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胆琴心》 第一章 流年 歌 世世的轮回 不过是一次千年的允诺 在那人海的茫茫中 寻找你曾经的笑容 潮起潮落 人聚人散 我以我所有的时间赌注 都不过 是为了等待 等待一次 与你的沧桑 剑花一朵 配你琴音翩然 红尘滚滚拈花一笑 是世间清明 飘羽天涯 当执手相望 与尔偕老 死生同归 第一章流年 我从来都是不能离酒的,这次也是一样。也许你会说我是个酒鬼——那你可就错了,因为我从来都没有醉过,哪怕只有一次。我总是能在将醉未醉之时戛然而止——酒于我更多的是品,而不是醉。 “这是十年的竹叶青吧。”我有些漫不经心地对那酒铺的老板说道。 “客官,您可真是行家!十年的竹叶青,一点儿也不错。这可是珍品啊。”老板道。 我淡淡地一笑,没有再回答。 这是好酒,可惜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种。 我将一片金叶子留下,抚了抚我的“解忧”那冰冷而熟悉的剑锋,转身下了楼。 我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给这把剑取名为“解忧”。酒是可以销愁的,但是高手手中的剑却只能引来无穷无尽的争斗。剑锋所指,人心所向,便是生死倏忽之间。这把耗费了他40年光阴才终于铸成的宝剑,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师父是一代武学,道学宗师,他所说的解忧,绝不会只是快意恩仇那般简单。我每次问他时,他却总是说:"以后,你会明白的。"师父每次说这句话时,都让我感觉这剑中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则是那时的我所远无法理解的。 会么,师父? 在世人眼中我是一个狂放不羁的逆子。成日里只知吟风弄月,浪迹于酒肆楚馆之中。我是上官家的一个异数。身为武林四大世家之一上官家的三公子,我显然不称职的,我的存在是对于上官家历来严苛的祖训的极其严重的挑衅。 我是上官云天,上官鸿的第三子。 尽管我直到今日仍然无法原谅那个无论我愿不愿,都必须称之为父亲的人。 记得我十六岁的时候,我和师父的家中突然来了一个陌生人。他的身材很高大,胡须极长。从他站的姿势便可以知他武功之高,内力之深——真的是滴水不露。,他的眼睛很亮,很有神采,但却是看不出温暖和关怀的——那是他一贯严厉的目光,很多年后我依然无法忍受的目光。 师父把他带进了门,然后对我说: "天儿,这是你的父亲,你的亲生父亲,上官鸿。" 我记得我当时是那般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倔强地道: "他不是我的父亲。我没有父亲。" 少年时的倔强至今仍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那是母亲的高傲至今仍在深刻地影响着我。那句话是母亲为我重复了多少遍的话语:"你没有父亲。如果有,他早应该在我们面前出现;既然他没有出现,那么你自然是从不曾有过一个父亲。"但是母亲每次说这句话时,眼中都会闪着泪光。 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开始教我练剑,教我轻功,教我医药与暗器(自然包括毒药),教我她最爱的琴曲和她最不爱的江湖。母亲的琴声很美很清澈,以至后来我每次想起母亲,最先想起的并不是她那至美的容颜,而是她的琴声——我永远也无法忘怀的琴声。琴既是母亲的乐器,也是母亲的武器。 那时的我们常常被一群不明来由的人追杀,母亲于是只得带着我东奔西逃。在我八岁那年,母亲故去了。她所留给我的所有东西便是一把飞雪软剑,一套飘雪剑法和一本我看不懂的琴谱。我还没有擦干泪水,便不得不以一个孩子近乎残忍的坚持逃脱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追杀,在四处的漂泊和屈辱中度过了我生命中最最难忘的半年。半年后的一个下午,当我在重伤之中又遇到了几个用毒高手的追击之时,是师父出手救了我,治好了我身上的伤。从那之后我便留在了师父身边,跟随师父学习武功奇术,当然,还有师父最为得意的养生术,帮师父打打杂。师父的铸剑术是不传的,他总是笑着说他要把他带到棺材里去。师父说他最大的希望便是死后人们会把他和他所铸的剑一同埋葬——他不愿让那些剑孤独的灵魂再忍受在世间痛苦而艰难地漂流。师父说他认识的很多人都说这个想法是在糟蹋宝贝。而对此,我没有异议。 我的身上是有那么一股邪气的,一股淡淡的邪气,仿佛是与生俱来。师父他却从来没有问过我其中的原因。想来他该是知道的吧。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在庭院中练母亲传给我的飘雪剑法,而即使是我的飞雪剑,也可以明白无误地告诉师父:我的母亲,便是御天道(魔教)极为神秘的前任护法姬茗雪。而那些追杀我的人,尽管母亲从没有承认过,但我从他们的身手也可以猜出,他们便是魔教尊主派来追杀母亲的人。 正巧这时魔教尊主死,少尊主轩翊统领魔教,这追杀才算结束了。 我并没有想要隐瞒师父。如果他也觉得我是不应该活在这世界上的,我早就已经死了。事实上,师父从来没有在意过。他老人家师法道家,对人世间的荣辱兴衰向来看的很淡。师父本名李延寿,道号虚谷子,本是师从武当,后来却看破了门第之隔,退隐武林。他虽然已是年过7旬了,却还是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在我的心中,我早就把师父当作我唯一的亲人了。 在见到那个人之前,我一直在想,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在给予了母亲那般沉重的爱与痛后,居然便如此彻底地从她的生活之中消失了。我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认为,他也许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我的存在——至少,是不希望我的存在。 所以,当他风尘仆仆万里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我甚至没有给他哪怕是一丝的笑容。 在听到我那样的开场白后,他愣了一下,眼中是深深的失望,还有一种我当时所无法理解的复杂的忧伤。 我以为他会就次放弃,可他却就此住了下来。 在我幼年的时候,我曾经是那般强烈地渴望我能有一个父亲。他来了,他终于来了。在我最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出现,却在我已经放弃了对于父亲的渴望,开始懂得母亲的辛酸的时候闯入了我已然安定的生活。他既然已是那般彻底地抛弃了我和我的母亲,又为什么还要再来找我?! 他看我练剑,教我练剑。在那之后的几个月中,在母亲的“飘雪剑法”和师父的“纵横天下”之外,我又学会了上官家代代相传并藉以成名的“行云流水”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学,但我却没有拒绝。虽然,从头至尾,我都没有对他说过一句话。 在我与父亲无言的对抗持续了三个月后,一天的上午,父亲突然对我说: “天儿,我明天要走了。” 我依旧没有答话,没有问他原因,心中却是莫名的痛。终于要放弃了么?我心中冷冷地笑,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我想他一定是明白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接受他——纵使那原因在他看来是极为可笑的,但我深信这世上还没有任何一种力量能够轻易地改变我——没有任何力量。 我没有任何表情,转身便走了,将他一个人剩在那里,独对着漫山的红叶。转身的时候,他那比一天之前灰白了许多的鬓发却在突然间刺痛了我的眼睛。 然而这一切终究是无法挽回的,他既负了我的母亲,我便必须要惩罚他——尽管,这同时也是对我自己的惩罚。 走出去很远了,却忽然听到一阵清厉的风啸。我一闪,飞镖被我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夹住,打开那字条,是他的留言。 他说他会在山的南门前等我到黄昏——如果我没有出现,他会从此死心,终其一生都不会再介入我的生活。 父亲。。。 你是否认为我是太无情了呢? 那个下午,我楞在母亲的琴前许久,想一个也许我一生都不会想明白的问题。夜深的时候,我终于起身,径直地走向了师父的房间。很晚了,本来以为师父已经睡了,没想到师父居然是备好了酒一直在等我——他知道我会来。 ‘天儿,也许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人世间的事情并非都是简单的对与错,在很多的时候,当你被一种你无法控制的力量推动时,人往往必须作出他最不愿的选择。’ “我可以反抗,我不会听从它的摆布。”那个它显然是指命运。 师父怜惜地笑了笑,道:“可惜的是你连反抗它的机会都没有。” 我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少年好啊~“师父忽而感慨道,“不相信的可以去挑战,做错了的可以重头开始,我这把老骨头可就不行啦。”师父说完,居然哈哈大笑,只是那笑中竟含着泪水。 我沉默着饮酒,体会着师父未尝言明的沧桑。以前的我总以为自己是个异数,看透了世事,漠然了悲欢。现在我才发现我根本就是个俗的不能再俗的凡夫俗子,咀嚼着世间人人皆有的爱恨艰难前行。 “我只是不希望你后悔。”半晌的静默后,师父敛住了悲哀的笑,道。“天儿,我只是不希望你会后悔。”那样的目光,慈祥而悲悯的目光,一下子让我想到与师父初遇时师父的目光。他注视着我,我一时竟不知该怎样回答。 我又顿了很久,才抬起头,微笑着给师父敬酒:“师父,如果天儿不在师父身边,师父会寂寞吗?” 师父愣了下,微微闭上眼,笑道:“天儿不会忘记师父,所以师父是不会寂寞的。天儿也不会寂寞,因为无论天儿在哪,在他需要的时候,师父都是会出现在他身边的。” 灯光的闪烁中,有某种东西在我的目光中颤抖。清光照壁,分不清是它在颤还是我在颤。 我说不出什么豪言壮语——能用语言表达的情意,只能是太浅太浅。我只是轻轻地举杯,道:“谢师父。” 第二天的晨时,我准时到达了他所指定的地点。回头,我远远地望了望目送我远去的师父,竟然并没有感觉到太多的异样。也许在我的心目中,这里才是我的家——无论我到哪里去,都不过是在这世间漫长的漂泊。我终有一天会回来的。一切都不会改变。 第二章 阿夜 上官家有五女,长女上官如梦,次女上官晓熙,三女上官琳琅,四女上官寒羽,幼女上官雅熏。前三个姐姐都已经出嫁了,而大姐已于两年前因为突发的火灾而不幸去世了,只有四妹寒羽和五妹雅熏仍在家中,而四妹又多病,因此不常相见。又有三子,长子上官祁,次子上官潜,而三子便是我,上官云天。两位哥哥俱已成家,大哥留在父亲身边掌管上官家的生意,而二哥则是自幼跟随武当的寒溪大师修习,因此也很少能见面。兄弟姐妹中,除了大姐之外,其余的都是大娘的孩子,因此我和大姐有着同病相怜的感觉。大姐比我年长12岁,而我们的感情也是极好的——只是我没有料到,最疼爱我的大姐竟然会那么早便离我而去。 大娘自然是不喜欢我的,大哥虽是没有明显的表示,却也只把我当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因此,只有五妹和我最为亲厚。而我也懒得惹他们发烦,便整天地待在外面,不到五妹把我拖回去我是绝不肯回凌月山庄的。 而父亲却竟没有如对待两个哥哥一样雷霆万钧,而是不闻不问地装作不知。大娘几次三番地向父亲哭诉我的不成器,父亲只是不痛不痒地训斥了我几句,并没有苛责。 四年的时光就这样过去了。虽然说是在外面花天酒地,不过是有时气急了,装装样子气气大娘而已。事实上,我在那段日子里交了不少肝胆相照的朋友,也见识了不少的奇士。我向来喜欢结交奇士,虽然愚笨,东西多少还是学到一点的。 父亲素与颍川的欧阳康交好,一次,我与大娘实在是闹僵了,父亲被大娘逼的急了,便遣我到颍川探望欧阳康,说是让我拜会一下长辈。这次我很乖,二话没说便收拾东西去了——呵呵,龙之入海,岂有不速焉? 于是启程,带着父亲的书信奔往了颍川。 沿途的山色钟灵毓秀,湖镜碧色连波。颍川多灵秀——终于到了这里我才终于明白人们如此传言的原因。 欧阳先生精通奇门遁甲,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饱学之士。他师出名门,是一代大师鬼谷子的弟子——鬼谷子是武林中的传奇人物,收有二弟子:一位是药王谷人称“鬼医”的药王谷谷主,而另一位便是人称“鬼算”的欧阳先生了。欧阳先生秉性刚直,在武林中声望很高,素来与魔教为敌,一直是魔教中人的眼中钉。 我到颍川的那天,天正濛濛地下着小雨,加之已近黄昏,街上的行人很少,骑马的更少,便只有我一个人独自慢慢地行。突然间,却见一个红衣的姑娘骑了头遍身火红的马儿径直地超过了我,在细雨中向前奔驰。我微微有些吃惊,却见前方有一个大概是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哭着突然走到了路中央,与那马不过是十几米的距离,眼看便会遭殃。事态危急,我急急停住马,想去救那个小女孩,却见那姑娘大喝一声,紧紧拉住马缰,猛地停在小姑娘面前。而马儿却毕竟是停地太猛,眼看便要摔倒,我于是轻柔跃起,赶在那马翻到之前将那红衣女子抱下了马,一边马上把她放下,一边道:“得罪了。” 没想到的是,那红衣女子竟是马上反手回击,若不是我躲的快,恐怕早已成了她的手下亡魂了。女人果然是惹不起——我叹了口气,对自己说。而她似乎是赶时间,并没有再与我纠缠,见马儿没怎么受伤,便马上跃上马去,不一会便又消失在这茫茫的雨中了。 我不由又叹了口气,觉得今天出门真是没挑到好日子。我于是低下头,问道:“小姑娘,你没事吧?” 她呜呜地哭道:“大哥哥,我娘不要我了,我找不到家了。” 我有些奇怪,道:“你爹娘都到哪里去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我爹老早就不知哪里去了。我娘今天早时让我在这里等她,可都到现在了,她还是没来。”说着,小姑娘又呜咽了几声,沮丧地低下了头。 我心里知道,现在虽不是乱世,但也太平不到哪里去,尤其是寻常百姓的生活,更是艰难。小姑娘的父亲不在了,她母亲也许是因为实在养不起她而另寻出路去了也未尝可知。不过,我想我还是要确定一下吧。 “你叫什么名字啊,能告诉大哥哥吗?”我问道。 “阿夜,”她极为响亮地说,“我叫阿夜。大哥哥,这个名字好听么?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呢?”她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问我。 “恩好听。哥哥复姓上官,名云天。”我答道,“阿夜,你没有姓么?你家住在哪里啊?能带哥哥去看看吗?” 她支吾了半天,有点脸红道:“……大哥哥,我姓安,安邦兴国的安~”又过了半晌,阿夜方点了点头,道:“我家离这里不远的。大哥哥,我带你去。” 安,我迅速在脑中扫描了一下——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武林人物姓安吧,我思忖道。把一个不认识的人带在身边,不管是孩子还是大人,都是危险的。所以,一切还是小心些为好。 不多时,阿夜便带着我绕到了一个几乎已是倾倒的破茅屋旁。 这里便是她的家吗?我猜想。屋里并没有人,也没有会有人来的迹象。我心里不由地有些奇怪。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怪怪的,甚至有些眼熟。 走到屋前,阿夜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说:“云天哥哥,我刚刚骗你了,对不起。我其实不姓安的。我姓颜,页字旁的颜。我爹叫颜青,我娘叫慕雪,虽然你没有见过我,但你应该知道我吧?” 颜青,慕雪,是的,我当然听过。颜青是江湖赫赫有名的韶音阁的五堂堂主,而慕雪则是武林传说中的以施毒闻名的寒心宫的四仙子之一。他们轰轰烈烈的爱情我也曾耳食过,也见识过——因为慕雪本是我母亲的密友,曾经照顾我们很长时间。只是我没有想到他们的爱情竟会是这般凄冷的结局。 “云天哥哥,我娘让我在这里等你的。” 阿夜说着拿出一份琴谱来——那是慕阿姨当初和我母亲约定的信物。 果然是娘赠给慕阿姨的那份琴谱。 阿夜忽而低下头去,缓缓道:“母亲要去寒心宫,说我跟着她太危险,便让我来这里等你。云天哥哥,你说我娘她不会有事吧?” 寒心宫? 我心中掠过一丝寒意:看来慕阿姨此去凶多吉少。 我沉默了一刻,道:“阿夜,不要担心,吉人自有天相,慕阿姨不会有事的。倒是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再商量之后的事吧。” 阿夜点了点头,我于是牵了马,先把阿夜抱上了马,然后自己也上了去。“阿夜,你以后就做哥哥的书童吧,好吗?” 她却撇了撇嘴;“那我岂不是要化装成男孩子不成?” 这小丫头,原来也调皮的很嘛。怎么好像变了个人? 我笑着说:“怎么?我们阿夜不愿意扮成男孩子么?” 她也笑了笑:“阿夜是女孩子嘛。” “不愿就不愿吧。阿夜,”我忽而笑说,“阿夜,你刚才在街上的所为,是故意骗我的吧?” 阿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要看看你这个哥哥人怎么样嘛!放心啦,测试还算过关。可是,云天哥哥,我娘真的不会有事吗?” “放心吧,等我办完了手上的事情,我会帮你找她的。”我仍是故作镇定,勉强笑了笑,“但是原谅你这回,如果以后再骗人怎么办?”我说。 “不会了,以后不会了。“她爽朗笑道,“以后要是我再骗你,就马上遭天谴,永世不得善终,怎么样?” “你啊~”我轻轻敲了下她的头道,“相信你便是了。对了,阿夜你会武功吗?” “一点点吧。娘不希望我将来也像他们一样被卷入江湖的纷争。”她做鬼脸,道,“云天哥哥,我们现在去哪啊?” “去我父亲的一个朋友家。让你扮男孩子是怕到时候不方便,既然你不愿意,也只好算了,反正人人都知道我是父亲的逆子。” 她呵呵一笑,道:“你才不是上官家的逆子呢?那是他们没眼光。” “哦?难得颜大小姐这么看得起我。”我亦是哈哈大笑,“对了,这样说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吧?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嘛。。”她听罢,笑着说,“什么呀,不过是看你这个哥哥比较帅,比较善良,所以就猜出来的了呗。我以后可就跟着你混了。” 寒。。。 现在的孩子都这样吗? 我有点郁闷,叹了口气:“一失足成千古恨,怎么惹了你这个难缠的丫头~” 她大笑:“云天哥哥别担心,我也是很厉害的哦~放心,有什么事,我罩着你便是了~” o(n_n)o… 我晕。。。。。。 不过这小丫头笑的还真是可爱。 “阿夜,”我忽而想起了什么,道:“你既是慕雪阿姨的女儿,应该听你娘讲过这个吧?”我微微抬起手,便露出飞雪的一点端倪来。 “飞雪剑?”阿夜吃了一惊,“云天哥哥,飞雪剑啊~” 小丫头总喜欢大呼小叫。我故意不答,又道:“你怎么知道那是飞雪剑啊?” 她居然没大没小地敲了我脑袋一下,道:“我娘可是姬阿姨的好朋友,我从小听我娘说这个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再见了不认识,我可就真是十足的傻子啦~” 这下应该错不了了。我舒了口气,对自己说。 寒心宫和魔教向来禁止属下和其他门派来往,因此,知道母亲和慕雪阿姨关系的自是少之又少。我之所以如此谨慎,实在是因为身不由己。 阿夜一边抓着我的胳臂摇,一边说:“云天哥哥,你多给我讲讲飞雪剑啊?” 我笑笑,道:“别急啊,阿夜,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的。” “切~”她很不屑地又做了鬼脸,“不告诉就算了。我才不稀罕。” o(n_n)o… 不稀罕就好。 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我们终于走到了欧阳先生的家门口。房子不见得是豪宅,但却是依山伴水而建,风景秀丽。可惜此时天色已暗,看不太清楚四周是景物。下了马,我便过去敲门,可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人应门。 第三章 琴杀 “欧阳先生,欧阳先生!”我有些着急了,急忙高声唤道。 “要死了,大晚上吵人睡觉!“一个苍老男子的声音忽而高起,不由让我吃了一惊。大概便是欧阳先生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大概是刚刚起来吧。现在的时间还早,怎么就睡觉了呢?我心中感叹,浪费啊。 “门外的再等会,我再算一卦。”里面的那个声音说。 我只好点了点头,也不管他看不看的见。都说欧阳先生迷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这老头,”阿夜摇了摇头,道,“现在的老年人都这样吗?” 呃。。。。。。。盗版。 “小伙子,你是谁啊?”终于开门了,老人探头出来,居然笑咪咪地道:“大吉大利啊,这卦。看来小伙子你能给我带来好运呢~” 我有些冒冷汗,却只及作揖道:“晚辈上官云天,奉家父之命前来探望欧阳康老先生。”我又指指阿夜说,“这是阿夜,是我的小妹妹。请问,您是欧阳先生吗?” “哦~“老人家很长地哦了一声,”原来是上官家的老三啊。难得鸿哥儿还想着老朽我。这丫头挺可爱的嘛。“老爷子似乎对我失去了兴趣,转而去看阿夜了。“不错,不错。”他一边捋着胡子一边说,半天才意识到我们还呆在门外,方道:“这小伙子咋这么傻?半天不知道自己进来~” 我狂晕。。。就差吐血了~ 阿夜在一旁看着我,偷偷地笑翻了天。 于是晚上便住在欧阳家的客房的,阿夜住我隔壁,由于欧阳家不大,离老先生的房间也近的很。欧阳先生只有一女,早就嫁到一户姓苏的人家去了,老伴也去世的早,只有一义子在身边,几个月前又偏偏有事出去了,竟是老人一人在家。夜深的时候,老人突然敲开了我的门,道:“小伙子,我刚刚又卜了一卦,你今天陪我睡,好不?” “呃。。。。。那好吧。” 我这样回答道。 答应是答应了,可是心中仍是万分纠结。千不该万不该,怎么想起跑到这里来呢~ 于是卷了铺盖,换屋。 倒还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觉得这夜好静,静的可怕。 半夜的时候,不知从何处竟传来了渺渺的琴声。琴声很澄澈,很温柔,却不知为何含着隐隐的肃杀。我忽而没了困意,竟是坐起身来,望那窗外明暗的月光。 不对。 这么沉的夜,怎么会有人在这时弹琴呢? 觉察到了可能的危险,我不由提高了警觉,却是躺下了身子,装睡。 琴声戛然止绝,而危险也在向我们一步步地逼近。 门悄悄地开了,没有一丝的声息。飞雪本是软剑,被我系于腰间,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而我平时所用的武器,应该说便是解忧了。那琴谱因为是母亲的遗物,也总被我带在身上。在月光朦胧的照影下,我没有动,却在悄无声息中握紧了我手中的剑。 绚烂的琴弦如虹般射向了我身边的那块方寸,带着没有一丝妩媚的冰冷。然而我想那个人一定是失望了,不仅因为他很惊讶地突然收手,更因为我的身边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块空空的床板。 欧阳先生在这之前就已经被我悄悄地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就在那人将要收手的那一瞬间,我却抢先一步,以一招“登云出月”的掌法击中了他,并将他死死压制住。借着黯淡的月光,我这才发现那个人竟然是一个女子,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一定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 那女子蒙着面,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清一些很朦胧的轮廓。月光照在她的身上,竟让我觉得莫名的熟悉。而她则趁我微微一愣的时机,侧身灵巧地一翻,希望摆脱我的束缚,却被我借力用力,终是挣脱不得。许是着急了吧,她步步逼近地攻击我,却被我一一闪过。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杀欧阳先生?”我一边跟她缠斗着,一边问道。 “欧阳康在哪儿?”她却并不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冰冷地追问道。 “我先问的,所以你应该先回答我。”我微笑着说道,“不过,在那之前,就让我先来欣赏一下姑娘的娇容吧。” “你!”她闻言一惊,再想退时已是来不及了。我轻轻一挑,面纱轻盈落去,留下的是她清美的容颜。她有些措手不及,眼圈淡淡地红,几乎要哭出来了。 我这才发现她便是我和阿夜在早些时候碰到的那个女子。应该是20岁上下的年纪吧,那样的目光,温柔似水,冷酷如冰,仿佛她的骨子中便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但是,从她之前的表现我却可以看出,她其实仍是有一颗善良之心的,否则便不会宁肯自己受伤也要在阿夜面前停下了。只是,我总觉得她的心中凝结着一股怨愁,一绳心结,否则,她这样的年纪,应该是最快乐青春的时候吧。 “对不起。”我忽而很轻声地说了句,手也松开了。 她似乎有些吃惊,无言地望了我一会儿,却突然出手打中我的左肩,转身离去了。 “云天哥哥!”躲在不远处的阿夜看到我受了伤,急忙凑了过来,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刚才那位姑娘虽然出手打我,却被我一闪,只是擦破了点皮。了解到我安然无恙后,阿夜有些责怪地说:“云天哥哥,我看出那个姐姐武功比你差多了,既然是她要杀欧阳爷爷,你干嘛不把她抓起来啊?居然还让她伤了你,你说你是不是太笨了?” 我有些歉意地说:“这回啊是我不对。不过我总觉得她不像是坏人。” 阿夜撇了撇嘴,道:“还不是坏人呢,真是。我说不过你。但娘告诉我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今天不杀她,她肯定会来找你麻烦的。对了,云天哥哥,她到底是谁啊?” 我笑道:“魔教有二长老和风,雪,玉,琴四使。她使的武器是琴弦,再她的武功来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便是魔教的琴使秦寒馨。” “你这么确定啊,云天哥哥?”阿夜有些不相信,“魔教琴使的武功就这样?” “阿夜,天下以琴弦为武器的人并不多,我刚才观她的武功,诡异精妙,又正是魔教的路数。魔教四使的武功皆是变化莫测,虽是屡犯奇案,却很少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刚才她是被我一开始便压制住了,才没有机会施展的。再说,以你云天哥哥的武功,又怎么会输给她呢?”说完,我呵呵笑了起来。 “贫嘴,输了还要有一大堆道理。不过,云天哥哥,你到底把欧阳爷爷藏在什么地方了?带我去看看吧!”阿夜问道。 “一个很安全的地方,现在还不行。我不知道他们到底走了没有。”我抬头望望窗外,道。“明天吧。明天我带你去看。” 阿夜点了点头:“那好。” 就这样又过了半夜,终于熬到太阳又升起了。我还是有些疲倦,却还是早早地起了床。打了个哈欠,却发现阿夜还在睡着,便和她开了个玩笑,把她吵了起来。 “坏云天哥哥,觉都不让人家好好睡。。。”阿夜睡眼惺忪,很不情愿地一边起来,一边抗议道。 o(n_n)o… 我偷偷地笑,外面可是万里晴空的好天气。 “欧阳老爷子,起了没?”我一边走入老爷子的房间,一边笑眯眯地问道。 “什么?欧阳爷爷还在这个房间里?”阿夜大吃一惊,“你不是说把他转移到安全地带了么?” “傻丫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正说着,忽看见欧阳老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们的背后,而他究竟是何时来的,竟然连我都丝毫没有察觉。 “小伙子,还嫩的很啊~"他似乎是一眼便看穿了我在想什么,却又马上补充了一句,“不过跟你爹那时一样,脑瓜还不笨,有点前途。” 他的眼睛眯成条缝,弯了弯眉毛,道。 额。。。。。。 我一时无语,脑筋却止不住地转。这老爷子的武功比我还高,居然要我保护,到底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那时的我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已经算是欧阳先生说过的最夸人的话了。 “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老爷子神秘地笑了笑,拿出两封信来,道。 我想起慕阿姨的事情来,刚想要推辞,却听见欧阳老爷子笑咪咪地又补充了句:“不会耽误你们救慕雪的。搞不好,你还可以多救一个人。” 阿夜大惊失色,连称呼都没了,只大呼:“你怎么知道的我娘的?” 欧阳老爷子却没有理会,仍是笑眯眯地道:“这封信,你要在十日之内,送到陆云天手上。而这一封,我要你在到达寒心宫的时候再拆开。” 陆云天,人称逍遥剑,乃是逍遥派现任掌门人,十五年前的他,率领当时江湖上仅存的一些力量,与其时称霸武林的忘忧教决一死战并成功击破了忘忧教。这一战使他威震武林,成为武林中新的神话。而就在人们都以为他会成为武林中众望所归的新盟主时,他却留书不辞而别,仍回到了逍遥派。我对于这等人物,向是仰慕,今既有缘得见,自是不愿推却。我于是接了信,却听见欧阳爷爷的叮嘱: “给你个建议,小伙子,——不要死。你要记着,一定要保护好信,即使你死了,这封信也不能丢。” 我微微一愣,欧阳爷爷却已经以我所未曾见过的速度消失了。 心中,突然有了一丝颤动,一丝畏惧,尽管很快消去了,那一瞬间的感觉却仿佛又回到了没有母亲也没有师父的那一年。 “云天哥哥,你怎么了?” 第四章 归途 “师弟,好久不见了。”欧阳康刚刚合上门,便听到一个渺远似鬼鸣的声音幽幽传来,不由打了个冷颤。 回头,他看到了身后那张带着巨大面具的诡异的脸,微笑了下,道:“师兄,好久不见了。” 背后的那个人正是被称为“鬼医”的药王谷谷主。 那张面具,从他自魔教手中逃脱后便一直带着。而除了他的师弟之外,自原魔教教主离奇死亡后,就再也没有人知道那张巨大的面具之后藏着的究竟是什么了。 “师弟,师兄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今日看来,你我兄弟的想法竟是一样的。”鬼医缓缓说道。 “师兄,你我说话,何必还要带着这面具呢?”欧阳康似乎是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 鬼医的面色突然僵住,又突然大笑道:“好好好,师弟,你果然不愧是我的师弟。既然你已知我的来意,真人面前我便不说假话。今天我来,一是要交给你一样东西,二是要拿走你一样东西。” “师兄,能告诉我你究竟要去做些什么吗?”欧阳康并不接着话茬,而是转移了话题。 “师弟,有些话本应该烂在肚子里,你又何必再问呢?如今我们都已经老了。你我40多年的恩恩怨怨,过了今日便一笔勾销,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岂不好么?”鬼医道。 “师兄,话说的是不错,只是欧阳冒昧地问句:师兄,你还会让我有明天吗?师兄所说要取走我的东西,莫不是欧阳的性命吧?” 鬼医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 “也罢,告诉你也无妨。明日,我将启程往魔教圣地,与轩翎将我与他半生之恩仇了结。此次之后,无论结果如何,江湖上将不再有‘鬼医’这个名号,而药王谷也将由羽落照看。” “师兄,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原来的魔教教主,是你毒死的吗?”欧阳康问道。 “师弟,你的好奇心可真重。”鬼医的嘴角微微一翘,道,“是又何妨,不是又何妨?他已经死了,难道不是吗?” “可是。。。。。。他不是待你很好么?” “待我好,我就一定要感谢他吗?我不情愿他对我好!师弟,你说我为之付出了那么多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待我好一些呢?” 欧阳康一时无语,静默了半刻。 “所以,你就恨他,连同一切见过你真实面目的人,是吗?”欧阳康的声音颤抖了,“师父是被你毒死的,阿月是被你毒死的,辉儿是被你害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现在轮到我了,是么?” 阿月是欧阳康和鬼医的师妹,也是欧阳康的妻子。辉儿是欧阳夫妇的养子。 “师弟,我知道你即使不用算,也能够判断准确。因为,你看得懂人心。”鬼医并没有回应欧阳康的指责,而是极为平静地说道。 “你要交给我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欧阳康面无表情,道。 “那是一种毒,我刚刚研制成功绝不会被人用内力逼出来的一种毒,我给他起了名字叫‘七月流火’。中毒之人会被此毒吞进内力而亡。我想,也许有一天会有人用的上。”鬼医答道。 “你想我把它藏在哪里?”欧阳康道。 “不必藏了。刚刚我已经托那两个少年把它带走了。” “什么?”欧阳康心中一惊,“你把他们。。。。。。” “放心,他们并没有中毒。我只不过是把东西放在一个小玩意里了。他们不是要去见陆云天吗?凭着陆云天的眼力,难道会看不出那东西是什么吗?”鬼医道,“只不过,他们会不会在那之前便动手打开,便是天意了。” 欧阳康长叹一声,道:“躲不过的终究是躲不过。师兄,你武功远胜于我,欧阳自知今日必死无疑。但在我临死之前,你能再满足我一个愿望吗?” “什么?” “我想再看一眼你的脸。” 鬼医沉吟片刻,缓缓地摘下了面具。 “师弟,你可以上路了。” 第五章 花奠 “云天哥哥,那个人的名字和你一样呢!”阿夜像是发现了本世纪最重大的新闻,非常正式而大声地宣布道。 对啊,还是小丫头的观察力敏锐,我怎么一直以来就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呢?有缘,果然是有缘,果然叫云天的人都很厉害,看来我注定是要成为当今武林的伟大人物了。。。。。。 当我正在极为兴奋地创造着我的伟大幻想时,却谈到阿夜嘟囔了一句:“哎,没办法,谁让你的名字那么大众化,大家都叫这个名字。。。” 汗。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平静。 而我们距离逍遥派所在的天云山越来越近了。 天云山下的小镇一向是极为安详的。逍遥派的弟子向以物法自然,以静制动,清静无碍为训,追求内功的精深博厚,门规极严,向不允许门下弟子叨扰百姓,也极少和江湖上的其他门派来往。欧阳伯伯此次命我前来,倒不知是何用意。天云山分两脉,一脉气候终年燥热如火,另一脉则四季冰雪覆盖。逍遥派所在的逍遥宫,则是设在两脉交汇之顶峰。一般人都很难承受这冰火两重天,而逍遥派弟子只有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考验才能入门,因此逍遥派的弟子都是千里挑一的强者。 我和阿夜并没有浪费时间,快马加鞭,七日便赶到了天云山下。 我带着阿夜,从火重山脉登上了山。而当我们刚到达半山腰时,眼前的情景却让我们彻底呆住了。 无数的花儿从空中漫散而下,仿佛这世间最美丽的精灵。它们一朵接着一朵地坠落,恍如佛祖拈花一笑的清明,又恍如凤凰羽落涅槃的悲壮,横絶在天地之间,却又无声无息。它们只是这般轻吟着,轻吟着一首不知为谁唱起的世间最古老的歌谣,便从时光之海的这端远去,远去,直至毫无踪迹。没有人知道它们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它们要到哪里去。世间的万象仿佛就在这空中停滞——过去,未来,仿佛都已与它们无关,只有这一瞬间是永恒。 阿夜显然也被眼前的情景感染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 就在这时,天空中一道美丽的白光闪过,我的视野猛然被振动了一下——那道白光竟然是来自一个恍然如仙,姿容绝世的女子!她翩然地从我们的眼前飞过,神态之中却流露出与她的年龄所不相符合的超然与沉静。她的清高与傲然,她的遗世与独立,在那一瞬间便显现地如是之清晰。她就像天山之上的冰雪,不染纤尘,晶莹毓秀,让人不忍不望,又不忍再望。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到我逍遥派的领地来?”她忽而停下,回头望了我们一会儿,问道。 我呆呆地望了她一会儿,直到阿夜很用力地用胳膊肘捅我我才反应过来。“在下上官云天,是武林世家上官家之第三子,奉鬼算欧阳康先生之命,特来致意逍遥派掌门陆云天前辈。不知姑娘究竟何人?” “原来是来拜见父亲的啊~”她淡淡地笑了一下,“既然是家父的好友欧阳先生的使者,你们便随我一同去见父亲好了。”她刚刚说完,便转身带我们朝着逍遥宫的方向去了。 “不知姑娘可否将姓名告之在下?”我一边随着她走,一边问道。 “万物之缘变化万端,你我不过是萍水相逢,你又何必一定执着于知道我的姓名呢?”她没有回头,只平静地说道。 “缘之变化虽无定律,却有定势。既已是萍水相逢,已是有缘之人。既是有缘之人,姑娘又何吝惜一语呢?” 她回头,只摇头轻轻一笑,并没有回答。 “好奇怪,你身上带的这是什么?”她忽然问道。 回视腰间,竟是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极为精巧的小瓶子,却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也不知里面是什么。”我实在是不知,只好据实答道。 她却扑哧一笑,不相信似的摇了摇头。 “倒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云天哥哥真笨。”阿夜嚷嚷道。 “那。。。。。。好吧。” 我这正刚要取下小瓶,却听到那位姑娘道: “到了。” “琴儿,你又到哪里去瞎逛了?” 还没有进门,便远远地听到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爹爹,我给你带回了几个客人呢。”她远远地去迎父亲,有些兴奋地道。 “客人?来来来,让我看看。”还不消半秒,我就看到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站在了我的面前,轻功之快,让我汗颜。他虽气清神朗,仙风道骨,恍若世外仙人,却十分地和蔼可亲,腰间那把佩剑早已准确无误地道出了他的身份:逍遥派掌门陆云天。 “晚辈上官云天,见过陆掌门。今日是奉欧阳康先生之命,来送封信。”我急忙自我介绍。 “我叫颜夜,陆伯伯好。”阿夜说道。 “好,好。。。。。。”陆云天微笑道。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我时,却脸色一变,道:“小伙子,你腰间的那个瓶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一听顿觉奇怪,怎么这父女两个都对这个瓶子这么感兴趣呢?真不愧是父女俩。我由是将瓶子解下,道:“不瞒陆掌门,我也不知这瓶子是什么时候有的,也不知里面是什么。陆掌门见多识广,便代晚辈一观吧。” 陆云天接过了瓶子,仔细地看了半天,道:“这瓶装的当是药王谷最毒的毒药。” “啊?”阿夜大叫一声,“怎么会呢?” “药王谷制药极为严格,用此外形的宋代定窑精品所藏的俱为上上之品,且难有仿冒。药王谷所制之药,用红色标记的是毒药,用绿色标记的是良药,颜色越深,说明毒性越大。你这一瓶,上面竟用了最深的红色标记,难道不是最毒的毒药吗?”陆云天道,“琴儿,你们刚才没有拆开它吧?” “没有。。。。。。”琴儿有些惊恐,“幸好,刚才差一点就被我们拆开了。” “好险。这恐怕是鬼医不知何时放到你们身上的。可是,你们怎么会遇到鬼医呢?”陆云天回头对我说,“小兄弟,这瓶子就先放在我这里,待我请人研究清楚,再归还给你,你觉得怎么样啊?” “愿凭先生处置。”我说,然而我心里却仍是奇怪究竟这东西是在何时何地落入我的手中的。 陆云天拿着瓶子,突然叹了口气,道:“琴儿,若你娘还在的话,这世上再没有人比她更能够参透这其中的奥秘了。”说着,他不觉泣下泪来。 望琴儿,不止神色黯然,亦是落下泪来。 “尊夫人是。。。。。。”我有些冒失地问道。 “让小兄弟见笑了。“陆掌门擦了擦泪,答道,“内子薛映雪,为江南杏林世家薛氏的传人,素被称为‘医仙’。可惜内子身患绝症,医人无数却无法医己,早早谢世,只剩下了我和琴儿相依为命。笙儿今日到山腰,便是去祭奠她的母亲的。今日,恰巧就是内子的祭日。” 竟是这样吗? 医仙之名,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如雷贯耳,而我竟不曾想到,这被誉为能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的医仙,竟然无法挽救自己的生命。莫非医之大者,侠之大者,无论怎样,皆有极限吗? “小伙子,对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也叫云天是吗?欧阳先生让你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吧?你也别叫我什么陆掌门了,就叫我陆叔叔就好。”陆云天神色复又恢复了沉静,道。 “陆叔叔,这是欧阳先生给您的信。”我一边递信过去,一面道。 陆叔叔看过信后脸色微微一变,回头对我们说:“琴儿,你先带他们找个地方歇息,我待会儿再叫你们。” 琴儿点了点头,道:“好。我这就去。” 第六章 寒心宫 “原来你的名字叫琴儿啊~”我笑嘻嘻地说,“让我想想,那你的名字岂不是叫做陆琴了么?” “我叫陆琴夕,这是我娘给我起的名字。”琴儿答道。 琴端一曲非情愿,何如天涯共断肠?我的脑海中不知从哪里竟冒出了这样的句子。 “那我是不是可以叫你琴儿姐姐呀?”阿夜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笑眯眯地说。 “当然可以啦。以后你就是我的小妹妹啦~”琴儿欣然表示同意。 我突然恨不得自己是个女的。可惜啊,不是。现在就只好被这两个小丫头挤出“圈儿”外了。 “我也可以叫你琴儿吗?”我问道。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低头笑道:“如果你喜欢的话。” 果然是累了,到了房间里我便倒头大睡,一直睡到傍晚。 “云天哥哥,你说我娘现在怎么样了?”阿夜跑过来找我,说。 “我也说不好,但是我知道你娘现在肯定是在离我们很近的地方,因为寒心宫就在这附近的山谷里。我想她一定能感觉到你在靠近她吧?”我说。 “云天哥哥,你爱你娘吗?”阿夜问。 “我娘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我答道。 “。。。。。。我也是,但我也爱我爹,我不知道我爱他们两个哪一个更多点。。。。。。”阿夜有些忧郁地望着天边的云锦,道。 “小-傻-瓜!”我刮了下她的鼻子,道,“爱父亲多一些,还是爱母亲多一些,那有什么要紧?别担心,阿夜,我们很快就可以去寒心宫救你娘了。” 阿夜不服气地说:“有的嘛~” 我微笑,没有说话。 早早吃过晚饭,陆叔叔把我和阿夜,琴儿都叫去了他那里。 “小伙子,欧阳先生临行前有没有和你说什么话呢?”陆叔叔问道。 “他只是说这封信很重要,这次任务很危险,但并没有说别的。哦对了,欧阳伯伯还给我们又留了封信,让我们在到寒心宫时再拆开。”我说。 “你们知道么,有消息传来,欧阳先生已经遇害了。而欧阳先生在给你们的信中早就预知自己会遭毒手了。”陆叔叔无限悲凉地说道。 “什么?”我和阿夜不由大吃一惊,面面相觑。“陆叔叔,那是否能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说道。 “我叫你们来正是为了这件事情。”陆叔叔拿出信,一边说一边指给我们看,“欧阳先生说他夜观星象,知天地之间有异象,又以卜筮之法演之,知近日武林之中必有大乱。他因此嘱咐我让我遣人去收集三样东西:九色琼华,焦尾琴和望舒剑。先生临终列出这三样东西,必然不同寻常。欧阳先生遇害一事,虽尚未查明,先生也未说清,但恐怕与先生所托之事有关。中原武林我虽已参与甚少,但消息还是听到一些的。听闻近日因为稀世珍宝武林秘籍天魔琴谱重现天日,武林各道,尤其是魔教教主轩翎准备有所行动,夺回琴谱,这件事情我也是有耳闻的。先生既然信任你,想让你去完成他的心愿,那我自然要遵从先生的遗愿。因此我准备让你,阿夜和琴儿一起去寻找这三样东西,如何?” “陆叔叔,既然是欧阳爷爷的遗愿,云天自然是愿意的。只是这三样东西,到底有什么样的联系啊?”我问道。 “小伙子,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我们既然尊重欧阳先生,就该相信他的判断。不论如何,我们都应该去尝试一下。”陆叔叔道,“琴儿,你呢?你愿意吗?” “琴儿愿听爹爹的。”琴儿轻声答道。 “你们偏心,怎么就没人问我啊~”阿夜生气了,严正抗议道。 我心中偷乐,嘴上却说道:“我知道了,原来阿夜不愿意去啊~” “谁说我不愿意?”阿夜委屈的跟什么是的,“阿夜跟着你,云天哥哥去哪儿,阿夜就去哪儿!” 呵呵。我想笑,然而心中却仍然为欧阳爷爷离世的事情而难过,不论怎样都笑不出来。 “这样最好。可是我担心你们三个应付不来。这样吧,琴儿,你们若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明白了吗?” “恩。”琴儿点了点头。 “你们既要去寒心宫救人,明天早上便出发吧。”陆叔叔望着深蓝色的夜空道,“上官,欧阳先生在信中也提到了你们要去寒心宫救人的事,寒心宫行事向来别样,你们都要小心。这样吧,你随我来,我来教你几招防身的招数,作为你们防身之用吧。” 我心中一动,道:“多谢陆叔叔。” “果然是个人才,这么短的时间,你居然把老夫修炼了十年才完全掌握的‘落蕊寒梅’学了个大概。上官公子,老夫看你武功底子不俗,不知你究竟师承何派?你与老夫俱名云天,亦是有缘。倘若有意,老夫倒愿意收你这个徒弟,如何?”陆掌门道。 “多谢陆叔叔美意,可是我与师父情深意重,今生已不可改投他门。师父的名姓,因与之有约,不可轻泄。还望陆叔叔谅解。”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人各有志,不可强夺。老夫又岂是气量狭小之人?”陆掌门哈哈大笑,道,“既然无师生之缘,老夫若有心指点你一二,不知你可愿意?”“前辈如此美意,云天感激不尽。”我顿时一阵欣喜,道。 “琴儿一直没有离开过家,我一直有心让她去历练历练。小伙子,我这次可是把我最心爱的女儿托付给了你,你可要好好照顾她啊!”陆掌门静静地直视着我,道。 “陆叔叔放心,云天就是拼死也会保护好琴儿姑娘的。”我亦然。 “老夫相信你。”陆掌门抚掌道,“我知道虚谷子前辈和欧阳先生都不会看错人的。” 我心中一愣,却看到陆掌门正在细细地打量着我腰间的宝剑。 “好剑,好剑。。。。。。”陆先生一边赞叹一边道,“不知是解忧更锐,还是飞雪更快?” 我一愣,再望时,陆先生却已经走远了。 寒心宫除宫主外,还有四个主事的女弟子,称为四仙子,而慕雪阿姨就曾经是四仙子之一。寒心宫的成员多为女子,皆善使毒药而以施毒,暗器著称。寒心宫的宫主是江湖上一位十分神秘的人物,虽身在江湖,却极少在江湖上走动。寒心宫人数虽不多,但影响却十分广泛,是江湖上继越女宫外最大的以女子为主要成员的门派。她们所做的最主要的事情,是培养一种叫做“九色琼华”的药材——据说这种药既是起死回生的奇药,也是极毒的毒药——以及防止其他门派的人抢走她们辛辛苦苦才培育出的药材。 这次如果是她们抓了慕阿姨,恐怕是因为她背叛寒心宫,私下与颜青结合的缘故吧。她本不该自投罗网,但听阿夜说,慕阿姨之所以冒险此行,乃是为了求得一棵“九色琼华”去救一个人。 而欧阳先生所开名单上的第一件东西,便是寒心宫的“九色琼华”。 怎么办呢?总不能厚着脸皮救完人再去求药吧? 我得好好想想。 最好的情况莫过于能先拿到“九色琼华”,再去救人——但是若要硬抢,寒心宫内高手亦不算少,一击成功之后必然难以再击。若要通过和平方式取得,寒心宫向来视这极难成活的,生长周期又长的“九色琼华”为珍宝,必不肯轻易与人。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并不知道慕阿姨的情况如何,甚至不知她是否被困寒心宫,但是救人是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那样的话我可就真的对不起母亲和阿夜了。 救人要紧,看来无论如何,寻求“九色琼华”的事情只好退居第二位了。 若想救人,最好的是能先勘察一下寒心宫里的地形——但是我观察到寒心宫的守备十分严密,外人是很难混进去的,而且里面和四周也没有什么可以隐藏的地方。我于是开始左思右想,究竟有什么人会对寒心宫的内部结构了如指掌呢? “阿夜,”我忽而想起了,慕阿姨既然决定要去寒心宫,又让阿夜来找我,会不会留下一些我们可以能用得到的东西呢?于是我问阿夜:“慕阿姨有没有在临行时留给你什么东西?比如图纸或者信件什么的?” “东西?恩,让我想想。。。。。。好像没有呢。”阿夜答道。 “没有?”我有些失望,低头继续想。琴儿却也过来了,问道:“上官大哥,你们不是说欧阳前辈留给你们一封信,让你们到寒心宫时再拆开么?”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欧阳伯伯留给我们的那封信,一定能帮上我们的大忙。幸亏琴儿提醒,我差点给忘了。 “什么脑子啊~真是的。”阿夜果然又开始批斗我了。 “你不也忘了?”我微笑着回敬她。拆开信,里面是三份地图。其中一张,是完整的寒心宫地图,上面居然还标明了内部的机关。 “太好了!"我不由地大叫起来,阿夜也极为兴奋。“琴儿,阿夜,你们两个今晚就守在这客栈里,万一我明天早上还没有回来,你们就回去找陆叔叔,明白吗?”我说。 “为什么啊?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阿夜傻眼了,强烈地抗议道。 “不行,阿夜,寒心宫可不是玩的地方,你武功太差,如果带着你,不但不能帮忙,反而还会让我白白分心。你就乖乖地留在这里,和你笙儿姐姐一起等我的消息吧。”我说。 阿夜见我说的有理,又没有其他的好办法,只好不作声了。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云天哥哥,你一定要小心啊。” 我点点头,准备去换身夜行衣。琴儿却轻轻拦住我,说:“我和你一起去。” 我摇了摇头:“不行,我答应了陆叔叔要好好照顾你,大小姐,你若有什么闪失,我上官云天可陪不起,你就饶了我吧。” “你若出事又怎么办?一个人实在是太危险了,这可不是逞强的事情。”笙儿道,一语击中了我的心事。 “我死总比都死好点。横竖人是要救的,如果救不出来,只能说我是技不如人且运气不佳,也好过把你们两个也牵扯进去。倒是你们两个若出了事,我就是死了一百次这辈子也没法见人了。”我有些调侃地说。 “不跟你说了!反正我是一定要去的,不管你同不同意。”琴儿见我胡搅蛮缠,有些生气了,又不知该怎样发泄。 “云天哥哥,死了一百次你不就是鬼了么?还见什么人啊?”阿夜在旁边貌似傻乎乎地问道。 额。。。。。。这丫头难道希望我赶紧变成鬼不成? “那好吧,我们一起去。”我害怕琴儿一时冲动一个人闯进去,虽说她身负逍遥派上乘武功,但是江湖经验未免太不足,倒不如还是带她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真的?”琴儿见我这么快松了口,还有些不太相信。 “当然是真的,总好过你一个人乱闯。不过一切都要小心,保全自己是第一位的,我让你离开的时候你一定要乖乖听话。”我说。 “好。”琴儿答道。 我猜想,慕阿姨很有可能被囚禁于寒心宫的几间密室内,于是我特别用心地看了地图上那几间密室的位置。这天夜里,我和琴儿便悄悄潜入了寒心宫之中。按照地图的指引,我们搜查了寒心宫里的几间密室,竟然一无所获,这使我感到万分奇怪。我深知,寒心宫之中恐怕只有宫主和四仙子才知道慕阿姨囚禁的位置,倘若要一间房一间房地搜查,那不仅是大海捞针,而且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这样想来,只好冒险一搏,来个擒贼先擒王了。只要能控制宫主片刻,我便有把握带慕雪阿姨离开。 正在这时,我见到两个侍女模样的弟子朝着我们的方向走了过来。见四下无人,我灵机一动,出手将她们二人从脑后打晕了。 “上官大哥,你这是。。。。。。”琴儿有些不解地问道。 “琴儿,快换上她们的衣服。”我说。 琴儿马上会意,照着我说的去做了。 接着我们便把她们两个藏了起来——我点了她们的昏睡穴,不到明天早上她们是不会醒的。 按照地图,我们找到了宫主的房间。 “宫主,歌仙子有要事遣弟子们回禀宫主。”琴儿按照我的主意,在门外高声道。 “进来吧。”里面的那个声音说。 我们刚想进去,门口的弟子却说:“懂规矩不曾?你们只能进去一个。” 我们唯唯应着,我对琴儿说:“你先离开吧,我待会儿去找你。如果我叫你,你就马上离开,知道么?” 琴儿有些不放心地点了点头,还是去了。 轻轻推开门,过了两个屏风,我低着头,用尽量细柔的嗓音,对着前方那个女子坐着的背影道:“弟子见过宫主。” “怎么声音和刚才不一样了?”女子问道。 “宫主说笑了,哪里会不一样?想必是在门外公主听的有些不真切吧。”我勉强笑说。 “是这样?歌仙子让你来有什么事?”女子端起茶杯,道。 “仙子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让弟子禀报宫主,但又不好自己开口。因此方遣弟子前来。”我说。 “居然有这样的事情?”女子似乎是淡淡地笑了下,站起身,突然转过身来。 “唰唰唰!”三枚毒镖齐刷刷地飞过,死死地钉在了木柱上。 “你是何方神圣,竟敢冒充我寒心宫弟子?若是我派弟子,怎会不知我门规?”女子大吼一声,道。 我这才看到了她的正面——相当适中的身材,但不知为何脸上却总是围着面纱,让我看不清她的脸。 “琴儿快走!告退了,宫主!”我躲过了她又射出的七七四十九枚飞镖,一边大声喊道,一边准备离开。 “想跑?”宫主又发出了数颗银镖,都没有击中。她有些气急败坏地怒吼道:“来人!快截住她!”我只得将那些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在房中的小喽啰们进行一番必要的清扫。然而不知何时,宫主背后的屏风后又多出了一个人,凭直觉我知道这个人的武功竟是比宫主还要高的多。以我观之,他在江湖之上,敌手恐怕也很难超出20个。只是不知为何,此人竟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要倒下去似的。 “阿辉,你怎么出来了?”我听到宫主说道。 “如梦,我不放心你。”男子说道。 如梦? 我还没有来得及细想,来人突然一掌打来,令我措手不及。 “宫主,另外一个人让她跑了!”我听见门口有人说。 幸好,幸好琴儿没有被她们抓住。这是我清醒的意识中所闪过的最后一个概念。 那一掌打得很重,震得五脏六腑都有些阵痛。我一下子支持不住,不由得倒下地来。 我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却又被宫主的暗器击中了。暗器上的麻醉药在瞬间起了作用,我不由倒了下去。 我感觉宫主向我走来,仔细地看了我半天,却忽然惊叫了一声,不知为何。 之后的事情,我便不记得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屋子里——尽管是很不错的屋子,我还是感觉它很像牢房。偷偷看了看铁窗外,天还没有亮。 这辈子,好像就只有牢房没住过了。 门外有开锁的声音——我讨厌别人把我锁起来。 但我很高兴我现在还活着。阎王爷大概还没想把我召成驸马。 “好点了么?”来人正是宫主,可这突如其来的温情可让我大不习惯。 “还好,这点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说。 “说吧,你到这里来究竟是想做什么。”宫主开口了,恐怕这才是正题。“宫主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我说。 “真话还是假话?”她大概觉得很有意思,“先说个假话来听听。” “假话是在下钦慕宫主已久,今日费尽心机,只不过是为了一睹宫主芳容,看看这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神秘美女到底长成什么样子,倒是就是卖画像也可以发财啊。”我说。 她笑了一阵,道:“你倒是有趣。真话呢?” “想听真话?” “当然。” “我告诉你你又不能答应我,说了也没用。”我说。 “那倒未必。何不说来听听?”她回答说。 “那好吧。实话告诉你,我来到这里是为了两件事情。一是希望能求两棵九色琼华,另一件事则是要救我朋友的母亲。”我说。 “原来如此。”她点点头,“那么你昨天来是救人了?” “是。” “你要救的人是谁?” 我摇摇头:“这个可不能告诉你。” 她冷笑:“你不怕我杀了你?” “第一,要杀你早杀了,不必现在再杀;第二,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能告诉你。”我说。 “好小子!有胆识是有胆识,只是智略不够。不然,你怎么会被我抓住?” “第一,你们欺负人,不光以多欺少,还半路又杀出一个;第二,你们暗箭伤人,要论是比武的话我可不会输给你。”我索性一脸无辜地说。 “你难道不知道寒心宫是以暗器闻名的?好狂的小子,进了这里居然还敢夸下海口,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她觉得好笑,道。 “败军之将,何以言勇?反正我都被抓了,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我倒是很奇怪,你怎么从来都不问我是谁?还有,你天天带个面纱干啥,整那么神秘干什么?”反正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我豁出去了。 “那是因为,我早就知道你是谁了。”宫主缓缓摘下了面纱,只一眼望去,我便惊呆了。 第七章 情愿 “大姐?”看着那熟悉的面孔,我吃了一惊。让我更加惊异的是大姐脸上的那道疤痕——那么狰狞,那么可怕的伤痕——虽然可以看出已经是很久之前的旧伤了,却仍然是那么清晰,清晰到让我感到恐怖。 果然是大姐上官如梦。我心中半是欣喜半是疑虑。看来小命是保住了。可是大姐所嫁的司徒家明明是在两年半前向父亲报丧说是大姐不幸去世了,可是姐姐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又怎么会是寒心宫的宫主? “奇怪么,大家都认为我已经死了,可我居然又会出现在这里?”大姐忽而收敛了笑容,微微低下头去,“而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大姐。。。。。。”上官家的五位小姐,虽不能称作是美若天仙,但却也是清丽出众,灵气逼人。我根本无法想象,五姐妹中最为秀美的大姐,竟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一时我竟然不知如何回答她为好。 姐姐慢慢收起了面纱,重新掩上:“我根本就不喜欢司徒南,我爱的人是阿辉,可是大娘她一定要让我嫁入司徒家,而父亲竟然无法反对。那时我不愿意,却还是勉强顺从了她的心意——可是,可是三弟你知道么?你知道司徒南他是怎样待我的么?我在司徒家的每一刻都度日如年。终于,两年多以前我决定了,我决定要和上天打一个赌——要么生,要么死,但我一定要离开司徒家。于是,那时我在自己的房间放了一把火——我成功了,那火烧的那么大,可是我还是逃了出去,虽然上天并没有打算让我获得无偿的自由——但是弟弟,我成功了,我现在和我心爱的人在一起,你为我感到高兴么?”大姐一边说着,一边笑着,一边哭着。我突然觉得姐姐一点儿也不像心狠手辣的寒心宫的宫主,而就像一个极为普通的等爱的小女人。 “司徒南知道我没有死,却还是当我死了,并把死讯报给了父亲。我知道我不能回家,更不能回司徒家,一瞬间我什么都没有了,甚至没有关于阿辉的消息。”大姐还没有等我回答,便接着说道,“那时的我无路可去,一个偶然的机会,寒心宫的宫主收留了我,她见我武功底子甚佳,便收我为徒。师父去世后,经过了和门内弟子的反复争夺,我终于继承了寒心宫宫主的位置。弟弟,你这些年好么?父亲好么?”大姐的眼神再也不是几年前她出嫁时的那般,但在那已经被世事磨砺的面目全非的眼神中,我却还是清晰地看到了当年姐姐的模样。 “好,他们都很好,你不要担心~”我努力忍住泪水,,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钝钝地砸了下,背过去沉默了好久,方道:“姐,其实父亲一直很想念你的。” 沉默。 我知道大姐心中挂念着父亲,却还在责怪着父亲没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为她做些什么。 “姐,不要哭了。”望着静静抽泣的大姐,我说。 “不说这个了。。。。。。三弟,姐这一生,不过是想和自己所喜欢的人在一起,可是阿辉他。。。。。。”大姐忽而停止了抽泣,轻声道:“弟弟,你应该看出来了吧?” “他受了很重的内伤,似乎是一种很毒的毒药。”我点了点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那是一种蛊毒。”大姐道,“我一直在找解这种蛊毒的方法。本来我以为九色琼华乃是解毒的奇药,应可解开此毒,结果却只能暂时压制他体内的毒发。后来我问过慕雪仙子,她说他中的是情毒,只有给他种下绝情蛊才能够救他的性命。” “慕雪阿姨?她不在寒心宫么?”我大为惊讶地说。 “我给了她一株九色琼华,她遵照门规,留下了和寒心宫有关的一切——包括她身上寒心宫的武功,之后便离开了。她似乎是急着去救什么人。”姐姐看了我一眼,道:“怎么,弟弟,你要救的人是她么?” 我只得点了点头:“我答应我朋友要帮她找到母亲的。” “原来如此。我听说她有朋友受了重伤,现在在幻月山庄。你到那里应该可以找到她的。”姐姐说,“慕雪,我并不愿意多为难她。可是弟弟,你知道,在中原武林的眼中,我们寒心宫向来不和他们合作,又以施毒闻名,总是被那些伪君子们视为邪派。寒心宫素与中原武林势不两立,她既背叛寒心宫与中原武林的人相结合,想要放过她,姐姐也有诸多难处。因此我只能按照门规处理,将她逐出本门,废了本门武功,也算是成全了她的心意。” 我点了点头:“多谢姐姐。” “对了,弟弟,这个给你,你把它带给父亲吧。”说完,姐姐拿出一个紫檀木制的小盒子,默默地交给我。 “这是。。。。。。” “这是我的亲生母亲留给我的嫁妆,是父亲亲手把它交给我的。”姐姐黯然说,“你拿走吧,我想父亲会比我更需要它。女儿不孝,今生恐怕再难以侍伴于父亲左右了。” 我郑重地收下,放好。 “姐,那你找到绝情蛊了么?”我突然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遂问道。 “我已经派人去了,只怕不久便有音信。弟弟,我想了很久。我知道没有他我不能活,但是,倘若要他为了和我在一起而牺牲掉自己的性命,我更会比不能和她在一起还要痛苦。所以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救他。弟弟,你能帮姐姐的忙么?” “姐姐,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有些疑惑地问道。 “绝情蛊虽为奇药,但是若用绝情蛊救人必有一人甘当蛊母,更需另外一人在他种下绝情蛊后立刻为他运功疗伤。弟弟,你能答应我,在他种下绝情蛊之后,为他运功疗伤么?”大姐说。 “姐,你能告诉我,当蛊母的人会怎样么?”我缓缓说道。 “弟弟!”大姐的语气像在恳求。 “姐。。。。。。告诉我,好么?” “。。。。。。。”她一时无言,思量片刻方道,“刚当蛊母之人必承受万蚁噬心之痛,直到死去。” “姐,不要,我不要你承受那样的痛苦。。。。。。答应我,不要,好么?”我实在是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悲伤,出口说道。 “弟弟,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能够为了一个人而生而死,那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姐姐忽而微笑着说道。 我突然觉得姐姐离我是那么的遥远而不可触及。那时的我不会懂得在姐姐的心中那是一份多么刻骨铭心的感情,那份直到我今日才终于能够全部懂得的快乐与悲伤。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道:“如果他知道了呢?” “他不会知道的,”姐姐轻声说道,“他不会知道的。” “我会的。我绝不会让你为我受那么多苦。”一个声音传来,姐姐一惊,马上起身回视,泪却不觉落了下来。 我望去,正是那天所见的那人。 “阿辉!”姐姐快步走到他身边,抱住他,轻轻地哭泣。 “如梦,我已经失去了你一回,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要做傻事了,好么?” 我自觉地转过头去,坐到了一边。 “上官云天是么?”过了一会儿,那位我应该称之为姐夫的人忽然对我产生了兴趣,问道。 “是。”我微笑着点了点头,尽力表现我的友善。 “在下颍川欧阳辉。”他拱手道。 “那欧阳康先生是你的。。。。。。”我忽然想到,遂决心一问。 “欧阳先生乃是在下的养父。你怎么会知道的?”他有些怀疑地问道。 “原来欧阳大哥便是欧阳先生的养子。。。。。”我想起欧阳先生之死,心中恻然,却情知不能告诉他,不觉有些恍惚,胡乱答道:“云天一向仰慕欧阳先生,故有此问。” “宫主!”门外忽然出现了很大的喧哗声,令我不由感到事情不妙。 “魔教!是魔教!宫主快离开这里!”四仙子之一的素华拼死逃到这里,道,言罢便昏死过去了。 大姐一惊,却马上拿出一株九色琼华和一张纸对我说:“弟弟,你快带着这个离开这里,你不是寒心宫的人,不必要牵扯在这件事里。快走!听到了没有?” “姐,那你们怎么办?”我急了,道。 “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我会和如梦一起誓死守护寒心宫。”欧阳辉紧握着姐姐的手道。 “我不能走!欧阳大哥受了重伤,姐姐,凭你一个人怎么敌得过他们?”我说,“要走一起走!” “傻小子,魔教此来不过是为了九色琼华和寻找天魔琴谱的线索,你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马上带着我交给你的东西离开这里,否则再迟便来不及了!”大姐说。 “我不走!”我说,“你说什么我也不走!” “那好,那我便不说了。”我还没做出反映,便被姐姐击中了后颈,藏入了密道之中。 那夜,寒心宫内火光冲天。 “傻小子,你还只有20岁,哪里是魔教那些老狐狸的对手?”上官如梦在心中默默凄然道。 “如梦,别那么伤心,且开心些吧。一定会有办法的。”欧阳辉从旁安慰道。 “阿辉,你真好。”上官如梦轻轻触了触自己的面容,低声道,“可惜,现在的我已无法配得上你了。” “如梦,我出生之时,父母便抛弃了我,全赖养父照看我才得以长大成人。我这一生,瞧不起我的人有,想杀我的人有,利用我的人有,明里是兄弟暗地里恨我入骨的人也有,却唯有你和养父是真心待我的。而细算来,我一生欠你最多。我不管他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美又如何,丑又如何,在我眼中你就是你,你就是上官如梦,从来都没有改变。如果真的要说配的上或是配不上,那么现在我这个将死之人又怎能配得上你呢?”欧阳辉说道。 “阿辉。。。。。。”上官如梦含泪笑了笑,道:“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死去,我绝不会让那个人是你。” 欧阳辉望着上官如梦温柔而坚定的目光,忽而有些恍惚了。 第八章 天魔琴谱 火,是那样猛烈的燃烧着,将目所见及的一切都吞没在光明之中。 灼灼的热浪翻滚着,泪还未及落地,便已然枯干。 爹爹!娘亲! 她不记得那个时候她是怎样哭喊着跪在地上,直到连嗓音都已经枯哑了。如果可以,永远都不要再记起吧。那是她最后一次流泪。那个夜晚她已将此生所有的眼泪都流干了。 很多年之后,她还是常常会梦到那个她生命中最最黑暗的夜晚,尽管那个夜晚有着她再没有见过的那般皎洁的明月。 寒馨,你走,永远不要回来! 在那一刻,父亲大声地对她吼道,一丝不见平日的怜爱。而当她在远房亲戚家待了三天之后再回到那里时,她跟爹和娘曾经那么温馨的家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火烧了那么久,仍然没有熄灭。 而心,却在瞬间破碎,永无法缝合。 他于是知道了,久已退出江湖的父亲早已算准了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来。他不愿让挚爱的女儿承受那样的苦痛,于是他决定用那样一种决绝的方式来表达他最后的爱意。 父亲!父亲! 寒馨颤抖着,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她就那样在那废墟之旁待了整整的一夜。当她被人们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 这一切的一切,竟都是为了秦家那半本世代相传的天魔琴谱么? 天魔琴谱是由百年之前的一个仙人所创,却不知为何传入了人间。百年以来,凡得此琴谱者,均成为了武林之中不世出的高手,因此这本琴谱便成为了天下习武人眼中的至宝。数十年前,秦家的祖先秦纾在意外之中得到了半本琴谱,便珍惜备至,并把它作为秦家的传家宝代代相传。然而今日,秦家的后人却因为这半本琴谱而遭到了灭门之祸。 父亲,如果你早知道会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干脆烧了那本琴谱呢? 但是寒馨心里清楚,秦家的人都知道,就算是丢了性命,也绝不可以丢了这本琴谱。那是比生命更加宝贵的东西。 因为每一次琴谱易主,都是一次可怕的武林浩劫。 所以,秦家的子孙才会代代这般虔诚地守护着它,不惜性命。 然而奇怪的是父亲并没有告诉她琴谱的位置,天魔琴谱终于还是不知所踪了。 寒馨,你叫秦寒馨,是么?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洒落一地的月光。 抬头,她看到眼前的那个俊秀的年轻人,微笑着对她说道。 她对于这突来的问候有些惶恐,心中极端的恐惧。她竟只是默默地望着他,并不回答。 年轻人仍是极为温柔的一笑,并没有生气。“我叫轩翎。你愿意留下来,留在魔教么?” 那样的微笑,她无法拒绝。 轩翎。 之后的她才知道,那个温润如玉的年轻人,竟然便是令江湖人闻过色变的魔教少主轩翎。 轩翎15岁时就已经是江湖之上顶尖的高手。虽然他是江湖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但是真正见过他的人却是少之又少。他以流风刀著称于世,能于温润合宜之中杀人于无形。因此自他十五岁之后,他虽杀人无数,流风刀上却是不曾沾过滴血。兵器谱上并没有他的名字——因为就连江湖百晓生也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的刀法。那就像是个谜,却又飘忽地似一个梦。 她对他,总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于是,12岁的她留下了,在出色完成了无数任务之后,她当之无愧地成为了魔教四使之中的琴使。 做杀手的日子虽然不快乐,但也没有太多机会去思索苦痛。任务,完成任务,回复任务,这就是她的生活,这就是她生活的一切。 然而每一次见到他,她还是会莫名其妙地感到亲切,他就像是她的父兄。 然而,从她握紧了手中琴弦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懂得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江湖。 如果没有遇到那个人的话,也许她的日子就会像从前一样——如果没有的话。 她总是喜欢在杀人之前奏一曲她最喜欢的琴曲——似是怀念那一夜的月光。 她已经习惯了用这种极为平静却又极为残酷的方式去看待人世间的生与死。 琴声飘处,必有鲜血飞溅,她从来都没有失手过。 然而她,却因为突然出现的那个人,竟然在那次刺杀欧阳康的行动中失手了。 身为魔教四圣使之一,这是她的耻辱,更是魔教的耻辱。 轩翎并没有苛责她,但她却拼命地在苛责自己。 手下的琴声忽而有些散乱,她于是索性推开琴,只是手指尖仍然温柔地抚摸着那随时可以毙人于下的琴弦之上。 上官云天么。 她记住了这个名字,带着冰冷的笑意。 可是她又为什么会对那个人手下留情呢?她本可以顺势杀了他的。 她的心中却还有一种别样的情绪在涌动。那是一个她从来都不曾接触过的世界。 不,这不像是她。她的手上沾满了那么多人的血,她可以那般的无情,却又为何偏偏对他竟是手下留情了呢? 她的心中忽而有些乱。 她静静地走过窗台,窗外是朦胧的月光。 第九章 绝情蛊(一) 那夜,我似乎是睡的太沉太沉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已没有了姐姐和欧阳大哥,一睁眼我所看到的便是阿夜那双大大的眼睛。 “云天哥哥,你醒啦?”阿夜兴奋地叫出声来。 我怎么了?怎么会躺在这里? 我努力回想着那些逝去的片段,试图把它们一一抓牢。寒心宫?对。如梦姐姐?是。可是魔教?! “这里是哪里,阿夜?”我问道。 “这里是客栈啊!云天哥哥,你怎么了?”阿夜有些紧张地看着我,问道。 “那寒心宫呢?寒心宫的宫主呢?”我有些着急地问道。 “你还说呢,知道你被寒心宫抓了之后我和琴儿姐急的不得了,便马上到那附近观察,希望能找个机会救你。说来也巧,正好魔教玉使和风使带着人马;来找寒心宫的麻烦。他们和寒心宫打了个两败俱伤,寒心宫宫主也被他们带走了。等他们走了。我们便悄悄潜入了寒心宫,在密室里找到了你——对了,我们还救了另外一个人,伤的挺重的,现在还是昏迷着。他似乎也是寒心宫的,但他却是个男的,真奇怪。云天哥哥,你说寒心宫弟子里有男的吗?” 我实在没有心情跟阿夜瞎扯,心里只想着姐姐此去凶险,竟是心肝寸断。过了好一会儿,我突然觉得阿夜说的那个人似乎很符合一个人的特征,便好不容易抬起头问道:“阿夜,你能带我去见见那个人么?你琴儿姐姐呢?” “琴儿姐姐出去买药了。走,我带你去瞧瞧。”阿夜道。 欧阳大哥? 我心中又悲又喜,竟是不知该如何诉说。欧阳大哥虽然侥幸逃得此难,但是若无法找到姐姐口中所说的绝情蛊,恐怕是难以救下他的性命。而姐姐的话,这次竟真的是九死一生了。 天魔琴谱?又是天魔琴谱? 姐姐说过魔教的人此来的目的是为了找到天魔琴谱的线索,而陆叔叔也说过魔教和武林中的各派都在各处寻找现世的天魔琴谱,为的是练就那传说中天下无双的神功。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师父也曾有一次不经意地提起,可当我细问时,他却怎么也不肯说了。 我有时觉得好笑——已经有了那么高的武功,何必又一定要再争它天下第一?可是,当那可笑的理由变成了血流成河的武林风云时,我又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这个世界上的人有那么多就是为了一个可笑的理由而做了那么多可悲的事情,于是这个事实变得不再可笑。 姐姐一定是知道一些关于天魔琴谱的事情,魔教才会不惜动用大力气来派人寻衅寒心宫。从他们采取的态度和方式来看,他们并没有对寒心宫的弟子斩尽杀绝,而他们此番最大的目的不过是逼姐姐就范,而不是真的想要铲平寒心宫。 看来,姐姐最起码暂时是安全的。剩下的就看我们怎么去做了。 但是姐姐交给我的纸上,为什么竟是一片空白? 顾不得想那么多了,欧阳大哥体内的毒没有了九色琼华的控制,蔓延的比以前更加厉害了。废话少说,我只得先用师父以前传授给我的秘法将一部分内力输入他体内,暂时压制住毒性的扩散。但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法,大约只能维持个三五天。唯今之际,只能是马上找到绝情蛊,以解欧阳大哥身上的毒。但是,就算找到了绝情蛊,又竟会有何人愿意像姐姐一样以己之性命去换欧阳大哥的生命呢? 绝情蛊,果然是这世间至为绝情之物。如果选择了生,则必只能是挚爱之人才愿意以己之死换取彼之生,无情至此,不可谓有情;如果选择了死,而让你所爱之人独自承受失去自己的痛苦和之后漫长而孤独的岁月,亦只能谓之绝情。这时的生与死竟是一个谬论,无论怎样抉择,都只是一错再错。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又怀着怎样的仇恨,才以这种如此残忍的方法来对待欧阳大哥呢? 我想不出。 但是无论怎样,为了姐姐,我都要尽我全力去寻找解去欧阳大哥的毒的方法。 也许师父会有办法的吧? 忽然想起已经很久没有去看望过他老人家了。时间竟是这样飞快地流逝——这已经是我来到上官家的第5个年头了。 “云天哥哥,你去看看好不好,琴儿姐姐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阿夜忽而道。 我点点头,问道:“琴儿去哪家药店了啊?” “就是出门往左边走的那家,我们来时看到的。”阿夜说。 “那你好好照顾那个人,我待会儿就来。”我一边下楼一边道。 楼下饭厅的人一时很多,从楼梯向下望,我竟然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使我有些喜出望外。 “江兄!”我高声招呼道,“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 那人正是我在京华结识的一位好友,唤做江玉轩。我虽然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出手,但仅仅从他的一笑一谈和他冷峻犀利的神情便可以得知,他必是一位深藏不漏的高手。在京华时,我们曾经共同度过了一阵“落拓江湖载酒行”的时光、这日他着一身青衣,弧形的宝刀优雅地跟随在他的左右,分外显出了他的温润和俊逸。 “云天,我等你很久了。”他笑着说道。 我一怔,故意有些调侃地道:“江兄怎会知云天在此?莫非足下真的是神通广大,无所不知吗?” “神通广大倒不必,只不过是碰巧有些朋友在这里。云天,来,坐下聊。你我兄弟分别已久,你总要给为兄一个略表心意的机会才是。”江玉轩边沏茶边道。 “江兄太客气了,云天倒要赔罪才是。”我有些尴尬地笑笑,道:“不知江兄找小弟有什么事情吗?” “云天,你要找绝情蛊,是吗?”江玉轩道。 此番我更是吃惊:“江兄。。。。。。” “云天,你不必担心。这件事情本是方才一位姑娘告诉我的。她碰巧到我做客的朋友的店里买绝情蛊,我大吃了一惊,追问之下方知竟是你在这里,我这才过来看看的。”江玉轩坏笑道。 我这才有些收心,知是琴儿初来山下,倒以为药店里便能包卖百药,这才有了这么一回事。我于是脱口问道:“那位姑娘呢?” “话说这位姑娘倒是更有意思,偏偏不信这里的药店都没有这样的药卖,非要跑遍所有的店家才干休。云天,我看这位姑娘和你在一起,倒是有些般配。”江玉轩笑道,“她怕是待会儿就回来了。” 我心下方安,不觉有些好笑,但以想到正题,方道:“小弟多心,向兄长赔罪了。实不相瞒,是我的一个朋友中了毒,只有绝情蛊方能解去它的毒性。小弟受人之托,必当忠人之事。莫非江兄有绝情蛊的线索?” “贤弟所猜不错,正是。”江玉轩的眼睛忽然变得很有神,倒不像是他平日慵懒的样子了,“绝情蛊,自然在绝情谷中方能找到。” 第十章 绝情蛊(二)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不知贤弟是否能让我见一下你那位受伤的朋友?我有些话想他说。”江玉轩道。 “江兄请。”我说。 “你醒了。”江玉轩对着眼前的欧阳辉道。 “是你。”欧阳辉瞥了他一眼,淡淡地答道,“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是来救你的。没有绝情蛊,你必死无疑。”江玉轩道。 “我不要你救我。”欧阳辉冷冷地答道,“我没有父亲和母亲,也不需要你这样的弟弟。” “大哥,告诉我,我们的母亲究竟是谁,好么?”江玉轩说。 “我已经说过了,她死了,很久之前她就已经死了。为什么你总也不相信我的话?既然你不相信,你又何必再问我?”欧阳辉答道。 江玉轩情知这样问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的答案,遂道:“那好,我不打扰你了。” 走到门边,江玉轩又忽而回头:“欧阳康死了。我想你也许并不知道。” 欧阳辉愣了下,泪忽而浑浊地流了下来。 那样的目光就像是刺破黑暗的一缕剑光,使我顿时觉得不寒而栗。 我没有告诉阿夜和琴儿。我不想让她们因为我的承诺而受到伤害。 绝情谷。 我口中轻声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那样的目光竟然是由绝情蛊发出的。 它大概有一米左右那么高,通体红色,全身上下有无数的软体触角。高高地盘踞在一块巨石之上,它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似乎是在观察我的意图,思考对付我的策略。 我这才相信绝情蛊果然是这天地间的灵物,是不屈服于任何力量的最自由自在的生灵。 然而我别无选择。 只有驯服它,才能够救我想要救的人。 但是绝情蛊在人间修行了百年,实力恐怕是远在我之上。因此,我只能找出它的弱点来智取,而不能力敌。 “啊!”忽然从不远之处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我这才发现四周竟然不知从何处又爬来了一只比绝情蛊大的多的蛊,而它正用自己的触角不断地攻击它身旁的那个姑娘。它巨大的触角几乎已将它包裹了。 顾不得犹豫,也顾不得这一剑拔出的后果,我抽出了“解忧”,淡蓝的剑锋在瞬间流转开来。 巨蛊感觉到了疼痛,在瞬间收回了触角,但却马上招呼了自己的伙伴,向我们席卷开来。 “小心!”我推开了那个身着红衣的女子,随即抽身躲开双蛊的猛击。然而不经意地回头,我却发现那个姑娘正是我在颍川欧阳家的那个夜晚见到的那个女子。 “上官云天?!”她吃了一惊,但是已顾不上发愣了,因为双蛊又像我们发动新一轮的攻击了。 “秦寒馨么?”我心中亦是一惊,却仍是从容地一边侧身向她示意,一边想着对付这两个大家伙的方法。眼睛?一般动物最脆弱的地方便是眼睛。虽然这蛊是灵物,自是不同寻常,但想必也不应该例外。我还注意到,两蛊在攻击时都会用触角保护住自己头上的小斑点。看来,那应该便是他们的弱点吧?也许,那里便是它们的眼睛所在。 我瞬间有了主意。“攻击它们头上的斑点!”我大声说道。 她看了我一眼,略微犹豫之后,只得点了点头。面对强敌,她别无选择。 但两蛊似乎是洞悉了我们的意图,竟然是更加费力地护住它们的头部,而因为它们总站在高处,我们竟是无计可施。 “我来吸引它们的注意力,你从那边爬上去。”我略微思索了一下,道。 “你明知道我是杀手,你就不怕我报那上次的一箭之仇,害死你吗?”她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抽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近乎愤怒地问道。 “你不会的。”我淡淡一笑,说,“我知道你不会的。一个宁愿自己摔下马受伤也不愿伤及无辜的人绝不是十恶不赦的人。也许这只是我的直觉,但我绝不会为了自己的选择而后悔。” 她望了我一眼,虽然目光仍是冰冷,但剑却缓缓地低了下去。 “一刻钟。”我说,“我只能坚持一刻钟。” 她望着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十一章 绝情蛊(三) “小心!”只见绝情蛊头上的斑点突然变成了鲜红色,换句话说,它们愤怒了。 绝情蛊每年只在九月二十日这天会出现在绝情谷中。十分幸运的是,当我赶到绝情谷时,恰巧是九月二十日。 这两只灵蛊不愧是修行百年的灵物,感觉真是敏锐。秦寒馨刚想用琴弦勾住绝情蛊所盘踞的巨石,它居然一下子闪开,退到一侧了。 这样不行,我必须另有所行动才行。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这里的表演很精彩,你不要假装不理不睬~”我灵机一动,唱了起来。 秦寒馨瞪了我一眼,大概是觉得我在制造噪音,影响她的心情——哎,没办法,本帅哥日程安排的这么满,哪里有时间去练嗓子呢? 但是我这个噪音似乎造的颇有效果,两只灵蛊都把目光投向了我——不错,不错,有他们当我第一场演唱会的听众也相当不错,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向他们收门票,真是可惜了。 两个听众似乎并不领情,一个个凶神恶煞地望着我,好像我欠了它们每个一百两银子,今天它们则是来讨债的。 “就是唱的不好听也不用这样吧?”巨蛊一鞭斜打过来,把我身旁的那颗石头劈得粉碎。我没好气地嚷了句,心里还想动物就是动物,真是不懂得欣赏。 “好了没啊?”我就这样左闪右躲地和两个怪家伙玩了半天的躲猫猫游戏,两个怪家伙居然被我累地气喘吁吁,生气都没力气生气了,干脆是懒得理我,呆头呆脑地愣在那里发呆。 嗖! 数十根银线飞速地从空中掠过,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两只灵蛊头上的斑点。两只灵蛊哀号了数声,倒在了地上。 “你不会杀了它们吧?”我上前看了看两只灵蛊,问道。 “没有。”她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干脆利落地答道。 “没有就好。”我于是上前,拿出临行时从药店买来的上好的跌打药,仔细地为两只灵蛊上药。 “你在干什么?”秦寒馨吃了一惊,问道。 “治伤。伤害它们非我情愿。”我答道。 “你疯了么?”她讶异地看着我,几乎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秦大小姐,鄙人可是正常的很。话又说回来了,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你不会是暗恋我,一路跟着我过来的吧?” “找死!”她啪地一下子掷弦而来,因为实在是离的太近,我猝不及防,只闪开了大半,却还是被那根琴弦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暴力,真是暴力。”我摇摇头,“我不喜欢暴力的女人。”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刚要发作,却停住了。 “琴使,你和他在这里啰嗦什么!他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我们大事要紧才是。”一个人忽然拦住了秦寒馨,道。 “风使?”秦寒馨望了来人一眼,道。 我心中一动——那日劫走姐姐的人,不就是魔教的玉使和风使么? “你就是魔教的风使?”我敛却了笑容,道。 “不错,我就是魔教的风使耶律楚才。”他轻轻掸了掸衣上的灰尘,有些漫不经心地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你带走了寒心宫的宫主?” “不错。可是你怎么知道的?”他似乎有了些微的兴趣,道。 “她现在在哪儿?”我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愤怒,道。 “好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道。 “你可以试试。”解忧迅速地被抽出,却与他的刀锋在空中碰撞。 然而,飞雪的软锋却已然触到了他柔软的咽喉。 秦寒馨的琴弦亦在此时飞出,柔软地绕在了解忧之上。 “好小子!”耶律楚材微赞一声,道:“也罢。若你真有胆量,三天之后,我们我们在凤凰楼见,你若能赢我,我就放了她,如何?” “一言为定。”我说。 “我数一二三,我们同时松手。”耶律楚材道。 “好。”我点了点头。心中却深知耶律楚材绝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一,二,三。 三人同时松手,我也在瞬间和耶律楚材划开了距离。 “小心!”忽听秦寒馨娇呼一声,一簇银光闪过,耶律楚材精心打造的暗器忽而向我飞来。 第十二章 迷踪 燕型镖是江湖中闻名已久的独门暗器,看似简单却设计精巧——它将三枚飞镖巧妙地组合在一起,暗器发出之时,借助风力与速度的力量使三枚飞镖自然分离,并沿着三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和轨道攻击对方,使对方无从逃遁——而飞镖的叶片均涂有一层见血封喉的毒药,人哪怕只是被它们轻轻地划破一点皮肉,也是必死无疑。这是很久之前,我听师父说过的。 耶律楚材诡异地一笑,以为我必死无疑。 啪! 突然,一只巨大而厚实的触角倏地伸来,挡住了已几乎至我面前的毒镖,并将它们一一打落。 我虚惊一场,倒吸了一口寒气,回头看时,竟发现那只巨手的主人——两只灵蛊正在极为温驯地望着我,绝情蛊甚至缩小了身体爬到我肩上,向我撒起娇来。 “什么?”耶律楚材大吃一惊,道:“绝情蛊和情蛊乃是天地间的灵物,向来不服于人,但是一旦跟定便是死生不弃。少主几次欲收服它们,均未能成功,不想你小子居然有如此本事? 原来那只大的叫做情蛊。看来这便是江玉轩口中所说的灵犀二蛊了。但我实在不屑于再和这样的人废话了,只道:“有些东西,是你们少主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的。不要忘记你的承诺,别再做像刚才这样的事了。” “放心,我耶律楚材可以杀人,但绝不骗人。只是我有些奇怪,寒心宫素来和中原武林正道不合,也没什么来往,你这个上官家堂堂的三少爷,又为何愿意不惜与我为敌,也一定要救那与你素不相干的寒心宫宫主呢?”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我会准时赴约,这就足够了。”我冷冷地说。 他面色有些沉,没再多话。 “秦姑娘,后会有期。”我转身像秦寒馨道。 她只是眼神复杂地望了我一眼,没有回答。 我有些失望,但还是淡淡地一笑,离开了。 师父。 您现在究竟是身在何方呢? 天儿真的非常想念您老人家啊。 您说您要去云游四海,却从来不曾来看过我。难道您忘记天儿了吗? 想起了师父,想起了这些天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我的心中忽而有些乱。 “云天哥哥,糟了,糟了!”才刚上楼,便听见了阿夜冲着我大嚷道。 “出什么事情了?”我心中顿感不妙,急忙问琴儿道。 “上官大哥,这几天你去哪儿了?”琴儿并没有马上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有些着急地先问道。 我尽量轻描淡写地说:“我不是留信给你们说我去看个朋友,去几天就回来的吗?” “咦,这两个是什么东东啊?”阿夜好奇地拨弄着我肩上的那两个小家伙,道。 “额,这是。。。。。。”我一时想不到该怎么介绍,只好愣在那里。 “七七,八八。”两个小家伙似乎很喜欢阿夜,欢快地叫道。 “呵呵。”阿夜被它们逗得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了,这只大的就叫做‘七七’,这只小的就叫做‘八八’,合起来就叫做七七八八,云天哥哥你说好不好?” 晕死,那可是我的绝情蛊和情蛊啊,怎么就叫七七八八了呢。。。。。。 “七七,八八。”两只变小了的灵蛊居然喜欢这个名字,兴奋地表示同意,全然没了那修行百年,威风八面的样子。 哎,连事主都不反对,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七七,八八,就七七八八吧。”我叹了口气,很为灵蛊们感到不平,“真是怕了你了。” 阿夜咯咯咯地笑,不理会我的抗议。 “七七,八八。”两只灵蛊的身体本来就是可以伸缩自由的,它们可以随已所愿的变大或是变小。恩恩,大的是情蛊,叫“七七”,小的是绝情蛊,叫做“八八”。不管怎么说,有个名字还是蛮好的。 “这是。。。。。。”琴儿走过来仔细地瞧了瞧,眼睛忽然放光,“灵犀双蛊?呀,你在哪家店买的啊?” 买的?拜托,大小姐,你还真是大小姐。。。。。。 “是灵犀双蛊。但是不是买的。。。。。。”我见瞒不过,只好老老实实地承认,“欧阳大哥呢?” “我说糟了糟了,说的就是这件事情啊~”阿夜撅嘴道,“云天哥哥,你刚才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什么?”我大出意料,急忙追问道。 “欧阳大哥不见了。”琴儿有些沮丧地说,“今天早上我起来时,就发现他已不在房间里了。我急忙下楼去问客栈老板和小二哥,他们说天不亮就见他离开了。上官大哥,真的对不起。” “但他有没有留下信什么的说他去哪儿了?” 琴儿摇了摇头。 我有些无言,一下子呆坐在那里。只道:“不是你们的错。” “云天哥哥别担心,我和你们一起去找欧阳哥哥——反正我已经知道我娘没事了,晚些见面也是一样的。”阿夜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大概是有些担心安慰我说。 “是啊,上官大哥,你别想太多了,是我没有尽好责任,我一定帮你找到他。” “谢谢你们,琴儿,阿夜。”我心中涌起一股温暖,“琴儿,我后天要去凤凰楼,你带着阿夜先回逍遥宫,在那里等我的消息,好么?” “凤凰楼?”琴儿听了觉得惊奇,“你好端端地去那边干什么?” “我有些事情要办,办完了我就去找你们,别担心。”我勉强笑笑,道。 “你知道我们担心,为什么还一定要自己一个人逞能?”琴儿忽而说道。 “我。。。。。。”我不敢去触摸琴儿的目光,那样的目光温柔如水,一旦触及,便今生都无法避开。 我自己都仿佛迷茫了。我想起了无数人口中所说的我的不羁,我的轻狂。我一直都是那样一个被众人异化的孩子。我的不羁,我的轻狂,都不过是一种可笑的掩饰,而真正的目的,却是要掩盖真的自己。 “琴儿,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一定娶你。”我忽而没头没脑地说出了这句话。 第十三章 羽落尘绝(一) 羽落。 蓦地,在这万人之上的高塔中,他想起了那个在药王谷中衣袂翩翩,天真烂漫的女子,轩翎的心中倏地一阵刺痛,终无法释然。 雪夜,那个仿佛那么遥远却又恍如昨日的冰冷的雪夜。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羽落。 那一夜,原本是和蔼可亲的父亲突然出手重伤了他,还以魔教教主的名义下了魔教最高级别的追杀令。魔教的高手们倾巢而出,纷纷去追杀年仅十五岁的还是少年的他。 他别无选择,只能拖着受了重创的身体在那样一个冰冷的寒夜,四处逃亡。 空气中弥漫着那样浓重的杀气。空气的温度已经很低了,血一滴到地上便会马上凝结成冰。他就那样在那茫茫的天地间挪动着,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渺小的仿佛一粒尘埃。 血殷透了他的衣裾,可是,他必须一边走一边防备着敌人可能的偷袭,一边走一边清除着自己经行的痕迹。他不能停下,因为哪怕只是最细微的失误,付出的都会是死亡的代价。 三天三夜,他就这样在冰雪之中度过了。 那时的他暗自庆幸着有这样一场雪——大雪是对他最好的保护,纷纷下落的雪花掩盖了他前行的痕迹,而即使是最高明的追踪高手也不敢贸然在这样的雪天行动。 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不知过了多久,在巨大的空白中终于出现了一个黑点,而他再也坚持不住身体的虚弱,倒在了药王谷的门前。 鬼神医静默地坐在昏黄的烛光之中,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他的脸上永远都带着那样一副沉重而诡异的面具——没有人知道那面具之后所隐藏着的,究竟是怎样的一张脸。 “师父,您就救救他吧。如果连您都不愿意救他,他一定会死的!”少女望着眼前的少年,不禁产生了一丝恻隐之心,从旁劝说鬼神医道。 “羽落。”鬼神医带着一丝责备的语气,道:“你知道,你知道我的规矩,我从不救不相干的人。他死是他的事情,我对于他没有任何的义务。” 羽落一向清楚鬼神医的脾气,知道他既然已经表态,再说下去也是无济于事。但是羽落毕竟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孩子,她灵机一动,道:“师父,您不是刚发明了一种新的治疗方法,正想找人试试吗?这莫不是个极好的机会?而且也不能算作是坏了师父的规矩。” 鬼神医缓缓地摇了摇头,却不置可否。 “不要动。”鬼神医用力地按住了轩翎义务剧痛而抽搐的身体,冷漠地道:“我说了,不要动。我正在帮你接血管。”轩翎没有答话,剧痛在刹那间使他变得无比的清醒——尽管是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他努力地忍住疼痛——这对他来并不算是十分的困难—,这是父亲从他出身的那一刻起便对他进行的训练——作为魔教的少主,他将时刻面临着生与死的威胁,因此必须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持最强烈的自制力和绝对的清醒。 他的面色因为大量的失血而变得有些苍白了,但是他的眼神却还是一样的执着,一样的顽强,没有丝毫的改变。 鬼神医不禁对眼前的这个少年产生了些兴趣。 “如果你觉得痛,我可以给你用麻药。”鬼神医望着眼前的少年,终于忍不住问道。 “不,这样就很好。”少年睁开了微闭的双眼,答道。 鬼神医轻轻摇了摇头,继续他的手术。少年是被利刃所伤的,可以看出这是一种霸道的刀法——横扫千军,却不拖一点泥水。利刃几乎穿透了少年的肺叶——倘不是他躲闪的迅速的话,也许那被穿透的便会是他的心脏。 这样重的伤势,在这么冷的雪天中待了这么久,居然还能活下来,这个少年的生命力真是令人惊叹。 鬼神医这样想着,却并不做声。少年也是一直闭着眼休憩着,神态仍是安然自若。 “这就好了。”鬼神医拿出金针,用火烧炙了一阵,方拿起事先已用沸水煮过的银线,按部就班地将创口一一缝合,“好了。一个星期之内你不可以活动,否则伤口将无法愈合,到时别说是我,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鬼神医自己并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对一个陌生人说过这么多的话了。 轩翎点了点头,微弱地答道:“多谢。” “你叫什么名字?”鬼神医幽幽地问道,“回答我,你究竟是谁?” “江玉轩。”轩翎并没有丝毫的犹豫,平静地答道,“我叫江玉轩,是因为路上被强盗追杀才逃到这里的。” “一般的强盗恐怕没有这么好的刀法吧?”鬼神医淡淡冷笑,“你撒谎。” “也许你是对的,但是我并不知道他们是谁。”这个自称为江玉轩的少年并没有被鬼神医的态度吓住,而是依旧从容地答道。 “那好。你父亲叫什么名字?”鬼神医并没有打算放弃,又问道。 “江楚歌。”少年镇静地答道。 “你母亲呢?” “我自幼失母,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母亲。” “哦?”鬼神医有些奇怪地看了少年一眼,“那么,你会武功么?” “不。”江玉轩答道。 “你确定?”鬼神医不怀好意地望了少年一眼,道。 “我确定。”江玉轩一字一句地答道。 蓦地,鬼神医突然出手,极为轻易地便抓住了少年那只未受伤的左臂,切脉之下,竟然未见有任何真气运行。 鬼神医有些疑惑地放下了少年的左臂,却听见少年有些挑衅地笑道:“莫非前辈对自己的医术不够自信么?” 鬼神医冷笑:“这点老夫自有自知之明,不需你来告诉我。” 少年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伤好了你就马上给我离开这儿。”鬼神医一点也不客气地说,“我这里并不欢迎你。” 少年淡淡一笑,算是表示。 那是药王谷中他度过的第一个冬天。 第十四章 羽落尘绝(二) “师兄!”羽落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来,拿着一束极为鲜艳的花束,道,“送给你,你喜欢么?” 药王谷的春天,已经又来临了么? 轩翎有些跑神,但是很快又回转过来,“羽落,我说了多少次了,我入门比你晚,怎么可以让你叫我做师兄呢?” “你比我大,我就是要叫你做师兄。”羽落的大眼睛欢快地扑闪了两下,又恢复了笑容,“看,喜欢么?” 轩翎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答道:“喜欢。” “那你是更喜欢这个,还是更喜欢别的事情?”羽落话锋一转,“比如,江湖?” 江湖? 轩翎体内全身的血液忽而强烈地颤动了一下,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眼前的羽落。 羽落是聪明绝顶的女子,她一定是看出了自己的心事,才会问这样的问题。 “不回答么?”羽落有些惨淡的笑笑,“师兄,我知道你和师父都是不愿就这样平静地留在我身边的。” 她,几乎说中了。 他终于还是无法忘记他曾经的魔教少主的身份,终于还是无法忘记他所一身所负的奇绝高妙的武功,终于还是无法忘记那纷乱无休的江湖。 每一个人都会有一种执着,难道这就是他的执着吗? 四年了,他就这样平静地度过他属于药王谷的日子,小心地掩饰着自己曾经的魔教少主的身份和他卓绝的武功隐藏在身体中的证据。那日,他是用了极为巧妙的斗转星移的方法把全身的真气凝于一点且化于无形,才躲过了鬼神医这杏林妙手的灼灼目光。 当然,鬼神医现在已经成为了他的师父,他从三年前起,便跟随鬼神医学习医术。 鬼神医惊讶于这少年的恢复速度之快,天赋之高,在进行了一段颇长时间的考核之后,终于决心收之为徒。而这个自称为江玉轩的少年也颇合鬼神医的心意,进步极快。 但是,这并不是轩翎想要的生活。 他要成为江湖的霸主,像父亲一样——不,他要做比父亲更强的强者。 但是,在这药王谷中,并非没有他所珍惜的东西。鬼神医虽然严厉但并非没有温情,更何况了,但这逝去的四年中有一个人早已悄悄地占据了他的心底,使他无法轻易地离去。 “羽落。” 四年了,她无时无刻不伴在他的身边。有时候,轩翎甚至觉得,她比自己更要了解自己。 四年了,也许该是一个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我有话对你说。”鬼神医突然回来,冷冷地对轩翎说:“轩儿,你过来。” 轩翎敏感地觉察出鬼神医神色中的异样,心中掠过一丝寒意。 “是,师父。” “轩儿,你告诉我,你究竟和魔教是什么关系?”鬼神医单刀直入地问道。 轩翎此时竟是无言,因为他实在是不愿再瞒着师父和羽落了。 “师父,你为什么这么恨魔教的人呢?”我避开了师父的眼神,低头问道。 “这么说,这是真的了?你真的是魔教的人?”鬼神医丝毫不理会轩翎的问题,继续追问道。 “是。”轩翎答道,心底竟涌起了淡淡的绝望。 “你给我走,你不再是我鬼神医的弟子,我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鬼神医道,不留丝毫的情面。 “师父!?”轩翎心中一惊——虽然他心中已感到事情不妙,但是却没想到鬼神医竟会这样干脆地赶他出门。 “师父,你要赶师兄出去?”羽落刚好进来,听到鬼神医这最后一句话,已是吃了一惊,却没有想到此时的鬼神医竟会在瞬间暴怒,竟几乎将轩翎逼出了房门之外。 “师兄!”羽落大惊,想要向前探视。 “羽落!”鬼神医极为愤怒地大声道,“如果你还承认是我的弟子,就马上回到你原来的位置上去!” 羽落一愣,站在中间,竟不知是该退该进。 “羽落,听师父的话。”轩翎道,一如平日的冷峻。 鬼神医的嘴唇一紧,没有说话。 “师父,您想不想知道轩儿真正的身份是什么?”轩翎凄然笑道。 “我不想知道。”鬼神医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答道。 “那么,就算是我想要告诉你吧。师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恨魔教,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理由。我是魔教中人,这点,我无法否认,但是加入魔教未必是我的情愿,我只是不曾有过其他的选择。” 鬼神医微微有些变色,仍是沉默。 “我真正的名字叫轩翎,庭轩的轩,令羽翎的翎。”轩翎有些沉默地说,“我想你们应该知道。” 轩翎。 所有的江湖人都知道,这是魔教少主的名讳。 成为魔教的少主,他别无选择。 窗外的鸟儿忽而哀哀地叫了几声,便飞地不见了踪迹。 鬼神医忽而大笑起来。 第十五章 红叶之谜 差不多该到了吧? 欧阳辉拖着病弱的身体踉跄地走到了门边,推开了那扇大门。 然而门内除了几株刚刚长出的荒草,什么也没有。 泪忽而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欧阳宅,这里竟便是那个不久之前他所离开的欧阳宅吗?才不过是月余的时间,这里怎么便会变成如此的模样呢? 欧阳辉心中万分悲愤,却只能无言。今天他来到这里,不仅是为了将养父欧阳康研究一生所留下的遗稿带走,更重要的是他要最后再祭奠一下养父养母的亡灵,最后再看一眼他从小长大的这个家——他要与这个世界做最后的诀别。 如梦。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是否也该允许我来为你做些什么呢? 凤凰楼。 我望着那金牌之上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轻声念道。凤凰楼是远近闻名的观景台,乃是洛城之中一胜景。 耶律楚材似乎还没有来。 为了防止出现变故,我特地提前一天到达洛城——一是为了先打探打探消息,二是为了防止耶律楚材做手脚。 没有想到一问之下,我竟是吃了一惊——原来我要和耶律楚材比武就寒心宫宫主的事情如今江湖上竟是尽人皆知了。 我颇感意外,却不知这耶律楚材和魔教,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何种药。 “三哥!”我正在街上走着,却突然有一个声音叫我,我一回头,竟发现是小妹雅熏。 “雅熏,你怎么来了?”我颇感意外,问道。 “不只我来了,爹也来了。”雅熏答道。 “什么?他也来了么?”我闻听此信,心中有些怏怏,道。 “什么他不他的,你就不能好好地叫他一声爹吗?”雅熏白了我一眼,道。 我无语,便干脆换了个话题:“你们怎么想起到这里来了?还有谁和你们一起?” “还不是因为你?”雅熏没好气地说,“三哥,你到底怎么想的,怎么会为了一个什么寒心宫的宫主要和魔教的风使决斗?江湖上都传遍了,大娘都快被你气死了。爹这才带着我来洛城的。” 要是真能气死她,倒是我的功德。 我心里想想,却没敢说出口。 “三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雅熏见我不答话,有些无奈地说道。 “在听,在听,当然在听。我聪明可爱漂亮美丽的五妹说话,我这做哥哥的怎么可能不认真听呢?对了小妹,待会回去的时候可千万不要说见过我啊,拜托拜托。”我急忙赔笑道。 五妹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受不了你。三哥,那个寒心宫的宫主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啊,你这么拼命要救她?” “告诉你可以。只是你不可以告诉别人,尤其是。。。。。。” “不要告诉爹,是吧?我答应你便是了。你快说给我听。”雅熏十分好奇地问道。 “呵呵,果然是知兄莫若妹。不过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换个地方再告诉你。”我说着,便带着雅熏找了家隐蔽的茶馆坐下。 之后,我就把我在寒心宫遇到的事情都告诉了雅熏。 “大姐。。。。。。”雅熏的眼眶顿时变得红红的,“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三哥,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我想不到该用什么话来安慰雅熏,只得轻叹了一声,道:“小妹,这是真的。” “呜呜呜。。。。。。”雅熏伤心的很,一直哭了好久,哭累了,才突然问道:“三哥,你说大姐她恨爹爹吗?如果爹爹当时坚决反对的话,她不就不会嫁给司徒南了。” “不,大姐她并不恨爹。”我答道。 “为什么啊?如果是我的话,我的心里也会有点怨爹爹的。”雅熏很认真地问道。 “也许,在大姐的心中,就算是为了爹爹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吧?”我的心中突然有些抽痛,却仍是微笑着答道。 雅熏懵懂地看着我,似乎还是没有完全明白。 也许就像母亲,虽然对父亲的薄情有怨气,但是她却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母亲。。。。。。 几滴泪水忽然打湿了我的眼眶,我轻闭双眼,尽力不使它们流下。 “那个司徒南真是个坏蛋,他好像也来洛城了呢~”雅熏擦了擦她那已经被擦的不能再红的红鼻头,望望我,忽而惊奇地道:“呀,三哥,你哭了。” “怎么,没有见过别人流泪吗?”我勉强笑道。 “哥哥,你是男孩子,男儿有泪是不可轻弹的。”雅熏耐心地教育我说。 “是么?”我淡淡地答了句,没再说话。 所以,就必须把所有的悲伤都埋在心底,所以,就必须把所有的苦痛都轻轻掩过。连雅熏都知道这样的话,那么谁又知道在你所见的每个人的目光中,有着多少你所难以解读的复杂的忧伤? “雅熏,你该回去了,不然父亲会着急的。”我说。 雅熏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我目送着雅熏下楼,她才走出了我的视野,我便听到了一声惊叫——我心中顿时一凛——那是雅熏的声音! 我立刻追下楼去,然而街上人流如梭,却是半点也没有雅熏的影子了。 突然,一支飞镖飞来,我一侧身,它便牢牢地钉在了我身旁的墙壁上(两只灵蛊我拜托阿夜带去逍遥宫先养了)。我定神一看,上面是一张字条。 我取出方巾,小心地打开字条,上面是一封用红色的小字写成的信。 红叶山庄庄主拜赠: 夫余尝闻足下之高才,心仪甚久,独未能成晤。今欲足下过庄而聚,以慰平生之所愿,故遣人邀尊妹以先行,未卜足下将以为可乎?书不尽意,愿面而吐之。 红叶山庄庄主再拜 红叶山庄庄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不管怎样,从这封信的口气来看,雅熏应该暂时没有什么危险。但是这个红叶山庄竟会以此种方式来请客,倒是我闻所未闻了。 但我心中仍是担心雅熏的安危,不能放下。竟真的要去见那个人了么? 父亲。。。。。。 我又该对你说些什么呢? 第十六章 错爱 忆君清泪如铅水。 如梦忽而无由地想起了这句诗,泪忽而流了下来。 “你还是什么也不愿说么?”那个人静静地走进来,静得没有一丝的声息。 如梦不答。 “只要你开口我就放你出去。”那个人说,“只要你好好地回答我问你的问题。” “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答案。”如梦抬头望了望那个人,哂笑道,“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玄天九章那样的东西。你纵使有天大的本事,又怎么可能找到一件不存在的东西?” 那个人愣了一下,仔细地盯着如梦看了很久,道:“你终于还是不曾改变。” 如梦沉默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面前的那个人高而瘦,带着一丝淡淡的疲倦。他的右掌中长有一颗红痣,显得十分的突兀。眼框凹而深,目光之中总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迷霭。他就是司徒南。 那个几乎毁了如梦的一生,让如梦的一生始终挣扎在痛苦与黑暗的漩涡之中的司徒南。 谁又能想到,上官家倾城绝代的长女上官如梦,竟然会变成如此的模样? 谁又能够想到,江南司徒家的大少爷竟然会是魔教的玉使? 魔教的玉使为教主坐下四使之一,地位仅次于二位长老,是魔教中最为重要的位置之一。玉使不似琴,风二使式主杀,他最大的作用是给教主提建议,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司徒南竟然能在魔教之中担任此任,这只能说明,他和魔教早已是渊源已深了。 这世上,正与邪,善与恶的分别,竟然是如此之小吗? “上官云天,他是你弟弟,是么?”司徒南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一种口气,问道。 如梦忽然变色,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风使与他有约,若他明日一战赢过风使,便放你出去——这件事情整个江湖都传开了。教主已经同意了——因为他知道,把你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他已经找到了更好的答案。”司徒南道,“但是。。。。。。” “但是什么?”如梦心中一动,道。 “着急了么?”司徒南冷冷地望着如梦道,“就算是教主同意放你,难道你以为我会放了你么?” “那已经不重要了。”如梦冷笑道,“我来时就没有想过我会活着出去。我只要弟弟他不出事便好了。” 司徒南一愣,顿了半晌,道:“如梦,为什么你始终都不愿意为我做出哪怕是一丝些微的改变呢?为什么你可以为了你弟弟而放弃自己的生命,却始终都不愿做出丝毫的让步,按照我的意志生活呢?难道你以为,我真的没有爱过你么?你知道么,是我告诉姑妈一定要娶你的。” 这是他一生都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他太需要这个答案了。 他之所以来到魔教,便是为了有一天能够等到这个答案。 虽然那场大火几乎烧死了所有的东西,但他始终都没有找到她的尸体——他一直相信她还活着,那般坚定地相信着。他努力在告诉自己一件事情,那就是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亲耳听到她的回答。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如梦轻声答道,“我有我的意志,我的生活,我的想法,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按照你的意志生活呢?司徒南,我所爱的人不是你,我也不是你所想要的那种女人,我们完全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为什么你一定要选择我呢?” 这样的选择,竟然是错了么? 他一直以为只要不断地对她施加压力,她终有一天会屈服的。她必须按照自己的意志活着。他不能够容忍她的独立。他以为他这是爱——尽管是一种有些强制的爱——但因为她是他的妻子,却是合情合理的。但是这一切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竟是错了这半生么? “这便是你的回答吗?”司徒南苦笑道,“你最后的答案?” 如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竟意外地发现他的目光中饱含泪水。 等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原来这一切的情愫竟不过是对双方的束缚,伤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突然,他的心中有了一个决定。 如果自己得不到幸福,就让她得到幸福吧。 “如梦,我想要最后再为你做一件事,好么?”司徒南的口气陡然一变,不由使如梦惊讶不已。 “你。。。。。。”如梦有些不自然地望着他,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是为了把我这一生所欠你的,都还给你。”司徒南道迎着如梦的目光望去,道。 如梦竟是沉默。 他有些奇怪地又问了一遍,却听见如梦答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些什么,你也不欠我什么。我已经找到了属于我的幸福,这已经是我所能找到的最好的东西了。” “是么?”他自嘲地笑笑,自言自语道。 我竟然什么也不能为你做么? 他突然觉着了一种可笑,可悲。闻名江左的大侠司徒南,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教玉使,他自嘲道,这样的自己,竟然都无法为她做点什么吗? “早点睡吧。”司徒南突然道,“明天,我送你回去。” 如梦有些意外地望着他,虽然心中万分惊奇,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十七章 琴泪 明天就是他们比武的时刻了么? 秦寒馨突然感觉心中有一种东西在缩紧,使她感觉到莫名的恐惧。红烛缓缓地垂泪,摇曳的烛光映在秦寒馨清冷绝尘的面容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那个人,他会就这样死去么? 秦寒馨的心中突然有些落寞,有些恐惧。 风使耶律楚材是魔教之中有名的老狐狸,素以狡诈阴险而闻名。他虽然已经答应了上官云天如果比武输了便放了寒心宫宫主,他也向教主做了请示,但是以他的个性,他绝不会老老实实地比武,更不会将花了那么大力气才抓到的寒心宫宫主那么轻易地便拱手让人。他一定会再做些什么的。 本来平素小心万分的耶律楚材这次居然擅自答应要放走寒心宫宫主的事情就已经十分奇怪,而更奇怪的是,耶律楚材还故意把这件事情传的整个江湖都知道,实在是太不符合他平素的风格了。 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究竟隐藏的是什么呢? 秦寒馨有些迷茫地想着,突然发现自己心中竟是多么不情愿那个人会就这样地死去,这般轻易地离开。 他所说过的话仿佛还在她的耳边。 “你不会的。我知道你不会的。一个宁愿自己摔下马受伤也不愿伤及无辜的人绝不是十恶不赦的人。也许这只是我的直觉,但我绝不会为了自己的选择而后悔。” 他居然肯相信她吗?相信一个明知道会是敌对的杀手? 秦寒馨的心中微微地震颤,却无法说出更多的话来。 除了轩翎,他是第一个对她说过那样的话的人吧? 她有些恍惚了。 突然,房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路。她只得走过去推开门——门外的人竟是风使耶律楚材。 “琴使,我想请你帮我个忙。”耶律楚材道。 “请说。”秦寒馨不置可否,答道。 “很好。不知琴使可知老夫此次为何要答应上官云天的比武,又为何要将比武之事宣扬出去?”耶律楚材有些阴险地笑道。 秦寒馨摇了摇头。 “上官家乃是武林声名最盛的世家之一。擒贼先擒王,教主此次授意给我,便是为了要打击武林正道。此番我答应上官云天比武,便是希望在比武之时击杀上官云天,这般,不仅是上官世家的声名会大跌,整个武林正道也会大受影响。所以我想请一个人在明日我与上官云天比武之时出手协助我,不知琴使意下如何?”耶律楚材脸上仍满是笑意,却在不知不觉之中把问题转给了秦寒馨。 “我?”秦寒馨微微有些惊讶,急忙道:“风使一人击杀他已绰绰有余,何必再需寒馨动手?寒馨前番败于此人手下,已是愧不可当,若明日再失手,岂不是耽误了风使的大事?” “琴使如此推脱,莫非是对那小子有意不成?”耶律楚材大为不悦,“那日在绝情谷,你居然出口让他小心,莫不是与他有了私情?” “寒馨对教主忠心耿耿,绝无此意。”秦寒馨正色道。 “琴使对教主忠心耿耿,我自然相信。但是此番若是琴使坚距不从,恐怕也难以向教主表明忠心把?”耶律楚材话中软硬兼备,道。 “风使既如此说,我听命便是。不必废话。”秦寒馨冷冷道。 “琴使果然是女中豪杰,爽快得很。如此甚好。其实你也不必多做什么。若明日我与那小子比武占上风,自然最好;若不是如此,琴使只需将我们那平日里用的暗器准备一些,或是愿意动手便补他一剑,也便是了。”耶律楚材又恢复了原先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些不必风使多说,寒馨自是知道。”秦寒馨冷瞥他一眼,“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寒馨便不送了,明日凤凰楼见便是。” 耶律楚材知趣地笑了笑,道:“如此,我便不打扰了。” 耶律楚材就这样走了,只留下秦寒馨一个人在空空的走廊中发呆。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从前的时候她并不相信命运,但是这一刻她却有些懂得了。 命运不是上天为你选择的路,而是你自己明知不愿却不得不选择的路。 就像她,即使千般不愿,却不得不捧起手中的剑。 一滴泪水忽而轻轻地落下,滑落无声。 就让这滴泪水来作为我对你最后的祭奠吧。 秦寒馨如是想道。 第十八章 风雨 夜未央。 欧阳辉静视着魔教洛城秘密分舵,目光沉静若水。他已经站在这里观察了整整一天了。 承明剑在手,他的目光在瞬间变成冷静而犀利。 随着两片锋利的叶片在瞬间射出,欧阳辉悄无声息地落下,数个黑影轰然倒地。 在正厅的佛龛之中,隐秘着的是魔教分舵地下暗室的机关。 正厅中的灯并没有亮——看来并没有人在里面。 但是,欧阳辉深知兵不厌诈的道理。看似没有人并不代表真的没有人,更不代表里面没有其他的机关。 略想之下,他于是拖起了一个已经死去的魔教弟子的尸体,从窗户将他抛入了正厅之中。欧阳辉自己则躲在了房檐之上,静观其变。 无数的飞箭在一刻发出,几乎将那可怜的人射成了筛子。 应该差不多了吧? 欧阳辉对自己说。他深知一旦迟缓,魔教弟子便会马上从四面涌来——因此,他必须快些进入密室找到如梦。 然而当他踏入正厅之时,突然有一束微弱的光射来,使他的心中不由得一惊。 灯光慢慢走进,欧阳辉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司徒南?你怎么会在这里?”欧阳辉马上认出了来人,微微有些惊讶,敛容道。 “重要的不是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如果你是来救如梦的,跟我来。如梦她不在这里。”司徒南并不废话,道。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欧阳辉有些迟疑地说道。 “因为我们都曾经爱过如梦。”司徒南微顿一下,“我只是希望她能够得到属于她应有的幸福。” 欧阳辉略迟一下,跟了过去。 “什么人?”如梦忽觉门外有了异响,极为警觉地起身问道。 门开了,进来的是两个牵绕了她一生都无法拂去的人——欧阳辉和司徒南。 是该结束的时候了。司徒南在心中暗暗对自己说。 “阿辉!”如梦又惊又喜,竟恍如仍在梦中一般。 “如梦!”欧阳辉上前轻轻抱住如梦,道:“你还好么?” 如梦点了点头:“我没事。” “此时可不是儿女情长之时。你们两人马上从密道出去,一直走就可以出城了。” 司徒南果决地说道。 “你。。。。。”如梦迟疑地望了司徒南很久,道:“谢谢你。” 司徒南转过了身,淡淡道:“不必多谢。你们快离开这里吧。” 欧阳辉亦点了点头,道:“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如梦,我们走。”他们终于走了么? 司徒南突然感觉心中有一种凉凉的悲哀在缓慢地蔓延,却又有一种奇异的欣喜在充溢。 她是他的妻子啊。 然而他终究还是给了她自由。 司徒南刚刚离开暗牢,却发现已经有一个人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玉使,你这么做,莫非是想要背叛教主吗?”耶律楚材极为阴森地笑道。 “教主已经答应要放过她,我并没有要违背教主的意思。”司徒南极为镇定地答道。 “还想狡辩吗?”耶律楚材索性撕破脸皮,“今日我耶律楚材便要为魔教清理门户!”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样的本事了。”司徒南答道。 欧阳辉忽然停住了。 大路口大口的鲜血从他的口中被吐出,血黑如漆。 “阿辉,你怎么样了?”如梦急忙扶住欧阳辉,十分焦急地望着他苍白的面容,心如刀割。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欧阳辉突然极为温柔地抓住如梦的手,道:“如梦,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上官如梦在瞬间明白了欧阳辉这句话的含义。她愣住了。 “不要,不要离开我。。。。。。”如梦拼命地抱住欧阳辉的身体,抽泣道。 然而一阵悠扬的琴声突然自远而至,欧阳辉轻轻地推开如梦,硬撑着拔剑道:“朋友,来者何人,可否现身?” “在下魔教琴使秦寒馨,特来邀请寒心宫宫主与我同回分舵。”秦寒馨现身,道。 “是么?”欧阳辉一边吐血一边道,“那我可不同意。” 此时的如梦早已被风使耶律楚材封住了穴道,根本无法施展武功。她只能呆呆地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欧阳辉拖着疲惫的身躯和魔教琴使纠缠。 突然,一滴湿湿的液体滴在了如梦身上——如梦抬头,感觉到有纷乱的凉凉的雨丝从天空飘落下来。 下雨了么? 欧阳辉不愧为个中高手,即使毒发如此,剑法却丝毫不乱,一招一式之间俱是以命相搏——连琴使这样久历江湖之人,也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剑法,竟不由地也为他的气势所折服了,心中暗暗地为他叫好。 雨越下越大了。 难道她一生的命运都将在这一场风雨之中得到最终的了结么? 如梦如是想着,却无法做出任何的回答。 那么就不要回答吧——她对她的一生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后悔。如果上天真的要如此残忍地对待她,她也将以自己的方式去接受上天所给予她的一切。 她就是这样的女人。 第十九章 今夕何夕 我一个人孤独地走在洛城的街道上——时间已经很晚了,只有寥寥的几个行人仍在这瑟瑟的冷风中走动着。不知为何,天忽然下起了雨,给这洛城的秋天顿时又更添了一丝寒意。 酒家店肆基本上都已经关了,我是在一个小角落里才找到了一家小酒店,要上了一壶我并不喜欢的竹叶青。 天是深蓝的颜色,却蒙着淡淡的灰黑。我并没有像其他行人那般躲雨,而是在那雨滴纷落之处,慢慢地向前踱着。 雨染湿了我的衣服,而我却没有丝毫的反应。我的心中只是被一种淡淡的悲哀所笼罩着。 那居然是一个父亲所说的话么? 我的心中淡淡地痛楚,却不是因为自己。 姐姐,你真的看错父亲了,你真的看错了。 你知道当我把那紫檀木的香盒交给父亲时,他是怎样对我说的么? “我没有这样的女儿。”上官鸿这样说道。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我的父亲究竟是怎样一个无情的人,正是因为他的无情,所以他可以眼见你嫁入司徒家却不做出任何反对,所以他可以抛妻弃子,置母亲和我的死活于不顾——这不正是他吗?他,上官家的嫡子,名震武林而以侠义著称的上官鸿? 这就是我的父亲么?那个让我的母亲爱了一生,恨了一生的人吗? 雨声越来越大了,我信步走着,也不论方向和时间。然而,在一片附近的小树林旁,我却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打斗声从树林深处传来。 “阿辉!”如梦抱着在魔教琴使和风使的联合打击下已经深受重伤的欧阳辉,泪如雨下。 “玉使,你也不必硬撑了,”耶律楚材哈哈一笑,“不如此刻便让我带着你的人头去见教主吧。” “你休想!”司徒南虽然身上有了几处伤口,但还是可以勉强战斗,听了这话,不觉气血迸发,道。 然而秦寒馨已经看出欧阳辉身上的剧毒已经是侵入心脾——别说是战斗,恐怕从剧毒侵入他眼睛的那一刻起,他的双眼就已经是失明了。 “如梦。。。。。。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欧阳辉连说话都已是费力了。 “他中了毒?!”司徒南这才注意到这一点,惊问道。 “是,他中了蚀心蛊的毒。”如梦泣泪道。 “蚀心蛊?”司徒南的脑中迅速反应出了关于蚀心蛊的资料——蚀心蛊一毒无色无味,却又毒性剧烈,通常情况下只有借助绝情蛊的力量才能解除其毒性——欧阳辉身中此毒,居然能够坚持这么久,一定是有人在他体内输入了相当数量的真气——他心下略微一动,道:“那么,我知道除了用绝情蛊外,还有一种办法可以解他的毒。” “不必了,”耶律楚材冷笑道,“已经没有必要了。因为你们马上就要死了。” 说罢,耶律楚材居然使出了他的独门绝学“七星坠月”,将七枚暗器同时发向了司徒南,欧阳辉和上官如梦。 七枚暗器飞快地射向了三人,连琴使寒馨都被耶律楚材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了。 “阿辉!”如梦急急躲过了暗器,却突然想起欧阳辉此时已是昏迷不醒,必是难以躲开暗器,她竟是不顾其他,转身将自己挡在了欧阳辉的身前。 “如梦!”一语未落,却见司徒南飞身抽出,将射向那二人的暗器挡住,并从手掌中一一抖落。 然而,那暗器尖上的剧毒却早已是通过被刺破的肌肤,融入到了他的血液之中。 “玉使?”琴使秦寒馨亦是大惊,随即便看到司徒南缓缓倒地。 “司徒?!”如梦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急忙起身去扶司徒南。 水顺着额头从她的面容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这纠缠了半生的孽缘终于可以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如梦,即使你此生并没有爱过我,能够有你,我亦不会后悔今生的选择。 司徒南微笑了一下,安然而逝。 而如梦的心却仿佛被刀顿顿地割了一下,几乎使她透不过气来。 “好吧,接下来,便该是你们了。”耶律楚材几乎狂笑着说道。 然而就在他即将出手的那一刻,他却突然停止了。 “怎么了?”秦寒馨有些忐忑地问道 “如果现在就杀了他们,我明天又该用什么来当做诱惑上官云天的诱饵呢?”耶律楚材冷笑道,“我倒有个更好的主意。” “不管你有什么主意,我都不会让你得逞的。”如梦切齿道。突然,她握住了欧阳辉身边的承明剑,向自己的颈上刎去。 “那恐怕由不得你了。”耶律楚材略略一惊,马上出手,将如梦手中的剑打落,并把眼前几乎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上官如梦击昏了过去。 “这个人,恐怕已没有必要再留下来了吧?”耶律楚材一边又抽出一枚暗器,一边道。 然而暗器却被一个面带巨大面具的神秘之人打落了。 耶律楚材吃了一惊,道:“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拦我魔教风使?” “鬼神医。”来人轻轻吐出了这三个字,便顺手拾起一枚暗器,射向了咄咄逼人的耶律楚材。 耶律楚材怪叫一声,急忙将自己所带的暗器之毒的解药服下。 “滚。”鬼神医带着低低的愤怒,道。 第二十章 十年 一片枫叶轻轻地飘落到我的“解忧”之上——而昨夜突然降临的雨已经差不多停了。 房檐之上的积水顺着屋檐一滴滴地向下流着,清脆而激越。 昨夜,那个小树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现在仍是我心中的一个谜。 明明我是一听到声音便马上赶了过去,可当我赶到之时,树林中却只剩下了一片湿淋淋的凌乱和被雨冲散的一地黑血。 欧阳大哥?! 我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了散落在泥土中的一截剑穗儿上——我是用剑的人,自然对别人的剑也观察得异样的仔细——而真正令我感到不安的是,那剑穗儿竟然和欧阳大哥的承明剑上的一模一样! 这黑血,莫非是他的不成?!我的心中顿时掠过了一丝不详。 而在不远之处,我还发现了一张魔教的令牌。令牌之上镌刻的是曼陀罗花——魔教向来是用花的种类代表持令牌者的地位——而据母亲曾经教过我的,在魔教之中,只有风,雪,玉,琴四使的令牌之上才能使用曼陀罗花。 因此,这个令牌必是属于魔教四使之一的。而对于魔教四使来说,令牌是和他们的生命一样重要的东西,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粗心到把自己的令牌丢失。唯一的解释是,魔教的四使中必有一个命丧于此。 魔教的四使中,风,琴二使主杀,玉使司谋,雪使则以保护教主为第一天职。可是欧阳大哥又怎么会和魔教的四使扯上关系? 难道?! 我马上反应过来,心中竟是又喜又悲。喜的是欧阳大哥找到了姐姐,悲的是他们二人如今竟是生死未卜。 他们究竟是成功地逃出来了,还是被魔教之人拦下了呢? 我上次给欧阳大哥输的真气,只能勉强坚持到昨天。一旦他体内的毒发作,必是一泻千里,锐不可当——到时他连抵抗的力量都没有,又怎么能救人呢? 该死,该死!我怎么就没想到要把灵犀双蛊带过来,我怎么就没有想到欧阳大哥不告而别是为了前去魔教分舵救姐姐呢? 然而无论如何,今天是我和魔教风使耶律楚材决战的日子。我只能胜,不能败。 我并没有告诉父亲我今天要去救的所谓寒心宫宫主便是大姐上官如梦。我只是告诉他大姐还活着,在这人世间不为人知的角落中安静地活着。她终于可以不再和她所厌恶的司徒南在一起,而且她还找到了一个可以爱恋一生的人。 为何要让他知道呢?既然他已经不再承认姐姐,既然他已和江湖上的其他人一样认定我是上官家的逆子,那么我就算是做了这荒唐透顶的事也是不需要理由的,我又何必一定要解释给他听呢? 我只是把红叶山庄和小妹的事情说给了他,他的面上突然凝上了一层的冰,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雅熏妹妹,是父亲最疼爱的小女儿啊。 我并没有过多地理会他的回答,虽然我的心中亦是十分内疚——身为哥哥,我却没能照顾好雅熏,若是雅熏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但是,我就是不愿意在这个人面前表现出我的软弱。 我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要太担心了,雅熏会没事的。我走了。”这算是告别的话——也许将是生离死别。 “明天你要和魔教的风使耶律楚材比武,是么?”父亲突然问道。 “是。”我点点头,答道,并没有更多的话。 “我马上就要离开洛城了。”父亲停了很久,说道:“天儿,明天你一定要自己当心啊。” 我的眼睛突然有些酸了——这是他说的话吗?为什么对我说这番话的人偏偏竟会是个那般无情的人呢? 我感觉到了我和父亲之间那种血脉相连的东西,但却必须努力回避着。 “我会的。”我勉强笑道。 此刻的上官鸿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上官云天,心中不由悲慨万端,却无从诉说。 天儿,并不是父亲真的无情,如梦是我的女儿,我又怎会不希望她好好地活着,不希望她能留在我的身边呢? 但是对于如梦来说,只有她不再是上官家的女儿,她才能找到真正属于她的幸福和自由啊。 而对于你来说,我又该怎样去做,才能补偿我所亏欠你的一切呢? 天儿,我真的希望有一天能够告诉你那当年曾经发生的一切,能够让你明白那曾经深深伤害过你的一切所加在我身上的痛楚,一丝一毫也不比你所能感受的浅。 上官鸿无限悲悯地想到。 “为什么要救我?你给我种了蚀心蛊的毒,不就是希望我从死么?”欧阳辉的面容微微有了点血色,道。 “我要你活着的时候你必须活着,我要你死的时候你必须死。这就是原因。”鬼神医极为霸道地说道。 “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太过分了吗?”欧阳辉答道。 鬼神医淡淡一笑,道:“那又怎么样?” 欧阳辉听了,有些无语。 “想不想知道在树林中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子究竟如何了?”鬼神医顿了下,说道。 “她怎么样了?”欧阳辉心中焦急,不顾身上的伤口,用承明剑强撑住自己,问道。“那就要看另一个人的本事了。”鬼神医诡异地笑道。 第二十一章 绝琴 凤凰楼。 当我到达凤凰楼时,那里已是围了几重的人墙了。 秋天的洛城,似乎还远没有这般的热闹过。 正在我努力分开入群向前挤的时候,我却突然感觉有一种奇怪的目光在注视着我,使我浑身都感到不自在。 然而当我回头望的时候,那目光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答应我,一定要回来。”我突然间想起了在我即将离开之时,琴夕对我所说的话。 琴夕。 我与琴夕相处的日子不算长,也不算短。但是我知道,她是那样一个纯真美丽的女子,从天云山上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惊鸿一瞥,我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女子,这个无论何时都可以令我感觉到超出流俗的温柔与温暖的女子。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也许我所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能给我以温暖,并能与我守护一生的女子吧。 “上官三少爷到了么?”一个人忽而从人群中闪出,望着我道,“请跟我来。” “我要先见见人。”我答道。 “这个自然,三少爷请。”那个人一笑,道。 他已经来了么? 琴使秦寒馨在凤凰楼上远远地望着下面,自言自语地说道。 她想起了仍被关在暗牢之中的被称作如梦的女子,心中隐隐地被什么东西刺痛了。 玉使司徒南是在四使之中出了名的铁血心肠,面冷心冷,在几次剿灭小门派的行动中,他几乎都是依计将所有俘获的门徒全数消灭,连眼都不曾眨过一下。无情如他,竟然不惜与风使为敌,为了这个女子而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死在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洛城。而那个欧阳辉,竟是在毒发那般严重的情况下不顾性命地维护自己心爱的女子,这一系列的行为,使琴使秦寒馨的心不由颤动了。 这便是因为爱情么? 现在仍是被囚禁在暗牢之中的如梦,如果不是秦寒馨几次三番地阻止她,恐怕她也该是早已追随他们而去了吧? “三少爷,请。”秦寒馨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传来。她顿时回头,却看到上官云天迎面而来。 他们的目光对视着,有一丝淡淡的尴尬。 “琴使大人,不如就请你带上官少爷去见见那个姑娘吧。不知琴使大人方便吗?”带云天前来的那个人忽而停下脚步,满脸堆笑着说道。 秦寒馨不知为何居然点了点头,却又马上后悔了。 “那,我们走吧。”但是既然已经答应了,她只得说道。 “姐姐,姐姐!”云天一看到如梦,马上奔了过去。 “她是你姐姐?”秦寒馨微微吃惊,问道。 云天点了点头,轻轻抱起了如梦。 秦寒馨心里其实是很矛盾的——一方面,她不希望留下如梦来使云天自投罗网,另一方面,她又清楚一个能让上官云天这样去救的人,一定是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人。 “姐姐,你怎么了?”云天摸了摸如梦的脉搏——脉搏虽然不甚有力,却还是平稳的——但是如梦却是一直昏迷不醒。 “你还是不要叫醒她吧。”秦寒馨犹豫了一下,说道。 云天疑问地望着她。 “你要是叫醒她,她又会想要自杀的。”寒馨有些无奈地答道。 “欧阳大哥他——”云天急急追问。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死,但是就他的伤势来说,即使有很好的治疗,他生还的希望也是极为渺茫的。”寒馨道。 云天有些无言,只能轻轻地将如梦放平,让她尽量舒服地睡着。然后,云天便起身,道:“走吧。” 一旦出了这扇门,他们便是敌人了吧? ——生死相搏的敌人。 更也许,一旦出了这扇门,他们便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吧? 寒馨心中是淡淡的悲伤,她已经学会克制却永远也不能习惯的悲伤。 “如果有一天我杀了你,你会恨我么?”寒馨不知为何,居然忍不住开口问道。 上官云天回头望了他一眼,又转回去,淡淡答道:“如果有一天,我必须被一个人杀死,那么,我更希望是死在你的手中,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那么,这便是你的回答吗? 秦寒馨无限悲哀地想。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我要杀的人,偏偏是你呢? “答应我。”云天突然停住,“不论我发生了什么事情,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我姐姐。拜托你了。” 秦寒馨轻轻点了点头。 “那么,便开始吧。”耶律楚材在凤凰楼顶的空地上,冷冷地看着我道。 “等等。”我望着四周围着的江湖各界人士,说道, “怎么。上官少爷后悔了么?”耶律楚材有些嘲讽地笑道。 “我只是要澄清一件事。”我随即转身,向台下的人群大声说道:“我上官云天本是上官家的不肖之子,所使用的武功也并非是上官家所传。此次比武结果不论是生是死,都与上官家无关,与武林正道无关。” “你——”耶律楚材大为不悦,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开始吧。”我却笑了笑,道。 然而正在此刻,天空之中飘来了一辆由四个女子抬着的飞轿,由远方自远而近。 “教主?”耶律楚材突然有些变色,“属下风使耶律楚材参见教主。” 飞轿在离我不远之处停下了,但等了许久,轿上之人也没有下来。 传闻魔教教主神秘莫测,就连魔教中人见过他本尊的也不多。只是不知,我这小小的上官云天怎么会这样受魔教中人器重,从教主到风,琴二使居然个个跟我有缘。这次,居然连从不轻易露面的魔教教主都出现了。 然而他的突然出现,却又是何原因呢? 第二十二章 羽落尘绝(三)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吧?”飞轿之中,一个年轻的声音传出——我本来以为魔教的教主,虽然是少主,也必定是老头子或是至少是中年人的——意外地,这声音竟让我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 隔着轿纱,我可以朦胧地看到他的身形——那样的目光,没错,就是那样的目光,那目光和我今天在凤凰楼下的人群中所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难道,他在那样早的时候,就已经来了吗? 楼下的人一片唏嘘——没有人想到这个武林中的神话人物,竟然会在今日奇迹般地出现在洛城,奇迹般地出现在此刻的凤凰楼。 我并没有想到他这个问题是问我的,因此并不回答。谁知他见我不知声,竟然哈哈大笑了几声,道:“那么,上官云天,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派人去寒心宫么?” “琴谱。”我这才明白他问的人是我,遂马上干脆利索地答道。 “很好。那你知不知道我究竟为何要得到天魔琴谱?”虽然隔着一层帐子,我还是感觉他那逼人的目光在灼烧着我,带着一种隐而不漏的霸气。 “难道你不是为了练成天下第一的武功吗?”我不假思索地答道。 “成为武林之中的至强之人的确是我的心愿,但还不足以让我和武林中那些酒囊饭袋一样去靠一本琴谱来提高自己的地位。你未免太看轻我了。”魔教教主有些轻蔑地说道。 “那么阁下又是为了什么呢?”我不由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是为了一个人,一个对我而言最为重要的人。”他缓缓答道。 鬼神医忽而大笑起来。 他的眼中,竟然满是泪水。 “好,好,好,你竟然是他的儿子?!”鬼神医笑罢道,连声音之中都似乎有了一阵寒意。 “师父!”羽落看到师父这个样子,不由心中一阵恐惧,想要上前扶住鬼神医。 “站住!”鬼神医却似乎一点也不领情,喝止了羽落,转身对轩翎道:“你喜欢羽落吗?” 轩翎一怔,不知鬼神医为何问了这个问题。 “回答我,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鬼神医居然又问了一遍。 “喜……欢。”轩翎有些不自然地答道,摸不清鬼神医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羽落,那你喜欢轩儿吗?”鬼神医居然又转过去,问了羽落一个相同的问题。 羽落的双腮有些微红,但还是点了点头:“喜欢。” 鬼神医突然诡异地一笑,竟然使出一掌真气,向羽落打去。 “羽落!”轩翎万万没有想到鬼神医这一掌竟会打向羽落,他来不及思索,而是迅速地抱住羽落,躲开鬼神医那一掌的攻袭。 然而令轩翎和羽落都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鬼神医居然翻变了掌法,将一种细碎的药粉撒向了轩翎和羽落。 那是?! 轩翎顿觉脑中一阵晕眩,连站也站不稳了。他虽然勉力支持了一阵,却还是和羽落一同昏倒在了地上。 那个梦很甜美,很长。 轩翎梦见自己把近乎半裸的羽落搂在怀中,不时地亲吻着——羽落处子的身体散发着柔和的馨香,那馨香包裹着他,也刺激着他,使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兴奋。他情不自禁地抱紧了羽落。 然而那并不是梦。 鬼神医所撒向他们的药粉,正是逍遥散和梦眠香。 于是,在药王谷的那样一个夜晚,在药力和爱情的共同作用下,轩翎和羽落就那样自然而然地融合了。 当轩翎第二天的清晨醒来之时,他才终于明白第一天的夜里他和羽落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羽落,不要哭。”轩翎无以安慰正在轻声抽泣的羽落,只得轻轻地温柔地抱住她,任羽落如瀑的长发滑落在他的肩头,“我们会在一起的。永远都不分开。” 这样的温柔,一生一世,他只可能为一个人而绽放吧? ——那样孤高冷傲,却又温润如玉的轩翎? 羽落终于停止了抽泣,她轻轻握住轩翎的手,满心忧虑地望着轩翎道:“师兄,答应我,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站在了师父的对立面,你一定要放过他,好么?” 轩翎用中指轻轻地分开羽落的长发,沉默着凝视了她许久。 “我答应你,除非必要,我绝不与他为敌。”轩翎犹豫了很久,终于答道。 然而正在这时,鬼神医却出现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轩翎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刀柄,并侧身护住羽落。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件事。”鬼神医斯长地说道。 羽落忽然惊叫一声,昏了过去。 “羽落!”轩翎惊呼一声,弯刀直泄而出,锁住了鬼神医的咽喉。 “羽落她暂时没有事。”鬼神医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仍是慢条斯理,“只是,在你找到玄天九章,解开她所中的七月流火之前,她恐怕就将这样永远地沉睡了。” 鬼神医的声音很轻,然而轩翎却几乎愤怒了。弯刀锋利的刀刃在鬼神医的咽喉上划出了一道道淡淡的血痕,而鬼神医竟仍是纹丝不动。 “我只是想让你尝尝,失去一个人的滋味。”鬼神医淡淡笑道,“也许是永远的失去——如果你承认自己不够强的话。” 弯刀缓缓地被收回,轩翎沉默了许久方问道:“那么,哪里才能找到玄天九章的线索?” “天魔琴谱。”鬼神医微笑着道。 “那么,你应该知道,天魔琴谱共分三部分,上篇,中篇和下篇。数年之前,秦家所收的正是琴谱之中的上卷。而天魔琴谱的中卷和下卷则至今还没有下落。但据传闻所说,琴谱的中卷曾经落入了前任寒心宫宫主的手中。”轿中的魔教教主接着说道。 “你刚才说你要救人,那又和天魔琴谱有什么关系?”我不解,继续问道。 “天魔琴谱虽是武林绝学,但它真正的意义却不在于此。天魔琴谱只是一把钥匙,而琴谱中还隐含着更多的秘密。”他继续说道。 “什么秘密?”我最讨厌别人卖关子了,马上说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他笑道。 晕死。难道这魔教的人都一个德性不成? 我叹了口气,道:“白费我半天力气在这里听你废话了。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啊。” 他呵呵一笑,道:“我们不在这里谈。”他于是飞身跃出,到了那凤凰楼的屋檐之上。 那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吧? 我一跃,也到了那屋檐之上。 第二十三章 羽落尘绝(四) 请原谅我,羽落。 我终于已再也无法固守我对你的誓言。我终于不得不拔出我手中的刀,而必须以我与他之间一个人的鲜血来洗去魔教的耻辱,来洗去他与我之间不共戴天的仇恨。 我不知道他和魔教之间有着怎样的纠葛,和父亲之间又有着怎样的恩怨。但是羽落,我决不能允许一个曾经杀害过我父亲的人,仍然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在我离开药王谷后不久,江湖上传来了父亲病重的消息。当时的魔教右护法纯不怀好意地请了药王谷的鬼神医为父亲医治,然而不久之后,便传来了父亲离世的消息。 父亲-=——你就这样离开我了么? 即使我再怎样笨拙,我也可以猜出,父亲离奇的死亡究竟和谁有关。而从那一刻起,我就决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一定要为父亲报仇。 他是我的父亲——哪怕他曾经抛弃过我。羽落,你是对的。我并不是一个绝对冷漠的人,所以我不可能成为一个绝佳的杀手。但我却是注定会成为武林中至尊的强者的——即使我不情愿,我也只能成为那个将刀柄握在那武林巅峰之上的人。 身为魔教的少主,魔教未来的继承人,从我很小的时候父亲便请来了各式各样的奇士来教导我,并且亲自传授我武功。而那一刻,终于是父亲的心血获得收获的时候了。 我就是在那一刻,带着我的“明月”弯刀回到了魔教。在那一场与魔教右护法诸人的血战中,我以一击之力诛杀了准备叛主自立的右护法纯及其党羽,更换了除耶律楚材外的魔教三圣使——那一役,我所看到的所有颜色就是鲜红——血一般的鲜红。 然而我,别无选择。 我的通往强者的路,注定只能由鲜血来开途。 羽落,这样的我,如果你见到了,你还会觉得我是那个你所认识的虽然沉默寡言却仍是可亲可敬的轩翎师兄吗? 倘若有一天,当我的双手沾满了你一直敬爱的师父的鲜血,那么纵使你已醒来,你还会愿意继续留在我的身边吗? “天魔琴谱之中,藏有一本奇书,叫做《玄天九章》。它之中记载有很多奇毒的解毒方法,这才是我所感兴趣的东西。”魔教的教主背朝着我,说道。 “想不到你居然也有心上人。”我听罢,说道。 “很奇怪么?”他呵呵笑笑,“我其实是个和你很像的人呢。” “你这个人真奇怪,你又不认识我,你怎么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同志,你能转过来吗?这样跟你说话好累啊。”我抗议道。 “不能。”他答道,“这样对你对我而言,都是最好的。” 我不解。 “即使你真的是为了你的心上人,但是你为了一个人却要牺牲那么多人的性命去救她,你真的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吗?”我略微沉默了一下,道。 “对与不对,那又有什么关系?”他轻蔑地笑了笑,“你以为所谓的正与邪,对与错,你真的能分清吗?你以为你所坚持的一切真的像你所想象的那般正确吗?” 我居然被他问的愣住了。 不错,这正与邪,对与错,这般复杂的一切,竟是远非我所看到的这般简单啊。 但是,倘若人们将这最简单的对于正义的幻想都抛却,那难道不是更加令人悲哀的事情吗? 我于是微笑着抬起头,道:“纵然我分不清这世上所有的正与邪,对与错,但最起码我知道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他居然哈哈大笑,道:“上官云天,知道么,我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韧性。” “多谢了。你要怎样才肯让我带寒心宫宫主离开呢?”我心里因为担心姐姐的事情有些着急了,急忙提出了正题。 “十招。”他说,“如果你能在十招之内抢到风使手中的暗牢钥匙,我就让你带走她。” “一言为定!”我答道。 “一言为定。”他淡淡答道,飞身又回到了飞轿之中,。 “风使?” 耶律楚材正在盘算教主到底和上官云天说了些什么,听到教主叫他,急忙上前答应道:“少主。” “该你了。”轩翎轻轻说道。 记得我小的时候,师父教我武功,便常常拿出些小玩意儿来让我抢夺,借此来训练我的步法和招式的灵活性。那是我儿时最常玩的游戏。没想到今天,那在游戏中积累起来的技巧竟然派上了大用场。 “这次没有灵犀双蛊,我倒看你怎样躲我的暗器。”耶律楚材从我身边经过,悄声对我说道。 我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同样的招数绝不可以对我用两次。这是我想要告诫他的话,但是却没有说出口。 但是,我会让他明白这件事的。 “可以开始了么?”轿中的魔教教主问道。 我和耶律楚材都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二十四章 别离 师父传授给我的“纵横四海”的第四式“鱼跃龙腾”本是攻守兼备的妙招,我如今反其道而用之,在狡猾的耶律楚材使出他的“七星坠月”的那一霎那虚晃一招,使他忙于闪避,而我则就中取事,不仅将他手中的燕型镖乘势打落,还顺手将他牢牢攥在手中的钥匙挑到了半空中。 哗啦啦,哗啦啦,钥匙轻快地在半空中鸣奏着,和着我心弦的旋律上下,上下。 只剩下最后的几招了。只要我能先耶律楚材一步拿到钥匙,那么今天的这场比武便将是尘埃落定。 耶律楚材气急败坏地望着我,使出浑身解数千方百计地阻止我拿到钥匙。 龙啸九天。 在关键时刻,我不由地使出了“纵横四海”中最后的一式,以强劲的内力灌输到这招刚柔兼济,霸绝天下的招式中,顺势向耶律楚材打去。 耶律楚才惊呼一声,急急闪开。 我淡淡一笑,右手已经握住了暗牢大门的钥匙。 姐姐,我马上就可以救你出来了。 等我。 云天,对不起了,原谅我不得不这么做。 否则,我永远无法逼出那个人所守护的秘密。 静坐在飞轿之中的轩翎突然出手,将一掌如虹的真气击向正在于耶律楚材周旋的上官云天。 江湖上的所有人都知道,魔教教主的真气是比他的“明月”更加锋利的一把刀。 如割,如剑,如戟。 呼啸着向上官云天而去。 尽管云天迅速地闪躲,但是对于那样深厚,那样迅速的真气,这一切已经太迟了。 疾驰而过的真气重重地击中了上官云天,他踉跄着退了几步,嘴角极不情愿地渗出了几滴鲜血。 秦寒馨望着这一切,心中顿时掠过了一丝凛然的寒意。 然而上官云天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伤病,仍是紧紧握着手中的钥匙,稳稳地站在那里。他轻轻擦了擦嘴角上的血,淡淡地问道:“现在没玩可以把人带走了吗?” 耶律楚材一腔怒气,刚想发作,却被轩翎阻止了。 “风使,让他们走。”轩翎答道。他的目光是变幻莫测的,深沉如水却又冷酷似冰——没有人能猜到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寒馨,放人。”轩翎顿了一下,缓缓道。 我一定不能倒下,一定不能。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答应了欧阳先生要完成他的遗愿,我答应了陆叔叔要去找三样奇物,还有,我答应了琴夕,我一定会回去,我一定会娶她。 然而魔教的主人,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人啊。 那一掌真气,虽然是从离我那么远的地方发出,居然那么准确地击中了我的经脉——我苦笑,这次,竟真的是难逃一劫了么?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雅熏,是哥哥没有照顾好你,但是如果红叶山庄的目标真的是我,那么在我死后,你应该不会有事了吧? 母亲…… 你的至美的琴声所倾诉的,是否便是这你最不喜欢,却总也逃不开的江湖呢? 琴声,那样清澈而美好的琴声,为什么竟可以作为杀人的工具? 江湖,这样侠肝义胆的江湖,为什么一定要纠缠了那如此多的是非呢? 师父…… 你说过当命运袭来的时候,我连反抗它的机会都不会有,可是这一切又都是因为什么呢? 寒馨的手中都是汗。 望着身边仍然在苦苦支撑的云天,她真的害怕,害怕他就会这样悄无声息地倒下去。 尽管,现在的云天仍是尽力装作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被轩翎那般精绝的轩翎一掌击中,怎么可能没事。 “姐姐,没事了,我们可以走了。”云天一边托起仍在沉睡中的如梦,一边轻轻地想唤醒她。 “我来吧。”寒馨看到云天力不能支的样子,道。 “不——”云天却拒绝了,“我可以的,多谢了。” 寒馨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如梦终于醒了。 然而云天却惨淡地笑了笑——他再也支持不住了。 “弟弟!弟弟!”刚刚醒来的如梦便看到云天惨白的面容,心中大骇,急忙上前扶住了他。如梦是寒心宫的宫主,本也懂些医术,便伸手握住了云天的手,为他诊脉。 “弟弟?!”如梦大惊,放开了云天的手,“是谁把你打伤的?耶律楚材吗?” “姐姐,我对不起你,我没能照顾好欧阳大哥……”云天在半昏迷的状态中说道。 如梦望着眼前的弟弟,竟然连泪也无从落下了。 “你们快走吧。”寒馨担心夜长梦多,更担心耶律楚材寻仇,“给他找个好大夫。” 如梦有些疑惑地望了一眼眼前这位魔教的琴使,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秦寒馨低头望了已是不省人事的云天一眼,悄悄地转过了头去。 生与死的距离,竟是这般的近吗? 不要死,上官云天,不要死。 记得么,你说过你要死在我手中的,所以在那之前你一定要活着,你明白吗? 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活下来的,你一定会的。 秦寒馨的脸上全是泪。 第二十五章 昨梦 陆琴夕的心忽而猛烈地跳了一下,使她从梦中惊醒了。 她再也没有了困意,便从房中走出,在庭院中静静地坐着。 天云山本是座灵山,山上的花儿都开的很好。虽然月光很淡,花儿有些看不清了,但香气却仍是扑鼻,琴夕的整个院子里都是或浓或淡的香气。 “红叶山庄庄主座下使者恭请陆姑娘随我去红叶山庄做客。”一个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紧接着一个黑影便闪到了琴夕的身边。 琴夕心中大惊——逍遥派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个个都是顶尖的好手,而她所居的别院,更是在逍遥宫的深处,怎么竟会有此等人物,居然躲过了值夜弟子的耳目,直奔到此? 然而,就在那个黑影即将出手的那一霎那,一阵强劲的真气忽而涌来,只一下,便使那个黑影吐血倒地。 那是个玉白冰清的男子,一袭白色的衣衫,恍然如神。他手持一支玉箫——那既是他的乐器,也是他所以霸绝天下的利刃。 男子轻轻抖了抖身上的灰尘,飘然落地。 “琴夕,你没事吧?”神情虽是冷峻的神情,却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郁伯伯!”琴夕看到他,不由兴奋地叫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那被男子打成重伤的黑衣人虽然已经倒地,却仍是硬撑着最后一口气,问道。 “郁清。”男子干脆利落的答道。 黑衣人马上变色,叹了口气,道:“难……怪……”说完,他便断了气。 郁清又瞥了他一眼,确定他的确已经死了之后,回头对琴夕说:“夕儿,下次你要小心些,不要再这样大意了。” 琴夕点了点头,却不管那一切,急忙拉着郁清,笑道:“郁伯伯,你怎么来了?你怎么都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郁清笑了笑:“提前告诉你,你不就没有惊喜了么?” 琴夕做了个鬼脸,没有说话。 “你爹呢?”郁清问道。 “爹去娘的房间了——最近他总是到那里去,大概爹爹又想娘亲了。”琴夕答道。 郁清点了点头,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去看看你爹。” 四十多岁的年纪,就武学而论,无论是技巧还是经验上,都是达到了一生之中的巅峰。然而在这本该是人生最辉煌的时刻,陆云天却静默了,他远远地躲在天云山中,不再参与江湖的是非。 郁清走到门前的时候,迎面却是迎来了一壶酒——招数虽然普通,但是陆云天早已把他精研多年的武学灌入其中,因此逍遥派门下的弟子竟是少有人能够接到这酒瓶。 然而郁清却是轻舒左手,很轻易地将酒壶的握在了手中。 “云天,你醉了。”郁清望了望他,说道。 陆云天的脸色微微有些涨红,他看见郁清,淡淡一笑,道:“是朋友就坐下来陪我。” 郁清并不推辞,就地坐下,倒酒。三碗白酒一瞬而下,而郁清仍然是面色不改。 陆云天会心一笑,正要再开一壶酒,却被郁清轻轻拦住了。 “酒多伤身,不如你我到那后园比试一场,如何?” “郁大哥,你还是老样子。”陆云天放下了酒,“好,我们走。” 如果有人看到,一定会惊讶于这后园之中,当世两大顶尖高手的比武。 陆云天的剑无愧于“逍遥”之名,自在不羁,散漫于天窗之外;郁清则以箫为剑,以剑为箫,将纸墨之气挥洒于天地日月之间,江湖豪情内敛于冰晶玉骨,冷厉而无情。 那样的剑气,连天云山的花木嶙石都为之惊叹。 可惜,在这样静的夜晚,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月下欣赏自己的比武。 “苍舒”和“雅风”的角逐,只有它们自己才知道结果。 陆云天比到一半却收起了剑,沉默着准备离开。 “怎么了?”郁清有些奇怪,也收了雅风,道。 “我终于还是无法像你一样做到真正的心剑合一。”陆云天轻轻叹了口气,道。 郁清略微顿了一下,凝视着陆云天道:“你要记得,你是陆云天——我所认识的陆云天可绝不是你现在的这个样子。” 陆云天一愣,哈哈大笑。 “新的风雨又要来了,你打算怎样?”陆云天一边沉思着,一边问道。 “你不是,已经顺带着帮我选好了么?”郁清淡淡地微笑道。 二人对视一会儿,抚掌而笑。 “知我的心的人恐怕也就只有你了。”陆云天道,“江湖已经不是我们当年的江湖,理所应当要由我们的下一辈来承担。只可惜,映雪她已经不在了。” “阿雪知道的。”郁清的笑容有些淡淡的悲伤,“她一向都知道的。你还记得那些从前的事情吗?” “记得。”陆云天有些凝重地笑了笑,“我怎么可能忘记?” 那些人,那些事,还有那些注定将随着风一同化去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都在他的记忆中盘旋着。 医仙谷。忘忧岛。还有逍遥宫。 每一个地点都是一段他无法忘却的往事。 忘忧岛主,师父,还有——他所挚爱的映雪。每一个人所背负的都是一段他永将记忆的过去。 记忆之门,就在这样一个时刻被肆无忌惮地打开了。 第一章 弯弯的冷月高高地悬于暗紫色的天际。人间,锋利的宝剑如同那新月的光华,笔直地刺向对手,凌厉而又冰冷。 纵横的剑气浮游于黑夜之中,如同野马一般奔涌,咆哮,却始终掌握在他的手中。陆云天的剑如同一双黑夜的眼睛,傲视着那不断奔涌向前的杀手,直到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他的面前。 然而,包围的圈子却是越来越小了。 忘忧岛此次派出数百名高手的目的正是要除去陆云天这个麻烦鬼,又岂会因为损失惨重而轻言放弃? 新月如钩。 杀手们不计生死的冲刺一次次逼近了他的极限。就算是“剑圣”顾行风恐怕也难以阻挡着如潮的攻击吧?谢半声这个号称“刀鬼”的魔头明明也来了,可是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没有出现?难道他是想以逸待劳,待自己油尽灯枯之时再一刀了结? 陆云天默默地想着,叹了口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的目的恐怕已经达到了。 突然,敌人的攻击停止了。所剩无多的几个人站成了整齐的一排。朝后望去,陆云天却看见一个八尺高的大汉闪将出来。他手上的金刀正在熠熠地闪耀着。 谢半声? 只听他一声口令,杀手们便纷纷抬着受伤的伙伴相继离去。 忘忧岛的杀手们不愧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陆云天感叹道。 谢半声的得名,是因为向来他要取人性命,那人就只来得及惨叫半声,便一命呜呼了。他虽只在忘忧岛的七大高手中排名第四,却是个不可轻视的对手。 陆云天的体力内力都已经所剩无几了。面对这样一个强大的对手,他只能放手一搏,抱定必死的决心。 “陆兄,谢某领教了。”谢半声先是客套一番,随即抽出了他的金刀——脸上却是古怪的微笑。 陆云天自然知道那微笑意味着什么。 没有机会了。生与死,成与败,都只在这一剑中。 谢半声的金刀和陆云天的苍云剑同时跃起,在黑夜中闪出一道血色的光轮。 苍云剑无力地从陆云天的手上滑落。 然而他知道,他的“飞龙在天”的绝技已将金刀借力弹回,只听得惨痛的一叫,谢半声便已倒在了地上。 号称“刀鬼”的谢半声,终于成为了倒下之鬼。 但是,谢半声临死前所用的那招至凌至厉的刀诀,已将刀气逼入了自己的心肺,除非是有华佗再世的医术,谁也救不了他。 陆云天惨淡一笑——如果不是姓谢的轻敌,他又怎会死在自己手中? 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了。陆云天倚在翠竹林中,沉沉睡去。 十天后,医仙谷。 满身是血的陆云天沉沉睡着,却依旧傲然如凌云的野鹤。一位紫衣少女轻轻走到他身边,拔出金针来治疗他的伤势。之后,少女轻轻地为他掩上被褥,正要离去之时,她却发现这个差点变成鬼魂的家伙居然醒了。 “你是谁啊?”陆云天酣睡初醒,打了个哈欠,问道。 “你这人好没礼貌,这里是我家,我没开口问你是谁就已经是客气了,你居然还先问我,真是不懂规矩!”少女说罢,便端起针盒,准备离去。 “好个丫头,我不过是说了一句,你却说了一堆。不过也罢,本少爷从来不和女孩子计较。我姓陆,叫陆云天,这下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陆云天俏皮地说道。 “也罢,本小姐也向来不与你这等污浊男子计较。不过我今天救了你,可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了,好好听着,本小姐姓薛,叫薛映雪,好好记着,本小姐救人可从不白救。” 映雪,映雪,陆云天反复重复着这个名字,道:“果然好名字,之可惜配了你这么个人,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陆云天故作感叹地摇了摇头,心口却有些隐隐地作痛。 “你!”少女放下了手中的针盒,转过身来,陆云天这才看清了她的容貌。好一朵带刺的玫瑰!陆云天心中暗想。自己也算是见过些大世面的,但是这天下美女无数,却从没有一个似薛映雪这般清丽逼人的女子。此时的陆云天竟就是呆呆地望着她,竟不防少女用点穴法点住了他的穴位。 哦,不! 少女点的正是他的笑穴,陆云天内伤未愈,却被迫着大笑了整整半个时辰。苍天啊! 当他的穴位终于被少女解开的时候,陆云天已经只剩下半口气了。 “你这个丫头,你想谋杀亲夫啊!”陆云天很没风度地说道,差点没背过气去。 “你胡说些什么?”少女大怒,摆出点穴的架势,像是要展开新一轮的攻击。 “住手!”一个声音传了进来,少女不由地放下了手。“映雪,你和他计较什么,他如今武功尽失,能恢复几重还是未知之数呢。”一个老太太走了进来。 “母亲!”少女娇嗔道。 “您说什么?”陆云天心中大惊。 “你还不明白么?”老太太道。“年轻人,你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实话告诉你吧,你现在已经是武功尽失,至于能恢复几重的功力,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武功……尽失?”陆云天突然眼前一黑,吐出一口血来。 “你……”少女大惊失色,却不知如何是好。 “前辈。”陆云天擦干血,道:“谢谢你们救了我,陆云天就此告辞。”说罢,他便起身想要离开。 “母亲……”少女看看陆云天,又看看老太太,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就这样走了么?鼎鼎大名的陆云天,我看也不过是个窝囊废。”老太太道。 陆云天愣了一下,停住了。 “年轻人,你不是要走么?怎么还不快走?” “老前辈。”陆云天拱手道,“云天知错了,还请老前辈不要赶我走。” “我?我可没有赶你走。你爱走不走。”老太太回头对少女道,“映雪,我们走。”少女不安地回头看了陆云天一眼,跟着母亲走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陆云天一个人。陆云天向来是以“逍遥剑”而著称的。如今剑还在他的手中,他却已经没有力量去舞动它了。他的心中顿时浮现了一层阴霾。做一个普通人吗?自己可以吗?一向的放荡不羁,一向地逍遥洒脱,没有了手中的剑,不能再做自己喜欢的事,他还会活得快乐吗? 剑客的生命里,不能没有剑。 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起来。陆云天啊陆云天,你这个自诩聪明过人的小子,总是闯了一大堆的祸。怎么样?今天终于遭报应了吧?型号你向来是福气不浅,如此颓废之时偏偏上天还派了个美女来照顾你,也算是够意思了。胜败乃常事,生死有天定,你又何必这么沮丧? 好兄弟,还是你够哥们! 他拔出手中的苍云剑,爱抚地看了又看。这是父亲留给他的剑。十年之前,父亲去会战忘忧岛岛主之时,把这柄他视之如生命的宝剑留给了他。 然而那之后,父亲再也没有回来。 他是生是死,对于此刻的陆云天来说,都是一个谜。 这柄曾经亮剑于天下的“苍云剑”却在陆云天的手中,重又焕发了光彩。 父亲,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陆云天心中暗暗说道。 第二章 经过一个多月的恢复,陆云天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按照从前少林方丈无悔大师交给他的方法,竟然将从前的功力在那么短的时间中便恢复了大半。他每天看看天,练练功,再到处转转,倒也自在。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里便是江湖中传说的医仙谷——它和药王谷并称为武林之中求医的圣地。而那老太太便是医仙谷的谷主,那位紫衣少女便是谷主的掌上明珠薛映雪。 身在别人地盘,陆云天不得不不收敛了很多,因此映雪也不像初见时那般待他了。怎奈这小子死性不改,仍是常常让映雪大发雷霆将之教训一顿。 陆云天本不是拘谨之人,最喜欢玩笑,而映雪却偏偏既泼辣又温柔,往往把陆云天所说之言认了真,因此两人的关系十分有趣。 日子就这样在玩笑中度过,陆云天甚至觉得就这样度过一生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他发现自己竟然对映雪很有好感——自己居然喜欢上了这样一个泼辣女,实在是大出自己的意料。 忘忧岛派出数百高手却无功而返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忘忧教总部。而岛主听了回报,竟默然无应,只是略微斥责了余下的几人,然后便令他们各自回去疗伤,如此大的行动竟有一个如此平淡的结尾,这让侥幸活下来的数人有些不知所措。忘忧岛想要做到的事情从没有一件做不到,想要杀掉的人从没有一个还能活下去,而陆云天,居然成为了这第一个例外。 谁也没有想到,忘忧岛的岛主竟然会是这样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 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杀气纵横的地方竟然会由这样一个看似和蔼的老者统领。 然而,这样一个人,绝非是寻常之人。 整个忘忧岛都在等待着岛主那一道追杀陆云天的命令,然而岛主却不见任何动静。如果陆云天仍活着,这样的消息传入武林,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区区一个二十出头的黄毛小子居然可以逃过忘忧教的追杀,岂不令天下英雄觉得忘忧岛的杀手们无能?况且,之前死在陆云天手下的弟兄们,难道都白死了么? 于是,忘忧岛主在事后的第三天,终于下达了武林追杀令——追杀陆云天。 “映雪,你有没有去过天池?那里真的很漂亮啊”陆云天躺在草坪上,笑说道。 “我……”映雪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其实,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医仙谷。”映雪有些失落地说道。 “原来如此。没关系,包在本少爷身上,将来我一定带你去。不过,你必须嫁给我才行。”陆云天笑说道。 “陆云天,就算是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本姑娘也不陪你这个丑八怪去!”说罢,映雪假装生气地努努嘴。 “我丑?本少爷大发慈悲地带你去,你就算是嫉妒本少爷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也用不着这么说我吧?”陆云天不甘示弱,道。 “小姐!”门外一个侍女突然闯了进来,映雪定睛一看,却是绿袖。 “出什么事了?有话好好说。”映雪见绿袖如此慌张,急忙问道。 “小姐,不好了,丁爷爷来了,我们快躲起来吧!”绿袖道。 “什么?”映雪听了这话,吃惊不小,马上和绿袖找个地方多了起来,只把陆云天一人剩在屋里。 “干嘛这么紧张?”陆云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禁嘲笑起映雪来。 “丫头,丫头……”门外随即传来了一个老人的声音——只见一个白发苍苍却非常精神的老人走了进来,身姿轻盈。陆云天一眼便看出这老者的武功精绝,已臻化境。 医仙谷竟有此等高手? 陆云天不由心中纳罕道。 “小雪那丫头哪里去了?”老人笑嘻嘻地问道,倒像个老顽童。 “这我可不知道。”陆云天偷眼望了望映雪躲藏的方向道,“前辈,您有什么事吗?” 老爷子围着屋子转了几圈,又围着陆云天看了几圈,道:“也罢。那丫头不在,就由你陪老夫耍耍吧!” “唔?” 陆云天一愣,只见老者将真气用力一推,陆云天便全身如肿胀一般鼓起,简直如气球一般,摇摇晃晃地飘了上去。 救命啊! 陆云天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了。 老者过了好一阵子才将真气收拢,再看时,那可怜的陆云天已被折磨得只剩下半条命了。他这才痛定思痛,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映雪和绿袖会闪地那么快。 肿胀的身体刚刚恢复正常,陆云天便用父亲所传的冰心诀给自己定了定神。老者却转过头,笑嘻嘻地说:“不错嘛,小子,被我用五成功力教育了一番居然还能运气,你那姓陆的老爹还真没白养你这个儿子。” “您认识我爹?”陆云天有些兴奋地问道,但还没待有人回答,他便听到老人说道:“出来吧,丫头。” 晕死,原来他早就知道映雪她们躲在这里。真后悔没和她们一块儿闪——不过不闪白不闪,闪了其实也白闪。 “爷爷。”只见映雪和绿袖满脸堆笑地走了出来。看看老爷子,似乎也没生气。 “你们两个小鬼头,为啥子躲起来不见我?难道我老爷子不够帅?”丁老爷子说着,还自顾自地做了个很酷的动作。 “这个……”映雪强忍着不笑出声,思考了半天,却一眼望到了陆云天。她脑筋一转,笑道:“是陆云天让我们藏起来的。目的嘛,是给您一个惊喜。嘿嘿。” 哦?怎么是我? 陆云天正暗自叫苦,却突觉身后一凛——丁老爷子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了起来,看看,晃了晃,又放下了。嘴里还说道:“好小子,不错不错,蛮有孝心。既然如此,你以后便跟着我老头子混吧。” “爷爷?”映雪这才觉得有些不对,“什么?跟着您混?” “说对了,丫头,你别急啊,呵呵,放心,放心,你也跑不掉。你娘也跟我说过了,想让我带你出去走走,见见市面。怎么样?不满意我老人家不成?” 额……忏悔中…… 映雪和云天面面相觑,无言以对。绿袖望了望他俩的窘态,不由笑道:“丁爷爷,谷主正在后园静心阁呢。您要去看看她吗?” “呵呵……”老人家哈哈一笑,首肯道:“也罢。你们两个先收拾收拾,过两天我们就走。” 第三章 终于送走了丁老爷子,陆云天急忙好奇地问道:“映雪,这丁老爷子到底是何许人也啊?” 映雪闻话,却敲了敲陆云天的脑壳道:“你这个自认为无所不知的江湖百事通,怎么连逍遥派的松石道人丁九都没有听过啊?” “不会吧?”小陆惊讶得有些夸张,“遭了,又碰上个管得住我的。” “你啊”映雪抿嘴笑了笑,“也该有个人把你好好管管。对了,怎么都没有听你说过你的父母呢?” 陆云天却沉默了一下,过了许久方答道:“我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父亲在我十二岁的时候离开了我,再也没有回来。” 映雪自悔失言,没有再说话。 “你呢?”不一会儿小陆便又嬉皮笑脸了,“怎么没有见过你父亲?” 映雪低下了头,没有应声。很久,才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薛清尘?” “江南杏林世家的长子薛清尘?” “是。”映雪点了点头,道:“他就是我父亲。” 陆云天却吃了一惊,道:“江南薛家的艺术独步天下,长子薛清尘更是技艺高超,闻名天下的神医。可是……他不是十七年前就死在域外了吗?莫非你是遗腹子不成?” 映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我爹了。十三年之前,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连小陆这样欢快的人此时都沉默了。 “好了,今天不开心的事情就今天忘掉,呵呵。”陆云天打破了沉默,笑道:“明天,明天又将是新的一天。”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吗? 映雪静静地望着陆云天,忽而莞尔一笑。 今天已经过去了,然而明天所等待他们的又将是什么呢? 忘忧岛。 “岛主。”一个杀手忽而向前一步,道:“属下有秘密的事情想要告诉岛主。”岛主微微看了下两侧,两侧的人顿时会意,马上退下了。 “找到陆云天了?”道者的胡须微微一颤,道。 “有人曾看到他被人救走了。” “何人如此大胆?” “救走陆云天的人正是医仙谷谷主。”杀手道,“岛主,您怎么了?” 只见岛主听见了这个名字,竟将手中的信笺也掉落在地。 “没什么。”岛主很快恢复了原来的面色,道,“这个消息可靠吗?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还是……” “启禀岛主,这个消息是属下从一个死人的口中套出了,目前就只有属下一个人知道。”杀手满脸堆笑地说,“消息来源还是很可靠的。”“那,你准备怎么办?”忘忧岛主慢悠悠地说道。 “医仙谷向来不问世事,这次居然插手此事。恕属下说句不当讲的话,岛主您似乎一直很让着医仙谷,属下愚钝,不明原因,不知岛主能否明示?” “哦?”岛主却淡淡地一笑,道:“你的问题似乎是太多了。” 杀手还未及反应,已被道者用指力扼断了咽喉。 “来人。”岛主轻描淡写地道,“把这个刺客给我抬下去。” 众人应了声,便纷纷招办。 “等等。”岛主突然道。 几名杀手即刻停住,却听见岛主道:“去,把乐清给我叫过来。” “是。” 乐清。 忘忧岛十大高手之首。 “清儿,知道义父今天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吗?”岛主从容道。 “孩儿愚钝,还请义父明示。”来人一袭白袍,冷傲孤绝,手执一柄箫剑,更显其清秀俊逸。 “清儿,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这件事只有你去我才放心。”岛主顿了一下,道:“待陆云天出了医仙谷,我要你马上杀掉他。” “逍遥剑陆云天?” “正是。你能做到吗?”半是挑衅的,岛主的目光在霎那间变得咄咄逼人。 乐清显然感觉到了岛主心中的犹疑,淡淡一笑,道:“十天足矣。” 岛主闻毕,哈哈大笑,道:“这次的任务与往日不同。我知道你是最为谨慎的。这次的任务指令是除非万不得已,不可擅杀。你明白吗?” 乐清轻轻地点了点头,“孩儿明白。” “娘,绿袖,我走了。”映雪依依不舍地说道。她望着这个她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心中总是不舍。 “去吧,映雪。是时候该我放手了。好好照顾自己。”薛夫人道。 “好啦。好侄女,别婆婆妈妈了!你的女儿我还能不好好待她吗?你就放心吧!”丁老爷子笑说道。 松石道人丁九的大师兄正是薛夫人的父亲,故有逍遥派竟是薛夫人的娘家。可惜薛夫人的父亲很早便已过世了。此时的逍遥派由其父的师弟,丁九的师兄掌管。 “娘,我走了。”映雪走到母亲身边,深情地抱了一下母亲,终于离开了。 “是时候了。”待映雪走后,薛夫人若有所思地对自己说道。 第四章 江湖。 从踏出医仙谷的那一刻起,他们便进入了一个名为江湖的新世界。 江湖? 江湖! “三位客官,是打尖呢?还是住店呢?”客栈老板十分热情地招呼道。 “老板,我们住店。给我们两间上房。”陆云天抢先道。 “好嘞!”老板一边答应着,一边令小儿引三人上楼。 然而,刚刚从外面进来的一个人却抓住了映雪的注意力。 来者一身素衣,温良如玉,却又清俊洒脱。他手持碧玉箫,虽沉默不语,却仍可以一眼让人感觉出他的深不可测。 他,就是乐清。 乐清既为忘忧岛头号高手,主要的任务便是保护岛主,除了非常重要的任务外,基本用不到他出马,因此他也极少在江湖上露面。因此,人们虽闻其名,却几乎没有人见过他。 “老板,住店。”乐清如是说,并将一两黄金摆在了桌子上。 小二忙不迭地接过金子,道:“客官,您还要什么?” “上等的碧螺春,你们这里有吗?” 乐清问道——他从不饮酒,只饮碧螺春茶。 “有,有!客官,您等着!”小二应着,急忙倒茶去了。 乐清静坐着,抚剑。 他的玉箫是箫剑合一的,只见那宝剑之上极为古雅地刻了两个字:雅风。 映雪见到此剑,却是走上前去。 “映雪,你干什么去?”陆云天大声道,映雪却并不回答,继续向前。 “果然好剑。不知公子是否见过这把剑?”映雪说着,却拿出临行前母亲所赠的宝剑来,只见剑上亦是刻着两个字——墨雪。 “雅风”和“墨雪”乃是前代一位铸剑大师所铸。“雅风”为雄剑,“墨雪”为雌剑,是那位铸剑大师集毕生心血,以天山之上的玄铁矿石所制,自是精巧绝伦。 乐清闻言,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依旧在等他的茶。 映雪很失望,只得勉强笑说道:“我姓薛,我叫薛映雪,幸会。” 她本不指望回答,没想到乐清竟然也报以淡淡的一笑,答道:“乐清,幸会。” 映雪这才看到了一丝希望,又继续道:“公子带着箫,一定很精通箫法吧?不知公子肯为我吹奏一曲吗?” “这里人气太重,恐怕会污浊了箫的清灵。姑娘若真的喜欢,不妨改日吧。”乐清淡淡答道。 “那么说好了。”映雪有些开心了,伸出小手指,“改日一定要奏一曲哦——不许反悔。” 乐清望着映雪,笑了笑,点了点头。 “客官,茶来了!”只听到小二道。 “好了。我们该上去了。”陆云天实在是等不及了,便下来拉映雪。 “陆云天么?”毫无预兆地,乐清突然开口问道。 陆云天诧异地望了乐清一眼,楞了一下,方道:“正是。” “幸会。”乐清淡淡笑道。 “幸会。”陆云天望着乐清的目光和他伸出的双手,也伸出手去,然而心中却忽而涌现出一股莫名的寒意。 丁爷爷却突然大声唤道:“丫头,臭小子,快点!” “后会有期,乐兄。”陆云天道。 “后会有期。”乐清依旧是谦谦风度,只是这表面的平和之下却暗藏着不为人知的杀机。 “爷爷,我们究竟要去哪儿啊?”映雪问道。 “还说呢,你个丫头,真是重色轻友。”丁老爷子笑说道。 “爷爷……”映雪很有些不好意思,赌气地在那边一直摇着丁老爷子,搞得丁老爷子好不郁闷。 “丫头。”过了好一会儿,丁老爷子突然说道,“那小伙子的武功并不在我之下,你还是离他远些吧。” “您的意思是……”小陆也凑上前来问道。 “映雪的墨雪是我师兄的宝剑,与剑仙欧阳平复的雅风本是一对。欧阳平复的性情素来高傲,雅风又是他最心爱的宝剑,断不可能拱手让人。这剑究竟是怎样到那小伙子手上的,我们是不知道的。所以我说,你还是离他远些才好。” “那个人的出现,似乎是另有目的。”陆云天想了想,道。 “哦?何以见得?”丁老爷子颇有兴致地问道。 “不知道,但是我的感觉却告诉我,他这回是冲着我来的。”陆云天大大咧咧地笑笑道,“也许是错觉吧。” 丁老爷子却笑了笑:“我倒是猜想刚才如果不是映雪在那里,他早已出手了。” 陆云天吃了一惊,紧张地望着丁老爷子。 “不妨事。”老爷子却是淡淡一笑,“不妨事。” 陆云天呆呆地望了丁老爷子半天,心中满腹狐疑。 “我总觉得我是见过他的。”映雪过了很久,方淡淡地说了一句,却没有了下文。 然而,映雪的心中却是淡淡悲哀地想到:那个人,真的会是他吗? 第五章 夜。 悠远而飘渺的箫声传来,如将断未断的细丝,温柔地,包裹了映雪的心。 她起身,却并没有去寻找那箫声的来源,而是静静地走到窗台之上,望那天边的明月。 然后,她竟就于那月影之中,翩翩起舞。 她的舞步是那般的轻盈而恣意——她就如同人间的仙子,为月而舞,为己而歌。 《游梦》。 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听过这只曲子了。 《游梦》相传是唐末一个盲眼女乐师所作的曲子。因为它的旨意朦胧,飘忽不定,故名“游梦”。这是一首极为凄伤而婉转的曲子,并不见于太多的曲谱,只有前代一个不知姓名的神秘人物所做的《曲遗》中载有这只曲子。 乐清静静地望着月下的映雪,心中忽而有了一份淡淡的温存。 薛映雪么?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却转身以他那当世难寻的绝佳轻功飞回了自己的房中。 夜,依旧静谧。 陆云天躺在床上——虽然此时的丁老爷子也是鼾声大作,可是他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那个手执“雅风”的神秘青年,究竟是什么人呢? 映雪此番的态度也令他颇为吃惊。映雪素来是聪敏谨慎的女子,此番居然主动上前与那人搭讪,岂不是咄咄怪事?况且他本已对映雪颇有好感,若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岂不是会郁闷非常? “睡吧,不会有事的。”丁老爷子不知什么时候醒了,瞥了他一眼,道:“该来的始终会来,你就是再担心,又有什么用呢?” 云天一愣,心中顿时明朗。他本是个十二分聪明的人,老样子既如此说,他又岂有不明白之理? 云天倒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这才颇为自嘲了一下,倒头大睡。 “薛姑娘。”映雪正要与丁,陆二人一同下楼去吃早饭,却见乐清正立于前方,淡淡地笑道:“乐某冒昧,不知诸位能否允许乐某与各位同行?” 映雪愣了一下,道:“莫非乐公子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乐清笑了笑,道:“乐某飘零天涯,四海为家,不论何方,于我皆是一样。” 陆云天一肚子的不情愿,询问地望了望丁老爷子,却听到丁老爷子却是豁然笑道:“乐公子既是诚心与我们同行,老夫求之不得,又岂会拒绝?我们马上就要动身了,还请乐公子收拾一下吧。” 陆云天刚想发言,却被丁九暗暗按住。 乐清淡淡笑道:“多谢前辈。”乐清谢过,便先行离开了。 “爷爷,你不该……” “傻孩子,与其他在暗我在明,倒不如兵行险招,让他和我们同行,我们也好伺机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丁九笑道,“况且,如果他前日真的要杀你,你已经死啦。” 云天听过此言,一时静默了,没再说话。 “放心啦,有我这么个神医在,只要你没有死透,我就可以把你救活啦。”映雪见气氛如此尴尬,莞尔一笑,道。 “雪丫头的医术倒真的可以做到这一点。”丁九老爷子有些调笑地道,“臭小子,你倒是应该好好讨好雪丫头才是。” “我才不要他虚情假意地讨好我呢!”映雪撇了撇嘴,好像是生气了。 丁老爷子和陆云天相视一笑。 “陆云天,你愿不愿意给我当徒弟呢?”丁老爷子眯着眼睛,问道。 陆云天吃了一惊:“徒弟?” 丁老爷子却似乎是有些生气了:“小子,我丁九的徒弟可不是这么好当的,你若不愿意,我可绝不勉强。” “傻瓜小陆,你快答应啊,不然爷爷可要生气啦!”映雪在一旁道。 陆云天于是哈哈一笑,爽快地行大礼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好,好。”丁老爷子亦爽朗笑道,“既全了礼,你可就是我丁某人的徒弟了,少不得我费心。呵呵,实话告诉你,若不是小雪那丫头鬼精鬼精的,跑来求我,老夫才不愿意收你这么个笨徒弟呢!”丁老爷子言毕,哈哈大笑。 “多谢师父。多谢映雪。”陆云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目光却向映雪投去。 映雪却假装没有看到,故意地转过头。 “总之,云天,你最近被忘忧教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一定要小心为上。”丁老爷子叮嘱道。 “徒儿记下了。”陆云天点了点头,道。 第六章 “不知乐兄是哪里人啊?听尊兄的口音似乎是宣州人呢。不知乐兄师从何处?”三人四人重新介绍完毕后,陆云天突然问道。 “乐某在江湖上并无甚名气,师门也并不显赫,怎敢与逍遥派相提并论?”乐清笑道,“陆公子猜的不错,乐某的确是宣州人,只不过很久之前乐某便离开宣州了。” “映雪的父母当年也曾游历过宣州。当年的宣州司马郁离先生本是家父的挚友,为人义气忠勇,只可惜郁离先生在后来的宣州兵变中不幸被杀,这件事情,乐公子可曾听说过?” 听到“郁离”这个名字,乐清的心剧烈地颤动了一下,道:“乐某那时年幼,已经不记得了。” 映雪静静地望着他,没有再问。 可是,他怎么会不记得? 正是在那一场兵变中,他的父母亲族尽皆死难,唯有他,因为幸运,也因为义父的拼死相救,才活了下来。 郁离,是他父亲的名讳啊。 宣州兵变,有多少无辜的生灵因为当时的刺史王信的背信弃义的反叛而死去,他竟是也无法说清了。 然而正是那样一次无法预料的灾难将他的生活彻底地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他不再是宣州司马家养尊处优的公子,他成为了一个剑客,一个杀手,而且堪称是最优秀的一个。 乐清抬了头,仍然是淡淡地笑问道:“不知我们这是要去哪边去呢?” “老夫是逍遥派门人,既出了趟远门,又收了新弟子,自然要先回趟师门禀告师兄,再做打算了。”丁老爷子笑道,“姓乐的小子,莫非你有意见吗?” 乐清轻轻摇了摇头,道:“晚辈岂敢。” 只剩下8天了。 乐清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看此情形,他必须在到达逍遥派之前动手——逍遥派高手如云,一旦到达那里,他必然会陷入极为不利的境地。因此,他必须速战速决。 不经意地,他触到了丁老爷子的目光,那目光中竟是饱含着深意。 “没意见最好。我那师兄准是想我了,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丁老爷子说着,便上了马,却又哀号道:“哎呦呦,我老头子腰不好,再骑马的话搞不好就要把我的老腰给颠断喽……” “既如此,就由乐某去租辆马车好了。”乐清望着老爷子,无奈地笑了笑,却是丝毫没有火气。 “哪敢劳烦乐公子啊。”丁老爷子依旧在揉腰,“雪丫头,你们快起去吧,就由乐公子勉为其难地留下来陪我老头子一会儿吧。” “乐某恭敬不如从命。”乐清明知其中有诈,却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知道了,爷爷。”映雪说着,便与云天一同去了。 2个时辰后。 映雪和陆云天早已在前往逍遥宫的路上了,而丁老爷子和乐清却仍然在原处晒太阳。 “这俩孩子,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丁老爷子依旧悠然自得,望着眼前的乐清,故意大声抱怨道。 乐清早就猜出丁老爷子此举必有文章,却未曾料到竟是如此之结局。他只得自嘲地笑了笑,道:“丁老先生,不如让乐某去看看他们吧。” 乐清刚一转身,却已见丁老爷子早已立于前方了。 好快。 乐清心中轻声惊叹道。但他却是心下不服,硬要通过,几招比划之下,却仍是受阻。 只听丁老爷子轻声笑道:“小伙子,别着急,我们还是再多等一会儿吧。” 乐清却也识趣。况且他早已知道松石道人丁九乃深得逍遥派的真传,绝非陆云天等辈可比,而他只有跟着丁九就一定能找到陆云天。因此他并不着急。 乐清微微一顿,却心生一计:“丁老先生,乐清心中素来仰慕先生,今日天赐良机,乐某想与老先生切磋一二,也好补益不足,不知老先生以为如何?” 那丁老爷子素来便以“武痴”闻名,今番听说乐清要与他比试,不觉有些技痒。望望天色,两人已走的够远了,便道:“如此,老夫就与你刷刷吧!” 乐清抽出“雅风”,飞至那高柏之上,极为恭敬地道:“请吧。” “老爷子我还没有趁手的兵器呢。”丁老爷子望着乐清的碧玉箫,道:“这箫剑倒不错,不如倒借我一用吧。” 原来这乐清的碧玉箫不仅是箫剑合一,既是乐器,又是武器,而且在必要之时,它还可以作为暗器使用,是极为精巧的杰作。 说着,丁老爷子便使出逍遥派独有的轻功顺势而上,其姿态翩然如飞鸟,直向乐清的碧玉箫而去。 乐清却轻轻一闪,隐到了竹林之中。 已经不能再拖了。乐清对自己说。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要想胜过松石道人是不大现实的,最大的可能便是平手。 而那样,对他是极为不利的。 不如,以移形换影先摆脱他吧。 丁老爷子再看之下,乐清竟没了踪影。狂追之下,却见一个樵夫迎面缓缓而来。 “喂,小伙子,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白衣的青年男子啊?” “没有。”樵夫微低着头,继续向前去了。 “该死,那姓乐的小子哪里去了?”丁老爷子独自站在那里,不胜郁闷。 那个樵夫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继续向前走去。 第七章 “事情进展得如何了?清儿还是没有杀掉陆云天么?”忘忧岛的岛主,同时也是忘忧教的教主的他望着窗外的教众们,问道。 “陆云天每日都和医仙谷的薛映雪在一起,乐少爷顾忌教主不得擅杀的命令,又有松石道人掣肘,因而还未能完成任务。”“消息”报告说。 “这样么?竟然连清儿都有些为难么?”岛主略一沉吟,道:“传我的命令,再宽限十日,让他务必在中元节之前铲除陆云天。” “是。”“消息”答道。 “映雪,我们今天就要上山了,你为什么有些闷闷不乐呢?”陆云天望着映雪有些消瘦的面容,“如果你瘦了,师父可是要臭骂我的啊。” 映雪并没有回答,却是莫名地说道:“我记得,那时清哥哥也是最喜欢吹箫的。” “清哥哥?”突然听到映雪说出了这个名词,陆云天不觉有些醋意满怀,嘟囔道:“怎么这么肉麻啊那是什么人啊?” “怎么了嘛?”映雪的双颊微微有些涨红,“清哥哥本名郁清,是郁伯伯家的孩子,我们还没出生的时候,爹和郁伯伯就给我们定下了婚约,我一直都是这样叫他的啊。” 小陆一口水进去差点没被呛死:“啥?婚约?!” 映雪故意坏坏地笑了笑:“怎么啦?你有意见吗?” 小陆撇嘴道:“有,我的意见多了去了!” 映雪先是笑了笑,却突然停止了笑容,落下泪来。 “你不必和他争的。”映雪缓缓说道,“因为在十三年前的宣州兵变中,郁伯父的全家都被杀了。清哥哥他……” 映雪没有再说下去,然而云天却沉默了。 “郁清……乐清……难道……”映雪却突然恍然大悟似的,“不,这不可能……” “映雪,你怎么了?”小陆见映雪的面容有些苍白,心中着急,急忙问道。 “没什么……也许是我在做梦,真的是在做梦。”映雪有些疲惫地答道,“云天,你看,下雪了。” 窗外,大片大片的雪花从空中飘落,而在这样的时节,恐怕就只有这天云山才能看到这样的美景了吧? “我出生的时候,就是因为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父亲才给我取名叫映雪的。”映雪说道。 “你要不要喝点酒暖暖身子?”陆云天一边接过让小二烫的酒,一边说道。 “不,我不喝酒,我只喝茶。”映雪答道。 “我记得那个乐清就是这样说的。”陆云天虽然心中有些懊恼,却还是爽朗笑道,“你所说的清哥哥不会就是他吧?”“我不知道。”映雪面色有些苍白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他真的很像,很像清哥哥。” “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死而复生这样的事情。”陆云天道,“映雪,你应该理智些。” “可是,如果他没有死呢?你觉得可能吗?”映雪急急问道。 小陆有些沉默地顿了很久,方转过身去,直视着映雪的目光,问道:“如果他没有死,你仍然会愿意嫁给她,是么?” “我……”映雪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等我找到了答案,我一定会第一个告诉你。” “迷茫了吧?”陆云天心中积郁,却还是故作轻松地说道:“看看你,再看看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看看,知道什么叫做差距了吧?” (⊙o⊙)… 映雪实在是忍不住,不由噗哧一声笑出了声来。 “你又笑我,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一下!”说完,映雪抄起筷子便往小陆头上就是一顿猛揍。 “轻点儿!轻点儿!头!那是头,知道不?”小陆的表情很无奈,一边抱头一边说道。 “不——知——道!”映雪答道。 “好了大小姐,我们赶快上山吧,不然天可就要黑了。”小陆说道。 映雪也便笑着停下,点了点头。 天云山,是逍遥派的所在地。 逍遥派,素来师法自然,以剑法精妙,内力浑厚而著称于世。逍遥派门人,以一百零八为数,多则驱,少则补,门下弟子治理极严,在江湖上可谓是举足轻重。但由于逍遥派素来不过问江湖诸事,因此在武林中并不曾与江湖各处有什么恩怨。 映雪的母亲欧阳馨儿的父亲欧阳毅是逍遥派第二代弟子中的老大,也是当今逍遥派掌门逍遥子和松石道人丁九的师兄,因此医仙谷可谓与逍遥派渊源不浅。逍遥子在他的同辈师兄弟中排行第三,丁九则排行第九,是同辈中硕果仅存的两位。 松石道人丁九素被称为“老顽童”,性格喜怒无端,却生性率直可爱,常会做出些荒唐的事情,却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逍遥子对于这个师弟,竟是教训不是,不教训也不是。好在松石道人素来对师兄尊敬有嘉,近些年来倒也安静。可是这番丁九要收徒弟,却是令逍遥子颇为担心了一阵,不知他究竟会带什么样的人物进逍遥派,因此十分踌躇。 然而他,对于映雪的此番到来,却是十分欣喜。 逍遥子毕生痴迷武学,不曾娶妻,映雪既是他大师兄的外孙女,又自幼聪敏,因此他和丁九一向十分宠爱她,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孙女。从前的时候,他每年总要走上几趟去医仙谷看看映雪和她的母亲,这次却是映雪来到这天云山,老爷子自然是喜出望外了。 “好痛啊”映雪突然大叫道。 “怎么啦,大小姐?”陆云天有些无奈,不觉态度不好,道。 “扭到脚了。”映雪老老实实地承认道。 “服了你了。大小姐,你到底有没有练过武功啊?再说了,你不是神医吗?神医这点伤还治不好?” “你说完了?”映雪一脸藐视地问道。 “完了。”小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什么态度啊?” “第一,武功中我只精通轻功,懂一点剑术。因为我娘说女孩子打打杀杀的一点儿也不好。第二,我是神医,但是神医也有不想治病的时候。第三,我要你背我上山。”映雪望着陆云天,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背。”陆云天赌气道。 “你背不?”映雪又问了一遍。 “不背。” “不背我自己走。”只见映雪很努力地挣扎着站起,很辛苦地向前慢慢挪动。 “好好好,我背,行不?大小姐,你别硬撑了。”小陆急忙扶住映雪,道。 雪,依然在下。 映雪其实并不重。虽然载着两个人的重量一步步地向前走确实有些辛苦,但陆云天的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暖与温柔。 “云天……”一路上,映雪和云天逗累了嘴,便靠在云天的肩头甜甜地睡着了,像个孩子一样。她的呼吸是那么的匀称和甜蜜,让人不忍去惊醒。 云天静静地望着映雪熟睡的样子,微笑了一下,换了支手,继续前行。 然而,此时的乐清,已经到达了天云山上。 第八章 “映雪,映雪,快醒醒,我们到了。”陆云天轻轻推醒映雪,道。 映雪伸了个懒腰,道:“谢谢你了。”说完,便从云天背上下了来,却是健步如飞。 “喂,臭丫头,你是不是骗我当苦力啊?”陆云天见此情景,不由气不打一处来。 “谁骗你了?”映雪呵呵一笑,道,“我一个时辰之前涂的药,现在好了嘛。你不是说我是神医吗?” (⊙o⊙)… 小陆一时无语,道:“我真是服了你了。” “服了就成。”映雪笑答道,“走,我们去看看爷爷他们来了没有。” 小陆点了点头,便随着映雪进入了逍遥宫。 然而令陆云天没有想到的是,刚一进门,他第一个见到的人竟然是乐清。 “薛姑娘,陆兄,别来无恙?”乐清依旧是淡淡的微笑,道。 映雪凝视着乐清,许久,竟是无语。 陆云天见映雪不答,只得勉强答道:“托乐兄的福,我们很好。乐兄来得好早啊。” “既是同行,陆兄至此,乐某怎敢不至?”乐清的话绵里藏针,竟是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云天……乐公子……”看到他们两个竟是几乎要剑拔弩张的样子,映雪急忙拉住陆云天,转身对乐清说道:“乐公子,失礼了。” 乐清闻言,有意识地退了一步,道:“言重了。” 映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乐公子曾许诺要为映雪奏箫一曲,不知还当真吗?” 乐清道:“这个自然。” “今日映雪想烦请公子在此奏上一曲,应该不算是污了公子的宝箫吧?” “请薛姑娘点曲。”乐清思索片刻,道。 “映雪不才,愿听公子奏一曲《郁离殇》,不知可否?” 《郁离殇》是诉古人从征之情的一支曲子,表达了壮士们怀必死之心赶赴沙场,马革裹尸的无悔之情,是箫曲中最为悲壮的一首。 人们传说,宣州司马郁离在宣州兵变之前便已察觉到异常,但他却不肯离开,并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郁离敢以身之所役,为叛君之事乎?”言毕,郁离即慷慨为歌,以明心志,而他所歌的那首,便是这曲《郁离殇》。后来,宣州事发,郁离只身入敌营谈判,未果,为王信的叛军所杀。而郁氏一家老小也因此受到株连,全家被杀。 这首曲子,如果他真的是郁清,他绝不会无动于衷。 “薛姑娘。”乐清闻言,笑容顿时有些僵硬,“《郁离殇》曲调低沉,多壮烈之音,不宜用箫。姑娘还是另换一首曲子吧。” 映雪的心中一颤,道:“乐公子不愿意,那映雪就改日再选吧。” 乐清缓缓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都来了?”丁老爷子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笑道,“乐家小子,你来得倒挺快。” “乐某得罪了。”乐清恭恭敬敬地赔礼道。 “三师兄,你快出来,看看我新收的徒儿。”丁老爷子大声喝道。 “小雪来了?来,让爷爷好好看看。”逍遥子有些醉了,但他行动的速度之快却仍然让云天和乐清吃了一惊。 “长大了,也漂亮了。”逍遥子慈爱地抚这映雪,转来转去地看。 “三爷爷好。”映雪极为乖巧地笑道。 “呵呵,好,好……”逍遥子微笑着答道。 “师兄,你别光看小雪,看看我徒弟啊!”丁九有些着急了。 “是这一个么?眼光不错。”逍遥子指着乐清道,“就是杀气太重。” 乐清心中一震,却温和一笑,道:“老先生,不是我,是陆兄弟。”乐清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小陆说道。 “这一个?”逍遥子有些惊讶,道:“眼光差了点,不过还算结实。”说着,以内力拍了拍也许是锤了锤陆云天,陆云天差点倒地。 “为什么?”小陆一脸沮丧,“我好歹也是江湖上的逍遥剑,麻烦您再仔细看看……” “在饥饿小子像你一样多嘴。”逍遥子一脸郁闷地摇摇头,对丁九道,“看来我老头子的耳根子是清净不了了。” 映雪看到小陆这副惨样,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安慰小陆道:“小陆乖……不要伤心哦……” 小陆无奈地笑了笑:“好……吧。” 小陆终于承认了这个如此悲惨的现实,却又发现了另一个悲惨的现实——因为他是松石道人丁九的徒弟,所以派中的大部分弟子,包括那看起来比他老了一辈的人,见到他都是——“师叔好!” 小陆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头对映雪道:“我有这么老吗?” 映雪道:“白白站了人家便宜,你倒是抗议什么?”她一边说,还一边呵呵笑。 小陆只好继续叹气。 “映雪,你今天问乐清的那个问题……”小陆犹豫了许久,突然抓住了映雪的手,问道:“他就是郁清,是吗?” 映雪轻轻缩回手,愣了很久,方说道:“云天,你知道么,那个时候的我和清哥哥在一起很快乐,很自由,我以为我会就那样顺理成章地嫁给他,我会很幸福地和他生活在一起。但是他却消失了,消失了那么久。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再去面对现在的他。”映雪忽而顿了一下,“还有你。” “映雪……”小陆望着眼前的映雪,一时沉默了。 第九章 乐清静静地望着这一切,终是无语。 阿雪。 这个属于他生命中最温暖记忆的那个名字,始终都被镌刻在他的心中——他从不曾忘记。 只是,他已无法给予她幸福。 而且,他还必须无情地夺去那个今生能够给予他幸福的人的生命。 既然无法原谅,那就不要原谅了吧。 纵然是让你恨我,也好过你对自己的伤害。 阿雪。 有太多太多的话也想对你说,可我却早已习惯了沉默。太多的悲伤早已分割了我,你所曾见的那颗完整的心,终已不再。 今生今世,我已无法给予你幸福。 纵我不愿,今生今世,我所能给予你的亦只能是伤害。 也许,这样明知不愿却不得不做出的选择,便叫做命运。 这一点,从我于那族人满目的鲜血中生还的那一刻,便已经无比悲哀地懂得。 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永远都是你的清哥哥——我对你的承诺,一丝一毫都不曾改变。 你自当去寻你的幸福,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在你身边。 而我,则注定是孤影横斜,自去走那条我所选择的路。 你不会听到我的叹息。我只愿以我淡淡的笑容去面对你,而深藏我的悲哀,不愿你知晓。 离任务截止的日期,只有13天了。 清晨。 小陆本来就是无事便睡到自然醒的人,而乐清却是一大早便不见了踪迹。映雪早早起来梳洗,却正巧在井边遇到逍遥子在练功。 “三爷爷。”映雪微笑着唤道。 老爷子却是微闭着双眼,道:“小雪啊?怎么啦?有心事了么?” 没想到自己的心事居然被逍遥子一眼看穿,映雪不觉有些窘迫。些许的慌乱之后,她镇定下来,问道:“爷爷,什么叫做道?” “道无定形,乃是万物之本源。行道无定法,唯顺其自然而已。”逍遥子慢悠悠地说道,“佛家讲究破执,其实道家也是如此。事物的发展往往与人的想象是很不一致的,所以你必须学会顺应它发展的趋势,并把它引向正确的方向。这便是假道而为之。” “我懂了。”映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谢谢爷爷,映雪会努力那样去做的。” “小雪,知道么,祸与福本是可以互相转换的,正确地利用灾祸,往往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逍遥子微微笑道,“也许你可以试一试。” 映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乐清刚刚醒来,便发现看房遗所留下的忘忧教的秘密标记——那个标记说让他马上到天云山顶的怡雪亭见自己。 房遗在忘忧岛的高手中排行第二,仅次于乐清,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因此他此次前来,必有要事。 于是乐清一大早便带着他的碧玉箫去了怡雪亭——难怪会是不见踪影。 丁老爷子一大早起来,看到小陆还活得很起劲儿,很是安心,却不见了映雪。再问时,却被告知映雪闲得无聊,去怡雪亭附近逛去了,因此很是懊恼。 “师弟,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哥俩儿也老了!”逍遥子不知何时从何处冒了出来,对丁九说道。 丁九闻毕大笑,道。“师兄,这话从你这不服老的人口里说出来,还真是不容易。” “逸儿的儿子和郁离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老夫还怎么好意思说自己不老呢!”逍遥子道,“但我倒是很担心清儿那个孩子,他似乎是失去了目标,有些迷路了呢。” “师兄,你说那姓乐的小子是清儿?”丁九很有些惊讶,道。 “连小雪那孩子都看出来了,你却没看出来吗?”逍遥子笑道,“她用了《郁离殇》那么明显的试探,难道你没有看到清儿的反应么?”原来,那天的对话,他竟也是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如果那小子真的是清儿,那小雪岂不是……” “他们这一代的事情,我们是管不了喽!只是,那当年的真相究竟如何,倒是必须由他们来解开了。”逍遥子一边引剑狂舞,一边道。 “你倒是想得开。小雪和清儿可是有婚约的。”丁九不服气地抗议道。 “说你迂腐,你还真迂。这年头,爱情管用,婚约管用?如果小雪真的想和清儿在一起,就是没有婚约,你拆也拆不散!”逍遥子顿时不客气地把丁九批了一通。 “师兄,人人都说我是老顽童,我今儿才发现,你顽的比我还厉害。”丁老爷子极其无奈地答道。 “谁让我是你师兄呢?”逍遥子于是呵呵一笑,收了剑,自去了。 祸福相生? 映雪一边走一边想着这句话,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了正向怡雪亭赶去的乐清。 “乐公子?”映雪心下疑惑,微微犹豫了一下,追了上去。 第十章 怡雪亭。 怡雪亭处于天云山的碧莲峰上,是天云山上唯一一处一年四季都可以观赏到雪景的地方。因此逍遥宫的先人便在这里建造了一座亭子,起名便叫做怡雪亭。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乐清终于现身,隔着淡淡的雪帘,他开门见山地对眼前的房遗说道,声音依旧是冷若冰霜。 乐清是忘忧岛主的义子,又坐了忘忧岛七大高手的头号交椅,在忘忧岛的地位极为特殊也极为突出。况且忘忧岛的高手们基本是互不理睬,谁也不服谁,统一都由岛主调配。这次岛主居然同时派了两大高手来到这天云山,竟可以算作是难得的特例了。 “乐老大,刚才明明有个尾巴跟着你,你居然是毫无反应,幸而是兄弟出手帮你摆平了她,你怎么连个谢字也没有?”房遗颇有些洋洋自得地说道。 阿雪?! 乐清不由心中一惊。他早已发现映雪跟在他的身后——映雪虽然一般的武功不行,但若论轻功和点穴,却也称得上是妙手——但他既不愿伤害映雪又不愿让她发现自己的去向,所以,他方才才故意七拐八拐,把映雪甩在了后面。 “刚才跟着我的女孩,你把她怎么样了?!”乐清的心中掠过一丝强烈的不安,他虽然强作镇定,但声音之中却多了一丝莫名的寒意。 然而房遗却居然没有感觉出这一点,而是仍自顾自地说道:“原来你早就发现了?真是的,原来是我多管闲事……”房遗摇了摇头,“不过幸好我不好色,那姑娘倒真是个美人……” “你把她怎么样了?!”乐清没有心情在这里和房遗闲扯,极为镇定而极为焦急地又问了一遍,声音中已经有了些许与他的性格完全不合的狂躁。 房遗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他从来没有听见过乐清把同样一个问题重复两遍。 房遗既有些异样又有些惊疑地望了乐清一眼,这才老老实实地答道:“那姑娘武功不高,我用五成的功力打了她一掌,估计不死也差不多了吧。” 乐清这次居然完全放弃了他素来翩翩佳公子的风度,“雅风”在瞬间架在了房遗的脖子上——可以看出,他现在已经是出离愤怒了。 “她现在在哪儿?”冷冷的目光扫射着房遗,居然使他浑身上下都感觉到了一种刺骨的寒意。 房遗指了指方向,战战兢兢地道:“乐兄,不过是……”然而还未等到他说完,便见乐清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映雪所在的方向径直冲了过去。 映雪,不,阿雪,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以房遗的功力,以五成的掌力打一个人,映雪生还的几率已经是近乎为零了。 一向以镇定持重而著称的乐清没这词竟然真的有些慌乱了。然而,他那近乎残忍的理智却仍然在支配着他,去仔细地寻找映雪的踪迹。 终于,他找到了。 映雪安静地平躺在一株海棠树下,温美的如同一个春天的梦。 在海棠树下相遇的人,一定能够得到幸福吧? 倏地,乐清突然想起这句不知道多少年前映雪曾经对他说过的话,竟然恍若隔世。 阿雪!阿雪! 乐清一边呼唤着映雪的名字,一边去摸映雪的脉搏——如果不是用内力的话,她的脉搏竟已是难以感觉了。 乐清急忙将映雪扶起,强输了大量的真气到她体内。 没有反应。乐清的心仿佛水一般,竟在瞬间凝结成冰。突然,乐清想起了映雪从小便随身带着的“玉露返生丸”,便急忙去寻找。不经意间,却瞥见了映雪腰间的玉兔。 映雪属兔。那只玉兔是映雪八岁那年,他送给映雪的生日礼物——她居然一直还戴着。 乐清心中一痛,不及细想,急忙去寻药丸。他终于在映雪的药囊中找到了三颗“玉露返生丸”,便全部给她服下。 “清哥哥。”乐清忽而听到一声轻柔的呼唤,心中一颤,却感觉有两滴热泪滴到了自己的手背之上。 那是映雪的泪。 映雪张开了双眼,微笑着,却又轻声问道:“清哥哥,你还是不愿意认我吗?” 乐清却还是不答话,只是说:“别再说话了,好好休息,我马上带你去看……” “看大夫吗?这世上除了爹爹,还有比我更好的大夫吗?”映雪苦笑,“好了乐公子,多谢你救了我,映雪就此别过。”说罢,映雪竟是转过头去,不再望乐清的目光,却艰难地挣扎着起身,想凭一己之力走回逍遥宫去。 乐清一愣,却用碧玉箫轻轻阻住映雪,道:“你受了重伤,这样走回去,你会死的。” 映雪费力地推开了乐清的碧玉箫,道:“不要你管。” 天地间忽而又飘起了雪花。映雪虚弱的身体颤在风中,仿佛一朵浮萍,随身都有可能飘去。 “阿雪。”沉默了许久,乐清终于打破了沉默。 只有宣州的郁清才会这样称呼薛映雪。 滴答。滴答。映雪的声音在瞬间梗塞,无言。 泪水还是一滴一滴地落在了渐渐积累起来的新雪上。雪被眼泪的温度融化,凹了下去,变成点点的晶莹。 “你是对的。我是郁清。”乐清又说道,接下来却陷入了沉默。 映雪依旧没有说话。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了。 “阿雪,你还好吗?”乐清害怕映雪的身体此时难堪重负,担心地问道。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映雪仍是微笑,轻声问道。 “阿雪。”乐清沉吟了许久,“你所认识的那个清哥哥在郁门惨案时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这个乐清,早已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他。答应我,忘掉我,好吗?” 诧异地,艳丽的梅花在瞬间绽放在纯洁的雪白上,那妖冶的颜色让乐清望而心惊。 “阿雪!”乐清急忙扶住了已是奄奄一息的映雪,火速把她带回了逍遥宫中。 第十一章 逍遥宫。 乐清将映雪轻轻地平放在她的卧具之上,静静地望着她,心中竟满是沉静的悲伤。 “乐兄,你怎么在这里?”陆云天刚刚起床,并没有看到映雪,伸了个懒腰,有些奇怪地问道。 “陆云天。”乐清这一次却出奇地平静,“答应我一件事情。” 那样的口气不由让小陆感觉到了事情的不一般。他顿时收敛了微笑,凝神道:“乐兄请说。” “在我去请薛夫人的时候,请你一定要照顾好映雪。”乐清缓缓说道,“你能做到么?” “映雪?她……”小陆顿觉事情不妙,心中大惊,道。 乐清并不回答,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 “映雪?!” 她竟然,竟然就这样安静地沉睡在那里,脆弱的仿佛一个婴儿。然而她的面容却是那么的苍白,苍白地宛如一朵尚未盛开的白莲。 陆云天不由怔住了。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苍舒剑在瞬间出鞘,带着凌厉的寒光,直向乐清而去。 剑锋浅浅地刺入了乐清的胸口,而他这次竟是丝毫没有闪躲。 他只是轻轻推开了陆云天那沾着淡淡血丝的见,擦了擦衣上的血痕,道:“好好照顾她。我已经用内力封住了她的大穴,十天之内她不会有生命危险。十天之内,我一定会带薛夫人回来的。” 云天微微一愣,却只见乐清早已飞快地上马,朝着医仙谷而去。 “乐老大,岛主已改变命令——他要你马上放弃目标,速速返回忘忧岛,按照原定计划,执行之后的内容。”房遗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挡在路中间,道。 “让开。”乐清冷冷地说了一句,目光直直地盯着眼前的房遗。 “乐老大,虽然你是教主七圣使之首,但是这毕竟是教主的命令,你必须服从!我倒是奇怪,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难道吃错药了不成?”房遗不甘示弱地说道。 忘忧岛的七大高手,在忘忧教中也被称为“七圣使”,在教中素来享有着崇高的地位。通常情况下。除了教主之外,七圣使不服从于任何人。 乐清却陷入了深思。 十天,他只有十天的时间——十天之内,他必须找到能够医治映雪的人,否则,十天之后,映雪便将香消玉碎,永不复归。 而他的心,也必然像重遇那十三年之前烧死他所有亲人的那一场烈火一样,再度燃碾成灰。 不,他绝不可能让那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这一次,也许是只有这一次,他不能遵从义父的安排。顾不得许多了。 只见一阵呼啸过后,房遗竟是屹立不动,仿佛一座木雕了。 “烦请房兄禀告岛主,乐清此刻身负要事,不能马上返回。后必前往向义父赔罪,还请义父原谅。” 说完,乐清便疾驰而去,走了五里远了,却扔了一颗石子,准准地打在房遗的穴位上,并大声道:“房兄,得罪了!” 然而乐清并不知道,此时那个藏在暗角中的人,却是微笑着擦了擦刀上的血迹,悄悄转身离去。 “这个丫头,这次恐怕是真的有些危险啊。”逍遥子一边为映雪输气疗伤,一边道,“这孩子本来身子就弱,好不容易才被她爹补好了,这次偏又在雪地里受了这样重的伤,还不知究竟会怎样呢。” 丁老爷子亦是叹了口气,道:“若是清尘在这里也还罢了,现在不知馨儿有办法没有。” 小陆很是着急:“师伯,师父,你们快想办法,别光动嘴皮子啊。” “光动嘴皮子的人好像是你吧!”逍遥子很不悦地望了小陆一眼,“你以为我们不着急吗?可我除了看你在这儿催我们,也没看到你还做了什么。” 小陆一怔,没再说话。 是的,他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忙也帮不上。如果说乐清还能为映雪而四处奔走的话,他却连那件事情也不能。他无法分担她的苦痛,也无法医治她的病痛。虽然,他的心中是那般的着急,可他却无法表达,只能像一个傻瓜一样在那里痴痴地等待着。 ——他在那一瞬间痛恨起了那样的自己。 陆云天的心,忽而变得很沉重。 他不想承诺什么誓言,他只允诺温暖。誓言是一种太过沉重的东西——于她,于己。他只愿无论何时,当她投向自己时,她的心中都能是温暖的,是坚实的,是没有任何惧怕的——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在她的身边。 他所要的,不过是这样简单的幸福而已。 哪怕她的心中所爱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他也要让她明白,在自己的身边,她是可以获得爱与幸福的。 映雪,今生我只愿给你以幸福。 你愿意接受吗? 陆云天突然起身,朝门的方向走去。丁九有些奇怪,随口问道:“徒弟,你干嘛去?” “师伯,师父,我有些累了,出去待会儿。”小陆的脸色不大好——这也难怪,映雪受伤这几天来,他一直没怎么吃东西,也没怎么休息,就这样一直守在映雪身边——此刻的他已全没了往日的神采,倒像个病人了。 “你去吧。”逍遥子点了点头说,“无论是去一个人想想还是去休息休息都好。” 陆云天点了点头,便提着苍舒剑去了。 第十二章 逍遥宫。 乐清将映雪轻轻地平放在她的卧具之上,静静地望着她,心中竟满是沉静的悲伤。 “乐兄,你怎么在这里?”陆云天刚刚起床,并没有看到映雪,伸了个懒腰,有些奇怪地问道。 “陆云天。”乐清这一次却出奇地平静,“答应我一件事情。” 那样的口气不由让小陆感觉到了事情的不一般。他顿时收敛了微笑,凝神道:“乐兄请说。” “在我去请薛夫人的时候,请你一定要照顾好映雪。”乐清缓缓说道,“你能做到么?” “映雪?她……”小陆顿觉事情不妙,心中大惊,道。 乐清并不回答,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 “映雪?!” 她竟然,竟然就这样安静地沉睡在那里,脆弱的仿佛一个婴儿。然而她的面容却是那么的苍白,苍白地宛如一朵尚未盛开的白莲。 陆云天不由怔住了。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苍舒剑在瞬间出鞘,带着凌厉的寒光,直向乐清而去。 剑锋浅浅地刺入了乐清的胸口,而他这次竟是丝毫没有闪躲。 他只是轻轻推开了陆云天那沾着淡淡血丝的见,擦了擦衣上的血痕,道:“好好照顾她。我已经用内力封住了她的大穴,十天之内她不会有生命危险。十天之内,我一定会带薛夫人回来的。” 云天微微一愣,却只见乐清早已飞快地上马,朝着医仙谷而去。 “乐老大,岛主已改变命令——他要你马上放弃目标,速速返回忘忧岛,按照原定计划,执行之后的内容。”房遗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挡在路中间,道。 “让开。”乐清冷冷地说了一句,目光直直地盯着眼前的房遗。 “乐老大,虽然你是教主七圣使之首,但是这毕竟是教主的命令,你必须服从!我倒是奇怪,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难道吃错药了不成?”房遗不甘示弱地说道。 忘忧岛的七大高手,在忘忧教中也被称为“七圣使”,在教中素来享有着崇高的地位。通常情况下。除了教主之外,七圣使不服从于任何人。 乐清却陷入了深思。 十天,他只有十天的时间——十天之内,他必须找到能够医治映雪的人,否则,十天之后,映雪便将香消玉碎,永不复归。 而他的心,也必然像重遇那十三年之前烧死他所有亲人的那一场烈火一样,再度燃碾成灰。 不,他绝不可能让那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这一次,也许是只有这一次,他不能遵从义父的安排。顾不得许多了。 只见一阵呼啸过后,房遗竟是屹立不动,仿佛一座木雕了。 “烦请房兄禀告岛主,乐清此刻身负要事,不能马上返回。后必前往向义父赔罪,还请义父原谅。” 说完,乐清便疾驰而去,走了五里远了,却扔了一颗石子,准准地打在房遗的穴位上,并大声道:“房兄,得罪了!” 然而乐清并不知道,此时那个藏在暗角中的人,却是微笑着擦了擦刀上的血迹,悄悄转身离去。 “这个丫头,这次恐怕是真的有些危险啊。”逍遥子一边为映雪输气疗伤,一边道,“这孩子本来身子就弱,好不容易才被她爹补好了,这次偏又在雪地里受了这样重的伤,还不知究竟会怎样呢。” 丁老爷子亦是叹了口气,道:“若是清尘在这里也还罢了,现在不知馨儿有办法没有。” 小陆很是着急:“师伯,师父,你们快想办法,别光动嘴皮子啊。” “光动嘴皮子的人好像是你吧!”逍遥子很不悦地望了小陆一眼,“你以为我们不着急吗?可我除了看你在这儿催我们,也没看到你还做了什么。” 小陆一怔,没再说话。 是的,他什么也没有做,什么忙也帮不上。如果说乐清还能为映雪而四处奔走的话,他却连那件事情也不能。他无法分担她的苦痛,也无法医治她的病痛。虽然,他的心中是那般的着急,可他却无法表达,只能像一个傻瓜一样在那里痴痴地等待着。 ——他在那一瞬间痛恨起了那样的自己。 陆云天的心,忽而变得很沉重。 他不想承诺什么誓言,他只允诺温暖。誓言是一种太过沉重的东西——于她,于己。他只愿无论何时,当她投向自己时,她的心中都能是温暖的,是坚实的,是没有任何惧怕的——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在她的身边。 他所要的,不过是这样简单的幸福而已。 哪怕她的心中所爱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他也要让她明白,在自己的身边,她是可以获得爱与幸福的。 映雪,今生我只愿给你以幸福。 你愿意接受吗? 陆云天突然起身,朝门的方向走去。丁九有些奇怪,随口问道:“徒弟,你干嘛去?” “师伯,师父,我有些累了,出去待会儿。”小陆的脸色不大好——这也难怪,映雪受伤这几天来,他一直没怎么吃东西,也没怎么休息,就这样一直守在映雪身边——此刻的他已全没了往日的神采,倒像个病人了。 “你去吧。”逍遥子点了点头说,“无论是去一个人想想还是去休息休息都好。” 陆云天点了点头,便提着苍舒剑去了。 第十三章 忘忧岛主却是换了一张面容,来到了逍遥宫门前。 “烦请小兄弟通报逍遥子掌门,薛鑫前来拜访。”忘忧教主一脸淡淡的微笑,道。 陆云天从上到下地仔细瞧了瞧来人,方到:“我这就去。” 忘忧教主看到了云天手中的苍舒剑,不由心中一颤,目光也微微一变。然而他却还是微笑着说道:“这位便是陆云天小兄弟吧?” 小陆奇怪地望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忘忧岛主淡淡笑道:“在下与令尊曾有过一面之交,算来不才还是小兄弟的叔父呢。” 陆云天微微颔首,忽而想起逍遥子正在为映雪疗伤,方道:“等等,师伯他正在……” 云天话音未落,却见逍遥子早已出现在了眼前。 “师伯?”陆云天被吓了一跳,刚想多问一句,却听见逍遥子说:“云天,晚上不要瞎逛,还不马上回房去?!” 唔?! 刚才不明明是师伯说让我出来休息一下的吗? 小陆心中委屈,想说却又没说出口。只得遵从师伯之命,回房去了。 而逍遥子却早已看出了来人的身份。 逍遥子拉过“薛鑫”的手,微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先生过奖了。”忘忧岛主亦微笑道。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逍遥子道,“且随我来吧。这个世界上恐怕就只有你才能救她了。” 这时的忘忧岛主却是轻轻点了点头,道:“有劳先生了。” 入了云心堂,忘忧岛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到了映雪面前。他仔细地望了望映雪的神色,又把了把脉,回头低声道:“她需要我马上给她做手术。” 逍遥子道:“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一些干净的开水——其他的东西我已经准备的很齐备了。”忘忧岛主道。 “我这就去命人准备。需要我出去吗?”逍遥子点点头,道。 “烦劳先生了。”他说完,便马上将带来的工具取出,准备开始手术。 映雪的心脉受了不小的震动,幸而“玉露返生丸”起了奇效,又加上乐清等人为映雪输入的真气,这才使映雪的生命得以暂存。但是,这一切只是暂时的,他必须马上修复映雪受伤的心脉,才能真正挽救她的生命。 这个手术,他进行的极为用心而小心。 他先给映雪服下了一些麻醉的药剂,好使她不至感觉到过度的疼痛。这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始了手术。 望着眼前的女儿,薛清尘心中满是隐痛。 他又何尝不像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深爱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呢? 他明白女儿是无罪,甚至对她的母亲也没有丝毫的恨意,但是现在的他已背负了太多沉重的责任,他已经无法再去履行他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和义务,去陪伴她,照顾她,并且,为了他所要做的事情,他甚至还深深地伤害了她——他不由地心生愧意。 凭借江南杏林世家薛家长子高超的医术,手术进行的很顺利。最后清理完映雪的伤口,并把小小的创口包扎完毕后,薛清尘起身,正听到逍遥子进来道:“如何?” “好好休养半个月的话应该没有问题了。”薛清尘道,“我可以在这里多留几日吗?” 逍遥子目光直指着薛清尘道:“如果你不会伤害其他人的话。” “先生。”薛清尘亦注视着逍遥子,缓缓道,“你多虑了。” “但愿如此。”逍遥子顿了顿,又道,“我不会把你的身份告诉雪丫头的。” “多谢。”薛清尘道,“我只是想看着她康复而已。” 逍遥子点了点头,退出了房间。 ——此刻的逍遥子并不真正清楚薛清尘忘忧教主的身份,但他却深悉薛清尘与陆逸的恩怨,故有此语。 映雪虽然已经动过手术,但还没有度过危险期,因此他不可大意。这是他留下来的第一个原因。而另一个,则是他之所以让乐清马上放弃任务,返回忘忧岛的理由。 他要亲自来执行这个任务。 陆云天生性乖张,极不驯服,又是陆逸之子,论武功论家世,都是武林新一代人物中的佼佼者。忘忧教若要扫荡武林,他是必除的障碍之一。 虽然暂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准备工作却已完成的差不多了。薛清尘是个没有九成把握断不会开始做事的人,所以这场浩劫一旦开始,便没有人能置身事外。 十三年前宣州兵变的前夕,薛清尘恰好拜访宣州,他的结拜好友郁离便将幼子郁清托付给了薛清尘。然而就在当时郁离发现事情不对,正欲上报朝廷的时刻,宣州兵变突然就发生了。郁离忠肝义胆,孤身入敌营谈判未果,终于不屈而死,而他的家人也相继被杀。当时仍滞留在宣州的薛清尘谨守对好友的承诺,费尽了千辛万苦才终于将大难不死的故人之子带出了宣州,逃离了虎口。 很多年后,他从已经是半死不活的王信的口中才知道,当年那个背叛了他的好友的人,竟然是自己和郁离最好的朋友——陆逸。 他抓了他却没有杀他。他一直等待着,等待着他亲口告诉自己那个答案。然而,无论他怎么问,陆逸却始终保持着沉默。 返回江南后,他散尽家财,建立了后来名重天下的忘忧教。 那些被杀手追袭的岁月,是他一生的梦靥,郁离的惨死,陆逸的背叛,曾使他心灰意冷。他从没有把陆逸的背叛告诉妻子——他只想让她以为他恨陆逸只是因为年少时那段撞了车的爱情,他只想让她认为自己这样待她并不为了别的什么而只是因为自己的无情。是的。他是故意的。他并不想让妻子和女儿也被卷入这场争斗。 他只是想揭下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道貌岸然的外表下卑微可鄙的灵魂;他只是想让那些双手沾染着鲜血却依然锦衣玉食的人懂得什么叫做天谴。 忘忧,忘忧,他真的可以忘记吗?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方向,却又同时开始迷失了。 迷失在对于力量和威严的追逐中。迷失在层层溅起的血色中。他不知道掀起这样一场浩劫是否正确,却一意行之。 既然这个世界并不美好,那就让善与恶一同毁灭吧。 他如是想道。 第十四章 自述:薛映雪篇 我于茫茫人海之中寻找我一生之知己,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如是而已。 我只是觉得悲伤。 某种我所不能控制的力量隔断了他的过去和现在,亦隔断了我们的过去和现在。他明明就是我所熟悉的那个人,但是他的神情,他的态度,为何于我,竟是那般的陌生呢? 清哥哥。 我知道我没有权利责怪你。你有你自己的路,你有你自己的选择。你没有告诉过我你所曾经历的痛苦,你所曾经历的悲哀,但我知道,那必是已非我可承受的,而你,亦不愿意我承受。 你早已习惯了独自一个人去承担。你的笑容永远是淡淡的,甜美的,但没有人能看到你笑容之后的悲伤。 笑容,是你的伪装。那时的你总是喜欢把你的心轻轻地,温柔地包裹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因为它是纯净的,纯净到不允许一丝一毫的尘埃的存在;亦因为它是脆弱的,柔软的,是明净的,明净到可以照见这世上所有的对与错,是与非。 我依然可以记起你那时的笑容——十二岁时的你的笑容。那般的温暖,那般的纯净。那时的我从没有想到那样的笑容有一天竟会变得冰冷,变得不可接近。 那时的任性,现在亦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我不愿我的爱成为你的重担。如果注定选择的是一条不同的路,那么,我是否应该希望你忘记那关于过去的一切——让那如露水般美好清新的回忆随风而逝,而让你称职地担任你现在的角色?我是否应该假装与你只是第一次的相见,然后便微笑着告别,微笑着离开? 请你告诉我,我究竟应该怎样去做呢? 是忘,从此燕各东西,沧海离散,还是应该努力去握紧你的双手,重新去温暖你的笑容? 清哥哥…… 我究竟应该怎样去面对你,还有,已经在我的心中默默占据了一角的云天? 落月无声,月影悠长。 那“雅风”“墨雪”的双剑之上写满的,难道注定只能是悲伤吗? 沧海明月,蓝田珠泪,那散落于四海之中的明珠,随着江海的波涛起伏,激荡,没有人知道它们会奔向何处,又将留在何方。 但是无论怎样,那被遗落在沧海之中的明珠终不曾褪色,它们穿越了沧海与桑田,穿越了生死与爱恨,依旧在被深藏的岁月深处闪亮如初。 沧海遗珠——它所诉说的,本是一个战胜了时间与爱恨对错的神话。 如果不能回答,便不必回答吧。 就让我在远处默默地望着你,我想终有一天,我们都会得出各自的答案。 清哥哥,我,还有——云天。 第十五章 自述:乐清篇/陆云天篇 乐清篇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 阿雪。 你的爱意,我无法拒绝却必须拒绝;你的伤痛,我无法保持沉默却必须保持沉默——原谅我,我只是今生已不能再接受你的爱意,我只是今生再不能给你你所想要的幸福。 我已经无法再像那时一般全心全意地去爱你了。 我的生命中多了一些我所不能背弃的东西。 比如,仇恨。 比如,责任。 比如,承诺。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杀死了陆云天,你还会一样地爱我吗? 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的双手已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你还会一样地爱我吗? 不,你会恐惧,会觉得冰冷,会觉得愤怒。你把生存看做是每一个生命理所应当的权利,你也从不允许任何一个人以任何一种理由轻易地剥夺他人最最宝贵的生命。那样的你才是你。如果一定要你去理解那血色的残忍和墨色的黑暗,你只会以你的鲜血去祭求那惨淡的光明。如果就那般简单地坦然地接受,那么,那个人便不复是你。 这是你的倔强,也是你的动人。你是必然在阳光下微笑的女子,我剑柄上的血色只会污浊了你的双眼。我所说的这一切,只是一些你所不应该知道的东西——永远也不要知道。 你只要知道,我是你的清哥哥,我会尽我的一切去保护你——就像你的父兄一般。 阿雪。 年少的日子逝去了,便永远逝去了,永不可复制。 与其将它记得,不如把它如珍珠一般藏起,却遗落天涯。 只是,在我的心里,它仍然存在。 阿雪,请原谅我。 今生,我给你的只能是一个父兄的爱,而不能是其他。 然我愿以我之所能,去助你寻求你所希望的幸福。 阿雪,我只愿你…… 陆云天篇请让我握紧你的双手,映雪,即使我也许只是你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我也愿你能够感受我的温柔。 我宁愿我不是。 请原谅我的不羁,我的放荡,我的轻狂。作为一个剑客,执剑天涯,我愿字有我生的一切,无所保留地。恣意地去闯,去行。 我自有我的坚持,我的愚笨,我的痴傻。 你笑我狂,笑我痴,笑我傻——而我,我只愿拥有你的温柔。 映雪。 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地想拥你入怀,我是多么地想给你一切你想拥有的温暖,让你不再感觉到无助,感觉到忧伤。 我狂么?我痴么?我傻么?是的,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你也许根本就不愿,不愿。但是,不论你是如何的认为,我总是相信,我们终会在一起的。 映雪。 我愿能给你我所能给予的一切的幸福。 映雪。 我期待着…… 第十六章 医仙谷。 乐清一路快马加鞭,终于赶到了医仙谷。 然而落叶悠悠,清霜满地——谷内竟是无人。 乐清心中纳罕,四处搜寻,却是十分惊异地发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医仙谷竟是已经被荒废数月。 谷主? 乐清大呼着四处寻找,却终是无人应答。大厅里,卧室里的一切都摆放的非常整齐——这里并没有任何发生打斗的迹象。那么,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是医仙谷谷里的人自愿离开了这里。 那么,又是为了什么呢?而他们,又都到哪里去了呢? 乐清心中记挂着映雪,不由有些心急。医仙谷谷主不在医仙谷,那他又该到何处去寻访良医呢? 乐清正在低头暗想,却突然一片柳叶飞刀过来,恰被他夹在了指间。一道寒光一闪而过,乐清侧身躲过,方引剑回头——剑锋不偏不倚,正贴着来人的咽喉而过。 却见来人竟是忘忧岛排名第七的高手——玉玲珑。 玉玲珑向以暗器用毒为上,又擅长媚术,是个阴险狡诈防不胜防的对手。她天生妖媚动人,那一双眼睛如寒星秋水一般,最是可以蛊惑人心,往往迷得男人们神魂颠倒,在不知不觉之中丢了性命。因此江湖上了人们又送了她个雅号,唤作“玉面阎罗”。 只见玉玲珑娇笑一声,道:“乐清果然是乐清。玉玲珑这厢有礼了。” 乐清收了剑,道:“你来又是所为何事?” “乐大少爷好像很不乐意见我嘛。”玉玲珑不无嘲讽地妩媚一笑,“主人的命令,你为何不从?” “我有必要向你说明么?”乐清并不怎么理会她,“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说罢抬腿便走。 玉玲珑冷眼望着乐清,忽而笑出声来。 “乐大少爷可真是不给面子。小女子在这里等了那么久,没想到乐大少爷三言两语便把小女子打发了,小女子还真是有苦没地方说呢。这也便罢了,只不知岛主又将怎样以为呢?”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乐清忽而又停住,道。 “房遗死了。”玉玲珑缓缓道,“乐大少爷,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乐清心中咯噔一下,回头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几天之前,就在他奉命去找你的时候。有人在天云山的怡雪亭附近发现了他的尸体。”玉玲珑冷笑道,“我倒很有兴趣知道,当时你乐大少爷是不是也在那里。” “我没有杀房遗。”乐清冷漠而镇静地答道。 “有没有,恐怕只有你一个人才知道。而我和其他人所知道的就是——房遗被杀了,而且你很有可能是凶手。就是这样而已。”玉玲珑一笑,“如果你再抗命,你以为岛主他会怎样想呢?” “为什么要告诉我?”乐清微顿一下,沉吟道。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相信么?”玉玲珑说完,极为妖娆地一笑,道:“你只要领着我的好儿也便罢了,又何必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呢?” 她是魔鬼手中的烈火,而他,却是一座沉稳的山——你欢乐的时候它静默地站在那里,你悲伤的时候它依然静默地站在那里。而他们之间所相隔的距离,又何止是烈火与山峰如此简单? 乐清望着玉玲珑,淡淡一笑,答道:“我会尽快回去的。” “希望你能马上。岛主绝不会允许一个人两次违抗他的命令——即使是你。你已经违抗了一次,不要再有第二次了。”玉玲珑低头答道,心中忽而有些颤微微的痛。 “乐某告辞了。”玉玲珑听见声音急忙回头,然而乐清却已经是不知所踪了。 十天了。 映雪的危险期已然度过,病情已经是基本稳定了。 而这一句话的另一个意思是,离陆云天的死期已经不远了。 ——忘忧岛主盘算这件事情已经很久了。 他之所以突然下令停止乐清的任务,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他要自己亲手来完成这一任务。 但是现在他还不能动手。 他现在的身份是薛鑫,一个大夫。他的的确确是个大夫——现在是,过去是,将来也是。这一点,他并没有骗人。 自从手术之后,他就一直留在映雪的身边。 他不知道女儿在病中做了怎样的梦,但是他在梦中呼唤的,确是自己的名姓。 她这边殷切地呼唤自己,一定是希望能够从自己这里获得更多的温暖吧。 十几年了,光阴如水一般流过,许多事情都改变了,然而却依然有很多事情,从不曾改变。 虽然现在,她叫他薛伯父。 女儿爱笑爱唱爱闹,从没有一刻让他觉得寂寞。一如那多年前的岁月,她是他最乖巧可人的女儿,他是她慈爱宽容的父亲——爱未变,哪怕是掩了一层伪装,然而他的心,却一点也不似从前的那颗了。 “小雪,你喜欢陆云天吗?”一天,薛清尘微笑着问映雪。只要她有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犹豫,他也会马上决定在当天夜里便出手除掉陆云天。他要的,只不过是她三个字的回答。 “喜欢。”然而映雪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她望着那漫山的红叶,就像个漫无忧虑的孩子。“和他在一起,我很快乐。薛伯伯,你喜欢云天吗?” 薛清尘已经拔出的剑被默默收了回去,无言地答道:“云天是个好孩子,我怎么会不喜欢他。” 映雪却依然是淡淡地微笑,掩着一层淡淡的忧伤。 “小雪,你快乐吗?”薛清尘问道。 “为什么要不快乐呢?”映雪依然是天真而明朗的神情,“我关心的人都很关心我,我所爱的人都在我身边好好地活着。我为什么要不开心呢?” 薛清尘无言,半晌,道:“你病才刚好些,不要着凉了。我们回屋吧。” 映雪点了点头,“薛伯伯,我倒觉得你是最不快乐的,我从没见过你笑的样子。” “是么?”薛清尘却哈哈一笑,道:“现在如何?” “那不是发自内心的笑。一个人只有心坦然了,笑才会舒畅。”映雪道。 薛清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十七章 “映雪,你好些了吗?”才一转身,映雪便看到小陆迎面而来。 薛鑫见陆云天进来,却匆匆起身,道:“薛姑娘,陆公子,你们聊吧。老朽有事,便先行告退了。” “薛伯伯,留在这里陪我多说说话不好么?难道薛伯伯责怪映雪造次了?”映雪挽留道。 “不了,雪姑娘,老朽实是有事,便不在这里叨扰了。倒是陆公子,不知今晚可否到老朽房中一叙?” “薛伯伯既然说了,云天必不负约。”陆云天笑道。 “如此甚好。”薛清尘不易察觉地笑了笑,道:“二位慢聊,老朽先行了。”言罢,薛清尘便离开了。 “映雪,你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小陆忽然十分神秘地问道。 “是什么?”映雪不由有些好奇,歪着头,微笑着问道。 只见陆云天哈哈一笑,从身后抱出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来。那只兔子通身雪白,两只耳朵长长的,煞是可爱。 “兔子?”映雪又惊又喜,忙从云天手中把兔子接过,“好可爱呦,像你一样有红红的眼睛,长长的耳朵……” “喂?”小陆急忙打断,抗议道。 “嘻嘻,开玩笑啦。谢谢你拉。”映雪做了个鬼脸,道。 “真是长不大的小姑娘。一只兔子居然高兴成这样。”陆云天不由长叹了口气,“现在的姑娘啊……” “不高兴你干嘛送我兔子?”映雪佯装生气,把兔子放下,“煮肉汤好了,还可以补补。” “喂!我费了多大力气才找到这只兔子的!再说了,你有没有人道主义精神啊?居然那么残忍,亏你还是个大夫。”小陆批评道。 “这样啊……”映雪仿佛恍有所悟,抱起兔子,道:“兔兔,这个哥哥欺负你了是吧?放心,姐姐是会帮你报仇的。” (⊙o⊙)… o(n_n)o +_+…… 小陆倒地。 入夜。 就像白日所言,陆云天如约而至。 房间内,薛清尘早已备好了一壶酒。 “陆公子,请坐。”薛清尘一边将陆云天延入房中,一边客气道。 于是二人入席,坐定。云天环视四周,不由有些好奇地问道:“不知薛先生今天命云天前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不急。陆公子且饮上几杯,老朽再慢慢告与公子。”薛清尘一边斟酒,一边哈哈笑道。 小陆有些疑惑地望了薛清尘一眼,却还是答道:“那好。今天云天便陪先生小酌几杯。” 薛清尘点了点头,笑道:“如此最好。老朽就先谢过陆公子了。” “兔兔,兔兔?快出来,姐姐来找你了。”映雪一不留神,那小兔子便从房中跑了出来。夜已深了,一时又找不到别人,无奈之下,映雪只好自己披了件外套,拖着病体,到了那园中去找兔子。 “兔兔,兔兔?”一道白色的影子如闪电般闪过,映雪急忙略略提气,用那踏雪无痕的轻功追了上去,抓住了不知怎么跑到这薛清尘房外的兔子。映雪将它轻轻抱起,笑道:“终于抓到你了。” 然而此时,映雪却听得薛清尘房中传来了声音,她这才想起今晨薛鑫走时对陆云天所说的话。她本来就有些任性,此时好奇心起,便偷偷地躲在了薛鑫门外,想听听他们两个究竟会说些什么。 酒已经饮的差不多了。 小陆的酒量本来就不大,此时已经是有些微醉了。他趁着自己还算是清醒,便微笑着问道:“不知薛先生今天叫我来,究竟是所为何事呢?” 薛清尘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微微一笑道:“是时候该送你上路了。”说罢突然拔剑,向着陆云天刺去。 不料云天反应极快,登时便抽出苍舒剑,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 “薛先生?!”陆云天大惊,“为什么?” “因为你必须要死。”薛清尘淡淡答道,缓缓地抬起了宝剑。 酒中,薛清尘早已下了剧毒七绝散,他料定只需片刻,陆云天便不复有反抗之力。 云天此时虽说是拼命抵抗,但是却渐觉不支,连头脑也跟着变得混沌了。——他深知那酒中必有问题,可是此时的他竟只能是任人宰割了。 然而,薛教主的剑却在此刻,向着渐趋昏厥中的云天去了。 难道,我陆云天今日竟将命丧于此吗? 云天的心中顿时掠过一丝冰凉的寒意,默默地想道。 眼看着那锋利的宝剑便要刺入云天的心脏,薛清尘突然听到一声断喝:“住手!” 薛清尘大吃一惊,微微愣住,停下了手中的剑。他转身回头望去,却见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门外。 第十八章 “映雪?!” 只见映雪径直奔到了陆云天身边,扶住了几乎已是昏厥的陆云天,并用身体挡在了他前面。映雪深吸一口气,对薛清尘道:“如果你一定要杀他,就请你先杀了我吧。” 薛清尘的房间本来就远离逍遥派弟子所居之处,二人清脆的剑击声因而未能惊动逍遥子和丁九,却惊动了正在房门之外的映雪。映雪一时不明就里,心中却是一惊。求救已经来不及了,她稍加思量之后竟是不顾危险,闯入了薛清尘的房中。 “你以为我不敢么?”所谓的薛鑫并没有收剑,而是把剑锋逼到了映雪柔软的咽喉之上。 映雪却没有丝毫闪躲,只是微微有些发愣。她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薛鑫,始终没有开口。 “你不怕死吗?为了这个男子,付出这样高的代价,你觉得值得吗?”薛鑫道,“你怎么知道,我究竟会不会把你们两个一起杀掉?” “你不会。”映雪凝住了泪水,望着薛鑫的目光,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知道你不会。” “你为什么如此肯定?”薛鑫看似平静地问道。 “因为。”映雪的眼中闪出了几丝泪光,“你是我的父亲。” 薛清尘注视着眼前的女儿,忽而大笑,收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父亲,请不要忘记我也是薛家的女儿,我也懂得易容术。”映雪缓缓道,“容貌是可以改变的,但是声音却是极难改变的。父亲的声音,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薛清尘依然是笑:“真不愧为我薛清尘的女儿。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我醒来的那一刻,听见你的声音,我便知道了。”映雪低头道。 “为什么不揭穿我?”薛清尘忽而敛住了笑容,问道。 “你愿意我叫你伯父,我变叫你伯父;你愿意骗着我,我便愿意装作被你骗。父亲,你是我的父亲啊你知道我是多么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吗?”映雪望着薛清尘,忽而掩面抽泣道。 薛清尘许久无语。终于开口了。他问道:“清儿和陆云天,你到底要选哪一个?” “父亲……”映雪心中一愣,竟是无法回答。 “不要问我是怎样知道的——告诉我你的答案。”薛清尘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映雪一时仍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道:“父亲,我求你,你不要杀云天,好么?” “映雪!我不是逼你做出选择,但是你必须作出选择——因为,现在已是你一定要作出选择的时候了。”薛清尘道,“你必须给我一个不杀他的理由。” 映雪沉默了。“如果我选择了云天,你便不会再杀他,是吗?”映雪忽而问道。 薛清尘点了点头。 “那么好,我选择陆云天。”映雪答道。 “映雪,清儿不好么?”薛清尘淡淡问道。 “他很好,真的很好,但是他已经不是我从前的清哥哥了。”映雪轻声答道,“他有了比爱情更加重要的东西。” 薛清尘默默地点了点头,道:“我尊重你的意愿。” “谢谢爹爹。”映雪低头道。 “先别谢我。”薛清尘却止住了她,“陆云天中了我的七绝散,你若医得了他,他的命才是你的。” 七绝散是以七种毒药入药制成的剧毒。想要解毒,不仅要知道这七种毒药是哪七种,还必须要知道下药的顺序——在前的是毒药,而与毒药顺序相反的则是解药。因此七绝散之毒变化无穷,难以穷尽——但是,倘若在七日内不能找出解药中毒之人便会疯狂而死。 然而,七天的时间,是完全不足以让映雪找出七绝散的解药的。映雪愣了一下,随即明白,父亲是一定要让云天死的。 她微微思索了一下,缓缓地从云天身边站了起来。乘着父亲疏忽的那一瞬间,映雪大步向前,竟端起杯中的剩酒,一饮而尽。 “小雪!”薛清尘一惊,想要阻止女儿,却已是来不及了。 “父亲。”映雪的面色变得更苍白了,如果您不愿意给出解药,映雪愿意陪他一起死。“ 薛清尘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铁青。 “你这是在逼我。”他说。 “父亲,您又何尝不是在逼我呢?”映雪微笑着以虚弱的声音答道,“父亲,请恕女儿不孝吧。” 她这样做,并不知自己究竟有多少的胜算。但她总是执拗地以为,她的父亲是不会那般残忍的,残忍到自己唯一的女儿死在自己面前都无动于衷。 每一种毒药都是很伤心脾的。这一点映雪很清楚,但是她别无选择。药力很快便侵入了血脉。并没有多久,大口大口的血便从映雪的口鼻涌出,染在她素白的绢帕上,宛如朵朵墨色的桃花。 薛清尘看到女儿这般光景,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他知道,根本不需七天。映雪如果不能拿到解药,她连三天也撑不过去。 薛清尘心中长叹。他根本没有想到女儿会在这时出现在这里,更没有料到映雪情急之下竟会出此下策,来逼他交出解药。难道这真的是命中注定的么?薛清尘有些迷茫地苦笑。然而这样地纠缠下去,究竟又会有怎样的结局呢? 薛清尘收了本来已经抽出的剑,长叹一声,走向了映雪:“你赢了。” 映雪挤出了一丝微笑,气息却微弱了。 “丫头!”薛清尘急忙扶住女儿——果然如他所料,映雪刚才只不过是硬撑。他急忙冲了解药,给映雪服下。服下解药,映雪的脉象果然平和了许多。薛清尘遂留下了另一包解药,这才转身离去了。 是福?是祸?这世上的事情又有谁人能够说得清呢? 薛清尘一声长叹。 第十九章 “义父。”忘忧岛上,乐清望着凭栏而眺的忘忧岛主,道:“乐清前来领罪。” “罢了。”忘忧岛主苦笑了一下,“我知道难为你了。” “义父……”乐清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清儿,你和映雪恐怕是走不到一起了。”忘忧岛主犹豫了一下,忽而说道。 乐清却淡淡笑道:“孩儿知道。” “你知道?”岛主微微有些吃惊,“你难道没有遗憾或者是不平么?” “义父。”乐清笑道,“清儿既然心已不在这里,既然已无法给她所欲,又怎么会忍心耽误她的幸福呢?” “可是你和映雪是有婚约的啊。”薛岛主道。 “清儿心意已决,还请义父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了。”乐清道。 岛主默默地望了乐清许久,却突然觉得他是一个比自己活得更加清醒的人。 薛清尘收回了思绪,又道:“罢了。剩下的事情我早就已经交代过你了。以你的能力,我想你一定能做到的。” 乐清点了点头,道:“夫人的事情,义父知道了么?” 薛岛主点了点头,低头道:“该走的当走,该留的必留。该知道的时候,一切都会知道的。” 乐清听着义父说的这一番摸不着头脑的话,却是淡淡一笑:“义父珍重。清儿这就去了。” “清儿。”岛主忽而叫住乐清,“你身为忘忧岛七大高手之首,我问你,你知道忘忧岛七大高手中排行第三和第五的人是谁吗?” “第三是轩煜,第五……义父不是说不愿意让人知道她吗?”乐清想了想,道。 岛主淡淡地笑了笑,道:“你先去忙吧,我还有些事情。过些日子我便会告诉你的。” 乐清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忘忧岛地宫。 穿过了层层叠叠的守卫和机关之后,薛清尘终于来到了那扇门之前。 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够接近这个房间——即使是乐清,也必须是在得到他的特殊许可之后,才可以靠近这里。 “你还是不愿意开口么?”忘忧岛主打开了那扇铁门,望着那个手脚皆被铁链束缚住,全身披散着长发的人叹了口气,说道。 一个人究竟可以沉默多久呢? 薛清尘望着眼前的这个人,竟忽而为他感觉到了悲哀。十年了,从他被关在这里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沉默着。如果是寻常的人,这么多年的沉默肯定早已把人逼疯了。可是,他确实不同的,从他坚定而冷静的眼神中薛清尘知道,他眼前的这个人,绝不会是如众生一般脆弱的人。 “你已经沉默的太久了。我只是需要你的一个回答,一个答案,为什么你一定要让我等那么久呢?”薛清尘近乎绝望地问道。 眼前的那人抬头望了他一眼,依旧是沉默。 “二哥,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连我们的孩子们都已经长大了。你究竟是真的有不可说的苦衷,还是你真的便是背叛大哥的那个人呢?当年的宣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究竟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被关在这里十几年,却还是不能告诉我呢?”薛清尘问道。 “三弟。”那个人过了一会儿,忽而颤抖了一下,“你真的想要知道答案吗?” 薛清尘一惊——虽然那声音一时有些混沌不清,但是那确确实实是那个人发出的声音,是他称之为二哥的人发出的声音。 十年了,十年了,他终于开口了。 “你可知你所希望知晓的答案,也许远不是你所希望知晓的那样。”那个人缓缓地抬起了头,道。 薛清尘默默地望着他那张脸,忽而陷入了沉思——那是一张他曾经多么熟悉,多么敬爱的脸啊。然而如今,如今他却竟显得是这般的陌生,如此的疲惫。但是在那十年的岁月消逝之后,而那在镜中所看到的自己,其实,又何尝不是这般呢? 年少的岁月就那般逝去了,如风一般无形地飘散,无迹追寻。 那伴随着青春的记忆,竟像是易谢的花朵——本以为会铭记一生的刻骨,却竟是这般地容易遗忘。 陆逸,不错,那个被他囚禁在这笼中十年的人,便是陆云天的父亲,陆逸。 那时的江南,是属于他们的江南。郁离,他,还有陆逸。三个出类拔萃的年轻人在那样一个钟灵毓秀的江南义结金兰,本是当年的一段佳话。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谁也没有想到岁月竟可以把人改变至如此的模样——他不禁要问那时的梦想,那时的誓言,又已流逝到何方了呢? “三弟,你的心还是那样软啊。十年了,你为何不杀了我呢?”陆逸却居然是心平气和地说道。 “我不相信——二哥,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要你亲口告诉我答案。”薛清尘道。 陆逸大笑,却笑出一串泪来。 “你笑什么?”薛清尘面色一沉,问道。 “有时候太过执着不是一件好事。”陆逸抬头望了望薛清尘道,“我能告诉你的都已经告诉你了。” 薛清尘仍要发问,却忽而听到一阵奇异的声音传来。 第二十章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她静静地望着薛清尘书房墙上所挂的那幅字,恰是严蕊的《卜算子》。 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她的目光只是微微地触到了这几个字,竟是蓦地流下泪来。 地牢的入口,本在薛清尘的书房之中。 “什么人?”忘忧岛主厉声喝道,“马上现身,不然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少许的停顿之后,一个窈窕的身影从距离薛清尘不远的地方闪出,那般悲伤而心痛的目光,只要望过一眼,便再也无法忘记。 “馨儿?”薛清尘一惊,却又随即板起了脸,“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不必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你只要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便好。”薛夫人默默地望着眼前的薛清尘,冷冷说道,“我希望你能够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你问吧。”薛岛主有些不太自然地说道。 “我想知道现在的你究竟在做什么。”薛夫人逼视着面前忘忧岛岛主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 “三爷爷,为什么母亲这么久都不来看我呢?”映雪的身体已经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又像从前一样活蹦乱跳了。但是,这么久都没有见到母亲了,映雪思母心切,不禁要向逍遥子打听一下。 “多大的姑娘啦,才几天不见就这样想家,还怎么跟我在江湖上混呢?”丁老爷子见此情景,不由打趣道。 映雪的面颊微微有些红,没再多说话,只是将目光又投向了逍遥子。 那夜,逍遥子发现了薛清尘临行时故意放出的鸣弹,很快就发现了云天和映雪。逍遥子大概猜到了因由,二人无事后,便不再提起此事。只是乐清久去不反,却让众人好生奇怪——尤其是薛,陆二人。 “小雪,你母亲有她自己的事情。从今以后,医仙谷便要全靠你了。”逍遥子微笑着道。 映雪微微变色,一下子愣住了。 她知道逍遥子如此回答,必是无法向她说明其中的因由,于是终没有再问。 这是一句简单的话,但是谁又知道它究竟有多重呢? 那般的重量,到底是不是如映雪这般的女子所能承受的呢? “怎么啦?垂头丧气的。”陆云天却不知从哪边冒了出来,笑答道。 然而这一次映雪却没有笑,只是淡淡地微笑道:“你来了?” “师伯,师父。”小陆先向两位老爷子问了安,方走到映雪身边笑道:“到底怎么了?” 那天之后,云天和映雪的关系便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云天对映雪的迁就多了,而映雪也比以前更关心小陆了。 “没什么。映雪的脸色不是很好,却还是勉强答道。 “云天,你来的正好。”丁老爷子却开口了,“我们正有事情和你们说。” “师父,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啊?包在我小陆身上。”陆云天颇为自信地说道。 逍遥子不由摇了摇头,道:“徒弟果然和师父一个样。” “师兄!”丁老爷子忙摆摆手,道:“你就别提那时的事啦。” “什么事啊?”云天有些好奇地追问道。 “去去去,不是你们这些小孩子应该问的事情。”丁老爷子白了云天一眼,“我今天要和你们说的可是正经事。武林之中马上就要出大事了。” “大事?什么大事?”陆云天吃了一惊,“师父,您快说啊。” “这件事情,是和忘忧教有关的。”丁老爷子神秘地笑了笑,道:“你可知忘忧教的来源?” “我只知道忘忧教是由西域传入的,其实传入并不久,是在十几年前正式成立并慢慢发展起来的。”陆云天一听到忘忧教这个词,不由变了脸色,缓缓道。 “云天,我听说你和忘忧教有着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是么?”逍遥子忽然淡淡地问道。 “父亲是否还活着,我不知道。但是自从他十年前离家去会战忘忧教教主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云天低头道。 泪水淡淡地流在他的心上,他却始终不愿让它流出他的眼眶。 父亲。 您是否还在这个世界上呢? 这个多年来一直在小陆心中萦绕的谜团,不由又泛起了一层涟漪。 “云天,有时候放下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不要因为你所痛恨的东西,去伤害你所挚爱的人与事。”逍遥子静默了片刻,忽而道。 “师伯不必费心,这一点云天明白。我只是……”云天答道。 逍遥子却止住了他,笑道:“我知道你明白。你的确是个好孩子。”之后,逍遥子便转过头对丁九道,“师弟,你这个徒弟收的不错,老夫喜欢。” “我就说我的眼光好得很,师兄你偏不信。”丁九大笑道。 “下面我们便来细细讨论一下关于忘忧教的问题吧。”逍遥子道。 第二十一章 以前的时候,乐清总是奇怪,为什么义父的房间中竟会挂着那一首严蕊的《卜算子》。后来,他却终于渐渐懂得了义父心中那所深藏的对于人生无可确定的感伤——他所选择的路也许并非出自他的本心,但是他的所遭所欲却将他一步步地进逼——他终于无可选择。 而乐清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记得有那么一天,义父突然对乐清说:“清儿,其实你不必一直追随我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沉重——毕竟,这是他思考了那么久的事情。 乐清明白他的意思,却只是摇了摇头。 郁,是他的姓氏。 在那一次中遇难的,不只是义父的好兄弟,更是他的亲人。 不可回头。 否则,百年之后,将永无人能洗雪郁家所流的鲜血。 记得那次他去见陆逸,陆逸却是幽幽地望着他,那目光令他无法捉摸。 他记得他曾经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颜钧。 颜钧,是江湖各派订盟后现任武林盟主的名字。 然而,那已经被关在这里十年的那个人,究竟又为何提起这样一个名字? 很多的未知之数,乐清却无比强烈地感觉到,答案已经即将揭晓。 “只是这计,用得未免险了些。”逍遥子微微颔首道,“若不能成功,便只能成仁了。” 映雪沉静地微笑道:“天意而已。” “兔子?”云天突然看到了映雪那天所丢的那只兔子,遂疾追过去,抓住了那小东西。只见小陆极为温柔地抚了它几下,道:“兔儿,兔儿,多谢你啦!若不是你,你陆哥哥我就没命了。” 映雪却似忽而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煞白——她这次没有笑。 “云天啊,你怎么一点儿危机感都没有呢?”丁老爷子这次却正经起来了,摇头道:“真是气死我了。” “师父。”云天却抱着兔子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总之您放心,我陆云天虽不是伟丈夫,但我云天亦绝不做那贪生怕死之徒。再说,这般认真地想事情,可不怎么像我的作风。我是学生,是下属,绝对服从您的指挥。” “这孩子……”丁老爷子无奈地叹道。 “师弟啊。”逍遥子却起身,“无忧是福。云天是聪明的孩子,他明白我们的意思,你又何必扰他?”言毕大笑。 “三爷爷,丁爷爷,映雪有些不适,先回去了。”映雪忽而道。 “去吧。你身子才刚恢复,今天又费了许多神,是该好好休息一下。”逍遥子道。 映雪点了点头,自去了。 刚一推门,映雪却见一人在房中静坐,不由吃了一惊。再看时,却是疾步向前,又惊又喜地唤道:“清哥哥!” “阿雪。”乐清却是淡淡地笑了笑,“你的伤已经好了么?太好了。” “清哥哥,你这些天去哪儿了?”映雪问道,“我很担心你。” “阿雪。”乐清却轻轻打断了映雪的话,“我要出一趟远门,不知何时会再回来。所以,我想在临行之前,再看看你。” 映雪愣了一下,有些默然地点了点头。 “你去哪里?又要多久才会回来呢?”终于还是未能忍住,映雪望着乐清,努力微笑着问道。 “我要去的地方很远。也许我下个月便会回来,也许,我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乐清依旧是微笑着,微笑着答道。 “是么……”映雪的眼中有淡淡的泪光在闪烁,头渐渐地低下去了。 “一定要回来啊”映雪忽而抬头,眼中满含着泪水,“不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你一定要回来我会等你……无论何时,你都是我最亲最爱的哥哥啊” 乐清心中倏地一痛,却笑道:“阿雪,还记得我答应过你要奏给你的那只曲子么?今日,我奏,你舞,如何?” 映雪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点头道:“好。” “那么要什么曲子呢?”他问道。 “《游梦》。”映雪微微犹豫了一下,道。 乐清的喉头突然有些梗塞——是那个晚上的那支曲子么?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道:“好。” 玉箫声起,映雪敛裾而舞。 她的舞姿轻灵而优雅,顾盼生笑,柔波万顷。月升起了,她却依然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龙涎的香气四溢,翠色的烟雾浮于空中,结而不散。他们就在这样的夜中,奏起了最后的离歌。 只是,无论是怎样的不舍,怎样的挽留,他们的爱也永不可回复到它开始的地方。高唐云散,天香溢却,并不是谁的过错,只是今生不可相伴。 曲终了,人散了,而残余的香气却还在空气中静静地浮动着——留人追思,亦或是等待重逢。 汛远槎风,梦深薇露,化作断魂心字。 一缕萦帘翠影,依稀海天云气。 只是当时已惘然。 第二十二章 乐清走了。 映雪一个人在屋里,愣愣地呆了许久。 也许乐清能够原谅她,但是她却自己无法原谅自己。 “映雪,你怎么了?”云天不知何时也带着他的“苍舒”剑来到了这里,“刚才的箫声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啊?” 映雪所居的翠屏轩本是母亲欧阳馨儿的居所,被深藏在逍遥宫的深处,距离其他弟子所居的庭院都很远。但是这里的环境十分地清幽,很适合修养心性。是当初逍遥派掌门为清修所建。 “他走了……”映雪的神情有些沮丧,云天见了不由万分地奇怪。 “谁走了?”小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让我们薛大小姐伤心成这个样子?” “没什么。”映雪拭了拭泪,勉强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么?我是奉师父和师伯之命来保护你的。”陆云天见此情形,不由心中猜到了八九分,便不便再问,只笑着答道。 “保护我?”映雪很是郁闷,“我哪里需要你保护啊?” “武林四大世家——慕容,西门,南宫,还有上官家都发生了意外,而少林,武当,唐门的掌门皆神秘失踪,虽不能确定是否是忘忧教所为,但是小心些总是好的。喂,你不会认为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打退武林中的高手吧?” 映雪的脸微微涨红,道:“可是已经这么晚了……你怎么可以跑到我的房间来……” 陆云天微微一笑,走到映雪面前轻轻抓住了映雪的手,道:“映雪,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映雪蓦然一惊,竟是无语以答。 “不反对的话我可就认为你是默认了。”云天忽而上前,轻轻抱住了映雪,“我已经问过师伯和师父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马上和你成婚。保护好我未婚的妻子,天经地义。” 映雪的脸涨的朱红,却是急忙推开了陆云天,结结巴巴地说:“我……云天,我……” 小陆微微有些尴尬,却是淡淡一笑,道:“放心啦,我是绝不会强迫你的。这翠屏轩的房子可是大得很,而且……”云天呵呵一笑,“你看谁来了?” “绿袖?”映雪看到那个身影,不由又惊又喜,急急奔了过去。 “小姐!”绿袖也是兴奋异常,“小姐,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还好吗?” “你们聊,我先出去了。”陆云天道。 “我很好。你不是喝母亲一直在医仙谷吗?母亲她到底如何了?”映雪有些焦急地问道。 “谷主不知为何遣散了我们众姐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绿袖黯然神伤,“对了,谷主临走前把这包东西交给了我,让我转交给小姐——她知道我和小姐情同姐妹,一定回来找小姐的。小姐,就是这个。”绿袖一边说,一边把一包东西交给了映雪。 打开之后,里面却只有一叠白纸和一些碎玉——可以看出,那些碎玉都是一块玉的碎片。 映雪不解,却仍是当做母亲的东西好好收了。 “对了,你是怎么找来的?那么远,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打听呗!”绿袖笑道,“幸而在山下遇见了陆公子,不然我就见不到小姐了。” 映雪不好意思地回头望了望窗外的云天,淡淡地笑笑。 “你见过三爷爷和四爷爷了吗?”映雪问道。 “见过了。是丁老爷子让陆公子带我到这里找小姐的。”绿袖道。 “那……”映雪不由觉得双腮发烫,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你都听见了?” “这个么……”绿袖故弄玄虚,咯咯咯地笑了半天,才道:“算是吧。小姐,陆公子是个好人,绿袖真的很为小姐高兴。”绿袖握紧了映雪的手,道。 “可是,我还没有答应他呢……”映雪偷望了云天一眼,羞涩地说道。 “我去楼下了,如果有什么事,你们叫我就好了。”只听见陆云天在窗外高声叫道,望去,却颇是一副浪子派头。 映雪看到小陆这个样子,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遂高声回应道:“好了,啰嗦鬼,我们知道了。” 绿袖也点了点头。 “啊!”夜半,女子的惊叫声忽而从楼上传来,将陆云天从美梦中陡然惊醒。小陆心中大骇,拿起苍舒剑便马上冲到了映雪的房间。小心地破门而入后,只见绿袖正是气息奄奄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绿袖!你怎么样了?”云天急忙扶起绿袖,道:“映雪呢?” “小姐……小姐她被一个黑衣人劫持走了……陆……陆公子,我求……求求你,你一定……要救小姐,一定要……”说完,绿袖便昏死了过去。 陆云天看了看绿袖的伤势——还好,并没有内伤,只是一点皮肉之伤,并不会致命。他于是便出手点住了绿袖的大穴,使她不至于出血过多。之后,他便马上提剑,朝着绿袖所指的地方追去。 前方是一片茂密的竹林。 第二十三章 他们一定还没有走远。 陆云天望着地上还是很新的脚印痕迹,心中暗暗想到。 搜索了大半个树林,突然,一个浑重的声音在陆云天耳边响起,云天不由地一颤。 “你以为凭你,能救得了她吗?” 前方一个黑影突然闪过又定住了。天渐渐地亮了,借着微弱的晨光,小陆终于看清了那个被黑衣人所挟持的那个女子正是映雪。 然而,那个黑衣人却是始终蒙着面,使云天无从得知他的身份。 “放开她!”陆云天焦急地吼道,“如果你是冲着逍遥派来的,那你就放了她——她根本不是逍遥派的弟子,我愿意代替她作为你的人质。” 黑衣人大笑。 “你以为你可以代替他么?小子,你未免太高估你自己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的目标并不是逍遥派。” 光越来越强了。陆云天极为认真地观察了一下映雪——它的身上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可以说是一下子被人点住了昏睡穴——而映雪可以说是点穴的高手,江湖虽大,但能够真正一下便点住映雪穴位的人绝不会超过6个人。那么,眼前这个人的武功,绝不在他之下。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的目的又究竟是什么?”明白了这点,云天淡淡一笑,问道。 “我么?我是忘忧岛的人。”那人狡黠地一笑,道。 “你不是。”陆云天懒懒地望了对法一眼,道。 “为什么?”那人哈哈大笑,“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直觉——一个剑客的直觉。”陆云天默默凝视着对方的双眼,答道,“你要怎样才肯放过她?” “我只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而这件事,对你来说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黑衣人神秘地一笑,道。 “馨儿,”忘忧教主沉默了许久,“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而已。难道你以为,那天下人眼中的武林正道,就真的是行的那么正,坐的那么直吗?不,他们的眼中只有利益,只有利益而已。我不过是按照我的评判,来重新排列今天的武林。——我并没有做错。” “武林四大家族,少林,武当,唐门,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吗?”薛夫人的目光隐隐地闪烁着,她在等待着一个回答。 “如果你真的以为是我,那就算是我吧。”薛清尘忽而莫名地长叹一声,冷冷地答道。 薛夫人望着那冷漠的目光,忽而落下泪来。 “二哥,”薛夫人忽而唤道,“不必为我掩饰了——你该说些什么便说些什么吧,就像我刚才告诉你的那样。。。。。。馨儿,馨儿此生本已无颜再面对天下,无论是非功过,就任别人去评判吧。” 薛夫人一笑,居然仍是倾国倾城的美丽。 “馨儿,你——”忘忧岛主疑惑地望了望眼前的妻子,又望了望久禁牢中的陆逸,居然有些恍惚了。 “三弟,”陆逸忽而开口,长啸一声,道,“你所等了十年的答案,我今天便为你揭开吧。” 然而陆逸的目光却并不在薛清尘身上,而是久久地停在欧阳馨儿身上。 欧阳馨儿默默地又点了点头。 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是时候了。 第二十四章 竹林中的两对眸子,依然在冷冷地僵持着。 “怎样?我这样的要求,应该并不算是过分吧?”黑衣人自顾自地一笑,“算来他忘忧教主还是你的杀父仇人,即使我没有提这样的要求,你也断不会放过他,不是么?” 陆云天渺然地望着那个黑衣人,思绪突然有些奇异了。 不错,他说的不错——父亲自从孤身去了忘忧岛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可以原谅忘忧教对他自己的追杀,却无法抹去那痛入骨髓的杀父之恨。 但是,这个人又是为了什么原因,处心积虑地摆了这样一个局,一定要置忘忧教主于死地呢? 他又怎么会知道他和忘忧教主之间的恩怨——要知道,父亲孤身前往忘忧岛的时候,并没有告诉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啊。 而且,他又究竟是为何不偏不倚地选中了映雪?对于这个答案大概没有任何其他的解释,唯一的解释是,那个人从很久之前开始,就一直在暗地中关注着他。 陆云天忽觉背后一凛,一股寒气透遍了全身。 然而,眼下唯一能做的事情,是救出映雪。唯今之计,只能答应他的要求。 “我答应你。我会遵照约定,他日我若能进入忘忧岛,我必定会杀了忘忧教主。” 陆云天如是答道。 黑衣人奇异地笑了笑,道:“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否则……” “否则什么?莫非你对她做了什么不成?”小陆焦急地问道。 那人一笑,道:“放心,我不会笨到给天下医术第一的医仙谷的谷主下毒。但是,如果你违反了约定,那你就别怪我下次对她无情了。”黑衣人说着,便将映雪朝陆云天的方向抛了过去。 云天急忙上前接住映雪——再看时,黑衣人早已是不见了踪迹。 还好,映雪不过是被他点住了昏睡穴,并没有被怎么样。但是,那个黑衣人的武功和话语,却让小陆不得不怀疑起他的身份来。据说,忘忧岛排名第二的高手房遗不久之前离奇死亡,且死相凄惨,这不由给了陆云天一个警告——除了忘忧教,武林上还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既不属于忘忧教,也不属于武林正派,他必须学会提防这样一种力量。 这棋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三弟,你可知那个你口口声声要为他报仇的人,其实根本就没有死。”陆逸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薛清尘大骇,颤声道:“二哥,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年的宣州,你所看到所听闻的一切,不过都是那个人所演出的一场戏而已。”陆逸长叹了一声,“三弟,你可知道那场宣州兵变真正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薛清尘一愣——他已经想到了答案,却不敢相信那个答案。 他的目光触到了陆逸的目光——尽管只是那么一霎那,他却看见陆逸沉默着颔首,道:“不错,你猜的不错,那个真正导演了这场兵变,却还在兵变失败后逍遥法外的人,正是你我的结拜好友,郁离——只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叫郁离了而已。” 不知是恐惧还是为了别的原因,薛清尘惶恐地向后退了几步,道:“不,我不相信——你凭什么说那个人是大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怎么知道的?如果你早就知道,为什么到今天你才愿意告诉我?!” “三弟……”陆逸有些默然地望着眼前的薛清尘,道:“相信我——我情愿我从来都不知道。” “你不要再难为他了。”薛夫人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二哥他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没能把这件事告诉你,那是因为我——因为他对我的承诺。” 只见薛夫人疾步走到陆逸面前,忽而下身一拜,道:“二哥,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你,今日馨儿向你赔罪了。”说罢,又拜了两拜,这才起身。 “馨儿!”薛清尘忽而绝望地握住了妻子的手腕,却感觉到一滴滴温暖的血从她的颈部流下,宛如一瀑的红绫。 在那个瞬间,欧阳馨儿将她那把锋利的宝剑一掣,完成了她这一生最后一次的惊心动魄。 她的手被薛清尘紧紧地握在掌心——然而她对自己是多么的无情啊,连一丝丝让他挽救自己的机会都没有给——那么多的血在瞬间涌出,他的面色在瞬间恍如死灰。 “原谅我……我无意中听到了他的计划……他……他就在我的茶里下了药,我不是故意和他……有好几次,我本来……本来是想要告诉你的……薛郎,你……你能原谅我么?”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薛清尘却在瞬间了然了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他在等待了那么多年之后,等来的竟是这样的答案?而即使是这样一个答案,却还要他一生中所挚爱的那个女子用她最纯净的鲜血去陪葬呢? “馨儿……”他错乱地抱起了她,他只恨自己为何没有早些明白,为何没能早些做些什么去保护自己的妻子,“我不会怪你的,馨儿,我不怪你——我爱你。” 他真的,从没有一刻怨过她,从没有一刻忘记过她,从没有一刻失去对她的爱。 只是有很多东西,在天涯之间,将二人越隔越远。 馨儿含泪一笑,溘然长逝。 妻子的温度渐渐在他的怀中冷去,而他心中复仇的火焰却在瞬间燃烧得更加猛烈了。 “就像馨儿说的,她在无意中听到了郁离的计划,而那时你恰好不在,她便告诉了我。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郁离他竟会采取如此卑劣的手段来威胁她,让她不要告诉你——三弟,我没能保护好馨儿,纵然我被千刀万剐,也无法赎清我的罪孽。”陆逸顿了顿,道,“三弟,这个你拿着——这是我陆家祖传的玉环,有朝一日如果你见到了我的儿子,请你把这个交给他,他会知道你是谁,也会知道我的心意的。” “二哥,你为什么不亲手交给他呢?”薛清尘收下玉环,有些奇怪地问道。 “三弟啊~”陆逸忽而悲悯地一笑,自断经脉而死。 “二哥!”薛清尘大惊,急急问道,“郁离他现在到底叫什么名字?” 只听见陆逸拼着最后一口气答道:“颜钧。” 第二十五章 不会有人知道,是江峰为欧阳馨儿打开了那通向地宫的大门。 因为他已经死了——在薛清尘派来诛杀叛徒的杀手到来之前。 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谁杀了他——这也难怪,因为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知道这个题目的答案。 颜钧——不错,这是他的名字。现在的他是武林正派共同推选出来的盟主,主持着武林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但是还是有人不服他的气啊~他于是找了极好的借口,来作为清除这些异己者的妙招。 以忘忧教的名字——不错,少林,武林两排长老的失踪,武林世家之中慕容,西门,南宫,还有上官家中发生的意外,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他精心策划的阴谋。 号令武林,唯我独尊。 他曾经想通过兵变来来登上天下为之侧目的大位,但是他却失败了。不要紧,如果能够独霸武林,那么这些年的辛苦和那些人的鲜血就总算是没有白流。 那些人,那些他为了自己的计划而不择手段牺牲的人——包括他的妻子和兄弟。 他已经被欲望的火焰燃烧地太炽热了——然而现在的他所仍然保留的却是一个疯子的审慎和清醒。 愈清醒他便愈小心——他决不能容忍自己半点的错误,因为每一个错误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只要再完成最后一步,只要能率众再击破忘忧教,他在武林之上的地位便是无人能够动摇。 而那个最后的对手,便是他曾经的老朋友,好兄弟——但是无论对于任何人,任何阻挡他走向他所要得到的地位的人,他都不会有半丝的情谊。这对于他,也许丝毫也算不上什么吧。 如果说真要有一个人在他的心上还有那么一点地位的话,那便是在他的那场戏中侥幸被薛清尘救走的他的幼子郁清。 也许上天是真的惩罚他——宣州兵变之后,虽然他又娶了妻子,却再也没有其他的后代了。 但他相信他终究是他的父亲,只要他在那最后的决战中能够彻底击败忘忧教,郁清没有理由不回来——薛清尘能够给他的,他一样能够给他,甚至比薛清尘给的更多更好。 在茂密的深林深处,一对爷孙模样的人正在忙碌着。 “阿离,你快些啊!不快些的话太阳都要下山了!”老爷子的眼中别无他物,只有眼前的一只奇异的木鸟。 “师父,您老最近怎么做什么都这么急?这就好了,您啊就别再催了!”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男子一边答着,一边道。 只听得那个被称作师父的人哈哈大笑,道:“那是因为师父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仔细望去,那个老人竟然和逍遥子长得十分地相像。 那个被称作阿离的青年男子微微一愣,道:“师父,您瞎说些什么呢?”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既然已经答应了陆逸要完成他所托付我的事情,又怎么能够因为艰难而放弃呢?更何况,家兄已经派遣了信使给我捎了信儿,老夫只能是集毕生之所学,来完成所应之重托了。” 忽而,一片红叶飘落在老者的掌心——老者注视了那片红叶很久,居然微微地笑了笑,回头对那个弟子道:“来,阿离,这片红叶师父送给你。如果你将来有一天想起了我,那你就拿出这红叶瞧瞧吧。” 阿离却憨厚一笑:“师父,你又说笑了。” 看到弟子这般反应,老者并没有再多解释,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道:“阿离,你是这般的模样,又究竟怎么会是忘忧岛排行第三的杀手呢?” 阿离手中正在做着的木活忽而坠地,接下来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师父,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老木匠颔首,道:“也许这是天意吧。但是阿离,两条路中你毕竟只能选一条。” 沉默。 “也许,也许我可以选择第三条……”阿离愣了好久,却终于没有能拔出近在咫尺的那把剑。 “你真是个懦弱的孩子啊~”老者摇了摇头,叹息着说道,“阿离,举起你的剑——你不应该只是这样而已。” 阿离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师父,犹豫了片刻,终于举起了手中的剑。 “好孩子。”老者无比清醒地注视着眼前的弟子,随意地收起了身旁的一截枯枝,“就让我们在这一剑中决定胜负吧——让我看看隐姓埋名拜入我门下的忘忧岛高手,究竟有何实力。” 老者的声音肆意地呼啸于林间——松间的林涛不会知道,这个看似如一个普通木匠一般的老人,便是逍遥派掌门逍遥子的胞弟,奇巧之术冠绝天下的天机老人。 阿离一声长叹,紧紧地握住了剑。 第二十六章 “你走吧——不要再回来。”满脸疲惫的忘忧岛主对阶下的乐清说道。 “义父?”乐清大惊,失声答道。 “你已经完成了你的使命。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你的义父,你也不再是我忘忧岛的人——从今之日,你我毫不相干。”忘忧岛主答道。 “可是,武林诸派的联盟已经组织好了,不日便将向忘忧岛进发——义父,你就让清儿留下来帮你吧!” “我说过了,我不是你的义父!”忘忧教主不知哪里来的气,拂袖怒斥道。“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忘忧教数万弟兄顶着,你要清楚,无论何时,忘忧岛并不是非你不可!” 乐清的心中掠过一丝异样,他很想问清楚,却是不能。 就这样僵持了一阵,薛清尘终于说道:“去吧,去你想要去的地方,找你想要找的人。这里的一切,都已经不再属于你了。” 乐清知道,这一次也许便是最后的别离了。 虽然忘忧岛已经在这之前便做了精心的筹划,而乐清也带领着教中的精锐顺利完成了计划,使武林中的各大派都元气大伤。但是传闻武林盟主颜钧,却联合了人数并不众多却实力极强的逍遥派,再加上武林中一些残余的势力,准备反扑了。 而忘忧岛这一边,房遗的意外死亡还没有查出个眉目,江峰却又背叛本教,不知所踪。乐清知道,凭借他惊人的观察力他知道,那个死在江宅中的人并不是江峰。而真正的江峰,谁也不知此刻的他究竟是躲在何方。谢半声又早已死在了陆云天手下,乐清不知道,倘若此刻的他再离开,义父究竟又该依靠谁呢? 那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他早已和岛主情同真正的骨肉。说的重一点,就是他留恋这个地方——他真的很留恋。而且,聪敏如他,也想不出任何的理由,来解释岛主这一非同寻常的举动。 “还记得那时我问你的问题吗?”薛教主突然问道。 “什么?”乐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由愣了一下。 “想知道忘忧岛七大高手中,剩下的那两个人是谁吗?”薛清尘道,“我想你有权力知道。” “义父愿意告诉我,乐清就想知道;义父不愿意告诉我,我就不想知道。”乐清答道。 “你还是那样乖巧的孩子啊~”忘忧教主忽而莫名地叹了口气,道,“那两个人,是一对姐弟啊。” “姐弟?”乐清说,“怎么从来没有听义父说过?” “他们的身份我一直隐瞒的很好。”岛主有些夸耀地笑了笑,“但是我恐怕最近给他们的任务太多了,也许会暴露他们的身份。” “义父把他们?” “他们一个被我安插在天机老人那里,一个被我安排在药王谷。”教主道,“也许,你认识他们的。” “姬茗雪和……尹离殇?!”乐清心中忽而豁的一亮,“义父,尹离殇是天机老人唯一的弟子,他怎么会也是……” “我相信离殇不会背叛我。”忘忧岛主摆摆手道,“他和你一样,都是我从小带大的孩子。他们本来便姓姬的。” “义父……”乐清终于还是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走呢?” “我已经说过了,你已经完成了你的使命,你也不必再叫我义父了。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你不会想知道真正的原因的。”忘忧岛主淡淡地望了一眼乐清,“走吧,不要再问了。如果明天我还在这里见到了你,那么就别怪我无情了。” 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乐清知道,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那么离开了这个他从小生长的地方,他又该去何方呢? 这个问题,之前的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义父会不再需要他,会赶他出忘忧岛。 江湖——人心所在的地方便是江湖。 江湖之大,江湖之近,江湖之远。 江湖,就在心中。 第二十七章 “答应我,无论忘忧岛发生了什么,永远不要回来。” 乐清一边骑马走着,一边想着义父所说的这最后一句话。他总有一种隐隐的感觉,也许这次,便是他和义父最后的诀别了。 “什么人?”不远处忽而婆娑着闪出了一个人影,乐清厉声喝道。 只见那个人破衣烂衫,蓬头垢面地倒在乐清面前,乐清觉得奇怪,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眼前的这个乞丐似的人物,竟然便是之前叱咤江湖的江峰。 “乐公子救我!”江峰不住地祈求道,“公子,我知道我错了,求公子原谅我吧~” 乐清虽然并不十分清楚事情的原委,但是之前江峰的突然消失已经让他心生疑窦,这次又看到江峰这副模样,心中早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于是淡淡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好公子,我再也不敢了~都是姓颜的那个两面三刀的东西,不然我江某断不敢背叛岛主……公子,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啊!” 看了江峰这般摇尾乞怜的模样,乐清不觉有些好笑。但他生性谨慎,又绝顶聪明,此时江峰突然出现,所言正是不知真假。乐清于是一笑,问道:“你让我如何相信你呢?对于你这样的叛徒,义父恐怕也是除之而后快的吧?” “公子,那姓颜的老儿不仅骗我为他做事,还要杀我斩草除根,若不是之前我重金觅了一个与我相貌十分相像的人,江某早就命丧黄泉了,哪里还能见到公子?若公子今日愿收留江某,江某必当为公子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既如此,”乐清道,“ 就请你先把你所知道的关于那个姓颜的事情都告诉我吧。” “人说乐清精明,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也罢,江某既然心意已决,就是告诉公子又有何妨?公子可知那个杀害房遗,害死医仙谷谷主,又千方百计破环岛主计划的姓颜的人,究竟是谁吗?” 乐清一惊,略微思索一下,道:“江湖虽大,但若论有实力为此事,恐怕就只有江湖正派的武林盟主颜钧了吧?” “公子所猜不错,正是颜钧。”江峰道。 “可是你又为何要这样做呢?”乐清道,“你又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告诉我这些呢?恐怕原因并不是那般的简单吧?” “公子想知道?”此时的江峰却起了身,默默地立在一旁。 乐清忽而感觉到了一股杀气,一股浓烈的杀气,而那股杀气所来自的方向,正是在他眼前立着的那个人。 “你不是江峰——”乐清很快反应过来,“你究竟是谁?” “等你到阴曹地府的时候,再来问我这个问题吧。”那个人缓缓撕下了人皮面具,淡淡答道。 乐清亦抽出了宝剑,道:“我随时准备赴死——只是看你有没有那样的本事了。” 眼前的那人一笑,道:“想知道我的名字吗?一个你即将死于手下的人的名字?” “不需要。”乐清冷冷答道。 “好吧,那就算是我想要告诉你吧。我姓颜,我叫颜钧。”在剑锋毕露的前一刻,那个人如是说道。 “云天,慢些,等等我!”映雪一边策马一边大声叫道。 “我们必须快些,不然便无法在天黑之前赶到天机老人的住处了。”陆云天道,“你如果累了,不妨在这附近的小镇里找间客栈先住下,等我明天再回来找你,好吗?” “那也只好这样了,”映雪满脸不情愿地说道,“那你小心些,早去早回。” “我会的,”云天应道,“你也要自己小心些。这件事情一旦完成,我们反攻魔教的机会和我为父报仇的哪一天,便是指日可待了。”他略微顿了顿,道:“映雪,到时候我们便找座小山隐居起来,从此退出江湖,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你说可好?” “当然好啦。也不必再找处地方,我们便回医仙谷,你和我一起悬壶济世,岂不更好?”映雪道。 “对对对,就照你说的办。那映雪,我先走了,你就在这镇里的悦莱客栈等我,我最迟后天便来找你。记住,一定要小心,不要乱走。”陆云天说完,便向映雪挥手告别,策马而去了。 官道旁边的小镇叫做双福,竟然是颇为繁华。映雪很快找到了云天所说的那家客栈,找了间上房住了下来。 然而映雪却分明感觉到有目光在不知何处的地方默默注视着她吗、,令她有些不寒而栗。 “姑娘,你想要点什么?”客栈老板见映雪找了个座坐下,急忙令小二哥上前问道。 “老板,有拿手的菜给我点上两个,再加一碗米饭。”映雪道。 “姑娘只一个人吗?是否需要再等会儿再上菜?”小二哥问道。 “不必等了,你上菜便是。”映雪道。 “大家行行好吧~我娘亲染了重病,实在是撑不下去了,求各位给点钱让我给娘亲买药吧~”不知哪里来的哭声传来,惊动了映雪,她不由朝着那哭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颇为清丽的年轻女子,身着素装,而身旁则是一个40余岁的中年妇女,倒在她身边。 “去去去,没得来晦气!姑奶奶,当我求你了,我们这小本经营,还是请你到别处去吧!”客栈老板闻声也出了门,道。 “老板求您了,我一会儿就走,您就让我待在这里一会儿吧!”年轻女子央求道。 客栈老板正是不置可否。然而此刻却有几个流氓地痞似的人物来到了那个女子身边,道:“这有何难?只要你把大爷我伺候得舒服了,害怕大爷我不给钱不成?”说罢,便色迷迷地望着那年轻女子,有的还动手动脚,使得那年轻女子不由地又羞又怒,只得不住地怒骂。 “住手!”这时却有一阵厉声的断喝传来,将那一帮无耻之徒斥退。来的是一个侠客装扮的男子,他一边按住宝剑,一边大声喝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如此欺负一个弱小的女子,你们还算是人吗?” “不好,是上官家的大公子!” 那些流氓见了此人,居然是不由惊呼一声,说着便如鼠窜状,各自溜走了。 “姑娘,你没事吧?”那位被称为上官公子的人微微一笑,对那身着素服的女子说道。 “多谢公子,若非公子搭救,小女子必将惨遭荼毒,今日之事,他日若有缘,必当相报。”女子垂首躬身,默默答道。 “这里是一百两银子,你去给你母亲治病吧。”上官公子笑道,“我随身所带的银两不多,姑娘莫要嫌弃,若不够,可过府来索。我家就是长安街上的上官府。你到时只说是上官鸿让你来的便是了。” “公子大恩大德,茗雪无以为报。”只见那年轻女子躬身施礼道,“小女子别无他物,只有家中世代相传的一块玉佩,此玉佩据说是仙人所赠,今日便赠与公子。公子将来若遇危难,将玉佩取出,或可少助。” “此乃姑娘家传之物,我岂可夺爱?况且听姑娘话语,必是书香宦门之后,何以今日沦落至此?” “小女子先父早亡,先父虽为官,但一世清廉,并未留下多少家产,我与母亲本欲投奔家弟,不巧母亲行至此处,旧疾复发,盘缠用尽,方至此境,不提也罢。至于这玉佩,公子仗义疏财,侠肝义胆,自是当得。还望公子收下小女子一片心意。”说罢,女子便取出玉佩,赠与了那人。 “也罢,在下就帮姑娘先收着。若姑娘他日寻到了亲人,想要要回此佩,尽可来找我便是。”上官鸿道。 “小女子他日一定登门。”年轻女子答道。 第二十八章 “我叫你送的东西,你到底送了没有?”薛清尘一身平民装束,忽而问道。 “您放心,属下早就按您的吩咐送过去了。”那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随口答道,“一份是连夜送去灾区的十万两黄金,另外一份则是给武林盟主颜钧的书信——教主您就放心吧!” “老夫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啊~”薛清尘道,“只可惜,老夫现在已经实在没有心力再教给你什么了。我一手所建立起来的这忘忧教,恐怕就将毁于老夫我的手中啊。” “教主您这是什么话?我教虽然被称为魔教,但是岛主的济世救人的胸怀,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属下之所以能够偷生至今日,还不是全赖教主当年对两广灾民的救济?试问那所谓的武林正道,个个是锦衣玉食,又有谁能够做得及教主万分之一呢?教主莫要说这样的丧气话,只要我轩煜一日不死,”那个自称轩煜的侍从道,“我就一定不会让教主所辛苦建立的忘忧教消失。” 薛清尘闻言,忽而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轩郢所说的那封信,便是他对于颜钧所下的最后的挑战书。 那个日子,终于要来临了。 将该结束的马上结束,这竟然是他现在唯一的愿望了。 只是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唯一的女儿。 映雪。 他不很清儿——因为那个已经出卖了自己父母和妻子来掷出那致命一赌的人,那个毫无礼义廉耻一心只为了追逐权势的人,并不配做乐清的父亲。而清儿,那个从小与他患难与共的孩子,并不清楚自己的父亲竟然是这样的人——而他,又何尝愿意亲口告诉他那样的事实呢? 二哥,馨儿,如果你们泉下有知,就保佑映雪,云天和清儿三个年轻人好好地活下去吧——好好的活下去,永远不要犯我们当年所犯下的错误。 二哥,馨儿,原谅我的无知——等我结束了这一切,我就去找你们——馨儿,这次的我决不食言。 当乐清的剑锋无限地贴近于颜钧的前额时,剑忽而猛地停住了。 像是充满了无尽的疑问,却又写满了无尽的哀怨——这竟不像是乐清的剑了。 “你是?!”乐清在瞬间抽回了“雅风”,向后退了好几步,方停下,缓缓问道:“你究竟是谁?” 那样的面容,纵然是年幼的他亦不会忘却——那,是属于他父亲的面容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眼前的这个自称颜钧的人,居然会和他的父亲长得一模一样呢? 颜钧拾起了地上的剑,平静地问道:“为什么停手?你明明可以杀了我的。”“你到底是什么人?”乐清并没有理会,又问了一遍他的问题。 “对敌人的宽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一点我希望你记住。即使是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只要是敌人,也绝不可以手下留情。”颜钧望了乐清一眼,道。 “不,你不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他已经死了。”乐清淡淡地答道。 颜钧哈哈大笑。 乐清紧了紧嘴唇,没有动。 “忠义礼孝,不过是一场一场的笑话。”他捋了捋面上的胡须,道,“为我用者,万事皆可,不为我用者,万事皆废。何必执着?” 乐清愣愣地望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竟然一瞬间有些悲悯。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义父会突然让他离开忘忧岛,却不告诉他原因。 真相真是可怕的东西啊——在很久之前,义父就曾经派他调查过颜钧,然而他从未想过,那个假仁假义,成天以假面具示人的禽兽,竟然便是他曾经那么尊敬并引以为傲的父亲! 乐清忽而感觉到有些寒冷——也许是那颗心吧,温度一点点下降,而他的心也渐渐沉到了谷底。 忽然,乐清举起了手中的剑。 这是他在大战剑仙之后,剑仙送给他的礼物。 势如疾风,快如闪电,只在一瞬之间。 “姑娘,你是一个人吗?” 那个年轻的素衣女子忽而走到映雪面前,款款问道。 那样的清丽无双,是映雪这一辈子都没有见到过的。 映雪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这里不是太平的地方~姑娘,你若是一个人,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开这里吧——这里不久之后,便会有一场大的动乱了。”年轻女子说完,便默默离开了映雪的座位,走到了客栈的一隅。 “多谢这位姐姐。”映雪虽觉有些奇怪,却还是说道。 突然,一个剑客打扮的人突然走到那个年轻女子的身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女子点点头,道:“很好,就这样吧。” “属下遵命。”那个剑客的声音很轻,但是距离不过几米的距离,映雪还是听到了那句话。 剑客离去之后,映雪正要走开,却被那个年轻的女子轻轻拦住了。 映雪心中一惊,却听那素衣女子说道:“今日所言之事,还请妹妹不要告诉他人——教主有令,想要再见一见妹妹。” “你说的教主是?!”映雪大惊,极力想要挣脱,却万万不能。 眼前的这个素衣女子,她的武功竟然是远在自己之上,而绝不在陆云天之下! 那她之前的举动?映雪不敢细想,此刻的她竟然只能是任人宰割。 “姑娘可认得这个?”年轻女子却并不介怀,而是拿出一把短剑。 映雪正要躲闪,却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这是我爹爹的剑!”映雪一见之下,道。 “不错。”年轻女子答道,“我本是教主坐下的姬茗雪,忘忧岛七位护法之一——正是这柄剑的主人要见你,你可在此刻到望江楼处与他相见。” 映雪心中讶异非常,迟迟不动。 “不相信么?”姬茗雪道,“不相信的话你自然可以不去——但是请你不要站在这里妨碍我。”姬茗雪言毕,便离去了。 映雪愣在了原地许久,反复想着那个年轻女子对她说的话。 爹爹,真的是你吗? 第二十九章 望江楼。 映雪在悦莱客栈处给陆云天留了封信,终于还是去了望江楼。 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 隐隐地,这空气中有一种别离的味道。 远远地,映雪便看到那个望江楼上熟悉的背影,悠悠地伫立于江涛烟雨之上,忽而心中竟是复杂了。 终于还是登上了楼,映雪默默地走近,却被一人当下拦住。 “阿煜,让她过来。”忘忧教主说着,缓缓地背过身去。 轩煜侧身让开,映雪向前几步,道:“爹爹,你真的便是那忘忧教的教主吗?” 薛清尘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徘徊了许久,道:“阿雪,你娘她去世了。” “爹爹,你说什么?”映雪不相信地望了薛清尘许久,可他始终都没有转过身来,看看她,哪怕只有一眼。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映雪的泪无声地打在衣衫之上,哽咽着问道,“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情,你又为什么要杀云天的父亲呢?” “阿雪,我没有杀云天的父亲。”薛清尘道,“我不后悔我所做的一切,而且我必会让那恶人付出他应付出的代价——阿雪,这个世界有很多事情是你所不知道的,而我今天之所以到这里来,只是想再见你一面而已。” 映雪望着眼前已经变得日益衰老憔悴的父亲,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薛清尘却是淡淡微笑:“阿雪,你难道不相信父亲吗?” “我相信,可是……”映雪说着,却是有些语无伦次了。 “照顾好你自己。”薛清尘笑了一下,竟是走开了。 “父亲!”映雪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薛清尘身边的轩煜拦住了。 “父亲,请受女儿一拜。” 说着映雪便俯身下拜,向着薛清尘的方向久久叩首。 薛清尘转身望着眼前江海的波涛,默然不语。然而那不知何处而来的江风,却吹酸了他的双眼。 “这个东西,你拿着——”薛清尘忽而想起了什么,“帮我交给你所选中的那个人。” 映雪接过东西——那是一件玉环,素白的颜色,温润的光彩,必是蓝田籽玉。 “阿煜,我们走。”薛清尘道。 “乐清,我是你的……”颜钧的身体猛地一侧,躲开了那致命的一击。 “我知道。”乐清低声答道,有一种低低的嘶哑。 颜钧微愣一下,随即狂笑三声,道:“好儿子,你果真是我的好儿子!” “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乐清答道,依然是“雅风”的剑光寒凛一般地驰过。 “可是你还是不能够。”颜钧冷冷道,“否则,以你的实力,你方才的一剑,早已可以将我置之死地——可是你没有——那是因为你不能够。你终究还是我的儿子啊。” 然而就在他缓缓举起手中剑的那一刻,早已埋伏在附近的弓箭手却已准备发动了。 既然不能够为我所用,那就只能是我的敌人。 既然是我的敌人,我就只能将其铲除——即使他是我的儿子。 颜钧这般想到。 “乐兄小心!”然而正在弓弩射出的那一刻,乐清忽而听得一声惊叫,旋即被扑倒,这才躲开了来自后方的暗箭。乐清随即起身,三招之内,四下的弓箭手俱已被他二人打得死的死,伤的伤,再也无力攻击。 “多谢陆兄相救。”乐清道。 “什么人?!”颜钧大怒道,只见一个毛头小子从他不远处站起,冷笑道:“本少爷江湖人称”逍遥剑“,你究竟何人,竟然以如此下三滥的手段,也不怕坏你的名声!” 颜钧回头冷笑道:“清儿,我本指望如果你迷途知返我就既往不咎,谁知你竟是执迷不悟。那就莫怪为父无情,今日我便送你二人同上西天吧!” “小心!”乐清一边推开陆云天,一边回旋真气,在他与陆云天的周围结成一层疏而不漏的真气保护层。颜钧见状,竟然二话不说,便拿起兵器,企图攻破乐清的防御。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不知从何处竟然传来一阵歌吟声,回荡在四周,竟然是愈发地清晰。 “狮子吼?”颜钧大惊,大声道:“来者何人?” 只听得一个老叟大笑的声音传来,道:“老夫人称天机老人,郁离小儿,别来无恙否?” 颜钧不由浑身一颤,道:“是师尊令阁下来的吗?” 他口中所说的师尊,正是逍遥子。 “老夫已不问世事多年。”天机老人道,“只是此番非同一般。老夫也少不得管上一管了。” “不劳先生动手,不如便让我和乐兄一同擒下这恶人吧!”陆云天爽朗道,“乐兄,你觉得呢?” 乐清略微沉吟一下,点了点头。 然而,就算是杀了他,他也永远无法拜托这个姓氏。 他终于还是决定坦然去面对。 “不好!”天机老人好像看到了什么,突然大声说道。 “先生,究竟怎么啦?”陆云天问道。 颜钧却是大笑,道:“不错,我已以武林盟主令,先行令联络好的江湖各派进攻忘忧岛了——就算是死,我也要让那个人给我陪葬!” “云天,乐清,你们速速赶往忘忧岛,一定要阻止他们!颜钧就由我来对付吧。”天机老人当即决断道。 “是!” 乐,陆二人异口同声地答道,随即上马,奔驰而去。 “教主,大事不妙!”轩煜远远地看到忘忧岛上人头密布,急忙回头对薛清尘道。 “他们已经来了么?”薛清尘微微有些吃惊,却还是从容自若。 “教主,我们本穿着平民的衣服,只要不上岛,没有人会认出我们的。”轩煜道。 薛清尘听了这话,却略略一顿,道:“轩煜,接教主令!” 轩煜闻言,急忙拜地,道:“属下在!” “今日一战,生死攸关,本教主绝无不上岛之礼。然忘忧教礼教二十哉,教之大事,必当付与堪担大任之人。”薛清尘道,“我命你速速离开此地,待他日重振我教,方不负我对你之厚望——此为严令,若不服从,即刻逐出我教。轩煜,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忘忧教第二任教主,有此教主指环为证,凡教中有不服者,杀无赦!” “属下定不辜负教主之厚望!”轩煜道,“可是教主,就让我陪你上岛吧!” “这是严令,你没有听见吗?”薛清尘道,“走吧,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轩煜于是接过指环,拜了三拜,方离开了。 馨儿。 薛清尘在心中默默说道。 第三十章 如果想要带出那个人,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在所有人找到他之前找到他。 陆云天握着手中映雪转交给他的玉环,心中默默想到。 然而武林正派联盟的大军,早已是临近了忘忧岛——所幸在那之间还有一江为隔,只是那大军早已是浩浩荡荡,陆续过了江,齐齐聚在那忘忧岛护阵之外。 这是最后一丝的希望了。 乐清本就熟悉岛上的地形,他们二人于是便从另一岸鲜为人知的地方暗暗划一艘小船过去,从岛的另外一面上了岸。 薛清尘面对着台下越积越多的人群,忽然间很想笑。 在上岛之前,他又带上了自己久已丢下的假面具——这是他留给江南薛家最后的尊严,也是他留给自己最后的尊严。 只是他可惜,可惜无法手刃那个瞒天过海,令他妻离子散的颜钧。 “余平生别无所求,唯欠一死。各位英雄,我素知诸位皆是人中之龙凤,意气盖世,豪气冲天,我只有一事相求——若诸位豪杰能应允此事,在下虽死不恨!” 这是他最后的要求了。在他前日离开忘忧岛之时,他就觉察到了危机。他实在不愿让更多的人再为他的私心而流血了。不久之前,他就已经将忘忧教总部留守的大部分弟子都遣到了全国各处的分舵——这是他能够为他们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江水悠悠,它可以还屈原一个清白,却无法还他一个清白。 “教主请说。”少林寺的高僧见此情景,合掌说道。 “在我死后,我希望诸位英雄能够放我教弟子们一条生路——毕竟他们大部分都只是普通的百姓而已。”薛清尘说道。 “我等此来是为了匡扶正义,并非是为了屠杀,滥杀。只要他们从此不再助纣为虐,贫僧将力保他们的性命。”少林住持道。 “如此,多谢大师。”薛清尘亦合掌道。 “那么,究竟该由谁来手刃魔教教主呢?”华山剑派的华晨道。 “如果诸位信任我,不如交给我如何?”一个声音忽而传来。 “这位小兄弟是……莫非是江湖人称逍遥剑的陆云天?” “正是在下。”陆云天一个箭步上前,“不瞒大师,云天之父陆逸即死于魔教教主之手,我与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这件事情江湖中可谓人人皆知。如果大家信任我,就请将他交给我处置——云天将把他带到亡父衣冠冢之前,手刃此贼,以慰我亡父在天之灵。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陆逸陆大侠当年行侠仗义,我辈中人无一可及。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也显我诸位豪杰心胸广大!”那个说话人头戴斗笠,一身白衣,正高声道。 诸位掌门讨论了半天,方道:“此话亦有理。只是,陆云天年少无望,此举恐不能服众。” “此话非也。”忽而二人从人群中走出,恰是逍遥子和松石道人。 “师伯!师父!”陆云天一见之下,兴奋地叫道。 “逍遥派掌门有何话,请说。”少林方丈礼让道。 “我正有一事要宣布,不如就在天下英雄面前说了吧。”逍遥子微微一笑,道,“陆云天,跪下!” 小陆不明所以,可还是按照师伯的话做了。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逍遥派第九代掌门,这是我派掌门信物——弟子若有违者,即刻逐出本门!”逍遥子道。 陆云天吃了一惊,但他深知师伯的用意,遂大声道:“弟子必不负师伯众望,誓将逍遥派发扬光大!” 丁九笑着将云天扶起,道:“好小子,你可是交了好运了!你可别当了掌门就把师父我给忘了!” “哪里会啊,师父?”云天笑道。 “如此如何?”逍遥子道,“诸位掌门还觉得云天人微言轻吗?” 诸位掌门急道:“不敢,不敢。如此,我等便即刻将魔教教主交给陆掌门吧。” “如此逍遥子代劣徒谢过诸位了。”逍遥子道。 陆逸墓前。 薛清尘的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了——他不知道陆云天究竟想做些什么。 “父亲,我带忘忧教主来见您了。孩儿没有辜负您的期望。”陆云天在陆逸墓前三叩首,道。 薛清尘看着眼前的陆云天,默然不语——既然他对不起二哥,那么,死在二哥儿子的手中,也算是一种不错的归宿吧。 薛清尘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父亲,孩儿没有辜负你的希望,孩儿把薛叔叔救出来了。您在九泉之下,也一定会为孩儿感到骄傲的吧!父亲,您让薛叔叔转给孩儿的玉环,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薛清尘讶异地眼前的陆云天,泪忽而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这于他,是比死更加痛苦的一次重生。 那竟然已经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了。 陆云天喟然长叹道。 那时,颜钧毫无意外为天机老人所杀,而薛叔叔——不,应该称之为泰山大人了,却从此遁入道门,云游四方。 而乐清,却在映雪嫁给他之后一直没有娶妻,但却成为了他最好的朋友——对于乐清,他始终都是有着愧意和敬意的。 而轩煜,在那之后则不仅是重建了忘忧教,而是真正地把它发展为了霸绝江湖的御天道。 “红叶山庄?”陆云天忽而打断了乐清的话,“郁大哥,你说是红叶山庄的人袭击了琴儿?” 乐清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第一章 长夜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一阵悠远的鸣更声从小巷的深处飘来,使这本就寂静的夜,显得更加的绵长而冷清。 “天儿……”上官鸿突然从噩梦中惊醒,昏黄的光浅浅地铺在阶前,一地成霜。 “老爷,有人想见您——他已经在门口等候了。”小厮见他醒了,这才说道。 “来的是什么人?”上官鸿马上恢复了平静,问道。 “小人从未见过此人,他只说是老爷的故友。”小厮答道。 “故友?”上官鸿踌躇了半刻,方道:“带我去见见他。” 回环往复的走廊尽头,终于显现出了上官家威严耸立的大门。远远地,上官鸿便看到那位客人站在那里等候,他确乎觉得那个身影,他此生必是在某处见过的。 “不知足下究竟何人?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上官鸿一边示意身边的几个家丁退下,一边道。 “上官大少爷。”那个人淡淡地微笑了一下,道,“莫非足下贵人多忘事,已经不记得我了么?” “你是……”上官鸿听到此言一惊,借着纸灯的微光一照,“三郎,是你?!” 只见那人欠身施礼道:“不错,是我。我们已经有十年都不曾相见了。姐夫,你还好吗?”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突然之间,上官鸿的心中涌出了这样一首歌,使他的心在瞬间激荡了起来。 “走,去我的剑室喝一杯。”上官鸿道。 “请。”那个被称之为三郎的人说道。 “弟弟,弟弟!大夫,我弟弟究竟怎么样了?”上官如梦十分紧张地望着眼前号称“小华佗”的神医张九久,不由心急如焚。 “莫急,这位小姐,莫急。”张九久轻声道,“这可不是急的事情啊。医者父母心,在下一定会尽力医治令弟的。” 如梦一时无言,只道:“张先生,我弟弟的伤势究竟还有没有救啊?” “如果我没有猜错,令弟中的当是魔教最上乘的武功寒沙掌。”张九久叹息了一声,道:“老夫此生居然能够得见此掌有传人,实在是平生之幸。只是不知尊弟究竟为何竟会缠上那魔教的高手?” “大夫!”如梦一时无奈,不由觉得眼前这老儿又好笑有好恨。笑他是呆子一个,恨他病人如此情形居然还这般说话,却一时又无其他人选,只好耐着性子听他说,“救人要紧。” “怎么样?”终于等他检查完毕,如梦便迫不及待地上前问道,“您想到办法了?” 只见那张呆子却是慢慢悠悠地捋了捋胡须,道:“在下平生医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症候。实在不是在下不愿医治令弟,而是因为在下回天乏术,医道不精,只能暂时稳定令弟的伤势,还请姑娘见谅……”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如梦实在是没有耐性再听他说下去了,急忙打断他的话,问道。 “虽然老夫才疏学浅无法医治,但是这世上却还有两个人应该可以救他。”张神医淡淡一笑道,“姑娘想听听么?” “愿闻其详。”如梦道。 “天下医术最高明的地方,莫过两处,一是药王谷的鬼神医,二是医仙谷的谷主薛映雪。鬼神医虽医术奇绝,却为人怪癖残忍,非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去求他。而医仙谷的薛谷主几年前不幸已经去世,唯留下一女,尚未知可否。而今医仙谷已归绿袖姑娘打理,姑娘不妨前往药王谷一试。”张九久道。 “多谢前辈指点。”如梦道,“只是此处距药王谷甚远,我只恐怕我埃得时日,可我弟弟他……” 然而就在此时,忽而听得门前一片喧哗,如梦不觉警惕起来。 “啊——”如梦听得一声惨叫,却发现迎面一人,着一件黑色长衫,眉目甚浓,五官却还算健朗,大约二十岁左右的样子,使一手飞刀,便急忙护住上官云天和张九久,道:“足下何人,何必要为难张先生和小女子?” “在下尹秋水。”来人答道。 “请说来意。还望尹公子不要耽误你我的时间。”如梦并不废话,道。 “快人快语,很好。我今日来其实并无它意,只是想让令弟去我红叶山庄走一趟。”尹秋水道。 “我不会把云天交给你们的。”如梦望了望眼前罗列的十几个人,虽然心下有些忐忑,却还是一边盘算一边说道。 “家父只是想看看令弟而已,绝对不会伤害他。姑娘,我想你今天恐怕也没有能力阻止我的提议吧?”尹秋水依然是面无表情地说道。 如梦知道自己是遇上了麻烦——眼前的这个人,一望便知是那种蒸不烂煮不透的冷角儿,而自己今天若想既摆脱他们,又带走受伤昏迷中的云天,恐怕是件难事。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要试一下。 “我与红叶山庄素无瓜葛,今日公子带着十几个人来到此处说要带走我弟弟,就算是我想相信公子的好意,只看这般阵势,怕也是要心存疑虑吧?”如梦道。 尹秋水一时无言,片刻方对手下道:“既如此,方三,你们八个人便先去了吧,我随后便来。”这时,他方对如梦道:“姑娘,这样可以了吗?” 如梦看着那些人陆续离开了,方道:“公子此举甚善,在下领情了。只是,舍弟有重伤在身,若不能及时医治,便连性命也不能保,公子何忍此心?只愿公子高抬贵手,放过舍弟,令我速速带他去求医吧!” “只需让我带走上官云天,我自会找人帮他医治。”尹秋水道,“你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尹秋水随即出手,想要带走云天,而如梦也迅速地做出回应,适时地止住了他。 然而如梦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可以阻住他多久。 而张九久此时则更是呆若木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夜,越来越深了。 第二章 求医医仙谷 如梦既为寒心宫之主,武功虽不能说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但却也绝非凡品。况她聪明机变,又俱属上乘,加之江湖阅历绝非他人能比,因此,尹秋水虽然武功高于如梦,却也一时无法取便。 但是如梦的心里很清楚,越拖下去,她便越没有胜算。她的心不由是紧了又紧,甚至有那么一刻,她已经准备要孤注一掷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那是一个如梦从未见过的老叟,长长的须发垂到了宽大的衣领间。老叟的身上别无他物,只有一把冰冷的宝剑在无声地炫耀着它的光彩。 这个人的到来,让屋中的空气几乎结了一层凝霜。人们唯一得出的结论便是对于他高深武功的猜测。没有人知道他是从何处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为了什么来到这里,更没有知道,他腰际的那把宝剑一旦抽出,这个房间里又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请问……阁下究竟是什么人?”尹秋水仔细地注视了眼前的这个人很久,终于开口问道。 “老夫只是来接自己的徒儿而已。”说着,他清啸一声,将长袖一甩,无数股强劲的剑气随之涌出,云天的“解忧”先是剧烈地震动了一下,随之便被老者擎在了手中。 那本来就是他的“解忧”,他耗费了近40年的心力所铸就的“解忧”。 尹秋水大惊,而一直站在云天附近的如梦却也是出了一身冷汗。 而老者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而是疾步走到了云天身边,一边顺手把“解忧”放回了剑鞘之中,一边为云天把了把脉象,方将一股真气缓缓输入了云天体内。他抬头又问张九久道:“你是大夫吧?我徒儿究竟如何了?” 张九久道:“恕我直言,令徒心脉肺部颇受重创,若是没有良医,恐怕很难留得性命。” 如梦在一边不知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是看得心惊胆战。“您是?”如梦一边注意提防,一边问道。 “我是云天的师父。”虚谷子道。“我想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您便是……”如梦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您便是云天他整天念叨的师父吗?” “这孩子喜欢天天念叨我?”虚谷子摇了摇头,“这我可得说说他。” 尹秋水感觉到形势明显对于自己不利,但是他决心再试一次。 只是可惜的是,他所施出的一连串的招式,却通通被虚谷子一招全部化解。 “去吧。”虚谷子道,“千万莫待去不得时才方欲去。” 尹秋水显然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虽然他不情不愿,却终是无可奈何,只得怀恨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多谢前辈。”如梦拜谢道。 “哎呦,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只听得张九久抱怨道,“你们先忙你们的,我去看看我的药铺……诸位自便吧。”说着,张九久便转身离开了。 “寒沙掌,七分掌力。”虚谷子突然说道,“如果再多一分的掌力,天儿便会当场丧命了。” “先生的意思是……”如梦有些不解。 “也许,那个人并不是真的想置天儿于死地。虽然我并不真的清楚他究竟想要干什么。”虚谷子道,“对了,你是天儿的姐姐,是么?” “不错,我是云天的大姐如梦。”如梦答道,“先生是怎么知道三弟在这里的?” “既然他们有办法知道,老夫自然也有办法知道。”虚谷子笑道,那个“他们”显然是指尹秋水一行,“你马上收拾东西,我要带你和云天去见一个人。” “谁?”如梦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 “一个能够救天儿的人。”虚谷子道。 淙淙的流水飞溅,灵动的蝴蝶双飞,医仙谷中清幽如许。 如梦和虚谷子策马飞奔,终于在第三天到达了医仙谷。 “是虚谷子前辈吗?家师已经等了您很久了。”一个女童上前,微笑着问道。 “还请小姑娘带路了。”虚谷子笑道。 这么多年了,这里并没有改变。走了没多久,便到了医仙谷迎客的博雅轩。 “请。”女童道。 “老夫见过医仙谷谷主。这是小徒,以及和我一起来的如梦姑娘。”虚谷子先自我介绍道。“前辈多礼了。”绿袖急忙躬身还礼,“绿袖不过是受了我家小姐的遗愿照看医仙谷,并不敢自称是医仙谷谷主。您有什么事情尽管说,但凡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帮忙的。” “如此甚好。实不相瞒,小徒中了魔教高手的寒沙掌,生命危在旦夕,不管付出任何代价,还请绿袖姑娘一定要伸出援手,救救小徒。”虚谷子道。 “绿袖前辈,我知道这很难,但是无论怎样,您一定要救救我弟弟,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要去试一试,如果需要什么,请您一定要直说。”如梦亦道。 “两位多心了,绿袖自当尽力。不知这位是否便是前日在凤凰楼之上,勇战耶律楚才的上官家的三公子上官云天?”绿袖问道。 “正是。莫非您也听说了那件事?”如梦问道。 只见绿袖莞尔一笑,道:“我已经想到你们也许会来这里,况且已经早就有人拜托我一定想出救治他的办法了。两位不必担心,绿袖已经有了些主意。” “有人拜托你一定要救我徒儿?”虚谷子有些奇怪,“不知姑娘能否告诉我究竟是何人呢?” “先生暂时不必多问,待时候到时,绿袖自会告诉两位,两位只需知道此人绝无恶意便可。” 虚谷子和如梦面面相觑。 “如此也罢了。”虚谷子道。 “如梦姑娘。”绿袖忽而起身道,“你所受的旧伤能否也让我看看呢?也许我有办法可以帮你治好的。” 如梦微微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位,我已安排了房间,你们在此安心住下便可。上官公子的伤势如果有什么变化,我会马上通知你们的。”绿袖道。 “多劳费心。”虚谷子捋了捋长胡子,道。 第三章 藏心 “你看哪边呢?这里,这里!”一位活泼可爱的少女欢快地叫道。 尹秋水有些惊讶地抬了抬头,发现一个蹴鞠正向自己飞来,他立刻反映,出手将那个蹴鞠一下子劈成了两半。 “都说你是个大呆子,我看你连个呆瓜都不如!”少女气冲冲地跑了过来,“我要你还我的蹴鞠!” 尹秋水看到少女这个样子,却仍然是一脸的冷漠,道:“叫管家买一个赔你便是。”说完,他便仍是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直奔着父亲所在的书房而去。 “你!”少女更加生气了,“你这样就打发我了吗?” 尹秋水蓦然停住。“你还要怎样?” “我要你向我道歉!你这样若无其事的算作什么?本小姐可是你们请来的,是给你们面子才在这里住了那么久,不然我早就走了!”少女道。 “哦,是吗?”尹秋水有些嘲弄地笑了笑,“我今天就让他们撤去警卫,我倒要看看你出不出的去——即使出去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回家。” “你!尹——秋——水!好,我们走着瞧!”少女说完,便气愤愤地离开了。 红叶山庄四周100里都是山地,几乎没有人家,还有许多猛兽出没。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少女会贸然孤身一人离开这里,不管她是多么的生气。 “少主,庄主在叫你。”管家走上前来说道。 “我这就去。”尹秋水道。 红叶山庄的书房很特别——别人家的书房通常都是放满了书,而墙上则挂着几幅字画——然而,在红叶山庄的书房中则放满了各种武林秘籍和各式武器,而端放在屋子中央处的,则是一把古琴。 那是很旧的琴了,虽然音质依然清亮如初。没有事的时候,父亲常常会抚着这把琴,沉默不语,似乎是进入了一种冥思的状态。尹秋水猜想,这把琴一定是属于一个对父亲而言极为重要的人的。但是连秋水也不知道,那个值得父亲用这么多年去怀念的人究竟是谁。 “父亲。”秋水有些战战兢兢地来到了父亲面前——因为他知道他没能完成自己的人物。 “人带来了吗?”此刻的父亲摩挲着手中的琴,只是轻轻瞥了一眼儿子,问道。 “没有,父亲,事情中途出现了变故……上官云天被一个白发的道人带走了。”秋水答道。 “白发道人?”这时秋水的父亲才抬了头,“不是只有上官如梦和他在一起吗?那个白发道人是什么人?” “据说他是上官云天的师父,真实身份却不知,在江湖上从来没有见过。”秋水不敢瞒父亲,看。据实答道。 “上官云天的伤势究竟如何?严不严重?”红叶山庄庄主又问道。 “父亲……你好像很关心这个上官云天。”秋水忽而有些神情落寞地答道。 “我关心他,有什么问题吗?”红叶山庄庄主这时才完全放下了手中的琴,聚精会神地看着儿子,问道。 “父亲,您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到我们红叶山庄来呢?您不觉得您对他的关注似乎有些过分了吗?”秋水道。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红叶山庄庄主道,“这次你没有能完成任务,你所要做的是好好地反省,而不是来讨伐我——回你的房间去,好好反省,晚饭之前再来见我。” 尹秋水满心的不情愿,但是父命不可不从,他只好满脸沮丧地离开了房间。 “那个上官云天。”走到门口的时候秋水突然停住,“张九久说他快死了。” 红叶山庄庄主一惊,却看见儿子迅速地离开了房间。 他微微摇了摇头,却想起一个月前在凌月山庄的事来。 “三郎,这么多年不见了,姐夫也没有什么好招待你的。”上官鸿笑道,“只有这一壶酒,是我珍藏了数年的佳酿,今日好不容易把你盼来了,今日我们便畅饮一回!” “姐夫。”三郎却止住了他,“你和她过得好吗?” 上官鸿一时沉默,却又很快恢复了笑容,“我们有那么多个孩子,你说我过得好不好呢?” “姐夫!”三郎忽而轻声道,“我知道你过得不好。” 上官鸿亦是默然停住手中的酒杯,道:“过得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区别呢?那是我的承诺,我必须用我一生的时间去履行它。” 上官鸿说完,将杯中的剩酒一饮而尽。 三郎望着眼前的上官鸿,道:“天儿他还好吗?” “那个孩子,和他母亲一样的倔强。”上官鸿苦笑道,“虽然他随我回到了这里,但是他还是从来都没有真正把自己当做是上官家的一员,还是从没有真正把我当作他的父亲啊。” “他会懂得的,姐夫,你为什么不把那时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呢?”三郎道。 “不,不要告诉他。我不想让他知道。”上官鸿马上反对道,“你知道么,三郎,我很喜欢云天现在的性子,那么天真,那么执着——我似乎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我的过去,我不想破坏这一切。我所能给他最好的一切便是让他过他想要的生活。逝者如斯夫,过了便过了,我不要这样的记忆在深刻地烙印着我的同时再把同样的痛苦再传给我的儿子。云天他敢想敢干,我相信他不久之后,是可以开出一片新天地的。” “那么,我也想给他一些考验,不知姐夫觉得如何?”三郎道。 “三郎有此意?”上官鸿笑道,“这却是有趣。不妨一试。” “不过到时也许要请姐夫的小女儿到寒舍住上一段时间——姐夫不必担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三郎笑道。 “这样便好。雅熏这孩子太孩子气了,我一时对她没有办法,让她出去历练历练也是好的。有你照顾她,我也放心了。”上官鸿道。 “远客前来,老爷为什么不让我出来见见客呢?”一个声音突然传来,令二人吃惊不小。来人正是上官鸿的妻子慕容氏。慕容氏虽然已经约有四十余岁的样子了,却还是仪态万方,令人惊艳。 “夜已深了,我不过是不愿惊扰夫人清眠而已。”上官鸿有些不自然地道,“夫人既然来了,不妨小坐片刻。” “不了,既然老爷与客人有要事要谈,妾身便不打扰了。”慕容氏却并不领情,道,“若是谈妥了,请老爷早些回房,早些休息才是。” “我会的。”上官鸿点了点头,道。 “如此,妾身告退。”慕容氏施礼道,说完便离去了。 三郎看看远去的慕容氏,又看了看眼前的上官鸿,不由觉得慕容氏此番举动着实奇怪,遂道:“姐夫,她好像是有事情要对你说。” “说不得。”上官鸿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说不得 第四章 遇狼 “秋水。”忽而一个窈窕的身影闪现在尹秋水的门边,他抬头一望便急忙起身,道:“娘,您怎么来了?” “娘来好好看看你。看看我的好儿子。怎么,你不高兴娘来吗?”这位被秋水称为母亲的人,正是红叶山庄的女主人甄氏。 “不……当然不,只是您最近身体不好,我只是怕影响您休息了。”尹秋水道。 “还在不开心吧?你爹爹他就是那样的脾气,你万不要和他生气。他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甄氏道。 “娘,可是你不奇怪吗?为什么爹爹会对一个外人这样关心?知道他受伤了,还特地让我请了最好的大夫来给他医治?这里面……娘,难道您不会疑心吗?”秋水道。 甄氏却莞尔一笑,道:“娘不会的。假若没有那个人,你爹和你娘也不会走到一起——他是那个人留下的唯一的孩子——爹和娘本来就欠了他很多的。” “那个人?”尹秋水听了甄氏的回答不由追问道。 “是的,那个人。”甄氏忽而笑着转身道,“你会知道的。她是除了我们之外,对于你爹爹来说最重要的人。” 甄氏话音刚落,却看见山庄里的管家突然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夫……人,少……少爷,上官小姐不见啦!” “什么?”尹秋水不由脑袋一热,白天发生的事情马上就回映在了他的脑海里。 “这个死丫头,她不会真的自己一个人去找回家的路了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尹秋水连声大叫不好,既后悔又生气地说道。 “一个丫鬟说她最后见到上官小姐是半个时辰前。”管家道。 “秋水,快,快去追她。”甄氏道,“她一个女孩子家,可千万不要有什么闪失。” “我这就去。”说着,秋水便提了他的宝剑,又牵了府里的一匹快马,便冲出了山庄。 山庄外都是山地,马儿并不能够载他多远。幸而秋水的轻功不错,而那丫头不过走了半个时辰,想必不会走得太远。但是太阳已经快落山了,而她并不熟悉地形,乱走的可能性很大,倘无法在太阳落山前找到她,这山里晚上往往有猛禽出没,她的处境就会是相当得危险了。 但是这山地方圆足足有一百里,那个丫头究竟去了哪边呢? 该死,该死,我怎么知道那个丫头居然真的会蠢到独自一个人跑到这荒郊野岭来呢?如果真的遇到坏人怎么办呢? 然而那还不算是最可怕的,因为秋水心知一般的坏人,以那个丫头的武功和机变,都足以应付自如。但是最可怕的是,这附近的山地里常常出没着一群山狼,每到傍晚的时候都会外出猎食,如果真的遇到他们,那可就真是惨了。 秋水猜想她一定会沿着向下的山路走,于是便也沿着那条路来到了狼群最常出没的的一片草木丛生的地带。 四周看起来很安静,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秋水的心中暗暗庆幸道。夕阳已经染透了半片天空,一群一群的飞鸟已经开始归巢,乌压压地飞过,响过一阵,却又很快恢复了静谧。 “上官雅熏!上官雅熏!你在哪里啊?要是听到了就回答我一声!”秋水觉得差不多可以开始了,便开始大声地呼叫道。 既然是自己把人弄丢的,无论如何也有义务把她找回来吧。 “啊——”忽然,尹秋水听到一声女子的惊叫,声音不是很清晰,大概也要在前方几百米处,他容不得迟疑,便马上朝着那个方向追寻而去。 夕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只剩下半个小脑袋仍然天真地悬在遥远的天空之上。 “雅熏!雅熏!是你吗?” 然而却没有人回答秋水——只有风的指尖抚过草木的声音在这片山地间瑟瑟地回荡着。 “来人啊!救命——”然而片刻之后,又传来了一阵少女的惊呼声——这次的声音比前次清晰得多了——清晰到尹秋水可以准确地判定这个声音的主人正是他在寻找的那个少女。 忽然,一声凄厉的狼嚎声传来,尹秋水的心中不由颤然一惊。 接着,又有许多只狼的呼号声随之传来,秋水大概地数了一下,差不多有二十几只狼。 他于是一边急速追过去,一边又从地上捡起了许多跟粗木棍。 许多颗蓝色的明珠在黑夜中闪亮——夕阳已经彻底地落下了帷幕。 “雅熏!”当他第一眼看到上官雅熏的时候,他便急速地将其中一根已经点燃的木条砸向了围在雅熏不远处的几只狼身边。 狼群迅速地后退,但却没有走远。 “你还好吗?”秋水一边把手中的一个火把递给雅熏,一边抽出了腰间的剑,护在她身边。 雅熏却对他不理不睬:“我才不要你管,你该回哪里便回哪里去!本大小姐就是死了也和你无关?” 伊秋水心中好笑,知她仍在生白日的气,却没想到她居然死到临头却还是嘴硬。借着火把的那点光亮,秋水发现她的小腿似乎被狼咬伤了,汩汩地正在流血。 秋水遂从容拿出一块纱布,帮她把伤口包上。 “说了不要你管了,你这是干什么?”雅熏不满地抗议道。 “你还真像一只好斗的小熊。”秋水道,“大小姐,不是你把我叫过来的吗?你不要命我还要命,你任着这血腥味散发,不怕将这附近的狼都招来吗?” 雅熏一时无言,便撇着嘴不再理他。 但是狼群却又是蠢蠢欲动了。它们距离二人的距离,似乎又近了一些。 忽然,一只狼猛地扑向雅熏,雅熏一惊,急忙向后撤,却看见那只狼被尹秋水一剑刺中了咽喉。 “跟在我身边,不要走远。”尹秋水忽而道。 雅熏面色惨白地点了点头,跟在了他的身后。 “我从小就和这些畜生较量。”秋水道,“今天便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一场游戏似乎要开始了。 第五章 上善若水 狼群围住了眼前的二人,尹秋水一手握宝剑,一手挥舞着火把,在暗淡的火光中,仿佛有无数颗冰冷的珠子在暗夜中埋藏,冰冷的光泽是那边的奇异,又是那般的阴森。 无数双眸子,就这样在暗夜中渐渐醒来。 狼群的攻势开始了。 一只接一只的,数十头狼不断地扑向秋水,仿佛在不断考验着他的底线。锋利的牙齿,虽然在这月光之下不甚清晰,但是你却仍然可以听到清晰的,风掠过牙齿间隙的颤音。 在这个夜晚,秋水手中的那把“秋水”显得格外的耀目。 已经是第五只狼了。 狼是世间生命力最为旺盛,也是最为顽强的动物之一。秋水其实并不想对它们赶尽杀绝。但是他知道,在今天这个夜晚,他与这群狼之间只能有一个胜者——如果他不能够战胜它们,那么也绝对不可能希求它们的怜悯。 那么,他就只有一个选择。 正在这时,一阵神奇的笛声传来,悠扬曲折,仿佛有着穿透一切的力量。狼群忽而纷纷后退,在头狼的带领之下,居然陆续地离开了。 “哥哥!”一个甜美的声音忽然传来,“你笨死了,那样打狼要打到什么时候?看看,它们这不是走了?” 雅熏有些慌张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而尹秋水却是极为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以为每个人都有你那么好的驭兽术吗?” 一个笑盈盈的女孩子突然从树上跳下,道:“所以啊,就说你太笨了嘛,居然还不承认。”说完,那个女孩子走到雅熏身边,道:“你就是上官姑娘吧?你好,我是红叶山庄的尹若水,你旁边的这个傻小子啊就是我哥哥,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叫上官雅熏,今天真是谢谢你了。”雅熏道,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很可爱。 “我可以叫你雅熏姐姐吗?”若水道。 “当然可以。那我就叫你若水妹妹啦!”雅熏道,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比自己小的女孩。 “好啊~”若水笑道。 秋水极为鄙视地看了妹妹一眼,对于小女孩之间的对话显得无可奈何。终于等她们说完了,他方道:“臭丫头,你不是在医仙谷跟绿袖婆婆学医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回来了?莫非这医仙谷已经冷清到没事情做不成?” “才不是呢!”若水做了个鬼脸道,“我今天可是有正事才来的。爹前些天不是说要请师父给上官云天治病吗?现在上官云天已经到了医仙谷,师父怕我爹着急,因此才让我回来先报个信儿。” “三哥他怎么了?”雅熏一听,当时着急起来,“从凤凰楼出来,我都没有听说过三哥的消息,他到底怎么样了?打赢了没有啊?” “赢是赢了,人也救出来了,可是那个什么魔教的教主耍诈,你哥哥他伤得不清……我听师父说,病势虽然凶险,但是她已经想到了救治的办法,但是成与不成,就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若水道。 “那岂不是很危险?三哥他真是的!”雅熏又着急又心疼地说。 “那他什么时候能康复啊?”秋水问道。 秋水本来对上官云天心存芥蒂,但是听了母亲一番话后,却对上官云天产生了无比的兴趣。加之上官云天胆敢挑战在武林中臭名昭著的耶律楚材,且丝毫不惧魔教之威,秋水越来越想见见这个人了。 若水像看陌生人一样地望了尹秋水一眼,道:“有没有搞错?哥哥你平时从来不关心外面的人的,今天莫非吃错药了?” 秋水被妹妹的回答搞得又好气又好笑,遂道:“你管我呢,我随便问问不行吗?” “随便问问便随便问问呗,我也不过是随便说说。”若水精灵一笑,“师父说如果过了这十天的危险期还没有问题的话,命就算是保住了,至于完全康复,最少一个月,最多……那我怎么知道?” 秋水被妹妹的这最后一句话噎得半死,只好干瞪眼。他忽而想起了什么,道。“喂,大小姐们,你们打算在这鬼地方聊多久再回家啊?” “这就回。我好久都没见着爹和娘了。”若水道,“雅熏姐姐,咱们走。” “琴姐姐,怎么了,不开心吗?”阿夜见琴夕一个人站在桥边发愣,不由关心地问道。 “我没什么啊。阿夜,你多心了。”琴夕笑道,“对了,你不是相见你母亲吗?爹爹今天告诉我,说有你母亲的消息了,你不是一直很想见你母亲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让我放心得下~云天哥哥要是知道,肯定会说我没有好好照顾你。”阿夜突然人小鬼大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琴夕先是一愣,接着莞尔一笑,道:“你啊。”然而琴夕却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默默地低下了头。 “阿夜,你愿意陪我去一个地方吗?”琴夕道。 “好啊,当然好了。”阿夜欢快地点了点头,“你看,七七八八也想跟着一起去呢!” “七七,八八。”阿夜随身装着的两只绝情蛊也在欢快地回应着。 “幸而云天哥哥先告诉它们不要胡闹,乖乖听话呢。”阿夜嘟囔道,“不然它们才不听我的话呢。” “那我们走吧。”琴夕道。 “琴夕。”陆云天和乐清不知何时从何处走了出来,陆云天看到女儿,不由问道,“你去哪里,可以告诉爹爹和你郁伯伯吗?” “琴儿想去看看曼殊姐姐,一会儿便回来了。”琴夕道。 “那去吧。”陆云天点了点头,叮嘱道,“早些回来。” “是。”琴夕点了点头,“爹爹觉得好些了吗?” 陆云天哈哈笑了几声,道:“你什么时候看见爹迷茫过?别担心爹爹,只要你快乐,爹就满足了。所以开心些,这才像我陆云天的女儿。” 琴夕拼命地点了点头,尽力地笑了笑,自与阿夜去了。 “云天。”乐清笑道,“我终于知道映雪她为什么喜欢你了。你有一种特殊的能力,是我无论如何也学不到的。” “郁大哥,你后悔了么?”陆云天问道。 “什么?” “如果不是你的主动退出,也许映雪她并不会最终选择我。”陆云天终于问出了这个他埋藏在心中许多年的问题。 乐清淡淡一笑,道:“我并不后悔。她已经得到了另一个人所能给她的所有的幸福——而那,正是我所永远无法给她的东西。” 陆云天亦是淡淡一笑,月白风清。 “郁大哥……谢谢你。”陆云天最终如是说道。 第六章 曼殊天舞 在天云山终年为冰雪覆盖的一端上,有一座并不宽敞的院落。但是在这里,却住着一位令全天下的男子心折的奇女子——天下的男子无不以一睹其风采为平升第一大快事,而她,便是被天下人称之为冰山玉女的舞神曼殊。 数年之前,来自于天云山的曼殊在京城因一舞而震动天下,艳惊四方,多少王宫贵族从各地赶赴京城,都只为一睹她的风采。但是曼殊性情不落流俗,高洁孤傲,不久之后便离开了京城,一代舞神从此便消失无踪,连她的舞蹈都成为了人们街谈巷议的神话。 “曼殊姐。”琴夕敲了敲门,道。 “是你们。”曼殊看到她们,不由笑道,“快坐,我刚好有好茶给你们喝。” 阿夜仔细大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女子,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她不过是二十五六的样子,却于气质之中有一种自然天成的成熟风韵。她并没有过分的修饰,不过是一身素色小花点缀的青色的罗裙,又披着一件斗篷,本是平常的装束,穿在她身上却莫名地觉得妩媚,却又有一种清爽的动人。如果不是亲眼见到,阿夜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比琴夕更加妩媚,更加动人的女子。 “你们先在这里坐着,我去去就来。”曼殊笑着嘱咐道。 屋里的陈设显得简单而精致。不过是曼殊常用的一支洞箫,用细细而结实的红线系悬在墙上,其余不过是些桌凳,再就是一幅大水墨,偌大地半悬在屋子里,波诡云谲的山水浮云,大气而幽雅。院子中种着几株梅花,有的已经开了,点缀着满世界点点片片的娇红。当真是万雪白中一点红!因这红只是一点两点,却不觉是娇艳,反是灵动,倒将整个山色都点活了。 “琴儿姐姐,这里真好。”阿夜收回了目光,吃吃笑道。 “曼殊姐是第一般的奇女子,琴夕放下了手中正在品着的茶,笑道。”你跟她处久了就知道了。“ “让你们久等了。”曼殊过来,手里拿了盘点心,“这可是我新做的,你们尝尝看。” “好吃……”阿夜塞得嘴里嘴里满满的都是,道。 “今天是……”曼殊分明是在计算日子,话却只说了半句,倒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姊姊,你怎么了?”琴夕见曼殊不是寻常的样子,关心地问道。 话音还未落,却又有了一阵敲门声传来,且敲门者估计是十分的有力,不然也不至于竟会敲得那般响。 “谁啊?门都被你砸了!”阿夜急忙跑去开门,却见一个魁梧大汉站在门前,不由吃了一惊。 “你是不是走错门了?”阿夜想也不想便说道,可是话说这天云山上并没有多少人家,就是想要走错也不容易。 “阿夜。”只见曼殊轻轻唤住阿夜,“这是我的朋友。” 大汉腼腆地笑了笑,道:“吓着你们了吧?我今天是来看看我家小姐。” 这一笑倒让人觉得他可爱。 “进来吧,雷,外面很冷的呢。”曼殊说着,转身去温了一壶酒,递在桌上。 “你家小姐?”阿夜偷偷笑道,“大哥哥你不会是故意和这位大姐姐套近乎吧?” “阿夜!”琴夕见阿夜口无遮拦,不得不略略斥责了她几句,“姐姐,不知这位朋友究竟是何人呢?” 曼殊倒觉得不好意思,道:“我去京城的时候,无意间帮助了他,他为求报恩,便自愿为我做牛做马,帮了我不少的忙。他说我是主人,其实是太客气了呢。” “小姐这是哪里的话,倒是我的不是了。”大汉憨憨地笑笑,“每月这个时候,我都会来看我家小姐,顺便帮她做点活计,不想今天碰到你们两位小姐,把你们吓了一跳,真是我的罪过了。” 看到大汉这个样子,连阿夜也忍不住莞尔一笑,道:“这大哥哥倒是个实心肠的好人。好吧,我们就且饶过你,但这杯酒是一定要吃下的!” 大汉却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可是沾酒便醉,小姑娘莫要难为我了!” “哈哈……”阿夜居然抱着肚子,笑翻了天。 “琴妹妹今天好不容易来此,我便献舞一曲,给妹妹看看吧。”曼殊微微有些面红,道,“只是须且待片刻。雷,你愿为我奏乐吗?” “当然。”大汉笑道。 阿夜有些好奇地望了大汉一眼:“原来大哥哥还会奏乐!今天居然能看得到舞神姐姐的舞,真是没有白来。” “多谢姐姐。”琴夕亦道谢道。 “既如此,便奏曲《月下海棠》吧。”只见曼殊一边吩咐道,一边把墙上的箫摘下,递给了大汉。 《月下海棠》本是箫曲独奏,其音优美婉转,非常适合独舞。此刻的曼殊遂起身,到后面换装去了。 当曼殊再度出现时,却是光芒四射,艳彩照人。只见她着一身类似海棠花般淡红的盛装,便在这天地之间,起舞。 她的体态是那么的婀娜,她的面容是那么的娇美,她的舞姿是那般的轻盈。她仿佛真的是一株月下的海棠,又仿佛是一支含露凝香的玉树,使这窄小的空间仿佛孕育了征服整个宇宙的力量。 “真美。”阿夜一边呆呆地看着,一边嘟囔道。 这一刻他们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一支短短的舞蹈,竟然能够征服全天下的人。 “要是我是男人,我就把曼殊姐娶回家。”阿夜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你啊!”琴夕微笑着说道。 一曲终了,乐曲声竟然仿佛如那洒满一地的月光,散之不去。 而在座的人们,竟然也是鸦雀无声,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大家都还沉浸在刚才那支美妙的乐舞之中。 这便是被世人所惊叹的天舞。它当之无愧。 “这个大哥哥的箫声也好好听。”阿夜仍然在感叹。 “好啦,你们两个该回家了。”曼殊微微一笑,倾城倾国。 “曼殊姐姐再跳一遍好不好?真好看……”阿夜央求道。 “今天不行。下次吧。”曼殊答道。 “哦……”阿夜悻悻地应了一声,“那好吧。” “曼殊姐,我们走了。”琴夕道。 “去吧,路上小心些。”曼殊道。 第七章 何处啸东风 “若水!”甄氏正在着急,却远远看见儿子和女儿就着上官雅熏一同回来了,不觉是又惊又喜,急忙迎上前去。 “娘!”若水许久不见了娘亲,都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此时的她亦是无比得欣喜,便拉着母亲到房里一同去话家常,倒把个秋水和雅熏剩在一边了。 “今天谢谢你了。”雅熏有些后怕,有些惭愧地开口道。 “这没什么,只是不要再有下次了。”秋水淡淡地答了一句,自去练他的功了。 雅熏一个人站在那里,忽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仿佛在一瞬间觉得自己不再是从前的那个自己,而是在这一瞬间长大了许多。 大姐,三哥。还有父亲。 你们还好吗? 雅熏真的非常想念你们啊。 三哥,你一定要坚持住,等我,等我回来。 “绿袖前辈,我弟弟现在怎么样了?”如梦站在一看到绿袖做完手术,急忙上前问道。 “不知道。”绿袖望了一眼昏睡中的上官云天,“我已经给他做了手术,又给他服下了紫晶玉容膏,我已经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如梦是个聪明人,知道再问下去也没有用,只得道:“多谢前辈费心了。” 绿袖淡淡一笑,道:“这并没有什么。你这几天也辛苦得很,忙前忙后地照顾他,有时间你也该多歇息一下才是。” 如梦笑笑,目送着绿袖离开了。 然而泪却从如梦的脸庞划过,无声地落下。 “原来你竟是这样美的女子。”一个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如梦回头一看,却发现那个人正是虚谷子。 “先生……”如梦急忙拭去了泪痕,道。 “绿袖这丫头可真是个神医,这么快就把你身上的伤都治好了。”老人哈哈一笑,“之前你带着面纱我还看不清楚,如今一见你可真是个大美人呢。” “先生取笑了。”如梦笑道,“如梦只是个苦命的女子而已。” “云天他怎么样了?”老人略略敛住了笑容,神情凝重地问道。 如梦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相信云天,这个孩子绝不会这么容易便倒下的。上官姑娘,你也应该相信他才对。”虚谷子默默地望着如梦,答道。 “但愿,但愿如此。”如梦心中默默祈祷道。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如梦对虚谷子道:“请先生留在这里照顾云天,我去看看便来。”说完便马上追了过去。 只见来人身穿一身夜行衣,戴着面纱,看不清楚面容,只可模模糊糊地判定是个女子。如梦来之前,她已经打伤了好几个医仙谷的侍者。这个女子使得乃是长鞭,其武功虽说不上是出神入化,却也自得其妙,无怪乎医仙谷的卫士竟然拿她没有办法。 如梦把身子轻轻一腾,却与那个女子厮打起来。 女子见打不过如梦,便飞身想要往什么地方去,而如梦却紧追不舍,直追到云天所暂居的小屋附近,女子似乎觉得不甘心,这才停下,使出浑身解数,步步紧逼,想要打赢如梦。 虚谷子见此情形,便悠悠一摇长袖,一股长龙一般的真气呼啸而出,女子随即败下阵来,倒在了一边。 如梦于是上前,却轻轻一挑,将女子的面纱挑了下来。 “寒羽?!”然而这面纱之下的面孔却让如梦吃惊不已,急忙向后退了好几步,道:“你来这里干什么?还穿成这个样子?” 上官寒羽,正是上官家的四小姐。 “我来这里,是为了杀一个人。”寒羽望了一眼如梦,冷漠地答道。 “你要杀什么人?”如梦见妹妹如此,吃惊不小,急忙追问道。 “既然你问我,我便也不瞒你。我要杀的人。”寒羽道,“正是上官云天。” “三弟?你疯了?”如梦觉得不可思议,“他可是你的三哥啊!” “他的确是我的三哥。”寒羽冷冷道,“但是我绝不会让他活下去。因为我恨他。”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如梦喝问道。 “你不知道,你当然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娘现在每天都在家里以泪洗面,每天都在屋里等爹来,可是爹他从来都不来!在上官云天来之前,我爹和我娘从来都不吵架,可是现在他们却每天都在吵架!爹的心里早就没有娘了,他的心中有的只是那个女人,只有三哥的娘!我上官寒羽决不能让我娘受这样大的委屈,我一定要为我娘讨个公道!” “你杀了你三哥你娘就公道了吗?!”如梦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道,“你觉得不公平,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对于你三哥来说就公平吗?你三哥从小就没有母亲,一个人生活的日子,是多么艰难,你难道不明白吗?” “住口!”寒羽却丝毫也不领情,“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向着上官云天的。也罢,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只要我不死,我就一定要杀了他——为我母亲讨公道。” 寒羽的目光是那样的冰冷,似乎没有一丝的温度。 如梦望着妹妹,从她那坚定的目光中,觉出了无以名状的悲哀。 虚谷子老爷子却开口了。“如梦,你认识她?”如梦点了点头,恍惚地答道。“我认识她。她是我妹妹。” 虚谷子却长叹了一声,道:“何必?何必?”竟然挥袖而去了。 “你走吧。”如梦忽然说道。 “你不怕我杀他?我可是防不胜防的。”寒羽道。 “我相信如果云天清醒,他也一定会放你走的。”如梦惨笑道,“如果你真的觉得这是杀了你三哥的好机会,那你就来吧。” 寒羽愣愣地望着如梦,许久没有说话。 “我才不要。”过了一会儿,她忽而开口道,“让他多活一会儿,等他伤好了再杀他也不迟。” 如梦极为复杂地看了寒羽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可是这个家,究竟何时竟变成了这副模样呢? 它已经是支离破碎了。 那个虽然严肃,却曾经幸福的家。 第八章 梅香 昨夜偶相思,起看庭梅枝。 故人辞我去,期我梅花时。 ——《探梅》明 王媺 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即使他的人仍在这里,他的心却早已在不知何时辞她而去,纵然这一季的鲜花似火,终究无法慢去他离去的脚步。她只能远远地望着,望着,因为她总是害怕与他相视之时的那一份疏远,就像两个人虽然无限的接近,而事实上,却是海角天涯的远离。 于是,相敬如宾,将距离变成一份优雅的美,也将爱情变成了一种残酷的从容。 慕容氏如是想到。 不错,她是上官鸿的妻,可她却总感觉那个人并不是属于她的。于是她选择等待——也许有那么一天,也许,他会微笑着忘却那个人的存在,他会微笑着再回到她的身边。 每一个这样想的早晨,都像是一个轻忽的梦,梦里是欢笑,而梦外却空无一物。 她猛地抽搐——她知道,也许那一天,也许,永远也不会到来。 曾经,她以为得到了想要得到的一切,然而在接下来的一刻却蓦然发现,她所谓的幸福,竟不过如指间流淌过的流沙,似乎是握在她的手心,却在一粒粒,一粒粒地,流空。 也许,她已经忍受不了这样的等待了。 也许,她会在灰烬中重生,也许她会在灰烬中灭亡,谁知道呢? 但是有一天,她终会知道那个答案。 她为他生儿育女,为他打理家务,为他缝补浆洗。而他对她也不错。也许在世人看来他们是幸福的。但她却无法接受这看起来的幸福。 她要挣自己的命。 “如果遇到了一个让你的心在瞬间颤动的人,一定不要错过——否则,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的。”琴夕忽而想起之前曼殊对她说过的这句话,心中竟是一颤。 “琴儿,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一定娶你。” 一个声音忽而响在了她的脑海中,那么轻柔,却那么有力。 上官大哥! 琴夕忽而惊起,却四顾无人。 于是依旧沉静地坐下,对着桌前的油灯发呆。 她不知道他究竟为何会对她说这样的话。他们,虽然在一起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时光,但毕竟从相识到相别,不过是几个月的光阴。她亦不知这是戏言或是正言,也许这只是他开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为的只是逗她一下而已。 然而,这句话却在陆琴夕的心上泛起了层层的涟漪。 除了对于亲情的爱来说,她还不懂得什么叫做爱。 她想起了他们的相识,他们一同度过的时光,想起了他的温柔,他的痴傻,竟然一时无措。 一旦分别,便有着连绵不断的思念——难道这就是爱情吗? 琴夕推开门,忽而看到庭中的花树,莫名地生出了一些感叹。 两个相爱的人,终究还是会相遇吧? 琴夕这般自问道。 她相信他,绝不会死。 绿袖阿姨答应过她的。她知道她不会食言。 “昨夜偶相思,起看庭梅枝。故人辞我去,期我梅花时。”琴夕轻声念道。 望着满庭的梅花,曼殊的心中忽而有了一种淡淡的暖意。 “主人,你过得还好吗?”大汉有些局促地问道。 “雷,我很好。”曼殊淡淡笑道,“你呢?你在这山下的小镇过得怎么样呢?” “好啊,非常好。”大汉局促道,“而且能离小姐这么近,雷实在是太高兴了。” 曼殊见了他这副傻样,不由莞尔一笑:“真是难为你想着,每个月都来看我。对了,你的妻子怎么样了?” “雷,没有妻子。”大汉慢慢低下头,道。 “你上次不是说你要成亲了么?”曼殊有些淡淡的尴尬,“究竟怎么了?” “主人就不必问了,都是我,都是雷不好。”大汉勉强笑笑道。 “雷,有什么事情你就告诉我,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我心中其实也非常感激。你就让我也为你做些什么吧。”曼殊道。 大汉怔了半天没有做声。“小姐,你知道为什么新娘子会离开我么?”过了好一会儿,大汉才说道。 “你人又好,又有本事,我也觉得奇怪呢。”曼殊笑道。 “那是因为。。。。。。”大汉注视着曼殊的眼睛许久,让曼殊也感到了不同寻常,“那是因为。。。。。。。”大汉吞吞吐吐,终于说道,“那是因为我有时太粗心,惹她生气了。” 曼殊听了,不由笑了,道:“是这样啊,你回去陪个礼,她自然就会原谅你了。女孩子,你只要好好哄哄,她的气肯定会消的。” 大汉点了点头,愣愣地没有说话。 “小姐,我走了。”大汉起身告辞道。 “天色也有些晚了,再晚就不好回去了。你路上要小心些。”曼殊亦起身送道, “多谢小姐。”大汉的脸上微微有些红晕,道。 “呀,下雪了。”曼殊打开门,却看到天上有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下来,温柔而自由的寒意。 “没关系,我还是走吧。”大汉道,“留在这里,实在是不方便。“ “不,这雪下得太大了,不一会儿下山的路就会封上的。”曼殊道。 “可是。。。。。。”大汉却还是一脸局促,不肯应承,”不然我到附近去找户人家住一晚吧。” “这附近并没有什么人家。”曼殊摇了摇头。 “没什么的。”曼殊笑道,“只要但求本心便好了。” 大汉亦笑笑,道:“那。。。。。。。好吧。多谢小姐。” “雷,你一直都是跟着我的,怎么现在反倒如此客气了呢?”曼殊笑道,“你一直是我最忠诚的朋友,我一直是知道的。” 大汉听着,望着漫天的雪花,轻轻地吸了口气。 第九章 巧遇 “有没有上官云天的消息?”轩翎问着,却发现阶下的琴使竟是在痴痴地发呆,丝毫没有听到他的问题。 “寒馨?你还好吧?”轩翎见此情形,不由靠近了几步,道。 琴使这才反应过来,急忙道:“属下该死,请教主恕罪。” “没有什么。”轩翎道,“只是我看你最近有些恍惚,不如你竟是回去先休息一阵吧。” “属下很好……教主,您有什么吩咐,寒馨即刻便去办。”琴使道。 轩翎听了,遂道:“也罢。这些天并没有什么大事,你且不必留在总坛,却到江西去帮我照顾照顾门下的生意吧。” “是,教主,我即刻便动身。”琴使道。 轩翎是何等聪明,一下子便看出了秦寒馨的心思,只是不愿点破。他本来还欲和寒馨再说些什么,却还是淡淡道:“你去吧。” “教主。”寒馨刚走,轩翎却看见耶律楚材走了进来。 “风使,你来得正好。”轩翎道,“我正有事情让你办。” “教主请讲。”耶律楚材毕恭毕敬地道。 “我要你帮我去盯住一个人。不过这件事,你一定要小心。”轩翎道。 “教主所说的究竟是何人?”耶律楚材道,“楚才亲自出马,难道教主还不放心么?” “并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此人非同寻常,不可小觑。你可听过尹离殇这个人?”轩翎道。 “尹离殇?原来忘忧教的七大高手之一的尹离殇?莫非他还在这人世上?”耶律楚材大惊道。 “不错,他的的确确还活着。而我所让你找的人,便是他。我给你一月期限,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人。” “教主,这人海茫茫,可有线索没有?” “尹离殇是前魔教左使姬茗雪的弟弟,所以我想,你顺着上官云天的线索,也许会有所收获。” “属下明白了。属下告退。教主,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等下,风使,我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一句。”轩翎淡淡笑道,“你一定要小心一个人,如果遇到,千万不要惹他。” “天下还有这等人物?竟然连教主也怕他不成?”耶律楚材不服气地说道。 “我并不是怕他,只是不想惹这样的麻烦。虚谷子和乐清——记住,如果见到他们,你一定要格外小心才是。” “多谢教主提醒,我从命便是。”耶律楚材动了动嘴皮子,道:“教主保重……” “琴儿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阿夜赶路已经是赶得满头大汗,“一大早便把我叫起来,却不告诉我干什么去。” “七七,八八。”两只绝情蛊却显得格外的兴奋,欢快地叫道。 “我们要去找你云天哥哥。”琴夕并不多话,只是淡淡回答了一句,便继续挥鞭了。 “真的?”阿夜这回却开心起来了,“好嘞,那我们快走!”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不知从何处突然闪出了一个魁梧大汉,挡在了二人面前,大声吼道:“两位小姐,请站住吧?” 阿夜一个急刹车,怒气冲冲地道:“你是哪里来的穷鬼,竟然敢挡本小姐的路?不想活了不成?” 大汉却哈哈一笑,道:“小姑娘,说话不要这么不客气,本大爷念在你年纪太小,就不和你计较了。只要你们乖乖地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了,本大爷自然会给你们开个收据,保你们的安全,这前面七里八乡的强盗,便不会再重复收费了,怎么样?若是不听劝告,可就别怪大爷我翻脸不认人了!” 阿夜觉得好笑,现如今连这强盗都连锁收费了,这叫个什么世道!阿夜遂道:“琴儿姐,不如我们把他教训一顿,让他也长长见识!” 琴夕虽是弱女子,但毕竟是陆云天的女儿,逍遥派的弟子,武功身手,教训个把个这样的普通强盗绝不是问题。更何况阿夜待在逍遥派也没有白待,得了机会学习了不少上乘的武功,武功大有长进,早就想找个机会练习一下了。 然而正在这时,却从阿夜和琴夕的身后传出一个声音,大叫道:“不得无礼!” 阿夜和琴夕回头一看,却发现那正是前几日在曼殊家中见到的大汉。 “老大?怎么是你?”那个抢劫的大汉却吃了一惊,道。 “这些都是我朋友,不得无礼。再说,我是让你到这里来接我的,又不是让你来这里抢劫的,你怎么老毛病又犯了?”那抢劫的黑汉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直向阿夜和琴夕赔礼:“两位姑娘,好歹饶了我吧!不知者不为怪,姑娘若不原谅我,我回头肯定是要被大哥痛骂的。” 琴夕望了一眼阿夜,道:“这位好汉不曾抢的什么,既然是雷大哥的兄弟,又已知错,我们岂能再加怪罪?” “陆姑娘果然是大人有大量,只是我这兄弟太过无理,实在惹人笑话。不知陆姑娘和阿夜,这是要去哪里啊?”雷道。 “我们去找我云天哥哥。”阿夜爽朗笑道,“大哥哥,你究竟是什么人啊,怎么这边这个大哥哥这么听你的啊?” “我大哥可是天下闻名的豪侠。”那个黑汉道,“方圆百里,没有不知道的。我大哥最爱打抱不平,劫贫济富,兄弟们没有不服气的。你问问,这里哪个不晓得聚义庄的大当家段雷啊!” 段雷想要打断自家兄弟,却已是来不及了,只好懊恼地摇了摇头。 “雷大哥,你不是跟曼殊姐说是在这附近的小镇做小本生意的吗?”琴夕满心疑惑地望着段雷。 “这……”段雷却只是笑笑,没再答话。 “琴姐姐,怎么这你也不明白?”阿夜笑道,“这位之所以大哥哥这样做,又不辞辛苦卖身入曼殊姐家,是为了博得美人芳心啊!” “真让这位小妹妹一语道破。段某实在是无地自容了。”段雷不好意思地笑道,“实不相瞒,在下本名段雷,便是这聚义庄的大当家。因为爱慕曼殊小姐,这才隐姓埋名,自愿卖身给曼殊小姐,跟着小姐辗转天涯,只为博小姐一笑。今日既被两位妹子知道了,还望两位妹子能为劣兄保守秘密,段某感激不尽!” “段大哥此心拳拳,曼殊姐必会感动。段大哥放心,小妹情知段大哥对姐姐乃是一片真心,断不会坏了二位的美事。”琴夕笑道。 “如此便好。”段雷遂抱拳谢道,“二位妹妹所去何方?不知为兄能否送上一程?” “我们正要往江西,不知大哥和这位兄弟要去哪里?”琴夕道。 “巧了,我与我兄弟因有事情,也要赶往江西。不如便顺路送二位妹妹去吧,这样为兄也安心些。” 阿夜,琴夕听到这个,也觉得颇合心意,便点了点头,与二人一同赶往江西去了。 第十章 一梦 母亲…… 突然间,觉得头脑有些混乱,而全身却都在剧烈地疼痛。然而在这似醒非醒之间,却又有一种熟悉的力量在瞬间温暖地包裹了我——那种熟悉的感觉仿佛跨越了时空,我在懵懂中恍惚,继而泪流满面。 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身影,那般寂寞地坐在那烛光之下。琴声,似流水般流淌,仿佛穿越了无数灵魂的梦境,在静夜中沉沦或迷醉。 我是多么,多么希望今生能够再与那个人相遇——只要一次,哪怕只有一次,我也愿意付出我毕生的代价。 ——母亲,你是否也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这样默默地想念我呢? 然而,一腔鲜血却似乎涌进了我的咽喉,血红色的明丽在瞬间倾泻而出,痛并清醒着。 “上官公子,你醒了!”一个清脆的女声传到了我的意识里,我这时的感觉,就仿佛穿越了整个世纪。 然而那一瞬间我睁眼所看到的,竟然是母亲的面容。 你无法想象那个时刻我心中的惊讶,那个看上去只有不到二十岁的女孩,竟然仿佛是我年轻了十岁的母亲——那样的相像,让我竟然在那一刻血液都凝固了。我曾经不只一次地想象过母亲年轻时的模样,然而呈现在我面前的情景就仿佛我穿越了时空,看到了母亲如鲜花一般含羞时的年华,只是,她比我所要想象的更加的美丽。 “这位姑娘,你是……”我这样问着,既兴奋又害怕地等待她的回答。我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的灵魂,但是这一刻,我却茫然了。 “若水,我叫尹若水。这里是医仙谷,我师父是医仙谷的绿袖。”女孩微笑着答道,“上官公子,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叫你姐姐和师父过来。” 师父?师父他老人家也来了吗? 我正想着,却见刚才的那个女孩已经不见了踪影。 “三弟!”大姐兴奋地走了进来,道,“你感觉怎么样了?” “姐姐!”我这时看到大姐也兴奋异常,“你的面纱——你脸上的伤全都好了?” “是啊,绿袖前辈妙手回春,已经全部都帮我医好了。而且你的伤,也是全靠了这位先生。”大姐笑道,看到门外有了个绿衣女子走进来,便急忙指给我道,“这位就是医仙谷的绿袖前辈。” 绿衣女子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示意。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我急忙拱手道。 “上官公子不必客气。我答应了琴夕一定要救你的。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绿衣女子道。 “琴夕?您认识琴夕?”我听了这话,心中又惊又喜,问道。“您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上官公子莫急,你会见到她的。”绿衣女子笑道,“你的伤要紧。虽然我已经用手术和药稳定了你的伤势,但是你的危险期还没有完全过去,所以你必须还要配合我的治疗,决不能掉以轻心。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我只得点了点头,道:“不知为何,我觉得现在身体舒畅了很多,但是却有时却仍感到忽冷忽热。” “你感到忽冷忽热是因为寒沙掌的毒素还没有被完全清除,不过看来你的病情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是没有什么大碍了。你感觉全身舒畅,那是因为……”“那是因为为师我帮你打通了全身的经脉。”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传来,我急忙下床,叩首道。“师父!”“天儿快起来!”师父急忙扶起了我,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好孩子,你身子还没有全好,还是休息要紧。”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感慨万千。师父并没有大变,仍是花白的胡子,一身普通的道袍。只是那额前的皱纹,不知何时又深了一些。 “师父,天儿已经有将近五年都没有见过您了。”我沉静地答道,心中忽而涌起了一丝悲伤。 “莫悲,莫悲。”师父笑道,“绿袖,如梦丫头,你们能出去能给我们师徒制造点私人空间吗?” 绿袖,如梦会意,便笑着离开了。 五年了,这五年中,我有那么多的话想要对师父说,却总是不能。直到今天,这一刻终于来临了,我却居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师父,这些年,您过得好吗?” 愣愣地,我问了一个俗的不能再俗的问题,然而师父却微笑了,眼角浸满了泪水。 “天儿,你长大了,是小伙子了。” 师父望着我,望了很久,继而说道。 然后师父笑了,我也笑了,是大笑,笑得是我们两个的俗。 “你这个孩子,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让你在外面说为师的名字吗?怎么你姐姐说你没事天天儿念叨我呢?”师父换了个表情,一脸鄙视地望着我。 “我没有说您的名字啊~”我坏坏地笑道,“您的代号是我师父——您要是不喜欢,我就换个代号——叫老爷子行不?” 师父无比郁闷,想来想去没什么办法,便拿起我的“解忧”道:“这个归我了。要的话带着好酒好菜来赎,兴许我会考虑下。” “师父……”我一脸哭丧,“您说过送人了,怎么可以再收回去吗?” “香满楼的酒菜——别想糊弄我老头子。”师父故意板着脸道。 我嘿嘿地笑着,道:“老规矩,糖醋鱼?” 师父瞥了我一眼,道:“那当然。还有地锅鸡。” 我乖乖地点了点头,突然大声道:“姐姐!” 如梦姐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急忙跑了进来。我却不好意思地说道:“姐,救人如救火——借我几两银子行不?” 大姐听见这话大跌眼镜,差点晕掉,但还是十分大方温柔地掏出了三两银子给我,道:“省着花。” 恩,有姐姐真好。 我偷眼瞧了瞧师父——呵呵,师父正在抿嘴大笑呢——急忙毕恭毕敬地道:“是,遵命。” ^_^,这下有银子有时间,可以大吃一顿了。恩恩,生病有时还是有点好处的,大伙说对不? 我心中这样想到。 第十一章 出奔 “寒羽,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慕容氏迎面走来看见寒羽,便停下脚步,静问道。 寒羽见是母亲,遂停下请了安,道:“寒羽……寒羽并没有去什么地方,只是去四川看唐家的姐姐了。孩儿这不是回来了吗?” 慕容氏望着眼前的女儿,淡淡地道:“是么?你身子本来就不好,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刚回来,就不要走动了,早些回去休息才是。” 慕容氏说完,便转身想要离开了。 “母亲……”寒羽犹豫了一下,却叫住了母亲,“您真的相信我去了唐门吗?” “如果想告诉我,你就会告诉我;如果你不想告诉我,那么我逼你又有什么意思呢?”慕容氏抬头,望了望身边满地的落红,“寒羽,你该去休息了。” “母亲,父亲的心中并没有你,他那样待你,你为什么没有一丝的恨意呢?”寒羽终于无法忍住,出口问道。 “住口!我很好。”慕容氏厉声道,“你父亲待我很好,待你也很好,我不允许你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因为你是我的女儿。” “母亲,你撒谎。”寒羽冷冷说道,“自从上官云天来后,你就没有一天真正的快乐过。” 如雪的花瓣在瞬间大把大把的飘落,寒羽不由后退了几步,吃惊地道:“母亲,你……” “羽儿,不要逼我。”慕容氏抚着树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你所还不懂得的,我和你父亲之间有很多事情是你所不知道的。我要你乖乖地做你上官家的四小姐,其他的事情,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不是你所应该过问的。”慕容氏渐渐平静下来,回头对寒羽道:“羽儿,你明白吗?” 寒羽觉得母亲此时的目光透着一丝迷离的悲哀,她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母亲,她并不希望看到她为她所做的事情。 “我有着我自己的判断,羽儿,我明白我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这一点,我希望你也能明白。”慕容氏柔声道。 寒羽望着母亲,突然间感觉到了一种沮丧,却还没来得及回味,便被母亲的一席话打断了。 “羽儿,你表哥刚从四川回来。”慕容氏道,“他并没有在唐门见到你。” 慕容氏说完便自去了,只留下寒羽仍然摇曳在风中。 那么,她是做错了吗? 寒羽默默地问着自己,却没有回答。 但是她并不能因此而原谅上官云天——在她看来,正是那个人夺去了本应属于她和她的母亲的幸福。 不能够就这样放过他,不能。 寒羽对自己说道。她可以不乘人之危地刺杀正在病中的他,但是这并不表示,她会放弃。 如果这是个错误,那就让它一错到底吧。 寒羽正在沉思,忽而抬头,却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子和管家吴安一同走了过来。 “吴叔。”寒羽上前问过安,便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四小姐,这位是尹若水尹公子。他的父亲是老爷多年的好友,他今天是来见老爷的。”吴安介绍道,“尹公子,这位便是我上官家的四小姐上官寒羽。” “寒羽见过尹公子。”寒羽施礼道。 “小姐客气了。”尹秋水点点头,抬头望时,却见了一位二九佳人,素衣长袖,轻盈婉转,眉宇之间是一股他所从未见过的清寒之气,竟是位倾国倾城的冰美人。秋水心中暗暗纳罕,只是偷眼瞧着。 而寒羽望秋水,竟也觉一股豪气油然自生,冷峭之中带着几分秀拔,心中亦是颇为惊奇。 “四小姐,老爷还在等着,我这就带尹公子去了。”吴安笑道。 “如此,寒羽告退。”寒羽道。说罢,寒羽便去了。 秋水盯着寒羽的背影望了好一阵,直到吴安大声道:“老爷,尹公子来了。”又对秋水道:“公子,老爷便在这书房里了。小的告退了。” 秋水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辛苦了。” 吴安示意表示感谢,便自忙去了。 于是,秋水便推开了那扇门。 天儿,你还好吗? 几天以来,上官鸿都是不吃不喝,他所一心想着的,所担心的,便是云天。 凤凰楼的比武结束,但是云天并没有回家,也没有任何从别处传来的消息。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江湖上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而云天被魔教教主一掌击中的消息也早已传开——上官鸿不敢想,那最坏的情况究竟是什么。 他只想知道关于他的消息——哪怕只是报个平安也好。 当秋水推门而入的时候,上官鸿正愣愣地坐在那里,默默地思索着什么。 “伯父。”秋水进门,恭恭敬敬地唤道。 “贤侄不必多礼。”上官鸿这时方揉了揉几天来已经有些黑黑的眼圈,道,“老朽今日让贤侄看笑话了。不知尊父今日令你前来,是何要事啊?” “伯父言重了。家父今日令我前来,并不为别的事情,而是因家父怕伯父担心,便让我将令郎云天的情况禀报给伯父。” “有劳贤侄了,天儿他现在究竟在哪里?他的伤重不重?”上官鸿闻此欣喜若狂,连珠炮似的问道。 “伯父不要心急,待秋水一一道来。”尹秋水道。 “好好……”上官鸿欢快地应着,“你快说。” 然而正在这时,尹秋水和上官鸿都感觉到有目光从不知何处盯在他们身上,二人不由警惕起来。 “什么人?”秋水找准方位,迅速地发出一枚飞刀,却被那黑衣之人侧身闪过。黑衣人见事不妙,竟是抽身欲去。 “别走!”秋水追上前去,却听见院中有叫喊声陆陆续续地传来。 上官鸿心下一惊,急忙奔了出去。 第十二章 流风回雪 进来的那个人是尹若水。 望着她的面容,我总是忽然之间会有些恍惚。总是感觉,有许多人,许多事,在看见她的那个瞬间又涌入了我的记忆,我的生命,恍若隔世。 有谁能够想象,在这个世界上竟存在着这般相像的面容? 在她进来的那一刻,我竟然一度认为她便是我那年轻时的母亲。我总觉得母亲没有死。她一直都是在我身边的。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指尖触在冰冷的飞雪之上——那一霎那,我便从迷梦中惊醒了。 而我,又是多么希望这并不是一个梦。 “天儿。”还是师父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师父,我很好。”我低头说道,却感觉绝情蛊那柔软而冰冷的触角慢慢地抚了我一下——我知道它懂得的。 师父叹了口气,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道:“她真像你的母亲。不是么?” 我心中一紧:“师父,您认识我的母亲吗?” 师父一愣,似乎是感觉自己说错了话,道:“我只是曾经与你的母亲有一面之缘而已。” 我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不想说,但待在师父身边那么多年,我所知道的一个事实是:如果师父不想说,那么无论你采取什么方法,他都不会告诉你的。 所以你唯一明智的选择是不再追问。 “你们好啊,我尹若水来啦。”若水欢快地说道,“陆姐姐,师父她很想你,你赶紧去看看她吧!” 琴夕看到若水似乎也很高兴,急忙迎上前去,笑道:“我这就去。我知道你忙得很,有什么事你就快去吧,不用管我。” 尹姑娘点点头,道:“那好,我这就去了,你有什么事再找我。” 看着尹若水去了,我方问道:“琴儿,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啊。” 琴夕笑笑,道:“绿袖阿姨是我母亲的好姐妹,若水从小便跟着绿袖阿姨学习医术,我和她早就认识的。” 原来是这样。我心中暗暗说道。“琴儿,那你知道若水姑娘是哪里人吗?”我疑心她和我母亲相像的原因,故而追问道。 “若水她可是红叶山庄的大小姐。”琴夕笑答道,“她的驭兽术相当得了得。” “红叶山庄?!”我心中一紧,之前劫走雅熏的不正是这个红叶山庄吗? 而若水,居然也是红叶山庄的人? 这下我坐不住了。经过了半个月的调养,我的身子虽然说不上是完全恢复,但是也好了大半。而雅熏却还在我不明目的的人的手中,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修养了。欧阳先生的遗愿我也未能达成——虽说九色琼华已经得到,但余下的焦尾琴和天魔琴谱却又不知散落在何方。 我于是站了起来,道。“师父,琴儿,阿夜,我有些累了,你们容我先休息一下吧。”琴夕和阿夜点了点头,自去了。大姐这天似乎是有什么事情,一直没有见到人。而师父却没有走,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道。“天儿,你要离开这里了,是吗?”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师父那样了解我,而我,大概也是这个世上最了解是师父的人。我点点头,笑道。“再这么歇下去,我都要长胖了。”师父淡淡地笑了笑,道。“天儿,珍重。”我心中有一丝不详的感觉掠过——师父他又要走了吗?“师父,您不和天儿一起吗?”我停下了手中正在收拾的东西,道。“师父永远和你站在一起,只是不在你身边而已: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出现。天儿,自己的路要自己去走,师父相信你一定能走下去的。”师父答道。 我默然无语。我是那么想要告诉师父,我是多么需要他留在我的身边。但是我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也只是淡淡道。“师父,珍重。”师父会意地点了点头,自去了。 什么东西哽咽在我的喉头,许久我都不想说话。这一切,难道只是因为我长大了吗? 第二天,我便再没有见到师父。他走了,平淡地来,平淡地离开,那是他所喜欢的方式。 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再见到他老人家。 我只是希望我能够努力做一个不让他失望的弟子。“三弟,你要去哪儿?”姐姐见到我收拾停当,道。“我要去红叶山庄。”之前五妹被劫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了大姐,我看见大姐也是收拾停当,便问道。“姐,你呢?”“我想,我是时候该回寒心宫了。”大姐惨然一笑说。“即使我无法忘记,忘记。”姐姐的泪暗暗地涌出来,我当然知道姐姐无法忘记的是什么。“姐姐不要灰心,欧阳大哥吉人自有天相,我们没有找到他,他应该是被人救走了才对。”我说。 “谢你吉言。”大姐擦干泪水道,“我不会放弃的。你自己也要小心,如果有什么应付不了的事,姐姐那里随时欢迎你。” “恩。”我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姐,你之前给我的那张空白的纸,到底写了些什么?” “你说和天魔琴谱有关的那张吧?我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机关,但它却是我的师尊,也就是上任寒心宫宫主留下的,说是和天魔琴谱的秘密有关。”姐姐道。“既然交给你了,便给你了吧,也许有一天你能够破解他的秘密。”“多谢姐姐。”我笑道。“父亲……”姐姐犹豫了半天还是说道。“你有时间便去看看他吧。毕竟,他和大娘的年纪都不小了。”我胡乱地应着,道。“好。”“既如此,我走了。”姐姐嘱咐了半天,方道。“三弟,有时间的时候也来看看我吧。”“我会的。”我笑道。“你跟绿袖前辈辞行了吗?还有陆姑娘和阿夜?”姐姐又想起了什么,说道。 “绿袖前辈那里已经去过了。”我答道,“只是琴儿和阿夜那里不知该怎么说。” “你啊!”姐姐道,“陆姑娘不远万里到这里来看你,可见她对你用情之深。你却是无论何事都想自己一个人承担。这样对于她是不公平的,你明白吗?” “不公平?为什么?”我不解。 “这个就要你自己琢磨了。姐姐能够告诉你的,就只是这些了。”大姐道,“你可要好好珍惜陆姑娘啊。” 我点点头,心中却还在想着姐姐说的那个道理。 “三弟,后会有期。”大姐笑道。 “大姐,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去看你的。”我挥手作别道。 “云天哥哥!”阿夜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我们可要和你一起去红叶山庄哦。”我吓了一跳,回头却看到琴夕静立在那里,只听得她轻声道。“上官大哥,你愿意让我长伴在你身边吗?” 面对这样的问话,我别无选择。“我愿意。” 第十三章 叶满天涯 进来的那个人是尹若水。 望着她的面容,我总是忽然之间会有些恍惚。总是感觉,有许多人,许多事,在看见她的那个瞬间又涌入了我的记忆,我的生命,恍若隔世。 有谁能够想象,在这个世界上竟存在着这般相像的面容? 在她进来的那一刻,我竟然一度认为她便是我那年轻时的母亲。我总觉得母亲没有死。她一直都是在我身边的。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指尖触在冰冷的飞雪之上——那一霎那,我便从迷梦中惊醒了。 而我,又是多么希望这并不是一个梦。 “天儿。”还是师父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师父,我很好。”我低头说道,却感觉绝情蛊那柔软而冰冷的触角慢慢地抚了我一下——我知道它懂得的。 师父叹了口气,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道:“她真像你的母亲。不是么?” 我心中一紧:“师父,您认识我的母亲吗?” 师父一愣,似乎是感觉自己说错了话,道:“我只是曾经与你的母亲有一面之缘而已。” 我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不想说,但待在师父身边那么多年,我所知道的一个事实是:如果师父不想说,那么无论你采取什么方法,他都不会告诉你的。 所以你唯一明智的选择是不再追问。 “你们好啊,我尹若水来啦。”若水欢快地说道,“陆姐姐,师父她很想你,你赶紧去看看她吧!” 琴夕看到若水似乎也很高兴,急忙迎上前去,笑道:“我这就去。我知道你忙得很,有什么事你就快去吧,不用管我。” 尹姑娘点点头,道:“那好,我这就去了,你有什么事再找我。” 看着尹若水去了,我方问道:“琴儿,原来你们早就认识了啊。” 琴夕笑笑,道:“绿袖阿姨是我母亲的好姐妹,若水从小便跟着绿袖阿姨学习医术,我和她早就认识的。” 原来是这样。我心中暗暗说道。“琴儿,那你知道若水姑娘是哪里人吗?”我疑心她和我母亲相像的原因,故而追问道。 “若水她可是红叶山庄的大小姐。”琴夕笑答道,“她的驭兽术相当得了得。” “红叶山庄?!”我心中一紧,之前劫走雅熏的不正是这个红叶山庄吗? 而若水,居然也是红叶山庄的人? 这下我坐不住了。经过了半个月的调养,我的身子虽然说不上是完全恢复,但是也好了大半。而雅熏却还在我不明目的的人的手中,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修养了。欧阳先生的遗愿我也未能达成——虽说九色琼华已经得到,但余下的焦尾琴和天魔琴谱却又不知散落在何方。 我于是站了起来,道。“师父,琴儿,阿夜,我有些累了,你们容我先休息一下吧。”琴夕和阿夜点了点头,自去了。大姐这天似乎是有什么事情,一直没有见到人。而师父却没有走,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道。“天儿,你要离开这里了,是吗?”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师父那样了解我,而我,大概也是这个世上最了解是师父的人。我点点头,笑道。“再这么歇下去,我都要长胖了。”师父淡淡地笑了笑,道。“天儿,珍重。”我心中有一丝不详的感觉掠过——师父他又要走了吗?“师父,您不和天儿一起吗?”我停下了手中正在收拾的东西,道。“师父永远和你站在一起,只是不在你身边而已: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出现。天儿,自己的路要自己去走,师父相信你一定能走下去的。”师父答道。 我默然无语。我是那么想要告诉师父,我是多么需要他留在我的身边。但是我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也只是淡淡道。“师父,珍重。”师父会意地点了点头,自去了。 什么东西哽咽在我的喉头,许久我都不想说话。这一切,难道只是因为我长大了吗? 第二天,我便再没有见到师父。他走了,平淡地来,平淡地离开,那是他所喜欢的方式。 不知道哪一天才能再见到他老人家。 我只是希望我能够努力做一个不让他失望的弟子。“三弟,你要去哪儿?”姐姐见到我收拾停当,道。“我要去红叶山庄。”之前五妹被劫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了大姐,我看见大姐也是收拾停当,便问道。“姐,你呢?”“我想,我是时候该回寒心宫了。”大姐惨然一笑说。“即使我无法忘记,忘记。”姐姐的泪暗暗地涌出来,我当然知道姐姐无法忘记的是什么。“姐姐不要灰心,欧阳大哥吉人自有天相,我们没有找到他,他应该是被人救走了才对。”我说。 “谢你吉言。”大姐擦干泪水道,“我不会放弃的。你自己也要小心,如果有什么应付不了的事,姐姐那里随时欢迎你。” “恩。”我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姐,你之前给我的那张空白的纸,到底写了些什么?” “你说和天魔琴谱有关的那张吧?我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机关,但它却是我的师尊,也就是上任寒心宫宫主留下的,说是和天魔琴谱的秘密有关。”姐姐道。“既然交给你了,便给你了吧,也许有一天你能够破解他的秘密。”“多谢姐姐。”我笑道。“父亲……”姐姐犹豫了半天还是说道。“你有时间便去看看他吧。毕竟,他和大娘的年纪都不小了。”我胡乱地应着,道。“好。”“既如此,我走了。”姐姐嘱咐了半天,方道。“三弟,有时间的时候也来看看我吧。”“我会的。”我笑道。“你跟绿袖前辈辞行了吗?还有陆姑娘和阿夜?”姐姐又想起了什么,说道。 “绿袖前辈那里已经去过了。”我答道,“只是琴儿和阿夜那里不知该怎么说。” “你啊!”姐姐道,“陆姑娘不远万里到这里来看你,可见她对你用情之深。你却是无论何事都想自己一个人承担。这样对于她是不公平的,你明白吗?” “不公平?为什么?”我不解。 “这个就要你自己琢磨了。姐姐能够告诉你的,就只是这些了。”大姐道,“你可要好好珍惜陆姑娘啊。” 我点点头,心中却还在想着姐姐说的那个道理。 “三弟,后会有期。”大姐笑道。 “大姐,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去看你的。”我挥手作别道。 “云天哥哥!”阿夜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我们可要和你一起去红叶山庄哦。”我吓了一跳,回头却看到琴夕静立在那里,只听得她轻声道。“上官大哥,你愿意让我长伴在你身边吗?” 面对这样的问话,我别无选择。“我愿意。” 第十四章 红叶山庄 “老爷,他来了。”红叶山庄的吴管家毕恭毕敬地对红叶山庄的庄主说道。 庄主缓缓起身,道:“是该见一见他的时候了。” 庄主轻轻抚了一下桌上的琴,自言自语地说道:“姐姐,你开心吗?你的孩子,他终于长大成人了。” 庄主叹息一声,走出门去。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那么,跟我到书房来吧。”眼前是红叶山庄的主人,大约和父亲差不多的年纪,他凝视着我,目光从容而温和。 这是我所始料不及的一种目光。 “两位姑娘还是暂且留在这里吧——我有些话想要单独和上官公子说。”庄主道。 我思量了一下,点点头,嘱咐道:“琴儿,阿夜,你们就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万事小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琴儿望着我,道。“你放心——我们会小心的。”庄主莫名其妙地笑了笑,道。“跟我来。”红叶山庄庄主的书房并不大,布置也很朴素,但却有着许多武林难得一见的宝贝兵器——唐门的暴雨梨花针,峨眉的峨嵋刺,在这里,竟然都看得到踪影。 然而,这个房间中最引起我注意的则是正放在书桌之上的那把琴。 琴身是由上好的桐木制成的,琴音清亮优美,倘若我没有猜错,那把琴的背面还应该刻着两个古体的篆字:茗雪。 ——那是母亲的琴! 我在霎那间惊住了,因为我记得,我无比清晰地记得,那时因为琴太大,而我的年纪太小,于是我便亲手将那把琴埋在了安葬母亲的墓穴旁。“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去打扰我的母亲?”我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恐,惊叫着问那个眼前一脸沉默的人。“我没有打扰你的母亲——我只是在修葺你母亲的陵墓时发现了它。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吧?”庄主抚着手中的琴,淡淡答道。“修葺?”我这才想起,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去陵前看望母亲了——母亲被我安葬在遥远的雪山之上,每年清明的时候,我都会去那里看望她——我这才想起上个清明仿佛已是非常遥远的事了。 难怪,当我在安定之后第一次去看望母亲时,竟然发现母亲的墓十分地平整,像是经常有人祭扫似的。我一直以为是父亲或是慕雪阿姨,没有想到每年都去祭扫母亲的竟然还另有其人。“是的,修葺。我想你一定会想问,我究竟是谁,和你母亲又是什么关系,对吗?”庄主望着我,平静地说道。 “我……”我一时竟然呆的有些说不出话来。这也难怪,话都被这庄主说完了,我还说什么呢? “天儿,你可知我为何千方百计让你来我红叶山庄吗?”庄主问道。 我摇了摇头,心中却还奇怪这人为何竟会以这般亲昵的称呼来称呼我。“天儿,我的本名叫做尹离殇,但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姓,一个和你的母亲同样的姓。”庄主突然起身,道,“我也姓姬,我的血管中是和你母亲一样的姬家的血。” “你是我的?!”我这回可听明白了,心中有一种隐隐的激动。 “不错,天儿,我是你母亲的亲弟弟,我是你的舅舅。”庄主走到我身边,望着我的眼睛,极为郑重地说道。 “舅舅,你是我舅舅?”在一瞬间我的心中变得悲喜交加。原来,我的母族也并不是一片空白,原来我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他们的身上则流着和我母亲一样的鲜血。 “是的,天儿,我是你舅舅。红叶山庄是我的家——从今天起,它也是你的家。”舅舅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这么多年不见,你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我略略思索片刻,道:“恕云天冒昧,您有什么证据吗?” 舅舅愣了一下,忽而大笑:“好好好,行走江湖,正应该多加小心。我这里正有两个证据可以证明——一封是你父亲的亲笔信,如果你不信,回去问问他便是。再者,你既然从医仙谷而来,应该已经见过了若水——难道你不觉得她很像你的母亲吗?” 也许父亲我可以不相信,但是在医仙谷见到的那个女子,和母亲竟是那么的相像——我也许向来是不太相信这个世界的奇迹的,可是纵然是人海茫茫,能够有一个与我的母亲那般相像的女子,我已觉得是奇迹了。但是除了奇迹中的奇迹,能和母亲这般相像,她和母亲之间有血缘关系变成了最大的可能。 “那为什么,为什么在母亲最艰难的时候,你和父亲都没有出现过?”我想起那时的情景,极为莽撞地问道。 沉默。 舅舅静了好一阵方才说道:“天儿,你这是在怪我吗?” “我……”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究竟为何竟会问一个这样的问题。也许是童年的记忆太过忧郁,即使在我一个人静静地渡过了那条时间之河来到了今天之时,我依然无法忘记,母亲和我,曾经的忧伤。 “舅舅恕罪。”我明白自己说错了话,俯身致歉。“侄儿快快请起。”舅舅急忙把我扶起。“你说的不错——只是你舅舅我和你父亲,实在也是有着不可说的原因啊。”“天儿明白。” “不说了,不说了。天儿,舅舅这就带你去见见你的舅母吧。”舅舅一时有些老泪纵横地说道。“你表弟秋水外出未归,若水也还在医仙谷未回来——幸而你都是见过了的,迟些再见也没什么关系。对了,我这就带你去看看雅熏姑娘吧。”说着,舅舅便领着我出门。拜见完舅母刚出门,大老远的,便看见雅熏跑了过来。 “三哥!”雅熏兴奋地叫道,活蹦乱跳,一点儿也不像被虐待的样子。 看来我这妹妹这两个月过得还是蛮不错的。 “雅熏,看来庄主大人待你很好啊——你看,都长胖了。”我抿着嘴笑道。 “胖了?”雅熏大惊失色,浑身上下地瞧了好几瞧,道:“哪里胖了?” 我哈哈一笑,道:“我逗你呢,现在看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你们兄妹两个好好聊聊吧。”舅舅笑道,“陆姑娘和阿夜我已经安排了房间休息,就在雅熏姑娘的房间隔壁。你们随时都可以去看她们。” “谢谢舅舅。”我说道。 “那我就去忙了。”舅舅笑笑,便走了。 可是这时雅熏却是好奇的很。“三哥,这庄主怎么成了你舅舅呢?”“说来话长。我慢慢说给你听。你呢?你在这边又遇见了什么新鲜事儿啦?”我打趣道。“说来话长。”五妹亦笑着说道。“那好,我们慢慢说便是了。”我和五妹对视一笑,道。 “三哥,我有喜欢的人了。”小妹突然很认真地对我说。 “真的?”我有些吃惊,“我也有喜欢的人了呢。” “真的?那我岂不是要有嫂子了?能带我见见吗?”雅熏扑闪着一双大眼睛道。 我望了望不远处的房间,道。“好啊,不过你要乖乖的,不要把我的心上人吓到了啊!”雅熏咯咯咯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第十五章 秋水凌波 “夫人。”尹离殇微笑着望着正站在门侧的妻子,目光是那般的明媚与甜蜜——甄氏本能地感觉到,那块长久以来都压在离殇心上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甄氏轻轻地走过去,默默地靠在了丈夫的肩头——许多年来,她都是这样一言不发地默默支撑在他的身后。不管有多少的苦难降临,她永远都是这样的温婉而柔情似水,用尽自己的一切生命去呵护他——坚忍着永不后退。“甄儿,今生能够拥有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尹离殇抚着妻子秀丽的长发,道。 他曾是霸绝武林一时的忘忧教七大高手之一,身负奇责,来到了天机老人的身边;他曾是二十年前天机老人坐下的那个叫做阿离的年轻的入室弟子,以弱冠之年便习得了世上诸人半生也未必能参透的天机奥秘。但是,在他的心中仍然深藏着一个秘密,一个与天下人的梦想有关的秘密。“甄儿,你知道欧阳先生的事情吗?”丈夫突然问道。 这里的欧阳先生自然是指江湖上被称为鬼算的欧阳康。 妻子摇了摇头。“离殇,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庄主沉重着叹了口气,道。“你可曾听过天魔琴谱?”“我有些耳闻。怎么?有什么关系吗?”“天魔琴谱共分上中下三册,三册集齐,就可以得到琴谱之上记载的绝世武功。”丈夫道。“但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琴谱之中隐藏的那个关于天下霸业的秘密。”“天下霸业?”妻子有些不解。“你大概也听过关于云都国和沧浪国的事情吧。”离殇道。“传说弑杀云都末帝白弃的大将哥舒心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小心,曾经将当时云都国的财富和云都国所遗留下的神器天伦宝剑以及关于天下的秘密封藏在了某处,并将宝藏的秘密藏在了三本琴谱之中——得之者不仅可以得到宝藏,更可以利用宝藏之中埋藏的力量得到天下。这也是为什么历代以来有这么多人热衷于寻找琴谱的原因。”“离殇,”甄氏望了丈夫许久,有些奇怪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今天要对我说这些呢?” “因为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也因为我觉得你需要知道。”尹离殇突然顿了一下,道。“甄儿,你是云都白家的女儿,你们一直都在努力恢复你们自己的国家,难道不是么?” 白氏,是云都皇室的姓氏。 甄氏微微窘迫了一下,却又马上恢复了平静。她静静地凝视着丈夫的目光,道。“离殇,我需要你知道——有了你,我不再需要天下。 她的目光是那般的沉静,沉静如水。 那是他所熟悉的她所独有的坚毅的目光。“离殇,你知道么,在很小的时候我就一无所有了。我的祖父和父亲为了恢复我的家族曾经失去的国家而整日奔波,而我的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也许这就是我的悲哀吧——我总感觉这个世界抛弃了我,没有人需要我,也没有人在乎我的感受。是你,直到遇见了你,我才知道原来世界可以不必是原来曾经属于我的那个模样。不管我姓什么,如果你觉得需要我,我就会留在你身边——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不再需要我,那么我就……” 甄氏还没有说出口,就已经被丈夫掩住,抱在了怀中。 “甄儿,我永远都不会不需要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也可以去做你想做和需要做的事情,你不仅仅属于我,你也属于你自己——即使有一天我在你身边,你也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哪怕是为了秋儿和若儿。” 尹离殇慢慢拭去了妻子眼角的泪,柔声说道。 “你要去做什么?!”长久以来对尹离殇的了解使得甄氏很快便做出了第一反应——但是却已经来不及了。 “甄儿,原谅我,因为我要为你守护你所守护的秘密,也必须守护我必须守护的人。甄儿,你不仅是我的妻子,更是我的爱人啊。”尹离殇将熟睡的妻子抱到了卧榻之上,温柔地吻了一下,方离开了。 在十里之外的山坡上,早已经有一个人在等待他了。 “尹先生——不,姬先生,晚辈已经在这里等你很久了。”来人轻轻抖了抖身上的尘埃,腰间的那把“明月”弯刀如月华一般冰冷地悬着,一身华丽的素袍,清逸俊秀。 来人正是魔教教主轩翎。 “现在,先生是否可以把你所知道的事情透漏给在下了呢?”轩翎淡淡地在微笑,那若隐若现的微笑,往往令人不寒而栗。 尹离殇如冰山一般静立在那里,没有一丝的微笑。“你不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事情的。”尹离殇冷冷道。 “虽然你的态度并不能让我感到满意,不过我还是很佩服你的勇气——单枪匹马便来赴我之约,你果然不愧为忘忧教的圣使。不过先生何必这么急于回答,不妨多考虑一下——我知道你有关于白氏皇族的下落——那另外的半本天魔琴谱,正在他们的手中。”“我很想问一句,教主为何一定要得到天魔琴谱呢?”尹离殇并不打算回答魔教教主的问题,而是在细细地打量了轩翎一遍之后,问道。“你是第二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但是我并不打算再重复一次。”御天道教主道。 尹离殇陷入了沉思。 “翎儿,或许我可以这样叫你——因为你的父亲和我,毕竟是曾经的朋友。”轩翎略略地转过了头,道:“阁下究竟想说些什么?”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变得像你的母亲一样。”离殇望着眼前的轩翎,淡淡说道。 “举起你的剑。”轩翎思索片刻道,“既然是强者,就让胜负在一战之中定夺吧。” “那么,如你所愿。”尹离殇抽出了宝剑,道。 第十六章 浴火 凤翔九天。 二人缠斗之中早已离开了原来的山坡——尹离殇的宝剑如同九天的悲鸣,由九天之中俯冲而下,整个身体就如同一把利刃,直刺向正位于他下方的轩翎。 即使是已经是武林之中已经身为魔教教主的轩翎,也断不敢轻视这一曾经傲视于江湖的至为凌厉的剑招。只见轩翎纵身腾起,于千钧一发之刻躲开了那致命的一击。 然而,从他们不远处后突然出现的一个人,却是一掌凌空,将激战之中未曾防备的的二人推下了悬崖。 女子的嘴角淡淡地露出了一丝微笑,随即飞身欲去。 “母亲。”突然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女子一惊,顿时停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女子的脸上有些愠怒,却还是收回了原本要使出的招式。“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来找我吗?”“母亲,”女孩沉默了一下,道。“收手吧。我们一家人在一起,难道不好吗?”“已经没有一家人了。”女子冷漠地道,“从你父亲离开我们的那一刻,就早已没有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给了你权力去选择你所希望的人生,我也希望你,绝对不要来干预我的生活。” 女孩惊惶之中,母亲却离去了。 “尹伯伯——”女孩趴着悬崖旁,费力地叫了数声,没有人应。 风激烈地呼啸着——她知道她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了,否则,连她的生命都会受到威胁了。 有这样的母亲非她所想,但是一直以来,她都努力选择着属于她自己的快乐人生。 她体内有着和母亲一样的血脉——只要母亲在她的方圆一公里之内,她都可以感觉得到。 只是母亲,你为何一定要如此呢? 悬崖之下碧水滔滔,没有人知道那落入悬崖之下的尹离殇和轩翎,他们未来的命运是什么。 我们唯有等待。 “夫人,你醒了。”吴管家见甄氏醒来,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一大家子的人都围在甄氏旁边,我们自然也不例外。 “老吴,老爷呢?”舅母刚一清醒,旋即问道。 “不知……老爷不久之前提剑出门去了,并没有说要去哪里。”吴管家听到这一问,觉得有些怪异,道,“夫人究竟为何会昏倒啊?” 舅母听了此话,泪下数行,道:“老吴,你速速派人把秋水和若儿叫回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吴管家虽不明所以,却猜出是出了事情,马上道。“我这就去办。”“天儿。”舅母忽然想起了什么,唤道。“舅母有何话请说。”我听出了舅母声音中的异样,急忙应道。“天儿,我有话跟你说。其他人都先下去吧。陆姑娘,可否也请你暂时离开呢?”舅母擦干了泪痕,道。“晚辈自当从命。”琴儿点了点头,遂也离去了。“天儿,你是茗雪姐姐的孩子,舅母不瞒你。这件东西,本来便是你母亲家中的传家之物,传到了你母亲的手中。你母亲并没有其他的孩子,这件东西理所应当地该交给你。”舅母道。“天儿,你跟我来。”说着,舅母移动了悬挂在墙上的那幅山水,画的背后,竟然闪出一道暗门来。 这个书房之中,竟然也有一个这样的密室吗? 我心中半是惊讶半是惊喜,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舅母所说的那件东西究竟是什么。 进了密室,走了并没有多久,舅母便停住了——在她面前的是一把琴。 琴很古旧,一端还有淡淡的被火烧过的痕迹。我有点失望,却听见舅母说。“天儿,这就是焦尾琴。”我顿时大吃一惊——这看似貌不惊人的东西,竟然便是那闻名天下的焦尾吗? “天儿,你可知道焦尾琴的来历?”这下,舅母估计是想考考我了。 “汉代的著名音乐家蔡邕,偶然间在山间发现了一段有些烧焦了的桐木,他发现这竟是一段非常好的制琴材料。于是他便把这段木头做成了一把琴,琴的音色果然非常优美。但因为它有一端烧焦了,所以就被称为”焦尾琴“。”我答道,幸而之前有备课。 “不错。那你可又知道它后来流落到了谁的手中呢?”舅母又问道。 我摇了摇头。舅母于是说道:“南唐后主李煜的妻子大周后,善解音律,不光弹得一首好琴,还能够自己度曲,补完了唐末已经残缺的《霓裳羽衣曲》。因为她的琴弹得非常之好,当时李煜的父亲,便把自己珍藏的焦尾琴赐给了她。后来大周后不幸早夭,而南唐又为赵宋所吞并,这把琴也就从此失去了踪迹。” “那这把琴究竟到哪里去了呢?”焦尾琴本是欧阳先生让我苦寻的三样宝物之一,我不由对它更感兴趣了。 “天儿,你母亲,莫不是姓姬吗?”舅母提醒了一句,我马上便恍如大悟了。 姬姓与周姓本为一姓,因为南唐国灭而这样改姓并不奇怪。而焦尾琴竟是母亲家的传家之宝,那么可见,这焦尾琴竟是由周后的家人收着,作为传家宝一代又一代地传到了今日。 “舅母,舅舅他究竟是做什么去了?为什么许久不见人影呢?”我想到了一个比焦尾琴更加重要的问题。刚才舅母的问话本已使我感到不安,只是由于舅母没有任何表示,我才没有做出行动。“如果我没有猜错,”舅母惨笑。“你之前在凤凰楼遇到的那个人,应该已经来了——毕竟,他已经找了我们这么多年了。”“魔教教主?”我吃了一惊。“他为什么一定要找你们呢?”他在寻找——“舅母道,”寻找天魔琴谱,也寻找一个关于他自己的秘密。“ “那舅舅现在不是很危险?舅母,舅舅究竟在哪里?你让我去找找他吧!”我立刻自告奋勇。 “离殇,我了解他,他不会希望你这样去做的。”舅母却拦住了我,“他既然已经决定了要一个人去,他就必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况且,天儿,你并不是魔教教主的对手。” 我呆呆地愣了一下,没有答话。 也许舅母是对的,只是我无法理解。 我只是不想再逃避。“他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我听见舅母颤抖的声音恍如一池飞絮,颤抖着,颤抖着,飞向了远方。 第十七章 紫歆初现 小船轻轻地驶过平静的水面,尹秋水的心突然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母亲这般急切地召唤,他总觉得隐隐之中有着一种不祥的意味。 难道,红叶山庄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忐忑不安的心一直伴随着他——他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黑暗之中无声无息地抓住了他,也包括他身边大多数的人,可是让他感到更加不安的是,他不知道这手究竟是谁伸出的,又将伸向何方。 忽然,水面之间一个影子飞身而过,那样的速度,连久在水上的船夫都没有察觉到,而秋水却察觉到了——那人所使的是一种神秘的轻功,江湖人把它称作水上飞。 他并没有能看清那个人的脸——他的速度太快了,更何况还隔着许远。秋水还没反应过来,便有一艘船驶近了他们,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站在船头,问道:“这位公子,可曾见到一个女子从这边走过?” 秋水愣了一下,因为他不知这些人所说的是否便是刚才一闪而过的那个人,更不知道这些人究竟从何而来——他们的服装都很奇特,并不是中原人的装扮,口音也有些异样,于是一心想快些回家,并不想多惹闲事的秋水摇了摇头,道:“我并没有看见什么女子——这位大叔,你们不如问问别人吧。” 那位大叔摇了摇头,他于是又问了问秋水身边的船老大,答案当然也是否定。他只得长叹一声,道:“这下老夫要怎样向族长大人交代呢?这可如何是好?” 秋水这时却起了好奇心:“这位大叔,不知你们在找什么人啊?” “不瞒这位小哥。”那位大叔捶胸顿足地说道,“我们族长的女儿不见了,我和这几位兄弟是奉我们族长的命令,来找她的。可是没有想到好不容易找到,跟了不一会儿居然跟丢了,我一时竟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啊。” 原来是这样。秋水听了这话,不由有些年轻性急,便说道:“大叔,不如你们说说她什么样子,要是我真的碰上了,便劝她赶紧回家,好不好?” “那真是多谢这位小哥了。”那位大叔听了这话,顿时精神好了许多,“我们族长的女儿啊叫做紫歆,漂亮得很,应该很好找的。” 秋水一脸无奈——漂亮?满大家叫一声所有的姑娘都认为自己漂亮,这能算作找人的标准么? “大叔,还有别的特征么?” 那大叔好不容易想了一会儿,道:“我们族长的女儿,天生就有一种奇异的香气缭绕,再加上她长得不似中原人的特征,应当可以找到了吧。” 香气?这倒是很特别,说不定能招蜂引蝶什么的,难道此人会和若水那丫头一样是个驯兽的高手? “知道了,大叔,我如果遇见会转告她的。在下还有急事,这就离开了。”秋水道。 “不知这位小哥怎么称呼啊?”大叔感激涕零地望了他一眼,问道。 “咱没有什么名气,我叫尹秋水。” “尹少侠,后会有期。”大叔意味深长地看了秋水一眼,道。 秋水一心想要回家,便立刻命令船夫开船了。他有些累了,便躲进了船舱,可谁知眼前的情景竟然使他目瞪口呆了。 这里什么时候竟然跑出一个小丫头来! 只见那丫头身着一身紫色,浑身都带着许多奇奇怪怪的饰品,更为奇怪的是,迎着秋水,竟然有一阵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那不是花香,更不是熏香,也不能招蜂引蝶,如果要说的话,只能是奇异,奇异得令人惊奇。 秋水并不笨,他马上就明白了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你是紫歆?”秋水试探性地问道,心中却奇怪她究竟是何时到了他的船上的。 “你说的不错,我就是紫歆。”女孩爽快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并且饶有兴致地看起眼前的尹秋水来,“你叫尹秋水,是吧?” “怎样,没见过帅哥?”秋水被紫歆的目光弄得很不自在,“这位姑娘,你家里人在四处找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你要是这时还不回家,岂不是有些过分了?” 紫歆却不理那一套,仍是直勾勾地盯着秋水,道:“我知道。” 你知道?我怎么看你一点儿也不知道呢……秋水心里想着,却不敢说出来,只得又劝了一次,道:“姑娘,我看你还是早点回家吧,我这个庙小,实在供不下你这尊菩萨。” 紫歆扑哧一声一笑,道:“如此说来,我还真要赖定你了。” ⊙﹏⊙b汗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呢? 偏偏秋水对于女孩子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会吧?”秋水心中叫苦,“我还有要事要办呢,况且我们两个不过是萍水相逢,你要跟着我实在是很不方便啊………” 秋水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绞尽脑汁地想出了一切可以想出的理由,以为一定可以成功将眼前的这个丫头驱逐出境,却没想到这位姑娘只淡淡一笑,道:“没关系,我不嫌弃。总之我是跟定你了——放心,我会付我自己的帐,这点你不必担心。” 大小姐,实在不是你嫌弃我,而是我嫌弃你啊——没见过这样的姑娘,我还没答应呢,你就自己安排了——天啊,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它怎么就这样了呢? 既然劝说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必须正面解决了。 “这位姑娘。”秋水的表情突然严肃,声泪俱下地说道,“我真的不是个好人啊………你千万不能跟着我啊……” 船夫为之绝倒。 “第一,坏人不会自己说自己是坏人,反而论之,你是个好人;第二,本姑娘已经下定决心要跟你走,就是给我十万两黄金也绝不回头——这位尹公子,你听懂了没?” ~~(╯﹏╰)b上天,你为什么对我如此残忍…… 他正在纠结,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第十八章 流水 哥,你别纠结啦,那是我朋友——我请到家里来作客的。“一听便是若水的声音。 (⊙o⊙)啊! “原来是你这个丫头捣的鬼。”秋水这才松了口气,“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我还怎么欣赏我英勇无敌的老哥的窘迫样?哈哈,真的是很可爱……”若水一边大笑,一边倒。 “喂?!”身为哥哥的同志即刻抗议,“你就是这么尊重你老哥的吗?” 若水嘻嘻地笑了笑:“对不起啦,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哥,你知道母亲她这么着急地把我们叫回去,是有什么事吗?” “吴叔他什么也不肯说。”秋水皱了皱眉头,道,“总之,应该是急事——而且不是什么好事。” “哎。”若水忽然很轻地叹了口气,道。 “怎么了?我们的小丫头被谁欺负了?”秋水笑问道。 “能欺负我的除了你还有谁?”若水道,“光说我们了,差点忘了紫歆——哥,这是我朋友,漂亮不?” 秋水这才很正式地看了看紫歆——她真的是很美,美得突然之间让她想起了另一个人。 ——上官寒羽。 不错,那个于他而言仅仅是一面之缘的女孩,竟然给了他那样深的印象,这令他自己都感到十分奇怪。 “幸会。”尹秋水从容笑道。 “幸会。”紫歆仍是微笑着凝视着秋水道。 “不知母亲那里怎样了呢。”若水忽然心事很重地说道。 “马上就到家了。很快我们就会知道了。我想,应该不会出大事的。”秋水安慰着妹妹,心思却不知已到了何方。 可是真的会没事吗? “请舅母好好地照顾她们。我去了。”上官云天在信中写道。 她们,显然是指琴夕,雅熏和阿夜。 他必须去寻找他的舅舅,因为他并不想成为一个懦夫。 即使以我现在的力量无法战胜魔教教主,但这并不能成为我逃避的理由。 于是,在尹离殇失踪的那个下午,上官云天也失踪了。 跟随他的只有他的两个伙伴——两只绝情蛊,还有他的剑。 上官云天很快找到了尹离殇留下的踪迹——然而踪迹却断绝在悬崖边上。 而且,和尹离殇一同坠下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虽然云天不知道那个人是谁,那是能与尹离殇对决的人,绝对会是一等一的高手。 悬崖之下,是一条水流湍急的河流。 别无选择,他只能到河的上游顺流而下,去寻找那两个失踪的人。幸而,那河的上游渡口并不太远,只要马上下山,应该还来得及到达那个渡口所在的小镇。 事不宜迟,必须马上行动。 当他到达小镇的时候,他意外地发现,一个人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上官大哥。”原来琴夕她也找到了悬崖,并早就猜到云天定会来此乘船,便在他所认识的段雷的帮助下已经找好了船,在这里等了他好一会儿了。 云天只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琴儿,我……” “上船吧。”琴儿笑道,“我们走吧。” “陆姑娘,这下游的水势很湍急,很少有人去过,你们要多加小心。”段雷嘱咐了一番,道。 “多谢段大哥了,小妹自当小心。”琴夕谢道,“段大哥,小妹就此告辞了。” 别过段雷,他们便真的上路了。 “琴儿,阿夜呢?怎么不见她了呢?”云天一边划桨,一边问道。 “阿夜妹妹说她今天有些不舒服,就不来了。”琴儿道,“上官大哥,我刚才看你很惊奇的样子,怎么了?” “没什么。”云天笑笑,“我只是没有想到你这么厉害而已。” 琴儿笑笑:“难道上官大哥以为我只是个绣花枕头不成?” 云天不好意思摇了摇头:“这却不是。只是只记着美了,却忘了美丽的女子也多是冰雪聪明的。” 琴儿淡淡一笑,没再接话。 两岸的风景秀丽而壮美,奇峰怪石散见于岸,水中游鱼清晰可见。琴儿顿了好久,方道:“上官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不远千里去医仙谷看你吗?” 上官云天并不答话,他知道琴儿想要的答案是什么。他只是静静地望着两岸的山水,道:“琴儿,还记得我离开你们去凤凰楼之前,对你说的话吗?” 如果我能够活着回来,我一定娶你。 琴夕蓦然一惊,低头道:“我记得。” “现在我想改一下。”云天却出人意外地说出了这句话,“我想加上,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愿意。”琴夕依然是低头,声音却变得比之前响亮了,“这是我的决定。” “也许你可以想得再久些。”云天温柔地笑道,“因为,为了我所要完成的事情,你可能要等待很久。而且,我并不能够保证一个公认的武林世家的浪荡子能够给你你所想要的幸福。” 我必须告诉你一切——因为我无法欺骗你。 ——不论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小船依然在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还好,这时的江水流速还比较缓。话说云天小的时候曾经学习过捕鱼,驾船之类的知识,所以他们并不需要另外花钱再找个船夫。 琴夕已沉默了良久——让未来一下子到达了眼前,无论如何,她的心中都有一丝淡淡的恐惧。 云天的话增加了她的恐惧感。她在一瞬间觉得未来似乎已是无处不在地袭来了,她必须为她自己所有的选择负责——而且,没有人保证她的选择一定是对的。 但是她相信他,相信她眼前的这个人——这个有着近乎浪子的外表,却有着金子一般的心的人。 既然未来是未知的,那我只能相信自己的直觉。 上官云天在忐忑不安地等待——害怕,兴奋,忧郁,各种不同的情感充斥着他,他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绝望了。 突然,一阵湍急的水流涌来——看来他们所要寻找的地方已经快要到了。 水流突然变得急躁起来——它们仿佛是从温驯的小动物,一下子变成了急躁冷漠的潜在杀手——真正的危险来临。 云天马上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了。 来此之前,云天用羊皮做了几个气阀——一旦小船无法顶住,这些气阀便会派上大用场了。 “琴儿,抱紧那个气阀。”云天大声说道,因为小声说的话水声很容易就会将他的声音淹没了。 琴儿马上照办,但是下面的情形,却几乎将他们二人推向了绝望。 死神的微笑正在前方。 第十九章 曲觞 湍流的水流像无处不在的黑手,将小船摆弄在掌心——大自然的力量总是如此的洪伟,洪伟到可怕。 连风似乎都有意嘲弄这对人儿,它助着这水流,将二人冲向了不知何处的远方。 水流在霎那间涌入了琴夕的心口——刚才的那个巨浪,已经将小船击得粉碎。 上官大哥!上官大哥! 琴夕惊惶而急切地叫着,但是周围却是一片死寂。 绝望——琴夕在这茫茫的江流中,感到自己竟是那般的无助,那般的渺小。 云天说的不错,他事先准备的气阀的确救了她。但是,倘若真的死去,却是不用惧怕,怕的却是活着——活着来体验这死之绝望与恐惧。 琴夕正在无措之时,却听见一个声音在叫她——虽然是极微小的声音,但琴夕的确感受到了它的存在。 云天突然从手中钻了出来,这让琴夕大吃一惊,却又旋即安下心来。 他还活着。 琴夕暗自庆幸,一种喜悦竟然莫名地涌满了全身。 “傻丫头,你想什么呢?”云天微笑着甩了甩身上的水珠,望着琴夕微红的面颊道,“跟在我后面,我们必须尽快到陆地上去。” 琴夕自己也觉得自己好笑,于是便点了点头,抱着气阀跟了上去。 潜龙洞。 轩翎目光复杂地望着刚刚出手救了自己的尹离殇,心事重重。 离殇却似乎看透了这个年轻人的心思,道。“来,坐下烤烤火。”面对前辈的邀请,轩翎先是犹豫了一下,接着便落落大方地坐下,十分得安稳。 尹离殇抚掌大笑,道。“魔教教主真不愧为当今英才之翘楚。”“先生过奖了。轩翎还没有谢过先生救命之恩。”轩翎仍旧是淡淡冰冷地答道。 尹离殇沉静着没有说话。轩翎倒觉得奇怪了,问道:“先生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教主少年时代便已经凭借宝刀威震天下,可是尹某人却觉得教主似乎是应该用剑的。”尹离殇道。 “哦?怎么讲?” “教主生性不坏,本是谦谦佳公子,可惜是入错了门。”尹离殇道,“本来可以行侠仗义的豪侠,这下倒成了御天道的祸首了。” 轩翎大笑。 “先生此言差矣。所谓的正道未必就都是什么正人君子,只不过是拿着正人君子的旗号骗骗世人。倒反是我们这些所谓的邪教中人,可以率性自为,不为那凡夫俗子的规矩束缚,说出些真心的话,做出些真心的事。你看那所谓的江湖正派,其实不过是以正义为名,争来夺去,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利。不论是刀是剑,在轩翎看来,不过都是夺人生命的工具罢了。轩翎向来敬仰先生通透,怎么反倒看不破这些道理?” 尹离殇仰天沉默,叹息一声,道。“只可惜世人并不懂得这些道理。正派邪门,存善念者,存真心者,存侠义者,当真又有几人?”“我倒觉得还有一个。”轩翎忽然有些神秘地说道。 尹离殇回视轩翎,会心一笑,道。“只可惜那个孩子仍然是太天真,太任性了。”“总有一天他会长大的。”轩翎道。“他还没有被这纷繁的世界污染,虽然他仍然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但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尹离殇静听着,并不说话。“前辈,能给我讲讲忘忧教的事么?”轩翎突然说道。“你想听么?你的父亲,他也是来自忘忧教的啊。”“恩。我想多知道一些你们以前的事情——尤其是关于乐清的事情。”说这话的时候,轩翎的眼中似乎放出一丝光来。 尹离殇笑了,笑得很灿烂。“你想与他一战,是么?”“与他的”雅风“,还有陆云天的”苍舒“。他们是我平生最想与之一战的人。”轩翎道。“乐清,他是我所见过的最强的强者。一个唯一无论在任何状态都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的强者。”尹离殇思索了一下,道。“真想见见他。”轩翎道。“不过你也许不会有和他交手的机会了——因为自从那个人死后,我就再也没有在江湖上听过关于他的消息了。”“那个人?是谁?”轩翎有些好奇地问道。“那是他所爱的人——却是他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的人。”尹离殇有些感慨地说道。“先生,”轩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您见过我的母亲吗?” 离殇犹豫了很久,道。“我见过——你也见过的。”“我也见过?先生,她究竟是谁?”轩翎忽然站起,有些急切地望着眼前的尹离殇。 第二十章 问君愁 此时的尹离殇却选择了沉默。 无论轩翎怎样追问,这位在江湖之上叱咤了那么久的剑客,其实早已经厌倦了那么多的恩怨情仇。功名利禄已不能困住他,对武学的狂热也无法困住他,而他所无法冲破的,是他自己的一个承诺。 很多年前,他曾经答应过一个人,要帮助那个人毁灭多年后已经失去控制的她自己。 尽管时间可以改变,但是那个承诺不会改变。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那个人的儿子,是她所爱过所恨过的人,但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明白这个人便是她所亲自选定的最终会将她毁灭的人。 那个人,你见过的。 他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 终究是年少气盛,轩翎无法忍受尹离殇的沉默,他终于还是拿起了手中的弯刀。 曾经有无数高手,倒在这柄弯刀之下。 这把弯刀被无数人顶礼膜拜,也左右了无数人的性命。 只可惜,那些人中并没有一个叫做尹离殇的名字。 “这次,你未必能够胜我。”尹离殇淡淡一笑,道。 那样的笑容,那样充满了捉摸不定的内容的笑容,使得轩翎马上产生了警觉,他意识到,这是一个远比他想象的更为高妙的对手。“你知道我最擅长的武器什么么?”尹离殇问道。“难道不是你的剑么?”轩翎望着尹离殇腰间的宝剑道。“不。”尹离殇神秘一笑。“我最擅长的武器,是我的心。”笑话,难道心也可以作为武器吗?“你会明白的。”尹离殇凝视着眼前的青年人,道。 他的确会明白的。 五招下来,轩翎才真正意识到了眼前的对手究竟是多么的可怖。 难道他在山崖之上的一切,都只是精心伪装的表演吗? 不,不会,如果那是表演,未免是一次太过危险的表演。 轩翎很快就没有时间再思考这些问题了,因为此时尹离殇就仿佛狡猾的水蛇一般,完全是无所顾忌地穿行,只要略微的放松,就会很快被它抓住破绽,并死死地咬住喉咙。 他手中的剑已不再是剑,而是斩人之心的利刃! 对于尹离殇来说,轩翎虽然是少年老成,工于心计,但是他毕竟还是太年轻了,有很多东西,还不到他懂的时候。 对于他来说,此行唯一的目的只有一个——他想教给眼前的这个青年一些东西。 就在蛇行的剑锋就要指向轩翎的时候,它突然收住了。 此时的轩翎才真正明白,为什么在近二十年前,这个仅仅年初及冠的年轻人,竟然能在忘忧教众望所归的七大高手中排名第三了。 因为他的隐忍,他的智慧,他的耐心。 这样一个人,才是最可怕的人。“我只是想让你记住一些事情——你还远不是这世界的主宰。”尹离殇道。 轩翎被眼前的这个人深深震撼了——很久了,虽然他已经寻找了那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了这样一个人。轩翎是个无论遇到何等的强者,都不会轻易示弱的人。但是这次,他真的输了,输的心服口服。“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那个人正在默默地等待着你,这是你和她的宿命。”尹离殇叹息着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便仍旧沉默了。“左使姬茗雪是你的姐姐,是么?”轩翎道。 尹离殇点了点头。“她很美——是我所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轩翎不说话。他知道,姬茗雪正是死于御天道之手。 “你的下属呢?你失踪这么久,他们居然还没找到这里?”尹离殇似乎是想要表达一些好意,便关心地问道。 “他们是不会来找我的。”轩翎道,“他们永远只会服从于最强的强者。” 这就是现实,残酷而无可辩驳的现实。 正义和善良都不能想当然地带给你你所想要的一切,能够依靠的只有一件——那就是你自己。 从轩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的父亲所在的魔教,就是这样一个残酷而现实的地方。那里的大多数人都只会服从于力量,服从于强者,一旦强者不再强大,他们便会马上展开笑容,去寻找他们新的主人。 这就是魔教的悲哀。 要么控制别人,要么被别人控制。 你所朝夕面对的并不是你可以依赖的生死盟友,而很有可能是随时可能掉转方向的箭。 你没有朋友——因为今天的朋友很有可能便是你明天的敌人。 你决不能完全地相信任何人。你必须保持时刻的,绝对的强大。 因此,每一个走向成功的脚印上,都沾满了鲜血。 但是在轩翎的眼中,至少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琴使秦寒馨。这是一个天真的孩子,一个可爱的姑娘,至情至性,还没有受到世界的污染。 至少,我还有一个人可以相信。 当然,还有他视为最重要的那个人——羽落。 这注定是一条孤独的路,但是一旦选定,就不能后退。 羽落,我一定要成为强者中的强者——即使,是为了你。 尹离殇当然懂得轩翎那句话的意思——这是一个如此现实的世界,只是在魔教之中,这种现实显得更为的可怖。 他在一瞬间捕捉到了轩翎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他知道,这个年轻人终究会成就他想成就的事业。 然而,从轩翎一闪而过的思虑中,尹离殇也敏锐地感到,有些事情即将发生了。 第二十一章 梦里花 “伯母,您见到我哥哥了吗?琴夕姐姐也不见了呢。”雅熏翻来覆去地找了好几遍都没有见到云天,顿觉大事不妙,急忙去找了庄主夫人,急匆匆地问道。 “云天?这孩子不在山庄里么?”甄氏也吃了一惊,随即连声叫道不好,便马上找来府里的管家老吴,道:“吴管家,你赶快找几个人去玉泉河那边沿岸找找,一定要找到云天和琴夕那两个孩子!” 吴管家随即领命,带着一干素来精通水性的庄客便去了。 “雅熏姑娘,你也不要太着急——你哥哥他聪明过人,自会吉人天相。你也不必坐等在这里,回房去休息休息才是。”甄氏见雅熏有些神伤,便好言宽慰道。 雅熏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走到门口附近,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极为妩媚的女人。 女人带着黑色的面纱,并不能十分看清面容,却仍觉一种入骨的妩媚从她的面纱之下流出,雅熏竟是有些呆住了。 这世上,竟然会有比大姐更美的女人么? 那个女人被雅熏迎面撞了一下,居然冷漠地望了雅熏一眼,便很快转身不见了。 那目光,带着彻骨的冰寒,竟让雅熏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女人的身法很快。雅熏不得不承认。可是这个人,居然在这个时候闯入了红叶山庄,她究竟会是什么人呢? 红叶山庄,果然是谜团重重啊。 而正在雅熏想着这些的时候,那个女子却是极为迅速地闪进了尹离殇的夫人甄氏所居的房间,静待着她的到来。 “甄儿。”甄氏刚刚进屋,却忽闻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不由大惊。但她很快认出了那个声音和她的主人,便又很快镇定了下来。 “王姐!”甄氏慢慢地转过身,在光的幻影中,那个人的形象暴露无遗。 带着面纱的女子没有笑,只点了点头,道:“甄儿,我今天之所以来到这里,是有话要对你说。” 眼前的女子,正是甄氏相依为命的姐姐。她们二人,便是曾经辉煌百载的云都国皇室白姓留存在这世上最后的血脉了。 曾经的风光早已是不可提及,唯一重要的是,她们的祖先给她们留下了诸多的疑团和秘密,留下了太多的责任和义务,作为这个古老而荣耀的家族的子孙,尤其是这位姐姐,她以一己之力承担了大部分的责任,对此,甄儿真的是非常感激。 “那把琴——甄儿,你真的把它交给那个叫做上官云天的孩子了吗?”姐姐并不准备绕什么圈子,马上直截了当地问道。 甄儿有些紧张,因为焦尾琴很久以来一直是白家代代相传的宝物,而她竟然把琴送给了一个外人,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也难怪阿姐会生气了。 但是,她还是点了点头。原因是再简单不过的——因为,她实在是不愿欺骗姐姐。 “很好。非常好。”姐姐却没有责备她,而是这样说道。 “王姐,你……”甄氏有些担心她,于是说道。 “甄儿,我终于有办法为你姐夫报仇了。”姐姐说道,脸上还带着一丝诡秘的微笑。 这样的笑容让甄儿的心猛地一颤。她知道王姐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执着,坚强,无论有多么困难,无论采取怎样的手段,都一定要达成自己的目标。 更何况,她的丈夫是她千挑万选所选中的一生之中挚爱之人。 失去挚爱的仇恨,足以使一个女人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 甄氏并不完全清楚王姐要做什么,但是有一点她却是清楚的——她的姐姐要不惜任何代价地为自己的丈夫报仇。 可是,这一切又和云天那个孩子有什么关系呢?即使是仇恨,也绝无与这个年轻人相关的可能。 眼前的那个女子笑了,她知道妹妹在想些什么。 “我要他帮我揭开那个宝藏的秘密。妹妹,你知道的,白氏家族所遗留下的那股强大的力量,正是被囚禁在那里的。” 天魔琴谱,正是开启白氏家族所遗留的巨大力量和巨大宝藏的钥匙之一。 这个秘密在白氏家族中世代相传,它伴随着半本天魔琴谱,是白家最后的谜团。而知晓这个秘密的所有人,这一刻都站在这个小屋之中——甄氏和她的姐姐。 这个世上有无数人,向往着拥有着世间至尊的武功,至多的财富,至强的力量,而这个传说中的宝藏,正可以给予他们想要得到的一切。 所以,百余年来,争斗,杀戮,背叛,都因为那三本小小的琴谱而难以休止。于是,每个人都清楚,要想结束这一场浩劫,唯一的办法便是有一人能集齐琴谱,打开宝藏,得到这一切。 每个人都想成为那个人。每个人都以为自己能成为那个人。 但是至今为止,无人做到。 之所以说天魔琴谱是打开宝藏的钥匙之一,是因为要打开这扇门还需要另外一把钥匙——那就是焦尾琴。 唯有以焦尾琴演奏天魔琴谱,宝藏的大门才会打开。 很多人得到那股力量的目的是为了得到天下,但是这个白氏家族的后裔的目的却非常简单——报仇,她要为自己的丈夫报仇。 这就是她的目的。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一个最最光明正大而最具有说服力的理由。 她知道单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达成的。所以她决定借别人的力量来完成她的计划。 就是你了。 当她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她就觉得只有这个人才有可能完成这件百年之来无人完成的事情。 “王姐,你会伤害那个孩子吗?”甄氏忽然问道。 她实在是太了解自己的姐姐了。 在事情达成之前,她自然不会,并且肯定会尽其所能地帮助他——然而,之后呢? “王姐,你失去了你的丈夫,而我也失去了我的——你我都清楚失去亲人的滋味,所以不要伤害那些孩子,让他们的亲人提味和我们一样的悲伤与绝望,好么?”甄氏道。 “你不会失去你的丈夫。”女人说道,“我会好好考虑你的话的。” 那一天,尹离殇早已发现了潜伏在附近的她,但却并没有点破,而只是巧妙地躲开了——躲到了悬崖之下。 因为,他有话要对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说。 她自然知道是为什么。原因只有一个——她是他的妻子的王姐。所以,他放了她。这一点,她要到不久前才明白。 她本以为一切都是按照她的意志在走,直到她看到他留在悬崖上的字才终于明白,自己是怎样的愚蠢,愚蠢到自以为得计。 那个人,果然还是那个难缠的他啊。那个她曾经爱过,却终于还是娶了自己妹妹的那个他。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两颗心更远的地方吗? 女人苦笑着想道。 第二十二章 明天 “母亲……”寒羽望着眼前因为重病而面色惨白的母亲,不由失声痛哭。 他,恐怕是无法再见最后一面了吧? 淡淡的泪水涌出,慕容氏望了一眼窗外的晴空,默然无语。 用尽了千般的手段,做了许多她本不想做也不应该做的事情,她终于还是没能得到他的心。本想说是不甘心就这样离去,但是此时的她却沉默了。 一个被伤害的女人如果想要报复,要么会重重地伤害那个伤害她的男人,要么会重重地伤害她自己。可她却连其中一点都无法做到。你可以骂她懦弱,你可以觉得的她无能,这是她的悲剧,但是绝望之中的她懂得,那个一手打造了这个悲剧的人,正是她自己。 面对绝望的爱而不能放手,反而一定要死死地抓住它,这是她的悲哀,然而更悲哀的是,她为他做了这么多,却从未能像那个人一样牢牢地占据住他的心田,即使那个人已经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与姬茗雪的战争中,她输了,很彻底的失败。但是在这场竞赛中,并没有真正的胜利者。 二十多年前的青春岁月虽说不是尽散,但是残留的青春却已是屈指可数。她终于不再美丽,不再张狂,她愿意安下心来好好地做个相夫教子的贤妻,但是一切已经太迟。上天并没有额外给她另外一次机会,那个曾经无比人性倔强的慕容雨,此时在她自己的目光中竟是如此的陌生。 当年的魔教之所以兴师动众地寻找姬茗雪,其实并不是为了它所谓的教规,而是为了姬茗雪从魔教带走的那本天魔琴谱。而上官鸿之所以屈从于她,答应娶她为妻,也并不是因为她的爱,而是为了救他心爱的女人。 当年的江湖之中,唯一能够从魔教之手救出姬茗雪的人,只有武林第一世家——慕容世家。 所以,上官鸿,这个一向不曾屈服于人,可以流血却绝不低头的硬茬,居然放弃了自己的尊严,只为了救姬茗雪一命。 ——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他答应,照顾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却没有承诺爱情。 她答应,帮助他救下心爱的女子,只是那个人绝不可以再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这样的婚姻,从头至尾,都是一个悲剧。 但他们居然都接受了,并且维系了这么久。 他尽一个丈夫的义务,不多不少,她尽一个妻子的责任,却不能奢望更多。 她曾想,他们之间,除此之外,也许别无所有吧。连当爱已成往事都已成为了一种不可希冀的幸福,因为那样的话,毕竟曾经有过。相敬如宾,在别人看来是幸福,而对她来说,却只是一种苦涩的无奈。 她曾经恨姬茗雪,毫无疑问。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上官鸿带着小儿子云天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惊呆了。 那个女子,竟然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么? 理所当然地,她对于这个少年也是没有丝毫的好感的。 但是今天,第一次,她觉得自己错了。 望着跪倒在身边的女儿,慕容氏的心中默默地想到。 她不曾想到,她的仇恨不仅毁灭了自己,竟然还会毁灭她的身边最心爱的女儿。 寒羽,我是一个母亲,也许我不够好,没有给你做好榜样,但我不愿你为我背负着仇恨而活。 我的罪孽已经足够深重,如果可以,我愿用我的一切来换回你的幸福。 一个人倘若永远生活在仇恨的阴影中,他是绝对不会获得幸福的——而我,希望你幸福。 “寒羽,答应我一件事。”慕容氏忽然开口道。 “娘亲请说。”寒羽听见母亲说话,急忙说道。 “你起誓,跟着我念。”慕容氏勉强支撑起身体,道。 寒羽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寒羽谨尊母命。” “苍天在上,后土在下。我上官寒羽今日立誓。”慕容氏念道。 “苍天在上,后土在下。我上官寒羽今日立誓。”寒羽跟着念道。“我有生之年当谨尊父命,善待父兄姊妹,事父至孝,事兄至悌,绝不做任何不利于父兄及上官家之事。若违此训,人神共诛,必万箭穿心而死!”慕容氏道。“娘亲?!”寒羽听了此言,不由一惊。“母亲这是何意?”“寒羽。”慕容氏此时却完全没了平时和蔼的神情。“念。”寒羽愣愣地看了母亲一会儿,终于默默地举起了手。“我上官寒羽发誓,有生之年必当谨尊父命,善待父兄姊妹,事父至孝,事兄至悌,绝不做任何不利于父兄及上官家之事。若违此训,人神共诛,必万箭穿心而死!”静默。 慕容氏望着寒羽,忽然把她抱在了怀中。 “羽儿……”慕容氏早已是泣不成声,“千万,千万不要做对不起你父亲的事情啊!” 寒羽低着头,道:“我答应你的事情,绝不会反悔。” 慕容氏放心地点了点头——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她能够说到做到。 “娘亲,我过些日子就要离开凌月山庄了。”寒羽道。 “你要去哪儿?”慕容氏有些许惊讶,但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母亲能为我保守秘密么?”寒羽问道。 “羽儿。”慕容氏苦笑道,“你以为母亲还能够看到明天的日出么?”说完,慕容氏又连咳了数声,香巾之上,尽是血色。 “母亲!”寒羽慌乱之中想要到外面去叫郎中,却被慕容氏拦住了。 “我还有话要对你说。就让我说完安心地走吧。” 寒羽只得又坐下了。 “你们几个兄弟姐妹之中,你的性子最孤僻,我其实一直都有些担心的。”慕容氏笑着说,“我只盼着能给你找个如意郎君,让你开开心心地足了此生,只可惜为娘的竟是看不到了。” “母亲?!” “你不必悲伤。娘这一生做了许多的错事,但是想来想去,最对不起的人却是两个:一个是我自己,另一个,我想你也应该知道的——就是你三哥的母亲。只可惜我这一生都没有机会再对她说对不起了。”慕容氏忽而仰起脸,“我不愿意你做一个像我一样的人,你明白么?” “母亲。”寒羽低语道,“已经来不及了。寒羽已经加入魔教,教主已经任命我为魔教玉使——母亲,寒羽实在是不愿意欺骗您啊!” 慕容氏闻罢长叹一声,昏死过去。 “郎中,郎中!”寒羽疾呼,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但是已经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她脱离她的轨道了。 寒羽默默地收敛了母亲的遗骨,默默地打理行装,默默地走向她所未知的明天。 明天,又在何方呢? 第二十三章 阎罗谷 终于上岸了。 当云天和琴夕他们再一次踏上土地的时候,他们都重重地舒了口气。 然而,要将心放下,似乎还太早了一些。 “这里是什么地方?”琴夕环视四周,有些局促。 上官云天却似乎是若无其事,笑道。“不知道。第一次来这里旅游。”(⊙o⊙)… 你是来旅游的么? “去四处看看吧。”上官云天故作轻松地望了琴夕一眼,“反正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去看看是什么状况吧。别担心,至少我还在这里。” 说着,云天便拉过琴夕的手,向前去了。 这里,是河流的深处。 从它的地形来观察,这里应当是一个少有人至的山谷。 “七七,八八,你们没事吧?”云天微笑着看着原来躲在他衣服里的两只绝情蛊慢慢伸出了头,关心地问道。 “七七,八八。”绝情蛊欢快地叫了两声,表示一切ok。“很好,很好。”云天像是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现在的处境,倒让琴夕觉得有些惊奇了。 他一点儿也不像那个人们传说中放荡不羁的浪子,而是像一个尚未长大的孩子。 “这里有水?”云天本来有些口渴了,看到有溪流不由十分高兴,正要去喝,却被琴夕拉住了。 “怎么了?”云天有些奇怪地望了琴夕一眼,问道。“ “这水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琴夕拿出了她医仙谷传人的本领,“我们且看。” 突然,几个疑似飞镖的物体朝他们飞来,云天和琴夕急忙应声闪过,定睛一看,却是几只枯枝。 以枯枝之朽,而能爆发出飞镖的强力,云天马上感觉到,他们可能遇上麻烦了。“不知前辈何人,晚生等并无意冒犯,如若有所不当,还请前辈恕罪。”云天躬身道。 溪前幽深的洞穴中,许久都没有声音。只有潺潺的流水在喧嚣着,寂寞,而忧伤地流过。 琴夕紧紧握住了云天的手。“你们进来吧。”一个苍老的女声说道。 这样偏僻的地方,当是很多年都没有人来过。洞穴里四处都是密密的蛛网,甚至还有许多在不意之时蓦然飞出的蝙蝠。这个阴森而恐怖的洞穴之中,竟然会有人类存在么? 然而他们的怀疑很快就被打消了——因为在那洞穴的近处,的确存在着一个人,一个已经发披全身,几乎看不清她的相貌的老女人。 但是从外表上看,她几乎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上官大哥!”看到这一幕,琴夕不由惊叫一声,躲在了云天身后。“小姑娘害怕了么?”那个老女人嘟囔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也罢,也罢,你们恐怕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一个人吧?”“前辈恕罪。”云天挡在琴夕前面,恭敬地道。“我已经有将近二十年都没有跟别人说过话了。”老女人很有兴致地看了看云天和琴夕。“说,你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和我妹子驾船经过的时候遇到了风浪,船只毁了,我们是顺着河岸流到这里的。”云天镇定自若,侃侃答道。“船只毁了?”老女人有些狐疑地望了二人一眼。“这么说,你们能漂到这里,倒算是命大了?”“正是。”云天不顾老女人嘲弄的目光,道。“你们是江湖人么?”老女人极为警觉地望着云天,又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江湖多是非,云天清楚地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更加清楚倘若此刻撒谎被发现,他们面临的将是更为艰难的处境。 那么,就实话实说吧。 云天逼视着老女人的目光,道:“是。” 片刻的静默。 “好小子!”老女人注视了云天许久之后,“有胆量!既然你实话实说,我便也以诚相待。你们现在在的这个地方,叫做阎罗谷,这里的水和植物,大多都带有毒素,因而也极少有动物生存。我现在累了,你们快快出去,让我早些休息吧!” “敢问前辈,这里何处还有山洞?”云天问道。 “你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再说我知道,又为何一定要告诉你?我看你这年轻人还算有礼貌,让你们来这儿坐会儿,已经是尽了地主之谊,剩下的事情,难道你不能够自己解决么?”老女人冷嘲热讽道。 云天知道再纠缠下去也是无趣,便道:“既如此,晚辈告辞了。” 老女人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琴夕,我们走。”云天道。 “慢着。”老女人道,“你可以走,但是这个姑娘要留下来和我作伴。” 琴夕望了云天一眼,又望了老女人一眼,低下了头。 能以枯枝作为武器的人,武功之精深,自不必言,而以云天的武功,未必能是那人的对手。 那么,最好的方法便是暂时顺从老女人的意愿,再慢慢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 “上官大哥,我去。”琴夕低声道,说着便要走过去。 然而云天却紧紧拉住了琴夕的手,摇了摇头。 “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下!我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云天的目光分明说道。 “莫非你不愿意?”老女人见半天都没有动静,方道。 “你说的不错——我不愿意。我不会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的。”云天道。 “你可知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你二人很可能一同葬身于此?”老女人不甘示弱地冷笑道,“就算是你不爱惜你的生命,难道你妹子的命,你也不要了么?” “杀了我们,你就要永远和我们一起待在这个山洞里,永远感受着死亡的气息,直到你死去——如果你当真以为死亡是那么有趣的一件事的话,那么我倒没有意见。”云天道。 老女人闻毕大笑。“好好好,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见过你这样不怕死的人了。有趣!有趣!我倒要看看,你能够嘴硬到什么时候!”“琴儿闪开!”云天一把推开了琴夕,拔出了腰间的“解忧”,奋力以自己的真气和“解忧”的剑气挡住刚刚老女人的那一掌。 “解忧?这把剑怎么会在你手上?你到底是他什么人?!”老女人忽然暴怒了,不断以全身之功力攻向云天,仿佛是和他有着深仇大恨。 云天没有想到这妇人竟然会在突然间暴走并且不顾一切地攻击他,无奈之余,他只得尽力向洞外方向而去。 “你说,你快说你究竟和他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把这把剑交给你?!”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近乎疯狂了,云天虽然不断地闪躲,但无奈此人实在是功力深厚,凭借云天现在的武功,实在是无法打赢她,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孤注一掷了。 云天用尽全部的力气,使出了一招潜龙出海,朝着老女人而去。 老女人应声中招。 太好了。云天轻声道。 而他自己却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第二十四章 情天 “上官大哥!上官大哥!”琴夕抱着人事不省的云天,失声哭了起来。 “他不是你哥哥,是么?”老女人似乎有些清醒了,一边剧烈地咳着,一边说道。 琴夕极为警觉地抱着云天退后了几步。 “你不必害怕。”老女人咳道,“那样的目光,他不只是你哥哥,是么?” 琴夕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曾经也爱过一个人……”老女人道,“我叫他哥哥,可是……”老女人忽然哭了。 琴夕有些不安,放下云天凑到了老女人身边,关心地问:“前辈,你没事吧?” 而老女人却突然出手,击中了琴夕的睡穴。 琴夕随即昏了过去。 “姑娘,你实在是太善良,太年轻了。”老女人叹息了一声,道。 咳咳咳…… 血…… 虽然那种感觉很微弱,我还是有那么一丝淡淡的痛感——它一丝一丝地从我的生命中抽出,而我却几乎无力反抗了。 上官云天,你一定一定不能死! 然而一个念头突然闯进了我的脑海,再也挥之不去。是的,我要活下去,我必须活下去,我还没有完成欧阳先生的使命,我还没有找到舅舅,我一定一定不能死! 我突然间有了勇气,神智也慢慢地有些清醒了。但是那种痛感却越来越强烈,几乎使我趋于崩溃了。 “啊——”我忽然痛叫了一声,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勉力睁开了眼睛,却看到琴夕昏倒在地上,而那个老妖婆却在眼前诡秘地笑着。我自己,则是被她牢牢绑在了洞穴中一个巨大的石柱上。 我大概地猜到了所发生的事情,便听到了老妖婆的问话。 “你刚才被我以全力打伤,居然还能撑得过来,实在是难得。”老妖婆冷冷地笑了笑,“和我老婆子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这下,你明白了么?” 五脏六腑都在火辣辣地疼痛——倘若不是那个活着的信念支撑着我,我恐怕此刻的我已经倒下去了,而我的一切,都当以此终结。 我沉默着,没有理睬那个女人的问话。 “死到临头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么?”老妖婆似乎是愤怒了,“你就真的一点儿也不怕死么?” “每个人都怕死。”我说,“但是我随时准备赴死。” 我并没有撒谎。 从幼年开始,我就已经明白,下一刻的生命,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就是我的终点。 没有必要逃避,其实也不需要害怕,这只是一种如影随形的可能——只是于我,它更为深切罢了。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那把剑为什么会在你的手上?”老妖婆喝问道。 我依然沉默。 师父说过,无论对于谁,都不可以说出这把剑的来历。 老妖婆见问了半天毫无结果,终于坐不住了。 她抽出了我腰间的“解忧”。 解忧之剑,解我生忧。 只是我没有想到,解忧之剑,所隐藏的意义竟然是如此。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应该是这个老婆子不知道的——那就是我的绝情蛊还藏在我的衣袖里。“七七,八八。”我轻声地呼唤了它们一声,果然,两个小家伙已经是蠢蠢欲动了。 很好。 想要杀我,毕竟也不是那般容易的事情。“你还没有用过这把剑杀掉多少人吧。”老婆子突然十分诡异地说道。“那我就让你真正见识一下这把剑的威力。”说罢,老婆子突然用解忧割破了自己的手掌,故意将自己的血染在了解忧之上。 它突然恍如电击了一般,浑身闪耀出奇异的光泽——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奇异的光泽。“这是我当年和他一同铸就的宝剑。”老妖婆突然像发了疯一样的,眼睛中露出一种攫取的光。“这把剑是我最珍视的东西,你不会懂得这种情感,你怎么会懂得呢?” 我忽然意识到我犯了一个错误,我抬起头,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老女人半哭半笑,“你们曾经有任何一个人想起过我么?” 我无言以对。 这个人,真的是师父所认识的人呢? 他们之间又究竟有哪些故事呢? 为什么,师父从来都不曾对我提起过她呢? 想来,我对师父的过去了解的很少。他从来没有主动地告诉过我,我也从来都没有主动地去问。师父也从来没有问过我的身世。每个人都是有过去的。如果师父需要隐藏,我想那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么多的话?小子,受死吧!”老女人举起了剑,道。 “七七八八!”我马上惊呼,希望它们能够帮上忙,然而这两个懒家伙居然关键时刻偷懒,似乎是睡着了。 我心一惊,只见得一线剑光闪过,直刺而来。 更多的血在瞬间涌出,粘在我的胸前,但是那些血却并不属于我。 “琴儿!”我惊叫,不知哪里来的气力,我竟然挣脱了绳索,一把抱住了琴儿,却只能看着琴儿倒在了我的怀中。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我顾不得许多,这个问题却已经脱口而出。 琴儿并没有回答,只是嫣然一笑,昏死了过去。 “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多情的女子……”那个老女人一下子抖落了手中的“解忧”,“冤孽,真是冤孽……” 我拿起了解忧放回腰间,顾不得理她,抱着琴儿很快来到了上岸处不远方的一片空地。我马上用内力强行封住了琴儿的大穴,幸而我随身带着上好的金疮药,只得轻轻解开琴儿的伤处,为她敷上药。 但是伤口实在是太深了,我真的害怕,害怕琴儿无法挺过这一关。如果真的是那样,那就是我的错误,就算倾尽我的一生,我也无法弥补。但是,其实这并不是最重要的理由,重要的是,琴儿,我不要你死,我不愿你死。 你的父亲在等你,所有爱你的人都在等你——还有我,我也在静静地等你。 所以,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活下去。 你是除了母亲之外,此生第一个愿意用生命去守护我的女子。 我既然给过你承诺,我就不会背弃。 琴儿,我爱你。 第二十五章 独白 还记得在我离开你和阿夜去凤凰楼的那天晚上么? 我想你应该不会忘记的,因为那天晚上我对你说,我如果能够活着回来,一定娶你。 之后,你问我为什么——为什么选择了你。 琴儿。 我不知是否是因为你自幼丧母的缘故,你总是这样忐忑,即使是你的美丽和你的聪慧,都不能使你感觉到心安。对我来说,倘若爱情来临,我必会不顾一切地去坦然面对,而你却总会不时地担忧,这幸福为何竟会降临在你的身上。 之后,你问我,为什么会爱上你。 爱情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它或许是超越了理智的存在。很久之前,我是不相信一见钟情的,我只是隐隐地感觉到,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有一个女子会在默默地等待着我的出现,如同我在等待着她的出现一样。在暗夜灿烂的星空中,我看不清神的双眼,我所能感觉的,只是并不清晰的命运在我的前方徘徊。我曾经经历过无数次的漂泊,也曾经以为漂泊就是我的宿命,但我终于疲倦了,最后,我所想拥有的只是一个可以让我的身与心都可以安详地栖息的地方。 这里有我的妻子,或许将来还会有我的孩子。我们在一起唱歌,跳舞,游戏,享受着最简单也最实在的幸福。 我说过,我从未想要成为一个救世的大英雄,我所想要的一切,只是与我所爱的人相依相守,共度一生。 琴儿,你愿意成为我生命中的那个人么? 这个问题你已经回答过我了,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再问一遍。你就当作是我的任性吧。 当你如仙子一般降临在我的眼前的时候,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倘若眼前的女子愿意与我携手一生,即使让我变成哑巴,都值了。 你听到这里应该会笑吧,呵呵,但是那时的我实在是没有表白的勇气。我只能默默地看着你,保护着你,希望你开心一些,多笑一些——因为你笑起来的样子实在是很可爱,我每次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嘻嘻,你不会生气吧? 琴儿。 你曾经给过我那么多的温暖,然而此刻的我所以能够做的,却只能努力地握住你有些温冷的手,尽力地温暖你,拼命地想要把你留在我的身边。 为什么我明知道可能会遇到危险,却还是答应你让你来了呢?为什么我竟然会如此无能,连自己也保护不了却还要你来保护呢? 你不会知道当你在医仙谷出现时,我是多么的开心——我想,在你的心中,应该也已做了一个决定吧。 也许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只是心中已无法放下。 我何尝又不是如此呢? 其实并不敢奢望太多,只是彼此的牵挂便已足够。 琴儿,不觉得欢喜么?我们都已作出了我们的决定。我从没有听你多说过些什么——你总是沉静的,大多数的时候,你都会安静地跟在我身后,有时会善意地提醒,而更多的时候,则是尽力的支持。 其实不必多说的,这样的你,一定会成为全天下最好的妻子。 我喜欢你的清澈,喜欢你的沉静,喜欢你的温柔,喜欢你的勇气——也许连你自己都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勇气,但是我要说,你是勇敢的,一个人,能够正视自己的选择,在你温柔的外表之下,一定隐藏着一颗坚强的心。 琴儿,我要你成为我的妻子——我要牵着你的手跨越沧海桑田,让后人的口去传诵属于我们的故事,成为永恒不变的传奇。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当皱纹早已爬上你我的面容的时候,当我们的孙儿顽皮地望着我们的时候,我会微笑着对你说:我爱你。 我一直相信岁月拥有一种魔力——它能够扫去所有的杂尘,只留下那些应当留下的,而削去那些应当被削去的。 然而,更为神奇的是,它可以诠释或证明另一种这世界上最最具有魔力的事物——爱。 古老的河流流过了,又干涸了,但是新的雨水又会渗入它已经干涸的表面,继续新的流淌。 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是在不断变化的,而又有另外一些事情,却不会。 爱是震颤,是等待,是牵挂,是付出,是暗夜中的一丝温存,是蹉跎的岁月你我携手一同向前。 你可以不相信爱情,可以不相信永恒,但是,请你相信我。 我,上官云天。 此生愿与你生死与共。 当我完成我所应当完成的事情之后,我便将与你效范蠡与西施,散迹于五湖,从此退出江湖,去做我们的神仙伴侣。 所以,你一定一定不能死。 琴儿,你明白么? 如果你离去,我也断不愿再苟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一些我深切的爱着的人们。 如果没有你们,再久的岁月对我来说都是一片瓦砾,没有任何意义。 我知道你听不到我现在所说的话,但是你懂的,我知道你会懂。 我不相信,我不猜想,我知道你会懂。 琴儿。 我就这样默默地望着你,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七七。八八。”这两个家伙,该出来的时候不出来,这会儿倒热闹起来了。 我突然踉跄一步,吐出一口血来。 洞内的那个女子,果然不简单啊。 本来已经受了内伤,刚才给琴儿疗伤又动了真气,这会子果然有些难以支撑了。我苦笑道。向来坚信自己命硬,这样的伤势应该也不算是太大的问题,这会儿却受到惩罚了——想来也对,之前在凤凰楼受的伤还算不上是好利索,这次算起来岂不是雪上加霜?只是情势紧急,竟顾不得了。 但是,那个洞中的女人,究竟会是谁呢? “解忧”在浴血那刻所发生的奇异的变化——难道这柄时刻伴随我的宝剑,真的还有什么其他的秘密么? 也许,这里会有我们想要知道的事情。 更也许,这里会成为我们的葬身之地。 ——一切的谜底,都会在这里获得解答。 第二十六章 血剑 暗淡的晨光从不知名的宇际缓缓地滑近,我的意志也渐渐清醒了。我真是太累了,醒来便觉得浑身上下都酸痛得很,头也沉沉地痛。 “七七。”小家伙欢腾地叫着,也幸亏它用它柔软而温暖的触手包裹了我,我才这样勉强度了一夜。 昨天的我找寻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了这样一个空间遮风避雨。 露水润湿了洞口的石阶——早晨的空气很清新,我也顿时觉得清爽了。 琴儿? 醒过来,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看看琴儿怎样了。咱天晚上,是八八一直在守护着它,待在离我不远的另一个空间中。 然而,当我到达那里的时候,我的心猛地一凉——琴儿不见了,只有八八还落寞地蜷缩在角落里。 “琴儿呢?!”我大吼,八八见了我,有些害怕地躲在了一边,一声也不吭。 我真的很生气。因为即使是之前最困难的时刻我都没有向它们发过火。 八八很委屈地向我挪了过来。“八八。”七七好像明白了怎么回事,也跑了出来,似乎是在说情。 我怒气冲冲地看着它们,目光却忽然触到了什么。“你也受伤了么?”我这才注意到八八身上的斑点处有几条红色的伤痕,而且明显是新伤。看来那个人也看出了情蛊的弱点我——知道是自己错怪了它。昨天,一定是有人突袭他们,它才会如此地猝不及防,竟至于受伤。“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我抱起了小八,它这才畏畏缩缩地躲进了我的怀中,像是在抽泣。“男儿有泪不轻弹——小八,你身为有着百年修行的绝情蛊,怎么可以随便哭呢?”我教育它道。 小八点了点头,算是同意我的话。它还做了个坚强的表情,努力在我身上蹭掉了它的泪痕,以示响应我的号召。 在这个无人知晓的山谷中,有如此功力能够欺负小八的人,只有一个。 “把琴儿还给我!”我迅速找上门去,大吼道。 那个老女人正在闭目养神。听了我的并不善意的开场白,才缓缓睁开了眼,冷笑道:“何必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你想要的人的确在我的手中——有话坐下来说。” 突然感觉这个女人比昨天客气了许多。 “你想要怎么样?” “没什么,只是这个女孩子让我想起了我的过往——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也太寂寞,所以我想让她留下来陪我。就这么简单。”老女人说。 “我不会让她一个人留下来的——再说你那么好的武功,为什么不离开这里?”我说。 “我离不离开这里与你无关——你只要知道,如果你不希望你的女朋友留在这里陪我到死,你必须帮我做三件事。”老女人忽然目光如炬,直视着我道。 “什么事情?只要这三件事情不伤天害理,而且我能做到,我就答应你。” “很好。我喜欢爽快的人。你放心,老婆子我虽然不是好人,但是却有信用。我不会让你做上天害理的事情的——我知道这三件事你能够办到。”“可是琴儿伤得很重,我要给她疗伤——况且,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么?”我也不甘示弱,道。 “你最好相信。”女人道,“至于你的女友,我会给她疗伤——她还要陪我一辈子,我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就死的。” 我们的目光对视了很久,我终于点了点头。 “你说吧。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我渴了——第一件事,我要你找水来,而且是清洁的,无毒的水。”老女人道。 水。 虽然在平日并不算是什么稀罕物,但是在这里,却是比黄金还要珍贵的东西。 之前已经说过,缓缓流过山谷的那条小溪,虽然清澈,水中却是含毒的。而勉强可以饮用的地下水,却是污浊的很。我又要到哪里去找水源呢? “七七,八八。”我可爱的小七和小八,此时又恢复了精神——对了,我怎么把它们给忘了呢? 绝情蛊和情蛊是修炼百年的灵物,是毒中之毒,因而百毒不侵,且能解这世间所有的毒。不就是因为这个,大姐才想用它们给欧阳大哥解毒的么?“小七,小八。”我于是哈哈大笑。“今天可是你们两个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不一会儿,我随身带的水壶便装满了一整瓶的水——而且保证是清洁,无毒,符合国家饮用水水平的水哦。 话说我偷偷地喝了一点之后,便又把它灌满,带到了那个老巫婆面前。 不出我所料,老巫婆的第一句话说。“你先喝。”先喝就先喝,反正已经喝过了。 看到我并无任何不良反应,她才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水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小子,你到底是从地方弄来这些水的?”她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我于是断定她肯定是长期没有喝到这样甘甜而纯洁的水了。 莫名地,我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很可怜。 可怜归可怜,但现在毕竟是她欺负我,想了半天,我还是决定先可怜下自己吧。“这个可不能告诉你。”我神秘一笑。“这是我的秘密。”意外地,她居然没有生气,只是沉默着放下了水壶。“想要听个故事么?”女人道。“一个关于你的”解忧“的故事?” 猜想如果不听她大概还要勃然大怒,我于是极为听话地点了点头,很违心地说了一句:“我喜欢听故事。” 喜欢么? 我不由问自己,而我自己,其实就是一个有着太多故事的人。而有故事的人,注定是活得最为辛苦的一群。我想若论幸福的话,还是没有那么多故事的人最幸福。 但是听别人的故事,却莫名地是一种奇异的经历。 这可真是怎么说的——讽刺?抑或是别的什么? 总之是很有意思,很值得研究的一件事。 “你的这把剑,是生来就浸染着鲜血的。”女人的第一句话,就使我大为地震惊了,“因为,这把剑的灵气,是由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换来的。” “而那个人,就是我的儿子。” 第二十七章 宿缘 “你恨我么?”师父静静地问道,我从没有看到过他那般悲伤的表情,而当他的目光触及眼前的那个女子时,他所流露出的正是那样的神情。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女子冷冷地道,“我的泪水早就已经在几十年前便流光了。” “我知道。”师父道,“我只是可怜我自己而已。” 女子没有说话。 我突然意识到我不应该留在那里,便转身想要离开。可是我并没有能走远,却被那个女子点住了穴位。“阿瑶?!”“不要误会,我只是想找一个人见证而已。”女子冷笑道。“我想我还没有你那般的嗜血。”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关在这样一个地方那么多年?”师父仔细观察了一下山洞的四周,道。 “赎罪。”女子坚定地答道,“否则我不知道有一天,倘若我在阴曹地府里遇见了忧儿,我要怎样去面对他。” 连我都明白这样的答话是怎样严厉的一种质问,或者说是一种斥责。 “那一切都是已然无法改变的过去,即使是你再想做些什么,都已经无法弥补。”我记得父亲曾经对我说过这样一番话,当时的我并没有懂得那番话的真正含义,可是,当我今天终于懂得了,我才知道父亲在对我说这些话的是时候,心中所郁结的是怎样的悲哀。 多少年后,当我终于懂得了当年的错误,当我终于想要去尽我自己的努力去弥补我的错误的时候,我才那般悲哀地发现,无论我怎么做,那一切都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永远无法改变,那由曾经的错误所留下的伤痕,也已永远无法弥合。 昨日星尘昨夜梦,梦是无尽美好,却又无尽悲哀而悲凉的。可能只是由于一个小小的,愚蠢的错误,两个人的命运便会彻底改变,从此泾渭分明。 我想师父他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当师母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有答。再多的言语也已经无法化解眼前的困顿。乞求,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意义。 我无法想象师父当年的样子——但是他的当年,一定是才气逼人,倔强而执着的。忧儿?刚才师母是不是说她和师父的儿子叫忧儿?那这把剑?! 师父每铸一把剑,在其中所熔铸的心血和情感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可以说,这些剑就是他的灵魂,他生命中的神灵,所以师父所铸的每一把剑都是震惊世人的宝器。 以后,你会明白的。 我想起了师父以前经常对我说的这句话,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师父每次站在“解忧”之前的时候总是那样的肃立与沉默。而我也终于明白了师父为什么会用整整四十年的光阴去打造一把剑——不仅仅是因为这把剑凝聚了他的梦想,他的青春,他的喜怒哀乐,更重要的是,这把剑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因为这把剑中所流淌的,是他的亲生骨肉的鲜血。 解忧解忧,解我生忧。 谁能够否认,师父正是靠着这把剑,才撑过了那些一个人独守的寂寞而悲哀的岁月? 师父,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可是我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快乐,而是满心的悲伤。 解忧解忧,既然已将所有的忧愁解去,为什么,为什么却还是不能快乐呢?! “无论我做什么,都已经无法得到你的原谅了,是么?”师父思索了很久,静静地问了一句。 “如果你一定要得到我的回答。”师母低下头,“是。” “如果我死了呢?”师父凝视着师母,平静地问道。 “师父不要!”我急忙说道,却被师父做了个手势,拦住。 “天儿,我有我的打算,你不必多说了。” 我紧张地看着那个被我称为师母的人,却看见她的眼中忽然涌出了许多泪水。 “即使你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你。”师母望着师父,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要以为一死就可以逃脱所有的罪责,那样的你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一个懦夫。”师父静静地望了师母许久,忽然大笑。“你笑什么?!”师母似乎生气了,大叫着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师父笑着笑着,忽然眼角笑出了泪,“阿瑶,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心软啊。其实你应该对我更狠一点,真的阿瑶,你应该对我再狠一些——那时的除了铸剑,什么都不懂——是我辜负了你。”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师母道,“我恨你,即使将你千刀万剐也无法恕却你的罪,我原不原谅你又有什么意义呢?” “有意义。”师父道,“我说有意义,它就是有意义。” “我已经活不了太久了——也许你会受到惩罚,那我已经无力再去惩罚你。”师母静静地望着师父道,“你不是一直很相信报偿么?你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得到这样的惩罚呢?”“你究竟怎么了?”师父上前一步,想为师母检查一番。“不要碰我!”师母尖叫一声。“我早就说过,无论我是生是死,都已经与你无关——倘若我死了,不正是你的解脱之日来临了么?” 师父似乎吃了一惊,却还是轻轻松开了手,但却没有离去。他正坐在师母面前,轻声说道:“阿瑶,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师父颤抖着伸出手去,慢慢拨开了遮挡在师母面容之前已经有些干枯的长发。 之前的我从没有仔细地看过眼前的这个女人,或者说,我是根本没敢抬头仔细看她。我从来没有想到过,那隐藏在混乱的外表之后的,是一张美丽且温柔的面容——尽管它已经深深地被打上了岁月的痕迹,但仍可以看出,它当年动人心魄的美丽。 这一次,师母没有拒绝。 但师父还是很快松开了手。小心翼翼地将发丝放回原处。“你因为如果你死了,我还会活下去么?” 师父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抛下了这句话。 “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师母道,“你对我来说早就已经不是幸福了。就算你愿意和我一同赴死,你以为我会感激你么?”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师父道,“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师母没有说话。“出去。”静了许久,师母突然开口道,“我想要安静一下。” 我以为那句话是对师父说的,没想到师父突然也解开了我的穴道,道:“你也去吧。” 本来被解开穴道应该是求之不得,但是这次我却有些懊恼——要知道本来我是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帮师父照看一下师母的。因为在我的内心,我似乎已然理解了她所做的一切。 母亲失去儿子,儿子失去母亲,这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悲哀的事情。 一个经历了这种悲哀的人,又怎能不理解这种悲哀呢? 母亲。 倘若是你,你是否也会在某一个地点,默默地守望着我呢? 绝爱,绝爱,是绝无仅有的爱,还是绝望的爱? 第二十八章 绝爱 “你恨我么?”师父静静地问道,我从没有看到过他那般悲伤的表情,而当他的目光触及眼前的那个女子时,他所流露出的正是那样的神情。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女子冷冷地道,“我的泪水早就已经在几十年前便流光了。” “我知道。”师父道,“我只是可怜我自己而已。” 女子没有说话。 我突然意识到我不应该留在那里,便转身想要离开。可是我并没有能走远,却被那个女子点住了穴位。“阿瑶?!”“不要误会,我只是想找一个人见证而已。”女子冷笑道。“我想我还没有你那般的嗜血。”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关在这样一个地方那么多年?”师父仔细观察了一下山洞的四周,道。 “赎罪。”女子坚定地答道,“否则我不知道有一天,倘若我在阴曹地府里遇见了忧儿,我要怎样去面对他。” 连我都明白这样的答话是怎样严厉的一种质问,或者说是一种斥责。 “那一切都是已然无法改变的过去,即使是你再想做些什么,都已经无法弥补。”我记得父亲曾经对我说过这样一番话,当时的我并没有懂得那番话的真正含义,可是,当我今天终于懂得了,我才知道父亲在对我说这些话的是时候,心中所郁结的是怎样的悲哀。 多少年后,当我终于懂得了当年的错误,当我终于想要去尽我自己的努力去弥补我的错误的时候,我才那般悲哀地发现,无论我怎么做,那一切都已经成为既定的事实,永远无法改变,那由曾经的错误所留下的伤痕,也已永远无法弥合。 昨日星尘昨夜梦,梦是无尽美好,却又无尽悲哀而悲凉的。可能只是由于一个小小的,愚蠢的错误,两个人的命运便会彻底改变,从此泾渭分明。 我想师父他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当师母说出那番话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有答。再多的言语也已经无法化解眼前的困顿。乞求,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意义。 我无法想象师父当年的样子——但是他的当年,一定是才气逼人,倔强而执着的。忧儿?刚才师母是不是说她和师父的儿子叫忧儿?那这把剑?! 师父每铸一把剑,在其中所熔铸的心血和情感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可以说,这些剑就是他的灵魂,他生命中的神灵,所以师父所铸的每一把剑都是震惊世人的宝器。 以后,你会明白的。 我想起了师父以前经常对我说的这句话,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师父每次站在“解忧”之前的时候总是那样的肃立与沉默。而我也终于明白了师父为什么会用整整四十年的光阴去打造一把剑——不仅仅是因为这把剑凝聚了他的梦想,他的青春,他的喜怒哀乐,更重要的是,这把剑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因为这把剑中所流淌的,是他的亲生骨肉的鲜血。 解忧解忧,解我生忧。 谁能够否认,师父正是靠着这把剑,才撑过了那些一个人独守的寂寞而悲哀的岁月? 师父,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可是我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快乐,而是满心的悲伤。 解忧解忧,既然已将所有的忧愁解去,为什么,为什么却还是不能快乐呢?! “无论我做什么,都已经无法得到你的原谅了,是么?”师父思索了很久,静静地问了一句。 “如果你一定要得到我的回答。”师母低下头,“是。” “如果我死了呢?”师父凝视着师母,平静地问道。 “师父不要!”我急忙说道,却被师父做了个手势,拦住。 “天儿,我有我的打算,你不必多说了。” 我紧张地看着那个被我称为师母的人,却看见她的眼中忽然涌出了许多泪水。 “即使你死了,我也不会原谅你。”师母望着师父,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要以为一死就可以逃脱所有的罪责,那样的你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一个懦夫。”师父静静地望了师母许久,忽然大笑。“你笑什么?!”师母似乎生气了,大叫着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师父笑着笑着,忽然眼角笑出了泪,“阿瑶,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心软啊。其实你应该对我更狠一点,真的阿瑶,你应该对我再狠一些——那时的除了铸剑,什么都不懂——是我辜负了你。”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师母道,“我恨你,即使将你千刀万剐也无法恕却你的罪,我原不原谅你又有什么意义呢?” “有意义。”师父道,“我说有意义,它就是有意义。” “我已经活不了太久了——也许你会受到惩罚,那我已经无力再去惩罚你。”师母静静地望着师父道,“你不是一直很相信报偿么?你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得到这样的惩罚呢?”“你究竟怎么了?”师父上前一步,想为师母检查一番。“不要碰我!”师母尖叫一声。“我早就说过,无论我是生是死,都已经与你无关——倘若我死了,不正是你的解脱之日来临了么?” 师父似乎吃了一惊,却还是轻轻松开了手,但却没有离去。他正坐在师母面前,轻声说道:“阿瑶,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师父颤抖着伸出手去,慢慢拨开了遮挡在师母面容之前已经有些干枯的长发。 之前的我从没有仔细地看过眼前的这个女人,或者说,我是根本没敢抬头仔细看她。我从来没有想到过,那隐藏在混乱的外表之后的,是一张美丽且温柔的面容——尽管它已经深深地被打上了岁月的痕迹,但仍可以看出,它当年动人心魄的美丽。 这一次,师母没有拒绝。 但师父还是很快松开了手。小心翼翼地将发丝放回原处。“你因为如果你死了,我还会活下去么?” 师父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抛下了这句话。 “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师母道,“你对我来说早就已经不是幸福了。就算你愿意和我一同赴死,你以为我会感激你么?”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师父道,“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师母没有说话。“出去。”静了许久,师母突然开口道,“我想要安静一下。” 我以为那句话是对师父说的,没想到师父突然也解开了我的穴道,道:“你也去吧。” 本来被解开穴道应该是求之不得,但是这次我却有些懊恼——要知道本来我是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帮师父照看一下师母的。因为在我的内心,我似乎已然理解了她所做的一切。 母亲失去儿子,儿子失去母亲,这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悲哀的事情。 一个经历了这种悲哀的人,又怎能不理解这种悲哀呢? 母亲。 倘若是你,你是否也会在某一个地点,默默地守望着我呢? 绝爱,绝爱,是绝无仅有的爱,还是绝望的爱? 第二十九章 离歌 “师父。”我走出了山洞,轻声地唤道。 “天儿,不要问我任何问题——来,我先来给你疗伤。”师父道。 话说师父的医术其实并不是很高明,只是那强劲的真气,只要不是彻底歇菜,这条命总是可以保住的。 一股清流慢慢地涌入了我的身体,我顿时觉得清爽,连精神也一下子好了很多。 “天儿。”师父收了功,“把解忧解给我看看。” 我点点头,解下了解忧——那如梦寐一般的颜色,又一次使我的心静静地颤抖了。 “忧儿,他是个很乖很可爱的孩子。”师父突然说道,“虽然平时不说什么,但是心中却总是有着自己的想法。那个时候,当他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人能强迫他做任何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了。” 师父的面容,没有了往日的严峻,而是显露出一种柔和的光来。 我没有说话,只是在静静地听师父在说。我知道,他一定有着很多话,想要说给别人听。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可是他却比我还要执着……”师父说到这里,却突然沉默了。他反复凝视着那把陪伴了他四十年的“解忧”,仿佛空气也已凝滞。 “天儿,倘若我告诉你,那个最想要这把剑成为惊世之作的人并不是我,你相信么?” 我一愣,摇了摇头:“我不懂,师父,您想说什么?” 师父恍如若失地呆愣了很久,忽然笑道。“没有什么。天儿,你不去看看那位陆姑娘么?” 我“呀”地大叫了一声:“对了,今天还没有去看琴儿呢!可是师父,您怎么知道琴儿和我一起来的啊?您什么时候来的啊?” 师父大笑,道。“臭小子不必问那么多了,快去看看吧。”我狂点了一阵头,道。“马上就去。”望着云天远去的背影,虚谷子忽然苦笑了一声,掌心忽然被“解忧”锐利的剑锋划了一下,渗出了几滴鲜血。 手掌之上很快形成了一层血雾——那是虚谷子的真气在运转。 血是最好的媒介,它能够将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保留在最真实的状态。 忧儿,就让我把这最后的秘密隐藏在你的身上,而让我自己去领受那早就应该到来的罪赎吧。 “琴儿!琴儿!”我急忙又冲回了不久之前离开的山洞,然而面前的场景却令我惊呆了。 成千上万的虫子正从四方涌来,围聚在山洞周围,像极了一阵一阵涌上的波涛,从四海之间涌来。 我不寒而栗。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过只离开了一会儿,难道又有外人侵入了这个山谷么? 我站在这里,但是奇怪的是这些虫子并不理会我,而是径直向洞内奔去。“师母!琴儿!你们还在里面么?到底怎么样了?”我一边大声呼唤,一边四处搜罗火种,希望借助火的力量驱逐这些不速之客。“不要动!”正在此时,我却听到有人在用传音之术跟我说话。“我正在借助蛊的力量为那个丫头疗伤。”蛊? 我低头望了望七七八八,发现它们似乎也听到了传音的内容,正在拼命点头。 莫非师母竟是南疆之人么? 我顾不及多想,只好静立在那里,直等到很久之后那些虫子才从这里散去。“进来吧。”终于得到了允许,我早已是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山洞。虫儿都已经离去了,师母正在运气疗伤——看来刚才的那番治疗果然是耗费了许多精神。“再略微休息几天她就会完全恢复了。”师母道。“这也算是我对你们一点小小的补偿。” “师母,谢谢您。”我仔细检查了一下琴儿的状况,发现果然好了许多,这蛊还真是神奇。 “不必言谢了。我们两个算是清了。”师母道,“你让我再见到他,也算是了了我的一个心愿。” “可是师母,我还欠您一件事没有完成呢。”我突然想起了我们的那个约定,道,“还有您和师父……” “我们两个的事情我们自会自己了解。难得你一片诚心,想要完成当日的约定。既然如此,我倒有个建议。我见这姑娘对你情深意重,深怕你他日另有新欢,有负于她。不如你便在此地娶她为妻,既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算是完了你对我的誓言,如何?”师母想了想,道。 完婚? 我吃了一惊,正不知何言以对,却听见师母瞪了我一眼,又说道:“莫非你不肯娶这位姑娘?还是你也似那些凡夫俗子,非要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方可成事?” “父母之命不父母之命却还在次要。”我说道,“只是此事定要女方也应允方可。” 师母闻话,爽朗一笑,道:“这却也好办。你且回去,明日再来。我定要为你问个准信儿。只是一旦女方答应,你断不可推搪。” “一言为定。”我说道。 “她醒来还需一段时间,你这便去吧。待她醒了,我自有话对她说。”师母道。 我点点头:“多谢师母。只是师母方才不是说身上也有伤么?不知晚辈可否帮得上忙?” 师母冷笑一声:“我的伤不止伤在身上,你解不了。你不必再过问这事了,只管好你自己的事情便可。”“晚辈明白了。”我心中做了个鬼脸,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琴儿咱也看过了,那就说走咱就走吧。 只是心中还是忍不住地想,要是琴儿她不愿意要我,该怎么办呢? 我正走在回师父那边的路上,然而突然之间,却有一种极深的刺痛忽然划过我的胸口,让我不安的感觉变得更加地强烈了。 师父? 我突然间意识到,师父刚才分明是故意将我支开,莫非是有什么不愿让我知道的事情么? 想起了师父方才那忽明忽暗的眼神,又想起了师母对我所说的话,我急忙赶回山洞,却发现师母竟也不见了,只有琴儿还在那里昏睡。 他们两个人究竟去了哪里了呢? 阎罗谷只有这么大,少不得,只好去找找了。 “琴儿!琴儿!”我想要把琴儿叫醒,因为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上官大哥。”琴儿被我吵醒了,看来脸色红润,意识也还清醒,我心中暗自庆幸。 “快,跟我走。”我拉着琴儿便去。 “去哪边?”琴儿略微有些惊讶,问道。 “找人。走,我等下说给你听。” 第三十章 孔雀东南飞 红叶山庄。 “夫人,夫人,老爷他回来了!”吴管家看见尹离殇回来了,不由欣喜若狂,急忙大声道。 甄氏听到此声,也不由欣喜异常,便带着正在房中的秋水和若水,急急奔了出去。 “夫人。”尹庄主却是丝毫不乱,微笑着唤道。 “爹爹!”若水却是孩子气性,跑上前去,把尹庄主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 “爹爹。”秋水虽然仍是静默,却还是掩不住脸上的欣喜唤道。 轻轻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尹庄主转身对若水道:“好丫头,爹爹没事。你云天哥哥和雅熏姐姐他们呢?”“雅熏姐姐回家去了。云天哥哥和琴夕几天前就不见了,阿夜妹妹却还等在这里。”若水口齿伶俐。“他们还没有回来呢。”“什么?!”尹离殇心中一惊。“他们还没有回来?”“老爷不必着急,我猜想云天那孩子心细如尘,见到你不见,肯定是去找你了。既然找不到,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吧。”甄氏道。 尹离殇低头略一思索,对秋水和若水道。“你们先回房去。我有话同你们母亲说。”“是。”秋水点点头,道。“好。不过爹爹,我带我的好朋友紫歆来中土了,待会儿你可要见见她啊。”若水有些撒娇地说道。 尹离殇笑着点点头:“一定。” 待孩子们都去了,离殇回头问甄氏:“姐姐是不是来过了?” 甄氏略微吃惊:“你怎么知道的?莫非……” “我们进去谈。”离殇故意避过话锋,道。 “紫歆!”若水兴奋地去找她的好姐妹,“我爹爹回来了呢!” 紫歆抬头笑道。“那真是恭喜你了。可惜我要找的人还没有找到。”“咦,”若水歪歪头。“你也要找人么?怎么都没有听你说过?”“没有么?”紫歆笑道。“其实我这次跟你来中原,除了想来看看你和你的家人,还为了要寻找一位我族中流落中原多年的前辈。”“那你有没有什么线索啊?比如名字,长相什么的?”“人我是没有见过,但是那位前辈非常善用蛊物,她在几十年前就离开了家乡,前往中原。从那之后,族中的人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那你怎么突然之间想起来要找她呢?”若水打了个哈欠。“你连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那要怎么找?”“她还活着的,我可以感应的到。”紫歆笑道。“别忘了,我可是沧族的圣女。至于为什么找她,因为是族中的秘密,我只能告诉你,我有事情要问她。”紫歆正笑着,却突然警觉地站了起来。“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么?”紫歆自言自语地说道。“你怎么了?”若水察觉到了紫歆的异常,道。“她就在离这里不太远的地方。”紫歆道。“若水你和我一起去好么?我感觉到,她似乎快要撑不住了,但是有些话我必须要问她。”“在哪边啊?”若水点点头。“我和你一起去。”紫歆手上的罗盘忽然剧烈地震动,她忙指着东方道:“是那个方向。” “可是那里是河流啊!而且水流又很急,我们过得去么?”若水有些担心地说道。 “不要紧——若水,你紧紧抱着我,我们用御风之术过去。” “这么神奇?”若水道,“听起来挺好玩的。那好吧。”说着,若水便紧紧地抱住了紫歆。 “抓紧了!我们这就过去!记得闭上眼睛。”紫歆说着,便取出法杖,结界施法。 一道光芒就此闪出,直达那个人所在的地方。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幸福呢……”女子悲伤地望着眼前的那个人,在轻声地哭泣着。 眼前的那个男子淡淡一笑,身上却是血流如注。 “阿瑶,不要哭——”男子笑道,“我所应该做的事情我都已经做完了,我没有任何可以遗憾的事情,我愿意领受我所应当领受的惩罚。那时的我问你,你说即使我死了,我们之间的恩怨也不会休止,那么现在呢?”“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用忧儿来祭剑?”女子饱含泪水,终于说出了心中多年的疑团。 “阿瑶。”男子惨笑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都没有拿忧儿祭剑——忧儿跳入剑中,是因为他比我更想成就一把举世无双的宝剑。我只恨我自己竟然没有察觉他的想法,没有能够阻止他那么荒唐的行为。” 女子一惊,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继而落下泪来。她忽然起身夺过男子手中的剑,想要向自己身上刺去。 “无论如何,就让我们的恩怨在这一剑之中了结吧。” “阿瑶!”男子大惊,想要夺剑,但毕竟伤势太重,竟是不及。 然而一道紫光闪过,一下子将女子手中的剑打落在地。 继而紫歆和若水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若水姑娘?”男子略微一惊,“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虚谷子前辈,你们?!”若水亦是一惊,“这是……”“若水,我们赶紧为他们两个疗伤吧。”紫歆道。 若水点点头,便即刻招办。“前辈伤势沉重,恐怕是多年饮食毒物所致。恕紫歆无能为力。”紫歆一边为女子施法疗伤,一边道。“这个我自己知道,你已尽全力,不必放在心上。生死之事,我早已看穿。”女子道。“只是不知圣女到此,究竟何意?” “果然不愧为沧族曾经的长老,一眼便认出了紫歆的身份。”紫歆笑道,“不瞒前辈,紫歆之所以千里迢迢到此,乃是为了向前辈询问一件事情。” “圣女请讲。”女子道。 “我想知道,当年杀死我父王的凶手,究竟是谁。”紫歆道。 女子长叹一声,道:“如果你执意如此,这便是你所选择的命运。那么,我便把我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你吧。” “竟然……竟然是这样?!”紫歆听罢女子的话,神情恍惚地说道。 “孩子,你一定要小心。那个人心机深重,恐怕不是你能够对付得了的。” “晚辈明白。”紫歆默默地低下头,心中却是在不停地滴血。 “等等。”见紫歆要走,女子急道,“好孩子,就让我来送你最后一件礼物吧。” 说着,女子便运动真气,将全身的真气都聚集在一点上。 “前辈?”紫歆马上便明白了月瑶的目的,“你……可是这样你会死的。” “从我的儿子死去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死了。”月瑶道,“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希望我还能够再做些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就像你说的,我已经命不久矣,那么早死一点与晚死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呢?再说,我所能做的便只有这些了。” 说着,月瑶便将毕生所修的功力悉数传给了紫歆。“你一定要为你的父王报仇……好孩子,万事小心啊。”月瑶挣扎着说出了这最后一句话,便离去了。“姑姑!”紫歆这才叫出了这个她早就应该叫出的称呼,失声痛哭。“阿瑶……”虚谷子听到紫歆的哭声,很快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却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轻声地叹息了一下。 生未同襟,死则同穴。 阿瑶——等我。 第三十一章 婚 一道细长的弧线划过,却突然间顿住了——一只手突然紧紧地握住了虚谷子手中的剑,几滴粘稠的血液从剑身上滴下,浸红了虚谷子整洁的长袍。 “天儿?!”虚谷子声调陡然一变,脸色也变得苍白了。 “上官大哥!”琴夕从不远处追来,见此情形,迅速地取出自己身上带着的手帕,给云天包扎。 “天儿,你这是何苦?”看着徒儿受伤的手,虚谷子心疼地问道。 “师父。”云天凝视着虚谷子道,“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要我上官云天还活着,我就绝对,绝对不会让您死的。” 那是一种坚定而不可改变的目光,目光中有很复杂的内容:责任,热爱,坚持,意志……十几年前,正是这个少年的这种目光深深地打动了他,所以他才会出手救了这个男孩,并让他一直生活在自己身边。 “师父,您一直告诉我,身为一个男子汉,要仰不愧天,俯不愧心。您一直告诉我人生在世,最难能可贵的事情便是坚持——师父,死易生难,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我没有放弃,您为什么不能也再坚持下去呢?” 虚谷子听后突然长叹了一声,道:“天儿,倘若有一天你所最珍视的人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又会怎样?难道你不觉得,你阻止我自刎随阿瑶而去,和你的坚持,同样是太过执着了么?” 云天心中一颤:“师父?!” “罢了,罢了,为师已经虚度了七十九年的光阴,纵然不能自绝于世,来日也已无多。罢了,为师答应你,在大限来临之前,我会好好地活下去,你不必再担心了。”虚谷子叹道。 云天闻话,二话不说,三叩首道:“天儿让师父为难了。” 虚谷子苦笑道:“非你之罪,而是为师自身的罪责啊。” “上官公子,你和琴夕也来了呀?”只见若水舒了口气道,“幸好幸好,若不是你来得及时,老先生若出了什么事情,我就是九死也没有办法赎罪了。” 云天点头示意了一下,继而又低头不语。他忽听见虚谷子道。“天儿,我知道阿瑶生前很希望撮合你和陆姑娘的婚事,你们二人倘若心中愿意,不如便就在这此地由我主婚,由若水姑娘证婚,也算是了结她的遗愿。天儿,陆姑娘,你们觉得呢?” 云天叩首道:“天儿愿意。只是师母才过世,这样真的可以吗?” 虚谷子点点头,道。“我意已决。”“这个好,老先生,这个好。”一旁的若水却兴高采烈起来。“我也要当证婚人了!你们等着,我去叫紫歆,让她也一起来。”若水蹦蹦跳跳地走了,虚谷子深吸一口气,问道:“陆姑娘,你呢?” 琴夕此刻却不说话,只是羞红了脸。 云天却有些着急了,有些紧张地问道。“琴儿,莫非你不愿意?” 琴夕急忙摇了摇头,低头道。“上官大哥,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么?” 虚谷子看着两个年轻人悲喜交加,点点头,道。“好,好。” “好了好了,可以开始了。”若水终于拉来了紫歆——此时的紫歆仿佛大病初愈一般,仍是泪眼朦胧。 首先是葬礼。“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虚谷子和众人一同将月瑶的遗体放在了一个临时扎好的木筏上,又堆积了许多柴草准备火葬。虚谷子一边高声吟唱,一边亲手点燃了火堆。 火熊熊地燃烧着,也带走了他的青春与岁月,虚谷子知道,即使之后的他仍然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但是他真正的生活已经临近了终点——接下来的岁月,只不过是燃烧之后的灰烬,因为他的心已然不在。“师父。”云天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来劝慰眼前的师尊,只好默默地站在他身边,无语。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神奇的力量。“天儿。”虚谷子淡淡笑道。“我没事。”之后将骨灰收集在一起——这便是她唯一留在这世界上的东西。“不。”虚谷子突然说道。“她还活在我心中。我要把她的骨灰带回去,埋葬在我将来要埋葬的地方。天儿,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么?”“什么?”云天道。“我死后,你要把我和她,还有我生前所铸的所有的剑埋葬在一起————除了解忧。”虚谷子极为认真地说道。“除了解忧?”“是——它需要活下去,哪怕是独自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虚谷子以一种充满了神秘气息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你明白么?” 上官云天极为正式地点点头。“我答应您,我发誓我会坚守我的承诺——但是师父,您一定要努力活下去啊。”虚谷子无力地点了点头。“我会的。”“这是您所答应我的事情。”云天狡猾地说道。“这是你的承诺。”虚谷子一愣,咸咸的泪水和着微笑突然绽放。 每一个人都会有累的时候吧。 总会有需要握着别人的手,一同艰难地向前走。 “那么从今天开始,陆姑娘,云天便是你的丈夫,天儿,陆姑娘便是你的妻子——我祝福你们百年好合,成就江湖佳侣。”虚谷子道。 这就是他们的婚礼。 云天与琴夕对视,笑容忽而间变得轻松了。 “只羡鸳鸯不羡仙。”云天紧紧地握住了琴夕的手,轻声说道。 琴夕的面色因为羞涩而变得有些微红。但她却是轻轻转身,凝视着云天清澈的目光,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今生得君相知,再无憾矣。” 紫歆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忽然轻声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今生等待她的,是比爱情要重要的多的东西,而为了那些东西,她必须放弃自己的所有——当然,也包括爱情这个,就叫做宿命么? 第三十二章 醉海棠 “师父,您真的要走了么?”站在江畔,我望着那白沙过处的一梭风帆,问道。 “我的事情已经结束。我会在属于我的地方静静地等待,等待那一天的来临。”虚谷子说道,带着平静的微笑,没有一丝的忧伤。 这一片孤帆即将远航,不管它将驶于何方,都将拥有它独一无二的航线;不管它将驶于何方,都将归于同一的终点。 虚谷子的心真的静了。 “陆姑娘,虚谷子此生只有这一个弟子,这孩子生性有些憨痴,还望你能够好好待他。”虚谷子回头,对陆琴夕道。 “请前辈放心——我会的。”琴夕点头微笑道。 “天儿。”虚谷子道,“这把剑还是物归原主吧。” “解忧?”我略微一惊,又听师父说道:“你带着它吧——它跟着你比跟着我更加的合适。天儿,为师把所有的心血都灌注在了你和解忧之上,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那样的目光,是期待,更是信任。 我接过剑,默默地凝视了它一阵,道:“我会的。” “属于你的时刻即将到来。”师父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一句,“天儿,小心。” 之后,我和琴夕便目送着师父远去,远去,消失在天与地的尽头。 “紫歆姐姐,你也要走吗?”若水望着眼前略微显得憔悴的紫歆,道。 “是的,若水。”她苦笑一声,动情地说道,“我要回到的族人中去,我必须要完成我的使命。但愿,但愿你我今生还会再相见!” 若水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道:“珍重。” 紫歆收住了泪水,道:“我先送你们回去吧。若水,就此别过,勿忘我,勿忘我!” 若水的泪水已经要夺眶而出,却始终没有流下。 还是不要哭了吧,不然岂不是要更惹紫歆伤心吗? “上官公子,陆姑娘,请。”紫歆说着,便启动了御风之术,将三人送回了红叶山庄。 别了,若水,别了。 紫歆又恋恋不舍地呆立了好久,终于离去了。 “夫人,现在你明白了么?”尹离殇轻声问道。 甄儿呆坐了好久,方道:“为什么,为什么竟会是这样?” 离殇静默了一阵,没有回答。“我们要尽快地和大哥还有逍遥派的陆掌门联系。”离殇道。“迟则生变。”“我这就让秋水去。”甄氏答道。“不,”尹离殇突然打断。“我们需要一点疑兵。”离殇淡淡笑道。“尹离殇么?”一片海棠花瓣悠然地落到了轩翎手中,寂寞而又忧伤。“教主。上官寒羽求见。”轩翎的贴身护卫雪使无伤道。 轩翎闻话,略微思索一下,道:“让她进来。” 不一时,便进来了一位冷眼绝伦的女子——无怪乎世间之人皆赞上官家的女子个个是钟灵毓秀。“寒羽参见教主。”“请起,不必多礼。”轩翎道。“这次平定叛乱,上官姑娘居功至伟,轩翎感激不尽。”“哪里,寒羽只不过是略施绵薄之力,而教主生擒贼首,才是点睛之笔,寒羽不敢贪天之功,教主还是不必取笑了。另外,寒羽此生与上官家再无瓜葛,还请教主不要再叫寒羽上官姑娘,便叫我寒羽便好。”“果然伶牙俐齿。”轩翎淡淡笑道,忽然之间生出了一种不知名的妩媚。“本座想请姑娘接替叛贼耶律楚材的位置,为本教的风使,不知你意下如何?”“寒羽若能得此,必倾心以报。”寒羽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寒羽姑娘,我还有事情,你先请回吧。”轩翎道。“寒羽告辞。”待寒羽离去,一人方道。“教主这样做,莫非是要对付上官家吗?” 轩翎笑道。“恐怕不只是上官家吧?尹离殇回去,必然要与上官家以及逍遥派结盟。倘若一切顺利,轩翎岂不是要无立锥之地了?” 来人大笑,引得雪使无伤不由十分地警觉。轩翎遂示意无伤不必紧张,道:“玉使大人,轩翎难道说得不对么?” 原来,此人便是魔教新任的玉使——同时也是甄氏的王姐,白慕雪。“教主,你等的那个人,已经来了。”白慕雪道。 第一章 “在哪儿?”轩翎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道。 “教主何必这么着急。”白慕雪有些故弄玄虚,“人并不在这里,但是却有一封他的亲笔信。” “拿来。”轩翎道,“我要看。” 很少能够看到这位魔教年轻的主人如此严厉的目光,白慕雪心中一颤,道:“是。” 信的内容和之前并没有打的差别,只是这次,他们之间的恩怨终于将要有一个了解了。 鬼神医提出,在一个月之后,他与轩翎将在凤来举行一场最后的欢宴。 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但是轩翎却陷入了沉思。 那个人对于他来说,究竟是什么呢? 他是他的救命恩人,师父——他还是他的杀父仇人,他还是那个深深地伤害了羽落的人。 可是,杀死那样一个因为走火入魔而变得残暴癫狂的父亲,真的是错的么?而倘若羽落醒来,又真的希望自己杀死那样一个她所最亲最爱的人么? 轩翎的心中无比矛盾,但又不得不做出选择。 他毕竟,是那个杀死他父亲的人,那个害了羽落的人。而且,这是他发誓为他的父亲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所以他必须要杀死他。 “玉使,你替我写信回复他,约定之日,轩翎必当亲手取其首级。”轩翎淡淡说道。 玉使点了点头,道:“是,教主。但是这里还有一个人,也许你想要见见他。” “谁?” “欧阳辉。”玉使微笑着答道。 轩翎沉默了片刻,道:“请他进来。你们都下去吧。” “大哥,你还好么?”轩翎目送着天边的夕阳,转身对欧阳辉道。 “你难道不怕这样背对着我,我会一剑杀了你么?”欧阳辉犀利的目光如旧,平静地对轩翎道。 轩翎猛然转身,微笑着对欧阳辉道。“我知道你不会。”欧阳辉苦笑一声,凝视着轩翎道。“是的,我不会。因为你是我弟弟。可是你,你也会这样想么?”“会的。”轩翎没有丝毫犹豫地以相同的,坚定的语气答道。“因为,你是我哥哥。”“今晚不醉不归?”欧阳辉问道。“今晚不醉不归。”轩翎道。“师父,为什么,为什么要做那么残忍的事情?”羽落无助地望着眼前的鬼神医。“这对你来说是残忍的,对师兄来说同样是残忍的!”“羽落,你不会明白。”鬼神医凄然一笑。“因为他,是那个我所选中的用来毁灭我的人。” “师父,我的确不懂,但是我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您对羽落所做的一切羽落都可以原谅,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您一定要伤害师兄呢?您难道不能给我哪怕是一个最最简单的理由么?” 鬼神医愣了一下,居然流泪了。“你不会明白,因为你从没有亲身去经历那一切的一切——那如噩梦般的一切。”鬼神医举起眼前的酒盅,喝了一盏,方道。“羽落,你听着,我不管你是否理解,我不管你是否愿意,这是我此生最后一件要求你为我所做的事情,倘若你不愿意,你可以马上离开药王谷,而我则马上服毒自杀,我不会要求你为我再做任何的事情。”鬼神医道。“师父?!”羽落被鬼神医这番话惊得呆若木鸡,只得跪在地上道。“师父,羽落答应你便是了。”鬼神医扶起了羽落,道。“好孩子,师父此生对不起你,只有等来生再报答你的恩情了。”“羽落本是孤女,全凭师父收养,方有今日。此情此恩,非粉身碎骨不能报答,师父您又何必这样说呢?” 鬼神医望着眼前的羽落,轻轻地叹了口气。“弟弟,为兄此生别无所求,但我今日要求你一件事,你必须要答应我。”酒席过半,欧阳辉道。“哥哥,是什么事情?”轩翎有些好奇,问道。“你一定不能杀鬼神医,一定不能。”欧阳辉道。 轩翎却笑了,以为欧阳辉是在开玩笑:“哥哥,难道你忘了,鬼神医不但是杀死我们亲生父亲的凶手,而且还是杀死你养父的凶手?” “我知道。”欧阳辉道,“但是别人可以杀,你却不能。” 轩翎觉得奇怪了,问道。“为什么?”“我还不能告诉告诉你原因,但只要你能答应我就好。”欧阳辉道。“我不能答应。”轩翎一般举起酒杯,饮了,“他是我的杀父仇人,我一定要杀他。况且我们已经约定好了。” “约定?什么约定?”欧阳辉一惊,道。“哥哥我不能告诉你。”轩翎道。“总之到时候你就会知道。”“可是你会后悔的。”欧阳辉静静地凝视着弟弟的眼睛,道。 可是轩翎却回避了他的目光。“对于一个杀死我父亲的仇人来说,我不会。好了,哥哥,我们已经喝了很多酒,我想你可以先回去了。”“弟弟。”欧阳辉不肯放弃。“你真的会后悔的。”“大哥,”轩翎冷冷地说道。“请。”欧阳辉长叹了一声,转身离去。“无伤。”轩翎突然唤道。“教主。”雪使应道。“陪我去地牢见耶律楚材。”轩翎放下酒杯,起身道。 此时的耶律楚材已经是一个瞎子了。 轩翎失踪后,耶律楚材幻想能够凭借他在魔教长久以来建立的权威登上教主的宝座,却被轩翎带领雪使无伤,琴使秦寒馨以及新来的上官寒羽等人轻易的粉碎了阴谋。然而轩翎却并没有杀了他,而是暂时把他囚禁在了地牢之中。“打开。”轩翎道。 耶律楚材一听到轩翎的声音,顿时精神了起来。“难得少主来看老夫啊。”耶律楚材冷笑道。“耶律楚材何德何能,竟得到教主如此的垂青。” “莫非耶律先生不服输么?”轩翎道。 “不。”耶律楚材道,“老夫输的心服口服。只是不知教主今日是否是有话要问老夫。” “都说耶律楚材是狡猾无比的老狐狸,我今日才真正是见识到。”轩翎道,“不错,我的确是有话要问你。” “教主请讲。” “鬼神医究竟是什么人?”轩翎问道。 耶律楚材听到这个问题,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轩翎压住了怒火,问道。 “我笑你永远不会从我口中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耶律楚才道,“其他知道那个问题答案的人,姬茗雪,欧阳康,他们早就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而你,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耶律楚材的口气,像是在挑逗,更像是在挑衅。 轩翎已经出离愤怒了。他夺过无伤的剑,道:“信不信,信不信我马上会杀了你?!” “我死并不要紧。胜者成王败者寇,我并不感到遗憾。”耶律楚材居然带着戏谑的微笑答道,“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一定比我更加的悲情。” “教主?!”还未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那把剑竟然已经深深地刺透了耶律楚材的心脏。 耶律楚材这个一代枭雄,就此陨灭,至死还带着对于这个世界嘲弄的笑容。 轩翎方才缓过神来,面色有些发青:“无伤,我们走。” 第二章 九色琼华和焦尾琴都已经得到,最后剩下的便是传说中的天魔琴谱。 江湖中盛传魔教有半本琴谱,大姐也将藏着天魔琴谱秘密的丝卷给了我——只是我却还没有能参透其中的奥秘。 “累么?”我牵着身边的琴儿的手,任她靠在我的肩上。水缓缓行过,也似我的心,快乐而忧郁着。 “想什么呢?”琴儿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忧心,笑问道。 “师父不知怎样了。”我淡淡答道,“先回天云山么?”离家日久,我况且我二人婚姻虽有师父作证,却还未及告知泰山大人。于情于理,都该先回天云山一趟。 琴儿却摇了摇头,面上浮起一抹红晕:“我去医仙谷之前,就已经禀告过爹爹了。如今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况你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我怎能令你挂心?” 生得妻若此,我上官云天夫复何求? 淡淡的温暖在我的心底蔓延,我不由地抱紧了琴儿,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船靠岸了。 别过船夫,却见一个身影闪出,却见一个女子朱颜绿鬓,款款向我而来。 “上官云天,好久不见了。” 女子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可是我的笑容却在瞬间僵住了。 “四妹?!” 我呆住了。眼前这个粉黛暗施,而腰间却系着表明魔教“风使”身份的腰牌的女子,竟然是我的四妹寒羽。 尤其让我惊奇的是,她竟然直呼我的名字。 “交出寒心宫所藏的天魔琴谱——我便饶你不死。”女子的声音似带寒意,随即抽出了宝剑。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状况,淡笑道:“杀我可以,只冲着我一个人便罢。琴谱我是不会交给你的,也决不允许你伤害其他人。” 寒羽似是恼怒,招招夺命,却被我一一化解。 “寒羽,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么?”我好不容易按住她的手,道。 “你只需记得不再是你妹妹,也不再是上官家的女儿,我一心一意想要杀你,你亦不必留情,便足够了。”寒羽怒答道。 四周布置了至少有100名高手,如此境况之下,若要我和琴儿同时毫发无损地脱险,只怕是有些难。 我并不答话,却将丝卷抛给了她:”既然你想要这丝卷,我便给你是了。“ 她讶异地接过丝卷,冷笑道:”你不是不想给我的么?“ ”我也想知道这其中的秘密,“我似是不在意地答道,”只可惜没有解开,它在我这里如同废纸一般,索性给了你,解了秘密,我也好知道。“ ”你倒是乖巧。“她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朝后道:”走!“ 魔教之人陆续散去,待确定他们散尽了,我牵起琴儿的手,道:”咱们也走吧。“ 琴儿似是恼怒:”你怎的这么没骨气,要你给人你便给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笑答,”况且,丝卷我多的很,不如我们现在便上街去扯上一米两米的?“ 琴儿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我弹了她眉心一下:“小傻瓜,所以说我们要快走啊。若是被那真正知晓内中乾坤的人发现了,那可就惨咯。”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听说秦家曾收藏琴谱的一部分,虽然数年之前秦家已遭灭门,可是我还是想去秦家的遗址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我说。 “好,我听你的。”琴儿笑道。 第三章 近十年之前,秦家因为藏有天魔琴谱而惨遭毒手,当时的我曾经随母亲一同前往查看,却发现秦家人无一幸存,而那本传说中的琴谱也同样地下落不明。 那次突袭秦家的人,母亲说,毫无疑问便是魔教当时的主人轩煜。 秦家的故居因为烈焰的焚烧已成为一片废墟。而当地的人也因为曾经发生在这里的灭门惨案过于惨烈,也都没有人敢再靠近这里,久而久之,这里便彻底荒芜,只有飞鸟和野兽偶尔路过。 我和琴儿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阴森的宅院,在旷野中显得格外的可怖。琴儿紧紧靠着我,不敢远离。 原来的繁华早已灰飞烟灭,只能任人凭吊。但是今日的悲剧却仍在继续,只为了那一本琴谱,那一个关于巨大宝藏的秘密。 究竟,还有多少人要为了它而失去自己的生命?究竟还要多少血,它才能满足? “七七,八八。”两个小家伙不知何时又钻了出来,却是优哉游哉地在看风景。 对于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了几百年的绝情蛊来说,人间的一切应该都不过只是绝美的风景而已。 我轻轻叹息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一定有其他的人来过这里,而且是在不久之前。 在母亲和我为秦氏一族修建的小小坟冢旁,几束鲜花耀目地点缀着。而那院子里的废墟,也显然有人移动过。 花还完全没有枯萎的迹象。可以想见,那个人才刚刚离开这里不久。 但是究竟是什么人呢?除了我和母亲之外,竟然知道秦氏一族安葬的地点? 是秦家原来的好友?还是…… 只有一个办法能够知道——那就是让那个刚刚离开不久的人重新回到这里。 “琴儿,帮我个忙好么?”我笑道。 那个人一定会回来。 所有知道秦家灭门惨案的人都会回来。 我和琴儿躲在近旁的一棵大树上,望着地上冉冉升起的飞烟,悄悄等待着那个人的出现。 马蹄声由远及近,红色的那一点也越来越清晰。 秦寒馨?! 我不由心中一惊。 “秦寒馨“的”秦“,难道便是秦纾的“秦”么?! 如果当真如此,那么最后一个可能知道那关于秦家那本琴谱下落之人,岂不便是她么?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秦寒馨凝视着站在她面前的我,幽幽问道。 “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含笑问道。 她不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天魔琴谱。”看来只能是我先开口了。 “没有想到,你竟然也会对天魔琴谱感兴趣。”她冷冷地说道,目光中竟然是深深的怨愤,“天魔琴谱,真的是那么重要的东西么?” “别误会,我想找到琴谱,只是因为我想毁了它。”我答道,“因为我觉得,那样的东西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虽然并没有问她,我的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你没有死?“她忽然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 “你是我的猎物,只有我才能杀死你。“ 我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道:“很好。不过我还不想这么快死,因为我已经有了心爱之人。” “陆琴夕?”她淡淡问道。 “是。”看来,决不能小看魔教的消息网。 “只有你不知道。” “什么?” “只有你不知道,你的妻子其实已经身染重病,纵然有药王谷主那样的神医相助,也最多只能有几年的阳寿。” “你说什么?!” “陆琴夕自幼身患绝症。”秦寒馨缓缓道,“此症是从其母处遗传得来。若是她一生清静度日,孑然一身,此病便如没有一番。但如果她决意嫁与他人,此症便如夺命一般,不过三五载她便会身亡。” “骗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病症?你分明是撒……” “上官大哥。”一个声音分明打断了我的话,“对不起。” 浑身的血液像是突然间被冻结,不远处传来的声音,竟然是那般的微弱。 “上官大哥。“见我不答,琴夕担心地又叫了一声。 “上官云天,下次再会了。“秦寒馨说完,足尖一挑,上马而去。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琴夕温柔地抚着上官云天的肩膀,道。 “琴儿,我们分……“我终于清醒,那个”手“字正要出口,却被琴儿阻住。 “我要和你在一起,上官大哥,我要和你在一起。“ “琴儿…。。“我终于还是不知道究竟应该说些什么,只能把她抱在怀中,“其实真正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真是,什么也不知道……” “不,是我不好。“琴夕道,”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可是我怕。我怕我一旦告诉你,你就会离开我。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希望能和你在一起,多么希望……“ 琴夕,你知道么,我也是多么希望能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不想那么自私,自私到连你的性命也不顾。 “我们明日,回天云山好么?”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我也有些话要和父亲说。”琴夕道。 我记得魔教那个年轻的教主曾经说过,他之所以要找到天魔琴谱,是为了要救一个他最心爱之人。 那么我想,那琴谱应该也可以救琴夕吧? 一定可以的。 必须可以。 从来都没有,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要救过一个人。 无论怎样都好,只要她能够活下去,只要她能够获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