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鸣也哀》 第一章 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这话听起来象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说的。 可事实上是我的感慨,我只有21岁。 我指的是我快大学毕业了。 在即将开始的故事里,确切的是想象与事实掺乎在一起的故事里,对了还有过去的回忆里,我将是唯一的主人公。我想编造一个故事出来并让自己贯穿全文只是无聊的缘故并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想必大家已经猜出来了,对了,我只是一个无所事事,有着强烈个人欲望但很不得志的人。我游手好闲对未来工作的事毫无把握又无能为力。这就是我,我说的是作者即本人。也许故事里的我不是这样,谁知道呢,往下叙述吧,一切听天由命and我的想象。 我旷课了,尽管此时我正坐在教室里疾书。我的主人公却在校园里徜徉。我早有旷课的欲望,但老师们各个喜欢点名让我不得不循规蹈矩,不能实现埋藏已久的心愿。 啊,旷课的空气果然不同一般,很清新。尽管是阴天又快中午了我依然觉得空气令人异常的兴奋。阳光明媚,鸟语花香,这个世界多么……不,我描绘错了。没有阳光,今天无日,鸟呢?应该有吧,还不到十月,最起码麻雀还有几只,一定有的,往年的冬天我都见过的,它们是候鸟。 我看到小舍走来。是她。我与她只见过一面,那是几天前在公车上。当时她坐我旁边,而我正晕车晕的厉害。我早注意到这个有几分姿色的姑娘想要和她搭话,奈何肠胃不舒服一张口就有想吐的感觉所以一直没有开口。我当时没有表现出我的好色来,低头不语象在沉思其实是憋着一肚子早餐难受的要死的样子一定很酷。我猜是这样的,否则就是我也有几分姿色,要不小舍为什么要主动和我交谈。 我不住的点头,摇头,偶尔才说两句。她很奇怪。我告诉她我晕车。她问晕的这样厉害?我说我坐牛车都晕,她又问我什么车不晕,我回答说自行车。她笑了,说:“那你上学怎么办,该不会骑了一千多里的自行车吧?”“哪里”我说,“火车,火车我也不晕”。她又笑了一笑,露出了她的皓齿。我马上去看她的明眸,发现她的眼睛很好看,大大的,双眼皮,睫毛很长,眉毛……我记不起来了,总之给我印象很深的是她确实长的不错,就连脸上的雀斑也被我忽略了。啊,她有雀斑,我差点忘了,怪不得我老觉得自己把她说的太美了,她有雀斑,怪不得当时我没有马上爱上她。 小舍走过来了。我认出了她。她也一定记起了在公车上曾一起度过了半个多小时沉默寡言的校友。她准备和我打招呼,我却背过脸去。擦肩而过了,她一定怪我没礼貌或者记性不好。可有什么关系呢,让我在故事里酷一点吧。尽管这个小舍是个真实的人,我曾有过几分钟的想法想把她压在我的身下,可我还是预备让她悻悻恢恢。我讨厌那种写小说的方式——一扯上个漂亮女人就和主人公纠缠不清。我的主人公是我,我不是帅哥,没有一般情况下作家们给的那种好命。小舍在我的构思里还是个未定的角色,现在她只是场景的一部分。想象一下,就象一部电影的开始,一个不起眼但很酷的男人走在一所大学的校园里,镜头的中心当然是我,我的周围走过了很多的人,男男女女,络绎不绝,小舍就是其中的一个,而镜头并未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 镜头正随我瞄准了一家网吧。这所网吧是我的一位老师开的。从开业的第一天起我就成了我老师的上帝,每个星期都要来泡上几次。我上网已经有很长时间的历史了,在别人眼里我已是一名资深网虫。但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网络技术,我只懂得点击。建个电子信箱,发个e——mail或者聊聊天什么的,除了这些我什么都不会。我做的最多的是写邮件,我打字的速度很慢,用的是智能abc,所以尽管我每次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其实也写不了几个字,写好了一发,几个小时和几块钱就全搭进去了。我通常只给一个女孩写信(除了曾给两个在网上征婚的女士发过两封e-mail ,欺骗了她们两把之外)她的信箱是我帮她建的,我老是给她写信,一开始只是写着玩,后来就觉得有些想她了,源源不断的给她写含蓄的表达我渴望亲近的心情。她从没给我回过信,可我还是契而不舍,有段时间我甚至想也许是她连智能abc都不会的缘故,并为此自鸣得意了一阵子,看来即便是最基本的电脑知识也是需要天分的。她的沉默被我当成了默许,我终于挑了一张很明白的电子卡片给她,直截了当的用汉字告诉她:我爱你。她依旧没有回信,但很快打来了电话。我很久没有听到过她的声音了,悦耳的声音着实令我激动了几秒钟,但等我明白过来她说的是她很难接受后,我的一颗心开始冷却,我不知到自己是怎样不知所措的把对方早已挂断的电话放下的。我觉得自己应该悲痛,但又实在不愿意酗酒,我想学着别人一包包的抽烟,但又想起她曾给我的忠告,又作罢了。于是我继续泡在网吧里,让自己沉迷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麻痹自己的神经抒发自己的心情,我并不难过我只是觉得应该难过而试着去难过,所以我很快忘记了自己是个失意者,欢畅淋漓的在bbs上大骂特骂,同时又快速切换着窗口浏览一些黄色图片。日薄西山的时候,我走出了先是在虚幻中走入后来又确实走入的网吧。 这个世界很大,但我所在的校园不大,我的生活也很平淡,能作为小说题材的内容实在贫乏。我一直没有尝试创作的原因正在于此,阅历少的可怜,人不到中年很难写出有深度的东西。读完之后能使人产生沧桑感的小说才是好的作品。一些青年作家写来写去无非是些风花雪月和床上缠绵,他们的作品通常就象一个浑身盖满报纸的妓女。读者们迫不及待的把文字翻来翻去不过是想找出能煽起自己性欲的地方罢了。我看不起这类的作家,为他们成名而我默默无闻愤慨不平。当然我并非是说他们一文不值,有时候我也翻翻“妓女身上的报纸”他们的书在大学里很有市场。 我早已说过我的生活平淡无奇,无所事事是我经常的状态。我喜欢以打牌的方式度过一个个无聊而漫长的夜晚。我不是孤独的,寂寞的人聚在一起这个世界就有了生气。总会有几个与我相象的人,或偶尔无事的人。聊天已经没有什么新的内容,打牌是唯一众人都愿意消遣而不花钱的活动。在我今天把自己置于文字中叙述之前,我已经打了两个小时的扑克。显然今天的手气不好,输了一把。我很不高兴提议再来一把,但作为胜利者的一方决心见好就收。小周和老保都不愿继续。他们喜悦兴奋的神情把气急败坏的我逼到了教室里。有时候实在寻不到事情,我还是愿意学习一会的。 教室里人不多,而且多数在前面坐成一团,几个班委正忙着算分,给上学期的我们按分排位。他们大声喧哗着,我听着一个个阿拉伯数字和一串串熟悉的名字在教室里回荡。我觉得他们很吵,心里很烦,就推开门又走了出去。 太原的夜如同其他地方的夜一样黑,这好象是句废话,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写出来,因为在我心里我很愿意相信有某个地方的夜是光明的,不仅仅是一些月朗星稀的夜,我希望是三百六十五天一年中的每一个夜晚。漆黑的夜吞噬了一切本来明显易见的东西。我什么也看不清楚,行走中差点碰上一辆停放在路旁的板车。疾驰而过的机车就象一头头猛兽悄无声息的向我靠近,然后“唰”的一声带着卷起的灰尘把我甩在身后。它们应当打着车灯的,但我眼中的车辆只是一团团黑影,只在近处才能看清的黑影。太原南郊财经大学的南街上没有一盏路灯,道路两旁也绝少有建筑,更多的是庄稼。这里是城市的末端,与之接壤的是一望无垠的庄稼地而庄稼地的主人们聚居在财大北边的村庄里。 有的人害怕黑暗,但实际上黑暗并不可怕,真正令人恐惧的是黑暗中隐藏的东西。还有人喜欢黑暗,因为黑暗能将他们隐藏。我不属于两者中的任何一种,黑暗对我来说是一种颜色,它能使我联想到的决不会是具体的危险,我更容易感受的是一种无形的重压。忧国忧民——我觉得自己是这么一种人,特别当我有事没事便设身处地的为奔波劳累的大众苍生想象事实艰难的时候。我张开双臂,然后“啊”的大喊了一声,带着我深沉的思想躺了下去。 “啊,啊”立即有两声惊呼响起,但不是我的回音。身体一接触到另一具身体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遇到了两个愿意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的人。这一对忘我投入正行好事的男女被我压了个正着!他们迅速而慌张的爬了起来,紧张的抱在一起惊惧的看着我。我仰面躺着,忽然笑了。太意外了,太意外了!我步履缓慢的思考着踱到了他们身旁他们竟然丝毫不知,而我随意的一躺竟然压着了这一对露水鸳鸯。真的很可笑,一定没有人会相信这一切!我躺着就笑了,我的笑在他们看来一定很狰狞恐怖,他们突然同时大喊了一声,抓起衣服飞也似的逃走了。我伸出手去,摸到了一副乳罩,我把它放在鼻子上闻了闻,揣进了口袋。 在学校的大门前,我把乳罩掏出来挂在铁栅栏上,借着灯光我看清了它是粉红色的。 编个故事,特别是不落窠臼的故事确非易事,我好不容易才虚幻了一段一看就很难让人相信的故事。但我想大家都愿意相信它。我用了一种很俗套的手法来吸引读者,这也让我有了写下去的兴趣,我开始明白我蔑视的那些作家为什么钟情于性行为的描写,我开始同情他们,也开始同情自己。 我设想自己捡到的东西是一位女性校友的,这想法很恶毒,因为我进一步的想法是可以以此为要挟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我把在以往想象中已挂起来的乳罩摘下,并很意外的发现它的带子上绣着两个小字:“肖月”。我想这是那“母鸳鸯”的名字我使劲记了记,直到确信已经记住了它,我真的记住了,我期待着遇到这个人。 我不知道上课对其他的学生来说意味着什么,是获取知识的机会还是完成教育投资的一种方式,对我来说却只是一段听催眠曲的时间。绝少有那位老师有让我不打瞌睡的魅力。从大二开始我就养成了上课睡觉的习惯,大三的时候我睡的更厉害,基本每天上午都要睡一个多小时。但这并不影响我的成绩也不影响其他爱睡觉人的成绩,我们敢放心大胆睡也正因为知道这一点。一年的课程事实上只需要两周的突击就可以通过考试。上学期一周,下学期一周。其他的时间大可以用来做一些其他的事情,譬如说睡觉。也有人在老师催人欲睡的讲课声中精神矍铄——相当的一部分人在底下准备各种不同的资格考试。在大学教育逐渐普及的今天,仅凭一张毕业证书或者学位证书已很难在同类人中具有竞争力。除了考研,就业需要越来越多的证书。我天生就痛恨考试,自然对博取证书的行为嗤之以鼻,我宁愿睡觉也不愿去看什么考试资料。我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个不思进取的人,尽管我嘲笑他们的功利心态却也明白他们同时也在嘲笑我。我很痛苦因为毕竟他们占多数。我曾做过妥协,我试着改变自己,牺牲了一点玩世不恭的时间去背一些单词和备考注册会计师的考试,但后来我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有丝毫的改变。英语四级被我侥幸过了——其实也不算侥幸,我的英语并不差劲,只是每次备考不充分。注会考试的前两天,我无可奈何的告诉自己我实在不想看书一切都就算了吧。出题的人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想法,从考场一出来我就大骂万恶的考试制度。 这学期开了六门课,将是我大学里学习的最后六门课程。我并不看中这"最后"两字的意义,倒是老师们觉得我们仅剩的时光值得珍惜。一位老教授每次课后都布置大量的作业以督促我们的功课。我比较认真的做了两天之后便颇不耐烦,转成抄袭别人的成果,后来连抄也懒得抄了,干脆复印别人的成果。感谢科技的发展,一切的技术只为懒人们服务。复印机令我节省了不少的时间,这样我才得以慢慢地从容不迫的从事我的文字工作。 那个拒绝我的女孩的影子在我脑中始终挥之不去,我益发的想念她。我仔细的琢磨着她在电话里对我说的每一句话,分析着每一个字可能包含的每一种意思。我觉得我们还没有完——她很难接受并不代表不能接受。她可能是违心的,她也许并不知道拒绝我之后她会有什么感受。就如同我一样,刚被她拒绝时不觉得有什么痛苦,但不久就发现与她的交流已成为一种习惯,不对她说些什么,不听她说些什么我会感到很不自在,会感到对生活很难适应。她一定也想我的,我偷偷的想。我在前面已经说过,她从来没有给我回过信,但那只是指e——mail,事实上我和她书信来往已经有几年的历史,电话也是频频不断。我在前面还提到过我很久没有接到过她的电话,但其实时间也不长,大概只有一星期左右,我之所以说长是因为我觉得很长。我现在知道了,虽然我很随意的用了一张电子卡片来表达了我的爱慕但其实我的感情是郑重的,只是我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爱她,应该很正式的向她求爱,我为我用了一种很轻率的方式感到后悔,我决心亲口向她解释。 第二章 我买了一张两天后去北京的车票。 我自己都不想否认自己是个思想纯洁的人,在感情方面执着专一。我一点也不想在这方面谦虚,没有谦虚的必要,人人都应该和我一样的。饥渴难耐而拍拖同居的同学们在我面前应该感到惭愧。我能在一种柏拉图式的交往中培养出自己对一位女性的好感并使之加深升华,在今天,在今天这个一切只讲求看得见摸的着的年代,我觉得自己相当不简单。是的,我是为数不多的这类人之一,我很骄傲,虽然在别人看来更想是一种傻气。在我的故事里,我已经介绍了好几位女性,但我想大家都知道——这些人不全是真实的,真正存在的也不完全是存在的那个人。我不止一次的申明我是在编造,只有这一点是不容怀疑的,其他的内容一律都不可靠。无论我在哪一件事哪一个人方面强调它的真实性或虚幻性。读者尽可以相反的认为是虚幻的或真实的。我写的一切斗只为写而已,龌龊或纯情有时会使我的主人公显得很矛盾,如果不能理解就权当作是两个人,或者是有着两种截然不同本性但作者不能融合却硬要把他们强加于一身的同一个人,你尽可以觉的我很失败,在此处也是不着边际的罗嗦。 肖月到底是不是我所在大学的学生,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我经常会想起这个问题。我不住的用眼睛瞟周围的女生,看她们的脸。肖月到底长着怎样的一张脸,我不住的推测。那天晚上夜色很浓,我没看清楚她最好是个美女,身材也属于特棒型的。我们学校的食堂很大,上下两层,每层都能容纳千人以上。可地方还是不够,新的食堂正在兴建之中,学校不断的扩招,多修食堂多盖宿舍楼已成为当务之急。我可能用不上新食堂了,尽管工程进展很快,考虑到不久就要毕业,我仍悲观的这样认为。不过也好,食堂少一些我就有机会在有限的空间内找到肖月。我用心的聆听着身旁坐着的和走过女生们的谈话,希望能听到肖月的名字。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两周后我还是不知道肖月是怎样的一个人,我找到她的信心开始动摇,我怀疑她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这时候我的心情已与先前大不一样,从北京归来后,我性情大变,不爱说话,我似乎看淡了一切,对一切失去了兴趣,扑克也不想再打。见一见肖月的念头逐渐淡了下来,我不再希望什么。在北京的经历让我很难复苏,谁见了我这个样子都知道我受了打击,但受了什么打击从来没有人向我询问,我渴望倾诉,可没有人向我显示有兴趣听听的意思。其实每个人都是窥秘狂,但都怕别人知道自己喜欢探人隐私而显得分外识趣。我多么希望有一位不识趣的人,我心里实在憋的太厉害了。我的痛苦大概只有日记被别人看后才能为人知晓,一想到这一点我就更加痛苦。 校园的草坪已经变的发黄,而柳树上发黄的叶子早已随风吹落。道路上到处是枯枝枯叶。天气阴森森的,气温有些低,一有风吹我就觉得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刚走出宿舍楼,我就后悔没有多穿件衣服。我低着头,抱紧了双臂,在寒冷中匆匆前行。 “喂”,我一抬头才发现面前站着一位穿红衣服的女孩。面孔有些熟悉,但我有些记不起来了。看着我茫然的神情,她很惊讶的问:怎么,不记得了吗?你不是说你记性很好吗?“ “当然记得”,我不想被别人认为记性差。 “你去哪?”她问。 我回答:“逛书店,买两本书回来看看。” “那太巧了,我也要去,一块去吧。” 她是谁呢,我使劲的回忆,扮熟人的表演让我觉得很尴尬。 “那就一起走吧。”,我说。 “等一等,我还有两个同学”她一边说一边扭头看后面。 我便站着一起等,和这个我不知道名字的女孩聊天,胡七八扯的聊一些学校里著名的人和事。 “小舍”,有人喊。两个女生匆匆的跑过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其中一个说。我仔细的打量着她,大约一米六五的个儿,穿着白色的紧身上衣,胸部很丰满,一条黑色的裤子绷的臀部和大腿似乎要爆裂出来。她的腿很长,我当时想出的词是:性感。 “该死的钥匙,可害我找了半天”,她抱怨说。我觉得她这个样子很好看。说实话她长的不能算漂亮,但很秀气,从五官上挑不出一点缺点来。她甩了甩高翘的马尾辫,说:“走吧” 另一个女孩很朴素的模样,引不起我的兴趣。 我已经知道了和我一起的女孩是小舍并回忆起了和她的交往,于是马上表现了相识已久的亲切,很暧昧的笑着说:“人来齐了,逛书店去吧。” 白衣服女孩对我的出现显得很奇怪,在公车上小声的向小舍嘟囔好象询问什么,并时而神秘的笑一笑。小舍则伸出拳头去捣她,两人嘻嘻哈哈的闹成一团。车上的人都向她俩投以注目礼。那个朴素的女孩忙拉拉小舍的衣脚,说:“小舍,别和肖月闹了。” “肖月”,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我不由的再去看看那个白衣女孩。肖月,是那天晚上我遇到的女孩吗?我不住的打量着她高耸的胸部。 尔雅书店是太原很出名的一家书店,面积很大,书的种类齐全而且市面上最新的书也能迅速的出现在书架上。周末的时候我常来这里逛一逛,看看有什么新书,有时也买几本回去。 三个女孩先是在英语类图书那儿挑了会,一人挑了本便四处逛。后来她们在“家庭保健”那儿站住了,三人凑在一起盯着本花花绿绿的杂志看。我没有和她们一块,一个人站在不远处拿着本“名家油画”翻,我心思不在书上,时不时的用眼睛找她们。书店里人很多,人来人往的老晃我眼睛,我看她们老大会还站在那里,就低下头专心的看手里的书。 “哇,你有此雅兴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肖月站在了我旁边。 “手笔不凡吧?”肖月问。 我说:“哪里,偶尔瞎划两下”。 “油画看起来不好看的,乱七八糟。”她说,“一离近点就不知道画的什么东西。” “离远点就好看了”我说,“远看象朵花,近看象朵疤”。我拿起书,手往后撤了撤:“美吧,离远了倍美 ,这是照片根本达不到的效果。” 她看了一眼,突然红了脸低下头去。 我忙看手里的书,原来是幅女人体。我怔了怔,忙补充说:“人体经过艺术家,特别是大家的手笔就更美了,你不知道符合黄金分割比例女性身体的美多么令人惊撼”。 她看到我一脸正经俨然艺术行家不带一点色情味道,也忙严肃起来,说:“挺好看,不过我不太懂,真佩服你,学过几年吧?” “油画我只能看看,鉴赏鉴赏,画不成,没老师教,素描倒是下过几年工夫。” “那什么时候给我画上一幅”,她很兴奋的说,“ 我看过一些素描,我真想有一幅自己的肖像作品。” 我点点头,说:“有机会一定效劳。” 我素描确实不错,从小学就开始拿美术奖一直拿到大学,我心里说:“真是天赐良机。” 肖月和我在别的书架前走了走,我挑了本“古代文学史”。这又令肖月对我刮目相看。 回去的车上,我了解到肖月不是我们学校的,在山大读历史。她和小舍约定下星期再去她那儿,临走时要了我的电话和地址,很大方的和我握了握手:“下星期五,我来给你当模特。” 我的故事到这儿才算是找到了正式的女配角。说她是配角,是因为我大男子主义的的思想很浓重。不管她将在我的故事里费去多少笔墨,我也不愿意承认她是女主角,更何况我早怀疑她是那天晚上偶遇的女人,我不会容忍一个非处女在我的处女作里取得一个很重要的名分。我只是想在故事里沾些便宜,意淫一把。关于那个小舍,长的不错的小舍,我对自己的安排也很满意,她没有俗套的流于一般作家的计划,而是起了穿针引线的作用,是个线索人物,她及时的引出了肖月,在我殚精竭虑之时,使我思路顿开。 肖月果然前来赴约。星期五中午还没起床,我就听到了铃铃的电话铃声,下铺一伸手把话筒递上来:“喂,你的!是个女的,这声音没听过。” 我迷迷糊糊的“喂”了一声,电话那头清脆的声音问:“喂,画家,起来了吗?” “起来了,起来了”我忙回答,一边掀被单,“你在哪?楼下。好,好,我马上下去”。 “起来了?”下铺淫荡的笑着说,“中午睡觉都‘起来’?” “噗!”我挂了电话,往床下啐了一口:“刚起床就听到你的黄话,你妈的黄鬼!” 肖月还是白色的紧身上衣,只是换了件。我问:“在哪给我当模特啊?我可没地方,宿舍的几个懒鬼还睡着呢。” “那……”肖月沉吟了会,“去我那吧”。 “你那儿,你宿舍没人?” “我在北张村 租了间房子,自己住。”北张村正是我前面提到的“庄稼地主人们”聚居的地方。 “小舍呢?”,我问。 “她在她宿舍,她呆会有事,就我俩去吧。” 我一边走一边想:“给我作模特,要是让我画人体就好了。”山大离我们学校不远,两校都有学生在北张村里租房子住,大部分出去是过同居生活。想想“肖月”这个名字,那副粉红色的乳罩,漆黑夜里偷欢的一对男女,我总觉得此之肖月正是彼之肖月。 肖月的房子大约有二十几平米,不大,但收拾的干干净净。屋里摆着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个化妆台,都摆放的整整齐齐。床单很洁净,枕头边放着一个玩具娃娃,笑眯眯的,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化妆台上摆放着不少的小瓶小罐,镜子一照象两分似的,显得很多。墙角撂放着液化气灶具和一个装菜的大塑料篮子,里面有几双筷子和两三只碗。 “你一个人住?”我问。 “基本上吧,有时候朋友也来住一住。” 我想问男朋友还是女朋友,但忍住了没说。 她一边问:“喝水吗?”一边去提桌子上的暖瓶。 “不用了”我客气,“不渴”。 坐了一会,聊了几句,我抬腕看看手表,已经三点一刻了,就说:“那就开始吧,肖月。” “好吧”,她起身去拉窗帘:“本来想多聊会,怕耽误你时间”。我看着暗红色的窗帘逐渐展开,觉得这带有某种暗示。 肖月在离我两米外的床上端坐着。我坐在椅子上专注的一笔一划的在白纸上为她移动着铅笔。轮廓线很快被我打出来,基本的明暗调子也定了,我换了支铅笔准备很仔细的画她的五官。刚画了一只眼睛,她的呼机突然响了,她不知所措的向我望了望。我停下手里的工作。真他妈晦气,我心里暗暗骂。 “我可以去……?”,她问。 “当然可以,不影响的”,我说。 她从包里掏出呼机摁键看了看对我显出很难为情的神色:"我有急事,你看今天下午……" "你有事就算了,"我挥挥手,"下次再说吧。" "真不好意思",她一个劲的表示歉意,"本来与你说好的,实在对不起。" "你有相片吗?"我突然说,"拿张照片给我,我回去仔细揣摩揣摩,再加上回忆,我想这幅作品不需要你做模特也能完成了". "真的?"她很高兴的样子,"转身在床头找出本相册,"你全拿回去看吧。""把我画的好看点"她翻开相册指着其中一张说,"这是我照的最好的,跟我本人不大一样,我自个长的挺丑的,是吧?" 她调皮的眨了眨眼问我。 "哪里,你是美人,照片和人都漂亮之极"我恭维两句。 在宿舍里我把肖月的相册给众人传看了一翻,大家都骂我不是东西,问我在哪引诱了这么身材倍棒一个妞。我洋洋自得,拍着胸脯,吹:"就凭咱哥们这魅力……" "张晓叶,你忘了吗?",一直没支声,躺在床上的老八阴阴的问。 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我不再做声把肖月的相册放到枕头边,枕头下就压着那副乳罩,而乳罩的不远处就是我的日记本。 我翻身爬上床,躺下去,抓起了日记本。老八显然是看过我的日记本了。 2000年9月14日 星期 晴 北京真大,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比太原大多了。坐了两个小时的车,还是在繁华的市区。北京的楼比太原的也要高,果然是有京城的气派。 见着了晓叶,几个月没见到她了,心里真激动,我忘记了自己是已被她拒绝的人,象久别重逢的恋人一样想冲上去抱她,周围有很多人,我想应该注意形象,克制住了自己。 晓叶的学校不大,只有我们学校一半的面积大,听她说也只有一幢宿舍楼,男生下三层,女生上三层,四楼晚上用锁锁着,白天也不准男生上去。 她给我介绍她的舍友。长的都挺一般,晓叶跟她们一比就是仙女。后来又来一女生,穿的很时髦,看上去全是名牌。晓叶说这是她们宿舍老大姐,武汉来的。 晚上,我和晓叶宿舍的人一起在一家饭馆里吃饭,菜挺贵,可我还是硬着头皮点了不少,我不想在这儿丢份也不想晓叶和我一起丢份。晓叶对她们说我是她哥。 一算帐,花了四百多块钱,我掏钱的时候竭力不让自己的手发抖。北京的消费真高,在太原四百块钱这样的菜够我们弟兄吃四顿。 坐了一天车,累了,对明天我真没有把握,该怎么对晓叶说呢。 2000年9月15日 星期 阴 早上一起床还以为在太原,摸墙感觉不一样,才明白过来在北京的招待所里。 我给晓叶打了个电话,叫她过来。我昨天下午刚到北京还不大熟悉环境。晓叶与我一起在她们学校的餐厅里吃了早餐,她们学校的饭还不错,价钱也合理,我怀疑还有人到我昨晚请客的饭馆里吃饭。我对晓叶说你们宿舍老大看起来挺有钱,家里很富吧。她说哪里呀,全她自己挣的。她在一家酒店里给人按摩,一个月挣上万块钱,有时候半夜才回来。我沉默了半天说原来你们宿舍有这种人。 她领我去她们教室看了看,后来又去实验室。她跟看门的挺熟,老太太立马就让我们进去了。实验室里摆着好多瓶子,用福而马林泡着各种人的器官。她说她第一次看这东西几天吃不下饭,问我现在感觉怎么样。我说感觉好极了,看来有些东西尽管自己有也得看别人的才知道长的什么样。 走到前面,她掀开一个大铁盒给我看。气味很浓,我捏住鼻子才往里看,一看许多残肢断体马上就吐了。她找来一拖把边拖地边说你现在该知道我当初有多后悔学医了吧,不过现在还好,已经适应了。 我不想再呆下去,让她领我到别地去。 中午还在食堂吃饭,我一口菜也吃不下去,不止因为上午看了人的肢体,还因为晓叶叫了一个男生和我一起吃饭。那男生叫我哥,他没跟晓叶表现出特别的亲热,可我从他们的眼神就能看出他俩是啥关系。我心里难受的要死,非常后悔这一次北京之行。那男生一个劲的给我夹菜还问我为什么不吃。他问我这问题时,我真想把他剁成一截一截的放在实验室的那个铁盒里。可我表面上还得跟他客气,我觉得我当时真是皮笑肉不笑。晓叶也不啃声,用筷子把菜挑来挑去不去吃一口。那男生是个傻逼,见我俩不愿吃饭也不明就里,就一个人吃了。他饭量很大,他吃完了我对他说没吃饱就吃我的反正我不饿,他就真吃了我半碗。晓叶还是不做声,她一定知道我在心里笑这男生,不等他吃完,就拉起他,说:"哥,你时间紧,咱们抓紧时间去颐和园玩玩吧。" 我一点心情都没有,尽管我早想来颐和园,可我还是没有一点兴致。游人如织,说说笑笑的,我倍感栖惶,每一声我都觉得在笑我。那男生对这里很熟,拉着我一个个景点的指给我看,讲一些我不想听的典故。他还时不时提议我们兄妹俩来张和影,等我和晓叶照完了还要我给他两照。我被这个情敌象个布偶似的摆弄,心里恼火极了,可我还要装出一点风度来,今天我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强做欢颜". 出了颐和园,晓叶又提议去故宫。我真的不想去了,便推辞说累。那男生正高兴,劝了我几句见我意志坚决也就扫了兴,只得与晓叶一起跟我回学校,一路上唧唧歪歪说真遗憾,下次我来他一定带我把北京的景点游个遍。 我心里直冷笑:还有下次吗?要有下次,我一定带把枪来。 晚上那男生请客,说去唱卡拉ok,我本来不想去,但又想听一听他唱歌,听听比我的水平差多少。我没想到去的地方这么豪华,他打车领我和晓叶一起去,下车时我见他付了两张一百元钱。 他唱的不赖,但给我的感觉还是音响更好。等他唱了两首,我就上去唱了首<<忘情水>>,我唱的伤感透了,底下没一个人说话。唱完了沉默了一会才有人带头鼓起掌来,哗啦哗啦,掌声一片。那男生鼓的最起劲,大喊:"哥,没想到你唱的这么棒,把刘德华都盖了!"我暗暗说:"盖刘德华干吗,我只想把你盖了。"我看到晓叶似乎流了泪偷偷的用袖角擦眼泪。 我点了首<<心雨>>和晓叶对唱。晓叶唱歌本来挺好的,在中学拿过一等奖,她却怎么也唱不起来,唱到"想你,想你,想你,最后一次想你……"时就没了音,放下话筒,一个人奔到沙发那哭。我继续唱,把男的女的二声全唱了,直到曲终为止。那男生跑过去安慰晓叶,他大概也明白了什么,站起身来看着我,眼里闪着一些异样的东西。 门是旋转门,太原也有,但我还是楞乎乎被门戏弄了一圈。出了门我们都缄口不言,站着看车水马龙。站了会,我开口对那男生说:"小子,你先回去吧,傻逼逼站在这儿干吗。"他站着只是不动,一会看我,一会看晓叶。我冲上去就想打他,晓叶忙抱住了我。我感到自己的泪流的一塌糊涂,晓叶也哭,我俩就抱在一起使劲的哭,把那男生晾在一旁。 晓叶让那男生先回去,他不情愿的嘟囔着叫了辆的,我觉得那男生也是个孬种,一米八的个白长了。 我问晓叶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我认识了你四年,给你写了四年信,打了四年电话,发了一年的e-mali ,尽管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我喜欢你,你给我回了四年信,四年电话,就算你从来没给我回过e-mail 我也知道你其实也喜欢我,对不对,你回答我,别老是不说话,怎么回事就冒出那么个傻货?他比我强哪?是不是因为他有钱? 晓叶抽泣着点点头说是的,他比你有钱,他父母能把我留在北京。我猛然就停止了所有的表情和动作,还有呼吸。这个回答足以摧毁我全部的信心,打碎我所有的希望。我不相信这竟然是晓叶给我的原因,我不相信曾给我真诚纯洁美好印象的晓叶能被钱所俘虏。她曾是我信仰的一部分,是我可以举出这个世界还有不爱钱的人的人证,在北京呆了几年,她却也变了,我呆呆的站着说不出一句话。 那男生不是比我有钱,而是比我太有钱了,在这一点上我没法和他比。我父亲去年刚下岗,母亲一直就在家做家务,我能读完大学都得感谢父亲是去年下岗而不是前年下岗,凭着一点存款我才能比较舒坦的而不是很有负担的读完我的大四。晓叶男友的父亲是北京一医院的院长,他还有个哥开公司据说资产快上亿了。晓叶想呆在北京,我知道。在高中她就对我说要考到北京,她果然如愿以偿了。当现在她决心留在北京的时候,我知道她也快如愿以偿了。她的父母,一对小县城里如我父母一般的父母很希望女儿能留在大城市里,北京当然是最理想的地方,而他们的女儿,能嫁给北京市一所大医院院长的儿子,对他们来说也足以荣耀乡里。我算什么?一个大穷光蛋,家里没钱没背景,却痴心妄想的想吃天鹅肉。我恨我不是比尔盖茨! 我没有回招待所,直接去车站买回去的车票。晓叶哭着说你何必呢,怎么就等不到明天,你恨我就这么厉害,我知道自己虚荣,可我真的舍不得…… 舍不得?你是舍不得我还是留在北京的机会和那小子的钱?我最终买了票,晚上12:50发车。我对晓叶说:“你回去吧,11点了,回学校的路很长,呆会我不能送你。” 晓叶坐在我旁边也不说话,在候车室里和我一起看大厅里的钟滴滴哒哒的走。 火车要开了,我的泪哗的一下又流出来,这算什么,有什么好哭的,为一个爱钱的女人,我骂我自己没出息。晓叶紧紧抱着我,掂起脚,把唇印在我的唇上。一滴泪顺着她的脸颊滑到我嘴里,咸咸的。 我从身旁抄起本大词典就朝老八砸去,大骂:“你他妈的烂货,翻我日记,call,老子他妈的跟你没完!”老八一闪,词典没砸着他。他也火了,回骂:“看就看了,怎么着,你他妈的从北京回来就跟个死人似的,整天驴个脸,跟谁也不说话,你不担心我还担心宿舍里闹人命!看你日记怎么了,我他妈整整跟了你三天,见你吃了第一口饭才敢和了下眼皮。你还以为我想看你日记,我还真后悔了,当时还挺受感动,这才几天,刚认识了个女的你就眉飞色舞又活过来了,你他妈才是烂货!” 他一口气骂了我一大通,宿舍里静悄悄的。好一会才听老大说:“睡觉吧,谁都别说了。” 我面无表情,仰卧看天花板:“我是个烂货,以后你们别理我就是了。” 感谢老八看了我的日记,这样我可以在北京归来后在文章里叙述我的经历,我的痛苦也终于为人所知,心里轻松了很多。写到这里,作为作者我终于松了口气。但与肖月交往的我的确不象与晓叶交往的我,我在日记里描写的刻骨铭心的痛被遗忘的的太快了。我曾问过一个失恋的朋友从痛苦中摆脱出来要多长的时间,他说至少半年,但也许要一辈子。不提一辈子,与半年相比我的健忘也算惊人,但快就快吧,我要在故事里叙述更多的情节,我不允许自己总是呆在阴影中,半年多都无精打采的不能去泡新妞。长久的痛尽管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却对不起读者。 我和肖月日益厮熟,她对我的作品赞不绝口,并专门买了个金色的相架把它挂了起来。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每次推门走进她的小屋都能看见自己的涂鸦之作:素色蔷薇布的上方,身材一流的她含情脉脉的看着我。 肖月有个读物理的男友。山大的物理系全国闻名,她的男朋友是物理系的高才生,很得一些教授的喜欢,肖月曾对我说过他很有可能被保送研究生。可不管怎样,这个物理系高才生的优秀并不能使我自卑,我滔滔雄辩的口才和机智幽默的性格让肖月开始心烦意乱的难以取舍,她特别欣赏我身上的那股浪子之气,用她的话说,我的每根头发都那么放荡不羁。 班主任让我们每人去洗几张免冠照片,她说快到十一月底了,每年这个时候,学校都要联系一些用人单位开人才交流会。全国各地的都要来一些,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我们最好能在两天内把履历表做好,今年要是订了单位,下半年除了论文答辩基本上就没什么事了。我听的很动心,中午下课回去就给肖月打了个电话说我不去她那儿了,想好好为工作的事准备准备。她说这样也不错,你是该忙忙正事。 我在大学里成绩并不怎么样,每学期都排中后等。而且我不是学生干部,我讨厌在学生会里 第三章 肖月的房间还亮着灯,我边拍门边喊肖月开门。肖月在里面不做声。我使劲的踹们,才踹了两脚,房东老头就挑着帘子伸出个脑袋冲我喊:“踹什么,踹坏门你赔钱?!”。我又踹了一脚,伸手从肖月门外拿过根粗木棍,老头一吓,脑袋哆嗦回去。 肖月猛的把门拉开,我差点没被闪的摔一跤。她站在门当中,平静的问:“你到底要踹到什么时候?” 她的头发很乱,衣服也不整齐。 这样的情形,我如果还让主人公回去就太残忍了,会令遐想无限的读者非常非常的失望。读到这里,一定没有人希望我道上几句歉,陪上几个礼,说声对不起,就转身回到我那八个男生住的宿舍里。期待的结果是噼里啪啦的一阵摔打声,一阵衣帛爆裂声。好吧,我对自己与肖月的进展速度也已失去耐心。我不想过多的描述细节,想一想我用的是第一人称我也没那个勇气。这里我仅能采用的方法就是让肖月房里的灯一黑,然后让读者自由的去发挥想象。我知道这样的手法已经很老土了,前八十年代的导演们已经在考虑遗弃。我捡起来这点电影拍摄教材的内容只是为了遮羞,我只有二十一岁,我不免羞涩,请大家原谅。 对了,在第二天东方破晓之时我也不准备向谁宣布肖月到底是不是处女,这是个迷,她是不是那晚上我遇到的女人就让大家猜去吧。至于我为什么要烧协议书,天知道,或许真的是因为晓叶,我不想让自己显得太痴情。如果不是故事里的我而是真实的正在为工作发愁的我拥有了这份协议书,我会不会烧,天知道,也当作个疑问留给大家去猜吧。 肖月和我的关系算是定了下来。我去肖月那里的次数更加频繁,而且有时通宵不归。宿舍里的弟兄已经习惯了晚上不给我留门,而我偶尔回来晚了敲不开宿舍的门的时候也通常跑到肖月那里去过夜。我的动作逐渐熟练,一次比一次得到更多的乐趣,而从肖月身上我也了解到有一副好的身材要比有一张漂亮的脸孔更加重要。 那个山大物理系的高才生,我始终没见过他的面。他已经成为局外之人。肖月自己处理了这件事。她和我“既成事实”之后绝口不提以前的男友,我也懒得去问。到现在我依然不知他叫什么名字长的什么模样。偶尔在山大校园里走的时候,我会停住脚步去想一想:“是不是我曾经见到过这个人,只是不认得他。” 已是初冬。太原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终于有一天天空飘起了零星的小雪。肖月很兴奋,她拉着我要去逛街说如果呆会下大了两人一起走在街上一定很浪漫。我也从没有在雪中陪女孩逛过街,点点头答应了。肖月把她给我织的围巾往我脖子上一绕,又给我递过厚厚的外套。她手脚麻利的收拾好自己就揽着我的胳膊出了门。我本来想搂着她的腰,想一想还是把手插回了兜里。 太原很少下雪,也许是气候太干燥,也许和这里污染太严重有关。到底有什么科学道理我也说不清,可给我的感觉,空气中悬浮的颗粒多了应该多降雨雪才对。雪果然大了起来,太原柳巷的街面上已薄薄的覆了一层白色。尽管雪不断的消融,行人的脚步也不断的把地上的雪踩成黑色并破坏着它的物理状态,雪依然逐渐增厚。肖月停在一个卖羊肉串的小摊前吵着要吃,我就要了十几串。她一边吃一边用另一只手拂去前额发丝上的雪花。我只拿了一串,慢慢的一块块的品尝撒满了辣椒的羊肉。我不大爱吃辣椒,吃多了就上火生口疮。我吃了两块觉得味道不错就夸卖羊肉的手艺好。摊主是个新疆人,他很高兴,说我找对了人,有口福,眼力也好,就多烤了几串送给我。我说这多不好意思,他说没关系,要觉得好吃以后经常来就是了。我转手递给肖月,肖月让我吃。我和肖月就相互推了会。摊住在旁边看的眼热只说我俩真恩爱。肖月听了脸上漾出说不出有多幸福的笑。 吃完了我要付钱,肖月抢着付了。她递给卖羊肉串的一张十快钱说不用找了。得,那摊主送的算不是送的了。 街上人很多,许多人凑雪趣来柳巷逛。肖月指着一个从我们身旁走过的女人说:“你看,那女的多漂亮。”我说:“是挺漂亮。”肖月听了不高兴,站住了跟我撒娇:“那你追她去。”我说:“你没看那女的旁边男的多帅吗,我自惭形秽。”她立即开心的笑,用拳头砸我,说我还算识趣。 在我的记忆中,我从来没有在一个白雪纷飞的季节里逛过柳巷。我已极尽可能的描述了我所能想象到的情景,一对恋爱中的男女在街头漫步的 romance.飘舞的雪花使我的眼睛逐渐模糊起来,我想起了童年度过的一个个雪天。回想起来,总觉得那时的雪比现在的要大,常常几天几夜下个不停,积雪堆的很厚,马路上汽车一过,路面便压的瓷实而坚硬。我与一群童年的小伙伴愉快的在街头溜来溜去,偶尔摔上一跤,马上引起一片无忧无虑的笑声。我真的怀念我贫困的童年,那冰天雪地里的孩童还没有人知道彼此父母有着贫穷与富裕的差别。我们是平等的,而且没有一个人想过女人。 肖月给我买了件风衣,我什么也没给她买,她说她衣服已经很多,用不着再破费。她把我钱包塞回我口袋的时候,我发现她鹅黄色的羽绒服有些旧了,式样也不大时兴。 马上要考试,我不能再把所有的课余时间留给肖月。这是最后一次考试,谁心里都明白。班里的同学大多数都跑到教室里上自习。我好久没有晚上与诸多校友共处一室的感觉。一种久违了的新鲜在我盯着头顶上方日光灯看时产生。 所有的人都寂静无声,我知道大多数人平时是什么德行,他们都和我一样,临阵才去磨枪。我努力让自己的思想沉浸在书本里,一页页的二十四开纸翻过,一道道的加重线划过,我终于有些累了,仰面靠着椅子躺着。 和静伟走过来问我复习的怎么样了,我说还可以,应付考试大概没问题。他说他连着看了四个小时的书实在累的不行,我说我也没了精神。他提议到楼道里聊会,我低声对他说这主意太好了。 和静伟是我们班的班长,平时和我关系很好。以前没有肖月的时候,我时常和他聊天,找他打扑克。他系里工作忙,一般没时间陪我玩牌,只在晚上睡觉前能和我侃上会女人。他是个不简单的人,对系里领导和大多数同学都能玩的转。我对“政治”不感冒,有时讥他几句,他就骂我懂得个屁,男子汉大丈夫要成大事没手段不行,象我这样自视清高不屑与俗人为伍的人其实在别人眼里啥也不是,一句话,我将来肯定穷困潦倒的跟孔乙己没两样。我不觉得他说的有理,但也不反驳他,一反驳就显得我被击中要害,恼羞成怒。 他先是感叹说教室里空气他妈的太沉闷了,我点点头没说话。他说你他妈的怎么也沉闷。我说我看书给看傻了。他说:“你一有空就和那妞泡一块也能学傻了,难以置信。” 我说:“唉,别说几天没见她还真想她。”我知道和静伟这几年官场得意情场失意,故意刺激他:“和女人在一起的感觉真好!” “是这么回事”,他表示有同感。 “你知道什么?”他得意洋洋:“咱哥们现在也是拖家带口之人。” 我以微笑表示对他的吹擂不屑一顾。 他发誓说是真的,对我说了那女孩的姓名,班级,宿舍号我才有些信了,他说:“你这段时间不在宿舍呆着,哪知道国际形势已发生重大变化,我迅速脱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获取了一个女孩的芳心。”说着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给我看:“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你是最后一个。” 我看了看:“这好象是别人的女朋友。” 他说:“没错,几天前是,但现在是我的,她和那男的已经吹了。” 我问:“你那么大魅力?” 他说:“不是因为我,他俩吹了,我才追的。” 我问:“刚吹你就追?她就答应了?” 他说:“没错,那女孩挺痛快,看完我的信就点了头。” 我骂:“性饥渴碰一块了!” 我问他以后打算怎么办,工作有没有着落。他说工作倒不必发愁,他一大摞优团优干杰出青年的证书,找个门子送点礼在省城进家行政单位大概不成问题。他又补充说那女孩考研究生,他正好可以有几年的时间奋斗,等她读研出来已小有成就。我觉得他说的不是不可能。他是个有能力的人。我预祝他将来的生活幸福美满。我们又聊了会班里其他人的一些事,听他一讲我才知道我们班同学有多能耐,背后的关系有多少。我感慨万千:不与群众联系,群众已非昔日群众。 最后他问我有何打算。 我说:“没打算。” “你马子呢?” “没想过”。 我对不起肖月。肖月对我很好,我能感觉到,我大概再也遇不到这样一个女人。执笔的我都快要后悔自己的无情,我甚至觉得不应该在文章的开篇提到在庄稼地里遇到过遇她同名的一个女性。读者顺着我的笔读下去难免要将这两个人看成是一个人,而我实际上也是这么策划的,写着我就有些舍不得了,舍不得她叫“肖月”,一切随笔…… 刚考完试,肖月就打来电话问我考的怎么样,我说:“还可以,估计老师不会给不及格,要是大四老师还‘挂’人。那老师就太变态了,明天晚上我去找你,你在屋里等我。” 考完试就意味着放假,以往都是这样的,此次稍有不同,班主任让我们在教室里多呆了一天,上午发文件,下午发资料。即将毕业,这个寒假是我们找工作的最后一次机会,一直放到明年五月才开学。“希望你们明年归来的时候,个个都有喜讯。”班主任说这话的时候,我觉得她底气不足。 将会有长久的一次离别,肖月显然明白这一点。她对我分外眷恋,一举一动都使我倍感温柔体贴。我们相互热烈的拥抱,抚摩,双唇长久的紧贴在一起,她滑润的舌尖似乎舍不得我的舌尖,我感到有些窒息,转过去吻她的耳根…… 我穿上衣服坐起来,她仍然钻在被窝里不出来。“我买好了明天的火车票。”,我对肖月说:“明天中午2:45的车”。她坐起来,裹着被子,只露出个头,看着我不说话,撅着嘴不满的样子。我隔着被子拍她屁股:“起床吧!”她坐着我当然拍不到我说的部位,实际上我拍到的只是她腰部以下靠臀的地方。“不起,不起,就是不起。”她一副赖样,“多陪我会”。 我摘下墙上她的画像,哈了口气擦了擦玻璃。我认识她才几个月,感觉却很久了。我看着自己的作品,觉得自己当时画的确实很好。 “给我画幅人体。”她突然说。 我吃了一惊:“开什么玩笑?” “我说真的”她一掀被子,露出她令人目眩的裸体。她的身体是绝美的,我耻于用任何词语来形容。我也不想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我不想象其他的作者一样堆砌大量的华美辞藻来说明实际上只要一个字就可以囊括的内容——“美”。 我已多次在她的胴体上游弋,可我还是不禁转移开视线。令人惊叹的美总是先叫人的视觉难以接受而不是一下子就吸引住人的视线。 肖月换了个姿势,玲珑曲线毕露无遗。我有些受不了,生理上有反应。 “给我画一幅”,她撒娇:“我抽屉里有纸笔。” 我的心跳砰然加快,呼吸急促起来。我不能再看她。我不懂为什么这具熟悉的躯体每次都叫我难以抵制诱惑。我转过脸:“时候不早了,别闹了,我还有事,你快点穿衣服。” 她突然从床上坐过来,一把抱住我,把脸紧紧贴在我怀里:“今天你就得给我画,画也得画,不画也得画,不许走,有什么事也不许走!” 我低头看看她的脸,这张清秀的脸上显出的是执着与坚毅。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会有这样的念头,我毫无准备尽管我当初认识她时有过给她画人体的邪念,但那只是想入非非的想一亲芳泽。当我已完全彻底的占有她之后,我从没再有过类似的想法。 我了解她的执拗,我不能再拒绝她。 我对她说:“好吧,你等一会。”一开门我走到院子里,迅速的关上了门。屋外很冷,清晨七点钟的太阳刚刚露了个脸,我让冷风吹了会自己,觉得脸上不再发烫了心情也平静了才返回肖月的小屋。 我用心的给她画着,我以前也画过人体,但都是临摹之作,肖月是我第一个模特。我总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但一时记不起来,当我画到她丰韵的乳房时才突然回忆起这一幕与《泰坦尼克》里杰克与露丝的表演何其相似。 屋子里有暖气,但温度并不高。我看到肖月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我停下笔,说:“算了吧,太冷了,别把你冻坏了。” 她只吐了一个字:“画!” 大功告成!我放下纸笔一个箭步冲过去紧拥住肖月。她的身体冰凉如玉。我把被子给她裹上。肖月问:“画完了?” 我点点头:“恩,完了。” 她钻在被窝里和我一起欣赏我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完成的作品。她呆呆的看了半天,一颗泪滚了出来。 当我厌倦了做某件事的时候,总有人对我说continue 鼓励我继续做下去,可对于这部我准备写几万字的小说,我只有自己咬牙切齿的给自己打气。事情发展到这里我无法再安排任何一个人的命运。我的想象已经超前把未来两三个月的事情交代明白。 我能控制那个我正在描绘的“我”吗?我怀疑自己有这个能力。我时而不时的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剖析当局者的我,力求不混淆笔下的人和执笔的人,可这样做有必要吗?我怀疑自己一开始就在犯错,不该表明我是在虚构和想象,我的感情完全是真实的,这不关情节与结构的事。我一再的旁白也许只是灵魂懦弱的缘故。我早就讲的含混不清却还要辩明。一切都是多余的,只能有一个,没有先知万能的我。我决心将那个自称是作者的人剔除出去,他太讨厌了。“假做真时真亦假”,我想加一句——“真做假时假亦真”。 家里依旧是老样子。从学校归来,我找不出一点与先前印象不同的地方。家里还是那些破家具,电视还是那个黑白的。父母对我的归来十分高兴,他们老了,我每次放假回来都有这样的感觉。父亲坐在床上看着我笑,问我从车站回来累不累,母亲忙着磕鸡蛋做饭。我知道这次回来带给他们的是什么——我找一份工作的忧愁。 我一踏进门槛,心里就涌起一股负罪的内疚。假若当时不烧掉那张协议书,这个春节也许将是长久而热闹的欢乐之节。我太自私,只顾及了自己的感受而放弃了一个可以减轻家庭负担的机会。我那可恶的一点点所谓个性! 在家里坐了两天,看了两天电视。我心不在焉,看着屏幕经常走神发呆。父亲拍我肩膀把我拍回现实之世。我看到了他脸上关怀慈祥的表情,他一定以为我在为工作发愁,我真想告诉他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没那么大压力。 我跑出去找一些高中同学。只有在寒暑假我才能和他(她)们见面,上了大二以后就是寒暑假也不能经常碰头。慢慢的都长大了,他们都有了自己的事情。这个寒假也许会有很多人回来,我想,毕竟是大学的最后一个寒假,什么事都可以拖到春节之后做,哪个学校都会给学生们留出点找工作的时间。 陆续找到了几个同学,还有几个没回来,问了一下,大多数工作的事还没着落,其中有两个考研刚回来,看他(她)们的神气对上硕都很有把握,我心里暗暗嫉妒。他们喜气洋洋的说两三年后再考虑为社会贡献自己的青春。我不由得就想起了高中时的我。那时侯我眼里哪有他们,我是才华横溢的尖子生,他们是什么?一群待培养尚需挖掘潜力主要看高考能不能超常发挥的角色。四年下来我却沦落到了在他们面前自卑的地步。我辜负了自己其实善于考试的天赋变的痛恨一切类似科举的选拔制度。我这个叛逆者在我昔日同学的眼中是不可思议的,我知道,他们一定认为我受了不良风气的影响而懒散堕落。 我背叛的不彻底,别人羡慕上硕者的眼神竟使我心理失衡。人不能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有人提议聚一聚,在“涮锅城”里撮一顿,我没反对。口袋里还有在学校剩下的钱,如果这顿饭需要我向父母伸手我会找个理由推辞的。和肖月一起的几个月,她替我省下了不少本应我花的钱。这个寒假我经济上得以宽裕,必须得感谢她。摸摸兜里的钱,我突然发觉自己几个月来象个吃软饭的。 聚餐的场面热闹但不值得叙述。喝翻了好几个,我是唯一喝了很多而头脑清醒的人。我从中学开始就以善饮而闻名,过了四年仍然没有人是我对手。有几个女同学也喝的面红耳赤神智不清。她们提议我们在“涮锅城”给我们每个人作为纪念品的丝质手绢上签名留念。众醉鬼轰然一片说如此甚好。大家就把洁白的手绢传来传去让歪歪扭扭的字在上面留下痕迹,同时眼泪,汪汪的说工作以后不知是否还有相聚之日。我没舍得让人在我的手绢上留名,我觉得他们任何一个都不可能成长为将来签名能值钱的人。我把友谊珍藏在心中,而不想让它流于形式。有人向我要手绢,我说你已经签过了,他(她)就忙道歉说对不起对不起,喝多了,记不清了,真不好意思,让你笑话了。 大年初一,大年初二,大年初三,大年初四,大年初五,很快就过去了。这个春节比去年春节更加索然无味,我能看到的变化只是电视上喜气洋洋的黄色小龙变成了绿色小蛇。 我不想再在家里呆下去。父亲和母亲一有空就窃窃私语商量着去哪里送礼怎样给我找工作我听见了就心烦意乱,我是个大人了却还让他们替我操心脸红发烧的感到自己太无能,对不起他们。他们要找也不过在这座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县城里找,而我已经厌倦了这里,不想从起点再跑回起点。 我对他们说我想出去看看有没有机会。父亲和母亲对望了好大会才开口。父亲说:“这样也好,你自己出去闯一闯,如果有机会留在外面更好。我听说不少人在南方,你原来的同学刘军就在广州。”母亲说外面很苦,你要觉得不好就早点回来。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不想让自己难过,紧咬着嘴唇不再啃声。父亲说:“都怪我没本事……唉!”我说:“爸,你别这么说,你们供我上学不容易,养了我二十年,现在我该靠自己了。” 听说我要走,不少同学来看我。他们说过几天他们也不能再呆着了。我说彼此彼此,咱们上学的舒服日子算到头了,往后真不知要去哪,说不定天涯海角的真就见不着面了。寒暄的人陆续散去,我闲下来给自己收拾行李。 有人敲门。母亲开的门。我马上就听到她欢喜的叫我名字。我跑到外屋,看见张晓叶在面前站着。 我不知道怎样挤出了一丝笑容,涩涩的问:“你怎么来了?”母亲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人家哪次放假不来看你,还不赶快让人家坐下,倒水给晓叶喝。 我动作僵硬的按母亲的话去做。张晓叶的确每次放假回来都到我家来玩。我母亲已经和她很熟,母亲曾问过我和她是不是“朋友”关系,我支吾着说不是。母亲和晓叶说了几句话就出去串门了,临走时关照我多和晓叶聊会,两人半年也不定能见次面,不容易。 沉默。我和晓叶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她低着头,双手不停的扯衣角。我就一直扯衣脚的双手。 我是男的,我觉得一个男的不应该让这种尴尬的气氛继续下去。我开口说:“我。我明天就要走了。” “我知道,所以我决心一定要来看看你”她说,“我犹豫了很长时间才这样决定,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这话真俗,我听的心里发酸。 我指指糖盒说你吃糖。她看了看却剥了粒花生吃。往年我都是把糖剥好了才给她,今年不一样。 “你是个有才的人”她说。 我不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你会找到理想的工作的。” 我想告诉她我差点就和她成了同行。 “听说你……你、你,有了女朋友、她、她一定很漂亮吧?”我山大有几个同学,这消息传来传去传到她耳里不奇怪。 “女朋友?就算是吧。长的还行,没你漂亮。” “祝你俩幸福!”过了一会她才缓缓的说。我从她脸上看不到“衷心”。 “我并不爱他。” “我知道。”我冷冷的说。 我和她的交谈无法再进行。我们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站起身来礼貌的和我握手:“一路顺风,祝你找份好工作,希望以后还能常见。” 我说等一等 ,从墙上的日历本上扯下一页来用笔唰刷的写了会:“这是我原来写的句子,现在送给你,也许写的那会我就应该想到今天了。” 她接过纸,仔细的看。 是一首诗,是这样写的:我这段旋律/只是偶然的/在你耳边/响起/ /匆匆的/我来了/又去了/仿佛一只插曲/在你的记忆里/不曾 留下一点痕迹。 她小心翼翼的把纸折起来放进上衣靠里的口袋里,说:“你不是插曲,你一直是主旋律” 她挥手与我告别,我目送她的背影在我视野中消失,二十分钟后我母亲回来怪我没有婉留她,菜都买好了,客人却走了。我说:“没关系,妈,就咱家里三个人不是挺好吗,呆会可以少洗一个碗。” 我母亲怪我说的这是什么话,让人家知道你这样,也太伤感情了。 我手起刀落,使劲的剁案板上的青菜,乱糟糟的声音象一曲交响乐。 第四章 一个人在他乡异地,我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当火车鸣叫着进站时,我开始考虑出了车站往哪走。 事实上我连出站口的方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跟随着下了火车的人流。我随着扛着大包,挎着小包各种衣着的的人们朝一个未知的世界缓缓前行。我想起了上届的师兄们。他们中的一部分去年的这个时候有着怎样的想法呢?是和我一样茫然一片还是早已胸有成竹?他们在走出这个或者别的哪个车站的时候到底是满载希望还是只是想试一试运气?我在去年的这个时候还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我不是未雨绸缪的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此刻我深有感触。 第一件事情是买一张这个城市的交通图。一踏出火车站的门槛,我马上就放眼寻找想象中应该存在的卖地图的小贩。果然有,不少,几个捏着一摞地图的老太太正使劲的吆喝。 我走上前,马上有人把一份递到我面前。 “嗨,小伙子,买一份吧?” 其实我不懂她在说什么,她说的方言极快,我仅能听出她推销的口气,我只是猜她对我说了以上的话。 “多少钱?” “五块。” 这次我听清楚了,不管哪种方言。阿拉伯数字差不了哪去。 “太贵了。”我转身要走,我知道她宰我。 “嗳,嗳,别走,四块。”她连忙拦我。 我站着不动。 “要不三块,就三块,够低了。” 我掏钱买了份。我为自己刚下火车便在一桩买卖中占了上风骄傲。我并不是没有一点出门的经验。 我展开地图仔细看了看。火车站在这座城市的西边,而我要参加的人才交流会的地点——“金广大厦”在南边,中间还有很长的距离。我看看表,已经下午四点了,我得先找个地方把自己安顿下来。 我不会住在火车站附近的旅馆里。火车站通常是一个城市人员最杂,治安最差的地方,我不愿拿自己的住宿费和吃饭钱冒险。 照地图上的标志,我坐着3路电车坐了三站,然后又下来倒五路小巴,距终点还有一站的时候,我问售票员怎么一路上也没听你报“金广大厦”这一站。他奇怪的看着我,我拿出地图指给他看:“你看,明明标的有这一站的。”他瞅了我一眼把地图翻过来,指着底下的一行小字说你也不看看这是哪一年的地图,我们五路都换线一年了。我心里大骂那个看起来还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我问售票员我现在该怎么办。售票员说到了终点站你先别下车先往回坐两站然后下去到路对面坐104路电车,在“市政府”下车,顺街往下走一百多米再往右拐往里走三百多米,看见一幢蓝色玻璃大厦就是了。我忙说谢谢,要没你指点我还不定坐哪去了呢。售票员说您别客气。我找到金广大厦快六点了。我在门口转了转把地形摸了个八九不离十,一抬头太阳都快没了影。华灯初上,我忙去找住的地方。 这座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我望着闪烁的霓虹灯和一幢幢高楼不知所措。我心里把这儿和太原做比较还是觉得这里比较繁华。我拦住一个戴眼睛的老头,彬彬有礼的问:“大爷,请问哪里有宾馆?”他一抬手指着我身后:“这不就是吗?”我回头望上看,看到了富丽堂皇的五个大字:丽都大酒店。 我直接奔服务员站的那台。这里很豪华,很宽广的一座大厅,和我在电视里见到的差不多。 “还有房间吗?”我已然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住他个一晚一百二百的,为工作豁出去了! “有”一个男服务生翻开一个白色的簿本:“502,517,608您要哪间?” “502吧”我觉得低点离楼道口近点的房间比较方便。 “先交两千块押金。”服务生一边填簿本一边拿钥匙。 “两千块?!”我头一嗡,我总共带出来的也没这么多。 “住一天多钱?”我问。 “五百。” 我拷!杀了我吧!我摇摇头:“有没有便宜一点的?” 他放下笔,看着我笑:“没有。” “真的没有?” “真没有。”他不再看着我笑,而是朝两个女服务生笑。那两个女的马上捂住嘴吃吃的朝我笑。 “妈的。”我脸红脖子粗,觉的倍受侮辱,有什么好笑的,我也西装革履的,你们不也就是端茶送水的主吗,笑,有什么好笑的?我他妈还嫌这里不够档次呢! 我掉头而去。 历尽千辛万苦,我终于找了家价格令我满意的旅馆。只要五十块钱,比丽都大酒店低十倍。尽管房间里散发着一股霉味儿,尽管这里处在一条偏僻的小街上,我一点也不在乎,我累极了,能躺的床就是天堂。 房间里有台电话。墙上写着几个电话号码,其中一个是一个叫小莫的人的。小莫是谁?我没多想,躺在皱巴巴的床单上昏然睡去。 参加人才交流会的经验我有,我知道仪表谈吐对成功的把握机会有多重要。这是一次中高级人才交流会,规模很大。我把自己定位在中级人才的档次上,但吐露着高级人才的口才,有几家单位对我显示了兴趣,我很高兴,看来困难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我有一张大学本科文凭、四级证书和自己得的以及用钱买的乱七八糟的计算机等各种荣誉证书。没有人去怀疑它们的真实性,我有学校的证明,主要的证书是真实的,次要的证书的真实性无人去查,也无法去查。我买来这么长时间也没记住它们的名字,这里怎么会有人听说过并且去怀疑?我留了几份自荐书,几位负责人说随时会给我打电话。我留了旅馆的电话,又说这几天我还会继续参加,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自己找他们问一问情况,他们说这样也好。 晚上我很兴奋,在外面吃了碗炸酱面,买了瓶啤酒拎回旅馆喝。几个月前,我也曾用啤酒庆贺过我放弃的一次成功。我想起了肖月。肖月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她和我一样今年毕业,但我从没问起过她工作怎么找,我很少关心过她的事情,我也不对她多说任何关于我的事,我们之间只有我们的事,只有那间小屋。我兴奋之余想给她打个电话,但我的心里始终有种莫名其妙的东西让我犹豫不决,我想的是肖月,但看着墙壁,叫了那个我不知是男是女的小莫。 “喂?”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谁啊?” “我” “你是谁啊?” “连我都听不出来了 ?我嘛!” “好坏。我真听不出来了。” “你记性真坏,来了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好吧,你在哪?” “昌盛旅馆。” “奥。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我跟她说了两句就听出她是“鸡”了。我不想招鸡,但实在想找个人聊聊。她来就来吧,来了再说。 “梆梆”有人敲门,我心情紧张的说:“进来。” 门开了,映入我眼帘的是个二十七八的姑娘。 她看见我愣了愣。我说不认识我吧,我也不认识你。我指指墙,你自个留的号码。 她染着金黄色的头发,脸上的器官全是画出来的,粉厚的让我看不出她本来的颜色,眼圈是铅色的,口红是暗红色的。 我说:“坐下吧。”她放下包,脱去大衣挂在墙上,就坐在我床上。她穿的是低胸的衣服,我能看见她白色织花的内衣和半露的乳房。天气这么冷,穿这么薄,我心里说真是不要命了。她下身是件皮裙,腿上套着厚厚的棉肉色长筒袜。 “大哥,打炮吗?”她问。 “别叫我大哥,我比你小。”我说。 “那叫小阿弟吧。”她故做娇媚状,我看着想吐。 “我不跟你打炮,只想聊会。‘我说。 她不解。 “我会付钱的”我说,“陪我聊一个小时,我给你五十块钱。” 我跟“鸡”没共同语言,我好歹也受了四年高等教育。我就想告诉她我一个人来到这座城市心里有多寂寞茫然求职多么艰辛然而我一不小心就要成功了。她为了我的五十块钱忍受着听我倾诉。这肯定是种折磨,我猜。她见过的世面要比我多的多。我的话在她听来一定很可笑,很幼稚,很无聊。我说完了,问她:“没想到我是个学生吧?” 她说:“没想到。就算想到了也没想到是你这么个学生,小阿弟是个怪人。” 我倒杯啤酒给她:“来,喝杯酒。” 她警惕的看看酒又看看她的包。我说你怕什么,不喝就算了。她掏出烟来点上又问我抽不抽。我说我不会。我问:“你跟学生干过吗?”她吐口烟圈:“当然,我给他们打九折。”我惊诧的不得了,问真有此事。她说:“有什么奇怪的 ,小嫩鸡也要泄火,这里某某大学好几个人找过我,你不是也是学生吗?”我说我可没跟你来那个。她说倒也是。 我问她干这行有什么感想。她问:“你是不是记者?”。我说随便问问,你不回答也罢。她说:“有什么感想?爽呀,还能挣到钱。”她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行挺贱,惹人瞧不起。我回答‘行业无贵贱,品流有尊卑’,干这个也没什么,那些嫁大款傍大款的其实跟你们一样,都是为了钱和别人上床,凭什么她们让人羡慕你们就让人瞧不起,不都是卖淫吗? 她若有所思,想了想说:“你说的很真有道理,挺深刻。” 我说我给你朗诵首诗吧。她抬腕看看表说那你可得抓紧时间只剩五分钟了。我说来得及,我长这么大只送过一个女孩诗,真没想到第二个是你。她说:“我可不懂什么诗,你还是快点念吧。” “放纵。”我神色庄严的念道,向她解释:“这是题目。” 当我的爱情出现真空地段 外面的世界一片混乱 满大街的异性全变成了撒旦 面前的丑她显得阳光灿烂 饥渴使情节简单 生理响应性的召唤 催促的声音越发焦急 是嫌她太过麻烦 如同铅华洗净的文章一般 赤裸的她自然归返 我之迫不及待跃起 把垂直身躯压翻 有液体将气氛渲染 我遍身淋漓着大汗 疲惫中烟雾缭绕 她把一只香烟点燃 临行前我得到一张光盘 另两人的过程记录在案 她说这碟销量不凡好好学学 你这处男 天啊 我是第一次来干 我突然醒悟我不划算 我失身了 我哭着骂自己是个混蛋 她说她听懂了,然后问我:“这也叫诗?”我说当然是。她说和她知道的不一样。我问:“那你说什么叫诗?”她说:“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我说李白的诗是唐诗,我的诗是现代诗,不,后现代诗。她问:“什么后现代诗?”我打了个比喻:“比如把你刚才念的改成‘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她听完了放肆的笑:“敢情你们后现代诗人写的全他妈是黄诗。”我说:“不尽是,今晚我是针对对象,念别的怕你懵。” 她笑:“你还真善解人意。”“操!你还知道善解人意这雅词。”这次我比她言语粗俗。“有个戴眼镜的这么夸过我,我就记住了”她幽幽的说,“很久以前了。” 我不想听故事,她这种回忆的口气仿佛要梦回唐朝。我看过两三部关于妓女的港片,都是说某个妓女人老珠黄之后不知道那股神经不正常突然要寻找自己说不清是哪个嫖客给种的儿子的爸爸,一找就是十几年。这几部录象的情节都很相似,而且都臭长,一放就是两个多小时。她还年轻,没儿子吧,我想,别给我讲一深情往事。好在她比我还懂得一寸光阴一寸金的道理,坐起来,对我说:“不说了,时间到了,你不干我就走了。” 我说不送了,今晚我挺高兴,谢谢你。她穿上大衣,一边拉门一边问我:“小阿弟,你不是‘不行’吧 ?”我说你说的什么话,我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行,我不证明给你看不等于我不能证明给别人看。 “那你真是个怪人。”她说。我递给她五十块钱。她犹豫了一下说:“算了,遇你这么个主也算开了眼长了见识,你不受我钱就行了。”我没和她客套,把钱塞回口袋,说:“这可是你不要。” 第二天一大早我后悔的要死。昨天晚上怎么了,怎么就招了个“鸡”瞎侃一通,我还告诉她我是外地来找工作的学生。我太不小心了,想想报纸上妓女勾结黑社会抢人钱的事,我挺担心,就找老板给我换了间房。 人才交流会总共开五天,我继续在会上寻觅机会,受了不少挫,主要是受了先前成功的鼓舞拔高了自己的位置。我曾应聘一家企业的业务部经理。对方列的条件是三十岁以上,有三年以上工作经验,大学本科以上学历,硕士、博士优先考虑。我不知天高地厚瞎吹胡吹说我虽然才二十出头但看了多少书经了多少事不是研究生的文凭但有研究生的水平。管事的人说那你先回去考研究生吧。我被噎的没了词,只好说那我再到别的地方看看,心里惭愧的骂自己不知深浅。 先前给我信心的几家单位还在。我转回去问他们是否已经考虑过关于录用我的问题。他们说还要考虑考虑,只有一家报社痛快,一个自称是主编的光头告诉我今天就可以签约。我以前没听说过他们的名头,但他们在关于自己的简介中说他们的报纸发行量很大,将近百万份。我有点怕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心一横,想,签就签了吧,我是个什么鸟我自己清楚,能找份工作就不错了,还瞎挑什么,在报社工作听上去也挺让人羡慕的。 填了两份表,签了字盖了章,我和光头一人拿一份。他握手向我道贺:“欢迎你,毕业了尽快来报到,我们报社很高兴能有你这样的人才。”我忙不迭的道谢说我将来一定为贵社,不,我社效劳。他靠近我低声说:“你不知道今年我们报社有多难进,你也看到了,条件很苛刻,你是唯一没送‘红包’的,我实在是爱才……”他的表情很神秘,目光暧昧。我说那就更该谢谢你了,真承蒙你看得起。这个人就在拉拉拢下属了,我心里却是这样想。 我在这座城市又逛了两天,钱花的差不多了才坐车回去。 家里人当然很高兴,我在邻居们“有出息”的一片赞扬声中度过了两个月才起身回学校。这期间我没和肖月联系。 还有一部分同学没返校。我是个幸运儿,看到了几张愁眉苦脸的表情后我更觉得自己命还不错。我想起了北张村的那间小屋。我决心去看看肖月在不在。 门锁着。我掏出钥匙开了门。迎面而来的气味告诉我这里许久不曾有人住过。我伸手摸了摸桌子,手指立即沾了厚厚的一层灰。墙角放了一把扫帚,我不曾见过。我想一定是我走后肖月才买的,她一定把这间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之后才离开的。我把床单拿到院子里抖了抖,用手拍了拍,然后重新铺到床上。 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我不知不觉躺着就睡着了。 什么东西落在我脸上。我伸手一摸感觉象水。这房子什么时候漏水了?我马上睁开眼睛。 肖月正俯看着我,我脸上的是她的泪。 春天,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四月二十九号,马上就是“五一”。 肖月与我许久不见,说不出有多高兴,缠着我出去玩。我也挺高兴,说:“那就去逛公园吧。”她搂着我脖子说这注意不错她好久没划过船了到公园里我一定要给她当船夫,我抱起她,说:“责无旁贷!” 迎泽公园很漂亮,我是这么认为的。我居住的那个小县城里所谓的“公园”其实只是山顶上的几座小亭子,跟迎泽公园根本没法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当然要和颐和园比起来,迎泽公园也只能算小儿科,可迎泽公园是皇帝修的,想想祸国殃民的慈喜和自己的北京之行我对颐和园没好印象,大怎么了,风景好怎么了,我还是觉得迎泽公园好。 我大一的时候和宿舍的弟兄去迎泽公园划过船。我的技术不错,尽管水花四溅但速度奇快。别人一个人一条桨,我船上两人我一条桨照样追的上。和肖月一起我不用争强斗胜,我让桨闲着。 小船在湖中心停着,稳稳的,这个世界上似乎只有肖月和我两个人。 肖月问:“你怎么不划?” 我说:“为什么要划,停着不是挺好吗?” 肖月:“你都让船停了半个小时了。” 我:“我打算停他个天长地久。” 肖月拿过桨说停个天长地久不如划个天长地久。我说那多累呀,我懒得动。肖月不言语,自各拿桨自各划。 她根本就不会划船,左一桨右一桨的一点也不均匀,船只在原地打转。船晃的厉害,肖月吓的失声尖叫。我第一次见她这样,挺乐,看着她笑。 她看我幸灾乐祸的样,气急败坏:“你笑什么呀?船翻了咱两都掉湖里去!”我说:“掉下去就掉下去,没准过几年就有人往湖里扔粽子纪念我。”肖月笑着说:“你以为你是屈原啊?”她突然沉默了会才抬眼看着我问:“你说屈原投江时旁边有个有个女的陪着吗?”我说:“要有个女的那还了得,那屈原投江顶多不就是个感人的爱情小故事了吗,那千秋万代的文人们可就算拜错宗师了。” 肖月盯着碧绿色的湖水发呆。我问她怎么了,想什么。她慢慢的说:“没什么。” 天气很好,我和肖月在公园里从早上一直玩到下午。我俩意犹未尽,但两腿酸的实在不行了。肖月又想玩又喊累。我早就累的没了力气,说:“回去吧,玩一天了,回去好好歇歇,要玩明天接着玩。”肖月反对,说干脆在公园坐一晚得了。我说你疯了这么大个公园,晚上黑糊糊的没盏灯,你不害怕我还害怕呢。肖月说你也算个男生,没一点胆!我被她一激,争辩道:“我怕什么,大老爷们一个,没钱没色,还不是替你担心。”她说:“我有你陪着,怕什么?” 我们捡了张长椅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