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殇》 楔子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穿梭过,淡淡地的在地上印上班驳错落的印记,忽明忽暗的夏天,那是最简澈的季节。偶尔一阵凉风习习,树上的蝉才忽然苏醒过来一般,懒洋洋地鸣叫几声,又继续它的“夏眠”。 香樟树下的木制长椅,恋爱的味道正在一点点扩散,直到弥漫了整个夏季。 “你爱我吗?” 苏颜沫把头枕在秦安的肩膀上,纯澈的嗓音,带着小女生的甜蜜。 “傻丫头,我会爱你很久很久。” “很久,是多久?” 那一些情话,就算问过上千万次也不会腻烦,那一些心动,过了多少年仍然历历在目。 “很久,就是永恒。” 秦安揉着苏颜沫的柔软的发,轻轻到答到,“傻丫头,我会爱你,爱到永恒。” 那时候的爱情,简单得就如苏颜沫那身衬衫牛仔裤的搭配,平凡却独特着,总是可以那么容易地的就拥有,那么轻易地的就满足。那时候,只是一刻平静,而之后,总要有谁,敲开寂寞之城的大门,喝下那背后,早已准备好的毒盅。 永恒,多么诱惑,多么蛊惑人心的词语。 爱情,它是泪水编制的幻境,我们向往,是因为梦还未醒。 承诺,一纸浅薄,更何况只是几字如羽毛的话语。 幸福,早已遗留在彼岸,花开花落,只望得见,却不曾拥有过。 剪不断,理还乱。 原来,这就是爱情最初和最终的面貌。 第一章 “傻丫头,我爱你,爱到永恒。” 苏颜沫失去了言语,只是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几缕碎发随着忧伤的风飞扬,遮挡住她眼前的世界,她看不清,她也不想看清,冰冷地面上躺着的秦安,一地鲜红腥稠的血液,还有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 那双曾经晶莹的眼睛,失去了亮色的光泽,只剩下空白的疑问,那么多的问号,其实答案就在眼前,只是她不愿意接受。苏颜沫第一次发觉,温暖,虚伪得一捅就破,里面裹着的,就是夏日过后,秋天的清冷与萧瑟。 怎么夏天还没度过,秋天就已经叩上了家门? 怎么永恒还没实现,生命就已经书写了句号? “你,很,讨厌啊。” 她从来没有那么恐惧过,就好象,下一秒,世界就要坍塌到片瓦不存,就好象,下一秒,天崩溃了地断裂了。 抢救室外,苏颜沫无力地依墙而坐,或许是空调的缘故,她不住地发抖,止也止不住。心跳,或许因为太剧烈,所以她无法聆听到,只剩下眼前模糊的一片,还有阵阵耳鸣。 “讨厌!讨厌!讨厌!”苏颜沫抱着头,她的眼睛是那么得“吝啬”,干涩到一滴液体都流不出来。 怎么幸福,单薄得比纸还浅?怎么永恒,短暂到如此仓促地流逝?怎么心情,杂乱纠结到麻木? 可不可以,忘记是谁在阳光下揉我的长发? 可不可以,忘记我们曾经聆听彼此的呼吸? 可不可以,忘记你温柔的眼眸和话语? 可不可以,忘记你只为我唱的歌,只为我写的词? 可不可以,忘记那修长的手指,在钢琴上奏出一首完美的旋律?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彻底地,忘记自己,如此如此爱你! 一年前,音乐室。 苏颜沫鬼使神差地停在了学校音乐室的门口,而在那一天,她遇见了秦安。 清泉般流畅,流水般悠长,就好象融入了这世界上最深刻的承诺,不离,亦不弃。 “你好。” 钢琴声停止,秦安抬起了头,微笑地看着门口站着的陌生少女。秦安见过各种各样的女生,却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女生,眼眸深邃如幽泉,却又清透亮丽,明明染上了尘世的痕迹,却又让人觉得她是清秀的昙花,神秘而典雅。 同时,苏颜沫也在凝望着这高高瘦瘦的帅男生,简洁的格子衬衫,遗忘了都市的喧哗,秦安给她的感觉,就如同他的音乐一般,清澈柔和,全然没有小说中,王子的冷漠与傲气。 “很好听。” 就是这一句“你好”,一句“很好听”,无形之间,让丘比特逮了一个机会,射出了爱之神箭。 若没有那一曲琴音,若苏颜沫始终没有推开那门,这一切,是不是就遥远如两条平行线,永远,不可能触及? 然而,生命总是不可能允许,那无数无数的假如与也许。 两个小时以前,繁华的大马路上。 “我们分别站在街的两边,然后看谁先走到下个街口吧。” 苏颜沫不等秦安同意,风一般地速度,横穿着车水马龙的街,不理会周围“滴滴”,鸣声大作的车喇叭,愤怒得几乎要骂脏字的汽车司机们,她的目标,显然只有街对面的人行道。 “丫头,小心。” 后面那么急促的一声呼唤,那么深切,却悲哀地渲染了整个季节。夏天,在那一刻,提前地终止了,落叶,无声无息地,枯黄了整片田野。 苏颜沫不知所以然地回头,却听到身旁一阵“呼拉拉”,向她席卷而来的风声。她甚至没有机会去考虑,只是被身后冲过来的人,大力地拉到了旁边。 哪怕在那性命攸关的一刹那,秦安,依旧尽了最大的能力,保护她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直到浓重的血腥味,缓缓地冲击苏颜沫的嗅觉时,直到救护车的刺耳声一点点逼近她的耳旁时,她才倏然醒来。 一切,都是因为她,因为她的幼稚,因为她的任性。 所以幸福,也决定,弃她而去。 急救室的外面,苏颜沫蜷缩着,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之间,只有那样,她才可以不用看见,周围一切的阴暗,那一切,都在提醒着她,那一切,都在深深地划着她的心。 安,如果可以再来一次,我会乖乖地站在你的身后,感受你用温柔为我编制的阴凉地带。 只是,人生,哪来的那么多假设那么多也许?在爱情的十字路口,一旦踏上那段熟悉而陌生的未来旅途,就只可以回头盼望,却再也不能重新选择了。 于是,就有了悔恨与罪恶,只是因为,直到失去那一刻,才发觉,原来幸福,一直在都身旁陪伴着。可是,那时候的我们,太过年轻,所以忘记了珍惜。 “你就是苏颜沫?” 苏颜沫抬头,眼前站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她佩着金灿灿的耳环,看起来光鲜耀人,她的口吻是那么地霸道,她的表情是那么得严肃,然而这一切,却遮不住妇人眼中流露出的担忧,然而这一切,都挡不住妇人的苍老。 苏颜沫想,她已经知道,妇人是谁了。 “秦夫人,我是。” 她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翻涌的陌生与寂寞,平静而从容地回答,语气不亢不卑,既有晚辈的礼貌,又不会让人觉得软弱。 安,你说她,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很可恶的贱女生。 安,你总说,你像大部分富家子弟一样,不曾拥有过亲情和真正的疼爱。可是,你在抢救室里,有没有看到,你母亲一脸焦急的表情? 安,我想,我们还是都太年轻了。所以许多事情,包括父母的爱,都需要更长的时间去解读。 安,你知道吗?这世界上最浪漫的事,就是可以陪着你慢慢到老。 安,上帝还会不会再给我重新改过的机会?他会不会原谅我孩子般无知的过错? “请你离开。” 秦夫人看着眼前这个依旧算得上是稚嫩的女生,忽然觉得清纯亮丽的苏颜沫,是世界上一切不洁的来源,她厌恶苏颜沫,她厌恶那种略带抵抗性质的口气,但是她最恨的,却是眼前的这个女生,却因为乱闯马路,这等幼稚的行为,把她的儿子,送进抢救室。 这个女孩子的面色是那么苍白,却还是昂着头,那双眸子里显露着不安,可没有一点不知所措,慌张的样子。苏颜沫,真的很像她年轻时候,只是,这样的倔强,却终究会带来伤害的。 在无形之中,秦夫人其实对苏颜沫已生好感,只是看见抢救室那闪烁的红灯,想着里面躺着的昏迷不醒的儿子,她的心里再一次充满了厌恶。 苏颜沫没有言语,只是环在腿间的手臂,更加僵直了,她定定地望着抢救室门上方的灯光,却坚持着不去正视安的母亲。 因为她怕,只要那一眼,心中艰难筑垒起的高大堤坝,在那一刻,会崩溃于千里之外,把内心脆弱得的一碰既碎的自己,完完全全暴露在强烈的阳光之下。 不安全,全世界在夺走了她最后一处依靠以后,就已经要崩裂,天地之大,渺小如她,却找不到一处真正的归宿。 安,好想躲在你的怀抱里,嗅着你身上清新的薄荷香,然后继续做你的傻丫头。 可惜,刺鼻的医用酒精味,一次又一次地驱赶走了所有的美丽,只剩下灰暗的天花板,而天空,苏颜沫却看不到。 “请你离开。” 秦夫人的声音中,夹杂着因厌恶而爆发的怒气,而怒气之后,却隐约地透露着些许的悲伤。 “你还要怎么样?安已经很可能醒不来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任性,你还要怎么样?” 秦夫人再也止不住心中一波又一波的怒火,声音大得几乎让人产生了地震的错觉。女人,在一些时候,往往比男人,更有威力。 安,你怎么可以不醒来呢? 怎么序章余音未落,尾声就已节节逼近?我还想多听你说几遍傻丫头,我还想多跟你分享一些快乐,我还想…… 我们之间,还可以有太多华丽的乐章,而这一切的提前终止,却是我一手造成。一颗心还没填满就被挖空,一滴泪还没落下就已风干,安,你给了我世界上最贵重的承诺,我却随手弃它于不顾。 安,是不是,我欠了你生生世世,是不是,我欠了你永恒,是不是,只要我走到天涯海角,你就可以苏醒过来? 苏颜沫眨了眨眼睛,缓缓地看向面色铁青却微加苍白的秦夫人“嗯,安他,不会有事的。” 随后,她站了起来,清清爽爽,连挎包都没有,只是孤单地一个人踏在长廊上,路过那些病房,看不清里面的人,却看得见印在地上的苍白阳光。她没有停顿,踩着寂寞的旋律,无声地离开,身影渐渐缩成了一个小黑点,最终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安,我们,都躲得远远的吧。 我太天真了,世界太复杂了,你是那么的优秀,我又怎么可能及得上。 遥远如星辰,在某一点相集,而后永生不见,所以,安,再见。 安,你一定不会有事,就如同未遇见我之前的你一样。 那是命运的考验,也是神灵的玩笑。苏颜沫坚强地消失在走廊尽头,却也为之后的一切,引燃了导火线。 只是线的尽头,那包命运埋好的炸药,却没有人知道,会上演一场怎样的故事? 毕竟,编剧是命运,导演是上帝,演员是时间和青春,而苏颜沫,却是注定要经历伤痛,才能迎接盛放的夏天。 数日后,苏颜沫接到秦夫人的电话,她的声音是那么地疲惫与憔悴。 “我会提供你出国留学的钱,只希望你可以在有生之年,不要再回这里了。” 苏颜沫沉默了,出国留学对她这种平凡家庭的女生来说,的确是诱人的条件,只是此刻她更关心的,却是她最爱的人。 “安,他怎么样了?” 或许是太过紧张,苏颜沫的声音夹杂了一丝暗哑,她的心跳又一次剧烈地加速,是的,她既期待,又害怕。 “他失忆了,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离开。” 失忆? 苏颜沫笑了,即使心里一阵阵抽痛,只要安好好的,她就算流浪带天涯海角都可以。 安,那些沧海桑田,果真只是过眼云烟,那关于永恒的承诺,下辈子记得还给我。 安,再见,希望你过得比我好。 回到家的时候,苏颜沫只给家人留了一张纸条,就收拾完了行李,走人。并不是淡漠到没有亲情可言,只是,她不想再多解释。 亲爱的老爸老妈: 爱你们。我去a市上学了,什么都弄好了,也算独立了。 沫 那一年,苏颜沫离开了这个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城市,只身前往一所优秀的高中,只是那里,却离得天南海北之遥远。 那一年,苏颜沫真的沉默了,那一抹希望之火,终于在她的眼眸中泯灭化灰,消散在青春的放羁不荡与寂寥之中。 那一年,她遗忘了自己。 然后有些事,苏颜沫并不知晓,如果她等待了再多一秒,也许就可以接得到家中的电话。那“铃铃”个不停的电话,却最终还是放弃了,归于静默无声。 “你看,颜沫她,背弃了你。” 藤蔓爬满了旧夏天,苏颜沫总是喜欢这句话的感觉,有着恍然隔世的悠远。只是风扫过的时候,吹散了最后一丝知悉,都荡然无存。 秦安的指节有些微微发白,或许太过用力的原因,他如同孩子一般死死到咬着嘴唇,不吭一声。为了更早地赶回来,跟丫头打一通电话,他只是草草地整理了一下,头发依旧凌乱,他顾不上那么多,可直到回来了,才蓦然,他的丫头,却已不在原地等待着。 别墅里,秦夫人,淡淡地告诉秦安,“她说她从来都不爱你,所以,她选择离去。” 不,他相信沫沫,他相信她的坚定,只是那如同石沉大海的电话,母亲风清云淡,却饱含深意的只言片语,却前所未有地刻下了痕迹。 丫头,不爱我? 不,不会的。 秦安的心,如同远方的苏颜沫一样,一般地纠结着,矛盾着,心中不知何时有一座孤岛,海浪或温柔,或惊怒,却日夜到吞噬着,那至真至纯的密封日子,一点点,外泄。一朵朵浪花是年轻时最孤单的心事,而被包围的那座岛屿,终有一天被埋没成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那座岛屿,或许就是,青春的恋情。 而那时候,我们太固执地坚信,青春,就是幸福的代言人。 究竟是什么,让那年的我们,如此坚定? 又究竟是什么,让那年的一切,如此轻易摧毁于无形之中? 第二章 落英高中,这在数多莘莘学子梦寐中,频繁出现的顶尖高中,在苏颜沫的视线里,却变成了灰色的,提不起任何欲望的普通高中。 天空半边铅灰半边湛蓝,就如同多变的我们一样,一边近乎雷雨,一边明媚阳光,一边乌云密布,一边,却白云漂浮。 苏颜沫正好站在阴霾的那一边,她被忧郁的季节笼罩,隔着一层薄雾,只觉得是如此地压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她就剪了自己钟爱的秀发,换得清清爽爽。绝大部分的发饰都丢在了原来的家,随着沉重行李带过来的,只有平凡的黑色夹卡,连一丁点闪亮之处都没有,普通得就如同路边无人理睬的野花。 “高一a班,卢老师。” 苏颜沫念了念新班的名字,a班,是最差,抑或是最好?最初的喧嚣褪尽,人群渐渐分散,往他们各自的教室,一点一点地走过去。寂寞适时地浅唱,那熟悉却又陌生的调子,一时让苏颜沫,近乎泪流。 不,苏颜沫已经不是苏颜沫了,这里,不需要,亦不允许眼泪。 就算哭了,就如何呢?再也不会有人拍着她的肩,再也不会有人揉着她的发,那个人,将永恒地遗忘她。 所以,没有眼泪,不用笑容,苏颜沫的心,已然老去,陈旧得不能再打开,而那里面,将镌刻着安的名字,填满了回忆的点滴。这一切,便是她坚强下去的信念,只为了遗忘了她的男生,她也要封锁住心,等待一辈子。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沧海与桑田,天涯与海角的神话,此生已无能实现。 安,这个时候的你,应该坐在新的教室里,一如既往地被女生包围着,却毫无尴尬,仍能谈笑风声。只是你知道吗,在隔了天南海北的落英市,有一个新生,站在校园门口,一直一直地想念着你。思念是一种病,它最终在无形之中,便轻易将人窒息。 这一切,只是因为,爱情,是这世界上最完美的解药,却同样是毒药。思念,只是它庞大分支之中,细小的一条支流。 “苏颜沫,出来。” 那年,秦安第一次找到她的教室,平时为人礼让,亲和的他,今天却差点没把门踹翻。 花痴八卦的女生群体,及时地发出了一声轻叹,带着矫情做作的爱慕感,只是顺便地,她们亦丢了苏颜沫,一堆毫无意义的鄙视白眼。 “做什么?” 苏颜沫从小说中抬起头,假装迷茫却狡黠地望着秦安,目光里明明摆摆地问着:我干什么了? “你把我的乐谱藏哪里去了?” 秦安的声音,带着一丝威严的霸道,但就是这样专属男生的味道,让苏颜沫一阵恍惚。男生,本就该时冷静时猖狂,骄傲如斯,清雅如斯,沉默,亦如斯。 苏颜沫为这突然冒出的奇思怪想,着实地吓了一大跳,而后心情又平稳下来。的确,秦安,他是佼佼者,远在不可触及的天边。 “喔,给你。” 苏颜沫不多一句废话,从课桌内掏出了乐谱,完好无损地交还给秦安。倒是秦安,有些不明白这上一刻还古灵精怪的女生,这一秒怎么又沉寂平稳下来了呢?算了,看她既没有套近乎,又没有损坏乐谱的份上,就不跟她多说了。 秦安借过乐谱,潇洒到转身离去,背影被阳光拉得斜长,带着一种随意的慵懒,如同贵族宠物般,达到了目的,就对别的,都不上心了。 教室内,一盏陈旧的吊扇,“嘎吱嘎吱”地执行着它的义务,然而,本就温暖的空气,经过这么一搅和,不说漫天废纸飞扬,就是扫到脸上的风,也炎热得让人有些恼火。 卢老师,是个上了年纪,罗嗦个不停的老太婆,棕色染花的宽松衣着,破烂的黑色头绳,左手握了保温瓶,右手执着粉笔,在黑板上龙飞凤舞着没人看得懂的天书。 “每一个进入a班的学生,都是落英最优秀最出类拔萃的学生。所以我希望,你们……” 苏颜沫的心情,就像是那盏吊扇,“嘎吱嘎吱”地,烦躁又纠结着,想趴在桌子上魂游,却又被那罗嗦的卢老师打断了。 一节课,她看着其余同学已经开始挤眉弄眼地,剩下的也都各自向周公报告,(唯)有她,哪里也去不了,(唯)有她,谁也不是。幻境里的周公不收她,现实里的同学亦排斥着她,苏颜沫安安静静地捧了一本书,她心甘情愿当一株无人关心的野草。 楼梯转角处,站着一个少年,手里握着手机,仔细地阅读着刚收到的信息。 “高一a班,苏颜沫,是吗?” 男生笑了,笑得如同海洋中摇曳的水草,迷离了辽阔的海洋,淡淡的光耀,静静的碎乱季节,隐藏在笑容的背后。 苏颜沫,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女孩呢? “老师,这里是高一a班吗?” 卢老师的长篇大论,被一个轻描淡写的声音中止,同学都向门口投去感激的表情。苏颜沫微微侧头,刚好看见了那个穿着白衬衣黑裤子的男生,而那个男生的目光,却游离在教室之中不定。 鲜少的俊美男生,干净简洁,亲近而疏远着,就好象灿耀的星辰,咫尺,却恍如天涯。隔得远,苏颜沫看不清他的眸子,只觉得他的眼神像无数道无形的射线,在教室内扫来扫去,似乎无言着寻找一个他并不认得的人。 “你迟到了。” 卢老师的语气里有明显的不悦,却还忍着即将爆发的愤怒,一字一顿地告诉那个男生。 “我知道。” 男生淡淡地一句,他只是在猜测,众多女生之中,哪个才是苏颜沫。那些女生的目光,或是故意的冷漠,或是毫不掩饰的爱慕,或是试探的好奇,却全部都让他毫无原因的腻烦。 卢老师一怔,这个学生的平静和带着礼貌的不屑,疏远而让她甚至有些惧怕。多年的教学经验告诉她,能够这样毫不在乎地向老师说话的学生,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好了,你叫什么名字。” “许亦赫。” “那,你就坐,教室最后面吧。” 卢老师心想:谁叫你不给我面子,那就请你到最后一排,坐着去吧。 最后一排,教室里最容易被遗忘的灰尘角落,连阳光都少有眷恋的偏僻冷淡角落,书本堆了几叠,没人来收拾,只是摊在那里,兀自享受被忽略了的时光。 苏颜沫看看旁边的空座位,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转回麻木的状态。她很想闭上眼睛,再感受一下被宠爱的温暖,只是脑海里显出来的,却是触目惊心的鲜血。 也有很久,没进过香甜的梦境,也有很久,没享过安稳的睡眠。 安,怎么都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呢?是不是,很多东西,都第一刻,就错了。 你知道吗,很多次,我都在噩梦里飞翔,然后突兀地失去翅膀,笔直地向大地坠落。而后,我又梦见,一圈明亮的光芒围绕了我,把我缓缓地放下,轻轻地唤了我一声,傻丫头,才放心地离去。 你知道吗,很多次,我多想睁开眼睛,然后拼命地追逐着你独自的背影,就发现,物,事,人已非。 有一种极致的心疼,每一天都会鲜血淋漓,而后愈合,周而复之,直到有一天,彻底地忘记这一切的感觉,麻木得只剩下空气。 好矛盾,总是怀抱着最渺茫的机会,想你记起我,尽管看起来那么不可能,我还是期望着,却更加纠结着。记起我,然后呢?是不是,我要面对更重更深的伤痕,是不是,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如果,你已经爱上了别人,如果,你…… 不想再思考,不敢再想下去,只想,把头埋在手臂制造的深渊之中,缓缓地忘记一切,浅浅地入眠。即使又是那梦魇来骚扰,只要,有你在,就好。 有一种爱情,隔之千里,却还能紧紧拥抱在一起,感受未散尽的温暖。 许亦赫走到教室最后,然后才发觉,原来他还有一个同桌,静静地伏在桌面上,侧着头,望着他,不言不语。 那一双眼睛,带着深刻的宁静,那嘴角的弧度,带着没有感情的礼貌性质的微笑,只是在那所有的背后,却看不到任何的感情,就好象全世界,都跟她没有关系一样。 “我叫苏颜沫。” 一声轻语飘进许亦赫的耳朵,他僵硬地怔在了那里。苏颜沫,不该是倔强而坚强,明媚而欢乐的女孩子么?她不该是晶莹剔透,如果宝石一样柔滑光泽的少女吗? “喔,我是许亦赫。” 片刻的诧异,许亦赫便坐了下来,安心地整理课本书籍。崭新的书籍,里面记载的,又是怎样陈旧的历史? 半晌,两人无言,各自都在想自己的心事。 “安,你喜不喜欢看书?” 苏颜沫翻开一本书,突然心血来潮地问到。 “废话。” 苏颜沫的笑声,如摇铃一般,摇散了浓雾与惆怅,拨开厚重的云层,望见了躲藏在后面的阳光,那时候的爱情,都是如此纯朴的。 “那你喜欢看什么书?” “不知道。” 那一声不知道,苏颜沫就不再追问下去,而这一声不知道,变成了她心底的遗憾。如果那时候,问了,多好。 可是这世界上,哪里来的那么多假设与如果。 课间休息,走廊。 光亮的太阳照在苏颜沫的发梢,独自跳跃着舞蹈,却始终没有人来配合。 “苏颜沫,你要不要来玩?” “啊?” 苏颜沫把视线从窗户外收回,这才发现身旁站着的女生。 大多数的时候,我们口口声声说着拒绝,只是心中,却忽然涨满了温暖,因为是人,都是需要别人关心的。 “额,好。” 犹豫了一刻,苏颜沫转身,换上了那副,她很久没有戴过的笑容面具。 友情,就好象洪水中的木枝,它总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慢悠悠地以一种热情的状态漂浮到你面前,之后不由分说地拖你,逃离险境。 “我叫邀柒柒,呵呵。” 邀柒柒长得不算漂亮,一副可爱的黑框眼镜配上一张娃娃脸,笑起来有两个小小的梨涡,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很让人怀疑她是否真的16岁了。 “喔。” 苏颜沫点点头,她想不出来除此之外,还能说什么样的客套话了。 “嗯,你以前在哪所初中读书的?” 诸如此类的废话问题,邀柒柒问了整整10分钟,从初中问到她原来城市的生活,又聊到最爱的音乐和书籍,直到铃声响起,才恋恋不舍地拍拍屁股,站起来往教室里走去。 邀柒柒坐在她自己的位置上,然后拦住了苏颜沫紧匆匆的脚步,笑了一笑,指了指她的座位,又指了指苏颜沫的“其实我就坐在你前面的前面。” 一天的时光,原来也可以漫长得如此可怕,分分秒秒,都好象在消磨自己最后一点耐力,下一刹那,就要怠倦得沉睡。 不知道,在那个遥远的城市,在那她曾经用过的课桌上,是否还存着美术刀纂下的安字,或者,已被后来的同学用各种办法抹掉?那之后,坐在她座位上的人会是谁?在他或她疲劳于学习时,是否会对那桌子上的那些字,产生浪漫的遐想? 安。沫。 一直是你的傻丫头。 那行字,她刻了整个初三,每一堂课,她都会抚过那行痕迹,一股清凉的适意,从手指尖涌上,直到她不再为炎热的气候烦躁。 她还记得,为了那个“傻”字,她无意间把手指划破,流血的时候,她只觉得一种空虚感,一点点,微疼。 安,你还好吗,你还好吗? 苏颜沫在笔袋里搜索,却发觉那把她用了一年的美术小刀,早已结满了铁锈,“嘎吱嘎吱”,连割纸都是勉强。 安,是天意吗? 你看上帝,真的很过分,他连一把刀,一点回忆,都吝啬得不肯赠送给我。 所以我们,要错过了,是吗? 只是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你在找什么?” 许亦赫的声音很轻柔,如同五月暖暖而至的微风,带着花开前的淡淡香味。 “美术刀。” “给你。” 苏颜沫感觉到一把坚硬的物体塞到了她的手心,张开,是一把八成新的小刀,薄薄的刀刃闪着寒光,刀柄也是擦得干干净净,不带一丝脏物。 “谢谢。” “记得还。” 许亦赫别过头,继续阅读他手中的小说,嘴角浮起一丝戏谑的笑容,只是被书本遮住,不被外人瞧见。 这样,就算是接近她了吧。 然而他心里却无法解释,那一刻看见她空洞眼神时,那种突如其来的彷徨感,就好象变回了儿时迷路的感觉。 是爱情吗? 许亦赫又瞥了一眼伏在桌上专心致志刻着什么的苏颜沫,继而揶揄道“爱情?那只是个笑话。” 课桌上,歪歪扭扭地刻了两个字。 永恒。 既然我们已不能永恒,那么,就让回忆永恒。苏颜沫闭上眼,两行清泪还是抑制不住,从眼角偷偷地钻了出来,紧接着,便在地上,粉身碎骨。 记忆树常青,时光河恒流。 后面,奔跑许久的邀柒柒,终于追上了苏颜沫的脚步,她使劲地拍了一下苏颜沫的肩“要不要一起走回家?” 第三章 x市,秦家别墅。 钢琴声从房间里传出,带着坚定的等待与信念,那每一键,都柔和得伤人,而希望,在时间的推延中渐渐渺茫。 “我是对的吗?” 秦夫人望着那房门紧闭的房间,喃喃道。 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无情的纹痕,时光让她从最初的倔强,逐渐变得世故圆滑,逐渐变得冷淡。 安的父亲,那个优秀而俊朗的男子,可以带给她地位与金钱,却带不回一份失去的心。 安,那么优秀的孩子,但要成为强者,就必要学会坚忍。而那个伶俐的女生,并不该属于安的世界,那条成功之路上,不可以有爱情的阻碍。 原谅我。 原谅。 房间内,秦安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飞速地滑动,长期的摩擦,让指腹一阵燥热的疼痛。窗棂外的天空,偶尔有一两只飞鸟,阳光在前一刻还盛着,后一秒,已被不知何来的云朵蒙住了脸庞。风扫过树叶,带着几缕不属于夏季的瑟瑟,毛毛虫不知何时销声匿迹,蝴蝶也旋转了一圈,离开了。一时间,世界失去了声音,秋天踏上了台阶,推开季节的门,它已临至,温暖,很快就要泯灭了。 “傻丫头,你是爱我的。” 秦安以这种催眠的办法,深度地麻醉着自己。车祸,几乎没有给他带来什么过大的损害,除了几道最初狰狞,现在已隐去的伤痕。 苏醒以后,母亲站在面前,一字一顿地告诉他,傻丫头,不爱他了,背弃他了。或许,是他太过幸运,上帝,执意要再从他那里拿走一些什么,来平均。 那一刻,他多想让自己的耳朵暂时地聋掉,让自己的眼睛暂时地瞎掉,让自己的嘴巴暂时地哑掉,然后就可以安然地,肆意地,在梦中和她谈笑风声。 所有的,都如同泡沫,太过华美,便会融碎,“啪”地,结束它过于美好而短暂的生命。 而车祸之前的一切,就像绚烂多彩的泡沫一般,在某一转折点时,全军覆没在阴暗的天空下,挽留不住,却连道别的机会,都从未得到。 时光倒退,我们还能不能回去原位? “我要听你弹这首曲子。” 苏颜沫的手轻轻地点在了一张曲谱上,笑嘻嘻到说,“这个我听过,好听。” 她站在秦安的后面,穿着一条一尘不染的素色长裙,裙袂飘飘,洁净得让阳光失去了它原本的色泽。 “你有什么没听过的。” 那时,他认识苏颜沫不算久,却对这个丫头,半点方法也没有,苏颜沫,就像巫女一般,她的每一句话,就那样敲击着他的心房,清脆的声音回响着。 那时,一种名叫爱情的慢性毒药,静静地被抖进了他们的心中,一点点囤积,最终发作。 它,在旋律的轻声哼唱中盘旋,久久不落,只是当末音散尽在灰蓝的空中,那些美好,也同时地销声匿迹。 苏颜沫本来就没有走多快,她缓缓地停下,拨弄了一下秀发,转过身,就瞧见了邀柒柒。在这个有些不请自来的小女生脸上,挂满了细小晶莹的汗珠。那一霎,她突然有些心疼这个女生,这个有点可爱有点稚嫩还有点固执的邀柒柒。 “你跑了多久?” 苏颜沫望了一眼她沉重如山压的背包,耳旁净是邀柒柒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声,她忽然有兴趣猜想,这个女生到底在后面追了多久。 “哎,你走路真的很快。” 邀柒柒就差坐在地上了,“呼哧呼哧”的,终于平稳了气息,然后揶揄道,“你不是急着见男朋友吧?” 男朋友。 这三个字,莫过于世间最锐利的匕首,扎捅在心中央,那布满血管,鲜血每时每秒都在流动的最深处,那里,是苏颜沫内心的埋葬之地。 安,你过得好吗? 我很想寄信给你,用上自己最潦草的字迹,等待你回一封清秀而干净的书写,上面只要一行字。 寄给我的傻丫头。 安,现在为时已晚,只是我才醒悟,全世界,有你就已经足够。 那年,秦安因为成绩优异,被派送去a市做交流生。 “喂,你下次可不可以不要那么优秀。” 苏颜沫的手指,划过学校旁边的一棵几十年的老树,粗厚的树皮上是岁月的纹路。她刻意留的指甲,已隐约尖锐起来,上面涂着透明,带亮晶晶的那种昂贵的指甲油。 “一个月而已。” 秦安轻描淡写地说。 是的,一个月,不短不长的日子,却可以有无数次的暴风雨,无数次的彩虹,无数次的太阳高照的晴天。 是的,一个月,那么在那三十一天里,谁来替补你造成的漏洞,谁来给我弹琴,谁还会每天喊我无数遍傻丫头。 是的,在那一个月里,全世界,因为你,而失去意义。 “那你记得给我写信,一周两封。” 苏颜沫侧了侧身,倚着秦安的肩膀,然后低低地“碎碎念”着。 “知道了,傻丫头。” 阳光错落着,穿梭过茂密的枝叶,连漂浮的灰尘,都被蒙上了金黄色的光辉,闪耀动人,无数粒金黄色的尘埃,沐浴着和煦的阳光,在空气中碰撞,而后组成了庞大的舞队,跟随着微风的节拍,跳起了华美的舞曲。 “寄给我的傻丫头。” 苏颜沫摸着信封上的用了蓝墨水的字迹,仿佛嗅到了秦安身上,那最熟悉的清香。每一笔,每一划,都带着她最熟悉最爱的人的味道,都带着最浓重的回忆。 是的,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苏颜沫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她笑着拆开那封信,里面飘出一张字条,裁得精细,又长又窄的纸条,静静地躺落在苏颜沫的掌心。 “傻丫头,我想你。” 六个字,却让她满足得恍惚了,嘴角略略地翘起一个漂亮的弧线,她的唇微微颤动,似是在喃喃着什么。 安,我也想你了。 须臾,苏颜沫就回过神来,她把信封和纸条,都贴在靠心房最近的地方,一声又一声坚定的心跳,那是她无言的回信。握着那封信,就好象平时安紧紧地拥抱着她的一样,爱情,是不会因为距离而改变一分一毫的。 亲爱的,你听见,我的想念了吗? 邀柒柒望着精神恍惚,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苏颜沫,心中一阵慌乱。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她急急忙忙地把手在苏颜沫地面前晃了两下,等待眼前这个女生回神。 “没有。” 苏颜沫努力地挤出平静的微笑,然而,掉出来的,却又是两滴不听话的泪水,那里面,是沉重而孤单的自己,透明的泪水,在滚下脸庞时,就已经沾染了世间的灰尘。倒影年华,剔透的眼泪,反映着一个陌生的人,她长得和自己一样,她的名字和自己一样,但是,她不是自己。 “沫,我想,你应该有一段很难过的经历吧。” 邀柒柒忽然止住了脚步,娃娃脸上浮现一种不该属于她的严肃和认真,“只是,很多事,不应该忘记,而是应该去面对。” 忘记,面对,这两个词语,试图拨撩开心周围的重重浓雾,却更加迷惑在其中。 苏颜沫默然,邀柒柒一时无语。 两个女生,就彼此面对面地站着,疏远而亲密的距离,飞扬的发丝,同时模糊了视线,惟有一种感觉,环绕着她们。 是的,她还在那里。 那一种彼此了然的默契感,是苏颜沫以前没有的,她有过无数的朋友,也有过众多好朋友,却没有谁,可以让她从心底感觉到安然。 “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段故事。很多时候,我们所能做的,只有以更骄傲,更坚强地姿态活下去。” 邀柒柒轻轻地开口,然后又恢复了她笑眯眯的洋娃娃表情,仿佛刚才那刻的深邃,只是一时恍惚,看走了眼。 柒柒,那么你的那副眼镜背后,隐藏的,又是什么。苏颜沫轻声地问着,邀柒柒却只听到细微的声响,并不清楚苏颜沫在说什么。 安,我想我不会面对,我要逃避,你在天涯,我便去海角,是不是很懦弱,会不会很失望? 因为我真的,不可以,站在你面前,然后承认自己已经失去了你。 逃避,是不是也算一种面对?以后,就这样下去,呆在这座城市,冷漠是我的保护贝壳,里面蜷缩着伤神的我。 “你说真的吗?” 秦安虽然竭力掩饰心中的激动,却还是遮盖不住喷薄而出的喜悦。 “你别那么高兴,这两个月,你要尽一切努力补回落掉的学业,两个月以后,如果你还爱着苏颜沫,那么,你可以去找她。”秦夫人隐约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但这只维持(“是”换成“维持了”)一瞬间,(=随后,她的心又硬了起来,“只不过,苏颜沫,或许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样子。” 真的,要那么残忍地打破他的梦吗? 真的,要让他也走过这一条艰辛的路程,得到成功,却变得冷漠吗? 真的,要让自己的孩子,不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吗? 秦夫人有些犹豫,只是想到秦安未来的荣耀,她咬了咬牙,告诉自己,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他变得更强大。 秦安对那丫头的爱,她不是看不出来,当年,她也是这样爱着一个人的。只是,那些看似轻脆的误会,深埋,开始扎根,萌芽,最终吸食一切。那之后,她便嫁了秦安的父亲,彼此都没有爱,只是为了利益,两个人,变成了夫妻。 “不,沫和我,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看着秦安心喜若狂地走进他的房间,秦夫人拿着手机,按下了几个键,“喂,亦赫。两个月之内,我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方法,都要得到苏颜沫的心。” “明白了。还有,家父让我替他,向你问好。”许亦赫有些疲倦的声音在那边响起。 秦夫人一愣,随即一阵心酸,当初的情深似海,在多年的磨化后,只变成了一声替代的问好。各自结婚,她成为人妻,他成为人夫,她成为人母,他则也成为人父。 曾经以为的花好月圆,曾经许下的一生不离的承诺,摇身成为一句,替我问好。 许亦赫,她曾经深爱过的人的儿子,最终还是要替她做事。只是她想不通,若论地位与金钱,许家并不缺,可他,还是让许亦赫听从她的指令。 秦夫人笑了,偷偷地隐含了泪水,那么多年,早已不爱了,早已怠倦了。只是几个问号,依旧缠绕不散。 永恒和唯一,安,你很快就会明白,这一切的承诺与誓言,只是弹指可破的瞬间。只有牢固住地位和金钱,这些,才可以保护你一生一世。 秦夫人又按下一串号码,把手机放回耳旁,神情也恢复到深不可测,她听着传来的忧伤铃声,等待那边的人接起电话。 “喂,歆悦,我是秦阿姨。” “嗯,阿姨好。” 夏歆悦应了一声,嗓音婉转动听,带着一丝感伤的温柔。她刚放学回家,连可乐都还没有喝,就听见手机铃催命一般地响起。 谁啊,那么烦。夏歆悦没好气地翻开手机盖,只是看见是秦阿姨来的电话,再大的怒火,也强硬地忍下了。 秦阿姨,把她全家,从欠债不还的窘境拉了出来,她不仅帮忙还清了债务,这些年,还一直不停地联系,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秦阿姨,她表面上总是冷冰冰的,可是心里,一直都是热情而富有怜悯之心。 夏歆悦知道,什么债都可以还,人情债是最难还的,更何况,是那么多年的人情。 “歆悦,我会立刻帮你转学到我儿子在的学校。” “嗯,一切听阿姨的。” 夏歆悦虽然有些疑惑,但是转学到秦安在的学校,那,该是多么优秀的地方?她只见过秦安一次,只是那一次,就已经剥夺她的爱情了,她承认,那就叫做一见钟情。那个温润而俊朗的侧影,她及不上,所以只能在一旁,默默而痴痴地凝望。 只是,秦安有一个女朋友,他们亲密无间,彼此互相信任,而她夏歆悦绝对不会不堪到当一个可耻可恨的第三者,她固然伤心,却最是痛恨那些趁机挑拨,从中制造误会,作梗的女生。所以,她让自己慢慢融入另一个圈子,结识另一些人,伤痕,只有在漫漫年华中愈合。 这一次,秦夫人忽然提起转学到秦安那里,让夏歆悦一时之间猜测不到她的用意,只能握着手机,继续听下去。 “我知道你对秦安有意,那么,现在,是你唯一的机会,歆悦,阿姨希望你,懂得如何把握。” 之后,是令人产生翩翩遐想而无数疑问的“嘟嘟”声,秦夫人在最恰当的时间,撂下了电话。夏歆悦依旧怔着,手机依旧举在耳旁,她在思考,却又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有许多的为什么,却像一团绒线球,找不到尽头的线端,只觉得是纠结复杂,缠绕不清的一团。夏歆悦摇了摇头,终于回过神来,而后微笑着从冰箱里取了一听冰可乐,坐在沙发上,摊开作业,“沙沙”地写了起来。 既然,上天执意要送我一个机会。那么,就让我好好把握。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么,是否永远地幸福下去。 而这世界,哪有那么多的假设与如果。 第四章 生命,是一个巨大的轮回。而一生中的细小碎乱的事情,也是一处轮回。常常,我们从哪里开始,最终,就在它的旁边落下。就像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宫,出口,永远都在入口旁边。只是有些事,不复以往的繁盛,花季已过,颓然一片。日子就这样过着,如流水一般,哗啦哗啦地,时间,是永远不会停止的。它是一条溪流,而非可以关上的水龙头。 秋季,鲜花早已颓唐,花瓣从最初的纯洁无暇,渐渐萎靡,娇嫩的花朵上出现了暗褐色的斑点,直至腐烂。 街上有两三个行人,白昼的明媚,带着不可言喻的忧伤,扫荡着整个城市的每一处,人们,都无缘无故地惆怅了起来。短袖的衣服已经不常见了,偶尔还有几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女生,穿一条迷你裙,还有一件单薄的衬衫,在“呼啦呼啦”响的风中,瑟瑟发抖。 苏颜沫刚从外面回到家中,一室一厅的小房间,还是家里人出钱让(给)她租的。她抱着一瓶冰凉的矿泉水,捧着一本书,细细地品位。 原来,伤痛到极致,都是会麻木了的。然后,不再想任何事,认真地过自己的生活。 开学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从最初的疏离,到如今已经有了几个朋友,从最初的面无表情,到如今天天摆弄着一副虚伪的笑容,最后,就是这样了。 只有坐在家里,才真切地感受到那种空空荡荡的,那种失去了全世界,依旧什么也抓不住的空虚感。那种想流泪,眼睛却酸胀得什么都没有的飘渺感。 梦中,总有一个男生和她百转千回,遇见又离开,邂逅而交错,她看不清男生的脸,只知道,那透澈的温柔感,是属于安的。 最后一切归于平静,没有安,没有她,只有夏季已逝的花,还有绿油油的青草地,夹杂着恋爱的香甜气息。再醒来时,却是东方刚泛鱼肚白的时候,她常常凝望着窗外的东方尽头,等待着晨曦第一缕阳光跳跃进视线。 苏颜沫的目光扫过日历上被红笔圈着的日子,上面幼稚地画了一个箭头,我的生日。 “生日快乐 我对自己说 蜡烛点了寂寞亮了。 生日快乐泪也融了 我要谢谢你给的 你拿走的一切 还爱你带一点恨 还有时间才能平衡 热恋伤痕幻灭重生 祝我生日快乐“ 她玩弄着塑料瓶,看着里面透明的液体从一头滚荡到另一头,不得停歇地奔波,看着里面流转的液体永远地被禁锢着,只是,一旦它们逃离这个瓶子,命运,也是蒸发,死亡。没有人记得,连自己都快遗忘了。 突然想起曾经看的一篇小说,其中的片段,被人遗忘了的生日,原来就是如此的落寞沉寂。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在乎,她始终,就是众人心底的一抹暗影,可有,亦可无。 一阵刺耳的电话铃扰得苏颜沫一心烦,她接起电话,努力压住想要发泄的冲动,平和地说到“喂,我是苏颜沫。” 那边沉默,没有挂了电话的“嘟嘟”声,也没有任何人的议论声,只听得到,嘈杂的城市街头,汽车飞驰而过,那种令人更加心烦意乱的轰鸣声。 “没有人,我就挂了。” 苏颜沫又说了一遍,便准备撂下电话。 “不要问我从哪里得来你的手机,不要问我怎么知道是你的生日,”那是个男生,声音耳熟到就好象经常听到一样,“我是许亦赫,祝你生日快乐。” 去年的今天。可曾有过谁,也拨通了她的手机,冲着她说了一通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安说。 “礼物拿来。”那时的苏颜沫是如此会撒娇的女孩,她斜着头,毫不客气地向他要着礼物。 明洁而整齐的牙齿,亮眼而蛊惑的笑容,秦安不禁一时迷乱,笑了一笑,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礼物。蓝色的生日蜡烛,白色的蛋糕,这些图片,重复地在那光滑闪亮的包装纸上出现。看着那个正正方方,的盒子,苏颜沫一时玩心突起,拿到耳旁,晃了两下。 这个掂起来也没份量,晃起来也没声音的盒子里,不知道会搁放着一份怎样的惊喜?苏颜沫的脑海里溜过无数猜想,最终,她准备去当场拆开,揭开谜底。 苏颜沫拆开那份精美包装的礼物,打开那塞着绒羽的小盒子,发觉里面摆着的,是一个水晶般透明闪耀的小天使,她捧了一颗艳红的心。 “看见那颗心,就可以看见我们。” 秦安没有试图拿什么昂贵的物品去感动她,他有的,只是一颗不落灰尘的纯净心,那里面,装载的是满满的爱意。 那颗会反光的心,倒映着安和她,只是现在,那只天使,飞去了哪里?她,是不是开始飞翔,离开了这浑浊的世界,去了她一心向往的天堂? 抑或者,那可爱的天使,被谁,藏匿,丢弃在储藏柜的最底下,落上重重的灰尘,从此不会吟唱,从此折伤翅膀,再也无法实现我们的梦想。 怕寂寞,也怕你离开我。 只是,人已经离开,却依旧恐惧着寂寞。拥有不了的,却始终不曾放下过,一些伤痕,最终也只是伤痕而已了。 她的心里突然泛过一阵涟漪,从一个小点,渐渐扩散波及整颗心,当想念到呼吸都会疼痛的时候,就真的要忘记了。 也许这,也是一种面对。一种逃避的面对,我放弃,你幸福。 我们都以一种别的姿态继续存活下去,而我的思念,只能偶尔地小小地提级,有时轻微地抽痛,借一个不成理由的借口泪流满面,再继续做那个不是自己的自己。 安,我在想,黑夜的铺天盖地,是不是遮挡了黎明?如果我们没有未来,那么,让我在曙光出现前,最后一次拥抱你,最后一次想念你,然后,你遗忘,我淡忘,都彼此让爱,销声匿迹。 如果有生之年不再遇见你,那么,就让我为你祝福,默默地因为一首歌而想起你,最终,我们都要过得很好,不过,请你过得比我好。 “喂,那个,谢谢。” 苏颜沫轻轻地说,出于礼貌,也出于一种本能的疏离。(本能的寂寞)(语意不明) “我挂了。” 三个字,许亦赫便挂掉了电话,“嘟嘟”声又一次敲打着耳膜,只是,连那最枯燥无聊的声音,也变成了悲伤的袭击。 那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交遇,在那个冰凉的秋天,隔着彼此尊重的距离,只是一句生日快乐,只是一句谢谢。 苏颜沫记住了她十六岁生日上,唯一一个祝福她的男生。 许亦赫记住了那天,电话里传来的令人心痛的小女生的轻语。 灰白色砖砌盖起的学生宿舍,周围有几棵遮蔽阳光的梧桐树,风过,树叶瑟瑟发响。沥青铺的马路上,偶尔有几个斜背着书包的学生走过,静谧的世界被宿舍内喧嚣声打扰。音响和人声,不管何时都存在着,每隔一段时间,还会传来宿舍管理员大声呵斥,要求安静的声音。 邀柒柒推开陈旧到油漆都脱了大半的门,向右转朝着她的房间走去。昏暗的走廊上突然静悄无声,与往日大相径庭,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闹鬼?” 邀柒柒下意识地把双臂环抱在面前,秋天凉飕飕的风刮过,让她不由自主地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柒柒亲爱的,生日快乐!” “哗”地一声,走廊瞬时大放光明,躲在各个角落的同学们整齐地跳了出来,顺带着玩了一次“天女散花”。下一秒,邀柒柒的头上就像多色的鸟窝一样,布满了彩带。 “生日快乐喔~看我们多惦记着你。” 几个女生冲上来抱紧了柒柒,嘴里还念叨着一些肉麻的亲切话语。 邀柒柒一向在学校里人缘不错,朋友遍地可数。如果你在学校做随机调查,十有九个都认识邀柒柒,剩下的一个一定是新转来的。 被众多女生拥簇着走进了自己的宿舍,舍友明茉早早地摆出薯片,饮料还有一大堆柒柒最爱吃的糖果。这一切的布置让柒柒感动得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咧着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也太脆弱了吧。”明茉碰了碰她,撇撇嘴假装毫不在乎的样子。 如果说邀柒柒依靠的是她的人气,那么明茉则是以她的外表而著名。健康的小麦色肌肤,总是穿着亮暖色调的运动套装,随意地扎起她褐色微卷的长发。明茉有些单纯有些男孩子气,有许多异性的朋友却一直寻找着真爱。 邀柒柒环视了一下拥挤的宿舍,始终觉得少了些什么,沉思了片刻,她问到“苏颜沫没有来吗?” 明茉回答到“她一向不喜欢集体活动。” 言语里有刻意的轻视和冷漠,论谁都听得出来,她跟苏颜沫的关系并不算好,有些疏离的意味。 邀柒柒掏出手机,按了几下,拨通了苏颜沫的电话,那边传来最简朴的“嘟嘟”声,或许是寂寞到了一种境界,就习惯了如水般的平淡。 “沫,你来我宿舍吧,今天我生日,正好有个聚会。不可以拒绝喔。” “我在忙呐。等大家都走了,我再过来吧。” 邀柒柒愣了一下,明白了苏颜沫的言下之意,尽管沫跟班上的人靠近了许多,可心里,还是没有把他们当作朋友看待吧。 转念一想,她有了一丝感动,沫愿意帮她独自庆祝生日,那么,她应该把自己当作朋友了吧。 挂了电话,舔着一根巨型棒棒糖,甜蜜却被心隔阂在外面,一时苦涩。两年之前,世界都不是这样子的。 他的身边,是不是围绕了她们?他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或者,此刻的他,早已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嘴角扯出了一个不符合年龄的苦笑,她想起那天与苏颜沫的对话。 什么忘记,什么面对?到头来还不是一样,奔跑着逃离了,什么都不剩,一无所有了。究竟谁呢?有那份勇气,再次抬着头站起来,站在自己的悲伤面前,嘲笑曾经的幼稚。 苏颜沫到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明茉又不知去哪里玩了,只剩下邀柒柒一个人抱着薯片发呆。 “生日快乐。你也欠我一句生日快乐。” 苏颜沫看着邀柒柒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随口地调侃了几句,而这种半冷不冷的话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啊,沫,今天也是你生日啊?那我们都快乐。” 邀柒柒抬头的那一刻,所有的生机与活泼又转眼落在了她的脸上,仿佛刚才只是谁看晃了眼。她摆弄了一下自己的眼镜,而后揶揄到“陪我一起当清洁工吧。” 苏颜沫这才环视了一下被零食,礼物,汽水等塞满了的空间,塑料袋子随处可见,地上还丢着不知是谁用过的,被捏揉成一小团的纸巾。 “我们出去吧。” 苏颜沫不悦地皱了一下眉,未等柒柒回答,就已经跑出了宿舍间,下一秒,她已在走廊上等待着柒柒。长廊上只有唯一几盏孤灯,显得昏暗凄怆,几只飞着的昆虫围绕着微弱的光晕转圈,那就是所谓的“飞蛾扑火”吗? 她们没有目的地走着,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者该做些什么,只是少了沉默的尴尬,多了一些静谧的平和。一向多话的邀柒柒也没有找话题乱扯,只是注视着自己的球鞋,还有脚下多石子的路径。 沫,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说,只是这些,牵扯到我掩埋最深的秘密,所以,再等一等,只要你真的碰到了我的心底,我就会毫无保留地把一切说给你听。 柒,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出来,一点也不喜欢热闹,在我的身后摆着那么多的复杂,纠结着,缠绕着,好疲倦,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逃亡。 我们都有秘密,于是最深处的秘密只交给最信任的人说,而有时候,我们一生都找不到这样一个人,于是,我们只信任着自己,还有金钱与权力。 拐过街角,一片荒凉,破旧的危房上用鲜红粉笔大大地圈了一个圆圈,里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拆。那占了半面墙的“拆”字,在夜晚的时间,在这一片废墟的地带,多少看起来有些闹鬼的嫌疑。 “我们走吧,这地方有点阴森森的。” 苏颜沫下意识地拉了拉邀柒柒的衣角,她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她,惟独怕一切诡异的事物,这些,让她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那满地的鲜血。 粘稠的血液,无法停止地从他的身上流出来,世界都仿佛被浸泡在血红色的罐子里,变了颜色变了味道。这一切,即使可以强迫自己淡忘,也始终无法遗忘,在某年的某一天,还是会肆无忌惮地伤痛着。 除了尚未拆除的平房以外,就是残瓦满地的废墟地带,有时还能看见半堵布满裂痕的墙壁,或者晶莹发亮的碎玻璃。又走了几分钟,她们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位中年男士,而那人,也正好地往她们的方向打量着。 邀柒柒在走到离那人一定距离的时候定住了,脸上掠过一丝难解的表情,又随即变回了她无忧无虑地天真娃娃脸。 “沫,你去前面那个街角等我吧,我一会就来。” 犹豫了许久,柒柒终于咬了咬牙,在苏颜沫耳旁轻语到,随后,她便向那男人挥了挥手,走去。 苏颜沫看着邀柒柒的背影,突然冒出了一种“大义凛然”的奇怪想法,她摇了摇头,按照柒柒所说,慢慢地踱到了红绿灯路口,不曾回头。 车辆徒然地多了起来,路灯也有些晃眼,暗黄色的灯光之下,空气中不知名的粒子在一次又一次,毫不腻烦地碰撞着,只是风一次又一次,带着萧瑟与清冷来袭,树枝摇晃,“沙沙”地摩擦声大作,也吹乱了苏颜沫一头飘逸的发。 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地漫长,柒柒怎么还没有到?她决定走回去看看,如果是柒柒跟那人侃上了,也好提醒她注意时间。 然后当苏颜沫又从繁华走到荒芜地带时,却根本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的人影。没有邀柒柒,没有陌生的男人,刚才的一切,就好似幻境一般,清醒过后,什么都不在。 “邀柒柒?” 苏颜沫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她相信附近如果有人,定能听见。 然后回答她的,是阵阵冷风,还有更加迷暗的秋夜景色,有一瞬间,朦胧的月光也被乌云遮挡,世界,就好象要改变了一样。 第五章 邀柒柒坐在银灰色的小轿车里,手指点在玻璃窗上,望着外面的风景飞驰而过,而苏颜沫,是否还站在原地寻找着她? “没想到,还是让我哥找到了。” 这句话,或许是在对自己说,或许,是对中年男人说的,隐含着无奈和不愿,却无法改变这一切的现实。 “柒柒小姐,少爷非常理解你想要自由,但是,老爷现在病危,你至少也要回去看一看啊。” “关我什么事。”邀柒柒说得很轻,口气里带着一种不屑的恨意,回去,再出来,又是什么时候? 出来了很久,外面的天地是那么地广阔,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做最真实最快乐最单纯的自己,只是,绕了一圈,是不是又要被禁锢在那个像牢笼一样的天地里? 不知道沫会不会担心我…… 而回去以后,也不是像从前那样了,不是么?至少,她喜欢的人,不在原地等待,而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又要全部放弃。 在很多都不见了以后,她只想单纯地守护一份百分百的友情,然后拥抱着友谊的温暖过一辈子,在城市的一角,过着最简易的生活。 “在x街x号停一下,我要给朋友留张纸条。” 苏颜沫疲惫地走回家,没有邀柒柒,就好象凭空消失了一样,或许,柒柒跟人家走了,忘了告诉她。这个自欺欺人的理由听起来实在有点荒谬,或许是为了遮掩内心中的恐慌。 小区门口停了一辆银灰色的车,窗户开了一半,车内却没有人,音乐还在响着,放着一首相当熟悉的歌曲,苏颜沫揉了揉太阳穴,继续往家门走去。 家门口站着两个人,只因天色阴暗,隔得又有些距离,这两个人影显得模糊不清,似乎是一个少女和一个高大男人,少女放下什么东西以后,就准备转身离去。 “你们找错人了吧……柒柒?你怎么在这里?” 邀柒柒看着奔跑到门口的苏颜沫,再看了一眼地上压着的窄小的纸条,不知是否该奔跑离去,还是走上前去好好解释。只是不管怎样,她都必须离去,所以,有区别吗? “柒柒,你要走吗?” 苏颜沫已抢先一步,站到了她的面前。 沫的脸上,没有一丝不悦的表情,只有平静得不出波澜,耐心地等待她的回答,甚至还有松了口气的安心。 她,是不是担心过自己?邀柒柒的心上又晃过一丝愧疚,如果她刚才就那么走了,就是真的对不起这个好朋友了。 “沫,我去个地方,很快就会回来。” 邀柒柒试图像以前一样嘻嘻哈哈,却连笑容也染上了一分苦涩,原来的稚嫩可爱,清纯澄净,再也装不下去了,是吗? “嗯,拜拜。” 没有“为什么”,没有试图挽留,没有谁的道歉,邀柒柒又钻进了车里,苏颜沫打开门,关上门,房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以后,真的要寂寞了。 不见浩月当空,不见繁星点点,这个夜晚,只有飞蛾围绕着路灯,一圈一圈不知疲惫地飞舞,夜晚的明亮,往往都是黑暗的前兆。 世界的另一端,秦安踏进了教室。 还未走到他被安排的位置上,就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在空气中来回扫荡着。他叹了一口气,坐在了靠门的位置上。 新的高中,却有许多以前就认识的同学,大家转来转去,还是聚在了一起,在同一片天空下,却拥有着不同的未来。 两个月以后,他就可以去找沫,两个月,怎么可以异样的漫长…… 秦安依旧是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的搭配,有着一种内敛的潇洒,犹如浩月当空时的星辰,光芒柔和着,不明显却仍存在着,深黑的眼眸,亮着璀璨的星光点点。 “你好。” 刚坐下,就听到座位旁边女生的问候,秦安礼貌也性质地转头,随口地说到,“你好。” 夏歆悦愣了一下,他的眸子里没有她,他根本不在看她,那双眼睛里映着另一个少女的倒影,是他喜欢的人吗? 记不得她了是么,记不住那个对他一见钟情的女生,的确,她太卑微了,无法靠近,错失太多了,只是现在,有这个机会,她就一定要去追,把曾经的热恋的补回来。 书翻了一半,字是断断看不进去了,心里像揣了一只小鹿,“怦怦”地慌乱了节奏,少女情怀,在某个秋季再度萌芽,这一切,她不会将它扼杀于无形之中,这一次,她也要得到幸福。 “大家请把书都收起来,今天有一场摸底测试。” 台上老师突然这样说,台下同学一片无奈的叹息,他们不是没学习过,而是,实在不怎么想浪费时间去再考一遍已经会了的东西。 只听得铅笔“沙沙”与纸摩擦的响声,同学都一律低着头,有几个人的脸都快贴到了考卷上。几个成绩优异的显得不急不缓,一笔一划认认真真,毫不慌乱,而成绩偏差的学生,则开始盼东望西,希望着能趁机抄到几个答案。 秦安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搞定了全部的问题,他玩转着手中的笔,想着那时候,苏颜沫经常地问他要答案,只是,那些事情,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模糊和久远了? 很久很久以前,某次月考。“咳,第二十道题是什么?” 秦安正聚精会神地检查答案,却感觉到旁边的人撞了一下他的手臂,然后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苏颜沫一脸焦急,就差没把卷子递给他,让他帮忙做了,她的嘴一张一合的,就怕秦安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 “b,笨蛋。” 你才是笨蛋,苏颜沫这样想着,却始终没说出声,因为,时间地点都不允许,可她不知道,她“扭曲”的表情透露了一切。 那次考试,苏颜沫拿了相当高的分数,秦安拿了满分,而原因,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苏颜沫的考卷,几乎都是秦安做出来的,她唯一自己做的几题,旁边画上大红的叉子。 夏歆悦卡在了一道数学选择题上,她看着手中雪白的橡皮,又望了望身旁悠闲的秦安,抿了抿嘴唇……作弊吧,她对自己说。可是,他会帮自己吗? “扑”地一声,秦安侧头,却发觉一块刻满了字的橡皮被丢在了他的课桌上,怔了一下,他抬头,刚好迎上夏歆悦的目光。 她的眼睛和沫一样,好象都在焦急地“说话”,要求答案。 秦安顿了一下,拿过了橡皮,“数学,第六道选择题”,她的字,歪歪扭扭的,想必是真的着急了。犹豫了几秒,脑海里闪过那时帮沫作弊的时候,不自觉地扯出了一个柔和的微笑,拿出笔,把答案写在了橡皮上,然后直直地丢在了夏歆悦的手旁边。 翌日。 苏颜沫还是坐在最后一排,旁边坐的还是闭着眼睛听课的许亦赫,只是,前排再前排的位置,空了。 怕寂寞吗?她在纸上用着铅笔随意地写着字,老师讲的课什么都没有听见。 “啪嗒”一下,笔芯折了,纸上,却只写了三个不大不小,潦草的字。 “我不配” 苏颜沫笑了,从一开始她就不配,不配去爱,不配拥有友谊,甚至,不配去寂寞。 这三个字,竟然是如此地可悲。 她勾了一下嘴角,笑容和眼神一样空洞,原来,这世界也可以不需要眼泪。手抚过开学时刻着的,“永恒”,二字,才发觉,很多事情,依旧离得很远了。 只是那种刻骨铭心,却无法遗忘掉,尽管,她已经努力地去摆脱曾经的阴影。 逃不掉,忘不了,放不了。 从鲜血淋漓的梦魇,到偶尔想起那双令人沉沦的眼眸,似乎什么都改变了,却在某一天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什么都没有改变。 爱情依然存在,只是被虚假的忙碌埋葬到了深处。寂寞依旧占据,只是被友情的温暖排斥在了门外。有一天,阻碍消失了,悲哀的一切,果真不曾离去过。 “老师说,我们要讨论这几道题。” 苏颜沫抬头,对上的却是许亦赫无可奈何的脸,他指了一指书本,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他的笑容很美,亲近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哀伤意味。 “喔。” 苏颜沫心不在焉地回答,书本上的字,压根无法印进她的脑袋。 “苏颜沫,请你上讲台来解答这一题。” 老师叫的时候,许亦赫暗自为旁边的那位仍处于“梦游”状态的女生捏了把汗,苏颜沫,她根本就什么都没有记下来。 邀柒柒今天没来,这就是为什么她如此精神恍惚的原因吗?或者,她还在想着她曾经的男朋友?许亦赫莫名地一阵怒火攻心,但是很快又平静了下去,而丝毫不理会刚才奇怪的心理。 “喂,那道题的答案是……” 话还未说完,就听到教室不知哪个角落传来的一阵干咳声,把他本就细小的声音遮盖了去,而台上的老师,脸上已写了七分不耐之色。 苏颜沫习惯性地用手指卷了一下头发,然后不带感情地答到“我不会。” 周围不知是谁发出了笑声,却没有人接着,因为老师的脸色已被气得煞白,抖动着嘴唇就是说不出一句话,尽管在苏颜沫眼里,她的确是不会,没有做错什么。 “很,好。你,给,我,出,去!” 良久,老师发出了一声压抑着的怒吼,教室里多了无形的压力,如此沉重,哪怕是偷笑的人,嘴角的弧度也僵硬在了那里。 “喔,出去就出去。” 苏颜沫说得很小声,却被旁边的许亦赫听得一清二楚,他皱了皱眉头,却不知苏颜沫是当真不在乎,还是因为倔强,不肯服从老师的命令。 门外,苏颜沫就站在她和邀柒柒经常聊天的地方,倚着那一排放伞的橱柜,看着窗户口的阴影,还有外面的晴空万里。 越炎热,越冰冷。炎热的是天气,冰冷的是心灵。 她要的,仅仅是一切回到从前而已,而这一切,还是太奢侈了,是吗?不需要眼泪,只有如花般的笑容,还有不会疼痛的心,太过缠绕太多纷乱,就是麻木了?被针扎了太多次,所以忘记疼痛了? 阳光依旧是阳光,地球依旧运转着,生命还在继续着,只是为什么,全都不一样了呢?他呢,他还好么?在新学校,新朋友,新的一切,惟独少了她的踪影。 不想了。苏颜沫又卷了一下头发,这是她的习惯,一种无言的话语,尴尬时,她常常这样做,还有难过的时候,她也会下意识地去抚一下,让发丝在手指的缝隙间穿过。 “其实,我只是想要一个拥抱。”她无意识地喃喃着。 话刚完,只觉被谁从后面抱住,温暖而安全的感觉,让她竟忘记了逃脱,苏颜沫转头,却是许亦赫那双带着玩味的眼眸。 苏颜沫始终未抬头,亦没有挣扎出许亦赫的拥抱,沉寂的安全感,就这样像流沙一样,被彼此捧握在手中。 “喂,我出来陪你了。”许亦赫松开了她,跳坐在低矮的伞柜上面,深蓝的衬衫在阳光下如同海洋一般,不可测量。 “喔,不需要。” 她不需要别人的关怀和拥抱,因为,她不配。 这世界上很多东西,她都不配拥有呵,只可惜,这缠绕的心思,别人又如何会懂?若不是刻骨铭心,若不是伤痕累累,别人又怎么会懂,那种麻木了的绝望? 这个秋季,没有微风拂面,只有两个人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坐在一起,始终无言。 第二节课的时候,苏颜沫和许亦赫才晃晃悠悠地走回教室,同学们只是扫了一眼,便不再多说什么,惟独一道目光,带着讥讽和嘲笑,掠过了苏颜沫。 明茉么? 苏颜沫追寻着那道目光而去,果然发现了明茉拿着一支铅笔,心不在焉地发呆,而眼神,则在教室里四处扫荡着。 明茉和她一向不和,也许是因为邀柒柒,也许,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只要明茉不招惹到她最后的防线,她就全当做没看见好了。 而最后的防线,又是什么呢?苏颜沫问自己。 或许,就算被侵占了全部,也不会触到所谓的最后的防线。或许,她的心,早就埋葬在世界的另一端了。 放学。 苏颜沫匆匆地走过铺满落叶的道路,偶尔有几个学生骑着自行车,飞一样地擦过,掀起一阵有些寒冷的风,而后归于静寂。 “你往哪里走呢?” 有些挑衅的声音在她的前方响起,抬头,是明茉,还有一群不认识却见过的女生,大概是同年级不同班的人吧。 “我回家。”苏颜沫说。 “喔?走吧,去宿舍,一块住去。柒柒走了,我可以和你一起住啊!” 明茉故意地把“走了”这两个字咬得很重,阳光照在她橙黄的运动外套上,刺眼得想让人流泪。她微微抬了一下头,做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 苏颜沫就站在那里,不想说话,邀柒柒走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她这样对自己说着,却想到那一张细窄的纸条,上面潦草的字迹,即使匆忙之间,她依旧记得和自己道再见。 “不用了,谢谢。” 明茉看着眼前说话礼貌,而声音僵硬的苏颜沫,一阵恼火,一不小心就没有控制住自己的音量,大声地吼到“很好,你等着,从此以后,没有人会跟你这种神经病做朋友。” 苏颜沫摸了摸头发,眨了眨眼,笑了起来,“莫名其妙。” 那一群女生听见此言,都暗暗地攥紧了拳头,却看见明茉脸上唯一的一丝怒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微笑,有些令人不寒而栗。 “那好啊,以后谁敢跟苏颜沫说话,谁就不是我明茉的朋友!” 莫名其妙……苏颜沫笑了一下,努力地挡住了内心翻涌的孤单,到底是为什么呢?明茉总是和我过不去的样子。 一个女生往左走,一群女生往右走,苏颜沫的世界,很快又只剩下寂寞的歌声徘徊游荡,靠着一堵有些年头的墙壁,她闭上眼,沉默着享受秋日的凉风飒飒,还有几片落叶划过脸孔的微痒感觉。 朋友啊? 我不配拥有。 第六章 秦安低着头,压根没有关注讲台上的老师在说些什么。 “下周一,全体高一学生会去s市旅游,明天大家一定要把回执带回来,不然就不要去了。” 沿海的s市,细软的沙滩,海鸥在浪花之上翱翔,从深处挖掘出一枚枚贝壳,还有一些我们已经遗落了的天真。四季如春的s市,没有压力,没有烦躁,只有面对大海的广阔和平静,暗暗地在阳光下祈祷。 s市,他们曾经去过,只是再去时,身边已悄然缺少了她的踪影…… 苏颜沫趴在桌子上,对于老师所说的话,采取爱理不理的态度。 “下周一,全体高一学生会去s市旅游,明天一律把回执和钱交上来,不然就取消旅游的资格。” s市,曾经,安和她一起去过呢。 而如今,再去一次,却只能够在人群之中,微笑着诉说寂寞。 曾经。 “椰子汁好难喝啊……”苏颜沫皱了皱眉,她从来不知道,椰子汁是这样的味道。 “明明是你自己要喝的,好不。”秦安啼笑皆非地看着她,这个丫头,先是嚷着要喝椰子汁,买来了又不喝了。 “我要去玩水上降落伞。” 一朵橙黄色的降落伞在空中悄然绽开,它载着苏颜沫,在蓝天中摇晃着。牵着它的摩托艇飞快地在水面移动着,溅起层层泡沫,涟漪阵阵扩散开来。 高空中,没有飞鸟,也看不到游鱼,只有耳旁一阵又一阵“呼啦呼啦”作响的风,而整个人,也随之摆动着。 就像被一根细线牵扯着的风筝,高空之中飘零无依,随时有可能断线远飞,苏颜沫的手紧紧地拉着旁边的绳线,尽管手臂已隐约有些酸疼,却始终不敢放松。 她看不清底下的人,也看不到秦安在哪里,又是一阵心慌,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秦安凝望着天空中的那朵绚丽的降落伞,他看不清苏颜沫的表情,却能感觉得到,她无言的颤抖,这丫头,非要逞能上去玩,害怕了也不会喊一句。 可是他就是喜欢,喜欢沫的每一点,喜欢她的任性,她的倔强,她的幼稚,她的率直……只要是她做出的事,即使再让人啼笑皆非,在他眼里,也变成了可爱。 年轻时候的爱情都是这样的吧,彼此信任彼此包容着。 那时候我们都以为,总有一天,幸福会来临。 那时候我们都以为,牵着手走下去,就是永恒不变。 那时候我们都以为,只要一句“我爱你”,命运的齿轮就停止运转。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信任之间产生了裂痕,流言蜚语缠绕不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闭上眼睛,却感觉到幸福像流沙一般滑落。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手和手再不能紧紧扣住,世界上再没有永垂不朽。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一句“我爱你”,变成了,“我不相信爱情”,我们曾经如此顽强地站起来面对命运,却在最后一刻仓皇落逃。 那么,这濒临破灭的一切,还有一个机会,去挽回么? 那么,这即将错过的幸福,是否可以转身,重新拥抱温暖? 星期一 苏颜沫从房间里翻出来一个黑白色的旅行背包,把需要带的东西都装进去以后,又戴上一顶帽子,走出了家门。 学校,高一a班,平时听话乖巧的学生们都变了一个模样,坐在桌子上开始谈天说地起来。 苏颜沫穿梭过人群,走到和她一样孤寂的最后一排,把背包放在桌上,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而后习惯性地懒洋洋地注视人群的喧嚣。 好遥远,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一般,咫尺天涯,那些声音就在耳旁盘旋不灭,却始终无法融入其内。只是,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的,再想逃避,也终究要面对的。 柒柒,我终于知道,朋友的重要性了。 “沫沫~我回来了喔。” 幻听? 苏颜沫抬头,却看见一个娃娃脸的女生,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只是眼角流露着一些些无法遮掩的倦怠。 “柒柒,你回来了……” 这句话不是她说的,而是顿滞了几秒,而后迅速反应过来的女生们。 “我可是专门赶回来参加旅游的,这种活动怎么能少了我嘛……”邀柒柒笑了一笑,把包丢在自己位置上,就坐在苏颜沫的课桌上。 苏颜沫怔了几秒,好象悲伤和快乐,都来得太快消失得也太快,虚伪的世界,让她开始怀疑一切的真实性,什么,都如此短暂。 “别看我拉,还有喔,我跟老师说了,和你,明沫一间宿舍喔。” 明茉吗?她回想起那个女生的轻嘲,高傲的姿态,莫名其妙的怒火…… 苏颜沫的嘴角掠过一丝奇异的笑容,和这样的女生住在一个宿舍,还要住上一周,一定是件相当有趣的事情。 三个小时的车程,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腿已经有些不由自主地打起颤了,又听完老师滔滔不绝的介绍后,终于让他们进了宿舍,整理包内物品。 三张床合靠在一起,头上半透明的窗帘纱飘动着,拉开窗户,便看见下午的大海,空气里弥漫着属于海洋的清新,混合着秋日的萧萧,学生宿舍,似乎和海滩只隔了一条小道的距离,远远地还能看见银白色的沫在阳光下闪耀着,隐约地可以听见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我睡这里。” 自从听说要和苏颜沫同一个宿舍,明茉就沉闷不语,偶尔碰撞在一起的目光,平白无故地就擦出了隐型的火花。此时,明茉也不想多说什么,把背包丢在了最外面的一张床上,然后开始整理起她的物品来。 “那我睡中间吧。”邀柒柒很识趣地说。 苏颜沫就好象没听到一样,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美好的风景,伤感不可抑制地冲破了她的防线,昔日的一切,就好象刚刚才发生过,却再也寻找不回来了。 安,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埋下的盒子么?那里面,封锁着静好的时光,不被外界的浮华所侵扰。 那年,他们离开s市前,决定在海滩某棵棕榈树旁边埋下一个盒子,里面装着属于s市的记忆,每一点每一滴,都被封锁在里面。 “以后我们要是找不到它,怎么办?”苏颜沫往上面撒了许多把沙,终于把长方形的盒子完全地掩埋了起来。 “宾馆正对的那一段海滩,正中间的棕榈树,不许忘记了。”秦安笑了一笑,如果以后有机会再来的话,那时候,他们再挖出这个盒子,又是什么感觉呢? 有机会再回来时,人事物却已非,只是上帝有意,让他们再次靠拢。 “自由活动至下午四点,解散。” 老师一声未落,早就不耐烦的同学“呼啦”地分散开来,两三成群地围成了小小的圈子,叽叽喳喳地开始讨论去哪里玩。 苏颜沫不急不缓地走回寝室,拿起床头搁着的帽子,往头上一扣,不声不响地拧开了门,又“砰”地一声关上。 她只想去一个地方,她只想看一个东西,然后,转身,若无其事地潇洒离开。 “颜沫,颜沫,你去哪里?”邀柒柒看着不吭一声,抬腿就走的苏颜沫,急忙地唤了两声,得到的,却是空气流动着的沉寂。 我去哪里? 苏颜沫在转角处稍微一顿,而后微笑起来,不带一丝冷淡的漠然,却是单纯如从前,眼睛澄澈地倒印着笑意。 我去寻找被自己丢弃了的心。 “秦阿姨。” 夏歆悦刚进了宿舍,就接到了秦夫人的电话,她悄声地走到了偏远处,这才放心地交谈。 “歆悦呀,你要记得密切关注我儿子喔。” “嗯,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夏歆悦叹了口气,自从那次作弊以后,她就没有真正靠近过秦安,那个男生的世界里,仿佛只有一道光芒,而那道光芒,却是远在他城的那个女生。 秦夫人又按了一串号码,她始终觉得不太放心,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儿子一定会知道真相,只不过早晚的问题,现在,她只能拖着,一直到儿子死心了。 夏歆悦,阿姨对不起你,但是,在身家利益前面,感情只是空谈。 在这场越布越庞大的棋局里,谁都是只是一颗棋子,互相利用着,只为达到可笑的目的。曾经以为感情是地久天长,忠贞不渝的,最后只把整颗心都投在了对儿子的培养上,还有企业的未来。 这些孩子,还没有离开象牙塔的天地,最终有一天,你们也会明白,什么感情,在利益面前,都是可以随心所欲地利用,而伤痛,是成长的洗礼仪式。 “秦阿姨,我是亦赫,我们到s市了。” 许亦赫犹豫了一下,还是遵照着父亲的嘱咐,及时到向秦阿姨汇报了苏颜沫的行踪,却不想电话那头的声音大惊失措。 “什么?你们也在s市?”,只有一刹那,而后又恢复了平静,“你记得要密切关注苏颜沫的行动。” 密切关注,不就是随时跟踪么? 到底是哪一棵棕榈树? 走了半个小时,问了无数次路以后,苏颜沫终于找到了昔日住过的宾馆,站在正对宾馆大门的那一片沙滩上,她无奈地注视着路边的数棵棕榈树。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有一个人一直在跟踪。 算了,爱跟就跟吧,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埋着盒子的那一棵棕榈树啊! 盒子,我们的爱情,丢弃了的心。 逆光而立,耳朵里充斥着大海的波涛声,嗅着清新的空气,再烦乱的心都已平静下来,阳光照耀着她的头发,不似夏季的那般炎热,却是无比的舒适。 既然不记得是哪棵了,那么就每一棵旁边,都去看看吧! 当现在碰撞到曾经的记忆,时光混合在一起,遗忘了的过去,飞快地在阳光下旋舞着,不再想起悲伤,即使幸福只有短暂的一瞬间,也要好好地把握住。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修长好看的侧影,这一次,他没有像从前时那样凝望她,眼睛里藏匿的,也是她从未发觉过的深邃,苏颜沫第一次开始觉得恐慌了,真正重逢时,她只能望着他站在那里,却无法靠近。 靠近不了,她解不开锁住秘密的那把锁,当无数的想念终于腾空飞翔的一刻,全世界忘记了喧闹,只剩下他的影子,就站在那里。记忆突然清晰了起来,被刻意模糊了的痕迹明显了,她的心跳在停顿了两秒后加速跳动着,却在想迈出一步时迟疑了。 不是她的安了,不再是会为她弹钢琴的安,不再是安静得能够随时读懂她的那个安,他们都不复干净纯澈,棕榈树下的盒子,再打开,心可真的在那里面? 苏颜沫是在走到第三棵树旁边时,发觉秦安的,尽管他们之前,还隔着不下四十米的安全距离,只是想念再也无处可藏,如此努力的自我麻醉,彻底地失去了效果。 眼泪如花,在笑容中点点滴滴地落下,没有小说场景的雨,天气晴朗明媚到忧伤,苏颜沫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开心了还是难过了。 “安。” 她始终没有勇气大声地喊出来,只是很低很低地呢喃了一句,而后告诉自己,必须要回去了。 再留恋一眼,是否就要跌进自己编织的梦境里,沉沦得无法自拔,苏颜沫,你忘记了么,他已不再记得你,他不再是你的安了啊! 好吧,走吧,上帝,谢谢你至少让我再看见了他一次。苏颜沫任由眼泪流了出来,而后轻轻地用手背拭掉了眼角的潮湿。 一步,两步,为什么,就是无法控制地想回头看? 不可以看,苏颜沫咬了咬嘴唇,如果你跑过去,等待的,会是更多的悲伤,那个时候,就真的没有力气承受了。她定了定心,暗暗地在心里数了几秒,就开始飞一般地奔了起来,却意外地惊扰了这个世界的宁静。 秦安听到一阵声响,便转头看个究竟,却似乎望到了苏颜沫的身影。 是太想念,所以幻觉了么? 他开始笑自己无聊,他不相信沫就这样离开了,只是当时间一点一滴地渡延,两个月,就快要到了,那之后,他就可以去找苏颜沫问个究竟了。 只是,他真的想知道答案么? 那个身影依旧在奔跑着,速度半快不慢,秦安又愣了几秒,忽然地反应过来,冲着那个人的方向,喊到“沫!” 苏颜沫听到风中传来的一声不太真切的声音,犹豫着要不要转身回头看。她的大脑告诉她不可以,只有继续往前走才能够逃离虚幻的梦境。只是,她的心,几乎要把她逼疯了。 有人说,当大脑和心给出两个截然不同的命令时,务必要听从你的心,这样,做错了的时候,才不会太过后悔。 所以她转身了,看见的,不是错误,却是梦中百转千回的身影,却是幸福奔跑追逐的化影。 “安?” 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蓦然回首,而后从彼此的眼中发觉了幸福如同星星一般闪烁着。小说里的男主和女主在擦肩而过无数次以后,终于在最初的梦境中重逢,然后书写下完美的结局。 闭上眼的幻景,终于与眼前的身影缓缓地靠拢,越走越近,最后在她面前重叠在一起,过往的刻骨铭心的伤,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的眼睛里倒影着她嘴角的笑意,她的微笑里蕴藏着太多太多无法言语的情感。 苏颜沫不想问起车祸的事情,不想问为什么他还记得她,她什么都不关心,再冷静再理智的人,在感情面前,都如此狼狈,如同迷途的孩子。哪怕他欺骗了她,哪怕这其中有着无数的缘故,她不关心,她并不想知道,至少此刻,她想要的,只是纯粹简单的爱情和许久不曾拥抱的温暖。 却不曾想过,命运捉弄人的技术,又上了一层楼。 “秦安,原来你在这里……” 突兀的声音从不远处冒了出来,同时跳出来的,还有一个长发飘逸的女生,她长得很女生,温柔带一丝忧郁的气质,只是此时,她大大咧咧的样子,一点都不符合她的外表。 来人正是夏歆悦,她一路跟着秦安来到沙滩上,却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本来就已经想走上去打个招呼,却突然发觉了一个女生钻了出来,几乎是在电光石火间,她已猜测到这个女生是谁,尽管她不想当个可恶的第三者,可还是跳了出来。 “夏歆悦,你怎么在这里?” 苏颜沫就好象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她不想去怀疑自己爱的人,她不想去思考所有的疑点,只是,大脑不受控制,就如同她的心一般,完全不再接收任何指令。 “我,我也是刚好路过嘛……”夏歆悦笑得很无辜,眼睛却忽闪忽闪地,泄露了她在撒谎的事实。 “走开,谢谢。”秦安的声音低得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冰到了零下的温度,让人突然觉得,寒冬提前降临了。 已经不再是从前了,苏颜沫装作无事地看着她的指甲,都不在了,安也不是安了,她也不是她了。是自己太过强求,所以错了么?苏颜沫问着自己,却没有得到任何答案。 我们的感情和年华,就像流沙一般,从指间细缝中滑落,而这一切,是否还有挽回的可能?放羁的青春,摇摆着自己的独特,却在靠近成年时,一点点淡定下来,都不见了,都不是了,或早或晚,我们都醒悟了,想回头,却发觉,这趟车,已经错过了清纯的路口。 站在十字口,看着红灯绿灯来回变幻,看着车流人群不停交替穿梭着,突然发觉,这么繁华的地方,这么忙碌的城市,竟然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在一浪又一浪人群中,最终,可还能紧紧握住他的手? “我说,走开。” 夏歆悦怔了几秒,他,可是上课时慵慵懒懒的秦安,可是偶尔笑起来像个单纯的孩子,眼睛却深邃如幽泉的秦安,可是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敲击出流畅音乐的秦安? “颜沫,集合时间到了,快点走了。” 本就尴尬微妙的气氛,最终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平衡,苏颜沫感觉到身旁站着一个人,而海洋,天空,还有整片世界,都陷入了可怕的静寂。 许亦赫? 苏颜沫微微抬头,他怎么会来这样,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快乐地走下去?为什么呢,就感觉自己像傻瓜一样被操控着,像一颗要被牺牲的棋子,在这盘尴尬的棋局里,扮演着如此奇异的角色。 “走吧,集合了。” 不多一句言语,许亦赫强迫性质地拉着苏颜沫,离开了那片沙滩。 第七章(1) 跑回宿舍附近的时候,许亦赫才松开了手,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往男生宿舍方向走去,完全不理会身后苏颜沫迷茫得近乎空白的表情。 对不起,对不起。 许亦赫瞄了一眼手表,下午两点半,离真正集合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他是故意的,故意在恰好的时间扮演恰好的角色,然后让他们错过。 夏歆悦,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也是秦夫人安排的人,所以,他只有无条件地去帮助夏歆悦阻挡住秦安和苏颜沫,只是,这其中也有私心的成分,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希望这两个人永远错过的,这种私心,出于一种无法解释的感情。 苏颜沫推开宿舍的门,却发现邀柒柒和明茉正无聊地在打牌玩,她依旧精神恍惚,顺口问了一句“不是集合了么?”,却换得邀柒柒的满头雾水,还有明茉的低笑。 “你数学不会差得连两点半和四点的区别都分不出来吧!”明茉解下手腕间的表,砸到她的床铺上。 两点半,那为什么要集合呢? 苏颜沫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又把这些刚揪出来的头绪,遗失掉了,她只觉得,都已不再是最初的离别与感伤了,这中间,夹杂了太多,这些太多,混杂了真与假的界限。 真真假假的,或者欺骗或者信任,全世界,原来都变了。 老师说了一通滔滔不绝的废话以后,终于放走了同学,让他们去吃晚饭。而有些碰巧的,许亦赫,苏颜沫,邀柒柒,还有另一个叫作夏黎息的女生,被分配到了一桌。庆幸的是,明茉并没有和他们同桌,不然苏颜沫只会觉得更加食之无味。 别桌热闹非凡,大家都开始讲起一天经历的热闹事情,惟独此桌,无人说话,大家只专心致志地拨弄着盘里的饭菜。邀柒柒本还抬头想说几句话,却看见许亦赫和苏颜沫的表情,又继续埋头不语,其实她这一天,也真没做什么。 “嗯,你们今天都去做什么了啊?我今天去沙滩上拣贝壳去了。” 夏黎息? “我今天和明茉出去逛了逛,然后就是打牌了,有点无聊……”邀柒柒赶紧抓住时机,插上了一句话,希望能够调动一下气氛。 “我没做什么。” “我也没做什么。”苏颜沫回答。 简短的几句你问我答后,又是一片沉寂,苏颜沫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夕阳染红了天片的云,从橙红,艳红,变幻成几抹诡异妖艳的紫色,最后跌入无声的暗夜之中。她突然想问,安和她的爱情,是否也如同黄昏晚暮,正一点点分裂,融化进漫长的夜晚,而他们,是否可以熬到晨曦出现时,或者,就此结束了? 这种想法是从来没有过的,而此时突兀地跳进她的脑袋,让苏颜沫开始觉得惊慌了。是否,从内心,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变质,而这正在失去的一切,如何挽回? 深夜,宿舍。 “睡不着。”明茉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地就是无法安静下来,她推了推身旁的邀柒柒,然后说,“如果只有我们俩就好了。” 苏颜沫面对着墙壁,连看都不想看她们一眼,今天发生太多事情,变化迅速得她一时无法接受消化,转个身抬头,望着窗外。 黑暗之中,马路两旁的路灯模糊不清地照着隐约方向,不见繁星点点,不见浩月当空,惟有偶尔急速驾驶过的车辆,一切又悄然淡去,只剩玻璃窗上自己的反影,空洞着,试图看破纷乱,却更陷其中。 “要不,我们三个,互相分享一个秘密好了。”邀柒柒建议着。 “我要睡觉了。”苏颜沫放下她刚才撩起的纱帘,然后继续像“面壁思过”一般,困意却迟迟不肯席卷,只觉得头脑越来越清明,而她逼迫自己不去想的一切,趁人不备地溜进大脑,本就混乱的思路,更加让苏颜沫头痛了。大概今晚,要失眠吧…… 失眠,那不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只是苏颜沫无法抵挡半夜蓦然醒来,仰头望见空白的天花板,没有灯光没有希翼,只剩她孤零零地一个人,睁大了眼睛却说不出话来,只剩下梦中的午夜幽魂,在房间外幽暗的走廊上浅吟浅唱。 “不行,你要是偷睡,那不就把我们的秘密全都窃听光了?”邀柒柒翻身,看着苏颜沫柔顺光亮的头发,嘟囔着。 “爱说什么说什么吧,我睡了。” 苏颜沫始终没有说话的心情,一个人的心,可以大可以小,有时膨胀得可以放下整个世界,放弃一些去追逐梦想,有时候缩退得只能放下致爱恋人,放弃一切去寻找爱情。她的心,也或大或小,只是在尝多甜蜜以后,在梦想和爱情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拜托,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对于你,我们一无所知,但是你可是会掌握关于我们的秘密。”明茉冷哼一声,语气里带着预料之中的挑衅和鄙夷。 气氛又一次尴尬起来,苏颜沫眨了两下眼睛,任由忧伤的睫毛覆盖又离开,秘密?有什么秘密呢?她也真的对那些八卦消息没什么兴趣,这一些秘密,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算了,我先说吧。”邀柒柒轻轻地笑了出来,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欢快,尽管这种快乐,很可能隐藏着泛滥的忧伤。 “其实我没有什么秘密……”房间慢慢地安静了下来,明茉也不再左右翻转,只听到邀柒柒的声音,带着一种专属自己的寂寞,在这个平凡的夜晚,旋绕着心灵。 那年,邀柒柒和他,同样14岁。 14岁,没有完全长大,却已经度过了最纯朴最无忧的时光。 他是她的同桌,一个不算“极品帅”,却也能挤身进入“长得不错”的那一行列的男生。邀柒柒最喜欢他的潇洒,而他的每一句争执,每一个眼神,注定了她的沦陷。 邀柒柒喜欢上了他,最简单却也最痛苦的,暗恋。她不敢单独找他出来,就和男生混在一起玩,时间久了,邀柒柒变成了一个“半假小子”,只有在内心,她才知道,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愚笨地想去停留在他身边,而已。 如果日子真的可以这样过下去,即使平淡无味地走下去,安然地度过每一天,偶尔愉快偶尔伤神,和他打打闹闹,再毕业进入高中…… 多好。 邀柒柒没有说完,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她不知道,那些封印在心里的事情,是否真的可以若无其事地当作故事讲述。 “后来呢?”明茉问,她也没有料到,总是蹦蹦跳跳活力无限的邀柒柒,也有着一个属于内心的故事。 苏颜沫只是静静地等待下文,她太过了解这种沉默,只是因为讲述故事的人,在从自己的内心,纠结许久不敢碰碰触的伤痕,就怕一个不小心,又弄得鲜血淋漓,彻夜无眠。 第七章(2) * 我们拥有的,我们珍惜的,我们失去的,三条逐渐靠近的线条,汇集成了复杂的人生。邀柒柒在很久的以后回想着,满足的或者残缺的,这些,都仅仅是过眼云烟而已。她这样给自己催眠,却一次又一次被心中的伤痕干扰了,只有不再去想,不再去想后来的所有,才可以平静地做邀柒柒。 那一天放学后,学校舞会。 邀柒柒一向热爱这种活动,当然少不了她,而他,也有些意外地去了。 偌大的礼堂,窗帘遮挡住了下午的阳光,只依靠着边边角角遗露出来的空隙,隐约地看清周围人的轮廓,再后来,有一些人买了学校提供的荧光棒,一片黑暗之中,闪亮起了点点彩光,忽明忽暗,煞是好看。礼堂内的椅子早就被拖开了,留下一大片空敞,舞台上不知是谁在播着动感的音乐,平时乖顺的学生早已随之沸腾起来。 邀柒柒习惯性地顺着节拍哼歌,她没有刻意地去寻找他的身影,她不是什么疯狂的爱慕者,只是很单纯地……爱他而已。别人都道,暗恋是件苦差事,而她,最终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会跌进暗恋的陷阱。 最后她跟自己解释着,爱了就是爱了,无原因无借口,她恋爱了,尽管是"单相思"。 "柒柒,你过来玩游戏不?"朋友把她拉到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靠门的位置,略微明亮一些。那里叠放着被拖开的椅子,其他几个朋友也坐在那里。 想都不想的,她就点头答应了,之后她常常思考着,如果那时候,她拒绝,并且继续跟着音乐疯狂,又会怎么样? 悲哀的是,这世界上,可以假设,但是不可以重开,没有后悔药,只有一直不停的思索。 "游戏规则很简单,这根笔转到谁哪里,谁就要无条件答应去做一件事,哪怕多尴尬的事情,都要去做,不可以拒绝。" 事实证明,邀柒柒的运气绝对不是盖的,在十个人里面,她荣幸地被抽中了。众人一阵嬉笑,当然也暗自松了口气,然后带着半怜悯半期待的眼神看着邀柒柒。 "嘿嘿,你要邀请他,一起跳舞……"朋友说这话时,语气没多大浮动,但是嘴角的笑,还是泄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这群人,明摆着是看笑话的,尽管,是一个善意的笑话。 邀柒柒没有拒绝,她知道在此刻拒绝,只会让这群狐朋狗友提出更糟糕的条件,所以,她连话都没说,只是走到了他的跟前。 他也在和朋友说话,一举一动都让邀柒柒神情恍惚迷乱,心跳依旧错误着节拍,她不经意地笑了出来,而且无论如何也无法让自己停止。 完了,你没救了,她的理智跟自己说,得到的却又是自己的一阵傻笑。 "她们逼迫我邀请你跳舞。"眩晕过后又平静下来,她惊奇自己可以找到如此烂俗的借口,听起来,她并不想和他跳,但是天知道她有多么地期盼! "嗯?"他挑眉,依然潇洒。 "跳不跳舞?"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了,如果他不答应,怎么办? "你知道我来舞会,只是无聊的。" 邀柒柒笑了,一颗心直线飞落深崖,"啪啦"一声坠进水流湍急的河,被冲得无处可寻。这是他的拒绝方式,礼貌地暗示着她。 "我想,那是一个拒绝?"在这一刻,失落已经不是最准确的单词了,她没有流泪的欲望,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属于过她。 一相情愿的单方向恋爱,到底是谁说的,爱情是不需要回报的?看来是时候,把这些哲理名言丢进垃圾桶了。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把手伸了出来,"帮你敷衍朋友。" 邀柒柒始终低着头,任由他牵着,左一步右一步前一步后一步地,慌张之中依旧有序。他的手是干燥的温暖,握着的时候,有着轻微的安全感。 这种轻微,似乎在下一秒就要失去了一样。 一首歌完,他放开了她,慢慢地走回了朋友那里,就好象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好象刚才的一切只是某天巧合的梦境,太过真实,却让她更加感觉到飘渺。 她是最后一个离开礼堂的,高分贝的音乐依旧在耳旁回响着,从昏暗到恍然清明,眼睛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闭上,过了好几秒才能够勉强睁开。 "邀柒柒。"她转头,却发觉那个唯一能够引得她怦然心动的身影,就靠着门,等待着她。 "嗯?" "我们是好朋友,对么?"他的笑容璀璨,他的声音像音乐一般动听,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坚固的铁柱,把邀柒柒拘困在"好朋友"的牢笼里面。 "我们是好朋友。"她只是悄悄地攥紧了右手,而后轻柔地重复着他说过的话,每一字每一词,如同燃烧,如此痛苦。 "……"他一时无话,只是眼睛里掩藏的欲言又止,全部地被邀柒柒收藏在了眼底。 静声叹息,她的微笑只能够僵硬地凝固在一个角度,"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别人都在传,你喜欢我。" 她愣了一下,不过几秒的时间,然后又恢复了自然常态,略微扬眉,"你相信么?" 他踌躇着该点头还是摇头,最后只是选择忽略掉这个复杂纠结的问题,"喜欢不喜欢,那是你的选择。对于我来说,你是我的好朋友。" 她选择爱他,他选择朋友。 世界没有像想象中一样轰然崩溃,没有巨大的晴天霹雳,没有心跳停止,也没有一秒钟的脸色苍白,或许从一开始,邀柒柒就已经知道了结果,只是在于何时承认而已。 暗恋如同飞蛾扑火,只知飞蛾热爱火,不知火焰的冷漠,最终,飞蛾葬身火海,却不抱遗憾,因为,她爱过。 世界一点点瓦裂成碎片,再由碎片变成细小的灰色粉末,天空是忧郁的蓝色,晴天也可以一样绝望着,白云选择漫无目的地漂泊,花和草选择无视并且继续存活,而邀柒柒的选择,却是在那一个周末,离家远走。 逃离这城市,逃离这季节,一个人流浪,就好象没有安全感的云朵一样。 * "柒柒……"半晌,明茉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苏颜沫依旧面对墙壁,只是在微笑,错过和逃跑,留下的伤疤,让时间愈合,让从前的黑色,在迁移之中变成横过的一条粉红色伤口。 可是,错过了以后,若再遇见,那又是多么无力的心痛。她嘲笑着自己,这个时候,她应该安慰柒柒,而不是跟自己"无病呻吟"。 "茉,该你讲了。"邀柒柒深呼吸了几下,语调又恢复了平静正常。 "让苏颜沫先说。"明茉怔了一下,不太确定柒柒指的是"茉"还是"沫"。 "我无话可说。"苏颜沫的声音有些含糊,她在想事情,而且毫无诉说的准备。 "废话少说,快点。"邀柒柒又在欢笑,只是有些伤感的沉重,毕竟淡忘,遗忘,并不是说到就能做到的。 "我爱他,我以为时间不能拖移爱情一丝一毫,但是现在看来,我错得挺离谱的。他欺骗了我,他抛弃了我,我以为我忘记了,我以为我不会伤心了,我以为伤口愈合了,然后在某一天,疼痛却加倍地偷袭着。" 下一秒,永恒已灰飞烟灭,下一秒,寂寞已远走高飞。 下一秒,爱情已销声匿迹,下一秒,忧伤已无处可逃。 * "我说了,我只能说这些。"苏颜沫笑得很轻松,有没有人说过,想念是会疼痛的,疼痛是会上瘾的,而所有,是会习惯的。 "也许我才是没有故事可以说的那个人吧。"明茉望着天花板,黑夜里看不清她的眼神,只听着她的言语,闪烁着不懂的深层意义。 没有人逼迫她讲述故事,却听明茉已开口:"我一向跟男生混得很好,但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谁,至少在这之前的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没有。所以面对爱情的突然降临时,我无奈,我惶恐,我拼命遮掩一切表露出我喜欢他的痕迹。" "是谁?"邀柒柒听出了其中的意味,问到。 "在我们班里,某个男生。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也会痛苦地经历一次暗恋。其实真的没什么可以说,也许爱了,就是真的爱了。即使这种恋爱,会在煎熬和某一天终于承受不住时崩溃,我却无法逃离这个怪圈,很笨蛋,是不是?" "爱了就爱了,笨蛋或者不笨蛋,那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苏颜沫插进了一句话,尽管她对明茉没什么好感,但是,她并不想明茉后悔,后悔在伤心之前,没有好好地尝试过幸福的滋味。 "他喜欢你,苏颜沫,我讨厌你。"明茉并不带太多冷嘲热讽地说着。 "我不值得谁去喜欢。" 话音未落,许久未说话的邀柒柒很平静地猜测着:"许亦赫,是么?" 第八章 许亦赫? 他喜欢自己? 可能么? 苏颜沫列出了三个问号,然后翻了一个身,闭上眼,让沉重的睫毛覆盖住倦意,睡不着,也要装着睡觉。 “切,装睡。” 明茉的声音有些刺耳有些尖锐,只是在这个夜晚,很多的事情,都被渲染上了一层背后的故事,我们的秘密。 爱或者恨,讨厌或者喜欢,善良或者邪恶,也许在青春的纠结下,都有着不一样的意义。我们竭力的掩饰着自己,让陌生的熟悉的,都被时间漂白了颜色,在天空下,逐渐黯淡。这是属于自己的悲哀,关于爱情,关于友情,关于其他的不可言喻的感情,说不清道不白,只有默默地任它飞翔。 “他不喜欢我。”苏颜沫说。 “你看不清楚的。”明茉忽然平静了下来,淡淡地道,“好象全世界,只有你不清楚,他喜欢你。” 苏颜沫躺在床上微笑,对于一个女生来说,亲口说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着别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勇气以及痛苦,而明茉,又是如何在明朗奔放的背后,暗自地治疗伤口? “我们都会幸福的。” 这句话,没有人听见是谁说的,窗外也没有戏剧性地化过一道璀璨夺目的流星,只有无尽的静谧,还有晨曦之前的黑暗,薄稀的星光几点。 等待下一个天亮。 我们,是不是都会,好好的。 苏颜沫醒来的时候,明茉早就穿装好,栽在床头看杂志,而邀柒柒却在摆弄着她最爱的头发,用梳子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刷着。 昨天,就好象从来没有到来过,只是明茉脸色不再像以前那般戏谑讥讽,看见苏颜沫才醒来时,嘴角还似有似无地带过一缕稍纵即逝的笑容。 “今天的安排是什么?”苏颜沫问。 “好象是水上活动吧。”邀柒柒的声音从洗手间里传出来。 依旧是衬衫搭配牛仔裤,苏颜沫已经懒得去和这些五颜六色的衣服打交道,只跟抽签一般撞运气似的,从背包里挑了一套了事。 全部整理完的时候,看看明茉带来的闹钟,指针依旧相当顽固地指着:6点45分。而她们还有45分钟完全空白的时间,七点半才是正式的集合。 苏颜沫倒在床上,米黄色的天花板上布着没有规律的尘迹,秋临末的季节已经算得上是寒冷,很多试图忘记的东西,在空虚时趁机而入。 突然想起礼品店卖的沙漏,看着一撮又一撮细小的砂落进空荡荡的玻璃空间里,看着年华岁月一去不复返,好象这些“之前”,已经度过了太久远的岁月。 好象曾经怀抱过的温暖,也依稀只剩点滴。 突然想到以前读的一本小说里,一段错位的爱情,最终只是擦肩而过的轻悲剧。突然想到安身边的那个女生,也许从一开始,安和自己,也是错位的爱情。 等不到天亮,熬不见黎明,支撑着咬牙走下去的时候,却发觉记时用的沙漏里面,那些代表美好回忆的沙子早已经淹没了昔日的珍惜。 我们都会幸福的。 可是谁能够保证,我们都会好好的? 水上活动集合处。 “要不要去玩摩托艇……” “那个香蕉船也很酷……” “你看那个滚球一样的透明东西,走,玩那个去。” 金黄色沙滩上,遗落着被海水冲上来的碎贝壳和珊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腥气,搅拌着晨时的清香。浪尖的泡沫在岸边印上一排又一排波纹,而后又退回了那一片浅蓝。清晨的海水与夜晚的深蓝所带来的安全感不同,碧蓝无暇,透澈见底,就好象一个单纯的孩子,不藏匿半点心事。 同学站在买票的窗台口讨论着,对着那些摩托艇之类的指指点点,大多数学生已经玩过这些水上活动,只是能跟同学一起,还是第一次,所以显得格外兴奋。 “玩什么?”邀柒柒拉着苏颜沫到了窗口,然后指着那上面一排密密麻麻的字,问着。 潜水,摩托艇,香蕉船,滑翔机…… 拖伞? 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苏颜沫像捉到一根救命稻草,“柒柒,我们玩拖伞。” 一朵绚丽的花朵开在天际,在风中摇曳的时候,真的假的都失去了言语。记忆回归原位,刺痛以为麻木的心灵,时光的河流挡在中间,冲洗掉所剩不多的痕迹。 玩拖伞的人不是一般的多,她们排在一堆人群的后面,百无聊赖地数着前面的人头。看着灰白色的小船拉走一拨又一拨人,邀柒柒有些无奈而焦急地叹气。 “快到我们了。”苏颜沫说。 邀柒柒下意识地回头看身后的长龙,然后神秘兮兮地拉过苏颜沫的衣角,“你看,后面有个男生,很帅。” 海都枯竭,石已腐烂。所以在最后一刻,终于等待到了对的那个人,握住手心内渐渐散去的温暖。几百个解释都顶不过一抹熟悉的身影,一段昔日与现在的重叠。 “沫……”秦安微微张口。 苏颜沫却大脑空白地站在那里,衣角和发丝都随微风飘拂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太多太多的话,却无从说起。 她不知道是该寻求一个解释,或者忘掉过往的伤悲,又或者,冷漠地扭过头,继续锤打脆弱的心灵。 须臾之间,秦安已走到她的身前,向苏颜沫伸出他的右手,然后微笑着看着她,“我想我们都需要解释些什么。” 苏颜沫看着他的手,犹豫着该不该牵住他,还是往后退缩,那张站立着的坚强面具破碎了,里面流露出的,依旧是少女对爱情的踌躇不定,和眼睛中无限遮掩住的快乐。 他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没有直射,只是看着她额前的刘海,等待着她的决定。拒绝或者接受,他都不会去勉强她,只是因为,他爱她。 很多时候,只是一句我爱你,就已经足够。 “你在犹豫什么。”被忽视许久的邀柒柒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插进一句话,“有些人,错过了,就不一定再能回来。” 我们都曾经拥有,拥有美好的时光和深爱的人,或许因为一句话语一次冲突,就放弃里手中的一切。直到年华已逝,再回头时,却发觉什么都没有了。 爱情是可以变更的,友情也一样。 错过了以后,就不再存在天长地久,永垂不朽。 她的手缓缓放进他的手心,久违的温暖终于回到它最初的归属,就好象70年代的老电影,老照片一般,黑与白,泛黄的岁月,最终找到原路出口。 忘记了周围的喧嚣,忘记了海滩的吵闹,忘记了谁和谁,只有他和她的世界,只有他的眼睛他的脸庞他的手,那一刻,只有他。 他们,最终还是在一起了。 许亦赫站在不远的地方微笑,嘴角上扬成一个有点苦涩的弧度,因为两颗心的连接,是千山万水都阻挡不了的。 而那一瞬间的失落,又代表什么? 他本来可以再次冲上去,搅坏苏颜沫和秦安的见面的,可是,他没有。因为从这个角度,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他感觉得到她的泪水。 还有她那颗渐渐被缝补出来的心。 直到站在大海的旁边,直到见到他们重逢,直到见到前方的原点,才恍然觉悟了。 他不一定爱苏颜沫,但是他是喜欢她的,深深的喜欢。这种喜欢像一根透明的银丝线,悄悄地扯动着他的心,有时用力过度,就会被割得生疼。 抬头的时候,天空依旧湛蓝,太阳依旧高照。反正到最后,这地球这世界这生命,都不会为谁而改变一丁点的。 就好象,很多年前那样,父母彼此的冷漠,从不争吵,却客气地保持一种僵硬而陌生的微笑。和别的家庭不一样,他的家里缺少一种温暖,只有寂静,还有窗纱在大风天孤零零地拂动的声音。 许亦赫想起家庭和亲情,他并没有缺少亲情,只是这种亲情,仅仅是针对他的,而父母之间,却是连朋友都算不上的,本该交错之人。 14岁那年,家里冷清到了一种地步,长年累月的无人交流,也让许亦赫学会了冷淡和沉默,把所有的言语隐藏到目光的深处。 如果不是那天有些阴差阳错地推开父亲房间的门,也许许亦赫一生都不会知道父母之间,为什么如此冷淡。 让时光飞速流转到十四岁那年。 许亦赫如往常一样把书包甩下,走上家中典雅高贵的木制螺旋型楼梯,在路过父亲的房间前,却犹豫了一下。和平时不一样,父亲的房间是虚掩着的,透出一条细小的缝隙,阳光从那里面钻出来,洋洋洒洒地印在地板上。 犹豫再三,他最终还是推开了门。 开门的那一刹那,许亦赫看见,一张照片从父亲的手上滑落在地,还有他匆匆忙忙遮掩的样子。许亦赫走进去,也没有和父亲说些什么,径直地走地上拣起那张带着白色边框的微卷起的照片。 从那张照片上,他第一次认识了秦夫人。 “爸,她是谁?”他依旧记得自己平静的声音,无丝毫波澜。 “她是我以前的恋人,也是我唯一喜欢过的人。”他记得父亲那样说,眼中掠过一丝愧疚,取而代之的是沉浸在自己的过往之中的浓浓回忆。 秦夫人和父亲的认识纯属巧合,那时候的父亲没有任何家庭背景,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坐在办公室里上班的小职员。 而他们的恋爱,就好象一场被点染了的火焰,燃烧不止,热情和感情,徘徊游离过,却最终又相拥在某个夜晚,然后继续缠绵。 而母亲的出现,就好象从天而降的灭火泡沫,那里面承载的不是爱情,而是利益和未来,也包括着父亲的梦想——有属于自己的企业。 最终父亲还是放弃了爱情,毕竟在利益前面,任何情感都显得如果薄弱,不堪一击,毕竟没有了金钱,就什么都不是了。尽管他并不爱母亲,尽管母亲曾经如此地爱过他,但是在越来越多的现实牵涉其中后,什么,都不复最初的单纯了。 这世界上有爱情,爱情在利益前腐烂。 这世界上的利益,和爱一起同归于尽。 许亦赫慢慢再从回忆归到现实,他没有去参加活动,只是站在沙滩上看着嬉笑玩闹的众人,还有天空上绽放的花朵——那上面或许是刚刚跌入童话梦境的她。 揣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许亦赫扫了一眼,却是完全陌生的电话号码,接起来,是个女生,声音也不曾听过。 “喂,请问是许亦赫吗?” “你是……” “我是夏歆悦,你可能没听说过我。” “有什么事么?” “秦安和苏颜沫见面了,但是,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发展下去。” 听到秦安和苏颜沫的名字,许亦赫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夏歆悦,他是没听说过,不过听她的话,大概也是秦夫人的人吧。 “为什么不能呢?”不知道怎么的,许亦赫就顺口问了一句,阻拦或者不阻拦,她都不可能是他的,所以,只要看她幸福,那么这个结局,也许会好点。 “因为,因为……” 夏歆悦一时语塞,她绝对不会说是因为她暗恋秦安,只是,似乎没有比这个更加恰当更加有说服力的理由了。 “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许亦赫按下了红色键,然后又把手机放回口袋中,继续欣赏着s市的沙滩与大海。他信步走到海边,弯下腰,把手伸进海水里,测探温度。 冰冷的海水,泛着点点白花泡沫,浪不大,却足以打湿他的裤角,然后继续无视一切地向前奔涌。在友善又邪恶的海水面前,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放下的。 因为也许下一秒,这片看似宁静的海,就在瞬间之中,把人吞噬进深墨色幽黑深处。 邀柒柒坐在船上,看着秦安和苏颜沫有声有笑,却无形之中又彼此刻意绕开些什么,她并不是很了解事情的经过,却隐隐约约猜到,这中间一定有无数个小误会所编织成的一张巨大的网。 她看着旁边的人一个又一个被送上蓝天,十分钟后又再次降落下来。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坐拖伞的时候,似乎就在那短暂的十分钟内,理解了十几年都没想明白的道理。 上次她是一个人坐的拖伞,一个人住的宾馆,再一个人坐长途车,回去。那时候很孤单,现在,温暖一些了,只是还缺少些什么。 她在等待那个人,等待她的另一半弧线,才可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圆圈。 也许三生三世修得的缘分,只够他的一支舞蹈,只够他的一个微笑,只够他的一句话语,只够和他在一起的一段时间…… 为什么他们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人,而只有自己还在等待着,等到海已枯石已烂,爱上的那个人却迟迟不肯到来。 她在等待他,等待那个早已认定的人。 或许,幸福的道理,只有在蓝天上晃曳,摇摇欲坠时,才能够彻底地了解。 第九章 一起牵手走过漫长的冬季。 雪花融化在你手心。 微笑着你轻吻我的额头。 然后说。 我们要一直一起走下去。 * 天气突然转凉,抬头是不知什么落光了叶的秃树,残旧的树皮,刻着岁月的纹路和痕迹。几个学校相当有“默契”地选择了同一天离开s市,秦安还是要回到原来的城市,而苏颜沫也只有等到来年夏季过后,才可以转学。 而他们始终谁也没有去解释那之前的一次见面,关于夏歆悦和许亦赫,就就像一条正在扩散的痕缝,只是草草地在上面撒了一把土,然后装做没有看见。 坐在长途车上的时候,被设置成为震动状态的手机抖动了几下,苏颜沫往后缩了缩,确定老师看不见她的小动作时,才打开了手机。 里面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点开来,却是安。 [那一次在海边见面时,那个女生,是我同桌。] 最终还是避免不开一堆令人心烦意乱的解释,不是么?接下来,该是她来说清楚的时候了吧。躲避了那么久,没想到,最终还是自己懦弱,始终开不了口。 这就是恋人么,如胶似漆,却始终带着一层厚重的夹板隔阂着。 她转个身,脸贴着冰凉的窗户,听着旁边开着窗的呼啦啦风响,还有稍纵即逝的风景。手按着回复键,思考了几秒,又敲下短信。 [那天的那个男生,很巧也是我同桌。] 看着它发送了以后,苏颜沫有些犹豫,是不是该提起那场车祸的事情。天性的敏感告诉她,尽管恢复了,却还有什么,不一样了。 比如那场车祸所抛出的欺骗与裂痕,终究不一样了,好象破碎的西洋花瓶,在阳光下折射出好看的炫彩,却回不到最初的高洁典雅。 她最终按下手机,写了一条新短信,发给安,然后关闭手机,根本不想去看他的回复。 [安。为什么,要欺骗我呢。] 发送的那一刻,她知道她错了。那一些信任,被撕扯得如残败的棉絮,飘飘洒洒,变成了初冬最哀伤的风景。 她不相信的,究竟是爱情,还是他呢。 又或者,她不再相信自己了。 把过往的所有推翻,那一些沙滩的足迹,那前一天还美好微笑的时光,伴随着这条短信,一起轰然倒塌。 苏颜沫,你究竟在做什么呢?为什么就不可以让这一切过去,好象什么都没有一样,继续甜蜜下去。 可是,那一道巨大的裂痕,硬生生地横在彼此之间,是不是,又是命运的纹路?悄然地改变着,却在表面上平静无澜。 她不愿意,不愿意让一道栏杆,挡住她的视线,看不到真实的他,她会恐慌。很怕,很怕。 很怕,再次失去他。 原来面对爱情,谁都像个傻子。 * 到了学校的时候,离正式放学还有一个小时。老师继续坐在办公桌前面,泡上一杯香浓的摩卡咖啡,捧本高深莫测的书,完全不理会同学。 苏颜沫看着被她丢在旁边的手机,看着漆黑的屏幕,连动都懒得动一下,只是抬起头,将手机塞进了书包最小的口袋里。 邀柒柒被明茉和另一群女生围绕着,并没有时间看向她的方向,人群攒动,寂寞异常。就好象大白天开着的惨白色的日光灯,有,或者没有,似乎并没有任何区别。 没有人需要她的存在,或者,从未有人注意过。 “好啊。” 抬头,是这几日和她同桌吃饭的夏黎息。 那个在沉默之中,安静地提起话题的女生。 那个在寂寞的洪流中,唯一站在她面前,伸出手的女生。 “嗯。”苏颜沫带起一个自然的微笑,面对眼前的温暖,她无法拒绝。 “好累啊。” “嗯,我也挺累的。不过挺好玩的。”她说。 接下来的对话,基本是夏黎息问,苏颜沫答的简单模式,一开始的时候,苏颜沫有些心不在焉,只是越后来,她却被夏黎息的快乐感染了。 夏黎息一直在笑,却不是那种做作的平淡微笑,声音里带着轻松和愉悦,若隐若现的两个小酒窝,眼睛自然地眯成一条细线。 如果能像她那样,微笑着面对每一天,多好。放学铃声响了,苏颜沫站起来,第一个走出了教室。 站起身的时候,忘记拉上拉锁的书包口袋里面,紫白相间的手机静悄悄地滑落在课桌上。 * 半个小时以后,或玩或聊天的学生才渐渐散去,各自整理好物品,背着书包,一脸阳光明媚地走出了教室。许亦赫走到自己的课桌前,刚把挂在椅子背后的包拎起来,就发觉苏颜沫的手机被遗忘在了教室里。他习惯性地拿起她的手机,又顺手地按了开机键,直到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张暗蓝色的墙纸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打开了苏颜沫的手机。 而几乎在下一秒,她的手机就开始像发疯般地抖动了起来。 未接电话:10个。 未读消息:1条。 他犹豫了一下,按下了红色关机键,却不想在同一刻,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于是本来用于关机的键,就变成了好象他在故意撂人电话那样。 希望不是什么重要电话,许亦赫暗自在心里表示着歉意,然后彻底地将苏颜沫的手机关闭,轻轻地放进她的课桌里面。 * 手机呢? 糟糕……一定是落在学校了! 苏颜沫走到家,摸一摸书包的口袋,却发觉未拉上的拉锁,还有里面的空空荡荡。她不多想,几乎是扔下肩上的书包,转身拧开门,砰地撞上,再朝学校的方向以她最快的速度奔跑…… 苏颜沫鲜少跑得如此快过,只觉得耳旁的碎发都在飘动着,而瑟瑟凉风刮过脸庞,不再舒适,却是微刺的疼。 突然发觉一路上的路坑坑洼洼,砖残缺了一半,暴露出底下的灰白色小石粒,嘎吱嘎吱地还再响上两声。 这些声音,只是伴随着呼啦啦做响的风,被苏颜沫抛在了脑后…… 跑到熟悉的紫铜色校门前时,苏颜沫已经觉得半条命都跑没了,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墙歇息片刻。她突然想起有一年,学校运动会,她报名了跑1000米,结果很光荣地最后一个过终点线。 * 记得那时候,就躺在操场旁边的嫩绿草地上,感觉着一股又一股高温在体内转悠着,最后冲上脸颊,印出两朵“高原红”。 “我……我……我绝对……不……跑……了” 站起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无言地旋转着,太阳火辣辣地烤着,脚下真犹如踩着几大团棉花那样,轻飘而摇晃着。 “你还真跑完了1000米……”秦安揶揄着她。 “…笑死你得了……”苏颜沫站了几秒,呼吸稍微平稳了下来,便有了力气去丢给秦安一个白眼。 “拜托,我跑步是第一名,你跑步是最后一名……这差距也太大了吧……”秦安笑起来。 苏颜沫把头歪了歪,怎么也看不出来这个人是最初在钢琴室认识的秦安,现在怎么看他,怎么邪恶……她的眼睛,果然需要检查一下了。 那个温柔彬彬有礼的钢琴王子去哪里? 那个穿着格子衬衫,微笑犹如春漾的男生去哪里了? 怎么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笑得绝对邪恶,眼睛闪烁着‘银光’的秦安? 怎么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跑步第一名,然后回过头开始嘲笑她却不知道安慰她的男生? * 靠着墙,苏颜沫开始轻声地笑了出来,回忆终究是令人沉醉的,有一段清纯岁月,只有你和我的概念,只有黑与白的世界。 那些日子,真的很美好。只是,寒风,终究是要把她刮回现实的。 现实就是,她站在校门口,发呆了将近20分钟,而最后还不自觉地笑了出来。魂魄转了一圈,完全忘记了一开始的目的。 手机! 她赶紧转身,叩传达室的门,“赵叔叔,你开下门,我把手机忘在教室里面了。” 传达室年过半百的赵老头把眼睛从报纸移到苏颜沫的脸上,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开始努力回想学校里有没有这个少女。过了半晌,他才隐约记得见过苏颜沫几次,就点了点头。 “同学,门没锁,你直接进去吧。” * 苏颜沫走到一片阴暗的教室门口,踌躇了是不是该用手礼貌地推开门,还是用脚直接踹开。那些粗鲁,属于她的曾经,属于她的快乐天空,被封锁起来的地带,不需要为谁而伪装着,不需要为谁而存活着。 既然没有人,那么她就不需要戴着微笑的面具。既然没有人,那么苏颜沫,就可以暂时地忘记寂寞,在属于过去的天空里,做属于她的事情。 “砰”地一声,本就没花钱维修过的门更加摇摇欲坠了,苏颜沫满意地回头望了一眼,继而从众多桌椅中穿梭过去,找到自己和许亦赫的桌子。 桌面上,空空如也。 * “我的手机?”苏颜沫反应迟钝一般地盯着桌面,怎么,不见了呢? 她抱着侥幸的心态把手伸进课桌内一摸,就碰到一个轻微在震动的物体,掏出来一看,果然是她的手机。 随意按下一个键,却发现这样一排显眼的字:未读短信-15条。 她把手机揣进口袋,却始终没有勇气点开那一排信息,这就像神秘的百宝箱,或许是甜蜜的惊喜,又或许…… 她将直落悬崖。 “哇,沫。你怎么也在这里?” 转身,一身哈韩宽松服装的邀柒柒,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带着怜悯同情的表情抚摩了一下教室的门,“我说怎么跟爆炸的声音一样,原来是你踹的。” “你怎么也在?” “我回来取书。”邀柒柒晃悠悠地走到她的桌前。 拿了手机取了书,苏颜沫担心地看了一眼门,很道德地没有再加上一脚。站在幽静笔直的走廊上,她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从何说起。 “走吧,去喝杯咖啡。”邀柒柒这样说着,之后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书,“等我回家放下书。” * 夏寂咖啡屋。暖气使得窗上一层薄雾,她们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却发现已被笼罩在一片迷茫之中。 古老样式的旧藤椅,编制出一个休闲的仙境,透明玻璃板搭配着银灰色铁制的茶几,又与藤椅的风格完全逆反,强烈的都市时尚风格与农家闲情组合出别样的风情。 咖啡屋里播放着一首寂寞的歌,歌手嗓音沙哑,没有激情澎湃的主旋律,只是一遍又一遍,在空旷之中询问着这些人,平静无谰的歌曲,就敲得苏颜沫心里一阵刺痛。 原来寂寞说,每个人,都很寂寞。 “我喜欢这里,但是不喜欢一个人来这里。”邀柒柒搅拌着她的咖啡,精致的小勺偶尔碰撞一下瓷杯,发出清脆的金属声音。 “从来不知道你喜欢喝咖啡。”苏颜沫玩弄着手中又长又细的淡蓝色吸管,又晃了晃手中冰冷的玻璃杯,里面装盛着可乐,还有五块冰块。 “你还有很多不知道的。”邀柒柒仰头看着洒满金粉的天花板,被整齐地划分成一格又一格,充满古典的气息。 * 天空忽然阴沉下来,乌云遮蔽着冬日的暖阳,忽然一阵冷风扫过,大街上的行人都不由自主地把衣服裹紧。落叶干枯了下来,一脚踩在上面,便四分五裂,还发出一声又一声脆裂的响声。 冰可乐的作用慢慢体现了出来,冻得苏颜沫一阵头疼,她轻微地揉着太阳穴,一边暗叹自己是自己找生病呢。 “周六去滑冰么?”邀柒柒走在分叉路口,问。 “我不会。” 苏颜沫想起那些花样滑冰的运动员的优雅自如,一个又一个超高难度的翻转,就好象冰天雪地中跳舞的精灵,踮着脚尖画出饱满美丽的圆圈。 然后她再想起自己的笨蛋样子,系鞋带也系不紧,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两步,像被轻微麻醉的狗熊。这还在铺着柔软弹性的橡胶地上,等真正到了滑冰场上,就是一只脚刚刚踏进去,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啪嗒”一下坐在了冷硬的冰面上,根本就是还没滑起来,就已光荣负伤。 那之后她对滑冰这项运动就有深深的恐惧。 * 周六的时候,她拗不过邀柒柒的“居委会大妈形式的轰炸”,最终点头投降,穿上洁白的羽绒服,戴上防水手套,毛线帽子,全副武装地出现在了滑冰场门口。 “你太强大了,沫。”邀柒柒围着苏颜沫左转一圈右转一圈,最后拿出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说,“上帝保佑你不会摔得太惨。” 滑冰场内的温度和外面几乎是差不多,只不过是换衣室里开着暖气,所以不一会就冒出了细汗。苏颜沫借了一双冰鞋,笨手笨脚地穿上,却对着怎么系那些复杂的鞋带一筹莫展。再看旁边的柒柒,早已熟练地把鞋套上,站在地上左右转悠,目光却依旧耐心地注视着苏颜沫。 “搞……定。”苏颜沫在跟那些白色鞋带纠结无数秒,额头上都渗出一层细迷的汗珠后,终于轻松地吐了一口气。 “用时五分二十秒,你可真够慢的。”邀柒柒把手伸到她面前,拉她起来。 * 真正推开那扇门的时候,才感觉到一股潮湿的寒冷弥漫,耳旁响起的净是冰刀划过的整齐有力的声音。喇叭几乎是突然地被调开,动感的音乐“排山倒海”那般地袭击而来,震得耳膜一阵“嗡嗡”作响。 音乐播的是最近流动的,用来跳街舞的歌曲,一拍又一拍强劲有力的节奏感,让冰上的人们也找寻到了力量,快速地在冰上旋舞起来。 “你先滑吧。”苏颜沫拉着邀柒柒的手走到冰旁边,手颤抖地扶着铁栏杆,别过头去,让柒柒先走。 总是在长大,但是遇见某一些事情,却又幼稚固执得像个孩子一样。而这些事情,就包括我们热爱的,我们憎恨的,我们恐惧的…… 这些事情就包括了滑冰,至少对于苏颜沫而言,是这样的。 第一部分完结。杂谈。 让大家等了那么久。到现在才4万5千多个字。大概是我一向不适合写长篇吧。 呼呼。也不知道喜欢的人有多少。或者压根没人喜欢呢。 -------- 第二部分的简介: :总说爱情天长地久。 :总说一枚青草戒指就能环住永恒。 :可是她没有拿到青草戒指。 :她看到的依旧是泪水编制的谎言。 :幸福的彼岸。 :哪年哪月才能到达? ---------- 欧雪 欧雪资料: 欧夏若雪艺术文化社,简称欧雪,英文简称rh,建立与2007年7月26日。下属服饰有限公司建立于2008年4月。 首席执行长:许若依 欧雪分三个总社 文学社,时尚社,宣传社 文学社长:水银微(q:673451773),水沐儿(q:1034705642) 时尚社长:安末蓝(q:1037866248) 宣传社长:夏若(q:1037836047) 欧雪全国后援会遍布34个省 后援负责人:妖七七,妖琪琪 骄傲女子军团团长:夏若雪 王子部落阁阁主:晨浅 文学社结构: 爱慕追忆督察社{专职} 依纯夏日编辑社{专职} 水涩琉璃清新型文社{自主} 笑若莲婪忧郁型文社{自主} 微殇之城唯美型文社{自主} 浅唱流年回忆型文社{自主} 紫泪长篇小说社{标准} 七月长篇小说社{标准} 若蓝长篇小说社{标准} 湿夏中篇小说社{标准} 浅舞短篇小说社{标准} 似水短篇小说社{标准} 爱慕神话散文社{标准} 葬月长篇小说社{流动} 轻吟中篇小说社{流动} 如姿短篇小说社{流动} 荼靡花败随笔社{流动} 时尚社结构分布: 夏雪音乐部。 落蓝网络部。 如歌网游部。 格调漫画部。 浮华摄影部。 凉薇形象部。 破晓体育部。 尾戒电子杂志部。 毁灭服装设计部。 宣传社结构分布: 夏末宣传策划部 夏末宣传人事部夏末宣传秘书部 夏末宣传外交部 夏末宣传写稿部 夏末宣传客服部 夏末宣传施行部 夏末宣传分配部 雪迷水吧结构分布: 骄傲女子团{骄} 骄傲女子团(媚) 骄傲女子团{邪} 骄傲女子团{气} 骄傲女子团{质} 王子部落格{霸} 王子部落格{流} 王子部落格{隐} 王子部落格{烟} 王子部落格{潞} 全国后援会结构分布: 欧雪广东后援团:(二)57768541 (一)51921855 欧雪安徽后援团: (一)33313757 欧雪北京后援团:(一)44693208 欧雪福建后援团:(一)28352482 欧雪广西后援团:(一)59868400 欧雪河南后援团:(一)43725779 欧雪湖北后援团:(一)43278735 欧雪江苏后援团:(一)53695996 欧雪辽宁后援团:(一)40414452 欧雪青海后援团:(一)50643075 欧雪山东后援团:(一)21364159 欧雪山西后援团:(二)40175017 (一)52529594 欧雪陕西后援团:(一)54902509 欧雪上海后援团:(一)60132446 欧雪四川后援团:(一)4216443 欧雪天津后援团:(一)60140385 欧雪云南后援团:(一)59869439 欧雪浙江后援团:(一)56222727 (二)57768352 欧雪重庆后援团:(一)59869623 欧雪甘肃后援团:(一)57768301 欧雪河北后援团:(一)39629940 欧雪黑龙江后援团:(一)50707044 欧雪江西后援团:(一)45271379 (二)56311984 欧雪湖南后援团:(一)56310701 欧雪吉林后援团:(一)62778342 欧雪文学社诚招90后文学青少年,如果尔愿意请加群号43151629。如果你对时尚感兴趣。愿意加入欧雪。请加群:52666238如果你愿意为欧雪而奋斗。请加群:56957275,欧雪全体人员欢迎你的到来。 为欧夏,点亮若雪 漫漫长夜,! 月,为谁独挂,? 呓语的薄翼张满星空,! 梦的边缘,! 长出一株幼嫩苦楝树,! -题记 欧雪,如此辉煌,! 当阳光洒满天空,! 天空不在寂寞,! 欧雪,为伱点亮黑夜的前路,! 欧雪,让伱不再与悲伤沉沦,! 欧雪,让伱看到初生的阳光,! 当那,阳光洒在伱的身上,! 伱将会懂的幸福原来如此的简单,! 时光是沙漏的沙。! 每一粒细微悄然滑下,! 遗落在记忆的枝桠,! 便再也找不回彼此的它,! 是欧雪, 凑成穿越懵懂的年华,! 披上马甲让伤口结疤,! 娇艳的梦让冰冷壮大,! 时光,! 是这样一些卑微的挣扎,! 未来 是一片肃杀,! 只期待温暖偶尔发芽,! 已经一年的风雨变迁,! 是热闹的寂寞,! 和着苍白的快乐,! 慢慢采集是浅淡的忧伤,! 交换许多懂事成长,! 收藏一个最烂漫的心愿,! 要伱回来教我看淡,! 这些 那些 稚嫩的年华,! 一心追逐伱模糊的容颜,! 错过一个又一个现在,! 经历一次又一次失败,! 执迷不悟的姿态,! 可我没有想过要忘记,! 那段视线里有欧雪的日子,! 如果,你想懂的爱,想懂的幸福, 那,请你为欧夏,点亮若雪,! 让伱那懵懂的年华,! 因拥有欧雪而充实,! 欧雪即将上市小说: 全国首套90后系列《doom light末日光影》系列。 欧雪官方文学论坛: 。rhwenhua ps图欧雪商标: 1。欧夏若雪是一个社团,简称欧雪艺术社。它不仅在网络上存在,在广州也有实体公司。 2。 欧夏若雪分社的总称就是艺术社。它的分社有文学社、时尚社、宣传社等。每一个分社也有许多的分部。 3。 文学社分别有浅殇若舞短篇部,妖之寐中篇部和湿润夏天长篇部。具体每个部门的各个部长以及副部,请看文学社章程。文学社的主要工作就是写小说,按时角稿子。 4。 宣传社的分部有策划部、人事部、施行部、外交部和写稿部,部长是欧雪佳澄,副部有欧雪咸蛋担任。宣传社的主要工作是负责宣传整个艺术社。 5。 时尚社有音乐部,服装设计等等。 6。 欧夏若雪,会真正的来实现你文字的梦想,音乐的梦想。与有文学、音乐梦想的人一起在同一个地方来探讨这个神圣的殿堂。 7。 你愿意来加入这个文学、音乐家庭吗? 8。 你和我们一样拥有着对你来说遥不可及的梦想吗? 9。 你的文学与音乐愿意让我们欣赏、让市区欣赏、让全世界欣赏吗? 10。 欧夏若雪,给你实现梦想的机会! 11。 欧夏若雪,让你感受到不一样的文学与音乐! 12。 欧夏若雪,带你踏进走向全世界的道路,因为一跳康庄大道就在你的面前! 13。 心动了吗?心动了还不快来报名参加欧夏若雪艺术社,事不宜迟! 14。要想加入欧夏若雪艺术社的,现在报名吧!qq群为27695262 第十章(1) 如果我只是很累,那可不可以,放开系着那根透明的细线,放逐我,任我高飞。可是最后的最后,怎么找不到回来的路,我开始想念那一杯暖茶的温馨,像迷路的孩子彷徨无助,在这世界里,再也找不到一片净土。 因为我任自己流浪,所以,惹得一身尘土飞扬,蜷缩在灵魂的冷漠里,瑟瑟发抖。 * “那我先走了喔。”邀柒柒迈开腿,又担心地扫了苏颜沫一眼。 一曲音乐正好播完,音量也被适量地调小,下一首歌曲却和动感两字完全搭不上遍,虽然也踩着较快的节奏,却让人莫名的伤感起来。 一男一女滑过她们的身旁,那女生有些眼熟,却因速度太快,只看见模糊的轮廓,他们的姿势恰好到位,显得如此搭配,就好象准备去参加花样滑冰大赛的一队搭档。 “柒柒,你怎么还不走?”苏颜沫推了推旁边滞愣的邀柒柒。 “不可能……怎么会?” 邀柒柒的内心像被炸药轰炸了,只剩一片狼籍,还有不可抑制的疼痛,一点点,从内心深处蔓延。像乌云遮挡住了阳光,也驱赶走了所有的微笑。 “不可能。”邀柒柒站起来,飞一般地追赶着那一对身影,她的眼睛只定格在那个男生身上,如此执著。 一直在等待,却在意外之中见面,却发现对方真的没有任何意思,却发现一开始只是自己一相情愿,却想追逐上去探个究竟。 如果继续逃避下去,也许她真的只有这样抱憾一生,时间过得太快,伤痕却刻得太深。不是谁的错,只是,在错的时间爱上的对的人。 “柒柒,怎么了?”苏颜沫隐约觉得那个男生就是柒柒要找的人,但是又不敢肯定。 只是那一种表情,就好象全世界都被推翻了,接连着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压倒在她的身上,喘不过气来。苏颜沫对那个表情,是那样的眼熟,因为她也会这样,当她见到安的时候。 秦安,这是她的致命伤,她不敢再往下想,就好象拖延,可以使一切毁灭。 *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邀柒柒只知道反复重复这一句话,她的眼睛里只停留着一抹飘忽的身影,是他么?牵着另一个女生的手,连回头都懒得的,继续往前滑。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赶,好象他从来都不是她的,所以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但是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当你默默之中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已经把他,归属为你的了。 “咔……” 一声刺响,邀柒柒终于开始在速滑之中突然停了下来,渐起两排冰沫子,而后面的人则“飕飕”地从她旁边冲过。 她在等待他一圈滑完,等待他站在她面前,等待哪怕只有一句话的问候。 如果只是不甘心……可不可以呢? 她看着远处的身影慢慢临近,暗黑色的羽绒服,而他牵着的那个女生却一身火红,好象雪地里炽热的火焰。 连心跳都听不清楚了,音乐的声音像潮水一般退下去,她只是看着他,不知道在期盼着些什么。 * “邀柒柒?” 柒柒笑了,很甜美很满足的样子,他还记得她……这样就很好。 “柒柒,你认识柘宇?” 邀柒柒转头,怔了几秒之后,才恍然发觉眼前的女生,同样是个熟人。 * 苏颜沫站在很远的地方,寸步都移动不了,她试图抬起左脚,最后只是惨烈的摔了一跤,再爬起来时,最后一点勇气都被磨掉了。 她不知道邀柒柒认识的男生是谁,但是那个女生,她眯起眼看那身红衣,可以保证她的确见过。 苏颜沫深呼一口气,冷静下来后,在心里猜测着这个女生是谁。 首先不可能是以前认识的,因为那些人的身影,她早已铭刻在心。又不可能是明茉,因为如果是她,自己或者邀柒柒应该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然后,不太可能是她从来没有搭过话的班中女生,因为苏颜沫到现在,有些人的名字都记得残缺不全的,更别提她们的模样了。 还有谁呢?她叹了一口气,不算特别熟悉但是肯定跟她说过话,而且应该在学校里认识的人。 * “夏黎息,你也认识他么?” 邀柒柒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淡淡的一笑,问到。 “是啊,我们以前是邻居的,后来我搬走了,就很长时间没有联系。现在好不容易他父母带他过来玩玩……” 后面的话,邀柒柒不想再听,这俗套的电视剧情节,应该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她不在意那些令人厌恶的桥段,她只渴望幸福…… 可是,什么时候,无形之间,她当了一回第三者? “我是他原来的同学。” 一句话,很简短,就好象他们的故事那样,只是简简单单纯纯粹粹,不过是她处在一个比较爱幻想的年龄,多想了些什么罢了。 这样的想法如同一把上了锈的匕首,缓慢地捅进心口,插在那里,却发觉死活拔不出来,只能任由它继续卡着,继续让疼痛麻木下去。 “那我们三个等下一起出去玩玩吧。”“苏颜沫也来了,我不能丢下她。” “没事,颜沫也可以来。” 邀柒柒真的不知道夏黎息是天生迟钝,还是后天伪装,却只好点点头答应,然后从场内直接穿滑过去,来到苏颜沫旁边。 “跟他们走,出去玩玩。”她如是说。 * 夏寂咖啡屋。时钟指向晚间9点。这夜无月无星,惟有漆黑黑的天空,沉寂。 “这家咖啡屋的咖啡还不错。”邀柒柒不知道自己如何还能一如既往的说下去,或许是她反应太缓慢,还没有感觉到支离破碎。 苏颜沫一直沉默,她觉得自己就不应该来,她又不认识这个男生,这些事也和她没有关系……就好象她是一团被无视了的棉花絮。 她侧目望了望坐她斜对面的男生,不仅仅是帅,更多的是言行举止中所透露出的潇洒,一身黑色,再配着没有染过头发…… 她是想注视进那个男生的眼睛的,但是她好象并不认识他,就这样,有点太唐突了。 “这是苏颜沫,我同学兼好友。” 邀柒柒继续平淡地介绍着,然后拽拽苏颜沫的衣角,“这是林柘宇,他是谁你也知道。” 林柘宇…… 念起这个名字,还是会疼,微微的疼痛,却不可抑制的蔓延开来。 * “好。”林柘宇的声音很干净利落。 “你好。”苏颜沫也扯了一个微笑,回应。 他们又沉默下来,邀柒柒因为夏黎息在场而不想说话,夏黎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至于林柘宇,他或许压根就没准备说话。 “我先去洗下手。”夏黎息说。 “那我也去一下。”邀柒柒接着说。 瞬间的事,就剩苏颜沫和林柘宇了。 “邀柒柒,她喜欢我,是么?” 她终于有一个机会可以看进他的眼睛,和他的声音一样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神秘的想法,甚至一望到底。 她惊讶于他的简单利索,好象喜欢不喜欢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好象他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情…… “嗯。” “喜欢我还像逃命一样的逃出那个城市。” “啊?” 苏颜沫发觉今天自己实在是有点迟钝,可是那两个人洗个手又迟迟不来,她细细琢磨着他的意思,却又说不上个滋味来。 “所以,你对她的感觉是……” “如果她不那么敏感的话,我可以考虑说我喜欢她。” * 考虑?苏颜沫仔细琢磨着这模棱两可的词语,一眼瞥见走过来的邀柒柒,漫不经心的拌了几下咖啡,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你干吗死问到底?”林柘宇对她的追问到底的精神有些头疼,是不是邀柒柒认识的朋友,都这个样子? “想知道。” 苏颜沫又瞥一眼距离愈近的邀柒柒,她从来没有这样死缠着谁,不过为了好朋友,就勉强一回了。 “好吧,我喜欢柒柒,满意了?” “啊?你喜欢我?” 苏颜沫低下头,继续喝她的咖啡,却挡不住嘴角泄露出的笑意,夏黎息一脸迷茫,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至于邀柒柒…… 大概已经跌入爱情的梦境了。 * [怕寂寞也怕你离开我, 你如果爱我请对我说说不让我寂寞……] 苏颜沫怔了一下,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上面显示着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看起来,好象是固定电话。 “喂,你好。”她礼貌的说。 电话那边是长久的停顿,她只好又说了一句,“喂。” 依旧没有人说话,只是多了一些细小的声音,却听不出来是什么。 “没人说话,我就挂了。”她最后一遍耐心的说,电话那边肯定有人,但是,谁有空玩这种无聊把戏? “女儿,是你吗……我和你爸都急死了,要不是秦安告诉我们你的手机号,你是不是准备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语气从最初的迟疑到焦急到伤心,变化多端,这次却轮到苏颜沫,轻轻的“啊?”了一声。 老爸老妈? 她有无数种猜测,却惟独没有想到会是父母的电话,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不辞而别的后果。好象在她的生命里,还没有谁能够完全左右她的决定,算不上是冲动,但绝对不够理智。 “我现在在别的城市呢。”她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告诉父母是哪座城市。 “寒假也就两三天了,你寒假要回来啊,没钱买飞机票的话,我们过去。”老妈显然是迫不及待地下了命令,好象很久没有指挥过谁,不舒服了。 “我还有钱。” “那我们等你回来啊。” “嗯,知道了。” 这就答应下来了?苏颜沫冷静下来一想,开始后悔怎么就栽到了老妈的手里,寒假回去……三周的假期,会带来多少不可预料的变化? 日子过得好快啊。她微笑着看着窗外,好象一眨眼,就从夏天直接进入寒冷的冬天。 不是有一句话,说:冬天到了,春天也不会远了。 第十章(2) * “下雪了……” 走出去,天是灰蒙蒙的,一阵风过,晶莹剔透的雪花就那样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躺在众人的手心。有一点冰凉有一点湿润,终究是下雪了。 代表着冬天的到来。 “颜沫,下雪了。”夏黎息和苏颜沫并肩走在前面,后面的邀柒柒和林柘宇则慢吞吞地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爱情大事。 “是啊。”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是和安一起的吧。想到他们之间无法解除的“或许是误会”,心就一阵疼痛,眼前的雪花也不像刚才的那般唯美了。 因为是爱着的吧。 因为是爱着,所以才不敢面对。 她突然想起刚认识邀柒柒不久那会儿,曾经听到过的,关于逃避与面对的深刻交谈。又回头看看林柘宇和邀柒柒牵在一起的手,一阵温暖就这样散漫地自心口扩散。 终究是会幸福的,只要她也可以像邀柒柒那样,勇敢地追上去。 因为不敢面对,又究竟要错过多少? “你说,是错过好,还是失去好。”她问夏黎息。 “失去好。因为错过,是由于我们的不珍惜而导致的,而失去,则是命运使然无法挽回的。”夏黎息很认真地回答,“失去不是因为我们自己的原因,而错过则是。” 失去不是因为我们自己的原因,而错过,却是因为我们的不珍惜。 是这样的么? 苏颜沫仰头,一片小雪花悄然落在她的睫毛上,融化成冰水,顺着眼角淌下。 夏黎息以为她哭了,连忙拍拍她的肩,“怎么了?有事吗?” “没事。”她揉揉眼睛,“这也许听起来是个很烂的借口,但是真的,只是雪花落在睫毛上而已。不过今天的雪,真的很美。” 安,要等我。虽然我明白得很晚,但是我终于懂得。 因为是爱着的,所以我决定,也要像柒柒那样站起来去追逐,去面对。因为是爱着的,所以我要相信你,也相信自己。 这听起来很矫情很虚伪,就好象刚才那雪花融化的情景一样,却是真的。 * 打开手机,看着黑暗不知多久的屏幕突兀地亮起来,看着熟悉的墙纸,再按开收信箱,看着上面显示的无数条短信。 ——该不该打开? ——如果是无尽的失望,又该怎么办? ——可是如果就这样错过,是会后悔的,不是么? 苏颜沫再次体会到那些矫情加纠结的心情,总之按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就好象两端的终点都是只有一半希望的光明与黑暗。 [?] 这是第一条短信,只是一个简单化的问号。 [怎么了?] 这是第二条短信,依旧是三个字加一个问号。 [傻丫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不接电话也不回短信?] …… [你要等我,我这就去买这几天空余的飞机票,来找你。] …… [记得等我。] 我等你。 苏颜沫突然笑了,那是心中隐藏最深的一根琴弦被缓缓拨动,从一开始,都只是她太任性了吧。原以为,回头时,只能看见远处灰白色的天空以及钢筋水泥建造的颓废城市。 只是当她终于停下脚步时,却发现—— ——发现她爱的,爱她的,都还在那里。 第十一章(1) 翌日,学校。 “早上好。”苏颜沫扯出了一个微笑,把书收拾出来,放进课桌,转头对许亦赫说。 “你以前从来不跟别人问好。” “你还很关心我嘛。” 许亦赫的左手食指本在有节奏地敲打着课桌,听到她这句话,却突然地停滞了下来。气氛静默得有些诡异。 “我们今天应该会有数学的突击抽查。”他试图转移话题。 “到时候陪我作弊。” 苏颜沫依旧是不冷不热的口气,格外明亮的眼睛却泄露了她的小小伪装。有一种淡淡的快乐感正在萦绕着她,久久不散。 ——如果命运是不可以改变的,那么我会让自己的心情好一点,即使面对的,是无法预知的未来。 ——只要有你有我,那么我的世界,就是完整的。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作弊了?” “我以前一直这样的,个性张扬,且逆反。” 许亦赫的目光锁定在他旁边,这一夜之间近乎脱胎换骨的女生身上。大概也只有他,才能让她如此快乐吧。这是一种失落,一种无法给予,无法及齐的失落。 ——所以,这就叫作,喜欢吧? ——可惜,这种喜欢,注定是要在她的微笑之中逝然的。 * 明茉依旧是掐准了钟点,走进教室,不早不晚,上课铃在她迈过塑料门框的那一刻响起,尽管老师颇为不满,却无可奈何地摆摆手,让她走路的速度加快。 她不过是无所谓的看着老师,心里悄悄打着自己的算盘。如果昨夜老爸的话是真实可靠的话,那么她很快就可以摆脱这里了。只是,他…… 终究是无法靠近的,是么? 回想昨夜,老爸是这样说的:“茉茉啊,你妈要去加拿大参加一年的管理培训,我又一大堆事要做,你可能得跟她去了。” ——加拿大?在她印象里,那里是繁华与乡村的结合,充满大自然的气息,却又不乏国际化的时尚。 ——继而想起初中同学的一句话:加拿大,等于现代化的农村。 明茉告诉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老爸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是必须得去了。可是,那心中一抹柔软,那心中一抹抗拒,又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她的感情,始终如一地在等待。 ——就好象连街旁的路灯都好象笑自己痴傻。 她缓缓地望向教室的最后处,那应该被遗忘,却无法被忽视的角落,坐在那里的男生闪耀如星辰,却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光芒隐匿。 ——不可以,明茉。不可以。 她暗暗攥紧了拳,指甲在手心印出一个淡淡的月牙弯,却显示着她的倔强与不甘。 ——不可以,为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 数学考试。 全班被这突如其来的数学考试“砸”蒙,一时拿着铅笔连话都说不出来。这是一所重点中的重点高中,学习的课程,难度都比其他学校大上好几倍,导致每次考试前夕都要夜夜复习到三四点。 只不过如果这群同学往回看的话,就会发觉教室最后面的那两个人,不过隔着两张桌子一条缝的距离,表情却差得十万八千里,还不止。 许亦赫的坦然,他似乎早就猜测到数学老师要给他们拧紧心弦,毕竟期末大考将至,突击考试并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对于他来说,每天看一遍书本,早就把那些繁复冗长的公式记下,此刻当然是不紧不迫,饶有趣味地看着有苦不能言的众人。 苏颜沫的心虚,她是下定决心要作弊了,当然她旁边的那位虽没同意,却也算是默许借她抄上两笔。只不过,上一次作弊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那时候,安就是这么纵容她的。 想到秦安,苏颜沫脸上写的“鬼鬼祟祟”四字,也就多了一份别样的甜蜜。 * 苏颜沫捏着铅笔,看着那些数字就一个头两个大,尽管这半年来她已相当用功读书,可天生就偏文科的苏颜沫,实在是咬紧了牙关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喂,第五道题的答案。” “你这么快就向我求救了?” “别废话,快点。” 许亦赫突然觉得这个时候的她有些可爱,比起往日的清冷,他真的是很想趁现在这个机会多靠近她一点。 “7810。” “谢了。” 苏颜沫扫了一眼坐在讲台前读着某份晨报的数学老师,心里暗自希望她的阅读速度慢一点,再慢一点。这样她就有足够的时间完成大部分的题目。这样算下来,挤进中流人物应该还不是太困难。 ——其实我的梦想只有这么简单。 ——当一个普通的小职员,回家泡一杯咖啡,在沙发上等你回家,然后睡觉,再醒来又是美好的一天。 ——真的,安。 ——有你包括等待你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美好的。 * 大半节课已经过去,时间就跟流水那样。再看苏颜沫的速度,堪比乌龟,她的额头上冒出细迷的汗珠,右手紧紧地攥着笔,左手支撑下巴,咬紧牙,好象催促大脑加速运转。 “喂,你做到第几题了?”苏颜沫掂了掂手中的橡皮,往许亦赫的头上砸去。 “砰”的一声,许亦赫咬了咬牙没出声,转头看她,“干什么?” “我不会啊。”苏颜沫抬头看了一眼教室正前方挂的钟,再不写上几题,及格是保不了了。她是不怎么接触“优秀”这两个字,可是“不及格”听起来,却是相当的不光彩。 “你要问哪道?”许亦赫叹了一口气,对于这彻底180度大变样的同桌,他还真是有些习惯不了。 不会做题不复习,考试作弊还说话那么大声……他怎么也不能和那个清冷淡漠的少女画上等号,就好象差得有些十万八千里了。 “你把最重要的几道题的答案给我吧。”苏颜沫想了一下,冲他说。 许亦赫低下头,开始翻他早就完成了的考卷,挑出几道应该占据大部分分数的题目,把答案抄在那块完全不够大的白橡皮上。淡色的字迹密密麻麻,也不知道她是否能认得出来。蓦然一下,许亦赫觉得隐约有些不对,左手便下意识地把橡皮藏在手心,假装无意地回头看。 数学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在身后,目光淡淡地扫过他的卷子,无法掩饰一丝赞赏,又皱着眉头看苏颜沫的,近乎半空白。老师轻轻地摇了摇头,从苏颜沫的桌子旁边擦过,走向前面的一排学生。 苏颜沫心里正焦急,抬头就想问许亦赫写完答案了没有,却碰上数学老师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她一下子就安分地趴回桌子上,继续拿着铅笔假装思考的样子,却一心惦记着橡皮和答案。 ——好险。 5秒种以后,橡皮按时而至,还好都是简单的数字,大概可以猜得八九不离十,苏颜沫匆匆填完,也没心思再去解答或者核对其他的题目,抬起头刚吐出一口气,下课铃声便响了。 ——看来以后还真得好好学习了。 “谢谢。”下课以后,苏颜沫冲许亦赫灿烂地一笑,毫不掩饰她的快乐,平时平静无波澜的眼眸,也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不用,不过你这么快乐,我还真不习惯。” 听到这句话,苏颜沫突然有些淡淡的悲伤,她是如此敏感,以至于对别人无心之语都可以填加上属于自己的复杂解释。 ——是因为安呵,只有因为他,才可以如此快乐。 ——就好象我的生活,只是为了别人而旋转的。 ——尽管这个别人,是我最爱的人。 她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拍了拍自己的头,清醒了一下,继续笑着走出去,尽管这份笑容,已没有最初的纯净。可是还没走出两步路,就看见数学老师拿着红笔和她的卷子走向她,高喊着她的名字,让她停下。 “什么?”苏颜沫奇怪地问,心里突然有不详的预感。 数学老师的脸色很差,眼睛里带着明显的怒气,“如果你不会,就是不会。为什么要作弊?我告诉你,现在就去教导处等我和教导主任给你家长打电话。” * 走到教导处门口的时候,苏颜沫才有一些些明了刚才发生了什么,更多的却是努力埋藏的恐慌和少许的疑惑。她的手轻微地颤抖着,扶在门上,却迟迟不敢推开,只是不知道这种拖延,究竟有什么作用。 “其实我没必要害怕,”她告诉自己,“所谓的家里,根本没人。” 就算从早打电话到半夜,就算把学校的电话用坏,公寓里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来接电话的,她本来就是一个人住在这座半陌生的城市,过着一种简单且舒适的单人生活。电话旁边只会搁着一瓶矿泉水,冰箱里塞的是全麦面包和罐装拉丁鱼,电脑左边会摆上一袋没嗑完的瓜子……这种生活是混乱却节奏性的,把寂寞糅合在无边无尽的反复之中。 她依旧站在那里,头脑里的已经略过无数话题和想法,却没有叩门,总在等待里面的老师猛地出其意料地拉开门,然后铁青着脸把她“请”进去坐…… 学校的隔音效果一向不是很好,里面的教导主任或许是在和谁打电话,又或许面前站了哪个人,总之,主任如同碎玻璃那样难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出来。 “你好你好你好。”她说。 然后听不清楚了,几秒以后,又听见教导主任的声音响起,“随时都可以,随时都可以。” 顺便再赔上廉价的笑容,苏颜沫只听那“呵呵哈哈”的干笑声就知道。 “好的好的,那就a班,好好,明天是吧?可以可以,没问题的。再见再见哈。” 通话结束,苏颜沫在教导主任的一通废话之中只得到一条信息:某年级的a班,明天要来一个有权有势的人。 * “主任好。”她敲开门。 “你好,你是……” 年过半百依旧衣着“妖娆”的教导主任点点头示意,却压根不知道她是谁。苏颜沫轻轻在心底嗤笑,这种被训的方式,幽默到境界了。 “呃,我是,上课,作弊的那个。”她怎么都觉得这样说自己有点怪,好象就是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尽管……这是事实。 “喔,是你。”主任连忙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坐正,似乎不在意地整理了一下衣领,脸上的笑容也立刻变得似有似无,亲切中又带着不可忽视的威严。 苏颜沫压根不想听教导主任说话,她想知道的,只是老师怎么发觉她作弊的。偶尔点点头,目光带着愧疚和“我知道错了”的信息,最后低着头看球鞋,发丝遮挡了嘴角无法挡住的微笑。 “你家的电话怎么没人接?”教导主任相当失败地放下电话。 “我父母不在。” “那算你幸运,明天到学校时交上5000字的检讨,以及全校广播批评。你可以走了。” 全校广播批评……苏颜沫的心里泛着零星的难过。 那意味着走在路上,被别人在背后轻声议论嗤笑,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有人来理她,意味着从内心更加的孤独和无助。她是坏孩子了么?该人见人避的那类型,该走在街上插着音量调到最大的mp3,手腕上瓷环叮叮当当响的…… 如果我们明白的再少一些,如果我们再看不透一些,是不是,内心最脆弱的地方就会坚强一些。真的是不想懂得,无奈已经懂得,无路可逃。苏颜沫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好孩子坏孩子,她告诉自己,我已无所谓。 下面一节课大概已经过了三分之一了吧。 所以,那就,逃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