太医院里又发现一具碎尸,案情直达天听,皇上震怒,下令摄政王亲自狠抓彻查。 现场清理好之后,一行人回到刑部里。 孙慈带着尸块,把自己关进工作室里就没有再出来。办公房内气氛严肃,成甯翻着卷宗,陷入沉思中:“刚才得笔录,全部在这儿了?之前的那些呢?” 白倚灵抱着一尺多高的卷宗,喘着粗气进门:“在这儿呢。” 她身上原本墨蓝的粗布短打夹袄沾了一层灰尘,变成了发白的模样。成甯看了一眼呼出团团白气的她,对叶天宇说,“倒杯热茶给小白,再拿一个柿饼来,要那种有糖霜的。” 叶天宇依言倒了热茶,白倚灵喝了茶,嚼着柿饼,“谢谢三爷,谢谢王爷!” 成甯说:“你嘴角起了泡,那是火气上升。柿饼糖霜性寒,治口舌生疮有奇效。” 白倚灵听住了,不禁舔舔嘴唇:“这么神奇么?我一到秋冬,嘴巴就干裂,嘴角起泡,严重的时候话都说不了,压根张不开嘴。这柿饼也不贵啊……就那么简单?” “一物治一物,糯米治木虱。有时候对症就行,倒不用多么昂贵的药来治疗。” 白倚灵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成甯,不过成甯专心做事去了。 抽丝剥茧地分析出线索来,他问叶天宇:“有京城地图么?” “在这儿呢。”叶天宇指了指墙上,那是叶斐然画的精确地图,叶天宇找人放大了挂在墙上,“这儿有白垩笔。” 接过他手上的白垩笔,成甯在地图上圈了几个可疑的地点,“明天,我们去这几个地方看看。” 叶天宇点头,白倚灵飞快记录下来。 成甯对她说:“你把这些线索整理出来,钉在东边墙上的木板上。方便大家商议。” 白倚灵满口答应,真的在那些堆积如山的档案前面,一页一页地抽出来,钉好在木板上。还自己用笔添上了批注。看着她那认真劲儿,叶天宇忍不住凑到成甯耳边,低声夸赞:“小白虽说是肥龙的侄女,可是真的很不错,完全没有仗着叔叔的关系在部里闹事。” 成甯说:“梁龙自个儿胡闹,把侄女往刑部带,现在怎么连你也胡闹起来了?” 叶天宇说:“别这么说。她不乐意参加选秀,不愿意做宫中女官。难道还不能让她在刑部做个小吏?她这样的人,五寺六部里也不是没有……不过出身没有她高,做个几年就嫁人而已。何况她是真能做事的啊。” 他的话不假,大顺原本就风气宽松,在景熙帝那会儿,边远地方如琼州等已能够让女子做事。等到小虞即位,成甯把持朝政,父子两个在叶斐然影响下,风气进一步开放。在五寺六部干活的女吏很多。除了不能升官之外,领一样的禄米,放一样的休沐日,运气好的话,还能对上一些金龟婿,是不少小官小吏、殷实人家女儿的好去处。 白倚灵,就是尚书梁龙的侄女,从小养大的,今年十六岁,说亲高不成低不就,她自己又是活泼调皮,脑瓜子灵活的吃四海路数。梁龙索性把她安顿在眼皮子底下,吃一份禄米,说白了,往宽里说,攒嫁妆;往低里说,攒姑婆本。 成甯说:“好吧。你喜欢怎么夸是你的事。我就只叮嘱一句,你想要讨小的,想要收个谁,随便你。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个女人,你不能动。” 叶天宇翻了个白眼,呱呱大叫:“姐夫!你说啥呢!怎么可能!” 成甯说:“知道轻重就好。我走了,你要不要一起?” “我上个茅房放轻一下。你等等我!” 私底下的成甯,人很随和。 叶天宇去了茅房,成甯避免自己和白倚灵独处一室,就到了廊下等叶天宇。院子里的枣树被风吹得哗哗乱响,成甯想象着一会儿到家饭热菜香的画面,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嘴角勾起弧度。 白倚灵脆嫩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王爷,进屋里吧。外面多冷啊。” 成甯扭脸看了看茅房的方向,叶天宇不知道干嘛去了,半天不出来。又瞥了一眼没有人的办公房,婉拒道:“不必了。我站一会儿透透气。” 没想到白倚灵一眼看穿他的用意:“你是要避嫌么?” 成甯没有否认,“姑娘,知道就好。” 白倚灵看着他,眼底似有火苗跳动,非常炽烈:“王爷,你觉得我怎么样?” 成甯淡淡地说:“你是个聪明的好姑娘。” “王爷。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好开心。”白倚灵向着他走近,眼底里的火苗,越烧越旺,“上次你带我去练箭 、骑马,我现在还觉得发生在昨天似的,时时想起,都是一样的开心……王爷……” “如果你还想要去玩的话,等忙过了这阵子,春暖花开的时候,可以叫你叔叔带上伙计们一起去什么地方玩玩。” 成甯话一出口,觉得自己僭越了,毕竟不是正经长辈,轻轻咳嗽一声,掩饰道,“但女孩子家,还是不要太多贪玩的好。要顾及下体统,毕竟你也已过了及笄之年了,是大姑娘啦。” 白倚灵一脸扫兴,嘟着小嘴道:“怎么王爷说话也跟我叔叔似的……” 成甯的“迂腐”,似乎让她好生失望。 却不知这是成甯故意装出来的,泼了小姑娘冷水,好让她别胡思乱想,往不该想的地方去。眼瞅着叶天宇提着裤腰带从茅房里转了出来,成甯对着白倚灵拱了拱手告辞,朝着叶天宇走去。 第1689章 和白倚灵一样啊 第1689章和白倚灵一样啊 叶天宇满脸舒爽:“姐夫,怎么,刚才叫你去你不去,这会儿又想要放水了?” “放你个头。”成甯一巴掌打得叶天宇差点儿陷进地里,“等你半天不出来以为你掉里头去了,正打算过去捞你!” “哎哟喂,好痛啊!” “走吧!” 成甯回家时心情一向都是很好的,何况案情有了进展,基本上可以锁定在那几个素日在京城里鸡鸣狗盗的宵小上。进屋子的时候,哼着小曲儿,七月扑进他怀里:“爹爹,咱们家院子墙根下多了一窝狐狸!还有一窝刺猬!” 成甯被闺女拖着,去墙根下看了一遍胡大仙和刺大仙们,越发心情舒畅。 进了屋子,却看到叶斐然正在写东西,皱着眉头,成甯看着她她也没发现,笔走龙蛇地写完之后,小心翼翼吹干墨迹,交给旁边候着的一个生面孔婆子,“照着方子抓药,一天三顿,如果她喝不下去,就硬灌。羚羊角外头的没我这儿的好。你去寻张大娘,要三根,够用的了。” 那生面孔婆子感恩戴德的收了,原来是个药方子。 张大娘道:“柳大娘,请跟我这边来。” 她领着那婆子走了,成甯目送她们离开,走到叶斐然跟前,说:“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家里晚上来客的日子,一年到头一个手指头能数过来。这一位不知道是谁家的管家婆子,忒大的面子?” 看着,也不像是惯常走动的那几家人。 叶斐然眼神空空的,思绪也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听见成甯问,淡淡地说:“是太常寺卿林家的。” “林家?”成甯就更稀罕了。 摄政王府和林家并无交情,到了他的地步,也不需要自己的女人特意去可以讨好谁了。 何况,林家的糊涂夫人刁蛮女,在朝中威名远播。 叶斐然说:“林家大小姐在太医院里看到了那段碎尸,惊恐过度,被吓疯了。通京城寻医问药的没办法,就求到了我这儿来。” 成甯明白了,“我听说过这事。你给她施针用药过。” 叶斐然叹了口气,“她为人刁蛮,我并不喜欢她。可她也太无辜了。最近的两个死者,一个是她的闺中密友,城中富户张大户的女儿。一个是她的丫鬟瑞琴。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怎么受得了。我就给她医治一番,也是给自个儿积德。” 成甯想起今天白倚灵跟他说起事情经过不是这样的,就留了心。 他沉吟了一下,说:“四个死者中的两个,都和她有关系?” 叶斐然看了他一眼,说:“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成甯说:“那我应该要去找林大人谈谈。” “你啊。消停一下可以么?”叶斐然反感起来,“人家刚刚疯了女儿,老婆也伤心过度病了,很可怜的。那个林大人是个软蛋子,要是刺激过了头,再出点什么事来,如何是好?搞不好,一个好好的家,就因此散了!” 成甯说:“但是明明只有有线索不去追查,放着不管,万一凶手逃脱了,以后受害的不是更多人么?” 他说话的调调,怎么听着有些熟悉?叶斐然听出来了,和白倚灵一样的态度啊。 白倚灵白天的时候,不顾林岚岚已经疯了的状态,一再逼迫,才让林岚岚病情加重。 如今成甯……和她如出一辙。 叶斐然很不赞同,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说:“相公,我不是这意思。凶手当然是要抓的……” 成甯道:“那就得落在林家身上了。” 叶斐然简直无奈,说:“关键线索也不止这一条啊。为什么不采取更加人道一点的法子呢?” 不料,成甯不但没有接她的茬,反而很认真地落下脸来,俯身向前:“二丫。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不讲理?” “难道,就跟小白说的那样。你在故意为难我们?” 叶斐然气愤起来,不自觉声音提高:“我哪儿有故意为难你们啦?” “你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啊!”成甯道,“你身上也有嫌疑的!是我和天宇一力作证,才让你摆脱了嫌疑!” “好笑!” 她觉得完全说不下去,霍地站起身。 成甯跟在她身后也站了起来,说:“好啦。我也觉得很好笑。所以我已驳斥了小白了。” “但,我们查案,你确实不适合干涉太多。你就乖乖的呆在家里,做你的事,好吗?” 他走上前来,叶斐然背对着他,他就从后面抱住了叶斐然,低头轻轻亲了亲她的脖子。 态度一如既往的温柔。 叶斐然扯了扯嘴角,笑得不太自然,抓着一个明显不重要的线索死缠到底,说得好听是一丝不苟,说的不好听,叫做小题大做。 成甯做事认真,钻进了牛角尖。叶斐然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晚王府里格外安静。 初五认领了胡大仙,七月认领了刺大仙,两个孩子带了好些木板来给两窝大仙做窝。暖暖和和的,两窝大仙非常满意,哼哼唧唧地睡下了。 长夜无声,万籁俱寂。 …… 第二天是成甯的休沐日,他起床的时候,身边空的。成甯起了床,珍珠伺候他洗脸,他问:“夫人起那么早?小公爷还是小郡主又在调皮了?” 不料珍珠说:“小公爷小郡主还没起床呢。” 成甯一怔,问:“那么,夫人哪里去了?” “夫人出门了啊。” 出门? 这一大早的,不时不节,她去哪里了? 珍珠见成甯发愣,抿嘴笑道:“夫人偶尔也要忙点儿自己的事情呢。” “她去哪里了?”成甯觉得饿了,又说,“准备早饭吧。” 珍珠道:“早饭还没准备……” 成甯不高兴了,“还没做早饭?俩个孩子怎么办?” “小公爷和小郡主今天吃的是小花卷儿,早就做好了。不过,夫人说,不知道王爷想吃什么。就先不准备王爷的份了。” 家里给初五和七月专门做的营养餐,少油少盐,营养很好,味道不咋的。成甯想了想,到底没好意思跟自己孩子抢吃的。 ——他,被冷落了。 第1690章 想老婆了 第1690章想老婆了 王爷有些不爽。 珍珠觉察出他不高兴,问:“王爷,您想要吃什么呢?” 成甯说:“随便吧。” 珍珠:“?” 成甯漫不经心道:“就吃个小米粥吧呗。加几样小菜。” 珍珠下去之后,成甯在屋子里开始打拳。一套拳打完,屋子静悄悄的,成甯环视四周:“……” 他突然发现,从前家里热热闹闹的,这一下子没有了叶斐然,怎么好像安静得过了分? 成甯:“……” 想老婆了。 叶斐然去哪里了? 太常寺卿林府里,却是字画撕破,古董破碎,琴凳翻转,原本一个好端端的小姐绣房一片狼藉。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手脚并用的才算把林岚岚按住。 叶斐然施了银针下去之后,林岚岚睡着了。她皱着眉头道:“奇怪,怎么羚羊角下去没用了呢。我换几味药试试看。” 用空间里的镇定剂效果显着,治标不治本的东西,叶斐然不到迫不得已,不想用。林夫人颓然坐在一旁,看着她写心的方子,喃喃道:“怎么好好的闺女,就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了呢……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叶斐然听着,怪心酸的,越发下定决心,仰起头来说:“夫人,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治好女儿!” 林夫人大受感动,眼睛泛红:“王妃娘娘,你以德报怨。我之前还对你无礼,实在不应该。” 叶斐然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也是人女儿,我自己也有女儿。” 将心比心,不能让无辜的人牵涉。 死者可怜,被吓疯了的人更可怜,而且还没有人管。 既然刑部不把林岚岚当成受害者,不管她,那么就由她叶斐然来管吧。 她让小书再扫描了一遍林岚岚,小书叫道:“宿主,伤者脑子里有个阴影!” “是什么?” “应该是脑瘤!” 脑瘤? 如果脑瘤扩散,会影响到功能区,造成患者神志不清。叶斐然明白了,难怪羚羊角没用,只能给林岚岚开刀。她问小书:“有什么技能可以用在林岚岚身上吗?” 小书迟疑着,叶斐然在脑子里催了好几次,它才说:“如果用芥子刀,应该可以消融掉。但是……宿主,芥子刀不属于这个时代,会暴露你身份的。” 拥有空间,是叶斐然最大的秘密。 她不会忘记在刚穿越过来没多久,因为空间异能被发现差点儿被人烧死。 多年来叶斐然一直小心翼翼保护着自己这个秘密,现在为了个萍水相逢还吵过架的林岚岚要暴露?小书替自己宿主感到不值得。 叶斐然说:“不一定会暴露的呢。关键是那个技能需要多少技能点?” 这次小书很大度地说:“反正你之前攒下来的功德够你用的了。” 叶斐然于是说:“可以借用一下茅房吗?” “当然可以。” 林府的茅房建在屋后,叶斐然进了茅房,合上眼睛。芥子刀的用法和注意事项飞快地在她的脑子里掠过,好像自动会灌入她的脑子里一样,跟随着用法的灌入,她的手指也起了幽微变化,似乎灵动了许多。 当她从茅房里出来之后,已经不是进去的那个叶斐然了。 信心十足地回到林岚岚的闺房,叶斐然看到林夫人正坐在角落里发愁,就说:“夫人,我刚才想到一个法子,应该可以治好林小姐。只是有点冒险,不知道能不能用在林小姐身上。” 林夫人正在六神无主,听见她的话,顿时抬起头来:“什么法子?” 叶斐然说:“你且别急,先回答我的问题——林小姐小时候,脑子有受过伤么?我是指严重的磕磕碰碰,从床上摔下来那种不算。” “没有啊。”林夫人皱着眉头,努力回想,“我生她的时候难产,特别难出来。后来这孩子两岁之前都经常发低热。找了无数大夫,把所有能想的法子都想了,最后是一个云游的道士给了一道符,化了喝下好的。” 持续低热,横生逆产…… 也有可能造成脑部损伤。 林夫人垂泪道:“这孩子从小命苦,身子弱。所以骄纵了些。如果这次能跨过这一劫难,我就让她去寺庙里带发修行一年,静思己过,弥补过错……说什么,也不能任由她胡来了。” “如果您真晓得这么想就好咯。”叶斐然说,“言归正传吧。我现在已经肯定了,大小姐脑气不畅,导致痴傻。我可以用银针来刺激她的头面穴道,引导脑气通畅,这样应该对她有帮助。” 林夫人面露疑惑:“头……面……穴道?” 叶斐然很肯定地点点头:“是。换言之,就是要刺她的脸。” “那怎么行!”林夫人脱口否决,“我家岚岚还没定亲呢!要是伤了脸面,那以后……以后还怎么嫁人?” 叶斐然早就料到会有这个反应了,她淡淡地说:“现在难道又能定亲?” 一句话扎心。 林夫人结结巴巴道:“总,总有办法的吧?” 叶斐然说:“可能别人有,但是我这里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今天她发狂,还能按得住……如果她下次发狂没有人按住她,她去拿刀砍人怎么办?” 林夫人眼神闪烁,脸色苍白,坐在椅子上就跟个活死人似的。 叶斐然也不逼她,款款起身,道:“告辞。” 她才走到门口,身后果然传来林夫人一声:“且慢!” “试试就试试!” 试试……就试试咯。 表面看起来,叶斐然手里捻着银针,找准了穴道刺入,神态很轻松。实际上小书启动芥子刀,在刺入皮肉的针头上,一道细细的绿光刺向林岚岚脑子里的病灶,把病灶消融掉。 叶斐然啧啧称奇,这力量,比什么激光手术刀好用得多了啊…… 很快,芥子刀就把病灶消融了一大半,突然之间不动了。 叶斐然傻眼:“怎么有个硬硬的?” 小书说:“宿主,那是钙化点。” 有一些脑瘤因为时间太长了,会在头骨附近形成钙化点。叶斐然说:“这些钙化点会影响日常生活么?会扩大么?” 第1691章 根治脑瘤救人浮屠 第1691章根治脑瘤救人浮屠 小书说:“一般来说不会。不过,芥子刀威力很大,宿主不妨根治……” 叶斐然说:“那就算了。” 小书:“??” 怂这么快? 叶斐然还真的收起芥子刀,就去拔银针,小书傻眼:“宿宿宿主,这样就算了啦?” 叶斐然波澜不惊:“不然呢?” 小书抓狂道:“你好歹把形状切得浑圆点啊!” “这个嘛。会影响?” “那倒是不会。” “那不就结了。” 丢下在空间里抓狂、撒泼、揭斯底里的强迫症发作小书,叶斐然若无其事地命人按照新的方子熬药。当她把醒神丹送入林岚岚口中时,林岚岚睁开了眼睛。 那眼神是清澈的。 她的神智恢复了。 “娘……”林岚岚嘶哑着声音,低低地叫。 “娘……” 猛地,原本瘫软在椅子上,死蛇烂鳝般的林夫人坐了起来! 圆睁着眼睛,不可思议盯着林岚岚:“岚岚……” 林岚岚看着林夫人,说:“娘,我饿……” 顿时林夫人就跟得了珠宝般,命人去熬粥。叶斐然阻止了她,说:“她病了好些天,不可一下子吃太多。今明两天给她点米汤就行。” 林夫人如今对叶斐然视若神明,忙道:“好、好、好!” 叶斐然道:“时候不早,我要告辞了。这些天如果林小姐有什么地方不舒服,随时来找我。” 林夫人唯唯称是,直把叶斐然送到二门往外。 回到家里,王府里安安静静,叶斐然问到了孩子们在念书之后,就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珍珠踌躇再三,鼓起勇气说:“夫人。怎么不问问王爷去哪里了?” 叶斐然说:“他一定去忙公事了。没什么好问的。” 珍珠说:“确实,王爷和三爷又去了刑部了。唉,真希望快点抓到那个碎尸案的凶手,省得这一天一天的,不消停。连睡觉都不踏实。” 叶斐然说:“你昨天睡得不挺香嘛。怎么不踏实啦?” 珍珠不好意思地憨笑。 一边干活一边其乐融融地说笑,叶斐然原本郁卒的心情消散不少。只是忽然之间停下手上事情来,一个念头才浮上脑海:成甯到了刑部,和白倚灵朝夕相处了吧? 一说到查案,他就站在白倚灵一边。 他受到白倚灵的影响。 叶斐然老没劲的,忽然就很烦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做什么都没精神。 心神恍惚地到了晚上,没等到成甯回来,只等到了刑部一个跑腿捎口信的:“王爷不回家吃饭,在办案。请夫人不必等。” “我知道了。”赏了那跑腿的一锭碎银,叶斐然命人摆饭。 吃饭,考问儿女功课,哄睡,洗漱。 叶斐然自己也更衣准备睡下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陌生男人闷哼。她一下子站了起身,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到门外传来杀气,叶斐然浑身汗毛一下子竖起来,生怕那扇坚固的木板门突然向着屋子里脱落飞入,然后杀进几个分尸变态。 “走开!走开!” 男人的声音很细微,然而传入她的耳中很清晰,还有狐狸和刺猬的叫声。刺猬平时是不叫的,可现在哼唧得很愤怒。叶斐然拿起角落里护身用的铁棍子,快步走到外头,摇醒了已经开始打呼噜的珍珠,“珍珠,外面有人!” 这时候,她真的很怀念武功高强又中心耿耿寸步不离自己的薛长乐…… 珍珠被摇了好几下才惊醒,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道:“夫人,怎么啦?” “外面有人!”叶斐然压低声音说。 珍珠一下子慌了:“有人?” 门外忽然传来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珍珠更惊慌了,手忙脚乱地下了熏笼,叶斐然拉着她,一手举着棒子,朝着门外走去。就在珍珠以为叶斐然要开门缉盗的时候,叶斐然却从脖子上举起一只哨子放到嘴边,用力吹响。 “哔——” 尖利的哨音划破夜空,也召来外院护卫的家丁,“内院有刺客!” “快!快!” 王府此起彼伏的鼾声顿时被阵阵急促低吼打断,家丁护院们快速集合冲到了后宅正院。刀枪剑戟在“气死风”灯光下闪着雪亮的光芒,杀气腾腾地冲过了二门,那在院子里正在和三只狐狸缠斗的黑影“嗖”的一下,拔地而起,就跟传说中的黑风老妖似的卷走了—— 九哥儿定睛一看,“琥珀!” 琥珀的白面孔在那穿得浑身漆黑的人怀里格外显眼,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死活。九哥儿急了,解下腰带,从地上拾了块鹅卵石绑起来,抡圆胳膊呼呼转了十几圈,瞅准了甩出去,那鹅卵石就跟流星似的,朝着那黑影身上砸。沉重的响声中,鹅卵石砸中了那人胳膊,琥珀应声从半空中掉落,几个家丁早就拉开了一块大布,稳稳地接住她。 九哥儿带着兵器追了出去,却只见到几点血迹,那人跑了。 惦记着夫人的安慰,九哥儿迅速回身,往正屋里跑:“夫人!夫人!刺客跑了!” 正屋大门应声而开,叶斐然裹着披风,嘴巴里还叼着那根哨子,走了出来。旁边是吓得面无人色的珍珠。见到叶斐然没事,九哥儿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啪地跪在地上,低着头道:“夫人!我们来迟了,真是对不起!” 叶斐然说:“我没事——琥珀呢?” “琥珀姑娘在这儿!” 家丁们簇拥成团的,走了过来,中间数人抬了张大春凳,春凳上躺着琥珀。因琥珀云英未嫁,又是叶斐然的身边人,这些粗苯汉子不敢碰她。只拿大黑布接住了她之后,把她放在春凳上抬过来。 叶斐然上前摸了摸琥珀脉搏,还活着,先松了口气;又查看她的眼皮颜色和鼻孔颜色,在鼻孔发现一点点黑,说:“她吸入了迷烟了。给我拔几片薄荷叶子来。” 她的屋子里现水养了薄荷的,珍珠忙去拔了叶子,叶斐然把薄荷叶子搓碎揉出汁液,抹在琥珀鼻孔下,琥珀打了两个喷嚏,缓缓苏醒 第1692章 妖仆记首功 第1692章妖仆记首功 周围一圈人,把琥珀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琥珀惊慌地问叶斐然:“夫人,我这是怎么了?” “你差点被坏人掳走了。”叶斐然说,“多亏九哥儿救了你。” 她见琥珀委顿不堪,就命人把她带下去休息,九哥儿说:“夫人,王爷带着东哥出去了。所以今晚守备特别薄弱,才被贼人钻了空子……本来应该我守护好夫人的,我却没能做到……真的是罪该万死!” 他狠狠地一拳砸在地板上,顿时皮破血流,叶斐然说:“行了。别责怪自己了。到时候你受伤了,不就更糟糕了——王爷呢?回来了么?” “还没有。刚才我已经命人送信到刑部去了,这会儿正在赶回家的路上。” 叶斐然点了点头,说:“行吧。收拾收拾,今晚加派人手照看各处,特别要保护好姑娘们的屋子。这就去睡吧。” 九哥儿怀着戴罪立功的心情,狠狠地点头,回头卖力忙碌起来。 叶斐然来到胡大仙们的窝前面,问:“你们没事吧?” 胡大仙们懂人性地,摇了摇头。 叶斐然数了一数,发现少了一只小的,问:“怎么少了一个?” 胡大仙朝着神龙府那边拱了拱手,叶斐然就知道,那是回去报信去了。她摸了摸胡大仙的头,笑道:“哈哈,你们还真聪明,会排兵布阵打仗了,就跟人似的呢。” 话音才落,“蓬”,面前出现一股白烟,叶斐然面前出现了一老一小两个人。老的面容清癯,仙风道骨——如果他不是在流泪的话,看着就跟天上仙人似的;小的长了一张苍白的尖脸,眼尾上吊,眉毛纤长,极为魅惑,眼珠子湿漉漉的透着天真好奇。 叶斐然:“??” 什么情况? 老者说:“讨得夫人口封,我们得以提前五百年化为人形。请夫人赐名。” 原来动物修炼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遇到瓶颈,如果想要突破瓶颈,要么历劫,要么讨封。它们就要找个机会开口对人问话,如果得到肯定的回答,如果是否定的话,数百年的修行就会失去,必须从头再来。如果遇到气量狭窄的动物,会报复人类,那么这个人就要倒大霉了。 至于叶斐然这种从天而降的口封,属于这些小动物可遇不可求的大福报,得到了口封,立刻化为人身。 叶斐然不解其中深意,但她聪明,看到那老者一脸期待的模样就猜出这件事对他们一定很重要,而且是大好事,她回忆了一下聊斋里面的情节,似乎狐狸都爱自称姓胡,就指着老的说:“你头发白得好看,就叫胡佰,你的眼睛明亮,叫胡亮吧。” 老者和少年很高兴,对着叶斐然连连作揖:“谢谢夫人!” 旁边的刺猬一家子看着,都人立起来,双手抱着小拳头,很渴望地看着叶斐然。它们看到了胡大仙讨到了口封,也很想要,刚才打坏人的时候,它们也很卖力的,把身上的刺都射出去了,有两只披刺稀疏的,都半秃噜了。 叶斐然刚想要开口,初五的声音飘了过来:“咦,小刺猬们怎么都站起来了?好像个人呀——” 话音未落,砰砰砰几声响,一阵白烟过后,小刺猬们变成了一群小孩子。 叶斐然一下子乐了:“哈哈,原来你们都还是小孩子啊!” 小刺猬们一下子涌向了初五,簇拥着要初五改名字去。院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倒是把刚才那恐怖的气氛冲没了,叶斐然笑得两眼弯弯的,一转念想到另一个去了报信的小狐狸,“好可惜哦。那个小狐狸因为跑腿干活不在,没有讨成口封。” 说话呢,头上树顶一阵乱响,啪的一下掉了个尖脸黑发的少年下来,一袭红衣在夜色里很显眼,那少年慌慌张张的起身,脸上带着笑模样,冲着狐狸窝里喊:“叔公,叔公,我、我讨到口封了!” 那少年冷不丁看到了已经变成人形的胡佰和胡亮,认不出来,眨了眨眼睛,满脸迷茫:“咦……” 胡佰说:“四小子,你哪儿讨到的口封?” 那少年顿时来了精神:“刚才在半路上,我叼着信儿正在走呢,差点被叶三爷的马车撞了。我就地十八滚躲了过去,叶三爷就朝着我笑了一笑,说:‘这小狐狸挺敏捷的,就跟个人似的’。我就得了口封了,现在叶三爷给我起了个名字叫……” 大家竖起耳朵,齐声问:“叫啥?” 少年响亮地喊:“叫胡萝卜!” 众人:“……” 胡佰和胡亮瞧着叶斐然,那感激之情,是一百分上面再加五十分。真的,要是叶斐然给他们起名叫胡萝卜,那他们宁愿重新做狐狸……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狐狸和刺猬们迅速变回原形,躲窝的躲窝,躲洞里的躲洞里,一阵忙乱过后,成甯走进了院子里:“怎么我好像听到了有人声?” 叶斐然摇头道:“没有的事。你听错了。” 初五铁憨憨想要说话,被乳母迅速抱走了。 成甯来到叶斐然跟前,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两遍,说:“我听说家里出事了,马上往回赶,还好你没事。” 关切之情满溢,叶斐然心里暖暖的,脸上也挂上了温和莹润笑模样:“没事呢。” 成甯见她穿得单薄,外头天气又冷,头顶一片乌云沉甸甸的压下来,怕是很快要下雪了,担心她冻坏了,就说:“走,我们回屋里去。外面冷。” 回到屋子里,叶斐然手和脸早就被冻僵了,成甯把烧得热热的手炉给她抱着,又握住她的双手不住揉搓。叶斐然发现他的手上有不少小口子,原本挺细嫩的皮肤冻得都粗糙了,就有些心疼:“怎么冻出口子来了?” 成甯说:“天冷呗。” “嗐。”叶斐然去取了蛤蜊油,给成甯涂上,细心地把每个地方都涂抹均匀了,把蛤蜊油装起来,递给成甯,“这东西你随身带着。别嫌弃,它不光能够润泽皮肤,刀口割伤,火烫伤,都能来做个应急。” 成甯答应着收下。 第1693章 夜袭刑部 第1693章夜袭刑部 他没有告诉叶斐然,其实那些口子都是自己早上找不到她人狂躁,跑到演武场练木人桩闹的。 夫妻二人很默契地对白天的事情避而不谈,准备再度安歇。 孰料叶斐然刚脱了外披风,正抖开被子时,成甯从她身后抱住她,亲了亲她说:“二丫,你先睡。我还要回衙门去。” 叶斐然瞅一眼自鸣钟,都寅时了,皱着眉头:“这么晚了,还有人么?回去干什么?” “今儿晚上大家一探讨案情,知道家里出事,我先赶回来了。现在小白自己留在刑部,我怕不安全。要先回去安置一下。” “小白是谁?”叶斐然直觉猜,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刑部里的女人很多,洗衣做饭打杂都有,但女扮男装地参加直接办案的只有一个。 果然,成甯说:“就是那个穿男装的小姑娘,她叫白倚灵,是老梁的侄女。如今在刑部上当个行走,工钱丰厚点。” 叶斐然只觉得怪怪的,不过,别人家的事她不好置喙,就点点头道:“好吧。你先去安顿好人家姑娘。只好白天回来补觉了。” “怕是够呛,我从刑部回来就马上去上朝了。今儿是大朝的日子呢。”成甯见叶斐然小嘴撅起老长,一脸不开心的,就把她抱了过来,亲了亲她的额头说,“不用担心。我顶得住。你乖乖地在家好好睡觉,知道么?” 叶斐然乖巧点头,成甯又亲了亲她,抱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了王府。 …… 成甯回到刑部,却发现门口有打斗痕迹,花盆打落地上,泥土碎了一地,门洞开着,隔温用的棉布门帘子被什么东西划开了,里头的棉絮翻出来落了一地。他顿时发觉大事不好,心跳加速,拔出武器来拿在手中,做出随时作战的姿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缓步上前,嘴里轻声说:“小白?” 屋子里传来白倚灵的哭叫:“救命!” 成甯眸光一寒,“是调虎离山!” 他冲进屋子里,果然见到一个黑衣人正按着白倚灵,白倚灵双手打横举着一根齐眉棍,抵挡着黑衣人。但黑衣人占着上风,手里的匕首已快要刺到白倚灵喉咙!成甯手腕一抖,剑花点点,朝着那黑衣人分心便刺,逼得那黑衣人回身格挡。 长剑和匕首相交,火花四溅,黑衣人对着成甯一张嘴,一股黑烟从他嘴巴里冒出来。趁着成甯侧身躲避的功夫,那人迅速在地上翻滚,掀开门帘子跑了。 成甯顾不上追他,回身去扶白倚灵:“小白,你怎么样?” 白倚灵眼圈红红的,摇了摇头,“我没事!” 她抓着他的胳膊,两条小细腿肉眼可见的发抖,成甯还以为她那么点岁数的小姑娘会直接吓哭呢,没想到她只红眼没流泪,不由得有些稀罕,高看了她一眼:“那我们赶紧收拾,看看有没有少东西。” “好。” 白倚灵倒是不娇气,迅速把自己从受袭击的状态下调整过来,和成甯一起整理东西。还好,东西没有少,白倚灵开心了:“太好了,卷宗还在,只是乱了一点。我把它们重新整理好贴墙上吧!” 成甯却没有那么简单地跟着她开心,反而眉头皱得越发紧,拧成一个大写的‘川’字,“好奇怪啊。” “哎哟我的天啊!”门外传来梁龙的叫唤,那是真的叫唤,“哎哟,这是发生什么事啦!” 白倚灵扬声道:“叔叔!没事儿,有人进来袭击我,被王爷打跑了!” 梁龙手里提着刀跑了进来,又生气又害怕,脸上身上的肥肉直抖,“好家伙,竟敢偷袭刑部公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白倚灵说:“叔叔,你怎么忒早回来?这天还没有亮呢!” 梁龙是回来取上朝用的牙笏,才提前回来的,没想到一进院子就看到那天下大乱的惨状。这会儿惊魂未定,一屁股坐椅子上,说:“你你你……你胆子忒大了,怎么敢一个人黑灯瞎火留在刑部?” 偷偷地拿眼睛看了一眼成甯,示意他别吭声,白倚灵低声道:“人家要查资料嘛……” “查啥资料!差点把给小命都给查没了!”梁龙很生气,恶狠狠瞪着白倚灵,“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夫要怎么向你死去的爹娘交代?” 都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想到侄女独自在这儿做事差点儿遇袭,老梁那是真的后怕。 他又问:“那人是谁?什么来历路数?” 成甯说:“我和他交过手,那人擅使短兵器和迷烟,应该是这次碎尸案的凶手。” “什么?” 老梁身子一歪,顺着椅子就溜到了地板…… 成甯淡声道:“今天同时有两个地方遇到了袭击。摄政王府,我的一个丫头差点被掳走。还有这里,他们对着小白动手。他们的对象都是年轻女子。这一点恰好也和碎尸案的凶手作案喜好吻合。” “我怀疑……他们不止一个人,而且,知道我们正在查案,所以刻意报复。” 白倚灵抿紧了嘴,眼神如星,闪烁不已。 梁龙更是脸色煞白,上牙打下牙:“这……这可怎么办?他们如此胆大,竟然连衙门、王府都敢闯?” “叔叔,他们功夫还很好。”白倚灵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镔铁齐眉棍,说,“我和他过了几招,他出招快准狠,我完全不是对手。差点被杀了。” 如果白倚灵遭遇不测,那么第二天在京城某个地方见到的,应该就是她的某个部位了…… 成甯面沉如水,说:“小白,你在这地方不安全。要不然……” 远处,响起了敲锣声,上朝的时间到了。 今天是大朝的日子,卯时一到,宫门开,文武百官穿戴整齐,早早候着,觐见皇帝。早朝的时候各自站位都有定数,少了谁都一目了然…… 更何况是……摄政王…… 白倚灵马上说:“那我先回家。” “不行!”梁龙说,“家里不安全!你去应天府!我跟府尹大人打招呼!” “现在来不及了,如果她独自出发,一路上难保安全。”成甯思索了一下,说:“小白,你跟着我和老梁一块儿到皇宫去吧!” 第1694章 惊世骇俗,流言蜚语 第1694章惊世骇俗,流言蜚语 “啊?”叔侄俩再次惊讶! 白倚灵立刻道:“那怎么可以!” 成甯说:“无妨,你也不用上朝。等进了宫之后,我安顿个屋子让你呆着就行了。等老梁下了朝之后,你们再一起回家。到时候天也亮了,会安全点。” 梁龙想了想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白倚灵身世曲折悲惨,他对这个侄女比对自己亲生子女还要更爱护一点,就答应了成甯。 …… 等候上朝的时候,文武百官看着摄政王轿子旁边伴随着的小小身影,纷纷犯起了嘀咕。 “摄政王今天怎么带着个小吏一起来了?” “听说是刑部的人。” “哦,王爷正在查案,想来是带了个人在身边,方便做事?” “不至于吧……” “咦,是个女孩子……” “听说梁大人的侄女在刑部帮忙。会不会就是那位千金?” “唔……” 官员们八卦着,脑海里不禁浮想联翩,想什么都有。走在远处的成甯,似乎觉察到他们在议论自己,回过头来一扫,冷电般的眸光压迫感十足,清俊面孔不怒而威,官员们顿时噤了声,列好队乖乖等候。 跟在他身边,白倚灵惊叹,“好神气哦……” 成甯淡淡道:“跟紧了。走吧。我把你安置到侍卫统领处。” “好!” 白倚灵跟在那高大的身影旁,感觉自己也跟着一块儿神气了不少,那原本略带畏缩佝偻的背影越走越挺拔。 文武百官原本瞧着她窃窃私语的,她一走过去,那些声音自动自觉就没了。 白倚灵得瑟地挺高了胸脯:“王大人,您刚才干嘛瞅着我?” 内阁大学士王大人躲避着:“没什么。” 王大人内心:非礼勿视…… 白倚灵又凑近了工部尚书芮利民:“芮大人,你好啊。” 芮利民甩袖不理。 讨了个没趣,白倚灵正想要怼芮利民,身后传来林驿呼喝:“小小捕快,在搞什么?” 白倚灵回过身,林驿见到她,不等她说话就说:“你就是小白对吧?” 白倚灵奇道:“你认识我?” “你跟我来吧。王爷进内去了,把你交给我了!”林驿很明显带着冷淡,但白倚灵完全没有觉察到,她眼睛亮闪闪地:“你是林学士!我认识你!你比传说中的还要英俊!” 林驿冷淡道:“请跟我来吧。” 原来王爷把她安排在了侧殿专门给妃嫔们燕坐的屋子,白倚灵一进屋子,只见陈设豪华,堆金叠绣的,把她的眼睛都给闪花了。她坐在铺着盘金绣褥子的罗汉床上,陷入了柔软的梦中…… 林驿看了她一眼,告辞,白倚灵没反应。林驿自己走出了屋子,回身又看了一眼,白倚灵仍旧无视她。 林驿摇着头走了。 前一天晚上熬了夜,第二天叶斐然就睡过了头,一觉醒来已过了午时。急急忙忙起床赶去林府瞧了瞧林岚岚,林岚岚疯病是彻底好了,已能进一些稀粥,人也礼貌了很多。 叶斐然冷眼旁观,似乎林夫人对女儿开始严厉起来了。 具体体现为,林岚岚想要嫌弃粥水里的姜丝,林夫人看着她一点点吃下去。 这倒是好事,养不教父之过,太过骄纵女儿,养出一身臭毛病。日后丢到外面去,谁会惯她? 与其被社会毒打,倒不如父母自己先下手比较好。 想到这里,叶斐然又发散思维,想到自己好久没有考校儿女的功课了,尤其是算学。她撸着袖子杀返家中,要临时突击考校一番。 让春分陪着,就去了王府的东院。 东院如今名“文苑”,成甯亲笔手书牌匾,那是老父亲寄予了儿女能在此处启蒙,晓文识字的殷殷期望。 两名先生,一个姓伦,一个姓邓,分别负责孩子的文科和理科。 叶斐然悄悄咪咪地走过去,院子静悄悄的,两名小厮坐在石阶上托着腮帮子打瞌睡,冷不防见到叶斐然,齐刷刷一个猛子跳起来,春分竖起食指到唇上:“嘘——” 俩小厮很机敏,分两边垂手站立。 叶斐然越过小厮们,走到了书房外面,小六坐在屋子最后,聚精会神地听讲,叶斐然展颜一笑,朝着前面看过去,老母亲一股热血往头上涌,差点儿原地中风! 初五和七月,一人拿着一朵一看就是院子里扯下来的新鲜小雏菊,揪下了花瓣互相扔着打仗玩呢! 上面的伦先生,背对着他们,仰着脸,捻着胡须,很陶醉:“海咸河淡——鳞潜羽翔——” 七月忽然奶声奶气道:“海鲜?海鲜不就奔锅里去了吗?” 也不知道她一边玩花儿一边怎么听到的。 伦先生就跟被针扎了似的跳起来:“你、你胡说什么,海咸!咸甜的咸!意思就是,海水是咸的……” 七月小奶音:“对呀,海水是咸的。海鲜也有咸味。我饿了,想吃大螃蟹。” 原本憨憨坐一旁的初五顿时来了劲儿:“我也想吃大螃蟹!” 叶斐然:“……” 而小六,已经端端正正地在白纸上临摹了“海咸河淡”四个字,叶斐然看在眼内,恨不能老泪纵横: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人小六还是山贼出身呢! 造孽啊! 自己这俩娃,从小太舒服! 叶斐然很生气,听见里头炸了锅,抬脚就走了过去。伦先生正拿起戒尺,准备打七月手板心,不留神王妃娘娘突然走进来,吓一大跳。七月却是见了救星,“哇”的哭起来,嘴里喊着:“娘!娘!” 七月大概以为,叶斐然会帮自己。 她想得美。 叶斐然往旁边椅子上一坐,坐壁上观:“打!给我狠狠地打!” 先生还有些犹豫,七月说:“娘,我再也不敢了!” “娘让你念书,你却在耍小聪明。”叶斐然冷着脸说,“这里先生最大,娘说了不算。” 等到两个娃各挨了五下手板心,全都老实了,伦先生脸上的怒气看着也消减多了。这还没算完呢,叶斐然板着脸,说:“拿出白纸来,我要突击考校。” 伦先生傻了,俩娃也傻了。 第1695章 鸡娃伤不起 第1695章鸡娃伤不起 叶斐然自己拿笔,每个人出了一份卷子,前面是文科后面是算学,发给两个娃做。 成甯把梁龙叔侄俩送回了梁府之后,难得地早回到家里。听说叶斐然来了考校俩娃学问,兴致勃勃地跑了过来,一踏进院子,就听到叶斐然在咆哮:“我问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什么关系啊?” 成甯一愣。 “快说啊!” 旁边跟着的砚铭弱弱道:“王爷,夫人看起来很伤心,是不是吃醋了?” 成甯说:“吃醋?吃什么醋?” “唉,王爷。你是真的不懂女人心啊。搞不好是今天你带着小白姑娘上朝的事,已经传回了家里,夫人有所误会?” 成甯脸上就挂了寒霜:“谁那么长舌头?”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谁长舌头不要紧,关键是夫人好像已经开始不高兴了?” 成甯是最在意叶斐然感受的,说:“我进去看看。” 靠近屋子的时候他还有些惴惴,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如果是的话,那么以后绝对不能再做带白倚灵上朝的事情了。 甭管那情况多么危急。 说白了,别人怎么样无所谓,二丫是第一要紧的。 小六垂手站在书房外面,神情呆滞不知道在想啥。成甯来到,小六抬眼看见他,成甯让他噤声,自己打开门帘走了进去。 左脚才跨进门槛,这右脚还在门槛外面,又听见叶斐然第二声更加揭斯底里的:“它们是相反关系啊!” 成甯:“……” 俩娃,一左一右,坐在气得两眼发红呼吸急促的叶斐然身边,齐刷刷抬眼无辜看成甯。成甯缓声道:“别气,别气哈。” 叶斐然扭过头来,她眼睛红得很,气得不轻:“我要被这两个笨蛋气死了。” 成甯说:“别生气,孩子嘛,慢慢教……” “连最基本的算数都做不好。我像初五这么大的时候……”叶斐然差点说溜了嘴,赶紧闭了嘴。 成甯到:“你像他那么大的时候,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傻妞。天天流着口水在家门口抓虫子,又贪吃,又不会干活,天天挨打,还发胖……” 叶斐然的老脸彻底挂不住了。两个娃却一块儿乐了起来。 涨红了脸嚷嚷:“别说了。都什么老黄历了!” 七月说:“原来娘小时候一点儿都不聪明!” 叶斐然就跟要杀人似的瞪着成甯,成甯照顾她面子,低声呵斥七月:“不许这么说你娘!” 七月不服气:“就是嘛。” “那是因为小时候你娘家里很穷,才没办法的。来,爹爹抱。” 成甯一左一右抱起两个小家伙,放在腿上,跟他们讲了几个叶斐然原身小时候的故事,绘声绘色就跟说书先生似的。 “……娘亲的奶奶说娘亲没有挖够一篮子牡蛎,不许你娘亲吃饭。那天爹爹经过,看到你娘坐在门口,抓着一把东西往嘴巴里送。我看了看,原来是一种叫做醡浆草的野草,根茎处有酸酸甜甜的汁液,村子里的小孩儿嚼着当零嘴儿的。你娘却直着眼睛拼命吃,一副要填饱肚子的架势……爹爹还想要问她,还没开口就听到她肚子在咕咕叫。你们说,那样的家里,怎么能请得起先生念书……” 甭说俩小家伙听得眼泪汪汪,就连叶斐然都给听傻了。 原来自己穿越过来之前,原身这么凄凉的吗? 七月含着一包眼泪,看着叶斐然说:“娘,你是不是家里没有饭吃,所以才来我们家的?” 叶斐然:“……” 有了成甯这么一打岔,原本因为考校功课一度闹僵的亲子关系修复了。老父亲跟两个先生谈了谈,别让他们太纵容两个娃,两个先生诚惶诚恐的答允了。 …… 那几个贼人被赶走之后,有所收敛,一连好几天不见动静。案情也陷入了停滞状态,随着别的事情忙,成甯也减少了去刑部的时间,让叶天宇去跑。 有些风言风语,传到了叶斐然耳中。 “夫人,听说大人前几天带了刑部一个小吏上朝。文武百官都看见了呢。”春分挺着大肚子,快要生了,张大娘把原本属于她的活儿分给了珍珠和琥珀。 春分身上活计少,反而成了陪伴叶斐然时间最长的人。这日边做针线,边跟叶斐然拉家常。 叶斐然和她一起动手做个荷包,准备给成甯用的,做得格外结实,低头飞针走线,嘴上漫不经心:“是那个叫白倚灵的女孩儿么?” “夫人,您怎么知道?”春分很惊讶。 叶斐然笑道:“我跟她见过啊。就在刑部那里。她很好心,给我指路,还教我怎么用那边的炭火。我早就知道她了。” 春分见她大大咧咧的样子,很担心:“夫人。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担心?” “我担心啥啊?” 春分说:“听说王爷和她走得很近啊,不是说了么,都带着上朝了。年轻男女,朝夕相处,万一处出感情来,怎么办?” 叶斐然微笑着说:“那我半点不担心。相公那么钢铁直男,就算是一个妙龄女子在他面前使劲撩,他也只会嫌弃别人影响他拔剑的速度。” 春分:“??啥意思?一个女子怎么会影响王爷拔剑的速度呢?” 叶斐然:“……没啥了。” 唉,有时候挺没意思的,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人陪她玩梗。 她就只好自己写自己的话本儿,用“非文子”这个字号,把上辈子的奇思妙想写进去。 如今,“非文子”的每一本话本儿都大卖,收入可观,成就感满满。 她上辈子曾经赌气想过,如果不当科研狗,就做一个作家……如今,也算是间接地圆了心愿吧? 叶斐然突然灵感大发,想要续写前两天停下卡住的章节,因就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揉了揉脖子笑道:“成天低着头怪酸的。我今儿个就不做了,明天再做吧。我干别的事去。” 丢下春分,回身进了书房,门一关就再没了声响。 被丢在原地,手里拿着一个百子莲肚兜的春分瞪直了眼睛:“……” 夫人一定是口是心非吧! 第1696章 夫人一定不开心了吧! 第1696章夫人一定不开心了吧! 一定是不开心了吧! 一定是了! 漫不经心地做着针线,春分脑子里开始脑补出一场狗血大戏……想得入神,连手里的莲花绣歪了都不知道。珍珠走进来拿东西,一瞥眼,吃吃笑起来:“哎哟,春分姐姐,你这是一孕傻三年,开始傻了么?你看看你这朵莲花,都歪成了莲蓬了!” 春分眼睛往下一滑,惊叫“哎呦”,忙忙拿剪刀去拆。 珍珠道:“姐姐你在想什么嘛,想得那么入神。可惜了手头一件鲜亮活计!” 眼瞅着左右无人,春分压低声音说:“还能想啥,王爷在外面风流快活,惹夫人不高兴了!” “什么什么?假的吧?” “哪儿还有假的!夫人现在还在屋子里呢……都怪我不好,刚才没留神,提到了王爷带着那小狐狸精上朝的事。让夫人不高兴了。夫人气得活儿都没做,放下来就走了。她自己说是没事,咱们夫人爱逞强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没准这会儿就是躲在书房里抹眼泪呢!” 春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珍珠不由得相信了,撅起小嘴情绪低落起来。 春分叹了口气,说:“算了算了,不说了。又不是什么好事。” “嗯呢。”珍珠取了东西,扭身出去了。 …… 碎尸狂人一连几天不露面,白倚灵有些心浮气躁。叶天宇就更不用说了,把能想到的地方翻了个遍,可惜徒劳无功。这日白倚灵在街上闲逛,看到林府的大丫鬟瑞香出门买东西,上前问:“瑞香,好久不见啊。” 瑞香回礼道:“白姑娘。你好。”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白倚灵搭讪着问:“瑞香姑娘,你出来买帕子么?嗯……云霓裳的帕子?” 对方自来熟,瑞香少不免把手里买好的帕子送到白倚灵面前,供她共欣赏,“是啊。你看看,觉得怎么样?” 一方桃红,一方绛紫色的帕子,图样是年轻姑娘喜欢的花卉芝兰,白倚灵素来不喜欢这些脂粉气重的东西,斜眼看着,言不由衷道:“好鲜亮的颜色……嗯,你家小姐不是病了么,怎么还有闲心买这么鲜艳的帕子?” “白姑娘,我们小姐已经大好了。这段日子正在家里休养呢。”瑞香喜滋滋地道。 白倚灵大吃一惊:“什么?已经大好了?” 瑞香道:“是啊,真是运气!” 白倚灵脑海中灵光一闪,有了想法,她跟瑞香告别后,直奔刑部。 “三爷!三爷!” 孙慈正在庭院里活动筋骨,具体就是躺在躺椅上,一摇一摆晒太阳。见她跑进院子喊叫,不紧不慢道:“鬼叫什么,三爷进宫办事去了!” 白倚灵顿时兜头泼一盆冷水:“啊?怎么这会儿进宫啊?” “嘿,三爷去做点什么,用得着跟你交代吗?”孙慈翻了个白眼,“咋地啦?大早上的大呼小叫。” 白倚灵说:“林家大小姐神智恢复了,她可是重要的目击证人,我想要叫她过来问话!” 孙慈一听,顿时坐直了身子:“什么?” 白倚灵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呐!” 孙慈眼珠子乱转,没等他转出个主意来,白倚灵一拍屁股:“有了!我去让叔叔开个手令不就行了!” 孙慈见她风风火火地又要去,忙道:“喂喂,别冲动啊!林大小姐可是太常寺卿家的千金,别乱来!” “我有办法!”白倚灵一溜烟地,早就跑远了。 老天爷存心要遂了白倚灵的愿,才回到刑部衙门,就见到叶斐然出来了,跟叶天宇坐在一处说话:“……你要的雷子,都做好了……还有提神丹和臭丸……” 叶天宇把东西一一收好,眉开眼笑地说:“姐姐,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叶斐然说:“麻溜利索的把凶手抓到吧。不然这上上下下人心惶惶的,年都没法好好过了。” “说的是。我听白塔寺的大和尚说,前日腊八节,连到寺庙里喝粥的人都比去年少了一大半。想来也是嘛,那些喜欢到寺庙里凑热闹的,几乎都是大姑娘小媳妇。那碎尸狂人偏偏专爱对女孩儿下手。” 白倚灵走了进来,对着叶斐然见了个礼:“夫人,您在这儿就巧了。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叶斐然眨了眨眼睛,问:“怎么?” 白倚灵说:“我听说,太常寺卿林家林小姐的疯病已经痊愈了,她第一个发现太医院尸块的,我想要请您带我去问问她话儿。” 叶斐然还没说什么,叶天宇皱了皱眉,就说:“小白,不太合适吧?林岚岚的病才好,如果一受到刺激,又复发怎么办?要不然再过两天,等她病情稳定一点儿?” 白倚灵摇了摇头,说:“万一这两天再有人遇害怎么办?咱们赌不起!” 这话听着也……没毛病? 叶天宇沉吟着,还在犹豫,白倚灵急了,看着叶天宇说:“老大,你平时不最是杀伐决断的么?我听他们说,你们那会去抓个越狱逃犯,那贼人劫持了个六岁的小娃娃在手里,刀子都顶到孩子的脖子了。是你一箭吹进了那贼人喉咙,扑过去救了那孩子出来,你左肩上的伤,就是那会儿留下的吧?还有,那次城里出来了几个逃兵,应天府的废柴们搞不定,大半夜的找咱们帮忙,还是你去抓的人……你一个打五个,腿上挨了一闷箭,就这样也没见你手软,把他们给串糖葫芦似的抓回去了……怎么如今却犹犹豫豫地,跟个娘儿们似的了?” 叶天宇说:“那都是茬架,不一样。” “我的意思就是说,你刀口舔血都不怕了,现在只是叫个人来问话而已!” 白倚灵和叶天宇争论起来,气氛就很僵。 叶斐然想了想,说:“其实白姑娘说得也有道理,天宇,她只是想要把事情做好而已。就按照她的意思去做吧。” 白倚灵高兴了:“你看看,夫人也支持我。” 叶天宇只好说:“那行吧。” …… 他们来到太常寺卿府外面的时候,正是午饭后。 第1697章 格局太特么的小了 第1697章格局太特么的小了 原本京城人都有歇午的习惯,所以府内静悄悄的,珍珠敲了半天门环,才有人出来,把小门打开一道缝:“谁呀?” 珍珠还没说话,白倚灵在她身后说:“别提刑部,就说是叶夫人来。” 珍珠不解其意,不过还是照办了。 一听说是摄政王府的叶夫人来了,里面那人顿时热情起来,“夫人啊?请稍等,小的马上禀告夫人!” 门关上,那人通报去了。 白倚灵才回头对叶斐然笑着说:“一上来就亮刑部的身份,会引起她们警觉。” 叶斐然不吭气,说实话,她也抱着观察的态度来的,想要看看白倚灵到底会怎么做事。 她的态度看在白倚灵眼里,就是默许了。白倚灵坐在王府马车里,东张西望,“王府的马车真舒服啊,我其实有点儿晕车的,刚才这么一路过来,半点儿不颠簸,我一点儿事都没有。” 叶斐然说:“这辆车子上装了减震的弹簧,坐起来会舒服些。就连这座椅里,也是中间用弹簧,双层厚海绵,外头再缝了皮子的。” “真的呀?”白倚灵坐到椅子上,用力压了几下,果然舒服。 她玩够了坐垫,坐好了姿势,一本正经起来:“夫人,一会儿我要问什么话,希望你可以配合我,不要让林小姐躲闪过去。毕竟,你没有我在行。我会教你怎么做的。” 叶斐然:“??” 怎么关她事了?她只是顺道过来帮忙的好么? 白倚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着窗外,自言自语道:“到时候我会亲自跟我叔叔禀告的。” 叶斐然问:“听说你叔叔是梁龙梁大人。” “是啊。”白倚灵说,“我跟着他好好学本领。为大家做事。” 叶斐然:“……” 这时,太常寺卿府大门开了,林夫人走了出来,她满脸堆笑地,“王妃娘娘!我正想着您呢,可不就来了么!” 她把叶斐然当成贵客,眉开眼笑地,亲自上前相迎。 叶斐然一边从车上走下来,一边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嘛。不过——不是我的事。” 林夫人就有些不明白了,叶斐然也没有明说,笑了笑道:“我主要是来看看林大小姐的。今儿个气色怎样?可大好了?吃了什么?” 提到了女儿,林夫人顿时来了精神,笑道:“哎哟,哎哟,您看看,您别急。先进去坐下喝个茶用个点心。我让岚岚来陪您说话。” 察言观色,叶斐然都不用问就知道,林岚岚肯定是大好了。 一群花团锦簇的妇人缓缓朝着林府内宅走去,叶斐然和声道:“听您这般说话,大小姐一定是已经大好了。” “托您的福!”林夫人喜气愈发浓,她这会儿才发现站在叶斐然身后的白倚灵,见她既不像仆婢,又不像叶斐然的亲戚朋友,楞了一下,问,“这位姑娘倒是面生得很,不知道是……” 叶斐然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刑部尚书梁大人的侄女,刑部的女捕快,姓白。叫白姑娘好了。” 白倚灵无官无职,她只能含糊介绍,林夫人也就纳闷不解,跟着含含糊糊地对着白倚灵问了好。 双方来到后宅,分宾主坐下,林夫人就命人去传林岚岚。 叶斐然冷眼旁观白倚灵,倒是礼数周全。寒暄几句之后,气氛渐渐热络,瑞香带着林岚岚走了进来,叶斐然一眼就看出林岚岚白胖了些,气色也好了,看起来回复了六七分从前的活力。她心里一宽,嘴角泛起笑意拉力。 林岚岚先向林夫人问好,林夫人微笑道:“也不看看谁在这儿,快跟叶夫人问好。也跟白姑娘问个好。” 林岚岚就过来对叶斐然行礼,最后才轮到白倚灵:“白姑娘好。” 白倚灵看着她,开口就问:“林姑娘,我来是为了查案的,方便问你几句话?” “问话?问什么话?”林岚岚迷茫地瞪大一双美眸,乌溜溜地看着白倚灵。 林夫人也有些愕然,说:“查案?我们家……没有发生什么失窃偷盗之类的啊?” 原本还算是和谐的气氛顿时有些僵,叶斐然不免打圆场,出来解释:“是关于那件碎尸案的……当时我来到的时候,你已在现场。前段日子你身子不好,如今白姑娘见你已经大好了,就来问问你一些事情。” 她已经尽量小心地斟酌词语,生怕刺激到林岚岚。但林岚岚还是害怕地向后缩了一下下,林夫人握住女儿的手,温和道:“没事,娘在呢。” 白倚灵嘴唇动了动,想要说话,被叶斐然横了一眼阻止道:“你急什么!” 她一板起脸,气场强大凛冽,白倚灵当场被压下,愣在原地。什么时候摄政王妃气场这么强大了?她不就是个深宅妇人而已?白倚灵回不过神来,这个老女人,不是又伤又病,成了被王爷豢养在家的一只病猫么? 她就不信了,叶斐然凭什么阻止她问林岚岚话?白倚灵脖子一梗,审视的眼神就落在了林岚岚身上:“林姑娘,案发那天你在太医院,为什么会走到那个屋子里去?” 任由母亲握住自己的手,林岚岚脸色苍白,尽可能保持温和地回答:“那日我身上不爽快,娘带我去拜访张院判。瞧了病之后,娘有事走开了,我在院子里气闷,人又多,不好让人看到我的脸,我见到那个屋子没什么人,就带着瑞香走了过去。” “那时候,你没有发现自己身边少了个丫鬟么?” 林岚岚点了点头,直接承认了,“早就发现了。不过我以为她跟着娘去了做事,就没起疑心。” “你是怎么发现死者的?” 林岚岚已经很害怕了,身子往后缩,背紧紧贴在椅背上,林夫人原本只是握住了她的手,如今成了十指紧扣。林夫人低声安抚着说:“说吧,别任性。” 白倚灵给了她个赞许笑容,倒是把自己摆在长辈位置上了:“做得好。” 林夫人眼底闪过一道异光,脸上笑容肉眼可见的冷了。 第1698章 戏精 第1698章戏精 她冷冷淡淡地说:“白姑娘,我年纪足以做你母亲。做什么不做什么,用不着你肯定夸赞。” 白倚灵脸上的表情眼瞅着就僵硬了。 林岚岚说:“我到了那屋子前面,想要找地方坐下来歇一歇。那会儿看到地上有一个东西在闪光,我就走过去,才捡了起来,一抬眼,就看到一只浅绿的绣鞋,鞋子上的针线是我们家的,我一眼就认得。然后我就……就……看到了她的腿……” 她浑身颤抖,泪如雨下,再也说不下去了。林夫人把女儿搂在怀里,说:“好了好了,说清楚就好了。” “不是……我想问问,她,其他的那些……哪儿去了?” “在各处都有,孙仵作正在拼呢。”白倚灵快速说完,追问:“那你有没有见到别的可疑的人,或者可疑的事情?又或者是,你自己带来的人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没……没有了……” 林岚岚几乎崩溃。 白倚灵看起来像是不太满意,拧着眉头:“就那么简单?” 很明显,她不相信。 无视了林岚岚泣不成声,白倚灵对她伸出手:“你说见到闪光的东西,是什么?” 林岚岚摇头道:“我忘记了。” “怎么会忘记?”白倚灵提高声音,严厉急促道,“你是不是收起来了?” “我没有!” “拿出来我看看!” 白倚灵离开了座位,逼近林岚岚,林夫人张开双臂,老母鸡护小鸡似的,“白姑娘,那是一面女孩儿常用的小镜子,就是瑞春那个丫头平日带身上的。已经被三爷拿走了。您高抬贵手,别逼我家岚岚了……” 白倚灵提高声音说:“那可能是非常重要的证据!你说我就信啊?” 林夫人声音也拔高了:“既然你不信,为什么要揪着我们来问?你什么意思?” “我当然要问清楚啊!我是负责这个案子的捕快!万一那个凶手的目标是林姑娘呢?”白倚灵道,“你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把已经吓得瑟瑟发抖的林岚岚护在身后,林夫人忿忿地说:“我看你才叫小题大做呢!送客!” “喂!你说什么?”白倚灵掐着腰上前,叶斐然看不过眼了,上去劝说,“行了。我看林姑娘也已经把该说的说了。今天就先告辞吧!” 白倚灵还不罢休,林夫人红着眼圈,怒道:“刑部现在是欺负我们林家没有人了么?咄咄逼人如此!王妃娘娘,要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我才不会理财这个下三滥的小捕快!” 她端起了茶碗,做出送客的姿势。 叶斐然见再闹下去,就得崩了,赶紧扯着白倚灵走了。 回去路上,气氛很僵。 到了刑部,成甯也来了,正在和叶天宇说话。白倚灵一看到成甯,先说话了:“王爷来了!王爷好!” 成甯温和道:“听说你们两个去了林府,今天事情还顺利吧?” 叶斐然竖起了耳朵,白倚灵说:“没事,都很顺利。” 接着白倚灵就把找到林岚岚问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最后看着叶天宇说:“三爷,你有拿走那个镜子么?” 叶天宇笑道:“没错,是我拿了。眼下封存着,在孙慈的证物处保管呢!” 白倚灵就没有说什么了。 成甯说:“时候不早了,二丫,我们先回家吧。小白把档案做好,辛苦你了。” 叶天宇说:“我家菜头昨儿晚上开始发烧,明萱一个人带娃辛苦,我也得早点回去。姐夫,我和你们一起。” “行。”成甯点点头,又指了指桌上,对白倚灵说,“我听说你们跑出去半天,也不知道你们饿不饿。二丫等会儿回家就有饭吃了,你还要干活,这儿有点点心,不嫌弃就先用着。” 茶几上果然摆着一盒宫制的点心,非常精致。 白倚灵眉开眼笑,笑道:“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把成甯一行人送出了刑部衙门,自个儿回到屋子里继续开工。 那架势,爱岗敬业得不行不行的。 成甯看着渐渐倒退变小的刑部衙门大门,莞尔道:“小白也是个肯卖力干活的。” 叶斐然看了他一眼:“……” 真的卖力干活吗? 还是说戏精本精了? 她保留意见。 马车上,叶斐然看着窗外街景。 在凶犯的阴影下,京城一片萧瑟。浑然没有年近岁晚,大家采买年货的热闹。 成甯叫了她好几次,叶斐然都没有反应,某人索性凑了上前,偷袭,亲了下去。叶斐然被偷袭成功,吻得喘不过气来,“唔唔唔……” 放开了她,成甯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薄唇,眼神炽烈:“在想什么呢?” 该死……原本想要惩治下这走神的小东西,却把自己邪火勾起来了…… 马车上,叶斐然看着窗外街景。 在凶犯的阴影下,京城一片萧瑟。浑然没有年近岁晚,大家采买年货的热闹。 成甯叫了她好几次,叶斐然都没有反应,某人索性凑了上前,偷袭,亲了下去。叶斐然被偷袭成功,吻得喘不过气来,“唔唔唔……” 放开了她,成甯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薄唇,眼神炽烈:“在想什么呢?” 该死……原本想要惩治下这走神的小东西,却把自己邪火勾起来了…… 叶斐然抬起胳膊肘给他轻轻来了那么一下子,横了一眼:“大街上呢。” 成甯笑意更深:“呵。大街上又怎么啦?” 理直气壮的样子,叶斐然竟无言以对,对呀,大街上又怎么啦? …… 符永兵是吏部一个小小主事,家里离六部街不远,原本把房子赁在这儿,就是图符主事到吏部去上下差事方便,再则这一代城防巡逻频繁,也安全。京城的物价比老家琼涯县贵多了,赁了一间两间门脸的二层临街房子住,加一个带后厨的巴掌大后院子。 妻子邓氏、大女儿符敏,小儿子符星,一家四口,都靠着符永兵一个人微薄俸禄过日子。 眼看着女儿长到了十五岁,出落得白净净、水灵灵,说话声音就跟秋天刚上市的秋梨似的,那叫一个灵秀爽脆,针黹女红更是顶呱呱的好,周围的媒人踏破了符主事家的门槛。 第1699章 相亲相爱一家人 第1699章相亲相爱一家人 老符两口子打听了一番京城陪嫁的行市,听说是得一套家具外加八抬嫁妆,最少一百两压箱底的银子,才不至于受夫家欺负。夫妻两个一咬牙一跺脚,开始给闺女攒嫁妆,越发的恨不能一文钱掰开两半花,家里顿顿“三白餐”——白菜、白萝卜、白豆腐,十天半月才闻一回肉味。 符敏也是懂事的,知道自己爹娘在给她攒嫁妆说好人家,眼珠子转了转,取了两幅自己平日绣的帕子,到云霓裳去转了转,回来就接到了十张帕子的活计,一单活儿总共能10两银子。云霓裳那管事给了符敏一个月的工期,符敏用了十天就做完了,又快又好。从此符敏也开始给家里挣钱。 这日已经到了饭点,邓氏做好了一桌子饭菜,符星打着下手帮忙把饭菜端到桌子上热上,门口传来符永兵略带疲惫的声音:“我回来了。” 他走进屋子,胡子上结了霜,两只眼睛被风吹得通红,邓氏赶紧来给他解了身上的蓑衣,又拧了热毛巾给丈夫擦手净脸。符永兵闻到饭菜香,肚子咕咕叫:“好香啊,这是炖了豆腐么?” “嗯呢,豆腐炖白菜,点了鱼露汁儿,特别香!” “开饭,开饭。我很饿了!年底了,一份官员考评就弄得上上下下人仰马翻的……” 冷不防邓氏塞了个烤橘子到符永兵手上,笑着给了丈夫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碰:“闺女去了云霓裳送绣品,还没回呢。您就先吃个烤橘子解解乏,等闺女回来了再开饭哈。” 符永兵顿时一脸老父亲受委屈了的表情,坐在椅子上直着嗓子喊开了:“娘子不给我饭吃啦~只要闺女不要爹啦……” 嘴巴喊得可怜,手很诚实地掰开了烤橘子吃着,毫无怨言。 邓氏抿嘴一笑,轻轻啐一口:“老不正经!” 抬头看了看天色,走到窗边不住张望:“这都酉时二刻了,怎么敏敏还没回来?” 年近岁晚,天黑得早,才酉时二刻,天就全黑了,还飘了一点儿雪点子,路上人少,车马也少。符永兵心头没来由地猛跳了两下,放下吃了一半的烤橘子说:“最近京城不太平,可别遇到什么坏人了。我去云霓裳寻敏敏去。” 邓氏一想也有道理,就把寒气尚未散尽的蓑衣重新给符永兵穿上,还把门后的看家哨棒递给了符永兵,殷殷叮咛:“接到了敏敏就赶紧回家,知道吗?” “我晓得。”符永兵从邓氏手里接过哨棒,倒提着就出了家门,矫捷如风的身影,一看就是练过正经功架的。 夜色沉沉,有些凄清的道路上,出现一盏昏黄的灯笼,由远而近,来到六部街附近的“云霓裳”门前。不一会儿,云霓裳的大门被灯笼光照亮,随着灯笼光圈越来越大,人影透过灯笼光投到门上,越来越大。 “打烊了吗?”符永兵抬起头,看着云霓裳紧闭的大门,心头那朵阴云越发氤氲得凝重。他在云霓裳门口没有站多久,拔腿朝身后走过去。离云霓裳不远就是教坊司,可以说,这家云霓裳以及周围两条街上的商铺,都是教坊司里的恩客姑娘们养活的。 人多的地方,治安也就……差。 符永兵在这条街上走了八年,每一个角路都摸得透熟,来到教坊司路口,这儿好像才睡醒似的,一盏一盏灯笼次第亮起,五光十色的某某楼某某院门口,穿红戴绿的龟奴们见到人经过就往里面拉。但是,时间还早,这地方才刚开始要热闹起来,等到了晚一点的时候,还会更热闹。 符永兵的脚步来到教坊司的鼓乐佣雕像前面,就停下了,一个馄饨摊子,正在支起,摊主是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老头儿,正在手脚麻利地搬桌椅,地上一个煤炉,上面坐着热水,正在冒着白腾腾的水蒸气。天冷,露天摊子呆不住人,就用一种很厚的麻布围着摊子,多少起点儿挡风的作用。符永兵快步走过去,“老杨,见到我女儿没有?” 老杨听见他的声音,头也不抬,手里仍旧忙着自己的活儿:“没有。” 符永兵顿时紧张起来:“糟了!她下午说到云霓裳送帕子,到晚饭还没回来。那丫头节俭,平日只会到你这儿买馄饨。附近的摊子也早就收了,她能到哪儿去?” 老杨顿时直起腰看着他,脸色也跟着一块变了:“不是吧……那孩子很乖的。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难道还会走丢?” 话音一落,两个大男人,脸色顿时“刷”的一块变了。 老杨一把按住转身要走的符永兵,说:“别急,别慌!” 从怀里摸出一个勺子,鼓起腮帮子用力吹,听不见的尖锐哨音从哨子里传出来,强大的内力驱使着蛰伏地道里取暖的老鼠往外跑,符永兵眼睛眯了眯,说:“你当年说厌倦了琉璃兽界里打打杀杀的生活,宁愿留在尘世间做一名普通伙夫……可是一口驭兽神哨还没放下,那哨子声音清越,怕是才刚换了铜片吧?” “之前这儿有个野路子养了只贼猫,吓得我的老鼠不敢乱动。我的哨子也就藏了好久……后来不知道怎的,那贼猫不见了,恰好前阵子打了仗,我得了些浸过死人血的上好赤铜,就顺手换了原来旧的铜片。教坊司内有好几十条胡同,生面孔不一定能进得去,还得劳烦我的老鼠。” 话音才落,有两只老鼠从远而近,疾奔来到老杨面前,竖起两只前爪爪,黑豆豆般的眼睛闪闪地看着老杨,抖着胡子发出一串吱吱叫。 老杨脸色“刷”的,凝重下来,扭脸对符永兵说:“鼠士兵们找到了敏敏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符永兵原本就紧张得脸上冒汗,听他这么一说,汗珠顿时变得黄豆大,在馄饨摊昏暗的羊角灯下比先前越发显眼了:“怎么?” 老杨没有回答他,而是低下头去,嘴里念念有词的倒数起来:“10,9,8……” 符永兵一愣:“老杨,你在闹什么鬼?” 随着老杨的倒数声音,“3、2、1!” 第1700章 全场中心人物 第1700章全场中心人物 就像黄豆泻地一般,密集细碎的脚步,由远而近,出现了一条胳膊,雪白如刚挖出的湖藕,苍白泛青的皮肤一看就是放干了血,手指尖上还留着凤仙花染的痕迹。而胳膊下面,是一群老鼠齐心合力抬着。 不等老鼠们把胳膊运到面前,符永兵两眼一翻,晕倒在地上。 老杨用哨子操纵老鼠,找到了剩下的部分,符敏被分成了八份,丢弃在教坊司各个角落,她身上的血被放得干干净净,躯干部分衣衫完整,老鼠们放下她的时候,从裙子里掉出两条绣工精致的帕子。 才醒过来的符永兵见此情景,又晕了过去。 老鼠们运送好之后累得吱吱乱叫,老杨从馄饨摊最底下的柜子取出一个黑色的大盘子,这个盘子看起来跟寻常大盘不一样,直径大上许多,色泽炫黑,老杨抓起一把馄饨皮,麻利地切成细丝,搅拌上煮熟摊凉的肉碎,滴上香油,搅拌均匀,拧成一揪一揪的,搁在黑盘子上,放在地上,嘴里发出一连串短促的声音。老鼠们顿时一拥而上,用两只小爪子捧起食物,大快朵颐。 看着老鼠们吃饱了,老杨才吹着哨子,老鼠们听懂声音一般,分成一小股一小股四处分散,片刻间跑得干干净净。 老杨取出熏热的烈酒擦遍了双手,又用干净毛巾擦干,才去掐符永兵人中。 没掐两下,门外传来人的说话声:“敢问里面哪位英雄?许久没有听见驭兽神哨的哨声了,不知道兽尊杨青湛是阁下何人?多年不见,甚为挂念啊。” 听到“杨青湛”三个字的时候,老杨微微眯了眯眼睛,不等他作答,一男一女走进了馄饨摊子。 男人身材高挑挺拔,白皙的皮肤显然养尊处优,五官深邃清俊,玄色披风裹在身上,越发显得整个人像引而不发的利剑般凌厉。 而在他身边,做妇人打扮的女人长着一张端庄鹅蛋脸,眉眼看起来特别舒服,标准杏核眼清澈透明得像刚满及笄之年的少女,一看就是宠而不娇那种女子。 这一男一女同时发现了地上的尸块,女子“啊”的惊呼,掩住嘴巴:“好可怜!” 男人却只是眯了眯眼睛。 老杨站直了身子,坦然应对,道:“官老爷,我们都是良民,正寻思着报官呢。” 成甯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官身?” 老杨垂着眼皮,低声道:“您身上穿的戴的,件件价格不菲。而您行事举动,却没有暴发户的油腻之气。那必然是贵客。而您年纪不大,看到尸体很镇定,又不是寻常纨绔子弟的表现了。排除了两项,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您本身就是个官,是把持实权那种,不是什么虚衔,且职位不低。” 听了他的分析,叶斐然眼睛亮闪闪的,正想要举手鼓掌,手都举起来才发觉不妥,停下来,“老板好厉害。” 老杨就露出受宠若惊的模样,轻声道,“谢谢夸奖。我一做小本生意的,做的却是教坊司生意,那里头出入的人品流复杂,年深日久了也就练了双还算凑合的眼睛。” 这时,被他放在长条凳上的符永兵醒了,眼睛一睁见到见到一角绣着摄政王府纹章的玄色披风,顿时醒了个十分,从长条凳上爬下来跪在地上,吊着嗓子哭喊:“王爷!王爷!您要替我做主啊!我闺女死得好惨呐!!” 老泪纵横,趴在地上冲着成甯磕头如捣蒜! 成甯微讶,视线从老杨身上转移到符永兵身上:“这是你的女儿?” “是啊!”符永兵已经哭不出眼泪来了,跪坐在地上,整个人看上去比晕倒之前老了十岁,“她是我的女儿,今年才十六岁,正在说人家……她多乖啊,知道家里活得紧巴,就做绣活儿贴补家里……今天就是道云霓裳送绣好的帕子,回来得晚了,我出来寻她……我不该让她出来啊……都是爹没用,都是爹爹没用!!” 符永兵用力捶打着地面,大冬天的土早就被冻实了,又黑又脏又硬,没捶几下皮破血流,他没感觉似的。 叶斐然和成甯交换了个眼神,成甯就从自家小娇妻眼里读到了俩字:同情。 他拉住要上前安慰符永兵的小娇妻,理智道:“先报官吧。” 又对老杨说:“老板,您今儿晚上的生意怕是做不成了。这点儿贴补给您。” 从怀里拽出一个荷包,抛给老杨,老杨伸手稳稳接住,摸了摸沉甸甸、圆乎乎的,打开一条缝往里一张,珠光莹然——竟是一荷包的珍珠。 他忙说:“谢王爷赏。” 很快,刑部和应天府就来人了,刑部来的人就是白倚灵。她快步走进馄饨摊子,腰板挺得直直的,长发在脑子后面一甩一甩,直奔成甯面前:“王爷,我来了。” 叶斐然心里就升起怪怪的感觉,难道……她在吃醋? 她对自己说:“正常工作接触,正常工作接触,二丫,别小里小气的。” 把心里那股子怪异感强行压下,注意力回到案发现场,然后发现好像已经……没自己什么事了?成甯也站在角落,眼睛落在她身上,眼底笑意氤氲,很显然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她身上,包括她走神那会儿。叶斐然心里砰砰跳,成甯说:“二丫,过来。” 她脚步就跟了过去,仍旧站在他身边,成甯说:“怎么站角落里去了,到我身边来。” 叶斐然说:“这不是见大家正忙嘛。我腾个地方出去。” 她一边说话,另一边成甯的手就牵过来,众目睽睽之下,和她十指交扣着,叶斐然的脸蛋腾的发烧,怪不好意思的羞涩道:“好多人……” “小白。”成甯就跟没听见她说话似的,只管牵着她的手,对白倚灵说话,“保护好现场,孙慈一会儿就赶来了。你要配合好孙慈做事,我这边先回去,拜托你了。” 白倚灵笑得眼睛都弯了地说:“好啊。这儿交给我。” 从走进馄饨摊子开始,她就很积极地跑来跑去,宛然全场中心人物。 第1701章 成甯说,我知道她喜欢我 第1701章成甯说,我知道她喜欢我 成甯就牵着叶斐然走了,施施然,大大方方的。感觉到背后好些羡慕惊讶的视线,叶斐然脸蛋越发烧得厉害,波及耳朵跟着一起发烫,短促低叫:“相公!别闹啦!” 这儿可是大顺的京城,不兴夫妻秀恩爱那套! 成甯哈哈一笑,说:“你是我的女人么?” “……是啊。” “你喜欢我么?” “喜欢啊。” “我也喜欢你,那么就是我们夫妻感情好了吧?” “对呀。” 成甯就淡淡地说:“那不就结了,我拉着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的手,有何不可?” 叶斐然:“……” 她无言以对了。 嘴巴上嫌弃着,精神上羞涩着,等一走出了馄饨摊子,某人的身子很诚实地贴了上来,抱着成甯胳膊,成甯忍不住低头看着她,笑了笑:“嗯,又软又暖。” 叶斐然仰起脸看着他,她的眼睛好像星星,“才不是呢。” “怎么不是了?”成甯揽住她的肩膀,很自然地亲了亲她的额角,“有你陪在我身边真好。” 叶斐然心里痒痒的,很多蚂蚁在爬爬,刚才的那点醋意飞到了九霄云外,小嘴嘴角勾起,笑容甜得蜜糖一样,“白倚灵不好吗?” 这话脱口而出,甚至没有经过思考,话一出口,叶斐然就楞了一下。 天啊,她都问了些什么啊。 成甯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深邃起来,叶斐然松开他的胳膊,急急地说:“没什么,我错了。我们赶紧回去吧……我说错话了。” 她懊恼得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蔫吧下去,孩子气得很。 成甯看着,不由得心里一软,说:“我知道,小白在接近我。” 叶斐然很惊讶,抬起头,看着他:“咦?你知道?” 成甯说:“她每次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是发亮的,你相公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叶斐然忽然很惊慌,说:“那怎么办?她喜欢你啊!” 成甯摇了摇头,说:“我又不喜欢小的。” “她也不小了吧?能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叶斐然忽然觉得,很危险,怎么自家的白菜忒多人想拱? 成甯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是说年纪。” 叶斐然:“……”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更加没信心了。 “我也不大。”她成了泄了气的皮球。 成甯牵着她的手来到马车旁边,走得很快,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声音也听不出感情来,“你要对我有信心。” 叶斐然越发觉得自己做错事了,亏心得很,“我不是这意思,我不是怀疑你,我……” 唉,她要怎么解释才好? 成甯明明这么疼她,这么宠她,她为什么患得患失起来了? 就好像—— ——就好像身子飘飘在云端似的,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傻乎乎地,被成甯揽着腰送上了车,男人一直坐在她身边。他铁塔般的身影近在咫尺,叶斐然忽然鼻尖发涩,伸手摸了摸成甯后背,成甯正掀开车窗的帘子凝望窗外馄饨摊里收拾忙乱的场景。叶斐然摸他,他也没反应,她索性侧过头来,把脸贴在他宽宽的背上,隔着肌肉,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他身上受过太多伤了,就算是用过空间的神力来治愈,那心跳声也和寻常人不一样。 叶斐然从来没有一刻试过现在这样,和成甯的距离那样远。 她是真的好爱好爱他的呀…… 车外面,孙慈来了,带着两个挎小箱子的小杂役快步进了已被拉了绳子的馄饨摊,成甯眼睛还盯着那处,回手拍了拍她,“怎么呢?” 叶斐然恶声恶气地说:“抱抱都不行么?” 成甯“哈哈”一笑,说,“行,行。” 他果然不动,任由她抱着自己。 又过一会儿,叶斐然心情逐渐平复,放开了成甯。成甯见没什么特殊事情了,命车把式赶车。 …… 一路无话,回到家里。陪着家人吃好了晚饭,两个小的乖乖去背书做功课了,丫环们收拾好了饭桌下去,张大娘进了屋子,点了一炉熏香,又煮好水,端上了茶盘子来。 似有若无的香袅袅上升,消散在空气中,纯野生的琼州沉香味道入心入肺,令人舒畅忘神。叶斐然笑嘻嘻地来到茶盘旁边,拿起夹茶叶的竹镊子,说:“来让我泡杯茶给相公喝。” 泡茶一道,南北差异很大。京城当地习惯用大茶饼子加上各种花朵做成各色花茶,放在茶缸子里煮沏出色,一口下去,提神解乏。南方,江左、虞郡一带出上等绿茶,有炒青、毛尖、龙井、碧螺春等名种,用的青花瓷大碗冲泡,粗瓷大器配好茶,一口下去是苦的,咽下数息之后,却成了回甜,极甜美。而叶斐然这会儿玩的,却是时下刚从广梧郡传过来的功夫茶。 上辈子,叶斐然的学生里有人会茶艺,一天要喝好几道茶。叶斐然耳濡目染得多了,也就会了。她打开茶叶,看了看,“唔,不错,是老树生普。” 轻轻捏开了茶饼,茶叶仍旧保持条条纤缕分明,这饼好茶,充满经过岁月发酵的醇香。叶斐然放进茶壶中,等小炉子上坐着的专用透明玻璃尖嘴壶烧开,成甯道:“今儿好闲心,玩起泡茶来了?这水不是已经开了吗?” 叶斐然盯着茶壶,长睫微微扇动,越发显得专注:“泡生普需要极热的水,而且还要焖茶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如今这水才刚开,才是‘虾眼泡’的光景,泡绿茶最好不过,但泡生普万万不够。” 成甯被勾起好奇,兴致勃勃地追问:“连水开花的模样都有讲究啊?” “当然啦。” “那怎样才叫可以了?” “需要那水彻底沸腾,成了‘龙眼珠’,才适合泡生普。” 说话间,玻璃壶里的水沸腾得越发厉害了,泡泡从小变大,还越来越密集,好像随时要顶开了壶盖似的。 “好了。” 终于那虾眼大小的水泡变成了叶斐然小指肚大小,她拿起水壶,把水倒进了茶壶里,开始洗茶。成甯端坐在她对面,看着她。 第1702章 有二丫,还想什么别的 第1702章有二丫,还想什么别的 深夜,小雪,屋外雪花飞扬,屋子里烹茶焚香。 平和,静谧。 把连日来的诡案及杀戮,统统隔绝在外面。 叶斐然用热水过了一遍茶叶,迅速拿起茶壶倒干里面的水,那些茶叶就跟睡醒了的婴儿一般,一张一张一张舒展开去了,原本只占了三分之一的茶壶顿时挤得满满当当地。她说:“这个叫洗茶,洗干净茶叶上的浮尘土沫,让茶叶舒展。这第一泡的水不能喝的,接下来才是正式泡茶。” 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把热水注入茶壶中,同时观察着茶壶里的成色。 冷不防头顶传来成甯的疑问:“二丫,这套礼仪看起来古风古韵,极有讲究。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叶斐然当场僵硬,被成甯给问麻了。心虚地抬起眼睛,看着成甯,发现他神色如常,定了定神,说:“看书里学的。你知道,我喜欢看闲书。” 成甯说:“我看的书也不少,似乎就连茶圣陆羽的《茶经》也没有提过这种烹茶法子。” 叶斐然微笑着,不慌不忙道:“《茶经》、《茶经》,既能以经为名,也算是经典了。大凡要着述经典,必经过千百年千锤百炼经验才出集大成者。我这种泡茶法,却是广梧郡东边的渔民新近流行,叫做功夫茶,跟着货船货郎传过来得。那粤东地方渔民合族而居,团结共进。有点大小事务,俱由族长牵头,坐下来一起喝茶商量。一道功夫茶,可以喝两三个时辰。渐渐蔚然成风。只因为兴起时间不长,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成甯安安静静地听着她胡扯,等她说完之后,方才莞尔:“原来如此,没想到我们家二丫是个杂家啊。这些冷僻知识都知道。” “相公,你这是夸我么?”叶斐然弯了弯眼睛,半撒娇对着成甯抛了个媚眼。 成甯噗嗤一笑,说:“对对对,是夸你。” 正在愉快的说说笑笑,薛长东走了进来,说:“王爷,刑部来人,有急事请王爷到衙门定夺。” 成甯顿感扫兴,脸上笑容消失了大半,冷冷的道:“什么时候了?” 薛长东还真看了一眼自鸣钟,说:“快亥时了。” 成甯说:“那不就是了。有什么事不能到明天?今天本王已经累了,明天再说吧!” 薛长东觉得不大对劲,平时王爷对这件案子很上心的,哪怕在宫里跟皇上议事着也告退出来到刑部去,还不止一两回这样。怎么今天突然态度来了个大转弯?毕竟跟着成甯很多很多年了,他躬身道:“是。那,下属就去跟刑部的跑腿杂役说了,打发他们回去。” “嗯。” 薛长东去了去,不过一刻就回了,“回禀王爷,已经送走了。” “好,早点休息吧。” 这么一闹,泡茶也没心情玩了,夫妇二人放下了茶具,叫了人来收拾。二人回到屋子里准备休息。叶斐然说:“你为什么不现在赶过去?兴许发现什么新的线索呢?” 成甯道:“验尸也需要个过程,没有那么快的。这会儿喊我过去,九成是白倚灵做的怪。跟她聊,她的脑瓜子彻底僵的。那日我让她查个线索,她问我为什么,我跟她掰开了揉碎了说了老半天,回头不到半个时辰,她又扯着我袖子求解释。我很闲么?很像启蒙学堂里头的落第秀才先生么?有那个功夫,我不如在家里陪着我的二丫,还有我的宝宝们。” 好一番毒舌,叶斐然不禁瞪大眼睛,咋舌摇头:“相公,你嘴巴也太狠了。” “我只是说事实而已。”成甯耸肩。 边说边脱,外头大衣裳脱掉,就只剩下贴身小衣了,他把叶斐然拉过到跟前,抱着放在自己两条大长腿上,扳正了身子让她正面对着自己:“反正,那些都是外人。查案再重要,也不能让它们影响到我们的小日子。” 此话甚为受用,叶斐然不禁眉开眼笑,搂住成甯脖子甜呼呼地喊:“相公最好了!” 一股非常特别的味道,像新鲜的雪松,又像叶斐然最喜欢的薄荷花,扑面而来,那是成甯的味道,她嗅了嗅小鼻子,把脸钻到他脖子根处,亲了亲他。 成甯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起来,大手在她背上不住游走,“哪里好?” “里里外外都好。” 成甯“呵”的发出一声低笑,伸手把帐子拉下来,身体力行地让叶斐然体会体会,他有多好。 …… 这一晚闹得有些过了,第二天一早,自鸣钟敲了八下,才把叶斐然吵醒。她惊坐而起:“哎哟!八点了!” 身边竟然还睡着有人,成甯熟练地把被子拉过来盖着脸,被子底下传来含糊闷响:“再睡一会儿嘛。” 那么高大好看名声在外的高冷战神王爷,竟撒娇…… 叶斐然忽然就觉得,不忍直视。 默默地侧过脸,不直视自家相公,看了看老黄历,惊叫:“哎哟,今天要送静静!” 成甯那块床上,高高鼓起的大棉被茧子蠕动了两下,表示他已经知道了。 叶斐然隔着棉被开始拍打他:“你让开,我要去准备了!” 陈思静的船是巳时三刻出发,离现在已不远了! 成甯再蠕动了一下,让开半边空隙让叶斐然通过,棉被里面均匀地一高一低,似乎是又睡死过去了。叶斐然满心吐槽“自己选的男人,自己选的男人,自己选的男人”,重要的事情念三遍,用最快速度洗刷完毕。 珍珠伺候着她,见她脸都不好好洗,随便绞了把毛巾擦了两擦,爪子就朝着护肤水伸过去,就说:“夫人,知道您今儿个又有事要忙。可是千里送客,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相见,不更应该好好打扮齐整彼此留个好印象么?别到时候陈二姑娘在那神龙谷里,想起夫人来最后一面,脸上还留着眼屎,头发也乱乱的……” 叶斐然低声叱道:“臭丫头,我撕了你嘴巴!什么眼屎鼻屎都出来了……还有,哪儿叫‘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得见’?静静是跟着夫君去隐居了,又不是死了!” 珍珠连连认错,但是叶斐然也放斯文了,格外仔细地洗干净脸,好好地化了个妆。 第1703章 陈思静被强留 第1703章陈思静被强留 妆造完毕,特意选了一套最精致的七宝百花头面戴上,穿上白貂卧兔儿,孔雀蓝里外羽纱披风,里面雪青洒金底的夹袄,加小羊皮挖云尖头里面毛厚底靴,又暖和又端庄,周围的丫鬟婆子直夸好看。 叶斐然说:“礼物带好了没?” “夫人放心,春分姐姐早就打点好了。拿上就能走。”珍珠是惯了跟叶斐然出门的,这次也是她跟着,东西太多,叶斐然少有地带上了张大娘和琥珀,浩浩荡荡一群人,走起路来嗖嗖带风。 “今天这趟出门格外热闹嘛。”张大娘少有跟着主子出门的机会,兴致也最高,“真是难得。哎,这大路上是不是一大早扫过了,忒干净了,镜子似的。” 琥珀细声细气地说:“大娘您有所不知,夫人出门之前,门房管事会让人清扫王府街的道路。格外干净呢。” 说笑一会儿,张大娘忽然叹了口气,说:“只可惜这一回是去送别的,夫人一定很难过。如果是别的节庆缘故出门,现在还不知道怎么乐呢。” 珍珠说:“大娘,您这话可真说对了。夫人可舍不得陈二姑娘了,偷偷地叹气了好几回。可陈二姑娘好容易跟她姑爷团聚,如今决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是大好事,夫人决计不能阻止她的,只好干看着罢了。听说是准备了非常丰厚的礼物?” 张大娘顿时来了精神,伸长脖子说:“是啊,礼物是夫人亲自列出来的,怕有遗漏,整整带着我和春分商议了两天!吃的归我管,用的归春分管,有些不够的东西,还要采买补全,算下来整整小半个月才算是备齐了!就这还是二姑娘千叮万嘱一定要诸事从简之后的呢……” 珍珠说:“夫人和陈二姑娘不是亲生姐妹,却比许多亲生姐妹还要强。真是羡煞旁人。” 又引起了一片赞同和唏嘘……边说笑边往前走,到了玉河码头旁。冬天,河面上早就结了一层冰,两岸的柳树掉得光秃秃的,马车车队从路上跑过,溅起老高的尘土,单调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让这个早上格外萧瑟。 陈思静洗尽铅华,素面朝天,就连头上平日习惯穿戴的夸张金银钗子都不见了踪影,正站在船旁边,看着船丁们搬行李。马车的声音由远而近,摄政王府的车队一路直奔码头,停在了码头边上。叶斐然从车上下来,人没到,声音先至:“静静——” 陈思静脸上肌肉顿时扭曲起来,很用力地忍着泪水不要掉落,朝着一旁忙活的南西篱看了过去。南西篱擦了擦额角上的汗珠,说:“去吧,去和二丫告别。” 陈思静就不再压抑自己,飞跑到叶斐然跟前,两人相互搀扶,泪如雨下。陈思静素着脸还好,叶斐然花了老大功夫画的妆,顿时变成一块一块的,花的不成样子:“静静,你以后要想我啊。” 话音才落,扑进陈思静怀里大哭。 陈思静轻轻拍着她的背,反倒成了安慰那个:“好啦,好啦,小孩子似的。我会想你的,你自己也要保重啊!” 叶斐然打着哭嗝,抽抽着说,“大哥在西川忙着打理大产业,不回来,你把产业全都转给了三姑娘了。什么都不带走……我……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张大娘带着俩姑娘,指挥着家丁们往船上一箱接着一箱搬动,眼瞅着不大的船舱被堆得满满当当地,吃水线往下一大截,陈思静哭笑不得:“二丫,你闹啥呢!我半点东西不留,就是为了轻装上阵。你这一闹,等我到了神龙谷,还没下人家丁使唤,岂不是更费事?” 叶斐然伤心归伤心,智商还在线,坚持道:“你去那边雇几个挑夫就行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如今快过年,好多商行都歇业休息。你带着银票也买不到合用的东西!” 见她如此坚持,说得也在理,陈思静只好接受了。 两人依依话别,船老大祭过了河神,香案一收,一人分了一碗姜汤喝了,解开了缆绳,大喊:“夫人,吉时已到,出发了!” 叶斐然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陈思静,说:“你到了那边,一定要马上写信给我!” 陈思静才要说话,说话声被一阵由远而近的马蹄声打断了,两匹快马,马背上一男一女,都穿着刑部皂吏的衣服。马辔头上,刑部的赤铜令牌闪闪发光:“且慢——” 带头的人,正是白倚灵。 她面罩寒霜,小脸板得板板正正的,不带半点表情。看着陈思静,就好像在看一个重犯? “陈思静掌柜,现在京城戒严,不许任何人离京。玉河码头停运,片板不许离岸!请回去!” 叶斐然一愣,扭头看了看周围,果然,远处并排的两个码头上都有官兵,正在劝退准备离开岸边的船只。 ……这又是干什么? 她问白倚灵道:“白姑娘,为何要这样做?刑部只管刑名案件,查清真相后,交由大理寺处置。除非极重案子,才有三司会审。纵使到了那地步,也不至于闹到封城……” “碎尸狂徒,胆大妄为,一连杀害数条人命。经过我们争取,摄政王已下了懿旨,准许封城,施行‘围笼策略’,把那碎尸狂徒困在京城中,地毯式铺查,捉拿归案!”白倚灵理直气壮地说着,很认真严肃对陈思静抱拳作揖,“陈二姑娘,人命关天,捉拿凶手要紧。耽误了行程的话,请多多担待!” 叶斐然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你们竟然封城?这是疯了吗?” “我们没有疯,是那个凶手疯了!但凡能够有一点办法,我们都不会做到这样。”白倚灵瞥了叶斐然一眼,微微一笑,“夫人,你别着急。” 叶斐然:“??” 张大娘把叶斐然拉到一边去,说:“夫人,他们身上都带了刀子的,我们还是退一步吧。” 陈思静自个儿也劝道:“是啊。反正我又没有什么要紧事,呆几天再走也行。” “可是你的房子都卖掉了啊。要是回去客居,会不会受人闲气?”叶斐然着急道。 第1704章 京城封城了 第1704章京城封城了 “不至于,如果我想要再自在一点,找个客栈住下就行了。”陈思静淡然处之。 叶斐然:“……” 她闷闷不乐地说:“行吧,我知道了。” 于是大家又开始从船上往下卸东西。 船老大听说封城,且解封时间不定的时候,人就快哭出声了,陈思静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他,说:“船老大,这是雇船钱。拿了去跟兄弟们安稳过个好年吧。” 船老大见她出手阔气,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是说好了二十两银子走五天的么,用不着这许多!” “你就别客气了,收下吧!”陈思静很坚决。 那船老大千恩万谢地收了,投桃报李一般,接下来那些船丁们格外卖力气,不光主动帮忙卸了行李,还把行李搬到了马车上,捆得结结实实的。 白倚灵在旁边看着,嘴角勾起,很是满意。对着叶斐然拱了拱手,说:“辛苦辛苦。我接下来还有事,先不送夫人了。” 叶斐然说:“……好走不送。” 白倚灵回身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对叶斐然说:“对了。王爷有跟您说他接下来的安排么?” 叶斐然一头雾水:“什么?” 白倚灵说:“没有就算了。” “我又不插手查案,相公没有必要跟我交代些什么吧?”叶斐然只觉得怪怪的,这还是做事的态度么? 白倚灵轻快地说:“夫人说得有道理。不过我担心王爷经常忙碌,忽略了夫人,夫人会介意。夫人能够体谅王爷就很好啊。” 她微微一笑。 叶斐然:“……” 她恨自己嘴笨。 白倚灵走后,叶斐然很快把这个小插曲抛在脑后。 来到云来客栈门口,陈思静仰脸看了看那金碧辉煌的门楣,笑道:“这倒是个好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如果说是因为我出了主意才有了这客栈,你信吗?”叶斐然弯了弯眼睛,眼底全是戏谑狡狯。 陈思静认真思考了不到一呼吸,就点了头:“我相信。” 叶斐然说:“你们住在这里,比住在城里要舒服多了。也就是花费贵点,反正你土豪花得起钱。” 陈思静撅着小嘴说:“你能不能不要净说大实话啊。我变卖了自己的体己兑了银票,往后得慢慢花的……反正我不管,我就不给自己添置东西了,都用你送我的那些。” 叶斐然笑道:“知道了。罗嗦。” 说说笑笑地进了云来客栈,老板马孟达旋亲自迎了出来,带着她们进了常去的院子,进了屋,地龙烧得暖洋洋的,屋子里布置得十分舒适,该有的东西都有了。马孟达旋道:“既是夫人的朋友,自然拿最好的东西来接待。我们这儿外面安排了两个小厮,两个婆子,屋子里伺候的有两个丫鬟。二姑娘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让她们来办。如果做得有什么地方不合心意,直接跟我说,我来给你换人。” 叶斐然看了果然有两个丫鬟站在角落里,两个人都梳着堕马髻,垂着双手站立,规规矩矩的。要不是马孟达旋提醒,她都没发现有人。真正的好丫鬟就该这样,主人吩咐了,立刻有人来,平时就假装自己不存在。她很满意,对陈思静笑道:“这地方怎么样?” 陈思静也眉开眼笑:“好,好,好!” 马孟达旋道:“我们这儿有吃饭的地方,也可以在水牌上写好了饭菜,第二天做了送来。不知道二位想要怎么吃饭?” 南西篱喜欢安静,陈思静名字有个“静”字,实际上喜欢热闹。她看了南西篱一眼,说:“我们午饭在屋里吃,晚饭到外面吃,可以么?” 马孟达旋说:“当然可以。” “那就这么定了。” “那么,我就不打扰几位了。有点什么需要的,扯动屋子里的铃铛就能通知到我们的。”马孟达旋鞠了个躬,退了出去。 叶斐然在屋子里里外外转了几圈,确定了诸事咸备,这才放心:“那么我先回去了。这几天有时间的话,还能约一波吃饭。” 陈思静说:“行呀。只要你能出城。” 叶斐然顿时泄了气,沮丧道:“那我可说不准。” “二丫。”陈思静说,“那个女孩子很有心计,也是个有野心的。你要小心点。” 叶斐然愣住了。 好一会儿,才默默的说:“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最怕你不知道。”陈思静微微一笑。 告辞了陈思静,回家路上,叶斐然看见云来客栈不远的官道驿站正在设置路障,在西斜的日头下,官兵们搬搬抬抬的,身上笼罩着一层黄昏般的光芒。 就像世界末日一般。 这个末日,真的会到来吗? 叶斐然轻轻吐了一口,安慰自己:“只是一个变态杀手而已……就像……开膛手杰克一般。” 迷雾里的伦敦,开膛手杰克如鬼魅般神出鬼没,杀害了五名女子之后,又神秘消失。没有人知道他的来龙去脉……成为一桩史上最骇人听闻的悬案。 这次的碎尸狂徒,难道,也是开膛手的粉丝不成? 太阳下落得很快,影子飞快地拉长,斜斜地很难看,周围的房子笼罩在那层黄昏光芒中,在这绚烂如末日来到的光芒中,京城万物都开始变得蒙昧不清。 叶斐然面前出现了京城城门,不过未时初刻,城门处同样一片忙碌。城里城外排起两条长龙,一条长龙是出城的,一条长龙是进城的。每个人脸上都满是焦急和不解,守城卒们窜进窜出,忙着检查每个人身上有没有带违禁品什么的。 乱糟糟的城门就像集市。 叶斐然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叫人停下了马车在林夏身边:“林伙计,要进城呢?” 林夏站在队伍中间靠后的位置,伸长脖子朝前看,着急着呢,回头一看是叶斐然,说:“王妃娘娘。好久不见啊。是啊,我们掌柜让我出城买一些原材料。没想到突然传来出城的消息,我听见后赶紧往回赶。没想到还是慢了……听说,截止到未时二刻,城门就必须得关上,不许进不许出。这么多人,也不知能不能赶回去。要是被关在城门外面就惨了!我们掌柜还病着在家里呢!” 第1705章 邪术 第1705章邪术 “易掌柜怎么病了?”叶斐然顿时关心。 林夏说:“没什么,旧疾而已,咳喘,每年秋冬必犯的。呐,这儿里头装着的,刚刚从农村收回来的新晒的川贝母,还有猪肺干。” 他拍了拍身上的小包袱。 叶斐然就说:“那你别等了,到我车上来,我带你进去。” 林夏又惊喜又犹豫:“那样不大合适吧……您是王妃……我不能坐你车上啊。” “你就坐在车把式旁边好了。”叶斐然说,“举手之劳,有什么。” 林夏这才高高兴兴地坐到了叶斐然的车上去,两条腿在车辕上晃啊晃的。 “驾!” 摄政王府的八宝华盖大马车再次开动,经过排着长队的进城人群,一路不疾不徐,畅通无阻地通过城门。马车直接来到吉祥银楼门口,才停了下来。 林夏从马车上下来,又背上自己的小包袱,说:“谢谢夫人。要不要进去喝一杯茶?我们掌柜好久没有见夫人了呢!” 叶斐然在车内笑道:“不必客气。你们先忙吧,不是说你们掌柜病了嘛。等他养好了身体,我再来拜访。” 林夏也没有强留,有礼貌地说:“好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易永吉站在了吉祥银楼店门口,笼着袖子,低着头说:“夫人,请里面进一步。小的有事情要和夫人说。” 叶斐然看着他,恰好易永吉也抬起头来,她看那眼神不像会骗人,就跟了进去。 没有像往常那样到二楼工坊里说话,直接在店堂一角,平日款待客人的桌椅上坐了。易永吉咳嗽起来,叶斐然见他咳得厉害,怪不落忍的,就说:“易掌柜,您先好好消息……” 易永吉咳完了,摆了摆手,说:“无妨,我顶得住。” 叶斐然就不吭声了。 易永吉说:“夫人。那个碎尸狂徒,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叶斐然一愣。 “你这话什么意思?”叶斐然严肃盯着易永吉。 易永吉说:“用少女的鲜血去喂饲人偶,使偶师和人偶心灵相通,练成此番邪术,能千里之外取人首级。我追查那个人很长时间了,他和琉璃幻界有关系……应该是那边出来的异能人。” 琉璃幻界又是什么地方?异能人……叶斐然倒是明白了,她想起这段日子里空间里时不时的感应共鸣,原来除了她和李如意之外,还有别的人身怀异能?她沉住气,说:“这么说,那些女孩子被放干了血,是用来喂饲人偶?” “没错。” “那你知道,吸饱了血之后的人偶,会去干什么吗?” “会弑君。” 叶斐然呼吸窒了一拍。 “弑君?刺杀皇上?”她急促追问! 易永吉点点头,脸色还是很平静,“夫人。现在城里闹得越来越大了,这正是那偶师想要的,把所有人都关在京城里,把摄政王注意力引开,他就可以对皇上下手了。杀死了皇帝,他自然远走高飞,谁都抓不住他。” 叶斐然说:“然后呢?” 她隐约觉得逻辑上对不上,把城门关上,岂不是更难逃跑? 易永吉说:“我都说了,那人是有异能的。区区城门困不住他。但关闭了城门,让百姓生活不方便,会勾起民怨,万一加上皇上驾崩的消息传出,那京城就成了一锅密闭了的沸水,不爆……估计很难。” 叶斐然背脊上冷飕飕地,“他要天下大乱。” 易永吉微微一笑:“倒也未必那么复杂。有些人身怀异能,刚刚发现自己能力时,就想要试试手而已。就像我们普通人家新买了一把菜刀之后,不也要试试刀吗?” 叶斐然:“……” 这也太恶趣味了。 她不得不承认,世界上就有这种人存在。也就是俗称的——变态。 天已经黑了。 叶斐然离开了吉祥银楼,回到摄政王府里。墙根下,胡大仙们正在嬉戏,叶斐然突然觉得自己挺亏待他们的,于是来到他们面前,说:“今晚要鸡腿不要?” 胡大仙们顿时竖起了大耳朵,雀跃地一拥而上,响亮地口吐人言:“要!要!” 叶斐然被闹得格格笑,看到刺大仙们一脸眼热地看着这边,也道:“你们也有啦。” 刺大仙们才高兴了。 喂着鸡腿的功夫,叶斐然一长一短地把异能偶师的事说了,胡佰啃了一口鸡腿,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们和刺兄弟到处闻了王府一遍都找不到痕迹,也没有气味。” “因为那个抱着琥珀的是个人偶。” 胡亮抱着一块鸡翅膀,恶狠狠撕咬下一大片,好像啃那个偶师的肉似的,“人偶没有味道,但是需要用悬线操控。下次等我找到了那根线,我非咬成千百段不可!” 叶斐然哭笑不得,说:“现在那偶师还不知道躲哪儿,京城已大乱了。我们守着王府就好。” 胡佰忽然抬起头,黑亮的狐狸眼盯着叶斐然,明明是狐狸的外观,那神态就跟个经过无数毒打的老江湖似的:“夫人,你刚才说,人偶要杀皇上?” 叶斐然挠挠下巴,略感不安,跟一群狐狸商议事情的感觉怪怪的:“对。” 胡佰沉吟道:“我听说,修炼人偶只需要吸取普通人的血就足够了。如果要操纵人偶杀人的话,那就需要先准备一些特定人的血,作用大致是让人偶辨认目标。” “什么叫做特定人?” “最好是目标本人的血,不行的话,就先杀了和目标亲近的人也行。” 叶斐然:“……” 胡佰语重心长地说:“夫人,你放心,我们会保护好王府的!” 天黑得早,开饭却迟。酉时三刻,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叶斐然命人在王府每一角增加两盏“气死风”,王府里各处角落被照得亮堂堂的。 就算是这样,她的心里也没什么把握。 信,是给成甯写了出去了,成甯这次却没有消息回来,口信和小条子都没有。 叶斐然心里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 珍珠上前说:“夫人,该摆饭了。可是王爷还没回,我们要等他吗?” 第1706章 夜袭王府为杀人 第1706章夜袭王府为杀人 叶斐然看了看自鸣钟,酉时三刻又过了半,马上就到戌时了。她说:“不等了,摆饭吧。” 两个孩子学习了一天,都饿了。叶斐然命人准备了营养丰富的热汤,让他们先喝一碗汤暖暖胃,再给他们布菜。初五和七月狼吞虎咽。 “娘,今晚的胡椒猪肚鸡太好吃了。” “哥哥,我要鸡腿!给我一个鸡腿!” “俩鸡腿都给你吧。我吃鸡翅膀。” “嘤嘤嘤,七月最喜欢哥哥了!” 家教好,兄妹两个从来不会争抢,推来让去的。叶斐然老母亲深感欣慰,不愧是自己喂养的神兽,真像她啊。 喂饱了俩崽子,陪他们玩了一会儿游戏,做做亲子阅读。自鸣钟响了十下,成甯还没回来。两个孩子却是一个连着一个打呵欠,困得不行了。叶斐然说:“都困了吧?走,回去睡觉。” 她一左一右牵着俩孩子,走出正院堂屋,朝着他们住的东厢房走去。 七月用白胖小手揉着眼睛,打着呵欠问:“娘,平时都是让我们自己回的。为什么今天亲自送我和哥哥呀?” 叶斐然不动声色地说:“七月不喜欢娘陪着你们回房间么?” 七月摇头:“不是。” 叶斐然说:“那不就得了。” 走过长长的抄手游廊,就算两边点了灯,那安静的气氛仍让人不安。叶斐然第一次嫌弃自己家太大了。两个孩子的房间是挨着的,叶斐然强作镇定地,陪着两个孩子回到屋子,她特意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门窗。 两个奶娘中的梁妈比较细心,上来问:“夫人,是不是今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不是。只是听说要下大雪,我担心小郡主和小公爷的屋子漏风。”叶斐然混若无事地说。 梁妈看了一眼糊得快一寸厚的窗户纸,再摸了摸被烧得滚烫的隔火墙,“……” 叶斐然说:“我回去了。梁妈,你睡觉警醒,今晚辛苦你值夜罗。别让那些人睡太死了。” 梁妈顺从地答应了。 叶斐然从东厢房出来,才发现自己身边竟一个人都没有。来的时候,带着的全是初五和七月身边人,这些人留在屋子里,她身边伺候人只有一个珍珠。 珍珠也不知道哪儿去了,依稀记得她说她跑肚,钻茅房了。 院子里黑漆漆的,在灯笼笼罩的地方还算明亮,别的地方越发显得黑暗。 黑暗中,院子里的柿子树上,一个黑影蜷缩着。 “好饿……要吃……” 那人瑟瑟发抖,从怀里取出一个竹筒,放到嘴唇边疯狂啜饮。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消散在风中,那人喝完了竹筒里的东西,精神一震,从怀里取出一团东西,轻轻抖开,那团东西舒展开来,是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皮囊。只不过,那个皮囊干瘪瘪的,只有一层皮。 那人用食指放入口中,点了点嘴唇上残余的血液唾液混合物,在干瘪皮子上画了一段复杂符文,那皮子慢慢地鼓了起来。 首先是脚,然后是腿,最后是肚子、胳膊、脖子、脑袋……完全鼓起的皮人偶,微微抬起头,“看”着那人。那人桀桀一笑,“伙计,今天又要辛苦你了。我们去干一票大的……” 人偶一动不动,那人也不在意,继续自言自语:“京城里谁最重要呢?皇上啊!把皇上杀了,大家就不会看不起我了!” “要杀皇上,首先要吸他亲近的人血……都说皇上无父无母,我却知道,他是有家的……他的家就是这儿……上次可恨,我们被那些狐狸发现了。不过那是因为你还没成型。现在嘛……哼哼,那些狐狸可不是你对手了!” “这次我们先把他的亲娘干掉,用那个女人的血来祭旗,然后……就奔皇宫去吧!” “等天一亮,我们就该……扬名立万了!” 夜风呜呜的吹,鬼哭狼嚎一般。忽然之间,脚底下传来一个温和清亮的女人说话声:“回去了。梁妈,你睡觉警醒,今晚辛苦你值夜罗。别让那些人睡太死了。” 男人顿时警惕起来,伸长脖子,一双眼睛在夜色中闪着幽幽蓝光。他一边看着脚底下走到院子中间的女人,一边探手入怀,取出一个线轱辘来。那个线轱辘色泽是暗红的,轱辘处缠满了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黑线。 操纵人偶,最重要是保护好线。线断偶毁,偶师就等于被人废了。这个偶师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人偶线,诀窍就是用独门染料把糅合了金、银、长麻的白线染成哑光黑色。在夜晚,这种黑线肉眼极难发现,能够看到的人都成了死人了。 男人嘴角泛起一丝自信笑容:“王妃的血……一定很好喝……” 看着叶斐然,就很馋。 忽然之间,那个在院子里专心走路的女人猛地抬起头来,从怀里掏出一支又长又黑的铁管子,对准了男人的方向,“砰——” 铁管子吐出火舌,要不是男人躲得快,那颗铅弹就穿过他的眉心了。 叶斐然手里握着兀自散发着青烟的火枪,眼睛盯着落在地上的男人,毫不惊讶:“我听说人偶师在开始做人偶之前,首先要训练自己的体力和速度。弱鸡的人偶师练不出强大人偶……看来是真的。” 比起她,人偶师反而吃惊:“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存在?” “你不是一个深宅妇人么?” “有趣,你见过会用红毛火枪的深宅妇人么?”叶斐然微微一笑。 人偶师立刻知道是自己错了,收了小觊之心,手指微微活动,面前多了一具人偶。叶斐然又打出一枪,人偶飞快地躲开了,她脸上笑容消失了,只剩下惊讶:“你竟然能躲子弹?” 刚才柿子树上那一下,她以为自己没瞄准,所以被他躲过去了。 没想到并不是她没瞄准,而是被他躲开的。 就算是简陋的单发红毛手枪,子弹射速也是极快的……人不可能比子弹的速度快,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这个人偶师,能够预判! 第1707章 想要……喝血!! 第1707章想要……喝血!! 人偶师很自信地微笑起来:“很聪明嘛。你这么聪明,你的血一定很好喝。” 这时候,院门被冲开,薛长东带着家丁们赶来了:“有刺客!” “东哥!危险!”叶斐然眼睛盯着那男人,视线片刻不敢离开他,嘴里大喊。 薛长东一愣,那人偶飞了过来,掠过之处一片惨叫,家丁们无一例外被割破了手腕,血花四溅,兵刃叮叮当当的掉了一地! 人偶师嗅了嗅鼻子,惬意享受地道:“好香,好香啊!” 薛长东惊怒,他拔出自己的红毛火枪,对着人偶师射击! 枪声响起,等硝烟散尽,人偶师已经站到了院子另一个角落里,对着他们邪恶地微笑:“来啊,打啊。你打我多少枪,我就把你分成多少块。我跟你保证,一点儿都不会痛喔。血也会放得干干净净的,半点不会浪费!” 他舔舔嘴唇,很是阴森。 叶斐然目光微微一凝,对准了人偶开枪。就像对着老鼠的猫儿一般,人偶师鬼魅般闪开,甚至操纵人偶向着叶斐然近了半丈!与此同时,薛长东的枪也响了,正中人偶眉心。 几滴闪着幽蓝光芒的血,从人偶眉心飞溅而出,好像打中了活人。 人偶师停在花园里,笑容凝固。 叶斐然说:“能预判一支枪,那么两支呢?” 薛长东指挥着手下道:“快掩护夫人进屋!” 人偶师眼睁睁看着叶斐然被一群家丁簇拥着进了屋子,关上门,笑容消失:“哼!” 薛长东对准他打了一枪,人偶师拔地而起,直接消失了。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中了枪,出血不止的人偶。以为人偶师已经被赶走了,薛长东长长舒了口气,收了枪,说:“加紧护卫!九哥儿,你去给王爷报信!” 九哥儿在刚才的对阵中伤了手腕,他用白布条缠好了伤口,脸上毫无惧色,大声说:“好!” 九哥儿转过身快步走了,薛长东亲自指挥,家丁们迅速布阵,把正院围得铁桶一般,原本宽敞的正院顿时局促起来。 “吱吱吱……” 狐狸们乱叫着,从栖息的院子里进了正院,在院子里落下一地麻爪爪印子。带头的白眉毛老狐狸绕着屋子闻了一圈,大惊失色,领着小狐狸们掉头就跑,还拽着就近几个人裤腿。 “哎哟!这畜生怎么了!” “吧唧”——这是有人摔倒了。 “快走开,走开!大爷们做事呢!” “这是小郡主养的宝贝疙瘩,别伤着了!” 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的正院内,被一群狐狸闹得再次人仰马翻起来。胡佰拖着薛长东裤腿往外,薛长东低头看了一会儿,说:“你是要让我们出去么?” 老狐狸胡佰连连点头。 薛长东说:“是因为有危险么?” 老狐狸又点点头。 薛长东说:“不行,我们要保护夫人。” 可是胡佰更急了,又用嘴巴叼着薛长东裤腿往外拖。 唉,不能在这些人面前显形就是不方便!快点跑啊蠢货,那个人偶受伤之后,需要用鲜血做饵食的! 说时迟那时快,头顶飞快地掠过一个黑影,黑影过去的地方,两个家丁脑袋飞走了,从脖子上切没的。伤口处一滴鲜血没见,似乎被什么东西在切开的同时吸走了鲜血。 “砰”“砰”,两具无头尸先后摔在地上,家丁们全都呆在原地,胡佰张开嘴巴,一声尖啸从它嘴里发出,随着尖啸声,另外的胡亮和胡萝卜,也一起张大嘴巴发出声音,正院院子里似乎泛起一层淡粉色的雾,那些家丁们眼神渐渐涣散,倒退着鱼贯而出院门。他们看起来还是很正常,就是迈动腿脚的动作带着点儿刻板而已。 叶斐然背靠着墙,手里举着一个雷子,冷冷地盯着人偶师:“你过来啊,你敢过来,我就引爆这个雷子,我们同归于尽!” 反正她有空间,她早就计算过了,雷子引爆需要3秒钟的时候,足够她躲进空间里。 人偶师还真的有些忌惮,他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女人。他蛰伏京城,观察了好些天叶斐然,她就是正常的吃吃玩玩带带娃,除了比一般的女人爱看书,以及有一个摄政王做相公之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没想到她的房间里,竟然会藏着雷子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他铁青着脸,反手把人偶放了出去。 叶斐然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也不关心,随手掏枪,对准了人偶师打了一枪。人偶师这次没有闪避,闷哼着生受了这一枪,铅弹正中他右边胳膊,鲜血崩出。他的双手手指飞快活动,叶斐然努力眯眼去找,找不到传说中的线。 “你找不到的!我的血人偶和我一体同心,早就不需要用线来操纵了!”人偶师看穿了她的用意,很得意地桀桀笑。 他不躲不闪,拼着受了一枪的代价放了人偶到外面,倏尔出倏尔进之间,人偶回来了,脑门上的弹孔竟然恢复了,那颗铅弹弹头被皮肤组织紧紧地裹住,昏暗的灯光下闪着诡异白光。很是满意地看着叶斐然脸上流露的惊讶恐惧,人偶师嘴巴几乎裂开到耳后根,这就行了,用双倍血饵加持,人偶会自行痊愈,只要一线下去,就能抹掉这个女人的脖子。 肚子咕咕叫起来,他舔了舔嘴唇:“好饿……” 想要……喝血! 古卷上说,动用了过多血饵,就会有这种副作用……人偶对血的渴望,会延伸到主人身上。但人偶师顾不得这么多了,他想要扬名立万! 他要杀了皇帝!! 杀心一起,眼底闪过一抹红光,人偶就闪电般扑向叶斐然,与此同时,叶斐然手里的枪也响了!人偶师大笑:“我说了没用的!” 但眼前火光一起,强大气浪扑面而至,把他生生地向后仰翻,腾云驾雾般向后飞了好远,后心重重撞到墙上!与此同时,人偶被叶斐然另一只手抛出去的雷子炸翻在地上,身上四肢破烂了好几处,翻出一坨坨血色棉絮般的东西,有点像烂掉的肉,又有点像陈年棉花。 第1708章 红毛火枪建奇功 第1708章红毛火枪建奇功 堂屋的墙,被雷子炸出一个大洞,新鲜冷风呼呼灌入,把屋子里点着的蜡烛一盏接着一盏吹灭。 现在,屋子里比外面反而更光线暗淡,视物艰难。叶斐然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人偶师,心里很紧张:要是雷子无效,人偶还能活动,她的小命就冻过水了! 她不知道,同样地,人偶师心里也很是妈卖批。一般深宅妇人会使用红毛火器就够稀罕了,这女人竟然还会左手开枪。左手开枪,瞄准目标的难度是右手的十倍! 而那女人,左手开枪引开他的注意力,右手投掷雷子,还算准了线的位置,把连接人偶的黑线炸断了一大半!看着地上成了一坨破烂的人偶,人偶师又气又心疼。 “老子不发威,你当老子病猫!” 他从怀里拿出那个竹筒,张大嘴巴,把竹筒里的东西全部倒进嘴里。闭上眼睛,脸上肌肉扭曲起来,看起来非常痛苦,叶斐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惊讶地盯着他,又不敢轻举妄动,用最快的速度,她给自己的红毛火枪换了个弹夹。 “哈——哈——”人偶师眯着眼睛,享受地哈气,手指用肉眼几乎不能见的速度飞快微动,那地上死了似的人偶,再次动了起来。 它就像个活人似的,手脚并用在布满砖头瓦砾的地上爬起来,一开始动作缓慢,慢慢地,一边爬,一边身上破烂的地方自行愈合,还发出皮肉愈合的“咕噜”“咕噜”声。 叶斐然恶心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娘了个西皮哦!这狗玩意儿还会自己长好? 她很快发现,原因出在人偶师刚才吃的东西上,“那些是什么东西?大力丸?” 甭管什么东西,反正不会是好东西。 叶斐然步步后退,贴着墙,右手握枪,仰脸看着人偶。人偶师以为她害怕了,就像看掉落瓮中的肥鱼似的,馋涎欲滴地吞了口口水:“来吧……不疼…… 他闻到了,她身上散发的肉香和血香! 好饿! 真的好饿! 烧心一样的饿啊!! 他看到地上的黑线没有连起来,可是人偶已完全领会他的心意和渴望,不需要黑线操纵,自个儿朝着叶斐然扑过去了。痊愈之后,人偶四肢越发粗壮,布缝的五官甚至带着表情,那表情和人偶师一模一样。 房间不大,这么几步路的距离,杀叶斐然就跟玩似的,人偶师死死盯着叶斐然。 叶斐然枪响了,人偶预判了她铅弹的方向,拔地而起,向着叶斐然扑过去,人偶身上,几根比头发丝还细小,比钢丝还坚韧的黑线向着叶斐然喉咙挥去。说时迟那时快,叶斐然右手又从身后掏出一支枪,双枪齐射! 人偶躲过了第一枪,第二枪却中了心口位置,它就跟断了线的纸鸢似的,重重地从半空中摔落。 叶斐然飞快地一矮身,从屋子炸开的大洞里钻了出去,来到了院子里。 人偶师含含糊糊地骂着:“找……死……” 不行了,越来越饿,到嘴的肥肉决计不能飞了!他跌跌撞撞地爬出了大洞,速度之快,和他本身肥胖的外形完全不匹配。 叶斐然摸出一颗雷子,甩向人偶,人偶再次预判成功,躲了开去。就在半空中,人偶四肢张开,无数道黑线从它身上伸出来,就跟长出了无数头发似的,那些黑线有生命一样,朝着叶斐然扑过去。叶斐然就地一滚,躲开了黑线的攻击,有些黑线打在院子里挂着的鸟笼上,卷中了小鸟,鸟儿眨眼变成干尸。 这些黑线会吸血! 叶斐然知道自己如果被黑线吸中了,也会跟那些碎尸一样下场,不敢大意,又射了好几枪。这次没有一枪命中,徒然浪费子弹。人偶师舔舔嘴唇,吐出一口唾沫:“好臭!鸟血好臭!” 人偶听见他的话,朝着叶斐然猛追。叶斐然子弹已经打光了,雷子也没了,大骇之下,转身就跑。人偶的动作敏捷得好比人类中最快的飞毛腿,对她穷追不舍。 “血啊……我好饿……” 叶斐然跑了几步,捂着脑袋大喊起来:“救命啊!救命!!” 就在这时候,“轰隆”一声巨响,先前被薛长东锁上的院门从外面被什么重物狠狠撞开了。一高一矮两个人冲了进来,高个子的那个人同样抽出两把红毛火枪,越过了人偶,朝着人偶师发射。 尖啸的子弹,一颗打中人偶师眉心,一颗打中人偶师喉咙,后面这颗,把人偶师的脑袋整个削了下来。 天亮了,第一缕日光,从东方落到院子里。 刚才还穷凶极恶的人偶摔在地上,叶斐然听见那坨东西发出一声隐约低沉的惨叫,声音很像野兽临死之前的悲鸣。人偶师的头滚落到阴凉处,瞪着自己肥胖的身子。叶斐然眯着眼睛,和他已经变成淡金色的眼睛对视着,她怀疑,这个人……真的是人类吗? 白倚灵抬头看着成甯,吐了吐粉舌,满眼崇拜,“王爷,你真的是太厉害了!刚才你来的时候说你有神兵利器,我以为你说的是我呢,原来是真的有这红毛火枪神兵利器啊!” 成甯吹了吹兀自散发青烟的枪口,嗯的一声,没有过多理会白倚灵。收起火枪快步走向叶斐然:“二丫,你没事吧?” 叶斐然摇了摇头,看着那在日光中迅速风化,并散发浓重血腥臭味的人偶,快步朝着人偶师跑过去:“你到底是不是人?” 人偶师眯着眼睛,眉宇间的疯狂饥渴没有了,倒多了几分安然。 “好久没有晒太阳了啊。”他喃喃低语。 叶斐然提高声音,说:“你身上带着异能,为什么不好好过日子,反而要做一个变态杀人狂?” 人偶师好像这会儿才听见她说话似的,微微一笑:“变态?我本来就和他们不一样啊,不一样的,就是变态吗?” 叶斐然一窒。 她也因为和别人不一样,差点被绑着烧死——旋即意识到,这人在用话术,她轻轻冷哼:“总之杀人就是不对的。” 第1709章 让我晒晒太阳吧 第1709章让我晒晒太阳吧 人偶师说:“可是我不喝他们的血,人偶就要喝我的血啊。我不喝血,会死的。我也只是想活着而已。” 叶斐然:“!!” 人偶师眯着眼睛,说:“你也有异能,我看到了,你身上的光。啧,你真幸福,你的异能不会控制你……是个很有福气的小书本呢。” 叶斐然震惊了,急声说:“你还看到了什么?” “没事了。是我错了。”人偶师低声道,“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小姑娘,大顺已经引起他们注意了……你……我不是最后一个……你……” 叶斐然说:“你什么?” 人偶师说:“你能不能让让,我想临死之前多晒会儿太阳。” 叶斐然:“……” 她捧起人偶师脑袋,把他放在院子中间,让他整个沐浴在朝阳中。人偶师眯着眼睛,很享受:“真的好久没有晒太阳了……谢谢你啊,小姑娘……” 叶斐然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人偶师已经恢复到黑色的眼睛,眼底闪过一丝微光:“我叫……裴伟。” “裴伟。好好晒太阳吧。” 裴伟对着叶斐然微微扯了扯嘴角,闭上了眼睛。 他死了,化成一堆黑灰。 灰烬透着浓烈的血腥味。 叶斐然看着那堆黑灰发愣,这人,怎么就这死了?原来他怕太阳吗?还是他的能力怕太阳?还有……他说大顺被盯上了,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这样的麻烦人物日后会源源不绝? 卧槽……好可怕…… 要不要索性不隐瞒了,亮出自己天才科学家的身份来,带领科研,快速跑步进入高科技时代? 脑海里千百个念头纷至杳来,腰眼被白倚灵戳了戳,疼得叶斐然原地起跳:“哎哟!” 白倚灵说:“夫人,麻烦让让开。我们要封锁现场了。” 随着白倚灵推开的动作,叶斐然机械地让到一边去,看着成甯身边不知什么时候跟来的万江珧指挥大家处置乱糟糟的现场。炸掉的是她自己的房子,她反而没什么心疼的感觉,一颗心全挂在那个人偶师身上。 她竟然觉得,那个人很可怜。 万江珧走过到她面前,说:“夫人,那屋子里沾染了人偶秽气。我要联合玄门高手来辟邪驱瘟。要麻烦你搬到别的院子去住了。” 叶斐然问:“那初五和七月也要一起搬吗?” “小孩子更容易受到邪气侵袭,最好一起搬走。”万江珧从袋子里取出两个红布包着的锦囊,递给叶斐然,“这是两枚龙牙,能祛百邪。我已经开过光了,给两个孩子戴上。” 叶斐然很感激地收下了。 和万江珧说了半天话,成甯呢? 她抬头,寻觅成甯的身影,一下子就找到了。成甯正和白倚灵站在不远处说话,白倚灵离得他很近,反手扣在身后,身子晃来晃去的,仰着脸,轻快地跟成甯说着什么,她的眼神专注热烈。 那画面一下子灼烧了叶斐然的眼,刺痛刺痛的。 她移开视线,自言自语:“工作需要。” 大家各人忙各人的,东厢房门开了,梁奶娘走出来,见到院子里灰尘瓦砾满地,还夹杂着血迹,下意识地捂着嘴巴就准备尖叫,叶斐然眼疾嘴快:“别叫!小公爷和小郡主呢?” 梁奶娘战战兢兢道:“还没起床呢。” “昨晚他们有醒么?” 梁奶娘摇头:“没有。小孩子睡得沉。而且我一边屋子叫了一个丫鬟陪着拍背哄睡,不会醒的。” “那就好。趁着他们没醒,收拾下东西,让他们搬到东院去住一段日子吧。”叶斐然松了口气。 内宅的人迅速忙活起来,有条不紊的。白倚灵走到叶斐然面前,说:“真是太好了,凶手伏法了。您吓坏了吧?赶紧去休息休息。辛苦了。” 叶斐然听着,就感觉怪异,又说不上来什么地方怪异,摇了摇头,心里有那一句说那一句的道:“我没有被吓到啊,也不辛苦。我在这边看着就好。” 然后白倚灵脸上的表情就一言难尽起来了。 叶斐然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扭脸看到有个刑部杂役捡起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一箭步冲上去:“小心,别用手拿!” 眼疾手快抖开帕子,接住衙役手里那雷子残骸,不过一眨眼功夫,雷子里残余的火药自燃起来,叶斐然一松手,连帕子带雷子掉地上,青烟袅袅,肉眼看着帕子被点着烧了起来,不一会儿又熄灭,剩下半张烧焦了的破布。那人傻了眼了,定在原地张大嘴巴看着,要不是有眼眶子框着,那眼珠子就得掉地上去。 叶斐然折了两根树枝,小心翼翼扒拉开那团残骸:“我的雷子里含有不稳定的磷火,如果没有彻底燃烧完,是会随时死灰复燃的。不能用手直接摸,得戴上防火的皮子手套,又或者那东西包着。” 杂役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还完好的肉掌,后怕道:“谢谢……谢谢夫人……” 他看着叶斐然的目光就变了。 叶斐然把树枝交给他,说:“你身上有带手帕吗?” “有的。” “用手帕蒙住鼻子和嘴巴,用树枝去翻捡,别用手碰,别离太近。” 叶斐然把怎么用手帕做成简易口罩的法子教了那衙役,又不放心,说:“把所有人集中一起,我一起教一次。” 那个衙役真的把所有人归拢在一起去,叶斐然口才利落,“用帕子,随便什么帕子都行,这么一折。最好是两条帕子,中间加一层棉絮,那就可以过滤大部分有毒的东西了。确保鼻梁被罩得严实,比如这样这样……” 这这那那,三言两语,小二十个衙役都学会了,用自己折的简易口罩罩住了口鼻,四散开去干活。 他们肉眼可见的没有了之前的那份束手束脚,放开手脚干活之后,明显节奏紧凑高效了许多。院子里十来二十号人各司其职,忙而不乱,行云流水似的,瞧着能让最挑剔苛刻的周扒皮们心满意足。 叶斐然这么干,其实也是不乐意看到外面来的人把自己住的地方给翻腾得乱七八糟。 第1710章 娶了衙门的男人 第1710章娶了衙门的男人 白倚灵不会考虑到这些细节,只好她自己来了。 眼下,她的目的达到了,也就不逼逼,回过身安静如鸡的安排自己内宅事务。 冷不防梁奶娘对她说:“娘娘,那个女捕头,怎么一直粘着王爷啊?” 叶斐然回头看了看,白倚灵果然又站到了成甯身边了,她不以为意道:“她是刑部的人,办案需要。没什么的。” 梁奶娘撇撇嘴,一脸不以为然,不过也没说什么,张罗着让两个孩子搬到东院去。 人撤完了,现场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该收罗的证物,收罗走了,叶斐然才去找成甯:“相公,这屋子被炸了个大洞,我得找人来修补。刑部那边的活儿干完了么?” 成甯说:“可能还需要一两天。你待会儿让人把正院和别的地方隔开去,叮嘱丫环们也注意点,别让人瞧见了,也别乱丢乱放东西。” 叶斐然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他们已经到了绝对的信任和默契的地步,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好了就分头忙去了。 远远地,刑部的衙役看在眼里,却另一番脑补:“都说王爷宠妻无度,这半点儿都不腻歪,怕外面传的话都是假的吧?” “我觉得应该掺了水分。昨儿那个凶手差点杀了王妃啊,换到别的人,怎么也得好生安抚一番。王爷就没事人似的,只顾着办案。平日那感情一定好不了。” “换了人来想想,如果是我家那婆娘差点被邪术大卸八块……哎哟妈呀,我不敢想了!我昨晚不该跟我家婆娘怄气的,回头去包师傅买两盒点心认错去!” “老赵你也忒会跑马车的想事情了,怎么就从王妃身上想到你家那婆娘身上了呢?不怕我得罪你一句,王妃生的多好看啊,天仙似的人儿,你家那婆娘也是天仙下凡,脸先着地那种!” “啧啧啧,老蔡头你个光棍汉不懂,丑妻旺夫!我婆娘丑是丑点,我这搂着睡的都不介意,你逼逼个啥?” “行行行,我不逼逼……所以咯,莫非王爷和王妃……感情不和?” 衙役们一个比一个八卦,嘴上越发没了把门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猜测都往外冒。收集证物结束之后,就是清理现场,清理现场的活儿出力不动脑子,枯燥无味,正好闲聊打发时间。白倚灵和孙慈对坐着,正在往装好证物的牛皮纸袋上写标签,做标注,整理收纳,耳朵跟着那边的八卦就伸得老长老长的。 眼看着白倚灵脖子都朝着碎嘴衙役们歪斜了过去,眼珠子直往外飘,手上标签连珠价贴废了四五张,孙慈忍不住“噗嗤”笑喷出来。 白倚灵顿时说:“老孙,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想起了一些好笑的事情。”孙慈微微一笑。 这些小年轻,果真都是小年轻啊,还以为夫妻相处不出三个套路,要不然是相敬如冰,要不然是相腻如蜜,要不然相骂如仇家…… 更高的层次,绝对信任和默契的灵魂知己,他们没办法领会。 日头偏西,叶斐然搬好了家。 正院被刑部、应天府和大理寺三处联合一起,围了起来,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叶斐然传话下去,严加管束内宅妇孺。此外还命灶屋十二个时辰不许熄火,正餐时节不管,但是上午巳时正、午后申时正、半夜亥时正,分三次供给点心吃食。上午包子肉卷,下午甜点油茶,宵夜小粥炒菜炒粉云***致美味的加餐流水价送到正院门口用作临时指挥部的倒座小耳房中,不限量供应。 无论是来上差、下差的官兵、衙役、碎催、杂役,来到就能吃。只有一个要求,自己吃好之后的碗筷餐具,要自己端回到门口的碗筷收集处,残羹冷炙倒进专门的收集桶里,碗筷分类放到事先准备好的架子上。既然能够白吃二喝王府里的考究饮食,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大家都毫无怨言不打折扣地执行下来了。 叶斐然又变回无所事事的状态,专心打点过年的东西。 “三少奶来拜访。” 崔明萱走进屋子,只见叶斐然穿着家常棉袄,坐在窗下,手里拿着一支狼毫细笔,正在专心写着什么。手边一碟剥好了的松子儿,仍旧堆着尖,看样子压根没怎么动过。崔明萱就走了过去:“姐姐,难怪你现在这么瘦了,零嘴儿一口不动的。” 叶斐然抬起头来,笑了笑:“是明萱呀。来来,坐坐。” 崔明萱笑着说:“来给姐姐送年礼啦。”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年礼单子,递给叶斐然,叶斐然扫了一眼,交给底下伺候着的张大娘清点去了——春分临盘在即,叶斐然放了她的产假。她自己殷勤招呼崔明萱:“来喝茶。今年的上好炒青,冬天喝了清爽。” 崔明萱很惊喜:“哇,那不是我们江左郡的特产么!炒青、毛尖、剑毫,我都喜欢。” “我倒是觉得剑毫一般般。” “个人口味吧。” 叶斐然低下头继续列单子,崔明萱也不见外,只管自个儿在旁边吃松子喝茶消受自在。一时叶斐然把事情做完了,仍旧把单子给了张大娘,崔明萱这才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叶斐然把热茶捧在手心里,惬意地松了口气:“现在过年倒是还好,不算忙。等过几年孩子们长大了成家了,家里人口多起来,我年纪又上去了,可就难受了!” “姐姐。你说哪里的话!家里人丁兴旺,财源茂盛,百业兴隆,那不都是好事吗!”崔明萱嗔笑着,“我倒是想着什么时候再生一个,奈何肚子不争气,还没有动静。” 叶斐然说:“天宇那个妾呢?” “没有!三爷自从进了刑部之后,三天两头不着家,倒是跟那些卷宗睡一块了。这小半年,也就在我这处两三回,别的人都不沾身。我催着也不乐意去,催急了跟我嬉皮笑脸打马虎眼,真是拿我们那位爷没辙!” 崔明萱说着说着激动起来,“他呀,他娶了衙门算了!” 叶斐然知道,她的观念和自己不一样,是真心鼓励叶天宇雨露均沾的,也好给叶家开枝散叶多生几个。看到那张认真涨红的小粉脸,不禁“噗嗤”笑出声。 第1711章 女神捕风头无两 第1711章女神捕风头无两 “姐,你还笑!” 看着崔明萱那紧紧拧在一起的秀眉,叶斐然嘻嘻一笑,打趣道:“那么马上就过年了,正好大休好几天,我给你搞几幅多子药吃吃?” 崔明萱两眼晕红,作势要打:“姐姐,你还是姐姐么!” 俩人嘻嘻哈哈打闹一回,崔明萱拉着叶斐然胳膊,说:“走吧,今儿你陪我上个街。我要去云霓裳买点东西,好不好?”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叶斐然答允了。 殊不知崔明萱买东西是个挑拣的,两三匹料子,走了三家云霓裳分店都不满意,来到第四家,崔明萱抬脚走过去,叶斐然一瞥眼,却认出了这地方:“这不是……” 这一家分号,就是教坊司附近的那一家。 符敏出事的那家。 那个叫做符永兵的老父亲哭得昏厥过去的模样,叶斐然如今还历历在目。她对崔明萱说:“明萱,你先进去。我想起这儿附近我有个熟人,我过去走走。” 崔明萱也没有多想,说:“那你快去快回。” 路不复杂,叶斐然凭着记忆中成甯的只言片语,很快找到了符家赁下来的小房子。少年夭折,不能戴孝,但她还是一眼看到了门上挂着的小小白花环。一个憔悴枯朽的中年妇人,坐在太阳下做针线,做得很专注起劲。趁着妇人直起了腰的功夫,叶斐然来到她面前,“您是符家娘子么?” 邓氏看着叶斐然,愣住,一双被泪水沤红的眼睛眼神发直:“您是……” 叶斐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她从怀里取出一锭金子,说:“我是云霓裳的主顾,之前买过符敏的针线。今儿个我到店里,听说符敏出了事,真可惜……这是我一点心意……” 邓氏没有接她的金子,叶斐然硬塞到她的手里,邓氏才如梦方醒般推拒:“使不得,夫人,使不得!” 叶斐然比她更坚决,“你收下吧,夫人。听说凶手已经落网了,敏敏泉下有知,可以安心了。” 邓氏一下子哭了起来:“敏敏……我们家敏敏……” “敏敏是个好女孩,她会投生到好人家的。”叶斐然不忍看她的模样,揉了揉发酸的鼻子,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符家。 回到云霓裳,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崔明萱已经选好了心仪的料子在结账,看到叶斐然揉着眼睛走进来,好生奇怪:“姐姐,你去见了什么人啊?” 叶斐然说:“没什么。是最近碎尸凶案的一个死者的家里人。” “原来是这样。那是怪可怜的,听说这个案子里死的全都是年轻女孩儿。唉,家里人还不知道怎么伤心呢。”崔明萱顺手摸过一张红色的帕子,用力抓得紧紧地,好像那个帕子是凶手一般,“要不是我们三爷用力追查,再加上女神捕得力如虎添翼,把凶手给抓了,就地伏法了,连过年咱们都没法好好过了!” 叶斐然眨眨眼睛:“什么意思?” 崔明萱很认真地说:“是啊。三爷手下有个女孩儿,是梁龙大人的侄女,姓白。这位白姑娘竟是个巾帼英雄,不怕死人不怕危险,在刑部帮了三爷和王爷好大的忙。可能干了。听三爷说,刚刚把她升做了捕头,也算是不亏待她这样正儿八经做事的实在人了……” 叶斐然:“嗯,听着挺好的。” 边聊边往外走,门外一阵纷乱响动,“让开,让开,刑部办案了!” 白倚灵骑着一乘快马,飞驰过街道上,一路上行人手忙脚乱地向两边躲闪着,有些人来不及躲闪的,就摔地上吃了一嘴马蹄踩起的泥点子。人仰马翻中,白倚灵冲走了,叶斐然不禁皱起眉头:“白神捕?” “那位就是白神捕啊!” “哇,真的英姿飒爽!” “看着就很帅气,和一般女孩儿完全不一样!” “虎父无犬女啊!” “哪儿来的虎父无犬女?听说她父母双亡的了,是刑部尚书梁大人亲自带大的。” “身世崎岖,可见圣人说得没错,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呀……”一个穿着长衫的读书人摇头晃脑地感慨着,引起周围七嘴八舌纷纷赞同。 乱糟糟的大街上,叶斐然从云霓裳的门缝里向着远处被白倚灵快马撞翻,笨拙爬起的老百姓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儿,值得闹得人仰马翻的?” 崔明萱说:“可能是爷们儿的事吧。” 叶斐然当时没吭声。 俩人出了门,上了马车,徐徐朝着王府地方开始开动的时候,她才缓缓的说:“当初我们远征卑弥,剿匪江左,出使若氏……凡此种种,军情八百里加急往皇宫里送,也不曾如此罔顾老百姓的安危。快马铁蹄,要是砸到脑袋上,是会死人的啊。” “姐姐说得是,其实我也觉得……过分了。”崔明萱垂下眼眸。 神捕,就可以这么光明正大地扰民吗? 这是一个问题。 天黑了,叶家,崔明萱准备好晚饭,迎接叶天宇多日来难得的一次准时回家。叶天宇在家里吃饭胃口极好,一口气喝完一碗羊肉羊杂汤,舒服地吁了口气,擦了擦嘴角淌出的油汁,“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刑部大灶的大锅饭总是不对胃口,肉炖太烂了,味道也咸,就跟盐巴不要钱似的。” 崔明萱道:“那以后都准时回来吃饭,相公想吃什么,跟我说,我做给你吃。” 叶天宇诶嘿嘿的笑起来:“娘子对我真好!你放心,这段日子,我都准时回来吃饭!” “哦?刑部没有案子了么?”崔明萱喜出望外。 叶天宇说:“没有了。结了碎尸案,把卷宗递交皇上,今儿个连论功行赏都完事儿了。京城经过上一次的清扫,治安好了许多,那些个鸡鸣狗盗,踹寡妇门掏绝户坟的大小混混也全都缩进壳子里头,不敢喘大气儿了。接下来就安心过年喽!” 第1712章 竟是假传懿旨 第1712章竟是假传懿旨 说到喜悦处,不禁搂过了崔明萱,吧唧一口在她莹白脸蛋上盖了个章子:“我也可以好好陪陪我夫人啦……” 崔明萱顿时涨红了脸蛋,低下头去莞尔一笑,眼睛像天上的星星般,闪闪发亮的。 说着笑着,崔明萱忽然想起一件事:“既然没有案子了,那么姐姐家里留着的人,就该撤走了吧?不然过年的时候多不方便啊!” 叶天宇搔了搔头发,呆呆道:“那你可问到我了,我不管这么细啊!” “你呀!真是太粗枝大叶了!你个憨憨!” “哎哟,娘子莫戳我痒痒肉!” …… 叶斐然是很不高兴的,看着那些驻守衙役,少有地对成甯发着脾气:“案子已经了了,怎么我们的正院还不还给我?这里可是我的家诶!到底谁出的主意?” “二丫,看在我的面子上,多担待点。老梁说,还有没有看顾到的地方,需要再梳理检查一遍。”成甯没脾气地安抚着她。 叶斐然被他抱在怀里,顺着背脊一顿撸,撸得炸毛又不是,不炸毛又不是,心头一股邪火很是憋屈。 成甯有一下没一下地撸着她,说:“现在在东院住得不舒服么?” “你说呢?什么东西都不方便,离灶屋又远,吃个饭都不方便!难道还天天开小灶吃去?银子不够花了!”叶斐然才消下去的气又翻起来了。 成甯惊讶:“我们家不够钱花了么?” 他自己找到了答案,说:“是了。静静跟着南西篱隐退了,陈家生意交接中,必定会有一段时间忙乱的。给我们王府的岁钱自然就少了。手头一时紧张也很正常。你要是不够花的话,我这儿还有啊,俸禄什么的,我几乎不动的。都给你拿去花。” 看着他认真算阿婆帐,叶斐然忍不住好笑:“是,是,是。那我可不客气了,银票!” 成甯身上还真没带银票,耸肩耍赖:“哈哈哈,明天一定双手奉上。” 叶斐然横了他一眼,媚眼如丝,勾得男人心痒痒。 手就忍不住圈上她的纤腰,叶斐然想起来:“静静还没走呢。此间事情了了。应该不会封城了吧?我赶紧通知她去,看看敢不敢的及过年之前离开京城。” 成甯惊讶了:“静静还没走?” “嗯呢。还不是摆那位小白神捕所赐!” 叶斐然不带丝毫隐瞒地,把陈思静离开那天赶上了封城一事,跟成甯说了。没想到成甯惊讶道:“你说刑部奉了我的懿旨?没有这回事啊?” “什么?”叶斐然大吃一惊。 成甯说:“我不知道这回事。但是我知道封城,梁龙跟我说了,办案需要。那时候城门已经关了,我也就没有追究。” “这么说,是属于假传懿旨?”叶斐然板起脸。 事情……有些严重。 自小虞登基,成甯辅政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摄政王威重令行,朝廷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一不二的存在。这算是……欺君之罪啊! 次日,刑部上差,白倚灵把结案卷宗放到梁龙桌面上:“叔叔,这是碎尸案的所有卷宗了,已经检查完毕,可以归档。” 梁龙看着她问:“倚灵,那日封城,你是不是假借了摄政王的名义?” 白倚灵眼神闪烁,说:“叔叔,都过去了。你问什么呢,那会儿情况多紧急啊,凶手躲了起来,咱们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也就只能……反正现在解封了,没有人追究,那不就行了?” 梁龙惊怒交加,狠狠一拍桌子,“大胆!你知不知道这种事可大可小的啊?” 他看着白倚灵的眼睛,说:“你老实告诉我,这是你的主意?” 白倚灵惊慌地岔开话题:“不是的,叔叔,那时候情况多危急啊!” “你就说,是,还是,不是!” 还没等到白倚灵回答,门外传来一声拖长声音调调的吆喝:“摄政王驾到——” 白倚灵顿时更加惊慌了,看着梁龙的眼睛瞬间蒙上泪水,泪蒙蒙的恳求道:“叔叔,您千万要帮帮我啊……” 成甯走了进来,说:“你们两个都在,那正好。本王有件事情想要问问你们。” 梁龙和白倚灵交换了个眼神,白倚灵一脸杀鸡抹脖子似的,哀切得不行不行地。 梁龙站起身来,躬身对着成甯道:“不知道王爷有何事情相询?下官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成甯在正中间坐下,说:“前几日的封城到底是怎么回事,梁龙,你跟我说说?” 梁龙吓得脸都黄了。 “我听说,有人假借了本王的名义乱传懿旨,把梁大人和叶天宇都给忽悠得相信了,从而才有了封城一事?”成甯仿佛能够透视一切的眼睛,死死盯着梁龙,直盯得梁龙脑门上冷汗一条条蚯蚓似的爬过。 白倚灵按捺不住,蹦出来说:“王爷,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是我干的。不要为难我叔叔!” 梁龙看了她一眼,暗中直跺脚。 成甯说:“哦?一人做事一人当?你知道这件事该当何罪么?假传懿旨,欺君犯上,论罪,是要诛九族的。就算我不为难你叔叔,真落到了实在处,你叔叔也在你九族之内。你说说,你倒是如何一人做事一人当?” 口气又刁又蛮,和平日那高冷但可靠的范儿,彻底判若二人,仿佛从一具冰山变成一条毒蛇,令人招架不住。白倚灵当然也招架不住,向后退了一步,人瞅着比平日矮了三分,气场也消失了,宛若一个娇滴滴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她仰着脸,硬撑着说:“不是这样的。王爷,全都是我不好。而且,我也不是叔叔的亲侄女,我是收养的,收养的,不在九族之列吧?” 成甯道:“生恩大于养恩,你说不算就不算?小丫头,你真认为这个世界上,什么事情都是你说了算?你这可真的是要飘了啊?” 他说话态度很平静,就是怎么听怎么可怕,那烧着地火龙的屋子明明暖得水仙都能提前开花的,因着成甯这么一番话,恨不能门窗冻得直接挂上冰棱子。 第1713章 白倚灵身世 第1713章白倚灵身世 梁龙犹豫了一下,狠狠下了个决心,来到成甯跟前一个四海大揖,“王爷,请借一步说话。” 成甯眯了眯眼睛:“有什么话,不妨此处直说。” “事关重大,不宜第三人在旁。” 成甯探究地打量了梁龙一番,梁龙越发弓腰缩背,恭顺得不行。好容易等到成甯点了头,“到那边小房间去。” 在梁龙处理公事的厅堂旁边,有一间小小退步,平日就做密谈议事用,无门无窗,仅有两椅一几而已。二人走进去,关好门,梁龙看着成甯说:“王爷,白倚灵虽年轻放肆,但不能伤害她啊!她……她是忠良之后!” 两行清泪,沿着梁龙胖乎乎的腮帮子流了下来。 成甯脸上不起半点波澜:“忠良之后,不是免死金牌。梁龙,怎么你如今反而糊涂起来了呢?” 梁龙浑浊的眼底下,闪着缕缕异光,不知道转动多少浮尘往事。 沉吟半晌,才低声嘶哑道:“如果,如果我说白倚灵是前朝东宫大内侍卫白统领的孙女呢?东宫之变,一夜之间血流成河,宫中守卫尽数殉职。白统领身中十几支羽箭,左手被砍断,右脚被砸碎,兀自背靠着殿门死战到底。听说,他坐在那个地方,仍然杀死了四名反贼,最后才力不能拒,以随身短刀割颈而亡。就连他的敌人,都忍不住放下武器,对他的遗体行礼致敬……白统领的家人被昔日同袍冒死藏匿,隐姓埋名。可惜四年之后,他的儿子白闫怀白大人行踪败露,被找到,以莫须有之名斩于菜市口。夫人那时刚刚生下女儿,惊吓悲愤,贫病而死……白倚灵,就是白统领唯一的血脉……” 梁龙越说越激动,声泪俱下,成甯稳坐听着,只有听到“白统领”三个字的时候,眼睛才眯了一下。 梁龙抬起头来,看着他说:“王爷,白统领是您的骑射师傅。那份情谊……您……还记得么?” “你知道?”成甯低沉着嗓子。 梁龙点了点头,拿出帕子狠狠拭泪。 “知道,可一直不敢说,也没必要说。” “现在为了保全白倚灵,你就敢说了。” “忠良之后,不应乱杀。何况白倚灵只是年轻气盛,做事愣头愣脑,她的本心是不坏的啊。” “本心不坏……影响却极坏。你最近也看到的了,她喜欢自把自为,做事不计后果。如今凭着一时运气,能出一阵子风头。那么等这一阵子过去之后呢?爬得越高,摔得越狠,梁龙,你觉得一味纵容她,会是好事?” 成甯极少这样语重心长地和别人说话,这次,真的是破例中的破例了。 白倚灵的身世还是在其中起了很大效果。 如果不是白统领唯一的血脉,那么成甯一定会狠下手把她驱逐出刑部衙门的。 这一节,成甯不说,梁龙也十分清楚。梁龙低着头,小小声说:“下官知错,回头一定严加管教,不会让白倚灵再犯错误。” 成甯说:“你打算怎么管教她?她服你管教么?” “这……”梁龙语塞。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白倚灵现在人大心大,梁龙管不住她了。 成甯说:“她的人品才华都极优秀的,玉不琢不成器,一味放任自流是害了她。唔……她知道她的身世么?” “不知道。下官夫妇一直瞒着她。”梁龙说。 “既然如此,也不必特意揭穿了,就这么继续瞒着吧。把人交给叶天宇,我会跟叶天宇谈谈,让他把人送到王妃身边。我的妻子别的事情或许寻常,带人是有一把的。事实上,我认为迄今世上无人能及二丫聪明伶俐。把白倚灵交到她手里,比在你我手里更加合适。” 梁龙一脸不可思议,他做梦都想不到成甯会提出这么个方法。 惊讶过后,是欣喜,“此法大善。既然如此,下官会想办法说服白倚灵的。” 成甯道:“去吧。我还是要训斥她一番,外加小小惩罚,你别心疼。” “是!” 成甯训斥了白倚灵一顿,罚她抄了一百遍刑部规矩和《大顺律例》。这件事,就算是不了了之。 …… “姐姐,我头一回听人说,有人假传懿旨还能活着的。就抄了一百遍规矩,那算什么惩罚?”崔明萱过来闲坐,很是不满,“那个女孩儿如今被姐夫指给了三爷来带,她热情的很,天天粘着三爷问长问短的。在我们家吃了好几回饭,蹭吃蹭喝,连个礼物都不晓得送一个。我不是说贪图她的什么,可也太不懂规矩了吧!” 叶斐然仍旧很淡定,最近她迷上了打香篆,这也算是一门锻炼心眼手协调能力的手工活,还要比拧螺丝来得文雅些。聪明如她,才上手两三回,就能够打出玉兔、祥云形状的香篆。 三成陈料七成新,点燃了她精心配比的一炉香,屋子里的香气沁人心脾,经久不散。 崔明萱嗅了嗅小鼻子,吸了一口,沉醉地眯起眼睛享受。过一会儿才醒悟地说:“喂,姐姐,你倒是说句话啊。人家在跟你说正经事呢!”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有什么办法?”叶斐然说,“你放心好了,天宇瞧不上她。” 崔明萱翻了个白眼,心浮气躁道:“我才不是争风吃醋呢。再说了,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目标是……” “是啥?” 门外传来一声响儿:“夫人。白倚灵姑娘求见!” 崔明萱看了看叶斐然,忽然噗嗤一笑,“好吧,醉翁来了。” 叶斐然:“哈?我?” “不是你。是你相公!”崔明萱低声嘀咕着。 说话间,白倚灵迈着轻快脚步来了,仍旧男装打扮,带着软璞头,脚底骑马快靴,腰束宽皮带,鹤肩猿背,利落干脆。一进门来,对着叶斐然跪地拱手,行男子礼:“白倚灵见过王妃娘娘、崔夫人!” 叶斐然说:“免礼,请坐。” 双方茶过三巡,寒暄过后,叶斐然问:“不知道白姑娘此番登门有何事?” “是这样的,王府正院案发现场已全部处理完毕。今儿个手续完备,交还王府。这段日子多有叨扰,得罪夫人了。” 第1714章 交给二丫教教她 第1714章交给二丫教教她 白倚灵一边说,一边把一挂大钥匙放在桌面上,那是当日封院的时候叶斐然交给刑部人的。 叶斐然微微颔首,说:“不麻烦。应该的。倒是让白姑娘费心。” 白倚灵顿了一顿,倒是有些犹豫地说:“还有第二件事……嗯,可能要等三爷来到,我们才好说?” 这件事还跟叶天宇有关? 叶斐然和崔明萱大眼瞪小眼,都呆了。还好没有呆多久,就好像掐了点似的,叶天宇也来了,踏着下人通传的一句“三爷来了”,他就掀着门帘子进来,进门团团一看,眉开眼笑:“太好了,人都到齐了!” 叶斐然一脸檬,“你个二傻子,笑啥呢?” “没什么没什么。”其实叶天宇心里想的是,终于可以把这块小白牛皮糖甩出去了。她太粘人了,就算是自己的老婆崔明萱都没这样子粘法的。一年忙到头,还让不让他咸鱼一段了。 叶斐然板起脸,整理裙摆,端端正正地坐着:“有什么事,你说吧。” 就差没有拿章子在头上瞧着“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八个字了。 叶天宇看了白倚灵一眼,来到叶斐然面前,唱了个喏,脸上笑嘻嘻地,说话声音也是油腔滑调没半点正形:“姐姐。我奉姐夫命,把小白交给你来调理。麻烦你啦!” “什么?”叶斐然吓一跳? 她断然拒绝:“不行,我又不是刑部的人。我什么都不懂的,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妇道人家。这块儿肯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我做不了。” 连珠炮似的一句句拒绝,白倚灵脸上就不好看了。 她也不想跟着夫人做事啊,后宅里的平平无奇的妇孺,她瞧不上。但是,她自己不想去是一回事,叶斐然拒绝她又是另一回事了。 叶天宇不放弃,轻声央求道:“姐姐,你就行行好呗。你平平无奇,谁信啊?反正我不信。我特么就没见过能双手一起打红毛火枪的平平无奇的妇人!” 叶斐然脸不红心不跳道:“那都是幻觉。” 叶天宇哭笑不得:“姐,你在跟我耍赖皮?” “你小子可算聪明了一回!” “别的我比不上你,姐姐,耍赖皮你可比不上我。”叶天宇压低声音,暗暗磨牙。 叶斐然挑眉:“比如说呢?” 叶天宇说:“比如我会带姐夫去喝花酒然后我身上不带钱……” 叶斐然白眼快要翻上天。叶天宇忽然口气一软,说:“姐,你就做做好心,收了她吧。不然影响我生二胎啊……” 叶斐然:“……” “行吧行吧。把人搁下,快滚。” “谢谢姐姐!对姐姐的大恩大德,天宇铭记在心,粉身碎骨无以为报,唯有不报!” 叶斐然抄起桌子上的花生朝叶天宇掷过去,还好叶天宇跑得快,临走还没忘记扯上崔明萱。在崔明萱尖叫声中,叶天宇扯着嗓门大吼:“姐姐我们赶明儿再来玩!” 叶斐然才不欢迎他们呢! 一点儿都不欢迎! 没有一个烤全羊哄不好那种不欢迎! 闹剧落幕,叶斐然发现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和白倚灵俩人了。她视线落在白倚灵身上,不动声色地微微眯了眯眼睛。 白倚灵也在打量她。 原本初识时融洽良好的气氛,早就不翼而飞。 阳光照在白倚灵身上,白倚灵穿着男装,笑容轻盈,人看起来高高瘦瘦,又带着刀,应该是英姿飒爽的。但她身上没来由的,带着点儿阴晦之气。 不是个善相与之辈…… 白倚灵的锋芒,开始显露出来了。 不再潜藏。 俩人就这样也不说话,白倚灵还是按捺不住,首先打破沉默:“夫人。王爷有跟您说,要带我学什么没有?” 叶斐然:“……” 就很无语。 她想了想,说:“王爷这么安排,应该会有他的用意。你之前接到过什么指令么?” 白倚灵粲然一笑:“我的任务就是跟在王爷身边呀。” 叶斐然也笑:“那可真的是个苦差事。王爷要求多,精力好,凡事思虑周全,脑子稍为转得慢一点儿的,都没办法跟得上他。” “谁说不是呢。不过我现在跟在王爷身边,王爷对我还算满意。我真的是运气太好了。”白倚灵双手合十在胸前,两眼闪闪发光。 叶斐然说:“既然这样,那么白姑娘先回去吧。我这边没什么事了。等明天你再来王府?” 白倚灵摇了摇头,说:“王爷应该是需要我跟夫人您学习枪法及办案的。到您家里来叨扰太不适合了。让我看看,夫人这边到刑部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要不然就到刑部去好了。” 完全不是商量的口吻。 叶斐然可没打算为了个白倚灵,特意又跑刑部去。她自个儿身上还一堆事呢。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含糊道:“既然如此。那明天再说吧。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碰个面,我把需要指点你的告诉你就行。其余时间,我们各自忙碌吧。” 白倚灵感到意外,微微张大了嘴巴。 叶斐然看着她道:“怎么了?” “没什么。”白倚灵合上嘴巴,说,“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叶斐然摇了摇头,哑然失笑:“怎么可能!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你有你的,我也有我的生活。” 白倚灵道:“那么,王爷会和您在一起么?” 叶斐然说:“看情况吧。有时候会在一起,有时候不会。” “噢。”小白看起来略感失望。 ——自然逃不过叶斐然眼睛。 叶斐然问:“难道你是想要跟着王爷?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帮你跟王爷开口就是了。” 正好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成甯。 不料白倚灵摇了摇头,说:“不是的,我只是没有想到,夫人和王爷不是时时在一处。既然结为了夫妻,不是应该共同进退,凡事有商量的么?这各忙各的,会不会有点……太过于冷漠了?” 她那黑玻璃般的眼睛里,闪动着的还真是真真切切的不解和疑惑,她是真的不能理解这种事情。对于叶斐然来说,也同样不理解白倚灵为什么不理解,她说:“我一个人做事,自由自在的,就很舒服啊。” 第1715章 喜欢自由的灵魂 第1715章喜欢自由的灵魂 反正她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反正她闹出幺蛾子,她自己也能收拾了。 反正她不能收拾的话,成甯也会能收拾了。 那么何必天天闹连体婴? 白倚灵满脸不可思议,透过她那木木的眼神,叶斐然看到她僵硬的脑子。 那颗脑子,永远都不可能有她的转速。没办法,上辈子天才当久了,她看到过太多太多这种看着聪明的蠢货。叶斐然也不多废话了,端起茶来送客。 …… 成甯回来吃饭,看到妻子辅导两个孩子算数。 和谐,温馨。 成甯不禁莞尔,走上前说:“要开饭啦。” 叶斐然回头看了他一眼,见到那挂着微笑,眼睛弯成月牙的俊俏面孔,有些牙痒痒,“你啊。迟点儿吃饭会死吗?” “今天厨房应该是做了我喜欢的鱼籽火锅。”成甯说。 叶斐然一本正经道:“麻烦收起你的馋相!你可是王爷!” “我在朝廷上是王爷,在家里只是你的相公,孩儿他爹。” 某人一边说一边赖她身上,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掉,叶斐然觉得,真是白瞎了那张好脸。费劲地挣脱开去,她说:“我去看看火候好了没。” 成甯嗯哼一声,坐到她刚才坐的位置上,接替叶斐然的位置看俩娃做功课。 叶斐然推开门走出了屋子,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她不禁眯起眼睛,脑壳被冻得发疼。只见黄昏日落的位置上,晚星高悬,她眼前出现了王府仆人们的列队,他们鱼贯而入院子,手里捧着精致考究的汤婆子,热着菜。还有人提着小探炉,后面一人捧了香辣鱼籽火锅。香味远远飘来,最暖最动人心,不过是此刻人间烟火。 她想起很多年前她和成甯赶集回来一起吃的那碗桃花面,黄昏中,他们一起坐李大爷的牛车从西江镇上回来。火红的凤凰花在火山村村口怒放。 叶斐然回过头来,从门缝里看一眼那个人,人还是那个人,感情依旧,人依旧。 “这就挺好的……”叶斐然嘀咕着,满足地笑了笑,回身进了饭厅,张罗开饭。 “这就挺好。” 喷香热辣的饭菜,在饭桌上冒着柔和的热气。两个人一人一个,照顾带着孩子吃饭,自己也不忘往嘴巴里塞一点。鱼籽火锅刚上桌时味道还不是最好,得放在红泥小火炉上煮上片刻,直到汁水嘟噜出鱼眼大的小泡泡,汤开了,香辣的味道飘出来,才算是口感最好的时候。 成甯用小漏勺舀了一块鱼籽给叶斐然,“给你。” “谢谢啦。”叶斐然放下七月,夹起鱼籽,吹了吹上面散发的热气,送入口中。 煮得入味了的鱼籽,是很弹牙有嚼劲的,鱼籽在嘴巴里爆开,顿时满口腔汁水丰盈,带着蛋白质独特的口感,丰厚的香味唇齿之间久久不散。 叶斐然喜欢这个口感,眯起眼睛,像猫被撸肚子似的享受:“嗯嗯,好好吃。” 除了鱼籽,还有鱼泡。鱼泡清洗干净去了腥味,放在汤汁中熬得极绵软,比炖烂了的猪脚更软糯,且还另外多了三分柔滑,顺着喉咙就直接滑落下去。补充胶原蛋白极好的美味。叶斐然吃完了之后,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包子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脸蛋比之前弹手了些,“相公,多吃鱼籽和鱼泡,会对皮肤好的哦。” “嗯,确实。”成甯捏了一把她的脸,笑得很是恶劣。 吃过了饭,叶斐然打发两个孩子下去,对成甯说:“相公,叶天宇把白倚灵交给我了,你想让我教她什么?” 成甯正在喝茶消食,眼皮也不抬:“你就提点一下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手别伸太长。就行了。” 叶斐然懂是懂了,但却觉得难:“这有点难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就试试。行就行,不行也就算了。”成甯说。 叶斐然凑近他,看着他:“相公,你对她真好啊。为什么?” 成甯转开视线,“没有吧。毕竟有能力又肯做事的年轻人少。” 既然他这么说,叶斐然倒也认为……是个理由。她思忖一番,有了主意。她点了头,说:“行吧。那就交给我。不过跟着我,我会虐她比较惨。回头如果她对你哭鼻子的的话呢?” “没关系。既然是我交给你的,你只需要照顾我一个人感受就行了。”成甯一锤定音。 …… 叶斐然想到的法子,就是让白倚灵学算学。 数学,所有宇宙的起源。 数学,适用于所有宇宙的不灭真理。 数学学好了,边界,理性,淡定。 白倚灵抓耳挠腮了半天,一个概念没弄懂,叶斐然坐在旁边已经把新式改良火枪的草图给画出来了,翘着二郎腿,哼着歌儿,很是惬意投入。忽然发觉不对劲,身后好像有人看自己,叶斐然抬起头,和白倚灵目光相对:“……有事?” 白倚灵正在冲着她挤眉弄眼,她没懂那意思? 再次挤眉弄眼无效,看着一脸呆叶斐然,白倚灵无奈开口:“夫人。我真学不来这个,我根本就看不懂。” 不懂就对了,叶斐然早就做好准备了,正寻思着从什么地方教起。白倚灵又说:“我也不应该学这些。” 叶斐然说:“那你觉得你应该学什么?” “验尸啊,查线索啊,分析啊,都行。”白倚灵扳着手指头,“我的职责就是这个啊。不然我怎么帮王爷做事?” 叶斐然:“……” 成甯身边还真缺你这一号啊? 她说:“之前听说你在抄大顺律,你抄了没?” “谁耐烦做那个。我花了十两银子,雇了五个穷酸,帮我两天抄完了。”白倚灵沾沾自喜道。 叶斐然说:“你身为捕快,不熟悉大顺律,如果抓错了人怎么办?那岂不是错怪好人了?” 白倚灵摇头:“不会的了。我有分数的。” 她双手合十在胸前,十指交叠,嘴角微笑,垂下来的长睫铺在眼睛上面,“我们是好人,好人上天也会帮忙眷顾的。” 第1716章 就是没有用心 第1716章就是没有用心 “那你也得自己用心去做啊。”叶斐然说。 白倚灵抬头看着她,说:“可是,学刑侦验尸就是用心啊。” “你的基础没有打好,基本逻辑没有,你怎么去抽丝剥茧,步步判断?” “我现在就在判断啊。上次到林家去,我们不是成功了么?” 那种也算成功吗? 叶斐然不敢恭维,然后她也发现了,自己的脑回路和白倚灵完全不在一起。她深深吸了口气,说:“倚灵。我们没有必要用阴谋。站在刑部的位置上,只要有了逻辑思维,分析推断出答案,再去寻找强有力的证据,完全不需要演戏、套话,就能够问出想要的真相啊。” 白倚灵看着她,一脸懵逼。 同样地,也是一脸不相信。 叶斐然一阵无力。 朽木不可雕也,不是因为歧视,是因为朽木从根子上坏掉了。 但是,到了刑部衙门里头去,看到白倚灵走路带风,经过的人纷纷向两边分开对着她点头问好的样子,叶斐然不禁又怀疑自我。 “白捕头来了!” “白姑娘。这边有单失窃案,卷宗都来了。你看看。”一个小师爷抱着卷宗,小碎步跟着白倚灵走。刑部是大衙门,这种小师爷有很多。 白倚灵停下脚步,就着小师爷的手,垂着眼睛看了片刻卷宗,接过来说:“让我去问问左侍郎吧。” 小师爷为难道:“这是左侍郎让小的来问你的。让说到底是安排人手到现场去查呢,还是说先把嫌疑犯拉过来问。咱们人手本来就不够,这又快要过年了……” “没关系,我再去问一次。我确认了就告诉你。”白倚灵说罢,打发走了那小师爷。 叶斐然冷眼旁观,转过身去了孙慈的屋子。 孙仵作正在打瞌睡,突然走进来个人,把他差点儿吓得滑落到地面上来:“哎哎哎……” 叶斐然自来熟地坐下来,说:“你睡你的,我在这儿坐坐。” 她自然不会做那些瓜田李下的事,带着薛长乐来了。薛长乐如今六个月的肚子,挺大,撑过了孕吐期,行动反而比之前方便些。大肚子出门仿佛有自动护身符,周围人等自动避让,也不会有什么流言蜚语。 孙慈看了薛长乐一眼,说:“夫人,你可真是个老狐狸。” 叶斐然满脸无辜道:“狐狸?我家倒是养了一窝胡大仙。灵气得很。看家护院,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必备。” 孙慈:“……” 他出去了一会儿,拿了一碟剥好的松子儿,一碟鹅油小卷,回来放在俩女人面前:“夫人,没有什么好东西款待。先用个点心吧。” 叶斐然早就从空间里取出上好红袍大将军来,从角落的白铁大水壶里倒了水,开始泡起功夫茶来。娴熟的泡茶功夫,孙慈看在眼内,不禁眯了眯眼睛。 “孙仵作是粤东人士,这一手泡茶应该还能入您眼睛?”叶斐然混若无事地,把第一杯敬头号贵客的茶放到孙慈面前。 孙慈肿厚的眼泡看不清眼底光芒闪烁,弓着身子双手接了叶斐然的茶,道:“夫人好耳力,听出我这一口广梧郡口音官发(话)。” 叶斐然说:“好说,好说,都是舌头卷不起来的地方。我们就别水兵笑水手了。” “不知道夫人有什么话要问?但说无妨。” 孙慈,果然是个聪明人。 说他人也说自己,他才是那只老狐狸。 叶斐然说:“白倚灵,能够走多远?” 孙慈呷了一口茶,笑而不语。 “直接说吧。我今儿个精神不好,不喜欢打哑谜。” “她跟着梁大人,学了一身勤奋踏实,能力也有,小聪明也有。也许因为养女身份,多少有点缺父母关怀爱护。所以就有了两个致命毛病。” 炉火很热,开水冒着龙眼泡泡,白茫茫的水蒸气蒸腾而上,氤氲了叶斐然的脸,叫人看不清她的脸部表情。 屋子里只有开水咕噜咕噜的冒泡声音,和孙慈比沸水起泡答不了多少的,平平板板的低声细语。 “第一,就是乞丐生怕皇帝抢她碗里一文钱。护食。第二,就是那菟丝藤萝缠死树。没有自己的主心骨。” 孙慈说:“乞丐没吃过没见过,总以为自己手底下的那两个铜钱是天底下仅有的东西。但凡有人经过,哪怕是个普通过路人,无意中瞥一眼破碗里的东西,都以为人家要偷他的抢他的。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说的就是这样。一辈子也只好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过日子。” “那菟丝花开起来瞅着很美艳,要是运气好了,能爬上一棵木棉树,那更加不得了,缠绕树干上,绿叶片片,花蕊飘香,哪怕想要欣赏她的芳华,也得仰着脸,才能看清楚芳容一二。高高在上似的。殊不知全然是个空心楼阁,藤爪全爬在木棉树上,自己是没有半点根基的。一旦有了那园丁来清理树干,又或者木棉树抽身而走,它没有了攀着的地方,就只能爬在地上,连最普通的狗尾巴草都不如。菟丝花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死死抓住了木棉树,拼命虚张声势。” 外面有人走过,好奇地打量着房中似乎在闲谈的二人,孙慈满脸坦然,看着发愣的叶斐然:“夫人,我这两个寓言故事,不知道夫人觉得有趣么?可能听得入耳一二?” 他微微一笑。 叶斐然为孙慈加茶,恭恭敬敬地说:“精彩,精彩。比那静思茶室中驻馆的说书先生说得还要精彩。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既然如此,她知道应该怎么对待白倚灵了。 接下来几天,叶斐然也就只把一些经史子集,诗云子曰的大道理给白倚灵宣讲,俨然成了一个女教书先生。她倒是无所谓,诗词典故,诸子百家,信手拈来,其实有所比较的话,比一般的教书先生说得还要好听些。 无奈白倚灵性格飞扬跳脱,根本就不是读书人的料,让她在书桌前面坐个五分钟就跟要了她身家性命似的。不过三天,就自己跑去跟成甯哭诉:“王爷,谢谢您的美意。可是夫人整我!” 第1717章 吃不了苦 第1717章吃不了苦 没错,叶斐然还把白倚灵带回家里教导,还在成甯眼皮子底下。 白倚灵没两天就摸熟了成甯的行踪,趁着叶斐然去个茅房的功夫,她人就溜到了书房去了。 成甯很惊讶,放下手里书本:“夫人整你?这话怎么说?” “夫人自个儿极聪明的,除了不会验尸之外,什么都会。一手双枪击发简直就是武曲星下凡,这么多的看家本领不教,唯独教我读书认字。今儿个讲的什么《春秋》,把我的头都说疼了!” 白倚灵皱着眉头,呻吟着,情不自禁地揉上了太阳穴。她的太阳**眼可见一鼓一鼓的跳,可见是真的疼痛。 成甯书房里是常备了药的,当即取了头痛粉给白倚灵,倒了一杯热水给她:“来,吃药。” 头痛粉很苦,白倚灵伸了好几次脖子才咽下,苦的直哈气。 成甯的乌梅软糖又恰到好处送到她手边。白倚灵取了一颗乌梅软糖噙在舌底,才缓了过来,眯着眼睛享受地叹气,“唔,唔唔……” “好点儿没有?” “好多了。”白倚灵睁开眼睛,看着成甯那眼神亮晶晶的。 恰好成甯转过了身回座位,没看见。 “夫人也是为了你好,你读书到底少了些。读了书才能明事理。你就忍忍呗。”也就是知道她的身世,成甯才如此容忍,要换了别人,王爷早就一脚把她踹出京城了。 白倚灵嘟起小嘴说:“王爷,我想学点儿有用的!” “比如说呢?” “比如说,用红毛火枪啊,甩雷子啊,怎么制作雷子也行。又或者像您那样的身手、骑术,都可以!”白倚灵越说越激动,就差没有拿章子在脑门上盖一行字“让我跟你学”了。 成甯哈哈一笑,老叔父看侄女般看着白倚灵,说:“我的身手和骑术,不下三五年的苦功是学不会的。至于你说用火枪甩雷子,让夫人教你也行啊。” 白倚灵打破沙锅问到底:“夫人的功夫难道不是你教的么?” 成甯嘴角边挂着的笑容,温馨无比:“不是的。恰好相反,我用火枪的功夫,是夫人教的。不过我略有心得,算是……青出于蓝?” “那就对了嘛。青出于蓝了,就王爷教了。”白倚灵急切道。 成甯摇头:“我政务繁忙,没功夫教你。让二丫带你正合适,二丫是个宝藏女人,她身上值得你学习的地方,多了去了。” 他毫无保留地夸赞叶斐然,让白倚灵酸溜溜的。 求情不遂,白倚灵离开了书房,回到北院她们上课的地方。叶斐然早就从茅房回来了,坐在窗下明亮的地方看书,姿态端庄,人畜无害。白倚灵不服气地撇撇嘴,走上前道:“夫人,我回来了。我们继续吧。” 她是打算先忍气吞声两天,把叶斐然哄高兴了,趁机提出学枪法。 但白倚灵才一天下来,就跟熬干了油似的,好不容易熬到叶斐然放了课,她捧着一个头两个大的脑袋走出王府,只想要找个地方躺下来黑沉一觉到天亮。 恰好面前跑过叶天宇,叶天宇坐在马背上,回头一看发现了白倚灵:“咦?小白?你怎么在王府呢?” 白倚灵说:“我在……” 一句话没说完,叶天宇欢喜道:“见到你就好了。走,我们去衙门!那边梁大人正在跳脚呢!” 白倚灵一听说衙门有事,顿时从咸鱼变活鱼,整个人来了精神:“我这就来!” 叶天宇帮她向王府借了一匹马,二人并骑,直奔刑部衙门。 赶到刑部的时候,已是张灯时分,衙门里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才进了议事厅,就看到梁龙正在人群中间跳脚:“快快快,趁着城门刚关,麻溜利索到九门问清楚。首先确保那个人没有逃出京城!” 就跟游泳划水似的俩胳膊并用分开人群,白倚灵快步上前:“叔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小白你回来得正好!刑部大牢里关押的凶犯‘山狗’跑了!刚才杂役去送饭才发现,牢里只剩下一套打开了的脚镣。现在趁着城门才刚关,我们分成九队,每人去一个城门问清楚有没有人见过长得像山狗的人出城。” 梁龙身边,师爷把一叠墨迹刚干透的人像画分给众捕头。 白倚灵如今升了捕头,已能够独当一面了,也被分到了一张人像画,带的是五人小队,往城北玄武门去问那边的守城官。 大议事厅里乱糟糟的,领画,分武器,分人手…… 梁龙唉声叹气,愁得圆胖脸都吊长了,“哎哟,这事儿可千万不能被外人知道。不然我今年的考评就泡汤了……我好不容易打熬了三年,才混了个‘优’,可不能临门一脚衰了啊……” 梁龙愁得不要不要的。 白倚灵还在一脸懵逼不在状态,叶天宇来到梁龙身边,同情道:“老梁啊,我了解我了解。你放心,我们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一定一定悄没声息地就把山狗逮回来。担保后日午时准时行刑!” 梁龙抓着叶天宇哭唧唧:“天宇啊,还是你对老家伙好啊。你就是老子肚子里的一条蛔虫啊……” 白倚灵认真地看了一遍那画像——还是看不懂,出声嚷嚷:“三爷,三爷。这个画像怎么看啊?” 叶天宇走过去,就看到白倚灵眯着眼睛把手伸老长,一会儿举高一会儿打侧的瞅着那画像。他说:“你没有学过对画辨人?” “没有。”白倚灵摇了摇头。 叶天宇也知道她年纪轻,根基浅。他指着那画像,说:“一眼二鼻三嘴型,四痣五斑六抓神。头发胡子最易变,障眼大法数衣裳。这人要逃跑,头发、胡子、衣服是最容易变的,剪短了头发,刮掉胡子,看起来就是判若二人了。所以我们对着画像,首先要抓那些不能改变的,比如说眼睛大小、眼皮单双、鼻梁高低、鼻翼宽窄,还有嘴巴是阔嘴还是小嘴,是不是豁牙等等等等。” 白倚灵眨着眼睛,“哦?” 第1718章 照图抓犯人 第1718章照图抓犯人 叶天宇说:“此外,脸上的痣、斑,都是很容易辨认的标记。还有一等成了精的老捕快,前面这些统统只是辅助手段,看家绝活就是看神态。一样米养百样人,一行一业各不同。好比说同样是跑堂跑腿迎来送往做的勤行四海生意的。在回雁楼的跑堂,就是穿着海蓝缎子短打,头上一色海蓝抹额,脚上软缎靴,腰板挺直,精精神神,不卑不亢。在教坊司书寓前的小厮,就是一身青衣短打,客人没进门,首先上下打量三遍,有钱有权方堆笑,衣着穷酸拉下脸,狗腿子气十足。那些老刑部看人,只看那神态,就能判个大概,再也错不了。” “好厉害。”白倚灵吐了吐舌头,很是佩服。 叶天宇说:“小白,你呢,就慢慢练习吧。还好山狗脖子上有一道成年老疤,好辨认的很。来,拿好了画像。出发吧!” 刑部人分成九组,为了尽量降低动静,也不骑马,按照距离远近,分九批走出了刑部。 其中玄武门最远,白倚灵最早走。 玄武门是京城北部最大的大门,玄武主战,那扇顶天立地七十二颗门钉的大门,只有有战事的时候才会洞开。平时来往的人,从侧边两道小门进出。 由于京城北郊就是燕山山脉,人迹罕至,既没有肥沃土地,又没有通商重镇,更没有运河大港,白倚灵看到城门早早地关了,城门左近的民居,也都是些低矮小楼。 被派来当她副手的,是平日久居公房内的孙慈。孙慈看着白倚灵东张西望的,就低声解释道:“北郊住的都是山民,很穷,进城也都是做些小本买卖,横不会越过北菜市口。这边的房宇屋舍都比较简陋。” 白倚灵说:“看着也没什么人出入的样子……叔叔为什么会拍我来这个门查问?” 孙慈心里道:“你初出茅庐脸嫩经验少又好事,你叔叔才找了这么个闲散处指派你来呀。” 表面上含含糊糊,不过是说这儿路远艰苦,非白倚灵来不可。 白倚灵果然满意,小嘴嘴角扬上天了,嫩白的小脸亮晶晶的,径直来到玄武门守城官前,先来个拱手平辈揖,“守城官大人,福体安康!我是刑部九品捕头白倚灵!” 那守城官还有点儿茫然,透过白倚灵肩膀,和孙慈目光对接。孙慈对他挤了挤眼睛,守城官原和孙慈是旧相识,顿时领会,客气还礼道:“玄武门守城官蔺来庆。初次见面。” “蔺大人,请问有见过这张画像上的人么?”白倚灵把山狗的画像展开来给蔺来庆看。 蔺来庆辨认片刻,干脆摇头:“没有。玄武门今天共计进出118人,并无一人长画像上的人样。” “这样啊。”白倚灵收起画像,很失望,“这边的两边副门的守城官呢?” “可以把他们叫过来问问。” 蔺来庆把两边副门的守城官也叫了过来,白倚灵把山狗的画像逐一给他们看了,都说没有。最后孙慈说:“没有还是好事,最起码排除了山狗从玄武门逃走了。如果他还留在城里,那就好了。白捕头,时候不早,尚书大人还在衙门里等着呢,我们回去复命吧。” 事已至此,白倚灵也没辙,就听了孙慈的话,告别了守城官们转身离开。没走出几步,迎面路过一个人,长得……白倚灵一看,立刻展开画卷一对,“蒜头鼻大嘴巴,脖子上有疤,是山狗!” 孙慈正想要拉住她让她别冲动,白倚灵“刷”的拔出腰间短刀,箭一样蹿了过去了。 那人走着走着,脖子上忽然多了一把刀,紧接着是个横眉怒目的少女出现面前:“山狗,我可算逮住你了!” 那人吓得魂飞魄散,手里提溜着的酱油壶掉地上,摔得粉碎:“饶命!女大王饶命啊!” “举起双手!” 那人乖乖举起双手,白倚灵把他粗暴地背转,压在门板上,刀子仍旧架着他的脖子,回头对跟班喊:“我抓到山狗了!快来给他搜身!” 山狗原本是个京郊一带的小混混,那日为了区区五分银子的脂粉钱,在京城南郊的集市上掏出刀子连杀五人,据去过现场的人说,满地都是血和碎肉……他落网之后一路过堂,毫无疑问斩立决。 白倚灵以为自己抓住了真的山狗,也是很虚,怕他反手抢了刀子一刀把自己给杀了! 架着那人脖子上的刀子,一直微微发抖,仗着一股血气,不住催促帮手们来搜身。 “白姑娘,没事!没有带刀!” “叫我捕头!快把他铐起来!” “是!” 那汉子扯着嗓子求饶大喊:“官差大人,放过我啊!我只是个普通小老百姓而已!” 白倚灵用刀背用力拍着他,“你还狡辩!你明明就是山狗!别想糊弄本姑娘!” “我不是啊!冤枉!冤枉啊!” 乱糟糟的抓捕现场中,孙慈从街角转了过来,拾起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落到地上的画像,比对一番,对白倚灵说:“白姑娘,这人确实不像画像上的山狗。虽然同样有疤,山狗的疤痕是火烧的,这位却是刀疤。除此之外,他的……” 不等孙慈说完,白倚灵粗暴打断:“孙仵作!看死人,你是行家。抓活人,却得听我的!我说是就是,不会有错!都快要太阳下山了,大家都往家里赶,这人偏偏在周围鬼鬼祟祟,肯定有鬼!长得又跟画像上一模一样,他就是山狗!” 那汉子快要哭出来了,苦苦哀告:“姑娘!我出来打个酱油罢了!离宵禁还有一个时辰呢!” 白倚灵一刀背打过去,刀背落下,皮肉闷响,那人倒抽一口冷气,捂着肋骨。看样子肋骨被白倚灵打断了。 “你出来就是你错!”白倚灵毫不同情,大声喝令手下人把那汉子拷了,带回了刑部衙门。 回到刑部,那人早就被蹂躏得不成形,身上好些撕扯殴打的痕迹,裤裆底下闻来一股怪味。 第1719章 抓错人了! 第1719章抓错人了! 穿堂上,叶天宇早回来了,白倚灵倒不觉得奇怪,她去的玄武门是最远的,又抓住了山狗,耗了时间。见到叶天宇拱手打招呼:“三爷!您回来啦!” 叶天宇竖起手指“嘘”的一声,指了指大门紧闭的议事厅,“别吵吵。我抓住山狗了,可是事情也被摄政王知道了。如今王爷在亲审山狗如何越狱呢!” 白倚灵顿时麻了半边身子:“什么?你抓住了山狗?” 叶天宇点点头,“嗯呢。那厮辣手得很,得我亲自跟他放对了十几个回合才抓住呢!” 白倚灵瞪大眼睛,侧过身,露出身后断了一根肋骨,垂头丧气蔫鸡似的男子来,“你抓住山狗?那,这个人是谁?” 眯着眼睛从头到脚打量那人两个来回,叶天宇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认识。” 白倚灵傻眼,狠狠地呆在原地! 孙慈在旁边苦笑着,低声道:“白姑娘,我刚不是已经说了,这个人只是人有相似……” “抓错了人?” 成甯听了叶天宇的禀告,看一眼面前垂着头,蔫里吧唧的白倚灵,眯了眯眼睛。 “先去赔钱道歉,把人送回家吧。”他想了想,自己不可能去,梁龙也不合适,就说,“天宇,白倚灵是你的直接手下,你去吧。” 叶天宇倒是没二话,爽快地出去了。 白倚灵看着给自己擦屁股的叶天宇,愧恨不已,欲哭无泪,比蚊子哼哼要大声有限地说:“对不起,王爷,我知错了……我太冲动了……” 成甯拧眉,不过眨眼间,松开,“冲动?对不起?” 带着些看不上和不在乎了。 白倚灵没发觉成甯对自己态度那微妙变化,那是从栽培后辈到失望放弃的变化,她垂着眼睛说:“是啊。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会看画认人。本来也不应该是我出去的嘛,被迫营业,真是没办法啊。” 成甯点点头,不带感情道:“行吧。我知道了。” 叶天宇快步走回来:“姐夫,我已经处理好了。” “怎么样?” “那人是城北一家平民。被打断了一根肋骨,说起来也算是我们公门人的不是,我命人带去太医院给他按照最好的金创红伤药来抓药开方治伤,然后再给了三十两银子打发了。” 成甯问:“他怎么说?” “千恩万谢的。并没有见怪。” 白倚灵一听,眉开眼笑起来,如释重负道:“嘻嘻,那就好了!他们那种人一年到头都挣不到十两银子。这一下子,可不是赚翻了!” 叶天宇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冷声道:“赚翻了?要不我打断你一根肋骨,再赔你三年俸禄,你还会不会这样说?” 白倚灵顿时噤了声,缩在一边,边偷眼看着成甯边撅起小嘴嘟哝:“才不要呢。老大,你别生气嘛,王爷还在呢。” 成甯一脸袖手旁观。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大两天功夫,刑部抓错了人的事,就在处斩山狗的法场上,长了腿的传了开去。 那日梁龙带着刑部一干人等去法场监斩,白倚灵也去了。 骑着马走在大路上,没有受到往日的羡慕膜拜,反而不少人侧目。 “就是她,抓错了人还打断肋骨。” “听说人家都喊冤枉了,她还坚决不听……” “这是想要立功想疯了!” “哼,什么女神捕,怕是瞎猫碰着死老鼠!” “你快闭嘴吧,人家是官身,你一平民老百姓胡说八道的,小心到时候把你也给抓了!怎么死都不知道!” 白倚灵在队列里缓缓前行,听着这些闲言碎语,如芒刺背,走路都顺拐了。 不光是法场上传得飞起,就连暂时住在云来客栈的陈思静,都跟叶斐然提起了这件事:“二丫,你知道么?天宇衙门里有个捕快抓错了人,还把人家好端端的良民百姓打断了肋骨。我勒个去,天子脚下,还有王法么?” 屋子里,各种行李堆了半屋,分门别类地堆放好,准备打包装箱。 京城解封,陈思静终于可以动身去神龙谷了。 今天,叶斐然就是来帮忙打包行李的。 把手里一件素雅窄袖竹凉布袍子叠叠好,放一边,叶斐然手不停,“那乌龙捕快是谁啊?这样还不开了?” “听说是个女的。稀罕着呢。” 叶斐然手里衣服一抖,差点儿扯破,“女的?” 那不就是白倚灵? 陈思静一无所觉:“嗯呢。就是个女的。对了对了,那天拦截我们的,不就是个丫头片子么?说话行事挺嚣张的,我很看不惯她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样子,该不会是她吧?” 她看着叶斐然,眼底一脸八卦。 叶斐然点头:“是啊。就是这位大小姐了,是刑部尚书的侄女,叫白倚灵。” “嗨,我说呢!原来也是有几分关系的啊!”陈思静跌足笑道,“既然如此,那我无话可说了!反正跟我们没关系……” “不对,静静,跟你没关系,不过跟我有关系。” 陈思静笑声戛然而止,在她惊讶目光中,叶斐然把前段日子成甯把白倚灵交给自己教导以及种种异常之处一五一十尽情告诉了她。 陈思静面沉如水,“二丫,这不对劲啊。” “哪儿不对劲?阿成已经说了,他知道那女孩儿对他有想法,可他都俩娃的爹了,没心情搞那三妻四妾的事儿。”对于成甯,叶斐然是百分之一百信任的。 陈思静苦笑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么粗浅的道理,难道还要我教你?” 叶斐然“拍”的一拍双手,摊开:“啊哈。这么说,难道我要把阿成拿个绳子拴在我腰上?他愿意我都不乐意呢,我每天最少需要两个时辰独自个安静呆着。最好谁都别来烦我。” “二丫,你真是个怪人。” 确实很怪,叶斐然也知道,在这个夫为妻纲的时代,许多女子眼中丈夫就是天,就是地,就是生命中的一切。可她不一样,她的世界太过丰盈,里面有星辰大海。她深爱成甯,所以愿意给他留一角位置,但有更多的地方,是属于她自己的,谁也进不来。 第1720章 南西篱的绝活 第1720章南西篱的绝活 她不当回事地笑笑,“我从小就是怪胎,我娘早就说过了。但我就是这样啊,好比那臭豆腐,味道臭烘烘的,不也有人趋之若慕?” 她的心一直很大。 陈思静见她一脸真诚,倒是只能写个服气俩字,说:“那行吧。既然你都这么说,那女人也不会威胁你的地位。就这样冷处理罗。如果只是喜欢在衙门上闹幺蛾子,那就让叶天宇解决去。” 此言深得叶斐然心,她眉开眼笑地扑到了陈思静身上,“嘻嘻,静静和我想的一样呢。” 东西收好了,远处敲响了六下自鸣钟,叶斐然往窗外一看,一蹦三尺高:“天啊,天全黑了!我得马上回家去!” 陈思静却道:“你才想起来啊,这会儿赶到城门都关了。你回什么家呀,在我这儿住两天得了。反正我快要走了,我们俩正好说说话。” 倒是正中叶斐然下怀,她一拍即合,说:“就这么办。可你相公呢?” “早被我打发走了。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不差这会儿腻歪功夫的。”陈思静一脸坏笑,“我让他给我弄饭去。他们神龙谷啊,原来专门有一支研究药膳的分支,就叫‘膳’字派,做的东西又有营养又好吃,味道更是别具一格!南西篱那厮,竟然瞒了我这许多年!今天就算你不走,我也得留你,让你尝尝鲜!” 陈思静绘声绘色地形容着,叶斐然也是能吃会吃喜欢吃的,顿时馋涎都要往外冒了,吞着口水道:“那我必须得尝尝了!” 一时二人把手头的活计摆开,南西篱果然从小灶屋处出来了,叶斐然一见,就乐了:“哈哈,装备还真齐全啊!” 只见南西篱头上带着白色厨师帽,身上穿着连着袖子的大围裙,围裙后面系着繁复的袋子,围裙上还有俩大兜兜,能够很方便地装零碎,一副伙头军大师傅的架势。 被叶斐然一笑,感染到自己,南西篱也跟着笑了:“二丫顽皮,不给你好东西吃!” “你敢!我跟静静告状!” “你还好说,占了我的媳妇儿,还让我做饭。小心我给你下巴豆……” “你给我下巴豆,我就赖这儿不走了。睡你媳妇儿一辈子。” 俩人斗着嘴,底下伺候的丫环们全都笑弯了腰,就连陈思静也笑得不行,捂着肚子说:“行了,就你俩话多。赶紧摆饭去!” 端上桌子的,是五味珍珠鸡,金银珊瑚鱼,梅花獐子肉,羊羔合炒和菌子汤。饭菜一上桌,叶斐然吸了吸小鼻子,严肃起来:“这香味不寻常。” 从布菜丫头手里取过了汤勺,在菌子汤里搅动了一下,叶斐然越发用力嗅啊嗅:“怎么菌子汤跑出花香味来了?而且,这会儿是京城冬天,除了我们摄政王府和回雁楼,还有什么地方能够找到入馔的鲜花?” 南西篱眉开眼笑,琉璃般澄澈的眼底里全是坏光:“有巴豆哦。” 叶斐然倒真的一阵犹豫,不敢往自己汤碗里舀汤尝味了。 陈思静白了南西篱一眼,“别吓唬人家啦!” 亲自动手给叶斐然打了一碗汤,为了让她安心,陈思静又给自己打了一碗,还当着叶斐然的面喝了半碗,“嗯,好喝。二丫,你尝一尝?” 下巴豆什么的,叶斐然当然知道也就是南西篱拿自己开玩笑罢了,她舀起一勺子汤,只见色泽清澈见底,不见半点油光。碗底一块瘦肉,这倒不稀罕,那菌子原是极素之物,必须要和大荤搭配才好吃。 如今香味扑鼻,带着隐约的玫瑰香,却没办法从汤料里看到有什么跟玫瑰有关的物事来。 叶斐然喝了一小口菌子汤,玫瑰的香味充满口腔,越发馥郁浓厚,眯着眼睛,用牙齿撕下一小块瘦肉,不同寻常煲汤肉干巴巴的难吃,这瘦肉肉质很嫩,入口即融,肉香满口:“这倒是稀奇。” “女人喝这玫瑰百菌汤最好了,补气血,定心神,常喝的话,身上还会带了淡淡玫瑰花香。那是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天然香味,和寻常熏香粉香完全两回事。”陈思静很自豪地介绍,“饭前一碗汤,赛过活神仙。喝完了汤,就要吃肉。先白后红,先水里再地上,来,吃一吃这个金银珊瑚鱼。” 金银珊瑚鱼一边金黄一边雪白,金黄的一面炸得透透的,根根鱼肉分明,雪白的那面细嫩鲜香,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做出来的?叶斐然大开眼界,一块接着一块地吃下去,赞不绝口:“好吃。这个菜怎么做的?怎么同一条鱼,一边是清蒸的口感,另一边却是松子鱼的口感?” 她以为是拼接起来的,没想到,那是连在一起的,就是一条鱼做出两面来。就好像存心要显摆一般,陈思静笑而不语,等叶斐然催促问了好几次,她才悠悠开口道:“这个做法说来不难,就是有点儿浪费。先把鱼的一边去了骨头,横平竖直的,切成了细条,皮得连着,不许断,断了鱼就废了。切好了的鱼裹上过了筛二十七次的极细玉米面粉,用的一裹二翻三抖的手法,一连裹三次。以鱼身无处不沾粉,粉薄仍可见肉色为准。裹好了粉的鱼肉,反过来和另一边东升斑缝合。” 叶斐然不由得看了一眼那紧密连接一起的鱼,说:“师父的刀工和针线活做得还真不错。我刚才以为是同一条鱼呢。” “当然啦,好多人都觉得开个酒楼食肆的,会切菜、调味、掌灶就行了。如果想要把餐饮玩高端,那就是十八般武艺样样不能缺。不扯远了,继续往下扒拉,缝好了之后,找一整个带皮的冬瓜,挖开冬瓜瓢,把鱼的一边朝里,珊瑚的一边朝外,连冬瓜一起放进油锅里,小火慢炸。起锅之后,藏在冬瓜里的就是清蒸口味,外面的,就是珊瑚口味了。两边放上调好的味汁,就是你看到的珊瑚鱼了。” 叶斐然大开眼界,不由得又夹多了两着送入口中,酸甜鲜美,汁水丰盈,就像在味蕾上跳舞:“要是你们回雁楼从前能卖这金银珊瑚鱼,保准京城里那些官宦富贵人家得疯了。” 第1721章 送我一程,游山玩水 第1721章送我一程,游山玩水 陈思静说:“嗨,世上的银钱赚不尽,如果总惦记着那些挣不到手的身外物,到头来还不是自个儿不自在?” “静静你说得有道理。”叶斐然微微一笑。 二人聊了一些别的话题,想到分别在即,叶斐然总是感到难过。一旁陪着坐的南西篱见她们依依不舍的,忽然开口道:“要不然这样吧,二丫送我们一程好不好?也当是附近玩一圈了。” 陈思静第一个举手赞成,原本叶斐然还有些犹豫,担心自己做了电灯泡。但二人都是好朋友了,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把世人眼光闲言碎语放在心上的人,就高兴地答应了。 这一晚,吃饱喝足,南西篱走开了,叶斐然和陈思静就在一处说话。叶斐然这才把在王府里管教白倚灵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陈思静,觉得很委屈:“我第一次看到阿成偏心别的女人,唉,但他又明说了,对白倚灵没有意思。行吧,可能大家分开冷静一下也不错,既然他那么开心。我就也另外寻开心去咯。” 陈思静说:“你有没有跟阿成谈过啊?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 “早就谈过了。”叶斐然说,“是真的没什么。但我也真的膈应。所以我出去玩玩就好了。” “行吧……你高兴就好。” …… 一转眼到了第二天,成甯下了早朝,推掉了好几个应酬,直奔王府。回到家里,家里很安静,成甯先去东院看了看,教书先生还以为他是来考校两个孩子学问的,忙不迭地贴着墙根站着去。惊得廊下笼子上的黄鸟儿也一块儿收羽拢尾贴着横木站。俩孩子一看那一毛一样的先生和黄鸟儿,忍不住噗嗤噗嗤的偷偷笑。 成甯顺手在教书先生的桌子上抄了把戒尺起来,啪啪甩得桌子山响:“别笑了。谁见你们娘来着?” 俩娃都傻眼了,你看我,我看你的,最后异口同声道:“没有。” 成甯心里咯噔一下,感到有些棘手了。七月口齿伶俐些,说:“爹爹,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成甯黑了脸,说:“你懂什么。” 七月说:“其实我们也不开心,那个白姐姐太闹腾了,又喜欢妆模作样的。自从她来了之后,家里的猫都被吓得躲起来了。” 成甯呵斥:“别说了。” 七月嘟起小嘴,成甯心疼女儿,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对不起,七月。爹爹太凶了。” 七月眼泪珠子在眼睫毛上晃来晃去的,随时要滴下来似的,越发惹得成甯心疼。成甯恨不得现在把七月抱在怀里,但是心里最牵挂的还是小娇妻,就轻声安抚了两句,让那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先生继续讲书,自己离开了东院。 院子里很安静,平日这个时候,灶屋里的炊烟就该冒起来了,如果遇到叶斐然心情好,她还会眉开眼笑地奔到他的面前,举着一张水牌子问他今晚想要吃什么菜式,她好跟着做去。投桃报李地,成甯也会挑着叶斐然喜欢的菜名报了,看着小家伙眼睛亮晶晶地,屁颠屁颠拿着记好了的水牌回头找春分或者张大娘嘱咐去…… 成甯嘴角边不自觉勾起笑容,就连砚铭在旁边喊了好几声也没听到。砚铭看着他眼神发直的,着急了,张开五个手指在成甯发愣发直的眼睛前面来回摇晃——也是这几年王爷亲切柔和有人味了许多,要换了从前那个清冷铁面的,给砚铭十个胆子都不敢。 砚铭终于把成甯给叫回魂了,成甯瞥了他一眼:“怎么?” 砚铭说:“王爷,前面是北院了,您这是要到那边去么?平时您很少往那儿的……” 成甯说:“没错,我就是要到北院来。夫人外出了,我们要给老太太上香。” 砚铭这才知道原来成甯惦记着这件事,一阵感动,跟着成甯身后,腰背又更加弯得低了些。成甯到了北院佛堂里,先礼佛,后给苏氏上香。只见此地窗明几净,供果新鲜,成甯目光从供果旁边的鲜花净瓶上滑过,只见里面插着的是正经从京郊好花圃里采回来的“晓色”名种菊花,花色绚烂,寒香沁人心脾。 他这才知道,叶斐然花了多少心思打理这个地方。成甯愧疚了,关上了门从佛堂退出来,吩咐着砚铭:“备马,我要出城。我要去云来客栈。” “啊?”砚铭惊恐地瞪大眼睛。 成甯说:“对,她一定在那里。” 他说得斩钉截铁的,砚铭不敢怠慢,麻溜利索地牵了马匹来:“王爷,要我们跟着么?” “不用!”成甯已经翻身上马,一路奔出了王府。他知道,叶斐然一定生气了,在之前也不知道忍耐了多久……还好,他发现得早,只要哄一哄,二丫一定会回来的。成甯着急啊,一边朝着城门纵马奔跑,恨不能马蹄子后面给奔出一股黑烟来。 城北玄武门,进城门的那一边已关上了,守城官正领着士兵们加紧盘查出城百姓。队伍排得老长老长。成甯算好了距离,开始勒马,配合着手里的动作,嘴里发出一连串尖锐唿哨,紫骏通晓人性一般慢慢减慢了脚步。守城的官兵见到摄政王亲到,忙小跑着来相迎,还没来到成甯面前,就黑压压地跪在地上行大礼:“王爷千岁!” 成甯取出腰牌递过去:“我有急事出城!” 守城官接过腰牌,随意看了两眼,仍旧双手奉上:“核验完毕,开城门。” 士兵们一个个传令下来,原本已经关上了的马道城门缓缓开启,成甯正准备离开,城墙根处一个倒卧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指着那个倒卧,皱眉道:“那边那个死人处理一下。” 守城官也发现了那倒卧,吓得鼻尖一缩,大声喊:“还都愣着干嘛?快去找张席子来,卷了那东西扔掉!” “不!不对啊!那是!是个活人!是!是刑部白、白姑娘!”士兵荒腔走板的叫嚷声中,刚刚转过身准备离开的成甯,不由自主再次停下脚步。 第1722章 醉卧路边 第1722章醉卧路边 守城官跑过去一看,果然是白倚灵,不知道为什么醉卧在此处。大家顿时全都不好了:“怎么办?” “她有什么亲人没有?” “大姑娘家的,怎么会喝醉了躺这儿呢……” “丢人啊!” 听说有个年轻女子醉卧在城墙根上,周围排着队等出城的老百姓们顿时全都兴奋地伸长了脖子,想要在这边看个一两眼的。只听见守城官大声吆喝着什么,一小队守城卒子迈着整齐步伐朝那倒卧在地的人围拢过去,边跑边抖开手里的披风、毯子等物,围成一堵尚算严实的人墙。 有个实在好奇心爆棚的八卦精,忍不住蹲下来歪着头看:“果然是个女子!哇,皮肤真白!” 大家顿时更加好奇了,刚才还想要快点轮到自己核验出城,如今却不约而同放满了脚步,唯恐快了进城洞瞧不上热闹。那八卦精又吆喝起来:“那王爷、王爷抱着她走了!” 城门外顿时就跟滚油锅里泼了一勺凉水似的,炸开了! 包围圈中,成甯抱起了白倚灵,一股酒臭味扑面而来,白倚灵喃喃道:“王爷……” 成甯以为她醒了,低声说:“你能自己回家么?” 白倚灵打起鼾来…… 守城官愁眉苦脸,很是为难地低声对成甯说:“王爷,她一个大姑娘,不好一直躺在这儿的。能不能您做个好心,把她送回去?也当是……结个善缘……” 一边说,一边守城官恨不得打自己嘴巴!他都说了些什么话啊,对面可是王爷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家王爷连夜出城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啊!搞不好是军机大事!白倚灵就算再要紧,也耽不起王爷的一星半点儿鸡毛蒜皮的事儿啊!! 正在后悔得肠子发青,没想到,耳边传来王爷那断金碎玉般的一声:“行。” 守城官下意识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眼瞅着成甯翻身上马,怀里还抱着白倚灵,快一百斤的人在成甯一提之下轻得就跟二两茶叶似的,守城官张大嘴巴合不拢来。在他惊讶的时候,成甯已经纵马跑远了。 成甯一路风驰电掣,把白倚灵直接送到梁府。梁府上下正忙乱着,成甯骤然而来,越发的炸了马蜂窝。梁龙一身家常衣服,匆匆忙忙地跑出来,边跑边喊:“哎哟,找到了,哎哟哟……” 成甯吓一跳:“老梁,你怎么鞋子都没穿就跑出来了?” 梁龙看了一眼脚上的便鞋,老脸一红。可是一眼看到被放在春凳上抬进来的白倚灵,又激动得老眼噙泪花:“王爷,您是从哪儿找到倚灵的啊?她今天早上没有到衙门去,回家又不见人,派人出去找了两圈也没找着。京城又大,她名声在外,我们怕她被人寻仇,可是急坏了!” “那你怎么不派人到王府去找我?”成甯问。 梁龙道:“派了人去了,说是夫人和您都不在。呐,跑腿儿的人才回来呢!” 成甯看了一眼春凳上醉得不省人事的白倚灵,眼底掠过一丝不满。他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这样半瓶水哐当,当众放浪形骸的人,醉倒在那城墙根下,让家里人为她担忧,更加骄纵到了极点。若非白倚灵是故人后代,他压根看都不会看一眼。 现在他把白倚灵安全送到家,也就不欲多留,对梁龙拱了拱手,“我这边还有事,先告辞……”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把他的话打断,白倚灵从春凳上滚落到了地上,在众多丫鬟、婆子、小厮错愕无比的视线环绕中,她悠悠醒转,缓缓从地上爬起来,东张西望一圈,眼底尽是迷茫:“我、我这是在哪里?” 梁龙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冷声说:“哼!还能是哪里?家里!” “我、我什么时候回到家了?” 看得出来,梁龙已经很想要发火了,但是没有发出来。他朝着成甯侧过了身子,对白倚灵说:“你看看这是谁!” 白倚灵抬起眼睛,一看见成甯,顿时整个人向后瑟缩过去,又害羞又惭愧的,脸蛋涨得通红,成甯垂眸看她,看向左边她看右边,看向右边她看左边,始终不敢和他视线接触。成甯说:“怎么不敢看我?” 白倚灵的声音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我错了。我不应该那样的……丢了人了……” 主动认错,态度还很好,成甯的眼神顿时柔和多了,他说:“确实不应该。幸亏这是遇到了我,要是遇到别的坏人,你让你家里人怎么过?你知道你叔叔多担心你吗?” 白倚灵越发羞愧,又对梁龙道歉,态度越发诚恳。梁龙哪儿禁得住她这般哄,眉开眼笑道:“没事,没事。下次千万不要这样啦。你啊,快去换身干净衣服,喝碗醒酒汤,再好好的来跟王爷道谢道歉。” 白倚灵温顺道:“是。” 没想到白倚灵会突然醒来,原本成甯要走的,如今梁龙一力挽留,倒是不好走了。再看看屋子外面天已经黑透,城门早就关了,成甯就没有动身,只呆在梁府里,和梁龙应酬。 茶过五道,屋外传来一声隐约的:“姑娘来了。” 环佩叮咚,声音由远而近。 成甯不觉放下了茶杯,抬起眼来看着打开了的门帘出,迎面走来的轻盈女子。只见她穿着一袭雪青百褶销金裙,鹅黄大袖圆领百蝶穿花衫,一头黑鸦鸦的头发编了满头辫,至顶心汇成一条总的大辫子垂落,那辫子竟然有手腕粗。镶宝玉的头箍,嵌百宝的步摇,朱环翠绕,越发衬托得白倚灵眉眼晶莹。 她和成甯四目相对,展颜一笑,成甯眼前有些发花——平时见惯了白倚灵穿男装,如今突然发现她是个美貌少女,这个反差太大了。 白倚灵来到他面前,盈盈下拜:“王爷,对不起。” 成甯道:“起来吧,你应该向你叔叔说对不起。” 白倚灵十分听话,果然又向着梁龙行礼道歉,梁龙道:“我还是那句,你知错就好。同样的错以后千万不要再犯了!知道么?” 白倚灵低声道:“知道了。我以后在外面保证再也不喝酒了。” 第1723章 美食加美女,会动摇吗 第1723章美食加美女,会动摇吗? 娇俏活泼的小美人,眼波盈盈,低头认错的时候脸蛋染上两抹嫣红,更是喜人,席间气氛顿时和缓温馨,屋外寒冬腊月,这屋子里面是一片绵绵软软的气氛,温馨缠绵。 梁龙的娘子段氏就笑着站起来,给成甯殷勤布菜:“王爷,难得来一趟,别嫌弃我们家穷。尝尝这些家乡来的腊肉和好云腿,都是用上好绍酒煮了的,王爷好东西吃多了,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能不能入得了王爷的口?” 嘴上说得谦逊,实际上夹到成甯碗里的火方颜色火红,长时间的熬煮早就把油脂融入到瘦肉中,入口甘香越嚼越好吃,成甯一吃之下,就知道,不知道用了多少山珍海味汤头,才能炮制出这味火方。 他给梁龙面子,吃完了碗中菜,殷殷叮咛道:“东西很好吃,这火方入口即化,更加带着一丝隐约无穷的大海之味。嫂子明面上说是用绍酒粗煮,实际上,必是用了海参、鱼肚、鲛骨等不下十种海味配合三种大骨及有年头的老母鸡一起熬出高汤,再细细煨入味,才能得此美味。费尽功夫,穷极物力,不过为了一口填不饱肚子的火方,实在太过奢靡破费,朝廷力提节俭多少年了,以后万万不能如此。” 梁龙一家子傻眼了,这种奢侈吃法,他们家其实也不是常常吃。这不是成甯来了嘛,段氏才费尽心机的弄出这么一碗极品菜肴来,没想到拍马屁拍到了马脚上,不由得尴尬。略显僵硬的气氛中,白倚灵软软地撒娇:“王爷,您是贵客,难得来一次我们家的。我婶娘这是拿出最好的东西招待客人嘛。您要是不喜欢,下次来的时候,我们吃别的好了。也不知道家常饭菜,那些煮干丝,醉蛏子,红焖大虾,响鳝糊什么的,您吃不吃得惯?” 成甯点头道:“这些是可以的,家常便饭,寻常本味,那就很好嘛。” 不料白倚灵嘻嘻一笑,眼波流转,一脸狡黠:“好耶,王爷答应下次还来我们家吃饭了!我们好荣幸哦!” 一边说,一边拍手,成甯这才知道自己竟中了白倚灵的套。早就知道白倚灵狡猾,没想到说两句话就要套他一下?那暧昧稔熟的氛围,就跟找到了木棉树的菟丝花似的,紧着自己往上爬,显然误会了这一切的梁龙夫妇,眉开眼笑起来。梁龙笑着说:“王爷,看在侄女面子上,以后多来。多亏了你能够照顾倚灵啊,要是换了别的人,我也不敢想……” 梁龙是话里有话的,暗戳戳地,拉出了白统领来说。当年东宫惨案中死掉了一大批人,后来的幸存者,又被景熙帝斩草除根逐年清算,跟剪草似的来回清剿数年,早就百不存一。说句不好听的,也就只剩下了成甯和梁龙两个了。成甯看着那张别有深意的笑脸,眯了眯眼睛,说:“此话何解?” 梁龙屏退了段氏,对成甯说:“我照顾了倚灵前半生,王爷,要不然您就照顾了她下半生吧?” 他以为成甯会答应。 他想得美。 成甯坚决摇头:“谢谢大人美意,不过,我不纳妾。绝不。” 梁龙脸上的笑容就僵了,旁边的白倚灵,更加险些急哭。她的眼圈子红了又红之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伤心过后是狠绝,眼底闪过一抹阴狠。她轻声问:“为什么?” 成甯微微一笑:“我心里只有一个人,她已经占满了我。” 梁龙叔侄发着呆,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成甯半点面子不给,站起身离开了梁府。 …… 离开了云来客栈,叶斐然一行人往南走。神龙谷在千里之外的云山雾罩之处,一句话说完了:物产丰饶人迹罕至。谷中严禁外人擅自进入。就算是谷主也不能破例。叶斐然也没打算跑那么远,她完全是抱着散心的心情出来的。 南西篱两口子也没什么事做,就当结伴郊游了。走了一天,还能看到巍峨的燕山龙脊,他们已经来到了叶斐然当年坑了李寡妇一笔的那个京郊小镇,如今小镇已跟着叶斐然的封诰,更名“和丰镇”。这地方叶斐然只留了一座大屋,平日留了两房人在此处打扫,正好就巡视自己产业一圈。 主人突然来到,那两房人惊讶万分,立刻打点精神接待叶斐然一行。幸好房子保养得很好,窗明几净,主要的房子连蜘蛛网都没有。两房看家人连老带小的忙活了大半天,也就能住了,而且住在这种郊外空气流通清新的地方,特别舒服。 房子不大,挤着住,陈思静洗了个热水澡,暖呼呼软绵绵的冒着热气跑到叶斐然屋子里来,爬到叶斐然的床上,喜之不尽地说:“二丫,你真会打理你家的家产。这个屋子好舒服啊!特别是那个沐浴间,底下用空心砖垫高了,洗澡水一倒就能够就地流走,又方便又卫生,我太喜欢这儿了!等我到了神龙谷,我也弄一个这样的沐浴间来洗澡!” 叶斐然听见她夸自己,就很高兴,整个人容光焕发的,挺起胸脯得瑟道:“那当然啦!我这么爱干净的人,不搞个房间好好洗澡那可怎么受得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要弄个花洒头,把水抽到高处然后对着冲,夏天的时候……啧啧啧……” 陈思静听得傻了眼,嘴巴无意识地张大:“啊啊啊,这这这,听着带劲啊。” 晚饭还是南西篱下厨,他用心整治了四菜一汤。他穿着那件白围裙和白厨师帽子,笑嘻嘻地一边上菜一边说:“这儿的灶屋只有三口灶,油盐酱醋什么的虽然有,但不齐全。我就凑合做一些家常小炒吃。” “天气冷,不如吃古董羹呢。”陈思静嘴里嘟哝着,身体却很诚实地开始拿筷子给大家布菜。 这四菜一汤,分别是荷塘月色、腊肉炒白辣椒干、香干炒腊猪脸、牙签肉。适合叶斐然和陈思静这种胃口小嘴巴挑的女孩子吃。汤是人参炖土鸡,炖了四个小时,汤水清澈可见底,鸡的精华全部融入到汤中,鲜得能让人咬掉舌头。 第1724章 厨王争霸的遗憾 第1724章厨王争霸的遗憾 荷塘月色是常见的家常小炒,不过这个季节的北方有莲藕,也算是稀罕。陈思静就好奇地问了:“哥哥,你是从哪里找到的莲藕?” “是问管家洪老爷子要的。这个地方产莲藕,而且还是粉糯湖藕。他们很聪明,吃不完的藕用一堆淤泥埋着,这样藕就总是新鲜的,能放到冬天来,不会变老变糠。不过,他们也觉得纳闷,似乎只能放在这个房子两口缸子里的淤泥才有效果。别的地方的淤泥会结冰,放不了。他们用这法子藏了好几年的湖藕了,到了过春节的时候,来一锅湖藕炖大骨,村子里的地主老财大鱼大肉都不吃,捧着汤碗来管他们讨藕汤!” 陈思静啧啧称奇,叶斐然笑而不语,院子里那俩大花缸子,都是被她偷偷地放了一小块息壤土,外加七天七夜不停歇地滴落灵泉水做滋润的,自然仙气生发,能保万物之鲜。透过门缝,她看了一眼院子里平平无奇的青陶大花缸,只见缸子上覆盖一层薄薄白光已极淡。她猜想花缸淤泥里的空间灵力这么些年应该消散殆尽了,过会儿就该去补充一下。 她很开心能看到息壤、灵泉能生万物,造福百姓。但是似乎直到近年,才可以偶尔一次的把息壤搬运到外面,数量还不能多,只能指甲盖大小一块。就这么一小块,已让洪老爷子一家人受用了好几年。叶斐然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看到洪老爷子一家的时候,他们连带几个孙儿,一个个白白胖胖红光满面的。还有就是她好几年没有涨工钱,这一家人也仔仔细细地照料着她的房子,不闹半点儿幺蛾子。一方面因为这家人确实人品厚道信得过,另一方面,这家人也舍不得离开她这处养人的宝贝房子啊。 话说回来,南西篱的荷塘月色,也着实够意思。那藕选了头尾最爽口的两处地方,三节藕总共切出六片来。用极精湛刀工片出如纸般薄能够透出灯影来的薄片,两片藕中间夹上调好味的肉馅儿。那肉馅儿用量极少,用料却是半点不含糊,三肥七瘦猪肉,再加三只去线活虾的虾肉,千刀万斩剁成,剁完之后用手打至起胶,这才夹入两片藕片中,薄油略炸,使之牢牢粘住。 叶斐然夹起那藕片,细细打量:“明明是夹了三层的藕夹了,看起来和普通的莲藕片一样厚薄,真的是巧夺天工啊。” 咬一口,明明不见肉,却满口肉香,夹着莲藕的清爽鲜甜,比起一般的荷塘月色来多了三分肉香,三分甘美,三分回味悠长。几天美食历练下来,叶斐然味蕾大开,在品味尝味的方面俨然食家,她品评道:“荷塘月色里的主要食材都是大素喜荤之物。有考究一些的厨房,就用猪肉炒这道菜,素菜荤做,味道就已胜过一筹。最高境界的,是南大哥这种做法,用肉而不见肉,以肉吊出山药片、黑木耳和莲藕片原本带有的鲜味。在夏天吃,是应景佳肴;在冬天上席面,则是一道实实在在稀罕细菜。那可真的是,冬夏两相宜,雅骨入风流啊!” “二丫,你可真会吃,而且你有文化,能说出这里面道道来,我只知道好吃,能卖钱,却少了你这番品评了。早知道当初京城的厨王争彩,我就撺掇你去当评委。你说出来的话,才够打那些人的脸。免得他们总说我胜之不武。现在打赢了就跑了,他们越发的气红了眼干跳脚了。”陈思静从煲汤的沙煲里捞起一整块肉,狠狠地用牙齿撕下一块,好像在嚼那些评判的血肉。 她带队参加厨王正彩大赛,赢是赢了,还是从色香味形器五大品项上压倒性的赢。然而,她能够征服得了评委的舌头和眼睛,却征服不了悠悠众口,反正味无绝对,总有人能挑出咸淡对错来。陈思静自己没念过书,底下的厨子、刀工、砧板更加是两眼一抓瞎,大字不识一个,陈思静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知道了陈思静的烦恼,叶斐然笑了笑,说:“那也容易。你只管安心地跟着你相公去双宿双飞。回头等我回了京城,我找几个文人骚客设个宴,诗词一些,赞歌一唱,不出三个月,保管你家回雁楼的逼格再上一个档次。” 陈思静眼睛连珠似的眨,“这么神奇?” “神奇的,不是我,而是这些菜。南大哥走之前有没有留下一二道菜谱啊,带回神龙谷又隐没起来可惜了啊……比如这个牙签肉,天啊,你们竟然是用豆芽来做的牙签?可是豆芽一煮,不就变软了吗?怎么承得起羊肉块的重量?” 南西篱笑了笑说:“这道菜,寻常人叫它牙签肉。在我们神龙谷,是叫‘千针万线’,是习‘针道’的徒弟出师菜。用三寸金针,把肉丝缝入豆芽中,豆芽中塞满了肉之后,经过水煮烹炒,仍旧保持挺拔,能起‘牙签’的作用。用肉丝豆芽串一块小小的羊肉,先炸后炒,调味出锅。能够顺利完成这门针线功夫的徒弟,就可以出师出谷历练,神手用针的功夫,足够他在江湖上创一番名号了。” 叶斐然说:“那,你会做这道菜,你也是‘针道’的传人罗?” 南西篱轻描淡写地说:“我嘛,也没什么特别的,因为小时候闲着,学东西又比别人快一点,领悟得也深一点。就各个房头跑着学。针道,药道,石道,火道,都凑合,拉拉杂杂身上一堆,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叶斐然:“……” 陈思静:“……” 叶斐然:“凡尔赛!极品凡尔赛!!” 南西篱给她们布菜:“来,吃吃看。吃这个牙签肉可就没有牙签了,可以连着豆芽一起吃,省了好多麻烦。” 味道一口口,香喷喷的。叶斐然和陈思静吃得开心了,烫了一壶黄酒,三人在饭桌上推杯换盏下来,全都喝得脸红红。叶斐然喝多了,突然之间跑了出去,抱着柱子对着窗外大喊:“成甯,我才不会想你——” 第1725章 要是把二丫拐跑了…… 第1725章要是把二丫拐跑了…… 南西篱吓得酒醒了一半,送到嘴边的牙签肉滑落到碗里去。陈思静给他倒了一杯酒,和他碰了碰杯,说:“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从来不说。” 南西篱说:“她和阿成吵架了跑出来的?” 边说边皱眉,这问题有点大条。 摄政王把持一国朝政,心尖尖上没有别的,就是眼前这个女人。自己两口子拐了叶斐然走,成甯要是一个失控,踏平神龙谷都是轻的,甩下整个国家不管的话,天下怕又要生灵涂炭。 遗憾的是,南西篱看叶斐然似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觉悟。 陈思静淡淡地,惆怅地说:“南哥,你说,我们要是把二丫拐跑了。王爷会不会震怒之下,一声令下招来十万大军?” 南西篱:“……你真会想。不过,也不是不可能……” 等叶斐然大喊大叫,散光了酒气,她又没事人地走进来,笑眯眯地说:“好了。没事了。我们收拾东西休息吧。明天去什么地方玩好?” 夫妻俩交换了个眼神,异口同声地说:“就留在此处玩几天也行!” 叶斐然有些失望,她还想走更远的地方去浪呢,说:“我们不去爬燕山啦?不去赶燕山出名的大集啦?快过年了,听说那边可热闹了……如果可以在那边住个半个月什么的,还能看他们舞龙灯,我只是在书本上看过记载,说是‘银花火树如白昼,龙腾虎跃胜仙境’,很想去看看啊……” 南西篱说:“我不是拿孩子来压你,但,二丫,初五和七月还小,过年的时候要娘亲陪着他们守岁的。你别任性了,好不好?” 他对叶斐然素来温柔,如兄长一般关爱,叶斐然被他两句一劝,唤醒了心中母爱,着实牵挂两个孩子。只好罢了:“那行吧。我玩到年二十九就回家。” 南西篱和陈思静大惊,异口同声道:“玩到年二十九?” 叶斐然说:“对啊。如果你们赶着走的话,可以不管我,先回神龙谷去。毕竟你们路途远嘛。至于我,我是无所谓的啦。我一个人也能够过活得很好的。” 陈思静觉得不可思议,彻底不相信叶斐然的话,斩钉截铁道:“不行。你自个儿在外面浪荡,像什么话!” 叶斐然这才想起,这个时代没有背包客的说法。女子抛头露面出来做事,已经是底层人迫不得已的选择了。有点体面的人家也会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套。要让陈思静再理解什么一个人去旅游的,着实为难。她又不肯让步,就说:“静静……反正一句话说不清。我就问你们,要陪我玩就留下。如果赶时间就离开。我无所谓的。” 陈思静揉着眉心,答应了留下来陪到过完年。叶斐然满意地回去睡了,到了晚上,南西篱的屋子里放出了一羽夜鸽子…… 城里,王府。 被俩娃折腾得一头乱毛,成甯好容易回到书房里坐下改奏折。一会儿初五少爷做噩梦了,一会儿七月郡主尿床了,老父亲来来回回跑了五六七趟。轻功再好,此刻腰酸,比当年扎马步还辛苦…… 等熬夜批完了奏折,成甯回到卧室,躺下来,被窝是冰的,枕套是凉的,东摸西摸,哪儿哪儿啥都是冰的……不由得悲从中来:“二丫,你快回家吧!” 也就两三天功夫,怎么感觉老婆已经离开了两三年?要知道忙起来的时候分房睡也不是没有过,可那会儿知道正屋里有人,心里是踏实的,灵魂是暖热的。哪儿像现在,长夜漫漫孤枕难眠,王爷好凄凉…… “突、突、突……” 窗棂突然有节奏地响动起来,把刚刚睡暖了被窝的成甯吵醒了。不情愿地掀开被子下了地,成甯来到窗前,打开窗户,抓住了跳进他手心的夜鸽子。 …… 第二天一早,叶斐然人还没起来,被窝被掀起来。冷风嗖嗖的直往被子里钻,她迷迷糊糊地往里面靠,一个冰凉粘滑的东西往腰上贴过来,蛇一样缠住了她的。叶斐然赫然惊醒,呼吸之间,嘴唇上贴上两片同样冷冰冰、软绵绵的事物,一吻之下,她就知道是谁,大惊失色:“阿成!” 成甯随手一扯,被子蒙了上来…… 幸好他也没有乱来,把叶斐然吻了一顿迷迷糊糊的,就放开她了。叶斐然很生气,翻过身,背对着他,“干嘛呀。人家玩得开开心心的。” 成甯说:“出来玩不叫我,那就不对了。” 叶斐然说:“可是我一个人玩得很开心啊。王爷日理万机,我怎么忍心占用王爷宝贵时间?” 成甯低声一笑,伸手挠了挠她的下巴,就跟闹家里的猫似的,叶斐然躲了躲,又耐不住舒服,身子不听话地越来越放松,越来越放松,瘫软在被窝里,“唔”的一声。成甯越发愉悦,黑曜石般的眼睛看着她,软绵绵的,像一汪春水,“我不是说过么,在我这里,不存在什么占用不占用。我的时间都是你的。” 叶斐然哭笑不得,本来好好的游玩兴致,被成甯打破了。她索性坐起来,盘着腿面对成甯,说:“我腾出时间给你好好教白倚灵,你怎么把人家给丢在京城了?” 成甯说:“你是在吃醋么?我就知道你在吃醋。我和小白没事的,我不喜欢她,完全没有感觉。就算梁龙拼命想要撮合,我反而越来越讨厌。” 某人不打自招,叶斐然倒是意外:“什么?梁大人要撮合你们?” 成甯眼底闪过一抹嘲讽,“是啊,就是前两天的事。那天我出城路上捡到了白倚灵,她喝得烂醉倒在路边。我看她一个年轻女子孤零零的怕她遇到危险,就把她送回梁府。谁知道老梁让她换上了女装来陪我,我心里就有三四分觉悟了。后来喝多了,又说什么,白倚灵无父无母,想要找个人来照顾她。她虽然自己可以做姑婆不嫁,始终不是正道,可这姑娘又倔又眼角高,谁都看不上,很是发愁之类的。话说到那份上,我又不是傻子,就都懂啦。” 叶斐然说:“果然是傻子都能懂的,这是画公仔画出墙啊。好吧,相公你是不纳妾的,要不然我们给她做个媒?” 第1726章 这个媒,是谁都能做的么 第1726章这个媒,是谁都能做的么? 成甯瞪了她一眼:“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跑出来?这个媒,是谁都能做的么?” 叶斐然惊讶了,“相公,你的意思是说,她这是非你不嫁了?” 成甯拧着眉头,哭笑不得:“你经常挂在嘴边有个词叫啥来着?自恋?嗯,不是我自恋,似乎目前就是这么着了。反正呢,小白是个好女孩,奈何我已有二丫。我不喜欢她。” 叶斐然说:“那怎么办?需要我去当面说么?” “你不怕人参你一本,你是妒妇?”成甯说。 叶斐然说:“老娘一手一脚带大小虞,哪个人敢不开眼,到小虞面前来参我一本?也不用你出马了,小虞自己就能把她修理得妥妥帖帖的吧!” 成甯转念一想,果然如此,乐了:“二丫,好办法。” 他俯身上前,还想要亲热,恰恰好地,叶斐然侧过身去,下床,披衣,打水洗漱。角落里的煤炉子上,坐着白铁大水壶,纵使过了一晚上了,大水壶的壶嘴上面仍旧冒着白蒙蒙的水蒸气,旁边一个加了盖子的木桶。叶斐然把大水壶里的谁倒进铜盆里,顿时“哗”的冒起一大团水蒸气,氤氲的水蒸气中,她快速打开了木桶盖子,舀出里面的凉水兑进去,水蒸气慢慢减淡,她双手提着脸盘放到脸盆架上,回头问愣愣凝视自己的成甯:“你要洗么?” 成甯正欣赏着眼前人,看得出神呢,说:“你先洗。我不忙。” 叶斐然洗漱的时候,成甯在她身后走来走去的,等她洗好了回头过来,看到他已经把木桶里的水又加满了。正站在床边整理床铺,一提二抖三叠,成甯动作如行云流水,最后叠好后,巴掌一抹,皱巴巴的缎子被面就被压得平平整整的,就跟刚做好那会儿一样。 成甯回过头去,显摆:“还是要我来吧……” 谁知道叶斐然一声“谢谢”,人就坐到了镜子前面,擦脸敷粉。门外忽然传来“噗嗤”的窃笑,叶斐然和成甯齐刷刷朝着声音传出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南西篱若无其事匆匆走向厨房的背影…… 叶斐然摸了摸肚子:“对哦。饿了。快过年了,南大哥他们再不出发赶路就来不及回神龙谷了。今天怎么也要送别了他们。唉,我还没有吃过瘾他做的药膳呢,那可真的是天下美味,吃多了死后要下拔舌地狱啊!” 成甯问:“什么美味?什么药膳?” 叶斐然笑而不语,卖了个关子:“我这儿不好说,说出来太夸张了怕你不信。你最好亲自问南大哥去。” 她叫南西篱做“南大哥”,亲亲热热的,就算素来知道叶斐然和南西篱陈思静两口子交好,她也只把南西篱当成姐夫,不知道是何缘故,成甯心里还是升腾起一股喝了一缸子老陈醋的感觉……他仍旧保持着那面瘫脸,没表情地道:“行吧。我知道了。” 叶斐然丢下成甯不理,按照自己计划好的,出去巡场。难得回来一次,自家的产业,还是要看看的。漏了水的瓦面,松垮了的地基,裂了缝的墙面……统统都要修补。她带着老洪家的,还有负责外院巡查的老李家的,一边走,一边吩咐,件件事交代清晰,两个管事的莫不心悦诚服。正在说着话呢,恰好见到一窝黄大仙带着几只黄小仙摇摇摆摆的走过,伸长了柔软的身子,眼前闪过道道黄光,叶斐然先吓后笑:“哎哟,黄大仙也到咱们家里来了啊!” 外院管事的老李忙替黄大仙们求情:“夫人,别看它们偷鸡。它们也看家护院抓老鼠的,有黄大仙来的家里证明这地方藏风纳水活气足,不能打不能赶啊!” “谁说要赶它们了。我们京城王府家里,还有狐仙和刺仙咧。它们既然人畜无害,咱们家里又不缺它们一口吃的,可怜见的,就让它们在家里好好休养生息,繁衍子嗣吧。刚才我说的要修外院院墙裂了的砖缝那地儿,留个活门进出。院子里搭两个小木屋,高不要过二尺,宽不要过一尺,深四五尺就行了,窝里铺上厚厚的稻草,让黄大仙做窝。只一样,往后二位家里的鸡鸭,就得牢牢关好。别到时候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大仙叼了自家鸡鸭。” 两个管事的齐声念佛,都道夫人心善,菩萨心肠。老李道:“阿弥陀佛,夫人心慈,日后必长命百岁,福寿绵长。您看,大仙也在对您作揖行礼呢。” 果然,墙角边,黄大仙一家子人立起来,圆乎乎的小脸对准了叶斐然,柔软的小耳朵竖起来,仿佛在听人话。和叶斐然对视了一会儿,那黄大仙才又“嗖”的跑掉了。叶斐然觉得可爱,忍不住看着那毛茸茸背影笑出声来。 成甯站在院门一角,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叶斐然,看到她笑,他也忍不住唇角上扬。正要走上去搭讪说话,叶斐然又领着两个管事走了,走了也就走了,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的,关上了院门,还传来落锁的声音。已经跟上去但还保持了一段距离的成甯看瞅着院门在他面前关上落锁:“……” “噗嗤……” 成甯循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只见南西篱抱着一个冬瓜,站在灶屋前面对着自己笑。王爷摸摸鼻子,按捺下灭口的冲动,淡声道:“你把我叫来这儿,就是要看我被二丫折腾的?” “啊……折腾吗?毫无折腾痕迹呢……”南西篱笑不可抑。 成甯走到他面前,“你不是要带着你婆娘滚了吗?怎么还呆在这儿,真打算留在这边过年啊?信不信我让你走不了?” 南西篱故作害怕:“信,信,我真信!这不是打算做个告别饭大家吃了之后好一别两宽,从此江湖再见么!” 成甯拧眉,狐疑地来回打量那大冬瓜:“冬瓜告别?倒是有新意……我可以把它砸在你脑袋上,那就是原地告别。顺带手把你给埋了!话说,这季节你哪儿寻摸来的冬瓜?” 第1727章 再见了!静静!! 第1727章再见了!静静!! 南西篱说:“啧啧啧,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王爷啊,冬瓜之所以叫冬瓜,就是因为它耐储存,可以从夏天放到冬天,所以才叫冬瓜啊。加上你这家院子确实不含糊,那个叫老李的管事,挖了个地窖,特别能藏东西。什么冬储白菜啥的,都是稀松寻常。他那地窖冬暖夏凉,红薯、胡萝卜、冬瓜、玉米,品种大大的丰富。啧啧,这些庄户人家,吃得比京城里寻常百姓还好呢!” 成甯听了,也不言语,就在南西篱以为他被震住了,狡黠且无害地斯文一笑之后,成甯徐徐开口问道:“你吃了我家管事的这么多体己货,给了钱没有?” “王爷,你真市侩……”南西篱抱紧了冬瓜。 成甯磨了磨牙,上前一步:“那就是没有给钱罗?” 南西篱转身落荒而逃,“我家的钱都是我娘子在管,你问我娘子要去!” …… 大概是要离别辞行的缘故,南西篱这顿午饭做得格外丰盛。做了一味“四季汤”,更是让人大开眼界,叶斐然期待十足,吞着口水问:“什么叫四季汤?用四季豆来煮汤么?那玩意儿会臭青啊?” 陈思静奇怪地问她:“什么叫四季豆?名字倒是很别致……和我们琼州特产的四角豆有什么区别么?” 叶斐然这才想起,这个时代还没有四季豆,也许有,可以自己杂交一个呗。于是就用舌头吐露吐露打着嘟噜,示意自己什么都没有说过。眼珠子很老实地跟着那费劲地移动到桌子上的半个大冬瓜:“哇,好大阵仗!这是半个冬瓜了啊!” 南西篱笑着对凭一己之力,把冬瓜抬到桌面上的成甯点头赞许:“辛苦辛苦。若非王爷有一手‘四两抬千斤’的神功巧劲,我还差点放弃做这道菜呢。王爷纡尊降贵,只为讨红颜一笑,真是难得,难得。” 成甯放好了冬瓜在席面上,本是脸不红气不喘,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袖子上的皱褶。待得最后两句钻入耳中,嘴角明显抽搐了两下,眼底也逐渐冰冷,杀气丝丝缕缕溢出,叶斐然甜甜软软的道:“他的功夫可是很俊的。” 苍天老爷!小娇妻终于肯回到小迷妹了!他的小迷妹回来了!男人那颗冷成北极寒铁的心啊,顿时化成火山村处火山口的熔岩岩浆,滚烫得不行,捎带着眉梢眼角一块儿融化,露出暖暖笑意来,正待要趁机邀功。叶斐然却是没事人地,缠着南西篱讲解了:“南大哥,跟我说一下,这四季汤是什么奥妙?” 南西篱说:“这个汤嘛……” 好像为了要吸引叶斐然的注意力地,成甯随手拔出腰间匕首,眼前银光剑影,残影阵阵,屋子里本烧着地龙暖烘烘的,叶斐然愣是被成甯扬起的剑风给吹的面容生冷,似乎每一根汗毛都树了起来似的……她目瞪口呆,不光是她,旁的二人也呆了,直到成甯凝神收刀,那冬瓜倏然如睡莲盛开一般,层层绽开,那莲心处安静坐着一个……南瓜? 不等叶斐然惊讶叫出声,南瓜也层层绽开,南瓜里面,方才露出一个香瓜。远远看去,冬瓜、南瓜就是花瓣,香瓜是瓜蕊,画面赏心悦目。成甯冷哼道:“什么四季汤,故弄玄虚!不过就是冬瓜套南瓜,南瓜套香瓜,香瓜里用八颗银杏炖冬瓜、南瓜、香瓜成浓郁素汤,取春夏秋冬四季勤修不倦,四季如一修真如之意。这是沙门菜,对吧?” 叶斐然傻呵呵地问:“什么叫沙门菜?” 陈思静低声道:“你白跟师父学做素斋了,沙门菜,就是佛门菜啊!” 南西篱也愣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微笑着拍手鼓掌:“王爷见多识广,一下子就把我的‘四季汤’来历说得清楚明白。没错,香瓜南瓜银杏冬瓜,春夏秋冬,各取其精华煨煮成汤,再以原皮套之,就是这一道佛七大宴上的四季汤了。不过我们这边没有出家人,我今天做四季汤,是取个意头,希望以后大家各奔前程以后,能够四时八节,往来书信,时时惦念,不忘当初。” 听到“时时惦念,不忘当初”八个字,叶斐然心头一热,眼圈跟着就红了。不由自主抓住了陈思静的手,“静静,听到没有,你一定要想我哦。” 软语温柔,忽然没有平时爽脆,陈思静笔头也泛着红,连连点头:“一定会的。” 南西篱打开香瓜上手工雕琢出来的盖子,轻轻一旋,那盖子方才打开。只见香瓜白玉般的瓜瓢上,还能够雕出盖子和碗身的榫卯结构,这种绝妙手段,非得南西篱那一手神龙谷里练出的仙刀刮骨手法不可。汤不多,刚好一人喝三口的分量,分装到四个小碗上。汤色澄清如水,每人碗中两颗色泽金黄的银杏。南西篱说:“银杏是好东西,但不可多吃,每次不能超过九颗,否则就会良药变毒药。” 叶斐然夹起一颗银杏送入口中,细细品味,“香糯软绵,微苦带甘,这是……太庙里头那两株千年银杏王结的果子吧?好家伙,那两株银杏王,我也只是听小虞提起过,说是树皮都给老开叉了,还不是每年都有果子,得两三年功夫,那棵雌树才结,统共不过收几百个……我都没能吃过,南大哥你是用什么法子搞到的果子?” 南西篱卖了个关子:“这你就别问了,山人只有妙计。” “妙计个什么啊。”成甯插话道,“是我送给你的。早知道二丫喜欢吃,我就留着不送你了。” 叶斐然:“……” 陈思静:“……” 南西篱:“……” 叶斐然有些怒,“阿成,你怎么啦,今天成天阴阳怪气的。你爱吃饭吃,不爱吃饭就回家里去。让我们好好吃顿饭?” 成甯自己也在后悔,怎么就管不住嘴呢。 但是,当他看到叶斐然和朋友们开开心心吃吃喝喝的时候,再想到自己过去两日在京城里受到的各种煎熬,就好气哦。 为了掩饰自己的暴躁,成甯转过身去,说:“屋子里热,我开开窗户。” 一推推开窗棂,一支信鸽一头栽进了成甯怀里。成甯顺手取下鸽子腿上的信筒子,瞄了一眼那二指宽的条子,讶然出声:“白倚灵自杀?请王爷救命?” 回眸处,和叶斐然四目交接,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回京城看看的愿望…… 第1728章 云聚云散 第1728章云聚云散 吃饱喝足了的陈思静凑到叶斐然身边,跟她咬耳朵:“那个白倚灵,是哪路草台班子跑出来个唱大戏跳大神的?一会儿封城一会儿自杀,怎么戏忒多了?二丫,就这你还真要回去看她啊?为什么不开开心心和我们一起玩?” 叶斐然说:“静静。逃避不是办法的。出来玩当然开心,可问题始终搁那里。这些天我也想通了。白倚灵是在闹,关键相公的态度不对劲。我还是回去的好。” 成甯说对白倚灵没动心,叶斐然信他。 可成甯对白倚灵反常,又是为了什么? …… 草草收场了散伙饭,叶斐然留足了盘缠给南西篱和陈思静。陈思静对叶斐然一送再送,眼泪汪汪的,往事历历在目,十年前二人如何相识相知,如何合力创下如今的饮食王国……就好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到最后,叶斐然对陈思静说:“静静,别送了。你要好好过,过得幸福。那就不枉我牵挂了!” 陈思静眼泪涟涟,只剩下点头二字。 成甯道:“二丫,走吧。” 他有些焦急,叶斐然知道,他记挂着白倚灵安危……念旧,是成甯唯一软肋。特别是和雷昭相关的一切……她抿了抿嘴唇,狠狠抱了抱陈思静,翻身上马。 目送着叶斐然离开,陈思静终于忍不住,大声喊道:“二丫——再见了!!” “再见了——二丫!!” “我会记挂着你——” “一辈子——!!” 是一辈子! 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啊!! …… 自己和成甯回了京城。路上夫妻二人很是沉默,好几次成甯欲言又止,但叶斐然实在没有闲心和他多聊天。她心事重重,眼圈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成甯握紧了叶斐然的手,无声地陪伴着她。 最后还是叶斐然打破沉默:“相公,你在想着白姑娘?” “在想你。”成甯脱口而出。 叶斐然噗嗤一笑,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心里稍感安慰:“我就在你身边,你还想我?想我什么?” 成甯道:“你看看那天边的云,团聚了又散开,散开了又聚在一起。人生在世聚聚散散,分分合合,实属正常。就好比我当初拼死在东宫护着倩宁离开,亲眼看着白统领身中数十箭力战而死,以为自己肯定也活不长,唯一希望是能够护着倩宁母子平安……却没想到我不光能活到现在,还能见到小虞重夺帝位。更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和白统领的后人重遇。二丫,你和静静缘分深厚,就算一时别离,以后也一定有重聚那天的,你不要太过伤心。” 他素来话少,在叶斐然面前算是多话的了,说笑不俱,却也很少如此长篇大论。叶斐然深受感动,看着成甯说:“相公,谢谢你安慰我。但……伤感总是难免。” 成甯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抱在怀里,她乖乖的,任由他抱着,无限眷恋着他温暖宽广的怀抱。 想到白统领,就想到白倚灵,又想到了成甯刚才那番话,叶斐然忍不住开了口:“相公。小白是白统领的后人,对吧?她是为了你才自杀的,对吧?” “是。我自己也才知道没多久,而且原本没打算瞒着你。”成甯说:“至于她为何自杀……我不知道原因,还没见到人,不好乱说。” 叶斐然摇了摇头:“不是的,你不说我也知道。就是为了你。怎么办啊,我的相公,好多贼惦记呢。” 她伸手摸了摸成甯的脸,凝望他的眼眸里,仿佛藏着星星。成甯垂眸看着她,眼底尽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就算再多贼惦记,我也是独属于你一人的。” “那你回去之后打算怎么处理小白?年轻姑娘,曾经朝夕相处过,忽然之间自尽。很容易有闲言闲语传开的。无论对你还是对她,都不是好事……”叶斐然说着说着,脑子里电光石火般一闪,难道这是苦肉计? 她噤了声,成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如果那个做媒不成,有人要拼命往火坑里跳的话,你也就别勉强了。老梁也是很头疼,我也是。何况是你。” 叶斐然心念如乱麻,眼神一阵乱闪。 …… 梁府里,随着夜色笼罩,渐渐地,罩上一层愁云惨雾。 段氏坐在堂屋中擦眼泪,梁龙在她面前踱来踱去,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很烦恼。走了三四个来回,梁龙说:“行了,你别哭了。等王爷来了再定夺吧。” 段氏哭着说:“当初我就说,这是一个随时会炸的马蜂窝,不能留。你不听,偏偏带了回来,跟亲闺女似的一般工书琴,习女红,她学不进去,喜欢舞刀弄枪,你就花大价钱请了女师傅回来教她舞刀弄棒。还带进了刑部。现在好了吧,人一知道自己的身世,立刻怪你了,还闹上吊,非王爷不嫁。你一辈子抓了这么多凶手,破了那么多案子,总是说自己阅人无数,怎么就看不出这是个白眼狼?” 梁龙叹着气说:“这种诛心的话,你怎么能够胡说呢?小白不是白眼狼,她的本性不坏的……就是突然之间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脑子绕不过弯来。等王爷来了,跟她说清楚了。我们寻一个安静的去处送走她,让她平安度过一生就好了。” “有你说得那么轻松么?尝过了血腥味的狗,就会变成狼。知道自己有了拿捏王爷的把柄,那姑娘是个心气高的,怎么甘心再隐姓埋名去做个村姑?” 梁龙也知道老婆说得在理,但十多年的心血投入,说他当初做了个错误选择,他怎么也说不出口。心里跟刀挖似的,老眼中泪水都险些要掉下来。 老夫老妻相对着长吁短叹,门外传来一声天籁之音:“摄政王驾到——摄政王妃驾到——” 成甯夫妇的摄政王鸾仪长驱直入,直接到了梁府正屋门口。梁龙忙率领满府家小跪地以君臣之礼相迎。段氏还是第一次见到叶斐然,只见她容貌美丽举止文雅,周身流动着的气派碾压寻常庸脂俗粉,那白倚灵平日的人品相貌摆到叶斐然面前,竟成了个烧火丫头似的,边跪地行礼,边不由得很是忐忑不安。 叶斐然举止落落大方,一如寻常。 第1729章 竖子无礼 第1729章竖子无礼 双方分宾主坐下后,叶斐然主动问:“听说白姑娘受了伤,还指明要见我们家王爷。我们夫妇二人忧心得很,马上结束了城郊访客行程赶回来探望。不知道如今白姑娘在哪里?方便带我去看看么?” 段氏正在出神,发愁,不知所措,闻言,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反应很诚实:“荣幸之至,请跟妾身来。” 过后才想起白倚灵想要见的是成甯,后悔都来不及了。梁龙又在给她递眼色,示意她没做错,就应该带叶斐然去,段氏才拢住了心神,带着叶斐然到了后院。 白倚灵独自住在梁府一处小院内,环境幽静,叶斐然看着她房内雅致的陈设,就知道梁龙对她真的很好。一个秀气的小丫鬟名叫长娣的迎了上来,段氏道:“小姐现在醒着么?” 屏风后面,传来白倚灵有气无力的声音:“谁啊?是婶婶么?” 长娣代为回答:“是夫人。还有一位……” 段氏接着她的话,说:“这位是摄政王妃千岁娘娘。” 长娣忙跪拜在地上,且同一时间,屏风后面传来“咕咚”一下响声,夹杂着另一个丫鬟惊慌喊叫:“小姐!小姐!夫人,小姐晕过去了!” 摄政王妃就在旁边,白倚灵却吓晕过去了,段氏脸上无光甚至有些恼怒,她黑着脸说:“掐人中,泼水,弄醒她。带她出来见人!” 她歉意地扭脸对叶斐然说:“夫人,竖子无礼,请勿见怪。” 叶斐然温然一笑,说:”无妨。” 段氏倒也有办法,把屏风直接挪开了,于是屏风后面忙乱一幕出现在叶斐然面前。只见一个长得黑黑瘦瘦的丫鬟忙着拿清凉膏往白倚灵人中上抹,绿绿的好大一坨,白倚灵打了个“阿嚏”,两筒鼻涕在鼻孔中直喷而出,眼睛也睁开了。 长娣顾不上擦自己脸上的脏东西,拿出帕子给了白倚灵,白倚灵捂着鼻子。段氏那张脸,越来越黑,忍不住沉声开口:“倚灵。你在闹什么,快来看看谁来了!” 白倚灵两眼上翻,摇摇欲坠,又要做晕过去状。长娣哭道:“夫人,夫人,小姐已经很不好了。您饶了她吧。今儿除了王爷,她见不得谁了的……” 段氏“啪”的一巴掌甩了过去,打得长娣整个人打横飞了出去,委顿在地上。段氏抱歉地回看了叶斐然一眼,叶斐然微微一笑,淡声道:“无所谓。惦记王爷的人多了去,什么手段我没见过。闹,让她们闹去。” 白倚灵那合上了的眼皮子底下,顿时眼珠子咕噜咕噜疯狂转动起来。长娣窝在地上,伸长脖子颤抖着小小声说:“小姐,小姐她一直喊着王爷的名字……” “啪!”段氏又一巴掌打过去,“胡说!” 她又羞又气,白倚灵一个未婚姑娘,寻短见还喊着别的男人的名字,那男人还成了亲了!传出去像什么话!!很是忐忑地,段氏偷偷瞥一眼叶斐然,发现叶斐然脸色雪白站在原地,顿时身上麻了半边—— 完了、 完了完了…… 叶斐然也很生气,真的是火大,原本跟成甯商量得好好的,想要做个好心给白倚灵做媒,让她有个好归宿。没想到这丫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打成甯主意,就是要跟她叶斐然过不去! 袖子微微一动,是段氏在轻轻拉扯,她讨好地看着叶斐然,说:“夫人,我侄女失心疯犯迷糊了乱说话,你你……您别往心里去……” “呵呵。没事。我说了,祸不及家人。”叶斐然声音发寒,说,“段夫人,能不能请您回避一下。我有话要单独跟白姑娘聊聊。” 段氏犹豫了,“这……我们家老梁,还有我,都不知道……” 听出段氏打算跟白倚灵划清界限,叶斐然爽快道:“夫人是好人,尚书大人更是大好人,你们做的事,本宫心里都知道,忠肝义胆义碧云天……好人不会没有好报。本宫可以保证,第一,这儿的事情不会泄露半个字出去,对梁家不会有半点影响。包括梁家的公子小姐的名声也不会坏掉;第二,如果真的有了什么闲言闲语传出,那么梁家公子小姐的前程,本宫包了。” 她低声耳语,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且说到段氏心坎上去了,她有一子一女,外加两个庶子两个庶女,都得排着队谈婚论嫁拼前程。叶斐然定心丸给了她一吃,段氏满脸轻松,无声地低头褔身,退了出去。捎带手的,把房里的人也给清了。 房间里只剩下叶斐然和“昏迷”的白倚灵,叶斐然不紧不慢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包巧克力奶糖吃起来,糖果香味甜甜的,软软的,奶呼呼的,飘得满屋子都是,然后叶斐然就听到了白倚灵的肚子发出一股“咕噜噜……”的巨响,以及看到她的喉咙在一口一口一口的上下滑动着,吞口水。 叶斐然吃好了糖果,补充了能量,拍拍手站起来说:“别装了,起来吧。” 白倚灵睁开眼睛,结果眼皮子上悬着一根针?她吓得“哎”的,想要躲,叶斐然收回针,哈哈大笑。白倚灵恶狠狠道:“你装,你就一直装!” 叶斐然促狭地冲着她眨眨眼睛:“不好意思哦,我从来不装。” 终于只剩下她们两个了! 白倚灵说:“你阻止他来见我,你……你就是害怕对吧?你害怕我抢走了王爷!”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么?我的亲爷爷,是他的师父!我是他的侄女,也是他命中注定的女人!” “我们情投意合,你什么都不是,凭什么还拦在我们中间?” 叶斐然等着白倚灵滔滔不绝,自个儿坐在原地,拿了个小矬子锉指甲。等她说完了之后,停下呼呼喘气,才挑眉,慢条斯理道:“说完了?” 好像白倚灵的话对她完全起不了刺激? 白倚灵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口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的,化做腥甜,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 第1730章 不过想做小 第1730章不过想做小 她眼里闪着怨毒的光芒,索性竹筒倒豆子,把憋在心里多日的话全说了出来:“还有呢!你,你只是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我早就查过你的底了。你本来是个乡下丫头,白捡了个大便宜,做了王妃。我和王爷才天生一对,我就应该配他,和他在一起的。” 叶斐然说:“所以你打算做王妃?我现在把位置让给你?” 想到成甯那日维护叶斐然那赤果果的模样,白倚灵又没底气了,她嗫嚅道:“现在纡尊降贵做个贵妾,我要求不高吧?” 叶斐然乐了。 “你之前那么有气势,最后开口就是想要做个妾?”她乐呵呵地笑。 白倚灵盯着她:“对呀!只要能够陪着王爷,我就心满意足了!到时候你负责打理家务,养育儿女。我还和他在外面行走江湖,访查探案,伸张正义……” 叶斐然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哎哟,乐死我了!小妹妹啊,你知道上一个对我说,她比我更配得上王爷的女人,可比你有志气多了。好歹人家王亭亭想的是怎么把我这正室干掉好自己嫁给王爷呢。你闹了半天,只要个妾?你不觉得委屈,我都替你觉得委屈!笑死!” 她震耳欲聋的笑声中,白倚灵脸色越发难看,铁青着脸,说:“那是他欠我的!” “有趣,如果我们不答应呢?” “那我就抖出去!我就要说,我是白统领的孙女!当年我爷爷豁出性命救了你们,你们忘恩负义!” 叶斐然已经摸清楚了白倚灵的底子了,她笑眯眯地说,“行吧。你就蹦跶去。不过如果你有志气的话,就别吃着梁家大米去说他们坏话,第一件事必须先搬出去了再说。” “搬就搬!她打我,我还受不了这口气呢!”白倚灵看着被打了的长娣,打她的人,就是打她的脸!对段氏,她也是怨恨丛生! ……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随人愿还是什么缘故,反正,白倚灵自立门户特别顺利。分家、作文书、立女户、赁房子,一系列操作下来,顺顺当当的。 这一年过小年,诸事大吉的大好日子,摄政王府斜对面文房四宝店后巷的单进独门独户四合院门口贴上了“入宅大吉”的大红纸,随着阵阵鞭炮声响,白倚灵跨过火盆,开了门锁,独立过日子。 段氏厚道,送了她五百银子安家费,还送了一套被褥两套衣服,并两个丫鬟长娣、二娣的卖身契,也一块儿送了过来。 刑部的差事也仍旧兼着,俸禄照发,白倚灵当家做主做了一家之主,十分遂心快活。也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她每天上差,就骑着她的小马在摄政王府前面经过,有时候偶遇了成甯,会打个招呼什么的。但见到叶斐然,就从来不喊。 没过几天,阖府上下就发现了。 这日春分生了个大胖小子,叶斐然亲自煮了红鸡蛋,带着红尺头,到春分家里去看望产妇。按照风俗,产妇休养的地方不能进去,春分的婆婆,砚铭娘,就陪着叶斐然在屋子里,十分殷勤伺候。叶斐然只拿一些家常话拉扯着,问问奶水下来没有,又让张大娘指给了砚铭娘看,哪些是专门带来下奶的新鲜通草,那些是给产妇补身子的鹿茸等等,门外传来一阵撞翻东西的声音,砚铭爹大喊:“唉,姑娘,你咋骑马乱撞呢!” 那马蹄声得得得的跑远了,张大娘跑出去,见砚铭爹在唉声叹气的,她就问:“怎么啦?” 砚铭爹叹着气说:“唉。就对面巷子里的那位白神捕,骑马路过,把我晒着的一簸箕萝卜干给踢翻了!那可是我们一冬的下饭小菜!” 老头儿心疼坏了,张大娘看着那只剩下小点儿的背影,跺脚狠狠啐唾沫:“嗨,还说是神捕呢!自个儿就祸祸百姓!难怪咱们王爷不鸟她!” 同仇敌忾地,张大娘竹筒倒豆子般把白倚灵怎么被梁龙抚养长大,最后却搬出来独立过活,还要想办法往成甯面前蹦跶的事,跟砚铭爹说了。砚铭爹娘是这一带的老街坊,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冬月闲闲,大家伙都在家里宅着等过年,小道消息穿得特别快,就跟长了腿似的,不过三五日功夫相邻几条街都知道了。 白倚灵还没在本地站稳脚跟,那风评就已朝着坏的那边跑了。等到传到了她耳中,已是正月初五,除了大员以外,百官入宫朝贺的时候。 那是今年小虞格外开恩,允许所有九品以上在京官员入宫面圣。对于好多芝麻小官来说,这可能是一辈子唯一的一次朝圣机会,大家隆重的不行……宫中人也多得不行。等着进宫朝觐时,孙慈磕着瓜子碎着嘴巴,就把最近传到耳中的小道消息跟白倚灵摆了一道:“如何如何……这般这般……你啊你啊,得处理好邻里关系啊……” 白倚灵气得瞪大了眼睛:“什么?这是造谣中伤我!” 孙慈说:“唉,我也不知道你现在什么个情况了。总之,我就好心提醒你一句。如果你真觉得难办,就趁着这会儿大家都在,你去跟你叔叔认个错,搬回家。从前的事情一笔勾销,找个男人嫁了吧。” 白倚灵摇头摇成了拨浪鼓:“道歉可以,搬回去也可以。但我绝对不嫁人。” 孙慈就跟听了什么大新闻似的,瞪大了眯眯眼,从头到脚打量她:“不嫁人?大小姐,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你心悦摄政王?” 白倚灵的脸倏尔飘上两朵红云,眼眸如水,孙慈一看就明白了。顿时失望,一甩袖子:“嗨,老子好心劝错人了!” 他对白倚灵没错是很好,但他和叶天宇搭档的时候更长,对叶天宇的姐姐更加偏宠一些。看到白倚灵执迷不悔,摇着头叹着气,走了。 正好在这时,司礼太监敲响了云板,正在等候着的小官小吏们顿时全都来了精神,在大内太监们的指挥带领下,列队整齐,鱼贯而入进入大殿内面圣。 第1731章 大闹朝廷 第1731章大闹朝廷 大殿上,皇上成远虞朝南而坐,一身玄色衮冕服,头戴日月冠。长眉入鬓,鼻隆龙准,眼若星辰,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精明能干,举手投足龙威迫人,宝相庄严,莫可逼视。 周围鲛油红烛高高燃起,炉香缭绕,钟鸣磬鼓,文武百官齐齐下拜,天威隆隆,一派太平盛世景象。 司礼太监长声喊:“礼毕——退——” 话音才落,忽然一人越众而出,声音尖锐:“皇上,伸冤啊!” 从刑部列队里滚出来一个瘦小女官,趴在地上冲着小虞磕头如捣蒜,声音拔得老高老尖的,锥子似的,凄惨欲裂:“皇上——” 那人正是白倚灵,她身法灵便,飞纵向前。趁着大内侍卫们还没有到她跟前拦下,她从头发上拔出一根磨尖了的钗子,对准自己喉咙狠狠插下去,血喷了一地,朝堂上顿时哗然一片! 小虞高喊:“有什么冤情细细说来,爱卿别寻短见!” 那些侍卫迅速收起武器上前救助,抬着脖子上插了支金钗的白倚灵来到小虞面前,白倚灵嘴角噙着一丝血迹,脸色苍白,极其凄美地看着小虞:“皇上,你问问摄政王千岁,问问他可曾记得那位教他骑射功夫的白统领?” 脑袋一歪,晕过去了。 这是大年初五文武百官给皇上拜年时候能看到的吗? 朝贺草草而散,小虞亲自宣了太医上殿救治白倚灵,陪着她回到后宫去。所有眼睛都看到皇上眉头深锁,俊美的脸上写满忧虑。有些脑壳瓜子转得快的,就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了…… 下午,摄政王府里,成甯陪着家人扎花灯。叶斐然今年想要在家里办灯会,就在东院里办,需要很多花灯。王爷为了哄她开心,大包大揽揽下画花灯的重任。此刻他坐在东院大案子前面,周围围了五个小孩子,“姨父画得好好看哦……” “姨父,可以给我画一个兰花草么?” “米糕想要,姨父当然画啊……” “姨父,人家长大啦,别叫人乳名了。”米糕急了。 成甯哈哈大笑:“你就算长成了大姑娘,还是姨父疼爱的姨甥女小米糕啊。” 叶怡然和叶斐然坐在屋角嗑瓜子,看着米糕羞红了小脸,想要走开,又耐不住伸长脖子去看成甯画画,姐妹两个相对一笑。叶怡然道:“始终还是个孩子!” 叶斐然说:“就是嘛,多好的闺女啊,留在身边多几年。” 叶怡然道:“现在先物色人家差不多啦,还要攒嫁妆呢。” “哎哟。瞧你说的,难道大学士家里还要省吃俭用给长女攒嫁妆不成?就算你不够,我也得添妆吧。”叶斐然说着说着,发现叶怡然注意力压根儿没在自己这边,视线跟着成甯溜过去了,“阿成画的画儿,还是这么好看。你那种是什么纸来的?怎么能够透亮?” 叶斐然嗑着瓜子,漫不经心地瞥了埋在孩子堆里兀自专心作画的成甯一眼,说:“哦,那种啊。就是竹纸啊,用竹子里面那层雪白的纤维打碎造成纸浆,做成的竹纸比一般的纸张要白、薄、透很多。为了增加透明度,再用熟油炸过,再压平吸干油渍,就变成这般浅黄透光,清淡雅致了。” 叶怡然听得一愣一愣的,叹道:“你从小就懂得多,难为你怎么想来!” “但是这种炸竹纸纸面上滑溜溜的,极难落笔画画。我特意配了特殊的颜料,寻了西席先生们、画院里的画工并外面的匠人,都没有能画好的。偏偏相公就可以。那纸面上面啊,苍蝇站上去都能闪了腿的!” 叶怡然最喜欢这种精致玩意儿了,听得怦然心动,想起自家也有个文采风流的大学士,于是说:“等会儿我家相公来了,让王爷教教他怎么画。我们回家也学着做着玩儿去。” 叶斐然笑道:“那还不简单,一句话的事。” 门外忽地响起一阵忙乱脚步声,夹杂了一句:“圣旨到——” 声音尖锐,又不是夏刚的声音,顿时把大家吓一跳。纷纷出门迎接圣旨。谁知道,传到众人耳中,又只有一句口谕,“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摄政王立刻进宫。其余人等不得细问,钦此!” 所有人面面相觑,看着成甯匆匆换上衣服跟着太监们走了,都傻眼了。 叶斐然心里升起一股不祥预感,跟叶怡然说:“姐姐,你照顾一下孩子们。我偷偷跟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叶怡然点头道:“好,你放心,家里有我呢。” 叶斐然很感激地捏了捏叶怡然手心,心里感到安慰了不少。她换了衣服,绕道进了皇宫。进了皇宫,却被顾灼华身边的宫女拦住了:“王妃娘娘突然入宫,不知道所为何事?” 叶斐然说:“我来见见皇上,跟他说说话。” 宫女说:“皇后和皇上,如今都在做重要的事。今天怕是没空了,请娘娘回去吧。” 叶斐然皱起眉头道:“你什么意思?” 宫女是新来的,很铁面无私,说:“娘娘恕罪,奴婢只能言尽于此,请回吧。” 叶斐然很生气,转念一想,发脾气没用,就说:“我上个茅房再走。” 她地位身份摆在那儿,宫女没办法回绝,不过还是有些不情愿,说:“请尽快。” 明显是故意的!叶斐然很想手撕了这个宫女,告诫着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在那宫女的监视下走去茅房。进了茅房,她支开了宫女,闪身进了空间。 使了个技能,视角跟着成甯,来到了乾华宫。 乾华宫侧殿内,小虞、顾灼华、成甯都在,围着床榻,叶斐然一路看了过去,看到了床上躺着的白倚灵。 白倚灵脖子上缠了一圈白布,布上血迹殷然,心口微微起伏说明她还是个活人,整个人苍白如纸。小虞红着眼圈,顾灼华执着他的手,轻轻拍打他手背,安慰之意甚为明显。 小虞说:“爹,没想到,我父亲还有亲近后人的后裔活着……还离我那么近。爹,无论如何,请您答应我,要好好安置她,要好好对她……” 屋子里的气氛很凝重也很尴尬,叶斐然心里一沉,知道小虞肯定知道了事实,不由得看向成甯。 第1732章 今日不狠心,他日必后悔 第1732章今日不狠心,他日必后悔 成甯说:“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你喜欢的话就把她留在你宫中。我不干涉。但是你不能慷他人之慨。今日我不狠心,他日自然有后悔之时。” 小虞很响地抽了抽鼻子,不以为然的。叶斐然下巴都差点儿掉了:“不是吧,儿子,你要坑爹呢?” 她又看向白倚灵,谁知道一看看到白倚灵合着的眼睛下面,眼珠子咕噜咕噜乱转。叶斐然就知道,这位大姐又故技重施了…… 行吧,苦肉计动到皇帝面前,她到底图个啥? 特么的就是一根搅屎棍,哪儿有新鲜的屎往哪儿跳是吧? 顾灼华怯生生开口,道:“公公,论理,我不应该多嘴。但白姑娘是前朝白统领唯一血脉留下,又钟情于你。这些年来你身边也需要个情投意合的人来伺候了……” 成甯反感道:“需要个情投意合的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王妃不情投意合了?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成甯说话口气又刁又蛮,舌头毒得赛过五步蛇,和平日截然二人,顾灼华被他抢白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不敢说话。小虞拧眉道:“爹爹,白姑娘境遇令人同情。所以我才大胆瞒着娘,把你叫进来。想要指婚给你。也好开枝散叶……” “你自己多生几个孩子再说!如今你连嫡子都没有,倒是操心起你爹我的家事来了?”成甯没好气道,“总之,如果你非得把白倚灵塞给我。那我就只有抗旨了。” 他说的口气十分严重,叶斐然在空间里瞅到小虞的脸色“刷”的变了!她一拍大腿:“不好!小虞生气了!抗旨……这话不能乱说啊!!为了个皇位亲兄弟自相残杀,亲父子打出脑浆的事儿难道还少么!!” 殿内气氛冷冰冰的,纵然烧着地火龙,却比隆冬结了冰的金水河面还要冷三分……叶斐然看着还在装昏迷的白倚灵,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咬牙切齿:“就你事多!” 气呼呼地从空间出来,脑子一片空白,打开化粪池盖子,古代就这好处,就算是皇宫也得露天化粪池。叶斐然抄起勺子捞了半桶大粪,冲出了茅厕,直奔乾华宫。 那小宫女吓一跳,想要拦阻,闻到味道来了个急刹车。叶斐然冲她一笑,露出森森白牙:“算你懂事。” 八颗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小宫女“哇”的一下,直接被吓哭了。 一路风驰电掣,叶斐然快步跑过之处,两边的宫女太监侍卫就跟风过稻草般纷纷倒伏两旁。她长驱直入了乾华宫,夏刚亲自把守着门口,远远看到叶斐然,正想要迎上前,忽然又捏着鼻子。粪桶毕竟沉重,叶斐然跑到这儿,已是气喘如牛,势如强弩之末,喘着粗气低吼:“开、开门!” 夏刚费劲地打开了屋门,黑眼珠朝天顶盖一插,整个人栽倒在门廊下。叶斐然奔到屋子里,气氛正僵的三人大吃一惊,臭味就像一团炸弹般轰然而至,三人齐刷刷往外跳开,叶斐然瞅准白倚灵,“你要给老娘装到什么时候!” 满满一勺黄焦焦臭烘烘的东西泼过去,顾灼华“娘亲”的尖叫声中,小虞护着妻子跃开七八步远。成甯说:“二丫!” 一声更大声的尖叫声掩盖了他的低吼,一直“昏迷”着的白倚灵坐了起来,跳到地上乱涂乱抹,喉咙“呕呕”作呕。随着她的动作,一个软踏踏的透明鱼鳔似的东西跌落地上,里头残留的暗红色粘稠之物溅得到处都是,眼看着那质地很像——血! 叶斐然冷笑:“你还装?还敢装么?同一个招数用三次,你不烦,我都腻了!” 白倚灵脖子上的假伤口,在粪便糊糊中格外显眼,她尖叫起来:“啊——” 她越狼狈,叶斐然越解恨,抄起粪瓢子,左一勺右一勺地淋过去,屋子里的味道越发浓厚,顾灼华晕了过去,小虞和成甯惊呆了,俩大木头人似的看着叶斐然,也不知道他们在想啥。就这么着,叶斐然把白倚灵活生生淋成了小黄人,直到粪桶见了底,她才住手,“装可怜装到我儿子面前来了,你不给人做小心里就不痛快是吧!” 顾灼华从没见过她气成这样,仗着自己也是女人,怯怯地开口:“娘,您先息怒……” “你住口!”叶斐然恶狠狠瞪了她一眼,顾灼华顿时蔫了,回过头去,叉着腰,叶斐然破口大骂:“见过贱的,没见过这么贱的。这特么真是贱人回家贱人她妈给她开门,贱到家了!我说过什么来着?你再敢不要脸贴到我男人面前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结果你还真来了,不信邪是吧?” “你吃屎吧!” 白倚灵大哭起来,如果换了平时会很可怜,但今天全身都糊了屎,就没有人敢上来帮她了。 小虞阴沉沉地看着她,开口道:“娘,你知道……” “我都知道!”叶斐然身子转过来,对着小虞,小虞看到她眼圈不知什么时候红了,不由得一愣。叶斐然颤声道,“你也想跟我说什么,她是白统领的孙女儿,对吧?你也想说,那是你父亲有关的人了,对吧?那我呢?小虞,你把我放到什么位置上了?是谁把你带大的?在火山村里,是谁和你相依为命的?一个白统领的血脉,一个从前东宫旧人的血脉,就这样能够轻易凌驾在我上面了么?小虞,娘就是一个可以被轻松摆到一旁去的工具人么?小虞,你这样做,娘心里好痛啊!” 小虞慌了,喃喃道:“娘,你别生气啊。她怎么可能取代你呢?” “那你为什么问我知道她是谁?她是谁对于我来说很重要么?”叶斐然马上抓住反问。 小虞招架不住了,说:“她确实是身份很特别的人,我们要妥善安置……” “不,你不是妥善安置。你这就是强迫你爹吃屎。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不止一次说过了,这次再说一次,我绝不允许和别的女人,共同分享我的男人!” 就是这么霸道! 就是这样霸气! 第1733章 涂山砂 第1733章涂山砂 屋子里所有人都震住了,眼瞅着叶斐然,从怀里取出一包药粉来,打开,鲜红夺目的,小虞一看震惊了:“这是什么?这东西有毒的!娘,别……” 叶斐然看了他一眼,又瞪了白倚灵一眼,最后眷恋地看着成甯,说:“我今日就以死明志!” 张开嘴巴,把红药粉尽数到进口中,吃完之后就跟解脱了一样,安安静静地在椅子上坐下来,极为平静地对惊呆了的小虞说:“小虞,你,你去给娘做最后一件是。” 小虞说:“什、什么事?” 叶斐然伏在桌子上,用自己胳膊当枕头,闭上眼睛:“找人来打扫干净房间,好臭啊。” “好臭啊”三个字才落地,她的嘴角溢出一股鲜血来,同一时间,两个鼻孔也飚出了鲜血。 ——毒性发作了。 她累了。 想睡觉。 整个世界陷入了黑暗中。 既然她是个外来者,那么,就此了结吧。 …… 那天,所有御前行走的宫女太监都看到,从乾华宫里抬出来一个屎人。 嗯,就是字面意义的,屎人。大家讶异厌恶地看着那全身上下糊满了屎的女人,左脚拖右脚地从乾华宫侧殿走出来,沿路滴落无数黄水点,引来苍蝇蚊子围着她一路乱飞,远远看去就像头上带了个黑纱似的。 皇后的贴身大宫女青螺亲自领着那屎人出了皇宫,紧接着,圣旨传下,皇后因御前失言禁足一个月。 …… 空间里,息壤中间突然出现了一圈火光,叶斐然凭空出现在火光里,蜷缩着身子,双眼紧闭,满脸痛苦。息壤上正在往外散发着丝丝黑气,和平日安静祥和的气氛大相径庭。 小书在她头顶飞来飞去,“宿主,你太冲动了。就算要用涂山砂,也不可过猛啊。短时间内的时间跃迁,是很费人的。” 叶斐然睁开眼睛,从地上撑起来:“没想到未来的我这么冲动……” 小书赞同道:“给人淋屎这点子也想得出,我也觉得很神奇。跟你的画风一点儿不像啊。” 叶斐然说:“有一说一,看到我自己一勺一勺的给白倚灵头上浇屎,我真的很解气。要不是太恶心,我这就去办了。现在我就得扭转一下这个未来了。小书,你这个技能真好用,就跟预测未来一样啊。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小书说:“你之前作为空间宿主,能力还没稳固就屡屡乱来,屡次造成空间的倒塌和关闭。涂山砂这种高级道具,压根炼化不出来。这边剩下的一点,是很久之前涂山阿娇留在空间里的祝福礼……如今也被你用了一半。你自身也损耗了大半的元气,气血两亏,就跟连续来了一年大姨妈似的,悠着点儿。” 叶斐然笑了笑,说:“那不是正好么?我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正好用来唱苦肉计啊……反正,当众泼屎这种事,我在未来已经做过一次了。过了瘾就好,绝不能犯第二次傻逼。” 小书叹着气说:“话是这么说,也是幸亏有这涂山砂啊。四大狐族涂山、青丘、有苏和纯狐中,以天生九尾的涂山族神力最强大,当日创建空间的时候,涂山出力不少。就连受情伤郁郁封闭自己的涂山阿娇,也给我留下这一袋扭转时间的涂山砂……后来涂山氏开辟新境界成功,全族隐遁,涂山氏留下的东西就越来越少,随着时间流逝,神力也越来越弱了。” 叶斐然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感恩一切!” 外面,传来那小宫女不耐烦的催促:“王妃娘娘,您好了么?是吃坏了肚子么?” 叶斐然从空间里出来,随着身子落到现实世界中,她感到体内一股无形的力量倏尔被抽空了,看来小书说得半点不错,使用涂山砂会给她身体造成巨大负担,她的身子如今就是一个放空了电的大号电池,她奄奄道:“来、来人啊……我、我头晕……” 小宫女吃一惊,跑进来一看,只见叶斐然扶着墙壁,脸色苍白得跟纸一样,两腿抖个不停。她忙上来扶着叶斐然,问:“娘娘,您怎么啦?是不是吃坏了肚子蹲太久了?” 叶斐然虚弱地摇了摇头,说:“我、我也不知道。” 小宫女害怕了,扶着叶斐然到了旁边的空房子里坐下,说:“您、您等一会儿,我去找御医!” 叶斐然拉住她,问:“你等等,你叫什么名字?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 对面毕竟是王妃,小宫女不敢不答,“我叫金蚬。” 叶斐然点了点头,小宫女拔脚就走,也就一顿饭功夫,她带着值守的太医来了。恰好就是张院判,他被叶斐然的模样吓一跳:“二丫,你怎么进宫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唔……王爷呢……” 叶斐然虚弱道:“师傅,您啥也别问了。我虚得很。头很晕。” 张院判果然不再多问,打开了药箱子,先把一块巧克力递给叶斐然:“先含着这个,给你恢复体力。” 随着叶斐然推广了可可的做法,大家发现这种黑不溜秋的食品吃一小块就能长半天力气,渐渐地受到京城体面人的欢迎。她接过了巧克力噙在嘴巴里,感觉到那甜甜苦苦的味道丝丝缕缕在舌尖融化,舒服了很多。 哎呀,她也成了自己发明的受益者了,好开心啊。 张院判对小宫女说:“娘娘身子气血两虚,不能行走了。此间也不是用药施针的地方,你去喊几个人来,把王妃接到个像样的地方静卧着。还有就是,麻溜利索的去禀告皇上。不然的话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皇上事母至孝,上上下下全都知道的,那金蚬小脸苍白,支支吾吾道:“大人,能不能直接把娘娘接出去……” 张院判眉毛一拧:“你说什么?对了——你是哪个宫的人?怎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他威势一上来,压迫感十足,吓得金蚬“扑通”跪在张院判面前,“大、大人饶命啊!我、我是乾华宫的……名叫金蚬!” 乾华宫,是皇后的地方! 第1734章 举手之善 第1734章举手之善 “既是乾华宫的宫女,那你可知道眼前的王妃,是亲自抚养皇上长大的?名为甥舅,情同母子?要是王妃有什么三长两短,皇上能把你生吞活剥了!”张院判见过多少风风雨雨啊,略一思索,话锋一转,“你还不说老实话?” 金蚬早就吓哭了,眼泪涟涟道:“奴、奴婢原本名叫素秋,是、是皇后娘娘跟前的打杂小丫鬟。皇后大婚时,奴婢被带入宫中。三个月前才被指到了乾华宫去的,实在、实在不知道王妃娘娘和皇上的渊源……饶、饶命啊!” 叶斐然缓声道:“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你是皇后放在皇上身边的眼睛?”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被掏空到极点的人了,那张脸上的神气还是让金蚬看到就情不自禁瑟瑟发抖。她仿佛感觉到,自己之前犯了个大错……麻溜利索地知错就改,她趴在地上仰起头,让叶斐然看到自己认真悔改的脸,说:“奴婢知错!奴婢之前实不知情,以后奴婢再也不敢自把自为了!奴婢这就去叫皇上!” 她一跃而起,十米冲刺地往乾华宫跑去。 张院判摇着头,欲言又止的,回过头来却看到叶斐然从怀里掏出一只鸽筒来,张院判一怔:“二丫,你要干什么……” “就在刚才,皇上突然急召摄政王进宫。然后我做了个梦……梦里,皇上和摄政王父子起了嫌隙,相互猜忌……”古往今来,为了那张龙椅,兄弟父子都能够杀个血流成河,何况是舅舅和外甥?白倚灵只是个小丑,真正引起后患无穷,让叶斐然阵阵心里发寒,警觉性提到最高的,是成甯脱口而出“抗旨”之后,小虞眼底闪过的那抹冷光!! 张院判脸上肌肉抽搐个不停,瞳孔缩小,很是害怕,那是真的害怕……他不敢说话。 叶斐然说:“幸好只是做梦,所以我立刻赶进来。现在的乾华宫里,应该是皇上被人刺激到,皇后有所图谋,摄政王什么都不知道……我要……给他告个警……确保摄政王和皇上一起来到我面前……师父……我需要你……你帮帮我……”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虚弱透了的人,哪儿经得住如此激动之后,又强行压抑?当场就咳嗽起来,趴在桌子上,喘得扯风箱似的。 张院判一脸老父亲关爱看着她,毫不犹豫坚决点头:“好。我会帮着你的。” 叹了口气,说:“之前几十年在皇宫里,没少见到各种腌臜手段,特别是柳贵妃在的时候。宫中将近三年无一孩儿落地。幸亏当今皇上来了,如今后宫干净,我们也过了几年舒心日子。如果有谁想要把这后宫带回到从前去,在下虽老朽不才,也愿螳臂当车,去尽自己一分绵力。” 情真意切,叶斐然很是感动,“谢谢您。” “嗨,谢什么啊。”张院判微微一笑,“你现在头还晕么?要不要再来一块巧克力?” 叶斐然摇摇头:“不了,那玩意虽好,吃多了却容易热量过高,冲得脑袋嗡嗡叫,心慌心悸头晕睡不着。” 说话间,站在门旁的珍珠大叫:“来了,王爷来了,皇上也来了!” 成甯和小虞在金蚬的引路下,匆匆而来,“二丫娘,你还好吧?” 他们一进屋子,见叶斐然趴在桌子上,快步而来。小虞还跑在了成甯前面,扶着叶斐然肩膀,大声急切地喊:“娘!娘!您什么时候来了,怎么不跟我通报一声?” 金蚬的脸就变得苍白了,身子前后摇晃,随时要摔软下来。 叶斐然眼睛微微睁开,嗫嚅着,微弱地动了动嘴唇。小虞问:“娘,你要说什么呢?” 他侧过耳朵,凑到叶斐然身边,叶斐然说:“娘,娘刚才做了噩梦……梦见你,你和爹闹了好大矛盾……娘就赶过来了……小虞……” 她伸出手,在空气里抓来抓去,小虞抓住她的手,歪过头,很依恋:“娘。我不会和爹闹矛盾的。娘,您病了,快休息去。张大人,快给我娘诊治!” 张院判道:“刚才微臣已为娘娘诊过脉了,她乃是惊恐思虑过度,惊伤肾元,恐伤心,思虑损肝木,五脏俱劳形。此病是大虚之症,药石无效,需细细调理,最快……最快也得一年,才能回复以往三分啊!” 张院判刻意强调了“一年”俩字,小虞眉头越锁定越深,大声说:“你骗人!只不过一个梦而已,怎么会把人吓到要治一年的病?” “小虞……”叶斐然气息微弱地开口,她的声音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小虞却立刻听到了,忙坐下来凑近她,“娘,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苦肉计顺利施展,叶斐然轻声道:“你……要听爹的话……” 她费力地说完这一句,闭上了眼睛。小虞大急,正要去扶她,成甯上前去扳着他肩头把他起开,自己弯腰打横抱起了叶斐然,“这屋子太冷了,不能久卧,慈华宫就在旁边,我们去慈华宫!” 一行人跟着成甯,把叶斐然带到了慈华宫。 自从雷玮两口子带着他们的七个孩子回曲阜孟家,过逍遥日子去之后,慈华宫就丢空了。既是太后****经燕居之所,里面陈设被褥极为齐全,意外惊喜是地龙也烧着,进了屋子就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成甯抱着叶斐然,喂了一碗张院判现熬的元肉红糖姜水,眼瞅着她脸色红润些许,一直紧绷着的脸才算是有了点儿松弛模样。 他把叶斐然交给珍珠来照顾,站起身,目光落到金蚬身上:“你是谁?怎地面生得很?之前在哪个宫里的?听张院判说……是你去叫他来的?” 金蚬早就吓得面如白纸,但没有找到逃跑机会,该来的终于来了,人还没说话,眼泪就两行掉了下来。张院判忽然插口说:“王爷,这丫头不过是个寻常宫女,来引路的。” 气氛突然凝固。 成甯扭过脸,审视着张院判,老人低着头,笼着袖子,恭恭敬敬地肃立着。约略知道发生了什么,成甯微微颔首,居然就放过了此事,他转而对小虞道:“皇上,请移步外面,微臣有事一言。” 第1735章 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信任 第1735章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信任 父子二人走到外间,屏退左右。 成甯看着小虞道:“小虞,你最近事情多,很忙。所以里里外外发生什么事,我和娘怕你担心,也就一直瞒着你。但没想到,你娘终究是落下了伤病。我们要瞒,是瞒不了你了。” 小虞也是满腹疑窦,说:“爹,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照直说?” “还有就是,娘既然身体不好。那么干脆听了我的,把那个白统领的孙女带进王府里,也好让娘有个膀臂啊……” 小虞说着说着,自己停了下来,抬起眼睛和成甯对视,他那好看澄澈的凤眸神色为之一夺!“我想明白了……我想明白了……娘说……要我听你的话……爹爹!娘到底什么意思?” 成甯叹了口气,说:“简单来说吧,刚才我在乾华宫对白姑娘的拒绝,难道真的是毫无理由跟她过不去?我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想要好好管教她,把她身上的一些毛病给拧过拉里……后来,就交给你娘照管。结果就把你娘给累成这样。这一次一定也是你娘放心不下,所以拖着身子赶来皇宫,路上急火攻心,就发病了。小虞,可能你认为白倚灵是件小事,但你应该很清楚,凡事牵涉到你娘,对于我来说就不是小事。你……你自己考虑下?” 小虞愧疚道:“爹,我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可是她是白统领的……” “小虞。”成甯轻轻搭上小虞肩膀,墨眸凝望他,内里尽是深意,“你身为九五之尊,亲政三年,仍然对一个孤女有怜悯之心……你真的很善良,爹爹其实……很高兴。爹爹也相信,你可以找到一个妥善方法来安置她,体面地安置。” 成甯看着小虞的眼光里,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信任。 小虞抿紧了嘴唇,迎着成甯的目光,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毅,用力点了点头:“爹。我知道怎么做了。或者我给她一个册封封诰吧。县主也好郡主也罢,从此之后以妹相称,让她去就藩。既是同族人,她就不能来打扰你和娘亲了。您留在这儿陪着娘,这件事交给我去办就好。” 成甯说:“好,去吧。” 小虞风风火火的就去了,成甯回到里间,于是大家又只见到一个宠溺之情满溢到外面去的摄政王。他陪着叶斐然哄着她睡觉,期间叶斐然头晕恶心,爬起来吐了一次,脏东西沾成甯身上簇新朝服了,成甯半句话没说,只擦了擦那些秽物。仍旧留在叶斐然身边。 到了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叶斐然方才发觉不妙,身子被掏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甚至连送到嘴边煮得稀烂的米饭都食不下咽,只能勉强喝了两口粥水。躺下来之后,就是整个人头晕目眩,连抬一根小指头都没有力气了…… 张院判又来给她诊脉,皱着眉道:“糟糕了。我给她用的药太猛,二丫受不住。应该先泄了一点火,再徐徐给她清补。” 叶斐然虚弱道:“不,不至于吧?我,我平时身体很好的啊!活蹦乱跳的……” “二丫,你有所不知。虽然都说什么‘缠绵病榻’‘久治不愈’那种风吹吹就坏的美人灯儿。比之更麻烦的,是平日身子强壮的,要么不得病,一病就是重病!就好比那位魏老公爵,戎马半生,六十岁还能伴驾围猎,六十三还娶了第十房小妾生了个大胖小子。平日在院子里抡铁锁,打洪拳,木人桩一个月打坏一个。半年前端午节吃个粽子克化不动,半夜起来蹲尿桶,一脑袋倒栽葱下去就没再起来。” 他耿直惯了,想到什么说什么,说得成甯心惊肉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要不是怕吓到叶斐然,成甯就喝止了张院判了,后来还是珍珠脸色刷白地冲张院判努嘴斜眼的,张院判一瞥成甯那锅底似的面孔,也跟着脸色一白,住了嘴。 叶斐然微微一笑:“我知道了,这就是要么不得病,得了病要命嘛。没想到我也摊上这种事了……那没辙,只好回家静养罗。总是住在皇宫里,也不是办法。相公……我们回家?” 恳求的眼光就落在了成甯身上。 成甯还没说话,张院判说话了:“不可。不可。你现在身子弱,外头天寒地冻,一出门,受了风,你怎么顶得住?还没进家门,就雪上加霜了。” 成甯二话不说大手一挥:“那我去跟皇上请旨,让二丫暂时留在皇宫里休养!” 叶斐然道:“那宝宝们呢?今天进宫匆忙,我让姐姐帮忙看着的。” 成甯说:“你如果不放心,就接进来好了。不然的话我辛苦点,每日往返跑。” 叶斐然说:“皇宫地方陌生,又宽阔,我不放心宝宝们在此处。那就辛苦相公了。” 于是就这么说定了,珍珠留下来伺候叶斐然。成甯跑了一趟乾华宫请旨,小虞自然没有不允的,还把青螺拨了过来帮着照顾。除此之外,还从乾华宫带了无数吃的、穿的、用的……恨不得把整个乾华宫搬来。宫女太监们忙得脚不沾地,在皇上亲自指挥下,团团乱转,就好像一大群刚发现蜜窝子的蚂蚁似的。 “娘喜欢吃甜的,把这个果子带去……” “娘喜欢喝牛奶,每日记得早晚送一壶温热牛奶……” “娘要看书,这几套新出话本子一定喜欢,要送要送。” 白倚灵看着忙成一团的皇上和摄政王,心里一阵气苦。刚刚她还是座上宾,被皇上亲自陪伴着,疗伤,说话,眼看差一步就要成功了,小虞要把自己指给成甯。她马上可以留在成甯身边,把叶斐然一脚踢走。 没想到打横跑出来太医要见皇上和王爷,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再回来皇上就改了口,只是要册封她做县主。她不死心要跟皇上扯皮,成甯又来了,来到就说叶斐然病在了皇宫里? 然后,白倚灵就看着父子俩把她扔在一边,两人感情很好地头碰着头有商有量怎么伺候叶斐然……穿堂风似有若无地吹,嘤嘤嘤,乾华宫好大,白倚灵好冷。 第1736章 吓猫 第1736章吓猫 她眼里的火,一点点熄灭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小虞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妹妹啊,你在发呆么?” 白倚灵抬起头来,不见成甯踪影,茫然问:“皇上,王爷哪儿去了?” 小虞心里不高兴,这觊觎他爹,想要当他便宜姨娘,他无所谓。把叶斐然害得生病了,她死定了。 小虞心里恨意浓,还想起,还没查出是谁指使金蚬阻止叶斐然到乾华宫的,他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说:“王妃不舒服,住在慈华宫。刚才皇父拿了些东西过去照顾了。你呢,我这边没办法陪你了,我给你安排个住处。明天下了圣旨昭告天下,你从此就是天家的人。日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希望能够安慰白统领在天之灵。” 白倚灵确实没有更好办法咸鱼翻生了,就点了头:“好。” …… 晚上,月黑风高夜,白倚灵从住处里偷偷溜出来,向着——坤华宫方向跑。 夜色浓重,路滑霜浓,皇宫里的墙高得吓人,所有的路看起来都一样,哪怕白倚灵眼明腿脚快,三转四兜也晕了圈。一队提着灯笼的侍卫走过,腰间佩刀哐当哐当响,怪吓人的,白倚灵彻底慌了,躲过了那些侍卫,眼瞅着前面有地方灯笼高挂,依稀写着“坤华宫”三个字,忙纵身扑了上去敲门。 “银贝!银贝!”她急促地喊叫着,“我要求见皇后娘娘!” 叫了半晌,才有人打开了一条门缝,“你还来干什么!我们皇后被你害苦了!” 声音怨毒,正是乾华宫里,顾灼华现今的大宫女银贝。 白倚灵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银贝姑姑,麻烦您告诉皇后娘娘,夫人要进来了,夫人抓住了金蚬要发难。她马上要大难临头啦!” 银贝冷笑:“你才大难临头,竟敢欺骗皇后,说什么摄政王和夫人要给宫里塞人……唆摆她派出金蚬去拦夫人!如今夫人病了,幸亏夫人厚道,保全了皇后娘娘颜面。真没想到啊,前朝白统领,竟然留下这么个孽种!皇后娘娘不想见到你!你识趣的滚远点!” 白倚灵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的谎言被拆穿得这么快,她还想要硬撑着找回场子,但是银贝根本不给她机会,“砰”的狠狠把门关上了。 冷风一吹,白倚灵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佩刀侍卫们巡逻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朝这边来,白倚灵不敢原地逗留,赶紧远路溜了回去。穿过一个穿堂的时候,冷不防原地跃起一道黑影,把她吓得一蹦三尺高。“喵呜——”原来是踩到了一只肥大狸花猫,那狸花猫轻灵一跃跃到墙头上,铜铃般的眼睛发光,好像责怪她。 白倚灵冲着那猫“呸”一口,谁知道那猫转过身,舒展开身子,美滋滋赏了她一泡猫尿。骚气冲鼻而来,甚至还带着些辣鼻子,白倚灵捏着喉咙“呕呕”干呕了半晌,耳听着那些侍卫巡逻又来了,不敢在此地多做逗留,麻溜利索往回跑。 这一次倒是顺顺利利回到了住处的客院,进了屋子,地龙烧得暖烘烘,白倚灵舒服了,脱下大衣裳,猫尿骚臭扑面而来,才压下去的吐劲儿又被勾起,白倚灵骂了一句“畜生”,很是心疼地把大衣裳拿到水盆旁边去,用清水洗了挂在衣架上阴干,这才自己又去打水洗脸。 兑了胰子的清水泼到脸上,带来的不是清凉适意,而是麻麻痒痒的? “咦?怎么回事?” 白倚灵越用力擦洗,那麻麻痒痒的感觉越强烈……等到脸上脖子上开始感觉发烫,她终于觉得不对,拧干了毛巾往镜子前一照,尖叫起来:“啊啊啊啊——” 客居的宫院,门“砰”的被白倚灵撞开,她捂着脸,疯了一样往外跑,凄厉的尖叫声传得老远老远。上夜的宫女太监、巡城的侍卫,大步踏着小步的跑过来,杂乱的脚步声里还夹着吆喝:“有刺客么?” “谁在喧哗?” “保护皇上、皇后娘娘!” “保护摄政王妃娘娘!” 等他们看到跑出来的只有白倚灵一个女人之后,明显松了口气,手里已经拔出来的武器纷纷垂落。白倚灵捂着脸,顶着刺骨冷风在院子里乱跑,当她的手放下时,在场所有人齐刷刷倒抽一口冷气—— …… 叶斐然也被惊醒了,身子虚,迷迷糊糊的,有气无力地叫着珍珠的名字。珍珠披着衣服急急忙忙过来:“我在呢,夫人,我在呢。” 叶斐然说:“外面怎么回事?那么多人跑来跑去的?” 珍珠握着她的手道:“应该没什么事,没听见有人叫走水之类的,也没有说有刺客。” 果然,那些喧哗声渐渐小了下去,叶斐然在珍珠的陪伴下,又陷入昏睡。这一陷入昏睡,意识就进了空间里,她像个婴儿蜷缩着,那股灵泉水轻轻地包裹着她,又暖又舒服,奇怪的是,她竟然还能够在那水里呼吸? 叶斐然问:“小书,空间在对我干什么呢?” 小书的声音也是很温柔:“宿主,你元气大伤,空间在给你疗愈。” “呵呵……这次对我这么好了啊?”叶斐然闭着眼睛,微微一笑。 小书说:“宿主你做了很多很多好事,这些都是你应该得到的啊。小书很喜欢你呢,你要好好的活着呀……” 它的声音渐渐远了,叶斐然睡得特别香甜。 阳光灿烂,照得慈华宫的窗户纸一片雪亮,照醒了叶斐然。叶斐然皱着眉,眯着眼睛,举起一只手挡着那光线:“好亮……” 珍珠说:“夫人说话声音响亮了些,是比昨天精神好了?” “有吗?”叶斐然那脸红了。 珍珠眉开眼笑地:“当然啦,昨天你那脸色,白得就跟纸似的,两片嘴唇铁青铁青的,走起路来好像随时要被风吹跑掉,莫说皇上、王爷看着心疼,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看着也心疼啊。” 叶斐然感动了,“珍珠,你有这份心意,我真的很开心。” 珍珠眼底一阵泪光滚过,扭过脸说:“夫人饿了么?要和喝牛奶么?还是吃现熬的鸽子肉粥?” 第1737章 伤害到娘亲的人不可留 第1737章伤害到娘亲的人不可留 “先给我一口热水,谢谢。”叶斐然坐了起来,珍珠拿了个大枕头给她垫着腰,她正好能靠在床边,看向窗外。只见亮亮的一片,白得耀眼,叶斐然兴致一来,说,“珍珠,你开窗给我看看,是不是下雪了?” 珍珠还不大愿意:“外头很冷。夫人你现在虚弱着呢,要是冷坏了怎么办?” 叶斐然说:“无妨,我戴个帽子在头上就行了。” 还真的把旁边的貂鼠皮昭君套套在头上,暖暖和和的,珍珠这才放心,打开了窗子,只见窗外果然在下鹅毛大雪,窗台上也积了两寸多的雪,天地间就好像盖了一张鸭绒被子似的。叶斐然叹了几句,远处一列流光溢彩的队伍由远而近,成甯和小虞二人联袂而来。 进了屋子,成甯二话不说命令关窗户。小虞则跑到叶斐然跟前,一脸大新闻地说:“娘,那个白姑娘,昨天晚上不知道在宫里干什么,竟起了一脸的红疹子。昨晚闹了半宿,没有吵到您休息吧?” 叶斐然惊讶了,“什么起了红疹子?还闹了一宿?” 跟在小虞身后的夏刚,回道:“娘娘,听说是被院子里的御前狸花猫给尿了一脸。那位白姑娘也真是厉害,竟然找到了那猫,当着大家的面摔死了御猫。把皇后娘娘吓到了。唉,真是没想到,看起来那样温和无害的女子,下手如此歹毒。这次幸亏金蚬姑姑当机立断,在皇后晕倒,大家大乱的时候,抢先拦住了殿门,不然那白姑娘施展了轻功来,跑了出去,事情还不知道怎么收拾呢!” 叶斐然心惊肉跳的,脑壳阵阵眩晕,小虞嗔怪地看了夏刚一眼,说:“夏公公,娘才好点儿。怎地拿话吓她!” 叶斐然摆了摆手,说:“无妨。我还没有弱到那样!” 话虽如此说,还是要了一块辣仔姜噙在舌底提神定心。仔姜咸辣鲜香的味道丝丝缕缕传到舌尖上,她精神为之一震,突然感到一股虚无的气息重新填满了她被掏空的身子,好像充电池被插上了快充头似的。那感觉稍纵即逝,叶斐然也没留意,她对小虞说:“那你去陪你媳妇去。我这儿没事。” 小虞还有些犹豫,叶斐然道:“别犹豫了。皇后母仪天下,统领六宫,这是大处。从小处说,是你的结发妻子,日后要开枝散叶,白头偕老,共度一生的。孝顺论心不论迹,你有这份心意在娘身上,娘已十分欣慰了。现在快去陪着皇后吧。” 好说歹说,愣是把皇帝给撵了回去。 小虞一走,屋子里顿时少了大半的人,成甯才上前来,陪着叶斐然:“你还是这样傻好心。金蚬明显是顾灼华的人,她昨日奉命拦着你,后面还不一定只有白倚灵作怪,最起码顾灼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的。” 叶斐然轻声道:“她始终改不掉那些小心思小性子的,反正能忍就忍过去罢了。孩子们过孩子们的日子,我们两老管那么多干甚。” 听到她老气横秋地自称“两老”,看了一眼她仍然饱满鲜嫩的脸蛋,成甯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来。 叶斐然没撑住,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岔了气,歪在成甯身上。成甯给她揉着肚子,笑得更厉害了。 笑够了之后,成甯扶她坐正,说:“你先在这儿歇歇。我要亲自处置白倚灵。” “处置?”叶斐然眨眨眼睛。 成甯严肃地点头,“没错。她飘太厉害了,我以为,只要给她冷处理就好。没想到她再三犯错,如今直接摔死御猫,过几日那是直接杀人了。此女……留不得。” 叶斐然讶然道:“你要亲手处死她?” “嗯。” 叶斐然道:“她是白统领的血脉……” 成甯道:“我认识的白统领,是正直大气善良的。他没有这样自私自利既坏又蠢的孙女。如果他还在生的话,不等我动手,他自己就得砍了白倚灵。现在就由我代劳吧。” 说罢,他亲了亲叶斐然额角,站起身来大步流星走出了慈华宫。 …… 这一天。雪下了整整一天。慈华宫里地龙滚热,叶斐然歪在床上看书,聊天,打发时间。不断地有人从外面把消息带来告诉她。 ——“娘娘,皇后娘娘回话了,她没什么大事,谢谢您关心。您托人送去的燕窝和钩藤她收下了,还让奴婢送了一罐好奶酪来做回谢。还赏赐了奴婢两颗珍珠。” ——“行,赏赐你自己收着。东西放下吧。“ ——“娘娘,皇上回乾华宫处理政事去了。” ——“在小厨房炖一罐鱼汤给他送去。” ——“是。” ——“娘娘,王爷杖责一百白姑娘。亲自监刑。白姑娘熬到第四十八杖的时候昏迷,第七十杖的时候气绝身亡了。” 叶斐然翻书的动作停了下来,眨了眨眼睛,语气平静:“她有说什么话没有?一句句告诉我。” 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薛长东,他低着头,说:“王爷让我给白姑娘嘴里塞了麻核。她……什么都不能说。” 叶斐然微微点了点头。 那天之后,白倚灵三个字就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成甯回家吃饭,没有再提起过一个字。 半个月后,舞过了龙灯,闹好了元宵,叶斐然身子大好了,从皇宫搬回家里。发现书房里的书架上空了好些,她正感到奇怪,成甯道:“这些是梁尚书给我的书,我拿去烧掉了。” 叶斐然感到奇怪:“好端端的书为什么要烧掉?又不占地方。” 成甯说:“放着碍眼就烧了。” 叶斐然才想起,那些书其实是白倚灵的。她看了看成甯的脸,平静得冰块似的……他已经连白倚灵的名字都不乐意提起了么? 果然是个爱憎分明的男人。 她说:“相公,你不会怪罪梁大人吧?” “何出此言?”成甯奇怪地看了看她,“我又不是二傻子,祸不及家人这道理我懂。” 过几日,叶斐然在叶天宇处打听到,梁龙仍旧做着他的刑部尚书,这才放了心。她想起自己对梁夫人段氏许下的诺言,不能让白倚灵的坏名声影响到梁龙家的后人,就寻了个春暖花开的好日子,约了段氏到郊外踏青赏花。 第1738章 小名龙龙 第1738章小名龙龙 京城春到迟,玉河两岸的垂杨柳才抽出了新枝条,冒了米粒大小的芽点点,远没有江南绿意,更比不上琼州一年四季绿树繁花。 花神庙里香火寥落,叶斐然上完了香,和段氏随意走动,走到后院,看到那花圃只剩下一院残败枯枝,不由得叹道:“当日我师父慧明师太在的时候,这个花圃打理得可好了,红香缤纷,就跟锦缎似的。如今却破败了,真是可惜。” 段氏道:“我也早听说过玉河花神庙的盛名,早就想来看。谁知道一拖再拖,终于错过了。遗憾。” 叶斐然说:“或者等过了四月,春深了,会有惊喜呢。” “阿弥陀佛。夫人说的是。”段氏念了句佛。 叶斐然说:“夫人,三月三此处有游船会,要不要带着令嫒来玩玩?” 段氏抬起头来,眼底闪着喜悦,调门不自觉高了一倍:“可以么?” 尚书的圈子,和摄政王妃的圈子,看起来只差那么一线。 实际上差别大了去了,简直就是差了一条鸿沟! 叶斐然微微一笑:“梁大人赤胆忠心,有情有义。就算之前信错了人,也不能因此而错怪了好人啊。这样的家庭教养出来的公子小姐,想必是极好的。” 段氏眉开眼笑,忙不迭地道谢。接下来话题就打开了,不过是段氏向叶斐然讨教三月三游船会上的种种需要注意之处,叶斐然耐心解答。眼见段氏眉头始终皱在一起,隐有忧色,问:“夫人不知道还有何为难之处?不妨直说。” 段氏赧然一笑,说:“老梁为官清正,我们家人又多。前段日子,分家,招婿,花了不少……嗯……雇船方面,还想要有劳娘娘您扯个线,看看哪儿有价廉物美的,指点一二……这份恩情就感激不尽了。” 叶斐然微讶:“梁大人贵为二品大员,哪怕没有田产商铺,每年的俸禄应该也能支持一家人吧?咋连个余钱都没有?” 段氏脸色一变,忽然忿忿起来,压低声音说:“夫人,原本我们日子也过得很松的。这几年是放牛娃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自从白倚灵去了刑部之后,她那个四海性子,三天两头呼朋唤友吃饭下馆子,手头银子竟是流水一样出去……她分家的时候,我给她的,实在已是倾囊而尽。幸亏今年老梁评了个甲等,过年时皇上赏赐了几千银子,不然啊,也就比街上的乞丐强点罢了!” “那个女人真真儿就是个扫把星,不过现在人都没了,算了,就不说了。”段氏也是忍很久了,才说了这么一车话,说完之后也后悔了,还好王妃娘娘看起来不是那种乱传话之人,段氏也算放心。 叶斐然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只当做没听见,含含糊糊地敷衍:“……原来是这样……嗯,租船的话问题不大,我家管家娘子张大娘很能干,你让你们家管家去找她就是了,准错不了。” 段夫人谢了叶斐然,二人另做话题不谈。 …… 春雷响了,春雨来了,京城春暖花开。 薛长乐在二月二生了个大胖小子,这日子可有点儿愁人,慌得万江珧连夜带着几个大徒弟开了法坛,祭告天气,扶乩问天,八卦步走了八八六十四圈,把一双登云靴磨破,才选了个好名字,叫万锵坤。 这拗口名字直接叫一群人惊成了斗鸡眼,成甯第一个吐槽:“太难念。” 大舅子薛长东眯着眼睛盯了半晌那名帖,弱弱抬头:“这中间的字念啥来着?” 万江珧道:“锵,铿锵的锵。孩子龙抬头那天生的,云从龙,五行属水,春为木。金水相生,土木两旺,所以叫锵坤。” 薛长东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憋出一句:“也太难了。要不然搞个好听叫点儿的小名呗?” 万江珧道:“这个小名,非得大舅子您来取不可了。” “我?我不行的。我字都不认得几个!”薛长东老脸一红,推辞道,“王爷来,王爷是大才子,能得王爷赐名那才叫好福气!” 成甯笑着摇头:“别的事也就算了,这给头大外甥取小名的事,非得舅老爷才行。舅老爷地位高,必须舅老爷来。” 大家纷纷赞同,薛长东没辙,硬着头皮道:“既然这样,春天出生的,就叫春生?” 成甯笑道:“这名字简单容易记,就是比较像大名,不大像小名。东哥,你再想一个。” 薛长东又想了一个:“叫龙龙吧。龙抬头这天生的嘛。” 万江珧道:“这名字会不会太大了?” “不会。”一个清冷男声插了进来,大家看过去,是个眉眼清冷,容颜绝美的青年男子,一身白衣片尘不染,浑身上下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光晕。看到白洛应承了,成甯嘴角微扬,道,“那就用龙龙做乳名好了。” 薛长东却推翻了自己:“这名字太大了,怕娃儿压不住……” 成甯道:“没事,别人说的话,另说。他都说可以了,就肯定可以了。我说对吧?” 他朝着孩儿父亲——万江珧,挤挤眼睛。 万江珧看到白洛突然出现,早就惊呆了,此刻见成甯示意,回过神,连连作大礼:“是的,是的。哎呀,这孩子真的是有福气啊……” 成甯问白洛道:“稀客上门,欢迎欢迎。” “我是来送贺礼的。”白洛道:“笙儿说,别人生了孩子,我们要送贺礼。我也不知道送啥好,就送这个给你。” 他打开手里提着的礼盒,只见里面整齐排了十三片金色半透明的玉片般的东西,异香隐约从它们上飘出来。 大家惊呆了。 这个外形清冷实际上的憨憨龙,一脸憨憨道:“我的鳞片,你们不嫌弃吧?” 龙鳞,能凭空生水,能净化水源,就算是噙在舌底,也能生津止渴,夏日生凉。相传四大美人之一的杨贵妃天生体丰怯热,每到夏天大汗淋漓,专宠她的皇上就想方设法搞了一小片龙鳞给她,每天噙在舌底取其凉意。这等夫妻之间的小情趣,却流传后世,种种变化传得荒腔走板,终成唐明皇荒淫无道的其中一项例证…… 嗯,就是这么珍贵的东西,白洛一下子送出去十三片! 给一个才落草不到一天的小屁孩儿! 第1739章 来自干妈的爱 第1739章来自干妈的爱 从薛长乐作动开始,叶斐然就赶到了万府陪着她。等孩子洗干净之后,她笨手笨脚地从稳婆手里抱过来,“我瞧瞧,这孩子长得好像你哦,长乐……” 浓眉大眼,长大了一定是个小帅哥。 小家伙嘴巴随着她的手指动来动去的,啜着空气,叶斐然乐了,“来来,要吃奶呢。” 月嫂低声指引着,让长乐侧过身来哺乳,长乐动作比一般产妇利索很多。月嫂很羡慕:“夫人平日练武,身子骨好,这么快能翻身了。” 叶斐然严肃道:“再好的底子也得好好保养。月子一定要做好。” 产妇和孩子都需要静养,她坐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洗三那天,叶斐然又备了厚礼来送给宝宝,不光有银镯子长命锁等物,更有无数营养品,天上地下的摆了一院子,瞧得众多宾客直了眼睛。这些客人多是江湖客,之前薛长乐名声不显,经过这一次,客人们不免对她另眼相看。 回去的路上,叶斐然坐在马车中,越想越好笑。 成甯一眼接着一眼的看她,忍不住道:“在想什么呢?那样好笑?” 叶斐然笑道:“我在笑那些江湖客,平日总是多么豪气干云,视钱财如粪土的模样。谁知道看到我送来的三筐金子的时候,还是个个眼睛发光的。” 成甯说:“天下谁不爱孔方兄呢,英雄好汉也是人,也都要吃饭的啊。而且……据我所知,胃口还要比别的人大很多。” 夫妻俩对望一眼,一起纵声大笑。 丝丝缕缕香甜浓郁的味道,从车厢外飘进来,叶斐然吸了吸小鼻子,说:“好香。肚子饿了。” 成甯就叫停了马车,“我去看看是什么好吃的。” “你有带银子在身上么?”叶斐然拉着他,成甯摸了摸怀中,取出荷包来,摇了摇,沉甸甸的分量十足,“有一百两银子呢。” 叶斐然“噗嗤”的笑了,说:“你那么大一锭元宝去买街头小吃食,别把人家老板吓坏了。还是我来吧。” 她身上长年带着一个小荷包,蓝色粗布绣小黄花儿,里面是一些铜钱碎银。 成甯看了一眼那粗蓝布小荷包,叹道:“是娘的针线。” 叶斐然对他笑了笑,走到了前面去。 路边小胡同背风处站了个小贩,做的烤肉。一根半人高的大铁钎子,上面插着一坨比大腿还粗的肉,放在加了炭火的铁箱子里转动烘烤,香味由刺而来:“沙地烤肉,沙地烤肉,80文钱一份,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沙地烤肉,外焦里嫩好好吃啊……” 两只眼睛只管盯着那外焦里嫩的烤肉,叶斐然馋涎欲滴,手里第一时间把钱袋子掏了出来:“好好吃哦,老板,我要买两份。” 明明提议去买东西的是成甯。 现在成甯站在她身后,只是微笑。小贩热情地用快刀贴着肉柱外皮削下,也不过最多二两分量,肉外皮是焦香黄脆的,肉汁滋滋往外冒,成甯见小贩麻利地用荷叶包住那肉,取出一瓶子粉色盐,噗噗噗地往下猛摇两三下,肉上披上一层玫瑰色的雪,香味越发浓厚。 叶斐然付了钱,递了一包荷叶包肉给成甯:“来,趁热吃。我请你吃。” 其实最后大部分还是下了她的肚子,看着她猛吃,成甯好像就已经满足了。一只胳膊把肩上披风举起来,替她挡着倒春寒的冷风,小小声吐槽:“二丫你真是老鼠不留隔夜粮……” “什么嘛,人家哪儿像老鼠啦?”叶斐然满嘴是油,白了他一眼。 成甯感受到杀意,改口很快:“叶夫人,您慢慢吃。仔细风大吹跑了油星子,溅您一脸。” 叶斐然又一个白眼:“……我宁愿你叫我老鼠呢。” 成甯笑眯眯:“小老鼠。” 叶斐然:“吱。” …… “小虞,我的儿啊……” “是谁?” 小虞站在黑暗里,他眯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辨认清楚,自己站在老东宫的院子里。皇宫很大,但是他从来没有去过老东宫。他记得,只有寥寥几次路过,坐在龙车上一眼看过去,老东宫一片荒芜破败。还有好些地方残留着火烧的痕迹。 小虞曾经祭拜过这地方,也想要找人来重新修葺,不知道为什么,来这儿的工匠不是被砸了头,就是被石灰糊了眼,填进去几条人命之后,小虞也就罢休了。 为什么他现在会站在老东宫这儿? 周围弥漫着一片浓雾,看不清远处的景致……浓雾中,走出来一个青年。他穿着一身玄色衮冕服,团龙纹,日月肩,壮丽的山河刺绣在他微微扬动的袍角翻滚。小虞一看到他的脸,就知道他是雷昭——他们的嘴巴、鼻子和耳朵,长得一模一样,他就是一个年长几岁的自己。 小虞站在原地,看着雷昭走近他,“你是我爹。” 雷昭说:“小虞,你为什么要杀了白统领的孙女?” “小虞,那是我身边的人留下的唯一血脉,你竟然杀了她!” “小虞,你个不孝子!” 雷昭越说越激动,脸色很是狰狞。小虞被他逼得步步后退,很快退到了墙角处,背后一片冷硬冰凉,他不敢继续向后,“父亲,您的话我不是很明白什么意思?白倚灵欺上瞒下,连皇后和爹爹都中了她的计。我娘要好好管教她,她反而一再害我娘。这种祸水留来有何用?” 雷昭说:“谁是你娘?” 小虞说:“你死后,成甯抚养我长大,他的结发妻子叶斐然就是我娘。她出身贫苦,不过是个村里汉不受宠的寡妇闺女,但她人很好……十年来,是她带着我们一步步从泥泞走到现在。如果没有了她,我和爹爹还是火山村里地位低贱的猎户。就连进京城都不敢奢望,更别说如今重夺宝座,君临天下了!” “大胆!”雷昭眼睛光芒熠熠,很是疯狂,“贫苦女子?贫苦女子??成甯出身何等尊贵,怎么可能娶一个贫苦女子做正妻?呵呵……红颜祸水……本宫……做鬼都不放过你们!” 蓦然地,雷昭原地化为一道黑色龙卷风,拔地而起,一时之间狂风走石刮脸生疼,小虞举起手护着脸面来,脚底下一滑,整个人坐了起来:“爹爹!” 第1740章 幻情香 第1740章幻情香 身边伸过来一只柔软光滑的胳膊,圈住了小虞,语音还带着慵懒,“皇上,您做噩梦了?” 低头瞥一眼睡眼惺忪的顾灼华,小虞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说:“是……” 顾灼华把小虞按回床上,自己起了身:“皇上出了冷汗,仔细风凉吹到了受寒,快快在被窝里暖着。臣妾去给您倒杯水?” 看着她忙碌倒水的背影,小虞眼神闪烁,尽变绕指柔。一直到顾灼华倒了茶水来,服侍他喝了,脸上笑意仍在。倒是把顾灼华笑得很是羞涩,低下头,耳朵红了。 “皇上,您这样看臣妾,不好啦……”她很是娇嗔地低语着,顺手拿走了小虞手里的杯子。 小虞说:“小时候……我们住在村子里。我生病的时候,我娘就是像你刚才这般照顾我。” 顾灼华轻轻一抖,没说话。 小虞用双手做枕头,躺着,眼睛看着龙床顶棚,眼底流光溢彩,沉浸在回忆中,没有发现顾灼华的异样:“小华。成亲那天,我真的很高兴,我有皇后了,有自己妻子了。我的爹娘夫妻恩爱,我也一直很盼望有一个自己的妻子可以好好呵护。但是……后来发生了好多事,不知道为什么你我之间反而疏远了。导致至今都没能生下皇子……直到今天,我才又有了当初的感觉。” “很……很暖的感觉。”小虞把顾灼华抱在怀里,“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多好。” 顾灼华又羞又喜,趴在他胸脯上,刚从少年过渡到青年期,他的身板日渐结实,男人味越来越足。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顾灼华很不愿意承认,但她真的怎么看怎么摸都看不够摸不够……每次怯生生碰触到心底最隐秘想象的角落深处那些片段,总让人耳热心跳。 “是啊,如果可以一直这样,该多好。”顾灼华小小声地说。 小虞说:“我刚才做了噩梦,梦见我的亲生父亲。他……长得很像我,对我很凶,他在嗔怪我不该杀了白倚灵。可是那个女人已经从根子上歪了,又蠢又坏,我不及时斩草除根,日后后患无穷。小华,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种梦,难道是有什么神佛征兆么?” 他口吻平静,推心置腹,完全没有留意到顾灼华眼底下闪过那丝异样。 顾灼华心虚了,她趴在小虞胸前,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金兽香炉。香炉里的幻情香,能唤起一些隐蔽深处的伤痛,她原以为会勾出来小虞关于王曼馨的情愫,没想到竟勾出来他和雷昭的回忆……希望皇上不会发现幻情香的秘密…… …… 等到顾夫人进宫看望女儿,顾灼华就坚决地把幻情香还给了母亲:“娘,这东西我不需要了。” 顾夫人喜悦道:“怎么?你问出来了?怎么样,皇上是不是还惦记着王家那个小贱人?” 顾灼华摇头:“不是,我没问出来。” 顾夫人顿时变了脸色,急道:“哎呀,你这孩子!你做事怎么能这么漏气?要知道现在还没有皇儿,决计不能让皇上惦记别人的啊!那些狐狸精什么的,五年之内,有一个算一个,甭想靠近皇上的身边!你到底懂不懂?” “我懂,我怎么不懂?”顾灼华皱着眉头大声说,“这些道理从我定亲那天开始,你就不断地教我了!就算我的脑子是一泡浑水,现在池子里的水也该被你换过一遍了,我怎么可能不懂?可是,你没看到那幻情香让皇上变得多痛苦。他做了一整晚噩梦,就连去上朝那会儿脚底下都是虚浮的,听说,那天在朝堂上皇上三番四次走神,差点儿被大夫给弹劾了。我觉得,我再努力一下肯定很快可以怀上龙种的,不需要用这些下三滥手段刺探对付一个早就不在皇宫里的女人!” 顾夫人气得脸都白了,指着顾灼华鼻子:“你,你,你,你根本就不懂娘的苦心!” 顾灼华倔强地梗着脖子,跟母亲对视:“是,我不懂!让母亲您费心了!” 顾夫人恨不能咬碎了银牙,最后一咬牙一跺脚,“我不管你了!” 母女俩不欢而散。 不成想,幻情香的作用极强。小虞的噩梦一做就做了四五晚,到了第六天,他病了。这日下了早朝,是躺着被送回到乾华宫的。眼见一向身体硬朗的皇上病倒,夏刚和青螺带着宫女太监们乱成一片,宣太医的宣太医,禀告皇后的禀告皇后,一时之间把个乾华宫闹成了菜市口。 “摄政王到——” 摄政王的仪驾由远而近进了乾华宫来,看到成甯那沉稳如山般的背影,乾华宫上上下下顿时找到了主心骨。成甯二话不说,直奔小虞跟前,小虞躺在床上,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眼神涣散。 成甯嗅了嗅鼻子,回过身找到了那香炉,问:“这香炉里装的是什么香?” 青螺道:“回王爷,只是一些星洲水沉而已。安神助眠的,每日都由奴婢亲自点上。” 成甯摇了摇头,很肯定地说:“不止。你给我好生看管着这个香炉,传令太医院,命派一个最懂香道的人过来,细细辨别其中带了什么。第二,命人去请摄政王妃,就跟她说儿子病了。速速去办不得耽误。” 宫里顿时忙乱起来,人仰马翻的,成甯才又回到小虞身边:“你现在觉得怎样?” 小虞说:“头晕得厉害,别的没什么异样……爹爹,你意思是,有人在我身边动手脚?用那个香炉?” 成甯说:“还不敢肯定,不过多半是了。那人的手法并不高明,太多破绽。倒是你……教了你的心法,没有好好练功么?” “一直有练的。但是,爹爹,我这些天来,总是做噩梦。” 成甯眼神鼓励小虞说下去。 小虞说:“我梦见了父亲。” 成甯墨眸一凝。 小虞说:“是啊,他站在老东宫那儿,一直在责怪我杀了白倚灵……所以……所以我没能跨过去……” 第1741章 皇后心魔 第1741章皇后心魔 成甯说:“我知道了。这件事不怪你,你累了。我已经命人去接娘进宫了,一会儿你要是倦了,就好好睡吧。” “爹,娘的身子……” 果然,小虞问到了点子上,成甯垂下眼眸,过一会儿,才淡淡的道:“你娘,还没大好呢。” 小虞越发内疚。 不出成甯所料,叶斐然一听到小虞生病了,立刻以最快速度赶到皇宫里来。进了门就握住小虞的手,气还没喘匀大喊,“小虞,你怎么会生病了?你身子不是一直都很好么?夏刚,夏刚,你没有好好照顾我儿子,我跟你没完!” 凶巴巴的模样,活脱一只炸毛猫,大家都觉得王妃不但不可怕,还很……可爱。有些城府浅点儿的小宫女,就没忍住满脸温柔。 啊……原来皇上是有人这样关心着的,真好啊。 皇后不是不好,世家大小姐冷冰冰的出身,讲究喜怒不形于色,讲究拿架子,就很有些可远观不可接近。没有王妃这么活色生香的。 夏刚满怀愧疚道:“娘娘,是洒家不好。娘娘您不要着急,如今已经去传太医了。皇上也许只是最近太过劳累了。” 叶斐然哪儿等得及太医,她自己要来手枕银针,开始给小虞搭脉。看完左手看右手,又看了看小虞的舌头和眼睑颜色,紧皱着的眉头才算是放松了些:“还好,只是吸入了异物导致精神萎靡。还有就是……有点儿虚。嗯?有点儿虚?好吧好吧,年轻人,我开点儿固肾的东西你补补就行了。” 老母亲嘴角泛起一丝诡异微笑,小虞看得怪慌的:“娘啊,你笑什么?” “嘿嘿,没啥。”叶斐然刷刷刷的写好了方子,叫来青螺,“青螺,最近多做点儿韭菜、牡蛎等物给皇上吃。还有,多做黑色的食物,比如黑豆、黑木耳、黑芝麻、黑枸杞,都行。每天必不可少。知道么?” 青螺答应着,收下了叶斐然写的方子,传到御膳房去。 叶斐然沉吟:“你说你总是做噩梦,很像是吸入了致幻的东西啊……或者说,吃了不干净的蘑菇。这是什么缘故呢?” “是幻情香。” 叶斐然闻声回头,看到张院判领着一个身材高大,很有些男生女相的太医走了进来。说话的人却是那男生女相的太医,他上前拱手行礼:“微臣独孤胜。” 独孤胜要演礼,叶斐然免掉了他的那些繁文缛节。问:“什么是幻情香?” 独孤胜打开香炉,取出一撮点燃剩下的香粉来,徐徐落下,说:“娘娘请看,这些燃尽的香灰中,带有点点金色。这就是幻情香燃烧过后的铁证,相传这种香出自南洋,乃是南洋女子操控情郎理智所用的手段之一。用得时间长了,就会让人出现幻觉。” “那么跟一般的迷烟有什么不一样?” 独孤胜说:“这种幻情香和一般迷烟最大的不同,在于它并非制造幻觉,而是勾出人心里最最隐秘的渴望,并且加以美化……” 秒懂,叶斐然脸色大变,喃喃道:“厄里斯魔镜……” 所有人“刷”的一下看着她。 叶斐然干咳一声,说:“那是我之前看过的一个传说。相传在极西之国度路上,有一个女妖名叫厄里斯,她专喜挑拨离间,以逗弄夫妻反目、父子成仇为乐。她手中有一面神奇的镜子,叫做厄里斯魔镜,能照出人心最渴望的食物。女妖把它放在道路旁,不知真相的路人遇到了这面魔镜,往往沉迷在镜子给人造成的幻觉中,不眠不休,不饮不食,最后活活饿死,那厄里斯女妖反而觉得是乐趣,乐此不彼。您说的这种幻情香,让我想起了厄里斯魔镜的传说……” 底下人听得脸色白了一片,却又忍不住连连点头。 就连成甯,都不觉听住了。 把所有人屏退掉,屋子里只剩一家三口,聊了足两个时辰。等顾灼华忐忑不安地来到乾华宫门口时,正好见到叶斐然从屋子里走出来。目光在顾灼华那眼珠子乱转的脸蛋上滑过,叶斐然说:“小华,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情要和你谈谈。” 她没有执君臣礼,甚至连意思意思的倾向都没有。顾灼华气势上先被叶斐然压了一头过去,然后越发的心虚了,低低地“哦”了一声,低眉顺眼,跟着叶斐然进了侧殿。 侧殿里,床榻整齐,珠帘低垂,褥绣芙蓉朵朵盛,案陈木瓜缕缕香。叶斐然进了屋子之后,就站住了,顾灼华走到上首的罗汉床上坐下,叶斐然方才来到她的下首,斜签着身子也坐了。腰板挺直眼神坦荡,顾灼华无法招架,低头又不是,躲开又不是,最后只好别别扭扭地扭转了面孔,“王妃娘娘……娘,有什么话,请说。” 叶斐然说:“皇后,是你给皇上用了幻情香,对吧?” 顾灼华抓着裙摆的手收紧了,也就是那么一下下,她点头承认:“是。” 叶斐然说:“抵赖都不抵赖一下么?对着皇上用幻情香,这件事要是抖出去,废后,诛九族。” “但是如果你真的打算废了我,就不会单独带我来这里聊了。对吧?”顾灼华倒是冷静下来了。 叶斐然笑了笑:“你真聪明。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如果你的聪明用在正道上,是小虞的好帮手。只可惜……”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情很是复杂。 顾灼华脸色雪白雪白的,半晌,才苦涩道:“我也想好好过日子,我也想和皇上一条心。但是……但是皇上的心,总是忽冷忽热的。我……我真的是受不了这折磨……我知错了。所以后来所有的幻情香我都扔掉了,以后保证不再犯。开春之后,开始选秀,以充实后宫。种种事务,正常进行,绝不拖半点后腿。” 叶斐然看着顾灼华,方才玻璃珠般冷硬眼神渐渐变得柔软,“灼华。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其实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但是你唯独忘记了一样,那就是当初我对你的承诺。” 顾灼华愣住了:“承诺?” 第1742章 皇后有喜了 第1742章皇后有喜了 “我说,只要有我在一日,你就是小虞的妻子,就是大顺的皇后。” 呵,顾灼华记得了。 那是大婚前一晚,叶斐然陪伴她的时候说的。 但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在世家圈子里长大,虚应故事,逢场作戏的事情,早就稔熟于心,甚至根本不需要过脑子了。她不认为摄政王妃会把这话当真……顾灼华眼圈一下子红了:“那,您为什么一直都不帮我?” 叶斐然问:“此话怎么说?” “之前,我在皇宫里备受冷落的时候,您为什么不来帮我?”顾灼华的眼泪,刷地滑过脸庞。 叶斐然耿直道:“因为,我在外出打仗啊。” “你是个大人了,你应该学会自己处理事情。我一直在外面奔波,不也是为了大顺江山牢固么?否则的话,一个女人,在家里相夫教子,和小姐妹们赏花猜字,悠闲度日,有何不好?何必要弄到此身伤痕累累?” 叶斐然说着,忽然之间,拉下了自己的衣服。顾灼华吓一大跳,下意识要捂着眼睛,叶斐然说:“你看看。” 顾灼华放下了举高到一半的手,只见叶斐然肩膀上,刀痕俨然,把她吓呆了。叶斐然又转过身,背心处,是一道细小而深的伤口,桃红色的,点缀在叶斐然白嫩的肌肤上,就像羊乳酪上点着的那一点儿红曲,触目惊心,妖冶无比。顾灼华简直不敢想象是什么东西造成的,怯生生地问:“是,是……为什么,王爷不介意么?我、我身上,从小是不容许有任何疤痕的,哪怕是拧毛巾用得劲儿大一点,都要被娘说。那年有个丫鬟伺候我,我调皮,非得要荡秋千,结果我从秋千摔下来了,膝盖上磕破了皮。娘就把那个丫鬟给活活打死了,她说,那丫鬟十条命,都抵不上我一根小指头……” 叶斐然说,“我这些,是箭伤,就在上次剿匪的时候被流矢所中留下的。除了这些地方,我的腰,腿,都有。我没有办法像你们这样,每日细皮嫩肉地保养,手指头被划破了个口子都愁得睡不着觉。当你说我没办法来帮你的时候,我在外面披荆斩棘,这些伤,就是证明。皇后有皇后的职责处理,我有我的。你,还怪我么?” 顾灼华的眼泪早就吓回去了,心里好像打翻了五味瓶子,百感交集,哪儿还谈得上什么恨意?她羞愧得脸上发烧,低着头说:“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唉。也不怪你……我早就做好了长时间教导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是真的抽不出空来。一直靠着你来苦苦支撑,你娘又……嗯,有点儿那么一丢丢的……拖后腿。这次的幻情香,一定是她想出来的吧?” 顾灼华点了点头,脑袋恨不能低到裙子里去,“后来被我爹知道了,臭骂了一顿,东西全扔了。” 叶斐然说:“行吧。那这件事就这样算了。皇上那边,王爷已经聊过了,他不介意你做这糊涂事。至于我叫你来嘛,是要给你诊脉。” “诊脉?”顾灼华整不会了,瞪大眼睛。 叶斐然说:“幻情香对所有人都有影响,你就算事先吃下了解药,也只会影响得轻一点而已。来吧,我给你搭脉,看看有没有影响到你身子。” 顾灼华这才明白叶斐然的苦心,越发后悔,乖乖伸出手给叶斐然搭脉。 谁知道这么一搭,出事了。叶斐然搭出了喜脉? 她还不敢相信,再试了两次……真的是喜脉! 叶斐然傻眼了,在空间里叫小书出来,问:“小书,怎么办,我媳妇儿吸入过幻情香,又有了娃娃,我怎么给她拔出毒素又不伤害我的乖孙子?” 小书淡淡地说:“那还不简单,把空间里的灵药拿出去给她吃一颗就行了。” “大哥,我不是亏损了元气么,还能拿东西?” “低等级的灵药没问题的。我给她扫描过了,她中毒不深。恭喜你啊。” 美滋滋地接收了空间的祝福,叶斐然笑得合不拢嘴,顾灼华问:“娘,我怎么了?” “你啊!以后可真的尽快把那些胡思乱想,沉迷宅斗的小性子收起来了!都快要当娘的人了,要学得大气一点!” 顾灼华脑袋上好像有九天神雷滚过…… 狠狠地呆在原地。 姜还是老的辣(?),叶斐然美滋滋站起身,朗声吆喝:“传太医!!” 皇后有喜了—— 皇后有喜了!! 好消息一传出来,皇宫里上上下下,顿时沉浸在一片欢庆的海洋中。 “太棒了!我可以抱孙子了!”叶斐然搂着成甯脖子,又叫又跳,幸亏成甯力气大,能顶得住她折腾,还可以把她整个人抱离地两尺高,让她两只脚丫子在半空中乱晃,笑声耳听着变荒腔走板,“哎呀,放我下来嘛!” 成甯清俊的脸上淡淡的,纸唇微勾,已是他喜气洋洋的最大表现:“家里的猫咪得意忘形了,我可得逮住,不然挠坏了东西怎么办。” “猫咪?”叶斐然一愣,对着他狡黠的眸子,才回过神来,说的是她自己,于是一口咬到他肩膀,“可恶——” 成甯哈哈大笑,抱着她原地转了两个圈子,才把她放下来:“智慧牙都没长出来呢,就盼着抱孙子。这辈分……很乱啊!” 算起来,叶斐然也才二十多岁,居然做奶奶了。成甯自个儿都开始反省了,是不是他都把她给带老了?成甯牵着自己快要抱孙子的小娇妻,笑容可掬:“好了,叶奶奶,三月三了,想要什么礼物?” “什么奶奶!把人家给叫老了!”叶斐然捶了他一下,倒是有些犯愁,要什么礼物好呢? 衣服、吃的、首饰……都不缺了,好像快乐不像从前那样简单了。 成甯看着那皱巴巴苦瓜干似的小脸,眼珠子一转,微微一笑:“行吧。到时候你等着就好。” …… 时间一晃,到了三月初一,眼看着离三月三没几天了。 第1743章 七月的决心 第1743章七月的决心 可喜惠风和畅,蓝天白云,院子里的西府海棠早早抽出了花蕾,开出了两朵花。惹得丫鬟们纷纷跑过来看,阿吉这个若氏人原本就能歌善舞,高兴起来,在海棠花旁献舞一曲,腰肢妖娆脚步凌云,长袖如水眼眸如烟,把王府里的人们迷得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简直移不开去。 一曲罢了,所有人鼓掌叫好,欢呼声和掌声,恨不能掀起了王府屋顶!七月扭动着胖胖的小身子,有样学样,谁知道一个下腰没下好,叽里咕噜就地十八滚,滚到了草地上,顿时大哭。 奶妈和丫环们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一拥而上,抱着七月拍拍背:“小姐不哭,小姐不哭哈。” “外面怎么那样吵?”坐在屋子里梳妆打扮都不得安稳,叶斐然扭头问身后正在给她熨衣服的春分。 春分往窗外一看,“哎呦,可了不得,小郡主摔跤了!” 叶斐然问:“摔坏了哪儿没有?” 话音未落,七月已经迈着小短腿,咚咚咚的跑进来,“娘,娘,七月要学跳舞!” 包子团胖脸上,还挂着黄豆大的眼泪珠子。叶斐然瞧了一眼七月脑袋上鼓得老高的红肿包包,讶然失笑,“七月,你竟然不是喊疼,是要来学跳舞?学跳舞很苦的哦,下腰拉筋一字马,比你脑门上起这个瘤子更疼十倍。” 七月奶声奶气地说:“七月不怕!” 叶斐然就说:“那等你睡醒一觉之后还想要学,娘就让阿吉姐姐教你。” 女孩子嘛,学多点才艺也不错。 七月很认真地点头道:“好!” 叶斐然原以为小孩子一时心血来潮,转天就忘了。想不到七月这次真的下了决心,第二天一早,七月早早守在叶斐然跟前,又是那句:“娘,我要学跳舞。” 小黑豆般的眼睛里,倒是写满了和年龄不相称的坚毅?叶斐然倒是对她改观了,点了头说:“好,既然七月下了决心,那娘就让你学。” 于是叫了阿吉来,问:“阿吉,你愿意教小姐跳舞么?” 阿吉低着头说:“千肯万肯,但是学跳舞很苦,下腰拉筋一字马,就算是不需要我小时候那般药酒泡筋,有些苦头还是必须得吃的。阿吉担心小郡主身子娇嫩,受不得这苦,倒不如不开始的好。” “你放心好了。七月自己说了,一定要学。将来若是她自己要放弃,那我绝不会怪你。”叶斐然微微一笑,叫来七月,对七月道,“现在师傅给你找好了,七月乖,自己学好,可以么?” 七月一看是阿吉来教自己,千肯万肯,哪里有不愿意的。 叶斐然就叫人备了香炉茶水果品,正儿八经地让七月拜了阿吉为师。 旁边的张大娘等人,看着看着,就不大明白了,悄悄犯起嘀咕:“夫人。要说教念书,拜夫子,那绝对受得起郡主这茶水。阿吉不过是个低微贱籍,怎能受得起郡主金枝玉叶一盏茶?倒是折了阿吉的寿!” 叶斐然淡然道:“教念书认字是老师,教唱歌跳舞也是老师,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但是专门焚香拜师仪式,这就有了仪式感,这就让七月知道,这是一件正经事,必须认真对待。” 众人听着,不禁心悦诚服。 果然,拜师过后,七月严肃认真多了,叶斐然专门在东院里开辟了一间屋子做练功房,给七月练功。这般忙忙碌碌地,一天一晃而过,这日很晚成甯才回,进屋就面带笑容地,深邃的眸子只管盯着叶斐然笑。心有灵犀,叶斐然径直跑到成甯跟前,问:“相公,是不是买礼物给我了?” “你啊,还能再耿直一点。”成甯点了点叶斐然鼻子,说,“是啊。给你准备了个礼物。” 叶斐然就拉着他,前前后后的转,想要把礼物找出来。成甯一摊手笑道,“这份礼物可没法带在身上。明天三月三游船会,我带你去看。” 叶斐然惊讶道:“得游船会之后才看?” “不急,不急。那礼物不会坏也不会跑。”成甯笑眯眯地,不顾她好奇的要死,拍了拍肚子说,“我饿了,吃饭啦。今晚做了什么好吃的?我好像闻到了炖鸡的香味……” 叶斐然是真的好奇坏了,也不知道成甯会给她带来的是惊喜还是惊吓。忍耐了一晚上,第二天,穿了一身柳绿新装,好生打扮,带着一双粉雕玉琢的儿女去参加三月三游船会。 春暖花开冰消融,艳阳高照玉河岸,京城三月,游船会,拜花神,盛况一年强过一年,叶斐然见到那太平盛世,心中欢喜。 耳听见花神庙前面又有脆生生的卖花少女兜售花儿,“来啊,买花啦——迎春花来桃花枝,柳树新环月月红,买了奇花斗异草,斗草状元稳到手啊——买花了——” 许是看了一冬天的枯枝白雪,甭管那些卖花少女手头上的花儿如何,生意着实不错。眼看着自己看中的一枝迎春花被买走,叶斐然略感失落,圈着成甯的手撒娇:“相公,我想要一束迎春花。还要装点一些白的。” 成甯早就拿了钱袋子在手里了,笑眯眯地说:“迎春花鹅黄,再配白色,有点儿太素了。不如配个红的?我倒是看到那边有卖胭脂杯的月季,每一朵都有碗大,给你买。” 叶斐然说:“红配黄,岂不是成了西红柿炒蛋?” 还没吐槽完,成甯已带着砚铭钻入了人丛,不一会儿,砚铭提着两桶花儿回来了,叶斐然吓一跳:“怎地这许多花?” 砚铭眉开眼笑道:“王爷把人家卖花姑娘的摊子包圆了!” 抬起眼睛瞧向远处,果然看到一个十七八的小媳妇儿,背着娃娃,满脸喜色的收摊。叶斐然哭笑不得:“倒是做了件好事。行吧,都把花儿带上,一会儿谁爱要分出去。” 没想到那些花儿新鲜水灵,都大受欢迎的。叶斐然生性慷慨,索性把自己留起来的也都分了,众命妇越发开心,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 第1744章 成甯的礼物 第1744章成甯的礼物 叶斐然看着大家开心,自己在旁边笑,忽然看到那边玉河码头上船夫忙碌,想起陈思静来,心想:不知道静静如今到哪儿了?可曾到了神龙谷没有?这许多天,也没有她的消息。 天上传来鸿雁北飞的唳叫,叶斐然看着那雁儿飞来的方向,又想:鸿雁也回家了。我在这北方许多年,却是连琼州的春天长什么样子,都给忘了。长乐原本是从琼州跟随我来的,这还在产褥期中,龙龙这般出生在京城的孩子,往后除了模样长得有几分南方人之外,怕是彻底不知道南方风物如何了吧? 一时之间,心里怅惘无言,呆呆看着滔滔南下的运河水,忽然忘物于身外。 成甯瞧在眼中,那转喜为悲的面容看得分明,情之所至,悄然上前,握住叶斐然手:“二丫,在想什么呢?怎地忽然之间不开心了?” 叶斐然看了看他,指着那运河水,说:“相公,你看这运河之水,勾通南北,一路往南去,就越来越暖和了。鸿雁还会北飞,河水也会流淌,不知道我们这一身终老的,却又在什么地方?” 她语无伦次,成甯却如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轻声道:“你……是不是想回琼州了?” 叶斐然迷惘道:“想回,可是那地方又有什么人呢?姐姐在这里,弟弟在这里,就连娘亲都葬在这里。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成甯道:“或者,等再过几年,小虞立了太子。姐姐的孩子们大了,你们姐妹可以作伴,一起落叶归根?” 一起…… 落叶归根? 就好像迷蒙的长夜里突然点起了一根火把,叶斐然眼睛一亮,抬起头来看着成甯:“相公!真的可以么?你的话,急流勇退也就罢了,大姐夫却是内阁里的啊。要是林家放弃这些荣华富贵,那牺牲也太大了……他们舍得么?” 成甯说:“或者……事情和你想的,有出入。” 敏锐地感觉到不对,看着成甯的眼睛,叶斐然小声下去:“相公,你这话……可是朝中生变?” 这时,他们的画舫已离开码头,开始一年一度的游船了。成甯站在船顶上的彩棚中,微笑着对周围欢呼跪拜的百姓摇手致意,脸上笑容如常,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二丫,莫担心。朝中有我。” 这话越发说得叶斐然心惊肉跳的。 慌乱中,不免左顾右盼,转移注意力,无意中发现沿着河两岸,有许多穿长衫背书囊的身影。叶斐然想了想,明白了,“啊,下个月就要开恩科了。路上多了许多读书人。” 成甯微笑道:“我要送你的礼物,也是和读书人有关。” 他传令下去,画舫过了花神庙一段,就拐进了支流,一路向南,眼前渐渐出现熟悉景致,葫芦肚状的空地,还有几棵大枣树……土地平整,房屋宛然。叶斐然瞪大了眼睛:“这儿是……金福庄园?什么时候变成这般模样了?咦?那栋白塔,之前没有的啊!” 成甯微笑道:“那就是你的礼物了。走,我们登州上岸。” 成甯送一座塔给她?这又是什么缘故?叶斐然越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焦急地等待画舫靠岸。一时之间画舫停靠在金福庄园的码头上,叶斐然跟着成甯到了岸上,成甯心情甚为喜悦,笑容就没有消失过,一直拉着她到了那白塔前,叶斐然一看那白塔入口写着“藏书楼”三个金漆大字,倒抽一口冷气,“啊这——” 一颗心脏,咚咚咚的,几乎要从腔子里跳出来! 成甯微笑着说:“喜欢么?” 推开虚掩的塔门,叶斐然几乎是快步疾走冲进去的,才进了屋子,惊呼:“好多……!” “喜欢吗?”成甯的声音,越发低沉,在她身后响起,带着蛊惑的味道。 叶斐然捂着狂跳的心,“喜欢……” 顶天立地,汗牛充栋,都是书,只一眼扫过去,就可以发现不少珍贵古本,叶斐然移过梯子,爬上爬下,左翻右看,全无半点斯文,眉开眼笑道:“这么多书,天啊,这么多……相公,你太厉害了。藏书楼可以很快建起,可是收集书本却极难……你到底怎么花时间来做这些的?看你每天也准时回家吃饭啊!” 成甯淡淡勾唇:“你家相公要做点什么事情,自然不必亲力亲为。” “嘶——听起来很有逼格的样子。”叶斐然倒抽一口冷气。 不料成甯问:“什么叫逼格?” 叶斐然:“……” 从藏书室里出来,叶斐然又高兴,又忧愁:“原来金福庄园还能有这个用处,临时做成赶考会馆,收留赶考书生。让他们用极便宜的价钱暂住。比在京城里便宜,且又学风好……咦,这可真真儿的就是,‘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啊。相公,善莫大焉,善莫大焉!” 成甯看着她学着迂腐书生的模样打躬作揖,哑然失笑:“好了好了,别闹了,起来。” “相公真的是做了件大好事嘛。”叶斐然粘在他身上,把成甯逗得直乐:“天天撒娇,孩子都俩了,还撒娇,小孩子似的……” 抱着羽毛般轻盈的叶斐然,是真真儿的把成甯眉宇间的愁绪驱散了。 三月三尽兴而回,段氏也成功地打入了摄政王这一圈的人脉。叶斐然自觉稍为弥补了梁龙和段氏夫妇抚养白统领血脉长大的恩情,心里轻松许多。 这日,忽然之间从皇宫里来了许多赏赐,还是带来皇后娘娘懿旨,指明赏赐给摄政王妃的。一尺长的人参,半丈长的马鲛鱼干,三丈长的云锦,拇指大的东珠……堆得满院子耀眼生辉,一院子的人齐刷刷倒抽一口冷气:“嘶——” 叶斐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皇后娘娘赐给我的?” 来传懿旨的夏刚,也是有点儿懵,“是。但皇后娘娘没有说原因,洒家也不敢问。她只说,夫人您是知道的。” 叶斐然沉思一阵,果然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谢谢皇后娘娘。” 第1745章 出发话桑麻 第1746章 出发话桑麻 叶斐然等她磕得差不多了,才让她起身,叫来张大娘和琥珀,道:“这两位管家娘子,到时候会跟着我一起去江左郡。焦大娘你这边到时候要派什么人去,跟她们说一下。彼此先熟悉熟悉,到时候路上好有个照应。” 带张大娘和琥珀这一老一少去,而不是带平日使唤得更加得心应手的珍珠和春分,也是叶斐然深思熟虑过的。 首先,张大娘人情世故经验老到,许多事情可以处理圆熟。 其次,琥珀出身贫苦,又在风月场所那种三教九流之地打滚过,看人眉高眼低,跟外人打交道,也是一把好手。 第三,春分虽既能照顾自己,又可以打理好各种关系,但她刚生完孩子才几个月,这一去最少两个月时间,叶斐然不落忍,就把春分留在了王府。 说到底了,这次出门目的在于做成事,而不是游山玩水,江南春暖花开固然很美,叶斐然眼里只有工作。 送走了焦大娘,她把张大娘和琥珀单独叫到了屋子里,说:“张大娘,琥珀,之前提过的下江南要提前。最快的话三天之后就出发了,你们有什么需要打点的,抓紧了。这次出门会很辛苦,我们要把江左郡旗下的十三个州县全部走到,还要跟江左郡织造府的人扯皮,你们准备两套光鲜衣服。如果没有的话,赶紧现赶着,或做或买。别到时候到了外面的场合上,丢了咱们摄政王府的脸面。” 琥珀答应了,张大娘道:“夫人莫担心,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只是有一点,让那云霓裳赚两份钱,会不会喂得油水太多了,到时候养肥了她们,倒是亏了朝廷?论理,我不该问这话,可刚才听着,忒有点儿过分了的,那个焦大娘可不是陈二姑娘和夫人打小儿一处长大,知根知底的身份,也不知道信不信得过……夫人,您好交个底儿给我,也好让我到时候跟那些教习师父们相处,有个分寸?” 叶斐然笑道:“大娘您果然是个玲珑剔透人,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问。你放心好了,他们养不大的。” 迎着两个女人讶异目光,叶斐然侃侃而谈:“我让云霓裳教习师父把纺织术传出去,天底下的聪明人那么多,肯定有玲珑七窍心的纺娘学得会,学得好,青出于蓝胜于蓝。不出三年功夫,江左郡的织造就能够独步天下,说不定,还能出现不输于云霓裳的新字号……到时候朝廷就能够择优而取。哪怕前期花点儿钱,又有什么怕的呢?后期他们竞争激烈了,自然就把价格降下去了。这是说远的。至于近的,先借用云霓裳的财力和销售渠道,把江左郡所产的布匹衣料卖掉,解决了燃眉之急。” 还有一点,叶斐然没有说,江左郡毕竟只是遭兵灾而非天灾,她调了钦天监的数据来仔细算过,这两年风调雨顺,解决了这一季度暂时的饿肚子问题,到了年底稻子一进了谷仓,所有问题就能够迎刃而解。 属于典型的,救急不救穷,需要大刀阔斧敢作敢为。 …… 出了京城一路徐徐南下,沿着运河两岸,春意盎然。等看到那柳浪闻莺,繁花吐艳之处,就是江左郡到了。 “夫人,前面就是文县了。” 叶斐然在船上往江边看,文县码头上已非当日两军大战时的模样,一排排的军营木屋都拆掉了,高大的战船修缮船坞也拆掉了,码头上停泊的船只变成了白帆木板的渔船。焦大娘跟在她身后,惊异地问道:“怎么那些渔船都不出去打鱼?他们不用吃饭啦?” 叶斐然说:“现在阳春三月,正是河面凌汛刚开,鱼儿产子的时候。本地渔民等鱼儿休养生息,不舍得下网捕捞,也就岸边垂钓,充个果腹。估计还得过个十天八天的功夫,方才舍得去捕鱼。这条水面,于我们是过客,与他们,却是生养于斯的母亲河,大家都自发地爱护,根本用不着官府严令啊……就像大娘您这样,知道这次出行事关重大,不也亲自来了,亲自看着么?” 说罢,扭脸看着焦大娘,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 焦大娘被她似有若无地夸了一句,顿时脸红,满是细纹不再年轻的脸上也飞起了两坨红晕:“哎呀,娘娘您这么夸民妇,民妇不好意思的啦……” 大家看着她都笑了,叶斐然笑道:“焦老板莫要害羞。来来,准备好,准备登州上岸了。不要等会儿大家看到我们老板娘脸红红的,以为我们在船上喝多了呢。” 众人又是一起笑,边笑着,边很是有条不紊地伺候各个有头有脸的人梳洗打扮,准备清水拂尘鲜花红毯等等物品。 那文县县令文彬,领着合县上下人等,早早候在码头上。见到摄政王妃下来,齐刷刷跪在地上,山呼千岁! 一路繁文缛节不需赘述,叶斐然直奔了下榻之所,原来江左郡织造在前一日已抵达本地,姓余,名申。余申长得有些男生女相,白白净净的,令人注意的是他的双手长得特别修长,指甲短短的,整整齐齐,分外好看。叶斐然不禁多看了两眼,在双方厮见完毕后,开口道:“余制造的手……很好看啊?” 余申道:“谢谢娘娘谬赞。因下官从小假充女孩子教养,因此得了些好处。” 叶斐然说:“好吧,从来只听说假充男孩子教养的,没想到倒是有假充女孩子教养?倒是长了见识。” 余申白净脸上飞起两团红晕,说:“惭愧。因余家世代出纺娘,反而是女尊男卑。我爹娘一直想要生个女孩子继承纺娘地位,没想到生了三个都是男孩子,只好把最小的我假充女儿了。后来生了我妹妹,下官才恢复了男装。也是下官运气好,继承了织造的官位。” 叶斐然有些稀奇,问文彬道:”文县令,原来外面还有女官的啊?“ 文彬躬身道:“回娘娘,织造一官因专管布匹,需要许多眼上手上的功夫。因此本朝开国的时候,特别做了恩典,不论男女,只以水平为论。不过……由于女子普遍心细手巧,江左郡一百多年来的织造官都是女子,余织造算是开了先河……” 余申很是自豪。 第1746章 小小文县 第1747章 小小文县 叶斐然这才了然,微笑道:“原来如此,倒是本宫孤陋寡闻了。既是掌管织造技艺的官员,那么余大人想必是非常擅长织造之术了?这次本宫从京城带来绣娘,传授一种新型的纺织技术,还要劳烦余大人您组织当地绣娘前来学艺。我们的时间不多,在文县也就逗留三天,最长不超过五天。希望可以挑选心灵手巧,学东西快的聪明绣娘来。不知道余大人办得到么?” 她的话里含有好几重意思,余申立刻跪在地上,双手高举头顶全了大礼,朗声道:“谢娘娘谬赞!下官定当竭力学习新技术。且在明日辰时之前,召集全县最优秀的十名绣娘来学习!朝廷恩典,微臣肝脑涂地,不足为报!” 说罢,深深匍匐在地上。 叶斐然就知道,他明白自己意图了,微微颔首,道:“好。事不宜迟,新的纺织机在船上。劳烦文大人、余大人到船上搬运十台纺织机下来。除此之外,我要见你的主簿。” 文彬说:“小小文县,下官是寡母婆当家,既当爹又当娘,所有担子一肩挑。” 说罢,解释了一番如今江左郡百业凋敝的情况,叶斐然才知道,十三个县中,像他那样情况的州县竟然占了一大半,都是县官苦哈哈地干活,好多职位空缺着,都盼着开恩科之后,会有人领职得缺上任呢!几年间,几场大战,算是把大顺朝的人才给打光了。 这倒是叶斐然没想到的新情况,她暗暗记在心里,说:“既然如此,那就派两名得力师爷来,最好是懂农具会算学的,我要教他们制造新的纺织机。不然的话,绣娘学会了纺织术,却没有机器,那就麻烦了。” 文彬这才知道她的用意,连连感叹:“娘娘思虑周全!” 他急匆匆下去叫人了,脚步带着雀跃,整个人背影瞅着比先前接船的时候精神得不知道哪里去了。叶斐然微微一笑,转脸去寻找余申的身影,看着余申问:“余大人,刚才我是忽略了,请问您了解整个江左郡共有多少所织造局么?像你这样出身织造世家的人,又有多少?” 余申恭敬道:“江左郡一共22个织造局,一些大县,譬如郡治左平府,有两个织造局。一个归内务府直管,里面的织造是下官的长兄,余桦。” 他又一一报了几个相邻的县城织造局出来,竟然不是余家的姻亲,就是余家的人。 叶斐然乐了:“这么说,倒是你们余家是望族了?这么些人,都能听你的么?” 余申低着头道:“不敢说全听,也给一二分脸面的。” “那就方便了,你直接写个信,让他们不日之内,全部到文县来吧。我要集中授徒,分散装机。” 这个年代,车马太慢,要是十三个州县全部走完,路上时间长,留给各织造官学艺的时间相应就短了。叶斐然决定用现代的集中培训模式,给这些古代纺娘和织造官们来一次集中培训。 “娘娘,你说的这个集中在一起教授的纺织方法的法子,真的没关系么?抛头露面的……”文彬瑟瑟发抖的,对呀,对面可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心尖尖上的人,生得又好……要是被人瞧了去,于礼法不合…… 孰料叶斐然只是瞪大可爱眼睛看他,一脸不解:“我长得很丑么?” 文彬忙低下头去,不敢亵渎半分:“不不不,绝对不丑……您……长得很美!” 叶斐然说:“那么周围有刺客么?” 文彬忙道:“不会!我们上下会竭力保护夫人安全!” 叶斐然一拍手,嘻声道:“那不就得了,既有人保护我,又不至于丑到吓哭小孩子。这样可以尽快把事情做好。至于担心于礼不合,我戴个面纱就行了。您放心,绝对不会让文大人背上殿前失仪的骂名。” 文彬果然放下心头大石,眉开眼笑起来:“阿弥陀佛,夫人思虑周全,善莫大焉。” 叶斐然翻着老黄历,提朱笔在上面打了几个圈圈,“既然可以把22个织造局的人都集中起来,那么我们的时间可以延长到十天。十天之后,春蚕也该上蚕山了,煮丝缫丝马上开始。我们稍事休息,就可以开始采购。” 她自个儿喃喃自语的计算了一轮,扭脸问了几个田粮师爷。师爷们交头接耳了一轮,提了些更正的意见。有一个师爷说:“夫人,既然您是想要用最短的时间,做好最多的事情。那么不妨让各地上交一个缫丝和最终布匹产量的总额。然后咱们就能够抓大放小,分好人手。草民听说过,从前诸葛先生在东吴治理的时候,也是用的这法子,从此教会了绍兴师爷来做这种帐,我们管它叫‘桑蚕帐’。” 叶斐然果然被勾起了兴致,黑溜溜的眼睛看着那师爷:“果然术业有专攻啊。麻烦您跟我详细说说,桑蚕帐,我倒是在别的地方没有听说过?” 师爷躬身道:“天下师爷出绍兴,绍兴府里出来的师爷,打算盘个顶个的好手。比方说,小人的师父年轻时,曾在晋北郡的老商号‘长顺兴’布行做事。在景熙一年那年冬天,长顺兴库房失火,波及了总账房。总账房内存放的一屋子账本全部化为灰烬,老东家当场气急攻心吐血晕倒生命垂危。唯独是小人师公,当时的总账房师爷江平,成竹在胸,一封飞鸽传书到绍兴,叫去了二十名二十年功夫以上,擅拨算盘擅打帐的老师爷。江平居中而坐,口述心算,竟把长顺兴四十年来的帐,一年年一笔笔,全部顺了出来。老师爷们再根据他的口述推算。如此一个月不眠不休,最后把整个商号的总账还原……这件事之后,绍兴师爷名声大噪,有点儿实力的老爷、老板,都要用我们绍兴师爷。” 叶斐然就笑了:“说了这半天,我是知道你们很厉害了。但是,还没扯到这桑蚕帐呢?” 第1747章 祭祀嫘祖,兴农桑事 第1748章 祭祀嫘祖,兴农桑事 那师爷道:“盛名之下,其实惶恐。老板们喜欢用绍兴师爷,绍兴师爷也不能毁掉自己的金字招牌,光就田亩师爷来说,就分桑蚕、稻粮、六畜、禽鸟四大品类,一个合格的田亩师爷,必须四种帐都会做,且精通最少一种。而江左郡是桑蚕之乡,桑蚕帐对于我们这些本地谋生的师爷来说,那是屠夫手里的牛耳刀,风水先生掌中的罗盘,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必备啊。” 叶斐然:“噗……” 脸上肉抽抽着,问:“这后面皮的一句……师爷哪儿学的?” “惭愧,是近日一个话本子上捡回来的街头话。倒是污了娘娘耳朵。”师爷头和腰越发低得厉害,恨不能腰弯成的丰收挂果的果树。 不留神遇到了自己的书粉,叶斐然脸上笑眯眯地,很是和气亲切:“没有的事,就是听着觉得有趣,多问一句。先生莫怪。既先生这么说,那就是一十三个州县里的师爷,都会关那桑蚕帐了?如果本宫猜得不错,这些师爷,约莫也都是先生的同乡吧?” 师爷略略躬了躬身,拱了拱手,态度恭谨,眼底闪过的一抹自豪却没法逃过叶斐然神色:“惭愧。正是。” 叶斐然道:“既然如此,同乡同行,同气连枝,先生可有办法告知诸位师爷,来算这个桑蚕帐?在我的集中授课传艺结束之前汇总给我就行。至于好处,自是不会少。” 文彬听见了,就对那师爷说:“江先生,这是极难得露脸机会,得辛苦你啊!” 江师爷连连答应,“不敢 ,不敢,卑职荣幸!” 于是各自分头奔忙,叶斐然回到后堂去,才发现月事来了。张大娘和琥珀早就候着,一看到她被染红了的裙子,一块儿盲棋拉柴,一个给她捏肩捶腰,一个给她端茶送水。叶斐然抱着炒热的盐包,脸色苍白嗷嗷叫:“好疼……疼死我了……” “真是造孽哟,谁会想到,生了俩娃之后竟然还会月事疼。夫人,要不然这两天好好躺着吧,别忙过了头了。”张大娘心疼得不得了,劝说着叶斐然打退堂鼓。 叶斐然动摇了,说:“让我去躺躺。” 一躺下来,不觉睡着了,醒来天黑,裤子里面湿滑滑的,“日了,量贼拉大……” 不得已,叶斐然歇了三天,把大姨妈伺候得舒舒服服平平安安走了之后,才重新打叠精神来。那会儿,22个织造局的织造带着各自旗下得意的纺娘们已到了文县了。 短短数日功夫,文县里热闹许多,不但各个客栈、会馆房间住满,捎带着酒楼食肆,绣房脂粉等等也兴旺起来。除了每日多出十几起口角纷争要调和,给百姓们添不少热闹之外,也没什么了。文彬嘴角笑模样就没消失过,因为城中百业兴旺啊……文县里,可算是很久很久没有这般兴旺了。 可喜这段日子天气和暖,黄道吉日,叶斐然穿戴整齐,率领焦氏等,并各众织造、纺娘,一起祭拜嫘祖。 “嫘祖娘娘,求您让今年蚕丝丰收,生产顺利,给江左人带来多多的银钱,度过难关……”叶斐然念念有词。 忽然之间,空间里一阵白光闪过,她的识海中,小书飞舞,屋子里多出了一台看起来很先进的纺织楼机。 小书欢声叫道:“恭喜宿主,解锁嫘祖之机,能够开始在空间里生产布匹了!” 叶斐然把一把子丝原料放进了嫘祖之机里,纺织机自动生产起来,很快生产出一匹布料,闪闪发光的,看起来就很美丽,伸手摸上去,比一般的缎子更加柔滑,叶斐然爱不释手,问道:“小书,这些布料真好,有什么用呢?” 小书说:“你喜欢穿也可以,拿去卖掉也可以。” 叶斐然说:“拿去卖?这么简单粗暴么?” 小书笑了起来:“宿主,如今你的金主爸爸已经半退隐了,难道你觉得陈思娴会像陈思静那样,心甘情愿每年平白分一大笔银子给你?生意人唱生意经啊。多给自己开辟一条财路,不会有错。” 这话暗合了叶斐然心事,叶斐然点了点头,叹道:“以后是要自己亲力亲为挣钱了。” 小书道:“没关系,小书会帮你哒!” 一人一书哈哈笑了起来。 “行吧,那就先谢谢你了。”叶斐然站起身,拍拍裙子,“走,去看看那些人学得如何了。” 在嫘祖庙的侧殿,正好用来传授,每二十个人一个班,一位京城来的教习师父,一名王府的体面丫鬟或婆子在旁照管纪律。叶斐然看着那些人认真听讲的样子,微微点头,轻声自言自语:“哎呀,我还以为会乱成一锅粥呢,还是张大娘有办法,三两下子就安排得井井有条的。拜过了嫘祖庙之后我就一边歇着去了,睡一觉起来,大家好像都学上手了……希望这种双线绫,能够救于江左郡于水火之中。” 冷不防旁边有人插话:“她们都是从各地织造局选拔出来的巧手绣娘纺娘,学一种新的纺线法子,也不过是一理通百理明罢了,很容易上手的。夫人请宽心。” 叶斐然扭过脸来,原来是文彬,笑吟吟地站在旁边,拱了拱手:“下官见过夫人。” 叶斐然道:“文大人好。您来得正是时候,我想要到县城走一走,能不能陪一陪我?” 文彬眼底闪过一抹讶异,“夫人千金之躯,文县里如今残垣败瓦,腌臜得很,夫人如果乱走,怕冲撞了夫人……” “无妨,我还要换上便服出去。我想看看……真正的江左郡。” 文彬躬身称是,黑曜石般的眼底闪过一抹微光。 叶斐然带了琥珀,文彬带了江师爷,换上便服来到了文县的街上。甭管之前两军对垒打得如何凶狠,大战过后,还是要吃饭要穿衣。叶斐然走过了三四条街,看着那街景,怅然长叹:“都说江左,虞郡两郡之财占天下七成。刚才一路走来三横两纵五条街了,,统共才十三四家店面开门,别的无不门板紧封,空屋结网。商铺没开多少,伸手大将军倒见了三四个……加上前头一路清理的,估计我也才十个见着一个吧?” 第1748章 土地……有毒 第1749章 土地……有毒 她目光洞悉一切似的,文彬竟有些狼狈,讪讪地笑道:“夫人厉害……” “可见这城里的人统统过得不容易啊。”叶斐然叹了口气,“明天,我们到桑田和蚕田看看。” 文彬有些不自然,不过,还是答应了。 谁知道到了周边走了一圈,大家都黑着脸回来的。 顾着文彬等人的体面,叶斐然也没有当面发作,但一进了屋子里,屏退了无关人等,她就揉着眉心:“文大人啊,您说那瘦不拉几的蚕儿能保证跟往年产量一样?还有那些几乎没被啃光了,树枝上只剩耳朵眼大小叶芽儿的桑树能喂饱三期、四期的蚕宝宝?您这是欺负我没见过蚕吐丝呢?你老实跟我说,是单单一个文县如此情形,还是说整个江左郡都这样惨?你说老实话,本宫不怪你,也不会问你罪。” 她后悔了,后悔身边该带个成甯的人来的,荆远也好,薛长东也好。 也好有个亲信男跑腿的,帮忙做事。 文彬正吱吱唔唔地,叶斐然身后忽地转过一名文士打扮的少年,文绉绉的道:“文大人,身为一地父母官,瞧您素来是官声好能干人,一连三年考评都是甲等。怎地到了要紧关头,却是语焉不详?今年文县情形不比往年啊,朝廷上上下下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呢!要是您有个什么闪失,怕是消息进了朝廷,头顶的乌纱帽……保不住了。相反,如果能够做得漂漂亮亮的,龙心大悦,您在这边的任期又快满了,说不准,就能高升了呢?” 这人年纪轻轻,说话却有理有节的,叶斐然喜出望外,不由得扭脸看了过去。却发现那人修眉端口,鼻如悬胆,眸如星星,那略带黄黑的肤色表明是个苦出身孩子,却是六儿。 ——山贼出身,平日不过在书房内做个伴读童子,不声不响的六儿。如今竟挺身而出? 六儿对叶斐然拱了拱手,全了礼数,灵动的眼神却流连到了文彬身上,文彬脑门上,黄豆大的汗珠顿时冒出来了。叶斐然含笑点头:“六先生说得是。” 文彬跪在地上,低着头,宛如一匹驯服了的马,说:“六先生大义!是下官一时糊涂了……实际上,因那反贼在文县周围的土地上下了毒,毁掉了大片良田。不光是桑树、果树长得瘦瘦小小……只怕,就连秋收都会受到影响!不过请夫人放心,据下官所知,其余的十二个州县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说起来……” 他苦苦一笑,“也是因为文县是在最前线的缘故!此乃人祸,也是地祸啊!” 叶斐然无语了,确实,文县是战场最惨烈的地方……季珩在这儿苦心经营了一年多,此地受到荼毒也最厉害。其实用灵泉水一灌溉,自然百毒可消……然而此举又不适宜公开使用。她揉了揉眉心,很是头疼。 回到下榻之所,叶斐然对文彬道:“此地土地带毒,对百姓影响不好。我会写信请求皇上派人来支援,对这边的土地进行净化。嗯……到时候怕是要辛苦文县令一阵子了。” 文彬又喜又忧的:“文县不过是一处小小地方……能够惊动得了皇上大驾么?如果真的能够让皇上费心,下官自是为牛马走。” 叶斐然微微一笑说:“您放心。皇上爱民如子。最好……能让摄政王亲自来一趟。有他在,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事实上她连新的灌溉渠的图纸都设计好了,也就专一等朝廷里的消息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文县嫘祖庙前里种的两棵海棠花,枝头上的花朵越开越多,八仙花也长出了巴掌大的叶子,悟性比较高的纺娘已能够纺出新的纺织成品了。 目光从一排排专心学艺的纺娘身上掠过,焦氏对着叶斐然语气充满感激:“娘娘,我一介商人,万万没想到还有被人尊称师傅的那一天……” 叶斐然看着一名纺娘已经纺出来半匹很是像样的布料了,当下驻足细看,嘴角带着笑模样:“焦夫人怀壁而慷慨,倾囊相授,半点不藏私。这种双罗锦日后定能大大造福百姓的,追本溯源,功劳全都在焦夫人身上。嫘祖之所以能受千秋万代香火,并非因她是黄帝妻子,而因为她发现了春蚕吐丝,能够纺丝成布,让我们能有衣服蔽体,再不畏惧寒风酷暑。” 焦氏又高兴又惶恐,道:“我是一个小小生意人,可不敢混比……” 叶斐然笑了笑,说:“是我失言了。对了,那边那一位好像已经纺成了不少,能把成品取下来看看么?” “当然可以。”焦氏很骄傲的样子,命那纺娘停了纺织机,因只织了一半,不能往下取,只就着手上比给叶斐然看,叶斐然这才留意到,已四十多奔五的焦氏,一双手白皙娇嫩,不输给二八少女。焦氏觉察到了,微笑着说,“干我们这一行的,要时时注意保养双手,冬擦油夏抹乳就不说了,在家粗活脏活也是从不沾身的,不为别的,就怕手皮肤粗糙了,蹭毛了那些名贵的料子。十几年前,在我之前的一位当家娘子,人精明,眼力也好,任凭多贵的料子,一眼能定尺寸,还会大裁大剪做衣服。同一匹布料,别人只能做三套衣服,她能够做出五套来。当时大家都说,她指定是未来大当家人选了。谁知道有次她拧不过她家小儿子,答应了给她儿子扎个纸风筝,扎风筝的时候,指甲缝因此起了倒刺儿,她自己也没留意,恰好那日分号里有一匹进给永昌王妃的料子下了机器,她亲自查看,手指上的刺儿把料子给勾了丝……后来,那家分号就让王妃给抄了,那误了永昌王妃生日料子的当家娘子,也变得疯疯癫癫的……” 叶斐然叹道:“果真是不容易啊……那我能够摸一摸这个料子么?” 看了一眼她中指上带了笔茧子的小手,焦氏道:“没想到,王妃娘娘倒是长了一双读书人的手,这是经常读书写字的呢……嗯,当然可以,小心一点,用手指肚来摸,别让指甲碰到就成。” 第1749章 成甯出事了 第1750章 成甯出事了 叶斐然越发敬畏,她上手一摸,这料子轻柔软密,就像蛇一样凉凉的,贴在手里像第二层肌肤,叶斐然道:“摸上去和真丝差不了多少,掺了多少棉呢?” “是五五分的,再加了另一种的柞蚕丝,所以成本比原来说的还要更低。最难得的是这种双罗锦比真丝耐磨损多了,还能下水洗,极耐用。我之前找人专门试过,可以下二十次水才微微变色。”焦氏难掩自豪。 叶斐然点头道:“能够下二十次水,对于丝织品来说非常难得了。也会有很多百姓用得起,咱们走薄利多销的路子,应该是可行的……” 焦氏看起来比她还有信心,挺起胸脯说:“只要蚕丝产量够,咱就不愁没地儿卖!” “只要蚕丝产量够……”叶斐然眼底闪过一抹忧色,郁闷地想,城郊的土地毒素果真是个扼住脖子的大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朝中一直没有回音…… 叶斐然放出了她和成甯之间专门联系用的私鸽子,眼看着那鸽子振翅飞入天空中,眼眸内全是期盼。 “相公啊相公,如果你不来的话,那么我只好自己行动了。” 成甯始终没有来,但,小虞的圣旨到了。 连着圣旨来的,还有两个熟人,一个是宣读圣旨的夏刚,另一个是从前琼州郡的布政司谢钦。谢钦如今已是一品大员,这次作为钦差,来教文县的官吏如何修新水利。 叶斐然大喜过望:“谢大人,您能来就好了!文县的土地有毒,需要新的水渠来灌溉,消解毒素……我之前写了好多信上书,总是石沉大海!” 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谢钦动了动胡子,道,“夫人久候,王爷也非常挂心此处百姓日子安危,特别派了老臣来帮忙。夫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跟老臣说就是了。老臣一定做到!” 叶斐然把设计好的图纸交给了谢钦,说:“设计图纸在这儿了。要立刻兴修水利,越快越好,材料含糊点儿也无所谓。我给你七天时间,修好它。否则的话农时不等人!” 谢钦领了命,自去处理。有人好办事,很快,文县上下的人都调动起来,挖竹子的挖竹子,挖木槽的挖木槽,一座座蓄水池拔地而起,围绕着整条河上下游两个水文站,开始修筑起一道前所未有的净水工程! 叶斐然心头大石落地,着实养了几天精神,把空间里的灵泉水养得足足的,也做好了水量的计算,以便到时候不至于放水过度,耗到她自己的生命力。 一晃七日过去,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那日水利落成,站在河边的蓄水池一看,只见围绕着文县县城周边,竹木搭建的接水槽引水槽,形成一道极为复杂的管线网,枝枝蔓蔓,朝着远方沃野延伸。这些水槽自水池引水,注入地面挖出来的石槽中,一分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八分十六……乃至几百几千,覆盖文县周围被毒害过的土地。 落成之日,谢钦摆三牲酒礼,祭祀河神水仙龙王爷。 繁文缛节自有谢钦站在前头顶雷,趁着大家不注意,叶斐然把灵泉水注入蓄水母池中。 整个水面,顿时泛起一层淡淡的圣洁光芒,灵泉水注入越多,光芒越盛。就好像被激活了的阵法一般,从母池里顺着水槽延伸开去,叶斐然极目远眺,看到土地上的黑气被灵泉水一点点击退,击退得很缓慢,因水还没有完全净化的缘故,不出三日,此处的水就会彻底净化,全部毒素祛除也仅仅时间问题。她心里安慰,嘴角边也就多了笑模样。 心情舒畅,甚至美滋滋地哼起了小曲儿。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马蹄声惊动了河边祭祀的人,大家风摆柳似的齐刷刷往回望。马背上的一名青衣瘦削男子,在叶斐然跟前翻滚下马,正是薛长东:“夫人!王爷在京城遇刺,请夫人立刻跟随我返回京城!” “什么?” 一片哗然声中,文县众官炸了!叶斐然身子麻了半边,摇摇欲坠地支撑着自己,问:“怎么回事?东哥,成甯武功高强,怎么会遇刺?” 旁边的夏刚和谢钦,确实一脸平静……叶斐然留意到他们神态异常,心中更加砰砰乱跳。 薛长东说:“夫人,请借一步,容下属仔细禀说!” 叶斐然二话不说,问人要了一匹马,跟着薛长东走出了十来丈远。此地已经是江边,四下无人,江风猎猎,他们站在下风口,不会有人听到顺风话。叶斐然看着薛长东道:“东哥,你现在可以说了,发生什么事了?” 薛长东抬起头来,叶斐然看到了他的眼眶竟不知什么时候变红了?她越发惊异,越发催促薛长东开口,薛长东深深吸一口气,说:“王爷不是遇刺,王爷没事。可是他已经被关押在天牢了!” 叶斐然失声嚷道:“什么?天牢?他犯了事?” “实情是……礼部尚书、吏部尚书连同宫内侍卫,竟在内阁议事的时候哗变。王爷迫不得已之下动了手……格杀了……格杀了他们……” “那场面,实在是……怎一个惨字了得!”薛长东眉心拧出一个紧紧的“川”字。 叶斐然狠狠愣在原地:“天啊……阿成竟然在皇宫里杀人……那……” 薛长东道:“朝中和两位尚书交好的官员们,合计一百多人,联名上书皇上。恳求皇上削了摄政王,以还两位尚书公道!如今民情激愤……王爷……王爷担心你。你一个人孤身在外,他在朝廷里,别人不敢对你怎样。如今墙倒众人推,你在外面太危险了,因此抢在皇上圣旨尚未传到的时候,命下属来,把你带走。” 叶斐然问:“那,夏公公和谢大人刚才一脸平静的,又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不是早就知道点儿什么了?” 很是痛苦地合了一合眼睛,薛长东握紧了拳头之后,方才再次睁眼,眼神恢复清亮坚定,道:“其实,朝廷中早就暗流汹涌,并非一日。自从娘娘出去之后,王爷似乎了却了后顾之忧一般,放开手脚来,对着两部步步紧逼。想来夏公公和谢大人,都是朝中消息灵通之人,也知道个事情前后须尾……” 第1750章 临危托付 第1751章 临危托付 叶斐然突然之间明白了,为什么成甯要让她提前到文县来。 是为了保护她…… 她满心不是滋味,问:“那,王爷为什么要提前对付那俩人?” “他是想要赶在开恩科之前,收伏吏部的刘义刘尚书。没想到刘尚书冥顽不灵,连连弹劾王爷,甚至还挑拨皇上和王爷之间的父子之情……王爷最终决定直接削了两部尚书做平民。没想到他们竟然胆大包天到动武……王爷那性子脾气,您也是清楚的,何况那时候,他们还抓了七月小郡主在手里……王爷没控制住,就……” 叶斐然失声喊叫:“七月?他们把七月怎么了?” 薛长东道:“皇上疼爱七月小郡主,把她接进宫来玩。那些奸人就拐了小郡主来,要挟王爷……” 叶斐然狠狠一拳打在空气中,破口大骂:“天杀的老不修,敢动我女儿,老娘要杀他们全家!” “他们已经全部被王爷杀了。”薛长乐苦苦一笑,“只可惜,杀的不是地方……唉。娘娘,您也别问了,赶紧准备收拾东西,我们动身回去吧!否则的话……您才大刀阔斧的对这边进行了诸多的动作。要是墙倒众人推,咱们走,都走不了!” 不得不承认,他的担忧十分合理。 薛长东拉住两匹马,催促地看着叶斐然,等着她上路。 叶斐然说:“现在就走,那么张大娘和焦老板怎么办?还有那些纺娘呢?那些桑田呢?等着卖布钱度过青黄不接六月饥的文县百姓呢?” 薛长东唉声叹气道:“夫人,您别想那么多了。您管不了那么多人的的,快点走掉。他们不至于为难一群女流之辈!” 叶斐然说:“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我有危险?” 薛长乐愣住,“这不是很明显的么?王爷落难,您是王妃,夫妻原本为一体……既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有一人落难祸及妻儿……何况,夫人还年轻美貌有钱……要是王爷落难,你是多少人眼中的肥肉?” 叶斐然摇了摇头:“不,我不能这样走。你等等,我回去跟夏公公、谢大人说一声。” 她扭头就走,薛长东急了,想要追上去,谁知道叶斐然翻身上了马。她从马背上低下头来,居高临下,温柔而坚定,说:“东哥,为人做事,必须善始善终!” 薛长东为之一窒,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叶斐然纵马一溜小跑,回到了祭祀现场,仪式已经完成了,文武百官正有条不紊地准备返城。文彬和谢钦头碰头聚在一起议事。叶斐然来到他们面前,二话不说行了个凤凰三点头的大礼,把俩人给吓得不轻。一个道:“娘娘快请起!折煞下官也!” 另一个更是直接跪下来,对着叶斐然咚咚咚把头磕了回去。 叶斐然虚扶起地上的文彬,对谢钦道:“京城里的事情,谢大人想必知道了。我现在要立刻赶回去,照顾王爷。谢大人,改善文县水质,让云霓裳收购双罗锦,教导农桑之事,绝不能半途而废。我叶斐然一辈子极少求人,在这儿,我求求两位大人,请务必要保证这件事做下去,做成功。这样……也不枉费了之前的功夫!” 沉吟片刻,一咬牙,从空间里取出了两串明珠,并十万银票,分给了谢钦和文彬,说:“这是我的一点点意思,请两位大人不要嫌弃……” 文彬和谢钦二人大吃一惊,眼见明珠在前,粒粒耀眼;银票在目,张张红印。 他们交换了个眼神,不敢收,谢钦道:“王妃娘娘,请收回银票和明珠。下官……答应您就是了。” 文彬附和不已。 叶斐然摇头道:“不行。请收下。这里还有一些银票,劳烦二位,贴补焦夫人,并支付各位纺娘的。焦夫人为了这次来教习文县纺娘,牺牲了自己的生意,需要补偿。各位纺娘连日学艺,非常辛苦。我……我之前和相公一起征伐此处,文县凋零,我也有一定责任……” 谢钦、文彬二人大受触动,这次,没有再拒绝叶斐然。 看到他们郑重收下了东西,异口同声的答应了自己,叶斐然嘴角才重现笑意,再次褔了褔身,说:“总之,切记切记,拜托拜托了!” 眼看着她跟随薛长东走远,谢钦长长地叹了口气。如常忙碌啥也不知道的文彬听见他叹气,抬起头问:“谢大人怎地如斯感伤?” 谢钦道:“就是……好人为什么会没好报?” 文彬:“??” 谢钦摇了摇头,说:“没事了。文大人,您觉得,夫人为人如何?” 文彬顿时脸上露出微笑:“夫人为人踏实,不摆架子不虚荣,做事有头脑有想法。若非女子,而是男人的话,下官定当认她做好兄弟,好朋友。大人,官场上人心难测,丝藤结萝般复杂难解……能够有一二真心兄弟肝胆相照,是何等的缘分和福分啊!” 谢钦被他说得乐了,说:“文大人果然性情中人。其实,我和您想的一样。当日我初次见到夫人的时候,她才十几岁,新婚燕尔,穿得土里土气的,我也颇瞧不上眼。谁知道千里眼也有失了风之时,她一套自动喷淋灌溉,直接让我们琼州千里盐碱地变了沃野……那时候我就知道,此女并非池中物。后来果然,夫妻两个一跃朱堂成龙凤……难得他们一直能够恪守初心,始终不变……无论是对彼此,还是对下属,还是对兄弟手足……文大人,夫人留在您这儿的家仆、你朋友,咱们一定要好好对待。不要寒了一对好人的心啊!” 闻弦歌而知雅意,文彬并非笨人,再不明真相,此刻也听出了事情很严重。 谢钦要他保护张大娘等人,必定要冒大风险的。 叶斐然的音容笑貌在脑海中闪过,昔日种种相处快乐温馨,实是良师益友,文彬挺起胸脯朗声道:“那有什么难的!包在我身上就是了!” 第1751章 夜闯皇宫,谁人哭丧 第1752章 夜闯皇宫,谁人哭丧? 快马加鞭地往京城赶,一路上披星戴月地,也就第三天的功夫,就看到了京城巍峨的城门。薛长东喜悦道:“夫人,我们马上就到了。前面驿站,先稍事休息再进城……” 话音堪堪落下,叶斐然已冲了上去。 她啜起嘴唇,取出脖子上一条银色短哨,吹了几声。片刻之后,一道紫色影子从城里急速奔跑而出,马匹身后跟着滚滚烟尘以及许多高声惊叫。薛长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这是……王爷的坐骑!” 叶斐然欢声叫道:“阿紫!快,带我去王爷那里!” 这一匹阿紫是从前阿紫的亲后代,极神骏,也和上一匹阿紫一般极为通人性。它自动调整了奔跑的速度,和叶斐然的黄马并排,叶斐然手一按黄马马鞍,整个人跳起来,落在阿紫背上。阿紫放慢脚步,好让叶斐然调整姿势,叶斐然坐稳之后,叫:“阿紫,我们走!” 阿紫长嘶一声,背负着叶斐然,仿佛一道紫色闪电般划破京城官道,迅捷无论地奔向天牢方向! 从空间里拿出一颗提神丹磕上,酸爽直冲脑门,就连身上肌肉酸疼都缓解了不少。小书在她脑海里殷殷叮咛:“宿主,你才刚伤了元气,又放干了灵泉水,现在又疯狂嗑药……你可要悠着点啊。如果你肉体崩毁的话,空间是会消失的……” 叶斐然说:“没事,我顶得住!” 小书唉声叹气中,她已到了天牢前面。一个鹞子翻身从马背上下来,才走上两步,两名披甲精锐的士兵一左一右拔出刀子来,交叉拦在她面前,叶斐然平静地说:“我是摄政王妃,要来见摄政王!” 士兵对望一眼,其中一个说:“皇上口谕,王爷身犯重罪,不得见外人!” 叶斐然说:“我不是外人!我是他的妻子!” 两名士兵很是为难。 “姐姐!!”天牢旁边,原本供狱卒住的屋子门打开,叶天宇走了出来。他双眼布满红丝,苍白的脸皮上冒出不少胡茬,神情难掩疲惫,“姐姐,你果然来了!” 叶斐然倒是不惊讶:“天宇,你也果然在这里。” 叶天宇说:“我磨了欧阳老总很久,他不肯松口!” 透过门缝,叶斐然看到一个胖胖的背影,坐在椅子上,肉呼呼的脚丫子旁边卧着酒瓶子。叶天宇道:“我原打算灌醉了他溜进去来着……” 横了叶天宇一眼,叶斐然嗔道:“乱来!” 总算有个亲人在旁边,她的心里多少淡定了点。 叶天宇回身进了屋子,抓起那个看起来足足两百多斤的胖子,用桌子上的冷茶一泼,那胖子醒了,说:“哎哟,好酒……三爷……就算给我喝了好酒,我也不会放您进去的……别为难我……” 絮絮叨叨中,叶天宇拉着那胖子出来,让他看到叶斐然。那胖子一眼看到叶斐然,顿时停止了絮叨,瞪大了一条缝似的眯眯眼,小眼睛里全都是惊讶:“这……这……” 叶天宇冷冷的说:“我姐亲自来了,你还不立刻去启禀皇上!” …… 天牢外面,太阳缓缓爬到最高空,春天阳光已带了暖意,抽出嫩绿的纸条,让冷硬的天牢庭院也平添几分柔软。门口披甲鲜亮的士兵站得笔直,犹如两排白杨树一般。他们支棱起耳朵,期待着听到什么。 让他们失望了。 天牢外面没有响起从前那样的家眷凄厉的哀嚎,也没有人晕倒。忽然之间,听见了细细声的嬉笑:“将军!” 士兵们一起伸长了脖子,想要往后看,又不敢,于是一双双眼睛拼命往后斜溜,恨不能自己变成一个个眼睛能动三百六十度的活螃蟹。王妃娘娘那声“将军”过后,是三爷唉声叹气:“又被你赢了!” 叶斐然道:“来吧,银子。” 叶天宇解开钱袋,把一块小碎银递给叶斐然,一脸哀怨。叶斐然把银子装进袋子里,天牢外一个胖乎乎的身影出现了,欧阳抖着一身肥肉回来。别看他胖,跑得倒是挺快,旁边几个身材正常的随从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他。叶斐然微微一笑,站起身:“欧阳大人,口谕……带来了么?” 欧阳胖子脸上肥肉抖了抖:“娘娘,皇上说,王爷犯了众怒,就算是您也不能网开一面!” 叶天宇震惊:“岂有此理!” 举手制止了叶天宇激动,叶斐然一脸平静:“行吧。我也想到了……山不动,我动。我亲自去见皇上!” 叶天宇还想要说什么,叶斐然扭脸问他:“天宇,你有坐车来吧?” “……有。” 姐弟两个进了车子里,只剩下俩人了,叶天宇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姐,小虞现在变了!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那个小虞了。你现在进宫去,可能会被抓起来的!到时候我们在外头,刘尚书的家人又闹成一气,我……我们那就彻底没办法了啊!” 叶斐然淡淡道:“我必须去见他。” 叶天宇生气地提高声音:“你是不是没听明白我说什么?这是借题发挥,过桥抽板!小虞早就想要彻底拿回朝政了,正好发生了这个事……就是他亲自下令把姐夫关押天牢的啊!” “为了那皇位宝座,亲兄弟都能自相残杀,亲娘都能掐死女儿,何况姐夫只是舅舅,而且还权势那么大!姐啊!现在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时候了!!” 叶天宇涨红了脸,眼圈也红了,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叶斐然安安静静地听着,脸上肌肉甚至动都没有多动一下,黑葡萄般的眼睛,如古井深潭,波澜不惊……叶天宇对上那双眼睛,楞了一下,脸上红晕渐渐消退,人往后一靠,长长舒了一口气。 叶斐然红唇微勾:“天宇,一句话能用三句成语两个典故,你这是真的长进了。” 叶天宇脸又红了,呸了一口,道:“你个傻胖妞,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么!” 暌别多年的称呼突然重新入耳,叶斐然不以为意,反而抚掌大笑:“你个混小子,姐姐这叫淡定!” 第1752章 我叶天宇就是滚刀肉混不吝 第1753章 我叶天宇就是滚刀肉混不吝 叶天宇也跟着笑了,说:“行吧。你愿意去皇宫,我就陪着你去。小虞那厮倒行逆施,为了权柄亲娘都不要。我叶天宇虽则没有念什么书,可大义俩字还是认得的!反正,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叶斐然嫣然一笑。 叶天宇混不吝的性子索性被勾起来了,索性往地上一躺,大喊:“仗义多出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啊!读书人!!” 回家一趟,穿好了品级朝服,来到摄政王府前,叶天宇见两边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王府门口洞开,叶斐然浓妆淡彩,头上七凤冠,身披七凤翟衣,三丈长的裙裾由六个丫鬟抱着,如天上女神一般绚烂辉煌,从府内走出,引起周边百姓阵阵低声惊呼。 他喃喃道:“姐姐……” 叶斐然上了车,轻声道:“走吧。” …… 夕阳西下,斜斜的,把皇城上披甲鲜亮的麒麟卫影子拉得长长的,十分难看。 就像从天宫下凡般华丽神秘的马车仪仗由远而近,逼近皇宫,引起麒麟卫们一阵紧张。他们拔出武器,架起长弓,朝着车队严阵以待。 叶天宇骑着高头大马,一马当先,在夜色中走到金水桥上:“王妃娘娘要见皇上,请开门。” 麒麟卫队长是叶天宇的旧部,拱手低头,礼貌客气道:“三爷,皇上下令,不得王妃觐见。请勿为难末将……” 轻蔑地瞥了一眼在皇宫门口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搭起来的灵棚,丧棚左边是十六个和尚敲木鱼击鼓的放焰口,右边是一群穿经师袍的全真道迈着八卦步做超度,叶天宇撇了撇嘴:“是做给那群丧家犬看的么?” 麒麟卫队长低下头去。 叶天宇忽然之间从箭囊里拔出利箭来,挂上火囊,弯弓搭箭,“嗖嗖嗖”三支连珠箭发。他箭法神准,箭箭落在灵棚上,顿时那丧棚变成一团火海,和尚道士惊叫着扔掉了木鱼锣鼓,狼狈逃窜。 那丧棚里跑出两个披麻戴孝的中年女人,指着叶天宇叫骂痛哭起来,“我们大人死好惨啊……” “欺负人啦!欺负孤儿寡母啦!!” 麒麟卫队长变色:“三爷!您太乱来了!” “呵呵,乱来?老子就要乱来!”叶天宇冷笑,“老子打小就是天不收地不要,打不死驯不服,天生滚刀肉混不吝。见着了那起子念了两年圣贤书,学了一嘴斯文,实际一肚子男盗女娼的斯文败类就犯恶心!” 麒麟卫队长道:“三爷,快去道歉吧!那边可都是……可都是刘大人、卢大人的遗孀、孝子贤媳啊!万一他们再上一本参您,您……您连个官身都保不住啊!!” 叶天宇弯弓搭箭:“孝子贤媳?真的么?” “喂!你!要不要给你老子陪葬?” 他冷森森的箭头,对准了其中一个披麻戴孝男人的脑袋,那男人原本哭得眼泪鼻涕一块糊脸的,眼睛一瞟,顿时收了眼泪,扑通跪在地上:“大人饶命啊!我……我只是被刘大少爷雇来哭丧顶岗的啊!天寒地冻熬夜挣两个哭丧钱不容易,别杀我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要养活……” 原来这些人全都是雇来哭丧的,麒麟卫队长脸色难看极了,叶天宇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气贯丹田,一声爆雷般大喝:“碍眼的东西,还不快滚?” 他的狮子吼功力深厚,那男人被他震得翻了个跟斗,哭丧棒都不要了,抱着头就跑路。有了人带头,那些哭哭啼啼的家伙们,一哄而散,连同那些演戏的和尚道士,眨眼功夫跑得干干净净。 麒麟卫队长傻了眼,他身后的守门士兵们,也都瞪圆了眼睛,手里的刀枪剑戟什么的,纷纷垂下。 一个威严男声在后面浑厚响起:“罗杰,开门吧。” 麒麟卫队长回过头来,一身戎装的项恺镍在身后,他已经年纪大了,但站在那儿,仿佛一尊铁塔,沉浑有力。罗杰动摇了:“项将军……” 项恺镍道:“所有责任,我一力承担就是了。开门吧。” 罗杰不再说话,下令开门。 皇宫门口打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京城的宵禁开始了,夜色笼罩着万籁俱寂的京城,除了教坊司那一角还亮着光之外,周围死一样寂静。 悠长的天街上,摄政王妃隆重的仪仗缓缓走过,车轱辘在石板路面上单调无比地响着。 叶天宇还弓上背,骑着马,在前面开路。他的身边,阿紫通人性般自动跟随着。据报说,小虞今晚没有回乾华宫,而是一直在议事的内阁——文华殿。叶斐然毫不犹豫地吩咐直奔文华殿,叶天宇担忧道:“姐姐,小虞身边显然还有旁人。你这样硬来,行么?” 叶斐然笑了笑,平静道:“你都敢在皇宫前面放火箭了,怎么这会儿反而怪我硬来?” 叶天宇也跟着笑了:“对。” 他没有再二话,直奔文华殿,果然看到殿周围一片灯火通明。侍卫们许是得到了项恺镍的吩咐,保持着噤声,而且还在叶斐然下车走向殿门的时候,悄悄退开了,连脚步声都不带一星半点儿的。 叶斐然知道,这些都是从前结下的善缘。 人在做,天在看…… 叶天宇站在门口,回转身,背对着门,拔刀在手,叶斐然朝他投了个赞许的眼神,推门走进了屋子。 “小虞,我来了。” 屋子里正在围绕着小虞的二三十号人,被她轻轻松松一句话打断,全都噤了声,齐刷刷地回过头来,瞪着叶斐然! 叶斐然一个一个看过去,一张脸一张脸认过去……嗯,她认得了,这些人,都是柳相和柳凌炀,从前留下的门生故旧了吧。她暗想:“从从前朝廷中登高一呼,莫敢不从,到如今只剩下这二三十号人,还得配上下三滥的手段……相公啊相公,这些年来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啊!” 众多官员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她微微扬起下巴,反而笑了起来。 笑得张扬! 笑得肆意! 第1753章 我这人没城府 第1754章 我这人没城府 小虞沉声道:“王妃娘娘……叶夫人……深夜来访,还在御前放肆,您,是什么意思?” 叶斐然道:“只是有几句话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就睡不着,睡不着了……我这人没城府,按捺不住心事,想要来向皇上讨教。” 大臣们再次交头接耳起来,一个人站出来,说:“娘娘,此乃内阁议事重地,不欢迎女流之辈。如果娘娘有私事要跟皇上商议的话,请移步静候。待皇上得空的时候,自然召见娘娘……” 叶斐然懒洋洋道:“你什么人啊?闭嘴——老娘和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说话,轮得到外人置喙么?” 那人语塞。 叶斐然一步一步走向小虞,群臣被她的威势所震慑,自动让开两边。 小虞面无表情地说:“娘,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留不到明儿。我就要你一句话——”叶斐然眼神如冰,且越来越冷。 小虞拧眉:“要什么话?”不等叶斐然开口,他说:“除了见摄政王,别的一切朕都答应您。” 叶斐然脸色一凛:“我就要见摄政王。” “娘,不要太过分。” 叶斐然说:“我要见我的丈夫,不算过分吧?” 那人可算找到话搭嘴了,说:“娘娘,摄政王犯下的是死罪。您……不要勉强!” 然后叶斐然一个眼刀扔过去,那人肉眼可见的委靡下去,不敢言语了。叶斐然扭脸继续正视小虞,淡声道:“如果我真过分,当初我就该掐死你,而不是抚养你长大!” “娘,你在撒泼?你看看你,现在和你奶奶当初有什么分别?”小虞低声叫起来。 此时周氏已死去多年,叶斐然生平最恨此人,却听见小虞拿她和周氏对比?她浑身微微发抖,强压下心中汹涌怒火,冷笑:“小虞,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让不让我见摄政王?” 倏尔之间,飞快地从头上拔出一根磨尖了的钗子!群官哗然,有几个仗着身手灵活的,就想要飞身上去扑倒叶斐然。说时迟那时快,门外叶天宇闪身而近,三拳两脚把那几个官打飞了,叶天宇就像一尊战神,护在叶斐然身边:“谁敢上来对我姐动手,问过我的刀再说!” 都知道叶三爷勇悍,这些文官只会耍嘴皮子,让他们拼命,是万万不敢的…… 叶斐然拿钗子对着自己脖子,道:“小虞,你让我去见王爷,我和王爷一起死……你不让我见,我就只好死在这里了!” 她在赌! 赌小虞的良心!! 小虞眨了眨眼睛,放低了声音:“你……你别乱来!” 叶斐然仰脸道:“没关系,我会成全这些人的美名。他们不就是想要出名么!不就是想要簇拥明君,成名臣么!我是奸妃,我相公是乱王,今儿个皇上在群臣支持下,面对乱臣贼子坚持原则,诛杀奸邪,这剧本我都替你写好了,不是挺好么!” 叶天宇看到好些大臣脸色就变了,不屑地冷笑,“国贼!” 叶斐然也跟着笑:“对呀。想要出名想疯了,想要名留青史想疯了……文死谏武死战嘛!呵呵……那边那个史官,是不是已经记下来了?” 一个抱着笔墨在角落里一直笔走龙蛇的黄皮脸官员,立马停下手中毛笔,往墙根处缩了缩,梗着脖子道:“这些难道不是事实么?” 叶斐然冷笑:“屁股歪了还想做司马迁?” 那黄皮脸官员,顿时脸皮成了猪肝色,却被叶斐然正气震慑,低了头不敢反驳。 叶斐然眯着眼睛,轻声道:“你们以为能够左右史书,就能够左右一切?自欺欺人罢了!今儿发生的一切,自会有评书、话本、大鼓、戏曲,传到老百姓耳中!他们才会传下真正的事实真相!” “你们自以为掌控朝堂大权,就能塞着两耳。难道都不会去看看古书?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那两个官员这些年来倒行逆施,结党营私,成日想要给柳相翻案。你以为天下人不知道?” “你们想要名声,想要流传千古,成日在三尺朝廷上蹦跶有啥用?就不晓得去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么?” “人在做,天在看!摄政王的民望,不是跟你们这些蠡贼在朝中勾心斗角斗嘴皮子回来的,是南征北战,赈灾为民,一点点地从老百姓口中挣回来的!” “就在昨天,我还在江北郡文县地界,为了恢复农桑而奔走,而努力!你们呢?你们做了什么?” “老百姓不喜欢你们,你们算老几?” 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忪然变色!! 稍微有良心的,惭愧地低下头去。有一些人,却是恼羞成怒。先前插嘴那个,现在说:“你太大胆了,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谁给你……” 叶天宇一口浓痰“呸”吐过去,带着风正中那人嘴巴,那人猝不及防“咕”的吞了下去,顿时恶心得说不出话来。 叶天宇大笑:“拾人牙慧,老子赏你吃痰!” 小虞脸色惨淡,挥了挥手:“众爱卿下去吧。” 又有一个红衣官员走出来,说:“皇上,此风不可长。” 叶斐然抢白道:“你放心,抚养皇上长大的娘只有一个,那就是我。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耍这个泼!此风只有我可以吹!” 红衣官员一脸灰白,小虞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朕就说过,王爷不能死,王妃第一个就过不去,王妃过不去,朕就过不去。你们偏偏要一直逼朕表态。现在亲眼看到了吧?” 那红衣官员梗脖子:“皇上!既然如此,臣只好以死相谏……” 就作势要撞柱子,人还没冲过去,就被叶天宇拦住了。叶天宇一把抓住红衣官员的衣领子,把他举起来,一百多斤的人在他手里就跟被攥了脖子的活王八一般,手脚乱动,又挣脱不了。叶天宇笑道:“你激动个啥,想死的话,我送你归西啊!” 杀气腾腾地,叶天宇那已然发红的眼眸,挨个瞪了过去!被他扫到的官员,莫不羞愧低头,躲避着什么! 第1754章 那些人,好像一群狗啊…… 第1755章 那些人,好像一群狗啊…… 很是带着威胁意味般,叶天宇沉声低语:“你们也是。我姐夫做得出的事,我也做得出。都急着死,就甭客气了!正好很快开恩科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看看世界少了谁转不灵?” 他这话一放,再看着那还活王八般乱动的红衣官员,那些官们全都成了缩头乌龟。 从此谁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的文华殿里发生过什么事,从那儿出去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闭口不谈。而大顺朝开朝以来,重文轻武,文官动不动以死谏皇帝的传统,从那一晚开始,彻底销声匿迹。 目送那些人离开,叶天宇悠悠地道:“姐,你看那些人,好像一群狗啊……” 叶斐然没有理他,只盯着小虞:“给我口谕,我要去见阿成。” 小虞眼神很是复杂,眸光流动着,半晌方才叹气:“娘。你误会我了,我压根没打算杀爹。” 叶斐然微讶,张了张嘴巴,合上,静待小虞说话。 小虞说:“我不让你进去,是因为……爹压根不在天牢里。” 在叶家姐弟惊讶错愕目光中,小虞扭了文华殿书桌一处机括,地下传来微弱的震动响,声音由远而近。终于,旁边一个书架移开,露出地上一个大洞来,叶斐然看了看那向下延伸的楼梯,一言不发地开始脱身上累赘的钗环首饰,衣服裙子…… 一直脱到剩下身上的贴身夜行衣,她又变成了平时那个衣着简单行动利落的女人。 眼瞅着价值连城的凤纹翟衣被随意抛弃在地上,叶天宇再视钱财如粪土也不禁脸上肌肉抽抽,抬眼看已不见了叶斐然背影,那通往地下的楼梯传来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忙跟了过去。 楼梯很短,也就二十来级,眼前豁然开朗,眼前是一个和寻常屋子无异的房间。成甯盘膝坐在床上。他穿着一身朝服,上面还染着斑驳血迹,已然发红发暗,更为他平添三分萧杀之气。 微微睁开眼睛,墨眸里映出叶斐然那欲笑还哭的脸,“二丫,你还是来了。” 叶天宇道:“姐夫!到底怎么回事?” 成甯说:“天宇。” 小虞道:“爹爹……他受了伤。那日他杀气攻心,真气走岔了,一时之间无法行动。我只好颁下罪状,把爹爹藏了起来。正好……正好爹爹说,要将计就计,把那些人全部挖出来,算个总账。事后……事后爹爹……就谎称畏罪自杀,从此归隐田园……我拗不过爹爹……” 说到这里,突然转向成甯道:“我都说了娘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叶斐然和叶天宇,都傻了。 成甯淡定道:“瞒不过也无所谓。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对不对?以后你亲政,就不会有人在你面前碍手碍脚了……” 叶天宇还傻呵呵地,叶斐然却什么都明白了,“你们是在使诈?那我刚才那一番动静,会不会影响到……嗯?” “不妨事。我早就算到了,你来闹的话,小虞就是方才的反应。如果你不来闹,又是另一种做法……你别做出那副傻傻的样子来,二丫,相公早就和你说过……无论如何,相公都能给你兜底的。”成甯微微一笑。 叶斐然脑子里嗡嗡乱响,只有一个念头——这厮也太能算计了! 成甯缓缓下了床,他步履缓慢,但并没有踉跄。小虞想要去搀扶他,“爹爹,小心……” 成甯摆了摆手,“无妨。从今早开始,我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这个伤……也好,正好是个好机会……” 叶天宇问:“姐夫,什么好机会?” 下巴微微扬起,很是坚毅决绝地,叶斐然却代替成甯说:“退步抽身的机会……相公,我赞成。我们一起……回琼州去吧。” “不!”小虞很是气愤地插嘴,“爹爹,娘亲,你们不要我了吗?” 正沉浸在未来计划里的二人,一起扭过脸去,讶然地看着小虞,成甯低声说:“小虞。都要当爹的人了,不要孩子气!此时此刻,正是我彻底从朝廷上退出的好时机!” 小虞道:“你退出,我不反对你呀!你要告老还乡,我就养着你和娘亲好了!可是你们丢下我往琼州跑,我家都没了,你们这是几个意思?” 成甯和叶斐然傻眼了:“……” …… 康景六年春,皇帝成远虞下旨,摄政王因伤重不能理事,告老还乡。被敕封****,其子孙后代世袭罔替。 朝中自然又是引起轩然大波,赞成的反对的,各种各样的奏折雪片似的飞向小虞案头——全都被小虞按下。 两个尚书家眷在皇宫前面哭丧,被判了御前失仪,族中有官身者,原位削三级,尚是白丁者,十年内不得参加科举。 圣旨一道接着一道下去,直接杀了个人头滚滚措手不及,当那些人接到圣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昔日那些张牙舞爪,全部不过是区区纸老虎?而真正的猛兽小虞终于出了茅庐,亮出了铮亮獠牙…… 大臣们忽然开始后悔了,后悔之前看低了他。 想一想,皇上可是摄政王和王妃从小带在身边养大的! 那二位,一个杀伐决断足智多谋,用一只脚趾头都能算尽满朝文武。一个笑嘻嘻绵里藏针,能上战场能做大炮,眼珠子一转就是无限计策……皇上,怎么可能是温室里的花朵? 就在小虞从上到下,铁拳出击,把满朝文武撸得嗷嗷叫唤的时候。京城街头,却也迎来了春暖花开的好日子,爱俏的姑娘们换上了薄薄的春衫,喜爱显摆的公子哥儿们,也迫不及待地摇起了纸扇子。 京城南郊,金福农庄——如今叫金福别院,这日正是热闹。 随着恩科开启,迅速在读书人中传出名堂来。 京城驿道上,来了一辆破破烂烂的马车,车后面半箱子椰子,车头坐着两个皮肤黝黑很是精神的年轻人:“陈甲,前面就是金福别院了。我们索性住在那地方吧。我已经跟人打听过了,到开考的那天一大早会有马车供大家到考场去,也就是二十文钱罢了。这点儿钱我们花得起。” 第1755章 大结局:长江后浪与前浪 第1756章 大结局:长江后浪与前浪 被叫做陈甲的青年,一口浓浓的琼州口音:“好啊!叶天凌,怎地你消息那样灵通?一路上许多凶险,也是幸亏你提前告诉了我,我们才躲开了……就好像湘南郡那个仙人跳的,还有广梧郡那个骗盘缠的……都到了京城了,你也不必藏着掖着了,老实说,是不是你爹告诉你的?你爹爹跟在里正身边多年,耳濡目染学不少事吧?我们都说小瞧你了,你爹那么废柴一人,咋就教得你比鬼都精!当初你中了举人,他开心得不得了,摆了好几天的流水席……这头一次出远门,他一定拜托叶里正教你许多事情吧?” 屁啊,自家那穷得要喝风的三代贫农……他穿过来就摸了一手烂牌。幸好老子娘相亲相爱,算是给了他孤儿芯子最大安慰,也给了他一口气……一口出人头地的气…… 叶天凌笑着转开话题,指着已出现在面前的粉墙玄瓦气派舒展的大门嬉笑道:“嘻,那地方就是了!只需要花上八分银子,就可以在这个地方赁下一个客房,且能够随意阅读白塔里的藏书。只要按时归还就行。既可以自己带饭,也能够在食堂挂单吃饭,一顿饭十文钱……京城哪儿还有这般好去处哦!好多人排队,快,可别把好房间占完了,走吧!” “你啊……老是神神秘秘的!”陈甲摇头,赶着马车,让马车快点儿。 直到“金福别院”出现在他们面前,果然如同传说那样,进门凭赶考文书登记,二人共交了二两银子,就各自得了一间粉墙大客房,还挂上了饭牌。陈甲到了房间,正在铺展开自己带来的书本字帖,叶天凌来叫他:“别磨蹭了,我们赶紧把最后一点椰子卖掉!不然该放坏了!” 离开琼州的时候,他们带了椰子、甘蔗,一路走一路卖。甘蔗不耐放,早就卖完了。椰子却被叶天凌想法子保鲜下来,越往北,物以稀为贵,销路越好。所以别人进京赶考得掰着一分钱两半花还会越走越穷,而叶天凌和陈甲得钱袋子不但没有变瘪,还鼓了些许…… 已然尝到了甜头,陈甲听到小伙伴来叫自己去卖东西,毫不犹豫放下手中物件:“来了来了!” 幸而庄子上今天是赶集日,来得晚是晚了些,还有些人赶晚集没散。一个人拉开了“椰子”字样的幌子,一个人亮起嗓门大声吆喝:“卖椰子了——正宗琼州椰子——味道清甜水分足——” 俩穿着长衫,做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当街叫卖,当场引来不少村民围观。 叶天凌喊得越发来劲了:“椰子——正宗琼州椰子——三分银子一个!” 这东西在北方是稀罕物,就算不能吃,摆着看个稀罕也受欢迎,他理所当然地开了个高价。 三分银子,够五六口人家吃喝俩月了,所以看的人多,买的人一个也没有。叶天凌也不急,耐心等着大主顾上门。果然不多久,人群外面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声:“相公,有琼州椰子卖诶,我想要。” 另一个男人温和道:“好。你想买就买。” 人群分开两边,一男一女走到叶天凌面前,男人问:“椰子怎么卖?” 叶天凌向来颜控,顿时瞧得呆了:“椰子,三分银子一个,五分银子俩。” 任凭陈甲对着他瞪眼努嘴的,叶天凌只当不理。男人道:“我全要了。十两银子,够么?” “够……足够了!!”看了一眼身边十个出头不足二十的野子,叶天凌知道大客人来了,接了银子,取出铰剪来铰了一截还回去,“这是找您的……” 男人旁边的女人惊讶道:“既然给你十两银子,收了就是了。我看你们也不宽裕啊!” 叶天凌很认真地说:“学生叶某是和同乡一起来赶考的,卖椰子仅仅是为了帮补。既然读了圣贤书,自然就该知道——昧心钱,不能赚。” 那俩人对望一眼,顿时笑了。 “好。”女人,或者说,叶斐然,很是满意地点点头。成甯命下属来把椰子收了,二人手挽手往回走。 直到俩人看不到的地方,成甯才说:“二丫,你要试的,原来是叶里正的小儿子。既然要关照他们,为何不直接接济?” 叶斐然摇了摇头,微笑道:“不用接济了……那个年轻人,或者说,叫叶天凌?第一,能找到金福别院下榻,证明有脑子;第二能够到陌生地方赶晚集,证明有胆量;第三……” 说到第三点,戛然而止,成甯打破沙锅问到底:“第三呢?” 想到刚才空间里见到的小书的报告,叶斐然勾勾唇:“第三……他应该也有我小时候那种白胡子老公公在照顾。所以,咱们就不必多此一举啦!” ——叶天凌的芯子,换了个人。 一个,和她一样的现代人。 “你啊……”成甯乐了,揽住了叶斐然肩膀,亲昵地蹭蹭,“多少年了……你还有多少面,是相公不知道的?” “呵呵,那就等你慢慢挖掘了。” “非文子也是你,对吧?” “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早就知道了,在你躲在书房里,用一张图纸遮挡着你写的新本子的时候……你相公我现在可是有大把时间赋闲在家里,追查各种蛛丝马迹……”成甯狐狸似的。 叶斐然被扒了马甲,跳起来:“你偷看我写的小说!啊不对,话本子!!” 成甯笑得花枝乱颤:“既然如此,那个讲戏子进了园子里,最后成了名伶的故事,往后怎么发展,今晚就给我讲讲呗?” 那是文娱文的古代版!叶斐然正卡得头秃咧,傲娇脸:“我——才——不——说——” “不要的话,不乖哦。还有啊你最近写得很车轱辘往脸上碾啊,是不是相公没有伺候好你,嗯?” “我不说!” “啪!” “哎哟!别打我屁股!” “那就要乖乖的说。不然今天晚上……哼。” “嘤嘤嘤,好啦好啦,我说就是了!请我喝酒,我跟你说!” 和心爱的人依偎在一起,向着京城小酒馆方向进发,叶斐然脸蛋埋在成甯肩上,被他弄得脸色绯红眼眸如水,心里砰砰跳……忍不住在成甯脸上轻轻啄了一口。 夕阳西下,斜斜映照在马车上,车子经过一道又一道坎,朝着洒满阳光的大道渐行渐远了。 ——空间小肥妻.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