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妃在上爷在下》 第一章:重创受辱 好不容易回到华清宫,云离已经冻的手脚冰凉了。 锦竹端了热茶给云离暖身。 云离窝进软榻里,盖上了毯子。 以往的她倒不曾如此畏寒,也不知为何,最近格外怕冷。 “这种天气去镇国寺,娘娘的身体可吃得消?”锦竹在旁担忧道。 云离没有接话,心里泛起了嘀咕。 难道是安逸了太久,连着身子都变的弱不禁风起来了。 看来她确实得出外走走,省的到最后毁在懒惰之上。 “你要去镇国寺?”一道清冷的嗓音自殿门口响起。 容沉踱步而入,来到云离的跟前,俊眉微微蹙起,眼底带着几分意外。 云离睨了容沉一眼,点了点头道:“太后的懿旨,说是礼佛日就要到了,要去镇国寺给南翎祈福。” 容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那我与你一同去。”容沉想了想,开口道。 云离一愣,“你也去?不合适吧,太后派了国师,另外,我今天撞见容洵了。” 容沉闻言眸色顿时一沉。 他知道总有一日云离会被容洵撞见,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知道了,那你自己小心。”容沉收回了说要陪同的话,只是叮嘱云离要照顾好自己。 大抵被容沉宠惯了,听着这些话,倒有一种雏鸟离巢的失落感。 云离敛了敛心神,暗自嗤笑自己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翌日清早,连夜的大雪在王城之中积上了厚厚一层。 马车在王城南门候着,云离到的时候贤妃已经坐在马车里了。 一人一辆马车,倒也方便了云离。 离涯本就对容沉新纳的云妃十分好奇,想着终于有机会一睹真容。 可真当见到云离的时候,他彻底傻眼了。 “阿云?”离涯惊愕出声。 云离淡淡望了离涯一眼,“国师大人认识本宫?” 离涯薄唇轻抿,狭长大凤眸间带着考究。 “天凉,云妃娘娘请上马车吧。”离涯嘴角微扯,眼底带着一抹了然。 她给自己的意外从来不少,又许是她被死亡了太多次,他早已习以为常。 当初听到九王妃因病离世的消息,他也没有过分吃惊。 因着他知道云离不会久留在九王府。 可让他意外的,却是云离竟然入宫为妃了。 看着离涯,彼此会心一笑。 云离知道,她是瞒不过离涯的,也并不想瞒。 于离涯,他们总有一种莫名的默契。 一如她知道离涯绝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来。 而离涯也必然清楚,她这么做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定然不会戳破。 镇国寺在钟华山上,距离南月城也有两日路程。 又因着风雪不歇,待抵达镇国寺时已经是第三日的傍晚时分。 镇国寺是南翎第一大寺,坐落在钟华山顶,黑瓦黄墙,被风雪环绕,气势恢宏。 “贫僧空寂,恭迎两位娘娘,国师大人。”镇国寺大殿外,住持双手合十,微微俯首道。 “空寂大师,此番礼佛日还是依着往年举行。”离涯在旁开口道。 空寂大师点了点头,“贫僧已经全部安排好了,还先请两位娘娘前往寮房歇息。” 去到镇国寺后院,旁边不远处传来吵闹声。 云离循声望去,见几个奇装异服的男子正在争执着什么。 离涯眉头微蹙,“空寂大师,这些人是?” “这几日风雪交加,这是一支来自边塞的通商队伍,途径镇国寺,前来避避风雪。”空寂大师解释道。 离涯还想说什么,却见一个小和尚走过去 请他们安静。 而他们也放低了声音,离涯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寮房还算清净,布置简单清爽,又烧着暖炉,十分暖和。 安顿好之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云离让阿岚退下之后,便打算早些歇息。 才躺上床塌,房门便被敲响了。 云离心下疑惑,起身打开了门。 门外,是一身红衣的离涯,两肩落了碎雪,笼罩着一层凉意。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云离,“云妃娘娘,微臣有事求见。” 云离视线越过离涯,在回廊里外扫了一圈。 “别打趣我了,进来吧。” 云离让开一条道,让离涯入内。 离涯抿嘴一笑,步入房内。 云离回身关上了门,转头对着离涯调侃道:“国师大人不该避嫌?大晚上的跑我这来,怕是不合适吧。” “你不是看过了,外面一个人都没有。”离涯轻飘飘道。 说罢他从修建拿出一个锦囊,从中倒出几枚黑色的香丸。 “这是镇国寺特有的安神香,十分好闻,给你送来试试。”离涯转身将香丸丢进一侧的香炉内点燃。 顿时一道青烟自香炉内袅袅升起。 空气中弥漫出了一股清浅的香气,十分恬淡。 云离吸了吸鼻子,确实不错的味道。 “你怎么?”离涯欲言又止,又忽而话锋一转,“算了,别告诉我,阿云,王上如今对你独宠,朝中内外流言蜚语颇多,作为朋友,我还是提醒你一句,后宫水浑,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云离愣了一瞬,旋即唇边漾出一抹浅笑。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离涯看着云离,有分寸?她大抵连流言传些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她是聪明人,应该会知道他的担忧吧。 “以往镇国寺在礼佛日都不对外开放,专供王族专心礼佛,这次其他寮房里还住着别人,保险起见,我就住在你的对面,有什么事就喊我。”离涯又道。 云离抿了抿嘴,“你担心那些边塞商人?” “以防万一总是没错。”离涯缓声道。 “没想到国师大人也有这么认真的时候。”云离轻叹道。 离涯邪气一笑,“也就对你才有这么认真的时候,好了,早些歇息。” 说着也不等云离回话,转身走了出去。 风雪自微敞的门外飘拂进,带进丝丝缕缕的凉意。 云离缩了缩身子,连忙上前关上了门。 在镇国寺的第一晚平静的过去了。 第二日便是礼佛之日,云离早早起身,在阿岚的陪同下,去往了大殿。 贤妃已经站在大殿之中,见云离到来,报以浅浅一笑。 第二章:记忆同化 士兵看着自己大哥的尸体,怒由心生。 他快步走到云离的跟前,一脚踹向云离的腹部,狠狠道:“别给老子装死,今天老子就让你生不如死。” 同时伸手将云离整个人提起,重重抵在柱子上。 浑身的剧痛让紧闭双眼的云离皱起了眉头,脑袋在嗡嗡作响,好像有一道声音一直不停在念叨着什么,惹得她一阵烦躁。 “闭嘴!” 一声冷喝,声音消失,云离这才睁开眼睛,眉头顿时紧锁起来。 她的视线在营帐之内环顾一圈,最终停留在眼前这个怒目圆瞪的士兵身上。 “不装死了?那就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士兵说着便用力扯向云离早已破败不堪的里衣。 “找死!”云离眉目一冷,低哼一声,同时屈膝抬脚踹向士兵。 士兵一个不察被云离踹得倒退几步,稳住身子之后更是暴怒。 他瞪着云离,拧起拳头冲向她,只是不等靠近,拳头已经被云离截住,她反手一扣,咔哒,骨节断裂的声音响起。 剧痛让士兵本能地想要尖叫出声,然而下一刻脖子却被一只冰凉的血手狠狠扣住,咔擦一声,士兵的脖子往左侧一扭,身子也随之软软倒地,至死,都圆瞪着双眼。 营帐内一时间安静非常,云离伸出沾满血的手,看着手臂上,身上的斑斑伤痕,眉头轻佻,嘴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带着几分邪气,那脸上原本的绝望早已烟消云散。 云离忽的双拳紧握,脑袋剧痛起来,一系列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洪水猛兽一般席卷而来,在她的脑海汹涌澎湃,如同无数破碎的拼图飞快地重组成一整幅画面,三国乱世,家仇国恨,海誓山盟,私定终身…… “我以我身,重筑灵魂,予你重生,只求你能报我未报之仇,尽我未尽之责。” 脑中似有飘渺之音回荡,反反复复,久久不散。 云离甩了甩因着被强塞记忆而发胀的脑袋,眼前似乎出现了一道虚晃的影子,那是一个与自己一般模样的女子,浑身带血,满目不甘。 “我给你我的身体,但请你答应我,一定要帮我报仇……” 所以,她的灵魂穿越了?她堂堂半道门门主擅医擅毒然最终还是被最爱的男人给毒死了?何其讽刺? 然后重生在这三国乱世,重生在这个女人身上?还能再荒唐点吗? 云离消化着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良久之后才抬了抬眼,一脸邪肆。 “云离,白胤。” 云离口中呢喃出声,原来这具前身叫云离,与她同名,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叫白胤。 两者的记忆被同化,那原本属于前身的绝望与愤恨似乎也传给了云离。 沧江之战,废墟之下白胤的话,在记忆中重燃,云离的眸间划过一丝戏谑,有意思。 “好,你的仇,就由我来报。”云离眼底闪过凌厉之色,且不论自己与前身都是死在挚爱手中,单凭这重生之恩,她也不能不报。 云离看了眼身上破败的衣物,再扫了两个士兵一眼,就近随手剥了一身换上。 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之后,云离踱步走到营帐边,侧耳听着营帐外的动静,片刻后伸手拨开厚重的帘子,夜色之下只有几个士兵来回巡逻着。 沧江之战是北霁与东来的战争,云离受命出兵,却遭了白胤的背叛全军覆没,如今身处敌营,虽然这敌营并不是敌军主营,不过既然来了一遭,就不能空手离去。 云离嘴角微扯,趁着夜色猫腰隐入了敌营后的树林中。 她的速度没有因为重伤而减缓,影影绰绰的月光下唯独一道纤细的影子飞快地在林中穿梭着,随后停驻在一簇荆棘丛前。 云离蹲下身子,视线中是一株小小的植物,绿茎红果,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她伸手轻抚过那红色的果实,墨色的眸间精光闪过,“小宝贝儿,跟着姐姐去杀坏人,好吗?” 第三章:血染敌营 去而复返,云离手中多了一株植物。 她在敌营四周观察了一圈,将地形熟记于心之后悄悄潜入了一个营帐之内。 “诶,你哪个营的?” 见来人面生,正在案板上剁肉的士兵皱眉问道。 哧。 没等到应答,士兵便身子一软趴倒在案板之上,一滩腥红的血在案板之上晕染开来。 云离环顾四周,将目光落在那一排排的酒缸之上,她摊开掌心,三枚血红的果实静静地躺着。 云离小心翼翼地将果实碾碎丢进酒缸内,看着果实消融,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 待一切都稳妥之后,云离提着一缸酒若无其事地走向敌营正中的广场上,那里,火光涌动,人声嘈杂。 这大概便是打了胜仗之后的庆功宴,不过因着不是主营,敌军人数并不多,约莫十来个人,只是一些留下来收拾残局的士兵,当然,这个残局包括她这个女将军。 “来来来,给老子满上,今个儿大营里庆功,咱们也不能比他们差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士兵挥手大声说道。 云离闻言连忙垂首哈腰过去将酒给满上,顺带转了一圈,给在座的所有人皆倒满了酒。 她隐于暗处,嘴角微微扯开,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大口喝下。 “对了,孙家兄弟搞了多久了?咋还不出来,莫不是被那女将军给勾了魂了?哈哈哈。”络腮胡笑着说道,引来周围士兵连声附和大笑不止。 “你说,我勾不勾魂?” 一道不带温度的声音从旁响起,云离踱步至火光之后,她勾唇冷笑,那血迹斑驳的脸在火光之下犹如修罗地狱的鬼魅,骇人可怖,那墨色的眸间更是盛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你!”络腮胡大惊,连忙抄起身旁的大刀。 “呵,今夜,我就是来勾你们的魂的。”云离面色忽而一冷,手中寒光闪过,身子犹如鬼魅飞快闪来。 身侧的士兵还未有所反应就被一刀抹了脖子,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在火光下妖艳起舞。 “快!杀了她!”络腮胡略显慌乱,大喊道。 然而话音刚落下,周遭的士兵却是接二连三地直直倒地,七窍流血,死状极惨。 络腮胡懵了,他喉头滚动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纵使这般,他依旧强镇心神举着大刀大喊着朝云离挥去。 锵,刺啦。 两刀相触,火星四溅。 云离飞速后仰,单手撑地后腰发力旋身在络腮胡身侧竖起,诡异的身法让络腮胡还未有所反应便失了先机。 哧。 脖子一痛,短刀直直插在络腮胡的脖间要害。 那瞪大的双眼显露着他的不甘与怨恨,似乎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死在一个女人的手中。 云离环顾了周遭横七竖八的尸体一眼,举起酒缸重重一丢,酒水四溅。 她拍了拍手,一脚将跟前的火盆踹翻,顿时火舌涌动,转瞬间就将整个敌营吞噬。 云离那如墨眸间闪烁着摄人心魄的狠厉,白胤,待她伤好之日,便是他生不如死之时。 然而不过转瞬,那道狠厉却消失的干干净净。 第四章:公子无双 三日后清早,离沧江三里外的小河镇上。 因着战争,镇上本鲜少有人来往。 早间,却忽然来了一列东来军队在镇上巡逻搜查。 镇南破庙外,一道纤瘦的身影穿着破败的宽袍躺在佛像前,蓬头垢面,裸露的肌肤上还布满了腥红的伤痕,却已经开始结痂。 任谁也想不到,这一副乞儿模样的人,便是东来军队全镇搜查的北霁大将军。 云离睁开眼睛,十指相扣伸了个懒腰,直到听到骨节啪啪作响,这才满意地放下手。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刚走出破庙门口,就听到几个村民议论纷纷。 “你看见没?这东来人太猖狂了,挨家挨户打家劫舍似的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是啊,连小河镇周围也都被东来军给包围了,好像每个进镇出镇的人都要检查。” “……” 村民边说边走,声音也渐渐远去。 云离打了个哈欠,若无其事地朝着镇中央走去。 她随手从身侧的摊位上顺了个包子,蹲到墙角吃了起来,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往来的东来士兵,见他们不论男女但凡是个人就逮着检查一番。 尤其是在镇口上,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检查。 云离撇撇嘴,这下不好办。 正当云离叹气之际,不远处传来马车的轱辘声,她抬头一看,眼中精光一闪,有了。 马车只有一个车夫,速度也不快,马车的样子不俗,也未见有东来士兵搜查,想来这马车内的人身份应该不简单。 云离见马车渐渐朝她驶来,她瞅准时机一个打滚滚入车底,双手双脚攀附在马车底下,随着马车缓缓朝镇口驶去。 马车在镇口停了下来,云离的心也一瞬间悬了起来。 “车中何人?”东来士兵的声音传来。 “是容公子。”车夫应了一声。 “原来是容公子,属下失礼,不过昨夜东来军营被北霁奸细放火烧了,眼下奉命捉拿奸细,还请公子配合让属下检查一番。” “你!”车夫显然有些怒了,刚出声,却被一道干净的嗓音打断。 “无妨,查就是了。” 云离闻言心下一沉,不过转瞬,马车底部忽的打开,一双温润如水的眼眸闯入云离的视线当中。 她陡然回神,连忙一股脑钻进了马车内,底板合上,碰巧东来士兵朝着马车底部望去。 “可查清了,我这可有奸细?”容公子清冷开口。 “快快放行。” 随着话音落下,马车朝着镇外驶去。 马车内,云离盯着容公子出神,好一个公子如玉世无双。 那一袭白衣翩翩,一头黑发于耳畔着两缕用同色发带束于脑后,眉目如画,幽深的眸子仿佛承载了世间所有的色彩,只一眼,便把云离攫住了。 “可看够了,北霁奸细?”容沉薄唇轻启,淡淡说道。 云离一怔,暗暗责怪自己竟会被美色所惑,她收回目光,一脸坦然地坐到马车另一角,笑眯眯道:“什么北霁奸细?我听不懂,我就是一小乞丐搭个顺风车而已。” 第五章:亲上了 容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云离,直把云离看得头皮发麻,那眸子似带着看穿一切的本事,让云离一阵心虚。 她转念一想,这容公子既然知道自己是北霁人,又愿意出手帮他,这其中必有蹊跷。 “下车。”容沉指了指帘子,说着也不再看她,兀自看起了手中的书。 云离一听,这刚出镇口就下车那不是自投罗网? “我说容公子别呀,瞧你一个人多孤单,咱这是去哪?我可以陪你说话解乏。” 容沉扫了云离一眼,见她咧嘴傻笑,那黑漆漆的脸上唯有一双眸子清亮通透,灵动狡黠,让人无法忽视。 若只是普通小乞儿,又岂会有这样的眼神。 他挥了挥手中的书,“我有它就行。” 云离撇撇嘴,开什么玩笑,这好不容易找到个避难所,怎么能就此轻易放弃?就是死皮赖脸,她也要赖着他! 这般想着云离便扬起嘴角甜甜一笑,一骨碌凑到容沉跟前,伸手握拳捶上容沉的肩膀。 “你看你气质非凡,出门在外也不带个随从侍奉,你带上我,我来伺候你!” 一向不与人接触的容沉忽的浑身一僵,面色一沉,冷声道:“离我远点。” 云离一愣,这拍马屁拍错地方了? 她连忙松手退出到安全距离,保持微笑乖乖不吭声。 容沉深吸了口气,不过一时兴起,竟然有种救了麻烦的感觉。 “出了两国边境,你便下车。”容沉淡淡说了一句,便再不理会云离。 云离眉头轻挑,嘴角露出一抹邪邪的笑,你让我下车就下车?哪有那么容易,她暗暗腹诽,眼中精光闪烁。 “公子,已抵达北霁国域内,是否请车内这位公子下车?” 马车缓缓停下,车夫的声音从帘子后响起,听在云离的耳中又是一愣,看来这车夫也不是简单之人。 “哎哟喂,我肚子疼……好疼……” 云离忽的捂着肚子缩在马车角落,一脸痛苦之色。 容沉瞥了云离一眼,视若无睹道:“是你自己下车,还是我踹你下去?” 云离嘿嘿一笑,她也没想着就她这渣演技能骗到他,不过,她还有后招。 “我自己走,自己走……”云离刚站起来,忽的脸色泛青直直朝着容沉倒去。 马车空间本来就小,容沉根本无暇躲闪,不等伸手接住云离,云离便重重砸到了容沉的身上。 刚露出得逞笑意的云离忽然一僵,她看着那双抵在自己胸口的魔爪,好半响都没能回过神来。 这算怎么回事?她竟然主动投怀送抱还被吃豆腐了? 而容沉更是脑袋一瞬间的空白。 他错愕道:“你,是女人?” 说话的同时连忙收回手,这不收还好,一收云离顿时失去重心,整个人便扑了下去,那小嘴偏巧贴上了微凉的薄唇。 这回容沉彻底傻眼了,他回神之际脸色铁青地将云离一把推开,云离却软软地倒在了马车一角。 “喂……”容沉见云离一动不动地躺在那边,继续道,“别给我装死。” 他拿书碰了碰云离的手臂,忽而脸色一变,冲着外面的车夫沉声道:“玄衣,进来。” 玄衣闻言掀帘而入,见容沉的脸上带着些气急败坏,不由得心下一怔,他可从未见过主上露出这样的情绪。 玄衣半蹲在容沉身侧,垂首道:“公子。” “她中的什么毒?”容沉指了指云离,道。 玄衣不敢怠慢,他凑近云离伸手把脉,眉头渐渐蹙起,“公子,她是女人。” 玄衣见容沉脸色铁青,沉默不语,想来已经知晓,便清了清嗓子不敢再多废话。 “公子,这位姑娘中的是噬心果毒,不过并不深,不足以致死,不过……”玄衣踌躇道。 “有话直说。”容沉瞥了玄衣一眼,他从不是优柔寡断之人,眼下欲言又止,怕是此人有什么不好。 玄衣的话也印证了容沉所想,他说:“这姑娘体内,还有一种慢性毒,藏在噬心果毒之下,很难察觉,这毒,很凶险。” 容沉微眯双眸,打量着紧闭双眼的云离。 一个让东来不惜派全军搜寻的北霁奸细,还是个女子,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虽不甚清楚,容沉却也知晓,留着此人,必是麻烦。 第六章:把她丢了 云离是在官道边醒来的,灰头土脸,一身的泥。 她愤恨之际却意外察觉自己体内的噬心果毒居然已经解了,她眸间闪过一丝意外,竟然有会解这毒的人,不知是那容公子还是那车夫。 只不过也是解毒之后她才后知后觉感受到除了噬心果毒外,她的体内竟有一种慢性毒隐藏的极深,她一时也没法确定到底是哪种毒。 她本想借由中毒留在马车内,没想到这容公子这么狠?吃了她豆腐居然还把她丢了? 云离爬起来拍了拍周身的泥土,忽的摸了摸腰际。 她眉头一挑,伸手一抽,一个银丝钱袋稳稳的抓在手中。 云离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嘴角一扬,让你没人性,后悔去吧! 有钱,那就好办事了。 云离心情大好,百无聊赖地走在官道上,一边欣赏着两边的景色。 正想着先去好好吃一顿呢还是睡个好觉,身前不远处传来一声声咒骂声。 她转过头,便见三个壮年正在殴打一个瘦弱的小少年,小少年只是护着脑袋,那黑漆漆的脸上一双眼睛黑亮如辰,带着骄傲与倔强,楞是硬扛着一声不吭。 云离微眯双眼,有意思的小孩。 她大步上前,笑眯眯道:“喂,以多欺少怎么能不算我一个。” 壮年被声音吸引纷纷停手转头看向云离,其中一人道:“哪里冒出来的小乞儿。” 云离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说话那人的肩膀,一骨碌钻到了小少年的跟前,饶有兴致地盯着小少年看着,半响才问道:“嘿,小孩,你叫什么?” 小少年一脸疑惑地望着云离,那眼里却带着几分生人勿进。 “你谁啊你?”壮年见云离彻底将他无视,不耐出声。 “你祖宗。”云离莞尔一笑,视线在三个壮年身上扫过。 “我去你大爷!”壮年怒,挥拳打向云离。 云离单手接住壮年的拳头,不知用了什么诡异的手法,只闻咔哒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清脆响起。 顿时,杀猪般的嚎叫响彻官道,壮年捂着手,跌坐在地。 云离笑的云淡风轻,“谁还不要手的,来呗。” 明明看似弱不禁风,明明在笑,可偏偏那笑却犹如修罗在世,让人不寒而栗。 其它两人哪敢再自讨苦吃,连忙扶着断手那壮年仓皇逃离。 见三人落荒而逃,云离这才重新蹲在小少年的面前,“死的了吗?死不了自己起来啊。” 少年怔怔地望着云离,良久才挣扎着爬了起来。 看着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云离略显意外,原以为这少年年纪很小,不想原来是错觉,只是因为过分瘦弱,才显小罢了。 “我不是小孩,你为什么救我。”少年问道。 云离打量着少年,“那你为什么不还手?” “让他们觉得我很弱,打了这次,下次就不屑打我了。”少年盯着云离,冷声说道。 -还手只会让他们越打越来劲,他们打没劲了就不打了…… 记忆中的话在云离脑中响起,眼前的少年与曾经的自己恍惚重叠在一起,云离心中一处变得柔软起来。 只是,现实往往如一盆冷水将希望浇灭,她在暴戾中成长,才明白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不反抗,吃亏的永远是你。 第七章:入城遇阻 少年见云离神思游离,也不吭声,直到她回过神来,这才慢慢道:“你救我想要什么报答?” 云离回神,心下一愣,随即轻笑出声,他果然很像她,不喜亏欠。 她想了想,说道:“我要你反抗,不管以后谁打你,都要反抗,别人打你一拳,你双倍还他,别人欺你一寸,你还进一尺,做得到吗?” 少年讶异,他皱眉看着云离,好奇怪的人。 云离见少年不语,单手成拳朝着少年袭去,少年没想到云离会冷不丁出手,一个不察被一拳击倒在地。 “你!”少年怒。 云离反而笑了起来,那抹笑冷然肃杀,让少年心中微颤。 “看到了吗?我可以救你也可以杀你,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那一刹那,少年仿佛看到了一个站在高处的王者,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气,无懈可击。 云离见少年沉默,伸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潇洒离开。 “我去哪里找你?”身后忽然响起少年的话。 云离脚步一顿,转过头很是奇怪道:“为什么要找我?” “不然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做到?”少年说的理所当然。 云离伸手摆了摆,大步转身离去,“去参军吧,有缘自会相见……” “那你叫什么?”少年大声道。 “云离……” 少年望着云离的身影越走越远,那墨色的眸色染上坚定,口中呢喃:“云离。” 云离从未想过,自己不过一时的恻隐之心,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成就一位乱世战神。 云离花了大半天,好不容易走到就近的城池,她累的一屁股坐在城墙外,大口喘气。 身上的伤还不曾好透,又自作聪明的给自己下毒,虽然毒已解,却止不住脑袋因为疲累而有些晕沉沉的。 “呼,累死我了。”云离抹了把额头上冒出的汗,抬头看了眼城墙上挂着的巨大牌匾。 在记忆中回想了一番,她长吁了口气,离北霁国都安和城不远了…… 她要回将军府,不仅是因为她的身份,也是因为在大战中的遭遇背叛。 前身的记忆在云离的脑中翻覆,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场沧江大战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好似有一场阴谋将前身环绕,偏偏前身却因为感情而丧失了最起码的理智,最终落得受辱还惨死的下场。 而白胤,这个害前身受辱而亡的男人,终有一天,她会让他知道,背叛的下场。 云离无法忽视前身的身世,那与她一般无二经历过的绝望和暴戾,好像替她报仇也变得理所当然了,也是她能给前身做的唯一的事情。 她这人,从不喜欢亏欠。 休息了片刻,云离起身进到城内,不想却在城门口被拦住了。 守城的士兵一脸嫌弃地看着云离,不耐道:“封城了,不许进。” 云离嘴角抽搐,她可见识到了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旁边一个个进进出出的人都不是人? “怎么就不许进了?看不起人啊?”云离嚷嚷道。 士兵不理会云离,只是推着长枪将云离赶出几米开外。 云离刚想上前理论衣角忽而被揪住了。 她转头,便见一个小乞丐笑呵呵地望着自己。 “兄弟,别自讨没趣,这襄溪城自上月起就不许咱这种乞丐进去了。”小乞丐蹲在路边儿,跟前还放着破碗,不时看着来往的人。 “为什么?”难不成还有职业歧视?云离腹诽。 “还不是因为夙月节,城里会来许多达官显贵,城主怕我们乞丐毁了襄溪城形象,冲撞了那些贵胄。”小乞丐略显不悦道。 原来如此,这年代竟也有这种事情。 云离斜睨了城门口一眼,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辆熟悉的马车。 她面色一喜,眸间精光闪烁,还真是巧的很呐! 第八章:大表哥 “表哥!大表哥!你不能丢下我!”一道惊天地泣鬼神的呼喊声在城门口猛的响起,顿时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乞儿扑倒在一辆马车前,哭的稀里哗啦。 玄衣勒停马车,一脸错愕地看着半趴在前头的那人。 “公子……”玄衣艰难开口,一时不知该怎么表达他的惊愕。 马车内的容沉听到动静掀帘而出,见状之后俊眉微蹙。 不等反应,那地上的人儿已经哧溜一下飞身而来一把抱住了半蹲在马车上的容沉的脚。 她可怜巴巴地抬起头,“大表哥,我知错了,我不该撞破你勾搭隔壁二丫,你可别丢下我。” 那委屈模样,简直无法不让人动容。 容沉额头青筋凸起,脸色一阵泛青,他强忍着脾气,沉声道:“松开!” 云离哪肯松手,她嘟起嘴,抽泣道:“大表哥,娘亲将我托付给你,你怎能如此狠心把我丢下,让我沦落成这般模样。” 那声声质问让过往驻足之人也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玄衣真怕容沉会一下子爆发,他大气不敢出,嘴角却是忍不住微微抽搐,谁曾想有朝一日他竟也要受这憋笑之苦…… “容公子。”守城士兵闻声而来,见来人毕恭毕敬道。 云离就知道这位容公子绝非等闲。 她眼巴巴地望着容沉。 “上来。”容沉良久才敛住心底的不耐,冷声道。 云离一喜,一骨碌地爬上了马车,她拍了拍玄衣的肩膀,笑眯眯地说道:“驾车吧!” 玄衣一阵无语,这变脸之快,简直堪比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啊,不过,能这般轻易拨动主上情绪的人,玄衣还是第一次遇见。 守城士兵更是神色各异面面相觑地看着马车轱辘轱辘地驶进襄溪城。 入了城,马车内的容沉面露不耐道:“既然进城了,还不滚下去。” 云离嘿嘿一笑,她这小把戏又怎么能瞒得过他,不过,他愿意再次帮自己,这倒是让云离好生意外。 “容公子,我们好有缘啊……” “玄衣,停车。”容沉不理会云离,对着外面的玄衣道。 云离见状瘪瘪嘴,一脸委屈道:“瞧你,把人家吃干抹净了居然不想负责……” 帘子外的玄衣身子一晃差点没摔下去,他耳朵没问题吧?有没有听错? 而马车内的容沉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你胡说什么!” 云离眨了眨眼睛,纤细的手指朝着自己嘟起的嘴巴上指了指。 容沉只觉脑袋一阵闷疼,他到底惹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作为一个女人,这么云淡风轻地拿自己的清誉开玩笑,这样真的合适吗? “玄衣!” 听到容沉隐忍的叫唤,玄衣不敢怠慢,连忙掀开帘子,对着云离道:“姑娘,请吧……” 她整了整衣服,拨弄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脸嬉笑地冲着容沉道:“你真不考虑考虑让我随行?毕竟这个玄衣看着愣头愣脑的跟个木头一点都不好玩,你可别后悔哦!” 一旁的玄衣一愣,却是一言不发。 “你看,这么说他都没反应,好无趣的。”云离拍了拍玄衣的肩膀,再次对着容沉道。 容沉瞥了云离一眼,指了指外面,从齿间憋出一个字,“请。” 云离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地下了车。 见云离走远,容沉才看向玄衣,冷冷道:“下次给点反应行吗?” “是,公子。”玄衣抱拳退出到马车外,一脸无奈,这没事扯上他干嘛? 第九章:制毒 云离心安理得地拿着容沉的钱给自己置办了一身衣物,洗了个热水澡,她站在铜镜前看着这满身的伤痕,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这比起前世的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从某方面来说或许正因为前身与自己太像,所以在死后才会穿越到她的身上吧。 除了陈旧性伤痕,那一道道新鲜的痕迹都是拜白胤所赐,云离心底仿佛也同生起恨意,白胤,天涯海角,她一定会连本带利地跟他讨回来。 铜镜中的云离墨色的眸间染上几分邪气,不过转瞬就消失无踪,好似错觉一般,如今又换成了懒散的模样。 “不过这一身伤痕实在是太煞风景了。”云离自言自语道。 换了身行头的云离再不是小乞儿的模样,一身月白长袍,青丝高束,那张精致的脸上没有女子的柔弱,反倒多了几分英气,更显得整个人清俊不已。 走在襄溪城的街头,云离不知从哪抽出一把折扇刷的打开轻摇着,不时左顾右盼着,对什么事都露出好奇的模样。 找了一会儿,她走进了一间药铺。 “给,帮我按这方子抓药。”云离丢出两张纸和一锭银子,百无聊赖地说道。 药铺掌柜见那银子眼中顿时冒出精光,“好说好说。” 再瞅了方子一眼顿时瞪大了眼睛,咽了口口水弱弱说道:“公子,这,这是治什么毛病的?” “照着抓就是了。”云离略显不耐道。 掌柜踌躇了,他支支吾吾道:“公子,这一药方老朽能抓,而这一张……不是老朽不愿意帮你抓,这可都是剧毒之物啊,小店也保不齐全部都有。” “那就有的抓,没的不抓。” 掌柜闻言介于那锭银子,最终还是乖乖地给云离抓药。 “八味药少了三味,那就勉强吧。”云离看着手中的药,啧啧两声转身离开。 待她走后,一个身着墨衣的男子走了进去,与掌柜耳语一番之后略显错愕地离开。 云离顿住脚步,嘴角翘起,她不是没发现有人在跟踪她,只是那人似乎本事不错,隐藏的也够深,若非自己比寻常人感觉灵敏,也不会察觉。 在未弄清楚对方是谁,云离不想冒险,是以之前早已观察好这里的地形,她看似淡然地走着,实则几个复杂的转弯之后,就将身后的尾巴甩的远远的了。 确定没人跟着了,云离这才悠然自得地重新找了间客栈住下,专心开始制她的毒。 与此同时,夙月阁内,玄衣站在容沉的跟前,对着容沉道:“公子,她抓了两副药,其中有八味剧毒之物,另外,我跟丢了……” “哦?跟丢了?”容沉眸间闪过一丝意外,能让玄衣跟丢的人,若说只是寻常人,他自然不信。 而他也猜测的没错,那毒根本就是她自己给自己下的,连带顺走他的钱袋,甚至主动投怀送抱怕都是她设计好了的。 “很奇怪,我明明一直未被她发现,离开药铺之后,她的行走方式就变得诡异起来,几个转身之后人就不见了。” 容沉眸色淡漠,“我看未必,或许,你早就被她发现了。” “这……”玄衣一脸莫名,他看着容沉,见他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心中不由得微微一怔。 第十章:夙月节 客栈内,云离看了眼掌中的青色粉末,一股脑吞了下去。 她的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剧烈的痛楚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缓了许久这种锥心刺骨的痛意才渐渐消失。 云离深吸了口气,她不敢用药太厉害,怕一不小心慢性毒没解反倒把自己给毒死了,毕竟要尝试解慢性毒这是一种最极端最速效的方法。 良久后,云离才一脸颓败地坐倒在榻上,失败了,这毒想必已经存在很久了,是以如此顽固。 看来以毒攻毒没用,只能寻找解毒的药草了。 她将炼制出来的一些药丸药粉装入瓷瓶内,藏于身上。 在这乱世,谁也保不齐会安然无恙,这些都是她自保的武器。 刚出客栈,就看见一列官兵从主街上列队而过,官兵之后是一辆奢华无比的马车,两边陪着侍从,朝前行进停在了不远处的一栋楼前。 云离不过瞥了一眼,却停驻了脚步,她望着从马车内走下的人,眸间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气。 那是一男一女,女的眉清目秀,面若桃花;而男的……却是云离想要将其碎尸万段之人。 白胤! 还真是巧啊…… 云离拾步而去,她举目望去,便见夙月阁三个大字宛若游龙盘踞在二楼的牌匾之上。 门口站着守卫,似乎并不是任何人都能随意出入的存在。 云离在夙月阁对面站了片刻,这才转身离开。 是夜,襄溪城挂满了彩灯,延绵数里,亮如白昼。 云离走在熙攘的人群中,这便是夙月节?四周皆是戴着各式各样面具的百姓,虽谈不上奇装异服,倒也十分特别。 传说夙月节便是在这一天寻找心仪之人,不论面貌,以才情相交。 云离随手从身侧的摊位上顺了一副面具戴上,穿过人群,朝着夙月阁而去。 出示早间从某位显贵身上偷来的玉牌,云离顺利地进入了夙月阁内,阁内摆宴,早已人声鼎沸,觥筹交错。 相传夙月阁是襄溪城最奢华的存在,每逢夙月节城主便会在此设宴宴请各方达官贵人,是以取名夙月阁,生意自然更是不用说。 “公子这边请,这便是公子的位置。” 小厮引着云离对照玉牌入座,云离扫了四周一眼,在宴会高位之上见到了戴着面具的白胤。 白胤淡然地坐在那女子身畔,面具下的双眸间目光柔和如水温润。 云离微眯双眼,那是一幅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画面,若是她,定然不会相信白胤会露出这样的神情,而前身,却深陷于他的巧言令色,落得悲惨下场。 今夜,她就要让他付出代价。 推杯换盏间歌舞升平,酒过半巡,周围的达官显贵似都露出些许醉态。 这时,云离执起矮桌上的酒盏,缓缓起身穿过人群,朝着白胤而去。 云离,你可曾想过,你曾心爱的男人在背叛你之后对着另外一个女人低眉浅语? 每走一步,她都觉得心中似有仇火在燃烧,记忆中灰烬弥漫。 面具之下,云离墨色的眸间染上杀意,不过片刻又全然敛了去,转而扬起嘴角笑的张扬。 眼看着距白胤几步之遥,云离的腰际忽而一重,她下意识地单手成爪扣住来人的手腕,一个旋身,便对上一副熟悉的眼眸。 来人使了个眼色,云离眉心一突。 白胤的视线随之而来,云离紧贴着来人的胸膛,几个移步隐入帷幔之后。 第十一章:埋伏 夙月阁窗棂外似乎有黑影晃动。 云离脑袋飞快转动,不过片刻,便意识到自己差点中了埋伏,好你个白胤! 她从不是冲动之人,若非这一次被白胤身边的女子所骗,她断然不会如此愤怒地想要立刻去解决他。 回过神来,云离感受着腰际的温度,鼻尖隐有冷香浮动,她嘴角翘起,歪过头冲着身侧的人甜甜道:“容公子,好巧哦。” 容沉一怔,他松开手,眉目清冷地看向云离。 早在她进入夙月阁之时他便注意到了她,生性淡漠的他却不知为何总是会被她惹来注意。 他本以为她不过好玩偷个玉牌进来凑热闹,直到看到她看着白胤时露出的那抹杀意,才惊觉她的目的。 也是这时,容沉才明白白胤今日的到来的意图。 然,不管是谁,在夙月阁内,谁也别想杀人。 若此时容沉知道云离所想,大概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云离也不是没有看见容沉,只是容沉十分低调地坐在角落里,周围更是没人打扰,其身份定然特殊。 她敢在这里动手,若真有什么意外,以之前几次三番的交集,容沉必然不会视若无睹。 而现在,不正是印证了她的想法吗? “你是在找死吗?”容沉淡淡道。 云离抿了抿嘴,一脸委屈道:“容公子哪的话,我活的好好的,找什么死?” “不管你是何身份,在这里,别做傻事。”容沉微眯双眸,依旧是那副寡淡模样。 云离却是笑笑不语,容沉见状也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她才不会做傻事,她要做的,是忠人之事。 想要她轻易放弃?做梦。 云离侧目,偏巧撞上白胤的目光,四目相对,她分明看见白胤眸间一闪而过的凌厉。 云离嘴角微扯,她堂而皇之地脱下面具,那神情,平静地好似一潭死水,不过一眼,便转身快速离去。 白胤从位置上猛地站起,对着身侧的女子说了一句便朝着云离追去。 就在白胤追出夙月阁之后不久,那女子身侧却多了一道纤细的身影,她戴着面具弯身对着女子说着什么,随后女子便软软地倒在了那人的身上。 不远处的帷幔之后,容沉眉心蹙起,冷眼旁观。 “公子,要出手吗?”玄衣心下有些焦灼,一时却也拿不定主意。 容沉摆了摆手,“随她去。” “可是这女子是……”玄衣话还未说完,瞥见容沉投来的冷淡目光,瞬间不敢再说下去了。 熙攘的人群中,白胤脸色难看之极,他明明看着人是从这里出去的,怎么忽然就不见了? “主上,没有见到奸细的踪影。”一名死士悄然出现在白胤身侧,俯首道。 白胤皱眉,只见另一名死士飞速而来,“主上,出事了,公主不见了。” “什么!”白胤一惊,顿时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回到夙月阁,白胤飞奔至原先的位置,果然在位置之上看到了一张纸条。 “若想救她,一个人到城外破庙。” 白胤抓着纸的手渐渐握起,骨节因为隐忍而泛出苍白之色。 云离,你果然没死!你怎能不死! 给读者的话: 有小仙女在追文吗?-。- 第十二章:东来公主 云离手中握着一把噌亮的匕首,打量着被自己绑在木梁上的女子。 女子一袭浅粉色罗衫,青丝轻绾,那娇俏模样连同为女子的她都动容。 只不过,越是这般,云离就越是觉得此人可怜,被白胤看上的人,怎能不可怜? 女子悠悠转醒,见到云离的第一眼没有想象当中的大惊失色。 “你是何人,为何抓我?”女子问道。 云离却能听出女子话语间的故作镇定,她当是多么冷静的人,原来是在装模作样。 “你是白胤什么人?”云离冷笑。 “白胤?你到底是谁?”女子心下一惊,“不管你是谁,我劝你赶紧放了我,我可以不计较,若是等白胤找到我们,你就插翅难飞了。” 云离起身围着女子走了一圈,手中的匕首轻轻贴在女子水嫩嫩的脸蛋儿上,放缓声音道:“你我本无怨无仇,奈何白胤与我不共戴天,你说,若我是划花你的脸,白胤会怎么样?” “你敢!”女子终于大惊失色,试问哪个女人不在乎自己的容貌。 “我有什么不敢的?”云离阴凄凄地笑起来,明明一副清秀之姿,偏偏看上去十分慎人。 女子像是被云离吓到了,她支吾道:“你别乱来,我,我是东来公主!” “哦?”云离并不觉得意外,能让白胤紧张如斯,身份必然不简单,只是没想到比自己想象的更要尊贵。 东来公主吗?云离嘴角微扯,似在酝酿着什么…… “公子,真的不出手吗?她不会真的毁了东来公主的脸吧?”破庙外的树后,玄衣再一次问道。 “玄衣,你话越来越多了。”容沉略显不耐。 玄衣顿时不敢多言,而容沉却是眸色深沉地注视着破庙内举着匕首吓唬人的云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远处的树林簌簌作响,容沉给了玄衣一个眼色,两人默契地朝着破庙后隐去身形。 白胤出现在破庙之外,阴沉着脸缓缓走进破庙。 “果然是你,你敢动她试试。”白胤站定在三米开外,大声道。 “白胤,快救我!”女子低唤出声,脸上露出了几分欣喜之色。 云离闻言侧目,轻笑一声,“我在纸条上说的好像是若想救她,一个人来,而你,当我的话是放屁吗?” 白胤眉头一蹙,既然被发现了,便也不再隐藏。 他抬手轻拍,数个黑衣人从破庙顶上落下,将云离团团围住。 云离扫了他们一眼,“怎么,看来她的命于你来说并不重要。” “云离,沧江之战没杀死你,今天,你死定了。”白胤阴沉道。 “是吗?”云离敛起笑,墨色的眸间盛开出凌厉的杀意。 周遭原本站着的数个黑衣人蓦然倒地,浑身抽搐起来。 白胤一惊,他根本没看到云离是什么时候出的手,怎么可能! 下一刻,云离快速朝着白胤袭去,白胤面色一沉,闪身躲开。 原本对云离招式熟悉非常的白胤忽然惊觉此时云离的身手近乎诡异。 他堪堪躲开云离的攻击,下一刻却忽然浑身一颤。 第十三章:生不如死 云离站在白胤的跟前,漠然地望着他。 “你对我做了什么!”白胤瞪着眼睛,似是不可置信,眼前的人明明有着一样的面孔,却让他倍感陌生。 此时的白胤浑身动弹不得,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身上好像被无数只蚂蚁啃噬,剧痛麻痒不堪。 “你付之于我的,我必加倍奉还,死,便宜了你,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掷地有声的话语在白胤的脑中炸开了锅,这不是他认识的云离,绝对不是! “云离,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白胤怒。 云离抬起匕首,轻轻划过白胤的手腕,缓缓说道:“我还记得,扶桑花开之际,你就是用这只巧手,编织出花环,从此将我的心环住,再也跋涉不出。” “啊……”白胤尖叫出声,滴滴鲜血顺着手掌滴落,不过片刻就将地面染红。 云离,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你可满意?云离抬起匕首,用白胤的袍子擦干净血迹。 身后的东来公主见状吓的瞪大了眼睛,怔愣当场。 手筋被挑,因着疼痛,白胤的额间布满了汗水,他咬着牙,狠狠道:“你不是云离,你到底是谁?” 云离轻轻摇头,“我就是云离啊,那个曾经爱你入骨的云离啊,人心凉薄,你又可记得你曾对我许下天荒地老的诺言?” 白胤眼底染上恐惧,每一个记忆中的画面重现,都犹如离地狱更近一步。 “住,住手……”东来公主颤巍巍的声音从云离的身后响起。 云离转身看向东来公主,东来公主抿了抿嘴,踟蹰道:“你,你能不能放过他,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让父王给你!”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诧异,不过瞬间便敛了去,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她忍不住扬起嘴角,笑道:“为他,值得?” 东来公主点点头,“值,值得。” “我不管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白胤对我很好很好,他一直照顾我,从来不会让我受到伤害,我,我也不想他受伤害,请你放过他。” “哪怕他坏事做绝?” “不,他不是坏人。”东来公主大声道。 又一个愚蠢的女人。 “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云离欺身靠近白胤,看似悲鸣道。 “因为你该死!”白胤狠狠道。 云离微眯双眸,便闻白胤继续道:“十五年前的渝北坡之战,我的父亲已降,而你的父亲却依然杀死了他,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就因如此?”云离嗤笑,云离啊云离,你可听见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骗局,亏你真心相待,傻不傻? “还不够吗?”白胤因着失血,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只是云离,我没想到你竟如此好骗,本想接近你后寻个机会将你杀了便是,谁曾想你竟是个女子,比起让你轻而易举地死了,如今一来,也是生不如死吧?” 云离盯着白胤,那副明明强撑着却还要恶心她的嘴脸委实让人厌恶啊。 她紧了紧手中的匕首,她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再睁眼时,眸间杀气腾腾。 “求求你,不要杀他!”东来公主急急出声。 “不,我不会杀他,我说过,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云离飞快地靠近白胤,手起刀落,尖叫声在破庙内响起。 只见白胤浑身是血的瘫倒在地,面色惨白,手筋脚筋被挑,他已成废人。 “我要让你知道,这就是你欺辱我的下场,从此你只能是废人一个。”云离弯身靠近白胤,在他的嘴里塞下一颗黑色的药丸,“这是疗伤药,会让你生不如死的活下去。” 云离,这是我送你的第二份礼物,你可满意? “云离,今日你不杀我,他日必让你血债血偿!” 白胤阴狠隐忍的话在背后响起,云离嘴角翘起,眸间满是不屑,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去。 第十四章:剥皮取胆 容沉眸色莫名地看着大步流星走出破庙的云离,没想到,她竟是风靡北霁的北霁大将军云离。 这一次她这么明目张胆地惹了东来最惹不得的人,实在让人意外的很啊。 容沉扫了破庙内一眼,然而更让他意外的却是这北霁大将军不仅身为女子,更是个施毒高手,杀人于无形。 她这副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模样与之前在自己面前的无赖样可真是天差地别。 容沉眼底氤氲出浅浅的笑意,不知在想些什么。 “收拾干净。”容沉对着身侧的玄衣淡淡道。 玄衣皱眉,似不解自己主上是为何意,主上可从来都不是愿意给人擦屁股的人,而这个云离…… 然而他最终没有多话,只是俯首领命。 “那东来公主与白胤?”玄衣想了想,迟疑道。 容沉瞥了破庙内已然昏迷的白胤与东来公主,“白胤从来不是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人,只是这一次他大概也想不到会栽在这个女人手里,自会有人来寻他们。” “若是这般,那云姑娘与东来的仇可算是结下了,以她的身份,这可关乎到北霁与东来之间。” “她既然放他们活,就自然不在怕,何况这一次东来公主是偷偷出来的,以白胤的自负更是不会愿意把自己这般狼狈的经过上禀的,这一次只会是私仇,绝不是国仇。”容沉眸间的笑意更盛。 她大概也知道这白胤今日不除,他日必成后患,可她竟然就此放过他了,单凭这一点,容沉就知道云离的心到底有多大。 “属下明白了。”玄衣领命,转身而去。 云离出了破庙,没有回襄溪城,反倒是朝着破庙后的树林深处走去。 树林深处,云离站在一个坟冢前,月影下,墓碑上空无一物,竟带着荒凉的风情,在暗夜里透出几分诡异。 云离弯身将沾满白胤血迹的匕首插在墓碑前,前世过往种种埋葬于此,从今起,她就是真正的北霁大将军云离。 “你放心,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给你一个更好的归宿。”云离抬手抚过墓碑,呢喃道。 她终是感激的,感激前身给了她这样一副身躯,这样一个身份,在这样与众不同的世界里,重新活一回。 良久之后,云离才离开,不过却没有出树林,而是朝着树林更深处走去。 月明星稀,莹白的月光透过树叶在林间洒下斑驳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与杂草香气。 云离吸了吸鼻子,感受着体内微微的火灼之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若不是重创,这毒断然还不至于发作,也因着重创,她才能知道毒的存在,从以毒攻毒之后,精通医毒的她终于探出了自己身上中的到底是什么毒。 若再不找到解毒药草解了身上的毒,只怕是还不等回到北霁国都就一命呜呼了。 云离借着月光,不时四下看着,听说这里出了名的草药多,她也是来碰碰运气。 而她,必然是不能再死一次的。 云离捡了一根树枝,一边拨着荆棘一边朝深处走着。 忽然她的耳朵轻轻抽动,一股及其细微的嘶嘶声传入耳畔。 云离循声而去,便见荆棘丛中一条通体漆黑的毒蛇正吐着信子直直盯着她。 云离微眯双眸,眸间凌厉一闪而过,嘴角翘起,一脸欣喜之色,好毒的蛇。 咻。 毒蛇忽而发起进攻,身子一缩一挺就朝着云离飞射而来。 云离身子朝左微闪,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抓住了毒蛇的七寸,顿时毒蛇就蜷缩成一团紧紧地绕在云离的手腕之上,不多时便软软地垂了下去。 她掏出匕首熟练地剥皮取胆,将蛇胆装入随身带着的瓷瓶中,这才满意地擦了擦手。 林间能有如此毒蛇,想来毒蛇出没之地必有解毒药草,她四下拨弄了一番,顿时眼睛一亮。 第十五章:毒发 “灵芝草。”云离惊喜蹲下,这里竟然会有灵芝草。 将草药小心翼翼地采下装好,刚一起身,一枚冷箭就咻地贴着自己的耳畔划过,刺入身前的地里,箭身轻晃。 云离心下一凛,顺势蜷身就地一滚,同时数枚箭矢悉数刺入原本云离所在之地。 她在明敌在暗,云离不敢逗留,凭着荆棘丛的掩护飞快地朝着树林外跑去。 不时有冷箭擦身而过,四周树叶刷刷作响。 忽而云离脚下一个踉跄,周身那股灼热之感越发强烈,她暗道不好,该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毒发吧? 不想来什么偏偏就来什么,云离眼前开始出现重影。 身后出现了三个黑衣人,同时朝着云离袭来。 云离勉强躲开,她伸手一甩,顿时青灰弥漫。 黑衣人像是有所防备,袍袖一挥,再一次朝着逃跑的云离追去。 云离捂着心口,脚步越发沉重起来。 她不时回头看着,视线却变得模糊不已,与黑衣人的距离也渐渐缩短了。 长剑破空而来,带着凌厉之势直逼云离后心。 云离旋身倒地,叮,一颗石子与剑身相触,剑身偏离。 云离抓住机会单手扣住黑衣人握剑的手猛地一拉,另一只手拨动他的手腕将剑锋偏转,黑衣人脚下踉跄倒下,脖子正好撞上偏转的剑。 稍一施力,顿时鲜血淋漓。 解决了一个黑衣人已经耗费了云离全部的力气,不等喘口气,另外两个如期而至。 还未来得及想办法,她的周围忽然出现了数名穿着素衣的男子,与两名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云离眉头微蹙,便见一道修长的身影朝着自己跑来。 “云离,我终于找到你了。”那人一身墨衣,眉目清俊。 “萧逸……”凭着记忆,云离认出了眼前的男子,刚开口,眼前一黑,顿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云离已经身处一间布置清新的屋子内。 “将军,你终于醒了。”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床畔响起。 云离偏过头,便见一个穿着鹅黄罗衫的少女站在床畔,圆圆的脸上满是欣喜之色。 “心儿。”云离低唤,声音异常沙哑。 记忆中这个心儿是自己的贴身女侍,是云离当作妹妹的存在,也知道云离的女子身份。 “将军你昏迷了快半个月了,可把奴婢担心死了,这下好了,我去告诉萧公子将军醒了。”心儿也不等云离开口,转身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云离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她起身下床,深深吸了口气,发觉体内的毒还在,看来那次的毒发她是挺过去了,只是这毒不除,终归是个糟心事。 望着这陌生又熟悉的环境,云离知道,她回来了。 回想那一夜,在萧逸赶来之前,到底是谁在出手助她? “云离。”萧逸面带笑意踱步而入。 云离抬头,冲着萧逸象征性地笑了笑,开口问道:“黑衣人的身份可有查到?”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不过可惜,除了被你杀死的那一个,其他两个都服毒自尽了,显然都是死士。”萧逸叹了口气道。 “不过既然你没死,为何不直接回安和城,去那树林做什么?”萧逸不解道。 云离摇了摇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第十六章:入宫面圣 “心儿半月前收到了一封信,说你在襄溪城,她便将信交给了我,这才找到了你。”萧逸缓缓说道。 云离点了点头,心里却是被疑惑环绕,襄溪城里的跟踪者,城外树林的杀手,还有那封带着她行踪的信,这背后藏着怎样的秘密? 云离一时没有头绪,便索性不想了。 “将军,王宫派人过来宣将军入宫面圣。”心儿脚步匆匆,脸上带着几分忧色。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沧江之战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就过去了,白胤曾为她的军师,是前身冒死向北霁王举荐的,如今北霁大败,她这个将军势必难辞其咎。 若她就随着沧江大战死了也就罢了,可现如今安然归来,这战败的后果还是得有人承担的。 萧逸见云离沉默不语,便出声安慰道:“你放心,有我父亲在,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云离眉头微蹙,记忆中萧逸之父萧靖位居太师,与国舅宇文珏分别在北霁朝堂之中分拨为两派势力,而她,曾受萧靖之恩,是在萧靖一派之下的。 这种权位斗争向来是云离不喜的,可偏偏重生成了这样一个身份。 而她,也曾答应过前身会给她报灭门之仇。 “心儿,给我收拾收拾,入宫。”云离略一思忖后,说道。 红瓦高墙,紫柱金梁,极尽奢华之能事。 穿过宫道,云离站定在北霁王寝宫外,眉宇间染上了几分疑惑之色。 “大人,陛下为何不在朝天殿召见我……”云离对着带路的李公公出声问道。 李公公笑了笑,比了比手道:“云将军莫怪,咱家只负责带路,陛下是为何意,咱家可不敢妄自揣度,云将军,请吧。” 云离皱了皱眉,抬脚步入王上寝宫。 伴随着吱呀一声,寝宫大门阖上。 云离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再回头之际忽地腰际一重,一双修长的手紧紧搂住了她的腰。 云离心下一沉,下意识地一手扣住那人的手腕,一手手肘施力朝后砸去。 轩辕澜没想到云离会出手,一时不察被正中胸口,顿时咳嗽着连连后退摔倒在地。 “云离,你想造反啊!” 云离一愣,回过身来,便见一个容貌出众的男子跌倒在地,捂着胸口撇着嘴,一脸的委屈模样。 这,这是北霁王? “还不来扶我!”轩辕澜低吼。 云离连忙小跑过去扶住轩辕澜的手臂,下一刻却跌入了轩辕澜清瘦的怀中。 刚想挣脱,耳畔却传来轩辕澜低柔的话语,“我好想你啊,云离,我还以为你死了,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云离顿时浑身泛起鸡皮疙瘩,什么情况? “陛,陛下……”云离清了清嗓子,迟疑道。 良久,轩辕澜才放开云离,站起身拍了拍衣袖,一双墨色的眼眸打量着云离。 “还是一样无趣。”轩辕澜剐了云离一眼,转身落入到漆案之后,“说吧。” 轩辕澜前后态度的改变让云离莫名其妙,为何记忆中对轩辕澜的印象少之又少?可看轩辕澜的模样却好似与她十分熟悉一般。 难道前身的记忆并没有完全交付于她? 第十七章:好男色 云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却也一时不知以何种态度面对轩辕澜才是最合适的。 半响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开口说道:“陛下,沧江之战是臣……” “谁让你说这个了?”轩辕澜皱眉打断云离的话。 云离稍稍一愣,抬头便见轩辕澜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那……” “你故意装傻是不是?小心本王治你个欺君之罪!”轩辕澜佯怒道。 云离努力在脑中搜寻,终于在记忆的角落里找到了零星关于轩辕澜在大战前嘱咐她所办的事情。 轩辕澜见云离不吭声,脸色微变,他起身大步走向云离,挑眉道:“你该不会搞砸了吧?还是说,你根本不想给本王办这件事。” 那质问的话语间竟带着几分期待,让云离倍感莫名。 云离有些头大,她怎么就没想过北霁国至高无上的王会是个好男色之人,竟然让她帮他偷人!还是个小倌! “臣还未来得及……” “我就知道你根本没放在心上,不过,我更愿意相信是你不愿意给我办这件事,我就曾说过那什么白胤不适合你,可你偏不信,现下吃瘪了吧,战败了倒是无所谓,反正东来怎样也打不过来,倒是你,原来常胜将军的名头如今没了,可惜不可惜。”轩辕澜似笑非笑道。 “不过,能让我知晓云离对我的心,我还是很高兴的。”轩辕澜一把搂住云离的腰,笑眯眯道。 云离顿时一阵无语,这轩辕澜哪里来的自信?不,这是自恋吧? 记得入宫前萧逸就提醒过她,若是王上有什么亲近的表现务必要保持距离,说什么因着朝堂内外本就流言颇多,她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如今想来终于算是明白了。 原来这流言,说的竟是她与轩辕澜有一腿。 云离推开轩辕澜,干笑一声,“陛下,要是没事儿,臣就先告退了。” 说着边朝后退去。 轩辕澜沉下脸,“站住,本王许你走了吗?” “陛下还有何事?” “陪本王用晚膳。”轩辕澜话语间带着无法反驳之意,说罢径直朝着外面走去。 云离只好陪同,心里头却对轩辕澜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生出了几分无奈。 转念一想,也算是庆幸,于沧江之战,他似乎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否则就牵扯广了。 晚膳安排在偏殿,云离跟在轩辕澜的身后,直到入座,都还在想着如何离开。 轩辕澜见云离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倒也不怒,只是屏退了侍从,偌大的偏殿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这北霁王看来是不知道人言可畏啊。 “来,这个是你喜欢吃的,我知道你安然归来特意命膳房做的,喜欢吗?”轩辕澜夹了一枚精致的糕点放到云离跟前的玉碟中。 云离看着轩辕澜,忽地意识到轩辕澜只要心情好便不会在她面前自称本王,若心一有不快才会自称本王,她若让他心情好了顺了他的意,她是不是就可以赶紧地走人了? 思及至此,云离嘴角翘起,对着轩辕澜笑道:“谢谢陛下,臣喜欢的很。” 天知道,她是多么不喜甜食! 第十八章:发怒 轩辕澜心情大好,一会儿夹这个菜,一会儿夹那个菜,不多时,云离的玉碟间就摆满了食物。 云离抚额,啼笑不得。 “吃啊,不喜欢吗?”轩辕澜笑眯眯地盯着云离,一脸期待道。 看着这副人畜无害的笑,云离只觉比吃了颗老鼠屎还要不爽。 身为一个大男人,堂堂北霁国的王,怎么就偏偏在她面前跟个屁孩一样。 这是错觉吧?云离腹诽。 她想了想,忽然笑着将玉碟推到轩辕澜的跟前,可怜巴巴道:“陛下,臣饱了,你替我吃了呗,省的浪费。” 轩辕澜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且看你能装到何时? “我就知道云离对我不会那么冷酷无情的。”轩辕澜眨了眨眼睛,“不过,想这么就告退,休想。” 云离一愣,就这样被看穿了? 果然,到底是王,还是没那么容易糊弄的。 “陛下,天色不早了,臣若再不走,可就要惹来闲话了。”云离恳言道。 轩辕澜微挑双眉,“哦?什么闲话?云将军安然归来不过陪本王用个膳,又有谁人敢说闲话?” 那话语间满是兴趣,让云离微微一怔。 四目相对,云离分明从轩辕澜眼中看出了几分得意之色。 她忽然就明白了,眼前的王哪是人畜无害,分明就是一只满怀算计的老狐狸。 她若直言不讳,就必然入了他的套,想听她说他们有一腿?那还不是顺了轩辕澜的意,他对自己所透露出的兴趣可不是一点半点。 轩辕澜见云离沉默,脸色沉了沉,放下银筷,淡淡道:“既然用膳让云将军不自在了,那便与本王说说那沧江之战。” 云离不傻,却也能看出此时的轩辕澜是生气了,只是,他到底气什么? 之前轩辕澜不许她提,她便也不说,磨蹭了这么久,原本计划好的说辞都全然被打乱,此时忽然提及,面对这样心思难测的轩辕澜,云离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了。 良久,她才说道:“是臣错信于人,才导致战败,请陛下责罚。” “你不仅错信于人,还是被猪油蒙了心忘记怎么打仗了!沧江以北向来是我北霁与东来的必争之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以你多年征战经验制定的策略就是主动出击!罚?是要罚,只是云将军觉得,本王该如何罚你?”轩辕澜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与之前判若两人。 “但凭陛下作主。”云离起身离座,俯首道。 轩辕澜伏在桌上的手渐渐紧握,眸间露出几分不悦,“好,很好,你给我滚出去。” 云离不语,转身而去。 背后的轩辕澜额间青筋凸起,隐忍着怒意。 云离,云离,你竟连一丝一毫的解释都没有吗? 出了偏殿,天色已经暗透,宫灯将王宫点亮。 云离抬手揉了揉微微生疼的脑袋,看来要安然留在这里,应付这个北霁王也是个麻烦事儿。 她顺着来时的路离开,路过一处宫殿时,忽然停下了脚步,她吸了吸鼻子,隐隐有一股奇异的味道闯入鼻尖。 云离别过头,顺着味道而去,忽地眸间一深,这种味道…… 第十九章:麻烦上身 云离站定在一处十分偏僻的宫殿前,宫门紧闭着,四周颓败之景在这王宫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那股奇异的味道就是从这宫门后传出。 云离想了想,悄然推门而入。 庭院内杂草丛生,十分萧条。 一个少女蹲在回廊上正在煎药,烟雾缭绕,她一边扇着扇子一边抬手抹去额间细密的汗水。 “咳咳。”少女皱起眉头连连咳嗽,手法显得十分笨拙。 云离打量着少女,一袭宽大的侍从袍子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一头乌黑的头发随意地挽起,浑身透露着奇怪两字。 终于,少女在被烫了三次之后把煎好的汤药倒进了碗里。 云离扬了扬脑袋,皱眉看着那碗黑黑的汤药。 见她端着汤药走进殿内,不由得也悄然跟了过去。 殿内布置简陋,却十分干净。 云离站定在殿外,观察着殿内的动静。 少女端着药来到榻前,榻上躺着一个看不清面貌的妇人,不时咳嗽声声,声音十分虚弱。 “姑母,药我给煎好了,你快趁热喝了吧,喝了病就能好了。”少女甜甜说道。 “灵儿,你有心了。” 灵儿扶着妇人起身靠坐在榻上,只见那妇人面容消瘦,头发花白,隐隐能看出曾经风华绝代的容貌,想来该是某个被耗光年华的妃子,已是迟暮却未能有个好下场。 可怜之人罢了。 云离心生出几分怜悯,少女看似无害,却不知为何如此狠毒? 她本不该多管闲事,只是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于是当灵儿喂给妇人汤药之际,云离动了。 砰。 药碗落地,灵儿没想到此时此刻此地会有人出现,被吓了一大跳,尖叫出声。 “啊!什么人!”她瞪着眼睛,一脸怒意,“大胆!你,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干嘛打翻我的药!” 云离微眯双眼,“看你小小年纪居然如此狠毒,一个老人都不放过。” “你在胡说什么!”灵儿一脸惊愕。 云离打量着灵儿,她的感觉果然没错。 少女所有的表现都是正常的,对妇人的关心也没有作假,而她显然对药没有研究,至使才没发现这汤药之中存有一味剧毒。 半响之后云离沉吟道:“这药有毒,你没坏心,怕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好自为之吧。” 说罢就转身离开,灵儿看着地上黑色的汤药,大惊失色,她回过头看了眼床榻上的妇人,随即一把抓住了云离的衣角。 “你站住!”灵儿大声道。 云离皱眉,便闻身后的灵儿继续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你若不信,找个懂医的一验便知。”云离随意道。 灵儿紧抿着嘴,片刻才隐忍下怒意,她揪着云离的衣角不肯松手,急急道:“你懂毒,那你也会医术是不是,帮我救救姑母。” 云离一愣,她转过头看向灵儿,轻挑双眉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灵儿瞪着云离,大声道:“告诉我你的名字,你敢不帮试试!” 扑哧,云离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是威胁我?” 完全没有震慑力,云离摸了摸鼻子,刚抽出手,却又被灵儿给揪住了,甩了甩竟没有甩掉。 她,好像一不小心惹上麻烦了? 第二十章:同一种毒 四目相对,云离看到了一双满是倔强的双眼,漆黑的如同天上的星子,明亮的让她有些心慌,好像不帮她是做了多大的错事一般,竟有种对不起她的感觉。 “松手。”云离沉下脸,出声道。 “我不,除非你答应我救姑母!”灵儿加重了手中的力道,云离的袖子被揪的满是皱褶。 “咳咳,灵儿,不要勉强了,放这位大人走吧。” 身后传来妇人虚弱的声音,灵儿听着眼眶顿时红了。 云离心下一软,一脸烦躁道:“好了好了,我帮就是。” 灵儿却不放心似的依旧紧紧抓着云离的衣角,拉着云离来到妇人的床榻边。 经过探脉,观察,云离的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会这样? 灵儿见云离不吭声,紧张道:“怎么样?” 竟与她身上的是同一种毒?这种毒来自王宫?云离打量着妇人,半响后问道:“夫人,你是何时出现病症的?” 妇人叹了口气,“已有大半年了。” “之前姑母的身体虽不强健却也挺好的,后来不知怎的就突然病倒了。”一旁的灵儿插话道。 云离点了点头,这种慢性毒的发作时间应该在一年以上,而妇人因着体弱是以提前发作,而她体内的慢性毒也因为重创而被引出,所以这样算来,她与妇人的中毒时间很相近,难道其中会有所关联? 而前身的记忆之中,似乎没有关于这位妇人的任何记忆。 “你放心,你会没事的。”云离拍了拍妇人的手,安抚道。 “真的吗?你可以救我姑母?”一侧的灵儿惊喜出声。 云离揉了揉被灵儿震的发麻的耳朵,干笑道:“是啊是啊,我可以救你姑母。” 灵儿见云离这般,不由得翻了个白眼,“那你倒是快救啊。” 云离有些傻眼,居然有比她还要无赖的人? “我说灵儿姑娘,救人可不是嘴上说说的。”云离略显无奈道。 灵儿闻言说道:“那你说,你需要什么,我去准备就是了。” 云离打量着灵儿,且不说眼前的这个小女孩是不是真有准备她所需药材的本事,即便是有,她也不会冒这种人尽皆知的风险。 “若想治好你姑母,你就乖乖闭嘴,今日之事谁也不准告诉,我改日再来。”云离说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灵儿追了出去,她拦在云离的跟前,拧着眉头道:“站住,谁知道你走了还会不会回来!” 云离眸色一深,灵儿心下一颤,不由得放下拦着云离的手,那一刹那,她竟然生出一种畏惧之感。 灵儿忽然明白,眼前的男人定然是讨厌被质疑的,而他,也决计不会言而无信。 只是,她干嘛要怕他?灵儿看着云离离开的背影,小嘴紧抿,该死的,她居然会在王宫害怕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 离开王宫,云离径直回了将军府,心儿早已在大门外守候多时,见云离归来急忙迎了上去。 “将军,不好了,南苑出事了。” 第二十一章:欺凌 云离站定在南苑前,一双墨色的双眸里盛满了戏谑。 这就是将军府最奢华的存在?她才负伤归来就不得安生了。这南苑里的人可真是算准了时间啊。 记忆中,南苑的主人名曰戚夫人,是云离的姨娘。 当年云家惨被灭门,而戚夫人带着一双儿女因着外出逃过一劫,直到云离成了大将军才拖儿带女的回到了云家来。 云离敬她为姨娘,与她又是相依为命的存在,便是照顾有加。 只是,这记忆之中,戚夫人对云离可不是将她当作亲人的存在…… “将军?”心儿低唤出声,将云离游离的神思拉了回来。 云离翘起嘴角,抬步走进南苑。 刚入南苑,便是一阵叫骂声和抽泣声。 只是一个妙龄女子手执着一根长鞭正一下下抽打着跪在地上的婢女,一边打着一边嘴里还骂着。 “臭丫头,还死不承认!” 婢女缩着身子,身上血迹斑斑,她连连摇头道,“茹小姐,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将军,戚夫人听闻将军安然归来之后便唤了烟儿来南苑,大约是打听将军的事情,前些日子因着要照顾将军,烟儿并未过来,拖到今日才赶来南苑……将军,烟儿她……” 云离抬手打断心儿的话,她淡淡地望着不远处明明看见她偏偏下手更加重的云茹,所谓的打狗还要看主人,看来这云茹果然如记忆中一般,并未将她这个“哥哥”放在眼里啊。 一个庶女,在以她为尊的将军府内,竟然也敢如此造次。 前身白白是个大将军,这家事之上,实在是过分迁让了。 “小妹这是做什么?对一个婢女大发雷霆。”云离缓步而去。 刚走近,长鞭便带着一阵劲风朝着云离甩来。 “将军小心……”心儿惊呼出声。 云离一把揪住皮鞭,原本深邃的眸子更是一冷。 云茹惊叫一声,“哎呀,大哥没事儿吧?瞧我这不小心的,以为什么乱七八糟的大鸟飞过来呢,这才想挥鞭赶走。” 云离不怒反笑,这情商也是令人着急,骂她难道不是顺带骂自己吗? “看来是为兄吓到小妹了,怎么,这丫头做了什么错事让妹妹气的连人畜都不分了。” 云茹见云离云淡风轻的模样,轻哼一声,“这丫头摔碎了我的玉碗!大哥你说该不该打?” “哦?有这等事儿?”云离目光微转,视线落在跪着的婢女身上。 “将军,就是烟儿打碎了小姐的玉碗,奴婢可以作证!”站在云茹身侧的婢女接话道。 云离斜睨了那婢女一眼,冷冷道:“本将军问你了吗?” 那婢女触及到云离的目光,后背一凉,连忙噤声。 跪着的婢女紧咬着下唇,眼底含着泪,怯生生地望着云离。 “烟儿,可是你摔碎了茹小姐的碗?”云离出声问道。 “将军明鉴,烟儿不是故意的,奴婢根本没靠近玉碗,这玉碗就掉地上摔碎了。”烟儿跪爬到云离脚边,急急辩解道。 “臭丫头,还敢狡辩!你就是存心的!”云茹抬起手,巴掌落下。 意料中的疼没有出现,烟儿抬起头,便见云离截住了云茹的手。 “这烟儿是我的丫头,我都不舍得打,小妹这动不动打的,实在说不过去,区区一个玉碗,碎了便碎了。” 那其下之意明显,我就是这么个护内不讲理的人,你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 手腕的力道让云茹皱起了眉头,“云离,你弄痛我了!” 话音刚落,云茹又惊觉不对,连忙改口道:“大哥,痛……” “原来小妹也知道痛啊。”云离松开手,冷声说道,当着她的面欺负她的人,直呼她的名讳,看来今日之事果然是冲着她来了,存心的没事找事啊。 第二十二章:教训 她是他们的金主,可即便是如此,云茹依旧敢如此对她,不难想象,曾经的云离对她肯定是百般忍让,适才造就了她如此不分尊卑的秉性。 可她不是曾经的云离,就容不得云茹欺辱到她的头上来。 奇怪的是,这戚夫人与一双儿女定然是要倚仗她的,缘何要这么刁难? 云茹被云离这么一说,心里也知晓云离定然是对她打他的丫头心存不满,只是,他竟然敢教训她? 他哪一次不是顺着自己?云茹这么想着,心生出几分怨气,眉宇间带着几分怒意说道:“云离,你这是帮着一个卑贱的丫头欺负我!我要告诉母亲!” 云离微挑双眉,反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在南苑响起,云茹懵了,白皙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小姐!”云茹身侧的婢女惊呼出声,似乎对云离的突然动手也是惊呆了。 片刻后,火辣辣的痛意在云茹的脸颊上浮现,她的眼眶顿时红了,心下又气又急,纤细的手指指着云离道:“云离,你敢打我!你就该死在沧江之战中!” 云离嘴角轻扯,“看来为兄没死,让小妹失望了啊。” “出什么事情了?” 云离的视线内出现了一个衣着华贵的雍容女子,正是戚夫人。 云茹见戚夫人,眼睛一闭一睁,泪水滚落,委屈地抽泣起来,她挽上戚夫人的手,难过道:“母亲,大哥他,他居然打我。” 戚夫人心疼地拍了拍云茹的手,看向云离。 “离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那口气,带着长辈对小辈的质问,仿若一家之主。 云离瞥了戚夫人一眼,淡淡道:“小妹她目无尊长,云离替姨娘教育一番。她这大小姐脾气可得改一改,若不然以后嫁不出去责怪姨娘教女无方,姨娘,您觉得呢?” 闻言,戚夫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剐了云茹一眼,似是责怪。 “离儿说的对,你这妹妹啊就是有点大小姐脾气,你能平安归来是喜事,我已经作主三日后在府里设宴为你去去晦气,这不把烟儿叫过来问问你的喜好,既然都是误会,你也教育茹儿了,事情就这么了了。” 云离眉心一突,设宴?这戚夫人脑子里灌了浆糊还是存心拿她开涮,沧江之战大败,她竟然在这时候设宴,简直将她推向众矢之啊。 戚夫人见云离脸色微变,脸上露出几分得逞的笑意,她接着道:“请柬我已经派人送出去了,离儿这两天就好生休息养精蓄锐。” 说罢也不等云离开口,转身朝着内院走去,云茹似乎还要说什么,却被戚夫人一眼瞪了回去。 “将军,不会真要在府里设宴吧?”见她们远去,一旁的心儿才迟疑出声。 连心儿都能看出眼下设宴是多么不合适,戚夫人又怎么会不明白。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冷意,看来这最希望她出事的人不仅有白胤,还有这个自己所谓的亲人。 只是,她这个将军若是倒台了,于戚夫人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云离瞥了依旧跪坐在地上的烟儿一眼,弯身将她扶起,问道:“怎么样?还能走吗?” 烟儿鼻头一酸,眼泪滑落,嗫嚅道:“将军,是烟儿不好,害的将军又来南苑受气。” “真是个傻丫头,她打你,你就不会躲吗?”云离恨恨道,她看着心儿与烟儿,沉声道,“你们记住,你们是我的人,谁也不能把你们怎么样,明白吗?” 烟儿与心儿相视一眼,纷纷点头,心下却是生出几分疑惑,这将军回来之后,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从前的将军,若是她们受了南苑的气,也只会安慰一句让她们多多忍耐,而非如此呢。 第二十三章:永夜阁 三日一晃而过,送出去的帖子自然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云离只能顺着戚夫人的意,在将军府大设宴席。 安和城内的风声早已传入她的耳内,连朝堂之上对她这个北霁大将军也是非议颇多,还不乏有弹劾之声。 当云离见到戚夫人之子,她的弟弟云芃时,也终于算是明白了戚夫人意欲何为。 这根本就是打着将她推翻,捧子上位,顺带吞并将军府,家产尽收囊中的如意算盘啊。 不过,她怎能如了她这愚蠢至极的意图呢? 像这种不知恩图报的白眼狼,云离觉着似乎也不用顾念什么亲情了。 然而想了很久,云离终是没有动作,毕竟前身忍了戚夫人这么多年,她可以无所顾忌,却不能无视前身对亲人的迁就。 这一日,风和日丽。 将军府内人声鼎沸,每个人似乎都忙碌着。 在这忙碌之中,唯独一抹身影与之格格不入。 云离坐在湖心亭中,百无聊赖地嗑着瓜子。 “将军,你怎么还是如此淡定,今天都是筵席了,你难道不怕王上怪罪吗?”心儿心下发愁,偏偏见云离淡然如常,更是心急如焚起来。 这戚夫人明摆着是在挖坑,将军怎么就乖乖往里跳呢。 云离瞅了心儿一眼,一把拉着心儿坐下,笑眯眯道:“来,陪本将军嗑瓜子。” “将军!”心儿分明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云离忍不住轻笑出声,她抬手揉了揉心儿的头发,笑道:“这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叫作皇帝不急急太监。” “都什么时候了,将军还拿心儿打趣。”心儿逃离云离的魔爪,捋了捋头发说道。 “急什么,现在什么时辰了?”云离抿了口茶水,说道。 “快酉时了。”心儿看了看天色,回道。 “差不多了,你乖乖呆着,本将军去去就回。”云离冲着心儿眨了眨眼睛,起身大步离开。 “将军,你去哪啊!” “永夜阁!”云离头也不回道,话音落下,人也出了将军府了。 身后的心儿应了一声,待反应过来顿时瞪大了眼睛追了出去,永夜阁?那不是勾栏院? “将军,去不得啊!” 然而追出去后哪里还有云离的身影,心儿顿时蔫儿了,一脸沮丧地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心下更是愁云密布,这要是传了出去,原本就处于风口浪尖之上的将军可就如同雪上加霜了,将军到底在想什么啊! 此时的云离若是知道心儿这么担忧她,估计会解释一番,不过向来习惯独来独往的她,哪怕是自己最亲之人,也做不到掏心掏肺。 而她来永夜阁的目的,自然是因为轩辕澜。 今日的宴席已经避无可避,早已传到了轩辕澜的耳朵里,介于之前的接触,云离断定以轩辕澜的狐狸性子,到现在都没有出声必然在酝酿着什么。 其他人她可以做到无视,这北霁之王,她可没有无视的资本。 是以,在轩辕澜有所动作前,她得先做些什么以确保今日的胡作非为不会被怪罪。 云离看着眼前这栋奢华的建筑,眸间闪过一丝晶亮的色彩。 第二十四章:夜宴风波 天色渐暗,将军府门庭若市,饶是受邀宾客大多知道参与今日的宴席可能会落下不必要的话柄,却依旧忍不住要来凑这个热闹。 许多人都传说云离大将军许是在沧江之战中受了重创,甚至是因着战败受了打击,适才会在这个最不适宜的时机来举办宴会自暴自弃。 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王公贵胄,都免不了好奇的紧,要知道这云将军轻易不设宴,一设宴必有大事。 将军府内张灯结彩,宾客入席。 戚夫人携云茹与云芃落座于侧位。 她望了空空如也的主位一眼,侧身问道:“将军人呢?” “据说傍晚时分出去了,至今未归。”一旁的婢女道。 戚夫人环顾四周,“萧太师没来?” “派人来说是身体不适,不过会派萧公子前来,夫人,这不来了。” 戚夫人顺着婢女的目光望去,便见萧逸面色深沉地缓步而来,在侍从的指引下落座在高位一旁,与云芃相邻。 “王上驾到。”忽地一声长唤,主厅内顿时面面相觑。 伴随着话音声,穿着一身绛紫色长袍的轩辕澜步入主厅,径直走向高位入座。 王上的到来让在座的所有人皆是一怔,特别是戚夫人,心中更是激荡起来。 “恭迎陛下,陛下万福。”戚夫人含笑问安。 轩辕澜抬了抬手,环顾四周道:“云离呢。” “这……”戚夫人略一思忖,正想着如何应答,便见一袭玄衣的云离执着一把折扇缓步而来,坦然自若。 戚夫人眸间闪过一丝诧异,不过转瞬便掩了去,笑着说道:“回陛下,将军来了。” 轩辕澜顺势望去,四目相对。 云离分明从轩辕澜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狡黠之色,令她心里莫名一寒,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连适才的坦然都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只老狐狸,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不知陛下驾到,云离有失远迎。”云离拱手行礼,淡淡开口。 轩辕澜勾了勾嘴角,果然如他所想一般,他点了点头道,“爱卿如此好兴致,本王怎能不来凑个热闹。” 云离垂着脑袋翻了个白眼,早料到以轩辕澜的性子必然会来,上次她莫名其妙惹毛了他,这一次指不定就借着这件事落井下石找她晦气。 夜宴开席,厅间觥筹交错,琴音绕梁。 云离坐在高位之侧,兀自抿着瓷盏间的酒,好像这宴席本就与她无关一般。 忽而她感觉到了一道目光,云离抬头,微微偏转,便见萧逸拧着眉头,一脸沉重地望着她,似乎有什么话想对她说。 云离举着酒盏下了座,朝着萧逸而去,未近前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诶,云将军,我来敬你一杯,早闻将军叱咤风云,这一次能安然归来,真是可喜可贺。”那人满嘴酒气,熏的云离想吐,看他满脸通红,定是喝多了无疑,所谓酒壮怂人胆,也不知他是真蠢还是装的,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么句话,这不是妥妥的打云离的脸吗? 云离眯了眯眼睛,眸间闪过一丝兴趣,这人面生的很,怕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她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看向戚夫人,只见戚夫人依旧一脸温和地笑着。 第二十五章:一份礼物 那人的声音不大,却扎扎实实地传进了在座的每个人耳中。 厅间似乎也因为那人的话安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仿佛都期待着一场好戏。也不知是云离恼羞成怒还是默默承了这气。 轩辕澜也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云离,不知以云离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脾气会怎么反应? 云离忍不住扬了扬嘴角,想看戏?偏不如你们的意。 这枪打出头鸟的事情屡见不鲜,鬼知道若真是办了这人,那之后还有多少人等着给她难堪,尤其是那位戚夫人。 她抬了抬手,浅笑道:“好说,好说。” 语毕便是抬首将瓷盏间的清酒一饮而尽,之后便再不看那人,径直走向萧逸,堂而皇之地落座在了萧逸的身侧。 那人愣了愣,良久后才喝了口酒,晃晃悠悠地回到了位置上。 众人对于云离的反应大多是失望的,没想到堂堂北霁大将军被人这么打脸还能如此坦然,见没戏看,四周顿时又恢复了热络。 轩辕澜的视线随着云离而动,微眯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捉摸不透。 “你这是什么情况?”萧逸却是实实在在的被云离的所作所为给搞蒙了,先前派人递来帖子时他都不敢通报给父亲,想来云离能年纪轻轻官办大将军便不是愚笨之人,怎就在这节骨眼上设宴,而眼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人就是给云离难堪的,而云离竟堪堪受了去,这还是曾经的北霁大将军吗? 还是他果然与他接触太少,不知他真实的性子? 云离没吭声,她瞥了萧逸一眼,寻思着她此番设宴,不知这萧太师作何感想? 片刻之后,她才抿了口酒,对着萧逸淡淡道:“不用想也知道你想问什么,这宴席并非我所想,逼不得已罢了。” “你可知你这么做的后果?”萧逸眉头微蹙,压低声音沉声说道,眼神却不经意地落在轩辕澜的身上。 云离勾了勾嘴角,摇头道:“一个深闺妇人,终归不知道什么叫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一次的火,也不知是什么有心人在她耳边扇了扇风于是便着了。” “戚夫人?”萧逸略显错愕。 “如实告诉萧太师便是。”云离说了句便起身朝着后院走去。 萧逸来的目的她也能猜到,萧太师没有亲自来便知晓此番宴席不消等到日出必然会沦为安和城的笑柄。 不论今夜北霁王是不是问罪于她,萧太师那边也得有个交代,既然自己是萧太师门下,就自然没必要有所隐瞒。记忆中萧太师是个有心之人,稍一思忖大概就明白这其中到底怎么回事了。 “更深露重,云将军不在宴席上招待宾客怎么跑到这园子里来了?”低沉的嗓音自云离的身后响起。 云离转过身,便见轩辕澜负手而立,月光的映衬下整个人愈发的挺拔起来。 “王上今日不请自来,可是来兴师问罪的?”云离眨了眨眼睛,对于轩辕澜的出现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意外。 轩辕澜靠近云离,微抬的手还未靠近云离便被云离躲开了去。 “云离有份礼物要送给王上,本打算明日送去王宫,眼下王上来了,便想着还是亲自送给王上吧。”云离笑了笑,“王上随我来。” 第二十六章:绝色小倌 月光倾泻而下,将云离的身影拉长,她侧过身子,比了个请的手势。 轩辕澜盯着云离,直把云离看的浑身不自在。 “王上?”云离见轩辕澜定着不动,忍不住出声喊道。 “爱卿这是在贿赂本王吗?”轩辕澜冷不丁道。 云离稍稍一愣,旋即笑道:“王上还缺什么是需要臣下贿赂的吗?” “那你这礼物本王倒是有些兴趣了。”轩辕澜拂袖转身,云离连忙跟上,心里却是暗暗发笑,看了这礼物,若是你还要将我治罪,那便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穿过九曲回廊,云离站定在一间卧房前,卧房内烛火晃动。 “这里是?” “臣下的卧房。”云离偏过头,漆黑的眼中带着狡黠之色。 轩辕澜闻言心下一动,他靠近云离,嘴角微扯,“爱卿可是想通了?” 见识过轩辕澜变脸的速度,云离也懒得解释,只是冲着轩辕澜干笑一声,推开门,请轩辕澜入内。 房内隐隐有暗香浮动,轩辕澜吸了吸鼻子,心情不由得也跟着好了起来。 只是刚踏进房内,门便吱呀一声阖上了。 轩辕澜一愣,回过头,便闻门外云离略显雀跃的声音传来。 “希望臣下的礼物能让王上喜欢。” 轩辕澜微眯双眸,伴随着一阵浅香,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映月叩见陛下。” 那是一张绝美的脸,肌若凝脂,一头青丝未绾披散在身后,一袭白衣松松地披在身上,露出精瘦的胸膛,那一双凤眼生的极美,那浅笑含羞的模样怕是连女人都比不及他的分毫。 这就是云离送给他的礼物?永夜阁的映月? 轩辕澜微眯双眸,眸间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好你个云离,好,真好。 彼时云离却是坐在花园的石凳上,双手托腮望着高悬的明月出神。 以轩辕澜的性子,这沧江之战大败他并未放在眼里,生气不就是自己没给他将永夜阁的绝色小倌给掳来吗,眼下如了他的愿,这就没理由生气了吧? “将军,奴婢终于找到你了,时辰差不多了,将军不去送客说不过去啊。”心儿找来,见云离出神,忍不住提醒道。 云离抿了抿嘴,斜睨了心儿一眼,“本将军最讨厌这种应酬,戚夫人和我那表弟应该很乐于做这些事,就让他们送好了。” “将军!你才是这个将军府的主人啊。”心儿嘟囔道。 云离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 “将军……”心儿越是见云离毫不在意就越是心急,她拧着眉头不满道。 “好了好了,咱们走。” 不等云离起身,却忽闻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云将军想去哪?” 云离一怔,转过头,便见轩辕澜黑着脸直直盯着她。 “王上?”这就结束了?这么迅速?云离暗暗腹诽。 “你先下去。”轩辕澜将视线落在心儿身上,心儿心下一窒,却小心翼翼地看向云离,要知道云离才是她的主人。 云离对着心儿点了点头,心儿这才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待心儿的身影消失在花园,轩辕澜猛地靠近云离,云离下意识地朝后退去,后背忽的抵住假山,退无可退。 周身的压力顿时袭来,轩辕澜的气息陡然逼近,修长的双手将云离牢牢锁在怀中。 “王上对我的礼物可还满意?”云离吸了吸鼻子,淡定地看着轩辕澜。 这绝色小倌难不成没喂饱轩辕澜?适才又来寻自己晦气?只是,她这人对人一般都提不起兴趣,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满意,很满意。”轩辕澜微眯双眼,“本王该怎么感谢云将军这么懂本王,连映月公子都给本王送来了?” 云离怎么着听着都有些不是滋味,这哪是满意的口气啊,若她连这都听不出来,便也不用混了。 “咳咳,王上,我说……” “云离,以你的聪慧你不该不知道本王的心思,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本王的极限,你可知道你这是在玩火。”轩辕澜压低声音,那双深沉的眸子比起这天幕还要幽黑。 第二十七章:中毒 夜似乎更加深沉了些,风带着些许凉意,卷着轩辕澜身上清浅的香味,缭在云离的鼻尖,有些痒痒的。 她向来是不喜与人如此靠近的,虽说不至于厌恶,却仍是别扭的很。 轩辕澜的心思她本不确定,上次之事也只是一笑而过,眼下才明白过来,敢情轩辕澜还真的是对她动了心思。 且不说她是个女子,轩辕澜又偏好男色,这根本就是本质上的差异。 云离想,轩辕澜就是被表面蒙蔽了,若是知晓自己生而为女,必然便不会对她上心了,只是,她该如何和轩辕澜聊聊这个取向问题呢? “唔,陛下,臣下这个,喜欢的还是……” 忽的肩膀一重,云离一愣,这“女子”还未说出口,轩辕澜就急不可耐了? 不过转瞬云离又惊觉不对,她眉头微蹙,“陛下?” 轩辕澜却是毫无声息。 云离顿时燃起一股不详之感。 她拍了拍轩辕澜的肩膀,轩辕澜随之倚着她软软倒下。 云离心下一惊,连忙伸手搂住轩辕澜,一手探上轩辕澜的手腕。 中毒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未等云离有所动作,四周忽然嘈杂起来,伴随着脚步声声,一群官兵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一个身着官袍的中年男子,不怒而威。 “大胆!谁敢在将军府放肆!”一声低喝自人群后传来,云芃大步而来,站定在中年男子一侧,见男子,眉心紧蹙。 大抵是宴席未尽,这边的动静将主厅的宾客都吸引了过来,连同萧逸等人接连赶来了花园。 而云芃到底身为云家人,见官兵带刀入府,如此不将将军府放在眼里,自然要摆上脸色。 只不过见来人,脸色顿时阴晴不定起来。 “本官收到消息,有刺客混进将军府夜宴图谋不轨,适才带兵而来。”中年男子声音粗犷,气势凛然。 云离打量着那人,在记忆中搜寻了一番,竟是掌管刑狱的成啸,传闻是个刚正不阿之人。 “大人!是王上!” 一人惊呼出声,旋即飞快地跑到轩辕澜身侧跪下,见轩辕澜脸色发青,边惊愕道:“大人!王上这是中毒了!”话音落下,所有人的视线便落在了云离的身上。 云离感受着来自周围的目光,有惊愕,有猜忌,甚至还有看好戏的。 一时间,她似乎也是百口莫辩。 轩辕澜离开她不过短短半柱香的时辰,要说有人下毒,无非就是那永夜阁的映月。 然而,身为北霁将军,若然为了自己清白把轩辕澜的取向问题公之于众,且不说别人信不信,要是轩辕澜这次万幸没被毒死,死的那就是自己了。 “云将军,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云离略一思忖,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况且这事儿来的蹊跷,若说是巧合,云离自然不信。 “如你所见,陛下中毒了,还不传太医吗?”云离冷着脸,开口道。 直到云离开口,众人这才恍然,那中年男子似乎也是意外于云离的坦然。 轩辕澜被加急送回了王宫,而云离,自然随同。 只是云离知晓,轩辕澜这毒,中的深,发作的快,要治好,不是易事。 果不其然,数个太医在太晨殿里从戌时守到翌日辰时,仍旧是一筹莫展。 第二十八章:牢狱之灾 云离站在太晨殿外打了个哈欠,看着宫娥们进进出出,所有人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觉得甚是好笑。 “如今这个时候,你竟还笑得出来?”萧逸忧心忡忡的话语在云离的身旁响起,他拧着眉头,一脸沉重地望着云离。 萧逸本不该随同,只是见云离如今站在风口浪尖,加上父亲的嘱咐,便只好硬着头皮跟来了。 只是见云离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眼前这事儿跟他无关一般,心里头愈发焦灼起来。 北霁王在将军府中毒,且不说谁人下毒,光这个护驾不利的罪名就有的云离受了! 云离愣了愣,她竟是不自觉笑了吗? 她敛了敛心神,转而看向萧逸,“你觉得,是我下的毒吗?” “自然不是,你怎么会傻到在将军府对王上下毒,再说你也没有理由要谋害王上。”萧逸沉沉道,“只是,我知道不是你,别人却未必这么想,只怕不知又是哪个有心人故意栽赃陷害于你。云离,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是没有请王上吗?” 云离耸了耸肩,其实,这也算是她引狼入室,怪不得别人。 “王上出事,你们竟此时才通知本官,若王上有个好歹,你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一道怒斥声由远及近,萧逸闻声那本就拧在一起的眉头皱的更紧了,看得云离忍不住又想笑了,这年纪轻轻就这么愁眉苦脸的,还真是有趣。 她随着声音转过头,便见一头白发的宇文珏大步而来,浑身散发着凌厉之气,只一眼,便让云离觉得此人不简单。 那是一种煞气,但凡手上沾满鲜血之人,那骨子里透出的气息便是这种,一如前世的她。 云离微眯双眼,四目相对,她分明从宇文珏的眼中看见了几分冷意。 来者不善。 “云将军,王上可是在你的府邸出的事?”宇文珏站定在云离跟前,质问道。 “是。”云离淡淡回道。 “哼。”宇文珏轻嗤一声,“来人,将云离给本官拿下关入天牢,若王上有个好歹,提头来见!” 云离眉心一突,她料想宇文珏会借此做文章,却不想竟如此风风火火地就把她关天牢? “宇文大人!云将军不会加害王上,请宇文大人明察!”萧逸连忙开口。 宇文珏却是冷冷扫了萧逸一眼,“他有没有害王上,不是你说了算,给本官带下去!另外,昨日在将军府的所有人都要接受调查,谁也不例外!” 萧逸还想说什么,却见云离对他摇了摇头,便只好隐忍了下来。 宇文珏与萧太师本就不和,她是萧太师的门人,眼下有机会对付他们,自然不会手软,若萧逸此时与宇文珏杠上,对她更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只是,她本想晾轩辕澜一会儿,让他吃点苦头之后再救他,眼下被关天牢,倒是有些难办了。 云离怎么着也没想到,前世不曾进入牢狱的她,重生之后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就被关进天牢来了,这生活真是比戏文还要精彩。 第二十九章:无药可解 天牢四处散发着难闻的味道,木头桩子泛着青色的霉屑,地上堆满了潮湿腐烂的干草,更有老鼠四处乱窜着。 云离盘着腿靠坐在墙边的角落里,嘴里叼了根干草,闭着眼睛似是睡的深沉。 心儿提着食盒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 她眼中含泪,一副要哭的模样。 “将军……”心儿低低唤了声,话还没说呢,眼泪就落了下来。 若是寻常男人呆在这种地方怕也早就被折磨坏了,别说她家将军还是个女子。 这样恶劣的环境,又岂是人呆的! 云离闻声张开眼,墨色双眸清亮如前,“你家主子还没死呢,哭什么?” 这不说还好,一说心儿愈发哭的厉害了。 云离摇了摇头,起身走到柱子边,隔着柱子揉了揉心儿的脑袋,安慰道:“傻丫头不是?说说吧,你怎么进来的?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心儿见云离真真跟个没事人一般,这才止住了眼泪。 “将军受委屈了,是萧公子买通了守卫这才让心儿进来给将军送点吃食,萧公子嘱咐心儿提醒将军千万要沉住气,太师大人已经暗中派人在找下毒之人了。”心儿压低声音说道。 云离盯着心儿,良久才开口道:“那宇文珏为难你们了?” 心儿一怔,连忙抚了抚袖子,摇头道:“没有。” “还想骗本将军?”云离冷声开口。 她一把扯过心儿的手,撸起袖子,只见一条条斑驳的紫色痕迹在白嫩的手臂上触目惊心。 云离只觉胸口似有烈火燃烧,火的想杀人。 “怎么回事?”她盯着心儿,那眸间带着护短的心疼和发怒前夕的隐忍。 心儿抿了抿嘴,沉吟道:“宇文大人派手下人来将军府调查,在将军的卧房内的香炉里找出了毒粉,于是便将将军院子里伺候的婢女都抓起来严刑拷问,其它院里的也多多少少受了些责难,好在萧公子出面,奴婢们这才没被打死。” 好你个宇文珏。 云离紧握的双拳忽然松开,骨节微微泛白,原本的怒火也散了去,徒留几分悲哀。 他们,不过都是这政权之下的牺牲品罢了。 只是,敢动她的人,这笔账,她云离记下了。 “委屈你了。王上怎么样了?”云离拍了拍心儿的手,缓声道。 将军府没人知道她在房里藏了个映月,而这映月不仅给轩辕澜下了毒,还妥妥的陷害了她,一箭双雕。 说到底还是她初来乍到不够谨慎,适才被人摆了一道。 心儿摇了摇头。 云离见状微微一愣,死了?不该啊,没听到丧龙钟声,而且这毒虽厉害,却也不是短短三日便能要了人命的,起码还有三日啊。 “怎么回事?”云离严肃道。 “心儿听萧公子说,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太医们束手无策,这毒无药可解,王上已经昏迷三日了,依旧一点起色都没有,怕是……”心儿沉重道。 “庸医!”云离忍不住咒骂道。 “将军?”心儿一愣,似从未见过云离露出这般爽直的模样。 云离瞥了心儿一眼,略一思忖后道:“告诉萧逸,想办法把我弄出去,不然王上就真的没救了。” 第三十章:七公主 心儿被云离的话吓了一跳,第一反应便是连太医们都解不了的毒将军能解?难道这毒真是将军下的? 云离见心儿呆呆地望着她,收起那一脸的严肃,转而又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怎么着?你这副见鬼了的表情是在怀疑你家主子?”云离打趣道。 “不不不,心儿没有,心儿相信……”心儿连连摇头。 “好了,打住,传我的话就是。”云离忍不住打断道。 心儿耸拉着脸,满脸忧色,见云离这般,也只好点头应下转身离开。 “站住。”云离见心儿失魂落魄的离开,不由得出声喊道。 “将军还有什么吩咐?”心儿撇着嘴,弱弱开口。 云离翻了个白眼,“不是给本将军送吃食?这就走了?” “啊!心儿忘了,心儿知错,请将军责罚。”心儿慌乱道。 云离:“……” 离心儿离开已有两日,原本淡然的云离也稍稍有些焦急起来。 倒也不是担心轩辕澜就这么被毒死了,是怕轩辕澜死了也就罢了,还得拖她当个垫背的,这才冤枉。 这一日,云离一改往日坐在角落的悠然姿态,而是站定在天牢那扇小的可怜的木窗棂前。 她的视线穿过窗棂,只能望着那一片碧蓝的天,偶尔有几只飞鸟滑翔而过。 而今的她,似乎只能等待,这种被动的处境实在让她不喜。 吱呀一声。 天牢的门被打开,云离闻声转身,来人正是伺候轩辕澜的大太监。 李公公行了个礼,“云将军,太晨殿宣。” 云离嘴角微扯,终于等到了。 “大人……” “云将军无需多言,是七公主以命担保云将军一定能救陛下。”李公公说道。 云离心下一愣,七公主? 在记忆中寻了一番,云离却并未找到关于这七公主的半点影子,只知道是轩辕澜的幺妹,先王最爱的幺女。 这七公主与她,似乎并未有任何交集。 以命担保,又从何而来? 寻思间已穿过宫门,来到了太晨殿前。 遥望去,便见一道聘婷身影在太晨殿前来来回回走着,很是急躁。 云离抬眼,眸间闪过一丝讶异,竟然是她?那个小丫头? “你终于来了!”轩辕灵儿见云离到来,飞奔至云离跟前,急急道。 她瞅了李公公一眼,说道:“你先退下,本公主带云将军进去。” 李公公迟疑了片刻,见轩辕灵儿一脸没的商量便只好施施然退到了一侧。 云离打量着轩辕灵儿,依旧是那副刁蛮的模样,却比任何时候都让她觉得顺眼啊。 “不管你下没下毒,你得救王兄,还有,你不能死。”轩辕灵儿一本正经道。 自那晚后她想方设法寻找他的下落,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让她找到了。 可是他竟是闻名北霁的云离大将军,又一夜间成了谋害王兄的嫌犯,不知为何,潜意识里她就是相信那个愿意救她姑母的男子决计不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于是,饶是以命相搏,她也要赌上一把。 云离勾唇浅笑,原来如此。 这丫头是怕她死了,没人给她救她的姑母吧。 只是不知道这丫头从哪里知道了她的身份,竟还敢以命担保,真是愚蠢的可爱。 “若想救你王兄不难,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听了云离的话,轩辕灵儿的眼睛越瞪越大,这个男人,是疯了不成? 第三十一章:解毒方子 云离跟着轩辕灵儿进了太晨殿。 穿过重重帷幔,只见轩辕澜躺在榻上,脸色泛青。 榻前跪了一地的太医,宇文珏站于一侧,板着脸气势汹汹。 云离扫了一圈,在不远处看到了萧太师,与记忆中一般模样,只是此时看上去略显疲态。 忽而她感受到一道打量的目光,云离微微侧目,便见一个长的十分漂亮的女子站在床榻跟前望着她。 见云离看向她,便微微福了福身子。 云离没印象,心思也不在其他人身上,便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做理会。 这轩辕澜的情况,似乎不太乐观啊。 “舅父,太师大人。” 轩辕灵儿一改往日的皮性子,老老实实地跟两位大人打了个招呼。 宇文珏见到云离,冷哼了一声,“云离,若是你乖乖将陛下的毒解了,老夫可以不再追究你的大逆不道,勉强留你个全尸。” “舅父!”轩辕灵儿闻言惊呼出声。 云离却依旧是一副寡淡的模样,对宇文珏的话置若罔闻。 她又不傻,也知晓若是此时她出手救下轩辕澜,于自己来说反倒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真把连太医都无法解的毒给解了,那不就是变相坐实了这毒却是她下的吗? 轩辕灵儿是好意,却终归没想到这么一层,堂而皇之地便下了担保。 “七公主,你王兄都这般模样了,莫在胡闹了。”宇文珏斥责道。 轩辕灵儿却是紧抿着嘴,将目光投向云离,见云离没什么反应,便径直说道:“能救王兄的并非云将军,是我!” 轩辕灵儿的话如同一颗石子沉入大海,并未在这太晨殿里引起任何波澜。 甚至连那床榻前的女子,都只是浅浅看着轩辕灵儿,眸间还带着几分无奈之色。 轩辕灵儿见他们都是一脸不信任的模样,小脸因为怒意而微微泛红。 “你们不相信我?”轩辕灵儿大声道。 “父亲大人,且听灵儿妹妹说说罢,王兄他耽误不得。”床榻边的女子缓缓开口道,那声音温柔婉转,让人听着十分舒服。 云离适才将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称宇文珏为父,那便只有这北霁的另一位外姓公主宇文卿了。 记忆中这宇文卿是北霁第一美女,不仅人美,更是能歌善舞,心思澄明。 轩辕灵儿闻言也不废话,直接从一侧的书案上取了张绢帛刷刷地写了起来。 不多时,她便拿着绢帛丢给了跪在地上的太医院首,说道:“按着这方子速去抓药煎药,三碗水煎成一碗,喂王兄喝下,这毒,便能解了。” 太医院首看着方子,一双眼睛越瞪越大。 “这,这,这……”连连这了三字,也未曾说出句整话来。 “你这什么这!是不想要脑袋了吗!”轩辕灵儿怒斥道。 “公主息怒,宇文大人……这”太医院首将目光落在宇文珏的身上,似是询问。 “这方子?”宇文珏皱眉问道。 “这方子所有药材却都是解毒良药,可这放在一起,臣是闻所未闻啊。”太医院首一脸为难之色。 云离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懂变通,难怪这都五日了还不曾解毒。 第三十二章:醒了 “你若再不按本公主的方子抓药救王兄,王兄有个好歹,你们全部准备掉脑袋吧!”轩辕灵儿大声道。 说完,她将目光转向宇文珏,小脸上满是倔强,沉沉道:“舅父你可记得灵儿年幼时曾在禹州的普化寺呆过三年,这方子,便是当时清尘道长给我的,她说,这方子可解许多毒,你若不信,派人去一问便知!” 轩辕灵儿这信手拈来的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让云离很想拍手叫好。 她抬手摸了摸鼻子,眸间划过一丝浅浅的笑意,转瞬即逝。 宇文珏听轩辕灵儿这么说,便将信将疑地命她太医院首去抓药。 “七公主,既然为王上解毒的人是你,你又何必将他带来?”宇文珏到底是老狐狸,并非那么容易糊弄之人。 轩辕灵儿咬了咬下唇,良久才打定主意似的开口道:“我相信这件事情和云将军无关,若我能将王兄的毒解了,就是希望各位大人和表姐做个见证,请王兄饶了云将军护驾不利的罪名。” 云离心下一怔,她略显诧异地望向轩辕灵儿。 在这异世,一个本就无甚交集之人,竟相信她到如斯地步?这轩辕灵儿是真傻还是太过单纯? 回想初见,她揪着她的袖子那无赖的模样,云离心中一处竟一瞬间的柔软了起来。 她沉了沉心绪,只一次,便知晓对轩辕灵儿,她到底还是心软了。 轩辕灵儿不知道为什么云离不肯让别人知道他懂医,能救人,可是她依旧选择相信他。 她冒着欺君的罪名,只希望云离没有骗她。这一次,王兄可千万要挺过去啊。 轩辕灵儿心里七上八下,她看着宇文卿亲自给轩辕澜喂下汤药,那颗悬着的心依旧没能落下。 反倒是云离,坦然的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一侧的萧太师始终观察着云离,总觉得自沧江之战后,这回来之后的云离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王兄醒了!”宇文卿惊喜出声。 话音落下,太医院首连忙跪行至榻边为轩辕澜把脉。 还不等伸手,这轩辕澜竟是接连咳嗽起来,直至吐出一口黑血。 轩辕灵儿见此情景小脸顿时被吓的惨白。 “王兄”宇文卿惊呼出声,一脸焦急,“灵儿妹妹,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解毒的吗?” 轩辕灵儿却是被吓傻了,愣愣地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云离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不应该啊,按她的方子虽不至于将毒彻底解了,却也不至于吐血啊。 难道是她诊错脉了?不可能!云离凝神思索,难道是轩辕灵儿记错了方子? 而此时轩辕灵儿也开始慌乱起来,她紧抿着嘴,却不知道如何回应。 “太医,王上怎么样?”宇文珏拧着眉头出声道。 太医院首也是眉心紧蹙,他把了把脉,对着宇文珏说道:“回禀宇文大人,这王上的毒不曾全解,不过脉象倒是平稳了些。” “那依你看,这方子是否可以将王上的毒全解了?”宇文珏问道。 “依臣看来,若是假以时日,应该不成问题。” 听了太医的话,一旁的轩辕灵儿这才松了口气,她悄悄地看了云离一眼,见他也看着她,顿时一阵心虚。 刚才那一个失神之际她才察觉到她好像少记了一味药…… 第三十三章:贴身照顾 这一次,云离虽没有重新被打入天牢,却是被宇文珏以照顾轩辕澜为名留在了太晨殿。 也不晓得宇文珏是故意的还是想要试探试探她的忠心,竟然把一个下毒的嫌犯留在这里。 以云离的性子,留在这照顾轩辕澜还不如回那天牢呆着更自在些。 只是,宇文珏既下了令,她这个官阶没他大的将军也就只好从命了。 “云将军,王兄就拜托将军了。”宇文卿临走时,那一双凤眼满是不舍,看在云离眼中,竟也忍不住生出几分怜香惜玉来。 她瞧着宇文卿婀娜离去的背影,想来若是这太晨殿能有女眷,这宇文卿怕早就留下来日夜守着了。 看来这北霁的外姓公主对咱们的北霁王是芳心暗许啊。 “云将军,宇文大人吩咐了,您就在这太晨殿里守着陛下,哪也不能去,将军若是有什么事,随时叫咱家。”李公公的话将云离游离的神思拉了回来。 她勾唇笑了笑,“有劳李公公了。” 见李公公退下,云离这才开口道:“别躲了,出来吧。” 只见轩辕灵儿从太晨殿外一侧的柱子后悄悄跑来,一脸的懊恼。 “我是不是做错事了?”轩辕灵儿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云离。 “那倒没有,只是让你的王兄多受点罪罢了。”云离说的云淡风轻。 闻言轩辕灵儿一脸丧气,这还不是做错事儿吗? “早知道这样方才就不该答应你骗他们了。”轩辕灵儿嘟起嘴,很是不满。 云离斜昵了轩辕灵儿一眼,忍不住轻笑出声,“怎么?后悔了?那你让你那舅父来把本将军重新抓了关天牢去,先治个护驾不利,再治个弑君的罪名,连带着将你也治个欺君之罪,你说可好?” “你!”轩辕灵儿一听恼了,这不是要挟她吗? 转念一想,反正眼下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件事情若是败露了对谁都没有好处,这样想来便也释然了。 “我帮了你,那你何时去救我的姑母?”轩辕灵儿一改之前的不悦,问道。 “你看本将军此时似乎也脱不开身不是?你且记着不要给你的姑母吃寒凉的吃食,另外吃的东西都要经过检验。待本将军寻到解毒之药,便去救你的姑母。”云离淡淡说道。 轩辕灵儿闻言一喜,应了声便欢快的走了,好像之前的不愉快全然消失去了,直把云离看得啼笑皆非。 回到太晨殿,见天色已晚,云离便想寻个离床榻远些又舒服的地方睡上一觉。 谁知这才刚躺下,两个小公公便端着水盆衣物进来了。 “奴才们拜见云将军,宇文大人吩咐了,这为王上擦身的事儿就交给将军了。” 云离心下一愣,见两位小公公说完话放下东西就麻利地出了去,仿佛留下会有什么不好事情一般。 她望着床榻边的那金灿灿的水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云离将目光落在床榻上依旧昏睡着的轩辕澜身上。 那张脸虽不及之前见过的容公子那般清俊高冷,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冷峻之态。 咦?怎么想到容公子了?云离甩了甩脑袋,食色性也,果然男人就不该长的太好看。 云离施施然地走到床榻边,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可从未伺候过任何人。 让她给轩辕澜擦身?简直笑话不是? 云离看了眼轩辕澜,再看了看自己,眸间闪过一丝笑意。 她伸手拧了把水,抖了抖丝绢给自己擦了把脸,前几日在天牢也不曾好好洗洗,眼下刚好。 若是轩辕澜知道云离将他擦身水用来给自己擦脸,随后又随便给他抹了把脸,怕是又会吐血三升。 就这样,云离在太晨殿一呆,就是三日。 她估摸着自己的解毒方子即便差了一味药,也差不多是时候将轩辕澜的毒给解了,只是这轩辕澜怎么就不醒呢? 这一夜。 夜凉如水。 太晨殿内烛火未熄。 太医院首按往常一般将煎好的汤药送来太晨殿喂过轩辕澜之后便离开了。 云离算着时辰又到了轩辕澜沐浴的时候,便见六位公公扛着一个大木桶进了殿。 这是云离要求的,美其名曰为王上沐浴,加速体内毒素的排出,也是经过太医院首首肯的。 屏退下人之后,云离瞥了眼依旧躺在床榻上昏睡的轩辕澜,这才缓步走到了屏风后。 他们万万想不到,这前两日为王上洗浴的水可都用在了云离的身上。 轩辕澜是在一阵细细的水声中醒来的,刚醒脑袋便是一阵晕眩。 他缓了许久脑袋才恢复清明。 环顾四周,见无人伺候在旁,有些意外。 他挣扎着起身下榻,那道水声愈发听的清楚,竟是从那屏风之后传来。。 轩辕澜眉心一蹙,谁人敢在他的寝殿内弄水? 他循声而去,身体因为久卧而有些麻木,是以走的很慢。 此时云离全身卧于水中,一头青丝垂于身后,裸露的肌肤之上,那战争遗落下的斑斑伤痕依旧是触目惊心。 云离感受着温热的水拂过全身,仿佛将那疲惫都全然洗了去。 咔哒。 忽而一声脆响。 云离手下动作一顿,下一刻便从水中飞快起身,不过转瞬,身上已然套上了宽袍。 一切动作不过瞬间完成,她走出屏风,便见轩辕澜扶着一侧的书案,脸色苍白地看向她。 “云离?是你?”轩辕澜微微一愣,因着虚弱额间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云离目光沉沉地盯着轩辕澜,良久才确定他什么都没看见,怕是听到声音下来寻找却因着体力不支适才撞到了书案。 “陛下觉得如何?”云离快步去到轩辕澜身侧将他扶住。 轩辕澜也顺势靠上了云离的肩膀。 “你怎么在这?本王怎么了?” 轩辕澜感受着云离身上潮潮的水汽和那沁人心脾的浅浅香气,一时竟有些晃神。 他俯视着扶着他往床榻边走的云离,唇边不自觉地扯出一抹微笑。 明明身为男子,他却总是比女子还要让他心动。 第三十四章:暧昧 云离不是没有感受到来自轩辕澜炙热的目光。 她只是全然视而不见罢了。 扶着轩辕澜坐到床榻上,这才将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陛下,是臣引狼入室了,没想到那永夜阁的映月居然胆敢毒害陛下。”云离郑重开口。 “所以,你现在来伺候本王皆是因着有愧于本王?”轩辕澜话锋一转,淡淡问道。 云离闻言眉头微蹙,老实交代道:“是宇文大人吩咐的,估摸着是等陛下醒了能第一时间治臣下的罪。” “哦?你何罪之有啊?”轩辕澜盯着云离,眼底闪过一丝戏谑。 云离抬头,对上轩辕澜的目光。 “臣护驾不利,请陛下责罚。” “收起你那套冠冕堂皇吧,你若真担心本王治你的罪,又岂会在本王的寝殿内堂而皇之地沐浴?” 回想方才所见之景,轩辕澜委实觉得惊奇。 这云离胆大的地步,真可谓是惊天动地,他莫不是吃准了自己舍不得动他? 云离被轩辕澜说的一阵尴尬,她这人,向来都是想干嘛干嘛,至于后果,自然等后果来了再解决。 云离对着轩辕澜干笑了两下,谄媚道:“陛下英明。” 轩辕澜摆了摆手,“这一次本王中毒,你在此照顾本王三日,便是功过相抵了。至于那映月……” “陛下放心,臣下一定会守口如瓶!”云离一本正经道。 轩辕澜心下一怔,转而便明白了云离所指,顿时心口不由得一阵烦躁。 他也就是随口一说,谁知云离竟真的当真将那映月给带来了,这件事,归根结底,也怪不得别人。 只是听云离这么说,轩辕澜这心就是格外的不舒服,怎么着说的他跟那映月真有什么似的? 话虽如此,这人还是要查要抓的。 理由吗?自然得换一个了。 云离心中通透,也不需要轩辕澜另行嘱咐,若不是被宇文珏关了天牢,只怕如今早已着手调查这事儿了。 且不说谋害北霁王,单凭着在她的将军府里整幺蛾子,她身为北霁大将军,就决计不能忍。 云离想着,眼下轩辕澜醒了,看着也不像要治她罪的模样,想来就该放自己回府了吧。 思及至此,心情也不由得舒畅起来。 “本王乏了,伺候本王就寝吧。”轩辕澜忽而开口道。 嗳? 云离心下一愣,她看向轩辕澜,便见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老狐狸,这只好男色的老狐狸! “既然王上醒了,臣下觉着还是要唤太医过来探探脉,看看这毒是不是真的解了?”云离“好心”提醒道。 “有心了,不过,本王乏了,困的很,只想睡觉。”轩辕澜微挑双眉,脸色似乎比刚才好了不少。 以前云离总是对他敬而远之甚至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几分畏惧,连朋友都称不上,而今的云离却敢在他的寝殿里沐浴顶撞他,这样的云离是他不曾见过的,也是让他欣喜的。 云离见轩辕澜似乎打定主意让她伺候就寝,便只好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扶着轩辕澜躺下,盖好锦被,掖好被角,云离刚想转身,手腕却被轩辕澜一把抓住了。 “陛下?” “熄了烛火,来这里躺下。”轩辕澜懒懒开口。 云离一惊,这映月顾着下毒想来也没把轩辕澜给伺候满意,眼下这毒刚除难不成他就又想着床笫之欢了? 这么想着,云离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冒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轩辕澜若晓得云离思想这般龌龊,只怕是又要无语了。 云离大抵也觉得自己想的太多,这轩辕澜的毒刚解,虚弱的很,若真野性超脱理性,凭她的手段,还怕他不成? 这般想着,云离吹熄了烛火,便施施然躺在了轩辕澜床榻边的地上,唔,是地上。 感受着云离平稳的呼吸,轩辕澜这才安然闭上了眼睛。 而云离,则是在轩辕澜沉睡之后,睁开了眼睛,她侧过头,看着床榻上安然入睡的轩辕澜,忍不住摇了摇头。 就这短暂的接触来说,于轩辕澜,她倒真有些看不透。 翌日清早,云离也少有的没有驳轩辕澜,乖乖伺候轩辕澜起身梳洗上朝。 而她,自然跟轩辕澜告了个假回她的将军府好好休养生息。 至于宇文珏那一边,也自然有轩辕澜去应付。 刚踏进将军府大门,心儿和烟儿便迎了上来,皆是一副眼泪汪汪的模样。 云离揉了揉两个丫头的脑袋,笑眯眯道:“怎么着?谁欺负你们了,哭哭啼啼的。” “心儿是欢喜的,将军没事儿真好。”心儿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泪,欢快道。 “是呢,将军能平安回来真是万幸!”烟儿在旁连声附和。 云离嘴角微扯,视线穿过心儿与烟儿,落在那一袭锦衣华服款款而来的云茹身上,她的身旁,则是面露喜色的云芃。 “大哥。”云芃大步而来,见云离安然无恙,眼里带着几分释然之色。 之前夜宴之上云离倒没有仔细看看这个云芃,只是凭着记忆知晓云芃常年在外历练,刚回来又遇上她披甲出征,两人几乎没有交集。 眼下看来,云芃那眼中的关切倒不像有假。 不过,云离看人,从不只看表面,两面三刀之人,她见的也够多了。 这云芃既有个那样的母亲与姐姐,她自然是无法跟他亲近的。 云离朝着云芃礼貌地点了点头,便闻一旁的云茹阴阳怪气道:“大哥,你怎么老是这么好运气?这样都没事?” 典型的胸大无脑,云离扯了扯嘴角,回敬道:“怎么,让妹妹失望了?” 云茹撅了噘嘴,哼哼道:“母亲吩咐了,大哥劫后余生,全然是托了祖宗保佑,明日里安排了去西山祭祖,要大哥与我们同去。” 云离皱眉,这戚夫人倒是一出接着一出不带歇息的? “大哥可是乏了?我已经吩咐人送了热水去大哥卧房,在王宫里想来也不如在家来的自在,大哥还是赶紧洗个澡休息休息,明日之日,小弟会安排好的。” 云芃说话倒是比云茹中听多了,云离点了点头,便不再理会一旁的云茹,径直离去。 “芃弟,你干嘛对他那么恭恭敬敬的。”云茹剐了云芃一眼,很是不满道。 而云芃则是对着云茹摇了摇头,“走吧大姐,你这样真的很丢人现眼。” 第三十五章:见死不救 翌日清早,云离还没从睡梦中醒来,便被烟儿给唤醒了。 她睁着惺忪的眼,便见烟儿笑眯眯地站在床边,顿时一个激灵彻底清醒。 “烟儿?你怎么在这?心儿呢?” 平日里都是心儿服侍她的起居,就怕她的女子身份暴露,是以才会因着见到烟儿有如此大的反应。 烟儿闻言委屈地撇撇嘴道:“将军平日都不许烟儿进来伺候,今个儿心儿姐姐被戚夫人唤去准备祭祖的东西了,烟儿想着时辰到了,便进来伺候将军,将军这是嫌弃烟儿吗?” 云离深吸了口气,缓了片刻,这才缓缓道:“只是本将军习惯了心儿服侍,什么时辰了。” 烟儿抿了抿嘴,回道:“卯时三刻了。” 难怪那么困,云离叹了口气,随便寻了个借口把烟儿支了出去,这才起身下榻穿衣束发。 心儿姗姗来迟,见云离已然收拾好。 “将军,是心儿疏忽了,心儿以为时辰还早来得及伺候将军起身的。” 云离摆了摆手道:“无妨,下次注意就是。” 用过早膳,云离虽是不愿,却还是勉为其难跟着戚夫人他们去了西山。 西山有间云福寺,这次的祭祖便是去云福寺。 出了安和城往西十里,便到了云福寺,云福寺是安和城外唯一的寺院,是以香火鼎盛。 云离望着这人来人往香客不绝的云福寺,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香火味浓重,刺激着她的鼻子麻麻痒痒的。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一世,手上沾了太多的血,便实在不愿来这样圣洁之地,怕有罪孽。 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翻身下马拾阶而上进了云福寺。 戚夫人见云离进去,便对着一个下人招了招手。 “都安排好了吗?”戚夫人问道。 那下人笑着点头道:“夫人放心,早已安排妥当。” 闻言戚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召唤云芃与云茹一起入寺院。 云茹好奇道:“母亲,您安排了什么啊?” 戚夫人剐了云茹一眼,“你这个丫头啊,少听多看,少说多做,便不会总是惹是生非了。” “母亲!”云茹被戚夫人教训了一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哼哼地转身快步朝着云福寺内走去。 上了香,拜了祖,已是日上三竿。 “将军,戚夫人说在后院摆了斋,请将军过去用斋。”一个下人俯首对着云离道。 云离点了点头,便跟着下人带着心儿烟儿朝着后院走去,按照前身往日的习惯,每次祭祖结束都是要用斋的。 途径一处小竹林,这才刚踏上鹅卵石铺置的林间小路,便听到一阵奸笑声。 云离循声望去,只见两个衣冠楚楚的男子正拦着一个粉衣女子,笑的淫荡。 恶霸欺凌良家妇女? 有戏看? 云离忍不住环抱双手,停下了脚步。 那粉衣女子倒是生的俊俏,被两人拦着,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慌乱之色。 “小娘子,你看你就从了咱们哥俩,要不这样,你自己选,跟我,还是跟我大哥,你放心,只要你从了,就保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其中一人伸手摸了摸女子的手,笑眯眯道。 女子厌恶地甩开男子,怒道:“下流!两位公子请自重,这里可是云福寺!” “云福寺怎么了?就算是王宫,我要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男子大笑一声,说着就一把搂住了女子,女子顿时大喊着挣扎起来。 “将军,这两人太嚣张了!咱们不救救这位姑娘吗?”一侧的心儿愤恨道。 “是啊将军,我认得他们,他们是安和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有不少姑娘毁在他们手上!”那下人也附和道。 云离却是笑道:“何必多管闲事。” “将军?”心儿一愣,见云离真没有要动手的模样,一时竟有些糊涂了。 要知道,将军可从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平生也最恨别人恃强凌弱了,今个儿这是怎么了? 下人见状也是懵了,将军竟是这么冷血之人? “走吧。”云离淡淡扫了那边一眼,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径直穿过竹林朝着后院走去。 心儿与烟儿相视一眼,只好跟着云离走了。 那下人一时却也不知怎么办才好,挠了挠脑袋硬着头皮也跟了去。 后院内,戚夫人正等着云离,见云离十分悠然的过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视线落在跟在云离身后的下人身上。 下人却是对着戚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戚夫人给他使了个眼色,下人连忙悄然离开。 而云离也只当没看见,鬼知道这戚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真当她云离傻的不成? 来这后院的路多了去了,这人偏偏带着她走那最偏僻的一条,还就遇见那恶霸调戏少女,巧是不巧? 云离自问不是见死不救之人,却也不是人家挖个坑她傻愣愣往里跳的人。 如果她猜的没错,这出戏,只怕是戚夫人导演的,只是为了什么,她还没猜到罢了。 果不其然,过了不多时,那原本在竹林间被调戏的粉衣少女便施施然来了后院。 “戚夫人……”少女福了福身子,弱弱唤道,那模样,甚是委屈。 “安小姐,来,见过将军。”戚夫人将少女唤道身边,笑道。 少女微微一愣,连忙转身对着云离行礼道:“安若拜见云将军。” “安小姐无碍吧?”云离淡淡道。 被这么一问,那安若却是眼泪婆娑起来,她咬了咬下唇,弱弱道:“安若谢谢将军出手相救,若不是将军派人来救安若,只怕安若此时……” “哦?”云离微挑双眉,视线扫过戚夫人。 戚夫人连忙接过话头,说道:“这是怎么了?” “姨娘不知吗?”云离接话道,旋即意味深长地看着戚夫人。 戚夫人讪讪一笑,只闻一侧的云芃抢过话头说道:“斋菜都凉了,且用膳吧。” “是啊,都用膳吧,安小姐就留下来一起吃吧。”戚夫人笑了笑道。 云离倒没说什么,兀自坐到了主位上,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众人见状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皆是入席用膳。 第三十六章:莲池偶遇 席间,安若时不时悄悄地看上云离一眼。 云离只当是没瞧见,继续吃着那清淡无味的斋菜。 那小眼神,简直和轩辕澜一模一样,这分明就是对她动了小心思。 云离委实觉得好笑,她一个女扮男装的将军,怎就偏惹些要不得的烂桃花呢? 戚夫人看在眼里那是急在心里,这事儿怎就不按着她的路数来呢? 云离也是已有二十的人了,却从未见他对任何女子上心过,莫不是真是如坊间传言,与北霁王…… 戚夫人抛开那些纷乱的神思,今这事儿她怎么的也得促成。 谁让云府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长兄若不娶亲,她的宝贝儿子作为弟弟就无法成亲。 说到底,她到底是云府的人,即便曾离开一段时间,这规矩若是不守,传出去她这个戚夫人的地位就不保了。 云离自然不知道戚夫人在打什么主意,也不屑知晓。 只是当戚夫人用长辈的口气对着她说道:“离儿,你也不小了,安小姐是安府嫡女,她的姨娘是先王妃子,也算是半个皇亲国戚,眼下尚未婚配,与你,倒是般配的很。” 那一刻,云离这才晓得这戚夫人原是借着祭祖名义给她相亲来了。 唔,若她是寻常男子,遇着这么个嫩的可以掐出水来的美人,即便谈不上喜欢,想来也不会拒绝。 只是,她既为女子…… 一侧的心儿听了戚夫人的话,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尴尬之色,却不过转瞬便掩饰了去。 云离倒是坦然自若,她淡淡地扫了戚夫人一眼,凉凉道:“姨娘有心了,不过本将军一介莽夫,若是娶了安小姐,这不是耽误人家吗?” 心儿闻言却是忍不住嘴角抽搐,一介莽夫?她家将军虽谈不上倾国倾城,却也是难得的美人,一身戎装更是英俊倜傥,怎就自嘲到这般地步,委实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嘛。 “将军是嫌弃安若配不上将军吗?”一旁的安若忽而开口道。 云离望向安若,扯了扯嘴角道:“安小姐哪的话,是本将军配不上安小姐才是。以你这天人之姿,想必上门求亲者没有几百也有几十,有的选门当户对的,又何必在本将军这个只会舞刀弄枪的莽夫身上浪费时间呢。” 安若听了云离的话,顿时心像是被一团棉花塞住了一般,难受的很。 云离见戚夫人又想说什么,便连忙说道:“本将军饱了,心儿烟儿你两稍后送安小姐回府,今个儿天气好,本将军自己走走。” 说罢也不等他们开口,轻快起身离开了后院,留下众人各怀心思。 云福寺内有一池莲花开的正好,上好的莲花可入药,这也是云离这次同意来云福寺的原因之一。 她身上的慢性毒尚未祛除,她需要炼药解毒。 这些日子她也留意过吃食,却不曾发现这毒到底从何而下,亦或是这下毒之人已经笃定这些毒足以致命,云离一时也吃不准。 问过寺内小僧,云离找到了那一座莲池。 不曾靠近,便有浅浅幽香扑鼻而来。 穿过拱门,却见莲池畔有一道修长的背影,负手而立,白衣胜雪。 云离歪着脑袋想了想,总觉着这道背影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兄台好兴致啊……”云离边踱步而去,边开口道。 这种赏莲的雅公子一般都是高冷疏离的,云离一时兴起,便忍不住想要调侃一番。 容沉闻声转身,顿时对上一道惊诧的目光。 “是你?”云离惊讶出声。 容沉漫不经心地扫了云离一眼,便收回目光,将视线重新落在那一池莲花中含苞欲放的那朵之上。 云离见容沉竟当做不认识自己,也不气,转而又换上了一副懒散的模样。 她学着容沉的模样负手站定在容沉的身侧,侧过头笑盈盈道:“容公子别来无恙啊,你不是东来人吗?怎么来北霁国都了?不怕被人拆穿抓去当奸细吗?” “云将军向来都是如此聒噪吗?”容沉视线未转,只是淡淡道。 云离也不恼,对于他知晓自己的身份也不意外,这容公子这般神秘,有些本事也在常理之中。 “好说好说,怎么有如此雅兴来这云福寺赏莲啊?”云离的视线顺着容沉而去,便见那朵莲花有将开之势。 “嘘。”容沉轻喃一声。 云离稍稍一愣,便见那朵莲花借着柔和的日光缓缓开放,美不胜收。 此情此景,竟将云离看呆了。 “这莲花,只在这个时辰,沐浴阳光才会盛开,待到夜间,便会再次闭合。”容沉低沉的嗓音传入云离的耳间,好似一汪清泉汩汩流过,带着微微的凉意,将云离入了迷的神思给拉了回来。 云离回过神来,一转头,便对上容沉一双深邃的眸子,顿时咯噔一下,一颗心仿佛被什么牵扯了一下,一阵慌乱。 她下意识避开容沉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吁了口气,好奇怪的感觉。 容沉却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云离,今日的她一袭玄衣,青丝绾在白玉冠内,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倒又是另一个模样的她,也不知,破庙内杀伐果断的她是真的她,还是眼下这个懒散随性的她才是真的她。 云离敛了敛那奇怪的心绪,视线重新落在那朵莲花之上。 这朵莲花将将开放,正是上好的药材。 思及至此,心思一动,云离便想着探出身子伸手去摘。 容沉见状心下一怔,原本寡淡的脸上露出了几分错愕之色,“你做什么!” 话音落下,便是连忙伸手去拦。 云离因着要闪避容沉忽然伸出的手一下重心不稳朝前倒去,倒下时还不偏不倚地揪上了容沉的袍袖。 扑通。 莲花池顿时水花四溅。 冰凉的池水瞬间将云离包裹带着她沉入水底。 云离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怕水这玩意儿,那种深切的恐惧远远胜过死亡。 周身被紧紧压迫着,窒息感袭来,四周昏沉沉一片,云离挣扎着身子,脑袋一片空白。 第三十七章:白白揩了油水 正当云离将要窒息昏迷之际,她只觉腰际忽的一重,身子便落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睁开被池水浸润酸涩不堪的眼,朦胧间云离似乎看见了容沉那张清俊的脸。 伴随着唇上的柔软触感,云离顿时觉着活过来了。 她辗转吸着那稀薄的空气,直到被带着浮出水面。 容沉一把推开云离,脸色铁青。 云离扶着池边,大口喘着粗气。 “容公子,你想谋杀本将军吗?”云离抹了把脸上的水,冷不丁道。 容沉闻言忍不住轻嗤,真是不知所谓,方才若不是他,怕她早就死在这莲池中了吧? 云离似乎也觉着自己措辞不当,回想之前他渡气于她,一时脸上竟有些微微发烫。 可是转念一想,要不是他突然伸手,她又岂会落入这莲池当中? 云离爬出莲池,倚靠在莲池边,十分无语。 她斜睨了一旁拂袖甩水的容沉一眼,越看越觉着这人虽说冷冰冰的,却也不是什么冷血之人,算上这次,是第三次帮她了吧? 只是,这三次有两次被他白白揩了油水,实在是吃亏的很。 云离这般想着,便脱口而出道:“容公子,你这几次三番吃本将军的豆腐,本将军是不是该吃回来才不吃亏?” 容沉手下的动作一僵,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云离。 这女人?在说什么? 见容沉那轻易被她拨动的情绪,云离忽然心情大好。 她起身拧干身上的水,回过头将视线落在那朵莲花之上。 “不许打它的主意。” 还不等有所动作,便闻容沉冷冷的话传来。 云离勾唇一笑,眸间闪过一丝邪肆,“怎么?容公子也喜欢这朵莲花?” “它好端端长着,你采它做什么?”容沉淡漠道。 “没想到容公子还是个慈悲之人?连一朵莲花都不舍摘取?”云离回望着容沉,那眸间带着几分冷然和不屑。 既是如此,她便偏偏想做个辣手摧花之人。 慈悲吗?与她的命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容沉触及云离森冷的目光,竟仿佛又看到了当时在破庙时她所透露出的那股煞气。 “花开的再美也终归会颓败,倒不如在最美之时让人采了去,还能挣来几分赞美,你说呢?容公子。”云离转身一把将那朵开的正好的莲花折下,幽幽说道。 容沉只是目光淡淡地看着云离,方才的情绪早已敛了去,如今竟也看不出丝毫动容。 只是只有他自己知晓,对这个云离,他的兴趣已然不是一点半点。 “你的毒还未解?”容沉忽而开口问道。 云离却是一愣,她再一次看向容沉,便闻容沉缓缓道:“这莲,倒是不错的药材。” 果然是心思通透,云离不由得刮目相看。 “容公子,本将军也就这么些秘密,你偏偏知晓了两最重要的,你说,本将军该不该把你给灭口了?”云离抬手摸了摸鼻子,说道。 “哦?两个?”容沉微微挑眉,“云将军是指你的女……” 话未说完,一只冰凉的手便覆上了容沉的嘴。 那手上还带莲花浅浅的香气,却不似女子那般柔软,反倒是长期拿剑磨出的茧子,在他的唇间留下别样的触感。 不知为何,容沉竟也没有之前那般反感。 “容公子慎言,莫不是真想本将军灭口不成?”云离凑到容沉的跟前,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 四目相对,云离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热,浑身顿时有些不自在,她吸了吸鼻子,收回了手。 “有缘再见吧。”云离转身抬手朝着身后的容沉挥了挥,大步离去。 而容沉,却也没察觉自己嘴边微微扯开的弧度。 “主上,这朵莲花你等了一年,如今竟就这么给了云姑娘……”玄衣不知何时站在了容沉的身后,见云离将莲花采了去,一时摸不透主上的心思,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与她的命相比,这莲花,不值一提。”容沉说罢便也踱步离开。 玄衣望着容沉的背影,眼中露出几分讶异,自家主上什么时候将人命放在眼中了? 回到将军府已近黄昏,还不等抵达府邸大门,云离便见心儿一脸焦灼地守在府门之外。 见云离归来,急匆匆便迎了过来。 但凡见到心儿这般,云离心里头就知道肯定又没好事儿。 “别说话,让本将军清净一天好不好?”云离在心儿开口前便直截了当道。 心儿那将要说出口的话硬是给云离堵了下去,一张小脸给憋红了,委实可爱的紧。 云离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心儿也一路跟着,没云离发话,也不敢私自开口,急的额间都染上了汗水。 “还要跟到什么时候?”云离忽然停下脚步,心儿因着心不在焉直接撞上了云离的后背。 “哎呀……”心儿揉着被撞痛的脑袋,连忙跪下,“心儿错了,请将军责罚。” 云离无奈地剐了心儿一眼,伸手将心儿扶了起来,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你知道本将军不舍得罚你的,说吧,出什么事了?” 心儿这才支支吾吾地在云离换衣服之际把事情告诉了云离。 云离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看着心儿,笑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哎呀,这都什么时候了,心儿怎么会乱开玩笑!将军你快去看看吧。”心儿噘着嘴道。 云离却是摆了摆手道:“不去,让她作,该!” 心儿一愣,往日里将军可不会这样呀,这若是传了出去,这将军府的脸面往哪儿搁呀! “将军,不好了……”烟儿慌慌张张地跑来,边跑边喊道。 云离只觉一个头顿时两个大,她皱眉看向烟儿,不悦道:“你这又怎么了?” 烟儿怯生生地看了心儿一眼,弱弱说道:“是,是云茹小姐……” “她又整什么幺蛾子了?”云离不以为然道。 烟儿却急急道:“云茹小姐在房里,上吊自杀了!” 云离心下一愣,随即忍不住轻笑出声,她捋了捋不服帖的袍袖,看着心儿与烟儿道:“怎么?这是在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 第三十八章:私定终身 云离最终还是去了南苑。 就如心儿所言,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云茹的名声坏了就算了,将军府也得跟着颜面扫地。 刚进南苑,便是一阵鸡飞狗跳。 云离的视线从跪了一地的奴婢身上轻轻扫过,幽幽开口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全跪在这里?大晚上的一个个不睡觉杵这儿干嘛?赶紧的都散了。” 边说着边迈步走进云茹的房内,身后的心儿和烟儿见云离脸上露出几分不耐,便连忙将一众下人赶紧呼和走了。 云茹跌坐在地上哭哭啼啼,被贴身的婢女抱着,一侧还悬着那根断掉的白绫。 戚夫人则是脸色铁青地站在一侧,满脸的怒意。 “天都黑了,这儿怎么还这么热闹?”云离打了个哈欠懒懒道。 心儿和她说的时候她还不信,如今这连自杀都搞出来了,也由不得她不信。 这时代的女子能有云茹这般痴情的,倒也少见。 不过云福寺一眼,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就吵着闹着要嫁给他。 这好言相劝没用,疾言厉色也没用,连戚夫人这个做娘的都被闹的没脾气派人来寻她出面了。 “离儿,快来劝劝云茹,她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居然就与人私定终身了。”戚夫人恨铁不成钢道。 云离一听笑了,“姨娘这话说的为时过早了,本将军听说妹妹这不是单相思吗?怎么就私定终身了?” 转而又看向云茹,问道:“怎么,妹妹去了一趟云福寺,便将心给留在那儿了?来跟大哥说说,你喜欢之人是何容貌,大哥派人帮你去找啊。” 云茹一听面上一喜,她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揪住云离的袍袖,激动道:“大哥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帮我去寻他吗?” 戚夫人听云离这么说,急忙道:“离儿你在胡说什么?一个不知身份之人,怎么能配得上你妹妹?” 云离也就这么随口一说,但听戚夫人这么说她就有些不悦了。 就是像戚夫人这样的人太多,适才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不得善果。 云离抽回被云茹捏着的袖子,伸手抚了抚,说道:“既是云茹真心喜欢的,姨娘又何必棒打鸳鸯呢。” “大哥说的对,母亲,女儿是真心喜欢那位公子的,此生非那位公子不嫁!”云茹义正言辞道。 云离瞅了眼云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这云茹还别说,有时候真傻的挺逗的。 “你!你想气死我啊!”戚夫人瞪着云茹,最终恨恨道:“我不管你了!” 说罢便径直转身离开。 云茹见戚夫人离开,便再一次对着云离道:“大哥,你方才所说的可是真的?” 云离瞥了云茹一眼,只要她不出去胡闹,这真真假假又有什么关系? “你且将那人的画像画出来吧。” 说着也不等云茹接话,便施施然走了出去,留点念想,总比让她出去败坏了将军府的名声好。 离开南苑,云离伸了伸懒腰,对着跟在后面的心儿和烟儿嘱咐道:“本将军要去睡觉了,你们谁也不许打扰,就算是王上来了也不许通报,本将军要好好睡一觉!明白了吗?” 这些天,可把她折腾坏了,这体内的毒都感觉有些压制不住了。 心儿和烟儿领了命,云离这才回了卧房休息去了。 这一睡,就是不吃不喝地睡了两天两夜。 直到第三日,云离在一声惊雷中惊醒过来。 她从床榻上猛的坐起,才发现额间满是汗水。 梦中,是震耳欲聋的尖叫与悲鸣,隆隆的雷响,眼前,四周,都是一片片的血雾。 饶是见惯了血腥的场面,云离依旧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是谁的梦?云离敛了敛心神,抬手抹了把额间的汗水,不同于战争,那种痛苦那么的深切。 是你吗?是你在提醒我你的家仇吗? 云离抬了抬依旧有些沉重的眼皮,下了床榻,踱步走到窗边,推开木窗棂。 一阵清风拂面,将疲惫一扫而空,淅淅沥沥的雨顺着屋檐垂落,在地上溅起朵朵水花。 “将军你醒啦,心儿煮了粥,这就去给将军端来。”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心儿雀跃的声音响起,不过才进来又风风火火地转身出了去。 云离有些失笑,前身纵然身世坎坷,却有这么个贴心的小丫头陪着,倒也算是不错。 她深吸了口气,将方才的噩梦抛之脑后,转身走到了书案前,见书案上放着一幅卷轴。 “将军看到啦?之前心儿悄悄进来放下的,是云茹小姐派下人送过来的,说是那心仪之人的画像。”心儿端着粥进来,一边将粥递到云离面前,一边说道。 云离点了点头,随手将卷轴插在了一旁的玉瓶中,接过心儿递来的粥便坐到椅子上喝了起来。 “本将军睡了多久?” 心儿笑笑道:“有两天了。” “这么久?”云离有些意外,看来这体内的毒对自己的影响真是不小,她竟可以睡的这么沉。 “是呢将军,您不许心儿打扰,心儿便没有叫醒将军,这两日王上派李公公过来召过将军,心儿都如实相禀了,昨个儿李公公又来了,说是若是将军醒了,便请将军入宫一趟。”心儿将丝绢递给云离擦了擦嘴,“将军可要心儿服侍将军沐浴更衣,进宫面圣?” 云离想了想,这不上朝也有些日子了,再回绝,似乎太不像话了? 收拾妥当后,云离上了马车便直奔王宫。 云离不喜欢水,自然也不喜欢下雨天,湿哒哒的让人难受。 马车只能停在宫门口,里头那一大段路还得自己靠双脚走,着实麻烦。 云离这次没带心儿与烟儿,只身前来,她撑了把伞,沿着宫墙缓缓走着。 刚经过一处宫门,便见轩辕灵儿朝她猛挥手。 “巧啊,七公主。”云离转了方向,朝着轩辕灵儿走去,靠近之际,笑道。 轩辕灵儿却是摇了摇头道,“一点也不巧,本公主听方才宫门传来的消息说你今日会进宫,便专程在这里等的你。” 云离微挑双眉,“哦?等我?有事儿吗?” 轩辕灵儿左顾右盼了一番,见四下无人,这才神秘兮兮地凑近云离道:“你先跟本公主来。” 第三十九章:老花匠 云离虽不知道轩辕灵儿在打些什么主意,却还是由着她拉着自己朝另外一边走去。 “你堂堂北霁七公主,在这王宫里堂而皇之地拉着一个男人,难道不觉得不合适吗?”云离瞥了眼轩辕灵儿拉着自己的手,忍不住调侃道。 她分明感受到轩辕灵儿浑身一僵,触电般地连忙松开手去。 “本公主只是一时着急而已,你,你不许说出去。”轩辕灵儿仰起头,义正言辞道。 那小脸因为云离的话泛着浅浅的红色,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云离懒懒一笑,“说出去的话,会怎么样?” 轩辕灵儿撇撇嘴,良久才一本正经道:“若是说出去的话,那,那本公主就去奏禀王兄,让你娶了本公主。” 云离心下一愣,旋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是别了,这岂不是委屈了公主。” 轩辕灵儿哼哼一声,“那也是,本公主将来的夫婿必是这天下的大英雄!” 少女心性,云离但笑不语,轩辕灵儿见没什么反应,顿时觉得有些丢人,“快走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跟着轩辕灵儿穿过重重宫墙,终是来到了一处宫苑,名唤“芳华宫”。 芳华宫摆着许多品种各异的菊花,色彩缤纷。 “七公主到底找我有何事?”在这雨天走了这么久,云离本就有些不耐,别说连自己走这么久到底要干嘛都不知道。 轩辕灵儿却是拉着云离径直走到了一株花跟前。 她指着那朵花道:“你懂医,那你帮我看看这花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云离闻言顿时啼笑皆非。 敢情这七公主将她当花匠了? “谁说懂医的会知道……”云离顺着轩辕灵儿所指看去,几欲说出的话在见到那株花时猛的咽了下去。 她一把拉着轩辕灵儿朝后退至一丈开外。 同时伸手探上轩辕灵儿的脉,见无异常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然而云离的眉头却是紧紧蹙起,视线牢牢盯着那株看似枯萎的花。 轩辕灵儿见云离这般反应,一时有些懵了,奇怪道:“怎么了吗?我就让你看看这株花,前两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突然枯萎了。” 催命花,在这王宫之内,竟然会有这种带着剧毒的花。 云离的视线从一圈的菊花之中扫过。 这催命花与菊花生的颇为相似,乍一眼,将它认为是菊花的大有人在。 她仔细看了看,确定这宫苑里没有催命花了,这才重新将视线落在这株催命花上。 “这是哪里?这些花哪里来的?”云离忽而开口问道。 “这是我的寝宫啊,太妃娘娘见我这宫里太没生气,便赐了这些花给我,让我好生养着,你看这才两天我就把这株花给养死了,这下不好交代了。”轩辕灵儿撇撇嘴道。 “你的寝宫?”云离稍稍一惊,这七公主的心也太大了,就这么将她一个“男人”带到了自己的寝宫? 忽而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云离未免节外生枝,便一把拉着轩辕灵儿躲到了不远处的假山后面。 “你这是干嘛?”轩辕灵儿刚开口,嘴巴便被云离给捂住了。 顺着云离的目光,只见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快步走了进来,见四下无人,便用布将方才他们看的那株花给包了起来带走了。 待那人彻底消失在宫门口,云离这才松开了轩辕灵儿。 “奇怪,林老伯怎么来了?他拿这枯萎的花做什么?”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凌厉,心下划过莫名之感。 “你认识他?”云离问道。 “他是太妃娘娘宫里的老花匠,这些花都是他栽种的。” 一个老花匠在宫里种毒花?有点意思。 云离斜睨了轩辕灵儿一眼,这才察觉她的寝宫似乎真的毫无生气,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着实奇怪。 “这偌大的芳华宫难不成就你一人?”云离问道。 轩辕灵儿咧嘴一笑,“不是啊,只是每逢初一十五本公主便大发慈悲让他们回乡探亲。” “你倒是会体贴下人。”云离笑了笑,“不过下次,可别这么不动脑子就随随便便把男人带来寝宫,本将军倒是没什么,若传了出去毁了公主你的清誉,非要本将军娶你,那便不好了。” “云离!”轩辕灵儿被说的又气又急,涨红了脸。 她看着云离潇洒离去的背影,恨恨地跺了跺脚。 避开宫娥太监,云离终于来到了太晨殿,她敛去伞甩了甩,衣角早已湿透,潮潮的很不舒服。 “云将军终于来了,陛下等您很久了。”李公公迎了出来,作揖道。 进了太晨殿,便见轩辕澜落座在书案后,正批着公文。 “你终于肯来了?”轩辕澜头也不抬道。 云离干笑两声,“陛下找臣下何事?” “无事就不能召你了?”轩辕澜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对上云离的目光。那眼神,带着些许的不悦。 云离心道不好,这老狐狸又来脾气了,自己若不顺着,铁定又是几番纠缠。 “自然不是,陛下不管有事无事,臣下皆是随传随到。”云离俯首道。 轩辕澜闻言脸色稍稍缓了缓,起身走到云离跟前。 他忽的抬起手一把搂住云离的肩膀,柔声道:“爱卿这些天可是没休息好,又瘦了……” 云离顿时一阵鸡皮疙瘩。 她清了清嗓子,脚下轻移身子转了转,顺势脱开了轩辕澜的接触,笑着道:“承蒙陛下关心,臣下这两天休息的着实不错。” “是吗?”轩辕澜靠近云离,问道。 那忽然而来的压迫感让云离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却生生触怒了轩辕澜。 他冷着脸,直直盯着云离,也不说话,直把云离看的浑身不自在。 云离也是委屈啊,这轩辕澜每次见到她都跟狼见到小绵羊一样,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太晨殿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云离似乎可以感受到四周温度忽然降下,那鸡皮疙瘩又不自觉地冒出来了。 良久,轩辕澜才幽幽说道:“你既是本王最信任的将军,那后天的太妃寿宴,便由你来统领护卫负责安全事宜。” “太妃寿宴?”云离抬起头,对上轩辕澜不可置否的目光。 “怎么,爱卿不愿意?”那话里分明带着几分威胁之意。 她可以说不愿意吗?云离腹诽,嘴边却是一本正经道:“陛下放心,臣下必然不负所托。” 第四十章:太妃寿宴 太妃是先王宠妃,也是抚养轩辕澜长大的母妃,是以轩辕澜继位之后,便尊其为太妃。 此番太妃寿宴摆在王宫御花园,日间邀了众臣女眷赏菊品茗,晚些时候再移步落日亭邀众臣入席晚宴。 云离作为寿宴的护卫头头,自然也在其列。 早间,她便将这御花园的守卫都换成了轩辕澜的人。 这一日风和日丽,云离刚踏足御花园,便瞧见满园菊花盛开,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她缓缓溜了一圈,见诸多女眷已经入了宫,或艳丽,或清雅,各个都打扮的颇为用心。 这种王宫的大日子,谁还没有点小心思呢? 云离寻了个清净之地,兀自嗑着瓜子喝着茶。 “嘿。”忽的肩膀一重,云离皱了皱眉,转过头,便见轩辕灵儿笑靥如花的望着她。 “本公主听说今天的守卫是你安排的,你看你不去巡逻竟然在这里喝茶嗑瓜子,被我逮到你偷懒了吧!”轩辕灵儿歪着脑袋,眼中闪烁着晶亮的神采。 云离略显无奈道:“我说七公主,这巡逻的事情还需要本将军亲自出马吗?” “那你一个人在这呆着干嘛?那么那么多人,有许多好玩的呢。”轩辕灵儿笑嘻嘻道。 云离乐了,她微挑双眉道,“七公主这是让我一个大男人去找那些女眷玩乐?” “有何不可?”轩辕灵儿疑惑问道。 云离却是被轩辕灵儿的天真也弄的不知如何接话了。 然而她却知晓,若自己就这么不理她,以轩辕灵儿的性子,今个儿她是别想清净了。 果不其然,见云离没吭声,轩辕灵儿便像只小麻雀似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直把云离说的一个头两个大。 “七公主原来在这,让咱们姐妹好找。” 随着话音,云离的视线内出现了两个聘婷的身影。 一个身着粉色绣花罗衫,白嫩如玉的鹅蛋脸上胭脂淡漠,粉润的如初来的一朵琼花,白里透红。 而另一个,竟是安若,明眸皓齿,一袭湖蓝罗衫衬着整个人愈发温婉,见云离,眸间闪过一丝诧异。 轩辕灵儿见来人脸上露出雀跃之色,“瑶瑶,你也来了啊。” “七公主,这是我的好姐妹安若,此番是第一次受邀入宫,有些怕生。”瑶瑶看了安若一眼,说道。 轩辕灵儿看了安若一眼,脸上露出几分恍然,怕又是母妃有意为王兄选妃了。 “安若见过七公主,云将军。”安若福了福身子,温婉道。 一侧喝着茶的云离手中动作一顿,转过头,对着安若笑了笑,“安小姐别来无恙。” “你们认识?”轩辕灵儿惊讶道。 “安若有幸,与将军有过一面之缘。”安若抿嘴浅笑道。 云离抬手摸了摸鼻子,很是明白一个女人一台戏,三个女人能把戏台拆了,便对于这种女子间的交流实在没什么兴趣,于是随便寻了个借口先离开了。 轩辕灵儿被瑶瑶拖住,倒也没有跟过来,终于让云离落得清净一会儿。 只是这御花园虽大,却再没有像之前那般清净之地了。 忽而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云离的眼前经过,她微微眯了眯眼,眸间闪过一丝疑虑。 那是一个佝偻的身影,手中抱着两盆菊花,朝着御花园一角走去。 正是轩辕灵儿口中的老花匠林老伯。 回想在芳华宫见到的催命花,云离心下闪过一丝不祥之感。 思及至此,云离便迈步脚步悄然跟了上去。 穿过几个回廊,林老伯朝着落日亭而去,将那两盆菊花摆在落日亭的梁柱边。 原来落日亭内也布置了菊花盆栽,摆放在各处,点缀出绮丽盛状。 云理微微皱眉,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林老伯往返了几次,皆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云离却还是无法放下心来。 她回到御花园,偏巧见林老伯又一次搬着菊花盆栽朝落日亭而去,只是这一次,那菊花,却有些异样。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刚想追过去,身前却多了几个人,堪堪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不是鼎鼎大名的云将军吗?”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 云离偏过头,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站在她的跟前,笑的很是别扭。 云离扫了她们一眼,未置一词,转身便欲离开。 “将军留步啊,听闻将军沧江一战大败,怎么还有脸待在这王宫啊?”那女子说的格外刺耳,眼里满是嘲讽。 云离脚步顿了顿,分明察觉到一丝敌意。 哟?这是玩哪出?怎么着她堂堂北霁大将军,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女眷胆敢这么跟她说话? 云离转念一想又不对,且不论她是什么身份,这些女眷又是什么身份,即便是命妇,见着她也得行礼,她们哪里来的胆子? 再者,这些女眷平日里都是藏于深闺难得出来溜溜,自然不可能认识她…… 云离眸间凌厉之色一闪而过,认识她的人,在这御花园里,可是不多啊。 她仔细打量了眼前的几个女子,良久才幽幽开口道:“几位都是知书达理的小姐?莫不是连王宫的规矩都不知道了?见到本将军竟不行礼?” 几个女子皆是一愣,为首的更是脸色变了几变。 要知道,在这宫墙之内,最讲究的便是规矩二字,她们竟也没想到堂堂北霁大将军会与她们计较这规矩。 几人见云离只是淡漠地看着她们,却带着不可忤逆的威压,让她们一时有些心惊胆战。 “拜见云将军。” 其中一人终于抵不住云离的气势,福身行礼,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行礼声。 “这里怎么这么热闹呀?”忽而一声温柔的声音从旁传来。 伴随着一阵馨香,宇文卿款款而来。 今日的她一袭淡紫色长裙,外披着同色薄纱,一头青丝用玉簪轻轻挽起,与那些打扮艳丽的女子相比,倒显得格外清新脱俗。 与宇文卿不过第二次见面,云离却对这个女人很有印象。 这个女人,是个聪明人。 光凭这一身打扮,便足以在这争奇斗艳的群芳之中脱颖而出了。 “见过卿公主。”众人行礼。 云离也是双手作揖对着宇文卿行礼道:“云离见过公主。” “将军无需多礼。” 直到宇文卿的到来,云离才彻底弄明白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第四十一章:雷厉风行 方才她还以为这几个没脑子的女人不过是安若不知用什么法子使唤过来报复她拒绝与她的亲事。 而今想来倒是未必了。 云离瞥了宇文卿一眼,怕是眼前这个温柔如水的女人,才是罪魁祸首吧? 试问在这御花园里,还有谁人能说得动她们来当炮灰? 这太妃算一个,轩辕灵儿算一个,再来便是这宇文卿了。 而太妃与他素未谋面,轩辕灵儿更加不会,那么,就只有她了。 只是,缘由呢? 云离心下疑惑,神色却依旧寡淡。 “若公主没什么事,云离便先告退了。” 宇文卿浅浅一笑,道:“将军请便。” 云离闻言便直接转身离开,不料身后却传来不高不低的讥讽声。 “卿公主,这云将军,竟拿规矩来压人,就是他害的陛下被人非议,着实可恨。” 这估摸着便是故意说着自己听的,云离嘴角扯了扯,大步离开。 原来,她竟是将自己当成假想敌了,有趣,真有趣。 “妹妹说话还是注意点的好,这里是王宫。”宇文卿柔柔地说道,视线却是落在云离离开的背影之上,一双眸间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云离赶至落日亭时,早已没了老花匠的身影。 云离眸间精光一闪,她低喝道:“来人。” 她侧过头与一旁的侍卫说了几句,侍卫领命离开,而云离,则是将视线落在这错落有致摆放的百来盆菊花之上。 落日亭坐落在御花园北角的溶溪河上,是夜,烛火将整个河面照亮,落日亭内歌舞升平。 轩辕澜坐在高位之上,太妃则是坐在轩辕澜的一侧。 云离倚靠在落日亭一角的梁柱上,百无聊赖地望着正在抚琴的宇文卿。 一曲终了,四周响起赞美声声。 宇文卿掖了掖裙摆,对着太妃福身道:“卿儿祝太妃娘娘福寿与天齐。” “好好好,卿儿有心了,快起身吧。”太妃笑道。 宇文卿抿嘴浅笑,起身,视线却是落在了轩辕澜的身上,见他却是看着另一处,眸间也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失望之色。 她行礼退下,眼神顺着轩辕澜所望而去,见到的却是云离那慵懒随性的模样,眼底的失望又化作几分厌恶,不过转瞬便又敛了去。 “你竟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酒,怎么不出去?”忽而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云离转过头,便见萧逸举着一杯酒,笑望着她。 “不喜热闹。”云离淡淡道。 “不过以前的你总是不说话,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萧逸似乎喝了不少,脸色有些微微泛红,视线偏转落在不远处跪坐着的宇文卿身上,缓缓道,“你说这卿公主不愧是北霁第一美人,才貌双全,若她不是宇文珏的女儿,那该多好。” 云离微微一怔,她看向萧逸,见他略微泛着醉态的眸间带着几分痴迷,不由得摇了摇头。 没想到,萧逸竟看上了这位美人。 只是,这美人的心,却早已给了别人了。 “你喝多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先。”云离为免萧逸喝多坏事儿,便唤来萧逸的随从,将他先送了回去。 酒过半巡,亭间忽的飘来一阵香气,伴随着香气,六名带着异域风情的女子手执着羽扇翩翩而来。 丝竹之声骤然高亢,六女分散成圆,巨大的羽扇轻舞,带起一阵含着香气的清风朝着四周席卷而去。 云离眯了眯眸,视线在落日亭间缓缓扫过。 忽而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羽扇舞在丝竹声中缓缓结束,亭间又是一阵热闹的祝贺声。 “怎么,没看到你意料中的,很失望吧?”云离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那道佝偻的身影陡然一僵,他拂袖一甩,顿时扬起一阵灰色粉末。 云离抬手遮鼻,同时脚下轻移,朝着老花匠追去。 与此同时,一群侍卫悄然地将落日亭统统围了起来。 老花匠朝着御花园逃去,却被早已守在溶溪河回廊之上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想逃?哪有那么容易?”云离踱步站定在不远处,冷声开口。 老花匠回过身来,盯着云离,那双浑浊的眼里满是狠厉。 “不可能,老朽做的天衣无缝,你不可能知道。”老花匠沉沉开口。 “你以为这王宫里就你懂毒?你能活到现在,不过只是因为本将军想要看看,你到底是用什么方式来用催命花的花粉下毒罢了。”云离说的云淡风轻。 老花匠闻言脸色骤变,他死死盯着云离。 “你,你怎么可能……” “知道催命花?”云离反问,下一刻却是懒懒道:“本将军就是不告诉你。” “拿下!”云离话锋忽的一转,低喝出声。 侍卫执剑而去,老花匠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单手成爪朝着侍卫袭去。 他的速度不快,却在靠近侍卫之时虚晃一招,同时一道银光闪过,侍卫身子一僵,轰然倒地,脸色青灰一片。 云离嘴角微微扬起,那眸子似笑非笑,染着几分邪气。 她身子一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绕到老花匠身后,一手成拳重重砸向老花匠的后背。 老花匠闪身躲避,同时手中银针射出。 云离一个旋身,指尖轻弹,银针在空中转了个弯,直直朝着老花匠射去。 老花匠目光一凛,连忙躲避却仍是被银针刺中了手臂。 他大骇,颤抖着从腰际摸出解药大口吞下,灰白的粉末沾在唇角,着急吞咽的动作在下一刻忽的一顿。 老花匠瞪大了眼睛,惊惧地看着脖间的那把剑。 “你也怕死吗?”云离勾了勾唇角,冷笑道。 “饶,饶命……老朽,老朽只是……” 然而老花匠话还未说完,便是瞪圆了双目,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云离心下一凝,视线飞速从四周扫过,明亮的烛火映衬下,那一些阴暗的角落却更是漆黑一片。 脚步声声,轩辕澜带着几个侍卫疾步而来。 他瞥了眼地上的尸体,站定在云理跟前,关切道:“是毒?你没事吧?” 云理摇了摇头,“只是没抓到活口。” “你的意思是?”轩辕澜脸色微变。 “他被灭口了。”云离冷冷道。 “没抓到便没抓到,反正要置本王于死地的人多了去了,来人,收拾干净。”轩辕澜倒是想的开,挥了挥手,说的十分坦然。 云离斜睨了轩辕澜一眼,既然人家都无所谓,她就更无所谓了。 第四十二章:被掳走了 寿宴并未因为这边的事情产生任何影响。 在云离见到轩辕澜高位边的催命花之际,便已经将花给换成了寻常的菊花。 并通知了轩辕澜这里的情况,她没有立马动手抓老花匠,是担心是否有同党,因着这催命花最毒的便是花粉,除非触及,否则不会中毒。 她当时并未想到老花匠会借由羽扇舞来下毒,直到看到羽扇舞,云离才恍然大悟。 而老花匠若是见到羽扇舞终了轩辕澜依旧毫发无损,便定会去确定哪里出了纰漏,或会寻找另一个下毒机会。 也是因着如此,云离才会有机会去逮他的同时,让整个寿宴不受到任何影响。 回到寿宴,云离刚欲入座,便见一个宫娥对着她福了福身子道:“云将军,太妃有请。” 云离瞥了眼高位之上,见一脸雍容的太妃也正望着她,而她的身侧,还站着那北霁第一美人宇文卿。 云离想了想,转了转方向,朝着高位而去。 “臣下拜见太妃娘娘。”云离行礼道。 “云将军果然是一表人才,这一次沧江之战能安然回来也是我北霁之幸。”太妃缓缓说道。 云离神色淡淡,“承太妃娘娘福泽,臣下有愧。” 见云离这么说,太妃便也话锋一转道:“哀家召你来,是想你帮哀家将卿公主送回国舅爷府上,听澜儿说你今个儿是负责这寿宴安全的,哀家自然信得过你。” 云离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轩辕澜与几个重要大臣已经去了朝天殿议事,如今在场虽没了国舅府上的人,却也多的是愿意当护花使者的人,这太妃竟然要她送人? 然而太妃开口,云离自然无法反驳。 出了宫门,云离便请宇文卿上了她的马车。 而她,则是翻身上马,随行一侧。 “有劳云将军了。”马车的帘子掀开,露出宇文卿绝美的容颜,伴着那温润如水的嗓音,缓缓传入云离的耳间。 若她不是女子,或许也会被宇文卿这副倾城的模样给迷住,只可惜,她是个女的。 论起伪装,云离自问,也不会输给这个宇文卿。 她勾了勾唇,目不斜视地问道:“卿公主这回府都不带侍女的吗?方才御花园里头不还随侍在旁呢?” 宇文卿微微一愣,旋即浅笑道:“我唤她帮我去问太妃讨两盆菊花了。” “原来如此。”云离神色寡淡,看不出情绪,“夜间风大,卿公主还是回马车里坐好,莫要着凉了。” 宇文卿抿了抿嘴,应了一声便放下了帘子。 夜已深,宫门外连个人影都没有。 马车的轱辘声在这漆黑的夜里格外清晰。 忽的云离瞳孔骤然一缩,驾车的车夫陡然跌落在地,胸前插着一把匕首,马车没了车夫驾驶,马儿踢踏了几下纷纷停了下来。 数到黑影自两侧屋顶飞身而下,将马车与云离团团围住。 “云将军!”宇文卿察觉异样,掀开帘子便看到这样一副情景,顿时惊慌道。 “把宇文卿交出来,否则就休怪我等对你不客气。”黑衣人压着嗓子沉沉道。 “哦?怎么个不客气?”云离勾唇浅笑。 竟是冲宇文卿来的?有意思。 “上!”为首之人一声令下,黑衣人同时执剑朝着云离袭来。 云离足下轻点,跃身下马,身子飞快地靠近就近一个,诡异的身法如同一条灵活的毒蛇,不过转瞬,便将其中一人给灭了。 云离从来不擅使剑,匕首才顺手,于是她几个闪躲,将插在车夫胸口的匕首给拔了下来。 匕首之上还染着腥红的鲜血。 长剑破空而来,带着刺耳的嘶鸣,直逼云离后心。 云离旋身躲开,叮,匕首对上长剑,下一刻,云离如墨的眸间闪上血色,她虚晃一招,反手便将匕首扎入了黑衣人的脖间,黑衣人轰然倒地。 “云将军,救命!”宇文卿的声音忽然响起。 云离心下一凛,便见一个黑衣人扛着宇文卿飞快地转入一侧的弄堂。 另外三人,拦住了云离的去路。 “不和你们玩了。”云离森冷出声,拂袖轻挥。 三人分明从云离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嗜血的杀意。 下一刻,他们似乎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还不等反应,浑身就如被万千蚂蚁啃噬一般苦不堪言,不消片刻,纷纷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云离迅速翻身上马,朝着弄堂追去。 然而直到追至城门之外,宇文卿的身影却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云离凝眉望着幽深的夜路,这下,又有的麻烦了。 她折身返回王宫,偏巧遇到正出宫的宇文珏,宇文珏对云离总带着十分的不屑,于是即便在帘子里头见到了云离,也依是目不斜视不曾停留。 云离沉了沉心绪,追上了宇文珏的马车。 “云将军,有事找老夫?”宇文珏掀开帘子,沉声道。 “宇文大人,卿公主,被掳走了……”云离老实交代。 作为宇文卿的父亲,她自知是瞒不住的,与其被他抓住把柄又兴师动众地将她抓了,倒不如自己先说明情况。 再者来说,这事儿,她总觉着有些蹊跷。 宇文珏闻言脸色骤变,脸色瞬间蓄满怒气,“你说什么!” 云离对上宇文珏似乎要将她撕碎的目光,重复道:“我说,卿公主,被掳走了。” 宇文珏见云离脸上竟是淡漠,不由得怒火中烧,“来人!把云离给本官拿下!” “宇文大人莫要急躁,如今抓了我也于事无补,还不如早点派人寻找卿公主才是正经事。”云离幽幽开口。 宇文珏沉了沉怒气,剐了云离一眼,低斥道:“速去禀告王上,尔等随本官去刑部,还有你,云将军,若是卿儿有个三长两短,老夫必要你陪葬!” “宇文大人大可放心,这卿公主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的,他们若要杀她,又何必大费周章的掳走她呢。”云离沉吟道。 宇文珏却是拂袖一挥,冷哼道:“云将军,不论如何,你都难辞其咎!” 云离未置一词,默默跟着宇文珏去了刑部。 宇文珏说的也没错,北霁公主被掳,她确实难辞其咎,不过,若这事儿本是冲她而来,那便另当别论了。 第四十三章:生死状 宇文卿被掳的消息被压了下去。 不过宇文珏却是震怒,在刑部当着轩辕澜的面要将云离治罪。 轩辕澜拧着眉头,看着座下云离神色如常,不由得有些头疼。 如今宇文卿失踪,消息虽被压了下来,但却非小事,他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包庇云离。 而云离这副坦然的模样,更是让他无法跟宇文珏交代。 头疼,真头疼。 轩辕澜想了想,刚欲开口,便闻云离缓缓说道:“臣愿立下生死状,在三日之内找到卿公主,如若不然,以死谢罪。” 闻言轩辕澜脸色一沉,这云离!他还在想办法护他,而他,竟是自寻死路? “王上,云将军既然这么说了,那便允了他,小女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就如云将军所言,以死谢罪吧。”一侧的宇文珏沉声说道。 轩辕澜皱了皱眉,伏在桌上的手渐渐握紧,因为隐忍骨节微微泛白。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道:“就如舅父所言吧,就以三日为限,希望将军可以尽早找到卿公主。” 云离抬了抬眼皮,作揖行了个礼,“那便允许臣下先行退下了。” “万事小心。”轩辕澜略显关切的声音从后响起,致使云离离开的背影微微一顿。 晨曦第一缕阳光透过木窗棂在地上映出斑驳光影。 云离这才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将军府,这一次,仅三日的时间,她该从哪着手调查? 卧房之内,云离坐在书案之后,揉了揉微微发胀的脑袋,脸色稍显苍白。 “将军这是出什么事了?脸色有些难看。”心儿端着茶水放在书案上,关心道。 云离摆了摆手,“无妨,伺候我沐浴更衣,我要出门。” “将军这才刚回来又要走了吗?”心儿诧异道。 待沐浴更衣之后,云离刚踏出房门,便闻一阵聒噪的声音在她的院子前吵吵。 “云茹小姐,将军正在休息,您晚些时候再来吧。”烟儿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 “这都好些天了,我连大哥的面都没见着,不行,今天我一定要见到他,你一个奴婢也敢拦我不成?”云茹很是不满道。 云离瞥了心儿一眼,心儿连忙道:“如将军所见,云茹小姐已经连着好些天过来找将军了。” 云离点了点头,踱步走出了院门。 云茹见云离出来,脸上一喜,兴冲冲地走到云离跟前。 “大哥。” 难得见云茹对自己这么尊敬,云离顿时一阵惊讶。 “听说妹妹这些天一直在找我?有何事吗?”云离淡淡问道。 云茹一听脸上露出几分焦灼之色,她急急道:“大哥忘记了?不是说好要给我寻那位公子的吗?” 嗳? 云离心下一愣,旋即恍然,她竟将这事儿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过她也只是随口一提,本就是随便糊弄糊弄,好让云茹打消了寻死的念头罢了。 她干笑了两下,扯了扯嘴角道:“妹妹放心,大哥怎么能忘呢,大哥早就派人去寻了,只是还未有消息传来罢了。” “真的吗?”云茹惊喜出声。 “那是自然。”云离一本正经地胡说道。 云茹闻言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了。 “将军……你,真的要帮云茹小姐找人啊?”一旁的心儿诧异道。 云离勾唇道:“你且去把那副画像临摹几张,派几个下人四下找找,本将军倒也好奇的紧,什么人能让云茹这个大小姐不过一面就想着非君不嫁。” “心儿这就去办。” 离开将军府,云离直奔昨夜的宫门外街道。 尸体早已被收拾干净,夜晚空旷的街道在白天竟是人声鼎沸,过往摊贩叫卖声不绝于耳。 云离站定在街道正中,视线缓缓扫过周遭一圈。 “这位爷行行好,赏点饭钱吧。”一声乞讨,将云离聚起的神思打乱。 她瞥了眼身侧的乞丐,如墨的眸间闪过一丝睿光。 云离扔了块碎银子在乞丐的破碗里,看着乞丐眼冒精光,连连道谢后转身朝着一边的弄堂里去。 云离则是缓缓跟了上去。 穿过弄堂,那乞丐折身进了一间破草屋。 “你们瞧,我今个儿遇到个贵人,居然讨来了一块碎银子。”那乞丐炫耀道。 他的话立马惹来了其它乞丐的或羡慕或不屑的回应。 云离薄唇微扯,施施然入内。 “你们可想每个人都有这碎银子。”云离的话如同一道旋风,在破草屋里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贵人!是贵人!想……” “贵人行行好……” “只要你们告诉我,昨个夜里,有没有人看见一个黑衣人带着一个姑娘从隔壁的弄堂朝着城外跑去?”云离沉声问道。 “这……” 听了云离的话,大多乞丐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云离皱了皱眉,余光瞥见草屋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身影,躲在阴暗之中,身子却是在听到她的问题时微微动了动。 她眸色微动,拾步而去,蹲在那人的跟前。 “你呢?可看见了?”云离问道。 那人闻声身子一顿,仰起头,却见一双清亮的眸子,盛着几分不可置信。 “是你?”那人惊愕出声。 “你认识我?”云离疑惑道。 “你不记得我了?”那人猛地起身,眉宇间带着几分失落。 云离盯着看了良久,这才恍然,竟是之前襄溪城外官道上被欺负的小少年。 “原来是你。”云离从头到脚打量了少年一番,啧啧道,“我不是让你参军吗?怎生落魄到如斯地步?” 少年蹙眉,良久,才闷闷道:“说的轻巧,也要投奔有门才是。” 云离稍一愣,怎么如今连参军都还要有门路不成? 她敛了敛心神,转而道:“方才见你似乎对我的疑问有所头绪?是也不是?” 少年盯着云离,半响后道:“我若告知于你并协助你找到你所要找的人,你可否让我跟着你?” “哦?”云离眸间闪过一丝笑意,有点意思。 “可是若是三日之内找不到人,我自己就得上断头台了,你不怕受我牵连?”云离淡淡说道。 少年摇头,“我的命也是你给的不是吗?” 云离满意地看着少年,问道:“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请恩人赐名。”少年忽而跪下,一本正经道。 云离饶有兴致地盯着少年,赐名是大事,不过萍水相逢,她何德何能? 少年见云离沉默,仰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云离,那眼里带着让云离动容的倔强。 良久,她才妥协道:“那好吧,从今起,你就叫云凌吧。” 少年闻言喜上眉梢,却不过瞬间又敛了下去,恢复了清冷的模样。 “主上,跟我来……”云凌换了称呼,也不管云离是不是同意,便认准了将她做自己的主上。 云离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却也随他去了。 第四十四章:巧遇容沉 出了弄堂,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 “主上,这边。”云凌指了指一个方向,认真道。 云离没承想,出来调查宇文卿失踪,竟然收了个小跟班? 然而,回想宇文卿失踪,若黑衣人的目的是宇文卿,掳走北霁公主,还是个外姓公主,不外乎几个缘由,要么为钱,要么为色,亦或是为了对付宇文家族。 然而不管哪一样,宇文卿的性命大抵在黑衣人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前,都是无忧的。 是以,云离倒也不急于一时。 她从来都是将自己的性命看的比任何都重要,她既敢立下生死状,就必然有找到宇文卿的把握。 “昨夜我便是在这里看到的黑衣人,肩上扛着一个姑娘。” 云离与云凌站定在城门外往北的一条大路边,云凌指着那条两侧栽满翠竹的小路,说道。 云离环顾四周,此处是安和城以北,大路之后又延伸着几条土路,因着天气晴好,来往百姓众多,地上也不可能找得到线索。 忽的一阵马蹄声声,一辆马车颠簸着卷起飞扬的尘土,直直冲向云离与云凌所在。 云凌面色一变,一把推开云离,下一刻,瘦弱的身子就地一滚,堪堪躲开了马蹄践踏。 车夫勒着缰绳,却始终无法勒停马匹。 云凌迅速从地上爬起,一把抓住已然疯狂的黑马鬃毛,一个腾跃翻身上马。 只见云凌不知在马背上做了些什么,原本疯狂的黑马竟渐渐安静了下来。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惊讶,这云凌不过一介小乞儿,竟有这样的好身手,她果然没看错人。 单凭在危急关头,他有心将她推开,这个小跟班,她便要定了。 “多谢少侠。”一道熟悉的声音自马车上响起。 云离视线偏转,便见玄衣双手抱拳,对着云凌正色道。 云凌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点了点头,随后默默地回到了云离的身后。 “云姑……公子。”玄衣见到云离,眸间闪过一丝诧异,刚欲开口的招呼生生换了几换。 他是聪明人,自然知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 马车上是玄衣,那马车里…… 云离薄唇轻扯,“玄衣啊,你这驾车技术不行啊,这容公子,可有受惊?” “有劳云公子费心了。”一道低沉的嗓音传入云离的耳中,帘子掀开,容沉那张清俊出尘的脸便映入了云离的眸间。 饶是见过几次,云离却依旧无法对这张精致的丝毫不输于女子的脸皮子视若无睹。 依旧是一袭白衣若雪,纵使经着颠簸,仍是一尘不染。 云离对上容沉那锐利深邃的眸光,便觉着有一种浅浅的压迫感传来,让她好不自在。 她抿了抿嘴,总觉着有些自讨没趣。 “主上,他们的马被人下了药。”云凌忽而凑近云离,悄然道。 云离微微挑眉,斜睨了云凌一眼,见他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容公子可是去安和城?”云离忽而开口道。 “正是。”容沉回道。 “这前头就是安和城门,沿路风景不错,倒不如走过去,体会一下风土人情。”云离眯了眯眸子,提醒道。 “这……”玄衣皱眉看向容沉,似乎在想着什么。 容沉打量着云离,凉薄的双唇抿出一道弧度,让云离一瞬间失神。 “云公子可是担心这马再发狂?既是如此,倒不如由云公子为我引个路如何?”容沉缓缓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她方才是怎样?被这容公子的笑给攫住了? “不巧,我还有要事在身。”云离定了定心神,气定神闲道。 云离的话似在容沉的意料之中,“既然如此,那便罢了,不过,我这倒是有一味药,你一定感兴趣。” 云离眯了眯眸子,他这是威逼不成来利诱吗? 当初她身上的噬心果毒是他们解的,而今知晓她体内还有一种毒,而她,还偏偏就是想解毒想疯了。 云离忽而一笑,笑眯眯地冲着容沉道:“什么药?” “断尾蜈蚣。”容沉的话让云离眉心陡然一突。 断尾蜈蚣!至毒之物。 云离的眼睛亮了,没有什么比这种东西更让她兴奋的。 容沉看着云离脸上露出的神情,眸间的笑意一闪而过。 “你若不嫌弃,先跟我办个案子,之后我做东,请容公子在这安和城里好好游玩一番,如何?”云离话锋一转,很是狗腿道。 “乐意之至。”容沉清冷道。 于是,原本的一行两人,变成了一行四人。 “主上,依我看,这三条路,两条通往别城,唯独这条,是通往北郊,黑衣人极有可能将那姑娘掳去了北郊。”云凌冷静分析道。 云离的视线落在那条土路之上,那土路相对其他两条,百姓显然少的不是一点半点。 北郊吗? “你熟悉北郊吗?”云离问道。 云凌点了点头,“那里,鲜少有人居住,只有几户猎户,半山之上还有座判官庙。” 云离略一思忖,便沉声道:“走,就去北郊看看。” 北郊之景略显萧条,是以鲜少有人居住,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辰,前头出现了几间草屋。 云离顿住脚步,这里鲜少有外人,这一下子来了他们四个,显然格外刺目。 于是,她将目光落在了云凌的身上。 云凌会意,对着云离道:“我是个乞丐,不会惹人注意,我先去探探路。” 云离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自己小心。” 说着,云凌便转身朝着村子走去。 看着云凌瘦弱的背影,这个看似脆弱的少年,却有着连她都为之动容的韧性,若加以培养,必有所成。 “你这小跟班不错。”一侧的容沉冷不丁开口道。 云离瞥了容沉一眼,一脸得意道:“那是自然,我看中的人,自然不会差。” 容沉但笑不语,对云离这多变的性子也似乎已经见惯不惯了。 “公子,前方有个竹亭,去稍事休息吧。”玄衣恭敬道。 容沉看向云离,“云公子觉得呢?” “不错,不错。”云离抬手摸了摸鼻子,大步朝着竹亭走去。 第四十五章:这就住下了 “玄衣不懂,公子为何对这云将军格外谦让?”玄衣见云离走向竹亭,忍不住出声问道。 要知道自己的主子从来都是冷清到生人勿进,是以这么多年,在旁伺候的也唯独他一人罢了。 他从未表现过对任何人有任何的兴趣,直到这个女将军的出现。 这让玄衣实在不得不有所顾虑。 容沉却是沉静的看不出任何情绪,缓缓道:“你不觉着她很有意思吗?” 玄衣一惊,十分诧异地看向容沉,却见他踱步而去,半点没有迟疑。 玄衣拧起眉头,有意思?是挺有意思的,不过,她可是北霁大将军啊…… 在竹亭等到晌午,云凌才迟迟归来。 “可有眉目?”云离询问道。 云凌点点头,那略显稚嫩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冷声道:“在判官庙,三个人守着一个姑娘。” 云离闻言眸色一深,刚欲开口,便闻云凌接着道:“不过,我觉得主上还是亲自去看看。” “哦?可有什么变故?”云离心下闪过一丝莫名。 云凌并未多言,只是坚持云离要亲自去看。 云离略一思忖后淡然道:“行,我知道了,走吧,咱们先回城,改日再来。” 云凌似乎对云离的决定有些难理解,不过却并未说什么。 而容沉和玄衣更是没理由有什么意见。 于是,一行人便直接原路折回,回了安和城。 云离想了想,便决定让容沉直接住进将军府。 要知道这断尾蜈蚣极其难得,在自己的眼皮子下面,她才能安心。 “这将军府,倒是气派。”容沉似笑非笑道。 云离嘿嘿一笑,凑到容沉跟前,笑眯眯道:“怎么样?住这里如何?” 容沉瞥了云离一眼,“那我这就住下了。” 云离摆了摆手,“没问题,想住多久住多久。” 只要把断尾蜈蚣双手奉上就行,云离腹诽。 而一侧的云凌却是在见到将军府时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旋即垂下了脸,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将军回来啦,这是有贵客到吗?”心儿福了福身子,笑道,当视线触及一旁的容沉时,脸上露出几分惊诧,她抿嘴想了想,却未说什么。 “去把竹苑收拾出来,让容公子住进去,另外再在本将军的院子旁腾间卧房出来,给他住。” 云离指了指默默站在一侧的云凌,对着心儿吩咐道。 心儿面露疑惑,打量了云凌一会儿,这才福了福身子应道。 “云凌,你跟心儿进去洗一洗换身干净的衣物,晚些时候来湖心亭找我。”云离说罢便转身对着容沉道:“容公子请啊。” “云将军不是找人吗?如今就这么回来?不怕生变?”湖心亭间,容沉抿了口清香四溢的茶水,淡淡说道。 云离也不隐瞒,将宇文卿被掳的事情坦白地告知了容沉,让容沉委实惊讶,倒不是惊讶于北霁公主被掳了,而是云离竟是这么毫无顾忌。 他看了云离良久,略显无奈道:“你这般毫无顾忌将事情坦白与我,就不怕我别有用心?坏了你的事情吗?” “除非你想我死咯?”云离云淡风轻道。 “你不会想我死吧?”说完又强调地问了一句。 容沉被云离的模样逗乐了,忍不住嘴角微扯,摇头道:“你的命,我可要不起。” “不过。”容沉话锋一转,“这北霁公主被掳,怕是冲你而来。”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她也曾有这样的顾虑,却没深想,如今被容沉提出来,倒也上了份心。 “你不过就是听了本将军的一面之词,何来这样的猜测?”云离盯着容沉,眸子清亮。 容沉瞳眸深处带着几分探究,不过转瞬,便直言道:“你不曾这样怀疑过?” 云离对于容沉那种看透人心的本事委实拜服,她扯了扯嘴角,笑道:“只是怀疑罢了。” “据我所知,北霁王宫东南西北有四个宫门,你说那晚是在落日亭设宴,那便离着最近的是东门与南门,按照习惯来说,东门比南门势必走的人会多,那一晚,你们偏偏走了南门,这该不是你的要求吧?” 云离第一次听容沉说这么多的话,那清清冷冷的话带着撼动人心的本事,在云离心中激起波澜。 正如容沉所言,她本就对王宫不甚熟悉,即便记忆中存在,却终归是虚的。 这东南西北的宫门,于她来说,更是毫不在意的存在。 那一晚,也正是宇文卿借故示意马夫从南门出宫。 所有的猜测经着容沉的话,渐渐串成一条脉络,在云离脑中缓缓形成。 太妃授意,宇文卿支走侍女,南门出宫,黑衣人出现,宇文卿被掳…… 这一切,怕根本就是宇文卿故意设计要陷她于不义,毕竟在她的手下公主被掳,这项罪名是无法凭空抹去的。 回想御花园之景,这宇文卿,还当真是下了血本了? 然而这些也不过只是猜测罢了。 “皆是猜测,做不得数。”云离抿嘴一笑,倒也坦然。 “容公子的猜测并无不妥,而且,这要陷害主上之人,或许就是那位姑娘,主上可记得云凌方才想要主上亲自去看一看判官庙内之景?”云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云离闻声转头,却见云凌一袭玄衣踱步而来,略一收拾之后,与之前判若两人。 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模样却生的甚是俊俏,带着与同龄人不符的冷峻之态,周身环绕着疏离之感。 “哦?你看到了什么?” 云凌本不想说,想着让云离自己看,毕竟空口无凭,眼见才为实。 “据我所见,那三人对那姑娘十分恭敬,似是听从那姑娘的。”云凌缓缓道。 云离微微挑眉,眸间闪过一丝危险之色。 云凌触及那道目光,分明从云离的眼中看到了几分狠厉,一如之前对付欺辱他的那些人。 不过一瞬,云离又将那份狠意敛了去,然而单单那一刻,云凌就意识到,这陷害主上之人,可能要倒霉了。 她十分悠然地抿了口茶水,言语轻快道:“既是如此,那本将军也不会做个糊涂虫白白让人陷害了去。” 云离转过头,倏的将目光投向站在容沉身后的玄衣身上,笑的不怀好意。 玄衣只觉后背一凉,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这种感觉,他只从自家主人身上才感受过,而这云离,竟是轻而易举让他倍感不适。 第四十六章:人言可畏 “大哥……”一道轻柔的叫唤自湖心亭外悠悠响起。 云离闻声浑身一个激灵,顿时冒起鸡皮疙瘩。 她转过头,便见云茹勾唇浅笑,一看便是精心打扮过,虽谈不上多么美艳动人,却也把自己装饰的十分温婉。 “妹妹怎么来了?”云离干笑道,这云茹,该不是又来追着她询问云福寺心上人吧? “大哥,是妹妹以前不懂事,原来竟还是大哥对妹妹最好,帮我将公子找到了。”云茹娇羞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顿时不可置信地看向容沉。 这么巧? 只见云茹悄然将目光落在了容沉身上,那脸上分明就是少女怀春的模样。 云离忍着笑,果不其然啊,早在之前云福寺见到容沉,她就该有所联想不是? 能让云茹只一面就非君不嫁的人,除了容沉有这本事,还能有谁? “公子,别来无恙。”云茹眉目含笑,冲着容沉浅浅道。 容沉睨了云茹一眼,神色寡淡。 “我认识你吗?”容沉淡淡开口。 云离一愣,替云茹一阵尴尬,她对于云茹的单相思确实有所了解,然而却不知道容沉竟对她半点没印象…… 云茹像是没想到云福寺一面,他竟不认识自己,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那脸上,竟是一副快要哭了的神情。 云离见状连忙起身圆场道:“容公子,这是舍妹云茹,想必与容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容公子贵人多忘事也实属正常。” “云茹啊,这容公子要在府上住上一段时间,你且好好招呼着啊,这会儿我们还有要事相商,你先回去,晚些再来?”云离挑了挑眉,其下之意明显,这有的是时间追人,可千万别急于一时在这闹出什么洋相来。 “真的吗?容公子你要住在府上?”云茹脸色一变,惊喜出声。 容沉只是寡淡地点了点头,看不出情绪。 云茹一喜,对着云离和容沉福了福身子,乐呵呵地退下了。 “你这妹妹,与你可一点都不像。”容沉瞥了云离一眼,冷不丁说道。 云离顿了顿,扯开嘴角笑道:“自然不像,她是我的表妹。” 容沉但笑不语,他说的,可并非长相,可即便是相貌,两人也是天差地别。 云离并未将找到宇文卿的消息上禀,且不论是宇文珏那势要将她办了的嚣张姿态,亦或是这事儿根本就是宇文卿的栽赃陷害,若是乖乖就这么将她带回来,默默受了这份罪,她云离便当真好欺负了。 玄衣怎么也不明白自己主人竟然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 若是帮云离做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也就算了,竟是做这种寻常妇人之事?这让玄衣很头大。 是以,他终归是无法自己出面,随便在街上寻了几个妇女,出了些银钱,把事情给办妥了。 翌日清早,这整个安和城乃至周遭一些村落便都传遍了北霁公主宇文卿被采花大盗掳走的消息。 正所谓人言可畏,在目前看来,宇文卿下落不明,这事儿一传十十传百,便当真是有模有样了。 云离心安理得地坐在书案后听着烟儿早间在坊间听来的消息,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宇文卿啊宇文卿,让你作,这下即便成功陷害于她,也将自己泼了一身脏水。 坏了女儿家的清誉,虽然这法子很是不齿,却委实大快人心,让云离稍稍消了些气。 她这人,向来都是锱铢必较的。 怪只怪这宇文卿,没事将她当作什么假想敌? 不过这人,还是得弄回来的不是,否则这生死状便真成了宇文珏办她的好法子了。 第三日清早,云离便打算带着云凌去往北郊判官庙。 这消息封锁的很好,除非宇文卿亲自出面,否则即便是宇文珏,也休想找到她。 所以云离根本不用担心这宇文卿会被人捷足先登。 刚出将军府,便见一袭白衣的容沉手执一把折扇,站在大门外,身侧还跟着玄衣。 “容公子要出去啊?”云离上前,笑道。 “与你一同去北郊。”容沉垂眸扫了云离一眼,柔声道。 那深邃又似带着宠溺的眼神,让云离那万年冰封的心好像咔哒一声裂了条口子,一时失了神。 “怎么?”容沉见云离走神,微微蹙了蹙眉。 云离陡然回神。 老天,她这一定是错觉。 她竟然会觉得容沉的眼里带着宠溺?见鬼去吧。 “好,好啊,走着。”云离略显不自在道,说着避过容沉的目光,大步朝前走去。 云凌亦步亦趋,只是经过容沉之际,眼底分明多了一丝防备。 感觉告诉他,这个看似沉静的男人,很是危险。 “云凌,你去为我办一件事。”云离忽的顿住脚步,对着云凌道。 经着山路朝前,判官庙坐落在半山腰上,判官庙寻常没有人来,近乎荒废。 远远望去,便见那略显破败的庙宇伫立其上,周遭是稀疏的大树,绿意葱茏。 按照云凌之前所描述,在山后有条小路可以绕道判官庙后门,当时他们便在后院的厢房内。 云离观察了下地势,沿山脊绕行,确定他们不在判官庙的视线范围内后才开始上山。 行至半山腰,便是判官庙的后门。 容沉给了玄衣一个眼色,玄衣会意先行探路。 待一切稳妥后,云离他们便悄然潜入了判官庙内。 “公子,云将军,后院厢房内,两个黑衣人,一位姑娘。”玄衣打探归来,沉声开口。 云离嘴角微扯,眸间满是冷漠,“甚好,那便去会会他们。” 宇文卿在庙里呆了三日,早已按耐不住,却始终听不到关于云离被问罪的任何消息,只能死守着不出去。 这一日,派出去的人送回来的消息竟是安和城内传遍了她被采花贼掳走的消息,令她更是如坐针毡。 明明该是天衣无缝,怎么会空穴来风传出这么个消息? 宇文卿站在厢房一角,眉心紧皱。 忽的门被一脚踹开,巨大的动静让宇文卿心下一惊。 闻声望去,见来人,顿时脸色刷白。 黑衣人执剑相向,喝道:“什么人!” 云离笑的一脸邪肆,“本将军劝你速速将公主放了,否则,本将军便是要了你们命的人。” 第四十七章:得不偿失 黑衣人对视一眼,同时朝着云离袭去。 不等云离有所动作,玄衣便先行迎了上去。 厢房之内顿时刀光剑影。 云离扫了缠斗的三人一眼,作为神秘的容沉的随从,区区两个黑衣人对于玄衣来说定是小菜一碟。 她也乐的清闲,便斜睨了眼躲在角落里的宇文卿,脚步轻移,踱步而去。 “卿公主,臣救驾来迟,请公主恕罪。”云离一脸歉疚道。 装,谁还不会? 宇文卿脸色苍白,没想到出现在这里的人竟会是云离! “云将军……”宇文卿柔弱出声,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云离暗暗发笑,着实吓到了吧? 哧。 忽的眼前一道冷光闪过,云离眸色一深,便见一把折扇自跟前旋转而过,与利箭相触,啪嗒一声跌落在地。 容沉冷着脸,视线落在那一枚扎入木梁的利箭之上。 另一个黑衣人霎时破窗而入,长剑直逼云离。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狠厉,侧身躲过长剑,同时左手成手刀劈向黑衣人的手腕,右手成拳直击面门。 巨大的冲击力让黑衣人顿时连连后退,口鼻鲜血淋漓。 如此近距离的攻击让一侧的宇文卿吓懵了。 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这样刀口舔血的云离,是她哪怕穷尽所有都无法撼动的存在。 可是,她又如何听之任之放任轩辕澜为了他而毁了一切,如若不是他,轩辕澜又怎么会受人非议,甚至连选妃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取消。 而她,明明一片深情,却总是无法得到回应。 黑衣人刚顿住脚步,云离便欺身而至,短刀出鞘,带着撕裂空气的低鸣和划破皮肤的细微声响,黑衣人圆瞪双眼,直直倒地失了生机。 宇文卿的脸色愈发苍白起来。 云离十分淡定地在黑衣人的身上擦了擦短刀上的血,而后将目光落在了宇文卿的身上。 触及到云离冰冷的目光,宇文卿浑身轻颤,后背一凉,一种被看穿的心虚油然而生。 她强撑着不让身子倒下,虚弱道:“云,云将军……” 云离勾唇一笑,周身戾气尽收,缓声道:“让卿公主受惊了。” “玄衣,留个活口。”云离话锋一转,对着玄衣说道,“本将军倒要看看是谁借了他们熊心豹子胆胆子胆敢掳走北霁公主。” 玄衣手中动作一顿,长剑陡然一收,转而一脚踹向唯一一个活着的黑衣人。 黑衣人飞跌出去,重重地砸上梁柱。 与此同时,一队官兵鱼贯而入。 为首之人,正是宇文珏。 “父亲!”宇文卿踉跄着脚步,扑到宇文珏的怀中。 宇文珏面露心痛之色,不过转瞬便被怒火取代,他瞪了云离一眼,随后将目光落在那个黑衣人的身上。 云离勾了勾唇,事情到这个地步,也已经够了。 她从未想过要追究罪魁祸首,她只是想要给宇文卿一个教训,让宇文卿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同时,也要让宇文珏知道她能找到宇文卿并不追究下去,是不想将事情闹大闹僵,希望他好自为之。 聪明如宇文珏,在宇文卿一个眼神之下便大抵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然而却终归是自己的女儿,只得厉声道:“来人,把这贼人带下去,容本官亲自审问!” “既然卿公主无碍,这贼人也让宇文大人给抓了,那这儿就没下官什么事情了,下官就先告退了。”云离淡淡开口。 宇文珏盯着云离良久,最终冷哼道:“既然云将军在三日之期内寻回了小女,那这事儿便就这么算了,只是不知道是谁人在外大肆宣扬,败坏了小女的名声,若是被本官抓到,定不轻饶。” “宇文大人所言甚是,卿公主身为女儿家,与这三个贼人共呆了三日之久,宇文大人为了卿公主的清白,可一定不能轻饶了这个贼人。”云离加重口气道。 一旁的宇文卿粉拳紧握,紧抿着嘴,却终究半句话都无法反驳。 这一次,终归是她考虑不周,得不偿失了。 “你们倒是走的快的,云凌,做的不错,把人带到的够及时。” 出了判官庙,见容沉他们早已站在山门口,一时有些愕然,不过转而便轻快出声,她拍了拍云凌的肩膀,表示赞扬。 云凌垂首,低声道:“皆是主上的主意,云凌只是服从罢了。” 云离耸了耸肩,哪里还有之前在判官庙的冷煞之气,分明一副闲散将军的模样。 “云凌不懂,主上为何不拆穿那卿公主。”云凌忽然开口道。 云离笑了笑,“云凌啊,有时候做事得留一手,若非要追根究底,也许就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了。况且这一次咱们把宇文卿的名声给毁了,女儿家的名声可比命都重要不是?” 云凌想了想,半响后才沉吟道:“云凌明白了。” 一侧的容沉却是打量着云离,深邃的眸间带着几分考究,良久之后,薄唇轻扯,这云离,着实越来越让他感兴趣了。 她不拆穿宇文卿,在宇文珏面前卖了一回乖,十分讨巧。 加上即便宇文珏对安和城关于宇文卿的风言风语有意见,却又无法堂而皇之地出手阻止,一旦出手,便是变相承认了宇文卿确实被采花贼给辱了。 这一回啊,这哑巴亏可真真会把宇文珏父女吃的够呛。 “哦对了。”云离倏的顿住脚步,将身子转向容沉。 容沉停下,对上云离的目光。 “这一次,也要谢谢容公子借了这么能干的玄衣给我,这八卦之风将怕是连安和城的茅厕都刮到了,十分到位!”云离一本正经道。 容沉失笑,一侧的玄衣却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哈哈……”云离大笑出声,挑眉继续道:“走着,本将军请客,咱们去大吃一顿。” 话音刚落,云离忽的顿住脚步,脸色一阵苍白。 浑身的火灼之感让她额间瞬间蓄满了汗水,唇色更是苍白到透明。 她强撑着没有倒下,双拳紧紧握着,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 容沉眸色陡然一深,意识到云离定然是毒发了,他一把揽上云离的腰际,将她横抱而起。 “云离,坚持住,玄衣,快。”容沉低沉的嗓音是云离昏迷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不知为何,她竟忽觉心安。…… 第四十八章:毒入骨髓 “你们不能把他带走!”云凌拦在容沉和玄衣的跟前,瘦削的身子挺的笔直。 容沉眸间闪过一丝冷意,冷声道:“让开。” “我要把主上带回将军府!”云凌坚持。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容沉紧了紧抱着云离的手,眉宇间染上不耐。 玄衣连忙拉了拉云凌,沉声道:“你放心,我家公子绝不会害云将军,云将军身中剧毒,此时万不能回将军府,以免暴露了风声对云将军不利。” 云凌闻声一怔,良久才下定决心似的道:“那我必须跟着。” 容沉却是看都不看云凌一眼,径直穿过,反倒是玄衣点了点头道:“你是云将军的侍从,跟着是必然的,走吧。” 马车疾驰在官道之上,容沉只觉怀中云离的身上愈发滚烫起来。 那万年冷静深沉的脸也露出了几分焦灼之色。 不知为何,他的心底竟生出一种久违了的担心。 云离,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马车驶入襄溪城,停在一处院落内。 “公子回来了……”一道俏丽的身影出现在容沉身侧,瞥见容沉怀中的云离,眉宇间染上几分疑惑之色。 容沉却是没有理会那女子,而是飞快地朝着内院走去。 “羽岚,速去将断尾蜈蚣取来。”玄衣冲着女子沉沉道。 南羽岚心下一窒,连忙应声迅速地朝着另外一处院落跑去。 将云离放在软塌上,那张精致的脸却是苍白到近乎透明,额间遍布汗水,即便昏迷着依旧眉心紧蹙,似是在承受这着极大的痛苦一般。 容沉微微握拳,不过转瞬又松了开去,撇开目光。 玄衣赶至,见身后云凌寸步不离地跟着,便略显急躁道:“你放心,我们绝不会害云将军,你且在外守着,容我给云将军诊治。” 云凌抿了抿嘴,视线落在云离那昏迷不醒地模样上,重重点了点头,他抓着玄衣,沉声道:“一定要治好主上。” 玄衣看了云凌一眼,未置一词,只是转身将卧房的门给关了起来。 玄衣小心翼翼地看了容沉一眼,见他点了点头,这才落座在软塌旁,给云离探脉。 卧房一时安静非常。 而玄衣越皱越紧的眉头却让一侧的容沉心下越发的不安起来。 “公子,较之当初,云将军的毒越来越深了。”玄衣凝眉道。 容沉脸上依旧是一副寡淡之色,“当初她采了莲花竟没有用吗?” “这毒,可有解?”容沉顿了顿,接着道。 玄衣摇了摇头,“这毒怕是已经毒入骨髓了,无药可解,即便再好的解毒之药,也只能延长毒发的时间而已。” 容沉的心咯噔一下,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公子,断尾蜈蚣取来了。”门被推开,南羽岚飞奔入内,将一个锦盒递到容沉的跟前。 玄衣刚要接过,一只纤细的手却一把抓住了锦盒。 玄衣一怔,便见云离睁开了眸子,纵使虚弱,却依旧扯出一抹笑,说道:“这小东西,是我的……” “你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时候了吗?”容沉不悦出声,话语间带着几分莫名的关心。 云离微微一愣,旋即翘起嘴角,道:“容公子这是在关心本将军吗?” 容沉微眯双眸,脸上不动神色,心下却是有种被说中心事的烦躁。 他,当真是在关心她吗? 云离见容沉沉默,心中竟不知为何燃起几分失落。 她挣扎着起身靠在软塌上,打开锦盒,果然是一只通体纯黑的断尾蜈蚣。 云离面露喜色,小心翼翼地阖上,说道:“这毒即便入是了骨髓,也要不了我的命。” 玄衣愕然,“云将军,你的意思是?” “自然是有解毒之法,只是本将军还缺几味药,暂时炼不出解药罢了。”云离说的云淡风轻。 毒发已经熬了过去,她的身体虽是虚弱,却也没有之前那般锥心刺骨的火灼之感了。 容沉却是眸色深沉地看着云离,连玄衣都说无药可解了,她虽擅毒,能杀人于无形,可这是解毒,她又何来的自信心? 那份逞强,却让容沉心底一处,泛出几分怜意。 “这毒很凶,我也只有延缓毒发的方法,要彻底根除却实属不易,云将军果真是有解毒法子?”玄衣眸光熠熠,似是很期待云离的答案。 云离睨了玄衣一眼,“当初本将军身上的噬心果毒也是玄衣解的吧,果然容公子身边的也不是等闲。” “玄衣是药王,自然医术高明。”忽的一道干净的嗓音传来。 云离侧目,便见一个妙龄女子,一身红衣,却不妖娆,反倒浑身带着几分英气。 南羽岚也打量着云离,这样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男子竟会是北霁的云离大将军吗? “玄衣竟是闻名三国且又神秘又无常的药王?”云离收回目光,重新将视线落在玄衣身上。 玄衣被云离这么一说,竟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道:“都是他们胡乱给起的名号,我只是懂得一些歧黄之术罢了。” 云离看玄衣谦虚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玄衣过谦啦。” 鼎鼎大名的药王竟是容沉身侧的随侍,这容沉,到底什么身份? “云将军还未告知于我,你当真是有解毒法子?”玄衣追问道。 容沉知晓玄衣也就对这种透露出极大的兴趣,可是眼下这个时刻却不是谈天说地的时候。 “你先在这里修养几日,待玄衣将你疗养好之后再回将军府。”容沉淡淡开口,话语间却带着不容拒绝。 云离稍稍一愣,这才意识到她并不是在将军府内,便笑问道:“容公子这是将本将军带哪里来了?” “怎么?怕我把你卖了?”容沉见云离始终淡然的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也忍不住打趣道。 云离抿了抿嘴,“这倒不是,也就是怕你敢卖没人敢买呀。” 噗嗤。 一侧的南羽岚忽然笑出声来,瞥见容沉冷着的脸,顿时又急忙敛起笑,一本正经地看着云离。 “你且休息吧,你的小跟班在外面守着,有事唤他就是。”容沉沉沉地看了云离一眼,转身离开。 “玄衣啊,你家公子一直这么板着脸冷冰冰的吗?”云离望着容沉的背影,挑眉问道。 玄衣一愣,却见容沉的背影一顿,顿时不敢多言,对着云离抱了抱拳,跟上了容沉的脚步。 倒是南羽岚,凑到云离跟前,悄悄道:“将军,被你猜对了。” 第四十九章:受诏入宫 秋意渐浓,凉意愈发深重。 云离百无聊赖地坐在夙月阁的二楼雅间窗边,看着襄溪城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出神。 这容沉也不跟她打个招呼就私自将她带来了襄溪城,也才知道这夙月阁的背后东家竟是容沉。 而她,就住在这夙月阁的内院之内。 自毒发至今已有六日光景,云离虽是调养的差不多了,然容沉没发话,她也乐的赖在这边白吃白喝。 遣云凌送信回将军府也有些日子,却始终没有回音。 如此这般才让云离能安心呆着,要知道没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云将军,喝药了。”南羽岚端着玄衣配制的调养药,放到云离的跟前,开口道。 云离瞥了眼黑乎乎的汤药,摆摆手道:“不喝了,苦的很。” 她倒不是怕苦,只是觉着没必要再喝了,自己体内的毒她清楚,单凭这些调养药根本于事无补。 纵然玄衣开的方子委实不错。 “堂堂北霁大将军竟然怕苦吗?”容沉平和的声音自南羽岚身后传来。 “公子。”南羽岚抱拳行礼,旋即悄然退了下去。 云离对上容沉深邃的眸光,耸了耸肩道:“是啊,好怕苦呢。” 容沉神色寡淡,她连杀人都不怕,又岂会怕苦?不过是不想喝罢了。 云离明明知晓自己的话以容沉通透的性子是定然不会相信的,却偏偏懒得再作其它解释。 见容沉不语,她便指了指身侧的位子,对着容沉继续道:“容公子请啊,莫不是在自己的地方还客气不成?” 过了好一会儿,容沉才慢吞吞地坐下。 云离给他斟了杯茶水,也不再说话,继续望向楼下热络的街道。 容沉微微侧目,瞧见的是云离的侧颜,在落日余晖下泛着淡淡的红,明媚恬静,纵使男装加身,依旧掩不去顷刻间透露出的女儿之感。 雅阁内很安静,这样静谧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淡淡的温馨。 容沉一时有些恍惚,回过神来,才慢悠悠道:“我叫容沉。” 云离一愣,转过头看他。 良久才意识到,他这是在自我介绍呢。 大抵是因着自己总是容公子容公子这般唤他。 不知为何,云离竟有些想笑。 “哦,我叫云离。”云离忍着笑一本正经道。 容沉眯了眯眼,“我知道。” 云离一时无话,便闻容沉接着道:“你可以叫我容沉。” 云离勾了勾唇,有些不明所以。 容沉见云离脸色淡淡的,不由得有些懊恼,他这是在做什么? “云将军,云凌回来了。”玄衣出现在门口,对着云离道。 云离闻言起身,冲着容沉笑道:“那我就先去了,容沉。” 说着便脚步轻快地出了雅阁。 容沉看着云离离开的背影,不觉翘起嘴角,她,唤他容沉。 玄衣惊诧地听着云离对自家公子的称呼,要知道,在自家公子的世界里,他的名字,永远是无法被提及的存在。 云离,于公子来说,当真是特别的存在吗? 玄衣抿了抿嘴,眸间闪过一丝顾虑。 “主上,这是心儿的信。”云凌站在内院门口,将信递给云离。 云离也懒的看,只是问道:“说吧,安和城眼下什么情况?王上可曾寻本将军?” 云凌点了点头道:“王上派人几番来召见主上,心儿皆以将军抱恙搪塞了过去,不过……” “不过什么?”云离猜想若是轩辕澜再见不到她怕就算把将军府铲平了也得把她给铲出来。 “王上说了,将军若是身体还是不好,他就要亲自来将军府为将军诊治诊治了。”云凌回道。 果不其然。 云离撇撇嘴,这轩辕澜,还真是阴魂不散不肯放过她啊。 “主上,心儿说,云茹小姐又在寻死腻活了。”云凌冷不丁说道。 嗳? 云离一愣,旋即面露出几分无奈之色,这个云茹,还真是情根深种啊。 不过也好,将心思放在儿女私情之上,也好过成天想法子跟她过不去。 看来是时候,该回去了。 云离离开襄溪城,是一个暮霭沉沉的傍晚。 马车在官道缓慢行驶着,马车里铺着轻软的毯子,云离懒懒地倚靠其上,吃着沾着水珠的葡萄。 而容沉,则是盘坐在一侧,拿着书看的入神。 本来吧,这断尾蜈蚣已经到手,云离是不该让容沉再住进将军府的。 可眼下这云茹在寻死腻活,这根源嘛便是容沉,若是容沉不出现,她当真做出什么事情来,那她的面子往哪搁? 于是,她就只能再邀着容沉去将军府小住一段时间。 没想到,这容沉还当真是答应了。 云离也只当容沉大抵是哪家的贵公子,闲来无事出来体验生活的。 适才这么无所事事,什么事都依着她。 “容沉,这葡萄倒是不错,尝尝?”云离两指间捏了颗葡萄递到容沉嘴边,笑着道。 容沉斜睨了云离一眼,轻轻道:“太甜。” 云离抿了抿嘴,转而将葡萄丢进自己的嘴里,“不识货。” 容沉却是笑笑不说话,云离觉着无趣,打了个哈欠,趴在矮桌上睡了过去。 回到将军府时已是三日之后,方一进门,宫里头就来了人。 云离只得耐着颠簸疲累换了衣衫随那公公进了宫。 这进了宫门,云离才察觉这并非是去太晨殿的路。 虽是疑惑,却也没有做声。 不多时,那公公带着云离停在了锦乐宫前。 云离一愣,便闻那公公俯首道:“云将军,太妃娘娘在里头等着您。” 太妃? 该不是因着宇文卿的事情来找她问罪的吧? 云离眉头微蹙,略一思忖之后,才缓步进了锦乐宫中。 锦乐宫内,太妃正举着花浇给跟前的菊花浇水。 “臣云离,拜见太妃娘娘。”云离俯首作揖道。 “云将军来了啊,来看看本宫这株菊花生的可好?”太妃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云离。 那菊花恹恹的,看上去离枯萎不久了。 “这花啊,终归是要枯萎的,也没什么好不好了,云将军,此番本宫召你来,是有事要请你帮忙。”太妃见云离不语,便也接着说道。 “太妃娘娘尽管吩咐便是。”云离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是打起鼓来。 这太妃,能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她帮忙的? 第五十章:龙颜大怒 饶是入了秋早晚寒凉,正午的日光却仍是带着浓烈的热意,熨烫着锦乐宫的每个角落,在一片金黄之中,云离只觉整个人都有些烦躁起来。 也不知是这天气的缘故,还是太妃娘娘的话。 她说,“澜儿向来与将军走的近,眼下这后宫无妃,国无王后,群臣早已非议颇多,想必云将军也甚是清楚,澜儿这人谁的话都不肯听,若非要有人能劝劝他,本宫估摸着也就只有云将军你了。” “太妃娘娘是想要臣去劝陛下选妃?”云离只觉头大。 且不说轩辕澜本就好男色,又岂会委屈自己选个女子为妃为后。 再者,她本就是轩辕澜那老狐狸眼里最可口的小白兔,她去劝,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可是这太妃的话也是懿旨,又如何回绝? 云离只得硬着头皮接了下来,寻思着该如何敷衍过去。 从锦乐宫退了出来,便遇上了前来寻太妃的宇文卿。 宇文卿见到云离,眼底分明带着几分厌恶,可偏偏又掩了下去,摆上了公主架子。 按规矩,云离是得行礼的。 “大胆,见到卿公主竟不行礼。”一声低斥,将云离游离的神思给拉了回来。 她不过迟钝了片刻,这就落人话柄了? 云离抬眼,对着宇文卿勾了勾唇,俯首作揖道:“臣见过卿公主。” “云将军不必多礼,将军这是从锦乐宫出来,太妃娘娘可是有什么要事?”宇文卿柔柔问道。 云离眸色微闪,笑道:“可不就是让臣劝陛下选妃之事嘛。” 宇文卿面色微变,却掩盖不了那眼底溢出的喜色。 “那本宫就不妨碍将军了,将军快些去太晨殿吧。”宇文卿莞尔一笑,侧身让了路。 云离点了点头,越过宇文卿,却是止不住嗤笑,这宇文卿,果然对轩辕澜用心的很啊。 太晨殿要去,可绝不是现在,她还未想好对策,若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去劝,岂不是找骂? 可终归天不遂人愿。 还未出宫门,云离就被匆匆赶来的李公公给唤去了太晨殿。 刚一入太晨殿,云离就能感觉周遭的气氛有些冷。 偌大的太晨殿只有轩辕澜坐在书案之后低头批着公文,连个随侍的小太监都没有。 听着身后的殿门吱呀一声关上,云离深深吸了口气。 她站定在原地,朝着轩辕澜行礼道:“臣拜见陛下。” “爱卿那么怕本王吗?站的那么远?”轩辕澜头也不抬道。 云离一时失言,脚步却是朝着轩辕澜移了几步。 轩辕澜似是有些不耐烦,他丢掉毛笔,起身大步走到云离跟前。 云离顿觉一阵压迫之感扑面而来,抬起头,对上的便是轩辕澜愠怒的目光。 “你在躲着本王?”轩辕澜低沉的话语间隐忍着怒意。 云离皱眉,“臣没有。” “你这一病,半月有余,如今可算是好透了?”轩辕澜薄唇轻启,话语间带着几分讽刺,又似是关心,甚是复杂。 云离沉下脸,于轩辕澜,她始终保持着敬畏之心,尽可能的去满足他的要求,甚至是无理的,只因他是这北霁之王,他是君,她是臣,再无其他。 而轩辕澜…… 云离也是有些怒了,以她的脾气,若不是因着前身,她万不会与轩辕澜如此纠缠。 “陛下身为一国之主,想必也是心系北霁,国不可无君,亦不可无后,臣,恳请陛下择日选妃充盈后宫,以为北霁绵延子嗣,匡扶北霁之大业。”云离沉沉开口,掷地有声。 轩辕澜脸色瞬间阴沉如暴雨将下。 太晨殿内骤然安静,冰冷的连空气都仿佛凝结了起来。 “好,好,好!” 轩辕澜连说三个好字,却让云离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她,果然还是冲动了些。 “云离!”轩辕澜欺身而至,突然伸手捏住了云离的下巴,指甲稍一用力便掐进了皮肤里。 一阵刺痛,云离拧眉,忍下了那股痛意。 便闻轩辕澜冷笑道:“若本王说不呢?” “陛下自然有陛下的打算,若陛下不肯,便只当是臣下随口一说便罢。”云离对上轩辕澜的目光,不以为然道。 只是那眼里的冷漠,却让轩辕澜心下一窒。 下一刻,他像是疯了似的揽过云离,将她一把丢到床榻之上,随之欺身压下。 云离眸间一沉,眼底闪过一丝凌厉。 她单手成拳直直击向轩辕澜,轩辕澜眸色一凛,单手接住云离的拳头,顺势反手扣住,将云离压在身下。 云离屈膝一顶,轩辕澜闷哼一声,身子却不为所动。 “云离,你不知道本王喜欢你吗?”轩辕澜低吼出声,薄唇压下,在云离脖间辗转,暴戾又微颤着,似怒,似悲。 云离一瞬间失神,不过转瞬,心底便升腾起一股怒意。 “轩辕澜!”云离直呼其名,眸色冰冷。 轩辕澜陡然一怔,那被怒火与欲望充斥的眼眸正对上云离满是寒意的双瞳,仿若一盆凉水灌下,当即清醒过来,接着便是一脸颓败地翻身躺倒在床榻之上。 云离双拳紧握又松开,她敛了敛情绪,起身下床,理了理因着打斗而凌乱的衣衫,目光冷冷地看向轩辕澜。 “陛下,臣听闻琼州有大案,请陛下恩准臣以钦差身份前往调查。”云离冷声开口,虽是请旨,却不容商量。 轩辕澜自知有愧,他摆了摆手,“你想去,就去吧。” “臣谢过陛下,请容臣下先行退下了。”云离行了个礼,缓缓走出太晨殿。 床榻之上,轩辕澜举目而望,眼底染上几分苦涩,他,终究是错了。 本来就未靠近,却将他推的更远了。 离开王宫,云离才长吁了口气,她回头看了眼那厚重的宫门,若是可以,她真希望永远不再踏足,只是前身家仇未报,她不能一走了之。 眼下,与轩辕澜闹了这么一出,再让她见他,她也怕是没什么好脾气。 倒不如寻个借口离开一段时间,平复一下那颗窜着小火苗的心。 回到将军府已近黄昏。 头一回没有在大门口见到心儿的身影,云离竟有些不习惯。 穿过回廊,便听到一声低柔的嗓音自花园翠竹后传来。 “我愿意陪在公子左右,哪怕为奴为婢……” 第五十一章:夜袭 云离顿住脚步,这声音……云茹? 她本知道这样偷听别人说话很不道德,可是那脚步却是如灌了铅似的沉沉地定在了那里。 云离掩去身形,移步到一旁的假山后。 远远望去。 那里站着一袭粉衣的云茹,低着头,双手缴着衣襟,看上去有些忐忑。 云茹的对面,是容沉修长的背影,因着背对,看不出神情。 “不需要。” 容沉的话淡淡的没有温度,甚至连一丝情绪都察觉不到。 秋风乍起,带着丝丝凉意,吹拂起一片衣角,也吹进了云茹的心里,吹散了少不更事时初起的爱恋。 她分明看到了云茹眼中有泪水滚落,抿着嘴,良久都没有开口,从无声到低泣,最终掩着面转身落荒而逃。 云离叹了口气,心里染上一分苦涩,与此同时,竟也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她似乎不希望看到容沉接纳云茹。 再抬头,便见容沉朝着这边踱步而来。 云离转身,便闻容沉低沉的嗓音传来,“听到的,可还满意?” 云离一顿,转过头看向容沉,心里却打起鼓来,他这话,是为何意? 许是容沉的目光太过深沉,让云离有些被看穿的心虚,半响,才支支吾吾道:“那个,不好意思啊,我就是经过不当心……” 这般扭捏的自己让云离心下一个激灵,她这是做什么?在她的将军府里,她爱在哪在哪不是? 怎生竟会有一种被抓住了小辫子的难堪。 她敛了敛心神,仰起头,正色道:“容沉啊,你这样拒绝舍妹,是不是太狠了点?” 容沉微微挑眉,眸间闪过一丝戏谑,“那云离觉得我该如何拒绝?” 云离愣了愣,随即也觉着自己的责问过于不合适,若是不喜欢,相比拖着这样直截了当地拒绝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云离吸了口气,耸了耸肩道:“是本将军一时失言了,本将军明日要启程去琼州办案,你要是喜欢住这里就多住些日子,不用客气。” “既然这样,那我便与你同去琼州,刚巧我也正打算南行。”容沉看着云离,眸间带着浅浅的笑意。 云离一想,也是,这容沉再留在将军府,且不说云茹触景伤情,他也怕云茹若是坚持不懈,不好回绝吧? 于是便允了。 这云茹大概是真的被容沉冷漠的样子给弄的死心了,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三日,三日之后便又像个无事人一般了。 云离感叹这少女感情前一刻还寻死腻活非君不嫁,下一刻就云淡风轻了,果真是如浮云说散就散。 三日之后,也正是云离启程去往琼州之时。 云离习惯独来独往,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去琼州是去办案的。 带着心儿烟儿怕是不方便,便索性将云凌带在了身边。 轩辕澜派李公公来宣了她去办案的旨,派了随行的侍卫都给云离拒绝了,她若想,自然有云家军随行。 这一次的案子她也有所耳闻,是以人少反倒比人多来的要好。 收拾了一些细软,云离便与容沉一行上路了。 出了安和城,往南沿官道行了一日,日落之际,便到了桃花镇。 桃花镇以桃花闻名,镇外一圈漫山遍野皆栽满桃树,只是这个季节没有桃花,只有一株株光秃秃的桃树,略显萧条。 “主上,咱们到桃花镇了,今夜就在这桃花镇上落脚吗?”云凌勒停马车,回头对着马车内的云离问道。 云离掀开帘子,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借着落日余晖,云离望了眼不远处的牌坊,隐有桃花镇三字盘踞其上。 “那就在这里过一宿。”云离应了一声。 镇口有间桃花肆,云凌开了四间房,便就这么住下了。 云离站在二楼卧房的窗棂边,窗外是一池湖水,高悬的圆月倒映在水中,银色的月光在水面上轻轻流泻,如雪光透着一丝清冷。 许是快要十五了,这月很圆,云离却思忖着体内的毒又过了半月有余,只怕再一拖一拖真得拖出什么问题来。 这一次借着琼州办案之名,届时往东南改道,是时候去一次南翎国了。 听闻南翎国有一处圣地,那里药草充盈,且都珍贵非凡,她得去找找还缺着的三味药。 正寻思间,湖水泛起阵阵涟漪,月华轻晃,光芒霎时暗了去。 云离微微皱眉,便见几道黑色的身影飞快地从湖边闪过。 许是与身俱来的敏锐,云离心下便产生了一股不祥之感。 下一刻,门被打开,云离转过头,便见神色冷峻的容沉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旋身离开窗边,同时吹熄烛火,房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月光自窗外洒入,人影晃动。 云离抬头,对上容沉深邃的目光。 下一刻,冷光在房内闪过,只听见利剑刺穿被褥直击床板的声音在房内响起。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狠厉,才不过刚出安和城,便有人要急不可耐地置她于死地了吗? 她挣开容沉的手,身形一闪,短刀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将床边的黑衣人解决了。 黑衣人鱼贯而入,借着月光,云离飞窜在黑衣人之间,手起刀落,身法诡异。 身侧冷光忽现,云离眸色一冷,一把折扇堪堪挡住利剑。 叮。 容沉挥动扇子,身形轻转,白衣飞旋。 利剑在黑衣人的手中脱手而去,同时,折扇飞出,扇柄直击黑衣人的胸膛。 黑衣人瞬时朝后跌去。 “啊……” 忽的一声尖叫,云离闻声心下一凛。 云凌! 她飞身出了房门,便见走廊里,一个黑衣人一拳冲向云凌,云凌躲避不及硬生生挨了一拳,顿时脸色刷白。 下一刻,黑衣人又执剑刺向云凌。 云离面色一沉,手中短刀脱手而去。 哧。 短刀没入黑衣人的后心,黑衣人圆瞪双目,踉跄了两步,软软倒地。 云凌似是受了些惊吓,却强撑着,双唇紧抿,挺着背不声不吭。 “云凌!”云离快步而去,带着几分关切。 云凌陡然回神,却见又是一批黑衣人朝着云离袭来。 他连忙拉着云离飞快地跑下楼。 “主上快走。”云凌将云离推出桃花肆大门,回过身想去关门。 纷乱间,黑衣人追了上来,云凌再一次被一脚踹中心口,顿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云离心下一沉,接住云凌昏迷瘫软的身子,浑身散发出一股凌厉的煞气。 她仰起头,目光阴冷如修罗再世。 居然敢动她的人!找死! 第五十二章:落水,重创 “杀手太多,不宜硬拼,走。”容沉赶至,解决了身侧两个黑衣人,来到云离身侧,冷声开口。 他给了玄衣一个眼色,玄衣当即将云凌扛起,窜上了马车,驾车而去。 云离挥刀杀死身侧之人,对上容沉没的商量的目光,她若不走,左右不过拼个一死,然眼下却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云离瞬间恢复冷静,与容沉迅速翻身上马,朝着与玄衣驾驶的马车相反方向狂奔而去。 她知道,只要她不和他们在一起,他们就不会有事。 只是…… 夜色之下,两匹马在官道之上疾驰,身后灰尘飞扬,数名黑衣人骑马紧随。 “容沉,跟着我对你没好处!”云离低斥道。 容沉一袭白衣随风飞扬,那张冷峻的脸在月色之下看不清情绪。 “少说废话。”容沉低沉的嗓音被淹没在马蹄声声中,却又清晰无比地传入了云离的耳中。 她侧目,瞥见的是月夜下,容沉落在马背上的侧颜,与月光融为一体,与以往的沉静都不同,多了几分张扬,浑身透露着神秘之感,又如同暗夜的鬼魅,带着摄人心魄的孤冷。 黑衣人步步紧逼,出了桃花镇,经着官道越过漫山的桃树林,两人被逼上了那座桃花山。 “吁……”云离勒紧缰绳,扯着黑马掉了个头。 身后,是一条宽阔且湍急的山流,汇聚成不远处气势磅礴的瀑布,月夜之中如万马奔呼啸声声。 黑衣人转瞬即至,呈半圆,将云离与容沉围在崖边。 云离眉心紧蹙,万万没想到竟然被逼到没有退路。 “是谁派你们来的?”云离忽的开口,冷冷问道。 “要你命的人!”为首一人阴狠出声,“给我上,杀了他们!” 云离眸色一沉,双脚用力一夹马腹,黑马吃痛前蹄高高纵起,旋即踹上飞奔而来的黑衣人。 踹飞两个后,云离飞身下马,短刀出鞘,一下跃进了黑衣人群之中杀了起来。 容沉淡定地坐在马背上,神色寡淡地看着眼前的刀光剑影。 云离的身法很诡异,不像任何一种他熟知的功法,却十分利落干脆,刀刀致命,狠辣非常。 平时大大咧咧甚至懒散无赖,行事却如此乖张,她真是让人惊喜不断。 直到有黑衣人朝他袭来,容沉才身形一动挥动折扇对上来人。 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重。 黑衣人却犹如杀之不尽,一批又一批行使车轮战术。 即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过这么个打法。 云离已经感觉身子开始疲累,连握着短刀的手,虎口都开始发麻。 黑衣人有意无意地开始朝着云离聚拢。 待云离反应过来,已经被逼至山流边。 月芒下,山流水花涌动,泛着苍凉的白。 数道冷光破空而来,带着嘶鸣,直刺向云离,云离瞳孔一缩,脚下微移,山石滚落,扑通声声跌进山流间。 退无可退!云离望了眼远处与黑衣人缠斗的容沉,眸间闪过一丝决绝。 轰—— 水浪拍打山石,水花四溅。 容沉转头,瞧见的便是云离那纤瘦的身影纵跃入山流,月色下如同一道影子转瞬间便消失在茫茫的水流之中。 他心下一窒,飞身而去。 不,不可以。 记忆中云福寺里她畏水,怎么可以! 巨大的水流将云离彻底吞噬,身子飞快地被水流带着冲向瀑布,不过瞬间又腾空坠落,深深地栽进水底,脑袋撞上水底礁石,剧痛让她不过片刻就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 她躺在一处石滩边,四肢百骸锥心刺骨的痛。 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下半身浸在水中,冷的她浑身瑟瑟发抖。 云离在四周摸索了一下,刚一挪动,便尖叫出声。 “啊……” 剧痛让她冷汗直冒。 她挣扎着抬了抬手,心下一沉。 这种痛,分明是肋骨断了…… 可若不移到干燥的地方,这样下去,她的双脚就该废了。 云离深吸了口气,颤抖着身子朝前爬去。 不过短短的距离,却几乎耗尽了她的体力。 她摩挲着身下的草地,大口喘着粗气。 双脚被冰冷的水冻僵麻木,她必须让两只脚恢复知觉。 耳中传来一阵阵清脆的鸟鸣,空气中似乎还带着浅浅的泥土芬芳。 云离脑中闪过一丝异样,却一时没琢磨出来。 她忍着痛蜷起身子,双手开始拼命揉搓着双腿。 大腿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刚触及到便是一阵刺痛,方才不察,如今才是痛彻心扉。 云离倒吸一口凉气,避开伤口继续揉着双腿,直到双腿渐渐恢复知觉。 光双腿恢复知觉,云离就耗费了太多的力气,终于再一次沉沉地昏睡过去。 。 云离在一阵细碎的交流声中醒来。 “这人死了吗?” “不知道,看这模样不死也快了,看着打扮像是哪家的贵公子,怕是遭了山匪吧。” “我看也像,这里是秦匪帮的地盘,咱们还是快走吧。” “那他……” “还是别多管闲事了,带回去也是死。” 云离头晕目眩,很想开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勉强抬了抬眼。 “咦,看上去没死啊,要不……” “别,赶紧走……”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声,云离心下陡然一惊,之前隐隐在心底浮现的不安渐渐清晰起来—— 他们都看得到她! 意识到这一点的云离脑子嗡的一声,浑身一僵,她,瞎了? 不过瞬间的惊疑,下一刻,云离便强撑着抬起手摸向后脑。 一阵沉闷的痛自后脑传来。 有淤血…… 云离深吸了口气,不行,她得先让淤血散了,否则这眼睛若是看不见,变数太多。 忽的一阵马蹄声响起。 云离心下一沉,方才那两人说这是匪帮的地盘,若来人是匪,那她…… “少主,这里有个人。” 云离闻声心下一凛,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际,可惜腰际空空如也,短刀估计在落水的时候掉了。 她听见脚步踏碎枯枝的咯吱声响,离她越来越近,眼前却还是一片深重的如浓雾的黑。 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袭来,云离单手成拳朝前击去,忽的拳被截住。 “瞎子?”一道冷冷的嗓音在云离的跟前响起。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身子便是猛地悬空,浑身如被巨石来回碾压一般痛的撕心裂肺,下一刻,又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之中。 给读者的话: 求推荐求留言求存在感。 第五十三章:秦楚 再醒来的时候,云离的鼻尖充斥着一股浅浅的药香。 睁开眼,眼前依旧是黑蒙蒙一片,却似乎有一圈淡淡的乳白色光晕自黑暗之中透出。 云离心中一悸,这是光?她的眼睛……估摸着是淤血在渐渐散去。 她凝神听了听,四周很安静。 云离抬手摸了摸,周围一片空,再摸摸身下,似乎是一张宽大的床,床上铺着毛皮,摸上去柔软不已。 身上的痛依旧不散,却似乎好上了许多,腿上的伤口包扎了,双脚也没有了麻木之感。 “你醒了?” 是昏迷前的那道声音,云离转过头睁大眼睛,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她挣扎着爬了起来,浑身却是竖起了防备。 她竟没听到有人在?这人可以沉静地连气息都敛去,似是深不可测。 来人对云离的表现无动于衷。 “我若想杀你,就万不会把你带回来救你了。”半响那人才淡淡说道,似是安抚。 “多谢。”云离顿了顿,开口道,“这是哪?” “琼州。” 琼州?云离一怔,山流汇入沧江分支,沿河往南,便是琼州,她竟在水里漂了那么远吗? “你伤的不清,大夫说了,你脑中的淤血需施针祛瘀,待淤血除尽,你就能重见光明了。”那人转而说道。 云离沉了沉心绪。 “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秦楚。” “多谢秦公子相救。”云离微微颔首,若非秦楚,自己那一身伤加上失明,怕是有的折腾。 秦楚没吭声,朦胧中云离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朝她走来。 立在她的跟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良久,才听到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且在这里好好养伤。” 那声音又冷又硬,似乎不善于关切。 可却就是这样的声音,却让云离竖起的防备悄然松懈了下来。 她不知道秦楚是怎样的人,然眼前的秦楚,却真实的有些虚幻。 “少主,属下查到了,桃花……” 这时,门被推开,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开口说道。 只是话未说完,像是被人制止了,硬生生地停顿了。 “出去说。”秦楚的声音响起。 云离眯了眯眼睛,只见那跟前朦胧的人影转身离开,伴随着吱呀的关门声,彻底消失了去。 她吸了口气,重新躺会床榻上,脑袋依旧有些昏沉,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眼前挡着阴霾,微光艰难透入,朦朦胧胧似团团飞雪。 那飞雪,又在顷刻间凝成了一个人的脸。 云离猛地一惊,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顿时陷入沉沉的黑暗。 心底,却如洪流激荡。 容沉,你还好吗? 在房里呆了足足十天,这十天中,每日清早便有一个年迈的大夫来为云离施针祛瘀,她的眼睛也渐渐开始恢复,只是始终还不能完全看见。 她也不急,知道祛瘀这种事情急不得,若不是懒于施针,自己动手势必比这老大夫稳妥神速。 身上的伤倒是开了张方子请那老大夫抓了药,经着调养已经好的七七八八。 唯独肋骨这伤需要养,没个个把月是好不全的。 这些日子,云离就着外面的声响判断出来这里大抵是一间不错的客栈,总是客源不绝。 那秦楚,偶尔来一次,与她也只是浅浅交谈两句便离开,一如既往的冷清。 只不过,她心底隐隐终是有些不安。 如今已经到了琼州,那琼州的案子,便势必不能再拖了。 这一日,云离醒的很早,视线仍是有些模糊,她起身更衣,便闻一阵敲门声。 她摸索着开了门,瞧见一道瘦小的身影,正是客栈的小二。 “公子,这是秦公子让小的交给您的。”小二递来一包东西,说道。 云离接过,疑惑道:“秦公子呢?” 小二笑道:“秦公子已经离开了,走之前提前结付了两个月的房钱,请公子在这里疗养。” 云离点了点头,她关上门,将包裹置于桌上打开。 里头有一些碎银子,还有几件换洗的袍子。 云离心中微微一暖,这秦楚,虽看似冷清,倒是十分细致的一个人。 不过萍水相逢,不仅施以援手救她,还将事情安排的如此妥帖。 只是不知,这样冷清的一个人,到底长的什么模样。 又在客栈呆了几日,待淤血几乎除尽,剩下的只能靠它自己散去之时,云离才收拾收拾,准备离开。 她系上大夫准备的薄纱遮住眼睛,以免受强光影响恢复。 接着便拿着行礼摸索着下了楼。 “公子这是打算走了?”小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云离顿了顿脚步,点头道:“伤好的差不多了,也该走了。” “公子是要去哪?需要小的帮公子叫辆马车吗?”那小二十分热心道。 普普通通的的一句话,却让云离体味到了简单的温情。 她敛了敛心神,对着小二笑了笑,“不必了。” 云离想了想,又道:“小二哥,我跟你打听个事儿。” “公子您有什么尽管问。”小二走近了些,笑着道。 云离略一思忖后道:“你可知三个月前,这琼州发生的那件大事。” 小二闻言浑身一僵,惊惧道:“公子,您,您说的可是荀太守一家七十二口被灭门之事?” 云离点头。 小二连忙拉着云离走到一边,低声道:“公子,这可说不得啊……” “哦?为何?”云离心下疑惑,却迟迟听不到小二的声音。 半响之后,小二才沉吟出声,只是他的声音压的更低了。 “公子可知,这琼州有一山叫作秦山,秦山上有一秦匪帮,是为暴客,传闻荀大人一家惨被灭门,就是这秦匪帮干的好事儿!” 云离眉心一突,“秦匪帮?” 小二点头道:“不错,就是秦匪帮,传闻他们无恶不作,都是大奸大恶之辈,这荀大人就是过于清高不肯与之为伍,才惨被杀害,连累了一家七十二口,可怜啊。” “那琼州刺史就不作为吗?”云离沉沉道。 “公子慎言,这便是这案子说不得的原因,刺史大人早已张了榜文,若琼州之内谁人再敢提及此事,一律依法处置。”小二紧张道。 云离心下一怔,这琼州刺史好大的官威啊。 第五十四章:轻甲卫 琼州乃北霁以南最富庶的州府,往东南接壤南翎国,是北霁与南翎交换贸易的中心州府。 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马蹄阵阵,更是热闹非凡。 不过过去三个月,这地儿似乎也并没有因为那件大案而受到任何的影响。 不得不说,这琼州刺史果然好本事。 云离拄了根木棍沿街边慢悠悠地走着,忽的前方传来一阵喧嚣。 似乎聚集了不少人,还有些人也在匆匆赶过去,云离一时好奇便也跟着人群慢慢走了过去。 周围一阵阵议论纷纷,她却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云离忍不住跟旁边的人问道:“请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是有人张榜找人,赏金万两。”一人激动道。 云离一愣,赏金万两?这可是堪比可以养活数十万大军的军饷啊,谁人能拿出这么多的赏金来? “这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头,竟值得张榜之人花万两黄金来寻,若是找到她,那就大发了。”那人啧啧出声,话语间充满了期待。 “你就别想了,这寻人的画像画的十分诡异,连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又去哪里找?”旁边一人插话道。 “怎么个诡异法?”云离好奇道。 “公子是有眼疾?” 透过薄纱,云离可以模糊看到一人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云离点了点头。 于是那人说道:“这画上画了一个无脸女子,身穿铠甲,手执短刀,着实奇怪的很。”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请问,榜文上可说了这若是寻到人去哪里领赏金?”云离接着问道。 这画上之人像极了她,可知晓她是女子的,除了心儿外,便只有容沉了。 思及容沉,云离心底竟隐隐生出几分迫切。 那人听了云离的话,似是很诧异。 他奇怪道:“莫不是你能找到?这榜文上说了,若是寻到线索,可去望月楼找一个叫作南爷的人。” 南爷?云离呢喃,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多谢这位大哥。”云离谢过之后便拄着木棍小心翼翼地出了人群。 若张榜之人并非容沉,那这画上身着铠甲的女子又会是谁? 云离想不出所以然来,便索性不想。 忽的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自前方传来。 “轻甲卫巡查,都让开。”一声低吼在街道上传开。 百姓纷纷退避三舍,云离也是站定了身子侧过身,感受着地上因着马群飞奔而微微震动。 “这轻甲卫已经巡查了三天了,也不知是在查什么。”一旁的百姓怨声道。 轻甲卫,是琼州刺史的铁骑。 忽的腰际传来一阵异样之感,云离眉心一突,有贼? 她飞快转身猛地揪住那只在她腰际摸索的手,眼前有人影晃动,不等反应,肩膀顿时一重。 云离脚下不稳,几个后退,朝着街道上跌去。 “吁……” 马匹嘶鸣,铁蹄高纵,云离心中一凛,当即飞快地就地一滚,同时铁蹄落下。 云离抬手掩面,顿时被激起的灰尘呛的连连咳嗽。 “大胆!胆敢拦轻甲卫。”一道低斥。 拦? 云离忍不住皱起眉头,是人看的出来她是被推出来了,拦?睁着眼睛说瞎话! “来人,将此人给我拿下,胆敢阻挠轻甲卫巡查者,问责!” 说话间,两个身着银甲之人将云离架了起来。 云离抬头,只看到一道朦胧的身影坐在马上,她冷声说道:“你们竟是非不分随便就抓人?” “带下去!”那人轻哼一声,重重道。 云离方想动手,旁边冷不丁响起了一道声音。 “我看这公子是因着眼疾不小心跌倒了,怎么就是拦呢?” 那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刚好传入周遭一圈人的耳中。 “是啊是啊,我也看见了,这公子是摔出去的,并非有意拦在这里。” “对对,我也看见了。” …… 那一道声音之后,便有许多帮着云离说话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 你一言,我一句,周围顿时嘈杂了起来。 大抵是因着轻甲卫这三日的巡查给琼州百姓带来了不少麻烦,是以不过一根导火线,就将这一圈的百姓的不满都给点燃了。 云离沉下心来,紧握的双拳渐渐松开。 她倒想看看,这琼州刺史的轻甲卫,到底会怎么做。 “够了,他出现在路当中这是显而易见的,不管他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都是妨碍了轻甲卫巡查,给我带下去!谁若再敢多说一句,一并带走!”骑在马上的那人厉声说道。 那人话音落下,周遭顿时噤了声。 云离心下一沉,好一个不分黑白的轻甲卫! 区区轻甲卫都敢在这琼州内横行霸道,若没有琼州刺史的默许,又岂会如此? 云离抬起手刚欲反抗,不过转瞬,又任由轻甲卫将她推搡着朝一边走去。 此时,断然不是暴露自己的时候。 云离被关进了琼州府的大牢。 视线还未完全恢复,眼前忽明忽暗的烛火告诉她此时已经天黑。 她靠坐在天牢一角,不禁无奈,这真应了那句屋漏偏逢连夜雨。 眼下,唯独等眼睛彻底恢复了,再离开这里。 早知道出来会遭此变故,当初就该留在客栈好好养伤。 云离叹了口气,这世上却从来没有早知道。 她环抱双手闭上眼睛,只不过却是一夜未眠,在周遭一阵阵痛苦的或嘶吼或呻吟声中度过了一晚。 这琼州府的大牢内,似乎上演着一场严刑逼供的大戏啊。 又一个被拖回来的犯人。 云离侧耳,听着隔壁的牢门被铁链锁住,从那边传来一道十分虚弱的呻吟声。 云离起身扶着墙走了几步蹲下。 透过泛着浓重腐朽气味的木柱子,云离感受到了一股来自死亡的气息。 潮湿与血的腥气混合在一起,让人几欲作呕。 “你怎么样?”云离出声问道。 没有声息,只有牢房外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嘶吼声。 还有人在被用刑。 云离拧起眉头,她解下薄纱,睁大眼睛,昏暗中只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在她的不远处,死气沉沉地躺着。 给读者的话: 感觉每天都在单机中码字…… 第五十五章:提审 云离伸出手,勉强够到那人的手腕,探上脉,她不禁摇了摇头。 只怕此人撑不了多久了。 一道凉风自简陋的小木窗里吹拂而进,带着令人绝望的寒意。 这大概就是生命的脆弱与现实的冷绝。 云离刚欲抽回手,手便被一只混着黏腻鲜血的手抓住了。 手带着将死之人的冰凉,那血,却格外的炙热。 云离心下微凛。 见过太多的死亡,也曾亲临生死,那弥留之际的绝望与不甘,令她感同身受。 “你可是有什么要交代?”云离开口。 那人的手抓的很紧,纵然将死,力道却是极大,使得云离的手腕微微发痛。 “帮,帮我做一件事……”那人的声音很低,说的断断续续。 …… 云离花了许久才重新将那些断断续续的话给串联成一个口信。 她的眉心却是紧紧皱了起来。 秦匪帮…… 云离的视线落在那人身上,光线愈发的暗沉,只有黑乎乎的一片。 手上的力道忽然消失,连带着生命气息,也彻底没了。 云离伸了伸手,却最终收了回来,手中,有一块带血的令牌。 在这大牢之内,有人哭丧喊冤,有人恹恹死去,稀疏平常。 可是她为什么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之感。 饶是在王宫天牢之中,都不曾像如今这般那么悲天悯人。 又是一夜未眠。 云离睁开眼,眼前的白光似乎更加明亮了些。 快了,离彻底复明很快了。 她侧过头,隔壁牢房的人已经不见了,尸体大抵已经被处理掉了。 远处,依旧有一声声铁链撞击的刺耳声响,及那愈发虚弱的痛苦呻吟。 回想那道口信,她能断定,这个被严刑拷打致死的人,必然是秦匪帮的人。 匪帮,暴客。 即便如此,是什么事情会让琼州刺史冒不可为之大忌日夜在这大牢内严刑逼供。 云离很好奇。 哐当。 牢房门上的铁链被抽走。 伴随着悠长的吱呀声,牢门被推开,几个狱卒走了进来,停在了云离跟前。 他们毫不客气地将云离从地上拖了起来。 “你们要干嘛?”云离挣扎着甩了甩手,厉声道。 “提审!”一个狱卒冷冷回道,说着也不顾云离反抗将云离给拖了出去。 云离却因着视线不曾恢复,没有轻举妄动。 提审吗?那说明离离开这里,要不了多久了。 沿着那条漆黑而狭长的通道走着,白光愈发的刺目,云离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走出通道,云离缓了许久才慢慢睁开眼睛。 朦胧间可以看见眼前是一处开阔的屋子,站着许多人,一旁的十字木桩上还锁着一个人,头发凌乱地垂在胸前,脑袋重重地耷拉着。 云离本以为提审是审她前些日子挡路的事情,却不想,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见到大人还不下跪。”一道冷喝落下,云离后膝一痛,身子踉跄着跪倒在地。 同时两个狱卒将云离狠狠压在了地上。 侧脸紧紧贴着冷冰冰的地面,一阵腥臭冲入鼻腔。 云离眉心一突,强忍着心中几欲喷薄而出的熊熊怒火。 “大人?哪来的大人好大的威风。”云离阴冷开口。 “大胆!”狱卒斥道。 “好了,放开他。”一道粗犷的声音从云离的头顶响起。 云离刚起身,下巴便被狠狠地捏住,眼前是一道巨大的身影,似在打量着她。 “好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子,这大牢几日都不曾把这水灵关没。”那人阴冷出声。 云离侧过头避开那人的钳制,她只怨自己眼睛还未复明,否则今日的羞辱她又怎么会堪堪受了去。 “只可惜是个瞎子,说吧,昨夜,你与那人说了些什么。”那人转身坐在不远处的长凳上,慢慢地品了口茶水。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昨夜自己与那人的交流难道被狱卒瞧见了? 不对,不可能,即便她看不见,也能听得出昨夜的牢房外绝没有狱卒。 所以,这人是在诈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昨夜,我一直在睡觉。” 云离恍惚间似乎瞧见了那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冷意。 那人品茶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直直盯着云离。 云离站在原地,四周忽然静了下来,连同之前那些苦痛的呻吟也仿佛全部消失了去。 她的心中隐隐涌出一阵不安。 啪嗒。 一声脆响在云离的脚边炸开。 云离垂首,却看不清脚下是什么玩意儿。 “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为好,若是交代清楚,这罪就不用受了,还能立刻离开,我知道,你不过只是挡了轻甲卫的路罢了,不是什么大罪。”那人似是好声好气劝说道。 “这位大人,我确实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一个瞎子,能与人说什么?况且,我那牢里还有别人吗?”云离淡淡回道。 那人轻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上刑!” 云离心下一惊,两狱卒将她架住,毫不留情地将她的十指插进了夹棍当中。 “你敢!”云离脸色一变,所谓十指连心,她若真受了这刑具,那当真是会生不如死的。 “哦?有何不敢,本官问一句,你答一句,答错或不答,拉一分。” 云离陡然冷静下来,指尖渐渐冰凉。 就听那人问道:“昨夜,在你旁边牢里的犯人,跟你说了什么。” “我说了,我昨夜一直在睡觉,不曾与任何人说过任何话。”云离沉沉说道。 “拉!”那人阴狠道。 话音落下,旁边的狱卒已经用力往两头拉去,顿时一股剧痛自指头传来。 云离额间顿时凝出细密的汗水,却是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昨夜,在你旁边牢里的犯人,跟你说了什么。”那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问的话却是同一句。 云离便再一次确定了这人的意图,更是冷着脸沉声道:“我,不曾与任何人说过任何话。” “给我用力!”那人喝道,似有些气急败坏。 云离冷汗涔涔,只觉十指仿佛要碎裂一般,痛彻心扉。 “大人,这人像是确实不知情。”一旁响起了一道低不可闻的声音,似乎是凑在那大人耳边说道。 那人重重哼了一声,“这秦匪帮三人都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怎么逼都没用,眼下三个死了两,若再不弄出点消息来,只怕你我都会死的很难看。” “那大人的意思是……” 给读者的话: 还是老样子,求推荐求留言…… 第五十六章:秦匪帮 “把这小子给本官丢出去……”那人气急败坏道,一旁的狱卒领命将云离带了去。 云离扯了扯嘴角,那笑邪魅阴冷。 汗水沿着她的鬓角滑落而下,十指通红发紫,肿胀一片。 那人不过是因着没有拷问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便寻思着从她这里能得到些什么线索。 他没有证据证明自己与那秦匪帮之人有过交流,就只有反复问同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她只要沉住气死磕到底,就决计不会有性命之忧。 只不过一些皮肉之痛,她迟早都会讨回来。 琼州府衙后,云离被狱卒推搡着出了大牢。 刚出大牢,眼前便是一道白光闪过。 这道白光犹如暗夜的闪电,将阴霾劈开,云离的眼睛忽然亮了,周遭的一切都清晰起来。 她终于复明了! 云离心下一喜,然而转瞬,那道寒光便映入视线。 剑? 云离定睛一看,果然在不远处的柱子后站着一个人,此时正暗暗地将剑出鞘,那剑身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目的光。 她将目光落在那人身上,只见他一袭玄衣,身形矫健,每一寸肌肤都似带着千钧力道,容貌英俊,正对着不远处使了个眼色。 云离顺着目光而去,便见在这大牢周边,藏着不少身形高大的男人,个个面色凝重。 劫狱? 云离的脑中冷不丁浮现出这两个字。 这些人是来劫狱的? 秦匪帮的人! 云离心下一沉,回想客栈小二的话,这秦匪帮与荀家灭门有脱不开的关系。 那琼州刺史将秦匪帮的人抓了严刑逼供,难道是在逼问荀家灭门案? 云离转念一想又不对,若是关于荀家灭门案,琼州刺史大可以开堂提审,而不需要不分昼夜严刑拷问,这其间,必有蹊跷。 她敛了敛心神,眸间闪过一丝凌厉。 云离踉跄着大步朝着那人跑去。 那人视线触及云离,云离分明看到那人脸色变了变,抬手做了个手势。 “你为何在这?” 云离未曾开口,那人却是一把扶住云离,冷声道。 云离心下一怔,这声音——秦楚! “秦楚?你是秦楚?”云离沉声道。 “怎么回事?你被用刑了?”秦楚的话依旧冷硬,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急切。 “不要劫狱。”云离顾不得解释,只是颤抖着手忍着痛掏出那块令牌递到了秦楚的跟前。 秦楚见状陡然一怔,“它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刚说出口,便又接着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 说着朝着周围做了个手势,扶着云离离开了大牢之外。 云离没想到秦楚会是秦匪帮的少帮主。 而那个交给自己帮主令的人,会是秦楚的父亲,秦匪帮的帮主秦毅。 当她坐在秦匪帮坐落在秦山上的寨子内,云离第一次竟不知该如何与秦楚说。 如何告诉他,他的父亲,已经在那琼州府的大牢内被虐身亡了。 “第一次见你,你便浑身是伤奄奄一息,这一次见你,你又是将自己弄的一身是伤,你这人,倒也奇怪的很。”秦楚温和道。 云离抿了抿嘴,良久,才开口道:“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秦楚没作声,只是认真地包着云离受伤的手指。 上药,包扎,很是娴熟。 “说吧,你为何会被抓入琼州府大牢。”秦楚淡淡开口。 云离笑了笑,这缘由倒是说来可笑,不提也罢。 她扯开话题问道:“这秦匪帮里,为何都是些妇孺?” 刚上寨子,云离便发现这寨子里都是些妇孺。 夕阳下炊烟袅袅,有的捡菜,有的打水,与寻常的暴客实在出入极大。 “这些都是受边境蛮夷侵害逃难来的北霁百姓,琼州刺史不作为,父亲就开放寨子,将难民放了进来。”秦楚平静道。 云离眉心微蹙,这些事情,在王城之中,她似乎闻所未闻。 “我本不该将你带进寨子,入了寨子只怕会牵累于你,只是眼下似乎也没有别的地方是可以说话的地方了。”秦楚忽然道。 “为什么这么说?”云离有些意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当初会在客栈内醒来。 她明明是在秦山脚下遇到的秦楚,而秦楚偏偏放着离的近的寨子不去,将她带去琼州府的客栈安顿下来。 “如今秦匪帮可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你说你留在这,是不是很危险?”秦楚微笑道。 “因为荀家灭门之事?”云离想了想,问道。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秦楚头也不抬,依旧静心包扎着云离的手指。 云离打量着秦楚,这样一个连难民都收入寨子的匪帮,真的会是穷凶极恶灭人满门的狂徒吗? “那这事……” 秦楚抬起头,云离对上那道冷然的目光,不知为何,原本想问的话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你在这里安心养伤,待伤好之后,就下山去吧。”秦楚起身,转身离开。 云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为何不问?从进寨子到现在,只是帮她包扎伤口,关于大牢内的情况,他一个字都没有提。 云离心事重重,手指早已疼的麻木,如今被包扎好,那种痛意却又忽然浮现。 一晚上,都痛的昏昏沉沉,难以入眠。 在寨子,一住就是半月。 秋意更浓,秦山上漫山遍野皆是金黄一片。 寨子里落满秋叶,如同被铺上了金黄的地毯,踩上去咯吱作响。 手上的痛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伤也基本好了,除了那时而令她烧心的慢性毒。 这半月来,秦楚始终不提大牢内的事情,也不再去劫狱。 云离知道,他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云公子,这些是我家鸡新下的蛋,补的很,你拿去补补身子。”一道妇人的声音将云离游离的神思拉了回来。 云离望了眼那妇人挽着的篮子里的鸡蛋,笑着接过道:“多谢宋大婶,我若把这鸡蛋吃了,小宝该追着我哭了吧?” 宋大婶和蔼道:“你看你说的,小宝天天有的吃,云公子你身上有伤,又这么瘦,要补补。” 云离点头称是,笑着与宋大婶分别,这里的人,大多是和善的老百姓。 若来之前她曾有疑虑,那如今这半月,也足以将那份疑虑彻底打消。 这样一个连难民都接纳的匪帮,而这些难民可以将这寨子当成家,这样的一群人,又怎么会做出灭人满门的事情来。 秦毅临死前曾留下一道口信,那道口信是让她传给秦楚的,眼下,她在秦山,正好可以一探究竟。 第五十七章:有我在,谁敢! 刚走至屋前,便见秦楚修长的身形背对着她,负手而立,眼神落在那辽远的密林深处。 侧颜映着夕阳,有种说不出的铁汉柔情。 “秦楚,你找我?”云离提着篮子走近。 秦楚瞥了篮子一眼,眸间闪过一丝笑意,“你真是讨宋大婶喜欢,又给你送鸡蛋。” 云离勾唇打趣道,“是啊,若是宋家姑娘还在,宋大婶铁定拖着我娶了宋家姑娘,当宋家的女婿。” 秦楚却是敛起笑,脸色露出几分沉重。 “出什么事了?”云离收起那份玩心,开口问道。 秦楚沉默半响,良久才沉吟道:“帮主令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帮内的兄弟都想救出父亲和两位堂主,琼州刺史又对秦匪帮穷追不舍,你,还是赶紧下山吧。”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你的意思是?你们要去劫狱?” 秦楚却是摇了摇头,“在你拿出帮主令时我就知道,父亲必定已经不在人世了,我知道琼州刺史的手段,两位堂主即便能撑也撑不了多久的。” 云离默然。 便闻秦楚接着道:“眼下,秦匪帮背负着荀家七十二口人命的罪责,轻甲卫找到寨子所在是迟早的事。” 风吹拂起秦楚的玄色衣袍,拂过那刚毅的脸上露出的无尽悲哀。 在这悲哀之下,云离仿佛看到一丝决绝。 “你想遣散秦匪帮?”云离黯然道。 “我不能置乡亲们的性命于不顾。”秦楚沉沉道。 云离会意,她对上秦楚的目光,体会着他的无奈与不甘。 若找不到荀家灭门的真相,秦匪帮岌岌可危。 而眼下,秦楚却没有任何的线索,为了寨子里的人,他只能这么做。 她垂首,良久才点了点头道:“好,明日我便下山。” 秦楚微微一笑,那笑如清风徐来,平静浅淡。 是夜。 月光将沉睡的寨子笼罩在一片莹白之中。 万籁俱寂下,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寨子当中,出了寨子,朝着后山走去。 云离的速度很快,不消一盏茶的功夫,身后的寨子已经消失在密林之中。 零星月光透过枝杈在落叶上映出影影绰绰的斑驳痕迹。 口信中是一个地点,位于寨子的后山。 唯一一棵梧桐树下。 这棵梧桐树,早前她已经跟小宝打听出来,也曾让小宝带着熟悉了路线。 是以,即便夜已深,云离依旧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这棵梧桐树。 她从旁捡了根断木,麻利地挖了起来。 咔。 断木触及硬物的声音在密林中格外清脆。 云离顿了顿,旋即丢掉断木徒手挖了起来。 过了不久,一只锦盒出现了云离的面前。 她拿出锦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本账簿及一封信。 咔哒。 身后忽的响起枯枝断裂的声响。 云离陡然扣上锦盒,飞快转身。 月色下,一道人影站在不远处的阴影下,看不清面貌。 “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那人阴冷出声。 云离微眯双眸,看着那道身影缓缓走出阴影,竟然是他—— 秦楚身边的亲信? “刘成?”云离疑惑出声。 “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刘成再一次开口。 云离却是将锦盒往身后移了移。 刘成眸间闪过一丝狠厉,长剑出鞘,寒光一闪,直直朝着云离袭来。 云离眸色一冷,侧身躲开,长剑刺上树干,剑身轻弹,一阵剑鸣。 云离单手成拳直击刘成面门。 刘成当即偏转脑袋,云离的拳头贴着他的鼻尖呼啸而过。 不等刘成有所动作,云离收住拳,反手成手刀打向刘成的脖子。 巨大的冲击让刘成连连后退,因着重击顿时一阵窒息。 “谁派你来的?”云离冷冷开口。 刘成执剑的手一紧,毫不废话,再一次冲向云离。 云离目光一凛,朝后仰倒躲开剑锋。 不想这一次刘成却是一个虚招,云离的手猛地一痛,锦盒脱手而去。 刘成立刻捡起锦盒,迅速离开。 云离瞥了眼手臂上的伤口,心中越发的不安起来。 这刘成是秦楚的亲信,会是秦楚派人在跟踪她? 若是如此,那这事就不好办了。 思及至此,云离转身朝着寨子跑去。 方才走到半山腰,云离便睁大了眼睛,一颗心猛地一窒。 巨大的火光自寨子所在冲天而起,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犹如身处炼狱。 不—— 云离飞快奔走,越是靠近,就越是热浪滚滚。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与血腥味。 云离只觉脑子嗡的一声,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激烈地冲击着她的心海,痛的难以附加。 四周房屋皆被大火吞噬,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各处。 “宋大婶!”云离跪倒在地,看着宋大婶圆瞪着双眼,死不瞑目。 是谁? 是谁? 云离双拳紧握,小宝,小宝呢?她四下环顾,声声凄厉的哭喊从远处传来。 云离起身朝着寨子广场跑去。 那里,一个个身着铠甲的轻甲卫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里三层,外三层。 圈内,是秦楚带领着一群兄弟,护着那些老弱妇孺。 “不要再做垂死挣扎了,今夜,注定是秦匪帮覆灭之日。”一道浑厚且中气十足声音自轻甲卫中响起。 云离猛地顿住脚步。 只见一道健硕的身影慢慢自轻甲卫当中走出,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绛紫宽袍,目光凌厉。 “冯啸天,此事与这些老人孩子无关,放了他们。”秦楚一脸阴郁,沉沉开口。 “不是匪徒,也是匪徒妻儿老小,同罪当诛。”冯啸天冷声说道。 秦楚脸色一变,狠狠道:“冯啸天,你枉为命官!” “呵呵,秦少帮主,你若想这些妇孺平安无事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将这份口供签字画押,本官便网开一面放了他们。”冯啸天挥了挥手,一名轻甲卫将一份书写着口供的绢帛丢到了秦楚的跟前。 秦楚将其捡起,眸色愈发的深沉浓烈。 “你这是威胁我?要我去承认秦匪帮从未干过的事情!荀家灭门与秦匪帮无关,你这么不分青红皂白栽赃陷害,又岂是命官所为!”秦楚狠狠一甩,怒斥道。 冯啸天不怒反笑,“本官如何办案,轮不到你来教。” 他盯着秦楚,啧啧两声道:“秦少帮主,别不识抬举,本官这是在给你机会。” 只见冯啸天朝后比了比手,一个轻甲卫拎着一个瘦小的孩子走了出来。 小宝! 云离眸色渐深。 “你若不签,这孩子就第一个去死。”冯啸天淡淡说道。 “有我在,谁敢?”忽的一道冷如冰霜的话自轻甲卫后响起。 第五十八章:疏远 伴随着火光,云离缓缓朝着广场中央走去,她的脸色阴沉如暴雨将下,浑身带着摄人心魄的冷冽。 冯啸天闻声转身,目光落在云离的身上,带着探究。 最外一层轻甲卫纷纷执剑相向。 “云哥哥。”所有人都没吭声,倒是被轻甲卫拎着的小宝突然哭喊了起来。 云离的身上带着让人难以言喻的压力,一步一步朝着内圈走去。 轻甲卫也不知为何,竟也纷纷让出了一条路来。 无惧长剑,无畏肃杀。 云离挡在了冯啸天与秦楚的中间。 她面向冯啸天,对上那道凌厉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琼州刺史冯大人好手段,连个证据都没有就如此雷厉风行的逼人画押认罪,以妇孺之命做要挟,着实令人不齿。” 冯啸天没吭声,倒是身旁的一个人忽然开口道:“我认得你,就是你当初妨碍轻甲卫巡查,原来你是秦匪帮的人,难怪如此!” 云离微微侧目,她也记得这声音,便是那马匹之上不分青红皂白将她抓入天牢之人。 好,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云离勾唇冷笑,“是吗?那你好好看看,我到底是不是秦匪帮的人。” 她猛地丢出一块令牌,将其丢到冯啸天的脚下。 金色的令牌在明晃晃的火光下刺目非常。 冯啸天捡起金牌,脸色骤变。 一旁那人刚想反驳,便被冯啸天狠狠剐了一眼。 “下官拜见云将军,不知云将军驾到,有失远迎。”冯啸天俯首作揖行礼,眉心却是紧紧皱了起来。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大人会出现在此时此刻。 “本将军奉王上之命前来调查荀家灭门之案,却不想刚来琼州便被你这轻甲卫抓进了天牢,受了严刑不说,还差点把手给废了,这笔账……”云离瞥了冯啸天身旁的那人一眼,“咱们暂且不算。” 那人从惊愕中回神,后背猛的一凉,浑身顿时一个激灵,吓的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咱们先来说说,冯大人可有证据证明这秦匪帮就是杀害荀大人一家七十二口人命的真凶?”云离缓缓说道。 “这……”冯啸天脸色难看起来,“秦匪帮既为匪帮,穷凶极恶……” “穷凶极恶?”云离打断道,“怎么在本将军看来,穷凶极恶的,倒是你的这群轻甲卫!横行霸道,火烧寨子,草菅人命,外面的那一具具尸体,你当本将军瞎的看不见吗!” “这一群妇孺,穷凶极恶在何处?”云离指着身后,厉声开口。 隐忍的怒气在触及小宝泪迹斑斑的脸时终于爆发。 “云将军息怒。”冯啸天连忙出声道。 云离旋身抽剑,寒光闪过,长剑直直抵上冯啸天的咽喉。 冯啸天浑身一僵,望向云离的眸子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冯大人,本将军是一介莽夫,杀人杀惯了,此生却最见不得别人滥杀无辜,这脾气上来了,就一时难消,你说,这可如何是好?”云离眯了眯眼睛,话语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是下官鲁莽!”冯啸天沉声开口。 云离定睛看着冯啸天,手中长剑未曾偏移半分。 冯啸天脸色变了几变,终于打定注意道:“但凭云将军发落,既然云将军身为钦差,下官自然以云将军马首是瞻。” “好。”云离收回剑,冷喝道,“放人!” “云将军不可啊。”冯啸天连声开口,“这虽未有证据证明秦匪帮与荀家灭门案有关,却也没有证据证明与其无关啊,这秦匪帮终是琼州一大患啊。” 云离心下一沉,良久才开口道:“将秦楚拿下关入大牢,其他人,看押于秦山脚下,没有本将军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提人,听清楚了没有?” 冯啸天闻言连忙挥了挥手,轻甲卫纷纷将人拿下。 秦匪帮有人欲反抗,却被秦楚制止了。 “少主,亏你那么信任他,一定是他将轻甲卫引来的!” “少主,你不能跟他走!” …… 一声声斥责与恳求传入云离的耳中。 云离转过身,当触及到秦楚的目光,那眼底带着的失望却让她的心猛的一颤。 好像有一只手将她的心狠狠揪住了一般,难受不已。 那是一种被朋友不信任的难堪与失落。 他,是在怀疑她? 也对,在这秦匪帮的寨子里,她,是唯一的外人,来路不明。 而今,又是她亲口令下,将他拿下。 秦楚连夜被关进了琼州府大牢,连带着秦匪帮几个重要的人物。 而那些妇孺却被云离以关押之名安顿在了秦山脚下。 这样一来,起码保证了他们的安全与基本生活。 而云离,则被冯啸天请入了琼州府衙。 云离站定在琼州府大牢外,拧着眉头,沉思良久。 “云将军,可是要提审?”冯啸天陪在一侧,悻悻道。 “你在这边候着,若要提审,本将军自然会支会与你。”云离丢下冯啸天,拾步走进大牢。 冯啸天站在原地,脸色阴郁之色一闪而过。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腐朽与血腥。 “见过云将军。”轻甲卫接管了大牢,似是怕秦楚逃狱。 穿过狭长幽暗的通道,云离站定在一间牢房前。 牢房里,秦楚背对着她,正望着那扇小的可怜的天窗出神。 有凉风吹入,卷起地上的干草,盘旋了几圈归于沉静。 “秦楚……” 沉默了半响,云离才开口唤道。 “我的父亲,就是死在这里。”秦楚的声音听不出感情,一如曾经的冷硬。 “是,就在这间牢房,死于狱卒的严刑之手,临死之际,将帮主令交与我,让我告诉你一个口信。”云离缓缓道。 秦楚转过身来,脸色早已恢复了平静,看不出情绪。 “云将军。”秦楚叫道。 云离凝眉,“我不是有意要欺瞒于你,只是,你没问,我便也没说,这身份,并不重要。” 秦楚面无表情,淡淡道:“云将军无需解释,只是,这口信?” 云离垂眸,“我,就是来和你说这件事的。” 云离上前一步:“你可是在怀疑我?寨子的位置不是我暴露的,昨夜之前,我从未与琼州府有过任何联系。” 秦楚忽然笑了,只是那眼底的疏离却明晃晃地让云离黯然。 第五十九章:心安 云离知道,和秦楚这近一个月的接触,到如今,却终是再也回不到之前在寨子时的相识相知了。 即便她不是存心隐瞒,却也的确瞒了他父亲的口信,才会让冯啸天有机可乘。 害了寨子了那么多无辜的性命,她难辞其咎。 大牢内潮湿的空气令云离有些烦躁。 秦楚注视着云离,见他脸上带着歉疚,却不知怎么开口。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哪怕不追究缘由,现实也往往让人心累。 “秦楚,你对刘成了解多少?”云离沉了沉心绪,开口问道。 秦楚微微一愣,“刘成?” 云离点了点头,实话实说道:“我不瞒你,在上寨子之前,我确实怀疑过秦匪帮是否与荀家灭门案有关,加上在大牢内看到冯啸天对你父亲及两位堂主的严刑逼供,也有所猜测这其中的蹊跷,所以当你将我带去寨子时,我没有立刻将你父亲的口信告知与你。” 见秦楚神色寡淡,云离接着道:“后来在寨子养伤,宋大婶,小宝,还有许多乡亲都对我极好,我早已打消了疑虑,你说你要遣散秦匪帮,我便想着若我能查清真相,还秦匪帮一个清白,或许这就是对你最好的报答,我隐约觉得你父亲的口信会是所有事情的关键,就悄悄去了你父亲口信的地点一探究竟,我也确实寻到了些东西,只是,被刘成抢走了。” 秦楚静静听着云离的话,回忆当晚,刘成,确实不在。 然而,秦楚却只是缓缓道::“刘成在草庙村有一老母。” 云离见秦楚反应淡淡,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她抬起头,对上秦楚淡漠的目光,良久,才郑重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还秦匪帮一个清白。” 秦楚看着云离转身离开的背影,在幽暗的通道中渐渐远去。 不知为何,他是信他的。 他不相信云离会通风报信,将寨子所在透露给冯啸天,让轻甲卫屠寨。 只是这寨子里的数十条人命,他却无法视而不见。 离开大牢,云离见冯啸天依旧守在门口,心下不免生出几分不悦。 “云将军可有什么线索?”冯啸天俯首问道。 云离瞥了冯啸天一眼,这个冯啸天,做事狠辣不择手段,得防。 只是眼下却只有她一人,无暇顾及太多。 “冯大人,这秦楚是重要嫌犯,在本将军未归之际,不许任何人提审与靠近他,你可明白?”云离冷冷出声。 冯啸天定了定,不多时,才点了点头,应声道:“下官明白,云将军是要去哪?” “查案。”云离说罢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大牢外。 冯啸天见云离的身影消失,当即挥了挥手。 一个轻甲卫快速站定在冯啸天身侧。 只见冯啸天对着那轻甲卫耳语了几句,轻甲卫当即领命离开。 天色昏沉,大牢之外,冯啸天嘴角微扯,脸上闪过一丝狠厉。 云离骑着马穿过街道,忽然勒停马儿,视线落在那一张晃眼的榜文之上。 她翻身下马,看着那张榜文出神。 榜文上是一个身着铠甲的无颜女子,手执短刀。 正如当初旁人与她所说一般,可是,那旁人,却未曾说过这画像之上还有别的东西……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笑意,上前一把揭下榜文,翻身上马朝着望月楼而去。 望月楼是琼州数一数二的客栈,每日都有络绎不绝的客人进进出出。 “这位客官,住店还是用膳?” 云离大步走了进去,遇上迎面而来的店小二,热心招呼道。 “我找,南爷。”云离开口道。 店小二脸色一变,急忙将云离迎到里面,瞅见云离手中拿着的榜文,边走边问道:“公子可是有画上之人的线索?” 云离点头。 店小二面露喜色,机灵道:“公子请在这里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请我家老板。” 云离环顾四周,这是一间雅间,临着后窗,十分清净。 “公子,咱们老板来了。” 不多时,店小二的声音响起。 云离闻声转身,眸间盛开出灿烂的笑意。 她想过无数次的重逢,却从未想到再见来的这么轻巧。 那张依旧清俊孤冷的容颜,和那深邃如墨的瞳眸,都让云离从心氤氲出久违的心安。 容沉…… 容沉那原本寡淡的神色在见到云离之时一瞬的动容,不过转瞬那脸上又划过一丝阴郁。 “为何到现在才露面?”容沉冷冷开口。 云离一愣,这责问的口气是闹哪样? 不过转念之间,便又闻容沉道:“你可知这一月来我每天都在找你?” 那略带抱怨的口气让云离又是一瞬失神。 一时间,雅间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容沉凝眉,略显懊恼,他这是做什么? “我……” “不用说了,没事就好。” 云离方一开口,又被容沉把话给生生压了下去。 云离抿了抿嘴,一脸的哭笑不得。 她大步走到容沉跟前,仰起头笑眯眯道:“容沉,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容沉脸色微变,那万年不动声色的脸上也出现了一种被说中心事的难堪。 云离见状笑的更欢了。 她一把搂住容沉的手臂,感叹道:“你这块千年寒冰难不成被我给捂化了?好有成就感!” 容沉挣了挣,却被云离搂的更紧了。 他索性任由云离搂着,浑身却是有些僵硬的说道:“说正事,这琼州的案子……” “哦对了,我本来就是来碰碰运气的,这回证明运气极好居然真的是你在找我,我就是想请你帮忙的。”云离松开容沉,一本正经道。 容沉微微蹙眉,碰碰运气?他若不是顾及她的身份,早就将这琼州翻个底朝天了。 天知道他沿着沧江分支一路南下,花了多少精力去找她,害怕找到的却是她的尸体。 当抵达琼州,便张了榜文,因着他知道,只要云离没事,便一定会来琼州,会知晓他在找她。 只不过,这一等,竟等了一月有余,险些将他的耐心耗光。 好在,好在她终于找来了。 云离见容沉不语,忽而话锋一转问道:“不对啊,榜文上不是说有线索找南爷?你怎么又成南爷成这望月楼的老板了?容沉,你到底有多少身份啊?” 云离的话让容沉陡然回神,他瞥了云离一眼。 “谁说我是南爷?” “不是吗?” “当然不是。”容沉淡淡道。 第六十章:杀机 容沉似乎有意无意地避谈自己的身份,云离便也不追问。 她这人,向来简单,不喜麻烦,更不喜欢追究太多。 叩叩叩。 雅间的门被敲响,将云离与容沉的话题打断。 云离瞥了门口一眼,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踱步入内,脸上带着半截银色面具。 当触及到那道目光,云离微微一怔。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似凶猛的野狼,泛着嗜血的光芒,然而在这嗜血之下,又似乎带着沉稳与干练,说不出的矛盾,就是这样的矛盾体,又偏生出几分神秘之感。 “公子。”那人的视线在云离的身上划过,眸色微动,不过瞬间敛了去,沉声开口道。 云离闻言看向容沉,目光带着几分考究。 这容沉的身边,果然是卧虎藏龙。 “这就是榜文上的南爷。”容沉对着云离介绍道,不等云离接话便又对着南爷说道,“把你查到的都说出来。” “要不,我先回避?”云离讪讪一笑,望着容沉,开口道。 容沉斜睨了云离一眼,“你不是外人,况且,这件事本来就是为你做的。” 一句话,让在场的两人皆是一愣。 南爷倒是先反应过来,开口说道:“荀家家主荀连之确实如坊间所言是个清官,私下,与秦匪帮确实有过接触,不过,交情不深,三个月前,荀家惨遭灭门,所有矛头指向秦匪帮,琼州刺史给出的理由是秦匪帮意图让荀连之开放秦山码头以供秦匪帮运货,荀连之不肯,是以被杀。” 云离暗暗心惊,这容沉,竟是在帮她查案? 两人不语,便闻南爷继续道:“不过我查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就是在荀家被灭门之后,秦匪帮帮主秦毅曾去过荀家。三日之后,秦毅被冯啸天抓住,半月之后,秦毅的尸体被丢弃在了乱葬岗。” “他是去找东西的。”云离忽然开口道,她眉心紧蹙,心中隐有一条线渐渐成型。 南爷接着道:“而就在昨日,一直以神秘著称的秦匪帮被冯啸天的轻甲卫一锅端了,秦山大火到今晨方才熄灭。” “我在秦山脚下守了一夜,除了看到这位公子及冯啸天带着轻甲卫抓了秦毅之子秦楚,将秦匪帮之人看押在秦山脚下外,后半夜之际,又看到了一个人从秦山下来。” 南爷的目光在云离的身上扫过,不过转瞬又将视线落在容沉的身上。 云离却又是一惊,昨夜之事,竟都在他的观察之内,不管是她还是轻甲卫,都不曾察觉。 如若这般,那这秦山之上下来的人会是——刘成? “那人去了何处?如今在哪?”云离眸色一深,沉沉问道。 容沉点了点头,便闻南爷说道:“在草庙村外的破庙里。” 云离心思一动,对着容沉道:“能不能帮我盯住冯啸天,我要去见这个人,荀家灭门的真相就在这个人的身上。” 容沉微微侧目,“阿南,你去琼州府盯住冯啸天,有任何异动立刻通知。” 南爷俯首领命,转身离开。 “我们边走边说。”容沉看了云离一眼,不等她开口,便紧接着出了雅间。 云离心下一愣,旋即明白了容沉的意思,心中止不住泛起阵阵暖意。 两匹马快速地出了琼州,疾驰在官道之上。 “你怀疑冯啸天与荀家灭门案有关?”容沉问。 凉风将云离的发丝吹拂起,她侧过头,回道:“是,不过只是猜测,我需要刘成手里的东西。” 容沉不再言语,只是与云离并肩骑马狂奔。 草庙村在琼州以北,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便抵达至草庙村外。 夕阳西下,远远望去,这座小村落炊烟袅袅,在余晖的映衬着,格外宁静。 村外不远处,便是一个已经废弃了的破庙。 云离与容沉朝着破庙而去。 不等靠近,便见一个黑衣人从内出来,飞快地朝着另外一边跑去。 云离一惊,便闻容沉迅速道:“我去追,自己当心。” 说吧也不等云离回话,便朝着黑衣人追去。 云离心下闪过一丝不安,快速走进破庙内。 破庙内凌乱不堪,残缺的佛像倾倒在地,地上满是枯枝乱叶,蜘蛛网遍布。 云离吸了吸鼻子,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味道,除此之外,她似乎闻到夹杂其间的一丝血腥味。 她环顾四周,瞳孔猛的一缩,加快脚步朝着一侧跑去。 破庙的角落里,刘成躺倒在地,奄奄一息。 胸口处有一道被利剑刺穿的伤口,鲜血淋漓。 云离探上脉搏,虚弱不堪。 她心下一沉,一把按住刘成的伤口,不断有鲜血从指缝流出。 他,还不能死。 “刘成!”云离低喝。 似乎是不甘,又或是别的,云离手下的刘成在云离的叫唤中醒了过来。 一张嘴,便是一口鲜血自嘴角流下,渗进杂草间,腥红一片。 “是谁要灭你口?锦盒里的东西在哪里?”云离沉声开口。 刘成张了张嘴,眼睛越瞪越大,视线却是落在云离的身后。 “娘,娘……”他嘴中呢喃。 忽的后背一阵冷风袭来,云离眸光一凛,下意识侧过身子。 银色的冷剑顿时贴着云离的面门呼啸而过,剑锋凌厉,杀气四溢。 云离腾身站起,只见一个黑衣人收回长剑,再一次朝她刺来。 云离脚下轻移,身子十分诡异地贴着黑衣人滑过,躲开长剑的同时,同时单手成爪从后猛然扣住了黑衣人的下巴,另一只手快速一拧。 咔哒。 一声脆响,黑衣人的脖子被生生扭断,顿时软倒在地。 解决了黑衣人,云离蹲回刘成身侧。 只可惜,刘成已经圆瞪着双目,失了生息,死不瞑目。 云离紧抿双唇,起身恨恨地踹了黑衣人一脚,若不是这不知哪里跑来的黑衣人,或许能从将死的刘成嘴里打听点什么东西出来。 她沉了沉浮躁的心绪,蹲下身子在刘成的身上摸索了起来,妄图能找到些什么。 可惜,什么都没有! 云离侧过头,将视线落在黑衣人的身上。 只一眼,便惊觉不对。 给读者的话: 今天三更送上,求推荐求留言求打赏,么么哒。 第六十一章:受伤 若这黑衣人也是来杀刘成灭口的,那为何要分个一前一后? 云离心下一沉,暗道不妙。 怕是刘成的踪迹早已暴露,有人不仅要灭刘成的口,怕是连她都不想放过。 这刘成背后的人,定然清楚她也知道这锦盒。 云离刚一抬脚,便猛地顿住了脚步。 似有一道道细微的声响自屋顶传入云离的耳中。 她蓦然抬头,只见六名黑衣人破顶而入。 灰尘弥漫下,将云离团团围住。 此次此刻,云离脑中的那条线终于明朗。 “是谁,派你们来杀本将军?”云离冷声开口。 “就怪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一个黑衣人阴沉说道,旋即挥了挥手,所有人同时朝着云离袭去。 顿时,破庙内杀气腾腾。 云离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她迎上黑衣人,浑身爆发凌厉,顿时,破庙内刀光剑影。 云离手握短刀,身如灵蛇游窜在黑衣人当中,身法诡异至极,明明对方人多,却也丝毫讨不得好。 哧。 一声闷响,云离手起刀落,抽刀而出,鲜血四溅,一个黑衣人轰然倒地。 就这样接连解决了三个黑衣人。 另外三人相视一眼,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同时呈圆将云离围了起来。 云离微眯双眼,三把剑直逼而来。 叮。 她压低身子,长剑自后背交集,发出一阵低鸣。 云离单手撑地,攻向其中一人下盘,那黑衣人下盘被攻,顿时身子不稳,朝后飞跌出去。 忽的肩膀一痛,云离脸色一沉,眸间闪过一丝狠厉。 她旋身单手扣上黑衣人执剑的手腕,反手一拉借力一甩,将黑衣人摔了出去。 黑衣人踉跄后退,狼狈的摔倒在地。 另一人见状心下一窒,不曾想这个将军会是如此厉害的存在,心中一时竟生出几分退意。 不过一个迟疑之际,眼前便出现了如鬼魅般的身影。 他浑身一凛,刚抬起剑,胸口猛地一痛,低下头,便见一把短刀直直插在心口,连疼痛还未来得及感觉,就失了生机。 云离将目光落在仅存的两人身上。 “是死,还是说出来是谁派你们来的?”云离懒懒出声,话语间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那两人相视一眼,竟同时起身朝外逃去。 云离嘴角微扯,眸间闪过一丝邪肆。 想逃? 哪有那么容易! 云离快速追了出去,同时甩手将手中的短刀飞射出去。 哧。 短刀没入其中一人的后心,那人身子因着惯性直直朝前跌去。 另一人大惊,脚步却是丝毫不做停留。 云离顿住脚步,看着那黑衣人的身影消失在破庙之外,嘴角扯过一丝邪笑。 她慢吞吞地走回破庙,视线在几具尸体上扫过,随后翻查了一番,没有任何线索。 如今那黑衣人想必是回去复命去了,那背后之人若是知晓自己安然无恙,不知又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怎么回事?”容沉的声音自破庙门口响起,见破庙内满是打斗的痕迹,俊眉微微蹙起。 他走到云离身侧,却见云离只是摇了摇头,淡淡道:“刘成被杀了,你那边怎么样?” 容沉不过稍稍一想,便明白了眼下的情况,不由得微恼,自己当时竟没有多一个心眼。 “如此想来,那黑衣人该是去复命的,他的身上没有你想要的东西,我想,东西应该还在刘成的手里,眼下那人被我杀了,这背后的人没得到东西,怕是会再次对你下手。”容沉缓缓说道,忽的一怔,他扶上云离的肩膀,拧眉道,“你受伤了?” 什么? 云离微微侧目,低头一看,便见自己的右肩上衣衫被划破,隐隐看到雪白的肩膀上有一道大约一指长的血口。 与曾在战场上留下的相比,简直不值得一提。 她笑了笑,说道:“无妨。” 云离云淡风轻的模样,却让容沉心中隐隐生出几分不悦。 那种异样的情感令他微微一颤,他盯着云离,脸色铁青,浑身散发着摄人的气息。 云离约莫感受到了这别样的氛围,有些奇怪的看向容沉。 容沉却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拉过云离,不由分说地将伤药洒在云离的伤口上。 云离仰起头打量着容沉,见他沉着脸,十分不悦,手中动作却是轻柔无比。 那伤药带着丝丝清凉,将那痛意也渐渐掩盖了去。 四周静悄悄一片,空气中似乎升腾起了一缕浅淡的暖意。 云离一时恍惚,竟被这一幕给夺去了心神,只愿时间停留,让她体味这种被人心疼的滋味。 不过转瞬,她又陡然回神,抽回手,回避容沉的目光。 “我没事。”云离转身朝着破庙外走去。 她甩了甩脑袋,怎么回事? 她向来习惯独来独往,饶是喜欢调侃容沉,喜欢嘴上讨些便宜,却也从未有过这样异样的感觉。 容沉愣了愣,见云离离开,掌心似乎还留着她身上浅浅的温度,即便曾经那么厌恶与人接触,现如今,竟对这种感觉产生了一丝留恋。 他心下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失态。 云离…… 容沉眉心紧蹙,视线落在云离的背影上,心下复杂不堪。 两人对方才之事都默契地避之不提。 来到草庙村,云离跟村民问过之后,找到了刘成老母的院子。 院子十分简朴,却是毫无生气。 云离与容沉相视一眼,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刘大娘?你在吗?”云离出声喊道。 喊了几声,却始终没有回应。 云离心下燃起几分不祥之感,难道这刘成的老母出什么事情了? 容沉环顾四周,视线落在院子一角的那口井上,井上堆满杂草,那杂草当中,隐着一根草编的绳梯。 容沉略一思忖后朝着那口井走去。 云离见状也亦步亦趋。 “发现什么了?”云离出声问道。 容沉蹲下身子,将绳梯翻了出来。 云离对上容沉的目光,当即伸手将杂草搬开。 顿时,黑黝黝的井口露了出来。 两人朝下望去,同时脸色一变…… 第六十二章:刘成的苦衷 那是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妪,佝偻着身子,蜷缩在井中,意识已经模糊。 容沉爬下井,将老妪背了上来,送进屋内。 这时,他们才发现这屋里早已被翻的乱七八糟,一片凌乱。 云离把床榻收拾了出来,扶着老妪躺下,随后喂了些水。 她皱眉道:“看样子是因着在井下呼吸不畅,又不吃不喝,这身子扛不住,晕过去了。” 云离斜昵了容沉一眼,见他又恢复了寡淡的模样。 “看来是刘成将他的老母藏在了井下,躲过了一劫。”容沉淡淡道。 云离刚想说什么,便闻床榻上的刘大娘发出一声呢喃,幽幽醒了过来。 “刘大娘……”云离唤道。 刘大娘睁开眼,见有人,整个人猛的一惊,浑身瑟瑟发抖起来。 “大娘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云离连忙安抚出声。 “别,别杀我儿子。”刘大娘忽然一把揪住云离,浑浊的眼中布满泪水。 云离眉头一皱,“刘成,刘成他已经死了。” “啊,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说我儿子怎么了?”刘大娘尖叫一声,紧紧抓着云离,大喊道,又因着虚弱,身子晃了晃似要晕过去。 云离连忙扶住刘大娘,沉沉地点了点头,“刘成他已经死了,告诉我,你知道是谁杀了他吗?他可曾留下什么东西?” “啊……造孽啊!”刘大娘双手重重拍上腿,哭的悲痛欲绝。 云离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痛失儿子,这种痛,她自然无法感同身受。 她可以选择隐瞒,只是与其带着莫须有的希望而活,倒不如一朝绝望,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是云离到底想错了,一个山野老妇,她要的不过是儿子平安,别无他求。 如今儿子死了,哪还有生下去的希望。 只见刘大娘哭过之后,整个人便被绝望笼罩,完全没了生气。 容沉拍了拍云离的肩膀,示意她出去。 云离疑惑地看了容沉一眼,再看了刘大娘一眼,起身出了屋子。 她不知道容沉要做什么,却没来由的信他。 从晌午到日落西山,云离站在院门口,踢着石子,渐渐不耐。 良久,才见容沉从屋子里走出来。 她连忙迎了上去,视线穿过容沉望向屋内。 “怎么样了?”云离问道。 “走吧。”容沉淡淡说道。 云离微微一愣,“那她……” 容沉睨了云离一眼,“你若她想好好活着,就走吧,你不知道对于一个老人来说,亲耳听到自己儿子死了,这是怎样的打击?” 云离怔楞片刻,连忙追上容沉。 “你是说,我告诉刘大娘刘成死了是我错了?”云离拦住容沉,追问道。 “难道你觉得你做对了?”容沉反问。 “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她儿子死了是不争的事实,难道要瞒着她,让她带着一个莫须有的希望活下去吗?” 云离拧着眉头,认真道。 容沉眉头紧皱,注视上云离,良久才摇了摇头,凉凉道:“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对上容沉略带失望的目光。 云离没来由的一阵窝火。 她在暴戾中长大,在逆境中重生,从不知道希望是为何物,又会给人带来怎么的因果。 所以她这么说,只是本能。 他是在责怪于她吗? 容沉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口气重了,见云离站在原地没跟上来,便折身回到云离的跟前。 “走吧,晚了,你要的东西就未必能拿到了。”容沉缓缓出声。 云离抬起头,对上容沉的眼,那深邃的眸光让她捉摸不透。 “你和刘大娘说了什么?她果然知道东西的所在吗?”云离一时很好奇,容沉从来都是那么冷清的一个人,却为何可以让刘大娘开口。 容沉瞥了云离一眼,缓缓道:“据刘母所言,这刘成怕是遭胁迫的,他们以刘母的性命要挟刘成替这背后之人办事,说出秦匪帮所在,不过那东西却是变数,刘成没想到会从你手中拿到那东西,本想以此为筹码将刘母从那人手中救出,没想到适得其反,那人被逼急,刘成拼命救出刘母之后将她藏在院子井中,自己则是将人引致破庙,结果惨遭杀害。” 原来如此。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刘成虽为孝子,却也因着他,害了秦匪帮寨子十几口性命为他陪葬。 “那东西?”云离的视线落在那口井上。 “别看了,不在那里。”容沉说完,便径直朝着院子外走去。 云离亦步亦趋,追上容沉,跟着容沉朝草庙村外的码头走去。 草庙村的码头上,有一条乌篷船,静静地停在河边。 乌篷船上,有一个带着斗笠的船夫,坐在船沿上,打着瞌睡。 “船家,我来取刘家兄弟放在你这的东西。”容沉上前,开口道。 那船夫抬了抬眼皮,指了指船篷,“在那儿,自己去拿吧,这都一天一夜了,咋的才来,让老头子好等,咦,咋不是刘兄弟自己来?” 容沉嘴角微扯,并未多言,抬脚上船进了船篷。 不多时,便见他手中拿了一个锦盒走了出来。 正是云离在梧桐树下找到的那只。 容沉从腰际取出一块碎银递给船夫,道谢后上了岸。 云离面色一喜,接过容沉手中的锦盒,打开,里面静静躺着本账簿和一封信。 “就是它们。”云离将账簿和信拿出,翻看起来。 越看,越是心惊。 她的眸色愈发浓烈深沉。 良久,云离才将账簿和信放在身上,将锦盒重新关上。 她抬头,触上容沉略带考究的目光,便出声道:“我要去趟甫水关。” 容沉眉心一突,“甫水关?” 云离重重点了点头,“那里,驻守着我的一支云家军。” 容沉会意,“速去速回。” 甫水关位于琼州以南,是南出南翎国的最后一道关口。 云离连夜赶路,在翌日清早便折身返回,一去一回不过花一夜时间,想来也不会引起注意。 只是云离知道,有人怕是要按耐不住了。 琼州府,只怕马上就要有一场恶斗了。 第六十三章:问斩 这一日,天空下起了小雪。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将琼州笼罩在了一片莹白当中。 细碎的飞雪飘飘洒洒,带着苍凉与萧索,冷入心头。 云离刚入琼州府城门,便见许多百姓议论纷纷,边议论边朝着西门而去。 “云将军。”一道身影出现在云离的跟前。 “南爷?”云离微微一愣,不明所以。 “云将军叫我阿南就是,公子让属下在这里等将军,请将军速去西门,冯啸天要问斩秦楚。”阿南沉声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她惊愕出声,旋即不管阿南双脚用力一夹马腹,朝着西门狂奔而去。 琼州府西门广场之上。 秦楚一身囚衣,雪花沾在肩头,眉间,泛着浅浅的凉意。 依旧是一副冷硬的模样,看不出情绪。 冯啸天坐在不远处,抬头望了望天,眼中阴狠之色一闪而过。 “时辰到,将这杀害荀大人一家的秦匪帮余孽行刑!以慰荀大人一家七十二口在天之灵。”冯啸天大声道。 周遭百姓指指点点,嘀咕声声。 这冯啸天连夜提审问罪,这琼州百姓甚至连观堂都不曾,早间便突然得到荀家灭门的凶手问斩的消息,着实吃了一惊。 眼下赶来围观,却见这杀死荀家满门的竟只有一人?更是疑惑满满。 秦楚的视线落在远处,神色寡淡,眸间带着冷然,似乎对接下来的行刑毫不在意。 刽子手举着大刀走向秦楚,长刀举起,切开纷纷飞雪,带着肃杀,直直落下。 “住手!” 叮。 一声长啸,一柄短刀击上大刀,刽子手虎口一痛,大刀松脱,哐当一声跌落在地,激起一地雪花。 伴随着马儿的嘶鸣,云离翻身下马,视线从秦楚身上扫过,最终落在冯啸天的身上。 “冯大人,你这是何意?”她冷声质问。 只见冯啸天挥了挥手,顿时一群轻甲卫快步走来,将云离牢牢围了起来。 云离眸色一深,便见冯啸天起身大步而来,脸上带着阴狠之色。 她环顾一圈,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不过旋即便冷冷道:“冯大人,你这,又是何意?” 冯啸天忽的笑了,云离微微侧目,便闻冯啸天厉声开口:“大胆云离,枉你身为北霁大将军,竟与匪帮勾结,谋害朝廷命官,来人,将云离给本官拿下。” 轻甲卫得令快速上前将云离牢牢压制住。 一句话,迅速席卷过周遭围观众人的耳畔,顿时原本的嘈杂消失不见,寂静一片。 云离不怒反笑,她扫了身侧的轻甲卫一眼,冷冷道:“冯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这罪名可是要杀头的,你可有证据?” 冯啸天冷哼一声,“本官已经查过,你离开国都已一月有余,却迟迟未在琼州现身,一露面却是在匪帮寨子里,这你作何解释?再者,匪帮贼子口口声声称呼你云哥哥,这,你又作何解释,秦匪帮谋害荀家七十二口人命,你非但不抓人,反倒处处维护,这难道不是有心勾结!本官本就要将你绳之于法,不想你竟自己来了,正好,与这余孽一并问斩!” 好一个信口雌黄,好一个雷厉风行。 云离不得不佩服冯啸天这颠倒黑白的能力。 只不过,就这随口一说便想定她的罪,简直可笑。 枉他心思如此深沉,却还是因着怕死冲动了不是一点半点啊。 云离翘起嘴角,淡淡开口道:“冯啸天,这些不过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而已,没有半点实质性的东西,光凭这些,也想治本将军的罪不成?且不论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眼下你一个小小琼州刺史,你有什么职权来办了本将军?想将本将军问斩?做你的春秋大梦!” 冯啸天冷笑,阴沉道:“来人,将云离绑了,与秦楚,一并行刑!” 云离眸色一凛,“你敢!” 一声低喝,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势,让欲绑了云离的两个轻甲卫生生顿住了手中的动作。 下一刻,便闻云离缓缓开口,“冯啸天,因着荀连之得到了你贪赃枉法,收受贿赂的证据,你便狠心杀了他一家七十二口,将罪名推脱在秦匪帮的身上,秦毅因着拿到了你的犯罪证据,被你派人严刑拷打致死,刘成也因这证据被要挟送了命,眼下,那收受贿赂的账簿与那荀大人的弹劾信在本将军的身上,你便也想要了本将军的命?是吗?”云离说的很慢,一字一句却在冯啸天的心里激起惊涛骇浪。 那眼中的狠厉仿佛要溢出来,恨不得将云离千刀万剐。 那日她离开琼州府查案,若非冯啸天派人跟踪下了杀心,又怎么会出现破庙内被人围攻一事。 她有意放走黑衣人通风报信,想要逼冯啸天一把,不成想他那么不经逼,这就暴露了狐狸尾巴,动作还尤为神速。 “不仅如此,你假借抓人之名放火烧了秦匪帮的寨子,杀死寨子里普通百姓,以命要挟秦楚认罪,还派人跟踪本将军,痛下杀手,见没成功,便不顾律法将秦楚问罪行刑,好来一个死无对证将这血案推到他的身上。你犯下累累恶果,这一条条罪责,只要本将军在,你休想避开一条!” “胡说八道!”冯啸天怒道。 云离翘起嘴角,“是不是胡说,你心知肚明,本将军不像你,口说无凭,本将军有的是证据。” 冯啸天眸色一沉,当即冷喝道:“轻甲卫,云离勾结匪帮,诬陷本官,罪责当斩,给我拿下,若是反抗,格杀勿论!” “公子,要出手吗?”人群中,南羽千站定在容沉的身侧,见容沉神色寡淡,便出声询问道。 容沉抬了抬折扇,摇头道:“她可以解决。” 南羽千微微一怔,便见广场四周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黑压压身着铠甲的士兵穿过人群将轻甲卫团团围住。 冯啸天重重一愣,脸色瞬息万变。 “来呀,将琼州刺史冯啸天与轻甲卫给本将军全部拿下,如若反抗,格杀勿论!”云离冷喝出声。 冯啸天顿时慌了神,急喝道:“愣着做什么,快给本官拦着啊,本官是琼州刺史,云离,你不能不由分说地就抓本官!” 云离嘴角微扯,掷地有声道:“拿下!” 顿时,轻甲卫溃不成军,冯啸天逃脱无门,便被云家军锁了起来。 这一变故来的太突然,广场的老百姓纷纷目瞪口呆。 穿越飞雪,云离折身缓步朝着秦楚而去…… 给读者的话: 上架了,很忐忑,不知道小说是不是值得大家花几个谷粒看一看,不论如何,多谢追文到现在的小伙伴们,谢谢你们投票,打赏,留言,谢谢…另外,今天五更哟 第六十四章:雪上加霜 云离踱步走到秦楚跟前,亲手解开秦楚的枷锁。 “我说过,我一定会还秦匪帮,还你一个清白。”云离对上秦楚的目光,缓缓说道。 秦楚看着云离,唇边漾起浅笑,“我一直都信你。” 云离一愣,对上那抹笑,饶是初雪飞扬,却依旧如沐春风。 云离会心一笑,却见秦楚的视线越过她,落在她身后。 她回头一看,容沉正站在一旁,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们。 不知是云离的错觉还是这广场忽遭变故,容沉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 云离心微微一颤,开口道:“你来了,这是秦匪帮少帮主秦楚,这是容沉。” 四目相对,秦楚微微颔首。 “久仰。”容沉淡淡回道。 不知是下雪的缘故,还是别的,空气中似乎带着几分别样的寒意。 “你受伤了?”秦楚的视线落在云离的肩膀上,话语中带着几分关切。 恩? 云离转过头,才发现秦楚说的是之前在破庙里受的伤。 不是已经上了药了吗? 之前急着去甫水关,也没来得及收拾,如今倒被秦楚看了去,云离略显尴尬。 她低下头,眉心却是一突。 按理说过了一天一夜,这伤口也该开始愈合了,可眼下去依旧腥红一片。 方才不察,如今竟有些隐隐作痛。 “没事。” 云离话刚说完,那阵疼痛又忽的加重了几分。 她脸色微变,似有火灼之感自伤口蔓延开来,不多时,整条手臂便如同火烤一般,越来越痛。 容沉见云离脸色很难看,惊觉不对,“云离,你怎么了?” “……” 云离躬下身子,冰凉的雪打在周身,那额间却是蓄满了汗水。 “毒……剑上有毒……” 云离颤抖着身子,声音几乎消失在风雪之中,整个人几乎痛的无法站稳。 这毒太凶,说来就来。 容沉连忙扶住云离,而云离紧咬着牙,身子靠在容沉的胸膛上,脸色苍白如纸。 “他这是——”秦楚脸色凝重。 话未说完,两人相视一眼,同时意识到了什么。 “阿南!去找玄衣!”容沉低吼出声,一伸手,将云离横抱起来。 云离只觉一阵颠簸,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恍惚状态,模糊中看到容沉沉着的脸,带着摄人心魄的气息,比这入冬的天还要冷。 当玄衣带着云凌赶来的时候,云离已经被剧痛折磨的神智涣散。 她只觉整个人仿佛被丢进了熔炉之中,火灼之感比起曾经慢性毒毒发更加猛烈,嘴中也止不住发出破碎的低鸣。 无法压制的痛苦让云离恨不得亲手了结自己,意识模糊间,她好像感受到了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牢牢钳制住,这才阻断了她几乎自毁。 施针,灌药,足足折腾了一宿,云离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眼看着云离终于睡着,玄衣这才长长吁了口气,只觉后背已经被汗湿了。 只是自家公子的脸色依旧很难看。 屋子里的气氛也紧张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怎么样?”容沉抓着云离的手,修长的指尖因着用力而微微发白。 玄衣一时无话,直到一边的云凌催促道:“你倒是说话啊,主上怎么样?” “云将军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加之她体内的毒,眼下这毒更是雪上加霜。”玄衣拧眉道。 “别说没用的。”容沉冷冷道。 玄衣抬手摩挲了下眉头,片刻后,沉吟道:“公子,云将军肩上的毒不难解,但麻烦就在她体内本身有毒,那毒若是不解,这肩膀上的毒也会有所牵连,若非要强行解毒,只怕,只有带云将军去南翎国了的圣山了。” “圣山。”容沉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那里药草充裕,即便一时半会找不到解毒之药,也可以暂时疗养。”玄衣接着道。 “北霁与南陵虽没有如东来一般战火不断,可我家主子毕竟是北霁将军,若就这么去南翎,是否不妥。”一侧的云凌忽而开口道。 可是看着自己主上被折磨成这般模样,心下又是不忍,云凌一时也是焦灼不堪。 “你们先出去吧。”容沉敛了敛心神,冷声说道。 玄衣见云凌干站在一侧,也不走,便扯了扯他的袖子,一把将他给拖了出去。 关上房门,云凌甩开玄衣,脸色微微泛青,“你这是做什么?” 玄衣盯着云凌,沉沉道:“你的伤也没好,闹什么脾气?跟我煎药去!” 昏睡中,云离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躺在一汪清泉中,冰冰凉凉的水拂过周身,明明那么怕水的她,却觉着在其间说不出的舒爽安心。 就在这份安心之中,她渐渐醒了过来。 一睁眼,见到的便是一张熟悉的容颜。 容沉半靠在床头,微闭双目浅眠着,纤长的睫毛经着窗外阳光的照耀,在棱角分明的脸上洒下长长的阴影。 云离垂眸,她竟然躺在容沉的怀中,他一手揽着她的腰际,一手握着她的手。 这便是梦中的那份安心吗? 云离心中一处也不禁柔软起来,泛起阵阵暖意。 云离抬头,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一时竟有些恍惚。 容沉缓缓睁眼,四目相对。 云离仿佛看到了一双盛着清泉的双眼,眸色幽深,却又澄明如镜。 他就这样抱着自己一夜吗?那清俊的脸上似乎也染上了几分疲倦。 “容沉……”云离动了动身子,略显歉疚道。 “别动。”容沉低喃出声,嗓音因着初醒带着些许的沙哑。 云离闻声便也乖乖不动,任由容沉搂着她,平缓带着暖意的呼吸拂在她的脖间,麻麻痒痒。 大雪初霁,阳光自窗棂投射入内,在地上洒下斑驳光影。 云离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容沉,安静的仿佛不存在,越是这般沉静,越是让她捉摸不透。 这样亲密的接触,令云离产生一丝错觉,与他仿佛早已相识很久很久。 空气中,似乎也弥漫起了淡淡的温馨。 “好点了吗?”容沉忽而开口道。 清冷的声音将云离的神思拉了回来,她点了点头道:“好多了。” “那便收拾收拾,我们启程去南翎国。” 容沉的话让云离心下一愣,她离开容沉的怀抱,惊讶道:“去南翎国?” 他如何知道她要去南翎国? 容沉应声道:“南翎国圣山,给你寻解毒之药。” 第六十五章:落樱城 云离因着中毒在望月楼休养了些时日。 至于荀家灭门案,她着云凌通知了南郡太守着手查办冯啸天,还秦匪帮一个清白。 而那些曾让云离吃过苦头的人,云离自然特别交代了要“好好”审审。 她这人嘛,向来说到做到。 唯独秦楚,自那日之后便消失了去,音讯全无。 半月之后,隆冬将至,天气愈发的严寒。 此时南行,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一日,天朗气清,云离修书一封派人送回安和城与轩辕澜告假之后,便与容沉一行启程前往南翎国。 云离与容沉他们化作商人,出了甫水关南行四五十里,便到了北霁与南翎的交界处,一个三不管地带。 此处地势险要,更是暴客横行,总有通商的商人在此被打劫钱财,甚至丧了命。 然而,这里却有一个与之十分不搭的名字——落樱城。 落樱城内住着各种各样的人,有三国逃犯,有受灾难民,也有穷凶极恶之徒,大多都是在这乱世中讨生活的人。 天气严寒,这落樱城的街道却是热火朝天。 不乏叫卖声声,也少不了一言不合打架斗殴的存在。 “云公子,这过了落樱城再往南经过一段荒泽就是南翎国的虎牙关,看天色,只怕今天日落前是抵达不了虎牙关了,届时闭关,便只能在荒泽过夜,荒泽条件太艰苦,不如咱们就在落樱城留宿一宿,如何?”马车外传来玄衣询问的声音。 云离倚在厚厚的狐皮毯子里,这隆冬往南行,不想竟是愈发的寒冷,这种冷,比起北霁,真是冷的彻骨啊。 她缩了缩身子,紧了紧怀里的炉子,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 容沉睨了云离一眼,见她紧紧抱着暖炉,恨不得将它揉进肚子里,一时忍俊不禁。 只是这脸色,却依旧是有些苍白,容沉眸间划过一丝莫名,心里一处似被牵扯着微微不舒服。 云离哈了口白气,对上容沉的目光,撇撇嘴道:“别一副瞧不起的模样,怕冷可没什么丢人的,倒是你,穿的这么单薄,就不怕冻僵?你们东来人不是更怕这种湿冷吗?” 容沉垂了垂眸子,“你几时知晓我是东来人?” “咱们可是在沧江遇见的,我可还记得当时东来士兵对你毕恭毕敬呢,你说说,你是不是东来的哪个贵公子?”云离搓了搓手懒洋洋道。 容沉却是但笑不语,幽深的眸子黑沉沉一片,让人捉摸不透。 云离只觉有些自讨没趣,哼了哼道:“这玄衣……不是你的人吗?问我作甚?” 容沉微微侧目,视线落在翩跹飘动的帘子外,这落樱城,可不是太平之地。 只是云离中了毒,这身子,定是与之前不可比的。 “要不就先住一宿,马车颠簸且不保暖,入了夜只怕对你的身体也没好处。”容沉低沉开口。 云离稍稍一愣,片刻后才意识到容沉这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她往毯子里靠了靠,闭上眼睛道“就依你。” 玄衣听着里头的动静,嘴角扯了扯,挥了挥缰绳,马车继续朝前驶去。 街道人来人往,马车也行驶的很慢,外头嘈杂的动静让马车内浅眠的云离皱起了眉头。 她挪了挪身子,伸手掀开浮动的帘子,只见外面鱼龙混杂,人头攒动。 “这落樱城竟这么热闹?”云离略显讶异,在前身的记忆里,只知道这落樱城是个没有律法束缚之地,却不想会是这么的热闹非凡。 这样的地方,却是让云离也忍不住想要下来走一走看一看。 她这人,向来不是循规蹈矩之人,而这种地方,最是自由。 “眼下隆冬将至,这边境周边不少人都会来此囤货过冬,是以这个时节,落樱城的人是最多的,也是最不太平的。”容沉淡淡解释道。 忽然,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云离一个不稳身子朝前倒去。 “哎呀……”云离下意识地喊道。 下一刻,却落入了容沉宽阔的胸膛中。 隐有冷香扑面而来,云离伏在容沉的怀里,一颗心却是忽的漏了一拍。 “出什么事了?”容沉没动,却是朝外问道。 “方才有一姑娘突然从路旁窜出来,是属下疏忽了。”玄衣的声音传了进来。 云离匆匆离开容沉的怀抱,略是尴尬地伸手去掀开帘子视线落在外头,便见一个身着素裳的姑娘背着一个背篓慌慌张张地跑着,一步三回头,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了屋舍后。 经着马车颠簸,云离只觉浑身像散架似的。 好在日落前他们终于在落樱城唯一的客栈安顿了下来。 洗了个热水澡之后,云离只觉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原本被毒侵扰的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也似乎清明了许多。 披上狐皮披风,望着外面灯火阑珊,云离忍不住走了出去。 明月高悬,饶是寒风呼啸,这落樱城的夜却依是热闹非凡。 “主上要出去吗?” 刚出房门,云凌的声音便从拐角传来。 云离循声而去,便见云凌慢慢走了过来,短短不过几月,似乎又长高了许多,好像还……胖了? 只是,这穿的是什么? 那厚厚的袍子裹了一层又一层,走起来笨重不已,着实滑稽。 “你这是……”云离挑了挑眉头,兴味道。 “冷……”云凌眸间闪过一丝尴尬。 云离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竟还有比我更怕冷的?你且乖乖呆着吧,我随便走走就回。” “可主上你的身子?”云凌缩了缩身子,略显担忧道。 饶是一副冷峻的模样,可到底还是个孩子。 云离拍了拍云凌的肩膀,笑道:“无妨。” 说罢也不等云凌开口,便转身出了客栈的门,融入了落樱城的夜色当中。 云凌委实有些担心,想了想,转身朝着玄衣的卧房走去。 “玄衣。”云凌想也不想推门而入。 瞥见的却是玄衣衣不蔽体从水中出来的模样,顿时脸色一变。 玄衣也愣是没想到有人会这个时候还不敲门就闯进来。 脸色也是变了几变,他勉强淡定地穿上宽袍,出声道:“找我有事?” 云凌却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的定在原地。 良久才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家主子出门了,我有点担心他。” 玄衣蹙眉,踱步到云凌跟前,俯视着这个比他矮半个头的男孩子,开口道:“你主子出门了,你担心他你随她去啊,跟我说干什么?” “我……怕冷。”云凌垂眸,支吾道。 “……” 第六十六章:美人,小爷要了 夜里的落樱城,连绵的灯火与纷飞的大雪交相辉映,饶是荒蛮之地,依旧美不胜收。 飞雪飘飘洒洒,不消片刻便将云离的肩头染上了绒白。 她慢吞吞地走在街道上,不时各个摊位停留看看,寻些有趣的小东西。 走着走着,阵阵锣声入耳来。 循声而去,眼前是一栋二层小楼,比起落樱城其它建筑显得要奢华上不少。 此时,正有一小二模样的人站在小楼门前,敲着铜锣,哐哐直响。 “各位老板,各位侠客,来一来看一看咯,今天的货可都是上等的,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咯!”那小二底气十足地一遍遍说道。 不时有过路的旅人暴客谈笑风生地大步朝里走去。 云离一时好奇,也跟着走了进去。 穿过厚重的帘帷,进了小楼,竟是另一番天地。 风雪被掩在外头,楼内竟暖和的好似初春,云离拂了拂肩上的雪,解下披风,踱步而入。 阵阵酒肉香气扑面而来,这酒肉香气间似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胭脂香。 小楼正中有一高台,扯着绯色帷幔,轻轻翩跹,有种说不出的调调。 云离寻了个角落坐下,视线在这小楼中环顾一圈。 这不过片刻时间,小楼楼上楼下竟是座无虚席。 这小楼里,到底做的什么买卖? 云离抿着茶水,耐着性子,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楼里忽的一阵沸腾。 她抬起头,便见五个衣着暴露的女子抱着琵琶施施而行,随后落座在高台之上。 云离动作一顿,哟,这小楼,莫不是勾栏之所? 她翘起嘴角,难怪方才都不曾见到女子。 丝竹声落,一个身段窈窕的女子走上高台,一袭红衣如火如荼,包裹着那曼妙的身形,玲珑有致,裸露在外的肌肤仿若凝脂,那双狭长的凤眼,水波流转,摄人心魂。 好妖娆的女子。 云离暗暗感叹,这才是能让人欲罢不能的女子模样。 “奴家玲珑,在此见过各位客官。”玲珑莞尔一笑,楼间立马一阵哄闹,各种粗鄙污秽之词不堪入耳。 云离抬手轻叩桌面,见那玲珑媚眼如丝,唇边漾着妩媚的笑,似习以为常。 “今个儿照旧,三位不可多得的美人儿,价高者得,客官们可要好好把握哟,也不枉来这落樱城一遭。”玲珑巧笑倩兮。 说罢便拂袖轻挥,只见六名壮汉抬着三个以红布遮的严严实实的长形物什,放在了高台正中。 方一落下,便是一阵哐当声,像是铁链撞击地面的声响。 “这第一位,起价百两白银。”玲珑勾唇浅笑,蓦然伸手揭开红布。 顿时,一个一人高的铁笼出现在众人面前。 铁笼之中,一个身着绯色罗衫的少女蜷缩在铁笼一角,手脚被铁链锁着,嘴中塞着布,见众人,那眼底满是惊惧。 云离微微眯了眯眸子,这落樱城果然如传言一般不受律法禁锢,这铁笼的少女显然是个良家,只怕是被掳来的。 少女泪眼婆娑的模样似乎让在座的所有男人都十分亢奋。 不多时,这起价的百两白银便已经翻了几番。 最终,少女被一个长相颇为粗犷的壮汉买了去。 只见那人几个跃步跳上高台,将铁笼里的少女一把抱起,少女死命摇头挣扎,眼泪如断了线的风筝落下。 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云离轻叩桌面的手顿了顿,眸间闪过一丝戾气。 不过片刻又敛了去,这少女既已被掳,在这落樱城被人买下,也好过暴尸荒野。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有些闲事,还是不管为妙。 也别怪她太过冷血,在这乱世当中,又有谁能独善其身。 云离执起茶盏轻呷一口,视线落在第二个铁笼之上。 “这第一位美人已经被人买了,眼下这二位,各位可要好好把握。”玲珑妩媚一笑,伸手拉开了第二块红布。 云离眉心一蹙,吸了吸鼻子,一股奇异的香味隐隐传入鼻尖。 她的视线落在那铁笼中的女子身上,眸光微动。 那女子一身素裳,一头青丝松松地挽在脑后,她站在铁笼之中,眸间带着一丝怒意。 这女子—— 是她?那个冲撞了马车的姑娘。 这香味,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的。 别人或许闻不到,可对云离来说,这种味道却是十分独特的存在。 那是——药香。 这药香,若非常年泡药浴,那便是常年与药材为伍。 回想马车内匆匆一瞥,这姑娘曾背着背篓,之前未曾在意,如今想来,那背篓中,装的不是药材是什么。 看来之前那般慌慌张张的冲撞马车,必是逃命吧。 这小楼,倒真是逮着美人儿就掳了卖啊。 “这可是位小辣椒,谁能吃辣的,可要卖力喊价咯,起价三百两白银。”玲珑媚眼扫过小楼一圈,悠悠道。 玲珑的话让在场的人皆是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便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喊价。 云离略一思忖,便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五百两。” “这位公子出五百两,可还有出价更高者?”玲珑的视线落到云离的身上,微微一怔,旋即不动声色地撇开目光,缓缓说道。 “我出六百两!”一道不男不女的声音从二楼响起。 云离斜了一眼楼上,邪痞道:“一千两,这美人,小爷要了。” 玲珑见状勾唇一笑,说道:“这位爷出一千两,若没人喊那这第二位美人儿就是他的了。” 云离想来也不会再有人愿意出比一千两高的价格要这个女子。 这女子也不是倾国倾城,而且脾气似乎不太好。 云离瞅了一眼,那小眼神,好像要喷出火来。 四周没人吭声,玲珑便拍了拍手,朝着云离道:“这位爷,这美人儿,是你的了。” 云离微微点头,勾唇浅笑,眸间带着几分邪肆,说不出的邪魅逼人。 不多时,便有一个小二来到云离的身边,引着云离去往二楼。 原来这二楼也是别有洞天,布置了诸多雅间,以供客人享受。 “爷,美人儿已在房内,请爷慢些享用。”小二咧嘴一笑,俯首道。 云离丢了颗碎银子,那小二连连道谢后退了下去。 待小二退下后,云离环顾四周,这四周角落里都有壮汉守着,看来也不怕他们吃干抹净后甩手走人。 第六十七章:黄雀在后 推开门,便听到咚的一声响。 云离微挑双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在床榻边地上一拱一拱的女子。 女子被捆的严实,怕是挣扎着好不容易从床榻上滚了下来,方才那咚的一声便是这么来的。 如今想要逃命,却只能像条毛毛虫拱着身子逃。 云离越看越好笑,忍不住轻笑出声,“姑娘,你这么个逃法,得逃到什么时候?” 女子陡然一惊,侧过头,便见一个眉目如画的俊俏男子一袭玄衣加身,似笑非笑地站在门边,那如星子般璀璨的眸子正打量着她。 那精致的不输女子的容颜,让女子一时怔楞住了,竟也忘了动作。 直到那身影越来越近,女子才猛地回神,麻溜地翻了个身,曲着腿挪着后退直到抵上床沿,她脑袋飞快地摇晃着,那眼神分明在说——不要过来,离我远点。 云离嘴角擒笑,蹲下身子,抬手捏住女子的下巴让她拨浪鼓似的脑袋停下,将她的脸轻轻抬起。 “长的虽不是倾国倾城,倒也顺眼的很。”云离含笑出声,随即伸手将塞在女子嘴里的布给抽了出来。 “呸,下流胚子,快放开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女子方一解开束缚,便咒骂出声。 “哦?怎么个不客气法?”云离眸间闪过一丝戏谑,这丫头,倒是对她的胃口,够辣。 那女子拧着眉头,忽的双脚抬起直直朝着云离踹去。 云离一个侧身,女子踹空,因着惯性,只闻咚的一声,女子后脑撞上了床沿,顿时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没事儿吧?”云离见状便也不再逗她,上前解开了绑着她的绳子,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那女子却是倏地推开云离,同时甩手扔出一把白色粉末,飞快地朝着门外跑去。 云离眸色一深,抬手捂住口鼻,旋身一把将女子拉住。 “哎呀……” 女子惊叫出声,脚下不稳,一个踉跄便冲进了云离的怀中。 她刚想发怒,却忽然脸色一变,满脸惊愕地看向云离。 “你,你是女人?” 云离微挑双眉,眸间染上一丝笑意,“感觉倒是挺敏锐,小丫头,这毒可不能乱使,虽然死不了人,但也会很难看。” 女子连忙离开云离的怀抱,“你怎么知道我下的是什么毒。” 云离靠近女子,低声道:“别那么大惊小怪,你若想安然无恙的逃出去,就乖乖听我的。” “你到底是谁?”女子眉头紧蹙,似有些不信任。 “不过就是看你懂药,便生了一丝恻隐之心罢了。”云离淡淡道。 那女子将信将疑地看着云离,良久才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出去?” 云离可没有打算真的拿出一千两来将这丫头带出去,而且她也没有那么多银钱,除非逼不得已。 至于怎么逃嘛……云离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那扇窗户上。 她踱步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户,窗外是小楼后院,不过也有壮汉把守。 “我,我恐高才不跳楼。”女子见云离盯着窗户出神,连忙说道。 云离闻言,啼笑皆非。 她转过头,耸了耸肩道:“跳窗确实有些不雅。” “那我们,就直接走出去吧。”云离话锋一转,十分坦然道。 “嗳?”女子一愣,见云离果然朝着门口走去。 她连忙一把抓住云离的袍袖,紧张道:“这样咱们逃的掉吗?” “自然,左右不过花个一千两把你名正言顺带走就是。”云离一副纨绔公子的模样,直把女子看的一愣一愣的。 “姑娘……”女子开口,却见云离转过头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叫公子。”云离暧昧一笑。 女子面上一热,那一瞬竟真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她连忙敛了敛心神,眼前这可是与她一般的女子啊,真是见了鬼了。 “姑娘芳名?”云离问道。 “绿萝。”女子不假思索道。 云离盯着绿萝看了一会儿,这才伸手牵起绿萝的手,邪肆道:“跟小爷走吧。” 绿萝抿了抿嘴,这姑娘,怎么那么没点正经? 推开门,小楼依旧热火朝天,高台之上歌舞升平,空气中也渐渐弥漫起了一股淫靡的味道。 才不过刚走至楼梯口,那玲珑便扭着身子缓步而来。 “这位爷,可还满意?”玲珑妩媚一笑,单手拂过云离的肩臂,那眼底好似带着能将人魂魄勾了去魅惑。 对上玲珑的目光,云离忽而一笑,“好说,这绿萝姑娘已经是小爷的人了,那小爷,这便带走了。” 玲珑见云离看她的眼神竟没有丝毫放浪,微微吃惊,要说这落樱城哪个男人见了她不是想要将她压在身下狠狠蹂躏的存在。 她抿嘴一笑,却是面露难色,缓缓道:“不瞒爷说,这绿萝姑娘确实被爷买了去,眼下爷也已经享了美人,不过爷还未出钱,这钱呢玲珑也不要了,但这人,还请爷给玲珑留下来。” 云离闻言稍稍一愣,这什么情况? “玲珑姑娘这话是为何意?”云离眯了眯眸子,问道。 一旁的绿萝心下却是闪过一丝不安。 “这不,有不可得罪的爷也要这位绿萝姑娘。”玲珑为难道。 云离冷哼一声,“怎么,那位爷不可得罪,便能得罪小爷我了?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这绿萝可是小爷我先看上的,你将那人给小爷叫出来,小爷倒要看看这夺人所爱之辈到底是什么样的!” 玲珑闻言眉头微微蹙起,不过转瞬便赔上笑,柔声道:“爷先别动怒,玲珑这还有不可多得的美人,随便爷挑选,您看可好?” 云离嘴角微扯,冷冷道:“玲珑姑娘倒是人如其名有颗七窍玲珑心,只可惜小爷却不是朝三慕四的人。” “哦?那你如何才肯将绿萝让给我?”忽而一道低沉的嗓音从楼梯拐角响起。 云离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身着绛紫宽袍的男子踱步而来。 她分明感受到绿萝被牵着的手掌心染上汗水,微微颤抖起来。 那双眸子太过锐利,好似利剑,伤人于无形。 云离拍了拍绿萝的手,低声安抚道:“别怕,有我在。” 第六十八章:南翎世子 云离对上那道锐利的目光,沉声开口:“这绿萝是小爷先看上的,兄台若是喜欢,方才为何不出价?如今反倒过来抢人,实在是没有道理。” 那人像是听了很好笑的话,眉宇间满是不屑。 “绿萝,你是跟我走,还是跟这位与你有了露水情缘的公子走?”那人缓缓出声,视线落在绿萝的身上。 绿萝浑身一颤,脸色一下苍白起来。 云离忽然意识到绿萝必然是认识这个男子的。 她也随之将目光落在了绿萝的身上,绿萝刚好抬头看向云离,四目相对。 云离分明从绿萝的眼底看出了求救的意味。 一个女子,可以连清誉都不要,明明暴脾气的她竟然不反驳,也不吭声,只是这么求救似的看着她。 云离相信,眼前的这男子对绿萝来说,定然是十分可怕的存在。 而且这男人,说的这话,分明就是有意羞辱绿萝。 “眼下可不是她想跟谁走就能跟谁走,人是小爷我的,自然得跟小爷走,走!”云离轻哼一声,拉着绿萝也不管他们,径直朝着楼下走去。 玲珑瞥了一侧的男子一眼,只见男子的眸间闪过一丝狠意,心下微微一颤。 这才刚走到小楼门口,便有一群灰衣人将云离和绿萝围了起来。 一看便是训练有素。 云离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公子,要不你还是把我交给容玖安吧,左右不过被他羞辱一番,他不敢真的动我的。”一侧的绿萝颤巍巍道。 容玖安? “你果然认识他?”云离侧目,低声道。 绿萝点了点头,“你斗不过他的,他是南翎世子。” 云离扯了扯嘴角,她不是好斗之人,但是认准了一件事情,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变卦了的。 南翎世子?她还北霁将军呢! “你放心,我说过带你走,就不会将你扔下。”云离云淡风轻道。 她的视线在周遭扫了一眼,这才发现小楼早已寂静一片,没了方才的热闹。 “你的痒粉还有吗?”云离睨了绿萝一眼,挑眉道。 绿萝一愣,旋即会意,连忙点头。 “唔,那就让他们难看一下吧。”云离冲着绿萝点了点头。 “将他们拿下,女的不许伤及分毫,男的,我要他死。”一道冷冷的声音从二楼响起。 话音落下,周遭的灰衣人便直直朝着云离和绿萝而来。 云离长臂一甩,狐皮披风飞甩而去,短刀同时出鞘,她猛的冲向最前面的一人。 哧。 短刀扎入灰衣人胸口,抽出之际带起一阵血雾。 云离的手段让在场的皆是一愣,连容玖安都面露出几分讶异。 一人倒下,包围圈瞬间空出了道口子。 云离对着绿萝使了个眼色。 绿萝会意当即拂袖,白色粉末随之飞扬而出。 云离则是一把拉住绿萝,从空缺中飞奔而出。 身后的灰衣人或多或少都被粉末沾上,却在容玖安的低斥下追了出去。 大雪飞扬。 落樱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云离拉着绿萝飞奔着,灰衣人穷追不舍。 许是见惯了这种场面,街道上的行人也不过只是微微侧目,甚至有的连眼皮地不抬一下。 “你的痒粉效果不行啊。”云离一边回头看着那紧追不舍的灰衣人,一边笑道。 绿萝见云离这般淡定的模样,不由得嗔怪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的出来!” 地上堆着雪,跑起来有些打滑。 云离忽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风雪中,四下张望,冷冽的目光摄人心魄。 她眸色一喜,牵着绿萝朝着那人飞奔而去。 容沉知道落樱城不太平,却不成想这不太平会找上云离。 他眯了眯眸子,视线撞上云离,见她拉着位姑娘朝他而来。 那被风雪吹的微微泛红的脸上蓄满了得逞的笑意。 只一眼,容沉便知道云离肯定又惹麻烦了。 果不其然,身后不多时便出现了几个奔跑姿势很是扭捏的灰衣人。 “容沉!”云离止住脚步,脚下有些打滑。 容沉伸手扶住云离的肩膀,让她稳住身子。 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道,“怎么?又惹什么麻烦了?” 云离仰头一笑,“我买了个美人,被美人的追求者追杀,你帮不帮我?” 容沉斜睨了一侧的绿萝一眼,美人? 当绿萝的视线触及容沉时,浑身一怔。 一袭狐皮披风下,白衣仿若与这飞雪融在了一起,衬着身形愈发修长,五官精致,瞳眸如铺开的水墨,将所有的色彩吸了进去,深邃到让人不敢直视,一头青丝随意地散在脑后,只用一根缎带着两缕松松绑着,整个人谪仙出尘。 容沉一脸淡漠,身子却是缓缓挡在了云离的身前。 他的视线落在远处。 阑珊灯火将细碎的飞雪映出一片暖黄。 人群之外,容玖安的目光落在容沉的身上,脸色陡然一变。 “来,去将人召回来。”容玖安眸色深沉,对着随侍在旁的护卫道。 “那绿萝姑娘……”护卫似是不解。 “少废话,照做就是。”容玖安眉心紧皱,低斥道。 那护卫只好快步追了上去。 云离的视线越过容沉的肩膀,却见那些灰衣人停下来脚步,双手乱抓着朝后退去。 “咦?这药劲上来了?”云离嘴角一扯,笑道。 容沉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幽深的眸子落在那一道迅速离开的背影之上。 是他……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绿萝的声音从旁响起,少了之前的爽直,多了几分温柔。 容沉淡淡扫了绿萝一眼,随即将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我并没有做什么,救你的人是她。” 云离耸了耸肩,“既然你出来了,就自己逃命去吧。” “公子,容玖安不会放过我的,能不能帮人帮到底……”绿萝的声音越来越轻,似有些不好意思。 果然是他。 容沉侧目,那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云离抿了抿嘴,“绿萝,你和这容玖安,有何瓜葛?” 绿萝摇了摇头,“公子,实不相瞒,早些时候南翎世子妃病重,我又机缘巧合下去了南翎世子府,为世子妃诊治,可惜没能救下世子妃,在那之后,容玖安便视我为仇敌,对我百般羞辱,却又始终留我性命。” “倒像是他的作风。”容沉喃喃。 “嗯?你说什么?”云离侧目,却见容沉摇了摇头。 “你如何打算?”容沉话锋一转,淡淡道。 云离看向绿萝,见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叹了口气道:“你想让我们怎么帮你?” 给读者的话: 谢谢订阅的小伙伴们,今天继续五更送上。 第六十九章:冷冰冰的关心 出了落樱城往南,便是一大片荒泽,改道水路穿过荒泽再行上半日,便到了虎牙关。 因着那晚受了风雪,云离身子恹恹的。 她懒懒地躺在毛毯间浅眠。 绿萝坐在一旁有些惴惴不安,她不时瞥上容沉一眼。 容沉依旧是一副寡淡的神色,兀自看着手中的书。 从落樱城至今,绿萝一直与云离和容沉坐在马车之中,只是无时无刻都觉着自己好像太过多余。 那两人,一个天姿国色,饶是男装依旧掩不住那倾国倾城之貌;一个水翦星眸,温润如玉,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之感。 马车内安静如斯,两人间却和谐如画。 她坐在里头,反倒破坏了这种安逸的美感。 绿萝苦着脸,很不自在。 终于熬了半日光景,四周开始出现人声,她意识到这是即将要过关了。 马车渐渐朝着虎牙关驶去,车轱辘的声响充斥在耳边。 云离缓缓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瞥见的便是绿萝略显慌乱的神色。 “怎么了?”云离低低出声,声音有些沙哑。 绿萝不安地扭着衣襟,沉吟道:“这是要过关了。” 云离抬了抬眼皮,视线落在浮动的帘子外,人来人往。 这就到虎牙关了吗? 她伸了个懒腰,头因着颠簸有些微微犯疼。 “放心吧,有他在,准没事儿。”云离朝着容沉努了努嘴,安慰绿萝道。 容沉眸光微动,斜睨了云离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这人是你要帮的,与我何干? 云离朝着容沉咧嘴一笑,“对吧,容沉。” 这无赖样,倒是与初见时一般模样。 容沉眼底染上一丝浅浅的笑意。 马车停了下来。 容沉收回目光,依旧淡定地看着书。 云离听到外面有守城士兵过来巡查,却不知玄衣说了些什么,连帘子都不曾掀开,马车就又重新动了起来,缓缓地穿过了虎牙关。 云离微微讶异,她挪了挪身子,凑到容沉跟前,问道:“容沉,你到底什么身份?难不成有三国通行证?哪国都不拦你不查你?” 容沉拿着书的手微微一紧,他转头,对上云离考究的目光。 “你太抬举我了。”容沉淡淡回道。 云离无趣地靠回毯子上,转而看向绿萝。 “这眼下进了南翎国了,绿萝姑娘准备去哪里?”云离问道。 这绿萝被容玖安逼着逃出南翎,只能在落樱城一带采采药草贩卖过活。 容玖安在南翎各关口都下了捉拿绿萝的命令,是以要重新入关成了最难的事情。 不过眼下已经入了南翎国,这也是时候分道扬镳了。 绿萝垂首,沉默良久才缓缓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等过了边境,绿萝便下车,往北去圣山。” “圣山?”云离稍稍一愣,“去圣山做什么?” “回家。”绿萝抬起头,“离家太久,也是时候回去了。” “那便正好,我们也去圣山,你也不用下车了。” 绿萝一喜,“真的?” 云离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绿萝见状心下一喜,这样便更加不用担心容玖安会揪着她不放了。 只要回家,一切,就都没事了。 “眼下隆冬将至,算算时节差不多,你们难道是去参加百药节的?”绿萝面露喜色,询问出声。 “百药节?”云离微微侧目,“那是什么?” “不是吗?”绿萝略显尴尬,“不过这个时节去圣山,你们一定要去参加百药节,慕容家会有许多名贵药材出售,而且还会组织药农进圣山采药。” 云离眸色一动,如若这般,那这百药节,她便必然要参加了。 “咳咳……”云离忽的咳嗽出声。 容沉俊眉微蹙,伸手将狐皮披风披到云离身上。 “天凉,你身体不好,还不多穿点。”容沉冷冷出声,话语间带着几分责怪,却又掩不住从中透露出的丝丝关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容沉与她之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亲近之感。 云离觉着容沉不错,便也不疏离。 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容沉这种冷冰冰的关心。 这种感觉其实还不错。 云离仰起头,朝着容沉笑了笑,裹了裹身上的披风。 披风阻隔了从帘子里不时吹拂进的冷风,许是身子暖了,这心也变得暖了。 走走停停小半月,终于在隆冬的最后一月抵达了圣山。 圣山位于南翎国以北,人杰地灵,是以药草繁盛。 圣山周围的百姓大多以采药贩药为生,多多少少都懂些医理。 进了圣山地域,空气中就遍布了药草香气。 躺在马车里的云离吸了吸鼻子,整个人都仿佛精神了不少。 “公子,我们抵达潼城了。”玄衣的声音从外响起。 潼城,一座依山小城,每年这个时节便会有许多医者会慕名而来。 为的,自然是那百药节。 潼城不大,是以客栈也不多,皆被来参加百药节的人给住了。 寻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住所。 绿萝见状,便出声道:“若公子不嫌弃,不如就住绿萝家吧。” 云离揉了揉微微发疼的脑袋,她只想赶紧下马车好好睡一觉,这马车坐着比骑马更累。 “你且带路吧。”云离淡淡道,闭着眼睛蜷在毯子里,继续小憩。 这两日,云离分明有些安静的过分了。 容沉眉宇间闪过一丝忧色,他抬手摸了摸云离的额间,滚烫一片。 “你发烧了。”容沉靠近云离,沉声道。 云离挪了挪身子靠上容沉,闷闷道:“让我靠会儿啊,晕的很。” 绿萝掀开帘子出了去,为玄衣指路,换云凌入了马车。 刚入马车,云凌便跪倒在云离身侧,满目忧色道:“主上,你……” 话未说完,却见容沉抬手阻断了他的话。 云凌抬眼,见容沉就这么望着云离,低语道:“她睡着了。” 云凌会意,这才乖乖噤声。 只是这一幕,却让他心下有些不是滋味。 与这神秘的容沉,他终归心存防备。 可偏偏自家主子却好像完全无所谓,连他的底细都不曾调查一番。 云离是在一阵药香中醒来的,睁开眼,入眼的便是一派古色古香的布置。 “主上,你终于醒了。”云凌将汤药放在床边,面露喜色道。 云离深深吸了口气,“这是哪?” “慕容山庄。” 第七十章:提亲 慕容家。 在潼城乃至整个南翎,都是权威的象征。 除却玄衣这个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药王外,慕容家便是囊括了这南翎国最出色的医者所在。 门下弟子遍布南翎,连王宫太医之首,也是姓慕容的。 云离身为北霁人,对这些自然不清楚。 不过就这随便一打听,便能清楚个七七八八了。 听了云凌的话,敢情这绿萝,竟是慕容家的人。 这一日,从落樱城下到潼城的大雪终于停了,整个潼城被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 饶是天气严寒,潼城上的医者药农却是络绎不绝。 云离方一走出屋子,便闻到一股梅花香气扑面而来。 一株梅树立在院子一角,积雪压着枝丫,莹白之中红梅破雪而出,丝丝缕缕的香气沁人心脾。 这院子,倒是别致。 云离吸了吸鼻子,脑袋瞬间清明了不少。 “容沉呢?”云离对着身侧的云凌出声问道。 云凌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将你送来之后便走了,说是有事要办,待百药节时再回来。” “可说去哪了?”云离伸手摘了一支红梅,凑到鼻尖闻了闻。 “不曾。” 云离转过头,便见云凌神色淡淡,一本正经的模样。 她忽而一笑,伸手拍了拍云凌的肩膀,道:“让你跟着我到处奔波,辛苦你了。” 云凌闻言眉头一皱,“主上哪的话,我的命都是你的。” 云离摇头道:“我不要你的命,你的命是你自己的。” 说着话锋一转,正色道:“这次回去之后,我便将你送进云家军,好好磨练磨练,既然跟了我,就不能一辈子当个小小的随从。” 云凌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云离之意,心下涌上一阵暖意。 云离见云凌脸上露出的几分期待,不由得嘴角微扯。 说到底,云凌虽是个孩子,却终是有抱负的,她万不能埋没了他。 “主上,离百药节还有三日,玄衣叮嘱我每日都要煎药给主上喝,玄衣还说让主上要在房里静养,主上,天冷,进去吧。”云凌缓缓道。 云离斜睨了云凌一眼,啼笑皆非道:“云凌,我是你主子还是玄衣是你主子?你怎么那么听玄衣话?” “嗯?”云凌一愣,旋即尴尬地垂了垂脑袋,他有吗? “莫不是当初你受伤,玄衣将你治好了便把你的心也收了?”云离眸间闪过一丝戏谑,调侃道。 “主上开什么玩笑!”云凌连忙反驳道。 “逗你的,激动什么,走,陪我出去走走,这几日的潼城定然很是热闹。”云离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贪玩之色。 云凌纠结了好一会儿,这才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这没看好自家主上,会不会被玄衣数落? 走出院子,便是一条曲折的回廊,帷幔低垂,在寒风中翩跹舞动。 回廊两侧假山流水,十分雅致。 沿路仆从见云离纷纷让路福身行礼。 这慕容府的下人倒是十分守礼,看来规矩甚严。 沿着回廊走到尽头,穿过拱门,便到了前院。 刚踏足前院,就看到许多人扛着挂着红绸的聘礼走了进来。 为首是一个身着灰衣的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带着几分高傲。 只见另一锦衣男子迎了出来,行色匆匆。 “这是慕容山庄的庄主,慕容德。”云凌在旁说道。 “看架势,这是提亲啊。”云离饶有兴致地望着前院。 “不知李护卫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那边传来高亢的招呼声,慕容德作揖行礼。 那李护卫笑了笑,“恭喜慕容庄主。” “李护卫,这是……”慕容德的视线在那些聘礼上扫了扫,疑惑出声,心中却是隐隐不安。 “这还看不出来吗?本护卫还是来为世子爷向令千金提亲的。”李护卫大声道。 慕容德闻言脸色一变,为难道:“这……” “怎么?慕容庄主莫不是瞧不上世子爷?咱们世子爷看上令千金,可是你慕容家几世修来的福气!而且咱们家世子尊你为长辈,一而再再而三的前来提亲,也是给足了你慕容家的面子!你别不识抬举!”李护卫似是不悦道。 “李护卫息怒,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小女的婚事,在下还得问过小女才是。”慕容德为难道。 “怎么,连一场婚事,慕容庄主都无法做主吗?这男婚女嫁,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护卫沉沉开口,话语间带着几分不屑。 云离听来听去,总觉着哪里别扭。 略一思索,才惊觉这李护卫口中的世子爷,莫不是就是那个南翎世子容玖安? 她眸色微动,侧过头看向云凌,问道:“这绿萝,不会是慕容家的千金吧?” 见云凌点头,云离忍不住轻嗤出声。 这容玖安,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眼看着李护卫留下聘礼招呼下人转身大步离开了山庄,留下了一脸为难之色的慕容庄主。 寒风中,定定地站在院子里,瞧着慕容德的模样,想来对绿萝定是极其宝贝的。 否则以现如今这般陈旧的思想,一门婚事,大多长辈做主便是了。 又岂会在意小辈肯与不肯。 亦或是,这慕容德知晓容玖安与绿萝之间的恩怨。 然不管如何,可惜这容玖安贵为南翎世子,只怕慕容家想要拒绝也不容易。 云离拾步而去,迎上慕容德。 “慕容庄主。”云离抱拳出声。 “是恩人啊,身子可好些了?”慕容德见是云离,便强颜欢笑道。 恩人? 云离失笑,连忙道:“慕容庄主言重了,恩人这个称呼实在不敢当,庄主直呼我李云便是。” “恩人受得,若非恩人,小女怕不知还要困在落樱城多久。”慕容庄主正色道。 云离扯了扯嘴角,视线在聘礼上环顾一圈,“庄主可是遇到了难事?” “哎,不瞒恩人,小女得罪了世子爷,这世子爷已经不下三次上门提亲了,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慕容庄主叹了口气,满面愁容。 果然是心思通透,只是这容玖安到底身份显贵,得罪不得。 这件事,倒也确实难办的很。 “爹,把人给我轰出去!”伴随着一道怒吼声,只见绿萝一袭绿衣气势汹汹地跑了出来,见前院没别人,顿时刹住脚步,一脸茫然。 “丫头!别闹!你这是做什么?哪有点姑娘家的样子!”慕容德无奈道。 “不是有人提亲吗……我这不是……来……轰人嘛……” 第七十一章:百药节 绿萝风风火火的模样让云离啼笑皆非,果然是个火爆脾气。 这么个火爆脾气被容玖安逼的没了脾气,容玖安倒也有些本事。 “爹,我不嫁。”绿萝捏着慕容德的袍袖,一脸委屈道。 慕容德叹了口气,“丫头啊,这是世子第三次来提亲了,若是再拒绝,只怕咱们慕容山庄得倒大霉啊。” 绿萝闻言脸色一变,她大声道:“难道爹要为了山庄赔上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容玖安他居心不良,他是故意要羞辱女儿啊!” “丫头,你先冷静点,让为父好好想想。”慕容德满脸愁容,却强撑着安抚绿萝道。 云离心生出几分无奈,不成想在落樱城救了绿萝,这眼下回了慕容山庄,竟又是更大的一个火坑。 她原本想着外出看看,如今却也失了兴趣。 于是云离便和慕容德打了个招呼,唤上云凌,折身回了暂住的院子。 一晃过了两日。 云离百无聊赖地坐在梅树下,喝着云凌沏的梅花茶。 正望着碧空出神,余光瞥见一道修长的身影缓步而来。 云离翘起嘴角,歪过脑袋邪邪一笑。 “好久不见呀,容沉。”说着单手一甩,不知什么时候捏的雪球猛地砸向容沉。 容沉一愣,一时未躲,被雪球砸中胸口。 雪花在胸口炸开,冰凉的雪水沁入衣袍,带着一阵浅浅的寒意。 容沉眯了眯眸子,如墨的眸间闪过一丝危险之色。 云离手中动作顿了顿,下一刻飞快地蹲下身子。 只见一个雪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度,直直地砸进身后的雪地中。 这记仇的家伙! 云离捧了把雪,刚起身,容沉已经欺身而至。 她下意识地将手中的雪砸向容沉。 手腕忽的一重,细碎的雪花在两人之间飞扬而起,朦胧之中她分明看到了容沉眼中蓄起的浓浓笑意。 一瞬即逝,却如夏花之灿烂,摄人心魄。 “原来云离喜欢玩这小孩子玩的游戏。”容沉低沉的嗓音在云离的耳畔响起。 云离陡然一怔,这才惊觉两人几乎贴在一起,他的手还牢牢抓着她的手腕。 温温热热的气息萦绕在耳间,麻麻痒痒。 云离心头一颤,一股难以言喻之感油然而生。 她猛地回神,总是她去调侃他,眼下竟被他调侃了一把,委实憋屈。 云离敛了敛心神,对上容沉深邃的眸光,忽而翘起嘴角,调笑道:“容沉不也乐在其中?靠本将军这么近,莫不是还想吃本将军的豆腐?” 容沉微挑双眉,她总是这般得理不饶人。 沾些嘴上便宜,实际上却是毫不作为。 他嘴角轻扯,俯视着比他矮一个头的云离,呢喃道:“若我说想,你当如何?” 什么? 云离一愣,眸间闪过一丝错愕。 容沉见之,眼中笑意更甚。 待云离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容沉又一次占了上风。 她略显颓败地撇撇嘴,“行了,这回你赢,本将军认输。” 容沉松开云离,伸手拍了拍云离发间染上的飞雪,缓缓道:“这回怎么不是追着要把豆腐吃回来了?” 云离白了容沉一眼。 “美的你!本将军才不是这么没节操的人。”云离轻哼了一声,坐回石凳上,抿了口茶水。 “好了,别再本将军本将军了,这里不是北霁,小心隔墙有耳。”容沉叮嘱道。 云离斜睨了容沉一眼,“唔,知道了,你怎么今个儿回来了?事情办完了?” 容沉点了点头,落座在云离对面。 “明日便是百药节,你若想进圣山找药,明日是最好的机会。”容沉淡淡开口。 “怎么?难道这圣山还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云离疑惑出声。 容沉盯着云离,眼中带着几分无奈。 “你都住进了慕容家,难不成连圣山的情况都不曾了解?” 云离耸了耸肩,“这不是有你和玄衣嘛?” 她本来寻思着等容沉回来,与他招呼一声便进山寻药,却也没有多想,如今看来,似乎没那么简单。 “圣山上药草繁盛,慕容家世代守护,将药草视为天地的恩赐,为了保护这座山与其间的药草,便在圣山周围设满了陷阱,若非慕容家族的人带路,私自进山者,大多是有去无回的。”容沉解释道。 原来如此。 云离指尖沿着杯沿画了个圈,抬起头,问道:“那进山的条件,自然也不简单咯?” 容沉点头,道:“明日百药节,分三场,第一场,是慕容家出售珍稀药材,第二场便是进山前的考核,由慕容家寻疑难杂症者,或中毒者让医者或药农诊治解毒,成功者方可入第三场,进山寻药。” “哦?就这样?”云离似是不以为然道。 “就这样?”容沉微微挑眉,“看来云离很有信心。” 云离嘴角微扯,若是连个疑难杂症都治不了,连个毒都解不了,那前世的她,又如何被人称作鬼医? 容沉见云离不语,浑身懒懒的,眼底却透露着满满的自信。 不知为何,他竟也没来由的信她。 翌日清早,因着百药节,慕容山庄早已门庭若市。 百药节设在山庄前的巨大广场之上。 汉白玉牌坊之上刻画着“医者仁心”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牌坊前,是一处高台,高台四周摆放着圈椅以供一些有名望的医者就坐。 云离慢悠悠抵达的时候,高台四周早已站满了人。 那一圈圈椅上也基本坐上了人,唯独空出了两张。 她视线扫了一圈,便见玄衣朝她挥了挥手。 哦不对,是朝着她身后的云凌挥了挥手。 云离斜睨了云凌一眼,见云凌回避她的目光,便调侃道:“你们俩什么时候好到这个地步了?” “主上求你别拿我打趣了。”云凌杵着脸,闷闷道。 云离拍了拍云凌的肩膀,大步朝着容沉走去。 容沉寻的位置委实不错,这广场之上一览无余,但却并不显眼。 不过今日的容沉却是有些与往日不同,那一袭水灰色宽袍尤为低调。 饶是如此,依旧掩不去那高贵之态,仿若遗世独立,孤傲冷绝。 倒是玄衣,换上了一袭白衣,气质也是十分出众。 “你们这是?”云离指了指两人的打扮,不解问道。 玄衣却是看了容沉一眼,略显无奈道:“这都是公子的主意。” 话音落下,对上容沉冷冷的目光,他又连忙改口道:“是小容的主意……要低调……” 云离:“……” 小容?容她笑一会儿…… 第七十二章:冤家聚首 熙攘的人群忽而分开了一条道。 慕容德大步而来,身侧跟着绿萝,身后追随着慕容家几位德高望重的医者。 他直奔高台旁空出的位置,站定后道:“今日是一年一度的百药节,慕容山庄有幸迎来各位医者,药农,还有各位贵客,如往年一般,依旧分三场,这第一场咱们即刻开始。” 慕容德笑着大声道,说罢便冲着四周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入座。 “这人不是还没来齐?怎么就开始了?”云离朝着那空出的椅子努了努嘴,疑惑道。 容沉嘴角微微一扯,“那位子,是留给玄衣的。” “嗳?”云离闻言将目光落在玄衣的身上。 只见玄衣神色淡漠,并没有前去落座的意思。 “这位置是慕容德留给药王的,只是这药王从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来不来参加,慕容德为表尊敬,便一直空着位置,估摸着也是期待这药王什么时候可以出现一次。”容沉淡淡道。 说着容沉还斜睨了一侧的玄衣一眼。 玄衣尴尬一笑,他不想参加?还不是因为要跟着他满三国的跑? 这种医学盛会,他巴不得好好与人切磋一番,玄衣暗暗腹诽。 不过脸上,却依旧是不动声色,当然,今日他要参加,也绝非以药王之名。 云离恍然,敢情他们这边才是藏着位大能。 “世子爷到。”忽的一声长啸,原本嘈杂的广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慕容德身侧的绿萝脸色陡然一变,瞬间苍白起来,那眼底还染上了几分怒意。 云离双眉微挑,还真是冤家啊,他怎么也来了? 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从人群后出现。 一身锦衣华服,青丝高束于玉冠中,倒也风流倜傥。 只是那脸上露出的阴霾之色,却显露着这位南翎世子绝不是善茬。 慕容德也是微微一愣,没想到容玖安会忽然出现。 他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见过世子爷,不知世子爷驾到,有失远迎。” 容玖安瞥了慕容德一眼,径直越过他朝着主位而去,视线落在绿萝的身上。 “你还想躲本世子到何时?”那话语间带着几分冷冽,让绿萝微微颤抖起来。 绿萝不吭声,容玖安嘴角扯了扯,施施然落座。 “本世子只是路过,你们随意,不用管我。”容玖安很是随意道。 慕容德皱了皱眉,见此这般,也只好朝着身后挥了挥手,示意可以开始了。 云离望向容玖安,眉宇间带着几分考究。 “你说若是绿萝真的医术不精治死了世子妃,这容玖安要治绿萝的罪,可以有许多其他法子,为何偏偏追着她不放呢?还几次三番提亲?”云离百思不得其解。 “据我所知,世子妃天生体弱,本就活不过双十年华,她从小生活在世子府,不过是老王爷念及她生父恩情,才让容玖安娶了她,两人,没什么感情。”容沉淡淡开口。 嗳? 云离一怔,旋即嘴角翘起,邪气逼人。 “容沉,你怎么这么八卦呢?这些,又是从何得知?”云离凑到容沉跟前,盯着他,义正言辞道。 容沉睨了云离一眼,“你不想知道?那是我多嘴咯?” 云离轻笑出声,“不不不,你这八卦说的恰到好处,原来如此……” 两人谈笑风生的模样落在玄衣的眼中,让玄衣不禁哑然。 自家公子什么时候开始话变的多了起来? 只怕,这容玖安与绿萝之间,远没有一个要将另一个治罪那么简单。 云离移开目光,一时间倒也释然了。 高台之上擂鼓声声,云离循声而去,便见两个仆从端着一张几案,放在高台正中。 之后,便有一个白须老者捧着一个锦盒拾步上台,站在了几案之后。 “各位,这是慕容庄主售出的第一件珍稀药材。”那老者边说着,边打开了锦盒。 那锦盒内一片血色。 云离眸色一亮,一旁的玄衣也是略显激动地吸了口气。 那是一株通体赤红,呈伞盖模样的血灵芝。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玄衣惊叹道。 “这血灵芝寻常地方可采不到,确实是难得的珍稀药材。”云离应声道。 两人对这药材皆是露出了十分的兴趣。 “这血灵芝,起价十两黄金。”老者话音落下,周遭顿时一阵唏嘘声。 十两黄金,可不是寻常人可以拿得出来的。 这慕容庄主,当真是想卖这血灵芝? 云离眸光一动,想来这来参加百药节的人,也不乏富贵之人冲着这第一场的珍稀药材而来。 果不其然,不远处便有一人举了举手,“我愿出十两黄金。” 这有一人开口,自然有人追价。 这不消片刻,血灵芝的价格便追加到了一百两黄金。 放如今,这一百两黄金那可是巨款啊。 云离啧啧两声,低叹道:“这百药节里富人可真不少。” “想来也是,这种珍稀药材即便不用来治病,光光进补也是极好的。”玄衣接话道。 两人身侧的容沉忽而抬手,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我家公子,出两百两黄金。” 云离和玄衣同时看向容沉,纷纷一愣。 “两百两黄金,若无加价,便有这位公子所得,恭喜这位公子。”白衣老者微微颔首道。 众人侧目,一阵唏嘘,皆是好奇这愿花重金买下的公子到底是何模样。 却见容沉微微侧身,将玄衣挡在前头,神色寡淡道,“既然你们这么喜欢,那便买下,把这药说的这么好,即便不能解你的毒,补补也未尝不可。” 云离闻言那微张的嘴抿了起来,想调侃的话也生生咽了下去,他竟然是给自己买的? 只是,这才第一件药材,就高达两百两黄金了…… 容沉见云离不吭声,便接着道:“你若不要,那便给玄衣。” 一侧的玄衣眼睛一亮,却闻云离点头如捣蒜,急急道:“要要要。” 不管这血灵芝是不是无上珍稀的药材,它可是两百两黄金换得的!岂有不要之理? “容沉,原来你是隐形的富人啊?”云离忍不住调侃出声。 “送我这么贵重的血灵芝,我实在是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她眼底含笑,摆手出声。 一侧的玄衣却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分明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哪里像是受之有愧的模样! 第七十三章:你想被揍吗 白须老者下了高台,十分恭敬地将锦盒递了过来。 云离给了云凌一个颜色,云凌颔首接过。 “公子好眼光,这血灵芝实属不凡。”老者抚须笑道。 “好说,好说。”云离摆了摆手,略显得意道。 老者重新回到高台之际,手中又多了一枚锦盒,相较之前,大上不少。 众人聚精会神,视线落在那锦盒之上,皆有期待。 白须老者也不多废话,朗声道:“这第二件药材,便是这人形何首乌。” 这话一出,周遭又是一阵议论纷纷,惊叹声不绝于耳。 云离视线落在说是肥壮都不过分的人形何首乌之上,也忍不住惊叹道:“这慕容家真的绝了。” “喜欢?”容沉低问道。 云离斜睨了容沉一眼,“你问问玄衣喜不喜欢?” 容沉偏转目光,见玄衣郑重点头,眼底还带着几分期待。 玄衣暗想,这回,这人形何首乌该被他收入囊中了吧。 要知道,以前若是出门在外遇着这些稀有药材,自家公子可都会给他买了去,以慰藉他这么多年追随于他。 果不其然,容沉出价了。 那低沉的嗓音仿佛别家的魔咒,让人心惊胆战。 “三百两黄金,可还有别家比这位公子高?若是没有,这何首乌便也归这家公子所有了。”白须老者笑道。 “这谁啊,可曾见过?还让不让咱们有点收获了?” “是啊,这两样都被他买了去,我回去怎么交代!” “……” 周遭的闲言碎语不时传入云离他们的耳中。 云离神色淡淡的扫了周遭一圈,最终落在容沉的身上,她嘴角微扯道:“容沉,你这是想被揍吗?” 容沉眸色淡漠,“各凭本事罢了。” 唔。 言之有理。 谁有钱谁买,买不起也别叨叨。 一侧的玄衣见尘埃落定,那原本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喜色。 然而下一刻,当容沉将锦盒递到云离跟前时,他才彻底傻眼了。 云离也是稍稍一愣,旋即略显尴尬道,“又是给我的?” “不要?”容沉冷声道。 倒也不是不要,只是这若再拿,玄衣会不会把她怨死? 云离翘了翘嘴角,接过锦盒后将锦盒转递给玄衣,说道:“喏,这何首乌送你啦。” 容沉微微一愣,拿着他的东西这就转手当了人情? 玄衣也是一怔,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怎么?难不成还怕容沉不许?”云离皱了皱眉,“我举的手酸了!” 玄衣瞥了容沉一眼,见容沉点了点头,这才欣喜地接了过去。 “今年,就这两件罕见药材。”白须老者笑容满面,缓缓说道。 众人听了顿时一阵惋惜声。 白须老者见状,又道:“不过各位也别急着叹息,待百药节结束之日。慕容庄主还会拿出不少珍藏以供各位挑选买卖,虽比不及这两件药材,却也皆是不错的。” 话音落下,这才安抚了不少人。 一侧,慕容德也是很满意这两件药材的价格。 他微微侧目,对着身后绿萝问道:“你这几位朋友从何而来,出手竟是如此阔绰。” 绿萝往云离那边看了一眼,摇头道:“只是在落樱城偶遇到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说着,又斜睨了旁边兀自品茶的容玖安一眼。 容玖安像是感受到了绿萝的注视,品茗的动作顿了顿,微抬双目。 那双锐利如鹰的眸子正对上绿萝的视线。 绿萝陡然一惊,连忙避开目光,心如洪流波涛汹涌,泛起阵阵恐惧。 落樱城内,公子为救她曾下杀手杀死了容玖安的侍卫,容玖安又是个记仇之人…… 两人若是遇上,不知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好在,容玖安似乎还没看到他们。 绿萝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容玖安见绿萝面色很难看,脸色沉了沉。 “绿萝,过来。”容玖安冷冷出声。 绿萝浑身一僵,她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本世子的耐心有限。”容玖安眯了眯眸子,眼底蓄满危险之色。 绿萝揪了揪慕容德的袍袖,慕容德刚想开口,便触及到容玖安那凌厉的目光,顿时欲言又止。 他拍了拍绿萝的手,安抚道:“丫头,没事,有为父在。” 绿萝这才不情不愿地移步走到容玖安的身侧。 “你若再躲着本世子,就休怪本世子对慕容山庄不客气。”容玖安冷冷出声。 绿萝一惊,心下染上几分怒意,片刻化作厉声,“你有什么冲我来,敢动他们试试!” 那声音挺大,顿时传遍四周。 众人纷纷侧目。 容玖安却是眸间含笑,那笑,冷的让人胆寒。 他忽而起身,长臂一挥,拉上绿萝的手腕,大步朝着山庄内走去。 “你松开我!放手!容玖安!别人怕你,我绿萝不怕你!”绿萝被容玖安拉扯着,索性不再逃避,大骂道。 慕容德起身欲追上去,却被容玖安身侧的李护卫给拦住了。 “慕容庄主还是主持好这百药节,世子爷是不会伤了未来世子妃的。”李护卫冷冷道。 云离也被这动静吸引了目光,眉心却是微微蹙起。 “这世子爷,好大的脾气啊。”云离低叹,“只怕是没追过姑娘,弄的人姑娘这么反感。” 容沉凝眉,“你说什么?” “亏你那么聪明,这都没看出来吗?”云离悠然一笑,问道。 容沉没接话,若有所思。 “容玖安若是真的恨绿萝没救下世子妃,就不会几次三番追着绿萝明着说治罪却从没有真的行动,羞辱绿萝有千万种办法,他何需亲自出面,甚至提亲这算是哪门子的羞辱法子?虽然我对这个南翎世子爷不了解,不过却也能看得出来,对绿萝,他应该是动了凡心咯。”云离不以为然道。 容沉闻言,眸间依旧平静无波。 “云离倒是对着男女情事清楚的很。”容沉似笑非笑道。 云离眉心一蹙,她了解吗? 她若了解就万不会死的那么惨了。 容沉见云离脸色有些苍白,忽然意识到看自己的口不择言。 回想当时在襄溪城外破庙,她与白胤…… 不知为何,容沉倏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第七十四章:世子被刺 饶是日头很盛,浓烈的阳光洒落而下,周遭却依旧严寒。 上午那两件珍稀药材被容沉一举拿下之后,前来参加百药节的许多人都悻悻的没什么好心情。 午膳各自解决,云离和容沉他们却在慕容德的邀请下回了山庄内。 午宴设在山庄中庭,邀请的皆是有名望的医者,食的,皆是滋补的药膳。 “今个儿太医大人不曾前来,也不知是何故。”一侧有人出声问道。 “是啊,听说本是要来的已经到了潼城了,又忽然折返了回去,似乎是王宫有事。”另一人道。 云离与容沉坐在一桌,听着旁边的小八卦,有些无趣。 “这南翎王倒是神秘,好像从来没在人前露过面,什么事情都是他弟弟一手操持,奇怪的很。”云离忽而道。 容沉瞥了云离一眼,淡淡开口道:“你什么时候对南翎王感兴趣了?” “听着他们提到王宫便忽然想到的,都是道听途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云离抿了口茶水,清新的茶香顺着舌尖沁入心里。 容沉不语,只是将云离跟前甜腻的点心挪开,转而放上了一碗药香阵阵的汤。 云离伸手舀了勺汤,又香又鲜,着实不错。 她喜滋滋地一口接着一口,不多时一碗汤便见了底。 “这汤真不错。”云离侧过头,冲着容沉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不喜甜食。” “见你一动没动,想来也是不喜,不过,你也够懒,就不能自己动动手?”容沉伸手将碗拿开,又换了样吃食放过来。 云离眼中笑意更胜,她双手托腮,笑眯眯道:“你这样,我可是会误会的哦。” 容沉手中动作一顿,对上云离璀璨如星辰的眸子,淡淡道:“误会什么?” “你说呢?”云离反问。 容沉薄唇轻启,刚欲开口,门外却忽的响起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只见一个仆从慌慌张张地走到慕容德的身侧,俯下身子凑到慕容德的耳边低语了一番。 慕容德脸色大变,瞬间惨白。 他对着周围拱了拱手,快步走了出去。 云离疑惑地看着慕容德匆匆离去的背影,能让慕容德这么焦灼,会是什么事? 直到午宴结束,慕容德都不曾回来。 待那些医者近乎不耐时,慕容德身边的随从步履匆匆地跑了过来。 他抱拳作揖,对着众人满脸歉疚道:“诸位贵客,慕容庄主有要事在身,这百药节,就此结束。” 什么? 在座之人无不哗然。 百药节自开办以来从未有过到一半就突然结束的。 慕容德这么做,根本就是招人话柄,必遭这些远道而来的医者药农非议。 可见那随从几次作揖抱歉,却也不像是开玩笑。 云离与容沉相视一眼,想来这慕容山庄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随从前脚刚说完,中庭外又传来脚步声声。 “尔等,谁也不准离开这慕容山庄半步!”一声低喝,只见那容玖安的护卫长剑出鞘,直指中庭众人。 云离眯了眯眸子,眼中闪过一丝兴致。 “这,是为何故?” “对啊,这百药节都突然结束了,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是啊,是啊……”周围议论纷纷,话语间似有不满。 本来嘛,这好好的百药节说结束就结束了,眼下又被人拿剑指着说不许走。 这些个有名望的医者大夫自然十分不悦。 “少废话,若是没捉到行刺世子爷的刺客,今个儿谁也别想离开!”李护卫厉声喝止周遭的议论,“来啊,将中庭围起来,谁若是胆敢私自离开,就给我抓起来!” 刺客? “容玖安被行刺了?”云离疑惑出声,“这在慕容山庄被行刺,难怪慕容庄主会那么惊慌失措。” 容沉对上云离的目光,两人似是想到同一个地方去了。 “绿萝?”云离眸间闪过一丝诧异。 坏了,以绿萝的脾气,倒真的做得出这种事情来。 “几位公子,庄主有请。”忽然一个仆从穿过中庭,径直朝着云离而来。 云离稍稍一愣,她瞥了身侧的容沉一眼,见容沉俊眉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仆从见他们没反应,便再一次道:“庄主请几位公子去后院,有要事。” 云离心下染上几分疑惑,却是起身跟着仆从离开了中庭。 走至门口,却被李护卫给拦下了。 “尔等当我的话是放屁不成?”李护卫怒目圆瞪,不悦道。 那仆从连忙俯首,说道:“庄主说了,李护卫若想世子爷没事儿,就必须让这几位公子过去。” 李护卫闻言视线在云离几人身上一扫而过,眸间带着考究。 他略一思忖,便从外招来一个随从,“你在这好生看着!” 说着便长臂一挥,“你们跟我走。” 这李护卫,架势倒是大的。 云离忍不住腹诽。 来到后院,便见院子里头一群仆从伏跪在地。 数九严寒,这每个仆从的手都冻的发紫。 不过他们这浑身瑟瑟发抖的模样,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 穿过院子,走进屋内,慕容德便迎了上来。 如此严寒的天气,慕容德的额间竟蓄满了细密的汗水,一张脸却是苍白不已。 越过慕容德,云离的视线落在那床榻之上。 只一眼,她的眸子便是一沉。 毒? 容玖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脸色泛青,薄唇乌黑一片。 “慕容庄主,你这是何意?”李护卫扫了云离他们一眼后看着慕容德问道。 慕容德也不应声,只是兀自走到玄衣跟前。 他俯首作揖,沉沉道:“请药王出手,救救世子爷。” 慕容德的话让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愣。 玄衣也是拧起眉头,眸色莫名地看着慕容德。 “药王?”李护卫打量上玄衣,将信将疑道,“他就是传遍三国医术了得的药王?” 玄衣也没想到慕容德竟然会认识他。 “在下有幸见过药王一次,那是三年前在下跟着叔父在南翎王城,见药王为小王爷诊病,当时药王一心救人,对在下自然不会有印象,今日再见,在下想来药王不想现身,便没有说破。”慕容德解释道。 倒确实有这么回事。 慕容德的叔父,便是太医院首。 “公子,你一向宅心仁厚,不如就救救世子爷吧。”容沉冷不丁道。 玄衣一怔,他瞥了容沉一眼,即便容沉不说,他也万不能不救世子爷的。 第七十五章:进山 虽是玄衣出手,但云离却对容玖安的毒不怎么看好。 这慕容德也是数一数二的医术高手,连他都束手无策。 只怕玄衣医术再了得,这若是没有解药,也是枉然。 “慕容庄主可知道世子爷中的是什么毒?”云离忽而开口道。 慕容德略显诧异地看了云离一眼,半响才沉吟道:“是断魂草。” 玄衣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惊疑道:“你说什么?” 慕容德叹了口气,“是断魂草炼制的剧毒。” “李护卫,可否请你帮我准备些东西。”玄衣没接话,只是转头对着李护卫说道。 李护卫眉头一皱,想拒绝,又想来这人是药王,连南翎王室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便应了去。 待他离开,玄衣这才重新开口道:“既是断魂草之毒,慕容庄主没有解药吗?” 云离有些不解,这断魂草,她倒是闻所未闻,只不过玄衣的话,似乎别有深意。 慕容德紧紧拧着眉头,叹了口气道:“不瞒药王,当初小王爷中毒之后,王上就下了旨责令慕容山庄将断魂草全部销毁不许栽种,是以解毒之药也已经没有了,这解药配起来十分麻烦,稍有不慎就会弄巧成拙适得其反,所以,在下也没有办法为世子爷解毒啊。” “既已销毁,这断魂草的毒又是从何而来?”云离询问道。 慕容德双拳紧握,却是不吭声。 “慕容庄主若有意隐瞒,咱们也帮不了绿萝姑娘。”云离猛地说道。 慕容德重重一震,“恩,恩人怎么知道?” “知道是绿萝下的毒吗?”云离睨了慕容德一眼。 慕容德一脸忧色,叹气道:“这丫头,就是太钻牛角尖了啊!她,她怎么能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情来!” 果不其然。 云离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只怕这容玖安也是将她给逼急了。 “断魂草,就种在圣山。”慕容德终于妥协道。 “好你个慕容德,你竟然违抗圣旨!你可知你这是欺君!”玄衣沉声开口,视线从容沉的脸上一扫而过。 “是在下一时糊涂……” “玄衣,你也别怪慕容庄主了,只怕这断魂草,也未必是慕容庄主所种。”云离淡淡道。 若真是慕容德所种,又岂会没有解药之理。 慕容德又是一怔,似是没想到此时此刻竟有人会为他说话。 这恩人的心思之通透,实属难得。 “如今也不是追究谁人种这断魂草的时候,最重要的还是为世子爷解毒。”云离接着道。 扑通。 话音刚落下,慕容德便是一下子跪倒在云离的跟前,将云离吓了一跳。 “慕容庄主你这是做什么?”云离惊道。 慕容德沉声道:“请恩人救救绿萝。” 云离眯了眯眸子,便闻慕容德继续道:“眼下绿萝已经进了圣山了,这丫头,怕是也知道自己做错事情了,慌乱之下逃进了圣山,圣山内陷阱遍布,我不许她进山,便从未告诉她陷阱所在,只怕,会有危险。” “眼下,我定然是走不了的,不过恩人与药王一道来的,李护卫是万万不敢拦的,还请恩人救救小女!”说着慕容德重重朝着云离磕了个头。 云离凝眉,略一思忖后便道:“好,你先起来吧。” 云离答应的十分爽快,倒不是因着怜悯绿萝,只不过眼下百药节提前结束,她要进圣山的想法也夭折了。 现如今慕容德请她进去,如此顺手推舟,岂不是正好? 她看向容沉,见容沉点了点头,便知晓容沉已然会意。 “看来,我也得随你们一同进山。” 不远处落座在床榻边的玄衣缓缓说道。 “寻药草,为世子爷配解毒之药。” 慕容德垂眸,深知事态严峻,便当即通知了李护卫,并将圣山陷阱图交给了玄衣。 好在这李护卫只是个粗人,也没有细想容玖安中毒的蹊跷,只当是有人借着百药节行刺容玖安罢了。 否则,这进山的,就决计不会只是云离他们了。 “药王,断魂草就种在圣山东南角。”临行前,慕容德低声嘱咐道。 玄衣点了点头,断魂草的周围必有几味相生相克的草药。 出了山庄沿后山腰往上,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辰,便抵达了圣山入口。 与之前稀疏的树林相比,眼前这才真正算是入了密林。 笔直参天的巨树,饶是严寒,枝叶依旧繁茂,如穹顶倒扣,遮天蔽日。 越是往里,光线就越是昏暗。 脚下是枯枝乱叶,踩在其上咯吱作响。 “主上,你们看。”云凌指了指眼前不远处,出声道。 云离循声望去,便见几根巨大的圆木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圆木之上还绑着草绳。 “是陷阱。”玄衣出声道。 “去看看。”云离说罢抬脚朝着圆木走去。 圆木四周凌乱不堪,云离仔细地找了一圈,并未见到绿萝。 想来绿萝应该是安全逃离了这个陷阱。 穿过陷阱,借着从茂密枝叶投进的微光,云离他们转道循东南角而去。 这圣山,倒是与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云离不时四下环顾,虽然不时有草药出现在四周,却远没有传说的那么丰盛。 “这圣山,也不过如此啊。”云离摸了摸鼻子,有些失望道。 “这里只是圣山外围,到里面就不一样了。”一侧的玄衣解释道。 “是吗?”云离将信将疑。 “这外围林树繁茂,遮天蔽日,阳光都照不进来,生的便是一些比较阴气的药材,里面就大不相同了。”玄衣点了点头道。 “看来玄衣是来过啊。”云离睨了玄衣一眼,笑道。 “来过,偷偷的。”玄衣神秘一笑,继续朝前走去。 云离略显惊讶,她转身看向容沉,却见容沉点头道:“不错,他为了药材什么都做得出来。” 云离翘起嘴角,那是容沉不知道药于医来说,是如何重要的存在。 “小心!”忽的手腕一重,云离陡然一惊,脚下却是猛地一空。 枯叶坠落飞扬,云离的身子顿时悬空。 容沉眸色一深,身子朝前倾斜,猛地伏倒在深坑边际。 第七十六章:蛇群 云离的手腕因承受着身子的重量,一阵沉沉的痛。 她的视线落下,目光触及深坑之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深坑下,尖锐的木桩子胡乱插着,这若是不小心掉了下去,那绝对没活路,必死无疑啊。 感受着手腕的温度,云离仰起头。 四目相对,触及容沉的眸光,依旧冷冰冰的,却带着不言而喻的关心。 “别怕。”容沉淡淡出声。 云离心中一暖,虽然不至于害怕,却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点了点头,由着容沉将她缓缓拉了上去。 “主上,你没事吧?”云凌扶上云离,担忧道。 云离摆了摆手,“我没事。” “都是我不好,陷阱图看的不仔细。”玄衣在一旁歉疚道。 “好啦,我又没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云离最讨厌别人跟她认错道歉,总是别扭。 不过这种从骨子里透露的关心,却是曾经的她从未体味过的。 而这个感觉,也让云离渐渐深陷其中。 远离深坑绕道而行,穿过地图上标识的五六个陷阱之后,云离一行终于穿越了圣山外围。 进入圣山内圈,光线似乎也渐渐明亮了起来。 继续往上,又行了约莫半柱香的时辰,一缕阳光穿透枝叶,如一道光柱射入林间,在地上洒下斑驳光影。 远远望去,犹如穹顶被斜斜劈开,绽放出明亮光彩。 周围的光线顿时明亮起来。 空气里,似乎也弥漫起来浓浓的草药香气。 “你们说绿萝会躲在哪里?”云离吸了吸鼻子,这种天然的药香让她的脑袋也清明了不少。 “我们避开的那些陷阱都是完好的,想来绿萝姑娘应该还安全,不过这地图上内圈的陷阱也不在少数,而且圣山那么大,要找人,实属不易。”玄衣接话道。 云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她懂医,在落樱城又以采药为生,才不过进来短短半日,暂时不会有事。”容沉淡淡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们还是先各找各的吧,虽说暂时没事,但也不代表一直安全,我去找我需要的草药,玄衣你去找配制断魂草解药的药材,就以这株榕树为据点,日落时分咱们这里见。”云离提议道。 “可是陷阱图只有一张……”玄衣略显为难道。 “云离说的对,分开寻药比一起要节省不少时间,在这圣山里多呆一刻也多一分危险,陷阱图我已经记住了,你和云凌一起,我和云离一起。”容沉淡淡的话语从旁响起。 话音落下却是让几个人皆是一愣。 “公子!” “主上!” 玄衣与云凌同时喊道。 这怎么安排也不该这么安排啊。 两人实在费解。 不过容沉的话似乎也不容拒绝。 他没吭声,只是将目光落在了云离的身上。 云离瞅了容沉一眼,耸耸肩道:“我随意啊。” “那就这么决定了,走吧。”说着也不理会玄衣与云凌,兀自朝着西北方而去。 云离想了想,便跟玄衣交流了几句,见玄衣会意,便转身追上了容沉。 玄衣与云凌相视一眼,云凌冷峻的眉头皱了皱,转身朝着东南方而去。 “你小子这是什么态度啊!跟我一起你很不满嘛?”玄衣拧眉轻斥,边说着边匆匆追了上去。 越是往上,四周的树木在明媚阳光的映衬下显得好似刚刚沐浴过一样,洗去了尘埃,洗去了烦恼,洗去了一切伤害。 云离终于体会到了圣山传说中的灵气逼人。 日光洒下,薄雾淡笼,又偶有积雪堆在树杈之上,地上,片片纯白,鼻尖又萦绕着草药清香,馥郁芬芳。 脚边的草药也逐渐多了起来,品种之多,实属少见。 一方山水养一方人,也亏得这山灵才能孕育出这么繁盛的草药,饶是严寒,依旧生长的十分顽强。 云离不时四下环顾,寻找着所需的草药。 方才与玄衣交换了彼此需要的草药,这样不管哪个方向,但凡找到便摘取,这样一来,倒也省时省力。 走走停停小半日,云离采摘了许多草药,不管好的坏的是不是需要的,都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随身的袋子。 云离见这些,眸子便如盛了星子,璀璨生辉。 容沉见她这般欣喜的模样,心中一处竟隐隐泛出几分莫名。 这大抵才是云离真正喜欢的东西,如小孩见到糖果,爱不释手。 忽的云离顿住了脚步,视线落在一株通体碧绿的植物上。 脚边的温度暖暖的,比起周围要高上不少。 “不好。”云离低喃。 “怎么了?”容沉出声问道。 却见云离转过身抬起手连忙道:“别动!千万别动!” 容沉眉心一突,脚下却是停住了。 四周似有窸窣之声。 云离凝眉,视线不时扫过周遭的杂草枯叶。 忽的云离眸色一凛,只见一套通体纯黄的蛇缓缓在枯叶之中游动着。 若不是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这是蛇?”容沉微微诧异,“这隆冬之际,怎么会有蛇?” 云离脸色有些难看,低声道:“这片地底下必然有炎石,这株植物喜热,而且会吸引毒蛇,蛇喜温暖环境,相辅相成,因此有这株植物的地方,百步之内必有毒蛇。” 容沉闻言心下一窒,果不其然,他的不远处也出现了一条通体纯黑的蛇。 皮肤摩擦枯叶的细碎声响不断出现在四周。 不多时,云离和容沉的周围就游满了各种各样的蛇。 皆为剧毒之蛇。 云离不敢轻举妄动,也示意容沉千万别动。 因着毕竟是严冬,即便底下有炎石,温度也不会很高,是以这些蛇行动并不快。 云离心想,一般的蛇不会主动攻击人,只要保持镇定,或许可以避开。 “容沉,跟着我走。”云离缓缓说道。 说着看了容沉一眼,见容沉点了点头,这才小心翼翼地跨出了第一步。 脚下是丛生的杂草,踩上去软绵绵的。 蛇群盘旋游动,云离一颗心悬了起来。 忽然云离停了下来,脸色陡然一变。 “快跑!”云离大喊一声,同时回身一把拉起容沉的手,迅速地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容沉还未反应,回头一望,只见密密麻麻的蛇如同翻滚的黑色巨浪,朝着他们席卷而来…… 第七十七章:你亲我? 周围的毒蛇因着云离突然说话,纷纷浮躁起来。 接二连三的毒蛇一缩一伸袭向云离与容沉。 短刀出鞘,云离甩手砍断不时咬上她的毒蛇,同时连连朝着后面退去。 “怎么回事?” 容沉朝后腾跃,落到一米开外,折扇轻挥,扇开毒蛇,沉声问道。 “鬼知道,大概这圣山人杰地灵?连这蛇都与众不同!”云离一边砍断又一条飞射而来的毒蛇,一边快速道。 容沉无奈,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有心情开玩笑? “小心!”容沉眉心一突,迅速贴近云离,挥扇将近身的毒蛇解决。 越来越多的毒蛇开始袭击云离他们。 黑蛇群将近,四周又被毒蛇包围。 两人可谓是四面楚歌。 容沉视线在四周扫过,脑中倏的灵光一闪。 他迅速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燃,而后看准时机朝着不远处丢去。 枯草干燥,底下又有炎石。 火苗窜起,迅速向四周席卷而去,不消片刻便吞没了毒蛇。 云离一惊,却见容沉面色冷峻,下一刻便冲着她道:“愣着做什么!跑啊!” 云离骤然反应过来,循着空隙,飞快地朝远处跑去。 身后的火势越来越大,黑蛇群也因着大火阻断了去势,纷纷四散逃窜。 云离边跑边瞥了容沉一眼,大声道:“你这样不怕把山给烧了吗!” 容沉没接话,视线却是落在不远处。 那里,似有迷雾层层,不过转瞬即至。 “站住!”容沉突然低喝出声。 云离一愣,然已经收不住脚,一下子钻进了迷雾之中。 脚下落空,云离的身子一下子朝下坠落。 迷雾将周身笼罩,水汽腾腾。 云离心下大骇,双手胡乱挥动着,想要寻找落手之处。 忽而腰际一重,云离双手下意识地攀附而上。 迷蒙之间,四目相对,依旧是容沉深邃如墨的眸光和那冷峻的容颜。 他明明知道这里有危险! 他竟也掉了下来? 扑通。 巨大的落水声响起。 两人深深扎入深潭。 冰凉刺骨的水冲入耳鼻,云离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为何每次遇险,都会有水?难不成犯了太岁? 在胸腔的气息被挤空前,云离脑中莫名其妙的闪出了这个问题。 下一刻,她就被容沉抱着浮出了水面。 云离搂着容沉的脖子,忽然笑了起来。 容沉被云离笑的一脸莫名其妙。 “落水落傻了?”容沉皱眉道。 云离忽然抱住容沉,“没傻,就是知道有你在就死不了。” 温温热热的气息喷吐在容沉的脖间。 他浑身一僵,紧紧贴着的身子令他心中似有火苗缓缓燃起。 容沉抿了抿薄唇,深深吸了口气。 “云离。”低沉的嗓音在云离的耳畔响起。 “嗯?”云离没有动。 “你到底是女人吗?”容沉搂着云离的腰,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 “如假包换,你感觉不到?”云离一本正经道。 “你抱的这么紧,自然感觉的到。”饶是潭水冰凉,他分明觉着贴在一处的身子愈发的热了起来。 她真是,每次都能给他惊吓不断。 “云离,你与别的男人,也这么毫不忌讳吗?”容沉冷不丁道。 云离心下一愣,赫然明白了容沉所指,顿时轻笑出声。 下一刻,手却是搂的更紧了一些。 “容沉,我就是怕水而已……”云离笑道,“你赶紧的上岸啊……” 容沉眯了眯眸子,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意味。 原来如此啊。 若换作别人,她也会如狗皮膏药一般紧紧贴在别人身上? 不知为何,原本的火苗非但没有熄灭,反倒熊熊燃起。 心中一处,隐隐有些不太舒服。 云离分明感觉到容沉一时间有些不一样了。 她扶着容沉的肩膀微微分开一些,对上容沉深邃如墨的眸子。 下一刻,身子猛地被容沉拖进了冰凉的潭水之中。 云离心下一愣,瞪大了眼睛一脸错愕。 容沉随之入水,见云离挥动着手,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云离挣扎着抓住容沉的手,下一刻便被容沉锁进了怀中。 寂静无声的水下,云离仿佛听到了容沉如擂鼓般的心跳。 一下下撞击着胸膛,连带着令她也紧张起来。 还不等有所反应,身子又是一松,唇便被封住了。 云离一惊,瞪大着双眼望着容沉。 因着贴的太近,她只能看到容沉眼底无尽的黑色,汹涌翻滚。 窒息感愈发强烈,云离止不住松开嘴,如此一来,倒正方便容沉将舌头送了进来。 或咬或吮,出气似的力道十足。 云离只觉舌尖麻痹的厉害,脑袋也像被灌了浆糊一般。 也不知何时,两人早已浮出了水面。 容沉轻轻咬了咬云离的下唇,模糊道:“闭眼。” 这轻飘飘的两字,却瞬间如同巨石砸向云离,瞬间将云离的脑子砸的一片清明! 她一把推开容沉。 “你亲我?” 她想来想去,最后竟下意识地问了这么句废话。 云离刚问出口,就后悔了。 容沉盯着云离,那原本浮躁的心绪也彻底沉静了下来,却丝毫不懊恼所作所为。 “你是女人。” “我知道我是女人!”云离有些气急败坏。 难不成他是女人就亲? “所以你不许再向对我这般对别的男人。”容沉森冷说道,话语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云离微微一愣,那火气也瞬间给灭了。 这话的意思是? 她回望容沉,见他眼底好像有火,又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跟个没事人似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云离没做声,撇了撇嘴,随着容沉上了岸。 行吧,她认栽,也不该胡思乱想。 云离顿时生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挫败感,以前难道不都是她调侃他?如今怎么换了? 四周雾气缭绕,白茫茫一片。 在潭水里太久,适应了冰凉的温度,如今一上来,被风一吹,反倒冷的瑟瑟发抖。 衣衫仿佛随时都会结成冰,贴在身上如芒刺一下下的刺痛着。 云离搓了搓双臂,见容沉脸色也是有些难看。 “这样不行,会被冻死的。”云离哈了口气,颤抖道。 第七十八章:洞穴一夜 这里是一处深潭,被峭壁包围。 峭壁湿滑,布满了苔藓。 行走在迷雾中,脸上满是湿润的水汽。 那种冷意,越发明显地环绕着周身。 在雾中摸索着走了许久,眼前出现了一汪如月牙模样的泉,与深潭比肩。 视线渐渐开阔起来,迷雾好似被无形的屏障分隔开来。 这里,岩壁仿佛被力斧横着劈开了一道,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洞穴。 一条婉转的泉流自洞穴内流出,在洞穴口上形成了那月牙泉。 月牙泉上,升腾着淡淡的水汽,却不像深潭周围那般浓重。 隐约之中,还能看见泉底错落的岩石。 越是靠近,分明有阵阵热意袭来。 云离面上一喜,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那汪泉水。 “温泉?”云离喃喃出声。 “嗯?”容沉侧目,见云离脸上满是喜色,不明所以。 “这泉水,是温热的,可以驱寒。”云离对上容沉考究的目光,笑道。 容沉会意,温泉这称呼倒也契合。 云离试探性地探出手摸了摸泉水,果然热度正好。 虽然怕水,但眼下有这么好的地方可以取暖,何乐而不为。 她想也不想,当即缓缓入了月牙泉中。 刚入泉水当中,便是一阵柔润的暖意包裹住全身,那升腾的水汽中似还有丝丝缕缕的草药香气。 真的是个好地方! 云离心下欢喜,她伏着泉边的岩石,见容沉不下来,便招了招手。 “快来啊,这温泉泡了有好处。”云离开口道。 容沉深邃的眸间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她为何总是这般无畏男女有别。 若是云离知晓容沉所想,怕是会解释一番,可惜她不知道。 只是觉着这样一处好地方怎能不与容沉分享。 况且,以他们现在的情况,除了先取暖之外,好像也没别的了。 容沉沉默了片刻,这才缓步入了泉中。 待身子暖和之后,两人入了洞穴。 容沉身上的火折子已经丢在了蛇群中,正想着如何生火。 瞧见的便是云离蹲在一旁。 手中拿了根干燥的小木棒,用短刀削尖了之后开始在另一根木头的凹槽里钻了起来。 不多时,便有一簇小火苗自木头里燃了起来。 容沉眯了眯眸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云离。 火光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背后的穴壁上,整个洞穴红彤彤一片。 “对了,这深潭是陷阱吗?”云离伸手烤着火,忽而开口问道。 容沉却是摇了摇头,“不是。” “既然不是人工的,那便是天然的,外面迷雾重重,这里却是别有洞天,光那月牙形的温泉就足以鬼斧神工,这圣山倒真的是处处让人惊喜。”云离缓缓说道。 “你感觉怎么样?”容沉望着云离,见她脸色有些苍白。 云离微微一愣,对上容沉森凉的目光,心下一窒。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还说没事。”容沉皱眉,起身坐到云离背后。 蓦然伸手,将云离的衣襟拉了下来,顿时,雪白的肩膀露了出来。 云离重重一怔,刚抬手想要骂人,便被容沉拉住了。 她斜过头,瞥见肩膀上那道剑伤,此刻红肿不堪,隐有脓血渗出。 云离皱眉,她竟丝毫不觉疼痛,半点没有察觉。 想来因着落水受寒,加上泡了温泉,一冷一热才会导致这伤口破溃,却又因着毒,麻木了痛意。 只是,容沉是如何发现的? 容沉眉心紧蹙,视线却是落在这伤口以外,那一道道或是浅浅痕迹,或是淡不可见的伤疤之上。 她,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落下了这一身的伤痕。 云离见背后的容沉不吭声,不由得转过头,便见他盯着自己的后背出神。 她心里咯噔一下,顿时一掌拍向容沉。 这死不知羞的,还当真觉着她好欺负了不成?又吃她豆腐! 容沉眸子一冷,抬手扣住云离的手腕。 四目相对,便闻容沉眸含戏谑道:“怎么?怕我把你吃了?” “你试试?”云离瞪了容沉一眼。 容沉微微挑眉,视线落在抵着自己心口的那把短刀之上。 “云将军可真是没良心啊。”容沉淡淡开口。 云离翘起嘴角,邪气一笑,自嘲道:“良心被狗吃了。” 容沉:“……” 云离收回短刀,将腰际的袋子解了下来,她在袋子里翻找了一番,取出一株草药塞入嘴中咬碎。 之后也不顾忌容沉,举着短刀便朝着肩膀的伤口切了下去。 将腐肉剔除,剧痛让云离额间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腥红的血顺着肩膀流下,浸入衣衫,将背染红。 她吐出草药,小心翼翼地草药敷在了伤口之上。 冰凉刺痛之感令云离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痛的有些发软。 容沉始终凝眉看着,深邃的眸子带着几分动容。 她的动作娴熟不已,如此剔肉竟也丝毫不吭声。 他终是明白,她的身份铸就了她的骨气,也铸就这一身的伤,和所有事情一人承受的坚决。 相处之下,越是知晓她的秉性,就越是无法做到对她视而不见。 容沉敛了敛心神,伸手抚上云离的肩膀。 温热的手掌让云离浑身一颤。 “别动。” 方一动,容沉低沉的嗓音便传入耳畔。 云离侧目,便见容沉动作轻柔地将她的伤口包扎起来。 剧痛令她脑袋有些昏昏的,身子也软软地靠进了容沉的胸膛。 容沉为云离擦净血迹,拉上衣襟,揽着她,低头望去,见她已经浅浅地睡了过去。 他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倚靠上岩壁,将云离揽的紧了一些。 云离睡的很沉,也少有的舒服。 肩上有些麻麻的痛意,让她感觉很真实。 会痛,就说明在好起来。 方一睁眼,瞧见的便是冷峻的侧颜,正闭目浅眠着。 火光下,细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长长的阴影。 云离看得出神。 还未回神,便落入了一双深邃的眸间,好似带着吞噬一切的能力,将她的心神全然吸了进去。 “醒了?”容沉柔声开口。 那低沉的话语将云离游离的神思拉了回来。 她垂下头,不知是因着这熊熊火光,还是别的,脸上有些微微发烫。 第七十九章:失控 许是容沉的怀抱太温暖,又许是容沉故意不喊她。 云离竟不知不觉在洞穴内睡了一整夜。 她却计较着说好昨日傍晚汇合,眼下过了一夜,怕出变故。 思及至此,便想着赶紧离开,收拾了一番之后,两人这才出了洞穴。 外面迷雾依旧不散,一脚踏进去怕是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更别说找出路了。 走了一会儿,容沉觉着这样不是办法,便又折返回了洞穴。 火已经灭了,只有微光自洞穴外射入,在地上洒下几道浅浅的光柱。 云离刚想开口,便见容沉顿住脚步,视线落在洞穴一处。 “怎么了?”云离走至容沉身侧,询问道。 容沉指了指那被光柱照到的一处,出声道:“这岩壁似有蹊跷。” 嗯? 云离顺着容沉所指望去。 果不其然。 那岩壁之上,似有一条浅浅的裂缝,那裂缝又不似天然形成,十分笔直。 仔细看着,又好像有光穿透而来。 云离与容沉相视一眼,同时走向那岩壁。 借着光线,云离仔细观察了片刻,这才发现在这岩壁之上,不止有这一条裂缝。 四条裂缝,形成一个石门形状。 她伸手靠近裂缝,只觉一阵细微的凉风拂过掌心。 “找找看有没有机关。”云离心下一喜,连忙说道。 容沉会意,两人沿着岩壁开始寻找了起来。 咔哒。 忽的一阵脆响。 云离闻声,便见容沉掌中有一凸起的石片,那声响正是他拧动石片造成的。 脆响过后,便是一阵隆隆之声。 两人跟前的石门缓缓往上收起,尘土飞扬。 云离抬手轻挥,待灰尘落尽,眼前出现了一个洞口。 不远处的岩壁之上,悬着火把,火苗因着石门打开,飞窜涌动。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讶异,这洞穴之后竟然别有洞天。 这火把决计不是自燃的,那这里…… 容沉与云离想到了一处,“可能有人,小心点。” 云离点了点头,在这圣山深处住着的,会是什么人? 穿过狭长的甬道,两侧不时有空空荡荡的石室。 云离越是往前走,就越是觉着这里像极了墓室。 一个转弯之后,视线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石室,比起之前的要大上两倍不止。 石室中央有一具石棺,高出地面,石棺之上,雕刻着复杂却精致的图腾。 “这里真的是墓室?”云离惊讶出声。 在这圣山之下竟然会有墓室。 不过与传说中的墓室不同,这墓室里丝毫没有机关的存在。 容沉只是眸色深沉地盯着那具石棺。 云离走向石棺,石棺之上,是凤飞九天的浮雕。 在这空旷的墓室之中,这具石棺显得格外肃杀,泛着苍凉之感。 “这墓主人也是可怜,竟连个陪葬的东西都没有。”云离忍不住出声道。 “容沉。”忽而一道诡异的嗓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只见容沉重重一震,面色瞬间苍白如纸。 云离分明看见容沉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就欲开口,只见容沉一句话不说就飞快地绕过石棺朝着墓室外跑去。 云离一愣,当即匆忙跟了过去。 不远处似有人影一闪而过。 穿过狭长的甬道,前面出现了一个门洞,容沉则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门洞前。 云离站定在容沉身侧,朝里望去。 瞳孔骤然一缩,石室之内挂满了经幡,一个巨大的火炉在石室中央,烈火熊熊。 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袍里的人站在火炉跟前,大大的兜帽几乎将整张脸遮住,那声音沙哑如干涸的枯井,白发自兜帽内垂下,披散在胸前。 他很高,浑身又带着阴寒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云离望向容沉,却见他的视线牢牢锁在那人身上,心中一下染上几分疑惑。 她沉沉道:“你是何人?” “鄙人复姓百里,单名一个渊。” 百里渊?这就交代了? 容沉身形不稳的晃了晃,少时的记忆轰然闯入。 ——求求你,不要带走她。 ——她犯下滔天罪孽,念及你的血脉,我留你一命,若再冥顽不灵,休怪我不客气。 容沉闭上双眸,再睁眼时,眸间杀气腾腾。 他单手轻挥,折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脱手而去,直直朝着百里渊袭去。 同时身子犹如离弦之箭,飞快地追扇而去。 石室之内,顿时爆发出凌厉的杀气。 百里渊凌空一跃,朝后翻腾,稳稳落在一米开外。 黑袍飞扬,他接住容沉的折扇,身子飞快地闪向一侧。 “十年前你杀不了我,你以为十年后你就杀的了我吗?”百里渊冷冷开口。 容沉不语,却是再一次朝百里渊袭去。 他的速度很快,白色的宽袍翻飞舞动,带着浓烈的杀意,与百里渊缠斗在一起。 云离站定在一侧,目光沉沉地盯着一黑一白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在她的意识里,容沉总是冷冷淡淡,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掌控的很好,从没有过分的情绪。 这一次,确是她第一次见到容沉浑身透着杀意,这般失控。 这个百里渊,到底是什么人? 咚。 忽的一声闷响,只见容沉的身子如断线的风筝直直撞上一侧的石壁。 跌落而下,溅起一阵灰尘飞扬。 云离眸色一沉,快步跑到容沉身侧,伸手将他扶住。 他的脸色惨白一片,那瞳眸似要渗出血来。 “哼,还是那么不自量力。”百里渊低哼一声,话语间满是不屑。 “你!”云离怒,手中寒光闪过。 方欲动手,手腕便被容沉握住了。 她侧目,便见容沉已然恢复了冷峻姿态,又是一副疏离模样。 “他不配你动手。”容沉凉凉说道。 云离一怔,却见容沉眼底带着决然,不容置疑。 “好。”云离点头,将容沉扶了起来。 百里渊隐在兜帽下的脸微微一变,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带着几分考究。 “我们走。”容沉说罢,兀自转身。 云离心下虽是疑惑满满,却也亦步亦趋。 出了石室,她回过头,只见百里渊站在火炉旁,忽明忽暗的火光将兜帽下他的脸照的若隐若现。 她似乎看到了一双绝美的眼睛,却是似曾相识。 第八十章:以身试毒 出了石室,容沉一步步走回了方才的墓室。 百里渊却也没有追出来。 容沉与他,似乎有着极大的渊源。 云离虽是好奇,然容沉不说,她便也不好追问。 四周死寂一片,容沉站在那具石棺前,浑身泛着难以言说的苍凉。 云离的疑惑更深了。 他抬手抚上石棺,眼底带着深切的眷恋。 下一刻,却又猛的收回手,双拳紧握。 良久不语。 云离只是静静陪着,感受着墓室里萦绕着的莫名气氛。 他,难道知晓这躺在石棺里的人? 转念一想又不对,容沉是东来人,这里是南翎国。 况且这一次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进的圣山。 她敛了敛心神,抛开那些纷乱的心绪。 踱步走至容沉身侧,缓缓问道:“你还好吗?” 容沉倏的松开手,转过身,背对着石棺,凉凉道:“我没事。” “这里一定有出口,我们走吧。”容沉环顾四周,随即朝着墓室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云离拧起眉头,沉沉看了石棺上的凤飞九天一眼,转身追上了容沉。 在狭长幽深的甬道里穿行了许久,甬道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与火光不同的光亮。 伴随着一阵凛冽的寒风,云离和容沉终于出了这无名的墓室。 细碎的飞雪将圣山笼罩在莹白之中。 不知不觉,竟又下起了雪。 这里离之前跌落深潭的地方不远,隐隐还能看见重重水雾。 想来这底下的墓是该是盘旋而建的塔墓,是以才能从底下一路走了上来。 出了墓室,寻了方向,一路上又采了些珍稀的草药,可惜始终不曾采到她所需的药材。 回到当初与玄衣他们约定的榕树处。 见到的便是云凌一脸气愤之色,与玄衣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而玄衣,却是一脸忍让,不时安抚几句。 云凌余光瞥见云离归来,当即扔下玄衣朝着云离飞奔而来。 “主上,你终于来了?出什么事情了?”云凌眼底带着焦灼,话语满是忧色。 那原本冷冷的模样也消失了去,只剩下如同孩子一般的惊慌和无措。 云离拍了拍云凌的肩膀,回道:“放心,我没事,遇到了些小麻烦,耽搁了些时日。” 云凌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玄衣走到容沉身侧,见他脸色有些难看,凝眉道:“公子可无碍?” “无妨。”容沉顿了顿,问道:“可有绿萝的踪影?” 玄衣摇了摇头,“我们去的不远,才找到几株有用的草药便回来了,回来之后却久久等不到公子,想去寻又怕走岔,便只能留在此处等到现在。” “云将军……”玄衣忽而话锋一转,唤了云离一声。 云离侧目,却见玄衣冲着她摇了摇头,那眼底带着几分歉疚。 云离会意,心下难免一阵失落。 不过转瞬又将那份失落掩了去,冲着玄衣浅笑道:“没事儿,这不还有机会。” 只是云离却是知晓,怕是连这圣山都不会有她要的草药了。 那些草药都是极阳之药,圣山虽地处南方,眼下隆冬之际,却也实在难以孕育那些药材。 眼下要配制体内慢性度的解药还差三味,而她的时间,好像也没有多少了。 她要加快速度了。 云离回神,开口道:“那断魂草不是种在东南角吗,你们可有去看一看?” “还不曾。”玄衣回道。 “绿萝要找,断魂草的解药也要配,那就走吧。”云离说着便朝着东南方向走去。 云凌当即跟上。 玄衣站定在容沉身侧,见云离他们走远,这才开口询问道:“公子可是遇到了什么?” 在他的意识里,容沉即便冷情冷血,却从不曾露出这样失神的模样。 容沉看向玄衣,沉沉道:“百里渊。” “什么?”玄衣大骇,“百里渊在这圣山之中?” 容沉点头,神色莫名。 玄衣脸色有些难看,望着容沉的眸间带着几分担忧。 若是百里渊在,那她……是不是也在。 “公子可要属下派人前来……” 玄衣话未说完,便见容沉抬手阻断,“不必,眼下还不是时候,他既然露面,就自然不会轻易离开。” 说着便朝着云离方向缓步而去,玄衣虽有些不解,却还是沉下心追了上去。 不多时,飞雪已经洋洋洒洒,在地上积起薄薄一层。 朝着东南方向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辰,经过几棵高大的榕树。 飞雪之中,众人的眼前出现了一栋草屋。 草屋外围着竹栏,院子里的架子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草药。 “是绿萝。”云凌忽的出声。 云离顺着云凌所指望去,只见绿萝昏倒在院子的一角,身上落满了飞雪。 云离当即快步而去,蹲在绿萝的身边。 探上鼻息,见还有温热的气息,便连忙将绿萝扶了起来。 只一眼,便沉声道:“她中毒了。” 原本白暂的脸上如今清灰一片,那双唇更是乌紫。 玄衣探脉,脸色一变。 “断魂草之毒。” 什么? 云离微微一惊,视线却是落在绿萝身侧打翻的瓷碗之上。 将绿萝交给云凌,她捡起瓷碗凑过鼻子闻了闻,又拈起一旁的药渣看了看。 “这些都是解毒药材,绿萝这是……”云离拧眉。 与玄衣相视一眼之后,同时说道:“以身试毒?” 她不惜给容玖安下断魂草之毒,眼下又以身试毒配制解药。 这绿萝,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这是在配制断魂草毒的解药。”玄衣看着药渣,沉声开口。 “看来是失败了,否则也不会毒发昏倒了。”云离接着道。 玄衣点头,“不过这些药材都是有用的,估摸着没把握好用法用量,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眼下绿萝这样也不能带回慕容山庄,那李护卫再愚笨也不至于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里倒不错,正好玄衣你可以在此处配制解药。”云离对着玄衣说道。 玄衣也是这么想的,他四下看了看,最终视线落在小院一角。 那里有一圈篱笆,篱笆内,是一株株被积雪埋在底下,只露出一点尖尖的绿色植物。 正是断魂草。 第八十一章:这毒来自南方 雪越下越大。 不过一日光景,这雪就几乎将所有草药全部埋在圣山之下。 因着如此,玄衣寻找药材也变得艰难起来。 本来没考虑过会在圣山待上多久,可如今看来,在雪不停之际,这圣山是下不了了。 好在这草屋里应有尽有,大抵是慕容家药农上山采药所住之地。 绿萝依旧昏睡着,这断魂草毒虽然厉害,却一时半会儿也要不了她的命。 云离不担心绿萝,反倒是躺在慕容山庄的那位世子爷。 虽然有慕容德守着,但他那护卫脾气急躁,若是时间太久,只怕会节外生枝。 届时,这慕容山庄才真正要倒大霉。 这一夜,呼啸的风雪好像随时都会将草屋的顶给掀了。 云离和衣而卧,烛火微弱,挣扎了几下最终灭了去。 草屋内黑漆漆一片,云离忽然睁开双眼。 她吸了吸鼻子,一股诡异的香味冲入鼻尖。 云离当即从榻上坐起,摸黑快步走向门边。 打开门,便是风雪吹拂而进,带着凛冽的寒意,包裹上云离的周身。 四周是一片浓重的黑。 那股诡异的香味却从某一处飘来,久久不散。 云离眯了眯眸子,裹了裹身上的衣衫,踩着雪,循着某一处缓缓走去。 许是因着失明过,在这暗夜之中,她对于味道却是格外敏锐。 四周只有大树的轮廓和脚下咯吱咯吱的声响。 不知为何,这股香味对云离格外的吸引。 她摸索着走了半柱香的时辰,那诡异的香味越来越浓,浓烈到有些熏人。 而在这股香味之中,云离分明闻到了一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味道。 那是鬼吻花的味道,她所需要的一种草药。 视线渐渐明亮,不远处出现了一道火光。 在积雪当中,格外明亮。 火堆之上架着一个炉子,炉子里,有水翻腾。 那香味,便是从这炉子里飘出来的,这周边全部弥漫着这股香味。 云离走近一看,那水泛着诡异的红色,翻滚之下,又能看见许多草药毒物的残渣漂浮其间。 “你果然来了。”一道诡异的声音自云离身后蓦然响起。 云离心下一凛,飞快转身。 “是你?”云离惊愕道。 眼前不远处是那个浑身包裹在黑袍之中的男子,此时的他未戴兜帽,一头白发垂在身后。 黑衣白发,在风雪之中飘拂舞动着,说不出的诡异。 而火光下的那张脸,却让云离的心忍不住咯噔一下。 怎么会这么像! 那是一张与容沉七分相似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如出一辙。 若非要说不同,那便是容沉的眼睛深邃澄明。 而这双眼睛,却妖艳到极致,仿若带着魅惑众生之感。 百里渊! “你找我?”云离敛下神思,沉声道。 百里渊的话让她忽然意识到,这股香味是他故意为之,为的,便是将她吸引过来。 只是,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会对这香味格外敏感? “我找你。”百里渊缓步走向炉子。 最终站定在云离的对面。 两人隔炉而站,火光映出两人的脸,在暗夜之中忽明忽暗。 云离浑身竖起防备,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很危险。 “找我何事?”云离问道。 百里渊打量着云离,墨色的眸间带着浓重的考究,似想将云离看透。 只可惜,打量良久,都不曾看出什么来。 “你难道不好奇,容沉为何那么恨我?还是说,他已经告诉你了。”百里渊幽幽出声。 云离皱眉,在这深更半夜他将自己引来,就为了这个? “你很奇怪,容沉恨你,是容沉的事,他告不告诉我,也是他的事,你避开别人把我引来,难不成就为了问这个问题?”云离冷声道。 许是百里渊长的与容沉太像,云离没有立刻转身就走。 而是耐着性子,看百里渊搅着炉子。 “他没告诉你啊。” 百里渊手中的动作顿了顿,话语间似乎带着几分失望。 “我以为,你对他来说比较不同,看来是我想多了,他这人,到底还是冷情冷血,不会与人真心交付。”百里渊薄唇轻启,缓缓道。 所以在墓室里,容沉拦着她,那种保护,是自己的错觉吧。 百里渊抬了抬眼,“姑娘,你身上的毒,来自南方。” 云离闻言重重一怔。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百里渊。 他是如何知道的? 她的身份,她身上的毒! 云离心下的防备更甚,她眯着眸子,火光中百里渊的脸透着浓浓的诡异。 “你到底意欲何为?”云离冷声开口。 百里渊笑了,那笑魅惑而森冷,邪气逼人。 “我可以为你解毒,而你只要帮我做一件事。”百里渊沉声道。 云离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可是那股想要解毒的欲望却疯狂地叫嚣起来。 她自己同样可以解毒,可是她却没有时间去找解毒之药。 “我知道你懂药,而你体内的毒,就需要这炉子里的鬼吻花。”百里渊见云离不作声,便又开口说道。 “你跟踪我们。”云离冷冷出声。 若非如此,百里渊怎么可能知道她懂药,无非是在草屋时她的表现。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我体内的毒。”云离不解。 百里渊舀起一勺腥红的水,凑到鼻尖闻了闻。 “我说了,这毒,来自南方,名唤灼心散,灼心灼心,心为人之根本,中了此毒之人,左眼之中便会有一血点,若非细看,不易察觉。”百里渊说的很慢,那话却让云离深信不疑。 这百里渊,却是对这毒有所了解。 然更令云里意外的,却是百里渊观察之入微。 “我如何相信你确实可以解毒?”云离斜睨了那火炉一眼,那水已经粘稠似血。 四周的香味,也愈发的浓烈起来。 “昼夜莲,断尾蜈蚣,鬼吻花,曼陀罗,烈腥草。”百里渊淡淡说道。 云离垂眸,再抬眼时,眸间闪过一丝决绝。 “你想让我做什么事?” 这是一场交易,一场对她有利而无害的交易。 忽明忽暗的火光之下,百里渊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 他定定地望着云离,而云离,那墨色的眸间也闪过一丝肃杀的冷意。 第八十二章:等我 顶着风雪回到草屋,依旧寂静一片。 翌日清早,接连下了三日的大雪终于停了。 云离是在一阵药香中醒来的,夹杂着雪的清新气息。 推开门,便见玄衣端着一碗药走来。 “配好了?”云离接过瓷碗闻了闻,嘴角一扯道:“竟是用雪水熬的?” 玄衣眸色一亮,“云将军好嗅觉。” “这雪水清新解毒,加进去着实不错,快去给绿萝试试。”云离将碗还给玄衣,浅笑道。 玄衣点头,端着瓷碗进了屋内。 大雪初霁,在圣山素裹的银装之下,入眼是雪白一片。 有阳光落在小院里,少了几分凛冽的寒意。 云离转过头,便见容沉站在院子一角。 她踱步而去,站定在容沉的身侧。 今日的容沉,似乎有心事。 “想什么呢?”云离睨了容沉一眼,问道。 “云离,待回到慕容山庄,我便要继续南行了。”容沉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好比这冬日的天。 云离愣了愣,良久不语,最终扯了扯嘴角,笑道:“这样啊,我也该回北霁了,差不多是该分别了。” 容沉对上云离的眸子,那笑不及眼底,带着几分苦涩。 他似乎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惜别之感了。 “等我。”容沉凉凉开口,话语间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炽烈情谊。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温热自心口蔓延开来。 积雪压着枝丫,风拂过,又飘飘洒洒地落下。 沾在比肩而站的两人肩头,这一别,又不知何时才会相见。 云离从来都是独来独往的人,不成想,重活一世,竟对容沉产生了几分依赖。 她的视线落在密林深处,心中隐隐有些火灼之感,也不知是因为体内的毒,还是因为知晓分别在即。 周遭的气氛有些沉闷,容沉不再言语,云离也不做声。 两人就这么站着,心思各异。 “绿萝的毒解了。”玄衣的话将云离游离的神思拉了回来。 她转过头,见玄衣面带喜色。 “不过她还昏迷着,需要休息一夜,明日方可下山。”玄衣接着道。 云离点了点头,“那就在这圣山多呆一晚。” “只可惜,没能找到解你毒的草药。”容沉清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云离心下微微一颤,她顿了顿,转过头对着容沉笑道:“无妨,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容沉闻言眉心微蹙,深邃的眸间划过一丝不悦。 玄衣见容沉脸色不对,当即开口道:“公子放心,云将军只要好好调理,这毒还不能将她怎么样。” 云离见两人这般,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 思及那场交易…… 这一夜的圣山,格外寂静。 云离始终辗转反侧。 直到一声轻微的掩门声传入耳畔,云离当即从榻上起身。 视线穿过木窗棂落在小院间。 她张了张嘴,最终未置一词。 云离亲眼看着容沉与玄衣连夜离开,连一声招呼都没打。 也好,这样也好。 起码不用面对分别而无言以对。 这种依依惜别本就不适合她。 云离抬手摩挲着窗沿,直到容沉的背影消失在黑暗当中,她才转身。 坐回榻上,指尖隐隐作痛,借着烛火,这才惊觉指尖刺破了,血珠泛着刺目的红。 云离无奈一笑,好久没有这般失神了。 翌日一早,推开屋门,便见云凌冷着脸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怎么了?” 云离似乎是第一次见到云凌这般生气的模样。 “玄衣和容公子走了。”云凌将一封信递到云离跟前,闷声道。 云离接过信,忽的轻笑出声,“云凌,你是不是舍不得玄衣?” 云凌眉心一突,不可思议地看向云离。 “怎么可能?” 旋即又垂眸,低声道:“只是觉着就这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太不上路了。” “主上舍得容公子吗?”云凌冷不丁道。 云离一怔,半响没吭声。 随后笑的云淡风轻,随意地扫了眼信。 只是交代了关于断魂草解药的配方,再无其他。 云离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不过转瞬又敛了去。 她自嘲似的笑了笑,真是奇怪,不过只是分别,哪来的那么多情绪。 “公子?你……” 忽的一声轻唤。 云离转头,便见绿萝一脸诧异地看着她。 “醒了?”云离将信放好,踱步走向绿萝。 “你们这是?我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绿萝明明记得自己喝了药,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云离也懒得解释,让云凌稍作说明之后,便打算带着绿萝回慕容山庄。 谁曾想,绿萝竟然死活不肯走! 云离拧起眉头,“闹什么脾气?你给下毒的是南翎世子爷,眼下人可躺在慕容山庄里,因着你一人,你要整个慕容山庄给你陪葬不成?” 云离话语间带着几分不悦,若不是为了草药,她断然不会蹚这趟浑水。 绿萝紧抿着嘴,不多时又忽的跪倒在云离跟前。 “公子,是绿萝一个人的错,跟我爹他们没关系,求你帮绿萝最后一次,把解药给容玖安拿去,让他要追究就冲我来,放过其他人。”绿萝恳求道。 云离瞥了绿萝一眼。 “怎么,既不舍他死,又何必避而不见?”云离冷冷说道。 绿萝陡然一怔,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云离。 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不舍得容玖安死! 只是,她只是…… 绿萝眼中蓄起泪水,那种被说中心事的难堪让她垂下了眸。 云离最见不得这种扭捏的情情爱爱。 喜欢便喜欢,不喜欢便不喜欢。 纵使这般,云离却也能明白绿萝的顾忌。 最是无情帝王家,容玖安到底是天家的人。 以绿萝看来,容玖安是因着世子妃之死才总是这般缠着她。 她呢,又是害怕他,又忽然发现喜欢他,这感情自然就复杂了。 不敢面对,就只有逃避。 云离见绿萝垂首不语,沉默良久,这才缓缓道:“你就不怕容玖安会以慕容山庄所有人的命来逼你出现吗?” 绿萝重重一愣。 她抬起头,对上云离正色的目光。 容玖安会吗? 绿萝自问,下一刻,却又变成了肯定。 第八十三章:偏袒与杀令 许是这样你追我赶的日子也让绿萝过的厌烦了。 她终是想通,不能将慕容山庄那么多人的性命置于不顾。 最终,还是跟着云离出了圣山。 离开慕容山庄不过三四日光景,整个山庄竟似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阴霾。 山庄外被容玖安的护卫包围着,外头的人进不来,里头的人也出不去。 待云离他们回到慕容府时,便见着当初被困在慕容山庄的医者个个被磨光了耐心,谩骂声声。 穿过后院,云离带着绿萝直奔容玖安所在。 李护卫见来人是云离,眉头一皱,厉声道:“怎么是你?药王呢!” 云离瞥了李护卫一眼,冷冷回道:“若想救你家主子就少废话,让开。” 李护卫一惊,刚想发怒,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慕容德迎了出来。 视线在绿萝身上一扫而过,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恩人可算是回来了,药王呢?”慕容德四下环顾,未见玄衣,疑惑出声。 “放心,药王已经将解药配好了,只管煎了给世子爷服下就是。”云离说完,身后的云凌便将一个包裹递给慕容德。 慕容德接过包裹顿时面露出几分喜色。 “既然解药也送来了,绿萝姑娘也回来了,就没我什么事情了,我这就走了。”云离淡淡开口。 “不行!”李护卫忽然开口。 云离眉头微蹙,便闻李护卫接着道:“在没抓到下毒之人前谁也不准离开慕容山庄,你虽带回了解药,但这药有没有用还说不准。” 云离轻哼一声:“你这是质疑药王?” 李护卫没做声,只是将腰际的剑抽出了几分。 云离也懒的再废话,而是随着慕容德进了屋内。 绿萝始终站在屋子一角,手缴着衣襟,心下惴惴不安。 不多时便有下人将药煎了过来,慕容德方想喂药,便被绿萝抢了过去。 她脸色有些难看,闷闷道:“我来。” 云离微挑双眉,瞧着模样怕是心怀歉疚啊。 绿萝端着汤药落座在容玖安的床榻边,一勺一勺喂进了容玖安的口中。 看着容玖安清灰一片的脸,绿萝心下闷闷的疼。 她方一下毒就是后悔了的。 若不是容玖安百般逼她,她也万不会对他下杀手。 她怕极了,比起怕被安个谋杀世子的罪名,她更怕的却是他就这么死掉。 若非他身中剧毒,她也决计看不透自己的心。 原来在这么久以来的追逐当中,她的心早已沦陷。 啪嗒。 冰冰凉凉之感让昏迷许久的容玖安渐渐醒来。 睁开眼,瞧见的便是眼底含着泪的绿萝。 他微微眯了眯眸子,才意识到这不是错觉。 容玖安伸出手,一把揪住绿萝的手腕。 绿萝一惊,手中的药碗险些丢了出去。 她连忙想要挣开,下一刻却对上容玖安森凉的目光,顿时忘了动作。 四目相对,绿萝紧抿着嘴,眼底有泪闪烁。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被情绪控制。 “世子,您终于醒了!”李护卫单膝跪倒在床榻前,抱拳道,“属下已经派人将慕容山庄围了起来,定会为世子抓住这下毒之人。” 绿萝浑身一僵,脸色难看起来。 容玖安斜睨了李护卫一眼,“无人下毒,不过是本王误食罢了。” 那话说的淡淡的,却让绿萝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李护卫一惊,似是有些难以相信。 容玖安从床榻上起身,绿萝连忙扶了上去。 容玖安瞥了绿萝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他的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云离的身上。 那如墨的眸间闪过一丝危险的意味。 云离触及到容玖安的目光,顿时心生出几分不祥之感。 “将此人,给本世子,杀了。”容玖安盯着云离,冷声开口。 他的话让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愣,唯独云离,眸色深沉。 这容玖安,只怕是要计较当初落樱城的事情了。 李护卫领命当即长剑出鞘,直指云离。 “住手!”绿萝大骇,惊叫出声。 “嗯?”容玖安看向绿萝,“怎么?落樱城一夜,对这小子念念不忘了?” 绿萝心下一颤,摇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那是哪样?”容玖安言语冷然,似隐忍着怒意。 云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两人说话都不干脆,实在听着烦。 “绿萝,有什么好解释的,以世子爷这桀骜不驯的脾气,又怎么会信不是?”云离似笑非笑道。 这句话如一滴火油落进火从,顿时火星四溅,熊熊燃烧。 容玖安盯着云离,那眼神仿佛能将云离千刀万剐。 绿萝连忙揪住容玖安的手,沉沉道:“你有什么冲我来,我不会再逃了,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当初在落樱城,公子只是为了救我罢了,什么事情都没有!” 云离本想逼绿萝一把,好让她将自己的真心说出来。 可眼下好像弄巧成拙了?这哪是要帮她,分明就是害她啊。 以容玖安的性子,不过是要逼着绿萝服个软罢了。 而绿萝,怎么就偏偏总是说这么句刺激容玖安的话。 云离分明看到容玖安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愈发的难看起来。 绿萝越是护着她,容玖安就越是不待见她。 这不,容玖安低斥道:“动手!” 李护卫得令手中长剑刺向云离,一侧的云凌连忙抽剑对上李护卫。 顿时,屋内刀光剑影。 云离神色寡淡地站在一旁,盯着缠斗的两人。 云凌虽勇,却没有系统的训练过。 好在之前她曾缠着玄衣教了云凌几日,眼下对付李护卫倒也没有那么牵强。 绿萝面露焦急,她紧紧揪住容玖安。 “别打了,让你的人别打了!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容玖安,你若还想要娶我,你就给我住手!”绿萝低吼道。 容玖安一愣,旋即喝止了李护卫。 云凌也收剑回到了云离的身边,云离冲他点了点头,眼底带着几分肯定。 “你说什么?”容玖安眸色深了深。 “我愿意嫁给你。”绿萝低语道,她垂眸,有些害羞。 “因为这小子?”容玖安咬牙道,话语间隐忍着怒气。 绿萝一惊,连忙摇头,“不是的,与她无关,是,是我自己愿意……” 容玖安愣了,痴痴地望着绿萝,良久那原本冷峻的脸上才露出狂喜之色。 第八十四章:重返圣山 “若是世子爷无事,我就先走了,也省的在此碍了几位的眼。”云离冷不丁开口。 这两人眼下都突破了心房,有的卿卿我我呢。 容玖安也不再理会云离,挥了挥手,将所有人喝退。 云离给了云凌一个眼色,两人接连出了屋子。 “恩人。” 还未出院子,慕容德就匆匆追了上来。 云离转身,便见慕容德对她作了个揖,正色道:“此番多谢恩人,若不是恩人,只怕慕容山庄……” 云离抬手打断慕容德的话,淡淡道:“慕容庄主言重了,为世子配解药的是药王非我,要谢也该谢药王,我在此也叨扰了许久,明日一早,我便离开,多谢慕容庄主的款待。” “若恩人愿意,随便住多久都行。”慕容德笑道。 云离颔首,不再多言。 客套话说多了也会生烦。 以容玖安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模样,她在此多留一天也就多一分危险。 眼下容玖安虽被绿萝的表白给收住了那份心,可又保不齐睡一觉就变卦了呢。 慕容山庄终于解了禁,那些医者贵客才得以离开。 这一次,只怕慕容山庄的名誉毁了也不是一点半点。 好在慕容德眼下即将成为世子爷的丈人,这慕容山庄的威望只会更甚于前。 天气有些阴沉。 穿过九曲回廊,云离在慕容山庄里百无聊赖地走着。 “主上,为何不现在就走。”云凌甚是不解。 云离笑了笑,“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 寒风吹拂起两侧的帷幔,凛冽的寒意包裹上云离的周身。 云离裹了裹狐皮披风,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栋十分别致建筑上。 她唤停一旁经过的仆从,问道:“那是哪里?” “回公子,是流心小筑。”那仆从福了福身子回道。 “流心小筑,倒是十分雅致的名字。”云离扯了扯嘴角,淡淡道。 那仆从望着云离心下一愣,旋即连忙垂首,说道:“那是因着那处是庄主存放画作和丹药之地。” 云离不语,望着那里出神。 是夜,万籁俱寂。 云离趁着所有人皆睡下了,便换上了一袭黑衣蒙了面出了去。 趁着夜色,云离避开山庄巡逻守卫,直奔那流心小筑。 如墨洒的天幕之上连一颗星子都没有。 流心小筑周围也没有安放石灯幢,黑漆漆一片。 只有门口两个灯笼,散发出些微的光亮。 两个守卫站在小筑门口,打着哈欠。 云离眯了眯眸子,身形一晃,飞快地将两个守卫砍晕。 随后推开门闪身进了小筑之内。 她吹燃火折子,周遭顿时亮了起来。 这里距离大院有些距离,整夜便只有这两人看守。 是以她也不担心会被人发现。 尤其是今日慕容山庄刚解禁,人在极其紧张的状态之下忽然放松,必然是相对散漫的。 借着火折子些微的光亮,流心小筑内的布置映入眼帘。 几排木架子排列整齐。 左边的架子上放着一排排卷轴,右边的是架子上则是大大小小陈列有致的瓷瓶。 云离直奔右边的架子。 这些皆是慕容府炼制的丹药,大抵不是多么珍贵的存在,仅派两人把守。 云离循着架子找了不多时,便找到了一瓶写着风神散的瓷瓶。 她揭开瓶口闻了闻,不由得地皱起眉头。 断魂草? 云离凝眉,这风神散里竟然有断魂草? 圣山草屋院子里的断魂草也已被毁,只怕这世间再无断魂草了。 而这风神散却也不是毒药,这百里渊要它到底何用? 云离不做多想,将瓷瓶放进腰际,闪身出了流心小筑。 趁着夜色,云离出了后院,朝着圣山而去。 在约定的时辰,云离来到了当初见到百里渊的地方。 积雪初融,入了夜的圣山愈发寒冷。 那炉子依旧架在火堆之上,仍然有火在烧着。 炉子内腥红的水已经不见,只剩下泛着浓烈香气的残渣。 云离吸了吸鼻子,眸色一亮。 “拿到了?”百里渊的声音从云离的身后响起。 云离转身,对上百里渊似笑非笑的眸。 依旧是黑衣白发,负手而立,浑身带着冷煞。 “这里炼制的,是灼心散的解药?”云离凝眉出声。 “你倒是有个灵敏的鼻子。”百里渊幽幽开口。 云离心下一愣,所以这百里渊早就知道她一定会答应他的交易。 这样深沉的心思,却是她都无法比及的。 云离心下隐隐有些担忧。 虽说这风神散不是什么毒药,可百里渊做事万不会毫无目的。 只不过三面,云离便知晓,这百里渊,很不简单。 “你要这风神散何用?”云离忍不住问道。 百里渊嘴角微扯,“自然有用。” 百里渊不想说,云离也清楚自然问不出什么来。 “解药呢?”云离话锋一转,问道。 百里渊摊开掌心,两枚通体纯红的药丸赫然出现在云离的眼前。 云离也不废话,将风神散丢给百里渊。 百里渊打开瓶口闻了闻,脸上露出几分满意之色。 他将药丸丢给云离,云离闻了闻,不作他想将其中一枚直接吞了下去,另一枚则稳妥放进了腰际的袋子里。 “你不怕我在里面加点别的东西?”百里渊似笑非笑道。 云离翘起嘴角,那笑带着几分邪气。 “你都说了,我有一个灵敏的鼻子不是吗?”云离凉凉回道, “你很对我胃口,姑娘,再奉劝你一句,离容沉远一点,对你有好处,他那个人,万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百里渊转身离去。 那清清冷冷的话语在云离的耳边经久不散。 寒风中,云离站在原地,心下有些莫名。 直到滴滴答答的雨滴落下,云离这才恍然回神。 她蹲下身子,四肢百骸有些火灼之感。 云离深深吸了口气,这毒虽解了,却还需要好好调理才能彻底恢复。 雨越来越大,云离缓了片刻,这才匆匆下了圣山。 一夜无眠。 翌日清早,慕容山庄也没有传出什么来贼的事情。 想来那风神散确实没什么特别的,丢了便丢了。 云离也不多做停留,与云凌晨起便离开了慕容山庄。 出了潼城快马加鞭,半月之后,出了虎牙关,再一次抵达了落樱城。 而眼下,年关将至。 第八十五章:急诏 虽快立春,这天气却依旧寒冷。 此时的落樱城不比隆冬之际,街上虽没有那么多人,却也仍然是人声鼎沸。 “主上,我们还是在落樱城留宿一晚,明日启程?”云凌掀开帘子,对着里头浅眠的云离询问道? 云离闭着眼点了点头。 云凌得令驾起马车缓缓驶在落樱城的街道上。 嘈杂的人声吵的云离无法安睡,她睁开眼,打了个哈欠,掀开帘子坐到了云凌身边。 “主上不睡了?”云凌目不斜视,淡淡开口道。 云离摆了摆手,“吵的睡不着。” “再熬一会儿,马上就到客栈了。”云凌微笑道。 云离四下张望,四周依旧是熟悉的样子,只是这过往的人群之中好像多了些衣着怪异之人。 “让开,都让开。”一道爆喝从不远处传来。 云离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辆马车快速行驶在街道上,饶是周围都是人,也不曾减速。 眼看着马车就要撞过来。 “前面的,还不速速给老子滚开。”那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一脸络腮胡子。 云凌脸色微变,似有不悦,他看了云离一眼。 见云离摇了摇头,便赶忙拉起缰绳,将马车驶到一旁。 与此同时,那马车也飞速从云离他们身边驶过,掀起一阵冷风。 云离微微侧目,那纷飞舞动的帘子里,隐约可以看见坐着一个带面具的人,那人脚边还躺着一个女子。 云离垂眸想了想,总觉着那女子的身形有些熟悉。 还不曾多想,街道上又出现了数个穿着青衣的骑马男子,策马飞奔朝着马车追去。 “这落樱城果然如容沉所言,一点都不太平。”云离收回视线,淡淡说道。 “那主上可还要继续留宿?”云凌没动,询问出声。 云离想了想,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还是继续赶路吧。” 这一次的落樱城与之前有些不同。 周边行人皆是行色匆匆,买卖换货也都是十分迅速。 这是之前云离在马车里时不曾察觉的,如今出来,才觉察到了异样,便也打定主意还是连夜离开。 这落樱城,似有变故。 刚要出城门,就赶上城门即将关闭。 云凌当即加快速度,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出了落樱城。 不管城里未赶得及出城的,亦或是城外还未进城的,皆是破口大骂。 “妈的,老子还有货要送,这几年都不关城门,今天关什么城门?” “对啊,不过听说最近这城里岳满楼好像来了些了不得的人,不知是不是和他们有关。” “妈的这周边了不得的人多了去了,这落樱城谁敢出来管,这关城门……难道是?” 在云离的示意下,云凌将马车停在了一边。 她一手搁在蜷起的膝盖上,侧耳听着城门边几个土匪模样的壮汉大声谩骂着。 这岳满楼,不就是当时救下绿萝的勾栏小楼嘛。 云离心下咯噔一下,终于想起方才那马车内那熟悉的女子身影是谁了。 正是玲珑。 “你别瞎嚷嚷,被人听了去要倒大霉,听说那些是隐藏着身份的东来顺天军。”另一人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云离拳头猛的攥紧,眸色一深。 顺天军。 沧江之战。 她敛了敛心神,这里是北霁与南翎边境,这东来顺天军到这里做什么? 云离跃下马车,踱步走向方才交谈的两人。 “两位大哥,听你们刚才说这岳满楼里来的是顺天军,小弟甚是好奇,这顺天军怎么会来咱们落樱城?”云离凑过去,笑眯眯道。 那两人斜睨了云离一眼,又见云离说话顺耳,其中一人便神秘兮兮道:“早有传闻,说是边境可能要不太平。” “怎么说?”云离沉声开口。 “西北。”那人指了指西北方向,欲言又止。 云离心下一凛,她沉思片刻,对着两人抱了抱拳转身回了马车。 西北一向是北霁与南翎最忌讳之地。 那里是戎狄之地,地处荒凉,物产稀缺,是以总是在两国边境滋扰生事,杀烧掠夺。 若说西北要不太平,那无疑就是戎狄进犯。 如今想来,那些青衣人,应该就是东来顺天军。 他们追着的,那络腮胡汉子,难道是戎狄? 车上的面具人和玲珑,这其间,可有什么蹊跷? 云凌见云离出神,便开口道:“主上,可要改道西北?” 云离回过神来,略一思忖后摇了摇头,“去甫水关。” 云凌会意,当即驾起马车朝着甫水关而去。 抵达甫水关已是半月之后。 守城将士早已守候良久。 见云离入关,便赶忙迎了上来。 “末将拜见云将军。”一身着铠甲之人抱拳单膝跪倒在马车前。 坐在马车内的云离一愣,顿了顿,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她跃下马车,踱步到那人跟前。 正是当初要办冯啸天时来甫水关有过一面之缘的甫水关守将龙晟。 “龙将军请起,你是如何知晓本将军今日会来甫水关?”云离疑惑出声。 “末将在此已经等候将军近一月了。”龙晟沉声道。 云离一愣,“何事?” 龙晟拧眉沉声说道:“王宫来诏,王上正月十五要选妃,急召将军回国都。”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选妃? 轩辕澜这是想通了? “正月十五?那不还有一个月都不满了?”云离心下讶异,这事儿倒是急。 “正是,这急诏下了一月有余,因着将军出了关,寻不到将军人,是以末将日日守在此处,就是等将军归来,好在将军终于来了。” 当初云离与轩辕澜告假说是要在边关一带巡防,是以这诏书才会下到边关来。 眼下过了一个多月,她仍旧没回国都,只怕不管是轩辕澜还是朝堂之上,又该有闲话了。 云离沉思片刻,对着龙晟嘱咐道:“龙将军,这几月加派人手在边关巡逻,尤其是落樱城与西北那一带,日夜轮守。” 龙晟心下一怔,凝眉道:“云将军的意思是?” “只怕戎狄又要蠢蠢欲动了。”云离沉吟道。 “对了龙将军,本将军有一事想龙将军帮忙。”云离话锋一转,又道。 龙晟稍一愣,连忙道:“云将军请说。” 云离瞥了身后的云凌一眼,缓缓道:“这是云凌,是棵从军的好苗子,龙将军是一代贤将,深谙带兵之法,我想请龙将军收了云凌,好生培养,也让他在这边关多磨练磨练。” 第八十六章:趣事两三件 “主上!”云凌惊愕出声,似不解云离所为。 云离转过身,她单手覆上云凌的肩膀,缓声道:“我知道边关辛苦,但龙将军是本将军信任之人,这里也有云家军镇守,与其在安逸的环境下纸上谈兵,倒不如真真切切的在这边关好生磨练,对着自己人练再久,也比不及与敌人真正打一次。” 云凌怔怔地望着云离,见云离脸上的正色,心下泛起阵阵暖意。 良久,他才重重点头,道:“好,云凌听主上的,在这边关,定与龙将军好生讨教,不负主上。” “万事不负自己就好。”云离拍了拍云凌的肩膀,微扯嘴角道。 云凌会意,转身走向龙晟,单膝跪地,沉沉道:“请龙将军收下云凌,云凌定不让龙将军失望!” 龙晟连忙将云凌扶起,爽朗一笑,道:“好,好,好,既是云将军看上的人,自然不会让我失望。” 将云凌安置在甫水关,云离只身上路。 一路倒是顺畅,再没遇到别的。 回到安和城已临近春节。 城内处处洋溢着过年的气氛,到底是国都,比起之前途径的城池要热络上不少。 将军府外也挂上了大红灯笼。 但凡到过年过节,这种热闹的氛围便让云离心生出几分陌生与寂寥之感。 “往这边点儿,歪了歪了。”老仆比着手,指示着爬在梯子上挂灯笼的仆从。 方一转身,便见云离站在府门口。 老仆一愣,旋即哎呀一声,连忙迎了上来,“将军回来啦!” 云离翘起嘴角,“好久不见啊,张伯。” 张伯从云离手中接过缰绳,笑道:“这也有小半年了吧,将军这一去可真是久啊。” 云离笑了笑,拾阶而上,抬脚走进了府内。 不多时,她回来的消息便在将军府传开了。 一路颠簸,风尘仆仆,命心儿打了桶水,云离便回了卧房。 “本将军离开这些日子,这将军府可有什么趣事?”云离浸在温热的水中,裸露在外的手臂光洁如玉。 她一边拂水,一边对着身旁服侍的心儿问道。 心儿加了些热水,看向云离道:“这趣事倒还真有两三件,还都是南苑里头的。” “哦?”云离斜睨了心儿一眼,“说来听听。” “戚夫人本来给云茹小姐应了一桩亲事,不过一个月前听说王上要选妃,这不竟然把人家送来的聘礼给还了回去。”心儿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云离微挑双眉,“还有这事儿?” 这怎么说也是长兄为父。 她既然身为云茹的“哥哥”,这亲事戚夫人竟也不和她做个商量? 还真是不将她放在眼里啊。 云离倒也不是在乎这种,只是仍是为前身有这样的亲人感到不值。 “说起选妃,这王上选妃,可下了诏书?”云离淡淡道。 “说是但凡及笄的王臣之女,皆可入宫参选,若未选上,可以自愿选择留在宫里或是出宫。”心儿糯糯道。 这轩辕澜倒是够体恤,也不知这合不合规矩? 云离执起一旁的茶水抿了口,道:“你方才说有两三件趣事,继续说。” 心儿应了声,道:“这第二件是关于戚夫人的,前不久戚夫人丢了只猫,派人去寻,结果那猫死在了竹苑里头,还是被人毒死的,戚夫人竟也没恼,将那猫随便给埋了。” 云离闻言眉头一蹙,“她的猫被人毒死了?” “是啊,也不知是谁那么缺德,对一只猫下手,不过南苑向来不得咱们这些下人的心,有人要是悄悄使个坏心眼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心儿口无遮拦道。 下一刻又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怎么能在将军面前说下人使坏心眼呢! 她连忙解释道:“将军莫怪,心儿……” 云离摆了摆手,“无妨,人无完人。” 不过,这戚夫人不恼,这倒委实令人意外。 “那还有一件呢?”云离打了个哈欠,问道。 心儿顿了顿,“这第三件也不算是什么趣事,就是云芃少爷与戚夫人起了争执,眼下离家出走了。” 云离一愣,转过头看向心儿,“离家出走?” 心儿撇撇嘴,不予置否。 想来也不是什么离家出走,就是寻个借口出去罢了。 这南苑倒还真是事儿多啊。 洗了个热水澡,云离只觉浑身舒爽了许多。 写了张方子让心儿去抓些补药之后,云离便想着好好睡上一觉。 不成想这才刚躺下,屋门就被叩叩敲响了。 云离扶额,脸色闪过一丝不耐。 “谁啊。”她不悦出声。 “将军,是烟儿,王宫来人了。”烟儿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云离眉心一突。 她才不过回来半日光景,这王宫就来人了? 这消息倒是传的够快的啊。 云离虽是不愿,却也还是慢吞吞起来寻了一件玄色宽袍套上,施施然出了去。 天色渐暗。 落日余晖将将军府笼罩在一片红光之中。 云离走到中庭之际。 便瞧见一个十分面生的公公站在中庭正中。 见云离连忙迎了上来。 “见过云将军。”那公公俯首作揖,一脸谄媚。 云离眯了眯眸子,“请问,这位大人是?” “云将军言重,小的是霖凝宫的人。” 霖凝宫? 云离想了片刻,这才从记忆中寻到了关于这个霖凝宫的一丁点线索。 这霖凝宫,似乎是先帝宠妃霖太妃的宫邸。 这先皇生前最宠的两个妃子,一个便是轩辕澜的母妃。 而另一个,便是这个霖太妃了。 先皇驾崩,除了遣散回原籍的,出家为尼的,在王宫里头颐养天年的便只有这两位太妃娘娘了。 自先皇驾崩之后,霖太妃一直十分低调,几乎从不出现在任何人面前。甚至连太妃寿宴都不曾参加。 此番,竟会派人来她府上? 这后宫之人与事,她向来能避则避,避不了也不会多加参与。 当初劝轩辕澜选妃之事就已经让她吃过一次亏了。 思及至此,云离便开口道:“不知霖太妃找臣下何事?” 那公公神秘一笑,对着云离俯首道:“太妃娘娘请将军于明日雨花台一叙。” 云离没作声。 那公公见状,便又道:“太妃娘娘有言,将军若是去了,定不会让将军空手而归。” 云离抬了抬眼皮,这算什么?利诱? 第八十七章:霖太妃的目的 云离虽想回绝,可碍不过人家太妃的身份。 再低调,人也是太妃不是? 最终,云离还是应了去。 这回了安和城,若没有先去王宫给轩辕澜报个到,怕又该惹上是非了。 可她偏就不想单独见轩辕澜,当初之景历历在目,实在闹心的很。 于是,翌日清早,云离换上了官袍,破天荒的去上了个早朝。 马车缓缓驶至宫门口,云离下了马车缓步朝着朝天殿走去。 一路上也遇上了不少不走心的打招呼之人。 云离皆是一一敷衍了过去。 当一袭龙袍的轩辕澜坐到龙椅上时,瞥见殿内一侧竟站着云离。 那一刹那,他的眼底迸发出一道凌厉。 云离站在一旁,分明感受到一道让她不自在的目光。 抬起头,刚好撞上轩辕澜敛了犀利,深沉如墨的眼眸。 “云将军什么时候回来的,本王竟也没得到消息。”轩辕澜冷不丁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不好,这老狐狸又要找她麻烦了! 她连忙出列,对着轩辕澜行了个礼。 “回陛下,臣昨日刚回,因着一路风尘,便就没进宫面圣,怕唐突了陛下。”云离一脸诚恳,说的滴水不漏。 轩辕澜眯了眯眸子,倒是无懈可击。 他点了点头,也不再看云离。 随后话锋一转,“各位卿可有事要商讨?” 云离见轩辕澜撇开目光,也倏的松了口气。 她站在原地望着光洁的地板出神。 下一刻,却在一道雄浑的声音之中骤然回神。 “王上,边关来报,近日戎狄之流屡屡在我国边境烧杀抢掠,辱我国威,还请陛下派兵绞杀以儆效尤!” 云离眉头一蹙。 她才不过从甫水关归来,这消息便也跟着来了。 云离斜睨了殿上之人一眼,竟是一文官? 这消息即便不传到她这里,也该传到武官手中。 云离嘴角微扯,怕是有人又要从中作梗了。 果不其然。 下一刻,便闻一道不咸不淡的话语自殿中传来。 “听说云将军…” 然而不等那人话说完。 云离便大步走到了殿中,对着轩辕澜道:“王上,臣下在甫水关外落樱城一带曾见过东来顺天军,这东来之兵不远千里到那落樱城去,只怕和这戎狄之流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东来素来与我北霁不和,从中挑拨也不无可能,然这些都暂不可知,臣下已派人前去调查,不过眼下还没消息,不知这边关之报是哪位大人给截了去?” 话音落下,殿内众人面面相觑。 方才那说话的文官更是冷汗涔涔。 轩辕澜眯了眯眸子,眼底闪过一丝促狭。 这摆明了是这殿内某一位大人想要摆云离一道。 却不想反被云离将了一军。 轩辕澜摆了摆手,“罢了,谁人得了关报不重要,这戎狄之流确实嚣张跋扈,既然云将军说了东来也参合进来了,那这绞杀之事在没查明之前不可妄动。” 云离睨了轩辕澜一眼。 偏巧对上轩辕澜似笑非笑的目光。 这老狐狸,连她怼人都半路阻拦! 接着便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儿,云离也懒的听。 不多时,退了朝,她当即迅速出了朝天殿。 等轩辕澜想着见云离时,哪里还有他的踪影。 一时心生出几分不悦,怕云离依旧在躲着他。 自然云离不晓得这档子事,只想着霖太妃的雨花台之约。 霖太妃选这刚退朝之际,想来也是想避开一些人。 穿过幽深的宫墙,云离到了雨花台。 这里比起御花园毫不逊色,眼下快入春,风景却已经绮丽多姿。 锦簇的绿意中有一雨花石堆砌的高台,其上有一六角亭,名曰悦君亭。 素色帷幔翩跹舞动,在绵绵细雨中隔出一方天地。 云离拾阶而上。 雨雾打湿了官袍,令她有些微恼。 悦君亭内,一个身着素衣的妇人坐在石桌前。 石桌上,是一套精致的茶具,泛着浅浅的茶香。 “云离见过霖太妃。”云离穿过帷幔,站定在一米开外,恭敬道。 她不经意地瞥了这霖太妃一眼。 却实打实让她意外的很。 那与世无争般出尘的气质,似浑然不被这后宫的浑水给玷污。 怕是经着年月的沉淀,才能在举手投足间让人不为之侧目。 “云将军免礼。”霖太妃执起茶盏倒了杯茶。 “将军请坐,尝尝本宫亲自煮的茶。”霖太妃将瓷杯放到对面,对着云离招了招手道。 云离顿了顿,移步落座。 她抬手执起瓷杯抿了口茶水。 入口微苦,过后清甜。 “好茶。”云离道。 “不知霖太妃找我有何吩咐?”云离视线落在霖太妃的身上。 霖太妃确实始终煮着茶,良久不语。 云离也耐着性子,也不知是不是这么如梦如幻的人才会这么慢吞吞的。 “正月十五,王上就要选妃了吧。”霖太妃忽而开口。 云离微微一愣,随后回道:“正是。” “那可是个好日子。”霖太妃凉凉出声。 风带着微微的凉意拂入亭间,还带着细密的雨雾。 云离拍了拍被雨雾沾湿的袍袖,似有些不耐烦。 这太妃说话好不干脆! “云将军,你可知在这深宫之中,有多少人期盼着可以看上王上一眼。” 云离回神,对上霖太妃略带哀怨的目光。 一时间有些糊涂了。 莫不是这霖太妃认识的哪个姑娘想要攀高枝? 可她这个将军也无能为力不是?她一太妃可比自己有话语权多了。 “霖太妃是何意?”云离敛了敛心神,正经道。 “有些话有些事在这深宫之内皆是禁忌,本宫说不得也做不得,而云将军不一样,你不是这深宫之人。”霖太妃幽幽出声。 云离眉心一突。 这怎么听着不像是好事儿啊? “云将军可知道在这后宫之中有一处冷宫,叫做太池宫。”霖太妃缓缓道。 云离摇了摇头,便闻霖太妃继续道:“我想请云将军将那太池宫里的人在正月十五那日带去未央殿。”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这霖太妃是想让她将冷宫的弃妃带去选秀的未央殿? 给读者的话: 对不起各位小仙女,今天的第二章拖到现在,我病了刚从医院偷溜回来码字… 第八十八章:太池宫 雨下的大了些。 帷幔沾了水恹恹的垂下。 云离沉默良久,这才沉吟道:“太妃娘娘太瞧得起微臣了,这太池宫既是冷宫,亦在后宫之内,就凭微臣,又怎么能入后宫如无人之地,将冷宫之人堂而皇之带出来?” 霖太妃浅笑不语。 她抿了口茶水,将一物放到云离的面前。 那是半枚晶莹剔透的玉佩,玉佩间隐有血丝浮动。 云离瞥了玉佩一眼,道:“太妃娘娘这是何意?” “这玉佩乃先王所赐,得此玉佩即便你犯了了不得的死罪,也能让王上免了去。”霖太妃缓缓道。 云离心下一怔。 这太妃却是打着这个主意吗? 这玉佩何其珍贵,霖太妃肯赠与她,那这件事情决计没那么简单。 “将军放心,本宫拜托将军所做之事绝非坏事,王上绝不会怪责,这玉佩本宫送与将军只是以防万一。” “那太池宫中住着的是何人?”云离拧眉问道。 霖太妃看向云离,“王上的生母。” 云离眉心一突。 轩辕澜的生母?难道不是如今的六宫之首宣太妃吗? “这件事,说来话长,确是后宫禁忌。”霖太妃幽幽出声。 “她是个可怜人,此生唯一的愿望便是可以见到王上得一心仪之人,远远望上一眼便够了,可若要等到王上大婚,只怕人多眼杂,这愿望便也落空了。” 云离面露疑虑之色。 既然是王宫禁忌,霖太妃眼下提及,只怕自己是无法抽身而退了。 霖太妃打量着云离,叹了口气道:“将军若是不愿也是无可厚非,本宫只是念及凝妃曾与本宫姐妹情深,适才得知王上选妃的消息想满足她的心愿,这玉佩,想着就当是本宫酬谢将军的礼物。” 这玉佩确实是好东西,不过,这事儿…… 她若答应了下来,轩辕澜怪罪下来,她可担待不起。 可若是不答应,这得罪的便是霖太妃。 虽说霖太妃十分低调,可到底是先王宠妃。 再者,这太妃无形中的威逼利诱,可与她那出尘气质很不相符。 权衡之下,云离开口问道:“霖太妃可与这太池宫的娘娘打好招呼?” “这是自然,但请将军记着,这事儿千万得瞒着王上,毕竟,凝妃身份特殊。”霖太妃嘱咐道。 云离沉思片刻,深深望了那玉佩一眼,这才点了点头,“微臣明白了。” 霖太妃浅浅一笑,将玉佩递给云离,道:“那便有劳将军了。” “太妃娘娘言重,那微臣这就告退了。” 见霖太妃点头,云离便转身离开了悦君亭。 天色昏沉,隐有雷声在云层涌动。 这天气,终是要入春了。 雨愈发的大了起来。 淅淅沥沥的雨珠将云离的官袍打湿。 她的脚步匆匆,似不想在这宫墙之内多呆片刻。 刚踏足宫门,云离拧了拧眉头,略一思忖,又是转身重新走了回去。 宫墙内纷扰太多,终究谁都无法独善其身。 她,亦然。 而答应了人家的事情,也得给人家一个妥善的交代。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来到那处偏僻的宫邸。 上次被味道吸引也不曾好好仔细看。 如今看来,那宫门红漆早已斑驳脱落,露出已经被腐朽的木头。 牌匾横在宫门之上,更是斑驳不堪。 云离只睨了一眼,便是重重一愣。 那斑驳之下隐隐露出的黑色大字,竟是——太池宫? 若说这是冷宫,云离自然是信的。 那之前见过的妇人,就是霖太妃口中的凝妃吗? 云离心中顿时染起了重重的疑惑。 思及凝妃身上的毒,她曾不解谁会在一个老妇的身上下毒。 如今知晓她不但是冷宫弃妃,更身为轩辕澜生母。 只怕,这又是一场宫廷大戏啊。 云离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这世上从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灼心散之毒不仅来自南方,更是在北霁罕见,有这种毒的人,只怕不多。 一时间思绪有些纷乱。 云离定了定心神,吸了口气,踱步走了进去。 这冷宫也不知是何原因,竟连一个侍从都没有。 难怪之前途径此处,也不曾遇过任何阻拦。 穿过枯草丛生的院子,云离伸手叩响了那破败陈旧的门。 然而良久,都没有人来应门。 云离皱了皱眉。 推了推门,门应声而开。 屋内昏暗,空气中弥漫了浓重的药味。 云离吸了吸鼻子,确是自己嘱咐七公主煎给凝妃调养的药。 她踱步而入,顿时一怔,随即连忙快步而去。 只见凝妃昏倒在床榻边,药碗打翻在一侧,药汤洒了一地。 云离扶起凝妃,将她放倒在床榻之上。 探了探脉,眉心紧蹙。 这毒,怎么会已经深入骨髓? 只怕即便有解毒之药,这凝妃也挨不过三四年光景。 喂着凝妃吃了下解毒的药丸,云离起身打量四周。 比起当初,这里似乎愈发的死气沉沉了。 可是,不应该啊。 七公主唤她为姑母,那轩辕澜必然是知晓自己这位生母的存在的。 既是知晓,又缘何让自己的生母住在这样的地方? 就算是住这样的地方,有七公主的照拂,又怎么会过的这么凄苦。 云离觉着这里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 正寻思之际,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云离四下环顾,旋即转身躲进了一侧的梁柱后。 她微微侧目。 只见一个宫娥行色匆匆。 见凝妃躺在床榻上,便过去探了探鼻息,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她快步上前,捡起地上的药碗,嗤了一声,“这药都停了三天了,竟还不死?” 云离心下一沉,她想呢,经着她的调养,这凝妃的毒竟没有缓解反倒深入骨髓。 原来是这个原因! 不过她倒不认为这件事会和七公主有关。 只怕这其中有人在作梗,想要凝妃死啊。 那宫娥转身离开。 云离心思一动,轻掩身形,尾随着宫娥离开了太池宫。 许是雨天,一路上都不曾见到什么宫娥太监。 那宫娥撑着竹伞,一路直奔,最后一个转弯进了一处宫邸。 云离站定在不远处,视线落在那三个大字之上——芳华宫。 第八十九章:一些牵挂 回到将军府已过晌午。 雨依旧下个不停。 心儿见云离湿答答的归来,吓了一大跳。 “都怪心儿,竟忘了给将军备伞。”心儿一脸愧疚道。 “这天说变就变,谁也吃不准,对了,边关可有来信?”云离擦了擦被雨淋湿的脸,一边问道。 心儿伸手给云离宽衣,一边回道:“没有,要不心儿再去掌事那里问问?” “不用了,派人去查查,这七公主最近都在忙什么。”云离忽而道。 换上了干净的衣袍,云离只觉脑袋也清明了不少。 这雨,果然最能乱人心绪。 “将军不知道吗?两个月前七公主与王上吵了一架便偷偷出宫了,到如今都没回来,王上早已派人秘密去找了。”心儿讶异道。 云离一愣,旋即望向心儿,“你这丫头消息倒是灵通,这宫里头的事情而且不是什么好事儿你是如何知道的?” 心儿咧嘴一笑:“其实我也是听烟儿说的,烟儿上次出去买茶,遇上了宫里的管事公公,便是那公公悄悄说的。” 想来这七公主不在,芳华宫内就有人被收买了。 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是不知这收买宫娥的人会是谁? 而这人,若是收买宫娥为了让凝妃死,那这毒估摸着也与这人脱不开关系。 云离想,若是能查到这人,或许自己身上的毒也会有线索。 但她也不急于一时。 眼下凝妃的毒解了,吃不吃调养药都不过三四年光景,不吃无妨,吃了权当是补身体。 而这宫饿,只要不死,她总有办法从她嘴里撬出点线索来。 因着下雨,云离也懒的出门。 她吩咐心儿让厨房做了些吃食送来,便在房里呆了一个下午。 直到天色渐暗,云离这才伸了个懒腰,放下那看得累人的兵书。 毕竟如今身为将军,若真要带兵打仗,总不能全然将前世那一套给搬出来。 “将军喝杯茶吧。”心儿将茶水递来。 云离一个收手,茶杯自心儿手中跌落,径直滚到书案边。 茶水顿时四溢,沿着书案流到一侧的瓷瓶中。 “哎呀…”心儿连忙伸手将瓷瓶间的卷轴抽了出来打开。 她拿出丝绢一边擦着那卷轴,一边慌乱道:“都怪心儿,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将军责罚心儿吧。” 云离一脸无奈。 “不过打翻了杯茶,慌什么?你让我罚你喝茶吗?”云离失笑道。 说着视线落在那卷轴之上。 顿时一阵恍惚。 那卷轴之上立着一翩翩公子。 衣袍翩跹,青丝飞扬。 那张精致而清俊的脸,在记忆中忽然鲜明起来。 容沉… 不过短短半月未见,为何她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别动。”云离唤停心儿。 心儿手中动作一顿,抬起头,一脸疑惑。 云离从心儿手中接过卷轴,将它挂在一旁的折屏之上。 别说,这云茹对容沉也确实上了心,否则这画也不会如此逼真。 “将军这是…”心儿疑惑出声。 云离一愣,随即清了清嗓子道:“这画画的不错,挂着观赏观赏。” 心儿眨了眨眼睛,将军可真是奇怪。 又不是山水鸟兽,有什么好观赏的? 云离却是望着那画像出神。 犹记得圣山风雪里,离别之际,他曾说“等我”。 这简单的两字,似乎包含了太多的情谊,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不辞而别,从此天南地北,各自一方,也不知再见是何时。 他单单两字,就妄想着会成为她的牵挂吗? 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生出了这些少女心思? 云离忍不住嗤笑出声。 于容沉,她或许有些别样的情意。 然,大抵不过都是过客罢了。 画像忽然亮了起来,那张脸也愈发的鲜明。 云离撇开目光,便见心儿点燃了灯盏。 原来,天都黑了。 时间飞逝。 这一晃,便到了除夕夜。 早些时候王宫来人下了诏,说是王上设宴宴请群臣。 这是惯例,除夕夜群臣在自家吃过团圆饭后,便一并入宫参加夜宴,以示家圆则国圆。 这一夜,将军府内相较外头,倒要冷清上不少。 南苑的戚夫人今年破天荒带着云茹回了娘家,倒也让云离落了个清静。 云离体恤下人,又不喜热闹,便吩咐了大家与自己亲人过节,这下,将军府就更是没什么过节的氛围了。 入宫赴宴时辰尚早。 云离便一个人坐在湖心亭内。 难得的好夜色。 弦月倒映在湖间,月华莹白,洒满湖面。 云离倒了杯酒,一饮而下。 辛辣的酒顺着喉间而下,直辣到心头。 虽独身一人,但也早已习惯。 云离也不觉着孤寂,只是隐隐泛出几分悲哀之感。 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也不知这重活一世,活的是她,还是替前身而活。 湖面清波扰了宁静,弦月破碎。 云离执着酒盏的手忽然一顿。 她转过头。 眸光一动,视线中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这种好日子,你竟一人月下独饮,不觉寂寞吗?”那人在月色下缓步而来,话语淡淡。 云离没动,倒了杯酒。 “看来我这将军府是真的没人了,连王上驾到都没人通报一声。”云离将酒杯放到对侧,“若陛下不嫌弃,一起喝一杯。” 轩辕澜踱步落座在云离对面。 “你终于不躲着本王了?”轩辕澜眯着眸子,凉凉出声。 云离翘起嘴角,对上轩辕澜的目光。 “陛下哪的话,臣下可从来不曾躲过陛下。即便是躲,陛下这不都到臣下家里来了,臣下也躲无可躲了不是?” “你这话,可还是在怨我?”轩辕澜放缓语气道。 云离微微一愣。 轩辕澜这态度着实让云离汗颜。 怨,自然早就不怨了。 谁没有个一时冲动不是? 只是对轩辕澜,她始终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以前是,现在更是。 “陛下怕是误会了。”云离扯开嘴角,淡淡一笑。 云离那骨子里泛出的疏离之感让轩辕澜有些微恼。 不过转瞬又敛了去,对着云离道:“过去的便不说了,今日我来,就是陪你过除夕夜的。” 第九十章:仅仅是因为她 清冷的月光洒下。 石灯幢里烛火晃动,湖心亭内两人相对而坐。 云离没有接话,周遭的气氛有些莫名。 轩辕澜执起酒盏一饮而尽。 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视线落在轩辕澜的身上。 “陛下,今个儿可是除夕夜,您特意来陪臣下,不怕惹人闲话吗?”云离略显无奈道。 她已经很避嫌了,可偏偏轩辕澜却好像装作不知道一般。 这样的轩辕澜,实在让人很无奈啊。 轩辕澜神色淡淡,又倒了一杯酒饮下。 “本王什么时候怕过闲话?” 轩辕澜的话语间带着几分孤傲,下一刻,又忽生出几分寂寥。 他接着道,“我知道你一直在逃避我,那一日确是我冲动了些,你不要放在心上,反正选妃的日子已经定了,你大可放心。”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他同意选妃,难不成是因为要让她宽心? 不会的! 他可是北霁之王啊。 云离定定地看着轩辕澜,见他一杯接着一杯,不由得生出几分莫名。 “陛下,你既不想选妃,又何必呢?” 轩辕澜墨色的眸间闪过一丝怅然。 以前他不愿,他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搪塞。 而如今,他却不行。 朝堂内外流言四起,于他,不利。 纵然他身为北霁之王,可有些事情却也终归身不由己。 更何况,这一次,是他亲口劝他选妃的不是吗? 轩辕澜沉默良久,才缓缓道:“选妃,是众望所归。” “陛下深明大义,臣下敬你一杯。”云离举起酒盏,浅笑道。 轩辕澜抬手轻轻碰了碰云离递来的酒盏,仰头饮下。 “云离,你知道你可以不用与我这般疏离的。”轩辕澜叹了口气,缓声道。 不知为何,云离总觉得今夜的轩辕澜有些不太一样。 浑身上下似乎包含着太多的无奈,不像她所认识的那个老狐狸。 她翘起嘴角,对着轩辕澜道:“君是君,臣是臣,再亲近,也终究是君臣,这礼是免不了的。” 轩辕澜心下微微一颤,拿着酒盏的手顿了顿。 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两人之间的鸿沟。 不仅于理不合,更是君臣有别。 云离啊云离,别人看你慵懒随性,可你却是比任何人都要冷血无情啊。 轩辕澜虽无法释然,却也终归不会再强人所难。 “将军府的酒倒是不错,醇香却醉不了人。”轩辕澜抿嘴一笑道。 “陛下若是喜欢,择日臣下派人送些至太晨殿。”云离淡淡道。 轩辕澜修长的指尖轻叩石桌。 “若本王说这酒要配上这景这人才能如此回味无穷呢?” 云离抬了抬眼皮,对上轩辕澜似笑非笑的眸光。 她笑了,这才是她认识的老狐狸啊。 “那陛下就随时来这将军府喝呗,您不就是想臣下这么说吗?”云离幽幽出声。 月色之下,四目相对,两人会心一笑。 几壶酒下肚,两人皆有了些朦胧的醉意。 “云离,你可知,生在帝王家,但凡逢年过节,却最是形影单只。”轩辕澜眸色幽深,话语带着几分惆怅。 云离瞥了眼轩辕澜。 心中一动,思及太池宫的凝妃。 生母被弃冷宫,而他却身为北霁之王,两两不得见,个中心酸怕是无人能懂。 “怎么会,这不是还有臣下陪着陛下呢?”云离忽而道。 轩辕澜轻笑出声,“云离怕是说反了,今夜难道不是本王陪着云离吗?” “以往皆是小七陪着本王过年过节,可今年,本王却把小七给气跑了。”轩辕澜收起笑,叹了口气,又道。 那话语间似带着几分悔意。 云离闻言,便出声问道:“陛下与七公主闹了什么别扭?这大过年的,七公主跑哪去了?” 轩辕澜摇了摇头,道:“这丫头,本王不过就是逗逗她想给她说个亲事而已。” “逗逗她?”云离抿了抿嘴。 光逗逗能把人逗跑了?云离才不信。 轩辕澜睨了云离一眼,“怎么?你这是不信本王的话?这丫头就是借着吵架之名想要溜出去玩罢了,这样回来本王就没理由怪罪她了。” 原来如此。 云离抬手摩挲了下鼻尖,不过她还是不怎么相信。 毕竟,太池宫里的凝妃还需七公主照拂,因着想玩就不顾自己的姑母? 自然不会。 只怕轩辕澜是真的想要让轩辕灵儿嫁人了。 “陛下想给七公主说什么亲事?”云离出声问道。 “和亲。”轩辕澜淡淡回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和亲?你让七公主去和亲?与东来?”云离惊诧道。 “自然不是,是南翎。”轩辕澜的目光落在云离身上,继续道:“本王得到消息东来似也有和亲之意。” “所以陛下想赶在东来之前,与南翎缔结秦晋之好?” 南翎在三国之中一直处于中立的态度,加上南翎王神秘,更是与北霁东来没什么联系。 可若是南翎与北霁和亲,东来便就失去了南翎这座大山。 即便北霁不需要南翎助力,却也可以将东来一举攻下。 然而,只怕这南翎国也未必会有和亲的意思。 毕竟南翎与北霁旗鼓相当,东来稍弱。 若是两国强强联手灭了东来,那之后若要三国一统,只怕将会是一场恶战。 “不过只是本王的一个想法而已,还做不得数。”轩辕澜抿了口酒淡淡道。 云离却不这么想。 她原想,轩辕澜看似对任何事都很随意,连沧江之战败了都没有怪罪于她。 却不成想,他竟打着一统三国的主意。 那沧江之战…… 云离不愿相信却也不得不相信,轩辕澜不怪她,真是仅仅是因为她。 若换做别人…… 云离心中复杂不已。 夜色渐浓。 轩辕澜先行离开了将军府,云离随后出发。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宫门。 除夕夜宴,宫内张灯结彩。 夜宴设在未央殿,也是他日选妃之所。 殿内九重帷幔轻挽,花香四溢。 群臣已至,热闹非凡。 云离刚踏进未央殿,萧逸便迎了上来。 “坐这边。”萧逸指了指一侧。 云离顺势望去,便见萧太师正望着她。 第九十一章:剑拔弩张 云离踱步而去,落座在萧太师的身侧。 她朝着萧靖行了个礼,“云离见过太师。” 萧靖点了点头,“无需多礼。” 云离方坐定,便感受到了一道打量的目光。 她微微侧目,便见对面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触及到她的目光,连忙偏转了视线。 那女子面生的很,云离想了想,确定不认识。 “太妃娘娘到,卿公主到。” 话音落下,便见宣太妃带着宇文卿步入未央殿,径直走到正中偏侧落座了下来。 不多时宇文珏也来了,浑身气势不减,带着无形的压力落座在萧太师的正对面。 两人虽官阶相同,气质却是截然相反。 萧靖为人温和,待人有礼,总是一副凡事好商量的模样。 而宇文珏,却是浑身带着戾气与架子,让人无法接近。 萧靖如水,而宇文珏如火。 两人,注定在这朝堂之上水火不容。 云离无心参与,却又无法抽身,便想着能避则避。 她的到来,不过只是为了前身的家仇,只要前身家仇得报,她才能算是真正的重生。 “王上驾到。” 话语落下,未央殿内顿时静了下来。 今日的轩辕澜一袭玄色宽袍,金丝绲边,一条金龙自右侧肩膀攀附而下,直至腰际,栩栩如生。 一头青丝高束于玉冠之中,衬着整个人愈发的俊朗。 他大步走向主位,落座。 云离跟着群臣行礼,随后便算是除夕夜宴正式开始。 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推杯换盏间酒过三巡。 云离十分无趣的将橘子一瓣瓣的剥开,慢吞吞地吃着。 之前与轩辕澜在府中喝了许多。 眼下对这酒是实在提不起兴趣了。 将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嘴里,云离抬起眼皮,随意地扫了殿中一眼。 视线忽而停住,落在殿中央正在跳舞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一袭绯色罗衫,水袖轻舞,或旋转或跳跃。 宛若一朵娇艳的花朵,在未央殿里独自盛开。 这不就是方才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子嘛? 这舞技倒是一绝。 云离生了兴趣,侧过头对着身旁的萧逸问道:“这姑娘是谁?” 萧逸一愣。 “你不认识她?” 云离眉心一突,难道自己该认识不成?可这记忆里确是对这女子没有印象。 她未置一词,便闻萧逸继续道:“也是,她来的时候你正在沧江畔打仗呢。” 云离舒了口气,有些不耐道:“萧逸啊,你这说话能说重点嘛?” 萧逸斜睨了云离一眼。 “她是太妃娘娘故里姐妹的女儿,姐妹亡故,太妃见她可怜便接入了宫里,封了贤清郡主,前些日子刚从太常寺为生母守孝归来。” 原来如此。 难怪对她毫无印象。 伴随着丝竹声落,贤清郡主也骤然停住了身子。 水袖低垂,她冲着轩辕澜微微福身,柔声道:“贤清献丑了。” “若说贤清的舞技在北霁排第一也不为过,贤清过谦了。”轩辕澜缓声道。 贤清闻言眉宇间染上几分羞涩,她嘴角含笑,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之后又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节目,没什么看头。 云离觉着无聊,便悄悄出了未央殿。 夜色已深。 这过不了一个时辰就该过子时了。 未央殿外,是汉白玉堆砌的栏杆,数十个石灯幢内烛火晃动。 不时有宫饿太监端着佳肴美酒忙碌地游走在殿内殿外。 云离沿着栏杆缓步走着。 忽而一个压低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畔。 “这是贤清郡主要献给太妃娘娘的银耳羹,里头撒了特制的桂花蜜,太妃娘娘吃不得桂花,一吃就会呕吐不止,你给贤清郡主端去,可千万别和侍郎千金的搞混了。” 云离闻声皱起眉头,却见一个小宫娥脚步匆匆,转身便进了未央殿。 再看声音所在,早已没了说话之人踪影。 云离拧了拧眉头,这贤清郡主刚回宫就得罪人了? 是谁这么恶毒要陷害她? 她想了想,转身回了未央殿。 未央殿内,正巧见到那宫娥朝着贤清郡主的位置走去。 云离眯了眯眸子,便见贤清郡主刚换好罗衫归来。 她大步而去,径直走到那宫娥跟前,“你,那丝绢可是你掉落的?” 那宫娥一愣,转头见是云离更是懵了。 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连忙顺着云离所指望去。 同时云离手一动。 趁着周围群臣推杯换盏。 悄然将那带着桂花蜜的银耳羹与另一盅换了个位置。 “云将军,奴婢没看到什么丝绢啊!”宫娥呆呆道。 云离挑了挑眉,“估摸着被人捡了去,你忙你的去吧。” 说着也不看她,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宫娥放下银耳羹,转身又给那侍郎千金送去。 贤清见桌上摆着银耳羹,便端着起身来到宣太妃身边。 她将银耳羹放到宣太妃的跟前,莞尔一笑道:“娘娘,这是贤清特地着人准备的银耳羹,您尝尝。” “贤清有心了。”宣太妃笑道,“还知道本宫喜欢吃银耳羹。” 说着便执起玉盅,刚吃了一口,一旁不远处就传来一声尖叫。 只见那侍郎千金一脸惨白,嘴唇乌紫,不多时便七窍流血,轰然倒地。 云离眸色一沉。 这是怎么回事? 那盅银耳羹里难道不是桂花蜜? 四周顿时嘈杂起来。 不少女眷更是吓的不清。 轩辕澜低喝出声:“来人,宣太医。” 太医匆匆而来,而云离确晓得,这侍郎千金已经命丧未央殿了。 “回王上,李小姐,是中毒而亡,这毒,就是这碗银耳羹。”太医的话如一道惊雷,在未央殿里猛的炸响。 太妃的脸上更是阴晴不定。 在这除夕夜宴上,谁会想要对一个侍郎千金下手? 所有人在看到太妃桌上的银耳羹时便基本都能看明白,这侍郎千金不过只是枉死。 在太医话音落下之际,未央殿内骤然升腾起了一股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所以宫娥太监惊呼着退到一边。 而守在殿外的侍卫也飞快跑了进来,长剑出鞘,守在一侧。 贤清见太妃一脸阴郁,连忙跪下,道:“娘娘,贤清就命人准备了一碗银耳羹,绝没下毒!” 给读者的话: 这两天更新时间不稳定但绝不会断更,我还在住院挂水,都是手机码字,看在我这么勤奋的面上小伙伴们推荐票什么的都砸过来吧。 第九十二章:惹祸上身 侍郎千金的尸体虽然被挪离了未央殿。 然未央殿内的气氛却十分紧张,每个人都仿佛惊弓之鸟。 云离站在不远处,眉心紧皱。 方才听到的明明是这银耳羹里有桂花蜜。 显然这陷害贤清郡主之人不过想要给她一些教训罢了,并非是要弄出人命来。 那么这银耳羹里的桂花蜜与毒药是不同之人下的? 会是谁? 这宫里,谁要与太妃过不去? “请王上为小女做主!”侍郎悲怆的声音在未央殿内响起。 轩辕澜没理会李侍郎,而是低喝道:“将所有接触过这银耳羹的人全部带来未央殿!” 话音落下,旁边的侍卫便匆匆跑了出去。 正当云离沉思之际,就听到殿内一个声音说:“毒,是云将军下的!” 这个声音,竟是坐在宣太妃身侧的宇文卿。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脑袋一瞬间的空白。 她的视线落在宇文卿的身上,对上她笃定的目光,心下一沉。 糟糕。 莫不是方才调换玉盅的时候被她瞧了去? 宇文卿的话说完,所有人的视线皆是落在了云离的身上。 主位上的轩辕澜更是脸色难看至极。 太妃一脸阴郁地看向云离,目光锐利如针。 “云将军,卿儿说的,可是真的?” 云离大步走向殿中央,行了个礼,正色道:“太妃娘娘明察,微臣从未下毒。” “王上,娘娘,卿儿方才瞧见正是云将军悄悄地对这两盅银耳羹做了手脚。”宇文卿福了福身子,拧眉道。 那话语似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又是不得已的模样。 就在这时,方才端着银耳羹的小宫娥被侍卫带了上来。 她小脸惨白,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轩辕澜当即厉声道:“是你端来的这两盅银耳羹?” 宫娥连忙扑通跪倒在地,颤巍巍道:“回,回陛下,确是奴婢。” “从哪里拿,一路上可遇上了什么人,给本王仔仔细细地说清楚!” 宫娥吓的不清,磕磕绊绊地将经过上禀。 却独独避开了未央殿外那神秘人的嘱咐。 “奴婢正打算将银耳羹放到贤清郡主的位上,便听到了云将军唤了奴婢。”宫娥顿了顿,“将军问奴婢可是丢了丝绢,奴婢没瞧见,随后将军就走了,之后奴婢就将银耳羹分别放在了贤清郡主的位上与侍郎千金的位上。” 说罢,小宫娥伏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 宫娥的话无疑将云离推向了众矢之的。 一路之上皆是没有遇上任何人,却独独在银耳羹要放下时碰到了云离。 这换作谁,都会有所联想不是? 轩辕澜脸色铁青,将视线落在了云离身上。 云离略一思忖,抬头对上轩辕澜的目光,她偏转视线,看向宣太妃,开口道:“太妃娘娘可是吃不得桂花蜜?” 她的神色淡淡的,饶是所有人都带着质疑的目光看着她。 宣太妃盯着云离,想要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然而却是徒劳。 良久,她才开口道:“本宫确实吃不得桂花蜜,可这与下毒有何关系?” 云离移步走到侍郎千金的位上,桌上还放着那盅吃了一半的银耳羹。 她拿起那盅银耳羹,用勺子搅了搅,一阵浅浅的桂花香气绕上鼻尖。 “此盅银耳羹内被人放了桂花蜜。”云离将玉盅递给一旁的太监,示意他交到宣太妃手上。 宣太妃接过闻了闻,顿时眉头紧蹙挥手让其赶紧拿开。 云离见状,这才缓缓道:“方才微臣离开未央殿,碰巧遇上了这位小宫娥与人交谈,那人说太妃娘娘吃不得桂花蜜,便在贤清郡主准备的银耳羹内故意放了桂花蜜,微臣想,今个儿是除夕夜宴,万不能让某些有心人陷害了贤清郡主,既让太妃娘娘不舒服,又挑拨了太妃娘娘与贤清郡主的情谊,便擅自主张将两盅桂花蜜给调换了。” 跪在宣太妃身侧的贤清重重一怔。 她一脸感激地看着云离。 “云将军的意思是,若是将军没有交换玉盅,这中毒的就该是太妃娘娘了?”一道低沉的声音自殿内响起。 云离侧目,便见宇文珏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宇文大人,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其它的,我也不知道。”云离淡淡回道。 这谁想对付太妃,她不知道。 可这祸事来了,她躲不掉,却也不能多嘴,毕竟这涉及了后宫争斗了。 “你好大的胆子,胆敢欺君?”轩辕澜忽的朝着那跪在地上的宫娥冷冷道。 宫娥一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连忙道:“奴婢冤枉,云将军含血喷人!” 云离微挑双眉,这狗急了跳墙,人被逼急了也学会了反咬一口? 倒是有趣。 “来人,将此贱婢关入天牢,严加拷问,让她好好将事情交代清楚。”轩辕澜没给宫娥说下去的机会,径直唤人将她带了下去。 “云将军可曾看清与这贱婢说话之人?”一侧的宣太妃开口问道。 云离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不曾,只闻是声音尖细的男声。” “这些不过都是将军的一面之词,也并不能说明将军你没有下毒啊。” 宇文卿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质疑。 云离皱眉,她将目光落在宇文卿的身上,淡淡道:“卿公主是觉着微臣给侍郎千金还是太妃娘娘下毒了?” “给谁下毒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谁下的毒。”宇文卿正色道。 她果然还是喜欢针对自己啊。 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凉凉道:“那卿公主觉着微臣既然给太妃娘娘下了毒,又何必将有毒的那盅银耳羹换给侍郎千金?亦或是,微臣与那侍郎千金无冤无仇,为何要在这除夕夜宴之上毒害于她?” 宇文卿一愣,刚想开口,触及到不远处宇文珏的目光,顿时闭了嘴。 “云将军所言极是,不过这事儿关乎人命,不可草率。”宇文珏忽然从位置上站了起身,踱步走到云离身侧。 他朝着轩辕澜行了个礼,沉沉道:“王上,老臣觉得,既然事已至此,不如就将这件案子交给云将军去办。” 第九十三章:审讯 未央殿内鸦雀无声。 云离顿时有种惹祸上身之感。 她想了想,开口道:“王上,依臣看来,贤清郡主被陷害与有人在银耳羹中下毒是两码事,不仅关乎人命,更关乎王族声誉,臣怕是无能为力。” 轩辕澜眯了眯眸子,虽说云离下毒的可能性不大。 可是眼下他却已经受到了牵连。 不仅知情不报更是擅自主张换了玉盅,变相害死了侍郎千金。 若想要自证清白,也只能将案件查个水落石出。 轩辕澜略一计较,便开口道:“那便就依舅父所言,不管是贤清郡主被陷害一事还是下毒之事,皆交给云离去办。” 云离心下一沉。 这一趟浑水可不好蹚啊。 轩辕澜,你这是将我往火坑里推啊!云离腹诽。 不过这一回也怨她多管闲事。 怪不得别人。 经着这么一遭,除夕夜宴不欢而散。 所有参与未央殿侍奉的宫娥太监却是人心惶惶。 出了未央殿,子时已过。 王宫之上天幕幽深辽阔,宫墙之外隐有鼎沸热闹的人声传来。 除夕守岁,又是新的一年。 而在这幽深的王城中,却又多了一缕亡魂。 云离看着那轮高悬的弦月,想了想,转身朝着天牢走去。 这件事儿若是没个交代,只怕这个年谁也别想过好了。 加上选妃在即,这侍郎千金身为臣女,也在选妃之列,这几重关系下来……云离只觉头大的很。 “云将军。”忽而一声低唤自身后传来。 云离顿住脚步,转身。 只见贤清郡主款款而来,站定在她的对面,朝着她福了福身子。 “郡主折煞微臣了,不知郡主唤微臣何事?”云离微微颔首,道。 “多谢将军解围,若非将军,只怕今日贤清难逃一死。”贤清郡主诚恳道。 云离摆了摆手,“郡主言重了。” 贤清抿了抿嘴,道:“若非贤清,将军也不会被牵扯进来,贤清难辞其咎。” “郡主在这宫里可有得罪过什么人?”云离扯开话题,问道。 贤清郡主微微一愣。 “云将军是问贤清会是谁人陷害贤清吗?”贤清凝眉,沉吟道,“其实贤清才入宫不过短短一年,更是大半年时间都在太常寺给母亲守孝,要说得罪人,贤清扪心自问真的不曾有过。” 云离想了想,倒也如是。 不过又转念一想,贤清忽然被封为郡主,身份一下子尊贵起来,惹来别人不满也是有可能的。 可若是贤清被废了封号,这对谁会有最直接的好处呢? 云离一时却没有头绪。 贤清见云离不语,愧疚道:“帮不到将军,贤清惭愧。” “郡主哪的话,若是无其他的事,微臣就先告辞了。”云离缓缓道。 “将军慢走。”贤清福了福身子,恭敬道。 云离没想过再来天牢身份转换这么大。 上一次是疑犯,这一次,却是主审官。 守卫见来人,连忙打开了天牢的大门。 随着沉重的吱呀声。 一阵让人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血腥味,腐朽味,各种味道夹杂在一起,泛着诡异的肃杀。 云离踱步而入。 穿过狭长幽深的甬道。 来到天牢辟出的刑室。 她不曾来过此处,眼下看来却是极大的。 各种刑具罗列在墙上,地上。 四周各处仿佛都有陈旧的血迹,经着岁月几乎与墙面,地面融为一体,看上去暗红一片。 刑室正中,那个小宫娥被绑在十字木桩上,浑身血迹斑斑,垂着脑袋不知死活。 云离皱了皱眉头。 这些个糙汉子对个小姑娘下手可真够狠的啊。 “属下见过云将军。”天牢掌事对着云离作揖道。 “把人给本将军放下来。”云离睨了那掌事一眼,走到刑室一角的长凳边坐下,幽幽开口道。 掌事微怔,顿了顿,连忙挥了挥手示意将人放下来。 小宫娥被软软地拖到了云离的脚边,奄奄一息。 “你们可逼问出什么了?”云离扫了小宫娥一眼,视线落在掌事身上。 掌事触及到云离的目光,后背一凉,有些惊惧。 他连忙说道:“这贱婢嘴硬的很,就是什么都不肯说。” 云离轻嗤,“人都快打死了连个屁都没问出来?要你们何用?” 掌事一听,脸上露出几分尴尬,那眼底却是带着不满。 云离起身走到小宫娥身侧蹲下。 她抬手将小宫娥散落在脸颊上的青丝捋开,看着那血迹斑斑的脸,啧啧两声,“可怜了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被你们如此折腾。” “云将军,是王上吩咐要严加拷问的。”掌事推脱道。 云离睨了掌事一眼,没理会他。 她伸手拍了拍小宫娥的脸颊,道:“丫头,醒醒。” 许是云离的声音很温和,那小宫娥在浑身剧烈的痛意中幽幽转醒。 刚醒来,便是痛苦的呻吟出声。 睁开眼,见到云离,更是惊惧地抖了起来。 “别怕啊,本将军又不会吃了你,你怎么就这么傻呢,这贤清郡主不是你陷害的,毒更不是你下的,整件事你顶多算个帮凶,本没什么大事儿,可你这么忠心一句话都不肯说,到头来苦的不是你自己吗?”云离好声好气道。 小宫娥浑身一颤,睁大着眼睛盯着云离。 “你自己好好考虑,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本将军说说?”云离嘴角微扯,“放心,不论如何这皮肉之苦是不会让你再受了。” 小宫娥抿了抿嘴,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我,我渴。” 云离微挑双眉。 “来呀,拿水。” 旁人连忙端了一碗水过来。 云离接了过来,亲自喂着小宫娥喝下。 小宫娥颤巍巍地望着云离,似是不敢相信。 一碗水下肚,小宫娥似乎好了许多。 云离将她扶着靠坐在一旁的墙边。 小宫娥望着云离,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滚落而下,混着血水,整张脸看上去可怜又可怖。 “将,将军,我,我不能说啊……”小宫娥抽泣道。 云离眸色一深,墨色的眸间闪过一丝危险的意味。 不过转瞬又敛了去。 她耐着性子,问道:“为何?” 给读者的话: 求推荐票,留言,打赏,各种求……哈哈哈,么么哒 第九十四章:掖庭宫 俗话说的好。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小宫娥伸着血迹斑斑的手,颤抖着手揪着云离的袍袖。 “将,将军,求求你,放了奴婢吧,奴婢妹妹的命在他们手上,奴婢不能说啊。”小宫娥哭的撕心裂肺。 “放心,若你实话实话,不仅你没事,你妹妹也绝对不会有事。”云离拍了拍小宫娥的手,安抚道。 小宫娥泪眼婆娑地看着云离。 却是不敢相信。 “还是说,指使你做这事的人比本将军的官还大?”云离浅笑道。 小宫娥心中复杂,却依旧是死命摇头道:“不,我不能说,我不能说。” “不说也行,等你想说了,再找本将军吧。”云离失了耐性,“来呀,将人带下去,关着吧,没本将军的命令,不许提人。” 两个狱卒连忙上前将小宫娥从地上扯了起来,朝着牢房而去。 “本将军倒是好奇,你的妹妹是不是与你一般冥顽不灵。”云离冷冷说道。 小宫娥浑身一抖。 她激烈地挣扎起来,拼尽全力道:“将军,将军……” 云离抬了抬手,狱卒停下脚步,松开了钳制着小宫娥的手。 小宫娥瘫倒在地,艰难地爬到云离的脚边,伸手揪住云离的宽袍。 “将军可是有办法救救奴婢的妹妹?若将军可以,奴婢一定什么都告诉将军。”小宫娥哭着道。 “说吧,你的妹妹在何处?”云离道。 “掖,掖庭宫,她,她叫宁儿。”小宫娥颤抖着身子,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说罢便昏死了过去。 掖庭宫? 后宫之中,女人多,所以麻烦事儿更多。 离开天牢,云离折返入宫。 晨曦微明。 东方露出鱼肚白,万丈阳光突破云层洒入宫墙。 云离凭着办案之名,十分轻易地入了后宫。 兜兜转转,云离终于找到了掖庭宫。 掖庭宫,专门住着犯了事儿的宫娥女眷,做着一些最下等的工作。 踏进掖庭宫门,便能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怨气。 每个宫娥仿佛都失去了生活的激情,恹恹的模样。 “你们掌事的呢?”云离拦了一个宫娥问道。 那宫娥撇了云离一眼,连忙福了福身子,“奴婢见过这位大人,掌事姑姑在内院。” “你且带路。” 那宫娥应了一声,“大人这边请。” 刚进内院,就闻一声斥喝,“就知道偷懒,进了掖庭,你还想出去不成?” 云离皱了皱眉。 便见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宫娥跪倒在地上,浑身湿漉漉的。 她的对面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女子,提着一个滴着水的木桶,指着那小宫娥破口大骂。 “姑姑。”云离身侧的宫娥怯生生唤道。 “做什么?不用去做事吗?”掌事姑姑边谩骂着边转过头来。 视线触及云离,脸色一变。 她连忙放下木桶在身上擦了擦手,快步走了过来,福了福身子对着云离恭敬道:“奴婢见过云将军。” “姑姑这是在教训底下人啊?这小丫头看着年纪轻轻,怎么惹姑姑生气了?”云离漫不经心道。 她扫了掌事姑姑一眼,这女人面色泛青,想来常年发怒,肝火旺盛。 “小事儿,小事儿,不知云将军来这掖庭宫有个贵干?”掌事姑姑干笑两声,话锋一转,询问道。 “你这掖庭宫里,可有一个叫宁儿的宫娥?”云离开门见山道。 不远处那跪着的小宫娥浑身一凛。 掌事姑姑闻言一愣,斜睨了那边一眼,皱了皱眉。 不过转瞬又堆起笑,摇头道:“没有。” 云离眯了眯眸子。 “哦?当真没有?” 掌事姑姑笑着道:“真没有。” 云离眸间顿时迸发出凌厉之色,“事关人命,若姑姑有意隐瞒,本将军也保不了你。” 掌事姑姑心下一惊。 她避开云离的目光,冷汗涔涔,却是一言不发。 云离失了耐心,转身踱步到跪着的那小宫娥身边。 “小丫头,你来告诉本将军,这掖庭里,可有一个叫宁儿的宫娥。” 那小丫头浑身瑟瑟发抖,重重朝着云离磕了个头。 “大,大人,奴婢不知。” 那脆生生的话语带着浓重的惊惧,仿佛触犯了多大的禁忌一般。 云离忽然觉着,在这掖庭宫内,好像隐藏着什么。 掌事姑姑在听到小宫娥的回答时似乎松了口气。 “既是如此,那就算了。”云离深深看了那掌事姑姑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掌事姑姑见云离消失在内院门口,当即对着跪着的那小宫娥低斥道:“算你识相,赶紧滚去做事。” 那小丫头这才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瑟缩着身子朝着外院走去。 “站住。”忽的一道低唤。 “嗯?” 刚踏出院门的小丫头听到呼喊下意识转过身去,顿时浑身一颤。 云离环抱着双手倚靠在院门边,见她定在原地,便直起身子懒懒地走到那丫头跟前。 她盯着那丫头,墨色的眸间闪过一丝冷意。 “小丫头,你可知道有意欺瞒本将军,该当何罪?” 小丫头大骇,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下,呜呜的哭了起来。 边哭边求道:“大人,奴婢知错了,求大人饶命。” “想要活命很简单,告诉本将军,宁儿在哪?”云离凑近那丫头,沉声开口。 那丫头连忙跪下重重磕了个头,“大人,奴婢说了姑姑会打死奴婢的。” “你若不说,现在就死,你若说了,便能离开掖庭宫。”云离冷然道。 那丫头害怕极了,似乎挣扎了很久,这才妥协道:“宁儿,她在水牢。” 水牢。 掖庭宫里处置犯错宫娥女眷的地方。 云离让那丫头指了路,也没为难那丫头,允了她过后便让人带她离开掖庭宫后便兀自去了水牢。 水牢在掖庭宫后院一处,四周杂草丛生,只有两个宫娥守在门口。 云离站在后院门口,见方才那掌事姑姑从水牢里出来。 掌事姑姑看到云离去而复返,顿时一惊。 “云将军怎么回来了?”掌事姑姑迎了上来,赔笑道。 云离盯着掌事姑姑,冷冷道:“姑姑,你可知,本将军虽不是这后宫之人,但好歹身为将军,有些事情还是可以做主的。” 掌事姑姑一愣,旋即讪讪道:“奴婢不明白将军这是何意?” 云离再不废话,穿过掌事姑姑,径直朝着水牢内走去。 掌事姑姑心下一沉,连忙追了过去,“将军……” 第九十五章:争宠 水牢之内光线昏暗。 空气中潮湿不堪,微弱的阳光自天窗投射入内。 只见几个巨大的铁牢被锁链绑着沉在水中。 只有一个铁牢里锁着一个少女。 少女半个身子在水下,脸色苍白如纸。 长发凌乱地垂在两肩,脑袋恹恹地垂着。 掌事姑姑追了进来,见云离神色寡淡,心中直打鼓。 “云,云将军?” “姑姑,你不是说你这掖庭宫里没有宁儿吗?”云离冷冷说道。 掌事姑姑顿了顿,连忙道:“这,这不是宁儿啊。” “哦?是吗?”云离上前打开水牢,将少女从水中捞了起来。 少女浑身冰凉,奄奄一息。 云离抱着少女,也不管掌事姑姑,直接走了出去。 掌事姑姑心下焦灼,亦步亦趋。 离开后院,云离刚欲带着少女离开掖庭宫,掌事姑姑就追了上来拦住了云离的去路。 “将军这是带人去哪?” “本将军做事需要与你交代不成?”云离不耐道。 “将军说的是,只是这人是掖庭宫的,将军不能说带走就走,这,不合规矩。”掌事姑姑沉沉道。 “规矩?人,本将军必然要带走,你若有什么意见,尽管上禀,让你上面的人来找本将军就是。”云离再懒的多说,抛下掌事姑姑,便抱着少女大步离开。 掌事姑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想了想,折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云离私自从掖庭宫带走人的消息不多时便传遍了整个王宫。 而此时的她,却正坐在太晨殿内,十分悠然地啃着一只梨。 轩辕澜很无奈。 他坐在云离的对面,“你一个大男人去掖庭宫里随随便便抱个宫娥出来,成何体统?” 云离瞥了轩辕澜一眼,“陛下,这可是至关重要的人证啊,怎么叫随随便便。” “人证?什么人证?你查到什么了?” 云离耸耸肩,“这宫娥要是大难不死,就能知道些什么了。” 她本想将宫娥带去太医院,只是去那里不仅远浪费时间,更担心有人会因为她私自带人碍于礼数不敢施救。 而她,又不能随意暴露懂医。 所以,她便只好将人带来太晨殿了。 有了轩辕澜出面,谁敢不从?她也不需要再去应付别人了。 “你啊,就是想将这随意带人的残局来丢给本王收拾罢了。”轩辕澜看穿云离,幽幽道。 云离翘起嘴角,“陛下英明。” “启禀陛下,礼部尚书求见。”李公公在外道。 轩辕澜蹙眉,看了云离一眼,道:“宣。” 不多时,礼物尚书手捧着一份折子,走了进来。 他对着轩辕澜行了个礼,将折子双手奉上,“陛下,这是今年选妃的名单。” 轩辕澜瞥了那折子一眼,“放着吧。” “还请陛下过目,若是可以,微臣便按照折子来安排了。”礼部尚书恭敬道。 轩辕澜敷衍地翻了翻折子,“那便就这样,你先退下吧。” 云离直了直身子,视线落在那折子上。 一个熟悉的名字落入眼间,她眉头一蹙,脑中灵光一闪。 待礼部尚书退下后,云离这才出声问道:“这贤清郡主竟也在选妃之列?” 轩辕澜睨了云离一眼,“但凡及笄的王臣之女皆在其列,贤清自然也在。” “微臣可以看看吗?”云离正色道。 轩辕澜微微一愣,旋即点了点头,“随意。” 云离当即拿起折子翻看了起来。 她曾想,若是贤清在除夕夜宴之上出了事,被废了封号,对谁有利。 如今看来,贤清身为郡主,背后的靠山是宣太妃,那极有可能会被轩辕澜选上。 这样的话,这陷害贤清的人,便也极有可能在这选妃名单中。 陷害贤清的目的,为的就是贤清失去选妃机会。 云离翻看着折子,最终将目光定在那个名字上。 会是她? “怎么了?”轩辕澜见云离看着出神,开口道。 云离回过神来,她看向轩辕澜。 “陛下,若是陷害贤清郡主之人不过是想要争宠,陛下会如何决断?” “争宠?”轩辕澜接过云离手中的折子。 只一眼,便嘴角轻扯道:“是她?” “极有可能。” “可有证据?”轩辕澜又道。 云离却是摇了摇头,“不过微臣想来,那与小宫娥交谈之人,极有可能会是锦乐宫的人。” “好了,本王知道了,你还是重点调查谁人下毒,至于那桂花蜜之事,便到此为止罢。”轩辕澜淡淡道。 云离对上轩辕澜的目光,那眼底带着几分释然。 他明白轩辕澜的顾忌,这两件事,下毒比陷害贤清郡主要重要许多。 不消几日,桂花蜜之事便就会被淹没在下毒事件之中。 而这折子上的人,不论如何,她都会安然无恙。 谁让她的身份,比起贤清郡主,更要尊贵上几分。 “来人。”轩辕澜忽而道,“将礼部尚书召回来。” 只见轩辕澜提起笔,在折子上飞快地划了两道。 云离见状,重重一怔。 “陛下这是……” “这便当是对她的惩罚。”轩辕澜似笑非笑道。 云离皱眉,“可若是微臣想错了呢,若这陷害贤清郡主的人不是她呢?” “反正本王也不喜欢,是不是都无所谓,若是,等诏下了,她便知道自己错在哪了。”轩辕澜淡淡回道。 云离叹了口气,见折返的礼部尚书将折子带了下去。 她想,这下,有人要好好哭上一回了。 只是…… 云离疑惑地看向轩辕澜,问道:“陛下为何连贤清郡主也划掉?” “她太过温顺,这后宫,不适合她。”轩辕澜缓声道。 云离默然。 在这后宫之中,若是没点心机和手段,想要安然无恙,只怕很难。 出了太晨殿,将宁儿安顿好,云离再一次去了天牢。 还不等出宫门,便有锦乐宫的太监拦住了她的去路。 “云将军,太妃娘娘有请。” 她略一思忖,便跟着太监去了锦乐宫。 云离想来想去,只怕宣太妃会是来者不善。 锦乐宫内。 宣太妃半倚在软塌之上浅眠。 云离站在一侧,好半天,都没等到太妃睁眼。 第九十六章:桂花蜜里的毒 软塌边的案上放着香炉。 有青烟袅袅,弥漫着浅浅的香气,闻着十分安神。 云离没吭声,耐着性子站在一旁。 良久,宣太妃才睁开眼睛。 她淡淡扫了云离一眼,似微微讶异道:“将军何时来的,本宫竟没察觉,怎么不叫醒本宫。” 云离嘴角微扯,只怕谁都叫不醒装睡的人。 她行了个礼,道:“见太妃娘娘睡的沉,便不敢打扰。” 宣太妃拿起一旁的茶盏,见茶凉了,脸色有些不悦。 “茶都凉了,竟也没人换一杯?”宣太妃冲着一侧随侍的宫娥道。 那宫娥连忙跪倒在地,认错道:“是奴婢疏忽,请娘娘责罚。” “锦乐宫里从不留不会察言观色之人,你自己下去领罚之后走吧。”宣太妃冷声道。 那宫娥磕了磕头,“奴婢领旨。” 云离微微挑眉,这又是哪出? “让将军笑话了,你看有些人就是怎么教都教不会。这人啊,太愚笨了惹人心烦,太聪明了也不好,尤其是自作聪明的,将军你觉得呢?”宣太妃坐起身子,笑问道。 云离点头称是。 敢情这宣太妃是在责怪自己自作聪明? 可转念一想云离又觉着奇怪。 若非自己调换玉盅,太妃如今能安然无恙? “听下头人说,将军今日可是做了件大事儿啊。”宣太妃抿了口宫娥换上的热茶,淡淡道。 云离恍然,原来是冲着这私自带人离开掖庭宫来的。 “不知娘娘说的是什么事儿?”云离俯首,问道。 这消息传的倒是够快。 眼下还不出两个时辰,连太妃都惊动了。 宣太妃打量了云离一眼,“将军莫不是明知故问?本宫执掌六宫这么久,可是头一回听到大臣无视规矩私自去掖庭带走宫娥的,将军可要跟本宫解释解释?” 云离扯了扯嘴角,对着宣太妃道:“娘娘有所不知,这宫娥,乃是除夕夜宴案重要的证人。” “哦?竟有此事?”宣太妃话锋一转,“既是如此,那也是情有可原,本宫就暂且不追究,将军是明白人,这后宫不比你熟识的战场,凡事都得讲究个规矩。” 云离定了定心神,在后宫私自拿人,这就算是驳了宣太妃的面子,这宣太妃当然不肯。 眼下寻她过来说个几句,倒也无可厚非。 起码也得说些场面话,做给下人看看。 云离连声称是,便闻宣太妃继续道:“将军可是查到了什么?谁人胆敢下毒?” “回娘娘,事情还没有完全明朗,不过微臣已经有些线索了。”云离没有挑明,敷衍说道。 果然如云离所想,桂花蜜之事,宣太妃也是压根没在意。 “本宫乏了,你退下吧。”宣太妃靠回软塌上,冲着云离摆了摆手。 云离会意,行了个礼,从殿内退了出去。 刚出大殿,就听到一声耳熟的声音自右侧的月门后传来。 云离眉头一皱,调转脚步朝着月门走去。 穿过回廊,云离掩去身形,站在一侧的假山之后。 远远望去。 只见月门之后站着两个身影,一个太监,一个宫娥。 那太监的声音与除夕夜未央殿外的声音如出一辙。 而那宫娥,竟是当初出现在太池宫的芳华宫宫娥。 “事情若是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那太监塞了包东西到那宫娥的怀里,笑眯眯道。 那宫娥也是喜笑颜开,连连点头道:“大人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那弃妃一定活不过……” “嘘……”太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宫娥连忙捂住嘴点了点头。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顷刻间恍然大悟。 即便是一个冷宫的弃妃,一个太监若没有人指使,怎么敢? 云离沉思片刻,便见那宫娥抱着那包裹匆匆从锦乐宫的后门走了出去。 看来要凝妃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锦乐宫之主啊。 云离心下复杂,此事事关重大,而她似乎也无能为力。 宣太妃是轩辕澜的母妃,而凝妃为轩辕澜的生母,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却也不是以她的身份可以干涉的。 云离想了想,转身出了锦乐宫。 眼下谁与宫娥接头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要置宣太妃于死地? 银耳羹经手的人并不多,从膳房到未央殿也不过短短的距离。 掌厨做好之后便交给了宫娥,宫娥遇到锦乐宫太监,太监被人指使在银耳羹内放桂花蜜。 不对。 云离脑中灵光一闪,加快脚步朝着膳房而去。 未央殿的膳房经着昨夜已经被封,只有两个侍卫站在门口。 云离大步走进膳房,环顾四周,便见那案台上放着一盅没有封口的桂花蜜。 她拿起玉盅凑到鼻尖闻了闻,桂花清香扑面而来。 “果然有毒!”云离喃喃。 她本以为这桂花蜜会是那太监在宫娥路途中加进去的,现在看来却不是。 他们不应该冒着被人看到的风险在路上往银耳羹里加桂花蜜。 那么桂花蜜,定然是在膳房被加的。 接触过银耳羹的人不多,要不被人发现而下毒,那么唯有在这桂花蜜里下毒。 如此看来,这下毒之人怕是早就知道有人要用桂花蜜来陷害贤清郡主了。 “来人。”云离低喝出声,“去将膳房掌厨带来。” 不多时,膳房掌厨便被侍卫带了来。 见着云离,连忙跪下,“奴才见过云将军。” 云离瞥了那掌厨一眼,瘦瘦小小,与自己意识中的厨师模样出入甚大。 “你是昨晚负责夜宴的掌厨?”云离询问道。 掌厨点头道:“正是奴才。” “好,这桂花蜜可是你加进银耳羹里的?”云离指了指案台上的玉盅,淡淡道。 掌厨连忙磕了个头,紧张道:“回将军,是奴才。” “说说,这桂花蜜哪里来的?” 掌厨一愣,“回将军,桂花蜜是韶华苑的和义姑姑送来的,皆是韶华苑今年刚做的蜜。” 韶华苑,王宫中专门负责酿酒与其他食材之地。 刚走进韶华苑,便是一阵酒香袭来。 云离吸了吸鼻子,这里也是个好地方啊。 “请问,和义姑姑在吗?”云离站定在门口,扫了正在忙碌的众宫娥一眼,开口说道。 第九十七章:畏罪自杀 话音声落。 宫娥纷纷侧目,其中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走了出来。 “不知这位大人寻奴婢何事?”和义姑姑福了福身子,十分恭敬道。 “这桂花蜜,可是你昨天送去未央殿的?”云离指了指一旁侍卫拿着的玉盅,问道。 和义姑姑接过玉盅看了看,片刻后点头道:“正是韶华苑里酿制的桂花蜜,也却是奴婢拿去未央殿的。” “你可知这桂花蜜里有毒?”云离冷冷道。 和义姑姑心下一惊,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云离。 下一刻,她连忙跪下惶恐道:“请大人明察,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别紧张,本将军也没说这毒是你下的,不过你得老实交代,这桂花蜜可还有别人经手亦或是关于这桂花蜜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云离淡淡道。 和义姑姑想了想,点头道:“还真有,这一批桂花蜜是新酿的,前天便让宫娥分派到各宫请主子们尝尝,可昨天锦乐宫的秋月就将桂花蜜送了回来,说是太妃娘娘不喜桂花蜜,以后别送了,奴婢记得,她送回来的,就是这一盅。” 云离眯了眯眸子。 又是锦乐宫? “你为何记得这么清楚?能这么肯定?”云离问道。 “因着当时奴婢正好在准备送去未央殿的食材,便顺手直接将秋月送回来的这盅桂花蜜放了进去。”和义姑姑一脸正色道。 云离点了点头。 “行吧,你去忙吧。” 这锦乐宫,倒是热闹。 刚出了个太监,眼下又来个宫娥? 不过也是如此,这所有一切才能说的通。 云离只得又折身去到锦乐宫。 只是这一次,云离却是直接去拿人的。 带着侍卫来到锦乐宫已近下午,一天一夜不曾睡觉的云离有些犯困。 她打了个哈欠,对着锦乐宫门口的宫娥道:“去禀告太妃娘娘,云离求见。” 不多时,宫娥便带着云离去了殿内。 宣太妃正在用午膳,见云离去而复返,略显诧异。 “云将军用过午膳了?要不一起吃点?”宣太妃放下筷子,平静道。 云离行了个礼,“太妃娘娘,微臣已经查出下毒之人,正在这锦乐宫中,还请娘娘恩准微臣这就去拿人。” “哦?”宣太妃微微一愣,旋即看向云离道,“何人?” “秋月。” 宣太妃拧起眉头,脸上满是阴郁之色。 “本宫且随将军一起去拿人,本宫倒要看看,是谁给了秋月这熊心豹子胆,胆敢在银耳羹内下毒。” 云离怔楞片刻,只能俯首容宣太妃先行。 跟在宣太妃身后,云离心下略显忐忑。 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还是错。 如今想来,自己确实有些冒失了,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来锦乐宫拿人。 这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也会有损宣太妃的颜面。 不过事已至此,云离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拿人了。 大抵是已经有人放出了消息,所有宫娥皆跪倒在院门两侧。 云离扫了众人一眼,开口道:“谁是秋月?” 所有人交头接耳起来,不多时,一个跪在最前方的宫娥磕了个头道:“回太妃娘娘,将军,秋月不在这里。” 云离眯了眯眸子,她斜睨了宣太妃一眼,见她神色淡淡。 便接着开口道:“那她人呢?” “方才还在的。”那宫娥弱弱道。 “娘娘,微臣可否……”云离转身,朝着宣太妃开口,不等说完,便被宣太妃打断了。 “将军请便。” 云离闻言,这才下令道:“搜。” 侍卫得令开始进到院子里开始分散搜寻。 宣太妃落座到一旁,就这么静静喝着茶。 所有人皆是战战兢兢的,伏跪在地,院门口静的吓人,与院门内形成鲜明对比。 不多时。 一个侍卫匆匆赶来。 “启禀太妃娘娘,将军,人找着了,在内院卧房里,上吊自杀了。” 什么? 云离稍稍一惊。 就这么死了? 片刻之后,便有侍卫抬着秋月的尸体放到了云离的跟前。 云离扫了尸体一眼,确是上吊自杀无误。 “将军,这是在尸体身上找到的。” 侍卫将一张带血的丝绢递到云离的面前。 云离接过丝绢,上面用血密密麻麻地写着许多字。 她叹了口气,将丝绢呈给宣太妃。 “太妃娘娘,秋月畏罪自杀了,这是她下毒的缘由。” 宣太妃挥了挥手,“既是如此,那便将此贱婢丢去乱葬岗。本宫也懒得看。” 云离呈着丝绢的手收了回来,紧了紧,朝着一侧的侍卫挥了挥手。 侍卫会意,抬起秋月的尸体迅速离开了锦乐宫。 丝绢之上,写的其实很简单。 就只言说了宣太妃曾下旨杀了秋月的姐姐,秋月为了给姐姐报仇便在桂花蜜里下了毒,想要毒杀太妃。 如今见事情暴露,便只能以死谢罪了。 然而云离却觉着事情似乎太过简单了。 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秋月若是想要为自己的姐姐报仇,她身在锦乐宫,有的是机会,为何偏偏选除夕夜宴那么隆重的场合? 还有桂花蜜之中的毒,秋月一个连宫门都无法迈出的宫娥,又是从何而来? 饶是仍有诸多谜团没有解开。 可现在所有的线索甚至连秋月自己都承认事情是她做的没错。 云离好像也没有追查下去的理由了。 将事情禀告了轩辕澜后,除夕夜宴案就这么匆匆了结了。 出了王城的宫门,云离站定在宫门前,回首望着这座巍峨的王宫。 在这宫墙之中,有太多的秘密是她无法也不能堪破的。 这些已经逝去的亡魂,多多少少皆是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罢了。 云离微微一叹,转身朝外走去。 “云将军……”忽的一声低唤自云离身后响起。 云离顿住脚步,转身,便见一个身着素衣的少女快步走来。 少女脸色有些苍白,因着快走气喘吁吁。 “你是?” 少女忽而跪地,朝着云离重重磕了个头。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宁儿没齿难忘,若非将军,姑姑也不会放宁儿出宫。”宁儿诚恳道。 云离稍稍一愣。 “你没事了?既然出宫了,就回家去吧。” 宁儿抿嘴一笑,道:“宁儿多谢将军,姐姐被判了流放,宁儿便打算去陪姐姐到边关。” 给读者的话: 愚人节快乐小伙伴们~新的一个月求推荐求打赏求留言各种求拉~么么哒,下一章已经修改好,订阅过的可以重新看一下,没订阅的可以订阅啦~ 第九十八章:你可想我 出了年关,选妃将近。 安和城内也多了许多从各州郡赶来的马车。 穿过熙攘的街道,马车径直驶入王城旁的行宫之内。 所有参选的王臣之女在正月初十之际便要入住行宫,进行选妃前的准备。 王上选妃是个大日子,更是登基至今的第一次。 是以这一次的选妃格外隆重,连国都百姓都被感染,好似每个人都格外喜悦忙碌一般。 当然,这份热闹之中,独独云离格格不入。 云离自除夕夜宴案告破之后便整日窝在将军府里不曾出门。 连上门拜年的各方官员都一一打发了避而不见。 春意渐浓。 空气中弥漫着浅浅的青草香气。 云离挽着袖子,正在院子里忙碌着。 她的脚下是刚翻的土,旁边放着几株树苗。 “将军,这种活儿让下人做就是了,您干吗要亲自动手?”心儿站在一旁,撇着嘴无奈道。 云离头也不抬,从旁拿了株树苗栽下。 “你知道什么?这叫陶冶情操。”因着弯腰,云离的声音有些变样。 噗嗤。 心儿忍不住轻笑出声。 “陶冶情操?将军你有情操吗?” “臭丫头,太惯着你这是要爬到本将军头上来了?”云离直起身子,剐了心儿一眼。 心儿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嘴。 “将军,边关有信来。”烟儿踩着碎步走到心儿身旁,对着云离道。 云离抹了把额间的汗水,从烟儿的手里接过信件。 “将军喝口水休息片刻。”心儿递了丝帕给云离擦了擦手,又端了茶水过来。 云离坐在石凳上,打开信件看了起来。 信上,是云凌在边关遇上的一些事儿。 不算轰轰烈烈,却也有惊无险。 云离眉眼含笑,眸间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烧了吧。”云离将信递给烟儿,淡淡说道。 烟儿面露讶异,旋即连忙应声,将信带了下去。 “心儿,去,把剩下的几株桃树种了。”云离抿了口茶水,使唤道。 “嗳?”心儿一愣,一脸的莫名其妙。 “去啊,愣着做什么,陶冶情操去。”云离眯了眯眸子,眼底满是戏谑。 心儿撇撇嘴,记仇的将军,她暗暗腹诽。 虽是不愿,却还是慢吞吞地跑去种树了。 “将军,有客到。” 烟儿去而复返,脸上带着几分喜色。 云离摆了摆手,“老规矩,不见。” “将军真不见?”烟儿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 云离斜睨了烟儿一眼,“怎么,什么客人还非见不可?难不成是天王老子?” 烟儿被云离说的半响没吭声,缓了好一会儿,才弱弱说道:“是,是容公子。” 云离执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顿。 滚烫的茶水洒出,云离的指尖顿时一片通红。 烟儿惊呼出声,连忙从云离的手中将茶盏抢了过来。 “将军怎么样?”烟儿吹着云离的手指,急急道。 云离回神,指尖灼烧刺痛。 从烟儿的手中将手收回,云离道:“无妨。” 这般失神的自己将云离吓了一跳。 她忍不住摇了摇头。 “请他进来。”云离冲着烟儿淡淡道。 不多时,一道修长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院门口。 依旧是白衣翩翩,公子如玉。 那清冷的姿态,在见到云离之际骤然散去,凉薄的唇边漾出一抹浅笑。 在春日阳光下暖入人心。 云离怔怔地看着容沉。 恍若隔世。 直到鼻尖隐有浅香,云离才恍然回神。 “你可想我?”凉凉的话语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情谊,在云离的耳畔缓缓响起。 云离的脑中似有一团烟花骤然炸裂。 惊的她止不住后退两步。 一脸错愕地望着容沉。 容沉眸色闪过一丝戏谑,却是笑而不语。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意识到又被他调戏了。 她瞪了容沉一眼,旋即一把抱住容沉。 “容沉,好久不见。” 容沉身子微微一僵,下一刻却是环抱住云离。 云离忽而推开容沉,一脸阴沉地望着他。 “这都吓不到你?”云离闷声道。 “我还以为这是如你所愿。”容沉薄唇轻抿,浅笑道。 “你现在怎么那么爱笑?”云离有些颓败地坐回石凳上。 容沉落座到云离的对面,“这一别,两月有余了吧。” 才两月有余吗? 她怎么觉着两年都不止。 云离执起茶壶倒了杯茶递到容沉的跟前。 “差不多吧。”云离云淡风轻道。 容沉瞥了云离一眼,墨色的眸间带着几分笑意。 “所以,你可想我?”容沉再一次道。 云离抿了口茶水,有些无语地看向容沉。 今天的容沉怎么这么幼稚? 她撑起下巴,凑到容沉面前,翘起嘴角道:“那你呢?” “自然是想,否则就不会来了。”容沉话语清清冷冷,明明该是十分亲昵的话语,却被他说的特别稀疏平常。 虽是有些无趣,云离心里头却是异常的温暖。 这种被人惦记的感觉,委实不错。 “你的事情办完了?这回来安和城做什么?”云离扯开话题问道。 “寻你。”容沉淡淡说道。 “嗯?寻我做什么?”云离心下一愣。 容沉却是微微蹙眉。 “怎么?不记得圣山之上我说的话了?” 容沉的话带着一丝冷意,似乎有些不悦。 云离想了想,这才恍然,原来这是他说的“等我”之意。 “那你还不辞而别?”云离忍不住抱怨。 “听说北霁王选妃在即,这一次,需要你做什么吗?”容沉没接话,兀自扯开话题问道。 “嗯?” 云离抬起头,对上容沉询问的目光。 “应该不需要我做什么吧,选妃这种事情不是主要由礼部操持的吗?” “那便好。”容沉喃喃。 “你说什么?”云离见容沉侧过头,视线落在那几株刚栽下的树苗之上。 “那是本将军亲自种的桃树,来年请你吃桃子啊。”云离得意洋洋道。 “好,一言为定。”容沉收回目光,嘴角轻扯,笑着道。 云离眸间带着几分考究,今日的容沉怎么觉着有些怪怪的。 “将军,来圣旨了。”烟儿匆匆赶来,冲着院里的云离道。 云离与容沉相视一眼,“你且在这休息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着便起身朝外走去。 第九十九章:不过是个弃妃 正月十五,晨曦微明。 辰时三刻,王城南门大开。 数辆载着臣女的马车缓缓而入。 穿过宫墙,直奔未央殿。 云离一身玄色官袍,站在未央殿主位旁。 她环抱着双手,兴致缺缺地看着宫娥太监在未央殿内来来回回忙碌着。 作为轩辕澜钦点的遴选官,云离觉着自己肯定会很失败。 若非圣旨不能拒绝,否则她肯定不愿意跑这里来。 不多时,礼部侍郎手执名册带着几位宫廷女官入了未央殿。 见着云离纷纷行礼。 “诸位无需多礼,张大人,你看差不多就开始吧。”云离淡淡开口。 能入未央殿的,已经是过了一审礼仪与姿态的臣女。 “云将军,这次入未央殿有三十位臣女。”礼部侍郎将名册递到云离面前。 云离接过随意地翻了翻,“请她们进来吧。” 这二审,便是由她与几位女官分别从诗书礼乐四方面对臣女进行考核。 她一个将军,在这选妃之中能考核什么,顶多也就是看看而已。 轩辕澜这老狐狸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随着一阵馨香,三十位臣女款款而入,在未央殿正中罗列成五排,每排六人。 清一色黛色宫衫,青丝轻挽,缀着珍珠,同样的打扮,却更能衬出容貌的高低。 饶是如此,这些臣女的姿色也皆属上乘。 云离扫了众臣女一眼,燕瘦环肥,各有各的动人之处。 只是这人当中,她竟没瞧见云茹,看来云茹这第一轮就被刷下去了。 见女官看着她,云离便摆了摆手,随意道:“开始吧。” 说着兀自落座,单手撑着下巴,一手举着名册看了起来。 未央殿内顿时热闹起来。 诗词歌赋,抚琴献舞,各个极尽之能事。 云离不时瞥上一眼,偶尔给两句意见。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四位女官便各自执着各自的册子将其递给了云离。 要同时通过四位女官的考核,才能入最后一审,亲自面圣。 云离翻阅了片刻,最终在名册的几个名字上打了勾。 “尚书之女千锦夕,汴州刺史之女苏云芝,大司农之女靳玥,太常之女萧瑜…等十位臣女,于申时一刻在此面圣,由王上选出入后宫者。恭喜各位小姐。”张侍郎念着云离勾选出的臣女名字,随后示意太监将人带下去。 云离看着这些臣女或因着入选而面露欢喜。 又或因着落选而满脸苦涩。 心中有些感叹。 这一入宫门深似海,最是无情帝王家。 可偏偏这些女子还拼了命的往里头钻,也不知是傻还是可悲。 在未央殿的偏殿内用了午膳。 云离见时辰尚早,便出了未央殿就近随便走走。 走着走着,才发现自己竟走到了雨花台。 她望着那悦君亭,眸色忽而一暗。 糟了。 竟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云离拧起眉头,当即调转脚步,朝着太池宫走去。 她怎么就把答应霖太妃的事情给忘记的干干净净了呢! 眼下似乎也没别的什么好办法了。 云离略一思忖,便寻了一间宫娥住所,顺了一套宫娥服。 太池宫如往常一般萧索冷清。 云离推开陈旧的大门,直奔内院。 也不知是因着天气晴朗,还是知晓今个儿是正月十五。 只见凝妃坐在屋门口的台阶边,正绣着什么。 “云离见过凝妃娘娘。”云离缓声开口。 凝妃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见是云离,紧绷的脸色瞬间放松了下来。 “什么凝妃,不过是个弃妃罢了。公子怎么来了?”凝妃苦涩一笑,问道。 云离走近凝妃,伸手探上凝妃的脉。 “娘娘最近感觉如何?”云离询问道。 “比起之前要好上许多了,就是容易犯困。”凝妃缓缓道。 云离点了点头,思及之前锦乐宫中所闻,看来那宫娥还没有对凝妃动手。 她想了想,对着凝妃道:“娘娘可有银器?” 见凝妃点头,便闻云离嘱咐道:“下次有人送吃食来,娘娘可千万要悄悄的用银器试试。” 凝妃心里咯噔一下。 下一刻便明白了云离的意思。 她叹了口气,“我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她还是不肯放过我吗?” 云离心中一动。 这凝妃心思倒是通透。 想来在这深宫这么多年,也早已看透了宫里的尔虞我诈。 而她与锦乐宫里的那位,只怕这爱恨情仇也不是一句两句的事情了。 云离抬头看了看天色。 “娘娘,今日是十五,我来带娘娘去未央殿。”云离缓声道。 凝妃重重一愣。 “公子,你…”凝妃眸间带着不可置信。 云离点头,将宫娥的衣服交给凝妃,“委屈娘娘将衣服换上。” 凝妃沉默良久,这才下定决心似的接过衣服,转身进了屋子。 不多时,她便换好了衣物。 避开宫娥太监,云离在申时前到了未央殿。 未央殿内只有几个宫娥在整理帷幔。 云离朝着高位而去,身后跟着乔装后的凝妃。 “委屈娘娘稍后便站在这里,选妃大典之时只有王上会在此处,只要你小心一些,别人应该不会察觉。”云离低声嘱咐道。 凝妃略显苍老的脸上带着几分惶然,又像是激动。 她缓了许久,这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申时一刻转瞬及至。 未央殿内人渐渐多了起来。 有了云离的打点,没有人注意凝妃的身份。 十位入三审的臣女也由太监带着入了未央殿。 不多时,一声长啸声后。 轩辕澜的身影出现在了未央殿门口。 云离瞥了高位一侧垂着头的凝妃一眼。 她分明看到凝妃的身子在听到轩辕澜到来之时微微颤抖了起来。 不知是激动还是惶恐。 云离心下一时有些惴惴不安。 因为半块玉佩,冒这么大的风险,也不知道值不值得。 轩辕澜的视线在云离的身上一扫而过,随即落座在了高位之上。 “启禀王上,这,便是十位通过两审的臣女。”张大人对着轩辕澜行了个礼,恭敬道。 轩辕澜扫了一眼殿内的十人,眸色淡漠。 “云将军觉着如何?”轩辕澜忽而开口,朝着一侧坐着喝茶的云离问道。 “咳咳…”云离被呛的干咳了起来。 她缓了缓心神,对上轩辕澜似笑非笑的目光。 这老狐狸,又不是她选媳妇儿,问她干嘛? 她沉下心来,对着轩辕澜勾唇道:“十位小姐皆是天姿国色,各有所长,臣下觉着都很好,就看陛下如何遴选了。” 第一百章:刺客 春风微凉,拂进大殿,帷幔翩跹而动。 空气中弥漫起醉人的花香。 云离望着大殿中央抚琴的女子。 那是尚书之女千锦夕,换下上午的黛色宫衫,眼下一袭明黄罗衫,明眸皓齿,衬得整个人十分娇俏。 曲调如流水缓缓倾泻而出,悠扬沉稳,指尖灵活。 每一下都恰到好处,琴音绕梁久久不散。 饶是云离不懂乐,却也觉着这千锦夕抚的委实不错。 她睨了高位上的轩辕澜一眼,便见他正淡淡地望着自己。 云离心下一愣。 对上那道看不出情绪的目光,云离皱了皱眉。 轩辕澜见状撇开目光,这才将视线落在那千锦夕的身上。 一曲终了。 千锦夕朝着轩辕澜福了福身子,眉眼含笑道:“锦夕献丑了。” 轩辕澜抬了抬手,“退下吧。” 千锦夕稍稍一愣,便见轩辕澜的目光根本没在自己身上,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失落之色。 云离摇了摇头,怪只怪轩辕澜好男色,姑娘再美也是女子呀。 可惜,真可惜。 要是轩辕澜知晓自己身而为女,对她会不会就打消念头了? 思及至此,云离心下一愣,忍不住暗暗责怪自己太过天真。 轩辕澜对自己有念头严重还是欺君罔上严重? 正思索间,未央殿内响起了一道响亮的鞭声。 击打在大理石铺置的地面上,清脆而有力。 云离侧目,便见一个身着劲装的女子正舞动着长鞭。 一头青丝高束,浑身英气十足。 云离眯了眯眸子,选妃终审玩鞭?这位小姐倒是有些手段。 轩辕澜从不是软绵绵的王,也曾征战沙场,对这些能文能武的小姐,想来也会多些兴趣。 果不其然,云离悄然侧目,便见轩辕澜也盯着那小姐看。 “这是哪家小姐?”云离侧过头,问向身侧的宫娥。 “回禀将军,是大司农之女靳玥。”宫娥垂首道。 云离点了点头。 记忆中这个大司农十分低调,因而她对他的印象不深。 又是一记长鞭,只见靳玥单手施力,身子凌空旋转,鞭子宛若游龙直直袭向地面。 啪。 脆响在未央殿内响起。 一旁站着的几位臣女纷纷后退几步。 那靳玥脸上带着几分冷然。 顷刻间站定身子,长鞭饶上手腕,对着轩辕澜抱了抱拳道:“靳玥见过陛下。” 轩辕澜点头:“靳玥?倒是使得一手好鞭,不错。” 轩辕澜一说话,一侧的侍郎便连忙在名册之上飞快地记录下来。 这让轩辕澜觉着满意的女子,即便无法入选,也会留在宫中,这是宣太妃事前交代清楚的。 云离抿了抿嘴,视线偏转,落在乔装的凝妃身上。 见她痴痴地望着轩辕澜,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这凝妃,也太过明目张胆了。 不行,她得提醒提醒她。 这选妃不比别的,到底是个重要的仪式,若凝妃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那可就坏了。 云离略一思忖,便起身踱步到轩辕澜身侧。 “陛下,这十位臣女献艺过半,您可有心仪之人?” 她的话语凉凉的,身子却刚刚好挡住了凝妃的视线。 凝妃恍然,连忙垂下头,稍稍后退了几步。 轩辕澜倒是一愣,没想到云离会特意来询问这个。 不过转瞬,轩辕澜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道:“爱卿怎么忽然这么关心本王?” 云离瞪了轩辕澜一眼,压低声音道:“好奇问问行不行?” “下一位,汴州刺史之女苏云芝,剑舞。” 掌事太监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云离的话语。 云离与轩辕澜同时转头,便见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手执长剑立在未央殿正中。 五官精致,眸色沉沉。 “这几位臣女倒是皆冲着武而来。”云离轻轻道。 “未免太过巧合了。”轩辕澜话音冷冷响起。 云离眸色微凛,转过头对上轩辕澜的目光。 见他正目光沉肃地看着殿中女子,便也随之望去。 只见苏云芝脚下踏出几个特定的步伐,身子回旋,手腕轻动,长剑如芒。 眼前寒光轻闪,倒映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之上,轻若游云。 下一刻,剑锋陡然凌厉。 苏云芝周身气势暴涨,目光凛然。 云离心下一沉,陡然醒觉。 顿时一股凌厉之极的剑气朝着高位而来。 未央殿内一阵惊呼。 “有刺客,来人!护驾!”云离低喝一声。 话音落下,云离当即对上提剑袭来的苏云芝。 她避开长剑,单手成拳击向苏云芝的面门。 苏云芝飞快闪避,同时足下轻点,翻身腾跃至云离的背后,提剑刺向云离后心。 与此同时,长鞭破空而来,直直袭向一旁的轩辕澜。 轩辕澜眸色一深,闪身躲开,他没有对上靳玥,而是调转身形,袭上苏云芝。 云离脚下一顿,回身便见轩辕澜挡住了苏云芝。 利剑贴着她的身畔划过。 云离与轩辕澜相视一眼,十分默契地分别对上两人。 未央殿内乱作一团,尖叫声,呼喊声不绝于耳。 忽然间,云离余光一撇。 一道寒光闪过,只见一个宫娥手执一把匕首直直朝着轩辕澜的后心刺去。 “小心!” “澜儿!” 轩辕澜飞快转身,眼前便是一道绯色的身影飞扑而来。 扑哧。 饶是未央殿内嘈杂不堪。 那利刃刺入皮肉的轻微声响却依旧清晰地传入轩辕澜的耳中。 云离一掌挥开那宫娥。 眼前却是血色一片。 轩辕澜那墨色的眸间满是震撼,下一刻却落满了惊慌无措。 他接住软软跌落的身影。 “不,不,母妃……”轩辕澜紧紧捂着凝妃胸前血流不止的伤口。 腥红的血顺着指缝流出,绯色宫衫愈发鲜红。 “将军小心!” 忽的一道低喝。 云离一个分神之际,手臂被利剑划破。 她眸色一沉,单手扣住苏云芝执剑的手腕,略一施力。 苏云芝脚下不稳朝前跌去,云离旋即单手成爪扣住苏云芝的脖子。 咔哒一声。 苏云芝在云离的手下软软倒下。 靳玥见势已去,当即飞快地朝未央殿外逃去。 “不惜代价,把人给本将军抓回来!”云离厉声道。 第一百零一章:你在找死 未央殿内寂静无声。 气氛沉闷而诡异。 所有人皆是跪倒在地,心下惶惶不安。 云离跪在轩辕澜身侧,眉心紧蹙。 匆匆赶来的太医也跪在一旁,因着紧张额间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陛,陛下,凝妃娘娘她……薨了。”太医探在凝妃手腕的手一僵,颤巍巍出声。 轩辕澜抱着凝妃的手陡然一紧。 “你说什么?”轩辕澜脸色一沉,眉宇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太医连忙俯首,强撑着胆子再一次道:“凝妃娘娘她,薨了。” “你不是太医吗?你给本王将她救活!”轩辕澜低吼出声。 “陛下……”一侧的云离低唤道。 “臣罪该万死!”太医连连磕头。 “滚,给本王滚开。”轩辕澜怒吼出声。 太医吓的连忙跪着后退。 云离凝眉盯着如此失控的轩辕澜,心中微微一抽。 轩辕澜颓然跪地,整个人失魂落魄,双手紧紧抱着凝妃的尸体。 整个人的灵魂仿佛被抽空,周遭的一切全然与他无关。 云离心下愧疚不已。 若不是自己将凝妃带来,或许她可以免于一死。 只是眼下事已至此…… 未央殿的气氛愈发沉闷,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轩辕澜盯着凝妃的尸体。 那张略显苍老的脸上带着无怨无悔。 他抬手抚上,指尖苍白。 他努力了那么久,为了她的安全,他远离她,将她关在最偏远的冷宫。 用不了多久了啊,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她接出来安享晚年。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纵然为王,却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连最敬重的母妃,他都无法保护。 甚至因为朝纲,连见一面都成了奢望。 而今,这一面,却成了死别。 轩辕澜双目通红,冷峻的脸上带着让人绝望的悲哀。 双拳渐渐紧握,骨节因为隐忍而愈发苍白。 他将凝妃放倒在冰凉的地上。 缓而站起。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轩辕澜视线在所有人的身上扫过,目光冷冽。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她迟疑片刻,缓缓道:“是臣下将她带来的。” 轩辕澜重重一怔。 瞳眸如墨沉沉地盯着云离。 “是你?”轩辕澜痛苦出声。 云离点头,沉声道:“是我,对不起,我……” “你在找死!”轩辕澜欺身而至,低吼出声。 他双手紧紧揪着云离的衣襟,怒红的眼眸死死盯着云离。 云离对上那道恨不得杀了她的目光,久久不语。 她有愧于他。 “她在太池宫里好好的呆着,为什么你要将她带出来?”轩辕澜咬牙道。 云离侧过头,抿嘴不语。 她能告诉轩辕澜凝妃即便在太池宫,也不会安然无恙。 她能告诉轩辕澜凝妃早已毒入骨髓,即便解了也活不过三四年光景? 她能告诉轩辕澜宣太妃早已想要置凝妃于死地,派了人准备动手吗? 她能将一切都告诉他吗?不能。 他虽身为北霁之王,既将凝妃置于太池宫不闻不问,便也确是无法保护于她。 她说,不过只是徒增轩辕澜的歉疚与难过罢了。 “说话啊!”轩辕澜满目痛苦。 为什么会是他?害死他母妃的人为什么会是云离? “说话啊!”轩辕澜忽而单手成拳重重砸向云离面门。 云离不闪不躲,硬是扛了一拳。 身子因着惯性踉跄着朝后退去,嘴角顿时溢出腥红的血。 墨色的眸带着浓重的愧疚之色,直视着轩辕澜。 “所有人,都给本王滚出未央殿!”轩辕澜冷冷出声。 未央殿内,顿时响起脚步声声,不管是宫娥还是侍卫,纷纷迅速地退至殿外。 云离却没有动。 随着吱呀一声,未央殿的殿门重重阖上。 轩辕澜将目光重新落在云离的身上,触及到他唇角那刺目的鲜红,心底更是痛苦万分。 他一步步走向云离。 脚步沉重不已。 “为什么?”轩辕澜在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而云离,却始终沉默不语。 “对不起。” 唯独这三个字,一遍又一遍地围绕在轩辕澜的耳边。 轰。 又是一拳,重重地砸在云离的脸颊。 云离飞跌出去,重重地砸在大理石地面上。 她默默承受着轩辕澜的怒气,一言不发。 “为什么不躲,你打啊,还手啊!你不是从来都不将本王放在眼里吗?还手啊!”轩辕澜暴怒。 云离缓缓起身,垂着的眸间闪过一丝冷煞。 “对不起。”云离再一次缓声道。 “本王不要你的对不起,本王要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轩辕澜双手紧紧扣住云离的两肩。 两肩传来的刺痛让云离微微蹙眉。 她隐忍着痛意,沉吟道:“陛下若是信微臣,就别再问了,这一切皆是微臣的错,请陛下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好一个人死不能复生!”轩辕澜不怒反笑,笑的眼中都泛起了泪光。 他颓然跪地,垂首,浑身泛着苍凉之感。 那隐忍的悲伤,微微颤抖的两肩,看在云离的眼中,心中也跟着难受不已。 这样的轩辕澜,脆弱的仿佛一击就碎。 失去生母的痛,她无法感同身受。 此时此刻,云离才惊觉,轩辕澜身为帝王的无奈。 只有在没有人的地方,才能露出一丝真正的情绪。 她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因着那半枚玉佩,将凝妃带来未央殿。 然而,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一事。 云离紧抿双唇,缓步走向轩辕澜。 她跪在他的身侧,伸出手,将他环进怀中。 “这里,没有别人。”云离喃喃出声。 空气中仿佛弥漫起了沉重的哀伤。 轩辕澜静静地靠在云离的怀间,良久良久。 “宣太妃到,卿公主到,宇文大人到,萧太师到……”直到未央殿外一声长啸。 轩辕澜这才离开云离的怀抱起身,他望了云离一眼,未置一词。 “怎么回事?凝妃怎么会出现在这未央殿?”宣太妃脸色阴郁,方一入未央殿便质问道。 当视线触及到凝妃的尸体之际,那原本阴郁的眸间忽而一亮。 不过又在瞬间掩饰了去,转而皱紧了眉头。 “凝妃这是?” 第一百零二章:我会心疼 “凝妃为救本王,遇刺身亡。”轩辕澜沉沉开口,那脸上的神情却早已恢复了平静。 好像之前那般失控的轩辕澜全然是云离的错觉一般。 云离心下轻叹,站在一侧一声不吭。 宣太妃闻言微楞。 “这好好的选妃大典,怎么会出现刺客?王上可无碍?” “多谢母妃关心,儿臣没事。”轩辕澜淡淡说道。 宣太妃本疑惑凝妃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然眼下凝妃已死,这为什么会来倒也变得不重要了。 她松了口气,对着轩辕澜道:“王上无碍便好,凝妃大义,陛下可要好生安排她的后事。” 轩辕澜隐在袍袖间的双手握拳,隐忍着那股怒意。 “母妃说的是。” 话虽如此,他却始终不能将她葬入王陵。 不仅不能,更不可以表露出任何对她的感情和顾及。 轩辕澜沉了沉心绪。 “凝妃的后事,便交给云将军打理,至于刺客……” 一侧的云离心下一愣,却见轩辕澜眸色满是决绝。 他这么做…… 越是这般,云离心中的歉疚就越发浓重。 “陛下,刺客之事,就交给老臣来调查。”宇文珏出列,俯首作揖道。 轩辕澜看了宇文珏一眼,道:“好。” “眼下选妃大典被中断,虽是出了刺客,却也不能对外没个交代,王上,择个良辰吉日,在那剩下的臣女之中,选几个充填后宫,以免落人话柄。”宣太妃嘱咐道。 轩辕澜心下一怔。 “姑姑,王兄方才遇刺,虽说都是臣女,可却也出了刺客,保不齐那些臣女中还有别的人别有用心,若不调查清楚,王兄的安全无法保障,卿儿觉着,这充填后宫之事,还是不宜过早进行。” 一旁的宇文卿挽上宣太妃的手,劝说道。 “太妃娘娘,卿公主所言极是,选妃之事眼下却是宜迟不宜早。”始终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萧靖也开口说道。 宣太妃皱起眉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她抬了抬手,“罢了罢了,便如你们所言,将这选妃之时暂时推后吧。” 轩辕澜始终面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可云离却能感受到轩辕澜的隐忍。 轰隆。 春雷阵阵。 晴好的天气转而为阴。 云离一刻不停,当即亲手安排了凝妃的后事。 来到太池宫,昏暗的天幕下,依旧是萧索一片。 推开陈旧的大门,走进屋内。 凝妃身为冷宫弃妃,没什么随身衣物,整理来整理去也就那么几件。 这些本不该云离亲自动手,可她,到底还是有愧于她。 她答应了轩辕灵儿要救她,可才刚刚解了毒,就让她殒命在了未央殿。 云离叹了口气,视线落在那破落的桌上。 她踱步而去,触及桌上的东西,心中一处微微一抽。 那是一块绣着鸳鸯的锦缎。 这大抵便是身为母亲的一丁点执念。 云离想了想,将锦缎收了起来。 当凝妃出殡时,便是一阵淅淅沥沥的细雨飘飘洒洒的落下。 没有宏伟的仪仗,只有一口简单的灵柩。 不能从正宫门离开,只能在王城偏门悄悄出宫。 一路疾行,终是在适当的时辰抵达了云福寺。 将凝妃安葬在距离王陵不远的西山云福寺,这是云离唯一能弥补轩辕澜的事情。 云福寺还是一如既往的香火鼎盛,眼下入了夜,香客才渐渐离去。 云离上了柱香,与主持道别后,才冒着雨,出了云福寺。 方一走出云福寺的大门,微微灯笼烛火下,便见一辆马车停靠在寺门不远处。 容沉一袭白衣,撑着一把竹伞,静静地站在雨中。 雨幕将他的面容遮的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云离心下一愣,顿了顿脚步,继而缓缓朝着容沉走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云离仰起头,细密的雨水在她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水雾。 容沉将伞撑过云离的头顶。 当视线触及到云离嘴角的淤青与微微发肿的脸颊时,眸色顿时一深。 “怎么回事?”容沉伸手扶上云离的肩臂,冷冷开口。 云离缩了缩手臂,眉头一蹙。 容沉一惊,当即松开手,便见掌心沾着黏腻的鲜血。 “受伤了?” 容沉的脸又沉上了几分。 “小伤,没事,遇上刺客了。”云离冲着容沉扯开嘴角,说的云淡风轻。 容沉揽过云离,“上马车。” 马车里,云离接过容沉递来的丝帕擦了擦脸。 容沉拉过云离的手,掏出瓷瓶给云离的肩膀上药。 “王上的生母为救王上遇刺身亡了,都怪我,要不是我擅自主张,凝妃也不会就这么死了。”云离叹了口气,浑身上下散发出浓重的悲哀。 容沉撒药的手微微一顿,抬了抬眼皮,问道,“出了这事儿,王上可有为难与你?” 云离摇头,“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觉得有愧于他,他若是责罚我,我心中也会好过一些。” 容沉凉薄的双唇紧抿,良久才沉吟道:“这不是你能控制的,无须自责。” 云离斜睨了容沉一眼,“说的倒是容易啊。” “你这样,我会心疼。”容沉冷不丁道。 嗳? 云离重重一愣。 对上容沉深邃却无比认真的眸光。 心海泛起涟漪阵阵。 她翘起嘴角,“容沉,你说起情话来能不能别这么一本正经。” 容沉俊眉微蹙。 “这是情话?”他反问道。 “不是吗?”云离挑眉出声。 “你若觉着是,那便就是。”容沉撇开目光,淡淡说道。 云离微怔,心中氤氲出一丝莫名。 她盯着容沉的侧颜,脸上露出了几分复杂之色。 云离直了直身子,揉了揉有些犯疼的脸颊。 这轩辕澜下手,也是够狠。 “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云离侧过头,问道。 容沉没看云离,淡淡道:“本来在宫门外等你,见你自偏门离开,就一路跟了过来。”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意外。 “等我做什么?”云离诧异道。 容沉瞥了云离一眼,“看见天要下雨了,就来接你回家。” 噗嗤。 云离忍不住轻笑出声,“容沉你这样好像等待着夫君归来的小媳妇儿哦。” “你说什么?”容沉盯着云离,,眸间闪过一丝危险的意味。 云离连忙摇头,摆手道:“我什么都没说!” 翩跹的帘子,隐有细雨飞窜入内,湿了窗沿。 这些微的冷意,却浸不入容沉与云离之间散出的淡淡温暖。 第一百零三章:边关告急 翌日清早,雨依旧下个不停。 云离早早就去了王宫。 轩辕澜却没有出现在早朝之上。 出了朝天殿,云离直奔太晨殿。 太晨殿外,宇文卿一袭素色罗衫,被李公公挡在了门外。 “卿公主莫要为难奴才,陛下吩咐了,谁也不见。”李公公恭敬出声。 宇文卿脸上露出几分不悦。 不过很好的掩饰了去,她冲着李公公柔声道:“烦请公公通报一声,本宫有事找王兄。” “这……”李公公面露为难。 忽而视线触及云离,连忙躬身行礼,道:“奴才见过云将军,云将军可是来寻陛下?” 云离瞥了一旁的宇文卿一眼,拧眉道:“陛下可是不愿见人?” 李公公叹了口气,“是啊,陛下从昨个儿回来之后便一直将自己关在殿内,也不用膳,也不见人。” 云离闻言眉头紧皱。 凝妃薨了的消息被很好的掩盖了起来。 除了昨日在未央殿内侍奉之人,其他人一概不知。 之前在未央殿轩辕澜伪装的那般好,眼下却不仅对人避而不见,更是连早朝都不上。 他这样,不是落人话柄嘛? “李公公可否通报一声,说是云离有要事求见。”云离正色道。 李公公垂首想了想,陛下不肯见宇文卿,却也未必不肯见云将军。 于是就道:“请卿公主与云将军稍候片刻,奴才去通报看看。” “云将军,凝妃娘娘的后事可是已办妥?”宇文卿略带哀伤的话语从旁响起。 云离愣了愣,旋即对着宇文卿点头道:“回公主,确已办妥。” “那便好,这样一来,王兄该宽心了。”宇文卿叹了口气,“不知凝妃娘娘的遗体葬于何处?” “西山云福寺。”云离回道。 宇文卿点了点头,再不多言。 她的视线落在那扇紧闭的殿门之上,眸间带着几分痴痴然。 随着吱呀一声。 殿门打开,李公公的身子退了出来。 “李公公,陛下可愿见本宫?”宇文卿上前一步,询问道。 李公公面露难色,对着宇文卿作揖道:“陛下说了,请云将军入殿,公主请回吧。” 宇文卿心里咯噔一下。 她望向云离,眸间带着几分冷意。 为什么到这个份上,他还是宁可见云离也不肯见自己? 宇文卿紧抿双唇,脸色有些苍白。 凝妃死在未央殿,十分蹊跷,这事儿,定与云离脱不开关系! 宇文卿深深地看了云离的背影一眼,转身离开。 太晨殿内昏暗一片。 刚踏足,便能闻见一阵浓烈的酒气。 云离凝眉,视线落在那不远处隐在角落里的一团阴影上。 踱步而去。 轩辕澜倚靠在榻边,身边七零八落地躺着酒壶。 他面上潮红,不过一夜光景,脸上胡子拉碴,整个人憔悴不堪。 轩辕澜仰头灌下一口酒,酒水顺着嘴角滑落,沾湿了衣襟。 云离蹲下身子,皱眉伸手将轩辕澜手中的酒壶抢了过来。 “别喝了。” 轩辕澜嗤笑一声,脸色满是苦涩。 “枉我为王,却连最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我是不是很没用?” 云离落座到轩辕澜的身侧,“陛下,这世上有太多无可奈何,身份越高,就越是有太多羁绊,我相信,凝妃娘娘也不想看到陛下这样自暴自弃。” 轩辕澜垂首,唇边带着一抹苦笑。 “我想,这是凝妃娘娘想要送给陛下的新婚贺礼。” 云离将那绣着鸳鸯的锦缎递到轩辕澜跟前。 “可惜,还没来得及做成。”云离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分怅然。 轩辕澜望着那锦缎,良久才接过,他埋首在膝间,长久不语。 太晨殿内气氛闷闷的让人难受。 “你不会无缘无故带母妃来未央殿,到底是怎么回事?”轩辕澜抬起头,双眼通红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机缘巧合罢了,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她是凝妃娘娘,是陛下的母妃,她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陛下择一心仪之人共赴白头,所以,我才会冒着风险将她带去未央殿,这一次,是我冒失了,如果不是因为我,凝妃娘娘就不会殒命。” 云离缓缓道,言语带着愧疚。 “是本王有愧于她,这么久以来将她安置在最偏远的冷宫,无法尽孝。”轩辕澜沉沉开口。 “陛下,事已至此,你若不振作起来这么自暴自弃的话,只会落人话柄。娘娘的遗体安葬在西山云福寺,陛下可以随时去祭拜。”云离安慰道。 轩辕澜不语。 忽而殿门被打开,李公公匆匆而来。 “陛下,边关告急!”李公公跪倒在地急急道。 轩辕澜眸色一沉,“你说什么?” 李公公起身将一信件递到轩辕澜的跟前。 云离大步而去,接过信件打开一看。 “甫水关来报,西北戎狄在关外已经集结十万兵马,意图攻打甫水关。”云离凝眉出声。 轩辕澜踉跄起身,对上云离沉肃双眸。 他甩了甩有些迷蒙的脑袋。 良久之后,才沉吟道:“李德,宣宇文珏,萧靖速速入宫商议。” 雨下的愈发大了。 滂沱大雨冲刷着太晨殿外的青石。 不多时,便有宇文珏与萧靖冒雨匆匆而来的身影。 从辰时到申时,太晨殿的殿门始终紧闭着。 “陛下,微臣奏请出征。”云离朝对着轩辕澜,正色道。 她有愧于轩辕澜,眼下边关告急,似是天意让她弥补。 加上云凌眼下正在甫水关,她也不能不管。 一侧的萧靖脸色微变,“陛下,西北戎狄虽是草莽,一直滋扰边境,但从未正式与我朝为敌,此次突然进犯,这事儿有些蹊跷。” “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怎么,萧太师的意思是主和不主战?”宇文珏冷哼道。 “微臣曾在落樱城一带见过东来顺天军,陛下可还记得?若此次戎狄进犯与东来有关,那便更要让微臣出征,微臣的人,也正在边关探查,此番前去,不管戎狄意欲何为,微臣绝对不会让他们打进甫水关。”云离沉沉道。 轩辕澜坐在书案后,眉头紧锁。 他单手敲打着桌面,沉思片刻,这才开口道:“容本王好好想想,你们先退下吧。” 退出太晨殿。 云离被萧靖喊住了脚步。 “太师。”云离恭敬道。 “离儿,此次边关之事,你未免太过莽撞了。”萧太师一脸沉肃道。 第一百零四章:出征 大雨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溅起莹白的水雾。 云离站在宫门口,眉心紧锁。 “太师教训的是。”她点了点头,沉声道。 “离儿,我与你父亲是八拜之交,更是将你当作亲生女儿看待,自你从沧江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好像变了,有什么为难之事你一定要来与我商量,万不可贸贸然私自做主,以免落人口舌。” 萧靖顿了顿,又是叮嘱道:“此番你请战已成定数,王上必然会允了,若是出征,切记要自己小心,有些人,恨不得你回不来。” 云离心下一暖。 对上萧靖带着关心的眸子,有些话却始终无法说出口。 记忆里前身对萧靖十分敬重,平日里也都是与萧逸交换讯息,与萧靖却没有过多的交集。 眼下看来,这不交集,才是萧靖对前身最好的保护。 一如轩辕澜对凝妃一般。 可惜,于萧靖的关心,她终归是无福消受。 云离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太师放心,云离自有分寸。” 萧靖还想说什么,却见云离脸上的决然之色,欲言又止。 他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你也不过双十年华,却让你穿着这一身戎装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离儿,委屈你了。” 云离心下一愣。 记忆似乎突然咆哮起来。 眼前是鲜血淋漓的画面,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之中。 脑袋一瞬间的晕眩。 毁天灭地的血红当中,一个与她一般大的男孩哭喊着消失在夜色当中…… 云离抬手揉了揉发胀的脑袋。 若非因为哥哥,云离又怎么会成为云离? 十五年前云家惨被灭门,哥哥失踪,她顶替哥哥的身份独自生活在破落的镇国公府。 由萧靖派人抚养,十岁那年,便入了军营,过上了非人的生活。 十五岁,一战成名。 十八岁,成为北霁大将军,受恩赐安顿于将军府。 记忆被萧靖的话点燃。 做了太久太久的云离,若非萧靖提及,她大概也找不回记忆中自己的名字——云歌。 家仇未报,哥哥也未曾找到,她如何能安享这个将军身份? 云离深深吸了口气。 她是云歌,也是云离,前身是她,她也是前身,灵魂早已融在了一处。 同样的。 这份仇恨,也早已入了骨髓。 云离终于明白,萧靖这是在提醒她她的身上,还有血海深仇。 雨水溅湿了衣角,云离撑着伞的手指尖微微发白。 水雾缭绕在朱色的宫门。 厚重的宫门后,一道身影因着紧张而瑟瑟发抖着。 她的脸上带着极致的惊愕,不过转瞬又是狂喜。 云离啊云离。 你竟是女子! 宇文卿粉拳紧握,紧紧揪着衣襟。 “公主可要回宫去告诉陛下!治她一个欺君!”宇文卿身旁的侍女阴狠道。 “住嘴!”宇文卿低斥一声。 宇文卿冷静下来。 云离是女子,王上知道吗? 若是就这样贸然去禀告,万一王上知道且包庇,那她就得不偿失了。 宇文卿深深吸了口气。 “这件事情,得从长计议。”宇文卿眼底闪过一丝狠意。 与萧靖分别,云离回了将军府。 “容公子呢?”屋子内,云离冲着心儿询问道。 “好像在湖心亭。”心儿接过云离脱开的官袍,回答道。 换上玄色宽袍,云离撑着伞,去往湖心亭。 雨幕自亭沿滑落,将亭内隔出一方天地。 一阵清浅的香气自石桌上的香炉内袅袅散开。 容沉坐在石桌前,摆弄着一把匕首。 云离敛了伞坐到容沉的对面。 她的视线落在那匕首之上。 刀柄上刻着精致的图腾,刀面隐有暗纹浮动。 “好精致的匕首。”云离惊叹出声。 容沉睨了云离一眼,将匕首递到云离的跟前。 “试试,顺不顺手。”容沉淡淡开口。 云离一愣,接过匕首之后手腕轻动,匕首在手中灵活游走。 “非常不错。”云离笑眯眯道,“送我的?” 容沉点了点头,道:“传说北霁大将军云离擅用长枪,没想到你这个北霁大将军却更爱短刀。” 云离手中的动作一顿。 墨色的眸间闪过一丝冷冽。 灵魂转换,即便个性再像,她与前身终究有所不同。 前身喜枪,而她喜短刀。 这是无法改变的。 云离之前没有顾及到,现如今被容沉这么一提及,倒生出了几分疑虑。 或许,她也该好好练练长枪了。 “怎么?不喜欢?”容沉见云离走神,出声道。 云离连忙摇头,翘起嘴角道:“喜欢的很,谢谢。” 将匕首别在腰际,云离又道:“对了,不出意外的话,我要出征了。” 容沉眸色一深。 “你说什么?” 云离兀自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口。 “边关告急,西北戎狄进犯,我要去镇压。”云离云淡风轻道。 容沉俊眉微蹙,“好,我随你一同去。” “啊?”云离一惊。 “你随行的话,好像多有不便啊……”云离抬手摸了摸鼻子,幽幽出声。 当触及到容沉冰冷的视线,云离清了清嗓子又道:“这,得寻个名头对吧……我来搞定,我来搞定。” 容沉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云离白了容沉一眼,她什么时候对他这么言听计从了? 不过转念一想,有容沉在身旁,她也心安上不少。 甚至连云离都不曾发觉。 在无形之中,她对容沉的依赖似乎越来越深。 翌日清早,意料之中。 轩辕澜下了旨,云离于三日后带兵出发甫水关。 临行前,戚夫人十分难得的出了南苑,到了府门口送别云离。 直到戚夫人的目的显露,云离这才恍然。 “离儿,我收到消息,说是芃儿也去了甫水关,他是你弟弟,眼下边关有战事,兵荒马乱的,你瞧我这心啊,实在是跳的厉害,你看,你顺路要不帮我找找芃儿?” 云离很想回绝,云芃又不是小孩子,要她找做什么? 不过未免麻烦,云离还是敷衍了去。 这古代不比前世,单凭一个消息,要在这偌大的疆土之上找一个人,可没有那么简单。 出了安和城门,云离上了马,容沉陪伴在侧。 五万云家军已在城外集结。 她回首眺望,便见轩辕澜一袭龙袍站在那高耸的城墙之上。 四目相对,两人会心一笑。 没有离别的话语,只有一个浅淡的笑容。 轩辕澜望着那马背上越行越远的身影,一颗心终是无法彻底放下。 “云离,万事小心。”轩辕澜喃喃出声。 给读者的话: 票票呢?宝宝们? 第一百零五章:今晚我睡这 为了尽快抵达甫水关。 云离借道青州,之后改走水路。 大军浩浩荡荡行了大半月。 终于在惊蛰时分到了距离甫水关十日路程的赤峰峡。 赤峰峡两岸高山,直冲云天,如同一把把利剑将天分割。 遥遥望去,蜿蜒曲折,陡峭幽深的地层层层叠叠。 随着峡谷的迂回盘曲,仿若一条巨龙,盘旋在大地之上。 进入峡谷,便是一阵迷蒙的水雾。 从峡谷之中团团溢出,漫上山坡,仿若披了一层薄纱,飘飘忽忽地笼罩着整个峡谷。 “只怕穿过这赤峰峡不易。”容沉坐在马上,视线落在那迷雾之上。 云离也是眉心紧锁。 赤峰峡地势险峻,加上迷雾重重,确是不易。 “云一,吩咐下去,在峡谷入口处扎营,大军修整,暂缓行军。”云离目光沉沉,对着身侧的将士道。 “你想等雾散去?”容沉侧目,问道。 云离看了看天色,“此时天色已晚,夜间雾中行军太过危险,明日一早再出发。” 容沉会意,翻身下马。 不多时,赤峰峡入口处便扎满了墨色营帐。 营帐四周燃起篝火,大片兵士正围着篝火取暖。 云离坐在营帐之中,矮桌上放着赤峰峡的地形图。 正思量间,手边多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云离抬头,便见容沉落座在一侧,淡淡道:“怎么?怕明日大军穿不过这赤峰峡?” “倒也不是怕,只是有些担心,入了春,眼下这种天气说不准,雾还这么浓,若是再下雨,只怕对行军大大不利。”云离沉声开口。 容沉见云离皱眉的模样,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道:“怕这怕那,倒实在不像你云离。” 云离稍稍一愣。 她对上容沉的眸光,止不住叹了口气,“估计是太急着去甫水关,适才会有些焦虑,这条路是最近的,却也是最难走的。” 云离端起茶水喝了口,浑身暖意洋洋。 她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 见容沉还不走,便出声道:“天色不早,早些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容沉盯着云离,良久,才很是无辜道:“我是你的军师,我又不想与那些兵士同寝,所以,我今晚就睡这里了。” 什么? 云离重重一怔。 她揉了揉耳朵,回望着容沉,“你说什么?你要睡这里?” 容沉点头,那墨色的眸间带着不容拒绝之色。 云离抬手摸了摸鼻子。 她垂眸,再抬眼时,换上了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容沉,你就不怕夜深人静,天雷勾了地火,本将军一个没把持住把你给吃了?”云离凑近容沉,挑眉道。 容沉睨了云离一眼。 果然还是一样的喜欢占嘴上便宜。 他嘴角微扯,薄唇轻启道:“无妨。” 云离懵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生人勿进的容沉吗? “行吧,那随你便。”云离也不矫情,反正这种时候,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铺好床铺,云离脱下繁琐厚重的银色铠甲,钻进了被窝里头。 她见容沉依旧坐在矮桌前看着书,不由得喊道:“容沉,你还不睡吗?” 容沉握着书的手顿了顿,他侧目,便见云离散着头发,撑着手臂望着他。 只着里衣的她,再不是白日里的男儿模样。 不知为何,容沉忽然有些心慌。 “过来,睡这。”云离拍了拍她身边的床榻,笑眯眯道。 云离相信,以容沉那疏离淡漠的性子,让他抛开礼节与她共眠,想必是办不到的。 只可惜。 前一刻还笑眯眯的云离,下一刻却是笑不出来了。 她终归是想错了。 容沉缓步朝她而来,落座在床榻边,俯视着她,“既然云离邀请,这营帐也没别的床铺,那便就如你所言,睡这好了。” 说着便和衣躺了下来。 云离略显颓败地翻身朝里睡去。 这容沉,越来越不避嫌,也越来越无赖了。 容沉斜睨了一眼身侧的云离,嘴角扯出一抹弧度。 他侧身朝里,偏巧云离翻身而来。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的脸颊几乎贴在了一起。 空气仿佛一瞬间静止了。 云离的耳中似乎还能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四周的温度渐渐升高,她分明感受到了体内血液滚烫起来,连带着整个人都有些闷闷的。 下一秒,温热的手指划过薄唇。 她似乎看到了容沉深邃的眸间闪过的灼灼情谊。 突如其来的吻像暴风雨般让人措手不及。 香津浓滑在缠绕的舌间摩挲。 云离的脑间一片空白。 轰隆。 雷声在云层滚动。 巨大的声响犹如巨石砸上云离的脑袋,瞬间恢复清明。 她一把推开容沉,起身缩到一边。 容沉随之坐起,墨色的瞳眸间带着陌生的炽烈情谊。 “容沉……你这就不厚道了啊!”云离抱着被子,脸颊因为亲吻而微微泛红。 容沉抬手摩挲了下唇。 那模样看在云离眼中要多撩人就多撩人。 她深深吸了口气,压制住体内异样的情*欲。 淡定,千万要淡定。 “嗯?怎么就不厚道了?”容沉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 云离咽了口口水,“你这是在色*诱本将军吗?” 容沉忍不住轻笑出声,他一把搂过云离,将她按倒在床榻上。 云离刚想反抗。 便闻容沉冷声道:“睡觉!” 说着,便是翻身睡到一侧,搂着她的腰际,闭上了眼睛。 云离感受着脖间清浅的呼吸,忍不住翘起嘴角,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云离,下雨了,明天只怕有一场硬仗要打,好好睡一觉。”容沉搂的紧了些,低语道。 云离嗯了一声,困意袭来,终是沉沉睡去。 云离是在一阵尖叫声中醒来的。 刚起身,便见容沉已经迅速出了营帐。 她随之披上宽袍追了出去。 墨色营帐外,滂沱大雨之下,是一大片的鲜血淋漓。 身侧忽的一阵劲风袭来,云离侧目,瞳孔猛的一缩。 她当即身形一转,飞快地避开。 只见一只巨大的灰狼刹住脚步,回身目光凛凛地盯着她。 那是一种看着猎物的眼神,带着浓烈的杀意。 第一百零六章:血战狼群 墨色营帐四周,到处都是体型庞大的野狼。 篝火被雨水冲刷着几乎熄灭,些微的光线下,是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眸。 不少兵士被狼群撕咬着,腥红的血流了一地。 刀剑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云离不成想在这峡谷入口,竟会有狼群的存在。 许是天气和峡谷内大雾的缘故,这些狼群才会出来觅食。 而他们,似乎正巧将营帐扎在了它们的猎食范围内。 “云一,云二,速度在营帐四周点火,其他人,随本将军抵抗狼群!”云离抽出短刀,飞快地袭上一侧的灰狼。 豆大的雨珠滚滚落下。 大雨之下,云离飞身入狼群,她手执短刀,浑身爆发出凌厉。 野狼不比别的野兽,群起而攻之,必有狼王存在。 只是眼下形势混乱,要找出狼王委实不易。 不做多想,云离紧了紧握刀的手,身形一转,对上灰狼。 灰狼龇牙,低吼一声,利爪直直抓向云离。 云离飞快压低身子,朝后仰倒。 同时,握刀的手飞快朝上,刀尖锋利。 哧啦一声。 划破皮肉的低微声响下,滚烫的鲜血喷洒而出。 灰狼倒在一旁,肚皮被划出一道巨大的口子,身子猛烈的抽抽了两下便不动了。 “将军,雨太大!火难点!”云一大喊道。 云离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目光沉沉。 “擒贼先擒王!”云离低喝出声,声音在雨中传开,落在众军将士的耳中。 她眸光一扫,便见不远处容沉浑身湿透,正对上一只黑狼。 黑狼张牙舞爪地攻击容沉。 饶是这般,容沉依旧沉稳如常。 他飞旋身子,避开黑狼,同时折扇飞出,锐利如刃的扇沿擦过黑狼的脊背。 顿时一道血痕浮现,黑狼吃痛咆哮出声。 它抖了抖身子,后足施力,再一次朝着容沉跃去。 容沉眸色一凛,被黑狼压在了身下,他当即抬手将折扇横于面前,死死抵住黑狼的利齿。 哧。 云离挥刀狠狠刺入黑狼的脖间。 黑狼惨叫一声,哐当倒向一侧。 她伸手将容沉拉了起来,“没事儿吧?” 容沉却是猛地将云离一扯,环上她的腰际,旋身带离所站之地。 同时,另一只体型庞大的野狼猛然落地,见一下扑空,恶狠狠地盯着容沉与云离。 野狼的毛被雨水冲刷着贴在身上,饶是这般,依旧可以看出那健硕的身形。 “是狼王。”云离盯着野狼,沉沉出声。 她与容沉相视一眼,当即迅速地对上那只野狼。 两人分两边袭向野狼。 野狼咆哮一声,纵身一跃,带起一阵泥水。 利爪泛着冷光直直抓向云离。 云离连忙收住脚步,利爪贴着锁骨划过,宽袍被划破,露出三道刺目的血痕。 尖锐的刺痛顿时袭上云离,她倒吸一口凉气,脚下却是不停。 云离忍着痛意,迅速贴着野狼诡异一转。 她的速度很快,不过片刻便出现在了野狼的另一边。 与此同时,容沉也成功吸引了野狼的注意。 云离趁机扬起短刀,狠狠地刺入野狼的腹间。 噗嗤。 野狼吃痛咆哮出声,利爪带着不可阻挡之势朝着云离抓去。 濒死一击,带着凶猛的气势。 因着靠的太近,云离根本无暇抵挡。 千钧一发之际,容沉一把扯过云离,将她护进了怀中。 容沉闷哼一声,凉薄的双唇紧抿着。 云离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容沉。 下一刻,又猛地回神。 她一把抱住容沉,惊呼道:“容沉!” 狼王一死,四周的狼群顿时四散逃走。 同时,火光也在营帐四周亮了起来。 “容沉!你怎么样?”云离因着紧张浑身微微颤抖着。 她搂着容沉,掌心是黏腻滚烫的鲜血。 “无妨。”容沉嘴角微扯,冲着云离浅浅一笑。 下一刻,却是软软的倒下。 云离大骇,她死死拖着容沉,低吼道:“容沉!来人!快来人!” 墨色的营帐内。 云离坐在床榻边,一只手牢牢抓着容沉冰凉的手。 因着大雨,又因着那背上深可见骨的抓伤,容沉在晨起时分便发起了高烧。 浑身滚烫,四肢冰凉。 看着容沉昏昏沉沉睡着的模样,云离一颗心被牵扯着,密密麻麻的疼。 “将军,您的伤……”一侧的云一拧眉出声。 云离回神,她头也不抬道:“我没事,伤亡情况如何?” “死了十五名兵士,靠近谷口的五个营帐或多或少都有受伤的。”云一沉沉道。 云离握着容沉的手一紧,她吸了口气,道:“派人将那十五名兵士送回故里,安抚好他们的家人,其他人派军医好好救治,不惜代价将他们治好,另外,派人将营帐后移,在这里暂时休整,三日后再出发。” 云一闻言一愣。 “可是将军,属下怕甫水关等不及。”云一凝眉道。 “眼下行军,只怕会军心不稳,若兵士有抱怨,拖慢脚步,那倒不如好好缓一缓,养身,修心。”云离望着容沉,缓缓道。 云一重重点头,“属下这就去办。” 云一离开后,营帐内只剩下云离与容沉。 云离拧了把水,不断擦拭这容沉的额头与掌心。 一天一夜,云离始终守着容沉,片刻都不曾闭眼。 云离见容沉的烧渐渐退了下来,这才稍稍安心了几分。 “将军,药来了。”军医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汤药旁还放着布条和瓷瓶。 “放着,我来,可在里面加了我说的药材?”云离接过汤药,问道。 军医点了点头,道:“属下按照将军的吩咐,加了药材,这瓷瓶里的伤药也是按照将军的方子配制的。” “行了,你出去忙吧。”云离开口道。 喂药,换药,一阵折腾。 容沉依旧昏睡不醒,脸色却已经好上了不少。 云离抬手抹了把额间的汗水,这才惊觉左胸上一阵麻木的痛。 绷紧的神经忽然放松下来,那股刺痛就愈发的明显。 她躬起身子,缓了许久,才慢慢接受那种痛。 宽袍早已干透,左胸前深红一片。 血也已然干透贴在皮肤上。 云离瞥了容沉一眼,转身落座到不远处的矮桌后。 她狠了狠心,缓缓将宽袍撕扯开。 随着她的动作,鲜血淋漓,湿了衣襟。 第一百零七章:不如以身相许 云离扯断宽袍,三道刺目的伤口顿时映入眼帘。 伤口因着浸着雨水外翻发白,又因宽袍脱离皮肉,血又冒了出来。 云离拿起一侧的布沾了水将血水擦干净。 随后找了一针针,穿了线。 她咬了咬牙,一针针将伤口缝了起来。 刺痛让她的额间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三道伤口,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彻底缝合好。 洒上伤药,又花了好久才将伤口包扎好。 待弄完,夜已深。 忽的一声低喃,云离手中动作一顿,连忙寻了一件宽袍披上。 她快步走到床榻边,见容沉双睫微颤,幽幽转醒。 云离松了口气,扶上容沉,低语道:“醒了?身子可有哪里还不舒服?” 容沉一睁眼,触及的便是云离带着关切的眸色。 下一刻,才觉得脑袋有些昏沉。 他由着云离将他扶起,后背隐隐作痛。 容沉看着云离,见她脸色有些苍白,俊眉微蹙道:“我是无妨,你呢?” 云离一愣,旋即避开容沉的目光,摇头道:“我没事啊。” 容沉眸色一冷。 他一把拉过云离,扯开云离的宽袍。 因着不顺手,布条包扎的歪歪扭扭,那被针线缝着的伤口格外刺目。 容沉心下一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自心底氤氲而出。 “还说没事?”容沉凉凉的话语间带着几分责怪,几分关切。 他扳过云离的身子,让她侧对着他。 随后抬手小心翼翼地解开绑在云离左肩的布条,重新包扎了起来。 “亏得你那么擅长医术,连包扎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容沉淡淡开口。 云离心下一怔。 她这不是不顺手嘛? 再说了,谁说擅长医术就要懂包扎?况且,她毒比医好! 容沉温热的手在云离的肌肤上划过。 云离身子微微一颤,她侧目,触及的是容沉大病初愈依旧苍白的脸色。 他认真严肃的模样,在云离幽深的眸间刻画出无法磨灭的影子。 那一刹那,她忽然觉着,重活一世,遇上容沉,着实幸运。 从初见时他出手相救,到如今,一次又一次的救她于危难。 若没有他,在这乱世三国之中,她应该会坎坷更多。 “谢谢你,容沉。”云离忽而开口道。 容沉抬了抬眼皮,瞥了云离一眼。 “怎么谢?” 气氛被容沉的话顿时破坏,云离白了容沉一眼。 “你难道不是应该说不用谢吗?” 容沉拉起云离的袍子,看向云离,道:“你要谢我,我为什么不用你谢?” 这容沉的逻辑还真是特别,云离暗暗腹诽。 “行吧,你想我怎么谢你?”云离挑眉道。 容沉沉默,深邃的眸子盯着云离,直把云离看得好不自在。 良久之后,他才蓦然道:“不如以身相许?” 嗳? “没开玩笑?”云离对上容沉的瞳眸。 “我像开玩笑吗?”容沉似笑非笑道。 云离眯了眯眸子,凑到容沉跟前,翘起嘴角道:“你现在这样,即便本将军以身相许,只怕你也受不住。” “哦?是吗?”容沉墨色的眸色陡然一深。 他一把拉过云离,翻身将她按倒在床榻之上。 背抵着坚硬的床榻,伤口因着牵扯一阵扯痛。 云离倒吸一口凉气,对上容沉深邃的眸子,那眼底,带着灼灼热意。 “有伤在身,你别闹!”云离扶住容沉的两肩,弱弱道。 容沉没动,只是望着云离。 他这一生,从未对任何人有过别样的情愫,云离是第一个。 也将会是最后一个。 她几次三番轻易便拨动了他的情绪。 之前他不过以为只是云离比较特别罢了。 直到桃花山上,云离跃身入山流,那一刹那,那种由心而生的恐惧是他自那件事后再也不曾有过的。 他终于明白,他在害怕,害怕失去她。 他不想去考虑太多,只想陪在她的身旁。 云离见容沉不语,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作也不走开。 便推了推容沉,略是不爽道:“喂,你是在想怎么吃了本将军吗?还不起来?” 容沉笑了,他欺身而下。 云离一愣,瞪着眼睛。 额间忽而一热,温软的薄唇落下,带着浅浅的清香。 “云离,记着,你欠我一个以身相许,我会用余生来讨。”清清冷冷的话语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情谊。 那一瞬。 云离懵了,她瞪着眼睛久久无话。 下一刻,心间好似生出一汪清泉,有暖流汩汩划过心田。 丝丝缕缕,带着切实的暖意。 他说。 他会用余生来讨。 云离回过神,忽的轻笑出声。 她撑起身子,侧身支着下巴看着仰躺在一侧的容沉。 “容沉,你这是在跟本将军表白吗?”云离眼底满是促狭。 “云离,有些事不用说那么清楚?说多了反倒坏了兴致。”容沉斜睨了云离一眼,闭上眼睛,“我乏了,睡觉。” 云离很是无趣地撇撇嘴,躺倒在床榻上。 因着两天没睡,云离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而容沉,则是在云离睡着之后,起身走出了营帐。 夜色浓重。 接连几天大雨,将赤峰峡更是笼罩在一层厚重的迷雾当中。 “公子。”一道黑影出现在容沉的身侧,对着容沉恭敬道。 “甫水关眼下是什么情况?”容沉视线落在那层峦叠嶂的山峰之上,淡淡道。 “戎狄大军蠢蠢欲动,但仍是没有发动进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那人垂首道。 容沉皱眉,便闻那人继续道:“属下在戎狄大军里见到了一人。” “何人?” “东来白胤。” 容沉眸色陡然一深,“白胤?” “此番戎狄进犯,皆是白胤撺掇,不知许了戎狄什么好处,戎狄王肯发兵。”那人沉沉说道。 容沉俊眉紧蹙,心中划过一丝不祥之感。 戎狄虽野,却从来不会主动与北霁南翎为敌,此番因着白胤撺掇,竟发兵北霁。 个中缘由不难猜测。 这其一,东来本与北霁不和。 二来,只怕白胤是要寻云离报私仇。 “公子,您受伤了?”那人忽然上前一步,惊诧道。 “无妨,你继续回去甫水关,盯紧白胤,若有异动,及时通知于我。”容沉沉声道。 那人领命,飞快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第一百零八章:山崩 三日一晃而过。 容沉与云离的伤虽未痊愈,却也好多了。 这一日,大雨终于停歇。 久违的阳光自云层之中倾泻而下。 将笼罩在峡谷之中的迷雾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大军即刻出发,沿着山脊穿越赤峰峡。 浩浩荡荡的云家军宛若一条墨色巨龙在赤峰峡中缓缓游走。 “云一,吩咐下去,雨天湿滑,众军将士千万要小心脚下,可三两成组,用绳牵着一起走。”云离牵着马,对着云一说道。 云一领命朝后退去。 泥泞的山路让行军大大降低了速度。 整整十天,沿着山脊加快行军速度,也才不过才走了大一半路程。 眼看着天色又昏暗了下来。 “将军,这要出峡谷起码还要走上三天。”云二穿过军队,来到云离的身侧。 云离瞥了眼身旁的容沉,见他神色寡淡,那脸色却是有些苍白。 她想了想,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紧赶慢赶,容沉的伤只怕会加重。 于是,她对着云二道:“沿着山麓扎营,休息一夜再走。” “遵命,将军!”云二松了口气,快步折身传令去。 想来众军将士等云离这句话已经很久了。 疲累的身体能得以休息,是再好不过的。 墨色的营帐内,云离却是愁容不散。 “你不用因为我而减缓速度的。”容沉的声音从旁响起,带着几分无奈。 云离微微一愣。 确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也不全然因为你,赶了十天路所有人都很疲惫,我不能不管他们的情绪,行军打仗,最忌讳军心不稳。”云离叹了口气,说道。 容沉无奈摇头,视线落在那地形图上,“你是在担心这最后的一段路?” 云离顿了顿,良久才点了点头。 “你看。”云离指着地形图,对着容沉道:“之后的这三日路程地势格外险要,加上之前连下了三日大雨,这山路只怕泥泞湿滑不堪。” “之前你让他们三两成组的法子委实不错,但这一段路,却不能这么做了。”容沉凉凉说道。 云离稍稍一怔。 便明白了容沉所指。 她会意点头,“嗯,我知道,路太难走,只要一人滑到,其他人只怕不仅不能牵制住,还会被连累。” 容沉没接话,沉思片刻后道:“兵士脚上的鞋大多不防滑,想个办法规避滑到的风险,虽不能治本,但只要过了这一段险路就不要紧。” 云离眸色一亮,她伸手拍了拍桌子,“你果然是本将军的好军师!我有办法了。” 说着便快步跑出了营帐。 营帐四周的篝火将山脊两侧照的大亮。 云离站在营帐外,视线落在那被黑夜笼罩着的密密麻麻的芒草之上。 “这芒草,倒是不错的法子。”容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云离嘴角翘起,“你总是与我想到一处去。” 将三两芒草编成草绳绑在鞋上,鞋底增加摩擦,这样一来,便能防滑了。 云离下了令,上半夜所有的兵士连夜割草编绳。 不消半夜,便完成了鞋子的改造。 安安稳稳休息了下半夜。 在翌日清早,大军便又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大军抵达地形图上最险要之地。 远远望去,就能看见泥泞不堪的山路,坑坑洼洼,满是积水。 险要的山路仅容三四人并排通过,一侧便是倾斜的山麓,乱石遍布,杂草丛生。 云离与容沉先行朝着山路走去。 一脚踩下去,湿滑不堪。 好在有了芒草绑在鞋底,好上了许多。 放缓速度,虽仍有不少滑倒的,但好在就要通过了。 然不等云离松口气。 身侧忽然滚落一大片碎石。 “大家小心。”云二大喊出声。 众人纷纷躲避,幸好无一人被碎石砸中。 云离顿住脚步,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她定睛望着那大片从山峰之上滚落下来的石块。 心中升腾起一股不祥之感。 不过转瞬,一阵隆隆之声猛然响起。 云离暗道不好。 “所有人加快速度,跑!”云离大喊出声,当即翻身上马,快速朝前奔去。 与此同时,延绵的山峰之上出现了一大片的黑色。 如同黑色的巨浪朝下翻滚而来。 无数碎石泥浆带着不可抵抗之势,俯冲而下! “山崩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顿时整个军队都躁动起来。 所有人开始仓惶朝前跑去。 泥石流转瞬即至,不少兵士因着惊慌开始往山谷跑去。 云离回头望去,当即调转马头朝着山谷跑去。 不行,往下跑就死定了。 “都给本将军朝上,朝前跑,谁敢往山谷跑,你要不死军法处置!”云离大吼出声,同时伸手拉起摔倒在旁的一个兵士,将他推上马,自己则是站在山脊边,指挥着大军逃命。 “你在找死吗?”容沉翻身下马,一把拉住云离的手,“还不快走。” “我得拦着他们,他们是云家军,我不能眼睁睁看他们赴死。” 云离看了眼气势汹汹的泥石流,沉沉开口。 “还来得及!”云离挣开容沉的手,若没人引路,这样的情况下,会溃不成军。 容沉看着云离坚决的背影。 他当即伸手拖起脚边摔倒的兵士。 “你走啊!”云离见容沉在一旁帮忙,急急道。 容沉没作声,只是陪在云离的身边,一边帮着救人。 有了云离挡路,所有兵士皆是朝前逃命。 不过片刻时间,大部队几乎全然逃到了安全地带。 “将军,快离开那里。”云一惊叫出声。 “来不及了,往下跑。”容沉拉过云离,飞快地带着她朝山谷跑去。 方才所站之地被泥石流瞬间埋住,泥石流的气势却丝毫不减继续朝着山谷滑落。 容沉与云离飞快朝下跑着,因着泥泞脚下踉跄。 云离忽的脚下一滑,身子猛地朝前跌去。 “云离!”容沉一惊,伸手拉住云离。 两人当即翻滚在地,朝着山谷飞快滚落。 身子压过乱石,浑身如同散了架一般。 不知滚了多久,云离和容沉才停了下来。 然而不等松口气,她又被容沉用力扯了起来。 “不能停。” 身后是隆隆不断的声响,带着浓烈的泥腥味。 云离知道若是现在停下,这里就会是她和容沉的葬身之地。 两人此时已滚至山谷,旁边是汹涌的山流。 云离忍着身上的痛,与容沉迅速沿着山流奔跑,和泥石流比速度。 第一百零九章:劫后余生 不知跑了多久,云离只觉体内的空气都仿佛被吸空。 连呼吸都泛着痛意,伤口更是麻木的痛。 身后的隆隆声越来越近。 容沉牵着云离的手却始终紧紧不放。 脚步越来越沉重,她分明可以感觉到容沉的脚步也缓了下来。 相比之下,容沉的伤比她要重上许多。 体力近乎耗光,再这样下去,他们都得完蛋。 越是焦灼,就越是要冷静下来。 云离一边跑着,一边四下环顾。 以他们现在的状态,要比泥石流快显然是在痴人说梦。 要想活命,只能躲了。 云离的视线落在山麓一处,那里有一块凸起的岩石。 云离扯了扯容沉。 “跟我走……” 容沉顿住脚步,顺着云离视线而去。 瞬间便明白了云离所想。 现如今也只能赌上一把了。 两人压低身子靠在岩石与地面的折角处。 不过片刻。 泥石流滚滚而来,冲刷着将一切悉数吞噬尽。 待赤峰峡内恢复沉寂。 连薄雾都被泥石流彻底冲散。 整个赤峰峡在阳光之下清明一片。 峡谷之中,铺满了厚厚一层泥石。 一个个身着铠甲的云家军踩着泥石,在峡谷内寻找着。 “将军……容公子……”云一面露焦急,大喊着。 这眼下还未抵达甫水关就遭此重创,将军更是生死未卜。 他的一颗心悬之又悬。 “怎么样?找到将军和容公子没有?”云一见云二匆匆跑来,便一把揪住他的肩膀道。 云二眉头紧皱,摇头道:“没有,大哥,将军他们会不会……” “放你个屁!”云一怒斥一声,“将军吉人天相,自会逢凶化吉,赶紧麻利的去找,少在这说些无用的丧气话!” 云二连忙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道:“呸呸呸,是我胡说八道,将军一定没事!” 说着便赶紧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去找。 赤峰峡谷之中,到处回荡着呼喊声。 从日上三竿到日落西山。 “副将,找到了,找到了……”一道惊喜的呼喊声自山麓响起。 云一陡然一震,连忙折身跑去。 一道强烈的光线将云离自昏沉之中苏醒了过来。 空气顿时闯入胸腔。 她大口喘息着,脑袋因为窒息而闷闷的疼。 待缓过劲来,这才察觉自己被容沉紧紧护在身下。 两人身上皆被泥石包裹,狼狈不堪。 “将军!终于找到你了,你可无碍?”云一将容沉从泥浆之中拉了出来。 随后云离也被扶了出来。 云离朝着云一摇了摇头,转身扶住容沉。 “容沉,你醒醒。” “我没事。”容沉睁开眼睛,握了握云离的手。 云离这才安下心来。 经着这么一遭。 所有人都不想在这赤峰峡多呆一刻。 简单的修整了之后,大队人马就匆匆上了路。 因着被埋了埋,加上容沉后背直接被泥石擦过,这伤愈发的严重了。 云离虽是不忍,却也没办法停下来为他疗伤。 而容沉,却始终淡漠如常,只是那苍白的脸色,却掩盖不住他重伤的事实。 假如玄衣在就好了。 云离忽而感慨,若是玄衣在,他就可以一门心思地为容沉疗伤了。 而她,却不能因他一人而不顾这五万云家军。 一路疾行,他们终于在十日之后,抵达了甫水关。 刚一到甫水关,见到的便是好整以暇的甫水关守关大军。 云离吩咐云一云二在甫水关后方扎营之后,便带着容沉入了甫水关。 在守将龙晟的中军大营安顿下来。 “末将终于等到云将军了。”龙晟对着云离抱拳道。 云离扶着容沉坐下,这才转身看向龙晟。 “说说,眼下是个什么情况。”云离径直走向书案后坐下。 龙晟拧眉道:“戎狄大军就驻扎在甫水关外二十里处,已经有一个月了,除了起先递来一封战书之后,到如今竟是丝毫没有消息,也不战,也不退。” “哦?”云离眉心微蹙,“这么奇怪?” “只怕过不久,战书又要来了。”一侧的容沉忽而开口道。 云离侧目,面露疑惑。 而龙晟的视线也落在了容沉的身上。 “这位是?” “这是本将军的军师,容公子。”云离介绍道。 龙晟闻言抱拳行礼,询问道:“容公子何出此言?” 容沉却是看向云离,沉声道:“戎狄不战,只怕是在等将军的到来,戎狄王孤傲,从不将人放在眼里,若就这么对一个没有主帅的甫水关出手,即便赢了,他也不会觉得满意。” 云离抿了抿嘴,若是如此,那也算是一件好事。 只要吃准戎狄王这个脾性,这一战,胜券在握。 她敛了敛心神,看向龙晟,问道:“云凌何在?” “回将军,云凌出关巡查去了,”龙晟顿了顿,又道,“大军到来的消息传开,估摸着眼下就该回来了。” 龙晟的话音刚一落下。 中军大帐的帘子便被掀开了。 一道身影快步而来,带着仆仆风尘。 “主上!”云凌单膝跪倒在云离跟前,惊喜道。 云离扯开嘴角,将云凌扶了起来,她将云凌打量了一番,笑道:“长高了嘛!也变黑变帅了。” 见云凌脸上露出几分羞怯,云离又道:“终于像个男人了。” 云凌闻言一怔。 他略显窘迫道:“主上这是何意?说的我之前不像男人似的。” “哈哈。”云离轻笑出声,“之前还是孩子,对了,在这边关可还适应?有没有给龙将军添麻烦?” 不等云凌开口,一侧的龙晟便十分爽朗道:“诶,哪有添麻烦,如将军所言,云凌是棵好苗子,眼下已经是副将了。” 云离一愣,墨色的眸间闪过一丝诧异。 “这么厉害?可别骄傲啊。”云离拍了拍云凌的肩膀,正色道。 云凌闻言也是重重点头应声。 他的余光瞥见一侧的容沉,又四下望了望。 “容公子也来了,那……”云凌对着容沉欲言又止。 “我已通知了玄衣,估计过两日光景也会来这甫水关。” 话音落下,云离一怔,倒是云凌,面上露出了几分喜色。 云离望着容沉,这几日一直在一起,他是何时传递的消息? 第一百一十章:我什么都没看见 云离转念又是一想。 既然玄衣能来,也算是一件好事。 是夜,中军大营内篝火熊熊。 云离与一众将士围坐在篝火旁。 酒肉香气在大营之内萦绕着。 所有将士皆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不痛快。 龙晟也是爽快地喝了碗酒,对着云离道:“将军方一来就大宴将士,真是振奋人心。” 云离嘴角微扯,“这一宴后,就有一场硬仗要打了,让兄弟们好好享受今晚,明日之后,便不许散漫,加紧操练。” 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这些将士的要求并不高。 给他们一顿酒肉,便能换来他们的卖命。 这绝不是赔本的买卖。 云离四下环顾,未见容沉。 她对着龙晟交代了几句,起身回了营帐。 掀开帘子,便见容沉裸着上身背对着她,背上三道伤口触目惊心。 云离心下一紧,连忙跑了过去。 容沉侧目,触及云离凝眉的模样,迅速拉起一旁的宽袍披上。 “你怎么来了?”他皱眉出声。 云离落在容沉的身后,责怪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伤口的事情?” 那伤口分明已经发炎了,红肿着又流血了。 她抬手拉下披在容沉身上的宽袍,眸色深沉。 容沉握住云离的手,阻断了她的动作。 “我没事,你无须担心。”容沉淡淡说道。 云离眸色一沉。 “你跟我说没事?你懂还是我懂?”云离瞪了容沉一眼,冷冷道。 她不由分说地拉下容沉的宽袍。 伤口顿时重新映入眼帘。 宽阔的背上,除了那三道伤口,还有许许多多早已淡去的伤痕。 云离的视线一凝,对容沉的身份愈发的好奇起来。 只是,他不说,她便也不问。 清洗了伤口之后,再上了药。 等包扎好,大营外热闹的声响也渐渐散了去。 烛火晃动,云离伸手将宽袍给容沉披上。 “好了,我会吩咐军医给你送来汤药,你要乖乖喝掉,不然等玄衣来了,我怕他找我拼命。”云离打趣道。 容沉转过身来看向云离,神色寡淡。 对上容沉凉凉的目光,云离忽觉无趣。 “你呢?”容沉冷声道。 “嗯?什么?”云离疑惑出声。 “你的伤。”容沉俊眉微蹙道。 云离恍然,摇头道:“我没事啊。” 话音落下,容沉的手却是伸到了云离的衣襟上,就欲解开。 云离一愣,旋即一把揪住容沉的手。 “你干嘛?” “我不信。”容沉扫了云离一眼,继续手中的动作。 云离缩起身子,一脸无语道:“容沉,你这是调戏良家知道不?是流氓所为!” 容沉轻哼一声,根本不理会云离。 云离躲,容沉逼近,两人越靠越近。 营帐的帘子忽而被掀开。 云凌看到眼前的画面,重重一怔,一脸懵圈地盯着床榻上交织在一起的两人。 那暧昧的模样。 实在让人脸红心跳。 云凌连忙转身,紧张道:“主上,我什么都没看见!” 说着便匆匆出了帘子。 云离一愣,旋即推开容沉从床榻上起身。 “你看你,吓到人家小少年了吧!这下可好,本将军的声誉啊……”云离哀嚎出声。 容沉见云离这般,眸间忍不住氤氲出几分浅浅的笑意。 云离瞪了容沉一眼,飞快地转身跑了出去。 刚跑出营帐,就见云凌站在营帐外,似是守着。 云离收住脚步,一脸奇怪地看着云凌。 “云凌,你在这干嘛?”云离问道。 云凌见是云离,也是一脸莫名。 “主上怎么出来了,我给主上在这里守着。”云凌一脸认真道。 云离扶额,一阵无语。 “守个鬼啊!”云离剐了云凌一眼,“我和容沉没什么!” 云凌却是盯着云离,也不说话。 那眼神,分明在说——主上放心,即便你好男色,我也绝不会瞧不起你的。 云离也懒得解释,“说吧,你找本将军何事啊?” “我不是找主上的,我是找容公子的。”云凌支吾道。 云离睨了云凌一眼,“哦?” 她眸间闪过一丝戏谑,凑到云凌跟前,笑眯眯道:“是不是想问玄衣什么时候来呀?” 不等云凌回话,便见龙晟匆匆而来。 “将军,戎狄下战书了。”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这么快? 果然被容沉说对了。 她想了想,没有叫容沉,带上云凌便回了自己的营帐内。 战书的内容很简单。 三日之后甫水关外北岚坡一战。 云离丢下战书。 踱步走到那悬挂在营帐内的地形图上。 北岚坡位于甫水关外以北,是个地势轻缓的山坡。 四周一片广阔,也不怕戎狄会在那里设下埋伏。 看来果然如容沉所言,戎狄王是个高傲之人。 云离的视线落在北岚坡与甫水关之间的一处。 她指了指那块地方,问道:“这是哪?” 龙晟看了一眼,道:“是一处峡谷。” “峡谷……易守难攻。”云离喃喃。 “行了,本将军知道了,三日后本将军带一支先锋部队迎战戎狄,龙将军你带着另一支军队在这峡谷处设下埋伏,以防万一。”云离缓缓道。 “主上,我想和您一起迎战戎狄。”一侧的云凌请求道。 云离瞥了云凌一眼。 “如今你是龙将军麾下,本将军做不得你的主。” 云凌一愣,随即对着龙晟抱拳道:“将军……” 龙晟笑了笑,“云将军,就让云凌随你去,这一次与戎狄一战,也能让他磨练磨练。” “如此,云凌,那你便随本将军出战。” 云凌一听,那清俊的脸上露出喜色。 夜已深,云凌回到营帐。 一个身着兵士服的娇小身影出现在了云凌跟前。 “云副将!”那人冲着云凌喊到。 云凌见来人,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袁七,你是不是又惹什么麻烦了!” 袁七缩了缩脑袋,嘿嘿一笑道:“我听说国都的云将军来甫水关了,这可是真的?” 云凌扫了袁七一眼,兀自踱步而去,脱下铠甲道:“你想干嘛?” 袁七见云凌宽衣,撇撇嘴,移开目光道:“不想干嘛,就是问问而已。” 云凌身着里衣,见袁七站在营帐门口,也不看他,也不走。 他走向袁七,一把搂住袁七的脖子,道:“臭小子,每次我要睡觉了,你就站着不走,干嘛?又想一起睡?” 给读者的话: 兮米要谢谢wty258这位小伙伴每天雷打不动地给兮米投推荐票,谢谢,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一章:北岚坡大战 袁七推开云凌,面带窘迫道:“谁要和你睡……” 云凌轻哼一声,“那还不走?” 袁七撇撇嘴,“我,我还是和你一起睡。” 云凌:“……” 云凌对自己捡到的这个小兵士很无语。 但毕竟是自己捡来的,怎么着也得负责。 他叹了口气,这么大个中军营帐,他偏偏就赖在自己这营帐里。 死活不肯去和别人睡。 扭捏的跟个娘们似的。 袁七见云凌不说话,便熟门熟路地抱起床榻上的被子铺在角落里。 随后和衣钻进了被子里。 云凌见袁七麻利的模样,不由得摇头,满脸无奈。 三日一晃而过。 这一日,先锋部队已然在中军大营外集结。 云离一身银色铠甲,扶枪而立。 “众军将士,戎狄之流正在甫水关外虎视眈眈,今日尔等身为先锋军与本将军一并出战,不论成败,但求无愧于心。” 她的话语清清冷冷,没有多么雄伟的气势,却带着让众军将士心安的能力。 “龙将军,等本将军的信号。”云离翻身上马,对着一侧的龙晟道。 龙晟重重点头。 说完,云离便与云凌带着先锋军直奔北岚坡。 容沉站在营帐内,看着云离策马离开的背影,眸色深沉。 眼下重伤的他若是随云离一并出战,反倒会成了云离的拖累。 只是,若要让他安心待在这中军大营内,只怕他也做不到。 “公子打算如何?”容沉的身侧站在一个身着兵士服的男子。 “去北岚坡。”容沉沉声开口。 穿过那片峡谷,云离带着先锋部队抵达了北岚坡。 远远望去,北岚坡上红色胡服大军队列整齐,如秋叶的枫林,火红一片。 军旗随风舞动,为首战车之上,一个肤色黝黑的男子坐于其上,正是戎狄王。 云离抬手挥停先锋军,策马朝前奔去。 与此同时,对面也出来一辆战车。 云离勒停战马,视线落在那戎狄王的身上。 戎狄王肩披貂裘,长发编成辫子随意地散在两肩。 他单膝曲起,一手搁在膝盖之上,正百无聊赖地喝着酒。 云离微眯眸子,这戎狄王,倒是洒脱。 “传闻北霁大将军云离面冠如玉,长的比女子更加貌美如花,如今一见,倒是不假。”戎狄王粗犷的声音在北岚坡上传开。 传入云离的耳间,她的眸色陡然一深。 倒不是因着戎狄王的话。 而是她余光所及,视线内出现在一道无比熟悉的身影。 他一袭白衣,坐在轮椅之上,缓缓停在了远处的山坡之上。 “白胤!” 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云离墨色的眸间闪过一丝冷意,看来这一次戎狄王出兵,果然与东来脱不开关系。 “戎狄王,你说你这没事在边境上抢抢钱财也就算了,干嘛要受人撺掇以卵击石呢?这东来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不惜代价,与我北霁为敌?”云离淡淡开口。 戎狄王面色一冷,不过转瞬又大笑一声。 “本王在这西北呆腻了,想着带子民们换换地方,云大将军不如让个路,待本王将北霁收入囊中,还是让你做大将军,你看如何啊?哈哈。” “不自量力。”云离冷哼一声,掉转马头,退入大军之中。 骤然之间,云家军鼓声号角大作,绣着云字的军旗在风中猎猎招展。 两翼骑兵率先出动,如同黑色的巨浪在山坡之上朝着戎狄军席卷而去。 与此同时,凄厉的牛角号声震山坡,戎狄军呼啸迎击。 终于两军排山倒海般地相撞在了一起,仿若隆隆沉雷,在北岚坡上扑击开来。 云离手执长枪,飞身杀入大军之中。 带着凌厉之势,接连横扫敌军,不过转瞬,北岚坡上便是满地的鲜血。 战马嘶鸣,云离跃身落地。 她就地一滚,避开被射杀的战马。 四周刀光剑影,杀声震天。 短斧带着杀气迎面砍来。 云离单手撑地迅速起身避开,同时回身挥舞长枪,刺入敌军的咽喉。 不消片刻,云离周遭就多了诸多横七竖八的尸体。 空气中弥漫起了浓浓的血腥味。 有哀嚎,有尖叫。 云离挥开一个举着斧头的敌军,视线扫过周遭一圈。 身侧的兄弟右手插着一支箭,便用不熟练的左右死命的砍着。 所有先锋军都在拼了命地厮杀。 这是战场,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真正站在战场之上。 见惯了血腥残酷的场面,如今这样肉对肉的砍杀却让云离几欲作呕。 先锋军带着所向披靡之势直逼山坡。 戎狄军节节败退,眼看就要退回山坡之上。 云离紧了紧手中的长枪,视线落在远远待在山坡上的戎狄王身上。 这戎狄王不入战圈,这其间,势必有诈。 云离沉了沉心绪,杀死近身的敌军,一个腾跃翻身上马。 她穿过战圈,朝着山坡策马狂奔。 对上白胤带着杀意的眸光,云离陡然一怔。 眼前寒光忽闪,无数利箭在空中划出弧度,直直朝着正在厮杀的大军而来。 云离眸色一沉。 这戎狄王,好狠的心! 这大军之中不乏戎狄军,戎狄王这是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阴招都使出来了。 “撤退!”云离大喊一声。 利箭转瞬即至。 先锋军一边抵挡利箭,一边迅速有序地朝后退去。 而那没来得及退回山坡之上的戎狄军却没那么幸运。 一时间,哀嚎声在整个山坡萦绕开来。 血色当空,山坡之上顿时血流成河。 “追!给本王将这北霁大将军活捉了!”戎狄王冷喝一声。 “大王,使不得。”一侧的白胤连忙阻止道。 “哦?为何?”戎狄王侧目。 “云离没大王想的那么简单,她从不会不给自己留下后路。”白胤沉沉道。 “被本王的大军杀的落荒而逃,还能有何后路?军师未免太过杞人忧天了。”戎狄王轻哼一声,没理会白胤的劝说。 见戎狄王如此坚决,白胤不由得皱起眉头。 云离带着先锋军一路后退,退至峡谷。 她望着身后紧追而来的戎狄军,眸色闪过一丝狠厉。 “云凌上山,看准时机给龙将军信号!”云离策马狂奔,对着一侧的云凌道。 云凌会意,调转马头飞速朝着山上奔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瓮中捉鳖 先锋军穿过峡谷之后,却忽而放缓了速度。 与此同时,戎狄军也冲进了峡谷之中。 云离回首望去,当即抽出一条红色缎带挥舞起来。 半山腰上,云凌接到云离讯号,迅速策马朝着山上狂奔。 当戎狄军几乎穿过峡谷之际。 两侧山上陡然发出一阵隆隆之声。 一颗颗巨石带着汹汹气势,沿着陡峭的岩壁滚落而下。 顿时一阵阵哀嚎自戎狄军中传出。 戎狄军开始四散奔逃,朝后退去。 而此时,一支精锐的云家军从外围包抄,将戎狄军的后路截断。 巨石之后,便是无数利箭,如同黑色巨浪,自山顶大片大片飞射而下。 那些戎狄军来不及招架,便被利箭射成了筛子,血肉模糊。 而那些侥幸逃脱当人肉靶子的戎狄军,也被云将军蜂拥而上。 顷刻间被无数短刃剁成了肉泥。 残存的戎狄军,统统被吓的魂飞魄散,只恨腿脚生的短,无不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 此时此刻,云离正骑着战马停在山腰之上,一脸沉肃地俯视着谷中之景。 浓烈的血腥味顿时自谷中弥漫开来。 饶是追来的不过是戎狄的三支骑兵,却也是堆积成山的尸体。 这一次的瓮中捉鳖,让戎狄顷刻间损失了三万骑兵。 首战告捷。 云离回到中军大营,便见所有兵士的脸上都露出浓浓喜悦之色。 而她,却终归是笑不出来。 此次挫了戎狄王的士气,只怕以他的脾气,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下一战,估摸着很快就会到来。 回到营帐,便见容沉站在地形图前,负手而立。 “这一仗打的很漂亮。”容沉回身,对上云离的目光,嘴角微扯道。 云离大步向前,“你怎么不好好休息?” “无妨,想好之后该怎么做了吗?”容沉问道。 云离略一思忖,道,“我想主动出击。” “此番灭了戎狄三万骑兵,趁着戎狄还未恢复元气,直捣黄龙。”云离的眸间闪过一丝凌厉,沉沉说道。 “好。”容沉毫不犹豫地肯定道。 云离微微一愣,下一刻却是会心一笑。 “不过有白胤在,始终有变数。”云离忽而道。 “白胤吗?”容沉低喃,“东来最聪明的人,也是东来公主的未婚夫,失踪了两年,再出现时是在沧江之战,之后又失踪了半年,如今出现在了戎狄大军之中,成了戎狄王的军师。” 容沉没有提及当初襄溪城外破庙白胤被云离废了的事情。 然也已经足够让云离诧异万分。 她吃惊地望着容沉。 “这些,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 “云离,沧江之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容沉话锋一转,问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那一战,前身受辱而死,她适才有了这个身份。 于沧江之战,她从未细细回忆过。 如今被容沉一问,倒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她想了想,云淡风轻道:“如坊间传闻,败了呗。” 容沉眯了眯眸子,深邃的眸间带着一丝考究。 “因何而败?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沧江之战时你也曾有一个军师,那个军师很巧,也姓白。”容沉凉凉开口。 云离对上容沉深沉的眸光。 良久,才佯装发怒似的狠狠道:“容沉,知道太多小心被灭口!” 容沉见云离这般,忍不住低叹一声。 “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云离,你可曾想过,单凭白胤一人,如何可以扭转大局,让整个北霁大军覆灭在沧江之上。” 容沉的话在云离的脑中炸开。 她愣愣的看着容沉,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沧江之战另有隐情? “此次戎狄来犯,这一场战事,切记不可掉以轻心。”容沉叮嘱出声。 “此番你请战已成定数,王上必然会允了,若是出征,切记要自己小心,有些人,恨不得你回不来。” 萧靖的话也在云离的脑中浮现。 确与容沉不谋而合。 看来,这一次,她确实要好好提防提防了。 至于沧江之战,等这一场战事结束,她也要细细回想一番。 “好啦,本将军知道了,容沉你几时变得这么啰里吧嗦了。”云离摆了摆手,一脸不耐道。 容沉微挑双眉,“哦?嫌我烦了?” 云离斜睨了容沉一眼,脸上瞬间堆满笑容。 她笑眯眯道:“不敢不敢,你是军师,你最大,你说不能掉以轻心就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容沉闻言,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是夜。 寂静忽然被打破。 一道火光自甫水关内中军大营中熊熊燃起。 “来人!失火啦……” 一阵尖锐的嘶吼声将云离从睡梦中惊醒。 她迅速起身披上外衣跑出了营帐。 “主上,不好了!”云凌匆匆而来。 “哪里着火了?”云离视线落在那将幽黑天幕照的通红的火光之上,心里闪过一丝不安。 “粮草营。”云凌脸色很难看。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迅速朝着粮草营跑去。 不少兵士正提着木桶灭火,奈何火势太大,不多时,整个粮草营就近乎被烧毁殆尽。 云离脸色阴沉如暴雨将下。 “到底怎么回事?”她冷冷开口。 “回禀将军,两个看守粮草的兵士被烧死了,火是从营帐里面烧起来的,不一会儿就蔓延开了。”一个兵士脸上灰黑一片,紧张道。 眼前的粮草营成了灰烬一片。 容沉赶至,眸色也是一沉。 他踱步走向那摊灰烬旁,蹲下身子细细查看。 片刻后,起身来到云离身侧,皱眉道:“是火油。” “火油?”云离的视线落在容沉的指尖上,她凑上去闻了闻,果然是火油的味道。 “人为纵火?”云离眉心紧蹙,低喃道。 “将军,抓到一个可疑之人!”忽的一声低喝,一个兵士揪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兵走了过来。 云离侧目,便见那小兵缩着脖子,身上像是被火烧过,衣服焦了一块又一块。 “这人在粮草营后鬼鬼祟祟的,见着来人转身就逃,属下就将他抓来了。”那兵士道。 “不不不,我没放火,你们抓错人了。”那小兵急急辩解道。 云离拧眉望着那小兵,冷声道:“抬起头来。” 给读者的话: 今天三更送上,大家周末愉快。 第一百一十三章:怎么是你 云凌忽然上前,一把将那小兵从地上拽了起来。 “袁七!”他拧眉出声,“你怎么在这?” 袁七被云凌一叫,竟垂着脑袋呜呜地哭了起来。 “云副将救我,我真没放火。”袁七揪着云凌的袖子,抽泣道。 云离脸上露出几分不耐。 “本将军让你抬起头来,听不懂吗?” 冰冷的话语让袁七重重一愣。 周遭沉寂的气氛更是让他吓坏了。 良久,他才怯生生地抬起了脑袋。 对上云离深沉如墨的眸光,袁七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这一次,死定了…… 那张脸上满是斑驳的灰烬,像只小花猫。 可即便如此,那容貌,依旧清晰地映入了云离的眼帘。 她的眸色陡然一沉。 “怎么是你!”云离眉心一皱,大步上前,一把拉住袁七的手腕。 “容沉,这里交给你了。”云离说着便拉着袁七朝着营帐走去。 “主上!”云凌见云离不由分说地拉着袁七离开,心里竟有些惴惴不安。 他想了想,还是追了过去。 袁七被云离拉的脚下踉踉跄跄,几次差点摔倒。 “云离,你抓痛我了!”袁七大声道。 云离松开手,将袁七推进营帐内。 “袁七袁七,七公主轩辕灵儿,您这是在玩什么?体验生活?”云离冷冷开口。 轩辕灵儿捂着手腕,可怜巴巴地蹲地上。 她抬起头,对上云离冷冷的目光,自知理亏,弱弱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可知你这是在玩火?中军大营之中,岂能有女子出现,你来多久了?”云离沉肃道。 轩辕灵儿撇撇嘴,“有两个月了。” “两个月?”云离心下一惊。 她一个女孩子,在这中军大营里生活了两个月? 云离不得不暗暗佩服轩辕灵儿的心大。 还真是不怕死啊。 “我发誓,没人知道我的女的,这两个月我一直和云副将住一个营帐。”轩辕灵儿举起三个手指,一本正经道。 云离微眯双眸,云凌? “你和云凌睡一起?” 轩辕灵儿连忙点头,转念一想又摇头。 “不不不,不是睡一起,就住在一个营帐而已。” “我的七公主啊,你这心可真大啊,这若是传了出去,你还怎么嫁人?”云离一时有些啼笑皆非。 “这不是没人知道嘛……”轩辕灵儿嘀咕出声。 “行了,这件事暂且不提,今夜粮仓失火之事,你怎么会在那里?可有见到什么可疑之人?” 若说轩辕灵儿会放火,云离自然是不信的。 轩辕灵儿再胡闹,也不会拿粮草营来开玩笑。 “你相信不是我放的火?”轩辕灵儿眸色一亮,激动道。 “你又不傻,不过本将军相信你不会故意放火,但是保不齐是你不小心为之?”云离淡淡道。 轩辕灵儿连忙摆了摆手,“不是我,真不是我,火是自己烧起来的。” “哦?”云离心下一沉,“说说,怎么回事?” 轩辕灵儿想了想,娓娓道来。 “你知道我身份比较尴尬吗,所以只有大半夜才敢出去方便,走到粮草营的时候,听到了几声鸟叫,觉得奇怪,就走了过去,想一探究竟,可没想到还没走到那里,就被几只从粮草营里飞出来的鸟给撞翻了,随后粮草营里就着火了,而且一下子就从里头烧到外头,连我都差点没被烧死,你看我这身上的衣服,后来怕被人追问,才想要悄悄离开,没想到就被抓住了。” 轩辕灵儿顿了顿,强调出声,“云离,我真的很无辜的!” “你无辜啊?谁让你跑来这中军大营的。”云离剐了轩辕灵儿一眼。 轩辕灵儿撇撇嘴,“还不是王兄要逼我嫁去南翎国!我才不得已逃出来的。” “好了,别贫了。”云离出声道,“你收拾收拾,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回国都。” 轩辕灵儿一听急了,她一把揪住云离的袖子。 “我不要!我不要回去,你若敢把我送回去,我,我,我就死给你看!” 云离皱眉,帘子忽而被掀开。 只见云凌急匆匆跑了进来,单膝跪倒在云离跟前。 “主上,袁七不会放火的,他那么胆小怕事,做不出这种杀头的事情来,请主上明察。” 话刚说完,又瞥见袁七揪住云离的袖子,一时间有些糊涂了。 “袁七,你这是做什么?还不松手!”云凌低斥道。 轩辕灵儿闻言一个激灵,连忙松开了手。 “你这么信她?”云离眸光落在云凌的身上,淡漠道。 云凌微微蹙眉,他似乎确是冲动了些。 可是,他也相信袁七绝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于是,他重重点了点头。 一侧的轩辕灵儿见云凌竟是毫无理由的相信她,心中一处升腾起丝丝缕缕的暖意。 她抿了抿嘴,忽的跪在云凌的一旁,冲着云离道:“云将军,请您不要赶袁七走。” 云离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她毕竟身为北霁公主,眼下身在中军大营,也不能暴露她的身份。 若是贸贸然将她送回国都,且不说她不愿意,若再逃了,对轩辕澜她也无法交代。 于是,云离只好妥协。 她沉思片刻,开口道:“那好,云凌,袁七就交给你看着了,将她禁足在你的营帐里,没有本将军的允许,不许出来随意走动,你可明白?” 袁七闻言一惊,还想说什么,却被云凌一把拉住了手腕。 她只好悻悻点头。 将轩辕灵儿交给云凌之后,云离也跟着出了营帐。 回到粮草营,空气中弥漫着火烧之后的焦糊味。 四周点着篝火,将粮草营的那堆灰烬照的大亮。 容沉站在灰烬旁,神色寡淡,侧颜在火光下忽明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离站定在容沉身侧,询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火油并不多,粮草营四周更是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火应该是从里面烧出来的。”容沉沉声开口。 “嗯,确实如此。”云离顿了顿,“方才那小兵看到了起火过程,确实说是从里烧向外的。” “那人没有嫌疑?”容沉侧目,问道。 云离摇了摇头,“不是她。” “不过。”云离话锋一转,又道,“她说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四章:单独审讯 天色渐亮。 东方露出鱼肚白。 因着粮仓忽然被烧,众军将士皆是有些惶惶不安。 要知道,于一场战事来说,粮草,是最最重要的。 眼下中军大营粮草被烧,这无疑就是晴天霹雳。 不过云离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忧心忡忡。 容沉与云离依旧站在被毁的粮草营边。 “你说,那小兵听到了鸟叫?”容沉侧目,出声问道。 云离点了点头,“是,她是因着鸟叫,才会特意走到粮草营,想要一探究竟,结果被鸟撞翻了,营内起火,她也差点被烧死。” 容沉仔细揣度着云离的话。 见容沉沉思,云离脑中隐有灵光闪过,却一时没能抓住。 不多时,她与容沉相视一眼。 “这粮草营失火,与这些鸟脱不开关系。”容沉沉声开口。 云离点头,“只是,这火源在哪?” 若他们猜测的不错,这些鸟的脚上皆有火油。 将鸟饿上几天,饿极了后自会寻找粮草觅食,在它们的脚上抹上火油,便能将火油沾到粮草之上。 “四处找找,一定在这灰烬之中。”容沉似是想到了什么,踱步走进了灰烬中。 云离会意,挥手招来几名兵士,吩咐了一番之后,便也走进了灰烬当中找了起来。 不多时,便闻容沉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找到了。” 云离一怔,连忙转身走了过去。 只见容沉的手中有一枚箭头,箭头之上还缠着被烧的焦黑的棉布。 云离凑过去闻了闻,“也有火油,看来这就是火源了。” “这种箭的射程最远不过小半里,要想一箭射进粮草营,这人,一定在中军大营内。”容沉眸色深沉。 粮草营外日夜有人把守和巡查,要想靠近实属不易。 但是若是在营帐之上做个破坏供鸟和利箭飞入,倒也不是难事。 利用飞鸟送火油,利箭带火,火烧粮草营,虽有些麻烦,却也能万无一失。 云离眸色闪过一丝凌厉。 这人要是在中军大营内,就算是翻个底朝天,她也得把这人给挖出来! “龙将军!”云离低唤道。 龙晟立马上前,俯首抱拳道:“末将在,将军有何吩咐?” “将近三日在粮草营把守的人员名单送去本将军的营帐,另外,派人去后方云家军营帐,调拨粮草。”云离吩咐道。 龙晟会意,当即领命去办。 “如今中军大营的粮草被烧,虽然我云家军那里还有粮草,但这些粮草也撑不了多久,我们得速战速决了。” 云离的视线落在那碧蓝的天空之上。 天色已然大亮,空气中带着浅浅的暖意。 春意日渐浓厚了。 龙晟的效率很高,不消半个时辰,那兵士名单便送到了云离的营帐内。 云离落座在书案之上,正与容沉商讨着出战计划。 她接过龙晟递来的名单,翻看了起来。 “这些人,可都还在?”云离过目了一遍后抬头朝着龙晟询问道。 “除了昨夜把守粮草营的两个兵士被烧死之外,其他人都在。” 云离点了点头,“将他们全部带来见我。” “将军,有人求见。”一个兵士穿过帘子,禀告道。 “何人?” “那人自称玄衣。”兵士回道。 云离眸色一亮,终于来了。 “请他进来。” 不多时,玄衣便风尘仆仆地进了营帐,刚进营帐便直奔容沉。 “公子,我来晚了。”他面带几分歉疚,俯首道。 “来了就行。”容沉淡淡开口。 玄衣脸色缓了缓,这才朝对着云离抱了抱拳,“云将军,别来无恙。” 不等云离开口,营帐的帘子又被掀开。 龙晟去而复返,身后跟着四个相同着装的兵士。 那四人皆是垂着脑袋,有些战战兢兢。 “将军,这四人便是前三日在粮草营把守的人。” 云离点了点头,视线在那四人身上一扫而过。 “前三日尔等在粮草营把守,可有见过可疑之人?”云离出声问道。 四人抬起头,左右相视一眼,皆是摇头。 其中一人出列,抱拳道:“回禀将军,不曾。” 云离垂眸,再抬眼时,眸间闪过一丝凌厉。 “龙将军,准备一顶空的营帐,本将军要一个一个好好问问。”云离眯了眯眸子,视线落在那四人身上。 那四人闻言皆是一愣。 不多时,四个人便别分开带了出去。 “玄衣,跟本将军一起去审讯啊?”云离眯了眯眸子,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触及到云离的目光,玄衣后背忽的一凉。 怎么才来,就感觉没好事啊? 他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容沉,见容沉点头,这才有些不情不愿地跟着云离出了营帐。 外面春光明媚。 中军大营外操练声声。 在云离的安抚之下,众军将士恢复了往日的士气。 只有云离知道,在看不见的某一处,比明着战争更加可怕的,是有人在对他们使阴招。 这人要是不除,必有后患。 “云将军,你想我做什么?”玄衣走在云离的身侧,询问道。 云离斜睨了玄衣一眼。 “本将军好多小玩意儿没带身上,你肯定带了些许防身对敌,就拿你吓唬吓唬人,也没别的。” 云淡风轻的话却是让玄衣一阵无奈。 敢情,她是看上他身上的毒药了? 不过,她对着的可是她的兵,这样拿毒来吓唬人,真的合适吗? 走进龙晟特别安排的一件营帐。 便见那四人之中的一人站在营帐之中,有些不知所措。 见云离进来,连忙行礼道:“属下见过云将军。” 云离摆了摆手,“无需多礼,本将军就是问你几个问题,没多大的事儿,别慌。” 那人闻言,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将军请问,属下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不错,来,坐下说。”云离指了指一侧的长凳,说着一屁股坐了下去。 那人有些踌躇,最终还是坐到了长凳上。 “兄弟,好好跟本将军说说,这些日子在粮草营,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比如营帐破了,又比如,有特别的人特别的事。”云离睨了那人一眼,缓缓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上吊 被云离盯着的兵士不知为何有些毛骨悚然。 明明十分正常的一个问题,偏偏从云将军的口中问出来,伴着那道目光,带着几分让人凛冽的寒意。 那兵士缩了缩脖子,似乎在回想。 云离忽的揉了揉鼻子,营帐内有股怪味,十分刺鼻。 营帐内一时安静非常。 只有营帐外不时传来一声声巡逻的脚步声。 良久之后,那兵士才踟躇道:“好像确实有那么件比较奇怪的事。” 云离微挑双眉,“说来听听。” 那兵士咽了口口水,“就昨日,本来不该是李四当值,刘成说是吃坏了肚子,就让李四顶替了,没想到李四就这么被烧死了。” “这有何奇怪之处?”云离眯了眯眸子,面露出几分失望。 那兵士怔了怔,连忙道:“刘成都是与我们一起吃的东西,别人都没事儿,怎么就他吃坏肚子了。” 云离打量着那人,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 于是便挥了挥手,让他出去将那刘成叫进来。 那人如释重负,连忙点了点头,匆匆跑了出去。 玄衣在旁兴致缺缺。 不多时,刘成便走了进来。 一进来,便对着云离抱了个拳,道:“刘成见过云将军。” 云离扫了刘成一眼,指了指对面的长凳,道:“坐吧。” 刘成一愣,旋即落座。 这遇上被审,竟还能有地儿坐,这让刘成有些意外。 “你是什么时候轮值当守粮草营的?”云离淡淡出声。 刘成闻言连忙道:“原本该是昨日当守,只是没想到昨日早些时候吃坏了肚子,就让李四帮我顶替了,却没想到出了这种事。” 他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几分歉疚。 云离眸间带着考究之色,不多时,又道:“除此以外,这些时日可有见过什么特别之事?” “将军指的是?”刘成拧眉,想了想,随即道:“是有那么一件怪事。” 云离没吭声。 便闻刘成继续道:“昨日我起夜方便,经过粮草营时,看见周二鬼鬼祟祟地拿着一个包裹离开,朝着后山坡去了。” “周二?” 还周末呢,云离忍不住腹诽。 “正是,就是方才出来叫我的那人。”刘成点头道。 云离皱眉,“你可看清他做了什么?” 刘成却是摇头,“粮草营那边光线暗,我急着方便也没仔细瞧,不过当时等我回去的时候又看见一个长的很陌生的小兵在粮草营那边鬼鬼祟祟的,我那时困意浓,也就没在意,现在想来,要是当时去看一看,这粮草营或许就不会着火了。” 时间线逐渐清晰,依着刘成所言,当时他看到的第二个人该是轩辕灵儿。 那么这样的话,刘成就应该没有说谎。 而这周二隐瞒了包裹之事,还将事情引到刘成的身上…… “走,我们再去会一会这个周二。” 云离说罢起身朝着营帐外走去。 刘成也连忙起身跟了过去。 云离走了两步,回头,见玄衣坐在一侧没动,便道:“玄衣,你也去!” 玄衣抬了抬眼皮,没吭声,只好起身跟了去。 出了营帐,由刘成带路,三人朝着角落一营帐走去。 那里,呆着之前的几人。 方一进去,两个兵士见来人连忙站了起来,十分恭敬地行了个礼。 云离扫了营帐一眼,“周二呢?” “周二出去方便了。”其中一人回道。 “出去多久了?”云离蹙眉道。 那两人相视一眼,“对啊,好像有些时候了,怎么还不回来。” 云离眸色一沉,“来人,把周二给本将军找出来。” 云离坐在营帐内,浑身泛着冷煞之气。 玄衣站在一侧,良久才沉吟道:“云将军,恕我直言,这人要是想逃走,只怕也不会等到现在,可现如今突然走了,就怕……” 云离对上玄衣墨色的眸子。 心中一时风起云涌。 玄衣说的没错,周二若是内奸,要逃也不会等到现在。 他既然可以将事情引到刘成的身上,看模样也十分有把握没人看到他的所作所为,又为何现在突然离开? 云离沉思片刻,眸色忽然一亮。 “玄衣,你提醒我了。”云离迅速起身,朝着营帐外走去。 玄衣随即跟上。 而云离却是脚步不停,径直朝着后山坡走去。 去往后山坡只有一条幽深的小径。 周二突然离开,必然是与刘成口中的包裹有关。 后山坡是一片稀疏的林子,入了春,发了芽,有隐隐的绿意。 “这边。”云离吸了吸鼻子,指着一个方向道。 玄衣吃惊道:“将军是如何知道的?” “之前周二出现在营帐的时候,营帐里就有一股十分奇怪的味道,我之前没想到,如今想来,该是麝香混杂着蒜味。” 云离一边走着,一边说道。 玄衣闻言一愣,他吸了吸鼻子,并没有在空气中闻到任何麝香味。 这云离的鼻子,果然逆天啊。 她一个将军,对药材的研究并不比自己少,可传闻中的云离,却也并不如现在所见这般。 玄衣望着云离的背影出神。 云离循着那抹十分浅淡的味道一路走到了山坡的一个缓坡之上。 缓坡之后,是一株枝叶繁茂的榕树。 如伞盖般的枝叶下,垂着密密麻麻的藤条。 而这些藤条之中,悬挂着一个人,随着风来回摇摆着。 云离心下一沉,快步跑去。 她几个腾跃利落地爬上榕树将藤条割断。 那人嘭的一声掉落在地。 正是周二。 玄衣蹲在周二身边,对着云离摇了摇头,“死了。” “上吊?” 是畏罪自杀吗? 云离觉着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玄衣摇头,指着周二脖子里的两道方向不一的勒痕道:“是被勒死之后再挂上去的。” 有大队兵士在云凌的带领下匆匆赶来。 云凌见到玄衣,眸色一亮,不过转瞬又收敛了去。 “主上。”他的视线落在周二的尸体上,随即将一物递到云离的跟前,沉沉开口道,“这是在周二营帐里床榻上找到的。” 云离闻言侧目,接过云凌手中之物。 “戎狄令牌……” 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这人前脚刚死,下一刻这令牌就出现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将计就计 “四下找找,看看有没有一个包裹。”云离拧眉出声。 士兵在四周翻找起来,不多时,便有一个兵士拿着一个带着土的包裹匆匆而来。 他将包裹递到云离跟前,道:“将军,可是这个包裹。” 云离接过包裹,打开。 里头有一小瓶残留的火油,还有些鸟食与几封信件。 云离打开信件,三封皆是有人命他在粮草营营帐之上做些手脚。 “此人确是内奸?”玄衣在旁道。 “看样子像是。”云离沉沉开口。 “主上的意思是?”云凌询问出声。 “回去再说。”云离没多说,径直回了中军大营。 营帐内,容沉静候着。 屏退外人,云离将包裹往书案上一丢。 “中军大营内内奸不除,要灭戎狄只怕很难。”云离沉声开口。 “主上的意思是这内奸不是周二?”云凌略显诧异道。 容沉正翻看着信件,没理会他们的对话。 “周二确是内奸,但这中军大营内却不止周二一个内奸。”云离眸色深沉。 “这些信件之上只说了让周二给粮草营动手脚,却没有让他放火。”一侧的容沉接过话头。 他的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 云离点了点头,“不错,确实如此,周二死的太是时候,而且是死于他人之手,这人怕是不仅想要灭口,又想装作周二畏罪自杀的样子,好让这件事情就此了结。” “那你打算如何?”容沉清冷开口。 “将计就计。”云离眉眼冷清,冷冷道。 翌日,周二的尸体便悬挂在了中军大营的校场之上。 云离放出话去,此人便是粮草被毁的罪魁祸首,乃是戎狄军的奸细。 过不多时,便又有十车粮草自云家军军营运入了中军大营。 众军将士见内奸已除,粮草又十分充足,便皆安下了心来。 士气顿时高涨,纷纷想要给戎狄军一些颜色瞧瞧。 校场之上,云离但笑不语。 见将军们气势汹汹,当真有种想要立刻杀入戎狄大营的模样。 便随口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鼓舞人心的话。 大约的意思便是戎狄军迟早都会嗝屁,兄弟们也别急于一时。 待北霁大军杀入戎狄军营之际,便是兄弟们报仇雪恨之时。 一场集结,云离便达到了想要的目的。 天色渐暗。 中军大营内篝火熊熊燃起,将整个大营照的大亮。 除却巡逻的兵士外,大营内如同往日一般,所有兵士早早入了营帐。 云离出了营帐,径直朝着一处走去。 过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营帐前。 “云副将,你这样看着我,我要方便怎么办?我要洗澡怎么办?”营帐内传来轩辕灵儿很是不满的质问声。 “都是男人,我又不会吃了你。”云凌似是有些不耐。 云离摇头轻叹,掀开帘子走入营帐内。 云凌见云离到来,连忙从书案后起身。 “主上。” 云离摆了摆手,视线落在盘坐在一旁床榻上的轩辕灵儿身上。 轩辕灵儿撇撇嘴,旋即哼哼了一声,侧过头不看云离。 云离一时失笑,便道:“云凌,你过来,我有事让你去办。” 对着云凌低声嘱咐了几句,云凌会意离开。 营帐内只剩下了云离和轩辕灵儿。 轩辕灵儿兀自坐着,不看云离也不吭声,一个人生着闷气。 云离踱步走过去,站定在轩辕灵儿的对面。 “公主这是在闹什么脾气?莫不是责怪本将军将你禁足在此?”云离淡淡开口。 轩辕灵儿瞪着云离,不悦道:“那你还不乖乖放本公主出去!” 云离眸色淡漠,“本将军这不是为了公主好?这中军大营都是些糙汉子,若是被他们发现公主的女儿身,冲撞了公主,那就不好了。” “你!”轩辕灵儿一时语塞。 不过转念一想又恨恨道:“云离,你也知道本公主是女儿身啊!那你还让本公主禁足在云副将的营帐内,本公主憋了一天了,要是憋坏了你负责吗?” 云离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 “行行行,每日戌时你可以离开营帐半个时辰,至于方便嘛,云凌也不可能一直在营帐内。”云离嘴角微扯道。 “无耻!太无耻了!”轩辕灵儿嘟起嘴,谩骂出声。 云离不以为意抵耸了耸肩。 “公主,这可是为你好,或者,你可以选择由本将军派人送你回国都。” 轩辕灵儿闻言只能认栽,“眼下戌时了吧?那本公主可以出去了吧?” “公主千万要多加小心,可别再让人当奸细给抓了。”云离嘱咐道。 轩辕灵儿剐了云离一眼,迅速起身,捂着肚子一溜烟地出了营帐。 云离摇了摇头,随后出了营帐。 云凌按照云离的吩咐来到距离粮草营半里开外的一处营帐内。 刚走过去,便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坐在书案前,不知在捣鼓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云凌垂眸敛了敛心神,再抬头,便触及到玄衣投来的目光。 “来了啊,过来帮忙。”玄衣对着云凌招了招手道。 云凌皱了皱眉,脚下却是朝着玄衣走了过去。 “做什么?”云凌没好气道。 玄衣一愣,他侧过头,打量着云凌。 只见云凌皱着眉头,清俊的脸上满是不悦之色。 “奇怪,我惹你了吗?”玄衣嘀咕道。 云凌不作声,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玄衣。 玄衣拧眉,从书案前起身,站定在云凌跟前,俯视着马上要与他一般高的云凌。 他抬手比了比,旋即双手扶上云凌的两臂拍了拍,笑道:“长的倒是挺快,也壮实了些。” 云凌拍掉玄衣的手,“跟你很熟吗?” 玄衣失笑,“闹什么脾气?” “只许你不辞而别,不许我闹脾气?什么道理?”云凌冷声道。 玄衣恍然,原来是因为当初圣山不辞而别的事。 他盯着云凌,半响才缓缓开口道:“当初也是事出突然,没来得及与你打招呼,下次不会了。” 见玄衣这般,云凌又一时懊恼起来。 他这是干嘛?不过是不辞而别罢了,又有什么呢? 最终云凌十分颓败地冲着玄衣道:“要我来做什么?” 玄衣见状勾上云凌的肩,将他按坐在书案前,笑道:“这是你家主上吩咐的,把这些全部碾成粉末。” 云凌疑惑地盯着玄衣,玄衣触及到云凌的目光,解释道:“都是好东西,抓内奸用的。” 听到这般,云凌这才动起手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人质 中军大营似乎恢复了往日加紧操练的模样。 云离似没有出战的准备,戎狄军也没有战书递来。 接连三日,云凌都乖乖在同一时辰去到那营帐内给玄衣碾药。 第四日,戌时三刻。 云离正坐在营帐内与容沉下棋。 棋,从来不是她擅长的,可容沉忽然来约,她闲来无事就随便玩玩。 棋盘之上,云子黑白分明,白子温润如玉,黑子泽如点漆。 一如相对而坐的两人。 云离乖戾骁勇,而容沉,沉静仿若一池春水,毫无波澜。 容沉执棋的手修长,骨节分明,指间白子衬着手背上微微的青色脉络,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烛火晃动,在棋盘上映出淡淡光晕。 容沉手中的云子久久不落。 云离等的有些不耐,她瞥了容沉一眼,道:“想什么呢?” “你会下棋吗?”容沉看着棋盘之上愈发杂乱无章的黑子,心生出几分无奈。 云离耸耸肩,单手撑着下巴,随意道:“如你所见咯。” 容沉摇了摇头,将云子放回棋笥里。 “罢了,第四日了,也该差不多了。”容沉淡淡开口。 云离眸色微动,对上容沉深邃的眸子,应声道:“嗯,差不多了。” 话音落下,玄衣便掀帘走了进来。 云离与容沉同时侧目。 便见玄衣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之色。 “小鱼上钩了。”他薄唇轻启,道。 云离嘴角斜斜一扯,起身朝着营帐外走去。 容沉睨了玄衣一眼,两人随之与云离一并走了出去。 架着的铁盆里,火舌涌动,火星四溅。 粮草营外寂静一片。 两个兵士守在营帐门口。 见云离前来,连忙抱拳行礼。 云离点了点头,穿过两人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营帐内,空气中隐隐有一股味道十分特别的药香味。 “玄衣,这次下血本了啊。”云离吸了吸鼻子,笑着道。 玄衣没吭声,脸上却是一副身不由己的委屈样。 这一次,可是将他所有的迷离香都给用尽了。 云离见玄衣的模样,忍不住嘴角扯了扯,未置一词。 她的视线在营帐内扫了一圈,这里的营帐上皆抹上了粉末。 不管是谁沾上,这迷离香的味道便会一直跟随着他,即便是洗澡都洗不掉。 这也是当初周二身上的麝香味让她想到的法子。 当初在校场之上,她故意让所有人放宽心。 便是做给内奸看,让他相信她真的将周二当成了内奸。 另外并不加重兵把守,也是让真正的内奸以为她已经完全放松了。 她相信,不出四五天,内奸便会再一次对粮草营下手。 这不,果然来了。 若是自己下手,必然会冒风险,那么最有可能的还是利用饿鸟带油。 如此一来,他便只需冒一次险,就是破坏营帐。 只要他一破坏营帐,营帐里面的粉末便会沾到他的手上。 “将营帐修补好,本将军要去会会这个内奸了。”云离眸间闪过一丝狠厉,冷声开口。 那两个跟着进来的兵士吓了一跳。 明明守着竟然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破坏了营帐。 幸好将军并未怪罪,否则真是难逃责难了。 云离离开营帐,吸了吸鼻子。 想来那内奸离开不久,空气中的迷离香味还是很浓。 循着味道,云离来到了通往后山坡的那条小径。 穿过小径,来到后山坡,那股迷离香的味道越来越浓。 翻过一个坡,远处出现了一小间草屋。 草屋内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而此间草屋,与那榕树,距离不远。 如今看来,那周二当初来后山,应该就是为了来这里。 云离他们正欲上前,却见一个人影自草屋里走了出来。 正面碰上。 那人见到云离重重一怔。 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朝着另外一边跑去。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当即迈开脚步快速朝着那人追去。 几道身影在稀疏的林子里飞快穿梭着。 那人跑的很快,似是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 饶是这般,云离他们也很快追上了那人。 那人许是有些慌不择路,竟跑着跑着跑到了一处深潭边。 “你无路可逃了。”云离站定在三米开外,视线落在那人身上,冷冷出声。 那人回过身来,眼底带着一丝慌乱。 “本将军最讨厌的就是背叛,你身为北霁大军一员,竟然帮着戎狄,简直不可饶恕。” 那人紧抿着嘴,似乎在思量如何逃脱。 下一刻,他忽然往前,手中扔出一把细碎的鸟食。 同时脚步一转,身子往右一窜,借着空隙,往一边逃去。 “哎呀。” 一道惊呼自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 那人没想到林子里还有别人,与人撞了个满怀。 不过一个失神,他便是面色一狠,一把将地上的人揪起,禁锢在怀中,单手紧紧箍着那人的脖子。 “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他!”那人带着人质转身,冲着追上来的云离他们狠狠道。 云离顿住脚步,眸色一沉。 “云将军,救,救我……” 那被挟持之人,竟是轩辕灵儿。 她就不该许她出来! 云离一阵懊恼,脸色阴沉下来。 “你以为,本将军会为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兵放过一个背叛北霁之人吗?”云离眯了眯眸子,眸间射出一道冷光。 那人后背一凉,一瞬间失神。 不过他却依旧紧紧箍着轩辕灵儿,死死不松手。 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不能丢。 “这,这也是人命,你不会不顾的。”那人没底气道。 云离冷哼一声,“于一场战争,人命值几个钱?少说废话,你想怎么死?” 听了云离的话,那人与轩辕灵儿的脸色皆是苍白起来。 那人脸上似乎染起了几分绝望。 而轩辕灵儿却是没想到云离会是如此冷血之人,他,他竟然敢不顾她的死活? “不过,若是你可能说出谁人指使你的话,本将军会考虑考虑要不要留你条命。”云离话锋忽然一转,凉凉道。 夜已深,四周有些闷热,似有阵雨将下。 那人盯着云离,久久不语。 空气仿佛凝结,气氛一时变得压抑起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你罪该万死 轰隆。 紫色的闪电在云层涌动,雷声隆隆响起。 林子里光线乍亮,对峙着的众人脸色各异。 那人劫持着轩辕灵儿,许是因为紧张,额间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轩辕灵儿脸色苍白,她双手紧紧揪着那人的手臂,眸间满是慌张。 脖间的压力让她愈发害怕起来。 她快哭了,颤抖着声音,“云,云离,你,你真的不管我嘛?” 云离眉头微蹙。 视线落在轩辕灵儿那委屈不已的脸上。 她未置一词,眸间带着让轩辕灵儿绝望的冷意。 轩辕灵儿紧抿着嘴,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云离怎么敢不管轩辕灵儿,越是毫不在乎,她就越安全。 可轩辕灵儿却不明白,她心思简单,见云离这般,就笃定她这回是死定了。 思及至此,轩辕灵儿更是难过的想哭。 内奸见云离一副冷然的模样,心一横,道:“既然如此,那我死也要拉个陪葬的!” 说着竟拖着轩辕灵儿调转方向,慢慢退向方才的深潭。 云离的脸色越来越冷。 容沉虽不认识内奸手中挟持的人是谁。 但见云离未曾主动出击,便也能察觉到云离对此人身份似乎有所顾忌。 他给了玄衣一个眼色,示意他去另一边。 玄衣会意,趁着夜色压低身子悄然退了开去。 云离余光所及,便见玄衣猫着腰悄悄兜到了深潭的另外一边。 看来这个内奸是打定主意宁死不屈了。 倒真是烈性,只是却用错了地儿,也用错了人。 云离眸间瞬间迸发出一道凌厉之色。 她动了,身子犹如离弦之箭朝着内奸而去。 同时手中寒光闪过,短刀飞射而出。 轰隆。 又一道雷直直打下。 紫色的电光下,内奸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惊骇。 下一刻,肩膀一阵刺痛,短刀擦过皮肤,直直扎入身后的树干上,剑身轻晃。 滚烫的鲜血顿时喷洒而出。 内奸惊叫一声,身子一晃,脚下一个踉跄,带着轩辕灵儿朝深潭跌去。 云离瞳孔骤然一缩。 几乎是同时,与玄衣一并朝着深潭跃身而去。 内奸尖叫着坠落。 云离却是一把抓住了轩辕灵儿的手腕,然身子因为惯性与轩辕灵儿直直往下跌落。 衣袍忽的一重,玄衣揪住了云离。 三人重重砸向岩壁,悬挂在潭边。 玄衣一手死死扣着边沿,一手紧紧揪着云离的衣袍。 “云将军,你的衣服牢不牢啊……” 玄衣因着用力承受着两个人的重量,嗓音有些闷闷的。 云离一阵无语,都什么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要敢松手,我让容沉休了你。”云离紧了紧抓着轩辕灵儿的手,说道。 玄衣咬了咬牙,他要可以还真的想就这么见死不救算了。 轩辕灵儿吓懵了,如今听他们两人说话,这才回过神来。 “云离!你罪该万死!”刚一缓过劲儿,就哭着骂道。 云离瞅了轩辕灵儿一眼。 “小祖宗,你还是省点骂人的力气,抓紧了千万别松手,要是掉下去可会死的很难看。” 轩辕灵儿闻言下意识地朝下望去,顿时脑袋一阵晕眩。 身子也止不住晃了晃。 “别动了!”云离低斥出声。 轩辕灵儿心下慌乱,可怜巴巴道:“我,我控制不住,是,是风吹的。” 云离翻了个白眼,“敢情您是纸片儿呢?能被这清风吹动?” “好了,都别闹了,赶紧上来。” 一道低沉的嗓音自潭边响起。 云离顿时如释重负,她仰起头,便见容沉拉住了玄衣的手。 不过转念一想,容沉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他拉的动这么些人吗? 不等思考,潭边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下一刻,一个脑袋探出边沿,往下看来。 正是云凌。 云离见到他,这才彻底安下心来。 不多时,三个人便被拉了上去。 轩辕灵儿泪眼婆娑,见到云凌如同见到亲人一般,一把抱住了云凌。 云凌重重一愣,没想到袁七也在,方乍一眼看去,竟是没发现。 “袁七?你没事儿吧?”云凌拍了拍袁七的背,拧眉道。 “呜呜呜,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要死了……”轩辕灵儿大哭起来。 云凌顿时一阵尴尬,他扫了众人一眼,见云离转身走向潭边,容沉也随之踱步而去。 倒是玄衣,带着考究的目光盯着他们,让云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不是没死吗?一个大男人怎么老跟个姑娘似的哭哭啼啼,快别哭了。”云凌推开袁七,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泪,安抚道。 轩辕灵儿一脸委屈地望着云凌,任由他捏着袍袖帮她擦泪。 袖子上,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让她渐渐缓和了情绪。 云凌叹了口气,转头对上玄衣似笑非笑的眸光,手中动作一僵。 他连忙缩回手,清了清嗓子,“玄衣,你没事儿吧?” 玄衣狡黠一笑,看着云凌道,“我没事,多谢云凌关心。” 那话说的让云凌心里不是滋味。 这怎么有种做了坏事被逮到的感觉? 一个个都奇奇怪怪的! 云离站在潭边,听着底下的潺潺水声,摇了摇头道:“你说,他会死吗?” “死不死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奸除了。”容沉的声音从旁淡淡响起。 云离眸色清冷,对着容沉深邃的眸子。 是啊,内忧除了,便要解决外患了。 哒哒。 两滴雨水落在云离的脸上。 下一刻,豆大的雨珠滚滚落下。 “回去吧。”容沉靠近云离,抬手遮上云离的头。 宽大的袍袖刚好遮去那雨水。 云离心下一愣,旋即一阵暖意自心底氤氲而出。 两人也不顾他人,径直朝着山下的大营走去。 望着比肩的两人,玄衣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咱们也快走吧,越下越大了。”云凌推了推玄衣,随后一把拉上还有些发愣的袁七,朝着山下跑去。 回到山下已接近子时。 龙晟守在小径口上,见他们下来,便连忙递了伞。 “将军总算回来了,属下收到云凌的通知,便查了失踪之人,此人叫李大牛,是前不久刚从的军,是属下疏忽大意了。”龙晟沉沉开口。 云离摆了摆手,“派人去山坡后的一处草屋里查一查,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龙晟得令,正欲转身,便闻云离淡淡出声道:“对了龙将军,今夜你守好大营,本将军,要去会一会戎狄军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夜袭 云离的话让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甚至容沉,脸上也是闪过一丝意外之色。 回到营帐内,云离便换上了一身玄色衣袍。 不多时,收拾好的众人便在云离的账内集合了。 “都来了,云凌,你速去云家军军营调拨一支骑兵,丑时三刻在大营外集结。”云离吩咐出声。 “你打算夜袭戎狄大营?”容沉俊眉微蹙,道。 云离点头,“不错,只许他毁我粮草,不许我去夜袭他吗?我就是去杀一杀他的威风,并不想怎么样。” 容沉忽而明白了云离的意思。 只怕是小脾气上来了,一时难消。 就想着去戎狄大营里闹腾一番,给他们些颜色瞧瞧。 与戎狄之流,却也不需要讲什么道理,更别说,如今在打仗,更是兵不厌诈。 如今内奸被除,戎狄军大抵还在等中军大营里粮草被烧的消息。 根本不会想到此时此刻会有云家军夜袭。 如此想来,云离此时的想法倒也不是不可行。 不管能对付多少戎狄军,去胡搅一番,灭一灭他们的士气,于下一战,也是有利无害。 “好,我随你同去。”容沉神色淡淡,说道。 云离心下一怔。 随即否定道:“不行,你有伤在身,我带着云凌去便是,不过一场夜袭,要不了多久,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无需多言。”容沉眼底带着不容拒绝之色。 云离抿了抿嘴,想反驳,又是欲言又止。 容沉虽看似温润,实则冷情,与人疏离,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但凡是他做下的决定,要想改变,其实很难。 他的身上有一种与身俱来的气势,似是睥睨天下,天生该是下达命令,而非受人之命的人。 云离略一思忖,便点了点头,应了去。 而容沉要去,自然玄衣也得跟着。 丑时三刻一晃及至。 中军大营外集结了一支百人小队,多是骑兵,更是精锐。 云凌为首骑跨于马上。 大雨滂沱,将他的铠甲打湿,饶是这般,依旧是飒爽英姿。 “主上,人齐了,随时可以出发。” 云凌的声音穿过刷刷的大雨,落入云离的耳间。 云离点了点头,与容沉相视一眼,皆是翻身上马。 大雨之下,一支骑兵冒着雨,趁着夜色,朝着戎狄军营而去。 隆隆的雷声一声接着一声。 白胤坐在书案之后,被雷声惹的有些烦躁。 他颤抖着手放下书,眸间满是戾气。 看着自己颤抖不止的右手,心里更是对云离恨之入骨。 若非及时得救,自己怕是连这只右手也要如左手一般,彻底废去。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就因为他成了废人,他连唾手可得的爵位都失去了。 而所有这些,全然是败云离所赐。 白胤心底被仇恨包裹,视线落在书案上的一块令牌之上。 黑色的令牌上,刻着一个“云”字。 忽的一道呐喊自营帐外传来。 “北霁军打进来了……” 白胤眸色陡然一深,旋即六道黑影自营帐外飞窜入内。 呈半圆,守在了白胤的身边。 云凌挥剑劈开防护,策马冲入戎狄营中,利剑带着杀气逼退迎面而来的敌军。 第一道防线被破,云离与容沉带着云家军接连策马入内。 大雨之下。 血色自戎狄军营之中乍现。 嘶吼声,尖叫声,呐喊声,交织在这片大营之间。 戎狄王怎么也没想到云离会忽然来袭,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连衣袍都不曾穿好,便冲入了雨中。 两把力斧带着千斤之势,重重砸开周遭袭来的云家军。 顿时,一阵血雾自戎狄王四周炸开。 他的脸上沾着鲜血,被大雨冲刷之下,衬着那张脸愈发阴森可怖。 “云离!你这岂是大丈夫所为!”戎狄王阴沉开口。 云离挥舞长枪,刺穿跟前一人咽喉,抽手扶枪而立。 她目光森冷,仿若修罗。 “兵不厌诈不知道吗?”云离诡秘一笑。 戎狄王冷哼一声,“那今夜,就让你和你的这些人有来无回!” 云离不多废话,持枪直逼戎狄王。 戎狄王目光一凝,当即挥舞力斧迎上云离。 云离疾行的脚步忽的一顿,身子往后倒去,同时借力一旋。 力斧带着戾气,贴着前胸飞旋而过。 云离迅速直起身子,长枪朝着几欲近身的戎狄王刺去。 叮。 力斧与长枪在雨中相触,似有星火在空中划出弧度。 巨大的力道震的云离虎口发麻。 她脸色微变,不成想戎狄王竟有如此之大的力量。 戎狄王收回手,再一次朝着云离袭来。 云离瞳孔一缩,当即脚下轻移,闪身躲开。 她不擅长枪,长枪也不是近身攻击的利器。 戎狄王似是意识到云离被手中武器所制约。 他当即面上一狠,单手施力,力斧切割开雨幕,直直砍向云离。 不过转瞬及至,云离连忙提抢抵挡。 强大的压力,让云离止不住单膝跪倒在地,泥水四溅。 压力在下一刻忽然消失。 容沉执剑挥开力斧,旋身对上戎狄王。 云离眉心一突,迅速加入战圈。 大雨似是下不完一般越下越大。 而这边战的正酣,那一边,却忽的响起了一道森冷无比的声音。 穿过雨幕,穿过刀剑嘶鸣,直直传入云离的耳畔。 “云离,好久不见。” 云离手中动作陡然一顿,她迅速转身。 篝火忽明忽暗的光线下,那道身影坐在轮椅之上,与她遥遥相望。 云离持枪的手一紧,墨色的眸间迸发出凌厉之色。 “本将军上次大发慈悲放过你,你不好好待在东来,竟来这里搅合,是活的不耐烦了吗?”云离薄唇轻启,冷冷道。 白胤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云离。 转而唇边漾起一抹冷笑,“将人带出来。” 云离不知白胤在打着什么主意,下一刻,却忽的眉心一突。 视线之内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大雨之下,那人被白胤身侧的护卫架着,拖曳到白胤的脚边。 那人满身疮痍,浑身血迹斑斑,似是受了重刑。 云离打死也想不到,会在此时此刻此地见到他。 第一百二十章:还是先欠着吧 “让你的人住手,否则,他死。”白胤的话再一次响起。 他的脸上带着得逞的笑意,笃定此番云离必然只能束手就擒了。 然而等来的,却是云离不屑一顾的冷笑。 “怎么,处了两年,你不知道本将军最讨厌的便是受人要挟吗?”云离冷冷出声。 白胤眉头一蹙,不可能! 即便云离不喜受人要挟,可却是万万不会不顾亲人性命。 要知道,在云离的生命中,亲人是至高的存在。 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置云芃于不顾? 容沉挥剑击退两个戎狄军,站定在云离身侧。 “不出一炷香,戎狄的后援就会来了。”容沉低声在云离身侧道。 此处是戎狄大军的先锋大营,驻扎在最靠近甫水关之地,后方还有两支大军驻扎在二十里外。 而戎狄,早已在云离他们闯入大营之际便发了讯号。 眼下算来,后援也该快来了。 云离敛了敛心神,与容沉相视一眼,触及到他的目光,便明白了容沉所想。 “撤。”云离翻身上马,低喝一声,当即策马离开。 云家军得令纷纷退出战圈,迅速朝外退去。 白胤脸色一阵泛青,这云离,到底是怎么想的? “大王,我军损失惨重,可要去追?”一个戎狄军跑向戎狄王,大声道。 “追个屁!上次的亏还没吃够吗!滚犊子!”戎狄王咆哮道。 他狠狠踹翻一旁的篝火盆,火星顿时四溅,落地发出滋滋声响。 戎狄王唾了一口,转而大步走向白胤。 “军师,你不是说这人会是云离的软肋?可如今看来,却也不怎么样,那云离可是理都没理就转头走人了!”戎狄王不满道。 白胤皱着眉头,脸色阴郁。 “大王稍安勿躁,云离若不在乎,便不会就这么走了。”白胤安慰道。 可他却知道,这云离,却当真是没将云芃放在眼里。 “最好如你所言!上一次加上这一次,北霁云离,本王定要让他生不如死。”戎狄王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白胤的视线落在云芃的身上。 “云芃,你看见了?你的‘表哥’,可压根没将你的生死放在眼里。”白胤阴沉道。 云芃垂着眸,长发遮面,看不出情绪。 白胤有些自讨没趣,挥了挥手,道:“将人给我带下去。” 他的手里,自然不止云芃一个筹码,这最后的筹码…… “主上,戎狄军并未追来。”云凌骑马追上云离,开口道。 云离点头,“全军撤回中军大营。” 天色渐亮。 下了一整夜的雨,终于在黎明时分渐渐停歇了。 回到中军大营。 云离勒停战马,对着一众云家军赞许了一番,并嘱咐他们好生歇息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不多时,便有两个兵士送来了热水。 云离微微讶异,便闻兵士说是容沉嘱咐的。 云离心中一暖,料想淋了一夜的雨,此时洗个热水澡那真当是极好的。 “水来了?赶紧洗吧。”忽的一道低沉的嗓音自营帐门口响起。 云离一愣,转头便见容沉掀帘而入。 容沉已然换上了干净的衣袍,一头乌发却仍是湿湿的。 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水汽,衬着整个人带着一丝别样的冷峻之感。 云离就这么盯着容沉,见他也就这么看着她。 半响,才略显无奈道:“你在,本将军要怎么洗?” 容沉忽的冷冽勾唇,道:“我不在,若是有人进来,你又该怎么洗?” 云离心思一动,踱步靠近容沉。 随着靠近,鼻尖萦绕上一股清浅的冷香,是容沉身上特有的味道。 她仰起头,迷蒙的双眼带着让容沉看不真切的魅惑。 “容沉,你不会是想偷看本将军洗澡吧?”云离邪邪一笑,伸手搂上容沉的脖子。 容沉眸色一深。 “这种时候,云离可是要玩火?” 低沉的嗓音似压抑着几分心潮澎湃。 云离挑眉,“玩火又如何?” 她这人,向来无所畏惧,更何况,对于自己喜欢的人。 没错,喜欢之人。 云离曾想,容沉于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朋友,亦或是知音? 直到那一日,容沉直言他对她的情谊,而她,并不反感。 甚至心中是欢喜的。 那一刻,她便知道,于容沉,她心底这种别样的情愫便是喜欢。 饶是前世今生都曾被心爱之人背叛。 可云离却仍是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爱情。 她活的随性,从不要求要一生一世一双人,非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但求活在当下,开心便好。 四目相对,容沉分明从云离的眼底看到了灼灼情谊。 柔媚的双眸再不复往日的凌厉。 他伸手环住云离的腰际,单手施力。 两人紧紧贴在了一起。 “云离,我记得,你还欠我一个以身相许。”容沉贴着云离的耳畔,低语道。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云离的耳畔,一阵酥麻。 她靠在容沉的怀中,嘤咛道:“唔,那不如,就现在还吧……” 话音落下,云离的身子陡然一轻。 容沉抱着她,缓步朝着浴桶走去。 将云离放入水中。 容沉揉了揉云离的脑袋,柔声道:“还是先欠着吧,我怕你过了今日,便起不了身了,还如何打仗。” 温热的水漫过周身,云离懒懒地趴在浴桶边沿。 她盯着容沉,见他脸色如常,这定力倒真是非常人所能及。 “行吧,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下一回,指不定本将军就后悔了。”云离笑眯眯道。 容沉睨了云离一眼,“赶紧洗,我去给你守着。” 说罢也不看云离,转身出了营帐。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云离只觉一夜未眠的疲惫全然消失了去。 休息了个把时辰,云离召集了几位将士,便商讨起了如何灭戎狄。 营帐内,云离坐在书案后,抿了口茶水,视线在落座的几人身上扫过。 “诸位可有什么好建议?” “云将军,末将觉着,即刻递战书给戎狄,昨夜夜袭,削弱了戎狄士气,咱们趁热打铁,一举将戎狄之流给灭了。”其中一人道。 云离点了点头,似是在考量。 “昨夜白胤用来要挟将军之人,将军可是认识?” 第一百二十一章:偷人 容沉清清冷冷的话语在营帐之内响起。 云离执着茶盏的手忽的一顿,她抬起头,对上容沉探究的目光。 良久,她才点了点头。 “不错,是本将军的表弟,云芃。”云离放下茶盏,淡淡道。 容沉闻言眉头微蹙。 “既是如此,那这仗便不能急于一时。” 云离睨了容沉一眼,“行军打仗,死伤在所难免。” 那明明冷血,却又无法反驳的话让在场的所有将士皆是一愣。 若说云离错,战争残酷,死伤确实在所难免。 然,这对面之人,可是自己的亲人,云离的态度又委实令人心寒。 “若戎狄战前杀了云芃,只怕会造成我方军心不稳。”容沉沉声开口。 云离眯了眯眸子,墨色的眸间闪过一丝考究。 不过转瞬,便意识到了容沉的顾忌。 云芃身为自己的亲人,她都可以就这么抛弃。 那么对于仅仅身为自己手下的人来说,无疑更是没有安全感。 如此一来,只怕真会军心不稳。 所以,这云芃,她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了。 “人,自然要救,只是,这如何救……军师可有妙计?”云离缓缓道。 “昨夜你的态度让白胤觉得你对云芃毫不在乎,想来应该不会再派重兵把守,但凭他的心思,要立刻杀了云芃却也不可能,一定会利用到不能再利用为止,所以云芃仍在先锋营的可能性很大。”容沉分析道。 云离抬手轻敲桌面,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本将军今夜就再跑一趟,顺便……”云离没将话说明白,只是那脸上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冷意。 “对了,玄衣在哪?”云离话锋一转,问道。 后山坡上,云凌四下寻找着什么。 忽的一声长啸,惊起飞鸟,齐刷刷地朝天空飞去。 云凌循声而去,便见玄衣正靠坐在那棵榕树上,拿小刀刮着什么。 那长啸,竟是玄衣腰际的一支玉萧发出的。 云凌远远看了玄衣一眼,随后快步跑去。 他站定在榕树下,仰头看向玄衣。 “玄衣,主上找你。” 玄衣手中动作一顿,往下一瞥。 “找我做什么?” 云凌皱眉,“似乎与戎狄有关。” 玄衣翻身跃下榕树,收起小刀,将一包东西交到云凌的手上。 云凌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手中的东西。 “这是什么?” “鸟屎……”玄衣云淡风轻道。 云凌一愣,随即就想丢掉。 “别丢,这可是对外伤极好的伤药,我花了那么久弄的,丢了可惜。” 玄衣淡淡扫了云凌一眼,阻止道。 云凌拧眉,“你这是在逗我玩呢?” 玄衣剐了云凌一眼,“我堂堂药王,没事刮点鸟屎逗你玩?” 云凌打量着玄衣,半响,才似笑非笑道:“极有可能。” 玄衣闻言止不住翻了个白眼,“没良心的小东西。” “去,谁是小东西!”云凌怒。 玄衣嘴角飞扬,眼底满是笑意,却是大步朝着山下走去。 云凌瞅着那鸟屎,一脸的嫌弃。 不过最后还是将它拎在了手里,追上了玄衣的脚步。 回到大营,玄衣与云凌径直去了云离的营帐。 方一进去,便察觉气氛有些异样。 “不行,将军身为北霁主帅,不能冒这么大的险。”龙晟在旁恳言道。 云离兀自抿着茶水,未置一词。 她当然知道这件事很冒险。 不过若是冒险可以换来大战的胜利,何乐而不为? 他们呀,就是太过杞人忧天了。 “主上,玄衣来了。”云凌适时开口,打破营帐内略显紧张的气氛。 云离抬了抬眼皮,对着众人道:“军师与玄衣留下,你们先出去吧,本将军有要事与他们商榷。” 众人得令纷纷退了出去。 “云凌,你去外面守着。”云离又道。 云凌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帘子。 “玄衣,跟本将军去戎狄大营偷人呗?”云离直截了当道。 啊? 玄衣一愣,偷人?他没听错吧? “此偷人非彼偷人,别一副吃了屎的表情。”云离无趣道。 这玄衣,真不适合开玩笑,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想着她又悄然瞥了一旁的容沉一眼。 刚好触及到容沉冷冽的目光,云离撇开头,干咳了两声。 “云将军说话别大喘气,容易让人误会。”玄衣无奈道。 “无趣,你那可有番泻叶?” 玄衣拧眉,这云离可是将他当成药房了? 他微微侧目,触及到容沉的目光,顿时蔫了。 没办法,谁让他是容沉的人,而他的公子,偏偏对这女将军言听计从。 “有。”玄衣不情不愿道。 云离面上一喜,狡黠一笑。 “如此,甚好。” 是夜,两道身影悄然出了中军大营,直奔戎狄大营。 子时不到,天色暗沉如墨。 漆黑的天幕上,连一颗星子都没有。 戎狄大营内,不少戎狄军正在巡逻。 经着昨夜一事,显然戎狄王加派了不少人手。 不过,他们大抵也想不到云离会再一次回来。 只是这一次,却是偷偷的。 云离一身墨衣,青丝高束,隐在黑暗之中。 “玄衣,照计划进行,自己小心。”云离压低声音,对着身侧的玄衣嘱咐道。 玄衣点头,压低身子绕到了戎狄大营的后面。 那里,是戎狄大营储备粮草与准备吃食的所在。 而云离,则是躲开巡逻的戎狄军,直奔昨日见到白胤之地。 循着记忆,若她没记错,当时云芃是被人从西南方向架过来的。 时间不多,她只能从那边开始一个个营帐找。 找了四五个营帐,云离终于在一个角落的营帐内,找到了云芃。 云芃被丢弃在营帐一角,脚上栓着铁链。 浑身血迹斑斑,看上去奄奄一息。 云离快步而去,眉心紧蹙地看着云芃。 想来若非是因为她,云芃或许也不会落入白胤的手中,遭白胤如此折腾。 “大哥?”云芃动了动身子,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眸间满是惊愕。 “别说话,我来带你走。”云离扯了扯铁链,顿时发出一阵哐当声。 “大哥别费劲了,铁链的钥匙在白胤的身上,你赶紧走吧,是我没用才被他抓住,大哥你不用管我,此处太危险了。”云芃虚弱出声,说完竟大口喘了起来。 “少废话。”云离瞪了云芃一眼。 搞得他多么伟大,她又多么没用一样,真是麻烦! 第一百二十二章:又见玲珑 在试了第三次之后,云离脸上露出了不耐。 这破铁链倒是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结实。 看来只能去偷钥匙了。 云离塞了云芃一颗药丸,嘱咐道:“这是疗伤的,你先睡一觉,我去偷钥匙。” 云芃一把抓住云离的手腕,“大哥,不要为小弟冒险。” “少说废话。”云离白了云芃一眼,转身悄然出了营帐。 刚出营帐,走了不多路,便是一队戎狄军迎面巡逻而来。 云离眸色一深,当即闪身躲进一旁没有烛火的营帐内。 刚一入内,便是一阵馨香闯入鼻尖。 这种香气?女人? 云离微挑双眉,戎狄王竟然在大营里安置了女人? 这洒脱劲,要不是对敌,她还真要与他结识一番。 戎狄王的女人? 云离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来了兴趣。 不等多想,忽的后背冷风袭来。 云离眸色一沉,当即闪身躲开,同时回身一把钳住来人的双手。 入手手腕纤细,冰凉,是女子无疑。 “我杀了你!”女子低吼出声,带着狠绝的杀意。 昏暗的光线下,眼前是比她矮一个头的女子,青丝凌乱地披散在两肩。 一袭绯色薄纱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露出雪白的香肩。 当触及到那张脸,云离瞳孔骤然增大。 “玲珑?” 被云离钳制住的女子陡然一怔。 “谁?你不是戎狄王,你是谁?”玲珑慌乱出声。 云离抬手在玲珑的眼前晃了晃,她竟是毫无反应。 瞎了? “落樱城,与南翎世子发生冲突的人。”云离低声道。 “公子?是你?”玲珑大喜。 云离脑中却是飞快地转了起来。 回想当初重返落樱城时在街道上见到的马车。 白胤? “是白胤将你掳来的?”云离低问道。 “白胤是谁?我只知道是戎狄王的军师将我掳了来,送给戎狄王当礼物。”玲珑狠狠道,话语间带着沉沉的恨意。 原来如此。 云离恍然,只怕戎狄王因着白胤献上玲珑,适才给了他面见的机会吧。 “公子,带玲珑走!”玲珑一把揪住云离的手,恳求道。 云离凝眉,“你的眼睛?” 玲珑脸上露出哀怨,“不知道戎狄王给我吃了什么,眼睛就忽然看不见了。” 云离闻言抬手探上玲珑的脉。 脸色陡然一变。 “你恨戎狄王吗?”云离冷声问道。 “恨!恨不得杀了他!”玲珑回道。 “好,我带你走。”云离沉沉开口。 玲珑大喜,连连点头。 戎狄王,这一次,我倒要看看,在你眼里,江山美人哪个重要。 云离冷冽勾唇,那笑,邪气逼人。 将玲珑悄然带去与玄衣会面之地,见玄衣早已守候在那。 “事情办的如何?”云离出声问道。 玄衣点头,“都办妥了,这是?” “落樱城岳满楼老板娘,玄衣,你带她先回去,小心护着她。”云离叮嘱道。 玄衣有些不明所以,却见云离指了指玲珑的肚子。 玄衣一惊,伸手探上玲珑的脉,竟是喜脉! “她……我明白了,将军自己小心。”玄衣沉声开口。 “将军?你是北霁将军?”玲珑错愕道。 “玲珑,待本将军回去再跟你细说,你且跟他先回北霁大营安顿下来。”云离安抚道。 玲珑点头,与戎狄相比,她更相信北霁。 与玄衣分别,云离再一次回到了戎狄大营内。 时间紧迫,她也懒得再自己找。 随手抓了个戎狄军逼问了一番,云离直奔白胤的营帐。 以白胤如今的模样,身边自然会有人护着。 回想昨夜之景,云离有了计较。 白胤的营帐外守着两个黑衣人。 云离拿出从玄衣那搜刮来的一根小竹管,眸间闪过一丝笑意。 轻轻一吹,一根银针破空而去。 接连两下,那两个黑衣人揉了揉手臂,互相看了一眼。 随即同时瘫软倒地。 银针上抹了迷药,这小武器委实不错,轻便有效。 营帐内,白胤躺在床榻上,正睡着。 云离悄然入内,里头烛火晃动。 大抵是白胤多年养成的习惯,睡觉时从来不灭灯。 云离的视线落在白胤的身上,抽出腰际的短刀,缓步朝着白胤而去。 若是之前想要让他生不如死的活着。 那么如今,他给自己折腾出这些糟心事儿来,还留他一命,那她就真的是没心没肺了。 趁此机会,倒不如直接了断了他,也省去之后的麻烦。 云离眸间迸发出凌厉之色。 短刀扬起,在空气划出一道弧度。 刀尖冷光闪烁,直直刺向白胤的心口。 叮。 忽的一把软剑袭来,触上短刀。 云离眸色一深,当即一个跃身,挥开软剑。 与此同时,四道人影出现在了四周。 床榻上的白胤陡然睁眼,幽深的眸间满是狠厉。 “云离,你果然来了。”白胤由一人扶起坐下,阴阴开口。 云离眯了眯眸子,嘴角翘起,道:“怎么,你那么想本将军?迫不及待地见到本将军吗?” “恬不知耻!”白胤轻嗤一声。 “本将军恬不知耻?真是天大的笑话,是谁那么不要脸为了报仇不惜委身于本将军的?”云离邪邪一笑,放肆道。 白胤脸色难看至极,换作从前的云离,可是万万说不出这种话来的。 眼前的云离,倒真是让他出乎意料。 经过沧江一战,她的改变实在让他措不及防。 狠厉,乖张,冷血,甚至连手段都凌厉非常。 “少说废话,新仇旧恨,今天就与你一并算一算,给我杀了她!”白胤狠狠道。 云离收起那副吊儿郎当,浑身顿时爆发出凌厉气势。 白胤,你的自负迟早让你付出生命的代价! 云离动了,身子诡异一转,挥手对上最近的一人。 那人只觉脖子忽的一凉,下一刻,浑身犹如被烈火焚身一般痛的无以复加。 他猛地掀倒在地,痛苦的扭动起来。 这一次她可是一个人来闯敌营,若没有万全的准备,不是等于自寻死路? 云离眼底凌厉不减,调转方向,对上另一人。 不过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四人皆被云离收拾在地,痛苦呻吟。 白胤一惊,又是这样的手段! 她到底何时开始会使这些阴招了? 然而转瞬,云离欺身而至,短刀抵在白胤的脖间。 “白胤,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是怎么个死法?”云离薄唇轻启,凑近白胤,低声道。 给读者的话: 小伙伴们,求推荐票,求留言……不知道小说是不是还合你们胃口?哈哈哈 第一百二十三章:受困 被刀抵着脖子的白胤后背一阵发凉。 “你知道吗?你这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过自负,若是你前一刻不是命人杀我,而是派人抓我,这眼下,却估摸着又是另一番模样了。”云离凉凉的话语在白胤的耳畔响起。 “不过,此时此刻,你若敢多说一句,我保证,你会身首异处。” 不知为何,白胤相信,云离就是那种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枉他费尽心机,却总是失算于她。 白胤心中燃起熊熊怒火,却碍于脖间的刀,硬是生生压了下去。 “云离,若是你杀了我,你永远别想知道是谁灭了你满门。”白胤敛下心神,忽而开口道。 云离心中一紧,“你说什么?” 白胤笑了,那笑声很欠抽。 让云离恨不得立马一刀给他抹了脖子。 “十五年前镇国公一族惨被灭门,留下五岁幼儿独守镇国公府,震惊整个北霁,当然,两年前我为了报仇接近你,必定会做一些功课,这其中包括调查当年这件案子,巧的是,还真被我查到了些东西。”白胤幽幽出声。 云离执刀的手紧了紧,她往下一压。 锋利的刀刃紧紧贴着白胤的脖子。 “说,你查到了什么?”云离威胁道。 白胤冷哼一声,“你既要杀我,我又为何要告知于你?” 云离眸色深沉,她沉了沉心绪。 白胤为了活命只怕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 此时此刻他口中说出的话真实性还有待考证。 她万不能着了他的道。 云离嘴角微扯,“想诓本将军?这只会让你死的更快一些。” 白胤眉心一突,只觉脖间隐隐刺痛。 “住手!”他低呼出声,分明感觉有温热的血自脖间滑落。 “若让本将军知道你有半句谎话,下一刀就不是这么浅浅一划了。”云离阴冷道。 白胤呼吸沉重起来。 那股被威胁的怒意几欲爆发。 良久,他才沉沉道:“那件案子,与南翎有关。” 云离没吭声,心中却是激荡起来。 “说下去。” “将刀移开,否则我再不会多说一句。”白胤斜睨了云离一眼,开口道。 云离略一思忖,收回了短刀。 她料想此时此刻白胤这个废人也做不出什么别的事情来。 脖间的压力消失,白胤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他抬起头,对上云离冷煞的目光。 “云离,你变了。”白胤冷不丁道。 “少鬼扯,说该说的,少说废话!”云离挥手打了白胤一巴掌,低斥道。 这话搞的与她很熟一般。 她又不是来和他回忆过去的! 一股被羞辱之感油然而生,白胤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我若说了,你能留我一命?”白胤右手握拳,因为隐忍颤抖的愈发厉害。 “那要看,你所说的,是不是值你的一条命。”云离说的云淡风轻。 白胤深深吸了口气。 “当年除了你,还有一人活了下来,我辗转找到了他,他告诉我,当年那批杀手的首领身上,有南翎王室的腰牌。” 云离眸色一深,“那个幸存者在哪?” 白胤却是摇头,“当初我找到他之后,想要再去寻他问些事情,他已经搬走了,估计因为行踪暴露,怕有人再找上门去,躲起来了。” 云离考究着白胤口中所言的真实性。 若真是南翎王室所为,为什么呢? 镇国公身死,其在朝堂的势利彻底瓦解,对谁最有好处? 难道是为了给北霁重创? 可若是如此,她云家灭门之后,南翎却没有其他动作,这不合理。 不对。 即便这真是南翎所为,在北霁,也定有同谋! 白胤见云离失神之际,右手猛地洒出一把粉末。 云离一个不察,被粉末洒的一头一脸。 顿时双目一阵火烧火燎的刺痛。 朦胧间只见白胤一手施力撑着床榻,身子随即滚落在地。 同时耳边响起了白胤的呼救声。 “来人,有刺客!” 云离咒骂一声,视线越发的模糊起来。 趁着还能看见,她当即朝着营帐外跑去。 该死的,还是着了他的道了! 钻出营帐,四周传来脚步声声。 云离暗道不好,借着火光,云离快步朝着营帐外跑去。 一道劲风袭来。 云离连忙侧身,利剑贴面而过,她险险躲开。 “将她给我活捉了!”白胤的声音自远处响起,咬牙切齿。 云离紧握短刀,跃身劈开挡路之人。 她只杀挡路者,丝毫不恋战。 若再有迟疑,只怕今晚真的要交代在这了。 云离凝神疾行,却忽的脚腕一痛,一个踉跄,朝前跌去。 轰的一声。 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阵尘土,呛入口鼻,一阵咳嗽。 完了。 云离眼前忽的漆黑一片。 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云离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 下一刻,耳边却传来刀剑相交的打斗声。 云离紧握着短刀,一时不明所以。 手腕一重,云离当即挥刀,却闻一道低沉的嗓音自身侧响起。 “将军,公子派属下来接将军。” 声音十分陌生,却让云离心下一怔。 声称公子,那只有容沉了。 云离点了点头,便任由那人将她护着,渐渐杀出重围。 几次戎狄军的利剑几乎都贴着她的身子擦过,却一一被那人挡了去。 那人的武功显然深不可测。 纵然她知晓容沉身边卧虎藏龙,却不成想,竟有这么厉害之人。 从玄衣,到南羽千,再到此人。 还有那个南羽岚,只怕也不是泛泛之辈。 顾不得多想别的,云离在那人的护卫之下上了一辆马车。 刚上马车,便闻一道熟悉的声音开口道:“大哥,你没事吧?” 云离重重一怔,云芃? “公子吩咐,若是将军在丑时三刻还未出戎狄大营,属下便进去救人。”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马车疾驰着,云离心中激荡。 此次若非容沉,只怕自己真的栽了。 一时间,她也不得不感叹容沉的心思之细,连后路都为她想好了。 只可惜,眼下她双眼看不见,不知这驾车之人,到底是何模样? “云芃,你怎么会被白胤抓了?”云离敛了敛心神,开口问道。 云芃垂眸,良久不语,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若不想说就算了,没事就好。”云离淡淡开口。 云芃一愣,旋即愧疚道:“都怪小弟无能,若非如此,也不会害了大哥,大哥,你的眼睛……” 第一百二十四章: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回到中军大营,容沉早已守在大营门口。 见云离摸索着从马车上下来,脸色顿时阴沉不已。 “怎么回事?”容沉是扶上云离,冷声开口。 云离摆了摆手,“没事,就是着了白胤的道,暂时失明罢了,不出十二个时辰就会恢复了。” 云离无所谓的模样让容沉更是打心底不悦。 “此次真的要谢谢你……” 话音未落,便闻容沉冷声打断道:“你若再这么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这个将军便不要当了。” 那责怪的语气让云离重重一怔。 云离有些委屈,她怎么就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了? 要知道,这世上她最在乎的可就是她的这条小命! 可比所有都珍贵呢! 云离撇撇嘴,“军师,大庭广众之下,能不能给点面子啊。” “此处没人。”容沉很是无语道。 嗳? 云离一愣,“那……云芃和你的手下呢?” “云芃被玄衣带进去了,至于那个手下,回了该回的地方。” 话音落下,容沉不由分说地将云离横抱起。 云离大惊,“喂,这是在军营,你这样若是被人看见了,本将军的脸面往哪搁啊!” 别明个儿就传遍军营,她堂堂北霁大将军好男色,与军师有一腿! 容沉却是没应声,径直抱着云离穿过大营,回了营帐。 别说,那霸道的模样,委实让云离小心脏扑通直跳。 这容沉发脾气的样子,可真是越来越对她的胃口了。 将云离放在床榻上,容沉又倒了水给云离擦了脸。 云离也心安理得享受着容沉的伺候。 “你说你对本将军这么好,本将军真是无以为报啊。”云离调侃道。 “自然有。”容沉淡淡开口,“一并算在那以身相许里便是了。” 云离嘴角飞扬,轻笑出声。 “你这样可是笃定本将军会是你的人了?” 容沉一时无言。 只有丝绢拧出的水滴滴答答地落进盆里。 扰的云离忽然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不知等到的,将会是怎样的答案。 “不论你愿意不愿意,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容沉肯定答案让云离心下一颤,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该开心?还是应该谩骂容沉真是自以为是。 最后,她什么都没说,一个翻身钻进被褥里头。 容沉看着云离逃避的模样,一时啼笑皆非。 他以为,这世上不会有令她妄图回避的事情。 云离感受着容沉帮她掖好被角,脚步声渐渐消失。 她翻过身,朝天睡着,张开的眼睛前好似凝着一团黑雾。 所幸,即便睁着眼睛,她也不用面对容沉。 他的那双眼,太过深邃,带着穿透人心的本事,让她心慌,变得不像自己。 翌日清早,云离还未起身。 云凌便来求见了。 她摸索着披了件袍子,便闻脚步声声。 “主上,戎狄下战书了。”云凌将战书递到云离跟前。 又忽然意识到云离看不见,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 “哦?这一次这么迅速吗?戎狄王果然熬不住了?”云离面上含笑,却不及眼底。 “嗯,战书说了,两日后战,倾全军之力,一分高下,不是他戎狄入我甫水关,便是他戎狄退回西北荒漠,再不骚扰北霁。”云凌道。 云离轻哼一声,这一回,可真真将戎狄王惹怒了啊。 既是如此,她云离也不是会畏缩之人。 “主上,战是不战?”云凌询问出声。 “战!”云离掷地有声道,“当然要战。” “玄衣将玲珑安顿在何处?”云离话锋一转,又道。 “在东南角的营帐内。” “带我过去,对了,将袁七也带过去。”云离出声道。 云凌一愣,一时不明云离所想,但却伸出手扶住了云离。 带着云离朝着玲珑所在的营帐而去。 营帐内,玲珑坐在床榻上,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袍。 虽是男装,却也比那一身暴露的衣衫好上太多。 云离由着云凌扶着她落座在一侧的长凳上。 “你们先出去,本将军要单独和玲珑姑娘谈一谈。”云离开口。 玄衣与云凌接连出了营帐,营帐内顿时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玲珑说道。 云离循声转过头,视线似乎好了一些,那团黑雾淡了不少,只是仍旧看不清。 “玄衣可曾为你看过眼睛?”云离询问道。 玲珑闻言脸上露出几分喜色,“玄衣公子说了,若是找到解药,这眼睛大有复明的希望。” “解药?中毒了?”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心中划过一丝不安。 “玄衣公子是这么说的,不过毒不深,只是让人失明而已。”玲珑回道。 云离没接话,她计较良久,才沉沉开口。 “玲珑,有件事情,本将军计较来计较去,觉着还是如实相告为好。” “将军请说。”玲珑柔声道。 “你可知,你已有身孕……”云离缓缓出声。 玲珑闻言陡然一惊,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将军别开玩笑……”玲珑扯了扯嘴角,颤抖出声。 云离不用看也知道此刻玲珑的脸色必定难看至极。 玲珑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又如何不明白,眼前的将军必然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可是,要她如何去接受有孕的这个事实? 她刚刚从那人的手上逃出来,还未来得及感到开心,便又是一道晴天霹雳。 怎么会这样? 玲珑紧咬着下唇,直到嘴里泛出血腥味,依旧不肯松口。 云离见玲珑不吭声,便安抚道:“玲珑,本将军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但既已成事实,便要想法子去解决。” “将军,我虽为勾栏之女,却从来只是卖艺不卖身,受戎狄王如此的大辱,又如何还有颜面苟活于世。” 玲珑的话带着深沉的绝望,听在云离耳间,心底泛出一阵苦涩。 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想来之前逃脱,即便已是不洁之身,却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而眼下,身怀戎狄王的骨肉,这便是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纠缠了。 忽的哐当一声。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眼前黑雾晃动。 她立刻起身循声而去。 “玲珑!”云离摸索着,手中一片黏腻的温热,“来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无颜苟活 云凌带着袁七闯入营帐之际。 只看到云离跪倒在一旁,双手死死按着玲珑的手腕。 腥红的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流出,沾湿了床榻,血色一片。 听到动静的云离低斥出声,“愣着做什么?还不叫玄衣!” 眼下她是半个瞎子,半点都做不了什么。 云凌陡然回神,飞快地跑了出去。 袁七则是快步跑到云离身边蹲下,“这,这是怎么了?” “你一个看得见的问我一个看不见的?”云离忍不住道。 袁七被说的一时语塞,转而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去准备一盆热水。”云离吩咐出声。 “好,我这就去。”袁七边说着边起身朝外跑去。 不多时,玄衣便匆匆赶来。 “怎么想不开了?” 他一边问道,一边从云离手中接过玲珑,迅速给伤口止血包扎。 云离沉着脸,“玲珑,你这样就没道理了,本将军好不容易把你从敌营带出来,你竟然就想这么死了?” 玲珑脸色苍白,毫无生气。 她的眼睛瞪着帐顶,也不说话,仿若一朵破败的花,蔫蔫欲枯。 “将军,我无颜活于世啊……”玲珑呢喃。 “笑话,孩子是无辜的,凭什么要承担这样的后果?再者你若不愿,大可以不要这个孩子,何必寻死腻活?”云离轻斥道。 玲珑没吭声,一侧的玄衣说道:“伤口包扎好了,为别人而死,是最傻也最不负责的。” 哐当。 “哎呀……” 伴随着一声惊呼,袁七扑通摔倒在地,啃了一嘴泥。 铜盆的水四溅,四周顿时一塌糊涂。 云凌心下一紧,连忙快步走去将袁七扶了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没事吧?” 袁七脸上满是尴尬,“对,对不起啊,我不小心……” 她悄悄睨了云离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这才松了口气。 因着袁七这么一闹,营帐的气氛似乎稍稍缓和了一些。 “袁七,你在这里陪着玲珑,别让她再做傻事了。”云离忽然道。 “啊?我吗?”袁七一愣,指了指自己,一脸意外。 “这里还有别人叫袁七吗?”云离神色淡淡。 “哦……”袁七有些不情不愿,可谁让她现在受制于云离呢! 她偷偷瞪了云离一眼,哼,这些事儿迟早会跟她算! 云离出了营帐,便直接去找容沉了。 “容沉,帮我修书一封。”云离开门见山道。 坐在矮桌后的容沉抬起头,“好。” 云离说,容沉写。 落笔之后,容沉眸间闪过一丝意外。 “你当真打算这么做?”容沉询问道。 云离点了点头,“嗯,咱们做两手准备,先来看看戎狄王的态度再说。” 派人将书信送到戎狄大营后,云离便着手开始计划两日后的对战。 与此同时。 戎狄大营之内。 戎狄王看着眼前的那封信,脸色铁青。 他额间青筋凸起,挥手打落跟前桌上的一切,四周顿时一片狼藉。 下一刻,紧握的双拳紧紧砸向桌子,桌子当即四分五裂。 “大王息怒。”白胤的声音自营帐外响起,他坐着轮椅,缓缓入内。 戎狄王斜睨了白胤一眼。 “哼,军师,这就是你口中说的保证在三个月内占领甫水关?” 白胤眉心微蹙,“大王,我已安排好,两日后的大战,北霁必输!” “你自己看看!”戎狄王冷哼一声,将书信丢到白胤的跟前。 白胤颤抖着手捡起信,越看眉心越是紧紧皱了起来。 “大王你信这信中内容?”白胤沉声道。 “怎么不信?你倒是说说,现在当是如何?”戎狄王怒斥道。 白胤拧眉回道:“大王稍安勿躁,云离她阴险狡诈,只怕这信的内容不可信。” “不管玲珑是不是真的有孕,她是本王的女人,即便没有身孕,本王也要将她带回来!”戎狄王狠狠道。 白胤闻言眸间闪过一丝阴霾。 戎狄王虽勇,却太过儿女情长。 当初他献上他求不得的玲珑,才换来这一次的出战。 眼下若真的因为玲珑坏了他的事,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大王打算如何?” 戎狄王沉了沉心绪,“和谈。” 白胤闻言重重一怔,“大王千万不可啊。” “怎么?你还有好办法吗?本王本就不愿出战,是你几次三番劝言,许诺本王此战必胜,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你还有何话好说?”戎狄王冷冷看向白胤。 白胤脸上闪过狠厉之色,不过瞬间又敛了去。 “大王莫急,还有一日时间,和谈之事不宜过早让北霁知道。”白胤沉声道。 戎狄王扫了白胤一眼,“此事本王交于你去办,若办不好,军师还是趁早回你的东来去吧。” 说着也不看白胤,大步出了营帐。 白胤脸色铁青,戎狄王,若非要借你的手杀了云离,他万不会受这种窝囊气! 是夜。 营帐内烛火晃动。 “怎么样?可能看见了?”容沉挥手在云离的眼前晃了晃。 云离眨了眨眼睛,原本的黑雾变成了一团白雾,隐约可以看见容沉的轮廓。 只可惜,还是不曾完全复明。 也怪她太不小心,让白胤有了可乘之机。 她摇了摇头,“还不是很清楚,估摸着大战前可以完全复明了。” “可要再让玄衣看一看?”容沉问道。 云离摆了摆手,“我心里有数,真的没事。再说了,玄衣兴许还没我医术精湛呢,哈哈。” “你倒是自信的很。”容沉略显无奈。 云离转过头,“容沉,你这是怀疑本将军吗?” “别贫了,好好休息。”容沉将云离按回床榻,随后也掖了掖被角,缓声道。 “容沉,你对本将军这么好,本将军真怕会离不开你啊。”云离抓着被子,视线不知落在何处,说道。 “离不开才好。”容沉的声音很轻,却清晰的落在云离的耳中。 云离没吭声,只听见容沉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这样的相处模式,让云离越来越习惯。 正因为这种习惯,云离有时候甚至觉得有些患得患失。 她甩了甩脑袋,挥开那种久违的感觉。 几欲睡着之际,营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随之是容沉去而复返。 “出什么事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重伤 “有刺客。” 容沉的话让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下一刻,她连忙抓着容沉的手爬了起来。 “玲珑有危险!”云离沉沉开口。 “我已派人过去了。”容沉回道。 云离却仍是不放心。 眼下这个关键时刻,玲珑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她从不是什么伟大的人,保护玲珑,确有私心。 玲珑,将会是与戎狄这场战争中最好的武器。 眼前依旧只要依稀的轮廓,云离眉心紧蹙。 云离的执拗让容沉只好妥协。 带着云离快步走向安置玲珑的营帐。 营帐外围已经围了兵士,只怕里面的刺客插翅难飞。 而里面,却是刀光剑影。 三个黑衣人抵死反抗,玄衣与云凌,还有龙晟分别对上三人。 云离闯入营帐,便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重血腥味。 她心下一沉,“谁受伤了?” 容沉视线在营帐内一扫而过,“是那个袁七。” 闻言云离顿时大骇,“快,快带我过去!” 她不担心玄衣他们会对付不了那些刺客,却是担心轩辕灵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她的脑袋就不保了。 容沉见云离这般紧张,脸上也划过一丝莫名之色。 他的视线落在那袁七身上。 玲珑抱着他,整个人都已经呆滞了。 只见那袁七的左肩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腥红的血浸湿了袍子。 他的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双唇更是血色全无。 “小心!”忽的一道寒光闪过。 长剑带着破空之势,直直刺向吓呆的玲珑。 叮。 容沉挥扇而去,触及长剑,长剑调转方向,哧的一声刺进一旁的帐子上。 黑衣人抽剑回身对上容沉。 容沉目光冷冽,迎上黑衣人。 另一边,云离跪下身子,眼前的轮廓不甚分明。 只能凭着依稀的模样抚上袁七,入手是温热黏腻的血。 她心下一沉,“小七。” 为什么她偏偏这个时候看不见! 云离心思一凝,当即迅速起身抽出短刀。 她索性闭上眼睛,听着周围的动静。 循着玄衣身上独特的药香味,飞快进入战圈,她靠近玄衣,“你去救人,我来!” 说着也不管玄衣,侧耳一听,迅速对上对面的黑衣人。 玄衣大惊,却见云离饶是看不见依旧应对自如,这才转身来到袁七身边。 袁七的伤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玄衣毫不迟疑,迅速从玲珑的怀中抱起袁七,飞快出了营帐。 “玲珑,跟我走!”玄衣回身开口,将失神的玲珑一并带走。 黑衣人见玲珑离开,当即身形一转。 他一脚踢上一侧的烛火,烛火顿时朝着云离而去。 云离只觉眼前顿时出现一到明亮的光,犹如黑幕被闪电劈开一般。 四周顿时大亮起来。 云离眸色一凝,便见黑衣人朝着营帐外飞窜而去。 她也不追,反正出了营帐,等于自寻死路。 云离视线一转,便见容沉他们也纷纷解决了黑衣人。 “都死了?”云离凝眉出声。 容沉与云凌都并未留活口。 云离略一思忖,转身走出账外,只见那黑衣人被牢牢锁住,跪在地上。 “龙将军,他交给你了,好好给本将军招待招待他!”云离狠厉道。 龙晟心下一紧,连忙应声。 云离则是快步朝着玄衣的营帐跑去。 轩辕灵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玄衣的营帐内,玲珑跪坐在一旁,双手沾满了血,她的脸上满是惶恐之色。 云离只一眼,瞳孔猛地一缩。 玄衣面色有些难看,却是站在一旁也没动作。 “你在想什么?还不救人!”云离厉声道。 “云将军,她,她是……”玄衣欲言又止。 云离瞬间回过神来,“行了,你们都出去,玲珑留下帮忙。” 最后赶来的是云凌,刚进来便听云离这么一说。 他的视线落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袁七身上,“主上,我也留下来帮忙。” 话音刚落,云离还没接话,倒是玄衣,伸手一把将云凌给拎了出去。 “你也别在这碍事!”玄衣沉沉开口。 待营帐内只剩下她们三人,云离这才飞快地坐到床榻边。 她拿起一旁的剪刀,利落地将轩辕灵儿的带血的衣袍剪了下来。 露出那一道狰狞的伤口,触目惊心。 “玲珑,给我拿针线。”云离一边止血,一边吩咐道。 玲珑瞥了一眼,顿时回神,她,竟是女子? 她强忍着心底的惊惧,仓惶地拿来了针线。 云离徒手扳歪银针,穿上线,一针针将伤口给缝了起来。 玲珑不忍看,撇开头,浑身都好像感同身受一般密密麻麻的疼。 将轩辕灵儿的伤口包扎好已近清晨,云离汗湿了背,浑身都有些发冷。 “将军,都怪玲珑,小七姑娘是帮我挡了这一刀,不然躺在这里的,应该是我。”玲珑也是一夜未眠,脸色憔悴不已。 云离没吭声,只是守在床榻边,直到玄衣端了汤药进来。 “将军,药来了。” 云离接过汤药,一口一口喂了轩辕灵儿喝下。 这一天是关键,若她可以撑过去,那便没事了。 可若是醒不过来…… 云离不敢想,忽然有些后悔。 若早前对她不那么疾言厉色,亦或是不要她看着玲珑,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她这个丫头也是轴,让她看着玲珑,也没让她连命都不要了啊。 “玲珑,你去休息吧,这里交给玄衣就行了,记着,小七是女子的事情千万要守口如瓶。”云离睨了玲珑一眼,嘱咐道。 玲珑一愣,旋即点了点头。 云离又对着玄衣交代了一番,让玄衣守着轩辕灵儿,这才起身出了营帐。 她该去会会那个黑衣人了。 刚走出营帐,便见云凌略显焦灼地在营帐门口走来走去。 见云离出来,连忙迎了上来。 “主上,袁七怎么样?”云凌面露焦急道。 “玄衣守着,若今天能醒过来,便不会有事。”云离脸色略显疲惫,沉沉道。 云凌垂眸,若他还那么迟钝地看不出来袁七的与众不同,那便白白在主上身边呆了这么久了。 可是主上不说,他却也不能直言相问。 “你若担心,就进去陪着,跟她说说话,兴许能将她唤醒。”云离看了云凌一眼,缓缓道。 云凌点了点头,没再多言,转身入了营帐。 “一夜未睡,先去审讯,还是休息?”容沉低沉的嗓音从旁响起。 “审讯。”云离侧目,回道。 云离的话在容沉的意料之中。 他没说什么,只是将一件披风披在了云离的身上,随后与她一并去见那黑衣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战前和谈 黑衣人被关在一间单独的营帐内。 由龙晟派人守着。 云离去的时候,便见那黑衣人满嘴满脸的血。 看来龙晟实打实体会了云离说要好好招待的意思。 “他可说什么了?”云离站定在一侧,冷冷出声。 龙晟摇了摇头,“嘴硬的很,什么都不说。” 云离眯了眯眸子,墨色的眸间闪过一道冷光。 她轻哼一声,“不用说也知道他是戎狄派来的,不过至于戎狄大营里的谁,就说不准了。” “将军的意思是戎狄大营里有人要杀玲珑姑娘?”龙晟开口道。 云离没回答龙晟的问题。 而是踱步走到黑衣人的跟前,抽出腰际短刀。 锋利的刀尖触上黑衣人的下巴,轻轻抬起。 那血迹斑斑的脸上,一双眼睛如狼似虎,恨不得将云离生吞活剥了。 “若不想再受皮肉之苦,不如老实交代,是谁派你来的。”云离冷声道。 “呸。”黑衣人唾了一口。 云离侧头躲开,眸色凛冽。 下一刻,她的脸上又蓄上笑,对着黑衣人幽幽说道:“既然你嘴这么硬,那便让你享受一下从生到死的过程。” 她邪气一笑,一把扯过黑衣人的手腕,手起刀落。 利刃划破肌肤,割断血管,腥红的血顿时自黑衣人的手腕汩汩流出。 “你不会马上死,在这过程里,你随时可以跟本将军求救,若你说的话能令本将军满意,本将军会考虑放过你。”云离嫌弃地丢开黑衣人的手,环抱双手目光如剑盯着他。 黑衣人脸色微变,却一句话没吭。 云离也不急,就这么看着他。 血顺着手掌滑落,一滴滴落进泥里,将那一处染红。 营帐里顿时变得一片死寂。 只有那滴答的血流声,如同一把利刃,反复切割着黑衣人的灵魂。 身上渐渐发冷,亲临死亡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他渐渐心慌起来,手腕更是已经麻木。 终于,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我说,我说,救,救我!”黑衣人声音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因为失血过多,嗓音怪异。 云离没动,只是直直盯着他。 黑衣人彻底慌了,“是军师,白,白胤派我们来杀玲珑姑娘的。” 云离眉心一突,“为什么?” 黑衣人快哭了,“救,救我,我只是听命行事,我不知道啊,好,好像和什么和谈有关。” 云离翘起嘴角,靠近迅速为其止血。 “明日大战,本将军要你将今日所说的话再说一遍,你可能做到?”云离盯着那人,眸色深沉。 那人心下一凛,却终不敢说一个不字。 “看来,这白胤是不想让戎狄王和谈才会派人来杀玲珑,若是玲珑死了,戎狄王必会将矛头指向我北霁且作战到底。没想到,我还真堵对了。”回到营中,云离落座在书案之后,沉沉开口。 “不管戎狄王在意的是玲珑还是玲珑腹中的孩子,眼下这场战事的关键在于白胤,如今刺杀玲珑失败,这和谈书怕是不久就会来了。”云离接着道。 “你是如何打算的?接受和谈?”容沉在侧开口道。 “本将军要他乖乖退回西北荒漠,从此不再滋扰我北霁边境。”云离淡淡说道。 “若他不肯,那就把他打回去。”云离话锋一转,眼底满是狡黠。 果不其然,翌日一早,还不等出战,戎狄便递来的和谈书。 而约谈之人,竟是白胤。 云离本想亲自前去,但她怕忍不住当场动手把白胤给灭了。 于是便让同为军师的容沉前往。 纵然约了和谈,大军也是好整以暇。 而此番和谈,就约在了甫水关以北,落樱城以南的枫浒岭。 云离不知道白胤打的什么主意,放着两军近的地方不约,约在那块。 不过细细一想,白胤心思深沉,这么做必然有他的想法,不可不防。 巳时,大军浩浩荡荡出发。 一炷香的时间,抵达枫浒岭十里外。 云离一身银色铠甲,坐在黑色战马之上。 她的视线落在那蜿蜒的山脉之上,这是一个呈半圆的弧形山脉。 犹如一轮弦月卧于大地之上,弦月两尖,便是两道口子。 北霁大军与戎狄大军分守两边,遥遥相对。 “万事小心。”云离看着容沉,叮嘱出声。 今日的容沉依旧一袭白衣,青丝高束,以一根玉钗挽着,折扇轻执在手。 狭长的眼眸如潺潺春水,温润的如沐春风。 与这战场,格格不入。 容沉点了点头,报以浅浅一笑,策马而去。 云离忽的有些不安,她仰起头,晴空万里,阳光刺目。 那里,摆着一张矮桌。 矮桌之上,一壶清酒,一笺笔墨。 容沉与白胤相对而坐。 白胤不成想来的,会是容沉,而他对容沉,知之甚少,几乎一无所知。 可偏偏就是容沉,是所有东来商贾贵胄都要给几分薄面的容公子。 这个连东来王室都要礼让三分的容公子,竟摇身一变,成了北霁的军师。 之前云离夜袭戎狄大营,他以为他看错了,如今看来,果然是他没错。 白胤脸色有些难看。 “容公子,这北霁与戎狄之战,公子身为局外人,何必横插一脚。”白胤沉声开口。 容沉神色寡淡,回道:“白公子是东来人,什么时候就成了这局内人了?” 白胤眉心微蹙,略一思忖后道:“此番和谈,戎狄王想要北霁交出玲珑,若是交出玲珑,戎狄王愿意退兵。” 他将和谈文书推到容沉的跟前。 容沉扫了文书一眼,文书上的内容十分简单,一如白胤所言。 一个玲珑,换取一场战争的结束,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可容沉却觉着事情必然没有这么简单。 即便戎狄王是这么个想法,眼前的白胤却万万不会在费尽心机之后放弃一切。 “云将军有言,若戎狄王眼下肯先退兵二十里以示诚意,至于玲珑姑娘,云将军自然会亲自送去戎狄王的身边。”容沉缓缓出声。 白胤面色一凝。 “容公子这是为难人了。” 容沉眸色深沉,“若白公子无法做主,可去询问戎狄王。” 第一百二十八章:局势扭转 阳光洒在相对而坐的两人身上。 白胤脸上忽而蓄起笑意,他伸手执起清酒给容沉满上。 “这酒是戎狄特有,入口甘醇,过后却辛辣无比,容公子可愿尝尝?”白胤意味深长道。 “白公子有话直说。”容沉淡淡道。 白胤嘴角含笑,那笑却不及眼底,带着几分冷意。 “容公子可知,这北霁大将军,实为女儿身?” 容沉心下一沉,对上白胤意味深长的眸光,眼底闪过一丝肃杀的冷意。 当初在破庙外,他就想云离留下白胤,迟早会出事。 眼下白胤若是堂而皇之将云离女儿身的事实公之于众…… “白公子到底想说什么?”容沉眸色深沉,耐着性子道。 “看来容公子早已知晓了,可容公子应该不知,我与云离,也曾有过一段耳鬓厮磨的时光。” 白胤抿了口酒,没看容沉,兀自道。 容沉隐在袍袖间的手陡然一紧,攥起拳头。 他的脸上,却依旧是一副从容的模样,想要看看白胤到底意欲何为。 白胤见容沉没反应,便又接着道:“那时的我以为,与云离,将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顿了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脸上竟还露出了几分苦涩。 “殊不知,时过境迁,她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军师,而我,没能助她赢了那一战,最终落得如今这个下场,成了废人一个。” 白胤的话一字不差地传入容沉的耳中。 容沉眼底的寒意更甚。 于白胤的话,容沉自然是不信的。 沧江之战确有隐情,却断然不会如白胤所言。 而白胤此时此刻对他说这些。 怕是想告诉他,在云离的眼里,他容沉不过与他一样。 待云离利用完了,便是可以随意丢弃的存在。 什么感情,他们不过都是云离手中的棋子罢了。 白胤也不管他与云离到底是什么关系,便就毫不顾忌地在他面前诋毁云离。 可想而知,在白胤的心中,对云离的恨意,很深。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容沉眉宇间染上几分不耐。 “我只是想提醒容公子,切莫步我的后尘。”白胤幽幽说道。 容沉忽而抿嘴一笑,那笑冷然肃杀。 “白胤,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凡事都该讲究个分寸。”他顿了顿,又言:“这些话与今日和谈毫无关系,若你能替戎狄王做主,那这文书我便收下,若是不能,那便请能做主的人来。” 容沉的话清清冷冷的飘进白胤的耳中。 白胤沉下脸,眸间不悦一目了然。 他垂下眸子,再抬眼时,眸间狠厉一闪而过。 容沉心下忽的一沉,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下一刻,一枚冷箭自北霁军方向破空而来。 带着嘶鸣,直直射入白胤的左肩。 白胤身子躬起,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大喊道:“两军交战不杀来使!尔等欺人太甚!” 与此同时,戎狄大军之中骚动起来。 戎狄王眸色一凝,视线落在中箭的白胤身上。 几名将士又忽而纷纷上前,对着戎狄王道:“大王,我军左翼骑兵忽然腹痛不止!” “大王,我手下三支步兵也是腹痛不止!” …… 戎狄王的面色越来越冷。 好你个云离! 他有心和谈,他竟然敢摆他一道! “来啊!给本王杀!”戎狄王骤然起身,力斧一挥,爆喝道。 事情发生的太快,云离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 待反应过来,枫浒岭中牛角号声隆隆不绝。 戎狄大军犹如黑色巨浪翻滚而来。 正在枫浒岭正中的容沉面色一冷。 这一切,显然都是白胤设计好了的! 他迅速翻身上马,退回云离身边。 云离眸色一凝,北霁军内仍有奸细! 然而顾不得细想,云离当即挥手喝道:“布阵,迎战!” 军旗舞动,两翼骑兵呈特定行军轨迹迎上戎狄大军。 然而不等交汇,戎狄大军竟变换方向,当即冲破了她的阵法。 云离眉心一突。 “云凌,换阵!”云离低喝出声。 两军交汇,枫浒岭间顿时血光冲天。 云离注视着战场,脸色越来越难看。 为什么会这样? 戎狄大军所向披靡,径直横扫而来。 所有的阵法皆被破除,北霁军节节败退! “将军,左翼守不住了。”龙晟大喊出声。 云离心思涌动。 枫浒岭地势简单,只有两道口子。 若是退,后方大路畅通,相当于给了戎狄大军直逼甫水关的机会! 而眼下,即便阵法被破,也只能进,万万退不得! 云离终于明白为什么白胤会选择在这里和谈了。 戎狄军根本没有和谈的意思,打的根本就是作战到底的主意! 云离眸间爆发出凌厉之色。 “龙将军,你带领三万步兵守在枫浒岭以北的口子,万不能被戎狄突破,其他将士,随本将军一并迎战!”云离冷声开口。 话音落下,云离手执长枪,策马而去。 她径直冲向正在厮杀的戎狄王。 擒贼先擒王,只要制住戎狄王,戎狄军就不攻自破了。 容沉似是看穿了云离的主意,当即策马追了过去。 “小心白胤背后放冷箭。”容沉追上云离,叮嘱道。 云离侧目,与容沉相视一眼,会心地点了点头。 白胤狡诈,他的目的是云离,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云离,你堂堂北霁大将军竟是如此阴险!”戎狄王见云离朝他而来,当即爆喝一声,迎了上去。 云离眸色深沉,却未接话。 她紧了紧手中的长枪,对上戎狄王的力斧。 两人接连对了数招,戎狄王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他身子微躬,手中力道显然减了不少。 云离心下疑惑,手中动作却是不停,招招狠厉,将戎狄王击打的连连后退。 轰。 最终戎狄王被她旋身一脚,飞跌在地。 四周戎狄军的脸色也是一个比一个难看,纷纷被北霁军打落在地。 云离忽而嘴角飞扬,怕是玄衣的番泻叶起作用了。 局势在瞬间扭转,戎狄军开始节节败退。 周遭充斥着哀嚎声,尖叫声,戎狄军开始四散奔逃,也不知是被打的,还是肚子疼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埋伏 云离不成想自己一个小把戏,竟然可以在紧要关头将整个局势扭转。 眼看着戎狄溃不成军,戎狄王从地上挣扎爬起。 他的眼底似带着烈火,恨不得将云离炙烤成灰烬。 “本王好心与你和谈,你竟做出如此阴险之事,难道北霁之人皆是如此!”戎狄王咬牙切齿道。 云离也懒得解释,即便解释只怕此刻的戎狄王也听不下去。 她眸色一凝,手腕轻转,长枪带着凌厉煞气,直直刺向戎狄王。 戎狄王瞳孔骤然一缩。 还来不及抵挡,枪尖已然抵在咽喉。 他浑身一僵,顿时不敢动弹。 “戎狄王在此,谁若再敢反抗,格杀勿论!”云离大喊一声,声音如同旋风迅速向四周席卷开去。 一瞬间,战场之上响起了刀剑落地的锵锵声。 戎狄大军纷纷缴械投降。 一场大战,在顷刻间结束。 一切,来的快,去的也快。 “戎狄王,你可知你为何而败?”云离的视线落在脸色难看至极的戎狄王身上。 戎狄王冷冷地望着云离。 “云离,你休想羞辱本王!” 云离摇头嗤笑,“你败就败在听了白胤,被他牵着鼻子走。” 戎狄王眉心蹙起,忽然意识到云离言下之意。 云离深深看了戎狄王一眼,“龙将军,请戎狄王去北霁大营坐坐。” 龙晟得令,对着戎狄王比了个请的手势,“戎狄王请吧。” 云离的视线在战场之上一扫而过。 忽的目光一凝,只见一辆疾驰的马车,径直朝着枫浒岭南边的口子而去。 白胤! 云离当即翻身上马,朝着马车追去。 “云离!”容沉面色一沉,见云离已然追出很远,即刻上马跟了过去。 穿过口子,马车调转方向,径直朝着分水岭而去。 云离紧追不舍,丝毫不觉异样。 直到追到一处悬崖边。 马车停在悬崖边际,帘子后,白胤幽深的眸子泛着森森冷光。 “云离,你还是来了。”白胤阴冷开口。 云离心下倏的一沉。 四周响起一阵脚步声,一群青衣人手执长剑将云离牢牢围了起来。 他们两人,还真是不死不休。 云离眸色陡然凌厉,长枪脱手而去,带着凛冽的杀气射向白胤。 白胤双目微张,车夫当即拉起缰绳,马匹嘶鸣。 咔嚓。 一声脆响,长枪穿过车身,带起木渣,牢牢卡在了马车之上。 白胤咽了口口水,视线落在离自己咫尺的长枪之上。 他沉了沉心绪,后背隐隐有些发凉。 “给我杀了她!”他狠狠道。 话音落下,青衣人当即一拥而上。 云离眸色一凛,抽出腰际短刀,挥刀对上来人。 她招招狠厉,带着凌厉的气势,不多时便解决了第一批。 悬崖之上,血雾弥漫。 云离的脸上,身上,皆是染上了腥红的血。 她冷着脸,似是不知疲惫地杀着。 忽的,后背一道劲风,寒光闪过,长剑破空而来。 云离回身,只见容沉衣袍翻飞,跃身挡在她的跟前。 叮。 折扇挡住长剑之势。 同时,他身形一转,一掌挥开执剑之人。 “好,好,都来了,将他们两人,都给我杀了!”白胤的话传入战圈。 周围的青衣人各个下了杀手,步步紧逼。 “你来做什么!”云离低斥出声。 两人背对着彼此,默契地对付着近前之人。 “不来难道看着你送死?”容沉冰冷的话传入云离的耳中。 云离紧了紧手中的短刀,手臂有些沉重。 是她太冲动,想要杀死白胤的想法超脱了理智。 适才没有发觉其中的蹊跷。 白胤明明可以在平缓的大路往南方逃命,为何偏偏会调转方向来这分水岭! 原来,他早已在这里设下了埋伏。 等着她来自投罗网。 不过即便如此,她要杀死白胤的心依旧没变! 今日,她要他死! 云离瞳眸肃杀,浑身泛着森森冷意。 她寻找时机,突破青衣人的围困,直直袭向白胤。 不等靠近,车夫抽出利剑迎上了云离。 长剑如清风,明明毫无杀意,却在下一刻,瞬间爆发戾气。 云离心下大骇,连忙闪身躲开。 不过瞬间,长剑又至,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云离分明从那车夫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不等她缓一缓,车夫手执长剑,直刺她的心口。 云离面色一凝,迅速朝右侧躲避。 谁知车夫竟只是一个虚招,下一刻,眼前寒光闪过。 只见他的左手之中竟反拿着一把短刃。 哧。 短刃刺进云离的腹部。 云离闷哼一声,短刃抽离,带出一阵血雾。 剧痛自伤口蔓延开来,令她的额间瞬间便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云离强忍着痛意,挥刀再一次对上车夫。 而容沉也看到了云离受伤,心下焦灼,却被青衣人包围着脱不开身。 若再这样下去,他们两人谁都走不了。 容沉目光扫过独身坐在马车之上的白胤。 打定主意,他迅速牵引着战圈朝着白胤那边而去。 待靠近,容沉一个跃身,钻进了马车。 白胤心下一紧,下一刻,却被容沉扣住了脖子。 “让你的人住手!”容沉冷声开口。 脖间的压力让白胤饶是再怒却也强忍了下来。 “住手!”他大喊出声。 青衣人纷纷停下,站定在不远处。 车夫也停止了攻击,他的对面,云离脸色苍白如纸。 “云离,上马车。”容沉开口。 云离闻声深深看了那车夫一眼,挪着步子上了马车。 “怎么样?”容沉脸色阴沉的吓人。 “还撑得住。”云离紧抿双唇,唇上血色全无。 说完,她的视线落在被容沉扣着脖子的白胤身上。 眼底,盛开出浓烈的杀意。 白胤触及到云离的目光,心中骤然一紧。 “云离,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白胤忽然开口道。 容沉眉心一皱,白胤此时此刻说这话…… 云离握刀的手一紧,正和她意!她扬起刀径直刺向白胤。 容沉脸色一变,连忙抬手阻拦。 但见白胤嘴角飞扬出一抹阴险得逞的笑意。 忽然间,一根皮鞭勾住白胤身下的轮椅。 轮椅飞出马车,同时马匹发出激烈的嘶鸣,双蹄高高跃起。 马车顿时剧烈的晃动起来,又在顷刻间朝着悬崖边滑去…… 给读者的话: 新的一周,求推荐票。 第一百三十章:失踪 云离只觉一阵毁天灭地般剧烈震动。 下一刻,她的身子撞进一个宽阔的怀中。 容沉紧紧搂着她,巨大的冲击,带着他们直直朝着悬崖下冲去。 马车翻滚着,撞碎岩石,尘土飞扬。 白胤站在悬崖边,看着马车在尘土中渐渐散架,脸上露出了直抵内心的笑。 那笑,阴冷的如同隆冬的寒风。 “白公子,是否需要属下下去看一看。”那车夫站在白胤身边,开口问道。 白胤摇了摇头,“这样的距离摔下去,不死也残了,更何况你重伤了云离。” “离渊,这一次多亏你及时赶到,才能解决了云离,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白胤侧过头,对着离渊道。 “白公子言重,主子吩咐属下要竭力帮助白公子,白公子可还有其他吩咐?若是没有,属下便要回去复命了。”离渊缓缓出声。 “替我多谢大人,请大人放心,白胤一定尽心尽力为大人办事。”白胤对上离渊的目光,说道。 离渊点头,转身带起兜帽,浑身藏于大大的黑袍当中。 而他原来所站之地,多了一张薄薄的脸皮…… 当云凌带着一支云家军赶到悬崖边时。 只有几具横七竖八躺着的青衣尸体。 他环顾四周,心下隐隐有些不安。 接着他快步走到悬崖边停下,那里是两道很深的轮子压过的痕迹。 视线往下,只见坡度上,一根银枪斜插在岩石缝里,明晃晃的刺目非常。 云凌心里咯噔一下。 那一大片狼藉木头残渣,让云凌的一颗心彻底悬了起来。 “来人,速速找路下去,一定要找到将军和军师!”云凌大声道。 说着起身,刚走两步,脚下一滑,险些栽倒在地。 云凌皱眉望去,便见一张沾了土的脸皮子…… 易容术? 他略一思忖,将脸皮收了起来。 从日上三竿,到日落西斜。 云家军几乎将整个山崖下面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云离与容沉。 甚至,连尸骨都没有。 “云副将,还是没有,这里再往东南方向去就是南翎国的疆土了,若我们再找过去,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一名云家军沉声道。 云凌眉心紧蹙,这悬崖下面就这么点地方,这人怎么会凭空消失? “继续找!给我把这里翻个底朝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云凌冷声开口。 因着云离与容沉的失踪,整个中军大营都似炸开了锅。 所幸,云离在失踪前早已拟好了戎狄归顺北霁的条约。 如今只要戎狄王签下,便可放其回西北戎狄。 本来捷报都已拟好,如今云离失踪,龙晟却是不知该如何上禀。 整整十天,仍旧是毫无消息。 “龙将军,在没找到云将军之前,云家军是不会班师回朝的。”云一站在营帐正中,对着书案后的龙晟道。 龙晟眉心紧蹙,沉思片刻后道:“云将军生死未卜,可眼下粮草告急,若云家军再留在甫水关,只会一起挨饿罢了。” 云一闻言也是垂下眼眸。 龙晟虽讲的是事实,可如今将军失踪,让云家军如何安心班师回朝? “不如这样,让云凌带一支云家军留在甫水关,你和云二带着大部队先行回朝,也好向王上禀明此事,至于戎狄王,他已签下云将军早前拟定的条约,愿意退回西北,也正好可将这条约送回国都。”龙晟缓缓道。 云一思量良久,这才点头应了下来。 云一刚离开营帐,云凌后脚便来了。 “可有消息?”龙晟见云凌进来,当即起身问道。 云凌却是俊美紧蹙,摇了摇头,脸色很是难看。 “将军,之前和谈生变加上戎狄大军熟知我方布阵,显然北霁军营内仍有奸细,眼下戎狄王虽签了条约,但他迟迟不肯走,我怕生出变故来。” 龙晟点头道:“不错,我会派人着手调查奸细之事,戎狄王不肯走,怕是和那角落营帐里的女子有关。” 玲珑…… 云凌垂眸,再抬眼时,眸间满是坚定,“我想跟将军请求一件事。” 龙晟凝眉,“何事?” “我想往东南方向继续寻找将军与军师,穿过枫浒岭边际,便是南翎国,人多只怕碍眼,我想独身前往,另外,我还想将袁七和玲珑带走。”云凌沉沉开口。 龙晟一愣,不过转瞬便明白了云凌的担心。 只要玲珑在此一日,戎狄王断然不肯离开。 眼下他还不知道云离失踪,若是知道云离失踪了,只怕会再起反心。 于是,龙晟答应了云凌的请求。 “万事小心。”龙晟嘱咐道。 云凌对着龙晟行了个礼,便转身出了营帐。 营帐外,玄衣面色凝重,迎了上来。 “龙将军已经答应了,我们即刻出发。”云凌对着玄衣道。 “不过我们得悄悄的走,将袁七与玲珑一起带走。”云凌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自己的营帐而去。 营帐内,袁七依旧躺在床榻上昏睡着。 玲珑守在一边,脸色有些苍白。 “玲珑姑娘,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云凌直截了当道。 玲珑侧目,“云副将请说。” “不瞒姑娘,我家主上如今坠崖失踪生死未卜,戎狄王又身在中军大营,姑娘眼下已不适合留在此处,我与玄衣会悄悄送姑娘回落樱城,但请姑娘能够带上小七,替我照顾小七,等我找到将军,便去落樱城接小七。” 玲珑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她沉思片刻,重重点了点头。 眼下,她不能就这么死了,正如云离所说,孩子是无辜的。 即便为了孩子,她也要活下去。 回到落樱城,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起码在那里,她还有一个栖身之所。 趁着夜色,一辆马车悄然出了中军大营,朝着落樱城方向而去。 抵达落樱城已是十日之后。 因着颠簸,袁七和玲珑的脸色皆是苍白不已。 “云凌,你要带我去哪?”袁七身子仍是虚弱,她拉了拉云凌的袍袖,询问道。 云凌伸手摸了摸袁七的脑袋,“我们到落樱城了,你身受重伤待在大营里只怕没人照顾你,你先与玲珑姑娘在一处,她会好好照顾你的,等我找到主上,便过来接你回去。” 袁七闻言眼眶微微泛红,因着隐忍伤口有些牵扯的痛。 “云离他,出什么事情了?” “没事。”云凌沉声开口。 那话语带着几分笃定。 也不知是安慰袁七,还是在安慰自己。 给读者的话: 离渊内心os:这脸皮我不要了!我不要脸了!……哈哈哈,莫名戳中笑点啊。 第一百三十一章:落霞村里 立夏之后,天气就渐渐热了起来。 潺潺的溪流边,一道纤细的身影赤着脚踩在青石板上。 少女身粗布麻衣,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光洁如玉的手臂。 一头青丝拿一根木簪随意地挽在脑后,偶有一两缕飘落在颊边。 她正弯着腰,洗着身侧篮子里绿油油的菜。 “让你好好休息,你怎么起来了,还洗上了?”一道低沉的嗓音自少女身后响起。 话语间带着几分责怪,又透露着满满的宠溺。 云离直起身子,回过头,冲着容沉扬起嘴角。 她挥了挥手中的菜,笑道:“你不懂,这才叫养伤,成天在床上躺的,那叫躺尸!” 容沉一愣,下一刻却也忍俊不禁起来。 暖阳清风下,容沉墨色的眸间带着几分笑意,盯着云离出神。 云离见容沉只是笑着也不吭声,被他看的好不自在。 “干嘛这么看着我?”云离白了容沉一眼。 “只是仍是不习惯看你着女装。”容沉缓声道。 云离忽而又轻笑出声,“怎么?被惊艳到了吗?” 容沉抿嘴一笑,“把艳去掉。” 云离愣了一瞬,下一刻,意识到容沉言语之间的调侃。 她眯了眯眸子,好呀容沉,越来越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她迅速扬起手中的菜。 带着水珠的菜脱手而去,直奔容沉的面门。 “看招!” 容沉闪身躲开,没想到下一刻却被又飞来的菜正中脸颊。 凉凉的溪水沾上脸颊,带着浅浅的蔬菜香气。 “哈哈,让你嫌弃我穿女装!”云离捧腹大笑。 容沉眸子一凝,下一刻猛地凑到云离跟前。 云离双目一瞪,吓了一跳。 脚下倏的一滑,朝后倒去。 容沉连忙伸手,却也被云离拉扯住。 扑通。 两人径直跌入溪水当中。 “容沉!你故意的!”云离喝了两口溪水,扒拉着容沉的肩膀,恶狠狠道。 容沉眸间笑意更甚,他伸手环抱住云离的腰际。 “就是故意的。” 云离一边瞪着容沉,一边死死揪着容沉。 “还敢承认!还不把我弄上去!” 容沉微挑双眉,“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求?这哪是求,这是要求!要求,知道吗?”云离掐了容沉一把,威胁道。 “把要去掉,求我啊?”容沉笑眯眯道。 “哟,容沉,你这是翅膀硬了吗?”云离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容沉笑容僵了僵,这女人,下手真狠。 “云离,掐坏了你就没夫君了。” “就你这皮糙肉厚的掐的坏?这不是笑话人吗?”云离忍不住吐槽道。 下一刻,又忽然意识到不对,他说啥? 夫君? 云离抬头,对上容沉似笑非笑的眸子。 这人!老占她便宜。 “你怎么知道我皮糙肉厚?莫不是在我睡着的时候偷看过我?”容沉边说着,边紧了紧抱着云离的手。 两人的身子紧紧贴在一起。 云离分明感受到溪水的温度好像在一瞬间升腾了起来。 容沉那湿漉漉的俊脸上带着几分沉着的欲望。 幽深的眸子里带着让她血脉喷张的灼灼情谊。 云离倒吸一口凉气。 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起来。 她推了推容沉,“容沉,你不能勾引我犯罪啊,我可是伤者啊!” 话音落下,身子已然被容沉横抱起。 轻轻松松上了岸,云离挣了挣想要下来。 却又触及到容沉深邃的眸子,顿时不乱动了。 “诶,菜没拿呢!” 这是一座被群山环绕的小村庄。 袅袅炊烟,在群山掩映下,透着朦胧之感。 容沉抱着云离穿过村东头的大槐树。 大槐树下,村民们摇着蒲扇三五成群围坐着。 “咦,容兄弟你这是和云妹子去游水了啊?怎么全身都湿了。”一村民笑问道。 旁边一人推了他把,“瞧你多事儿的,这人小夫妻干嘛关你啥事儿啊。” 那人说的隐晦,边说还边笑着挑眉。 云离一阵无语,索性将头埋进容沉的胸膛。 反正被误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容沉但笑不语,惹来村民们更是一阵笑闹。 沿着小土路往里,穿过篱笆,容沉抱着云离进了一间小院。 “回来啦?哟,这咋湿了?菜呢?”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老妇举着锅铲迎了出来。 “快放我下来。”云离捏了捏容沉的手臂,难得露出几分娇羞之态。 容沉见她这般,这才将她放了下来。 “风大婶,菜忘在溪边了。”云离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道。 风大婶一听,冲着容沉会心一笑。 “这年轻人有活力是好事儿,但是大妹子身上有伤,容兄弟你还是克制克制为好。” “大婶说的是。”容沉一本正经地回道。 云离:“……” 这落霞村果然是民风淳朴,淳朴的很…… “别愣着呀,快进去换了衣衫,马上可以吃晚饭了。”风大婶扬了扬手中的铲子,爽朗道。 云离回过神,剐了容沉一眼,转身走进了屋内。 容沉也跟了进去。 “娘子,可要为夫帮忙?”容沉凑近云离,冷不丁道。 云离一个激灵,她回过身来拧眉打量着容沉。 “容沉,坠了次崖,你该不是解放天性了吧?” 容沉揽过云离,调侃道:“我说这才是真的我,你可信?” “信……”云离拖长音,“信你个鬼,别闹!” “没闹,你身上有伤,还是让为夫来帮忙。”容沉说着便伸手去脱云离的衣衫。 云离立马跳开,揪着衣襟眯着眸子恶狠狠道:“打住,你也说了我是伤患,你可别逼我,逼急了伤重不治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哈哈……”容沉忽的笑了起来,“行行行,你赶紧的。” 日落西斜,细碎的残阳将小村庄笼罩在一片暖黄之中。 这里是南翎国边境的一个小村庄。 云离与容沉坠崖之后被从落樱城回村的村民给捎了回来。 大概是因为坡度不算特别陡峭,又有马车做缓冲,两人不过只是一些擦伤。 不过短短几天,容沉的伤便好全了。 而云离因着受了一刀,伤的比较重,不过经着她的调养,也好了不少。 也不晓得是因为这里太过恬静安然。 还是因为两人这样的相处实在难得。 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要离开。 第一百三十二章:酒后真情 柔和似絮的浮云簇拥着一轮圆月自山后冉冉升起。 天幕星子闪烁,周遭虫鸣声声。 落霞村的夜,宁静而安逸。 空气中少了日间的热意,多了丝丝缕缕的凉意,十分舒爽。 小院葡萄架下,云离与容沉相对而坐。 “容沉,你说现在甫水关会是个什么情况?”云离撑着下巴,视线落在那闪烁的天幕之上。 “担心他们了?”容沉淡淡开口。 云离愣了愣,她是在担心吗? 从前的她似乎从来不会有太多的顾忌,想干嘛就干嘛。 现如今,牵挂多了,人好像也变得不再那么自由洒脱了。 是吧,她在担心甫水关的局势,担心云凌,担心轩辕灵儿…… 有许多糟心事儿似乎都在等着她去处理。 还有那天杀的白胤…… 许是因为身份的改变,才会多了这么多的羁绊。 这么久以来,她也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身份,将它融进了骨子里。 明明知道习惯是件可怕的事情,可偏偏在不经意间,又悄然习惯了一切。 云离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 容沉看着云离,深邃的眸间带着几分考究。 太多面的她,似乎让他越来越看不透了。 “也是时候该离开了。”容沉缓缓出声。 不过才短短半个月,就让他产生了一丝留恋。 从前的他,确是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 而这些留恋,仅仅是因为眼前的女子。 即便这半月与她不是真正的夫妻,却也给了他一段弥足珍贵的记忆。 云离抿了抿嘴,对上容沉深邃的眸光。 不知为何,心底隐隐有些不舍。 不舍这里的人,不舍这里的景。 最不舍的,该是与容沉这样不被乱世纷扰所扰的静谧时光。 两人相对无话,气氛一时变得有些莫名起来。 “来啦,这是你大婶我自己酿的果酒,醉不了人,来试试。” 风大婶手中拿着两瓶酒,大步走来放在石桌上,笑着说道。 风大婶人如其名,风风火火,是个十分爽朗的妇人。 她无儿无女,独身住在这落霞村,懂点治病的土法子。 所以村民十分敬重她,也因此云离和容沉才会被村民送到了她这处。 经着半个月的相处,云离和容沉早已摸透了风大婶的性子,相处的十分融洽。 云离拿起桌上的酒倒了三碗。 “风大婶,多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我敬你。”云离拿起碗,冲着风大婶道。 风大婶笑了笑,“大妹子你这就见外了,能遇上这都是缘分,这落霞村人迹罕至,平日里没什么人会来,成天对着那些人,太没劲了。” 说着,大口饮下碗中酒。 云离会心一笑,跟着大口喝酒,酒入口清甜,回味无穷。 她眸色一亮,“大婶,这酒好啊,容沉,你快尝尝。” 风大婶一听乐了,她得意道:“那可不,你要看这是谁酿的!” 云离被风大婶的模样逗的直乐呵。 这一夜,云离没顾及身上的刀伤,喝了一夜的酒。 是谁说这酒不醉人? 容沉看着云离脸色绯红,开始胡言乱语,无奈摇头。 风大婶早已跌跌撞撞地回了屋子。 他伸手夺走云离手中的碗,“好了,别喝了,你醉了。” 云离冲着容沉抿嘴一笑,双目通红,眼底醉意朦胧。 “这酒喝不醉人,容沉,你说大话……” “来啊,继续喝……” 云离一把抢过容沉手中的碗,凑到嘴边喝了起来。 “咦,怎么没了?来,给我倒酒……” 云离丢下碗,碗在石桌上转了个圈,停在了容沉的跟前。 “好,我们去里面喝。”容沉说着便伸手捞起云离。 云离下意识地搂住容沉的脖子,紧紧地吊在容沉的身上。 “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云离闭着眼睛,低喃道。 容沉没接话,又闻云离道:“哦对,我死了,死在了我最爱的人的手里。” 容沉搂着云离的手一紧。 “我一定是造孽太多,才会不得好死,连死后,还要不得安生……” 云离忽然痴痴的笑了起来,她仰起头,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 容沉分明从云离的眼底看到了一丝孤寂和迷惘。 “我认识你,你,你是……容沉。”云离咧着嘴,傻兮兮的笑着。 “你知道不?我喜欢你。”云离推开容沉,伸手指着容沉的鼻子,笑眯眯道。 饶是酒后胡言,却也让容沉止不住心底泛起涟漪。 “你呢?”云离歪着脑袋,纤细的指尖勾起容沉的下巴,道。 容沉眯了眯眸子。 这连喝醉了还不忘调戏他啊。 “喜欢。”容沉无奈开口。 云离满意地点了点头,“喜欢就好。” 说着凑近,在容沉凉薄的唇上轻轻一点。 带着浓浓的酒气,温热如同一簇火苗,将容沉彻底点燃。 “云离,还记得你欠我什么吗?”容沉伸手一勾,将云离勾进怀中。 “嗯?”云离抬头。 下一刻,唇便被封住。 温润的唇瓣辗转厮mo寻找出口。 “唔……”云离ying咛一声。 轻轻一声,好像一颗石子落进平静无波的海面,一时激起惊涛骇浪。 容沉霸道倾身,不断加深那令他销魂蚀骨的吻。 每一个辗转反复,都仿若带着无尽的占有,恨不得将她融进骨子里。 云离晕晕乎乎的,浑身zao热不堪。 她推了推容沉,对上那道深邃黑亮的眸光。 “容沉,你可别后悔……”云离轻咬下唇,下一刻,一把将容沉推倒在床榻之上。 欺身而下,云离两手撑在容沉的两边,迷离的双眼里氤氲着浓烈的yu望。 容沉微挑双眉,心潮澎湃。 果酒香气肆意弥漫,似乎还带着yi旎的气息。 云离翘起嘴角,邪气一笑,伸手扯开容沉的宽袍,露出精瘦的胸膛。 “云离,这事儿,好像不该你主动……”容沉低沉的嗓音带着隐忍的沙哑。 下一刻,他翻身而起,将云离压在身下。 云离伸手勾住容沉的脖子,笑的张扬。 容沉倾身上前,亲吻她修长白皙的脖颈,一点一点向下游yi。 烛火晃动,映出容沉唇间薄薄的一层水光。 云离眯着眼,感受着容沉落在眼角的吻。 凉薄的双唇带着无尽魅惑,让她弥足深陷。 她感受到他冰凉的手划过她的肌肤,留下颤栗一片。 罗衫尽退,烛火将熄,一室yi旎。 自遇见她的那一天起,他便不曾打算将她放走…… 第一百三十三章:过后如瘟鸡 翌日清早,云离在一阵酸痛中醒来。 浑身仿佛被碾过一般,散了架似的软软的没有力气。 阳光自窗棂洒入,在地上落下斑驳光影。 云离睁开眼睛,昨夜脸红心跳之景历历在目。 余光一撇,床榻上的一抹腥红…… 她到底做了什么啊! 云离脸色阴沉。 她从床榻上坐起,眉头紧皱着下了床。 随着吱呀一声。 屋子的门被推开。 容沉走了进来。 见云离脸色不好,将手中的粥放在一旁,踱步上前道:“时辰还早,怎么不多睡会?” 云离盯着容沉,死死盯着。 容沉对上云离的目光,一时莫名。 下一刻,却闻云离幽幽开口,“容沉,昨夜,我可是喝醉了?” 容沉点点头。 云离见状哼了一声,她站起身来,“那你为何不阻止我?还和我……” 容沉忍着笑,他还以为云离生他气了呢。 敢情,她是以为她酒后撒泼将他给办了。 这样的云离,让他如何不喜? “唔,阻止不了,如你所愿罢了。”容沉挑眉道。 “我要你就给呀!”云离气急败坏。 搞得她浑身酸痛,当时赛神仙,过后如瘟鸡。 容沉看着云离一副后悔不迭的模样,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好了,累的话再回去睡会儿。”容沉柔声开口。 云离瞥了容沉一眼,“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种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意思,分明就是彼此乐一乐,也不需要太过介怀。 容沉心下一愣。 他打量着云离,见她脸色如常。 丝毫没有作为女子因为失去了清白而表现出的懊悔和恼怒。 她的心,确比他想的还要大。 容沉黑眸深了深,他注视上云离。 “怎么?你这是想吃干抹净了之后就不认账了吗?” 那语气,还真如小媳妇儿一般带着几分幽怨之感。 云离心下一颤,浑身一个激灵。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容沉,像是没想到这话会容沉的口中说出来。 良久,云离被容沉深邃的目光看的后背发麻。 她才妥协道:“好吧,我会对你负责的!” 容沉薄唇轻抿,嘴角含笑。 “不过,我无法恢复女儿身,便不能嫁与你,成为你的妻子……” “无妨。”容沉靠近云离,“有这心便好,总有一天,你会名正言顺成为我的妻子。” 容沉打断云离的话,眸色柔和。 他伸手揽过云离,将她搂进怀中。 “云离,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余生,我都不会放你走了。” 云离贴在容沉的胸膛,感受着容沉有力的心跳声。 她的心仿佛也跟着跳动,彼此交织,缠绕在了一起。 她唇角飞扬,其实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委实不错。 “喝粥吧,要凉了。”容沉松开云离,缓声道。 云离瞥了那一碗白粥一眼,“这是怎样?我劳累了一晚眼下能吃的下一头牛,你就给我喝碗白粥?” 容沉忍不住笑出声,他伸手揉了揉云离凌乱的发丝。 “你能不能有时候稍微像点女子。”容沉无奈道。 云离斜睨了容沉一眼,“怎么?已经验明正身了还觉着我是男的?要不要再验一回?” 容沉眸色一深,回想昨夜那销魂蚀骨的滋味,还真是心潮澎湃啊。 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好啊,娘子有需要,为夫自然要配合。”容沉说着便欺身上前。 云离连忙后退,“我说笑的,千万别当真。” 容沉抿嘴一笑,“晚了……” …… 直到日上三竿,云离与容沉才接连出了房门。 一出门,便见风大婶在院子里忙碌着。 云离吸了吸鼻子,眸色一亮。 她越过容沉,朝着风大婶慢吞吞地走过去。 “大婶,这晒的是果脯?”云离伸手捏了一枚,想也不想的塞进嘴里。 “你个馋猫,这是今年用来酿果酒的。”风大婶笑睨了云离一眼,说道。 “真甜,可惜我们要走了,喝不到新酿的果酒了。”云离可惜道。 “要走了?”风大婶一愣,旋即叹了口气,“也是,当初李大头他们将你们送过来,我就知道,你们身份不凡,只怕也待不了多久。” 风大婶言语间的失落,让云离一瞬间失神。 离别总是来的太快,以前的她从不曾这么多愁善感,眼下倒是多了些恼人的情绪。 “大婶放心,以后有机会,我们会回来看你的。”云离敛了敛心神,笑眯眯道。 “大妹子你身上这伤,可算好透了?”风大婶惦记着云离的伤,询问道。 云离下意识抚上腰腹,因着昨晚,有些隐隐作痛。 “没事,好的差不多了。”云离回头瞪了容沉一眼,转而对着风大婶道。 容沉抿嘴不语,他可已经够小心翼翼了。 可也碍不住云离太热情…… “诶,你们等等,我去里头再拿两瓶果酒,你们带着路上喝。”风大婶拍了拍手,也不管云离他们要不要,转身就风风火火跑了进去。 “假如就这么住在这里,什么都不管,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云离忽而道。 “只可惜,你不能放弃将军之位。”容沉接话道。 云离转头睨了容沉一眼,“是啊,我不能放弃将军之位,那你呢?可有什么不舍的东西。” 容沉神色寡淡,良久不语。 若非要说他不舍的,怕也只有她。 而其它所有一切,不是不舍,而是不能舍。 “你。”容沉冷不丁道。 嗳? 云离忽然一愣,这甜言蜜语来的太猝不及防。 让她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容沉你可以啊,说情话都不带喘气的。” 与村民分别,云离与容沉踏上了归程。 离开落霞村,穿过一片树林,就抵达了南翎边境。 云离曾经问过风大婶,为什么村民宁愿舍近求远去落樱城采购,也不来这边的秋叶城。 风大婶没有直说,只是让他们如果要回北霁宁愿绕个路,也别去秋叶城。 而直到云离踏足这座边境小城。 她才终于知道了个中原因。 秋叶城里,荒芜的如同它的名字。 街道上只有零星几个摊位,小贩懒懒的打着瞌睡。 两边的土屋更是摇摇欲坠。 说是城,其实连村都不如。 “这里,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云离很是意外。 怎么说,这里也是一座城池,再不济,也不该人迹罕至到这个地步。 容沉也是凝眉,对于眼前之景深感不解。 “站住。”忽的一道厉喝。 云离与容沉同时转过头。 便见一个衣衫褴褛之人踉踉跄跄地朝着他们冲过来。 当触及到那张脸,两人同时重重一怔。 第一百三十四章:瘟疫 那张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水泡,有的已经溃烂,泛着脓水。 云离几乎是下意识地扯过容沉,躲了开去。 下一刻,那人便挥舞着手经过了他们。 咻。 与此同时,一把镰刀飞旋着最终扑哧一声插入那人的后背。 那人身子猛地一挺,轰的摔倒在地。 只见另一个浑身裹着灰袍的人快步走过去,拿一块布遮住那人。 从腰际拿出一瓶火油一倒,火折子一扔,顿时大火燃起,火舌滚动。 不多时,便成了一堆灰烬。 而这人明目张胆地做完这些,旁边的几个小贩竟是连眼皮抬都没抬一下。 云离拧起眉头,视线落在那个灰袍之人的身上。 那人连脸都拿灰布围着,只露出一双眼睛。 此刻,正直直盯着她与容沉。 “你们是哪里来的?”那人开口,竟是一道女声。 方才远远一声厉喝,声音变了样,他们竟也没察觉。 “我们是过路人。”云离开口。 “既是过路人,就赶紧走吧。”那女子说着便转身离开。 云离心中略一计较,唤停女子问道:“姑娘等等,这里,可是有瘟疫?” 那女子脚步一顿,她转身一脸诧异地看着云离。 “你怎么知道?”女子惊愕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那这火烧之法,是何人教你的?” 那女子上前一步,“公子可是认出了这法子?若姑娘认识教我法子之人,可否请姑娘救救他?” “他出事了?”云离心一沉,开口道。 “三日前,他与另一位公子来到秋叶城,为了救我们,染病了。”那女子开口道。 “快带我们去。”云离催促道。 一旁的容沉心中一紧,问道:“怎么回事?” “这火烧之法是曾经我与玄衣交流之时教给他的,一般你们遇到瘟疫都会以土埋病死尸体,殊不知这样一来无法断绝病源,只会更加危险,这法子除了我和玄衣,一般不会有别人知道。所以我看到她烧尸体,才会想是不是玄衣在这里。”云离边走边对着容沉解释道。 若是这般,玄衣染病了? 跟着那位姑娘穿过几条弄堂。 云离他们来到了一处十分破败的院落。 院落虽然破败,却整理的十分干净,比起外面凌乱的场面要好上不少。 推开门,里面光线黯淡,弥漫着一股股药味。 “公子,我带来了两个人。”那女子一进门便开口道。 “不是嘱咐过你了,将城封了,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即便有人来了,也要赶紧让他们走吗?”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屋子内响起。 “云凌?”云离开口。 云凌闻言重重一怔。 他快步从里屋走出来,见云离与容沉,竟一时惊讶地无言。 半响,才大步走到云离面前,“主上!容公子,你们没事!” 说着又转念一想,连忙推上云离道:“主上,你和容公子赶紧离开秋叶城,这里有瘟疫。” 云离拍开云凌的手,白了他一眼道:“我会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沉不住气了?” 云凌一愣,随即垂眸,脸上露出了几分纠结之色。 “带我去看看玄衣。”云离放缓口气,说道。 她怎么会不知道云凌会这么惊慌,皆不过是因为玄衣染了病。 云凌转身,朝着里屋走去。 里屋的土炕上,玄衣和衣躺着。 他的右脸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水泡,一如方才所见的那人。 但比那人要好上不少,看上去没有那么的狰狞。 他双目紧闭,呼吸十分急促。 云离落座在玄衣身边,伸手探上玄衣的脉搏。 “他睡了多久了?”云离凑近玄衣,翻开玄衣的眼皮。 眼里,竟是血丝密布,红的仿若要渗出血来。 “一天一夜了。”云凌话语间带着浓重的担忧。 云离四下环顾,视线落在一旁的药碗上,伸手拿起药碗闻了闻。 “这药是玄衣配的?” 见云凌点头,云离拧起眉头。 这里人迹罕至,自然物产稀缺,怕是连药材都很少。 玄衣能找到这些药,已经不容易。 然而这些药,却根本是治标不治本。 “玄衣可去过什么地方?这瘟疫虽然厉害,可他若没有直接接触病源,万不会染病。”云离出声问道。 “他去了城南的庙里,那里都呆着染病的百姓,他让白芝将庙封起来,如果有人犯病发狂逃跑出来,就就地解决然后将尸体烧了,前夜,玄衣意识到自己染病了,便也把自己关进了破庙里,是我悄悄带他出来的。”云凌说道。 将染病百姓集中隔离,确实是杜绝传染的法子。 只不过,这样一来,也加深了交叉感染的风险。 玄衣自知这病厉害,不惜也将自己困进去,可眼下云凌却将他带了出来。 只怕若是让玄衣知道,定会把云凌狠狠揍一顿。 “你们先出去,云凌,按玄衣的药方再煎两碗,你和容沉各喝一碗,以防万一,我现在帮玄衣治病,另外,这位是白芝吧,请你继续去守着城南破庙,等我过去。”云离嘱咐道。 这玄衣的药虽不能根治瘟疫,却有着抵御的效果。 容沉站在一旁,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 之前,他看到的都是云离使毒,却从不曾见她行医。 又因着玄衣是药王,打心底没有正视过云离懂医这件事。 而如今,见她这副冷静熟练的模样,不得不承认,或许云离的医不会比毒差。 待屋子里头只剩下玄衣与云离。 云离一口饮下原本为玄衣准备的药,将碗放在玄衣身边。 随后她从腰际抽出短刀。 一手按上玄衣右手手臂的血脉之上。 手起刀落。 锋利的刀刃划破肌肤,一道纤细的口子出现在玄衣的手臂之上。 鲜血略带青黑之色,自伤口汩汩流出。 缓缓流进药碗当中。 放了一碗血,云离将伤口包扎好。 玄衣的脸色依旧很难看。 云离依旧拧着眉,啧啧两声道:“可惜这章帅脸了,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 说着,将一粒药丸塞进了玄衣的口中。 “玄衣啊,这药可珍贵的很,下次你得赔我。” 第一百三十五章:杀手 玄衣幽幽转醒的时候。 耳边传来的便是这么句话。 他愣了半响,做梦似的看着边上的云离。 云离居高临下地望着玄衣。 “看够了吗?感觉如何?”云离似笑非笑道。 玄衣这才意识到他不是在做梦。 “云将军?真的是你?”玄衣的声音很沙哑,说完一句话,竟喘了起来。 云离摇了摇头,调侃道:“没想到啊,堂堂药王也有病的不清的时候。” 玄衣听了云离的话,这才缓过神来,知道眼前真的是那个毒舌的云离。 “我家公子可无碍?”玄衣撑了撑身子就欲坐起。 却在下一刻被云离毫不留情的一把按了回去。 “放心,和我在一起,必然没事。”云离白了玄衣一眼,“倒是你啊,没想到玄衣是医者仁心,不惜以身犯险救人,可敬可敬!” 玄衣被云离说的一阵无言以对。 云离见玄衣精神似乎好了不少,便又道:“刚才喂你那药可是云福寺里的那株莲花炼成的,何其珍贵,眼下被你吃了,你得赔,知道不?现在呢,你先休息,我嘛,要去找根治这瘟疫的药了。” 云离拍了拍手,起身准备离开。 “云将军,可是要找珠心草,我在这秋叶城里里外外都找过了,没有。”玄衣开口。 “嗯,所以我要去南边的那片树林,我从那里过来,见过许多药材。”云离缓声道。 说着便不再看玄衣,转身出了屋子。 屋外,云凌略显焦灼地来来回回走着。 见云离出来,连忙上前,“主上……” 云离扬手打断云凌的话,“玄衣醒了,让他休息会,我去采药,你照顾他。” “我与你一起去。”容沉开口道。 云离点了点头,两人即刻上路。 出了秋叶城,往南折返,不出一炷香的时辰,就到了那片树林。 “你说这秋叶城虽是边境小城,可到底也在南翎国疆土之内,这南翎国都没人管的吗?这可是瘟疫啊。” 树林茂密,荆棘丛生。 云离用短刀挥开荆棘,一边找着珠心草,一边说道。 “秋叶城是个弃城,加上距离最近的城也要数十天路程,只怕这瘟疫根本没人知道。”容沉清冷开口。 “嗯?弃城?” “秋叶城与落樱城的性质其实差不多。”容沉解释道。 云离明白了。 估摸着若是这里没有瘟疫横行,之前应该与落樱城一般,也是暴客当道。 难怪那个白芝,一把镰刀使的格外顺溜。 若没点防身技术,怎么在这样的地方混? 加上天高王帝远,即便这里的人死绝了,只怕也不会有人来收尸。 “还真有!”云离忽的雀跃出声。 她快步走向一株藏在荆棘丛中的药材,正是珠心草。 “看来秋叶城的百姓是命不该绝啊。”云离侧过头,冲着容沉咧嘴一笑。 容沉会心一笑,看了眼云离手中的珠心草,也在四周开始找了起来。 一个下午,两人找了满满一筐的珠心草。 云离估摸着这些就该够了,便招呼着容沉回去。 天色暗了下来。 圆月高悬,月华满溢。 回到秋叶城时,小贩已经收摊, 寂静笼罩上这座边境小城。 入了夜的秋叶城,更是连个鬼影都没有。 循着白日里的路,云离与容沉朝着那院落走去。 刚不过走了两个弄堂,容沉便伸手拦住了云离的脚步。 “怎么了?”云离疑惑出声。 容沉视线落在前方不远处。 云离见容沉没吭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月光下,那里跪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们,身子佝偻着一动不动。 浑身上下皆裹在黑袍之中,泛着森森诡异。 “是不是染病的百姓?”云离凝眉出声。 容沉始终盯着那人,目光深邃如墨。 “那里也有!”云离略显惊愕出声,她指着另一个方向。 那里,赫然也跪着一人,一模一样的姿势,没有动静。 “这是在玩装神弄鬼?”云离微挑双眉,脸上露出一丝冷冽的笑意。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竖起防备,踱步向前。 云离绕到那人前面,触及到那人,顿时目光一凛。 只见那人确是染病的百姓,他的脖子被割开,脑袋耷拉下来,几乎要掉到地上。 腥红的血染了一地,残忍至极。 “不对劲啊。”云离凝神开口。 若是白芝所为,这具尸体必然已经化为灰烬。 现如今,却是如此诡异地跪在这里。 秋叶城,似有变故。 容沉与云离想到了一处,对视一眼,眸色深沉。 “小心!”忽的容沉目光一凛,伸手一把扯开云离。 只见一枚冷箭擦着他的肩膀飞射入身后的土墙上,深深地扎了进去。 同时,六道诡异的身影自屋顶跃身而下。 他们浑身包裹在黑袍当中,只露出一双眼睛,如猎鹰,凌厉阴狠。 这种目光,只有常年与死亡杀戮为伍的人才会有的。 云离知道,这种人,即便你浪费些口水说几句废话,人家也不会理你的。 但是可以看出的,是他们绝对是冲他们而来。 云离敛了敛心神,抽出腰际短刀。 顿时,空气中弥漫起沉沉的杀意。 黑衣人同时执剑朝着云离与容沉而去。 云离浑身爆发出凌厉,率先迎了上去。 叮。 刀剑相处,空气中似有声声嘶鸣。 对方力道很大,云离虎口被震的发麻,她抽刀旋身,同时一掌挥上对方胸膛。 那人被云离击中后退几步,稳住身子之后再一次朝着云离袭来。 同时,身后又是一道劲风袭来。 云离当即一个跃身,前后两剑交触,两人同时顿住脚步,调转方向对上云离。 还不等云离有所动作,两人皆是猛地一顿。 那两双凌厉的双眼圆瞪着,随即轰然倒地。 他们的身后,容沉神色寡淡地收起折扇。 扇沿寒光凛凛,隐有血色浮动。 云离挑挑眉,视线环顾一周,只见原本气势十足的六人,如今变成了一具具尸体…… “容沉,你好歹留两个我杀杀啊……”云离无奈开口。 “你有伤,少动。”容沉淡淡开口。 云离一时语塞,这下可好,连御用打手都有了。 收起玩心,云离蹲下身子,在黑衣人身上摸了起来。 意料之中,什么都没有。 可是,认识他们,且知道他们还活着的人为数不多。 落霞村村民都不清楚他们的身份。 他们一到秋叶城,这些杀手便紧接着来了。 这实在让人无法不有所联想。 第一百三十六章:真正的奸细 容沉与云离回到院落之时。 院落之中空空如也,云凌与玄衣皆是不见了。 两人相视一眼。 “破庙。”云离沉沉开口。 夜已深,圆月被这一团乌云遮住,光线愈发暗淡。 一路上,横七竖八躺着染病的百姓尸体,狰狞可怖。 离破庙越近,尸体就越多。 云离掩起口鼻,她前一刻还说这里的百姓命不该绝,眼下却是妥妥打脸。 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远处隐有火光浮动。 云离与容沉加快脚步。 一扇破败的庙门歪斜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锁链垂落在地。 跨过庙门,进入院子。 院子里杂草丛生,火光便是从庙堂映出。 庙堂大门紧闭。 云离刚欲近前,庙堂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白芝依旧浑身包裹着灰色长袍,只露出一双眼睛。 见到云离他们,眼中有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你们回来了?”白芝出声道。 “很意外吗?”云离眸色沉沉。 白芝一愣,“公子这是何意?” “不是你吗?”云离反问,“杀死染病百姓,通知杀手,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她曾想,他们坠崖生死未卜,缘何之前在落霞村一直安然无恙。 偏偏一到秋叶城,杀手就来了。 问题显然出现在秋叶城中。 玄衣与云凌不可能,染病的百姓更不可能。 那么唯一有可能通风报信的人,只有这个白芝了。 白芝眸间闪过一丝阴狠。 “不错,就是我,你还不算太笨,只可惜知道太晚,他们没用杀不了你,而我不一样。” 云离眯了眯眸子。 她倒想看看白芝能玩出什么花招来。 “是谁派你来的?”云离冷声开口问道。 “当然是要你死的人,我一路跟着他们两,没想到,还真的让我等着了。”白芝话语间带着几分得意。 “云离,你若想他们安然无恙,就乖乖自我了断,否则,这秋叶城幸存的百姓和他们两人,就都得为你陪葬!”白芝话锋一转,阴狠道。 云离忍不住轻嗤,“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只见白芝忽然拉开大门,她的身后,一字排开吊着染病的百姓。 他们的脖子里套着麻绳,脚下,踩着同一块活动的木板。 木板两端,系着绳子,悬挂在梁上。 木板的一侧还绑着一根绳子,绳子一端,便握在白芝的手中。 云离拧眉。 “你搞的?为了威胁我,不嫌麻烦吗?” “你一双手,哦不,你们两双手,能一下子救下多少人?只要我轻轻一拉,他们就死定了。”白芝冷冷道。 “玄衣和云凌呢?” 这些秋叶城百姓本就染了瘟疫,若她不救,也不过只是早死几天罢了。 她从来不是悲天悯人之人,救不救于她来说意义不大。 她愿意去找珠心草皆是因为玄衣,顺便救他们一命罢了。 白芝以为,拿这些濒死百姓的命,便能威胁让她就范吗?简直笑话。 白芝见云离脸色如常,丝毫没有任何的动容。 心中不由打起鼓来。 不过下一瞬,她便敛了心神,他既然身为北霁大将军,就不该置这些人于不顾。 白芝只当云离是在装腔作势罢了。 可她却也不得不另外考虑。 若云离真的无视这些人的死活,便只有玄衣与云凌能让他就范了。 “看来云将军是打算将这些性命弃之不顾了。”白芝幽幽出声。 “少废话,玄衣与云凌在哪里?”云离重复道。 白芝冷哼一声,“要想他们安然无恙,你就自我了断。” 云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你谈判的方式?连人都没看见我就自我了断?是你傻还是当我傻?” “云离,你当真铁石心肠?”白芝加重口气,手中忽的一拉。 木板随之移开,所有百姓当即悬空,顿时一阵虚弱的哀嚎声在破庙传开。 云离眸色一冷,她既动了手,她又何必顾虑太多? 与容沉相视一眼,容沉会意。 云离当即朝着白芝而去。 白芝像是猜到云离会出手,身形一转,竟是朝内堂跑去。 容沉留下救人,而云离迅速追了过去。 穿过破败的帘子。 视线豁然开朗。 云离陡然顿住脚步。 只见玄衣与云凌被绑在两根十字桩上。 玄衣清醒着,而云凌,却是脑袋垂着,昏迷不醒。 白芝手执长剑,抵在玄衣的脖间。 “云离,你说你不顾秋叶城百姓的死活,可还是留下你的军师去救他们,眼下,你若是肯自我了断,我便放过他们两人,或许还来得及去救前面的那位军师。”白芝眼底带着阴冷的笑意。 云离心底咯噔一下,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白芝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独独留下那些染病的百姓?”白芝眼底的笑意更甚。 “你以为,你拿几个发狂的病人,就能对付我?” 容沉清冷的嗓音在云离的身后响起。 白芝不可思议地看向容沉,怎么可能?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他怎么可能安然无恙? 云离回身,眸间染上几分忧色,“你可无碍?” 容沉冲着云离点了点头,“放心。” 见容沉这般,云离才安下心来,转而眸间燃起一丝危险之色。 她沉沉地看着白芝,“都这么久了,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拖延时间了,赶紧放人,我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白芝不惜麻烦设计这么几出。 无非就是没有把握对付自己。 眼下她一直威胁着她,却迟迟不动手,想来定是在拖延时间。 白芝心下一怔,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 “看来你是真的不打算用自己的命换他们的命了。” 说着就作势要抹了玄衣的脖子。 “当然,你杀了他,你也活不了。”云离冷冷开口,“你以为没了他们在手里,你还有什么资本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与我废话?”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乖乖放了他们,你活。二,杀了他们,你一起陪葬。反正不管如何,我都是安然无恙不是吗?”云离邪气一笑,说的云淡风轻。 白芝吸了口气,怎么绕来绕去,反倒自己成了弱势的一方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容沉的毒 圆月被乌云彻底遮住,月华消失了去。 只有两边的石灯幢里烛火晃动,将破败的院子照亮。 云离的脸上忽明忽暗,那双墨色的眸间带着深不可测。 白芝就这么与她对峙着,谁也没动。 就在白芝几乎妥协之际,四周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白芝眸色一亮,终于来了。 只见五个黑衣人从后方跑了出来,将云离与容沉围在了中间。 长剑泛着森森冷光,直指两人。 “云离,我看你还如何嚣张!动手!杀了他们!”白芝冷喝一声。 一声令下,黑衣人同时行动,朝着云离与容沉袭去。 两人当即分别迎上五人。 这五人与方才六人显然不在同一个级别之上。 云离分明感到了几分吃力。 她倒好奇的很,她到底怎么碍着这背后之人了。 让这人坚持不懈不惜派几拨人来杀她,真是下了血本了。 而这人,显然不会是白胤。 收敛心神,云离紧了紧手中的短刀,挥向对面之人。 那人扬剑抵挡,云离虚晃一招,抽刀后退。 同时,身后劲风袭来。 哧。 云离抽刀回身,迅速插进背后之人的心口。 然后身子贴着那人诡异一闪。 不等另一人反应,带血的短刀冷冷落下,又飞快抽出。 那人双手捂住脖子的豁口,鲜血自指缝中汩汩流出,身子轰然倒地,顿时失了生机。 “公子!”玄衣忽的一声惊呼。 云离闻声视线偏转,便见容沉身子一颤,一片血雾自容沉的右肩飞出。 她眸色骤冷,甩手扔出短刀。 短刀破空而去,直直扎进容对面之人的脑袋。 那人飞跌出去,云离转瞬即至,扶住晃了晃的容沉。 却见容沉脸色苍白,唇色尽失。 云离心下一沉,一瞬间失神。 若只是单单受了一剑,容沉不可能这样。 “小心。”容沉倏的扯过云离,长剑直刺而来。 云离瞳孔骤然一缩,“容沉!” 千钧一发之际。 叮。 一枚匕首击上长剑,执剑的黑衣人虎口一震,长剑一偏,贴着容沉的耳畔划过。 容沉当即挥扇,黑衣人脖间顿时溢出腥红的血,软软倒地。 “公子,属下来迟。”一道身影迅速来到容沉身边,沉沉开口。 容沉点了点头,方才一动却似乎花光了所有力气,忽然软软倒下。 云离大骇,立马抱住容沉。 “容沉!”云离惊呼出声。 那人似乎也是大吃一惊,却在下一刻回神,对上其它两个黑衣人。 白芝见势已去,当即悄然逃了出去。 云离却不再理会周遭的厮杀,只是抱着容沉,眼见着容沉的脸色越来越差。 人也跟着渐渐昏迷了去。 “容沉!”云离心一紧,抬手抚上容沉的手腕。 感受着容沉的脉搏,云离的一颗心顿时沉了沉。 他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这毒,又是什么? 云离骤然心慌起来,她探不出这是什么毒,怎么会这样? 四周逐渐安静了下来。 一道身影蹲在了云离身边,他沉声开口道:“云将军,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再说。” 云离不曾侧目,然此人声音却是十分熟悉。 她脑中灵光一闪,视线偏转,扫了那人一眼,确是当时戎狄大营救她之人。 他穿着一身黑袍,那张脸却是平淡无奇,是那种放在人群里都不会有存在感的人。 她点了点头,由着那人将容沉背起。 那边,玄衣也硬扛着,背着昏迷的云凌。 一行人出了秋叶城,上了停在官道边的马车。 马车在官道疾驰,在天亮前,抵达了落樱城。 没有回中军大营是为了掩人耳目。 中军大营之中仍有奸细,如今回去,只会打草惊蛇罢了。 云凌也在途中醒了过来,他只是中了白芝的迷药,没多大点事儿。 倒是玄衣,身上的瘟疫没有根治,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云离吩咐将马车径直驶去岳满楼。 因着云凌说他已然将玲珑送回了落樱城。 眼下,他们确实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落脚点。 而岳满楼在落樱城算是比较权威的存在。 到了岳满楼,云凌便率先走了进去。 不多时,便见一袭素衣的玲珑跟着云凌走了出来。 见着云离,脸上露出了几分喜色。 “公子。”玲珑出声唤道。 云离扫了玲珑的肚子一眼,已经微微隆起,藏不住了。 她到底还是没能舍得这个孩子。 “玲珑,这一次,要麻烦你了。”云离沉声开口。 “公子哪里的话,快随我来。”玲珑说着转身朝里走去。 日间的岳满楼基本没什么人,只有一些杂役在打扫卫生。 见云离他们进来,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上了楼,云离叮嘱云凌将玄衣安顿到角落的房间后。 这才紧随着那人的脚步,进了一间卧房。 将容沉放倒在床榻上,云离立马上前解开了容沉的宽袍。 “你叫……”云离侧过头,视线落在那人身上。 “属下少辛。” “嗯,少辛,你去帮我准备些东西。” …… “公子可需要我做些什么?”玲珑见少辛离开,便上前询问道。 云离略一思忖,便起身踱步到一旁的书案前,提笔写了起来。 “玲珑,请你派人按照这个方子抓药,另外,这是珠心草,将其加进去,煎好之后一碗送到这里,一碗送去玄衣的房间,记住,你不要去送。”云离叮嘱出声。 玲珑明白地点了点头。 不多时,少辛便准备好了云离所需的东西。 云离拧干丝绢抹去容沉肩上几乎凝结的血。 如她所想,伤口并不深。 止血,上药,包扎,不消一会儿工夫,便弄好了。 只是,容沉的脸色却依旧难看。 云离敛了敛心神,却仍是难掩心慌之感。 也正如云离所想,容沉昏迷,皆因了他体内不知名的毒。 而这毒,显然不是今日中的。 毒发,该是被这瘟疫引出来的。 眼下,她也只能先将容沉染上的瘟疫给治好,才能想办法去解他体内的毒。 然而令云离想不通的却是明明玄衣这个药王成天陪在容沉身边。 容沉怎么会中毒,又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第一百三十八章:分道扬镳 整整一天一夜,云离守在容沉的床榻边,半刻都不敢闭眼。 喝过药的容沉,在睡了一夜之后,脸色终于好了不少。 云离却仍旧一刻都不敢离开。 她不知道他体内是什么毒,也不知道这毒发到底会是什么后果。 脉象浮沉,这毒,若隐若现。 云离这是第一次真正的毫无头绪。 不知为何,她脑中闪过的不是别人,竟是百里渊。 若是百里渊在,容沉体内的毒是不是可以解了? 若说玄衣医术了得,可他却对毒研究不深。 而百里渊,不仅连她身上的毒都能知道,甚至能集齐所有药材配制解药。 他对毒的研究,必然在自己与玄衣之上。 可是,眼下这个时候,她要去哪里找百里渊? 再者,即便找到了百里渊,以他与容沉那未知的瓜葛,只怕也不会出手相救。 云离只觉脑袋闷闷的疼。 脑子里仿佛塞进了一团浆糊,变得昏昏沉沉了。 她竟然会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容沉苏醒的时候,见着的便是云离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委实吓了一跳。 这般模样的云离确是他第一次瞧见。 她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纤长的睫毛下落着浓重的阴影,整个人透露着疲惫之感。 云离吸了口气,敛了敛心神。 一抬眼,便对上容沉深邃的眸光。 那眼底带着几分冷然,又显出了几分疲态。 “你醒了?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云离略显急切道。 容沉注视着云离,隐有暖意自心口氤氲而出,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心疼。 心疼她憔悴的样子。 “我没事,倒是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容沉撑起身子。 云离连忙扶了上去。 “你中毒了。”云离抿了抿嘴,沉声道。 容沉脸色微变,稍一愣神后,并未理会云离的话。 所以,她就这么一直在他的身边守着吗? 容沉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扯开话题,问道:“可抓住了白芝?” 云离见容沉有意避开,只当是一时难以接受,并未多想,便也不再多言。 她只是摇了摇头,回答道:“被她逃了。” 房间一时安静了下来。 窗棂外响起了滴滴答答的落雨声。 伴随着一声声的雷响,雨越下越大。 雨水打在窗沿上,水珠四溅,落进屋内。 云离瞥了一眼,起身走到窗边,伸手去关窗。 忽的,她手中的动作一顿,视线落在窗棂外。 落樱城的街道上站着几个人,那些人皆着青衣…… 东来顺天军? 云离眉心一突。 下一刻,房门被推开,只见玲珑匆匆而来。 “公子,戎狄王的军师来了,我们得赶紧离开。”玲珑焦急说道。 云离面色一凝,他竟还会来落樱城? 只是,他这一次来,应该不是冲着他们而来。 那日最后一战,他弃戎狄而去,此番也决计不是为了玲珑而来。 不知为何,她忽然对白胤的目的产生了一丝兴趣。 加上白胤几次三番给她闹出幺蛾子。 而今又好巧不巧的碰上,他在明,她在暗。 这样的好机会,若她就这么放弃了,实在是可惜。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狠意,不过转瞬又敛了去。 她转念一想,如今容沉中毒,玄衣身上的病也还不曾彻底好。 若是因为她一己之私害了他们…… 云离沉了沉心绪。 转身走到床榻边,“我们走。” 容沉一把抓住云离的手腕,对上云离淡然的眸光。 “你当真要走?”容沉像是看穿了云离,出声问道。 云离心下一怔。 “白胤以为你死了,这一次,是永绝后患的好机会。”容沉缓声道。 云离忽的一笑,笑的云淡风轻。 “我还不想让他这么轻易就死了。” 容沉见云离这般,也知晓云离定然是顾及他。 若非如此,以云离睚眦必报的个性,怎么可能放过白胤。 正因为云离这样,容沉忽然觉着自己竟也有有朝一日成为别人的拖累的时候。 “别多想,我是认真的,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他后悔活在这个世上。”云离墨色的眸间闪过一丝肃杀的冷意。 云离执拗,容沉只好顺了她的意。 几人连夜离开落樱城。 大雨滂沱,官道一片泥泞。 三辆马车停在官道旁。 云离下了马车冒雨上了另外一辆。 马车里,坐着玲珑。 “玲珑,你真的不和我们走?”云离目光沉沉。 玲珑摇了摇头,“将军大义,玲珑无以回报,跟着将军,只怕会成为将军的拖累。” “那你打算去哪里?” “天大地大,总有我的容身之所。”玲珑话语间带着几分彷徨。 云离眉心微蹙,略一思忖后道:“不如,你去圣山慕容家找绿萝,告诉她是我让你去的,她必然会收留你,待你生下腹中孩子,再做其他考虑。” 玲珑一愣,旋即心底一阵感激。 “那玲珑,就谢过将军。”玲珑说着就欲跪下。 云离连忙扶住玲珑。 她愿意帮玲珑,也皆因着玲珑帮了他们一次。 她这人,不喜亏欠。 雨夜,马车一南一北分道扬镳。 两辆马车趁着夜色悄然入了甫水关,却没有去往中军大营。 而是一路向北,到了甫水关以北的第一座城池——宁安城。 宁安城,距离甫水关一日路程。 在翌日傍晚时分,他们才在宁安城安顿了下来。 经着颠簸,容沉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云离心中焦灼,却也一时无从下手。 等玄衣彻底好透又已过了三日。 云离吩咐云凌回中军大营了解情况。 而她,却因着放不下容沉,始终不敢离开。 “你说什么?”云离拧眉出声,似对听到的话感到不可思议。 玄衣坐在床榻边,一本正经地看着云离。 “云将军,我说的都是真的,公子没中毒。”玄衣重复道。 “你的意思是本将军把错脉了?”云离觉着不可思议。 玄衣抿了抿嘴,“不如将军再把一次脉看看?” 云离看了容沉一眼,见他神色淡淡。 她将信将疑地探上容沉的脉搏,顿时双目圆瞪,一脸的不可置信。 第一百三十九章:熟悉的图腾 云离自问从未探错过脉。 而容沉眼下的脉象却实实在在什么事情都没有。 连之前染上的瘟疫,也彻底好透了。 若说还有些虚弱,也不过是因为肩膀的伤还没好全罢了。 云离怔怔地站在原地,眉心紧蹙。 怎么会这样? 玄衣与容沉对视一眼,转而看向云离,开口道:“将军这下可以放心了?” 云离陡然回神,难道之前是自己太过担心他,才会把错脉? “既然没事,那就最好。”云离缓声道。 “云离,你不能再留在宁安了,甫水关不能没主帅,方才打完仗,若再耽搁下去,只怕你要调查之事,会越拖越不好查。”容沉低沉的嗓音从旁响起。 云离对上容沉深邃的目光,心中一动。 她又何尝不知,可是她对自己的医术一向很有信心从不会出差错。 而容沉…… 即便眼下探脉什么事情都没有,云离却依旧无法彻底安心。 “我如今还有伤在身,你先回甫水关,我留在宁安等你。”容沉见云离不响,便又接着说道。 “将军放心,有我在,公子一定没事。”玄衣也接过话头,对着云离说道。 云离打量着两人,半响,才沉吟道:“好,我即刻回甫水关。” 他们这是在支走她,他们真当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越是这般,云离就越笃定容沉身上必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而这事情,连她都不能坦诚相告。 云离定了定心神。 既是如此,她也不能强逼着容沉开口。 只是心里头,总隐隐于有些不舒服。 离开宁安城,云离驾马疾驰,终于忍不住自嘲一笑。 她还真是少女心性,真当与容沉关系匪浅了吗? 待云离离开,玄衣脸色骤变。 “公子,这一次,你必须回去了,若在外逗留,只怕这毒……”他单膝跪倒在容沉床榻前,恳言道。 容沉倚靠在床沿,神色莫名。 “少辛。”容沉忽而出声唤道。 “少辛在。”少辛自门外踱步入内,视线落在容沉身上。 “你去甫水关悄悄保护云离,不要让人发现你的行踪。”容沉吩咐道。 “属下遵命。”说着便径直转身离开,紧随着云离的脚步而去。 玄衣拧眉,公子竟连少辛都派给了云离。 他对云离已经特别到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这次,要多久?”容沉的视线落在窗棂外,外面大雨依旧不停。 “快则一月,慢则一年。”玄衣沉声道。 玄衣见容沉那般,分明就是不愿意回去的模样。 便又强调道:“公子,你若不想让云将军发现你身中剧毒,这一次,就一定要回去,云将军不是别人,她擅毒,能瞒过她一次,决计瞒不过第二次。” 容沉叹了口气,玄衣所言他又何尝不知。 只是云离身边有太多的变数,有太多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即便派了少辛保护,他却仍旧是无法彻底安心。 可若不走,一旦云离发现他身上的毒。 只怕以她的脾气,就更无法安心主持大局了。 他既不能帮她,便也绝不能成为她的拖累。 她有她的追求与信仰,总不能因为他一人而放弃。 “我们即刻出发回去。”容沉淡淡说道。 玄衣闻言终于松了口气,他还真的怕容沉会固执的不肯走。 “将此折扇交给那个袁七,让他交给云离。”容沉将折扇递给玄衣,吩咐道。 玄衣又是一愣,张了张嘴,最终接过折扇未置一词。 云离连夜赶回中军大营。 龙晟虽已知云离没事,却仍是有些惴惴不安。 直到见到云离真的安然无恙站在面前,才彻底放心。 “云将军,你终于回来了,军师呢?”龙晟看了云离身后一眼,见无人,忍不住询问出声。 云离眸色一黯,“军师有伤在身并未一起回来,说说吧,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龙晟点了点头,开口道:“戎狄王因为知道玲珑姑娘已经离开中军大营,便同意出关,末将已经派了一支精锐部队送戎狄王回西北戎狄,降书与和平条约已经交由云一带回国都上呈王上了。至于奸细,也已抓住了,眼下正在囚牢内,云凌在审讯。” “好,带我过去看看。”云离眸色一亮。 “将军还是先换身干爽的衣物再去吧……”龙晟抓了抓脑袋,劝道。 云离一愣,这才意识到她一路风尘冒雨而来,眼下浑身湿透,好不狼狈。 待收拾了一番,换上一身玄色衣袍,云离这才在龙晟的带领下,去往了大营囚牢。 囚牢内,云凌眸色深沉,浑身泛着森森冷意。 他的跟前,是一个垂着脑袋的男子。 淋漓的鲜血沾满了下巴,顺着脖子流下,湿了那一身囚服。 云离眯了眯眸子,“怎么回事?” 云凌一怔,见云离归来,连忙开口道:“主上,你回来了!是我一时不察,让他咬舌自尽了,请主上责罚。” 云离眸色一沉。 “这事儿怪不了你,可供出什么了?” 云凌摇了摇头。 在云离的意料之中,能咬舌自尽,就自然烈性了很。 她注视着那人,忽的目光一凝,大步上前。 云离伸手扯开那人的囚服。 囚服撕裂,露出沾着斑驳血迹的胸膛。 只见血痕之中,锁骨之下,纹着一个青色的图腾,仿若一只张开的眼睛。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身上纹有图腾之人,不是死士,便是训练有素的暗卫。 云离眉心紧蹙,她知道,在前身的记忆里,一定见过这个图腾。 可是,似乎太过久远,只有一个朦胧的痕迹,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们可认识这个图腾?”云离开口问道。 龙晟与云凌对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 “画下来。”云离吩咐道,“既然奸细已死,甫水关也已回归平静,明日,云凌你便随我回国都。” 云家军已然班师回朝,剩下一只精锐部队云离也让他们先行回去。 而她与云凌则是轻装上阵,离开甫水关,直奔宁安城。 回到悦来客栈,却已经没了容沉的踪影。 云离站在那空空荡荡的卧房前,一瞬间的失神。 有一刹那,她甚至以为容沉是不是有事儿出去了。 直到店小二来告诉她那一天她走后,容沉便紧接着离开了客栈。 云离这才陡然回神,他们不仅是要支走她,分明又是不告而别啊。 第一百四十章:归程 接连下了几日的大雨终于停了。 云离站在客栈二楼窗棂边,脸色有些苍白。 她还是太高估自己了,于容沉,她到底是上了心了。 以前以为,她即便喜欢一人,也可以做到随性洒脱。 可如今才察觉,当你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 诸多情绪却终归是由不得自己。 一如现在,她心里头隐有怒意,因着容沉不告而别。 也有些许的难过,难过容沉瞒了她太多太多。 也是现在,她才意识到,对于容沉,她知道的少的可怜。 他是什么身份,又从哪里来,一无所知。 “主上。”云凌的声音从后响起。 云离转身,便见云凌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容沉的折扇。 她凝眉上前,接过折扇。 便闻云凌道:“这是容公子交给袁七的,说是让袁七给你。” 这是何意? 云离视线定在那折扇之上。 “他可有留下什么话?” “不曾。” 云凌见云离脸色有些难看,大抵也能猜到些许。 怕与他一般,在责怪着他们再一次的不辞而别。 云离打开折扇,扇面是一副山水图,几行笔墨如行云流水。 扇沿有锋利的薄刃镶嵌其中,将折扇变成一把利器。 云离收起折扇,脸上露出几分无奈。 容沉这是想给她留个念想吗? “袁七现在如何了?”云离收起游离的神思,对着云凌问道。 “仍是虚弱,不过已经好很多了。”云凌回道,忽而又话锋一转,“主上,云凌有个不情之请。” “嗯?” “我想将袁七一起带回国都,以他现在的样子,只怕回去大营也无法得到妥善的照顾。”云凌话语间带着几分恳切。 云离触及云凌那略带恳求的目光,不由得轻笑出声。 “你放心,即便你不说,袁七我也一定要带回国都。”云离拍了拍云凌的肩膀,转身出了房间。 云凌闻言一愣。 “愣着做什么?去准备马车,我们即刻上路。”云离回头,见云凌站着不动,便催促道。 出了房间,云离折身去了轩辕灵儿的卧房。 推开门,便见轩辕灵儿坐在窗边出神。 “伤还没好,怎么起来了?”云离出声道。 轩辕灵儿没看云离,良久,才开口道:“云离,你是不是要把我送回王城了。” “你身上有伤,这里条件恶劣,至于甫水关你也不可能再回去了,只有回王城,才能好好疗养。”云离缓缓道。 轩辕灵儿闻言转过身来。 她的眼睛红红的,似是哭过。 云离踱步上前,眉心微蹙。 “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哭了?” “我不想嫁去南翎,哪怕留在这里再苦,我也不想嫁给一个我不认识的人。”轩辕灵儿闷闷道。 云离忍不住嘴角扬起,“傻丫头不是?这都没确定呢,你慌什么?” “可是王兄是那种说得出做得到的人……”轩辕灵儿撇着嘴,再不复往日那般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 云离摇了摇头,“和亲这件事情,倒还真的不是你王兄说了就能算的,那也得看人家肯不肯是不?人家不同意,难道还把你送过去?” “真的?”轩辕灵儿眸色忽的一亮。 “自然是真的,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云离一脸正色道。 “什么事?” “你的姑母,凝妃娘娘,薨了。” 云离本想等轩辕灵儿好全了再告诉她的。 可眼下,若真正能说服轩辕灵儿乖乖跟她回去的,也只有这个理由了。 轩辕灵儿重重一怔。 “你说什么?”她一脸懵懂道。 “凝妃娘娘,遇刺身亡了。”云离重复道。 轩辕灵儿猛地起身,快步走到云离跟前,一把揪住,“不可能,你骗人!” “你先别激动,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们边走边说。”云离扶住轩辕灵儿,安慰道。 直到上了马车,轩辕灵儿依旧是呆愣着。 云凌见云离一直搀扶着袁七,不时安抚着什么。 也才终于意识到袁七的特殊,可却终归猜不出来袁七的真正身份。 他驾着马车,驶在官道上,一路朝着安和城而去。 马车内,隐隐传出云离的话语声。 关于王城之中的事情。 良久,云凌才将所有的事情串联成线,脸色骤然苍白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与他生活了这么久的袁七。 竟然会是当朝公主…… 回到安和城时,已经是半月之后。 正值盛夏,连空气都仿佛带着浓重的热意。 “云凌,直接去王宫。”云离掀开帘子,对着云凌道。 云凌的视线穿过云离,落在蜷坐在角落里的袁七身上。 半响,才点了点头。 因着轩辕灵儿有伤在身,马车径直驶入了王宫之内。 前脚将轩辕灵儿送回芳华宫,后脚轩辕澜便坐着步辇来了。 芳华宫内,婢女太监跪了一地。 轩辕澜大步而入的时候,云离为了避嫌,就站在主殿的外面。 她方一抬头,便对上了轩辕澜墨色的眸子。 他只是轻轻扫了她一眼,便径直进了殿内。 不知为何,云离感受到了轩辕澜眼底汹涌的怒意。 她想了想,还是赶快溜之大吉。 既然轩辕灵儿已经安然送回来了,在轩辕澜没有召唤她之前,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云离便对着一旁的太监说了几句,大步离开了芳华宫。 芳华宫内。 轩辕澜面色阴沉地望着躺在床榻上的轩辕灵儿。 “怎么回事?”他厉声开口。 “回王上,七公主左肩受了刀伤,不过已经无碍,眼下身子虚弱是因着长途颠簸,休养一段时间便没事了。”太医作揖说道。 轩辕澜皱了皱眉,靠近床榻。 原本被怒意笼罩的他,在见到轩辕灵儿那可怜巴巴的模样,也硬生生隐忍了下去。 “行了,回来就好。”想着无数教训的话语,最终化作简单的一句。 轩辕澜无奈一叹,“你好好休息。” 说着就欲转身离开。 “王兄,姑母她……”轩辕灵儿嗫嚅道。 轩辕澜微微一怔,他顿住脚步,没有回头,“葬在云福寺,等你好了,去看看她。” 说罢,便径直出了主殿。 留下轩辕灵儿扯过锦被,压抑着哭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逛妓院 轩辕澜面色阴沉,看着一地的婢女太监。 “云离呢?”他冷冷开口。 “回王上,云将军在王上来了之后便离开了。”一个太监颤巍巍道。 谁都能看出来,今日的轩辕澜浑身笼罩着阴霾,心情似乎很不好。 “云将军还说……”那小太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还说什么?”轩辕澜冷声问道,小太监后背一凉。 他缩了缩脑袋,伏在地上,回道:“云将军请奴才跟陛下告个假,说是长途跋涉累了,要睡个三天三夜。” 好你个云离,他这还没找他呢,这就逃之夭夭了。 他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去? 轩辕澜大步离开芳华宫。 没回太晨殿,而是径直出了宫门。 将军府内。 云离翘着二郎腿,吃着心儿递来的葡萄。 之前的不悦早已烟消云散。 她把玩着容沉的折扇,一边享受着烟儿的捏肩捶腿。 “早知道本将军就该把你们两带在身边。”云离舒服地吁了口气,闭上眼睛养神。 “将军现在才说,早干嘛去了,您不知道云一说您失踪了,可把咱们吓坏了。”心儿一边剥着葡萄,一边不满道。 云离嘴角飞扬,“是是是,本将军错了,下次,一定带着你们,即使失踪也带着你们一起,好吧?” “对了将军,云芃少爷回来了,眼下被戚夫人关着禁闭呢。”心儿又道。 “嗯,这一次戚夫人做的对,是该关关禁闭。”云离张开嘴,心儿乖巧地将葡萄塞进云离嘴巴。 “还有还有,上次云茹小姐没能入宫,回来哭了好久,这一回,好像打定主意谁也不嫁了。”心儿一脸八卦道。 云离睁开眼,看向心儿。 心儿被云离盯着,奇怪的摸了摸脸。 “心儿脸上有东西吗?将军这么看着我干嘛?” 云离忽的一笑,“没有,只是觉着本将军的心儿实在是可爱的紧。” 有心儿这个大八卦在身边,她也不愁不知道将军府里的一切。 心儿被云离这么一说,竟微微红了脸。 她一脸娇羞的模样,“将军你真会哄人。” “是吗?本将军这么会哄人吗?烟儿你觉得呢?”云离侧目,看向烟儿。 烟儿一瞬间失神,过后又连忙点头道:“将军说的是。” 云离打量着烟儿,见她脸色有些苍白。 “烟儿,你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若是不舒服,就唤大夫瞧瞧。” 烟儿一听连忙摇头,“烟儿没事,谢将军关心。” “将军,王上来了。”忽的张伯匆匆而来,对着云离道。 云离脸色微变,这就追过来了? 这老狐狸真是不给她安生! 她略显烦躁地挥了挥手,烟儿与心儿会意退到一旁。 云离自软塌上起身,便见一道修长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 正是轩辕澜。 他眸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你们退下。” 说着,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 云离挥了挥手,心儿与烟儿退了出去。 “陛下怎么来了?”云离转身,看向轩辕澜。 “爱卿没有什么要和本王说的吗?” “陛下说的可是失踪之事?”云离眨了眨眼,望着轩辕澜。 “云离,你知道本王最讨厌的便是你这一副凡事都不放在眼里的姿态。”轩辕澜睨了云离一眼,眸间带着一丝邪气。 那眼底的怒意也早已消失了不见。 他所有的担心都抵不过云离一个淡漠的眼神。 与其让彼此难堪,不如就恢复到曾经的相处模式。 让彼此都没有压力。 云离抿嘴一笑,“能让陛下讨厌,真是抬举臣下了。” 轩辕澜唇边勾勒出一抹弧度,“看来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好的很呐,亏的本王担心了那么久,爱卿你觉着该怎么赔偿本王?” 这担心也得赔偿吗? 到底是王,丝毫不讲道理啊。 “行吧,陛下想臣下怎么赔?”云离抬手摸了摸鼻子,不情不愿道。 “不如,爱卿就陪本王去永夜阁玩一遭?”轩辕澜眯了眯眸子,眼底满是促狭。 云离挑眉。 “好啊陛下,正合我意啊。”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出发。 当初为了满足轩辕澜,她匆匆去永夜阁将映月给接了出来。 一没好好逛逛,二来,竟然接了个刺客回府。 还因此坐了几天大牢,怎么想都觉着憋屈啊。 之后也因着各种琐事没有去好好调查一番。 至于这映月,也早已不知所踪。 轩辕澜不提,她几乎都忘了这茬了。 云离也曾考究过这件事情,总觉得一切来的似乎太过巧合了。 或许刺杀轩辕澜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想陷害于她。 入了夜,没了日间的炎热,要凉爽上不少。 安和城街道上人来人往,依旧是热闹非凡。 在络绎不绝的人流之后,一栋极其奢华的建筑伫立于不远处。 彩色的灯笼将四周照的通透,在夜幕之下光彩夺目。 永夜阁三个大字犹如游龙盘踞在二楼悬挂着的巨型牌匾上。 门楼两侧站满了如花美男美女,一个个白白嫩嫩好不诱人。 国都最大的勾栏院,到底非比寻常。 云离用手肘撞了撞轩辕澜,“袁兄,咱们先说好啊,不能选太贵的,我一个月可没多少俸禄。” 轩辕澜斜睨了云离一眼,“现在跟我讲钱?晚了。” 说着也不看云离,大步朝着永夜阁走去。 云离张了张嘴,便见轩辕澜被簇拥着走了进去。 她摸了摸荷包,瞪了轩辕澜的背影一眼。 这老狐狸来将军府看她是不是没事是假,找她来逛妓院才是真的! 估计早就打算好了,要好好敲她一笔。 真是,越有钱的越抠,一点不假。 永夜阁内楼上楼下,十二重薄纱翩跹舞动。 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香气。 丝竹弥音,绕梁不绝。 大抵是因着永夜阁美人小倌价格不菲。 所以能来这里的,非富即贵。 云离追上轩辕澜,拉了拉他的袍袖,叮嘱道:“袁兄,您稍微低调点啊。” 可别明天便满大街传言她云离带着咱们的北霁王来逛妓院。 “你说能在这里认出我来,是认出我的人该害怕还是该我怕?”轩辕澜挑眉,笑道。 云离一愣,不过转瞬便明白了轩辕澜的意思。 说他是狐狸还真不是抬举他。 第一百四十二章:男女通吃 虽然朝中没有明令禁止官员入妓院。 但是身为朝廷命官,入这种地方总归不合适。 所以一般都是偷偷摸摸的来。 轩辕澜敢这么明目张胆,就笃定即便真有朝廷命官认出他来。 也不敢随随便便乱说什么,毕竟要是乱说,一旦轩辕澜追查下来。 这进妓院的事情就兜不住了,对崇尚的清正廉明可是一项严重打击啊。 “两位爷一表人才,有些面生啊,头一回来?奴家莲姬。”一位打扮妖娆的女子款款而来。 她站定在云离他们对面,香肩半露,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轩辕澜点了点头,视线在四周一扫而过。 “莲姬,给我们一间雅间。”云离在旁开口道。 “两位爷随奴家来。”莲姬莞尔一笑,施施然转身朝着二楼走去。 上了二楼,穿过叮当作响的珠帘。 云离与轩辕澜进了一间十分别致的房间。 房间内摆放着楠木桌椅,十分考究。 桌椅旁是一张折屏,折屏后,是布置温软的软塌。 莲姬拾步而去,从一旁的几案上的盒子里取了一枚熏香放进香炉。 点燃之后,有袅袅青烟升腾而起。 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了阵阵怡人的香气。 “两位爷是要美人,还是小倌?”莲姬的脸上始终带着妩媚的笑。 云离瞥了一旁落座的轩辕澜一眼,刚欲开口。 便闻轩辕澜慢吞吞道:“先来几个美人看看,不美不要啊。” 云离微微一愣。 这老狐狸,莫不是换口味了? 莲姬笑着点头,“两位爷稍后。” 说着便福了福身子踩着莲步走了出去。 云离坐到轩辕澜旁边,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 “袁兄什么时候喜欢美人了?”云离忍不住好奇出声。 轩辕澜伸手抢过云离手中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云离白了轩辕澜一眼,兀自又倒了杯。 “云兄有所不知,我男女通吃。”轩辕澜眯了眯眸子,似笑非笑道。 噗。 刚入口的茶水全然喷了出来。 云离擦了擦嘴,瞥了轩辕澜一眼。 她忍着笑,“还真是看不出来啊……” “倒是云兄,若你喜欢小倌,我也可以奉陪。”轩辕澜凑近云离,挑眉出声。 云离触及到轩辕澜墨色的双眸,忍不住泛起鸡皮疙瘩。 “我喜欢美人……美人!”云离点点头,很是认真道。 不多时,莲姬便是去而复返。 她的身后,跟着六位美人。 或明艳,或娇丽,虽没有倾国倾城,倒也对得起美人二字。 不过,轩辕澜却是皱起眉头道:“莲姬,这永夜阁就这些庸脂俗粉吗?” 莲姬闻言轻笑一声,“这位爷是看不上这些美人吗?无妨,莲姬再去请就是了。” 说着连忙挥了挥手,将六位美人招呼了出去。 眼看着美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却没有一个对轩辕澜的胃口。 莲姬虽然脸上依旧带着笑,却也能看出来那笑容之下的隐忍。 云离坐在一旁有些百无聊赖。 这轩辕澜是来玩的,还是来找茬的? 终于,在最后一批美人被轩辕澜赶出去之后,莲姬脸上的笑容没了。 她盯着轩辕澜,却还是隐忍着不悦,心平气和道:“这位爷,这么多美人您都看不上,不知道您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美人?” 轩辕澜修长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 青烟浮动,雅间内香气不散。 良久,他才睨了莲姬一眼,“自然是要永夜阁最美之人。” 莲姬柳眉微蹙,“这永夜阁最美之人,除了之前被云离云将军赎走的映月公子,便只有星河公子了。” 这永夜阁最美,竟是小倌而非美人。 云离忍不住腹诽,果然这世道女人还不如男人更像女人。 “哦?映月公子被鼎鼎大名的云离云将军赎走了?” 云离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她斜了轩辕澜一眼——明知故问! 她为什么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他? “这么说,爷是冲着映月而来?真不巧,映月公子年前便被云将军赎走了。”莲姬缓声道。 “行吧,那就请星河公子吧。”轩辕澜淡淡说道。 莲姬一听面露难色。 “爷有所不知,星河公子正在陪一位贵客,不如让莲姬再为爷挑选一位绝色小倌如何?” 轩辕澜面色一冷,“这要映月没映月,要星河星河还陪着人?怎么?这永夜阁的生意就是这么做的?” 莲姬见轩辕澜发怒,连忙赔笑道:“爷息怒啊,不是莲姬不肯让星河陪爷,实在是……” 话还未说完,云离便圆场道:“莲姬啊,不如你先去问问星河公子可愿来做我们的生意?” 她朝着莲姬使了个眼色,莲姬连忙应声道:“好,奴家这就去。” 待莲姬走后,云离这才看向轩辕澜,不解道:“你这是故意找茬呢?你到底来永夜阁是想干嘛来的?” “如你所见啊。”轩辕澜淡淡说道。 云离眉心一蹙。 这轩辕澜分明不是来寻欢作乐的。 亏得她还兴致勃勃,眼下,倒是看不穿轩辕澜这只老狐狸的真正目的了。 不多时,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道纤瘦的身影缓步入内。 那人一袭白衣,薄纱轻掩,一头青丝以一根玉簪斜斜轻挽。 视线往上,五官精致,一双桃花眼带着魅人气息。 那模样,若说是女子,怕也没有人会不相信。 “星河见过两位爷。” 星河的声音很阴柔,带着浅浅的鼻音。 轩辕澜抬头,扫了星河一眼。 “过来。” 星河移步,方才靠近,手腕便是一重。 随即身子一个不稳,下一刻便落进了一个宽阔的怀中。 云离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星河坐在轩辕澜的腿上,白皙的脸上带着红晕。 轩辕澜搂着星河,那脸上带着让云离看不懂的情绪。 这轩辕澜,不会是想让她见证活春宫吧? “爷……”星河微微垂首,双手扶着轩辕澜的胸膛,低唤道。 云离抬起左手轻轻掩面,一脸踩到狗屎的表情。 她也曾听说过王帝临幸妃子,会有婢女太监上夜。 可这是在永夜阁,轩辕澜不会这么重口味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醉翁之意不在酒 云离执起茶盏轻抿一口。 转念一想,轩辕澜都不在意,她又何须介怀? 不过就是一场活春宫,看了就看了,也不会长针眼不是? 思及至此,倒也放的开了。 她饶有兴致地看向轩辕澜,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轩辕澜斜睨了云离一眼,见他眉目含笑,似乎还带着几分兴致盎然。 他的眸间跟着闪过一丝戏谑。 轩辕澜一手轻勾起星河的下巴,视线落在星河的脸上。 星河薄唇轻抿,眉眼含羞,好不动人。 然而下一刻,星河却是脸色一变。 只见轩辕澜大手紧扣着星河的脖子,脸上却依旧是一副寡淡的模样。 云离被轩辕澜的动作吓了一跳。 她张了张嘴,却还是忍了下来。 这轩辕澜,口味重的很啊,自己可不能破坏了他的性致。 “爷,您弄疼星河了。”星河脸色微微泛红,一双桃花眼里泛着浅浅的泪光。 “哦?星河这么不吃痛吗?”轩辕澜温热的气息喷吐在星河的耳畔。 “杀人的时候,倒没见你这么柔弱啊。” 星河脸色瞬间一冷,“星河不知道这位爷在说什么。” 云离忽觉雅间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轩辕澜与星河之间看似暧昧,实则波涛暗涌。 她收起玩心,目光沉肃地盯着他们两。 这轩辕澜,醉翁之意不在酒? “既然星河记性不好,那我就帮你回忆回忆,四月初十子时三刻,王城北门。”轩辕澜缓缓说道。 他手中力道不减,墨色的眸间却是泛起了森森冷意。 星河眸间闪过一丝杀意,他飞快扬手迅速击上轩辕澜的手腕。 轩辕澜只觉手腕倏的一阵刺痛,旋即一松。 星河少了钳制,当即一掌袭上轩辕澜。 手掌不等靠近,手背忽的一痛。 滚烫的茶水四溅开来,茶杯落地,嘭的一声碎了一地。 云离飞快起身,伸手扣住星河的手腕,带着他往后方一扯。 星河脚下不稳,撞到圆凳,一下摔倒在地。 云离欺身上前,短刀出鞘,直抵星河脖间。 “刀剑无眼,星河公子还是乖乖别动。”云离似笑非笑道。 星河薄唇紧抿,脸色苍白。 “袁兄,这是玩的哪一出啊?”云离盯着星河,口中话语却是对着轩辕澜道。 轩辕澜踱步站定在云离身侧,俯视着地上的星河。 “说吧,是谁派你杀了靳玥。” 云离握刀的手一紧,靳玥?未央殿的刺客? 他们抓到了靳玥?然后被这星河给杀了? 轩辕澜竟然亲自来调查? 云离心思涌动,大抵也能猜测到几分。 刺杀事件涉及凝妃之死,杀母之仇岂能交付他人之手。 “这永夜阁可疑的很啊,先出了个映月,现在又来个星河?我如今倒是很好奇这永夜阁的老板是谁,怎么竟养些蛇蝎美人。”云离幽幽出声。 “不如,你告诉我?”她盯着星河,勾唇浅笑道。 星河微微一笑,“两位爷一来就说些奇怪的话,真是让星河惶恐。” “别说些有的没的了,我这人也没什么耐心,我这位大哥更是丧心病狂,发起狠来可不是简单要了你的命那么简单,还是乖乖说了吧,省的受苦。”云离伸手抚过星河那张好看的脸。 云离的手很凉,摸在星河的脸上,令他微微颤栗。 轩辕澜挑眉,丧心病狂? 这云离真不是打着问话的名义在损他? 脖间的刀比起云离的手,更要凉上不少。 星河紧抿着嘴,良久不语。 一时间,雅间内气氛变得压抑起来,谁也没说话,安静的有些吓人。 叩叩叩。 雅间的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云离与轩辕澜对视一眼,执刀的手却是不松。 她对着星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旋即将星河从地上拉了起来按到了圆凳上。 云离与轩辕澜也随之落座在星河两侧。 “谁啊,这么扫兴?”云离轻斥一声,话语间皆是不满。 “两位爷,是奴家,莲姬啊,星河公子眼下在两位爷房里也伺候了些时候了,那边贵客催了,能否请星河公子过去那边陪一陪。”莲姬妩媚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云离抵了抵星河的脖子,朝他努了努嘴。 星河眉心微微蹙起,良久,才沉吟道:“莲姬,你帮星河给贵客赔个不是,说星河眼下实在无法走开,改日定当赔罪。” 星河的话似让莲姬很吃惊。 她久久没说话,最后才迟疑地应了一声。 云离挑眉,“看来星河公子的贵客对星河公子实在是惦记的很啊,早些交代,早些去陪那贵客啊。” 星河瞥了云离一眼,他若交代了,还能有命离开? 见星河仍是一脸淡漠地坐着,也不言语。 云离眸色一冷,也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主啊。 她嘴角一扯,手腕轻转。 星河眉头一蹙,脸颊顿时一痛。 一道血痕自脸颊浮现,他连忙抬手捂住伤口,眼底露出一丝惊色。 酝酿好的话未曾说出口,云离却被那一晃而过的伤口吸引了心神。 那伤口是怎么回事? “你……”话未说完。 门忽然被撞开,几个壮汉冲了进来。 见云离手中的刀,便大喝一声道:“敢来永夜阁闹事,不想活了吗?来啊,把人给我轰出去!” 云离心下一沉,当即揪起星河,短刀横于脖间。 “谁敢上前,我保证这星河公子身首异处。”云离冷冷道。 为首的大汉连忙抬手喝停身后之人。 “你想怎么样?”大汉厉声道。 云离看向轩辕澜,见他依旧坐在桌子前,修长的指尖轻叩着桌面。 那脸上的神色淡漠如常,深邃的眸间似酝酿着什么。 半响,他缓缓道:“我要见你们的老板。” 看来轩辕澜也不傻,这永夜阁两个头牌都是杀手,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呵,我们老板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我劝你还是放了星河公子,否则,只怕你们连这永夜阁的大门都别想出去!”大汉哼了一声,斥道。 “住口。”忽的一声厉斥自门外响起。 伴随着声音落下,一道身影缓步入内。 来人一袭绛紫宽袍,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年纪。 一进来,便笑着道:“云将军来永夜阁怎么都不打声招呼,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第一百四十四章:画皮画骨难画心 云离打量着来人。 那人浑身上下都带着深谙世道的圆滑。 “云将军不如先把刀放下,这传出去,多不好。”那人见云离没动,便又劝道。 这人一进来就与她说话,显然是不知道轩辕澜的身份。 既然能知道她的身份,想来一进永夜阁他们就引起注意了。 她倒是无所谓,可轩辕澜这身份决计是不能暴露的。 云离心下计较了一番。 “你是何人啊?这要说误会,本将军倒是不觉着,本将军和星河公子正闹着玩,你们的人一进来就要打要杀的,本将军还不能发个脾气了?”云离扫了一众大汉一眼,很是不满道。 “星河公子,你说是吗?”云离话锋一转,视线落在星河的身上。 星河对上云离泛着森冷的眸光。 忽的嘴角一扯,笑着点头道:“云将军说的是。” 那人连连点头,随即对着身后的壮汉道:“原来如此,尔等还不速速退下,扰了云将军的兴致谁来担待。” 大汉们悻悻的接二连三退了出去。 云离没响,便闻那人继续道:“小人是永夜阁的管事,小人叫苏三,云将军若有什么需要,大可跟小人提,小人定当尽力而为。” 永夜阁管事? 意料之中,果然不是老板,然难免仍是有些失望。 云离手中的刀仍旧没放下。 “今个儿星河公子甚得本将军的心,本将军计较着想要把星河公子给买了,带回去好好疼爱,不知苏管事可能做主啊?”云离眼底满是狡黠,笑眯眯地说道。 星河闻言脸色微变。 一旁的轩辕澜不动声色,墨色的眸间倒是染上了一丝笑意。 苏三脸色如常,他的目光甚至都不曾在星河的身上停留片刻。 便是蓄起笑容,点头道:“自然能做主,将军若是喜欢,星河公子便赠与将军了。” 说不意外那是假的。 云离怎么也没想到这苏三就这么轻易将星河给她了? 不过转念一想,眼下上演的难道不是弃车保帅的戏码吗? 若苏三不肯将星河给她,以她的身份在永夜阁闹上一闹,这永夜阁的生意也别想做了。 不过堂堂一个永夜阁的头牌说送人就送人。 若非有这背后老板的首肯,怕是一个小小管事怎么也做不得主的。 云离与轩辕澜对视一眼,见轩辕澜微微点头。 “行吧,那就这么决定了,替本将军好好谢谢你们老板,这人,本将军就收下了,下次若有机会,与你们老板好好喝上一杯。”云离笑道。 苏三闻言稍稍一愣,不过下一刻便俯首作揖。 “云将军可还有其他吩咐?” “没了,走了。”云离说着收起短刀,一把环住星河的腰,将他从圆凳上托了起来。 星河比她要高出半个头,如此被她环着,实在有些滑稽。 要不是因为轩辕澜,她才不做这种惹人非议的事情。 星河浑身有些僵硬,步伐略显沉重。 直到出了永夜阁,上了云离早就安排好的马车,星河才终于意识到他被主人弃了。 如同一颗弃子,再无价值。 那一瞬,心如死灰。 马车自偏门驶入将军府。 夜已深,将军府内只有两支守卫在巡逻。 云离将星河带入暗牢。 她才知道四月初十那晚,轩辕澜本想亲自审问靳玥。 没想到靳玥却在被带入王宫之前,在王城南门被星河给灭了口。 他辗转调查,才将目标锁定在永夜阁星河公子的身上。 至于让她陪他一起去,大抵是因为她曾经去过永夜阁并带过映月公子出来。 云离觉着轩辕澜若是早点跟她坦白,说明来意。 这一次去永夜阁也不会整那些幺蛾子出来。 若说轩辕澜是担心她不肯去。 凝妃之死她也有责任,她又怎么可能会不愿去调查呢? 暗牢之中。 星河失魂落魄地坐在角落里。 脸上的伤痕已经不在流血,薄薄的皮肤外翻着,十分诡异。 云离靠近星河,蹲在他的对面。 视线落在那伤口之上。 云离伸手一扯,一张脸皮被径直撕扯了下来。 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面孔,唯独那双眼睛,依旧美的夺目。 果然如她所想——易容术。 星河也任由云离所作所为,半点没有反抗。 轩辕澜倒是委实吃了一惊。 没想到原本惊若天人,竟是一张假的脸皮。 果然应了那句,画皮画骨难画心。 云离盯着星河。 又联想到永夜阁内那些美丽动人的美人小倌,皆是有可能带着一张美艳的人皮面具。 她就忍不住全身冒起鸡皮疙瘩。 这世间,人与人之间最起码的信任呢? 不过看星河这么万念俱灰的模样,想来也是看穿了。 如今落到了他们的手里,是死是活就说不准了。 “星河,若你老实交代是谁派你杀了靳玥,本将军兴许可以饶你一命,你也不用再带着这张脸皮过活。”云离缓慢道。 星河嗤笑,他抬眼,看向云离。 那双桃花眼,格外妖艳。 此时此刻,眼底带着不屑。 “将军觉得星河的眼睛美吗?”星河忽然道。 云离微微皱眉,她耐着性子,实话实说道:“美。” “是啊,这么美丽的一双眼睛,可偏偏长在这张平淡无奇的脸上,将军不觉得可惜吗?”星河话语间带着几分幽怨之感。 云离忽然意识到,星河是自愿戴上这张人皮面具的。 “所以为了这张脸,你愿意做任何事?”云离微眯眸子,凉凉道。 星河笑了,没回答云离的话,而是苍凉道:“我已是弃子,将军即便得到了我也没用,我所知道的,无足轻重。” “说说看。”轩辕澜从旁说道。 星河吸了口气,“我因为这双眼,被主人买下,他赠我星河之名,星河之脸,教我一身武艺,在必要之时,派上用场,就如,杀死靳玥,我只是一个杀手,主人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从来不问缘由。” 所以,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的主人是谁?”云离追问道。 然不等星河回答,他忽然急速喘了起来。 双手死死捂着心口,又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脸色瞬间发绀。 第一百四十五章:满城皆知 眼看着星河马上就要窒息了。 云离眸色一凝,迅速跪倒在旁。 她伸手将星河扶住,将他的身子往前倾倒靠在她的手臂之上。 一边抚着星河的背,一边放缓口气道:“放松,慢慢呼吸,慢慢的,你不会有事的。” 星河却依旧是大口喘息着,眸间盛满了恐惧。 云离搂住星河,伸手探上星河的手腕。 确定不是中毒之后,又一次次的安抚着他。 轩辕澜眸色幽深地看着云离。 见星河在他的手中渐渐平静下来,脸色也恢复了如常。 他的眸间也不由得露出一丝意外之色。 这云离,竟还有这本事。 星河一脸错愕地望着云离,似是对于自己可以扛过这次毒发很是意外。 “这,我怎么会没事……”星河诧异出声。 “不过是哮喘病罢了,你还想着会死不成?”云离松开星河,起身站到一侧,一脸淡漠。 “哮,哮喘病?我不是中毒吗?”星河更是惊愕不已。 云离闻言眉心一突,“谁跟你说你是中毒了?” “主人曾给我喂下毒药,每日皆会毒发,需要主人的解药才能安然度过,主人会将我丢弃,大概也确信我难逃一死罢了。”星河平静道。 若非她在,星河确实有可能窒息而亡。 看来他的主人也懂医?骗其中毒,以此来控制着星河。 云离猜想,星河主人的手下决计不会只有星河一个杀手。 “那本将军就告诉你,你没中毒,你不过只是得了病罢了,这病本将军便能治,若你说出你的主人是谁,是不是永夜阁的老板?本将军便大发慈悲将你的病给治了,并且放你一马,让你重头来过。”云离淡淡开口。 星河苦笑,“只怕要让将军失望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星河并未见过主人,至于永夜阁的老板,星河也从未见过。” 云离打量着星河,见他不像是说谎。 他既这么说,看来这永夜阁的老板确实很可疑啊。 “那是谁给你下的命令?”云离又道。 星河垂眸,“将军,星河感念将军救命之恩,若将军真能治好星河的病,星河一定如实相告。” 即便身为杀手,星河却也有着一份属于自己的执念。 他想要衬得上自己眼睛的美貌,更想要活下去。 如果说之前因为身中剧毒想着命不久矣。 那么眼下,云离给了他生的希望。 他如何能就此错失? “本将军像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快说!”云离略显不耐。 她平生最讨厌被人质疑,与人讨价还价,麻烦! 星河定了定心神,点头道:“是莲姬。” “哦?莲姬?”云离看向轩辕澜。 “看来这个永夜阁真要好好彻查彻查了。”轩辕澜沉声开口。 “诶,对了,今日你陪的那贵客是何人?”云离回头,冲着星河问道。 星河一愣,“是宇文大人。” “宇文珏?”云离诧异出声。 星河摇头,“是宇文令。” 宇文令?宇文珏之子?有意思啊。 出了暗牢,云离见轩辕澜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说陛下,夜深了,您看您是不是该回宫了?” “你不怕惹麻烦吗?”轩辕澜忽而道。 “嗳?”云离一愣。 “你可是抢了宇文令看上的人啊。”轩辕澜似笑非笑地看着云离。 云离当是什么呢! 这宇文一家都是极品。 宇文卿将她当成假想敌。 这宇文令又好男色。 不过,若是让宇文珏知晓他的宝贝儿子喜欢永夜阁的小倌。 这后继香火无望,会不会一怒之下查封了永夜阁? 云离脑中灵光一闪! 对啊,这可真的是宇文珏做得出的事情。 “陛下,臣有一个彻查永夜阁的好法子了,不知陛下有没有兴趣听听?”云离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 轩辕澜挑眉,“哦?说来听听。” …… 翌日清早,云离在心儿的叫骂声中醒来。 她火气直冒,刚睡不久就被吵醒!神烦! “将军!大事不好了!”只见心儿推门而入,一张小脸气的红扑扑的。 云离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干嘛啊这是?后院起火了?” “比起火更严重!更可怕!”心儿双手叉腰,质问道:“将军你昨晚到底干嘛去了!” 云离白了心儿一眼,“不得了,你这是要上天啊,敢质问起我了?” 心儿跺了跺脚,“将军!现下安和城里传遍了,说将军昨夜在永夜阁将里头的头牌小倌星河公子给买了回府,还说什么要好好疼爱,您不知道,传的那叫一个不堪入耳啊!” “哦?竟有此事?说来听听,都传的什么?”云离勾唇一笑。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八卦事就跟龙卷风似的一传天下皆知啊。 “他们说,将军在外打仗打的久了,所以对男子情有独钟,前有映月,后有星河,就连咱们王上都没逃过将军的五指山!” 云离挑眉,笑眯眯道:“本将军倒确实对男子情有独钟,别人不知道,心儿你还不知道吗?” “将军!您别闹了好吗!我知道您是女的,他们不知道啊!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无中生有,这将军府里哪有什么星河公子!”心儿气愤道。 “唔,星河公子还真在将军府。对了,桌上有张方子,你让云凌去抓药煎了送去暗牢,让星河公子服下。”云离打了个哈欠道。 “啊?”心儿重重一愣,“星河公子在将军府?还在暗牢?那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真真假假有那么重要吗?”云离叹了口气,起身伸了个懒腰,“伺候我更衣,上朝去。” 心儿嘟着嘴,想问但又见云离好像完全不在意。 便只好忍住不问,可真是难为死她了。 朝天殿已经站了许多官员,正议论纷纷。 云离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了过去。 众人又纷纷闭了嘴。 云离扫了他们一眼,忽的一笑,云淡风轻道:“各位别停啊,当本将军不存在就是了。” 众人脸色各异,却是一个不响。 云离冷哼一声,不过一夜光景,就闹得满城皆知了。 “王上驾到。”一声长啸,官员们缓步站回自己的位置。 云离环顾四周,未见宇文珏的人影。 第一百四十六章:彻查永夜阁 云离抬手摩挲了下鼻子。 便见轩辕澜踱步走向高位落座。 他的视线在殿内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云离的身上。 “陛下,臣有事启奏。”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从大殿正中央响起。 云离抬眼,对上轩辕澜的目光,她扯开嘴角微微一笑。 两人的视线随之错开,纷纷转向那说话之人——中书令李岩。 “李爱卿有何事启奏啊?”轩辕澜淡淡开口。 李岩俯首作揖,“陛下,今日臣来朝途中,听到了太多闲话,又有几位门客同时修书于臣,还请陛下过目。”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几张折子。 一旁的李公公连忙下来接过,呈到了轩辕澜的跟前。 轩辕澜打开扫了两眼,脸色一沉。 “怎么?李爱卿信这折子里的话?”轩辕澜冷冷道。 “若只是一人所言,臣自然不信,可这三四人同时修书于臣说云将军昨夜之事,加上城内流言颇多,实在容不得臣不信,还请陛下明断。”李岩恳声道。 云离眸色一凝,哟,敢情这几张折子讲的是她的轶事啊。 “陛下,臣这也有一封折子,好巧不巧说的也是云将军的事情。” 忽的另一道声音从旁响起,他双手托着折子,微微弯身走向殿中央。 好家伙,还不止一个人啊。 轩辕澜的脸色更沉了。 倒是云离,依旧一脸从容,好似一切与她无关一样。 “云将军昨夜所作所为,实在有损朝廷命官的形象,若任由云将军这么肆意妄为,只怕民心难安呐……” 那人话还没说完,便是轩辕澜的一声厉斥。 “好一个民心难安!” 轩辕澜扔出手中的折子,明黄色的折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 啪嗒一声,跌在光洁的地板之上。 “且不说这些没有根据的事情做不得数,就算云离真的在永夜阁买了个小倌,这也是他的私事,他身为北霁大将军,前不久才平定了边关戎狄进犯,照你们的意思,是不是得等到戎狄之流杀进王城,才能安了民心?” “陛下息怒!”所有人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云离连忙也跟着跪了下来。 她嘴角抿出笑意,这轩辕澜,够意思啊! 也是,若不是她,眼下流言满天飞的可就是他这个北霁之王了。 云离想了想,起身走到殿中央,对着轩辕澜行了个礼。 “陛下息怒,依臣看,这事儿绝非空穴来风,只怕有人想要陷臣于不义,这永夜阁,首当其冲。” 云离抬眼,对着轩辕澜挑了挑眉。 轩辕澜眼底氤氲出一丝笑意。 他点了点头,沉声道:“云爱卿言之有理,污蔑朝廷命官,这可不是小事儿!” 轩辕澜说罢,殿内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众爱卿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办啊?”轩辕澜扫了殿内一眼,缓声道。 殿内顿时静了下来。 “既有人想要陷害云将军,不如,就将这件事交给云将军去调查,对自己,对别人,也好有个交代。”萧太师温和的声音从旁响起。 云离不着痕迹的翘起嘴角。 她真想对萧太师比个大拇指,到底是自己人,这助攻来的太是时候了。 轩辕澜也是很满意。 果然如云离所料,双管齐下,就不怕不能挖点什么出来了。 “那便如太师所言,云将军,本王就将此事交给你了,千万要还自己一个清白啊!”轩辕澜眸光深邃,缓缓说道。 云离自然满口应下。 这一回,她倒要看看,这永夜阁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退了朝,云离走出朝天殿。 见萧太师站在殿外,便踱步走了过去。 “太师在等我?”云离恭敬道。 萧靖打量了云离一眼,“这次能平安回来已是万幸,怎么又搅合进了永夜阁这趟浑水中?”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太师可是知道什么?” 萧靖微微一叹,“永夜阁,是一颗毒瘤,剜去了,是好事,剜不去,也无可厚非。离儿你记着,不可硬来。” “还有,今日宇文珏没来上朝,可与你有关?”萧靖话锋一转,问道。 云离墨色的眸间闪过一丝狡黠。 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她不过就是送了一封信给宇文珏,至于信的内容,自然是关于宇文令的。 依着星河所言,宇文令每天晚上都会去永夜阁。 即便不是由他伺候,也会有别的小倌伺候。 以宇文珏那暴脾气,今晚,只怕永夜阁不会太平! 她只是在适当的时候去一趟,也甭管能不能查到点什么,看一场好戏也就够本了。 至于萧太师,云离觉着他必然是知道点什么的。 可他要是不愿开口,她也总不能撬开他的嘴巴让他说。 云离想了想,永夜阁的后台再硬,能硬的过轩辕澜? 既然是轩辕澜让她办的,就自然不在怕的。 不过萧太师叮嘱了,云离总归得要长个心眼。 “太师放心,云离心中有数。”云离俯首说道。 萧太师点了点头,“离儿,凝妃薨了,陛下心里难过,在刺杀这件事上难免会做出一些欠考虑的事来,你与他走的近,万不能凡事都顺着他,做事之前,要好好思量思量。” 云离心下一凝,她抬起头,对上萧靖深邃的眸光。 “太师可是查到了什么?” “事关重大,明日你来我府上再说,切记,今日去永夜阁,别莽撞。”萧太师再一次叮嘱道。 说着也不再多言,缓步离开。 云离望着萧靖的背影,眉心微微蹙起。 萧太师查到了什么事情?会让他瞒着轩辕澜不上禀?亦或是,还没有实质性的东西? 回到将军府,刚踏进院子,便见云凌等在那里。 “找我?”云离出声道。 云凌点头,他从怀中掏出一张人皮面具,问道:“属下在暗牢捡到这张人皮面具……” 云离瞥了一眼,不以为然道:“是星河的,本将军扯下来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云凌却是摇头,下一刻,从怀中又掏出一张人皮面具。 云离目光所及,心下一愣。 “这是?” 云凌拧眉,“这是当初主上与容公子坠崖那里,属下在地上捡到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斩草要除根 会是巧合吗? 云离接过云凌手中的人皮面具。 是那个车夫? 云离心思涌动,白胤的车夫,是否与永夜阁也有关系? 亦或是两者纯粹只是一个巧合。 “你怎么想?”云离出声道。 “属下曾听说,易容术是一项绝技,这世上只有三人会这项技能。”云凌沉声道。 “哦?说来听听。”云离来了兴趣,招呼着云凌进了书房。 夏意正浓,热浪滚滚。 心儿在书房里摆了冰,凉爽了不少。 云离倒了杯茶水抿了一口,指了指对面的圆凳。 “坐着说。” 云凌刚一坐下,云离便递了杯茶水过来。 “属下听闻,这三人两人是南翎人,还有一人是东来人。”云凌说道。 他顿了顿,见云离没吭声,便又接着道:“那东来人已经过世,但不知道是否留下传人,南翎国的两个人,一个传说喜欢云游四方,没人知道身在何处,还有一个,是南翎国国师,离涯。” “南翎国国师?”云离指尖划过杯沿,“这南翎国真是人才济济啊。” “诶对了,你是哪里知道的?”云离瞥了云凌一眼,问道。 云凌微微垂眸,“当乞丐的时候,道听途说的。” 云离挑眉,她凑近云凌,笑着道:“当乞丐能道听途说这种事儿?” 云凌没响,云离也不再追问。 她收起笑,伸手拍了拍云凌的肩膀,“行了,不想说本将军就不问了,走,陪本将军再去趟暗牢。” 暗牢里,星河靠坐在墙角,闭着眼睛浅眠。 随着吱呀一声,云离缓步而入。 “喝了药,今日可有发作?”云离开口道。 星河睁开眼,那双桃花眼明媚动人。 “不曾,将军的药确实有用,不知将军今日来找星河,是想问什么?” 云离蹲下身子,嘴角微扯,“星河公子心思倒是澄明,本将军就想问问,这永夜阁里的一些琐事……” 星河抬眼,对上云离深邃的眸光。 “将军既是星河的救命恩人,星河自然如实相告,将军请问。” “你对那个苏三知道多少?”云离眯了眯眸子,凉凉道。 “苏管事?”星河垂眸想了想,接着道:“星河只知,在星河未入永夜阁前,苏三便已经是永夜阁的管事,老板向来神秘,听说,这永夜阁算是苏三一手创办起来的。” “这样啊。”云离略一思忖,“再有,你可知道你老板手下有多少像你一样的人?” 星河一愣,旋即摇了摇头,“星河不知,但星河可以说,这永夜阁里,绝非只有星河一个杀手。” “可还有其他有用的消息告诉本将军?”云离起身拍了拍袍袖,问道。 “星河想奉劝将军一句,若是将军想要对永夜阁下手,千万要记得,斩草除根。”星河幽幽出声。 云离考究着星河的话,旋即敛眉一笑,“云凌,给星河公子准备一辆马车,一些路费,送星河公子出城。” 星河闻言面色一喜,他缓缓起身,对着云离微微躬身道,“星河,谢将军不杀,救命之恩。” “星河,本将军也奉劝你一句,本将军将你放了,可若是让你的主人知道你还活着,只怕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离开安和城,走的远远的,以后,好好过日子。”云离说着,转身离开暗牢。 星河所言,其实与萧太师差不了多少。 言下之意,分明就是说若是找不到这永夜阁背后之人,就不要轻举妄动。 大概即便她将永夜阁一锅端了,那股势力也不会因此而湮灭。 这永夜阁,看来不仅是一间勾栏院,也是一个杀手窝啊。 看来,她是得好好计较一番了。 天色渐暗,南苑差人来了口信,说是请云离过去用晚膳。 让云离好一顿吃惊。 云离想了想,虽然不知道戚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好歹在她自己的将军府中,便答应了去。 一入南苑,便看到云芃守在苑门口。 见云离,连忙迎了上来。 “大哥。”云芃面露喜色,恭敬地喊道。 云离点了点头,“听说被戚夫人将你关禁闭了,怎么?放出来啦?” 云芃闻言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还不是因为我差点坏了大哥的事,被母亲责罚。” 不是吧?戚夫人要罚也只会罚他没坏了她的事吧。 云离但笑不语,跟着云芃进了里头。 几个月不见,云茹有些恹恹的,没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云离也能猜出几分,不就是因着没能入宫吗? 看来这几次,对云茹的打击着实不小。 她见了她,也意外的没有来怼她。 “离儿来了啊,快坐。”戚夫人缓步而来,对着云离笑说道。 云离简直是受宠若惊。 “姨娘怎么有兴致叫我来吃饭啊?”坐在主位上,云离淡淡开口。 戚夫人笑了笑,“离儿,这次若非有你,只怕芃儿是回不来了,姨娘自然要好好谢谢你。” 这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了吧? 云离瞥了外头一眼,收回目光落在戚夫人的脸上。 “姨娘哪里的话,云芃是我的表弟,我怎么会弃他于不顾。”云离说着场面话,一边举筷兀自吃了起来。 戚夫人大概也不会傻到在菜里下毒害她,她也放心大胆的吃。 吃饱了,待会儿才有力气看戏去。 戚夫人见云离不客气的模样,脸上露出了一丝嫌弃。 不过转瞬又收敛了去,她招呼着大家开饭。 一边,又对着云离说道:“离儿啊,这次边关打仗,可还顺利吧。” 云离吐出一根骨头,含糊道:“姨娘怎么关心起打仗来了?” “离儿啊,姨娘呢也没求过你什么,但是芃儿年纪也不小了,总没个正行也不是法子。”戚夫人缓声说道。 云离执筷的手一顿,之前不是想着让云芃取而代之。 眼下,才看清云芃没个正行了? 大概知道取而代之无望,即便她自动退居二线,这大将军之位怎么也轮不到云芃不是?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笑意,夹了个鸡腿啃了起来。 戚夫人见云离没接话,便又继续道:“姨娘想啊,让云芃去你那云家军磨练磨练,我看你身边那云凌,不也就在边关待了段时间,这就成副将了,咱们云芃也不差,假以时日,一定会有所成就的!” 云离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这戚夫人才不会无缘无故好心请她吃饭。 “好啊,云芃要愿意,明天就能去城外的云家营报道。”云离放下筷子,喝了口茶水。 她执起丝绢擦了擦嘴,视线在他们三人身上一扫而过。 “你们怎么不吃?我吃饱了,眼下还有要事,姨娘要没什么别的事儿了,我这就先走了。” “我送送大哥。”云芃连忙起身。 云离拍了拍云芃的肩膀,将他按回椅子上。 “有上进心是好事,身为云家之人,就该为云家做点贡献,行了,吃饭吧。”云离说着,兀自出了南苑。 她不管戚夫人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云芃既然姓云,入云家军无可厚非。 若是他真能有所成就,能把她这个将军挤下去,那也是他的本事不是? 第一百四十八章:火上浇油 离开南苑,云离回去换了一身玄色宽袍。 见时辰差不多,于是唤上云凌,挑了一支护卫,嘱咐他们换上便衣隐藏身份。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便朝着永夜阁而去。 她吩咐护卫在远处守着。 这一回,她也没真打算让护卫动手。 带着他们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她思来想去,她以将军身份因着一道流言就闹进永夜阁,实在不妥。 最主要这流言还是真的,她要是兴师动众地进去,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再者来说,她对永夜阁的了解程度还停留在是个杀手窝之上。 到底几个杀手,谁来统辖什么都不知道,这么贸贸然闯进去,只会打草惊蛇罢了。 眼下,确实不是将永夜阁一举拿下的时候。 不过,以永夜阁的本事,或许也早知道她云离今日要来讨个说法。 鬼知道假如她带护卫进去,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云离站在街角,视线落在那栋奢华的建筑上。 依旧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她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刚想着要进去看看形势。 耳边便传来云凌的声音。 “主上,你看。”云凌指着一处,说道。 云离顺着云凌所指望去,只见一辆马车停在了永夜阁一侧。 从马车上下来一人,正是宇文珏。 不过他并未朝着永夜阁的大门而去,竟是调转方向,从偏门走了进去。 云离眉心微蹙,略一思忖后道:“宇文珏不从大门进,看来虽然生气,但也没气到失去理智。” “走,咱们进去添把火。”云离话锋一转,对着云凌挑眉道。 “主上是意思是?” 云离神秘一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也不避嫌,堂而皇之地从永夜阁的大门走了进去。 边走边吩咐云凌进去后留意宇文珏的踪迹。 “哟,云将军来啦,快里面请……”一道妩媚的声音响起。 伴随着一阵香气扑面而来,一道娇丽的身影出现在了云离的面前。 不是那莲姬,是个陌生的女子。 “莲姬呢?”云离环顾四周,未见莲姬的踪影。 “莲姬在接待客人呢,奴家小月,云将军昨个儿才将星河公子买了去,莫不是星河公子没伺候满意将军,将军今日便又来咱们永夜阁了?”小月莞尔一笑,抚上云离的手臂道。 云离斜睨了小月一眼,感受着手臂上若有若无的柔软触感。 薄纱轻掩,果然很有料啊。 “买回去了就是本将军的了,小月没听过家花没有野花香吗?眼前这朵,就很香啊。”云离伸手挑起小月的下巴,凑近吸了吸鼻子,似笑非笑道。 “哎呀将军别闹……”小月避开云离,掩面咯咯笑了起来。 反正她已经臭名远扬了,也不怕再给自己招点话题。 “行了,给本将军一间雅间,再来几个美人小倌。”云离搂过小月的细腰,朝着二楼跑去。 她的视线在楼内扫了一圈,并未见到宇文珏的身影。 上了二楼,珠帘叮当。 雅间内或丝竹声声,或弥音阵阵。 也有不少欢声笑语,更有令人脸红心跳的嘤咛呻吟。 云离搂着小月朝前走着,不时寻找着什么。 “将军,不如就这间吧。”小月指了指一侧的一间雅间,说道。 云离扫了一眼,“这名字本将军不喜,不要!” 忽的一道身影自转角出现,正是云凌。 他指了指角落的一间雅间,对着云离点了点头。 云离忽然咧嘴一笑,搂着小月朝着角落走去。 “这雅间名字不错,就这间了!”云离说着便径直推门进去。 “将军,这有人啊!”小月惊呼出声,却没来得及拉住云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伴随着一阵珠帘相撞的叮当声。 雅间内的几人纷纷侧目。 宇文珏脸色一沉,怎么也没想到云离会在此时此刻出现。 云离眸色一亮,她佯装吃惊道:“哎呀这不是宇文大人吗?您老也在呐?” 她又扫了房间一眼,见两个小倌一脸发怵的站在一旁。 云离指了指那两小倌,笑眯眯道:“宇文大人您也好这口啊?真是老当益壮,让云离佩服啊!佩服!” 宇文珏闻言脸色阴沉的吓人。 他的对面站着宇文令,左脸上赫然有个巴掌印,刺目的很。 云离瞥了宇文令一眼,不等宇文珏开口,便又接着道:“哟,这不是宇文少爷吗?这脸是怎么了?” “小月啊,别愣着,快再喊些小倌进来,本将军要与宇文大人好好喝一杯!”云离爽朗一笑,对着小月道。 “不必了!”宇文珏低斥一声。 云离看着宇文珏,见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她忍着笑,心里怎一个爽字了得。 宇文珏强忍着胸口的怒意,狠狠剐了宇文令一眼。 从云离的流言传遍安和城,他就该知道那信必然与云离脱不开关系。 眼下不正是着了她的道吗! 宇文珏真是气的牙痒痒。 “不打扰云将军雅兴,走。”宇文珏轻哼一声,对着宇文令喝了一声。 这亏,他只能暗暗吃了。 云离微挑双眉,宇文珏想来也是不想让自己儿子的事情传出去。 竟然没有公然对付永夜阁。 这一次,倒是她先入为主,把宇文珏想的简单了。 “宇文大人不再玩一会儿吗?这就走了?来来来,本将军送送大人啊。”云离见宇文珏走出房间。 她顿了顿,下一刻加快脚步追了出去,很是大声地说道。 来来往往虽没有太多人,却也有几个宾客闻声侧目。 结伴停留,指指点点。 “云离,做人可别太嚣张了!”宇文珏怒了,他站定脚步,沉声道。 云离一愣,旋即堆笑道:“宇文大人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气本将军方才进去的不是时候?坏了大人的好事?” “你!”宇文珏狠狠瞪了云离一眼,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下去。 只怕再说下去,不知道云离这张嘴里还能说出什么颠倒黑白的事情来! 宇文珏忍着那份怒意,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永夜阁。 “宇文大人慢走啊。”云离站在二楼边,冲着宇文珏父子匆匆的背影大声道。 见两人消失,这才嘴角微扯,那抹笑,邪气逼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星河之死 “主上,只怕明日坊间传的便不是主上,而是宇文大人父子两了。”云凌在旁道。 云离瞥了云凌一眼,身边已经没了那小月的踪影。 “这回,本将军可算是把宇文珏彻彻底底得罪了。”云离淡淡开口。 “云凌不懂,主上大可以不用这么做的。” “本将军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嘴脸。”云离翘起嘴角,说的云淡风轻。 “你说,这永夜阁里到底做着多少朝廷命官的生意?又到底做着什么生意?”云离收起笑,忽然问道。 云凌微微一愣,倏的意识到云离言下之意。 原来吧,这永夜阁里也有朝廷命官在此玩乐,但是人家都悄悄的。 从来都是保密工作做的极其完美。 为何云离一来,这流言便满天飞了? 定然是有人故意要将脏水泼到云离的身上。 “有人想要让将军身败名裂?”云凌沉声道。 云离眸色深沉,流言细到连在雅间之内她说了什么都一字不差。 这不是故意,难道还真是有人碰巧路过听见了? 骗鬼呢。 “既然有人故意为之,那宇文珏的事情,也极有可能被人故意隐瞒了去,你去派人将消息散出去,本将军才不能让今夜做的这一切付诸东流,本将军明天要让整个安和城传遍宇文家父子的风流韵事。”云离笑的深沉。 只要消息一传出去。 不论如何,这永夜阁与宇文珏的梁子就也算是结下了。 云凌会意,转身出了永夜阁。 云离站在二楼栏杆边,视线在楼内扫了一圈。 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连个管事的都不出现? 还是她想错了,那小月,不是去搬救兵了? “将军……” 云离转身,便见小月去而复返,独身一人。 “小月让本将军好找啊,去哪了呀?”云离笑着搂过小月的细腰,笑眯眯道。 “这还不是去为将军准备雅间和美人小倌吗?”小月说着推开云离,挽上云离的胳膊,将她朝着二楼一处走去。 云离也任由小月拉着,笑容满面。 “将军,您觉着这雅间如何?”小月停下了脚步,指了指眼前的雅间。 “你说好,那就好。”云离笑着走了进去。 一进去,门便嘭的一声关住了。 云离微微侧目,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终于让她等来了。 雅间内,一道身影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云将军,请坐。”那人转身,对着云离比了个手势。 那张脸,平平无奇,但浑身上下,却透露着寻常人没有的气势。 沉稳,冷峻,让人不敢小觑。 云离算是摸透了,对于看永夜阁的人,决不能看脸。 “小月帮本将军找的小倌就你这样?”云离大咧咧地坐下,一脸不满道。 那人明知云离故意埋汰他,倒也不恼。 “将军昨夜不还说想与我好好喝一杯?我看今夜倒不错,不如就由我做东,请将军喝上一杯。”那人执起酒盏,倒了杯酒,递到云离的跟前。 云离打量了那人一眼,心下闪过一丝意外。 “哦?原来你就是永夜阁的老板?” “正是。” “不知本将军该如何称呼……” “永夜。”永夜微微勾唇,浅笑道。 云离眯了眯眸子,永夜,永夜阁,这取名倒是随意的很。 “想来将军对永夜阁十分感兴趣,也不瞒将军,永夜阁里,做的不止将军所见的这些生意。”永夜淡淡说道。 云离执起酒盏闻了闻,酒香扑面。 她轻呷一口,便闻永夜继续道:“还有一种生意,便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永夜老板跟本将军说这个,怕是不合适吧?”云离凉凉开口。 永夜却是一笑,“将军不是早就知道了?” 云离抬眼,对上永夜深邃的眸子。 “这话本将军倒是听不懂了。” 永夜拍了拍手,只见那折屏之后,出来两人。 一人架着另一个人,被架着的,竟是星河。 云离眸色一深,只见星河脸上糊着斑斑血迹。 那原本魅惑众生的桃花眼只剩下一双空洞的眼眶。 他由着那人架着,浑身上下泛着苍凉的绝望。 “永夜老板这是什么意思?”云离眸间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永夜抿了口酒,“我将星河赠与了将军,将军将他送出城,我料想他一定做了让将军不满意的事情,便将他带了回来,他坏了规矩,挖他一双眼睛,以示惩戒罢了。” 云离握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紧。 不过转瞬,又松了开去。 她嘴角一扬,冷笑道:“这人都送给我了,永夜老板怎可说抓回来就抓回来?本将军最喜欢的便是星河那一双魅人的桃花眼,眼下被永夜老板给剜了,实在可惜。” 这永夜分明就是在告诉她,即便他将人送了给她,他若想收回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看来昨夜将星河带回去,她的将军府就被人给盯上了。 她自以为与星河的一场交易是救了星河,却不成想,反倒是害了他。 永夜也笑了,他缓声道:“我是个生意人,这赔本的买卖从来不做。” “当然,我这永夜阁,也从来不养无用之人。”永夜话锋一转,将手中的酒杯放下,淡淡说道。 哧。 余光之中顿时一片血色。 云离眉心一突,便见星河被抹了脖子。 腥红的血顺着那一身素色的宽袍滑落而下,转瞬便湿透了。 他软软倒在血泊之中,仿若一只可悲的蚕蛹,最终没能破茧成蝶。 云离收敛心神,看向永夜。 “永夜老板这在本将军面前又是剜眼又是杀人的,搞得本将军这小心脏噗噗直跳,你到底想干嘛呀?”云离捂着心口,面露出几分恐惧道。 “云将军当真不懂?”永夜看向云离。 不就是想让她放弃对永夜阁的调查吗? 怎么能不懂? 云离翘起嘴角,一口饮下杯中酒。 “既然永夜老板也说了,你是生意人,那本将军就和永夜老板谈个生意如何?” 见永夜没说话,云离便接着道:“只要永夜老板将谁人找到永夜阁让星河出手灭口靳玥告诉本将军,本将军便保证离永夜阁远远的,绝不坏了永夜老板的任何生意。” 第一百五十章:暗杀 空气中漂浮着丝丝缕缕的热意。 雅间也一时安静了下来。 良久,永夜才微微一笑,说道:“这做生意要讲原则,若是随随便便就将客人公之于众,只怕永夜阁这是在自砸招牌了,云将军你觉得呢?” “那永夜老板的意思便是不愿告诉本将军了?”云离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淡淡说道。 “虽然永夜无法直言谁人买了靳玥的命,不过永夜可以告诉将军,你要找的这人,不在北霁。”永夜缓缓道。 云离微微抬眼,对上永夜深邃的眸光。 不在北霁是何意? 不是北霁之人?亦或是人已经离开了北霁? 说了等于没说! “既然如此,那本将军就谢谢永夜老板慷慨的坦白了,这酒也喝了,本将军就先告辞了。”云离说着站起身来就欲离开。 “且慢。”永夜忽而道。 “永夜老板还有何事?”云离转身,问道。 永夜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将军有所不知,永夜眼下又接了另一个生意,这生意,便是将军的命。” 云离眸色陡然一深。 “是吗?本将军这条命,值多少钱?”云离嘴角微扯,冷冷道。 “万两白银。”永夜回道。 “哟,倒还挺值钱,不知,是谁想要了本将军的命?” “只怕又要让将军失望了,永夜实在无可奉告,将军一路走好。”永夜说着,便轻轻拍了拍手。 门被推开又重重关上。 三道身影挡住了云离的去路。 云离微眯眸子,视线在那三人身上一扫而过。 清一色衣着暴露,两男一女。 皆是永夜阁内的美人小倌。 再回头,永夜已经消失在了雅间之内。 唯独方才杀死星河的那人,依旧站在折屏前,目光森冷地看着她。 忽的劲风袭来。 云离周身顿时爆发出凌厉。 她一个跨步,一手扣住来人的手腕,用力一拧。 只闻咔哒一声,关节错位,那人哀嚎出声。 云离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眼前寒光闪过。 短刀出鞘,划破咽喉,顿时鲜血喷洒而出。 云离墨色的眸间带着嗜血的光芒,让其他两人心下同时一凛。 她一个转身,又对上另外两人。 大概是吸取了方才的教训,两人同时朝着云离袭来。 云离身形诡异一转,贴着那女子的身子旋了到了她的身后。 杀意顿时弥漫开来。 那女子还未察觉,后心就是一痛。 云离的速度很快,仿若鬼魅,不消片刻,就杀了两人。 连那原本站在折屏前想着观战的人,都忍不住一阵诧异。 云离的脸上沾着血,更是给她增添了一丝煞气。 三具尸体躺在身后,云离将视线落在了那最后一人身上。 她嘴角微微一扯,邪气一笑,却是忽的转身,撞门而出。 那人眸色一冷。 迅速追了过去。 既然永夜想要她死,那她也不必顾忌其它了。 这颗毒瘤不除,永远会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飞奔出二楼,云离径直跑向一楼,一楼人多,来往之人纷纷侧目。 忽的眼前一道寒光闪过,那森冷嗜血的气息分明就是骇人的杀气。 云离几乎是下意识地蹲下身子。 咻。 “啊……” 凌厉的剑气自头顶划过,耳边顿时传来一阵惊呼声,尖叫声。 乱跑的众人挤来挤去。 云离凝眉侧目,便见身后一人被一箭封喉。 还好她蹲的快! 还未起身,眼前就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 云离敛下的双眸在一瞬间敛下一丝幽光。 再抬眼时,那脸上带着一丝俱意。 面前站着一个黑衣男子,那双眼睛透着阴狠毒辣的光芒。 他的手中拿着弓弩,利箭已然上弦。 “别,别杀我。”云离缩了缩脖子,一脸没志气道。 黑衣男子一脸鄙夷地看着云离,堂堂北霁大将军,竟是这种贪生怕死之人? 云离边说着边站起,就在站起之时。 藏在身后的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刷的划过黑衣人的手腕。 “嘶。” 黑衣男子倒吸一口凉气。 因没察觉云离身上杀意,一时不察,竟被他偷袭,手腕鲜血淋漓,颤抖不止,弓弩跌落在地。 他几乎是本能的抬脚便是一踹。 那一脚带着气流与暗劲,气势汹汹。 可还未踢到云离的胸口,就被云离诡异一闪,躲了开去。 同时紧执短刀扑向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连忙抬手去挡,不想云离却是一个虚招。 同时抬脚踹向黑衣男子的两腿之间。 “嗯。” 撕心裂肺的剧痛让黑衣男子闷哼一声,双腿不由自主地绷紧半蹲下来。 云离嘴角一扯,扬手就是一刀。 一击致命。 黑衣男子圆瞪双目,至死都是不可置信。 追赶而来的那人一脸惊诧地看着这一幕。 他知道眼前的是北霁大将军,身上带着久经沙场的凌厉与狠辣。 却不成想,他的手段竟是如此阴狠歹毒。 眼下他已经暴露在永夜阁之中,只能暗杀,不可再明着来了。 那人略一计较,便任由云离跑出了永夜阁的大门。 “封了永夜阁!”云离对着守在永夜阁外的云凌道。 云凌得令,当即带着护卫冲入了永夜阁中。 云离去而复返,浑身带着冷煞之气。 “将永夜阁给本将军围起来,不许任何人跑出去,所有美人小倌一律抓起来,若有违者,格杀勿论!”云离冷喝出声。 顿时咒骂声,呼唤声响起,永夜阁内乱作一团。 而云离则是跨步朝着二楼跑去。 云凌当即快步跟了上去。 二楼之上,云离推开一间间雅间的门。 除了寻欢作乐之人与美人小倌外,根本没有永夜的踪影。 甚至连苏三,莲姬都不见了。 “主上,出什么事情了?”云凌见云离脸色阴沉,心中闪过一丝不安。 云离双手扶着二楼的围栏,俯视而下,视线在一楼大堂扫了一圈。 只怕不管今日自己是不是查封永夜阁,永夜阁也已经被架空了。 她还是棋差一招! “把小月给本将军带过来。”云离眯了眯眸子,视线落在楼下被钳制住的小月身上。 云凌招了招手,护卫带着小月上了二楼。 “小月,你的老板把你弃了,你要不要考虑跟了本将军?”云离斜睨了小月一眼,凉凉开口。 小月脸色一阵发白,她咽了口口水。 她浑身微微颤抖着,分明从云离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第一百五十一章:完败 “云将军,小月什么都不知道,还请将军饶命啊。”小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云离皱了皱眉,“不用跪本将军,你只要老实交代,在这永夜阁里,可有密室密道?” 小月连连摇头,“小月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将军,后院有发现。”一个护卫匆匆而来。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把她看好。” 说着便匆匆下了楼,去了永夜阁后院。 一条青石板小道通往后门,六个石灯幢摆在小道两边。 烛火晃动,将后院照亮。 后院有一口井,井边守着两个护卫。 “将军,井下有密道。”护卫抱拳,对着云离道。 云离凝眉朝井下望了一眼。 “派个人下去查一查,看这密道通往哪里。” “是。” 护卫说着便招呼两人下了井。 云离眉心微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 因着是临时起意,许多事情都没有计划好。 看来永夜在见她之前就早有打算要放弃永夜阁。 她今夜来永夜阁,不过是赶了巧了。 永夜见没能说服她放弃对付永夜阁,便也就顺理成章地跑了。 不论如何,今夜,她注定败给了永夜。 云离双拳紧握,脸色有些难看。 一夕之间,永夜阁垮台,两张封条将这国都最大的勾栏院彻底尘封起来。 永夜阁内所有的美人小倌皆被关入了城府大牢内。 安和城内闹的沸沸扬扬。 有传言是因为云将军因为流言恼羞成怒将永夜阁给一锅端了。 也有传是因为永夜阁的星河公子没伺候满意云将军。 云将军迁怒于永夜阁这才将永夜阁给封了。 不过在这永夜阁被封的诸多版本之下。 又有一个版本在安和城逐渐兴起,转瞬之间便掀起了巨大波澜。 那就是永夜阁被封那晚,宇文父子从永夜阁怒气冲冲的离开。 一时间,诸多联想如同飓风,在坊间席卷开来。 甚至传入了王城后宫。 轩辕澜坐在御花园旁的落日亭间,听着李公公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坊间传来的八卦。 他抿了口凉茶,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陛下,云将军求见。”一个小太监匆匆而来,俯首道。 “宣。” 云离来到落日亭的时候。 见着的便是轩辕澜独自一人,望着湖面出神。 “陛下。”云离行了个礼。 “坐。”轩辕澜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云离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兀自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看着这样的云离,轩辕澜眸间染上了一丝笑意。 “本王都听说了,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见着永夜阁的老板了,不过依我看也戴着人皮面具,不知真容,被他跑了,连带着苏三,莲姬都失踪了。这一次,我完败。”云离淡淡说道。 轩辕澜大抵也猜到了。 依云离所言,这永夜阁就是一个杀手据点,专门做人命买卖。 只要出的起钱,就帮你杀人。 没什么原则,要非说有,大概也就是保密性比较好。 “所以,当初有人在永夜阁买了本王的命,所以被映月行刺,还有就是四月初十靳玥的命,就是不知道当初未央殿行刺,是不是与永夜阁有关。”轩辕澜缓缓道。 “不止,还有臣的命,也被人在永夜阁以万两白银买下了。”云离执起茶盏再倒了一杯凉茶。 “哦?”轩辕澜微诧。 云离点头,“不过臣以为,未央殿行刺陛下的,应该与永夜阁没有关系,估摸着这背后之人怕靳玥供出些什么,才会找到永夜阁买了靳玥的命。” 轩辕澜觉着云离说的有些道理。 “既然如此,那看来也不止一拨人想要杀本王了。”轩辕澜抿了口茶水,幽幽道。 云离翘起嘴角,“谁让你是天子,是北霁之王呢,不过依臣看,最初的映月或许不是为了行刺陛下来的。” “你的意思是?”轩辕澜脑中灵光闪过。 “接映月的人是微臣,谁也不会知道陛下会突然来将军府参加夜宴,是以,行刺陛下,应该是临时起意,为的,便是陷害微臣。”云离分析道。 轩辕澜点头,这便符合逻辑了。 “如果依你这么说的话,那你这将军府里,可是有内贼啊。”轩辕澜修长的指尖轻轻滑过杯沿,深邃的眸子看向云离。 云离自然知道她的府里必有内贼。 只因在轩辕澜中毒之后,成啸来的太及时了,必定有人通风报信。 而且,那个对自己下毒的人,她还没有找到。 “眼下永夜阁被封,这杀手组织却没有连根拔除,只怕还会死灰复燃,这一次是微臣办事不利。”云离瞥了轩辕澜一眼,开口道。 轩辕澜挑眉,“云离也会主动认错的吗?” 云离闻言白了轩辕澜一眼,要不是凝妃之死她有愧于他,她才不会趟这浑水。 这趟浑水,趟的连她自己都一跟头栽进去了。 轩辕澜自然不会怪罪云离,只是嘱咐她自己小心。 离开王宫,云离没回将军府。 而是坐着马车去了萧太师府上。 看着眼前这座陌生又熟悉的府邸,云离恍若做梦一般。 自沧江之战回来之后,她便从未来过萧府。 只在记忆当中,记得这里的一切。 “云将军来啦,快里边儿请,老爷在院子里,早吩咐了,若是将军来了,直接去见他便是。”一位老管事引着云离朝后院走去。 后院栽满了翠竹。 远远望去,葱茏一片。 翠竹旁有一竹亭,四周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盆栽。 还有几只鸟笼挂在一旁,萧太师正拿着鸟食喂鸟。 “太师好雅兴。”云离缓声开口。 萧靖手中动作没停,笑道:“离儿来了啊,张伯去厨房把夫人给离儿准备的点心拿来。” 说着又转头看了云离一眼,接着道:“知道你要来,你伯母特意亲手做了些你爱吃的点心,眼下她去云福寺上香去了,今晚就留在这里用晚膳,让她好好瞧瞧你。” 云离心下一愣,旋即点了点头。 记忆中,萧靖的夫人对云离很好。 那时候的云离也总是有事没事便往萧府来。 而今她以云离的身份回来,却终归没有做全面,忽视了一些在前身看来重要的事情。 给读者的话: 小仙女们赏点推荐票谷粒什么的鼓励鼓励兮米呢,兮米在考量五一要不要加更呢。 第一百五十二章:暗流涌动 夏日的午后,热浪滚滚。 萧府后院许是有了翠竹的遮阴,要凉快不少。 竹亭里,云离与萧靖相对而坐。 她从张伯手中接过茶壶,为萧太师斟了杯茶。 茶叶在杯中回旋着,开水冲下,茶香四溢。 “离儿,自从沧江之战回来,你好像就没来过我这啊。”萧靖举起茶盏吹了吹,抿了口。 云离执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顿。 她赔笑道:“都怪云离疏忽,被琐事缠身,没能来给太师请安。” 萧太师摇头笑了笑道:“行了,沧江战败,我知道你心中自然是有怨气的,是还在怪我当初坚决不许你用白胤吗?”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记忆汹涌。 她敛下心神,说道:“若当初云离听了太师的劝,沧江之战或许就不会战败了。” “那都过去了,就不提了,昨夜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到底还是动手了。”萧太师沉声开口。 云离便将昨夜之事如实告诉了萧太师。 萧太师眉心微蹙,似在考究着什么。 良久,他才沉吟道:“罢了,永夜阁封了便封了。” 云离能听出萧太师口中的无奈。 其实她也知道,永夜阁在,起码能让他们知晓这暗杀组织的一个窝点。 而今永夜阁一封,这暗杀组织便真真正正隐入了暗处。 再要办他们,就难了。 云离没接话,只是暗自计较,她眼下不是完全断了线索。 假以时日,也未必不能将永夜一行连根拔起。 “你去过王宫了?”萧太师话锋一转,问道。 云离点了点头。 “离儿,我曾劝过你,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朝堂内外关于你的流言颇多,加上王上不知你的真实身份,万事更要小心再小心,这一次王上遇刺,而你又处在风口浪尖,我也知道,凝妃之死,与你脱不了关系。” 萧太师的话让云离一颗心沉了沉。 他身居高位,自然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比任何人都要看的通透。 云离便也不再瞒着,将霖太妃找到她的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意外的是,萧太师竟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叮嘱云离千万要将那半枚玉佩藏好,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示人。 “王上虽未立后,这后宫由宣太妃执掌,可有人之地,便有是非,如今凝妃已死,先王的几个妃子就只剩了霖太妃与宣太妃,别看霖太妃为人低调不争,可她还有一子,被先王流放在外。”萧太师缓声说道。 云离闻言心下一凛。 她竟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 不过转念一想,太师会跟她说这些,意欲何为? “离儿,这后宫比你想的更要复杂,离这后宫远远的,对你有利无害。倘若有一天你可以恢复身份,若能不入后宫,就千万不要入后宫。”萧太师叹了口气,温言道。 云离恍然,不由得想笑。 别说她能不能恢复身份,再说即便恢复了身份,她也决计不会入轩辕澜的后宫。 她微微垂眸,再抬眼时,忽然就明白了萧靖的言下之意。 恢复身份的前提是要找到当年镇国公府被灭门的真相。 她的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 萧靖这是在提醒她大仇未报,别想着儿女私情啊。 难道,他以为她跟轩辕澜真的有什么关系? “太师,我和王上真的只是君臣。”云离说道。 萧太师深深地看了云离一眼,“你这样想,王上却未必啊。” 云离嘴角微扯,不以为然道:“不会的,我现在可是个男的,王上选妃是迟早的事情……” “离儿……”话还未说完, 一道温和的嗓音自院子门口响起。 云离侧目,便见一个十分朴素的妇人款款而来。 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浑身上下透露着和蔼之态。 云离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云离见过伯母。” 萧氏笑道,“让伯母瞧瞧,哎呀你看这都瘦了。” 萧氏抚过云离的肩膀,眼里带着心疼责怪道。 云离微微一笑,心底却是有些不自在。 大抵是没有过这种被长辈关心的时候,云离一时难以接受。 不过她还是在萧氏面前微笑着,耐着性子听萧氏念叨来念叨去。 “这天都快黑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快去中堂,该用晚膳了。”萧氏与云离说了一会儿,便招呼着用晚膳。 来到中堂,见萧逸已经守在里头。 晚膳很简单,都是些家常菜。 席间也是一派和睦,萧氏一直为云离夹菜,弄的云离好生别扭。 萧太师只有萧氏一位夫人和萧逸一个儿子。 在云离看来,在这崇尚一夫多妻的时代,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实属不易。 “娘,你老是给云离夹菜,他是你儿子还是我是你儿子啊。”萧逸看不过去了,一脸无语道。 萧氏剐了萧逸一眼,“离儿难得过来,你天天在家吃,瞎吵什么吵?我要是有离儿这样的儿子,就不要你了。” 萧逸闻言看了云离一眼,对上云离眼底隐忍的笑意。 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行行行,您呀也就注定只有我这个没用的儿子了。”萧逸笑着自损道。 “离儿多吃点,这瘦的伯母看着心疼。”萧氏不理会萧逸,一边说着一边又夹了个鸡腿放到云离的碗里。 云离望着碗里堆得满满的菜,啼笑皆非。 不过却也打心底划过丝丝缕缕的暖意。 用过晚膳,萧氏亲自煮了茶,送去萧靖的书房。 书房里,云离站在萧靖的书案边。 “今晚要不离儿就住在府里?我去收拾屋子。”萧氏放下茶水,出声道。 云离一愣,连忙说道:“不用了伯母,我与太师聊一会儿便回府去了。” “夫人你先出去吧,我与离儿有话要说。”萧太师在旁道。 萧氏这才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书房。 “你伯母就是这样,心疼你一个姑娘家要背负太多,你别见怪。”萧太师缓缓道。 云离敛眉,“怎么会,云离感激太师与伯母对云离的照顾。” 萧靖笑了笑,起身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一个锦盒过来。 他将盒子递给云离,“这是我派人查到的有关于靳玥的线索。” 云离眸色一凝,打开锦盒,当触及到锦盒内的东西,云离重重一怔。 给读者的话: 小仙女们,兮米决定五一视推荐票和打赏数量来进行加更~~多多益善~~ 第一百五十三章:南翎死士 锦盒之内,是一张残缺的皮肤。 那皮肤之上,纹着一只类似眼睛的青色图腾,与云离在甫水关所见如出一辙。 “大司农是宁安城人,选妃前两月曾回乡祭祖,那时候靳玥失踪了两日,应该就这两日,真正的靳玥被掉包了,被抓的这个靳玥的尸体我让仵作验过,这青色图腾便是从她后背上发现的。”萧太师缓声说道。 “这世上不会有长的一模一样的两人,假靳玥是不是也戴着人皮面具?”云离疑惑道。 萧太师却是摇头,“照大司农所言,假靳玥与真靳玥其实长的还是有差别的,靳玥是庶女,在大司农府上并不受待见,生母又早已过世,只因轮到选妃,才会被带回宁安祭祖。” 云离闻言一愣,自己的闺女都能认错? 在一个封建体制的大家庭之中,倒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那个死在未央殿的苏云芝,太师可有派人调查?”云离话锋一转,询问道。 “在苏云芝出事后一日,汴州刺史就自我了断了,留下书信,坦白那个苏云芝只是他想要升官的筹码,没想到会是杀手,怕被牵连九族,就先行了断了自己。”萧太师喝了口茶,缓声道。 云离叹了口气,看来这唯一的线索就是这青色图腾了。 “不瞒太师,这图腾我在甫水关中军大营的奸细身上,也曾见过。”云离讲锦盒放下,沉声说道。 萧太师闻言眉心微蹙。 “这图腾,乃是南翎死士的图腾。”萧太师看向云离,眸色深沉。 “什么?” 要说不意外那是假的。 所以这次的刺杀与南翎有关? 南翎国在三国之中向来低调,加上南翎王神秘。 比起北霁与东来战火不断,南翎却显得没什么存在感了。 如今突然在北霁出现南翎死士,是不是可以说明南翎一直在暗中行动着。 云离心思涌动。 如果说南翎国暗中想要刺杀轩辕澜,引起北霁朝堂不稳。 那么甫水关外与戎狄之战,南翎死士混于北霁大军之中,为的便是让北霁战败。 南翎竟是暗中打着这样的主意吗? 云离看向萧太师,显然萧太师也想到了。 “离儿你可想过,大司农之女靳玥的事情可以说的通,但是汴州刺史之女苏云芝一事就显得有些差强人意了。”萧太师眉宇带着几分睿智之色。 “太师的意思是……”云离顿了顿,片刻后恍然道:“您觉得汴州刺史死的太及时?要将一个陌生的女子伪装成官家小姐并顺利送入王城,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没错,每个官家小姐入王城选妃过程繁杂,王城之中若没有靠山,事情不会如此顺利。” “而且,这靠山的官职不会低,如此看来,汴州刺史之死不简单啊,太师觉得,这人会不会与南翎有所瓜葛。”云离沉声说道。 萧太师沉思片刻,摇头道:“不好说,凡事皆有可能。” “既然如此,明日我便奏请陛下,南下调查汴州刺史自杀一事。”云离缓缓说道。 “这事,还是跟陛下商榷之后再行决定,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云离点了点头,向萧靖行了个礼,便转身出了书房。 书房外,萧逸坐在回廊上。 见云离出来,起身走到云离跟前。 云离抬头,对上萧逸含笑的眸子。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萧逸一把搂过云离的肩膀,笑眯眯道:“我爹跟你说了什么悄悄话,跟我说说啊。” 云离拉下萧逸的手,睨了他一眼,道:“我跟你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想知道啊?问你爹去。” 萧逸也不恼,“走,我送送你。” “云离,听说有人奏请陛下要设凯旋宴,犒劳你大捷。”萧逸冷不丁道。 云离脚步一顿,她皱起眉头,看向萧逸。 “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别管我听谁说的,不过陛下好像还没批,这凯旋宴未必能成。” 可千万别成。 她这人最讨厌应酬。 而且每次宴席必定出事,比庙里的佛祖还要灵验。 轩辕澜应该不会批吧? 凝妃才去世不久,这王宫里就设宴,怎么都觉着不妥当。 被萧逸这么一说,云离又心生出几分烦躁之感。 回府之后,折腾了一天,云离早早歇下。 一夜无梦,翌日清早,早朝之上。 云离果然听到了凯旋宴之事。 而这奏请设宴之人,竟是宇文珏。 这老家伙,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本想着轩辕澜会拒绝,可是他竟然就允了。 毕竟这凯旋宴犒赏的并非只有她一人。 即便轩辕澜不用顾及她,也不可不顾及其它将士。 如此一来,她要南下的事情,便只能耽搁了。 凯旋宴定在半月之后,就设在未央殿之中。 下了朝,云离见宇文珏臭着张脸,又狠狠剐了她一眼,这才转身出了朝天殿。 哟,这是记着仇呢? 明明恨她恨的牙痒痒,还奏请设宴,怎么想都觉得有诈! 她眸间闪过一抹幽光,快步跟了上去。 “宇文大人。”云离停在了宇文珏的前头。 堪堪挡住了宇文珏的去路。 宇文珏眉头一皱,扫了云离一眼。 想要不理会,却见周围群臣,便冷着声道:“云将军何事啊?” “我来谢谢宇文大人呀。”云离拱手笑眯眯道。 宇文珏盯着云离,不知云离在打什么主意。 见宇文珏没吭声,云离便接着大声道:“多谢宇文大人昨夜及时离开永夜阁,我才能一举把永夜阁给封了。” 宇文珏面色一沉,就欲发怒。 云离又道:“哦对了,昨夜雅间的那两小倌如今正在城府天牢内,令公子若是惦记,可以去城府天牢看望,报我的名儿,必定安排一间单独的牢房让他们互诉衷情!” 云离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传进周边群臣的耳间。 群臣放缓了脚步,结伴耳语,又碍于宇文珏,纷纷憋着笑。 这分明就是挑衅。 “云离!你若再敢胡言乱语,小心老夫对你不客气!”宇文珏怒目圆瞪,几欲爆发。 第一百五十四章:思君如流水 云离翘起嘴角,笑着道:“宇文大人别生气啊,我这人向来口无遮拦有啥说啥,不论如何,还是多谢宇文大人,谢谢宇文大人!” 说着又是抱拳躬身,看似恭敬万分。 “你!”宇文珏一时语塞。 这人都说了自己口无遮拦,若他还是计较,就显得太小气了。 况且他身为国舅,若就这么与云离这个小辈杠上,只会惹来闲话罢了。 这暗亏实在吃的太憋屈了。 宇文珏心下恼怒,却又只能隐忍不发。 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 他哼了一声,甩了甩袍袖,大步离开。 云离垂着的眸间闪过一丝凌厉。 抬起之时又换上了一副笑容满面的模样。 她对着周遭想着看戏的群臣咧嘴一笑,大步离开。 回到将军府,云离心情甚好。 刚踏进院子,余光便触及到一抹靓丽的身影。 云离微微侧目,见到那人,心下划过一丝诧异。 她大步而去。 轩辕灵儿站在假山后,望着不远处出神。 忽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啊……”她一惊,吓的喊了一声。 回过头,却见云离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我说七公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云离环抱双手,视线越过轩辕灵儿,“这是看什么呢?” 轩辕灵儿却是一把揪住云离的手,将她拉到一旁的回廊上。 “你别这么大声!”轩辕灵儿急急道。 云离失笑,“本将军在自己府上还得顾着说话声大小吗?” 轩辕灵儿闻言抿了抿嘴,脸色有些尴尬。 “你来找本将军有何事啊?”云离收起玩心,开口道。 轩辕灵儿却是瞥了云离一眼,弱弱道:“本公主不是来找你的。” 云离心下一愣。 她挑了挑眉,略显意外道:“哦?那是找谁?” 轩辕灵儿双手搅着衣襟,脸上露出了几分羞涩。 “我找云副将……” 云离打量着轩辕灵儿。 转念一想,这丫头与云凌在中军大营一起睡了那么久,怎么也得睡出点感情来啊。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轩辕灵儿感受着云离怪怪的语气,触及到云离了然的目光。 心下一时有些慌了,她连忙否认道:“不是你的想的那样!” 云离翘起嘴角,凑近轩辕灵儿,笑道:“你知道本将军想的是哪样?” “哎呀!不和你说了!”轩辕灵儿恼羞成怒,说着便越过云离,就要朝外头走去。 云离伸手拉住轩辕灵儿,“臭丫头,当我这将军府是菜市场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轩辕灵儿抿唇不语,却是瞪了云离一眼。 云离无奈,“行了,肩上的伤可是好全了?” “自然是好透了,王兄才许我出宫来的。”轩辕灵儿回道。 “这回学乖了?知道去跟你王兄招呼一声了?” “那可不,王兄知道我要来将军府,想也没想就同意了。”轩辕灵儿略显得意道。 到底年纪小,这小情绪一会儿一个,实在是没心没肺。 “既然来找云凌,干嘛躲着偷看也不去找他?害羞啊?”云离瞥了轩辕灵儿一眼,故意道。 轩辕灵儿一脸被说中心事的难堪。 下一刻又扬起脑袋,强调道:“本公主才没有害羞,本公主要害什么羞,本公主这就去找他!” 说着竟直接折身,越过云离就朝着云凌的院子而去。 云离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这丫头,果然经不起刺激啊。 她摇了摇头,转身朝自己的院落而去。 心儿早已在屋子里备了冰,准备了凉茶。 见云离回来,便上前给她脱下了官袍,换上了一袭素衣。 若不是要顾忌女儿身,云离还真想打个赤膊。 这天儿,热的跟蒸笼似的。 “心儿,今天的午膳让厨房多做几个菜,估摸着有贵客要来。”云离喝了口凉茶,懒懒说道。 心儿闻言小脸一喜,问道:“是哪个贵客呀?” 云离斜睨了心儿一眼,伸手戳了戳心儿的心口,道:“心儿啊,你知道你这颗心该叫什么吗?” “叫什么?”心儿一脸莫名其妙。 “叫好奇!”云离扯开嘴角笑着道,“你的这颗好奇心,可真是让本将军都为之拜服。” 也正是如此,才会打听到那么多的八卦。 心儿抿了抿唇,有好奇心还不好么? “对了,烟儿呢?怎么没见她。”云离伸了个懒腰,问道。 “说是有个远方表哥来了,跟管事告了假,出去一天。”心儿说道。 云离点了点头,“本将军睡会儿,你去忙着吧。” “心儿遵命,将军好好歇着。”心儿说着便将放置着冰的盆搬到了云离的软塌边,弄好后才转身离开了屋子。 云离翻了个身,视线落在床角的那把折扇之上。 她伸手拿了起来,缓缓打开。 扇面整洁,若非细看,决计不会知晓这是一把杀人的利器。 容沉,竟会用一把折扇当武器。 与他那人一般模样,太过清冷。 两次了,敢不说一句就不辞而别,可偏偏她还想着他。 云离觉着,这一次,她可真的是陷下去了。 她想了想,起身走到书案后,提笔在扇面之上刷刷的写下了两行小字。 ——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 矫情归矫情,这情却是如假包换的。 云离长吁了口气,将折扇放于一旁,躺回榻上闭眼浅眠。 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一睁眼,便见不远处站着一道人影。 委实将她吓了一跳。 待看清那人,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陛下,您这样不说一声地往微臣的房里一站,不合适吧?”云离自榻上起身,踱步走到轩辕澜的身后。 轩辕澜却是未置一词。 云离忽觉气氛有些异样,视线越过轩辕澜。 便见轩辕澜手中拿着那把折扇,视线刚好落在那行小字之上。 云离眉心一蹙,伸手从轩辕澜的手中拿过折扇刷的合起。 “陛下什么时候来的?”云离将折扇放到书案上,开口道。 “爱卿什么时候喜欢玩折扇了。”轩辕澜淡淡出声。 云离一愣,转过头笑着道:“微臣爱好多着呢,陛下想一一了解一番吗?” 轩辕澜盯着云离,见他神色寡淡,便暗暗责怪自己多想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凯旋宴 云离见轩辕澜光看着自己也不说话。 心里头闪过一丝丝不爽,她没好气道:“陛下,看够了吗?” 轩辕澜嘴角微扯,“爱卿倒是越长越标致了。” 云离挑眉,“陛下,标致这个词形容微臣似乎不妥吧。” “有何不妥,爱卿的长相本就丝毫不逊色于任何女子,可偏偏就是这张男生女相的面孔,生而为武将,犹如两个极端,让人无法不为之侧目。”轩辕澜淡淡说道。 云离心下一怔,所以这才是轩辕澜对她格外在意的原因吗? 她敛了敛心神,翘起嘴角道:“行了,微臣就当是陛下在夸微臣了,微臣让手下人多准备了几个菜,午膳就在将军府吃吧,可别嫌弃寒酸啊。” “自然不嫌弃,一定对胃口。”轩辕澜意味深长道。 云离懒得跟他玩文字游戏,索性但笑不语,比了个请的手势。 午膳摆在中堂,心儿见云离到来。 便吩咐下人上了菜。 云离扫了一圈,未见轩辕灵儿。 “七公主可还在将军府?”云离问道。 心儿摇了摇头道:“应该没走,没见着离开。” “嗯,去云凌的院子,把他们两都叫来吃饭。”云离说着便作势请轩辕澜上座。 轩辕澜也不客气,径直坐在主位之上。 “陛下不介意等等七公主吧?”云离睨了轩辕澜一眼。 想来轩辕灵儿要来将军府,轩辕澜能那么快答应,肯定也会寻着借口过来。 适才她先行准备了这些吃食。 这不,就让她给赌对了。 “本王倒是挺好奇,小七来你这,所为何事,这个云凌,又是谁?”轩辕澜看向云离,说道。 云离略一思忖,便回答道:“云凌是微臣的副将,当初七公主流落甫水关,被云凌所救,七公主过来,应该是来道谢的吧。” “哦?竟有此事,那本王也得好好谢谢这位云副将。”轩辕澜淡淡说道。 云离打量着轩辕澜,若有所思。 她怎么觉着这话里头有些别的意思。 不多时,轩辕灵儿便慢吞吞地过来了,她的身后跟着云凌。 轩辕灵儿的眼眶有些红红的,云凌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压抑。 云离扫了两人一眼,“七公主请坐。” 轩辕灵儿瞥了一眼云离,一言不发地坐在了轩辕澜的旁边,垂着脑袋。 云凌则是站在一旁,对着轩辕澜行了个礼。 轩辕澜看向云凌,眸间带着一丝考究之色。 “听说是你救了小七?”轩辕澜忽而开口。 云凌微愣,不等开口,便闻轩辕灵儿道:“王兄,你想干嘛?” 轩辕澜眉头一皱,似对轩辕灵儿忽然插话有些不满意。 可他也分明从轩辕灵儿的脸上看出了几分莫名的情绪。 紧张,难过。 轩辕澜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云离见状连忙给了云凌一个眼色。 云凌骤然回神,忙不迭地抱拳俯首道:“回陛下,属下只是将七公主带回了中军大营罢了,算不上救。” “哦?”轩辕澜将视线落在轩辕灵儿的身上。 只见轩辕灵儿拧着眉头,一脸的落寞。 “既是如此,那便罢了。”轩辕澜淡淡说道。 云离瞥了云凌一眼,见他冷着脸,杵在那儿跟木头似的。 看来两人之前是闹了些不愉快啊…… 整个午膳,轩辕灵儿都一言不发,闷头搅着米饭。 轩辕澜也没理会她,心情仿佛不错,不时谈笑风生。 倒是云离,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轩辕澜的话,有些兴致缺缺。 午膳之后,送走轩辕澜和轩辕灵儿,云离才如是大赦。 穿过回廊,刚步入月门,便看到一个鬼祟的身影从南苑出来。 云离顿住脚步,视线落在那道身影之上。 只见那人手里拿了个包袱,脚步匆匆,朝着后门走去。 “云凌,你跟着那人去看看。”云离眯了眯眸子,缓声道。 云凌会意,快步追了上去。 这戚夫人,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将军。”忽的一道声音从后方响起。 云离回头,便见一个护卫匆匆而来,对着她行了个礼。 “可是永夜阁后院的密道有线索了?”云离沉声开口。 护卫点头,“属下穿过那密道,发现密道是通往城郊的一处草屋。” “草屋?可有什么线索。”云离问道。 护卫将一物递到云离跟前,“草屋里原先应该有人住,属下在草屋的床边发现了这个,应该是原先住的人匆匆离开不小心落下的。” 那是一枚通体纯黑的令牌,令牌之上只有一个字——隐。 这是什么令牌? 云离一时没有头绪,这样看来,关于永夜阁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她将令牌收了起来,吩咐护卫日夜盯着永夜阁和草屋。 假如这令牌是紧要的东西,永夜说不准会回来取。 不过,这也只是猜想罢了,云离觉得永夜回来的几率应该不大。 转眼半个月已过。 就如云离所想,不管是永夜阁还是草屋,都不曾有任何人回来。 而那些关在城府天牢的美人小倌,大多都是不知情的。 偶有一两个知情的,也同星河一般。 都被永夜以各种手段控制着,死的死,残的残。 将永夜阁的烂摊子彻底收拾干净之后。 凯旋宴,如期而至。 夏夜闷热。 天幕漆黑如墨染,一轮弦月高悬。 月华满溢,星子璀璨。 一辆马车缓缓驶进王城南门。 云离身着玄色宽袍,坐在马车里,手执着容沉的折扇,轻轻扇着。 “主上。”云凌掀开帘子。 云离瞅了外头一眼,下了马车。 带着云凌步行至未央殿。 未央殿外,汉白玉栏杆旁,两排石灯幢,暖色的烛火晃动。 未央殿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云离站在大殿之外,望着里面一个个聊的火热的大臣,实在是望而却步。 这种冠冕堂皇的应酬,比打仗更让人生厌。 “主上?”身后的云凌喊了一声。 将云离游离的神思给拉了回来。 她吸了口气,缓步走入了未央殿内。 云离的到来,犹如一颗金子落进尘埃,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今日的宴席,她是主角,自然万众瞩目。 正因如此,才会让云离倍加反感。 这些大多惺惺作态的目光之中,云离忽的感受到一抹别样的视线。 她微微侧目,对上一双满含幽怨的眸子。 不过那股怨气在触及到云离的目光之时,便悉数敛了去。 给读者的话: 小仙女们假期愉快~ 第一百五十六章:宇文珏的目的 宇文卿。 那么久不见,对她的敌意倒是一点不减。 云离撇开目光,落座到一侧。 对于不断前来说些奉承话的大臣,云离一概冷脸以对。 不多时,大臣们便识趣的不再过来自讨没趣了。 云离在大殿之内扫了一圈。 除了轩辕澜,该来的都来了,倒是宣太妃,没有出席。 轩辕灵儿坐在高位旁,视线往她这边不断瞥着。 云离睨了身后的云凌一眼,见他目不斜视,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云凌,你和七公主到底怎么回事?” 云凌一愣,看向云离,触及到云离深邃的眸子,一阵心虚。 他收敛心神,淡淡道:“主上多心了,我们什么事都没有。” “当本将军瞎呀?”云离剐了云凌一眼,低斥道。 云凌脸色有些难看。 “属下从未想过袁七会是女子,还是当朝七公主,所以……”云凌欲言又止。 “所以一时接受不了,便只好不断回避她,远离她,甚至视而不见?“云离接话道。 云凌脸上露出一丝被说中心事的难堪。 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你这样,对她不公平。” 云凌心下微愣,似不太明白云离的话。 云离看了云凌一眼,“不过,你做的没错。” 云凌又是一愣,便见云离眨了眨眼,道:“帝王家的人,除非必要,远离微妙。” “王上驾到。”一声长啸,将两人的对话打断。 轩辕澜自然是这凯旋宴上最后一个来的。 一来,整个未央殿就自动噤声了。 行过大礼之后,凯旋宴就算是开始了。 “此番大败戎狄,将戎狄之流赶回西北荒漠,并签署和平条约,戎狄王许诺十年之内不再滋扰我北霁边境,云将军功不可没。”轩辕澜缓缓道。 他的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深邃的眸间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云离微微颔首,“陛下过奖了,能打胜仗皆是甫水关众军将士一起的功劳,微臣不敢独享。” “云将军真是过谦了。”忽的一道冷冷的嗓音从对面响起。 云离侧目,便见宇文珏盯着她,话语间带着几分不屑。 她抿嘴浅笑不语。 宇文珏偏转目光,看向轩辕澜。 “王上,云将军大捷凯旋,群臣皆该敬云将军一杯,就当是对云将军大捷的祝贺。” 云离闻言眉心一突。 这老家伙,想玩什么? 宇文珏的话很快就得到了群臣的响应。 轩辕澜神色淡淡,看了云离一眼,便点头道:“国舅说的有理。” 云离看向轩辕澜,分明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幸灾乐祸。 这老狐狸,故意的啊! 这未央殿多少大臣,一人一杯酒,是打算让她今个儿横着出去? “王上,这可使不得,这么多长辈在,微臣哪敢当?”云离眯着眸子,咬牙道。 然不等轩辕澜开口。 一旁的成啸便先起身,拿着一杯酒,对着云离道:“云将军,我来敬你一杯。” 云离侧目,便见成啸一本正经举着酒杯,等着她端杯。 这个成啸,真是被人拿来当枪使都不知道。 若是不喝,便是不给面子。 当着轩辕澜的面,她如果这么做,就是中了宇文珏的计了。 这老家伙分明就是想看她出丑,亦或是在轩辕澜面前抓到她的小辫子,以此大做文章。 她岂能如了他的愿? 云离略一思忖,便端起酒杯,对着成啸道:“成大人,请。” 一饮而下,酒香浓郁,入口甘醇,过后却是辛辣无比。 云离皱了皱眉,不等休息片刻。 又是接连几个大臣前来敬酒。 云离也一一应了过去,连着几杯烈酒下肚,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诸位爱卿,这凯旋宴才开始,尔等就将云爱卿给灌醉的话,岂不是夜宴没了主角?”轩辕澜淡淡开口。 “王上说的是,容云将军缓缓才是。”一侧的礼部尚书连忙说道。 云离重新落座,脸颊微微泛红。 只觉浑身热的很,连同这脑袋,都稍微有些发晕。 索性,还能撑着。 云凌眸间闪过一丝忧色,他凑近云离,沉声道:“主上可还撑得住?” “无妨。”云离回道。 云凌闻言稍稍安心,又连忙给云离倒了杯茶。 “云凌……”一道弱弱的呼唤自云凌身后忽然响起。 云凌微微一怔,想着不理会,那声音却又一遍又一遍喊个不停。 他心下略显烦躁,转身,对上那道十分委屈的目光。 轩辕灵儿抿着嘴,“云凌,我想和你谈谈。” “七公主,我们应该没什么好谈的。”云凌冷冷道。 轩辕灵儿轻咬下唇,很是委屈。 云离转头,拉了拉云凌的袍袖,“注意场合。” 云凌会意,但见轩辕灵儿始终站着不走,若被人注意到委实不妥。 便弯身对着云离道:“主上,我去去就来。” 说着便径直越过轩辕灵儿,从侧面出了未央殿,轩辕灵儿连忙追了上去。 云离喝了口茶,揉了揉微微发胀的脑袋。 她知道,酒上头了。 然而,又是一轮敬酒。 云离只得强撑着,一杯一杯喝下去。 她余光所及,是宇文珏得逞的笑意。 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然这一切与云离来说,似乎变得越来越遥远。 她微微伏在桌上,脑袋晕眩不已。 这酒,太烈了…… “云将军,云将军。” 云离被一道略显急促的声音唤醒。 她皱眉侧目,便见一个小太监跪在她的身侧。 凯旋宴仍未结束,殿中央有舞姬正在翩跹起舞。 “怎么了?”云离闷声道。 “方才奴才经过御花园,见与将军一起来的那位大人好像与七公主起了争执,眼下被侍卫抓起来了。”小太监急急道。 “什么?”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云凌被抓了? 她当即挣扎着从矮桌前爬了起来。 小太监连忙扶了上去。 “快带本将军过去。“云离沉声开口。 小太监应了一声,扶着云离从侧面朝着未央殿外走去。 云离脚步有些踉踉跄跄。 眼前的视线也出现了几道重影。 出了未央殿,穿过一处回廊。 云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不是去御花园的路……” 忽的鼻尖冲入一阵浓烈的香气,云离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谁要害她 哐当。 烛台落地。 清脆的声响惊醒了床榻上的云离。 云离睁开眼,眼前是一片绯色帷幔。 她的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浑身上下zao热不堪。 转头,便见一个身着太监服的男子正紧张地捡着跌落在地的烛台。 将烛台放回桌上,那人缓步朝着床榻而来。 云离一阵发懵。 什么情况? 然而下一刻,触及到那人眼底zhi热的情yu。 云离陡然清醒。 只是浑身上下的那股zao热之感却依旧不散,反而愈发的浓重起来。 云离暗道不好,着了道了。 是谁要害她? 她扫了自己一眼,竟是身着一身绯色罗衫。 衣着暴露,薄纱轻掩,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因为喝了酒而泛出妃色。 竟是有种说不出的撩人之感。 云离心下大骇,怎么回事? “小宝贝儿,让爷好好来疼你。”那人搓了搓手,一脸yin荡道。 云离眸色一深,抬了抬手,却惊觉自己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那股空xu之感好似被无限放大,难过的要命。 云离沉沉吸了口气,试图敛去那股冲动。 “滚。”云离咬着牙,对着越靠越近的男子道。 男子却是笑眯眯地伸手摸上云离的脸,“欲拒还迎吗宝贝?” 宝贝你大爷! 云离厌恶地偏过头,她挣扎着从床榻上起来。 肩膀却忽的一重,被男子一把推回了床榻之上。 男子随之欺身而至。 身子紧紧压着她,双手开始胡乱摸了起来。 他嘿嘿一笑,低头就往下亲。 云离脑袋嗡的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她轻咬舌尖,顿时一股血腥之气在口腔弥漫开来。 那股被牵引的欲望也随之熄灭。 男子刚吻上云离的脖间,下一刻却是惊叫一声,一掌挥开云离。 云离闷哼一声,身子跌下床榻,滚落在冰凉的地板之上。 男子捂着被云离咬破的脸颊,腥红的血顺着指缝流出。 “臭biao子,你找死!”男子暴怒,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云离的薄纱。 嘶。 薄纱被撕裂,肌肤瞬间luo露在外。 男子眸色陡然一深,“在你死之前,先让你尝尝欲仙欲死的滋味!” 说着一把扯住云离的双手,将她从地上提起。 再猛地一推,身子伏在一旁的书案之上。 片刻的清醒之后,云离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身子里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su麻又奇痒无比。 嘶。 身子陡然一凉,后背暴露在空气当中。 云离甩了甩脑袋,视线落在一个砚台之上。 身后传来男子宽衣的窸窣之声。 云离沉沉吸了口气,伸手将砚台握在了手里。 男子欺身而来,云离陡然甩手。 嘭。 砚台砸中男子的脑袋,男子顿时脚下踉跄,跌倒在地。 殿门同时被踹开。 一道修长的身影大步闯入。 昏暗的光线下,云离分明看见轩辕澜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眸中盛开出浓烈的错愕。 下一刻,她的身子便跌入了一个宽阔的胸膛。 四目相对。 “刀。”云离低唤出声。 轩辕澜眸色莫名。 下一刻,却见云离接过短刀,一刀刺进了身侧男子的心口。 手起刀落,这一刀,却是花光了云离所有的力气。 “”轩辕澜,你可别乘人之危……”云离说罢,便紧紧贴住了轩辕澜的身子。 “我难受……” 云离的脑袋越来越糊涂,浑身滚烫的吓人。 她只想找一个发泄的出口,只想让这种感觉快点消失…… 轩辕澜抱着云离,脱下宽袍将她紧紧包裹起来,连同那张绯红了双颊的脸。 抱着云离,轩辕澜几乎是飞奔回了太晨殿。 “云离,坚持住。”轩辕澜将云离放在床榻之上。 “李贺,给本王守在外面,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李公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见轩辕澜这般,更是连忙应声关上了太晨殿的殿门。 这王上的床榻上,躺着的是谁? 云离躺在床榻之上,难耐地扭着身子。 轩辕澜怔愣了良久,只觉体内有一股难以言喻的zao热之感油然而生。 他双拳紧握,骨节因为隐忍而泛白。 云离!你竟是女子! 轩辕澜不知该狂喜还是该暴怒。 忽的,他松开双拳,从床榻上捞起云离。 云离顺势搂住轩辕澜的脖子,身子又紧紧贴了上去。 “云离,你若再这样,本王真的会立刻要了你。”轩辕澜低吼出声。 云离却是不依不饶地mo蹭着轩辕澜,那双精致的眸子里,盛满了迷离的yu望。 轩辕澜深深吸了口气,带着云离走入偏殿。 穿过折屏,随后,轩辕澜松手将云离扔了出去。 扑通。 云离瞬间跌入偏殿的浴池之中。 冰凉的水铺天盖地地包裹上云离的周身。 她只觉整个人都舒服了,渐渐地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云离是在一阵汹涌的头疼之中醒来的。 方一醒来,见到的便是轩辕澜居高临下打量的目光。 她陡然一惊,从床榻上迅速坐起。 头却是忽的一阵剧痛,脸色瞬间苍白了起来。 缓了片刻,头疼才好了些。 “阿嚏……”云离猛地打了个喷嚏。 “彻底醒了?”轩辕澜凉凉开口。 “嗯……”云离揉了揉鼻子,下一刻,倏的意识到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眸色一凛,垂首看了自己一眼。 身上穿着一件玄色宽袍。 她明明记得她之前穿了一件绯色罗衫…… “陛下,那个,微臣不是……” “不是有意欺瞒本王你是女子之身?”轩辕澜接话道。 云离清了清嗓子,思索着该怎么回答。 眼下被轩辕澜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也不知道轩辕澜到底是何想法。 毕竟,她这是罪犯欺君。 云离略一思忖,便开口道:“陛下,昨夜你是在哪里救的微臣?” “别扯开话题,这是重点?”轩辕澜低斥了一声。 云离揉了揉微微发疼的脑袋。 “陛下,微臣隐瞒女子身份确是逼不得已,眼下,微臣只怕不知陛下知晓微臣的女子身份了……”云离沉着脸,缓缓说道。 轩辕澜凝眉望着云离。 昨夜之事,确实匪夷所思。 “衣服是小七过来给你换的,本王并没有乘人之危。”轩辕澜忽而道。 云离一愣,下一刻却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也从未怀疑过他啊…… 给读者的话: 谢谢打赏和投票的小仙女,今天依旧三更奉上~爱你们~么么哒。 第一百五十八章:百倍还之 云离敛了敛心神。 从轩辕澜的床榻上起身。 下了床,她站在一侧,心思涌动。 计较着如何跟轩辕澜请罪,如何跟轩辕澜解释。 轩辕澜见云离拧眉不语,便开口道:“不管你有任何难言之隐,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本王不可能视若无睹。“ 云离心下一沉。 不过下一刻,又闻见轩辕澜话锋一转道:”你暂时还做你的北霁大将军,有朝一日,本王会寻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恢复你的女子之身。“ 云离重重一怔,抬眼,对上轩辕澜深邃的眸子。 “陛下这是不打算怪罪微臣吗?”云离错愕道。 怪罪吗? 经过一夜,他想的清清楚楚。 原先对她有好感,他是男子,他便以为自己好男色。 如今知道她是女子,他开心还来不及,又岂会怪罪? 轩辕澜点头,“不过,爱卿还是得跟本王好好解释解释,堂堂北霁大将军,缘何是个女子。” 云离顿时松了口气。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微臣找机会跟陛下解释。” 她顿了顿,拧眉道:“关于昨晚,微臣定然是受人陷害,而且这人知道了微臣的女子身份,只怕……” “是宇文卿。”轩辕澜忽而道。 云离一愣。 宇文卿?是她? “昨晚让本王去偏殿的人是她,她说,看到了你被一个太监带进了偏殿,怕你喝多出洋相,适才本王会出现在偏殿,只是没想到的,看到的确是另外一番景象。“轩辕澜沉沉开口。 云离恍然。 原来如此。 宇文卿是打着这个主意吗? 将她换成女装,让人玷污,又正好被轩辕澜撞见。 堂堂北霁大将军是个女人,这可是欺君罔上,杀头的罪名。 退一万步将讲,即便轩辕澜不怪罪她欺君之罪。 他怕是也会因为她被人辱了而放弃对她的想法。 好一个一箭双雕啊。 可惜,这如意算盘还是落空了。 宇文卿,昨夜之辱,她云离,必定百倍还之。 可是转念一想,宇文卿又是何时知道的她的真实身份? 宇文珏也知道了吗? 云离心中闪过一丝疑虑。 她看向轩辕澜,不论如何,昨夜之事,若非轩辕澜及时赶到。 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轩辕澜触及到云离眼中的感激,心下微微一愣。 “昨夜的凯旋宴上,宇文珏试探了本王,似乎希望本王能够纳宇文卿为妃。”轩辕澜敛了敛心神,缓声道。 云离一怔,对上轩辕澜似笑非笑的目光。 “陛下答应了?” 轩辕澜深邃的眸子间闪过一抹幽光。 “云爱卿可希望本王答应?“ 云离眉头微皱,她自然是不希望轩辕澜答应的。 宇文珏如今在朝堂之上的势利已然十分强大。 唯有萧太师能与之抗衡。 但假如轩辕澜立宇文卿为妃,那这平衡显然就会被打破。 “这事儿可不是微臣可以替陛下做主的。”云离违心道。 在轩辕澜面前,她不能表现的对宇文珏太过反感。 只因,她身为萧太师一派,做人做事都得有所顾忌。 万不能给萧太师招惹麻烦。 轩辕澜闻言眸色一黯,不过转瞬又靠近云离。 “若本王说,这事儿你可以做主呢?”他低喃出声。 云离感受着轩辕澜话语间的莫名情愫,心下不由得一怔。 这轩辕澜,不会对她还不死心吧? “陛下……” 四目相对,不等云离开口。 便闻轩辕澜缓缓道:“云离,你一定不知道,当我知晓你生而为女之时,有多高兴。” 轩辕澜幽深的眸子带着炽烈的情谊。 看在云离的眼中,令她一瞬间失神。 下一刻,腰际一重,身子便落入了轩辕澜的怀中。 “云离,幸好你是女子。”轩辕澜凑在云离的耳畔,低语道。 云离的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冷香。 耳畔温热的气息让她一阵无奈。 “看来陛下果然是男女通吃啊。”云离冷不丁道。 轩辕澜闻言后背一僵,气氛被骤然破坏。 他双手扶着云离的肩膀,有些气急败坏道:“本王从来都是喜欢女子的!” 云离挑眉,“哦?微臣怎么记得陛下亲口说过自己男女通吃?” 轩辕澜俊眉一蹙,不过转瞬,便舒展眉头,嘴角微扯道:“那还不是因为当时以为云离是男子。” 云离心下一愣。 这情话说的可真是隐晦啊。 不过,不管情话多好听,她都是无法接受的。 “陛下,你身为北霁之王,不该不知道眼下朝堂的局势吧。”云离悄然退出轩辕澜的怀抱,扯开话题道。 轩辕澜眯了眯眸子。 “你说的,是宇文珏与萧靖?” 云离没吭声,算是默认。 “那云离的意思可是假如本王娶了宇文卿,这朝堂的局势就会改变了?”轩辕澜话语间带着一丝冷漠。 云离心下微诧。 她一时语塞。 轩辕澜凉凉开口,“古往今来,功高盖主的下场都不好。“ 云离眸色一凛,轩辕澜看似闲散无争,任由朝堂局势两分。 眼下看来,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或许,他根本就是为了让宇文珏与萧靖互相牵制,才会视而不见这所谓的局势。 但凡平衡被打破,那个走的更高者,必然会摔的很惨。 所以她压根不用担心轩辕澜会娶宇文卿。 因为轩辕澜不会傻到将宇文珏推上权利的顶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微臣明白了。”云离缓缓道。 轩辕澜嘴角微扯,方才那股冷冽的气势瞬间收敛了去。 他凑近云离,笑眯眯道:“云离,本王可是为了你才不娶宇文卿的。” 云离一个激灵,忍不住后退一步。 轩辕澜这就不厚道了啊。 什么叫为了她?明明是为了大局着想。 这锅,她可不背。 “陛下,天色不早,微臣就先告退了啊。”云离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嗯,小七昨晚似乎心情不好,你有空去看看她。”轩辕澜淡淡说道。 云离一愣,转瞬便明白了轩辕澜的意思。 轩辕灵儿心情不好,除了因为云凌,大概也没别的了。 而眼下轩辕灵儿也知道了她是女子,她也该去和她谈谈。 第一百五十九章:身不由心 凯旋宴晚上云离半途离开的事情在群臣之中丝毫不曾引起任何波澜。 云离自然是意外的,不过却也能知晓大概是轩辕澜说了什么。 她当时一个冲动,将那偏殿中的男子给杀了。 虽然轩辕澜没说什么,但她如今却有些后悔。 杀了那人,就等于明里放过了宇文卿。 不过她云离从来不是宽宏大量的人。 宇文卿敢如此算计她,就怪不得她也要耍些阴招了。 昨晚的夜宴之上,宇文珏故意灌醉她,不知是不是与宇文卿商量好了的。 这事儿来的太突然,让人防不胜防。 云离敛下烦乱的心绪,转身朝着殿门走去。 “对了陛下。”云离刚走到门口,又忽然想起了些事情。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轩辕澜,说道:“微臣想要即刻南下。” 轩辕澜蹙眉,“南下?” “嗯,调查汴州刺史自杀一事,太师查到点东西,微臣怀疑刺史之死有蹊跷,事关行刺,微臣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线索。“云离沉声开口。 轩辕澜大抵也能猜出云离心底的执拗。 于是,便点头道:“好。” 轩辕澜答应的十分爽快,让云离也了了庄心事。 只是这也不过只是重重心事之中的一件罢了。 走出了太晨殿,正是响午,日头正盛。 李贺见云离从殿内出来,委实意外。 昨个儿陛下匆匆离开未央殿,又匆匆赶回太晨殿。 为的,皆是云将军? 陛下不惧流言,几次三番做些出格的事情。 李贺觉着,不管云离是身为大将军,还是别的。 他在陛下心中,定然是十分重要的存在。 “奴才见过云将军。”李公公上前,对着云离行了个礼。 云离回神,朝着李公公点了点头。 “将军这是要去哪?天气热,将军可需要奴才吩咐人准备顶步辇?”李公公笑了笑,说道。 云离微微错愕,这李贺今天怎么了。 平日里不都是摆着大太监的架子用鼻子看人? 她摇头道:“多谢李公公,本将军这就出宫了。“ “奴才恭送云将军。”李公公微微躬身,道。 云离心下莫名,转身离开了太晨殿。 不过却没有朝着宫门而去。 反倒是折身去了芳华宫。 她没心思成天往王宫里跑,能把事情一次性办完就绝对不分两次。 芳华宫内。 轩辕灵儿坐在回廊下,看着眼前的一汪小池塘出神。 甚至都不曾察觉云离的靠近。 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开口道:“七公主。” 轩辕灵儿一惊,转头,便见云离站在身后不远处。 “云离,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心情不好,奉王上之命,来安慰安慰你。”云离实话实说。 轩辕灵儿心下一愣,旋即撇开脑袋,也不看云离。 她丝毫不提云离是女子的事情。 云离倒是有些意外,不过也可能她根本没心情在意她是男是女。 “本公主哪有心情不好?”她闷闷道。 云离坐到轩辕灵儿的身边,侧过头看着她。 “有没有人说过你一点都不擅长说谎?” 轩辕灵儿丧气地抿着嘴。 “说吧,和云凌到底怎么回事?”云离开口道。 听到云凌的名字,轩辕灵儿脸上露出了委屈的神情。 “云离,我是不是真的非常惹人厌啊。”轩辕灵儿叹了口气,询问道。 “也不是非常。”云离回道。 轩辕灵儿一怔,她转过头盯着云离。 “云离!你真的是来安慰我的吗?” 云离翘起嘴角,“别答非所问,说重点。“ “我喜欢云凌。”轩辕灵儿直截了当道。 云离挑眉,“哪种喜欢?” “喜欢还分几种吗?我就是喜欢他。” 轩辕灵儿对上云离的目光,晶莹的眸子里满是倔强。 “刚开始在甫水关的时候,我老缠着他,不过是不想和那么多士兵睡一个帐篷,后来缠着缠着就习惯了有他在身边,我知道他是将我当成了一个小弟,那时,我也没多想别的,后来回了王宫,见不到他了,心里就想的紧,我不傻,我知道我这是喜欢他了。” “确定是喜欢?不是习惯?”云离淡淡开口。 轩辕灵儿摇了摇头,“是喜欢。” “云凌怎么说?“云离又问道。 “他说’属下只是一介草民,配不上公主尊贵之躯,还请公主放过属下。‘”轩辕灵儿学着云凌的样子,一本正经地演示给云离看。 别说,还真学的有模有样的。 云离忍俊不禁。 “他说的没错啊。“云离笑着道。 轩辕灵儿一听不愿意了。 她绷着脸,“怎么就没错了?” 云离叹了口气,“七公主,云凌只是一个副将,与你,有着不可逾越的身份的鸿沟,这是没有错的。” “可我不在乎。”轩辕灵儿大声道。 “傻丫头不是,你不在乎,可云凌呢?“ 轩辕灵儿闻言垂下眼眸。 她又怎么会不明白,王兄怎么可能允许她嫁给一个副将。 只是,她更在乎的,却是云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对她,真的一点都没有感觉吗? 亦或是,他仅仅是因为身份,才拒绝她的感情。 云离见轩辕灵儿沉默不语,浑身带着几分落寞。 她伸手拍了拍轩辕灵儿的肩膀,安慰道:“你要真喜欢云凌,就别在这里自怨自艾。” “身份的鸿沟呢,是可以跨越的。”云离顿了顿,又道。 轩辕灵儿忽的一震,她面露喜色道:“真的吗?怎么跨越?“ 云离抬手摸了摸鼻子,笑眯眯道:“慢慢来啊,云凌也不可能总是副将吧,坚持就是胜利。” “你不反对我喜欢云凌吗?”轩辕灵儿很是意外。 她以为云离作为王兄的说客。 肯定是来说一些关于她与云凌多么不合适多么不登对的屁话。 没想到,她竟然让自己坚持? “为什么要反对?感情这种事情都是身不由心的,何况云凌是个闷葫芦,能被人喜欢,委实不易。”云离笑道。 轩辕灵儿心下一喜,“那我可以随时去将军府找他吗?“ 见云离点头,轩辕灵儿脸上顿时露出雀跃之色。 云离瞥了轩辕灵儿一眼,要不说她没心没肺吧,这就开心了? 第一百六十章:南下,同行 离开芳华宫,云离便直接回了将军府。 将要南下的事情吩咐了心儿,让她收拾些细软。 这一回,云离决定将心儿与烟儿都带着。 这一次不比之前,也没什么危险性。 权当是出门散心了。 至于将军府,戚夫人巴不得她离开。 此番正好如了她的意,随她折腾。 反正再怎样,也搞不出易主的事情来。 第三日清早,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口,云凌在旁候着。 云离带着心儿与烟儿走出将军府的大门。 刚准备上马车。 身后不远处便响起了踢踢踏踏的马蹄声。 云离侧目,便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他们的马车旁边。 接着,从马车上下来一人。 竟是轩辕澜。 轩辕澜一身绛紫宽袍,青丝高束,以一根玉簪束着。 他面色寡淡,浑身上下泛着冷傲之感。 云离微微皱眉。 她略一思忖,信步走向轩辕澜。 “陛下怎么来了?难不成是特意来送微臣的?”云离率先开口道。 轩辕澜抿嘴一笑,墨色的眸间闪过一丝促狭。 “自然不是,本王是来与将军同行的。” 云离一愣。 她没听错吧? 同行?轩辕澜是吃饱了撑的? “陛下别开玩笑了,微臣可不是去玩的。”云离讪笑道。 轩辕澜眯了眯眸子,“怎么?本王看上去像是开玩笑?” 云离拧眉,不知轩辕澜在打什么主意。 他也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根本就是增大路途的风险啊! “陛下,您可是一国之主……” 云离还未说完,便被轩辕澜打断道:“少废话,你什么时候这么话唠了,本王与你同乘一辆,你这些……丫头坐一辆。“ 说着也不等云离反应,径直穿过云离,钻进了云离的马车。 云离一脸无奈。 只好朝着心儿与烟儿招了招手,示意她们上另一辆马车。 另一辆马车上,一个身穿青衣的侍从连忙掀开帘子,让她们上去。 “云凌,还是按照计划走。”云离拍了拍云凌的肩膀,钻进了马车内。 两辆马车当即朝着城外驶去。 出了安和城,一路往南。 马车里。 云离坐在轩辕澜的对面。 目光沉沉地盯着他。 轩辕澜倒是悠哉的很,喝着云离准备的茶水,吃着云离准备的点心。 “陛下,您这是玩的什么?“云离微眯双眸,幽幽出声。 “出门在外,叫本王大哥,或是袁兄,怎么,忘了?”轩辕澜喝了口茶,似笑非笑道。 云离皱眉,干脆懒得理会轩辕澜。 堂堂北霁之王,就这么离开国都。 要让群臣知道,她云离又得是众矢之的。 “本王这次是打算体察民情,顺便游山玩水。”轩辕澜见云离不吭声,便接着说道。 “偷偷的?”云离没好气道。 “那还明着来?让人来找事?”轩辕澜反问。 她就知道! “怎么?云离是怕事儿了?”轩辕澜薄唇轻抿,笑问道。 云离睨了轩辕澜一眼,“您还真是体恤下属啊……” 轩辕澜怎么能听不出云离话语间的不满。 不过,他就是选择自动无视。 “来,喝茶。”轩辕澜笑着倒了杯茶递到云离的跟前,道。 云离白了轩辕澜一眼,接过茶杯喝了口。 “主上,咱们到广城了。”云凌在外道,“天色不早,要在此留宿吗?” “好,找间客栈住下,明早再出发。”云离应声。 “听说广城有一条若仙河非常不错,云离有没有兴趣去逛逛?” 轩辕澜掀开帘子,视线落在窗外。 在客栈安顿好之后已近黄昏。 用过晚膳,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云离拗不过轩辕澜,被拖着去了那所谓的若仙河。 却不想,原来那若仙河上,竟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花船。 天上莹白的圆月高悬。 河上花船华灯初上,一点点剪掠若仙河柔腻的波心,梭织往来。 渺渺灵辉,竟有种说不出的缠绵悱恻之感。 两人比肩站在若仙河畔。 光影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斜斜地映在地上。 云离墨色的眸间闪过一丝笑意。 “袁兄,你这么风流你的臣子知道吗?” 轩辕澜嘴角微扯,“这便是风流了吗?这叫雅兴。” 说着便寻了一花船,缓步上了去。 云离耸了耸肩,亦步亦趋。 他们上了一艘十分别致的花船,妃色的花灯悬在船沿上,熠熠生辉。 珠帘叮咚,里头琴声悦耳。 穿过珠帘,便是一阵怡人的香气闯入鼻间,带着浅浅的脂粉味。 “两位爷里边请。”一道悦耳的声音自船舱内响起。 一个身着绯色薄衫的女子缓步而来,对着云离和轩辕澜福了福身子道。 进入船舱,只见两侧悬着浅色帷幔,一道纤细的身影落座在薄纱之后,看不清面貌。 自他们进来,琴音便停了。 “两位爷,这位是仙儿姑娘。“那女子笑着道。 说着便引着云离与轩辕澜落座在不远处的圆桌前。 奉上茶水,女子便站到了一旁。 “两位爷想听什么曲儿。”仙儿缓缓出声,那声音轻柔曼妙,让人心旷神怡。 光声音都这么撩人,就是不知道长的什么样。 不过有了永夜阁的前车之鉴。 云离对于这种美人,实在是没什么太大的好感。 倒是轩辕澜,明知道她是女子,还带她来花船。 故意的吧? “仙儿姑娘随意。”轩辕澜淡淡开口。 薄纱之后,仙儿姑娘似乎微愣。 下一刻,便是一道琴音缓缓响起。 “云离,喝酒?”轩辕澜转头,对着云离道。 云离白了轩辕澜一眼,“不喝。” 轩辕澜抿嘴一笑,凑近云离道:“怎么?怕自己喝醉了做坏事吗?” 云离意识到轩辕澜意有所指。 她扯了扯嘴角,“怎么?袁兄还想灌醉我不成?” “我倒是挺后悔那晚听了你的话。”轩辕澜抿了口茶水,幽幽开口。 云离瞥了轩辕澜一眼。 看来她得离轩辕澜远点了。 这人可是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想要得到她的想法啊。 “姑娘,这里可有好酒?”轩辕澜放下茶水,对着一侧的女子道。 女子点了点头,“自然有,这位爷稍等,奴家去为爷拿咱们若仙河最能醉人的酒。” 第一百六十一章:闹事 轩辕澜到底是不是风流成性,云离不清楚。 倒也不是她故意怀疑轩辕澜,轩辕澜这么堂而皇之带她来这花船。 若说只是听曲儿,云离怎么都觉着不太靠谱。 女子端着酒壶款款而来,放到桌上斟了两杯。 “两位爷,这酒名曰赛神仙,是咱们若仙河最有名的酒,不少达官显贵来广城若仙河,一是为了这琳琅花船美人,其二,便是为了喝上一杯赛神仙,不过咱们仙儿姑娘花船上的赛神仙又是这十里花船之中最为可口的。” 云离听着女子侃侃而谈,对这赛神仙依旧是提不起兴趣。 美酒在旁,美人在怀,不过都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基本条件罢了。 只不过这广城若仙河将这些基本条件升华了一下。 变成了特色而已。 委实没什么好夸夸其谈的。 轩辕澜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执起酒盏轻呷了一口。 云离睨了他一眼,调侃道:”袁兄,喝了这酒,可是赛过神仙了?“ 轩辕澜抿嘴一笑,”云兄试试不就知道了?“ 琴音缓缓停下,薄纱之后,仙儿起身,缓步走出。 一阵馨香拂面,云离侧目。 便见一道聘婷的身影款款而来。 三千青丝随意披散在身后,一根珠钗松松地缀在发间。 白皙的脸上一双凤眼顾盼生辉,朱唇轻抹,巧笑倩兮。 一袭绯色薄衫轻掩,肌若凝脂,若隐若现更是引人遐想。 虽没有名字仙儿那么仙,多了一丝风尘之气,但也算得上美人一个了。 轩辕澜见云离盯着人家姑娘出神,唇边漾出一抹浅笑。 自从知道云离是女子,他便更是佩服云离举手投足间的男子气概。 若非如此,他也决计不会被她骗了这么久。 云离转头,对上轩辕澜打量的目光。 这人,不看美人看她作甚? “仙儿见过两位爷。”仙儿微微福身,柔声开口道。 云离挑眉,伸手扶了扶仙儿,道:“仙儿姑娘无须多礼。” 轩辕澜眸间的笑意更深了。 仙儿娇羞一笑,伸手执起酒壶为他们倒了杯酒。 “仙儿敬两位爷一杯。”说着兀自饮下。 云离饶有兴致地看着仙儿。 这么爽快倒是少见。 但凡做这行的,难道不都是变着法子的让客人喝吗? 云离抬起酒杯抿了口,忽的眸色一亮。 这酒的味道,竟与当初落霞村里风大婶酿的酒差不多。 “这酒也是用果子酿的?”云离出声道。 仙儿莞尔一笑,“仙儿船上的赛神仙是仙儿自己酿的,在里头确实加了些果子,这样酒香里有果香,滋味更好。” 云离点头,确实如此。 这酒喝了虽没能赛过神仙,却也让云离欢喜。 一杯接着一杯。 将记忆从脑海深处渐渐唤醒。 落霞村,溪水畔,如浮云般缓缓笼上云离的眼帘。 没有浮世纷扰,没有尔虞我诈。 那段日子,明明过去才不久,却已经恍若隔世。 酒不醉人,人自醉罢了。 容沉。 你在哪? 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莫名的思绪让她有些微恼。 “看来云兄对着赛神仙格外喜爱啊。”轩辕澜低沉的嗓音将云离游离的神思拉了回来。 她侧过头,单手撑着下巴。 “那还不是因为仙儿姑娘手艺太好。”云离说着又瞅了仙儿一眼。 仙儿微微一笑,“云爷谬赞了。” “苏仙儿,你给老娘滚出来!”忽的一道厉喝,船身微晃。 只见仙儿脸色一变,瞬间有些苍白起来。 “两位爷稍等,仙儿去去就来。” 仙儿起身,便被一旁的女子拉住了。 她冲着仙儿摇了摇头,拧眉道:“一定又是邓老板的大夫人,仙儿姑娘还是别去了,我去将她对付走就是。” 云离与轩辕澜对视一眼。 她心思一动,这是有戏看? 不过转念一想,估摸着也能猜到几分。 大抵又是哪个富商看上了仙儿,成日流连花船。 原配夫人不满,便找上门来对付花船美人。 再俗不过的戏码了。 “不行小云,邓夫人天天来此,谁还敢来我这花船,我去与她好好说说,她一定会明白的。”仙儿摇头道。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促狭,这仙儿,是单纯呢,还是蠢? 只见仙儿似鼓足了勇气,拾步出了船舱。 小云也快步跟了上去。 云离抬手摸了摸鼻子,瞥了轩辕澜一眼。 “袁兄,要不要出去看看戏?” “你若想去,我自然奉陪。”轩辕澜凑近云离,浅笑道。 云离退了退,白了轩辕澜一眼,起身出了船舱。 轩辕澜眼底笑意不散,亦步亦趋。 刚走出船舱。 便见仙儿脚下踉跄,朝着云离跌来。 云离当即伸手一捞,将仙儿捞进了怀里。 “骚蹄子,又在勾引男人了!”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从前头响起。 云离忍不住想笑。 这可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她抬眼,望向那说话之人。 忽的心下一诧,她可算是知道为什么人丈夫会来花船了。 那是一个十分圆润的妇人,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 浑身上下透露着“我很有钱”。 金银首饰,但凡能戴的地方基本都戴上了。 那一头的金钗简直就跟刺猬一样,估摸着重量足,将脖子都压没了。 圆圆的脸上涂着厚厚的一层粉。 说一句话,仿佛就得脱落一层。 这打扮,实在是让人望而生畏啊…… “邓夫人,花船都是打开门做生意,从来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您自己管不好邓老板,何必来这吵吵。”小云拧眉道。 邓夫人冷喝一声,“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 说着就要上手。 忽的手腕一重,被人拉住了。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眉心紧蹙,站到了邓夫人的身前。 “夫人,别闹了,赶紧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原来这就是邓老板。 云离微眯双眸,眸间带着考究,这邓老板很高,又很瘦。 眉宇间却带着一股不像是商人该有的匪气。 瞧着模样,云离心下总是有些别扭。 正思量间,余光所及,有寒光闪过。 “小心!”云离眸色一凝,惊呼出声。 同时身子一动,撞向苏仙儿。 给读者的话: 假期最后一天啦,小仙女们求打赏求推荐票求书评~谢谢假期给兮米投票打赏的几位仙女们~么么哒~ 第一百六十二章:挡箭 苏仙儿被云离一撞,身子偏转,撞向船舱门框。 咚的一声。 手中的匕首掉落在船板上。 云离眸色一凛。 身侧便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传来。 只见那邓夫人手拿一柄短斧朝她冲了过来。 犹如一团泛着珠光宝气的油腻肥肉,横冲直撞而来。 云离很想笑,这么敬业的刺客真不多见! 她扬起手中的折扇,挥开邓夫人的短斧。 同时脚下轻移,身子一旋。 扇子在手中划了个圈,扇沿轻轻掠过邓夫人的脖间。 云离的速度很快,不过转瞬便站定在了邓夫人的身后。 她看都不看邓夫人一眼,当即对上了那苏仙儿。 而身后的邓夫人,圆瞪着双目,直挺挺地倒下。 嘭的一声。 身子撞向船沿,倒栽入若仙河中。 花船随之剧烈朝左侧偏去。 云离偏巧站在左侧,脚下不稳,身子一晃,斜斜倒下。 忽的腰际一重,身子落入轩辕澜的怀中。 两人对视一眼,又迅速分开,分别对上苏仙儿和那邓老板。 花船越飘越远,这边的打斗,竟也没又引起周遭花船的注意。 “谁派你们来的?”云离一边与苏仙儿缠斗着,一边斥道。 苏仙儿跃身躲开云离的折扇,同时身形一转,一掌袭上轩辕澜的后心。 云离嘴角一扯,一个跨步,伸手扯住我苏仙儿的薄纱。 嘶。 薄纱被撕裂,苏仙儿脚步一顿,白皙的肌肤顿时暴露在空气当中。 在花灯之下,撩人夺目。 “你!“苏仙儿恼羞成怒,瞪着云离。 “不肯说信不信小爷把你剥光了!”云离邪气一笑,将手中的薄纱一丢。 旋即执扇袭向苏仙儿。 苏仙儿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对上云离。 不过转瞬便是节节败退。 咚。 她的身子抵上船舱。 云离欺身而至,折扇抵着苏仙儿的脖子。 她的眸间迸发出冷冽的杀意。 看在苏仙儿的眼中,浑身一凉。 与此同时,不远处,轩辕澜一脚将邓老板踹进若仙河中。 他拍了拍手,踱步走到云离身侧。 视线落在苏仙儿裸露的身子上,不由得微微蹙眉。 这云离,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他喜欢。 云离斜睨了轩辕澜一眼,见他神色寡淡,对眼前的“美景”丝毫不动容。 忍不住调侃道:“袁兄,喜欢吗?” 轩辕澜微眯双眸,便见云离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苏仙儿的身上。 苏仙儿触及云离的目光,陡然一个激灵。 那目光太过森冷,让她慌了神。 “仙儿姑娘,我这位大哥实在是丧心病狂,尤其是对女子,从不会怜香惜玉,你今天若是不交代谁人派你来的,只怕今天就有的你受了。”云离恶狠狠道。 轩辕澜闻言啼笑皆非。 每次审人她都拿他吓唬人?能不能有点新意? “我怎么记得云兄也喜欢女子,这花船都上了,怎么能空手而归,不如,一起啊。“轩辕澜笑的云淡风轻,话语间却带着几分冷然。 “你们若敢动我,我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苏仙儿柳眉倒竖,怒道。 “哦?怎么个死无葬身之地法?”云离说着抬手抚过苏仙儿的脸颊。 苏仙儿撇开脸,一脸厌恶。 “不过就是一个风尘女子,还装什么矜持?”云离说着伸手捏住苏仙儿的下巴,逼着她看向自己。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苏仙儿心里咯噔一下,脖间微微刺痛着。 “我说。”苏仙儿妥协。 不等开口。 哧。 一枚利箭自太阳穴横叉而过。 苏仙儿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云离心下一凛。 却见船舱另一边,那个小云手中拿着一把弓弩。 她的眸间带着阴狠的笑意。 咻。 利箭射来。 云离几乎是下意识地扯开轩辕澜。 “小心!” 利箭射穿肩膀,云离闷哼一声。 同时迅速朝着小云袭去。 小云却丝毫不做停留,当即跃身跳进若仙河中。 “该死。”云离咒骂一声。 轩辕澜大惊。 他一把搂上云离,深邃的眸间落满了心疼。 “你是傻的吗!”他厉喝道。 云离拧眉,对上轩辕澜的目光。 “你才傻的,你要有什么事,我得杀头!”云离回敬道。 轩辕澜心下一怔。 敛下莫名的心绪,他一把将云离横抱起。 “干什么?”云离墨色的眸间闪过一丝吃惊。 “你受伤了。”轩辕澜说着将她抱进船舱内。 云离翻了个白眼,”我伤的是手,不是腿,可以走。“ 轩辕澜却是不理会,直到将她放到船舱内的榻上。 “此地不宜久留。”云离沉声道。 “嗯。”轩辕澜应了一声,视线在四周扫了一圈。 之后一把将悬着的帷幔扯了下来,撕断成条。 转身,却见云离徒手折断利箭,随后迅速将利箭拔了出来。 顿时,腥红的血顺着肩膀滑落。 “别发愣啊,快给我包起来。”云离脸色略显苍白,催促道。 轩辕澜不可谓不惊。 她的狠绝与雷厉风行,根本不像是一个女子该有的。 云离越是这般,他就越是心疼她的一切。 将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 “你在这里呆着别动,我去划船。”轩辕澜蹲在云离身侧,沉声开口。 云离挑眉,刚想调侃两句,便见轩辕澜转身出了船舱。 他还会划船? 云离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捂着伤口跟了出去。 到了外面,这才惊觉他们这艘花船已经飘的离若仙河畔很远了。 远远望去,只见那边一片绚烂。 四周黑漆漆的,若是再有刺客。 他们的处境就不容乐观了。 轩辕澜划着浆,将船缓缓驶向河岸。 所幸,直到上岸,都没有刺客再出现。 回了客栈,云离的脸色愈发苍白了。 “少爷,这是怎么了?”心儿迎了出来,见云离受伤,眼底泛出惊惧。 轩辕澜没理会心儿,径直穿过,将云离抱进了房间里。 云离也懒得废话,只吩咐心儿准备些热水。 回了房间,轩辕澜说什么也不肯她自己动手了。 他亲手为云离换了药,包扎,动作竟也娴熟不已。 云离见轩辕澜沉着脸,便也一声不吭。 她也实在没力气去跟他争什么。 “怎么会这样?咱们才刚刚离开国都,刺客这就来了,甚至在若仙河上等着。”云凌站在床榻边,沉声开口。 第一百六十三章:有内应 轩辕澜沉着脸。 会有刺客,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然而云离因他受伤,却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而且这刺客,来的未免太及时了。 他看着云离,见她拧眉不语,似在沉思。 “少爷,药煎好了。“心儿端着药进来,打破了房间内沉闷的气氛。 云离抬眼,伸手欲接过药碗。 却被轩辕澜捷足先登,抢先接了过去。 “你们先退下吧。”轩辕澜沉声道。 云离瞥了轩辕澜一眼,旋即冲着云凌与心儿点了点头。 夜已深。 暖色的烛火晃动,映在轩辕澜的侧颜之上。 五官刚毅,棱角分明,不同于容沉的清俊温润。 轩辕澜的脸上更多的是身为帝王特有的霸气与高傲。 此刻的他,举着汤匙,搅着碗中的苦药。 云离打量着他,良久,才开口道:“陛下有话直说。” 轩辕澜手中的动作不停,舀了一勺,伸手递到云离跟前。 “来,喝药。” 云离一愣,对上轩辕澜温柔的目光。 “我自己来……” 说着就要去拿轩辕澜手中的药碗。 却被轩辕澜一个眼神给瞪回去了。 云离讪笑,“陛下,这不合适。” “你因我而受伤,我照顾你,理所当然。”轩辕澜缓缓道。 云离竟是无言以对。 她怎么觉着她压根就不该给轩辕澜挡箭。 拗不过轩辕澜,云离只好一口一口喝着轩辕澜喂来的药。 最后实在受不了了,趁着轩辕澜一个不注意伸手夺过药碗一口饮下。 轩辕澜挑眉,却见云离白了他一眼,不满道:”这样喝什么时候是个头,这药可苦的很。“ 轩辕澜闻言失笑,“你是不是当男人当久了,一点姑娘家的仪态都没有。” 云离剐了轩辕澜一眼。 “怎么?陛下需要一个跟娘们似的北霁大将军?” 轩辕澜摇了摇头,缓声道:“你要不是将军,按礼也该入宫选妃,云离,这么多年,真是委屈你了。“ 云离对上轩辕澜正色的眸光,心下微凛。 与入宫为妃比起来,她还是喜欢当这个将军。 更别说这么多年的委屈也不是她受的,而是前身。 云离明白,若再说下去,轩辕澜指不定说出多少惊天动地的情话来。 于是,她便扯开话题道:“陛下,今晚之事,要么咱们从国都就被人跟踪了,要么,咱们这群人中,有内应。” “嗯,我也这么想。”轩辕澜接话道。 “那云离觉着,哪种可能性大?”他话锋一转,问道。 “后者。”云离直截了当道。 他们从国都出来,一路行官道,正因路途坦荡,才不易被跟踪。 换言之,他们这群人中有内应的几率就高了。 “你的侍卫?”云离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虽然质疑轩辕澜的侍卫不太厚道。 但所有人皆有可能不是吗? 轩辕澜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随意道:“李贺安排的,你要怀疑,随便审。” “嗯。”云离应了声。 一时无话。 云离见轩辕澜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陛下,我受伤了,我要休息了。”云离眨了眨眼睛,说道。 轩辕澜嘴角一扯,“你尽管休息。” “你在我怎么睡?”云离皱眉。 “当我不存在就行。”轩辕澜云淡风轻道。 这脸皮要比他的龙椅还厚了! 云离剐了轩辕澜一眼,“麻利的出去。“ 轩辕澜凑近云离,墨色的眸间满是柔和,“好好休息。” 说着转身大步离开。 索性上次容沉的伤药留给了她,这药配起来繁杂,效果却是十分显著的。 在广城滞留了两日,云离肩膀的伤已经好了许多。 这一日。 一直艳阳高照的天气忽然开始下起了雨。 这场雨,冲散了弥留许久的热意。 带走了炎炎夏日,秋天徐徐而来。 出了客栈,云离来到客栈的后院。 院子里,轩辕澜的侍卫正在喂马。 云离正想过去,却被云凌拦住了去路。 “主上。”云凌凝眉出声。 “怎么了?不是让你去准备路上的干粮,你怎么来了?“ “主上可是怀疑这人会是内应?”云凌沉声道。 云离闻言来了兴趣,“你有线索?” “这人不会是内应。”云凌正色道。 “哦?何以见得?”云离缓声道。 云凌却是拉着云离走到了一旁,压低声音道:“她是七公主。” 什么? 云离心下一怔。 轩辕灵儿? 她看向那侍卫,只见那侍卫背对着她,身形娇小,如今一看,倒真像是轩辕灵儿。 “我也是前天才发现的,她应该是偷偷跟来的,王上不知道,若是王上知道了,只怕会怪罪,我便没有拆穿。”云凌解释道。 云离会意,这轩辕灵儿,只怕是冲着云凌而来。 “你这可是在保护她?”云离话锋一转,忽而道。 云凌一愣,闪躲开云离的目光,冷硬道:“没有。” 云离也不追着问,她怎能看不明白。 云凌性子冷,又碍着身份。 即便对轩辕灵儿有心,却也不可能明明白白的表露。 这两人,都别扭! 云离也不瞎掺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 他们到底如何,只能靠他们自己。 既然知晓轩辕澜的这个“侍卫”没有嫌疑。 除此以外,还能是谁? 还是,是她想错了? “不能在广城停留了,用过午膳之后便启程去汴州。”云离拍了拍云凌的肩膀,吩咐道。 出了广城,马车驶上官道。 云离坚持,让轩辕澜单独坐一辆马车,由云凌与他的侍卫护着。 而她,重新在广城雇了个车夫,与心儿烟儿坐在了一辆车上。 轩辕澜大抵能明白云离所想,便也不再多加反对。 而云离觉着,她似乎也只能帮云凌与轩辕灵儿到这里了。 马车里,云离倚靠在毯子上,喝着心儿递来的茶水。 比起与轩辕澜同乘一辆,需要无时无刻地应付他。 这种被人伺候着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云离心情大好。 “少爷,你的伤还没好全,干嘛这么急着上路。”心儿撇着嘴,嘀咕道。 “心儿,你觉得与命比起来,这点伤,能算的了什么?”云离斜昵了心儿一眼,淡淡说道。 ”将军这是何意?“心儿微微一惊。 云离啃了口梨,“自然是咱们这里,有敌人的内应,指不定什么时候,刺客就又来了,神不知鬼不觉地要了你的命。” 第一百六十四章:事有蹊跷 啪嗒。 茶杯落地,茶水四溅。 云离睨了一侧的烟儿一眼,“怎么了这是?” 烟儿扯开嘴角尴尬一笑,说道:“手滑了。” “嗯。”云离不再多言,闭目浅眠。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别动,小心割着手,我来弄。”心儿拉了拉烟儿,说道。 云离唇边漾起一抹浅笑,听着心儿与烟儿小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儿,偶有有些小八卦。 待她醒来时,天已经黑了,马车也停了。 外头还是下着雨,滴滴答答地打在马车上。 云离打了个哈欠,见马车里只有烟儿,心儿却不见了。 烟儿正剥着橘子,一瓤一瓤地放着盘里。 “心儿呢?马车怎么停了?”云离询问道。 烟儿闻言侧目,“少爷醒了?咱们这过了临平半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咱们的水也不知怎的大部分都忘在广城客栈了,心儿姐姐说是去打水去了。” 云离眉心微蹙。 下雨天还是打水? 不会干脆直接接点雨水吗? 云离掀开帘子,雨水瞬间飘入。 外头黑漆漆一片,隐约可见一片稀疏的树林。 除了雨水声,似乎还有汹涌的水流声。 忽然帘子被掀开。 身着侍卫服的轩辕灵儿,嘴上贴着胡子,目光闪烁。 她打着伞,站在马车前。 云离微微眯了眯眸子,打量着轩辕灵儿。 “你不是陛下的侍卫,何事?”云离没有拆穿轩辕灵儿,开口问道。 轩辕灵儿闻言松了口气。 “将军,云凌与心儿去了树林那边找水,眼下已经过了很久了,还不曾回来,陛下担心出事,让属下来通知将军。”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云凌也去了? “少爷,云凌说是陪着心儿姐姐,怕心儿姐姐一个人迷路。”烟儿听了轩辕灵儿的话,连忙开口道。 “你怎么不叫醒我?”云离皱眉,略显烦躁道。 说着便拿起一旁的伞,钻出了马车。 她快步走到轩辕澜所在的马车前,掀开帘子,见轩辕澜眉心微蹙。 两人视线对上,“云离,你那丫头怕是有蹊跷。” 云离心下一沉。 “我要去找他们,你在这里等我,自己当心。” 轩辕澜动了,他伸手拉住云离的手腕。 “不行,一起行动,谁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我不能再冒险让你受伤,何况你的伤还没好。”轩辕澜目光沉肃道。 云离想了想,若是她走开之后轩辕澜遇险。 加上轩辕灵儿也不懂武,风险确实不小。 于是便应了一声,“好。” “啊……”忽的一声尖叫。 云离眸色微凛,转头,便见烟儿跌跌撞撞地跑来。 “少爷,有,有刺客!” 说话间,数道黑色的身影冒雨而来。 长剑切割雨水,泛着森冷寒意,直直朝着云离与轩辕澜袭来。 云离眸色一凛,折扇落在马车上。 她摸向腰际,却惊觉一直别在腰际的短刀竟然不见了。 没了武器,只能硬斗了。 “自己小心。”轩辕澜叮嘱一声,率先跃身迎上黑衣人。 云离面露出一分凝重,挥拳对上黑衣人。 刚挥退一个黑衣人。 云离余光所及,便见轩辕灵儿胡乱挥舞着手中的剑,倒也没让黑衣人近身。 想来黑衣人的目标若非轩辕澜,便是她。 其他人根本不在他们的猎杀范围之内。 虽说如此,云离却也不敢堵,她当即脚下轻移,边打边往轩辕灵儿那边移去。 云离一把抓住轩辕灵儿的手腕。 轩辕灵儿大惊,却见云离从她手中夺过长剑。 将她扯到她的身后。 “乖乖待在我后面,七公主。”云离沉声开口。 语毕便执剑对上黑衣人。 轩辕灵儿惊在当场,她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黑衣人抬手朝着云离刺来。 叮。 两剑相触,云离手一抖,长剑几乎脱手而去。 肩上的伤口被牵扯着,一阵撕扯的痛意。 她眸色一凛,顺势松开手,长剑落地。 黑衣人身子因着惯性顿时往前倾。 同时,云离的身子往右一闪,双手扣住黑衣人的脸颊。 两只手飞快一拧。 黑衣人脖子被扭断,轰然倒地。 轩辕灵儿咽了口口水,一脸惊惧地退了退。 云离身上泛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煞,让轩辕灵儿不由得庆幸幸好她是自己人。 可又转念一想,她就这么被发现了身份。 要是被追究起来,那就完蛋了。 这么想着,轩辕灵儿便悄然朝着另外一边跑去。 忽的,一道剑影掠过大雨,正对着轩辕灵儿而来。 轩辕灵儿心下一颤,下意识地蹲下身子。 叮叮。 两到细响,意料之中的长剑并未到来。 她睁开眼,眸色忽的一亮。 云凌! 只见云凌浑身湿透,正举着剑与黑衣人缠斗着。 击退黑衣人,云凌护在了轩辕灵儿的身边。 轩辕灵儿一把揪住云凌的袍袖,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云凌身子一僵,拨开轩辕灵儿的手。 与此同时,黑衣人也被悉数消灭。 数道尸体躺在泥地上,被大雨冲刷着。 云离身子微微发软,到底伤没好透,累死人了。 她沉沉吸了口气,便感受到腰际一重。 轩辕澜已经拖住了她的身子。 “你怎么样?”轩辕澜墨色的眸间带着一丝忧色。 “我没事。”云离伏着轩辕澜的手臂稳了稳身子。 视线落在匆匆而来的心儿身上。 心儿脸上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头发湿哒哒地黏在两颊,很是狼狈。 她踉踉跄跄地跑到云离的跟前。 “少爷。”心儿抽泣,“心儿差点就见不到少爷了。” 云离眸色莫名。 她盯着心儿,良久不语。 “心儿姐姐,你去哪里了?你不知道刚才多危险,还好你不在,所幸少爷和袁公子都没事。”烟儿在一旁低声道。 心儿离开,刺客,便来了。 任谁都不会没有联想。 而烟儿的话,无疑更是将心儿推向众矢之的。 心儿虽然是个奴婢,却十分机灵。 当触及到云离沉肃的目光,回想马车之内云离说过的话。 心儿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她一下子跪倒在地,“少爷,你是在怀疑心儿吗?“ 第一百六十五章:果然是你 豆大的雨珠冲刷着。 轩辕澜扶上云离,“雨太大,先上马车。” 云离却是没动。 她的双眸暗沉的吓人,似又带着浓重的失望。 “为什么?我自问待你不薄,为什么要背叛我?”云离垂着眼眸,沉声开口。 “少爷,我没有!”心儿大惊,连忙出声道。 下一刻,却见云离抬眸,凌厉的目光落在一旁站着的烟儿身上。 烟儿触及到云离的目光,浑身一颤。 “少,少爷?”烟儿紧张道。 “为什么要背叛我?”云离重复出声,声音冰冷。 烟儿咽了口口水,她讪笑道:“少爷你在说什么?烟儿听不懂。” “如果我没猜错,是你故意将水留在广城客栈,也是你,故意支走心儿让她去打水,只因我在马车里说了一句咱们里头有敌人的内应,你便慌了,着急想要摆脱嫌疑,便将矛头指向心儿,让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心儿才是那个内应,我说的对吗?”云离冷冷说道。 烟儿没吭声,胸膛起伏,呼吸有些急促。 “我原本也不相信,烟儿,你错就错在太着急了,不论是急着想要摆脱嫌疑也好,还是急着想要杀死我们也好。” 云离声音毫无起伏,甚至带着一丝悲凉。 “我身上的毒,也是你下的吧。”云离接着说道。 心儿曾跟她说过,在她离开的那段时间里。 南苑戚夫人的猫被人毒死了丢在竹苑,那时候她便怀疑事情不简单。 那竹苑里头住着的,便是负责她衣食起居的心儿与烟儿。 若那猫并非被人毒死,仅仅是因着吃了竹苑里头的某些东西,才会死在竹苑呢。 若这毒是心儿下的,心儿却是万不能大咧咧将事情告诉于她的。 这一点,她不过只是怀疑,并未当真深入去想。 说到底,也是她不愿意去相信她身边的人,会是背叛她的人。 如今,却也不得不相信。 云离失望透顶。 她此生最恨遭人背叛。 “我派人查过,你在安和城,根本没有表哥,上一次出去见所谓的表哥,也是假的吧。”云离又道。 烟儿倏的嗤笑一声。 “原来,你早就怀疑我了。” 一侧的心儿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烟儿。 “烟儿,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闭嘴。“烟儿怒斥道,“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也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云离脸色阴沉。 “果然是你,说,是谁将你安插在我的身边?” 烟儿眸间满是决然,她躲开云离的目光,未置一词。 “烟儿,你说话啊,告诉少爷。”心儿拧着眉头,哭着道。 烟儿看向心儿,脸上雨水斑驳,眼底看不出情绪。 下一刻,她转身就逃。 然而,不等走出一段路,已经被云凌拦住了去路。 她站在雨里,脖间横着长剑。 “你既想活命,为何不肯交代。”云离凉凉开口。 烟儿微微侧目,“烟儿今天不论如何,都是难逃一死了,将军,对不起。“ 说着,一把抓住脖间的长剑,就欲抹脖子。 叮。 下一刻,一把利箭破空而来。 击上云凌手中的长剑。 长剑顿时从烟儿的手中偏开。 大雨之中,一人策马而来,转瞬即至。 她伸手捞起烟儿,又迅速地策马而去。 云离眸色清冷,看着马儿消失在夜幕的大雨之中。 竟然是那花船之中的小云。 “云凌,你连夜回安和城,调查所有与烟儿有关的人,事,我要知道关于她的一切。”云离沉声开口。 一侧的云凌会意点头。 下一刻,云离转身看向轩辕澜。 “陛下,我要问你讨了那侍卫。” 轩辕澜微微一愣。 虽不明白云离要那侍卫何用,不过却是点点头:”你随意。“ 云离看了云凌一眼,“你与那侍卫一起回去,路上小心。” 云凌薄唇轻抿,目光沉肃地点了点头。 大雨滂沱。 两辆马车一南一北,分道扬镳。 云离窝在马车里,脸色苍白。 轩辕澜揽过云离,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你发烧了。”他凝眉出声。 伤没好全,又被雨淋了,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云离低低应了一声。 “心儿,你让车夫加快速度,在天亮前抵达汴州。”轩辕澜吩咐道。 心儿连忙点了点头,钻出了马车。 马车的速度加快了,也愈发颠簸了。 好在终于在天亮之前赶到了汴州。 寻了客栈安顿了下来。 云离已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唤了大夫开了药,喂了云离喝下。 一天过去,在第二日傍晚时分,云离才退了烧。 她醒来时,见着的便是轩辕澜略显憔悴的模样。 云离心下一愣。 “感觉可好点了?”轩辕澜伸手覆上云离的额头,见没烧了,才长长吁了口气。 云离从床上坐起,“我没事了,你?” 轩辕澜转身倒了杯水递到云离跟前。 “我怎么?” 云离张了张嘴,还未说话,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心儿端着盆水, 面露惊喜,“少爷你终于醒了,可把心儿吓坏了。” 说着又惊觉自己唐突了,连忙对着轩辕澜福了福身子。 “我先出去了,你梳洗梳洗。”轩辕澜看了云离一眼,转身出了房间。 心儿见轩辕澜离开,立马奔到云离跟前。 “将军你不知道,王上他守了你一天一夜了,连药都是他亲自喂你喝的。”心儿低声道。 云离垂眸,心底闪过一丝莫名。 “将军,王上对你真好,如果不是将军现在是男儿身,心儿真会以为王上喜欢将军呢。”心儿见云离没响,又道。 “好了,别说了。”云离摆了摆手,心儿的话惹的她一阵烦躁。 心儿吐了吐舌头,自己好像也没说错呀。 梳洗过后,将一身疲惫悉数洗去。 出了房间,便见轩辕澜坐在二楼临窗的桌前。 她踱步走过去落座在轩辕澜的对面。 “汴州是块风水宝地。”轩辕澜抿了口茶水,缓缓道。 云离的视线落在窗外。 淅淅沥沥的雨丝打落在窗沿之上。 凉意更深。 饶是如此,街道上依旧是来往的人群,摩肩接踵。 “我打算下午去已故刺史的府邸看看。”云离开口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疯妇 汴州最富饶的街上。 有一处院子,院子十分豪华。 那里便是刺史府。 只是如今的刺史府空有其表,早已是门庭冷落。 新任刺史顾念情谊,所以将已故刺史的几位遗孀与一些子女留住在了此处。 许是因着刺史的自杀,这院子周围都没什么人,冷冷清清。 仅是隔了一条街,那边却是热闹非凡。 云离站在刺史府门口。 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大门前飘着落叶无人清扫,看着十分萧条。 “其实你大可以不用陪我来的。”云离开口道。 她的身旁,站着一袭湛蓝宽袍的轩辕澜。 轩辕澜瞥了云离一眼。 “这事儿本就是我的事儿,怎么能说是陪你来呢?“ 云离微微侧目,这话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来汴州,本来就是调查他被行刺的事情。 云离这么想来,便也释然了。 她定了定心神,拾阶而上,来到朱色大门前。 伸手叩响大门。 良久,大门才吱呀一声幽幽打开。 门缝后出现了一张脸,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出现在云离的面前。 他那浑浊的眼中满是打量。 “你们找谁?” “请问,前刺史苏大人的夫人在吗?”云离出声道。 老人眉头一皱,“你们找错地方了。“ 说着伸手就欲关门。 云离抬脚抵住,眸间凌厉之色一闪而过。 “我们是苏大人的朋友,特来悼念苏大人,你将我们关在门外,不合适吧?” 闻及云离话语间的冷意,老人脸色微变。 “既是如此,那你们进来吧。”老人妥协,让开道。 云离与轩辕澜相视一眼,走了进去。 府内的中堂上还挂着白锻,白色的灯笼被风吹的来回摆动。 中堂之中,一口棺材摆在正中央。 两根白烛燃着,火苗晃晃悠悠。 云离触及到那口棺材,不由得心下一愣。 如果她没记错,这汴州刺史已经死了有小半年了吧? 这棺材怎么还没入土? 空气里,似乎还漂浮着一阵阵腐朽的恶心气味。 “这是怎么回事?”云离拧眉出声。 老人指了指棺材,说道:“你们要悼念就赶紧悼念,悼念完赶紧走吧。” 云离听老人的口气似乎是有难言之隐。 她耐着性子,又开口道:“老人家,这人都去世了这么久了,怎么能不入土为安呢?” 老人一听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不想让老爷入土吗?是夫人死活不肯啊。” 刚说完,就听到一阵诡异的笑声自棺材后方响起。 云离心下一惊,闻声侧目。 好在是大白天,若是晚上,指不定得把人吓死。 见云离眼中带着疑惑,老人解释道:”夫人接受不了老爷自杀的事实,受了刺激,疯了,成日就守在这棺材边儿,谁靠近就咬谁,已经咬伤了好几批来抬棺材的人了。“ 也是可怜人。 “我可以去看看吗?“云离开口道。 老人看了云离一眼,“你要不嫌臭,你尽管去好了。” 云离转身走向中堂。 越是靠近,那股恶心的味道就越是明显。 过了一整个夏天,这尸体即便被棺材封着,那股腐烂之后的味道也依旧遮盖不住。 越过棺材,身着白衣的苏夫人便出现在了云离的眼前。 那苏夫人蓬头垢面,蜷在棺材边,双目无神,正捧着一堆纸钱咯咯笑着。 不过在见到云离之时,又忽然发疯似的朝着云离低吼:“滚,滚,滚,滚开。” 云离为了不刺激苏夫人,双手抬起,悄然后退了几步。 苏夫人见状,这才继续捧着纸钱咯咯直笑。 “你生前就爱钱,死了呀到下面了呀,我再多给你烧点儿钱,让你用,好好用,别再跟上头一样,为了点钱,连命都搭上了。”苏夫人嘴里嘀咕着,一边把纸钱往前面的火盆里丢。 火星四溅,纸灰胡乱飞着。 “夫人啊,您怎么又开是烧了,别烧了,危险。”忽的一盆水刷的冲下来。 老人放下水盆,将苏夫人从地上扯了起来。 苏夫人却是朝着老人怪叫起来。 “造反啦,杀人啦,冤啊,老爷死的冤啊。”苏夫人踢着腿,被老人按坐在了一旁的圈椅上。 云离眉心紧蹙,忽然上前,一掌劈在了苏夫人的后颈。 苏夫人瞪了瞪眼睛,昏了过去。 “苏夫人这么个疯癫法,就不找个大夫看看?”云离疑惑道。 老人见苏夫人昏了过去,竟然没恼,反而是松了口气。 “怎么没找,大夫都不敢来啊,刚开始来了两个,都被夫人给咬走了,都说是治不了。”老人皱眉道。 “把她抱回房里,然后派人把这棺材埋了。”云离沉声开口。 老人一愣,一脸错愕地看着云离。 “愣着做什么?你不想你家老爷能入土为安?”云离皱眉道。 老人连连点头,“我这就去办。” 离开中堂,云离跟着老人绕过中堂,朝后院走去。 老人是这刺史府的管家,因为顾念刺史有恩与他,便没有离开。 这偌大的刺史府,如今也只有他一个人在打理。 “不在尸体上找线索?”轩辕澜走在云离的身旁,两人朝着苏夫人的房间走去。 云离摇头,“尸体放了一整个夏天,即便之前有线索,眼下也烂没了,更何况,你不嫌恶心啊?” 轩辕澜挑眉,“我以为云离不会觉得恶心呢。” 云离斜睨了轩辕澜一眼,”阴阳怪气的,我就不是人了?“ 轩辕澜眉宇含笑,凑近云离道:“不过我就喜欢云离这副雷厉风行的模样。” “多谢抬举。”云离剐了轩辕澜一眼,大步朝前走去。 轩辕澜也不恼,亦步亦趋。 “老管家,苏大人的其它夫人还有子女呢?“云离追上老管家,询问道。 “夫人只有一个女儿,在八岁之时就失踪了,半年前突然回来,又被送去选妃当成了刺客,死在了王宫里头,老爷怕牵连九族,就上吊自杀了,夫人受了刺激疯了,加上她死活不肯让老爷入土,也因此,其他几位夫人都带着子女离开了刺史府,眼下这府里头,也就只有老头子和夫人了。“老管家缓缓说道。 这老管家,倒是个忠仆。 老管家将苏夫人放在床榻上,转身对着云离道:“公子可需要老头子准备些什么东西?” 云离摆了摆手,“不需要,你去找人把棺材埋了吧。” 老管家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公子了。” 说着转身出了房间。 云离的视线在房里一扫而过。 “袁兄,有没有兴趣四周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第一百六十七章:重要线索 轩辕澜挑了挑眉头。 “云离,你这是在使唤我吗?” 云离嘴角一扯,“我哪儿敢呀,这不是在为你办事嘛?你也总得身先士卒一下吧?” “身先士卒是这么用的吗?”轩辕澜墨色的眸间闪过浓浓的笑意。 “就是这意思呗!”云离剐了轩辕澜一眼,“麻利的啊。” 轩辕澜转身在四处找了起来。 而云离则是走向床榻,落座在旁,伸手给苏夫人把脉。 身子上倒是没什么大毛病,不过稍微有些虚弱。 苏夫人这最关键的,还是因为一时刺激而造成的失心疯。 要治这失心疯,只怕不易。 若她自己看得开,或许还能恢复。 可看这苏夫人的样子,看开的几率委实不大。 云离盯着苏夫人,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却看上去如同五六十岁,头发花白,着实憔悴。 忽的,她的视线落在苏夫人的头边。 枕头边破开了一条缝,一抹与枕头十分迥异的颜色露了出来。 云离伸手一揪,一张丝绢骤然被抽了出来。 她瞅了丝绢一眼,目光顿时一沉。 “陛下。”云离转身,快步走到轩辕澜的身边。 她将手中的丝绢递到轩辕澜的跟前。 轩辕澜见云离面色沉着,心下微凛,接过丝绢。 丝绢之上密密麻麻写着小字,应该是刺史写下的。 内容大抵是他一时糊涂,后又遭人胁迫犯下欺君之罪。 而他也终于明白,这胁迫他的人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刺杀王上。 不管王上是不是怪罪下来,他也终究难逃一死。 于是就先行写下了事情的所有经过,将与那人联系的所有往来书信全部藏了起来。 “眼下看来,刺史到底怎么死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丝绢之中说到的藏书信的地方。”轩辕澜沉声开口。 “可是难就难在这藏书信的地方,只有苏夫人一个人知道。”云离的视线落在床榻之上苏夫人的身上。 丝绢中又写了,让拿着丝绢之人,也就是苏夫人千万要将丝绢藏好。 若是这背后之人来害他的家人,便可以此来换取活下去的机会。 苏夫人如今得了失心疯,要从她的嘴里知道,简直比登天还难。 轩辕澜眸色深沉,刺史这么做,想来也是为了提防这背后之人。 可万万没想到,他的夫人会因他的死而跟着疯了。 “陛下,要治好苏夫人只怕不是一天两天,我留下来守着,你还是赶紧回王城,以免打草惊蛇。”云离沉声道。 轩辕澜沉思片刻,“云离的意思是,这人,在王城?” 云离眸色一深,她话锋一转,“我可没这么说,我就是觉着你要是老不上朝,这微服私访铁定曝光,那一群老顽固可没我这么开通,准把你念叨的没完没了。” 轩辕澜失笑,他又何尝不知道云离故意扯开话题。 不论如何,他终归是信任她的。 于是,轩辕澜便点头道:”等过了凤阳节,我便启程回宫。“ “凤阳节?”云离眉头微蹙,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嗯,汴州特色,既然来了,岂能错过。“轩辕澜浅笑道。 云离将信将疑地看着轩辕澜。 她可从来没觉着轩辕澜会是一个喜爱凑热闹的人。 这凤阳节,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云离以为苏夫人治病为由留在了刺史府。 而轩辕澜,自然也暂时留了下来。 将心儿也接了过来,刺史府总算是有点人气了。 老管家对于突如其来的改变似乎也很乐意。 将刺史的棺材下葬之后,刺史府总算是恢复了正常。 这一日。 云离吩咐心儿煎了药给苏夫人送去。 而她,则是在去找了老管家。 刺史府虽然比不及将军府,却也已经算是很大了。 想来刺史爱财,便也将自己的府邸布置的十分奢华。 而今殒命,徒留下这些身外之物,也无福消受了。 老管家独住一个小院,就在刺史府的西北角。 老管家正在院子里洗菜。 “陈伯。”云离迈进院子,出声道。 陈伯转头,见是云离,便放下菜,擦了擦手道:”云公子来了,找老头子有事吗?“ 云离四下环顾,略是不解道:“陈伯,如今刺史府都没什么人了,你干嘛还住在这小院子里,搬到离主院近点的院子,也好方便照顾苏夫人才是。” 陈伯笑了笑,“那些地儿都是主子们住的,我一个下人,住在这习惯了,也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云离见状便也不再多言。 她话锋一转,开口道:”陈伯,我来找你打听点事情。“ “云公子你尽管问,老头子知道的一定告诉你。”陈伯回道。 “你可知道苏大人生前收发书信的事情?”云离直截了当询问道。 “书信?”陈伯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不过转瞬便恍然道:“我想起来了,那是半年多前吧,有连着几日,我都收到了呈递给老爷的书信。”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云离微微讶异。 “那是因为就来书信的前几日,国都传来旨意说是王上要选妃了,而且也是那时候,大概过了半个月吧,大小姐就突然回来了,这些事儿都凑到了一起,你说我能记不得吗?”陈伯解释道。 云离眉心微蹙,“那你可知苏大人将那些书信都放在哪?” 陈伯闻言脸上的疑惑更重了。 “云公子打听这事儿做什么?” 云离闻言心下一怔,倒是她唐突了。 她摇了摇头,扯开话题道:“我也就是好奇而已,对了陈伯,你之前说苏大小姐八岁就失踪了,那她怎么会突然回来啊?” “是啊,我也奇怪呢,可大小姐就是回来了,还是老爷亲自接回来的,连大夫人都承认了的。”陈伯缓缓道。 想来那苏云芝便是这背后之人派给苏刺史用来谋权的武器。 只可惜,这权没谋到,倒是把命给谋没了。 为了不让陈伯起疑,云离没再问下去。 但也因此没能知道一些有用的线索。 关于藏书信的地方,眼下除了将希望放在苏夫人的身上。 也只有靠他们在这刺史府内自己找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他来了 回到陈伯给他们安排的厢房。 便见心儿兴冲冲地迎了出了来。 “干嘛风风火火的?”云离瞥了心儿一眼,问道。 心儿抿了抿嘴,对着云离福了福身子,说道:“少爷,这是王上要心儿交给少爷的。” 云离看着心儿递过来的信笺,眸间闪过一丝疑惑。 打开信笺,信笺之上短短几个字——戌时琉璃轩见。 神神秘秘的,这轩辕澜,又在搞什么? “少爷,今天是凤阳节。”心儿凑近云离,笑眯眯道。 云离心下微愣。 今日就是凤阳节了吗? “这凤阳节,有什么特别吗?”云离睨了心儿一眼,问道。 “少爷!你居然连凤阳节都不知道吗?”心儿十分无语地看着云离。 那小眼神里分明带着几分瞧不起。 云离伸手给了心儿一记暴栗,“不知道很丢人吗?快说!” 心儿吃痛,捂着额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云离。 “这凤阳节是男男女女约会的日子,就相当于是有情人的节日。”心儿撇撇嘴道。 不过转瞬,笑容又爬上脸颊,“少爷,王上是不是真如传闻所言,好男色啊?” 云离白了心儿一眼,“饭可以乱吃,话可千万别乱说,要杀头的,再有,王上知道我是女的。” 心儿大惊,她瞪着圆圆的眼睛,一把揪住云离的袖子。 “少爷说的是真的吗?天哪,那王上铁定就是看上少爷了!” 云离一阵无语,她怎么就摊上这么个聒噪的丫头。 不过,这凤阳节便是情人节? 云离又心生出几分无奈之感。 见时辰还早,云离便吩咐心儿守着苏夫人,独自出了刺史府。 因着凤阳节,汴州城的街道上热闹非凡。 灯火阑珊,两边小贩叫卖声声。 不少青年男女携手相伴,或低眉耳语,或欢声笑语。 云离穿梭在人群之中,这种温馨热络的氛围,倒也没那么让人反感。 “小月,你若再让我看到你像对我这样对别的男的,我可就要生气了。” 身侧传来一个男人不满地嘀咕声。 云离微微侧目,便见一对约莫十来岁的少男少女亲昵地牵着手朝前走去。 她心底泛起丝丝涟漪。 -所以你不许再向对我这般对别的男人。 这话那么熟悉,犹然在耳。 只是说这话的人,却总是神秘的让人觉得陌生。 莫名的心绪让云离忍不住摇了摇头。 越是在乎,就越是想念。 越是想念,就越是活的不像以前那么洒脱。 她问了问琉璃轩的方位,便慢吞吞地朝着琉璃轩走去。 刚过一个转角。 云离的脚步忽而一顿,目光一凝。 熙攘的人群之中,远处一道素白的身影灼灼而立。 静谧如尘,仿若遗世而独立。 云离抬手揉了揉眼睛,大抵是触景生情,才会出现幻觉。 放下手,身子却忽的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中。 鼻尖冷香袭来。 她抬眼,对上容沉深邃的眸子。 “离儿,好久不见,可有想我?“ 离儿?云离眯了眯眸,却是忽的抬手给了容沉一巴掌。 容沉挑眉,对上云离带着不悦的双眸。 十分好脾气地受着她的怒意。 “唔,生气了?”容沉柔声开口。 “为什么又不辞而别!”云离冷声开口,话语间竟带着几分委屈。 容沉伸手抱住云离,下巴抵在云离的头上。 “因着有急事,我不是将折扇留于你了吗?也不算是不辞而别。”容沉缓缓道。 云离轻哼了一声,推开容沉,“一把破扇子就算是道别了?” 容沉嘴角微扯,“好了,别生气了,我知道你在汴州,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与你过凤阳节,你就是如此对待自己未来的夫君的?” 云离早就不生气了。 更别说在这里瞧见他,心底总是愉快的。 “一段时间不见,脸皮渐厚啊容公子。”云离翘起嘴角,调侃道。 她伸手环抱住容沉的腰际。 将脸贴在容沉的胸前,感受着容沉胸膛里有力的心跳声。 往来人群脚步不停,即便两人皆身着男装,倒也没有惹来别样的注目。 不远处便是琉璃轩。 戌时。 头顶传来一声轰鸣。 一朵灿烂的烟花在夜空之中骤然绽放。 霎时间,黑夜变成白昼。 一朵朵巨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灿烂绽放。 仿若从天而降的华盖,红的黄的紫的。 一朵又一朵,竞相绽放,五颜六色令人目不暇接。 漆黑的夜空被这样灿若明灯的烟花点缀得绚烂无比。 周围的人被这样的美景惊呆了,全都开始欢呼起来。 云离抬头,看着这一幕,也像是受到了感染,唇边染上了清浅的笑意。 烟火迸发出的夺目光芒照亮了这一片沸腾的大地。 也照亮了两人相拥的身影。 格外刺目地落进了琉璃轩二楼围栏边端坐着的轩辕澜的眼中。 他那墨色的眸间盛开出浓烈的冷意。 他想给她一场盛世烟花,却不想,她早已将自己忘的一干二净。 “唐影,给本王去查一查那个人是什么来路。”轩辕澜冷声开口。 他的身后阴影处,是一道笔直的影子。 唐影得令,转身隐入黑暗。 轩辕澜注视着云离。 他却从不曾见过云离露出过这样柔和的笑容。 修长的手指渐渐蜷起成拳,轩辕澜起身,拂袖而去。 “这凤阳节还有烟火看,难怪这汴州城里那么多约会的男女。”云离依偎在容沉的怀间,笑盈盈道。 “许是哪个贵公子想要哄心上人,才来了这一场烟花雨。”容沉缓缓道。 云离抬头,对上容沉的眸光。 原来不是特有的啊,敢情这是巧了碰上了。 “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容沉牵起云离的手,浅笑道。 “我像是那种贪嘴的人?“云离挑眉道。 “药膳。”容沉瞥了云离一眼,简单地说了两字。 云离眸色一亮,这就很对她胃口了。 “琉璃轩?”云离跟着容沉进了一间酒楼。 触及到牌匾上的大字。 云离暗道不好。 她竟然将轩辕澜的邀约给忘的彻彻底底了。 眼下戌时已过。 云离在琉璃轩里扫了一圈,并未见到轩辕澜的影子。 想来因着自己没来,他先走了吧。 云离烦躁地撇撇嘴,以轩辕澜的脾气,只怕回去有的被他损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又走了 用过药膳,云离与容沉并肩沿街走着。 “咦?” 身侧是一条宽敞的小河,河面上漂浮着许许多多彩色的花灯。 仿若一条霓虹,蜿蜒流转,绚烂夺目。 “来。”容沉牵着云离的手,将她带到河边。 买了两朵花灯点上。 云离接过容沉递来的花灯。 “这是干嘛?”云离出声道。 “有情人,终成眷属。”容沉薄唇轻启,“这才是凤阳节的特色,点花灯,寄予美好心愿。” 云离心下一愣。 她从来都是不信这种的。 可偏偏与容沉在一起,她的心里头却也染上了一丝希冀。 或许,她真的可以与容沉有情人终成眷属。 将花灯入水,看着那两朵花灯缓缓飘向远方,渐渐汇入花灯大群当中。 夜渐深。 沿河木桥桥栏上。 云离靠坐在容沉的怀里,一脚微蜷,手中把玩着容沉的折扇。 “你住在哪?要跟我回刺史府吗?” “看来离儿是想我想的深沉,不仅折扇随身携带,还想让我与你一同回去。”容沉幽幽出声。 云离离开容沉的怀抱,眯着眼睛盯着他。 “离儿?谁让你这么叫我的?” “那不如,叫娘子?“容沉好看的眉头轻轻一挑,清俊的脸上蓄满笑意。 云离白了容沉一眼,得寸进尺。 “好了,我要走了。”容沉收敛笑意,缓声道。 云离心下一愣。 这就要走了? 她敛了敛心神,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情绪。 “嗯,一路顺风。” 容沉盯着云离,见她眸色微闪,心底忽生不舍。 他伸手揽过云离,薄唇压下,吻住了她。 轻柔辗转,仿佛想要将她融进骨子里。 若是可以,他很想带着她一起走。 厮磨了许久,容沉才不舍地松开了云离。 云离脸颊微微泛红,薄唇红润染着晶莹,惹火撩人。 容沉目光深邃,他沉沉吸了口气。 伸手揉了揉云离的脑袋,说道:“等我。” 云离躲开容沉的手,每次都跟揉面团似的揉她脑袋。 搞什么? 她堂堂北霁大将军,就这么让他揉来揉去,还真是一点不客气。 可是听着容沉的话,云离心里头仍是有些不是滋味。 每次都让她等,凭什么? “不要让我等太久,否则就不等了。”云离白了容沉一眼,不满道。 容沉还真怕云离会回他不等了。 “喏,折扇还你。”云离接着道。 容沉看着一眼云离递来的折扇,“你留着。” 云离皱眉,“没顺手的武器怎么打架?” 容沉闻言啼笑皆非,“那便不打,女孩子家别老是打打杀杀的。” “我就是这样的,怎么?嫌弃不成?我不打,别人就得来打我。”云离斜睨了容沉一眼,淡淡道。 容沉心下一怔。 那云淡风轻的话语却太过现实。 身份让她没办法做到安稳于世。 他何尝不懂她的羁绊,她所需要承受的一切。 怪只怪他还不能光明正大地守在她的身边去保护她。 他不能改变她,就只能陪着她变得强大。 强大到没有人可以再来伤害她。 容沉深邃的眸间带着让云离看不懂的情绪。 她被容沉看着不自在,索性收回手,“既然你不要,那我就收着了。” 容沉伸手拉住云离的手,“我不在,你自己要小心。” 怎么忽然变得那么伤感。 云离挣开容沉的手,跃下桥栏。 “走了,再见。”云离朝着容沉挥了挥手,转身大步下桥。 她不看容沉,怕看了会不舍。 这种别样的情绪可真是恼人。 容沉看着云离的背影渐行渐远,手中似还留着她的余温。 “咳咳……“他压抑着咳嗽,墨色的眸间闪过一丝留恋。 “公子,我们该走了。”玄衣走向容沉,站定在容沉的身侧。 “嗯。”容沉应了一声。 “公子,你这次出来,身上的毒……”玄衣欲言又止。 容沉抬手阻断玄衣的话,意味深长道:“我若再不出来,这人,就得被人抢走了。” 玄衣眸色莫名。 “公子是担心云将军?” “我倒不担心云离,而是那个北霁王。”容沉淡淡开口。 “公子,属下失职。”忽的一道低沉的嗓音自容沉身后响起。 容沉淡淡扫了少辛一眼,眸间闪过一丝冷意,“下不为例。” “少辛明白。” 少辛垂眸。 当初若仙河上,因着怕暴露他没跟着上船。 却因此害的云离受伤,这件事,他难辞其咎。 “继续守着她,她若再伤着,你便别来见我了。”容沉清冷道。 少辛点头,身形一转,消失在夜色当中。 “咳咳……”容沉忽的躬身,剧烈咳嗽起来,咳的脸色泛出异样的红。 玄衣一惊,连忙掏出一颗药丸喂容沉服下。 见容沉缓和下来,一颗心却仍是提着,因着这一次长途颠簸,这毒,只怕更深了。 云离回到刺史府,许是夜深,刺史府内一片寂静。 推开厢房的门,里头漆黑一片。 点上烛台,忽的余光所及,一道身影落座在圆桌边。 云离委实吓了一跳,就差亮刀了。 待看清来人,这才皱眉道:“陛下真是好雅兴,大晚上不睡觉来我这坐着干嘛?” 轩辕澜眉宇间埋着阴霾。 烛火晃动,照着他的脸忽明忽暗。 云离忽然想起来今天她爽约了。 于是清了清嗓子,“那个,不好意思啊,我给忘了。” 轩辕澜盯着云离,把云离盯着浑身发毛。 “陛下……” 话未说完,身前忽的压力袭来。 云离不待反应,双唇已经被锁住,如暴风雨般的吻顷刻落下。 云离一个失神,下一刻却是暴怒。 她一拳砸在轩辕澜的腹间。 轩辕澜闷哼一声,脚下踉跄着后退几步。 他眸色幽深地看着云离,下一刻却是忽的扯开嘴角笑了起来。 “亲一下就当你爽约的赔礼了,云离何必这么大反应。” 云离盯着轩辕澜,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你这么打本王,可算是以下犯上?”轩辕澜靠近云离,幽幽出声。 云离瞪了轩辕澜一眼,“就你的话最有理。” “那是自然,云离去哪儿了?让本王好等。”轩辕澜抿着嘴,脸上露着几分委屈。 云离缩了缩脖子,这个模样的轩辕澜,显然又在计较什么坏心思了。 他的狐狸尾巴又要露出来了。 第一百七十章:恢复身份吧 云离移开目光,兀自倒了杯茶饮下。 “我可是去的琉璃轩,也没见着你呀。” 轩辕澜眸色一深,去是去的,可不是一个人去的。 既然云离有心隐瞒,他便也无意拆穿。 “这样啊,那许是本王见你没来离开琉璃轩,与你走岔了。”轩辕澜淡淡说道。 云离点了点头,“极有可能。” “云离,恢复身份吧。”轩辕澜忽然道。 他多想光明正大让她入宫为妃。 他不想再顶着无数流言蜚语去与她相处。 朝堂之上有太多的恶意对着她,而他却无能为力。 这种感觉太恼人。 即便身为北霁之王,可他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云离拿着茶壶的手一顿。 她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轩辕澜。 “你说什么?”云离不确定道。 “我说恢复身份,恢复你镇国公之女的身份。”轩辕澜沉声道。 云离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 “陛下你是糊涂了吧?”云离瞥了轩辕澜一眼,淡淡道。 可她却触及轩辕澜眸间的正色。 那一瞬,她忽然意识到轩辕澜并不是开玩笑。 他真的有意让她恢复女儿身。 云离的心里咯噔一下。 一股莫名的情绪自心底氤氲而出,无所适从。 房间的气氛骤然变的有些压抑。 轩辕澜没说话,云离一时也无言以对。 良久之后。 云离才打破沉闷,沉吟道:“陛下,你需要的不是一个镇国公之女,而是一个北霁大将军。” 轩辕澜浑身一怔。 一股难以言喻之感油然而生。 她又如何知道他需要什么? 北霁需要一个骁勇善战的大将军,而他,需要的却是她安然无恙陪在他的身边。 却并不是以大将军的身份。 可他终究不能这么自私。 于国于家,云离都只能是北霁大将军。 他还是想的太天真了。 轩辕澜眉宇间落上一丝无奈。 “是本王唐突了。”轩辕澜缓缓道,”当年镇国公府被灭门,独留你一人,这些年,你受了太多苦,本王只是不想你再顶着一个不该承担的责任继续下去。“ “陛下错了。”云离对上轩辕澜的眼眸,她的眸色幽深如墨。 “我既身为镇国公之女,也是北霁大将军,这责任本该由我承担,再者,我身负血海深仇,家仇未报,如何能恢复女儿身?” 轩辕澜确是无话可说。 镇国公府被灭门十几年来一直是悬案。 当年这件事发生时,还是先王在位之时。 他尚且年幼,并不深知发生了什么,可却也有所耳闻。 如今听云离提及,这其间,似乎有不少隐情。 “好,本王答应你,等这件事情结束,本王就派人重新调查镇国公府一案。” 云离重重一愣。 当年这件案子可以说是所有人避之不及的存在。 尘封了这么多年,轩辕澜竟然愿意重新调查。 这委实让云离心生意外,甚至有些感激。 她看向轩辕澜,点了点头道:“若陛下肯为镇国公一家七十二口性命做主,云离定当鞠躬尽瘁。” “本王不要你鞠躬尽瘁,只要你安然无恙,待大仇得报之日,希望云离愿意换上女装来见本王。“轩辕澜含笑出声。 云离对上轩辕澜深邃的眸子。 若说丝毫不动容,那她也太冷情了。 轩辕澜愿意为她做的,她还以一身女装,怎么算都是划算的不是。 “好。”云离爽快答应。 轩辕澜会心一笑。 “夜深了,陛下可以回去休息了,对了,凤阳节已过,陛下何时启程回国都。”云离话锋一转道。 这是在赶他走啊? 轩辕澜挑眉,”云离就这么希望本王赶紧走吗?“ “多呆一日,风险就大一日,陛下还是尽早回国都才安全。”云离语重心长道。 “行了,本王明日就走,你在这里多加小心。”轩辕澜不再玩笑,沉声道。 翌日清早。 云离将轩辕澜送离刺史府。 马车驶离汴州城,城外,一道身影悄然上了马车。 唐影对着轩辕澜行了个礼。 “可查到什么?“轩辕澜淡淡开口。 “回主子,属下跟踪了一段,发现他们离开汴州城之后往南去了,那人若属下没有认错的话,应该是当初甫水关之战时,云将军的军师。”唐影沉肃道。 “军师?”轩辕澜微眯双眸。 一个白胤难道还不曾让云离长点记性吗? “你继续去查,本王要知道他的一切。” 轩辕澜眸色深沉如墨,云离,有资格陪在你身边的人,只有我。 送走轩辕澜,云离出了刺史府。 她寻了一家药铺抓了点药。 又去订制了一套银针。 待准备妥当之后,便折身回了府。 府里,苏夫人因着棺材入土闹了几日之后终于算是安静了。 可也就是傻呆呆地坐在院子里,整日整日地剪纸钱,说是要烧给苏刺史。 云离让心儿不要刺激她。 心儿便也只好陪着她一起剪纸钱。 当云离去到院子的时候。 见到的便是满满两箩筐的纸钱。 实在令她哭笑不得。 心儿见云离来,也是委屈。 说好是陪将军来汴州,结果来了汴州她居然还要剪纸钱。 这活儿可算是晦气吧? 云离见心儿撇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她便伸手揉了揉心儿的脑袋。 “乖,辛苦你了。” 心儿抿了抿嘴,躲开云离的魔爪。 “将军这是准备做什么?” 见云离将准备的药材与银针放在石桌上,心儿不解道。 “给她治病,你去将这药材煎了拿过来。”云离吩咐道。 “好。”心儿接过药材,这可比剪纸钱要来的自在多了。 说着便小跑着离开了院子。 云离将目光落在苏夫人的身上,见她依旧在麻木地剪着纸钱。 便也不去打扰她。 只是执起一根银针,悄然来到了苏夫人的身后。 “夫人,我给你施针,你可乖乖的不要动。”云离放缓声音,柔声说道。 苏夫人没什么反应,云离便试探性地伸手覆上苏夫人的肩膀。 苏夫人忽的一僵。 下一刻,却是忽的扬起剪刀转身直直刺向云离。 云离连忙闪身躲开,同时抬手扣住苏夫人的手腕。 另一只手迅速夺去苏夫人手中的剪刀。 “救命啊,杀人啦……”苏夫人被云离钳制住后又怪叫起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竟然是他 云离眉头皱起。 迅速抬手将银针扎下,瞬间苏夫人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对待这疯癫之人,还是不能太温柔。 云离扶着苏夫人回了屋子里。 将苏夫人放倒在床榻上之后,便着手开始施针。 施针过后,便由心儿喂她喝下煎好的药。 云离虽然不敢保证能彻底治好苏夫人。 但接连施了几日针。 苏夫人显然好上了不少。 脑子虽没有完全清楚,但起码不再时不时动手动脚了。 这一日,心儿给苏夫人喂下药。 刚转身,手就被一把揪住了。 心儿一愣,转过身,便瞧见苏夫人正看着她。 那双眼睛不再像一个疯癫之人,没了呆滞,反而是多了一丝清明。 “去把那位公子喊来,我有话对他说。”苏夫人缓缓开口。 心儿闻言面露喜色,连连点头去喊了云离。 待云离赶来时,苏夫人坐在铜镜前,挽起了发髻。 “夫人清醒了?”云离凝眉出声。 苏夫人放下木梳,“就像做了个梦。” 她拈起一只白色的珠钗插进发间。 “灵魂被封在身体里,明明看着周遭发生的一切,却不受控制地做出违心之事。”苏夫人转身,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 “公子,你可是国都来的人。“苏夫人顿了顿,接着道。 云离点头,“奉命调查苏刺史自杀一事。” 苏夫人脸上落满了忧伤。 “老爷他,不是自杀的。” 云离见苏夫人眼角含泪,连忙开口道:“夫人控制情绪,切莫太过悲伤,人死不能复生。” 苏夫人抬手拭去泪水,说道:“我枕头里的丝绢不见了,是公子拿了吧?” “不错,为夫人治病时瞧见了,便顺手拿走了。”云离也不隐瞒,直截了当道。 “老爷犯下欺君之罪,连命都搭上了,我知道他死有余辜,可万不能便宜了那撺掇老爷,送来那刺客的坏人!公子,你能为我做主吗?”苏夫人眼底带着几分恨意。 “若苏夫人所言属实,只要有证据,这坏人必定会绳之于法。”云离沉声开口。 “丝绢之中的内容想必公子也看了,老爷将与那坏人往来的书信全部交给了我,我将那些书信全部藏在了天安寺我所常住的厢房内,我这就带公子去取。”苏夫人说着就欲起身。 嘭。 门外忽的响起重物落地的声响。 云离眸色一凝,“谁。” “公子是我。” 只见陈伯端着吃食走了进来。 “我听心儿姑娘说夫人醒了,便准备了些吃的送来,哎,人老了,走路没走稳,打翻了一盆糕点。”陈伯将吃食放在圆桌上。 苏夫人看着陈伯,叹了口气。 “陈伯,你也不容易,其实你不用留下来陪我的。” “夫人哪里的话,夫人能清醒过来多亏了公子,我赶紧地出去多买点菜,晚上多烧点,也好谢谢云公子。”陈伯笑着道。 苏夫人点了点头,“去吧。” 待陈伯离开,云离便开口道:“既然夫人大病初愈,这书信之事还是我一个人去拿吧。” “也好,你去了天安寺找到圆合方丈,跟他说是我让你去取东西的,他便会带你去了。”苏夫人缓缓说道。 事不宜迟,云离与苏夫人说了一声之后便独自离开了刺史府。 天安寺位于汴州城以北的青华山上。 平日里鲜少有平民百姓上山烧香,因着接待的都是一些达官显贵的夫人小姐。 出了汴州城,不消半柱香的时间便到了青华山。 策马往上,便可看见藏于葱茏绿意间青瓦黄墙。 云离勒停马儿,翻身下马来到天安寺寺门前。 拾阶而上,寺门大开着。 云离顿住脚步,她的脚边横着一把扫帚,扫帚旁还堆着落叶。 她四下环顾,没见着任何人。 不太对劲。 照理说即便现在不是上香的高峰期,可却也不可能连个守寺的人都没有。 穿过大门,云离吸了吸鼻子。 一股浅浅的血腥味弥漫在鼻间。 云离暗道不好。 她加快脚步跑入寺庙大殿。 经幡飘动,只见数个身着僧服之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大殿蒲团上。 腥红的血流了一地。 云离眸色一凝,上前查看。 所有人皆是被一刀毙命,而且死了不久! 她心里咯噔一下,当即穿过大殿朝着后院跑去。 若说唯一可以给这些和尚招来杀身之祸的,恐怕只有苏刺史的那些书信了。 是谁,会抢在她的前头,捷足先登? 云离来不及细想,后院里头也有尸体。 这人手段狠厉,竟然一个人都不放过! “啊……” 忽的一道尖叫声自右侧的厢房传出。 云离当即抽出腰际短刀,快步朝着厢房跑去。 不等靠近,只见一道身影迅速从厢房内破门而出。 一个转身,朝着另外一侧快步跑去! 竟然是他——陈伯! “救……救命……“ 云离刚欲追过去,却听到呼救声自厢房内传出。 她眉头紧蹙,还是顿住脚步进了厢房。 厢房内,一个老和尚胸前插着一把匕首,奄奄一息。 “施主……”老和尚一把抓住云离的手。 “别说话,我会救你。”云离沉声开口。 她迅速拔刀上药,索性匕首插的位置不算是要害,没有一击致命。 将老和尚的伤口包扎好,将他安置好后,这才追了出去。 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陈伯显然是为了拖住她的脚步,才会没有杀死老和尚。 何其缜密的心思! 难怪这么久以来,他丝毫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从天安寺偏门追出去。 可哪里还有陈伯的踪影! “该死!”云离低咒一声。 她回头看了眼天安寺,转身跑了回去。 果然如她所想,全寺的人,独独活了那一个老和尚。 就差一点,她就差一点就能得到至关重要的线索! 结果还是前功尽弃。 回到汴州城悄悄报了官,云离便返回了刺史府。 回到刺史府,云离第一件事,便直奔陈伯所住的院子。 一个存在刺史府这么久的老管家,竟然就被收买了? 果然是人心叵测。 只可惜,那院子里,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第一百七十二章:少辛 云离脸色很难看。 忙碌了这么久,就让贼人在眼皮子底下将线索抢了去。 怪只怪陈伯出现在苏夫人房门外时,她没有多留一个心眼。 眼下线索没了,她也没有必要留在刺史府了。 为了不让苏夫人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云离隐瞒了这件事。 只说陈伯老家忽然有事,赶紧回乡去了。 苏夫人脑子没好透,也没有多怀疑什么。 吩咐心儿给新的刺史大人送了封信。 请他多加照顾苏夫人之后,云离便带着心儿起身返回国都。 心儿看得出云离心情不好,一路上也乖巧的没多说话。 刚出汴州城,在往临平的一段山路上。 云离的马车被拦了下来。 车夫在外头颤巍巍地说道:“公,公子,好像,有山匪。” 云离本来心情就不好,眼下还遇山匪。 那火气就蹭蹭地冒了起来。 她掀开帘子,刚想开骂,见到挡路之人,却生生把骂人的话给咽了下去。 云离跃下马车,快步走到那人跟前。 “少辛?”云离惊讶出声。 少辛冲着云离点了点头,“云公子,属下奉公子之命前来保护公子,昨日在天安寺外见到这人,想来公子要捉他,便擅自做主将人给拿了。” 少辛说着拉了拉手中的铁链,从后头晃悠悠地跑出个人。 竟是陈伯。 陈伯双手被铁链锁着,鼻青脸肿。甚是狼狈。 云离大喜。 “少辛,你做的太好了!”云离嘴角轻扯道。 转念一想,她更该感谢的,该是容沉。 若非容沉,想来少辛也不会帮她办事。 思及容沉,云离恨不得好好抱着他亲两口,即便不在她身边,他也为她考究着一切。 这样的一个男人,让她如何不喜? “公子,这是从这人身上搜出来的。“ 少辛将一个羊皮卷包裹递到云离跟前。 云离接过打开,正是那些书信。 皇天不负有心人,可算是让她得到了这些书信。 “少辛,这次真的多亏你了。”云离缓声道。 “公子打算如何处置这人?”少辛出声问道。 云离微眯眸子,视线落在一侧的陈伯身上。 “陈伯,你好歹也是刺史府的老管家,怎么就被收买了呢?”云离淡淡开口。 陈伯看了云离一眼,“既然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便你。” “好啊,倒是有骨气。”云离拍了拍手,“说说,是谁收买你的。” “谁出的起钱,我就给谁办事,你要想知道,给我钱,并将我放了,我也能为你办事。”陈伯话锋一转,说道。 “此人多年前是个杀手,后来销声匿迹藏在刺史府。”少辛从旁道。 看来少辛已经审过了,否则陈伯也不会是这么个猪头样。 既然如此,那她也无需再多问了。 “可问出来是被谁人收买的。”云离看向少辛。 “他收钱办事不问来人出处,不过三日之后,是他们约定付钱交货的时候。”少辛沉声说道,“具体地方,却是死活不肯说。” “哦?”云离一听喜了,她转身看向陈伯,“他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份,只要你说出来,我还能保你平安无事。” 陈伯盯着云离,像是在考虑云离话语间的真实性。 这几日刺史府相处下来,云离的脾气他倒也可以看出几分。 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陈伯计较了片刻,便开口道:“行,先给我把锁解了,这么沉,我走不动。” 云离翘起嘴角,“没问题啊,谅你也不傻,不会计较得失。“ 她对着少辛点了点头,少辛会意解开了陈伯手上的镣铐。 “现在可以说了?你们交易的地点在哪里?”云离冷冷道。 陈伯揉了酸痛的手腕,瞥了云离一眼。 “就在这里过去半日路程靠近临平山的破庙里。”陈伯说道。 想来陈伯这种为了钱什么都肯做的人,是绝对不会讲什么道义的。 不过,他更不会因此而放弃自己的命。 他说的话应该不假,只是却也不能毫不防备。 带着陈伯上路,少辛随行。 由少辛看着,云离放心的很。 坐回马车,云离开始看起信来。 书信之中这人许给了苏刺史太多好处。 甚至有些好处若没有巨大的背景根本无法许诺的存在。 这样的好处之下能不动心的人,估计也不多。 权利,金钱,果然是这世间让人为之疯狂的存在。 只可惜,这书信的落款是一朵梅花,并没有名字。 不过,倒也是在意料之中。 想来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查到这背后真凶。 “公子,前面就是临平山了。”少辛的话从马车外响起。 云离收起书信交给心儿,旋即将羊皮卷包了起来。 出了马车,举目远望,不远处是绵延的山脉。 两条山路,一条上山,一条通往临平城。 “咱们去临平城找个客栈落脚。”云离开口道。 “是。”少辛得令,扯过缰绳,径直朝着临平而去。 在客栈安顿下来之后,少辛就不见了。 云离倒也没多意外。 她虽和少辛不熟,却也知道少辛这人向来神秘,唯独听命于容沉。 思及容沉,云离眸间闪过一丝柔和。 临平是个依山小城,比不上汴州那么大,却也十分热闹。 将陈伯锁在客栈里,云离便带着心儿来了街上。 她倒也不担心陈伯会逃跑。 他若是跑了,手中没有书信,一来无法交易,二来怕也活不长久。 天朗气清。 云离一袭玄色宽袍,青丝高束。 她轻摇折扇,不时四下环顾。 怎么说也出来了一遭,不逛逛也实在是对不起自己。 “心儿,这临平可有什么有特色的地方?”云离对着身旁的心儿道。 心儿撇撇嘴,“少爷,心儿只是个丫头,哪能知道那么多。” “哦?我以为我的心儿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呢。”云离调侃道。 心儿闻言撅了噘嘴,“少爷就别拿心儿打趣了,不过依心儿看,一座城里有没有特色,就得去最好的酒楼看看。” 云离斜睨了心儿一眼,“你个小馋猫,想吃好吃的就直说,哪那么多歪理。” 心儿吐了吐舌头,便闻云离接着道:“成,走吧,去这临平最好的酒楼看看。” 第一百七十三章:妖孽 询问了旁人,云离带着心儿沿街走去。 穿过一个转角,便见一栋十分有特色的竹楼静伫在前。 竹楼有两层,十分朴素。 “有间茶肆。”云离望着那悬挂着的牌匾,念道。 这名字倒是挺有特色。 “少爷,这就是临平城最好的酒楼啊,可真是不起眼。”心儿嘀咕道。 “丫头,凡事都不能只看表面,再说了,这临平是小城,自然不能与国都比。”云离缓缓道。 “心儿明白了。”心儿应了一声,跟着云离走了进去。 竹楼里生意看着不大好,没什么人。 云离径直上了二楼。 二楼里只有一桌坐着人。 她挑了一张临窗的桌子坐下。 “两位客官需要来点什么?“店小二给云离倒了杯茶水,笑着询问道。 “你们这可有什么特色的茶点?”心儿抢过话头,脸上带着满满笑意,对着店小二问道。 店小二见心儿长的可爱,说话又糯糯的,竟有些脸红了。 他抓了抓脑袋,回道:“咱们茶肆里绿豆糕水晶饺都十分有名,哦对了,还有果茶。” “那就来这些。“云离淡淡开口。 “好勒。”店小二说着快步下了楼。 “少爷从沧江回来之后不是就不喜欢吃甜食了吗?”心儿不解道。 “还不是你这个丫头喜欢吃。”云离白了心儿一眼。 心儿闻言咯咯笑了起来,直觉云离对她越来越好了。 忽然想起烟儿,心儿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少爷,心儿觉着烟儿真傻,少爷待我们这么好,她居然还……” “好了,不提她。”云离抿了口茶水,打断心儿的话。 心儿见云离脸色淡淡,便也乖乖不说了。 店小二端来了茶点,点心十分精致,果茶也特别清甜。 说是特色,倒也不是浪得虚名。 “少爷,你看……”心儿忽然凑近云离,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 云离瞥了心儿一眼,顺着心儿所指望去。 就是那个二楼坐着的另一人,背对着他们。 那人一袭红衣,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以一根黑缎松松绑着。 看背影,身形似乎十分修长。 男的?这一身红衣倒是扎眼的很。 “怎么了?”云离奇怪道。 “少爷不觉得奇怪吗?一个大男人穿着红衣。“心儿嘀咕道。 云离伸手给了心儿一个暴栗,顺手拿起一块绿豆糕塞进心儿的嘴里。 “人家穿什么干你何事,要你多嘴,吃你的点心。” 心儿咬着绿豆糕,委屈地眨了眨眼睛,她还不是为了找个话头聊聊嘛…… 正说话间,楼梯口忽然传来的脚步声声。 一群青衣人迅速跑了上来。 云离眸色一凝,她抬手覆上桌上的折扇。 下一刻,却见青衣人快步跑到那红衣男子前,将他给围了起来。 “就是他杀了我们大哥!兄弟们,今天就让他下去给大哥陪葬!”为首的青衣人厉声道。 云离饶有兴致地看着那边。 没想到出来一趟竟有好戏看。 只见红衣男子依旧淡然地喝着茶水。 云离的角度看不清他的面貌,却也能看出来红衣男子浑身上下透露出的不屑。 “扰我喝茶,该死。”红衣男子幽幽出声。 那声音十分低沉,又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撩人之感。 只见红衣男子轻轻抬手,茶杯脱手而去。 啪嗒。 茶杯骤然打上为首之人的脑门,应声碎去。 那人脚下踉跄,竟直直飞跌出去。 好强悍的力量。 云离眸间兴致更浓了。 “动手!杀了他!”旁边一人低吼道。 青衣人全然开始朝着红衣男子袭去。 男子动了,红衣翻飞,他旋身而起,足下轻点。 长凳顿时在空中翻了几翻直直砸上近前的青衣人。 几个青衣人顿时被砸飞。 红衣男子稳稳落地,视线在青衣人身上一扫而过。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惊色。 妖孽啊…… 好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那一双桃花眼里仿佛承载了世间所有的色彩,幽深迷人。 高挺的鼻梁,凉薄的双唇,五官恰到好处,多一分便觉过硬,少一分就显阴柔。 青衣人纷纷拔剑。 顿时,二楼之中刀光剑影。 忽的一个青衣人撞上云离隔壁一张桌子。 他视线一转,见到云离他们。 顿时一道寒光直逼心儿而去。 “啊……”心儿吓呆了,惊叫出声。 云离眸色一凛,当即扬起折扇挥开冷剑。 长剑扎入木窗棂,剑身轻晃。 这就不好玩了。 敢动她的人?不能青红皂白了? 云离眼中迸发出凌厉,她挥扇对上青衣人。 嘭。 青衣人飞跌出去。 与此同时,另一道剑光刺向云离。 忽的腰际一重,云离贴上一个温凉的怀抱。 她转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咻。 一支竹筷,稳稳扎进最后一个青衣人的咽喉。 四目相对,云离只觉那双眼睛摄人心魄,连呼吸都好像被夺去了一般。 “少爷。” 一道惊呼将云离的神思拉了回来。 她陡然回神,身子一动,退出红衣男子的怀抱。 “小美人,谢谢帮忙。”红衣男子薄唇轻扯,邪气逼人。 云离眸色一凛,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他竟然就这么发现她是女的了? “你想多了。”云离冷声开口,说着便转身招呼心儿走人。 红衣男子但笑不语,视线落在云离手中的那把折扇之上。 “小美人,你东西掉了。”红衣男子忽的开口。 云离脚下一顿,转头,便见红衣男子手中拿着一个荷包。 确是她的东西。 她折身,伸出手就欲拿,却见红衣男子忽的缩回手,将荷包握在了掌心。 云离皱眉,“拿来。” “小美人,你叫什么?”红衣男子幽幽说道。 小美人他大爷啊。 云离拧起眉头,“拿来,我不想说第三遍。” “这样就不可爱了。”红衣男子凑到云离跟前,将荷包放在云离的掌心,“我叫离涯,我们后会有期。” 云离一愣,便见离涯转身出了竹楼。 离涯? 这名字,她似乎在哪里听过,可这一时,却想不起来。 “少爷,这人白瞎长那么好看,怎么跟个无赖一样啊。”心儿在旁嘀咕道。 云离敛了敛心神,“好了,回去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审讯 三日一晃而过。 在第三日清早,云离刚下楼,便见少辛坐在客栈大堂内。 她眸间闪过一丝笑意。 说他神龙见首不见尾还真不是抬举他的。 “公子,属下已经探查过,临平山破庙周围没有任何陷阱。”少辛对着落座在他旁边的云离说道。 云离微微讶异。 他竟是去探路了? “有劳少辛了,你去将陈伯带下来,我们出发吧。”云离沉声开口。 少辛点头,起身上了楼。 吩咐心儿留守在客栈之后,云离与少辛将陈伯带上了马车,朝着临平山出发。 不消半柱香的时间,马车抵达了临平山脚下。 破庙位于临平山往南一里处。 四周草木丛生,十分颓败。 少辛将马车停在远处,未免打草惊蛇,他们徒步朝着破面而去。 “陈伯,可别耍花招,否则你该知道我的手段。”云离将羊皮卷递给陈伯,淡淡开口。 陈伯嘿嘿一笑,“云公子放心,老头子也是个守信的人,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好说好说。” 云离忍不住轻哼一声。 守信?他不过就是见钱眼开罢了。 云离与少辛藏身在破庙后,寻了个视线极佳的位置观察着破庙内的情景。 陈伯走进破庙之后便大咧咧地坐在了香案上。 按照约定时间,他们提早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破庙外出现了一道身影。 云离见到那人,眸间闪过一丝意外。 竟然是救走烟儿的小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意味着指使刺史和途中刺杀轩辕澜的人是同一个。 一次没有刺杀成功,还有第二第三次。 只见那小云快步走进破庙。 见到陈伯便率先开口道:“东西呢?” 陈伯转头看了眼,“哟,咋是个姑娘,东西当然在我手里,钱呢?” 小云掏出一包看着沉甸甸的包袱往陈伯那一丢。 陈伯打开包袱一看,双眼顿时冒出金光。 不过下一刻,他却啧啧两声。 “就这些?老头我多嘴说一句,这书信可不止你一家要,我要加钱。“ 云离嘴角轻扯,这臭老头坐地起价的功夫倒挺厉害。 小云眉头一皱,“不是说好这些钱,你怎么出尔反尔?” “这不是形势所逼吗?我可是冒着大风险给你送信的。”陈伯嘴里叼了根枯草,吊儿郎当道。 小云显然有些不耐了。 云离见差不多了,便起身朝着破庙内走去。 若再说下去,只怕陈伯真得因为钱而反咬一口。 “几日不见,小云姑娘倒是又漂亮了。”云离幽幽出声。 小云一怔,转身见到云离眸间闪过一丝惊色。 “臭老头,你敢骗我?”小云低斥一声。 陈伯跃下香案,嘿嘿一笑,“谁给的钱多我就听谁的。” “既然如此,我再加百两白银,你给我杀了他。”小云阴狠道。 云离笑了,“你就这点家底吗?才区区百两白银,你知道小爷我花了多少钱才把这个贪心的老头给收买了?” 陈伯在一旁阴阴一笑,“好说好说,云公子,这人我给你引来了,这钱?” “自然少不了你的,你去客栈,问小爷的侍女拿,拿了之后,你想去哪就去哪。”云离眯了眯眸子,笑着道。 “好勒。”陈伯一听,抱起那包袱,飞快地跑出了破庙。 小云脸色阴沉,死死盯着云离。 下一刻,她迅速朝着云离袭去。 云离扬起扇子,不想小云却是虚晃一招,脚下轻移,转身朝着另外一侧跑去。 然不等逃离破庙,小云就猛地顿住了脚步。 少辛举着一把长剑抵在她的咽喉前,逼着她缓缓退到破庙正中。 “怎么不跑了?”云离明知故问道。 小云恨的牙痒痒,却是无可奈何。 “你的主人是谁?若你老实交代,小爷可以饶你不死。”云离淡淡开口。 小云哼了一声,“就你也配知道我主人的名讳?” 云离挑眉,好大的口气啊。 她缓步走向小云,视线落在小云的脸上。 “小爷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是死,还是交代?”云离话锋一转,阴狠出声。 那双墨色的眸间盛满了凌厉,让小云心下一颤。 她不怀疑眼前的人真的会杀了她,可若她说了,无疑也是一个死。 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拼一把。 “好,我说。”小云吸了口气,缓缓道。 云离盯着小云,下一刻,却见小云猛地一挥手。 顿时一阵灰色的粉末飞扬开来。 云离掩面,同时挥动折扇。 而小云趁机朝着破庙外飞奔而去。 “找死。”云离低咒一声。 拂手轻挥,折扇飞旋而出。 “嗯……”小云闷哼一声,身子踉跄一下,脚步却是不停。 她的后背之上,顿时出现了一条血痕。 少辛跃身而出,迅速追上小云。 长剑直逼小云后心,小云连忙闪身躲开,脚下却是一个不稳,朝着一旁跌去。 云离欺身而至,手中握着一把短刀,手起刀落。 “啊……”小云尖叫出声。 手掌被死死钉在地里,鲜血直流。 少辛眸色如常,对云离的心狠手辣无动于衷。 小云痛的额间布满了细密的汗水,脸色苍白,咬着牙瑟瑟发抖起来。 云离盯着小云,“下一次,这刀扎的可就不是你的手掌了。” 那阴冷的话语让小云心下大骇。 她紧抿着嘴,未置一词。 “还是不肯说?”云离略显不耐道。 “你杀了我吧!”小云仰起头,眼底带着绝望。 云离望着小云良久,忽然抽出短刀,带起一阵血雾,小云更是痛的浑身打颤。 “倒是硬气,行了,你走吧。”云离起身,云淡风轻道。 小云一脸错愕地看着云离。 “趁我没改变主意,赶紧滚蛋。” 小云闻言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快速朝着远处跑去。 云离望着小云的背影,缓缓道:“少辛,又要劳烦你了,给我钓一条大鱼回来。” 少辛会意,迅速掩去身形,跟上了小云。 云离折身驾上马车返回了客栈。 刚一进客栈,便见客栈如同被洗劫了一般。 她忍不住嘴角轻扯,一个老头子竟然可以把客栈折腾成这样? 第一百七十五章:把聘礼扔出去 “少爷,你可算是回来了。” 心儿站在客栈角落里头,见云离回来,立马屁颠屁颠迎了上去。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云离,话语间还带着几分不满。 云离瞥了心儿一眼,”事情可成了?“ “少爷你还说呢,你看看这客栈,差点没被陈伯掀个底朝天。”心儿指了指四周,无奈道。 “好在,他还是被逮住了,眼下被带去临平府衙了。”心儿顿了顿,接着道。 云离嘴角微扯,意料之中。 她也并非是因为正义感不想放过一个杀手。 她呢,只不过是因为心疼钱,不想付钱罢了。 将陈伯抓了,一来为民除害,二来她也省了一笔不是。 “心儿,你拿些银钱给这客栈老板,当是补偿了。”云离淡淡说道。 心儿点点头,跟上云离的脚步。 “少爷,这人可抓到了?”心儿询问道。 “人给放了。”云离伸了个懒腰,很是随意道。 “啊?这就给放了呀?”心儿一脸不明所以。 “嗯,放长线,钓大鱼。”云离转头瞥了心儿一眼,笑眯眯道。 心儿恍然,原来如此。 “我睡会儿啊,到晚膳再叫我,若是少辛来了消息也叫醒我。”云离对着心儿嘱咐道。 心儿明白地点了点头。 云离是在一阵敲门声中醒来的。 睁开眼,外头已经全黑了。 她伸了个懒腰,起身点了个蜡烛。 拉开门,便见心儿站在门外。 “少爷,有人送信来。”心儿说着递上一封信。 云离闻言眸色一亮,接过信看了起来。 信是少辛差人送来的。 大抵的意思便是小云逃去广城之后与烟儿汇合随后往北去了。 少辛会沿路跟踪,再寻机会给云离递消息。 烟儿也在?往北? 云离略一思忖,便对着心儿道:“收拾东西,我们连夜回安和城。” 迅速收拾了一番,马车当夜便驶出了临平。 如果云离没猜错的话,小云与烟儿应该是回安和城去。 假如这样的话,那便与萧太师想的不谋而合了。 这指使苏刺史之人,确在国都。 一路往北快马加鞭。 终于在十日之后,马车驶入了安和城。 还没回将军府,少辛的消息便来了。 这人,进了安和城外的一处别院内。 少辛在那处盯着,云离倒也不急于一时半刻。 “将军回来啦。”张伯瞥见云离,连忙迎了过来。 云离踏进将军府大门,眉头便是一皱。 院子里摆满了大红箱子。 看模样,倒像是聘礼。 “张伯,这是怎么回事?”云离疑惑道。 张伯笑了笑,“将军,这是宇文公子前来提亲来了。” “提亲?”云离更是莫名其妙了,”跟谁提亲?“ “是云茹小姐。”张伯说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宇文令跟云茹提亲? 这是哪儿跟哪儿? “把聘礼扔出去。”云离扫了聘礼一眼,淡淡道。 这宇文家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 她得罪宇文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更别说宇文卿还知道了她的女子身份,设计陷害她。 眼下居然会上门提亲,还是云茹,见鬼了吧。 张伯一惊,不确定道:“将军你说啥?” 心儿倒是机灵,大声重复道:“将军说,把这宇文公子送来的聘礼全部扔出去!” “你敢!”忽的一道斥责声从旁响起。 云离眉头一蹙,不用想也知道来人是谁。 她侧目,“看来姨娘是很满意这门亲事啊。” 戚夫人碎步而来,身侧跟着云茹。 “宇文大人身为国舅,权倾朝野,宇文公子虽暂未有官职,但有宇文大人这样的父亲,还有身为外姓公主的姐姐,前途不可限量,离儿啊,这门亲事虽比不及入宫为妃,却也十分不错啊。”戚夫人言之凿凿道。 云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这个姨娘也不知是真笨还是故意装傻。 明知道宇文珏与萧靖两分朝野,她为萧靖门人,左右是不可能与宇文珏结亲的。 眼下还这么说,看模样还想接受,明摆着故意让她难看啊。 “姨娘此言差矣,结亲可没姨娘想的这么简单。”云离耐着性子道。 “怎么就复杂了?我看你就是不肯云茹嫁出去,几次三番从中作梗,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云茹了,我跟你说离儿,我是不会同意云茹嫁给你的。”戚夫人一本正经道。 云离闻言差点没栽倒。 这又是哪儿跟哪儿? 她看上云茹? 云离瞥了云茹一眼,见她神色莫名。 心儿在旁憋着笑,忍的很辛苦。 “行了,本将军尊你一声姨娘,你别蹬鼻子上脸,这门亲事本将军是不会同意的。”云离冷声说道。 说着便拂袖一甩朝中堂内走去。 云离这么说了,戚夫人再不愿,也无可奈何。 谁让云离才是这一家之主。 可即便如此,她到底是长辈不是? 戚夫人眼底带着怒意,对着张伯喝道:“把聘礼搬南苑去,我倒要看看云茹是我女儿,谁还能妨碍她的终身大事!“ 云离听着戚夫人的话,脚步未停,只是眉头皱的更紧了。 心儿快步跟上云离,“将军,要不你真把云茹小姐娶了得了,这样也省的戚夫人多花头了。” “臭丫头连你也来拿我开涮?“云离瞪了心儿一眼。 心儿吐了吐舌头,乖乖闭嘴。 “你去看看云凌有没有回来,若是回来了让他来见我。”云离略显烦躁道。 心儿见云离心情不佳,连忙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天气渐凉,秋意更浓。 因着宇文家下聘之事,云离烦的一夜没睡。 翌日清早。 一出房门,便见云凌在外候着。 “来了?怎么不喊我?” 云离揉了揉微微发疼的脑袋,想来有些受凉了。 “时辰还早。”云凌缓声道。 云离吸了口气,怎么不知道云凌的意思,不就是想让她多睡会儿。 她的身边能有心儿和他这么顾及她,她还是很庆幸的。 “主上今天可是不打算上朝?”云凌询问道。 “不去了,事儿多的烦人,王上会体谅的。”云离顿了顿,又道:“你可查到了些什么?“ 第一百七十六章:别院一探 云凌陪着云离去往中堂用了早膳。 云离一边吃着一边听云凌讲这些日子查到的东西。 不听则以,一听还真听出点门道来了。 她喝了口粥,含糊道:“你说烟儿偷偷见的那个表哥住在城郊别院?” 云凌点头,“嗯。” 云离擦了擦嘴,“把你从烟儿住所搜出来的东西拿给我看看。” 云凌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放到云离的跟前。 “茶叶?”云离眉头微蹙,吸了吸鼻子。 她竟然将灼心散混在了茶叶当中? 倒也不失为一个下毒的好法子,茶叶的味道很好的遮盖了灼心散的气味。 热水一泡,以前身不懂毒来说,会中毒无可厚非。 不过,自她从沧江回来之后,烟儿便没有再给她下毒了。 既然如此,这带毒的茶叶,为何还留着?这不是给自己带来风险吗? 烟儿想她死,小云又救下烟儿。 看来这背后之人不仅要轩辕澜的命,她的命显然也在考虑范围内啊。 当初她刚来乱世,还未回将军府,便有刺客想要了她的命。 萧逸说是心儿收到了写有她所在的信,如今想来知道这信内容的应该还有烟儿。 定是烟儿将消息透露给了这背后之人,刺客才会去的那么及时。 几次三番有人追杀她,怕都是烟儿在通风报信。 至于这送信之人,云离却始终没能猜透。 前身养了一只狼在身边,而她竟也没有及时将烟儿看穿。 云离忽然意识到她似乎深陷在了一个漩涡当中。 漩涡底下,是死不超生。 她要活下去,就得把周围所有想要谋害她的人一一剔除。 灼心散之毒来自南方,刺杀轩辕澜的刺客是南翎死士。 现如今看来这所有线索都指向南翎国啊。 云离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 她有种感觉,她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然而一旦离真相越近,围绕着的线索也越来越多。 如若不能抽丝剥茧,只怕真的会被绕进去。 一如之前所想,事情怕远没有这么简单。 假如南翎国真的有意想要对付北霁国。 那这北霁国里,也必然有与南翎国合谋的权臣存在。 眼下,抓住这个权臣,才是最主要的。 “走,我们去别院看看。”云离起身,对着云凌道。 云凌点头,跟着云离出了将军府。 云离前脚刚出将军府,后脚戚夫人便吩咐一个下人匆匆跟了出去。 城郊别院坐落在华清河畔,是一处栖身在树林深处的宅子。 临水而建,环境十分清幽。 “可有查过这别院是属于谁的?”云离站在大树之后,视线落在那大门紧闭的别院上。 “查过,是属于乐隆轩的老板徐德名下。”云凌回道。 “乐隆轩?”云离眸间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嗯,是一间琴坊,老板徐德,是一位斫琴师,造诣很深。” 倒是闻所未闻,不过这么文雅的地方,也从不是她关注的点。 “属下查过徐德,半年前云游去了,说是去找上好的桐木斫琴,眼下还未回来。”云凌继续道。 云离点了点头,她略一思忖,道:“我进去瞧瞧,你在这里守着。” 云凌闻言眉心一突。 不过转瞬又郑重地点了点头,“主上小心。” 云离扯开嘴角笑了笑,“放心。” 说着便猫着腰绕到了别院的侧边。 云离踩着围墙边的乱石一跃,轻松地翻墙而入。 院子里假山流水,回廊轩榭。 这庭院,倒是比她的将军府要雅致多了。 到底是文人所住,品味高雅的很。 院子里很安静,云离刚走两步,身后忽的传来一阵劲风。 云离眸色陡然一凛,回身就是一掌。 手腕被截住,便见少辛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云离松了口气,下一刻便被少辛带着藏进了一旁的假山缝里。 “属下估计公子这两日该来了,便在此候着。”少辛沉声开口。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云离询问道。 “小云与烟儿住在东边的厢房里,与他们见面的,是一个面具男子,这人十分谨慎,我跟踪过一次,不过却跟丢了。”少辛缓缓道。 若没点防范,这么轻易就被逮到,这背后之人也不会到如今都藏在暗处了。 云离自然不会觉得如此简单地就能将这背后的人给抓了。 所以听少辛这么说,她也没半点失望,不过都在意料之中罢了。 “公子打算如何?”少辛开口道。 云离略一思忖,沉吟道:“既然知道了此处是他们的一处落脚点,就不怕没有线索。” “客人远道而来,何必躲躲藏藏,不如出来坐坐如何啊?“ 忽的一道低沉的嗓音自不远处响起。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她与少辛相视一眼,少辛长剑出鞘。 云离伸手按住少辛的手,对着他摇了摇头。 周遭的气氛忽然压抑了起来。 四周安静的吓人。 “哈哈哈,这就被发现了呀,真无趣。”一道清脆的嗓音从外头响起。 这声音,好像有些耳熟。 云离微微侧目,视线落在说话之人身上。 是她? 那个夙月阁里见过的南羽岚?容沉的人。 南羽岚一袭妃色罗衫,双手负在身后,手中还握着一把未出鞘的剑。 她脚步轻快朝前走去,随后站定。 在她对面,是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 “你是何人啊?”她扬了扬下巴,眼中带着不屑。 “笑话,在我这你问我是谁?”面具男缓缓道。 南羽岚一听乐了,“不是吧?你当我三岁小孩这么好骗,这里可是徐叔父的别院,你难道是我徐叔父?” 面具男似乎在考究南羽岚的话。 他沉默片刻,说道:“原来是徐老板的侄女,失敬,不知姑娘来别院,有何贵干?” “贵干倒没有,我叔父说了,我随时都能来小住,眼下可方便啊?”南羽岚换了个姿势,环抱着剑,笑盈盈道。 “自然是方便的,姑娘随意。”面具男说着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南羽岚微微转头,视线落在假山这边。 她冲着假山悄然比了个大拇指,随后屁颠屁颠地跟着面具男去了。 这边云离更糊涂了。 “这是什么情况?南羽岚是徐德的侄女?”云离出声道。 少辛摇头,眉头微蹙,“不是,她胡诌的。” 云离一愣,瞬间便明白了。 敢情这个丫头是在帮他们脱身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爱慕 面具男显然是有了警觉,云离思索片刻,便决定还是先行离开再说。 偷摸着出了别院,云离和少辛与守在别院外的云凌汇合了。 三人随即折返安和城。 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别院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南羽岚脚步轻快地走了出来,直奔安和城而去。 她确定没人跟踪之后,转身进了一间客栈。 客栈二楼雅间内。 云离落座在圆桌前,正晃着杯中的清茶。 “少辛哥哥。”南羽岚推门而入,笑盈盈地喊道。 下一刻见着云离,微微一愣。 旋即走到云离跟前,抱了抱拳道:“南羽岚见过云将军。” 云离点了点头,询问道:“你怎么会来?” 南羽岚瞥了云离身后的少辛一眼,清了清嗓子道:“公子让我来帮将军的。” “哦?”云离将信将疑。 南羽岚见云离脸上带着几分质疑之色。 便索性坦白道:“也不全是,我是来找少辛哥哥的。” 少辛哥哥? 这称呼可算是亲昵的。 瞧南羽岚望着少辛的小眼神,云离恍然大悟。 云离转头看向少辛,只见少辛脸上少有的露出了些情绪。 那情绪,怎么看着都有些无奈之感。 “阿岚,你赶紧回去。”少辛开口道。 南羽岚一听不满意了。 她辛辛苦苦跑来,一来就给他们解了围。 眼下说赶她走就赶她走? 良心被狗叼了吧? “不要。”南羽岚扬起下巴,直截了当的回绝。 “那就留下吧,多一个帮手,再者来说,眼下阿岚已经混进了别院里,对我们调查也有好处。”云离缓缓说道。 “还是云将军有见地。”南羽岚闻言翘起嘴角,得逞似地朝着少辛抬了抬下巴。 少辛却是没什么表现,又恢复了一副冷硬的模样。 “诶,对了,我去别院的时候,在外头见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是他通知没脸怪说有人闯进别院了。”南羽岚接着说道。 “没脸怪?” “对啊,就面具男吗,把脸遮起来,不就是没脸见人吗?”南羽岚一本正经道。 云离嘴角微抽,这南羽岚可比她想的有趣多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呀云将军。”南羽岚略显不满道。 云离连连点头,“对对对,不是重点。” 她转头,看向站在老远窗边守着的云凌。 “云凌,你在外面可有看见这个鬼祟的男人?” 云凌闻言转过身头,对着云离摇了摇头。 南羽岚随之也看向云凌,“我在别院侧门瞧见的。” 云离恍然,云凌所处的位置能观察别院正门,确是看不见偏门发生了什么。 在客栈用过午膳,南羽岚还是回了别院。 既然已经胡诌了,不如将计就计,继续去别院守着。 少辛看着有些不愿南羽岚犯险,却又不好多说什么。 也就只好任由南羽岚回别院去。 云离瞥了少辛一眼,想了想开口道:“少辛,不如你陪着阿岚去别院守着,互相帮衬着点,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 少辛一愣,“可是属下奉公子之命保护将军……” 云离抬手打断少辛的话,“我都回安和城了,在这里,谁还敢害我?你赶紧去,把这背后之人逮出来才是真正的保护我。” 少辛闻言不再反驳,紧随着南羽岚去了别院。 与云凌回到将军府。 却见府门两边站着两排穿着铠甲的侍卫,手握长枪,气势凛然。 云离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主上,是宇文府的侍卫。”云凌在旁提醒道。 云离眉心一突。 咋的?这是上门讨债来了? 云离扫了两侧的侍卫一眼,大步朝里走去。 刚进到院子,就听见一阵欢声笑语自中堂传出。 云离眯了眯眸子,眼底闪过一丝危险之色。 她缓步而入。 只见中堂之中,戚夫人坐在主位上。 云茹与宇文令相对而坐。 一圈人正嗑着瓜子喝着茶,好不自在。 云离眸子里闪过一丝兴味。 这是将她的将军府当茶馆了? “离儿回来了啊,来我给你介绍……”戚夫人刚欲开口。 云离便开口打断道:“哟,这不是在永夜阁与本将军有过一面之缘的宇文公子吗?” 宇文令闻言脸色微变。 云离却又接着道:“那两位小倌本将军特别交代过将他们送去宇文公子的府上,不知公子见到没有啊?” 宇文令脸色更难看了。 戚夫人在旁也是一阵尴尬。 这坊间传闻永夜阁因为宇文父子而被封,又有传言宇文令好男色,说的那是有模有样。 戚夫人本来是将信将疑,可眼下被云离这么一说。 这心里就忍不住打起鼓来了。 “云将军对我似乎有什么误会。”宇文令从座位上起身,缓缓说道。 云离挑眉,“哦?是吗?” 宇文令点了点头。 云离笑了,这脸皮可真厚呀。 瞧这一本正经乖乖少爷的模样,还真跟只小白兔一样。 那她就当一回大尾巴狼好了。 “不知宇文公子来本将军府上所为何事啊?”云离瞥了戚夫人一眼,往主位旁坐下。 戚夫人见状面露出几分得意。 心道,这将军府能坐主位的,还是她这个长辈。 “自然是……”宇文令开口。 云离抬手打断,她掏了掏耳朵,随意道:“等等,先说说本将军误会你啥了?” 宇文令一愣,没想到云离会忽然发难。 他脸色一沉,不过瞬间又敛下了那股不悦。 他耐着性子解释道:“那天在下去永夜阁是找人的,并非如将军所见那般去寻欢作乐的。” “哦?”云离拖长声音,十分欠揍道:“那宇文大人打你就打的不对了啊。” 宇文令眉头一皱,任谁都不愿意当众被人提及自己被打一事。 更何况他身为宇文家长子,早已不是小孩,却仍被自己父亲打,这要传出去更是惹人笑话不是。 云离很满意宇文令脸上露出的怒意。 “哦对了,本将军上次见到星河公子……”云离抓了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话说了一半,云离也不继续,就一个劲地嗑瓜子。 宇文令眸色莫名,“云将军想说什么?” 云离抬头,一脸疑惑道:“咦?本将军刚说什么了吗?” “云将军刚才说星河公子。”宇文令提醒道。 “有嘛?”云离装傻。 第一百七十八章:你不行 宇文令隐在袍袖内的双手攥起拳头。 他沉沉吸了口气,缓了缓心神。 “云将军还请有话直说。”宇文令唇角含笑,说道。 云离抬了抬眼皮,视线落在宇文令的身上。 这人明明已经怒的不行,却偏偏还要隐忍。 她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好的耐力。 “本将军想起来了,星河上次喝多了,告诉本将军,说是宇文公子那方面不行,不能人道。”云离说着有意无意地往宇文令的下身瞥了一眼。 宇文令脸色瞬间铁青。 不等开口,便闻云离继续道:“你今个儿是来提亲的吧,你说本将军如何不管舍妹的下半生幸福,将舍妹嫁给宇文公子呢?” 云离大咧咧的话语让在场所有人皆是重重一愣。 戚夫人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云离。 这云离竟然不顾场合说这种话? 说他是莽夫吧,还真不是假的。 可到底有黄花大闺女在,多不合适? 不过这宇文令真的那方面不行? 若是这般那铁定是不能让云茹嫁过去的! 云茹虽然未出阁,可到底也是及笄了的。 这种事儿没有实践也有耳闻。 光想着,她就羞红了脸,垂着头不敢看人。 “云离,你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宇文令怒斥道。 云离挑眉,“哦?本将军可不是胡说八道,本将军是亲耳听星河公子说的。” “他在哪?你让他出来与我对峙。”宇文令大声开口。 云离翘起嘴角,“行啊,你去找星河对峙,若他说你行,你就行。” “他在哪?” “死了。”云离吐出一个瓜子壳,云淡风轻道。 宇文令一怔。 旋即怒由心生,这云离的言下之意不就是让他去死?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宇文令还是爆发了。 “云离,你别欺人太甚,我好心好意过来提亲,你去安和城问问,谁还愿意娶又是退婚又是落选的云大小姐?要不是父亲让我来,我才不会娶姓云的,你给我等着!永夜阁和今天的帐,我迟早跟你算!”宇文令怒喝,说了一长串。 说完重重拂袖,转身走出将军府。 云离翘起嘴角,走的倒是时候。 再不走,她就得关门放狗了! 而云茹也因着宇文令的话,羞愤地转身跑出了中堂。 云离敛起笑意,眸色深沉。 她可算是弄明白了,这提亲,根本就是宇文珏的心思。 只是他到底意欲何为,云离却一时猜不透。 云离见宇文令带着侍卫消失在将军府门口。 这才将视线落在戚夫人的身上。 “姨娘,你看到了?这就是你想要的女婿。”云离冷冷道。 听着云离的话,戚夫人的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 因着怒意,她拿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着。 纵然宇文令并非真心实意要娶云茹。 可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还不都是云离给搅合的? 戚夫人心里更是对云离怨恨深重。 云离起身,意味深长道:“在外人面前,我尊你一声姨娘,没让你从主位上下来,但还请姨娘弄清楚,这将军府是谁的将军府。” 说着也不看戚夫人,踱步走出中堂。 “你……”戚夫人伸手指着云离的背影,半响没说出句整话来。 嘭。 最终恨恨地将手中的茶杯摔落在地。 自从沧江之战回来之后,云离竟然变得敢忤逆她了! 宇文家提亲一事被云离这么一搞,彻底黄了。 即便戚夫人再不愿,可人家话都说到那份上了。 自己若是舔着脸主动把云茹送过去。 那这丢的可不仅仅是将军府的面子,更是连她都会被诟病! 这一回,可真是把戚夫人给气的够呛。 气怒攻心,足足在床上躺在三天,才恢复过来。 整个南苑气氛压抑的好像死了人似的。 云离也乐的清净。 倒是云茹,在第三日一早,莫名其妙地守在了云离的房门口。 云离一开门,便见云茹直愣愣地看着她。 委实把她吓了一跳。 该不是她把人家的亲事给毁了,来找她算账来了? “有事?”云离开口道。 “大哥,云茹想求你件事儿。”云茹一脸正色,难得没有露出大小姐架子来。 求? 云离心下划过一丝意外。 能让云茹求自己的事情,第一件是寻找容沉。 这第二件,云离觉得大抵是没什么好事。 “说来听听。”云离看着云茹,眸间带着几分考究。 “云茹想请大哥娶了云茹。”云茹话语间带着恳切,又似央求。 云离一愣。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虽然在这时代表兄妹通婚稀疏平常。 可一来她对云茹没兴趣,二来,她是女的,怎么娶? 即便这些都不是问题,她若娶了云茹,只怕戚夫人得把将军府给拆了。 云离吸了口气,“表妹还是别开玩笑了。” “难道大哥也嫌弃云茹落选,又退婚吗?”云茹说着眼里竟泛出泪光来了。 云离见状浑身一凛。 她缩了缩脑袋,连忙道:“别哭啊,我不是那个意思,云茹你看啊,你是我妹妹,我娶你,实在不合适啊。” “我又不是你亲妹妹。”云茹眼睛一闭,两行清泪滑落。 说哭就哭,水做的啊? 云离无奈。 “可我将你当亲妹妹啊。”云离十分违心道。 “我不管,我要嫁人,你不娶我,我就死给你看。”云茹开始耍起无赖。 云离扶额,这都什么人啊? 要死要活她也管不着啊。 “你真的很想嫁人?”云离看向云茹,问道。 云茹重重点头。 她若再不嫁出去,只怕真要沦为安和城的笑柄了。 云离大抵也能猜到几分云茹的心思。 这一次宇文令的话是真的打击到她了。 云离想了想,“除了我,可还有别的考虑对象?” “王上……或者萧太师大公子也行,再不然……” “打住。”云离一脸错愕地看着云茹。 什么她不娶她么要死要活的。 敢情她只是她众多对象当中的一个啊。 嘴倒是贪的很,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本事吃下去。 “容本将军想想,你先回去,别寻死腻活的,成何体统。”云离斥了一声。 云茹见云离口风松动,知道这回似乎有戏。 便也出奇的乖巧,对着云离福了福身子,转身走了。 虽说云茹的婚事她不在意,可云茹的名声,她还是要考虑考虑的。 毕竟云茹身为云家人,在将军府一日,就不能败坏了她云离的名声。 第一百七十九章:鸳鸯浴 秋风起,落叶纷纷。 ”将军,天气凉了,带件披风。“心儿将一件玄色披风递到云离的手中,叮嘱道。 云离伸手揉了揉心儿的脑袋,“乖啦,今天本将军想吃燕窝粥,你去煮好等本将军回来。” “心儿遵命。”心儿福了福身子,送云离上了马车。 马车沿着安和城街道驶向宫门。 在南宫门下了马车,云离踱步而入。 太晨殿前,李贺恭候多时。 见云离到来,连忙躬身迎了下来。 “奴才见过将军,将军可算是来了。” “李公公。”云离微微颔首,打招呼道。 “陛下在等着将军。“李公公边说着边引着云离进入太晨殿。 待云离进了殿。 殿门吱呀一声,阖上了。 云离回头看了一眼。 下一刻,便见轩辕澜穿过帷幔,踱步而来。 今日的他,一袭绛紫宽袍,青丝高束于玉冠之中。 一别于往日的霸气凛然,多了一丝清雅。 “来。”轩辕澜看了云离一眼,脚步一转,往一旁的折屏后走去。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疑惑,脚步却是跟着轩辕澜走了过去。 穿过折屏,便入了偏殿。 偏殿内,袅袅水雾弥漫在汤池间。 绯色花瓣铺满汤池,宛若盛开的巨大花朵,美轮美奂。 怡人的香气闯入鼻尖,久久不散。 在这股香气之中,似乎还带着浅浅的药香。 “陛下这是何意?”云离不解道。 轩辕澜但笑不语,缓步走到云离的身后。 “陪本王洗个鸳鸯浴如何?”轩辕澜伸手覆上云离的两肩。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云离的脖间,麻麻痒痒的。 云离眉心一突,身子一转,几个移步,离开轩辕澜一段距离。 轩辕澜被云离迅速逃离的模样逗笑了。 “爱卿这么怕本王吗?”轩辕澜嘴角轻扯,幽幽出声。 云离盯着轩辕澜。 这人可是无时无刻不想把她生吞活剥了啊。 她怕啊,怕自己忍不住一掌劈死他啊。 “陛下说笑了。”云离忍下那股立马转身走人的欲望,耐着性子道。 “没说笑,把衣服脱了。”轩辕澜淡淡道。 云离心下一愣。 这是玩什么? 她没动,便闻轩辕澜道:”这是命令,你想抗旨不成?“ “……” 他也不能因为自己是王,就以身份来威吓她吧? 她云离可不是吓大的。 见云离一脸淡漠地望着他。 轩辕澜颓丧了,他剐了云离一眼。 “你倒真的是一点都不怕本王。” 云离耸耸肩,“陛下玩够了?玩够了那微臣就退下了。” “好了,不逗你了。”轩辕澜上前,拉住云离的手腕。 “这是药浴,对你有好处,本王特意吩咐太医院院首准备的,可都是些极珍贵的药材,别浪费了。“轩辕澜缓缓道。 云离一怔。 难怪这香气之中还带着药香。 “陛下你这是?”云离微微拧眉,不解道。 “你身上,应该有不少伤吧,这药浴的好处甚多,对伤痕也有淡化作用,你是姑娘家,大抵也是在意这种的吧。”轩辕澜嘴角微扯道。 云离微微动容。 “既然陛下这么有诚意,微臣要是不接受,就显得微臣太小家子气了对吧,那么陛下请你出去吧。”云离扬起笑脸,笑眯眯道。 大概是天性使然。 但凡触及到药,她总是没办法无动于衷。 轩辕澜闻言嘴角微扯,“爱卿不怕本王偷看吗?” 云离挑起眉头,反问道:“你会吗?” 轩辕澜抬手摸了摸下巴,从上到下打量了云离一眼,“上次也匆匆扫过一眼,委实没什么看头。” 云离想起那一夜,她微眯眸子。 轩辕澜倒是提醒她了,忙活了刺史自杀一事,竟然把宇文卿给忘记了。 “行了,赶紧出去。”云离剐了轩辕澜一眼。 从他嘴里说出的调侃,对于云离来说,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对她毫无影响。 轩辕澜见云离丝毫不在意,一时竟也无言以对。 只好转身走出了偏殿。 云离褪去宽袍,步入汤池。 温热的水包裹上周身,药香阵阵,沁人心脾。 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待醒来时,便见轩辕澜斜倚在汤池边的梁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云离从水中坐起,露出光洁纤细的两肩。 她抬手抹了把脸,带着水雾的睫毛忽闪着,凉凉道:“陛下说话不算话啊。” 轩辕澜眸色深沉,他踱步靠近云离,蹲在云离的身侧,笑眯眯道:“本王见爱卿许久不出来,怕你淹死在汤池里,就进来看看,没想到爱卿竟然连洗个澡都能睡着……” 那话里,分明带着几分嘲笑。 云离瞪他,狠狠的瞪。 “老实说,你这汤池里若非加了凝神草,我怎么可能睡着。” 轩辕澜挑眉,很是无辜道:“本王可不知情。” 鬼信! 云离吸了口气,斜睨着轩辕澜。 眼下的他完全没有一个王的样子,就这么吊儿郎当地蹲着,毫无架子。 可那双眼睛里头,又泛起了狡黠的光。 云离往水下缩了缩,这人,不怀好意! “请陛下先出去,微臣要起来了。“云离开口道。 “爱卿就当本王不存在好了。”轩辕澜嘴角轻扯,“或者可需要本王帮什么忙?比如伺候爱卿穿衣什么的?” “……” 云离一阵无语。 下一刻,她眯了眯眸子,眸间闪过一丝促狭。 唰。 纤长的手臂划过水面,手掌带起水与花瓣,温润的水珠骤然飞向轩辕澜。 轩辕澜一个不察,被水湿了满脸满身,甚是狼狈。 “陛下,小心着凉了,赶紧去换衣服去。”云离幽幽的话语响起。 轩辕澜抬手抹了把脸,墨色眸间的笑意更深了。 就这点小把戏就想赶他走?云离也未免想的太过简单了。 “爱卿担心本王着凉啊?那还不容易,本王泡个澡就没事儿了。”轩辕澜缓缓开口。 说着竟兀自起身,宽衣解带。 云离瞪着眼睛,这怎么不按她想的来发展? “陛下可知自重二字怎么写?”云离仰起头,闷闷道。 “不知。” 轩辕澜解下外袍,外袍落地,露出玄色里衣,微敞着,带着冷冽的男性气息。 第一百八十章:勾引 玉冠笼青丝,玄衣如墨,衬着轩辕澜的身形愈发的修长起来。 那若隐若现的胸膛之上,锁骨纤细而修长,弧度近乎完美。 云离觉着轩辕澜这绝对是打着色诱的名头意图不轨。 可偏偏见过了容沉那堪称完美的肉体,对其他人的,她果真是提不起什么兴趣来。 虽说这轩辕澜的身材委实不错,配着这张脸蛋儿更是极好的。 可谁让她云离是个专情的人呢。 云离偏开头。 身侧响起了入水声。 “本王忘了说,这太晨殿里里外外的随侍都被本王打发走了。”轩辕澜靠在池沿,眉眼含笑道。 这是在告诉她,她就是喊也没用是吗? 云离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转身,一头黑发湿漉漉地披在一侧肩膀,花瓣沾在肩臂,说不出的撩人。 轩辕澜眸色渐深,他收回他说的没什么看头那句话。 眼前的云离,诱人的让人难以自控。 她蹚水而来,带着怡人的香气,站定在轩辕澜的对面。 修长的双手覆上轩辕澜的两肩。 轩辕澜眉头一挑,薄唇微启,“云离可是想通了?” 云离但笑不语,只是身子靠的轩辕澜更近了。 饶是隔着水,轩辕澜依旧可以感受到来自云离身上的迷人气息。 近在咫尺,仿佛能感受到彼此一呼一吸间的温热。 云离双手捏住轩辕澜的衣襟,缓缓褪下。 轩辕澜眸色渐深,裸露的肌肤暴露在空气当中,被温热的水雾包裹上,温软酥麻。 他双手轻移,顺着云离的意,衣衫褪去。 云离唇边含笑,那笑,明媚动人。 “陛下……” 轩辕澜被那su软的声音撩拨的yu火焚身。 “云离这是在gou引本王吗?” 他伸手欲揽上云离,却见云离后退两步。 同时,飞快地穿上他的衣衫。 下一刻,裹着衣衫出了汤池。 完全没有任何迟疑! 他的上衣,很好的遮盖了她的身体,却露出两条光洁的玉腿。 轩辕澜眉心一突。 这云离,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姑娘家的矫情。 云离迅速换好了衣衫。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轩辕澜,墨色的眸间带着得逞笑意。 “陛下喜欢泡,那就多泡会儿,微臣就不奉陪了。” “云离,火你点了,却不负责灭,这可没道理啊。”轩辕澜幽幽出声。 云离笑了,“那微臣就去吩咐李贺寻个宫娥给陛下泄泄火?反正陛下后宫无妃,不如借此机会纳一个,倒也圆了宣太妃的心愿,一举几得呢。” 轩辕澜眸色沉了沉,却见云离笑着转身,大步出了偏殿。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眼前满是云离魅惑的模样。 轩辕澜微恼似的埋首进汤池中。 直到胸腔里传来微微的窒息感,轩辕澜才浮出水面。 “奴婢参见陛下……”身旁却忽的传来一道温柔无比的声音。 轩辕澜眉头一皱,侧目便见一个身着绯色薄纱的女子伏跪在地。 只一眼,他便明白了过来。 好你个云离!你还真把人给叫来了! “滚出去!”轩辕澜低斥一声。 那宫娥重重一愣,怯生生道:“陛,陛下不是唤奴婢来侍寝……” “滚出去!不要让本王说第三遍。”轩辕澜浑身泛着森森冷意。 那宫娥连忙一骨碌起身,垂着脑袋退了出去。 云离气定神闲地回了将军府。 别说,泡了个药浴,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许多。 回到将军府,心儿便端来了燕窝粥。 一碗粥刚下肚,云凌就匆匆闯了进来。 云离从未见过云凌这般急匆匆的样子,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不祥之感。 “主上,不好了,南羽岚受伤了。” 什么? 云离从凳子上一跃而起,一边朝外走去,一边询问道:“怎么回事?” 云凌也不做停留,带着云离直接上了马车,朝着客栈驶去。 “主上,你吩咐我去客栈等消息,没想到却等来了南羽岚重伤昏迷被少辛给抱了回来,少辛也伤了,事情似乎败露了,不过具体还要等少辛跟主上禀告。” 云离眉心紧蹙,事情怎么会败露? 抵达客栈直奔二楼卧房。 房间里,少辛坐在南羽岚的床榻边。 向来冷硬毫无表情的他少有的露出了担心之色。 “少辛,出什么事情了?”云离走进床榻,便见被褥上沾满了腥红的血。 她眉心一突,连忙掀开被子。 只见南羽岚仿佛受了极重的刑罚,身上满是鞭痕,皮开肉绽。 最严重的,还是左肩处的剑伤。 “我不管你为何不叫大夫,现在我要给她治伤,不管多大的事情,都稍后再谈。”云离沉声开口。 少辛退到一侧,目光沉肃。 “云凌,你回将军府找心儿,让她拿一身干净的衣衫过来,还有我常用的药箱也带过来。”云离吩咐道。 云凌不敢怠慢,连忙转身出了房间。 云离瞥了少辛一眼,却触及到他眸间深处藏着的怒意。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少辛,我要你在门外守着,随时听我的吩咐。” 她若不叮嘱,只怕少辛会一时气愤杀回别院。 少辛点了点头,未置一词,退出房间。 不多时,云凌便带着心儿匆匆赶来。 云离吩咐云凌看好少辛之后便也将他赶出了房间。 “心儿,剪刀。”云离解开南羽岚的外衣,对着心儿道。 心儿一愣,连忙找来见到递给云离。 云离小心翼翼地剪开了南羽岚的里衣。 顿时,浑身血痕落入了两人的眼中。 “啊……”心儿忍不住惊呼出声。 云离瞪了她一眼,心儿连忙捂着嘴,眼底却带着几分惊惧。 南羽岚,定然受了重刑。 那斑驳的鞭痕之上,血迹已经渐渐凝固,却愈发的触目惊心。 不过一夜光景,竟然会变成这样! 云离眸色深沉如墨,她沉沉吸了口气,收敛心神。 被剑刺伤的左肩还在流血,云离不再迟疑,迅速给伤口止血,缝针,上药。 随后才吩咐心儿将周围的血擦干净,为其它伤口上药。 待血擦干净之后,云离才松了口气。 看着浑身是血,其实真正流血较多的只有那左肩的伤口。 身上的伤虽是狰狞,却都不足以致命。 她之前还计较着如何给南羽岚输血,眼下倒是不用了。 完成一切,给南羽岚换上了干净的衣衫,云离才从床榻上起身。 “心儿从没见过将军还会给人治伤……”心儿在旁嘀咕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线索中断 云离微微一愣。 旋即伸手拍了心儿的脑袋,“瞎嘀咕什么,你不知道你家主子无所不能吗?” 心儿缩了缩脖子,嗷了一声表示不满。 “去把他们叫进来吧。”云离转身洗手。 少辛一进来便朝着床榻望去。 见南羽岚收拾干净,脸色似乎好了些,这才稍稍安了心。 “只要每日换药,阿岚会没事的。”云离擦了擦手,看向少辛。 少辛对着云离抱拳道:“少辛谢过公子。” “你们是因为我才会这样,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云离沉声开口。 “别院的人早知道阿岚并非徐德侄女,甚至知道她是将军的人,故意将她留下,意图从她嘴里知道那些书信所在,并想拿她要挟将军。“ 少辛说的言简意赅,可云离却明白,从别院将阿岚救出来定然不易。 忽的她视线一凝,跨步走到少辛跟前。 云离伸手握住少辛的手腕。 “你受伤了?” 少辛一愣,抽回手,道:“无妨。” 云离眯了眯眸子,伸手扯开少辛的衣服,只见胸前插着一根利箭。 利箭被折断,只留下一截没入胸间,还有血往下流着。 “该死。”云离暗咒一声。 她让他守着,他便一声不吭硬扛着? 云凌曾说少辛也伤了,她竟然就给忘了。 云离这人,向来不喜欢欠人情。 更别说这人是容沉的人,更是因她而伤。 “你是容沉的人,若是死在我这,你让我怎么跟容沉交代。”云离瞥了少辛一眼,冷冷道。 少辛垂眸,未置一词。 “坐下。”云离命令道。 少辛迟疑了片刻,转身落座在一旁。 云离解开少辛的衣袍,这伤比起阿岚来,丝毫不轻。 “忍着。”云离放缓口气,话音未落便迅速动手将箭给拔了出来。 少辛咬牙,额间顿时布满细汗,却硬是一声没吭。 倒是一旁的心儿,惊呼着捂上了眼睛。 将少辛的伤口包扎好,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别院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说不可惜那是假的。 不过既然那些人那么在意那几封书信。 看来书信上绝对有她暂时还不可知的线索。 亦或者,有这些书信来,对方迟早会找上门。 云离这么想着,便也从失了线索的不悦中恢复了过来。 既然他们知道了阿岚与少辛是她的人,只怕这客栈也不安全了。 于是,云离索性将少辛与阿岚带回了将军府。 这背后之人要真有本事,就去将军府找她去。 折腾了一天,云离早早回了房。 她落座在书案后,拿起书案上的信,研究了起来。 若说这信唯一能让人认出来身份的,或许就只有这一朵梅花印记了。 可是在云离的记忆里,却丝毫没有关于这梅花印记的任何线索。 她想了想,将书信重新包进羊皮卷中。 或许萧太师会知晓一二。 一夜无梦,云离难得的睡得安稳。 翌日清早,早朝之上。 轩辕澜的视线始终落在云离的身上。 云离能感受到那股眼神里的腾腾怒意。 她索性不看他。 不用想也知道轩辕澜记仇着呢。 “陛下,中秋临近,一年一度的秋季狩猎也要到了,今年,陛下可还是与往年一样安排?”礼部侍郎站于大殿中央,俯首作揖道。 轩辕澜视线不偏不倚,依旧望着云离。 “这就到秋猎了吗?“轩辕澜淡淡开口,”那便按照惯例,由爱卿安排便是。“ 礼部侍郎应声,“微臣遵旨。” 秋猎? 云离想了想,记忆中每年秋猎都会有赛事,往年她也都是参加的。 今年,她倒是得想个法子避开了。 毕竟这些赛事里,她有一项十分不擅长…… 这边云离计较着如何避开秋猎。 那边便传来轩辕澜低沉的嗓音。 他说:“今年的秋猎,本王想请云将军带一支云家军作为围场的守卫,不知云将军意下如何?” 被点到名的云离心下一愣。 这往年围场守卫一般都是王宫禁卫军。 这回,轩辕澜怎么突发奇想想要她的云家军了。 这样一来,她想不去狩猎就不行了啊。 云离皱了皱眉,出列俯首道:“微臣遵旨。” 下了朝,云离有些心不在焉地走出朝天殿。 忽的眼前出现一道黑影,她险些撞上。 连忙顿住脚步,抬头,却见萧太师眸色淡淡地望着她。 “太师。”云离连忙打招呼。 萧太师点了点头,视线越过云离,朝后望去。 便见宇文珏达大步而来,站定在他们对面。 “恭喜云将军啊。”宇文珏笑道,那笑却不及眼底,很是虚伪。 云离眯了眯眸子,一时不明所以。 “宇文公子今年也该随同秋猎吧,也要恭喜宇文大人,说不定今年宇文公子便能在众公子中脱颖而出,得到陛下赏识。“萧太师在旁淡淡开口。 云离闻言一愣,旋即便明白过来萧太师的意思。 这众臣公子但凡过了弱冠之礼三年之后,有文韬武略者,奏请王上后可随同秋猎。 但凡在秋猎当中表现出众,或许可以得到王上的赏识谋个一官半职。 这宇文公子参加秋猎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 却始终没能得到王上赏识。 宇文珏为这个儿子也算是操碎了心,可偏偏儿子不争气。 萧太师当面戳他的软肋,实在是狠。 谁说萧太师脾气温和,为人和蔼的? 这怼起人来可是一针见血啊! 宇文珏脸色一黯,轻哼了一声,转身走人。 云离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见宇文珏离开,这才开口道:“离儿有些不明白,陛下要云家军守围场是为何意。” 萧太师眉心微蹙,“陛下心思难测,离儿还是小心为上。” 云离闻言点了点头。 “对了太师,南下得到了一些线索,离儿想找个日子与太师详谈。” “好,明日是你伯母生辰,我在此等你便是想告诉你,你伯母想你了,明日来我府上用晚膳。”萧太师缓声道。 云离心下一愣,连忙点头道:“好,我明日一定去。” 出了宫门,云离犯难了。 这萧夫人生辰,她空手去总不好。 可该买些什么东西呢? 第一百八十二章:敢偷她东西 云离没有回将军府。 而去在安和城街上随便逛了起来。 萧夫人性情直爽,没有寻常命妇的那种端庄温婉。 想来也不会太注重珠宝首饰与打扮用的胭脂水粉。 她又上了年纪…… 云离脑中灵光一闪,有了! 她钻进一家药铺,抓了些算不上名贵的药材。 云离拎着药,朝着将军府走去。 经过一个转角。 云离忽的顿住了脚步。 一个身穿灰衣的男子抱着一个包裹一头钻进了不远处的一间店铺里。 云离歪着头想了想,这人怎么这么面熟呢? 不多时,她恍然了。 这不就是上次在南苑那看见的那个抱着包袱离开的人? 云离望着那间店铺,斜插着的旗子在风中飘荡。 一个大大的当字在旗子中央,十分注目。 当铺? 云离心下疑惑,转身朝着当铺走去。 她站在当铺外的门边,视线却有意无意地朝里瞥去。 只见那灰衣男子正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玉如意,推到了典当铺伙计的面前。 “老冯,这可是顶真顶真的好东西,当少了我可不干。”那灰衣男子说道。 那伙计拿起来横瞅竖瞅,瞧的那叫一个仔仔细细。 随后冲着灰衣男子比了个手势。 “五两?“灰衣男子皱眉道,”咋才值五两?“ 伙计翻了个白眼,“五两金子。” “啥玩意儿?这货儿值五两金子呐!”灰衣男子说出口就后悔了。 他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拿钱吧。” 云离可算是看明白了。 这玉如意,可不就是上次王上赏赐她凯旋归来的奖赏吗? 所以,这人胆子肥到敢到她将军府偷她东西了? 不过转念一想云离又觉着不对。 她将军府虽说守卫不是很严,但也不至于让一个小贼肆意出入如无人之地。 这事儿,可不简单啊。 只怕这当东西,也不止一次了。 否则,这伙计与他怎会这般熟稔。 灰衣男子拿了金子放进荷包,乐呵呵地走出了当铺。 那走的路线,竟是朝着将军府而去。 云离索性掩去身形,一路尾随。 见那人轻车熟路地从侧门溜进将军府时,云离忽的加快脚步,追了过去。 将军府中堂内。 云离坐在主位上,翘着二郎腿,喝着心儿递过来的茶。 戚夫人由云茹扶着缓步而来的时候,脸上是十分不悦的。 她好端端的听着小曲儿呢,这云离非说要她来看什么好戏。 这一踏进中堂,戚夫人却忽的浑身一僵。 只见那中堂的正中跪着一个灰衣男子。 灰衣男子鼻青脸肿,甚是狼狈。 戚夫人沉了沉心绪,落座到一侧的圈椅上。 “离儿啊,这人谁啊?你这让姨娘来,是看什么好戏啊?”戚夫人抚了抚手背,悠然道。 云离抿了口茶,嘴角微扯。 “今个儿下了朝,刚回府就逮了个小贼,让姨娘来观望观望,顺便看看姨娘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戚夫人咽了口口水,脸色微微僵硬。 她转过头,看向云离,“贼?这人是贼啊?哎哟那可了不得,我得赶紧去看看有没有丢东西。“ 说着就欲起身离开。 “姨娘别急啊,这小贼还没审呢,戏也没看这就走了?”云离出声道。 戚夫人顿住脚步,眉心微蹙,挣扎了片刻,还是重新坐了下来。 “离儿啊,不是姨娘说你,你虽贵为大将军,可这审人的事情难道不该交给城府来?在这将军府里审,这不就算是滥用私信?“戚夫人语重心长道。 云离真想拍手叫好。 果然戚夫人就是那种有胸没大脑的深闺妇人。 你就算是给她铺了条康庄大道,她也能摔上两跤。 在这将军府里审,关起门来还是家事,顶多顶多不过遭她骂一顿。 要说送去城府审,这小贼要是供点什么出来,甭管她追不追究,这名声也就坏了。 “姨娘真想让本将军将人送去城府?好让全安和城都知道将军府失窃,被贼人扫荡了?不过也是,这贼指不定还有同党,本将军不能轻易就这么了了。”云离冷冷道。 戚夫人闻言一愣,心中更是忐忑起来。 这听云离的意思,怎么好像是知道点什么啊。 “表哥说的对,这人决不能轻易饶了,胆敢来将军府作案,简直不将表哥放在眼里。”一旁的云茹一本正经道。 戚夫人瞪了云茹一眼,“要你多什么嘴。” 云离扫了戚夫人一眼,眸间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她撇开视线,随即落在地上跪着的灰衣男子身上。 灰衣男子被反手绑着,蔫蔫的一声不吭。 “说吧,在本将军的府里都偷了点什么东西啊。”云离冷声道。 那人不响,眼睛贼溜溜地转着,像是在考虑什么。 云离也不急,翘着腿喝着茶。 倒是戚夫人有些心神不宁。 中堂里静了下来,众人各怀心思。 “我,我招……”那小贼试探性地开口道。 嘭。 茶杯落地,跌成碎片,茶水四溅。 云离微微挑眉,这么沉不住气? “姨娘这是怎么了?”云离似笑非笑道。 戚夫人脸色微微发白,“我不太舒服,这人你审吧,我先回去了。” “哦?”云离意味深长道,“姨娘还是等等吧,等本将军审完了,便亲自送你回南苑。“ 戚夫人闻言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却碍着云离,只好坐回了圈椅上,一颗心七上八下。 那灰衣男子转过头瞅了戚夫人一眼,戚夫人更是撇开目光。 “是,是戚夫人指使我干的,那东西也不是我偷的,是戚夫人给我的,我只负责拿出去当,就收个跑腿费!”灰衣男子一股脑的交代了。 戚夫人面如死灰,不过转瞬又面红耳赤起来。 她怒指着灰衣男子,厉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别血口喷人,咱们将军岂是你这种人好随便糊弄的。” 云离看着戚夫人演戏,简直声泪俱下,堪称完美。 既然撕破脸,灰衣男子也不干了。 他大声道:“干什么,现在翻脸不认人了,当时找到我让我办事的时候不说的好听!什么将军府的主人,你要是主人还能偷东西给我当?我看你就是在这个将军府里没权没势还没钱,屁都不是。” 嘭。 云离忽的一脚重重踹在了灰衣男子的脑袋上。 第一百八十三章:杀鸡儆猴 灰衣男子猛地砸在地上,顿时被踹的七荤八素。 戚夫人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呼出声。 云离踩着灰衣男子的脑袋,居高临下道:“将军府里的人还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你既偷了东西,就该得到惩罚,来人,把他带出去,剁掉一只手,然后扔出将军府,若再在将军府附近见到他,格杀勿论。” 灰衣男子大骇,他一把揪住云离的脚腕,“将军饶命啊,真的是戚夫人指使我的,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来将军府偷东西啊,将军明察啊。” 云离冷笑,视线在戚夫人的身上一扫而过。 “戚夫人身为本将军的姨娘,要什么东西何须偷?问本将军拿就是了,你这栽赃,实在可笑。” 说着又踹了那男子一脚,旋即转身落座。 “来呀,带下去。”云离抬起茶杯抿了口,冷冷说道。 灰衣男子哀嚎着被侍卫拖了出去。 戚夫人只觉浑身发凉,脸色更是白的吓人。 云离这分明就是杀鸡儆猴啊。 “姨娘,你觉得这戏好看吗?”云离冷不丁开口道。 戚夫人一惊。 她沉沉吸了口气,“离儿能明断是非,姨娘深感欣慰。” 云离轻哼一声,“对了姨娘,若你真的有什么钱财上的困难,你可要跟本将军直说啊,切莫做些让人能抓住小辫子的事情,得不偿失。” 戚夫人讪笑,“离儿哪里的话,这将军府每月都有月俸,姨娘又不花什么,怎么会不够。” “那便最好,姨娘不是不舒服吗?那本将军这就送姨娘回南苑去。”云离说着就要起身。 戚夫人连忙道:“不必了,我有云茹陪着,自己回去就行,你忙着。” 说着也不等云离开口,颤巍巍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脚步虚浮,显然吓的不轻。 “将军,你干嘛就这么放过戚夫人,明明是她指使的。”心儿在旁十分不解道。 云离嘴角微扯,“她好歹是将军府的人,若我真办了她,这事儿传了出去,到底有损将军府的颜面,眼下给她提个醒,量她也不敢再造次了。” “对了心儿,将军府的月俸很少吗?她怎么的会想到偷我东西去卖啊?”云离倒是想不明白了。 心儿抿了抿嘴,“将军发的月俸不少,比起其他府上要多许多了,戚夫人的月俸更是最多的,心儿也不明白为什么戚夫人会这么做。” 云离耸了耸肩,想不通便就不想了。 吩咐心儿准备了一盅黑鱼汤,云离带着心儿去了少辛与阿岚安顿的厢房。 厢房里,阿岚已经醒了,脸色也好上了不少。 少辛坐在床榻旁守着,面露疲态。 阿岚见云离来,连忙起身。 云离上前,抬手阻断她的动作。 “行了,没那么多规矩,你还伤着,就躺着吧。” 阿岚撇撇嘴,“将军,这一次是阿岚疏忽了,才让无脸男有机可乘。” 云离却是摇了摇头,“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要道歉的人该是我,我让心儿做了汤,你们两都喝,把身体养好,然后回容沉身边去。” 少辛眉头微蹙。 “将军……”他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是我要赶你走,我只是,想要你帮带些话给容沉。”云离浅笑道。 少辛闻言,郑重点头。 “对了将军,我被抓住昏迷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好像说什么秋猎上要对将军不利。”阿岚忽然说道。 云离微愣,秋猎? 这朝堂上秋猎才刚被提及,看来有人早就打好了秋猎的主意了。 要对她不利吗?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云离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少辛,你随我出来下。“ 少辛闻言看了阿岚一眼,转身出了厢房。 “将军有何事吩咐?” 自从云离救了阿岚,云离便能感觉到少辛对她态度的改变。 之前他虽奉命保护她,做事都尽其所能,却始终态度冷硬对她有所防备。 而今,她能察觉出我少辛身上卸下的防备。 “将这信交给容沉,还有这锦盒。” 少辛从云离手中接过信与锦盒,点头道:“将军放心,属下一定送到。” “有劳你了。” 秋风乍起,凉意更甚。 院子里种的红枫如火如荼,枫叶随风轻舞,偶尔飘落三两片。 阳光洒下,穿过缝隙,在地上落下深深浅浅的疏影。 秋季狩猎转瞬即至。 这一日,云离身着一声玄色劲装,青丝高束,以一根墨色缎带绑着,浑身英气十足。 “主上,云家军已经在城外集结,等陛下车辇出城,便一起随行。”云凌在旁道。 云离点头,两人一起往将军府外走去。 刚出将军府的大门,便见府门口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七公主?”云离走向轩辕灵儿。 今日的轩辕灵儿一声男装,湛蓝宽袍剪裁得当,虽身形娇小,却也像个清俊的小公子。 轩辕灵儿从上到下打量了云离一眼。 “云离,你好美啊。”轩辕灵儿冷不丁道。 云离一愣,这丫头抽什么风? “七公主说笑了,微臣一介莽夫,这美从何而来?”云离沉静道。 轩辕灵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她吐了吐舌头,点头道:“嗯嗯,云离最俊了。” 云离翻了个白眼,“一来就夸我,说吧,有什么事情要求我?” 轩辕灵儿嘿嘿一笑。 她一把挽上云离的手腕,笑盈盈道:“王兄答应本公子随同秋猎,不过,要在你身边呆着。” 什么? 云离没听错吧。 公主随同秋猎无可厚非,可她干嘛要呆自己身边? 云离拧眉,别说公主还是一身男装。 “你没骗我?”云离眯了眯眼睛,有些将信将疑。 轩辕灵儿抬起下巴,“骗你是小狗。” 云离想了想,恍然道:“你这丫头不是想呆我身边,是想呆云凌身边吧。” 轩辕灵儿闻言娇羞一笑,悄悄瞥了云离身后的云凌一眼。 果然。 “行吧,云凌今天会带一支云家军在围场守卫,没什么危险,你就在他身边乖乖呆着,没事别乱跑,围场里可不仅有野兽,还有不长眼的刀箭。”云离叮嘱道。 轩辕灵儿一听开心地连连应声。 只要能在云凌身边,多少事她都答应! 倒是云凌,眉头一蹙,一脸的无奈,主上这就将他给卖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麓山围场 云离翻身上马,三人一起出了城。 城外,已经有大队人马在候着了。 云离与云凌带着轩辕灵儿停在云家军列首。 旁边是萧逸等一众王臣公子,自然宇文令也在。 见着云离,就差拿眼神杀死她了。 等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 轩辕澜的车辇才缓缓驶出城门。 身后,则是跟着萧靖宇文珏等重臣,还有一支王城禁卫军。 令云离意外的倒是宣太妃竟然带着贤清郡主与宇文卿也一同随行。 所有人都到齐之后,大部队便开始浩浩荡荡地朝着围场出发。 围场位于安和城东边的麓山。 麓山之上丛林繁茂,野兽更是比比皆是。 王上秋猎,自然不能有危险。 因此围场是在麓山的丛林里辟出千亩,与真正的深林隔开。 围场内并没有烈性的野兽,只有一些相对温顺的野兽。 因着围场距离不算近,所以每次的秋猎王上都会在围场里住上三日。 这三日,每日都会有一场赛事。 每场赛事,都是王臣公子们最为期待的。 因着在这赛事之后,能力突出者,随时都有被王上封赏的可能。 大部队行了半日,终于在晌午十分抵达了麓山围场。 放眼望去,整个麓山围场之上插满了青色的旗帜,刷刷刷地随风舞动着,气势十足。 数十个白色的帐篷驻扎在麓山山脚,呈半圆,将一片宽阔之地围了起来。 那里安着高台,还有马厩及各种秋猎所需的东西。 帐篷的分派则是按照官职,云离官阶不低,因此距离轩辕澜的主帐篷并不远。 她方回到帐篷,便见李贺紧随而来。 “奴才见过云将军,王上有请。“李贺笑眯眯道。 “有劳李公公了,劳烦李公公回禀王上,说是微臣马上就去。”云离微微颔首道。 李贺应了声,转身出了帐篷。 “云凌你去分派好云家军守卫围场,另外记得保护好七公主,这才是最主要的。”云离叮嘱了一句,便转身出了帐篷,去往轩辕澜的帐篷。 不过隔开三个,便见李贺站在帐篷外。 见她来,立马十分狗腿地掀开帘子。 那脸上,还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穿过三重厚重的帘子,云离进到了里头。 帐篷内,轩辕澜正在宽衣。 云离顿住脚步,转身回避。 “陛下不是要微臣来看陛下宽衣的吧?”云离出声道。 轩辕澜转头,见云离背对着他,眼底漫出浓重的笑意。 忽的,云离只觉腰际一重。 一双手,环住了她。 云离皱眉,拨开轩辕澜的手。 轩辕澜却是一个用力,将她锁进了怀里。 “云离,因着你上次点火不灭,害的本王差点不举,你说这该怎么办?”轩辕澜温热的话语喷吐在云离的耳后,酥酥麻麻。 云离握着轩辕澜的手一顿。 不举?这么严重。 她忍不住笑了出声,“是不是啊陛下,不过微臣可记得微臣送了宫娥进去啊。” “本王对其他女人都没有兴趣。” 那言下之意,就只对她有兴趣了? 云离推开轩辕澜。 “好了陛下,别闹了。” 云离剐了轩辕澜一眼,总没个正经,她可不想被人知道她是女的。 再者来说这风言风语已经够多了。 她云离这脸还是要的。 轩辕澜翘起嘴角,“伺候本王穿衣。” 云离愣一愣。 这轩辕澜倒是会使唤人。 不过稍有迟疑,她还是拿起一旁的一间玄色宽袍给轩辕澜穿上。 宽袍之上,金色绣线勾勒而成的金龙自左肩攀附而下,直达腰际。 衬得轩辕澜愈发修长挺拔,浑身散发着王者之气。 云离伸手抚平袍袖,随后退出三步。 轩辕澜转身,深邃的眸子里映着云离的模样。 “想不到爱卿还有如此细心的一面。”轩辕澜调侃道。 云离抬了抬眸子,“陛下就是让微臣来给陛下穿衣的?眼下衣服穿好了,要没事儿微臣还要去巡场。” “巡场?这也需要你亲自来?”轩辕澜面露讶异。 云离忍不住白了轩辕澜一眼,“是谁说要云家军守围场的?” “哎呀,本王竟然给忘了。”轩辕澜一拍手,笑的十分欢快。 云离懒的理他,转身就走。 “诶,别走啊。”轩辕澜连忙追过去抓住云离的手腕。 云离侧目,便闻轩辕澜继续道:”又不是只叫了你,还有别人马上到,商讨明日赛事。“ 云离皱了皱眉眉头,商讨赛事叫她来这么早做什么? 真是! 很无聊! 不多时,果然萧靖等人接连来了帐篷。 共同商讨明日的赛事流程。 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云离全程没搭话。 虽然记忆里有印象,可去年偏巧在打仗也没参加。 她来这乱世不过一年,有些不熟悉的事情若能不参与就还是不参与的好。 云离坐在矮桌后,兀自神游着。 等她回神的时候,就见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 云离心下一愣。 便闻身旁的萧靖道:“微臣觉着云将军倒是不错的人选,再者他与众臣公子年纪相仿,由他带队,委实不错。” 带队? 带什么队? 云离一脸懵圈。 “爱卿有何想法?”轩辕澜看着云离,问道。 该死,她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啊。 不过转念一想,萧靖说不错,那就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于是云离郑重点头道:“微臣一定不负众望。” 轩辕澜满意地点了点头。 云离视线扫过一周,却见其他人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出了帐篷。 云离追上萧靖,面露尴尬道:“太师,刚才在说什么啊,我没听。” 萧靖叹了口气,“你呀,就知道你心不在焉,我才帮你接了,明日蹴鞠赛,由你带众臣公子为一队,与王城禁卫军比赛。” 什么? 蹴鞠!老天她可一点都不会啊。 还有,这不是秋猎吗?没事蹴什么鞠啊?搞事情啊! 这萧太师他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然而下一刻,却闻萧太师道:“别人可能不知道你从小蹴鞠就厉害,只当是你一窍不通,都等着看你的好戏,你只管努力,让他们无话可说。” “……” 她的好太师啊,这回真得给人看笑话啊…… 她这芯都换了,哪还会蹴鞠啊! 云离头疼,很头疼。 第一百八十五章:蹴鞠赛 因着这劳什子的蹴鞠赛,云离头疼的一晚上。 翌日清早,盯着两只大大的熊猫眼起床。 洗了把冷水脸,才稍微清醒了点。 换好衣衫,走出帐篷,便见李贺站在门外,一脸笑嘻嘻的模样。 云离恨不得转身就走,只可惜,谁让她是人臣呢。 她只得耐着性子,十分好脾气地对着李贺道:“李公公何事啊?” “云将军醒啦,奴才奉王上命,请云将军去王上帐篷用早膳。”李贺俯首道。 她能拒绝吗? 轩辕澜最近的攻势有点生猛啊。 犹如发情期的野狼,无时无刻不想把她给吃了。 她怎么着也得避一避啊,她可是很专情的。 于是云离笑了笑,道:“哎呀真不巧,我昨个儿答应了萧逸萧大公子,今早要与他商讨蹴鞠赛之事,眼下时辰来不及了,劳烦李公公禀告陛下,微臣就不去了。” 说着也不管李贺说啥,转身就走,仿若一阵清风,刷的一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李贺惊呆了啊。 云将军这是拒绝了陛下吗? 他可是头一回见着有人敢拒绝陛下啊!云将军果然是与众不同。 云离也并非拿萧逸当挡箭牌。 确实是要与萧逸商量今日的蹴鞠赛,只不过就是提前罢了。 萧逸还未起身就被云离从榻上给拉了起来。 他睡眼惺忪,一脸的莫名其妙。 “醒了醒了,一个大男人日上三竿还睡,丢人不丢人。”云离环抱双手,冲着萧逸道。 萧逸更是傻眼了,这都啥跟啥? 咋还不让人睡觉了呢? 前脚这刚被云离从床榻上拉起,脸还没洗上。 下一刻,又见李贺匆匆而来。 竟然是受陛下之邀前去用早膳。 萧逸整个早上都是懵的。 云离在旁眉心紧蹙,这轩辕澜,阴魂不散啊! 李贺说了,请云将军与萧公子一并前去用膳。 人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推脱吗?自然是不能的! 于是,只好带着萧逸一起去了轩辕澜的帐篷。 一进轩辕澜的帐篷,便见轩辕澜挑眉望着她,眼底满是得逞的笑意。 那眼神,分明在说——小样,跟我斗,你还嫩了点儿。 云离白了他一眼,坐到一旁。 萧逸连忙行礼,似有些受宠若惊。 轩辕澜摆了摆手,“萧公子无须多礼,尽管吃,不用客气。” 萧逸惶恐,悄悄瞥了云离一眼。 但见云离倒是十分随意,吃的个起劲。 一顿早膳吃的萧逸懵懵懂懂的。 虽说如此,可却也在围场传了个遍。 这才刚开始秋猎,萧逸就已经被王上钦点一起用早膳了。 这在众臣公子当中,乍起波澜。 有羡慕的,也有厌恶的。 不过大多都是以为萧逸不过凭着萧太师这个靠山,才会得到陛下的钦点罢了。 殊不知,这真正靠着的,却是云离这个将军。 “今日的蹴鞠赛,本王也会参加。”轩辕澜喝了口粥,淡淡道。 云离拿着筷子的手一僵。 便闻轩辕澜继续道:“本王带领王城禁卫军。” “!!!” 云离放下筷子。 她看向轩辕澜,“陛下你这样,公子队哪敢赢啊?” 轩辕澜挑眉,“这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本王可是很厉害的。” 行了吧您! 云离扶额,头大的很。 轩辕澜也参加比赛,无疑会给所有人都带来无形的压力。 不论是王城禁卫军怕发挥不好输了。 还是公子队怕赢了轩辕澜,轩辕澜不悦。 蹴鞠赛安排在下午。 场地已经安排好,两根竹竿高约三丈,竖立于场地一侧,上部有一球门约一尺,称作风流眼。 比赛时,需将鞠踢入这风流眼中记得一分 两队分别有六人,耗时一炷香,哪一队得分高,便算胜利。 这对于踢准要求很高,云离自问确实没这个本事。 再者这北霁的蹴鞠赛似乎根本守门一说。 因此她想找个最不被人看出她不会蹴鞠的位置都没机会。 直到临近上场。 云离仍是一筹莫展。 高台之上,宣太妃落座在侧位上,宇文卿与贤清郡主相邻而坐,陪着宣太妃。 群臣也皆已入位。 云离带领的公子队统一一身红衣,头绑红缎。 而轩辕澜所带领的禁卫军队,则是一声黄衣,头绑黄缎。 萧靖是这一场蹴鞠赛的裁判。 他站在高台之上,视线在场上一扫而过。 先是对着轩辕澜行了个礼,随后才开口道:“今日的蹴鞠赛由王上带领的禁卫军队对云离将军带领的公子队,以切磋为目的,点到为止,为弘扬我北霁之魂,各位一定要努力啊,来,擂鼓开场。“ 萧靖的话音落下,只闻擂鼓声声,响彻麓山。 在擂鼓声下,一名场内裁判扔出由羊皮缝制的鞠。 轩辕澜率先动了,拿脚接过鞠,身形一转,带着鞠朝着风流眼而去。 云离推了萧逸一把,大声道:“都愣着做什么,抢啊,别把他当王上,赢了才能有肉吃!” 云离的话迅速穿过公子队所有人的耳畔。 几人也不迟疑,迅速追了过去。 反倒是云离,慢吞吞地小跑着,不时虚张声势,却始终不碰到鞠。 宇文令最卖力,追着鞠满场跑。 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轩辕澜真的厉害。 不过短短一会儿,他就连着进了三次。 眼看着禁卫军队遥遥领先,公子队却是一个鞠都没进。 云离觉着这样不是办法,即便是输,也不能输的太难看啊。 此刻,鞠依旧在轩辕澜的脚下。 她心一横,跑了过去。 ”陛下厉害啊,都不带累的啊,给别人点机会呀。“云离边作势抢鞠,边低声调侃道。 轩辕澜笑的张扬,脚下一勾,鞠落到右侧,“怎么,你是来求本王让让你吗?” 云离没抢到,也不恼,继续道:“是啊是啊,这些王孙公子谁真敢跟你抢啊,踢着踹着不都得掉脑袋,所以啊,这根本就是你的个人秀啊。” 轩辕澜哈哈一笑,“那也是本王的本事。” 靠! 怎么说不通的! 云离侧目,便见宇文令也追了过来。 “宇文令,两面包抄,把鞠抢过来!“云离大喊一声。 第一百八十六章:栽赃陷害 宇文令倒是重重一愣。 想着前途要紧,父亲也吩咐了一定要好好表现。 因此宇文令也不作迟疑,加快脚步跑到了轩辕澜的左侧。 云离见状,也加快脚步冲了过去,紧随在轩辕澜的右侧。 她伸出脚去抢,轩辕澜带着鞠往后一闪。 宇文令也赶忙迈出脚,却不知怎的突然撞上了云离。 云离身形一歪,嘭地摔倒在地。 她脸色瞬间发白,双手紧紧捂着脚腕。 锵。 一声锣响。 赛事暂停。 轩辕澜眸色一深,上前扶起云离。 “怎么回事?怎么样?” 云离却是一声不吭,只是紧皱着眉头,视线落在宇文令的身上。 宇文令吓了一跳,他站在一旁。 “王上,我,我不是故意的。”宇文令连忙开口道。 轩辕澜脸色一黯,却是未曾理会宇文令。 只是伸手将云离横抱起来,大步朝着帐篷走去。 高台之上,因着突如其来的变故纷纷不明所以。 他们也只瞧见宇文令快步撞上了云离,云离被撞摔倒在地。 只是见轩辕澜浑身散发着汹汹气势的模样,只怕事情不简单。 宣太妃眉心紧蹙,“卿儿,去把你弟弟带过来。” 宇文卿视线落在轩辕澜抱着云离的身影之上,粉拳紧握,转身下了高台。 云离没想到轩辕澜会不顾场合就这么抱着她。 想下来,又怕反倒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便只好顺着他的意,只是她却能感受到来自周围的瞩目。 只怕又要有风言风语了。 她抬头,见轩辕澜脸色难看,一颗心忽的悬了起来。 回到帐篷。 轩辕澜将云离放倒在床榻上。 随后就去脱云离的长靴。 云离缩了缩脚,却被轩辕澜一手抓住。 “别动。”轩辕澜低喝道。 云离拧眉,任由轩辕澜脱了她的长靴。 露出一片红肿的脚腕。 眼下难道不该叫随行的太医? 轩辕澜自己来算什么? 云离盯着轩辕澜,见他眉头皱成了川字,似乎很生气。 “你要陷害宇文令,也不用把自己搞成这样吧?”轩辕澜责怪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陛下……你?”云离欲言又止。 “别说不是,你这点小伎俩,也就宇文令那个傻子才看不出来,你明明可以躲开的,还故意把脚伸到宇文令的脚下让他撞。“轩辕澜冷冷道。 云离垂眸,到底瞒不过轩辕澜的眼睛。 其实她也是临时起意。 这样一来,于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不管是中断了赛事她不会暴露自己不会蹴鞠一事。 还是陷害宇文令,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虽扭了脚腕,却让自己得了不少好处,何乐而不为。 “还是瞒不过陛下。”云离也不隐瞒,坦白道。 轩辕澜目光沉沉地看着云离。 她倒是够坦白,完全不怕他怪罪于她。 他知道云离与宇文家的不和,没想到她还敢这么堂而皇之对付宇文令。 他能看出来,其他人也未必看不出来。 “你还是太不小心了,你告诉本王,你到底想做什么?”轩辕澜沉声道。 云离抬起头,对上轩辕澜深邃的目光。 “微臣可不想做什么,顶多不过就是偷懒,不想比赛罢了。”云离云淡风轻道。 “真的?”轩辕澜自然是不信的。 可云离不说,他也总不能逼着她说。 轩辕澜最终叹了口气,将丝绢拧了冷水,一边给云离敷着脚,一边说道:“先敷着,本王派人唤太医来看看,若是伤的重,后天的狩猎就不要去了。” 云离一听眸色一亮,不过很好的掩饰了去。 “陛下放心,微臣没事。”云离抿嘴一笑,道。 轩辕澜哼了哼,“不过明日的射箭比赛你是躲不开的。” 云离闻言一愣。 “射箭啊?”她支吾道,“其实微臣手肘着地,可能也伤着了。” “那要不现在本王派人送你回国都可好?“轩辕澜挑眉。 那不行。 她得留在这里等着那要对付她的人出现呢。 显然,轩辕澜看穿了云离不想参加秋猎的想法。 不过云离却是摇了摇头,“比赛可以不参加,人不能走啊,我这一支云家军还在呢。” “看来云离把你的云家军看的十分重要啊。”轩辕澜阴阳怪气道。 云离睨了轩辕澜一眼。 “嗯,那是自然,陛下还是赶紧继续去比赛去吧,那些公子可都等着在陛下面前大显身手呢。” “那你好好休息。”轩辕澜说着便起身朝外走去。 他也知道,若他留在这里太久。 只怕外面又要吵翻天了。 果不其然,一走到外面,众臣就扎堆杵在外头。 轩辕澜扫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比赛继续,都跑这里来做什么?” 帐篷外又响起了擂鼓声。 蹴鞠赛又开始了。 云离听着声响,自床榻上起身。 解开被太医包扎好的脚腕,她虽扭了脚腕,却也是自己控制好力道的。 根本不需要多久就会恢复如常了。 穿上长靴,云离走出了帐篷。 脚步稍显沉重,她朝着比赛场而去。 寻了个视野极佳的位置站定后,云离便看起了比赛。 轩辕澜也没再上场,两队又各多增了一人。 没了轩辕澜,大家都放的开了,比赛也更加激烈了。 胜负已分,公子队毋庸置疑地反败为胜。 云离的视线落在宇文令的身上。 此时的他站在宣太妃的身旁,恭恭敬敬的。 因着站的远,宣太妃说什么她听不见,却见宇文令不时点头说两句。 看来这是在向宣太妃鸣冤啊。 宣太妃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蹴鞠赛在日落前结束,轩辕澜似乎并没有对这些王孙公子产生半点兴趣。 也就象征性地说了几句便遣散了众人。 在麓山围场的第一日匆匆而过,晚膳也是各回各营各自解决。 云离没等到宣太妃,也没等到轩辕澜。 更没等到所谓的要对付她的人。 一夜无梦,睡的竟是格外安稳。 翌日清早,云离在一阵喧嚣中醒来。 脚腕虽仍是有些肿,却已经彻底行动自如了。 洗了把脸,走出帐篷,便是一阵凉风拂面。 前方场地上侍卫在忙碌着,准备上午射箭赛的靶子。 “云将军没事儿吧?”忽的一道声音从旁响起。 那声音没有关切,倒是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第一百八十七章:射歪了 云离转头,便见宇文卿一声绯色罗衫,款款而来。 “微臣见过公主。”云离淡淡开口。 宇文卿盯着云离,眼里带着轻蔑的打量。 云离神色寡淡,不过扫了宇文卿一眼,就将视线撇开了。 这分明就是不将她放在眼里啊! 宇文卿心下气愤,却没表现出来。 她反倒是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以前不觉得,如今瞧着云将军,才发现云将军生的颇为秀气。” 云离眉头一蹙。 宇文卿这是故意告诉她她知道她的女子身份吗? 这是在挑衅她吗? 闲的发慌了? “卿公主哪的话,论秀气,微臣自然比不上卿公主。”云离微眯眸子,淡笑道。 宇文卿盯着云离,似乎想从云离的脸上看出哪怕是一丝丝的慌神。 可惜,看到的反而是云离一脸沉着的模样。 实在可气! 宇文卿缓步靠近云离,压低声音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当真所有人的面,露出你的狐狸尾巴。” 终于忍不住了吗? 云离翘起嘴角,她微微侧目,墨色的眸子对上宇文卿那双好看却盛着阴狠的眼睛。 “我也奉劝卿公主一句,切莫作茧自缚,挑衅我,对你没好处。” 宇文卿轻哼一声,“你以为我不拆穿你,就是怕了你吗?” 云离懒得理她。 也完全不在意她怕不怕她。 她没去找她算账,她反倒自己送上门来。 只是今时今日还没到收拾她的时候。 云离想走,却忽的被宇文卿抓住了手臂。 她拧眉看向宇文卿。 却见宇文卿面露出惊恐之色,旋即拉起她的手推向自己。 纤瘦的身子随之朝后跌去。 “啊……” 不等宇文卿跌倒在地,身子已经落进了一个怀中。 云离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宇文卿。 只见宇文卿连忙从萧逸的怀里跑出来,脸上带着惊慌失措。 “多谢萧公子出手相救。”宇文卿怯生生道。 “这是出什么事了?”萧逸疑惑出声。 宇文卿的视线在她身上瞥过,落到了云离的身后。 云离随即转头,便见轩辕澜俊眉微蹙,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云离算是弄明白了。 眼下这出,不就是栽赃嫁祸的苦肉计吗? “王兄……”宇文卿可怜巴巴地望向轩辕澜。 轩辕澜缓步站定在云离的身侧。 他看了云离一眼,随后将视线落在宇文卿的身上。 “王兄,卿儿不知怎的好像说错话了,惹了云将军不高兴,云将军应该也不是故意推卿儿的,还请王兄不要怪罪于他。”宇文卿弱弱说道。 一旁的萧逸瞪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云离。 云离会对一个女人动手? “是吗?云离动手推了你?”轩辕澜冷声道。 宇文卿抿着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宇文卿,别再做些让本王讨厌的事情了,云离是什么样的人,本王可比你清楚。”轩辕澜又道。 宇文卿重重一愣。 她抬眼,对上轩辕澜深邃的眸子。 他竟然说这种话?当着别人的面! 宇文卿眼底氤氲出水雾,羞愤至极。 “啊……那个陛下,时辰差不多了吧,射箭大赛要开始了,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萧逸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连忙开口打圆场。 虽然他也相信依着云离的脾气,是万万不可能对女人动手的。 可眼下这是卿公主啊,王上就这么直言不讳。 这让一个姑娘家的脸面往哪搁啊。 轩辕澜深深看了宇文卿一眼,还真当他轩辕澜是傻子不成。 几次三番当着他的面陷害云离。 云离自始至终未置一词。 轩辕澜不糊涂,她也懒得多废话。 “能走吗?”轩辕澜没理会宇文卿,对着云离询问道。 云离点了点头,“微臣已经没事了。” 说着两人便比肩朝着场地走去。 宇文卿紧抿着嘴,眼角挂着羞愤的泪。 萧逸清了清嗓子,“卿公主……” 宇文卿擦了擦眼泪,看向萧逸,心思一动,扯了扯嘴角道,“让萧公子看笑话了。” 那一笑,委屈中带着倔强。 把萧逸的魂都给勾走了,瞧瞧这是多么知书达理的一个姑娘家啊…… 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强颜欢笑,对他以礼相待。 萧逸顿时生出一股子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卿公主哪里的话,是云离他粗手粗脚的冲撞了卿公主,我代他跟你赔不是。”萧逸抓了抓脑袋,乐呵呵道。 宇文卿笑了笑,那笑却不及眼底。 射箭比赛十分简单。 但凡来秋猎的王孙公子及武官皆要参赛。 分立定射与骑射两场。 谁若射中靶心多,谁就获胜。 射箭,可不是云离擅长的。 场地周围站着各位公子,皆是笑容满面,似乎对射箭比赛的冠军势在必得。 云离站在里面,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轩辕澜已经坐上了高台。 她朝他看了一眼,却意外对上了一道打量的目光。 竟是宣太妃。 她避开目光。 比赛正式开始。 云离却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裁判唤她,她才回神。 这就轮到她了。 云离接过侍卫手中的弓弩,斜睨了身旁之人一眼。 与她对上的,又是宇文令? 还真是冤家路窄呀。 宇文令盯着云离,眼中似夹杂着几分厌恶与恨意。 云离收回目光,便见一支利箭咻的从旁飞射而出。 哧的一声,稳稳扎入靶心当中。 身旁,是宇文令得意的轻哼声。 “云将军,到你了。”一旁的裁判提醒道。 云离敛了敛心神。 拉弓放箭,一气呵成。 只见利箭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直直穿过靶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不知裁判,所有人都是一愣。 对于云离没射中靶子深感意外。 云离倒是显得格外云淡风轻,她举了举手中的弓,“本将军射歪了啊,再来再来。” “……” 唯独轩辕澜,眯着眸子,眼底蓄满了笑意。 云离,又在玩什么把戏了? 接连着五六支箭,云离悉数脱靶,甚至连靶子的立杆都没碰着。 一旁的宇文令虽然不全射中靶心,有云离这边搅着,就显得格外脱颖而出了。 “哎呀,本将军怎么都射歪了,一定是昨个儿摔了一跤伤了手了,眼下这手实在没力,不如本将军还是自动退赛吧,认输了!”云离摆摆手,看似一脸颓丧地道。 那话,分明就是说给宇文令听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口是心非 云离意有所指。 但凡是个人都能明白。 宇文令也没傻到听不懂云离话里的意思。 这分明就是在变相告诉别人,若非他宇文令,今天云离怎么会箭箭脱靶。 她退赛认输可不是因为技能不行,而是被他宇文令给害的! 宇文令气的牙痒痒,可偏就无法反驳。 若是反驳了,那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只能忍气吞声! 裁判似是有些为难。 他转头朝着高位望去,询问似的看向轩辕澜。 见轩辕澜点了点头,这才如释重负地大声道:“云将军因为手伤,退出比赛,这一局,宇文公子胜。” 云离淡淡扫了宇文令一眼,“恭喜啊,宇文公子。” 宇文令紧抿着嘴,咬牙道:“多谢云将军抬让。” “好说,好说。”云离心情不错,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即便宇文令确是射箭厉害,可被她云离这么一搅合。 也变得胜之不武了。 这么一比较下来,宇文令只怕又不会在轩辕澜的眼中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了。 今年的秋猎他若无法谋个一官半职。 丢脸的可是整个宇文家族。 她云离,如何不高兴? 云离倚靠在椅背上,执起茶杯抿了口。 “云将军,宣太妃请云将军上高台一叙。”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跪在云离的身侧,俯首道。 云离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她还是来了。 云离放下茶杯,视线偏转,撞上宣太妃意味莫名的眸子。 她微微颔首,起身朝着高台而去。 拾步而上。 云离走向宣太妃,站定在宣太妃的一侧。 “贤清见过云将军,云将军别来无恙。” 没等云离先开口,一旁的贤清倒是主动与云离来打招呼了。 云离对着贤清报以一笑,“微臣见过郡主。” 贤清温婉一笑,刚想说什么。 便闻宣太妃开口道:“云将军摔的可算严重?” 云离稍一愣,但也听出那话里头可没有半分关切。 她微微俯首,恭敬道:“托太妃娘娘的福,微臣伤的不算重。” “将军怎么那么不当心,玩个蹴鞠还能自己给摔了。”宣太妃斜睨了云离一眼,凉凉说道。 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在高位传过一圈。 哦,原来打这主意呢。 云离暗暗笑了笑,这明摆着偏袒宇文令呢。 想让她云离亲口承认是她自己摔的? 没门! 她可是好不容易把脏水泼给了宇文令,岂有收回的道理。 云离敛了敛心神,笑着道:“太妃娘娘教训的是,微臣着急抢鞠,没察觉宇文公子忽然就撞了过来,是微臣疏忽了。” 这一声自我反省,偏偏又将矛头给指向了宇文令。 一侧的宇文卿脸色瞬间暗了下来。 宣太妃倒是一脸沉静,看不出情绪。 “云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宇文令故意撞你的吗?”宇文卿质问道。 云离看向宇文卿,“卿公主此言差矣,微臣可没说宇文公子故意撞微臣。” 云离特意加重了故意二字。 即便不是故意的,也是宇文令撞的不是? 云离这话没毛病,一侧的轩辕澜眉眼含笑,云离不动声色怼人的本事他可是领教过的。 宇文卿还想说什么,却被宣太妃冷冷地瞥了一眼。 她触及到宣太妃的目光,顿时乖乖闭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宣太妃视线落在轩辕澜的身上。 “王上,既然云将军有伤在身,不如王上就允了将军先回府修养。” 云离眉头微蹙,也随之将视线落在轩辕澜的身上。 这宣太妃,可是打着将她赶走,才能让宇文家搬回点颜面的想法? 不等云离想着如何拆招。 一侧的轩辕澜便淡淡开口道:“云离身为我北霁大将军,区区小伤就要回府修养,未免惹人笑话。” “陛下说的是,秋猎乃北霁大事,微臣自然不能因为这一点小伤而回府。”云离抱拳,一脸正色道。 两人一唱一和,看在宣太妃眼底着实刺目。 她沉了沉心绪,“既然王上这么说了,那就算是哀家多事了,云将军第一天没参加比赛,这第二日又退出了比赛,不知明日这狩猎,云将军可还参加啊?” 宣太妃话语凉凉的,听在云离的耳中却是意味深长。 她若说不参加,那她不离开麓山又显得太特意了。 云离略一思忖后,道:“自然是要参加的。” 宣太妃点了点头,“那你可要好好表现,你身为大将军,可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句句带刺啊。 宣太妃果然是姓宇文的。 云离微笑点头,不再多言。 “云离,来,坐本王旁边。”轩辕澜忽然开口。 云离一愣,余光撇及宣太妃微微皱眉,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 她已经惹了宣太妃,轩辕澜突然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 云离心生出几分烦躁,却见轩辕澜目光沉肃地盯着她。 于是她只好走到了轩辕澜的身边坐下。 这样一来,她便是唯一一个不应该出现在高台上的武将。 云离睨了轩辕澜一眼,见他心情似乎不错,唇边漾着浅笑。 这老狐狸,是故意的? 他是嫌她还不够惹人非议? “是不是如坐针毡。”轩辕澜凑过来,低语道。 云离堆起笑,“陛下对微臣实在是太好了,这里视线辽阔,在这里看比赛,委实是一种享受。” “口是心非。”轩辕澜眯了眯眸子,眼底满是促狭。 云离翻了个白眼,再不理他。 场上比赛如火如荼,云离也没什么看赛的心思。 左右时而传来两三道考究的目光。 她统统忽视,百无聊赖地喝着茶。 这么一坐,就坐到了比赛结束。 不知是因为云离的缘故还是别的,宇文令屈居第二。 得了第一的,竟是萧逸。 这样一来,所有人就又都要开始嚼舌根了。 宇文珏和萧靖本就不和,眼下他们的儿子又都没有官职。 如今萧逸胜了宇文令,这其中,多多少少会掺杂进一些别的东西。 而这场射箭比赛,也本就不纯粹。 加上之前有传萧逸被轩辕澜传唤一起用膳之事。 萧逸便成了此次秋猎的大热门了。 云离也乐于如此,只要不是宇文令,她都觉着爽。 谁让她是记仇的人呢! 第一百八十九章:入围场 秋猎的第二日也匆匆过去。 第三日起了风,飒飒的寒风在麓山呼啸。 云离坐在帐篷里,听着风刮过帐篷,发出呼呼的声响。 遇上这种天气,今日的狩猎,只怕不容易。 而前两日太过平静,这也让云离产生了一丝错觉。 是不是那人要对付她的事情只是南羽岚听错了。 不过云离却仍是不敢放松警惕。 前两日的比赛都在这营地内进行。 而今日的狩猎,便要入那片丛林了。 围场范围广,若要下手,那里便会是最有可能设下埋伏的地方。 辰时,马匹在场地上集结。 云离去的时候,人也来的差不多了。 这一日的比赛,女眷是不参与的,是以云离并没有见着宣太妃。 不过,她却在人群中,见到了贤清郡主和宇文卿。 这委实让她意外不已。 今日的两人一个一身素白劲装,纤细的身段尽显无疑。 一个一身绯色劲装,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形。 白的是贤清,红的是宇文卿。 云离正看的出神。 身旁忽然传来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 “看了她们,是不是自惭形秽。” 云离一怔。 侧目,便见轩辕澜有意无意地瞥向她的胸。 若非有旁人,云离很想一拳揍飞他。 不过也是,与她们比起来,自己就显得太没女人味了。 可她现在就是男人好吗? 云离真不想理轩辕澜。 这人就是欠揍。 她朝前走去,不理会轩辕澜。 “主上,马。”云凌牵过一匹马,将缰绳递到云离的手中。 云离伸手接过,“这两日可有什么可疑的人和事?” 云凌摇了摇头,“一切正常。” “云凌,我可算找着你了,今日王兄答应我我也能进林子狩猎。”说话间,轩辕灵儿跑了过来,气喘吁吁。 她晃了晃手中的箭筒,那脸上带着张扬的笑意。 云离忽然就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这个丫头。 所以宇文卿与贤清郡主才能一起入林。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当初轩辕灵儿离宫出走一事将轩辕澜吓到了。 这轩辕澜对轩辕灵儿可是愈发的宠溺了。 “云凌,你照顾好七公主,千万要护着她。”云离叮嘱道。 轩辕灵儿冲着云离甜甜一笑,“多谢云将军。” 云凌无奈,但也对着云离点了点头。 云离翻身上马,视线落在远处那片饶是入了秋,依旧绿意葱茏的林子里。 “哎呀。”忽的一声娇嗔。 云离视线微转,便瞧见不远处宇文卿倒在萧逸的怀里,一脸的羞怯。 萧逸扶着宇文卿,似是在安慰。 随后又将宇文卿抱上马,自己也随之翻身上了另一匹。 两匹马依的很近,恨不得拴在一起。 云离眉心微蹙。 这宇文卿什么时候和萧逸走的这么近了? 萧逸对宇文卿有心思,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了。 只是今日这种时候,他怎么能顾着个女人? 红颜,终究是祸水啊。 云离摇了摇头,忽的的撇及远处萧太师沉肃的目光。 那视线,也是落在萧逸与宇文卿的身上。 相比宇文卿,贤清郡主就显得十分低调了。 她默默在旁人的扶持下上了马。 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带着几分俱意,但更多的却是新奇与激动。 只是下一刻,一道身影让云离皱起了眉头。 只见宇文令勒马停在贤清的身旁,对着贤清说着什么。 贤清十分温婉地点了点头,冲着宇文令莞尔笑着。 今日这两位劲敌各自带一姑娘,让云离委实看不懂。 要知道,今日可是能否得到轩辕澜赏识的关键。 他们是不是都将重点放错地方了? “今日入林狩猎的每个人都有两副箭筒,里面有二十支箭,箭上皆有属于各人的记号,辰时三刻入林,申时出林,随行的侍卫会记录狩猎情况,谁狩猎的最多,便是今日的赢家。”萧靖对着众人说道。 “请大家务必记着,不要出围场边境,边境之后是深林,野兽丛生,十分危险,大家若是准备好了,便可入林了。”萧靖顿了顿,提醒道。 说完,所有人都没动,视线都落在轩辕澜的身上。 轩辕澜点了点头,淡淡道:“各位走吧,让本王看看尔等的狩猎水平。” 话音落下,马蹄声声,众人纷纷策马入林间。 云离却是没动,等着所有人都跑出了一段距离。 她才轻轻地拉了拉缰绳,缓缓朝着林子里而去。 每个人都配有侍卫从旁记录,云离也一样。 陪着她的侍卫是个年纪看着很轻的小伙子,皮肤黝黑,十分清瘦。 见云离一直慢吞吞的,有些急了。 “云将军,你是不想赢得比赛吗?” 云离稍稍一愣,回头看向那侍卫。 她笑了,“怎么,你觉得赢得比赛很重要?” 侍卫有些不太明白,他点了点头,“若是赢了比赛,就能得到陛下赏识。” 说完又觉得不对,他恍然,笑着道:“属下明白了,将军已经是将军了,也无需得到陛下赏识了。” 云离闻言忍俊不禁。 小侍卫见云离好说话,就一直不停地说着。 云离也没嫌弃小侍卫聒噪,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 天气本就阴沉,入了林子,光线愈发的黯淡了下来。 风越来越大,吹的云离有些睁不开眼。 越是往里,就不时可以看到有人策马追着猎物。 云离射箭本来就不行,对狩猎也没什么兴趣。 就索性找了条相对偏一点的林间小路,慢悠悠地晃着。 “云将军,这一路上也看到许多小动物了,将军怎么都不猎?是这些小动物入不了将军的眼吗?”小侍卫追上云离,一脸疑惑道。 云离看向小侍卫,“昨日本将军不是因为手伤而退出射箭比赛了?“ “啊!原来如此,将军手还伤着,那将军怎么还来狩猎?”小侍卫又问道。 云离却是没响。 她的视线穿过小侍卫,落在远处的树木后。 那里有一个人坐在马背上,拉着弓,笔直对着林子深处。 云离顺着箭矢望去。 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那林子深处,分明就是轩辕澜。 “什么人!”云离忽的大喝一声。 同时策马朝着那人奔去。 轩辕澜闻声转头。 那人似是一慌,箭矢脱手而去,刷地扎入轩辕澜身侧的树干上。 随后飞快地策马转身逃跑。 轩辕澜眸色一深,调转马头,朝着那人追去。 第一百九十章:发狂的马 云离策马在林间飞奔。 那人速度也快,不断夹击马腹,飞速朝着林子深处而去。 轩辕澜则是紧随在云离身后不远处。 两个随行的侍卫却没跟上两人的速度。 不多时,便被两人甩出了老远。 “吁……”云离勒停马匹,眉心紧蹙。 轩辕澜随之停在云离的身旁,视线落在那林子边境的旗杆上。 那人,逃进深林了。 进了这个深林,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陛下,这才刚进来,就有人急不可耐要对付你了。”云离转头看向轩辕澜。 轩辕澜脸色有些阴沉。 两个随行的侍卫好不容易追了上来。 见轩辕澜与云离都在,这才同时松了口气。 “陛下,要不要返回营地?”侍卫沉声开口。 这会儿遇着刺客,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轩辕澜却是摇头,“无妨,别坏了兴致。” “云离,一起吧?”轩辕澜话锋一转,对着云离道。 云离挑眉,“微臣可以说不吗?” 轩辕澜嘴角微扯,“自然不能。” 那还问个鬼? 云离调转马头,跟上轩辕澜。 刺客的事情好像也没能在轩辕澜的心上激起波澜。 眼下早已恢复了如常,不时拉弓狩猎,不消一会儿,就成果颇丰。 云离一路随行,兴致缺缺。 不远处,轩辕澜正拿箭对着一只鹿。 她盯着轩辕澜,见他忽的松开,利箭咻的飞了出去。 穿过杂草,射向那只鹿。 然而那只鹿好像有所察觉,突然抬头,双蹄一跃,跑了开去。 利箭擦过草丛,扎入土里。 轩辕澜收起弓,微微皱了皱眉。 云离笑了,她策马靠近,调侃道:“可惜啊陛下,怎么就没射中呢。” 轩辕澜瞥了云离一眼,“风大。” 噗嗤。 云离忍不住笑出声来,“哦?风大啊。“ “不然爱卿你来?”轩辕澜将弓递到云离的跟前,挑眉道。 “手痛。”云离指了指手,佯装无奈道。 “陛下,看那里!”一旁的侍卫忽然惊喜道。 轩辕澜与云离同时侧目,便见远处有两只十分肥硕的野兔。 “陛下,一雪前耻的时候到了!”云离调笑道。 轩辕澜也是带着笑,迅速拉起弓箭,利箭飞出,稳稳地扎进了野兔的身体。 接连两箭,两只野兔顿时失了生机。 侍卫连忙下马跑了过去。 刚拿起野兔,那侍卫却忽的身子一顿。 云离眸色一凛,只见那侍卫轰然倒地。 “将军小心。”小侍卫大喊出声。 同时飞快策马挡在了云离的身后。 哧。 利箭从后心扎入,破胸而出。 小侍卫圆瞪着双目,从马上跌落在地。 云离心一沉,自腰间抽出短刀,浑身竖起防备,“有暗箭,陛下小心。” 轩辕澜四下环顾,眸色凛然。 忽的身后传来一声细碎声响。 轩辕澜转头,便见云离扬手挥断利箭。 “云离,手不痛了?”轩辕澜调侃道。 云离眉头一皱。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调侃她? “那里。”云离视线忽的一转。 轩辕澜会意,拉弓射箭,利箭犹如闪电刷的一声飞射而出。 嘭。 一道身影自树上跌落而下,重重砸到地上。 一击毙命。 云离不敢逗留,对着轩辕澜道:“我们走。” 只怕这树林里头,不止这两个刺客那么简单。 可眼下她却是有些糊涂了,这些刺客,到底是冲谁来的? 亦或是,她和轩辕澜,皆是他们的目标? 离开原地,迎头碰上慢悠悠散心似的宇文卿与萧逸。 “王兄。”宇文卿惊喜出声,“咦,你们的侍卫呢?” 她见单就云离与轩辕澜两人在一起,心中一时闪过一丝莫名。 云离懒得理她,轩辕澜似乎也没什么心思应付宇文卿。 “陛下,我们还是回营地吧。”云离提议道。 轩辕澜想了想,点了点头。 “出什么事情了?”萧逸察觉到事情有所异样,警觉到。 “有刺客。”云离沉声开口,“死了两侍卫。” “什么!”萧逸一惊。 宇文卿见轩辕澜没理她,几人完全将她当作不存在。 心里头又生出几分不悦。 她调转马头,谁知这时,马儿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发起狂来。 宇文卿大惊失色,惊呼出声。 马儿却是带着宇文卿朝林子深处飞奔而去。 三人同时一愣,下一刻,萧逸反应过来策马追了过去。 云离眉心紧蹙,这事儿怎么来的这么突然? 然而宇文卿到底身为公主,不可怠慢。 她与轩辕澜相视一眼,同时追了上去。 几匹马飞奔在林子里,惊起飞鸟阵阵。 “王兄,救我……”宇文卿大喊着,双手死死抱着马脖子。 轩辕澜用力一夹马腹,马儿跑的飞快,很快超过了萧逸。 狂躁的马带着宇文卿一路狂奔,居然直接冲出了围场边境,一头扎进了深林之中。 云离在后重重一愣,只见轩辕澜丝毫不停,也接着追了进去。 “萧逸,你别追了,赶紧回营地找人进来,我会沿路做记号。”云离低喝出声。 萧逸眉心紧蹙,知道事情严重,毫不犹豫调转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而云离,则是用力一夹马腹,也追了进去。 一入深林,光线愈发的黯淡了下来。 繁茂的枝叶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腐朽气息。 没有专门的人打理,此处的地上更是枯枝残叶,荆棘丛生。 轩辕澜已经与云离错开了一段距离。 马蹄声渐行渐远。 云离一边扔出箭筒里的箭,一边循声快马加鞭。 在深林里跑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 “啊……”一声惊呼在林子深处尖锐响起。 云离心一沉。 马儿腾跃过一截断木,云离拉紧缰绳,一声嘶鸣下,马儿停了下来。 四周没了声响,连同马蹄声也消失了去。 安静的有些吓人。 云离翻身下马,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 她紧了紧手中的短刀,踩着腐朽的枯叶,缓步朝前走去。 哒哒。 忽的两声马蹄声。 云离侧目,便见一匹马踢踏着蹄子从一旁走过。 她快步走去拉住缰绳,眸色深沉如墨,这马,是轩辕澜的马。 “陛下!”云离大喊一声。 声音在林子里回荡开来。 没有回应。 云离心底升腾出一抹不安。 轩辕澜,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第一百九十一章:陷阱 云离将两匹马拴好,徒步朝着前面走去。 既然马在这里,这人,应该不会离的太远。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荆棘,不时喊着轩辕澜。 走出不远,只见前面不远处出现了几只野狗。 云离顿住脚步,眸色深沉。 那几只野狗围着一具马尸,正在撕咬。 那马的腹部,扎着一支箭。 想来应该是轩辕澜追上了宇文卿,弄死了马。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两人应该离这马尸不远。 而这些野狗正在觅食,若自己突然出现,绝对会成为它们的攻击对象。 云离略一思忖,紧了紧手中的短刀,猫腰靠近那几只野狗。 她忽的一跃,身子犹如离弦之箭飞窜而出。 哧。 短刀扎入一只野狗腹部。 拔刀而出,野狗嗷呜一声倒地抽搐。 与此同时,云离再一次挥刀抹了另一只野狗的脖子。 身后忽的劲风袭来。 云离就地一躺,野狗呲牙腾跃而来,贴着云离的面门窜过。 她一跃而起,微微伏着身子,如同一只蛰伏的野兽。 野狗低吼着,再一次攻向云离。 云离横刀而去。 撕拉。 短刀划破野狗的脖子,顿时鲜血四溅。 解决了野狗,云离在杂草上抹了抹刀上的血迹。 她站起身子,视线扫过一圈。 忽的目光一凝。 她快步走去。 眼前是一堆杂草,杂草的一角露出一大片空洞。 这显然是一个猎兽的陷阱。 云离心底咯噔一下。 她拨开杂草,朝下望去。 底下深度似乎挺深,视线往下,不甚明朗。 “陛下?”云离喊了一声。 “云……云离……”一道微弱的呼唤声自坑内响起。 宇文卿? 云离眉头紧蹙,果然在里面! 她迅速搬开杂草,陷阱得以露出全貌。 这个陷阱比她想象的要大上不少。 那么也就意味着这里绝对有大的很的野兽。 眼看着他们已经入深林许久,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若到了天黑,这里只怕更不安全。 云离四下环顾,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株大榕树上。 她迅速跑去割下藤条。 将藤条一边绑在树上,另一边盘住腰际,云离缓步下了陷阱。 陷阱里弥漫着血腥味。 好在陷阱就约莫三人高度,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深。 只是底下潮湿不堪,十分阴冷。 下到底部,借着些微的光亮,云离看到了宇文卿。 宇文卿倚靠在岩壁上,额角流着血,狼狈不堪。 云离走近宇文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宇文卿见到云离大喜,“云,云离,救我。” 一想到宇文卿曾设计陷害自己,云离就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 “陛下呢?”云离冷声道。 宇文卿一愣。 旋即转了转头。 云离顺着宇文卿的视线望去。 只见那边的阴暗处躺着一个人,正是轩辕澜。 她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了过去。 轩辕澜仰躺在地,后脑后有一片温热的血迹。 云离伸手探了脉,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 见他只是砸到了头昏了过去,并无大碍,这才稍稍安心了。 帮轩辕澜粗粗包扎了一下,云离回身看向宇文卿。 “云离,你想干什么?”宇文卿有些慌神了。 “宇文卿,我和你的帐,该不该算算?”云离冷冷道。 宇文卿大骇,她粉拳紧握,“你说什么?” “凯旋宴,你设计陷害我,这笔账,你说,我该怎么跟你算?是把你留在这里喂野兽,还是亲手把你剁了?”云离的话阴冷不已。 听在宇文卿的耳中,吓的她冷汗涔涔。 “你,你别乱来,我要是死了,我父亲第一个不放过你。”宇文卿恨恨道。 云离轻哼一声,“深山老林,野兽肆虐,你被野兽吃了,这怎么能怪得了我?” 宇文卿真的慌了。 她缩了缩身子,却还是嘴硬道:“云离,你要是不救我,我保证不出三日,你是女人的事情就会传遍安和城,届时,你也别想活!” “哦?你是在要挟我?”云离凑近宇文卿,低声道:“我最讨厌被人要挟,宇文卿,今日我放过你,纯粹因为要不是因为你,陛下不会掉入陷阱,我不杀你,就想看看你到底会是什么下场!“ 云离不慈悲,放过宇文卿,是因为她不想她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她害人不浅,总有更沉重的后果去让她承受。 她痛苦,才是云离最喜闻乐见的。 而且,眼下要救出轩辕澜,凭她一己之力,确是不容易。 云离忽的伸手,宇文卿吓的一哆嗦。 却见云离将藤条绑在她的腰际,用力一抽,紧紧绑住了她。 云离抓住一侧的藤条,迅速朝着攀了上去。 待爬到上面,云离弯下身子抓住绑着宇文卿的藤条。 用力将她拉了上来。 宇文卿一上来,就瘫倒在地。 云离剐了她一眼,“现在还不是装死的时候,待会儿一起将王上弄上来。” 说着又转身爬了下去。 将轩辕澜绑好之后,又上去与宇文卿一起将昏迷着的轩辕澜拉了上来。 几上几下,让云离几乎筋疲力尽。 她坐在一旁的断木上,喘着粗气。 宇文卿则是跪坐在轩辕澜的身侧,不时拿丝绢擦着轩辕澜的额间。 “云,云离,陛下好像发烧了。”宇文卿弱弱出声。 云离稍微歇了一会儿,起身走了过去。 她蹲下身子,宇文卿乖乖让开。 云离伸手覆上轩辕澜的额头,果然很烫。 “你去……” 嘭。 云离话未说完,后脑忽的一痛。 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宇文卿手中握着一根木头,双手激烈颤抖着。 “云离,你别怪我,这都是你逼我的,你去死吧,死了你还能保住你大将军的名头。”宇文卿阴沉开口,眼底漫出浓烈的恨意。 她丢掉木头,双手拉住云离的肩膀,用力将她拖向陷阱。 刚想将云离推入陷阱,又一想不对。 万一轩辕澜查起来,她只怕不好说。 于是宇文卿又拖着云离,将她拖到远处,用杂草盖了起来。 就如云离所言,这里是深山老林,野兽肆虐,若是她走失了,被野兽吃了。 别人便根本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来。 弄好一切,天色越发的暗沉了。 宇文卿累的喘着粗气,但还是拼尽全力将轩辕澜驮到了背上,艰难地朝外走去。 直到看到那两匹拴在一起的马匹。 宇文卿心思一动,放下轩辕澜,解开两匹马。 将云离的那匹马放走,随后又奋力将轩辕澜放上马。 她牵着马,一瘸一拐地朝着外面走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别来无恙 湿热的气息在脸上来来回回。 云离在一阵腥臭之中苏醒过来。 睁开眼,便对上一双泛着幽幽绿光的眸子。 云离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狼? 她倒吸一口凉气,却是不敢乱动。 后脑沉沉的疼。 那温热的气息,便是狼喷吐而出。 云离伸手摸索了下,忽的摸到一把短刀。 她一把抓住短刀,在狼再一次凑近她的时候,骤然扬手朝着狼扎去。 哧。 短刀扎入野狼的脖间,接连扎了几下。 鲜血顿时喷了云离一脸。 她闭上眼睛,推开倒下的野狼,抬手抹了把脸。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是哪里? 云离甩了甩脑袋,一阵沉闷的疼。 我是谁?云离眉心紧蹙。 四周黑漆漆一片,她勉强可以看清周围的景色。 她看了眼野狼脖间扎着的短刀,伸手抽了出来当作防身的武器。 云离踉跄朝前走去。 她一边伸手挥着短刀劈开荆棘,脚步蹒跚。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仍是漆黑一片。 云离觉着这样走下去不是办法。 在这丛林之中,完全迷失了方向。 若胡乱瞎跑,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危险。 于是她找了一棵不算高也不矮的榕树,爬了上去。 待在树上姑且将就一晚再说。 一夜基本无眠,直到下半夜才稍微眯了会儿。 翌日清早,天方一亮,云离便睁开了眼睛。 光线自缝隙中穿过,直直打在云离的脸上,落下斑驳光影。 瞳孔骤然缩起,云离抬手挡去刺目的光线。 她眯了眯眸子,依旧想不起来自己是谁,这里又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离眉头紧蹙,这种一片空白的感觉,实在让人很不爽。 不过好在脑袋没有之前那么疼了。 云离站在树上,视线在林子里扫了一圈。 唯有密密麻麻如伞盖的枝叶。 望不到尽头,也没有方向。 云离坐在树上想了想,打定主意之后才爬下了树。 她选定一个方向,朝着那边走去。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她听到了潺潺的水流声。 云离心下一喜,快步走了过去。 眼前是一条山泉,汩汩的泉水自上方的岩壁流下,在云离的眼前汇聚成一汪清泉。 清泉藏在草木丛生处,看上去十分清澈。 云离快步走近蹲在泉边,伸手捧起水洗了把脸。 冰凉的泉水让云离清醒了不少。 她抬起头,忽的眼前不远处自水里钻出一道身影。 云离吓了一跳。 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那人也是一愣,迅速回身,当触及到云离之时。 那双桃花眼里如墨染一般氤氲出浓烈的幽深之色。 云离惊呆了。 只见那人一半身子藏于水下,一半身子露出水面。 露出水面的身子又带着让人无法侧目的本事。 精瘦的胸膛之上,锁骨曲线近乎完美,纤细的脖子往上,是一张妖孽般的脸蛋儿。 一双桃花眼仿佛承载了世间所有的色彩,幽深如墨,只一眼,便能将人摄住。 那人忽的笑了,那笑又邪气非常。 云离陡然回神。 她竟然会因为一张脸而走神? “小美人,别来无恙。”那人缓缓开口,嗓音低沉。 云离一愣。 他认识自己? “你认识我?”云离很意外。 离涯挑眉,难道自己这张脸还没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丝毫印象? 不可思议啊。 “小美人,认不认识你是其次,你偷看我洗澡,可是被我的美貌给吸引了?”离涯笑着道。 云离又是一怔。 这才意识到眼前的人还裸着身子。 她迅速转身,“我没有偷看你洗澡,不过碰巧罢了。” 离涯眼底的笑意更甚。 良久,云离听着没动静。 她疑惑地转身,眼前却是一道火红的身影。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脚下一个不稳,身子朝后倒去。 离涯伸手揽住云离的腰际。 云离顿时撞进离涯的怀中。 “小美人,你这是想我了?想着投怀送抱了吗?” 离涯眼底的笑意让云离后背一寒。 不知为何,许是这个男人长的太好看,让她觉得很危险。 云离离开离涯的怀抱,“你说你认识我?我是谁?” 离涯打量着云离,见她一脸正色。 还真的失忆了? 他抿嘴一笑,凑近云离,道:“你是我媳妇儿。” 云离眉心一突。 “滚蛋!” 她转身走人。 媳妇儿?骗鬼去吧。 离涯轻笑出声,有意思。 他迈步追上云离。 云离斜睨了身侧的男人一眼。 一身火红的袍子松松垮垮地披着,显得十分邪魅慵懒。 “跟着我做什么?”云离扬了扬刀,“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离涯始终眉眼含笑,他抬手,修长的指尖轻轻移开云离的刀,“刀剑无眼,若是划花了我的脸,你不觉得可惜吗?” 这么自恋的男人,真的认识自己? 云离敛了敛心神,转过身正对着离涯。 “你到底是谁,我又是谁?若你真的知道,还请你坦白告诉我。” 离涯见云离脸上透露着几分无奈,还有一丝丝的茫然。 “唔,好啊,我是离涯,觉得熟悉吗?”离涯幽幽出声。 云离凝眉,离涯? 想了良久,只觉脑袋沉闷的疼。 离涯见着忙开口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我先带你出去。” 云离抬起头,看向离涯。 “你知道怎么出去?”云离询问道。 “不过一座麓山,哪有那么难?哦,忘了,你失忆了,跟我走吧。”离涯说着朝前走去。 云离看着离涯修长的背影。 心中有些忐忑。 在这深山之中,突然遇到这样一个妖孽般的男子。 总觉得跟见鬼似的。 或者,他真的不是人? 云离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她居然也有这么天真的时候。 “喂。”云离开口。 “小美人,叫我离涯。”离涯脚步不停,却是放缓了脚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云离追上离涯,与他并肩而行。 离涯忽的顿住脚步。 “你不说我还忘了,我是来寻东西的,见那清泉清澈,才顺便洗了个澡,那东西,还落在泉边。” 云离啼笑皆非。 这人记性这么差,真的认识自己? “小美人,你乖乖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着也不管云离,身形轻快地原路返回。 第一百九十三章:清河镇,永夜 云离自然不会独自离开,她还指望着由他把自己带出去呢。 她到底怎么会在这个林子里,离涯说,这里是麓山。 但凡一想到这些事,她的脑袋就闷闷的疼。 云离索性也不想了。 不多时,离涯便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株通体纯红的花枝。 云离只一眼,便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凤絮兰。” 离涯微微诧异,“你竟知道凤絮兰?” 这可是十分罕见的药材。 云离摇了摇头,一脸懵懂:“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 越来越有意思了。 离涯盯着云离良久,眼底兴致勃勃。 因着离涯带路,两人很快出了麓山。 而也因此,云离才发现这麓山之大,野兽之多。 若非离涯熟识路线,她要一个人摸索出来,估计够呛。 麓山脚下,离涯翻身上马,旋即将手递到了云离的跟前。 “上马。”他道。 云离也不迟疑,抓住他的手,一跃而上。 离涯拉起缰绳,策马而去。 云离被他的手臂环着,凉凉的风打在脸上。 四周的景色飞速后退,那葱茏的绿意渐渐散去。 眼前出现了一座城镇。 门坊上刻着“清河镇”三字。 城镇不大不小,倒也热络,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两侧摊贩叫卖声声。 离涯带着云离直奔城镇另一头。 那里有一座大宅子。 “凤府。”云离看着那横在大门上的牌匾,缓缓道,“你家?” 离涯摇了摇头,“一个朋友家。” 云离点了点头,跟着离涯进了凤府。 宅子外面看着十分普通,而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假山流水,回廊轩榭,应有尽有。 在这样的一个城镇上有这么一处宅子。 只怕这宅子的主人也是非富即贵的存在。 “主子。”忽的一道低唤,一个身着锦衣的男人来到离涯跟前。 他叫了一声,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 云离对上那道目光,分明从那道目光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震惊。 “你认识我?”云离凝眉出声。 她打量着那人,那人长的十分平常,尤其在离涯的身边,更是普通到了极致。 那人避开目光,看向离涯。 “她是我朋友,给她准备一间上房,曦儿人呢?”离涯对着那人道。 “曦儿小姐在湖心小筑。”那人回道。 离涯闻言眉头微微蹙了蹙,不过转瞬就消失了去。 他转身看向云离,笑道:“小美人,你跟他先去安顿下来,我待会儿就去找你。” 云离暂时想不起自己是谁,又一身狼狈。 暂且安顿下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于是她点了点头,跟着那锦衣男子朝着另外一边走去。 锦衣男子走在前头,并不多言。 云离却觉着这人似乎认识自己,她的感觉绝不会错。 “这位大哥,你是不是认识我?”云离追上去,询问道。 那人顿了顿脚步,转身看向云离。 “我是永夜,你果真不记得我?”永夜沉声开口。 “永夜?”云离拧眉,想不起来。 她摇了摇头。 永夜见云离的模样并非装的,便就意识到他果然如同自己所想,并非是故意来这里的。 似乎是失忆?主子唤他为美人,那…… 永夜不可谓不震惊。 他心思一动,“你忘记了多少?” 云离脸色有些难看,“一片空白。” 她顿了顿又道:“看样子你确实认识我,我是谁?家在何方?” “先带你去厢房,你先梳洗一下,过后再慢慢说。”永夜缓缓道。 永夜眼底闪过一丝意味莫名,深邃如墨。 梳洗之后,云离穿上了永夜送来的一身衣衫。 那是一件素色罗衫,十分干净,唯有三两朵妃色芙蓉盛开在裙角。 她换上罗衫,望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自己五官精致,但少了女儿家的温婉,反倒多了几分英气。 这一身素色罗衫虽十分清雅,可穿在自己身上,她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将一头青丝松松地绑在脑后,转身出了厢房。 永夜在外候着,见云离出来,眸间闪过一丝惊艳。 她果然是女人! 而且,还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不输主子之貌的美人。 云离见永夜盯着自己,眸间带着打量。 她微微皱眉,“怎么了?” 永夜收敛心神,摇了摇头。 “小美人……”离涯踏风而来,凉风将他一头青丝吹拂的肆意飞扬。 那一身火红的宽袍张扬如火。 他话音一顿,桃花眼底一瞬失神。 下一刻,却漫上浓烈的笑意,摄人心魂。 他如同一只火红的狐狸,凑近云离,上上下下将云离看了个遍。 “小美人,你穿这身素色罗衫虽美,却不适合你。”离涯幽幽出声,嘴角漾着邪气的笑。 他说完,转头睨了永夜一眼。 永夜俯首,“是属下自作主张了。” “唔,稍后自己去领罚。”离涯笑道。 永夜浑身一颤,却还是郑重点了个头。 云离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一身衣服,至于吗? “你虽是女子,可一直男装,下次,可别随便穿女装了。”离涯伸手勾了勾云离的下巴,笑道。 永夜吃惊地看向离涯。 他这么说,那是不是意味着主子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果然是自己自作聪明了。 被离涯催促着换了一身玄色宽袍。 云离这才觉得感觉对了,离涯也十分满意。 “你还没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离涯刚欲开口,一个女子就匆匆而来。 “公子,小姐犯病了……”女子泪眼婆娑,急急道。 “什么?”离涯一惊。 原本那邪魅的笑脸骤然消失不见,眼底闪过一瞬间的寒意。 云离触及,心下微愣。 从见到他到现在,他始终是笑脸迎人。 而现在那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却是实实在在的。 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看似好脾气的男人,却并不如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云离跟着离涯匆匆去了湖心小筑。 还未靠近,便可以闻见一声凄厉无比的哭喊声。 那哭喊声声嘶力竭,似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 小筑之上白色帷幔翩跹舞动,离涯几乎是飞奔上的二楼。 云离紧随其后,穿过重重帷幔,触及眼前之景,云离重重一怔。 给读者的话: 差点忘记更新,还好及时想起来了。各位大佬多多投票啊,来点存在感,猛烈地关爱作者君好吗? 第一百九十四章:有解之毒 素白的薄纱被风吹拂着,张扬飞舞。 若隐若现的薄纱中,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女捂着头来回翻滚着。 看着痛苦至极,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双唇却鲜红如染了血。 令云离吃惊的,却是少女那一头雪白的长发,肆意披散着。 童颜白发。 云离的脑子里忽然闪出这四个字。 在她出神之际,离涯已经大步穿过薄纱。 将翻滚着的少女紧紧搂进了怀中。 “离涯哥哥,曦儿好痛,啊……” 离涯怀中的曦儿死死抓着离涯的手,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她双手的指甲深深抠进离涯的手,不过转瞬,便泛出一片红痕。 离涯却如丝毫不觉,只是抱着曦儿,一言不发。 “离涯哥哥,杀了曦儿,杀了我,我不要再承受这种痛苦,杀了我……”曦儿大吼着,双目通红,泪水滚落,狼狈至极。 下一刻,她忽的用力推开离涯。 身子扑倒,一把抓住旁边矮桌上的剪刀,狠狠朝着自己的心口扎去。 云离眸色一凝,只见离涯扣住曦儿的手腕。 “你疯了吗!”离涯低吼出声。 他伸手去夺曦儿手中的剪刀。 曦儿挥手,剪刀哧的划过离涯的掌心。 顿时,腥红的血嘀嗒落地。 云离忽的大步上前,扬起手刀,略一施力,砍向曦儿的后颈。 曦儿顿时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云离瞥了曦儿一眼,视线落在离涯还在滴血的掌心。 “你受伤了。”云离开口。 离涯没理会云离,只是伸手抱起曦儿,将她放倒在一旁的软塌上。 “凤絮兰不是煎熬成药喂她喝了吗?为何还会发病?”离涯冷声道。 一旁的婢女连忙跪倒在地。 “公子,小姐她不肯喝,说是再珍稀的药被她喝了也不过是浪费而已,迟早都要死。” 离涯眸间闪过一丝肃杀的冷意。 云离站在他的身旁,“我,可以看看吗?” 她的脑中,有太多关于医毒的东西,根深蒂固。 如果她没猜错,失忆前的她,可能就是个大夫。 离涯侧目,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冷意收敛,那双桃花眼底又蓄起了丝丝缕缕的笑意。 笑意之下,还带着几分考究。 “你是认真的?”离涯轻轻开口。 四目相对,他分明从云离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正色。 下一刻,他起身移步,将位置让给了云离。 云离伸手探上曦儿的手腕。 她微微蹙了蹙眉头,“她可是每隔一月就头痛难忍,痛起来至少一个时辰?” 一旁的婢女连忙道:“正是,不过最近三个月开始,每隔十来天便会痛一次。” “这骨毒,是什么时候中的?”云离询问道。 “骨毒?”离涯一愣,“你说,这是毒?” 云离闻言心下莫名。 “难道你们不知道她是中了毒?”她顿了顿,又道,“那你为何采凤絮兰熬药给她喝?” 云离糊涂了。 离涯垂眸,没回答云离的话,只是问道:“能解吗?” 云离点了点头,“能解,就是比较麻烦。” 离涯眼底的喜色一闪而过。 不过转瞬,又恢复了黑沉沉一片。 他吩咐婢女照顾好曦儿之后,便唤着云离出了湖心小筑。 云离跟在离涯的身后。 “你是在怀疑我吗?你不是认识我吗?为什么不知道我懂医,懂毒?”云离追上离涯,拦在他的身前。 离涯嘴角轻扯,他笑着凑到云离的跟前。 “我认识你,可还真不知道你懂医懂毒,小美人,你可真让我惊喜。”离涯笑着道。 云离拧起眉头。 他认识自己,却不知道自己懂医懂毒? 离涯盯着云离,见她眉心紧锁,那张精致的脸上带着几分纠结。 下一刻,她又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却见云离忽的伸手抓住他的手。 离涯一怔,手中温热的触感,让他一瞬间失神。 他的手很凉,凉的不像活人。 这是云离的感觉,若非那鲜血有些温温热热。 云离真会觉得她可能抓着一只死人手。 饶是掌心一道伤口狰狞,而这只死人手,又好看的太不像话。 十指纤长,骨节分明,隐隐有青筋纹路,她确是猜不到,这样的一只手,到底是做什么的。 她抽出丝绢将离涯掌心的伤口包了起来。 “别碰水。”云离淡淡开口。 离涯陡然回神,他看了掌心一眼,白色的丝绢,上面绣着一朵绯色芙蓉。 离涯笑了,笑的妖孽邪魅。 他凑近云离,轻轻柔柔道:“谢谢。” 云离重重一愣。 一股难以言喻之感油然而生。 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突破禁锢冲出来。 可最终还是沉寂的仿若一潭死水。 前一刻,她云离还真的以为她会马上记起所有。 看着离涯,她总有一种随时都会恢复记忆的感觉。 这种感觉委实奇怪。 也正是这种感觉,让云离打定主意在没有恢复记忆前。 她就赖着离涯了。 “那你到底让不让我给曦儿姑娘解毒?”云离又问道。 也不知为何,她对这件事,有一种迷之执着。 离涯伸手勾了勾云离的下巴,“随你喜欢。” 云离触电般地退了一步。 她深吸了口气,虽说要赖着离涯,可这人太过妖孽。 一颦一笑都带着魅惑人心的本事,她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离涯见状笑的更欢了。 而之前在湖心小筑时的冷意荡然无存。 这人太多变了,云离暗暗腹诽。 “对了,我到底叫什么。”云离追问道。 “云离,云卷云舒的云,爱别离苦的离。”离涯道。 他与她不过一面之缘,她手执玉清扇,成功的勾起了他的兴趣。 不过稍稍查了查,便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云离?”云离垂眸,她叫云离? 这名字不令她反感,却也说不上多熟悉。 可她意外的丝毫不怀疑离涯的话。 他没必要欺骗自己。 因着要给曦儿解毒,云离在征得离涯同意之后,便住进了湖心小筑。 也因此,她才知道,这凤曦儿,才是这凤府的主人。 在凤曦儿的认知里,她从小患有绝症,命不久矣。 若不是云离的到来,怕是永远不知道,自己还有活命的一天。 而云离这一住,就住了半个月。 第一百九十五章:凤曦儿 经着云离的调养。 凤曦儿好了不少,连十天一次的头疼,居然也轻松地熬过了。 只是真要解毒,还尚需些时日。 这半个月以来。 云离愈发觉着自己在失忆之前绝对是个大夫。 对于所有的药方她几乎都不用想,便能轻而易举地列出来。 仿佛扎根在脑海深处,与身俱来。 这一日,外面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雨丝落在湖面上,薄雾淡笼,凉意更甚。 云离端着药碗进来的时候。 凤曦儿正靠坐在围栏边,薄纱翩跹映着那抹雪白,孱弱的仿若一只蝴蝶。 “天凉,曦儿姑娘为何坐在外面。”云离踱步穿过薄纱,站定在凤曦儿的身侧。 凤曦儿转过头来,对着云离浅笑。 “云离姐姐,曦儿今天能不喝药吗?” 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上带着几分期待之色。 云离摇头,“不行。” 凤曦儿撇撇嘴,乖乖的接过云离递过去的碗,默默喝了起来。 喝完,小脸皱到了一起,看着惹人心疼。 云离递了一颗蜜饯塞到凤曦儿的嘴里。 顺手拿过一旁的披风给凤曦儿披上。 凤曦儿朝着云离甜甜一笑,“云离姐姐待曦儿真好,要是没有姐姐,曦儿只怕又要被头疼病给折磨死了。” “你这是中了毒,毒解了,就不会有事了。”云离缓缓道。 这话带着几分安慰之意。 云离知道,凤曦儿身上的毒虽能解。 可这被毒折腾了这么久的身子,却终归是弱不禁风,再无可能如正常人一般。 凤曦儿抿嘴笑着,没有接话 凤府只有凤曦儿一人,云离不知道个中缘由。 可云离却看得出来,凤曦儿似乎遭受过什么变故。 这一头青丝也因着骨毒化为雪白。 偶有雨丝飘落而进。 云离视线落在外面,这凤府依山而建,这湖,也通向外面。 天色阴沉,湖面上笼着薄雾,朦朦胧胧。 湿意浓重,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姐姐,你和离涯哥哥是怎么认识的?“凤曦儿的声音将云离游离的神思拉了回来。 她微微侧目,想了想,没有印象。 云离摇了摇头,“记不得了。” “有人找你哥哥晦气,阿云出手相助,将坏人全都打跑了。”离涯云淡风轻的话语飘了过来。 凤曦儿闻声转头,小脸堆起笑意,“离涯哥哥。” 她从榻上起身,钻进了离涯的怀里。 离涯伸手拍了拍凤曦儿的背,将她从怀里拉了出来。 不知为何,他的视线瞥过云离,带着一丝莫名。 云离触及那道目光,扯开嘴角微微一笑。 然对于离涯所说的,她却是没有半点印象。 这些日子顾着给凤曦儿解毒,她倒是真的没有太在意失忆这回事。 凤曦儿抬头,见离涯望着云离。 她拉上离涯的手看了看,掌心只有一道浅浅的疤了。 她愧疚地摸了摸。 离涯看了凤曦儿一眼,收回手。 “没事。” 凤曦儿一愣,随后仰起头,笑着道:“离涯哥哥,曦儿现在好多了,明日可以带曦儿出去玩吗?” 离涯有些意外。 还没开口,便闻凤曦儿继续道:“曦儿已经三年不曾出过门了。” 那声音,可委屈了。 “好。” 离涯对凤曦儿几乎是无条件宠溺的。 这一点,云离早就看出来了。 “阿云一起吧。”离涯忽然道。 云离摇头,“我就不去了,我不喜欢下雨天。” 不知何时起,离涯就不再叫她小美人。 总阿云阿云这么的叫她,叫着叫着,她也就习惯了。 许是离涯答应了明日会带凤曦儿出去,凤曦儿的脸上始终漾着笑意。 云离见凤曦儿精神不错,便先行离开了。 刚回到厢房,余光便触及一道火红的身影。 她转头,便见离涯跟了过来。 云离顿住脚步,有些奇怪,“有事?” “可有想起些什么?”离涯忽然问道。 云离皱了皱眉,摇头道:“没有。” 离涯单手撑着门框,靠近云离,“为什么不问?” 云离稍稍一愣。 忽然意识到离涯话语中的意思。 离涯靠的很近,身上还带着撩人的香气,这香气很特别。 纵使云离觉着自己的嗅觉不错,可还是闻不出这是什么香味。 她吸了吸鼻子,视线在离涯的脸上扫过。 近距离观察,这张脸依旧是无懈可击。 “你靠这么近干嘛?”云离张了张嘴,问道。 “看你会不会被美色所诱惑。”离涯邪气一笑,幽幽出声。 云离翻了个白眼,“不会,总觉得记忆里有比你还好看的人。” “……” 离涯垂了垂眸。 这世间他只承认一个人比他好看。 这人,云离或许也认识。 行吧,这话他虽然不太满意,但也能接受。 “跟我来。”离涯说着,撑起竹伞,看向云离。 云离略一思忖,还是踱步挨上离涯。 两人撑着一把伞,朝外走去。 雨雾重重,淅沥的雨丝将竹伞之中隔出一方天地。 两人比肩而行,离涯很高,云离虽不矮,却也只到他的肩膀。 那一袭红衣在阴暗的天色下,愈发鲜艳。 云离很好奇,离涯为什么那么偏爱红色。 “你为什么老是穿红衣?”她忍不住问道。 离涯微微侧目,墨色的眸间盛满了笑意。 “喜欢啊,没什么理由,阿云,你不觉得唯有红衣,才能衬出我的美貌吗?“ “……” 这男人自恋起来,就真没女人什么事了。 云离没响,离涯却是不依不饶起来。 “阿云,你快说是不是?” “是是是,你最美。”云离冲着离涯翘起嘴角,连声道。 离涯轻笑出声,“阿云很有眼光。” 云离点头,这话倒是不错。 一路走出凤府,雨水沾湿了鞋袜,云离有些不舒服。 “你要带我去哪?”她稍稍不耐道。 “到了。”离涯道。 云离转头,便见一座十分别致的六角亭立于湖畔。 旁边栽着几株桃树,光秃秃的枝丫向外延伸着。 烟雨笼罩下,竟也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可云离,即便失忆,也从不觉着自己会是一文人雅士。 看离涯,也不像。 “到这里干嘛?”云离问道。 “喝酒。“离涯带着云离走进亭子,敛了竹伞,淡淡道。 云离皱眉,“在哪喝不是喝?怎么非得来这里?” 不嫌麻烦啊? 这句话云离没说出口,怕惹来离涯不快。 倒是离涯,神秘一笑,竟径直步入雨中。 第一百九十六章:桃花醉 云离还未开口,便见离涯蹲在一株桃树下,拿了一根树枝挖了起来。 不多时,便拎着两坛酒返回了亭子里。 离涯拍了拍身上沾着的雨珠,指了指石凳。 云离落座,便闻离涯开口道:“这酒叫桃花醉,我亲手酿的,埋在这里已经有三个年头了,寻常人可是想喝都喝不到的。” 那话里,可带着几分自傲。 云离笑了,那她还得谢谢他咯? 等离涯掀开包着的红布。 云离吸了吸鼻子,顿时一股浓郁醇香的酒味扑面而来。 她眸色一亮。 好酒啊。 离涯见云离这般,笑着落座,变着戏法似的拿出两个酒盏。 倒了一杯递到云离跟前。 “尝尝。” 云离瞥了离涯一眼,也不客气,拿起来一口饮下。 入口辛辣,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可过后,回味起来,却是甘甜醇香,那里头,竟还有一丝桃花香气。 越是到后面,就越有说不出的独特味道。 “瞧你这喝酒的样子,我今个儿还真是不该拿酒盏,该拿碗。”离涯调侃道。 云离翘起嘴角,挑眉道:“茶是品的,酒呢,该是大口大口喝的。” 离涯闻言爽朗一笑,“阿云说的有道理。” 说着竟直接将两个酒盏往湖里一扔。 云离懵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谁知离涯竟是直接将一坛酒推到云离跟前。 “如你所愿,大口大口来啊。”离涯道。 云离也笑了,拿起酒坛大口饮下。 “离涯,你带我来这,真的只是为了喝酒?这酒这么珍贵,被我喝了,多可惜?”云离擦了擦嘴,说道。 离涯仰头饮酒,酒顺着嘴角滑落,划过脖间,沿着锁骨隐入胸膛。 红衣妖娆,连喝酒的模样,都带着魅惑人心的本事。 云离有些看的呆了。 方一抬头,便对上离涯的幽深的眸子。 “阿云,你还是被我的美色给迷惑了。”离涯眨了眨眼睛,幽幽出声。 云离被离涯的话吓了一跳。 她清了清嗓子,“离涯,你能别这么自恋吗?” “阿云害羞了呀?”离涯凑近云离,笑眯眯道。 云离白了离涯一眼,继续喝酒。 “阿云,这都半个月了,有人找你找疯了。“离涯忽然道。 云离一愣。 “你说什么?” 有人在找她? 离涯薄唇轻启,“你一直待在湖心小筑给曦儿治病,甚至连大门都不踏出一步,自然不知道。” “所以你打算告诉我我的身份了吗?” 云离见离涯这么说,反倒很平静。 离涯抿嘴笑着,“阿云再不回去,后果不堪设想,若是你恢复了记忆,只怕也会怪我,我可不想你因此而生我的气。“ 他饮了口酒,继续道:“阿云,你且记着,我是你的朋友。” “他日若你恢复了记忆,也要好好记着,离涯是阿云的朋友,所以,我绝不会伤害你。” 云离听的莫名,却还是点了点头。 离涯这个朋友,她是认的。 且不说是他救自己出麓山,收留自己半月有余。 他这人,虽然自恋了些,对她,可算是好的。 “阿云,你一直说你失忆前是个大夫,殊不知,你的身份,可比大夫厉害多了。”离涯笑着道。 云离沉默,她喝着酒,并不接话。 兴许是喝了桃花醉,离涯的话多了起来,碎碎叨叨说了许多。 云离也耐着性子听着,从不曾想,离涯骨子里还是个话唠。 “阿云,你是大将军,北霁的大将军。”离涯念叨着。 一直应着离涯的云离忽然一怔。 大将军? 她抬起眼,对上离涯略带着迷离的漂亮眸子。 “你不相信啊?喏。”离涯说着从袖间掏出一块布帛放到云离的跟前。 那是一张榜文,一张寻找她的榜文。 “北霁王不相信你死在了麓山,满世间的在找你呢。”离涯顿了顿,“当初在麓山见着你,就该想到你定是从麓山南面的围场入了深林,没将你及时送回去,阿云,你可会怪我?” 云离看着榜文上自己的画像,说不陌生那是假的。 她摇了摇头,“我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若非是你,只怕真会死在麓山。” 离涯听了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 他的两颊带着浅浅的红晕,双目带着迷离,似有醉态。 云离见他笑的傻兮兮,不由得微愣。 “离涯,你喝醉了?” 不会吧,也没喝多少呀。 云离伸手去拿离涯的酒坛,却是空空如也。 这人! “阿云……”离涯唤了声,“能认识你,真不错。” 云离无奈摇头,离涯的酒量真是不敢恭维。 酒量不好偏偏还贪杯。 “行了,天色不早,咱们回去了。” 云离起身,将离涯扶了起来。 刚扶上离涯,离涯的手便揽上了云离的肩膀。 云离意外地惊觉离涯竟然很轻,明明不是单薄之人,却轻的不像话。 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搂着离涯,步入细雨中。 离涯挨着她,脑袋倚在她的脖间,距离近的可以感受到他的温热呼吸。 “阿云,你要走了吗?”离涯忽的呢喃。 云离看着路,雨水落地,在青石板上溅起水花,湿了两人的袍沿。 良久,云离才开口道:“不走,没恢复记忆前,我不走。” 是啊,她都没有恢复记忆,若这么堂而皇之的回去。 她甚至都没有想好该如何应对。 假如她只是寻常百姓,回去便也就回去了。 可她不是。 身为北霁大将军,没了记忆,怕有太多事情无法掌控。 她不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赌上去。 离涯应了一声,揽着云离的手,紧了紧。 将离涯带回凤府,将他放倒在床榻上。 云离这才松了口气,桃花醉的后劲厉害,她也有些昏昏沉沉。 刚转身,手腕便被抓住了。 那只手依旧是凉凉的,饶是喝了那么多的酒,还是没能暖和起来。 反倒是云离的手腕,因着酒,变得十分温热。 “阿云,别走。”离涯睁开眼,那双眼眸,仿佛承载了全世间。 云离一瞬间失神。 待回神时,身子已经倒向床榻,落进了离涯的怀中。 第一百九十七章:遇刺,落水 云离的背贴着离涯的胸膛。 他的怀抱如他的手一般凉,冰凉的手环着她的腰,驱散她身上的热意。 唯独那清浅的呼吸,是温温热热的。 落在云离的脖间,麻麻痒痒。 许是喝了酒,云离竟然丝毫不觉得反感。 “离涯?”云离叫了一声。 离涯没吭声,云离困意袭来,不知不觉竟也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 翌日清早,雨停了,阳光自窗棂投射入内。 在地上洒下稀疏光影。 云离睁开眼,对上的便是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眸。 如水温凉,如火炙热。 长长的睫毛随着眨动,在眼下落上疏影。 凉薄的双唇勾勒出惬意的弧度。 这张脸,怎么看都是无懈可击的。 离涯单手撑着下巴,侧倚在云离的身侧。 一袭红衣,浑身透着慵懒与邪魅。 “醒了?”低沉的嗓音将云离的神思拉了回来。 “嗯,醒了。”云离回道,心下毫无波澜。 离涯盯着云离,视线落在这张精致却平静的脸上。 那双眼睛,如墨般空灵深邃,看不出情绪。 薄唇微微抿着,泛着浅浅绯红。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头好像有一根弦被倏的拨动了一下。 离涯欺身靠近。 撩人的冷香在床榻间萦绕开来。 气氛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就在离涯的薄唇几乎吻上之时,云离忽的撇开了头。 她笑着翻身下了床榻。 “离涯,这一回,是你被我的美色给诱惑了吗?”云离调侃出声。 离涯眨了眨眼,并不恼。 他盯着云离,翘起嘴角,笑着道:“嗯,阿云最美了。” 云离缩了缩脖子,“打住,我先回湖心小筑了。” 说着逃也似的出了房门。 离涯看着云离飞奔而出的背影,眼底笑意更深了。 一路快走,云离摸了摸脸,大概是酒意还未散,有些热热的。 回到湖心小筑,凤曦儿已经起身,正在铜镜前转着身子。 见着云离,笑嘻嘻地拉过她的手。 “云离姐姐,来帮曦儿瞧瞧,曦儿今日这身好看吗?”曦儿提着裙摆转了一圈。 云离见她精神不错,便点头道:“好看,曦儿是要出去?” 曦儿甜甜一笑,“云离姐姐忘了吗?今日离涯哥哥答应曦儿带曦儿出去玩。” 云离恍然,叮嘱道:“那你可千万不要累着了,你的身子还没好。” “阿云既然担心,不如一起去啊?”离涯的声音从后响起。 云离转头,他这就过来了? “离涯哥哥。”曦儿越过云离,挽上离涯的手腕。 离涯宠溺地揉了揉曦儿的脑袋,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 云离连忙道:“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离涯脸上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好,曦儿收拾好了吗?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离涯缓声道。 曦儿连连点头,“好了。” 说着便拉着离涯朝外走去。 离涯看了云离一眼,转身出了去。 云离长吁了口气,回房洗了把脸换了身衣袍。 捣鼓了一个上午的药,到晌午时分云离才歇手。 “公子,吃午膳了。”婢女前来唤她。 云离洗了洗手,边跟着婢女朝凤府中堂走去。 “咦?今日怎么换了条路?”云离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心生疑惑。 婢女福了福身子,道:“那边在修剪花枝,挡了去路。” 修剪花枝?这离入冬还有段日子,这时候修剪花枝? 云离拧眉,她看着婢女,道:“我见你面生啊,你也是曦儿的婢女?” 那婢女却是摇头,“奴婢资历浅,尚未有资格伺候曦儿姑娘。” 云离没再说什么,只是浑身却是竖起了一丝防备。 这路偏的很,四周假山林立,小路婉转曲折。 穿过一个转弯口,婢女忽然没了踪影。 云离眉头一皱,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余光所及,忽而一道寒光闪过。 云离心下一凛,微一侧身。 便是一把泛着森森冷意的长剑贴着身子划过。 一个黑衣人执剑袭上云离,招招带着杀意。 云离连忙闪身躲开。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我?”云离一边躲着攻击,一边质问道。 黑衣人没理会云离,只是丝毫不做停留的袭击云离。 云离没有武器,也近不了黑衣人的身。 只是不停地调转身形躲避。 叮。 长剑擦过假山山石。 云离目光一凝,顺势贴近黑衣人。 她单手成拳,一拳袭上黑衣人的太阳穴。 黑衣人脑袋重重一晃,脚下有些踉跄。 云离毫不迟疑,迅速扯开了黑衣人的面纱。 “是你!”云离惊呼出声,“永夜?” 永夜眸色幽深,既然被云离发现了,他倒也不再隐藏。 他手执长剑,目光深沉地看着她。 “为什么要杀我?”云离糊涂了。 “因为有人要你的命。”永夜沉沉开口。 语毕再一次袭向云离。 云离虽然惊愕,却也十分迅速地躲开攻击。 她身子一窜,窜入了一旁的假山当中。 永夜紧随着跟了进去。 假山里地方小,云离不好躲,可永夜也不好攻击。 借着地势,云离在假山里外游走。 瞧准时机,飞快地逃离这片园子。 凤府里竟是一个人都没有。 云离见永夜还没追上来,便折返湖心小筑。 才回房拿上自己的短刀。 永夜便再一次杀了过来。 湖心小筑地处湖心,只有一条通往外面的路。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她为了把刀居然把自己逼上绝路了。 可就是不知为何,对这把刀她有一种无论如何丢不得的感觉。 有了武器,云离对上永夜便轻松了不少。 叮。 短刀触上长剑,发出一阵嘶鸣。 两人靠近,云离对上永夜杀气沉沉的目光。 “是谁要杀我。”她心里隐有猜测,却不敢确定。 永夜忽的一笑。 云离心下一沉。 哧。 后腰倏的刺痛。 只见方才那个婢女手执匕首,匕首之上鲜血淋漓。 “云离,别怪我心狠,你的命,早就不是你的了。”永夜说罢。 刚欲抬剑,云离却是不顾疼痛,猛然扬手,反手扎向婢女。 婢女一个不察,被云离一刀毙命。 云离毫不停留,纵身一跃,跳入了湖里。 这湖连着外面,湖底暗流涌动。 云离方一入水,便被暗流卷着朝着湖底而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熟悉的陌生人 待云离醒来的时候。 她睡在船舱里。 小船吱呀吱呀的晃着,还有潺潺水流的声音传入耳畔。 她坐起身子,脑袋有些隐隐作痛,后腰也传来一阵痛意。 云离抬手摸了摸,额间绑着布,估摸着在水底磕伤了。 她转过头,便见船舱外挂着一盏孤灯。 孤灯在夜里泛着清冷的光。 孤灯下,一道纯白的身影盘膝而坐,身边放着船桨。 小船正在随风缓缓朝前飘着。 那人背对着她,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着两缕松松绑在脑后。 宽袍青丝被夜风吹拂着,看上去十分随性清雅。 云离挣扎起身,钻出船舱。 “你醒了?伤口可还好?”那身影听着动静,起身看向云离。 云离墨色的双眸猛地一缩。 那张脸清俊似谪仙,仿若遗世而独立。 孤灯掩映下,一袭素白宽袍云纹绲边,衬着整个人修长不已。 而那双眼睛,澄明的好像带着看透人心的本事,只一眼,便将云离携住了。 好熟悉的感觉。 可眼前的人又明明很陌生。 “多谢相救,请问你是?”云离敛了敛心神,出声问道。 她分明看到话音落下时,那人眉头微微蹙了蹙。 干净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沉肃的冷意。 “摔坏脑袋了?还是呛了水呛傻了?连我都不认识了?”那人上前一步,望着云离道。 云离眉心一突。 这话什么意思? 他也认识自己? 不过这话怎么听着有些让人不爽啊。 那人见云离不说话,竟忽的伸手揽上她的腰际。 云离脚下不稳,瞬间被他勾进了怀里。 她双手撑着他的胸膛,瞪着眼睛望着他。 “我可是你的夫君,想起来了吗?”容沉清冷开口。 鼻尖冷香浮动。 云离对上那道目光,里头是灼灼情谊。 “开什么玩笑!“她伸手推开容沉。 “咳咳。”容沉被推开,捂着胸膛轻咳了两声。 云离皱眉。 “你没事吧。” 容沉嘴角轻扯,“你这是想谋杀亲夫吗?” 云离听着调侃,想来这人也没什么事情。 “不论如何,还是多谢相救,我们这是去哪?”云离视线微转,落在湖面之上。 弦月倒映,月华流泻而下,洒在湖面之上,波光粼粼。 两边是高耸绵延的山,黑暗中只有轮廓延伸至远方。 容沉没说话,一时间,四周静谧,竟带着几分空灵之感。 云离回过头,便见容沉盯着她,眸子里带着几分打量。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容沉缓声开口。 云离撇撇嘴,“从麓山被救出,我便失忆了,我真的记不得了。” 容沉凝眉,“连自己都无法治好自己吗?” 云离心里一惊。 他知道自己懂医! “你真的认识我?”云离吃惊道。 容沉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悦。 “云离,我说了我是你的夫君,这一点毋庸置疑。” “……” 她怎么一点不记得! 更何况,她不是大将军吗?大将军也能有夫君? “可是……” “没可是,我会让你记起来的。”容沉冷声道。 云离抬手摸了摸鼻子,“那你叫?” “容沉。” 容沉? 云离觉着这名字有几分熟悉。 可脑子里头还是一片沉寂,死水一滩。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还是说,她这一辈子都没法恢复记忆了。 失去了记忆,这一个两个都认识她也是算了。 偏偏还有人想要杀她。 这就让云离有些郁闷了。 “回去睡着,后腰的伤口虽然不深,但被水浸了,要小心一些,每一次到你身边,你总是狼狈,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照顾自己。”容沉凉凉开口。 云离垂眸,心中一处微微泛起涟漪。 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只是她却没能抓住。 可她对眼前的男人,却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与离涯不同,那是一种心安的感觉。 离涯…… 云离沉了沉心绪,要她命的人,到底是谁。 永夜,可是离涯的人…… 不会的。 离涯说过,他不会伤害她的。 见云离走神,容沉便也沉默了下来。 小船在湖里一路漂流,在第二日清早,容沉划着桨,将小船停到了岸边。 岸边,停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坐着一身青衣的车夫。 车夫见两人,一跃而下。 “公子,云将军。”玄衣迎了上来,招呼道。 云离一愣,这人也认识自己。 “他是?”云离侧目,向着容沉询问道。 玄衣一愣,一脸的莫名其妙。 “玄衣,我的随侍。”容沉看向玄衣,“她失忆了。” 玄衣:“……” 沉默半响,玄衣刚想开口。 便闻容沉道:“先回襄溪城,届时再说。” 玄衣会意,掀开帘子示意云离上马车。 云离也不迟疑,与容沉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在官道上一路疾行,在傍晚时分便抵达了襄溪城。 马车驶进夙月阁后院。 南羽岚已经守在了那里。 “将军。”南羽岚迎了上来。 云离点了点头,眉心却是不自觉地皱了皱。 这种别人都认识她,可她却一个都不认识的感觉,实在让人很纠结。 南羽岚似乎也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 她看了玄衣一眼,见玄衣摇了摇头。 便乖乖地闭嘴没有询问。 云离一直没问容沉是从哪里的救的她。 眼下安顿了下来,身上的伤也换了药,恢复的不错。 云离便寻思着找容沉问一问,他们来的怎么会这么及时。 换了身衣衫,云离走出厢房,朝着前院走去。 刚走到中堂外,便听到里面传来谈话声。 “公子,你何不趁着云将军此番失忆,将云将军带回南翎?” 玄衣的话,让云离顿住了脚步。 “她是北霁镇国公的女儿,镇国公府的案子一日未破,她便不会离开北霁,以后,这话不要再说了。”容沉清冷的嗓音响起。 云离怔了怔。 那些话,都带着扑面而来的熟悉之感。 她好像,想到了些什么…… “可是云将军已经引起国师注意了……这一次若非公子及时赶到,又险些丧了命。”玄衣话语间带着几分疑虑。 云离听着有些迷茫。 她想了想,还是移步走了进去。 容沉见到云离,便漾出一抹浅笑。 “怎么过来了?不休息休息?” 云离看着容沉,说道:“我过来就是想问问你是从哪里救的我,怎么会来救我?” 第一百九十九章:人皮面具 失忆对于云离来说,等同于失去了许多有利的消息。 就比如容沉即便将原委坦白告知于她。 她也有些茫然。 他说收到了她让少辛交给他的东西。 于秋猎,他不太放心,便来寻她。 得知她在麓山失踪的消息,稍稍查了查,便得知了她在清河镇。 刚好昨日去寻她,却见到她在凤府落水,才得以及时救了她。 云离没能从容沉的话里得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这话听着没什么毛病,可仔细揣摩,又像是隐瞒了许多东西。 容沉无意多说,云离便也不好多问。 只是云离却知道,离涯曾说这有人找她找疯了,那说明要找她并不容易。 而在容沉的话里,却听着实在是轻而易举。 云离懒得多想,便随便应了过去。 “既然来了,便让玄衣看看。”容沉起身拉过云离的手。 云离抽出手,对于容沉的亲昵,云离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许是因为他们在云离看来藏着太多秘密。 容沉微怔,不过转瞬便敛下心神。 气氛有些莫名。 玄衣站在一旁,连忙说道:“云将军,我是大夫,让我帮你看看。” “不必了,后脑受创,大抵是淤血所致,待淤血消尽,应该就能恢复记忆了。” 玄衣伸出的手尴尬地悬着原地,他顿了顿,收回手。 见云离脸色沉静,略一思忖道:“既然如此,那我去给将军配些祛瘀的药。” 说着也不等云离答应不答应,就兀自转身出了中堂。 中堂内只剩下容沉与云离两人。 云离将视线落在容沉的身上。 “怎么了?”容沉对上那道考究的目光,出声问道。 云离抿着嘴,沉默半响后沉吟道:“没事,我先回去了。“ “云离,我知道你想不起来关于我们的一切,可这并不妨碍我们的关系,如今你还不是回去的时候,那里有太多的危险等着你,等恢复了记忆,我便送你回安和城。”容沉缓缓道。 云离脚步顿了顿,思及方才容沉与玄衣所言。 她刚出了一个狼窝,眼下,却也不知道进的,又是什么窝。 这也怪不得她,在她失忆时,谁都有可能害她。 要让她心安理得毫无一丝防备,那是不可能的。 与容沉相处,虽有一种莫名的心安,可别人,她却是不敢轻易相信的。 “你是南翎人?”云离忽然问道。 容沉一愣。 旋即应了一声,“是。” 得到肯定的云离心头萦绕起更多的疑惑来了。 她是北霁大将军,夫君却是南翎人? 最可怕的却是在她的潜意识了,似乎已经接受了容沉是夫君这件看似无比荒唐的事情。 纷乱的思绪让云离有些头疼,她伸手揉了揉。 却没察觉到容沉的靠近。 “我带你去个地方,兴许能想起些什么。”容沉没有拉云离的手。 和她保持着一段让云离得以安心的距离。 云离想了想,点了点头。 跟着容沉穿过院子,沿着青石板穿过月门,前面是一座酒楼。 “这是?” 有鼎沸的人声传入耳畔。 “夙月阁,我与你第三次见面的地方。”容沉缓缓道。 云离微微一怔。 “那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呢?”她忽然笑着问道。 容沉瞥了云离一眼,“东来边境,你刚打了败仗被东来军追捕,装成小乞丐逃进了我的马车,求我救你。” “求你救我?”云离表示怀疑。 “嗯,还主动投怀送抱以身相许。“容沉墨色的眸间闪过一丝笑意。 云离白了容沉一眼,“我反正记不得,随便你怎么说都行。” 容沉笑意更深。 “那这里呢,我又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云离指了指夙月阁,问道。 “这里啊,你绑了东来公主,威胁要毁了她的容,废了旧人,让他从此成了废人。” 想起曾经云离那般雷厉风行的模样。 容沉就觉得恍如隔世。 不过短短一年多时间,当时他,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与云离会有如今这一日。 云离挑眉,“这个还有点可信度。” “眼下北霁王四处在找你,去外面不安全,除了夙月阁,襄溪城外尽量就别去了。“容沉叮嘱道。 云离想了想,他说的不无道理。 若眼下就被找了回去,风险太大。 于是便点了点头。 进了夙月阁二楼的雅间,容沉吩咐上了一壶清茶。 坐在临街的窗棂边,云离视线落在外面熙攘的街道上。 不少官兵正拿着画像在搜查。 “那些,就是找你的人。”容沉淡淡说道。 云离单手撑着下巴,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这得耗损多少人力物力?来找一个我,至于吗?”云离嘟囔道。 容沉抿了口茶水,“嗯,眼下北霁朝堂上除了萧太师和北霁王,其他人都确信你已经死在了麓山。” “所以你的意思是整个北霁都知道我已经死了,可偏偏王上非但不信还派了这么多人找一个可能已经死了的我?”云离诧异道。 容沉点头,于轩辕澜来说,云离很特别。 这一点,光凭那些流传的风言风语,便也能确定。 “虽然听着很感人,可王上这脑子是进水了吧,那我要是重返国都,是不是意味着我就成了众矢之的了。”云离不满道。 “不错,以我对北霁王的了解,他不是不计后果的人,能这么兴师动众的找你,怕也只是因为你的云离。“容沉话语间带着几分酸味,听在云离耳中有些莫名其妙。 “这是什么意思?”云离拧眉问道。 容沉未置一词,只是将视线落在窗外。 眼瞧着一些官兵鱼贯进了夙月阁。 麻烦来了。 云离皱了皱眉,便闻雅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公子,云将军。” 云离侧目,又来一个认识她她不认识的。 “东西呢?”容沉开口。 少辛拿着一个锦盒走过来,递到容沉的跟前。 云离望着那个锦盒,只见锦盒内一张人皮面具。 “这是?” “未免麻烦,戴上它。“容沉沉声开口。 云离略一思忖,觉得可行。 于是便由着少辛给她戴上了人皮面具。 接过少辛手中的铜镜,镜子里,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但却是丝毫不显得僵硬虚假,就如同她本身就长这样一般。 委实神奇。 第二百章:恢复记忆 容沉看着也是挺满意。 收拾好,刚刚好遇上官兵进雅间来巡查。 说是巡查,不过只是拿着云离的画像问一遍罢了。 他们统一口径说是不曾见过,便轻松蒙混了过去。 “这人皮面具倒是方便的很。“云离摸了摸脸,笑盈盈道。 “方便是方便,但也不能久戴,毕竟是死物。”容沉缓声道。 云离点了点头,“反正戴上了,不如出去溜一圈。” 容沉略显无奈道,“前一刻还让你待在夙月阁,眼下就待不住了吗?你可还有伤在身。” 云离斜睨了容沉一眼。 “这伤并不碍事。” 容沉见云离这般,便也只好答应了。 他知道,即便自己不答应,他也拦不住云离。 与其惹她不愉快,倒不如陪着她。 出了夙月阁,云离与容沉比肩走在襄溪城的街道上。 街道两侧摊贩叫卖声声,行人络绎不绝。 有了人气儿,云离似乎也感觉自己好像真正的活了过来。 刚走到一处,云离忽的顿住脚步。 她歪过脑袋盯着一处出神。 “我好像来过这里。”云离嘀咕道。 容沉顺着云离目光望去,是一间药铺。 “进去看看。” 话音落下,容沉便率先走进了药铺。 云离紧随着走了进去。 “两位公子抓药吗?”药铺掌柜抬头看了两人一眼,问道。 云离站在药铺中央环顾一圈,鼻尖萦绕着浓烈的药草香气。 她吸了吸鼻子,脑中有几幅画面忽闪而过。 她踱步走到柜台前,盯着掌柜,开口道:“掌柜,我们见过吗?” 掌柜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云离。 掌柜是个白胡子老头,他拧着眉头盯着云离看了许久。 “公子面生啊,老夫与公子应该没见过吧。”老掌柜摇了摇头。 云离想了想,毫不犹豫地撕下了人皮面具。 容沉一惊,而这一动作也委实把老掌柜吓了一跳,就差没惊叫出声。 可下一刻,只见那浑浊的眼睛忽的一亮,笑道:“是你啊,老夫记起来了。” 云离挑眉,“掌柜记得我?” “怎么能忘,别人记不得,公子您啊老夫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一年多前,公子来我这抓了八味药,其中有几味都是剧毒之药,单凭这些剧毒之药,老夫也必须得记得清清楚楚的。” 随着老掌柜的话,云离眼前竟浮现出了当时的场景。 犹如无数碎片在脑海之中渐渐拼凑起来。 一瞬之间,脑海深处那被遮着的漆黑幕布好像被一瞬间拉开。 光亮随之在脑中炸开,将所有的一切都呈现在云离的眼前。 她定在原地,接受着记忆的洗礼。 良久,她才翘起嘴角。 “谢谢老掌柜。”她说着转身看向容沉。 “走吧。” 容沉一时莫名,跟着云离出了药铺。 便闻云离略带不满道:“容沉,我一直以为你是东来人,没想到你竟然是南翎人。” 容沉心下一喜,他拉过云离,问道:“你记起来了?” 云离眉眼含笑,重重点了点头。 “记起来了,都记起来了。” 她说着,那笑也渐渐敛了起来。 麓山,宇文卿。 容沉触及到云离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看来,有人要遭殃了。 “我随你回安和城。”容沉清冷开口。 “这回,不走了?”云离薄唇轻启,幽幽道。 “哪怕云离赶我走,我也懒着不走了。“容沉眼底带着狡黠的笑意。 云离挑眉,“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容沉点头,将云离揽进怀中。 “我还真怕你将我彻底忘了。”容沉的话落在云离的耳畔。 云离扬起嘴角,抱了抱容沉,她就是忘了自己也不能忘了容沉。 回到夙月阁,云离不做停留,当夜就悄然回了安和城。 容沉与玄衣陪同,不过并未回将军府,而是在一处客栈安顿了下来。 云离仍是戴上了人皮面具,利用面具,很好的掩人耳目。 而关于人皮面具的来路,云离很好奇,也询问了容沉。 容沉只道是一个故人送的,若是遇到危险时刻,能利用它逃命。 也因着如此,云离忽然就想到了关于易容术的传说。 更可怕的,她竟然想起了离涯。 离涯这个名字,分明曾经出现在云凌的口中。 那个南翎国的国师,不正是叫作离涯吗? 恢复了记忆,再回想失忆之后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失去了屏障,清楚地呈现在云离的面前。 清河镇,凤府,离涯,永夜…… 这所有的事情,引人遐想,说简单,却又复杂。 永夜是永夜阁这个杀手组织的一员,而离涯又是永夜的主子。 不难想象,这其间有什么联系…… 云离不敢相信,却也不得不相信。 离涯的身份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太多。 眼下也绝不是细想这件事的时候。 夜已深。 三道身影蹲在屋顶上,视线落在底下那偌大的院落里。 云离扯下蒙面的黑布,此时的她没戴人皮面具,那脸在月光下格外精致。 她的身侧蹲着容沉与玄衣。 “云将军,这样不好吧?”玄衣在旁忽然道。 折腾他也就算了,连自家公子都要陪着她疯。 这怎么看都不太合适啊。 云离白了玄衣一眼,“怎么就不好了,她可是要我的命,我姑且先吓吓她算是便宜她了。” “对吧,容沉。“说着又看向容沉。 容沉温和笑着,“嗯,你说是就是。” 玄衣闻言嘴角微抽。 行吧,他家公子已经被云离迷的五迷三道了,完全没有自我意识了。 爬墙,装鬼吓人。 这怎么想都无法与他家公子联系到一起。 玄衣很无奈。 但又没法拒绝,便只好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绳子。 猫着身子迅速跃身去了另外一边的屋顶上。 见时机差不多,云离冲着容沉笑了笑,纵身跃下屋顶。 就地一滚,稳稳落在了院落之中。 宇文府守卫森严,云离刚落地,便是一列巡逻的侍卫自回廊整齐走来。 她迅速掩去身形,待侍卫走远,这才悄然走到了一间卧房前。 这卧房,乃是宇文卿所住。 这可是她花了大价钱,买通宇文府的小婢女才得来的消息。 第二百零一章:闹鬼 眼下已经接近夜半子时。 卧房内早已熄了烛火,黑漆漆一片。 唯有月光带着浅浅疏影照出些微光亮。 云离套上一身血衣,悄然推开门钻了进去。 宇文卿是被一声声诡异地嘀嗒声响吵醒的。 脸上冰冰凉凉的,湿润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入手黏腻。 宇文卿懵懂地睁开眼睛,方一睁开眼帘,见到的便是一张放大的面孔。 面孔上鲜血淋漓,腥红的血沿着脸颊一滴一滴的落在她的脸上。 而她手里那冰冰凉凉的黏腻感,便是那滴落的鲜血。 “啊……”宇文卿尖叫出声,下一刻声音却是戛然而止。 一双冰凉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圆瞪着双眼,浑身颤抖起来。 眼前的沾满鲜血的脸上一双暗沉的双眸死死地盯着她。 那眼底,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这张脸,看着却是有些熟悉。 宇文卿吓的脑子一片空白,没等思考。 耳畔便传来一声阴冷的声音。 “宇文卿,我死的好惨啊……” 宇文卿浑身猛然一僵。 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深切的恐惧犹如汹涌的巨浪席卷而来,将她彻底吞没。 “唔……唔……”宇文卿吓的眼泪都流了出来,被捂着的嘴一直呜呜着。 “宇文卿,你好狠啊,你将我丢在麓山深林,被野兽蚕食,死无全尸,连阎王爷都不收我,我没法投胎,只能来找你了,我死的惨啊,好惨啊……”云离压着嗓子,凄厉声声。 宇文卿拼命摇头,双目通红。 “宇文卿,我是来索命的,一个人凄凄惨惨的死去,好孤单啊,你来陪我吧……”云离甩了甩脑袋,长发拂过宇文卿苍白的脸颊。 宇文卿吓的竟是直接眼皮一翻,昏了过去。 云离皱了皱眉,伸手拍了拍宇文卿的脸。 毫无动静。 不是吧,这就吓昏了? 云离松开宇文卿,宇文卿软软倒下。 她可准备了许多后招等着伺候她呢,这就完了? 云离擦了擦脸,暗道无趣。 她想了想,拿出干净的丝绢将宇文卿脸上手上沾上的血全部擦了干净。 唯独留下床榻上的几滴。 将其它痕迹都消灭干净之后,云离又悄然离开了宇文府。 玄衣有些兴致缺缺,没想到到最后他都没派上用场。 云离心情却是不错,教训了宇文卿,之后,便就是等着看好戏了。 容沉看着云离飞扬的笑脸,眸子里带着一丝宠溺。 许是因为教训了宇文卿,云离睡的格外安稳。 一睡,便睡到了第二日晌午时分。 洗了把脸戴上人皮面具,云离出了房门。 下了楼见容沉坐在一楼的角落里。 云离走过去坐到容沉的对面,方一坐下,容沉便递了一杯水过来。 云离喝了口水,只见玄衣从外面走了进来。 四下望了望,随后朝着他们大步走来。 “公子,传闻宇文府闹翻天了。”玄衣脸上带着畅快的笑意。 “哦?”云离乐了,“快说说,都闹什么了。” “闹鬼。”玄衣看着云离,一本正经道。 “哈哈哈。”云离大笑出声,差点没把那张脸皮子给笑下来。 她捂了捂脸颊,揉了揉几乎抽筋的脸部。 “宇文卿受了惊吓病倒了,高烧不退,眼下宇文夫人已经去云福寺请人来念经了,而宇文珏也在遍寻名医诊治,据说是连太医院的太医都没办法。“玄衣接着道。 云离敛起笑,眸间闪过一丝光亮。 “你又想搞什么小把戏了?”容沉在旁温言道。 “眼前,不就有一个名医。”云离的视线落在玄衣身上。 玄衣后背一凉,“我说公子,你可别打我的主意了。” “药王的名头可不能浪费了呀,何况,咱们可是去治病救人啊。”云离眯了眯眼睛,笑的邪气逼人。 “……” 打着他的名头去“治病救人”,云离这真的不是在坑他? 可玄衣哪能敌得过云离。 这下午,就被云离拖着去了宇文府。 只是这回当药王的并非他,而是易了容的云离。 云离一袭灰袍,青丝高束以一阵木簪子缀着,加上那张平淡无奇的脸。 倒也透出了几分行医者的感觉。 玄衣却被他安排成了随从。 本来容沉也要跟来,可云离觉着他长的太好看,做个随从实在不合适,就不许他跟着。 两人来到宇文府时,宇文府外竟然排了一条长龙。 一堆背着药箱的游医,甚至还有举着“包治百病”旗帜的半吊子道士。 人声嘈杂,堪比选举现场。 宇文府的大门口,一个身穿青衣的中年男子正在进行删选,放行。 “你可没说会来这么多人啊。”云离皱了皱眉,不满道。 玄衣很委屈,这不她也没有问啊。 “宇文珏赏银百两来治宇文卿,百两纹银,可不是个小数目啊。”玄衣解释道。 难怪了。 云离恍然,这敢情都是奔着钱来的。 这样不行,等轮到他们天估计都得黑了。 云离沉思片刻,有了! 直接打药王名头不就行了。 这边才想好呢,那边居然就有人大喊一声,道:“药王在此,尔等还不速速避让。” 云离傻眼了! 她与玄衣相视一眼,随即将视线落在那位药王身上。 那药王约莫五十多年的年纪,瘦骨嶙峋,尖嘴猴腮,身上穿得是珠光宝气。 噗嗤。 云离一个没忍住笑了起来。 “玄衣,有人模仿你,原来你就是这样的啊。” 玄衣扶额,这根本就是有损他的声誉啊。 四周的人一听说药王到了,纷纷侧目,也不自觉地让开了路。 那中年男子也迎了过去。 “你是药王?” 显然,中年男子的话里带着一丝兴奋与激动。 “他是假的,我家主子才是真正的药王。”掷地有声的话语从另外一侧响起。 云离稍一愣,便见玄衣朝她眨了眨眼睛。 行啊玄衣,云离很满意。 这下有机会进去了。 “这?”中年男子一愣。 便见另一旁走来两位年纪轻轻的公子。 前面一位看着书卷气十足,后面一位又十分英俊。 “两个毛头小子也敢自称药王?简直笑话。”那“药王”身后跟着的随从轻嗤一声。 云离勾唇浅笑,未等开口,便闻身后的玄衣冷声道:“怎么,药王就得是个其貌不扬的老头?” 这话毒啊。 云离瞥了那“药王”一眼,果然那“药王”脸色不太好看了。 第二百零二章:比一比 “药王”身后的随从一听炸毛了。 他朝着玄衣吼道:“你个臭小子说什么呢!找抽啊!” 话音刚落下,却被那“药王”啪的打了一记脑袋。 “药王”瞪了那人一眼,那人悻悻退到后面,眼睛却是死死瞪着玄衣。 “这位小兄弟,药王都是同道中人瞧得起在下给乱起的名头,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好了。” 这话说的那是诚诚恳恳,谦虚有礼。 瞬间将局势给扭转了过去。 云离分明从旁人细碎的念叨声中听到了对这老头子的赞扬与认同。 那中年男子显然也被这些耳旁风给打动了。 他上前对着“药王”抱拳道:“还请药王进府为我家小姐诊治。” “慢着。”云离扬声道。 中年男子微微皱眉,有些不悦地看向云离。 “这位公子,宇文府可不是你招摇撞骗的地方。”他好声好气地劝说道。 云离嘴角微扯,“卿公主身子金贵,你若随随便便就让一个欺世盗名之人为她诊治,治得好也就罢了,万一要是治不好,宇文大人怪罪起来,谁来担待?” “我说你这个人这这话就难听了,什么叫欺世盗名,我堂堂药王医术高超,你怎么就知道我治不好卿公主呢?”那药王终于忍不住出声道。 “很简单啊,因为你是假的啊,我才是药王啊,不承认啊?咱们来比比啊?”云离云淡风轻道。 “你!”那药王瞪着云离,想着拒绝。 身旁看好戏的人就纷纷开口了。 “比啊,谁是真的药王比一比就知道了……” “是啊是啊,谁的医术高,谁就是药王。” …… 这话一出,那药王若是拒绝,无疑就是怕了云离了。 他坚持自己是药王,就绝不会无动于衷。 果不其然,那药王扬了扬下巴,“我堂堂药王还能怕你一个小辈不成?” 他顿了顿,又言道:“别说我不照顾你,你说,你想怎么比?” 云离挑了挑眉,还真是不怕死啊。 “好啊。”云离视线落在那个中年人的身上。 “就帮他看个病吧,你若能看好他的病,就算你赢。“ 那中年男子一愣,脸色微变,似带着些许怒意,不满道:“这位公子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能有什么病!” 药王听了也是哈哈一笑,“我说你要是没本事就认输算了,何必非得在这里招摇撞骗呢?” 云离神色寡淡。 她踱步走向中年男子,问道:“这位管事,你是不是平日里老是口干舌燥?” 中年男子看着云离,良久才点了点头,被云离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他坦白道:“倒是有些口干舌燥。” 云离抿嘴一笑,“那是否一到夜间就筋骨酸痛,尤其是后腰时而麻木。” 中年男子脸上由原来的怒意变得震惊。 “你是如何得知的?”他诧异道。 云离偏开视线,目光落在那药王的身上。 见那药王此刻敛了笑意,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这行医讲究望闻问切,你连看都不看就断定这位管事没病,单凭这一点,你这药王的名头可就虚了啊。”云离云淡风轻道。 说着也不等那药王反驳。 又转过头对着中年男子道:“管事大人这病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 中年男子被云离说的吓了一跳,连忙道:“公子觉着我这病该怎么治?” 云离眯了眯眸子,凑到中年男子的身边,不知道低声说了些什么,那中年男子脸色巨变。 他拧着眉头,“公子所言当真?” “千真万确。”云离一本正经道。 “好,我一定谨记公子的嘱咐,来,请这位公子入府帮大小姐诊治。”中年男子一反常态,对云离甚是尊敬。 “且慢!”那药王一听不肯了。 这局势怎么说变就变了。 “你胆敢假冒药王,连我有病都看不出来,赶紧别再侮辱了药王的名声,来人,将他们轰走!”中年男子低喝出声。 云离冷冷地扫了那药王一眼,转身朝着宇文府内走去。 那药王怒了,开始谩骂起来,最终还是被宇文府的护卫给轰走了。 玄衣追上云离,跟在她的身后。 心中好奇,便低声问道:“公子,这人,有什么病?” 云离睨了玄衣一眼,“他有没有病你看不出来?” 玄衣摇了摇头,他倒是真的没能看出来,“此人最多不过身子有些虚罢了。” “对啊,就是虚啊,勾栏院进多了,肾虚。”云离扫了前面走路虚浮的管事一眼,邪笑道。 “我不过就是让他每日多喝点龙骨汤罢了,加上早睡早起,保证一个月之后生龙活虎。“ 玄衣:“……” 龙骨汤,这喝多了,可是会让男人不举的。 别说生龙活虎,一个月之后估计得是霜打的茄子了…… 玄衣暗暗汗颜,他可千万得记着不能得罪云离。 她的手段阴起来,怕是连自家公子都比不过。 进了宇文府,管事带着他们去了南边一处厢房。 “管事,这卿公主怎会忽然高烧不止?”云离明知故问道。 管事放缓脚步,对着云离道:“就早些时候,随侍的婢女发现大小姐昏倒在房里,后来醒了之后就跟疯了似的大叫有鬼,说什么也不肯待在自己房里了,这不就搬去了厢房,刚换过去,就又昏倒了,这下直接烧起来了,老爷怕她烧糊涂,就赶紧请了太医,太医看了喂了药,也没见好转,这才张了榜,请名医来看看。“ 云离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说话间,就到了厢房外的院子。 还没走近院子,就能听见一声声诵经念佛的声响。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笑意。 这是搞什么?驱鬼吗?还是超度? 正寻思间,房门打开,两个背着药箱的大夫被轰了出来。 两人一边摇头一边骂骂咧咧。 与玄衣相视一眼,穿过那些盘腿坐着的和尚,两人进了屋子。 屋子里站满了人。 将云离吓了一跳。 这也未免太兴师动众了。 不过一个发烧,这里头整的跟开茶话会一样。 一幅折屏,将里外隔开。 这外头,宇文珏负手而立,浑身泛着冷意。 还有若干个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女人围着。 你一言我一语,字里行间皆表达着宇文卿的关心。 甚至还有几个不时抹着眼泪。 云离嘴角抽了抽,隐忍下那股笑意。 “够了,都滚出去!”宇文珏斥道。 那一声中气十足,周遭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那几个人女人扭着屁股走出去之后。 管事这才上前,对着宇文珏说道:“老爷,这位是药王。” 宇文珏眉心一突,视线微转,落在云离的身上。 “你就是传说中的药王?” 那话间,可带着几分质疑。 第二百零三章:发疯 云离也不恼,十分坦然地对上宇文珏打量的目光。 她微微颔首,道:“刚巧路过安和城,见着榜文,想来与卿公主有缘,便来府上看看。“ “老爷,药王医术高超,方才一眼便瞧出了奴才身上的不舒服,很是厉害。”管事从旁道。 云离抿嘴浅笑不语。 宇文珏生性多疑,要一下子相信云离并不容易。 云离也不急,一脸淡漠地站在原地。 倒是身后的玄衣开口了,“若是宇文大人觉着我家主人没有资格为卿公主诊治,我们这便离开就是。” “老夫并没有这个意思,药王勿怪,还请药王为小女看看。”宇文珏松口道。 云离点头,踱步走到折屏之后。 宇文卿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额间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双睫煽动着,眼珠子在眼皮下面来回翻动,似乎沉在梦魇之中。 果然是吓的不清啊。 云离伸手覆上宇文卿的额头,额头滚烫。 四肢却是冰凉。 吓到发烧,这宇文卿的胆子也太小了。 估摸着宇文卿更多的还是因为做贼心虚了。 她作势把脉,宇文卿其实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吓坏了。 只要退了烧,慢慢调理就没事了。 眼下久昏不醒,不过就是被噩梦缠着了,喝点醒神汤就能醒了。 许是因为灵异色彩太浓厚,那些大夫失了水准,连这个都想不到? 可既然到了她云离手里,想这么轻而易举的好周全,想都别想。 云离嘴角微微扯出一抹弧度,那笑,邪肆又泛着森冷寒意。 玄衣缩了缩脖子,总觉得云离又在打着什么坏主意了。 “你先去煮碗醒神汤。”云离对着玄衣道,“把这味补药加进去。” 玄衣望了一眼掌心的药,眸色微变。 却见云离淡淡地看着他,眼眸深邃,看不出情绪。 可他分明察觉到了一丝无形的压力环绕上周身,那眼神好像在说——你要不干,你就完了。 玄衣无奈,只好点头。 她起身走出折屏,对着仍站在外面的宇文珏说道:“宇文大人,卿公主并无大碍,不过是受了点惊吓,一时入了魇,只要退了烧,稍作调理身子就能恢复了,不过……” “不过什么?“宇文珏出声道。 云离看似为难道:“不过卿公主醒来之后能不能与常人一般,我就说不好了。” “这是什么意思?”宇文珏眼睛一瞪,略显急切道。 “这惊吓,若是严重起来,吓疯也是有可能的,以卿公主目前的状况,醒了之后会怎样,确是说不准。”云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宇文珏一听有些急了,“就没办法治好吗?” 云离瞥了宇文珏一眼,沉肃道:“办法不是没有,只是需要时间,宇文大人切莫着急,一切还是等卿公主醒来之后再言说。” 宇文珏想想也是,眼下人还没醒。 指不定醒过来之后什么事情都没有。 “另外,还请宇文大人将外面这些和尚请走,这么吵闹实在不利于卿公主恢复,房间里留一个侍奉的婢女便是,其他人就都先离开吧。”云离又接着说道。 宇文珏略显迟疑,沉默了片刻,他才吩咐方才的管事让人给撤了。 一下子静了下来,云离也觉着舒服多了。 玄衣将醒神汤煮好送来过来。 云离瞥了那黑乎乎的汤药一眼,接了过来闻了闻。 随后将醒神汤递给一旁的婢女,吩咐婢女喂宇文卿喝下。 她则坐在一旁,静候结果。 一碗汤下去,宇文卿的脸色愈发苍白了。 云离薄唇轻抿,神色寡淡。 半个时辰后,宇文珏有些不耐烦了。 “这都半个时辰了,为何还不醒?” 宇文珏这边话音刚落,下一刻,折屏内便传来婢女惊喜的声音。 “醒了醒了,小姐醒了。” 宇文珏闻言一喜,大步来到床榻边。 云离也站了起身,视线落在床榻上幽幽转醒的宇文卿身上。 宇文卿半睁着眼睛,双目无神。 下一刻,又猛地从床上爬起来,蜷缩到角落里。 “鬼,鬼,云离,云离来跟我索命了……别,别杀我……”宇文卿捂着脑袋,哭喊道。 这烧还没退,这一折腾,宇文卿的脸色又泛红起来。 汗水,泪水糊了一脸,看上去狼狈不已。 宇文珏眸色一冷,“卿儿!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云离挑眉,果然是做贼心虚。 大概是听到云离的名字,宇文珏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将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沉着气问道:“药王你看?” 云离故叹一声,“哎,看来卿公主委实吓的不清啊,瞧这样子虽不至于疯癫,也不乐观啊。” 玄衣在旁垂眸,云离这吓唬人的本事可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宇文卿要疯,也绝对是被云离给逼疯的。 玄衣睨了床榻的宇文卿一眼,那味药,开始起作用了。 宇文卿双目空洞,她揪着衣襟,又忽然抬眼。 她一下子从床榻上窜了下来,死死揪住宇文珏。 “你,你怎么死了还要缠着我,我我要跟你同归于尽!”她尖锐的吼了一声,居然一口朝着宇文珏咬了下去。 宇文珏吃痛,眼底带着深切的怒意! “卿儿!”他低喝一声,一把扯开宇文卿,“你疯什么!” 云离暗暗忍着笑,敛了心神,她连忙过去拉住宇文卿。 宇文卿还在朝着宇文珏龇牙咧嘴地吼着,拳打脚踢的样子与平日里的温婉模样判若两人。 宇文珏算是相信云离的话了。 这哪里不算疯癫,这根本就是疯的彻底! “小女就交给药王了,还请药王将小女治好,诊金绝不会亏待药王。”宇文珏沉声道。 云离要的就是这句话。 把宇文卿交给她,让她好好的教训教训她。 她得让宇文卿知道,害了人之后的后果。 见云离郑重点头,宇文珏这才拂袖一挥,转身出了厢房。 中年男子也连忙跟了出去。 这下这厢房里就剩下了云离,玄衣与宇文卿主仆二人。 云离手中还钳制着疯疯癫癫的宇文卿,她对着那婢女道:“你赶紧去拿根绳子将卿公主绑起来,她若还像方才那般见人就咬,被宇文大人知晓了,只怕得怪罪于你。” 婢女一听吓了一跳,可转念一想老爷将小姐交给这药王了。 自己就得按着药王的吩咐来。 于是她十分迅速地找来了绳子,将宇文卿给绑了起来,束缚在床榻上。 看着床榻上被捆的严实的宇文卿,云离心情大好。 将婢女打发出去,宇文卿就算是彻底落在了云离的手中。 第二百零四章:男人做的事 宇文卿已经没力折腾了,眼下躺着,看着有些昏昏沉沉的。 云离给玄衣的是一味能让人发狂的中药。 药效来的快,去的也快。 宇文卿被吓坏了这是事实,可却万万不至于被吓疯。 加上高烧不退,她顶多会有些呆滞没精神罢了。 云离这么做,单纯就是为了折腾折腾她,顺便吓吓宇文珏。 眼下不仅目的达到,甚至宇文珏还把宇文卿全权交给她来处置。 这简直就是意外惊喜。 云离环抱双手居高临下地望着宇文卿。 眼下宇文卿是没什么意识,即便杀了她,她也毫无还手之力。 “你打算如何?”玄衣在旁询问道。 云离墨色的眸间闪过一丝凌厉,不过转瞬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治好她啊。”云离说的云淡风轻。 玄衣才不会相信。 不过想来云离也不会胡来。 这里毕竟是在宇文府内。 宇文珏希望云离能住在宇文府内,专心为宇文卿治病。 云离同意了,傍晚时分离开宇文府回客栈。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是想与容沉打声招呼。 容沉早已在客栈等的不耐,见云离安然回来才稍稍放心。 可转而又听见云离要住进宇文府,竟是一时无言。 卧房内的气氛有些莫名。 容沉沉默着,云离见他脸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一时间也有些打不定主意,不过却也能猜想出几分。 容沉似乎是有些生气了? 她凑到容沉的跟前,嘴角微扯,笑道:“容沉,你是在担心我去了宇文府会不安全吗?” 容沉对上云离的目光,他伸手揽过云离。 云离顺势坐在了容沉的腿上。 容沉搂着云离的腰,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 “你既知道不安全,又何必非得往狼窝钻。”容沉略显无奈道。 “我可咽不下这口气,杀了她太便宜她,不好好折腾折腾她,又怎么能消我心头之恨?”云离揽上容沉的脖子,挑眉说道。 “我与你一起去。”容沉淡淡开口。 云离一愣。 “你去做什么?不行,你长的太惹人注目了。“云离反驳道。 “去看着你,据我所知,宇文一家对你云离可是恨之入骨的,你跑人眼皮子底下去,我怎么能放心?”容沉沉声开口。 云离抿着嘴,“我这不是易容呢吗?他们不会发现的。” 容沉盯着云离,面具虽然拿掉了,可这脸却因着戴了大半日的面具而微微泛红。 他眸子里带着一丝心疼,伸手抚上云离的脸颊。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被面具捂着,伤了怎么办?” 云离噗嗤一声。 她扬起嘴角道:“容公子,你终于承认本将军的美貌了吗?” “从来都没觉得你不好看,就是太不女人了。”容沉眼底闪过一丝促狭。 云离眯了眯眸子。 “我哪里不女人了?” 容沉视线微微下移,云离触及到容沉的目光。 心中忽的一动。 她双手捧住容沉的脸,脸颊冰凉,肌肤却是细腻至极。 “嗯,容沉比我要像女人多了,瞧这皮肤,得羡慕死多少姑娘?简直是吹弹可破。”云离笑眯眯道。 容沉眉头一挑,“哦?” 下一刻,云离却忽的身子一轻。 容沉横抱着她,墨色的眸间闪过一丝zhi热。 “看来我得让云离仔仔细细地看看清楚,我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说着脚下几个移步,不由分说地将云离往床榻上一扔。 还未等云离反应,容沉已然欺身而下。 冰凉的唇如雨点般顷刻间落下。 冷冽的香气萦绕在云离的鼻尖。 不过转瞬,便被liao拨着丢盔弃甲。 直到身上泛着丝丝凉意,云离才骤然回神。 坦诚相对,云离脸上泛着淡淡的绯红。 容沉修长的指尖似带着让人着魔的本事,所到之处,带起一阵颤栗。 云离抿着嘴,抬起头,对上那道如水的眸光。 霎时间,任何话都变得多余。 连空气都仿佛被熨烫出暧昧的暖意。 帷幔落下,一室yi旎。 翌日清早,云离浑身酸痛着醒来。 方一醒来,便对上容沉深邃的眸子。 云离眨了眨眼睛,由着容沉将她从床榻上抱起。 “做什么?”云离揽着容沉的脖子,迷迷糊糊道。 “我让小二准备了水,让你沐浴。”容沉扫了云离的身子一眼,幽幽出声。 云离白了容沉一眼,这人看着温润如水,实则勇猛如虎。 不就说了他一句像女人,非得要到她求饶不可。 还别说,这泡了个澡之后,浑身的酸痛都减轻了不少。 云离趴在浴桶边沿,见容沉毫不避讳地坐在一旁。 “容沉,你知道你现在这是在耍流氓吗?”云离调侃道。 容沉斜睨了云离一眼,起身踱步到云离的旁边。 “伺候你沐浴还觉得我耍流氓,看来云离是不知道耍流氓的真正意思,可是要见识见识?”容沉神色寡淡,淡淡开口。 云离心下一愣,旋即便明白过来了。 她瞪了容沉一眼,“就你歪道理最多。” 容沉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伸手提起一旁的木桶帮云离加了些水。 又拿起旁边几案上的药粉洒了下去。 “我专门问玄衣拿的。”容沉见云离面露疑惑,便先行解释道。 云离吸了吸鼻子,闻出来是缓解酸痛的药粉。 这么说,玄衣可是全知道容沉干的好事了? 云离觉着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把人公子给睡了。 以至于后来见到玄衣时,怎么看都觉得玄衣对她抱有异样的目光。 出了客栈,云离见外头居然备了辆马车。 玄衣对着云离笑了笑,说道:“还请公子上马车。” “一点点路你要驾马车过去?”云离有些傻眼。 玄衣伸手摸了摸鼻子,很是隐晦道:“公子身子疲累,走过去怕你累着。” “……” 云离翻了个白眼。 疲累?累着? 谁说的? 她剐了玄衣一眼,“那本公子就多谢玄衣的关心咯,不过这点路,我还是能走的。” 见云离并未上马车,玄衣撇撇嘴,连忙跟了过去。 他这么做还不是为她着想? 宇文府外,管事似乎已经等了许久。 见云离到来,连忙迎了过来。 “药王先生,老爷吩咐奴才在此候着,等药王先生到了便带先生去厢房安顿下来。”管事俯首恭敬道。 云离点了点头,跟着管事进了宇文府。 她所住的厢房位于宇文府的西南角,距离宇文卿的院子不远。 想来也是方便她过去为宇文卿诊治。 由着管事带路介绍,云离对宇文府的构造有了大概的了解。 给读者的话: 亲爱的老大们520快乐~在这个虐死单身狗的日子里,三更送上,以表达作者君对你们的爱~~~爱爱爱~~~ 第二百零五章:索命 安顿好了以后,云离吩咐玄衣准备了些银针带上。 之后便与玄衣一并去了宇文卿所住的院子。 刚踏进院子,便见一道紫色的身影大步走了出来。 好巧不巧,与另一边端着茶水的一个婢女撞了满怀。 滚烫的茶水顿时倾洒而出,悉数倒在了那人的身上。 那人惊叫了一声,下一刻,却是一巴掌挥向了那个婢女。 “臭丫头,你没长眼睛吗!” 婢女被一掌挥倒在地,又连忙爬起伏跪好,连声说道:“奴婢该死,少爷息怒。“ 云离眯了眯眸子。 宇文令。 平日里在外面装着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没想到这脾气竟是这么暴躁? 看来上次在将军府他还算是克制着的。 云离上前,开口道:“你就是宇文公子?久仰,久仰。” 宇文令刚到嘴边的谩骂生生吞了下去。 他皱眉移目,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 眼中带着几分打量,“你是何人?“ “我家公子是药王,专门来为卿公主诊病的。”玄衣从旁道。 这种由别人介绍自己比起自报家门来说显然气势要强多了。 云离觉着大概是玄衣介绍容沉介绍惯了。 所以一旦有人开口问,他就忍不住介绍一番。 这样也好,省的她多费唇舌。 宇文令收起那抹嚣张的气焰,笑道:“原来是药王啊,久仰久仰,家姐的病就拜托先生了。” “好说,好说。”云离视线落在宇文令发红的手上。 “宇文公子受伤了?玄衣,将白玉膏拿来,为宇文公子敷上。”云离目不斜视道。 白玉膏? 玄衣一愣。 不过转瞬,便连忙从药箱里拿出白玉膏。 “这?”宇文令眸子里划过一丝意外。 “这白玉膏可止痛生肌,润肤美白,用于烫伤效果十分显著,即便不曾烫伤,平日里没事抹抹,对皮肤也是极好的。”云离浅笑道。 宇文令眸色一亮,“这白玉膏这么好?” 他伸出手,玄衣给他敷上。 宇文令只觉手上真的不痛了,冰冰凉凉的十分舒服。 那看着白玉膏的眼神更是惊喜不已。 云离见他这般,便从玄衣手中接过白玉膏,递到宇文令的跟前。 “若是宇文公子喜欢,那便送给宇文公子了。”云离浅笑道。 宇文令一喜,接过云离手中的白玉膏。 “那就多谢先生了。” 云离嘴角微扯,眼底的邪肆一闪而过。 “公子如何知道宇文令一定会对白玉膏感兴趣?”玄衣好奇道。 “因为他好男色,又是被压的那一方,对自己的脸啊身体啊,那可是在意的很……”云离随意道。 玄衣闻言一阵无语。 “公子不怕宇文令知道这白玉膏的真正作用后找你麻烦吗?”玄衣面露出几分无奈。 要知道这白玉膏才没有什么生肌润肤美白的效果。 顶多不过是止痛,而止痛又是因为其间加了一味麻散。 这白玉膏用多了,不仅不能生肌,虽不至于毁容,但对肌肤的损伤还是挺大的。 “等宇文令知道这白玉膏的作用时,药王早已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对吧。”云离对着玄衣挑了挑眉。 玄衣心下一怔。 忽然意识到云离这又是打着他的名头在欺负人啊。 过后宇文令要追究起来,也是追究他,而不是云离啊! 思及至此,玄衣真是有苦难言。 屋子里,宇文卿仍旧被绑在床上。 相较于昨日,今天的她好像好了许多。 虽仍是发着烧,可那眼神也没有昨日那么无神空洞了。 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时而浑身发抖,时而兀自嘀咕。 “都怪那个云离,要不是因为她,小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婢女没发现身后来人,一个人在嘀咕着。 云离顿住脚步,看来这婢女是宇文卿的心腹啊。 似乎还知道点什么。 “今日,卿公主可喝过药了?”云离冷不丁开口道。 那婢女吓了一跳,见是云离连忙福了福身子。 “先生来了,之前先生未来,奴婢不敢妄自给小姐喝药。”婢女说道。 云离的目光扫过婢女,落在宇文卿的身上。 “你去煎药吧,这里交给我。”云离淡淡说道。 婢女应了一声,踩着碎步赶紧出了卧房。 门外也有婢女守着,云离示意玄衣把房门关起来。 而她则是落座在床榻边,伸手探上宇文卿的手腕。 宇文卿突然一惊,手一缩,一脸惊惧地看着云离。 “卿公主可是清醒了?”云离淡淡开口。 宇文卿身子被捆着动弹不得,就两只手稍稍能动。 “你,你是谁?快,快把我放开!”她虚弱道,话语间还带着几分恐惧。 “自然是来为你治病的大夫。”云离回道。 “我,我没病,有,有鬼啊,真的有鬼!你你帮我把我爹找来,让他找道士驱鬼。”宇文卿激动起来,泪眼婆娑地说道。 “驱鬼?卿公主见到的鬼长什么样?本人不仅精通歧黄之术,对驱魔作法倒也有点研究。”云离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她,她满脸是血,说,说要找我索命。” 宇文卿一想起当晚云离鲜血淋漓的模样,就止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哦?索命吗?据我所知,一般鬼来索命,找的一定是害死他的人,卿公主是害死了人吗?”云离问道。 宇文卿瞳孔一缩,“没有!我没有!” 她几乎是低吼出声,双目圆瞪,死死瞪着云离。 云离嘴角微扯,“那卿公主就无需害怕,这鬼,要不了你的命。” “真,真的?”宇文卿稍稍平静了一些。 云离点头,“那是当然,因为鬼要找的是害死她的人,卿公主既然没有害死人,就自然不用害怕。” 云离的话让宇文卿重重一惊。 下一刻,那本就苍白的脸上也是毫无血色。 云离望着宇文卿眼底泛出了的绝望之色,真是大快人心。 “我,我不想死……”宇文卿嗫嚅道。 云离还想说什么,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管事推门而入,他的身后还跟着宇文珏。 宇文珏应该是刚下朝,身上的官袍还没来得及换下。 看来,是直接就过来了…… 第二百零六章:一出好戏 宇文珏一进来,见宇文卿被五花大绑,脸上瞬间露出几分不悦。 “这是怎么回事?”他冷声道。 云离微微俯首,“昨日卿公主发狂,我怕公主伤着自己,便将她给绑了。” 宇文珏一听,想到昨日宇文卿见他就咬的模样。 恍然觉着这绑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眼下却是万万不能再绑了。 “今日小女的情况如何?”宇文珏询问道。 “虽然仍是烧着,却已经清醒了不少。”云离坦白道。 宇文珏松了口气,“那便不要绑了,今日王上要来府上看望卿儿,还请先生多多看着点。” 云离一愣。 轩辕澜要来? “爹……” 宇文卿柔弱的呼声将云离游离的神思给拉了回来。 她看向宇文珏,想了想,道:“宇文大人请放心,我一定看着卿公主。” 宇文珏点了点头,转身走到床榻边。 “卿儿,你总算是醒了。” 宇文卿动不了,只能哀求似地看着宇文珏。 “爹,我,我不想死。” “傻丫头,药王都在为你诊病了,你怎么会死?”宇文珏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是她,她来索命了,爹,云,是云离……”宇文卿惊惶道。 宇文珏眉心一皱,他剐了宇文卿一眼,“胡说八道什么!” 说完也不看宇文卿,转身望向云离,沉声道:“让先生笑话了,看来小女委实病的不清,还请先生好好为小女诊病,万万不能让小女在王上面前说这种胡话。” 宇文珏的意思很明显。 他可不希望宇文卿在轩辕澜面前不打自招。 说出她与自己之死有关系。 若是说了,只怕整个宇文府都得跟着遭殃。 “那是自然。” 云离垂眸,她肯定会好好看着宇文卿的。 看来宇文珏不是不知道宇文卿做的好事。 这宇文家的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她云离,一定会让他们知道,设计害她的下场。 送走宇文珏,云离却没有放开宇文卿。 她落座在床沿,“针。” 玄衣会意立马将那包银针给递了过去。 “你,你要做什么?”宇文卿惊恐道。 “你也听到了,你爹让我好好为你诊病。”云离淡淡道。 说话间,手指拈起一根银针,朝着宇文卿扎去。 宇文卿眼睛一瞪,顿时昏了过去。 玄衣一愣,“公子这是做什么?” “本来是想稍微折磨折磨她,眼下王上要来,就不能不给他上一场好戏看看了。”云离抿嘴一笑,缓缓道。 她不过就是想让宇文卿加诸在她身上的事情,原封不动还给她罢了。 云离自问从来不是善人,更别说对于想置她于死地之人。 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才是她的作风。 玄衣不知道云离要做什么,只是隐隐觉得事情好像变得有些不受控制了。 这北霁王一来,云离几乎推翻了所有的计划。 而是特地为他酝酿一出好戏。 不知为何,玄衣隐隐有些担心。 “玄衣,待会儿我出去一下,你在这里守着。”云离叮嘱道。 她不知道轩辕澜会在什么时候来,所以必须速去速回。 抓紧时间布置好一切。 宇文卿因为新搬入这个院子,是以这个院子里的护卫并不多。 加上闹鬼传闻,这宇文府里早已人心惶惶。 云离想里应外合弄个人进来,轻而易举。 依着轩辕澜的性子,他绝对不会在宇文府用膳。 是以在晚膳之前,他一定会来。 云离算了算时辰,见时辰差不多。 她便亲自喂了宇文卿一碗加了点料的汤药。 随后吩咐婢女宇文卿要安静休息,所有人不准打扰。 待一切都安排妥当,云离才与玄衣一起出了院子。 她没有回厢房,而去避开侍卫一个人去了后院一趟。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果不其然,在申时三刻,轩辕澜的车辇停在了宇文府邸之外。 云离听到动静,便即刻出了厢房,朝宇文卿的院子走去。 半路上,便遇到了轩辕澜一行。 宇文珏陪在轩辕澜身边,见到云离有些意外。 轩辕澜一身玄色宽袍,脸色看上去有些憔悴。 一张脸绷着,不苟言笑,浑身泛着生人勿进之感。 他们脚步未停,云离也便径直跟在了一侧。 穿过月门进到院子。 院子里却是连个护卫都没有。 原本应该守在卧房门口的婢女也不见了。 宇文珏察觉道一丝异样,然一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跟在宇文珏身后的管事十分自觉地想要上前去开门。 只见回廊一侧宇文卿的婢女匆匆跑了过来。 她气喘吁吁的,但见到轩辕澜一行,吓的连忙跪倒在旁,大气不敢出。 宇文珏皱了皱眉,给了管事一眼。 管事会意上前推开门。 轩辕澜大步而入,又忽的顿住脚步。 跟在身后不远处的云离嘴角微扯。 轩辕澜,这场戏,是不是很熟悉? 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宇文珏察觉到不对,立马跟了进去。 这才一进去,脸色骤然大变。 卧房里折屏后传出一阵阵淫笑声,时而还夹杂着几声嘤咛。 地上丢着男人的袍子。 不用想,也知道这折屏之后会是怎样的一副画面。 宇文珏脸色难看至极,却是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变成这样。 刚想开口,却被轩辕澜给抢了先。 “看来王妹的精神挺好啊。” 那声音冷若冰霜,又带着浓烈的嘲讽之意。 话音落下,折屏后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道白花花的身影一溜烟地从侧边的窗棂跳了出去。 宇文珏暴怒。 “来人,把人给我抓住!“他厉喝出声。 边说着,边一把扯过跟进来的婢女,“还不进去帮她更衣。” 这话一出,显然宇文珏也相信宇文卿做出了荒唐之事。 轩辕澜神色寡淡,转身出了屋子。 “陛下!”宇文珏追了出去。 轩辕澜冷冷地扫了宇文珏一眼。 “舅舅也看到了,王妹做出如此出格之事,您觉得她还能入宫为妃吗?若本王执意将王妹纳入后宫,岂不是惹天下人笑话?” 说着也不等宇文珏再多说什么,大步离开了。 宇文珏重重一怔。 连带着不远处的云离闻言也是一愣。 听轩辕澜话语间的意思,这宇文卿原本是要被纳入后宫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无意当中搅黄了轩辕澜的亲事? 云离一时懵了,这就有些尴尬了啊。 “老,老爷,小姐,小姐她……”忽的婢女跑出屋子,急急出声。 “又怎么了?”宇文珏气不打一处来! 第二百零七章:将军归来 “小姐她,她不太对劲……”婢女垂着头,胆怯道。 宇文珏一怔,回头想叫药王,可环顾一圈,哪里还有药王的踪影。 倏忽间,他就意识到事情不对。 这一切,就像是早就设计好的一个陷阱。 不管是宇文卿还是他,都被人给耍了! 宇文珏气急败坏地咒骂了一声,下令全城缉拿药王。 而这边,云离与玄衣已经默默回了客栈。 玄衣之前的担忧也彻底消散。 云离做事雷厉风行,也正因如此,一切都按着她的计划进行着。 比起让宇文卿受病痛折磨,清誉被毁,这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不过短短一天时间,云离与玄衣便告捷归来。 这让容沉很是意外。 待玄衣禀明来龙去脉,容沉眼底的笑意更甚了。 他的云离,总是让他惊喜不断。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将军府?” 容沉看着一旁翘着腿喝茶的云离,开口问道。 云离抬了抬眼皮,“明早就回。” 容沉微挑双眉,“你这么做,有人可是会浮想联翩了。”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狡黠,“我就是要告诉宇文珏,这事儿跟我云离脱不开关系,有本事,来找我呀?” 容沉但笑不语。 宇文珏权倾朝野,若是宇文卿再入主后宫。 就等于将这半个天下交给了宇文家族。 而此番被云离这么一搅合,宇文卿要入主后宫的想法就泡汤了。 即便轩辕澜知晓了这一切都是拜云离所赐。 他也绝不会怪罪云离,只怕还会反过来谢谢她。 至于宇文家族,即使知道这件事与云离有关。 除非暗地下手,明里,却是怎么也无法撼动云离的。 翌日清早,云离便大摇大摆地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外还悬挂着白锻,白色的灯笼在冷风中左右摇摆。 单单看着,就觉得十分凝重。 云离站在府门口,眉头拧着,面露出几分不悦。 “看来有人巴不得本将军早点入土为安呢。”云离翘了翘嘴巴,冷笑道。 府门大开着。 依她从秋猎失踪那天算起,今日方巧是她的五七。 云离挑眉,踱步走进院子里。 果然,院子里有两个道士正在作法。 一个挥舞着桃木剑,一个手拿着拂尘口中念念有词。 院子里的气氛压抑。 张伯站在一旁苦着脸,不时抬手拭面。 除了张伯,倒是没有见到其他人。 “这是在为本将军超度?”云离冷不丁开口道。 这声音一出,张伯重重一惊。 他猛地抬头,只见云离负手站在院子正中,目光沉沉地看着那两个道士。 “将,将军?”张伯结巴道。 “将军?”那两道士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看向云离。 其中一人反应很快,举起桃木剑,喝道:“云将军魂魄归来……” “归来个屁!”话没说完,就被云离冷声打断了。 那道士一怔,剑还半举着,滑稽不已。 “头七才回魂,这都五七了,本将军早该投胎了!谁让你们在这里装神弄鬼的,赶紧给本将军滚蛋!”云离低斥道。 那两道士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真的是云将军回来了。 两人再不敢造次,连忙收拾了东西走人。 张伯脚步匆匆迎了上来。 “将军,真的是将军回来了,奴才就知道,将军一定没死!“张伯老泪纵横,惊喜道。 云离敛了敛心绪,“可是南苑的人搞的?” 张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是戚夫人吩咐下来,说是梦见了将军,将军希望尽快入土为安,尸体找不到,就弄衣冠冢。” 云离冷笑出声,果不其然。 她这个姨娘可真是巴不得她别回来。 不过她也懒得计较,反正她回来了,就由不得戚夫人鸠占鹊巢。 “将军!”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云离侧目,便见一道素白的身影跪倒在了她的脚下。 “将军可算是回来了,心儿就知道将军不会有事的。“心儿哭着到。 云离把心儿扶了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既然相信本将军没事,干嘛还穿得这么丧气?去换了衣衫,吩咐厨房做点好吃的。”云离放缓口气道。 心儿破涕为笑,重重点头,“心儿这就去办。” “诶等等。”云离顿了顿,“云凌呢?” 心儿闻言撇撇嘴,“自从将军出事后,云凌就留在了麓山,他派人传回口信,说是不管将军是生是死,除非找到将军,否则就不会回来。“ 云离闻言拧起眉头,这云凌还真是…… 不过若说不动容,那是假的。 “张伯,你派个人去麓山将云凌找回来。”云离又吩咐道。 张伯应了一声。 正说话间,戚夫人带着云茹也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 见着云离,戚夫人的眼底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到后来又分明闪过一丝失望。 反倒是一旁的云茹,似乎满惊喜的。 云离斜睨了戚夫人一眼,她还没找她,她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姨娘来了啊,听说你连衣冠冢都给本将军准备好了?那本将军可得好好谢谢姨娘。”云离身子微转,脚下轻移,缓缓朝着戚夫人走去。 戚夫人闻言脸色刷的一白,只觉脑子有一瞬间的晕眩,身子晃了晃,索性有云茹扶着,才没有栽倒。 她敛了敛心神,讪笑道:“离儿哪里的话,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姨娘不觉得失望吗?您的如意算盘又落空了呀。”云离幽幽出声。 戚夫人脸色又是一阵青,她勉强扯开嘴角笑了笑,“离儿这话从何而来?姨娘见你回来,开心还来不及呢,张伯,赶紧叫人把这些都撤了,瞧瞧多晦气!” 云离看着戚夫人一个人做戏,嘴角微扯,满是不屑。 戚夫人没说话,只是略显尴尬地看着云离。 云离也不想多加理会,径直穿过戚夫人,带着容沉与玄衣往内院走去。 将容沉与玄衣安顿好。 这一晚,心儿特地吩咐厨房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云离回府的消息犹如一阵飓风,自将军府刮起,短短半天,就在整个安和城席卷开来。 不到傍晚时分,便传到了轩辕澜的耳中。 第二百零八章:情敌相见 这边云离刚刚招呼容沉他们入座,准备用晚膳。 那边便传来的一声长啸,“王上驾到。” 云离想要拿筷子的手一顿。 转过头,便见轩辕澜快步而来。 云离赶忙起身,还未行礼,却落入了轩辕澜宽阔的怀中。 轩辕澜根本不顾有别人在场,他抱着云离,沉声道:“本王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云离心下一颤,伸手拍了拍轩辕澜的后背。 “陛下,我没事。”说完便推开了他。 轩辕澜双手扶着云离的两肩,深邃的眸子沉沉地盯着她。 “可有受伤?”他问道。 “小伤,早就好了。”云离扯开嘴角笑了笑。 这时,轩辕澜才察觉到一股冰冷的目光。 他的视线越过云离,落在容沉的身上。 四目相对。 云离分明感觉到四周的温度骤然下降。 好像顷刻间,方圆几里都被冰封住一般。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云离不着痕迹地从轩辕澜的手下移开,目光转向容沉。 容沉墨色的眸子里带着冷意,对上轩辕澜的目光毫不避讳。 那浑身散发出的气势即便在轩辕澜这个帝王面前,也毫不逊色。 她怎么忽然有种被抓奸在床的感觉。 云离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陛下既然来了,一起用膳?” 轩辕澜倏的移开目光,看向云离,扯开嘴角道:“好啊。” 语毕便挨着云离落座。 云离左边是容沉,右边是轩辕澜。 两人时而的目光交汇,让夹在中间的云离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爱卿还未给本王介绍,这位是?”轩辕澜忽的开口。 云离微微一愣。 “微臣没介绍吗?他便是当初甫水关之战微臣的军师,容沉。“ “军师?”轩辕澜眸色深沉,“既是军师,便是朝臣,为何爱卿不曾向本王举荐?“ 云离一怔。 “云离顾及我不喜官场,喜欢做个闲散之人,适才没有与王上提及。”容沉在旁淡淡开口。 轩辕澜扫了容沉一眼。 “原来如此。”轩辕澜顿了顿,“非我北霁之臣,却入我北霁大营,容公子可知道这是犯了北霁律例的。” 容沉神色寡淡,不等开口,便闻云离道:“陛下,他可是帮着北霁打了胜仗,你不能恩将仇报啊。” 轩辕澜眉头一蹙,听着云离话语间对容沉的袒护,心里就十分不舒服。 “所以爱卿是在教训本王吗?”他冷冷道。 云离自认是有些急切了。 她解释道:“陛下,你知道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他们两人不是唇枪舌剑,就是眼神杀来杀去。 她很为难啊! “这快中秋了吧。”轩辕澜话锋一转,忽然道。 云离对日子没什么概念,视线落在一旁站着的心儿身上。 心儿连忙道:“回陛下,将军,还有小半月便是中秋节了。” 轩辕澜点了点头,“届时王宫会有赏月会,爱卿不如请容公子一起入宫赏月。” 云离心下一诧,不可谓不意外。 轩辕澜虽好像是询问,可话语间却带着不容拒绝。 她悄然瞥了身侧的容沉一眼。 同样的,她也不能给容沉做决定啊。 容沉对上云离探究的目光,淡淡开口,“承蒙王上邀请,我一定到。” 云离松了口气。 可一顿饭还是吃的十分别扭。 用过晚膳,心儿奉上了茶水。 轩辕澜坐在高位,压根儿没有想走的意思。 云离只好陪着,今日的轩辕澜,显然是跟她杠上了。 “爱卿,麓山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轩辕澜抿了口茶水,出声问道。 云离愣了愣,想了想还是没有实话实说。 “迷了路,遇见了野兽,与野兽搏斗的时候撞了脑袋,失忆了大半个月,适才没能及时通知陛下。”云离解释道。 轩辕澜将信将疑地看着云离。 麓山之上,有太多可疑的地方。 他与宇文卿掉下那么深的陷阱,以宇文卿那么弱不禁风的身子怎么可能将他救上去。 每每提及,宇文卿总是闪烁其词。 而以云离的本事,怎么可能将他跟丢,甚至迷路。 伤好之后他便回去麓山看过,一路上皆有云离留下的记号。 记号在距离陷阱不远处才消失。 所以轩辕澜坚信,当天云离肯定也去过陷阱附近。 而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轩辕澜却一时猜不透。 云离显然不想坦白,她不开口,就算是拿刀抵在她的脖子上也没用。 “本王想与你单独聊聊。”轩辕澜扫了中堂内的其他人一眼,沉肃道。 云离抿了抿嘴,转身看向容沉,“容沉,你与玄衣先回去吧。” 玄衣在旁候着,在宇文府时他没与轩辕澜正面对上,因此也不担心轩辕澜会认出他来。 容沉嘴角微扯,浅笑道:“好。” 说着便起身走出了中堂。 屏退其他人之后,偌大的中堂内便只剩下了云离与轩辕澜。 “陛下想问什么?”云离直截了当道。 “本王想听实话。”轩辕澜看着云离,深邃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正色。 云离垂眸,思索片刻。 事情的真相对于轩辕澜说其实并不重要。 即便知道了真相,他身为北霁王,要顾全大局,也不会对宇文卿做出什么处置。 更何况,这仅仅是她的一面之词。 可云离觉着有必要向轩辕澜提个醒。 这宇文卿,并不像表面上所见到的那般——我见犹怜。 转念又一想,当初在未央殿外,轩辕澜笃定是宇文卿陷害自己。 那么他也更应该会相信自己所说的。 “是宇文卿。”云离抬眸,对上轩辕澜的目光。 轩辕澜眸色一沉,果然与他想的一样吗? 那一日,旁人告知于他是宇文卿将他从围场里救出。 他下意识里便是不相信的。 而当云离将事情的真相坦露而出时。 轩辕澜却是震惊的。 他曾想,宇文卿最多不过能因为想要入后宫,做出陷害云离的事情来。 可真的要她杀人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而今看来,他果然是太小看她了。 真是应了那句——最毒妇人心。 她不仅做得出,更做的天衣无缝。 甚至将原本该属于云离的殊荣全部揽了过去。 也因此,利用宣太妃,下了那道让她入主后宫的旨。 第二百零九章:清河镇的消息 轩辕澜修长的指尖敲打着身侧的桌面。 偌大的中堂里只有这一声声轻轻的笃笃声。 云离没说话,一脸沉静地看着轩辕澜。 见他似乎在想着什么。 良久,他才开口道:“宇文府里宇文卿的事情,是不是你?”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别说轩辕澜到底是北霁王,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云离挑眉,“陛下英明啊。” 轩辕澜忽的笑了,春风满面。 “你还真是本王的好云离,若非有你,本王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名正言顺地不娶宇文卿。” 云离闻言微怔。 果不其然啊,她成功地把轩辕澜的婚事搅黄了。 “陛下不怪微臣坏了陛下的亲事?”云离明知故问道。 轩辕澜睨了云离一眼。 “毕竟微臣做的事,若是让宇文大人知晓了,他非得将我大卸八块不可。”云离继续道。 “宇文卿那是自找的,你做的没错,她万死不足以抵消对你犯下的恶事。”轩辕澜冷冷道。 云离重重一愣。 她没想到在轩辕澜的心里,自己的所作所为却成了理所当然。 心中一处竟隐隐有暖流滑过。 “陛下让微臣好生感动啊……”云离翘起嘴角,笑道。 轩辕澜起身,踱步走到云离跟前。 “感动吗?那下次不许再这样玩失踪了,本王会担心。”他弯身凑近云离,柔声道。 云离抬眼,对上轩辕澜带着灼灼情谊的目光。 她暗暗一叹,他以为她想失踪吗? 然而忆起轩辕澜不惜花大代价满北霁的找她。 在所有人都觉得她已经死了的时候,他还坚信她活着。 单凭这一点,云离就做不到无动于衷。 云离轻轻点了点头,“若非失忆了,微臣绝不会滞留到如今才回府,让陛下担心了。” 温凉的话语拂过轩辕澜的耳畔。 一颗心也跟着温柔下来。 送走轩辕澜已经接近子时。 云离刚回到院门口,便见容沉负手站在回廊边。 石灯幢里晃动的烛火照在他的身上,将地上的影子拉长。 云离踱步走过去,“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容沉闻声转头,对上云离略显关切的目光。 “不放心你。”容沉淡淡开口。 进了房门,云离点燃烛火。 她手中动作一顿,感受着容沉怀里清浅的冷香。 容沉环抱着她,脸颊贴着她的。 “怎么了?”云离收起火折子,问道。 “我的娘子太让人着迷了,真怕被别人给拐走。”容沉温热的气息吐在云离的耳畔,酥酥麻麻的。 云离缩了缩脖子,痒痒的感觉让她漾起了笑脸。 “怕了呀,怕就对了,所以要好好疼我,不然追我的人可是从将军府排到城门外呢。”云离抬了抬下巴,得意道。 “嗯,都是姑娘吧。”容沉眸子里带着浅笑,调侃道。 云离翻了个白眼,这一身帅气的男装,要不吸引个个把姑娘,她云离也别混了。 “云离,北霁王知道你是女子,对吗?”容沉话锋一转,清冷开口。 云离扳开容沉的手,转身面对着他。 容沉的眼里带着让云离看不懂的情绪。 她想了想,忽的翘起嘴角笑了。 “原来说了这么多,容沉是吃醋了啊。” 容沉只是盯着云离,他是吃醋,可更多的,却是担心。 “你知道你这样很危险吗?” 云离微微一愣,一时不知道容沉想说什么。 “北霁王对你有心,你不会看不出来,坊间的风言风语本来就多,不管你是男是女,对你都不利。“容沉缓缓道。 云离却是不以为然道:“这传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不照样没事,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容沉闻言俊眉微蹙。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云离一把抱住了。 脸颊传来温软之感,下一刻,便对上云离璀璨如星芒的眸子。 “好了,别担心我,夜深了,赶紧回去睡吧。”云离出声道。 容沉闻言便也不再多言,毕竟如今身处将军府,他也不能不顾及云离的身份。 翌日上午,云离刚起床推开房门。 便见云凌守在门口,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 直到见到云离真的安然无恙,那一刻,都还有点恍若做梦一般。 云离触及到云凌眼底的释然,笑着走近。 “我没事,可以放心了?”云离率先开口道。 云凌松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主上一定没事。” “走,去中堂,看你风尘仆仆的,刚赶回来?”云离一边朝外走去,一边问道。 “嗯,连夜从清河镇赶回来的。“云凌道。 清河镇?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那张绝世倾城的脸浮现在她的眼前。 离涯…… 她沉了沉心绪,顿住脚步看向云凌,“你曾说,南翎国的国师叫离涯,对吗?” 云凌不知道云离会突然提及南翎国师。 愣了片刻后才点头道:“正是。” “擅长易容?”云离明知道自己所想应该是千真万确的存在,可偏偏还是想要再次确定一番。 云凌再次点头道:“传闻中却是如此,他的易容术在南翎是出了名的。” 云离垂眸,看来,永夜并非永夜阁真正的主人。 而离涯,才是这个暗杀组织背后的主人。 只不过云离却无论如何不敢相信。 那个看上去妖孽邪佞,却对她十分照顾的离涯。 会是这样一个阴暗组织的掌权人。 他明明可以随时要了自己的命,可他没有。 这让云离心生出几分烦躁之感。 不知为何,她潜意识里是相信离涯的。 相信在湖边六角亭间,他曾说的,他们是朋友,他不会伤害她。 而那场刺杀,或许纯粹只是永夜的私自做主。 “虽然你刚回来,但是我还是要你重新去清河镇,为我调查一件事。”云离沉思片刻后,对着云凌正色道。 云凌一怔,却是认真道:“主上请说。” “清河镇有一凤府,我要知道关于这凤府的一切,还有凤府的主人凤曦儿,切记暗中行事,不要暴露了自己,自己的性命最重要。”云离缓缓道。 云凌凝眉,“凤府?主上为什么突然对凤府感兴趣了。” “因为我失忆的时候就住在凤府,在里面,遇见了永夜阁的永夜,还有,南翎国师离涯。”云离一字一句道。 云凌墨色的眸间闪过一丝惊色,不过转瞬便掩饰了去。 他对着云离抱拳道:“好,属下这就去清河镇。” “不用急,明早再出发。”云离拍了拍云凌的肩膀,“玄衣来了。” 云凌闻言一喜,跟着云离转身进了府内…… 第二百一十章:你到底是什么人 秋的夜,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这种凉意开始渐渐转化成寒意,昭示着秋越来越深了。 小聚了一夜之后,云凌在翌日清早便又出发去了清河镇。 书房内。 云离站在书案后,将曾经在汴州得到的书信放到书案上。 刚想叫容沉,视线一转,却见容沉从一旁的瓷瓶里抽出一幅卷轴。 云离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将卷轴打开了。 看着那幅画,容沉双眉一挑,目光落在云离身上,墨色的眸间盛满了笑意。 “没想到云离这么爱我,还私藏我的画像,只是这画像画的,实在是……”容沉唇边漾着浅笑,凉凉道。 云离清了清嗓子,“别那么自恋啊,没有的事,这是云茹画的,让我看着画像找你罢了。” “哦?”容沉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危险之色,“所以当初那些拿着画像遍地找我的人是你派的?为了你的那个表妹?” “对啊,不然呢。”云离云淡风轻道。 话刚说完,云离就忽然察觉到空气骤然变的有些异样。 她看向容沉,却见他眸光深邃地盯着她。 直把她看的后背发麻。 云离连忙道:“也不是,当初这不不知道云茹要找的人是你吗?所以才帮她找的。” “这样啊?那要是知道呢?”容沉清冷问道。 知道肯定也找啊,谁让她答应了云茹呢。 云离自然不敢当着容沉的面这么说。 若是说了,指不定容沉跟她怎么生气呢。 当初她可是真有心想要将容沉推给云茹的。 而眼下,也才庆幸她没有做那种傻事。 “哎呀,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还提它干嘛呀,来帮我看看这几封信。”云离扯开话题,从容沉的手中将画抢了过来卷起放好。 随后又将那几封信塞到容沉的手中。 她目光灼灼地望着容沉,“你心思澄明,又那么聪明,看看这信中有没有隐藏什么。” 容沉斜睨了云离一眼,“现在知道拍马屁了?” “哪能啊,你又不是马。”云离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 容沉一时失笑,也不接话,兀自翻看起了书信。 微微烛火晃动,将他安静看信地侧颜照亮。 犹如一道星芒描绘出那近乎完美的轮廓,泛着淡淡的暖色。 沉静,安然,带着让人无法侧目的本事。 美好到仿若世间无存。 云离看得有些痴了,视线无论如何都无法移开。 直到对上那道映着微黄烛火的眸子,云离的心神仿佛在顷刻间被吸了进去。 再也跋涉不出。 “看什么呢,口水都流出来了。” 看着云离痴痴的模样,容沉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出声道。 云离骤然回神,连忙伸手擦了擦嘴。 又忽然意识到容沉是在逗她,狠狠地瞪了容沉一眼。 却见容沉眼里满是笑意,连那凉薄的双唇都带着好看的弧度。 行吧,因为这副养眼的模样,她就勉强不怪他了。 “有没有看出什么来?”云离视线从书信上一扫而过,问道。 “这信里没什么特别的,这种纸张也不会有特殊处理,除了这朵梅花印记,没别的了。”容沉淡淡说道。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失望,果然即便将这信火烧水浇,也就是这些内容了。 “你可有怀疑之人?”容沉见云离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之色,便开口问道。 云离垂眸,摇了摇头,“完全没有头绪,不过要说这人位高权重,能许诺出这些的话,朝堂之中不出五六人。” “国舅宇文珏,太师萧靖,大司农靳满,廷尉左荀,当然还有本将军。“云离分析道。 “这些人当中,除去我和萧太师,大司农也因其女靳玥被牵连,又十分低调,那剩下的,便是宇文珏和那左荀了。”云离顿了顿,“不过也都是猜测罢了,根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哦对了,我还查到,除了北霁朝堂的这个人,刺杀王上,还有当初中军大营当中的奸细,所有的事情都有可能与南翎王室有关。”云离看了容沉一眼,又言道。 容沉眸色一沉,不过转瞬便消失了去。 他对上云离深邃的目光,浅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个。”云离又从旁拿出一个锦盒,打开。 容沉目光触及到那张残缺的皮肤,那个图腾映入眼帘。 “这是?” 云离盯着容沉,“南翎死士图腾。” 容沉微微蹙眉,“要解决外患,必先治内忧,云离还是将重心先放在这写书信的人身上。” 云离点了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容沉……”云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有些事,她想了解,想问,可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容沉感受到云离忽然的纠结。 他放下书信,靠近云离,柔声道:“想问什么?” 云离内心挣扎了一番,这样的自己让她不喜。 一旦触及到容沉,她的心绪就不由控制。 变得不再果断,甚至扭扭捏捏,实在没用的很。 她敛下心神,终于下定决心似地开口问道:“当初在夙月阁,你与玄衣的话,我都听见了。” 容沉微愣。 下一刻便忆起云离所指。 “你是说,我是南翎人这件事?”容沉淡淡开口。 云离摇头,“玄衣说,国师盯上我了,这个国师,是离涯对吗?” 她抬眼,一双凤眼盯着容沉,带着沉肃的考究。 饶是触及到云离的这道眸光,容沉脸色却依然是寡淡如常。 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撼动他的情绪。 “你到底是什么人?” 云离见容沉沉默不语,终于问出了埋在她心底很久的问题。 如果说以前的她想的不过是与容沉做对露水夫妻。 不用管他的身份,他来自何方。 彼此也不用顾及彼此做些什么。 可如今,云离越来越觉得,容沉在她的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 而她,竟也生出了几分想要探知的欲望。 想要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他家在何方,家中可有妻室。 意识到这些的时候,云离是惊讶的,也是恐惧的。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一旦有了这些情绪,便也等于有了羁绊。 而这些情绪却是一发不可收拾,犹如蛛丝,密密麻麻地将她缠绕起来。 “身份,很重要吗?”容沉忽的开口,话语清冷,不带情绪。 云离心里有一瞬间的失落。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这不就够了吗?”容沉又道。 云离沉默。 心中百转千回。 彼此喜欢,这就够了吗? “总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夫人,云离,我需要你相信我。”容沉放缓语气,清冷的话语间带着几分让云离猜不透的无可奈何。 “你这算是跟我求亲吗?” 云离钻进容沉的怀里,扬着嘴角道。 “那你愿意吗?”容沉环抱住云离的腰际,柔声问道。 云离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 容沉之前那话虽然听着不是很舒服,因着她从来不是被动的人。 可在容沉的面前,她却忽然甘愿做一个被动的人。 第二百一十一章:赏月大会 云离不知道容沉的话算不算是海誓山盟。 可却很好的将她心里的担忧给悉数消灭了。 遇见容沉,云离才觉得自己也有如此小女人的一面。 这种感觉,偏偏还真的让她着迷。 这小半月,天天与容沉厮混在一起,日子简单恬静。 这大概是云离穿越之后过的越舒心的一段日子了。 一转眼,便到了中秋节。 中秋这一日,天气格外的冷。 不过却是阳光明媚,白日里云离心血来潮与心儿做了些月饼。 吩咐心儿给下人们派发了之后还特许他们晚些一起过节,在将军府内设一场团圆宴。 云凌也赶在将军府的团圆宴前回了将军府。 只可惜,回来的时候,云离与容沉已经去了王宫。 玄衣因着未受邀,便没有入宫,与云凌一起在将军府里过节。 不管是将军府,还是王宫内外。 处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街道上悬着红色的灯笼,绵延至城门。 两侧小贩叫卖声声,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云离与容沉坐着马车从王宫南门驶入。 赏月大会在御花园旁的落日亭举行。 落日亭畔早已张灯结彩,帷幔在暖色烛火下翩跹舞动。 回廊灯火连绵,与天幕那一轮圆月交相辉映,月华倾泻,倒映于湖间,潋滟生辉。 云离带着容沉去的时候,诸位大臣早已来的差不多了。 落日亭内热闹非凡。 云离安然无恙的消息在半个月前早已席卷了整个安和城。 只是云离借着休养之名一直未曾上朝,除了与萧太师打过招呼之外,几乎鲜少出门。 但凡前来将军府打着看望她名义巴结她的达官显贵都被她一一给打发了。 如今来王宫倒算是第一次在公众面前亮相。 她方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云将军!”不知谁说了一句,一众大臣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将云离给团团围住了。 你一句我一句地表达着各自走心的不走心的慰问。 左右不过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 云离也就当是听听,随便应付了几句便算是过去了。 “王上到,太妃娘娘到,贤清郡主到。”伴随着一声长啸。 一众大臣这才纷纷离开云离,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云离松了口气,转头,对上容沉似笑非笑的目光。 他倒是躲的远远的。 眼见着容沉朝她招了招手,云离扯开嘴角,缓步走到了容沉的身边落座。 赏月大会没有位置安排,大家都是随便坐的,因着用过晚膳不久后便要去御花园赏月。 容沉选了个十分低调的位置,不仅靠近湖畔,还能看见那潋滟的粼粼波光。 轩辕澜到了之后,宇文珏才迟迟带着宇文令与宇文卿来落日亭。 宇文卿见到云离,浑身一颤,那脸色更是愈发的苍白起来。 本来就因着被闹鬼一事吓的不清,又经着上次那荒唐一事。 清白虽是保住了,可到底还是雪上加霜,对她的打击委实不小。 身子也因此到如今都没算是好全。 眼下再一次见到云离,她是打死都没有想到云离竟然真的没死。 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是不信的,可现在呢,却是不得不信了。 宇文卿始终紧抿着嘴,许是因着怒意和震惊,又或是怕云离会当众揭穿她,身子有些瑟瑟发抖。 云离见到宇文卿也是意外的很。 她没有寻死腻活,居然堂而皇之来参加赏月大会? 云离心思一转,大抵便能猜到几分。 看来上次之事或许根本没有成功啊,而且那半月她都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宇文府传出的消息。 想来宇文珏早就将消息给封锁了。 不得不说,云离有些失望。 宇文卿缓步坐到了宣太妃的身边。 “卿儿身子还没好全?这脸色还是难看啊。”宣太妃握着宇文卿的手,“这手怎么这么凉?身子不好就别来了,逞什么能?” 宇文卿扯了扯嘴角,“姑母卿儿没大碍,今个儿是中秋团圆的日子,卿儿怎么能缺席。” 她说着,往轩辕澜那边瞥了一眼。 轩辕澜却是目不斜视,浑然就当没瞧见。 宣太妃见状拍了拍宇文卿的手以示安抚。 虽然宇文卿身子是清白的,可到底还是被轩辕澜撞见了她与人不堪不是。 轩辕澜身为北霁王,这种气是肯定咽不下去的。 宣太妃心里清楚的很,可她却还是想要让宇文卿入主后宫。 于是她给了宇文卿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一切都有她在。 宇文卿挨着宣太妃,不时低声说着什么。 宣太妃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她视线一转,落在了云离的身上。 直到夜宴开始,宣太妃才收回了目光。 “今日是中秋节,请诸爱卿入宫赏月,以示共享团圆之意。”轩辕澜扫过一圈,缓声说道。 “二来,也算是为云离云将军洗尘,这一次在麓山遇险,能幸免于难,实在是我北霁之福,不管是意外,还是别的,就都过去了。”轩辕澜有意无意地朝着宇文卿看去。 宇文卿咽了口口水,心里咯噔一下。 她垂着头,再不敢看轩辕澜。 “王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云将军并非遇到了意外?”宣太妃看向轩辕澜,出声询问道。 轩辕澜没回话,只是将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 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她明白轩辕澜这么做就是为了给宇文一族一个警醒。 可这样一来,她的处境就变得微妙了。 不管是宇文一族,还是别的朝臣,总归有所猜疑不是? 这不是弄的人心惶惶吗? 眼下他又将这球踢给自己,轩辕澜可真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盘啊。 云离看了身侧的容沉一眼,刚好对上容沉的目光。 她想了想,起身俯首开口道:“回禀太妃娘娘,微臣是在麓山之中迷了路,遇到了野兽,被袭击之后受了重伤,幸得路过的猎户所救,休养了半个月,因而没能及时回朝。” 宣太妃看向云离,眼底带着几分莫名。 “原来如此,云将军真可谓是大难不死啊。”宣太妃话语间带着几分讥诮。 云离怎么能听不出来! 只是这宣太妃的敌意又是从何而来? 不过转瞬,她算是明白了。 看来宇文卿是吹了耳旁风了。 她怎么能忘记,这宣太妃,可是也姓宇文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中计 经着这么一出,云离本来就不高昂的兴致愈发的低迷了。 要不是容沉始终在她身边陪着,她还真想找个借口溜之大吉。 席间觥筹交错,云离大概是因着上次未央殿之变,这一次始终小酌,不敢狂饮了。 而容沉,全程滴酒不沾。 轩辕澜虽然请了容沉,可却没有提及关于容沉任何。 就这么将他晾在一边,也不知是何意。 “容沉,你说王上叫你来是什么意思?”云离凑到容沉身边,低声问道。 容沉神色寡淡,抿了口茶水。 “耀武扬威。”他淡淡道。 “嗯?耀武扬威?”云离有些莫名其妙。 容沉将视线转向云离,温言道:“平时看你那么聪明,在这个方面,倒是迟钝的很。” 云离撇撇嘴,也不管到底什么意思,索性懒得理会容沉了。 晚宴结束,众臣便随着轩辕澜前往御花园。 御花园里布置着矮桌和清茶水果。 石灯幢点的不多,烛火微明,衬着天幕悬着的那轮圆月越发光辉夺目。 那些文官一个个到这种时候都开始附庸风雅。 而云离对于这种高尚的吟诗作对完全提不起兴趣。 “去走走?”容沉见云离兴致缺缺,开口道。 云离眸色一亮,“好啊。” 容沉眼底含笑,与云离一并起身,朝着御花园一处走去。 渐渐远离那些喧嚣。 鹅卵石铺置的小道渐渐往里延伸,两人来到了一处池塘边。 池塘水面被凉风吹拂着,泛着层层涟漪,倒映的圆月被吹碎,泛着粼粼波光。 “还好有你。”云离舒了口气,“要不然我得无聊死。” 容沉深邃的眸间带着一丝笑意,“你不喜热闹,这种夜宴大可不必参加。” “我也不是不喜热闹,要看是什么热闹,这种场合官场味太重,都是些阿谀奉承,太乏味了。”云离忍不住吐槽。 容沉微挑双眉,“那云离喜欢什么样的热闹。” 云离斜睨了容沉一眼,“就比如上次的凤阳节就不错啊。” “嗯,那定是因为有我在。”容沉浅笑道。 云离闻言微愣,旋即笑的放肆起来,“原来容公子也有如此自恋的时候呀。” “你敢说不是吗?”容沉盯着云离,反问道。 云离抿了抿嘴,是也不是。 她笑着,也不应容沉的话,视线落在那被风吹散的月影之上。 “今天是中秋节,你不回家,没事吗?“云离缓缓道。 容沉随着她的视线落在那倾泻的月华之上。 心中一处似被微微牵扯住。 他神色清冷,墨染般的眼眸里不带任何情绪。 于他来说,家这个字,似乎有些遥远了。 “我云游惯了,总是四处为家。”容沉避重就轻道。 云离心下一愣,那他之前的不辞而别,难道不是回家? 他的身上总是藏着太多的秘密,让云离捉摸不透。 每每思及至此,云离心下便生出几分无力感。 仅仅因着是容沉,她的情绪才会被轻易挑拨。 云离敛了敛心神,他既不想说,她便也不问。 她相信,迟早有一天,他会跟她坦白一切。 凉风拂过树叶刷刷作响。 容沉伸手揽过云离,将彼此的距离拉近了些。 云离抬头,天幕之上星子隐退,一团乌云渐渐将那轮圆月给笼罩了起来。 只留下小小一半,还散发着微弱的光晕。 看着,似乎是要变天了。 “云将军,奴才终于找到您了。”忽的一道人声自身后不远处响起。 云离微怔,转身,便见一个小太监疾步而来。 靠近云离,俯首行了个礼,道:“云将军,太妃娘娘有请。” 云离眉头一皱,宣太妃? 她看了容沉一眼,略一思忖后道:“容沉,你先回将军府,我去见过太妃娘娘之后便回去。” 容沉摇头,缓声道:“我在南宫门等你。” 云离一想也行,宣太妃左右不过是因着麓山之事,亦或是宇文卿的事情给她来个下马威罢了。 估摸着也不会太久,便答应了容沉,让他在南宫门等着。 两人在御花园分别,云离随着小太监朝着一处宫落走去。 因着今夜是中秋,大多宫娥太监也纷纷过节去了。 冗长的宫道竟也连个人都没有。 云离随意瞥了一眼,见前方是芳华宫。 忽的响起了轩辕灵儿,这才想起她似乎有些日子没见着这个七公主了。 “公公,今个儿中秋,怎么也没见着七公主啊?” 经过芳华宫,云离忍不住出声问道。 前面带路的公公脚步不停,只是出声回道:“七公主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去禹州的普化寺住上一段时日,是以不在宫里头。” 云离恍然,难怪了。 又沿着宫墙走上了一段,小太监停在了一处宫邸前。 云离抬眼瞧了瞧,并非是宣太妃所住的锦乐宫。 “德馨宫?这是哪?”云离心生出几分疑惑。 小太监微微俯首道,“太妃娘娘在此等着将军,请将军进去面见。” 云离眉心微蹙,饶是疑惑,却还是步入了德馨宫内。 宫内悬挂着浅色的帷幔,随着殿门大开而翩跹舞动起来。 两侧悬挂着宫灯,却不甚明亮。 隐隐可以看到帷幔之后有一道身影落座在几案旁,看不真切。 她俯首抱拳,“微臣,见过太妃娘娘,不知太妃娘娘唤微臣前来,有何事?” 冗长的吱呀声下,殿门缓缓阖上。 云离隐隐有些不安。 她微垂的眸间闪过一丝凛冽。 浑身却是竖起了防备。 “太妃娘娘?”云离再一次出声道。 那道身影却是没动。 云离察觉到一丝异样,她踱步朝前走去。 伸手掀开帷幔,缓缓靠近那道身影。 “太妃娘娘?” 那道身影背对着她,云离方一靠近。 那身影忽然动了。 云离只觉眼前骤然浮现出一大片灰色。 鼻尖顿时冲进一股浓烈的迷药味。 她暗道不好,中计了!同时连忙掩鼻后退。 那灰色粉末却是劈头盖脸地袭上了云离。 她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脚下几个踉跄,连忙扶住一旁的木梁,堪堪稳住身子。 “呵呵。”一道带着冷笑声传入云离的耳畔。 云离揉了揉眼睛,甩了甩有些发闷的脑袋。 “云离,这一次,我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你了。”熟悉的嗓音自跟前响起。 第二百一十三章:毁容 恍惚间,云离看到了宇文卿那张带着得逞笑意的漂亮脸蛋。 她来到她的跟前,一字一句地说着不会放过自己。 云离忽然想笑,她居然又栽到她的手里了。 这女人,分明就是她的克星啊! 早知如此,当初在宇文府就该一刀把她给杀了,才不会有这么多的糟心事。 云离越来越晕,却还是坚持着没有倒下。 宇文卿伸手想要去抓云离,却被云离拍开了。 “宇文卿,虽然中了你的迷药,可就凭你?想动我,是不是太天真了?”云离吸了口气,沉沉道。 宇文卿冷哼一声,“当然不止我。” 话音落下,一道笔直的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 竟是宇文令。 “没想到,堂堂的云将军,居然会是个女人。”宇文令讥笑出声。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若单一个宇文卿,她或许还能赌一把逃出去。 可眼下又多了个宇文令,这下可就难办了。 云离视线扫了这德馨宫一眼,宫殿里陈设简单,甚至还有灰尘的痕迹。 这一看就知道这里鲜少有人,终归是自己疏忽了。 云离叹了口气,她握了握拳,只觉浑身的力道仿佛被抽空了,好无力气。 宇文令靠近云离,忽的伸手扣住云离的脖子。 云离脸色微变,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别看宇文令是个小受,力气倒是不小。 这一下,几乎将云离给提了起来,顿时空气被钳制在外,窒息感油然而生。 云离闭上眼睛,脸色因着窒息而微微泛红。 “装死?”宇文令嗤笑一声。 话音落下,却触及到一道森冷的目光。 云离眸间爆发出凌厉,犹如一把利箭,刺上宇文令。 宇文令一瞬间失神。 忽的下身一阵爆裂的痛袭来,宇文令下意识松手捂着下身朝后退去。 那一脚几乎花光了云离所有的力气。 她身子一松,朝前栽去,在撞上捂着下身的宇文令时。 云离又伸手一扯,可惜没能将宇文令给扯翻。 只是将他的宽袍给扯开了,露出整个左肩。 云离跌落在地,视线触及宇文令的左肩,瞳孔骤然一缩。 宇文令连忙拉起宽袍,恶狠狠地瞪着云离。 “你找死!”说着竟是一脚狠狠地踹上了云离的腹部。 云离闷哼一声,身子被踹出不远。 可偏偏迷药的劲对她来说无法令她昏死过去,一时半会却也恢复不过来。 “阿令!”宇文卿拉住宇文令,“说好的,你只是帮我,不能动手。” 宇文令闻言这才收住脚步,步履蹒跚地走到一旁的木梁旁边靠着。 云离抬了抬眼皮。 看来宇文卿对她真的是恨之入骨啊。 宇文卿端在她的面前,眸子里倒映出她的样子。 脸色苍白,看上去十分狼狈。 “云离,我要让你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宇文卿一字一句道。 云离神色寡淡,半点没有宇文卿意料之中的恐惧。 她皱了皱眉,“你不怕吗?” “怕你弄死我?”云离冷冷道。 “云离,死到临头你还装腔作势,我最见不得的就是你这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虚伪样子!”宇文卿怒目圆瞪。 “王上到底喜欢你什么,几次三番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是王上的妃子了!”宇文卿咬牙切齿道。 云离翘起嘴角,冷笑道:“自己没本事,怪的了别人?” 啪。 清脆的响声在德馨宫内响起。 宇文卿重重甩了云离一巴掌,她笑道:“现在,是谁比较没本事?” 云离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女人心狠起来,真的就没男人什么事了。 她眼底的冷意更甚,却依旧是沉静如常。 “阿令,把东西给我。”宇文卿忽的出声道。 宇文令一愣,他皱眉道:“姐,你真的要这么做?” 他顿了顿,又道:“这么做了,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我还有余地吗?”宇文卿冷冷扫了宇文令一眼,阴沉道。 云离心中划过一丝不祥之感。 她料定宇文卿左右不过杀了她,却不成想,宇文卿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决绝。 宇文卿接过宇文令手中的瓷瓶打开。 顿时一股刺鼻的味道飘散出来。 云离眉心一突。 这种味道是…… “宇文卿,你别乱来。”云离拧眉道,“你若想杀我,动手就是,何须如此!” 宇文卿笑了,如花似玉的脸上如沐春风。 “终于知道怕了吗?可惜晚了,王上喜欢你这张脸,我就毁了你这张脸,王上喜欢你这个人,我就毁了你这个人,云离,这一辈子,你都休想在出现在王上的面前,我要你死后被野兽蚕食,尸骨无存!”宇文卿阴狠道。 云离看着眼前这张美丽却近乎扭曲的脸。 第一次意识到,在宇文卿的心里,轩辕澜是何其重要的存在。 而她,一次次饶过宇文卿,却变相将这些对她的仇恨凝聚到了一起。 成就了今日的爆发。 刺鼻的味道愈发浓重。 不得不承认,这时,云离确实有些心慌了。 “姐……要不……”宇文卿欲言又止。 “少废话!你忘了她是怎么对你的了吗?”宇文卿斥了一声。 同时狠狠扬手,将瓷瓶里的液体悉数朝着云离的脸上泼去。 云离下意识地躲避,却还是被液体泼到了左边的脸颊。 嘶。 一阵皮肉被腐蚀地声响响起。 “啊……”云离尖叫出声,尖锐的刺痛几乎将她的心神抽离。 后背顿时被汗水浸湿,空气中弥漫起了血腥味。 云离浑身颤抖着,却无力抬手捧上自己的脸颊。 她知道,她的脸,被毁了。 这种彻骨的痛意将云离几乎摧毁,终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昏倒前,她似乎听到了德馨宫门被启开的沉闷声响。 不知昏迷了多久,云离是在一阵刺骨的冷意之中醒来的。 一睁眼,黑漆漆一片。 唯有一丝些微的光亮从头顶的窗棂里投射入内。 有一瞬间,她还真的以为自己又瞎了。 她动了动身子,赫然发现双手被铁链捆着,半个身子浸在水下。 那股寒意便是从水下传出。 她吸了吸鼻子,空气里满是潮湿与腐朽的气息。 这种味道,有些熟悉。 脸颊还在火辣辣的疼,近乎麻木。 云离扯了扯手,哐当的声响回荡起来。 水牢? 她的脑中忽然浮现出当初掖庭宫里的水牢模样。 与眼下所处之地,不谋而合。 第二百一十四章:面目全非 她没死? 云离脑中蹦出这三个字。 那么也就意味着宇文卿没能杀死自己。 她昏迷时,是谁出现在了德馨宫? 云离垂下头,浑身都痛,锥心刺骨。 连带着脑子都一时间不太好使了。 她缓了许久,仍是昏昏沉沉的,不多时,便又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水牢的光线亮了点。 云离知道,天亮了。 那天窗外投射进的光线打在水面上,将周围的景色照亮。 身侧的不远处的一个铁笼里也锁着一个女人,半截身子在水下,身上穿着宫娥服,垂着头,毫无声息。 而她,被锁在距离那个女人不远的铁笼中。 双手被铁链锁着,足有手臂粗的铁链悬在两侧。 她的腰下皆是冰冷的水,还泛着阵阵的腥臭味。 左脸的痛已经麻木了。 她垂下头,看着水里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样。 可真是丑啊。 如火灼般的伤痕爬在整个左脸,索性避开了眼睛。 却仍就是面目全非,怕是站在人前,都不会被人认出来。 虽然云离从不是以貌取人之辈,可到底身为女人。 对于自己的容貌不可能完全不在乎。 虽然捡了一条命,可眼下与死了又有何区别? 饶是如此,云离依旧心怀希望。 只要没死,就总有活着出去的一日。 她是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这些磨难,又算的了什么? 水牢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进来的人,是云离有过一面之缘的掖庭宫掌事姑姑。 那掌事姑姑扫了云离一眼,随后打开了云离所在的铁笼。 “呃……”云离张了张嘴,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无法说话了。 “丑丫头,我不知道你什么来路,要锦乐宫的人亲自吩咐看好你,不过来了我这掖庭宫水牢,你就别想着出去了,留着一条命算是好了的,来,把药喝了。”掌事姑姑伸手将药碗凑到云离的嘴边。 云离闻了闻,是消炎的药。 她也不反抗,十分乖巧地将药全部喝了下去。 管事姑姑有些意外,来到这水牢,哪个不是要死要活或者哭哭啼啼。 眼前这个丫头虽然容貌被毁丑的很,却十分沉静。 尤其那双眼睛,黑亮的吓人。 管事姑姑收回碗,深深看了云离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云离闭上眼睛,心思涌动。 管事姑姑说,锦乐宫的人? 所以,这锦乐宫里的人不想她就这么死了。 也是,能说得动宇文卿的,在这宫里除了轩辕澜,便只有宣太妃了。 不过宇文卿做出这种事,宣太妃竟然选择袒护。 虽然也是意料之中,却仍是有些意外。 毕竟她是北霁大将军,是一朝重臣。 宣太妃身为北霁太妃,轩辕澜的母妃,竟然可以丝毫不顾及朝堂局势? 不过转念一想,宣太妃可是姓宇文的,除去她这个北霁大将军,对宇文一族可是百利而无一害。 眼下局势尚不明朗,云离又被困于此。 她能做的,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只是,想起昨夜与容沉分别,眼下,他该急疯了吧? 容沉倒没有急疯,只是整个人脸色阴沉的吓人。 玄衣站在一旁,也是愁眉不展。 云凌耐不住了,他开口道:“不行,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这都一天一夜了,主上不会招呼都不打一声不回来的,我要入宫,去找主上。” “你别犯傻。”玄衣斥了一声,“你以什么名义入宫?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别胡闹!” 云凌刚想开口,却闻容沉道:“云凌说的对,入宫。” 玄衣一愣,一脸诧异地看向容沉。 只见容沉清俊的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正色。 那墨色的眸间满是肃杀的冷意。 他有不祥之感,云离被宣太妃传召,至今未归。 这人,眼下到底在哪里谁也说不准,出了事也说不准。 云离从不是不守约之人。 她让自己在南宫门等她,便一定会出现。 除非是她遇到了什么事情,而眼下过了这么久,云离已经出事的可能性很大。 容沉绝不能冒险。 目前来说,以他的身份要在北霁王宫里找人,很难。 所以,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轩辕澜,不管云离到底在哪里,他一定要将她找出来。 “公子你这样太危险了!”玄衣脱口而出。 容沉看了玄衣一眼,眸间的冷意让玄衣抿起了嘴,将想要说的话悉数咽了下去。 他知道,他是无论如何都阻止不了容沉的。 容沉是在晌午十分入的宫。 在朝天殿外等到傍晚,轩辕澜才接见他。 为了云离,容沉忍了下来。 太晨殿内。 轩辕澜坐在书案之后,头也不抬道:“容公子怎么来了?“ “云离失踪了。”容沉直截了当道。 轩辕澜握笔的手一顿,他抬起头,冷冽的眸子对上容沉沉肃的目光。 “你说什么?”轩辕澜沉声道。 “若云离不在你此处,她便已经失踪了一天一夜了。”容沉冷声开口。 轩辕澜自书案后起身,大步走到容沉跟前。 “为何不早说?怎么回事?”轩辕澜话音带着几分冷意。 太晨殿内气氛骤然变得有些冰冷。 轩辕澜眉心紧蹙,“你说,是宣太妃宣的云离?” “我以为,王上会知道的比我多。”容沉凉凉道。 轩辕澜双拳紧握,不过转瞬又松了开去。 他忽然笑了,嘴角微扯,看向容沉,淡淡道:“既然话已送到,容公子还是请回吧,这件事情,本王心里有数了。” 容沉心下一沉,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轩辕澜对他的敌意很明显。 可轩辕澜对云离的情谊却是有目共睹的。 他自然不会怀疑轩辕澜会视若无睹。 所以,容沉眼下最不该的,便是与轩辕澜起冲突。 为了云离,他什么都可以忍下来。 待容沉离开之后,轩辕澜这才收敛起了那份笑意。 “李贺!摆驾锦乐宫。” 风越来越大,带着淅淅沥沥的雨丝飘落而下。 轩辕澜到锦乐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锦乐宫内,宣太妃正在用晚膳。 “卿儿见过王兄。”宇文卿见轩辕澜来,有些惊喜,连忙起身福了福身子。 轩辕澜连斜都不曾斜眼看她一下。 他将目光落在宣太妃的身上,问道:“母妃,云离可在你此处?” 宣太妃夹菜的手微微一顿,不过一瞬,又恢复如初。 她放下筷子,拿起丝绢十分优雅地擦了擦嘴。 这才慢悠悠地说道:“王上说笑呢吧?云将军怎么会在哀家这里?” 第二百一十五章:威胁 轩辕澜目光沉沉地看着宣太妃。 宣太妃十分坦然地对上轩辕澜考究的目光。 “母妃,云离失踪了。”轩辕澜沉声道。 宣太妃佯装讶异道:“竟有此事?”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道:“这云离也真是的,怎生老是闹失踪,会不会自己跑哪里去玩了?他这个人,坊间风言风语也不少,王上难道不知吗?“ 轩辕澜隐忍着,视线扫了一侧的宇文卿一眼。 宇文卿听轩辕澜来找云离,本就心虚,如今被轩辕澜看了眼,心里更是一个激灵。 手中一个颤抖,握着筷子的手一动,筷子啪嗒一声落在桌上。 她连忙放好筷子,垂首不语。 轩辕澜眉头紧拧,将矛头转向了宇文卿。 “王妹,你呢?你可见过云离?“轩辕澜冷冷道。 被点到名的宇文卿心里咯噔一下。 她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敛了敛心神,抬起头,对上轩辕澜幽深的目光。 她扯开嘴角莞尔一笑,摇头道:“回王兄,卿儿没见过。” “当真?”轩辕澜靠近一步,再一次问道。 那股无形的压力几乎让宇文卿丢盔弃甲。 一旁的宣太妃见状十分不悦道:“王上,你这是做什么?你难道还怀疑卿儿不成?她一个姑娘家能对云离那个大将军做什么?” 轩辕澜深深地看着宇文卿。 她虽为女子,可那蛇蝎心肠却比男人更狠。 当初麓山之上,可就是她对云离下了死手! 宇文卿被轩辕澜看得如芒在背。 她紧抿着嘴,沉默不语。 忽的压力消失,只见轩辕澜收回了目光,转而对上了宣太妃。 “既然母妃不知道云离身在何处,那儿臣就先告退了。”轩辕澜沉声道。 “王上且慢。”宣太妃出声唤停轩辕澜的脚步,“既然王上来了,不如留下一起用晚膳。” “不必了母妃。”轩辕澜沉沉道。 “怎么?王上就一点也不给哀家面子?用个晚膳都几番推脱?”宣太妃眼里染上了丝丝缕缕的不满。 轩辕澜沉了沉心绪,放缓口气道:“是儿臣疏忽了。” 刚一落座,宫娥便奉上了碗筷。 宣太妃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下来。 她看着轩辕澜,开口道:“王上,你也老大不小了,北霁不可总是无后,你也该纳妃了。” 轩辕澜执筷的手一顿,下一刻又恢复如常。 “儿臣心里有数。”他吃了一口菜,缓声道。 “你若有数,也不会到如今都孤身一人了,你不知道外面都在怎么传吗?不行,哀家可不能坐视不理,上次哀家跟你说过的,你打算何时娶卿儿?”宣太妃语重心长道。 轩辕澜心下一怔。 宇文卿闻言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纠结之色。 那纠结里头,还带着一丝浅浅的期待。 轩辕澜对上宣太妃的目光,沉肃道:“母妃不知吗?王妹可是早有意中人了,虽未婚配,却也早已暗度陈仓了。” “你说什么?” “王兄卿儿冤枉!” 宣太妃与宇文卿同时开口道。 宣太妃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她扫了宇文卿一眼,宇文卿乖乖垂下头。 “王上,这话言重了吧,哀家怎么听说是卿儿被人设计陷害了,她可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宣太妃放下筷子,一本正经道。 “哦?是吗?”轩辕澜反问。 “王兄,卿儿真的是遭人陷害的,父亲已经将那恶贼抓住了,若是王上不信,可以亲自去审问。”宇文卿急急辩解道。 轩辕澜没接话,神色寡淡。 宣太妃与宇文卿相视一眼,宇文卿眼里满是求救之色。 她给了宇文卿一个安抚的眼神。 “王上,这朝堂内外可都眼巴巴看着呢,想必,云将军肯定也希望王上能够尽快纳妃。”宣太妃意味深长道。 轩辕澜心里咯噔一下。 他对上宣太妃的目光,那眼底,似乎带着几分别样的情绪。 一瞬间,轩辕澜心底划过一丝不祥之感。 这宣太妃,是在要挟自己? 她知道云离所在? 轩辕澜心底百转千回。 “王上,单凭卿儿在麓山不顾安危救出王上,王上也该好好赏赐于她,哀家相信,等王上大婚,云将军一定会出现的。”宣太妃加重口气道。 轩辕澜所想成真,顿时怒由心生。 可看宣太妃那笃定的模样,他却只能隐忍不发。 “母妃,云离可是一朝重臣,他若失踪了,只怕朝纲不稳。”轩辕澜沉肃道。 宣太妃露出一抹浅笑,“王上又言重了,此时北霁国泰民安,没有战事,云将军在不在,又有什么关系呢?” 轩辕澜隐在袍袖内的双拳紧紧攥起。 看来宣太妃确实知道云离所在,更令轩辕澜担心的。 却是云离此时此刻或许就落在宣太妃的手中,生死未卜。 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容儿臣想一想。”所有的怒气皆被压制住,轩辕澜沉静开口。 宣太妃听着似乎很满意,“嗯,王上可别想太久了,也别让人等太久了。” 宣太妃这一语双关的话更是让轩辕澜心生无力。 她这背后之意,是说云离等不长久了吗? 离开锦乐宫,轩辕澜浑身上下泛着森冷之意。 回到太晨殿,一道身影站在书案之后的阴暗处。 “出来吧。”轩辕澜沉声开口。 那身影缓步从阴暗处走出,对着轩辕澜垂首行了个礼。 “主子,属下无能,未能彻底查清容沉的身份。”唐影出声道。 “眼下那不重要,你给本王去盯着宇文卿,再派人盯着锦乐宫,要是有异常,即刻来报。”轩辕澜冷声道。 唐影垂首,“属下遵命。” 云离,你到底在哪里?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珠将寒意带下。 一阵阵凉风从天窗吹拂进,周遭的温度越来越低。 云离浑身瑟瑟发抖,下半身几乎失去了知觉。 她终于知道这水牢是多少宫娥的噩梦。 一入掖庭,就基本永无出头之日了。 不过短短三日,那隔壁铁笼里的女子已经丢了命。 尸体被拖了出去,如今整个水牢,便只剩下了她一人。 云离垂着头,眼皮有些沉重。 第二百一十六章:她还死不了 云离脑子有些昏沉,她感觉自己应该是发烧了。 虽然管事姑姑每天都按时给她喂药,可这里环境太过恶劣。 能安然无恙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没办法给自己探脉,也不知道眼下身体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喉咙苦涩,依旧无法言语。 云离干哑着咳嗽了几声,水牢的门再一次被打开。 管事姑姑拿着药碗走了进来。 见云离脸色很难看,拧起眉头道:“丑丫头你可千万别死啊,你死了我无法交代啊。” 云离抬了抬脑袋,对着管事姑姑扯了扯嘴角。 她不能说话,就只能笑一笑告诉她,她还死不了。 管事姑姑也是过来人,见云离这么顽强倒也心生出几分佩服。 她叹了口气,说道:“丑丫头,你说你是得罪谁了,落到这么个下场。” 一边说着,一边喂云离喝下了药。 云离对着管事姑姑笑着摇了摇头。 之前她觉着这管事姑姑脾气臭,对人对事太过严苛。 又因着宁儿之事,对她小有偏见。 不过经着这三天,云离算是有些看明白了。 谁好好的愿意来这掖庭宫做事,这管事姑姑怕也是犯了什么事。 才会被贬入掖庭宫里,虽然成了管事,可这怨气还是有的。 身份低微,也只能听命于人。 人要你死,你就不能喘气。 这便是这掖庭中人的悲哀罢了。 而云离,虽不至于对管事姑姑真心相托。 可眼下来说,唯一能让云离活下去的人,就只有她了。 说她无情也好,冷血也罢。 对于这个管事姑姑,利用终归是大于情义。 “唔,唔……”云离忽的抬了抬下巴,对着管事姑姑比了比。 管事姑姑见状愣了愣。 “丑丫头你想说什么?”管事姑姑疑惑道。 云离眉头皱了起来,她朝着管事姑姑的裙角努了努嘴。 管事姑姑奇怪地顺着云离的目光看去。 赫然发现自己的裙角上面有一滩显眼的污迹,十分瞩目。 她心里咯噔一下。 转瞬间便明白了云离的意思。 “丑丫头你是想提醒我我这裙角脏了?” 云离点了点头。 她一拍腿,哎呀一声道。 “丑丫头,你可是记得我说过今天李公公要来巡查!李公公眼睛毒,眼里揉不进沙子,要被他发现我这连自己衣服都弄不干净,只怕又得一顿责罚!“ 云离笑着点头。 管事姑姑忽的心中一暖,看着云离的眼神也倏忽变了。 云离再一次咳嗽起来,沙哑沉闷的咳嗽声一下一下地落在管事姑姑的耳中。 反正锦乐宫也说了看好她不要让她死了。 也没说怎么个看好法子不是? 管事见云离机灵,心思又聪颖,不由得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她想了想,对着云离说道:“丑丫头,等明日李公公巡查过后,我就将你带离水牢,算是报你这提醒之恩了。” 云离心下一喜,没想到离开这里竟是如此轻而易举。 她本想,可能还需花些时日才能得到管事姑姑的信任。 不过管事姑姑到底身为一宫之主,防人之心还是有的。 是以等云离真的从水牢出去,已经是第三日之后了。 管事姑姑将她安排在进了最偏僻的一间下人房里。 一离开水牢,云离整个人就沉沉地烧了起来。 那几日,管事姑姑真的差点以为云离就会这么一睡不醒,烧死过去。 好在又过了三日,云离烧退了,人也清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看着身上盖着的粗布棉被,一时有些恍惚。 房间里布置十分简陋,虽是如此,比起水牢却也已经不知要好上多少了。 起码,不用再在那水里泡着了。 手腕因铁链被磨损,皮开肉绽,如今包着厚厚的布,看上去十分滑稽。 她的身上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宫娥服,泛着淡淡的阳光的味道。 云离从床榻上起身,走到一旁的铜盆边,看着水中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样。 左脸上黑红一片,已经开始结痂。 这鬼样子,真的让自己都不忍直视。 云离伸手拂过水,水仍旧有些温温的,便顺势拧着粗布洗了把脸。 “你醒了?”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从云离身后响起。 云离转身,便见一个有些眼熟的十来岁的小丫头站在门口。 见着她时,分明眼底闪过一丝惧意。 云离微微侧过头,将那丑陋的伤痕避开小丫头的视线。 小丫头见状心下一凛,连忙走到云离身边,急急地解释道:“姐姐,兰儿没有害怕,姐姐不用躲。” 云离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了眼前的这个小丫头。 不就是当初被管事姑姑训斥,又被她要挟的小丫头吗? 云离看向兰儿,兰儿垂了垂脑袋,“对了,这是姐姐的药,姑姑吩咐了,以后由兰儿照顾着些姐姐,姐姐有什么需要就跟兰儿说。” 云离微微蹙眉。 她来照顾自己?只怕不是吧。 这管事姑姑虽然说是要报她的提醒之恩。 可她云离到底是阶下囚,怎么可能专门派个人来照顾她? 估摸着要这个小丫头看着自己才是。 云离也不恼,她若真想走,一个丫头又怎么拦得住? 兰儿见云离只是看着她也不说话,忽然说道:“兰儿忘了姑姑说过姐姐无法说话,那姐姐有什么需要怎么跟兰儿说呢?” 兰儿的小脸上露出了几分苦恼之色。 云离伸手拍了拍兰儿的肩膀,抬手比划着。 兰儿歪着脑袋看着云离,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考究。 良久,她才恍然道:“姐姐是想要吃的?” 云离点了点头。 “好,兰儿这就去拿。”说着十分欢快地跑了出去。 云离有些疲累地坐回床榻上,她伸手给自己探了探脉。 随后皱起了眉头。 她果然猜的不错,她的喉咙,是被毒哑的。 宇文卿,果然好狠的心。 云离的眸间闪过一丝凌厉,不过转瞬又悄然敛了下去。 吃过兰儿送来的吃食,云离又睡下了。 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云离才睁开眼睛。 一转头,便瞧见兰儿躺在不远处的地上。 地上铺着一床被子,小小的身子蜷缩在被子里,睡的不是很安稳。 云离眉心微蹙,这丫头怎么睡在这里? 果然是一刻不离地看着她? 云离略一思忖,悄然起身,推开房门,趁着月色走了出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不能白吃白喝 云离没走出几步,又顿住了脚步,折返了回去。 她若现在走了,只怕这丫头就死定了。 况且以她现在这副面貌,与这具虚弱的身子,要逃出去,只怕很难。 回到房里,见那丫头仍是蜷着身子,连睡着了都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地上寒凉。 这丫头这么单薄的身子,若是冻着了,她是不是就没人照顾了? 云离叹了口气,伸出手,将那丫头抱了起来,放到了床榻上。 兰儿醒的时候便发现自己睡在了床上,厚实的被子裹的紧紧的,暖和不已。 她一转头,吓了一跳。 见着的是云离那一半没有受伤的脸颊。 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那侧颜的弧度却是近乎完美。 纤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上阴影,高挺的鼻梁,薄唇轻抿。 兰儿看的呆了,视线忽的撞进一双墨染般的眸子里。 她猛地回神,脸颊通红。 “对,对不起,我,我怎么睡上面来了。”兰儿颤颤巍巍道。 说完就惊觉云离不能说话,连忙一骨碌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跌跌撞撞地下了地,揉了揉眼睛,搅着衣襟站在一旁。 不知为何,兰儿觉着每次见到这个姐姐,她就控制不住的害怕。 仿佛她的身上带着与身俱来摄人的本事。 云离伸手拉了拉兰儿的手,对着她笑着摇了摇头。 兰儿看着有些痴了,这才意识到原来即便被毁了容,眼前的这张脸都有着摄人心魂的本事。 “姐姐,兰儿想象不到姐姐若是没有毁容,该有多好看。”兰儿仰着脑袋,痴痴地道。 云离一愣,旋即翘起嘴角,伸手揉了揉兰儿的脑袋。 兰儿回神,见云离没有那么难相处,笑着去给云离准备吃食了。 一晃又过了三日。 天又下起了雨。 云离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出神。 兰儿不可能无时无刻看着自己,她也有自己的在掖庭里的活儿要做。 大概是与云离混熟了,兰儿显露出了她那个年纪该有的活力。 总喜欢拉着云离东拉西扯,云离也才知道她是在掖庭里出生的。 从小便在这掖庭里长大,从未离开过这里半步。 兰儿说她很想去外面看看,可是没机会,也不敢。 成日里对着那些从来不苟言笑的罪妇宫娥,很是无趣。 直到见着了云离,才觉得有意思起来。 云离心生出几分无奈,不过只是几个笑容。 便轻而易举地将一个小丫头的心给拉拢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云离转头,便见管事姑姑走了进来。 云离起身对着掌事姑姑福了福身子。 管事姑姑显然十分受用。 “丑丫头,这小半月过去了,我觉得这锦乐宫大概已经将你给忘了,你看你成天在这里呆着也不是个事儿,身子骨不活动活动也好不了,再说也不能在我这白吃白喝对吧。”掌事姑姑笑着道。 云离自然明白掌事姑姑的意思。 养着一个闲人,自然会惹人话柄,这样一来,反倒不好交代了。 若被人捅了出去,对姑姑,对云离都不是好事。 她点了点头,走到一侧的桌子前提笔写了几个字。 掌事姑姑稍微认识几个字,云离也是无意中知道的。 也因着如此,她才让掌事姑姑准备了笔墨,以此能够稍微与她做些简单的交流。 云离写完将纸递到掌事姑姑的跟前。 掌事姑姑看了一眼,满意地点头道:“我说你是个机灵的丫头还真的没说错,那你从明日起就跟兰儿一起负责洗衣服,稍微轻松点。” 云离点头应了下来,她想了想,又写了几个字。 管事姑姑一看,皱了皱眉头,“这些是,药材?“ 云离点头。 便闻管事姑姑又道:“你想要我给你抓这些药材吗?” 管事姑姑眉头皱了皱,她似乎有些踌躇。 想了好一会儿,她才答应了下来。 云离这才稍稍安下了心,眼下,她要把她的喉咙先给治好。 第二日,云离早早便与兰儿起身了。 由兰儿带着她去了掖庭宫里的浣衣房。 浣衣房里的活儿其实也不算轻,一整个王宫的衣衫都会送到此处来。 这工程,委实浩大,只是比起其他挑担浇水之类的,着实要轻松上不少了。 管事姑姑特许云离拿薄纱将脸给遮了起来。 生怕将人给吓坏了。 初来乍到,又由兰儿领着,别的宫娥总有些指指点点。 云离敛了性子,安安静静地做自己的事,一天倒也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日,掌事姑姑就送来了云离所需的药材。 云离甚是感激,偷摸着将药材给煎了,喝了药,这才与兰儿去了浣衣房。 经过掖庭宫大门,云离往外瞥了一眼。 那两个侍卫依旧一丝不苟地守在宫门口。 这掖庭宫只有这一个大门,要想出去,只有从这里走。 只是这人没日没夜的守着,要逃出去?想都别想。 也因如此,云离暂时放下了逃跑的念头。 反正掌事姑姑对她还算不错,除非特别不着边际的要求,拿些小药材之类的,基本也都能满足她。 如此一来,只要伤好了,一切就都好说了。 接连喝了三天的药,云离体内的毒解的差不多了。 她张了张嘴,试着开口说了句话,虽然声音很是沙哑,却终于不再是个哑巴了。 不过,哑巴更能掩人耳目,也挡去了许多麻烦。 这一日,云离刚起身。 兰儿便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姐姐,兰儿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兰儿一把挽上云离的手腕,笑眯眯道。 云离看着她。 兰儿也不卖关子,说道:“每隔半个月,德公公会把霖太妃的衣衫送来浣衣房,霖太妃可是宫里出了名的对咱们宫娥很好,只要衣衫洗的干净,都会有打赏。” 云离却是不以为然,在这掖庭宫里连出都不能出去。 要打赏有何用? 不料兰儿下一刻却说,“姐姐你不知道,这赏的不是别的,而是亲自送衣衫去霖太妃宫里。”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霖太妃知道咱们掖庭宫的宫娥们从来不能离开掖庭宫,才会有这道旨意的。”兰儿翘着小嘴,“往年从来都轮不到兰儿,今年,兰儿一定要争取能够被分配到洗霖太妃的衣衫!” 云离望着兰儿,心思涌动起来。 若是她可以出去的话? 不过刚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既然锦乐宫吩咐了姑姑要看好她,让她出水牢已是仁慈。 万不可能让她离开掖庭宫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变故 云离收敛心神,视线落在兰儿这丫头的身上。 既然她出不去,那就要这个丫头出去。 晌午之后,浣衣房里终于等来了霖太妃的衣衫。 不过送来衣衫的不是别人,而是掌事姑姑。 兰儿见状小脸耸拉了下来,她在云离身旁嘀咕道:“完了,姑姑才不会把衣衫给兰儿洗。” 云离看了兰儿一眼,不知为何,总觉得掌事姑姑对兰儿有些别样的严苛。 “我知道你们都等着给霖太妃洗衣衫,不过你们也都知道,这太妃娘娘的衣衫可不是谁都有资格洗的。”掌事姑姑扫了一圈人一眼,缓缓说道。 说话间,管事姑姑走到两个宫娥前,将衣衫递到了她们手里。 那两个宫娥脸上顿时喜笑颜开。 而其他人,皆是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你们两来洗,洗好晾干了给霖太妃送去。”管事姑姑说着看了云离身边的兰儿一眼。 兰儿垂下脑袋,失望地搅着衣襟。 云离伸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兰儿的肩膀。 兰儿朝着云离扯了扯嘴角,那笑,别提多苦涩了。 洗衣时,也见兰儿时不时往那两宫娥瞧着,眼里满是羡慕之色。 这管事姑姑显然特意不给兰儿机会,也不知是因为她年纪小还是别的。 云离觉着事情变得有些难办。 要过管事姑姑那一关,不太容易。 她想了一夜,没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谁知,翌日清早,这事儿却是出了变故。 她刚出房门,便听到一声声哭喊声传了过来。 云离迈步而去,便见昨日里那两个轮到洗霖太妃衣衫的宫娥跪倒在地。 掌事姑姑拿着藤鞭一下下地抽打在她们的身上。 清脆的声响刺激着旁边人的耳膜,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云离皱了皱眉头,这是怎么了? 正疑惑间,兰儿拉了拉她的手,将她拉到了一旁。 云离朝着那边努了努嘴,询问似地看着兰儿。 兰儿抿了抿嘴,支吾道:“她们把霖太妃的衣衫给洗破了,一件素色的衣衫裙角破了个洞。” 什么? 云离稍稍一惊。 能将衣衫洗破,这得洗了多久啊? 不知为何,云离觉着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她转头看向掌事姑姑。 便闻掌事姑姑厉声对着两人道:“你们两个死丫头想死被带上我啊,给我来这么一出,你说我是不是要把你们先打死了再去跟霖太妃请罪啊!” 说着又扬手落下两鞭。 云离看着都肉疼。 视线一转,那霖太妃的衣衫还悬挂在不远处,那破洞十分扎眼。 只一眼,云离便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这洞,绝非偶然啊。 云离不想多管闲事就没有出声。 可不知道谁突然开口道:“姑姑,奴婢看这洞不对劲啊。” 话音落下,四周开始窸窸窣窣起来,宫娥们议论纷纷。 “姑姑,我们真的没有洗破衣衫,真的不是我们两洗破的呀!姑姑明察!奴婢就算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呀!”其中一个宫娥哭着道。 管事姑姑心下一愣,转身看向那件素色衣衫。 她因着一时气愤,也没仔细瞧。 如今被别人这么一说,再回头看看这洞。 还果真有些不太对劲。 这越看,越像是人为的! 管事姑姑思及至此更是怒由心生! “谁?谁不要命了敢破坏霖太妃的衣衫?啊?到底是谁?”管事姑姑怒道。 云离闻言皱眉。 这宫娥这么做,果真不是在找死吗? 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云离一时有些想不通。 “没人承认是吗?明日就是送还衣衫的日子,若是没人承认,咱们掖庭宫谁也别想活!”管事姑姑厉喝一声,甩手将藤鞭往地上一丢。 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留下一群宫娥面面相觑。 云离叹了口气,只怕这事儿对管事姑姑打击大了。 这要真的没人出来承认,霖太妃那边就不好交代。 这样一来,这掖庭宫里所有人,都得跟着遭殃啊。 是谁那么没有眼力见,干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 云离想了想,从竹竿上收下衣衫,抱着衣衫转身朝着管事姑姑的房里走去。 兰儿见云离这般,便也小跑着跟了过去。 叩叩叩。 云离叩响房门。 半响都没有人开。 云离与兰儿相视了一眼,伸手推开了房门。 “出去。”管事姑姑斥道。 “姑姑……”兰儿怯生生道。 管事姑姑背对着她们抬手擦了擦,这才转过身来。 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你们怎么来了?”管事姑姑出声道。 刚说完,又见着云离抱着那霖太妃的衣衫,眉头皱了起来。 “把这衣衫拿来做什么?” 云离将衣衫放到一侧的桌子上,指着那个洞,比了个缝针的手势。 管事姑姑明白云离的意思,可她却是面色凝重地摇头道:“丑丫头,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她顿了顿,“这要是能补好,我也不会发这么大的火了,这都是上好的丝线,别说掖庭宫没有,就算是有,咱们这里也没有人有这缝补到与原来一般模样的技术啊。” 云离闻言眉头微拧,管事姑姑说的确实在理。 可她要她们做的也并非是简单的缝补罢了。 云离转了转头,旋即视线落在兰儿的腰际。 那里,挂着一个素色的荷包,荷包之上,绣着两朵梅花。 她从兰儿的腰际将荷包拿了过来,对着管事姑姑指了指荷包上的梅花。 管事姑姑盯着梅花许久,恍然道:“你是想让我们补好了破洞,在上面绣花样?” 云离点了点头。 管事姑姑抿着嘴,似乎在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度。 眼下这衣衫已经破了,若是直接送回去,那是肯定要掉脑袋的。 如果按着丑丫头的法子,左右也不过一个死,却还有一线生机。 可虽是这般,管事姑姑还是犯了难。 这活儿该让谁来做才好呢? 要知道,这怎么说也不是一件好事儿,做不好,可是得掉脑袋的。 “这虽然是个好办法,可是这让谁……” “我来!”兰儿忽然开口道。 管事姑姑眸色一深,“你别胡闹!这不是闹着玩儿的!” 兰儿听着管事姑姑不由分说地拒绝她,小脸上露出了几分难过之色。 “姑姑,这掖庭宫里,就数兰儿的女工最好,这件事儿还能有谁比兰儿更能胜任?”兰儿仰着小脸,义正言辞道。 第二百一十九章:万事有我 云离心生出几分意外,兰儿小小年纪竟是这掖庭宫里女工最好的? “兰儿……”管事姑姑踟躇道。 “姑姑!兰儿要是没做好,这事儿就是兰儿的错,兰儿亲自去跟霖太妃请罪,顶多不过是一死罢了,兰儿不怕!“兰儿的小脸上满是倔强之色。 云离分明从管事姑姑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无奈和难过。 她想了想,伸手拉了拉兰儿,对着兰儿摇了摇头。 兰儿抿着嘴,垂着脑袋不说话。 云离拿出随身带着的纸笔,刷刷的写了起来。 随即递到了管事姑姑的手里。 管事姑姑接过看了许久,眸间闪过一丝惊色。 她看着云离许久,从云离那黑亮的眸子里看出了坚决。 管事姑姑想了许久,这才开口道:“兰儿,那绣花样这件事儿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做好。” 兰儿一听仰起头,对上管事姑姑的眼睛。 “好!兰儿一定不负姑姑所望。”兰儿重重点头,抱起衣衫转身走了出去。 见兰儿离开,管事姑姑才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 一脸的忧心忡忡。 云离写了几字,递到管事姑姑的面前,随后转身走了出去。 管事姑姑看着那几个字,顿时湿了眼眶。 那纸上写着”放心,一切有我“。 回到屋里,兰儿已经开始缝了起来,那认真的样子前所未见。 云离心思一动,微微有些不安。 她这么做,真的是在帮兰儿吗? 这衣衫的洞,到底是谁做的,云离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她踱步走到兰儿的身后,又点上了一支蜡烛放到兰儿跟前不远处,将屋子里的光线照的更亮。 兰儿抬起头,“谢谢姐姐,姐姐去睡吧,兰儿自己可以的。” 云离叹了口气,转身睡去了。 只是辗转反复,始终无法安睡。 兰儿忙碌了一晚上,在翌日清早时候才算是完工。 云离醒的时候,便见兰儿抱着衣衫趴在桌上睡着。 她起身披上衣衫,从兰儿手里将衣衫抽了出来放到一旁。 随后将兰儿抱到了床上,见她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云离这才转身拿起那件衣衫看了起来。 她稍稍一惊。 只见那原本的破洞处绣了一朵素色芙蓉,宛若迎风盛开,清雅不已。 兰儿的绣工委实让云离惊叹。 这一朵芙蓉,就仿佛原本就该盛开在裙角,丝毫不显突兀。 她想了想,还是抱起衣衫走了出去。 云离去了管事姑姑那里,刚欲敲门,便刚好碰上姑姑开门。 四目相对,管事姑姑看了眼云离手中的衣衫。 “好了?” 云离点了点头,将衣衫递到了管事姑姑的手中。 管事姑姑看着那朵芙蓉,也是赞叹不已,只是赞叹之后,更多的还是担忧。 “姑姑。”云离忽然开口道。 管事姑姑闻言吓了一跳,她一脸惊愕地看着云离。 “你,你能说话了?” “嗯,昨晚刚刚恢复,嗓音仍是有些沙哑,不能说太久。”云离敷衍道。 “进来说吧。”管事姑姑转身进了屋子,云离跟了上去。 “丑丫头,不瞒你说,我实在不放心兰儿这丫头去,她虽然有一手好绣工,可她毕竟年纪小,从来没有离开过这掖庭……” “姑姑,你若愿意,我去送便是。”云离缓缓道。 昨天那张纸上,写着的,便是云离答应管事姑姑。 若是兰儿能绣好,不论生死,皆由她来承担。 管事姑姑很是迟疑,毕竟这丑丫头是锦乐宫送来的人。 特别交代要看好她,眼下若是让她去送这衣衫,若是出了什么叉子,那可怎么办? 云离见管事姑姑面色凝重,大抵也能猜测出几分。 她想了想,又道:“若是姑姑不放心,大可与我一起去。” 管事姑姑一愣。 她叹了口气,“丑丫头,你为什么对兰儿这么好?这件事,根本就是兰儿那个丫头搞出来的。” 云离眸色微变,看来管事姑姑心里也有数。 “既然姑姑知道,那这事儿就更不能让兰儿去了。”云离说的很慢,说完喉咙便感觉火烧火燎的不舒服。 然而云离更意外的却是管事姑姑明知道破坏霖太妃衣衫的是兰儿。 可她却没有丝毫要怪罪于兰儿的模样。 犹记得当初她初入掖庭宫时,管事姑姑对兰儿训的那可是一个狠。 云离心中划过一丝莫名,却是不言不语,静待着管事姑姑做下决定。 管事姑姑纠结了很久,这才点了点头道:“好,我与你一起去。” 云离会心一笑,面纱随风轻舞,那狰狞的伤疤若隐若现。 事不宜迟,若等兰儿醒了,只怕有的闹了。 于是管事姑姑便随着云离一并出了掖庭宫,朝着霖太妃所在的宫邸走去。 沿着高耸的宫墙而行。 管事姑姑心下有些惴惴不安,时不时瞥着身旁的云离。 这个丑丫头处事沉稳,与一般的宫娥相差甚远。 她一直猜测她的身份,可始终没有头绪。 霖太妃的宫邸位于后宫最偏僻之所,十分僻静。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云离才在宫墙尽头看到了一处宫邸——霖雨宫。 云离见管事姑姑脸色有些苍白,便开口道:“姑姑无需担心,万事有我在。” 不知为何,听着云离沙哑声音说出来的话,管事姑姑竟稍稍安心了些。 “我是掖庭宫的管事姑姑,前来送太妃娘娘的衣衫。”管事姑姑对着霖雨宫外的守卫道。 守卫让路,两人进了宫内。 穿过栽满红枫的小院,进到了殿中。 殿中弥漫着香烛味,霖太妃正在跪于蒲团上诵经礼佛。 身侧的宫娥管事姑姑她们,便迎了上来,低语道:“把衣衫给我吧。” 管事姑姑俯首道:“这位姐姐,奴婢要向太妃娘娘请罪。” 宫娥闻言眉头一皱,想了想,转身走到霖太妃跟前低声说了几句。 霖太妃拨着佛珠的手顿了顿,睁开眼睛,由着宫娥将她扶了起来。 她缓步落座在软塌之上,视线这才落在了管事姑姑与云离的身上。 “芸娘说,你要与哀家请罪?”霖太妃缓声道。 云离隐在袖子中的手微微攥起,此时,确是个极好的机会。 第二百二十章:我叫阿离 一旁的管事姑姑跪倒在地,云离见着便也跪了下去。 只是不等管事姑姑开口,云离先行开口道:“奴婢死罪,奴婢在洗娘娘衣衫的时候,不小心将娘娘的衣衫给洗破了。” 管事姑姑重重一愣,没想到丑丫头就这么将罪责给揽了下去。 其实云离本就带着私心而来,若她就这么被霖太妃扣了下来。 于她来说,倒也是一件好事。 “你好大的胆子!”那个唤作芸娘的宫娥斥声道。 云离伏下身子,并不言语。 霖太妃视线落在伏跪在地的云离身上,眸间带着一丝考量。 “你抬起头来。” 霖太妃的声音响起,云离心下微愣。 她踌躇片刻,抬起了头。 一旁的管事姑姑见状心下一慌,想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霖太妃看着云离戴着面纱,略显疑惑道:“哀家还从未在宫里头见到哪个宫娥是戴着面纱的,你倒是独特。” 云离垂首,解释道:“启禀娘娘,奴婢不久前烧火时不当心,左脸被火烧至毁了容貌,承蒙姑姑没有因此而将奴婢赶出王宫,虽身在掖庭,却也害怕吓着别人,便允了奴婢戴着面纱活动。” 霖太妃眼底闪过一丝意外,“毁容了?倒也是个可怜之人。” 她摆了摆手,接着道:“既是如此,不过一件衣衫,破了便破了。” “奴婢斗胆,私自做主,在裙角绣了一朵芙蓉。”云离又道。 “哦?”霖太妃眸间染上一丝兴趣。 她看了芸娘手中的衣衫一眼,芸娘会意抖开衣衫,将裙角展现在霖太妃的眼前。 霖太妃伸手接过裙角,看着上面的一朵芙蓉花,眸色淡淡,看不出情绪。 “这花绣的倒是活灵活现,是你绣的?”霖太妃对着云离问道。 云离摇了摇头,“是奴婢请同住的妹妹绣的。” “你倒是直言不讳,罢了,在哀家这就不用讨罚了,哀家不怪你,至于你掖庭宫里如何处置,便由你们管事说了算。”霖太妃生性温和,从不与人计较。 云离算是信了。 云离刚欲开口,便闻一旁的管事姑姑欣喜道:“多谢太妃娘娘开恩,那奴婢们就先行告退了。” 说罢便拉起地上的云离往外走,一直走到院子里。 云离心下一愣,却是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管事姑姑眉心一突,转头看向云离。 云离转身,朝着殿内走去。 管事姑姑吓了一跳,连忙跟了过去。 云离刚走到殿门口,却又忽然顿住了脚步。 “芸娘,云离大将军,还是没有消息吗?”霖太妃温和的嗓音传入了云离的耳中。 云离一喜,霖太妃也在找自己? 刚欲开口,便听到芸娘道:“回娘娘,仍是没有消息,听说将军府里就跟死了人似的,所有人都杵着脸呢,呵呵。” 那一声带着嘲讽的笑意让云离将想说的话悉数吞了下去。 她眉头微拧,悄然往旁边挪了挪。 “若是云离真的死了……那我的鸿儿,便能借此机会重返天朝了。”霖太妃低喃道。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云离的耳中。 云离浑身一怔,原来,希望她死的人,还有霖太妃。 只是她口中的鸿儿是? 云离心思涌动,忽的忆起萧太师曾有言,霖太妃有一子,被先帝流放在外。 这一子,应该就是轩辕鸿。 可自己死不死,和轩辕鸿回不回朝,又有什么关系呢? “丑丫头,你这是做什么?”管事姑姑出声道。 云离心下一惊,便闻里头传来脚步声。 不多时,那芸娘便出现在了殿门口。 她拧着眉头,一脸考究地看着云离。 “你们怎么还没走?”芸娘斥声道。 云离连忙垂下脑袋,举起手中的丝帕,说道:“奴婢落了丝帕,这才回来捡。” 芸娘扫了云离一眼,“赶紧走吧。” 说着便转身回了里面。 云离沉思了片刻,转头对上管事姑姑思量的目光。 随后缓步朝着管事姑姑走去。 管事姑姑看在眼里,这丑丫头哪里是丢了丝帕。 只是她却不知道她缘何去而复返。 不过眼下好在没什么事。 出了霖雨宫,沿着宫道往回走。 云离一言不发,管事姑姑见云离这般,出声道:“丑丫头,我一直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管事姑姑的话将云离游离的神思拉了回来。 她看向管事姑姑,说道:“姑姑,我叫阿离。“ “阿离?”管事姑姑念叨一声,“这名字可不怎么吉利。” 云离隐在面纱下的嘴角微扯,染上一抹凉薄的笑。 经过御花园,迎面遇上两个端着茶水的宫娥往湖心亭而去。 “你听说了吗?咱们王上终于要纳妃了。”其中一人说道。 “你哪里听来的,不会吧?”另一人惊讶出声。 “听太晨殿的李公公跟下面小太监说的,好像就是十月初一。” “十月初一?那不就是不满一个半月了?你知道纳谁为妃吗?” “是卿公主……” 两人的脚步渐行渐远,声音也渐渐听不分明。 然而最关键的,却还是落入了云离的耳中。 云离脚步一顿,脑子轰的一声。 宇文卿?轩辕澜要纳宇文卿为妃? 这怎么可能? 轩辕澜明知道宇文卿娶不得,可偏偏还要纳她为妃。 云离觉着她宁可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会相信轩辕澜会突然开窍爱上宇文卿这件事情。 所以,这其中,有何隐情? 云离有些待不住了。 轩辕澜娶宇文卿,这可是会颠覆朝堂局势的。 “愣什么呢?”管事姑姑伸手拍了拍云离的肩膀,说道。 云离回过神来,冲着管事姑姑摇了摇头。 回到掖庭宫,便见兰儿板着张小脸,怒气沉沉的模样。 云离叹了口气,刚想说话,却被管事姑姑抢了先。 “兰儿,没事了。” 兰儿却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边哭边说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不叫醒我,我,我花了一整晚才绣好的……” 云离走近兰儿,刚伸手,兰儿却是大吼一声:“我讨厌你们!” 说着转身跑开了。 云离心生出几分无奈,她转过头,见管事姑姑眼底更是忧心忡忡。 “姑姑,兰儿还小,不懂分寸,你别怪她。”云离开口道。 管事姑姑却是摇了摇头,“是我对不住她。” 云离一愣,想问却见管事姑姑独自走开了,那背影,竟带着几分说不出的落寞。 第二百二十一章:兰儿的身世 天色暗了下来,今夜难得月明风静。 夜晚的掖庭宫万籁俱寂,云离回了屋子,没见着兰儿。 她皱了皱眉头,转身又走了出去。 掖庭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各个做活儿的院子彼此挨着。 大大小小足有十来个之多。 除了这做活儿的院子之外,掖庭宫里还有一处水牢,一处膳房和几间住人的屋子。 其他,甚至连景色,比起外面都要萧条不少。 别说如今正处深秋,更是如此。 兰儿从小生活在这里,对这里了如指掌,能去的地方,委实不多。 云离想了想,便朝着膳房那边走去。 膳房外有一座假山,假山不高,高不过宫墙。 可在那里,却能望见掖庭宫外此起彼伏的宫殿飞檐。 果不其然,云离老远就望见了假山顶上的那一抹身影。 瘦瘦小小,抱着腿,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云离爬上假山,坐到了兰儿的身边。 “兰儿,是姐姐错了,可今日若是易地而处,你也会为了姐姐这么做的,这件事情风险太大,说不准就是有去无回了。”云离缓缓道。 “姐姐,是兰儿任性了,兰儿只是太想出去看看了。”兰儿弱弱开口。 云离侧目,见着的是兰儿望向外面的双眼里,带着无尽的渴望。 外面的人挤破头的想往宫墙里面跑,而里面的人,又有多少拼了命地想往外逃。 “兰儿为什么那么想出去?”云离询问道。 兰儿转过头,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奇妙。 她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从小到大生活在掖庭里,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想要看看罢了。 “就是想出去看看。”兰儿轻轻道,“以前兰儿也曾偷偷跑出去过,可惜还没踏出掖庭的大门,就被姑姑给揪了回来,还狠狠教训了一顿,那是姑姑唯一一次教训兰儿,兰儿偷摸着哭了三天呢。” 云离忽然想起当初自己前来掖庭时,不正是兰儿被管事姑姑教训的时候。 原来,竟是因为如此? “姐姐,你呢,你犯了什么事儿,怎么会被贬来掖庭,还……“兰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云离的左脸。 云离骤然一僵,她微微偏过头。 兰儿的手指很凉,让她一瞬间失神。 云离忽然意识到,她不能再待下去了。 不管是因为谁,她都要尽快离开这里。 可是,她该怎么逃出去? 云离仰起头,视线落在那残缺的明月之上。 兰儿见云离没吭声,便又唤道:“姐姐,你生兰儿气了吗?” 云离收回目光,看向兰儿。 “傻丫头,我哪有生你气,我啊,当然是犯了了不得的事情了,所以才会进来的。”云离云淡风轻道。 兰儿撇撇嘴,“外面真的像姑姑说的那样,人心险恶吗?兰儿为何觉着每次来送衣衫的宫娥姐姐们都笑的十分开心,才没有像姑姑说的那样,如果可以,兰儿也想出去看看,外面一定比掖庭有趣多了,也开心多了。” 云离叹了口气,兰儿想出去的念头太重。 迟早有一日会因为想要出去,而再次犯下什么错事来。 可云离却没有想到,这事儿会来的这么快。 这一日,天下着大雨,豆大的雨珠冲刷着屋檐,发出啪啪的吵闹声响。 云离因着脸颊的伤,又一次发起了烧。 因着发烧,她没有去浣衣房做活,躺在屋子里休息。 还没睡沉,就听见门被用力推开的巨大声响。 云离惊醒,从床榻上坐起,脑袋一瞬间晕眩。 “阿离,不好了,兰儿不见了!”管事姑姑冲了进来。 云离心下一怔,片刻后连忙从床榻上起身。 “怎么回事?”她沉声开口。 “今日是膳房添菜的日子,一大早便有负责发放生鲜蔬菜的小太监进来,平日里我都会叫人帮忙一起卸菜,今早兰儿自告奋勇说是要帮忙卸菜,我想着之前她不开心,没让她出去,就答应了她,谁成想小太监走了,兰儿也跟着不见了!”管事姑姑眼底满是急切之色。 “姑姑你先别急,兰儿会不会去哪儿偷懒玩耍去了。”云离安抚道。 管事姑姑却是连连摇头,“都找过了,都找过了啊,没有,兰儿一定是藏在送菜的筐里混了出去,这可怎么办啊!” 云离闻言也是皱起了眉头。 兰儿本就着了魔似的想要出去,管事姑姑越是拦住她,这逆反心理就越强。 这不终于还是出事了。 这一到外面,兰儿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可真的是危险极了。 “这件事儿,姑姑可千万先得瞒下来,不然不仅兰儿倒霉,连姑姑都得遭殃。”云离叮嘱道。 管事姑姑此时早已没了主心骨,云离说的便是什么了。 “姑姑,阿离问句不该问的,兰儿她,可是你的女儿?”云离接着道。 话音落下,云离分明看见管事姑姑浑身一颤。 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云离。 良久,她才点了点头,失魂落魄道:“是,兰儿是我的女儿……” 云离凝眉,她果然没有猜错。 难怪管事姑姑虽表面上对兰儿十分严苛,可实际上却是处处维护偏爱着。 在宫里,宫娥私生下孩子,那是死罪。 也因此,管事姑姑才会不认兰儿吧。 眼下兰儿失踪,管事姑姑只怕心都该碎了。 云离沉思片刻,说道:“姑姑,你带着可以离开掖庭的宫娥们先偷偷去掖庭外就近找找,记得别一窝蜂出去,分批次,间断时间长一些,以送衣衫为名,兰儿她第一次到外面,应该不敢走太远。” 管事姑姑听了云离的话,连连点头道:“好,好,我这就去。” 云离跟着迈出屋子,滂沱大雨在青石板上溅起成片的水花。 天色暗沉,乌云压的很低,整个王城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中。 她撑起伞,还是冒着雨走到了掖庭宫的大门前。 管事姑姑应该已经带着第一批宫娥出去找兰儿了。 两个侍卫站在雨里,仍旧是笔直着身子,任由大雨冲刷着。 兰儿,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雨水沾湿了裙角,云离本来因着发烧脑子有些昏沉,如今到了外面,倒是好上了不少。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个宫娥返回了掖庭宫。 云离连忙迎了上去,“两位姐姐,可有什么消息?” 两个宫娥拧眉摇了摇头,其中一个没好气道:“没找着,这丫头真是不要命了,她不想活了干嘛要连累我们!” 第二百二十二章:乱棍打死 云离闻言眉头一皱,“那,姑姑呢?” 宫娥看了云离一眼,“姑姑不肯回来,说是还要找找,叫我们过半个时辰再出去找。” 云离分明从那宫娥脸上看到了不情不愿。 她略一思忖,道:“不如姐姐将令牌借我,我来出去找。” 那宫娥一愣,“那怎么行?” 云离靠近了些,语重心长道:“你看雨这么大,两位姐姐刚刚进来,才休息不到多久又得出去,太辛苦了,而且只怕也会惹那两位大人的注意,姐姐放心,我绝不会拿着姐姐令牌胡作非为,若是找到了兰儿,这掖庭所有人都能安然无恙不是?” 那两宫娥相视了一眼,其中一人略显迟疑道:“你说真的?” 云离点了点头,“姐姐一万个放心。” 有了云离这句话,那宫娥才将令牌给了云离。 云离看着手中沉沉的令牌,隐在薄纱之下的嘴角扯出了一抹凉凉的笑意。 等雨小了一些,云离便拿着拿着令牌顺利地出了掖庭宫。 她大可以一走了之,可最终还是去找兰儿了。 她要离开,但绝不是以连累掖庭宫的人为前提。 云离撑着伞,不时四下环顾着。 没见着管事姑姑,也没见着兰儿。 在掖庭周围找了一遍,云离觉着这样盲目的找不是法子。 依着兰儿的性子,她最可能去的地方会是哪里? 思来想去,这里四周都是宫落,唯一有点景色的地方便是御花园了。 云离想去御花园碰碰运气。 沿着临湖的小道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 还未真正踏进御花园,便听到了一声声凄厉的哭喊声。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她加快脚步,穿过几株红枫,在假山之后,有一座亭子。 亭子里外都站着清一色绯色宫衫的宫娥。 约莫六个人之多。 管事姑姑跪在亭子外,大雨将她的全身打湿。 她浑然不觉一般一直不断地在磕着头,额头已经擦破,泛着血光。 那一声声哭喊声正是从管事姑姑身旁不远处传来。 只见兰儿被两个宫娥架着,还有一人正狠狠地扇着耳光。 云离心下一沉,视线微转。 当目光触及到那为首之人时,她的眼底爆发出凌厉之色。 “宇文卿。”云离微眯双眸,呢喃出声。 她抬手抚过左脸,掌心传来别样的触感。 薄纱与青丝遮着伤疤,宇文卿想必不可能认出她来。 云离伸手摸了摸腰际,那里,有两颗她特制的药丸。 看来,计划要提前了。 云离眸色渐深,定了定心神后大步走了过去。 “住手!”云离出声喊道。 那个动手的宫娥先是一愣,随即见到云离一身宫娥打扮,又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云离的出现让在场的所有人皆是有些吃惊。 不是别的,而是一个宫娥竟然在卿公主面前大声呼喝。 而这宫娥又格外与众不同,居然戴着面纱。 宇文卿闻声皱眉,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 她未曾开口,倒是身旁的婢女厉声道:“大胆,你是何人?胆敢在公主面前呼来喝去?” “奴婢只是掖庭宫里的宫娥,不知兰儿如何冲撞了卿公主,卿公主竟要如此惩罚她?”云离站定在兰儿与管事姑姑的中间,朝着亭间宇文卿不卑不亢道。 宇文卿隔着雨幕打量着云离。 这宫娥声音沙哑,还遮着面纱,怕是丑陋不堪。 她厌恶地瞥了云离一眼,转身落座下来,抬手抿了口茶,淡淡说道:“掖庭宫里的宫娥可以随便出掖庭的吗?“ “回公主,掖庭宫里有规定,宫娥不可随便出入,除非有令牌。“宇文卿身旁的宫娥回答道。 “去看看,她们可都有令牌?”宇文卿缓缓道。 那宫娥应了一声,旋即冒雨走了出来,从云离身上将令牌抢了过去。 “公主,就这个冒犯你的小丫头没有,她一定是私逃出掖庭宫的!”那宫娥义正言辞道。 云离眉心紧蹙,她开口道:“兰儿还是个孩子,不懂宫里的规矩,冒犯了公主,还请卿公主开恩,饶了兰儿。”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求卿公主?”那宫娥厉声道。 亭子里,宇文卿嘴角微扯,凉凉道:“好啊,本公主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云离沉了沉心绪,她才不会相信宇文卿会这么好说话。 下一刻,便闻宇文卿接着说道:“那本公主便开一回恩,赏她一个全尸,来人,给本公主将她乱棍打死!” 不知为何,宇文卿非常不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宫娥。 她虽为宫娥,可身上却有一种不属于宫娥的凌厉。 即便是求,也说的太过理所当然。 让她十分反感。 宇文卿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一把利箭,狠狠地扎进了管事姑姑的耳中。 管事姑姑浑身一怔,她一脸惊色,眼底漫出绝望。 “求公主开恩啊,兰儿还小,她不懂事,公主若要人死,奴婢来死,还请公主饶了兰儿的命!” 管事姑姑又磕起了头,额间鲜血淋漓。 声声哭喊凄厉又可悲。 云离眸色越发深邃。 与此同时,两个宫娥已经拿来了长棍。 兰儿被大雨淋着,浑身湿透,如今早已吓的整个人呆呆的,任人宰割。 “打!”一声低斥,长棍落下。 兰儿吓的捂住头,然而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她抬起头,只见云离单手握着长棍,堪堪挡住了长棍的落势。 “大胆!”宫娥斥了一声,转身看向宇文卿,“公主,这个不知好歹的奴婢敢违背公主的命令。” 宇文卿瞥了云离一眼,“一起打死便罢了,此处无聊的很,去太晨殿吧,王上该等急了。” 说着便往亭子外走去,身旁的宫娥连忙撑起伞,跟了上去。 而这一边,听到宇文卿之令的两个宫娥当即相视一眼,而旁边又冒雨来了两个拿棍的宫娥。 四人同时朝着云离与兰儿打下去。 云离刚抬手,又生生收了回来。 眼下,绝不是暴露的时候,她要做的,是无声无息的离开王宫。 嘭。 长棍无比结实地打在云离的背上,云离硬扛了一记,还能承受。 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长棍落下。 云离护着兰儿,后背沉沉的痛。 “不要打,不要打了……”一旁的管事姑姑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了兰儿她们。 云离趁乱在管事姑姑的耳边说了几句。 管事姑姑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云离。 “姑姑,是生是死,就看你的了。”云离凝眉,沉声说道。 说着一把推开管事姑姑。 管事姑姑一脸惊惶地看看着云离抱着兰儿被乱棍打着。 “阿离,兰儿!”管事姑姑大喊一声! 云离躬身抱着兰儿,视线却落在管事姑姑的身上。 四目相对,管事姑姑分明从云离的眼中看到了决绝。 她站在原地,浑身颤抖着,却再不上前,眼睁睁看着云离被打的浑身是血。 鲜血染红了面纱,一滴滴地落在兰儿的脸上。 两个人就那么被活活打倒在地,再无声息。 第二百二十三章:置之死地而后生 “宜姑姑,死了。”一个宫娥探了探两人的鼻息,起身对着另一个宫娥道。 那宫娥皱了皱眉,便见管事姑姑冲了过去。 “阿离,兰儿……”管事姑姑跪倒在地,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一滴滴沿着下巴滚落。 “宋姑姑,别说我没提醒你,卿公主说给她们留个全尸,已经是仁慈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宜姑姑瞥了管事姑姑一眼,幽幽道。 管事姑姑没接话,只是颤抖着手摸上云离,果真是没了气息。 再摸兰儿,也是如此。 她瘫坐在地,浑身冰凉。 “来呀,把她们送出宫丢去乱葬岗,埋了吧。”宜姑姑吩咐道。 管事姑姑颤抖着身子,强忍着追上去的冲动。 待云离与兰儿的尸体彻底消失在远处,这才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天色渐暗,大雨不仅没有停歇,反倒是越下越大。 幽暗的林子里三道身影如同鬼魅,迅速跃过。 嚓。 忽的一道亮光在林子某处亮起。 随着光亮,四周顿时出现了一个个没有墓碑的坟冢。 枯草丛生,在大雨之中,泛着苍凉与诡异。 “公子,是这了,这是这四周唯一的一座新坟了。”玄衣站在雨幕下,沉沉开口。 容沉盯着那座新坟,冷声道:“挖!” 说着便蹲下徒手挖了起来。 玄衣与云凌相视一眼,纷纷动起手来。 坟堆的不高,挖的不深,不多时,便露出了一截草席的边角。 容沉加快手中的速度,将整张草席挖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拂开土,掀开了席子。 当触及到那张鲜血淋漓的脸时,幽黑的眸子里迸发出浓烈的寒意。 “走。”容沉抱起云离,迅速朝着林子外跑去。 玄衣则是抱起兰儿,紧随上容沉的脚步。 云凌,却是留下来善后。 出了安和城,马车一路疾行,在清早时分驶进了襄溪城夙月阁内。 “她怎么样?”容沉站在床榻边,浑身泛着森森冷意。 玄衣眉心紧蹙,“将军服了黄泉草炼制的毒,心脉闭合,会形成假死之状,眼下毒已解,稍作休息就能醒了,身上的伤也不算重,只是,将军的左脸……应该是被腐液毁的,这伤疤,只怕很难消除了。“ 容沉双拳紧握,不过小半个月,她到底遭受了什么? 玄衣只觉周遭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南羽岚站在一旁,似是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眼前床榻上这个被毁了容的人,会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北霁大将军云离。 “公子,怎么会这样?云将军她……到底是谁可以动……” 南羽岚话未说完,就被玄衣瞪了一眼。 她见玄衣对着她连连摇头,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该问这些,便紧抿着嘴,不再吭声。 容沉沉默半响,开口道:“你们出去吧。” 玄衣点了点头,拉着南羽岚出了屋子。 容沉缓步走到床榻边坐下,伸手握上云离冰凉的手。 掌心的手纤细到骨节分明,她瘦的越来越不像话了。 “云离……”容沉低喃,视线落在云离那称得上狰狞的左脸之上。 他伸手欲触碰那片伤疤,却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容沉只觉心底一处仿佛被牵扯着,密密麻麻的疼。 如果可以,这一切他都愿意为她去承受。 云离做了个梦。 梦里她来到了一片雪白的世界。 漫天飞雪洋洋洒洒。 她站在雪地里,身前,是一棵高大的腊梅树。 腊梅树的枝丫上堆着厚厚的积雪,沉甸甸的。 那枝丫最终承受不住,被积雪压断。 积雪悉数落下,重重地砸在云离的身上。 本该彻骨的冰凉,可奇怪的是,她的心底却是漫上了丝丝缕缕的暖意。 而她,就是在这阵暖意之中醒了过来。 刚醒来,对上的便是那一双带着忧心忡忡的眉眼。 “容沉……”云离扯了扯嘴角,略显虚弱道:“我就知道,有你在,我一定死不了。” 她直起身子,下一刻,便落入了容沉的怀中。 云离伸手环住容沉,久违的冷香让她安心不已。 “是谁?”容沉清冷的话语自云离的耳畔响起。 云离眸色渐深,良久,才道:“宇文卿。” 她分明感受到容沉抱着她的手一紧。 “容沉,你莫不是在笑话我吧?笑我前一刻还在报复她,下一刻又被她给坑了。”云离收敛心神,打趣道。 容沉推开云离,双手扶上云离的两肩,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容沉冷声道。 云离对上容沉冷峻的眸光,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想你为我担心罢了。” “之后,不许再私自行事了。”容沉话语间带着不可置疑。 云离看着容沉,眼底带着几分莫名。 良久,她才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眼下,事情应该已经按着她的计划在进行了。 “兰儿呢?”云离询问道。 “那个与你埋在一起的小丫头?” 云离点了点头,“她可还好?” “玄衣看着,想来应该无妨。”容沉一直守在这边,自然不太清楚那边的情况。 不过有玄衣在,定然没什么大碍。 云离闻言这才放心下来。 “主上。”忽的一声轻唤。 云离转头,便见云凌站在门口,也不进来。 下一刻,又忽然跪倒在地,把云离吓了一跳。 “云凌,你这是做什么?” 云凌已经听玄衣说了,将军不仅受伤了,甚至毁容了。 而他身为将军的随侍,若是能守在将军身边,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云凌自觉难辞其咎。 “云凌没能守着主上,害的主上……” “云凌。”云离打断云凌的话,她知道他想说什么,这一切都不是谁可以控制的。 她从来不怪别人,怪只怪自己考虑不周。 “你起来,这种没用的话我不想再听见,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明白吗?事情办的如何了?” 云凌心下微微一颤,他站立起身,说道:“按照将军的吩咐,已经将两具女尸埋了进去。” 云凌一开始不知道将军让人传达过来的消息是为何意。 而如今,他才算是明白了。 那一具毁容的女尸,便是将军自己。 也是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崇敬的主上,竟是女子。 然,不管云离是男是女,她都是自己愿意用一切守护的主上。 第二百二十四章:思离阁 云离的计划本不该如此仓促。 然而因着兰儿,却也不得不行动。 她早已备好了黄泉草炼制的药丸,就想着以死之名离开王宫。 而那一天,若自己不动手,兰儿必死无疑。 兰儿身为管事姑姑的女儿,管事姑姑绝不会置之不理。 因此让管事姑姑通知容沉他们,便是最保险的。 王宫但凡处死了宫娥太监,皆会带出王宫埋于乱葬岗。 只要及时将她们挖出来,并替换上女尸,此事便能瞒天过海。 云离赌对了,成功地逃了出来,顺带着将兰儿也救了出来。 只是,眼下将军府是万万回不得了。 在宣太妃与宇文卿她们的眼里,那个被锁在掖庭宫水牢的云离已经被乱棍打死了。 即便这事儿祸及管事姑姑,但也会因着事情见不得光而悄然过去。 云离暂时不打算回去,若是回去,便明里又成了他们的目标。 宣太妃大抵也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若以此做文章。 只怕自己更是难以招架。 眼下的她,唯有在暗中行动。 云离唯一在意的,便是当年的镇国公案。 这北霁大将军之位,要不要,于她来说,左右不过是查案方便与不方便罢了。 云离明白,有许多事情,暗地里查比明里查,委实要简单许多。 在夙月阁休息了小半月,云离身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 那原本沙哑的喉咙也彻底好全了。 兰儿被吓的不清,整个人依旧有些呆滞。 云离怕管事姑姑担心,便派人传了消息进宫,告诉她一切安好。 等风头过了,便会带兰儿去见她。 这一日,天还未亮,云离便起身了。 她走出屋子,见云凌带着兰儿站在外面。 “主上,你真的打算这么做?”云凌眸间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他迟疑出声。 云离眸色幽深,“你觉得我像是开玩笑?” “可是你这么做,容公子他……”云凌欲言又止。 原来他以为主上与容公子不过是知己,关系甚好。 而今在知道主上是女子之后,即便云凌再迟钝也能看出两人关系匪浅了。 “我就是不想他担心,所以才要走。”云离正色道。 云凌也不再多言,跟着云离朝外走去。 上了提前准备好的马车,径直出了襄溪城。 刚出襄溪城,马车便停了下来。 坐在马车里的云离一愣。 她掀开帘子,“怎么了?” 刚问出口,视线就被眼前之人给吸引了过去。 她眉头一蹙,看着坐在黑马之上的那人,那人的脸色很难看,浑身泛着森冷之气。 云离叹了口气,起身跃下马车。 容沉不由分说地将云离拉了上马,马儿顿时疾驰起来。 凉风吹的云离有些睁不开眼。 她被容沉搂在怀里,一路狂奔,直到一处高地,容沉才勒停了马儿。 他抱着云离翻身下马。 “为什么不辞而别?”容沉盯着云离,那双眸子比那漆黑的天幕还要深沉的可怕。 云离垂眸,一时有些心虚。 良久,她才沉吟道:“容沉,我不想你为我担心,况且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不觉得难看吗?” “云离是怕我嫌弃你?”容沉靠近一步,冷声道。 云离没吭声,算是默然。 毕竟现在这副丑样子,她自己都嫌弃自己。 容沉见云离这般,忽的笑了,浑身的冷意尽数敛了去。 “傻瓜,我怎么会嫌弃你,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云离。”容沉伸手将云离搂进怀中。 “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一起面对,云离,不许不辞而别,你从来不是独身一人。” 云离感受着容沉心间那有力的心跳声,一颗心被暖意笼罩。 “哪有那么复杂,我不过只是想等我把左脸的伤疤祛了,便再重新见你……”云离嘀咕道。 容沉一愣。 “你说什么?” 云离挣开容沉,“这需要时间,而且我还打算调查刺客一事,还有当年镇国公府的案子……” “我说了,我都会陪着你。”容沉认真道。 云离心生无奈,不过既然容沉都这么说了。 她若再扭捏,就显得太矫情了。 至于她左脸的伤疤,以她的医术,不说做到毫无痕迹,起码慢慢淡去是轻而易举的。 “容沉,你说你这个不辞而别两次的人好意思在这里说我吗?”回到马车里,云离忍不住念叨道。 “那只能说明云离对我的关心还是不够,我离开都没有发觉。”容沉斜睨了云离一眼,凉凉道。 云离翻了个白眼,行吧,又被反将一军。 马车一路北上,行程不快。 三日之后,才慢悠悠地驶进了安和城。 又在半月之后,安和城内多了一间酒楼,名唤——思离阁。 思离阁的老板是一个始终一身墨衣,黑纱遮面的男子。 而此时此刻,这老板正翘着二郎腿,手中捧着碾药罐捣鼓着。 “主上,有消息了。”云凌一身青衣,蓄了胡子,也算是乔装了一番,少了稚气,多了几分成熟之感。 云离头也不抬道:“说说看。” “十日后,王上大婚,纳宇文卿为妃,并且,大赦天下。”云凌一字一句道。 云离手中的动作一顿,她抬起头,左脸的疤痕比起之前腥红的模样已经淡了许多,却仍是狰狞。 “还大赦天下?这回搞大了啊……”云离嘴角微扯,满是不屑。 她不知道宇文卿到底用什么法子让轩辕澜就范。 只是这纳妃大典,云离倒是好奇的很。 “你也想去凑热闹?”一道清冷的嗓音自雅间门口传来。 云离放下碾药罐,视线落在缓步而来的容沉身上。 “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啊?这北霁王的纳妃大典,可是一大盛事啊。”云离笑眯眯道。 “你是觉着这刺杀轩辕澜的人,还会出现?”容沉淡淡道。 云离耸了耸肩,“不知道,这种日子人多眼杂,还真的说不准,不过,我有没有说过,我对这刺杀案背后真凶有那么一丁点的线索了。” 容沉看着云离眼底狡黠的笑意,看来,这线索应该来头不小。 “嗯,你说。”容沉缓声道。 云离笑的更欢了,她就是喜欢容沉每一次在她想要嘚瑟的时候无比配合地奉承她。 “我大概能知道梅花印记的来头了……”云离眨了眨眼,神秘兮兮道。 容沉挑眉,这确是个不得了的线索…… 第二百二十五章:他怎么会在这 容沉踱步走到云离的对面坐下。 云凌识趣地退了出去。 云离倒了杯茶递到容沉的跟前,笑眯眯地看着他。 “干嘛这么看着我?难道这梅花印记还能与我有关?”容沉抿了口茶,幽幽出声。 云离挑眉,“你猜猜看呢。” 容沉抿嘴浅笑,自从为云离开了思离阁,云离不仅十分迅速地接受了老板的身份。 连这性子也恢复了以往,时不时逗他一番。 比起之前那随时都会去找宇文卿报仇的模样,眼前的云离,才是能让容沉看着心安的。 “你这些日子一直待在思离阁鲜少外出,至于梅花印记的线索,那定然之前查到的,而你之前,除了被宇文姐弟陷害,便是在掖庭宫里,掖庭宫里想必也不会有什么线索,那么这线索自然就是从宇文姐弟身上得来的,是吗?”容沉缓缓道。 云离震惊地看着容沉,这人心思之缜密,让她都为之汗颜。 “还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云离翘起嘴角。 “你说的没错,这线索便是从宇文令的身上得来的,当初在德馨宫里,我失手扯开了宇文令的宽袍,看到了他左肩之上有一道与书信之中梅花印记十分相像梅花胎记,我觉得,这事儿或许就跟宇文令有关。“ 容沉沉思片刻,“一个胎记还证明不了什么。” 云离闻言点了点头,收起了那副玩味的笑脸。 “所以,我先得回一趟将军府,把书信给拿出来,这书信可还是有人觊觎着的。” “自己小心。”这一次容沉倒是没有反对,只是叮嘱道。 等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云离这才出了思离阁。 思离阁开在安和城最繁华的地段。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云离堂而皇之底待在此处,倒也是个极好的选择。 思离阁离将军府不算太远,走上一会儿便到了。 云离翻墙进了里头,躲过巡逻的守卫,顺利地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她迅速从暗格里将书信拿了出来放到自己的身上,随后又将容沉的那把折扇与自己的短刀都带到了身上。 做好一切,云离刚想离开,却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她心下一凛,立刻闪身藏在了折屏之后。 随着吱呀一声,月光下,一道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屋子里顿时亮了起来。 透过折屏的缝隙,云离的视线落在了那人身上,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先下去吧,本王想一个人在此待会儿。”轩辕澜视线在屋子里一扫而过,对着身侧的心儿道。 心儿福了福身子,说道:“是,陛下。” 说着便转身出了屋子。 轩辕澜,他怎么会在这? 这心儿,竟然就将王上带她卧房来了? 云离翻了个白眼,便见轩辕澜踱步走到书案前。 “云离,你到底在哪里?”轩辕澜独自呢喃。 云离屏息凝神,眉心依旧紧锁。 她没吭声,便闻轩辕澜又是自言自语道:“你若不是受制于太妃之手,就赶紧回来吧。如若不然,本王就真的再没有理由拒绝纳妃了。”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轩辕澜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果然不是自愿娶宇文卿的? 而且他知道自己受制于宣太妃? 云离转念一想又不对,轩辕澜虽有所猜测,但绝不能确定自己被宣太妃所扣押。 所以才会说这么一句话。 她看着轩辕澜,见他神色带着几分无奈与迷茫。 “这一次,若非宣太妃以你为要挟,本王绝不会娶宇文卿,云离,若你回来,可千万不要以此而责怪本王。”轩辕澜叹了口气,踱步朝着折屏走来。 云离重重一怔,她连忙侧身躲开。 轩辕澜离的很近,她甚至可以听到折屏之后他那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他是因为自己,才会被逼着娶宇文卿的? 那一刹那,云离真的有种立刻出现在他面前的冲动。 可是她不能,若是出去了,所有一切就全部都白费了。 良久,直到传来关门声。 云离才回过神来,她走出折屏,看着轩辕澜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月色下。 一时间,她竟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轩辕澜,这一次,就当是她欠了他吧。 云离踏出房门,转身将门关上。 “什么人!”忽的一声惊叫从不远处响起。 云离眉心一突。 一个跃身,欺身而近,同时伸手捂住了心儿的嘴巴。 两人靠的很近,心儿瞪大了眼睛,满目惊恐。 “嘘。”云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心儿拉进了房里。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来……”刚放开心儿,心儿便又大声道。 云离不得不又捂住了她的嘴,“臭丫头,是我!” 心儿重重一愣,旋即眼底漫上惊喜之色。 云离见状这才再一次松开了手。 “将军!”心儿一把抱住云离,喜极而泣,“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没事。” 云离面色沉着,她拉开心儿,沉声道:”我是偷偷回来的,这件事你千万不能宣扬出去知道吗?“ 心儿傻愣愣地看着云离,似乎没能明白云离话语中的意思。 “你听好,北霁大将军云离已经死了,尸体就埋在城外乱葬岗,她的背上有一枚蝴蝶胎记,脸虽被毁了,可还是能认出来,心儿,记住了吗?”云离一字一句道。 心儿连连摇头,“将军你在说什么,心儿听不懂,什么死了,什么蝴蝶胎记。” 云离双手扶上心儿的两肩,再一次道:“我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你且记着就行,只是以防万一罢了,若是有人找你去验尸,你便按照我说的来说,若是没有人问及你就将这件事烂进肚子里就行,明白了吗?” 心儿听着感觉事情很严重,虽然仍是有些糊里糊涂,却也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将军……”心儿拧着眉头,拉上云离的袍袖。 “心儿,千万记住,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见过我,连王上,都不可以。”云离叮嘱道。 心儿紧抿着嘴,视线落在云离被黑纱遮着的脸上。 “将军为什么要戴着黑纱?”心儿很是疑惑…… 云离收回手,顿了顿,轻快道:“大晚上的就是怕被你这个丫头认出来,结果还是被你逮到了。” 心儿仍是觉得奇怪,可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离开将军府也近子时,云离偷摸着回了思离阁。 才一进房,便见容沉坐在她的卧房里,兀自看着书。 “你怎么还没睡?”云离意外道。 “等你。” 第二百二十六章:纳妃大典 思离阁的生意格外的好,虽然才刚开,却在安和城已经有了一方霸主的气势。 云离意外容沉经商的本事。 也是因着思离阁,云离才知晓容沉在整个北霁开了多少间酒楼。 不管是襄溪城的夙月阁,还是琼州的望月楼,都是容沉的产业。 也都被他经营地井井有条。 果然是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以容沉那谪仙出尘般的清冷姿态。 要说他是哪个贵族的翩翩公子可能性还大一点,谁成想,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 这些事情,若非思离阁,云离怕是不会知晓。 而这思离阁,名义上她是老板,其实真正管理的,也还是容沉。 这一日,思离阁的客人依旧是络绎不绝。 二楼雅间内,云离临窗而坐,视线落在思离阁的大门口。 都还未曾到饭点,这人就不断往里走了。 “真是没想到,我这不知不觉地居然傍了个大款。”云离啧啧两声,感叹道。 “嗯?你说什么?”容沉斜睨了云离一眼,淡淡道。 云离耸了耸肩,“没什么,你怎么会想到开酒楼?” 容沉视线微转,落在外面的街道上。 酒楼,是每个地方人流最多之地,也是各种消息来的最快的地方。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是非曲直,云离不觉得在酒楼里,足不出户,就能知晓许多原本不知道的东西?”容沉轻轻道。 云离恍然,她嘴角微扯,“所以容沉在全国各地开酒楼,就是为了收集消息?” 这个目的,倒是有些不同寻常了。 容沉却是淡淡一笑,“非也,当然是为了赚钱。” 云离一愣,旋即翘起嘴角,“真没想到,容沉竟也是个俗人。” “云离不喜吗?”容沉微挑双眉,嘴角微扯道。 “喜欢,谁会跟钱过不去?”云离笑眯眯地回道。 “张榜了张榜了……”窗外传来一声声叫唤,打断了云离与容沉的话。 云离侧目,便见一个官兵模样的男子手中拿着一张榜文,贴上了布告栏。 贴完,便有百姓围了上去。 底下人声嘈杂,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不过看他们指指点点的模样,似乎是有大事。 云离有些好奇。 她朝着容沉眨了眨眼,道:“我去看看啊。” “乖乖呆着吧,玄衣已经去了。”容沉云淡风轻道。 云离一愣,转过头,便见玄衣就站在布告栏前,不多时,又钻出人群回了思离阁。 容沉的人效率都是这么高的吗? 片刻后,玄衣上来了,进了雅间。 云离简直想对着玄衣比个大拇指,他简直就是容沉肚子里的蛔虫。 根本不需要指示,就将所有事情都办的妥妥帖帖。 “王城张榜了,三日后纳妃大典,大赦天下,北霁王会带着王妃巡城,受百姓朝贺。”玄衣沉声道。 云离闻言挺直了身子,三日后便是纳妃大典了吗? 想起之前轩辕澜所言的,云离心底生出几分歉疚之感。 对于轩辕澜,她终归是亏欠的。 就当她是自私吧,让轩辕澜以此彻底看清宇文卿与宣太妃,也未曾不是一件好事。 “想什么呢?”容沉见云离出神,温言道。 游离的神思被容沉给拉了回来。 云离扯开嘴角笑了笑,“没什么,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纳妃大典了。” 容沉盯着云离,见她神色如常,可不知为何,却也一种说不出的莫名之感。 “既然北霁王与王妃会巡城,你也不必犯险入宫了。”容沉缓声道。 “嗯,不过这巡城风险那么大,王上他是怎么想的?”云离有些不解道。 “北霁王心思缜密,他定然有他的考量,或许,就是为了引刺客出现……”容沉猜测道。 云离拧起眉头,“可若是按照我所想的,这背后真凶是宇文令的话,宇文卿大婚,他怎么可能派人来破坏这场婚事。“ “你真的觉得这背后真凶的宇文令?”容沉问道。 云离觉得容沉话里别有深意。 她看着容沉,“你的意思是?” “宇文令无权无势,凭什么许诺汴州刺史?你应该想到了的。“ 云离垂眸,是啊,她只是不太敢相信罢了。 “是啊,这国舅宇文珏,才是最有可能的人,可是他已经是国舅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必呢?难不成他还想当王?“云离嘀咕道。 话音刚落,却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宇文珏想要造反? 这也并非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不过眼下全是她的猜测罢了,没有实质性的证据,那都是空谈。 三日一晃而过。 这一日,许是因着王上大婚,连天都十分给面子,风和日丽。 国都街道之上站满了人,似乎都等着沾上一点喜气。 吉时,王城南门大开。 战马开路。 八匹黑马拉着一辆奢华无比的车辇缓缓驶出。 金色帷幔随风翩跹,珠帘叮咚,宛若悦耳弥音。 车辇之后,跟着两列铠甲加身的士兵,威风凛凛。 宫娥太监随行,每个人都是尽心尽力,将最好的一面呈现而出。 车辇渐渐驶上国都的主街道。 百姓纷纷下跪,高贺万岁。 车辇经过又纷纷站起,视线随着车辇而动。 希望可以一睹王妃的美貌。 云离隐在人群当中,视线落在那车辇之上。 车辇之中,轩辕澜一身金黄龙袍,青丝高束于九毓冠中,气宇轩昂。 只是那周身,却泛着帝王与身俱来的傲然之气,浑然没有该有的喜气。 他的身侧,是一袭火红嫁衣的宇文卿,明艳如花,三千青丝轻轻挽起,精致的凤冠上步摇轻摆。 庄重之中又带着几分灵动,朱唇轻点,笑靥如花。 不得不说,今日的宇文卿是美艳绝伦的,那浑身上下透露着的,是真真切切的喜色。 只是嫁衣再美,也遮不住宇文卿的蛇蝎心肠。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冷意。 下一刻,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云离侧目,便见容沉站在她的身侧。 那眼神,分明就是让她别冲动。 云离沉了沉心绪,“放心,我不傻。” 他们随着大部队缓缓朝前走去。 跟着车辇从主街道穿过围城,再渐渐驶入王城北门。 一路顺畅,有的只有朝贺声声,甚至连一只挡路的猫猫狗狗都没有出现。 出奇的顺利。 第二百二十七章:洞房花烛夜 云离虽是有些失望,不过却也是在意料之中。 如此一来,这真凶是宇文珏的想法便又加深了一些。 云离坐在思离阁院子里的竹蓬下,视线落在那轮弦月之上。 不知今夜,若是轩辕澜没有等到她,会是一个怎样的后果…… 轩辕澜自然等不到云离。 直到大宴结束,他都没有见到云离出现。 可为了顾全大局,轩辕澜不得不耐着性子,在朝天殿完成所有的仪式。 待回到太晨殿,已经接近子时。 太晨殿内烛火通明,到处是一片喜色,大红的帷幔,大红的喜烛。 看在轩辕澜的眼里,却是刺目非常。 他站在太晨殿正中,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床榻上。 那里,宇文卿端坐在床沿,凤冠之上盖着绯色薄纱,隐隐可以看出羞红的脸颊。 在暖色的烛火之下,娇艳欲滴。 轩辕澜踱步而去,来到宇文卿的跟前。 宇文卿望着那双复底金靴,一颗心砰砰直跳。 她终于如愿以偿,成为他的妃子了。 宇文卿脸颊有些热意,期待着接下来的所有。 然而等了很久,轩辕澜都没有动作。 宇文卿抬头,透过红纱看着轩辕澜,有些朦胧,看不真切。 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轩辕澜转身朝着书案走去。 宇文卿一愣,她掀开红纱,轻唤道:“陛下?” 轩辕澜脚步一顿,不过片刻,便又踱步走至书案,径直落座。 宇文卿见状连忙起身,缓步走向轩辕澜。 她拧着眉头,眼底带着几分不解。 “陛下,夜深了,不就寝吗?”宇文卿抿了抿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轩辕澜拿过一旁的折子,头也不抬道:“你先睡吧,本王还有折子要批阅。“ 宇文卿咬了咬下唇,靠近轩辕澜。 她伸手挽上轩辕澜的手臂,低语道:“可是今日是陛下与臣妾的洞房花烛夜……陛下你……” 话未说完,宇文卿的手却被轩辕澜拨开了。 轩辕澜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厌恶。 他皱眉道:“你缘何能入太晨殿,你心知肚明,别再挑战本王的底线。” 宇文卿重重一怔。 “陛下您在说什么?臣妾不明白。“ 轩辕澜有些不耐,他冷冷地睨了宇文卿一眼,“若非是你,母妃又何须以云离来要挟本王纳你为妃?宇文卿,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如今这后宫便是你的天下,其他事情,不该想的还是别想了。” 宇文卿闻言只觉脑袋闷的一声,浑身止不住颤抖着。 因为愤怒,因为不甘。 她要的从来不是如此,她要成为他的妃子,全然是因为她爱他啊。 “陛下,所以你娶臣妾,不过只是因为云离?”宇文卿声音有些颤抖。 “今夜你睡太晨殿,明天便回你的韶华宫呆着,别再做些让本王厌恶的事情。”轩辕澜没有回答宇文卿的问题,说罢便起身走了出去。 “李贺,把折子带上,摆驾仁和殿。” 李贺领旨连忙跑进来抱起了书案上的折子。 他连看都不敢看上宇文卿一眼,便一溜烟地跑出了太晨殿。 随着太晨殿大门阖上,宇文卿终于颓然跌坐在地。 为什么会这样? 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之上。 明明带着烫人的温度,却又凉入心扉。 云离!我要你不得好死! 宇文卿眼底盛开出浓烈的恨意,犹如被黑暗吞噬,只剩下浓重的黑。 翌日清早,按礼该是轩辕澜带着宇文卿去向宣太妃请安。 然而宇文卿在仁和殿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轩辕澜。 一问之下,才知道轩辕澜已经先行去了锦乐宫。 宇文卿忍着那股怒意,坐着步辇去了锦乐宫。 锦乐宫内。 宣太妃斜倚在太妃椅上,喝着一旁宫娥递来的清茶。 “王上,你这新婚第一日,便独身前来,这不合规矩吧。“ “母妃不是说,等儿臣新婚之日,便是云离回来的时候?云离人呢?”轩辕澜直截了当道。 宣太妃神色淡淡,又似有不悦道:“王上你这是在质问哀家吗?哀家可从来没有确切说过云离会出现,哀家想,云离身为一朝重臣,王上大婚,自然不能缺席,可谁想他那么不知好歹,连王上大婚都不来,若他回来了,王上你可得好好说说他。” 轩辕澜眉心一突,宣太妃这是将事情撇的干净啊。 所以,她仍是不肯交出云离吗? 轩辕澜的耐性有限,若非眼前的是北霁的太妃。 他一定不会如此轻易就算了。 既然她不肯说,逼不得已之下,他也只能那么做了。 “既然如此,那就是儿臣理解错了。”轩辕澜沉沉开口。 说完便转身走出了锦乐宫。 刚到门口,便迎面碰上了宇文卿。 “臣妾给陛下请安……”宇文卿福了福身子,轩辕澜却是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宇文卿脸色很难看,她由着身侧的宫娥将她扶起。 “姑姑,我要她死!” 屏退无关的下人,宇文卿哭着说道。 宣太妃一脸不悦地看着宇文卿,“卿儿,你惹的祸事还不够多吗?” 宇文卿一听哭的更厉害了,“姑姑,连你也不帮卿儿了吗?您知道昨夜陛下睡在仁和殿吗?不过一夜光景,这宫里头都是怎么传卿儿的,把卿儿说的根本无颜活着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就想去撞柱子,被一旁贴身伺候的宫娥给拦了下来。 “行了,行了,别在哀家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了,不过云离欺君罔上,罪该万死,她死了,倒也应该,只是王上追的这么紧,这一次好不容易说服他纳你为妃,现在动手,只怕会引起陛下的注意。”宣太妃沉声说道。 宇文卿抿了抿嘴,狠狠道:“姑姑,反正眼下她在掖庭宫,王宫里每天都有宫娥会死,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宣太妃看向宇文卿,宇文卿连忙挽上宣太妃的手,可怜巴巴道:“姑姑……” 宣太妃叹了口气,既然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 她招了招手,“苏姑姑,你去掖庭宫跑一趟,将这事儿给办了。” 苏姑姑福了福身子,“奴婢这就去。” 宇文卿见苏姑姑离开锦乐宫,嘴角扯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第二百二十八章:云离已死 这边苏姑姑刚出锦乐宫,那边就有一道身影紧随着苏姑姑而去。 当苏姑姑前脚踏入掖庭宫,还未来得及召见管事姑姑。 轩辕澜便带着人气势汹汹地来了。 他脸色阴沉,却是如何都想不到云离会在掖庭宫! 看来,知道云离是女子的,还有宣太妃! 他早该想到的,宇文卿可是宣太妃的侄女,这种事情,又怎么会瞒着她? 管事姑姑急匆匆地跑了出来。 见这么大阵仗吓了一大跳。 她连忙伏跪在地,高声道:“奴婢拜见王上,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轩辕澜却是没有理会管事姑姑。 他视线微转,拂袖轻挥,“拿下!” 两个侍卫当即快步而去,将苏姑姑抓了起来。 苏姑姑大骇,急急道:“王上恕罪,奴婢冤枉。” 轩辕澜眸间闪过一丝厉色,”哦?本王还没开口,你便先行喊冤了?“ “来啊,给本王搜,将掖庭宫里里外外都搜查一遍。”轩辕澜沉沉说道。 苏姑姑脸色惨白,惊慌失措。 管事姑姑也是眉心紧蹙,一时乱了方寸。 眼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轩辕澜这才缓步走到管事姑姑的跟前。 “你说,锦乐宫送来的人,在哪里?”轩辕澜盯着管事姑姑,冷声道。 管事姑姑心下一惊。 王上这是来寻阿离的? 她早该知道沉静聪颖如阿离那般,绝非普通人。 可她却是猜不透阿离的真正身份。 如今王上亲自来寻,让管事姑姑更是心惊胆战。 “回,回王上。”管事姑姑垂着头,不敢看轩辕澜,“锦乐宫送来的人,已,已经死了。” 她不能拆穿阿离,这是她对阿离的承诺。 不管将遭受什么,她都得扛着。 “你说什么?”轩辕澜心下一颤,上前一步,厉声道。 管事姑姑索性豁出去了。 她抬起头,对着轩辕澜重重磕了一记。 “阿离她,被卿公主,不,是王妃娘娘下令,乱棍打死了,就死在御花园里的六角亭外,尸体,被埋在了城外乱葬岗!”管事姑姑一口气说完,浑身却如同被抽干了力气,瘫软下来。 轩辕澜犹如被雷击一般,浑身动弹不得。 她说什么? 云离她,死了? 不可能! 轩辕澜双眸泛红,他一把揪起管事姑姑,“你再说一遍,到底怎么回事?” 管事姑姑吓的浑身打颤,却是强撑着,将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眼下她也彻底看清了形势,若是不老实交代,那肯定活不成。 虽然说了就是将锦乐宫给供出来,然而左右不过是一死罢了。 阿离于她有救命之恩,她不能不报。 轩辕澜不敢相信。 坚决不信! “回禀王上,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回禀王上,水牢里没有人,其它地方也没有关押任何人。” …… 一声声禀告声如同冰冷的水从轩辕澜的头顶浇下,犹置冰窖。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她不会就这么死了。”轩辕澜自言自语道。 说完,又将目光落在苏姑姑的身上。 “来人,把她与当初在御花园里动手的宫娥一并乱棍打死,将尸体,送去锦乐宫!”轩辕澜双目赤红,浑身泛着森森冷意。 苏姑姑吓坏了,她大喊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你,随本王去乱葬岗,本王要亲自验尸!”轩辕澜冷冷道。 管事姑姑连忙点头。 轩辕澜在掖庭宫的消息不过片刻便传到了锦乐宫。 宣太妃眉心紧皱,脸色很是难看。 宇文卿有些惴惴不安地坐在一旁,这样一来,云离是不是又逃过一劫了? 她不甘心! “太妃娘娘,王上出宫了。”一个宫娥急匆匆跑来禀告,“去了城外乱葬岗。” “什么?”宣太妃微微一惊。 那宫娥欲言又止道:“说是锦乐宫带去的那个宫娥被……” “有话直说!”宣太妃略显不耐道。 宫娥怯生生地望了宇文卿一眼,“说是一个月前,被王妃娘娘在御花园六角亭外下令乱棍打死了。” 宣太妃与宇文卿同时一愣。 “卿儿!这是怎么回事?”宣太妃言语里带着不满。 宇文卿也是一时懵了。 她想了许久,这才想起还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那一刻,宇文卿笑了,难怪,难怪她觉得那个宫娥不对劲。 竟然是她,是她云离! 好啊,好啊,她死了,她已经死了! 她云离身为北霁大将军,被几个宫娥乱棍打死,尸体还埋在了乱葬岗。 这让宇文卿如何不高兴! “太妃娘娘……”忽的一道惊呼,伴随着一个宫娥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她跪倒在地,浑身瑟瑟发抖。 “又怎么了?”宣太妃只觉头疼。 “禁卫军,将苏姑姑,还有四个宫娥的尸体给送来了锦乐宫。” “什么!苏姑姑她,死了?”宣太妃从太妃椅上站起了起来,脸色苍白道。 宇文卿也吓了一跳,连忙扶上宣太妃。 宣太妃似是气急,连说了三声好啊之后便一下子昏了过去。 锦乐宫顿时乱成一团。 而那边轩辕澜的马车疾驰出城,朝着乱葬岗而去。 管事姑姑问过那两个埋尸的太监,知道大体的方位。 可是她却踟躇了。 阿离与兰儿都活着,那这坟堆下面若是没有挖出尸体怎么办? 管事姑姑一时有些心烦意乱。 最终,她还是指了指一处,道:“回禀王上,就是那里……” 轩辕澜目光深沉,挥了挥手道:“挖。” 他沉着脸,多希望什么都挖不到。 然而,天不遂人愿。 挖了不多时,侍卫便停了下来,“启禀王上,挖到草席了。” 轩辕澜心里咯噔一下。 看着侍卫将草席搬了出来。 没有轩辕澜的命令,侍卫不敢轻易掀开。 而轩辕澜,也就站在原地,视线死死盯着那张草席。 良久之后。 轩辕澜才缓步上前蹲在尸体旁,伸出手,将草席掀开。 因着天气冷,尸体没有腐化。 只是那张脸,却是面目全非,根本认不出模样。 轩辕澜看着尸体的脸,视线落在一旁的管事姑姑身上。 “你说,她是阿离?” 管事姑姑看了那尸体一眼,虽然阿离也被毁了容,可这人却不是阿离。 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道:“是,就是阿离,阿离被送进掖庭宫的时候,左脸,便被毁容了。” 轩辕澜心下一沉,他不信! “你可知欺君之罪是要砍头的!” 管事姑姑连忙跪倒在地,“奴婢不敢撒谎,阿离于我有恩,奴婢适才没有听命于苏姑姑之命将阿离困在水牢,也因着如此,阿离才会离开掖庭宫,遇上了王妃娘娘,阿离为了保护兰儿,才会被乱棍打死。” 说着,管事姑姑便抽泣了起来。 轩辕澜看了眼那具毁容尸体旁的另一具尸体。 与管事姑姑说的不谋而合。 第二百二十九章:他不信 凉风凛冽,枯叶纷飞。 乱葬岗的气氛压抑不已,谁都不敢说话。 侍卫皆不明王上找的这个女子是谁,在王上心里有多重的地位。 只是见王上浑身泛着寒意,便大气不敢出。 “来人,去将军府,把一个叫心儿的丫头带来。“轩辕澜冷冷开口。 旁人不敢怠慢,连忙快马加鞭去了将军府。 轩辕澜望着那具尸体,虽然身形类似,可却让他十分陌生。 他不相信云离就这么死了。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心儿被带了过来。 她本来糊里糊涂,直到看到那一具尸体之时。 才赫然想起当初云离的交代。 心儿暗暗吃惊,却是乖乖按照云离所交代的告诉了轩辕澜。 她说:“我家主人后背有一蝴蝶胎记……若是有,便就是她,王上,这,这是怎么回事?” 轩辕澜深吸了口气,“你看。” 心儿一时有些心惊,她迟疑了片刻,待侍卫回避。 这才伸手扯开了女尸的衣衫,露出后背。 果然,在布满尸斑的后背之上,有一枚鲜红的蝴蝶胎记。 心儿呜呜地哭了起来,她泪眼婆娑地看着轩辕澜。 做戏得做全套……这是云离交代的。 “怎么会这样,主人,她,她怎么会死?”心儿哭喊出声。 轩辕澜止不住后退两步,浑身犹如被抽光了力气。 脑袋一瞬间空白,几欲栽倒。 他不信啊。 可眼前的所有,却由不得他不信。 “云离……”轩辕澜呢喃出声。 他失魂落魄地看着尸体,容貌被毁,被乱棍打死…… 而这一切,都是因着宇文卿! 轩辕澜隐在袍袖内的双手攥起拳头。 良久,又豁然松了开去。 “来人,将尸体带走,好生埋葬。”轩辕澜悲凉道。 心儿却是一把抓住轩辕澜的袍子,急急道:“王上,我家主人她……” “今晚这件事,若是有人胆敢传出去,提头来见。”轩辕澜冷冷说道。 这话,便意味着即便云离死了,也只能当做失踪对待。 北霁朝堂不能没有大将军。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知道这具女尸身份的人,除了他,心儿,便只有宣太妃与宇文卿了。 眼下,绝不是为云离报仇的时候。 轩辕澜沉了沉心绪,上了马车,返回王宫。 待所有人都离开了乱葬岗。 暗处忽的走出两道身影。 “还真的被你算准了,王上迟早会来。”容沉望着那座被挖开的坟堆,缓缓道。 云离神色寡淡,从她听到轩辕澜是因为他而娶宇文卿的时候。 她便知道,轩辕澜迟早会找过来的。 所以才会提前提醒心儿,让轩辕澜相信,这里埋着的尸体,就是她云离。 虽然这么做对轩辕澜很不公平。 看着轩辕澜那般模样,云离心里也不是滋味。 轩辕澜果然与她所想一般,没有将这件事情捅破。 要知道一旦她真的死了,这朝堂局势就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走吧,回去了,接下来的事,便无需你过问了。”容沉伸手揽住云离,淡淡道。 云离嘴角微扯,“如今我可是个死人,想过问除非又当鬼。” “不过,有件事情,我还真亲自过问。”云离话锋一转,正色道。 “嗯?”容沉眸间闪过一丝疑惑。 “刺客的线索可并不是只有那一朵梅花印记。”云离顿了顿,“还有城郊的一处别院。” 当初虽然因为阿岚与少辛,别院的线索断了。 可这宅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让他们呆着。 从宅子的主人着手,倒也不是没有可能调查出点蛛丝马迹的。 “你为何对这背后的真凶格外在意?”容沉心下莫名,“就因为这人要杀的,是轩辕澜吗?” 云离闻言一愣,下一刻便察觉到了容沉话语之间的酸味。 她翘起嘴角,笑眯眯道:“容沉该不会因为这个吃醋吧?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啊。” 容沉睨了云离一眼,伸手揉了揉云离的脑袋。 “嗯,醋坛子都打翻了,云离若是也这么在意我的生死,那我便也知足了。”容沉凉凉道。 云离闻言板上了脸,她瞪了容沉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生生死死的。” 她这么在意这背后的真凶。 完全是因为轩辕澜说过,只要等这件案子破了,他便重新着手调查当年的镇国公案。 容沉见云离好像生气了,连忙蓄起笑,柔声道:“我逗你呢,怎么如今的你这么不禁逗了?” 云离白了容沉一眼。 两人翻身上马,回了思离阁。 思离阁如同往日一般,生意兴隆。 一辆马车停在思离阁前,从马车上下来两男两女。 四人皆是衣着华贵,谈笑风生地入了思离阁。 云离站在远处,分明认出了其中一人,那个当初在花船上刺杀轩辕澜的小云。 难道是风声已过?她竟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还愁着不知道去哪里找她,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云离踏入思离阁,视线随着那四人,见他们直接上了二楼。 “两位老板回来啦。”店小二迎了过来。 云离瞥了小二一眼,“你可知方才上去的那四人什么来路?” 店小二往上瞅了一眼,哦了一声道:“是乐隆轩徐老板与他的二夫人,还有那两位是徐老板的挚友,是咱们思离阁的老顾客了,思离阁刚开,他们便来捧场,眼下每隔三五日便会来此聚一聚。” “徐德?”云离心下意外。 “对,就是徐德徐老板。”店小二说道。 “你认识?”容沉在旁道。 云离沉了沉心绪,“咱们上去说。” 上到二楼,徐德四人已经入了雅间,隐隐有欢笑声传出。 云离想了想,与容沉走进了那雅间旁边的一间。 “这徐德便是那别院的主人,他的二夫人,是当初花船刺杀轩辕澜的女子,名唤小云。”云离低声道。 容沉闻言眉心微蹙,“是杀手?” 云离点了点头,“我也奇怪,她既身为杀手,又怎么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就不怕遇上知道她身份的人?” 说话间,隔壁传来一声爽朗的笑。 云离与容沉皆是安静了下来,侧耳倾听。 这雅间隔音不算好,若仔细听,还是可以听到几分的。 第二百三十章: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徐兄,听说昨日王上大婚,这婚宴上所抚之琴,还是用的你乐隆轩的琴?”一道浑厚的男声从隔壁响了起来。 话音落下,能听见另一人说话,应该便是那徐德。 他说:“承蒙王宫琴司看得起在下,那琴,虽然不算贵重,就权当是献给陛下大婚之喜的贺礼了。” “那琴可是老爷花了大半年寻得的百年梧桐木所斫,其珍贵不言而喻。”一道温润的女声传来。 云离拧了拧眉头,说这话的人,应该就是小云。 可与印象之中的小云相差甚远。 这声音太温婉,温柔。 “老爷本想以此琴参加半月后琴司举办的琴赛的,眼下琴没了,都不知该以什么来参加。” “夫人,琴赛还有半个月,今年乐隆轩也一样能夺冠,放心。”徐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几分自信之感。 之后便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云离听了会儿,觉着无趣没什么有用的线索便不再听了。 她与容沉回了专门为她准备的雅间之内。 小二已经准备好了午膳,云离这才惊觉眼下已经是饭点了。 叫上了玄衣,三人围桌而坐。 云凌被云离吩咐回了城外云家大营,眼下她失踪,大营里虽有云一云二守着。 可眼下宇文卿知道自己已经死了,那宇文珏定然也能知道。 若借此机会对云家军做些什么,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她手中的兵权,可是任何人都想要的。 云凌回去守着,若有情况还能通知一二。 加上他本来就是云家军一员,借此机会让他与云家军熟悉熟悉,对之后统领云家军也有好处。 云离有意让云凌接手云家军,打的便是等查清镇国公案为父报仇之后,远离这一切。 “想什么呢?”容沉夹了一枚鱼丸放到云离的碗里,询问道。 云离游离的神思被拉了回来。 “我还是想不通,这徐德的二夫人,为什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云离拧着眉头嘀咕道。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直接去一探究竟。”容沉淡淡说道。 云离瞥了容沉一眼。 对啊,这乐隆轩甚至徐府都在安和城,也不可能说没就没。 既然小云身为徐德的二夫人,就自然住在徐府。 看来,她得找时间去一趟徐府了,顺便调查一番。 不过,这一次,却不能再是偷偷摸摸的了。 她要光明正大地出入徐府,获取更多有用的线索。 云离花了小半月的时间,才计划好了一切。 这一日,思离阁外人声鼎沸。 云离的卧房始终紧闭着,容沉站在门外,很是无奈。 也不知云离一个人神神秘秘地捣鼓些什么。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容沉上前伸手欲敲门。 还没碰上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容沉一愣。 那墨色的眸子幽深起来。 眼前的云离一袭火红长裙,裙角描绣着同色牡丹,栩栩如生,外罩同色轻纱,妖娆似火。 三千青丝松松挽起,薄纱遮面,左额角描着花钿,将那疤痕悉数掩了去。 那一双明媚的眸子宛若清泉,不施粉黛,却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这样的云离,与以往那副英气逼人的模样大相径庭。 也是容沉从未见过的。 云离见容沉盯着自己也不说话,不由得轻笑出声。 她缓步靠近容沉,单手抚上容沉的胸膛。 “容公子,口水擦擦……” 容沉眸色一深,伸手揽上云离的腰际。 “是谁允许你穿成这样的?”容沉眸子里闪过一丝危险。 四目相对,云离眼底的笑意更深。 “这不是为了今天这种盛事,我身为思离阁老板也不能太丢面了。”云离云淡风轻道。 “少来,外人可都知道思离阁老板是个墨衣青年,总是黑纱遮面,你突然换了装束,成了个妖娆绝艳的女子,怎么看都不是为了面子,老实说,你到底想做什么?“容沉盯着云离,深邃的眸子里满是考量。 云离抿了抿,有个太聪明的相好也不全是好事儿,老被看穿,实在无趣。 她对上容沉的目光,老实交代道:“今日思离阁设宴宴请了安和城的不少老板,乐隆轩的老板与二夫人也在受邀之列,我已经打听过了,这位二夫人对绣品十分钟爱,我这一身行头,可是花了大价钱来弄到手的,怎么着也得让那二夫人乖乖地被我勾搭过来。”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容沉微微一叹,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只是,用自己为饵,看来云离想的是打入人徐府内部去啊。 同为女人总是好说话,可云离到底做了那么久的男人,突然变回女人? 容沉心底觉得有些没谱,始终不太放心。 云离倒没那么多的顾虑,挽上容沉的手,仰头笑着道:“容老板,对我这个老板娘可还满意?” 容沉闻言嘴角一扯,“自然是满意的,走吧,夫人。” 云离眼底漫上浓烈的笑意。 两人一下楼,便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掌柜是个有眼力的人,更别说云离早已打过了招呼。 见两人一下楼,便向着众人介绍道:“各位老板,这位是我们思离阁的老板容老板和咱们的老板娘。” 云离薄纱遮面,却仍旧可以看出脸上带着盈盈笑意。 她环顾一圈,在角落临窗边看到了徐德与他的二夫人。 距离虽远,云离却分明从那二夫人的眼里看到了惊艳之色。 她扯了扯容沉的袍袖,两人缓步走下楼梯。 “思离阁初来乍到,以后还要仰仗各位老板多多捧场。”容沉沉稳开口,清俊的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笑意。 “容老板哪的话,你看你这花了不过一月就将思离阁经营的有声有色,眼下在这安和城里谁人不知思离阁?更被说容老板你每天都只招待三十桌客人,这多少人排队等着进思离阁呢,我们啊,只希望以后来思离阁别被拒之门外就行。哈哈哈。”一位老板爽朗一笑,接话道。 “那是自然。”容沉缓缓道,说着便看了掌柜一眼。 掌柜会意,堆上笑,堆着众人道:“今日的宴席的酒菜都是咱们容老板亲自过目的,保证令各位满意,来啊,上酒菜,各位老板吃好喝好。” 思离阁内顿时一片叫好声。 云离与容沉相视一眼,缓步走到一旁的桌子落座。 第二百三十一章:斋宴 玄衣早已守在桌子旁,直到云离落座,那双眼睛还是没能从她的身上移开。 云离触及到玄衣的目光,视线微转,朝着他眨了眨眼睛。 “玄衣,我美吗?”云离调侃道。 玄衣骤然回神,一脸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公,不,夫人很美。”玄衣顿了顿,一本正经道。 云离轻笑出声,“玄衣,我那玉容膏没了,你有空再给我配点,我懒得弄,过程太繁杂了。” 玄衣点了点头,下一刻忽的意识到自己怎么又被云离给使唤了。 这玉容膏是云离配制的,对于淡化她脸上的疤痕有绝佳的效果。 云离见玄衣一个人垂着脑袋看似懊恼着,笑的更欢了。 “你倒是淡定的很,不怕那徐二夫人不来找你?”容沉抿了口茶,淡淡道。 云离扫了桌子一眼,夹起一枚水晶饺咬了一口。 也不知容沉哪里找来的厨师,这菜做的委实可口。 “急什么,只要这事儿不是那位二夫人故意装出来的,不出半柱香,她一定找过来。”云离悠然自得道。 果不其然,他们这边饭还没吃到一半。 那徐二夫人便挽着徐德的臂弯缓步走了过来。 “容老板。”徐德微微作揖道。 容沉起身颔首,“徐老板,久仰。” 云离也随着容沉站了起来,视线却是落在了那徐二夫人的身上。 这张脸,却是与小云一模一样。 只是那一颦一笑间,似乎又不尽相同。 没想到这小云还是个做戏的高手啊。 徐二夫人拉了拉徐德的袍袖,徐德侧目宠溺地看了徐二夫人一眼。 接着,便微微转头,对着云离道:“容夫人,不怕笑话,内人对绣品情有独钟,见夫人身上的裙衫十分别致,想与夫人聊聊,不知可否?” 云离连忙笑着道:“徐老板哪的话,阿离与夫君初到安和城,人生地不熟的,自然希望多结交一些朋友,徐二夫人不嫌弃阿离,阿离开心还来不及。” 徐二夫人一听面上露出喜色。 “我看容夫人年纪尚轻,若不嫌弃,我便唤容夫人一句妹妹,可好?”徐二夫人笑盈盈道。 云离自然是满口应下。 能接近她,别说是妹妹,就算认她当干女儿她也不会说个不字。 云离想与徐二夫人多接触,容沉便自然十分配合地与徐德相谈起来。 索性便直接坐在了一桌上。 徐二夫人果然与云离说的皆是关于她那裙衫。 好在云离在定制这件裙衫的时候与那琼绣坊的老板聊的很仔细。 一顿饭下来,倒也把徐二夫人给哄的团团转。 这离开时,还直拉着云离的手,要与她下次再约。 云离自然又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可经过这一次交谈,云离却对这个徐二夫人更加疑心重重了。 徐二夫人对绣品的认识绝非等闲,甚至是十分精通的。 而她也因着做足了功课才能在她的面前耍了一把。 若说一个刺客有点别的爱好也无可厚非,可要对这爱好理解的这么透彻,可还真是第一次见。 一次开张宴,成功地拉拢了徐德夫妇。 这让云离还是觉得很值得的。 与徐二夫人想约十一月初一上云福寺吃斋。 这十一月初一,刚好冬至。 这一日,原本带着凉意的天气直转急下,染上了几分寒意。 云离一早便出了思离阁坐上了去云福寺的马车。 这日女人家的聚会自然不能带上容沉。 云离独身前往,不出半柱香,便抵达了云福寺。 上一次来云福寺,还是一年多前。 云福寺与以往一般,香客络绎不绝,香火鼎盛。 空气中弥漫着香烛气息。 云离让小厮在寺外候着,便独身一人进了寺内。 刚踏入寺门,便听到一声低唤。 “阿离妹妹。” 云离转过头,瞧见徐二夫人款步而来,脸上带着温婉的浅笑。 “二夫人怎么在这?”云离出声道。 “我怕妹妹来了找不到我,便在此候着,妹妹是不愿意叫我一声姐姐吗?叫二夫人多生疏。”徐二夫人莞尔一笑,说道。 云离伸手挽上徐二夫人的手腕,柔声道:“我是怕姐姐嫌弃。” 徐二夫人笑的愈发的温柔了,她伸手拍了拍云离的手,带着她朝着寺内走去。 云离始终保持着盈盈笑意,没有露出半点嫌弃厌恶之色。 要不就是这个徐二夫人太会装,要不就是哪里出错了眼前的徐二夫人根本不是小云。 无论哪一种,云离成功接近了她,这是事实。 云福寺每逢初一十五便会举行斋宴。 这斋宴也分内院外院。 内院来的都是非富即贵,外院则是招待一些寻常百姓。 而云离,跟着徐二夫人,自然是入了那内院。 穿过月门,步入内院。 两张长桌摆在院子里。 已经有不少人入座了,几乎都是女客,鲜少有男的。 云离一眼,便瞧见了坐在一群衣着华丽的女客当中的戚夫人。 她的身边还坐着云茹。 云离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还真是不巧。 她都失踪了,这戚夫人还有闲情逸致来云福寺用斋。 别说是给她祈福来的,她是不会信的。 这戚夫人眼下怕是心情极好的,只要自己不回去,她就可以在将军府内作威作福了。 光瞧她那与周围女客相谈甚欢的模样便能看出来了。 徐二夫人带着云离坐到了戚夫人的对面。 刚坐下,就有人问了起来。 “徐夫人,这位是?”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也跟着落在了云离的身上。 徐夫人笑笑道:“这是安和城新开的思离阁的老板娘,容夫人。” “原来是容夫人啊,瞧容夫人这双眼睛可真水灵,想来定是个美人,怎么戴着面纱?”其中一人道。 徐夫人听了面露尴尬,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云离倒是神色寡淡,她微微颔首,淡淡道:“我自小左脸被烧伤,留下伤疤太过狰狞,怕吓坏别人,就戴上了面纱,这位夫人若是想看,我把面纱摘了便是。” 说着便要去摘面纱。 那位夫人连忙道:“别,你别啊,我最看不得的就是这种,怪吓人的。” 云离见那人别开了目光,其他人交头接耳了几句便也不再关注她了。 不过她们眼里的嫌弃倒是一丝不差的落进了云离的眼中。 徐二夫人拉了拉云离的手,柔声道:“妹妹别生气,这些个夫人都骄傲惯了,见到别人都忍不住要念叨上几句,你别见怪。” 云离倒是没觉着什么,只不过是一些深闺之妇闲来无事嚼嚼舌根罢了。 被说上两句,她也不会少块肉。 第二百三十二章:招蜂引蝶 云离的目的是徐二夫人,最好能从她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一顿斋宴下来,也就光与那些个夫人拌嘴皮子,委实无趣。 倒是徐二夫人,在这些人中显得游刃有余。 一个个对她还是十分恭敬的。 也因着如此,原本都围着戚夫人的女客一个个都围上了徐二夫人。 那边戚夫人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云离被挤到了一旁,眉头皱了起来。 对于这种场面,她果然是嫩的很啊。 瞧瞧这徐二夫人,不知说了句什么,旁边一圈女客连连称是。 “哼。” 忽的一声轻哼传入云离的耳中。 只见那边的戚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她抬手拂过茶杯,滚烫茶水顿时朝着徐二夫人那边流去。 “小心。”云离轻喝一声,当即伸手将徐二夫人给拉离了长凳。 茶水飞溅,一滴滴落在长凳上。 “哎呀,没事儿吧?瞧我这不当心。”戚夫人连忙起身,故作惊慌道。 云离眸色一黯,这戚夫人未免小题大做了点,不过就是少了些谄媚。 至于这样下狠手?被这滚烫的茶水浇到,至少得脱层皮。 徐二夫人显然受了惊吓,脸色刷白。 云离感受着手中握着的徐二夫人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那一刻,她心底的疑惑更甚了。 一个杀手,会因为遇见这种事情而吓成这样? “戚夫人真是不当心吗?”云离忍不住开口道。 戚夫人闻言脸色微变,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 “容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戚夫人面露不悦道。 云离还想说什么,手却被徐二夫人拉住了。 “阿离妹妹,戚夫人定然是不当心的,我又没事儿,不用小题大做。”徐二夫人柔声道。 云离看了徐二夫人一眼,人家不想追究,她又何必贴上去。 于是,她也不说话了。 只是经着这么一出,原本热情的那些个女客纷纷回到了自己的位上。 时而说上两句,倒也清净了不少。 斋宴很快就结束了。 云离和徐二夫人聊的也都是些毫无用处的话题。 送走徐二夫人,云离有些兴致缺缺。 她一个走在云福寺的小道上,走着走着,便来到了莲花池。 莲花池上只有一池清水,水面平静无波。 云离站在池边,思及当初与容沉在此处发生的一切,忍不住嘴角飞扬。 凉风平地起,吹乱池水,泛起阵阵涟漪。 也吹拂着云离一身火红长裙翩跹飞舞。 不远处的月门后,一道身影定在原地。 视线被那抹火红牢牢吸引了去。 宛若一朵妖艳的曼陀罗花,独独一个背影,就带着魅惑人心的本事。 他忍不住走上前。 “姑娘……”他轻声开口。 云离闻声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那人的心仿佛漏了一拍,心神被瞬间携住。 而云离,却是忍不住眉心一突。 云芃? 云芃看着云离,眼底带着惊艳之色。 虽然面前的女子带着面纱,可那双眼睛,却让他止不住沦陷了进去。 “不知姑娘芳名?”云芃笑问道,那笑,还带着几分羞涩。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这模样,可是少男怀春? 然而不等云离开口,一道清冷的嗓音从不远处响起。 “原来夫人在此,害的为夫好找。” 伴随着话音落下,云离的腰际也揽上了一只修长的手。 云离微微一愣,侧目便见容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云芃倒是一愣,他吃惊地看着容沉。 “你,你是容军师?”云芃惊讶出声。 “原来是云小少爷。”容沉低沉开口,缓缓道。 云芃尴尬地笑了笑,“没想到这位是容夫人,是在下唐突了。” “容军师?你不是中秋夜之后便离开安和城了?当初你与我大哥一起入宫参加夜宴,之后可见到我大哥了?”云芃顿了顿,又道。 “中秋夜我先行离宫,到近几日才回安和城,还未来得及去将军府拜见云将军,这是出什么事了?”容沉淡淡说道。 “看来容军师还不知道大哥在中秋之夜失踪了,这都失踪了两月有余了,也不知到底去了哪里,哎……”云芃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难色。 云离盯着云芃,见他脸色的担忧之色不似作假,顿时生出几分莫名质感。 “竟发生了这样的事。”容沉也佯装惊讶道。 “容军师乃是我大哥的军师,可否知道我大哥会去哪里?“云芃又道。 容沉却是摇头道:“许是云将军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希望如此吧。”云芃开口道,“那云芃就不打扰容公子与容夫人了,就先行告退了。” 容沉点头,再未多言。 直到云芃转身出了月门,消失在远处。 容沉这才长臂一收,将云离抱紧,深邃的眸子紧紧盯着云离。 云离被容沉那幽深的眼眸盯的有些心虚,好像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干嘛这么看着我?”云离撇撇嘴,不满道。 “一个人来云福寺招蜂引蝶来了,招惹的还不是别人,竟是自己的表弟,夫人,你这样合适吗?”容沉低沉道。 云离翻了个白眼。 她当是什么呢,在这里见到云芃她也很意外好吗? 不过转念一想,云芃不在云家军营里呆着,跑回安和城来做什么? “这是好事啊,说明你眼光好。”云离敛了敛心神,挑眉道。 容沉微微眯了眯眸子,“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夸你自己呢?” 云离翘起嘴角,笑着道:“当然是夸你了。” “你做了这么多,可得到什么线索了?”容沉松开云离,视线在她的身上一扫而过,最终停留在那双清灵的眸子上。 只见那眸子里闪过一丝失望。 “一点都没有!”云离很是失望道。 “不急,反正你与徐二夫人已经认识了,总会有线索。”容沉缓声道。 云离叹了口气。 虽然目前轩辕澜当她死了。 可她害怕时间拖的太久,会生出变故来。 走出云福寺,云离刚坐上马车,便从拂开的窗帘里瞧见了院门口的戚夫人。 只见戚夫人与云福寺住持说着什么,看似虔诚无比的模样。 直到她的马车行驶起来,他们仍旧未说完。 云离也没有放在心上,一路往回走,返回了思离阁。 许是因为那一次开张宴席,思离阁的生意越来越好了。 这种坐着就有钱收的日子云离觉着委实不错。 若不是身负血海深仇,她倒是不介意就与容沉在这里平平淡淡过完一生。 只是,有些事情早就注定好了的。 给读者的话: 今天加更一章,谢谢各位大佬的推荐票和打赏,还有月票,么么哒~ 第二百三十三章:丧礼 入冬了的天气说冷就冷。 这几日云离一直待在思离阁,哪儿也没去。 本想着守几日,看徐二夫人会不会来寻她。 可没想到,这徐二夫人没等来,反倒是等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 “怎么可能?”云离从凳子上猛地站起,一脸的不可置信。 轩辕澜不傻,他明知道这事儿不能捅出去不是吗? 她一死,朝堂局势必然大乱。 她这才笃定即便轩辕澜当她死了,对外来说,北霁大将军却只是失踪了。 在他没有找到合适之人接替将军之位前,她死了的消息绝对不会公之于世。 所以,将军府怎么可能大张旗鼓地给她办丧事? 难道轩辕澜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将军人选?这未免也太迅速了些。 云离觉着这可能性不是很大。 而且一旦这事儿成了定数,她手中的兵权便相当于要拱手送人了。 云离心中顿时焦灼起来。 容沉也是眉心微蹙,似是不解。 “灵堂都已搭好,眼下,你的遗体正躺在将军府中堂之内。”云凌拧眉道。 这消息是云凌传来的,而云离死了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云家军营和其他几处大营。 也就意味着不管是朝中大臣还是各营将领,眼下都知道她云离已经死了。 “哪里来的尸体?”云离糊涂了,”难道是那具埋在乱葬岗的?“ 云凌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摇着头沉吟道:“不是,尸体的脸与你一般无二,不过,是完好无损的。” “……” 云离与容沉相视一眼。 “易容术?”云离出声道。 “是谁把尸体带回将军府的?”云离顿了顿,又开口问道。 “具体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是一个老者,说是在城外山里见你被人重伤想要施救,你在弥留之际让他把你送回将军府的,但是还没到将军府就去世了。”云凌缓缓道。 “简直荒唐,这事儿绝对不会是王上做的。”云离笃定道,她灵思一动。 戚夫人?这难道又是戚夫人在搞鬼? 可戚夫人去哪里找一个与她长相一般无二的人。 “不行,我要回将军府看看,这事儿太蹊跷了。”云离沉沉道。 “我与你一起去。”容沉忽而开口,他看了云离一眼,“我身为大将军的军师,携夫人去吊唁一番也是合情合理的。” 云离想了想也是,只是若是在将军府遇上轩辕澜的话,那就不好办了。 容沉似是看穿了云离的顾虑。 “你是怕遇到王上?”容沉出声道。 云离点头,迟疑道:“王上知道你我关系匪浅,而且他知道我是女的,那具毁容的尸体他也瞧见了,若是见到我这副打扮,又遮了面貌难免会有所猜想。” “放心,还有云凌在,若是王上来了,咱们提前离开便是,我们只需检查一下尸体就行。”容沉缓声道。 云离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回房换上一身素衣,云离与容沉坐上了去往将军府的马车。 将军府外飘着白锻,被风吹拂着,泛着沉沉的哀伤之感。 云离与容沉站在不远处,看着不少官员往来于府门,神色各异,或幸灾乐祸,或摇头叹息。 云离皱起眉头。 没想到丧礼办的如此迅速。 事不宜迟,她看了容沉一眼,两人拾步走进了将军府。 云凌早已先行回了府中帮忙,见两人来,便赶忙迎了过来。 “容公子,夫人。”云凌微微俯首道。 容沉点了点头,“带我去看看云将军。” 云凌悄然看了云离一眼,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中堂请。” 中堂挂满了白锻,一口棺材摆在正中央的白锻之后,隐隐有烛火晃动。 中堂一旁盘坐着云福寺的住持,正在诵经念佛。 云离眸色微凝,原来当初云福寺见到戚夫人与住持交谈,说的便是这事儿? 戚夫人一身白衣,头带白花,由同样装束的云茹扶着,此时正装腔作势微微抽泣着。 云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戏倒是演的不错。 另一边则是站着云芃,见容沉到来,当即上前来。 他俯首抱拳道:“容公子。” 云离打量着云芃,见云芃眼底带着几分感伤,不由得微愣。 “云少爷,怎么会这样?”容沉视线落在云芃的身上,询问道。 云芃悲伤道:“大哥他,他是被人谋害的!” “芃儿,休要胡言乱语。”一旁的戚夫人低斥道,说着一步步缓慢地走了过来。 “容公子别见怪,离儿是伤重不治才英年早逝的。”戚夫人开口说道。 容沉凝眉,“竟会发生这种事,我与云将军虽结交不久,感情却是很深,不知可否让我最后见将军一面?” 容沉话语间带着情切,只是那脸上依旧是神色寡淡。 戚夫人微微一愣,稍稍迟疑了片刻,才道:“相信离儿也很想再见见容公子。” 说着视线也转到了那口棺材之上。 云离看着戚夫人,心下疑惑,难道戚夫人笃定这是她的尸体?她是不知情的? 可转念一想,这件事太过蹊跷,戚夫人还是很可疑的。 云离随着容沉穿过两侧垂着的白锻,来到了棺材旁。 白锻将两人与戚夫人她们隔了开去。 白烛闪烁着微弱的火光,青烟袅袅。 许是因着白锻遮避,这里的光线有些暗淡。 还未盖棺,棺材里面一目了然。 云离一眼便瞧见了棺材里躺着的尸体。 那尸体与自己的身形一般无二,那张脸也是一模一样。 云离眉心紧蹙,这么看着与一般无二的死人,还真是诡异的很啊。 视线从脸上转开,云离却被那脖子上的喉结给吸引了目光。 这尸体是男的? 云离正思索之际,容沉上前伸手抚上了尸体的脸颊。 他两指沿着脸颊轮廓从额顶划至下巴。 待收回手之后,这才对着云离点了点头。 云离脸色一黯,果然是易容术。 那这尸体,会和永夜阁有关? 思及永夜阁,云离便直接想到了离涯,不论如何,他肯定与永夜阁脱不开关系。 离涯是南翎国师,而且也见过自己,怕也只有他能做出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这张脸吧? “王上来了。”云凌掀开白锻走了进来,对着两人低声道。 云离与容沉相视一眼,随后走了出来。 容沉与戚夫人客套了两句节哀顺变之后便带着云离走出了中堂。 刚巧,遇上轩辕澜大步朝着中堂走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得寸进尺 容沉眉心微蹙,一把拉住云离,两人即刻靠边而立。 索性来吊唁的人不少,旁边还有不少护卫站着。 容沉与云离站进人群当中,随着人群微垂脑袋。 轩辕澜大步而过,视线从云离的身上一晃而过,并未停留。 他快步走进中堂,看着那口棺材,脸色暗沉的吓人。 丧礼居然已经堂而皇之的办上了,而他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又岂能不知,宫里头有些人是在故意掩他耳目,适才到如今才通知于他。 “拜见王上。”戚夫人她们下跪行礼。 轩辕澜未做理会,径直穿过白锻来到了棺材旁。 当他的视线落在那张熟悉的脸上,他的心猛的一颤。 他明知道的眼前的尸体不是云离,可他还是止不住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不管是从乱葬岗挖出的那具尸体,还是眼前的这具尸体。 无一不都在一次次地提醒他,云离死了。 可为什么到如今,他仍是不愿意去相信。 轩辕澜双拳紧握,他可以阻止知情之人不暴露云离已死的消息。 可他却无法阻止有心之人找一具尸体来让云离死。 轩辕澜眸色深沉如墨,他不想云离死后还要备受算计。 事已至此,权衡之下,轩辕澜只能选择沉默。 既然丧礼已办,那云离,便一定要入土为安。 他不能自私地将她当作朝堂权谋斗争的牺牲品。 轩辕澜站在棺材边良久,墨色的眸子里倒映着云离那张沉静的脸。 “云离,这也是你希望的吗?希望名正言顺地入土为安……“轩辕澜呢喃。 云离看着轩辕澜气势汹汹的模样,一颗心七上八下起来。 直到被容沉牵着上了马车,都还有些无法平静。 “你说王上会拆穿吗?他知道那具尸体绝对不是我。”云离出声道。 容沉却是摇头,“他不能拆穿,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若拆穿,只会惹来天下人笑话你云离连死了都要被人算计,再者,他也应该很希望你能有一场真正的丧礼,能够入土为安。” 云离心下一沉。 如此一来,在明里,她就真的死了。 北霁,就再也没有云离这个大将军了。 不知为何,思及至此,云离心中竟隐有不安。 总觉得会有人以此来大做文章,而朝堂局势,也势必会有所改变。 宇文一族因着宇文卿入主后宫,如今如日中天。 而萧太师,只怕因着如今云离已死,势利越来越低迷。 这个平衡,兴许已经被打破了。 只是不知道轩辕澜该如何来平衡? 可惜有些事情,到底是云离无法掌控的。 云离的丧礼连着办了三日,她的遗体在第三日葬入了云家的祖坟。 这一日,天下起了大雨。 黑云压着城,整个王城都被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朝天殿内,轩辕澜脸色阴沉,手中攥着一张折子。 他的视线落在大殿正中俯首作揖的一位老臣身上。 “如今云将军已故,还请陛下速速提拔新的将军人选,安抚城外那几支大军,尤其,是云家军。”老臣恳言道。 云离这才刚入土,就有人觊觎兵权了? 轩辕澜忍不住轻嗤一声,“那爱卿可否有推荐之人?” 那老臣闻言又是俯首作了个揖,郑重道:“微臣以为,这大将军人选不可草率,如今朝中几位将领皆是云将军麾下,对云将军都十分了解,这其中,又以左将军为最。” “左遇?”轩辕澜微微凝眉,“左遇他战功平平,虽有勇有谋,却不是统帅之才。” 轩辕澜话音落下,朝中众臣纷纷点头称是。 “眼下云将军尸骨未寒,况且,这兵符,眼下还未找到,封将这件事,就暂时放一放,本王也要看看各个军中将领的表现。”轩辕澜淡淡开口。 “王上,这兵符可一统三军,眼下不见了,可不是小事啊。” “许是云将军怕有人夺权,藏起来了?”轩辕澜意味深长道。 他的视线在大殿内扫了一圈,见众人不敢再多言,眸间闪过一抹冷笑。 良久之后,这一茬就算是过去了。 “王上,至于这将军府,王上打算如何安排?” 轩辕澜想了想,“且留着吧,本王好像知道云离有一个姨娘与她的儿女也住在将军府内,云离生前好歹也是一朝重臣,其家人,必然要安抚好,李贺,这件事,就你去办吧,对了,她的表弟,若是个可造之材,就给个一官半职,也算是对云离有个交代。” “奴才遵旨。”一旁的李贺连忙道。 退了朝,轩辕澜回到太晨殿。 刚步入太晨殿,便能闻到一阵撩人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眉头一皱,视线微转,便见宇文卿款步而来。 罗裙轻裹,半露酥胸,外披绯色薄纱,衬着整个人愈发玲珑娇俏。 一头青丝松松地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雪白诱人。 她端着一个玉盘,站定在轩辕澜的跟前。 “陛下,听李公公说你这些日子总是喝酒,酒喝多了伤身,臣妾煮了补汤给陛下补补。”宇文卿气若幽兰,媚眼如丝。 轩辕澜凝眉盯着宇文卿,冷声道:“爱妃穿着这样,不觉着冷?” 宇文卿微微一愣,旋即面色一红,她看向轩辕澜,眉宇间带着几丝魅惑之色,柔声道:“臣妾不冷,有陛下在,一定能让臣妾很暖。” 轩辕澜眸间闪过一丝厌恶。 “出去。”他冷冷道。 宇文卿心下一愣,她抿了抿嘴,将玉盘放到一侧的书案上。 接着缓步走到轩辕澜的身侧,伸手抚上了轩辕澜的手臂。 “陛下,臣妾是您的妃子,陛下若是有什么心事,大可以跟臣妾诉说。”宇文卿柔声开口。 她顿了顿,接着道:“臣妾知道陛下在伤心云将军的事情,可人死不能复生,陛下……” “唔……” 话还未说完,宇文卿便被轩辕澜扣住了脖子。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轩辕澜,却见他脸色阴沉的吓人。 “宇文卿,云离怎么死的你我都心知肚明,这件事本王不追究不代表你可以得寸进尺。”轩辕澜沉沉道。 窒息感袭来,宇文卿脸色涨红了,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温热地流上轩辕澜的手指。 他猛地松手,宇文卿脚下不稳,跌倒在地。 她又连忙跪倒在轩辕澜的身边,一把揪住轩辕澜的宽袍。 “陛下,那是个意外,臣妾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云离,况且臣妾即便错手害死了云离,可云离她身为女子,却堂而皇之地欺君,当了那么久的大将军,臣妾这么做,也算是保住了陛下的颜面啊!”宇文卿义正言辞道。 第二百三十五章:慢慢摧毁她 轩辕澜双拳紧握,若非因为宣太妃,又碍于宇文一族的势利。 他一定会立刻杀了宇文卿为云离报仇。 “给本王立刻滚出去。”轩辕澜阴沉开口。 宇文卿却是不依不饶道:“陛下,臣妾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啊,陛下难道不明白吗?” 轩辕澜厌恶地甩开宇文卿,下一刻,体内却忽的燃起了一股zao热之感。 他顿住身子,心思一动,意识到眼下是什么情况。 “宇文卿,你果真在找死!”轩辕澜低吼出声,双目渐渐染上血丝。 宇文卿吓的浑身一个激灵。 她缩了缩脑袋,弱声道:”陛,陛下,这,这是姑姑的主意……“ 轩辕澜脑袋有些昏沉,浑身的热意愈发明显。 鼻尖的香气越来越浓,他的视线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宇文卿见状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贴到了轩辕澜的身前。 “陛下……”她双手攀上轩辕澜的胸膛,仰起头,对上轩辕澜那双渐渐染红的眸子。 那双眼眸里盛满了yu望,越发的幽深浓烈。 轩辕澜的理智几乎被消磨殆尽。 眼前之景也变得虚晃,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旋转起来。 迷迷糊糊之间,他好似看到了云离。 那张熟悉的笑脸,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柔情蜜意,一步步地朝他而来。 “云离……”轩辕澜呢喃出声。 宇文卿重重一愣,心中一处仿佛被击打的支离破碎。 她强忍着心中的怒意。 没关系,没关系,云离已经死了。 如今的轩辕澜只属于她一个人!她才是这后宫之主! 薄纱缓缓褪去,露出白皙修长的手臂,宇文卿攀附上轩辕澜的脖子。 双唇贴上轩辕澜的薄唇。 温软的气息相互交汇,下一刻,轩辕澜猛然将宇文卿推倒在一旁的床榻之上。 霸道的吻犹如狂风暴雨一般顷刻间落下。 大手用力一che,罗裙翻飞落地,跌碎了一室yi旎。 他如同一只驰骋的野兽,狠狠地在宇文卿身上肆虐着。 仿若想要将她揉进骨子里一般,一刻不停。 外面的大雨冲刷着,将寒意彻底笼罩上这座王城。 太晨殿内,光线暗淡。 空气中弥漫着亲热过后的暧昧气息。 夹杂着那撩动心扉的浓烈香气。 而那热情过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比起外面还要冰冷的寒意。 轩辕澜披着一件玄色袍子,露出精瘦的胸膛,还染着温存过后的细密汗水。 他坐在床沿,看着床榻上沉沉睡着的宇文卿。 那双眸子幽深的让人捉摸不透。 没有怒意,没有懊悔,只有一片漆黑。 轩辕澜脑子有片刻的空白,不过下一刻,却又忍不住轻嗤出声。 宇文卿机关算尽,为的,不就是今天? 轩辕澜忽然就明白了,宇文卿可以在宫里如此的肆无忌惮,若非有宣太妃撑腰,她怎么敢? 床榻上的宇文卿翻了个身,幽幽转醒。 睁开眼,就瞧见轩辕澜盯着她。 她心下一窒,浑身仿若被碾过一般酸痛无比。 可见轩辕澜并没有怪罪于她,又思及方才,宇文卿忍不住脸颊一阵滚烫。 “陛下……”宇文卿将锦被捂着身子,坐起身来,轻柔道。 轩辕澜盯着宇文卿,没有说话。 宇文卿一只手捏着锦被,心中有些不安。 “本王已经派了步辇在外候着,会有宫娥来伺候你更衣,太医也在韶华宫候着,回宫好好休息。”轩辕澜淡淡开口。 宇文卿受宠若惊地看着轩辕澜。 他非但灭有怪罪她,还如此待她? 果然如同太妃所言,只要他们成了真正的夫妻,往日的所有便都会随风而逝了。 宇文卿抿起嘴角,眼底漫上幸福的笑意。 “陛下,可否满足臣妾一个小小的请求?”宇文卿开口道。 轩辕澜神色寡淡,这才不过一点小小恩宠,便又开始得寸进尺了? “你想要什么?”轩辕澜问道。 宇文卿伸手挽上轩辕澜的手臂,柔弱无骨的身子贴着他。 锦被滑落都浑然不觉。 “陛下以后可否多来来韶华宫,陪陪臣妾?”宇文卿眼底带着恳切。 轩辕澜扫了宇文卿一眼,忽的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宇文卿惊呼一声,感受着那抹zhi热,一颗心激烈地跳动起来。 “陛下……”她嘤ning一声。 等待她的却是轩辕澜毫不怜惜的横冲直撞。 轩辕澜反悔了,他要的不是立刻杀死宇文卿。 因为宇文卿万死不足以抵消她对云离犯下的罪孽。 他要慢慢的摧毁她…… 这场雨接连下了三日,寒意更甚。 大风吹着雨刷刷地冲着飞檐,仍是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云离站在窗边,看着被黑云笼罩的天空泛着压抑之感。 “夫人。”玄衣推门而入。 云离转身,自从开张宴之后,玄衣便改口称她为夫人。 这一叫,就叫顺口了。 云离也不反感,便也任由他们都叫她夫人。 虽然与容沉并未真的结为夫妻,却也早已如同夫妻一般。 她本就不是扭捏造作之人,这些俗礼,有没有于她来说都没什么所谓。 “坐,云凌可说了什么?”云离落座在圆桌前,倒了杯茶水递到玄衣的跟前,问道。 玄衣坐下,回答道:“他说之前在清河镇查过凤府,可凤府已经人去楼空了,而周围的百姓对这个凤府也都说是很久没有人住了,据说凤家是十年前搬去清河镇的,造了大宅子,十分神秘,一开始还有人出来走动,到最后就一个人都没有了,他们都传说那宅子闹鬼,总能听见有人哭喊,十分瘆人。“ 云离闻言皱起眉头。 那哭喊声应该是凤曦儿发出的。 这样看来,凤府确实发生过什么变故。 眼下人去楼空,若不是与永夜刺杀她有关的话,云离也想不出其它的了。 撇开那具被易容的尸体不讲,能在丧礼这件事情当中直接获利的人会是谁? 云离单手轻敲桌面,脑中忽的灵光一闪。 单凭戚夫人一个人,她绝不能完成这个计划,她或许知情,但不会是主谋。 而除了戚夫人之外,就只有宇文珏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蛮夷之战 云离脑中隐有猜测,却始终无法确定。 宇文珏如今已经是重权在握了,他难道还想要她手中的兵权? 眼下她不在朝堂,并不能清楚的知道朝中目前的情况。 只是有了这个猜测,也让云离对宇文珏更加的猜疑了。 现在最主要的,仍旧是从徐府下手,调查别院之中的那几人。 那些人,才是最直接参与刺杀轩辕澜的人。 云离敛了敛心神,既然徐二夫人不找她。 那她也不能就这么空等着了。 只是这天气,却委实不是邀约的好时机。 云离有些犯愁。 正愁着,便闻对面的玄衣开口道:“夫人,还有一个消息,也是云凌传来的。” “嗯?”云离对上玄衣的目光,“什么消息。” “听军中传言,似乎有人是想要王上抓紧时间提拔将军人选,最近几军将领都有些蠢蠢欲动。”玄衣沉声道。 云离叹了口气,“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三军没有统帅,只怕会军心不稳。” “谁都想要大将军的这个位置,可这位置却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坐的。”云离缓声道。 “不出三个月,这将军的位置就该有人要坐了。”容沉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云离侧目,见容沉踱步而来,手中拿着一张丝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云离不解道。 容沉将手中的丝帛递到云离的跟前。 云离疑惑打开,只见丝帛之上写着一个消息。 “南方蛮夷有进犯之心,北霁王一定会派兵镇压,而这个带兵之人若能一举灭了蛮夷,就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的骠骑大将军。” 容沉缓缓道。 云离拧眉,她扬了扬手中的丝帛,“你怎么得来的消息?”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觉得此时南蛮进犯来的有些太巧了吗?”容沉不答反问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你的意思是北霁有人与南蛮勾结?”云离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 这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谁那么大胆? “或许是听到北霁大将军身亡的消息,笃定北霁再无大将才会进犯。”玄衣猜测道。 “不可能,南蛮据此甚远,顶多也不过是之前我失踪的消息传了过去,而我身亡的消息,是万不可能在几日之间传过去的,除非有人故意为之。”云离拧眉道。 容沉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据我的消息,不出五日,南蛮就要进攻北霁边境了,这消息,现在只怕也已传到了北霁王的耳中。”容沉道。 云离心思翻涌,然而最终还是沉静了下来。 眼下南蛮这事,确也不是她该担心的。 而此时朝堂之上,轩辕澜脸色很是难看。 “陛下,微臣以为,南蛮此次进犯定是因为得知了云将军亡故的消息,料定我北霁没有大将之才,才敢如此放肆,这仗,必须打!” “是啊陛下,至于派谁出战,微臣以为,三军目前有三位将领,随便派遣其中一位都能将南蛮驱逐出我北霁边境。” “行了,容本王想想。”轩辕澜沉沉道。 “陛下,微臣愿意带兵前往。”忽的一道嗓音自殿中传来。 轩辕澜抬眸,便见一个十分面熟的男子步行出列,俯首作揖道。 他略一思忖,竟是宇文令? 轩辕澜一时好奇,这宇文令是什么时候入朝为官的?他竟然毫无印象? 看来,这宇文令定然是凭着宇文珏才能站在这里的。 他心生出几分厌恶,话语也变得有些冷然。 “宇文令?” “陛下,依臣看,倒是可以让宇文令带兵前往,宇文令每年都会随军操练,与几位将领也都认识,眼下这个时候若是从几位将领之中择选一人,怕不太合适,只怕其余二人会心有嫌隙。”宇文珏出列道。 轩辕澜的视线落在宇文珏的身上。 他垂眸思索片刻,再抬眼时,眼底染上了几分沉着的笑意。 “好啊,那便按宇文大人所言,封宇文令为随军元帅,调兵十万,南下剿灭蛮夷。”轩辕澜沉声道。 “这……” 众臣皆有些惶然,别说宇文令初出茅庐,到底能否胜任这随军元帅一职。 单单那些个将领士兵会不会听从宇文令调遣也是个问题。 宇文令倒是欣喜的很,他连忙抱拳道:“微臣一定不负王上所托,定将蛮夷一举剿灭!” 轩辕澜目光沉肃地盯着宇文令,对于他的话未置一词。 退了朝,轩辕澜坐在太晨殿内,他的身侧站着一身黑衣的唐影。 轩辕澜放下手中的笔,将手下的那封信折起递到唐影的手中。 “你去一趟平南。”轩辕澜沉沉道。 唐影面无表情,只是点了点头,随即便悄然消失在了太晨殿。 轩辕澜倚上靠背,抬手揉了揉眉心。 “云离,你知道你这一走,有人就迫不及待了吗?”轩辕澜喃喃。 北霁十万大军即刻出发。 那一天,接连下了很久的雨终于停了。 天空却没有明朗,依然有些昏沉。 云离站在城墙之上,望着远方大营隐有擂鼓声声。 黑压压的大军往南行军,与暗沉的天幕交相辉映,竟生出几分悲壮之感。 不知这一次的大军之中,可有她的云家军。 云离叹了口气,视线微转,便瞧见城墙外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坐在黑马之上,马蹄踢踏缓缓朝着城内而去。 一阵凉风轻拂起轩辕澜的衣袍,他晃一抬头,墨色的眸子里便映入了那一抹红色的身影。 三千青丝随风轻扬,薄纱遮面,一袭红衣艳绝如火。 不知为何,他的心忽的一抽,一股难以言喻之感油然而生。 云离心下一窒,她避开轩辕澜的目光,转身快步离开城墙。 轩辕澜敛了敛心神,继续朝着城内而去。 只是那一道火红的身影,却如同鬼魅一般,萦绕在脑海,久久不散。 穿过安和城的街道,轩辕澜忽的勒停了黑马。 “陛下?”李贺上前,疑惑出声。 轩辕澜侧目,视线落在那三字牌匾之上。 “思离阁?”轩辕澜低呢,“这名字倒是取的别致,你吩咐他们先行回宫。本王去里面喝一杯。“ “陛下,这……”李贺有些踟躇。 “怎么?连本王的命令都敢违抗了?”轩辕澜眉头微蹙,似是不悦。 “奴才不敢……”说着便调转马头去跟后方的几位大臣招呼了几句。 待所有随行之人离开之后,轩辕澜这才翻身下马,走进思离阁。 李贺在旁伺候着,一进门小二就迎了上来。 “两位客官里边请,是上雅间呢,还是就坐堂中?”小二笑着道。 轩辕澜扫了一圈,“雅间。” “好勒,两位楼上请。”说着便将两人带去了二楼的雅间。 第二百三十七章:我们成亲吧 云离走在二楼过道上,刚好遇上小二从一间雅间内走出来。 她随意一瞥,瞧着竟是轩辕澜,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退了两步。 这一退,就忽的撞进了一个怀抱之中。 “走路不往前走往后走?夫人这是在玩什么?”容沉清冷的嗓音自身后响起,云离吓了一跳。 她连忙伸手捂上容沉的嘴,拉着他快步进了旁边的雅间内。 云离将门关上,又悄悄看了一会儿,见没有引起轩辕澜注意,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容沉看着云离忙乎,眸子里闪过一丝狐疑。 “这是做了贼了?”他忍不住调侃道。 云离转身白了容沉一眼,凉凉道:“对面雅间坐着轩辕澜,你说我要不要躲?” 容沉神色寡淡,“你就笃定他能认出你来?” 云离心下微愣,旋即淡淡道:“无论如何,谨慎一些总没错。” 轩辕澜坐了很久,许是因着这酒楼的名字。 思离,思离,让他总有一种莫名的感同身受。 云离看着轩辕澜离开思离阁,那背影在夜色当中稍显落寞。 她叹了口气,大抵也能猜到自她死后,轩辕澜应该要应付许多事。 “小二,方才那两位客官可有说什么?”云离忽的出声道。 小二被云离点名,愣了愣,他顿住脚步想了想,摇头道:“好像没说啥,那客官一直在喝酒。” 云离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入了冬之后的天气说冷就冷。 初冬的第一场雪落下是在一个月之后。 细碎的飞雪洋洋洒洒,将安和城笼罩在一片莹白之中。 云离也终于有了邀请徐二夫人的机会。 因着寒意,城郊梅园的腊梅竞相开放。 而园子的主人也是思离阁的老主顾,便邀请了云离赏梅。 云离自然满口答应,也借此机会约上了徐二夫人。 这一日,云离走出思离阁,坐上了马车。 掀开帘子,便见容沉坐在马车之内,眸色淡淡地望着她。 云离拧了拧眉头,“你去哪?这是要搭车吗?” 容沉忍俊不禁,“梅老板邀请可是咱们两人,夫人就这么抛开为夫独身前往,未免有些不厚道啊。” 云离翻了个白眼,“我这不是邀请了徐二夫人吗?你来凑什么热闹!” “闲来无事,附庸风雅呗。”容沉轻挥折扇,悠然道。 “打住,这大冷天的摇什么扇子,就不该把扇子还给你,谁没事大冬天举个扇子。”云离忍不住吐槽。 不过既然容沉要一起去,她自然不会将他赶下去。 云离边说边钻进了马车,马车朝着徐府驶去。 “这折扇不仅是为夫的武器,更带着夫人对为夫的情谊,为夫恨不得睡着都抱着,怎么不能不随身携带?”容沉似笑非笑道。 云离缩了缩脖子,身上有些麻麻的。 她瞥了扇子一眼,便瞧见扇面上的那句“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 云离恍然,原来容沉指的是这个……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云离嗔怪道。 容沉嘴角轻扯,将折扇收起,修长的手臂揽上云离的腰际。 “我们成亲吧。” 云离重重一愣,她微微仰头,对上容沉温柔如水的眼眸。 那一刻,原来玩闹嬉笑的心静了下来,丝丝缕缕的暖意自心底氤氲而出。 许久,她才从这不知算不算是惊喜的话语当中回过神来。 云离翘起嘴角,“容沉这算是求亲吗?可未免也太过寒酸了吧,什么都没有就想娶我为妻吗?” 容沉抿嘴,唇边漾起一抹浅笑,“夫人想要什么?” 云离盯着容沉,“我想要什么你就给我什么?” “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容沉温言道。 云离抿了抿嘴,“那你先欠着吧,等我想好了我再问你要。” “这么说,夫人是答应了?”容沉眸间的惊喜之色一闪而过。 既然自己在世人眼里已经死了。 如今与容沉也早已如同夫妻一般。 成亲与否,对她来说其实都是一样的。 容沉希望有这一个形式,她自然也是允的。 云离点了点头,“答应了。” “公子,夫人,徐府到了。”外头传来车夫的声音。 云离离开容沉的怀抱,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容沉随后跃下马车,伸手将一件披风披到云离的身上。 “天凉……”容沉轻声道。 云离冲着容沉笑了笑,伸手拉了拉披风。 戴起兜帽,将风雪悉数敛了去。 “阿离妹妹,好久不见了,容老板也来了啊。”徐二夫人迎了出来。 云离微微颔首,“是啊,这有一个多月了吧,咱们走吧。” “妹妹稍等,来人,将东西拿过来。”徐二夫人对着身后婢女道。 云离心生出几分疑惑。 不多时,便见一个婢女捧着一个长形的锦盒走了过来。 徐二夫人打开锦盒,只见里面躺着一把琴。 “这是不久前琴赛时老爷斫的琴,不负众望地夺了桂冠,我将它赠与妹妹,聊表心意。”徐二夫人缓缓道。 云离心下一惊。 她连忙推脱道:“这么贵重的礼物阿离实在不敢收,还请姐姐收好吧。” 徐二夫人却是笑了,“收得,不瞒阿离妹妹,其实姐姐是有私心的,想请妹妹将这琴置于思离阁内。“ 云离稍一愣,便明白了徐二夫人的意思。 这不就是等于给她乐隆轩打广告? 瞧徐二夫人的模样大抵也想不到这种主意。 估摸着徐德看着思离阁如今已有一方之霸的势头才想出来的。 既然徐二夫人这么说了,云离自然也不好拒绝。 何况与乐隆轩挂上钩,对思离阁的生意也只会有利而无害。 将琴收下之后,云离便带着徐二夫人一并去了城郊梅园。 雪依旧下个不停。 来到梅园时外面停了几辆马车。 “两位是思离阁的容老板与容夫人吧,这位是?”小厮站在梅园外,询问道。 “这是乐隆轩徐德徐老板的二夫人。”云离介绍道。 “原来是徐二夫人,失敬失敬,三位快里边儿请。”小厮连忙侧身比了个请的手势。 第二百三十八章:梅花印来历 入了梅园,便是梅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星点梅花落在枝头,细碎的飞雪轻抚而去,带着怡人的香气,飘落在肩头。 云离吸了吸鼻子,香气愈发的清新了。 她环顾四周,见不远处有两三人沿着青石板小道观赏着两侧栽种的梅花树。 青石板尽头是一处的亭子,亭子里,摆着矮桌清酒,瓜果茶点。 梅园的主人,便站在那里,迎着前来的客人。 容沉上前打招呼,云离则是带着徐二夫人踱步到另外一侧。 说是赏梅,其实也是想着趁机看看能不能从徐二夫人的嘴里得到些什么线索。 “这梅园确是一绝,听说这梅老板生性寡淡,也不怎么与人交好,他都是邀请挚友前来赏梅的。”徐二夫人感叹道。 云离抿嘴一笑,面纱在风中轻舞,她伸手敛了敛。 “阿离听闻姐姐喜梅,便想着带姐姐一起来游赏一番,这梅园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云离缓声道。 她见徐二夫人眉宇间带着温婉的笑意,对这梅花的喜欢丝毫不假。 “这梅园虽说是不错,可却在城东,若是能在城南,这些梅花估摸着会生的更好。”云离有意无意地说道。 徐二夫人凑到一株梅花前闻了闻,仿佛没听到云离的话。 云离也不急,继续陪着徐二夫人往前走着。 “这梅花种在哪还有讲究吗?”徐二夫人有些意外。 有没有讲究云离不知道,她就是纯粹糊弄人罢了。 云离笑了笑,“听说南边的风水总要比东边的风水好些。” “只可惜我家老爷不喜欢梅花,不然,若在那城南的别院里种上几株,定能开的很好。”徐二夫人叹了口气道。 云离眸色一深,佯装惊讶道:“这么说来,那城南的别院竟是姐姐家的?” 徐二夫人看向云离,略显懵懂道:“对啊,阿离是对别院有兴趣?“ “不瞒姐姐,阿离与夫君来安和城不瞒三月,始终住在思离阁内,可思离阁毕竟是酒楼,又是临街,吵闹的很,阿离寻思着找个住处,之前路过别院,便寻人在打听别院的主人,希望能将别院买下来,既然别院是徐老板的,不如姐姐回府与徐老板商量商量,看能否将别院卖给阿离?”云离缓缓说道。 徐二夫人惊吓不已,她略显为难道:“这……只怕……” 云离见徐二夫人这般,便问道:“是不方便吗?难道别院里住着人?” 徐二夫人点了点头,“老爷对我好,便允了我让我娘家的妹妹住着别院里。” 妹妹? 云离眸色陡然一深,她怎么没想到。 这徐二夫人与那小云性子天差地别,根本不可能的同一个人。 可偏偏又与小云生的一模一样,若不是同一个人,那便极有可能是同胞姐妹。 “原来姐姐还有一个妹妹啊。”云离问道。 “是啊,是我的同胞妹妹。”徐二夫人点头道,“不过虽是一母同胞,可与我并不算亲近。” 她顿了顿,又道:“假如妹妹真的想要别院,我就去问问老爷,我这妹妹也住了许久了。” 云离连忙道:“还是算了吧,若有机会,阿离也想见见姐姐的同胞妹妹。” 徐二夫人不疑有她,应允道:“好啊,姐姐介绍你们认识,我这妹妹生来性子冷,总是独来独往,介绍些人认识认识,倒也是不错的。” 有了徐二夫人这个许诺,云离算是心安了。 这么久来,终于算是有些起色了。 来到亭子,那一圈人正围着一人,那人盘坐于矮桌前,正在执笔作画。 画的,正是雪中梅花之景,栩栩如生。 那人放下笔,从腰际拿出文印轻轻一按。 当文印提起之时,云离却是眉心猛的一突。 那纸上,赫然就是一朵梅花印记。 容沉似乎也认出来了,他与云离相视一眼。 随后,便出声道:“陈公子这文印倒是十分特别,竟是一朵梅花?” 陈公子闻声抬头,看下容沉,笑着道:“是梅兄所赠,这六瓣梅花印可是世间独此一枚的。” 六瓣梅花印? 云离视线落在那朵梅花印记上,若有所思。 果然那梅花印是六瓣的,这么一想的话,那书信上的梅花印却并非是六瓣的。 容沉似乎与云离想一起去了。 待客人离开,云离吩咐车夫将徐二夫人送回徐府之后,又折返入了梅园。 “容老板?可是落了什么东西?”梅老板站在亭子里,见来人复返,疑惑出声。 “梅老板,方才听陈公子说那六瓣梅花印是你所赠?你可曾还雕刻过别的梅花印?”容沉询问道。 梅老板微微一愣,旋即点头道:“有,我曾刻过五枚花瓣数目不同的梅花印,分别赠与了几位挚友。” “原来如此,不知梅老板可否告知在下那五瓣梅花印赠与了何人?“容沉又道。 梅老板面露疑惑。 他谨慎道:“容老板为何对这个感兴趣?” 容沉心思一动,浅笑道:“在下曾见过一幅丹青十分绝妙,落笔便是那五瓣梅花印,是以才对这五瓣梅花印的主人有些兴趣,想要与他结交一番。” “竟有此事?不过只怕容公子想要结交一番的心要落空了,这梅花印,我赠与的,是国舅宇文珏。”梅老板缓声道。 梅老板的一句话,让云离这么久以来的猜疑终于尘埃落定。 这要刺杀轩辕澜的幕后真凶,果然是宇文珏! 只是眼下单凭梅老板一言,要证明宇文珏便是真凶仍旧很难。 不过既然已经能确定是宇文珏了,要找到他有反心的证据,也未必就是难事。 更何况,在徐二夫人那边,不是有些起色了吗? 若她猜的不错,那小云或许也是宇文珏的人。 离开梅园,原本细碎的飞雪宛若鹅毛,洋洋洒洒。 放眼望去,唯有漫天的白。 不多时,便积起了雪。 马车慢悠悠地朝着安和城内驶去。 云离坐在马车内,喝着热气腾腾的茶水。 她见容沉脸色有些苍白,伸手握上容沉的手,发现他的手凉的吓人。 云离眉头一蹙,询问道:“手怎么这么冷?有哪里不舒服吗?来,我看看。” 说着便欲给容沉探脉,谁知手腕却被容沉抓住了。 容沉冲着云离温和一笑,“没有不舒服,夫人多虑了。” 云离狐疑地看着他,忽的马车一阵颠簸,云离一个不稳,撞进容沉的怀中。 马车在下一刻又停了下来。 云离皱了皱眉,朝着帘子外道:“出什么事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平南王 “夫人,有军队。”车夫的声音从帘子外响起。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她掀开帘子朝外望去。 只见一支身着玄色铠甲的骑兵往城门方向而去。 大雪之中,军旗随风摆动,那墨色的军旗之上,绣着“南”字。 这不是她所执掌的大军,这南字旗,云离隐隐有些熟悉,可一时却想不起来。 那骑兵之首,是一个身着银色铠甲的男子,因着背对着云离,看不清面貌。 “听说这位是平南王,此番大败蛮夷,受诏入宫。”一旁的几个百姓相传道。 云离拧眉,平南王? 这个男子就是霖太妃之子轩辕鸿? 他竟然受诏返回国都了,云离不可谓不意外。 而令云离更加吃惊的,却是这南下剿灭蛮夷的随军元帅不是宇文令吗? 怎么眼下告捷而归的却是平南王轩辕鸿? 待军队入了城,马车才再次行驶了起来,紧随着进城。 云离敛下帘子,将飞雪与寒意隔绝在外。 她坐回软垫上,看向容沉道:“你听到了?” “不需要太意外,北霁王不傻,他万不会放任宇文一族继续扩大势利,假如我没猜错的话,早在宇文令带兵出征前,北霁王应该已经通知平南王平定南蛮了,这样一来,以平南王来牵制宇文一族,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容沉淡淡道。 云离心中一动,容沉所分析的确实在理。 用平南王的战功来打消宇文珏想要借宇文令之手夺走兵权的想法。 不过这也仅仅是缓兵之计。 至少云离觉着轩辕澜是决计不会将北霁兵权交到平南王的手中。 古来手足相争屡见不鲜,她虽不知道轩辕澜与平南王的关系如何。 可平南王,到底是被先帝流放在外的。 回了思离阁,处处皆在传扬平南王一举剿灭南蛮的事迹。 与此相对的,自然就是宇文令这个随军元帅半路夭折,成了有史以来当元帅时间最短的人。 云离坐在二楼的围栏边,听着堂下客人口口相传的各路八卦。 这消息如同外头的风雪,哗啦啦地卷遍了整个安和城。 铺天盖地,与风雪一起,将安和城笼罩起来。 云离吹了吹滚烫的茶水,翠绿的茶叶在水中回旋,她稍稍抿了一口。 “这一回,宇文珏得气的吹胡子瞪眼睛了吧?马上就要到嘴的肥肉就给人半路抢了。”云离放下茶杯,眼底带着一丝笑意。 “即便这次凯旋的是宇文令,北霁王定然也不会就这么将将军之位给了他,战功赫赫的将领可不在少数,怎么轮也轮不到宇文令,这一次仅仅是为了不让宇文一族得势,北霁王还真的是毫不顾忌,连先王为他扫清的障碍都召了回来。”容沉接话道。 “应该是被逼急了。”云离微微一叹。 造成如今的局面,她也是脱不开关系的。 “你是指你的丧礼?这件事我派人查过了。”容沉看着云离道。 云离一愣,“你找到了那个老者?” 容沉点头,“都是些拿钱办事的人,花了些钱,便全然交代了,说是一个戴着银色半截面具的男子将尸体交给他的。” “银色半截面具?”云离眉头微微一皱,“是他?” “怎么?你知道这人?“容沉见云离模样,出声道。 云离应声道:“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曾经在徐家别院见到的面具男。” 这事儿居然和他有关系? 那也就意味着,促成她丧礼的人也是想要轩辕澜死的人。 只是不知道花船之上派人刺杀轩辕澜的人是不是也是宇文珏。 要证明这一点其实不难。 眼下云离已经搭上了徐二夫人。 只要能再进一步找到那个小云调查一番,她相信,一定会有所发现的。 云离吁了口气,总觉得所有的一切即将破土而出。 只是不知道现下所有的一切,到底会是怎样的一个结果。 容沉没再多言,云离转头看向窗外。 飞雪洋洋洒洒,飘落而进,轻盈地落地。 窗外的天空暗沉而冰冷,纯白之下,隐隐可以看见远方巍峨的飞檐。 那里是王城,藏着太多的尔虞我诈。 王城之中。 朝天殿内,群臣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轩辕鸿站在朝天殿正中,视线落在轩辕澜的身上。 “臣弟参见王上。”轩辕澜不卑不亢道。 轩辕澜打量着轩辕鸿,记忆中的小小少年已经长大成人。 铠甲加身,器宇轩昂,风度翩翩。 当年,年仅五岁的轩辕鸿被流放平南,封为平南王。 至今,已经整整过去了十五年。 “无须多礼,此番剿灭南蛮,平南王功不可没。”轩辕澜淡淡开口。 轩辕鸿微微颔首,“臣弟只是做了该做之事。” “既然回来了,那便在王城住些日子,霖太妃想必也十分思念于你,多陪陪她。”轩辕澜缓声道。 他丝毫不提关于犒赏轩辕鸿,只是让他暂时住下。 殿中大臣皆是多有揣测,可却是不明白轩辕澜所想。 而宇文珏脸色沉着,看不出情绪,可他却是知晓轩辕澜这么做,就是耗着不提将军之位的事情。 轩辕鸿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满。 他对着轩辕澜抱拳道:“臣弟领命,谢王上恩典。” 退了朝,轩辕鸿一身戎装都未曾换下,便直奔霖太妃的宫邸。 霖太妃早已是望眼欲穿,得知此番剿灭南蛮的是她的儿子,一颗心早已无法如同往日那般平静无波。 “儿臣,见过母妃。” 霖太妃看着跪倒在跟前的人,早已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 泪水湿了眼眶,她俯身扶上轩辕鸿,“鸿儿,我的鸿儿,哀家终于等到你了。” 轩辕鸿望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霖太妃,心中歉疚之感愈发浓重。 “这一次回来,就别走了。”霖太妃握着轩辕鸿的手,柔声道。 “母妃,这走与不走,可是由不得儿臣的。”轩辕鸿的话语间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霖太妃眸色一动,她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你独身一人守在平南,先帝有愧于你,如今你剿灭南蛮凯旋还朝,正是得民心之时,借此机会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轩辕鸿看着霖太妃,竟是一时无言…… 第二百四十章:见义勇为好青年 接连下了五日的大雪终于停了。 大雪初霁,阳光格外清透,整个安和城堆积着厚厚的积雪。 放眼望去,湛蓝的天幕掩映着纯白的楼宇街道,绝美如画。 因着大雪几日不曾外出的云离终于有机会离开思离阁去置办些成亲所需的东西。 那些本不该她亲自操办,可毕竟这一生就仅有一次,她觉得若不亲自亲为,总是会留有遗憾。 她与容沉协商过,两人的喜宴不需要太隆重,只要在思离阁里小办几桌就行。 这些事不用她费心,她要做的,只有去城里的琼绣坊定制一身喜服,再挑些首饰。 许是握刀握枪太久,云离看着那琳琅满目的首饰竟一时花了眼。 她站在柜台前,一是犯了难。 “姑娘喜欢什么款式?”掌柜见云离久久不语,忍不住出声道。 云离看了掌柜一眼,“成亲的话,佩戴什么首饰比较好?” 掌柜闻言笑了,“恭喜姑娘。” 他拿出一个锦盒,递到云离的跟前。 “姑娘觉得这对金步摇如何?”掌柜得意道,“这是安和城有名的工匠师傅亲手打造的,寓意和和美美。” 云离拿起来看了一眼,见做工上乘,便点了点头道:“那便就它了。” 掌柜见云离好说话,又推荐了几样首饰,云离也一一拿下了。 掌柜仔仔细细地将锦盒捆好交到云离的手中。 云离在店里扫了一眼,视线落在一个金色面具之上。 “掌柜,这面具看着十分精致啊。”她开口道,”可否拿下来让我看看。“ 掌柜闻言转身去拿面具,边说道:“姑娘有眼光,这面具可是咱们安和城最有名的李工匠打造的,咱们安和城就他一个人能造出这么精致的面具。” 云离看着那金色面具,脑中忽的灵光一闪。 “掌柜,这三条纹路是怎么回事?”云离问道。 “哦,你说这啊,这是李工匠特有的锻造手法,这样的面具戴着与脸颊更加服帖。”掌柜解释道。 云离眸色一动,原来如此。 “掌柜可否方便告知这李工匠身在何处,我想请他打造个面具。”云离缓缓道。 “方便方便,这李工匠就住在城西弄堂口的铺子里。”掌柜笑着道。 云离点了点头,拿着锦盒转身出了首饰店。 她想了想,还是转身朝着城西而去。 如果她记得不错,当初在别院所见的面具男脸上的面具一角也有那三条纹路。 阳光虽大,天气却依旧是寒冷。 云离敛了敛身上的披风,戴上了兜帽。 脚下是已经化了不少的积雪,踩上去仍是咯吱作响。 因着路滑,云离走的不快。 转了几个弯后,她进了一条弄堂里。 刚走进去,四周就跑出四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将她围了起来。 云离眸色一凝,浑身竖起防备。 “大哥,就是她,我刚才看她在首饰店里买了许多首饰,想必定然是个大户!“其中一人对着四人中最壮实的一人说道。 那人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扫着她。 最终,将目光停在了她手中提着的锦盒之上。 云离分明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之色。 她当是什么,原来是几个蟊贼。 “姑娘,来,把锦盒交给大爷我。“为首之人盯着云离,说道。 “抢劫?”云离明知故问道。 “知道还不快乖乖交出来,省得咱们哥几个来抢,若是不小心伤了姑娘,就不好了。”其中一个笑嘻嘻道。 云离扫了他们一眼,现在抢劫都这么悠然自得了吗? “若我说不给呢。”云离淡定道。 “哟,爷几个没撂狠话,你一个姑娘家倒是长本事了啊,来啊,把东西给爷抢过来。”为首之人轻哼道。 话音落下,其余三人便一窝蜂朝着云离冲上来。 云离眯了眯眸子,刚欲动手。 眼前忽的闪过一道身影,伴随着一道惊呼。 其中一人朝后飞跌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云离挑眉,只见一个锦衣青年站在她的身前,手中举着一把长剑。 “我说这几位,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这不合适吧?”青年把剑往肩上一搭,云淡风轻道。 云离拧眉,强抢民女?他哪只眼睛看见的? 那为首的蟊贼眉头一皱,“都给爷上,咱们人多,还怕他不成!” 说着就率先冲向青年。 青年嘴角扬起一抹笑,身子轻飘飘地往旁边一闪,手中的剑啪的打在那人的脑袋上。 蟊贼吃痛,哎呀了一声,还不等反应,屁股上又挨了一记,又是嗷了一声。 云离舒开眉头,眼底忍不住染上了笑意。 这青年教训起来人,倒是滑稽的很。 不多时,几人便都没逃出青年的长剑,被打的落花流水,可偏偏就是连一丝丝的皮肤都没破。 “还抢不抢了?”青年一脚踩在为首蟊贼的背上,道。 “不,不抢了……少侠饶命!”蟊贼连忙道。 青年闻言移开脚,蟊贼连忙爬了起来。 青年一脚踹上蟊贼的屁股,蟊贼又嘭地朝前跌去。 “赶紧滚。”青年环抱着剑,开口道。 几个蟊贼听着赶忙一溜烟地逃之夭夭了。 见几人跑远,青年这才转过身来走到云离的跟前。 云离微微抬眸,视线中映入青年的模样。 眉清目秀,俊朗非凡,浑身正气凛然,尤其是那笑,开朗的夺目。 “姑娘没事儿吧?吓着没?”青年爽朗笑着,带着安抚人心的本事。 云离摇了摇头,道:“多谢。” 虽然她这人一向不屑于别人的多管闲事。 可不论如何,眼前的男子也算是个见义勇为好青年。 说完,便也不再看他,径直从他身边穿过。 “诶,等等。”青年转身追上云离。 云离顿住脚步,疑惑道:“公子有何事?” “刚才,是我救了你吧。”青年挑了挑眉头,对于眼前这个蒙着面纱的女人很是好奇。 她那近乎冷漠的态度让他几乎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是。”云离回道,她顿了顿,“你是想要我报答吗?” 青年:“……” 被云离的话堵的一时无言,片刻后青年才笑出声来。 “是啊,你要怎么报答我啊?”他抱着剑,带着几分玩味。 云离看了青年一眼,还头一回遇着讨赏的。 她略一思忖,道:“公子若是有需要,可以去思离阁找我,我请公子吃一顿以示感谢。” “思离阁?”青年眨了眨眼睛,“好啊,现在就去。” 第二百四十一章:多管闲事 听了青年的话,云离一阵无语。 难不成还怕她会抵赖不成? 她看着青年,淡然道:“现在连晌午都不到,你饿了?“ 青年眼睛笑的弯弯的,“揍了人是比较容易饿的。” 云离微微一愣,竟是无言以对。 她略一思忖,退了一步道:“不如过半个时辰你去思离阁找我?我不会赖账,说了报答便会报答。” 青年见眼前的女子似乎有事要办,便答应道:“好啊,不见不散。” 云离松了口气,转身朝着弄堂尽头走去。 青年看着那隐在披风中的身影,背脊挺得很直,比起寻常女子,倒是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凛然之感。 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忍不住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云离穿过弄堂,眼前出现了一间铺子。 铺子半开着,有一个布衣男子挽着袖子正在抽着风炉,有火星在炉子里胡乱飞舞。 云离走上前,“请问,您是李工匠吗?” 李工匠闻声转头,但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 “是啊,你要打什么?”李工匠说道。 云离摇了摇头,询问道:“我是想跟李工匠打听个人,你可曾打过一个银色半截面具,可知那戴面具之人姓甚名谁?” 李工匠闻言皱了皱眉头,“诶,巧了啊,那人带着面具来找我修整,不久前刚拿了面具离开。” 云离心下一怔,“朝哪边去了?“ “那边。”李工匠指了指方向。 云离与李工匠道谢了一声之后便匆匆追了过去。 追出转角,来到安和城的主街道。 云离左右张望了一番,只见前方人群不远处,一个男子戴着银色半截面具。 果然是他! 云离心思一动,她随手拉过一旁蹲着的一个小乞丐,将手中的锦盒塞到他的手中。 随后又拿出一锭银子,俯身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随后戴上兜帽,快步追了过去。 一路跟着面具男,出了城,往城郊而去。 通往城郊的路上走的人少,雪也化的慢。 云离踩着雪,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不被发现的距离。 渐渐的,四周的人开始少了,面具男径直往山坡上走去。 云离顿了顿脚步,缓了片刻,见面具男走远,便又追了过去。 上了山坡,云离却发现面具男不见了。 她眉头一皱,忽闻一道低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这位姑娘,你跟了我一路,不知有何贵干?” 云离转身,便见那面具男自一棵树后走出,朝对着她幽幽说道。 云离隐在兜帽间的双眼闪过一抹凌厉。 既然被发现了,就只能果断将他拿了,免得多生变故。 云离忽的动了,身子犹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披风猛地甩飞出去,飞旋着笼上面具男。 面具男早有防备,他扬剑划破披风,对上云离。 云离手执短刀,火红的衣衫在风中舞动。 叮的一声刀剑相触。 云离对上了一双阴鸷的双眼。 她骤然退后,脚下发力,扬刀直击面具男的要害。 面具男眸色一凛,当即飞退而去。 踏碎积雪,云离跃身而去。 短刀在阳光下泛出冷光,就在刀尖刺上面具男之时。 面具男猛然侧身,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直砍上云离的后背。 云离眸色一凝,当即压下身子,长剑贴着后背划过。 没等起身,脚风已至。 云离就地一滚,衣衫沾上雪,湿了一片。 面具男长腿扫过,雪花飞扬而起,晃了视线。 云离眸子里划过一丝冷意,毫不迟疑地扔出短刀。 短刀在空中飞旋了几圈,刷的划过面具男的左腿。 面具男吃痛,左腿一软,下一刻,便被欺身而来的云离拿刀抵住了脖子。 “刀剑无眼,想要活命,就别乱动。”云离冷冷道。 说完,她又开口道:“看了这么久的好戏,可以出来了。” 站在树后的青年走了出来,他张扬的笑,只是眼底的惊讶还未退去。 “原来姑娘并非凡人,之前倒是我多管闲事了。”青年依旧怀抱着剑,笑容满面。 云离见是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你跟踪我想做什么?”云离冷声道。 青年耸了耸肩,笑眯眯道:“我说碰巧路过你信吗?算了你肯定也不信,我就是好奇你一个姑娘家跟着一个大男人做什么,就跟来看看。” 云离不再多言,只见一辆马车缓缓驶上了山坡。 玄衣自马车上下来,见云离手中挟制着人,脸上闪过一丝莫名。 “先把人押回去再说。”云离看了面具男一眼,旋即扬手将他打昏,将他丢给了玄衣。 青年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色,这女人,真是雷厉风行。 见玄衣将面具男带走,云离这才踱步走到青年的跟前。 “萍水相逢,我谢你出手相救,不过,你能否将方才所看到的当作没看到?”云离仰起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近一个头的青年。 青年触及到那双墨色的眼眸,眸子澄明,又仿佛深邃的看不到底。 眼前的女人浑身被神秘笼罩着,让他越来越好奇。 “我本来就什么都没看见,那你请我吃饭那事儿还作不作数?”青年咧嘴一笑,十分欢快道。 对于眼前这个爱笑的青年。 云离还是选择相信,对于爱笑的人,她似乎从来都生不出坏心。 不过,难以掌控的人,云离一般也不会深交。 这人跟着自己,单凭这一点,云离就断然不会对他毫不防备。 带着青年回到思离阁,吩咐小二给他上了一桌好酒好菜。 云离站在一旁。 “请随意,若是酒菜不够,随时叫小二添。” 青年看着一大桌子的菜,失笑道:“你不一起吃?” 哪有人这么报答别人请人吃饭的? “我不饿。”云离实话实说道。 青年单手撑着下巴,忽的轻笑出声,“你还真有意思,请问姑娘芳名?” “阿离。”云离倒也不隐瞒,“我是这思离阁的老板娘,慢慢吃吧。” 说着便转身上了楼。 青年把玩着手中的筷子,嘴角含笑地望着云离的背影消失在二楼。 阿离? 好生凉薄的名字。 第二百四十二章:赴约 等云离重新下楼的时候,那青年已经走了。 云离问了玄衣面具男关押之地,就独身过去了。 玄衣将面具男关在思离阁后院的柴房里,许是怕他逃了,五花大绑绑在柱子上。 窗外阳光正胜,却也驱散不了从镂空的窗户吹拂进的冷冽寒意。 面具男早已醒了,正睁着那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云离。 云离踱步走到面具男的跟前。 “你受命于谁?若肯老实交代,我也不会为难你。”云离淡淡开口。 面具男冷哼一声,“既然被你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许是因着戴着面具,面具男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云离听着别扭,又挺好奇这面具下的脸到底是哪般模样。 便伸手将面具男的面具给扯了下来。 面具男眸色一冷,眼底染上了怒意。 云离神色寡淡,视线在那左脸的刀疤上一扫而过。 与她的伤疤比起来,算不得什么。 “我当是多么见不得人,不过一条刀疤而已,没想到你还是个在意容貌之人。”云离云淡风轻道。 “你知道什么!”面具男轻哼一声。 只见云离将面具收了起来,再一次开口道:“你确定不说?” 面具男却是闭口不言。 云离见状也不急于一时,依是淡淡道:“那便耗着吧,反正我不急。” 说着就转身出了柴房,面具男被捆成这样,她也不怕他能逃脱。 更何况,她不信她临时起意把他逮了,他还能来得及通风报信寻人救他。 离开柴房,云离吩咐玄衣寻个靠谱的伙计将人给盯好了。 “你将他给抓了,不怕打草惊蛇?”容沉在柴房外等着,听说云离抓了个人,便过来了。 “也是碰巧,他已经发现我跟踪他了,若不抓他,才是打草惊蛇。”云离云淡风轻道。 容沉想来也是,若放虎归山,再来调查一番,于云离总是不利。 下午时分,云离收到了徐二夫人的邀约,约她去别院小聚。 等了这么久,她终于等来了。 与容沉支会了一声,云离便独身去了城郊别院。 积雪初融,别院仍被笼罩在一层厚重的白雪之中,白茫茫一片。 下了马车,吩咐车夫在此候着之后云离便由仆从引着入了别院。 上次来过一次,并没有仔细观察。 如今重返,又变换了季节,四周一切倒是愈发的陌生。 穿过前院,云离被带到了别院中堂。 “阿离妹妹,你来了。”徐二夫人起身相迎,眉目含笑。 云离朝着徐二夫人微微点头,“姐姐……” “来,我给你介绍。”徐二夫人拉过阿离的手,转向一方。 云离随之侧目,视线落在一旁站着的女子身上,一袭翠绿罗衫,正是那小云。 “这是舍妹莫云,小云,这是姐姐跟你提过的,思离阁的老板娘阿离,与姐姐情同姐妹。”徐二夫人笑言道。 小云看着云离,眸子里带着几分戒备和考究。 “阿离姑娘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小云开口道。 徐二夫人微愣,反应过来连忙低斥道:“小云,说什么呢!” 云离微微一笑,“姐姐无妨,不瞒小云,我左脸容貌被毁,怕吓着人,这才戴着面纱。” 小云若有所思,不过再没多说什么。 在中堂坐了会,云离与徐二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而小云却是难得才说上一两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云离观察着她,与其说是心不在焉,更像是心神不宁。 不知怎的,她倏的就想到了被她逮住的那个面具男。 小云是在担心他不成? 思及至此,云离脑中有灵光闪过,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凛冽。 “我看小云早已过了及笄,不知可否婚配?”云离冷不丁道。 小云脸色微变,一旁的徐二夫人也是一愣。 “阿离妹妹是想为舍妹做媒吗?”徐二夫人开玩笑道。 云离却是点了点头,“若是小云没有婚配,倒也不是不可以啊。” “我有婚配,不劳费心。”小云冷冷道。 云离微微挑眉,未置一词。 倒是一旁的徐二夫人闻言有些不悦道:“你那是什么婚配!爹娘许了吗?” “大师兄怎么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爹娘凭什么不许。“小云略显激动道。 云离是心思一动,便闻徐二夫人道:“爹娘最后悔的就是送你去学武,与你那大师兄成天厮混在一起打打杀杀,弄得没人敢娶你。” 说着又话锋一转,朝着云离道:“阿离妹妹,你若是有好的公子介绍,姐姐一定多谢妹妹。” 云离点头,但笑不语。 而小云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了。 离开之际,云离走到小云跟前,笑着道:“小云若是闲来无事可以随时去思离阁找我,虽说思离阁比不上你姐夫的乐隆轩那么闻名遐迩,但酒楼之地,人来人往,听听坊间八卦,也是不错的消遣。” 云离不知道小云能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假如她找不到她的大师兄,应该在别院也会待不住。 就如容沉所言,不管是找人还是打听什么消息,酒楼都是最好的地方。 离开别院,刚钻进马车,云离便瞧见了一道鬼祟的身影从别院侧门走了出去。 她定睛一看,竟是久未露面的烟儿! 云离略一思忖后便吩咐车夫先行回思离阁,自己则是悄然下了马车。 烟儿果然也还住在别院之中,当初因着阿岚的事情,别院空了一段时间。 如今看来,果然应了那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们全然都住回了别院。 烟儿入了城,一路上格外的小心翼翼,时不时左顾右盼着。 云离远远跟着,烟儿与之前的面具男不同,跟踪起来容易多了。 穿过几条弄堂,烟儿从一处院落的侧门走了进去。 云离四下看了看,觉得这地儿有些熟悉。 想了片刻,恍然惊觉这里竟是宇文府邸。 烟儿是宇文珏的人? 云离眸色一亮,若是这般,那也就意味着面具男和小云皆是宇文珏的人。 如此一来,便印证了这要刺杀轩辕澜的人,确是宇文珏无疑了。 此时天色渐暗,四周的石灯幢也被点亮了。 云离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烟儿。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冒险进去一探。 方巧此时有一辆运着箩筐的马车从侧门驶了出来。 侧门还未关上,云离飞快跑了过去。 “诶,你找谁啊?”正欲关门的侍从见来人,惊讶道。 话未说完,便被云离一掌打晕了。 换上侍从的衣服,云离悄然混进了宇文府内。 第二百四十三章:竟然是他 因着之前宇文卿的事情,云离对宇文府的地形还算是熟悉。 她循着记忆,直奔宇文珏的书房而去。 若是烟儿来此,最有可能的还是找宇文珏。 宇文珏的书房周围有不少侍卫正在巡逻。 云离躲过侍卫,来到了书房另一侧的回廊旁。 借着回廊旁的树遮蔽身形。 书房内有烛火晃动,隐有交谈之声。 云离悄然推开了一扇窗棂,朝里望去。 只见书房内宇文珏站在书案旁,正与一个人交谈着什么。 那模样似乎带着几分恭敬之色。 另一个却被屏风挡着,看不出样子。 但云离隐隐有感觉,站在屏风之后的人,绝不会是烟儿。 因着距离远,云离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忽的云离目光一凝。 只见那屏风后的人走了出来。 是他?那个萍水相逢的青年? 云离心下划过一丝意外。 他是什么身份?会让宇文珏如此恭敬以对。 她拧起眉头,却见两人朝着书房外走去。 青年走在前,宇文珏跟在后。 云离也悄然往旁边移了移身子,靠近了一些。 “王爷,我已在中堂备了薄酒,还请王爷赏脸喝上一杯。”宇文珏的声音传了过来。 王爷?平南王! 云离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色。 他居然就是平南王? 平南王与宇文珏的谈话,这让云离的好奇心越来越重。 这好奇之下,更多的却是浓重的猜疑。 一个是大权在握的重臣,一个是被流放在外的王爷。 这两人凑到了一起,难免会让人有所联想…… “宇文大人留步,本王还有要事在身,这酒,改天再喝吧。”轩辕鸿的声音依旧带着爽朗。 云离侧目,目送着轩辕鸿大步离开。 这可真是意外收获。 云离悄然离开,穿过回廊,沿着青石板小道朝侧门走去。 找不到烟儿,此地不宜久留。 然而,这才刚穿过园子,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传来。 “公子,你不能这么对我!”一道带着哭腔的嗓音传入耳畔。 云离猛地顿住脚步,这声音?烟儿! 她当即调转方向,朝着声源处移步。 躲在假山之后,云离果然看见了烟儿! 只见烟儿跌倒在地,单手捂着脸颊,脸上泪迹斑斑。 在她对面站着的,却是宇文令。 宇文令神色冷漠,甚至带着一丝阴狠。 “你只是一个贱婢,还想当本公子的妾?少痴心妄想了。”宇文令冷哼一声,无情道。 烟儿伸手揪住宇文令的袍子,急急道:“公子,你要奴婢做的事情奴婢全部做了,你明明答应奴婢了的,你说过你爱奴婢的啊。” 宇文令厌恶地扯开烟儿,冷冷道:“话可不能乱说,要你办事的是我的父亲,我可从来没答应过你什么,更何况,你事情办成了吗?事情都没办成你还敢来讨赏?” “可云将军死了啊。”烟儿声音低了下来,脸色有些苍白。 “她可不是死在你的手里,烟儿,像你这种卖主求荣的贱婢,你真以为能入的了宇文府?还想活命你就赶紧滚的远远的,否则,休怪本公子对你不客气。”宇文令冷声道。 烟儿颓然地跪坐在地,一脸绝望地看着宇文令。 “原来,你一直在利用我。”烟儿哭着笑出声来。 “知道就好,以后别再来找我,否则,让你有来无回。”宇文令说罢拂袖离开。 烟儿哭了很久才失魂落魄地爬了起来,转身出了宇文府。 这才没走多远,后颈忽的一痛,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云离坐在长凳上,看着眼前躺着的烟儿,墨色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夫人打算怎么办?“玄衣站在一旁,询问道。 “先关着吧,还有用。”云离起身拍了拍手,“对了,玉容膏没了……” 玄衣一愣,旋即点了点头,“我给你配,你脸上的伤疤?” 云离抬手抚过,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清浅触感。 “快了,不消三个月,就该看不见了。”云离抿嘴一笑,那笑却不及眼底。 等她恢复了容貌,也该是时候报仇了。 宇文卿,就且让她再逍遥一段时间。 彼时,韶华宫内。 轩辕澜翻了个身从宇文卿的身上下来,伸手拿过一件袍子披上。 宇文卿见轩辕澜下了床榻,坐起身来,白皙的肌肤之上满是huan爱过后的痕迹。 她抿了抿嘴,委屈道:“陛下不留下吗?” 他每一次都是这般,在她身上发泄完便离开韶华宫,从不留宿。 这后宫只有她一个妃子,他缘何如此? 长久下来,宇文卿心底总有埋怨。 轩辕澜睨了宇文卿一眼,“本王还有政务要忙,爱妃早些休息。” 借口! 宇文卿轻咬下唇,若真是忙,又怎么会来与她云yu? 她起身下床,未着寸缕来到轩辕澜的面前。 柔弱无骨的身子缠上轩辕澜,钻进他的怀中。 “陛下……臣妾想要陛下陪着臣妾……”宇文卿软糯道。 轩辕澜眉头微蹙,欲将宇文卿从怀中拉出。 他伸出手,最终还是搂了上去,大手在宇文卿的身上游移。 liao拨着宇文卿浑身酥软地瘫在他的怀中。 又是一番抵死缠绵。 纵使天寒地冻,宇文卿仍是摇摆着香汗淋漓。 直到浑身战栗着睡死过去。 轩辕澜看着睡的沉沉的宇文卿,伸手抚过那平坦的小腹。 宇文卿,你比本王想的还要心思深重。 宇文卿从床榻上起身的时候,殿内早已没了轩辕澜的身影。 “小芝,陛下是什么时候走的?”宇文卿由着贴身宫娥扶着坐到一旁的梳妆台前。 “昨晚就走了。”小芝俯首道。 宇文卿握着珠钗的手一顿,脸上露出几分不悦。 他果然还是没有住下来。 算了,她也不急于一时,她有这一辈子跟他耗着。 思及至此,宇文卿的心情就不由得大好。 她看了看外面,天朗气清。 “今个儿天气看着不错,陪本宫去御花园走走。”宇文卿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面若桃花,还有谁能与她争艳? 小芝拿来了披风给宇文卿披上。 出了韶华宫,宇文卿慢悠悠地走在回廊上。 “也不知怎的,最近这身子疲乏的很。”宇文卿走了一会儿,有些犯累。 小芝连忙道:“娘娘,需要奴婢去请太医来为娘娘瞧瞧吗?” 宇文卿点了点头,“那便依你,去亭子里坐坐。” 临湖的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还有雪没有融化。 宇文卿沿着河岸朝着亭子走去。 前方忽的出现一道匆匆的身影,不偏不倚地朝着宇文卿撞过来。 宇文卿吓了一跳,连忙躲闪,脚下顿时一滑,身子往一侧跌去。 “啊……“ “娘娘……” 给读者的话: 多谢大佬打赏1000谷粒,谢谢谢谢! 第二百四十四章:孩子没了 扑通。 巨大的水花自湖面四溅开来。 薄冰碎裂,宇文卿坠入湖底。 “来人啊……快来人啊,娘娘落水了!”小芝呼喊出声。 不远处的侍卫连忙跑了过来,纷纷跳水救人。 待宇文卿被救上来时,整个人已经没了知觉,脸色都发青了。 韶华宫内,气氛压抑。 宇文卿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如纸。 太医跪倒在一旁,颤巍巍地将手移开。 他伏倒在地,对着坐在一侧的轩辕澜道,“陛下恕罪,臣无能,没法保住娘娘体内的龙子。” “你说什么!”宣太妃猛地站起身来,“你说卿儿怎么了?” “回太妃娘娘,卿妃娘娘已有身孕,可因着落水受寒,这……龙子保不住了。”太医磕了个头,颤声道。 宣太妃脸色大变,因着气愤浑身颤抖。 “怎么会这样!”她怒声道。 比起宣太妃,轩辕澜倒显得十分沉静。 他坐在一旁,虽是沉着脸,却没有太多别的情绪。 “人怎么样?”良久,轩辕澜才开口道。 太医连忙道:“卿妃娘娘小产,加上受了寒,身子十分虚弱,但无性命之忧。” “这好好的怎么会落水?”宣太妃环顾一圈,视线落在伺候宇文卿的小芝身上。 小芝连忙跪倒在地,“启禀太妃娘娘,娘娘今日见天气好,便想着去御花园走走,没想到积雪湿滑,在去往亭子的路上不小心脚下一滑,这才会不慎落水。” “有了身孕还乱跑!卿儿这也未免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宣太妃气急。 她心疼啊,心疼自己这未出世的孙子就这么没了! “还有你,要你伺候卿儿,你怎么就不看好她!”宣太妃顿了顿,又道。 小芝连忙磕头道:“太妃娘娘恕罪,奴婢该死。” “死就不必了,从今日起,你就在掖庭宫呆着吧。”轩辕澜冷不丁道。 小芝心下一怔,连忙垂首道:“谢陛下恩典。” 说着就快步退了出去。 宇文卿醒来的时候,韶华宫内一个人都没有。 “小芝?”宇文卿虚弱出声。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陌生的宫娥跑了进来。 “娘娘醒了?奴婢这就去唤太医。”宫娥福了福身子就欲离开。 却被宇文卿唤住了。 “小芝呢?”宇文卿问道。 “小芝因为没有照顾好娘娘,害的娘娘落水小产,被陛下贬去掖庭了。”宫娥回答道。 “你说什么?”宇文卿眉头一皱,似是没听懂宫娥的话。 宫娥不敢抬头看宇文卿,便垂着头又说了一遍。 小产? 宇文卿浑身犹置冰窖。 她有了身孕?可是她还不知道这孩子就没了…… “你骗我,这怎么可能,本宫的孩子没了?”宇文卿双眸染上泪水,不可置信道。 宫娥连忙跪倒在地,“娘娘千万要保重身子,王上吩咐了,要娘娘好好养着身子。” “不对,这不对。”宇文卿下了床榻,跌跌撞撞地跑出韶华宫。 是有人害她的,她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 宇文卿赤着脚,一路跑去太晨殿。 沿路的宫娥太监吓坏了,纷纷伏跪在地。 “陛下……”宇文卿推开太晨殿的大门,哭喊出声。 轩辕澜正与萧靖宇文珏在商谈,见宇文卿就这么衣衫不整地冲了进来。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卿妃娘娘?”宇文珏见宇文卿脸色苍白,浑身虚弱不堪,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陛下,是有人要害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是被人害死的。”宇文卿冲上前,一把抓住轩辕澜的手,急急道。 轩辕澜面色一沉,“卿妃,你在胡说什么!你不好好在韶华宫养着身子,跑来这里做什么,没看见本王有公务在身吗?” 宇文卿泪眼婆娑,摇着头道:“陛下,是有人撞了臣妾,臣妾才会落水的,陛下,是有人故意害我。“ “够了!”轩辕澜低喝一声。 旋即对着一旁的萧靖与宇文珏道:“两位爱卿先退下吧。” “陛下,卿妃她……” “国舅放心,她是本王的妃子,本王自有分寸。”轩辕澜盯着宇文珏,沉声道。 那言下之意明显,眼前的宇文卿是北霁的妃子,他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轮不到他宇文珏来插嘴。 宇文珏皱着眉头,退出了太晨殿。 待太晨殿的大门重新关上,轩辕澜这才将目光落在宇文卿的身上。 宇文卿只穿着一身薄薄的衣衫,天寒地冻之下,赤足被冻的通红发紫。 脸上血色全无,眼睛红肿,脸上还带着泪迹斑斑,青丝披散着,十分狼狈。 “卿妃,你这副模样,成何体统?”轩辕澜不悦道。 宇文卿心下一愣,她紧紧揪着轩辕澜的手。 “陛下,我们的孩子没了啊……” “孩子没了,还不是因为你保护不周?既然有了身孕,为何不好好在韶华宫呆着?”轩辕澜冷声道。 宇文卿重重一怔。 他在责怪她? “可是陛下,是有人要害臣妾啊,臣妾是被人撞了才落水的!”宇文卿再一次道。 轩辕澜却是扯开宇文卿,毫不留情道:“卿妃是病糊涂了吧?你的宫娥可是说了,是因为积雪路滑,你自己不当心才落水的,卿妃,孩子没了本王也心痛,可这都是因为你自己!你还是回韶华宫呆着吧,没本王的允许,不要随意走动,免得丢人现眼!” 宇文卿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轩辕澜。 眼前的轩辕澜陌生的让她害怕。 他说的都是什么话? 为什么她听不懂,明明是有人撞她的不是吗? “小芝呢,你问小芝,真的有人撞臣妾的……”宇文卿哭着道。 只是触及到轩辕澜冷冽的目光,宇文卿绝望了。 他不信自己,她觉得自己是在为没保住孩子而开脱。 是这样吗? 宇文卿止不住后退两步,浑身泛出苍凉之感。 “来人,送卿妃回韶华宫。”轩辕澜低喝一声,连看都不再看宇文卿一眼。 直到被人送回韶华宫,宇文卿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为什么一夕之间变成了这样?这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给读者的话: 多谢几位土豪老板的打赏!!谢谢谢谢!! 第二百四十五章:捧杀 从那天起,轩辕澜再没有去过韶华宫。 对外,宣称的是要宇文卿好好休养身子。 而宇文卿却以为,轩辕澜是在责怪自己没保护好他们的孩子。 她待在韶华宫内,整日恍恍惚惚,似乎对这毁天灭地般的改变无所适从。 直到一个月之后,宇文珏的到来,宇文卿才如梦初醒。 难道这一切,真如自己的父亲所言,不过是轩辕澜对自己捧杀而已。 将自己宠上天,然后再狠狠的摔下来。 寒风自殿门涌入,带着凛冽的冷意。 宇文卿浑身冰冷,脸色苍白。 宇文珏站在一旁,目光沉沉地盯着宇文卿。 “你以为一个小小宫娥为什么敢撒谎?为父派人查过掖庭宫,根本没有一个叫小芝的宫娥,想来早就被人安排出宫了。”宇文珏沉声道。 宇文卿眼神空洞,她不信。 “不可能的,这是陛下的孩子啊,他怎么忍心?”宇文卿不可置信道。 宇文珏眸色冷冽,沉沉道:“卿儿,王上忌惮我宇文一族的势利,若你再生下龙子按礼便会被封为太子,宇文一族便更是如日中天,加上他对云离感情极深,为父一开始便不同意你入宫为妃,可你偏是不听,事到如今,你还不肯相信王上纯粹就是为了报复你害死了云离吗?” 宇文珏的话如同尖锐的针狠狠地扎进宇文卿的心里。 宇文卿摇头,“不会的,陛下是爱我的,一定不是他害死了我们的孩子,父亲你继续查,查那个撞女儿的宫娥!” 宇文珏见宇文卿一副痴狂的模样,顿时生出几分恨铁不成钢。 他双手扶住宇文卿的两肩,语重心长道:“卿儿,醒醒吧,王上对你根本没有感情,别再当局者迷了,若他真的爱你,又怎么会在你小产之后连韶华宫都不踏足一步?你还要自欺欺人吗?” 宇文卿仿佛听到了心底碎裂的声响。 她浑身的力道好似被抽空了,瘫软在地。 宇文珏扶住她,叹了口气,“卿儿。” “我还是不信,我要去找陛下。”宇文卿沉默良久,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宇文珏眼看着宇文卿冲了出去却没有阻止。 让她看清一切也好,省的之后再多生事端。 这是一个月来宇文卿第一次离开韶华宫。 隆冬将至,天寒地冻,她穿的很少,一个人疾步走在宫道之上。 走到太晨殿,整个人已经冻僵了。 “卿妃娘娘?”李贺一脸惊讶地看着眼前略显狼狈的宇文卿。 “本宫要见陛下。“宇文卿惨白着脸,却仍是端着身为娘娘的架势。 李贺略显为难,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请娘娘稍候,待奴才通报一声。” 说着便转身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宇文卿耐着性子站在殿外,她双手揪着衣襟,一颗心因着紧张而激烈地跳着。 良久之后,李贺才走了出来,对着宇文卿道:“陛下宣,娘娘请。” 宇文卿双腿有些僵硬,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大殿内烧着炉子,十分暖和。 “臣妾拜见陛下。”宇文卿收敛心神,福身行礼,她告诉自己不能乱。 轩辕澜坐在书案之后,头也没抬,任由宇文卿福着身子。 宇文卿感受着来自轩辕澜的冷漠,一颗心沉了沉。 “陛下?”宇文卿再一次道。 轩辕澜这才后知后觉似的抬起头,冷然地瞥了宇文卿一眼,“你怎么来了?” 宇文卿连忙上前,委屈道:“陛下,臣妾在韶华宫等了许久,陛下为何连看都不来看臣妾一下,可仍是在责怪臣妾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轩辕澜看向宇文卿,神色寡淡。 “已经过去了,卿妃无需介怀。” 宇文卿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她分明听出了轩辕澜对她,对这个孩子的不屑一顾。 “陛下还是不信,臣妾是遭人陷害的吗?”宇文卿仍抱着一丝希望。 轩辕澜眉心微蹙,“卿妃,毫无根据的话多说无益。” “还是……陛下本来就知道。”宇文卿紧咬着下唇,一双眼眸里带着哀伤。 轩辕澜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下一刻却是抬起头对上宇文卿质疑的眸光。 她还不算太笨。 “宇文卿,你到底想说什么?”轩辕澜放下笔,清冷道。 “陛下,真的是你?是你派人撞的臣妾?你早知道臣妾腹中已经有了你的骨肉是不是?”宇文卿上前一步,质问道。 “是,你不该自作聪明倒掉避子汤。”轩辕澜冷声道。 既然被她知道了,他也不介意实话实话。 他要的,本就是摧毁她。 宇文卿浑身一震,止不住后退两步。 狭长的凤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所以,是你亲手杀死了我们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对臣妾的好都是假的吗?” “因为你害死了云离。”轩辕澜一字一句道。 “这种被人活生生剖心挖肺的感觉如何?宇文卿,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自食恶果?本王的孩子,决不能有你这么一个心如蛇蝎的母妃,本王宁可亲手杀死他,也不会让他出世。“轩辕澜眸色深沉如墨,每一个字都如同带着利箭,狠狠地插入宇文卿的心扉。 宇文卿被击打着体无完肤。 自己所深爱的男人就是这么看待自己的。 不仅如此,他竟然心狠到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宇文卿浑身的力道仿佛被抽空,脑子一片空白。 所以,之前万般的体贴与美好,不过都是为了今时今日将自己坠入深渊? 轩辕澜!你好狠的心! 宇文卿笑出声来,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宇文卿,在本王没有后悔之前,滚回你的韶华宫,从今起,不许出宫半步,否则,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轩辕澜失了耐心,冷冷道。 “王上,你会后悔的,你这么做会后悔的!”宇文卿咆哮,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来人,将卿妃送回韶华宫!”轩辕澜低喝一声。 侍卫当即而入,将宇文卿带了出去。 轩辕澜倚靠在椅背上,抬手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 视线落在书案那张打开的折子上。 看来,是时候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暗流涌动 隆冬已至,寒风凛冽。 黑云压城,大雨滂沱而下,整个安和城笼罩在一片阴冷之中。 云离抱着小药炉坐在长凳上,看着眼前这个依旧死死不肯松口的男人。 一个多月来,面具男始终不肯交代,不管云离是好生商量还是严刑逼供。 对于软硬不吃的人来说,云离一般都会选择直接斩草除根。 可惜这个人偏偏对她来说很重要,还不能死。 其实云离知晓这人定然是宇文珏的人,宇文珏能有如此忠心的属下,倒也是运气好。 不过在她看来,此人就是愚忠罢了。 只要此人跳反,对付宇文珏便是指日可待了。 “你骨头再硬也硬不过榔头,你别以为我真就拿你没办法了。”云离淡淡开口。 面具男垂着头,浑身狼狈不堪,可就是一言不发。 云离见他不理会自己,倒也不气,只是随意道:“你在这里忠心耿耿地护主,可你的主子呢?可曾派人寻过你?怕是早已将你当作弃子给扔了。” 男人依旧不吭声。 “行,你继续装哑巴,你不说,自有别人说。”云离顿了顿,“你觉得,莫云会不会与你一般这么冥顽不灵?” 男人浑身一僵,他猛地抬头,“你把小云怎么了?” 云离隐在面纱下的嘴角微扯,露出一抹邪气逼人的笑,“肯说了?” 非得等她做出威胁,才肯交代。 “只要你老实交代,你受命于谁,都做了些什么,我自然不会伤害莫云,我还会保证你们二人的安全。”云离淡淡开口。 男人似是在挣扎,云离也不急,就这么看着他。 “好,我说……” 雨水冲刷着屋檐,成串的雨珠坠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一阵阵水花。 云离推开柴房的门,对着外面看守之人道:“好好守着,千万别出差错了。” 原以为面具男不过只是宇文珏的一个无关紧要的杀手。 没想到,面具男的地位还不低。 为了小云,他居然肯背叛宇文珏。 果然在爱人面前,主人根本算不得什么。 “看来心情不错,那人可是都交代了?”容沉见云离眼底含笑,缓声道。 云离点了点头,“宇文珏他完蛋了,不过……” “你在担心平南王?”容沉说中了云离的心事。 她点了点头,“宇文珏和平南王搅合在一起,若平南王与宇文珏联手,王上堪忧啊。” “给,这是王城里传出的消息。“容沉将一封信交到云离的手上。 云离接过信,容沉总是可以得到一些不为人知的消息。 若仅仅是因着酒楼,云离自然不信。 只是容沉并不告诉她关于他的情报网,而云离虽然好奇,却也不知如何开口询问。 她收敛心神,打开信看了起来。 “罢官?王上在一个月里罢免了这么多人?”云离很是意外。 容沉点头,“不错,调换官职的还未算在里面。” 这朝堂之上是在大洗牌啊。 云离眯了眯眸子,心思一动,“这些人可都是宇文珏的人,王上这么做,是在架空宇文珏的权利?” “王上要对宇文珏下手了,只是不知道他到底会以什么罪名来对付宇文珏。”容沉缓缓道。 “宇文珏意图弑君的证据,不都在我们手里吗?看来,是时候进宫了。”云离沉声道。 容沉却是阻止道:“还不是时候。” “嗯?” “平南王那边,暂时还不清楚是什么想法,还不能轻举妄动。”容沉接着道。 云离沉下心来,点了点头道,“是我着急了。” “我知道你想报仇,不过,你也不能因着报仇把我们的婚事给忘在脑后啊。”容沉上前一步,拉住云离的手,温言道。 云离心下一愣,抬起头,对上容沉清冷的眸子。 “我没忘,这不还有一个月呢吗,东西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云离伸手环住容沉的脖子,笑眯眯道。 若非云离执意要等脸上的伤疤好全了才肯与他成亲。 容沉一定早在一个月前就办了喜宴。 这一等一等的,眼看着就要过年了。 加上如今北霁朝堂局势不稳,云离的心思只怕还不能完全安定下来。 但是见云离这么说,他也只能顺着她。 “容沉,你还怕我逃婚不成?”云离见容沉神色不定,打趣道。 容沉看向云离,墨色的眸子里带上了几分宠溺。 “你这一辈子都逃不掉的。”他揽上云离的腰际,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云离贴着容沉的胸膛,感受着他体内有力的心跳声。 于容沉,她也从未想过要逃。 这一日,大雨停歇了,雨后的安和城空气格外清新。 思离阁也恢复了往日热络的生意。 云离听着房门外热闹的人声,视线落在眼前的铜镜里。 镜子里的自己,左脸之上原本狰狞的伤疤已经浅了很多,已经几乎不可见了。 但要恢复到原来光洁的皮肤,还需花些时日。 云离抹上玉容膏,戴好面纱。 还未起身,房门便被叩响了。 她起身开门,以为外面是容沉,没想到,竟然是心儿。 “心儿?”云离微微讶异,心儿可不知道她所在,“你怎么来了?” “将军,真的是将军!”心儿看着眼前一身火红罗衫的女子,眸子里满是惊色。 不过,心儿认得出这双眼睛,这双锐利又漂亮的眸子。 “将军让心儿好找,若非云凌,心儿还不知道将军就在安和城里。”心儿抿着嘴,很是委屈,“将军可是不要心儿了?这么久了,连一个口信都没有。” 云离叹了口气,拉着心儿入了房里。 “傻丫头,我联系你对你来说不安全,说吧,你挖空心思地找到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云离拉着心儿坐下,出声问道。 心儿点了点头,“是,前几日有一个人来了将军府,送来了一个锦盒,说是要亲手交给将军。” “锦盒?”云离疑惑出声。 “嗯,就是这个锦盒,那个人说这锦盒里的东西是将军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的答案。”心儿将锦盒放到桌上。 多年来一直寻找的答案? 云离眸色一深,连忙伸手打开锦盒。 只见锦盒里放着几封信,还有一枚令牌。 第二百四十七章:软禁 云离打开信看了起来,越看越是心惊。 心儿见云离脸色十分阴沉,便也不敢出声打扰。 待云离将所有信都看完,她浑身都止不住微微颤抖着。 缓了许久,才彻底从震惊之中恢复过来。 “心儿,交给你这锦盒的人是什么模样?”云离凝眉道。 为什么这人会有这些东西? “是一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把锦盒交给了我之后再三叮嘱我一定要亲手交到将军的手中之后就走了。”心儿道。 这人不知道她已经死了? 还是说,这个人会是当年犯下罪案的其中一人? 云离一时没有头绪,只是这个锦盒,确是她多年来一直寻找的东西。 而且,事关重大。 “心儿,你先回府,切记不要透露任何关于我的消息。”云离沉声道。 心儿点了点头,“将军放心,心儿明白的。” 云离沉沉吸了口气,视线落在锦盒里的那枚令牌之上。 那金色的令牌上,“宇文”二字,格外夺目。 她不能等了! 云离眸色渐深,转身出了房门。 她没有支会容沉,担心容沉会阻止她。 来到柴房,云离将面具男放了下来,她交给面具男一支珠钗。 “你应该懂我意思,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办,三日之后,便送你们两人离开安和城。”云离沉声道。 面具男将珠钗放进怀中,“希望你说到做到。”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思离阁。 是夜。 漆黑的天幕上一轮圆月高悬,月华倾泻而下,泛着莹白光辉。 一辆马车自王城北门缓缓驶入,停在了王宫北苑外。 从马车上下来一个身影,疾步走入了北苑之中。 云离自暗处走出,看着眼前的这座北苑,在夜色下巍峨庄严。 这里住着的,是那平南王。 云离寻了个偏僻的角落,翻越进了北苑之中。 北苑很大,云离花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平南王所在。 果然,在平南王的卧房之中,还有一个人也在,正是宇文珏。 “王爷,此事宜早不宜迟,眼下时机已到,是时候动手了。”宇文珏沉声说道。 平南王手中把玩着一只茶杯,脸上看不出情绪。 “那宇文大人想在何时动手?”平南王转过头,斜睨着宇文珏道。 宇文珏眸子里闪过一丝狠厉,“除夕之夜,除夕夜宴之后宫中禁卫必然会松懈,届时,便是我们动手的好时机。” 平南王手中的茶杯忽的脱手而去,在桌上转了几圈。 啪。 又忽的被平南王一手给按住了。 “好,那便听宇文大人安排了。”平南王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笑着道。 宇文珏闻言也是会心一笑。 云离眉头紧蹙,她让面具男故意通风报信告诉宇文珏王上掌握了他弑君的证据。 宇文珏果然按耐不住了。 可她没想到,这平南王果真与宇文珏是一伙的。 不行,这件事,她得先通知轩辕澜。 云离转身欲离开。 咔哒。 忽的一声脆响。 “什么人!”里面传来一声低喝。 云离暗道不好,连忙转身朝一边跑去。 四周传来脚步声声,伴随着明亮的火光,云离被围住了。 她目光沉肃地看着平南王穿过侍卫走了过来。 当见到她的时候,她分明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意外之色。 “你是何人?”宇文珏站在平南王的身侧,沉声开口。 然不等云离开口,轩辕鸿却是忽的笑了起来。 “宇文大人不必心急,这是本王的美人,性子烈,这不白日里与本王闹了个脾气,眼下怕是想逃跑呢。” 轩辕鸿大步走向云离,伸手揽上云离的腰际。 云离眸色一深,手肘砸向轩辕鸿的肚子。 下一刻,却被轩辕鸿伸手握住了,同时轻轻一带,便将云离带入了怀里。 “大庭广众之下,你若再敢胡闹,别怪本王不留情面!”轩辕鸿瞪了瞪眼睛,看似凶狠道。 说罢,又凑到云离的耳边,低语道:“阿离,你也不想节外生枝吧。” 云离闻言敛下了身上的凌厉。 宇文珏盯着云离,打量了许久,总觉得这人有些莫名的熟悉之感,尤其是那双眼睛。 “宇文大人,天色不早了,本王就不送了。”轩辕鸿笑着道。 宇文珏回过神来,“既然是虚惊一场,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待宇文珏离开,云离这才推了轩辕鸿一把,脱离他的怀抱。 轩辕鸿歪着头打量着云离,良久,才招了招手,嘴角微扯道:“拿下!” 长剑搁在脖间,云离一脸沉肃地看向轩辕鸿。 “阿离姑娘,你听到了多少?”轩辕鸿环抱双手,笑眯眯地看着云离。 “平南王有什么是怕被人听到的吗?”云离不卑不亢道。 轩辕鸿欢快地笑出声来,“阿离姑娘,既然你都听到了,按礼说本王是留不得你的,可是你好歹请本王吃过一顿饭,本王若就这么杀了你,未免显得太无情了,不如这样吧,阿离姑娘就先在这北苑住下,等事情结束了,本王就放了你,如何?” 云离自然没有反驳的资本。 她被侍卫拉扯着,关进了北苑的一间厢房里。 厢房四周皆有侍卫把守。 云离沉了沉心绪,轩辕鸿不问她为何来这里,只问她听到了多少。 想来他也不会觉得自己是闲来无事过来玩耍的。 这下,事情变得难办了。 不论如何,离除夕夜宴已不满一月。 她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通知轩辕澜。 一连三天,轩辕鸿都没有出现在厢房。 一日三餐都有人将饭菜送来,把守的十分严控。 让云离根本找不到逃离的机会。 “我要见你们王爷,把你们王爷给我叫来!”云离站在厢房门后,大声道。 在云离叫了不知第几次之后,厢房门外传来的开锁声。 云离后退几步,随着厢房的门打开,轩辕鸿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惯有的笑。 只是看在云离的眼里,十分招嫌。 扮猪吃老虎,这人可比自己想的复杂多了。 “王爷不会真的打算将我一直就这么软禁在这里吧?我可什么都没做,亏你还是王爷,有没有王法了?”云离冷冷开口道。 轩辕鸿扫了厢房一眼,“阿离姑娘是嫌这里不好吗?那咱们换个地。” 第二百四十八章:又是一年除夕时 云离猜不透这个平南王的心思。 他看着爽直开朗,没什么心事,可做起事来却又不按常理出牌。 这不,就因着云离一句话,把云离关进了他隔壁的寝殿内。 这一关,又过去了小十日,眼看着,距离除夕越来越近。 云离心中也难免焦躁,不管是朝中之事,还是她莫名其妙的失踪,只怕容沉又该担心了。 “阿离姑娘,午膳来了,快用膳吧。” 一个身着明黄罗衫的少女端着托盘放到云离跟前的矮桌上。 云离抬头看了少女一眼,她是轩辕鸿特意给她安排的婢女。 所以说她对轩辕鸿的心思捉摸不透吧。 她怎么说也是个被软禁的人,居然还有婢女伺候。 “小红,你家王爷呢?”云离吃着饭,倒丝毫不担心轩辕鸿会做什么手脚。 他虽然不是好人,可这些时日的相处,也能看出来他并不是那种阴险之辈。 “王爷去城外练兵了。”小红如实回答道。 云离握着筷子的手一紧,练兵?在等着除夕夜造反吗? 一想到这里,云离就没了食欲。 “阿离姑娘,你和王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红坐在云离的对面,歪着头问道。 “误会?他将我软禁在这里,能有什么误会?”云离没好气道。 “可王爷总吩咐要好好伺候姑娘,不能惹你生气,奴婢从没见过王爷对哪个姑娘这么上心的。”小红扬起嘴角道。 云离闻言皱了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红见云离不说话,便兀自收拾起了桌子。 “阿离姑娘,等王爷回来你与他好好说说,王爷一定会放你出去的。”小红一边收拾一边说道。 然不等话说完,后颈忽的一痛,眼前一黑就软软地倒在了地板上。 “小红,对不住了。” 云离说罢又十分迅速地将两人的衣衫换了换。 她解下面纱,将面纱给小红系上,转身端起桌上的托盘走了出去。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云离迈步朝外走去。 两个侍卫在云离出来之后朝里望了一眼,见阿离背对着他们趴在矮桌前。 两人没多想就将门给关上了。 云离避开耳目,快步出了北苑。 她等轩辕鸿离开北苑等了这么久,终于让她顺利逃出来了。 回到思离阁,却没见到容沉的踪影。 “夫人你终于回来了!”小二见云离回来,连忙迎了上来。 “老板呢?”云离问道。 “老板带着玄衣公子去找你了,这都走了快半个月了,说是若是夫人回来,就让小的将消息送去襄溪城的夙月阁。”小二回答道。 云离拧起眉头,略一思忖后道:“那你就去襄溪城跑一趟,说我平安回来了,让他们速速回来。” 小二闻言应了一声,连夜就出了安和城。 可这一来一去,云离却始终没等到容沉回来。 云离心有猜疑,却终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眼下,除夕转瞬即至。 王城之中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热闹的气氛。 朝天殿内,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轩辕澜坐在高位之上,不时执盏饮酒,脸上始终带着平和的笑。 此番因轩辕鸿回来,从来不参与宴席的霖太妃也难得的出席了夜宴。 她与轩辕鸿坐在左侧下位。 对面则是宣太妃与贤清郡主,还有七公主。 而宇文卿,大抵是被轩辕澜刺激够了,并没有露面。 宇文珏与萧靖等重臣落座一侧。 看似和睦的大殿之中,却是暗流涌动。 “今年的除夕夜宴,各位似乎不如往年那么尽兴啊,小七,可是菜肴不对胃口?”轩辕澜放下酒盏,缓缓开口道。 被点到名的轩辕灵儿微微一愣。 她抬起头,对上轩辕澜淡然的目光。 轩辕灵儿摇了摇头,“臣妹只是想一个人了,若是云离也在,那该多好。” 云离出事的时候她还在普化寺住着。 等回来的时候云离却早已下葬了,而云凌也成日待在云家军营里避而不见。 这些变故让轩辕灵儿措手不及,更多的却是无能为力。 轩辕灵儿提及云离,让在场群臣皆是愣了愣,有人感叹,有人惋惜。 萧靖的脸上也是露出了几分怅然,时至今日,他更愿意相信在没有为镇国公报仇之前,云离是不会死的。 她是如此谨慎的一个人,不是吗? 轩辕澜神色寡淡,只是眼底却染上一丝冷意。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瞥向一旁的宇文珏。 “虽说云离不在了,不过今年平南王能参加夜宴,可谓是幸事一桩,本王原本就该为平南王办凯旋宴,平南王谦虚不要,那这除夕夜宴,就当是为平南王庆功了。”轩辕澜话锋一转,看向轩辕鸿道。 轩辕鸿视线微转,对上轩辕澜的看不出情绪的目光。 他爽朗一笑,“多谢陛下恩典,臣弟敬陛下一杯,先干为敬。” 说着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轩辕澜微扯嘴角,一口饮下。 宇文珏始终端坐在一旁,意味深长地看着周围的所有人饮酒作乐,好不自在。 “这酒倒是佳酿,国舅不喝两杯吗?”轩辕澜视线落在宇文珏的身上,淡淡道。 “回陛下,今日微臣身子不适,大夫嘱咐了,忌饮酒。”宇文珏俯首作揖道。 “哦?那国舅可要好好保重身子。”轩辕澜不咸不淡道。 “微臣遵旨,多谢陛下。” 酒过三巡,群臣皆有了几分醉意。 轩辕澜也是脸颊微红,似染上了醉态。 此时,宇文珏起身走到宣太妃身边俯身说了几句,宣太妃脸色微变。 “陛下,哀家乏了,就先回宫了。”宣太妃忽而开口道。 轩辕澜微微眯了眯眸子,点头道:“母妃慢走,贤清,你与小七送母妃回宫。” “母妃,天色不早,你也先回去吧,晚些时候儿臣再去给你请安。”轩辕鸿低声对着身侧的霖太妃道。 霖太妃看向轩辕鸿,眸子里带着一丝忧色。 她伸手覆上轩辕鸿的手背,柔声道:“鸿儿,万事小心。” 轩辕鸿微愣,旋即笑着拍了拍霖太妃的手,“母妃放心。” 一曲终了,朝天殿内暂时安静了下来。 “陈大人?”忽的一声低唤。 轩辕澜闻声侧目,便见接二连三的大臣趴倒在矮桌上。 “这酒……”轩辕澜拧起眉头,“来人……” 第二百四十九章:罪该万死 宇文珏站定在大殿中央,嘴边擒着笑意。 他抬手轻拍两声,一群身着青色侍卫服的男子鱼贯而入,与殿内的禁卫执剑相对。 朝天殿内顿时剑拔弩张,宫娥太监纷纷被逼着退到一侧。 “杀!”宇文珏低喝一声。 青衣侍卫顿时扬剑对上禁卫,刹那间,朝天殿内刀光剑影。 轩辕澜沉着脸,看着殿下厮杀。 而一侧的轩辕鸿也只是坐在位置上,神色莫名。 朝天殿的大门紧闭着,空气中还残留着清酒醇香,如今却被一阵阵血腥味给取代。 不多时,朝天殿内的尸体便躺了一地。 忽的一道寒光闪过,轩辕澜微微侧身,长剑贴着他的耳畔飞过,扎进身后的折屏当中,剑身轻晃。 他视线微转,眸色清冷,高位一圈,是泛着森森冷意的刀剑,寒芒闪烁。 除了被迷晕的诸位大臣,不管是禁卫还是宫娥太监,全部殒命当场。 轩辕澜身上的凌厉一闪而过,却仍是选择端坐在高位之上。 他眯着眸子,明知故问道:“国舅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看不出来吗?这北霁王的位置陛下也坐的够久了,也该换人坐坐了。”宇文珏视线微转,落在轩辕鸿的身上。 轩辕鸿单手搭在椅背上,笑着把玩着桌上的酒盏。 “怎么?平南王想要这个位置?”轩辕澜冷声道。 轩辕鸿耸了耸肩,笑着云淡风轻道:“宇文大人觉着这位置该本王来坐,那本王也不介意坐着玩玩。” “宇文珏,本王待你不薄,你可知你这是谋反?罪诛九族的。”轩辕澜脸色阴沉。 “陛下所谓的不薄就是暗中削弱臣的势利,架空臣的权利,手里没有实权,臣很不安呐,臣若再不动手,说不准哪一日,就会被陛下送上断头台了。”宇文珏沉沉开口。 轩辕澜不怒反笑,“所以,不管是选妃那次,还是南下花船之上,都是你派的杀手?” 宇文珏不以为然道:“那又如何,陛下不还好好活着?只要陛下下一道退位让贤的旨,臣还是可以让陛下好好活着。“ “好大的口气啊。”轩辕澜冷然道,“若本王说不呢?” “那就休怪臣不留情面,只能亲自请陛下退位了。”宇文珏眼底带着一丝阴鸷。 “王爷的军队已经在北门外集结,如今王宫内外都是臣和王爷的人,陛下以为你还有说不的资本吗?”宇文珏盯着轩辕澜,眉宇间满是得逞的笑意。 轩辕澜单手拍上矮桌,酒盏翻倒,酒水撒了一地。 侍卫整齐划一地上前一步。 长剑几乎要抵上轩辕澜的脖子。 轩辕澜脸色阴沉如暴雨将下,浑身笼罩着沉沉寒意。 “宇文珏,你好大的胆子!”轩辕澜低斥出声,“你欺君罔上,陷害忠良,罪该万死。” “事到如今,陛下还要争口头之快吗?”宇文珏仰头大笑一声,眼底带着嘲讽。 “来人,将圣旨拿过来,请陛下落印。”下一刻,他又收起笑,挥手示意。 轩辕澜扫了眼圣旨,不过就是他自愿退位将大权交付于宇文珏手中,辅佐平南王云云。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这宇文珏原来打着这个主意。 他料想自己上位定然不得民心,但捧平南王上位就不一样了。 说是辅佐平南王,假以时日只怕是取而代之了。 宇文珏见轩辕澜没有动作,脸上露出几分不耐。 “来人,将轩辕澜拿下。”宇文珏低喝出声,“把帝印给我搜出来。” “谁敢。”轩辕澜冷斥一声。 “动手!”宇文珏嘴角微扯,拂袖一挥。 两个禁卫对视一眼,鼓起勇气朝着轩辕澜而去。 然而不等靠近。 朝天殿内响起了一阵拍手声。 循声而去,只见一直没有说话的轩辕鸿正拍着手。 他从位置上起身,踱步走到宇文珏前方。 “好啊,真是一场精彩的好戏。“轩辕鸿视线落在轩辕澜的身上。 轩辕澜对上轩辕鸿的眸光,那张俊俏的脸上依旧带着爽快的笑容。 “你我兄弟一场,最终还是要兵戎相见?”轩辕澜收敛心神,淡淡开口道。 轩辕鸿抿嘴一笑,“先帝将本王流放平南至今,你这个兄长又何曾将本王当作兄弟看待?“ 轩辕澜神色寡淡,未置一词。 “王爷英明,眼下只要北霁王退位,这北霁天下便是王爷的了。“宇文珏在旁狡诈道。 轩辕鸿歪过头看向宇文珏,眼底满含笑意。 “这么一来,这北霁可还是姓轩辕的,宇文大人果真甘心?”平南王似笑非笑道。 “那是自然。”宇文珏谄媚道。 “好,来呀,将人给本王拿下!”轩辕鸿冷喝一声。 宇文珏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然而下一刻,却听到一阵脚步声自朝天殿两侧传来。 一群禁卫军手执长剑飞奔而出,当即与青衣侍卫缠斗在一起。 宇文珏眸色一凛。 下一刻,却见轩辕鸿拔剑而来,锋利地剑尖直抵他的咽喉。 宇文珏脸色一沉,“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轩辕鸿咧嘴一笑,“如你所见,本王是姓轩辕的,谁当这个北霁王不是当?可到底由不得你一个外族来指手画脚,还妄图谋朝篡位。” 轩辕澜眸色深沉,似对眼前的转变全然在意料之中。 局势骤然扭转,青衣侍卫纷纷被解决,只剩下禁卫军将轩辕鸿与宇文珏团团围住。 轩辕澜自高位上起身,拾步而下。 “宇文珏,对现在这个结果还算满意吗?”轩辕澜淡淡道。 宇文珏眸色一深,“轩辕澜,你算计我?” 轩辕澜嘴角微扯,“是又如何,你百般算计,可有算到眼下这个局面?你以为四弟为何会大败南蛮凯旋回朝?” 宇文珏面色一冷,这件事他本有猜测,却没有深究。 如今被轩辕澜提及,也才清楚以轩辕鸿一个被流放的王爷怎么敢私自发兵南蛮。 宇文珏嘴角微扯,“你们真当我谋划了这么久,会因为这么一个小小变故而失败吗?你可以狠到葬送这些人的性命为了抓我,那我,自然也有后招来应对。” 话音落下,殿外闯进六个浑身包裹在黑衣之中的人。 其中一人手中还拉着轩辕灵儿。 “王兄,四哥!救我!”轩辕灵儿挣扎扭动着,大声道。 第二百五十章:血海深仇 轩辕澜与轩辕鸿相视一眼,轩辕鸿敛起笑,“宇文珏,你已无退路,把人放了,本王可留你全尸。” “先让你的人退开,否则七公主的小命就要归西了。”宇文珏环顾一圈,冷冷道。 “你动她,你也活不了。”轩辕澜浑身泛着森森冷意。 “你试试,看你的人快,还是我的人快。”宇文珏看似很有信心。 轩辕澜却不敢拿轩辕灵儿的命来赌。 他看了轩辕鸿一眼,轩辕鸿会意收回手,长剑入鞘。 原本围着两人的禁卫也纷纷退出一丈外。 宇文珏扫一圈,抬步退到那六名黑衣人中间。 “宇文珏,就凭这么几个人,你还想造反不成?”轩辕澜沉沉道。 “咱们等着瞧啊。“宇文珏意味深长道。 轩辕澜眸色莫名,却忽闻殿外传来刀剑厮杀之声。 朝天殿的大门被再一次撞开,宇文令带着一队官兵拿着剑闯了进来。 “父亲,我来迟了!”宇文令大步走到宇文珏身侧,“外面的禁卫军已经全部解决了,我的人已经包围了朝天殿。“ 宇文珏闻言满意地看了宇文令一眼。 随即将目光落在轩辕澜的身上,“王上,大势已去,还是乖乖就范吧。” “谁大势已去还说不准呢。”一道冷冽的嗓音自殿外响起。 伴随着身着铠甲的士兵鱼贯而入,将所有人团团围住。 从那士兵之后缓步走出了一道纤瘦的身影。 云离一袭墨衣,青丝高束,光洁的脸上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她一步一步地走进朝天殿,承受着众人惊愕的目光。 “云,云离?”宇文令不可思议地出声。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没死,她的脸怎么可能完好无损! “陛下,微臣护驾来迟。”云离单膝跪地,对着轩辕澜抱拳道。 轩辕澜双眸深邃如墨,却仍是可以看出那眼底掩藏着的激动。 他收到传信之时还不敢相信,而今云离真真切切地站在他的面前,轩辕澜竟有种恍然若梦之感。 她非但没死,她还活的好好的,这比任何都让他高兴。 轩辕鸿眼底带着考究,云离?此人是已故的北霁大将军?为何他竟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云离?你怎么可能没死!”宇文珏拧眉出声,话语间满是诧异。 “当然,让宇文大人失望了,本将军活的好着呢。”云离旋身看向宇文珏,锐利的双眸带着凌厉之色。 “宇文珏,你罪恶滔天,犯下累累恶果,你不仅弑君谋反,更是通敌卖国!”云离说完将一锦盒递交到轩辕澜的手中。 “陛下,这里是宇文珏所犯之事的证据。” 轩辕澜打开锦盒,翻看了起来。 越看,他的脸色就越是阴沉至极。 “十五年前,宇文珏与南翎国合谋,以边关布防图为交易条件,换取南翎国的一支死士帮他铲除异己,就是这支死士,杀了镇国公府一家七十二口性命,不仅如此,他以高官厚禄许诺汴州刺史,以派遣死士入宫,意图弑君,见事情未成,便又找到永夜阁杀人灭口,你费尽心机一步步走到今日,只可惜,本将军不过使了一个小把戏,让你的人给你通报了一个假消息,你就按捺不住想要逼宫了。”云离冷冷说道。 宇文珏面露惊色,云离怎么会知道这些! 不可能,是哪里出了纰漏? “眼下王宫已在我云家军的掌控之中,宇文珏,还不束手就擒?”云离嘴角微扯,脸上露出一抹邪气的笑。 宇文珏沉默片刻,仰头大笑出声,“束手就擒?门儿都没有!别忘了,七公主可还在我的手中。” 哧哧。 两声利箭刺入血肉的闷响传来。 同时原本抓着轩辕灵儿的两个黑衣人轰然倒地。 一道青色的身影骤然出现在几人身后。 他一把扯过轩辕灵儿便朝后迅速退去。 云离眸色一凝,厉声道:“动手!” 轩辕灵儿被拉扯着一个愣神,待看清来人,瞬间安心了下来。 “云凌……” “好好躲着,别出来!”云凌松开轩辕灵儿,叮嘱了一声之后便加入了战圈。 云离护在轩辕澜的跟前,看着朝天殿内再一次刀光剑影。 死士武艺高强,手段阴狠毒辣。 不少禁卫军与云家军皆死在他们的手中。 云凌对上宇文令,而轩辕鸿则是直奔宇文珏而去。 宇文珏本就是武官出身,功夫底子十分扎实。 饶是轩辕鸿年轻气盛,对上宇文珏却也没有落得半分好处。 不多时,轩辕鸿便被宇文珏击打着连退三步。 他刚欲上前,身侧却忽的跃过一道身影。 只见云离手执短刀犹如一道闪电不过转瞬便迎上了宇文珏。 轩辕鸿眸色一深,那身形与动作,原来是她! 寒光闪过,短刀贴着宇文珏的脸颊划过。 宇文珏猛一闪身,堪堪躲开云离的攻击。 然而下一刻,云离又带着凌厉的攻势袭上了他。 她身形诡异地从他身侧游离而过,反手扬起短刀,果断落下。 宇文珏来不及防备,顿时左臂衣衫被划破,映出一道血痕。 轩辕鸿挥剑打退一名死士,退至轩辕澜身侧。 “陛下,不用去帮帮她?”他的视线落在云离身上。 轩辕澜却是沉声开口,“她是当年镇国公府唯一幸存的,血海深仇,理应她亲手去报。” 轩辕鸿心里咯噔一下。 当年的惨案他也略有耳闻,没想到,她会是镇国公的遗孤。 宇文珏节节败退。 云离抬手飞踹,宇文珏身子重重撞上梁柱。 她毫不停留,当即欺身而上。 哧。 手起刀落,短刀没入宇文珏的左肩,将他钉在了梁柱之上。 宇文珏脸色顿时血色全无,唯独那双眼珠子,却红的好像要滴出血来。 朝天殿静了下来。 云凌也已将宇文令钳制住了。 除了缴械者不杀,其余乱党悉数被灭。 看着一地的血光与尸体,轩辕澜缓步走向被云离钉着的宇文珏。 “宇文珏,大势已去,你还有何话说?”轩辕澜冷声开口。 宇文珏死死盯着轩辕澜,最后却是大笑了起来,声音回荡在朝天殿中,刺耳非常。 “轩辕澜,即便我败了,你这个王位也坐不长久。”宇文珏收起笑,阴凄凄道。 第二百五十一章:痛苦的活下去 轩辕澜薄唇轻抿,微微一笑,那笑却不及眼底。 他微转视线,看向云离,温言道:“云离,本王将宇文一家全部交给你,要如何处置,但凭你来做主。” 云离猛地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脸上也闪过一丝动容。 “谢陛下,来人,将宇文珏和宇文令押下去关入大牢,等候发落。”云离低喝道。 说罢,云离看向轩辕澜,触及到轩辕澜那带着灼灼情谊的目光。 云离心下微怔。 刚欲开口,便闻身旁传来一道十分干净的嗓音。 “阿离,真的是你?”轩辕鸿凑了过来,他环抱着剑,笑眯眯道。 这一场变故仿若对他丝毫没有造成影响一般。 “云离见过平南王。”云离微微颔首,抱拳道。 “见外了啊!”轩辕鸿摆了摆手,“本王不知你真实身份,故而将你软禁了那么久,云将军可别生气啊。” “怎么回事?”轩辕澜见两人显然认识,疑惑出声。 “晚些时候微臣再跟陛下解释吧,眼下,陛下还是先把这些处理好吧……” 云离环顾一圈,朝天殿内一片狼藉。 一场变故,搭上了这么多无辜的性命。 她生不出同情,只是有些怅然。 这是朝局颠覆之下的必然。 而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走出朝天殿,东方露出鱼肚白。 一缕朝阳破云而出,万丈光辉将王城笼罩。 又是新的一年,云离回首,对上轩辕澜的目光,她扯过嘴角,微微一笑。 她踱步而去,沿着宫墙慢慢走着。 随后停在一处宫落前。 “将军,昨夜她想逃,被属下从北门拦截回来的,眼下正在里头。”云一上前禀告道。 云离抬了抬眼,韶华宫三个字如行云流水盘踞在那牌匾之上。 她眉眼清冷,缓步而入。 伴随着吱呀一声,韶华宫的殿门被推开。 外面天寒地冻,殿内也是冰凉如水。 宇文卿坐在软塌上,一身素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她头也没抬,闷闷道:“陛下,想怎么处置本宫?” 倒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 云离上前几步。 宇文卿看着脚下的那双复底黑履,眸色微微一动。 “宇文卿,许久不见,你竟落魄到了如斯地步。”云离淡淡开口。 听到声音的宇文卿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当触及到云离那张完好无缺的脸时,她见鬼似地惊叫了一声。 “啊……” 宇文卿连忙从软塌上起身,才走两步,脚下一滑跌倒在地。 “你别过来!你是人是鬼!”宇文卿宁可相信眼前的云离是个鬼,也不愿相信云离还活着! 云离眸色淡漠,“宇文卿,你也有这一天。” 她都听说了,轩辕澜对她所做的一切。 同为女人,若是别人,她或许会同情一番。 不过宇文卿就另当别论了,她是活该,所有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轩辕澜比自己想的要残忍许多。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痛苦不过芳心错付,失了身子还没了孩子。 宇文卿受全了,可她云离,却仍是不解恨。 她在自己身上付诸的所有,云离巴不得百倍还之。 “云离,哈哈哈,云离,你没死?好啊,你没死,那我就再杀了你!”宇文卿大笑着,又忽的从地上爬起,疯疯癫癫地朝着云离冲过来。 云离神色寡淡,拂手一挥。 宇文卿便被拂倒在地,她不甘心似地又一次冲上来。 她才刚揪住云离的衣衫,脖子便被云离扣住了。 “呃……”宇文卿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不过短短几个月,宇文卿几乎瘦成了骨架子。 那张原本称得上漂亮的脸蛋儿脸颊凹陷,许是不考究,皮肤暗沉发黄。 云离加重手中的力道,看着宇文卿在自己的手中面色由白转红,双目充血。 直到近乎窒息,云离又忽的将她往地上一扔。 宇文卿大口喘息着,几乎可以看到素衣之下剧烈起伏的胸膛。 “本将军后悔了,比起了结你的命,让你如现在这般痛苦的活着,在这韶华宫内孤独地垂垂老去,这样的结果,才是对你最好的惩罚,宇文卿,这是你应得的。” 云离冰冷的话如同利刃切割着宇文卿。 她仰头狂笑,笑的泪流满面。 “忘了告诉你,你的父亲与弟弟弑君谋反,不久就会就地正法,株连九族,当然,你别怕,这九族之中,本将军定然会将你的名字划去。”云离加重语气,一字一句道:“让你好好活着。” “云离,你是魔鬼!你不得好死!”宇文卿咆哮道。 云离抿唇一笑,“多谢抬举。” 说罢便再也不看宇文卿,转身出了韶华宫。 韶华宫内,还传来宇文卿谩骂咆哮的声音。 云离眼底蓄着寒意,宇文卿,就让你拿一辈子来赎去你所犯下的罪孽。 除夕之祸后,悬了十年的镇国公府案也破了,朝堂一片哗然。 宇文珏弑君谋反,残害忠良,罪无可赦,轩辕澜下旨来年开春便将宇文珏一族斩首示众。 宣太妃也因是宇文族人遭受牵连,但轩辕澜顾念她的养育之恩,明里说是让她去普化寺颐养天年,实际变相幽禁罢了。 这一次的造反,云离死而复生,与云家军功不可没。 不过云离却拒绝了轩辕澜的恩赏,只是将这份荣耀交给了云凌。 云凌被封少将军,连带着云芃也因立功升为了副将。 云离留在王宫善后,终于在元宵之前,所有宇文珏的党羽全部被连根拔除。 太晨殿内,轩辕澜站在窗棂前。 窗外是呼啸的寒风,饶是阳光正胜,依旧驱散不了那份凛冽的寒意。 云离站在他的身后,看着这个略显疲惫的背影。 “陛下可以宽心了,如今宇文珏党羽已除,再没人能可以扰乱朝纲了。”云离沉声道。 轩辕澜回过身来,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 “这些日子,你受苦了。”他缓声开口。 云离微愣,随即摇了摇头道:“微臣受的这些苦算不得什么。” “如今你大仇得报,宇文爪牙也算是清除干净了,云离,你是时候该恢复身份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你在哪里 偌大的太晨殿,云离与轩辕澜相对而立。 云离微微垂首,浑身带着敬畏与疏离。 轩辕澜看着这般模样的云离,那话语间也染上了一丝心疼。 云离却是摇了摇头,她对上轩辕澜的目光。 “陛下,微臣还是那句话,北霁需要的是一个大将军,而非镇国公的女儿,更何况,家仇,并未完全得报。”云离沉沉开口。 轩辕澜心里咯噔一下。 “你是说,南翎王室?”轩辕澜沉肃道。 云离点头,“若非南翎王答应宇文珏的交换条件,微臣一家七十二口性命不会因此殒命,宇文珏虽除了,可这仇,却不算是报了。” “云离,十五年前的南翎王是先帝,早已驾崩,如今的南翎王是他的长子,更何况,你要找南翎王报仇,这不是一件易事。”轩辕澜拧眉道。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而且,陛下不希望夺回边关布防图吗?”云离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南翎国得了边关布防图十五年,却始终没有动作,只怕是在等一个时机。“轩辕澜意味深长道。 云离垂眸,“陛下担心的是南翎会在此时进犯我北霁?” “试问,有什么时候还能比朝局不稳之时更容易得手?”轩辕澜眉宇间染上一丝忧色。 云离眉心一突,忽然意识到宇文珏这一场谋划了那么久的造反。 却是在被南翎所利用,为他们创造有利的进攻条件。 如今内忧刚除,朝堂不稳,若是此时来犯,北霁势必会元气大伤。 “陛下的担忧不无道理,微臣会派人送信去甫水关,请守将龙晟注意防范。”云离沉声道。 轩辕澜点头道:“只希望本王是多虑了。” “云离,你知道的,本王不希望你以身犯险,可这件事毕竟关乎你的家仇,本王又不能自私地将你束缚在国都,待朝局安稳之后,你若仍旧想去找南翎王报仇,本王自然不阻拦。”轩辕澜望向云离,话语间带着纵容。 对于轩辕澜,云离总是感激的。 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纵然他不说,她却也能感受到。 云离微微一笑,“谢陛下成全。” 饶是过了春节,天气依旧寒冷。 云离在王宫滞留多日,终于在这一天返回了将军府。 想来好笑,上次来将军府还是参加自己的葬礼。 刚回到将军府,便瞧见以心儿为首,所有的下人都守在府门外。 见云离归来,纷纷下跪迎接。 她死而复生的消息早已在安和城传遍。 别人只知她云离是为了收集宇文珏的犯罪证据才诈死。 却不知这诈死背后隐藏着多少无奈与阴谋。 “将军,你终于回来了。”心儿眼角含泪,笑着说道。 “这都干嘛?都起来。”云离扫了一圈,伸手扶起心儿。 “将军,奴才们有错,居然没发现将军是假死,还操办丧礼让将军染上晦气,请将军责罚。”张伯作揖道。 云离摆了摆手,“这怪不得你们,都进去吧。” 众人闻言,这才接连起身,跟着云离进了将军府。 “戚夫人他们呢?”云离环顾一圈,没见到戚夫人与云茹。 “回将军,戚夫人带着云茹小姐去了云福寺,说是云芃少爷升了副将要去还愿。”心儿道。 云离恍然,没再多言。 “对了,云凌可曾回来收拾东西?” 心儿摇了摇头,“不曾。” “那你去帮他收拾收拾,他被封了少将军再住在这里不合适,我已经帮他置办了府邸,你先将东西给他送过去。”云离缓缓道。 “将军对云凌真好,心儿可还记得云凌刚来时的乞儿模样,没想到这才不过短短两年,他就成了威武的少将军了。”心儿感叹道。 是啊,这转眼,已经两年了。 当初,她可从未想到过会经历这一切。 危险丛生,举步艰难,可到底,都熬过来了。 这险象环生之中,她却并非独身一人。 起码有容沉,陪在她的身边。 思及容沉,云离便忍不住想要回思离阁去见他。 她被王宫的事情耽搁了大半月,眼下,早已过了他们的婚期。 容沉他,该生气了吧? 处理好将军府的事务之后,云离便马不停蹄地去了思离阁。 思离阁仍如往日一般,生意红火。 刚踏进思离阁,小二便热络地迎了上来。 “客官里边儿请。” “老板呢?”云离询问道。 小二一愣,他看着云离,觉得有些面熟。 “这位客官……” “小二,是我。”云离抬手遮脸,只留下一双眼睛,一边说道。 小二一脸震惊,旋即便是狂喜。 “夫人你终于回来了!”小二说着又是垂下脸,叹了口气道:“只是,老板还是没有回来。”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这得有一个月了吧,即便容沉找不到她,可宇文珏造反的消息早已传遍,他不可能不知道。 容沉,他去了哪里? 小二见云离脸色有些难看,又忽的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诶对了,夫人稍等。” 说着转身走进了柜台。 不多时,手里拿了封信交到云离的跟前。 “这是小的当初去夙月阁时夙月阁里一位叫阿岚的姑娘交给小的,让小的交给夫人的。” 云离连忙接过信,打开看了起来。 信,是容沉写的。 说他家中有急事需回去办,会在婚期之前赶回来。 云离收起信,非但没有宽心,反倒是愈发的担忧了。 容沉从不是食言之人。 眼下婚期已过,他怎么会迟迟不归。 可偏偏云离连他一点点的信息都不清楚。 思及至此,云离顿生出几分无力之感。 “阿离。”忽的一道清朗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云离闻声转头,便见轩辕鸿扬着嘴角,一脸灿烂地看着她。 “果然是你,这么巧,你也在?”轩辕鸿说着又拍了拍自己的嘴,“瞧我,这就是你开的,一起喝一杯?” 云离虽担心容沉,却也不好拒绝轩辕鸿,便随着轩辕鸿上了二楼雅间。 “王爷怎么来了?”云离倒了杯酒递到轩辕鸿的跟前。 “想来看看能不能遇上阿离,还真被我给遇上了,上次的事,你不会怪我吧?你知道的,未免节外生枝,我只能那么做。”轩辕鸿看着云离,脸上带着歉意。 “王爷言重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对战南翎 云离对轩辕鸿也曾有偏见,以为他与宇文珏同流合污。 如今想来,若非轩辕澜早有考虑,轩辕鸿也不会因此回朝。 以前她不知道霖太妃那话是什么意思,眼下倒是明白了。 轩辕鸿是天生的将才。 北霁没了她这个大将军,依着朝局来考虑,轩辕澜势必会择轩辕鸿上任骠骑大将军。 也只有轩辕鸿,才能胜任。 而轩辕鸿不争,这是北霁之幸,也是轩辕澜之幸。 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阿离,我要回平南了。”轩辕鸿撑着下巴,虽嘴角含着笑,可眼底却带着几分让云离看不清的情绪。 “这就走了?”云离微微讶异。 “你知道的,我是被流放的王爷,平南才是我的封地,带着平南军留在国都,许多人晚上都会做恶梦的。”轩辕鸿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 云离一想也是,他虽不是手握重权,可到底也是带兵而来。 “王爷深明大义,云离佩服。”云离缓声道。 “阿离,若有机会,你来平南,一定要来找我,我请你喝平南的佳酿。”轩辕鸿又言。 云离点头应允,笑着道:“那就一言为定。” 轩辕鸿离开那天,艳阳高照。 寒了许久的天似乎也稍稍有些回暖。 轩辕澜与云离并肩站在城墙之上,望着轩辕鸿带着平南军一路往南而去。 绣着“南”字的军旗在风中舞动,如一剂良药,让所有人都安下了心。 送走这支军队,所有朝臣都迫不及待,怕也唯有霖太妃一人,会恋恋不舍。 “当初送北霁大军出征南蛮,也是在这里,本王见到了一个红衣女子,就站在你站的地方,那时,本王就在想,大军出征,莫问归期,她是不是这大军之中某一个士兵的亲眷,在为出征的亲人送行。云离。大战无情,若是可以,本王只想给本王的臣民一个安稳盛世,没有战争,没有杀戮。” 轩辕澜的目光落在远方,那希冀却是真真切切。 云离微微侧目,“陛下,你是明君,北霁繁盛,有朝一日,定能心想事成。” 可是,危机却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轩辕澜所担心的,还是来了。 边关来报,南翎举兵压境,势如破竹。 朝天殿内,气氛压抑。 “王上,宇文珏造反,以至于我朝目前元气大伤,此时若是前去迎战,只怕军心不稳,还请陛下三思。”萧靖沉声开口。 “萧爱卿意下如何?”轩辕澜目光沉肃道。 “和谈。”萧靖道。 “和谈?”轩辕澜垂眉沉思片刻后摇头道:“诸位可知,我北霁的边关布防图正在南翎的手中,只怕此番南翎是打着吞并我朝的主意,是断然不肯和谈的。” 轩辕澜此话一出,殿内顿时哗然一片。 只要甫水关一破,南翎就会长驱直入。 如此一来,北霁危矣。 所以,这一次,只能战。 云离踱步走到殿中,抱拳道:“微臣愿领兵出征,击退南翎。” 轩辕澜微微握拳,虽心又不愿,可眼下,却也只能让云离去。 沉默良久,轩辕澜才沉声道:“好,云将军带兵二十万,即刻南下,本王会通知平南王,转道甫水关,助你一臂之力。” 云离点头,“微臣遵旨。” 翌日清早,云离便带着云家军在城外集结。 此番事情来得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多做打算。 她甚至都没时间给容沉留下只言片语便带着大军出发了。 一路南下,直奔甫水关。 终于在急赶了半个月之后,大军抵达甫水关。 而此时,甫水关已经被破,守关大军退回甫水关后三十里的汜水城内死守着。 等云离抵达之时,几乎已是强弩之末。 许是大军到来,让一直势如破竹的南翎暂停了攻势,退回了甫水关内。 云离站在城楼之上,望着甫水关处狼烟滚滚,眉心紧蹙。 “汜水城不能丢,汜水城一破,北霁就完了。”云凌在旁凝眉出声。 “嗯,不仅汜水城不能丢,甫水关也得打回来。”云离目光深沉,落在那是被战火蔓延而狼藉斑驳的城墙之上。 不知为何,在云离到来的前三日,南翎军毫无动作。 然不论如何,也给了云离这休整的机会。 三日时间,将汜水城几乎垮掉的防御重新建立了起来。 而原本在汜水城等待着南翎军破城而入的守城大军,也因着云离的到来,重新燃起了信心。 三日之后,南翎递来了战书。 云离站在地形图前,凝眉沉思。 “将军,敌军有布防图,对于我军部署十分清楚,若按寻常方式来战,必输无疑。”龙晟沉声道。 云离视线未转,开口道:“南翎由谁领兵?” 龙晟眉头紧蹙,“是南翎王。” “南翎王?”云离心里咯噔一下,“那个以神秘著称的南翎王,竟然亲自领兵?” “属下也是十分意外,此番南翎三十万大军确是由南翎王亲自带领,也正是如此,南翎大军才是气势如虹。”龙晟接话道。 好,她本就想找南翎王报仇。 此番,倒是可以见识见识这南翎王的庐山真面目。 “这里,是明日的作战地点,地势广阔,不利于设伏,同样的,南翎自然也无法伏击,明日是场硬仗,龙将军,派人把三军将领请来,本将军要布置作战。”云离沉声开口。 这一仗,以试水为主,她要看看南翎军的作战方式。 翌日午时不到,云离带着一支云家军率先出了汜水城门奔赴战场。 后续三军分别由三位将军带领,紧随其后。 碧空如洗,浩瀚的天空之下,两国大军遥遥相对。 “将军,我先去。”云凌侧过头,对着云离道。 云离点了点头,“小心。” 云凌会意,用力一夹马腹,朝着战场中央飞奔而去。 南翎军中,也有一将策马而出。 两人在正中交汇,毫无废话,直接缠斗在了一起。 云离的视线在敌军之中扫过,“龙晟,哪个是南翎王?” 龙晟看了一眼,蹙眉道:“将军你看,那个身着玄色铠甲的,便是南翎王。” 云离侧目,却被军旗遮挡了视线,看不分明。 第二百五十四章:交手 云离沉了沉心绪,将视线落在缠斗当中的两人身上。 见时机差不多,云离举起长枪,厉喝一声:“战!” 骤然间,战鼓擂响,隆隆之声响彻天地。 云离身旁的一位大将先发制人,带着一支大军朝着南翎大军而去。 与此同时,南翎大军也动了,黑压压一片带着凌厉之势冲向战场。 两军交汇,厮杀在顷刻间开始。 云离退守后方,指挥作战。 她盯着南翎军队的队形,不时改变对战方式。 可不管她变换何种攻势,都能被南翎军轻易化解。 云离眉心紧蹙,看着北霁大军节节败退。 “撤。”见情况不妙,云离当机立断撤兵退回汜水城。 南翎大军并未追来,然云离来的第一仗却以失败告终。 接连三日,几场对战皆输的极惨。 云离站在城楼之上,眸色暗沉。 “将军,我军死伤一万多人,军心萎靡,接下来的作战,只怕……”云凌愁眉不展。 北霁从未与南翎交过手,根本不知南翎的作战手法。 而这一仗,南翎犹如猛虎,根本让北霁无法招架。 云离即便是见招拆招,可每一次,南翎总有后招等着他们。 这南翎王,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难搞多了。 最可恶的,却是她到如今都没见到南翎王的真面目。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云凌,平南王什么时候到?”云离沉声道。 “约莫还要十来天,南方洪涝天灾,被阻了来路。”云凌拧眉道,“对战了四次,南翎军明明可以一举攻过来,却始终打一次退一次,将军,他们这是何意?” 云离双手扶在围墙之上,“这是在磨人心。” 明知对方赢不了,可偏就要反复折磨,让你在希望与绝望之中浮沉。 云离敛眉沉思片刻,开口道:“你派人去南翎军营递战书,本将军要换种打法,他想玩,本将军便陪他好好玩玩。” 三日后,云离带着一支轻骑出了汜水城。 在距离汜水城十里处的山坡之上停了下来。 “吁。”云离勒停战马,视线落在遥遥相对的南翎军身上。 对面的山坡之上,停着一支整齐划一的队伍。 为首之人坐在黑马之上,一身玄色铠甲,银色的披风随风舞动。 他的脸色带着银色面具,遮去了模样。 “南翎王,你既应约,便算是允了本将军提出的条件,今日只要本将军赢了你,你南翎大军就后退三十里。”云离大声道。 她北霁军在人数上本就不敌南翎大军。 加上眼下被南翎压着打,北霁大军早已军心涣散。 她得为北霁军争取一些时间。 “王上,您真的要亲自上?”一旁的将军凝眉对着南翎王道。 “都安排好了吗?”低沉清冷的嗓音自面具后响起。 将军应声道:“都已经安排好了,只等收网了。” 南翎王点头,“云离心思缜密,你回大营,小心行事。” 说罢便轻夹马腹,往云离方向而去。 云离眸色一深,当即策马而去。 叮。 长枪与剑在空中相触,星点寒芒落下。 两人擦肩而过,云离调转马头,再一次对上南翎王。 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剑芒冷冽,直逼云离。 云离当即后仰,压下身子,剑身贴着脸颊而过。 剑身倒映出云离那双带着凌厉的眸子。 她直起身子,同时长枪刺上南翎王。 南翎王单手一拍马背,足下轻点,腾空跃起。 长枪刺空,只见南翎王旋身落地,剑柄猛地击打上云离所骑的马腿。 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前蹄高纵。 云离当即跃身而下,枪尖点地,眸色沉沉地盯着南翎王。 “传说南翎王速来神秘,没想到连打个仗都不以真面目示人,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云离淡淡开口。 南翎王又岂能不知云离是在拖延时间。 他看着云离,一言不发。 云离见南翎王不吭声,轻哼了一声道:“看来南翎王不仅见不得人,还是个哑巴!” 说吧径直提抢袭上南翎王。 南翎王一手握上长枪,猛地一拉,云离被带着朝前飞跌而去。 她眸色一凝,眼疾手快地松开握枪的手。 同时单手成拳击上南翎王的胸膛。 南翎王一个不慎,被云离击中,连着后退两步。 云离嘴角微扯,欺身上前。 南翎王执剑而对,却又忽的剑锋一偏,脱手而去。 云离微一愣,手腕已经被南翎王所钳制住了。 她抬脚便是一踹,南翎王松开手,身子朝后跃去。 云离亦步亦趋。 她追,他退。 她打,他躲。 云离见南翎王这般不爽快,不由得心生出几分怒意。 她身子忽的窜出,以十分诡异的步行贴上了南翎王的身子。 两人骤然靠近,云离的鼻尖顿时冲进一股冷冽的香气。 她眸色一凝,这味道是? 南翎王迅速退开,云离毫不迟疑伸手袭上南翎王。 南翎王侧身一躲,云离身子顿时朝前倾倒。 忽的腰际一重,云离一惊,两人同时翻倒在地,朝着山坡下滚去。 乱石将后背硌的生疼,云离被南翎王束缚着,却好似被阻去了不少的冲击。 速度缓了下来,云离用力挣开南翎王,膝盖猛地一顶。 南翎王闷哼一声,又翻滚了几圈才停了下来。 云离从地上爬起,二话不说冲了过去。 她手肘抵在南翎王的脖间,“你输了。” 面具下的双目深邃如墨。 忽的一阵厮杀声从山坡之上传来。 云离心下一怔,却见南翎军队突然放箭,将她的轻骑围困起来。 “南翎王,你言而无信!”云离眸间闪过一丝杀意。 咻。 利箭犹如闪电转瞬即至。 南翎王却倏的动了,修长的手臂缠绕上云离的腰际,将她用力一扔。 云离翻到在地,就地一滚。 利箭而至,却是深深地扎入土里。 随着一声口哨,黑马飞奔而下。 “兵不厌诈。”低沉的嗓音夹杂着士兵的嘶吼声不甚分明的传入云离耳中。 南翎王翻身上马朝着山坡之上狂奔而去。 云离心下气愤,飞快朝着山坡跑去。 “撤!”云离大吼一声,翻身上马朝后退去。 南翎王扬手阻止追逐,视线却是落在一旁的副将身上。 “若再自作主张,军法处置。”南翎王冷然开口。 副将心下一寒,连忙跪地认错。 南翎王的视线落在那策马飞奔的身影之上,幽深的眸子带着让人看不分明的情绪。 第二百五十五章:汜水城破 回到汜水城,等着云离的却是一个噩耗。 “将军,派去偷袭的精锐部队全军覆没,云少将军被掳。”龙晟抱拳开口。 云离浑身一颤,双手握拳重重砸在桌子上。 好你个南翎王! 果然是她轻敌了吗! 云离双目染上凌厉的杀意。 “报,将军,南翎大军后退了三十里,已退至甫水关内。”一个士兵跪地抱拳道。 云离重重一愣,“退了?” 这南翎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离心思翻涌,却始终猜不透这个南翎王的心思。 他明明应该乘胜追击,可偏偏又退回了甫水关。 如今云凌也落到了南翎军的手里,她得从长计议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不等云离喘口气,南翎的战书便又来了。 而这一次,南翎直言,要攻城。 “欺人太甚。”云离将战书捏成一团,脸色十分难看。 “将军,咱们怎么办。”龙晟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这南翎王作战根本不按常理来,防不胜防。 “战。”云离咬牙道。 若不战,难道还真的将汜水城拱手交到南翎王的手里不成? “可是眼下的情形对我军大大不利,况且云少将军在南翎的手中,咱们不能不顾,若敌军以云少将军做要挟……” “那是生是死就只能看云凌的造化了。”云离眸色幽深,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不出三日,南翎大军压城而来。 黑压压的大军如同翻滚的巨浪席卷而来。 停在了汜水城外。 云离站在城墙之上,扶枪而立,一身银色铠甲,红色的披风随风舞动。 “放箭。”云离抬手一挥。 无数黑箭在空中划出弧度,密密麻麻地射入敌军之中。 “开城门,随本将军退敌!”云离扬起长枪,厉喝一声。 战火起。 城门洞开,云离策马出城,转瞬之间便冲入了敌军之中。 顷刻之间,血光在汜水城外蔓延。 从正午到弦月高悬。 凄厉的火光将黑夜照亮。 熊熊烈火在战场之上燃烧着,堆积如山的尸体,血流成河。 云离身上的铠甲已然被鲜血染红,却仍是不知疲倦地杀着。 “将军,不好了,左右两翼大军被敌军偷袭,全军覆没。”身侧的士兵话音刚落,便被利箭刺穿了胸膛。 “将军,扛不住了,必须撤回去!”龙晟劈开围绕着云离的敌军,大声道。 尖锐地嘶吼震着耳膜,云离浑身冰寒。 她的脸上沾着冰凉的血,视线落在敌军当中。 那里,南翎王坐在战马之上,看不清面貌。 云离双目通红,视线在战场之上扫了一圈,敌军骁勇,北霁军所剩无几。 汜水城破,就意味着这一战输了,意味着北霁危矣。 “就算是死,也要保住汜水城!”云离一字一句道。 她握着长枪的手猛然一紧,咬牙道:“撤,撤回城内。” 刀剑在身侧飞舞,云离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接着一个的北霁士兵在脚边倒下。 鲜血飞溅,或残肢断臂,或双目圆瞪,在火光下,忽明忽暗。 幸存的北霁军朝着城内退去,却仍在拼死抵抗着。 可云离分明看到了他们眼底的绝望。 云离回首,大声道:“关城门!“ “将军!”龙晟惊呼出声,却见云离翻身上马,再一次冲入敌军。 那方向,俨然是南翎王所在。 龙晟心中微颤,飞奔上城楼,大吼道:“关城门,弓弩手掩护云将军!” 城楼之下,是越战越勇的南翎大军,绳索飞箭,节节逼近。 云离挥枪刺退两侧近身的南翎士兵。 长枪挥舞,云离策马杀出一条血路,眼看着距离南翎王越来越近。 身侧有南翎士兵被利箭射中而倒下。 南翎王握着缰绳的手一紧,他用力一夹马腹,黑马朝着云离飞奔而去。 两人迎面对上。 咻。 利箭刺穿马腹,云离翻身落地,长枪直指南翎王。 南翎王迅速迎上,长剑挥落云离的长枪。 云离旋身躲开攻击,从腰际抽出短刀,伏身在地,双目如鹰,冷冷地盯着南翎王。 “投降吧,汜水城本王势在必得,你守不住的。”南翎王忽的开口,声音很低,云离听不真切。 可她看出来了,他在让她投降。 做梦! 云离动了,身子犹如猎豹飞窜而出。 刀尖寒芒闪烁,对上南翎王。 南翎王挥剑抵挡,同时闪身从云离身侧移步到她身后。 云离脚下一顿,反手扬刀。 南翎王微微一闪,云离却只是虚晃一招。 下一刻,云离猛地贴近南翎王,伸手将他脸上面具豁然扯下。 四目相对,那张清俊出尘的脸在火光之下忽明忽暗。 那墨色的眼底,分明带着一丝惊慌失措。 云离脑子一瞬间空白,浑身犹置冰窖,冷的彻骨。 “容沉?”云离不可置信地喃喃出声。 一声冗长的啸声在黑暗的天幕下响起。 云离回首,见着的便是绣着“云”字的军旗自汜水城楼飞落,重重地砸进大火之中。 烽火掩映着天上的残月,南翎大军攻破了城门。 她眼睁睁看着龙晟杀伐不歇,却最终被利箭无情地刺穿胸膛,至死,都死守着城楼。 汜水城内,火光冲天。 那一刹那,云离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 完了,一切都完了。 她闭上眼,脑中浮现的却是与容沉的点点滴滴,如走马观花,无情地翻涌着,让她的心被撕扯地生疼。 再睁眼时,云离眼底漫出滔天的恨意,握刀的手渐渐收紧。 “云离。”容沉上前一步,他分明从她的眼底看到了决然。 云离却是轻蔑一笑,她终于还是犯了与前身一样的致命错误。 那一抹笑靥如花,却在转瞬凋谢,那彻骨的恨一下一下冲击容沉的心。 她恨他。 是啊,她怎么可能不恨。 “南翎王,好一个南翎王。”云离开口,带着森森冷意。 回忆尽头,蓄满灰烬,云离扬刀而起,带着决然与杀意,冲向容沉。 哧,哧。 利箭穿透胸膛。 “云离!”容沉惊呼出声。 云离顿住脚步,她垂首,看着胸前的三支箭,腥红的血一滴滴地跌落在地。 硝烟漫天,血色的风卷起云离的衣袍,大雨倾盆落下。 她的头盔早已掉落,青丝散乱,雨水顺着脸颊滑落而下,沾着血,腥红刺目。 云离抬眸,凝望的眼眸里似恐似悲。 凉薄苍白的唇瓣微微轻启,喃喃念出一个名字。 “容沉……“ 容沉浑身一震。 视线越来越模糊,一切都结束了。 短刀松脱落地,跌碎一地泥泞。 云离垂眸,身子朝后倒去,最后的视线之中,是容沉飞奔而来的身影。 “不……” 容沉心口骤然一痛,脑子一片空白…… 给读者的话: 就问各位小主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第二百五十六章:云离已死 云离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躺在一汪清泉当中。 冰凉的水包裹着她,带着她逐渐沉入水底。 水底深处,水草漫漫缠绕着她。 她逃不脱,挣不开,就像是与死亡为邻。 就在覆灭之际,她看到了一缕光束自头顶洒下。 耀眼的白光让她忍不住抬手遮住眼帘。 “醒了,醒了,阿离姑娘醒了。”脆生生的话语将云离彻底激醒。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越过女孩,云离的视线扫了一圈。 四周布置清雅,素色帷幔轻垂,窗棂大开,阳光洒入,光线明亮。 “这是哪?你是谁?”云离从床上爬起。 女孩连忙扶了上去,却被云离一手挥开了。 女孩一惊,怯生生地退到一旁。 “这里是行宫,奴婢叫小小,陛下吩咐了,要奴婢伺候姑娘。” “行宫?陛下?”云离略显迷茫的重复了一声。 不过瞬间的失神,云离浑身一颤。 “这里是南翎?你说的陛下可是南翎王?我昏迷了多久?”云离失魂落魄道。 “姑娘昏迷了一月有余,这里是南翎国风月城行宫,奴婢口中的陛下确是南翎王。”小小垂首道。 轰。 脑子轰的一声。 云离倚靠在床沿上,浑身冰冷。 她没死,那三支箭哪怕就一支再偏上一点,她也就没命了。 可她,偏偏就是活下来了。 南翎王,容沉…… 云离墨色的眸子有些空洞,那一刻,心如死灰。 沉默良久,云离才缓缓问道:“你可知,一个月前甫水关之战结局如何?” “嗳?”小小微微一愣,片刻后恍然道:“阿离姑娘说的可是咱们陛下亲自出征打的那一场胜仗?听说陛下威武大败北霁大将,大军长驱直入,不过短短半月就侵占了北霁十多座城池,后来北霁王投递降书,愿和谈,不知怎的,陛下就答应了……” 云离听着小小兴奋地说着那场大战。 说着她的陛下如何英勇杀敌,战前杀将,一字一句都似尖锐的针扎进云离的心里。 她的双手紧紧攥起,良久,又忽的松了开去。 云离已经死在了汜水城外的战场之上,如今的她,不过是南翎王带回来的一个俘虏罢了。 思及至此,云离忍不住眼底漫出轻蔑的笑意。 莺飞草长,日夜更替。 在行宫一呆,便从初春待到了夏至。 而容沉却始终未曾出现。 这一段时间,云离想了许多许多。 也终于算是想明白为什么容沉总是那么神秘,为什么他能得到许多消息。 可是她不敢想象,哪怕只要思及丝毫,云离都觉得心痛的无以复加。 而那些事实,却又不是云离不去想,便能抹去的存在。 这几月,她每天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坐在回廊边看着天。 回忆着两年来与容沉的一切,每每想到他打从初遇便将她算计了起来,云离便忍不住自嘲一番。 她可真是糊涂啊,身边呆了只老虎,她却当成了温柔的绵羊。 感情将她的心眼都蒙住了,仔细想想,真是比什么都要可怕。 她云离不管是上辈子还是下辈子,都学不会吃一堑长一智。 她也曾想过逃跑,可惜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许是因为甫水关大败,她无言面对轩辕澜。 又许是这一次的打击太大,她完全失了方寸。 这些时日,云离整个人都变得阴郁了许多。 小小整日陪着,却始终看不透云离的情绪,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情绪。 这一日,天色阴沉,乌云滚滚,似风雨欲来。 紫色的闪电在云层里翻滚涌动,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天气十分沉闷,这雨,却迟迟不曾落下。 云离依旧坐在回廊边,一言不发。 “阿离姑娘,有人来接姑娘了。”小小来到云离的身边,福身道。 云离心下微颤。 不知为何,手心竟有些微微黏腻起来。 她转过头,未曾开口,视线越过小小,便瞧见了来人——玄衣。 玄衣脚步似有些踌躇,脸上带着几分歉疚之色。 他看了小小一眼,小小会意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夫人……”玄衣开口。 云离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别叫我夫人,云离已死,我只是一个俘虏。” “夫人误会了,公子留你在行宫并非是这个意思。”玄衣解释道。 “哦?是吗?那是什么意思?”云离神色寡淡,开口道。 玄衣抿了抿嘴,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跟云离解释。 他知道,在自家公子对云离上心的那一刻起。 迟早有一天,事情会变成如今这般这样。 可他没想到,这结果会是这么出人意料,甚至兵戎相见,甚至你死我活。 “夫人,我来接你回王城。”玄衣敛了敛心绪,沉吟道。 云离移开目光,视线落在那沉沉的天幕之上。 王城?南翎国的王城。 她没想好接下来她该如何,她的脑子里仿佛被无数蛛丝纠缠着,乱成了一团。 可即便如此,她却知道此时此刻的她不想看见容沉。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亲手杀了他。 “玄衣,若是我不愿意去呢?”云离淡淡道。 玄衣知道云离一定会这样。 所以他早有准备。 他叹了口气,对着云离俯首道:“那玄衣,只能强制带夫人离开行宫了。”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下一刻,一股醉人的芳香闯入鼻尖。 她的脑子顿时一晕,眼前一黑,身子朝后倒去。 玄衣连忙上前接住云离,将云离横抱起,大步朝着行宫外走去。 云离是在一阵颠簸之中醒来的。 饶是入了夏,外面炎热不堪。 而云离却是浑身冰凉,她的脑袋依旧有些昏沉,浑身酸软无力。 她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是端坐在一旁的玄衣。 云离吸了口气,“玄衣,解药。” 玄衣凝眉,摇了摇头:“在抵达王城之前,恕属下不能给夫人解药。” 云离斜倚着,用力握拳,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的肉里。 可仍旧是徒劳,浑身的力道被软香散给彻底散了去。 她忽然笑了,清浅的笑声让一旁的玄衣心下微颤。 他微微侧目,对上云离空洞的眼眸。 不知为何,他看不到那眼里的任何希望,好像一个垂死之人。 纵然她的嘴角扬着笑,可仍是淡漠的让人察觉不到情绪。 第二百五十七章:训奴府 大雨终于落了下来,这一下就是三日。 在马车里的第三日,云离莫名其妙的发起了烧。 浑身滚烫,四肢却冰冷的吓人。 云离的病来的太汹涌,玄衣不敢冒险。 加上越下越大的雨,于是便暂缓了行程,将马车停在了距离南翎王城还有三日路程的骊都城。 将云离安顿在客栈内,玄衣便出去找药了。 而原本近乎昏迷在床榻上的云离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她深深吸了口气,浑身仍是没有力气。 可她不能等了,这是她唯一离开的机会。 若真去了王城,只怕要走,就难了。 不管之前她输的多惨,死的多难看,可她不止死过一次了。 既然还活着,血仇未报,她就不能坐以待毙。 在没有十分的把握,没有周全的计划之前,她不能入南翎王城。 她无颜面对轩辕澜,就让他当自己死了。 她本来就是独身一人来到这个世界,说她自私也罢,说她无情也好。 这一次,就让她为自己活一次。 只是,前身的仇早已入了骨髓,她无法视若无睹。 南翎王,这个仇,她非报不可! 云离墨色的眼底迸发出一道凌厉的光。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烧,是她身上的箭伤未曾痊愈因而发炎了,玄衣没有检查她的伤口,这才没有发现。 一站起来,就是天旋地转。 云离扶着床栏缓了许久才稍微好上一点。 外面大雨倾盆,刷刷之声不绝于耳。 云离推开房门,却被守在外面的车夫拦住了去路。 “姑娘这是要去哪?”车夫沉声道。 云离抬眸看了车夫一眼,下一刻却是忽的扬手。 她立刻屏息,空气中顿时扬起了一阵醉人的芳香。 这是从玄衣身上偷来的软香散,果然车夫不过片刻便瘫软着昏了过去。 云离蹲下身子在车夫的身上摸了起来。 除了一个钱袋再无其他。 云离将钱袋放好,这也总比什么都没有来的强。 做完一切她几乎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可她仍是强撑着下了楼,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客栈。 骊都城的街道许是因着大雨,几乎没什么行人。 云离脚步蹒跚地走在雨中,视线越来越模糊。 可她不能停,以玄衣的机警,若自己不躲得远一点,只怕还是会给他找回去。 更何况,这里是南翎,他的地盘。 只是,身子越来越烫,头也越来越晕。 云离大口喘着气,双腿似灌了铅一般沉重地迈不开。 终于,在又强迈了几步之后,云离的身子朝前倒去。 不知过了多久,云离又在一阵颠簸之中醒来。 脑袋昏昏沉沉的,她睁开迷蒙的眼睛。 四周的光线不甚明亮,但仍是可以看到马车里坐着许多人。 她被挤在角落里,烧没退,身子依旧滚烫着。 周围看着是比她年纪小上许多的姑娘。 皆是蜷着身子,脸上带着恐惧与迷茫。 “你醒了啊,你烧的很厉害。”一道怯生生的嗓音从旁响起。 云离微微侧目,身侧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 “这是去哪?”云离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十分沙哑。 女孩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姐姐也是被卖给他们的吗?” 卖? 她环顾一圈,这些女孩都是被卖的? 容不得云离多想,她又在颠簸之中昏睡了过去。 这一次,却是被周围的嘈杂声给惊醒的。 方一睁眼,便对上一道阴狠的目光。 下一刻,手臂被抓住,她被眼前的大汉半拖着下了马车。 云离身子不稳,险些栽倒,幸得身旁的少女扶住了她。 她转头,对着少女点了点头,“多谢。” 说完便环顾起了四周,这里是一处院落,四周分布着厢房。 地上十分干爽,想来应该过了有几日了。 此处,估摸着不再是骊都城。 “从今天起,你们就乖乖在这里学规矩,若想过上好日子,就得听话,若不然,就将你们卖去勾栏院!”一个为首的大汉大声威胁道。 说着就独自离开了,只是那些大汉却没有走,将她们围守在中间。 不多时,一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妇人从其中一间厢房走了出来。 身旁还跟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 “这里是南月城,这位是秦大娘,进了训奴府,你们也别想着出去了,出去也是死路一条,留在这里,跟着秦大娘学好了规矩,未来说不准被哪个府的大人买了去,最不济做个婢女,运气好些的被大人看上了收了房,之后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秦大娘身旁的女子扬着下巴道。 南月城?南翎国的国都? 云离微怔,她想着逃离,没想到兜了一圈却仍是来了这里。 秦大娘的视线在她们身上扫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眉头微微一皱,问道:“你多大了?” 云离被点到名,心下微愣,不过仍是强撑着开口道:“二十二。” 眼下,起码先安顿下来再考虑其他的。 “二十二?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送过来,李大怎么办事的?”秦大娘略显不满道。 “秦大娘,咱们老大见这姑娘生的标致,就算学好了规矩没人要,也能卖个好价钱就带来了。”一个大汉赔笑道。 秦大娘嫌弃地看着云离,不情不愿道:“那行吧,就先呆着,葵花,你给她们分一分屋子,先把衣衫换了,晌午去后院集合。” 秦大娘说完就先走了,留下葵花在这里指挥着。 云离被分到了东厢房,与其他五个新来的少女住在一起。 “姐姐,你额头好烫,这可怎么办?” 那个唯一与她说话的少女也与云离分到了一处,刚进厢房,就略显急切道。 云离的呼吸有些沉重,她看着少女,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锦偲。”少女乖巧地回道。 “锦偲,帮我个忙。”云离实在没力,若是这烧不退,只怕这里也呆不长久,“方才的院子西边角落里有一些绿色的植物,叶子的尖儿是紫色的,叫水心草,你去给我摘一些来。” “好,好,我这就去。”锦偲连连点头,扶着云离躺下之后就跑了出去。 第二百五十八章:不懂规矩就该罚 云离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锦偲回来。 眼看着晌午到了,云离只能撑着爬起来换上了与她们一样的衣衫走出了厢房。 厢房四周都有大汉守着,似乎是怕她们有人逃跑。 云离昏昏沉沉地跟着人群来到后院。 后院很大,有一处亭子,只见那秦大娘坐在亭子里摇着蒲扇。 她的脚边,还跪着一个人,正是锦偲。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亭子外的空地上已经站了五列统一衣衫的少女。 她们被安排着站到了队列的最右边。 晌午的天格外热,日头正胜,阳光火辣辣的照在她们的身上。 可秦大娘却不开口,只是兀自喝着葵花递过去的茶水。 云离双手握拳,脑子越来越晕。 “今日训奴府来了十二个新人,新人嘛,不懂事可以理解,可咱们训奴府本就是学规矩的地方,无规矩不成方圆,你叫锦偲是吧?你先说说,为何刚来训奴府就偷东西?”秦大娘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锦偲身子伏着,有些微微颤抖。 “秦大娘,我没有偷东西,我,我就是想拔两棵草……”锦偲解释道。 “就算是草,那也是训奴府的东西!”秦大娘加重口气道。 “秦大娘……“一道虚弱的声响从奴婢群中响起。 秦大娘侧目,便见之前被自己点名的女子缓步走了出来。 她不悦地皱眉,“你想干嘛?” 云离吸了口气,开口道:“您别怪锦偲,是我让锦偲去给我拔两棵草的,那草名叫水心草,我发烧,那草,能退烧。” “哦?”秦大娘眼里带着打量。“你一个丫头,还懂医?” 云离连忙摇头,“我不懂,都是家乡的土法子,秦大娘定然也不希望我这刚进来就死在训奴府吧。” 秦大娘看着云离,见云离毫不避讳地回望着她。 那眼里,没有丝毫的畏惧,更别说是其它的情绪。 那眼神,却让秦大娘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敛了敛心神,才哼了哼道:“不管是你还是锦偲,这不懂规矩就该罚。” 云离又挪着步子上前一步,“那请秦大娘罚我吧,这事儿与锦偲没关系。” “好啊,就罚你在这里站两个时辰,午膳也不用吃了。”秦大娘站起身来,摇着扇子走到云离的跟前,“我就见不得这种姐妹情深的戏码,你要讨罚,就如你的愿。” 云离垂眸,避开秦大娘的目光。 不过两句话,云离便算是明白了,眼前的这个秦大娘纯粹是见不得别人反驳她。 “多谢秦大娘。”云离温顺道。 秦大娘见云离这般顺从,许是方才那对望只是错觉。 这丫头身上没刺儿,只要不是爱惹事儿的刺头。 在这训奴府里唯她是尊,就万事大吉。 对云离做了处罚之后秦大娘又跟新来的奴婢训了些话。 不外乎在这里该如何守规矩云云。 之后便唤退了众人,唯独剩下云离一个人站在烈日之下。 她坚持了一个时辰已经是满头大汗,浑身湿透。 许是因为暴晒出汗,这烧倒是退了几分。 只是接下来等着她的便是令她喘不上气的滚滚热意。 “姐姐。”锦偲悄悄跑了过来,见云离这般,抿着嘴像要哭了。 云离瞥了锦偲一眼,虚弱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都是我不好,要是我小心点就不会被抓了,也不会让姐姐替我受罚了,姐姐你怎么样?还能撑得住吗?不行,我去求求秦大娘,让她放过姐姐!”锦偲小脸拧在一起,气冲冲道。 说着就欲转身去找秦大娘说理。 云离有些头大,这锦偲心善,可大抵年纪小,做事冲动了些。 她连忙伸手抓住锦偲,冲着她摇了摇头。 她这一去,只怕也得跟着受罚。 锦偲见云离这般,便也只好打消了念头。 “对了姐姐,水心草我采到了。”锦偲从怀里掏出几棵有些蔫吧的草递到云离的跟前。 云离接过便塞到了嘴里,咀嚼了几口就囫囵吞了下去。 这好不容易捱过了两个时辰,云离整个人都像是水里捞起来的。 被锦偲扶回东厢房就昏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的晚上。 许是之前她说的话奏效了,秦大娘也不希望她刚来就死在这里。 这一整天都没人来叫她,找她麻烦。 服了水心草,云离的烧算是退了,可箭伤本就发炎又因着昨日暴晒,愈发严重了。 云离正愁着该去哪里找药,这锦偲便带了个大夫来了厢房。 “姐姐,这位是训奴府的顾大夫,专门给奴婢治病的。”锦偲脸上带着喜色,介绍道。 专门给奴婢治病的? 依她所知,这些个大夫太医,都是氏族,从不会自降身份给奴婢治病。 愿意给奴婢治病的大多都是些医婆。 云离不由得打量起了顾大夫。 这顾大夫生的年轻,倒有些白面小生的模样。 顾大夫放下药箱,搬了张矮凳来到云离的榻前坐下,斯文道:“劳烦姑娘,手。” 云离伸出手,顾大夫微微颔首,便抬手给她把起了脉。 “姑娘身上可是有外伤?”顾大夫疑惑道。 云离点头,“之前摔了一跤,腰部被树枝刺伤了,这几日疼的很。” 顾大夫闻言皱起眉头,“这……姑娘伤口在腰部,我这给姑娘看实在是多有不便,这可如何是好?“ “顾大夫,我伤口处发红肿胀流液,不知是什么情况?”云离抿了抿嘴,十分恳切地询问道。 顾大夫一听有数了,他连声道:“姑娘这伤口是发炎了,这里有一瓶药粉,姑娘将它倒在伤口上包扎好,再服用我给姑娘抓的药,连着服用个三日,应该就会没事了。” 云离接过顾大夫递过来的瓷瓶。 “真的吗?那太好了,多谢顾大夫。”锦偲在一旁笑着道。 顾大夫起身作揖,“锦偲姑娘随我去抓药吧。” “好,那姐姐睡一会,我这就跟顾大夫去抓药。”锦偲对着云离说了句就跟了顾大夫跑出了厢房。 云离打开瓷瓶闻了闻,果然是消炎的药粉。 给自己上了药,云离这才稍稍心安了下来。 又服了煎药,这没过几日,身上的伤就好了许多。 云离也才知道这一次自己能捡回一条命,全是因着那个顾大夫。 若非他在后院见自己病的严重,去与秦大娘说要为自己诊治,只怕自己真的会因此丧命。 锦偲说这顾大夫因着是训奴府唯一的大夫,奴婢们大大小小的毛病都由他来诊治。 适才在奴婢们当中威望极高,秦大娘也对他十分礼遇。 云离却寻思着,这一回,算是欠了这顾大夫一个人情。 以后若是有机会,定然是要报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反咬一口 云离的身子稍微好了些之后就与新进的奴婢一起去学习规矩。 每日从早间到晚上都有训练课,大到礼义廉耻,小到摆碗夹菜。 在训奴府呆了些日子,云离也算弄清楚了。 这训奴府里的奴婢都是被卖进来的。 就如锦偲,是因着她的父亲欠了赌债而被拿来抵债的。 这些奴婢或多或少都有一个悲惨的身世。 因而来到训奴府也基本不会想着逃跑。 一如葵花之前说过的,在这里,运气好些被买了去的也可能就是新生。 可真要被哪家府里看上买去,倒也不是轻巧的事情。 要学的规矩都十分严苛,稍有做不到位的就得挨打。 每个奴婢都过的十分小心翼翼。 加上这训练成果还分高低五个等级,以厢房为单位,每七日就有一个考核。 通过考核的就能升个等级,最高一级,只有考核到了一级的,才有机会进到前院,去被择选。 可即便如此,云离却也没有想着离开。 在这里,起码有个安身之所,更何况,谁也不会想到她会在这训奴府里。 比起自己流离在外,这里却是安全的所在。 只是,每日都要应付这些课,让云离有些力不从心。 可她又不能太过敷衍,毕竟即便她不想上一级,同厢房的奴婢们却个个挤破头想要升上去。 若是拖了后腿,只怕她们非得闹死自己。 这一日,便是云离进来后的第七日。 也是她们这一批新来的奴婢第一次进行考核。 新来的不过十二个,分了东西两个厢房。 今日要考核的,是姿态礼仪与烹茶。 考核她们的是那个秦大娘身边的葵花。 她坐在椅子里,手中拿着根鞭子,扬着下巴看着她们,颇有几分狗仗人势的姿态。 “我话先放在前头,这一个厢房里头的只要有一个过不了考核的,整个房里的不仅升不了级,还都得去扫茅厕三天!”葵花趾高气昂道。 奴婢们齐齐应了一声。 上午先是考核礼仪,奴婢们都十分轻巧地通过了。 下午的时候便是考核烹茶了。 这烹茶,对于云离来说倒是小事一桩。 可对于锦偲,却成了难事。 学习烹茶那一日,锦偲正好被秦大娘责罚去了厨房洗碗。 云离瞥了眼锦偲,见她拧着眉头,双手搅着衣襟,整个人看上去很不安。 她伸手握了握锦偲的手臂,低声道:“待会儿我会放慢速度,你照着我做就行。” 锦偲点了点头,可仍是紧张。 空地上摆了十二张矮桌,矮桌之上放着烹茶工具。 云离有意坐到了锦偲的旁边,她给了锦偲一个安慰的眼神之后,便开始烹茶。 她放缓手下的速度,时不时看上锦偲一眼。 锦偲虽有些手忙脚乱,倒也勉强算是能完成了。 这眼看着就快结束了,忽的一道声响打破了宁静。 “葵花姐姐,我看这东厢房里有人在作弊!” 云离眉头一拧,望向说话之人。 只见那奴婢已经烹好了茶,正端坐在矮桌之后,笑盈盈地望着葵花。 葵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扫了一圈,扬声道:“谁啊!谁作弊!” “是她!”那少女也跟着站了起来,素手直指锦偲。 锦偲吓了一跳,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是你?”葵花走到锦偲身侧,扬眉道。 “我,我……”锦偲支吾出声。 “好啊你,胆敢作弊!”葵花见锦偲这般,当即扬鞭就欲抽向锦偲。 “葵花姐姐。”云离豁然起身,开口道。 葵花扬鞭的手一顿,回头看向云离。 云离嘴角一扯,笑着道:“葵花姐姐,我看锦偲她没有作弊,倒是那说锦偲作弊的妹妹有些奇怪呢。” “诶?”葵花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你胡说,明明是锦偲作弊,我看的清清楚楚,她是在照着你烹茶。”那西厢房的奴婢指着云离,大声道。 云离脸上始终带着笑,她没理会那奴婢,只是对着葵花道:“葵花姐姐,您心思澄明,定能明辨是非,这锦偲虽然速度慢,可也是一道道工序完成的,这里每个人的手法都如出一辙,可这烹茶讲究火候,最是急不得,可这位西厢房的妹妹却早早将茶烹好了,也不知是不是将这工序做足了。” 葵花挑了挑眉头,一想也是啊。 她环顾了一圈,见其他人都没好,唯独那奴婢完成了。 于是她又将矛头指向了那个奴婢,皱眉问道:“这别人都没好呢,你怎么那么快啊?” 那奴婢一愣,连忙解释道:“葵花姐姐,我都是一步步来的啊。” 葵花眼里带着几分质疑。 她缓步走到那奴婢的跟前,伸手拿起矮桌上的茶杯抿了口。 “呸!”才抿了一点就啐了出来,“这烹的啥玩意儿!是人喝的吗!” 那奴婢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她咽了口口水,讪笑道:“葵花姐姐……” “闭嘴!我看你自己不用心还反咬别人一口,得,这烹茶考核你过不了了,等考核结束你们西厢房的都是领罚吧!”葵花说着又转身走到云离跟前。 “还有你。”葵花盯着云离,眸子里带着几分不屑。 “这做奴婢最忌讳的就是自己没什么本事还强行帮人出头,你也一并领罚,与西厢房的人一起。”葵花慢悠悠道。 一旁的锦偲一听有些急了,想开口却被云离一个眼神将话给咽了回去。 云离对着葵花福了福身子,“奴婢领命。” 葵花见云离像只软柿子一般任她揉捏,倒也心情好上了几分。 在这训奴府里,谁不是想着高人一等,得到别人的顺从与敬畏。 云离在北霁朝堂呆久了,这些隐忍于她来说,算不得什么。 经过这次考核,东厢房的所有奴婢皆是升到了四级,这要能上前院,还得经过四次考核,且全然通过才行。 “都怪我,要不是我,姐姐也不会被葵花姐姐罚了。”锦偲挽着云离的手臂,小脸苦哈哈的说道。 云离瞥了锦偲一眼,“没事。” “要不锦偲代姐姐是领罚吧。”锦偲一本正经道。 云离摇头,“你若替我领罚,只怕我们两都得受罚,你还是乖乖呆着吧。” 翌日清早,云离便去训奴府领罚院领罚去了。 “哟,瞧这是谁来了呀。” 这才刚进领罚院,就是一道阴阳怪气的嗓音传入耳畔。 第二百六十章:活该掉茅坑 “这不是东厢房那个多管闲事的吗?这多管闲事的下场啊,也是受罚!真是活该!”西厢房里的一个奴婢嘲讽道。 云离微微侧目,见那奴婢面生,并非之前直言锦偲作弊之人。 想来这些人皆遭受处罚,竟将根本归结在她多管闲事之上了。 真是一群没脑子的女人,云离懒得理会。 掌管领罚院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叫徐伯,长的尖嘴猴腮,却是一丝不苟的。 对于罚什么该罚多少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在我这里,啰嗦什么?都来领罚!”徐伯剐了那说话的奴婢一眼,冷冷道。 那奴婢撇撇嘴,乖乖噤声了。 “葵花说让你们扫茅厕,其它几个院子的茅厕都扫干净了,就剩顾大夫院子里的茅厕了,你们就去那里,怎么分工你们自己看着办。”徐伯说着又将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至于你,就去给顾大夫扫院子。” “徐伯,凭什么她就扫院子,咱们就得扫茅厕啊。”一个奴婢略显不满道。 “那你去问葵花啊,你要自己有本事就别犯错受罚。”徐伯没好气道。 云离对着徐伯微微颔首便转身出了领罚院。 顾大夫的院子在训奴府的西北角,沿着栽满翠竹的青石小道走到尽头就到了。 夏意浓重,院子一角挂着葡萄架,架子上绿意环绕,挂满了葡萄。 葡萄架下摆着石桌石凳,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院子的另一边晒满了各种药材,空气中弥漫着怡人的药香。 这里环境清幽,与训奴府其他地方比起来显得格外特别。 顾大夫正坐在门边的回廊处捣药。 云离走进院子,来到顾大夫的跟前。 “顾大夫,奴婢阿离,来给顾大夫打扫院子。”云离福了福身子缓声道。 顾大夫一愣,抬起头见是云离,又豁然微笑。 “是你啊,我这院子也没什么好扫的,不用麻烦了。”顾大夫依旧是那副斯文的模样,看着十分好脾气。 “这是领的罚,不能不做。”云离接着道。 “这样啊。”顾大夫放下捣药罐,起身拍了拍手,走到院子的一角,拿了一把扫帚。 “那给吧,要是累就歇歇,随意一点,不用太认真。”顾大夫将扫帚递到云离的手里,嘱咐出声。 云离没说什么,接过扫帚就扫了起来。 不多时,西厢房的奴婢们慢悠悠地来了。 顾大夫被这架势吓了一跳,听说也是受罚的面上露出了几分无奈。 只好也就允了她们去后院扫茅厕。 云离将前院打扫好之后便也去了后院。 后院里那些奴婢许是因着顾大夫的话,手中的活儿不干,几个人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天。 云离也懒得去理会,只是兀自做着自己的事儿。 只是你不去招惹人家,人家就未免会领情。 云离好好扫着地,忽的前方出现了几双脚。 扫帚被猛地踢掉,跌落在一旁。 云离抬起眸子,看向那几个奴婢。 “阿离是吧,你很喜欢多管闲事啊?”其中一个奴婢冷冷开口。 云离没说话,踱步走到一旁弯身捡起扫帚。 下一刻,手臂忽的被抓住。 “我最讨厌装腔作势的人了,跟你说话你没长耳朵啊!” 云离眉头微蹙,挣开那奴婢的手,“咱们同为奴婢,井水不犯河水,若非她先来挑事儿,我又何必多管闲事,再者,考核以厢房为单位,只要其中一个人出了岔子,整个厢房的奴婢都得受罚,到底是谁想无事生非才会惹来大家全部受罚?” 云离的话清清冷冷的,显而易见,要不是那个没事找事的奴婢,就没有眼下的糟心事儿了。 那个被云离提及的奴婢一听不愿意了,这分明就是将责任推给她啊! 她上前一步,扬手就要给云离一巴掌。 可这手还没落下,手腕就被云离抓住了。 云离冷冷地看向那奴婢,那奴婢被云离盯得胆战心惊,却还是挑事儿道:“姐妹们,咱们才是一个厢房的,她可是东厢房的,你们别听她胡说八道,要不是她在葵花姐姐面前乱说,我们怎么会因此受罚呢!” 还真是会颠倒黑白。 那些奴婢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对,咱们才是一个厢房的,今天就给她点颜色瞧瞧!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与我们西厢房作对!” 说着就朝云离抓来,云离闪身躲开。 这些没有路数的逮到什么抓什么的打架方式却让云离哭笑不得。 她不时躲避,可她们到底人多势众,一窝蜂涌上来实在让云离难以招架。 又怕真动手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就只能循着空隙百般的躲闪。 终于还是被其中一人揪住了衣衫。 嘶。 衣衫被扯破,云离眸色顿时一冷。 她骤然伸手,揪住撕她衣衫的奴婢,手法利落地剥了她的衣衫穿上。 同时身子朝后退去,她嘴角微勾,眼底漫出一丝邪气逼人的笑意。 几个奴婢纷纷朝她冲过来。 云离瞧准时机朝一侧窜开,那些个奴婢来不及收住脚,一窝蜂地冲进了茅厕里。 轰的一声。 茅坑的栏板被撞开,前两人扑通一声掉进了茅坑里。 顿时一阵惊叫声从那些个奴婢当中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云离淡然地站在一侧,眼底满是不屑。 她们学不乖,就活该掉茅坑。 …… “说,到底怎么回事!”秦大娘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看着那两个即便洗了澡浑身仍是臭烘烘的奴婢。 “是她,都是阿离,是她故意推我们下去的!“其中一个奴婢恶狠狠的指着云离说道。 云离站在一旁,眉眼冷漠。 “又是你?”秦大娘调转目光,眉头一皱,看向云离。 云离微微福了福身子,乖巧道:“秦大娘明察,我这一个人怎么能把她们两人给推下茅坑,再说,她们可是一个厢房的人都在啊。” 秦大娘将信将疑地看着云离,“这话倒也不错,你们老实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离仗着独身一人,将责任撇的干干净净。 这西厢房支吾了半天,最终只能有苦往肚子里吞。 若是挑明了该受罚的时候她们在聚众斗殴,这免不了又是一顿罚。 所以便只好说是自己扫茅坑时失足掉下去的。 只是这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栽赃嫁祸 仲夏来临,天气愈发的炎热。 这一日,刚结束上午的课,云离与锦偲相伴朝饭堂走着。 “听说明日前院有人会来择选。”锦偲脸上带着几分憧憬。 云离瞥了锦偲一眼,“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咱们东厢房现在的等级还没资格参加择选。” 锦偲撇撇嘴,“姐姐,明日择选秦大娘会在咱们与西厢房之中挑一个厢房的人去前院伺候着,你说若是咱们被选上去伺候,会不会运气好被破格择选上啊?” 云离忍俊不禁,“你可别做白日梦了,要真是东厢房去前院伺候,你千万别整什么幺蛾子,要是被秦大娘抓到把柄又该一顿罚。” 锦偲点了点头,“知道啦。” 云离倒暂时还不想离开这里。 即便这里艰苦,时而还有些奴婢间的勾心斗角。 可比起在外面流离,时刻要防着被他们找到来说,在这里要自在多了。 来到饭堂,已经有不少奴婢等着开饭了。 “阿离,锦偲,这里。”同厢房的奴婢招手唤道。 云离与锦偲走过去入座,菜很多,但不精致,对于奴婢,这些吃食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因着都是后来入训奴府的,西厢房的与她们坐在一桌。 许是因着上一次被云离教训了番,彼此又是竞争对手。 虽然坐在一桌,却从来冷眼以对从不交流。 可今个儿,西厢房的珠儿竟主动走了过来,坐到了云离的旁边。 “阿离,之前是我不好,你年长,可别跟我一般见识,咱们都是新来的,更应该互相照顾才是。”珠儿赔着笑,对着云离说道。 云离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她转过头,看向珠儿,“既然珠儿有心和解,自然是好事。” “那阿离这是原谅我了?”珠儿脸上露出灿烂的笑意。 云离点头,却是未置一词。 珠儿见状十分满意地回了位上。 锦偲拉了拉云离的衣袖,拧着眉头不解道:“姐姐,你怎么就原谅她了呢?” “冤家宜解不宜结,假如她真心想要缓和关系,何乐而不为。” 话虽如此,可真让云离完全相信珠儿有心和解,却也不太现实。 明明有许多机会道歉,可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不免让人有所联想。 “各位姐妹,听说明日来选奴婢的可是一个大府上的管事,要选许多奴婢呢。”珠儿忽而开口,对着众人道。 “我也听说了,好像是朝中哪个大官府邸的管事来挑人。”另一人接话道。 东厢房的奴婢们年纪也都不大。 平日里也都听着云离的,又见方才云离原谅了珠儿。 这有人起了头,便也加入了八卦的行列,一群人开始聊了起来。 这气氛,倒也看着十分融洽。 只是云离始终静默地吃着饭,不参与也不说话。 用过午膳,大伙儿都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这才刚躺下,房门就被敲响了。 锦偲去开门,见外面站着的竟是西厢房的珠儿。 “你有事儿吗?”锦偲问道,身上带着一丝防备。 珠儿冲着锦偲笑了笑,道:“锦偲妹妹,方才我遇上顾大夫,顾大夫说是请阿离姐姐去一趟他的院子,有事儿要找她,你跟阿离姐姐说一声吧,我就先走了。” 锦偲点了点头,一脸疑惑地看着珠儿离开。 “阿离姐姐,珠儿来说顾大夫找你。”锦偲如实相告。 云离心下微愣,顾大夫找她? “那我过去一趟,你休息吧。” 出了东厢房,云离朝着顾大夫的院子走去。 过不久便到了,只是她却没有见到顾大夫,心下顿时生出几分疑惑。 “诶,你找顾大夫啊?”一个奴婢打扮的少女来到顾大夫的院子里,见着云离便询问道。 云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心中却是打起鼓来。 这顾大夫找她怎么会自己不在? “没事。”云离随便说了句便离开了。 她也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下午时分,秦大娘将东西两个厢房的奴婢全部叫去了训奴府的后堂。 云离与东厢房先到了后堂,整齐地站到了一侧。 过不多时,秦大娘也来了,身后还跟着葵花。 一进来,视线在后堂扫了一圈,之后就皱起了眉头。 “西厢房的人呢?”秦大娘语气带着不悦。 “秦大娘,出事儿了!”一个奴婢快跑进来,伏跪在地。 秦大娘一愣,“出啥事儿了?” “西厢房的六个丫头全部上吐下泻不止。”那奴婢抬头道。 “走,去瞧瞧,搞什么幺蛾子!”秦大娘拿着蒲扇一挥,大步出了后堂。 锦偲也想去凑热闹,便招呼着姐妹们一起过去。 云离只好陪同。 到了西厢房,便听见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声。 床榻上一个个奴婢都捂着肚子哼哼。 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酸臭味。 秦大娘捏着鼻子,带着重重的鼻音道:“这什么情况啊?” “秦大娘要给我们姐妹几个做主啊!”珠儿从床上半爬半滚下来跪倒在秦大娘的脚边,一脸的委屈。 “是,是有人故意毒害我们!”珠儿义正言辞道。 这毒害可不是小事。 秦大娘可不能容忍,她脸一板,厉声道:“怎么回事!” 珠儿视线一扫,最终将目光落在云离的身上。 “是她,一定是她,她们东厢房为了不让我们西厢房上前院伺候,才下毒害我们!秦大娘,你可千万要给我们做主啊!”珠儿声声凄厉道。 触及到珠儿狠毒的目光,云离心下一怔。 秦大娘转过头,看向云离,那脸上还带着考究。 “你?” “秦大娘!我们东厢房才没有做这种事!”锦偲反驳道。 “闭嘴,我问你话了吗?懂不懂规矩?”秦大娘愠怒道。 锦偲还想说话,却被云离拉住了。 云离冲着她摇了摇头,锦偲这才不情不愿地退了回来。 “阿离,你来说。”秦大娘指名道姓对这云离道。 云离略一思忖,开口道:“秦大娘,这无凭无据的,珠儿就断定是我们东厢房做的,未免欠妥。” “怎么无凭无据,有人看到你偷偷去顾大夫那里,一定是去偷药了,方才午休之时,我们都吃了你送来的糕点,这才上吐下泻,秦大娘,你大可以派人查一查这糕点,我相信,这里面一定有毒!“珠儿言辞激烈,将矛头直指云离。 “可有此事?“秦大娘目光沉沉地盯着云离。 第二百六十二章:斗恶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云离心思涌动,不多时便捋顺了其中的猫腻。 假意和解,实则想着陷害嫁祸。 之前锦偲说顾大夫找她,她不曾细想,如今想来锦偲似乎说了是珠儿来传话的。 难怪她去顾大夫的院子竟没有见到他。 原来不过是珠儿设计好了的。 还有那个撞见她在顾大夫院子里的奴婢,只怕也是被珠儿故意叫去的。 云离吸了口气,这时间珠儿算计的很准。 午休之时根本没什么人能为她作证。 即便她说不曾拿过糕点过来,一直在房里休息。 只怕珠儿也只会反咬一口说是整个东厢房在帮她作伪证罢了。 不过这西厢房也是下了血本了,为了陷害她不惜损伤自己的身体。 云离想了想,对着秦大娘道:“秦大娘,我是去过顾大夫院子不假,不过是珠儿来传话说顾大夫找我,我这才会去的,另外,这糕点我从未见过,并非是我送过来的。“ “你的意思是珠儿故意陷害你不成?”秦大娘反问道。 云离扯开嘴角笑了笑:“秦大娘明察。” 秦大娘见云离这般淡然的模样,心里一时打起鼓来。 “葵花,去把顾大夫叫来。”秦大娘想了想道。 “不用叫了,秦大娘,我来了。”顾大夫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他背着药箱走了进来,见这么多人,脸上的意外之色一闪而过。 “顾大夫,你今日可曾叫过阿离去你的院子?”秦大娘开口道。 顾大夫却是微微颔首道:“大娘,先给她们治病吧。” 秦大娘很是给顾大夫的面子,听顾大夫这么讲,也就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顾大夫给珠儿把了把脉,又起身走到桌子旁,拿起桌上的糕点闻了闻。 “你们皆是吃了这糕点才会上吐下泻的?”顾大夫问道。 珠儿捂着肚子点头,眉头拧在一起,不时还哎哟两声。 “这糕点里有番泻叶,适才会上吐下泻不止。”顾大夫缓声道。 “阿离姑娘,你来帮我一下。”顾大夫忽然开口道。 云离微微一愣,她看了秦大娘一样,见秦大娘努了努嘴,这才施施然走了过去。 “将我药箱里的滑石粉拿出来,冲水喂她们服下。”顾大夫吩咐道。 云离心思一动,福了福身子道:“顾大夫,奴婢不识滑石粉是何种模样,还请顾大夫明示。” “就那白色瓷瓶里的。”顾大夫指了指药箱。 云离会意将瓷瓶拿了出来将里面的滑石粉分别倒入茶杯里冲了水。 她走到珠儿身边,将茶杯递到她的嘴边。 珠儿瞪着云离,一把抢过茶杯饮下。 云离视线在她的身上扫过,微微蹙眉。 弄好一切,云离又退回了一旁。 “大娘,你方才问我什么?”顾大夫收拾好药箱,开口道。 “我说午休之时你可曾让阿离去你院子里?”秦大娘再一次问道。 顾大夫心下一愣,他看了云离一眼,摇了摇头,“不曾。” 秦大娘闻言将目光落在云离的身上。 “阿离,你还有何话说?”秦大娘厉声道。 云离面色沉静,“请问顾大夫,你的院子里,可有这番泻叶?” 顾大夫却是摇头,“没有。” 云离抿嘴浅笑,“秦大娘可听到了,顾大夫的院子里并没有番泻叶,即便奴婢午休之时去过顾大夫的院子,却也绝对没有拿番泻叶,这番泻叶从何而来,奴婢当真不知,更何况奴婢根本不懂药材,又怎么会知晓番泻叶的样子与功效,再用它来下毒呢。” “秦大娘,阿离肯定是在狡辩!”珠儿急急道。 云离没理会珠儿,看向顾大夫,问道:“顾大夫,你可知咱们训奴府有哪里会有这番泻叶?” “这番泻叶喜热,朝阳,在南面或许会有。”顾大夫平静道。 云离嘴角微扯,“南面?南面可是菜园子啊,昨天刚下过雨,那里定然十分泥泞……” 说着,云离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珠儿的身上。 珠儿心下一惊,伸手抖了抖裙摆。 秦大娘恍然大悟,她大步上前,伸手扯开珠儿的裙摆。 只见珠儿脚上的鞋子底下沾满了泥。 珠儿心里一慌,连忙辩解道:“秦大娘,你别听阿离胡说八道,她一定是为了逃脱罪责才故意混淆视听。” “那珠儿姑娘脚上的泥又作何解释?”云离淡淡开口。 “我,我之前路过菜园,不小心踩到的。“珠儿解释道。 “路过菜园?今日上午的课都在西边的院子里,你这怎么走也不该走到南边的菜园子去吧?”云离嘴角微扯道。 珠儿还想解释什么,秦大娘却不想再听了。 在这训奴府这么久,奴婢之间的勾心斗角她不是没有见过。 她也总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折腾出人命来就没多大关系。 在这里的奴婢哪个没有受过点委屈。 可是这一回不一样了,这些都是新来的,栽赃陷害你换点别的路子,你搞下毒。 这可是可大可小的事情! 秦大娘若是不好好惩戒,指不定之后谁再来个效仿,这训奴府还要不要在南月城混下去了! “够了,珠儿,你故意栽赃陷害,还不肯承认,你当我秦大娘好唬弄,啊?”秦大娘怒声道。 不等珠儿说话,秦大娘又低喝一声,“来人,把珠儿给我带下去关进柴房,明天卖去琼花楼。” 珠儿一听吓坏了。 她连忙跪倒在秦大娘的脚边,急急道:“秦大娘饶命啊,珠儿冤枉的,是阿离,是她陷害我!” “死不悔改。”秦大娘恨铁不成钢地一脚踹开珠儿。 珠儿被两个大汉拖了下去,嘴里还不断骂着云离。 “还有你们……”秦大娘视线在其他五个奴婢身上扫过。 那五个奴婢连忙一骨碌地齐齐跪倒在地。 其中一人朝着秦大娘磕了个头道:“秦大娘,咱们真的不知道这是珠儿干的啊,这糕点,对,这糕点是珠儿拿过来对我们说是东厢房的阿离姐姐送给我们吃的,我们这才以为是阿离姐姐给的啊,我们完全不知情啊。” “那你们方才为何不早说!”秦大娘气极。 那些个奴婢却是全部伏倒在地,不敢吱声了。 经着这么一茬,第二日上前院伺候的差事就落到了东厢房的手里。 这么一来,也算是因祸得福。 毕竟只要在前院伺候好了,秦大娘高兴了,升个等级什么的都是信手拈来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意外被掳 第二日大清早云离就被锦偲闹醒了。 换上统一的紫色罗衫,她们便依着吩咐去了前院。 这是她们第一次去到前院,前院比起后院要奢华上不少。 前院的中堂里悬着绯色帷幔,漆案上放着香炉,点着熏香,有青烟袅袅。 空气中萦绕着怡人香气,两侧摆着梅花折屏,颇有几分雅致之感。 她们六人分别站在两侧。 不多时,秦大娘便带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男子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 男子一身青衫,虽看着十分简单,那布料却是上乘的。 云离见一旁的锦偲时不时抬头张望,便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衫。 锦偲吐了吐舌头,乖乖地垂下了头。 “奉茶,苏管事请上座,今个儿准备挑多少婢女去府上伺候?”秦大娘点头哈腰,笑着询问道。 “二十个吧,要懂规矩的,当然,脸蛋儿得好看。”中年男子斜睨了秦大娘一眼,挑眉一笑。 云离去折屏后端上茶水,缓步走到中年男子的跟前,将茶水置于男子身旁的矮桌上。 中年男子端起茶杯,眼神在云离的身上一扫而过。 他的目光又忽的一转,定睛看着云离,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云离退回去站好,却仍是可以感受到来自中年男子考究的目光。 她敛下眉眼,不动声色。 “苏管事稍候,我这就去把最好的丫头带过来给苏管事择选。”秦大娘给冲着一旁的葵花招了招手。 葵花会意踩着碎步跑了出去。 过不多时,一群统一素白罗衫的婢女鱼贯而入。 罗列站在中堂正中,福身朝着苏管事行礼。 云离悄然瞥了一眼,那苏管事见着这些个婢女,那眼睛都放出光来了。 看来,此人必是个好色之徒。 挑挑选选,足足花了一个上午,在换了三四批之后,苏管事才挑了二十个模样娇俏的婢女。 在离开之际,苏管事又凑到秦大娘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秦大娘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今日你们的表现还算不错,你们东厢房的晚上加个菜。”秦大娘在众人面前说道。 除了云离,其他人都开心极了。 尤其是锦偲,拉着云离笑了好久。 用过晚膳,锦偲又粘着她说了许久的话,非要与她睡一起。 云离拿她没办法,便就由着她了。 伴随着窗棂外的虫鸣声,云离渐渐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地惊醒过来。 空气中有异样的香味,不远处有窸窣的声响,两个蒙面人推门而入。 除了她其他人都睡的很沉,即便这动静不算小。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她欲起身,却忽觉这味道有蹊跷。 她暗道不好。 只见两个蒙面人径直朝着她的床榻走来。 云离心思翻涌,觉着事有蹊跷,便索性闭起眼睛不动声色。 两个蒙面人在她的床榻边站了一会儿,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之后又动手将她与锦偲一并扛到了肩上离开了厢房。 蒙面人一路疾行,出了训奴府之后便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行驶了一段路,云离悄然睁开眼睛,见马车里就她与锦偲两人。 两个蒙面人在外驾着马车。 她推了推锦偲,锦偲却依旧昏睡不醒。 若要逃脱,眼下是个绝佳的机会,可锦偲不醒,她要带她一起走,就有些麻烦。 云离略一思忖,决定还是冒险一试。 她悄然来到帘子边。 刚欲动手,马车忽的转了个方向,速度缓了下来。 云离心下一沉,她掀开窗帘,见马车驶入了一间院子,最终停了下来。 机会已失,只能另寻他法了,云离迅速躺好闭上了眼睛。 蒙面人钻进马车,将她与锦偲又扛了出去。 一路颠簸,云离被放倒在了一张床榻上。 “怎么回事?怎么两个人?”一道耳熟的声音响起。 云离心中一动,是他?那个苏管事! “她们都在秦大娘说的那张床上,奴才们不知道哪个是管事看上的,就一并掳来了。”其中一个蒙面人说道。 “行了,两个就两个,滚出去吧。”苏管事啐了声,将两人赶了出去。 待两人离开,苏管事来到床榻边,盯着床榻上的云离两人。 他嘴角擒着一抹淫笑,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 苏管事搓了搓手,欺身而去。 “管事,管事……”忽的一道急切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妈的,这么晚了嚷嚷什么!”苏管事低咒了一声,冲着外头道。 “王爷回府了,要见你。” 云离心下一愣,此处竟是王爷府? 据悉,南翎国只有一个九王爷,是先帝最小的儿子,也是南翎王的王叔。 传说此人生性孤傲,又对权势不争,是个闲散王爷。 云离计上心头,若能蛰伏于此,伺机而动…… 听着房门吱呀一声关了起来,云离便迅速起身,将锦偲背到身上,出了屋子。 夜色浓重,少了日间的热意,空气中多了一丝凉意。 云离四下环顾,躲开巡逻的侍卫,将锦偲放倒在一处假山之后。 她取下头上的木簪,在锦偲的穴位之上轻轻一扎。 锦偲终于幽幽转醒,她睁开朦胧的眼,还不等说话,便被云离捂住了嘴巴。 锦偲吓了一跳,见是云离,才长吁了口气。 云离见锦偲清醒了,便松开了她。 “锦偲,听好了……” 她凑到锦偲的耳边叮嘱出声,锦偲一脸懵懂地看着云离。 半响,才点了点头。 趁着夜色,两人顺着回廊悄悄走着。 不多时,便看到了森严的守卫。 云离心中一动,果然看到苏管事从一间屋子里往外走出。 她拉了拉锦偲,两人飞快地跑了过去。 没等靠近,便被守卫拦住了。 云离与锦偲当即跪倒在地。 “奴婢阿离,锦偲,拜见苏管事。”云离与锦偲大声道。 刚从九王爷书房走出来的苏管事重重一愣。 抬头一瞧,就瞧见原本躺在他房里的两姑娘居然明晃晃地跪在了前头。 苏管事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了! 没想到下一刻,却听到云离说道:“阿离与妹妹思及苏管事的恩情,夜不能寐,思来想去还是要亲自前来感谢苏管事,阿离多谢苏管事的救命之恩,阿离与妹妹一定会在王爷府上好好做事,定然不负苏管事的大恩大德,将我两从训奴府里救出!” 苏管事傻眼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第二百六十四章:又见离涯 云离的声音不算大,却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 她思忖着在书房里的九王爷定然能听到她说的话。 这样一来,不论如何,苏管事定然是不会将她们随便处置了。 可她不敢笃定这九王爷会不会因此而怪罪于她们,所以她心中仍是有些忐忑。 苏管事眉头一拧,不过见惯了世面,云离这些小心思他还是能看得穿的。 这丫头比自己想的机灵,她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定然不能乱来了。 苏管事回头瞅了眼书房紧闭的门,朝着云离瞪了瞪。 来日方长,眼下总算是没引起王爷的注意。 “行了行了!赶紧回奴婢房去,别吵着王爷!”苏管事低斥出声,一边说着一边催促两人赶紧离开。 云离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笑,她果然是赌对了。 她与锦偲相视一眼,朝着苏管事福了福身子道:“奴婢这就回去。” 苏管事越过两人,他停在云离的身侧,低声道:“今日算你运气好,奴婢房在西北角,你与你妹妹住九字房。” 云离抿嘴一笑,“多谢苏管事。” 九字号房里还住着其他人,云离与锦偲进去便引起了注意。 有人认出了她们,皆是十分意外。 云离这才发现这九字号房里住着的四人皆是日间刚从训奴府里买过来的婢女。 对于她们的询问,云离随便寻了个说辞便敷衍了过去。 许是换了个环境,云离一夜无眠。 翌日清早,天蒙蒙亮,云离便起身了。 房里都有配好的奴婢衣衫,云离找了件换上,见锦偲还在睡,自己就先出去了。 夏天天亮的早,东边儿已经露出微微的鱼肚白。 按着训奴府里学的规矩,这奴婢起的得比主子早上起码一个时辰。 除了厨房的还需更早些之外,其他人皆是如此。 所以这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昨夜因着天色已晚,没有熟悉四周的环境。 现在四下无人,云离便四处先走走。 她从来都是有备无患之人,凡事都得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奴婢们所住的奴院位于王爷府的最西北,周边还有侍卫房等一系列下人所住的屋子。 距离主院有段距离。 穿过月门,便是一条长长的回廊,回廊尽头是一处偌大的花园。 这得过了花园,才算是主院。 云离花了半柱香的时间沿着花园走了一圈,找到了几处通往府外的门口。 至于主院,通宵皆有巡逻的守卫,她不能随意过去。 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云离便准备折返。 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 穿过花团锦簇的园子,云离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叮,叮。 忽的几道声响传入云离的耳中。 凭着对兵器的敏锐,云离断定这是箭矢击打在石头上的声响。 她脚步一顿,悄然朝着声源处走去。 假山之后是一处空旷的草地。 而此时的空地之上站着一个一身玄衣的男子,手握长弓。 三颗石子从旁边一人的手中豁然朝着半空中飞出去。 只见那玄衣男子迅速反手自背后箭筒中抽出利箭,拉弓放箭接连三下,一气呵成。 几乎是同时,三颗石子被利箭击落在地。 云离微眯双眸,好娴熟的箭法。 能在这王爷府里旁若无人地射箭,云离不用想也知道此人是谁。 只是这九王爷背对着她,看不清面貌。 “谁在那!”忽的一道低喝。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当即闪身躲进了假山的缝隙中。 “这大清早的九王爷好兴致啊。”一道懒懒的声音自假山另一边响起。 云离循声望去,便见一道火红的身影自假山上一跃而下。 在那破云而出的万丈红芒之下,衣袍翻飞,青丝飞扬,带着几分邪魅与张狂。 云离眸色一深,竟然是他——离涯! “见过国师大人。”一旁的护卫行礼道。 离涯摆了摆手,负手踱步到九王爷的身侧。 国师,他果然是南翎国的国师。 云离隐在衣衫之中的手微微攥起。 不过转瞬,又松了开去,既然已经想好了要为自己重活一次,这些过去的事,又何必再多想。 “国师兴致也不错,大清早便来本王的府上,不知有何贵干?”九王爷的声音很低沉,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云离对两人的交谈没什么兴趣,心下却是惊疑她方才所站之地,分明就在离涯的视线范围内。 不知道刚才,他是不是看见了她? 天色已经大亮,云离趁着两人在说话之际悄然退了出去。 她快步跑回了奴院,只见奴院里已经站满了清一色素色罗衫的婢女。 锦偲站在人堆里朝她招了招手。 “姐姐你去哪儿了?”锦偲悄声问道。 “四处走了走。”云离说着视线落在前方,那里站着一个身着深紫色罗衫的女子。 看着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浑身上下透露着干练。 她站在前方吩咐着每个字号房里奴婢所负责的活计。 像她与锦偲这些刚进来的,被安排做的不过是打打杂,扫扫院子之类。 能上主院伺候的,都是在住在五字号房之前的奴婢。 按照这些等级制度,云离分到的腰牌便是九字腰牌,算是最低等的存在。 日子波澜不惊的过着,每日要做的事很多却都能应付过去。 那苏管事也未曾来找云离的麻烦,让云离渐渐将这事儿给忘在了脑后。 就这样在府里一呆,便从炎夏呆到了深秋。 中秋将至,王爷府里的每个人似乎都忙碌了起来。 这一日,云离正在花园扫着枯叶,远处传来一阵悦耳的笑声。 随着笑声逐渐靠近,云离微微抬眸,便见一个身着粉色罗衫的少女春风满面地朝着她这处走来。 少女身后还跟着两个身形修长的男子,一个锦衣华服神情桀骜,一个墨色宽袍神色冷然。 她退了几步,站在一旁垂下头。 那三人从云离身侧走过,走进了不远处的六角亭里。 “莫言,今天你输了,你说本公主该让九哥哥怎么罚你?“那少女伸手点了点墨衣男子的胸膛,扬着下巴道。 “长公主,你看不出来莫言是故意输给你的?”一旁的锦衣男子坐在石凳上,翘着二郎腿,懒洋洋道。 第二百六十五章:转身,物是人非 长公主? 云离握着扫帚的手微微一紧,她是南翎国先帝的妹妹,也是九王爷的妹妹容沁。 也是如今南翎王的姑姑。 没想到,竟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姑娘。 容沁一听不乐意了,她瞪了锦衣男子一眼,不满道:“萧子钰,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莫言你说,你是不是故意输给本公主的?”她话锋一转,对着莫言道。 莫言没说话,倒是那萧子钰插话道:“我们这都来九王府了,容洵人呢?” “对啊,九哥呢?”容沁也是面露出几分疑惑。 “属下去请王爷。”一旁的莫言淡淡开口。 “别,你不许走。”容沁一把拉住莫言,她四下一看,朝着云离说道:“喂,你,你去把你家王爷请过来,赶紧的啊。” 云离心下一怔,抬起头,对上容沁的目光。 当容沁触及到云离之际,脸上露出了几分吃惊。 “哟,九王爷府上居然有这么标致的丫头。”一旁的萧子钰嘴角一扯,笑眯眯道。 “咦,这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啊。”他顿了顿,又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福了福身子,“奴婢这就去请王爷。” 说着便迅速转身离开了。 萧子钰看着云离匆匆离开的背影,他伸手碰了碰莫言的肩膀。 “这丫头和你有什么关系没有?” “嗯?萧公子何出此言?”莫言神色淡淡,说道。 萧子钰耸了耸肩,未置一词。 云离离开花园,朝着主院跑去。 “站住,你的腰牌呢?”刚来到主院的月门旁,云离便被拦住了去路。 云离递上腰牌,缓声道:“是长公主唤奴婢来请王爷去花园。” 侍卫扫了腰牌一眼,放行了。 沿着九曲回廊走到尽头,便是九王爷的书房。 书房外,站着守卫与一个随身伺候王爷的婢女。 “姐姐,长公主在花园等九王爷,请九王爷过去。”云离福了福身子,对着那婢女道。 “你稍候,我去通报一声。“ “诶……”云离张了张嘴,还未开口,那婢女便转身走了进去。 她想说其实不用她等,王爷自己过去就是了。 可眼下,按着规矩她好像也不能随意离开了。 等不多时,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云离连忙福身。 “王叔,圣山的事便交给你了。” 久违的清冷嗓音传入云离的耳畔。 云离只觉脑子轰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 “王上言重,沁儿也在,一起过去?”容洵淡淡说道。 容沉轻轻摇头,“不了,本王还有事要办,就先回宫了,王叔代本王向小姑姑问个好。” “王上。”容洵顿了顿,“你愿返朝执政是好事,但也要注意身体才是,听说,你近几月来总是不眠不休?不知可是有什么心事?” 容沉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丝漠然,“谢王叔关心,本王心里有数。” 说罢,便径直越过云离,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云离垂着头,自始至终未曾抬过一眼。 隐在袖间的手却是紧紧攥着。 那股难以言说的恨意,汹涌地击打着她的心扉。 可这恨意之下,又似乎隐藏着一些让云离意味不明的情感。 她悄然抬眸,视线随着那道纯白的背影,最终消失在回廊尽头。 “大胆,在王爷面前胆敢走神!”忽的一道厉喝。 云离骤然回神,连忙垂下头,道:“奴婢该死。” 容洵扫了云离一眼,朝着前方走去。 云离与那贴身婢女旋即跟了上去。 “九哥,你可真是大架子,我们来你这府上做客,还得寻人请你。”容沁上前,伸手挽上容洵的手臂,仰着头道。 “见过九王爷。”萧子钰朝着容洵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唯独莫言,上前垂首行礼。 “莫言,你与九哥一起长大,可为何总是这么见外?”容沁瞥了莫言一眼,很是无语道。 莫言微愣,旋即平静道:“莫言是仆。” “我们可从未将你当初仆从,是吧九哥。”容沁话锋一转,对着容洵道。 容洵连看都未看莫言一眼,只是对着容沁道,“今日,想在本王这里玩什么?” 一旁的萧子钰从石凳上一跃而起,“听说王爷养了三匹灰狼?能不能让咱们瞧瞧啊?” “是啊是啊,本公主也听说了,九哥你太不厚道了,养狼居然不告诉我,快带我们去瞧瞧。”容沁跟着说道。 容洵扫了两人一眼,凉凉道:“消息倒是灵通的,走吧。” 云离闻言当即后退几步,让他们离开。 目送他们渐渐走远,云离这才安下心来。 “阿离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锦偲猛地一拍云离的肩膀,大声道。 云离被吓了一跳,连忙转眼,见他们没有停留,这才松了口气。 “锦偲,说话做事别那么莽撞,在训奴府里学的规矩都忘了吗?这里是九王府,凡事都要小心。”云离语重心长道。 锦偲见云离那严肃的模样,吐了吐舌头道:“行啦,我知道了,姐姐,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个好玩的。” 云离眉头微蹙,“去哪?看什么?” 锦偲却不由分说地拉着云离朝一个方向走去。 穿过园子,沿着青石小道一路往里,两侧种着竹子,因着深秋,竹叶枯黄时不时飘落几片。 “锦偲,你到底要带我去哪?”云离看着锦偲一脸神秘的模样,无奈道。 “到了就知道了,就在前头。” 青石小道走到了尽头,再往前就只剩下竹子了。 而锦偲却没有停的意思,拉着云离就钻了进去。 过不多时,眼前出现了围墙,以及一扇木门,木门早已斑驳,似乎已被荒废。 云离眉头微蹙,“你要带我来看的就是这一扇门?” 锦偲神秘一笑,上前一步,将门给推开了。 伴随着吱呀一声,视线却豁然开阔起来。 触及到眼前之景,云离心下一怔。 前面是一处湖泊,湖泊当中还有一间小筑,另一边是一座拱桥,通往对岸。 而那对岸是一处宽阔的草地,因入了秋,看上去青黄一片。 “这里是?”云离惊讶道。 “漂亮吧,这也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我打听过,这外面也是九王府的地盘,不过是另一个相邻的宅子,从主院那条回廊就能过去。”锦偲得意洋洋道。 锦偲在意的是风景,而云离,却有些别的打算。 第二百六十六章:险境 “姐姐,我们进去看看吧。”锦偲提议道。 云离本不该同意锦偲这个冒险的想法,不过为了之后考虑,进去观察观察环境,也没什么不好的。 于是,两人便悄然走了进去。 一进去,锦偲就朝着拱桥跑去。 “锦偲!”云离眉心微蹙,这锦偲年纪小,仍是孩子心性。 但凡见着欢喜的,便总是肆无忌惮。 不过好在不算太过分,没有去那湖心小筑。 那湖心小筑之后,有一条九曲回廊,不知通往何处。 云离四下环顾,见果然这里一个人都没有,这才稍稍放心,移步朝着锦偲追去。 湖水清澈,有凉风拂过,泛起阵阵涟漪。 锦偲站在拱桥之上,双手撑着栏杆,身子朝下探去。 “姐姐,这里还有鱼……”锦偲笑嘻嘻道。 “当心。”云离略显无奈地出声叮嘱道。 穿过拱桥,便来到了对岸。 一眼望去,青黄的草铺满了整个弧形的小坡,那远处,是一片树林。 隐隐可以看见一条隐在树林当中的围墙。 锦偲跑的快,毫无顾忌,那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传入云离的耳畔。 云离嘴角微扯,虽然锦偲有个凄惨的身世,如今也只是一个奴婢,可却仍是保持着该有的童真。 只是,这份单纯,在这个穷凶极恶的吃人的世间却是最要不得的。 云离敛下眉眼,心中一片怅然。 她的视线落在那草地之上,忽的拧起了眉头。 蹲下身子,云离伸手抚过那狼藉斑驳的草地。 忽然间,心下一凛。 她暗道不好,连忙站起身,朝着锦偲喊道:“锦偲,快回来。” 锦偲听到云离喊她,顿住脚步,转身奇怪地看向云离。 而云离,却分明看到了锦偲身后不远处出现了一抹不和谐的影子。 “有狼,快,往回跑!”云离大喊出声,同时飞快地朝着锦偲奔去。 锦偲愣了片刻,忽然回头,只见一只硕大的灰狼正瞪着绿幽幽的眸子看着她。 “啊!”锦偲大骇,惊叫一声便反方向跑了起来。 那只灰狼也豁然动了,身子高高跃起,朝着锦偲飞扑而去。 锦偲脚下一绊,倏忽飞跌在地,身子连着滚了几圈。 这一滚,倒也正好躲开了灰狼的攻击。 只是下一刻,灰狼再一次飞扑了过来。 锦偲吓的闭起了眼睛,手腕却是忽的一重。 她的身子被一拖,在草地上划了个圈,堪堪躲开了狼的袭击。 锦偲睁开眼睛,见着云离,顿时一溜烟从地上爬了起来。 “姐姐!”她贴着云离,双手紧紧揪着云离的手臂。 云离眸色深沉,她将锦偲拉到身后,目光沉沉地盯着那只灰狼。 许是吃的好,灰狼很壮,比她之前见过的都要大上不少。 云离一时也没把握能不能对付它。 “九哥哥,这里面怎么会有人?”容沁站在小筑里,视线落在那与狼对峙着的两人身上。 莫言伸手拿起一侧的弓弩,刚欲射箭,却被容洵抬手按住了。 莫言眸色闪过一丝莫名,“王爷?” “敢擅闯这里,就该有承受后果的准备。”容洵冷然开口。 莫言垂眸,转瞬,收起了手中的弓弩。 “有点意思啊。”一旁的萧子钰眯了眯眸子,扯开嘴角道:“这不是方才那个婢女?这一转眼居然跑这儿来了。” “九哥,好歹两条人命啊。”容沁在旁迟疑道。 容洵却是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寡淡地看着。 “锦偲,待会儿我对付它,你找机会赶紧跑。”云离沉声说道。 “姐姐?那你怎么办?”锦偲一愣,却是鼓起勇气道:“不行,锦偲不能那么没义气丢下姐姐一个人。” 云离眉心一蹙,“你在才会碍事,别废话!” 锦偲被云离身上的冷煞之感吓的呆了一瞬。 随后,又重重点了点头,“那,那我不妨碍姐姐,姐姐小心。” 云离见锦偲明白了,伸手抽走锦偲发间的木簪,同时推了她一把,“跑!” 说罢又迅速抽出自己发间的木簪。 她紧了紧两只手中的簪子,微微弓起了身子。 灰狼也压低了身子,一副狩猎的姿态。 下一刻,它纵身一跃朝着云离袭去。 云离眸色一凝,当即朝一侧闪身躲避,同时扬起双手扎向灰狼。 哧哧。 木簪扎入灰狼的侧腹,灰狼吃痛长嚎一声,落地又迅速扬起爪子抓向云离。 云离就地一滚,锋利的爪子贴着她的脸颊划过。 灰狼一刻不停,转过身张口就朝着云离的左肩咬去。 利齿没入肩膀,云离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她被灰狼拖着在地上滑行了几丈,腥红的血将身下的草染出一片血痕。 云离咬牙,身子忽的一旋,扬起双手,两支木簪深深地扎进了灰狼的脖间。 灰狼猛然松口,哀嚎着退了几步,最终倒地。 云离躺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姐姐……”锦偲去而复返,跪倒在云离的身边,哭了起来。 “我没死,你哭什么。”云离无力道,她伸手扯断裙摆,迅速将左肩牢牢地扎了起来。 “去,把灰狼脖子里的木簪拔出来。”云离冲着锦偲道,“我们不能让人知道这狼是我们杀的。” 锦偲虽然害怕,但见狼已经死了,就状着胆子去拔掉了木簪。 “扶我起来,我们回去。”云离能感觉自己因着失血开始晕眩了,再不走,只怕靠着锦偲这个小身板,要回去就难了。 湖心小筑之中,容沁张着嘴,一脸惊愕地看着外面草地上的情形。 “这丫头可真让我刮目相看啊,王爷,你府上可真是人才济济啊,若这丫头命大没死,不如送给我呗?“萧子钰冲着容洵笑着道。 容洵神色寡淡,他斜睨了萧子钰一眼。 “且看她有没有那么好运。” 按着原路返回,云离与锦偲虽能避开些人,可回了九字号房仍是瞒不住。 云离只能暂时先躲着花园的假山处,等锦偲拿来干净的衣衫换上。 将伤口粗略地包扎了一下,云离便由锦偲扶着回了房。 对于别人的询问,也只是说打扫时摔伤了胳膊。 被骂是必然的,可这些都不足以让云离忧心。 云离更担心的,却是那只狼死了,而方才他们分明说过要去看狼。 在那院子里,唯一看狼的地方便只有那湖心小筑…… 若这一切都被他们瞧见了,只怕,她与锦偲在这九王府就待不下去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锦偲被抓 云离睡了一晚上,第二日不出意外的发起了烧。 伤口没有处理好,发烧是必然的,云离让同房的婢女去告了假。 可却没见到锦偲的踪影,问了其他人也都说是没看见。 云离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她从床榻上起身,倒了杯水喝下。 又走过去关上了房门,从柜子里拿出针线。 褪去罗衫,将伤口缝了起来,之后又出门去寻了些最常见的草药敷上。 好在九王府的花园里有些药材,别人只当是无用的杂草,让她得了便宜。 她没有地方煎药,退烧的草药便只能囫囵吞咽了下去。 可总算是起了些作用,虽没有完全退烧,却依旧好上了不少。 弄好这一切,已经临近晌午。 刚回到房里,同房的丫头便面露焦急地对她说道:“阿离不好了,锦偲被护卫抓起来了。” “什么?”云离心下一惊,“怎么回事?” “听说是锦偲去主院药房偷东西,被当场抓住了,眼下被关进府牢了。”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这丫头!定然是去为她找药去了。 真是糊涂! 可偏偏就是这个糊涂的丫头,让她这么久以来没有那么孤单。 云离垂眸,沉思片刻,这事儿因她而起,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出了奴院,云离朝着主院走去。 只是因着左肩的伤,她走的不快,耗费了不少的时间,才到了那苏管事所在的院子。 “阿离求见苏管事,烦劳这位大哥通报一声。”云离站在门口,对着护卫道。 那护卫见云离态度很好,又生的标致,便点了点头去通报了。 不多时,他就来带云离进去了。 屋子里,苏管事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他睨了云离一眼,“你这会儿来,可是为了那个叫锦偲的丫头?” “看来苏管事还记得奴婢。”云离微微颔首,“奴婢来,确是为了锦偲。” 苏管事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云离想了想,接着道:“奴婢昨日打扫之时摔了一跤,左肩别尖石刺伤,锦偲因为一时心切,才会做出去主院找药这错事来,还请苏管事大发慈悲,放过锦偲。” “哦?”苏管事抬了抬眸子,他一直找不到机会找这丫头。 眼下,终于算是让他给找着了。 苏管事眼里闪过一丝狡诈的笑意。 他吹了吹茶水,“偷药,可不是小事儿啊……” “苏管事在九王府地位尊贵,奴婢知道,苏管事一定有办法的。”云离垂眸,恭维道。 “嗯,话说的不错,要放了锦偲,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情。”苏管事扯了扯嘴角,“不过,我凭什么帮你?” 云离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 她也知道,要让他帮忙,若不能许些好处,那是想都别想。 “不知苏管事,怎样才肯帮忙?”云离抬起眸子,对上苏管事的双眼。 苏管事放下茶盏,拂了拂袖子,道:“阿离,你知道我从见你第一眼就对你欢喜的紧……” 云离眉头微蹙,他对她的非分之想居然还没放弃?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不过转瞬又收敛了去。 云离抿嘴一笑,道:“阿离明白了,那锦偲的事情,阿离就拜托苏管事了,阿离不是个知恩不报之人。” “好!”苏管事哈哈一笑,“我就喜欢与机灵的丫头说事儿。” 离开院子,云离只能回奴院。 眼下,也只有等了。 对苏管事,是缓兵之计,等救出锦偲,她再从长计议。 可接连三日,云离都不曾等到锦偲被放的消息。 不过,却等来了莫言…… 云离心下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 莫言见云离对他的出现似乎没什么多大的意外,心中一处微微一动。 思及之前在草场上她的凌厉,眼前这个小小的婢女,真的让人大开眼界。 眼下近距离见着她,莫言却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感受。 眼前的婢女虽低垂着眉眼,脸色苍白,可他总是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不知,莫大人来找奴婢有何事?”云离沉静道。 莫言打量着云离,听着云离开口,这才收敛心绪。 他淡淡开口道:“王爷有请。”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生出几分不安。 她抬眸,对上莫言的双眼,那双墨色的眸子,带着几分冷漠。 云离沉声道:“不知,王爷找奴婢是为何事?” “阿离姑娘是从训奴府出来的,便该知晓身为奴,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由不得奴来多嘴。”莫言冷淡道。 拿身份来压她? 云离眉眼间闪过一丝冷意,“那就请莫大人带路吧。” 莫言看了云离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她即便隐藏的很好,可他仍是可以看出来,她的身上埋着刺,很好的收敛了起来。 不露锋芒,一如王爷所说,她有小聪明,可不光有小聪明。 莫言走的很快,云离亦步亦趋,可渐渐的,却因为左肩的伤口让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云离的脸色有些苍白,莫言回头看了一眼,却是不觉地放缓了脚步。 穿过冗长的回廊,素色的帷幔被风吹着翩跹舞动。 这个方向? 云离抬眼环顾四周,在穿过一道月门之后。 那条熟悉的湖泊便映入了眼帘。 果然是这里。 云离抬头看着那栋二层的湖心小筑,心下又沉了一沉。 跟着模样上到二楼。 二楼的围栏边,容洵负手而立,绛紫色的宽袍随风轻舞。 “王爷,阿离带到。”莫言微微俯首,说了一句之后便退到了一旁。 容洵没有转身,只是兀自说道:“这里,有极佳的观赏视野,很巧,不日前让本王瞧见了一副精彩绝伦的孤身杀狼画面。” 云离一听连忙垂首道:“奴婢该死,王爷恕罪,奴婢与妹妹是不小心闯入这里,遇到那条灰狼,为了自保,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容洵转身,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 她福着身子,低垂着脑袋,浑身上下丝毫看不出几日前在草场上那副与狼对峙却毫不胆怯的勇猛。 “你杀了本王的狼,这狼,比你的命珍贵。”容洵冷冷道。 云离垂着头,眸色一深,心思翻涌。 莫言沉静,单看身形便能知晓武功深不可测。 而这里又是九王爷的地盘,要逃脱并非易事,更何况,眼下锦偲还在他们手里。 “是在计较着如何逃脱?”容洵话锋一转,又道。 云离眉头一拧,索性跪倒在地,对着容洵道:“奴婢不敢,王爷恕罪。” 容洵皱眉看着云离,能屈能伸?还是真的不过只是一块朽木。 “死罪可恕,活罪难逃,从今起,你便在本王身边伺候着,直到本王消气为止。”容洵淡淡开口。 第二百六十八章:贴身婢女 贴身婢女? 云离心下一愣,一时却是不知道这九王爷打的什么主意。 可转念一想,若是自己在容洵身边伺候,这样一来,苏管事那边便算是解决了。 只是锦偲,她还得从长计议。 云离伏地,“奴婢遵命,谢王爷不杀之恩。” 莫言看着云离缓步离开,沉静的脸上少有的露出了几分探究。 “王爷是看上了阿离身上的孤勇?”莫言转身,对着容洵询问道。 容洵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本王只是好奇,一个连狼都不怕的人,为什么会是这副委曲求全的模样。” 莫言俊眉微蹙,没有接话。 回到湖心小筑,云离调去贴身伺候王爷的消息便下来了。 所有人都当是云离高升,羡慕之际纷纷祝贺。 只有云离自己知道,她只是从一个危险之地,到了危险的中心罢了。 收拾了些东西,云离就去了主院。 从今起,她便要住进王爷卧房旁的奴婢房里,随时伺候着。 来到奴婢房,之前伺候王爷的奴婢正在收拾东西。 她斜斜地扫了云离一眼,停下手中的动作。 “恭喜啊。”那奴婢开口道。 云离能感受到她话语之间的违心和冷意。 自然,她抢了她的饭碗,定然是怨恨于她的。 云离也不恼,面色沉静地看着她。 “刚上任,没什么送给你的,梳妆台上的锦盒里是我送你的礼物,希望阿离姑娘喜欢。”那奴婢扯了扯嘴角,说道。 云离瞥了那锦盒一眼,“那阿离就多谢姑娘。” “不去看看?”那奴婢接着道。 云离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向梳妆台,伸手按上锦盒。 “怎么,阿离姑娘难不成还怕我下毒不成?”那奴婢嘲讽道。 云离微微侧目,斜睨了那奴婢一眼,伸手打开锦盒。 锦盒里,静静躺着一只鞋,鞋底沾着泥,鞋面上满是破洞。 云离眸色渐深,啪嗒一声,将锦盒关了起来。 想说她是破鞋?可真是费了心思了。 “这东西,恕阿离无福消受,姑娘还是带走吧。”云离将锦盒递到奴婢的跟前。 那奴婢扫了锦盒一眼,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的笑意。 “谁不知道,你阿离姑娘把苏管事迷的团团转,指不定半夜爬了谁的床,才能得来这个位置,你以为你多了不起?”那奴婢说完就挥手欲打落云离手中的锦盒。 云离眸色骤然一冷,在那奴婢还未触及到锦盒之际。 她骤然甩手,将锦盒往门外一扔。 “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从今起,这里是我的住处,谁才是王爷的贴身婢女,你最好搞清楚。”云离冷冷道。 那奴婢还想反驳,却忽的触及到云离森冷的目光。 原本想嘲讽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她重重哼了一声,抓起包袱就跑了出去。 云离扔下手中的包袱,坐倒在矮凳上,她伸手捂上左肩。 左肩,隐隐作痛。 没有好的药材,这伤,始终不肯好。 缓了片刻,云离便将房间稍作收拾了一番。 “阿离姑娘。”一声低唤,唤停了云离手中的动作。 她转过身,见是莫言,“莫大人有事吗?” “我来跟你交代一些王爷的日常,你仔细听着,不可出错。”莫言站在门边,望着云离道。 “莫大人里边请。”云离看了莫言一眼,走到矮桌前。 她抬手倒了杯茶,放到桌边,“阿离初来乍到,还要请莫大人多多照拂。” 莫言打量着云离,“以阿离姑娘的聪颖和胆识,怕也不需要我来照拂。” 看来他是看到刚才她怼人的情景了。 云离抿嘴不语,莫言见状,便娓娓跟云离交代了起来。 按着莫言的交代。 云离每日寅时便要去容洵的卧房里伺候他更衣准备上朝。 之后,还得与他一并去往王宫,在王宫外的马车里煮茶候着。 反正便是他到哪儿,她就得跟着到哪儿。 除非容洵亲自将她唤走,否则她就得无时无刻不守着他。 嗯,很贴身。 这一日,云离早早地起身后便去到了容洵的房里。 薄薄的帷幔之后,容洵躺在床榻上,还未起身。 云离准备好朝服之后,就上前来到床榻边,垂首开口道:“王爷,该起身了。” 床榻上的容洵翻了个身。 “过来。”低沉的嗓音传入云离的耳中。 云离微微抬眸,不动声色地拉开帷幔系好。 容洵睁开眼,起身下了床榻。 他摊开手,云离会意上前为他更衣。 “什么时辰了。”容洵淡淡道。 “快卯时了。”云离回道。 容洵从来话不多,与他相处,只要按着莫言交代的做好。 其实还算是轻松,只是云离却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容洵大可以以其他的方式处罚她,可偏偏不降反升。 这种看似荣升的处罚,却是像极了捧杀。 她看不穿容洵的心思,所以更该小心翼翼。 出了王府,上了马车,一路驶去到南翎王宫,最后停在王宫内侧东门外。 送走容洵,云离一个人待在马车之中。 马车外,只有一个王府的车夫。 云离掀开帘子,见车夫走到了远处与宫门那两守卫聊了起来。 也就意味着,眼下若是云离想逃,轻而易举。 只要混出那外侧的宫门,就能逃之夭夭。 云离坐在马车里,盯着茶具出神。 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行动。 一来她不能放弃锦偲,锦偲仍在府牢关着,苏管事那边肯定是没指望了。 可她还没找到机会求容洵放了锦偲。 二来,容洵对她完全没有防备,让云离心有不安。 或许是她太多疑,她觉着以容洵的身份,绝不可能离开王府却不带上侍卫。 连贴身保护他的莫言,都没带上。 她沉下心来,最终放弃了逃跑的心思。 在宫门外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忽的马车外响起一道声音。 “玖安路过宫门,见叔父的马车在此,便来打个招呼,玖安见过叔父。” 玖安?南翎世子容玖安? 她一时无言,容玖安见过她,甚至与她还有过瓜葛。 若是被她看到自己,万一认出来,就麻烦了。 可若是在这里呆着不吭声,他掀帘进来见她在里面却不理会。 只怕会觉得身为容洵的婢女还端着架子,治一个不敬之罪。 第二百六十九章:试探 云离略一思忖,便拿出薄纱遮住了脸颊。 她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对着容玖安福了福身子道:“奴婢见过世子爷,我家王爷仍在宫内未曾出来,世子爷有什么事需要奴婢转达的?” 容玖安望了马车一眼,见容洵果然不在。 于是他将目光落在云离的身上,“你是叔父的贴身婢女?” “回世子爷,正是。”云离恭敬道。 “那你替本世子转告叔父,中秋夜是小世子的弥月之宴,请叔父来府上喝一杯。”容玖安淡淡道。 “奴婢记下了,一定转告王爷。”云离再一次福身道。 看着容玖安出了宫门,见他没有认出自己,云离不由得松了口气。 “戴着面纱作甚?”忽的一道冷然的嗓音自云离的背后响起。 云离心下微愣,转身,见容洵站在她的身后,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云离连忙捂上脸颊,解释道:“方才忽然觉着脸颊有些痒,怕有什么异样,惊了世子爷。” “世子爷?” 云离点头,“方才世子爷来说中秋夜是小世子弥月之宴,让王爷过府一叙。” 容洵没接话,上了马车。 云离见状也跟着迈了进去,马车骨碌碌地驶出王宫。 马车之中,容洵看着云离,云离被看得好不自在。 “奴婢脸上有东西?”云离忍不住出声道。 “当日,你在书房之外与苏二说的话,可是故意说给本王听的。”容洵凉凉开口。 云离一愣,略显诧异地对上容洵考究的目光。 被他发现了? 她敛眉一笑,刚欲开口,便闻容洵又道:“不用瞒本王,苏二是什么脾性本王心里有数。” “奴婢为了自保才不得已而为之。”云离老实道。 比起欺瞒被容洵发现,倒不如直言,更何况,她还有事求他。 “为了自保,你什么都做的出来?” 这是他第二次在她的口中听到自保二字。 “奴婢虽然卑如草芥,可也想活命。”云离清清冷冷说道。 “你不甘心?那你的父母呢?”容洵倒不觉得眼前的女子卑如草芥,反倒有着草的韧性。 “奴婢父母双亡,是个孤儿,从小颠沛流离,辗转流落进了训奴府。”云离看着容洵,缓声道。 他在试探她。 她给他他想要知道的答案,真假参半。 至于信多少,疑多少,便不是她所要考虑的了。 马车忽的重重一晃,一阵汹涌地颠簸。 云离身子一下失去平衡,左肩撞向车厢,顿时肩膀一阵沉沉的钝痛。 云离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骤然苍白起来。 她心里暗道不好,伸手捂住左肩。 “王爷恕罪,方才撞上路边的石头了。”车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容洵没有回应,而是目光沉沉地盯着云离。 云离感受着容洵的视线落在她的肩膀之上。 她为了避嫌,稍稍转过了身子。 掌心有温热之感,她微微垂眸,便瞧见有血氤氲而出。 “本王以为你多么厉害,被狼咬了跟个没事人似的,原来不过只是死撑,骨头倒是挺硬。”容洵眸子里泛着幽深的光,话语冷冷的,没什么情绪。 云离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正思忖间,手臂忽的一重。 容洵将她轻轻一扯,云离身子倾斜,朝他那边移了过去。 下一刻,他竟伸手扯过她的衣襟。 云离眸色骤然一冷,欲出手阻止,目光却触及到容洵手中的白玉瓷瓶。 这白玉瓷瓶,与曾经容沉手中的一模一样。 云离呆了一瞬,不过转瞬又惊觉左肩泛出冰冰凉凉之感,瞬间将那股痛意掩盖了下去。 她抬起眼帘,四目相对。 到底是叔侄,眼前的这张脸与容沉有五分相似,同样的俊朗非凡。 只是相较于容沉的谪仙出尘,眼前的容洵身上有更多的入了俗世的风火气息。 “看够了吗?”容洵凉薄的双唇轻启,墨色的眸子里染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云离收回目光,眉梢笼上了一层云雾,她的身子朝后挪了挪。 脸色一时有些僵硬。 沉默良久,她才开口道:“奴婢多谢王爷。” 容洵移开目光,视线落在翻飞的帘子外。 云离悄然看了过去,容洵的眉眼微微垂着,眼睑下落了一层剪影,显得有些深不可测。 回到王府,莫言守在府门口。 见云离下了马车,左肩的衣衫被鲜血染红,眼底的诧异一闪而过。 他迎了上来,对着云离身侧的容洵道:“王爷,世子府派人送来请柬,三日后,小世子弥月之喜。” 这容玖安的效率倒是很高,云离在旁暗暗的想。 才不过刚出宫门,这请柬也接着送了过来。 容洵应了一声,迈步朝里走去。 云离与莫言亦步亦趋,莫言询问道:“王爷可否应邀?” “去,本王也很久没出去走走了。”容洵淡淡说道。 “今日你不用伺候了。”忽的他又话锋一转,对着云离说道。 “奴婢遵命。”云离福了福身子,待容洵进了书房,这才站了起来。 “你没事吧?”一旁的莫言忽而开口道。 倒像是有几分关心的意味。 云离稍稍一愣,转过头对上莫言的目光。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可是几日前被狼咬的伤还未好?”莫言又道。 云离微垂下眼眸,原来他们都曾眼睁睁看着她与狼搏斗。 可最终结果却是袖手旁观。 有些人的命,果然天生就该是卑如草芥,不值得相救吗? 或许在他们的眼里,她与狼相互厮杀,不过是一场还算入得了眼的好戏罢了。 云离心底冰凉,早就看透这世间的凉薄,只是仔细思及,仍是让人心有不快。 “多谢莫大人关心,奴婢先告退了。”云离淡漠开口,甚至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莫言心下微愣,又忽觉自己失态。 他望着云离转身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 她明明可以逃走的,可偏偏还是跟着王爷回来了。 她是真的有心留在这里,还是聪明的看穿了王爷的试探? 然不论如何,这个女子,或许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不简单。 第二百七十章:弥月之喜 云离趁着机会,寻思着去府牢见一见锦偲。 距离锦偲被抓已经过去了五日了,她还是放心不下。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云离连自己都不曾发现她多了许多前世不曾有的太过人性的东西。 许是在这个浮躁又吃人的乱世当中,能有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很不容易。 有了一字腰牌,云离十分轻易地便入了府牢。 穿过那条冗长的甬道,随着吱呀一声,沉重的牢门被打开。 “阿离姑娘,锦偲就关在第二间木牢里,这是钥匙。”守卫指了指方位,对着云离道。 云离点了点头,塞了守卫一些银钱,迈步走了进去。 不管是哪里,唯独权利与金钱最为好用。 云离来到第二间木牢前,伸手用钥匙解开了锁链。 锦偲蜷缩在角落里,头发凌乱地散在两肩,一身婢女服脏兮兮地穿在身上。 她的头埋在双膝间,似乎睡着。 “锦偲。”云离踱步上前。 锦偲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她的双眼通红,许是哭过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 “姐姐!”锦偲一下子钻进云离的怀中哭了起来,“我好害怕,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云离轻轻抚过锦偲的背,安抚道:“没事的,我会带你出去的,在这里可有受到什么惩罚?” 锦偲摇了摇头,“没有,可是这里好冷,而且就我一个人,我害怕。” 云离将锦偲从怀里拉了出来,双手扶住她的两肩。 “姐姐现在是王爷的贴身婢女了,过不了多久我就能把你救出去了,你在这里一定要乖一点,不要忤逆那些守卫,我会打点好,让他们对你好一点,你再熬两日,好吗?”云离语重心长道。 锦偲抿着嘴,原来她还不能出去。 云离分明从她的眼底看到了一丝失落。 锦偲沉默了半响,点了点头道:“嗯,锦偲一定听话。” 云离叹了口气,伸手捋了捋锦偲的头发。 虽然答应了锦偲过不久就能将她救出来。 可眼下,云离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跟容洵开口。 天气转凉,三日又一晃而过。 这一日,是世子府举办弥月之宴的中秋之夜。 “王爷今日打算穿哪一件?”云离站在柜子前,询问道。 “你做主吧。”容洵身着素白里衣,赤着脚走到云离的身后。 云离随意挑了一件,一转身,差点撞上容洵。 她连忙退了一步,抬眼,对上容洵考究的眸子。 “白色?”容洵看着云离手中的宽袍,神情寡淡道。 “有什么不对吗?”云离疑惑出声。 “当今的王上倒是偏爱白色,不过,本王不喜。”容洵拿起那件宽袍往柜子里一丢,转而拎出一件紫色宽袍,丢到了云离的手中。 是啊,容沉偏爱白色,总是一袭白衣。 她竟然会选一件白衣,真是可怕的巧合。 “发什么楞?”容洵凝眉出声。 云离骤然回神,她敛了敛心绪,抬手为容洵更衣。 天色渐暗,云离跟着容洵上了去往世子府的马车。 而今日驾车的是莫言。 早在三日前,云离便知晓了第一次她陪着容洵去早朝,那时,他确实是在试探她。 好在,她还是躲了过去,没有让容洵抓到把柄。 云离坐在马车里,抬手抓了抓左侧脸颊,之前的疤痕虽然隐去了,可额间的碎发下仍是留有一些浅淡的痕迹。 她瞥了容洵一眼,见他闭着眸子浅眠。 想了想,还是开口道:“王爷,奴婢脸上有些不适,可否允许奴婢戴上面纱?” 容洵睁开眼睛,斜睨了云离一眼,眼底带着一丝探究。 “你那么喜欢戴面纱?可是怕被什么人认出来?”容洵随意道。 云离心下微凛,她讪笑道:“王爷说笑了,奴婢除了王府就待过训奴府,连南月城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又怎么会有人认识奴婢?” 容洵盯着云离,“你若想戴,便戴着吧。” 云离不由得松了口气,“多谢王爷。” “王爷,世子府到了。”莫言缓缓停下了马车。 云离先下了马车,随后掀开帘子让容洵下来。 世子府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云离与莫言比肩走在容洵的身后,跟着他,朝府里走去。 容洵的到来自然引起了多方的瞩目。 不少人开始过来打招呼,容洵在人群之中应对的游刃有余。 云离观察着四周,这种宴席大同小异。 不过都是在觥筹交错间互相恭维罢了,无趣的很。 云离始终站在容洵的身边伺候着,见他来者不拒,但凡敬酒皆是大口饮下。 “九哥!你果然也在,萧子钰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容沁一来便直接走到了容洵的身边。 “小姑姑。”容玖安见到容沁,也走了过来。 云离瞥了一眼,见他身旁带着的,竟是抱着小世子的绿萝。 两人,果然是终成眷属了。 不知为何,那一刻,她竟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犹记得在落樱城还有慕容山庄之时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眼下,却连孩子都有了。 绿萝许是因着生了孩子,脸圆了不少。 她的脸上始终带着柔和的笑意,少了少女姿态,多了几分为人母的温柔。 “见过九王爷,长公主。”绿萝福身道。 “世子妃不必多礼,来人,将礼物拿过来,这是本公主送给小世子的礼物,希望小世子平平安安。“容沁笑着道。 “绿萝谢过长公主。”绿萝柔声道。 “听说,世子妃乃慕容族人?”容洵忽而开口道。 绿萝闻声转头,对着容洵微微俯首,“回王爷,绿萝却是慕容族人。” 容洵微转目光,看向容玖安,“玖安,本王有事要与你说。” 容玖安一听连忙说道:“叔父书房请。” 容沁则是拉住莫言,冲着容洵道:“九哥你与玖安去谈事,把莫言借我呀?” 容洵睨了容沁一眼,“你们两随意,阿离,你也不用伺候。“ 云离闻言福了福身子。 说是不用伺候,云离却也不能离开。 容沁拉着莫言走了,她便也离开宴厅,打算四处走走。 不知不觉,走到了世子府的花园中。 正月十五,圆月高悬,月华倾泻而下,莹白一片。 云离四下看了看,一溜烟爬上了假山。 这里,倒是个不错的赏月之地。 可谁知刚上假山,就被不远处的一道身影给吓了一跳。 第二百七十一章:妖孽的心结 那道身影背对着她,单脚曲膝坐着,一手搭在膝盖上,手中还握着一坛酒。 他仰着头,望着那月亮出神。 云离想着悄然退下去,才转过身,一道懒懒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既然来了,我也不介意让个位置给你。” 云离觉着这声音有些熟悉,愣了一瞬。 待反应过来之时,就对上了一道微微迷离的眸子。 离涯! 离涯脸上似乎带着几分醉意,他歪着头看着云离。 那狭长的眼里带着考究之色,而下一瞬,又骤然明亮起来。 “阿云。”离涯低唤出声,话语间带着几分惊喜。 云离心底咯噔一下,这世上唯有离涯唤她阿云。 可她却不知离涯是如何认出戴着面纱的她的。 然而终归她是不能承认的。 更别说,眼前的离涯曾几何时还想着杀死自己。 “奴婢阿离,见过国师大人,不慎扰了国师大人的雅兴,奴婢这就退下。” 面纱随风轻拂着,云离轻声说道,声音很淡,带着几分疏离与恭敬。 离涯愣了愣,这副卑微却又风轻云淡的模样,是自己认错了吗? 可他记得这双眼睛,澄明如洗,如星子璀璨,又似藏着太多,深邃的看不到底。 这样一双眼睛,他怎么可能认错? 只是,这世上再无阿云,他一定是认错了。 “是啊,你不是阿云。”离涯呢喃。 云离微微垂首,一时无言。 那低头的一瞬,她似乎看到了离涯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之色。 “哎……” 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传入云离的耳畔。 她微抬眸子,欲退下,却闻离涯说道:“你是世子府的婢女?来陪我喝一杯。” 云离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得小心翼翼地踩着山石走了过去。 “坐。”离涯见云离蹲在一旁,裙衫逶迤在地。 云离捋了捋裙摆,坐在了离涯的身旁。 离涯递了一坛酒过来,兀自开口道:“如此良辰美景团圆之夜,可惜,月圆人未圆。” 印象里离涯总是一副慵懒随性的模样。 而身边的这个离涯,却让云离有些捉摸不透,他的身上带着几分伤春悲秋之感。 许是喝的多了,才会生出这么多别样的情绪。 云离没有接话,只是抓着酒坛,也不喝酒。 离涯侧着头,盯着云离的侧脸出神。 “你和她很像,不仅名字像,眼睛像,这个侧颜也是像极了。”离涯抿了抿薄唇,幽幽说道。 “国师大人口中的人,便是那位阿云姑娘?”云离微微侧目,看了离涯一眼。 “是啊,只是她死了,死在了无情的烽火硝烟之中,而我,却还欠着她一个解释。“离涯收回目光,仰头大饮一口。 云离望着他。 喉结滚动,浊酒顺着嘴角滑落而下,沿着脖颈隐入微敞的火红宽袍之下。 月色迷离,画面撩人,让人忍不住遐想连篇。 离涯就是个祸国倾城的妖孽。 犹记得清河镇时两人把酒言欢,那时候,他说他是她的朋友,永远不会伤害她。 只可惜,转眼,便想要了她的命。 她心中虽有猜疑,可到底永夜是他的人不是吗? 可眼下离涯这么说,她忽而又好奇他说的欠她的解释会是什么。 “人死不能复生,国师大人节哀。”云离缓声道。 沉默良久,云离最终还是说了这么句无关痛痒的话。 算不得什么安慰,反倒是徒增了几分伤感。 月华倾泻而下,将比肩的两人笼罩在淡淡的莹白光晕之中。 离涯一直在喝酒,双目迷离,脸颊微微泛红。 “世子府这酒,还是没有我的桃花醉好喝,一点都醉不了人。”离涯将空坛子往边上一放,脸上露出了几分嫌弃之色。 云离扫了那酒坛一眼,不好喝还喝光。 离涯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云离还真怕他从这假山之上摔下去。 “你这话不多的样子,跟阿云倒也有几分相似,若不然,我去问世子爷要了你,你去我国师府伺候着吧。“ 离涯晃了晃身子,凑到云离的跟前,清香的酒气扑面而来。 云离退了一步,“国师大人不怕触景生情?” 离涯愣了一瞬,“就怕连景都没有,这情无处可生,思念最是磨人,想一个已死之人,更是要了命的,罢了罢了,我终归是有愧于她,如今被这么磨着倒也是应该的……” 离涯说着,冲着云离露出一抹苦笑,纵身一跃,落地之际身子又是晃了晃,险些栽倒。 云离站在假山上,看着离涯脚步蹒跚地朝前走着。 在月光之下,那背影竟让她觉得有些孤寂。 真是见了鬼了,云离摇了摇头,见离涯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这才跃下了假山。 世子府里的喧嚣渐渐散去,她估摸着时辰该差不多了,转而朝着前院走去。 刚踏足前院,就见容洵站在回廊处。 云离连忙走了过去,“王爷。” “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还要本王等你。”容洵扫了云离一眼,冷淡道。 说完不等云离开口,又忽的凑近云离,“喝酒了?” 云离连忙福身,“奴婢没有,只是……” 只是遇到了离涯,沾上了他的酒气? 说出来容洵会信? 容洵微眯眸子,盯着云离,半响,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云离长吁了口气,移步追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没见着莫言。 云离端坐在马车里,安静的仿佛不存在。 容洵扫了云离一眼,“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出发去潼城。” 潼城?圣山? 云离沉默了片刻,应声道:“奴婢遵命。” 回到九王府已近子夜,可云离还得伺候容洵。 主子不睡,做奴婢的,也别想睡。 可偏偏容洵还有心思看书,而云离却因着肩上的伤不曾好透,老早就犯困了。 她添了添火油,又站定在一旁。 “沐浴吧。”容洵斜睨了云离一眼,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道。 云离应了一声,出了书房去准备。 卧房旁有汤池,云离只需要准备衣衫和擦身的丝绢就行了。 待准备妥当,云离刚想去叫容洵,一转身,便险些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 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脚下却忽的一滑,身子朝后倒去。 第二百七十二章:取悦 扑通一声。 云离一下子掉进了汤池当中。 温润的水瞬间包裹上云离。 云离怕水,心下有些慌乱,好在汤池不深,她连忙胡乱地站直身子。 钻出水面,满脸是水,青丝贴在脸颊上,好不狼狈。 她大口喘着气,脸色有些苍白。 容洵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的失态。 云离瞥了容洵一眼,连忙从汤池里爬了出来。 她伏跪在地,“奴婢该死。” 她浑身湿淋淋的,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包裹出玲珑有致的身形。 容洵幽深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他没说话,云离心下忐忑,只是跪着的身子有些微微颤抖。 倒不是因为害怕,只因汤池里头温暖,眼下一出来自然冷的瑟瑟发抖。 云离低垂着眉眼,视线里忽的落入一身里衣。 她微微皱眉,身后传来了入水声。 “过来。”容洵低沉的嗓音传入云离的耳畔。 “王爷?”云离一时不明所以。 下一刻,她的手臂忽的一重,身子被猛的一扯。 因着惯性,云离再一次落入了汤池之中。 水花四溅,云离的后背撞进了容洵的怀中。 身子被他牢牢钳制住。 云离眸色一沉,挣了挣,却没能挣脱开。 “王爷?”云离隐忍着心底的怒意,凝眉出声。 “训奴府里有没有教过你,如何取悦主子?”容洵的声音冰冰凉凉的,没有温度。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在训奴府里,她可真就没学这一茬。 她知道贴身婢女有可能要伺候就寝。 可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日。 更别说,容洵至今没有妻室,她从来都以为他是个禁yu之人。 云离敛了敛心神,回道:“没有。” “哦?”容洵贴近云离,“那不如,本王来教教你。” 云离眼里闪过一丝锋芒,腰际一松,容洵将她转了个身。 四目相对,云离对上的,是一双冷漠的眸子。 那双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情yu之色。 云离心思一动,他又在试探她? “好啊,能服侍王爷,是奴婢之幸。”云离唇边漾起一抹浅笑,一脸无害道。 容洵盯着云离,伸手捏住云离的下巴,薄唇欺上。 然,未曾相触,容洵的嘴里便淡淡的吐出一字,“滚。” 云离挑起眉眼,似是惊讶。 不过转瞬,她便迅速地爬出了汤池,对着容洵福了福身子,“奴婢告退。” 容洵看着云离轻快地离开,嘴角微微扯起。 懂得伪装成猫儿的老虎,比耀武扬威的老虎更具杀伤力。 云离浑身冰凉地回到屋子里,换上干爽的衣衫,将伤口处理好,这才钻进了被子里。 一夜无眠,在容洵身边伺候,总得提防他时不时的试探。 云离心中总是隐有不安,却不知容洵到底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眼下的她,不过是一个奴婢,她断定容洵不可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毕竟,一如离涯所言,云离已经死在了烽火硝烟的战场之上。 她相信,她已死的消息是容沉散步出去的。 那么他就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还活着。 思及容沉,云离心中就仿若被什么东西牵扯着一般,密密麻麻的疼。 她闭起眼睛,黑暗之中,却又浮现出那张熟悉的脸。 他接近她,利用她,北霁内忧外乱,云离仔细斟酌,点点滴滴,都能看到容沉从中埋下祸根的影子。 他总算是如愿以偿,成功攻入北霁,顺带着还灭了一个北霁大将军。 那么她呢,最终得到的是那三支利箭破胸而出,一颗心也被他践踏的千疮百孔。 在纷乱的思绪之中云离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清早又如往常一般一早醒了。 收拾了一些细软之后,云离便起身去了容洵的屋子。 昨夜之事容洵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一如往常。 容洵这样,云离自然就更像个没事人了。 不过今日就要出发去潼城,云离觉着锦偲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 为容洵更衣之时,云离踌躇了片刻,还是开口道:“王爷,奴婢有一事相求。” 容洵瞥了眼为他系腰带的云离,“何事?” “奴婢想请王爷放了奴婢的妹妹锦偲。”云离收回手,退了一步,抬起头,对上容洵的目光。 “那个与你一起私闯邻院的?”容洵淡淡开口。 云离点了点头,“她并非有意,还请王爷放了她。” “这种小事还需要本王亲自应允吗?你身为本王的贴身婢女,一个奴婢的生死,你自己就可以做主。”容洵拂了拂袖子,云淡风轻道。 云离闻言一愣。 她自己可以做主? 容洵的话让云离心下一喜,她连忙福了福身子,说道:“多谢王爷。” 寻了个间隙云离亲自去府牢将锦偲放了出来。 又叮嘱她在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千万不要惹事,尤其是不要与苏管事产生什么瓜葛。 事情办妥之后,云离才算是安下了心。 晌午时分,马车离开九王府,朝着城外而去。 云离不知道容洵去潼城做什么,此番没带什么人马,只有她和莫言陪同。 出了南月城,马车沿着官道行驶了三日。 “王爷,前面是雾凉山,从官道走还需十日才能抵达潼城,若是穿越雾凉山,可节省三日。”莫言在外说道。 “要在立冬前赶回国都,时间紧迫,走雾凉山。”容洵淡淡开口。 云离掀开窗帘朝外望去,深秋的雾凉山笼罩在一片暖黄当中。 漫山的枫叶如火如荼,绚烂夺目。 马车调转方向,朝着雾凉山上而去。 沿着山脊而行,马车时而颠簸,但好在还算是平稳。 天色渐暗,此时他们已经上了山,估摸着到半夜时分应该就能下山了。 云离朝外看了看,见西边红日被乌云遮蔽,似要变天的模样。 “王爷,好像要变天了。”云离出声道。 容洵朝外瞥了一眼,“莫言,加快速度,若是下了雨,只怕夜里的山路不好走。” 莫言得令,加快了速度。 可才不过行驶了半柱香的时间,天就开始下起了雨。 从细雨蒙蒙到滂沱大雨,不过经历了半刻。 豆大的雨珠冲刷在车顶上,发出嗒嗒声响。 马车虽冒雨而行,可速度却是慢了下来。 云离见容洵眉间染上了一丝阴霾,看来对这突然变天也是很无奈。 咔哒。 忽的一声脆响,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下一刻,马车骤然往一侧翻倒,云离的身子也随之倾倒…… 第二百七十三章:遇险 “王爷抓紧了!”莫言话语低沉,又带着几分戒备。 话音方落,刹那之间,天旋地转。 帘子翻飞,有淅沥的雨点闯入车内。 云离整个人仿佛飞了起来,下一刻又撞进容洵的怀中。 她的视线落在外面,那是一个陡坡,隐有山石混着泥流滚落。 滑坡? 容不得云离细想,马车以飞快的速度朝山坡下滚去。 这样坠落必然是车毁人亡。 正当云离被冲撞着头晕目眩的时候。 她的腰际忽然环上了一只手。 “抱紧了。”一道冷然的嗓音在巨大的轰响声中清晰地传入云离的耳畔。 下一刻,容洵便带着她纵身从马车的间隙之中跃了出去。 呼啸的冷风如同利刃切割着云离的皮肤。 瑟瑟的寒意张扬地冲进她的周身。 伴随着扑通一声,两人坠进山腰的河流当中。 接着便是轰的一声,马车支离破碎地冲进河流。 云离视线模糊,腰际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冰冷黑暗的水下,容洵拖着她,朝着水面游去。 上了岸,云离靠在树干上,双手揉搓着双臂,大口喘着粗气。 一旁是容洵略显狼狈的模样,浑身湿透,手臂还有一道渗着血的伤口。 “王爷,你受伤了?”同样浑身湿淋淋地莫言从另一侧跑了过来。 云离闻声抬头,触及容洵手臂的伤口,眉头一皱。 隐约之中好像记得方才在河里之时,容洵为了护着她,挡去了马车碎木的冲击。 这伤,大概便是那是受的吧。 她想了想,伸手撕扯下一块裙摆,起身走到容洵的身边。 “王爷,暂且先包扎一下,把血止了。”云离看着容洵,说道。 容洵没说什么,云离便抬手将他的伤口给包了起来。 “莫言,你去前面看看情况。”容洵视线落在前方,出声道。 莫言应了一声就去探路了。 大雨依旧下个不停,空气中的寒意越发浓重。 云离四下环顾,见河流靠着山坡这一边有个天然形成的山洞。 “王爷,去躲躲雨吧。” 这洞不大,甚至有些狭窄,顶压的很低,十分压抑。 不过眼下也不是挑剔的时候。 云离从山洞里边捡了些干燥的枯枝枯叶,钻了火取暖。 容洵看着云离所做的一切,那墨色的眸子里染上了一丝考究。 身为一个奴婢,这些事情做的如此得心应手?还有这取火的手法,他倒是见所未见。 不多时,莫言找了过来。 “王爷,前面的山路被封了,属下找到另一条下山的路,不过比较险峻,如今大雨,怕会有些难。”莫言说的时候,视线落在了云离的身上。 云离悄一抬眼,就触及到了莫言的目光。 这难的意思,是指她? 云离略一计较,开口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没问题。” 容洵沉默了片刻,视线落在外面。 “等雨小点再说。” 烘干了衣衫,不再像之前那般浑身发冷,可云离仍是觉得不太舒服。 她蜷在角落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触及的莫言那双略显忧色的眉眼。 见她醒来,只不过一瞬,那忧色便悉数敛了去。 “你发烧了。”莫言沉声开口。 云离吸了口气,左肩胀痛不已。 看来是坠落和落水的缘故,牵扯了肩上的伤口。 这伤口本就因着没有好的药材而反反复复的不肯好,如今一来,只怕愈发的严重了。 云离的视线落在洞外,在洞里呆了大半夜,这雨算是小了点。 容洵坐在一侧,神色寡淡,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云离抿了抿嘴,开口道:“我没事,如果要走,不用顾及我。” 她这话,分明是说给容洵听的。 容洵眉头微微皱了皱。 他斜睨了云离一眼,“莫言,启程。” 莫言微愣,他看了云离一眼,见她脸色苍白。 他张了张嘴,不过最终还是说了句:“遵命。” 云离扶着岩壁站了起来,跟上了两人的脚步。 出了山洞,莫言打头,三人朝着山的另一边走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莫言走的很慢。 劈开荆棘,一路虽是泥泞,倒也还算是顺利。 只是云离走的却是越来越吃力。 她垂着头,几乎靠着意志力前行。 不多时,眼前出现了一根有两指粗的断枝,她抬头,是莫言。 “还能撑下去吗?”莫言询问。 云离接过莫言手中的断枝,“可以。” “莫言,别让她拖了后腿。”容洵冷漠出声。 云离微抬双眸,下一刻,便闻莫言低声道:“我背你。” 云离心下一愣,却没有反驳,眼下,她还真的不是瞎逞强的时候。 她点了点头。 莫言的背很宽,有常年练就的紧实的肌肉。 饶是他背着自己,走的依旧很快。 下山的路愈发陡峭,也愈发的泥泞不堪。 这一次换容洵在前面开路,莫言则是背着她在后跟着。 许是莫言的身上有着让云离说不清的安全之感。 不知不觉,她就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睡在了马车里。 马车正在行驶。 容洵靠坐在一旁,闭目浅眠。 外面依旧是一片漆黑。 她的烧虽然没有退,但已经好多了。 云离瞥了容洵一眼,伸手拿过披风给他盖上,随后掀开帘子钻了出去。 莫言斜了她一眼,“外面风大,怎么出来了?” 马车的一侧悬着灯笼,光线晦暗。 幽暗的光照着莫言,却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来谢谢你。”云离坐在莫言的身旁,低声道。 莫言没接话,良久,才应了一声。 “无妨。” 云离转过头,看着莫言的侧脸隐匿在阴影之下。 轮廓刚硬,似乎常年不苟言笑。 她总觉着这张脸让她有些熟悉之感。 可她却不记得,何时何地两人是否见过。 又许是在前身的记忆之中,太过久远,她无从寻觅。 只是,他是南翎人,她是北霁人。 要说见过,想来也不太现实。 “你去过北霁吗?”云离忽然开口道。 莫言闻声微愣,摇了摇头道:“自我记事起就生活在南翎,不曾去过北霁。” 不知为何,云离有些失望。 第二百七十四章:隐门 马车不疾不徐的在行驶着。 云离与莫言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莫言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大部分时候都是云离问他答。 在询问之下,云离才知道他们从山上下来之后,在雾凉镇上稍作停留备了马车这才继续启程的。 也就意味着她昏睡了一天一夜了。 因着时间很赶,他们没有停下给她治病。 莫言说的时候,话语间还带着几分愧疚。 云离自然明白,对于容洵来说,她的命根本不值一提。 思及至此,云离抿了抿嘴,恨不得进去将给容洵盖着的披风扯下来。 亏得她还十分尽职地怕他着凉。 “咳咳。”云离喉头发痒,轻咳了两声。 “你没事吧?”莫言话语间带着一丝关切,可这关切又是十分冷硬。 云离看得出,莫言不擅长关心人,他让她忽然想起了秦楚。 那个曾救她一命的秦匪帮少主,这两人倒是有些相似之处。 云离摇了摇头,“还要多久才能到潼城?” “快一点的话还需四五日。”莫言回道。 他顿了顿,又说道:“你还有病在身,进去吧。” 云离点头,她倒确实有些冷了。 她转过身,还未钻进车厢里。 咻。 忽的一支利箭贴着她的耳畔滑过,直直射进车厢之内。 云离眸色一凛。 “王爷,小心!”她低喝一声。 掀开帘子,便见容洵眸色深沉,单手握着那支箭。 “有刺客!”莫言的声音从旁响起。 马车忽然间疾驰起来,云离脚下不稳,险些栽倒在内。 她扶着车厢,视线透过翻飞的窗帘,马车斜后方出现了两个策马的黑衣人。 其中一人手中握着弓弩,利箭撕裂帘子,再一次飞射入内。 云离一个闪身,躲了开去,随后眉头一拧,转头看向容洵。 只见他正目光沉肃地盯着她。 她只是躲闪箭矢,这是求生本能,应该不会有什么特别值得怀疑的吧? 云离心下略显忐忑。 黑衣人紧追不舍,不过转瞬,便追了上来。 马车骤然停下。 “是谁派你们来的?”莫言冰冷的话语在外响起。 “自然是要你们命的人。”黑衣人废话不多,说完就执剑而来。 马车外传来两剑相处的叮叮声。 云离看了容洵一眼,披风已经滑落,他却依旧端坐着,看不出情绪。 她心思翻涌,忽然间,一道黑色的身影破帘而入。 剑刃泛着森森冷光,直指容洵。 容洵挥手扬起披风,一把裹住长剑。 车厢内空间狭小,长剑根本施展不开,黑衣人手中的长剑顿时脱手而去。 下一刻,容洵拂手便是一掌,黑衣人顿时被推出了马车。 云离眸间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呆着。”容洵扫了云离一眼,出了马车。 云离环顾四周,待在这里?她还不想那么早死。 外面刀光剑影,云离紧随着容洵钻了出去,她偷摸着藏在马车的一侧。 黑衣人不止两个,竟有六个之多。 容洵与莫言穿梭在黑衣人之中,两人竟配合的十分默契。 那招式,竟也几乎是一样的。 ——莫言,你与九哥一起长大,可为何总是这么见外? 云离的脑中忽然闪过容沁曾说的这句话。 容洵与莫言从小一起长大,能这般默契也不意外。 可两人之间又是主仆,丝毫没有半点如朋友般的情谊。 这天家的人,总是薄情寡性。 容洵与莫言被五个黑衣人缠着,战况愈发激烈。 云离甩了甩乱七八糟的思绪,她若是此时离开,倒是神不知鬼不觉…… 她抬起头,视线之中却忽的出现了一道鬼祟的身影。 那黑衣人躲在一旁,拉起弓弩,箭矢对准了容洵。 不行,要走也不是现在。 锦偲还在九王府,若她走了,只怕她也完了。 曾经的云离总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能让她有所顾虑的。 可事实证明,在这里待得越久,有些人有些事,还真的让她放不下。 云离眯了眯眸子,眼底闪过一丝凌厉。 她迅速上了马车,吹熄悬着的灯笼。 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夜色浓重,只有月光倾泻而下。 从亮到暗的一瞬,眼睛会因着突然消失光线而一瞬间的失明。 那一刻,云离动了…… 然而打斗未曾停止。 不多时,刀剑声渐渐消失了去。 四周顿时变得一片静谧。 黑暗之中忽的亮起一抹微光。 莫言举着火折子,四周渐渐亮了起来。 “阿离?”莫言拧眉出声喊道。 云离从马车边走了出来,“我在,我没事。” 她快步走到莫言的身边,视线落在一旁的容洵身上。 容洵沉着眉眼,视线在地上的几具尸体上一扫而过,最终停在了一具黑衣人的身上。 “去看看,有什么线索。”容洵冷声开口。 莫言会意,上前查看。 云离视线跟着莫言,却忽的感受到一股打量的目光。 她微一转头,便对上了容洵的双眸。 在暗夜里,有些说不清的探究。 云离避开视线,低垂眉眼,裹了裹身上的衣衫,有些头疼。 “王爷,是隐门的人。”莫言将一枚令牌递到容洵的跟前。 隐门?云离睨了一眼,却忽的定住了目光。 那是?永夜阁的令牌? “有人在隐门买了本王的命?真是有趣。”容洵冷冷开口。 云离看着莫言手中的令牌,与自己曾经在草屋得到的如出一辙。 那通体纯黑的令牌之上,有一个“隐”字。 莫言说,那是隐门? 原来永夜阁并非只在北霁,在南翎,被称作隐门。 或许这隐门才是永夜阁那个暗杀组织真正的名讳。 云离心思涌动,心中却是有些计较。 这永夜阁,可是与离涯有些关系的。 是离涯想要容洵的命,还是仅仅是有人在隐门买了容洵的命? 每个王朝都有攘权夺利,南翎国自然也不会例外,况且,这也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 “阿离,这灯笼可是你熄的?”容洵冷不丁开口道。 云离心下一怔,回过神来,便见容洵与莫言都望着她。 她连忙摇头,撒谎道:“奴婢没有啊,大概是被风吹熄的吧。” 容洵深深看了云离一眼,对着莫言道:“出发吧。” 云离闻言这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上了马车,一路无话。 云离的头越来越疼,她单手撑着脑袋,闭上了眼睛。 忽的发间一动,云离骤然清醒,抬起头,触及到容洵手中之物,面色顿时一沉。 第二百七十五章:骗过自己 容洵手中拿着的,那是原本插在她发间的木簪。 “之前用来杀狼,现在用来杀人,阿离,你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容洵把弄着手中的木簪,凉凉开口。 云离扯了扯嘴角,“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在湖心小筑本王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杀死的狼,就派人验了狼尸,发现狼尸的脖间有两个致命伤口,为圆孔状,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你发间的木簪能行成这样的伤口。”容洵淡淡说道。 云离沉默不语,握在衣衫的手却是微微攥了起来。 “方才灯笼忽然熄灭,光线骤暗,你便利用那一瞬,杀了其中一名黑衣人,本王说的没错吧?”容洵看向云离,目光凌厉,带着看透人心的本事。 “奴婢该死。”云离连忙伏跪在地,磕头道。 容洵眼角微挑,雷厉风行,能屈能伸。 眼前的女子,并非池中物。 只是,他却查不到关于她的任何线索。 “奴婢见那人想要放暗箭,没有多想就动手了。”云离低声道,垂着的眸间带着几分冷光。 “没有多想?”容洵视线落在伏跪着的云离身上。 她不是没有多想,她考虑的反倒十分周全。 若非自己无意间看到了那黑衣人脖间的伤口,只怕也不会察觉那些人里有一个并非他与莫言所杀。 一句话之后,便是无尽的沉默。 云离始终伏跪着,心中忐忑。 若不承认,容洵虽拿她没办法,却会始终对她抱有猜疑。 她狼都杀了,承认杀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容洵会将她带在身边,不外乎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罢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诸多试探皆表明了他是一个谨慎之人。 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便会掌控在自己的身边,这样一来,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总比留在暗处来的强。 而云离要打消他的疑虑,便只能让他相信自己,给他一个他想要的真相。 良久,才听到容洵几不可闻的声音落了下来。 “你到底是何人?” 云离微微抿嘴,沉思片刻,抬起头,对上容洵的目光。 “奴婢姓殷,单名一个离,从小是个孤儿,一直被卖来卖去,十岁之时,被卖进了一家医馆,那医馆的馆主对医术十分狂热,我与一起的几个姐妹在那里成了药奴,因为要去险要之地采药,馆主便派人训练我们,当身体强盛之后,便学一些功夫。“云离缓缓说道。 她顿了顿,见容洵没有说话,便沉沉吸了口气。 “直到有一天,馆主因为太过痴迷医术疯了,将我们姐妹几个关进了一个黑牢里,喂我们吞下他炼制的毒药,他说,解药只有一枚,要想得到解药的,必须杀死别人,起先,我们都不愿意互相残杀,默默忍受着毒的侵蚀与发作之时的苦痛,到最后,我看着周围原本要好的姐妹因着无法忍受而开始厮杀,为了能够活下去,我最终亲手杀死了我最好的姐妹。” 云离幽暗的眼底望不到尽头。 “我看着她在我的脚下死不瞑目,得到了那唯一的解药,后来我逃了出去,辗转又被卖到了训奴府,之后才来了王爷府上。” 云离说完,静静地看着容洵。 这事儿半真半假,这是她前世的身世。 只是并非医馆,而是半道门一个杀手组织,在杀死姐妹之后,她成了门主继承人。 学了一身的医术,最后她亲手杀了门主,取而代之。 而这个真相,是云离想要让容洵知道的真相。 容洵看着云离,四目相对,他从云离的眼底看到了那抹沉沉的肃杀。 犹如在荒漠之中踽踽独行,没有依靠,也看不到希望。 容洵忽而欺身靠近,云离下意识后退。 然,脖子却被容洵扣住了。 她能闻到容洵身上一股特有的冷香。 “别动。”容洵低沉的话语落入云离的耳中。 云离微微皱眉,便感觉到容洵将木簪插进了她的发间。 不过转瞬,容洵便退了开去。 云离松了口气,虽说要让容洵完全信任她很难。 但起码,他应该有些相信她所说的话了。 急赶了四日,终于在第四日日落时分赶到了潼城。 在客栈安顿了下来,而此时的云离却因为赶路,肩伤复发,又昏昏沉沉地烧了起来。 云离虽是好奇容洵明明可以入住慕容山庄,可为何却是选择了客栈。 可眼下,她却是没有精力多想了。 在客栈睡了一夜,第二日清早她的床边多了一张字条。 是莫言留下的,说是他与容洵进圣山办事,之后会有慕容家的大夫来为她治病。 云离看了眼窗外,阳光明媚。 她从床榻上起身,自己的伤势自己清楚, 若没有好药,不能静养,只怕做再多都是无用功。 云离踱步到桌边倒了杯茶水,还未凑到嘴边,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她微微侧目,想了想,走去开门。 “姑娘,慕容公子找您。”门外是小二,他的身后站着一位身着湛蓝宽袍的青年。 云离的视线落在那青年的身上,那青年眉目干净,浑身透露着医者仁心之感。 与之前在训奴府里见着的顾大夫倒是有些相似。 这大概便是医者身上特有的气质。 不过她从来没有,还有玄衣,也没有。 小二已经退下,云离请青年入了房内。 小二称其为慕容公子,看来是慕容族人。 想来也是,以容洵的身份,要请动慕容族人,轻而易举。 “我叫慕容安,姑娘身体不适,更应躺着才是。”慕容安放下药箱,转而对着云离道。 云离报以一笑,“不起身,怎么给公子开门。” 慕容安略微一愣,随后露出一抹笑,“那倒也是,是我疏忽了。” 这一句轻巧的调侃,倒让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云离坐在桌前,任由慕容安给自己探脉。 “姑娘这烧不退,身上可是有外伤?”慕容安看向云离,询问道。 “小半月前左肩被狼咬伤了,没有正经治疗,总不肯好。”云离淡淡说道。 “被狼咬伤了?这可是可大可小的事情,姑娘怎么能如此随意?”慕容安略显责备道。 “我只是个奴婢……”饶是医术再好没有药材她也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命不分贵贱。”慕容安说道。 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云离心中一处微微触动。 在这乱世之中,还有人觉着命不分贵贱,这慕容安果真有颗仁心。 “本该看下姑娘的伤口,只是男女有别……”慕容安有些为难道。 “无妨,在公子眼里,我只是个病人。”云离浅笑道。 第二百七十六章:他还活着 慕容安一愣,似乎对于云离的不拘小节倍感意外。 云离褪下左肩的衣衫,露出狰狞的伤口。 慕容安触及那伤口,眉头顿时紧紧皱了起来。 “这伤口都成这样了,怎么早些不叫大夫!”慕容安斥责道。 云离微微侧目,之前因着落水淋雨,加上没有及时换上干爽的衣物,这伤口早已发炎了。 慕容安纯粹因着云离是个病人,言辞略显激烈。 云离未置一词,受着慕容安的教训,由着他为自己清理创口。 饶是慕容安手法熟练,还故意放缓放轻,然等做好一切,云离的额间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可她愣是全程一声没吭。 慕容安不由得暗暗佩服,能忍受剔肉之苦,还有什么痛是无法承受的。 撒上上好的伤药,将伤口包扎好。 “这几日要静养,稍候我会派人将药材给姑娘送过来,让小二帮忙煎药,姑娘好好休息。”慕容安叮嘱道。 云离点了点头,“有劳慕容公子了。” “听说慕容公子在此,不知可否请公子一叙。”门外忽的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 慕容安手中动作一顿,而云离也是浑身一僵。 这声音…… “那姑娘,我就先告辞了。”慕容安对着云离缓声道。 “公子慢走。”云离微微颔首,送着慕容安走到门边。 她上前为慕容安开门,同时身子随着门的打开藏到了门后。 “是慕容公子吗?”外面的人见慕容安走出,便上前询问道。 “正是,不知这位公子找我何事?“ 云离透过门缝,视线落在外面。 当触及到外面之人时,一颗心顿时激荡起来。 云凌!他还活着…… 她以为,在甫水关之时他被南翎俘了,绝不会轻易地放过他。 没想到,他还活着,活的好好的。 云离也曾因不能救他而歉疚,如今见着他,总算是能放下心了。 她迈了一步,顿了半响,又收回了脚步。 不行,眼下她不能见云凌。 多一个人知道她还活着,便多一分危险。 不论是她,还是对于云凌。 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可云离对云凌会出现在此感到十分好奇。 要知道如今北霁与南陵局势不稳,关系十分紧张。 云凌身为北霁将军,出现在南翎地界…… 她思及至此,便迈步出了房门,见两人朝着另一边的卧房走去。 云离跟了过去,待两人入了房内,这才靠近了那间房。 透过虚掩的房门,云离看到了床榻上躺着的轩辕灵儿。 轩辕灵儿脸色铁青,双唇发紫,俨然是中毒的模样。 “这位姑娘身中剧毒,此毒凶险,若无烈腥草无法根除。”慕容安眉头微拧,沉声说道。 难怪云凌会冒险带轩辕灵儿来圣山求药。 一个北霁公主,一个北霁将军,若非实在没办法,想来也不会这么涉险。 烈腥草?云离心思翻涌,这草只有圣山之中才有。 当初她中了灼心散之毒,其中一味解药便是烈腥草。 之前她以为这圣山里没有烈腥草,后来见到百里渊,才知道这药确实生长在圣山之中。 “可这烈腥草只生长在圣山之中,眼下未到隆冬时节,圣山不能随意进入,里面到处都是陷阱,若不识路,十分危险。”慕容安接着说道。 “慕容公子只需告诉我这烈腥草长什么样,我会进圣山找寻。”云凌眸色深沉,一脸认真道。 “万万不可,这风险太大。”慕容安劝阻道。 云凌脸色有些难看,他的视线落在轩辕灵儿的身上。 下一刻,他猛地拔剑,剑指慕容安。 慕容安退了一步,凝眉看着云凌。 “公子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能让公子进山。”慕容安沉静道。 “我要烈腥草的样子。”云凌再一次开口,话语间带着不容置疑。 慕容安无可奈何,便只好绘出了烈腥草的模样。 “还请公子勿怪,烈腥草我势在必得,公子医者仁心,烦请公子替我照看一下她,若我两日后还未回来,那就请公子派个人将她送去落樱城岳满楼,大恩大德,来世给公子做牛做马也一定会报。”云凌抱拳,清俊的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决绝。 云离眉心一突,这连后路都想好了,这云凌还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只见慕容安眉头紧蹙,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云离闪身躲到了一旁的楼梯口,看着云凌大步下了楼。 他要进圣山。 云离眉头紧拧,眼下容洵与莫言进了圣山,若是不巧碰上了…… 云凌还是太过冒险了。 看来她还是不能静养了。 云离收拾了一番,紧随着云凌的脚步,朝着圣山而去。 圣山唯有百药节之际才会由慕容族人带领从慕容山庄之后的那条路进山采药。 她不知道容洵与莫言为什么进山,可眼下要进去,却只能另觅进山的路。 一路尾随,云离跟着云凌从另一侧入了山。 才刚进山,云离便快步追了过去。 “谁?”云凌骤然停住脚步。 下一刻,后颈忽的一痛,在晕厥之际,他分明看到了一张蒙着面纱的脸。 那露出的双眼,是久违的熟悉…… 云离叫来过路的百姓,寻了个借口,将被她打昏的云凌送回了客栈。 而她,则是入了圣山。 她要速度找到烈腥草然后回去交给云凌。 这样一来,就能避免云凌撞见容洵与莫言的风险。 烈腥草生长在圣山以南,是极阳之物。 虽然过了很久,可云离对圣山的环境仍是有所记忆。 凭着记忆,云离很快便找到了当初绿萝藏身的那间草屋。 草屋仍是当初模样,只是少了积雪覆盖,多了几分素朴。 云离要去当初与百里渊相会之地。 若她记得不错,那里就有烈腥草。 而那地方,只有从草屋走,她才能隐隐记得。 云离闭着眼睛想了想,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前方视线当中出现了几道忙碌的身影。 那地方,还正好就是当初与百里渊会面之地。 云离闪身躲在树后,朝那看去…… 第二百七十七章:移棺 那几个人穿着统一的青色长袍,看上去训练有素的模样。 他们的脚下有一个巨大的空洞。 不多时,那洞里传来一声呼唤。 因着距离远,云离听不真切。 可见外面的这些青衣人都行动了起来,拉起了脚下的粗绳。 底下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慢慢被拉上来。 果不其然,过了好一会儿,那东西渐渐浮出了洞口。 云离微微拧起眉头,视线落在那一具石棺之上。 石棺被放在洞的一旁,紧随着石棺出来的还有莫言。 莫言背对着她,指挥着青衣人将石棺捆好。 那石棺之上刻着繁复的浮雕,云离瞧着倍感熟悉。 忽然间脑中闪过一个熟悉的画面。 当初与容沉在墓室里,她所见到的那具石棺,不正是这一具嘛! 所以这底下,便是那塔状墓室? 云离灵光一闪,看来当初容沉出现在九王府所拜托容洵的事情便是这一件了。 可这棺椁里到底是谁?会让容沉不惜请九王爷亲自过来移棺。 云离敛了敛心神,这些并不是她该好奇的东西。 她没看到容洵,思忖着容洵大概在地下的墓室里。 那百里渊呢? 正思忖之间,只见容洵从洞中出来,手中还拿着一个锦盒。 他对着莫言说了几句,莫言便招呼着青衣人将那空洞给填了起来。 等他们带着石棺离开,云离这才缓步走了出来。 那空洞已经被填的严实,然云离知晓,此处却并非是墓室唯一的入口。 眼下容洵与莫言已经离开,她得抓紧时间了。 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找了半柱香的时间之后,云离总算是找到了烈腥草。 带着烈腥草出了圣山,索性一些陷阱都避开了,没有生出变故。 回到客栈已是傍晚,容洵与莫言却仍未回来。 云离松了口气,她找到了小二,随后回了房里。 慕容安仍是守在轩辕灵儿所在的房内。 只是此时云凌也站在一旁,眉心紧蹙。 他刚醒不久,可在圣山入口昏迷前的那一幕却萦绕在脑海久久不散。 那一双眼睛,他绝对不会看错的。 是云离,一定是云离。 可是云离不是死了吗?死在了那场大战之中。 她的尸首与汜水城一并被大火吞噬,化为了灰烬。 当初他知道之时,恨不得亲手杀了南翎王,杀了玄衣。 他们的欺骗,让云离付出了死的代价,甚至轩辕灵儿,也为了将他从俘虏营中救出,身中剧毒。 “公子,我暂时压制了这位姑娘体内的毒,这姑娘还能撑上半个月,可若是半个月后仍是没有烈腥草……”慕容安欲言又止。 话未说完,房门被敲响。 他见眼前的青年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转身去开了门。 门外是店小二,那店小二递过来一张丝绢。 丝绢里面竟是包着一株烈腥草。 慕容安十分意外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株草药。 “这,这烈腥草从何而来?”慕容安诧异出声。 一旁的云凌骤然回神,他大步走来,一把揪住店小二,“说,这东西是谁给你的?” 店小二被云凌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是一个姑娘给我的,说是让我交给这间房里的公子。” 姑娘? 云凌眸色一亮,急急道:“那姑娘在哪?” “走,走了啊。”小二目光闪烁,迟疑道。 然而云凌却是不疑有他,丢下店小二便冲了出去。 慕容安一脸莫名其妙,却仍是多谢了店小二,随后转身入了房内。 云离看着云凌冲下楼,微微叹了口气。 他果然还是认出了自己。 云凌在潼城的街道上找了很久,可最终却是没有找到云离的踪影。 他失魂落魄的回了客栈。 “你可找到了那位姑娘?”慕容安起身询问道。 云凌摇了摇头,他知道,她若不想被人找到,他一定找不到她。 没关系,虽然并未亲眼见到她,可他相信她还活着。 只要还活着,就总有重聚的时候。 云凌敛了敛心绪,将目光落在慕容安的身上。 “多谢慕容公子,今日耽搁慕容公子了。”云凌抱拳道。 慕容安摇了摇头,“无妨,烈腥草我已经煮了水喂这姑娘服下了,之后只要再将体内的余毒排清,她便没事了。” “既然眼下没事了,那我便先告辞了。”慕容安顿了顿,又道。 云凌连忙拿来诊金,却被慕容安拒绝了。 送走慕容安,云凌返回了房内。 他刚欲关上房门,门外便走过两道身影。 云凌瞥了一眼,最终将门关上了。 容洵与莫言来到云离的房前,莫言刚抬起手,门刚巧打开了。 云离脸色略显苍白地站在门口,她福了福身子,“王爷回来了,奴婢见过王爷。” “大夫可曾过来了?”容洵扫了云离一眼,眉头微蹙道。 “回王爷,慕容公子给奴婢看过了。”云离回道。 “那脸色怎么还是如此难看?”容洵说罢话锋一转,又道:“罢了,今晚你不用伺候了。” 云离俯首,应了一声,低垂的眉眼望着那两双复底黑履渐渐走远,这才抬起头,关上了房门。 她长长吁了口气,捂着左肩坐到了床榻之上。 晚些时候小二送来了药,又讨好似告诉云离他没有出卖自己。 云离给了些赏钱,喝过药之后就睡下了。 许是药的缘故,这一夜,睡的竟是格外安稳。 翌日清早,连着许久的烧终于彻底退了。 烧一退,整个人就清醒了很多。 换过药之后,云离就去到容洵的房里伺候着。 听莫言讲,今日晚间容洵要去慕容山庄参加晚宴。 她寻思着怎么样才能让容洵不带她。 可思来想去,终是没有找到一个好的借口。 正想的出神,云离的额间忽的一阵冰凉。 她吓了一跳,抬起眼帘,触及到容洵冷漠的眸子,他的大手贴在她的额头,神色寡淡,没有情绪。 云离连忙退了一步,远离容洵的触碰。 “烧退了,为何还是如此失魂落魄?”容洵薄唇轻启,凉凉说道。 云离俯首,“奴婢该死。” 容洵浓眉一紧,又是这副卑微的姿态。 心里住着猛虎,偏要将自己装成白兔。 “行了。”容洵不知为何,忽生出几分不耐。 他倒是希望眼前的阿离能露出几分杀人杀狼时的果敢来。 而非这一副委曲求全,畏畏缩缩的模样。 可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她想隐藏自己的本性,除非逼急了,只怕是不会坦露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国葬之礼 天色渐暗,空气中的凉意更甚。 云离跟着容洵出了客栈,可却没见着莫言。 云离不能问,这是本分,倒是容洵,意外地主动跟她说是莫言已经先行回南月城了。 她一想,估摸着容洵不放心那棺椁,便由莫言亲自护送。 “王爷不是要在立冬之时回到国都,可为何还要答应参加慕容山庄的晚宴?”云离不明所以。 “你猜不到?”容洵微微侧目,唇角一勾。 “奴婢愚钝。”云离眉梢一转,看了容洵一眼,乖乖说道。 “圣山归慕容山庄所有,本王去圣山里拿了点东西,自然要去慕容山庄感谢一番。”容洵淡淡说道。 云离才不信,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圣山虽是慕容山庄的,可也是容沉的。 容沉要在圣山里拿点什么,慕容一族自然该双手奉上。 这容洵身为九王爷,这权利自然也不再话下。 只怕这次晚宴可不是单纯感谢那么简单。 只是这一次去慕容山庄,云离只希望慕容家主认不出她女装的模样。 坐上马车,一路无阻直奔慕容山庄。 巨大的汉白玉门坊前早已候着慕容族人,石灯幢里点着烛火,广场之上一片敞亮。 云离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将容洵迎了下来。 “慕容德协慕容族人拜见九王爷。”慕容德俯首作揖,对着容洵行礼道。 倒也没有在意站在容洵身后的云离。 “免礼。”容洵淡淡回了一声。 “九王爷里边儿请。”慕容德迎了上来,笑着说道。 容洵扫了一圈,见所有人没动,便出声道:“可是还有人要来?” 慕容德眸色一亮,“王爷英明,今日药王也会前来。” “哦?” 云离闻言心里咯噔一下,玄衣?他也会来? 正说话间,身后响起了马蹄声,随着慕容德的招呼声,一道熟悉的嗓音从后响起。 “玄衣见过九王爷。”玄衣站定在容洵的身后,微微俯首道。 容洵转身,幽深的眸光落在玄衣的身上。 “不必多礼。”他顿了顿,“此番来此,是王上是意思?” 玄衣点了点头,“太医院里缺了些药材,属下奉命前来慕容山庄取药。” 两人说话之际,云离始终低垂着头。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玄衣会在此时此刻出现。 直到进了山庄里面,云离仍旧小心翼翼地避开玄衣的视线。 好在直到宴席结束,玄衣都不曾发现她的存在。 宴席结束之后,容洵与慕容德单独去了书房交谈。 容洵吩咐云离在马车里候着,云离终于如释重负。 她快步朝外走着,可还没走出几步,便被一道修长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姑娘的伤今日可好些了?”慕容安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让云离不忍无视。 她福了福身子,“多谢慕容公子关心,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慕容安笑着道。 凉风习习,云离缩了缩身子,有些冷。 慕容安见状连忙道:“姑娘有伤在身,还是去里面呆着吧?” 云离闻言摇头,“王爷吩咐我去马车里候着,若慕容公子没什么事,我就这先告辞了……” 这边云离话还未曾说完,玄衣的声音就从背后响起了。 “慕容公子,原来你在这里。”玄衣大步而来,站在云离的左后方。 “公子有事,我先走了。”云离福了福身子,越过慕容安朝外走去。 玄衣瞥了那道脚步匆匆的背影一眼,忽的目光一凝。 “你等等!”他扬声道。 云离心下一窒,便闻身后传来脚步声。 “你的丝绢掉了。”玄衣捡起地上的丝绢,递到云离的跟前。 云离垂着头,接过玄衣手中的丝帕,轻声道:“多谢公子。” 玄衣瞥了云离一眼,视线却是落在那左额间。 他浓眉微锁,墨色的眸间闪过一丝考究。 “阿离。”容洵低沉的嗓音从旁响起。 云离心下一沉,而后,便是玄衣震惊的低唤:“阿离?” “玄衣认识本王的婢女?”容洵眉角微挑,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 云离暗道不好,眼下真是想跑都跑不了了。 这容洵与慕容德谈话怎么这么快? 她转过身,对着容洵福身道:“王爷哪里的话,奴婢只是一介奴婢,怎么会认识这位公子。” 而此时,玄衣也终于看清了眼前女子的模样。 分明就是云离! 他心思翻涌,不过短短半月光景,云离竟然成了容洵的贴身婢女。 这对他来说不可谓不意外。 他略一思忖之后,不动声色地开口道:“王爷勿怪,只是阿离姑娘这个名字与我之前一位故友雷同,适才有些惊讶。” 云离对上玄衣深邃的目光,看来,她在九王府也是待不下去了。 只是眼下,当着容洵的面,玄衣定然不会说破。 经着这么一茬,云离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容洵是个谨慎之人,又本就对云离抱有猜疑。 今夜之事,显然让他对云离又生出了几分疑心。 他们没有回客栈,而是连夜启程出了潼城折返国都。 一路急赶,终于在立冬之日,赶回了南月城。 而此时,南月城中,一片素白。 城门大开,白锻高悬于城墙之上,随着寒风翩跹舞动,远远望去,泛着一片苍凉之感。 云离心生出几分疑惑,看着架势,似是国葬之礼。 国葬?云离心底咯噔一下。 “王爷。”马车外响起了莫言的声音。 帘子被掀开,莫言一身墨衣,手中捧着一个长形锦盒。 “时辰差不多了,先王后的棺椁已经移去王陵了,这是王爷要属下准备的宽袍。”莫言将锦盒递进马车内。 “直接去王陵。”容洵开口道。 莫言得令,取代车夫,驾起了马车。 云离坐在一旁,有些愣神。 “给本王更衣。”容洵扫了那锦盒一眼,淡淡开口。 清冷的话语将云离游离的神思拉了回来。 先王后?容沉的生母?所以那圣山石棺里躺着的是先王后的遗体? 难怪当初容沉会是那般反应…… 她收敛心绪,打开锦盒,盒中是一身墨色宽袍,银线勾勒着一只麒麟自左肩落下,精致而考究。 行不多时,马车便抵达了王陵。 “你在马车里候着。”容洵吩咐了一句,便下了马车,与莫言一并朝着王陵走去。 云离舒了口气,不用进去,也就意味着她不会见到容沉…… 这样,也好。 第二百七十九章:王陵祭祀 晦暗不明的天色,追逐缠卷的风,让周遭的空气都变得压抑,沉重。 耳畔不时传来冗长的哀乐,如同细密的蛛丝缠绕在心头,一颗心也变得烦躁不安。 云离抬手掀开翻飞的帘子,视线落在那辽阔的王陵广场之上。 那里有一座圆形高台,用以祭祀。 高台之下,站着朝臣,周围有层层禁卫把守。 高台之上,石棺置于中央,一个身着白色宽袍的男子站在石棺前,背对着她,袍沿逶迤及地。 云离似乎还能看见那同色的云纹绲边,严谨而高贵,神圣不可亵渎。 她看着他转身,手中执着玉简,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上少了邪魅慵懒,多了几分正色。 他并非容沉,而是主持祭祀的国师离涯,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祭祀。 云离收回目光,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 王陵四周皆有侍卫把守,守卫森严。 要从这里悄声无息的溜走,并非易事。 “起棺,入陵。”伴随着一声长啸,云离也随之望去。 视线穿过肃穆的人群,她看着容沉一步步走上高台,那一身墨衣沉肃隆重。 他神色寡淡,无悲无喜。 不知为何,云离移不开目光。 许是她想看看连感情都能用作手段的容沉,在面对逝去的生母之时,会有多薄凉。 云离不觉,她的掌心早已被汗水浸湿。 一颗心,却凉的没了温度。 越是这样,云离就越恨,被拨动的情绪让她恨不得立刻杀死他。 她从来都是杀伐果断之人。 可偏偏在遇上容沉之后,在得到容沉的背叛之后,却变得优柔寡断,甚至被情绪左右。 云离愤然地转开目光,眼中却又忽的闯入了一道身影。 他站在肃穆的朝臣当中,浑身透露着悲凉之感。 百里渊? 云离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同样一身黑衣,一头华发高束于玉冠之中。 与在墓室之中判若两人。 她犹记得当初在墓室之时,容沉对百里渊露出的那股滔天恨意。 可眼下,百里渊却安然地站在这朝臣当中? 仪式正在进行着,石棺已经被抬起,开始朝着王陵内走去。 朝臣也开始缓慢跟随移动。 云离眉梢微转,忽有寒光闪过。 只见跟随朝臣移动的两侧禁卫军中有人抽出了长剑。 下一刻,一道怒喝自人群之中爆出。 “南翎王,拿命来!” 伴随着话音落下,一个身着禁卫服的男子骤然冲向容沉。 “护驾!” 四周顿时一片混乱,长剑出鞘,一个接一个的刺客冲出禁卫军,王陵外顿时刀光剑影。 朝臣开始朝着四处躲闪藏身,云离没有动,视线却是紧紧落在容沉的身上。 只见他被就近的离涯护着,开始朝王陵之中退去。 与此同时,四周的禁卫军也开始逼近那些刺客。 刺客寡不敌众,开始败退。 忽的一道厉喝自嘈杂的人群中响起。 “阿离!” 话音方落,她分明看到了几道目光同时往她这边射来。 云离一个晃神,马车忽然动了。 三个刺客跳上马车,迅速驾起马车朝着王陵外围冲去。 因着惯性,云离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她扶上窗沿。 透出翻飞的窗帘,她看见莫言翻身上马,迅速朝着马车追来。 “大哥,里面有人。”其中一个刺客掀开帘子,看到了云离。 “看好了,先逃出去再说。”另一个人说道。 那人应了一声,钻进车厢,提起剑,对着云离狠狠道:“不想死的呆着。” 云离缩了缩脖子,面露惊恐之色,她点头道:“大哥放心,我一定不会坏事的。” 那人点了点头,刚回过头,手腕忽的一阵刺痛。 他哀嚎一声,只见云离单手成爪,紧扣住男子的手腕,稍一施力,手腕顿时脱臼。 云离当即夺过长剑,扬手就是一剑。 长剑刺穿胸膛,云离一脚将男子踹出马车,身子紧随着钻了出去。 叮。 两剑相触,云离豁然松手,长剑脱手而去。 对面男子心下一惊,却见眼前的女子嘴角扬起一抹邪佞的冷笑。 忽然间,脖间一痛,一支木簪稳稳地扎在其间。 男子翻身跌落,砸起一片灰尘。 驾车男子见两人皆栽在身侧的女子手中,脸色大变。 “驾!”他豁然大吼一声,扬鞭重重击打马匹。 马车飞驰起来,云离身子一斜,朝后倒去。 她连忙伸手抓住车沿,一个挺身重新上了马车。 男子丢掉缰绳,单手成拳对上云离。 云离闪身躲开,同时扬手击上男子的下颚,男子头朝后仰,云离趁机推了一掌。 那一掌袭上男子的胸膛,男子朝后一退,飞跌下了马车。 忽然间,马车一个重重的颠簸,云离心下一凛。 不知何时,马车已经奔上了王陵后的山崖,而此时马车正直直冲向一侧的陡坡。 她眸色一沉,在马车坠下之际朝着崖边纵身一跃。 “阿离!” 她看见莫言自马背上飞跃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他抓住了她的手。 轰。 马车坠下山崖,激起一阵浓烈的灰尘。 云离的身子重重砸在岩壁之上,这一撞,几乎让她吐血。 她抬起眼帘,是莫言紧张的眸光。 “抓紧了,别松手。” -抓紧了,别松手。 云离脑子忽然轰的一声,眼前的莫言与记忆中的某一个小小身影重叠起来。 漫天血光之中,他抓着她的手,告诉她抓紧了,别松手。 可最后,她还是没有抓住他。 她亲眼看着他被黑衣人抱走,从此了无音讯。 哥哥…… 与前身的记忆融合太久,所有的情感都已经融为了一体。 云离眼角有些湿润,莫言以为她吓到了,连忙将她拉了起来。 “怎么样?可是哪里受伤了?”莫言扶着云离,略显急切道。 云离摇了摇头,忽的钻进了莫言的怀中。 莫言浑身一僵,良久,才伸手拍了拍云离的背,安抚道:”别怕,没事了。“ 云离垂眸,不管莫言是不是她失踪了十五年的哥哥,这种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情感却在他的身上被引发。 或许,他真的是也说不定。 镇国公府被南翎死士灭门,南翎……也就意味着,她的哥哥极有可能被带来的南翎。 那一刻,云离那几乎已经死了的心底忽然生出了一丝希望。 而原本想要离开的九王府的想法也因此消失了去。 她一定要查清楚,眼前的莫言是不是她的亲哥哥。 第二百八十章:躲不过 刺客全部被剿灭,云离直接被莫言带回了九王府。 “你这样王爷不会怪罪吗?” 云离坐在马上,看着莫言翻身下马,迟疑道。 莫言对着云离伸出手,“来。” 云离心下微愣,随即伸手覆上莫言的手。 莫言扶着云离下了马,说道:“放心吧,这是王爷的意思。” “嗯?”云离眸间闪过一丝诧异。 “说是救下你之后直接回来,留在那里免不了一顿审讯。”莫言解释道。 云离恍然,原来如此。 况且她方才杀了那三个刺客,若被带去审讯,更是百口莫辩。 索性之后的几日云离都没有受到任何传唤。 因着有伤在身,莫言让她安心养伤。 在之后的半个多月里,云离甚至不曾去伺候过容洵。 而锦偲,也被调到了与她一处,说是贴身伺候容洵,其实是照顾云离。 九王府里都传说云离回来之后便失宠了,殊不知正因着如此,她的伤才算是彻底养好了。 隆冬将至,第一场雪降落在南月城。 南方的雪与北方不同,湿冷到了骨子里。 云离躲在披风下,端着茶水来到容洵的书房外。 院子里两株梅花开的正好,芳香沁人心脾。 云离吸了吸鼻子,推开了书房的门。 容洵坐在书案之后,正执笔写着什么。 云离将茶水放在一旁,“锦偲用雪水煮的茶,王爷尝尝。” “嗯,把那边桌上的锦盒给本王拿过来。”容洵淡淡开口。 云离睨了那锦盒一眼,踱步去拿了过来放在了容洵的面前。 “过来。”容洵视线不移,低沉说道。 云离愣了一瞬,回过神后抬脚走进了一些。 容洵打开锦盒,云离瞥见那锦盒里静静躺着一支银簪,一朵扶桑安静盛开。 容洵伸手拿起银簪,起身靠近云离。 云离退了一步,忽的一只修长的手揽上了云离的腰际。 “别动。”容洵轻语,话语清冷,听不出情绪。 银簪插入发间,云离抬眸,对上容洵深邃的眸子。 “很适合你。”他看着云离,缓缓说道。 云离心下一怔,想抬手取下,却被容洵抓住了手腕。 “这银簪比木簪更加尖锐,更容易杀人。”容洵意味深长道。 云离眉心一突,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爷这是何意?”云离眉梢微挑,不明就里道。 “带着防身。”容洵撇下一句话,便不再看云离,坐回了椅子上。 云离望向那书案,那是一副梅花图,梅花树下,有一人颔首赏梅…… “奴婢谢过王爷。”云离收回目光,福身道。 “王爷,国师来了。”莫言踱步而入,俯首对着容洵道。 容洵执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放下笔,起身朝外走去。 云离踟躇在原地,若又是戴面纱,只怕会引来容洵的诸多猜忌。 她略一思忖,欲找理由回避。 却不想容洵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愣着做什么?” “王爷,奴婢有些不适,斗胆跟王爷告个假,奴婢去唤锦偲来伺候王爷。”云离敛下眉眼,缓声说道。 “本王允你休息了大半个月,你便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容洵眉目清冷,只是此刻的眉宇间似乎染上了一丝不悦。 云离抬起眼帘,瞥见一旁的莫言冲着她摇了摇头。 那意思,分明就是让她不要惹容洵生气。 在这九王府里,她到底是奴…… 云离收敛心绪,薄唇轻启,“王爷恕罪,奴婢会紧守本分。” 容洵转身朝外走去,云离只好紧随他的脚步。 沿着回廊走向前院,风雪将细纱吹的翻飞舞动,湿冷的寒意愈发浓重。 回廊湿滑,云离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加快了脚步。 这种冷,是常年生活在北方的她难以招架的。 云离冷的瑟瑟发抖,一个晃神,脚下一滑,险些栽倒。 好在一旁的莫言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容洵顿了顿脚步,微微侧目,视线落在相携的两人身上,眉头微蹙。 “小心点。”莫言低声叮咛。 云离对着莫言报以一笑,却见前面的容洵停下了脚步。 “训奴府里没教过你如何走路吗?“容洵语气有些不好。 云离心下一愣,一时间怒由心生,这回廊湿滑,她鞋底又滑,这还能怪她不成? 不过谁让她是奴婢,她忍还不行吗? 云离吸了口气,耐着性子道:“王爷息怒,奴婢一定好好走。” 莫言看云离走路打滑的模样,想着去扶她,却被云离挥手拒绝了。 她看得出来,若莫言再帮她,指不定容洵得怎么罚她。 磕磕绊绊走过了回廊,云离总算是追上了容洵。 来到中堂,云离见离涯正背对着她站在中堂正中,她垂下头,希望离涯能无视她。 “最近国师来本王府上来的很勤快啊?”容洵走进中堂,坐在高位之上。 “谁让王爷府上的茶好喝呢。”离涯唇角一扯,走向一侧懒懒地坐下。 “国师喜欢喝,就多喝点,阿离,奉茶。”容洵扫了离涯一眼,淡淡开口。 云离眉头拧起,真是躲不过啊。 她踱步走到一侧,端起茶水,来到离涯的身边。 离涯斜睨了云离一眼,那墨色的眸间闪过一丝狡黠。 世子府里是她,王陵外马车里的也是她,不是像,她分明就是云离! 离涯心中激荡,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是那眼底释然的笑意出卖了他。 那一日,王陵之外,他没有听错,也没有认错。 她是云离,她还活着…… 当他知道那坠毁的马车是九王爷的之后,他便一直往九王府里跑。 就是希望能够确认那马车里的女子到底是不是云离。 可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今日,总算是让他等来了。 离涯盯着云离,那目光让云离后背发麻。 这眼神,分明就是认出了自己。 越来越多人认出自己,这让云离越发的不安。 可她能怎么办?她不能逃也不想逃,不管他们认不认得自己,自己不认得他们便是! 云离被唤退之后朝着后院走去,这才走到回廊,离涯便追了过来。 他的身上还沾着细碎的雪,却堂而皇之地拦住了云离的去路。 第二百八十一章:装傻 云离裹在披风之中,显得整个人愈发的纤细。 她看了离涯一眼,在离涯未开口前,变先行福身道:“奴婢见过国师大人。” 离涯微张着薄唇,那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语生生咽了下去。 他狭长的眉眼注视着云离,墨色的眸间带着一丝考究。 “阿云?你是又失忆了吗?”良久,才说了这么句满含无奈的话。 云离敛下眸子,睫毛在眼下落下阴影,看不出情绪。 “奴婢名唤阿离,不知道国师大人在说什么,国师大人可又是将奴婢认作别人了?”云离恭敬出声,带着疏离与冷漠。 离涯愣了一瞬,不会的,他不会认错的。 “你就是阿云,这世上除非易容,否则不能有两个生的一模一样之人,即便双生,也有异处,你是阿云,你为何不肯承认?”离涯幽幽出声,那邪魅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受伤。 云离隐在披风内手微微攥起。 沉默片刻,她抬起头,澄明的双眸对上离涯探究的目光。 “国师大人所认识的阿云,额间也有这样的伤疤吗?”云离撩起青丝,露出那浅淡却可见的疤痕。 离涯眸色一沉,怔在原地。 云离福了福身子,缓缓道:“奴婢身体不适,便先行告退了。” 说罢便径直穿过离涯,缓步沿着回廊走向后院。 离涯站在原地,看着风雪中那道纤瘦的身影越走越远。 他一时糊涂了,难道这个阿离果真不是他所认识的云离吗? “国师对本王的婢女感兴趣?”容洵凉凉的话语从后响起。 离涯敛去眼底的失意,又换上了一副懒散的姿态。 他唇角勾勒着邪肆的笑意,转身对上容洵寡淡的目光。 风将两人的衣袍吹着轻轻飞扬,雪花沾在相对而立的两人身上,带着隐隐的寒意。 “是啊,这婢女对我的胃口,王爷不如将她送给我啊?”离涯环抱双手,斜倚在一旁的廊柱上,云淡风轻道。 容洵看着离涯,双眸之中锋芒毕露。 “本王怎么不知道离涯突然对女人感兴趣了?还有,阿云是谁?” 离涯只是笑笑,“一个女人,王爷若是不愿意,那便算了。” 回廊静了下来,只有风雪依旧,有着越下越大的趋势。 云离刚回到房里,便见锦偲趴在桌子上,一副恹恹的模样。 “怎么了这是?”云离踱步走上前,询问道。 锦偲抿了抿嘴,“姐姐,我头好晕啊。” 云离眉头微蹙,伸手覆上锦偲的额头,“发烧了?” 她扶着锦偲躺到床榻上,伸手探上她的脉搏。 只是着了凉,没什么大碍,她为锦偲掖了掖被子,低声道:“放心,没事的,姐姐去给你煎药。” 云离离开卧房,掩上房门,再一次走进飞雪当中。 阴沉沉的天气,雕花的窗子挡住了幽暗的光线。 云离坐在膳房一角,独自煎着药。 吱呀一声。 膳房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一道鬼祟的身影钻了进来。 显然那人没发现此处还有别人,他围着那些灶台走了一圈,最后打开了蒸笼。 云离以为是哪个厨子,探出头,瞧见的却是那人往那蒸笼里倒了一些白色粉末。 她心里咯噔一下,当即不动声色地掩去了身形。 透过堆着的柴火的缝隙,云离见那人悄悄地走了出去。 她放下手中的蒲扇,起身追了出去。 那人在风雪中一路疾行,最终进了奴院的大门。 云离站在原地略一思忖,迅速回去了膳房之中。 膳房之中来了几个厨子,忙碌了起来。 她直奔那蒸笼,可那蒸笼里头却已经空空如也。 她朝外看了看,眼下正是用晚膳的时辰。 “这里面蒸的是什么?”云离拦着一个厨子询问道。 “是翡翠鱼汤,今日王上会来府上用晚膳,王爷特意命咱们做的,说是王上爱喝。”厨子看了云离一眼,老实说道。 云离听了脸色一变,当即冲出了膳房。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这雪下得不再纯粹,夹着雨,将屋檐的瓦片击打的直响。 寒意包裹这云离,披风也飞落在地来不及捡。 她摔倒又爬起来,最后索性脱掉了鞋子,快步朝着前院跑去。 穿过雕花的大门,她看到容沉举起手中的玉勺,那玉勺之中,是晶莹剔透的鱼汤。 “不要喝!”她挥手打落容沉手中的玉勺。 玉勺飞跌落地,破碎成片。 四目相对,云离双目通红,眼前是容沉震惊的双眸。 “放肆!”容洵厉斥一声。 云离连忙伏跪在地,脑中一片空白。 容沉呆愣在原地。 他望着眼前跪倒在地的女子,她浑身被雪水打湿,赤着的脚被冻的通红。 她伏着身子,瑟瑟发抖。 云离? 她是云离? 容沉眼底氤氲出一片水色,却又幽深的望不见底。 那一瞬间的震惊在下一刻被悉数敛去,覆在腿上的左手紧握成拳,骨节因着隐忍而苍白。 容洵俊眉紧锁,“贱婢不识抬举,惊扰了王上,罪该万死,来人,将此贱婢拉出去,乱棍打死。” “且慢。”容沉扫了眼地上,淡淡道:“王叔,你看这鱼汤……” 容洵视线微转,忽的目光一黯。 汤里有毒!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云离,神色莫名。 “阿离,这是怎么回事?”容洵沉声开口。 “回王爷,奴婢在膳房为锦偲煎药,见一人鬼鬼祟祟往这鱼汤里撒了些东西,奴婢觉得有蹊跷,方才事出突然,奴婢才惊扰了王上,请王上恕罪。”云离声音颤抖,似是吓的不轻。 “既是如此,那便功过相抵了。”容沉淡淡开口,“只是,王叔可得好好查查,这九王府里到底混进了什么人。” 容洵微微颔首,“王上放心,此事一定会给王上一个交代。” 云离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长睫低垂,掩去了万千心事,流露着满身孤寂,眼底却是晦涩不堪。 她明明恨透了他不是吗? 可为何却是不受控制地不想他出事。 这种矛盾的心绪将云离击打的溃不成军,迷惘又绝望。 她终于明白,有些事情,在她的心底早已不受控制。 第二百八十二章:自作聪明 容洵的效率很高,不过三日,便将那个下毒的奴才给抓了起来。 听说送去了天牢,不知审出了些什么,之后便被秘密处决了。 这事儿也像是投入大海的一颗石子,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可对于云离来说,却很不一样。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可她甚至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了。 再者自己留在九王府,容沉一定会顾忌容洵,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若是跑了,万事便不好说了。 这一日,下了几天的雪停了,积雪将南月城笼罩在一片莹白之中。 云离按着往常去到容洵的房里伺候。 与之前几日一般,推门而入不曾见着他。 出来一问才知道容洵又是一早便进宫了。 云离心下忐忑,这几日她连容洵的面都没看见。 虽然她也不想伺候她,可出了那件事,容洵绝不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 云离也早已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这一次,也确实是她太过冲动了。 她明明可以不动声色地避免这一次的毒害。 可她却是选择了一个最愚蠢的方式。 甚至将这掉脑袋的事儿放在了明面儿上。 以容洵谨慎的态度,闹出这种事定然十分不悦。 等到晌午时分,容洵才回到王府。 云离站在回廊上,见容洵一身紫衣,缓步而来,浑身笼罩着寒意。 她迈步上前,福身道:“奴婢见过王爷。” 容洵扫了云离一眼,“跟本王过来。” 云离点了点头,跟在容洵的身后,进了书房。 书房里点着炉子,暖烘烘的。 房门一关,将寒意挡在门外,云离转身看向容洵。 她先行开口道:“王爷恕罪。” “何罪之有?”容洵目光淡淡地看着云离。 “奴婢不该强出头,可若是王上在王爷府上出事,只怕王爷也会脱不开关系,即便这事儿与王爷并无关系,这矛头仍是会指向王爷。”云离垂首道。 “收起你的小聪明,若有下次,定不轻饶。”容洵冷冷道。 “奴婢遵命。”云离松了口气。 容洵这么说,也就意味着这一次她算是躲过去了。 出了书房,云离见莫言站在门外,一身水灰色的宽袍妥帖地着在身上,衬着身形愈发挺拔修长。 经着上次一事,云离与莫言的关系忽然近了许多。 她可以对任何人冰冷疏离,可对莫言,许是因着他太像自己失踪多年的哥哥。 云离始终无法对他冷漠,甚至,对他多了几分信任与亲近。 “莫言。”云离上前,伸手拍了拍模样的肩膀。 莫言闻声嘴角微扯,转身望向云离,“王爷没有为难你吧?“ 云离摇了摇头,扬起嘴角道:“王爷没罚我,我算不算没事儿了?” “以后别干这种事了,这些事情不是你一个奴婢可以掺和的,从你杀狼,到对付刺客毫不手软,我便知道你定有不为人知的一面。阿离,身怀秘密,就更该收敛锋芒。”莫言低声道,话语间带着一丝语重心长。 云离愣了一瞬,失笑道:“我能有什么秘密,莫言你想多了,不过倒是你,你可有父母姐妹?怎么会来王府当差?” 莫言没回答云离的问话,只是微笑道:“今日轮着该锦偲当值,你得空,我带你出府转转。”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她来了南月城这么久,倒也确实从未见过这南月城到底是何模样。 她略一思忖,便应下了。 许是大雪初霁,南月城里热闹非凡。 加上临近春节,城里街道两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 南北地貌差异,这卖的东西也不尽相同,于云离来说倒是十分新奇。 她四处张望着,整个人看着都轻松了不少。 莫言跟在后面,不时说上两句,他本就不善言辞,可对于眼前的阿离,说的话却比平日要多了许多。 “莫言,你怎么想到要带我出来逛逛?”云离手中拿着糖人,在莫言面前,收敛了防备,欢脱了不少。 她紧绷了太久,几乎都忘记了真实的自己。 莫言微微一笑,“看你从来了九王府便从来没有出来过,就带你来看看,以后总免不了要出府办事,迷路可就不好了。” 云离闻言忍不住嘴角飞扬,“多谢莫言关心,还是莫言考虑的周到。” 莫言感受着云离的变化,那由心而发的笑意似乎也在感染着他。 让他内心一处渐渐变得柔软。 “打,打死他。”忽的一声声凶狠的谩骂声传入云离与莫言的耳中。 云离循声望去,那里围满了人,那一声声的咒骂便从人群中传出。 云离与莫言相视一眼,默契地朝着那人群走去。 有热闹,肯定得凑上去瞧一瞧,否则枉费出来一遭。 “哼,敢偷你姑奶奶的钱袋,真是活腻歪了!”银铃般的嗓音自人群内传来,话语嚣张,带着不可一世。 穿过人群,云离便瞧见了那说话之人。 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倒是娇俏,只是眼下手中执着皮鞭,露着趾高气昂的模样。 她的脚边,是一个七八岁的小乞丐,正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对,小姐替天行道,勇猛过人!”少女身边跟着四个统一衣着的男子,其中一人满脸谄媚道。 旁边围着的百姓小声议论着,指指点点。 “这哪里来的刁蛮小姐,这小乞丐我认识,隔壁长街李大娘的哑巴孙子,是个苦命的孩子,不会是贼。”云离旁边的一个百姓低声对着旁人道。 可即便如此,也没有一个人出手帮忙。 任由那少女欺辱小乞丐。 “还不把本姑奶奶的钱袋还出来,否则本姑奶奶就替天行道,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少女扬鞭重重地甩在地上。 啪的一声,只见那小乞丐吓的一惊,抖的愈发厉害了。 他不敢抬头,却一直拼命摇着头,说不了话,嘴里直呜呜。 那少女见状重重哼了一声,“你这是自找的!” 说着便再一次扬起了皮鞭。 周围的人怕是担心被皮鞭打到,纷纷退了一步。 啪。 一声脆响,少女眼睛一瞪,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灰衣男子。 这灰衣男子,却是徒手接住了她的皮鞭。 “想不到姑娘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第二百八十三章:被下药了 云离踱步而出,站定在莫言的身侧,冷声开口。 少女眉头一皱,她扯了扯皮鞭,没能从莫言的手中将皮鞭扯出来。 她恨恨道:“松开,你们是什么人?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云离扫了少女一眼,转身蹲在了那小乞丐的身边。 “别怕,我知道你不能说话,我也知道你没有偷她的钱袋,你先起来。”云离伸手拉上那乞丐。 小乞丐却是吓的缩了一缩,连头都不敢抬上半分。 这是怕极了啊。 云离摇了摇头,一个如此胆小之辈,只怕连在地上捡钱袋都不敢,别说是偷了。 她拍了拍小乞丐的肩膀,稍作安抚,随后起身看向少女。 “你有什么证据说他偷了你的钱袋?”云离凉凉开口。 “就他刚才撞了我一下,我钱袋就不见了,不是他偷的还能是谁?”少女扬着下巴,瞪着云离义正言辞道。 云离眉梢一挑,“这么说你也没证据了,没有证据你便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说他是贼,他就是贼!”少女跺了跺脚,再一次用力扯鞭子。 莫言忽的松开手,少女因着惯性猛地朝后倒去。 身后的随从连忙伸手扶住了她。 少女推开随从,脸上蓄满了怒意。 “你们是一伙的!来人,给我打!”少女怒声道。 云离眸色一冷,只见那四个随从相视一眼之后一并朝着他们袭来。 莫言闪身挡在云离的跟前,挥手击退其中一人。 四周的百姓顿时一窝蜂作鸟兽状散开。 云离站在原地,看着莫言不过片刻就将四个随从揍的落花流水。 她嘴角微扯,这种不用亲自动手揍人的感觉委实不赖。 莫言武功高强,对付他们小菜一碟。 少女见自己的随从被揍成了猪头,那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她重重甩了甩皮鞭,跃步袭向莫言。 莫言侧身躲开皮鞭,同时伸手一握,皮鞭在手掌绕了个圈。 他顺手一拉,少女失去重心,朝前倒去。 莫言又是一个甩手,一把揽上少女的腰际。 少女瞪圆了眼睛,惊愕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下一刻,却见男子倏地退了开去。 而她却被自己的皮鞭给捆了个严实。 云离眼底漫出笑意,莫言虽然又冷又硬跟块石头似的,可对付起人来,却是丝毫不含糊。 “你,你们大胆!快放开我!”少女气极,脸上也因着生气而红扑扑的。 云离冲着莫言笑了笑,转身从地上将那小乞丐不由分说地拉了起来。 小乞丐虽然不能说话,可看着那欺负自己的姑娘被捆上了,那局促不安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略显畏缩地看着云离与莫言,抬手指着自己嘴巴,咿咿呀呀起来。 “没事了,你走吧。”云离伸手拍了拍小乞丐的肩膀,温和道。 小乞丐一脸诧异,他又转头看向那少女,见少女那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连忙收回目光。 他对着云离和莫言沉沉鞠了个躬,转身就跑了。 “走吧。”云离忘了莫言一眼,浅笑道。 两人连斜都不曾斜那少女一眼。 “你们都是猪吗?快把我放开!”少女咆哮。 随从连忙解开了捆住少女的皮鞭。 少女没了束缚,当即大步上前拦住云离与莫言的去路。 “站住,你们得罪了我,我要让你们的王上诛你们九族,告诉我,你们是谁?”少女双手叉腰,狠狠道。 云离眉间闪过一丝篾笑,“你要让王上诛我们九族,我们还会告诉你我们是谁?是你傻还是你当我们傻?” 少女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又是气的不行。 “别再跟过来,否则我不介意再将你捆一次。”莫言冷冰冰警告道。 说着也不管那少女,与云离大步离开。 少女站在原地,重重地一跺脚,“来人,给我查,我一定要查出来他们到底是谁!胆敢得罪我,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在南月城逛吃了一整日,不知不觉夜色已深。 云离这才与莫言回了九王府。 回到府中与莫言分别后,云离便朝着卧房走去,刚穿过回廊,便见锦偲焦急地守在月门前。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锦偲苦着一张脸,很是委屈道。 云离愣了愣,“怎么了?” “王爷找你伺候就寝,这都等了有大半个时辰了。”锦偲撇撇嘴,开口道。 容洵是不会让锦偲服侍就寝的,今日她玩的太尽兴,适才将这事儿给忘了。 云离沉了沉心绪,对着锦偲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这就过去伺候。” “姐姐小心些,王爷似乎有些不悦。”锦偲拉着云离的手,提醒道。 “放心吧。”云离拍了拍锦偲,转身朝着容洵的卧房走去。 卧房里还燃着烛火,云离站在房门外,沉声开口道:“奴婢来晚了,还请王爷恕罪。” “进来。” 房内响起容洵低沉的话语。 云离顿了顿,推门而入。 一股幽香扑面而来,云离反身关门,将寒意掩在门外。 容洵坐在床榻上,帷幔低垂,模糊了身影。 云离眉头微拧,这不是就寝了吗?还需她伺候什么? 难道又是试探? 不应该啊,容洵虽不至于完全信任自己,却也应该不会质疑她的身份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容洵的语气似乎带着一丝隐忍与急切。 云离愈发糊涂了,她思索片刻,还是穿过帷幔,靠近了床榻。 幽暗的光线将容洵笼罩在阴影之下。 他微垂着头,长睫在眼下铺上一层厚重的阴影。 “王爷?”云离上前一步,疑惑出声。 容洵忽的抬头。 当视线触及到容洵之时,云离怔然。 眼前的容洵双目充血,微敞着衣襟,双拳紧握,明明严寒的天气,他的额间却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容洵猛然站起,一把拉过云离,将她丢到床榻之上。 “本王中毒了,帮本王解毒。”容洵的声音沙哑至极,他浑身滚烫,紧紧贴向云离。 云离脑袋一阵发懵,下一刻她一手抵住容洵压下的身子,一手迅速探上容洵的手腕。 靠,云离忍不住轻咒一声。 容洵这是被下了chun药? 第二百八十四章:他在要挟她 容洵眼底充斥着叫嚣的欲望。 如同一只溺水的猛兽,在寻找出口,等着将拯救他的人撕成碎片。 云离几乎抵抗不住来自他的压迫。 他的身上滚烫如烙铁,仿佛顷刻间便能将她化为灰烬。 “王爷!你冷静点。”云离眉心紧锁,大声说道。 云离越是反抗,容洵便愈发的燥热难当。 她看着容洵眼中烧起了火,他一手压着她,一手胡乱撕扯着她的衣襟。 云离忍不住咒骂出声,她屈膝抵住容洵的腹部,随后双手猛的一推。 容洵被推倒在床榻之上,云离趁机迅速下了床榻。 “你敢忤逆本王!”容洵从床榻上踉跄起身,眼中多了一丝怒意。 云离没说话,扫了周围一眼,随后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 唰。 冰凉的茶水劈头盖脸而来。 翠绿的茶叶挂在容洵的额头,好不狼狈。 可这一瞬,却让容洵有了刹那间的清醒,他的脸色阴沉如暴雨将下。 云离骤然欺身上前,拔下发间的银簪,手起簪落。 哧。 一颗血珠自容洵的额间溢出。 “王爷,得罪了。”云离凝眉,双目沉肃。 容洵没动,只是眼底炽烈的欲望却在渐渐消退,身子也渐渐开始变得不稳。 云离见状连忙扶上容洵,将他扶坐到身后的床榻之上。 容洵斜倚在床榻之上,闭上了眼睛。 云离静静地站在一侧,目光紧紧锁在容洵的身上。 空气中的幽香绕上鼻尖,房里的气氛骤然冷却。 死一般的静默。 良久,桌上的烛火晃了晃熄灭了去。 云离微微侧目,窗棂之外有微微的光亮。 不知不觉,竟已经天亮了,云离这才惊觉她的双脚已经麻木,动一下都艰难。 她见容洵呼吸平稳,暗暗松了口气。 转身欲离开,忽的身后传来细碎的动静。 云离又回过身去,眼前忽的寒光闪过,伴随着利剑出鞘的声响。 云离的脖间多了一把泛着寒芒的长剑。 容洵站在她的身后,目光如鹰,锐利又嗜血。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脑中灵光一闪,迅速跪倒在地,同时也避开了那把剑。 “王爷恕罪。”云离颤声道。 容洵盯着云离,目光森冷。 “又在耍你的小聪明了?”容洵冷声开口,那股欲望退去之后,是一阵肃杀的冷意。 她很好! 他要拿她来解毒,她居然在他的面前耍手段! 不仅没有顺他的意,反倒又露出了这一副心惊胆战的虚伪姿态。 “奴婢不敢,请王爷责罚。”云离抿嘴,低垂的眉眼间是一片沉静。 “责罚?是该罚,昨晚之事,你若敢泄露一丝半点,那个锦偲你便永远别想见到了。”容洵冷冷道。 云离掩下了的眸间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他在要挟她? 她本就无意透露半点,昨夜也算是自救罢了。 他为什么会被下药,是谁给他下的药她一点都不感兴趣。 可眼下,他竟然拿锦偲的命来要挟她? 她此生最恨被人要挟,此时此刻,云离不由得对容洵生出了几分厌恶之感。 天家的人,不仅谨慎,更是狡诈,毫无人性。 云离收敛心神,“奴婢谨遵王爷教诲,昨夜之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她感受着容洵移开了目光,微微抬头,便见容洵坐回了床榻之上。 “你怎么知道如何解毒?”容洵眼底满是怀疑。 “王爷忘了,奴婢之前是在医馆的。”云离低声道。 容洵沉默了半响,开口道:“出去吧,” 云离如释重负,爬了起来拖着麻木的双脚走出了房间。 打开、房门,便见莫言站在门外,见她出来,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阿离?”莫言错愕道。 他的视线在她的身上一扫而过,触及到那凌乱的衣衫,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云离触及到莫言的目光,这才意识到她不曾整理自己。 这下该被误会了。 她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解释什么。 锦偲的命,可是握在容洵的手里。 “见过莫大人。”云离福了福身子,说完又越过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莫言望着云离的背影良久,直到房里容洵低沉的话语传来,莫言这才转身步入了房内。 “王爷。”莫言站定在不远处,眸色莫名。 容洵掀开帷幔,缓步走了出来,他深吸了口气,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今日的夜宴,带上阿离。”容洵眼底深邃,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莫言愣了一瞬,最终点了点头,“属下遵命。” 云离回到院里,就见着锦偲满脸不安地站在房门口。 “姐姐?你没事儿吧?”锦偲迎了上来,见云离一瘸一拐地,连忙扶住了她。 “没事,就是脚麻了。”云离摇了摇头道。 “吓死我了,姐姐你一夜未回,我还以为王爷怎么罚你了。” 锦偲松了口气,又忽然撇及云离衣衫不整,一双眼睛顿时瞪的老大。 “姐姐,你,你一夜没回,是,是侍寝了吗?”锦偲惊讶出声。 虽然她还未过及笄之年,可在训奴府里也学过关于侍寝之事。 眼下见着云离这般,便自然有所联想。 她问过之后,又惊觉这事儿甚是私密,顿时有些红了脸颊。 云离眉头微蹙,“想什么呢,没有。” 锦偲吐了吐舌头,乖乖闭嘴,她也只当是云离害羞不肯承认罢了。 她给云离倒了沐浴的水,临出门时对着云离道:“姐姐怕是不久就要成九王妃了,锦偲先恭喜姐姐。” 说着便笑嘻嘻地关上了房门。 惹得云离一阵无奈,只怕她昨晚夜宿容洵卧房之事,不日便会传遍整个九王府。 果不其然,甚至还没过半天,云离侍寝之事便在九王府传遍了。 容洵从来不碰女人,可偏偏让云离侍寝了。 这一下,整个九王府都传言容洵会将云离给收房。 云离走到哪,都不时会有人来叨叨几句,不管是恭喜的,还是因着嫉妒而嘲讽的。 一时间,她便成了九王府的众矢之的。 云离这边刚躲开两个婢女的套近乎,准备溜去别的院里躲躲。 才刚关上门,退了一步忽的撞上了一个人。 她回过头,见莫言怔怔地望着她。 第二百八十五章:东来使臣 寒风飒飒,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 云离脸被冻的有些微微发红,她敛了敛身上的披风。 见莫言一身青衣甚是单薄,脸色稍显苍白,神色有些凝重。 “莫言?你怎么来了?”云离出声道,“你不冷吗?” “这是王爷给你的,换上它,随王爷入宫赴宴。”莫言将手中的包袱递到云离的跟前。 云离愣了一瞬,容洵这是什么意思? 可她不能忤逆不是? 云离接过包袱,转身回了房里。 那是一身浅蓝色裙衫,裙摆绣着纯白的花朵,清新脱俗。 云离迟疑了片刻,换下了身上的婢女服。 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这一身裙衫,衬着她的肌肤愈发白皙,只是那眉宇间的戾气,却让她少了女子该有的温婉。 云离揉了揉眼睛,收敛心绪,转身走出了房间。 莫言依旧在外候着,见云离出来,墨色的眼底有惊艳之色一闪而过。 那一瞬后,他的脸色越发的凝重了。 他转身朝外走去,云离连忙跟了上去。 云离总觉着莫言似有心事,是因着误会自己shi寝了吗? 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可她却不能解释丝毫。 出了九王府,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云离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莫言掀开帘子,云离见容洵静坐在马车内,她看了莫言一眼,钻进了车厢中。 “奴婢见过王爷。”云离坐在容洵的对面,轻声说道。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为了遮挡寒意,窗子被封住,帘子静静地垂着。 容洵没说话,云离便也不响了,端坐着,微垂下了眸子。 连空气都仿佛静了下来,唯有一声声浅浅的车轱辘声回荡在两人之间。 “王爷,王宫到了。”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莫言驾着马车停了下来。 他掀开帘子,将目光落在了云离的身上。 云离会意钻出了马车,顿时一股湿冷的寒意笼上周身,冻的她忍不住抱住了双臂。 下一刻,一件白色披风披上了两肩,温暖的狐毛茸茸地mo擦过她的脖颈。 她心下一愣,转头便瞧见容洵那张不动声色的脸。 他扫了自己一眼,朝前走去。 莫言将一切看在眼里,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九王爷从来不是会关心别人之人,所做之事从来都不会没有目的。 而对于云离,他清楚的知道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么眼下他做的这一切,是在做给云离看,还是想做什么? 难道皆只因昨晚? 莫言不太敢想象,总觉得云离不会是这种轻易就范的寻常女子。 可面对的九王爷,她真的会无动于衷? 纷乱的思绪让莫言一时失神,回过神来之际容洵与云离已经走出很远。 他连忙疾步追了过去。 这是云离第一次入南翎王宫。 远远望去,崇阁巍峨,层楼高起。 走上九重石阶,沿着游廊朝后走去,穿过冗长被岁月痕迹笼罩的宫墙。 云离跟着容洵,来到了一处大殿。 她轻抬眼眸,和仁殿三个大字宛若游龙静静地盘覆在匾额之上。 随着殿门开启,殿内十二根白yu柱子映入眼帘。 其上雕刻着繁复的龙纹,十分威严。 殿内正中有一约莫一米高的朱漆方台,方台之上摆着一张精致的矮桌,有一香炉置于其上,青烟袅袅。 柱子前,也分排着矮桌,已经有不少人端坐在矮桌之后。 “九王爷到。”殿门口的太监拖着长音,恨不得将声音贯穿整个和仁殿。 云离跟着容洵步入殿内,她低垂眉眼,悄然打量四周。 看模样打扮,这些坐着的,皆是南翎大臣。 “臣等见过九王爷。” 伴随着行礼之声,容洵轻扯宽袍落座在了靠近高台一侧的矮桌之后, 莫言站在容洵身后不远处,而云离则是在容洵的示意下跪倒在他的身旁伺候。 “宁王到。”太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宁王?云离忍不住微微侧目。 只见一个身着浅蓝色宽袍的男子步入殿内。 他眉眼清秀,脸上带着随和的笑,看着十分斯文,没有半点架子。 这宁王,便是之前南翎国的辅政之人? 如今容沉归来掌权,这宁王便将所有的权利都交还给了容沉。 传说是一个视权利如无物之人,与容洵这个闲散王爷差不多。 而云离却不相信这南翎国里连一个二心之人都没有。 那些暗地里的勾心斗角,一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发酵着。 如若不然,也不会有暗杀,投毒这一列的事情。 天家之人,哪个不是踩着尸体,蹚着鲜血往上爬的? “容清见过王叔。”宁王径直走到容洵的面前,微微颔首道。 “侄儿无需多礼。”容洵淡淡开口。 容清嘴角微扯,视线在容洵身旁的云离身上一扫而过。 他移步,落座到了紧挨着容洵的那张矮桌,也就是云离的左手边。 不多时,长公主,离涯,还有那个萧子钰都接连来了大殿之中。 最后,是身着玄色宽袍的容沉,五爪金龙盘踞在宽袍之上,一头青丝高束束于金冠之中。 浑身上下透着无尽的威仪,就离着她不远,高高在上,让云离有些压抑地喘不过气来。 她敛了敛心绪,他素爱白衣,这一身玄色龙袍,倒让他显出了不同之感。 再不是往日那般似谪仙,反倒多了一些君主的暴戾之气。 那种与身俱来的睥睨天下之感,为何曾经的她却不曾发现。 每每思及,云离的心就被撕扯着沉沉的疼。 容沉微微抬眸,视线微转,在大殿之中扫了一圈。 云离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她,可她仍是心有不安。 一时也弄不懂自己到底是想被他看见,亦或是不想被他看到。 当云离以为夜宴就要开始之时,却忽然发现在他们的对面,还空着两张矮桌。 而四周的群臣,似乎也都在等待着什么。 “东来使臣到。”一声长啸,和仁殿的殿门再一次被开启。 东来使臣?云离心下一愣,随着众人一并侧目。 当触及到来人之际,她的脑袋嗡的一声,后背陡然升起了一股凉意。 白胤! 白胤坐在轮椅之上,由着一名大汉推入了大殿之中。 而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人,一个妙龄少女,扬着下巴打量着四周,宛若一只骄傲的孔雀洋洋得意。 是她?那个在南月城街道上打人的少女。 “外臣白胤携东来三公主银凌参见南翎王。”白胤微微颔首。 可当视线触及到高位之上的容沉时,脸色忽的一变。 第二百八十六章:切磋 白胤怎么也想不到曾经在甫水关外兵戎相见之人会是南翎国的王。 他心思微乱,这容公子的大名闻名东来,眼下摇身一变就成了南翎国的王,这换做谁都无法不震撼。 白胤心里计较着,转念一想,脸上又露出了一丝坦然之色。 他以为为何这南翎会突然发兵北霁,敢情其中有这一层不为人知的关系。 当初容沉成为云离的军师,帮助北霁击退戎狄,看来不过就是为了利用云离罢了。 从某一方面来说,他容沉与他白胤其实是一样的。 他接近云离为父报仇让她大败沧江。 而容沉比他还要狠,接近云离利用她竟是为了吞并北霁。 然而无疑容沉是成功的,在如今三国的之中,南翎一家独大,连北霁都投递降书,割据了十三座城池给南翎。 白胤沉了沉心绪。 “请坐。”容沉目光如常,并未因为来人是白胤而显露出半分别的情绪。 白胤抬了抬手,大汉将他推到了另一边,又将他抱坐在矮桌之后。 周遭有大臣在耳语,似乎对于东来派这样一个身有残疾的使臣前来皆是大感意外。 银凌也跟着坐了下来,一双眼睛依旧滴溜溜地四处乱转着。 “不知使臣来我南翎,是为何事?”容沉又道。 白胤微微颔首,嘴角微扯,眼底带着一丝笑意。 “外臣与陛下也有过几面之缘,当时不知陛下身份高贵,多有得罪,还望陛下海涵。外臣与陛下都曾做过相似之事,此等缘分实属不易。此番前来,外臣是带来了我国王上的一片美意,若南翎与我东来缔结秦晋之好,将这缘分延续下去,倒也能成就一桩美事。” 白胤的话让一侧垂着头的云离心底燃起了一簇火苗。 那短短的一句话,却如同一把利刃直直扎进她的心里。 而那话换来的却是容沉的一阵沉默。 最终也不曾反驳,所以他也承认他与白胤一样是吗? 他对她所做的,切实的欺骗与背叛! 云离紧紧攥起了拳,良久才豁然松了开去。 活了两世,至今她最大的失败便是相信了容沉! 迟早有一天,她会让他付出代价。 “使臣远道而来,和亲之事容后再议,先在驿馆住下,好好领略我南翎风情。”容沉缓缓说道。 白胤也不急,作揖领了容沉的意。 晚宴即刻开始,歌舞升平。 “怎么心神不宁?”容洵浅淡的话语传入耳畔。 云离陡然回神,她看向容洵,连忙摇头道:“王爷恕罪,奴婢只是忽然有些不舒服。” 她刚说完,却又蓦地感受到了一道凉凉的目光。 云离眉梢微转,越过容洵,便对上了那一双冰冷如水的眸子。 容沉的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身上,那幽深的眸子晦暗不明,似悲,似喜,又仿佛带着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 可又不过一瞬,他的目光便移开了。 云离有片刻的失神,仿若方才那道目光全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若不舒服,本王让莫言送你回府?”容洵的身子靠近云离,低声在她的耳畔说道。 云离心下一惊,下意识地朝后退了退。 容洵眸色深沉,长臂一揽,搂住了云离的细腰,阻断了她的逃离。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想不通容洵所作所为是为何意? 在这大殿之中,如此不顾他人的目光。 亦或是,他有意为之? 云离脑中忽的灵光一闪,略显诧异地看向容洵。 难道,这给容洵下药之人就在这和仁殿中? 容洵从来不近女色,如今公然与她这般亲近,这无疑就是为了做戏给别人看。 她云离才不会以为容洵突然就对她上了心。 而容洵所谓的将她先送回府,云离觉着也不太像是真心的。 既然要做戏给别人看,又怎么会半途而废? 若是自己真的不能察言观色,甚至坏了他的事儿,指不定他会做出什么来。 云离缩了缩脖子,摇了摇头道:“奴婢现在觉得好多了。” 容洵嘴角扯出一抹浅浅的弧度,这女人确实没有让他失望。 饶是殿内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这边的一幕却依旧落入了几个人的眼中,神色各异。 容洵松开云离,淡淡道:“倒酒。” 云离执起酒壶,为容洵斟了一杯酒。 “南翎王,贵国就只有歌舞表演吗?委实无趣。”一道脆生生的话语在大殿内响起。 这话带着不屑,那说话之人,正是银凌。 银凌扬着下巴,看那模样,像极了不懂事又刁蛮的小丫头。 一旁的白胤只是微笑着,半点没有在意银凌这样的举动是不是合适。 容沉看向银凌,淡淡开口道:“不知公主想看什么?” 银凌眨了眨眼睛,“我听说在南翎国的街道上随便抓一个人都会武功,本公主又好武,想在这殿里找个人切磋一番,南翎王你答不答应?” 白胤也不吭声,由着银凌乱来。 容沉神色寡淡地看着银凌,“好啊。” 银凌一听面露喜色,不过下一瞬,便又闻容沉道:“不过既为切磋,自然得有些赌注,若是公主赢了,本王答应公主一个要求,若是公主输了,便也要答应本王的一个答应,公主意下如何?” 银凌翘起嘴角,“这有什么,本公主答应就是!” “公主!”白胤闻言眉头微蹙,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银凌瞥了白胤一眼,充满信心道:“白将军放心,本公主绝不会输!” “小姑姑可愿意与银凌公主一较高下?”容沉微微侧目,视线落在容沁的身上。 容沁刚想点头,那银凌却是不乐意道:“南翎王怕是会错意了吧,本公主说的是由本公主随意在殿里找个人切磋,可不是由南翎王指定的。” “公主想选谁?”容沉不动声色道。 银凌起身离开座位,走到大殿正中,她的视线在所有人的身上一扫而过。 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容洵身侧的云离身上。 她大步走到云离面前,纤细的手指直指云离,掷地有声道:“我,选,她!” 第二百八十七章:输了亲事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云离的身上。 云离低垂的眉眼骤然一冷,这银凌好选不选偏偏选她。 估摸着怕是认出她来了,这会儿是故意来找茬的。 她可还记得当初在街上她信誓旦旦地要南翎王灭她九族呢。 这丫头不顾场合报私仇倒是无所谓,可却让她骑虎难下。 眼下,却也不是她能左右的时候。 “怎么?当初在街上不是很嚣张吗?这会儿怕了吗?连抬头都不敢了?”银凌走到云离的跟前,笑眯眯道。 云离却是悄然转头,将目光落在了容洵的身上。 容洵看着她,那眼底带着几分冷意。 聪明如他怎么会听不出来银凌话中所指,这分明就是她自己惹来的麻烦。 云离抿了抿嘴,刚想说自己不懂武艺借以来回绝银凌。 可她还没开口,一旁的容洵便淡淡说道:“既然公主想要与本王的婢女切磋一番,那阿离,你可要好好表现,不要让陛下,让本王失望。” 云离心下一怔,她一脸错愕地看着容洵。 这种时候,他竟然让自己上? 云离虽是不愿,可也没有反驳的余地。 她福了福身子,低声道:“奴婢遵命。” 云离从矮桌后起身,慢吞吞地走到大殿正中。 身旁的银凌眼底染上了得逞的笑意。 “是你!”白胤错愕出声,才一张嘴又连忙噤声,眼底满是诧异。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即便云离听到了这一声惊呼,可她却连斜都不曾斜上一眼。 她知道,若她看了白胤,以白胤那狡诈的心思,定然会认出她来。 可若她不闻不问,或许,还能瞒过白胤,让他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云离始终低垂眉眼,浑身透露着卑微之感。 她能感受来自周围的目光,有打量,有质疑,还有……关切? 云离微微侧目,触及到来自莫言带着忧色的目光,心中一处忽的一软。 移开视线,又对上一道充满考究的目光。 却是那容清。 云离收敛心神,闭上眼睛思索片刻。 再睁眼时,眼底一片清明。 “奴婢阿离,拜见王上。”云离跪地,垂首行礼。 容沉看着云离,良久不语,隐忍的心绪在汹涌叫嚣。 “起身吧,既是切磋,便点到为止。”容沉清冷开口。 她微微颔首,转过身,面对上银凌。 啪。 银凌自腰际抽出软鞭,用力击打在地。 清脆的声响响彻大殿。 云离眸色微凛,双手攥拳,浑身竖起了防备。 “这东来公主有武器啊,是不是有失偏颇啊?”旁边有轻微的议论声。 银凌置若罔闻,低喝一声便冲向云离。 长鞭撕裂空气,直直朝着云离落下。 云离微眯眸子,身子迅速往右一转。 啪,长鞭击落在地,声音骤然断裂,只见银凌再一次扬鞭而起。 云离一直在闪躲,毫无路数,看着已经处于劣势。 “这九王爷的婢女看着好像不懂武啊,你看这躲都躲的十分吃力啊,只怕是难以招架了。” “是啊,我看这一回咱们得输咯。” 周遭的议论让银凌愈发的得意,攻击也越发的凶猛起来。 容洵盯着云离,眼底带着一丝笑意。 “九王叔的这个婢女很聪明啊。”容清温和的话语从旁响起。 容洵不曾侧目,视线依旧落在拼命躲闪的云离身上。 “不过是些小聪明罢了。”容洵淡淡道。 “只要能赢,不管是有小聪明还是大智慧,便都是智者。”容清看着云离,缓声说道。 即便云离看着处于劣势,可她至今为止却不曾受过银凌的一鞭。 倒是银凌,以为自己赢定了,攻势始终凶猛异常。 这种拼命的打法,劣势很快便显露出来了。 不多时,银凌举鞭的手便微微颤抖了起来,她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疲累之态。 云离见机,在银凌一个懈怠之际,迅速跃身而去。 一手夺过银凌的软鞭,旋即脚下几个轻移,顿时银凌便被那软鞭捆了起来。 形势在瞬间被扭转,殿中顿时一片哗然。 “银凌公主,奴婢得罪了。”云离退后几步,垂首恭敬道。 “好!”一道清丽的嗓音自殿一角响起,只见容沁起身拍手,笑着道。 “咳咳,长公主,注意场合!”萧子钰轻咳了两声,伸手拉了拉容沁的裙角,低声道。 容沁吐了吐舌头,坐了回去。 银凌呆了一瞬,下一刻脸色铁青,“大胆,快给本公主松开!” 第一次当着南翎百姓的面绑她,这一次当着南翎满朝文武的面还是绑她! 银凌气急,恨不得将云离给剁了! 云离却是对着容沉福了福身子,缓步回了容洵身旁。 容沉摆了摆手,两个侍从连忙过来将银凌给松绑了。 这才一解开束缚,银凌便抢过鞭子朝着云离袭去。 云离抬头,软鞭带着一阵劲风而来。 她眸色一凛,下一刻却见一只修长的手蓦地抓住了软鞭。 容洵面色冰冷,“切磋已经结束,公主何不回位上好好坐着,饮酒作乐。” 银凌触及到容洵的目光,后背骤然一冷。 她用力抽回软鞭,哼了一声回到了位子上。 云离瞥了容洵放在矮桌上的手,一道红痕格外刺目。 “王爷……”云离拧眉出声,“你受伤了。” 容洵转过头,对上云离微微蹙着的眉眼,倾身道:“无妨,阿离敢赢东来公主,胆识过人啊。” 云离愣了一瞬,忽的意识到容洵似乎又是故意的。 她收敛心神,沉静道:“难道这不是王爷的意思?” 她可清楚记着方才容洵亲口跟她说,千万不要让他失望。 这言下之意,还不是必须得赢? 容沉看着靠的很近的两人,俊眉微微皱了皱。 他收回目光,开口道:“既然公主输了,愿赌服输,公主可得答应本王一个要求。” 坐回位置上的银凌心下一愣,她转过头,求救似的看向白胤。 可却见白胤的目光正直愣愣地盯着对面的那个阿离。 银凌拧起眉头,干脆直接开口道:“好,本公主既然输了就一定不会赖账!说吧,南翎王你想本公主答应你什么?” 容沉神色寡淡,“本王才刚刚重新执政,无心后宫,贵国美意本王心领了,至于和亲,本王觉得还是就此作罢吧。“ 容沉的话将白胤游离的神思拉了回来。 他心下一愣,刚欲开口,便闻一旁的银凌哼哼道:“你以为本公主还非得嫁给你呀,要不是我父王,我才不来呢!如你所言,和亲就此作罢!” “公主!”白胤低斥出声。 银凌转头看向白胤,“白将军,这可是南翎王的意思。” 第二百八十八章:迷路 白胤沉着脸,最终还是未置一词。 他的心中却是计较着这个与银凌切磋的女子到底是不是云离。 可转念一想,若此人真是云离,那高位之上的南翎王又岂会如此淡定? 再者,南翎王大破汜水城,以云离那睚眦必报的个性又怎么会不报仇而只是做个婢女? 思及至此,白胤也只当此人只是个与云离长的相似的女子罢了。 她的身上可一点都没有云离的影子,她卑微,迎合,低声下气。 除了切磋之时耍了点小聪明之外,实实在在的一个婢女模样。 云离心中忐忑,一个夜宴让她如坐针毡。 容洵若有若无的亲近让她倍感不适。 她可以容忍与容洵逢场作戏,可却无法忍受来自周遭的诸多目光。 那是一种久违的众矢之的的感觉。 “阿离,今夜的你可是万众瞩目啊,不仅给南翎挣了颜面,还帮了陛下退了和亲,你说,你想要什么赏赐?”容洵侧过头,看着云离道。 云离垂首,淡漠道:“王爷别打趣奴婢了,奴婢怎么敢讨赏。” “该赏。”容洵意味深长道。 云离抬头,对上容洵似笑非笑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 她怎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之后的宴席云离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待宴席结束,容洵被容沉传唤,去了垣川殿议事,莫言随同,而她则是受命去宫门口等着。 幽黑的天幕连一颗星子都没有。 唯独宫墙两侧的宫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在寒冬的夜里,显得格外静谧。 云离沿着宫墙朝着宫门缓慢走去。 凛冽的寒风刮过她的脸颊,冻的她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嗒嗒。 雨滴落下,越来越大。 不过转瞬,雨珠冲刷宫墙瓦片的声响便在幽暗的夜里传开。 云离戴起兜帽,疾步前行。 宫灯在大雨之下愈发的暗沉,视线也模糊了许多。 云离站在一个岔路口,一时没了方寸。 该死,应该走哪边? 云离浑身被淋透了,更是冷的瑟瑟发抖。 她的视线在雨幕中扫了一圈,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云离想了想,拾步沿着左侧的宫墙走去。 越是往里,就越是觉得不对劲。 没有记忆之中的游廊,也没有那巍峨的大殿。 四周昏暗,一座座漆黑的宫殿犹如暗夜里蛰伏的野兽,让人心生畏惧。 云离定了定心神,转身就往回走。 刚一转身,眼前就出现了一道人影。 因着光线昏暗,云离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两步。 “吓到你了?”一道温和的嗓音穿过大雨,浅浅的落进云离的耳畔。 借着雨雾下昏暗的宫灯,她看清了对面举着竹伞的人。 “奴婢见过宁王。”云离连忙福身行礼道。 “无须多礼。”容清踱步上前,将竹伞撑过云离头,“你可是迷路了?” 云离被容清一说,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 说来惭愧,她还真就是迷路了。 容清抿唇浅笑,“我送你出宫。” 云离心下微愣,摇头道:“烦请宁王告知奴婢去路就是,不必劳师动众的让宁王亲自送奴婢。” “无妨,这里离宫门有些距离,雨又大,我怕你还是会迷路。”宁王脸上蓄着温和的笑意,缓缓说道。 云离触及到那抹干净的笑,竟一时有些晃神。 不知不觉,竟也答应了下来。 两人并肩沿着宫墙而行,雨水将竹伞之内隔出一方天地。 云离本想离的远些,宁王却执意要与她同撑一伞。 这么大的雨,云离就也不矫情了。 “今夜,你做的很好。”容清忽而开口道。 云离心下微怔,沉静道:“皆是九王爷的意思,奴婢不敢邀功。” 容清闻言只是笑笑,“你叫阿离?” 云离应了一声,风大了些,夹着雨,飘落进来。 容清将伞移了移,敛去风雨。 云离微微侧目,对上容清带着柔和笑意的眼眸。 虽带着笑,可他的脸上仍是显露着病态的苍白,在暗夜里,格外憔悴。 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男子,就是自南翎先帝驾崩之后代替容沉掌权朝政的人。 一路无话,转了个弯,视线中出现了那道游廊。 云离舒了口气,她顿住脚步,对着容清道:“奴婢不会迷路了,天寒地冻,宁王还是早些回去吧。” “好。”容清点了点头,将伞递到云离的手中,“那你将伞拿着吧。” 云离心下一愣,拒绝道:“谢宁王,不必了。” 容清笑而不语,却是未曾收回手,云离转瞬便明白了。 她微微垂眸,“那还是有劳宁王送奴婢一程。” 若她拒绝,也就意味着容清要淋雨回去。 这姓容的,说话做事都喜欢拐弯抹角,让别人猜吗? 穿过游廊,下了石阶,缓步走到宫门处。 可那宫门外却没有了马车的踪影。 云离愣了一瞬,看来是自己迷路耽搁了时辰,容洵先回去了。 大雨愈发的大了,刷刷之声不绝于耳。 “看来九王叔回府了。”容清温和开口,他看向云离,“不如先跟我回宫,我送你回去。” 云离叹了口气,略一思忖还是拒绝道:“多谢宁王好意,奴婢还是自己回去吧,奴婢告退。” 说着也不等容清开口,戴起兜帽便冲进了雨里。 若由着容清将自己送回九王府,只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今夜的她已经够让人瞩目了。 与她的本意早已经背道而驰,这让她微微有些不安。 冒雨疾走,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云离才走回九王府。 此时已近子时,才到府门口,便见一抹修长的身影站在朱漆大门外。 见云离,便撑着伞迎了上来。 “总算回来了,可遇上什么了?”莫言冷硬的关心让云离心下一暖。 她摇了摇头,“就是在宫里迷了路,这才耽搁了些时辰。” 莫言眉头微蹙,欲言又止。 王爷吩咐不许去接她,他便也只好在这里候着。 莫言将云离送回房,便转身去了容洵的卧房。 卧房里还燃着烛火,他推门而入,便见容洵坐在书案之后,眉目冷峻。 第二百八十九章:侧妃 “回来了?”容洵冷声开口。 莫言点头,“刚回来,已经送回房了。” “可说了什么?”容洵抬眸,视线落在莫言的身上。 莫言对上容洵那幽深的眸子,分明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阿离说,她在宫里迷了路。”莫言从实说道。 容洵没吭声,良久之后才淡淡道:“本王知道了,按照本王之前说的,明日就吩咐下去。” 莫言心下微怔,他沉默了许久,才沉沉道:“王爷真的要那么做?” “你有异议?”容洵眸子里闪过一丝锋芒,凉凉说道。 “属下不敢,只是不太合规矩……” “在这九王府里,本王便是规矩,照本王说的办。”容洵扫了莫言一眼,“出去吧。” 莫言定了定心绪,再不多言,只是转身离开。 翌日清早,云离因着淋了雨有些头疼,锦偲便自告奋勇去伺候了。 昨夜的大雨已经停了,雨后是明媚的大太阳,明晃晃地从窗棂照射入内。 云离还未起身,外面就见鬼似的吵闹不已。 床榻上的她皱起了眉头,听着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云离睁开眼睛,转身便见锦偲急匆匆地冲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明媚的笑意。 “锦偲恭喜姐姐!”锦偲一下坐到床榻边,抓住云离的手就是道贺。 云离一懵,她看着锦偲,糊涂道:“恭喜?恭喜什么?” “王爷下旨了,封姐姐为侧妃,半个月后行礼,择吉时入住香怡苑。”锦偲笑眯眯道。 说话间又仰起头,单手撑着下巴,一脸期待道:“姐姐,你是王爷第一个封的侧妃,原本奴婢侍寝后该升为侍妾,王爷却将姐姐直接封为侧妃,王爷对姐姐可真是情深义重,假以时日,说不定就将姐姐封为正妃了!” 云离心下却是重重一愣。 侧妃? 那一晚她与他分明什么都没有! 容洵这么做到底是为何意? 云离心思翻涌,脑中忽的灵光一闪。 他又是利用自己来做戏给别人看吗? 她云离才不想成为这么王室之间明争暗斗的牺牲品。 “姐姐?”锦偲见云离失神,不由得疑惑出声。 云离收回游离的神思,起身下榻更衣。 “对了姐姐,城里的李裁缝在外面等着呢,说是要给姐姐量身裁衣。”锦偲围着云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云离脚步一顿,她看向锦偲,说道:“你去将那李裁缝打发了,我不用量身也不用裁衣。” 锦偲愣了一瞬,刚欲问为何却见云离已经大步走出了屋子。 她抿了抿嘴,嘀咕道:“我哪敢随意打发呀,这可是莫大人吩咐来的。” 阳光正盛,空气中的寒意却是丝毫不减。 因着大雨过后,地上湿滑不堪,还有泥土的气息肆意萦绕。 云离来到容洵的书房前,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了。 她眉心一蹙,却闻守卫道:“属下见过阿离姑娘,王爷吩咐了,在行礼之前,你与王爷不宜相见,不吉利。” 这是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啊? “劳烦通禀一声,说是阿离有要事求见王爷,十万火急!”云离开口道。 那守卫却是摇了摇头,“王爷说了,就算是天塌了,规矩不能破。” 该死,云离咒骂了一声。 她深深看了那紧闭的书房大门一眼,转身离开。 云离没有回去,反而是去了莫言所住的院子。 只可惜院子里空无一人,莫言若非在容洵的身边伺候着,那便是故意在躲着她。 云离相信显然后者更靠谱。 既然事已至此,她若再待在王府,只怕真得被逼着嫁给容洵。 这九王侧妃她是决计不能当也不想当的。 云离计较着,最终还是决定离开王府。 回到院子,见那李裁缝还在,为了不让锦偲难做,她还是耐着性子让李裁缝量身了。 锦偲一直喜滋滋的,搞得跟她自己要做侧妃一般。 云离听着她在自己的耳边嘀咕个不停,话语间满是期许和祝福。 她心生出几分无奈,这丫头没心没肺,以后独身在这王府之中,只怕有的苦头吃。 若说离开这里唯一让云离有所牵挂的,便只有锦偲了。 待到深夜,云离见锦偲已经熟睡,她留了一封信在桌上,便悄然走出了卧房。 王府守卫森严,不过每两个时辰就会有一次守卫交替的时间。 这个交替时间,便是王府之中守卫最薄弱的时候。 云离就借此时机,准备逃出王府。 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对王府的地形早已烂熟于心。 穿过回廊,云离朝着后院的后门走去。 见后门的守卫离开,云离便快步走到后门处,伸手打开后门。 “想去哪?”一道低沉的嗓音从身侧不远处响起。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她转过头,就见容洵从暗处缓步走出,神色寡淡地看着她。 “王爷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守着,真是难为王爷了,不怕见到奴婢不吉利?”云离转了个身,面朝着容洵,眉目清冷道。 “伶牙俐齿。”容洵剐了云离一眼,“不过想偷偷溜走,你当本王这王府的守卫都是饭桶不成?” 云离没吭声,不承认也不否认。 “阿离是不满意当本王的侧妃吗?”容洵踱步靠近,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 “奴婢才疏学浅,身份卑微,实在配不上王爷。”云离不卑不亢道。 容洵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那笑,似带着一丝不屑。 “你身为九王府的奴婢,便是本王的人,本王要你做什么,你就应该坦然接受。”容洵沉声说道。 “王爷也知道奴婢只是个奴婢,依着规矩,奴婢的身份是不能成为侧妃的。”云离缓缓回道。 容洵眉梢轻挑,跟他讲起规矩来了? 那一夜,他原本只想借那中毒的机会看看阿离是不是真的并非故意接近他。 没想到还真的让他倍感意外。 若只是寻常奴婢,谁不想爬上他的床,从此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她偏不,连被封侧妃都不放眼里,甚至不惜冒险溜走。 将她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捋一遍,不管是杀狼,杀人,还是和仁殿内不动声色赢了东来公主。 纵观这些,若他还相信她只是个奴婢,那他就未免太天真了。 第二百九十章:得不到就毁掉 夜色浓重,寒意袭身。 云离四肢冰凉,与容洵对峙委实需要强大的心理。 容洵孤傲,心思十分难猜,软硬不吃。 如今的她被逮个正着,要再想离开显然不可能了。 可她不能将眼下这劣势继续往坏处发展,便只能妥协。 “王爷,以您的身份想要一个侧妃轻而易举,可若是纳了奴婢,只怕会惹来闲话。”云离微微垂首,叹了口气,“奴婢不希望因为奴婢而害王爷惹来不必要的非议。” 容洵微眯眸子,这就服软了? 果然还是能屈能伸。 这样一个心思聪颖又杀伐果断的奴婢,若不能为他所用,便只好毁掉,以免落入有心人之手…… 当然,容洵自然希望眼前的阿离会是前者。 “莫言,送阿离回房,好生守着,天寒地冻,可别再乱跑了。”容洵意味深长道。 云离心下一愣,却见莫言缓步而来,神色复杂。 她脸色一黯,转身就走。 莫言跟在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以为,你会不一样。”云离低声道,那话里,分明带着几分心寒。 他分明应该知道自己所要的从来不是当什么侧妃。 云离心中怅然,她留在这里,纯粹是为了他。 为了查明他到底是不是自己失踪了十五年的哥哥。 可眼下,却被逼到了这个份上。 她不求他什么都知道,可起码,不应该帮着容洵来套路她。 甚至,像看笑话一般看她无法逃走,被逮个正着。 莫言心中莫名的一抽,他疾步走过云离,拦住了她。 “阿离,你听我说。”莫言凝眉开口。 云离抬起头,漆黑的眸子直直盯着莫言。 触及到云离沉肃的目光,莫言心里咯噔一下。 “我与你一样,也是奴。”沉默良久,莫言却是说了这么一句。 北风寒凉,吹拂在莫言的脸上,落尽了无奈,甚至有些悲哀。 可听在云离的耳中,却顿时令她生出了几分怒意。 “没有人生而为奴……”云离呢喃。 莫言看着云离眼底漫出的失望,怔怔地站在原地。 有些事,她不知道…… 可这一回,也确是自己做的让她失望了。 犹记得那一日在南月城的酒楼里,她亲口说过,这一辈子她不求权利,不求荣华,只求活的无愧于心,自由自在。 可他,终归明知道容洵要纳她为妃,却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莫言站在原地,背影萧索,唯剩孤寂。 第二日,云离所住的屋子外便多了许多守卫。 她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那些站得笔直的守卫,换了一批又一批。 饶是隆冬已至,大雪纷飞。 短短半个月一晃而过,云离却始终没有找到离开的法子。 严密的把守,由莫言亲自坐镇。 别说光她住的院子,在府里只怕也增加了不少的守卫。 如今的她,根本就是插翅难飞。 这半个月来,云离始终在想,想容洵到底为什么要纳她为妃。 可惜,半点没有头绪。 锦偲似乎也看出来了云离心有不悦。 可她却不知道云离为什么会不高兴,这能当王爷的侧妃,这不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吗? “姐姐,前院送来了姐姐的嫁衣。”锦偲小心翼翼地将锦盒放在云离的跟前,说道。 她看着云离的眼色,心下有些怯然。 那一抹红委实刺目,云离皱了皱眉头,视线落在那一双金步摇上。 她的眼底染上迷蒙,那步摇却与记忆中的重叠了起来。 细碎的飞雪飘落而进,落在她的指尖,不过转瞬便化了去,直凉到心底。 原来,已经过了一年了。 云离轻抚过金步摇,拈起一只,仔细端详。 一年之前,她也曾买过这样一对金步摇。 只可惜,最终她都不曾戴上。 还有那一个不了了之的喜宴…… 云离豁然松手,金步摇坠地,旒苏四散,清脆的声响顿时传入耳际。 锦偲吓了一跳,连忙将金步摇捡了起来。 她看向云离,却见云离脸色苍白,那眼底漫着沉重的哀伤。 “姐姐,你怎么了?”锦偲拧起眉头,紧张道。 云离神色寡淡,未置一词。 锦偲撇撇嘴,她搬了张凳子坐到云离的对面,抿了抿嘴道:“锦偲知道姐姐是打心底不想做这个侧妃。” 她见云离没什么反应,伸手拉了拉云离的手,继续道:“王爷说是让姐姐在这里好好呆着,其实就是将姐姐软禁了起来,锦偲看得出来,姐姐,你想锦偲怎么帮你?” 云离心头一热,她伸手拍了拍锦偲的手背,“傻丫头,你能怎么帮我,别费心了。” 锦偲看着云离那精致的侧颜,沉默了良久。 “我有办法。”锦偲眼底闪过一丝坚定之色。 云离眉心微蹙,转而看向锦偲,眸间闪过疑惑。 “姐姐不想嫁给王爷,锦偲一定帮姐姐离开王府。”锦偲冲云离扬起笑,那笑灿烂非常。 云离却对锦偲不报什么希望,她一个丫头能做些什么。 外面的雪依旧下个不停。 第二日深夜,云离在锦偲的低唤中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瞧见锦偲将一个包袱塞到了她的手里,对着比着手势,让她跟她走。 云离心下疑惑,却见外面的守卫都不见了。 锦偲披着宽大的披风,拉着云离的手一路疾行。 积雪湿滑,好几次都差点摔倒。 四周静悄悄的,唯有风雪依旧。 穿过那扇破门,锦偲将她带去了邻院。 沿着湖心小筑的那条九曲回廊,云离被锦偲带到了一处偏门。 锦偲打开门,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姐姐,快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锦偲抿着嘴,眼眶红红的。 云离心下意外,又有些不安,“这是怎么回事?守卫呢?锦偲你做了什么?” “姐姐你别管了,快走吧。”锦偲推了推云离,催促道。 “锦偲,我不能连累你。”云离沉声开口。 “不会的,我有办法。”锦偲扯开嘴角笑了笑,“姐姐快走吧。” 说罢不由分说地将云离往门外一推,旋即将门一关。 云离站在门外,望着那紧闭的院门,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她不会有事的。”一道干净的嗓音从后响起。 云离一怔,转过头,只见莫言站在她的身后,风雪将他笼罩,浑身泛着冷意。 “莫言?”云离惊疑出声。 第二百九十一章:死的很惨 “快上马车,我连夜送你出城。”莫言上前一步,拉住云离的手腕,将她带上马车。 是莫言?所以守卫不见了,所以锦偲可以如此顺畅地将她带出来。 马车在风雪之中一路疾驰,云离坐在马车内,眉头紧锁。 她明明很想离开的不是吗? 可为何真出了王府,却偏偏心中又多出了几分踟躇。 她若就这么走了,莫言怎么办,锦偲怎么办?会不会因她而受到牵连? 云离不会认为容洵会是那么好商量的一个人。 可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个奴婢,逃了也就逃了。 与自己比起来,莫言是他的贴身侍卫。 容洵应该不会因着自己而为难他吧? 可云离终归是放不下心来,她掀开帘子钻出马车。 马车已经驶出了南月城,官道之上,寒风飒飒,瞬间如利刃刮上云离的脸颊。 “莫言,停下来,我们回去。”云离伸手拉上莫言的手臂,大声道。 才一张嘴,细密的雪花就灌了一嘴。 云离眯着眼睛,直直看着莫言。 莫言心下一怔,他勒停马车,诧异地看着云离。 “你说什么?”莫言沉声开口。 “我不能害了你和锦偲,我们回去,我可以想别的办法,但我决不能连累你们。”云离一字一句道。 莫言脸色有些难看,他看着云离浑身上下被风雪包裹,下一刻,便将她拉进了马车内。 莫言伸手拍去云离身上的雪,又抬手轻轻拂掉她发间的雪白。 “别傻了,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工夫才打发守卫吗?就这么回去,多可惜。”莫言缓声道。 “若是被王爷发现了……”云离话未说完,就被莫言打断了。 “若是被王爷发现了,你心思聪颖,区区几个守卫拦不住你,而我不过只会因为看护不周,顶多被王爷责罚两日罢了,可若你回去了,便只能当这个侧妃了,你甘心吗?”莫言看着云离,眉宇间带着一丝正色。 云离抿了抿嘴,眉头依旧不展。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相信我,不会有事的。”莫言抿嘴一笑,那眼底,带着让人心安的本事。 云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相信莫言。 莫言拍了拍她的肩膀,旋即又钻出了马车。 马车再一次疾驰起来,可这一次,还未走出多远,就再一次停了下来。 “莫言,你好大的胆子。”一道阴冷的嗓音穿破风雪,自马车外响起。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她掀开帘子,些微的光线下,只见马车前停了三匹马。 三个黑衣银甲的男子坐于马上,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们。 莫言一脸沉肃,只是握着缰绳的手却是骨节发白。 “私自带走未来的九王妃,莫言你是在找死吗?”中间一人再一次开口道。 那人被风雪裹着,却仍旧可以看出他脸上的肃杀与冷硬。 “阿离,你进去。”莫言低声说道。 云离眉头微蹙,怎么看眼前的这三人都不是好对付的。 眼下她逃跑的事情显然已经败露了。 若是被抓回去,只怕以容洵的脾气她铁定遭殃,连带着莫言也完了。 “莫言,若你现在乖乖驾着马车回王府,亲自去跟王爷领罚,王爷或许还能念在与你一起长大的份上饶你一命,可若你冥顽不灵,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忤逆王爷,只怕你这条命就走到头了。”那人冷冷说道。 莫言始终一言不发,他转过头看了云离一眼。 触及到莫言的目光,云离心下一怔。 “抓紧了。”他微眯眸子,沉声开口。 下一刻,莫言握着缰绳的手猛地一甩。 马匹吃痛,顿时疾驰而出,带着马车飞奔出去。 云离心一沉,如此一来,她算是真的害了莫言了。 马车窜出很远,三个黑衣人也紧随而来。 雪越下越大,飞雪将视线遮必,云离心生一计。 “莫言,把灯笼灭了,我们跳下去。”云离沉声开口。 莫言会意,拔剑挥去灯笼,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他抓住云离的手,跃身跳下马车。 两人滚入雪中,莫言当即拉起云离,快步朝一旁的野地跑去。 积雪松软,两人跑的十分吃力。 四周黑沉沉一片,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莫言忽的停了下来,云离也跟着顿住了脚步。 风声呼啸,前方隐有黑影。 莫言将云离扯到身后,长剑缓缓横于胸前,浑身竖起了防备。 忽的一道劲风自左侧袭来,莫言旋身执剑以对。 叮。 两剑相触,有星点火光摩擦而出。 那一瞬的光亮,云离分明看见了另外两道人影迅速朝他们跑来。 云离眸色一沉,拔下发间的银簪握于手中。 身前有积雪被踩碎的轻响,黑影袭来。 可对着的,却不是她,而是莫言。 云离忽然动了,饶是积雪阻了脚步,她的身子却依旧算的上轻盈。 黑衣人根本没把云离当回事,因此对她完全没有防备。 可下一瞬,黑衣人的后腰忽的一阵刺痛。 他回身,眼前出现了一张精致绝艳的脸,而暗夜里的那双眼睛,却深沉的吓人。 云离嘴角一扯,露出一抹邪气逼人的笑。 银簪带着冰冷的雪,直直扎入黑衣人的脖间。 黑衣人甚至来不及闷哼一声,就直直趴倒在地,陷入雪中。 云离蹲下身子,伸手将银簪拔了出来,黑暗之中,她的眸色陡然一深。 视线之中,是黑衣人后颈裸露的肌肤,其上,是一个十分熟悉的图腾。 而那一边,莫言一对二,又许是因着认识他们,下手留有余地,显得十分吃力。 不多时,便落了下风。 叮。 长剑脱手而去,莫言眸色一沉,脖间的利剑闪烁着森冷光芒。 “风三死了。” 执剑指着莫言的黑衣人眸色一凛。 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奴婢竟然有此等本事,竟可以杀人于无形。 他略一计较,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阿离姑娘,出来吧,如若不然,我等只能杀了莫言再回去跟王爷请罪了。”黑衣人冷冷开口。 “阿离,快跑,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莫言沉声开口。 哧。 莫言忽的闷哼一声,左肩顿时出现了一道血痕。 “莫言,你未免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黑衣人轻哼一声,“阿离姑娘,我数到三,再不出来,我保证莫言会死的很惨。” “一。”黑衣人大声喊道。 “二。”他环顾四周,漆黑一片。 “三!” 第二百九十二章:何苦呢 黑衣人扬起长剑,长剑撕裂飞雪,直直朝着莫言落下。 “住手。”云离冷喝一声,从风雪中缓步而来。 她披着素白的披风,兜帽已落垂在身后,一头青丝张扬飞舞。 夜色中,她的眼睛却亮的吓人,那道目光带着重重冷意,直直落在黑衣人的身上。 黑衣人心中微凛,这种气势,唯有久经杀戮,刀口舔血才能成就。 触及到那张脸,黑衣人脸色骤然一变,心底也生出了一丝退意。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定了定心神。 黑衣人挥了挥手,身旁之人人会意当即冲到云离的身边,将她钳制住了。 “得罪了,阿离姑娘。”黑衣人沉声开口。 回到王府已经天亮,风雪依旧,天色始终昏沉。 云离与莫言被带入了府牢,分别关在相邻的两个牢房内。 幽暗潮湿的空气里满是寒意,云离蜷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阿离,你这是何苦呢。”莫言叹了口气,低声开口。 她可以明明逃走的,可偏偏还是回来了。 他本想帮她,不料却反而害了她。 云离抬起头,视线落在莫言身上。 他背靠着栏杆,纵使如此,大抵也才猜到莫言如今的脸色一定不好看。 她回来,不尽然全部是为了莫言,还有另外一件事。 她不能害莫言因她出事,这是其一,除此以外,那黑衣人后颈的图腾也是她回来的目的。 云离坐到莫言身后,与他隔着一道木栏。 “莫言,你知道南翎死士吗?”云离低声说道。 她的话语凉凉的,若有似无地传入莫言的耳中。 莫言眉心一突,转过身,一脸诧异地看向云离。 “你是如何知道南翎死士的。”莫言惊疑道。 “今夜追我们的那三人,皆是南翎死士对吗?”云离沉沉问道。 莫言愈发的心惊,对云离的身份也开始产生怀疑。 “是。”莫言定定出声。 云离握拳的手微微颤抖着。 她沉默良久,才转身看向莫言。 “莫言,你能不能告诉我关于南翎死士的一切?”云离双手握上木栏,墨色的眸子幽深的看不到底。 四目相对,云离从莫言眼中看到了质疑与防备。 可最终,那抹质疑还是散了去。 他想了想,开口道,“南翎死士是王爷的一支暗卫,是先帝派来保护王爷的。” “所以这支暗卫只服从于九王爷和先帝?”云离询问道。 莫言点了点头。 十五年前,也就意味着当时这支南翎死士是服从先帝的。 先帝已死,那么这一支被派去北霁帮助宇文珏的死士,便应该是服从于容洵了。 云离心思翻涌,久久不语。 如此一来,北霁与南翎的瓜葛,宇文珏所做的事,容洵应该都是知晓的。 可这却也不能说明容沉是无辜的。 毕竟,他才是这南翎国的王。 “阿离,你到底是谁?”莫言凝眉出声,话里带着几分迟疑。 云离看着莫言,眼底带着一丝悲哀,“我是谁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我的家人便是死于南翎死士之手,我的哥哥,便是被南翎死士抱走,十五年来音讯全无。” 莫言心下一怔,面露震惊地看着云离。 “你是来报仇的?”莫言踟躇道。 云离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她到底该找谁报仇。 原本的一切明明已经尘埃落定,可一来南翎,又忽然生出了许多的变故。 让云离的初心变得不再坚定。 牢房外响起了脚步声。 莫言转过身,静坐了下来。 不多时,两个守卫来到了关着莫言的牢房前。 打开锁链,守卫开口道:“莫大人,请吧。” 莫言看了云离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直到天色再一次暗了下来,云离也不曾等到莫言回来。 她知晓,莫言再一次回来的可能性很小。 可她却不敢想容洵会怎么惩罚莫言。 外面寒风依旧呼啸着,云离蜷坐着,静候着,沉静地仿佛融进了黑夜。 日夜交替,云离在牢里呆了三日,这三日,容洵都不曾出现。 她明白容洵这是在耗着她,想要磨掉她的脾气。 云离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心中始终有些担心莫言罢了。 清冷的阳光自天窗投射入内,在狼藉的地上洒下斑驳光影。 耳中传来锁链的哐哐声,云离睁开眼睛,瞧见两个守卫走了进来。 终于还是来了。 “姑娘,请吧。” 云离起身,揉了揉因着久坐微微发麻的腿,跟着守卫走了出去。 穿过那条甬道,视线骤然开阔,眼前四周挂满了刑具,连同空气都仿佛愈发的冰冷了。 容洵背对着她站在一张桌子前,负手而立。 云离被推搡了一下,脚下踉跄,险些栽倒。 她稳住身子,环顾一圈,发现那个将威胁自己的黑衣人也在,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那道目光,让云离猜不透,觉着有些怪怪的。 “做本王的侧妃竟会让你不惜几次三番地逃跑,阿离,你真是让本王失望啊。”容洵话语间带着一丝冷意。 云离神色淡漠,对容洵的话置若罔闻。 容洵转身,墨色的眸子里带着锋芒。 他缓步走向云离,带着一股压力。 云离抬起头,四目相对。 “王爷,奴婢当不起这个侧妃,还不能逃了吗?”云离淡淡说道。 “果真是当不起还是不想当?”容洵盯着云离。 “当不起,也不想当。”云离坦白,忽又话锋一转,沉沉道:“这件事与莫言没有关系,还请王爷饶了莫言。” “自顾不暇了,还有心去担心别人?莫言是本王的人,犯了错就该罚,至于你,本王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三日后行礼成为本王的侧妃,二,在这府牢内度过余生。”容洵冷声道。 云离心下一沉。 容洵明知道她不肯当这个侧妃。 事到如今,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为什么非要是我?”云离眉头紧蹙,望着容洵忍不住问道。 云离的话让容洵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非要是她? 是因为她太过出挑,必须成为他能掌控的人。 他想用身份,用她的未来来左右她。 若之前是这样,那现在却也不同了。 他知道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以至于对云离,他势在必得。 第二百九十三章:行礼成婚 “本王给你一晚上的时间来考虑,至于莫言,他能为了你做出忤逆本王的事来,有朝一日便也会反了本王,自己种下的因,就得自己承受结出的果,即便他与本王从小一起长大,也并不会有例外。” “你把他怎么了?”云离脸色阴沉,冷冷道。 容洵却只是冷着脸转身离去,没有回答云离的问题。 云离紧抿双唇,眉眼间染上了一丝忧色。 到了深夜,云离所在的牢房再一次被开启。 云离陡然清醒,昏暗的光线下,她见守卫架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她心里咯噔一下,却见守卫将那人放倒在地,转身出去上了锁。 云离起身快步走了过去。 她看着眼前的人浑身血迹斑斑,一道道狰狞的伤口暴露在外。 “莫言!”云离双手攥拳,心底有怒火燃起。 她终于意识到容洵是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人,他喜欢掌控别人。 这样的人没有感情,甚至没有人性。 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莫言,他都可以下此狠手。 莫言已经昏死了过去,云离手上没有工具,根本无法给莫言清理伤口。 她能做的只有简单的擦去血迹和尽量让伤口不至于受到二次伤害。 容洵将莫言送过来,显然是想逼她就范。 他成功了。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莫言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等死。 云离坐在莫言的身边,一只手紧紧握着莫言冰凉的手。 “阿离……”莫言虚弱的低唤传入云离的耳畔。 将云离游离的神思拉了回来。 她看向莫言,眸间闪过一丝痛楚,“你醒了,很痛吧。” “我没事,习惯了,倒是你,王爷有没有为难你?”莫言说的很轻,他的眉心紧紧蹙着,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云离摇了摇头,她紧了紧握着莫言的手,正色道:“我没事,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 莫言又一次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如果没有她,或许莫言就不会落得这个下场。 她看着莫言昏睡过去却依旧紧锁的眉眼,这张脸,越看越觉得熟悉不已。 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哥哥,她都不能再连累他了。 云离起身,对着外面道:“守卫,劳烦通报王爷,就说阿离答应了,三日后行礼,也请王爷高抬贵手,放过莫言。” 过不多时,就有人过来将莫言带走了。 而云离,则是被请回了原来住的院子。 她没有见到锦偲,只有一个陌生的奴婢在里面候着。 云离眉心一突,询问道:“锦偲呢?” “回阿离姑娘,锦偲被贬回奴院了。”那奴婢福身道。 云离垂眸,贬回奴院,只怕对于锦偲来说,过的只会愈发艰难。 “你去告诉王爷,我要锦偲陪嫁,这一点小小的要求,王爷应该不会不同意。”云离对着那奴婢道。 那奴婢愣了一瞬,旋即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第二日,锦偲便被召了回来,一进来就抱着云离哭个不停。 倒不是自己受了多少的委屈,而去责怪云离为什么走了还要回来。 “锦偲,姐姐还要你帮我一个忙。”云离双手扶上锦偲的两肩,沉声开口。 锦偲点了点头,“姐姐你说。” “你假借帮我置办东西的名义去一趟国师府,帮我送一道口信给国师离涯。”云离眉眼深邃,望不见底。 她不相信容洵会轻易放过莫言。 就像他说的莫言如今忤逆了他,有朝一日便也有可能反了他。 怀着这样的顾忌,容洵怎么可能再用莫言。 对于无用之人,以容洵的脾性,只怕莫言的后果不会乐观。 眼下,她能想到的救莫言的人只有长公主了。 可容沁住在王宫,锦偲决计是进不去的。 唯独离涯,或许会帮她一把。 容洵纳妃,虽是轰动之事,可王府却半点没有该有的喜气。 想来一个侧妃,纳了便纳了,没有八抬大轿,更没有喜宴。 云离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自己的红妆模样。 “阿离姑娘可真美。”伺候的奴婢将金步摇插入云离的发髻,笑着道。 云离神色寡淡,未置一词。 待吉时,云离只要带着锦偲步行入香怡苑,与容洵行个礼便算是成了。 “阿离姑娘,吉时已到。”外面传来苏管事的声音。 云离敛了敛心神,看了一旁的锦偲一眼。 锦偲走过来搀扶上云离,两人朝外走去。 火红的裙摆逶迤及地,外披的薄纱随风轻舞,每走一步,步摇轻撞伶仃作响。 “姐姐,你真的甘心就这么嫁给王爷了吗?”锦偲低声道。 她以前觉着能成为王爷的侧妃是很有福气的事情。 可眼下看到阿离姐姐那么心事重重的模样,明明逃了出去又被抓了回来。 她忽然意识到,或许成为侧妃并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对于阿离姐姐来说,并不是一件幸事。 这条回廊走了很久,香怡苑在主院南面的角落里。 远远看去,那里贴着喜字,垂着红锻,倒有几分办喜事的样子。 香怡苑外站着守卫,有奴婢站在两旁迎接,还有一个媒婆样的中年妇女守在苑门口。 穿过院子,云离被请到了卧房之内。 大红的喜帐,喜烛,红的晃眼。 “恭喜阿离姑娘,阿离姑娘请坐上床榻,王爷过会儿就会过来与你行礼。”中年妇女微微颔首,对着云离比了个请的手势。 云离踱步坐到床榻之上,一脸淡漠,无悲无喜,看不出情绪。 锦偲从旁候着,等不多时,门外便出现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寒风将他周身笼上了一层冷意,那一身喜服,衬着整个人愈发精神挺拔。 可那张冷峻的脸上却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容洵步入房内,视线在房内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云离的脸上。 四目相对,彼此心照不宣,这一场喜事无关感情,不过只是利用。 天色渐暗,吉时将至。 在那中年妇女的张罗下,云离与容洵行过了礼,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没有祝贺,甚至称得上冷冷清清。 她就这么成了九王侧妃。 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然而不过一个形式,于她来说,除非她承认自己是这个侧妃,否则她依旧只是云离,谁也无法撼动左右。 第二百九十四章:识破身份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屏退下人,房里只剩下了容洵与云离二人。 云离低垂眉眼,眼底映出了一双复底黑履。 “即便你不愿意,事情已经没了转圜的余地,从今起,你便是本王的侧妃。”容洵居高临下地看着云离,淡淡开口。 “莫言呢?”云离抬头,墨色的眸子里毫无温度,凉凉地回望着容洵。 “如此良辰美景,洞房花烛,你真要这么扫兴提一个让本王不喜之人,还是说,他对你来说十分特别,你要如此关心他?”容洵伸手勾起云离的下巴,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云离偏过头,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取下头发的珠钗步摇。 “王爷想多了,莫言也是因我才会落得那个下场,于情于理,我自然是要关心一下的。” 云离披散头发,转身看向容洵。 容洵微微眯了眯眸子,“如你所愿,莫言已经被长公主带走了。” 云离暗暗松了口气,不过转念一想,他说如她所愿? 她派锦偲去通风报信的事情难道被他发现了? 正当云离思索之际,容洵已经走到了她的对面。 “本王只是没想到,原来阿离还与国师有些交情。”容洵冰冷的话语传入云离的耳畔。 她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敛了敛心绪,云离抬起头,扯了扯嘴角,说道:“怕是王爷又想多了。” “嗯,本王这一天到晚什么事都不干,就光想了。”容洵一脸正色说道。 云离愣了一瞬,下一刻才意识到容洵竟是在开玩笑? 真是一点都不好笑。 云离没回话,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容洵盯着云离,下一刻忽然伸手揽上了云离的腰际。 云离眸色一沉,扬起手,寒光忽闪。 手腕被扣住,容洵嘴角闪过一抹冷笑。 “本王不喜欢强来,你也没必要玩贞洁烈女的把戏,本王送你这银簪,可不是用来对付本王的。”容洵眼底幽黑一片。 云离抿着嘴,目光森冷,浑身散发着凌厉。 “嗯,这么看,倒是有了些一国之将的架势。”容洵云淡风轻道。 云离猛然一怔。 容洵非常满意看到云离眼中的震惊。 他松开云离,转身走到门口,“若你还想好好隐藏着你的身份,就乖乖留在这里,别想着逃离本王,明日随本王入宫。” 说着也不等云离开口,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云离久久无法平复心底的震撼。 怎么会这样?容洵怎么会知道她的身份? 一夜无眠,原本想要逃脱的心思在容洵知晓她身份之后彻底打消了。 她不知道容洵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可若是她就这么走了,且不论她能不能走的掉,只怕后果难以想象。 翌日清早,云离起身,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脸上颓丧一片。 这真是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她捧上冷水洗了把脸,冰冷让她清醒了许多。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姐姐,王爷派人过来了,说是马车在府门口候着,让姐姐速速过去。”锦偲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另一个婢女。 锦偲见云离才起身,连忙上前开口说道。 云离定了定心神,回想起昨夜容洵说的,今日要随他入宫。 “奴婢巧儿,是王爷派来伺候王妃的,让巧儿为王妃更衣绾发吧。”巧儿福身道。 云离没有拒绝,只是将巧儿给自己选的绯色罗衫换成了素色的。 巧儿虽觉着这才新婚便穿得这么素不合适,连珠钗都是最简单的。 可到底碍着王妃的身份,她只能服从。 即便一身素衣,料子也是奴婢服无法比的。 这稍一打扮,云离整个人便惊艳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锦偲为云离披上狐毛披风,敛去了寒意。 马车停在府外,驾车的车夫是那一夜将他们带回来的那个黑衣人。 云离上了马车,见容洵已经坐在里面。 马车里铺着厚实的毯子,十分暖和。 她没吱声,兀自坐到了另一边。 容洵对于云离的疏离也并不在意。 “离渊,走吧。”容洵薄唇轻启,对着帘子外的黑衣人道。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云离静默着,自顾自地发着呆。 她不是没有听到府中的闲言碎语。 说是新婚之夜王爷都不曾留宿香怡苑,定然是她使了手段才成了侧妃。 他们的九王爷根本对她不屑一顾。 云离听着实在想笑,她倒是希望眼前的九王爷对她不屑一顾。 最好将她丢出府去,自生自灭。 “你虽不是正妃,可按着规矩,你也该跟本王去给太后问安。”容洵淡淡开口。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给太后问安?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我什么规矩都不懂,王爷不怕我冲撞了太后?”云离没好气道。 容洵嘴角擒着笑,凑近云离道:“训奴府里学的规矩都忘了?还是说,你根本无心学习,只想藏身?” 云离脸色微变,意识到容洵这是在威胁她。 “我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云离看着容洵,不紧不慢道。 “揣着明白装糊涂,很好,在本王面前,你该自称臣妾,这点规矩若也不懂,那就白白委屈自己做了那么久的奴婢了。”容洵每一句话都是意味深长。 云离暗暗心惊,容洵显然是笃定了她的身份。 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云离心中倍感疑惑。 “臣妾明白了。”云离收敛心绪,不动声色道。 容洵盯着云离,似乎想看穿云离的伪装。 只是云离那不卑不亢的模样,委实让他抓不到任何把柄。 越来越有意思了。 容洵幽黑的眼底越发深邃到望不见底。 下了马车,云离跟着容洵坐上了步辇,径直去了太后所在的羲和宫。 羲和宫内栽满了梅花,一走进去便是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拂面而来。 云离扫了一眼那落满枝头的星点莹黄,花开正好,打理的也十分精致。 “见过九王爷,九王妃。”宫门口的奴婢福身行礼,转身打开宫门。 宫内暖洋洋的,熏着香,气味芬芳。 云离垂下头,忽而手被容洵牵住了。 她愣了一瞬,挣了挣,没能挣开,被容洵拉着走了进去。 第二百九十五章:王上请自重 太后坐在软塌里,手中抱着一只通体纯白的猫。 她见容洵到来,脸上蓄起了温和的笑。 “洵儿来了啊,快来给哀家看看。” 云离悄然瞥了一眼,只见太后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雍容华贵,看着仍是十分年轻。 她想了想,这太后按礼该是容洵的王嫂,与容洵怎么会如此亲近? 容沉是先帝长子,容洵是先帝幺弟,两人的年纪其实差了不多。 可碍着一个辈分在,容洵便成了容沉的王叔。 还有长公主容沁,年纪比容沉还小,可容沉却得唤她一声小姑姑。 这天家的辈分错综复杂,当初在北霁,她便见识过。 正在云离失神之际,容洵已经拉着她走到了太后的跟前。 “这就是洵儿纳的侧妃?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太后看向云离,话语间带着一丝好奇。 “臣妾拜见太后,太后万福。”云离挣开容洵的手,对着太后福身行礼。 “快快免礼。”太后抬了抬手,温和笑道。 太后打量着云离,虽说是奴婢出身,可浑身上下倒也没有寒酸之态。 反而有着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可任太后怎么看,云离也并没有太过出挑的地方。 她倒是好奇这个女子怎么会被从来不近女色的容洵给看上。 “陆姑姑,把哀家准备的东西拿来。”太后撇开目光,对着身侧的陆姑姑道。 不多时,陆姑姑便拿着一个锦盒走了过来。 她看了太后一眼,太后示意她将锦盒递给云离。 “你是洵儿的妃子,从今后就要好好尽到自己的本分,这是哀家赠与你的贺礼,收着吧。”太后缓缓说道。 陆姑姑福身打开锦盒,锦盒里躺着一支金簪,做工精细,贵重非常。 云离瞥了锦盒一眼,随后对着太后福了福身子道:“谢太后赏赐。” 说罢便将锦盒拿到了手中。 过后基本就是太后与容洵聊着,时而问她两句,她也一一敷衍了过去。 云离坐在一旁,垂着头看着光洁的地面出神。 直到一声长啸,将她游离的神思给拉了回来,甚至心中微微一颤。 “王上驾到。” 云离抬眸,视线中出现了一抹修长的身影。 一身玄色宽袍,金丝绲边,气势非凡。 一进来,视线便从她的身上一扫而过,却不曾停留。 他径直走到太后跟前,“儿臣见过母后。” “王上来了啊,快坐,来见见你王叔的侧妃。”太后眉梢一转,看向云离。 云离被点到名,迟疑了一瞬,起身对着容沉福身道:“臣妾,见过王上。” 容沉神色寡淡,可那眼底却是幽黑了一片。 他没说话,云离也一直福着身子。 容洵眯了眯眸子,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起身吧,本王听说王叔纳了侧妃,甚是好奇,如今一见,王婶果然是倾城之貌。”容沉凉凉说道。 清冷的话语轻飘飘地落进云离的耳中。 不知为何,竟一时有些不是滋味。 她站起身来,沉吟道:“王上谬赞。” 容沉撇开目光,视线落在容洵的身上,“王叔稍候去垣川殿议事。” 说罢话锋一转,对着太后放缓语气道:“母后,儿臣还有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太后笑着点头,一脸和蔼道:“去忙吧。” 他越过云离,朝外走去,走入寒风里的身子有一瞬的颤抖,脸色苍白了起来。 云离紧抿着嘴,心底乱了成了一团。 离开羲和宫,容洵顿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云离,“这一次有步辇送你出宫门,你该不会又迷路了吧?” 云离心下一愣,旋即回想到了那一晚。 她对上容洵冷淡的目光,扯了扯嘴角道:“王爷放心,臣妾这回记得路了。” “嗯,这回也没有宁王来给你引路了。”容洵回以一笑,淡淡道。 原来他都看见了! 所以他才先行驾着马车离开? 云离没理会容洵,只是兀自上了步辇。 寒风在宫墙内呼啸,云离敛了敛披风,抬眼望着四周。 “这不是去宫门的路?你们带我去哪?”云离眉头一蹙,防备道。 “九王妃莫急,只是有人请九王妃一叙。”一个抬着步辇的侍从说道。 云离眉头皱的更紧了。 在这南翎王宫里,谁要与她一叙? 穿过一道朱门,视线骤然开阔,步辇也随之停了下来。 “那人就在前方御花园六角亭间等着九王妃,奴才们在此候着,九王妃稍候过来便是。”那奴才微微俯首,恭敬道。 云离心下疑惑,抬眼望向不远处。 假山流水后,隐有一间亭子坐落在那里,墨色飞檐,白漆如玉。 云离沉思片刻,还是拾步而去。 穿过小径,远远望去。 六角亭悬着素色薄纱,随风翩跹。 云离走进六角亭,却未见有任何人的踪影。 薄纱笼上云离,她伸手拂开,鼻尖却忽的闯入一道熟悉的冷香。 她手中动作一顿,浑身陡然一僵。 “云离。”熟悉的清冷嗓音自身后响起。 云离迟疑了一瞬,当即挥开薄纱,朝外走去。 手腕一重,她被拉的脚下一个踉跄,回过身,对上了一双幽深的眸子。 她的眼底映入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依然风度翩翩,只是脸色却是难看极了。 “王上请自重。”云离敛下心神,不紧不慢道。 那话落在容沉的耳畔,如一阵针直直扎进了心底最柔软之地。 “我不相信。”容沉沉声道。 他不信云离会嫁给容洵,可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以九王侧妃的身份入了王宫。 她该恨透了他不是吗?是因为恨他才会做出此等荒唐之事? 亦或是,她是逼不得已? 容沉脑中有千百种云离嫁给容洵的理由。 可偏偏没有一个理由是因为感情二字。 “不信什么?不信我会嫁给容洵成为九王侧妃?”云离冷声开口。 她的疏离,她的冷眼以对,让容沉如置冰窖。 他隐在袍袖间的手微微攥起,颤抖着,却是未置一词。 良久,他才沉沉唤道:“云离……” 云离挣开容沉的手,嘴角扯过一抹嘲讽的笑。 “臣妾还有事,就不打扰王上雅兴了。”她福身行礼,不卑不亢。 第二百九十六章:长公主的敌意 隆冬的天气总是冷到了骨子里。 云离掩在披风下的身子止不住微微颤抖着。 在容沉未开口之际,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你可以恨我,可你不该伤害自己……”容沉带着一丝苦涩的话语传入云离的耳中。 云离却是不曾停下脚步,眼底幽深一片。 她不知道自己的那句反驳想证明什么。 或者是在期许着什么,期许他或许会有一丝一毫的解释? 哪怕是一句所有的一切都是逼不得已。 可最终他竟然对她说可以恨他,是啊,她恨他,恨不得杀了他。 她不明白,不明白他利用了她那么久,大获全胜之后又为什么要露出一副隐忍痛苦的模样。 明明是利用,又为何要救下她,不让她死在那场大战里。 云离一路疾行,也不知是因着天气还是别的,冷的瑟瑟发抖。 一旦面对容沉,她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果断与心机,顷刻间荡然无存。 走的快了,冷风刮过脸颊,生生的疼。 也因此不曾注意脚边窜出了一只猫。 下一刻,云离便一脚绊上了那只猫,身子朝前跌去。 耳中传来猫的哀鸣,尖锐刺耳。 云离跌倒在地,膝盖磕的生疼。 她转过头,见那只猫在地上滚了一圈,一溜烟窜进了另一边的宫门里。 云离叹了口气,起身拂掉身上沾上的尘土,揉了揉膝盖继续朝前走去。 那些侍从果然还在原地等着,上了步辇,便径直送她去了宫门。 在马车里等了大半个时辰,容洵才姗姗来迟。 回到香怡苑已近晌午,刚换下裙衫,云离忽然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东西。 “姐姐这是怎么了?”锦偲见云离拧着眉头,不由得出声问道。 糟了,许是方才那一跤,将太后赠与的锦盒给丢了。 云离思索片刻,眼下是定然不能去而复返的。 可若是太后追问起来,该怎么办? 她沉了沉心绪,只能再找机会入宫寻找了。 不过也未必能找到,那么显眼的一个锦盒,被人捡了去也说不准。 “王妃,王爷请王妃去中堂用膳。”巧儿踩着碎步,笑盈盈地入内福身道。 云离回过神来,对着锦偲招了招手。 锦偲会意给云离拿来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换上。 来到中堂,容洵已经坐在了桌前,桌上是精致的菜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云离看了容洵一眼,慢悠悠地行了个礼,随后入座。 这才刚坐下,苏管事便快步走了进来。 “王爷,长公主来了。”苏管事低垂眉眼,恭敬说道。 容洵抬了抬了眼皮,“刚好赶上午膳,请长公主进来。” 不多时,一袭绯色罗衫的容沁大步而来,穿过雕花镂空的中堂大门,径直坐到了容洵的对面。 看模样,似乎有些生气。 云离刚想行礼,余光触及那大门口又站着一人。 竟是莫言。 他怎么回来了? 云离心下诧异,她好不容易想办法让他离开九王府,这下回来不是找不愉快吗? 她瞥了容洵一眼,见容洵连看都不曾看莫言一眼。 “沁儿,瞧你这气呼呼的模样,是谁那么大胆惹了你了?”容洵望向容沁,不紧不慢道。 容沁撇撇嘴,视线却是往云离那睨了一眼。 云离触及到那抹略显哀怨的目光,心中稍稍一愣。 容沁没回容洵所问,反倒是兀自开口道:“莫言非要回来,我陪他走一趟,九哥你可不许再罚他了。” 容洵脸色如常,没有接话。 门口的莫言忽的跪倒在地,沉声道:“属下知错,但凭王爷处置。” 容洵执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一旁的云离极浅的叹了一声,却也猜不透莫言所想。 她只知道,能够离开却还要回来,实在是愚蠢至极。 “菜该凉了,沁儿,阿离,吃饭。”容洵薄唇轻启,淡淡开口。 说着兀自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他没叫莫言起身,莫言便始终跪着。 云离明白,这会儿容洵又在给人下马威了。 而她却半点帮不了莫言,若是开口,只会适得其反。 于是云离也视若无睹一般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倒是容沁,似乎对于两人这副姿态很是不爽。 她眉头一拧,“九哥!莫言还跪着呢!你倒是放句话啊,是不是因为她,你才要那么惩罚莫言?他可是同我们都一起长大的,为了一个女人,九哥你怎么可以这样!” “沁儿!”容洵低斥一声,不怒而威。 容沁显然不知道其中原委,只当是容洵为了云离才会惩罚莫言。 这说话间透露出的敌意很是明显。 云离始终不发一言,垂着头吃饭。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这里,有些事情是她不能触碰的存在。 容沁被容洵这么一喝,一张小脸刷的惨白。 下一瞬,又气呼呼的红了眼睛。 她起身走到莫言身边,伸手就去拉莫言,“莫言,咱们走,回我的公主府里住着,这九王府有什么好非得值得你要回来的,你瞧九王爷根本不领你的情!” 容沁拉了许久,可就是没能拉动莫言。 莫言一声不吭地跪着,似乎在等着容洵发话。 “本王的九王府只怕还真有让莫言放不下心的人在,要回来可以,先去领百杖,若没死,就去香怡苑伺候着。”容洵冷冷说道。 云离闻言眸间闪过一丝凌厉。 容洵这根本就是在为难莫言,一百杖可是人受的? 容沁一听也炸了,她急急道:“不行,我不准,这百杖下来,莫言还能有命吗?” “属下,谢王爷。”莫言却是磕了个头,随后起身朝着后院走去。 “莫言!”容沁喊了一声,见莫言背脊挺的笔直,头也不回。 她转过头看了容洵一眼,哼了一声朝着莫言追了过去。 “本王饱了,阿离若是放心不下,也可以去劝劝莫言算了吧。”容洵放下银筷,别有深意道。 云离眼底幽黑一片。 容洵明知道莫言与自己关系匪浅,可偏就以到香怡苑伺候为饵让莫言允了那惩罚。 不管莫言是生是死,最终与她还是脱不开关系。 容洵这么罚莫言,大面是因为自己,若自己真去劝莫言,怕是容洵只会罚的更狠。 第二百九十七章:昏迷不醒 天又滴滴答答的下起了雨。 南方的天气似乎总是格外多雨,空气里潮湿不已。 云离站在香怡苑的回廊边,视线落在那苑门口。 锦偲拿了一件披风给云离披上。 “姐姐,你站在这里很久了,外面冷,进去吧?” 锦偲视线落在那雨帘之上,雨珠成串似的落在青石板上,溅起密密麻麻的小水花。 这雨,愈发的大了。 云离眼底也渐渐染上了一丝焦色。 不多时,苑门口嘈杂了起来。 “锦偲,你快撑把伞再带把伞过去,帮着将人送到下人房里,一定要当心。”云离催促道。 锦偲心下不解,一脸疑惑道:“啊?什么人?” “是莫言。”云离脸上闪过一丝忧色。 锦偲恍然,思及方才中堂之景,脸色陡然一变。 “我马上去!”锦偲匆匆回到屋子里,拿着伞便跑了过去。 云离只是远远望着,见几个人抬着莫言往另一边的院子走去。 雨雾弥漫,遮蔽了视线,却也隐隐能看见那边血色一片。 她微攥起拳头,一颗心久久无法平静。 最终,云离还是转身走入了房内。 好一会儿,锦偲才回来,眼角还挂着泪,一见到云离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姐姐你快去看看莫大人,他,他要死了……” 云离重重一愣,她猛地站起身来,“你说什么?” “莫大人昏迷不醒,身上都是血,香怡苑里没大夫,下人们知道莫大人是被王爷罚的,也没人敢传大夫……”锦偲抬手擦了把泪,“姐姐你救救莫大人吧。” 云离敛下心绪,她转身将一张纸递给锦偲。 “别慌,你听我说……“ 送走锦偲,云离心有不安,在房里来回走着。 她没见到莫言,不清楚他到底什么情况。 可眼下事情刚发现,她理应避嫌。 如今也只能祈祷锦偲记着她的话,按着她吩咐的去照料莫言。 雨落个不停,从天光大亮到夜幕降临都不曾停歇。 门外传来脚步,云离连忙迎了过去。 只是来人却不是锦偲,而是容洵。 容洵见云离走来,眉梢轻挑,道:“阿离这是在等本王吗?” 云离不动声色福身行礼,“见过王爷,王爷怎么来了?” “本王来这里还需要理由吗?”容洵面露不悦道。 云离嘴角微扯,“王爷说的是,在这王府中,王爷想去哪就去哪,不需要理由。” 容洵睨了云离一眼,自从成了侧妃,她这本性露的越来越频繁了。 这话语之间可是时常带着刺儿啊。 容洵越过云离,来到书案前,视线落在那笔墨之上,“你在等人?听说莫言挨过了百杖,眼下可来了香怡苑?” 云离垂眸,淡淡回道:“臣妾倒是没在意,看来莫言骨头很硬,百杖都能生生挨过去。” 容洵回头看向云离,见她一脸淡漠。 他眸间染上一丝笑意,“看来阿离已经忘了莫言为你做的一切了?” 云离回以一笑,“不过都是无用功,臣妾想通了,如今能做王爷的侧妃,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无忧无虑,比起在外漂泊,怎么想都是最好的选择。” “如此,甚好。”容洵伸手将毛笔摆上玉雕笔搁,缓缓道。 云离看着容洵手中的动作,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发现了什么? “等天气好了,没事儿可以出府走走,也可去王宫陪陪太后,别在府中闷坏了。”容洵转身走向云离,温言道。 可听在云离的耳中却觉着没那么轻巧。 以容洵这种凡事都带有目的的人,会这么好让她随便走动? 好在容洵只是过来停留了一会儿,并不曾留宿。 容洵走后,锦偲也过来了,脸色苍白,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 “怎么样了?”云离询问道。 锦偲抿了抿嘴,又是一副快哭了的模样。 “伤口让苏二帮忙处理了,药也煎了喂下了,可还是不醒。”说着说着,锦偲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如果当初自己不去找莫言救阿离姐姐,是不是莫言就不会出这种事? 锦偲觉得愧疚极了。 “别哭了,等晚些我去看看。”云离拍了拍锦偲的手臂,安慰道。 锦偲点了点头,却是不解道:“姐姐为什么要偷摸着去?莫大人如今是姐姐的侍从不是吗?” “你不懂。”云离叹了口气,无奈道。 待夜深人静,云离这才悄然出了卧房,朝着下人房走去。 她吩咐锦偲将莫言单独安置在最角落的一间房内静养。 香怡苑里只有门外两个守卫,日间不敢来只是怕这里有容洵的眼线。 云离冒着雨,来到下人房外,四下环顾之后推开门闪身走了进去。 房间内的烛火因着灌进的风晃了晃。 光线忽明忽暗间,云离望见了躺在床榻上的莫言。 她快步走过去,只见莫言脸色苍白如纸,额间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云离伸手覆上莫言的额头,滚烫一片。 难怪到现在都不曾醒过来。 云离检查了莫言的伤口,那是生生被木棍打出来的,或大片淤青或皮开肉绽混着血。 她沉沉吸了口气,伤到了筋骨,这没个三个月,莫言身上的伤是决计好不了的。 容洵够狠,心机也足够深沉。 如此一来,即便云离想走,也会因为莫言而选择留下来。 他的诸多试探,不过就是想让她打消离开的念头,乖乖待在王府罢了。 身份已经暴露,如今的她,似乎也只有留在这里了。 云离拧了把凉水为莫言擦拭降温。 这一守,就守了大半夜。 她见时辰差不多了,就离开了下人房。 每夜如此,坚持了两日,莫言总算是醒了过来。 可他伤的重,只能静卧修养,几乎动弹不得。 可不论如何,他到底还是活下来了。 云离每日都会吩咐锦偲去抓药煎药,而她却在莫言醒来之后便不曾出现在他的面前。 若要莫言好好的在香怡苑待下去,疏离是最好的法子。 从隆冬到春节,过了元宵之后,天气夜不再那么冷到骨子里。 莫言修养了近一个月,终于能下床了,可却仍是虚弱。 这一日难得的艳阳高照,锦偲扶着莫言出了屋子。 “有劳了,锦偲姑娘。”莫言倚靠在回廊上,对着锦偲道。 锦偲抿嘴一笑,“莫大人哪的话,这是锦偲应该做的,虽然入了春,可天还是很冷,莫大人别坐太久,受寒就不好了。” 莫言点了点头,眉梢轻转,视线落在那不远处。 第二百九十八章:绑架 云离推开房门,凉风拂面,将一宿的困倦一扫而光,瞬间清醒了许多。 这些时日她总是成日地待在香怡苑里,容洵偶尔过来,但也从不留宿。 这么安静的日子让云离几乎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只是每每夜深人静那总是出现在梦魇之中的男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这一切,没有结束。 她迈步走出屋子,与往日一样,她感受着来自莫言的目光。 云离心下微叹,转过身,与莫言遥遥相望。 她看不懂莫言眼底的神色,那个原本冷硬坚韧的男子,如今似乎多了许多的心事。 锦偲踩着碎步来到云离跟前,将两人的目光阻隔开去。 “姐姐,你醒啦,早膳巧儿已经准备好了,要过去用早膳吗?”锦偲福了福身子,问道。 “今日天气好,我们出去走走,你给我去备一身男装。”云离敛了敛心神,对着锦偲道。 锦偲一愣,小脸上蓄起了明媚的笑意。 她在香怡苑里呆了这么久,总算是可以出去走走了。 “那锦偲这就去准备一下。”说着就轻快地跑开了。 锦偲手脚快,不一会儿就拿了一身男装过来。 “姐姐,你为什么穿男装?”锦偲一边帮着云离更衣,一边疑惑道。 “总归男装方便些,你也去换一身。”云离吩咐道。 锦偲虽是不解,却也乖乖换上了一身男装。 容洵没有禁云离的足,所以即便云离一身男装光明正大的出九王府,也没有一个人敢拦着。 南月城的街道人来人往,到处是一片繁盛的景致。 “姐姐,我听奴院的柳儿姐姐说南月城里有一间特别好吃的酒楼,不如,咱们去吃呀?”锦偲拉了拉云离的袖子,笑眯眯道。 云离微微侧目,触及到锦偲笑靥如花的模样。 一时间,忽的就想起了心儿。 曾几何时,心儿也这般跟她撒娇说着要去吃好吃的。 离开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她们还好吗? 云离收敛心神,冲着锦偲笑了笑道:“好啊,在哪?” 锦偲闻言一愣,一脸无辜道:“我不知道啊……” “……” 兜兜转转,终于仍是找到了锦偲说的那间酒楼。 进了酒楼,要了一间雅间。 “想吃什么你自己点。”云离对着锦偲道。 她对吃的本就不在意,出来也不过只是想要散散心。 锦偲闻言更是喜上眉梢,与云离本就亲近,听她这么说自然也就不客气了。 点了一桌的菜,也并没有锦偲说的那般美味。 只是一其中有一道药膳汤,对云离的胃口,也不由得多喝了一碗。 “姐姐,这也没有柳儿姐姐说的那么好吃嘛。”锦偲打了个饱嗝,擦了擦嘴道。 云离一时失笑,这不好吃还吃光光? “接下去咱们去哪玩?”锦偲说完又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云离。 这才刚说完,她又忽的皱起了眉头,一双眼睛变得恍惚起来,脑袋晃了晃,嘀咕道:“咦,我怎么有点晕……” 话未说完,就一头栽倒在了桌上。 云离眸色一深,下一瞬晕眩之感袭来。 她暗道不好,“锦偲……” 只一句,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云离是在一阵馨香之中醒来的。 脑子还没完全清明,便听到啧啧稀奇的声音。 她的手臂之上似乎还有一双手在触摸着。 云离猛地收回手,睁开眼,视线当中出现了一个长的十分猥琐的男子。 男子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正瞪着一双色眯眯地眼睛盯着云离瞧,眼底尽显兴奋之色。 “花满楼的美人可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小美人你别怕,今晚让爷我好好疼爱你,来,让爷亲亲。” 猥琐男说着就撅起嘴朝着云离亲来。 云离眉头一蹙,抬脚照着猥琐男胸口就是一踹。 猥琐男被踹地四仰八叉跌倒在地,明显愣了一瞬。 下一刻,他又猥琐地笑了起来,“好好好,爷就喜欢泼辣带劲的,小美人,来,继续打!” 云离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这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他说这里是花满楼?美人? 看来是勾栏院不假。 只是她怎么会来这里? 云离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眸色一黯。 谁给她换了这一身露骨妩媚的裙衫!这品味实在不敢苟同。 “小美人?爷就知道你不舍得打爷的,那爷来咯?”猥琐男一溜烟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张开双手朝着云离扑来。 云离睨了猥琐男一眼,“不自量力。” 她翻下床榻,单手成爪猛地扣住猥琐男的脖子。 唯一施力,猥琐男顿时哀嚎出声。 “痛痛痛……小美人,放,放手,要,要,要死,要死了!”猥琐男五官皱到了一起,急急说道。 云离屈膝抬脚顶上猥琐男的肚子,同时扣着脖子的手往前一拉。 猥琐男嚎的更响了,云离忽然松手,又反手成手刀往猥琐男后颈用力一劈。 猥琐男顿时蔫蔫倒地,昏了过去。 云离环顾一圈,随即拾步走向门口。 出了房间,云离随便拉了个美人问了一句,随后大步走向二楼的另一间房间。 四周不时传来令人脸红心跳的动静。 云离神色淡漠,推门而入。 房间里的女人吓了一跳,当见到来人之时,脸色猛地一变。 “你,你……”女人支吾出声。 她现在不是应该和王老板在一起快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眼前的女人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打扮的花枝招展,饶是粉再厚,也遮不住脸上的岁月痕迹。 这女人,便是这花满楼的老鸨。 “是谁将我送过来的,你最好说实话,否则我可以让你生意做不下去。”云离轻描淡写道。 老鸨盯着云离,瞄了桌子一眼,拧起眉头道,“你已经是我花满楼的人了,白纸黑字可是签了卖身契的,你别乱来,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云离顺着老鸨的目光,视线落在桌上的那张纸上。 老鸨一惊,连忙伸手去拿。 云离一个跨步迅速将纸夺到了手里。 看了纸上的内容,云离眸间凌厉一闪而过。 第二百九十九章:神秘人 云离眯了眯眸子,纸上写着阿离卖身云云。 在最后还有一个红手印,显然她在昏迷之际被人强行按下的。 这根本就是强抢民女的勾当,而且将她送到花满楼来的人肯定认识她。 她不由分说地撕碎纸张,往老鸨脸上扔去。 “你!”老鸨瞪圆了眼睛,似乎也意识到眼前的云离不是善茬。 “说。”云离低喝一声,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老鸨退了一步,她也算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居然就给眼前这个二十多头的小姑娘给吓的心惊胆战。 老鸨吸了口气,妥协道:“我说,我说就是了,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长的挺好看的,就是心思毒了些,她给了我些好处,又白白把你送给了我,让我让你接客,也没别的了。”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云离眉头一皱,要说在南翎国与她有过瓜葛的小姑娘,似乎也只有东来公主银凌了。 这么说来,银凌没回东来? 转念一想又不对,当初容沉拒绝和亲之后,白胤便带着银凌离开了。 他们不可能在南翎呆这么久,那么最有可能的是银凌去而复返了。 如果银凌在南翎,是不是意味着白胤也在? 云离心思涌动,她抬眸,视线落在那老鸨的身上。 老鸨触及到那道森冷目光,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你可知道,那小姑娘去哪里了?” 老鸨连忙摇头,“姑娘,我只是拿钱办事,其他一概不知啊!” 云离料想老鸨也不敢撒谎。 “若再敢做此伤天害理之事,我定让你这花满楼开不下去!”云离放了狠话,之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她找了件花满楼里伺侯的小厮衣服,找个间没人的屋子将身上的裙衫换了下来。 离开花满楼才发现天色已经黑了。 日间热络的街道到了晚上几乎没什么行人。 尤其是离开花满楼一段距离之后,更是冷清非常。 云离循着记忆朝九王府走着。 穿过一条弄堂,云离转了个弯。 才走出两步,她便顿住了脚步。 云离眸色一深,身后传来脚步声声。 她微微侧眸,只见数个黑衣人从四周飞奔而来,将她围在了中间。 夜凉如水,长剑在月芒之下,愈发冰冷。 如果说前面是银凌因着两次输给她而想报复的话。 那么现在这些黑衣人绝对是白胤的作风。 以白胤那种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的脾性,不管她是不是云离,只怕都会被白胤所惦记。 可这些都是云离的猜测,到底是谁派来对付她的,她也并不能确定。 “你们可知道我是谁?胆敢拦我的路,是都不要命了吗!”云离沉声开口。 虽然知道吓不退他们,可眼下她到底身为九王妃,架势还是要的,混淆视听也不错。 那些黑衣人也确实并未将云离的话当回事。 “云离。” 黑衣人退开一条道,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缓缓靠近。 正是白胤,目光阴冷,又如鹰般锐利。 果然是他。 云离心思翻涌,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道:“你在叫我?我记得你,你是东来使臣。” 白胤盯着云离,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呵呵,你休想骗我,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白胤冷冷道。 云离眉梢轻挑,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那真是有劳你费心记着我了。”她轻笑一声,淡然道。 白胤眸色一暗,“你果然没死,不过,今夜就是你真正的死期了!” 云离神色寡淡:“那么多次你都杀不了我,你以为这一次你就能置我于死地?简直笑话。” 白胤扬起一抹冷笑:“那你就试试看,给我上!” 话音落下,黑衣人骤然朝着云离袭来。 数道长剑划破空气直逼云离。 云离眸色一凝,忽的压低身子。 叮叮。 长剑贴着背脊相触,又在下一瞬分开。 云离视线环扫,循一缝隙窜身而出。 黑衣人转瞬即至,云离当即朝左侧一闪,堪堪躲开那锋利的剑尖。 人多势众,她双拳难敌四手,越是拖下去对自己越是不利。 然而黑衣人似乎看穿了云离的想法,交替攻击愈发频繁,几乎没有间隙。 云离心下沉了沉,可脸上却依旧是一片冷然。 她一边抵抗着黑衣人的攻击,一边想着退路。 忽然身侧一阵劲风袭来,前后夹击,云离无暇躲闪。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叮。 云离只见身旁黑衣人手中的长剑突然脱手,跌落在地,与剑一并落地的,还有一枚银色飞镖。 下一刻,一个身着灰衣的白发男子从旁跃出,执剑对上黑衣人。 云离眉头紧锁,不容多想,捡起地上的剑便袭上旁边的黑衣人。 那灰衣人武功极高,黑衣人根本难以招架。 这边战的正酣,自弄堂另一边忽的传来马蹄声。 云离侧目,便见那离渊策马而来。 白胤脸色一变,“撤。” 他低喝一声,下一刻,周围的黑衣人迅速带着白胤离开了。 云离丢下剑,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发现那个灰衣人也不见了。 她走了几步蹲下身子,刚起身,就见一匹黑马停在自己的不远处。 “属下来迟,让王妃受惊了。”离渊翻身下马,对着云离抱拳道。 云离瞥了离渊一眼,她怎么觉着离渊来的正是时候。 而且来的很巧。 “还要多谢离渊大人及时赶到,否则只怕我这条命就该交代在这儿了。”云离脸上露出一丝惊色,看似柔弱道。 离渊没什么表情,只是对着云离做了个请的手势,“属下护送王妃回府。” 回到王府已近深夜,可香怡苑里却是一个人都没有入睡。 所有人战战兢兢地伏跪在地,大气不敢出。 容洵坐在云离卧房内的圆桌前,修长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 那一声声清浅的哒哒声,却犹如锤在香怡苑下人的心口,闷的发慌。 若九王妃再不回来,只怕他们都得为九王妃陪葬。 索性,在他们崩溃之前,云离回来了。 云离一进香怡苑就能感受到此处的压抑。 她皱了皱眉头,穿过跪着的下人,径直走进了卧房之内。 容洵敲打桌面的手骤然停下。 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云离纤瘦的身影,微微蹙着眉头,让他焦躁了许久的心忽然定了下来 第三百章:侧妃的义务 云离看着容洵。 烛火晃动下,那张冷峻的脸忽明忽暗,看不出情绪。 锦偲站在一旁,低垂着头,脸上带着惶恐。 当见到云离安然归来,脸色才缓和了许多,明显的松了口气。 “王爷。”云离微微福身,轻声喊道。 容洵看着云离,沉默良久之后,才开口道:“可知道是谁?” 云离愣了一瞬,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聪明如容洵一定猜到她是被人设计了,否则离渊也不会找来。 只是她不清楚白胤去而复返的原因,是纯粹为了杀她还是还有别的目的。 此时尚不是说破的时候,再者,她身为北霁将军之时的仇怨她是绝不会让现在的他们知晓的。 即便容洵已经知道她的身份。 容洵像是想从云离的表现中看出真假,他就这么望着云离,许久不曾开口。 “王爷,夜深了,可否让外面的下人都散了。”云离见容洵不吭声,开口说道。 容洵扫了锦偲一眼,“退下吧。” 锦偲福身,随后望了云离一眼,迈步走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外面传来锦偲招呼下人散了的声音,逐渐安静了下来。 容洵却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王爷,夜深了。”云离重复道。 容洵深邃的眸子里倒映着云离的模样,他冷冷开口道:“你这是在赶本王?” 云离眉头稍蹙,“臣妾不敢。” 容洵见云离神色淡漠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从来不知感情为何物的他,偏偏在听说她失踪之后有过一瞬的心慌。 这种莫名的情绪让容洵倍感陌生。 可他相信,这种情绪绝非喜欢,他不可能喜欢这个女人。 容洵似乎有些微恼,对于云离的赶人,又或是她身上的疏离。 她忘了,她是他的侧妃,名正言顺的。 容洵起身靠近云离,话语低沉,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情绪,“你是本王的侧妃,有些义务,你是不是该履行了。” 云离眸色一暗,她抬头,对上容洵深邃的目光。 “恕臣妾无礼,有个问题想要问王爷。”云离忽然道。 容洵微微挑起眉梢,便闻云离凉凉说道:“在王爷没将臣妾纳为侧妃前,这需求又是谁来满足王爷的?” 容洵愣了一瞬。 “王爷从不是沉迷美色之人,所以若想惩罚臣妾私自出府,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来为难臣妾。”云离不紧不慢道。 她笃定容洵压根对她没有兴趣,更别说侍寝。 若真想要了她,当初汤池之中就不会轻易放过她。 容洵眯了眯眸子,“本王也是男人,不管之前如何,你既为本王的侧妃,就有义务为本王绵延子嗣。” 云离嘴角一扯,轻笑出声,“王爷知道我是什么人,所以您也应该清楚,安于一隅从不是我的作风。” 容洵嘴角擒上一抹冷笑,终于开始卸下伪装了吗? 他等着,等着她锋芒毕露,好让他瞧瞧那个威震三国的少年将军到底是何模样。 “迟早有一日,本王会让你心甘情愿上本王的榻。”容洵踱步与云离擦肩而过,轻飘飘的话语清晰地落入云离的耳畔。 换来的,不过是云离的一笑置之。 可云离却不曾想过,这一句话,却成了未来某一日的梦魇,将她拖入万劫不复。 翌日清早,云离在一阵叽叽喳喳的笑声中醒来。 明媚的阳光自雕花的窗棂外投射入内,在光洁的地板洒下稀疏光影。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巧儿走了进来。 “王妃醒啦,巧儿这就伺候王妃起身。”巧儿踩着碎步来到云离的床榻前,福身道。 “外面吵什么呢?”云离打了个哈欠,悠悠问道。 “回王妃,是巧思节快到了,苏管事派人过来通知表现好的奴婢侍从涨月俸了。”巧儿笑着回道。 “巧思节?”云离面露疑惑。 “是宁王在三年前设立的,每年入春后第二月十五,听说是宁王为了封赏一个对南翎有大功的奴婢,宁王体恤下人,又赏罚分明,原本这巧思节只在宁王府才有,后来不知怎么就传开了,大家纷纷效仿,这一日,不管哪里哪个府上只要有功的奴婢都能涨月俸或者得到奖赏。”巧儿解释道。 云离恍然,原来如此。 记忆里那容清斯斯文文好脾气的模样,做出这样的事倒也并不让人意外。 不过身在高位能体恤底下人,委实不易。 由着巧儿伺候梳洗,出了房间,便瞧见莫言站在门外回廊边。 大抵是几个月来一直在屋里,莫言脸色有些苍白,显得十分憔悴。 云离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屏退巧儿,来到了莫言的身边。 莫言想要行礼,被云离伸手扶住了。 “你伤没好全,怎么不在房里呆着?”云离缓缓道。 “锦偲都告诉我了,是你救了我,阿离,假如当初…”莫言眼底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话未说完,却被云离给打断了。 “没有假如,倒是你,明明走了,又回来做什么!”云离话语间带着责备。 莫言沉默,又恢复了一副冷硬的模样。 不知为何,他总是放心不下云离,这么多年来,她是第一个让他产生亲近之感的人。 这种感觉很奇妙,仿若血脉相连的亲人,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可他不会坦白告诉她,也不会给她带去任何不必要的负担与压力。 不管将承受什么,他只想在她旁边,守着她,保护她。 云离见莫言不吭声,叹了口气,“王爷故意将你贬来香怡苑,便是要看看我与你之间的关系,是不是还会做出忤逆他的事情来,王爷控制欲很强,对于无法掌控之人绝不会听之任之,莫言,以后在香怡苑里,切记不要与我太过亲近,远离我,才能保证你的安全。” 莫言心下一怔。 才不过短短数月,她便将王爷的性子给摸透了。 这样心思缜密的她,若非逼不得已,又怎么会在这里当这个九王侧妃。 可眼下,他却根本无能为力。 云离触及到莫言眼底闪过的悲哀,不知为何也跟着心里不太舒服。 第三百零一章:落水 入了春的天气虽不似隆冬那般严寒,却也仍是带着凉意。 微风拂面,将云离的一头青丝吹散,有两缕更是调皮地落在了额间。 她抬手将发丝拢在耳后,见莫言仍旧一言不发,也知晓定然是自己的话让他不快了。 她刚想解释些什么,忽闻莫言轻声开口道:“好,我会保持距离。” 听莫言这么说,云离一颗心也稍稍安定了下来。 “王妃,王宫来人传话,说是太后请王妃入宫听戏。”巧儿匆匆跑来,对着云离福身道。 云离闻言眉头微蹙,听戏? 可真是好兴致。 不过想来在偌大的王宫里,平时的消遣也不外乎这些。 以前她是将军,自然与那些命妇官家小姐没有接触。 也懒得接触,不愿接触。 要知道当初单就一个宇文卿就差点没让她丢了性命。 这种宫闱之中的勾心斗角,一向让云离避之不及。 可谁曾想,兜兜转转,她竟又与王宫挨上了边,甚至当了这个王妃。 也就意味着想躲都躲不掉。 云离换了一身合适的裙衫便带着巧儿入宫了。 锦偲年纪小,又一直由她宠着,总是没大没小,带去王宫怕惹来麻烦。 因此云离才选了巧儿,她是容洵派过来的人,心思玲珑,十分机灵。 马车早已在外候着,不多时便入了王宫。 转坐步辇,云离来到了御花园。 许是入了春,绿意渐显,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香气。 御花园里有一镜芜湖,眼下湖上搭着戏台,戏台前还有五个丈宽的平台,呈弦月形分别林立在湖面上。 平台之上摆置着矮桌,供以看戏。 “王妃,这里是镜芜湖,风景秀丽,这戏台是先帝命人搭建的,湖上这些看台相隔不远却又互不相通,为的是提防刺客。”巧儿见云离打量着看台,便出声解释道。 云离点了点头,见湖畔停着小船,正载着一些女子上看台。 为了看出戏,用得着这么麻烦? 她可真是弄不懂天家人的心思。 云离带着巧儿上了一艘船,缓缓朝着湖心而去。 上了看台,只见那看台之上的矮桌后已经坐了两个妙龄女子。 一个明黄罗衫,明眸皓齿,十分娇俏。 另一个绯色裙衫,外披同色薄纱,脸上带着温和浅笑,看着十分婉约。 “九王妃到。”一旁到太监见云离,便出声道。 两个女子同时起身,对着云离盈盈施礼。 “见过九王妃。” “王妃,那个黄衣的是左相之女林俏,另一个是宁王妃。”巧儿在旁低声提醒道。 宁王妃?云离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倒是与容清很配,如水般清婉,两人皆是无欲无求的模样。 “两位免礼。”云离扯了扯嘴角,缓声道。 入座,云离环顾一圈,见五个看台之上皆是坐了人。 触及到太后,云离又起身遥遥行了个礼。 “王上到。”随着一声长啸,容沉的身影也出现在了相邻的一个看台之上。 触及到那么修长的身影,云离心里仿佛有一根弦,忽然被拉紧。 这不都是女眷,容洵也不曾受邀,容沉怎么会来? 容沉坐到了太后的身旁,太后脸上带着笑,对着容沉悄然道:“今日来的除了宁王妃和九王妃,其他可都是哀家亲自挑选的大家闺秀……” 云离盯着太后的双唇,忽然意识到今日听戏是假,为容沉选妃是真。 她收回目光,心中的那根弦勒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戏开场,咿咿呀呀唱些云离听不懂的话。 她喝着茶,倒像是放空了自己。 只是仍是对看戏提不起兴趣。 放下手中的茶盏,她忽的感受到了一抹目光。 云离眉梢微转,视线撞入了一双深邃的眼眸当中。 四目相对,云离脑子一瞬间的空白。 她看不懂容沉眼底的情绪,似悲哀,又似带着火一般炙热。 那心火蔓延,将她彻底笼罩,烧成灰烬。 云离避开目光,才发现一颗心激烈跳动着,心慌不已。 恨,她好恨。 正当云离失神之际,看台忽然抖了一抖。 “咦?这是怎么了?”坐在对面的林俏疑惑出声道。 云离眉心一突,暗道不好。 下一刻,云离所在的看台猛然散架倾倒,直直倒入镜芜湖。 云离与看台上的所有人随之跌入湖中,瞬间便被冰凉的湖水包裹住。 顿时,镜芜湖上响起了惊叫声和救命声,乱作一团。 “救人,快救人!” 云离在下沉,湖水冰寒,一过一瞬就几乎让她失去了知觉。 四周都是粗壮的断木,云离想着抱主一块,却忽又被飘来的断木撞上,带着又下沉了几分。 她连着咽了许多水,肺几乎都要炸了,空气越来越稀薄。 云离觉着她一定是命中犯水,要是不死,她一定要雪游水… 云离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 她睁着眼,视线中渐渐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光线被水波打散,粼粼的水纹笼罩着那一抹身影,俯冲而下,越来越近。 云离微一张嘴,又是一口凉水灌入。 下一刻,凉薄的双唇贴了上来,熟悉的气息,久违的感觉。 云离清新过来之时已经被容沉抱着上了就近的看台之上。 她咳嗽着将水吐了出来,浑身湿淋淋的,冷的她瑟瑟发抖。 “王妃,王妃你怎么样?”巧儿跪倒在云离身旁,紧张道。 “我没事。”云离颤声开口,微微抬眼,触及到容沉浑身被湿气笼罩,脸色苍白。 她的心咯噔一下,迟疑片刻,才开口道:“多谢王上救命之恩。” 不等容沉回话,一道惊惶的声音从旁响起。 “不好了,宁王妃没气了!” 云离随之侧目,便见人群中,宁王妃湿淋淋地躺在地上,脸色灰败。 她连忙迅速爬了起来跑了过去。 “让开,都让开。”云离挥手喝退围着的人,跪倒在了宁王妃都身旁。 不等别人反应,已经开始了急救。 旁边的人皆是大惊,想开口阻止,又见容沉穿过人群站定在了云离身侧。 容沉没说话,其他人便也不敢多言。 “咳咳。”两声轻咳之后便是宁王妃重重的咳嗽声和干呕声。 周围之人见宁王妃死而复生,顿时惊的合不拢嘴。 云离见状松了口气,她伸手探上宁王妃的脉搏,脸色忽然一变。 她收回手,一抬头,便对上容沉意味深长的目光。 第三百零二章:她伤了他 风拂起,凉风笼上云离,后背一阵冰凉。 太医已经赶至,正跪在宁王妃身侧为她诊治。 云离主动退了开去,远离人群,只是那眉头依旧紧锁着。 她知道,这一场看似意外的落水却似乎并不简单。 云离踱步来到平台边,视线落在那镜芜湖面之上。 湖面上漂浮着碎木,平静无波,忙乱之后是一阵死一般的静默。 好在此番没有一个人身亡,不管是宫娥还是太监,都被救起了。 巧儿瑟缩着身子,来到云离的身边,问道:“王妃需要太医瞧一瞧吗?” 云离摇了摇头,“我没事。” “启禀王上,太后,宁王妃已有身孕,今日落水幸好施救及时,可仍是动了胎气,需要好好调养。”一旁传来太医的启奏声。 话音落下,便闻太后略显意外的说道:“有孕了,那赶紧派人送回宁王宫去,慕容太医你跟着一起去。” 宁王妃估计吓的不清,脸色惨白,最后还是被人抬回去的。 “你在想什么?”一道低沉的嗓音从身后响起。 云离一怔。 “见过王上。”一侧的巧儿福身行礼。 云离回过身来,才发现太后已经离开了,其他官家千金也被送回了岸上。 一场好戏就这么说散就散了。 平台上还有宫娥太监在收拾残局。 而容沉,却没有走。 至于她,兴许是想的出神了,周围又那么乱,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她。 “王上。”云离福身。 他看出什么了? 对上容沉深邃的眸子,云离眼底闪过一丝迟疑。 良久,她才缓缓说道:“回王上,臣妾在想,幸好有王上及时相救,否则只怕就该命丧这镜芜湖了。” 云离觉着这事儿即便是有人搞鬼,也不是她该管的。 或许,将这事儿当成一场意外,将责任推给平台年久失修上,更加合适。 宫里的勾心斗角数不胜数,有些命案更是发生的神不知鬼不觉。 谁又能帮得了谁,管好自己才是最好的。 容沉盯着云离,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到一丝以往的影子。 除了方才那救人的果断之外,眼下又成了一副沉静淡漠的样子。 以前的她,受了这样的委屈难道不是哪怕费尽心机也要报仇雪恨。 否则白胤也不会是那个下场。 可眼前的她,却没有半点曾经那爱憎分明的样子,不吵不闹,甚至当作不认识他。 他不知道她在消失的几个月里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不过短短数月,她便从一个奴婢,成了九王侧妃。 “阿离…”容沉低垂的眉宇间有痛苦一闪而过。 与这般冷漠的她比起来,或许他更想要云离憎恨他寻他报仇。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她脸色微变,微微侧目,见巧儿静立一旁,没什么动静。 云离再一次行了个礼,“臣妾觉着冷,就先告退了。” 说着见船过来便赶忙上了船。 湿透的裙衫冷冰冰地包裹在身上,凉风一吹,更是冷的发抖。 上了岸。还没走出御花园,就有两个宫娥拦住了去路。 “九王妃,王上有旨,王妃身上还湿着,未免受寒着凉,请王妃去霜华宫换身衣衫再走。”宫娥福身行礼道。 云离眉头一皱,容沉竟拿圣旨来压她,而她如今身为九王妃,定然是不能抗旨的。 云离想了想,对着巧儿道:“你先回府与王爷说一声,我晚些就回去。” 她这么做,无非是担心容沉不顾其他将她就此扣押。 毕竟她的身份在这里十分特殊。 巧儿领命离开。 云离便跟着两个宫娥去了霜华宫。 宫内点着熏香,沁人心脾。 “王妃,沐浴的水已经备好了,换的裙衫也在折屏后,请王妃沐浴。”宫娥引着云离来到偏殿,恭敬道。 云离望了那浴桶一眼,“你们出去吧。” 沐浴后,落水的寒意也被彻底洗去,换上那一身素白裙衫,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 云离站在铜镜前,一头青丝仍带着水汽,湿漉漉地披在肩头。 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阳光投射入内,映出一抹修长的影子。 云离转过身,静静地看着容沉。 “王上的好意臣妾已经领了,不知王上还有何事?”云离不紧不慢道。 容沉大步走到云离跟前,猛一伸手,拉住云离的手腕,将她扯入怀间。 熟悉的冷香闯入鼻尖,云离眸色一黯,心底唰的窜出一簇火苗。 “阿离,我知道你恨我欺骗了你。” 容沉的声音带着压抑,有些低哑。 他太想她了,明知道两人之间再也回不去了。 可他仍是抱着一丝幻想,哪怕只是靠近片刻。 云离心底的火忽然就灭了,她毫不反抗地任由容沉抱着自己。 感受着来自他的哀伤,嘴角浅浅的扬起了一抹冷笑,带着嘲讽,满含不屑。 哧。 容沉眉头一蹙。 抱着云离的手却不曾松开。 哒哒。 有血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刺目猩红。 云离的手中握着一支银簪,银簪的头上带着血色。 那原本从不颤抖的手此时却微微颤抖着。 “放开我。”云离眼底带着一丝挣扎,脑子却是变得空白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她明明该恨透了他。 可为什么一击之下,却再也没法再次下手? 云离豁然推开容沉。 容沉脚下微一踉跄,一手撑在一旁的折屏之上才稳住了身子。 玄色的宽袍看不出血迹,只是那惨白的脸色昭示着他伤得不轻。 她伤了他… 换做以前,她该杀了他。 容沉忽然笑了,那一抹笑清冷如水。 她终归是不舍,于他,她还有感情。 看着容沉清俊的脸上那释然的笑意,云离晃了神。 银簪落地,发出清脆声响。 云离一个激灵,才猛的意识到她做了什么。 她一脸颓丧,忍不住嗤笑出声。 真该死,她竟然下不了手,想到他死,她的心比死还要难过。 云离捡起银簪,深深看了容沉一眼,她做不到杀死他,但她可以走,离他远远的! 眼不见为净! 思及至此,云离转身迈出殿门,也不管容沉到底伤势如何。 若是管了,只怕真就走不了了。 一出殿门,就见玄衣在外守着。 “夫人…”见到她的第一句,便是这个久违的称呼。 云离面色一冷,“玄大人,还请注意言辞,我劝你还是赶紧去里面看看你的主子吧。” 玄衣闻言脸色一变,当即扔下云离就朝殿内跑去。 云离长吁了口气,迈步出了霜华宫门。 第三百零三章:宁王妃的邀约 不沿着厚重的宫墙一路疾行,云离出了宫门。 宫门外,一辆马车疾驶而来,又稳稳停在了她的身前。 驾车的是离渊,那车内之人,必是容洵。 “见过王妃。” 离渊跃身下了马车,对着云离行了一礼后掀开了车帘。 果不其然,马车内,容洵静静坐着,神色寡淡。 云离没想到,他会亲自来。 上了马车,云离坐到了容洵的对面。 “王爷,你怎么亲自来了?”云离打破沉默,出声问道。 容洵看向云离:“本王来接你回去。” 她身为北霁大将军,汜水城之战与容沉不可能不曾谋面。 他还真有些担心容沉会逮着云离。 尤其是今日看台之上,容沉竟会不顾安危亲自下水救起云离。 之前倒是他疏忽了,之后,看来得让云离好好待在王府深居简出才是。 至于她怎么会来到北霁,这一点,他之前不曾细想,今时今日才有所探究。 云离却是对于容洵的话没有半点感动。 一如莫言所言,容洵所做之事从来不会没有目的。 “怎么?阿离不想本王亲自来?”容洵淡淡道。 云离嘴角微扯,“怎么会,只是觉得王爷大可不必如此费心。” “哦?”容洵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本王是怕阿离顶不住战败之辱,动手对付王上。” 云离眉心一突,触及到容洵话语间的深意,心下微微一凛。 这是在试探自己? 她知道,迟早有一日,容洵会对她出现在南翎有所质疑。 云离敛下心绪,淡淡回道:“王爷若是担心,不如将臣妾驱逐出府。” 容洵轻笑出声,“只有留在本王身边,本王才能放心不是?不过……” 他话锋一转,接着道:“本王倒是很好奇,王上大破汜水城,阿离难道一点都不怀恨在心?” 容洵的话让云离隐在袖间的手攥了起来。 她隐忍着心底汹涌的怒意,脸上不动声色道:“若臣妾说恨,王爷又会如何?” 容洵微微颔首,“恨就对了。” 云离眉头微皱,似是猜不透容洵话语间的意思。 回了香怡苑,云离紧绷的神经才算是放松了下来。 回想在霜华宫内,云离脸色变的有些难看起来。 一连三日,不管是府内还是王宫,都没有任何容沉遇刺的消息。 云离坐在回廊边,视线落在辽远的碧空之上。 几日的寝食难安让云离的脸色显得有些憔悴。 即便她不愿承认,可她就是在担心容沉。 那种想要逃离的心绪变的虚无缥缈,她越来越弄不懂自己了。 “从宫里回来你就成天失神,可是发生了什么?”一道略带担忧的话语从云离的身后响起。 云离转过头,见莫言站在后面,眼底有浅浅的关心。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全了,阿离,既然王爷将我派来了香怡苑,就让我贴身保护你吧,我与你之间本就只是朋友,根本无需避嫌。”莫言沉声道。 云离叹了口气,有些事莫言不知道。 正因为他关心自己,她才会担心莫言与她亲近会给他带去麻烦。 莫言见云离凝眉不语,沉吟道:“阿离,你可还是想离开王府?” 云离心下一愣,连忙道:“不,事已至此,我不会离开的,你可别再做傻事了,你若想贴身保护,我允了就是。” 莫言闻言没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之后又是好一阵的沉默,莫言就这么静静站着。 他望着云离纤瘦的背影,这样沉静又出神的她,不知为何,让他心底闪过一丝心疼。 虽然他与她相识不久,可他知道,当初在南月城里嬉笑怒骂的她才是真实的她。 如今,却似乎多了太多太多的心事。 可是他却是无能为力。 “王妃,宫中来人了。”巧儿匆匆而来,对着云离福身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竟有一瞬间的心慌。 “是宁王宫的人,宁王妃请王妃入宫一叙。”巧儿接着道。 云离那提着的心忽然落下。 可心底又有一丝失望。 她沉默片刻,问道:“王爷在府中吗?” 巧儿摇了摇头道:“不在,王爷去禹州办事了,最早也要半个月后回来。” 云离微愣,想了想对巧儿道:“你去回复宁王宫的人,就说我身子不适,改日再去。” 巧儿一怔,“王妃真的不去吗?宁王妃此次唤王妃入宫,怕是为了当初镜芜湖救命之恩来感谢王妃,宁王妃性子软,可却是个有恩必报之人,王妃今日不去,只怕宁王妃还是会来请王妃的。” 云离皱眉,经巧儿这么一说,与其让宁王妃三请四请,搞得自己大架子一样。 倒不如去一趟,一劳永逸。 于是她换了身裙衫,带上巧儿出了王府。 莫言要随同,云离知道他是个执拗的人,便就允了他,让他驾车在宫外候着。 这宁王宫坐落在南翎王宫的东南角。 看上去与别的宫落没什么差别。 宁王虽已有封号,可当初容清为了方便辅政,适才没有搬出王宫。 一入宁王宫,芳香四溢,云离环顾,四周栽满了花,有的已经含苞待放。 春意渐浓,阳光正好。 宫娥为云离引路,穿过一条游廊,来到了宁王宫的后面。 这里假山流水,亭台轩榭,竟是别有洞天。 宛转的琴音萦绕在耳畔,云离循声望去。 池塘边的亭子里,宁王妃正端坐在古琴后,垂眉抚琴。 十指纤纤,在古琴之上翩跹起动人的舞蹈。 云离抬手拒绝了宫娥的通报,缓步上前,站在了亭子外不远处。 一曲终了,宁王妃侧目见着云离,连忙起身,对着云离盈盈一笑。 “九婶来了,快坐。” 云离听着称呼,心底闪过一丝无奈。 两人年纪差不多,这辈分可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按着礼数,她为侧妃,其实受不得宁王妃之礼。 只是九王爷就她一个妃子,外人也自然按着九王妃之礼来待她了。 “宁王妃的身子可是好全了?”云离微微一笑,缓声道。 宁王妃伸手抚上小腹,嘴角带上一抹温和的笑意。 第三百零四章:有人要对付她 “那日镜芜湖上,多亏了九婶,如果不是九婶,我与腹中的孩子只怕……” 云离出声打断,“宁王妃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平安安诞下小王子的。” 宁王妃闻言笑的愈发温柔了。 “九婶懂医吗?”宁王妃坐在石桌前,笑问道。 云离心下微愣,摇头道:“只是见过有医者这么救过落水之人,” 宁王妃心下讶异,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意外之色。 单凭见过,她便敢出手救人,这点勇气就足以让人佩服。 宁王妃抿嘴一笑,“九婶好胆识,我唤人备了佳肴,这时辰也差不多了,还请九婶赏脸留下一起用个午膳。” 云离不好拒绝宁王妃的美意,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叨扰了。” 随宁王妃在园子里逛了逛,两人来到了用膳的偏殿。 殿内桌上布置着佳肴,香气四溢,看着十分可口。 宁王妃招呼着云离入座。 这次才刚坐下,一个宫娥就匆匆跑了进来。 她对着宁王妃福身说道:“王妃,洛美人来了。” 宁王妃看了外面一眼,“你跟洛妹妹说一声,我在待客,晚些时候再来吧。” “姐姐待客妹妹怎么能不来呢,听说客人可是九王妃,妹妹仰慕已久,上次看戏没去成,眼下定不能错过了。” 随着一道如莺啼般的嗓音传入,一个身着紫色罗衫的女子缓步而来。 她的脸上带着盈盈笑意,眼中秋波流转。 一进来,就径直望向云离,福身道:“洛毓见过九王妃。” “洛美人免礼。”云离微微抬手道。 洛美人起身走到宁王妃的身侧,挨着她坐下,“姐姐,不介意妹妹来你这殿中蹭顿饭吧?” 宁王妃笑着摇头,“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吧。” 比起宁王妃,这个洛美人十分健谈,只是那说话的语气似乎有些莫名的优越感。 而宁王妃的性子确实如传闻中一般温婉没有脾气。 两人比肩而坐,倒是这洛美人的架子看着更大一些。 这谈话间,云离才意识到洛美人是容清从民间带入宫的女子。 陪了容清许多年,甚至比宁王妃进这宁王宫还要早。 只是碍于身份没有资格成为正妃,只能当个美人。 云离本就是客,与不熟悉的她们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 全程几乎都在听她们聊着,至于她们,基本聊的也都是宁王妃腹中的孩子。 “对了,姐姐有孕在身,王爷让我好好照顾好姐姐,姐姐若有什么事情可要随时吩咐我,这时辰差不多了,王爷说下午要去我那,我该回去准备准备了,就先告退了。” 洛美人放下筷子,对着宁王妃说道。 宁王妃脸上闪过一瞬的失落,却仍是强颜欢笑道:“好,你去吧。” 看着洛美人施施然离开,云离分明听到身旁的宁王妃浅浅地叹了口气。 看来宁王妃与那洛美人,似乎没有明面上的那么要好。 不过想来也是,换做是她,她应该也不会想与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用过午膳,云离本想离开,却被宁王妃以感谢之名拦住了脚步。 “九婶,我准备了一份薄礼,希望九婶一定要收下。”宁王妃缓声道。 “王妃你太客气了。”云离略显无奈道。 宁王妃坚持,云离只好跟着她去了她的寝宫。 这一入寝宫,就有一股浅淡的植物清香传入云离的鼻尖。 她吸了吸鼻子,脸色微变。 云离在寝宫内环顾一圈,视线落在雕花窗棂边的一株盆栽之上。 红花绿叶,美不胜收。 她踱步而去,看着那盆花。 “这花怎么摆在这?”云离指了指,对着宁王妃询问道。 “前两日咱们王妃受了惊,王爷让洛美人送来给王妃换换心情的。”一旁的宫娥回道。 云离眉头微蹙,提醒道:“这花叫一品红,有毒,对你腹中的胎儿不好,还是放外面去吧。” “啊?”宁王妃一惊。 身侧的宫娥也是吓了一跳,她瞧了宁王妃一眼,立马小跑过去捧着花快步走了出去。 云离见宁王妃失神的模样,心底隐有猜测。 不难想象,先是看台坠湖,现在又是这一品红。 只怕有人想对付宁王妃,不想宁王妃腹中胎儿平安降生。 只是到底是谁,这一点,估计宁王妃也不至于心里没有数。 “这应该只是巧合吧,王爷估摸着也不清楚这花对胎儿不好。”宁王妃强颜欢笑道。 云离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不理解宁王宫的情况,自然也不敢妄加揣度。 “或许只是一个巧合罢了。”云离安抚道。 宁王妃点了点头,“一定是这样的。” 云离不着痕迹地低叹一声,这宁王妃真是天真。 “不过,你有孕在身,还是小心为妙。”云离再一次提醒道。 宁王妃莞尔一笑,“谢九婶关心,我会的。” “对了,这是我给九婶备的薄礼,九婶可千万不要嫌弃。”宁王妃转身走到漆案前,伸手拿过一只锦盒。 云离看向锦盒,宁王妃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株人参。 若是其他云离或许会婉拒,可这人参,云离实在无法视若无睹。 她浅笑接过:“那我就笑纳了。” 宁王妃见云离收下,眼底蓄满了笑意。 礼物收了,才算是真的谢过了。 她也就可以彻底安心了。 云离想了想,又对着宁王妃嘱咐了几句,算是回报这一株人参了。 离开宁王宫,原本晴好的天气忽然阴沉了下来。 轰隆隆。 一声春雷自云层落下,带下淅沥的雨丝。 “王妃,躲躲雨吧。”巧儿在旁道。 云离应了一声,与巧儿移步到了就近的宫殿前。 “算她命大。”忽而一道气愤的女声自身后殿内响起。 云离眉心一皱,这声音有些熟悉啊。 “王爷对她根本没有感情,也不闻不问,这件事你大胆去做,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里面又传来那女声,话语间满是阴狠。 洛美人? 云离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言下之意似乎是要对付宁王妃啊。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云离立马拉着巧儿从旁边离开。 大殿的门被打开,洛美人四下环顾,走了出来,脚下忽然一滑,险些栽倒。 她往下一看,只见脚下踩了一块丝帕。 洛美人心里咯噔一下,迅速捡了起来,那丝帕之上,绣着一个“离”字。 第三百零五章:深夜被抓 雷声隆隆,淅淅沥沥的雨丝飘落而下。 薄雾轻拢,水汽弥漫。 细密的雨丝落在云离的发间,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王妃,还真被你说准了,这洛美人果然有心要害宁王妃。”巧儿低声说道。 云离瞥了巧儿一眼,“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别惹祸上身。” 巧儿点了点头,“奴婢知错。” 云离拧着眉,虽然她方才有心提醒宁王妃要提防洛美人。 可以宁王妃那觉得谁都是好人的模样。 说不准别人将她卖了她还帮人数钱。 只是她一个外人,最多不过提醒几句,真要过分介入委实不妥。 抵达宫门口,云离遇上了一个人,让那颗原本沉下的心又忽然提了起来。 只见玄衣骑着马自宫外匆匆而来,见到云离明显愣了一瞬。 他勒紧缰绳,翻身下马,来到云离跟前。 玄衣的脸色不太好,满身水雾,又似连夜赶路,疲态尽显。 他看着云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知为何,云离忽生出几分不安。 玄衣看了一旁的巧儿一眼,“不知可否与九王妃借一步说话。” “巧儿去那边等王妃。”巧儿会意,福身说道。 “不必,我与玄大人应该无话可说。”云离对上玄衣的目光,淡淡开口。 与他们过多的接触,只会让容洵对她越来越质疑。 巧儿又是容洵的人,她的一言一行全然逃不脱容洵的眼睛。 与其多生是非,不如视而不见。 现在的她,只想查清楚莫言的身世和关于南翎死士的真相。 玄衣一怔,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巧儿,咱们回府。”云离说着便转身朝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连看也不看玄衣一眼。 玄衣站在雨中,眉头紧锁。 曾几何时,他就想过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公子与云离,形同陌路。 可比起当初的兵戎相见,眼下这种状态才是真正的可怕。 当初在甫水关,公子费尽心机才救下她,而如今,却因着她,命悬一线。 玄衣在雨中伫立良久,最终跃马而去。 云离坐在马车里,一颗心狂跳不止,心烦意乱。 可即便内心已经煎熬不堪,她的脸上也只能是不动声色。 回到王府已近黄昏,雨非但没停,反而越下越大。 云离早早歇下,枕着雨声,迟迟无法入眠。 翻来覆去,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忽然被推开。 带着一阵风雨,锦偲跑了进来,大呼小叫道:“姐姐,不好了!” 云离从床榻上猛的坐起。 “出什么事了?” “王宫来了一批禁卫,来抓姐姐!”锦偲一脸急切,正说话间,外面就吵了起来。 “请九王妃立刻随吾等入宫一趟。”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入房内。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思及日间玄衣的脸色,难道是容沉出事了? 她迅速起身更衣,青丝未束便走了出去。 只见大雨中一列禁卫将香怡苑围了起来,为首一人站在她的门前。 他的腰间配着刀,好似准备随时进房捉拿她一般。 “不知,宫里这是出了什么事?”云离询问道。 “恕在下无可奉告,九王妃请吧。”禁卫大声道。 “王妃。”巧儿皱眉,低唤出声。 云离看了巧儿一眼,安慰“放心,没事的,你在王府候着,不用陪我入宫,香怡苑交给你了。” 巧儿点了点头。 云离又嘱咐了一旁的锦偲几句,随后就跟着禁卫入宫了。 “这是哪里?”云离望着眼前漆黑一片的宫邸,疑惑道。 “还请九王妃在这冷宫里先呆着,过后会有人来寻你。”禁卫淡漠道。 云离眉头一凝,冷宫? 她略一思忖后问道:“请问,这是谁的旨意?” “太后。”禁卫说完便推开大殿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离心下微怔,却还是缓步走了进去。 大殿空旷,冷冷清清,只有一盏微弱的烛火可怜巴巴地燃着,还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样。 因着大雨,里面潮湿不堪,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味道。 云离四下环顾,随即踱步走到一侧的榻上坐了下来。 太后下令将她抓来,不入天牢而是进这冷宫。 那也就意味着这件事或许与后宫有关。 所以,不是容沉出事了? 思及至此,不知为何,云离竟有一瞬的松了口气。 潜意识里,她似乎真的很担心容沉有事。 她一直妄图撇开这种心绪,可惜不管怎么做,都是徒劳无功。 云离静静地坐在这偌大的冷宫之中,听着殿外雨声簌簌,从深夜一直到天明。 随着吱呀一声,大殿的门被推开。 两个宫娥走了进来。 “请九王妃随奴婢们走一趟。”其中一人开口道。 终于来了。 云离站了起身,双腿因为久坐有些微微发麻。 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只是这天却仍是阴阴沉沉的,黑云压得很低,跟她的心一般,很是压抑。 跟着两个宫娥一路疾行,云离望着两侧越来越熟悉的景色,眉头也渐渐皱了起来。 这去的是,宁王宫? 果不其然,不多时,宁王宫便出现在了云离的眼前。 宫门人来人往,脚步匆匆,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惶惶不安。 云离的心底染上一丝不安。 来到偏殿,只见只见太后脸色难看地坐在主位上。 她的身旁是一脸凝重的容清。 容清见云离过来,脸上也没什么变化,只是眼底多了一分难以置信。 “九王妃,你到底对宁王妃下了什么毒?”太后一上来便是冷声质问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下毒?这从何说起。 “下毒?”云离疑惑出声。 “你昨日受邀前来宁王宫,自你离开之后的傍晚时分宁王妃便是腹痛不止,小王子没了,人到现在也昏迷不醒,太医说了这是中毒了。”太后冷冷说道。 云离眉心微蹙,“臣妾不曾下毒,还望太后明察。” 她的脑中忽而闪过昨日路过那宫落时意外听到的洛美人的话。 这毒,定然是她下的。 “还敢隐瞒!哀家劝你赶紧交代,人命关天,若宁王妃有个不测,饶是你是九弟的侧妃,也别想活命!”太后话语间染上了怒意。 在她看来,云离不过只是一介侧妃,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实在不可原谅。 云离沉着回道:“就因为臣妾昨日来了宁王宫,太后就断定是臣妾给宁王妃下的毒吗?” 第三百零六章:陷害 偏殿的气氛因为云离沉着的反问骤然变冷。 太后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她似乎不曾想到云离胆敢反驳于她。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怒意,“来人,把东西呈上来。” 话音落下,身侧的宫娥就转身走到一旁,拿上了一样东西。 云离望过去,只见那宫娥手中端着一个红木托盘,盘间,是一块素白色的丝帕。 太后看向云离,问道:“这丝帕可是你的?” 宫娥走近云离,云离瞧见丝帕的角上绣着“离”字。 这正是锦偲给自己绣的那一块,竟掉在了这里? 她点了点头,道:“确是臣妾的。” “你就是用这丝帕给宁王妃下了毒,情急之下将丝帕丢在了此处,这丝帕之上,尽是你所下之毒,你还有何话好说!”太后厉声说道。 云离陡然一怔。 下一刻,她豁然开朗,这摆明了是栽赃陷害啊! 她敛了敛心神,沉声道:“恕臣妾无法接受着莫须有的罪名,若臣妾真要害宁王妃,当初在镜芜湖之上也根本不必出手救她,再者臣妾与宁王妃不过见过两次面,无冤无仇,更是没有理由去害她。” 听了云离的话,太后的脸上也闪过一丝迟疑。 云离确是这里最没有理由要害宁王妃之人。 “不,九王妃有理由。”忽而一道嗓音自殿外响起。 云离闻声侧目,只见洛美人款步而来,她走进殿内,对着容清与太后行了个礼。 “你说,九王妃有要害宁王妃的理由?你可知道什么?”太后拧眉道。 洛美人脸上染上了一丝难过之色,“回太后,昨日姐姐宴请九王妃,臣妾也在,姐姐因为怀有小王子十分喜悦,便与臣妾多聊了几句,可谁知九王妃却怒了,似乎十分听不得姐姐怀孕之事,九王妃定然是因为见不得姐姐怀有小王子,才会下此狠手!” “荒谬。”云离忍不住轻嗤出声。 这个理由根本无法说服别人。 再者,这里最见不得宁王妃有孕之人,难道不是洛美人?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凌厉,她们想怎么斗她管不着,可是将脏水这么明着往她身上泼,这一点,云离可忍不了。 “只怕洛美人说错了吧,宁王妃有没有怀孕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更何况即便我因为听不得你们聊怀孕对宁王妃生出加害之心,难道我还随身携带毒药不成?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真的随身带着毒药,下了毒,我又会傻到将丝帕丢在宁王宫里?那我不是自寻死路吗?洛美人,指控别人之前先动动脑子,不过我倒想问问在场各位,在这宁王宫里,宁王妃若是遇害了,对谁的好处最大?” 云离的话顿时将矛头指向洛美人。 洛美人心下一愣,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云离盯着洛美人,她最不该的就是急着落实她的罪名来设计这么一出。 如若不然,她还真的没想要这么快对付她。 太后几乎被云离的话说服。 然不等她开口,一旁的容清却先行道:“洛毓不是这种人。” 云离重重一怔。 千算万算没算到容清不长眼啊。 云离心生出几分无奈,这洛美人有了容清的包庇,顿时就少了许多质疑。 太后看向容清,出声道:“哀家倒是觉得九王妃说的有些道理,眼下这下毒之人没找到,宁王妃昏迷不醒,她们就都有嫌疑,不过,九王妃的嫌疑仍是大些。” “母后,儿臣以为,此时还是先救醒瑶儿最为主要,等瑶儿醒了,或许还会有别的线索。”容清缓缓说道。 “清儿说的有理,玄衣可过来了?”太后说完,视线落在身旁的宫娥身上。 “回太后,已经派人去请了,眼下还没有过来。” 太后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就因为伺候王上,他的架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太后,听说王兄似乎最近身有不适,怕是如此,玄衣才会一直守着。”容清从旁道。 云离垂眉,眼底闪过一丝莫名。 正说话间,玄衣姗姗来迟。 一进来,触及到一侧的云离,脸色微微一变。 “玄衣见过太后,宁王。”玄衣作揖行礼。 “既然来了,就去宁王妃寝殿瞧瞧,还有九王妃,洛美人,你们都一并过去。”太后由着宫娥扶着起身,一边说道。 云离没说什么,只是跟着一起出了偏殿。 余光瞥及洛美人瞧了她一眼,眼中似乎带着几分深意。 宁王妃的寝殿守着太医,见玄衣过来连忙起身道:“玄大人。” 玄衣望了薄纱遮掩下床榻上的宁王妃一眼,对着太医问道:“什么情况?” “宁王妃中毒昏迷不醒,恕老臣愚钝,看不出这毒是什么。”太医叹了口气,回道。 “中毒?”玄衣愣了一瞬。 随后踱步上前,落座在床榻前,为宁王妃探脉。 云离远远站着,视线落在玄衣的脸上,只见他神色微变,随后便是震惊。 玄衣猛然转过头,目光越过所有人,径直落在了云离的身上。 只一瞬,又移了开去。 云离心下莫名,一时却也琢磨不透玄衣眼底的意思。 “瑶儿中的是什么毒?”容清出声道。 玄衣收回手,“灼心散。” 不远处的云离重重一愣。 灼心散?宁王妃中的是灼心散?怎么会这样? 当初她身中灼心散之毒,若非百里渊只怕也已经不在人世了。 百里渊说过,这毒来自南方。 之前她从未细想,如今想来,这毒玄衣应该早就知道的。 况且这毒是宇文珏派烟儿给她下的,这么说来,这毒大面是由南翎死士带去北霁的。 南翎死士是容洵的人,所以,玄衣方才那眼神,也是在怀疑她? 思及至此,云离心下沉了沉。 “这毒,有解吗?”容清似乎对灼心散不甚了解。 玄衣沉默半响,最终摇了摇头,“除非下毒之人拿出解药,这解药已经无法配制了。” 云离自然明白玄衣所指,那些药材珍稀难寻,当初她算是运气好。 只是,让云离猜不透的却是洛美人怎么会有灼心散的毒? 第三百零七章:引蛇出洞 玄衣的话让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怔。 寝殿内的气氛骤然变冷。 太后更是径直将矛头指向云离与洛美人。 “来人,将九王妃与洛美人都拿下,一定要查出到底是何人下毒!”她厉声开口,话语间带着不容置疑。 一旁的玄衣眉头紧锁,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 这事儿居然与她有关? 玄衣心下意外,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云离曾也受过灼心散的苦,在未见云离前,他并不知道灼心散的存在。 直到上一次公子毒发回到南翎,才意外得知这毒本就源自南翎王宫,并且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连同解药消失了。 云离之毒,大抵是当年宇文珏与先帝交易之时由死士带去北霁的。 那么如今这灼心散,又是从何而来? “太后,臣妾冤枉啊,这无凭无据为什么连臣妾也要关起来?”洛美人眸间带着一丝慌乱。 “是啊母后,洛毓她不会下毒的。”容清在旁道。 “宁王的意思可是笃定这毒便是我下的了?”云离冷声开口,眸间闪过一丝冷意。 容清愣了一瞬,他凝眉道:“本王并非此意。” “够了,都别说了,将两人押入天牢,让刑狱司彻查!”太后单手拍向桌面,由不得他们反驳。守卫随后入殿,将云离与洛毓带了出去。 天色仍是阴沉,似乎又要下雨。 云离被关入了天牢。 光线昏暗,厚石铁牢,泛着阴冷之气。 云离静坐在那一张石板床上,神色淡漠。 比起如此淡然的云离,旁边铁牢中的洛毓,倒是显得有些浮躁。 云离闭目浅眠,耳中听着隔壁洛毓来回走动的步伐声。 良久,她薄唇轻启,凉凉道:“洛美人怕是没想到这一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没能落实我的罪,反倒把自己给搭进来了吧。” 洛毓顿住脚步,望向云离,眼底染上阴霾。 “九王妃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害了宁王妃难道还想害我不成?”洛毓回道。 云离嘴角微扯出一抹弧度,带着嘲讽。 “颠倒黑白的功夫挺厉害的,希望你受刑之时也能如此嘴硬。”云离云淡风轻道。 “受刑?” 洛毓心里咯噔一下。 “不可能,谁敢对我动刑!”洛毓轻哼道。 真是天真。 若她们不进这天牢,后宫之事后宫处理,或许还能少些皮肉之苦。 眼下入了这天牢,谁还管你什么身份,又是太后下的懿旨要彻查。 这刑是在所难免的。 不过即便不会动刑,云离觉着吓吓洛毓也不错。 她被容清宠的太过无法无天了。 仗着恩宠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偏偏容清还盲目相信她。 云离抿了抿嘴,闭上眼睛再不多言。 不出意外,天才刚黑,天牢深处便传来一声沉重的铁门声。 云离睁开眼睛,望向那昏暗的甬道。 两个守卫踱步而来,站定在她所在的铁牢前。 “请吧,九王妃。”守卫开了锁,对着云离说道。 云离起身,走了出去。 “我劝你还是承认了吧,别祸害人了。”旁边传来洛毓冷冷的话语。 对于洛毓这种掩耳盗铃之举,云离根本不屑一顾。 出了铁牢,穿过甬道。 便来到了审讯室。 审讯室罗列着这种刑具。 一张漆案后,坐着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不怒而威,正是刑狱司。 云离站在审讯室正中,一脸淡然。 刑狱司看向云离,沉声道:“你虽为九王妃,可入了这天牢,理应一视同仁。” 云离微微颔首,“自然,大人请问吧。” 刑狱司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寻常人进了这里或心如死灰,或哭哭啼啼,或绝望,又或是张牙舞爪。 却不曾有过如此镇定自若之人,别说还是个女子。 刑狱司不由得对眼前的九王妃另眼相待。 这样冷静以对,要么就是她真的并非真凶。 可若她真是毒害宁王妃的凶手,只怕要她承认会很难。 云离不知道刑狱司所想,只是他问什么,她便如实答什么。 刑狱司不时提笔记录,这所有答案都是无懈可击,除了那一块沾着毒药的丝帕外,再无任何佐证她下毒的证据。 “不知九王妃对那块丝帕作何解释?”刑狱司抬起眼,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 云离眼底幽黑一片。 “那块丝帕为什么会出现在宁王妃的寝殿,我确实不知,大抵是昨日赴宴时落下的,被有心人捡了去,故意栽赃陷害,还请大人明察。”云离缓缓说道。 刑狱司点了点头,略显为难道:“话虽如此,可眼下唯独这一块丝帕是最为直接的证据,想必九王妃也应该清楚。” 云离自然是明白的。 “大人,我有一计,可以引出真正的凶手……” 云离的话让刑狱司一愣。 不过转瞬,刑狱司的脸上又露出了几分迟疑。 眼前九王妃的身上有一种让人臣服的气势。 明明眼下不应该被她牵着走,可刑狱司却仍是应允了云离的要求。 而对于这一计,刑狱司心里却也没有谱。 再回铁牢之时,云离被锁上了粗重的手链脚镣。 脚镣拖在地上发出的哐哐声响在幽暗的天牢里格外刺耳。 守卫将云离推进铁牢之中,轻嗤一声道:“等上禀了太后,甭管你是九王妃还是王上的妃子,就等着遭殃吧。” 说完又走到洛毓的铁牢前,打开了牢门。 洛毓神色不定,一脸惊疑地看着隔壁的云离。 “这是?”她凝眉出声道。 守卫抱拳作揖,“洛美人得罪了,咱们大人已经查清了,这毒害宁王妃之人就是九王妃,眼下命属下来送洛美人回去。” “嗯?她招了?”洛毓眉头皱的更紧了。 “堂堂刑狱司,屈打成招,还有没有王法了?”云离轻飘飘开口,话语还带着一丝虚弱之感。 洛毓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这九王妃看着是个硬骨头,没想到这么不经拷问? 她长吁了口气,正打算迈出铁牢。 耳边又传来云离清冷的嗓音,“你别得意,即便我现在认了这罪名,可我拿不出灼心散的解药,太后一样拿我没辙。” “少废话,洛美人,这边请吧。”守卫斥了一声,又堆上笑,对着洛毓比了个请的手势。 第三百零八章:抓了个现行 洛毓深深望了云离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考究。 她未置一词,跟着守卫离开了天牢。 铁牢里只剩下了云离一人,不多时,便有守卫过来解开了她的手链脚镣。 云离抬手抚过被铁链锁过的手腕,背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眼下她能做的,似乎只剩下了等待。 虽是被动,但起码有了捉拿真凶的希望。 云离在牢里等了足有三日。 第三日的晌午时分,云离等来了刑狱司。 “九王妃,果然不出你所料。”铁牢的门一打开,刑狱司便大步走了进去,对着云离朗声道。 云离眯了眯眸子,眉梢一转,看向刑狱司,“抓到真凶了?” 刑狱司点头,“抓了个现行,解药也有了,已经喂宁王妃服下了。” 云离闻言舒了口气,“那我,可以走了吗?” 刑狱司连忙闪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九王妃请,这几日,得罪了。” “无妨,能将真凶绳之于法,这些罪算不了什么。”云离淡淡回道。 说着便拾步朝外走去。 外面的光线很亮,几日囚于阴暗之中,方一走出,便晃了眼。 云离微微眯起眸子,适应了片刻。 身后是两个负责送她回府的守卫,见云离停下,就也跟着顿住了脚步。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云离望了过去。 只见两个守卫押着洛毓从马车上下来,一路朝着天牢而来。 经过她时,洛毓停下了脚步。 那双眼里,带着深切的恶意。 “王爷不会放过你的。”洛毓恶狠狠道。 云离不曾移目,嘴角却是微微扬起,带着邪肆与不屑。 “得罪我的,似乎都没什么好下场,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陷害我,若你陷害的是别人,指不定如今已经取而代之,成了宁王正妃了。”云离凉凉说道,说罢便径直朝着前方走去。 洛毓紧抿着嘴,千算万算,终归是棋差一招。 “姐姐!”忽的一道轻唤传入云离耳畔。 云离侧目,便见锦偲跃下后面的一辆马车,朝着她奔来。 刚一靠近,就一下子钻进了她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云离心生出几分无奈,她伸手揉了揉锦偲的脑袋,放缓口气道:“傻丫头,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锦偲连连点头,离开云离,她抬手擦了擦脸颊,笑着道:“是啊,姐姐吉人天相,谁都害不了姐姐。” 是吗?谁都害不了她吗? 云离沉了沉心绪,她以为隐忍逃避便可以躲开是非。 可这是非却总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找上门来。 此番若不是因为洛毓给宁王妃下的是灼心散,她只怕真的无法将洛毓抓个现行。 洛毓一心想要霸占宁王,心思不算聪颖。 云离这一回也是赌了一把,赌洛毓身上有解药,索性,让她赌对了。 洛毓为了让自己当她的替罪羊,就一定会解决所有的后顾之忧。 这忧,就是云离口中的解药。 为了坐实云离的罪名,洛毓大可以将解药放到云离的身上。 只可惜这么做的话,一来云离被关在天牢无从下手,风险太大,二来若真的搜出了解药,宁王妃便会安然无恙了。 所以洛毓只会选择将解药给毁掉。 即便云离拿不出解药,太后一时拿她没辙,可等宁王妃一死,云离就定然也不会有好下场。 洛毓一定不会将解药藏在身边,万一搜查起来,她就麻烦了。 所以洛毓必然会想办法将解药带出去毁掉。 只要派人盯着她,就自然会抓个现行。 如此一来,真凶有了,解药,也有了。 这一次虽说自证了清白,可却得罪了容清。 于云离来说,这可谓是一件麻烦事。 锦偲挽着云离朝马车走去,上了马车,一路直奔九王府。 “对了,你怎么来了?”云离心下疑惑,对着锦偲询问出声。 按理说她今日出狱纯属凑巧,九王府的消息再灵通,也不会灵通到这个地步吧? 锦偲抿了抿嘴,“我每日都会来天牢外守着,等姐姐出来,我知道姐姐是无辜的,总有一天会出来的。” 云离闻言心下一暖,眼底也不觉染上了几分温和。 “傻丫头,真是难为你了。”云离缓缓道。 锦偲翘起嘴角报以一笑,下一刻又是一脸认真地对着云离叮嘱道:“姐姐,你被抓的事情巧儿姐让苏管事压下来了,除了香怡苑的几个下人,府里的其他人都不晓得,只知道你是去了寺里烧香,姐姐回去可别说穿了,以免坏了姐姐的名声。” 云离微挑双眉,巧儿这事儿倒是办的稳妥。 只不过她出这事,只怕王宫里面已经传遍了。 九王府里名声好,有什么用?还能瞒得过容洵不成? 回到王府,锦偲非要拉着云离去去晦气。 云离不愿驳了锦偲的好意,便允了。 在香怡苑又是跨火堆,又是被泼水,让沐浴的。 折腾了大半日才算是过去了。 几日的牢狱之灾加上这一通的折腾,让云离这一夜睡的特别的沉。 一觉睡到了第二日的日上三竿。 还不等用午膳,王宫就又来人了。 锦偲一听王宫来人吓坏了,“姐姐,这毒害宁王妃的真凶不是抓到了,怎么还会来人?” 云离不知道来人是谁,想做什么。 不过却也应该不会是来抓她的。 她看了锦偲一眼,安抚道:“放心,没事,我去看看。” “王妃,是个小太监,说是请王妃入宫一叙。”巧儿迎面走来,对着云离福身道。 “没说是谁邀请的?”云离心下有些奇怪。 巧儿摇了摇头,“没说,王妃需要奴婢去回绝吗?” 云离想了想,没说是谁邀请,难道又是容沉? 可容沉不是被自己所伤…… 回想之前在宁王宫里,容清曾言容沉身体不适。 思及至此,云离心底闪过一丝莫名。 良久,她才缓声道:“不必了,巧儿你随我入宫。” 收拾了一番,云离便带着巧儿跟着前来传话的小太监入了宫。 王宫深处有一座园子,没有御花园那么大,却也十分精巧。 小太监便是将云离带来了这处——和沁园。 第三百零九章:容清的歉意 入了春,天气渐暖。 和沁园里花香四溢,入眼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穿过月门,云离踱步入内。 鼻尖闻着花香,沁人心脾,那原本有些不耐的心绪似乎也渐渐消散了去。 小太监引着路,穿过花团锦簇的青石小道。 前方出现了一座四角亭,坐落在山石之上,简单却精致。 远远望去,亭间坐着一人。 “王爷,九王妃来了。”上了亭子,小太监作揖道。 云离走进亭子,见到的不是别人,却是宁王。 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福身道:“见过宁王。” 宁王起身,抬手虚扶一把,“九婶无须多礼。” 说着又挥退了小太监。 “不知可否与九婶单独聊一聊?”宁王视线落在一旁的巧儿身上。 云离看了巧儿一眼,巧儿会意福了福身子出了亭子。 四角亭间便只剩下了云离与宁王两人。 云离却是不曾想到宁王会在此时找她。 至于为何找她,云离觉着要么就是因着洛毓之事找她算账来的。 可看宁王这谦谦有礼的模样,应该不会是算账。 果不其然,宁王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出声道:“此番让九婶受了牢狱之灾,都是本王不好。” 原来是道歉来的。 云离其实也无所谓接受不接受这个道歉。 这件事已经过去,洛毓也受了应有的惩罚。 只是看容清的模样,似乎仍想解释些什么。 容清抬手倒了杯茶水递到云离的面前,云离微微颔首。 茶水的热气裹着清香萦绕上云离的鼻尖,她微垂眸子,眼里落进了一片翠绿。 碧绿的茶叶在水中回旋,渐渐沉入瓷白的杯底。 耳畔,传来容清清清冷冷的话语。 “三年前,本王巡访民间遇上刺客,是洛毓救了本王,倾己之力照顾了本王三个月,本王念她对本王有恩,便将她接进了宫,只是本王不比九王叔,碍着洛毓的出身,只能将她封为美人。” 云离没接话,抬手执起茶盏抿了口茶水。 这其间之意,是说容洵比他洒脱,敢不顾规矩封她一个奴婢当侧妃? 她就静静听,倒想看看容清到底想说什么。 容清叹了口气,“本王以为用心对她好就够了,却没想到,洛毓要的远不止于此,还因此害了瑶儿,连累了九婶。” 云离眉头微转,视线落在容清清俊的脸上。 他没有因为宁王妃没了孩子又中毒而露出丝毫的关心。 也不曾因为洛毓被抓而显出半分的担忧。 比起容沉与容洵,眼前的容清似乎才是最清冷的一个。 大抵姓容的都不知道感情为何物,以自认为好的方式去对待喜欢自己之人。 这结果就只能是伤己害人。 “宁王其实不必介怀,事情已经过去了。”云离开口说道。 容清望着云离,她虽是婢女出身,却是心思通透。 难怪会让从来不近女色的九王叔封妃。 云离放下茶盏,对上容清略带探究的目光,微笑道:“若是宁王没什么事,我就先告退了。” “唤九婶前来,是想给九婶赔罪,瑶儿也已醒了,只是孩子没了,十分伤心,若九婶有空,可否去宁王宫陪陪瑶儿?”容清缓声道。 云离摇了摇头,“宁王,此时宁王妃最需要的并非是我,而是宁王你。” 容清闻言微微垂眸,浅浅地应了一声。 云离再不多言,转身下了四角亭。 容清望着云离离开的背影,微风拂着她的青丝落在背后。 一身素白裙衫,纤瘦的身子背脊却是挺得笔直。 她的身上有一种寻常女子没有的傲气,让他难免不为之侧目。 容清收回目光,弱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云离出了和沁园,转过头,见容清仍是站在四角亭间没有离开。 “王妃,咱们回王府吗?”巧儿迎了上来,询问道。 云离方想应声,前方却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微眯眸子,只见玄衣行色匆匆,往另一个方向疾步而去。 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支通体纯红的花。 “那是……”云离低喃,那花若她没有看错的话,是曼陀罗? 玄衣拿着曼陀罗花做什么? 云离心下疑惑,又顿生出几分好奇。 她略一思忖,对着巧儿道:“我去宁王宫看看宁王妃,你回一趟王府问锦偲将我准备的补品拿上送去宁王宫。” 巧儿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云离望了巧儿一眼,调转方向,朝着玄衣的方向追了过去。 沿着宫墙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辰,玄衣竟直接出了宫门。 云离避开耳目,也跟着走了出去。 四周景色渐变,绿意越发葱茏。 跟着玄衣来到一处竹林,翠竹林立,竹叶刷刷作响。 穿过竹林,玄衣进了一间隐在竹林深处的竹屋里面。 云离顿住脚步,掩去身形。 只见竹屋四周守卫森严。 她吸了吸鼻子,隐有药香自那竹屋飘散而出。 这些药香闻着似乎皆是一些补药,并无太过特别的。 可是若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竹屋显然是绝无可能。 云离想了想,只好作罢。 刚一转身,不远处就传来一道冰冷的嗓音。 “一支曼陀罗也敢拿来竹庐?玄衣,你的眼光是越来越差了。” 云离眉心一突,当即回过身子。 只见竹屋门前站着一人,竟是百里渊! 百里渊将手中的曼陀罗往地上一扔,眼底满是不屑。 “师叔,我无法离宫太久,王上的身子你是知道的,这曼陀罗是我能就近找到的唯一带有极好镇痛效果的草药了。”玄衣脸色有些难看。 师叔?百里渊是玄衣的师叔? 云离眼底染上意外之色。 百里渊唇边漾出一抹冷笑,“我的好外甥将我囚禁于此,还指望我出手救他?玄衣,你应该知道你师叔我从来不是仁心仁术。” 听了百里渊的话,玄衣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云离皱起眉头,这么说来,百里渊是容沉的舅舅,也就是他生母的弟弟? 既是如此,两人又为何势如水火,恨不得杀死彼此? “师叔,除了你,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救王上了,算我求你了。”玄衣浑身透露出浓重的悲哀。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玄衣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过浅浅一银簪,她确信不曾扎到要害,虽伤了他,却万万不足以至死啊! 云离甩了甩纷乱的心绪,现如今的她,为什么还要在意容沉的死活? 第三百一十章:夜探王宫 云离失魂落魄地回了九王府。 一进香怡苑,就见巧儿守在门口,脸上露出几分焦急之色。 见云离回来她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 “王妃,你这是去哪了,奴婢将补品送去宁王宫却是没瞧见你。”巧儿抿了抿嘴,出声询问道。 云离陡然回过神来,她竟是将着这事儿给忘记了。 她敛了敛心绪,解释道:“一时忘了路,兜兜转转没找着宁王宫,就没去,走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巧儿眸间闪过一丝意外,早听闻王妃容易迷路,没想到还真是。 她笑了笑,说道:“早知道奴婢就和王妃一起了,害的王妃迷路,奴婢真是过意不去。” 云离摆了摆手,也没心思应付巧儿。 “你先下去吧。” 巧儿见云离脸色有些难看,又问道:“王妃可是哪里不舒服?” 云离瞥了巧儿一眼,“我有些乏了,你让人别来打扰我,锦偲也不行,我要好好睡一觉。” 巧儿闻言点了点头,福身道:“是。” 天色渐暗,云离坐在窗边,透过雕花镂空的窗棂望向外面。 隐有月光洒入,将她笼在斑驳月华之中。 外面渐渐安静了下来,下人们大抵都已经入睡。 云离回过神来,视线落在铜镜之中,她看到自己眉头紧锁,脸色十分难看。 恍惚间,铜镜中的自己又缓缓消散,虚无缥缈间又凝出了一张熟悉的容颜。 那人剑眉星目,疏风朗月。 云离眉眼一黯,闭上眼沉沉吸了口气。 曾经的她从来不曾被这种莫名的情绪所困扰。 可以往那个爱恨分明的她却在那场大战之后忽然不见了。 现如今的她,连爱和恨都快要分不清了。 自从遇上容沉,她的心绪就再也无法自己掌控,这感觉实在太过恼人。 纵然她不愿承认,前世中,师傅说的对,人一旦有了感情,就会有诸多牵绊诸多麻烦。 这些牵绊,却已经犹如铁索,将她牢牢捆住了。 说她自欺欺人也罢,有太多谜团没有解开,容沉怎么可以死? 是啊,她还有许多问题要去质问他。 他不能死。 铜镜之中,云离眼底幽黑一片,又忽而明亮起来。 她迅速换下裙衫,穿上一身黑衣。 将一头青丝高高束起,露出精致的脸庞,整个人顿时英气勃发。 云离翻窗而出,香怡苑的后面连通王府的后花园。 那后花园里有一道偏门,以供花匠出入。 云离躲开巡逻的守卫,便从那道偏门悄然出了王府。 她一路疾行,从日间玄衣离开的那道没什么人把守的宫门偷摸着入了宫。 云离抓了个小太监,让他给自己带路找到了容沉的寝殿。 望着那座隐在黑暗之中的巍峨宫殿,云离却忽然迟疑了。 踌躇良久,她终于算是打定主意,告诉自己来这里不过为了探寻一切的真相罢了。 云离掩去身形,四下环顾,趁守卫不察,自一侧的落窗悄然入了寝殿。 寝殿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浓重的中药味。 她见一个宫娥坐在矮凳上靠在不远处的折屏边,沉沉睡着。 云离敛了敛心神,视线穿过帷幔,落在那偌大的床榻之上。 不过丈距,却让云离几次停步。 她站定在床榻边,却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就是那个傲骨不凡的容沉。 眼前的容沉脸色苍白如纸,脸颊瘦削,盖着薄被的身子单薄的吓人。 云离感受着一颗心在胸腔内距离跳动,那幽黑的眼底也染上了一丝紧张。 她缓步走到床榻边落座,悄然伸手探上容沉的脉搏。 云离屏息,脸色陡然一变。 这? 当初在秋叶城中她所探得的便是这道脉搏。 脉象浮沉,若隐若现。 所以,那时候他就已经中毒了。 他果然还是瞒了她,连玄衣也一并将她给骗了。 宁安城里的不辞而别,就是因为身中的这个毒吗? 可是,这到底是什么毒? 云离呆呆坐着,脑子里乱成了一片。 忽的指尖下轻微一动。 云离触电般地移开手,却闻见容沉闭着眼,轻声低喃道:“水……” 他的嗓音干哑,似乎昏迷了许多。 云离转身瞥了那边的宫娥一眼,见她依旧睡着。 于是她起身走到一旁倒了杯水又回到了床榻边。 云离伸手扶上容沉,喂着他喝下。 温热的水浸透唇齿,解了容沉的干渴,人也跟着好受了许多。 他微一睁眼,触及的却是一双再熟悉不过的黑眸。 那一个始终出现在梦里的她,就悄声无息地坐在自己的身旁。 “又是梦吧……”容沉低垂眉眼,长睫在眼下落下浓重的阴影。 他浑身包裹了浓重的悲哀之中,加着虚弱,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堪。 只一眼,云离愣了一瞬。 她没想到容沉就这么忽然醒了。 身上温热的触感,让容沉有刹那的晃神。 下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做梦。 他眉梢轻抬,身子却忽的一软,只见身侧的云离顿时松开了他,朝着一侧跑去。 “云离……” 容沉的低唤惊醒了一侧的宫娥。 宫娥睁开眼,就见一道黑影朝着窗边跑去。 她心下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喊道:“来人啊,有刺客!” 顿时,寝殿的大门被推开,守卫鱼贯而入。 “从那边跑了!快追!”宫娥指着一侧的窗棂道。 玄衣也跟着飞快入内,见容沉倒在床榻边,吓了三魂不见了七魄。 “王上!”玄衣扶起容沉。 却忽闻容沉虚弱道:“是云离,去救她。” 云离刚跑出寝殿,身后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她心下一沉,抽出黑纱遮住了脸。 云离迅速朝着来路跑着。 守卫从四面八方也快速包围过来。 云离暗道不好,四下环顾,寻找逃脱之路。 正观察之际,手腕忽的一重。 她一惊,身子已经被拉扯着进了一旁的一间宫殿之中。 外面守卫在方才所站之处集结。 “搜,一定要把刺客搜出来!”掷地有声的话语传入云离的耳畔。 她却是双拳紧握,反手击向拉她之人。 “我是来救你的。” 话语沙哑又低沉。 云离顿住手中的动作,凝眉望着对面之人。 那人一身黑衣,身形高大,头上脸上都包着黑布,唯独露出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眸。 “你是谁?”云离警惕出声。 给读者的话: 不好意思各位小仙女,今天第二更更晚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医书典籍 “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再说。”黑衣人沉声说道。 云离没有反驳,跟着黑衣人出了宫殿。 他似乎对王宫的地形十分熟悉,绕了几个弯便躲开了守卫。 出了王宫,宫外林子里系着两匹马。 “你是何人?”云离站住脚步,目光沉肃地看向黑衣人。 黑衣人顿住脚步,转身看向云离。 他解下黑布,露出一张刚毅的面孔,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眼神锐利,眉峰冷硬。 “我叫凤震天,与你父亲是八拜之交,当年镇国公府被灭门,我却没能及时赶到,害的你一家七十二口全部殒命,这些年,我一直处于自责之中,直到如今得知你流落南翎,我才敢露面。” 云离震惊地看着凤震天,可心底却仍是有些疑虑。 “我以为我在暗处帮你就够了,可你却一次次犯险,周围又有太多人要你的命,我实在放心不下。”凤震天顿了顿,又道:“是我将锦盒送去的将军府,当初在花满楼外,也是我。” 云离心思一动。 “你说是你将宇文珏通敌叛国合谋害死我一家的证据送去将军府的?”云离问道。 凤震天点了点头,“我做不了太多,只能做这些事情。” 原来是他。 云离松了口气,她一直好奇是谁收集了那些至关重要的证据。 若非那些证据,她就一直拿宇文珏没办法。 没想到,到如今才真相大白。 “凤叔叔,谢谢你。”云离认真道。 凤震天微愣,眼底有歉意一闪而过。 他摇了摇头,“只是当初汜水城大战,我有事耽搁,没能去助你一臂之力……“ “已经过去了。”云离开口道。 “阿离,你想过回北霁吗?若你想回去,我现在就送你回去。”凤震天沉声道。 云离眸色一黯。 她已经回不去了。 云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苍凉的笑,冷冷道:“当年宇文珏连同南翎先帝害死云家七十二口,先帝虽死,可南翎死士仍在,若不将此仇报了,我是不会回去的。” 凤震天脸色微变,沉默良久,才道:“好。” 回到香怡苑几近天亮,云离避开耳目回了卧房。 索性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凤震天说他会在暗处保护她,她并未拒绝。 料想若不是他,自己上一次就差点着了白胤的道。 还有这一次的夜探王宫,自己能安然无恙逃出来,也全然靠他。 天色蒙蒙亮,云离打了个哈欠,正打算换下夜行衣。 卧房的门却忽然被推开了。 云离一惊,迅速钻进了锦被之中。 “阿离原来还没起身。”熟悉的清冷嗓音传入耳畔。 云离心下一沉,她微微侧目,入眼是容洵那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夜可曾过来? 云离心思涌动,脸色不动声色道:“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一大早就来香怡苑,可用过早膳了?” 容洵走至床榻边,云淡风轻地落座在一侧。 云离不着痕迹地微微皱眉。 “本王方才回府,这一回府就听说了本王的阿离前几日在宁王宫里受了委屈,故而衣衫都来不及换就赶过来瞧瞧,阿离还好吗?”容洵淡淡说道。 云离忍着身上冒出的鸡皮疙瘩,干笑道:“多谢王爷关心,臣妾很好。” “几日牢狱之灾,可受了什么皮肉之苦?他们也太过胆大了,趁着本王不在,居然敢对付你。”容洵淡淡地望着云离,说道。 云离可不觉得容洵有半点关心她的意思。 这话说的如此坦然,倒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他们并不敢对付臣妾,想来也是因为王爷的威名。”云离敷衍道。 他若不责怪她惹来是非,她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如今只想容洵赶紧离开好换下那一身夜行衣。 云离顿了顿,又道:“王爷长途奔波,一定十分疲累,赶紧回去好好歇息吧,等晚些时候,臣妾再过去给王爷请安。” 容洵挑眉,眸色幽深地望着云离。 他的视线在锦被之上一扫而过。 下一刻,那凉薄的双唇微微抿起,勾出一抹浅笑,“几日不见,阿离对本王关心了许多啊。” 云离耐着性子,但笑不语。 容洵见她没接话,起身负手,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你且记着,你是本王的侧妃,可千万别做出一些丢了本王颜面的事来。” 容洵放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云离长舒了口气,等了片刻,见容洵果真走了,这才掀开锦被,翻身下榻。 换了衣衫稍微歇息了片刻,用过午膳,得知容洵入了宫。 云离思及昨晚容沉那副样子,一颗心又被揪了起来。 玄衣曾说,百里渊是这世上唯一能救容沉之人。 云离不信,以她的医术,还能有解不了的毒! 她略一思忖,叫上锦偲之后就出了府。 “姐姐是要去哪?王爷刚回来你就跑出来,不怕王爷怪罪吗?”锦偲绷着脸,可怜巴巴道。 “怕什么?我又不是出来给他丢脸的。”云离白了锦偲一眼,找路边摊位问了一句,径直朝前走去。 “妙手医馆?”锦偲歪着脑袋,嘀咕道:“姐姐来医馆做什么?” “找答案。”云离说了一句就进了面前的医馆。 锦偲更糊涂了,不过还是快步跟了进去。 妙手医馆是南月城里最好的医馆,但凡是医院就一定有医书典籍。 现如今,她也只能从医书典籍里找到答案。 “请问,这里可有医书典籍?”云离来到柜台前,询问道。 医馆掌柜看了云离一眼,微微皱眉道:“姑娘是想?” “我想借阅。”云离接话道。 “借阅?”掌柜说着笑道,“姑娘这是要学医啊?单看医书典籍,只怕是学不会的。” “若掌柜能借我看看,我一定感激不尽。”云离微微颔首道。 “倒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这妙手医馆里的医术典籍都是些十分浅显的疑难杂症,若你不嫌弃,就在后院的厢房里,你可随便去看。”掌柜指了指后面,说道。 云离抿了抿嘴,若是这般的话,只怕即便是找遍这里的医书也找不到答案。 她沉思片刻,又问道:“那请问掌柜,你可知道这珍贵的医书典籍在哪里可以找到?” 掌柜一愣,眼底闪过一丝考究,却还是说道:“听说国师大人府上有一间藏书阁,藏有许多珍贵的医书,是许多医者梦寐之地。” 国师府?离涯…… 第三百一十二章:误入机关 云离在妙手医馆呆了一下午,果然不曾找到任何关于容沉身中之毒的线索。 如此一来,她便真的只能去离涯那里了吗? 自从上次莫言之事她逼不得已找了他之后,至今,她与离涯都没有任何联系。 加上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躲不开容洵的耳目,要去离涯府上,只怕又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容沉身上的毒,她一定要弄清楚! 除了自己寻找线索,就只有去找百里渊了。 可百里渊,云离是万万不能见的。 她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思前想后,云离最终还是选择去国师府,悄声无息的去。 不过在去国师府前,她得好好的计划一番,毕竟她不清楚国师府的情况。 也不会认为凭一夜光景她就可以找到线索。 是夜,云离吩咐锦偲做了一盅药膳汤,随后由她端着,送去了容洵的卧房。 卧房里烛火晃动,云离将汤盅置于容洵跟前。 “臣妾命人熬的,王爷长途跋涉想必十分劳累,这药膳补气养神,王爷趁热喝了吧。”云离缓缓道。 容洵睨了那药膳汤一眼,“所以阿离在医馆呆了一下午便是弄着药膳汤?” 他果然盯着自己。 云离却是佯装惊讶道:“还真是什么都逃不开王爷的眼睛。” 容洵拿起瓷勺搅了搅,药香四溢,却没有要喝的模样。 云离见状,浅笑道:“王爷是怕臣妾下毒?” “你可不是会无事献殷勤之人,说吧,想求我什么?”容洵淡淡道。 云离也不矫情,开口道:“明日是二月初五,臣妾想去城西普渡寺住几日。” “二月初五?”容洵垂眸低语。 不过转瞬,又恍然道:“去年的二月初五,可就是汜水城破之时?你终于肯在本王面前承认你的身份了?” 云离眸色幽深,凉凉道:“我也从来不曾否认过,汜水城破,北霁数十万战士魂断甫水关,是我没能带他们回家,如今一年过去了,我能做也只有去寺庙里为他们诵经超度,希望他们在地下,能够原谅我这个没用的统帅。” 容洵沉默良久,许是从未见过这一面的云离,眼底幽黑一片。 “好啊,你想去就去,本王本就没有禁你的足。”容洵缓声道。 “多谢王爷成全。”云离望着容洵,墨色的眸间无悲无喜。 容洵没有接话,只是抬手舀了一勺汤喝下。 “嗯,这汤味道不错,就是淡了些。”容洵抿了抿嘴,淡淡开口。 “吃的过咸对王爷可没好处,王爷还是宜清淡。”云离随口说道。 容洵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这才是身为本王的侧妃该考虑的事情,至于其他的,本王虽不拦你,但你也要注意分寸,可别暴露了身份,届时本王都保不住你。”容洵倚靠在椅背上,深邃的眸子带着看透人心的本事。 云离不动声色,她扯过嘴角微微一笑。 “王爷放心,臣妾还不至于自寻死路。” “如此,甚好。” 有了容洵的同意,云离在第二日清早便出发去了城西的普渡寺。 也一如自己所言,她来这里,也算是为那些殒命的战士诵经超度一次。 许是因着自己九王妃的身份,云离住进了一间格外清幽的寮室。 而这一次,云离只带了锦偲一人。 是夜,待锦偲睡下,云离便悄然出了寮室。 离开普渡寺,在寺外,见到了凤震天。 “凤叔叔,有劳了。”云离从凤震天手中牵过马,对着凤震天道。 凤震天给了她一只信鸽,若有需要随时找他。 没想到才不过几日,她就主动找他了。 “要不凤叔叔替你去吧,你别冒险了。”凤震天沉声说道。 云离扯开嘴角笑了笑,“这件事凤叔叔可帮不了我,放心吧,天亮我就回来了,若是天亮还不回来,请凤叔叔一定要帮我瞒过寮室里的小丫头,多谢了。” 凤震天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有了凤震天的帮忙,云离安心了许多。 翻身上马,连夜回了南月城。 国师府位于南月城的最南边,四周没什么街道,即便是日间都格外清净。 别说夜里,更是静谧一片。 云离将马系在远处的树上,借着月色,翻墙入了国师府内。 她对国师府不熟悉,在国师府里也没见着什么巡逻的守卫,心里有些意外。 离涯就这么放心大胆?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上鬼,他可是隐门之人,手中不知道沾了多少鲜血,就不怕有人找他报仇? 还是说,离涯笃定自己的身份隐藏的极好?没人知晓? 云离抛开这些杂乱的思绪,借着月光,环顾四周。 她眯了眯眸子,视线落在远处一栋巍峨的建筑之上,两层楼高,在建筑群中尤为扎眼。 那里,应该就是藏书阁了…… 云离朝着那栋建筑疾步而去。 穿过一条回廊,眼前是一座布满山石的园子,没有什么植物花草。 月色下,光秃秃的格外诡异。 云离微挑双眉,离涯的品味,似乎很特别啊。 她看了山石一眼,迈步步入其间。 才走了几步,忽然脚下传来咔哒一声。 云离眉心一突,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糟了,有机关?”云离顿住脚步,不敢乱动。 下一刻,四周传来山石移动的隆隆之声。 云离眸色一凛,还真是机关,难怪一个守卫都没有! 她下意识地迅速回身跑去。 不过转瞬,又猛然停下脚步,跟前两块山石飞快地并拢,轰地一声,阻断了去路。 云离后退两步,耳畔忽有利箭划破空气的撕裂声响。 她心下一惊,迅速闪身躲开。 两枚利箭当即贴身而过。 云离后背渗出冷汗,不敢再轻举妄动。 她站在原地,若什么都不做,只怕过不久就会被抓了。 可她对机关又是一窍不通,硬闯的话,风险太大。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云离定了定心神,时间紧迫,只能硬闯了。 她脚下忽而施力,身子犹如闪电飞窜出去。 穿过山石的同时,又有数枚利箭自四面八方飞射而来。 云离就地一滚,利箭相触,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最终跌落在地。 几个来回,云离眼看着距离出口不远了,周围却忽的响起了阵阵脚步声。 第三百一十三章:毫无线索 灯笼将四方照亮。 云离站在原地,听着脚步声将整个山石园给围了起来。 视线穿过山石,可以看到清一色的青衣人或提着灯笼,或举着长剑,戒备地站在四周。 她心下沉了沉,只听到外面传来一道冷喝:“你已经被包围了,这里机关重重,你是逃不掉的,束手就擒吧。” 眼下的她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飞了。 云离敛了敛心神,缓步走出。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国师府!”为首一人轻喝道。 云离扬眉,“我要见国师大人。” “国师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为首那人眉头一皱,不屑道,“来人,将人拿下,关入府牢。“ “大晚上的这么热闹。”一道懒懒的嗓音自不远处响起。 云离视线微转,便见一袭红衣的离涯打着哈欠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见过国师,抓到一个刺客。”为首一人踱步迎了上去,指了指云离,说道。 “刺客?”国师斜睨了那人一眼,又百无聊赖地将目光转到云离的身上。 离涯眼底忽的一亮,唇边漾出一抹邪肆的笑意。 “阿云!”离涯惊喜出声,大步来到云离的跟前。 “都给我退下,什么刺客,来人可是贵客。”离涯望着云离,笑眯眯道。 旁人皆是一愣,但也看得出来此人与国师认识。 为首那人招了招手,所有人便退了下去。 偌大的园子里就只剩下了云离与离涯。 “国师大人的守卫训练有素,在下佩服。”云离冷不丁道。 “诶,生气了?”离涯眨了眨眼睛,这话怎么听着有些不是滋味呀。 云离看了离涯一眼,摇头道:“国师何出此言。” “随我来,你这大晚上的穿着一身夜行衣跑我府上来,别跟我说是来赏月的。”离涯一边说着,一边朝另一边踱步而去。 云离想了想,跟上了离涯的脚步。 既然已经暴露了,这藏书阁她势必要去,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离涯带着云离来到书房,他倚靠在书案上,“说吧,来我这做什么?” “听说国师大人府上有一处藏书阁,里面有许多珍稀典籍,我想来借阅一下。”云离坦白道。 “那你直接过来不就行了,何必半夜翻墙?若那机关伤了你,不得把我心疼坏。”离涯懒懒笑着,墨黑的眼底满是狡黠。 云离抿了抿嘴,“身份不便,还请国师大人帮忙隐瞒。” 若是云离不提,离涯几乎都忘了云离如今是九王爷容洵的侧妃了。 思及至此,离涯收起了笑,眼底闪过一丝丝的不悦。 “好好的当什么九王妃,阿云,你真爱上那冷冰冰的容洵了?”离涯眨了眨眼睛,妖孽般的脸上似乎有些委屈之色。 云离眉头微蹙,“逼不得已罢了,不知眼下我可否去藏书阁看看?” 离涯闻言点了点头,“走吧,我带你过去。” 云离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离涯于她,似乎总是格外纵容。 不管是什么事情,总不会拒绝。 果然不出云离所料,那栋二层建筑便是藏书阁。 正因为藏书阁内典籍珍贵,适才在藏书阁外一圈布满了各种机关,以防有人窃取。 看着离涯带着她走过一道道机关,云离忽而庆幸方才被抓了。 如若不然,只怕单枪匹马闯过来,一定非死即残。 推开藏书阁的大门,便是一阵清醇的墨香扑鼻而来。 离涯点上了灯,四周顿时亮了起来。 六排书架横列在两侧,其上摆满了各种典籍,悬着木牌,木牌之上撰着小字。 “你想找什么?”离涯关上藏书阁的门,转身问道。 “医书,在哪?”云离望向离涯,缓声道。 “医书?你要找医书做什么?”离涯一边询问,一边转身朝着藏书阁楼上走去。 云离亦步亦趋,随着离涯来到了藏书阁的二楼。 二楼没有书架,只有一圈漆案,呈圆形摆置。 漆案之上堆放着古籍。 正中间有一张矮桌,矮桌之上放着文房四宝,还有一枚精致的香炉。 云离没有回答离涯的问题,只是兀自踱步走到漆案旁。 离涯落座在矮桌之后,点燃了熏香。 “那三张漆案上的便是医书典籍,你自己看吧。”离涯斜倚在椅背上,随意道。 云离应了一声便开始翻找了起来。 离涯看着云离认真的模样,心底愈发的好奇了。 他单手撑着下巴,视线始终汇聚在云离的身上。 云离感受着来自身后的目光,她放下手中的典籍,转过头,对上离涯的目光。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云离拧眉道。 离涯抿嘴一笑,“你好看啊。” 云离闻言愣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天色不早,国师大人还是去歇息吧,我在天亮前会自己离开的。”云离缓缓道。 离涯却是摇了摇头,“那哪行,放你一个人在这里多无聊,我陪你,你要找什么也可跟我说,我帮你一起找啊。” 离涯的热情让云离险些招架不住。 最终还是妥协道:“那你呆着吧。” 她不能冒险将要做之事告诉离涯。 他能让自己来这藏书阁已让云离十分感激了。 从深夜到天色微明,云离却是没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虽是如此,可这些典籍内容之丰富也让云离十分动容,以至于半点睡意都没有。 若非有鸡鸣声隐隐传入耳畔,云离几乎忘记了时辰。 她微微侧目,外面东方天际隐隐露出了鱼肚白。 该走了。 云离放下手中的医书,转过身,见离涯撑着下巴闭着眼睛浅眠着。 幽暗的烛火打在他的脸上,长睫微闪,睡态竟是说不出的安然。 云离注目,心下难免意外。 在一个并不算亲密的人面前,他都可以这么放心大胆的睡? 就不怕她对他下手? 还是说,离涯真的很放心自己? 不知为何,云离的脑中忽然想起了清河镇湖畔边他对自己说的那句“离涯是阿云的朋友,所以,我绝不会伤害你”。 若是之前不敢置信,眼下,倒是有些相信了。 他是将自己当朋友的吧。 云离吸了口气,踱步走到离涯的身边。 视线,却被矮桌之上的一幅画给吸引了过去。 给读者的话: 谢谢打赏的小仙女,么么哒~ 第三百一十四章:蛛丝马迹 云离忍不住弯起嘴角,没想到离涯还擅作画。 画中,她拿着医书低头端详,那认真的模样连自己都为之感叹。 原来自己方才就是这样的。 云离揉了揉微微泛酸的眼睛,转身走出了藏书阁。 她没叫醒离涯,趁着天还未大亮,避开机关,翻墙出了国师府。 骑马回了普渡寺,见凤震天守在与自己分别之地,不由得心下一暖。 “凤叔叔,你不会一夜都在此处守着吧。”云离翻身下马,询问道。 凤震天见云离回来,紧绷的神色放松了下来,“怕错过你,回来就好,赶紧回去休息。” 云离沉默了片刻,沉吟道:“多谢凤叔叔。” “傻丫头,今晚还是老时间,我在此处等你。”凤震天说罢上了马,又伸手牵过云离的马缓缓离去。 云离望着那马背上的高大身影,心底有一丝莫名的熟悉之感。 她总觉得,记忆深处似乎见过他。 或许真如他所言,他是前身父亲的八拜之交,因此小时候见过吧。 云离收回游离的神思,从普渡寺的侧门回了寮室。 锦偲仍呼呼大睡着,兴许压根没发现她离开过。 换下衣衫歇息了几个时辰。 日间抄写了一些经书,一日就匆匆过去了。 是夜,云离如期而至。 她刚翻过墙站定,就撇及不远处环抱着双手笑眯眯盯着她的离涯。 “来啦?晚膳吃过没?要不要我派人给你准备一些?”离涯迎了上来,笑着道。 云离摆了摆手,“别,我吃过了,你其实不用在这等我的。” “不行,你要是记不得机关怎么办?我带你过去。”离涯比了个请的手势,对着云离道。 那一身红衣在夜色下格外瞩目,云离睨了离涯一眼,往前走去。 她偷摸着来不仅怕惹来麻烦,也不想给离涯造成什么困扰。 可眼下离涯整夜整夜地陪着她,倒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来到藏书阁,里面点着香,气味怡人。 除了这股香气,二楼还有一抹特别的味道。 云离吸了吸鼻子,视线落在那矮桌之上。 “闻着熟悉吧?”离涯大步而去,伸手捞起桌上的酒坛,递到云离的跟前。 献殷勤似地道:“桃花醉,虽比不及咱们去年同饮的,但也属佳酿。” 云离眉梢微转,无可奈何道:“我不是来饮酒的。” “无妨,我帮你一起找,边喝边找,增高效率。”离涯拉过云离,将她按坐到矮桌前。 抬手倒了杯酒递到云离跟前,随后兀自转身去抱了几卷古籍往桌上一扔,坐到了云离的对面。 云离微瞪双眸,诧异看着离涯一气呵成的动作。 这些古籍何其珍贵,他就这么随手一扔? 云离觉着这藏书阁可能根本不是离涯的,否则怎么会如此不爱惜! 她抿了抿嘴,触及到离涯灼灼的目光,叹了口气,执起酒盏饮下。 离涯轻笑出声,也跟着饮酒,随后道:“这才像话,告诉我你要找什么?我帮你一起找。“ 云离沉默了半响,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中了毒,那毒厉害,我想从医书里找找线索,看看到底是什么毒,该如何解。” 离涯抬手摩挲了下鼻尖,说道:“我对医术也略懂一二,这毒都是什么症状,我也来找找看。” 云离愣了一瞬,思索了片刻便将把脉象及她观察所得的容沉的症状告诉了离涯。 两人一边饮酒,一边在医书古籍之中找了起来。 这一找,就又是一晚上。 离涯打了个哈欠,见云离仍是认真找着,只是那眼下的阴影却暴露了她的疲态。 “不休息一会儿?你这一动不动坐了一晚上了。”离涯低声说道。 云离抬起头看了离涯一眼,摇头道:“我不累,医书这么多,我只有最后一晚上的时间了。” 离涯微蹙眉头,狭长的眉眼间染上了一丝心疼。 “这个朋友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值得你这样不知疲倦地找线索。”离涯叹了口气道。 云离心下一怔。 她只是觉得这世上没有她解不了的毒而已。 只是这样而已…… 云离眸色一黯,自欺欺人罢了。 不管她理由是什么,这毒,她一定要想办法给容沉解了! 云离没说话,可看在离涯的眼里,这样沉默的云离,周身被一股莫名的哀伤所笼罩。 或许,她口中的这个朋友,真的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重要。 不知为何,离涯心底忽然有些不舒服。 又有些嫉妒,嫉妒云离的朋友。 他望了眼旁边空空如也的酒坛,起身走出了藏书阁。 云离没吭声,继续翻找着。 藏书阁外又传来一声声浅浅的鸡鸣。 云离伸手揉了揉微微发胀的脑袋,放下手中的典籍,心中也渐渐生出了一丝无力之感。 这样找下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线索。 离涯去而复返,手中多了一个托盘。 盘间,放着两碗粥,还有一些精致的小菜。 “先吃点,吃完继续,天还没亮,还有时间。”离涯将粥放到云离的跟前,缓声道。 白粥还泛着热气,云离吸了吸鼻子,米香沁人心脾。 “你哪里变出来的?” 眼下这时辰早的很,国师府的下人起的这么早? “当然是我吩咐人做的,昨夜你来我什么准备都没有,今夜可不能让你饿了肚子。”离涯扬起笑,将勺子递到云离的手中,“快喝,我来看。” 听了离涯的话,云离心底乍起波澜。 她抿嘴浅笑,“谢谢。” 触及到那抹笑,离涯眼底清亮如星辰,总算是对着他笑了。 离涯收回目光,拿起云离跟前的医书看了起来。 “阿云!”离涯忽的惊呼一声。 云离吓了一跳,眉头一皱,“嗯?” “这,是不是与你所述的症状很像?”离涯将医书递到云离跟前,指着其中一行字问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视线落在那行小字之上。 “蚀骨,以葛藤提炼,葛藤喜阳、多生于大良以东,卵状长圆叶对生,全株有毒……“ “这是慢性毒,也是阳毒,中了最多不过活三年,你的朋友中了多久了?”离涯微微侧目,见云离眉头紧锁,抿嘴不语。 良久,她才问道:“大良以东,是哪里?” “天下三分前,统称大良,大良以东,三分天下之后,便是东来国。”离涯缓缓道。 东来国…… 第三百一十五章:我不喜欢你 云离沉默了很久。 她不知道容沉中这毒多久了。 只不过按照医书所言,这毒发作起来会受烈火焚身之苦。 按理说这毒很凶,平日里也会脸色苍白气息奄奄。 可是容沉却并不会如此,难道是因为有玄衣在身边护着?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除此以外,所有的症状皆中了,容沉无疑就是中了这蚀骨之毒。 医书之上只说了毒的形成与症状,但却不曾细述解毒之法,只说在葛藤旁会有相克的植物。 看来,她得去一趟东来了。 离涯见云离出神,开口道:“你不会是想去东来吧?” 云离陡然回过神来,墨色的眸间闪过一丝意外。 “被我说中了?”离涯看着云离,收敛起了脸上若有似无的笑。 “不说眼下你身为九王妃,容洵那个冰坨子会不会许你去东来,再者你身份特别,不能暴露,独身去东来的话更是不安全。” 离涯的话也是云离所担忧的。 现如今她到哪都逃不开容洵的耳目,若没有万全之策,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并不容易。 离涯见云离敛眉不语,知晓她也清楚自己所言。 可她的性子执拗,单自己两句劝显然不可能说服她不去。 离涯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不如,我替你去东来,你安心在南月城等我消息。” 云离心下一愣,抬头对上离涯认真的眼眸。 他帮了自己不少了,这件事,她不能将他牵扯进来。 片刻后,云离摇头道:“这事你不用管,我自有安排。” 离涯盯着云离,她能有什么安排,无非如来自己这里一般偷偷摸摸,以身犯险罢了。 不过既然云离这么说了,离涯也不再多加反驳,以免惹她不耐。 既然已经找到了线索,云离也算是稍稍安心了一些。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快要天亮了。 “我要走了。”云离视线未转,轻声说道。 离涯随着云离的目光望去,随后起身打开了窗。 清早的空气带着植物复苏的清新香气,随着微风拂进藏书阁内。 云离吸了吸鼻子,清清凉凉的风带着清香闯入鼻尖。 那一夜未睡的疲累似乎也消了不少。 离涯转过身来,薄唇轻启,还未开口,二楼的楼梯口忽然传来一道脚步声。 “离涯哥哥,你在吗?”伴随着一声轻柔的低唤,一抹倩影出现在了楼梯口。 在见着云离之时,凤曦儿的脸色倏忽一变。 “你……”她略显惊愕,又将目光落在了离涯的身上。 云离眉头微蹙,没想到此时此刻被人撞见了,这人不是别人,竟是凤曦儿。 “大清早的,曦儿怎么过来了?”离涯瞥了云离一眼,走向凤曦儿。 凤曦儿眼底隐有惊疑不定。 连着两夜离涯总不在房内,下人说是来了藏书阁。 她以为离涯会有什么重要之事,怕他熬夜累着才忍不住过来瞧一瞧。 没想到,这藏书阁里,竟是金屋藏娇? 思及至此,凤曦儿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为什么会是阿离? 若非因为她,她怎么可能在清河镇待不下去,被迫离开住了十几年的宅子。 凤曦儿心底很不舒服,脸上却是扬起了一抹淡笑,对着离涯道:“原来阿离姐姐也在,离涯哥哥怎么都不告诉曦儿,让曦儿好好招待姐姐。” 云离能听出这话里的不从心。 “多谢凤姑娘的美意,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云离不想久留,多生变故,便微微颔首说道。 她不确定凤曦儿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想来应该是不知的。 离涯大抵不会告诉凤曦儿,对于这一点,云离还算是有些信心。 只是她不能保证凤曦儿知不知道如今的她是九王妃。 当初清河镇永夜对她下手,至今她都不知道永夜到底是擅做主张还是有人指使。 若是有人指使,这人不会是离涯,那么在清河镇里,也就只有凤曦儿了。 她虽救了她,可保不齐因为离涯,她对自己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善待。 云离自知身为女人,有些感觉还是很敏锐的。 凤曦儿喜欢离涯,而离涯的态度却不够明朗。 这世上,唯有感情能左右人心,一如曾经的宇文卿。 她不想成为别人的假想敌,所以还是远离为妙。 离涯也没有阻挠,只是叮嘱云离离开之时小心一些。 云离出了藏书阁,便原路返回。 “阿离姐姐。”忽的一道轻唤,硬生生唤住了云离的脚步。 她眉心一突,却见凤曦儿追了出来。 倒是没见离涯的踪影。 “凤姑娘有何事?”云离凝眉道。 凤曦儿回身看了一眼,似乎在确认离涯没有跟过来。 她冷下脸,收起了那娇柔可人的姿态。 “我不知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我不喜欢你,以后别再出现在离涯哥哥的身边,否则,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凤曦儿冷冷说道。 云离挑眉,这是在威胁她? 她本就无意与他们多生瓜葛,她倒是先来惹她来了。 果真是沉不住气。 “当初凤府之中,永夜对我下手,是你指使的?”云离淡淡问道。 “对,就是我。”凤曦儿直言不讳,丝毫没有想要隐瞒的样子。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凌厉。 不过转瞬又收敛了锋芒,此时此地,并非报仇的好时机。 她嘴角扯过一抹冷笑,“我记下了。” 她记下这笔账了。 不过凤曦儿却以为云离是记下了她所说的话,眼底蓄上了得逞的笑意。 回到普渡寺,凤震天依旧守在寺外的林子里。 见云离脸色不太好,略显担忧道:“还是没有进展?” “找到我要的线索了,只是……”云离欲言又止。 “怎么了?” “凤叔叔,你有办法让我在不与九王爷撕破脸的情况下离开九王府吗?我有急事,要去东来国。”云离询问道。 若非外力介入,只怕除了她与容洵撕破脸外,再没有别的办法离开九王府了。 “好,我帮你。”凤震天不假思索道。 云离愣了一瞬,诧异道:“凤叔叔有办法?” 第三百一十六章:自讨苦吃 阳光突破云层,穿过稀疏的林子洒落而下。 在地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天彻底亮了。 林子里的春风和煦,拂在云离的脸上,轻轻柔柔。 她看着凤震天,背着光的他身形高大,让人倍感安全。 “不就是将你从九王府掳出来送去东来国,包在叔叔身上。”凤震天爽朗一笑,开口道。 云离闻言,心里头却没有像凤震天一般那么轻松。 说的简单,可九王府守卫森严不是? 凤震天见云离抿着嘴,伸手覆上她的肩膀,安抚道:“阿离,你放心,我知道你的顾忌,今夜子时,你做好准备,我去九王府找你。” 云离敛了敛心神,对着凤震天点了点头。 有了凤震天的笃定,云离也跟着安心了不少。 晚上不管如何,假如凤震天无法将她带出去,最多不过她再想别的办法罢了。 回到普渡寺,锦偲还是睡着。 云离掐灭了桌上自己点的安神香,将锦偲唤醒。 之后又与普渡寺住持打了个招呼,这才提前回了九王府。 一回九王府,云离就被容洵唤了过去。 来到容洵的书房,见容洵正往外走。 云离心生疑惑,迎上去,询问道:“王爷这是要去哪?” “回来了?走,跟本王出府。”容洵揽上云离的腰际,淡淡说道。 云离眉头微蹙,避开容洵环上的手,“出府?去哪?” 容洵瞥了云离一眼,“今日天气好,国师有约,方巧你提前回来了,想着带你一起去骑马。” “骑马?”云离嘀咕了一声,还真是好兴致。 不容她反驳,容洵便拉着她出了王府。 上了马车,马车直接驶出了南月城,去了城北林场。 林场辽阔,放眼望去,葱茏一片。 林场旁有一处行宫,行宫之内应有尽有。 马车驶进行宫,云离跟着容洵下了马车,早已有仆从守候多时。 “恭迎九王爷,九王妃。”见两人到来,行礼道。 容洵挥了挥手,“国师可来了?” “来了,在马厩选马,王爷要过去吗?”一个仆从俯首问道。 “带路。”容洵看了云离一眼,话锋一转低声道:“听说阿离骑术了得,今日可敢于本王一较高下?” 云离愣了一瞬,她骑术了得?算了吧。 是前身骑术了得,她来到这里这么久,对于骑马仅算是精通,根本称不上了得。 “别了,臣妾看看就好。”云离报以一笑,淡淡回道。 “哦?也行。” 云离眯了眯眸子,对于容洵这么好说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马厩里,数十匹高大的马儿被罗列系在柱子上,每一匹都看着十分精壮。 离涯正牵着一匹黑马走出来,今日的他一袭红色劲装,青丝高束,少了一丝妖孽,多了几分英朗。 他方一抬头,便瞧见了云离,狭长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意外。 “离涯哥哥,你说曦儿选的这匹马如何?”一道俏丽的嗓音从另一侧响起。 云离眉头一皱,只见凤曦儿牵着一匹白马从另一边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凤曦儿眼底有阴霾划过。 真是阴魂不散!她怎么会来这里? 容洵走上前,视线扫过离涯的马。 “国师好眼光啊。” “曦儿,过来见过九王爷,九王妃。”离涯微微侧目,对着凤曦儿道。 凤曦儿重重一怔,九王妃?她是九王妃? 所以,她绝无可能与她的离涯哥哥有什么! 思及至此,凤曦儿心情大好,她款步而来,对着容洵与云离福了福身子。 “曦儿见过九王爷,九王妃。” “免礼。”容洵没看凤曦儿,随口道。 说着转身看向云离,“当真不骑?” 云离摇了摇头。 “那你与本王同乘一骑。”容洵说着就踱步走向马厩。 云离心下一愣,她眉梢微转,视线从离涯身上一扫而过。 她追上了容洵,拧眉道:“那我还是自己骑吧。” 云离选了匹白马,不算多么健壮,但让人感觉很舒服。 她翻身上马,拉起缰绳,转过头,却见一侧凤曦儿被离涯扶着上了马,脸上还露出娇弱的模样。 云离不自觉皱了皱眉,这么柔弱的样子来骑马? 马儿缓缓踱向林场,坐在马上的凤曦儿牵着缰绳,跟着离涯的身侧。 “离涯哥哥,曦儿骑术不佳,怕扫了你们兴,不如就陪着九王妃吧,九王爷可以吗?”凤曦儿忽然开口道。 云离看向容洵,见他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头。 似乎凤曦儿的话让他有些不悦。 “阿离觉得呢?”容洵没有立刻反驳,看向云离询问道。 “好啊,王爷与国师大人尽兴才好。”云离淡淡说道。 容洵没说什么,看了离涯一眼,用力一夹马腹,朝着林场奔去。 “那你们慢慢走,我们在林场中心的木屋汇合。”离涯说了一句也快马加鞭朝着容洵追了过去。 他们一走,四周顿时静了下来。 阳光正胜,暖洋洋地洒下,两人缓缓朝前而去。 一段路后,凤曦儿卸下了伪装,目光冷冷地看向云离:“真没想到,阿离姐姐竟然是九王妃,身为九王妃,居然不知检点,大晚上跑别人府上去。” “我不管你在离涯面前怎么装,在我这里,你就是一个恩将仇报,虚伪至极之人,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也没空和你耍嘴皮子。”云离说罢轻扯缰绳,带着马儿朝前去。 凤曦儿抿着嘴,眼底满是阴鸷。 她猛一拉缰绳,迅速追了过去。 云离只觉身后传来一道劲风,一转头,便是一根马鞭呼啸而来。 她眸色一冷,迅速压低身子,躲开马鞭。 “凤曦儿,别自讨苦吃。”云离轻斥一声。 凤曦儿扬起头,轻蔑一笑,不管不顾地再一次扬鞭袭向云离。 云离从来不知道曾身中剧毒的凤曦儿居然也懂武。 而且看着架势,似乎是从小练就的。 所以那一副柔弱的姿态完完全全地就是伪装的。 在离涯面前,她倒是藏的够深! 云离拉扯缰绳,调转马头,迅速靠近凤曦儿。 在马鞭落下之际,云离忽然伸手接住,用劲猛地一扯。 凤曦儿一个不慎,因着惯性,身子朝前跌去。 第三百一十七章:林中小屋 凤曦儿反应很快,顺势松手,反手紧紧拉住了缰绳。 虽是如此,她的身子仍是翻下了马,半悬在马侧。 身手倒是挺俊。 云离拿着马鞭,一脸淡漠地看着凤曦儿。 下一刻,却见明明可以翻身上马的凤曦儿忽的坠落在地。 伴随着一声惊呼,云离身侧飞闪过一道修长的身影。 “曦儿!”离涯飞快地扶起凤曦儿,话语间带着一丝关切,“可有受伤?” 云离眉心一突,转过头,见容洵也去而复返,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那一边,凤曦儿缩了缩身子,弱弱道:“离涯哥哥,曦儿没事,我想九王妃一定不是故意的。” 说着又怯生生地望了云离一眼。 云离眸色一黯,这是玩哪一出?陷害她啊?真是幼稚。 显然他们应该看到了她与凤曦儿交手,只是不知道到底看到了多少。 离涯也跟着看向云离,俊眉微蹙,带着一丝考究。 云离很讨厌这样被质疑的目光,看模样离涯更愿意相信凤曦儿。 “马儿性子倔,曦儿姑娘若是不会骑马就让国师带着你,省的再自己摔了。”容洵清冷的嗓音轻飘飘落下。 凤曦儿脸色微变,却是糯糯道:“曦儿遵命。” 这明摆着的偏袒让云离很是受用。 太明显的做作,可偏是离涯看不穿,还是不舍得看穿? 云离懒得去多想,只是对着容洵道:“王爷怎么又过来了?” “自然是担心你,来接你过去。”容洵温言道。 又要做戏了…… 云离自然是配合,她温柔一笑,“王爷对臣妾可真好,那咱们走吧。” 说罢也不看离涯他们,拉扯缰绳踱到容洵的身侧。 “国师护好曦儿姑娘,咱们木屋见。”容洵眉梢微转,对着离涯说道。 离涯微微颔首,应了一声。 他扶着凤曦儿,俊眉不曾舒展,狭长的凤眼里带着一丝莫名之色。 “离涯哥哥?你怎么了?”凤曦儿望向离涯,抿了抿嘴,低唤道。 离涯扯嘴角笑了笑,“没什么,走吧。” 可能是他想错了,但云离却绝不是这种会欺人之人。 只是眼前的凤曦儿,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她温柔乖巧,又怎么会骗人? 更何况云离曾于她有恩,救过她的命,无冤无仇,何必要陷害她? 离涯一时想不明白,便索性收敛心神,将凤曦儿扶上了马,牵着她的马,缓缓朝前而去。 “受气了?”容洵薄唇轻启,淡淡说道。 云离微愣,翘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还不至于,这点伎俩还没法惹恼我。” “唔,大气,这才是本王的王妃。”容洵话语间带着一丝促狭。 云离斜睨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她用力一夹马腹,马儿顿时疾驰出去。 容洵眼底笑意更甚,一扯缰绳便追了上去。 一黑一白两匹马飞驰在绿意葱茏的山坡之上,渐渐消失在林子里。 林子里有一间木屋,位于林场正中,四周是枝繁叶茂的大树,将木屋笼在阴影之中。 一束阳光穿透枝叶,落在木屋前方顶上,映出光影。 木屋不算大,围栏小院,十分精巧。 里面有炊具茶水等各种,倒是个消遣歇脚的好地方。 容洵将马系到一旁的马厩,转身走进了院子。 云离紧随其后,却意外发现这里竟是连一个侍从都没有。 “这里怎么没人伺候?”云离询问出声。 容洵脚步一顿,回身看向云离,“这里啊,有时候王上会来小住,他喜静,所以不设侍从。” 听到容洵提到容沉,云离心底一处隐隐有些不舒服。 她没接话,四下环顾起来。 环境清幽,不远处隐有流水声,想来还有山流,却是个好地方。 离涯与凤曦儿姗姗来迟。 “快晌午了,王爷打算午膳在此处用?”离涯瞥了云离一眼,看向容洵,对于之前之事绝口不提。 “阿离可会做饭?”容洵淡淡问道。 云离抬了抬眼皮,凉凉道:”不会。“ 容洵神色寡淡,却闻一旁的凤曦儿轻柔道:“曦儿倒是会一些家常菜,要不曦儿来做饭吧。” “哪怎么成,曦儿姑娘方才受了惊吓,还是离涯来吧。”容洵似笑非笑地看向离涯。 离涯挑眉,懒懒道:“好啊,我来。” 云离微怔,没想到离涯还能做饭? “离涯哥哥我去帮忙。”凤曦儿靠近离涯,温柔道。 离涯点了点头,带着凤曦儿进了屋子。 云离沏了壶茶,与容洵坐在院子一角的石桌前,百无聊赖地抿着茶水。 容沉是否也曾坐在这里与她一般喝过茶? 脑子里忽然冒出的问题让云离一阵晃神。 “说起离涯,他倒是去过北霁一段时间,可是那时,与阿离认识的?”容洵忽而道。 云离回过神来,视线对上容洵。 容洵那深邃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探究。 云离抿嘴一笑,“在来南翎前,臣妾并不认识国师。” “调皮。”容洵扯了扯嘴角,似是看穿了云离的谎言,“你骗不了本王。” “爱信不信。”云离翻了个白眼,不予理会。 容洵忽然靠近,云离下意识朝后退去。 修长的手臂揽上云离的腰际,只闻容洵低声道:“你知道你骗人的时候耳朵会红吗?” “会吗?”云离眉头一蹙,她怎么不知道。 “骗你的。”容洵松开云离,轻笑出声。 “无聊。”云离转过头,见离涯端着菜走出来,索性起身道,”臣妾帮忙端菜去。” 她从离涯手中接过菜,抬眸对上离涯,低声道:“王爷问起,就说在世子府,是咱们初识。” 离涯邪邪一笑,“阿云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一个个的就不能好好说话? 云离撇撇嘴,端着菜回了石桌前。 小菜不多,却很精致,味道也十分可口。 吃饭间凤曦儿也依旧装着她的淑女,时不时与离涯柔语几声。 云离正吃着,耳畔传来容洵清冷的嗓音。 “曦儿姑娘与离涯倒是郎才女貌,可要本王做个亲?” 离涯握着筷子的手一顿,不可思议地看向容洵,见容洵眼底含笑,眉头顿时皱的更紧了。 云离一听有点意思,也带上了几分看好戏的眼神。 第三百一十八章:好好保护她 和煦的春风吹拂着,也撩起了凤曦儿心底的悸动。 她脸颊含羞,唇边抑不住的笑意显露了她此时的激动。 只是碍着女儿家的矜持,没有说话,只等着离涯开口。 “九王爷你可别闹我,曦儿是我妹妹,做什么亲?”离涯轻笑一声,云淡风轻道。 他的话让凤曦儿握着筷子的手一颤,脸色瞬间惨白。 云离闻言忍不住嘴角扯出一抹淡笑,又是一个自作多情的。 “哦?那是本王会错意了?既是如此,那便罢了。”容洵淡淡回道。 离涯余光撇向云离,却见她低头吃着菜,似对周围之事没有半点兴趣。 他沉了沉心绪,饶是知晓她身为九王侧妃,可心底一些莫名的情愫却仍是不可抑制地汹涌澎湃。 打从初见,她一身男装英姿飒爽,那一双澄明如星子的眼睛就铭刻在了他的脑海。 再见,他便知有些缘分是注定的。 只是身份有别,他终归不能有太多的期望。 于曾经的云离,他抱有幻想,却也直面现实,不会逾越。 当初得知永夜私自暗杀她以至于她下落不明,他几乎动用了所有隐门势力去找她。 只有她还活着,才能让他安心回到南翎。 索性,她活的好好的。 汜水城大战,他无法随军,w得知她死,他痛苦万分,也因为那一句没来得及的解释颓然了许久。 而如今,她来了南翎,再不是北霁大将军了。 那便再也与往日不同了…… “离涯哥哥……”凤曦儿的低唤将离涯游离的神思拉了回来。 侧目,触及的是凤曦儿委屈的脸,抿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离涯心思一动,他又如何不知道凤曦儿的心思。 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离涯对着凤曦儿露出一抹笑颜,“怎么了?” 凤曦儿张了张嘴,碍于有人,最终摇了摇头,一句话都没说。 用完午膳,云离陪着容洵去山流钓鱼,凤曦儿以头疼为由,让离涯送她回去了。 没了凤曦儿,云离这才算是好好地欣赏了这林场景色。 直到日落时分,伴随夕阳西下,云离才与容洵慢悠悠地回去行宫。 暖色斜阳落在行宫飞檐,天地一片火红。 云离举目望天,墨色的双眸也跟着染上了赤色。 今夜,会是个好天气。 坐上马车,回到九王府,与容洵用过晚膳之后云离便独自回了香怡苑。 容洵似乎有事要处理,用过晚膳之后便去了书房。 屏退了众人,云离一个人待在卧房。 她没有收拾东西,只是拿着荷包装了些银钱以备不时之需。 准备妥当之后,云离就静静地等着子时到来。 日间玩了一天,她稍觉疲累,但还是撑着没有睡过去。 子时一到,窗棂忽然传来一道咔哒声。 下一刻,窗棂被推开,一袭夜行衣的凤震天跃身而入。 他的脸上蒙着黑纱,唯独那双锐利的双眸在暗夜中熠熠生辉。 “凤叔叔!”云离起身迎了上去。 “嘘,等出府之时再惊动守卫。”凤震天压低声音道。 云离点了点头,这样一来,就降低了被围困的风险。 不能悄无声息地走,要让容洵知道她是被掳走的,这样一来,锦偲与莫言就不会被牵连。 凤震天见时辰差不多,便招呼着云离打开房门偷摸着走了出去。 避开每两个时辰轮班的守卫,他们顺利地出了香怡苑。 趁着夜色,两人朝偏门迅速跑去。 等差不多快到侧门之际,云离忽的开口喊道:“来人啊!” 顿时四周传来窸窣声。 “什么人!”伴随着一道厉喝,巡逻的守卫朝着云离他们跑来。 “大胆!胆敢擅闯九王府,快放了九王妃!”守卫见凤震天挟持着九王妃,当即大声道。 凤震天看了云离一眼,大臂一捞,将她扛到肩上,迅速朝着侧门跑去。 “快追!”守卫大喝一声,紧随其后追了过去。 夜色浓重,出了王府,凤震天将云离抱上马,旋即自己也翻身上马,策马冲了出去。 马儿嘶鸣,一道骑在马上的修长身影骤然跃出王府。 “速去通知王爷,我去追。”莫言丢下一句话便扬鞭策马追了上去。 月色下,两匹马疾驰在南月城的街道之上。 云离回过头,眉头紧锁。 “追来的是什么人?”凤震天的声音传入云离的耳中。 “是我的侍卫。”云离沉声开口。 “出了南月城,寻个偏僻的地方停下,我和他说。”云离顿了顿,又道。 凤震天没说话,只是调转马头,朝着另外一边疾驰。 不出半柱香,两匹马便出了南月城,往城外的山坡上奔去。 “吁……”凤震天拉紧缰绳,马儿顿时高抬前蹄停了下来。 莫言迅速追了上来,勒停马儿翻身下马。 “阿离,你要去哪?”莫言望了马上的凤震天一眼,眉头拧起,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询问道。 他大抵已经看穿了这一次并非真的劫持。 云离愣了一瞬,她跃下马,沉声开口:“你知道了?” “我看着你离开香怡苑,一直跟着你,你要离开,缘何不跟我说?”莫言目光沉肃。 云离垂眸,正色道:“我怕牵累于你,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莫言视线微转,落在云离身后的凤震天身上,墨色的眸间满是考究。 “他是我叔叔,你快回去吧。”云离缓声道。 “我既然出来追你,若不把你带回去,你以为王爷会放过我?不管你要去哪里,我陪着你。”莫言收回目光,眼底满是正色。 云离心下一怔,莫言所言非虚。 若他一个人回府,只怕也会因此遭受牵连。 云离想了想,最终点了点头,“好,你跟我一起去。” 凤震天看着莫言,墨黑的眼底闪过一丝莫名之色。 他沉默良久后沉吟道:“阿离,此去东来路途遥远,切记不要暴露身份,我有事要去一趟落樱城,咱们一个月后东来以东的松洛城相见。” “好,那就一个月后见。”云离应了一声。 莫言没吭声,俊眉微蹙,目光沉沉地盯着凤震天。 这声音,为何他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这位前辈,我们可曾见过?”莫言忍不住出声问道。 凤震天微愣,片刻后翻身上马,开口道:“阿离交给你了,好好保护她。” 第三百一十九章:一个小男孩 与凤震天分道扬镳之后,云离与莫言乔装往南翎与东来边境赶路。 容洵一定会找她,所以云离没有走官道,专挑偏僻的村镇走。 日夜兼程,十日之后,云离与莫言抵达了南翎国边境。 顺利出关后,就是两国交汇之地。 余宁城位于南翎边陲,但凡边陲之地,总有暴客横行。 这里也不例外,城里街道四处散发着匪气,两边摊贩大多随身放着刀剑。 云离与莫言牵着马走在街道之上,因着这里总有往来经商之人,两人倒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里也是云离与莫言十日来第一次进城。 “过了余宁城再往东三日就能抵达东来边关,入关后再走小半月就能到松洛城了。”莫言在旁道。 云离四下环顾,连日的赶路,让她满身风尘。 她略一思忖,说道:“时间还富裕,咱们今日在这里歇脚,休息一日再出发。” 莫言会意,视线落在前方不远处的一间客栈之上。 “那里有间客栈,去那里吧。” 云离侧目,顺着莫言所指望去,竖着的牌匾悬在屋檐下,“金龙客栈”四个大字龙飞凤舞。 两人刚走进,就有一身粗衣的店小二迎了出来。 “两位老板里边请啊,咱们金龙客栈是这余宁城最好最大的客栈,包你满意!”店小二咧着嘴,呵呵笑着。 将马交给小厮,云离与莫言踱步入内。 里面人声嘈杂,空气中充斥着酒肉香气,热闹非凡。 客人也是鱼龙混杂,这样生意兴隆的场面让云离忍不住想起了思离阁。 她挑了个角落的位置,与莫言相对而坐。 “小二,还有房间吗?”云离朝二楼瞥了一眼,问道。 店小二立马点头,“有,老板要几间?” “两间相邻的,对了,再上些酒菜,就你们客栈招牌菜就行。”云离吩咐道。 店小二抬手倒了两杯茶水,又擦了擦桌子,笑着道:“好勒,马上来。” 不多时,店小二就上了两坛酒与一些下酒菜,还送了一盘糕点。 “大哥,你听说了没有?南翎国有人下了悬赏要找人。”旁边一桌上,一个青衣青年对着另一个同是青衣,但年长一些的男子说道。 那年长的男子斜睨了青年一眼,“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青年神秘一笑,从袖间抽出一张卷好的纸。 他将纸推到年长男子的跟前,说道:“你看看画中人。” 年长男子打开画像,画上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发髻高挽,眉眼精致,处处透露着贵气。 “是她!”年长男子惊呼一声。 云离被那道惊呼声吸引了目光,她斜斜瞥了一眼,只一眼,脸色陡然一变。 那画中人,分明就是她。 “不错,与我们要找的是同一个人!”青年男子神秘一笑,沉沉说道。 云离眉梢微转,他们要找她? 她望了莫言一眼,见莫言也是皱着眉头看着她。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莫言低声道。 云离也这么觉得,“吃完饭,我们连夜赶路。” 说罢,她又将目光落在了隔壁桌上,那两人凑近了还在商量着什么。 云离却被那青年腰间的令牌吸引了目光。 她眉头一皱,眸间凌厉一闪而过。 那是一枚木制令牌,平平无奇,唯独木牌正中的一个“隐”字,让云离无法移目。 隐门的人? “小孩,你找谁?”莫言冷淡的嗓音从旁响起。 云离收回目光,却见她的另一侧坐上了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约莫三岁左右,白白胖胖,圆滚滚的脸蛋上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 他兀自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吃了起来。 莫言还想说什么,却被云离抬手阻止了。 只见小男孩吃完糕点,端起云离跟前的茶水一饮而尽,又将空茶杯往云离面前一推。 “谢啦!”说着蹦下长凳,一蹦一跳地出了客栈。 “这小孩,莫名其妙?”莫言嘀咕一声。 云离却是眉头微皱,视线落在茶杯里,只见杯底放着一枚卷好的纸条。 她拿出纸条打开一看,“莫言,结账,我们走。” 莫言触及云离的手中的纸条,脸上划过一丝诧异之色。 闻言不敢怠慢,起身去柜台结账。 “咦?两位怎么走啦?不住店了?”店小二走了过来,疑惑道。 云离也缓步靠近,抢在莫言前面说道:“出去逛逛,晚点再过来,两匹马烦请小二哥照看着点。” 小二一听扬起笑,“好勒,有我在您就放心吧!” 云离与莫言相视一眼,一前一后出了客栈。 她四下张望,撇及不远处的巷子口,那小男孩倚在墙上,朝着她招了招手。 “走。” 云离大步而去。 小男孩见两人跟了上来,转身又是一蹦一跳地跑了起来。 穿过几条巷子,又明显兜了两个圈子。 小男孩蹦跶进了一扇打开的后门。 云离与莫言随后走了进去。 小男孩关上后门,咧着嘴笑眯眯地望着云离,“云姑姑,我一直听阿娘提起您,终于见到您了。” “云姑姑?”莫言微微侧目,她姓云? 云离? 莫言脸色微变,眼底幽黑一片,她是云离?只是同名同姓吗? “你叫什么名字?”云离蹲下身子,问道。 “我叫小满。”小满伸手牵住云离的手,“我带你去见阿娘。” 云离转头看了莫言一眼,跟着小满朝前院走去。 穿过一道帘子,景色豁然一变。 琴音缭绕,空气中弥漫着脂粉与酒肉混杂的烟火气息。 “这是?”莫言眉头一皱,低喃出声。 “烟花之地,莫言你不会没来过吧?”云离眉梢微转,斜睨了莫言一眼。 身侧不时有衣着暴露的女子走过,莫言避着视线,一声不吭。 还真是没来过?云离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被小满拉着去到二楼,在走廊尽头,他推开了一间房门。 “阿娘,我把云姑姑带过来了!”小满冲着里面说道。 云离步入房内,视线穿过绯色的帷幔,看到了那张久违的面孔。 “玲珑,好久不见。” 第三百二十章:隐门追杀令 云离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还能与玲珑再见。 在这个浮华的乱世,离别,或许就是死别。 当初与容洵去到慕容山庄,她不曾见到玲珑,想来将孩子生下之后她就离开了。 没想到,放着太平的潼城不待,她居然又来到了这种暴客横行之地。 “将军。”玲珑福身,眼底染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亲切之色。 三年来,她与小满相依为命,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到熟悉之人了。 莫言心下震惊,脸色微变。 她果然就是名震三国的北霁大将军云离! 可是,她不是死在了去年的那场汜水城大战之中了吗? “你怎么会在这?又怎么会知道我在这?”云离扶起玲珑,出声问道。 玲珑脸上带起了正色,她看向小满,“小满,去外面守着。” “好的阿娘。”小满说了句转身快跑了出去,又乖巧地关上了房门。 “将军,隐门下了追杀令,在三国之中追杀你。”玲珑沉声开口。 “隐门追杀令?”云离眸色一凝。 回想方才客栈之中邻桌两人,不正是隐门之人! 怎么会这样? “隐门追杀令狠毒,不死不休,如今三国之中但凡隐门分舵应该都已经有了将军的画像,我这情花楼里也有不少隐门中人。我也是看了画像才知道将军还活着,所以派人盯着城门,果然等到了将军。”玲珑缓缓说道。 她顿了顿,又是正色道:“将军从一进余宁城就被人盯上了,只怕眼下四处都设有埋伏,那间客栈,首当其冲。“ 云离拧起眉头,回想起那店小二过分的热情。 看来,玲珑所言非虚,他们此时危机四伏。 若未遇到玲珑,只怕她与莫言连夜出城,定然遭到埋伏。 “那你可知,悬赏令又是怎么回事?” 玲珑闻言眉头一皱,她转身走到一侧的桌子前,拿起两张画像递到云离的跟前。 “将军你看,左边这是追杀令的画像,右边,是悬赏令的画像。”玲珑凝眉道。 云离看着画像,眉心紧锁。 左边的画像只有一张脸,没有其他多余的。 而右边,一如客栈之中邻桌之上所见,头饰繁杂,衣着华丽,显然故意为之。 看来前者是纯粹想要让人认出她而追杀她。 后者,确是有意在隐瞒她的身份。 “应该是王爷下的悬赏令。”莫言从旁道。 云离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 眼下隐门出了这什么劳什子的追杀令,云离倒不担心别的。 唯独担心自己还活着这件事会传到北霁。 思及轩辕澜,以他的性子,一定会派人找她。 何况当初圣山与云凌有过交集,能瞒过一次,也未必能一直瞒下去。 这样一来,多方势力之下,她的处境就愈发为难了。 “将军,你打算如何?“玲珑出声道。 “玲珑,我已经不是将军了,叫我阿离就是,我打算去东来国松洛城。”云离凝眉道。 玲珑想了想,片刻后开口道:“好,我来安排,你先在这里安心呆着,最多不过明晚,我就送你出城。” 云离略一思忖,看来也只能依靠玲珑了。 她对这里熟悉,加上在此处开了这间情花楼,在余宁城里有一定的威望。 云离知道,玲珑一直是一个有主见有能力的女人,光凭三年时间能成就这番作为,就能证明。 就如玲珑所言,她生于乱世,属于乱世。 唯有这样暴客横行之地,才能有她的容身之所,才能让她创造条件好好的抚养小满长大。 天色渐暗,情花楼里渐渐热闹了起来。 云离坐在雅间内,透出微敞的窗棂看向余宁城的街道。 入了夜的街道上依旧人头攒动,人声震天。 莫言站在云离的身后,始终神色莫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云离感受着来自莫言的打量。 雅间的气氛有些异样的沉闷。 她转过头,看向莫言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想问我是不是去年死在汜水城之战中的北霁将军云离对吗?” 云离顿了顿,直截了当道:“我是,我没死,被人救下,辗转流落到了南翎国都南月城。” “我进九王府纯粹是意外,至于其他的……“ “你不用和我解释,我相信你,我既然已经是你的侍卫,就一定会保护你,不管你是九王妃,还是北霁将军,在我眼里,你只是阿离。”莫言打断云离的话,沉声说道。 莫言的话让云离略显忐忑的心渐渐定了下来。 这一夜,云离在各种烦躁的吵闹声中浅眠,将就着休息了一段时间。 下半夜之时,玲珑敲响了房门。 云离睁开眼睛,便见玲珑推门而入,“阿离,安排好了,现在就走。” “好。”云离迅速起身,本就和衣睡的,也不需要收拾什么。 莫言已经在外候着了,两人当即跟着玲珑从后门出了情花楼。 “玲珑,你是如何安排的?”云离忽的顿住脚步,询问道。 玲珑也跟着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云离,“余宁城南面是澄河,澄河直通东来与南翎,河上有一座渔人码头,是往来贸易所在,我买通了船夫,走水路送你们出城,可直达东来境内。” 云离会意,想了想说道:“我有数了,你将接头之人告诉我就行,你不用以身犯险亲自送我们过去。” 玲珑心下一怔,原来她是在担心自己。 虽接触不是很深,可云离说一不二的脾性她还是有所了解的。 思及至此,玲珑也不多废话,告诉了云离此时的码头之上应该只会有一个中年男子在船上等着。 船头悬着一只白色灯笼的就是。 “玲珑,今日一别,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不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云离缓声开口。 “阿离,你与我有救命之恩,说这些就见外了,若无意外,我会在这余宁城里呆着,你若有空,随时来找我。”玲珑嘴角微扯,笑着说道。 “时辰不早,快去吧,一路小心。”说着又催促道。 与玲珑分别,云离与莫言迅速朝着渔人码头方向而去。 第三百二十二章:危机四伏 现下水路肯定是不能再走了。 云离不识水性,若在澄河中遭遇埋伏,估摸着只能等死。 所以云离还是决定脚踏实地,起码若是遇到危险,自己还能有所反抗,多些机会。 他们在集市上备了一些干粮。 晌午时分,莫言先去探路,而云离则是坐在一间茶肆里等他。 这间茶肆位于小镇外三里处,旁边就是一条往来通商的大道。 是以生意委实不错,过往商客大多会进来歇歇脚。 云离秉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索性大咧咧地坐在了茶肆门口。 桌上烫着茶,不是什么上等的茶叶,却也清香怡人。 云离拿起茶碗吹了吹,随后抿了一口。 还未放下茶碗,茶肆外就走进三个灰衣男人,手中拿着剑,浑身带着戾气。 一进来就往云离那一桌一坐,长剑置于桌上,开口道:“老板,来两坛酒,一斤牛肉。” 云离眉头微蹙,垂着头不动声色,拿起包子兀自啃了起来。 “二哥,大哥的消息就是从这一带传来的,我打听过了,前面三里就是一个集市,距离不远就是澄河,沿途只有这一条路,依我看,我们很可能和她撞上,届时……”其中一人说着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那被唤二哥的男子眉目阴冷,扫了那人一眼,“大哥可能已经遇害,木舵长老说过,此人极其狡诈,善于伪装,我们一定要谨慎,只要搞定了她,以后这木舵舵主之位就手到擒来了。” “二哥说的是。”那人谄媚道。 云离眉心紧锁,听两人交谈,她隐隐觉得这话中之人就是自己。 那个所谓的大哥便是被莫言杀死的船夫。 她计较着如何脱身,余光忽而撇及茶肆门口的一道身影。 莫言过来了! 他见云离周围坐着三个人,俊眉微蹙,眼底闪过一丝考究。 云离悄然摇了摇头,莫言见状没有上前,而是就近坐到了邻桌之上。 茶肆小厮端来了酒菜,那三人吃了起来。 “这酒是人喝的吗!”云离身旁一人拧眉咒骂一声。 二哥瞪了他一眼,“别多事,速速吃完办事。” 那人讪讪一笑,闭上了嘴,只是将酒往旁边用力一推。 酒水顿时洒了出来,溅到了云离的袖子上。 那人愣了愣,在二哥的冷眼下不情不愿地对着云离说道:“这位兄弟,不好意思啊,手重了点。” 云离垂首摇了摇头,“没事,不用放在心上。” 那人闻言咧嘴一笑,“兄弟,桌子上有啥好看的?你咋一直低着头。” 云离眉头紧锁,这人好烦啊! 赶紧吃完走人,哪那么多话?真是聒噪。 “习惯了,习惯了。”云离压低声音,回答道。 那人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二哥,这兄弟可真奇怪。” 二哥斜睨了云离一眼,没有接话。 那人自讨了没趣,索性将目光落在了云离身上,脑袋还往下压了压,似乎想看看云离长什么模样。 “诶,这位兄弟有些面熟啊。”那人咦了一声,凑近云离,疑惑出声。 “三弟,吃饭!”二哥低斥了一声。 三弟收回目光,他指了指云离,对着二哥道:“二哥,我真觉得这位兄弟面熟的很啊。” 云离坐不住了,要再坐下去指不定被认出来。 她掏出几枚银钱往桌上一放,“小厮,钱在桌上,不用找了。” 说完立刻站起,转身朝着茶肆外走去。 那二哥瞥了云离一眼,眸色忽而一沉。 “这人……是她!”二哥忽的低喝一声,“追!” “阿离,上马!”莫言早在云离结账之前已经出了茶肆。 他不知去哪里弄了匹马,迅速将云离拉上了马背。 两人顿时疾驰而去。 身后三人追出茶肆,也是当即上马狂追。 莫言回头看了一眼,调转马头朝着山上跃去。 “我们距离东来边境不远,走官道需三日路程,要避开他们不易,这里上山是一座无名山,翻过这座山不出两日就能入东来境内,阿离,别怪我自作主张。”莫言拉着缰绳,迎风说道。 云离搂着莫言的腰,听着风中传来破碎的话语,不甚分明。 不过她对于莫言很是信任,任由他带着自己朝山林而去。 身后三人穷追不舍,马蹄声在山路之上回响,灰尘飞扬。 莫言带着云离一路疾驰,直奔那幽深密林。 一入林子,林间遮天蔽日,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斑驳光影透过树缝直直落下,光雾迷离,隐有乌鸦阵阵哀鸣,透出丝丝诡异。 入了林子之后,莫言迅速翻身下马,云离紧随其后。 下了马后,莫言松开缰绳,让马儿朝着林子深处跑去。 “这边。”莫言拉着云离,躲到了一侧的荆棘丛中。 不多时,那三人便追进了林子,他们勒停马,停在了原地。 “二哥,这林子深,我们往哪儿追?”三弟出声道。 二哥在林子里扫了一圈,隐有马蹄声自远处传来,他抬手一指,“那边!” 话毕又一甩缰绳,三匹马顿时朝着林子深处跑去。 云离松了口气,一转头,见莫言脸颊有一道细微的伤口,俨然是被荆棘划破了,冒着血珠。 她这才惊觉自己被莫言护着,挡开了荆棘,而他整个身子被荆棘环绕,不止脸颊,身上也有不少被划破的。 云离心下一暖,低声道:“你受伤了。” 莫言愣了愣,抬手摸了摸脸颊,“不碍事,据说这座林子鲜少有人,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不清楚,一定要小心行事。” 云离点了点头,应声道:“走吧。” 林木幽深,越是往里光线越是暗沉。 四周荆棘密布,莫言挥着剑砍断荆棘开路,时而还有一些小动物从脚边窜过。 地上是厚重腐朽的枯枝烂叶,踩上去咯吱作响,还有繁茂的植物和泥泞的黑土,各种味道夹杂在一起,奇特且繁杂。 走走停停,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但凡密林总有野兽横行,尤其这种春夏交替,野兽更是肆无忌惮。 “莫言,不能走了,夜里穿林子太危险,我们找个地方将就一夜。”云离唤停莫言,沉声开口道。 莫言颔首,借着未曾彻底暗下的光线,环顾四周,随后指了指一侧道:“那里有颗榕树,我们上树。” 第三百二十一章:暴露 夜虽已深,可余宁城的街道上仍是灯火辉煌。 云离与莫言偏离主街,穿梭于小巷,在半柱香之后便抵达了渔人码头。 渔人码头远离热闹的集市,夜晚也没有停泊的船只。 四周静谧一片,黑漆漆的河面上只有一艘孤零零的小船停着。 一盏白色的灯笼悬在船头,微光掩映,透露着丝丝诡异。 云离抬手唤住莫言的脚步,两人停在了码头不远处。 “我先去看看。”莫言沉声开口。 云离没有反驳,点了点头。 她站在不远处,看着莫言朝着小船而去。 有晚风乍起,吹在河面上,隐有水声传来。 云离看着莫言跨上船,钻进了船舱。 不多时,他又走了出来,朝着云离招了招手。 云离这才走了过去,只见莫言的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子,粗布麻衣,身形高大。 “你就是玲珑老板口中说要去东来的?”那中年男子望着云离,询问道。 云离颔首,“正是。” 中年男子转过身,朝着船尾走去,边走边说道:“上船,现在出发,三日后就能抵达东来境内。” 莫言对着云离伸出手,示意她上船。 云离拉住莫言的手,一个跨步,跳上了小船,船身轻晃,灯笼的微光在河面上倒映出粼粼波光。 小船在河面上慢悠悠地划了起来。 远处有山的轮廓,在夜色之中,暗影浮动。 “莫言,今夜我们轮流守夜,你先去休息。”云离低声说道。 莫言微愣,不过转瞬便明白了云离的意思。 云离望着船尾的船家,眼底闪过了一丝探究。 她倒并非质疑玲珑,而是此人,让她觉得有些异样,可到底哪里异样,她一时却也说不上来。 不过,谨慎一些总不会错。 莫言执意让云离先去休息,自己守着。 云离也不争,转身进了船舱内。 船舱内很整洁,一张木床,一副桌凳。 矮桌上放着茶水,还有些温热。 云离吸了吸鼻子,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她走到矮桌边拿起桌上的杯子想要倒杯水,刚拿起杯子,手中顿生黏腻之感。 云离松开手,眸色顿时幽黑一片。 她终于知道哪里奇怪了。 这船舱太过干净了,一定被人特意清扫过。 许是因着仓促又或是这茶杯不显眼,这杯身上还残留着一丝血迹。 云离放下茶杯,这船舱里弥漫着的味道,就是血腥味。 她沉下心绪,思及刚才的船家,他身形魁梧,虽是粗布麻衣,却浑身透露着一丝精锐之感。 这便是心底的那抹异样。 只是眼下她上了船,又不熟水性,更不会划船,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云离猜测船家应该也不会立刻动手,毕竟眼下她才是人多势众的一方。 这澄河辽阔,途径不少地方,不知道他到底会带他们去哪里。 若是有后续接应之人,只怕他们要逃脱也并不简单。 云离考虑了半夜,直到外面渐渐亮了起来,她才走出了船舱。 一出去,就见莫言守在船头。 她走到莫言身边,轻声道:“船家有问题,我们伺机而动。” 莫言俊眉微蹙,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云离说完朝着船尾走了过去。 那船家坐在船尾摇着船,手法不算娴熟,但也并不生疏。 “有劳船家了,你这划了半夜,不如就近靠岸休息一会儿?”云离缓缓说道。 船家没有看云离,只是回道:“不必了,玲珑老板说了,要尽快将你们送出去。” 云离眉头微蹙,“你看你也不能不眠不休三日啊,我看前面那边好像就有沿岸的镇子,不如就去那里休息半日,一来你可以休息,二来我也好备点干粮。” 船家闻言,迟疑了一会,半响后才道:“行吧,如你所言。” 云离眸色深沉,没有接话,转身又走到了船头。 她叮嘱莫言趁机打个盹,等上了岸,便又要赶路了。 果然在半柱香后,小船渐渐靠上了岸。 岸边是正在拆网的渔民,和各种悬挂着晾晒的鱼干。 还有三两孩童追逐吵闹,欢声笑语,一派和谐。 云离与莫言相继上了岸,将船绑好之后,船家也紧随其后。 问过渔民,附近不远就有集市。 云离与莫言走在前,船家跟在两人的后面。 她与莫言交换了一个眼色,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船家眉头一拧,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也快步跟了上去,嘴里喊道:“姑娘,你去哪?” 云离不时观察着四周的地形,见前方有一竹林,顿时朝着那边走去。 待到竹林,云离又顿住了脚步。 她回过身,见船家也疾步跟了上来,这么多路,都不带喘的。 “姑娘,你们走这么快做什么?”船家皱眉道。 云离抿嘴露出一抹冷笑,“姑娘?你还是暴露了,你是隐门的人,还是为了悬赏令而来?” 她一身男装,玲珑也绝不会轻易告诉别人她的真实身份。 更别说对一个船家。 船家眸色一深,一手缓缓背到了身后。 “隐门追杀令在此,速速拿命来!”船家厉喝一声。 眼前寒光闪过,只见船家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短刀,迅速朝着云离而来。 莫言身形一晃,顿时拔剑迎上。 叮。 刀剑相触,溅出星点光火。 船家只觉虎口一阵,短刀几欲脱手而去。 莫言根本不给船家机会,迅速收回手,再一次扬剑袭向船家。 船家心下一凛,当即闪身躲避。 长剑划破空气,带着凌厉之势刺过船家的左臂。 血雾飞洒,船家低哼一声,还来不及反应,冰冷的长剑再一次直指。 船家双目圆瞪,脖间骤然一阵温热。 他一手捂住,身子朝后连退了几步,最终倒地。 刚一倒下,自他的袖间便飞出了一只麻雀,叽喳一声朝着天空飞去。 云离眉心一突,视线随着那只麻雀最终消失不见。 她暗道不好,只怕是通风报信去了。 “阿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莫言也意识到了,估摸着用不了多少时候,就该有接应的人找过来了。 云离闻言,却是大步走向船家,伸手在他的身上摸了起来。 最终自他的腰际抽出了一枚隐门令牌,与在客栈之中所见一般无二。 当初在永夜阁密道后小屋里得到的隐门令牌是纯黑铁质的,还有之前刺杀容洵的隐门杀手身上也是纯黑铁质的。 看来这些令牌还有等级之分。 云离将令牌收了起来,与莫言迅速离开了竹林。 给读者的话: 多谢打赏的小仙女~么么哒,今天三更奉上。 第三百二十三章:密林遇险 云离倚靠在粗壮的树干上,用了些干粮。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四周总时不时传来几声野兽的低鸣和窸窣之声。 “阿离,我守着,你睡吧。”莫言低沉的嗓音传入云离的耳畔。 云离眉梢微转,视线对上莫言幽黑的眸子。 “莫言,认识你大概是我来南翎之后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云离嘴角微扯,笑着说道。 莫言闻言眼底也现出一丝柔和。 他又何尝不是,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来不曾觉得真正活过。 直到遇到云离,才忽然有了一种重生的感觉。 仿佛许久以前他们便早已相识,再见不过只是意料之中。 有些感觉是直抵心扉的,对于云离,他只想好好保护她,不管她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在他的眼里,她就是一个对他来说十分特别之人,一个想要守护之人。 “莫言,你给我的感觉,像极了我的哥哥。”云离撇开视线,落在那透过树叶隙缝中的一抹月华之上。 莫言没有吭声,听着云离凉凉说着。 说着十几年前的那场血祸,那一夜,她的哥哥被掳走从此音讯全无,而她也从云歌成了云离。 “假如哥哥还活着,他一定比我更合适当这个北霁大将军。”云离喃喃道。 莫言心底犹如针扎一般密密麻麻的疼。 她承受了太多不该由她承受的苦难。 而他,似乎也能看见那场血光之下,她小小的身影躲在角落,捂着嘴巴哭泣着,最后只能咬碎了牙独自坚强。 莫言微微攥拳,些微光亮下,他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 许是因为莫言太像她的哥哥,这些久藏在记忆深处的事情她愿意倾诉于他。 又或许是想与莫言找到哪怕是一丝一毫相似的曾经。 前身的记忆早已融进骨髓,这些彻骨的恨与痛也由她承受了下来。 云离感受着莫言身上冷硬的气息,他伸出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云离靠在那结实的胸膛上,听着胸腔内节奏被打乱的心跳声,有力,强壮。 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饶是就快入夏,密林间的深夜依旧带着凉意。 云离翻了个身,睁开眼,发现自己仍旧窝在莫言的怀中。 抬起头,触及到莫言微垂的眼眸,“这么睡着,很累吧?” 莫言摇了摇头,“怎么醒了?” “有点冷。”云离打了个哈欠,低声道。 “啊……” 忽而一道凄厉的尖叫划破天空,自密林深处传来。 随后便是飞鸟刷刷冲破枝叶飞向天空的巨大的声响。 云离心下一凛,与莫言对视了一眼。 “去看看。”云离开口道。 莫言点头,迅速跃下了榕树,云离随之跳下,两人朝着声源跑去。 走了约莫百米,四周又忽的静了下来。 巨大动静过后,这种静谧显得格外阴森。 云离缓下脚步,拉住了莫言,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的一丝异样。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云离浑身竖起防备,莫名的心底生出一丝不安。 “小心点。”她叮咛一声,缓步朝前走去。 那股血腥味越来越浓稠,四周暗影丛生,月光下影影绰绰,犹如鬼魅。 云离忽的顿住脚步,双眼幽黑一片。 莫言眉头一拧,一手握住了剑柄,防备地环顾四周。 他们的眼前,是三具被撕碎的尸体,残肢断臂,鲜血四溅,狼藉一片。 若非那一颗还算完整的脑袋,云离怕是认不出来这三人就是日间追他们的隐门中人。 “像是被什么动物活着咬烂的,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走。”云离眉头紧锁,视线在四周环扫了一圈。 周遭光线晦暗不明,黑暗之中,仿佛有什么可怕的巨兽蛰伏着,危机四伏。 她不敢逗留,要知道能造成这种死亡的野兽绝非等闲。 他们此刻便算是闯入了这野兽的猎食区,若不速速离开,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云离转向莫言,沉声道:“走。” 莫言却是没动,握着剑的手因着用力骨节泛出苍凉的白。 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在一处,浑身满是防备。 云离微微越出身子,视线随着莫言所望看去。 顿时,心里猛地一沉。 一股寒意自脚跟直达后脊,浑身一个激灵。 那里不远处,是一只巨大的黑熊,匍匐着身子,正死死盯着他们。 云离暗道不妙,她见莫言欲拔剑,连忙伸手握住了莫言的手腕,对着他摇了摇头。 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莫言缓缓朝后退去。 不惊扰它,希望能躲过一劫。 云离走的很慢,避免发出动静。 莫言也明白了云离所想,跟着云离一步步地朝后退。 然而,才不过退出一小段距离,黑熊就动了,它站起了身子。 体型之庞大让云离更是心惊胆战。 “莫言,如果它发起攻击,记着一定要迂回跑,实在没力跑就爬树,不要和它正面接触,你杀不死它,保命为主,明白吗?”云离低声嘱咐道。 莫言眉头紧蹙,郑重点了点头。 话刚说完,忽然一声巨吼,只见黑熊顿时直起身子,嘶吼一声。 随后前足点地,气势汹汹地朝着云离他们奔来。 云离心下一凛,“分开跑!” 说着迅速朝另一边跑去。 分开跑,两人都有一丝机会。 若是在一起,被黑熊追上,就只有被一锅端了。 暗夜里,云离顾不得脚上被荆棘划破,飞窜在林子里。 身后有沉重却迅速的脚步声。 黑熊,追过来了。 云离一回头,就是一阵带着腥臭的劲风扑面而来。 她就地一滚,黑熊飞扑在地,身子虽是笨重,动作却是轻盈。 它起身转了个圈,一双眼睛落在云离的身上。 云离猫下身子,移开目光,尽量不动声色。 她紧抿着嘴,视线落在黑熊的身后,那里,有一颗倾倒的巨树。 云离伸手在地上摸索,忽的触及到一个尖锐的硬物,是一块石头。 她将石头抓在手中,在黑熊不曾发动攻击之前先行动了。 云离窜出身子,将石头猛然朝着黑熊扔过去。 石头带着劲道划破空气,直接击打上黑熊的脑袋。 而此时,云离也利用黑熊被击中的一瞬,飞快越过了黑熊。 黑熊被石头击中,顿时暴怒,大吼出声,身子一转,迅速朝云离追去。 第三百二十四章:死也不会丢下你 云离几个踏步跃上粗壮的树干,衣袍翻飞。 身后是嘶吼伴随着劲风呼啸而来,她仿佛能感受到黑熊嘴中那喷薄的热意。 云离向后纵身一跃,视线滑过黑熊厚实的脊背。 熊爪如利刃拍过树干,顿时树皮翻飞,枝干碎裂。 云离稳稳落地,她单膝跪地,就地一滚,不作停留迅速往另外一侧跑去。 黑熊见一击未中,当即四肢踏地追逐起来。 荆棘刺破皮肤,云离顾不上细碎的疼痛,迂回快跑,却终归跑不过黑熊。 黑熊再一次靠近,攻势愈发凶猛。 云离几次都是险险躲开,根本难以招架。 她只能没命的躲,手中连个武器都没有,若是主动对抗无疑就是以卵击石。 忽然间,黑熊利爪猛地扫过地面,顿时飞石朝着云离一窝蜂地袭来。 云离躲闪不及,被飞石砸上,顿时跌倒在地。 与此同时,黑熊以雷厉之势猛地扑向云离。 云离眸色一凝,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长剑破空而来。 莫言带剑而来,剑芒森冷,直直刺向黑熊的后背。 哧。 利剑没入黑熊厚实的皮毛。 “嗷……”黑熊吃痛怒号出声,回身就是一爪。 “莫言!”云离大喝,一双黑眸泛出嗜血光芒。 莫言被拍飞出好几米,摔倒在荆棘丛中,不知死活。 云离握紧双拳,几个踏步一把揪住黑熊背上的皮毛,几个腾跃骑跨上了黑熊的脖子。 黑熊顿时炸毛,身子直起,开始疯狂甩动起来。 云离死死抓着,一手拔出长剑,再一次狠狠扎进就黑熊的背。 黑熊的怒吼在暗夜的深林中回荡。 它显然吃痛至极,用力一甩,将握着剑的云离甩脱。 云离飞跌出去,顺势一个翻身滚入一侧树干与地面的夹角处,眼前顿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黑影。 黑熊转瞬即至。 轰。 一声巨响之后,深林的一切归于宁静。 空气中弥漫起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莫言,他挣扎着爬起。 墨色的眼底盛满了彻骨的恐惧。 “阿离……”他跌跌撞撞地朝前跑去。 稀疏的月光透过树缝散落。 眼前是巨大的黑影,匍匐在地,毫无声息。 “阿离……”莫言加快脚步,视线却是越来越模糊。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心里被惊慌填满,脑子空白一片。 那一刹那,莫言站在原地,竟是迟迟不敢上前。 直到一声弱不可闻的低唤,才让莫言如梦初醒,他蹒跚着脚步,绕到黑熊前面。 只见云离躺在树干之下,树干承受住了黑熊的致命一击。 一把长剑只剩一道剑柄露在黑熊的脖子上,黑乎乎的血流了一地。 云离浑身瘫软,四肢都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这是比起与人厮杀还要深切的恐惧,在大自然面前与身俱来的畏惧之心。 还好,她活下来了。 “阿离……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莫言跪倒在云离的身侧,一手推了推黑熊,却是纹丝不动。 云离缓了许久,对上莫言满是忧色的目光,扯开嘴角,笑了起来。 “莫言,我厉不厉害?”她翘着嘴角,墨黑的眼底蓄上了大难不死之后的释然。 莫言松了口气,还能有心思问这个,说明她没事。 索性,她没事。 莫言扯了扯嘴角,“嗯,厉害。” 说着,身子一软,摔倒在地。 云离一惊,挣扎着爬了出来。 触及到莫言,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他的左手耸拉着,左后背一片血肉模糊,鲜血流不尽似的浸湿宽袍,泛着温热之感。 那脸色逐渐灰败,浑身又冰冷的吓人。 “莫言,你给我坚持住,我不会让你死的。”云离双手捧上莫言的脸颊,沉沉说道。 说完云离顾不得身上的伤,摸黑在四周找了起来。 找了一堆草药,她嚼碎之后敷在那几道狰狞的伤口之上。 见血止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这伤口太深,单靠这些药草根本无法治好莫言,而且还有感染的风险。 她得带他离开这座深林,去镇上。 粗粗处理了伤口之后,天也渐渐亮了起来。 云离扶着莫言将他背到身上,拖着沉重的脚步朝前走去。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头黑熊的尸体静静趴在那里,一双眼睛圆瞪着,死死盯着她。 云离收敛心神,背着莫言缓慢走着。 莫言是在一阵冷意之中醒来的,一醒来,就意识到自己被云离背着。 身下是瘦削的背,却坚韧地让他心疼。 “阿离……放我下来。”莫言虚弱出声。 云离顿住脚步,放下莫言,扶着他靠坐在树干上。 “你受的伤很重,我们要尽快出山,找医馆帮你治伤。”云离拧眉出声。 莫言能感受到自己伤的多重,左手已经完全没了知觉。 还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他不想拖累云离。 眼前的云离发丝凌乱,精致的脸上满是被荆棘划破的血痕。 “阿离,你走吧。”莫言望着云离,低声道。 云离眉色一冷,“你说什么?” “带着我要离开这座山很难,我可以在这里等着,等你出去了,再找人来救我。”莫言扯了扯嘴角,说道。 云离知道莫言是不想成为她的负担,才会说这种话。 若她将他留在这里,就是放任他去死。 她怎么可能这么做? 云离眼眸深邃,沉沉道:“就算是死,我也不会丢下你。所以别再说这种话,我不会让你死的。” 莫言重重一怔,却见云离不由分说地将他背起。 “阿离,你这是何苦呢,我只是一个下人,不值得……”莫言喃喃。 云离没有接话。 他怎么会知道,在她的心里,他就是她失踪了十几年的哥哥。 第一次她没有保护他,让他离她而去。 这一次,不论结果如何,她都不愿再放开他了。 因着背着莫言,云离走的很慢,整个人几乎被压垮,可她仍是坚持着。 一日,又一日,莫言的伤势如她所想,开始渐渐恶化。 云离心中焦灼,可即便她医术再高,没有工具没有药材,她也无法为他疗伤。 莫言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浑身滚烫。 这一日,天下起了雨,大雨在林子里冲刷着,哗哗作响。 云离找了一个山洞躲雨,她看着昏睡着的莫言,眉头紧锁,脸上满是忧色。 若再这样下去,莫言就死定了…… 她想了想,转身冒雨走了出去。 第三百二十五章:为什么要杀我 雨水顺着洞口滑落,形成一道雨幕,将山洞与外面隔绝开来。 云离浑身湿淋淋地,手中抱着一堆药草,踩着泥泞回到山洞。 还未走进山洞,云离就顿住了脚步。 她站在雨中,视线落在洞口一处,那里有凌乱地脚印,脚印向里,被泥水灌满。 应该形成不久,还未来得及被雨水填埋。 莫言!云离眸色一沉,当即跑进山洞。 山洞中点着篝火,熊熊的火焰将山洞照的大亮。 一道身影坐在火堆之后,背对着她,影子倒映在岩壁之上,恍恍惚惚。 莫言躺在一边,依旧昏迷不醒。 听到脚步声,那人转过头来,狭长的眼底满是惊喜。 “阿云,我终于找到你了。”离涯起身大步走向云离。 云离微眯双眸,冷然地后退一步,浑身带着防备。 离涯见云离这般,心下一愣,脸上露出了一丝受伤之色。 “阿云?”离涯眉头微锁,唤道。 “为什么要杀我?”云离冷冷开口。 离涯重重一愣,他上前一步,“你在说什么?” 云离眉梢一转,视线落在篝火旁的一把剑上。 她越过离涯拾起地上的剑,转身执剑直指离涯。 剑尖映着篝火的光芒,泛着森冷之意,再近一分,就会要了离涯的命。 “说,为什么要下隐门追杀令杀我?”云离冷然开口。 离涯心里咯噔一下。 “隐门追杀令……”离涯凝眉出声。 “还想隐瞒吗?难道你不是隐门之人?隐门杀手皆是易容杀人,而你又擅长易容,永夜又听命于你,别告诉我这只是一个巧合。”云离沉肃开口,眼底幽黑一片。 离涯沉默,良久后才沉吟道:“对,我是隐门门主。” 云离眸色一凛,他就是隐门门主! 她曾以为离涯会是隐门的某个核心人物,却不想,他竟然会是隐门门主! “所以你承认了?为什么要下隐门追杀令来杀我?”云离眉目清冷,质问道。 “阿云,我没有,不管你信不信,隐门追杀令并非我下的,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隐门追杀令的存在。”离涯解释道。 “笑话。”云离冷斥一声,“你是隐门门主,你会不知道。” 离涯眉心紧锁,一双凤眼里带着几分无奈。 “隐门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虽为门主,可却也有许多鞭长莫及之处,这追杀令也并非只有我可以下。我已经在派人调查了,也正因如此,我才会在得知追杀令之后立刻前来寻你了。”离涯话语间带着几分无力。 云离盯着离涯,“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在竹林杀的人是隐门金舵手下的杀手,虽然我还不知道是谁下的追杀令,可要找你,却并不难。”离涯缓声道。 她闻言收起剑,往地上一扔。 离涯没理由骗她,他若是想要杀她,也不会等到现在。 云离走到莫言身边跪下,将他侧过身,解开了他的宽袍。 离涯随之靠近,来到了云离的身侧。 他的视线落在莫言那狰狞的伤口之上。 “给,用这个。”离涯将一个精致地瓷瓶递到云离的跟前。 云离的视线落在那瓷瓶上,随后睨了离涯一眼,伸手接了过来。 她打开瓷瓶闻了闻,是上好的金疮药。 “看这伤口是被野兽所伤,你没事吧?”离涯眼底带着一丝关心,温言道。 云离摇了摇头,“你是不是因为这追杀令对我有所愧疚,才会变得那么不像你?” 离涯一愣,他就表现的这么明显? “阿云觉得我是什么样?”离涯失笑道。 云离没吭声,只是仔仔细细地为莫言上药。 离涯看着浑身冒着湿气的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我来,你去把衣服烘干,以免受寒。” “不用。”云离淡淡说道,手中动作不停。 离涯薄唇轻抿,见云离这般便只好从旁协助,将莫言的伤口重新包扎好。 云离又撕了块袍子,去外面接了雨水,湿敷在了莫言的额间为他降温。 待弄好一切,这才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她赶忙坐到篝火前取暖。 离涯脱开外衣披在云离的身上,“你对他倒是重情重义。” 不过一个侍卫,竟让云离如此对待。 说真的,离涯觉得还真是有些羡慕。 云离搓了搓手,浑身渐渐被暖意笼罩起来。 “没有他,我就没命了。”云离的眼底倒映着火舌,暖黄一片。 那没有温度的话语轻飘飘地落在离涯的耳中,让他的心底升腾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歉疚。 若非这道隐门追杀令,云离绝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而他身为隐门门主,非但不能保护她,甚至还害她被隐门所困扰。 实在是难辞其咎。 “对不起。”离涯垂眉道。 云离转过头看向离涯,墨色的眸间带着一丝漠然。 她不是大度之人,虽说这道追杀令并非离涯所下,可却与他脱不开关系。 “听说,隐门追杀令是不死不休,所以你打算怎么解决?”云离问道。 离涯对上云离疏离的目光,对于云离冷漠的质问他也悉数承受了去。 谁让他有愧于她呢。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离涯薄唇轻启,缓缓道。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丝绢,丝绢之中,包裹着一张人皮面具。 “戴上它,没人会认出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查出是谁下的隐门追杀令。” 说着又自腰际解下一枚玉牌,“这是门主令,你且拿着,可号令隐门五个分舵的长老帮你办事。” 云离心下一愣。 这可相当于执权啊。 离涯也未免太大方了吧。 就因为对自己有所抱歉,就连门主令都给她了? 云离没接玉牌,挑眉道:“这个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我要来也没用,我一向习惯自己动手。” 离涯闻言眼底也才是露出了一抹释然的浅笑。 “夜深了,你睡一会儿,等天亮我叫你。”离涯望了眼外面,雨依旧下个不停。 云离点了点头,和衣靠在岩壁之上,闭上了眼睛。 离涯坐在云离的身侧,为她盖上外衣,望着她出神…… 第三百二十六章:十方村 微风拂进山洞,带着深林雨后泥土的清新。 发丝轻拂,拂上云离的脸颊,麻麻痒痒。 她方一睁眼,对上的便是离涯如墨的眸子,带着难以言喻之感。 离涯撇开目光,起身走到一边拿起一包东西,递到云离的跟前,“醒了?我采了些野果,吃点。” 云离瞥了那果子一眼,“谢谢。” 她拿着果子,走到莫言的身侧,见他依旧发着烧,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不用担心,有我的金疮药在,他不会有事。”离涯沉声道。 云离沉默了片刻,“不能在此处滞留了,我必须带莫言离开这里。” “翻过这座山,山脚下就有一个小村庄,我们现在出发,不出半日就可以出山了。”离涯缓缓道。 云离心下一喜,“那我们现在就走。” 说着又去扶莫言,打算背起他。 离涯拉住云离,那万年懒散不羁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正色。 “你也受伤了,我来背他。”说着不由分说地从云离手中接过莫言,将他背到了身上。 云离没有拦着,看着离涯背起莫言朝山洞外走去。 她顿了片刻,拾步跟了过去。 有了离涯的带路,不出半日,他们便出了这座无名山。 雨后碧空如洗,湛蓝一片。 绵延的山峦环绕着一座小村庄。 晌午十分,有炊烟袅袅,平静安然。 走进村庄,就有热情的村民围了上来,见莫言身上的伤,连忙把他们带去了村庄最南边的一户人家。 “阿蓁,快出来救人!”村民大喊道。 话音落下,一个身穿粗衣的妙龄女子快步走了出来,她围着围裙,似乎正在做饭。 一头青丝松松地挽在一侧,五官算不得多么标致,却让人看着十分舒服。 “怎么了?”阿蓁擦了擦手,迎了出来。 一过来,视线就落在了被离涯背着的莫言身上。 “先背进去。”阿蓁让村民让路,招呼着云离他们进了屋子。 屋子里很简陋,却十分整洁,带着朴素与阳光的清香。 离涯将莫言放在床榻上,云离走到了跟前。 “他被黑熊抓伤了,你可有针线?”云离转头对着阿蓁道。 阿蓁看了眼莫言背上的伤口,拧起眉头,转身拿来了针线。 随后又快步跑了出去。 显然她意识到这个同行的男子懂医。 等云离消了毒为莫言缝针之际,阿蓁又端来了热水和干净的布。 “我去煎些退烧的汤药。”她浅浅说了一句,又离开了屋子。 等云离给莫言收拾好伤口,阿蓁也端来了汤药。 云离闻了闻,放心地喂莫言喝下。 她长吁了口气,转过头看向阿蓁,“还请姑娘莫怪,有劳姑娘了。” “没事没事。”阿蓁摆了摆手,翘起嘴角笑了笑,淳朴动人。 “姑娘懂医?”云离又问道。 阿蓁脸上露出一丝坦然,“懂一些,阿爹是村里的大夫,我从小耳濡目染,阿爹去世之后,村里人有些小毛小病就都由我来给他们诊治。” 云离点了点头,她转头看向床榻上的莫言。 喝过药的莫言脸色好了不少,在这里,他应该可以得到很好的照料。 眼前的阿蓁淳朴简单,又一心向善,把他留在这里,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现下与凤震天的一月之约马上就到了。 而她因为在山里耽搁了几日,此去东来起码还需五六日。 虽然她很想亲自照顾莫言,可是容沉也耽搁不得。 云离想了很久,才转头对着阿蓁请求道:“姑娘,我有一事拜托你。” …… 牛车上,云离与离涯并肩而坐,夕阳将两人周身笼罩上一层薄薄的光晕。 离涯转头望着云离的侧脸,轮廓分明,没有女儿家的娇弱,反倒有着男子的英气勃发。 许是多年的磨练,将她磨的犹如一把双面之刃,锋利又坚韧。 “其实你不用陪着我的。”云离侧过头,对上离涯狭长的双眼。 “你将莫言交给阿蓁,不作停留就启程,可是有什么急事?”离涯询问道。 云离点了点头,“此去松洛城,我是为了寻找一种植物。” “那我更要陪着你了。”离涯邪邪一笑,又恢复了懒散的模样。 他双手枕着头躺在板车上,“一来保护你,二来也是为隐门跟你赔罪。” 云离望着离涯,知道离涯若是此时追问隐门追杀令,只怕会打草惊蛇。 所以他才会宁愿选择留在自己的身边,用他认为最靠谱的方式来保护她。 “你想跟,就跟着吧。”云离淡淡说道。 离涯收起笑脸,视线落在那渐渐落下山头的夕阳之上。 抵达东来边境已是三日之后。 云离戴上了人皮面具,与离涯一起入了关。 入关之后又骑马日夜兼程两日光景,他们来到了松洛城。 松洛城不算大,却也十分热闹。 街道两侧是布满了东来特色的小摊,人肉攒动,熙熙攘攘。 她在松洛城里等了一天,却是没有等到凤震天。 难道是因为自己来晚了,与凤震天走岔了? 云离心思涌动,最终决定还是自己先行去找葛藤。 在松洛城里打听了一番,云离得到了一个距离松洛城十里外的地名——十方村。 第二日一大早,云离便带着离涯去到了十方村。 十方村的村口有一棵大槐树,年月久远。 槐树下摆着石桌石凳,围坐着几个村民,正在下棋。 据说这十方村的村民皆以种药为生,虽是村庄,却个个活的有滋有味。 看着悠闲的模样,倒确实如传闻所言,十分潇洒。 云离与离涯相视一眼,走上前去。 “几位老伯,小弟想跟你们打听些事情。”云离微微颔首,作揖道。 “嘘,别出声。”其中一人剐了云离一眼,低斥道。 云离眉头微蹙,视线落在棋盘之上。 她不懂棋,只是觉着棋盘上一颗黑子突破了白子的包围圈。 那白子似在围追堵截,很显然,白子输定了。 可又不过在瞬息间,那白子绝地逢生,竟然反败为胜。 云离心下划过一丝意外,忽闻那拿着黑子的老头是恨恨起身,“荀老头,你看啊,今天你差点就栽我手上了。” 被叫作荀老头的老者轻飘飘地看了那老头一眼。 “可你还是输了。” 一句话,把那老头的嘴给堵上了,他翻了个白眼,“你等着,咱们明日再战!” 说着招呼大家都散了。 云离一看人都散了,只剩下了那荀老头,于是便上前一步。 然不等开口,那荀老头便先行道:“你们是来找药的?” 第三百二十七章:非去不可 云离一听连忙点头,“请问荀老,你可知道葛藤?” 葛藤? 离涯眉头微蹙,思及藏书阁内的医书,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云离冒险来东来竟是为了那医书之中的蚀骨之毒? 荀老闻言侧目,“葛藤?你们是来找葛藤的?” 云离颔首称是。 荀老却是摇了摇头,叹了声,“可惜啊,你们来晚了,这葛藤早在十几年前的一场山火中灭绝了。” “什么?”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荀老抬手指了指十方村后的那座山,说道:“那座山,是十方村村民种植药材之地,十多年前,一场山火不仅把葛藤给烧毁了,还有所有其他的药材也一并毁了去,以至于这座山至今都无法再种出多好的药材。” 荀老的话语间还带着几分惋惜之感。 云离的视线顺着荀老所指望去,那座山上树木稀疏,透着几分萧条之感。 她的心沉了沉,却仍是不肯死心道:“那荀老可知道哪里还会有葛藤?” “小兄弟对葛藤如此执着,可是为了蚀骨之毒?”荀老打量着云离,问道。 云离薄唇轻抿,沉默片刻后才点了点头。 荀老看了云离很久,挥了挥手,说道:“你们走吧,这世上已经没有葛藤了。” 云离看着荀老转身离开,一身灰衣随风轻扬,虽年纪大了,那背脊却依旧挺得笔直,浑身透露着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走吧。”离涯在旁道。 云离望着那道背影,心思翻涌。 荀老似乎对她有什么误会,才会态度急转直下,让她离开。 过了良久,云离才转过头看向离涯道:“他说这世上没有葛藤了,却没说这世上没有蚀骨之毒的解药。” 离涯眉心一突,云离对蚀骨之毒有一种莫名的执着。 她的这个朋友到底对她多重要?能让她如此坚持不懈? 云离追了过去,走在荀老的身侧,一脸恳切道:“荀老,我寻找葛藤并非为了炼制蚀骨之毒,而是我的朋友身中蚀骨之毒,性命攸关,还请荀老指条明路。” 荀老脚步一顿,眉头蹙起,“胡说八道,葛藤灭绝十多年了,这世上哪里还会有蚀骨之毒?” 云离凝眉将容沉的所有症状诉述给荀老听。 荀老听后眉头皱的更紧了,“还真是蚀骨之毒的症状,不过听你这么说,只怕你这朋友的毒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荀老这是什么意思?”云离疑惑不解。 “你说你朋友时而有毒脉,时而没有毒脉,而且脸上没有中毒的样子,很显然他并非直接中毒,可若不是直接中毒,却也不会中的那么深,所以必然是母体中毒,胎儿通过血脉吸收了毒素,所以才会有这些症状,你有所不知,这蚀骨之毒恶毒不已,会慢慢腐蚀骨血,年纪越大,就会越发虚弱毒发越频繁,直到最后骨血蚀尽而死,这可比直接中毒还要残酷。“荀老正色道。 云离闻言一颗心顿时又沉了几分。 “那荀老可有解毒之法?”云离略显急切道。 荀老摇了摇头,“如果没有解药,就算是大罗神仙在世也救不了你朋友。可炼制解药的最关键一种草药已经随着葛藤一起灭绝了,不仅如此,还有其他几味药几乎也绝种了。” 他顿了顿,“不过,据说这世上还有解药,只可惜这解药,小兄弟你大抵是拿不到的。” 这么说,就是有解药了! 云离心下一喜,只要有解药,不管在哪里,她一定会想办法得到。 “还请荀老明示。”云离恳切道。 荀老见眼前的云离如此心切,叹了口气道:“听说,这解药东来王宫太医院有一枚,另外在南翎国慕容山庄也有一枚,不过到底还在不在,老夫却也不能保证。” 还不止一枚,云离松了口气,只要有解药,那就一切都好办。 云离扯开嘴角,“多谢荀老。” “小兄弟,你若是真的对这解药势在必得,那老夫再多嘴提醒你一句,这解药里含有断魂草毒,你若拿到,可千万别自己接触。” 断魂草?云离心下一惊。 难怪慕容山庄会有解药,只是,这断魂草也已经被毁尽了…… 所以荀老才会说这世上再也炼制不出解药了。 可不论如何,起码,还有两枚解药不是吗? 谢过荀老之后,云离与离涯离开了十方村。 “你打算如何?”离涯询问道。 “我要去东来王宫。”云离斩钉截铁道。 离涯闻言眉头一蹙,“你疯了?” “东来王宫可是你想进就进的?这不是慕容山庄也有解药吗?直接去慕容山庄不就行了。”离涯顿了顿,接着道。 云离却是不这么认为。 慕容山庄是出了名的医术世家,容沉中毒,玄衣为找解毒之法绝对不会放过慕容山庄。 可很显然玄衣并没有找到任何解容沉之毒的方法,所以才会去求百里渊。 虽然她不敢确定玄衣是不是找过慕容山庄,但也八九不离十。 再者,多一次机会,也好过去赌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所以,这东来王宫,她非去不可。 云离没跟离涯多做解释,只是斩钉截铁道:“这东来王宫我一定要去,离涯,你陪我到这里就够了,之后的事情,我一个人去办。” 离涯眸色一冷,他拉住云离的手臂,沉沉道:“你说我离涯就是这么个不讲义气之人吗?” 云离愣了一瞬,却见离涯脸上似乎有些生气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云离出声道。 离涯抿嘴,沉默半响扯过嘴角,随性道:“不管你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为了你的小命,我就舍命陪君子一回了。” 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对于离涯的执拗,心生出几分无奈。 倒不是她不识好人心,只是觉着有些事情是她自己的事情,不想将别人牵扯进来。 离涯望着云离,凑近懒懒道:“别露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我这是在赔罪,你可别多想。” 云离睨了离涯一眼,看着他眼底映出小小的自己,忽的就妥协了。 “此去王宫会遇到什么我说不准,还请国师大人自己照顾好自己,可别拖了我的后腿。”云离扬起嘴角,笑道。 那云淡风轻的一笑,却迷了离涯的眼。 他痴痴地望着,似乎想将这抹笑铭刻进心底。 良久,他邪魅一笑,“谁拖谁后腿还说不定呢。” 第三百二十八章:好久不见 离开十方村,回到松洛城,云离仍是没有得到凤震天的任何消息。 为了不耽误时间,云离在松洛城买了两匹马,又挑了把称手的短刀,与离涯连夜出发去往东来国都。 东来国都兰泽城距离松洛城三日路程。 在三日后的傍晚,云离与离涯抵达了兰泽城。 寻了间客栈住下。 待夜深之后,云离便悄然打开了房间的门,打算夜探太医院。 一开门,便见离涯斜倚在门栏上,笑眯眯地盯着她。 云离心下微愣,旋即抿了抿嘴,“你好歹身为南翎国师,夜探东来王宫,似乎不妥啊,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 离涯挑眉,“哦?阿云这是在关心我吗?好感动。” 他直起身子,“不过这并不是你撇下我只身犯险的理由。” 离涯从怀中掏出一张丝绢,在云离面前晃了晃。 “再说,没有我,你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太医院?” 云离瞥了那丝绢一眼,“什么东西?” “东来王宫地形图。”离涯嘴角扯出一抹邪笑,得意道。 云离微微颔首,“又是你隐门得来的消息?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离涯闻言脸上一喜,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夜里的兰泽城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 有了离涯手中的地形图,云离与离涯轻而易举地避开巡逻的守卫进了王宫之中。 太医院位于王宫西北角,只有两个守卫守着。 “我去把他们引开。”离涯低声道。 说完不等云离反应,他便迅速朝另一边跑去。 那一身红衣在夜色下格外刺目。 云离心生出几分无奈,谁夜闯王宫还是一身大红色宽袍的?是怕不够显眼别人看不见吗? 果然,刚跑出去,两个守卫就发现了离涯。 “什么人!”只闻一声低喝,两个守卫迅速追了过去。 云离见守卫走远,迅速推门进了太医院。 太医院中堂有一个小医官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云离毫不迟疑,径直走向那医官。 她抽出短刀,拍了拍小医官的肩膀。 小医官懵懂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眼,打了个哈欠道:“谁啊,这么晚了?哪个宫里要看病?” 说着睁大了眼睛看向云离,那原本有些不悦的脸色顿时一变。 刚想喊,却被云离的短刀阻止了。 短刀搁在小医官的脖间,云离凉凉开口:“刀剑无眼,别乱喊,我问,你答,我不会要你的命。” 小医官闻言连连点头。 “这太医院里,哪里是放置药材的?”云离问道。 小医官指了指另一边,“在,在后面的珍药阁。” “带我去。” 小医官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起身,感受着脖间的冰凉,颤巍巍道:“这位大侠,小,小心点。” 来到珍药阁,小医官又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进入阁内,便是一阵药香扑面而来。 两侧摆着木格子,格子里摆着各种瓷瓶锦盒,琳琅满目。 “蚀骨之毒的解药在哪里?”云离冷冷开口。 “什么?”小医官愣了一瞬。 “蚀骨之毒的解药,找出来给我。”云离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小医官面露难色,“大,大侠,这里没有蚀骨之毒的解药啊……”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胡说!不说实话,是不想活了吗?” 小医官吓了一跳,连忙摆手,“别别别,我不敢说假话啊,这蚀骨之毒的解药在三个月前已经被白将军取走了。” “白将军?”云离凝眉出声。 “对对对,就是白胤,白将军。”小医官急急道。 云离心下一沉,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解药,被白胤拿走了,而且不是别的时候,居然是三个月前? 这日子,似乎有些巧合。 如果她没记错,这三个月前不正是出使南翎之后不久? “大,大侠,我没说谎,请大侠饶命啊。”小医官见云离不吭声,连忙又说道。 云离眉头一蹙,反手一敲,用刀柄敲昏了小医官。 小医官软软倒地,昏了过去。 走出太医院,守卫还没回来,倒是离涯迎了过来。 见云离脸色不好,也不自觉地微微蹙起了眉头。 “怎么了?没拿到解药?”离涯出声询问道。 云离看向离涯,“解药,在白胤的手里。” “白胤?那个东来使臣?”离涯拧眉出声,“那你打算如何?” “我和他的帐也该算算了。”云离眼底闪过一丝锋芒,沉肃说道。 离涯愣了一瞬,却不知两人之间有何瓜葛。 只是看云离浑身泛出的冷煞之感,两人间的仇怨似乎不小。 云离不作迟疑,略一打听就知晓了白胤的将军府所在。 一个残废,还能是东来的大将军,只怕也是有名无实的。 “你就这么什么都不计划就闯人家里去?”离涯站在云离的身侧,视线落在那栋沉寂在黑夜中的建筑上。 “没有计划就是最好的计划,杀他措手不及。”云离冷冷道。 离涯眉梢一转,落在云离寡淡的脸上。 这样的云离才是他认识的云离,杀伐果断。 嗯,很对他的胃口。 许是白胤无法自保,所以这将军府里的守卫不是一般的多。 云离守在外面不过半柱香的时辰,光巡逻的就换了三批。 “老办法,我去引开他们,你自己小心。”离涯伏在围墙上,对着身侧的云离说道。 云离点了点头,“你也是。” 离涯闻言嘴角一扯,邪邪一笑,“多谢阿云关心,我一定小心。” 云离眉头微蹙,剐了离涯一眼,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贫嘴。 离涯朝着云离眨了眨眼睛,旋即纵身一跃,跃入了将军府。 云离一愣,只见离涯大咧咧地朝着守卫勾了勾手指。 她顿时啼笑皆非,不过效果倒是不错,守卫大喝一声,纷纷朝着离涯追去。 云离翻下围墙,悄然隐入了黑夜之中。 将军府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白胤的注意。 一个守卫推门而入,“大人,有刺客!” 白胤已经由着随身伺候的婢女服侍着坐了起身,靠在床栏之上。 他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守卫回身关上房门。 白胤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盯着守卫,只见守卫垂首大步而来,站定在他的不远处。 “好久不见,白胤。” 守卫抬起头,一双黑眸锐利如鹰,嘴角染着一丝邪肆的笑,正是云离。 第三百二十九章:你死定了 白胤重重一怔。 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云离。 他不去找她,他居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不过一瞬的惊诧,过后便是满眼的阴鸷。 云离对上白胤阴寒的目光,眼底的冷意更甚。 在白胤还未有所动作前,迅速欺身而近,一掌将白胤身侧站着的婢女给打昏了过去。 白胤眸色一凝,脖间忽的一凉,一把短刀已经贴了上来。 “我不找你,你也敢跑来这里,看来你是活腻了。”白胤冷冷道。 云离嘴角一扯,“你现在可在我的手里,不赶紧求饶,争点口舌之快有意思吗?” “说吧,你想要什么?你不会是为了找我报仇专门从南翎跑来东来,还冒险跑来我这守卫森严的将军府吧。”白胤轻嗤一声,说道。 “把蚀骨之毒的解药交给我,我或许可能放你一命。”云离沉声道。 “原来是为了蚀骨之毒的解药。”白胤眼底幽黑一片。 “云离,你可真是不公平,我不过害你兵败沧江,你便毁了我一生,容沉利用你,害死了北霁数十万将士,让北霁王蒙羞,割让了多座城池,而你,居然还想着救他?” 他果然知道容沉中了蚀骨之毒! 云离眼底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所以这蚀骨之毒的解药在他手里并非巧合。 “那你呢,你想用解药做什么?威胁他,还是以此来与南翎做交易?”云离凉凉道。 以她对白胤的了解,他一定会竭尽所能地来利用这枚解药。 解药在他手中的一日,对容沉便是极大的威胁。 所以,这枚解药,她一定要从白胤身上搞到手。 白胤抬眸,没理会云离的问题。 “如果你想要解药,我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我是不会给你的。”白胤轻哼了一声,开口道。 云离眯了眯眸子,一脚踹向白胤,将他踹翻在床榻之上。 她随即跃上床,扬刀就朝着白胤的左腿划拉了一下。 白胤脸色一变,目光似箭,恨不得将云离千刀万剐。 “你虽是个废人,可痛感还是有的吧?你不说,我就一刀一刀地在你身上划口子,看你有多少血能流。”云离半蹲在白胤的身侧,阴狠出声。 白胤自然知道云离这话不是开玩笑的。 她敢废了他,就也做得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白胤盯着云离,妥协道:“好,我给你就是。” “在哪?”云离冷声道。 “书案那边墙上画后的暗格里。”白胤微微侧目,朝书案那边看去。 云离顺着白胤的目光看去,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 她走下床榻,大步朝着那幅画走去。 掀开那幅画,画后露出了一道暗格。 那暗格之中,放着一只暗红色的锦盒。 云离伸手碰上锦盒,刚一拿起,就忽觉锦盒过分沉重。 咔哒。 一声机关启动的声响落入云离的耳畔。 她暗道不好,又是一声轰隆声,只见白胤身下的床板忽然翻转,白胤随之滑了下去。 中计了! 云离迅速跑过去,趁着床板未合上之际,紧随着跳了进去。 头顶的床板轰然合上,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床板之下是一条倾斜的通道,云离随着通道滑下。 底下是一条地道,两侧点着火把,火光将地道照的大亮。 白胤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没有行动能力,能这么快地躲藏起来,势必有人协助。 云离浑身竖起防备,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不敢大意。 没等走出多远,两侧忽的传来几道细微声响。 云离眸色一凝,只见两边的墙上突然冒出几个金属口子。 咻咻。 数道利箭交叉破空而来。 云离迅速挥刀抵御,同时身子朝前一个翻滚,起身不作停留一路疾行。 箭雨之后,地道里又安静了下来。 可这安静之中,却让云离感受到了一丝丝诡异。 她顿住脚步,视线落在了地道尽头的一间石室门口。 那里,站着一个一身黑衣之人。 黑衣人的身后,是坐在轮椅上的白胤,手中拿着一块丝帕按着伤口。 “杀了她。”白胤阴狠开口。 黑衣人微微颔首,双手自背后抽出两把弯刀。 云离紧了紧手中的短刀,墨眸带着几分正色。 黑衣人飞窜而来,衣袍翻飞。 弯刀飞旋袭上云离,云离脚下微顿,身子朝右一闪。 弯刀擦过墙壁,冒出星点光火。 黑衣人转瞬及至,与云离擦肩而过,伸手抓住弯刀。 他脚下一顿,猛地回身对上云离。 招招狠厉,动作又是极快,几乎没有破绽可寻。 云离飞快闪避,不时挥刀抵抗。 这种高强度的攻击让云离几乎难以招架。 她脸色沉着,余光撇及身后不远处的白胤,脑中灵光一闪。 云离虚晃一招,同时迅速后退,身子一转朝着白胤跑去。 身后劲风袭来。 云离一个闪身,弯刀泛着冷意劈下。 叮。 短刀触上弯刀。 云离只觉虎口一震,与此同时,另一把弯刀也朝着云离砍来。 她挥手甩开,手臂顿时被弯刀划破,映出血色。 黑衣人似乎胜券在握,手中动作愈发凌厉起来。 云离边挡边退。 “快杀了她!”白胤厉声道。 “你死定了。”云离忽的开口,话音森冷。 白胤心下顿时升腾起一股不祥之感。 只见云离一个跃身,来到白胤身后,同时猛地将白胤往黑衣人那边一推。 黑衣人见状连忙收手。 哧。 云离趁机挥刀袭上,短刀划过黑衣人的脖子。 黑衣人丢掉弯刀,双手捂上脖子,眼底带着一丝临死的惶恐。 云离也不顾他,视线落在眉头紧锁的白胤身上。 “你以为我就这么一个人?”白胤冷冷道。 云离轻哼一声,“你就算来十人百人,只要你在我手里,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 她顿了顿,又道:“只要你把蚀骨之毒的解药交给我,我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白胤不吭声。 云离大抵也能猜到他这是在拖延时间。 等了片刻,白胤仍是不说话,云离顿时失了耐心。 她扬刀抵上白胤的脖子,“这里不错,我数到三,你要不说,就将它当成你的葬身之地。” “一,二……” “在上面,这次是真的,就在书案上的锦盒里。”白胤沉沉道。 云离四下环顾,只见石室之后有一道石门,不知通往何处。 她推过白胤,“带我去拿。” 白胤微微垂眸,左手轻抬指了指那道石门。 第三百三十章:隐门分舵 穿过石门,白胤打开机关,视线顿时开阔起来。 外面火把涌动,人声嘈杂。 云离一身守卫服,倒也方便了行事。 她拿刀抵在白胤的后背,低声道:“别轻举妄动。” “大人,你没事吧?”守卫见白胤出来,连忙过来询问道。 白胤摆了摆手,“刺客可捉到了?” 守卫垂首摇了摇头,“让他跑了。” 白胤没吭声,云离推着他往卧房走去。 进了房间,云离关上门。 她直接将白胤推到书案前,视线在书案之上扫过。 “就是那一个。”白胤指了指书案一角摆着的锦盒。 云离看了白胤一眼,拿刀挑开锦盒,只见里面放着一枚黑色的药丸。 她吸了吸鼻子,果然有断魂草的气味,只是这味道,竟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云离拿出瓷瓶将药碗装了进去,旋即看向白胤,开口道:“我暂且饶你一命,你最好祈祷别再见到我,若他日再见,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白胤阴阴地望着云离,“那我是不是还得多谢云大将军的不杀之恩?” 云离没理会他,迅速出了卧房。 夜很深,将军府内灯火通明,巡逻的守卫多了一批又一批。 云离听着白胤喝人,她跟在一列守卫最后,悄然出了将军府。 府外离涯守在两人约好的地点,见云离出来眼底露出一抹释然。 “怎么样?可得手了?”说着视线撇及云离手臂上的伤口,眸色一深。 “怎么受伤了,让我看看。”离涯抓住云离的手臂,凝眉道。 云离缩了缩手,摇头道:“一点小伤,没事,解药已经到手,我们走吧。” 回到客栈,云离粗略包扎了下伤口,就催促着离涯赶紧上路。 以白胤的性子,他绝对不会将这事当作没发生。 在这里多呆一刻就多一分的危险。 如今解药得手,云离不想再节外生枝。 可不等两人离开客栈,街道外面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伴随着各种谩骂和呼喊声。 外面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呼喝声:“奉旨抓拿敌国奸细,所有人都出来检查,若敢乱跑,格杀勿论。” 云离眉心一突,却是没想到白胤的动作会这么快。 她与离涯相视一眼,离涯沉声道:“把人皮面具戴上,他们认不出你。” 云离为了杀白胤个措手不及,特意取下了人皮面具。 一时竟也忘了面具的存在。 如今被离涯提及,心思一动,倒是可行。 易容完,两人就随着人群下了楼,不出意外成功躲过了侍卫的检查。 等到天亮,侍卫才离开,云离与离涯结了账也紧随着离开了客栈。 街道外多了许多巡逻的官兵。 还有不少官兵拿着画像一个个检查。 “看这架势,要出兰泽城还得经过几道考验。”离涯缓声道。 云离眉头微蹙,眸色幽深。 “那也得出城。”她不可置否道。 两人牵着马,缓步朝着兰泽城城门而去。 果不其然,城门设了重重关卡,每个出城之人都受着严格的检查。 云离盯着一个官兵检查过路的百姓,心里咯噔一下。 她抬手抚上受伤的手臂,俨然白胤多了心眼,让官兵不仅看模样,也要检查是否有手臂受伤之人。 但凡手臂受伤者,不论男女,皆被抓进一旁的木牢里。 眼下,那木牢里已经被抓了好几个人了。 “不如,闯出去?”离涯轻飘飘道。 云离心下一愣,诧异地望向离涯。 “我去对付他们,你趁乱逃出去。”离涯对上云离墨色的眸子,那双眼睛澄明如星子,又睿智又锐利。 云离失笑,“说点实际的。” 离涯一听收起懒散的笑脸,一本正经道:“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那你怎么办?被抓了我不还得去救你。”云离断然拒绝。 离涯唇角微勾,“你这么说,那我就更得这么做了,好体验一把被阿云救的感觉。” “别闹。”云离白了离涯一眼。 “好吧,既是如此,那我还有别的办法,随我来。”离涯拉上云离,朝着兰泽城另一边走去。 “这是去哪?”云离一脸莫名地看着离涯。 “隐门分舵。”离涯淡淡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隐门分舵?东来国也有隐门之人? 离涯走走停停,不时蹲下身子寻找着什么。 云离越过离涯,顺着目光看去,只见前方一栋房子墙角刻着一个几不可见的隐字。 竟然是暗号?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辰,离涯带着云离来到了一间茶肆前。 茶肆隐在弄堂里,里面没什么人,冷冷清清。 “在北霁开永夜阁,在东来就开这么间破茶肆,离涯,你这个门主好像有所偏袒啊。”云离忍不住吐槽道。 离涯斜睨了云离一眼,“看每个分舵自己的本事,谁有能力,就算开赌场花楼我也管不着。” 云离微微颔首,视线在茶肆里扫了一圈。 柜台后的掌柜百无聊赖地躺在躺椅上,正睡得正香。 离涯上前敲了敲桌面,掌柜被吵醒,有些不耐地皱起眉头。 “今天关门歇业,去别家去吧。”他睁开眼,扫了离涯一眼。 云离隐忍着笑意,堂堂门主要被赶出门了。 这个分舵倒是有些意思。 离涯拿出玉牌拍在柜台上,凉凉道:“舵主在哪?” 那人一愣,视线落在那玉牌之上,只一眼就炸了,一骨碌从椅子上爬了起来。 “小的见过门主。”掌柜连忙从柜台后走出,对着离涯恭敬道。 他比了个手势,“不知门主大驾光临,小的怠慢了,后面请,舵主就在后面。” 离涯看了云离一眼,示意她跟上。 来到后院,只见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背对着他们正在擦着一把剑。 “舵主,门主驾到。”掌柜开口道。 男子拿剑的手微微一顿,转过身,看向离涯。 云离却是在见到男子之时,猛地一怔。 秦楚?眼前的男子不就是当初救过她的秦匪帮少帮主? “属下见过门主。” “秦楚。”云离脱口而出。 秦楚眉头一蹙,视线微转,落在眼前这个相貌平平之人身上。 在确定自己不认识他之后开口道:“这位小兄弟,我们认识吗?” 第三百三十一章:埋伏 云离撕下人皮面具,目光沉沉地看着秦楚。 当初他不辞而别,她知道他对她心有芥蒂。 一别多年,他虽容貌未变,可浑身上下却再也不似曾经那般桀骜。 更多了几分沉稳和历经变故之后的沧桑。 秦楚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云离,更是以这样的方式。 四目相对,秦楚的眼底染上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他听着关于他的所有事,直到去年的那一场大战。 他战死的消息如飓风席卷三国,他心有惋惜。 可最终不过只能为他点上一支香,敬上一杯酒,感叹世事无常。 曾经之事历历在目,秦山寨子里漫山红叶之中,与他比肩的日子似乎还在眼前浮现着。 其实早已想通,人在其位谋其职,谁也怪不得谁。 “好久不见。”秦楚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比起以往的冷硬又多了几分柔和。 云离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好久不见。” 离涯虽是诧异两人会认识,可也算不上多么意外。 不过云离倒是奇怪,难道秦楚不曾接到隐门追杀令?又可曾认出自己? “门主可是需要属下做什么?”秦楚话锋一转,看向离涯问道。 离涯微微颔首,“你这水舵在兰泽城有多少人?” “大约四五十人,大多收集各路消息,是以隐在各处。”秦楚缓声道。 “好,召回来,替本座办一件事。”离涯淡淡开口。 云离忽觉离涯收敛起了那副慵懒姿态,多了一丝威严。 秦楚去替离涯办事,且说是这里很安全,这一夜,他们就留宿在此。 云离不知道以秦楚的性格怎么会愿意成为隐门的一员。 难道隐门并非与她所想的一般?不止是金钱和杀戮? 这一夜兰泽城依旧不安宁,四处是官兵巡查,恨不得掘地三尺。 云离坐在茶肆后院的石桌上,望着圆月高悬,星子闪烁。 “还不睡?”一道低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云离转过头,见秦楚踱步而来。 她抿嘴一笑,“事情办完了?” 秦楚微微颔首,“都安排好了,明日就能送你们出城了。” “坐。”云离指了指石桌对面,“我很好奇,你一个秦匪帮的少帮主,怎么会入隐门,成为这水舵的舵主?隐门,可是个杀手组织。” 秦楚坐到云离的对面,倒了杯茶水。 初夏的夜,不冷不热,凉风习习十分清爽。 秦楚脸色温和,云淡风轻道:“我本就是暴客。” 云离却是摇了摇头,开口道:“可你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也绝非没有原则之人。” 秦楚对上云离深邃的眸子,淡笑道:“水舵与其他分舵不同,只需收集线索与人交易罢了,不必花钱卖命,所以我才会安隅在此。” 原来如此,难怪这里与永夜阁相差甚远。 “明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云离,能与你在此重逢,见到你还活着,我很高兴。”秦楚凉凉的话语传入云离的耳畔。 云离回以一笑。 前尘往事早已随风飘逝,只是每每回想,总能在心上激起几分波澜。 与秦楚聊了半夜,下半夜云离才回房稍稍歇息了片刻。 待天色微明,离涯便敲响了云离的房门,示意她一切都已经妥当,可以出城了。 云离会意与离涯走出茶肆。 今日的离涯换下了那一身红衣,出奇的改换了一身玄衣,格外低调。 没等到城门口,云离就被巨大的动静给吸引了目光。 只见那城门口簇拥着许多人,一个个指手画脚,谩骂声声。 “我们急着出城进货,你们这么一个个查,等查完都得晌午了,耽误了买卖你们赔吗!”一个灰衣男人大声道。 “是啊,这都两天了,你们没本事抓到敌国奸细,也不能挡了我们的活计啊!” 周围有不少附和声。 你一言我一语地,城门口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云离眉梢微转,“这就是你的法子?捣乱?” “等城门一乱,我们就偷偷溜出去。”离涯朝着云离眨了眨眼,笑眯眯道。 话音刚落,城门口就开始推搡起来。 官兵架着刀,喝退闹事的百姓。 其中带头之人朝着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 那两人突然撞上官兵,嘴里还大喊道:“哎呀,官兵杀人啦,没王法了啊。” 骤然间,城门口乱作一团。 “走。”离涯见机会来了,拉上云离就朝着人堆跑去。 两人顺利趁乱出城,才一出城,城门便被支援而来的官兵给堵上了。 云离舒了口气,幸好走的及时。 两人避开人群,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喂,你们两,给我站住。”忽的一道冷喝传来。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回头便见一个官兵指着她与离涯,大喝道。 “被发现了,快走。”离涯催促道,同时拉着云离快跑了起来。 后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显然官兵追了上来。 离涯回头看了一眼,推了推云离,“西边三里处有人等着你,我去引开他们。” 云离眉头一皱,“不行,要走一起走。” “别傻了,他们还能伤我不成?”离涯略显不耐道,说完回身迎面走向官兵。 云离愣了一瞬,转身疾步而行。 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轻,直到再也听不见。 云离一路疾跑,终于在前方的官道上看到了一辆马车。 一个灰衣车夫坐在马车上,见来人便跃下马车,说道:“来人可是离公子?” 云离喘着气,点了点头。 “快上车,秦舵主已经吩咐属下送离公子离开。”车夫掀开帘子,对着云离道。 云离正欲上马车,又忽而觉察到一丝异样。 她顿住脚步,目光沉肃地看向车夫。 秦楚不会不知道她与离涯一起离开,所以怎么可能没见到离涯就单单送她走? 这人,不对劲。 云离眸色一冷,抽刀直指车夫,冷声道:“你是什么人?是谁派你来的?意欲何为?” 车夫一怔,一脸诧异地看着云离。 不过转瞬,他的脸上又蓄起了得逞的笑意。 只闻周围传来数道脚步声,一群灰衣人将云离团团围住。 第三百三十二章:死也要你们陪葬 云离环顾一圈,眉目清冷。 居然中埋伏了?是谁泄露了消息? “你以为,你易容了我就认不出你了?云离,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出你。”白胤的声音穿过人群,落入云离的耳间。 云离侧目,便见白胤被推着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意外不意外?”白胤嘴角一扯,“隐门水舵,专门卖消息,不巧,我刚好与水舵中人有些交情。”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脑中忽然闪过了那个掌柜的身影。 除了秦楚,唯有他,知晓他们的一切。 许是因为秦楚,她没有太过提防,没想到给了小人可乘之机。 “给我杀了她。”白胤扬了扬下巴,云淡风轻道。 云离脸色一沉,挥手就是一刀。 车夫顿时倒地,四周的灰衣人似乎被云离的气势吓了一跳。 云离借此时间先发制人,一连消灭了就近四人。 其他灰衣人这才陡然回神,一股脑地袭上云离。 云离挥刀抵抗,却终归双拳难敌四手,不多时就落了下风。 白胤是下了死令,灰衣人招招致命,让云离渐渐难以招架。 她一个闪身躲开背后的利刃,脚下忽的踉跄,朝前跌去。 长剑转瞬即至。 叮。 忽的一道黑影挡在了云离的身前。 他挥剑击退灰衣人,一手拉起云离,将她护在了身后。 “凤叔叔!”云离见来人心下顿时一喜。 凤震天蒙着黑布,那双眼睛却是一如既往地锐利如鹰,让云离一眼便认出来了。 “可有受伤?”凤震天沉声道。 “我没事。”云离回道,同时扬刀再一次对上灰衣人。 有了凤震天的帮忙,局势瞬间扭转。 不多时,灰衣人就被悉数解决。 云离一转头,见白胤正冷冷地盯着她,似乎没有要逃的意思。 不知为何,她心下升起一抹不安。 咻咻。 忽的几枚银针自白胤身后之人的袖间飞出。 云离一惊,迅速闪身躲避。 那人冲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上云离。 出招狠辣,迅速,云离被袭击地连连后退。 “我对付他,你快走。”凤震天冷喝一声,挥剑对上那人。 云离却是脚下一转,径直冲向白胤。 白胤眸色一沉,脖间顿时一凉。 “白胤,我说过,若是再见,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云离冷冷说道。 她的眸间闪过凌厉,带着嗜血的锋芒。 白胤忽的抬起左手,手中带着匕首,直刺向云离的腹部。 哧。 匕首没入血肉,云离闷哼一声,手中猛地施力。 白胤松开左手,一把揪住了云离的衣襟。 他圆瞪着眼睛,死死地看着云离。 “云离,我就算是死,我也要你们给我陪葬。”白胤嘴角溢出鲜血,腥红刺目。 他的话,却如惊雷直直击打在云离的心上。 下一刻,只见白胤猛地推开云离,抬手将一颗药丸塞进了嘴里,囫囵吞了下去。 云离捂着腹部跌倒在地,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染红了素色宽袍。 “不!”她脸色瞬间惨白一片,低吼出声。 白胤瞪着双目,没了声息。 可那灰败的眼底,却仿佛还带着得逞的笑意,阴鸷而诡秘。 “阿离!”凤震天跪倒在云离的身侧,将她抱了起来,“你撑住,不会有事的。” 云离脑子一片空白,眼前晦暗一片。 解药没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三日之后。 云离躺在床榻上,脸色仍是苍白。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离涯坐在床榻边,眉心微蹙,带着几分关切道。 云离看着床顶的帷幔,视线渐渐凝起,她转过头,看向离涯。 “我们在哪?” “松洛城,你伤的不轻。”离涯缓缓道。 云离抬手抚上腹部,仍是隐隐作痛。 可是比起伤口的痛,解药没了更让她心里难受。 这种眼睁睁看着希望破灭的感觉太过恼人。 白胤虽死,可却没能让她大快人心,他连死了都要摆她一道。 而造成这一切,终归是她轻敌了。 “白胤的死在东来引起了轩然大波,现在整个东来国都在抓拿敌国奸细,各地巡查都十分严密,索性等你伤好了我们再离开,也可等风头过去。”离涯见云离不语,话锋一转道。 “凤叔叔呢?”云离看向离涯,她昏倒前明明和凤震天在一起。 “他走了,说是有要事要办。”离涯回道。 云离点了点头,“我等不了那么久,我要回南翎,去潼城慕容山庄。” 现在,所有的希望只能寄托在慕容山庄了。 可她知道,这希望极其渺茫。 离涯闻言眉头一蹙,“现在风头这么紧,更何况你有伤在身,不可冒险。” “我不是在问你意见。”云离淡淡道。 离涯心里咯噔一下,眉宇间落上一层阴霾。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好吧。” 话虽如此,可真等离开东来国也已是半个月后。 出了关,回了南翎之后。 云离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慕容山庄。 入了夏,空气中的热意也越来越明显。 离涯始终陪在云离的身旁,对她的伤也是担心不已。 她不肯好好调养,这伤终归会落下病根。 可他奈何不了她,也就只能随她去,尽量地帮着她。 因着隐门追杀令和容洵的悬赏令,云离一直避开城镇而行。 兜兜转转,终于在立夏之日,抵达了潼城。 她没做停留,直接上了慕容山庄。 她于慕容德有恩,又担心离涯的身份多有不便,就没喊离涯,独身前往。 “烦请通报一声,告知慕容庄主,说是故人求见。”云离对着守卫说道。 守卫闻言跑去通报,不多时又折返回来请云离入庄。 他将云离去了中堂,中堂里,慕容德坐在高位之上,正喝着茶。 “慕容庄主,久违了。”云离抱拳道。 慕容德望着云离,面露疑惑,对眼前之人似乎没什么印象。 “你是?”慕容德疑惑出声。 云离也不避讳,撕下了人皮面具。 慕容德见是云离连忙从椅子上坐起,“原来是恩人,快请坐。” 可这一眼,他又觉着云离似乎有些面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云离摆了摆手,沉声道:“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事请慕容庄主帮忙。” 第三百三十三章:是她害了他 慕容德听了云离的话,久久不语。 云离见慕容德这般,料想这事儿估计是没戏了。 果不其然,慕容德叹了口气,说道:“不瞒恩人,并不是我不愿意将蚀骨之毒的解药给你,实在是这解药在几年前就被盗了。” “被盗了?”云离愣了一瞬。 慕容德点了点头,“想来也巧,这解药被盗之时,就是当初恩人在山庄的那时候,正值百药节,那一年百药节我又临时取消,怕是有人心有不悦,故而偷药。” 云离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思及当年,她的心猛然一沉。 脑中又忽的灵光一闪,难怪她觉得蚀骨之毒的解药有些莫名的熟悉之感。 当初在慕容山庄偷取的那药的味道不正是同一种气味嘛! 所以,当初她偷取的,就是蚀骨之毒的解药? 这么一来,这解药就是在百里渊的手中? 云离脸色一阵发白,若当初自己没有为了活命而与百里渊做交易。 那么眼下,容沉是不是就不会因着身中剧毒而无药可解? 是她害了他…… 云离浑身如置冰窖。 告别慕容德,云离失魂落魄地下了山。 离涯早已等得不耐,见云离这副模样,大抵也能猜到并未拿到解药。 只是她不说,他也不好多问,怕她愈发难受。 第二日,云离就与离涯启程回南翎国都南月城。 既然已经知道这解药在百里渊的手里,就算是偷是抢,她也一定要拿到手。 回想之前玄衣求百里渊的画面,云离知晓以百里渊与容沉之间不知名的瓜葛,他一定不会救他的。 为避耳目,也为了让云离的伤势不再加重,离涯特意买了辆马车。 云离坐在马车里浅眠。 离涯在旁守着,看着她憔悴的模样,心底一处隐隐作痛。 为了这个所谓的朋友,她费心尽力,甚至还负了伤。 他越来越好奇,这个朋友到底是谁?能让算得上冷血冷情的云离做到如斯地步。 虽然与她相识不久,可她的疏离与冷然是他切实体会的到的。 如若可以,他真想见见这个朋友,将云离变成了如此多愁善感的一个人。 云离睁开眼,对上离涯狭长的黑眸。 “你这么盯着我看,我怎么睡?”云离低声道。 离涯微愣,旋即勾起嘴角,“唔,谁让阿云生的太好看。” 云离皱了皱眉,抬手摸了摸脸,“哦?你这是在夸你的手艺?将这人皮面具做的这么好看?” “咳咳……”离涯轻咳了两声,斜倚在云离的旁边,“你好好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回到南月城了。” “嗯。”云离应了一声,继续闭上了眼睛。 许是因着云离易了容,又因离涯在身边,这一路上都不曾遇到隐门的杀手。 三日之后,马车行至南月城外。 云离叫停马车,对着离涯说道:“就在此处分别吧,一起入城若被人瞧见,只怕对你我都不好。” 离涯抿了抿嘴,狭长的凤眸里闪过一丝狡黠。 “阿云,你这么说我怎么有种你我在偷情的错觉。”离涯玩味道。 云离斜睨了离涯一眼,轻笑一声,“你想的美。” 离涯耸耸肩,倒确实是他在痴人说梦了。 两人分开入城,而云离在入城之后却没有回九王府。 在没有得到解药之前,她不能回去,只要回去了再出来就不容易了。 云离的伤没有好全,她也不想以身犯险,徒劳无功。 是以入了城并未立刻去找百里渊。 而是找了间客栈住下,给伤口换了药休息了一个晚上。 在第二日的清早,云离刚走出客栈,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永夜! 云离见永夜走进客栈对面的一家乐坊,心思一动,也跟着走了进去。 莫非这乐坊是隐门在南月城的分舵? 乐坊里只有三两客人在选乐器。 云离视线扫了一圈,见永夜往二楼走去。 二楼隐有琴声传来。 她略一思忖,来到柜台前,“老板,你这就只有这些普通的货色?这二楼琴音缭绕,可是有什么好货?” 那老板打量了云离一眼,“二楼是招待贵客遴选之地,这位公子似乎并非小店的贵客。” “怎么说话呢?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好琴无价,能入了我的眼,钱都不是问题,就是不知老板有没有?”云离斜了老板一眼,轻飘飘道。 那老板见云离作风豪气,想了想,对着云离道:“那请公子上二楼,小玉,招呼贵客。” 说话间,从乐坊后走出一位模样娇俏的少女。 少女眉目含笑,引着云离上到二楼。 二楼有一过道,过道两侧分布着雅间,琴音便是从其中一间传出。 “公子这边请。”少女站在一间雅间前,对着云离比了个请的手势。 云离微微颔首,视线扫过那间传出琴音的雅间。 透过微敞的门缝,云离分明看见了永夜对面坐着的人,居然是凤曦儿! 进了隔壁的雅间,少女出去沏茶,云离趁机靠近墙,侧耳倾听。 只可惜唯有琴音入耳,听不清两人的对话。 不多时,一曲终了,凤曦儿的话也随之隐隐约约地传入云离的耳畔。 “离涯哥哥已经察觉了,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做个了断……” “就这么放过她,小姐甘心?” “那还能怎么样?我可不想因为她让离涯哥哥讨厌我,事已至此,算了吧。” …… “公子靠着墙做什么?”少女的声音从后响起。 云离心下一愣,转过头扬起笑,“这幅画不错啊,可是名家手笔?” “公子真有眼光……” 与少女周旋了些时候,云离借故出了雅间。 她走过隔壁,只见门敞开着,里面已经没人了。 思及两人的对话,云离心底隐隐有些猜测,但不知真假。 不顾老板的嘲讽,云离大步走出了乐坊。 遇上永夜这一事云离也没放在心上,只是稍微留了个心眼。 如今还是找解药最为关键。 她循着记忆,找到了百里渊所住的那间竹庐。 竹庐外依旧如之前那般守卫森严,三步一守卫,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也不知这么森严的守卫,是在保护百里渊,还是在看守百里渊。 第三百三十四章:熬不过三个月 在竹庐外守了大半日,守卫总共换了两批。 人数却是不减,而云离也始终找不到机会进去。 夜幕低垂,四周传来虫鸣声声,竹庐外也点起了灯笼。 越是找不到突破口,云离的心就愈发的焦躁不安起来。 轰隆。 一道惊雷自头顶响起。 云离抬起头,嗒嗒的雨水滴落,不过转瞬便越下越大。 被雨这么一淋,云离那颗烦躁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才意识到,但凡触及到容沉,她就根本没办法冷静。 云离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透过雨雾,视线落在那间竹庐之上。 灯笼被风雨吹打着飘飘荡荡,烛火忽明忽暗。 外面的守卫轮换着穿起蓑衣,云离想借此机会入竹庐。 可才刚往前走了两步,就瞧见一道身影冒雨朝着竹庐跑去。 云离立刻顿住脚步,藏匿了身形。 夜色下,那人浑身上下被雨淋湿,泛着湿漉漉的雾气。 他挥了挥手,守卫让开了路。 来到竹庐门口,云离才算是看清了那人的,确是玄衣。 玄衣站在门边,对着里面喊道:“玄衣求见师叔。” 良久,竹庐都没有任何反应。 玄衣不死心地又喊了两声。 当云离以为百里渊不会见玄衣之际,竹庐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百里渊一身白衣出现在了玄衣的面前。 那张与容沉七分相似的脸上满含不悦,没好气道:“你又来做什么?” “求师叔出手,救救公子。”玄衣凝眉道。 “我说了,别来烦我。”百里渊冷冷道。 玄衣眉头紧蹙,“师叔,公子毒发的越来越频繁了,这样下去,他熬不住三个月。还请师叔看在先王后的份上,救救公子,先王后也一定不想见到公子这样。” 百里渊闻言眉目骤冷,唇边漾出一抹冷笑,眼底却是带着怒意。 “尔等王族之人没有资格提我姐姐,若非先王,我姐姐又怎会受尽蚀骨之毒的残虐而死,先王的儿子,我不会救,没有杀他,已是仁慈,他将我囚禁于此,难道以为就能操控我了?做梦,赶紧滚。” 百里渊说完便转身走进竹庐,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云离脸色很难看,玄衣的话她悉数听在耳中。 这么说来,容沉的毒越来越深了…… 玄衣必然是不知道百里渊有解药,所以才会如此恳求于他。 云离看着玄衣再一次满脸失望地离开。 她沉了沉心绪,见又两个守卫前去穿蓑衣,便当即猫着身子,冒雨跑了过去。 云离绕到竹庐的后面,偷摸着翻了进去。 竹庐后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还有许多少见的毒草。 雨越来越大,冲刷着竹叶刷刷作响。 竹庐里依然点着烛火,云离来到窗边,推开一道浅浅的缝隙朝里望去。 只见百里渊躺在床榻上,似乎已经睡下了。 里头陈设简单,不远处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茶水和香炉,香炉内有青烟袅袅。 空气中弥漫着安神香的淡淡香气。 云离悄然推开窗户,翻身进了屋子。 视线在屋子里一扫而过,方才的话闪现在脑中,若他那么恨容沉。 解药又对容沉那么重要,他一定不会随便放。 会在哪? 云离的目光落在床榻边的一个小柜子上。 她蹑手蹑脚走了过去,斜睨了床榻上的百里渊一眼,蹲在了柜子前。 打开柜子,药香扑面而来。 只见柜子里放着各种各样的瓷瓶,大抵都是百里渊炼制的药。 云离翻着瓷瓶,希望从中找到蚀骨之毒的解药。 “冒险来我这偷东西,什么东西让你这个小贼这么不要命?”百里渊淡淡的话语忽然响起。 云离心下一凛,迅速起身抽出短刀抵上百里渊。 百里渊猛然掀过锦被,劈头盖脸地盖上云离的身子。 她连忙后退,同时伸手扯开被子。 下一刻,只见百里渊站在她的跟前,目光阴沉。 “原来,是你。”百里渊缓缓道。 因着大雨,脸上的人皮面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了。 她目光沉沉地盯着百里渊,“好久不见,百里渊。” “几年不见,没想到你还活着,居然还来了南翎国。”百里渊似乎不知道云离的真实身份,故而话语间带着几分意外之色。 “怎么?来寻相好?到这里也是为了求我救他?”百里渊顿了顿,又道。 “把风神散给我。”云离直截了当道。 她记得,当初她在慕容山庄流心小筑偷的蚀骨之毒的解药,便叫风神散。 “哦?看来你费了不少心思,连风神散都被你知道了。”百里渊勾唇一笑,缓声道。 “可惜啊,风神散留在了圣山墓中,没带出来。”百里渊耸了耸肩,接着道。 云离心下一凛,绝无可能! “不可能,你知道风神散是蚀骨之毒的解药,就不可能留在圣山墓里。“云离反驳道。 百里渊轻哼一声,“我就是后悔没有毁了风神散。”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全然是拜九王爷所赐,如果圣山墓里没有解药,那就一定被九王爷给取走了。”百里渊意味深长道。 云离沉默良久,似乎在考究百里渊话里的真实性。 只是眼下被百里渊知晓了自己的目的,若他不肯交出风神散,自己也拿他没办法。 不过听他的话,他恨不得毁了风神散,是不是也意味着这风神散确实不在他的身边。 会在圣山墓里?还是…… 云离脑中忽的灵光一闪,莫言! 她看了百里渊一眼,凉凉道:“玄衣说你有办法救容沉,可这蚀骨之毒除非解药,否则根本无解,凭你,能有办法?” 百里渊对上云离的深邃的眸光,扯出一抹冷笑,“怎么?激将法想从我嘴里探出解毒之法?” 云离抿嘴一笑,不屑道:“想来问了也是白问,因为你根本没办法。” “好,很好,你尽管说,不过对我来说并没有用,等你得不到解药,你也会像那没用的玄衣一样,天天跑来求我!”百里渊哼了一声,“你是自己走,还是想我叫外面的守卫进来赶你走。” 第三百三十五章:有所怀疑 大雨依旧下个不停,冲散了还不曾凝聚的热意。 云离坐在香怡苑的回廊里,看着大雨滑过飞檐,在眼前形成一道雨幕。 她是昨日回来的,失踪了一个月,对于她的回来九王府的所有人皆是十分震惊。 好在她回来了,香怡苑了那原本紧张的气氛也骤然散了。 所有人从惴惴不安到狂喜,心情起伏,久久无法平复。 锦偲端着茶水来到云离身边,她递上茶水,“姐姐,你这一个月都去哪了?让锦偲好担心。” 云离眉梢一转,接过茶抿了一口。 从昨日至今她还不曾见到容洵,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对于她的离开与归来是否有所怀疑。 而她,终归是心有忐忑。 锦偲见云离没说话,以为她这一个月受了不少苦,让她不愿开口。 她撇撇嘴,略显委屈道:“姐姐你不知道,你失踪这一个月,所有人都吓坏了,王爷说了,若是找不到你或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整个香怡苑的人都得为你陪葬,幸好,幸好姐姐平安回来了。” 云离游离的神思被锦偲的话给拉了回来。 她诧异地看向锦偲,容洵竟然做到这个份上? 她原以为即便不回来,也不会牵连他们,没想到假如不回来才是真的害了他们。 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看来之后要离开这里只怕有的麻烦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云离抿嘴浅笑,淡淡说道。 锦偲重重点了点头。 “对了,莫言有消息了吗?”云离忽而道。 锦偲摇头道:“那一夜出去追你之后到如今都不曾回来,也不知道到底去哪里了,锦偲担心莫大人是因为没找到王妃,才会不回来的。” 云离拧起眉头,莫言为何不回来,怕不是找不到她。 大抵是因着伤还没好,还不允许他回来。 “王妃,王爷来了。” 正寻思间,巧儿匆匆而来,对着云离福身道。 终于来了。 云离迟疑了片刻,“锦偲你去吩咐厨房多做几个菜。” “王妃这是要留王爷用晚膳吗?”锦偲笑眯眯道。 云离微微颔首,转身朝着卧房走去。 卧房里,容洵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臣妾,见过王爷。”云离垂首福身。 下一刻,手腕一重,落入一个清冷的怀中,鼻尖闯入冷香,让云离一瞬间失神。 容洵抱着云离,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紧紧抱着她。 云离眉头紧锁,想推,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王爷?”良久,云离才喃喃出声。 容洵松开她,眉宇间带着一丝冷意。 “还知道回来,看来还有些分寸。”容洵冷冷说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是在炸她?还是果真知道是她自己设计的这场劫持? 她定了定心神,“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吗?”容洵微眯眸子,墨黑的眼底带着看透人心的本事。 云离后退一步,脸上露出几分受伤之色。 “随王爷怎么想。” 容洵见云离这副姿态,怒由心生。 他担心了她整整一个月,不为别的,单因为她的身份,怕她受到伤害。 在他几乎失去耐性之时,她又堂而皇之地回来了。 一回来不是见他,而是待在这香怡苑里不声不响。 甚至连半点解释都没有。 容洵拉过云离,伸手扣住她的下巴,逼着她看向自己。 “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胆敢这样跟本王说话?”容洵冷声道。 云离眉头一皱,被容洵这么一拉,牵扯着腹部的伤口一阵撕裂的痛。 她脸色陡然苍白,额间也蓄起了细密的汗水。 容洵眸色一沉,意识到眼前的云离不太对劲。 他松开手,“你受伤了?” 松了钳制的云离后退坐到一旁的凳子上,抬手捂住腹部,长吁了口气道:“王爷认为我是怎么逃出来的?” 容洵视线落在云离的腹部,只见她的指缝中浸出血色,刺目非常。 他脸色一变,伸手横抱起云离,对着外面冷喝道:“巧儿,去传大夫!” “是本王误会你了。” 云离倚靠在床栏上,看着容洵举着药碗,一口口地喂她喝药。 清清淡淡的话语传入云离的耳畔,这话,怎么听着都不像是会从容洵口中说出的话语。 没想到这没好全的伤口竟然帮了她的大忙。 不仅打消了容洵对她的质疑,也让她能借此机会从容洵的嘴里打探点消息。 “臣妾被带去了圣山。”云离冷不丁道。 容洵拿着汤匙的手一顿,眸间闪过一丝疑惑。 “圣山?” 云离点了点头,“圣山的一个墓室中,我不知道挟持我的人是谁,又为何会将我绑去那里。” “难怪本王下了悬赏令,却也完全没有你的消息。”容洵淡淡回道。 云离抿了抿嘴,继续胡诌道:“王爷当初也去过圣山,臣妾想来,那墓室大抵就是放着王上生母棺椁的那一个。” 容洵看向云离,没有接话。 “依臣妾看,这人或许并不是因为我的真实身份,而是因为我的九王妃身份,才会劫持我。”云离盯着容洵,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丝的异样。 可惜,依旧是一副冷峻的模样。 “你的意思,是本王的仇敌绑了你?” 云离只是抿着嘴,“臣妾也是猜测罢了。” 容洵微微颔首,“本王有数了。” “来,喝药。”容洵将汤匙伸到云离的嘴边,缓声道。 云离张嘴喝下,汤药苦涩,直达心底。 “那人把臣妾关在墓室里,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找了很久没找到,臣妾也借此机会跑了出来,没想到被他追上,交手间被刺伤了,辗转才回到了南月城。”云离轻声道。 容洵眉头微蹙,似乎在想着什么,良久才沉吟道:“你受委屈了。” 云离盯着容洵,半响过后摇了摇头,“没事,让王爷担心了。” 卧房内的气氛难得的和谐,容洵放下药碗,扶着云离躺下。 “好好休息,巧儿就在外面守着,有什么事随时喊她,本王会加派人手在香怡苑巡逻,不会再让你出事了。”容洵低沉的话语传入云离的耳畔。 云离勾了勾嘴角,浅浅一笑。 第三百三十六章:偷药 在香怡苑里休息了小半个月,云离的伤才算是好全了。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而云离的心也跟这天似的,越来越浮躁难耐。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而她却没有半点法子。 从容洵的口中根本无法探知任何关于蚀骨之毒解药的一丝半点。 这一日,云离刚走出香怡苑,就碰上锦偲匆匆跑来。 “姐姐,姐姐。”锦偲喘着粗气,刹住脚步,停了在云离的跟前。 云离帮她顺了顺气,“怎么了?哪着火了?” 锦偲撇撇嘴,“可比着火严重,莫大人回来了。” “莫言?”云离愣了一瞬,她的视线越过锦偲,朝后望去,没见着人,问道:“人呢?” 锦偲眉头拧了起来,“在中堂,还有,王爷也在……”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容洵又要罚莫言? 她撇下锦偲,快步朝着前院中堂走去。 还未走近中堂,就瞧见莫言单膝跪在中堂正中,垂首不语。 容洵坐在高位上,神色寡淡,看不出情绪。 云离疾步而去,走到莫言的身边,余光扫了莫言一眼,对着容洵福身道:“臣妾见过王爷。” 容洵看向云离,“来的正好,把你的人带回去吧。” 云离未置一词,微微福了福身子。 她转身走向莫言,轻声道:“走吧。” 莫言依旧垂着头,对着容洵行礼道:“属下告退。” 一路无话,直到回到香怡苑,云离才顿住脚步。 她转过头,看向莫言,“伤可好全了?” 莫言点了点头,“好全了,我去了松洛城……没找到你,你怎么样?事情可办妥了?” 云离察觉到莫言话语间带着几分莫名之感,似乎有些心事。 她打量着莫言,“出什么事了?” 莫言愣了一瞬,沉默良久,最终摇了摇头道:“没事。” 见莫言不想说,云离便也不问了,她扯开话题道:“我倒是有件事,要你帮忙。” 风乍起,带起一阵热意。 云离站在回廊边,看着不远处帷幔轻舞。 莫言的话犹然在耳,他说:“当初在圣山,王爷从里面带出来一个锦盒,可不知锦盒里是什么。” 听了他的话,云离也骤然忆起,当初她躲在暗处见到的。 不正是容洵自墓中走出,他的手中还拿着一个锦盒。 一时心急,她竟然没有联想到一起。 既然她知道锦盒的模样,这锦盒里到底是不是风神散,一探便知。 刚巧,这一日容洵入宫议事,传话回来说不会回来用晚膳。 云离屏退锦偲和巧儿之后,就独身朝着容洵的书房走去。 书房外站着守卫,见云离过来同时行礼。 “属下见过王妃。” “王爷可回来了?”云离明知故问道。 守卫摇了摇头,“回王妃,王爷还未回来。” 云离应了一声,她朝着里面望了一眼,轻声道:“这糕点是我特意为王爷准备的,我进去放里面,等王爷回来就能吃了。” 守卫相视了一眼,让开了路。 云离抿嘴一笑,迈步推门而入。 她回头看了眼依旧站着的守卫,没有关上门。 云离走到书案前,放下糕点,旋即找了起来,不时还看着门口。 她的视线落在一旁的木架上,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古董珍宝。 然而却没有记忆中的那个锦盒。 迅速找了一圈,云离没有找到锦盒。 她眉头拧起,确定这书房里并没有什么暗格之类的。 如果锦盒不在书房的话,难道被容洵放在卧房? 思及至此,云离拿起糕点又转身走了出去。 守卫见云离出来,手中还是拿着糕点,一脸的莫名其妙。 “王妃,你这是?”其中一人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云离微微一笑,“我思前想后,等王爷回来这都该晚了,我还是将糕点放去王爷的卧房比较好。” 守卫恍然,微微垂首道:“王妃想的真周到。” 云离未置一词,脚步一转,去了容洵的卧房。 天色渐暗,西边天际仿若火烧,火红一片。 暖光透过窗棂投射入内,在房间里洒下红芒。 云离同样在卧房找了一圈,也依旧是没找到锦盒的存在。 她的耐性渐渐被磨掉,眉头紧锁,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凝重之色。 卧房不比书房,就这么几个能放锦盒的地方,她皆寻了遍。 正不耐间,云离的视线落在了床榻之上。 帷幔低垂,唯独床榻,她没有找。 容洵该不会将锦盒藏在床榻之上吧?亦或是这锦盒不在房里? 还有,他到底知不知道锦盒里放着的是什么?对于容沉身上的毒又知道多少? 云离心思翻涌,人已经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床榻边。 她也不迟疑,迅速弯身找了起来。 “你这是在干嘛?”一道低沉的嗓音从身后不远处猛地响起。 云离脸色一变,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她缓了缓心绪,直起身子转身看向来人,嘴角扯开一抹弧度,浅笑道:“王爷回来了?臣妾端了糕点过来,怕王爷在宫里忙着议事没吃好。” 容洵挑眉,对于云离突如其来的关心十分意外,甚至抱有几分怀疑。 他踱步走向云离,俯视着她,缓声道:“既是如此,那本王该好好谢谢阿离的关心,不知阿离,想要什么赏赐?” 云离福身,摇头道:“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容洵伸手扶住云离的手,眼底深邃,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不知阿离在本王的床榻前,是想找什么?” 云离不动声色道:“臣妾见锦被乱了,故而忍不住过来铺好。” “哦?” 这话说的连自己都不信,云离抿了抿嘴。 容洵大概也不会像白痴一样相信这种话吧? 云离觉着,此地不宜久留,在容洵这个心思难测的人面前,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于是她又接着道:“既然王爷回来了,就早些歇息吧,臣妾告退了。” 说着从容洵的手中抽回手,径直越过他,朝外走去。 忽而手腕被拉住,云离愣了一瞬,下一刻,却被容洵带着倒向床榻。 容洵欺身而下,双手撑在云离两侧,那一双狭长的眸子里幽黑一片。 “阿离那么想整理本王的床榻,本王觉着这床榻还不够乱,可以再乱点,让阿离好好收拾收拾……” 第三百三十七章:挑战底线 卧房的气氛骤然冷却下来。 云离脑子嗡的一声,尤其在触及到容洵眼底染上了yu望之色。 与以往不同,今夜的他,似乎是动了真格了。 云离眸色一沉,冷声道:“不知王爷是不是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四目相对,容洵见云离那副冷然的姿态。 原本涌上的几分兴致也被打破。 “咱们成婚也有大半年了,又岂有总是不圆房的道理?”容洵眯了眯眸子,云淡风轻道。 云离眉眼间落上一层阴霾。 “王爷也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你的九王妃。” 她的声音冷了下来,她可以陪他逢场作戏,却绝无可能突破底线。 容洵若要乱来,她也不介意撕破脸。 容洵闻言薄唇轻抿,只是眉宇间的愠怒之色没能掩盖。 他清楚他们之间这一场婚事不过只是彼此的一场你来我往的交易罢了。 他利用云离堵住悠悠众口,给那些觉得不爱美色便是罪的俗人一个交代。 而云离,纯粹只是因为不想她的真实身份,她还活着的消息被天下所知。 他们都知道,这一场婚事,无关感情。 而他,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将这场交易给忘在了脑后。 一旦心里想要的越多,情绪就会越来越不受控制。 “不需要你来提醒,本王想做的事情,也由不得你拒绝。”容洵眼底幽黑一片。 说话间,猛地欺身而下,带着冷香与压力,转瞬便袭上了云离。 云离眸色一凛,下意识屈膝一顶,瞬间抵住容洵压下的身子。 同时伸手一推,将容洵推开,身子一骨碌地跃下了床榻。 她后退站定,目光沉肃地盯着坐在床榻上的容洵。 “还请王爷言出必行,若是食言,不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云离凉凉道。 说完,也不顾容洵,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卧房,她脚步顿了顿,回头望了眼烛火晃动的卧房。 那低垂的帷幔之后,她似乎看到了容洵轻垂的眉眼下埋着阴鸷,浑身被冰寒所笼罩。 云离敛下心神,随后大步离开。 这一次,她定然真的惹恼了容洵。 以他的脾气,云离不知道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只是她不能再如此被动,她必须尽快找到风神散,然后尽早脱身。 回到香怡苑,云离惴惴不安度过了一晚。 翌日清早,天还不曾亮透,巧儿就来叫门。 “王妃,王爷唤睨随他入宫。”巧儿服侍云离更衣洗漱,一边说道。 云离心下略有不安,不知经着昨夜一事,容洵还让她随行入宫,到底意欲何为。 只是以现在的身份,她没有拒绝的份。 待梳洗完毕,云离便出了九王府,马车在府门候着。 车夫是许久未见的离渊,见云离来,微微俯首,掀开了帘子。 云离看了离渊一眼,这个男人虽总是沉默不语,可她知道,真正吃人的野兽从来都是不声不响的。 上了马车,见容洵坐在正中,视线不偏不倚,落在她的身上。 云离沉了沉心绪,开口道:“见过王爷。” 容洵没吭声,现下的她倒是连自称都免了。 云离见容洵不说话,也不多话,兀自坐到了另一边。 一路无话,马车缓缓驶向王宫。 下了马车,这一回没有步辇,云离跟着容洵穿过宫门朝王宫内走去。 阳光破云而出,在王城巍峨的飞檐之上掠过,光影斑斓。 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丝丝缕缕的热意。 云离眉梢微转,视线在四周扫过,觉着这路似有些熟悉。 “玄央殿?”云离望着那龙飞凤舞的大字盘踞在殿门悬着的牌匾之上。 容沉的寝殿…… 云离吸了口气,见容洵顿住了脚步,便也跟着停了下来。 “见过九王爷,九王妃。”太监行礼,对着容洵作揖,“王爷,王上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容洵微微颔首,转头看了云离一眼,迈步走了进去。 “你在此等着。”容洵轻轻说了一句,便踱步走入了内殿。 云离抿嘴不语,视线落在容洵的背影之上,见他穿过折屏,进到了里面。 之后,便传来容沉熟悉清冷的嗓音。 云离垂首,隐在袖间的掌心有些微微黏腻。 “王叔,这是北霁递来的书信,你看看。” 容沉的话语充斥着无力,似乎已是病入膏肓。 云离听在耳间,心里却也似被丝线牵扯着密密麻麻地不舒服。 “北霁想要和亲?”容洵话间带着一丝诧异,不过又好像是在意料之中。 倒是云离,心下愣了一瞬,和亲? “先有东来,如今又是北霁,王叔怎么看?”容沉话语淡淡,听不出情绪。 “如今王上身体抱恙,虽瞒了下来,可朝堂内外仍有闲言,如今三国局势尚未稳定,若被有心之人传了出去,只怕对我南翎不利,依臣之见,北霁虽被我南翎重创,但比起东来仍要强盛不少,若与北霁和亲,倒也可以暂时缓和两国关系。”容洵缓缓说道。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云离抿嘴沉思,南翎之前婉拒了东来的和亲,如今却允下北霁的和亲。 这不是妥妥打东来的脸?这放着她是东来王定也咽不下这口气。 再者,以轩辕澜的狐狸性子,这和亲,只怕不单纯啊。 要知道南翎侵吞了北霁那么多座城池,轩辕澜又岂有置于不顾的道理? “就如王叔所言,等父王忌日一过,就派人去北霁协谈和亲事宜。”容沉缓声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他果然是应允了? 以南翎目前的局势明明大可不必,可容沉却允了,就只能说明现如今的他真的已经到了无可奈何的地步。 思及至此,云离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她明明应该希望轩辕澜设计点什么,好让容沉付出代价。 可偏偏一想到他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却还得顾着朝局,就难过的喘不过气。 云离吓了一跳,她的内心竟然开始给容沉欺骗她而造就理由。 失神之际,她听到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猛然回过神来,抬起头,便对上了容沉那双清冷的眸子。 第三百三十八章:爱而不得 玄央殿内空气骤然凝滞。 四目相对,那道目光里盛开出极致的哀伤,让云离几乎难以招架。 不过短短一个多月,他已经憔悴到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一身玄色宽袍之下身形消瘦了许多,衬得整个人愈发的修长。 云离回避目光,垂首不看容沉。 容沉望着云离,久违的模样,只是彼此身份转换,却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这些日子总是回想过往。 假如自己当初不曾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假如当初不固执己见将她带回南翎国。 又假如,在知晓她流落九王府之时,勇敢一点不要去顾忌那些顽固的老臣。 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只可惜,假如终归只是假如。 他从来不后悔认识过她,却后悔给她生命带去无法转变的伤害。 每每想到她是因为自己才会沦落至此,容沉就自责的难以复加。 “咳咳……”他忽然难以抑制地咳嗽起来。 “王上。”容洵拧眉出声,伸手扶上容沉。 云离的心一紧,却是怔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无妨。”容沉摆了摆手。 却闻容洵略显责怪的话语在旁浅浅响起,“阿离,还不过来扶着王上。” 云离愣了一瞬,迟疑了片刻,还是走过去扶上了容沉。 “当初镜芜湖上若非王上,阿离如今也不会站在这里,眼下让她照顾王上,理所应当。“容洵淡淡的话语落入两人耳间,让两人同时一怔。 原来容洵他什么都知道。 云离看了容洵一眼,见他也正望着自己。 那墨色的眼底,似乎还带着几分意味不明。 云离避开容洵的视线,扶着容沉的手却有些微微颤抖着。 “走吧,太后娘娘该等急了。”容洵开口道。 云离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所以这次入宫其实是去见太后? 那容洵又何必将自己带来玄央殿,这么多此一举? 回想容洵那道眼神,云离心下隐隐生出几分不安。 她总觉得,容洵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而今日这么做,怕又是在试探她? 玄央殿外备着步辇,不过却只有两顶。 容沉眉头微蹙,对着身侧的太监问道:“怎么回事?” “没事,本王与阿离同坐一顶就行。”容洵缓缓道。 云离不动声色,却分明感受到搀扶着的容沉的身子微微一僵。 容洵盯着云离,云离将容沉扶上步辇,旋即走到容洵的身边。 上了步辇,步辇缓缓朝着太后的寝宫而去。 她睨了容洵一眼,见他嘴角勾勒出一道浅浅的弧度,倒更像是得逞之后的笑。 “汜水城大战,阿离与王上可曾谋面?”容洵凑近云离,耳语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所以他到底在怀疑什么? 她眉梢微转,对上容洵探究的目光,不动声色道:“王爷这是在担心臣妾对陛下不利?” 容洵不可置否。 云离略一思忖,接着道:“若王爷担心,不如就退了婚,将臣妾送离南翎国,这样一来,不就可以打消王爷的疑虑了。” 容洵抿嘴一笑,“想走?” 他轻轻摇头,“本王怎么舍得。” 容沉微一回头,便瞧见两人低眉耳语的模样。 阳光洒下两人身上,竟是出奇的和谐。 他心下一抽,移开了目光。 他虽不信云离会爱上容洵,心甘情愿当这个九王妃。 可以他现在的模样,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将她带回自己的身边?去许她一个安稳的未来。 活了二十多年,容沉才体会到什么叫作爱而不得,什么叫作无可奈何。 去往太后寝宫不过短短一段路,容沉却觉着走了很久。 下了步辇,容洵示意云离去扶容沉。 可不等云离走近,容沉却避开了,独自走进了太后的羲和宫。 云离站在原地,望着容沉消瘦的背影,似乎弥漫着浓重的孤寂,而她的心,也冰冷的瑟瑟发抖。 容洵目光深邃,来到云离的身边,拉住了她的手,牵着她走进羲和宫内。 羲和宫内除了太后,容清与离涯也在。 行过礼,太后的视线落在了云离的身上,似对于她的出现甚是意外。 不过她没说什么,只是将目光转向容沉,道:“王上的身子可好些了?这脸色怎么还是这么差?” “回母后,儿臣没事,母妃不必挂碍。”容沉坐在一侧,缓缓道。 太后微微颔首,“此番叫你们前来,是想商议一下先王忌日祭祀之事,今年不同往年,今年王上回朝亲政,再加上之前战事和王上为生母入陵一事,朝中多有非议,此番祭祀哀家以为就不要过于铺张了。” 太后的话让羲和宫内好一阵静默。 这话里似乎还别有深意,隐隐又带着一丝指责的意味。 云离悄然瞥了容沉一眼,见他神色寡淡,对于太后的话置若罔闻。 倒是一旁的容清,开口道:“母后,父王忌日毕竟是大事,这样做,可会不妥?” 太后看了容清一眼,随即看向容洵询问道:“九弟意下如何?” 容洵沉默了片刻,“臣弟以为,如今这个时候,这事儿倒确实不该大肆操办,王上如今身体抱恙,若不出现,只怕会惹来非议,可若是出现让群臣视之,又只会徒增群臣担忧引来朝局不稳。” 太后听了容洵的话很是满意,她连连点头称是。 云离反倒觉得这话根本就是在刺激容沉,和亲之事拿他的身体说事,眼下先王忌日仍是拿他身体来说事。 容沉没什么反应,淡漠的毫无存在感。 云离以前没觉得容洵在宫里如此出挑,不都传闻他是个闲散王爷。 眼下看来,这太后对他的话十分信任,连容沉,似乎都十分敬重他。 明里看似他们在询问容洵的意见,最终决定的还是容沉。 可仔细看来,这决定无疑都是容洵做下的。 而容沉,却也没有任何质疑或是反驳。 云离惊觉,在这南翎王城之中,容清斯文沉稳,容洵闲散不争,表面上看似平静,实则谁知道底下搅着什么浑水。 或许容沉根本没有她想的那么安然。 云离沉了沉心绪,撇开这些本就不该她来计较的思绪。 第三百三十九章:暴雨阻路 太后做了决定,容沉也不曾反驳。 三日之后,便是先王忌日,由离涯主持祭祀。 祭祀地点仍是暮山王陵。 去的人不过几个亲近的王族之人和一队禁卫军。 除了九王爷容洵与长公主容沁两位乃先王弟妹外。 便只有小辈容沉,宁王容清和宁王妃。 连世子容玖安都不曾受诏前来。 而她云离身为一个侧妃,本没有资格前去,可容洵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非得带上她。 还说什么要让先王看看他这个弟弟也终于成家了。 明明知道两人不过是逢场作戏,可容洵偏就是说的跟真的似的。 让云离委实无奈。 先王忌日这一日,天气格外阴沉。 远方天际隐有雷响,紫色的闪电在云层不时游动,似有暴雨将至。 王陵外,天幕黑沉沉一片,黑云压的很低,连带着让人也跟着沉闷不已。 祭祀台前,离涯一袭黑袍沉肃隆重。 九重台阶之下,容沉站在最前面,之后是容洵,容沁和容清。 云离身为女眷,自然与宁王妃站在后方。 许久不见的宁王妃似乎仍是没能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整个人瘦削不已,也沉默着一言不发。 即便是见着她,也是无动于衷。 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也不知如何劝慰,就也跟着沉默。 祭祀有条不紊地举行着。 王陵外的气氛也让人压抑,云离垂首看着脚尖。 “行礼跪拜。” 伴随着离涯的话语,祭祀台前的所有人皆是跪了下来。 而唯独云离,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离涯看向云离,眉头微微蹙起。 而云离身侧的宁王妃似乎也被云离给惊到了。 可到底还是一声不响。 云离对上离涯的目光,她站在最后面,除非宁王妃和周围守卫的禁卫军,其他人要么转头,不然瞧不见。 她是绝对不会跪一个害死自己一家的凶手。 离涯的片刻沉默引起了容沉的注意。 他眉梢微转,瞧见云离站着,他心思一动,收回目光,看向离涯。 离涯触及到容沉的目光,愣了一瞬,开口道:“起身。” 而云离在别人看来是堂而皇之地大逆不道堪堪在他们两人的掩护下迅速了结了。 周遭的禁卫军甚至还来不及多加思索,事情就悄然过去了。 轰隆。 一道惊雷自天际响起。 惊雷过后便是倾盆大雨。 豆大的雨珠冲刷而下,不过转瞬就将众人给淋透了。 可祭祀没完,谁也不能离开。 云离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微微模糊的视线中落入了容沉的背影。 他背脊挺的很直,玄色宽袍贴在身上,显得整个人愈发的纤瘦。 这样的他,好似随时都会被大雨冲倒。 而他身上的蚀骨之毒,才是云离心里最为担忧的。 本就虚弱,这大雨一淋,一如雪上加霜。 终于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辰,捱过了祭祀。 云离分明看见容沉的脚步晃了晃,她的心也跟着一紧。 离涯快步走下祭祀台,扶住了容沉,他皱着眉,“王上,赶紧上马车。” 正在云离担忧之际,禁卫军拿来的伞,她的头上也出现了一把竹伞。 腰际一重,身侧传来一阵水雾,一转头,便对上容洵的深邃的目光。 “阿离看什么呢?”容洵顺着云离的视线望去,眸色幽黑一片。 云离撇开目光,抬手握住竹伞,“雨大,王爷赶紧上马车吧。” 分别上了各自的马车,马车便开始沿着山路下山。 天色愈发暗沉,天际闪电不止,雷声轰鸣。 云离拿着丝帕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忽的前方传来一声闷响,将云离游离的神思给拉了回来。 她所在的马车也骤然停了下来。 “九王爷不好了,大雨冲刷山石滚落,阻了山路,王上的马车没能及时停下,被撞翻了。”一个禁卫军匆匆跑来,在外面大声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见容洵眉头一皱,迅速掀开帘子跃了下马。 她也紧接着容洵一头钻进了大雨之中。 只见前面山路一片狼藉,杂乱巨大的山石将下山的路堵的死死的。 山石之中还有一辆侧翻的马车,半个车身悬在悬崖边际,摇摇欲坠。 云离心下一沉,快步跑了过去。 “王兄。” 容沉身后的马车是宁王与宁王妃,之后才是她与容洵,离涯和容沁则是在最后。 最前方的禁卫军已经被山石拦在了前面,还有不幸被砸中的。 致使此时马车周围连一个人都没有。 而眼下容清已经爬过山石,朝着悬崖边而去。 容洵紧随其后,云离刚想爬上山石,却被后面赶来的离涯拉住了手腕。 “你疯了,你看有哪个女眷出来了?你想引起误会吗?”离涯冷着脸,沉声开口。 云离脸色一白,又闻离涯继续道:“我不知道你和王上有什么渊源,但是眼下,你绝对不能过去。” 她失神地点了点头,退到了一旁。 视线却是牢牢锁在悬崖那边。 透过雨幕,云离瞧见车厢内的容沉小心翼翼地朝着悬崖边走着。 就在此时,马车又是一阵抖动,伴随着一阵山石滚落的声响。 马车倏的往悬崖下滑去。 “容沉……”云离低呼出声,声音却被滂沱大雨掩盖了去。 千钧一发之际,容沉纵身一跃,而容清也同时赶至,倾身抓住了容沉的手。 “王兄……抓紧了。”容清咬着牙,奈何雨太大,身子倾倒手下无法施力,只能紧紧抓着不放。 等不多时,容洵与离涯随后赶至,这才合力将容沉给拉了上来。 云离见状提着的心却没有落下,容沉脸色惨白,虚弱不堪。 “禁卫军留下通路,其他人随本王折返王陵避雨。”容沉由离涯扶着,低声道。 离涯重复了一遍,径直将容沉扶到了就近的马车里。 云离强忍着冲过去的冲动,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马车。 她静坐在马车里,容洵没有回来,大抵是与容沉待在了一处。 见马车动了起来,云离这才一手撑在车厢上,浑身因长时间的紧绷而瑟瑟发抖。 容沉…… 第三百四十章:殒命暮山 在王陵附近有一处木屋。 木屋里住着王陵守陵之人,在云离他们折返之际就迅速迎了出来。 大雨滂沱,木屋前半人高的草丛被冲刷着一片狼藉。 远处山峦更是迷雾缭绕,恍若虚无。 容沉在折返途中已经昏迷了过去,发起了高烧。 宁王妃似乎也因为受到了惊吓和淋了雨,发个起烧。 木屋唯一地床榻给了容沉,而宁王妃只能在外面坐着,整个人很是憔悴。 容洵与离涯在里面守着容沉,容清和容沁陪在宁王妃的身边。 云离站在一侧,视线穿过那道微敞的门,落在了躺在床榻上的容沉身上。 似乎只有她,在这里显得格外无所适从。 身上的衣衫还湿淋淋地黏在身上,格外不适,可这里没有条件,也就只能任着难受了。 她想了想,走出了木屋。 守陵人是一个约莫五六十岁的老者,头发已经花白。 他站在木屋外,面露焦色,显得有些惶惶不安。 “大爷,这里可有什么药草?”云离上前,询问道。 山路不知何时才能疏通,眼下不能任由容沉和宁王妃这么发着烧。 出来祭祀,没带随从,不知为何连玄衣也没有跟着。 若是容沉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会出大事。 守陵人拧起眉头,摇头道:“回王妃,老奴这里没有什么药,平日里小毛小病都是去暮山上面采的。” “大爷懂医?”云离心思一动,略显意外道。 “老奴哪懂什么医,就是一些治病的土法子。”守陵人回道。 云离眉梢微转,视线落在那被雨雾缭绕的暮山之上。 王陵位处暮山半山腰,依山而建,王陵后方就是上山的路。 只是眼下雨这么大,要入山谈何容易。 云离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一处,她缓声道:“大爷,可否把蓑衣借给我?” “王妃莫不是想入山?万万不可啊,这雨天路滑,山里迷雾重重,进去太危险了。”守陵人急急出声。 “可也不总能眼睁睁看着王上和宁王妃就这么烧着,山路不知何时才能通,人命关天,更何况这人还是王上。”云离望着暮山,缓缓说道。 守陵人想了想,便道:“那让老奴随王妃一起入山吧,老奴熟悉路,能给王妃带带路。” 云离一听,心下一喜,点头道:“那就有劳大爷了。” 穿上蓑衣,守陵人背上箩筐,拿上工具之后。云离便随着守陵人朝着王陵之后走去。 轰隆。 巨大的雷响震慑天地。 黑云压的很低,空气中满是湿气,闯入鼻腔,引着鼻子麻麻痒痒。 脚下的山路泥泞不堪,亦或是根本无法称得上是路,杂草丛生,荆棘遍布。 守陵人在前面艰难开路,不时拿着砍刀挥开荆棘。 “王妃,小心脚下,这暮山泥石多,这么大的雨将泥石冲的都松了,千万要小心啊。”守陵人回过头,提醒道。 “放心吧大爷,你自己看着路,不用担心我。”云离大声回道。 守陵人憨笑点头,心底却是对云离产生了一丝敬服。 似乎没想到身份尊贵的九王妃,竟然会是这么一个连艰险山路都不放在眼里的女子。 他见云离对他始终报以尊重,心里也便心甘情愿地给她带路。 而非之前只是怕九王妃在这王陵出事他得担待不起才只能冒险陪同。 进了山,四周的光线顿时昏暗了下来。 “王妃,老奴都是在那边采的药。”守陵人指了指山林一处,说道。 云离来到守陵人的身边,从他手里借了砍刀。 她扫开周围的杂草,视线在地上扫了一圈。 随后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虽然路不好走,但好在没有严重到迈不开步的地步。 被雨水冲刷的山地里草药繁盛,采这些草药远比云离想象的要简单许多。 不多时,草药就采了一箩筐,各种各样的草药都有,皆是些平常又多见的。 “没想到九王妃还懂医。”守陵人接着云离递来的草药,感叹道。 云离没有接话,又忽的抬手打断了守陵人的话。 她的视线凝聚在一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下一刻,云离伸手将守陵人拉了下来,两人隐藏在荆棘丛后。 蓑衣与荆棘遮蔽了身形,不多时,便有几道黑色的身影冒雨而来。 “他们几个都在王陵,山路已封,真是天助我也,此番一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好助主公一臂之力。” 黑衣人顿住脚步,为首一人对着身后四人道。 其他人整齐地应声,随后继续朝着另一边疾跑。 看模样,似乎是训练有素。 那些话穿过雨幕,落入了云离与守陵人的耳间。 守陵人瞪大了眼睛,满眼惊骇,惊呼道:“他们……” “嘘!”云离对着守陵人摇了摇头,黑衣人还未走远,若是被发现了,他们定然不会放过他们。 可下一刻,云离分明在刷刷的雨声之中听到了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转过头,便见一把长剑穿过雨帘,直直朝着她刺来。 “王妃小心!”守陵人一把推开云离。 哧。 长剑破胸而出,血珠顺着剑尖滴落,混入泥土,不过转瞬便被雨水冲刷的无影无踪。 守陵人瞪着眼睛,眼底带着濒死的绝望和恐惧。 云离满脸震惊,雨水流进眼里,酸涩一片。 她握着砍刀的手猛然一紧。 “找死!”云离眼底闪过一抹凌厉,低斥出声。 下一刻,砍刀扬起,直直砍向黑衣人。 黑衣人似乎没想到眼前看似柔弱的女子会武,一个不察被砍刀砍中。 他左肩一沉,锥心刺骨的痛意弥漫全身。 黑衣人闷哼一声,不等还手,耳中又响起了一道咔哒声响。 他圆瞪双目,脑袋呈诡异的角度耸拉着,瘫软倒地。 云离跪倒在守陵人的身侧,眼底染上了一丝悲色。 为什么这么傻? 不过初见,就因为她是九王妃,他是奴,所以他就该帮她挡剑去死? 云离伸手抚过守陵人的睁着的眼,沉声道:“我云离欠你一条命,今生怕是无以回报,若有来世,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恩情。” 第三百四十一章:他的怀疑 云离背起掉落在一侧的箩筐,拿上砍刀转身迅速朝着山下走去。 这些黑衣人显然就是冲着容沉他们而来。 只是不知道他们嘴里的主公是谁。 眼下禁卫军全部在疏通山路,木屋里根本没有禁卫军护卫。 这些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别说木屋里还有容沁和宁王妃两个女子。 容沉昏迷不醒,容清又不擅武,单靠容洵和离涯两人要抵挡他们,只怕不易。 心里焦灼,云离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还未靠近木屋,就听见激烈了打斗声映衬着雨声,格外刺耳。 云离扔下箩筐,脱掉蓑衣就跑了过去。 只见木屋门前流着大滩血迹,还躺着三具黑衣人的尸体。 容洵与离涯与另外三人缠斗着,两人皆是负了伤,露出了几分狼狈之色。 木屋的门紧闭着,云离大抵能猜到容清留在里面守着他们。 “小心!”云离低呼一声,挥手扔出砍刀。 离涯只觉身后一阵劲风袭来。 回身只见一个黑衣人执剑而来,不过转瞬就近在咫尺。 叮。 砍刀击上长剑,黑衣人虎口一麻,长剑顿时脱手而去。 离涯见机毫不迟疑扬起了剑。 利剑割喉,一击致命。 “撤!”为首的黑衣人看了云离一眼,低斥一声后迅速逃离。 另一人闻言也即刻跳脱与容洵缠斗的战圈,飞快追了上了那个黑衣人。 两人在大雨之中疾跑,渐渐消失了踪影。 “别追了。”容洵唤住欲追人的离涯。 他转头看向云离,目光深邃如墨。 四目相对,云离分明从容洵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怀疑。 他怀疑这些是她的人? “阿离,不是,九王妃,你去哪了?”离涯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云离一番,询问道。 “我与守陵人上山采药去了。”云离缓缓道。 吱呀一声。 木屋的门打开了,容清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他皱眉扫了周遭一眼,“刺客都被杀了?你们赶紧进来,王兄情况不太好。” 云离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刚迈出一步,却忽然感受到容洵的目光,生生顿住了脚步。 倒是离涯,迅速跑了进去。 容洵踱步走向云离,浑身带着一丝危险之感。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是我,若是我,我就不会回来了。”云离毫不避讳地看向容洵,直截了当道。 “守陵人呢?”容洵淡淡开口。 “为了救我,死了。”云离吸了口气,沉声说道。 容洵没有说话,转身踱步走近了木屋。 云离知道他的怀疑,她方才不见了,然后黑衣人就来了。 山路被封是巧合,而黑衣人会在他们折返王陵之后出现就绝非是巧合。 只怕在他们当中有人给黑衣人通了信。 禁卫军不知道他们来了这守陵人的木屋,所以是禁卫军的可能性不大。 那么眼下最值得怀疑的无非就是守陵人和不在的她。 守陵人死了,那便唯独只剩下她了。 她敛下纷乱的心绪,踱步走进了木屋。 除了宁王妃所有人都围在床榻前。 “离涯,王上怎么样了?这里也只有你稍微懂些医术。你倒是说句话呀。”容沁秀眉紧蹙,急急说道。 坐在床榻边的离涯一言不发,脸色很是难看。 他不深谙医术,只是制作人皮面具需要对知晓一些医理。 而今若他没有看错的话,容沉高烧之下,所有的症状皆是中了蚀骨之毒的症状。 若非当初藏书阁里与云离一起看了那本医书,他也决计不会知道。 他眼眸幽黑,这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离涯微微侧目,视线穿过众人,落在了门口云离的身上。 触及到离涯的目光,云离心下一沉,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所以,云离口中的那个中了蚀骨之毒的朋友,便是容沉? 离涯收回目光,他曾想,什么样的朋友会让云离不顾安危以身犯险只为寻一枚解药。 他知道这个朋友对云离很重要,可他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 这个所谓的朋友,竟然会是容沉。 一个北霁将军,一个南翎王。 他们两人,难道不应该是这世上最不可能成为朋友的吗? “离涯!你说话呀!”容沁见离涯不吭声,开口唤道。 离涯猛地回过神来,薄唇轻抿,片刻后沉吟道:“得先给王上退烧。” 其他的,他不知道他们知道多少,所以不敢妄言。 “退烧?怎么退烧?”容沁焦急道。 “我有办法。”云离冷不丁开口道。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看向了她,有疑惑,有质疑,也有平静和冷漠。 “九嫂有办法?”容沁意外道。 云离看向容洵,眼下的她受制于他,必然要顾忌他的想法。 容洵微眯眸子,“既然阿离有办法,就赶紧的吧,你可千万要小心,若有半点差池……” “行了九哥哥,你这是干嘛?九嫂有法子是好事,你怎么跟在威胁人家似的。”容沁剐了容洵一眼,打断道。 云离转身走出木屋,打了凉水,拧了丝帕为容沉敷上。 随后又默默去摘捡草药,煎药。 耗了大半日光景,才熬好了退烧的汤药。 她端着药来到木屋,正欲喂容沉喝下。 “慢着。”容洵忽的开口,他看向云离,“你先喝。” 简单一句话,顿时将云离推向了另一番境地。 连容洵都在怀疑她,即便别人不多心,这样一来,却也不可能不多有猜想了。 云离隐忍着,拿起勺子自己喝了一口。 “可以了?”她凉凉出声。 离涯眉头紧锁,对于容洵的怀疑觉得毫无道理。 而云离这副隐忍的姿态,又让他倍感异样。 她何其高傲的一个人,竟然可以堪堪受了这样的质疑。 容洵微微颔首,云离这才坐到床榻之上,一勺勺将汤药喂给了容沉。 不管别人怎么对她,她决不能眼睁睁看着容沉去死。 即便容沉要死,也要等她将所有事情都调查清楚之后,等她确定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之后。 由她来,亲手杀死他。 这是云离最后的执念。 所以在此之前,谁也不能要了他的命,连蚀骨之毒也不可以! “九嫂,这样就行了?王上什么时候会退烧?”容沁的担心是真真切切的。 “长公主放心,这烧一定会退的。”云离的话却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容沁,还是在安慰自己。 第三百四十二章:她的心里还有他 云离起身离开,又听到身后离涯说道:“长公主,两位王爷,让王上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随后便是紧随而来的脚步声声。 她没有回头,径直走到了倚靠在躺椅里的宁王妃身边。 “这是治疗风寒的药,喝了吧。”云离将药放在一旁,轻声道。 宁王妃脸色苍白,她抬眸看了云离一眼,没有接话。 云离分明从她空洞的眼眸里看到了丝丝绝望,神采尽失。 或许这一场风寒正是宁王妃所期许的,她没有生的希望,只想去死。 云离叹了口气,“你还有未来,还有宁王,还会有许多的孩子,你不该如此。” 宁王妃闭上眼睛,眼角滑下一行泪。 她放不下,放不下那个还未来得及看看这个世间的孩子。 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去想通,别人说再多也是徒劳无功。 云离见宁王妃这般,也只能随她去了。 生死有命,终归不是她可以左右的。 在木屋里将就了一晚上,在第二日的下午,山路才在禁卫军的不眠不休之下疏通了。 大雨也停了,碧空如洗,湛蓝无垠。 云离来到容沉的床榻边,伸手覆上他的额头,仍是发着低烧。 可比起昨日的高烧,却已经好多了。 她悄然探了脉,这蚀骨之毒愈发的凶狠了。 云离能感受到容沉的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一日又一日的在憔悴下去。 “担心他?”清冷的嗓音从后响起。 云离收回手,起身转头看向容洵。 “王爷最近对臣妾似乎有诸多怀疑?”云离澄明的眸子里染上了一丝考究。 容洵挑眉,“生气了?” “臣妾不敢,只是臣妾以为,王爷有些怀疑根本就是空穴来风,纯粹是浪费时间。”云离淡漠出声。 容洵唇边勾勒出一道浅浅的弧度。 “是不是浪费时间,本王心里有数,山路已通,阿离该走了。” 云离没说话,越过容洵走出了木屋。 容洵站在床榻边,看着脸色苍白的容沉,眼底幽黑一片。 他猜的没错,云离与他,远远不止认识那么简单。 云离吩咐禁卫军进了暮山将守陵人的尸体给带了出来。 好生安葬之后才上了马车。 马车没有去往王宫,径直回了九王府。 云离不知道后来刺客之事有没有引起注意,在暮山之中所见她也并未多言。 对于蚀骨之毒的解药,云离觉得已经刻不容缓。 只是自从王陵回来之后,容洵似乎对她多了些戒备。 或许打从一开始,他对自己就不曾放心过。 仲夏来临,天气愈发炎热。 这一日,香怡苑迎来了一个稀客。 云离正坐在卧房里想着从容洵那里套出锦盒的法子。 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锦偲快步走了进来,福身说道:“姐姐,王宫来人了。” 云离微微皱眉,但凡王宫来人总是没什么好事,难免有所抵触。 “不见。”云离斩钉截铁道。 锦偲一愣,似乎没见过云离这个样子。 她撇撇嘴,弱弱道:“姐姐,这来的不是别人,是王上身边的贴身侍卫玄衣玄大人。” 云离闻言愣了一瞬,玄衣来了? 他居然直接来九王府找她?在想什么呢? 还是觉着容洵对她的怀疑还不够。 可转念一想,玄衣绝不是唐突之人,若非有重要之事,大抵也不会来找她。 难道是容沉出事了? 思及至此,云离坐不住了,她起身朝外走去。 玄衣站在香怡苑的苑门口,来来回回走着,似乎有些惴惴不安。 “你找我?”云离独自前来,站定在不远处,开口道。 玄衣见云离出来,脸上的不安才稍微敛了去。 他上前一步,开口唤道:“夫人……” 话刚说口,又觉得自己失言,连忙改口道:“九王妃,我来此是想请王妃帮忙的。” “帮忙?还有玄大人解决不了的事情,需要我来帮忙?”云离淡淡开口。 “九王妃别酸我了,公子身中剧毒,还请九王妃出手相救。”玄衣垂首抱拳,正色道。 若不是昨日之事,玄衣断定自己绝不会来找云离。 他曾以为云离会对容沉恨之入骨,恨不得他死。 可昨日王陵归来,他得知容沉高烧不退,是云离出手相救。 他不可谓不意外,不管云离到底为什么会成为九王妃,但他相信在她的心里仍是有容沉。 云离拧眉,倒不是她不想帮忙,只是她也清楚,这毒除非解药,根本无解。 玄衣大抵还不知道自己知道容沉中的什么毒。 她略一思忖,道:“玄大人都没办法解的毒,我就更不行了,你还是回去吧,这事儿我无能为力。” 玄衣眉头一蹙,略显急切道:“你的医毒之术在我之上,人命关天,还请王妃出手。” “你知道王上中的什么毒吗?”云离见玄衣这般,忍不住问道。 “蚀骨之毒。“玄衣回道。 “既然知道是蚀骨之毒,又怎么能不知道这毒除非有解药,否则即便大罗神仙也解不了。”云离淡淡开口。 “九王妃知道公子所中之毒?但九王妃有所不知,这毒有解,但仅凭我一人,无法完成。”玄衣沉沉说道。 云离心下一怔,“你的意思是即便没有解药,这蚀骨之毒也能解?” 玄衣郑重点头。 云离迟疑了,玄衣不是胡说八道的人,她对这毒不甚了解。 也仅仅是因着医书和十方村那老者的话,还有百里渊的态度来确定这毒厉害。 难道是她看的太过狭隘? 在医毒方面,却也没有必然。 忽然间,云离对玄衣口中的解毒之法甚是好奇。 可若是透露出半点,只怕在这个布满容洵眼线的香怡苑门前,会产生十分不好的后果。 她定了定心神,对着玄衣拂袖一挥,“你既知晓我的身份,必然也知道我对南翎王恨之入骨,他身中剧毒我喜闻乐见,我帮不了你也不想帮你,你赶紧从南门离开吧。” 说着也不等玄衣接话,转身回了香怡苑。 玄衣重重一愣,望着云离渐行渐远的背影,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第三百四十三章:解毒之法 仲夏的夜蝉鸣声声,没有日间那么汹涌的热意。 月华倾泻而下,在香怡苑内洒下莹白的光华。 一道身影悄然出了香怡苑。 趁着夜色,云离避开守卫,悄然朝着九王府南边走去。 她四下环顾,见没人,便伸手打开南门走了出去。 “王妃,这边。”玄衣从暗处踱步而出,低声唤道。 云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踱步走向玄衣。 上了停在一侧阴影处的马车,云离看向玄衣,沉声道:“说吧,到底是什么解毒之法。” 玄衣长舒了口气,索性他会了云离的意,在此时来到了此处。 他敛了敛心神,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查医术,是以昨日也不曾随同公子去到王陵,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在一本古书之中找到了解毒之法——换血。” “换血?”云离垂眸,喃喃出声。 蚀骨之毒会逐渐腐蚀精血,侵蚀进血液之中。 若是换血的话,彻底将蚀骨之毒驱逐体外,或许还真的可以解毒。 只是这方法风险太大,有太多不确定因素,而这血又岂是说换就换的。 “找不到解药,就只有换血了。”玄衣点头道。 “容沉明明应该很早就中了毒,为何当初不找解药?” 明明慕容山庄里存有解药,而且解药也不过三四年前才被她偷走。 若是当初就找了解药,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麻烦的事情。 玄衣眉头拧起,总觉得云离这话意有所指,似乎对解药有所了解。 可眼下说什么都迟了。 “这换血之法并不容易,仅凭我一人只怕不好控制,不得已我才会来此请王妃帮忙。”玄衣没有回答云离的问题,话锋一转说道。 云离沉了沉心绪,对于救容沉,她没有半点异议。 只不过这个方法她没有把握,可即便她不帮忙,玄衣也绝对会自己动手。 因着容沉已经等不了了。 最多不过再个把月,蚀骨之毒就会侵入五脏六腑。 届时即便有解药,也无力回天了。 玄衣大抵是求不得百里渊,所以才会下定决心来寻自己。 只要能救容沉,不管什么方法,总该一试。 “给我三日时间,三日之后你想办法把我接入宫。”云离想了想,开口道。 玄衣心下一喜,连连点头,“好,三日之后我就派人来接王妃入宫。” 云离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三日时间,这三日,她得想办法从容洵处得到解药,如若不然,就只能冒险换血救人了。 若是明着再去容洵那里找,指不定又得落下话柄。 尤其是在王陵回来之后,他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考虑良久,云离还是觉得夜探。 她准备了迷香,等夜深之后换上了夜行衣,去了容洵的卧房。 刚来到容洵的卧房外,却见卧房仍是点着烛火,从窗棂透出两道人影。 “这么晚的还不睡?”云离嘀咕一声,避开守卫绕到后面悄然靠近。 容洵低沉的声音从内传出。 “怎么样,可有查到什么?” “属下派人查过暮山刺客,应该与王妃并没有关系,不过这些刺客的身上没有证明身份的线索,要确定是谁的人不容易。” 这声音是?离渊? 云离眉头紧锁,没想到容洵还真的派人去查自己了。 “不过属下收到线报,最近南月城里来了一支边疆艺人,驻在花满楼里进行表演。属下怀疑,这些人会与这暮山刺客有关。”离渊顿了顿,又说道。 “边疆艺人?”容洵喃喃,随后又轻哼了一声,道:“是他?都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死心吗?” “王爷是怀疑……” 离渊压低了声音,云离听不分明。 不过显然容洵对这刺客的主人已经有了猜测。 “行刺之事,若不是里应外合,依着王陵的地形是无法做到的,你再去查,看看到底是谁在通风报信。” 里面沉默了许久之后才传出容洵的声音。 随后云离听到了开门声,应该是离渊离开了。 看来容洵也想到了,那日的行刺,在他们之中有内应。 只是不知道这个内应,会是谁。 云离收敛心神,卧房内的烛火忽的熄了去。 保险起见她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才悄然点燃迷香,塞了进去。 等了一会儿,云离偷摸着推开了窗棂,听着里面没有动静,翻身跃了进去。 她直奔床榻,床榻上容洵在迷香的作用下安静的睡着。 云离视线落在容洵的枕侧。 那一日如果她感觉没错的话,她在摔倒在床上之际,分明感觉到了在这枕下存有空洞。 云离轻轻碰了碰容洵的脸,见他没有反应,之后才伸手将他往里推去。 空气中还弥漫着迷香的浅浅香气。 外面隐有虫鸣传入耳畔。 云离伸手轻叩床板,果然传出几声浅浅的空声。 她挪开枕头,掀开床被,露出床板。 床板上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暗格。 云离心下一喜,当即伸手翻开暗格。 里面放着一个锦盒,还有几张折叠整齐的帛书及一枚精致的文印。 她打开锦盒,顿时断魂草的气味扑面而来。 云离眸色一亮,果然是蚀骨之毒的解药! 她毫不迟疑地将锦盒拿了出来,刚想关上暗格,又觉得若只拿这解药显得太过特意。 假如容洵知晓容沉所中之毒,只怕他会怀疑是容沉的人来偷了解药。 转念一想,如果容洵知道容沉中毒,而他明明有解药,又为什么要私藏? 云离眉头紧锁,然眼下也不是多想的时候,未免麻烦,她将那些帛书和文印一并偷了出来。 将暗格关好,收拾整齐,她才迅速出了容洵的卧房。 有了解药,一切就都好办了! 云离没有回香怡苑,而是直接出了王府往王宫而去。 既然有了解药,未免节外生枝她不能等三日后玄衣前来。 若是三日之间被容洵察觉到了什么,只怕会生出变故来。 云离依旧是从当初玄衣出宫找百里渊的那处隐蔽的宫门入了南翎王宫。 她轻车熟路地避开所有巡逻的禁卫军,悄然来到了玄央殿。 第三百四十四章:不要委屈自己 玄央殿里弥漫着药味,上夜的宫娥正坐在折屏边浅眠着。 云离未免重蹈覆辙,一进玄央殿就敲昏了宫娥。 “什么人?”容沉清冷虚弱的话语传入云离的耳畔。 云离一转头,便见容沉单手撑起,朝她这边看来。 她心下一惊,迅速欺身而近,伸手捂住了容沉的嘴,避免他叫人。 “是我。”云离拉下黑布,沉声开口。 容沉鼻尖闯进一抹淡淡的药香,当触及到云离那熟悉的脸。 那原本灰败的眸子顿时亮了起来。 云离松开容沉,下一刻手便被容沉抓住了。 “云离。”简单的一个称呼,仿佛带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浅浅淡淡又是久违的熟悉,让云离恍然之间鼻间一阵酸涩。 “别说话,把解药服了。”云离收敛心神,拿出解药递到容沉的嘴边。 “解药?”容沉心下诧异,不过愣了一瞬,便毫不怀疑地一口吞下了解药。 云离微眯眸子,忍不住轻哼一声,“你就不怕我毒死你了?” “反正要死,死在你手里也值了。”容沉清清冷冷道。 说罢眉头忽的皱起,脸色苍白如纸。 云离脸色一变,“容沉?” 话音落下,却见容沉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身子朝后倒去。 云离大骇,伸手扶住容沉,“容沉!” 她迅速探脉,确定是解药发挥作用了,这才稍稍安心了下来。 “我没事。”容沉反手握住云离,“不要担心。” “谁担心了。”云离抽回手,冷声说道。 容沉虚弱地靠在床栏之上,看着云离,眼底染上了一丝笑意。 “云离,你每次说谎都瞒不过我。”容沉缓缓道。 云离闻言顿时有种被挑穿心事的挫败感。 她微微皱眉,“所以你就可以任意地欺骗我,利用我?” 容沉一怔,眼底闪过一丝痛苦。 “我会给你一个解释,咳咳……” “算了,晚点再说吧,我走了。”云离抬手打断容沉的话,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她若再不走,只怕要走不成了。 云离不等容沉开口,转身朝着一侧的窗棂走去。 “云离……不要委屈自己。” 身后传来容沉清浅的话,带着无可奈何,又带着一丝莫名的牵绊。 云离脚步顿了顿,最终未置一词,离开了玄央殿。 天色渐明,云离忍着心底翻涌的情绪,迅速回了九王府。 好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许是因为容沉的毒解了,云离的心也跟着放松了。 她沉沉地睡了一天,在傍晚时分被吵醒。 “锦偲,出什么事了?”云离从床榻上起身,出声道。 门被推开,锦偲匆匆走了进来。 “姐姐醒了?锦偲伺候你起身吧,听说王府闹贼了,还是家贼。”锦偲一边伺候云离起身,一边说道。 云离眸色一深,“那可有什么线索确定是谁?” 锦偲摇了摇头,“都是下人们瞎传的,早些时候听伺候王爷的姐姐说王爷很生气,不过后来就没什么动静了,许是丢的东西不重要,不打算追究了吧。” 以容洵的性子,只怕是东西太重要才会不动声色。 不过一晚上的时间,容洵就发现东西不见了。 只怕迟早会怀疑到她的头上来。 那些东西在手里就是个烫手山芋,她得找时间将东西扔了。 “王妃,王爷请您过去用晚膳。”巧儿施施然入了内,福身说道。 云离没有拒绝的道理,于是便起身朝着主院走去。 容洵已经坐在圆桌前,神色寡淡,看不出情绪。 她行了个礼坐到了容洵的对面。 “都退下吧。”容洵淡淡开口。 所有人应声退了出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云离与容洵。 云离心思一动,略微有些忐忑。 她抬眸看了容洵一眼,不动声色道:“王爷是有话跟臣妾说?” 容洵瞥了云离一眼,“阿离昨夜去哪了?”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被他发现了? 不应该啊,昨夜她似乎没有遇上什么人,也是十分小心翼翼的。 “王妃这话问的奇怪,臣妾昨夜自然是在香怡苑里睡觉啊。”云离淡然道。 “是吗?”容洵反问,“昨夜府里遭窃了,阿离的香怡苑可有丢什么东西没有?” 云离佯装惊讶道:“遭窃了?王爷这么说,那臣妾倒是要回去好好找找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说完,她顿了顿,又道:“王爷可是丢了什么贵重东西?” 容洵盯着云离,淡淡道:“倒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丢了便丢了。” 云离若有所思,以她对容洵的了解,自己顺手拿走的帛书和文印只怕对他很重要。 两人心思各异,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 用过晚膳,云离便回了香怡苑,屏退锦偲和巧儿,云离锁紧了门窗。 她打开柜子,脸色陡然一变。 原本放在此处的锦盒竟然不见了! 云离心思翻涌,怎么回事?是谁拿走了锦盒? 会进这房里的人只有锦偲和巧儿。 难道是她们其中一人拿走了锦盒? 云离站在衣柜前,久久不语。 换言之这锦盒被人拿走了倒也是一件好事,锦盒里的东西本就是烫手山芋,她要丢掉的存在。 如今被拿了,也省的她再想办法解决了。 不管是谁拿走的,这事儿在她这里就算是了结了。 这一日,接连热了十几日的天终于转阴,又下起了小雨。 云离一大早就被巧儿叫醒,说是容洵让她去城外赴约。 她虽然心有疑惑,但自那件事之后,容洵与她几乎是零交流。 如今忽然邀她,又岂有不去之理。 马车在外面候着,驾车的是离渊,让云离深感意外。 “王爷吩咐了,请王妃独自赴约。”离渊看了云离身后的锦偲和巧儿一眼,淡淡说道。 云离微蹙眉头,略一思忖后道:“你们回去吧。” 锦偲与巧儿相视一眼,福身告退。 上了马车,马车开始朝着城外驶去。 云离掀开翻飞的窗帘,视线落在南月城的街道之上。 细雨绵绵,街上行人却是不减,忙忙碌碌,人声鼎沸。 忽的她的视线被一栋酒楼吸引了目光。 “花满楼?” 云离看着那栋二层小楼,处处透露着奢靡之景。 门口站着两排身着异域服装的女子,不时招呼着来往客人。 她们旁边竖着巨大的木牌子,上面写着“异域风情,边疆美人”。 马车缓缓驶过,云离收回了目光,忽然响起了当夜容洵与离渊说的话。 这花满楼里的边疆艺人,竟然还在? 第三百四十五章:你必须死 马车驶出了南月城,外面的雨也下的大了些。 雨水刷刷地击打在马车上,透过翻飞的帘子闯入马车内。 云离眉梢微转,外面的景色映入眼帘。 竹林? 看着外面翠绿一片的竹子,云离心底闪过一丝疑惑。 “离渊,我们去哪?”云离出声询问道。 “王爷就在前面。”离渊淡淡地回了一句。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离渊掀开帘子,“王妃请下车吧。” 云离接过离渊手中的竹伞,下了马车。 视线顿时开阔起来,眼前是一处悬崖,远处山峦叠嶂,云雾缭绕。 身后是翠竹林立,雨雾之下,葱茏一片。 她环顾一圈,没见到容洵的踪影。 云离转身,却见离渊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那眼底带着凛冽的杀气。 她心里咯噔一下,皱眉道:“王爷呢?” “对不住了王妃,王爷有令,你必须死。”离渊沉肃道。 云离一惊,容洵要她死? “为什么?”云离不解道。 难道被他发现是自己偷了他的东西? 所以那帛书和文印是容洵派人拿走的?他以为自己看过帛书的内容? 那么现在,他这是要灭口? 思及至此,云离浑身竖起防备。 离渊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抽出长剑,直指云离。 云离挥伞抵挡,几招下来,她惊觉离渊的招数让她倍感熟悉。 她总觉得似乎在什么时候与离渊对斗过。 大雨将云离周身打湿,手中的伞被长剑砍断,云离飞速后退几步。 她猛地止住脚步,回头一望,细碎的石子滚落,陡峭的岩壁底下深不见底。 云离不过刹那晃神,离渊再一次袭来。 她迅速朝左一闪,离渊当即调转方向,长剑破空而来。 云离眯起眸子,身子横旋一个翻转,躲开长剑。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云离眉梢一转,打定主意之后快速朝着马车跑去。 还未靠近马车,身后劲风袭来。 云离身子朝后一仰,利剑割断马绳,马儿顿时嘶鸣一声,朝着山下跑去。 后路被断,云离被离渊攻击地节节败退。 身后是万丈深渊,眼看着就被逼至悬崖。 云离硬生生顿住脚步,伸手抓住离渊直刺而来的长剑。 掌心被割破,鲜血伴着雨水滴落在地。 “别垂死挣扎了。”离渊冷冷道。 云离紧抿双唇,双目迸发出凌厉的锋芒。 离渊一怔,却见云离豁然松手,身子贴着长剑欺身而来。 长剑在她的肩上划出刺目的血痕。 下一刻,手腕被扣住,离渊只觉手腕一阵滚烫。 咔哒。 离渊脸色一变,左手奋力挥出一拳。 云离脚下移步,拳风贴着耳畔袭过。 离渊左手执剑,迅速刺上云离。 哧。 云离避无可避,左肩生生受了一剑。 离渊抽剑而出,带去一阵血雾。 云离脸色顿时苍白如雪,只是那双眸子,却是幽黑一片。 离渊有瞬间的失神,竟有片刻之间无法下手。 耳畔忽然传来马蹄声,下一刻,一个黑衣人策马而来。 离渊心下一凛,利剑破空而来。 黑衣人执剑拦住离渊,两剑相触,剑鸣刺耳。 云离捂着左肩跪倒在地,青丝贴着脸颊,衬着她的脸色愈发惨白一片。 鲜血顺着指缝滑落而下,云离抬眸,视线落在缠斗的两人身上。 眼前模糊一片,下一刻,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鼻尖似有药香萦绕。 云离双睫轻轻煽动,缓缓睁开双眼。 光亮让她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眸子,缓了片刻,眼前之景才清晰地映入眼帘。 手腕有温热的触感,云离微微侧目,心底猛然一怔。 久违的熟悉画面,让云离恍然间迷离了眼。 他趴在床榻边,眼下落着阴影,憔悴不已。 “容沉……”云离呢喃。 手腕一紧,容沉睁开眼,见云离醒了,眼底露出一抹释然之色。 “你终于醒了。” 云离吸了口气,双手,左肩都在隐隐作痛,连带着她的头也胀疼的难受。 “这是哪?怎么回事?” 她轻声问道,单手撑着想要坐起。 后背一紧,容沉搂着她,将她扶了起来。 云离愣了一瞬,他们靠的很近,她的鼻尖满是他身上特有的冷香。 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药香。 “这里是华清宫,是我派少辛将你从容洵的死士中救了回来,都怪我,只能用这个方法,将你从容洵的身边带走。”容沉缓声道。 云离抬眸,对上容沉带着一丝歉疚的眸子。 心中一处隐隐闪过一丝不安。 正当云离疑惑之际,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手中端着汤药,款步而来。 云离诧异地望着来人,只闻身侧的容沉轻轻道:“巧儿会在这里伺候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她。” “巧儿?” 巧儿福身,“姑娘,把药喝了吧。” “我来吧。”容沉从巧儿手中接过药碗,“你退下吧。” “是,王上。”巧儿俯首行礼退了出去。 云离心思翻涌,一时半会儿却怎么也想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直以为巧儿是容洵的人,可怎么也想不到巧儿会是容沉的人。 云离沉默良久,直到鼻尖闯入浓重的药味。 她回过神来,便闻容沉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来,喝药。” 云离动了动身子,离开容沉的怀抱。 她目光沉沉地看着容沉,“这些,都是你设计好了的?容洵的东西是你派巧儿拿走的?” 容沉手中的动作一顿,不可置否地点头道:“是,巧儿是我的人,帛书和文印也在我的手里。” “若我不出手,只怕容洵迟早猜到是你拿了他的东西,逼不得已,我只能这么做,以偷盗者的身份与他做一场交易,若他要拿回东西就只有杀了你,这样他就不会怀疑你,为了帛书和文印,他一定会对你动手,果然,他派离渊杀你,巧儿及时通知了少辛,少辛才能将你救下,不出三日,九王妃身死的消息就会传遍南月城,这样一来,你就能恢复自由身了。” 听了容沉的话,云离默然。 良久之后她才嗤笑出声,“好一场算计,你就不怕少辛没有及时赶到,离渊真的杀了我?” 容沉垂眸,他当然怕,可对方是容洵不是别人。 他只能铤而走险,而他也对云离有信心,她从来不是会轻易被人得手之人。 可这次,即便他成功了,云离对他,怕也失望极了。 “云离……” 第三百四十六章:一样一样讨回来 饶是外面日头正胜。 华清宫内却是一片清冷。 云离沉默着,久久不语。 容沉坐在一侧,望着云离,深知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心存怨愤。 如若还有他法,他断然不会让她以身犯险。 说他自私也好,冷血也罢,他是决计不想再让她待在九王府里如履薄冰。 “我想静静,你走吧。”良久之后,云离冷冷开口。 容沉垂眸,将药碗放在一侧,开口道:“好,你在此好好养伤。” 她不想见他,那他就离开。 容沉起身,踱步走出大殿。 云离看着容沉的背影,许是大病未愈,身形依旧瘦削,再也不复往日神采。 伴随着殿门关上,她分明听到殿外传来一阵隐忍的咳嗽声。 云离心下一抽,微微攥起了拳头,掌心刺痛,刺激着她清醒过来。 她环顾四周,偌大的寝殿空空荡荡,宛若一个巨大的金汤牢笼。 云离眼底露出一抹嘲讽至极的笑。 恢复自由身?也不过只是从一个牢笼换到了另一个更高级的牢笼罢了。 容家的人,都是如此不顾别人感受,如此任意妄为? 一如容沉所言,不出三日,巧儿便来告知她容洵对外宣称九王妃因病去世。 从今之后,她就再也不是九王妃了。 这不正是她所要的结果吗? 可为何心底总有一些不舒服,一些对容沉的不满与责怪。 他分明是救了自己,可自己又到底在愤怒个什么劲? 或许是他的擅自做主和救自己的方式? 从仲夏到初秋,整整两个月,云离的剑伤才算是好的差不多了。 这些伤痕,无不在提醒着她,有些事情不能忘。 有些事情她还没有办,她不能留在这里,她得离开。 天气转凉,凉风自殿外拂进。 云离自床榻上起身,赤着脚踱步到大殿门口。 光洁的地板上冰冰凉凉,云离站在门口,视线落在外面。 华清宫在南翎王城最深处,人迹罕至。 宫里有一处池塘,秋日的池塘里清澈一片。 除此以外,还有巧夺天工的回廊轩榭,以及一大片桃林。 景色虽美,可大抵没什么人来,冷冷清清,没有人气。 在这南翎王城之中,或许也没人知晓,在这王城深处的华清宫里,还住着一个人。 “云姑娘怎么起来了?”巧儿踩着碎步来到云离身边。 云离看了巧儿手中的汤药一眼,伸手拿过一口饮下。 苦涩的滋味在唇舌间晕开,她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巧儿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这两个月来,她鲜少开口,始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可却又无比配合地疗伤,好像在等待着伤好之日。 “云姑娘,需要巧儿去唤王上前来吗?”巧儿又道。 云离看向巧儿,墨色的眸间带着让巧儿心慌的深邃。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王上自那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她以为,云姑娘是想见王上的。 “奴婢多言了。”巧儿福身,自云离手中接过药碗,施施然离开。 云离望着巧儿的身影在回廊尽头转了个弯,消失了去。 她迈出大殿,沿着回廊慢慢走着。 还未凋零的花盛开在回廊两侧。 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缕缕的怡人香气。 她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在华清宫里走了一圈,果然如她所想,一个守卫都没有。 可没有守卫,却不代表没有人在暗处盯着她。 容沉了解她,也一定知道他留不住自己。 可是她却不知道她若想离开,容沉会不会同意。 这两个月,她想了很多,她终归是做不到怨恨容沉。 然只有对容沉避而不见,她才能坚持初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惜,天总不遂人愿。 云离站在池塘畔,看着粼粼水面出神。 下一刻,身子忽的一轻,她心下一惊,抬眸触及到容沉幽深的眸子。 云离伸手推上容沉,皱眉道:“放我下来。” “为什么不穿鞋。”容沉沉肃开口。 “你管我?”云离冷声回道。 “两个月不见,我以为你该想通了,你怨我归怨我,可不该委屈自己。”容沉似有些气急败坏,话语间染上了一丝冷意。 云离扯出一抹冷笑,委屈自己?她云离最不会的就是委屈自己! “我再说一遍,放我下来。”云离盯着容沉,目光森冷道。 “不放。”容沉紧了紧搂着云离的手,大步朝着大殿走去。 云离挣扎起来,容沉却依旧死死抱着她。 云离气愤,挥手成拳击上容沉的胸口。 容沉眉头一蹙,闷哼一声,脚下一顿。 云离趁机跃下身子,却见容沉脸色很是难看。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么久了,他的身子还没好全? 是她下手重了? 容沉抬眸,四目相对。 “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你什么时候才能消气。”容沉颓败道。 “我不想看见你。”云离冷冷道。 容沉俊眉一蹙,上前一步抓住云离的手腕,“云离,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不然也不会冒险偷药,不顾安危地跑去东来,差点丢了性命,你为我做的,我全都知道,可你自己呢?你为什么不敢面对自己的心?” 云离重重一怔,顿时有种被说中心事的难堪。 骄傲如她,却被容沉一针见血地说出了所有。 她悲凉地看向容沉,“我只是不想你就这么死了,你欺骗我,利用我造成北霁内乱,趁着北霁内乱刚平之际发兵,北霁数十万将士的命,汜水城百姓的命,我忘不了被大火吞噬的那一切,那一刻我就打定主意,我要一样一样跟你讨回来,你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云离的话犹如利箭直直扎进容沉最柔软的心底深处。 他浑身一僵,握着云离的手忽然松开,无力垂下。 她救他,不过只是想让他死在她的手里。 多么讽刺? 容沉垂眸,眼底满是痛苦之色。 不是的,这不是她的心里话。 她明知道这是战争的残酷与必然,在这乱世三国之中,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她只是想将自己推开罢了。 容沉不相信,也不想相信。 他看着云离,“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云离没接话,下一刻,却见容沉脱下靴子又蹲下了身子。 她怔怔地看着容沉,任由他抬起她的脚,给她穿上靴子。 “不管你多恨我,别与自己过不去。” 云离看着容沉离开的背影,垂首望着那双靴子出神…… 第三百四十七章:捡了个人 华清宫外,容沉踱步而出。 玄衣上前,视线在容沉的双脚上一扫而过,不觉皱起了眉头。 “派少辛在暗处守着,云离一定会想办法离开的,现在风声正紧,外面太危险。”容沉吩咐出声。 玄衣应了一声,担忧道:“王上真的打算一直将夫人安置在此处?这里毕竟是王宫。” 容沉没有接话,可玄衣大抵也能猜出几分。 容沉想要的并非是将云离藏起来,而是光明正大地娶她为妻。 只是,这个看似简单的想法,却有太多艰难险阻,谁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成真。 更何况,现如今云离对容沉的误会已经极深。 他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又道:“王上,你的余毒还没彻底清除,还需好好调养,千万不可动气,半月后北霁和亲队伍就到了……” 容沉抬手打断玄衣的话,眉头微蹙,“玄衣,你话越来越多了。” 玄衣愣了一瞬,抿了抿嘴,不再多言。 他也只是担心他罢了。 容沉越过玄衣离开,而玄衣回头看了眼宫门紧闭的华清宫。 眉宇间的忧色不散,他真担心云离在这华清宫一日,总有一天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来。 不管她是北霁将军,还是九王妃,每一个身份在这华清宫里都会引起轩然大波。 自那日后,云离却忽然打消了要离开的念头。 她居然对容沉所说的那个交代有所期待。 或许,她真的应该放下所有,去听听容沉到底会如何解释这一切。 也让自己好好放空一段时间,她被仇恨杀戮权力斗争缠绕了太久,近乎忘记了最初的自己。 一晃半月过去,容沉却不曾再来华清宫。 云离没等来容沉,却等来了一个消息。 这一日,云离正坐在池塘边百无聊赖地钓鱼。 巧儿对于云离忽然的转变虽是不解,却也松了口气。 她来到云离身边,对着云离福身道:“姑娘,该用午膳了。” 云离收起鱼竿,转过头看向巧儿,问了个一直很想问的问题:“你说你在这宫里出入,不会有人认出来你曾经是九王府的婢女吗?” 巧儿微微俯首,“奴婢只在这华清宫伺候姑娘,从不出宫。” 云离愣了一瞬,“那这华清宫里可还有别人?” 巧儿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奴婢一人也顾不过这么个偌大的华清宫,只是王上有令,谁也不准接近姑娘,出现在姑娘的面前,至于其他事情,都由玄大人亲自过问。” 云离闻言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还真是考虑周全。 难怪这华清宫连个鬼影都瞧不见,敢情她才是这华清宫里的鬼,所有人见着她都避之不及。 虽然知道这是容沉在保护她,可云离怎么着都觉得心里不舒服。 “最近宫里可有什么消息?”云离收敛心神,起身拍了拍裙摆。 巧儿虽然不离开华清宫,可她知道以她在华清宫里的身份,她绝不会两耳不闻窗外事。 巧儿闻言微愣,没吭声。 云离瞥了巧儿一样,“有什么好隐瞒的?” 巧儿心思玲珑,自然能看得出王上与云离之间关系匪浅。 如若不然,也不会派她去九王府,更不会冒险将她接进王宫。 所以她有些迟疑,是否要告诉云离这个消息。 巧儿摇了摇头,“不知姑娘想知道这宫里的什么消息?” “看你有什么消息是值得我知道的,你虽是王上的人,可眼下你是伺候我的,相处了这么久,你也该清楚我的脾气。”云离拎上装鱼的木桶,朝前走去。 巧儿连忙跟了过去,从云离手中接过木桶拎上。 “姑娘,听说北霁和亲队伍已经抵达南月城外的行宫,不日就会入宫来,由国师择成婚之日。”巧儿缓缓说道。 云离脚步一顿,和亲?容沉果真允了? 而且不过短短几个月,这和亲队伍都来了? 只是不知道这前来和亲的人会是谁。 一般和亲大多是一国公主,可云离知道自从上一次轩辕灵儿离宫出走之后。 轩辕澜是断然不会再让轩辕灵儿来南翎和亲了。 “姑娘?”巧儿见云离失神的模样,轻轻唤了一声。 云离回过神来,“嗯?可知前来和亲的是哪位公主?” 巧儿摇摇头,“这个奴婢倒是不清楚,不过王上从未纳妃,这一次和亲公主一来就是王上后宫的第一个妃子,身份必然尊贵。” 云离面无表情,心里却是隐隐有些不舒服。 巧儿观察着云离的神色,见她一副寡淡的模样,撇撇嘴,心道难道自己想错了? 华清宫里的日子简单而平静,没有外人打扰,云离的心也跟着静了许多。 可这样平静的日子,却被一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给打破了。 这一夜,幽黑的天幕上星子闪烁。 石灯幢里燃着烛火,照亮一小方天地。 云离屏退巧儿之后独自坐在池塘边的亭子里。 平日里她也会来此小酌两杯。 一如往常,云离倒了杯酒,刚想喝上一口,却忽的听到一声闷响自不远处的围墙边传来。 她蹙起眉头,心下疑惑,脚步也不自觉地朝着声源处走去。 穿过青石小道,云离瞥见不远处躺着一个人。 她顿住脚步,略一思忖后踱步走了过去。 四下环顾,确定四周没人之后才蹲在了那人身边。 那人一身夜行衣,黑布蒙面,胸前一道剑伤,腥红的血将衣衫浸湿。 刺客? 云离拧起眉头,是个麻烦啊。 若是管了,只怕会惹来是非。 可倘若置之不理,就怕禁卫军迟早会寻到这里来,那麻烦就更大了。 正在云离迟疑之际,她的手腕忽然一重。 “救,救我。”黑衣人睁开眼,盯着云离,那墨黑的眼底满是求生的yu望。 云离触及那道目光,心生恻隐。 “还能走吗?”云离伸手扶起黑衣人,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扶着他朝寝殿走去。 夜深人静,华清宫里的人本就不多,是以云离根本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 即便被躲在暗处容沉的人瞧见,她也无所谓。 刚将人扶进寝殿,巧儿便走了过来。 见到黑衣人顿时吓了一跳,“姑娘,你这是?” 云离眸色一沉,“别废话,赶紧过来帮忙。” 巧儿似有迟疑,最终还是快步走了过去,伸手帮着云离一起扶住了黑衣人。 将黑衣人放倒在床榻上,云离长吁了口气。 “姑娘,这是哪来的人?”巧儿秀眉紧锁,询问道。 “我从墙边捡的,你速去外面看看有什么风声没有。”云离嘱咐道。 巧儿连连点头,迅速跑出了寝殿,又回身关上了殿门。 云离望着床榻上已经昏了过去的黑衣人,伸手扯开了黑布。 第三百四十八章:抓刺客 云离打量着黑衣人,面貌端正,看模样倒不是凶神恶煞之人。 她解开黑衣人的宽袍,一道狰狞的伤口顿时映入眼帘。 云离娴熟地清创止血缝合包扎,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将黑衣人胸前的伤口给处理好了。 “遇上我算你命不该绝。”云离轻声道。 殿门被推开,巧儿匆匆跑了进来,又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了看,关上了门。 云离见她跟做贼似的,心里隐隐觉着外面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姑娘,此人是个刺客。”巧儿拧着眉头,沉声说道。 云离当然知道他是个刺客,难不成穿成这样来王宫遛弯? “继续说。”云离淡淡说道。 巧儿抿了抿嘴,对于云离的淡然有些意外。 “今日是北霁和亲队伍入宫之日,听说此人闯入和亲队伍,想要刺杀和亲公主,现在王上已经下令搜捕,眼下外面都是禁卫军。”巧儿皱眉道。 明摆着这人是个大麻烦,可云离竟然就将她堂而皇之地带了回来。 云离眸间带着一丝考究,跑来南翎王宫刺杀和亲公主? 要么就是这人傻的,要么就是他的目的根本不是刺杀公主。 从北霁到南翎有那么一长段路途,刺杀的机会比比皆是,可他却选择进出最难的南翎王宫刺杀? 想想都觉得不合常理。 巧儿见云离没说话,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姑娘打算如何?” “倒确实是个麻烦,等他醒了就让他走,是死是活我都管不着,虽然容沉绝不会让禁卫军来此,不过保不齐也有不懂事的闯进这里搜查,你去外面守着,若有禁卫军朝华清宫而来,速速通知我。”云离缓缓道。 巧儿应了一声,又跑了出去。 云离也紧随着巧儿走出了大殿。 之前她受伤华清宫里还留有许多治伤的药材。 她煎了一碗汤药,端着走回了寝殿。 穿过帷幔,云离望着空空如也的床榻,眉头浅浅皱起。 她将汤药放在一侧的矮桌上,视线在寝殿里环顾了一圈。 下一刻,身后忽的传来一道劲风。 云离眸色一凛,回身便见一把长剑直指着她,不过却没有杀意,大抵只是吓唬人罢了。 黑衣人脸色苍白,浑身带着防备。 云离嘴角露出一抹讥笑,“这就是你报答救命恩人的方式?” 黑衣人盯着云离,收起了剑,他沉沉道:“多谢姑娘相救,冒犯了。” 他脚下踉跄,云离环抱双手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把那边的药喝了,然后速速离开。”云离对着黑衣人道。 黑衣人愣了一瞬,目光微转,视线落在那碗药上。 他迟疑了片刻,走过去把药给喝了。 “多谢姑娘,姑娘大恩若有机会我定会报答,就此别过。”黑衣人对着云离微微俯首抱拳。 说罢就转身朝外走去。 可还未走到寝殿门口,巧儿就忽然推门而入。 黑衣人一惊,拔剑而向。 “住手!”云离厉喝一声。 巧儿吓的后退了两步,脸色一下子白了。 黑衣人连忙收剑,捂着胸口靠在了梁柱上。 巧儿缓了缓,越过黑衣人来到云离的身侧,她瞥了黑衣人一眼,略显急切道:“禁卫军朝华清宫来了,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要到了。” 云离眉头一皱,还真被她算准了。 她看向黑衣人,眼下若是出去,只怕就是和禁卫军来个面对面。 “你去找玄衣,让他赶来华清宫。”云离吩咐道。 巧儿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 待巧儿离开,云离看向黑衣人。 黑衣人自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说道:“我绝不会给姑娘带来麻烦,我这就走。” “站住。”云离凝眉,“你现在走才是给我找麻烦,跟我来。” 云离说着朝着寝殿后面走去。 黑衣人迟疑了良久,最终还是拾步跟上了云离。 穿过寝殿之后的回廊,就是一大片桃林。 桃林里有一处木屋,早已破败不堪,桃林也许久不曾被人打理,桃枝茂密非常。 “你就在此呆着,等天亮之后再走。”云离叮嘱道。 黑衣人看着云离,“多谢姑娘。” 云离转身离开,脚下又忽的一顿,她回头,对着黑衣人道:“好自为之。” 黑衣人心下一怔,看着云离的背影消失在桃林里。 回到寝殿,就听到华清宫宫门口传来了吵闹声。 她微微推开寝殿的大门,朝着宫门望去。 “这里没有什么刺客,你们赶紧走吧。”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云离瞧见一个宫娥站在宫门口,将禁卫军拦在了外面。 一直和巧儿两个人,如今在华清宫见到别的宫娥,倒让云离觉着有些不真实。 “有人看见刺客往这边跑了,你这样拦着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速速让开。”为首的禁卫军对着宫娥道。 宫娥面露难色,她连连摇头,“华清宫不许外人进,这是王上的旨意!” “抓拿刺客也是王上的旨意!”禁卫军说着伸手推开宫门。 宫娥被推的后退了几步,禁卫军鱼贯而入,径直朝着寝殿而来。 云离关上寝殿的大门,眉头紧锁。 正思索间,外面又传来一道呵斥声。 “谁让你们来这里的?” 云离松了口气,幸好,玄衣赶来了。 “玄大人,属下奉王上旨意抓拿刺客,有人见刺客往这里来了,是以前来搜查。”为首的禁卫军恭敬出声。 “哪里都有刺客,这里绝不会有,赶紧去别处找,若是被王上知道你们来了这里,你们的脑袋就该与身子分家了。”玄衣冷冷道。 为首的禁卫军一听连忙应声,招呼着禁卫军退出了华清宫。 待所有人离开,玄衣这才来到寝殿门前,开口道:“惊扰夫人了。” 云离没回话,料想即便巧儿不去叫玄衣,这守在华清宫暗处的人也绝不会视若无睹。 只是,若是容沉知道她就这么救了一个刺客,他会怎么想。 沉默良久,云离打开寝殿的大门,见玄衣依旧站在门口。 那原本站在宫门口的宫娥已经不见了,跑的倒是快。 “玄大人,这么吵,是要找什么刺客?”云离打了个哈欠,开口道。 玄衣摇了摇头,“一个妄图挟持和亲公主的暴徒而已。” “哦?”云离若有所思,“和亲公主?” 第三百四十九章:居然是她 夜色浓重,丝丝凉意随着乍起的秋风吹拂而来。 玄衣只觉后背忽的一阵冰凉,倏忽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不该说的。 “北霁来的和亲公主?我倒是好奇的很,这人是谁?”云离凉凉说道。 玄衣咽了口口水,清了清嗓子道:“属下说啥了?属下什么都没说啊?夫人怕是听错了。” 云离眯了眯眸子,挑眉出声,“玄大人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玄衣一阵尴尬,他叹了口气,妥协道:“哎,王上吩咐了,不想让夫人知晓。” “知道又怎样?”云离顿时莫名其妙。 难不成容沉还会以为自己因为这什么劳什子的和亲郡主会心里不舒服? 他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她是放不下他,可也清楚她与容沉再也不会回到从前。 更不可能还会有什么未来。 所以不管他娶谁,纳谁为妃为后,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玄衣见云离一副淡然的模样,心下微怔,沉默良久,才道:“夫人,王上真的很在意你,所以才会小心翼翼地将你护在华清宫里,他的良苦用心夫人可以不知道……” “够了,玄大人,这些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实在像个笑话,若你实在不肯说,我也不勉强,夜深了,我要睡了。”云离打断玄衣的话,略显烦躁道。 说罢也不等玄衣说话,伸手把殿门给关了起来。 玄衣看着紧闭的殿门,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才转身离开。 云离靠在门上,闭上眼睛沉沉吸了口气,她告诉自己,她无非就是关心北霁会送谁过来而已。 并没有其他任何的想法。 一夜无眠,翌日清早云离起身之后就去了桃林。 在桃林木屋里她没瞧见黑衣人,确定他已经离开之后云离才松了口气。 巧儿已经将早膳准备好了,见云离过来福了福身。 “姑娘,用早膳了。” 云离微微颔首,坐下吃了起来。 巧儿站在一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云离斜睨了巧儿一眼,说道:“想说什么就说。” 巧儿抿了抿嘴,开口道:“姑娘,听说下个月初二王上就要迎娶和亲公主了。” 云离拿着瓷勺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后轻笑一声,“所以和我有何关系?” 巧儿被云离堵的不知如何接话,干脆闭上了嘴。 她还真是添乱,主人家的事情,本也就轮不到她插嘴。 用完早膳,云离走出偏殿,却又听到宫门口吵吵闹闹。 她眉头一皱,这华清宫不是特偏僻不会有人来的吗? 清净了两个多月,这两天倒是格外的热闹。 云离上前,站在回廊之后,朝着宫门口望去。 只见两个宫娥站在宫门口,正探头探脑,还大声指指点点。 说着又招呼着身后的一群宫娥往华清宫里走来。 巧儿收拾完之后也被吵闹声给吸引了过来。 进一下子进来这么多的宫娥吓了一大跳。 “这,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巧儿嘀咕道。 云离皱眉看着那些宫娥手中的扫帚抹布,这明摆着是来打扫的。 虽然华清宫人少打理的也不算是干净,可一下子来这么多人,想必也并非是容沉的意思。 云离总觉得事情有些奇怪。 “诶,你们是哪个宫的人,来华清宫做什么?”昨夜那个守门的宫娥迎了出来,拦在为首的宫娥面前。 “姑娘,需要奴婢去叫人吗?”巧儿在旁询问道。 云离摆了摆手,“先看看情况。” “这华清宫不是没人住的吗?你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咱们是受了太后之命,来这华清宫打扫,给和亲公主暂住的,赶紧让开,不出半个时辰,和亲公主就该搬过来了。”为首的宫娥大声道。 云离挑眉,眸间闪过一丝兴味,有点意思。 “这……可是这……”那宫娥听了这话有些为难了起来。 正迟疑间,为首的宫娥已经招呼后面的宫娥开始朝着华清宫的四处分散开去。 巧儿也是眉头紧锁,略显急切道:“姑娘,这可怎么办?” 云离嘴角一扯,浅笑道:“先回寝殿吧,她们奉了太后懿旨,想来太后并不知道华清宫里住着人,反正华清宫人少,就让她们先打扫着,不用白不用。” 巧儿心下一愣,这云离也未免太心大了吧。 若是被她们发现了,只怕就得传到太后那里了。 眼下才时隔两个多月,若她再出现在众人面前,只怕会引来天大的麻烦。 悄然回到寝殿,云离环顾一圈,径直走到柜子前,拿出一件外披的薄纱裙,拿起剪刀就剪了起来。 “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巧儿疑惑道。 “做个面纱戴着,以防万一。”云离眨了眨眼睛,说道。 巧儿眸色一亮,“姑娘真聪明,那奴婢……” “你不用,就算你被认出来了,这世上长的像的人那么多,你这一身宫娥服与九王府的打扮也不尽相同,死不承认就是,不过,你这么一提,我倒觉得你该改个名字了。”云离淡淡说道。 巧儿愣了一瞬,点头道:“还请姑娘赐名。” 云离略一思忖,转头看向巧儿道:“从今起,你就叫锦竹。” 锦竹闻言抿嘴一笑,“锦竹多谢姑娘赐名。” 裁好面纱,锦竹帮云离戴上。 这才刚戴上,寝殿的门就被推开了。 两个宫娥拿着抹布走了进来。 “大胆!谁让你们擅闯华清宫的?”锦竹眉头一皱,厉声道。 那两个宫娥没想到寝殿内有人,重重一愣。 又听到锦竹这么一呵斥,吓的连忙跪倒在地。 她们两相视一眼,又意识到不对。 这华清宫里不是没人的吗?这又是哪里来的主子? 两人一骨碌从地上站了起来,视线落在云离与锦竹的身上。 云离坐在梳妆台前,戴着面纱的脸上神色寡淡。 那两个宫娥见她们面生,也从未听闻华清宫里有什么主子。 其中一人就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华清宫!” “嚷嚷什么,贤清郡主马上就要过来了,还不赶紧打扫!”忽的一道呵斥声自殿外响起。 云离脸色微变,贤清郡主?居然是她。 第三百五十章:引起注意 伴随着话音声落下,一个宫娥走了进来。 那两个宫娥见那宫娥进来,连忙走到她的身边,告状似的指着云离她们说道:“李姑姑,这华清宫里有两个身份不明之人。” “身份不明之人?”李姑姑顺着所指朝着云离她们看来。 还真是!李姑姑眉头一皱,显然是没在后宫见过她们两人。 但是又保不齐是什么身份尊贵之人,于是她上前一步,微微福身说道:“不知姑娘是哪个宫的主子?” “我们姑娘就住在这华清宫,是王上亲自下的旨,你若不信,大可去问王上。”锦竹缓缓道。 那李姑姑闻言心下一惊。 若真如此人所言,那她哪敢怠慢。 她给了那两个宫娥一个眼色,两个宫娥连忙退了出去。 李姑姑笑了笑,“可这太后有令,要奴婢们给华清宫清扫一番,以供贤清郡主入住,姑娘,您瞧这……” “王上驾到。”伴随着一声长啸,一身玄袍的容沉踱步而来。 李姑姑连忙跪地行礼。 容沉眉头紧锁,视线在云离的脸上一扫而过。 “带着你的人离开华清宫,从今起,没有本王的旨意,若再有人擅闯华清宫,直接杖毙。”容沉冷声道。 李姑姑吓了一跳,连忙称是。 原本吵闹的华清宫顿时又静了下来。 锦竹见容沉来了,福了福身就退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殿门。 容沉踱步走到云离跟前。 “王上好大的威风啊。”云离不咸不淡道。 容沉心下微怔,居高临下望着云离,“我没想到太后会想到华清宫。” “你下这么狠的旨,就不怕引起太后的注意?看来这华清宫再也不可能和之前一样那么清净了。”云离缓缓道。 容沉薄唇轻抿,他承认他情急了一些。 可一想到云离很可能受到委屈,亦或是被别人知晓一丝半点她的踪迹。 他的心就很不安,他恨不得无时无刻地陪在她的身边,好让她不再受到伤害。 尤其是在这个偌大的王宫之中,有些事情,即便他身为南翎王,却也无法左右。 可越是在乎,就越是不能对她有太多的关注,就怕被引起注意。 然而,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一如云离所说,只怕之后的华清宫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宁静了。 “所以,你还是不打算将我送出宫?”云离见容沉沉默不语,开口道。 “我不会再放你走了。”容沉平静道。 这话让云离心底一处仿若被一根针扎了一下,似痛不痛,又难受至极。 “我要走你拦不住我。”云离皱眉出声。 “外面太危险……”容沉放缓口气道。 “这里就安全了?”云离反问道。 “云离,你知道我没别的意思。”容沉叹了口气,略显颓败道。 云离挑眉,起身走到容沉的跟前,翘起嘴角,冷笑道:“那不知道王上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在这华清宫里也呆了够久了,如今太后有意让贤清郡主住进来,我觉得我还是离开比较好。” 四目相对,容沉从云离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嘲讽。 他微微眯了眯眸子,薄唇轻抿,释然道:“原来,你是在介意这个。” 云离一怔,不过转瞬便明白了容沉的言下之意。 她介意吗?介意容沉娶别人?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云离从来不否认自己对容沉的感情,她留在这里就是等他的交代。 可这几个月来,他完全没有任何解释,若非今日有宫娥闯入,大抵也不会出现。 被戳中心事,云离有些气急败坏,她没好气道:“我累了,要休息了,王上请走吧。” 容沉望着云离,即便她不愿意承认,可他知道她心里还有他,那就够了。 “好,你好好休息。”容沉温言道。 说着转身离开。 云离颓败地坐倒在凳子上,眉梢一转,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这种复杂的心绪将她击打的溃不成军。 正出神之际,云离眸色一凛,只见铜镜之中自己的脸后又多了一张人脸。 一双黑眸,在暗处的角落里,诡异地盯着她。 云离猛然回头,“谁在那!” 一道身影自帷幔之后缓步走出。 “是你?”云离面露诧异,拧眉看着来人,竟然是那个黑衣人。 “你怎么还没走?”云离站定在原地,目光沉肃地盯着黑衣人。 “你与王上,是什么关系?”黑衣人询问道。 “与你有什么关系?”云离略显不耐道。 黑衣人垂眸,再抬眼时,墨黑的眼里闪过一丝决然。 “我有个不情之请。”黑衣人沉声道。 云离微眯双眸,“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那我也没有帮你的义务,你还是别说了,赶紧离开这里。” 黑衣人闻言抿了抿嘴,看着云离的眼神又染上了一丝执拗。 “我想见贤清郡主,还请姑娘帮忙。”黑衣人忽的跪倒在地,对着云离恳求道。 云离后退一步,诧异地看着黑衣人。 “男儿膝下有黄金,为了见贤清郡主,你居然跪我?这倒是一件趣事。”云离嘴角微扯,眸间闪过一丝兴味。 黑衣人没吭声,执着地跪着,似乎等着云离答应。 “可惜,这帮我忙不了,你既躲在这里,就自然应该听到了方才的对话,我在这华清宫里根本无法出去,又怎么帮你找来贤清郡主?”云离淡淡说道。 “姑娘一定有办法的。”黑衣人一脸正色道。 云离傻眼了,这算怎么回事?她能有什么办法? 可这人跪在这也不是办法,她摆了摆手,“你先起来再说。” “还请姑娘答应帮忙。”黑衣人恳求道。 这还有逼她帮忙的道理?云离忍不住轻笑一声。 不过看黑衣人的模样,云离倒是越来越好奇他为什么那么想见贤清郡主。 “你且说说你为什么那么想见贤清郡主,她是欠你钱了还是吃你米了?”云离坐回凳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抬起头,对上云离的目光,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将缘由悉数告诉了云离。 而云离,却是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之间会是这样一个关系。 第三百五十一章:密旨 黑衣人叫翟风,北霁人,如云离所想,是跟着和亲队伍一起入的南翎。 并非如传闻那般,他想要刺杀贤清郡主,而真正来此的目的,却是想带走贤清郡主。 按照翟风所言,在贤清还未入北霁王宫,被封为郡主之前,两人就早已认识。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可以算是青梅竹马。 彼此也早已定了婚约,可奈何贤清一家忽遭变故,这婚约也就打水漂了。 贤清被宣太妃接进王宫封了郡主,身份一换,两人之间就顿生出了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 可翟风深爱贤清,他知道贤清心里也有他,与贤清仍是保持着关系。 他原以为只要在北霁谋得一官半职,总有一日可以娶贤清为妻。 却不成想,这官职还未谋到,贤清就被北霁王一道旨意千里迢迢来这南翎和亲来了。 于是,翟风便一路追随,一起入了南翎。 之前在宴席之上,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会露面想要带走贤清。 结果被禁卫军所伤,慌不择路逃到了她的华清宫里。 “所以你有那么多机会带走贤清,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成功?”云离伸出手轻轻敲打着桌面,疑惑道。 “贤清不愿跟我走,怕拖累于我。”翟风叹了口气,悲哀道。 “既然贤清不愿跟你走,你怎么说都没用,你难不成还能拿绳子将她绑走?”云离看着翟风,见他脸色有些难看。 “就算是绑,我也得把她绑走。”翟风沉声道。 云离心下微愣,生出一丝异样之感。 “你有什么非要将她带走的理由?她在这里,会成为这南翎后宫的第一个妃子,身份必然尊贵,指不定比跟你走会幸福许多,若是跟你走了,不管是南翎还是北霁,必然都会捉拿你们,这样的日子就是你想给她的?”云离缓缓说道。 翟风沉默了很久。 寝殿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云离也没有说话,似乎在等着翟风想通。 并非她不愿帮忙,只是她知道,不管贤清想不想走,离开这里,就相当于与两国为敌。 从此就只能过上躲躲藏藏的日子。 良久之后,翟风才摇了摇头,沉吟道:“你不懂,她若待在这里,必死无疑。” 云离眉心一突,“你这是什么意思?” 翟风惊觉失言,避开云离的问题,再一次恳求道:“姑娘,我知道你心善,请你无论如何帮帮我,让我再见贤清一次,不管贤清是不是跟我走,我只想再见她一面。” 云离盯着翟风,墨色的眸间带着浓重的考究。 “话不说清楚,你别指望我会帮你忙。”云离淡漠道。 翟风紧抿着嘴,似乎挣扎了很久,这坦白道:“好,我说,但请你听完一定要让我见贤清,将她带离南翎,以保她一命。” 云离没吭声,翟风顿了顿,继续道:“贤清来这里,不仅仅是和亲来的。” 云离眉头一皱,“不仅是和亲?” 翟风点头,“她奉了北霁王的密旨,刺杀南翎王。” 云离闻言只觉脑子轰的一声,一刹那的空白。 轩辕澜要贤清郡主刺杀容沉? “不可能。”云离斩钉截铁道。 若说轩辕澜要杀容沉,她信。 可轩辕澜会让贤清来杀容沉,她云离却是不信的。 翟风一怔,“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我亲眼所见,那封密旨上的每一个字我都记着。” “怎么会这样……”云离喃喃出声。 翟风却是忽的嗤笑一声,“大抵是因为前几年战死的云离云将军,北霁王对此耿耿于怀,几次想发兵南翎,皆被拦了下来,后来不发兵了,又忽然想要与南翎和亲,我知道,他不过就是换了种方法,想为云离将军报仇罢了。” 云离心下一沉,沉默着久久不语。 是因为她? 云离心中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愧疚之感。 可若是轩辕澜为了她才会给贤清下这道刺杀容沉的密旨。 那么无论如何,她也决不能让贤清做出这种无法回头的事情。 “好,我答应你。”云离沉声道。 翟风闻言心下一喜,“多谢姑娘。” 云离没接话,垂眸思索了片刻,说道:“你依旧在桃林木屋里呆着,我会想办法把贤清带过来见你。” 翟风应声离开,云离静坐在桌前,直到锦竹进来,才收敛了心神。 “锦竹,你帮我去打听一件事。” 华清宫的夜里静谧一片。 一道纤瘦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口,她左顾右盼了一番,打开宫门走了出去。 云离一身宫娥服,手中提着一盏灯笼。 沿着宫墙一路疾行,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宫殿前。 这里,便是她让锦竹打听的,贤清郡主在宫里暂住之地。 她让锦竹扮成她坐在寝殿里,她换上了宫娥服悄然跑了出来。 眼下必须得在被守在暗处的容沉的人发现之前,将贤清带去桃林。 “我是玄央殿的宫娥,奉了王上之命邀请贤清郡主前去一叙。”云离对着守在宫门前的两个北霁宫娥说道。 她们相视一眼,“请这位姑姑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通报一声。” 云离微微颔首。 不多时,一身绯色罗衫的贤清便从宫内走了出来。 多年不见,她依旧像之前那样,一副贤淑温婉的模样。 云离站在一侧微微垂首,“请贤清郡主独身一人,跟奴婢这边走。” 说着转身举着灯笼朝前走去。 贤清郡主虽有疑惑,但还是抬手阻止了宫娥随行。 “这位姑姑,不知王上深夜找我,是有何事?”贤清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云离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道:“奴婢不知,主人们的事情奴婢也不敢过问。” 贤清这么听着,便也不出声了。 云离猜测贤清肯跟她独自前来,或许也跟那道密旨有关。 说不定她还指望着借此机会刺杀容沉。 行不多时,便到了华清宫,这一回云离没有从正宫门进去。 而去带着贤清来到华清宫的侧门,直接通往桃林。 “王上就在前面的木屋里等着郡主,奴婢就在此候着郡主。”云离微微福身,说道。 贤清面露疑惑,望了眼点着烛火的木屋,又看了眼四周,见一个人都没有。 她想了想,似打定了主意,踱步朝着木屋走去。 云离抬起头,看着贤清走进木屋。 第三百五十二章:情断南翎 莹白的月光穿过光秃秃的桃枝洒落而下,在地上映出斑驳光影。 云离站在树下,星点月芒落满肩头,一片雪白。 她静候着,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木屋的门猛地被拉开。 贤清怒气冲冲地跑了出来,脸上还挂着泪痕。 翟风随后跑出,一把抓住贤清的手腕,急急道:“贤清,你必须跟我走,我不想眼睁睁看你去死。” “翟风,我想你一定误会了,我在这里很好,南翎王后宫无妃,没人与我争宠,我一定会很幸福。”贤清义正言辞道。 翟风面露痛苦之色,“我看过密旨,你瞒不了我。” 贤清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跟我走吧,你杀不了他的,你也根本没必要因为北霁王而搭上自己的性命。”翟风双手扣住贤清的两肩,直直盯着她,恳切道。 贤清冷哼一声,“你什么都不知道,赶紧走,别再来找我,我们两从此再无瓜葛。” 说罢用力挣开翟风,刚转身,四周忽的传来脚步声声。 云离眉心一突,环顾四周,只见一群禁卫军齐刷刷快步而来。 她暗道不好,不过转瞬,禁卫军就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贤清脸色大变,却闻禁卫军厉声道:“将刺客拿下!” 翟风面色一沉,心思翻涌,万不能连累了贤清。 他猛地拉过贤清,长剑横在贤清的脖间,大声道:“都让开,否则我就杀了她。” 贤清一脸诧异,不过转瞬便明白了翟风的所作所为,眼底顿生出一丝痛苦之色。 玄衣缓步自禁卫军后走出,他看了云离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云离自知事到如今她已经护不了翟风了,只好站在一边不吭声。 玄衣收回目光,落在翟风的身上,淡淡道:“放了贤清郡主,缴械不杀。” 翟风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低声对着贤清道:“贤清,如果这一次我没能逃脱,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要做傻事,没有谁的命值得你以命来换。” 贤清浑身微微颤抖着,脸色变得惨白。 她的眼中擒着泪水,似恐,似悲。 “翟风……”贤清嗫嚅出声。 下一刻,翟风猛地推开贤清,迅速转身朝后跑去。 禁卫军当即一拥而上,贤清摔倒在地,一脸惊惶地看向战圈。 玄衣上前将贤清扶起,“郡主受惊了。” 贤清敛了敛心神,摇头道:“我没事。” 另一边,翟风拼死抵抗,却终归双拳难敌四手,被禁卫军钳制住。 他被禁卫军押着,来到了玄衣的跟前。 玄衣打量着翟风,沉肃道:“将刺客押入天牢,好好审问,待王上发落。” 翟风未置一词,连看都不曾看贤清一眼。 贤清紧抿着嘴,双手紧紧揪着衣襟,心底惶惶不安。 “来人,送贤清郡主回宫。”玄衣轻唤出声。 话音落下,两个宫娥就快步而来,扶着贤清朝外走去。 经过云离之时,贤清眉梢微转,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云离没有看她,始终垂首不语。 今夜之事,倒是她没考虑周全,害了翟风。 一入天牢,只怕翟风是凶多吉少。 桃林的禁卫军都撤了下去,只剩下云离与玄衣二人。 玄衣踱步走到云离的跟前,还未开口,便见云离抬起头,说道:“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玄衣叹了口气,“一个和亲公主深夜被带走,这里是王宫,不是别处。” 云离眸色一黯,她以为就如翟风所言,就算是绑也要将贤清绑走。 只要将她带过来,翟风就会与贤清离开南翎王宫。 谁成想,贤清居然不领情,根本不想和翟风远走高飞。 到底为什么她也不想去考虑,只是眼下闹了这么一出,这华清宫不知会是什么后果。 “夫人,在华清宫虽偏,可也到底在王宫之内,还请夫人低调行事。”玄衣劝道。 云离扯开嘴角,“我就算再折腾,不也逃不过容沉的眼睛。” 玄衣撇撇嘴,也就云离敢直呼王上的名讳。 话说回来,她这话说的也没错,至少她肯留在这里已经是最大的幸事。 不管她如何折腾,总有王上护着她。 玄衣微微一叹,“夜深了,夫人早些歇息吧,属下告退了。” 云离耸了耸肩,未置一词。 翟风会怎么样她已经管不了了,聪明如容沉必然也猜得到这其中的猫腻。 是严肃处理还是置若罔闻她也没兴趣知道。 这事儿,她已经无能为力了。 在华清宫逮到刺客之事不日就传遍了整个南翎王宫。 对华清宫里住着人的传言也如飓风一般席卷开来。 而神秘的她也成了南翎王宫里宫娥太监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这些,云离却半点都不知晓。 半个月后,入了深秋,空气中的凉意更深了。 华清宫一如既往的清冷。 大抵是因着容沉放了狠话,半个月来都不曾有人前来。 云离过得倒也算是清净。 她也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如何处置翟风的消息。 在云离这里,这事儿的结果不管如何,都已经过去了。 不用去想别的,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 闲来无事,她也不管天气是否合适,跑去华清宫后院,将那桃林的桃枝都给一一修剪了。 又把木屋重新翻新了一遍,比起前院的寝殿,这里倒是更加自在。 天气凉爽,连空气都清新不已。 后院桃林里,锦竹站在木屋前,一脸的无可奈何。 “姑娘,您赶紧下来吧,这些事让下人做就好了,您亲自来这多不合适。”锦竹望着爬在木屋顶上的云离,眉头紧锁。 云离瞥了锦竹一眼,邪气一笑,“那不然你来啊?” 锦竹仰了仰头,迟疑了片刻,还是摇头道:“还是别了,奴婢怕高。” “那少废话,马上好了。” 云离拿起一侧的木片放在破洞的地方,敲敲打打起来。 见木片固定住后,云离从顶上爬了起来,脸色露出一抹和煦的笑。 刚想爬到另一边去修补破洞,却忽的脚下一滑。 “啊……”云离惊呼一声,身子朝后仰起。 “姑娘!”锦竹吓了一跳,跟着惊叫出声。 第三百五十三章:大婚之日 风吹拂起云离的青丝罗衫张扬飞舞。 云离认命的闭上眼睛,反正就这么点高度,也摔不死人。 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 她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中。 一抬眼,便对上容沉清清冷冷的眸子。 他眉头微蹙,似乎带着一丝不悦。 “站在高处的感觉怎么样?”容沉淡淡出声。 云离移开目光,从容沉的怀中一跃而下,“这话该我问你啊,身处高位,感觉怎么样?” 容沉没有理会云离话语间的讽刺,扯开话题道:“这华清宫里有那么多可消遣之事,怎么偏偏想要爬上爬下捣鼓这些东西。” “我乐意。”云离拍了拍手,拿起地上的榔头,就欲继续爬上屋顶。 手腕忽的一重,容沉拉着她的手,无奈道:“行,你别动,我来。” “王上?”锦竹心下一惊,低唤出声。 云离饶有兴致地看着容沉,嘴角轻扯,露出一抹邪笑。 她将榔头递到容沉的跟前,“好啊,请。” 云离环抱双手,看着容沉爬上屋顶开始捣鼓起来。 “行不行啊你?”云离见容沉修的慢,忍不住吐槽道。 容沉手中动作一顿,居高临下望向云离。 “对我这么没信心?”容沉眯了眯眸子,挑眉道:“不然你也上来,只要你不怕再掉下去。” “来就来。”云离轻哼一声,迅速爬上了屋顶。 容沉嘴角微扯,伸手拉过云离,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身边。 “你笨啊,这怎么这么弄的?”云离皱眉看着容沉手中的动作。 “嗯?那怎么弄?”容沉一愣。 云离蹲在一侧,使唤着容沉修补屋面。 容沉眼底氤氲出浅淡的笑意,任由她在自己的耳边聒噪。 “这样会吗?”云离笔划着,转过头,忽然对上容沉近在咫尺的黑眸。 她心下一愣,怔怔地望着他。 过了这么久,容沉的身子大抵已经调养的差不多了,脸色好了不少。 虽仍是有些苍白,却再不是之前那般憔悴不堪。 望着这样陌生又熟悉的容沉,云离心底一处隐隐升腾起丝丝缕缕的痛楚。 自从那场大战之后,她再也不曾见过容沉穿过白衣。 每每见到他,总是一身玄色宽袍,不再出尘如谪仙,多了几分肃杀的冷意。 让人止不住望而生畏。 这样的容沉,南翎之王,是让她陌生的存在。 可偏偏两人之间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她还是放不过自己,也放不下他。 “会了。”容沉薄唇轻启,浅笑道。 云离陡然回神,移开视线,见容沉转过身敲打起来。 她沉沉吸了口气,默默爬下了屋顶,转身离去。 容沉回头,瞧见的便是云离远去的背影,在光秃秃的桃树映衬下,显得格外孤寂。 他垂下手,唇边漾起一抹苦笑。 他知道,云离之所以不离开华清宫,全然只是为了等他的一个解释。 他也想尽快解决一切,给她一个结果,许她一个未来。 可他越来越惶惶不安,他不知道云离还愿意等他多久。 会不会一觉醒来,她又消失地无影无踪,让他遍寻不到。 “王上?”锦竹唤道。 容沉回过神来,爬下了屋顶。 “王上,姑娘虽然不说,可奴婢看得出来姑娘对王上是有心的。”锦竹缓声道。 容沉沉默,良久后才道:“三日后本王会迎娶贤清郡主,你好好守着云离,别让她知道。” 锦竹愣了一瞬,“恕奴婢多言,王上为何要瞒着姑娘,姑娘大义,一定会明白王上的难处的。” 容沉薄唇轻抿,未置一词,拾步离开。 三日一晃而过,这一日,天气飘起了细雨。 云离被飘拂进的雨丝惊醒,细碎的凉意沾在脸上。 她从床榻上坐起,看着窗棂大开,雨雾朦胧。 光洁的地板上满是水雾。 “锦竹?”云离唤了一声。 等了许久,也没见锦竹前来。 云离起身穿衣,走出了寝殿。 她沿着回廊来到膳房,还未近前,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今日王上大婚,每个宫的宫娥太监都能领到赏,不知咱们华清宫有没有。” “肯定没有,咱们华清宫里住着的是谁?一个没名没分也不被外人知晓的姑娘,听说王上大婚她都不知道,你觉得咱们可能有赏吗?” “哎,真倒霉,怎么会被调到这华清宫来,跟了这么个没用的主子。” …… 云离站在原地,眉目清冷。 今日,就是容沉迎娶贤清之日? 她吸了口气,不知为何,原以为是毫不在乎的,可真听着,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换做以前,她大抵会冲进去怼一怼她们。 可现在,她居然觉得她们说的不无道理。 她住在这华清宫,到底算什么? 正沉默之际,两个宫娥走了出来。 迎面撞上云离,两人吓了一跳,连忙跪倒在地。 “奴,奴婢见过姑娘。” 云离回过神来,“可看见锦竹了?“ “回姑娘,不曾见到。” 云离微微颔首,未置一词,转身离开。 这锦竹,跑哪去了? 雨水湿了裙衫,云离不觉加快了脚步。 直到晌午时分,锦竹才回来。 一回来,就见云离坐在回廊里,望着一处出神。 烟雨蒙蒙,笼在周身,散发着凉薄的冷意。 锦竹来到云离身侧,低声道:“姑娘,下雨呢,怎么不回寝殿。” 游离的神思被锦竹的话语拉了回来。 云离转过头,看向锦竹,询问道:“回来了?” 锦竹愣了一瞬,“奴婢被玄大人叫去,说是王上要将这锦盒交给你,他有些忙无法自己送过来。” 说着将手中的锦盒交到云离的手中。 云离面露疑惑,接过锦竹手中的锦盒打开,顿时一把折扇映入眼帘。 她顿了良久,才伸手拿起折扇打开。 “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云离望着折扇,呢喃出声。 云离紧了紧握着折扇的手,最终合上扇子往锦盒一放。 在他大婚之日送玉清扇过来?容沉这是玩的什么把戏? 他可知道此去经年,再看到这首诗,无疑就是在提醒她她曾经多么的傻,又是何其的讽刺? 第三百五十四章:荡然无存 云离将锦盒往外一扔,折扇跌落在地。 细雨将折扇打湿,扇面的字迹逐渐晕染而变得模糊起来。 锦竹见云离这般,一时不知所措,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 直到云离转身大步离去,锦竹才连忙跑进雨中将折扇给捡了起来。 天色渐暗,雨依旧没停。 寝殿内燃了烛火,将云离的脸照的忽明忽暗。 “姑娘喝了不少了,别喝了吧?”锦竹拿着酒壶,缓声道。 “今日整个南翎王宫都有喜酒喝,我就不能喝上一杯了?”云离仰头饮下瓷杯中的酒,扯了扯嘴角,道。 不知为何,锦竹忽然觉得云离这话包含了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 她抿了抿嘴,又为她续上了一杯。 “天色不早了,你下去吧。”云离挥了挥手,说道。 锦竹应了一声,福身道:“那姑娘早些歇息。” 云离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模模糊糊间睡了过去。 夜凉如水,饶是这么多酒也没能让她暖和多少。 云离在一阵冷意之中醒来,转过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榻上。 床榻边站着一抹修长的身影。 她睁开迷离的眼,对上的是容沉醉意朦胧的目光。 鼻尖弥漫着醉人的酒气,也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恭喜王上抱得美人归,可这洞房花烛夜,王上怎么跑我这来了。” 云离从床榻上起身,吸了口气,凉凉开口,嗓音因着饮酒有些沙哑。 她站在容沉的对面,却见容沉依旧一身玄色宽袍,除了那一身酒气外,半点没有大婚的样子。 云离心下疑惑,下一刻却忽的落入容沉的怀中。 浓重的酒气顿时闯入鼻腔,刺激着云离脑袋一阵发晕。 “云离,不要离开我,我什么都可以承受,唯独不能失去你。”容沉清冷的话语落在云离的耳畔。 让原本想要推开的云离浑身一僵,一时忘了手中的动作。 “我承认我对你有所隐瞒,不管你信或不信,我从未利用过你,也不愿去利用你,北霁之事是个意外,我不否认那场大战之中我对北霁犯下之事,可那场大战却并非我的本意,也从来不是由我挑起,我逼不得已只能顺势而为,南翎朝堂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也有太多权谋争斗,宁王辅政,朝中老臣对我非议颇多,这个王位我坐的岌岌可危,可这个王位,我却又有非坐不可的理由。与你在一起后,曾经有多少次,我想过从此不过问任何事,就和你在某一个地方简简单单的过完一辈子,可你我的身份,注定有些责任,是撇不开也放不下的。” 容沉的声音很低,似在呢喃,又带着无可奈何的悲凉。 成了南翎王的他,多了太多太多的顾忌。 “南翎死士是不是你的人?”云离沉默良久,终于问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不是。” 容沉的否定让云离不觉松了口气。 所以南翎死士是直接听命于容洵的,与容沉并没有关系。 “所以汜水城之战,只是你回朝当政的垫脚石,为了封住朝中老臣的悠悠众口?”云离淡淡道。 “从某一个方面来说,确实如此。”容沉并不否认。 云离不可置否,她承认三国乱世,战争在所难免。 各为其主,也有诸多的逼不得已。 家仇国恨,容沉于她,顶多牵扯个国恨。 而她云离,若非前身,对北霁也并无过多挂碍,所以这个解释,她能接受。 只是总有人得给汜水城战死的将士百姓一个交代。 这是她仅存的执念。 所以,她做不到原谅身上背负着数十万将士性命的他。 可偏偏她不能原谅他,心底却又放不下他。 这样两难的感情让云离烦躁不堪,甚至想要逃避。 现实却让她避无可避。 一次又一次地挑战她,在两者之间,她心底的天秤到底倾向于哪一个。 是与容沉几年的感情,还是那场血色硝烟之下惨死的亡魂。 云离痛苦地闭上眼睛,伸手推开容沉。 容沉却是牢牢锁着她,让她挣不开去。 “容沉,你放开我,不要逼我!”云离低斥出声,话语间隐忍着怒意。 容沉不吭声,云离再一次猛地推开他,扬手甩了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在寝殿内格外刺耳。 云离愣了一瞬,掌心麻木的疼让她顷刻间回过神来。 她望着容沉,见他清俊的脸上浮现出红印,她沉了沉心绪,冷静了下来。 “你不该来,今日是你大喜之日,你走吧。”云离收敛心神,缓缓道。 容沉狭长的眸间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云离始终在推开他,他明白,她终归是不愿意原谅他。 是啊,她是北霁将军,从沙场兵戎相见之时,他就该清楚,他所做之事,绝对会让云离恨死了他。 有些事情,即便他说,她也未必想听。 云离见容沉没有动,嘲讽一笑,“不走是吧,我走。” 说着径直越过容沉朝外走去。 “云离……” 容沉伸手拦住云离,从后环抱上她的腰际。 “容沉,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的解释我接受,原不原谅在我不在你,我待在这华清宫三个月,也算是等来了你的解释,不管你同不同意,我觉得我也该走了,你拦得了我一日,拦不了我一世。” 云离平静出声,任由容沉抱着她,就当是道别了。 “我可以容忍你所有的怨恨,就算你要杀我我也绝不还手,但你休想离开我,今日不行,以后也不行,此生我可以放弃任何人,唯独你。”容沉决绝道,带着一种没有理智的固执。 云离静静而立,最终不过嗤笑一声,未置一词。 良久,容沉才松开云离,他颓然退了一步,又似打定了主意。 他深深看了云离一眼,拾步离去。 云离心底微颤,分明从容沉的眼底看到了一丝决绝。 那一刹那,她忽生出一丝不祥之感。 她不知道容沉要做什么,但她知道,不管是什么,都可能会让彼此万劫不复。 她必须走,所有的理智已经被感情折磨的荡然无存,什么家仇,什么国恨,她统统不想管了。 她只想走的远远的,远离容沉,远离一切的纷争。 第三百五十五章:云歌 当晚,许是容沉知晓云离口中的离开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华清宫忽然多了许多守卫,在守卫之中,她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少辛。 少辛守在她的寝殿外,一丝不苟。 云离在寝殿里坐了一夜,心烦意乱。 她不该冲动之下跟容沉说要离开,以至于将自己推到这步田地。 翌日清早,锦竹眉头紧拧着走进了寝殿之中。 她见云离还是昨夜一身打扮坐在桌前,心下一愣,上前道:“姑娘是一晚没睡?” 云离没有接话,眼下落着阴影,看着有些疲惫。 锦竹抿了抿嘴,想了想,劝道:“姑娘可是在责怪王上?姑娘,王上对你用心良苦……” “用心良苦,好一个用心良苦,锦竹,你若是容沉的说客,我劝你还是别说了,我也不愿听。”云离平静道。 锦竹微微垂首,连忙道:“姑娘不愿听,奴婢就不说了。” 云离从凳子上站起,走到一侧洗了把脸。 将一夜未眠的疲惫洗了去,换了身衣衫之后朝殿外走去。 刚出殿外,就见少辛在一侧静静而立。 她瞥了少辛一眼,径直朝外走去。 锦竹与少辛相视一眼,连忙追了过去。 “姑娘要去哪?”锦竹急声问道。 云离没理会锦竹,容沉不是想要将她困在这华清宫里吗? 虽然她出不去,可不代表别人进不来。 若是让容洵知道是容沉设计摆他一道,不知这叔侄之间会变成什么样。 九王妃是死了,可她云离还活着。 他们一个个想要困着她,那她就将南翎搅个天翻地覆。 云离从未想到有这么一日,她会为了远离容沉而无所不用其极。 “夫人,请你回去。”云离刚走到华清宫门口,少辛就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云离抬眸,看向少辛,目光森冷。 “我若说不呢?”云离冷冷道。 少辛一脸为难,微微垂首道:“王上有令,不管用什么方法,也不能让夫人离开华清宫,若夫人不愿回去,属下就只能得罪了。” 云离眯了眯眸子,好一个不管用什么方法。 她云离不是吃素的! “让开。”云离冷声低斥。 少辛一动不动。 云离顿时挥手袭上少辛。 少辛脸色微变,闪身躲开,身形一转再一次拦住了云离。 云离迅速近身,单手成拳直击少辛面门。 少辛身子朝后一仰,躲开云离的拳风。 却不想云离只是一个虚招,她旋身一脚,踹上少辛腰腹。 少辛被踹得往左连退几步。 锦竹一惊,似是没想到云离这么能打。 可云离却明白,估摸着是少辛怕伤了她一直在退让才会让她有可乘之机。 “太后懿旨到。” 云离正欲抬脚出华清宫,外面忽然传来一道长啸。 她眸色一沉,就见一个太监大步而来。 少辛脸色微变,给了锦竹一个眼色,锦竹连忙悄然退了开去,从侧门迅速出了华清宫。 “华清宫的姑娘何在?”太监视线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云离的身上。 他脸色微微一变,眼底闪过了一丝疑惑之色。 “您就是住在华清宫的姑娘?”太监上前一步,恭敬道。 云离心思翻涌,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地点头道:“是。” “太后懿旨,传姑娘去羲和宫一趟。”太监俯首作揖道。 云离没吭声,她虽想离开这里,可却不想搭上自己的命。 若是太后也搅合进来,只怕事情就越发不好控制了。 看太监的样子似乎是认出她来了,她得想个法子给圆过去。 眼下被这么一闹,云离反倒是冷静了下来。 “我随后就去。”她缓缓道。 “太后说了,请姑娘随小的这就过去。”太监又加了一句。 云离看了少辛一眼,之后转向太监,对着他道:“那烦请大人带路。” 太监微微侧身,比了个请的手势。 有太后懿旨,守卫自当不敢作死拦路。 出了华清宫,云离便跟着太监朝着羲和宫走去。 雨后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带着深秋的凉意,包裹着云离。 她双手交握隐在袖间,垂眸计较着该如何应对。 若是现在逃跑显然十分不理智,只怕没出宫门就被抓回来了。 若是让太后知道王上抓了九王妃,还将她囚禁在华清宫里,将会是什么后果? 云离略一思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被容沉掳来。 太后顾忌王族颜面,必然不会让她回九王府,更不会让她活着待在王宫。 思来想去,隐藏身份的唯一的办法。 “姑娘,羲和宫到了。”太监的声音将云离游离的神思拉了回来。 这就到了…… 云离定了定心神,拾步走入羲和宫内。 羲和宫里点着熏香,清浅的香味萦绕上云离的鼻尖,麻麻痒痒。 “民女云歌见过太后。”云离垂首福身行礼。 太后坐在软塌上,手中执着一盏茶,轻轻抿了一口,淡淡道:“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云离抬起头,却未曾触及太后的目光。 余光所及,惊觉一侧还坐在贤清郡主,如今的贤妃。 两道目光同时朝她而来,两个不约而同地重重一愣。 “九王妃?”太后眉头微微皱起。 贤妃倒是不动声色,只是觉着眼前的女子长的十分面熟,竟与北霁的云将军长的有些相似。 云离疑惑出声,“太后是在唤民女吗?” 太后面露出几分奇怪之色,“你叫什么?来自哪里?怎么会被王上带入王宫?” “民女云歌,南翎边陲落霞村人,至于王上为什么会带民女入宫,太后还是问王上比较好。”云离不卑不亢道。 “云歌?”贤妃在旁嘀咕出声。 太后眉梢微转,看向贤妃,“贤妃听过这名字?” 贤妃轻轻摇头,温和一笑道:“臣妾只是觉着这名字与臣妾的一个故友十分雷同,不仅如此,连模样都很像,只是那故友是北霁人,不知云歌姑娘可有兄长?” 她果然是怀疑自己了。 云离抿嘴摇头,“民女是孤儿,没有兄长。” “这世间之事还真是无奇不有。”贤妃浅笑道。 太后只是带着考究之色望着云离,良久不语。 第三百五十六章:金屋藏娇 太后不说话,羲和宫内静了下来。 贤妃瞥了太后一眼,缓缓道:“母后,臣妾去看看臣妾带来的这茶烹好了没。” 太后微微颔首,贤妃福了福身看了云离一眼,拾步朝外走去。 贤妃大抵也能看出太后有话要与云离说,适才借口离开。 她的善解人意,这是云离在北霁就领教过的。 一如轩辕澜说的,她太善良,不适合生活在后宫的尔虞我诈中。 不过眼下在南翎后宫,仅她一人为妃,倒也没人会算计她。 “南翎最注重礼义廉耻,你一个姑娘家,就这么没名没分地待在王宫里,恐怕不太合适。”太后凉凉开口。 这言下之意是说她云离不知廉耻吗? 她要是能走,还会被她在此数落? “太后教训的是,民女近日也甚是惶惶不安,还请太后开恩,送民女出宫。”云离垂首浅浅道。 太后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以退为进?还是真心的? 她打量云离良久,正欲开口,宫门口便传来一道脚步声。 太后抬眸,却见容沉大步而来,面色沉着。 他越过云离,扫了云离一眼,对着太后道:“母后。” “王上怎么来了?”太后目光淡淡地看着容沉,心下却是了然。 “莫不是怕哀家欺负你的这位美娇娥?哀家倒是没想到,一向清心寡欲的王上竟然也有金屋藏娇的时候。”太后放在手中的茶盏,话语间带着几分责怪之意。 容沉眉眼深邃,淡然道:“本王前来,便是想告知母后,本王欲封此女为妃。” 太后与云离同时一怔,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容沉。 端着茶水的贤妃站在门口,端着茶水的手微微一顿,迟疑了片刻才踱步入内。 “臣妾见过王上,母后,烹的茶水好了,请母后,陛下尝尝。”贤妃将茶水放到太后身侧的矮桌上,微笑道。 说着又将茶水递到容沉的跟前,“陛下。” 容沉没看贤妃,对着太后淡淡道:“本王已让国师择好日子,三日之后便是黄道吉日,宜嫁娶。” 太后闻言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她倒并非是不让容沉纳妃,这后宫眼下也仅贤妃一人,迟早也会有别人进来。 只是不论如何她还是这六宫之主,王上这坚决的态度,哪里是商量,分明就是来告诉她一声罢了。 况且眼前的这个女子身份不明,一个民间女子,能让王上执着于此,日后还了得? 太后吸了口气,“哀家觉着这事儿还有待商榷,王上纳妃并非小事,况且贤妃才刚入后宫,王上此时纳妃,置贤妃于何地?” 一侧的贤妃一声不吭,静默地垂着头,无悲无喜。 “太后说的是,民女身份低微,又野惯了,不知后宫规矩,还请王上收回成命。”云离冷不丁开口道。 太后愣了一瞬,片刻后皱起眉头。 虽然她对云离这肆意插嘴很是不悦,不过她说这话倒是没错。 容沉墨色的眸间闪过一丝阴霾,不过转瞬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转过头,看向云离,似笑非笑道:“不用担心,本王看重的并非你的身世,是你这个人。” 云离一怔,触及容沉带着一丝促狭的眸光,顿生出一丝不爽。 他这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想将自己困在这南翎后宫,他真是比自己还要无所不用其极。 太后见容沉这般,脸色也沉了下来。 “王上执意如此?” “本王只是来与母后支会一声,这人,本王就带走了。”容沉淡淡道,说着不由分说地拉上云离,朝着羲和宫外走去。 “岂有此理!”太后拂手拍上矮桌,顿时茶水被打翻,湿了衣襟。 贤妃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母后息怒,可有烫着,来人,传太医。” 太后看向贤妃,“这女子将王上迷的神魂颠倒,连哀家都敢忤逆了,假以时日,只怕这后宫就轮不到哀家做主了。” “母后言重了,您是这六宫之主,谁敢忤逆您,臣妾看那云歌脾气爽直,并非像是狐媚之人,若王上真的喜欢她,将她纳入后宫,也不失为一件美事。”贤妃劝慰道。 “哎。”太后轻轻叹了口气,“贤妃不觉着委屈?你这昨日才嫁给王上,三日后王上就又要娶上别人。” 贤妃笑着摇摇头,“臣妾不委屈,王上充盈后宫理所应当,况且从今后这后宫之中并非只有臣妾一人伺候王上,臣妾觉着挺好的。” 太后伸手抓住贤妃的手,轻轻拍了拍。 虽然她是北霁人,也才不过刚来这南翎,这脾气倒是十分对她的胃口。 乖巧懂事,贤惠温婉,这样的女子,才是该从旁伺候王上的最佳人选。 云离被容沉拉着径直走出羲和宫。 掌心传来他手上冰凉的温度,云离浅浅一笑,那笑却不及眼底,带着一丝肃杀的冷意。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绊住我的脚步了?” 容沉顿住脚步,手没松,只是转过头看向云离,面带愠怒道:“你还指望太后会放了你吗?她叱咤后宫多年,但凡无法掌控的人和事都会被她想方设法解决掉,若我不过去,你指不定就被她偷偷处决了。” 云离眯了眯眸子,冷声道,“你以为我愿意来这羲和宫?” 容沉眉头微蹙,“是我疏忽了,太后可有问你的身份?” “我说我叫云歌,南翎边陲落霞村人。”云离不咸不淡道。 容沉面露讶异,旋即释然一笑,“倒是与我想到一处了,我已派玄衣去往落霞村,安排你的身份,云歌这个名字倒是不错,从今起,你不再是云离,而是云歌。” 云离没接话,挣开容沉,兀自朝前走去。 他倒是细心,还安排了她的身份,所以他是打定主意要娶她为妃了。 可他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吗?只要被人察觉到一丝半点她的身份,这一切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讨厌别人为她做决定。 容沉越是这样以他自认为是在保护她的方式对待她,她就愈发的反感。 他不知道,她如今真正想要的,只有远离这一切。 给读者的话: 外公去世了,这两天我可能只能一更,尽量不断更…请各位体谅一下吧 第三百五十七章:熟悉的人 回到华清宫,容沉没作停留,只是吩咐了少辛好好守着云离之后就离开了。 云离坐在池塘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池塘里扔着石子儿。 水光粼粼,泛着阵阵涟漪。 三日后成婚?真是可笑至极。 云离心烦意乱,也没察觉到身旁站了个人。 “夫人。”低沉的嗓音传入云离的耳畔。 云离握着石子的手猛地一紧,转过头,便见玄衣站在一侧,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有事?”云离松开手,将石子往池塘里一抛。 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扑通一声落进水中,水花四溅。 “我是来送嫁衣的,见夫人在此,就过来打个招呼。”玄衣缓缓道。 云离闻言眸色一深,嫁衣? 原来他早有计划?连嫁衣都做好了。 云离浅浅应了一声。 玄衣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觉得不当讲就不要讲。”云离侧目,看向玄衣,淡漠道。 玄衣被堵的愣了一瞬,最终还是无奈说道:“若是夫人真的想走,或许我可以帮忙。” 云离心下一怔,诧异地看向玄衣,“你说什么?” “很久之前我就不赞同王上与夫人在一起,彼此身份有别,也知道终究有一日会兵戎相见,可王上对夫人用情至深,心意决然,如今更是为了纳夫人为妃将夫人名正言顺地护在身边,承受着来自各方的压力,做出许多有违他身份之事,我虽听命于王上,却不想看到王上变成这样,为了夫人而失去理智。”玄衣沉声开口。 云离久久不语,她并不清楚容沉承受着什么。 可大抵也能猜到几分,他身为南翎王,要纳一个身份不明之人为妃。 在一国之中,此为大忌。 眼下他能如此堂而皇之地举办婚事,想必也是破釜沉舟了。 她也能理解玄衣这么做的理由,大抵是觉着自己成了容沉的牵绊。 不过她想走,玄衣也想她走并愿意帮忙,这不是正中下怀? “好,你有什么计划?”云离看着玄衣,问道。 “今夜我会想办法支开少辛,在北侧宫门外我会备好马匹和盘缠,子时北面宫道守卫会有一盏茶的时间轮班,届时那里不会有守卫,夫人可在那时出宫。”玄衣缓声道。 云离微一颔首,“好,今夜我就走。” “多谢夫人成全。”玄衣抱拳,又从袖间掏出一枚瓷瓶,“这是迷药,希望能帮上夫人。” 云离看了眼瓷瓶,接了过来。 玄衣转身离开,云离深吸了口气,看着水面出神。 秋风乍起,吹皱一池秋水,也吹拂着云离的青丝轻轻飞舞。 她起身沿着回廊走回寝殿,只一眼,便瞧见了那放在桌上的大红嫁衣。 嫁衣旁,是一对熟悉的步摇。 那是…… 云离走上前,拿起步摇,她怔楞良久,才忍不住嗤笑一声。 他竟然将她放在思离阁的步摇与嫁衣都拿过来了。 这些都是她亲自准备的。 带着她曾想嫁给容沉的所有期待。 如今看来,却是格外讽刺。 他还想与她完成那一场没来及完成的婚礼? 只可惜,她已经不想了。 云离放下步摇,不再多看一眼。 每一眼,心底都有沉重的不舍与难过,折腾着她几乎丧失理智,不管不顾地随心而活。 她沉下心绪,将心底对容沉汹涌的情愫尽数收敛。 可她终归没能明白,感情,哪里有什么理智可言。 天色渐暗,用过晚膳,锦竹伺候着云离宽衣洗漱。 云离看着锦竹,她虽是容沉的人,对她倒是处处护着的。 从今之后,兴许再也不会相见了。 “姑娘,你总是这么闷闷不乐,三日后可就要大婚了,奴婢知道姑娘心有不甘,但是王上对姑娘一片真心,一定会对姑娘极好的。”锦竹劝说道。 云离抿嘴一笑,“嗯,或许吧,你去给我倒两杯酒。” 锦竹闻言转身去倒酒,递到云离的跟前,“姑娘,给。” 云离执起酒盏,指尖微动,递到锦竹的面前,说道:“来,陪我喝一杯。” 锦竹微微一愣,顺从地接过酒盏喝下。 “我乏了,你退下早些休息,好好睡一觉。”梳洗完,云离唤退锦竹。 待寝殿内只剩下她一人之后,她换上了一身黑衣。 将一头青丝高高束起,她回头望了那火红的嫁衣一眼,开门走了出去。 华清宫的守卫显然少了许多,门外也未见少辛的踪影。 云离抬头看了看天色,一轮圆月高悬,周遭星子闪烁。 明日,必然是个好天气。 出了华清宫,云离按照玄衣所言沿着北面宫墙走着。 偶有三两宫娥,都被她一一避开了。 月色明亮,将眼前的宫道照的清晰,也将一道鬼祟的身影照亮,映入了云离的眼帘。 云离躲到一侧的石灯幢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她看着那道身影钻进了一处宫落,那人一身守卫服,月光下,那张脸却是格外熟悉。 云离心底一震,眉梢一转,明心宫三个大字落入眼中。 她站在明心宫前,见宫门没有人守着,沉思片刻,还是脚步一挪,走了进去。 大殿的门微微敞着,烛火晃动。 云离悄然上前,透出微敞的殿门看向殿内。 是她? 这里是贤妃的寝宫? 只见贤妃站在折屏前,双手略显不安地握着一杯茶水。 她的对面站着一个人,背对着云离,让云离看不清他的面貌。 “郡主若是下不了手,那就让我去办。”那人沉声开口。 低沉的嗓音传入云离的耳畔,让她一颗心陡然揪了起来。 是他,真的是他! 贤妃闻言连忙摇头道:“不,将军,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我虽成了贤妃,可王上根本不来明心宫,甚至,甚至连新婚之夜他都未曾与我一起,我根本无从下手,还请将军耐心等等,此事急不得。” “对了,不知将军可有救出翟风?”贤妃顿了顿,又道。 那人没应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翟风已被处决,还望郡主节哀。” 啪。 茶杯跌落在地,贤妃脸色瞬间苍白,脚下踉跄着几欲栽倒。 那人上前扶上贤妃,也终于让云离看清了那人的面貌。 “云凌……”云离呢喃。 第三百五十八章:得之幸,失之命 云凌将贤妃扶坐到一侧的椅子上。 “人死不能复生,郡主请节哀。”云凌劝慰道。 贤妃眼中一片死灰,浑身被悲哀笼罩。 下一刻,那墨黑的眼底又似乎燃起一簇火苗,越烧越旺。 “将军,翟风因我而死,请你帮我将他好生安葬,至于那件事,我已有办法,不过还需将军帮忙。”贤妃缓缓说道。 云凌沉默了片刻,点头道:“好,郡主自己小心,我已经成功混入禁卫军,郡主若是需要我办事,将红锻悬于宫门外的梅树上,我便会前来。” 贤妃点了点头,又起身对着云凌耳语了几句。 云离眉头紧锁,云凌混入了禁卫军。 他们来此的目的皆是为了刺杀容沉? 若是这般,那她就不能离开。 她不能不顾云凌的安危,这件事她必须阻止他。 云离退出明心宫,躲于暗处。 不多时,便见云凌自明心宫迅速走了出来。 她即刻移步跟了上去。 云凌只觉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细微的脚步声,脸色忽的一变,转身扬手打向来人。 云离抬手抓住云凌的手腕,沉肃道:“云凌,是我。” 云凌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云离,不过转瞬,眼底便是狂喜。 “主上,我终于找到你了!”云凌伸手抓住云离,惊喜道,“我就知道,你没有死,你一定没有死,当初在潼城里的也是你对不对?” “此地不是说话之地,随我来。”云离拉着云凌,转身朝华清宫的侧门走去。 从侧门进入桃林,云离将云凌带入了木屋。 “你怎么来南翎了?”云离关上门,转身凝眉道。 “一来为了找你,二来,为了刺杀南翎王。”云凌坦白说道。 “胡闹!”云离低斥出声,“是轩辕澜的旨意?” “即便没有王上的旨意,我也会杀了南翎王,他害得主上这么惨,这仇必须报!”云凌冷声开口,眼底满是肃杀。 “若是为了我,那就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南翎王不能杀。”云离断然否决道。 云凌闻言一怔,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望着云离,似乎看不懂云离的态度。 按理说,这最想南翎王死的人,应该是她。 依着她曾经爱恨分明的个性,身处南翎王宫又怎么会让南翎王安然无恙? 云凌眉头紧锁,沉默良久之后才沉吟道:“主上,这里是哪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华清宫,我暂时住在这华清宫里,云凌,你听我说……” “所以,主上仍是爱着南翎王?即便他率领南翎大军踏平了汜水城?害死了北霁数十万将士?”云凌沉沉开口。 云离重重一愣,心底似有一块巨石压着,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云凌忽的笑了,笑容带着一丝苦涩,“好,主上说不杀,属下就不杀,主上若想留在南翎王宫,属下便陪着主上留在这南翎王宫护主上周全。” 云凌的话让云离更是压抑不堪。 “你这是何苦,你去告诉贤清郡主别做傻事,容沉身边必有暗卫保护,要杀他不易,别因着此事,搭上了自己,再者,若是刺杀不成,反倒引起两国战争,便更是得不偿失。”云离敛了敛心神,认真道。 云凌望着云离,毫不犹豫说道:“好,我会去告诉她这事需要暂时缓缓。” 他顿了顿,又道:“主上,跟属下回北霁吧,太多人在等着你,他们都不相信你已经战死,你若回去了,王上一定会撤回刺杀南翎王的密旨。” 云凌的话却并未让云离宽心。 她知道,贤妃定然会因为翟风的死怨恨容沉,所以即便云凌让她暂缓计划,她也迟早会动手。 这事儿因她而起,她万不能不管不顾。 她本想走,可最终还是选择留下。 这件事关乎两国,稍有不慎就会再次引起血祸,所以她绝不能让贤妃肆意妄为。 “云凌,切记不要告诉任何人我还活着。”云离正色道。 云凌面露疑惑,“为什么?” “我有我的理由,别问了,还有,你即刻回北霁。”云离又道。 “主上不走,属下绝不会离开。”云凌决绝道。 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那好吧,你自己千万小心,不可乱来,这桃林没什么人来,若是有事找我,可将信放在这木屋当中,不过尽量不要来华清宫,这里有容沉的人守着,若是撞见,怕有危险。” 反复叮嘱了云凌之后,云离才将云凌送出了华清宫。 回到寝殿,黑暗之中忽觉一丝异样。 鼻尖隐有冷香,她心下微凛,下一刻,烛火的微茫将殿内照亮。 容沉端坐在椅子上,沉静如尘,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以为,你走了就不会回来了。”容沉呢喃。 他还想给彼此最后一个机会。 若是云离真的打算离他而去,就如玄衣所言,让她好好平静上一段时间。 假以时日,他还能将她给接回来。 而如今,她去而复返,是终归与他一样,心里放不下吧。 容沉清浅的话语传入云离的耳畔,让她自嘲地笑了笑。 她也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可逃避终归不是办法,更何况,眼下也绝不是逃避的时候。 “你什么时候来的。”云离淡淡问道。 “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终究还是回来了。”容沉自椅子上起身,缓步走向云离。 “所以,你还是接受了,是吗?”他站定在云离的对面,话语间带着一丝莫名的期待。 云离微微颔首,触及到容沉那幽深的眸子,良久,才点了点头,“嗯。” 容沉嘴角扯出一抹弧度,伸手揽过云离,将她搂进怀中,“我欠你的,我会有余生来还,云离,谢谢你在发生这么多事之后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云离没有回应,听着容沉胸间有力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也仿若砸进了她的心里,却又忽然平静了下来。 她的鼻尖萦绕着他的冷香,清浅好闻。 假如她能随心,没有外界的干扰,或许,她真的会愿意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一切顺其自然,得之幸,失之命。 第三百五十九章:失而复得 饶是秋意深重,天气愈发寒冷,可仍是驱散不走华清宫里的热闹气氛。 华清宫的宫娥太监自那道纳妃的旨意下来之后就再也不用对云离避而不见。 他们皆是打心底乐出来,彷佛从阶级最底层直接抵达了最高处,别提有多高兴了。 要知道这南翎后宫之中除了贤妃之外再无其他妃子,他们华清宫里的这位姑娘将会是第二个。 加上贤妃被封不久,王上就着急纳他们姑娘为妃,不用想,这之后必定隆宠。 主子地位不一样了,他们就自然也跟着享福,所以,对于这场婚事他们可是实打实用心在准备的。 比起华清宫的宫娥太监,云离倒显得淡定多了。 “明日就是姑娘大婚之日,这是王上送来的礼单,姑娘看看,可还有什么别的东西需要奴婢去准备的。”锦竹在旁笑盈盈道。 云离瞥了锦竹手中的礼单,足有十来页之多。 她微挑眉头,容沉这是打算将整个南翎王宫的东西都搬来华清宫给她不成? 云离摇了摇头,“你看着办吧。” 锦竹闻言微微福身,说道:“那奴婢就再去对上一遍。” “姑娘,王上来了。” 锦竹话音刚落,便有一宫娥匆匆跑来,福身对着云离道。 云离眉梢一转,便瞧见远处那道玄色修长身影踱步而来。 容沉的气色很好,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由心而发的欣愉。 “你们先退下吧。”云离轻声道。 锦竹与宫娥福身退下。 容沉走到云离的身侧,目光柔和地看向她。 云离对上容沉的眸子,不经意间似乎看到了曾经的他。 虽是清冷,对她却是带着宠溺。 她敛眉垂眸,片刻后又扯开嘴角微微一笑,“你怎么来了?不是南翎有习俗,婚礼前新人是不可见面的吗?不怕坏了规矩?” 容沉眯了眯眸子,眼底似有一丝危险之色。 思及她与容洵也曾举办过婚礼,心底就十分不舒服。 她对自己莫名的抗拒,更让容沉心生出见几分无力之感。 “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我想见你,便就来了,没那么多条条框框。”容沉淡淡说道。 云离耸了耸肩,不可置否。 虽对这场婚事并不看好,可容沉这话她倒是觉着不错。 她不是喜欢被规矩束缚的人,容沉大抵也了解她的脾性。 可是纵然如此,他仍是妄图用这座固若金汤的华清宫来束缚住她。 云离总是在告诉自己,这只不过是为今之计,并非是她的本意。 空气中的凉意让云离忍不住拉了拉衣襟,回廊的帷幔被风吹拂着舞动起来。 容沉伸手拉上云离,“天凉了,进去吧。” 云离感受着掌心的温度,想挣脱,最终还是没有动作,任由容沉拉着步入了寝殿。 寝殿内燃着安神香,是云离吩咐锦竹备的。 许是知晓大婚在即,她总是夜不能寐,不知在忐忑些什么。 香气伴随着凉意萦绕在鼻尖,一种安神,一种醒神,倒是十分别扭。 吩咐锦竹上了茶水,容沉就这么静静地在华清宫呆了一个上午。 两人之间没什么话,气氛沉闷,却又十分和谐。 云离见容沉不言不语,光是坐在书案之后翻着书,便也不高兴去多嘴。 她一个人倚在了铺上了厚实绒毯的软塌上,不知不觉竟是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经睡在了床榻上。 窗幔外天已经黑了,寝殿内只点了一盏烛火,光线晦暗。 云离打了个哈欠,估摸着是安神香效果太好,适才睡了过去。 “锦竹。”她轻唤一声。 锦竹随即推门而入,来到云离的床榻边,浅笑道:“姑娘醒了?” “王上什么时候走的?”云离一边起身,一边询问道。 “傍晚时分,见姑娘睡的沉,就吩咐奴婢不许吵醒姑娘,姑娘该饿了吧,奴婢去拿些吃食过来?”锦竹回道。 云离点了点头,起身走到窗幔前。 推开窗,仰头而望,墨染般的天幕之上,星子闪烁。 吃了些东西,那原本还残留些许的睡意彻底消失了去。 云离披了件外衣就走出了寝殿。 “我去转转,你不用陪我。”云离对着身后跟着的锦竹道。 锦竹微微一愣,略显迟疑。 云离睨了她一眼,翘起嘴角,淡淡说道:“你是怕我逃了?” 锦竹不语,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之色。 “放心吧,我既回来了,就不会走了。”云离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转身朝前走去。 锦竹望着云离的背影,不觉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该替她高兴,还是悲哀。 云离沿着回廊走着,周围不时有巡逻的守卫。 走着走着,她就走到了桃林。 夜里的桃林在月色下只有纷乱的枝条轮廓,模样各异,显得光怪陆离。 云离来到木屋前,推门而入。 空气中弥漫着木头的独有气味,似香非香。 点了灯,视线顿时明亮起来。 触及桌上的一物,云离眼底顿时幽黑一片。 是谁来过了? 那是容沉送过她的短刀,被她不知何时丢在了何处。 短刀自己用的顺手,后来几次都曾想寻把武器,可都没有让自己心仪的。 眼下这短刀出现在这里,云离不可谓不意外。 不会是容沉,如若是他,估摸着应该会直接将刀给她,亦或是将这刀藏的死死的,再也不给她。 而对于这把刀,她断然是不会拒绝的。 既然不是容沉,那最有可能的便就只有云凌了…… 云离拿起短刀,抽刀出鞘,锋利的刀刃映出星点光火,在暗夜里格外夺目。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云离一直略显阴沉的心情骤然放晴。 她四下环顾,没瞧见有什么信件之类,一时倒也有些捉摸不定。 云凌既然冒险来此,就不会一句话都不留下,就送一把刀吧? 这短刀,真的会是云凌给她送来的? 然不论如何,这也算是个意外之喜了。 云离在木屋里呆了约莫半个时辰,喝了一坛早就安放在此处的烈酒。 待有些醉意了,这才起身离开了木屋。 才没走两步,云离身侧忽的闪过一道黑影。 冰凉的风吹拂在脸上,让云离陡然清醒过来。 “谁?”握刀的手猛地一紧,云离厉喝出声。 给读者的话: 新的一个月,新的开始,也收拾好了心情,继续努力码字…… 第三百六十章:封妃大典(上) “阿离。” 熟悉的话音传入云离的耳畔。 云离眸色一亮,只见凤震天自桃林深处缓步而来。 “凤叔叔。”云离快步上前,“你怎么会来?“ 凤震天面露歉疚,开口道:“都怪叔叔到现在才找到你,叔叔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 云离心下一暖,摇头道:“凤叔叔不必自责,是我自愿留在这南翎王宫的。” 凤震天心下一怔,眼底染上了一丝疑惑不解。 云离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劝慰道:“我知道凤叔叔在担心什么,大可放心,我不会做傻事,也自有分寸。” 凤震天听了云离的话,沉默良久,才别有深意道:“那你千万小心,这南翎王宫之中暗流涌动,有些事情你不能管也管不了。” 云离不知道凤震天所指的是什么,至少在她看来,眼下这南翎后宫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尔虞我诈。 不过凤震天的提醒也不无道理,哪个后宫会平静无波。 在云离看来,只要她不去惹事,就可尽量避免麻烦找上门来。 她点了点头,道:“凤叔叔的提醒我记下了。” “你既不愿与我一起离开,便自然有你自己的理由,万事小心,叔叔日后再来看你。”凤震天缓缓说道。 云离应了一声,“此地不宜久留,叔叔还是赶紧离开吧。” 话音刚落,眼前的凤震天突然脸色一变。 不等云离反应,她的身后忽然跃来一人,长剑直指凤震天。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华清宫。”少辛低喝出声。 当他的视线触及到凤震天时,眸色猛然一深。 是他? 云离心下一沉,对着凤震天使了个眼色。 同时扬起短刀对上凤震天,带着他往侧门而去。 少辛眉头皱起,迅速追了过去,然还未近前,便见云离超他飞跌而来。 少辛连忙伸手扶住云离,再一看,哪里还有凤震天的踪影。 “夫人没事吧?”少辛沉声道。 云离站直身子摇了摇头,“我没事。” 少辛眼底带着一丝考究,却终归未置一词。 夜色已深,少辛将云离送回寝殿之后便亲自守在了殿门之外,寸步不离。 云离不知道少辛可否察觉到什么,但愿没有引起注意。 她吹熄烛火,抹黑回到床榻上躺下,将短刀藏在了里侧的被褥之下。 一夜无梦,翌日,便是云离的封妃之日。 一大清早,云离就被锦竹给唤醒了。 “姑娘,王上派管事姑姑和宫娥过来了,说是给姑娘梳妆。”锦竹福身道。 云离睁开惺忪的眼,一双幽黑的眸子带着几分初醒的迷离。 她缓了缓,才意识到今日就是她与容沉成亲之日。 本来倒是没什么特别之感,可真到了这时候,竟然心底有些紧张与期待。 “叫她们进来吧。”云离轻声道。 随着锦竹离开,一个管事姑姑带着两个宫娥就款款走了进来。 一进来,便也不顾礼仪直往云离那瞧。 云离感受着她们的目光,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从床沿站起,素白的里衣包裹着纤瘦的身子,不显柔弱,反而自成几分威严。 “王上派你们过来的?”云离扫了三人一眼,淡淡道。 那话语轻轻的,却似乎并不好惹。 管事姑姑当差那么多年,自然有眼力见。 瞧云离这不卑不亢的模样,连忙赔上笑,说道:“奴婢见过姑娘,咱们是太后派来伺候姑娘梳妆的,太后怕华清宫里没有像样的管事,怠慢了姑娘。” 云离微挑眉头,原来是太后的人,难怪一进来连个起码的礼仪都没有。 怕本就是太后派过来给她下马威的。 贤妃刚入后宫,容沉就着急纳她为妃,这不仅驳了北霁的面子。 在太后那边,想必也是十分不乐意的。 毕竟这后宫,还是由她执掌的。 可她拗不过容沉,便也只能随他去了,并且绝不会也不敢怪他。 因此,这气就只能撒在她的头上。 云离心里明白,也不打算多计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这里,她并不想惹是生非。 “那就有劳姑姑了。”云离浅浅一笑,自然道。 管事姑姑扬了扬头,朝着身侧的两个宫娥使了个眼色。 那两人便簇拥过来,扶上了云离,说道:“奴婢们伺候姑娘更衣。” 那一身火红的嫁衣被拿了过来,一如手,两宫娥便相视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疑惑之后,便是几分不屑与瞧不起。 云离瞧见两人的模样,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通透。 想必是瞧不上这身嫁衣。 这嫁衣是她自己准备的,在安和城里随便找了间店缝制的,并非多么奢华的存在。 那料子也不是多好,单纯讨个喜庆罢了。 可虽是如此,却是她用了心的。 她们不清楚这其间的点滴,在王宫见惯了绫罗绸缎,会瞧不上也是情理之中。 火红的嫁衣穿上身,衬着云离那本就白皙的肌肤愈发宛若凝脂。 绾上发髻,缀上步摇,朱唇轻点,描眉淡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云离恍然若梦。 从前都是一身男装,如今虽日日女装,却也从不化妆。 如今被这么一捣腾,美倒是美了,可却让她感觉很不真实。 额角的伤疤被遮了去,连细瞧也瞧不见。 “姑娘真美。”管事姑姑笑着道。 云离微微颔首,但笑不语。 “吉时到,请姑娘上步辇,入凌云殿行封妃之礼。”一道长啸自华清宫外响起。 “姑娘,吉时到了,走吧。”管事姑姑拿起红色长纱,盖在了云离的头上,遮去了面貌。 因着红纱,云离的眼前一片朦胧,望出去红红的一片。 她略一思忖,说道:“我要让锦竹扶我。” 管事姑姑微微一愣,旋即扯了扯嘴角,道:“奴婢遵命,叫锦竹进来。” 两个宫娥相视了一眼,想说什么,却被管事姑姑瞪了一眼,纷纷不敢多嘴了。 有了锦竹,云离这才起了身,由她扶着朝外走去。 并非是她多疑,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罢了。 悬在步辇之上的红缎随风舞动,云离端坐其间,眉眼低垂,看不出情绪。 给读者的话: 多谢打赏的小仙女~么么哒 第三百六十一章:封妃大典(下) 随行的队伍不过几人,并不浩荡,反倒显得十分寒酸。 云离对南翎王宫的礼仪并不清楚,所以也没有太过在意。 倒是一路上总遇上些交头接耳的宫娥太监,这让云离生出几分莫名之感。 总觉得今个儿这事儿有些不太对劲。 凉风习习,吹拂着云离头上的红纱飞舞起来。 她伸手抚下,目光撇及远处站了许多人。 云离眉头微微皱起,下一刻,步辇就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锦竹出声询问道,“这凌云殿还没到,怎么就停了。” 抬步辇的太监显得有些惶惶不安,他们放下步辇,对着云离行了个礼,“奴才们只是听命行事,姑娘恕罪。” 说罢竟是一溜烟地全跑光了。 再回头,那原本跟在后面的管事姑姑和两个宫娥也早已没了踪影。 “姑娘?”锦竹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这吉时将至,眼下这人都跑了,难不成要让她家姑娘自己走去凌云殿? 要是误了吉时,谁能担待? “跑了就跑了,走吧。”云离不以为然道。 说着便下了步辇,拾步朝前走去。 不知道这一出又是谁导演的? 不管是谁,那人以为她云离会因着这么点小事就妥协难堪的跑掉,也未免太小瞧她了。 “姑娘,这未免欺人太甚了,哪有让姑娘自己走过去的?这怎么想也不合规矩呀。”锦竹追上云离,拧眉道。 “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云离淡淡道。 锦竹抿了抿嘴,见云离一脸坦然,便也不再多言,只是扶上了云离,怕她因着视线不明,摔了碰了。 慢悠悠地走到凌云殿前,只见殿门前站了许多身着官服的男子。 大抵都是南翎的臣子。 只是云离没想到一个封妃大典竟然还会有朝臣参与。 云离的到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惊疑,有嘲讽,也有不屑和鄙夷。 这其间,还有一道考究的目光。 云离透过红纱,瞧见了站在群臣之列最前方的离涯。 一身青衣官袍,依旧是熟悉的慵懒姿态。 “这成何体统!”不知谁人说了一句,旁人开始附和声声。 “王上,老臣说什么也不答应王上封一个身份不明之人为妃,这有违祖制,也坏了规矩。”一道苍老的嗓音自凌云殿里传出。 一字一句,十分清晰地传入云离的耳畔。 原来这里聚集了这么多人,是为了阻止这次封妃大典的? 云离心下奇怪,容沉不是给她安了一个合适的身份了吗?怎么如今到别人嘴里又成了身份不明了。 再者,他们竟然敢拿规矩说事,如此直言不讳地阻止容沉纳妃。 可还真是让云离大开眼界。 一个妃子罢了,封了就封了,难不成还能颠覆朝局? 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容沉这南翎王的地位,实在堪忧啊。 可偏偏这种关头,他还要顶着这些顽固不化的老头的压力,非要封自己为妃。 云离真想夸他一句,勇气可嘉。 “姑娘,这可怎么办?”锦竹低声询问道。 云离眯了眯眸子,她倒要看看这些人到底能做出些什么来。 “吉时要到了。”云离云云淡风轻道。 锦竹愣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释然。 她扶住云离的手,带着她一步步朝着凌云殿而去。 云离不卑不亢,不低眉垂眼,背脊挺得很直,那一身火红的嫁衣在风中轻轻舞动。 长长的裙摆拖曳及地,划过光洁的地板,宛若妖艳盛开的花朵,灿烂夺目。 朝臣缓缓让出一条道,眼睁睁看着云离一步步走进凌云殿。 凌云殿内,一身玄色龙袍的容沉身坐高位,目光沉肃如墨。 待见一袭嫁衣的云离亲自走来,那眼底的决然之色愈发深切。 云离站定在凌云殿正中,未置一词。 她的视线扫过一圈,最终落在了一侧那满头白发的老头身上。 他白发白须,看着年事已高。 见云离过来,那眼里更是蓄满了厌恶。 仿佛在看一个多么不知廉耻的人一般。 云离最讨厌的便是倚老卖老食古不化,不知为何,此人刚巧让她生厌。 “宋大人的话本王听见了,若无其他事,你可退下了,今日是本王的大喜之日,本王不想误了吉时。”容沉淡然开口。 那话语温和,丝毫没有架子。 可偏偏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让那被称作宋大人的老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想他三朝元老,谁不给他三分薄面。 而偏就容沉,虽并未直接反驳他,却也丝毫不给他一点面子。 这口气,叫他如何咽的下去。 “王上,南翎有祖制,王上不可娶此女子,她不仅身份不明,更不是官家之女,没有资格成为王上的妃子,还请王上收回成命,取消今日的封妃大典。”宋大人拱手作揖,掷地有声道。 容沉神色寡淡,只是那眼底却染上了一丝不耐。 “若本王说不呢?”他冷声开口。 云离微挑双眉,似乎没想到容沉会因为她而怼一个看上去地位十分重要的老臣。 宋大人面色一沉,“请王上三思。” “本王心意已决,多说无益,来人,请宋大人退下,举行封妃大典。”容沉沉沉说道。 “王上若执意如此,老臣只好以死去与先王谢罪。”宋老头忽然跪倒在地,大声道。 这一跪,让凌云殿外的所有朝臣一骨碌都全部跪了下来。 唯独离涯,依旧闲散地站着,像是看戏一般,似笑非笑。 “请王上三思。”齐刷刷的阻止声让容沉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她总算是明白了容沉到底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这压力不仅来自她,怕是有人借题发挥,在逼容沉就范。 很显然,她在不经意之间,忽然就成了容沉的牵绊…… 云离顿生退意,刚想开口,便闻一道熟悉的嗓音自殿外响起。 “王上大喜之日,尔等非但不祝福,竟然还在这里添乱?一个个地逼迫王上,乃是一朝臣子该做之事?”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她眉梢微转,便见容洵大步而来,面色沉着,眼眸幽深。 第三百六十二章:丢盔弃甲 容洵的出现让凌云殿的气氛骤然变得微妙起来。 云离眉头紧锁,感受到来自容洵一闪而过的目光。 容洵看似是在为容沉说话,可云离心底却隐隐有些异样。 他进来说这么一句,就更显出了容沉为了封自己为妃而对抗老臣的冷然态度。 可他这话又委实有用,话音落下,周遭的朝臣皆是闭上了嘴。 那宋大人显然也对容洵有所忌惮,拧着眉头一言不发。 容洵扫了一圈,似乎很满意眼前的局面。 他最终将视线落在容沉的身上,微微一笑道:“王上,吉时到了。” 容沉神色淡然,对着容洵点了点头,旋即转向一旁的太监。 太监迈前一步,大声道:“吉时到,封妃大典即刻举行。” 话音落下,便有宫娥前来引路,扶着云离上至高位。 与容沉比肩而立,云离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的浅浅冷香。 掌心传来厚实的温热,云离红唇轻抿,不动声色。 “一切有我。” 轻轻的呢喃传入耳畔,云离心下一愣。 她悄然侧目,瞥见的是容沉俊逸的侧颜, 被红纱笼上了一层朦胧,却在云离的心底刻画出难以磨灭的模样。 在未来的某一日,千帆过尽,云离每每思及此时,也总能在暗无天日之中坚持下来。 她终于明白,这世上唯有真正的感情是做不得假的。 爱不爱,彼此心里都清楚不已。 云离垂眸,被容沉握着的手也渐渐暖了起来,连着心似乎也复燃了。 经着繁琐而隆重的仪式,她终究成了容沉的妃子,受封云妃。 却是一个打从开始便并不受到群臣祝福的妃子。 透过遮面的红纱,云离似乎看到了殿下容洵脸上露出的一抹淡笑,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让她心底一处隐隐生出几分不安。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没有刺客,只有一群杵着脸又无可奈何的朝臣。 等一切尘埃落定,云离才稍稍安下了心。 还好,没有别的幺蛾子。 大典之后,云离被送进了玄央殿。 玄央殿内,红烛红缎,喜气一片。 “云妃请在此静候。”宫娥福身退下。 玄央殿内只剩下了云离一人。 她掀开红纱,揉了揉被这大片红色刺激的微微酸涩的眼睛。 桌上摆着酒菜,大抵还有别的礼仪 要完成。 云离饿的慌,也不管之后怎样,打算先填饱肚子再说。 她走到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刚想夹菜,一股异香顿时冲入鼻尖。 云离猛的一怔。 她吸了吸鼻子,视线落在了那酒壶之上。 云离拿起酒壶闻了闻,确定这酒壶里的酒有异样。 云离眯了眯眸子,毒? 有人要在容沉的大婚之夜害他? 这容沉若是今夜出事,她这刚封的云妃也得跟着遭殃。 云离盯着酒壶,难道是贤妃动手了? 可用这带着异香的毒来害人似乎也太笨了些吧。 云离觉着奇怪,但也并未深究。 她沉思片刻,将酒壶的酒悉数倒掉,又换上了一侧的茶水。 待弄好之后,她又吃了几个水晶饺填了填肚子。 吃完之后才慢悠悠地坐回了床榻上。 不知等了多久,云离只觉越来越困。 她抬起头,望着床顶悬着的帷幔,恍惚之间就睡了过去。 身体之中仿佛有火在烧。 云离在一阵焦灼的热意之中醒来,一醒来,便对上了一双墨沉沉的眸子。 近在咫尺,彷佛连呼吸都交织在了一起,她还能闻到容沉身上传来的浓烈酒气。 撩拨着她体内的热意越来越甚。 云离暗道不好,她被那该死的异香一折腾,硬是没察觉菜中的异常。 她想说话,一张嘴,却是吐出了一声嘤咛。 容沉的眸子越发幽深,还带着醉酒之后迷离的欲望。 “那饭菜…”云离轻咬下唇,隐忍着浑身上下的不适。 可偏偏容沉还越压越下,几乎贴着她的身子。 他的身子冰凉,饶是喝了那么多酒,仍是没能将他暖和。 “是南翎的习俗…为了给本王助兴…”容沉贴着云离的耳畔,低沉暗哑的嗓音绕进她的耳间。 这是容沉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本王,带着强势的霸道和压迫直逼云离。 云离只觉脑子一阵发蒙,轰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 她伸手环住容沉的脖子,只想用他冰凉的身子来驱散身上滚烫汹涌的热意。 容沉眸色渐深,薄唇轻抿,唇边漾出一抹略带邪肆的浅笑。 这样的容沉让云离陌生,却又难以抗拒。 云离渴求靠近,下一刻,冰凉的唇如雨点般落下,霸道汹涌,让云离瞬间丢盔弃甲。 “我需要你,你可感觉到了?”容沉单手抚上云离的脸颊,轻柔出声。 云离微睁眼眸,水汪汪的眸子里满是情yu之色。 “唔…我也需要你…”她喃喃道。 话音方落,便伸手拉过容沉,拉扯着胡乱褪下他的宽袍。 “阿离,这一次,轮不到你主动了。”容沉抓住云离胡乱拉扯的手,反手拉至头顶扣住。 云离不耐地扭动着身子。 容沉眯起眸子,伸手扯开云离的衣襟,冰凉的大手在她的周身游移着。 舒坦的凉意让云离的肌肤一阵又一阵地颤栗。 随着容沉的动作,云离宛若沉入深海,渐渐沉沦在那无尽的浪潮之中…… 当云离醒来之时,已经是翌日下午。 浑身酸痛的感觉让云离脸色一黯,身子早已收拾干净,若非身上的欢ai痕迹,她打死也不会相信昨夜的荒唐。 那隐隐约约的场景还在脑中闪现,云离抿了抿嘴,还真是… 让她回味无穷? 云离甩了甩脑袋,她这是想什么呢? “云妃醒了?属下伺候云妃起身。”一道熟悉的嗓音自帷幔外响起。 云离转过头,掀开帷幔,见着的,竟然是南羽岚。 “阿岚?你怎么来了?” 阿岚朝着云离笑道:“少辛说上次在华清宫桃林云妃遇上了歹人,男女有别他不能贴身保护云妃,王上便派我来了,从今起,阿岚就是云妃的人了。” 歹人? 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说道:“既是如此,那你就在我身边呆着吧。” 容沉把阿岚和少辛都派来保护她,她若再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便就真的是太愚笨了…… 给读者的话: 还有一章稍晚一些更新哈,这两天有些忙…更新可能不会定时,但绝不会断更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死皮赖脸 出了玄央殿,坐着步辇回到华清宫。 秋末初冬的天十分寒凉,冷风飒飒,吹拂着云离,也吹散了一夜的疲惫。 华清宫门外守着一堆宫娥太监,见云离回来齐刷刷跪地行礼。 这隆重的架势委实让云离吓了一跳。 “都做什么,起来。”云离下了步辇,走到宫门前,“我没那么多规矩,你们都忙去吧。” 锦竹见状挥手遣散众人,拾步走到云离的跟前,福身道:“娘娘,昨日殿前,奴婢见九王爷前来,便未与娘娘打招呼就兀自离开了,还请娘娘恕罪。” 云离摆了摆手,“与我,你何须解释。” 锦竹微微一笑,又闻云离道:“这是阿岚,你带她安顿一下,之后便与你一起待在我身边。” “娘娘,在外人面前,你该自称本宫。”锦竹小声提醒道。 云离眉头一挑,未置一词,抬腿走进了里面。 锦竹站在原地,转头看了阿岚一眼。 阿岚冲着她浅浅一笑,锦竹不清楚云离的真实身份,可阿岚心里明白,她身为将军,如今身份转换,要适应这一宫之妃,只怕需要些时日。 一回华清宫,云离便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时分,被锦竹给唤醒。 “娘娘,玄央殿派人来传话,让娘娘过去用晚膳。”锦竹伺候着云离起身,一边说道。 “不去。”云离直截了当道。 锦竹一愣,一时无言以对。 经着昨夜,云离对于容沉实在是不知如何面对。 虽说也算是你情我愿,可她这心里的改变却委实让她有些无措。 明明是怕云凌和贤妃刺杀容沉才会留在这里,可眼下,才不过一夜光景,她居然有些弄不懂自己的心思了。 从前的她,深知自己心里要什么,又要做什么。 而现在,脑袋里就像塞了浆糊,一片糊涂。 明知就算是想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能得出一个结果。 但起码,她可以暂时回避容沉,好好静静。 然而总归是不遂人愿。 云离才派人去回绝容沉,不多时,容沉便亲自过来了。 与容沉一并来华清宫的,还有一桌佳肴美酒。 云离本想避而不见,可奈何容沉不顾别人的眼光,就往她寝殿外那么一站。 啥也不说,让华清宫一干人惶惶不安。 寝殿的大门拉开,云离出现在了门后。 她略显幽怨的瞥了容沉一眼,却见容沉眼底满是得逞的笑意。 “你这样合适吗?”云离没好气道。 容沉上前一步,拉上云离的手,“怎么不合适?新婚燕尔,时刻待在一起都是合适的。” 云离白了容沉一眼,“什么时候学会贫嘴了。” “还不是跟你学的,走吧,我吩咐膳房准备了你喜欢吃的药膳。”容沉拉着云离朝外走去。 听到药膳,云离还真是半点没有招架之力。 饱餐了一顿,加上白日里睡了一天,这夜间的睡意彻底散了去。 “你还不回去?”云离见容沉仍是不走,开口道。 “你这是在赶我吗?”容沉望着云离,墨黑的眼眸里还带着几分委屈之感。 “臣妾不敢。”云离忽而一笑,微微俯首道。 容沉怔了一瞬,下一刻会心一笑,道:“既事如此,那本王就勉为其难留在华清宫吧。” “给你点颜色还开起染坊了。”云离嘀咕一声,转身朝前走去。 容沉眼底蓄满笑意,追上了云离。 回廊两侧悬着宫灯,帷幔翩跹,衬着比肩的良人,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和谐。 容沉以新婚之名,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华清宫。 连奏折都差人送来华清宫批阅。 这一住,就从秋末住到了冬至。 对于容沉的死皮赖脸,云离即便无奈,却也在潜移默化下默允了他的行为。 两人虽不是亲密无间,但也十分和谐。 入冬之后的第一场雪落了下来。 飞雪洋洋洒洒,宛若鹅毛笼罩上了南翎王城。 容沉早早去了上朝,云离窝在寝殿里睡着回笼觉。 自从容沉搬来了华清宫,她便再也没有出过宫门。 云离本就不与人来往,容沉也从未对她有所要求。 是以当太后懿旨传来之时,云离委实懵了半响。 在华清宫呆的太久,安逸度日,几乎都快忘了她如今身处的是南翎王宫了。 这后宫,总有无法视而不见的礼数。 之前因着容沉,云离倒真的并未在意。 如今懿旨一来,云离才意识到自从她被封云妃之后,似乎从未被要求过去给太后请安。 这显然是不合规矩的。 只怕也因着如此,太后才会派人前来传唤她去羲和宫。 “娘娘去吗?”锦竹问道。 云离望了望外面,莹白一片。 她想了想,对着锦竹道:“去。” 锦竹应了一声,“是奴婢陪着,还是让阿岚随行?” “叫上阿岚吧,你在华清宫待着,虽然风头已过,留在这里还是比较保险。” 锦竹点了点头,伺候云离起身。 一走出寝殿的门,云离就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许是殿内太暖和,致使她小看了这雪下的寒意。 锦竹拿来披风给云离披上,又叮嘱道:“娘娘,太后是个一板一眼的人,不喜欢别人不守规矩,进了羲和宫,娘娘就把披风取下。” 云离微微颔首,一旁的阿岚道:“放心吧,有我在呢。” “有你在才不放心,你可别给娘娘添乱,管好你的小脾气。”锦竹剐了阿岚一眼,一本正经道。 阿岚撇撇嘴,抬手摸了摸鼻子,“知道了我的锦竹姐。” 云离忍俊不禁,两人关系处的好,阿岚脾气急,锦竹沉稳,又是一武一文,刚好相辅相成。 步辇在外候着,少辛站在宫门一侧,见云离过来,出声道:“娘娘。” “少辛哥哥。”云离没坑声,倒是阿岚先出声喊道。 少辛略带宠溺地看了阿岚一眼,没有接话。 云离撇及两人之间,嘴角抿出一道弧度,看来她得挑个日子跟容沉提一提关于这两人了。 上了步辇,细碎的飞雪穿过帷幔,落在云离交叠的手背上,清清凉凉。 不多时,便来到了羲和宫。 在羲和宫外,云离遇上了一人…… 给读者的话: 亲爱的小仙女们,应主编要求,《倾城鬼医:冷王独爱将军妃》从今起改名《将妃在上爷在下》,请小仙女们加好收藏,免得找不到兮米的书哈~么么哒。 第三百六十四章:偶遇 漫天飞雪中,贤妃一身浅黄色罗衫,素手撑着一把紫竹伞,就站在羲和宫门前。 细碎的雪花映着她的浅笑,落进了云离的眼中。 贤妃缓步而来,停在了云离的面前。 “妹妹也来了?按着先来后到,我又长于你,唤你一声妹妹,妹妹应该不会见怪吧。”贤妃温柔道。 云离抿嘴一笑,“贤妃随意。” “瞧着妹妹脸色不太好,可是畏寒?”贤妃伸手拉上云离,关切道。 云离不自在地抽回手,对于他人的亲近有些无感。 “多谢贤妃关心,我还好。”云离缓缓说道。 贤妃对于云离的疏离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说道:“那妹妹一起进去吧。” 云离自然应允,跟着贤妃便走进了羲和宫。 来到太后寝殿前,云离脱下了披风。 贤妃看了她一眼,眼底依旧含着和煦的笑。 羲和宫里烧着暖炉,一进去就暖洋洋的,驱散了云离周身的寒意。 太后斜倚在铺着厚实绒毯的软榻上,正闭着眼睛浅眠。 “太后,贤妃与云妃来了。”一旁的姑姑轻声道。 太后缓缓睁开眼,扫了两人一眼。 云离与贤妃同时福身行过礼,被太后看了座。 “入了冬,遇上这种天气,哀家的手脚就酸痛不已,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太后揉了揉膝盖,缓缓道。 “母妃哪的话,臣妾家乡有种秘方,倒是对手脚酸痛颇为有用,母妃可愿试试?”贤妃温婉一笑道。 “哦?”太后凤眼一斜,“还有秘方,那就有劳贤妃了。” “母妃言重。”贤妃俯首轻言。 云离坐在一旁,听着两人聊天,也不插嘴,显得格格不入。 “云妃的身子可算好了?”太后冷不丁道。 云离愣了一瞬,片刻后点了点头道:“多谢母妃关心,臣妾好多了。” 太后的问题让云离忽而意识到她这一个多月来她能不来羲和宫请安,怕就是容沉以她身体不适为借口推脱了。 思及至此,云离惊觉她今日前来,若太后不问起,兴许就穿帮了。 太后看向云离,仍带着风华的脸上没什么情绪,幽幽说道:“身为后宫妃嫔,该多为王上考虑考虑,眼下这后妃虽只有你们二人,可之后终归还得纳人,王上是男人,正是年轻气盛之时,有些事,还得身为女子的咱们来规劝规劝,尤其是你,云妃,王上宠你是好事,可若是专宠…你可明白哀家之意?” 云离微微一怔。 这是责怪她占着容沉?没有让他雨露均沾? 这瘪云离吃的实在委屈。 可是他容沉天天赖在华清宫不肯走的。 不过云离可不能这么反驳,一反驳就怕又得生出不少是非来。 “臣妾明白,母妃教训的是。”云离不卑不亢道。 太后打量着云离,半响才话锋一转,说道:“这眼看着礼佛日就要到了,哀家的腿脚不便,今年就不去镇国寺了,今日唤你们来,就想着你们替哀家跑一趟,为我南翎祈福。” 云离敛眉垂眸,礼佛日? 还未来得及拒绝,身旁的贤妃便先行开口道:“臣妾早听闻南翎镇国寺十分灵验,此次能有机会去镇国寺,臣妾一定遵从母妃懿旨,为南翎祈福。” “如此甚好。”太后并不给云离拒绝的机会,顿了顿又道:“这一次哀家会派国师与你俩同去,明日便出发。” 云离始终不发一言,她深知若是在此刻拒绝便是直接驳了太后的颜面。 这之后定然麻烦。 索性这一次去镇国寺,她与贤妃一道,所以不用担心她还能刺杀容沉。 至于云凌,云离对他还是能够信任的,至少,他从未忤逆过自己。 出了羲和宫,雪下的更大了,几乎遮蔽了视线。 在这种天气出宫,若非是礼佛日,云离真会以为太后是故意找茬。 刚走出门口,那原本抬步辇的几个太监正围着步辇交头接耳。 “吵什么呢?娘娘出来了,可以走了。”阿岚撑着伞,遮挡着乱飞的雪花,开口道。 “娘娘,这步辇的抬杠裂了,奴才怕有万一,要不娘娘在此候着,奴才们去换一顶。”一个太监指了指步辇,俯首说道。 云离斜睨了步辇一眼,抿了抿嘴道:“算了,我自己走回去。” 阿岚闻言一愣,急急道:“娘娘,这么大的雪,使不得。” 云离朝着阿岚笑了笑,“无所谓,一点带的路。” 说着从阿岚手中拿过披风披上,朝前走去。 阿岚连忙追了过去。 沿着宫墙前行,云离伸手裹了裹披风,遮去风雪。 她埋头疾走,一个转弯,忽的撞上一人。 云离一惊,连忙后退一步,抬起头。 道歉的话还在嘴边,却被面前的人给硬生生挡了下去。 “阿离?” 云离心下一怔,身侧的阿岚便先行开口道:“见过九王爷,这是我家云妃娘娘。” “云妃娘娘?”容洵墨黑的眼底带着一丝危险之感。 那深切的考究之色让云离心下沉了沉。 她敛了心神,对着容洵报以一笑,缓声道:“云歌见过九王叔。” “云歌?”容洵低喃一声,旋即微微颔首道:“云妃倒是与本王过世的夫人长的颇像,连这说话的声音都十分相似。” 云离垂眸,想要瞒过容洵,想来也不现实。 除了打扮她完全没有任何变化,眼下这也根本就是死不承认罢了。 只是这样一来,只怕容洵就该意识到是容沉摆了他一道。 云离心思翻涌,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道:“竟有此事,若有机会,云歌一定要亲自为王婶上一炷香。” 容洵没有接话,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云离。 风雪笼罩着心思各异的两人,良久,云离见容洵沉默不言,便开口道:“天气严寒,云歌就先行告退了。” “好。”容洵薄唇轻启,凉凉道。 云离福了福身子,越过容洵顶着风雪朝前走去。 “阿离……” 容洵低沉的嗓音穿过风雪传来。 云离抬眸,却未曾顿住脚步,径直朝前走去。 容洵站在原地,望着云离离开的背影,墨黑的眸子深邃的望不见底。 给读者的话: 应编辑要求,本书《倾城鬼医:冷王独爱将军妃》从今起改名为《将妃在上爷在下》,请各位小仙女加好收藏,别找不到兮米的书哈~么么哒 第三百六十五章:受命出宫 好不容易回到华清宫,云离已经冻的手脚冰凉了。 锦竹端了热茶给云离暖身。 云离窝进软榻里,盖上了毯子。 以往的她倒不曾如此畏寒,也不知为何,最近格外怕冷。 “这种天气去镇国寺,娘娘的身体可吃得消?”锦竹在旁担忧道。 云离没有接话,心里泛起了嘀咕。 难道是安逸了太久,连着身子都变的弱不禁风起来了。 看来她确实得出外走走,省的到最后毁在懒惰之上。 “你要去镇国寺?”一道清冷的嗓音自殿门口响起。 容沉踱步而入,来到云离的跟前,俊眉微微蹙起,眼底带着几分意外。 云离睨了容沉一眼,点了点头道:“太后的懿旨,说是礼佛日就要到了,要去镇国寺给南翎祈福。” 容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那我与你一同去。”容沉想了想,开口道。 云离一愣,“你也去?不合适吧,太后派了国师,另外,我今天撞见容洵了。” 容沉闻言眸色顿时一沉。 他知道总有一日云离会被容洵撞见,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知道了,那你自己小心。”容沉收回了说要陪同的话,只是叮嘱云离要照顾好自己。 大抵被容沉宠惯了,听着这些话,倒有一种雏鸟离巢的失落感。 云离敛了敛心神,暗自嗤笑自己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翌日清早,连夜的大雪在王城之中积上了厚厚一层。 马车在王城南门候着,云离到的时候贤妃已经坐在马车里了。 一人一辆马车,倒也方便了云离。 离涯本就对容沉新纳的云妃十分好奇,想着终于有机会一睹真容。 可真当见到云离的时候,他彻底傻眼了。 “阿云?”离涯惊愕出声。 云离淡淡望了离涯一眼,“国师大人认识本宫?” 离涯薄唇轻抿,狭长大凤眸间带着考究。 “天凉,云妃娘娘请上马车吧。”离涯嘴角微扯,眼底带着一抹了然。 她给自己的意外从来不少,又许是她被死亡了太多次,他早已习以为常。 当初听到九王妃因病离世的消息,他也没有过分吃惊。 因着他知道云离不会久留在九王府。 可让他意外的,却是云离竟然入宫为妃了。 看着离涯,彼此会心一笑。 云离知道,她是瞒不过离涯的,也并不想瞒。 于离涯,他们总有一种莫名的默契。 一如她知道离涯绝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来。 而离涯也必然清楚,她这么做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定然不会戳破。 镇国寺在钟华山上,距离南月城也有两日路程。 又因着风雪不歇,待抵达镇国寺时已经是第三日的傍晚时分。 镇国寺是南翎第一大寺,坐落在钟华山顶,黑瓦黄墙,被风雪环绕,气势恢宏。 “贫僧空寂,恭迎两位娘娘,国师大人。”镇国寺大殿外,住持双手合十,微微俯首道。 “空寂大师,此番礼佛日还是依着往年举行。”离涯在旁开口道。 空寂大师点了点头,“贫僧已经全部安排好了,还先请两位娘娘前往寮房歇息。” 去到镇国寺后院,旁边不远处传来吵闹声。 云离循声望去,见几个奇装异服的男子正在争执着什么。 离涯眉头微蹙,“空寂大师,这些人是?” “这几日风雪交加,这是一支来自边塞的通商队伍,途径镇国寺,前来避避风雪。”空寂大师解释道。 离涯还想说什么,却见一个小和尚走过去 请他们安静。 而他们也放低了声音,离涯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寮房还算清净,布置简单清爽,又烧着暖炉,十分暖和。 安顿好之后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云离让阿岚退下之后,便打算早些歇息。 才躺上床塌,房门便被敲响了。 云离心下疑惑,起身打开了门。 门外,是一身红衣的离涯,两肩落了碎雪,笼罩着一层凉意。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云离,“云妃娘娘,微臣有事求见。” 云离视线越过离涯,在回廊里外扫了一圈。 “别打趣我了,进来吧。” 云离让开一条道,让离涯入内。 离涯抿嘴一笑,步入房内。 云离回身关上了门,转头对着离涯调侃道:“国师大人不该避嫌?大晚上的跑我这来,怕是不合适吧。” “你不是看过了,外面一个人都没有。”离涯轻飘飘道。 说罢他从修建拿出一个锦囊,从中倒出几枚黑色的香丸。 “这是镇国寺特有的安神香,十分好闻,给你送来试试。”离涯转身将香丸丢进一侧的香炉内点燃。 顿时一道青烟自香炉内袅袅升起。 空气中弥漫出了一股清浅的香气,十分恬淡。 云离吸了吸鼻子,确实不错的味道。 “你怎么?”离涯欲言又止,又忽而话锋一转,“算了,别告诉我,阿云,王上如今对你独宠,朝中内外流言蜚语颇多,作为朋友,我还是提醒你一句,后宫水浑,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云离愣了一瞬,旋即唇边漾出一抹浅笑。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离涯看着云离,有分寸?她大抵连流言传些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她是聪明人,应该会知道他的担忧吧。 “以往镇国寺在礼佛日都不对外开放,专供王族专心礼佛,这次其他寮房里还住着别人,保险起见,我就住在你的对面,有什么事就喊我。”离涯又道。 云离抿了抿嘴,“你担心那些边塞商人?” “以防万一总是没错。”离涯缓声道。 “没想到国师大人也有这么认真的时候。”云离轻叹道。 离涯邪气一笑,“也就对你才有这么认真的时候,好了,早些歇息。” 说着也不等云离回话,转身走了出去。 风雪自微敞的门外飘拂进,带进丝丝缕缕的凉意。 云离缩了缩身子,连忙上前关上了门。 在镇国寺的第一晚平静的过去了。 第二日便是礼佛之日,云离早早起身,在阿岚的陪同下,去往了大殿。 贤妃已经站在大殿之中,见云离到来,报以浅浅一笑。 第三百六十六章:劫色 诵经礼佛从来不是云离擅长的。 不过这种事有心就行。 好在云离还算是有些耐心,一个上午待在大殿之中,也没有生出不耐。 在华清宫里呆了那么久,性子都被磨平了。 午膳用斋,下午就在寮房里抄写经书。 一日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 此番在镇国寺要呆上十日,每日所做之事都不尽相同。 大雪渐渐停歇了。 镇国寺的夜凉如水,空气中满是凛冽的寒意。 厚厚的积雪堆在院子一角,被月光笼罩,反射着莹白的光。 云离将抄写好的经书放到书案一侧,起身直了直腰。 推开窗户,冷风拂面,吹散了云离的疲惫。 她拿起离涯送来的安神香丢进香炉里点上。 一抬头,却忽的撇见一道鬼祟的身影偷偷摸摸地站在一间寮房外。 借着月光,云离瞧见那人从袖间抽出了一把匕首。 她目光一凝,想了想,那寮房里住着的好像是昨日来的一个妙龄少女。 云离略一思忖,推门走了出去。 看那人的打扮显然就是那边塞商人,这是劫财?还是劫色? 居然敢在镇国寺里为非作歹,真是恶从胆边生。 那人已经推门走进了寮房。 云离快步走过去,耳边忽的传来一道弱不可闻的呼救声。 不过一瞬就戛然而止。 她不作迟疑当即推开房门。 只见那边塞商人正压在少女身上,意图不轨。 少女眼底满是惊恐,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滑落而下。 她被那人捂着嘴,听到声响,见来人连忙求救似地看向云离。 “干嘛呢!”云离低喝一声。 那人一惊,没想到这个时辰还会有人没睡。 “哟,又来一个小美人,你是……你是那个南翎王的妃子?”那人一把抓住少女,将她从床塌上拎了起来,又哈哈一笑道:“爷还没尝过妃子,来的正好,咱们一起玩啊。” 云离一脸淡漠,下一刻却忽的莞尔一笑,缓缓道:“好啊,你过来,我陪你好好玩玩。” 那人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唇,一脸yin笑,他把少女往旁边一扔,大步朝着云离走来。 云离眯了眯眸子,在那人靠近之际又迅速往旁边一闪。 同时回身一脚踹上那人的屁股,那人往前一个踉跄。 他不怒反笑,搓了搓手道:“爷就喜欢泼辣的,说说你和南翎王是不是也这么玩?” 云离轻笑一声,脸色陡然变冷,墨黑的眸子里迸发出凛冽的寒意。 “我玩你大爷!”云离拿起一旁的茶壶就往那人丢去。 嘭。 那人往左一躲,茶壶落地,碎成渣渣。 他面色一冷,“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扬起匕首就朝着云离而来。 “啊……”那少女惊慌出声。 云离一脚踹上圆凳,圆凳当即朝着那人滚去。 圆凳撞上那人的小腿,那人脚步一顿,还未反应,就忽闻一道冷冽的清香拂面而来。 云离转瞬即至,她嘴角轻轻一扯,挥拳砸上那人的眼睛。 那人被一拳击中,顿时眼冒金星,连着退了几步。 “好玩吗?”云离云淡风轻道。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注意,许是怕被逮住,那人狠狠瞪了云离一眼。 “你给我等着。”说完就迅速溜之大吉了。 云离没有追出去,很快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声。 云离转过身,看向被吓懵的少女。 “你没事吧?”云离伸手将少女从地上扶起。 视线之中却忽的撇及少女身旁地上的一张羊皮卷。 那羊皮卷用黑绳绑着,大抵是方才那人落下的。 云离顺手捡了起来放在了袖间。 少女身子微微颤抖着,也没有回答云离的话。 不多时,就有人走了进来。 “小姐?”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跑了进来,一进来就跑到了少女身边。 少女一把抱住那丫鬟,呜呜的哭了起来。 云离见有人来了,便起身朝外走去。 “出什么事了?”离涯也跟着几个和尚一起走了过来。 见到云离,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一个色胆包天的歹人,小师傅,劳烦你去与住持支会一声,这边塞商人里有人对那姑娘意图不轨,寺庙重地又岂能留这种人。”云离眉梢一转,目光落在一旁的一个小和尚身上。 “阿弥陀佛,贫僧这就去禀告师傅。”小和尚对着云离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离涯望着云离,突然笑了,“原来大晚上不睡跑来见义勇为来了,娘娘大义,让微臣佩服。” 云离白了离涯一眼,“少贫,乏了,睡觉去。” 回到寮房,云离脱下外衣,那羊皮卷便从袖间掉了出来。 云离眉头一皱,伸手捡起打了开来。 当看到羊皮卷上的内容,云离脸色突变。 她当即卷起羊皮卷,穿上外衣就走了出去。 “离涯。”云离敲响离涯的房门。 离涯只着里衣,打开房门,见到云离愣了一瞬。 他环抱双手,笑眯眯地盯着云离:“娘娘深夜来寻微臣,怕是于理不合吧,莫不是有什么要事?” 云离推开离涯走进房里,将羊皮卷拍到离涯的身上。 “要事,这算不算?”云离眯了眯眸子,沉声道。 离涯见云离一脸正色,也收起了笑脸,打开羊皮卷看了起来。 他眉头蹙起,“你从哪里得来的?” “那个边塞商人。” “你可知,这子美是谁?”离涯凝眉道。 云离眉头一挑,“这么说,这内容还不算太劲爆,更劲爆的,是这个子美?” 离涯点了点头,“这子美,是四王爷容简。” “四王爷容简?” 说实话,若非离涯提及,云离确实不知道南翎国竟然还有一个四王爷。 而这个四王爷,竟然就是南翎世子容玖安的父亲。 一个在十年前因为一个女子远赴边塞的痴情王爷。 只是,若他是为情才离开南翎国都,又为何会有这羊皮卷的暗杀信息? 这羊皮卷中提及,在正月初一之时,他会派一支暗杀者行刺南翎王。 而真正让云离与离涯觉得事关重大的是容简在里面提及了,希望得到某一人的帮助。 这个人,却没有写明。 也就意味着,在南翎国都之中,还有容简的人,亦或是,与他合谋之人! 第三百六十七章:杀身之祸 夜深人静,离涯与云离相对而站。 彼此的脸上都带着肃杀的冷意。 这羊皮卷至关重要,一旦边塞商人发现羊皮卷不见了,必然会联系到方才之事。 这样一来,云离与方才那少女或许都会招来杀身之祸。 因着佛门重地,此番来镇国寺没有带禁卫军,只是几个随身的侍卫。 若与边塞商人正面对上,只怕也讨不得好。 “你打算如何?”离涯见云离脸色深沉,出声询问道。 云离薄唇轻抿,略一思忖道:“如果我猜想不错,他们极有可能就是这支暗杀队伍,这羊皮卷见不得光,眼下他们应该还未发现已经丢了,我让阿岚将羊皮卷送回南月城交给容沉,他们找不到也没办法,毕竟在镇国寺,他们应该还不敢太乱来,先看看情况再说。” “我担心的是他们来镇国寺的目的,是纯粹避雪还是别有所图。”离涯接话道。 云离眉头微蹙,“你的意思是这与容简接应之人,有可能也会来镇国寺又或者已经在这里了?” 离涯点了点头,“若真是这样,或许咱们能一举找到这内应。” 听了离涯的话,云离觉得倒也不无可能。 与离涯商量了一会儿,云离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唤来阿岚,将羊皮卷交给她并嘱咐她一定要亲手交到容沉的手上,并带人前来。 阿岚见状不敢怠慢,连夜便出了镇国寺。 待送走阿岚,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清早的空气里凉意尤甚,一夜未睡也没什么困意。 梳洗过后云离走出了房间,深吸了口气,顿时清醒不已。 她沿着回廊朝另一边的院子走去。 如果她记得没错,那些边塞商人就住在这另一个院子里。 一踏进院子,就瞧见一个边塞商人和一个和尚在指手画脚地嚷嚷。 “这根本就是莫须有的指控,你大可找那女人来对峙,我弟弟并没有对任何人意图不轨。”那商人大声道。 和尚双手合十,淡然道:“施主,那位姑娘仍是受着惊,如今已经病倒了,佛门重地,还请施主带人离开吧。” “就因一个莫须有的指控就赶人,又岂是佛门之人所为。”那人冷哼一声,顿了顿又道,“你不能做主我去找住持!” 说着径直朝云离这边走来。 云离眯了眯眸子,还从未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倒也正中下怀,昨夜让他们离开是还未发现羊皮卷的内容。 如今知道了他们身份特殊,就必然不能轻易让他们走了。 那人来到云离跟前,扫了云离一眼,又忽的顿住脚步,冷冷道:“就是你污蔑的我弟弟?” “是不是污蔑你心知肚明。”云离淡漠道。 那人深深地看了云离一眼,未置一词,越过云离朝外走去。 “施主。” 云离转过头,看向那和尚,她微微俯首,双手合十道:“师傅。” “怕是要劳烦施主虽贫僧走一趟,去与住持说一说昨夜之事。”和尚缓缓道。 云离点了点头,“应该的。” 她跟着和尚朝前院走去,在院前的榕树下,见到那商人与住持。 让云离意外的却是昨夜那位少女的丫鬟也在。 还未近前,云离便听到了那丫鬟一本正经道:“我家小姐并未受到任何人的欺辱,还望住持不要轻信别人的话。” 云离眉头一挑,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这是什么情况? 莫不是为了名声? 云离想了想,还真是有可能。 一个大家闺秀必然十分看重声誉,遇上这种事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以后没人敢要她了。 因此才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睁着眼睛说瞎话。 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甚至有些悲哀之感。 “空寂大师你可听见了,这事儿根本就是空穴来风,你们去寮房之时又有谁见到了我弟弟,全凭那位姑娘的一面之词就断定我弟弟图谋不轨,未免武断了。” “阿弥陀佛。”空寂大师看向那个丫鬟,他心思澄明又岂能不知道这期间隐藏的不得已。 “听说你们这支经商队伍来镇国寺是为了避雪?”云离上前,开口询问道。 空寂大师身为住持,想必也不好出面赶人。 他们留在这里的可能性很大,可若是为了避雪。 那现如今却不肯离开,唯一的理由便是来镇国寺别有目的。 商人瞥向云离,眉宇间笼上了一层阴霾。 “是又如何?”商人冷声道。 “既然是避雪,眼下天已放晴,为何还不离开,生意不要做了吗?”云离微微一笑,淡然道。 那商人眉头一蹙,片刻后才道:“与你何干?” “对,确实与我无关,不知道你弟弟的眼睛可还好?”云离凉凉开口。 那商人面色一沉,望着云离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给活剐了。 就在云离以为他下一刻就会被逼急对她动手之时。 那人竟然收敛了怒意,转头对着空寂大师道:“大师,待积雪融化,我等就会离开,请大师放心,我等绝不会做出有违佛门清净之事。” 话说到这份上,空寂大师也不好多言。 云离盯着那人,倒是有些能屈能伸的姿态。 只不过到这份上仍是不走,要么就是已经发现羊皮卷不见了,留在此处找寻。 又或是,这镇国寺就是他们与容简的人接应之地。 一个简单的试探,就看出了此人留在镇国寺的决心。 云离抬手摸了摸鼻子,未置一词。 那人说完越过云离,又侧目瞥了云离一眼,那眼底似乎还带着一丝杀气。 云离轻抿着薄唇,愈发笃定了他们就是暗杀者的想法。 不走是吗?那就永远别想走了。 云离唇边漾出一抹冷笑,她看向空寂大师,说道:“大师,那姑娘既然病了,不如派人送她下山,好回去修养。” 空寂大师点头,还未开口,一旁的丫鬟便道:“使不得,小姐来镇国寺为了祈福,眼下是决计不能走的。” 云离一愣,如今让她离开可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 一个祈福,还能比命重要?莫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第三百六十八章:宁王 云离最终还是没能说服那少女离开镇国寺。 而阿岚在镇国寺与南月城一来一回起码四日。 这四日,只希望他们还未发现羊皮卷已经丢了。 云离回到寮房,却见贤妃站在她的房门口。 “妹妹回来了?听说妹妹昨夜遇上了歹人?可无碍?”贤妃面露关切道。 对于贤妃的关心,云离报以浅笑,说道:“我没事,多谢贤妃关心。” “妹妹说这话倒是见外了,没事就好。”贤妃微微一笑,“那我就先走了,今日上午无事,妹妹可以多休息片刻。” 云离颔首点头道:“贤妃也是。” 贤妃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寮房。 云离看着贤妃离开的背影,眼底幽黑,许是因为她要对付容沉,所以自己才会对她产生一些偏见。 当初在北霁,她也是出了名的温婉善良。 可不论真情或是假意,这些关心,她云离还是承受不来。 贤妃离开后不久,云离的寮房外又来了一人。 敲门声让将闭目浅眠的云离吵醒。 她眉头微皱,起身走去开门。 门外不是别人,却是昨夜那个少女。 “臣女元裳,拜见云妃娘娘。”元裳一见着云离便施施然跪下行了大礼。 云离墨眸微瞪,在她的话语间听出了几分门道。 臣女?姓元。 可惜她并不认识任何南翎朝臣。 “元姑娘请起。”云离抬手虚扶一把,并将元裳引进了房内。 “臣女不识云妃娘娘,昨夜冲撞了娘娘,还望娘娘恕罪,臣女前来是特意感谢娘娘的救命之恩,若非娘娘,只怕……”元裳轻咬下唇,忆起昨夜仍是心下惶然,脸色苍白。 云离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开口安慰道:“索性没事,都过去了。” 元裳点了点头,“是啊,都过去了,还请娘娘千万替臣女守住这个秘密,若要传了出去,臣女也无颜再活于世了。” 云离眉梢一挑,果然如她所想。 感谢是真,来请她忘了这事儿更是真真切切。 换作以前的自己,或许会说上两句,教训教训这个将名誉看的比命中的女子。 只是如今,她也早已没了这种多管闲事的心。 连她都不想追究,自己又何必抓着不放? 再者来说,眼下也不能与那些边塞商人起冲突。 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不打草惊蛇,也相对稳妥。 只是这么一来,怕会助长那歹人的气焰,指不定还会更加肆无忌惮。 云离想了想,开口道:“元姑娘此番幸免于难,已是大幸,你不追究,可这歹人仍在寺中,怕还是会对你不利,姑娘还是趁早下山吧。” 元裳闻言面露出几分畏惧,却仍是强颜欢笑道:“承蒙娘娘关心,臣女会注意安全,不再给歹人使坏的机会。” 这言下之意,显然是并不想离开啊。 她明明害怕,却还是要留下。 这镇国寺里到底有什么值得元裳冒着风险也要留下的。 云离倒是有些好奇了。 “元姑娘为何执意留下?就为了祈福?”云离询问道。 元裳闻言忽而脸颊露出一抹红晕。 她沉默了许久,才娇羞道:“其实臣女来此,是奉了家父之命,在此等臣女的未婚夫的。” 云离一听,难怪了。 这敢情是约会来的,所以才不肯离开。 真是强大的感情,让她连危险也不顾。 云离了然,不再执意劝说元裳离开。 只是让云离怎么也没想到的,这元裳的未婚夫,竟然会是他。 用过午膳之后,云离按照往常一般去藏书院拿经书回寮房抄写。 经过院子边的莲池旁,她瞧见元裳与一男子相对而立。 那男子背对着她,瞧背影还有些熟悉之感。 因着之前的好奇,云离顿住了脚步。 “久等了,等祈福完本王就带你回南月城,吉日已经选好,正月二十本王便能将你娶入宁王宫了。” 熟悉的嗓音传入云离的耳畔。 居然是容清。 云离意外不已,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元裳的未婚夫就是容清。 她也有所听说,宁王妃自那次意外流产之后至今无所出。 太后也曾让容清娶侧妃,想来这元裳,便是这侧妃人选。 可怜了宁王妃,孩子没了,眼下夫君还得与人分享。 云离收敛心神,转身离开。 才走出两步,又忽的顿住了脚步。 脑中灵光一闪,一抹奇异的想法油然而生。 不会这么巧吧? 她回头透过月门看向那迎风而立的容清,久久不语。 只是她也不能妄加揣测,有些指控太严重,没有证据绝不能乱来。 天色渐暗,抄了一下午的经书,云离揉了揉微微酸涩的手腕。 她思忖着与离涯商量商量,便起身走出了房门。 刚打开门,便瞧见抬手正欲敲门的离涯。 离涯依旧是一身红衣,只是浑身上下少了闲散,多了几分严肃之感。 “这么巧,我刚想找你,进来说。”云离侧身让离涯进门。 她随手关门,视线朝外一瞥,不经意间对上了一道略带考究的目光。 在左斜方的回廊后,贤妃脸上带着几分疑惑,触及到她的目光,对着她点了点头。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未免引起不必要的猜测,最终她还是选择敞着房门。 “怎么了?”离涯见云离站在门边不动,奇怪道。 “没事,你找我什么事?”云离走到桌前给离涯倒了杯茶水。 离涯见云离门敞着,便想着关门说,却被云离阻止道:“贤妃在外面,别太特意了。” 离涯恍然,眉宇飞扬,眼底染上狡黠。 “阿云是怕被人误会咱们之间有些什么?”离涯眨了眨眼睛,“你别说,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一个王妃,一个朝臣,这天色又暗了,还真会让人误会呢。” 离涯阴阳怪气的语气让云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没好气道:“那你还不赶紧滚蛋?免得被人抓到把柄,不仅落下个臭名,指不定连命都保不住。” 离涯轻笑起来,“要是阿云要我这条命,我一定双手奉上,绝无半句怨言。” 说罢不等云离接话,收起了笑,正色道:“好了,不逗你了,你可知道,宁王来镇国寺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威胁 离涯沉肃的口气让云离意识到不仅自己,连他似乎对宁王也有所揣测了。 云离点了点头,“遇见了,那个元裳,竟然是容清的未婚妻。” “元裳?”离涯疑惑出声。 “昨夜受欺的那个姑娘。”云离缓缓道。 “这么说来,宁王是来见这个元裳的?”离涯凝眉,“并非与边塞商人有关?” 云离沉默,“那也未必,且观察看看吧,不过,我有些想不通,按理说礼佛日人尽皆知,宁王不可能不知道,若他真与容简合谋,怎么会挑这么个日子,且在镇国寺里接应?这不是增加风险吗?” “或许是来不及通知彼此?”离涯猜测道。 云离摇了摇头,没有接话。 现如今万事皆有可能,她也不敢断定到底是什么情况。 而眼下他们能做的只有静候,等待阿岚带兵前来。 四日光景一晃而过,那群边塞商人依旧没有什么动静,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一日,云离被唤去前院诵经,在回廊之上好巧不巧撞见了容清。 容清见到云离的那一瞬怔住了,似乎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遇上她。 “九婶?你没死?”容清错愕出声,一开口又惊觉说的话不合适,连忙改口道,“不,你没事?” 云离一脸坦然,淡淡道:“这位公子可是认错人了?” 容清又是一愣,他一脸疑惑底打量着云离。 “你不是九婶?”容清是不信的,他不信这世上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若面前的女子不承认自己是九王妃,他更愿意相信的是她可能出了什么变故,失忆了。 云离摇了摇头,抿嘴一笑,道:“不是。” “云妃娘娘。”正沉默之际,一道温婉的嗓音自容清身后响起。 元裳款步而来,对着云离福了福身子。 “云妃?”容清低喃。 “王爷,你让元裳去求的平安符元裳求到了。”元裳朝着容清浅浅一笑,献宝似地将平安符递到容清跟前。 容清微微一笑,接过平安符,“辛苦你了。” 元裳闻言面露出一抹红晕,乖巧地摇了摇头。 云离见两人这般,悄然退了开去。 待容清转过头,只看见云离离开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回廊之后。 云离来到大殿,却未见贤妃。 她心下疑惑,不由得对着一旁的和尚询问道:“师傅,怎么没见贤妃娘娘。” 这诵经礼佛平日里都是两人一起的。 那和尚双手合十行了个礼,疑惑道:“贤妃娘娘早就来了,见云妃娘娘还未过来,便说是去找你。” “找我?”云离心下一愣。 那她在回廊为何没有瞧见? 云离生出几分奇怪之感,想了想道:“那我回去瞧瞧。” 说完便抬步朝着殿外走去。 回到后院,一路上云离也不曾看到贤妃。 虽然贤妃对容沉抱有杀心,可她在寺庙里都是循规蹈矩的。 对于诵经礼佛之事更是从来不会缺席,是个十分诚心之人。 也就意味着她可能来找自己,却绝不会错过诵经。 思及至此,云离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回到寮房外,云离忽的顿住了脚步。 她出来之时明明关上了门,怎么如今却微敞着? 云离放轻脚步,靠近房门。 透过房门朝里望去,云离眸色陡然一深。 只见之前那个边塞商人正在她的房里翻箱倒柜地翻找着。 看来他是发现羊皮卷丢了。 云离刚想进去,余光撇及一侧的地上坐着贤妃。 贤妃额角磕破,渗着血,脸色苍白着靠在一边一动不动。 云离眉头紧锁,略一思忖,趁着那人在床塌上翻找之时,悄然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蹑手蹑脚地来到贤妃旁边。 贤妃一惊,一张嘴便被云离给捂住了。 云离冲着她摇了摇头,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 一站起来,贤妃就忽的低吟一声,似乎说吃痛。 这一声低吟顿时引起了那人的注意,他猛地转过头来。 云离暗道不好,迅速拉扯着贤妃朝外跑去。 “走。”云离冷喝一声,手中的贤妃却是脚下踉跄,几乎摔倒在地。 “来人哪!”云离见托不住贤妃,索性大喊一声。 而那人几个跨步径直走到门边,伸手就将门给关上了。 “对不起。”贤妃拧着眉头低声道,大抵也意识到是自己害了两人没能逃脱。 云离没接话,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那人。 此时寮房外没什么人,她也不确定自己那一声喊叫会不会叫来什么人。 “来的正好,把东西交出来。”那人冷冷开口,对着云离道。 云离挑眉,视线落在那人仍旧泛青的眼眶上。 她轻哼一声,“怎么,那一拳还没把你打怕?还敢来惹我?” 听着云离嘲讽的话,那人像是被戳到了脊梁骨,顿时炸毛了。 “找死!你不仅坏我好事,还盗我东西,我劝你速速把东西交出来,否则今日你们两都别想离开这里。”那人握了握拳,阴狠道。 “待会儿我对付他,你趁机跑出去叫离涯。”云离低声对着贤妃叮嘱道。 贤妃抿了抿嘴,弱弱地应了一声。 “那就试试,今日到底谁走不了。”云离眯了眯眸子。 话音落下,脚下轻移,单手成拳迅速袭向那人。 那人也意识到云离并非善茬,压根不与云离正面起冲突。 他眼珠子一转,一个闪身从与离身侧滑过。 同时飞快地窜到贤妃的身边,大臂一伸,将贤妃箍进了长臂之间。 “不想她死,就乖乖站好了。”那人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阴凄凄道。 贤妃满目惊慌,一脸无措地看着云离。 这是在威胁她?云离眼中染上了冷意。 她站定在原地,开口道:“你跑不了的,你以为以我们两人的身份离开大殿那么久,会没有人找过来?” 那人盯着云离,也明白她所言非虚。 所以他得加快速度。 下一刻,云离只见眼前寒光闪过,那人手中多了一把弯刀。 弯刀贴上贤妃的脖子,冰凉的触感让贤妃微微颤抖了起来。 “所以你休想拖延时间,我数到三,你若不将东西交出来,我保证让她死的很难看。”那人紧了紧握刀的手,一脸冷煞道。 “一……” 他不等云离接话,就兀自报起数来。 第三百七十章:灭口 云离薄唇轻抿,看着那人,云淡风轻道:“你不说你要找什么东西,你让我拿什么给你?” 那人闻言眉头一皱,转念一想不对,东西绝对在她的手中。 这么重要的东西除了那次可能丢了之外,其他时候绝无可能会不见。 “别装傻了,二!” 那人并不上当,冷笑着对着云离说道。 云离沉下眸子,墨黑的眼底满是寒意。 她眉梢微转,沉声道:“你要找的,可是一张羊皮卷?” 只见那人脸色一狠:“在哪里?速速交出来。” 云离指了指那人身后画着佛字的墙边,那里有一处柜子。 “就在柜子里。”云离一脸严肃道。 那人转过头,扫了柜子一眼,“去拿给我。” 云离点了点头,“那你别乱来。” 说着缓缓朝着柜子走去。 在经过那人之时,云离猛然挥手,一把抓住那人持刀的手腕。 那人一惊,一个愣神,手中的贤妃这回却是反应十分敏捷。 她迅速挣脱那人的钳制,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那人眼底染上阴鹜,深知上当了,一下子发起狠来。 握刀的手忽然一松,另一只手迅速接过反手就朝着云离砍去。 云离眸色一凝,身子往左一闪,弯刀贴着肩侧滑过,堪堪躲过了一击。 那人毫不迟疑,再一次袭上云离。 同时放出狠话道:“既不肯交出来,那就只好灭口了。” “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云离冷冷回道。 说话间,外面又忽的传来脚步声。 那人脸色一变,却见门口闯进五六个边塞商人,个个杀气腾腾。 云离心下一沉,没想到帮手没来,反倒把他们给招来了。 那人大笑一声,“你完了。” 云离紧抿双唇,浑身带满防备。 “大哥,就是她把东西拿了。”那人退到那个与住持说话的男人边,一脸正色道。 那人眉头紧锁,“杀了她,速度将东西找出来离开这里,若实在找不到,一不做二不休,将镇国寺一把火烧了!” 云离一怔,好大的口气。 话音落下,其他人一并朝着云离冲来。 双拳难敌四手,云离不想自寻死路。 她视线一转,迅速朝着一侧的窗户跑去,跃身跳了出去。 一跳出寮房,只见外面躺着两个和尚,贤妃却是不知所踪。 那些人也跟着追了出来,各个拿着弯刀,袭向云离。 云离只觉身后传来一道劲风,她脚下一顿,当即压倒身子。 弯刀贴着后背划过,才不过一瞬,又一个人近前。 云离眸色一凛,身子诡异一转,贴着先前那人游到了他的身后。 扬起双手,朝着他的两侧太阳穴猛然一击。 那人眼睛一瞪,轰然倒地。 云离捞起弯刀,回身对上另一人。 叮。 两刀相撞,摩擦出星点光火。 那人力道极大,震的云离虎口一阵发麻。 强忍着丢掉弯刀的冲动,云离抽回手,却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头晕目眩。 她脚步一顿,弯刀转瞬即至。 “阿云!”忽而一道紧张的低喝声传入云离耳畔。 眼前闪过一道红影,云离的身子已经落入了离涯的怀中。 他拂手挡去弯刀,脚下轻移,带着云离几个回旋站在了回廊边。 “将乱党拿下!”伴随着一道清丽的冷喝,四周顿时出现了许多身着铠甲的禁卫军。 那些人脸色骤变,恍惚间云离好像听到了为首之人大呼撤退的声响。 “阿云?你怎么样?”离涯关切的话语在耳畔响起。 一阵反胃之感让云离几欲作呕,她扶着离涯缓了好久,才抬手覆上自己的手腕。 才不过片刻,云离脸色陡然惨白。 离涯见状心下担忧,急急道:“阿云?” 周遭刀剑的嘶鸣仿佛都变得无比遥远,云离的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 直到离涯反复又急切的轻唤,云离才猛的回过神来。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离涯俊眉微蹙,见云离脸色苍白,但她说没事,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云离离开离涯的怀抱,收敛心神,眉头一转,只见阿岚朝着她走来。 院子里一片狼藉。 “娘娘,抓住两个跑了一个,其他都死了。”阿岚沉声道。 云离的视线落在阿岚身后被禁卫军压着打两人身上。 一个是被称作大哥的,还有一个面生的。 跑掉的,却是那个妄图杀了云离之人。 云离没说什么,也没有心思理会这个。 她看了离涯一眼,“你看着办吧。” 说着也不管离涯,独自转身回了寮房。 阿岚一脸莫名地看着云离地背影,又转头看向离涯,询问道:“国师?” 离涯回过神来,对着阿岚道:“未免生变故,你带着人先回南月城关入天牢,明日礼佛日就结束了,我再与两位娘娘一起返程。” 阿岚闻言点了点头,“好。” 安排好一切之后,离涯来到云离的寮房外,迟疑了片刻抬手敲了敲门。 云离坐在书案边,一脸失神。 连离涯推门而入都不曾察觉到。 “到底出什么事了?从刚才开始你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离涯低沉的话语将云离游离的神思拉了回来。 云离眉梢微转,强扯出一抹笑,“我没事啊,只是有些累。” “对了,贤妃呢?她怎么样?”云离话锋一转,扯开话题道。 “受了点惊吓,已经派大夫过去了,要不我也让大夫过来给你瞧瞧?”离涯说完又抿了抿嘴,“瞧我,都忘了你医术精湛了。” 云离没有接话,医术精湛?却是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不一样了。 她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那宁王呢?” “今日上午就带着元裳下山了,似乎并没有和边塞商人有直接接触。”离涯凝眉道。 云离垂眸,现如今,她也已经没了考虑这些事情的心思了。 “那……”云离抬起头,看向离涯。 却忽的撇及离涯手臂之上袍袖破了一块,露出带血的里衣。 “你受伤了?”云离眉头一皱,思及方才他挥手挡刀。 想来就是那时受的伤。 离涯扯了扯宽袍,笑了笑道:“无妨。” 云离站起来抓住离涯的手臂瞧了瞧,“还挺深,得包扎一下。” 说着也不管离涯怎么样,转身去拿了干净的布,给离涯清理了伤口。 离涯看着云离娴熟的动作,眉宇也渐渐柔和了起来…… 第三百七十一章:大盗苏麟 恍恍惚惚又过了一日,礼佛日终于结束。 连着晴朗的几日的天气转而为阴,昏沉的天幕上满是黑云。 云离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走出了寮房。 在镇国寺外与住持道别之后便上了马车,开始返程。 这一次怕有万一,云离与贤妃坐在了一辆马车之上。 阿岚留了一小支禁卫军,护着唯一一辆马车返回南月城。 刚下山就起风了,寒风呼啸,吹着窗帷乱飞。 凛冽的寒风闯入马车,包裹上云离。 她裹了裹身上的披风,仍是冷的止不住瑟瑟发抖。 贤妃见云离脸色苍白,关心道:“妹妹可是身子不适?脸色这么难看?” 一句身子不适让云离墨黑的眼底闪过一丝肃杀。 她定了定心神,摇头道:“多谢贤妃关心,我没事。” 贤妃闻言抿了抿嘴,不再多言。 云离视线微转,见外面飘起了细雨,还夹杂着细碎的雪花,空气愈发的阴冷。 大概行驶了半日光景,马车转进了一间驿馆。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离涯撑着伞,对着马车内的两人道:“天气恶劣,估计会有暴雪,前面没有客栈,距离下一座城也要一日路程,今日就在此休息一夜,明早再启程。” 云离望了眼外面,天色越来越暗,才中午时分,这天却像是傍晚将夜。 “妹妹觉得意下如何?”贤妃询问道。 “就依国师大人所言吧。”云离说着弯身朝外走去。 离涯伸出手,将云离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云离撇了离涯一眼,“多谢。” 离涯抿嘴一笑,顾及贤妃没有调侃,又吩咐旁人将贤妃给扶了下来。 在驿馆安顿下来之后,大雪如期而至。 暴风雪将驿馆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呼啸的大风吹得外面刷刷作响。 云离身子日渐疲乏,她窝在软榻里,连晚膳都没用。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云离被外面叫嚣的狂风给吵醒。 睁开眼,房内漆黑一片。 窗棂被吹开,发出巨大的声响,风雪顿时闯入,带起一阵寒意。 云离眉头微蹙,起身披了件外衣,窗外有隐约的微光。 她眯着眼睛来到窗边,风雪顿时环绕上云离。 云离缩了缩身子,刚伸出手,手腕忽的一重。 她心下一惊,下意识地抽回手,后退了几步。 手腕之上粘腻不已,窗边出现了一道黑影。 那黑影迅速翻身进入,并关上了窗,房间顿时又暗了下来。 “我不会伤害你,借地躲一躲。” 习惯了黑暗,透过外面的光亮,云离瞧见那人脸上戴着银色半截面具,一只手上鲜血淋漓。 她浑身竖起防备,目光沉肃地盯着那人。 不多时,外面呼啸的风雪声中又传来了嘈杂的吵闹声。 那人靠近门口,掀开一条门缝朝外望去。 云离站在原地,不动声色。 “每个房间都仔细搜,不能让这恶人给逃了!”一道厉喝从外响起。 云离眉头微挑,恶人? 只见那人双拳紧握,露出的眉头紧紧锁着。 似乎在考虑脱身之法。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就来到了云离所在的门外。 那人眉梢一转,看向云离的目光陡然一冷。 云离看到了这么眼神之中的决然,看来他是想拿自己来要挟他们? 这种亡命之徒什么都干得出来,她要做的只是让他尽快离开,不要节外生枝。 “稍安勿躁,他们不敢进来。”云离低声开口。 那人听了云离的话,似乎不太相信。 然而下一刻,却忽闻外面传来一道冷声,“大胆,云妃娘娘在此,谁敢擅闯?” “云妃娘娘恕罪,吾等奉命捉拿大盗苏麟,一路追着来到这驿馆,眼下四处未见,此人大恶,为了娘娘安全,还请让吾等进去搜查一下。” “本宫房里有没有人,难道本宫自己还不知道吗?”云离走到一次的桌子前点上了烛火。 房间顿时亮了起来,那人见状连忙躲到了一侧的阴影处。 云离扫了那人一眼,对着外面云淡风轻道。 “娘娘恕罪。”外面的人说了一句,最终还是退了开去。 云离靠在桌上,视线落在那人的身上,“你可以走了。” 那人对着云离抱了抱拳,“云妃娘娘的恩情苏麟他日再报。” 说罢便转身推开窗户跃了出去,隐入了风雪之中。 云离舒了口气,转身关上了窗。 房门被敲响,云离心下一怔,缓过神来走过去打开了门。 离涯站在门外,只一眼就皱起了眉头。 云离触及到离涯落在自己手腕上的目光,伸手拉了拉袖子。 “可有受伤?”离涯压低声音询问道。 云离摇了摇头,显然离涯已经猜到了。 “进来吧,这苏麟是什么人?”云离拧了把水擦掉手腕上的血迹,一边询问道。 若说此人是恶人,可他对自己的态度却让自己有些看不真切。 一个知恩图报之人,能有多恶? 也正因如此,云离才会生出几分好奇。 “来的官兵是临山城城主的府兵,这苏麟据说是盗了城主收藏的价值连城的东西,所以才会被连夜追踪。”离涯缓缓道。 “就盗了件宝贝就是大恶了?倒也新奇。”云离淡淡道。 离涯耸了耸肩,不可置否。 “方才,他可伤了你?”离涯话锋一转,靠近云离关心道。 云离扬了扬光洁的手腕,“你瞧呢。” 离涯嘴角一扯,“没事就好,夜深了,你赶紧休息吧,我多派些人在外守着,有事就喊。” “你知道你厉害,可眼下你是云妃,要有云妃的样子。”离涯眨了眨眼睛,将云离想说的话硬生生堵了下去。 云离只好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国师大人了。” 两人相视一眼,彼此会心一笑。 经着一夜,雪下的小了些,第二日一早他们便重新启程了。 沿着官道缓缓而行,一夜的大雪覆盖了厚厚一层,致使行程不得已放缓再放缓。 待抵达最近的临山城时,已经到了深夜。 一天半夜的颠簸让云离疲惫不已。 身体的改变让她无所适从,甚至想要逃避。 许是因为疲乏,云离睡到第二日下午才醒。 一醒来,便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第三百七十二章:血书请愿 客栈里外都被官兵包围了起来。 云离下楼之时还以为又有什么大盗之类跑来这客栈了。 客栈大堂内,离涯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前,他的身侧站着一个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肥头大耳,大腹便便,一脸谄媚的模样。 他冲着离涯点头哈腰,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离涯脸上挂着一如既往邪魅的笑,只是那笑却不及眼底。 他微一转眸,便瞧见了云离。 离涯起身,也不理会那人,径直朝着云离踱步而来。 那人见状连忙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 “云妃娘娘。”离涯微微颔首,浅笑道。 云离盯着离涯,见他狭长的凤眸里满是狡黠,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原来这位就是云妃娘娘,久仰大名,下官临山城城主朱炳拜见云妃娘娘。”那中年男子双手作揖,朝着云离行了个礼,恭敬道。 临山城城主? 云离打量了朱炳一眼,抬了抬手,轻声道:“无须多礼。” 朱炳咧嘴一笑,“谢娘娘。” 云离询问似地看向离涯,一时不明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离涯也不吭声,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些官兵是?”云离指了指周围站的满满当当的官兵,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 “回娘娘,这些是下官的护卫,保护下官来的。”朱炳嘿嘿一笑,解释道。 云离心下意外,他一个人需要这么多人保护着? 这也未免太兴师动众了吧。 在自己管辖的城里还要这么多护卫,这朱炳只怕也是贪生怕死之辈。 云离敛眉,便闻那朱炳又道:“娘娘您看这客栈简陋,娘娘千金之躯怎能屈尊在此,不如移驾城主府,让下官好好招待娘娘,尽尽地主之谊。” 云离眉头一挑,看向离涯,见离涯朝着她耸了耸肩。 完全是一副你来决定的模样。 云离刚想拒绝,一道温柔的嗓音自云离身后响起。 “这里这么热闹啊?” 云离回头,只见贤妃款款而来,绯色的披风衬着一张脸白皙娇嫩,眉眼如水。 朱炳眼睛都看得直了,“这,这位是……” “这位是贤妃娘娘。”离涯淡淡说道。 朱炳恍然,连忙恭敬地垂下头,行礼道:“下官临山城城主朱炳,拜见贤妃娘娘。” 贤妃盈盈一笑,“朱大人免礼。” “还请两位娘娘移驾城主府小住两日,让下官好好招待娘娘。”朱炳再一次说道。 “小住两日?好啊,本宫也想看看这临山城的风貌,不知国师大人意下如何?”贤妃说着转向离涯询问道。 云离闻言眉头微微皱起,可贤妃都这么说了,离涯为臣,自然没有理由反驳。 他看了云离一眼,见云离无奈点头,便说道:“贤妃娘娘既然想住,那我们就在临山城呆两日,反正这雪还没停,现在启程也走不快。” 朱炳闻言笑的更欢了,他连声道:“好好好,下官已经备好了晚宴,就等两位娘娘和国师大人过府了,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 朱炳的过分热情让云离觉得很不自在。 可她也不能撇下贤妃不过去,没有这个道理。 来到城主府,可谓让云离大开眼界。 这奢华的布置,处处都透露着金钱的气味。 仿佛就是由金银钱财堆砌而成。 中堂两侧摆着古董物件,个个看着都价值不菲。 “寒舍简陋,不比王宫,让两位娘娘见笑了。”朱炳十分谦虚地笑言道。 这都简陋,王宫可没有拿金箔贴的梁柱…… “朱大人谦虚了。”云离没接话,倒是贤妃开口道。 安排好厢房,云离待在房里,怎么都觉得闷的慌。 眼见还未到晚膳时间,她便与离涯打了个招呼,打算出去走走。 天空还飘着碎雪,云离披了件狐白披风就走了出去。 刚出城主府,离涯就跟了出来。 “人生地不熟的,微臣不放心娘娘。”离涯眨了眨眼睛,在云离发问前,先行开口说道。 云离白了离涯一眼,转身朝前走去,离涯亦步亦趋。 不知是天气原因还是别的,临山城的街道上人迹罕至。 偶有一两个摊位摆着,摊贩蜷坐在摊位后,看上去恹恹的。 街道两边的店面倒是布置的十分整洁干净,敞着门做着生意。 可惜人也并不多。 沿着算得上冷清的街道走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云离觉得没劲。 眼看着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就打算叫离涯回去。 还未开口,前方转角忽然冲出来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身粗布麻衣,发丝因为奔跑而有些凌乱。 她双目通红,脸色苍白。 女子直直朝着云离与离涯冲了过来。 积雪湿滑,还未近前就先滑倒在地。 手中的一个木盒子飞跌出来,径直滚到了云离的脚边。 盒子打开,露出一块带血的白布。 云离眸色一深,抬眸见那女子踉跄爬起又扑通一声跪倒在了云离的跟前。 委实将云离给吓了一跳。 她与离涯相视一眼,见离涯眼底也带着疑惑。 “民女求娘娘做主!”女子重重磕了个头,捡起那块带血的白布递到云离的跟前,带着哭腔道。 云离沉默了片刻,视线落在那白布之上。 “这是何物?你让我给你做什么主?”云离开口道。 她打量着女子,见她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脸色憔悴不堪。 女子翻开白布,却见那带着的血不是别的,竟是一个个以血书写的字。 密密麻麻的血字歪歪扭扭地印在白布之上,触目惊心。 “民女以血书请愿,求娘娘救救民女的哥哥。”女子眼泪汪汪,再一次磕头且大声道。 云离迟疑了,血书请愿,如此极端之法,必然是什么大冤。 她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帮助别人。 “阿云……” 离涯低沉的嗓音将云离游离的神思拉了回来。 她望着跪地不起的女子,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又用此极端之法。 只怕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云离想了想,最终还是接过了那血书。 女子见云离接过血书,便开口道:“民女的哥哥叫苏麟……” 云离手中动作一顿,苏麟? 第三百七十三章:私攥制度 大盗苏麟,却在这个叫做苏菀的女子嘴里,又是另一番说法。 苏麟本是城主府的侍卫头领,压根不是什么大盗。 依着苏菀所言。 临山城城主朱炳与奸商勾结,搜刮民脂民膏,弄的临山城百姓民不聊生。 而苏麟不想助纣为虐,又想替百姓作主。 因此一直隐忍在城主府中,一边搜集朱炳与奸商勾结的证据。 待搜集完证据便好前往国都揭发朱炳,撤了他的城主之位。 前几日苏麟告诉苏菀他终于找到了朱炳的证据,乃是一本帐册,当夜就准备去偷。 没想到却被朱炳发现,非但没有拿到帐册,还反被朱炳诬陷他成了大盗,被通缉捉拿。 就在昨日,潜逃了几日的苏麟冒险返回临山城。 他告诉苏菀云妃娘娘会经过临山城,只要他找到帐册就可以不用去国都就将朱炳拉下台。 所以他都铤而走险再一次去城主府偷帐册。 却没想到被朱炳抓了个正着。 朱炳甚至都没有公审,就下了榜文,说是苏麟盗窃珍宝并意图谋害城主,三日之后处斩。 仅仅三日时间,苏菀实在没有办法了,所以她一直蹲守在城主府外。 直到看到了云离一行人进府。 若云离今日不出来,苏菀也会想办法进府求云离救救苏麟。 苏菀的话与血书之上的内容一样,她如泣如诉,说完早已哭成了泪人。 细碎的飞雪落在跪着的苏菀的身上,浑身被无助所包裹着。 云离叹了口气,“你先起来。” 仅凭她的一面之词,云离不可全信,可思及朱炳那副嘴脸。 云离还是相对比较相信苏菀的。 苏菀仰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云离。 “求娘娘救救民女的哥哥。”苏菀再一次道。 “若你所言属实,这位国师大人,他一定会为你作主。”云离指了指离涯,缓缓道。 一旁的离涯闻言愣了一瞬。 这事儿怎么就到他的头上了? 苏菀一听连忙对着离涯磕头道:“多谢国师大人。” 离涯扯了扯嘴角,看了云离一眼,对着苏菀道:“嗯,你先回去,这事儿我会调查清楚的。” 苏菀又连声道谢,才刚从地上站起来。 忽的传来一道厉喝,“在那!把她抓起来!” 苏菀一惊,回过头只见几个官兵气势汹汹地朝着自己跑来。 瞧那官兵地穿着,俨然就是城主府的府兵。 他们转瞬即至,一拥而上迅速将苏菀抓了起来。 苏菀的脸色瞬间惨白。 “住手。”离涯皱眉道。 那府兵看了离涯一眼,“你是什么人,城主府办事,岂由得你插嘴,赶紧离开。” “好大的口气。”离涯舒展眉头,轻笑出声,“我只是好奇,这么一个弱女子,是犯了何事要你们这么多人来抓?” “此女乃大盗苏麟的同党,你们不是本地人吧,说了你们也不知道,咱们走。”那官兵说着就招呼着将苏菀押着往另一边去。 苏菀望着云离,眼眸里满是求救之色。 云离薄唇轻抿,大抵与离涯想到了一处。 若苏菀所说的话是真的,那么朱炳一定会让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没法透露出去。 苏菀是苏麟的妹妹,自然首当其冲。 而要验证这事儿的真假,等苏菀进了府牢再一探究竟便知。 虽说可能会让苏菀受点苦,可云离与离涯却也不能盲信不是。 因此两人并未出手制止,由着府兵将苏菀给带走了。 天色渐暗,云离与离涯朝着城主府走了回去。 途径一处木匠摊位之时,云离顿住脚步,掉头走到了摊位前。 “这位大爷,这木人怎么卖?”云离拿起其中一个木人,询问道。 那大爷见有生意,原本恹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神采。 “两文钱,都是自己雕的,好东西。”大爷憨笑道。 云离点了点头,“看你这些木雕都很精致,可怎么没什么生意,我看这临山城街道也都没什么人啊。” 大爷闻言叹了口气,“姑娘有所不知,这临山城的百姓现在都不太敢做生意啊。” “嗯?这是什么道理?”云离疑惑道。 大爷打量着云离,沉默了片刻才小心翼翼道:“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云离摇了摇头,“过路的。” “哎,你们有所不知,在这摆摊得交银钱,交不起的就不可在此摆摊,否则若被查到摊子都给你砸掉,这每月赚的都不够交的啊,你看看谁还敢摆摊,生意越做越穷。”大爷摇了摇头道。 原来如此。 云离与离涯相视一眼。 这临山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这一间间店铺每个月都得上供银钱,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按着南翎制度,根本没有税收这么一项。 是以这大抵就是城主朱炳私自编纂的制度。 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而这也意味着苏菀的话真实性越来越高。 离开摊位,两人返回城主府。 “看来国师大人得替天行道了。”云离斜睨了离涯一眼,缓声道。 “人家求的是你云妃娘娘,若非你之前一念之仁救了苏麟,大抵也不会有这一出,如今倒好,就这么将事情推到我的身上,阿云,你这样合适吗?”离涯眨了眨眼睛,一副委屈的模样。 云离抿嘴一笑,“能者多劳,我一介女子,这种事情哪轮得到我来插手。” 离涯被堵的无话可守。 他可从来不曾小瞧过她,将她当作寻常女子看待。 云离说完忽的顿住脚步,双唇紧抿,脸色难看起来。 离涯见状眉头一蹙,“怎么了?” 恶心作呕的感觉让云离难受不已。 她强忍着这种陌生的感觉,对着离涯摆了摆手道:“我没事。” 离涯盯着云离,总觉得自镇国寺出来之后,她的脸色就始终不太好。 她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只是她若不肯说,只怕没人能从她嘴里知道些什么。 夜晚的城主府张灯结彩,一片通明。 夜宴设在中堂,极致奢华,美酒佳酿,甚至连用膳的餐具都是别具匠心。 瞧朱炳的样子,恨不得在脸上写上“我很有钱”四个字。 第三百七十四章:瞒不住了 饶是菜肴丰盛,云离仍是没什么胃口。 稍微吃了些清淡的之后就放下了筷子。 本想寻个借口离开,却见离涯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做。 云离微微垂眸,想了想还是留了下来。 正寻思之际,只闻离涯淡淡开口道:“多谢朱城主的款待,王宫的御膳也不过如此,没想到朱城主是如此会享受之人。” 离涯看似吹捧的话语让朱炳很是受用。 他那肥的泛光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却是摆着手道:“国师大人哪的话,下官也只是比较会吃而已,你还别说,下官这城主府的厨师与王宫做御膳的厨师可是师出同门的。” 离涯单手敲打着桌面,凉薄的唇边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原来如此,我倒是有些好奇,不知朱城主管辖这临山城多少年了?” 朱炳闻言笑道:“已有五年之久了。” “这么久了?朱城主可有入国都进王城为王上分忧的打算?”离涯试探道。 朱炳愣了一瞬,下一刻面露羞愧道:“下官哪敢有此等打算,下官自知能力有限,最多不过当这临山城主,造福临山百姓。” 听了朱炳的话,云离忍不住扬起一抹嘲讽的笑。 估摸着是做这城主能捞到许多油水,适才连往上爬的心都没了。 在金钱面前,有些权利都不足以让人为之放弃。 显然朱炳就是这种人。 有吃有喝,肆意挥霍,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潇洒舒坦。 与其去王城伴君如伴虎,不如在临山城称霸一方。 离涯抬起玉盏轻抿了一口梅花酿,酒香四溢,醇厚甘甜。 “那还真是可惜了,我还想着为朱城主引荐一番呢。朱城主如此能干,屈居在临山城实在是大材小用了。”离涯微抬眸子,轻轻地扫了朱炳一眼。 朱炳眼睛一亮,没想到自己竟能得到如此之高的评价。 他连忙举起玉盏,对着离涯恭敬道:“国师大人谬赞,下官听之惭愧,惭愧……来,下官敬大人一杯。” 离涯没动,只是话锋一转,忽而淡淡开口道:“对了,方才我与云妃娘娘去城里走了走,听说朱城主打算三日后要处斩一个恶盗?叫苏麟?可有这事?” 朱炳脸色如常,点头道:“确有此事,此人大奸大恶,不仅偷盗下官珍藏许久的宝物,还意图谋害下官,索性被下官给抓拿归案了,这种人必要严惩。” “是吗?那我怎么会遇上一个女子哭着喊冤呢?”离涯视线微转,对上朱炳的目光。 朱炳触及到离涯那淡漠的黑眸,心底咯噔一下。 不过一瞬,他就皱眉道:“竟有此事?许是这苏麟的同党,国师大人是在何处遇见的,下官这就派人去捉拿归案。” 云离不得不佩服朱炳的应对自如。 若非有了摊贩的苦诉,单看朱炳坦然自若的模样,云离大抵也不会相信他真的做过那些事。 离涯嘴角一扯,耸了耸肩道:“我也觉得朱城主绝非是那种冤枉好人的人,便没有理会那女子,后见官兵将她捉拿了,更笃定了此女的信口雌黄。” 朱炳连连点头,“国师大人心思澄明,下官佩服。” 云离斜睨了离涯一眼,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使得挺溜。 只是不晓得他这么做到底意欲何为。 将朱炳捧的几乎飞上天了,难不成还指望朱炳因此而对他松懈下来? 云离眸色一深,难道真被自己猜对了? 显然眼前的朱炳很喜欢阿谀奉承,不管是奉承人,还是别人奉承他。 更别说眼前的人是南翎国师离涯,那可是官阶远远高于他的存在。 被离涯这么捧着,朱炳早已是飘飘然了。 一旦朱炳卸下了防备,这要调查就显然轻松多了。 一场晚宴下来,云离几乎光是听着离涯夸奖朱炳多么能干,多么大善了。 连贤妃都似乎没想到国师离涯对这临山城主会有这么高的评价。 酒过三巡,朱炳对离涯可谓是掏心掏肺,恨不得将这城主府分他一半。 云离大抵已经猜出了离涯的想法,便也不想再在这里呆着了。 于是她朝着离涯比了个离开的手势,悄然出了中堂。 夜凉如水,云离裹了裹披风,朝着厢房走去。 “妹妹。”还未走出多少路,她便被贤妃给唤停了。 贤妃快步来到云离的跟前,将一包纸包着的东西递到云离的跟前,“这是酸梅,可解呕吐不适。” 云离一怔,没有伸手接下。 贤妃见状将酸梅塞到云离的手中,一脸了然道:“恭喜妹妹,以前我阿姐有孕时也是与妹妹一般模样,我看妹妹气色不好,定为孕吐所累,所以方才晚宴前特意出去买了包酸梅来给妹妹。” 云离心底激荡,一直不想直面的事情被贤妃一言道破。 甚至这还是她自己发现的。 贤妃见云离不吭声,也不恼,只是抿嘴一笑,嘱咐道:“妹妹早些回去歇息,不舒服时吃上一两颗,定能缓解,那我就先回去了。” 手中的酸梅沉甸甸的,就如巨石压进云离的心扉,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有些事情,终于还是瞒不住了。 云离微微攥起拳头,最终还是松开了手,轻抚上自己那平坦的小腹。 这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即便她再冷血,也无法忽视自己的骨血。 回到厢房,将酸梅放在桌上,云离简单梳洗了一番就早早入睡了。 半夜时分,她被一股莫名的焦糊味给弄醒了。 一睁眼,眼前便是刺目的红光,刺激着云离双目有一瞬间的发白失明。 着火了? 云离紧紧闭了闭眼眼睛,再睁眼时果然见周围火光熊熊。 她迅速从床榻上起身,滚滚的热意席卷而来。 大火从外朝里烧,已经绕上了梁柱,浓烟呛人,让云离止不住蹲下身子抬手捂住了口鼻。 她的视线在房里一扫而过,面色沉着,半点没有惊慌之色。 外面有嘈杂的吵闹声和泼水声,显然此处的大火已经惊动了城主府的人。 可云离不知道这火是只有她厢房,还是还有别处。 眼下也不容多想,云离瞧见一侧的窗还未被烧及,便一边压低身子一边朝那挪去。 眼看着就要走近,忽的头顶传来一阵汹涌的热意。 云离抬头,墨黑的眼底映出赤色的火芒。 只见一根被火包裹着的粗壮的梁柱直直朝她砸落而下。 第三百七十五章:不放心你 熊熊燃烧着的梁柱转瞬即至,云离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地一滚。 轰。 梁柱重重砸在地上,顿时火星四溅。 云离拂袖遮蔽,挡去扬起的火舌与碎屑尘土。 下一瞬,她转过头,却见通往窗户的道路顿时被梁柱挡住了。 云离起身后退几步,身子贴在墙上,刺鼻的味道越来越浓郁。 她连声咳嗽起来,浓烟闯入鼻腔,窒息之感越来越强烈。 火光在漆黑的天幕下刺目非常。 浓烟滚滚,还未近前就能闻到烧灼的焦糊味。 “快,快救火!”朱炳脸颊还微微泛红,只是此刻醉意早已被吓散了,清醒的不得了。 他挥手指挥着府兵,大桶的水接连不断地朝着厢房泼去。 “怎么会这样?妹妹呢?可出来了?”贤妃匆匆赶来,见大火烧的正胜,不由得急急道。 朱炳猛地一怔,双手一拍大腿,暗道坏了! “不好,云妃娘娘还在里面没出来!”朱炳环顾一圈,眼底落满了惊慌之色。 贤妃闻言也是重重一愣。 待离涯赶至之时,便见贤妃一脸紧张地跑来抓住了他的手。 她急切道:“国师大人快救救妹妹,她还在房里,她已有身孕,万万不能出事啊。” 离涯心底一窒,才不过离开一瞬,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来不及多想,他抢过一桶水往身上一倒,迅速上前一脚踹开厢房的门闯入了大火之中。 滚烫的热意顿时包裹上离涯,他眉头紧锁,大声道:“阿云!” 离涯的嗓音穿越大火传入云离的耳畔。 云离眼前一阵发黑,昏迷之际,见着的是离涯一身红衣背映着熊熊烈火,朝她跑来。 “阿云!”离涯抱住昏迷的云离,脱下外衣将她包裹住。 随后将云离横抱起来,突破凶猛的火势,冲出了厢房。 大火将整个厢房吞噬,索性灭火及时,不曾向两侧蔓延。 云离苏醒已经是一日之后了。 因着吸入了浓烟,她的嗓音十分沙哑,还落下了咳嗽的毛病。 离涯坐在床榻边,拿着汤药喂她。 “厢房外有火油的痕迹,是有人故意纵火,且只烧了你所在的厢房,怕是有人想杀你。”离涯沉声道。 云离抿了口苦涩的药,手掌一直轻抚在腹部。 离涯见云离没有吭声,视线落在她的素手之上。 他薄唇轻抿,“幸好,孩子没事。” 这件事被知道是迟早的,云离也并不意外。 只是这一次她差点葬身火海,显然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最有可能要杀害她的人,如今看来似乎也只有当初镇国寺的边塞商人。 这么做的理由大抵仍是为了灭她的口。 既然要灭她的口,只怕那两个被抓获的边塞商人,也未必能安然无恙地回到南月城。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云离早已将羊皮卷交到了容沉的手里。 “阿云?”离涯轻唤出声。 云离回过神来,见离涯举着汤匙,邪魅张狂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担忧之色。 她浅浅一笑,张嘴喝下汤药,说道:“我没事,不用担心。” 离涯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昨夜若非为了去府牢查那苏菀,我也不会来那么晚,让你受惊了。”离涯叹了口气道。 云离伸手接过离涯手中的汤碗,正色道:“你怎么不说若非你我就死在大火里了,谢谢你,离涯。” 离涯微微一愣,他望着云离,狭长的黑眸里又顿生出一抹邪魅的笑。 “嗯,此话有理,那阿云该如何报答我的救命之恩?”离涯挑起眉头,一脸坏笑道。 “国师大人这么对本宫说话,合适吗?”云离拿身份压他。 离涯轻笑出声,“如今知道拿身份来压我了?晚了,在我眼里你就是阿云,从不是什么云妃。” 云离闻言心底一处似有清流划过,澄明如洗。 这种没有身份羁绊的相处才是云离所渴求的。 他们是朋友,这一点或许她曾经有所质疑,到如今,却再也不会怀疑彼此的用心了。 “好好休息,今夜我在外面守着,绝不会再让你出事了。”离涯扯了扯嘴角,嘱咐了一声便起身朝外走去。 “离涯。”云离低唤。 离涯转头,“嗯?” “苏麟的事情可有什么进展了?”云离询问道。 “放心吧,此事有我,你不用挂记。”离涯温和出声。 云离闻言点了点头,终是放心了下来。 不出意外,明日便是苏麟处斩之日了。 此番城主府里起火,她虽然没出什么事,可朱炳显然也是难辞其咎。 原本想好好拍个马屁,接过反倒给自己惹了一身腥。 只怕如今的朱炳定然是后悔不迭。 云离喉咙干涩肿痛,下半夜时分被渴醒。 刚清醒过来,就意识到自己的手被人抓着。 她心下一怔,连忙抽回手。 云离转过头,借着还未燃尽的烛火,撇及了靠在床榻边的容沉。 因着她的动作,睁开了眼睛。 容沉墨黑的眼底满是心疼之色,又仿佛带着歉疚,让云离心底一处微微一颤。 他转过头,看了眼烛火。 “怎么现在醒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容沉单手抚上云离的脸颊,柔声道。 云离伸手覆上容沉的手,又摇了摇头,沙哑道:“渴了,你怎么来了?” 容沉闻言将云离扶了起来靠在了床榻边。 又起身去倒了杯茶水,递到了云离的嘴边。 “我自己来。”云离伸手接过,却被容沉拦住了。 “喝吧。”容沉并没有给云离机会,清清冷冷开口道。 云离抿了抿嘴,茶水入口温热,这让云离十分意外。 “我让人每隔半个时辰换一壶,就怕你起夜要喝,被浓烟呛了,嗓子必然要养上许久。”容沉见云离一脸疑惑,便开口解释道。 云离点了点头,刚想开口,唇尖微凉。 容沉修长的指尖轻覆于上,浅浅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少说话。” “阿岚将羊皮卷交给我之后我不放心你,怕你遭遇变故,便处理好事情之后打算来接你,得知你暂留在了临山城,便过来了,没想到还是来晚了,竟让你遭此毒手。”容沉眉眼深邃,眼底幽黑一片。 云离听了容沉的话,心底隐隐似有暖流汩汩流淌而过。 有些习惯与感动,似乎早已在不经意间渐渐将她改变…… 第三百七十六章:城主做到头了 云离微微垂眸,对着容沉道:“我没事。” 容沉伸手揽过云离,将她拥进怀里,“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身孕了。” 云离靠在容沉的胸前,听着他胸膛里有力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似乎与她的心跳融进了一处,和谐无比。 许是有了身孕,那些原本执着的东西似乎都看得淡了。 这种改变云离却也并不觉得反感,甚至打心底有一丝丝的期待。 这个孩子,将会是她与容沉之间无法割舍的血脉相连。 云离没有做好准备,可这世上,有太多事情由不得你严阵以待。 突如其来,兴许也会有别样的惊喜。 “我也是去了镇国寺才意外知晓的。”云离缓缓道。 “亏你还医术高明,竟然到如今才知道,可知道多久了?”容沉凉薄的双唇轻抿着,唇边不自觉地漾起一抹浅笑,舒朗直抵心扉。 “一个多月。咳咳。”云离说着咳嗽了两声。 容沉听着一阵心疼,轻拍上了云离的背。 “瞧我,让你别说话,自己还这么问个不停,天还早,赶紧再多睡会儿,明日我便带你回宫。”容沉下巴抵着云离的头,每一句话都带着无尽的爱意,满满地环绕着云离。 许是这个怀抱太安逸,又许是她早已困倦疲乏。 就这么在容沉的怀里渐渐睡了过去。 翌日清早醒来之时云离却不曾见到容沉。 在门外守着的却是已经好久不见的玄衣。 玄衣见到云离,脸色有些说不出的纠结之色。 自那一次明明说好要出宫却放了玄衣鸽子之后,两人就再也不曾见过。 如今见面,云离却已经有了身孕。 这对玄衣来说确实冲击很大。 他以为云离会离开容沉,可最终不知缘由,她还是选择了留下,成了云妃。 “娘娘。”玄衣微微俯首,打破沉默道。 “容沉呢?”云离倒是没有过多的介怀,之前的事情也是事出突然。 “王上去临山城北门刑场了,吩咐属下在此候着,若是娘娘醒了,告诉娘娘在此稍候,待处理完临山城主之事便来接娘娘一并回宫。”玄衣缓声说道。 云离闻言恍然,看来离涯已经将临山城主干的好事禀告容沉了。 也是,他身为南翎王,有些事情确实该亲自出面,这一次,也是一个得民心的机会。 云离沉默片刻,想着也去看一出好戏。 还未开口,便闻玄衣道:“我知道娘娘待不住,已经备好了马车。” 云离眉头微挑,他倒是了解自己。 她没说什么,转身回屋取了间披风就随着玄衣去往刑场。 玄衣驾着马车,全程一言不发。 云离知道他还在介怀那日之事,想了想,还是隔着帘子开口道:“玄衣,你觉得我会伤害容沉吗?” 玄衣握着缰绳的手一紧,他微微侧眸,良久才回道:“会。” 云离抿嘴一笑,“嗯,以前或许会,但是现在不会了。” 玄衣有些不明就里。 却闻云离浅淡的话语自帘子后缓缓飘出,她说,“如今的他,不仅是南翎王,也是我腹中孩子的父亲。” 只一言,却是实实在在打消了玄衣的所有疑虑。 一直以来,他所有的担心不过皆是因为容沉太爱云离,而云离会因此而伤害他。 他陪在容沉身边这么多年,与他一并经历过太多曲折艰险,他看着容沉练就了一颗坚硬如石的心。 可这颗心,却因为云离的出现而变得有血有肉,变得举棋不定。 然若只要云离不会伤害他,那以容沉心之强大,这世间就再也没有别的人可以伤害得了他了。 玄衣嘴角轻扯,浑身似乎因着卸下担忧而显得轻松了不少。 马车不多时便抵达了临山城北门刑场。 云离下了马车,便见刑场外围着不少百姓,正在指指点点。 她裹了裹披风,站在了人群之后。 “娘娘可要上前?”玄衣询问道。 云离摇了摇头,她不想介入,来此也不过只想看戏罢了。 而此时,容沉坐在刑场一侧露台正中,一身墨衣加身,青丝高束于玉冠之中,一张清俊的脸上神色寡淡。 可就单往那一坐,便是自成一派威严,带着与身俱来的帝王霸气,让露台边站着的临山城主朱炳吓的脸色惨白。 饶是大冬天寒意昭著,却仍是冷汗涔涔。 “王上,下官不知王上是为何意?”朱炳垂着脑袋,颤巍巍道。 容沉的视线扫了刑场之上跪着的苏麟一眼。 随后又对着朱炳淡淡说道:“哦?不清楚?那可要本王给你说一说?” 朱炳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水,讪笑道:“还请王上明示。” “来,把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给本王念出来。”容沉扔出一物,冷冷道。 朱炳看了眼脚边,脸色顿时大变。 他的脚边静静躺着一本账册,那账册分明就是自己妥善藏好了的! “王上?”朱炳只觉双脚打颤,几乎站不稳了。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忙磕头道:“王上恕罪,这,这,这是下官记录那些奸商贿赂下官的证据,等有朝一日将他们绳之于法!还请王上明察啊。” “哦?那是本王冤枉你了?”容沉反问道。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啊。”朱炳连连道。 “好一个不敢,私攥纳税制度,与奸商勾结中饱私囊,弄的临山城百姓民不聊生,为了掩盖自己所犯下的累累罪事,又妄图杀人灭口,朱炳,你真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容沉说的很慢,却带着让人无法抵挡的压力。 话音落下,朱炳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汗水。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本王今日便废了你城主之位,城主府所有财物悉数分给临山城百姓,至于你,流放边疆,永不召回。” 容沉的话让朱炳彻底瘫倒在地,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双目空洞。 直到有官兵前来押他,他才猛然回神,接连朝着容沉磕头,“下官知错了,下官知错了,还请王上开恩呐!” 容沉墨黑的眼底毫无波澜,淡淡道:“带走。” “好啊,这朱炳终于下台了,咱们临山百姓终于有出头之日了!”围观的百姓各个拍手叫好。 对容沉的赞誉声也是不绝于耳。 云离望着容沉,星眸璀璨,蓄上了清浅的笑意。 第三百七十七章:两个人刚好 临山城城主下台之后,容沉竟将苏麟直接提携成了新任的临山城主。 他为了临山百姓差点送了性命的事情也在临山城中被广为传播。 还未上任便已得到了诸多赞誉。 城主府的钱财也按着容沉的吩咐分给了临山城的所有百姓。 加上不用再上缴银钱,在离开那一日,云离便瞧见了临山城街道两侧摆满了摊位。 每个百姓的脸上都堆满了由心而发的笑容,好不热闹。 马车停在城主府外,天朗气清,暖阳洒在周身,虽仍是寒冷,可心底却是暖暖的。 苏麟对着云离抱拳道:“苏麟能有今日多亏了娘娘当日好心施救,苏麟这条命是娘娘给的,以后若用的到苏麟的地方,娘娘尽管吩咐。” 云离浅浅一笑,“是你命不该绝罢了,好心终有好报。” “下官恭送王上,两位娘娘,国师大人。”苏麟报以一笑,大声说道。 容沉看着云离,伸手牵过云离的手,柔声道:“走吧。” 云离愣了一瞬,明知容沉是在担心自己的身子。 可对于他大庭广众之下的亲近云离仍是有些别扭。 她挣了挣,却被容沉顺势揽住了腰,带着她朝着马车走去。 贤妃站在一丈外,瞧着容沉对云离宠爱入骨,漂亮的眉眼里染上了一丝莫名之色。 云离由着容沉将她扶上马车。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绒毯,温软舒适。 还备好了温水与酸梅,大抵是怕云离路途中不适。 “王上。”贤妃站在马车外,轻声唤道。 帘子还未放下,云离微微侧目,瞧见贤妃浅笑着,眉眼如画,眼底秋波流转。 容沉看了贤妃一眼,淡淡道:“贤妃有何事?” 贤妃愣了一瞬,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 云离了然,在此前她也是与贤妃同待在一辆马车之上的。 如今贤妃来此,估摸着也是准备上马车,不过是先与容沉招呼一声罢了。 谁成想容沉会问这么一个多余的问题。 倒让贤妃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为了避免尴尬,云离开口道:“外面冷,贤妃娘娘赶紧上来吧。” 贤妃松了口气,正欲上车,却忽闻容沉不以为然道:“本王不是派了马车专门给贤妃?” “呃?”云离微怔。 贤妃的脸上顿生出几分尴尬之色。 她顿了顿,嘴角微扯,福了福身道:“多谢陛下,臣妾这就过去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车夫随即放下帘子,顿时将寒意隔绝在外。 云离睨了容沉一眼,“你这样,让我很没面子啊。” 容沉挑眉,眯了眯眸子道:“这马车不大,两个人刚好,多一个就嫌挤了。” “嗯?”云离扫了眼宽敞无比的马车,这叫不大? 转念之间,云离又忽然明白了容沉的言外之意。 不由得心底一暖,只是,他身为南翎王,就与她注定不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从前的她却是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从来都是随性自由,两人在一起开心就好。 可事到如今,当真对他没有任何的要求吗? 云离是连自己都不清楚了,可她却不是顺其自然的人。 有些事情,只能她云离自己来主宰。 容沉无微不至的照顾让云离一路上舒坦了许多。 两日之后,他们就抵达了南月城,回到了南月王城之中。 一回来,容沉就待在华清宫里不肯走。 整日陪在云离的身边,形影不离。 华清宫的腊梅生的正好,清浅的梅香肆意萦绕,满院清香,沁人心脾。 今日阳光正好,云离搬了张软塌在院子里,躺着晒太阳。 偶有三两朵梅花落在狐白的披风之上,如天幕落下的星子,染上了暖色的微茫。 容沉坐在一侧的石桌旁,以雪水煮茶,惬意潇洒。 茶香袅袅,闯入云离的鼻尖。 她睁开星眸,剐了容沉一眼,略显不悦道:“你知道我不能喝茶吗?” 容沉手中动作一顿,清俊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我已经吩咐玄衣给你煮安胎的药汤了,估计就快送来了。” 云离翻了个白眼,身子转了转,单手撑着脸颊盯着容沉。 “你喝茶我喝药?这差别待遇让我很不爽呐。”云离微眯双眸,话语淡淡,带着一丝危险之感。 容沉眼底的笑意更甚,又示威一般举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脸上露着惬意的浅笑,一边还温言道:“用雪水煮就的茶水果真是不一样。” “好,很好。”云离龇牙道。 说着抓起身上落着的梅花就往容沉那边一扔。 梅花轻划出一道弧度,不偏不倚地落进了容沉手上的茶盏之中。 “多谢夫人为我这茶水增添几分颜色。”容沉瞥了茶盏一眼。 清澈的茶水之上漂浮着一抹淡黄,又泛着一丝梅香,竟是别有一番滋味。 云离见容沉这般,顿时无言以对了。 不过容沉至始至终都只称呼她夫人,在她面前也从不自我称王。 这样简单的相处让云离总有错觉,她与容沉,不过是寻常夫妻,过着简单安逸的生活。 “王上,娘娘。”玄衣的声音将云离游离的神思给拉了回来。 她微一侧目,便瞧见玄衣端着一盅汤药踱步而来。 “这是属下为娘娘顿的安胎汤药,娘娘趁热喝了吧。”玄衣将汤药递到云离的跟前。 云离瞥了玄衣一眼,凑近闻了闻,顿时一股药香扑面而来,还带着鲜味。 她眸色一亮,这可并非寻常的安胎之药。 玄衣可真是下了功夫了,这里皆是珍稀药材。 又加了雪莲掩盖药的苦涩,让原本想要拒绝的云离最终还是喝的干净。 她翘起嘴角,对着容沉道:“若非玄衣这药,今个儿这事儿我可与你没完。” 容沉眉梢一转,望了玄衣一眼,“不错,有赏,容本王想想赏你什么。” 玄衣无奈一笑,“属下岂敢领赏。” “自然是要的,就赏你每日给云妃熬制汤药,而且,要换着口味来。”容沉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笑意。 玄衣一听懵了,这是赏赐? 云离轻笑出声,附和道:“容沉说的有道理,玄衣,这赏赐可是陛下亲赐,你得照着办。” 这下还不得把玄衣私藏的好药材全给坑过来。 一想到此,云离就忍不住眉眼飞扬,笑意满满。 第三百七十八章:杀人蛛 隆冬还未离去,天仍是严寒,冷风飒飒,将又一场大雪带进南翎王城。 鹅毛般的大雪笼罩着王城,放眼望去,满目雪白。 天地似乎都融为了一体,只有无尽的白。 云离成日窝在寝殿里,整个人也愈发的懒散了。 她也偶尔会去桃林木屋走走,只是至今也不曾收到云凌的任何来信。 想来她的话云凌是听进去了,只是不知道他是否还待在南翎禁卫军之中。 容沉与云离形影不离小半月,终于还是在云离喋喋不休的念叨之下上朝去了。 宫内风言风语已经颇多,她虽长待在华清宫,可这世上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 有些话最终还是能落进她的耳中。 即便云离不在意,可她也不想成为容沉的牵绊。 “娘娘,羲和宫派人来了。”锦竹推门而入,带进一阵寒意。 云离睁开眼睛,眉头微微一皱,羲和宫? 她抿了抿嘴,想了想还是说道:“传。” 不多时,一个面生的宫娥便端着一个红木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盖着锦缎,隆起一个高高的弧度。 “奴婢小翠,见过云妃娘娘。”小翠盈盈福身行了个礼。 “可是太后寻本宫有事?”云离懒懒道。 小翠微微俯首,并将托盘举起,恭敬道:“这是太后命奴婢给娘娘送来的狐皮披风,是边塞友国上供的上好狐皮缝制,不仅轻盈,且格外保暖。” 云离视线落在那托盘上,若是退回去,只怕会驳了太后的面子。 于是她开口缓缓道:“那就替本宫多谢太后娘娘,改日等风雪小一点,本宫一定过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锦竹上前接过托盘,小翠笑着点头应声,转身告退。 “娘娘,这可真轻。”锦竹揭开锦缎,露出绒白一片的披风。 只一眼,便可瞧出那白毛的细腻柔软。 “去挂起来吧。”云离扫了披风一眼,转而又闭上了眼睛。 锦竹应了一声,将托盘置于一边的桌上,伸手拿起披风。 “哎呀……”忽的指尖一阵刺痛,下意识地将披风往旁边一丢。 云离听着动静豁然睁眼,只见锦竹捂着指尖,眉头紧皱。 “怎么了?”云离凝眉道。 锦竹连忙摇头,“回娘娘,奴婢没事,许是被什么小虫子咬了一口。” 小虫子?大冬天的哪里来小虫子? 云离翻身下榻,走到锦竹的身边,“来,我瞧瞧。” 她拉过锦竹的手,一个如针孔般大小的小孔,冒出黑色的血珠,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云离眸色一沉,大声道:“来人。” 锦竹一脸莫名,扯了扯嘴角道:“娘娘,奴婢没事……” 话才说完,她双眼一番瘫软下去,云离抱着她跪坐到地上。 阿岚听到声音跑了进来,见状脸色一变,“锦竹姐?出什么事了?” “快,去叫玄衣少辛都过来。”云离随手抽了根线将锦竹的手指牢牢扎住。 锦竹的手指已经肿大不已,脸色也青黑了一片。 阿岚不敢怠慢,当即转身去叫人。 云离捏住锦竹的指尖,用力挤压,黑血顿时冒出,黏腻甚至带着丝丝缕缕的臭味。 锦竹的呼吸越来越重,这毒好凶! 云离将她放倒在地,迅速起身跑去床榻翻出一直藏在枕下的短刀。 “锦竹,对不住了。” 云离狠了狠心,手起刀落,顿时手指被砍断。 昏迷之中的锦竹眉头皱起,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却仍是不曾醒来。 玄衣背着药箱赶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满地腥红之中静静躺着一只发紫的断指。 而锦竹已经奄奄一息。 云离扔下刀,对着玄衣沉声道:“是杀人蛛,救她。” 玄衣一惊,不作迟疑迅速跪倒在锦竹身边,止血包扎。 “少辛,这杀人蛛应该还在这披风里,小心点,将它找出来,别弄死。”云离眯了眯眸子,冷冷开口。 她待在华清宫不从外出,从来低调也不去惹别人。 这却并不意味着她云离就好欺负了。 用杀人蛛来对付她,这手段,未免歹毒。 少辛面色一凝,视线落在那披风之上。 果不其然,少辛以剑挑起披风,顿时一只通体纯黑的蜘蛛掉了下来。 那杀人蛛一掉下来就往角落里爬,少辛眼疾手快拿起茶杯就将其倒扣住了。 “这披风是哪里来的,怎么会有杀人蛛?”少辛拧眉道。 云离眸色深沉,“是太后派人送人的。” 少辛一愣,却见云离望向玄衣,询问道:“锦竹怎么样?” “索性你及时砍了手指,命算是保住了,不过这毒还是蔓延到了体内,要把余毒清了还需要些日子。” 玄衣的话让云离放下心来,她长舒了口气,对着玄衣道:“此事先不要告诉容沉。” 玄衣闻言点了点头,方才她所说的话他也听见了。 这披风是太后送来的,那也意味着这杀人蛛也有可能是太后派人放进披风里的。 此事事关重大,好在云离被锦竹挡了一挡,安然无恙。 “这种杀人蛛不适宜在南方生存,多见于边塞……”少辛已经将杀人蛛装进了一个瓷罐之中。 “方才那宫娥也说这狐皮是边塞友国上供而来的。”云离缓缓道。 “会不会是这杀人蛛躲在皮毛里,不小心被带来了这里?”阿岚从旁猜测道。 云离瞥了阿岚一眼,那天真的样子居然还是容沉的暗卫呢。 “且不说披风要被缝制起来,这杀人蛛怎么可能藏的那么深,又那么巧在锦竹拿的时候跑了出来?这一定是有人故意藏进去的。”少辛解释道。 阿岚抿了抿嘴,点头道:“是我想的简单了。” “少辛,帮我去查查今日来的那个宫娥,羲和宫的小翠。”云离沉肃道。 她暂时还不确定到底谁是主谋。 若真是太后,也未免太明目张胆了,只怕是有人借太后之名来毒害她。 少辛领命离开,玄衣与阿岚将锦竹送回了房里,偌大的寝殿又只剩下了云离一人。 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浅浅的血腥味。 云离揉了揉微微发疼的脑袋。 难道这一次,又是那边塞人想要杀人灭口? 云离转念一想又不对,这里是后宫,他们大抵还不至于可以祸及至此。 想来想去她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又被寝殿内的气味刺激着脑仁疼,云离索性披上披风走了出去。 第三百七十九章:池塘浮尸 风雪交加,空气里带着凛冽的寒意,却让云离有些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阿岚从另一边走来,见云离出来吓了一跳。 她连忙迎了过来,说道:“娘娘怎么出来了,天这么冷,你还有身孕。” “里头血腥味太浓,开着门敞敞,就出来随便走走。”云离戴着兜帽,白色的绒毛掩在青丝间,衬着那张脸越发白皙小巧。 阿岚闻言恍然,脸上露出一抹关切之色,“那属下陪着娘娘。” 云离略一思忖,开口道:“你也去帮我办件事。” 与阿岚分开之后,云离独自朝着后院桃林走去。 积雪压在桃枝上,一株株林立在雪中,格外萧索。 后院无人除雪,早已积了厚厚一层。 云离踩着雪,进到木屋。 木屋里清冷,物件完好地摆在各种,落了一层浅浅的灰尘。 这里她不让人来,一般都是自己打扫。 云离拿起抹布,正欲擦拭,却忽觉这灰尘之中落了几个脚印。 她眉头微拧,转过头将视线落在那桌子上。 云凌来过? 云离走到桌子边,伸手移开了摆在桌子正中的茶具。 只见在茶具之下静静放着一封信。 信中所言北霁有战事,云凌奉命回国带兵,待战事结束他再前来南翎。 得知云凌离开了南翎,云离居然松了口气。 将信烧掉之后,云离简单地将木屋打扫了一番。 才刚打扫完,木屋的门便被推开了。 容沉带着一身清冷踱步入内,脸上带着一丝不悦。 云离转过头,触及到容沉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 “这么冷不在寝殿呆着,乱跑什么?”容沉责怪道。 话语虽冷,然却饱含着心疼之色。 云离意识到容沉并非知晓了杀人蛛一事。 她闻言抿嘴一笑,调侃道:“怎么?还怕我跑了不成?” 容沉没接话,只是那清俊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被说中心事的难堪。 云离见容沉这般模样愣了一瞬,难道他还真的担心自己会跑了? 思及至此,云离笑的更欢了,她上前一步,仰起头道:“唔,你要是惹了我,我就跑的让你找不到。” 容沉一把拉住云离,将她箍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脑袋,妥协道:“我会一直对你好,所以你休想找到理由离开我。” 云离靠在容沉的胸前,忍不住嘴角飞扬。 卸下心事的感觉很自在,不管不顾的随性也让自己过得特别简单。 如若没有别的糟心事,云离真会享受这种感觉。 只可惜,有些人似乎不愿意让她清净。 玄衣他们也确实听了她的话,没有将杀人蛛这件事告诉容沉。 然而即便暂时隐瞒了下来,可之后发生的事情却闹得整个华清宫鸡飞狗跳,甚至连太后都惊动了。 华清宫里有一处池塘,冬日的池塘里结了薄薄的一层冰。 这一日大雪方停,原本在池塘边扫雪的太监随意瞥了池塘一眼。 却被池塘里悬浮的一抹黑影给吸引了目光。 想着上前一探究竟,没想到只一眼,却被吓的屁滚尿流。 阿岚前来禀告的时候云离才起床,睡眼惺忪之际一时也没反应过来阿岚所言。 她说:“娘娘,出事了,池塘里有一具浮尸。” 云离怔了很久,才意识到阿岚所谓的池塘,就是华清宫院里的池塘。 她眉目一冷,随意披上披风就转身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一边走,云离又一边询问道。 阿岚小心翼翼地跟在云离的身后,她的肚子日渐大了起来,眼下雪日地滑的,还真怕她摔上一跤有个什么闪失。 “方才扫雪的太监去找少辛,说是在池塘的冰层下有一具女尸。”阿岚说道。 云离来到池塘边,池塘边已经围着许多下人。 那女尸已经被从水里抬了上来,冰层破裂,水面一片狼藉。 女尸躺在一旁的雪地里,拿一块白布盖着。 “娘娘。”少辛见云离来了,出声唤道。 云离站在原地,指了指尸体,“掀开我看看。” 少辛点了点头,伸手掀开了白布,女尸身着一身宫娥服。 许是因着天冷,虽是被水泡过,可仍是死时模样。 这样一来,却也不清楚到底是何时死的。 天气严寒,池水结冰只需一夜光景,估摸着最迟也是昨夜死的。 云离望着那张死灰一片的脸,总觉得有些熟悉。 她微一垂眸,猛然想起这不就是前几日给自己送披风的那个羲和宫宫娥小翠?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踱步来到女尸跟前蹲了下来。 “娘娘?”阿岚心下一惊,连忙叫道。 “无妨。”云离回了一句,伸手在女尸口鼻与周身检查了起来。 不多时,云离收回手,掏出丝帕擦了擦,缓缓站了起来。 阿岚连忙扶了上去。 “口鼻没有泥沙,应该是死了之后被人扔下去的,没有明显外伤,具体的死因还有待检验,少辛,后宫死了了宫娥一般如何处置?”云离转过头,看向少辛问道。 “正常死亡亦或是被赐死的话一般都会送去殡苑烧了,可若是死的蹊跷,按规矩得上禀太后,将尸体送去殡苑由仵作检查,再由女官入后宫调查。”少辛沉声道。 如此说来,眼前这个宫娥显然是后者。 不过这宫娥死在她的华清宫,只怕传了出去,于她终归是不利的。 屏退所有人之后,云离才又询问少辛道:“前几日我让你查的羲和宫宫娥小翠,可有什么进展?” 少辛拧眉摇头,“属下已经查过,这羲和宫,根本没有叫小翠的宫娥。” 云离闻言一怔,顿时一脸诧异地看向那具女尸。 她拂袖一指,沉沉道:“那这个宫娥又是谁?” “娘娘的意思是?”少辛眉头皱起,眼底闪过一丝莫名。 “她就是前几日来华清宫送狐皮披风的羲和宫宫娥小翠。”云离沉声开口。 话音落下,所有人皆是重重一愣。 看来这件事似乎不简单啊。 羲和宫没有小翠这人,而这个小翠又突然死在了华清宫。 是谁要将这脏水泼到云离的身上? 可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云离不可能将其隐瞒下来。 若是这件事传了出去,只怕有的麻烦。 那么眼下最实际的方法就是将女尸送去殡苑,由女官接手调查,将事情查清楚。 云离薄唇轻抿,缓声道:“将人送去殡苑,你去如实禀告太后。” 她叹了口气,有些事情,终于还是得去面对。 相信过不久,太后便该传唤她了。 第三百八十章:这是谋杀 在那女尸送去殡苑的三日之后,羲和宫便来传话召云离过去。 彼时积雪已融,青砖宫道上湿滑一片。 云离裹得厚实,坐着步辇前往羲和宫。 低垂的薄纱挡住她的视线,隐约可以瞧见两侧时不时跪倒在地的宫娥太监。 来到羲和宫时,贤妃刚巧从羲和宫里出来。 “妹妹好久不见啊。”贤妃来到云离的跟前,浅笑道。 云离报以一笑,与贤妃打了个招呼。 “妹妹的身子倒仍是轻盈,完全看不出有孕在身。”贤妃美眸含笑,视线扫过云离的肚子。 云离触及到贤妃的目光,墨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淡笑。 她可披着披风呢,能看出才怪。 贤妃见云离但笑不语,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又道:“听说妹妹遇上些麻烦,若是用得上姐姐的,随时来找我。” 云离望着贤妃,见她眼眸淡淡,似乎并没有看好戏的样子。 看来她华清宫里死了个宫娥的事情早已传遍这南翎后宫了。 只不过三天了,却也没见到女官去华清宫寻她询问些什么。 云离谢过贤妃之后便抬步走进了羲和宫内。 太后的寝殿里燃着安神香,气味怡人,带着让人静心的本事。 云离上前,对着端坐在矮桌前的太后施施然行了个礼。 太后瞥了云离一眼,淡淡道:“云妃有孕在身,就不用多礼了,来人,看座。” “谢母妃。”云离微微俯首道。 “这位是后宫女官萧敏芝。”太后睨了一旁静立的女子一眼,介绍道。 云离随之侧目,撇及一旁站着的一个妙龄女子。 一身绛紫女官袍,眉眼里没有女儿家的娇弱,更多的还是沉着与严肃。 竟也别有一番英气勃发之感。 “微臣萧敏芝参见云妃娘娘。”萧敏芝微微俯首行礼出声。 “萧女官无须多礼。” 云离对上萧敏芝那双眼睛,却看不出她眼底的任何情绪。 这样一双深邃的眼睛,在一个年纪看着不大的女子身上显露。 让云离难免有所意外,眼前的这位女官大抵也经历过大风大浪。 “既然云妃来了,敏芝你便将你前两日调查到的与云妃说说。还有你想问的也一并问了。” 太后抬起茶盏轻抿一口,淡淡开口道。 听了太后的话,云离恍然,难怪萧敏芝不去华清宫,原来是太后想要旁听啊。 只见萧敏芝点了点头,对着运云离缓声说道:“经仵作验尸,发现死者是窒息而亡,根据几道伤口,仵作推断死者应是被人捂住了口鼻,最终造成窒息。” 云离静静听着萧敏芝的话,神色寡淡。 “所以,这是谋杀。”萧敏芝看着云离,沉声道。 萧敏芝果断的话语却也没能在云离的心里激起任何波澜。 这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不是吗? 只是云离始终想不明白灭口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将尸体丢在她华清宫呢? 为了污蔑她?是不是想的太简单?说的不好听点她即便杀了一个宫娥,那也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不是。 “萧女官可查到什么线索了?”云离淡淡开口。 萧敏芝沉默片刻,说道:“此女是浣衣局的宫娥,才进宫不久。” 云离没吭声,萧敏芝继续道:“她在宫里仅仅出过一次浣衣局,就是为云妃娘娘送一件浣洗的披风,之后便再也没有回去。” 萧敏芝的话让云离愣了一瞬。 她浣洗的披风? 那不是太后赠予她的披风? 云离微一垂眸,话锋一转,忽然超对着太后道:“说起披风,臣妾倒是还未来得及亲自前来感谢母妃,多谢母妃所赐的狐皮披风。” 正在喝茶的太后手中一顿,面露疑惑道:“云妃可是记错了?哀家何时赐你狐皮披风了?” 果不其然! 有人假借太后之名来害她。 但凡稍微有些权利,要收买一个刚入宫的小宫娥轻而易举。 云离闻言佯装惊愕道:“母妃不曾赐臣妾狐皮披风?这怎么可能,那那个叫小翠的宫娥缘何告诉臣妾那狐皮披风是母妃所赐。” “小翠?”太后疑惑出声。 云离点了点头,“是啊,就是那个死了的宫娥,便是她在前几日拿着那狐皮披风来华清宫,说是母妃赐臣妾披风,那披风乃是由边塞友国进贡的上等狐皮所制,如今那披风还在臣妾的寝殿里放着呢。” 听了云离的话,太后与萧敏芝皆是一愣。 两人皆非愚钝之人,大抵也能看出这件事非比寻常。 云离再离谱也估摸着不会是信口雌黄之人。 她说的是不是实话在宫里稍稍一查便知。 萧敏芝略一思忖后道:“如此说来,这期间怕是有什么蹊跷。” “蹊跷本宫不敢说,不过有人胆敢借由母妃之名来华清宫,真真是好大的胆子啊。”云离瞥了太后一眼,不卑不亢道。 “萧女官若是需要那狐皮披风作为证物,大可派人来华清宫取了去,其实要查出何人所为,本宫觉着倒是可以从那狐皮披风入手。”云离嘴角微扯,浅笑开口。 那披风既然不是太后所赐,那必然会有出处。 这件事儿的重点被云离这么轻轻一拨,就换成了有人败坏太后威名,势必得揪出来严惩。 甭管萧敏芝查到些什么,杀宫娥事小,胆敢假借太后之名为大。 如此一来,即便那宫娥不是背后之人亲手所杀,相信也能将那人给揪出来。 而且,这宫娥之死一事只要淡了下去,那人想要陷她于不利的想法便也泡汤了。 不管是灭口宫娥的人,还是想要利用杀人蛛杀她的人,云离觉得大抵都是一人所为。 萧敏芝闻言眼底闪过一丝考究。 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说道:“云妃娘娘言之有理,不过微臣仍有一个疑惑还想请教娘娘。” 云离眉梢一转,“嗯?” “据微臣所知,娘娘当初在镇国寺,可是遇见了一支边塞商队?”萧敏芝看着云离,缓缓问道。 云离心下微怔,之后又坦然笑着道:“萧女官可是在怀疑本宫说谎?” 萧敏芝连忙垂首,恭敬道:“微臣不敢,只是问出心中疑问罢了,若是娘娘遇上了边塞商队,要弄一件上等狐皮所制的披风轻而易举。” “再者,微臣早已去浣衣局调查过,那狐皮披风便是由华清宫的人送去浣洗的。”萧敏芝话锋一转,言之凿凿道。 云离眉头微挑,竟还有此事? 看来这人还真是下了功夫了。 给读者的话: 对不住各位小仙女,兮米的闺女急性咽喉炎发烧咳嗽呕吐,兮米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天天往医院跑,到现在宝宝睡着了才抽出一点时间码了一章,宝宝身体还没好,这几日还要兮米照顾,可能更新不稳定,我尽量不断更哦,抱歉抱歉。 第三百八十一章:妖妃之名 羲和宫寝殿内的气氛骤然变冷。 萧敏芝的话无疑是在质疑方才云离所言。 连太后的脸上都染上了几分怀疑之色。 心有猜忌,便终归无法坦然视之。 云离抿了抿嘴,随即开口道:“如此的话,那还请萧女官好好调查一番才是。” 萧敏芝微微俯首,似是意味深长道:“微臣自当竭尽全力。” 出了羲和宫,云离没有返回华清宫,而是心血来潮的跑去了玄央殿。 容沉还在上朝,玄央殿内一个人都没有。 外面守着的太监见是云离,虽未谋面,却也深知王上对她的隆宠,自然不敢阻拦。 云离走进玄央殿,九重薄纱轻掩着,折屏隔开床榻与书案,殿内清冷,散发着燃尽的熏香之味。 云离环顾一圈,犹记得新婚之日在此处的肆意欢快。 她忍不住轻笑着摇头,食色性也,自己果真是对容沉的美色难以招架。 云离忽的撇及床榻边的一物,目光一定,拾步而去。 那是一个十分精致的锦盒,让云离倍感熟悉。 她坐在床榻上,拿起锦盒打开。 锦盒之中顿时露出两株珍稀药材,还有一封信。 这些,分明就是当初自己交给少辛,让少辛转交给容沉的东西。 当初她也以为容沉遇上了什么变故,希望这两株药材能为他做点什么。 信里满满当当的全是她对容沉的思念之情。 如今看来,竟是恍如隔世。 云离心底澄明一片,细细想来,他派人保护自己不假,为自己大败戎狄也不假。 事情总有两面,或许真的是自己过于偏执了。 事到如今,她居然又生出了一些为他解释的心。 真是心不由自己,理智无法主宰感情。 她还未将信放下,便听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声。 云离起身踱步走到折屏处,方想出声,却见一声玄色龙袍的容沉面色冷然地走向书案。 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年纪颇长的南翎老臣。 云离顿住脚步,站在折屏之后没有吭声。 待容沉坐定,其中一个老臣便上前一步语重心长道:“臣等皆是为了陛下着想,眼下朝中风言风语颇多,连民间都有关于云妃娘娘的传闻,妖妃祸国,陛下千万不能感情用事。” “放肆!”容沉冷喝出声,眉眼间带着凛冽的寒意。 几个老臣显然被容沉的怒意惊骇到了。 他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大声道:“陛下息怒。” “妖妃?你们还能想得再荒唐点吗?她是本王的女人,还由不得你们指手画脚。”容沉冷冷说道。 云离心下微怔,不过转瞬嘴角又邪邪一扯,妖妃?还真是抬举她。 “陛下为了此女一连小半月不曾上朝,甚至还不顾南翎礼法纳她为妃,如今更是常住华清宫,您这样置贤妃娘娘于何地,她可是北霁送来和亲之妃,关乎两国交好啊。”跪在左侧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臣恳切道。 容沉眯了眯眸子,眼底幽黑一片。 “老师这是在教训本王?”容沉凉凉道。 “老臣万万不敢,只是实事求是。”那老臣微微俯首,沉声道。 “不上朝不过只是顾及天气严寒,让尔等大早入宫太不人道,每日本王也会派人去各府取阅奏章,尔等将此事怪罪在云妃的头上,未免有失公平。”容沉耐起性子,解释道。 他也明白,在有些方面他只能放缓态度,才有机会打消他们对云离的偏见。 “至于贤妃,本王自有分寸。”容沉敛了敛心神,又道。 “况且如今云妃有孕,她腹中之子是本王的血脉,本王绝无可能让她受到半点委屈,更不可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容沉扫了跪在地上的众臣一眼,淡然开口。 那话语,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 折屏之后的云离微微攥起了拳头,许是她在华清宫安逸了太久。 适才丝毫不清楚外面对她的存在已经到了如今这个不死不休的份上。 一个来路不明的妃子,霸占着南翎王的独宠。 被冠以妖妃之名,大抵也不为过。 云离眸间染上一丝轻蔑的笑,她松开手抚了抚微隆的小腹。 他们有他们的固执,左右不过是担心容沉因为她而荒废朝政罢了。 出发点毋庸置疑,只是这劝诫的方式却是踩了容沉的尾巴。 容沉坚决的态度让几个老臣脸色皆是不太好看。 其中一人似乎也被容沉给逼急了,他坚持说道:“陛下血脉固然重要,可陛下的一世英名却也不可不顾,民心不可不顾,流言蜚语更是不可不顾啊!” “说够了?”容沉淡淡开口,“说完了就退下吧,本王乏了。” 那老臣顿时哑口无言,他重重叹了口气,与周围几人交换了眼色。 几人皆是摇了摇头,行礼告退。 见所有人离开,容沉才倚靠在椅背之上,抬手揉了揉微微发疼的脑袋。 透过折屏,云离望着容沉眉眼低垂,眼底落着厚重的阴影。 浑身上下笼罩着难以言说的凝重之色。 她从来不曾见过如此忧心忡忡的容沉,是她,终归给他带去了麻烦。 云离薄唇轻抿,凤眸之间阴云笼罩。 终究还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他是南翎王,有他无法抛却的责任。 而她会来到南翎,也绝非是为了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云离吸了口气,自折屏后缓缓走出。 容沉余光所及,抬起眸子,墨黑的眸子陡然一深。 他眉头微敛,从椅子上起身踱步来到云离跟前,缓缓道:“都听到了?” 云离点了点头,“你不用介怀,我权当没听见就是了,别人的话,我从来都不在乎。” 容沉松了口气,这才是他深爱的云离。 万事不放在眼里,洒脱随性,也有属于她的骄傲与偏执。 “都是些迂腐的老头,本就无需理会。”容沉嘴角微扯,抬手捋过云离鬓角轻垂的一缕青丝。 云离不可置否,却也能从容沉眼底看出一抹故意。 她没有拆穿,可她明白,容沉终归是顾忌的。 所以才会去解释,又在解释无用之后索性摆起了南翎王的架子。 “怎么想到来玄央殿了?”容沉见云离笑笑不语,伸手揽过她的腰际,将她带到一侧的软塌边。 “来,坐着,别累着。”说着又扶着云离坐了下来。 第三百八十二章:被掳 云离看着容沉的小心翼翼,一颗心也渐渐沉静了下来。 她坐在软塌上,翘起嘴角道:“刚从羲和宫出来,想着离这儿近,就顺道过来瞧瞧。” “哦?原来夫人是想我了?“容沉眼底氤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他眉头轻挑,薄唇轻启道。 云离白了容沉一眼,“真是美的你。” 容沉微微颔首,“有夫人挂念,为夫自然美的很,美的不可方物。” 云离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美的不可方物,你的脸皮可真是越来越厚了。” 容沉嘴角微扯,伸手捏了捏云离的脸颊,宠溺道:“是啊,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的小动作让云离愣了一瞬。 云离拉下容沉的手,剐了他一眼,“不许捏我脸!” 容沉笑的更欢了,“以前倒是没发现夫人的脸这么柔嫩,手感委实不错。” “……”云离一阵无言,又忽觉腹中仿佛传出一抹小鱼吐泡泡之感。 她连忙伸手抚上小腹,收起了笑。 容沉被云离的样子吓了一跳,紧张兮兮道:“怎么了?可是肚子不舒服?” 云离抬起头,对上容沉的黑眸,怔怔道:“我好像感觉到他动了……” 容沉眉头一皱,“嗯?谁?” 云离翻了个白眼。 下一刻,容沉又陡然意识到云离话语间的意思。 他蹲下身子,双手放在云离的腹间,一脸惊喜道:“他动了吗?” 云离看着容沉孩子气的笑,也跟着扬起嘴角。 “就一瞬,又兴许是我感觉错了。”云离抿了抿嘴道。 容沉却是抱着云离不放,“你不会感觉错的。” 那话语间的期许让云离眉眼也染上了柔和之色。 她相信,容沉将会是一个好父亲。 可她自己却不够自信,她到底能不能成为一个称职的母亲。 在玄央殿用过午膳之后,容沉仍有奏章要批。 云离便拒绝了容沉送她回华清宫的。 两人保持一些距离,对容沉终归也有好处,起码不会有那么多无形的压力逼迫于他。 出了玄央殿,云离没坐步辇,沿着宫道缓缓朝着华清宫走去。 积雪初融,空气中弥漫着寒凉。 经过御花园时,云离鼻间闯入了醉人的冷香。 那是沾着雪的梅花迎风散落的香气,有雪的清新,也有梅花甘冽的香气。 她以为她的华清宫里算是梅树众多,却不想这御花园一角竟也栽满了梅树。 沿着回廊走到尽头,便是那一大片的梅树,星点暖黄仿若星子缀在梅树之间,偶有飘落在地的,放眼望去,美不胜收。 那梅树之中有一座六角亭,亭边有一条溪流蜿蜒不知流向何处。 云离方巧走的疲累,便索性来到亭间小坐片刻。 这才刚坐下,云离忽觉身后有人来了。 她转过头,只见一个宫娥打扮的女子朝她走来。 “奴婢见过云妃娘娘。”那女子福身行礼。 “免礼。”云离扫了那女子一眼,随后又将目光移开了去。 才不过刚转头,云离又惊觉不对,这宫娥的打扮不太对劲啊。 她猛地转头,却见那女子欺身而来,“云妃娘娘,得罪了!” 话音落下,云离的眼前顿时出现了大片灰色粉末。 她屏息不及,终还是吸了些进去。 她脑子顿时一阵发蒙,视线开始出现重影,头晕目眩起来。 不过片刻,云离便昏倒在地。 那女子朝着身后招了招手,顿时一个步辇出现在六角亭边。 几个人将云离扶进了步辇之中,快步出了御花园。 等云离醒来之时,她躺在一张床榻之上。 四周是一个偌大的寝殿,空空荡荡,布置简陋。 她从床榻上起身,视线扫了一圈,似乎还能看到周遭桌椅上的灰尘。 这里是哪? 云离揉了揉仍是有些眩晕的脑袋。 居然给她下药,真是找死。 云离抬手抚上手腕,索性孩子没事。 正思忖之际,寝殿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道纤瘦的身影匆匆而来。 她见云离醒了先是一愣,随后快步来到云离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云离一开始还想着给来人些好看,只是没想到这来人不是别人,竟然是绿萝! 绿萝一身宫娥打扮,脸色憔悴不已。 她跪倒在云离的跟前,接连磕了三个响头,然后道:“云妃娘娘恕罪,罪妇实在是没办法了,所以才冒险来求云妃娘娘,还请云妃娘娘救救世子爷!” 绿萝眼中布满血丝,眼角含泪,话语凄然。 云离心下一懵,这又是哪门子的事情? 绿萝抬起头,触及到云离那张脸,眼底仍是带着惊色,却终归什么都没说。 似乎是不敢确定,又不敢妄自揣度,只好选择沉默。 “这是哪?”云离张了张嘴,问道。 “娘娘放心,咱们还在王宫里,这是一处僻静的冷宫,罪妇没法光明正大求见娘娘,才会出此下策将娘娘掳了来。”绿萝轻咬下唇,一脸愧疚道。 云离盯着绿萝,确定那愧疚之色并非作假。 她沉沉吸了口气,念在与她是旧识的份上,这掳她之事就算是翻篇了。 只是云离好奇的很,她一心求她救世子爷,这又是怎么回事? 云离想了想,开口询问道:“你让本宫救世子爷?世子爷是出什么事了?” 绿萝闻言一惊,她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向云离。 “难道云妃娘娘并不知情?怎么可能,娘娘难道不是王上的宠妃吗?娘娘与王上形影不离,缘何会不知道这件事!”绿萝不可置信道。 云离眉头一皱,“什么事情是本宫非知道不可的?你要么说,要么现在就让本宫离开,本宫还能就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否则若是被人知晓了,只怕你想走也走不了。” 绿萝敛了敛心神,说道:“只有娘娘您能救他了,世子爷被王上以谋逆之罪,禁足在世子府了。”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谋逆之罪?容玖安谋逆?这都哪跟哪? 云离一想又觉得不对,容玖安是世子,那他的父亲是……四王爷容简? 容沉终究还是有所行动了,所以这个与容简里应外合之人,就是世子容玖安? 第三百八十三章:无能为力 距离当初在镇国寺发现容简所撰的羊皮卷已两月有余。 容沉有所调查并行动也无可厚非。 只是云离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若是与容简里应外合的人是容玖安的话,那又何必兜兜转转那么麻烦,直接送信去世子府不是更方便? 更何况,一个父亲怎么会对自己的儿子自称子美? 退一万步讲,若容玖安真的与容简合谋造反,容沉又岂会只是将他禁足在世子府那么简单? 以云离对容沉的了解,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而容玖安,暂时也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世子爷被禁足了,你又是如何出来的?”云离看着绿萝,奇怪道。 绿萝眸间闪过一抹痛苦之色,“我回了潼城,再回来之时就见世子府已经被禁卫军把守了,任何人不得出入,买通了一个禁卫,我才知道世子爷出事了。” 这就更奇怪了,绿萝身为世子妃,若容玖安反了,容沉又岂有不拿绿萝之理。 只怕是绿萝救夫心切,没有细想,便冲动得做出了掳她这种荒唐事。 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不过这事儿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她也不甚清楚。 但能够肯定的是,容玖安目前大抵还是安全的。 再来,即便容玖安现在大难临头,她一个后宫的妃子,能做什么? 绿萝难道会以为容沉会为了她而饶恕一个乱臣贼子? 即便容沉肯,这南翎众臣也绝对不愿意。 所以云离摇了摇头,对着绿萝道:“本宫知晓你救夫心切,便也不责难你,你走吧,这事儿本宫就当没发生过,至于救人之事,只怕本宫一介女流也是无能为力。” 绿萝闻言心下一沉,她直直地看着云离,眼底满是痛苦之色。 “云妃娘娘,你受得王上独宠,若你能为世子爷说上一句话,王上一定会听的,还请娘娘大发慈悲,救救世子爷。”绿萝再一次恳切道。 云离眉头微挑,淡淡开口道:“还真是天真啊,这种事又岂是一个后妃可以左右的,你当陛下昏庸不成?只是本宫还想提醒你一句,世子爷如今应当不会有性命之忧,至于世子妃你,若再不离开,出事的就该是你了。” 绿萝一怔,眼底闪过一丝疑虑。 不过转瞬又染上了坚决之色,她沉沉道:“若是云妃娘娘不肯帮忙,那就只能委屈娘娘在此呆着了。” 云离眯了眯凤眸,她还想拿她来要挟容沉不成? 真是傻的可以。 云离沉了沉心绪,墨黑的眼底幽深一片。 “世子妃,我劝你还是别做傻事,你若这么做了,不仅是你,只怕还会牵连世子,你将时间耗在本宫这里,倒不如去找些世子不曾有谋反之心的证据呈给陛下,为世子洗脱嫌疑。”云离好言相劝。 绿萝却是摇了摇头,“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 “那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你当真考虑清楚了?”云离幽幽道。 “得罪了,云妃娘娘。”绿萝深深看了云离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云离坐在床榻上没有动,只是那眼底带着让人猜不透的深沉。 绿萝这么做,只怕会将她与容玖安推向绝境。 这女人,若非真笨,就是真的对容玖安爱极了。 可不管绿萝怎么做,云离也决不能顺了她的意。 容沉必然有他自己的考究,可一旦触及到她,只怕会生出变故来。 云离想了想,自床榻上起身。 寝殿四周暗沉一片,窗棂外被钉着厚重的木板,挡去了光线。 她拉了拉门,门外被锁住了。 也就意味着云离此时被关在了这里,想出去都出不去。 她对南翎王宫本就不熟悉,自然也不知道这冷宫位于何处。 按着绿萝所言,这里十分偏僻,想来即便她喊破喉咙也未必能喊来什么人。 云离沿着墙走了一圈,在地上落下一个个浅浅的脚印。 天色渐暗,寝殿里也彻底暗了下来。 一束月光直直落下,在寝殿一角落下一道莹白光影。 云离顺着光影往上,只见房顶之上有一个约莫两尺左右的破洞。 周围琉璃凹凸不齐,像是被什么击打而成。 那破洞旁不远处,就是顶梁柱。 云离眸色一亮,看来是绿萝命不该绝,此处困不住她。 虽有孕在身,因着月数不长,云离的身子还算是轻盈。 爬上梁柱倒也没有难倒她,只是稍微有些喘。 她半蹲在横梁之上,旋即伸手扯下垂落的帷幔。 云离将帷幔绑在腰际,另一端牢牢捆在梁柱之上,未免意外,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准备妥当之后,她起身打开双手保持平衡,朝着破空那边走去。 短短丈许,云离却是走的极慢,可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翻越出了寝殿。 解开腰际的帷幔,云离双手微撑,半蹲在了琉璃瓦铺置的房顶之上。 皓月当空,云离仰起头,视线落在那轮圆月之上。 莹白的月芒散落周身,那月巨大,宛若触手可及。 她嘴角微扯,眼底映着月华的光辉,明亮夺目。 谁成想,意外被掳,竟然还能见到这样美丽的夜景。 夜晚寒凉,云离视线环顾一周,豁然发现站在此处竟能将南翎王宫一览无遗。 暖黄的灯火落在王宫各处,在暗夜之中犹如无数星子闪烁。 只是这么一望,倒也根本分不清哪是哪。 云离小心翼翼地翻下了房顶,见此处果真是一个人都没有。 绿萝大抵也知晓此处绝不会有人前来,所以才会这么大胆地将她关在这里。 眼下她得尽快回华清宫,在绿萝没有拿她要挟容沉之前,让容沉知道她很安全。 这样一来,绿萝或许能免于一难。 她从来不是什么大善人,这么做也只是不想因着自己而造成容沉困扰罢了。 沿着宫墙往南面走,她的华清宫位于南翎南面最深处。 她不认识路,如今也只能这么走了。 前半柱香的时辰,云离硬是在宫道之上不曾碰见任何一人。 甚至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这冷宫之偏僻不禁让她汗颜。 好在终于在一个转弯处,她遇上了一人。 第三百八十四章:再不放你独身一人 那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容清。 容清一身青衣,站在一处回廊边,举目望着月亮出神。 他的宁王宫也在王宫之中,因此容清会出现在这后宫,云离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此时此刻遇上他,云离一时倒也不知是进还是退。 计较了一番,云离最终还是走了上前。 容清大抵察觉到有人靠近,他听着脚步声转过头来。 当视线触及到云离之际,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意外。 “见过宁王殿下。”云离微微福身,开口道。 容清回过神来,连忙上前伸手扶起云离,温言道:“云妃娘娘无须多礼。” 云离后退一步,微微颔首道:“殿下,臣妾方才出来随便走走,不甚迷了路,索性遇上殿下,还请殿下给臣妾指个路。” 容清微微讶异,云离的话让他不禁想起了曾经也在王宫之中迷路的那人。 她从一个小小的婢女成为九王侧妃。 直到最终香消玉殒,他与她说过的话寥寥无几,却终归让他难以忘怀。 而眼前的云妃,那张与她一般无二的脸,和如今这一样的遭遇,让容清更是心有所疑。 她与她,真的丝毫没有半点关系吗? 容清敛了心神,缓声道:“本王送你回去吧。” 云离抿了抿嘴,迟疑了片刻,点头应允。 原来她还是走岔了,与容清并肩沿着宫墙缓步而行。 沉默让夜晚的凉意愈发明显。 终于,容清打破沉默道:“你怎么出来散步连个随侍都不带?” 云离愣了一瞬,胡诌道:“以为不会走远,谁知走着走着就走远了。” 容清倒也没有太意外的反应,只是温和一笑,“原来如此。” 不多时,云离便瞧见了宫道一旁的宁王宫。 夜里的宁王宫安静非常,宫门外连个侍卫都没有。 云离见宁王宫在此,之后的路大抵也有数了。 于是就对着容清道:“殿下不用送了,接下来的路臣妾认识了。” 容清顿了顿,笑了笑道:“好,你在此稍候,本王派个步辇过来,你身子重,还是坐步辇回去吧。” 云离没有拒绝,自己走的速度自然赶不上步辇,况且经着这么一遭,她的身子也疲累的很。 谢过容清之后云离便返回了华清宫。 华清宫外早已被禁卫军团团围着,气氛紧张,彷佛遭了多大的变故一般。 “华清宫内闲杂人等禁止进入,来者何人?”禁卫军拦住步靠近的步辇,大声道。 云离眉头微蹙,掀开垂着的帷幔,视线落在那禁卫身上。 那人见是云离,愣了一瞬,旋即立刻抱拳行礼:“属下冒犯云妃娘娘,罪该万死。” 说着由转头对着一旁的禁卫道:“速速进去禀告王上,云妃娘娘回来了!” “不用了,本宫自己进去就是。” 云离下了步辇,又转头对着抬步辇的太监道:“替本宫多谢宁王殿下。” 说罢便转身走进了华清宫。 华清宫内一如自己所想,所有人跪倒在寝殿前回廊中,伏着身子惴惴不安。 “她若有个什么闪失,你们也别回来了。”容沉冰冷的嗓音自殿内传出。 云离抿了抿嘴,分明感受到了来自容沉的担心。 她走近寝殿,对着殿外的一众宫娥太监道:“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纷纷抬起头,见云离归来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狂喜与释然。 “娘娘,娘娘回来了!”不知谁说了一句,声音传到了容沉的耳中。 寝殿的门豁然拉开,容沉的身影出现在了云离的面前。 云离朝着他抿嘴一笑,下一刻却是落进了容沉清冷的怀间。 “你去哪了?”略显责怪话语传入云离的耳畔。 “人都在呢。”云离皱了皱眉头,伸手推了推容沉。 “退下。”容沉冷冷说了一句。 所有人不敢怠慢,纷纷起身一溜烟地跑开了。 阿岚与少辛相视一眼,松了口气悄然离开。 “进去再说。”云离离开容沉的怀抱,缓声道。 容沉拉住云离的手走进寝殿,手中触感又忽觉不对,他抓起一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只见云离掌心有几道血痕,血迹已经凝固。 “怎么弄的?”容沉眉眼一黯,阴沉道。 “没事,小伤,你把容世子给禁足了?”云离仰起头,询问道。 容沉眼底幽黑一片,“是他的人对你动的手?” 他相信现在的云离是万万不会不辞而别的。 因而当他知晓她到入夜未曾回华清宫时,比起不辞而别,他更担心她出事了。 如今云离虽是平安回来,可这么一问之下,他才惊觉此事必然与容玖安有关。 “是绿萝,她救夫心切,想以我来要挟你,可最终还是被我说服将我放了。”云离半真半假道。 以容沉的性子,若是知晓绿萝对她动手,想必必然不会轻易饶过她。 可她这么一说,绿萝就算是逃过一劫了。 而她更好奇的是关于容玖安密谋造反一事,也只有这个借口才有可能从容沉口中打听一二。 话虽如此,可容沉的脸色仍是阴沉。 “慕容绿萝好大的胆子。”容沉冷声道。 “她也不过是走投无路罢了,这容世子造反一事,可是与那羊皮卷有关?”云离缓声道。 容沉没有接话,只是转身拿丝帕拧了把水,又抓起云离的手小心翼翼地擦拭起了伤口。 云离看着容沉细心的动作,心下一暖。 “禁足容玖安只是为了让容简心有忌惮,暂时不敢乱来。”容沉淡淡说道。 果不其然,云离微微垂眸,这容玖安到底知不知道他的父亲有反心还很难说。 容沉这么做,仅仅是为了给容简一个警告罢了。 “再者,也为了不打草惊蛇。”容沉顿了顿,又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她看向容沉,方巧容沉抬起头。 四目相对,她分明从容沉的眼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凌厉。 “你查出来与容简合谋之人了?”云离凝眉道。 容沉忽而浅浅一笑,他伸手搂过云离,柔声道:“此事你无需管,好好安胎,从今起,我再不会放你独身一人了。” 容沉没有回答云离的话,反而让云离心里痒痒的。 看容沉的样子,很显然他心里已经对那人有数了,会是谁呢? 第三百八十五章:乱嚼舌根 经着被掳这一次,不管是阿岚还是少辛,皆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云离的身边。 生怕她再受到任何闪失,这可让云离有种被盯梢的不自在之感。 这一日,贤妃派人送来帖子请她过去明心宫参加晚宴。 云离一问之下才知道这眼下马上便要过年了。 今日这晚宴,正是贤妃借着思乡之名,办的小年宴。 许是容沉觉着自贤妃入宫以来皆是低调朴实,又对她有所亏欠。 便应允了她在明心宫里设宴,请的人并不多,不过一些与贤妃有些交往的女眷。 云离本想拒绝,却听说那萧敏芝也在受邀之列,思及宫娥被杀事件至今没个音讯,便想着去探一探口风。 傍晚时分,云离便坐上步辇带着阿岚去往了明心宫。 抵达明心宫时,便见已有不少打扮动人的女眷正在明心宫的院子里闲聊。 或是燕瘦环肥,或是妖娆温婉,却是各有各的风采。 在人群之外,云离瞧见了萧敏芝。 只见她换下了官服,一身紫色罗衫,未施粉黛,十分低调地坐在回廊边。 那些女眷围着贤妃,大抵都是些你来我往的夸赞,云离自认也融不进去。 不过这还没靠近,一道略带恶意的嗓音传入她的耳畔。 “依我说,姐姐可比那冷若冰霜的云妃娘娘平易近人多了,那云妃娘娘入宫至今,可从未在我等姐妹面前露过面,听说上一次元大人家的元裳小姐入宫求见云妃娘娘,也被云妃娘娘给拒之门外呢。” 云离顿住脚步,视线随之落在那说话之人的脸上。 那是一个五官端正的妙龄女子,若是那脸上不是充满嘲讽的笑,或许在云离眼中还能算得上是个小美人。 元裳来求见过她?她怎么不知道。 “背后嚼人舌根,没想到苏小姐还有此等爱好。”一道不带温度的嗓音幽幽响起。 云离眉梢一转,便见萧敏芝斜斜地扫了那苏小姐一眼,云淡风轻道。 那苏小姐愣了一瞬,下一刻轻哼一声,道:“你一个小小女官,怕是插不进咱们的话题,这才无事寻找存在感呢吧?” 萧敏芝嘴角微扯,神色淡漠。 就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却实实在在地落入了云离的眼中。 她分明从那抹笑之中看到了一瞬的不屑之色。 有点意思啊。 她居然会为自己说话,云离抬手摸了摸鼻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苏妹妹此言差矣,云妃妹妹只是有孕在身,身子不便适才在华清宫里不常出门,与各位妹妹没什么往来罢了。”贤妃圆场道,面上依旧是温婉如水的浅笑。 云离望向贤妃,她倒是还和在北霁时候一样。 善良无害,不经意间就在所有人间树立下了贤善的模样。 只是她能与这些女眷关系相处的如此之好,这委实让云离刮目相看。 这一点,她云离是万万比不及贤清的。 贤妃的话让那位姓苏的小姐无话可接,只是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不从心,似乎带着几分不屑一顾。 云离懒于理会这种背后嚼人舌根之人,只是兀自踱步朝着萧敏芝走去。 “萧女官怎么独坐在此?”云离清冷开口。 幽幽一句,不难让所有人为之侧目。 只见云离一身素白罗衫,腹部微微隆起,虽有身孕,可身子却依旧苗条纤细。 一头青丝松松挽着,耳畔斜插着一枚珠钗,简单纯粹。 那一张白皙的脸上带着盈盈浅笑,明明娇媚动人,却又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云离一来,却不曾先与贤妃打招呼,反倒对着这别人口中小小女官说起了话。 这让所有人皆是有些愣神,或疑惑,或不屑,甚至还有些羡慕。 萧敏芝也是略显意外。 她不卑不亢地起身,朝对着云离行了个礼,“微臣见过云妃娘娘。” 话音落下,一旁的女眷有点眼力见的也渐渐朝着云离施施然福身行礼。 云离扫了众人一眼,浅笑却疏离道:“诸位免礼。” “妹妹来了。”贤妃从众人中款步而出,伸手拉住了云离的手,莞尔道。 云离微微颔首,报以一笑,意味深长道:“嗯,来晚了,没能参与诸位的闲聊。” 她的视线轻飘飘地扫过方才用她来讨好贤妃的苏小姐。 那苏小姐顿时面上一热,略显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很显然,云离是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贤妃也听懂了云离的言下之意,忙接话道:“时辰差不多了,诸位姐妹随本宫去殿内用晚膳吧。” 话音落下,其他众人连连应声。 云离看了萧敏芝一眼,见她神色淡淡,静默着退到一边,并不随同大流。 这样沉稳且寡淡的一个人,可真是越来越对她的胃口了。 进到殿内,宫娥已然悄悄点上了宫灯。 帷幔轻垂,掩映着暖黄的灯火,透出朦胧之感。 殿内布置着两排矮桌。 贤妃顿住脚步,招呼众人入座,又转身对着云离道:“妹妹上座。” 云离却是摆了摆手,“使不得,我坐这里就行。” 说着往右一撇,径直坐到了萧敏芝的旁边。 贤妃见状也只好点了点头,款步落座在了高位之上。 随着入座,餐点也渐渐摆满了矮桌,那些菜,却让云离无法不为之侧目。 那一道道熟悉的菜肴,分明就是北霁特有。 “各位姐妹,陛下为了解本宫思乡之情,特意去北霁接来了这位厨师,这些都是北霁的菜,请各位姐妹尝尝,不要嫌弃。”贤妃浅笑道。 “陛下对娘娘可真好。”一旁的苏小姐连忙开口道。 贤妃面露微笑,“诸位请用。” 云离听着这话倒是不以为然,反倒是这些菜,委实对她的胃口。 她吃的正欢,余光撇及萧敏芝并不动筷,只是轻抿着茶水。 云离略一思忖,放下筷子凑近萧敏芝,眨了眨眼轻声道道:“这菜,不合你胃口?” 萧敏芝一愣,微一侧目便对上云离带着狡黠的眸子,澄明入星子,带着看穿人心的本事。 “瞒不过娘娘。”萧敏芝微微俯首道。 “北霁菜偏辣,看来萧女官是吃不得辣了,这道不辣,可以尝尝。”云离轻轻一指,说道。 萧敏芝略显讶异地看着云离,没想到这个传闻中冷若冰霜的云妃娘娘,竟然会是如此心思通透的一人。 第三百八十六章:猫眼 云离虽也并非真正的北霁人。 可她到底在北霁生活了那些年,又因着前身的缘故。 对于北霁的所有都存在着特别的感情。 而这一场夜宴,大抵是云离来到南翎之后吃的最舒畅的一次。 她正大快朵颐之间,殿外忽而传来一声长啸。 “王上驾到,长公主到。” 随着话音落下,一袭玄衣的容沉踱步走入大殿之内,他的身侧是笑意满满的长公主容沁。 贤妃似乎是受宠如今,连忙起身下来相迎。 她盈盈福身,对着容沉温柔道:“臣妾见过陛下,长公主。” 容沉微微颔首,“贤妃免礼。” 贤妃莞尔,“陛下请上座。” 容沉微微侧目,方巧对上云离探究的目光,他薄唇轻扯,却未做停留。 待落座高位,众人这才施施然行礼,云离自然也跟着行了个礼。 “本王只是来凑个热闹罢了,你们不必顾及本王,该吃吃,该喝喝就是。”容沉淡淡开口。 容沉这么一说,底下那些个女眷们便也不再扭扭捏捏,但大多仍是保持优雅,少了方才那些灵动的叽叽喳喳。 云离斜睨了容沉一眼,一个大男人跑来这么个全是女人的晚宴上来做什么? 只见此时贤妃端坐在容沉一侧,不时给容沉夹上几个菜,眉眼含笑,又时而低语几句,画面十分和谐。 容沉也保持着淡淡的浅笑,不疏离,也不亲近。 “贤妃,本公主听闻你今日在殿内办宴,居然没请陛下也没请本公主,便去叫上陛下不请自来了,你该不会怪本公主吧?”容沁在旁眨了眨眼,笑盈盈道。 贤妃一听连忙微微俯首,“小姑姑就别打趣臣妾了,陛下政务繁忙,臣妾哪敢打扰,小姑姑你成日不见人,臣妾可是送了请帖去公主府的。” 容沁翘了翘嘴角,瞥了容沉一眼,说道:“是吗?本公主怎么不知道,许是下人忘了告诉本公主。” 她话锋一转,又朝对着容沉道:“陛下,你政务繁忙,怎么我一叫就来了呀?是不是老早想来了,就是碍于贤妃没请你呀?哈哈。” 容沁欢笑出声,似是在打趣容沉。 容沉也不恼,将一叠糕点递到容沁的跟前,“尝尝北霁特有的水晶糕,这些都是北霁菜,小姑姑不是很好奇北霁是何等模样,尝尝这菜,大抵也能参透几分。” 容沁微愣,旋即笑的更欢了,她又如何不知容沉这是在让她闭嘴呢。 贤妃见状只是温婉笑着,可她却也明白容沉能来,大抵也因为座下的那位云妃娘娘。 那欢快的笑声传入云离的耳畔,她置若罔闻。 只是兀自拿着筷子吃的起劲。 忽而一杯清水递到自己的跟前,云离侧目,便见萧敏芝举着瓷杯,说道:“看来这菜十分对娘娘胃口,不过娘娘还是慢点的好,小心噎着。” 云离眉头一挑,接过瓷杯抿了一口,“萧女官也并非表面上那么冷冰冰的嘛!” 萧敏芝闻言居然面露出几分羞赧之色。 那模样,倒是多了几分小女儿家的姿态。 下一瞬,萧敏芝又露出了会心一笑,云离嘴角微扯,简单一个眼神,两人倒是生出了一丝惺惺相惜之感。 有了话头,两人也聊了起来。 萧敏芝的话不多,大多都是云离问,她答。 然云离也能看出萧敏芝是个外冷内热之人,大抵是因为身为女官,所以身上多有一些难以接近的伪装。 云离始终没有提及宫娥之死的案子。 好不容易让萧敏芝对她少了防备,若是提及,只怕会毁了这才刚建立起来的关系。 来日方长,她相信萧敏芝总会与她如实相告的。 这边两人相谈甚欢,那边却忽然传来一道瓷杯落地破碎的清脆声响。 动静将云离刚欲说出口的话给硬生生堵了下去。 她闻声侧目,只见贤妃倚在容沉的怀里,脸色有些苍白。 云离心里一抽,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这是谁干的!谁那么缺德!”容沁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怒道。 云离顺着容沁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在那破碎的瓷片当中,除了汤水之外,竟然还有一颗眼珠子。 那眼珠子倒不像是人的眼珠,更像是——猫眼? 这可真是恶趣味。 云离嫌恶地蹙了蹙眉头。 “这,这是什么东西?太可怕了。”那苏小姐拿丝绢捂着嘴,略显惊慌道。 “是眼珠子吧,太恶心了。”另一人嘀咕出声。 容沉的脸色也不好看,眉宇间有些阴沉。 他拉开贤妃,将贤妃交拖到一旁的容沁手里,环顾一圈后沉声道:“来人,将明心宫膳房所有人全部给本王带过来。” 云离与萧敏芝相视一眼,萧敏芝起身来到殿前,对着容沉行了个礼。 “王上。” 容沉看向萧敏芝,“御前女官?刚好,此事交于你查办。” 萧敏芝俯首,“微臣遵旨。” 她上到高位,将那眼珠子捡了起来,端详片刻道:“这是猫的眼珠子。” 话音方落,便闻一侧的宫娥道:“哎呀,前不久咱们明心宫里是莫名其妙来了几只野猫。” 萧敏芝闻言侧目,望向那说话的宫娥,“何为莫名其妙?” 那宫娥看了贤妃一眼,见她脸色不太好看,缩了缩脖子道:“那几只野猫整日围着尚华殿转,不过都已经被周太监给赶出去了。” “王上,膳房的人已带到。”说话间,大殿的门被推开,六个身着膳房下人袍子的人鱼贯走了进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不明所以。 云离眉梢微转,视线落在那六人的身上,正中间一人又高又壮,眉眼间又带着北方人的粗犷,倒像是贤妃口中的来自北霁的厨师。 “是谁将这猫眼放在羹汤里?如实说来,否则一并论处。”萧敏芝举起那猫眼,沉肃开口。 那几人看到猫眼皆是一愣,又同时一骨碌跪倒在地。 甭管是谁将这猫眼放在羹汤里,光这疏忽之罪,他们也难辞其咎。 “王上明鉴,我们是万万不敢做这事啊。”其中一人颤声道。 “王上,微臣去膳房看一眼。”萧敏芝话锋一转,对着容沉道。 “今日的宴席就到此为止,都散了吧。”容沉淡淡开口。 容沁闻言上前一步,抿了抿嘴道:“王上,贤妃受了惊,你可得好好陪陪她。” 容沉墨黑的眸子里没有情绪,只是不着痕迹地扫了座下的云离一眼,最终对着容沁点了点头。 说着便转身朝着明心宫内殿走去,旁边的宫娥连忙扶着贤妃跟了上去。 云离看着容沉消失在帷幔之后的身影,一双凤眸里闪过一丝莫名。 该死的,她怎么就那么不爽呢! 第三百八十七章:纯粹巧合 云离神色寡淡,心底却是隐隐有些不舒服。 她虽从未对容沉有过独占之心,可到底,她还是自私地想要一个一心一意的容沉。 即便在未来某一日,或许她会与容沉分道扬镳,然不管结果如何,现在的她还是想要容沉独宠她一人。 曾几何时言之凿凿地坦言及时行乐就好,从未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而今,许是有了身孕,心里想要的却是越来越多。 云离敛了敛心神,伸手抚上微隆的小腹,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爱胡思乱想了? 她缓缓起身,并未理会其他,转身走出了大殿。 云离并未立刻明心宫,而是沿着回廊朝另一边走去。 “娘娘这是去哪?”阿岚在旁疑惑道。 云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跟着就行。” 阿岚见状便也不再多言,紧跟在云离的身后。 明心宫不大,出了回廊穿过一道月门便来到了一处偏殿。 两侧的石灯幢里烛火微微晃动着,照亮了殿门,尚华殿三个字出现在云离的面前。 云离左右看了看,对着阿岚道:“你在此处守着。” 说吧便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殿内没有点灯,只有外面的光亮透过落地的窗棂投射入内,在光洁的地板上洒下光影。 这尚华殿是贤妃归置东西的地方,平日里没什么人会来。 是以外面也不会有人把守,毕竟也没有特别贵重的东西。 云离吸了吸鼻子,来到一口箱子前。 那荆芥的味道便是出自这里。 她打开箱子,顿时箱子里的东西映入眼帘。 云离眸色一沉,她果然猜的不错,箱子里有荆芥。 荆芥是一种草药,会令猫格外兴奋,适才会吸引来野猫。 若仅是因为如此,她也没必要跑一趟,这荆芥并不是稀罕物,可好巧不巧,在那件狐皮披风之上,她也闻到了荆芥的味道。 会是巧合吗? 还是这要害她的人,就是贤妃? 可若这背后真凶是贤妃,云离却想不透她要害自己的理由。 然下一刻,云离那仍有疑虑的心却被荆芥下压的一物给彻底打消了。 那是一个被红色的包裹,包裹一角,露出了一截白色绒毛。 云离打开包裹,瞧见的,却是一件与她华清宫里那件一模一样的狐皮披风。 果然,是她要害自己! 云离素手攥紧,眉头紧锁,贤妃为什么?为什么要害她? 她暂时没有头绪,便将东西放好,想了想,转身朝着尚华殿外走去。 这件事事关重大,她不可能因为这一件与她一般模样的披风而与贤妃对峙。 出了尚华殿,阿岚迎了上来。 她见云离脸色不太好看,询问道:“娘娘?可是出什么事了?” “对了,上次我让你帮我查的事情,你可查到什么了?”云离忽而道。 阿岚点了点头,沉声道:“属下查过,边塞友国并未上供过狐皮,而且那段日子南月城里也根本没有出现过什么边塞商人,除了镇国寺的那一支商队。” 云离应了一声,她之前不过只是想看看那所谓的狐皮披风到底是不是太后所赠。 后来知道确实不是太后送来的,便也没有再询问阿岚。 如今在此处瞧见那披风,加上阿岚调查的结果。 显然,这披风根本就是贤妃从镇国寺那支商队手中购置,而非所谓的上供。 也只有她,才有机会接触边塞商人,那些人虽为暗杀者,却也伪装的十分到位,带着狐皮也无可厚非。 然事到如今,这些也并不重要了。 云离定了定心神,转身朝着膳房走去。 如她所想,萧敏芝还未离开。 “可有什么发现?”云离站在门口,询问出声。 萧敏芝闻声一怔,转过头见是云离,诧异道:“娘娘还未离开?” 云离抿嘴一笑,“好奇过来瞧瞧。” 萧敏芝微微颔首,指了指膳房的角落,那里有一个丢脏物的箩筐。 云离瞥了那箩筐一眼,眉头一挑,“看来是巧合咯?” 萧敏芝心下一愣,旋即笑着点头道:“娘娘心思通透,微臣佩服,照眼下这情况看来,大抵确实是个巧合,怕是有人在此杀猫,猫头被钝器砸的几乎烂了,猫眼不甚飞出眼眶掉进了羹汤里……若是故意,大抵也不敢如此堂而皇之地将猫尸丢在这箩筐里。” 云离不可置否,萧敏芝所言与她想的一般无二。 只是敢这么暴戾杀猫的人…… 不用想,云离也能猜出一二了。 每个膳房都是各司其职,自然也有屠杀禽类的专门之人。 手段这么狠,除非经常做这么血腥之事,大抵不会有别人了。 “人还在大殿等着,微臣这就过去了,娘娘一起?”萧敏芝缓声道。 云离却是摇了摇头,“不了,结果都知道了,其它就不重要了,乏了,先回去了。” 萧敏芝看着云离,见她云淡风轻的离开。 心底越来越觉得这个云妃娘娘根本不像传言之中满身狐媚本事的妖妃。 可虽如此,她的身上却仍是带着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的本事。 连她如此冷清的人,都忍不住想要与她结交。 萧敏芝摇了摇头,快步走回大殿。 云离出了明心宫便径直坐着步辇回了华清宫。 刚回到华清宫,便瞧见寝殿门口站着一人。 “锦竹,见过娘娘。”锦竹微微福身,对着云离行礼道。 云离翘起嘴角,来到锦竹面前,“伤好了?可以下床了?” 锦竹这次能捡回一条命,全靠云离的果断,虽然少了一只手指,可总算是活了下来。 锦竹自然是感激的,躺了这些天,眼下,终于算是好全了。 “娘娘的救命之恩,锦竹没齿难忘。”锦竹诚恳道。 云离却是不以为然,她摆了摆手,“都是自己人,说这种就见外了。” 锦竹闻言心下一暖,“娘娘可找到这要害你的凶手了?” 云离眸色一深,不过转瞬,眼底的凌厉又掩了去。 “这事儿不用我查,也会有人经手。” 只不过这结果,云离却并不报多大的希望,即便萧敏芝真的查出了宫娥之死与贤妃有关。 只怕碍着她的身份,这件事最终也只会是不了了之罢了。 换作以前,她或许不会忍气吞声,可眼下,她却不得不为腹中的孩子考虑。 第三百八十八章:放灯祈福 明心宫的事情到底如何处理的云离不清楚。 只是那一晚,许是习惯了与容沉相伴而眠,如今换她独自入睡,辗转反侧大半夜依旧难以入眠。 恍恍惚惚在下半夜才睡了过去,可惜也并不安稳。 翌日又一早就醒了过来。 因着睡眠不足,云离整日脑袋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若非锦竹提醒,她都忘记了今夜是除夕,宫里还有除夕夜宴。 云离觉着没什么意思,便派阿岚去与太后告了个假,待在华清宫没有出去。 过年的气氛笼罩在南翎王城之中,唯独华清宫显得格外清冷。 早早用过晚膳之后,云离便屏退众人便想着独自去桃林之中的木屋坐坐。 可阿岚不放心非得跟着,云离只好顺了她的意。 沿着回廊走向木屋,还未靠近,云离便察觉到一丝异样。 木屋的门微微敞着,她明明记得,那天她离开的时候是关上的。 莫不是有人来过? 云离敛了敛心神,转头看了阿岚一眼,缓声道:“阿岚,你去给我取壶热茶过来。” 阿岚一愣,疑惑道:“娘娘可以喝茶?” 云离抿了抿嘴,“玄衣送来的安胎茶。” 阿岚恍然,揉了揉脑袋笑着道:“属下这就去。” 见阿岚离开,云离这才推门而入 她在木屋里环顾一圈,忽而开口道:“出来吧。” 随着话音落下,云凌自暗处走出,一脸凝重。 “主上。”云凌沉声唤道。 云离见云凌面色不好,询问道:“你怎么来了?战事结束了?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云凌欲言又止,良久之后才从袖间掏出一封信,缓声道:“这是王上让我递给贤清郡主的密旨。” 云离微愣,迟疑道:“你就这么将密旨给我看,合适吗?” “主上心里可还有北霁?还是,真的愿意永生永世留在这南翎王宫之中,当这个云妃娘娘。”云凌没有收回手,只是盯着云离,问出了一直萦绕在心底的问题。 云离眸色一沉,有些事情没有绝对,她本就来自异世。 若非前身,她大抵也不会成为北霁将军。 因此国家对于她来说,在心里也并未占有多大的位置。 只是碍着前身,那些已经融进骨子里的记忆,所以她才会对北霁有所留恋。 抛弃身份的挂碍,她云离更想要的是随心而活,自由自在。 云凌见云离沉默不语,一颗心也跟着沉了沉。 她失踪的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那个原本将家国放在首位的云离居然在这个问题上迟疑了。 “问这个问题,你想证明什么?我是北霁人,自然是心系北霁的,只不过眼下这种境况,有些事情却也身不由己。”云离略显无奈道。 云凌薄唇轻抿,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一脸沉肃道:“主上还是看看这密旨吧。” 云离却是没有接,她摇头道:“我不想让你难做。” 云凌闻言沉默了片刻,最终抽回了手,“既然你不想看,那我便坦白告诉你,王上给贤清郡主下了死令,来年正月十五前必须杀了容沉,即便杀他不得,也要将南翎朝堂搅出浑水,他会在事情办妥之后集结兵马,大举进攻南翎。” 云离心下顿时一沉,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云凌。 “你说什么?轩辕澜是疯了不成?”云离抬高声音,错愕道。 “主上,这些年我看着王上越来越沉默,他始终不纳妃,并大举练兵,意图对付南翎,宣太妃与朝中群臣早已怨言颇多,霖太妃也蠢蠢欲动,想要召回平南王,王上他,他对你的死始终是耿耿于怀……”云凌轻语道。 云离听了云凌的话,整个人如置冰窖。 她从未想过轩辕澜对她的感情会这么深。 连她死了,都想着要为她报仇。 云离扬起一抹苦笑,对着云凌道:“容我想想,眼下不宜说太多,阿岚马上就来了,若你信我,这密旨就暂时不要交到贤清郡主的手上,三日后子时,你来此等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云凌重重点了点头,“属下一定准时前来。” 这边云凌前脚刚走,下一刻阿岚便推门而入,手中还端着刚刚煮好的安胎茶。 “娘娘,今夜除夕,镜芜湖会放灯祈福,娘娘可要去凑个热闹?”阿岚将茶递到云离的跟前,询问道。 “放灯祈福?”云离还未从云凌的话中走出,乍一听之下,倒是有些不明所以了。 阿岚点了点头,笑着道:“是啊,夜宴之后王上会亲自主持,属下看眼下这时辰该差不多了,娘娘不喜热闹,可选在镜芜湖上游,放灯为娘娘腹中的小王子祈福。” 她本不信这种,可如今她不再是独身一人。 云离想了想,应允道:“好吧,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阿岚闻言眼底满是狡黠,似乎早已在华清宫里闷坏了。 这好不容易才说服云离,可把她给乐坏了。 来到前院,云离瞧见少辛站在回廊边,手中还拿着几盏不曾点燃的花灯。 她眉头一挑,原来阿岚来与她说这事儿,实属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敢情她是想与少辛一起过除夕,放灯祈福才是。 云离抿了抿嘴,倒是她疏忽了,这种团圆的日子,有心之人大抵也想着团聚的吧。 “属下让少辛提前准备好了,娘娘咱们走吧。”阿岚翘起嘴角,笑着道。 “等一下。”云离打断道。 阿岚一愣,脸上似乎带着一丝紧张之色,像是怕云离突然又反悔。 云离笑了笑,“叫上锦竹,她陪着我,你们两好好聚聚。” 阿岚闻言心下一怔,不过瞬间便明白了云离的言下之意,顿生出一股被看穿的羞赧。 不过有了云离的首肯,阿岚也笃定多了。 叫上锦竹之后,一行四人便朝着镜芜湖走去。 许是除夕,宫道两侧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处处洋溢着热闹的气氛。 越是往镜芜湖方向去,就越是能瞧见许多的人,不管是宫娥太监,还是朝臣女眷。 云离没有随同大部队,而是在阿岚的带路之下,往镜芜湖的上游缓步而去。 穿过御花园,沿着假山走上片刻,便远离了人群。 “娘娘,就是这里,属下早就探过了,这里是最好的放灯地点。”阿岚冲着云离咧嘴一笑。 云离站在湖边,望着下游湖面灯火阑珊,绚烂而夺目…… 给读者的话: 亲爱的仙女们,兮米这个月真是倒霉透了,闺女病还没好,自己又病倒了,发烧了,明天还要带闺女去医院,今天拼死拼活才写了这一章,见谅哦。 第三百八十九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云离让阿岚与少辛两人去放灯,自己则是带着锦竹来到了镜芜湖的另一边。 少辛有些迟疑,怕不能贴身保护云离,但在云离的坚持下还是应允了去。 沿着镜芜湖便缓步而行,沿途灯火辉煌,湖水倒映着灯火,阑珊一片。 “就这儿吧。”云离站定在一处浅滩边,不远处已经有结伴的人群。 锦竹应了一声,点上灯,交到了云离的手中。 花灯之中的火苗映在云离墨黑的眼底,氤氲出暖色的光晕。 她端着花灯注视了良久,这才将花灯送入镜芜湖中。 看着花灯渐渐远去汇入大流,这才收回了目光。 锦竹在旁好奇道:“娘娘许了什么愿?” 云离笑着摇了摇头,“说不出不就不灵了?” “原来娘娘也信这种。”锦竹调笑道。 云离剐了她一眼,祈福罢了,不过一个心愿,无所谓信不信。 她只希望腹中的孩子可以平安降生,其他的,都不重要。 云离未置一词,便见锦竹也点燃了一盏花灯,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镜芜湖中。 顺着花灯而去,云离忽的瞥及了不远处的两道身影。 绯色宫灯,映着两人比肩的身影,在周身笼上一层薄薄的光晕。 云离眸色一凝,脑中忽然就闪过了花前月下这个词。 锦竹见云离望着一处出神,循着她的目光而去,瞧见的却是王上与贤妃。 她心下微愣,旋即便明白了云离那道深邃的目光是为何意。 “听说贤妃昨夜受了惊,还召了太医,今日身子骨大抵也没好全,王上适才会陪着。” 锦竹的声音传入云离的耳畔,她愣了一瞬,这才意识到她是在与自己解释。 云离顿生无奈,她就表现的这么明显? 她从不怀疑容沉对她的感情,她置疑的,从来都是贤妃对容沉的别有用心。 云离想了想,拾步朝着比肩的两人走去。 “王上与贤妃好雅兴啊。”云离站定在两人不远处,淡淡开口道。 容沉心下微怔,随之侧目,墨色的眸子里幽黑一片。 贤妃见云离来了,脸上蓄起和煦的笑,柔声道:“妹妹来了啊。” 云离没有接话,一想到那杀人蛛事件极有可能是她所为,便对于眼前这个温柔善良的贤妃无感。 谁都会伪装,却要看你如何伪装,伪装到什么程度。 至于贤妃,几乎将云离都骗过去了。 至少在北霁之时,那个温婉和善的贤清郡主,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 云离也曾怀疑自己或许想错了,可思前想后,实在找不到否定的理由。 在她的世界里,与其错杀,也绝不姑息。 所以眼前的贤妃,云离已然将她判了死刑。 不过即便如此,逢场作戏还是要的。 “爱妃身子不便,怎么也来这镜芜湖了?”容沉似笑非笑道。 云离看向容沉,凤眸间落满促狭,“放灯祈福如此甚事,臣妾怎能错过?更别说,还遇上陛下与贤妃。” 她话语间的酸味让容沉眼底的笑意更甚。 “如此说来,爱妃也已放灯了?”容沉顿了顿,又言道。 云离微微颔首,精致的脸上带着几分挑衅。 容沉眼底漫出宠溺,深深看了云离一眼,转头对着贤妃道:“天凉,贤妃身子不曾好全,本文派人先送你回明心宫。” 贤妃闻言一愣,眼中闪过一瞬的落寞,不过顷刻间又掩了去。 她抿嘴一笑,缓声道:“臣妾谢过陛下,陛下,您答应臣妾的事……” “贤妃放心,本王向来言出必行。”容沉淡淡道。 贤妃这才福了福身子,退了下去。 云离望着贤妃的身影消失在镜芜湖畔,旋即眉梢一转,云淡风轻道:“看来是臣妾饶了陛下雅兴了呀。”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容沉薄唇轻抿,伸手揽过云离,“想知道她找我做什么吗?” 云离白了容沉一眼,虽然心里确实想知道,可不知怎的嘴里却道:“才不稀罕知道你们间的小秘密!” 容沉眼底满是狡黠,“夫人这是打翻了醋坛子了啊,太酸了。” “走吧,回去了。”容沉话锋一转,不等云离反应,揽着云离的腰际便朝另一方走去。 云离心下一怔,出声道:“怎么?你可以就这么走了?” “有何不可,你知道我也向来不喜热闹,若非身为南翎王身不由己,又岂会如此?”容沉话语间带着一丝无奈之感。 云离忽然察觉到在容沉的心底,或许对这个王位并不看重。 可却似乎又有逼不得已的理由,才会身居高位,抛弃许多。 “记得正月十五吗?”容沉忽而道。 云离眸色一深,“羊皮卷?” 容沉点了点头,“正月十五南月城里会举行赏灯会,我答应了贤妃那一日带她出宫。” 云离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虽说他们拿了那几个边塞商人,识破了他们的诡计。 可到底还有一人逃脱了去,若是他们破釜沉舟,容沉便仍是有危险。 “为什么?你明知道这样出宫会有危险。”云离不解道。 “聪明如你,大抵也能猜到我为什么禁足容玖安吧。”容沉答非所问。 云离眉头紧锁,“猜到几分,你是想拿他当质子,牵制四王爷容简。” 容沉眼眸含笑,伸手捏了捏云离的下巴,“到底是我的夫人,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这与正月十五出宫有什么关系。”云离更糊涂了。 “阿南来报,容简带着一支轻骑往国都来了。”容沉淡淡开口,“不出意外,正月十五之日,便可抵达南月城外。” 云离重重一怔,“你想借此机会,一举灭了容简不成?” 容沉却是没有答话,只是望着云离,一双如星子的眸子里深邃得望不见底。 容沉的沉默让云离心里隐有不安。 容简会来,显然是因为容沉禁足了容玖安。 可这个王宫里还有与容简合谋之人不是?这人如今仍在暗处,容沉的境地不容乐观。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带着贤妃公然出宫,不正是正中下怀? 云离一时倒也想不通容沉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与你一起去。”云离沉声开口。 容沉失笑,“你去做什么?” 云离却是不吭声,要知道容简即便真的要杀容沉也是明着来的。 最可怕的是贤妃,鬼知道她让容沉正月十五出宫到底抱着什么心态?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给读者的话: 今天发烧39度,去了医院验不出什么,明天再去医院哎,烧懵了都,今天也才更一章,抱歉小仙女们 第三百九十章:私自出宫 过了年,入了春,天气渐暖,空气中的寒意再不是凛冽刺骨。 云离的肚子也一日大过一日,孕态初显。 正月十五转瞬即至,云离心里惦记着。 傍晚时分,还未用晚膳,云离便带着几分饿意出了华清宫,径直朝着玄央殿而去。 昨夜容沉并未住在华清宫,白日里也不曾过来。 云离清楚他大抵在计划今夜之事。 玄央殿外守着太监,殿门紧闭。 “奴才见过云妃娘娘。”太监迎上云离,行礼问安。 云离瞧了眼紧闭的殿门,询问道:“陛下呢” 太监微微俯首,笑道:“陛下已经出宫了,吩咐奴才若是娘娘来寻陛下,让奴才与娘娘说一声,娘娘身子不便,不宜随同,还是留在华清宫安胎为宜。” 云离闻言眉头蹙起,眼底闪过一丝不满。 居然出宫不带她?若非顾及他的安危,她还不想拖着身子非要一起去。 云离没有接话,只是转身离开。 “王上也是担心娘娘罢了,娘娘可别生王上的气啊。”锦竹见云离脸色不好看,连忙出声劝解道。 云离眉头微挑,为了今日她还特意让阿岚与少辛出宫打探。 又岂有不去之理? “锦竹,你去给我备一身男装,我要出宫。”云离缓声道。 锦竹一惊,阻止道:“娘娘有孕在身,这么出宫不好吧?” 云离作下的决定又岂是锦竹一两句话就可以驳回的。 因而在天色方暗之际,一辆马车自南宫门缓缓驶出。 云离虽已显孕态,但四肢仍是纤细,加上男装偏大,若非细看倒也压根看不出来怀有身孕 以华清宫采办为名顺利出宫,稍一打听便得知今夜灯会在南月城主街。 从觅罗巷到朱雀桥,绵延三里,皆悬满各式彩灯,绚烂夺目。 杂耍卖艺,灯谜对诗应有尽有,每个摊位上都挤满了人。 街道之上更是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欢声笑语不断。 云离一袭玄色宽袍,青丝高束于玉冠中,露出精致的五官,大抵因着怀孕,少了曾男装时的英气勃发。 反而是多了几分柔润温和之感,加着手中一把玉清扇,更像是一个翩翩佳公子。 至于那把玉清扇,当初被云离扔了,又被锦竹捡好收了起来。 今日云离让锦竹再添把扇子装装样子,结果锦竹便将这玉清扇给云离送了过来。 云离只是瞥了那扇子一眼就顺手接了过来,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有云离知道,这玉清扇,又岂是一把普通折扇那么简单,更是一个能致人于死地的武器。 出宫带短刀有所不便,如今有了玉清扇,便也算是有了防身的武器。 容沉与贤妃也是低调出宫,自然不会引起轰动,因此要在这么多人中找到他们并非易事。 “娘娘,这么多人,咱们去哪里找公子啊?”锦竹也是被这么热闹的气氛给惊到了。 云离眉头拧着,似乎也犯了难。 正寻思间,一道火光自云离左侧冲天而起。 伴随着阵阵叫好声,云离随之侧目。 那是一队杂耍艺人,正在表演喷火。 透过一闪而逝的火光,云离瞧见了对面人群之中一抹熟悉的身影。 而他,分明也瞧见了云离。 四目相对,云离墨黑的眼底幽深一片。 下一刻,云离转身融入人群。 锦竹连忙追上,疑惑道:“公子怎么了?” 云离心思一转,对着锦竹道,“你速速离开,咱们子时在宫门处碰头,我看到容洵了,若让他看见你,只怕就瞒不住了。” 锦竹闻言一惊,连忙点头道:“好,公子自己小心。” 说罢就与云离分开,没入了人群之中。 待锦竹离开,云离继续朝前走着,没走出多远,身后便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这位公子有点面熟啊……” 云离脚步一顿,回过身,便见容洵站在她的身后,眉眼虽含着淡笑,却仍是一副冷峻 模样。 云离坦然一笑,佯装意外道:“九王叔?这么巧,您也来看灯会的吗?” 容洵墨黑的眼中映着云离那张无害的笑脸,眉头渐舒,缓缓道:“这一身男装倒是让我想起了我去世的夫人,一样的英姿飒爽。” 云离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以容洵的心思,要瞒着他其实很难。 沉默了片刻,容洵的声音又传入云离的耳畔。 “你怎么独身一人?也没有随侍陪着?难道是…偷跑出来的?” 那话似乎是意味深长。 云离从中听出几分打探的意思。 她眉头轻挑,玩味道:“被九王叔发现了,九王叔可千万替侄媳保密啊。” 容洵心中一动,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好啊,不过你独身一人,到底不安全,我与你一道。” 云离心下一怔,想要拒绝,却闻容洵又道:“今日似乎王上与贤妃也在,我方才好像看见了。” “在哪?”云离下意识脱口而出道。 容洵微愣,随后嘴角微扯,“怕撞见?” 云离一阵尴尬,暗骂自己太心急浮躁。 她转念一想,容洵为何会在此处? 难道只是为了看灯会?他身边没带随从,更是奇怪。 会与容简之事有关吗? 如若有关,与容洵待在一处,便极有可能找到容沉。 思及至此,云离对着容洵莞尔一笑道:“九王叔有所不知,我偷溜出来,还不是因为陛下光带着贤妃不带我,若是王叔能带我找到陛下,我一定感激不尽。” 望着云离那如星子般璀璨的眸子,容洵有一瞬的失神。 不管他是不是云离,他也从未在云离的眼中看到过如斯的光彩动人。 容洵敛了敛心神,缓缓道:“我一直不曾问过,你叫什么?如今你一身男装,我总不好唤你云妃,亦或是侄媳?” 云离微愣,抿嘴一笑道:“九王叔唤我云歌就是。” “云歌,云歌…连名字豆如此相似。”容洵喃喃。 云离薄唇轻抿,明白容洵话中之意。 只是这名字是在太后面前说了的,断然不可能再在容洵面前编一个。 “那云歌也不必唤我九王叔,唤我容洵。”容洵眉宇淡然,带着一丝柔色。 那浅浅一句,让云离有些无所适从。 直呼名讳,于理不合吧? 给读者的话: 对不起各位,断更了两天,兮米住院三天了,高烧反复不退,昨天烧到39.8,没给烧懵过去,今天终于算是退了,不知道会不会反复,不过今天起我会恢复更新,每天保证2更,争取3更补上之前欠下的,谢谢体谅。 第三百九十一章:生变 第三百九十一章:生变 容洵的坚持让云离索性闭口不言。 倒是容洵,似乎对云歌这个名字有一种特别的热情。 同行一路,每次说些什么都要唤上一声。 又像是在试探云离,时而冷不丁叫上一句,似乎想看云离的反应。 而云离对云歌这个隐藏了二十几年的真名虽然不是很熟悉,可到底这才是她的名字,又岂有陌生之理? 便也一一应付了过去。 只是这一路上,容洵除了与她或看花灯,或看杂耍,压根没有带她找容沉的意思。 这让本就没什么耐性的云离渐渐开始不耐。 但是碍于容洵的身份,云离始终保持着微笑,一边附和着他。 “给。” 在云离走神之际,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修长白净的手,骨节分明。 手中握着一只拨浪鼓,两颗红色的小珠缀在两侧,一簇流苏垂下杆梢。 轻轻一转,发出咚咚的空响。 云离一愣,“这是?” “我知道你已有身孕,这就当是我送给小侄孙的礼物,虽不是贵重之物,但也是我一片心意,云歌不会嫌弃吧?” 容洵清冷的话传入云离的耳畔,让云离一瞬的晃神。 她沉下心绪,从容洵手中接过拨浪鼓,对着容洵报以一笑,“当然不嫌弃。” 容洵但笑不语,视线微抬,越过云离,落在她的身后不远处。 云离见容洵看的出神,便也随之侧目。 周遭是熙攘的人群,来来回回好不热闹。 在那份热闹之中,两道身影映入云离的眼帘。 容沉微微俯首,抬手将一枚玉簪插入贤清的发髻间。 贤清低眉浅笑,一脸娇羞。 云离眸色一冷,好一副相亲相爱的画面。 容洵撇及云离,触及她眼中一瞬而逝的冷意不似有假。 看来,她对容沉确实是有情的。 “又遇上了,云歌可要上前……”这边容洵话音未落,身边的云离已经大步朝着容沉与贤清走去。 可才没走出几步,周围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轰。 一声巨大的轰响自头顶炸开。 一束绚烂的烟火随之绽放,宛若火树银花,美不胜收。 迷离的光火翩跹落下,将夜空照的大亮。 四周是呐喊与欢呼,云离被人群一挤,险些栽倒。 幸好容洵眼疾手快地托住了她。 “可有伤着?”容洵眉头微蹙,冷峻道。 云离摇头,“我没事。” 说着离开容洵的怀抱转头张望,视线随着人群而动,终是在移动的人流之中看到了容沉的身影。 轰。 又是一阵姹紫嫣红在漆黑的天幕之上绽放。 耀眼夺目的光线之下,云离眼梢忽有寒光闪过。 眼前不远处是一个七尺大汉,目露凶光。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银刃,在烟火之下格外分明。 而此时的他,正一步步随着人流朝着容沉而去。 云离眸色一沉,下意识地抬起脚步朝容沉而去。 她得提醒他! 容洵眉头皱起,亦步亦趋。 下一刻,人群又爆发出一阵欢呼,随着无数孔明灯放飞而起,人流开始四散。 这时,云离才瞧见四周远不止一个大汉那么简单。 云离眉目冷然,视线落在容沉的身上,方巧,容沉往她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云离张口欲言,却撇及容沉眉头皱起,视线越过她,似乎落在了她身后的容洵身上。 “小心!有刺客!”云离忽的大喊出声。 那一刹那,她看到一刀寒光映着暖色的灯火朝容沉后心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纤瘦的身子直直挡在了容沉的身后。 纵使相隔那么远,云离仍是彷佛听到了利刃扎入皮肉的细响。 云离不可置信地看着贤清,她绯色的衣衫被鲜血染好,脸色惨白一片。 “贤清!”容沉惊呼出声,回身一脚踹开刺客,伸手托住了贤清软软滑落的身子。 怎么会这样? 贤清怎么会舍身救容沉?这不可能! 云离只觉脑子一阵发懵,好似被什么塞住了完全成了一团乱麻。 随着容沉的话音,四周出现了几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人。 与蜂拥而至的刺客缠斗在了一起。 容沉抱起贤清,大步朝着远处跑去。 云离站在原地,看着容沉略显仓惶的身影,心底空白一片…… “云歌!”忽的耳畔响起一道惊呼。 云离陡然回神,眉梢一转,只见一把利刃朝她飞来。 眼看就要刺上她,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躲开,利刃贴着脸颊滑过,扎进身后木桩,剑身轻晃。 就这下意识的一躲,却让原本想要施以援手的容洵站在原地,墨黑的眼底盛满了探究之色。 不过片刻,他便敛下了考究,伸手拉过云离,沉声道:“速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云离这才意识到自己所有的动作大抵都落进了容洵的眼底,一时心中生出几分忐忑。 只是眼下也不是顾及这个的时候。 街道上的百姓因为突如其来的打斗纷纷逃命似的四散跑开,容洵一路护着云离,来到了停放马车的河道边。 “我派人送你回宫。”容洵将云离送上马车,对着云离道。 云离看向容洵,询问道:“那你呢?” “我还有事要办。”容洵嘴角微扯,说罢便对着车夫吩咐了两句,放下了帘子。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云离坐在马车里,眉头紧锁,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今夜的刺客是意料之中,只是贤清的举动却让云离半点没有头绪。 按着轩辕澜的密旨,加上容沉处死了翟风,贤清如何会舍身救容沉?她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轱辘的转动声一下又一下的传入云离的耳中,将她原本纷乱的思绪渐渐抚平。 不管如何,容沉没事才是最关键的。 “云妃娘娘,王宫到了,宫门有规矩,小的就只能送娘娘到此了。”帘子外传来车夫的声音。 云离掀开帘子,见马车停在北宫门,她没有多言,下了马车。 “有劳,替本宫多谢九王爷。” 待马车离开,云离这才想起她与锦竹约好宫门处见,只是这宫门却并非北宫门。 云离定了定心神,只好沿着高耸的宫墙朝南面走去。 给读者的话: 这两天真的经历太多加上高烧反复不退,身心疲惫。兮米鼻咽部长了肿物,已经送去活检了,病理报告下周出,现在的兮米就像是一个等待被判刑的人,是良性还是恶性就看下周了,最近天天往医院跑挂水检查更新实在不稳定,对不起大家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敌国奸细 越是热闹的日子,这座巨石堆砌而成的王城就越发显得清冷。 高耸的宫墙外连个鬼影都没有。 云离沿着宫墙缓步而行,心里头仍是有些心烦意乱。 没走上一段距离,云离忽觉身后有一道细微的脚步声。 云离微微侧目,余光撇及一道黑影隐在宫墙暗处,尾随着她。 她定了定心神,没有停下,只是放缓了速度。 云离朝前望去,距离南面的宫门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而眼前这一段距离,唯有几个石灯幢散发着微弱的烛光。 幽暗的夜里隐隐还能听见远处传来热闹的声音。 只是眼下,却是半个人都没有。 云离紧了紧手中握着的玉清扇,眼下不知道身后到底有几人。 单打独斗的话,她有武器,也未必会落于下风。 思及至此,云离索性停了下来,转身望向身后。 “跟了我一路了,不如现身相见。”云离淡淡开口。 话音落下,阴暗处缓步走出一人。 当云离触及到那人之时,心下重重一愣。 “云凌?怎么是你?”云离惊讶出声。 来人正是云凌,他一身黑衣,浑身笼罩着阴霾。 云离迈步上前,站在了云凌的对面。 云凌抿嘴不语,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主上,出事了。” 云离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他一路尾随自己,半响不说话,一开口就告诉她出事了? “什么意思?”云离凝眉出声。 云凌眉头紧锁,将一封信递到云离的跟前,沉声道:“你说三日会给我一个交代,可是我等了三日,你仍是没有出现,我便按兵不动,只是王上却等不及了,眼下已经集结了十万大军,八百里加急让我赶回去统帅三军,准备进攻南翎。” 云凌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在云离的心底炸了。 她墨黑的眼底满是震惊之色,轩辕澜要攻打南翎? 撇开个人感情不谈,眼下南翎存有内忧,四王爷容简意图篡位,眼下倒也确实是个有利的进攻时机。 只是,若是轩辕澜是因为她而要攻打南翎的话,那她就决不能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而云离的顾忌,下一刻便被云凌给佐证了。 云凌手中的信,并非那所谓的八百里加急,而是轩辕灵儿所攥。 信中的内容却道了北霁朝中的众多反对之声。 而轩辕澜此次根本就是不管不顾,根本没有顾全大局,纯粹是因为私人感情而寻仇来的。 云离捏着那封信,心中激荡。 当初答应云凌三日之约,却不想因为正月十五的事情给抛却在了脑后。 以至于弄到如今这个骑虎难下的地步。 云凌身为北霁将军,此番决计不可能不回去,眼下该如何是好? 正在云离犯难之际,云凌低沉的嗓音传入了云离的耳畔。 “主上,这一次,王上亲自出征了。” 云离不可思议地看向云凌,“轩辕澜御驾亲征?” 云凌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我想,王上他是想亲手为你报仇。” 云凌的话让云离一颗心越发的纷乱不堪。 “如今除了主上,怕是没有人能阻止王上了,若是此番大军攻打南翎,势必又是一场浩劫,加上北霁朝中大臣极力反对,若王上执意为之,只怕前景堪忧。”云凌沉沉说道。 “我这就书信一封,你速速赶去交给轩辕澜,让他千万别因为我而犯傻。”云离拧眉道。 “只怕这一次,需要主上随我一起走一趟了,单单书信,怕是难以让王上信服啊。”云凌也是为难道。 云离转念一想也是,眼下轩辕澜一定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就怕会以为云凌拿她当借口欺骗他不出兵。 看来这一次一定要走一趟了。 让轩辕澜知道她还活着,并且活的好好的,不管他会是如何处置她,也好过因为她而与全北霁为敌来的好。 “好,我随你走一趟。”云离同意道。 云凌闻言面色一喜,“我已经备了马车在郊外,我们即刻出发。” 云离拧着眉头,这一来一回不知需要多久,她就这么走了,容沉可会担心? “先随我回一趟华清宫……”云离想着还是要去与容沉支会一声。 可这边话还没说完,四周忽然响起了一阵阵脚步声。 听脚步声,显然来人颇多。 果不其然,伴随着脚步声和一道道火光,从远处跑来了一列禁卫军。 禁卫军转瞬即至,将云离与云凌给围了起来。 云离心下一沉,顿时燃起一股不祥之感。 她与云凌相视一眼,而后便见一个身着官袍的中年男子自禁卫军中缓步走出。 “将云妃与此敌国奸细给本官拿下!”掷地有声的话自那中年男子口中传出。 “放肆!”云离低喝出声,“既然知道本宫是云妃,还敢在本宫面前造次不成?” 显然,眼前的中年男子将她拿定了。 只是眼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她还拿不准。 她总觉着事情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这帮人会出现在这里,刚好云凌与她交谈之时出现。 只见那中年男子冷哼一声,“还真当自己是云妃了不成?一个妖妃,更是敌国奸细,人人得而诛之!别逞口舌之快了,有什么话,等到了天牢再与刑狱司说吧,拿下。” 话音落下,禁卫军一窝蜂涌上前来。 云离瞥了云凌一眼,见他身上笼上戾气,连忙对着他摇了摇头。 此时不说他们寡不敌众,若真的动手,他们也讨不到便宜。 “本宫要见王上。”云离甩开伸手抓她的禁卫军,沉沉开口道。 “王上此时正陪着贤妃娘娘,他早有口谕,将敌国奸细捉拿归案,放心,你迟早会见着王上的。”中年男子唇边漾起一抹冷笑,拂袖一挥。 云离顿时被压制住,她面色阴沉,脑中纷乱一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禁卫军将她与云凌一并带去了天牢,又分别关押在两个铁牢之内。 昏暗潮湿的天牢里弥漫着腐朽的气味。 云离沉静地坐在角落的干草上,闭目沉思。 中年男子口中的敌国奸细很显然就是云凌,难道是云凌早被盯上了? 而今夜方巧见着他与自己在一处,所以连带着她也被抓了起来? 这么想来,倒是极有可能的。 云离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给读者的话: 兮米的病理报告出来啦,结果是好哒,哈哈哈,没事啦,今天起恢复更新,这两天会把缺的都补上哈~爱你们么么哒 第三百九十三章:用刑 天牢里昏暗的仿佛没有日夜。 那一盏烛火燃尽了又点上,灰黄的光线照亮一方天地。 也映在云离的脸上,落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她睁开眼睛,耳畔传来的是一阵铁门被推开的沉闷声响。 视线随着声音而去,只见两个狱卒拿着铁链来到了她的铁牢门前。 伴随着铁链落地的巨大声响,铁牢的门被推开了。 “你,跟我们走。” 狱卒似乎并不清楚云离的身份,态度十分恶劣。 沉重的铁链捆上云离的手腕脚腕,致使云离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云离拧眉道。 “做什么?一个敌国奸细,自然是怕你跑了!”狱卒剐了云离一眼,恶狠狠道。 云离闻言啼笑皆非,这偌大的天牢,那么多狱卒守着,居然怕她跑了?真是笑话。 只是既然已经被捆了,她也懒得多言。 跟着狱卒穿过冗长的甬道,云离被带到了一处堆满刑具的审讯室。 审讯室正中摆着一张长凳和一张长桌。 此时那长凳上正坐着一个身着官袍的中年男子。 这人,应该便是方才那男子口中的刑狱司。 刑狱司瞥了云离一眼,轻蔑道:“此人就是敌国奸细?” “回大人,正是!”狱卒抱拳回道。 “胡说八道,本宫是王上亲封的云妃,怎么会是敌国奸细。”云离反驳道。 刑狱司一听眉头一皱,“云妃?女的?怎么回事?” 狱卒显然也有些莫名其妙,只见旁边一人凑到刑狱司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那刑狱司脸色一变,眼底意味深长地盯着云离看。 云离毫不避讳地回望着刑狱司。 直到那刑狱司收回目光,将视线落在了身边说话之人的身上。 那人冲着刑狱司点点头,眼底的阴狠之色一闪而过。 “大胆奸细,竟然使些阴招狐媚王上,王上待你不薄,你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本官劝你速速招来,你来我南翎的目的到底为何?如若不肯从实招来,休怪本官对你不客气!”刑狱司狠狠道。 云离一听懵了,这怎么就成她狐媚王上了? 不过转瞬,她便意识到这事儿有蹊跷。 她虽只是一个云妃,可到底是容沉亲封的妃子。 一个小小的刑狱司怎么敢在她面前这么肆意妄为。 更别说此时的她还怀有身孕,即便不看在她的面上,也该看在她腹中孩子的面上不是吗? 眼前的刑狱司显然已经将她定义为敌国奸细了。 这一次,就怕是有人要对付她。 可是,会是谁呢?难道又是贤妃? 但贤妃显然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不是? 云离一时没有头绪,却闻那刑狱司又道:“怎么?不肯说吗?” 云离看向刑狱司,开口道:“这位大人问的可笑,你想让本宫说什么?” “自然是说你来此的目的,到如今又得到了多少我南翎机密?”刑狱司冷冷道。 云离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怕是要让大人失望了,本宫什么都没得到,也没想得到,本宫怀有王上的子嗣,本宫劝你还是速速禀告王上,若是本宫腹中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怕大人有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刑狱司脸色微变,却仍是强装镇定道:“伶牙俐齿,看来本宫不来点狠的你是不肯说了!” 他顿了顿,又对着身旁的狱卒道:“上刑具!” 话音落下,旁边的狱卒立刻拿了一副刑具上来。 当云离触及到那副明明简单的只有几片竹棍和麻绳,却能让人生不如死的刑具之时。 她的脸色陡然一变,瞬间变得有些苍白起来。 云离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双手却被狱卒抓住,硬生生塞进了夹棍中央。 “本官问,你答,不答亦或是答错一句,拉一分!” 云离震惊不已,怎么也没想到此人真的敢对她用刑。 她还没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便听到刑狱司冰冷的话语传入耳畔。 “你接近陛下可是为了刺杀陛下?” “我没有!”云离下意识反驳出声。 只见那刑狱司面色一冷,狠厉道:“拉!” 话音刚落,两边的狱卒已经用力将麻绳往两头拉去。 顿时,一股锥心刺骨的痛意自指尖传来,云离脸色瞬间惨白一片。 她咬紧牙关,愣是一声没坑,只是额间却是布上了细密的汗水。 刑狱司见状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指尖摩挲着桌面,来来回回,无法掩饰心底的紧张。 “是谁派你来的?”刑狱司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瓣,压低声音再一次问道。 云离抬起眼皮,盯着刑狱司,一字一句道:“没人派我,我要见王上。” 许是那道眼神太过犀利与冰冷,让刑狱司心底微颤。 又似乎有些气急败坏,他拂袖一挥,“拉,你们给我拉,拉到她招为止!” 那狱卒一听,急忙使出吃奶的力气,夹棍被麻绳一勒,发出咯吱的声响。 而云离的指骨几乎要碎掉一般,剧痛让她眼前一阵发白,后背冷汗涔涔。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没有哼上半句,强忍着这股非人的折磨。 那墨黑的眼底映着刑狱司的模样,凌厉如刃,仿佛顷刻间就能将他千刀万剐。 她终于明白刑狱司的意图了。 有人想要让他给自己安一个敌国奸细的罪名。 有人要对付她,不仅要害她,是赤裸裸地要她死! 云离紧咬下唇,唇间有咸涩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她浑身微微颤抖着,那股深入心扉的痛意让她的意识渐渐被抽离。 终于云离的脚步轻晃,一头栽倒在地昏厥了过去。 可即便失去了意识,那股痛却依旧如鬼魅般缠着她。 以至于不知过了多久,云离仍是在痛楚之中渐渐恢复意识。 模糊之中她好像看见了刑狱司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和身边狱卒的阴狠。 许是因为她不肯松口的缘故,他们最终还是放弃了,将她带回了铁牢。 而此刻,她正狼狈地躺在干草上,两只手无力地瘫在身侧。 晦暗的光线之中依旧能看见红肿的指尖透着恐怖的淤青,痛的近乎麻木。 然而这些却都不是让云离担心的,更可怕的,是她觉得小腹在隐隐作痛。 这种浅淡隐约的痛意,让云离终于开始慌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我来晚了 云离手肘撑着缓慢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她挪动身子靠坐在铁牢肮脏斑驳的墙边。 云离沉沉吸了口气,鼻尖是腐朽与鲜血交织的味道。 她眉头紧锁,透过晦暗的光线,视线落在双手之上。 双手指尖红肿的吓人,又带着恐怖的淤青,根本无法触碰。 所以也没法为自己把脉,只是心底的那股惊慌越来越清晰。 她仿佛能听见自己胸膛之中剧烈的心跳声,在寂静的铁牢内格外刺耳。 这种感觉很糟糕,也让几乎从来不会害怕的云离感到恐慌。 她强忍着剧烈的痛楚,抬手覆上自己的小腹。 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中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而这个小生命却让她感觉越来越遥远。 云离脸色苍白如纸,饶是天凉,她的额间却仍是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孩子,你可千万要坚强。”云离呢喃出声。 她眉梢微转,背靠着墙站了起身。 来到铁笼旁,云离张口喊道:“来人,快来人。” 随着话音传开,铁门被推开,昏暗的光线下出现了狱卒的身影。 “哟,醒了啊?”狱卒轻蔑一笑,开口说道。 “我要见王上,让我见王上。”云离放缓口气,沉沉开口道。 狱卒瞪了云离一眼,“王上也是你说见就见的?你现在可是阶下囚,大人有令,若你醒了,继续带你去审讯室,走吧。” 狱卒打开牢门,对着云离冷冰冰道。 云离眉头紧锁,想了想还是走了出去。 狱卒没有办法做主,只能靠刑狱司,她一定要见到容沉。 她决不允许她的孩子出事。 脚步显得格外沉重,云离走的很慢,小腹的隐痛也越来越明显。 明明一小段路,云离却走了好久。 如今的身子,早已不再如当初那般轻巧而强悍。 在审讯室了呆了约莫半个时辰,刑狱司才姗姗来迟。 他见云离脸色很难看,料想时机差不多,一进来便直截了当道:“怎么?肯招了?那就画押吧。” 说着招呼狱卒将一张白底黑字的纸递到了云离的跟前。 云离扫了那些字一眼,不外乎她承认自己是敌国奸细,来南翎就是为了刺杀南翎王云云。 原来,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她签字画押。 “我要见王上。”云离的声音略显虚弱,她看着刑狱司,一字一句道。 “画了押你就能见到王上了。”刑狱司冷淡道。 云离眉头一蹙,一脸质疑地看着刑狱司。 刑狱司吸了口气,“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王上有令,对敌国奸细不用仁慈,即便你是云妃,也一样。”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的,容沉绝不会这么对她的。 “我要见王上。”云离再一次道。 刑狱司脸上染上不耐,“画押,然后你就可以见到王上了。” 云离紧抿双唇,额间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 她微微躬起身子,小腹的疼痛越来越明显。 “我,我画,让我见王上。”云离伸出红肿不堪的手,一把揪住了刑狱司的衣襟。 刑狱司伸手抓住云妃,眉头紧锁,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云离视线落在那张纸上,旁边的狱卒递来了毛笔。 她瞥了毛笔一眼,自知根本无力握笔,索性伸手捏了笔尖,随后在纸上按下了手印。 “带我去见王上。”云离转过头,看向刑狱司。 刑狱瞥了那纸一眼,似乎松了口气。 他嘴角一扯,双手往斜侧一抱拳道:“等着吧,本官这就上禀王上。” “我等不了了,或许,你去叫玄衣,王上的贴身侍卫。”云离身子压的更低了。 刑狱司扫了云离一眼,轻哼一声,“你以为你是谁?” 云离脸色一变,墨黑的眼底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你敢欺我!”云离咬牙道。 “欺你又如何?”刑狱司不以为然道。 云离挪了挪脚步,腹痛开始渐渐难忍。 她方一抬手,刑狱司却以为她又要揪自己,先行伸手一推。 大手推上云离,云离脚步不稳,顿时朝后倒去。 云离大惊,几乎是下意识地身子一侧,侧身倒地,双手护着腹部。 可即便如此,这么一摔之下,她分明感受到了一股热意自下身涌出。 云离心底涌出一阵绝望,只闻那刑狱司冷冷道:“给本官将人拖下去关起来。” “谁敢动她试试!”忽的一道厉喝自门口传来。 伴随着一道劲风,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在云离的面前。 “阿云!你怎么样?”离涯扶起云离,触及到云离的双手,双眼顿时阴沉如暴雨将下。 “孩子……”云离满头大汗,浑身被冷汗浸湿,她顾不得双手的疼痛,死死抓着离涯的衣襟。 离涯视线微一挪,那一身黑衣之下,隐有血色蔓延,顿时脸色大变。 “刑狱司,你等着掉脑袋吧!”离涯狠狠道。 他一把抱起云离,大步朝外走去。 刑狱司震惊地站在原地,良久之后才迅速收起那按着云离手印的纸,迅速跟着出了天牢。 云离只觉有凉风刮过周身,因着汗湿而麻木的冰冷。 离涯抱着她不知走了多久,又上了马车,一路疾行。 她明明感觉意识越来越远,可偏就清醒的知晓着一切。 她听着离涯不断不断地喊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阿云。 外面是艳阳高照,可云离却觉得好冷,彻骨的冷。 身子的温度在流失,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虚无缥缈。 云离终于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 他牵着她的手叫她娘亲,软软糯糯。 那一声声叫唤直抵云离的心扉,仿若融化了去。 然而不过顷刻间,那男孩又对着她挥手,笑着离她远去。 在茫茫的白雾之间,渐行渐远,任凭她如何伸手就无法触及分毫。 “不,不要,不要走!”云离猛地睁开眼睛。 刺目的白光让她眼睛一阵酸涩。 云离伸手抚上小腹,脑子一片空白。 “阿云。”离涯紧张地呼唤传入云离的耳畔。 云离陡然回神,她转过头,目光略显空洞地看向离涯。 “都怪我,是我来晚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误会 这里是离涯建在南月城郊的别苑。 依山傍水,景色宜人。 可景色再美,云离却也无心欣赏。 她坐在六角亭间,春风和煦,吹拂着云离的一头青丝张扬飞舞。 此时距离被离涯从天牢救出已有小半月。 而云离也终于知道正月十五那一晚,玄衣带领容沉暗卫剿灭四王爷容简轻骑的事情。 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容沉出宫不过只是为了转移视线罢了。 只是那夜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四王爷容简死在了南月城外的树林里。 容玖安与绿萝也跟着失踪了。 而至于她,云妃的事情,却在王宫内外没有半点风声与传言。 这也让云离笃定了,想要她死的人就在王宫里。 除了容沉,还有谁会有这么通天的本事,能让她付出如此惨烈的代价? 可云离不相信容沉会这么做。 一定是另有其人。 而这一次,若非离涯及时赶到,只怕她与孩子,迟早一尸两命。 可最终,她还是保住了腹中的孩子。 这是经过这一次,云离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 有人想要她死,若是知道她还活着,就一定还会有动作。 小半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可容沉却没有来找她,这也是让云离想不通的。 再者便是云凌的安危和轩辕澜御驾亲征之事。 诸多纷扰让云离头疼不已。 “身子还没养好,怎么又跑出来了。”离涯略显责怪的话语传入云离的耳畔。 云离回过头来,便见一袭红衣的离涯踱步走入亭间。 这些日子他天天守在她的身边,恨不得连睡觉都陪着她。 云离嘴角微扯,笑着道:“我好的差不多了,这些天麻烦你了。” “与我总是这般客气做什么?还把不把我当朋友了。”离涯剐了云离一眼,落座到了云离的对面。 云离伸手握上茶壶,却被离涯一把抢了过去。 “伤筋动骨需百日,你别动,我来。”离涯一本正经道,说着又给云离倒了杯水。 云离失笑,“话是不错,可我也没那么柔弱不堪。” “那我不管,在我这你就得听我的。”离涯薄唇轻抿,满脸邪肆道。 云离心生出几分无奈,话说回来,她在这里呆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最近王宫可有什么消息?”云离试探性地开口询问道。 离涯握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顿,他看向云离,收起了玩味的笑意。 “怎么?想离开了?待不住了?”离涯缓声道。 云离抿嘴一笑,“被你看穿了,我总不能待在这里一辈子吧,迟早都要面对的。” 那话语间带着几分苦涩,让离涯心中微微一抽。 有些事情她虽然不说,可聪明如她又如何看不透呢。 离涯叹了口气,“事情有些麻烦,你在天牢里认了罪画了押,白纸黑字,即便是王上,也无法将认下的罪给推翻,而且,这一次你是与北霁将军一起的时候被抓的,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复杂了,再者,北霁大军正在边境蠢蠢欲动,所有一切都赶在了一起,不说朝臣,就算是普通百姓,总也会有一些联想。” 云离闻言微怔,她也想过这么一茬。 所以容沉没有来找她,是也在怀疑她吗? 怀疑她留在他身边的目的? 云离轻咬下唇,心中竟然有些微微泛酸。 离涯见云离这般模样,便急忙解释道:“你别乱想,你在这里是王上的意思,是他让我照顾好你。” 云离抬起眼,对上离涯略显紧张的眸子。 离涯顿了顿,又道:“王上知道这一次必然是有人要对付你,在他没有找到这人之前,他希望你能留在我这里好好养着,安心将孩子生下来,我这里比王宫可安全多了。” 离涯语重心长的话语让云离渐渐打消了对容沉的猜忌。 或许就如他所言,容沉不来不过只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 若是此时她回宫,那张她亲自画押的供纸一定会被拿出来大做文章。 她本就不得朝臣之心,如今又出了这档子的事。 只怕一出现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样一来,才是真正的让容沉难做。 云离叹了口气,这样也好,起码在这里,没人能伤害她的孩子。 只要安全地孩子生下来,其他的事情,她一定会一样一样的讨回来。 离涯见云离似乎放弃了回宫的想法,这才松了口气。 “离涯,帮我个忙吧。”云离沉默了良久,开口说道。 “嗯?”离涯疑惑出声。 “帮我救出云凌。”云离知道自己的这个请求很艰难。 可眼下,似乎也只有离涯才有办法救下云凌了。 云凌身为北霁将军,一入南翎天牢,想必一定遭了许多罪。 他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脾气秉性她再了解不过。 云凌虽总是沉默寡言,却是一个倔强到固执之人。 此番被抓,敌国奸细之名必然落实。 一旦如此,那他就一定是九死一生了。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云凌出事而袖手旁观。 可是如今的她是自顾不暇,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请求离涯帮忙了。 “我知道这个请求很无理,可是我不能看着他死。”云离又道。 离涯眉头微蹙,沉默良久才开口道:“这件事,我要从长计议。” 听离涯这么说,云离忽然就安心了。 只要离涯愿意帮忙,那云凌便还有一线生机。 安排妥当之后离涯就走了。 这偌大的别苑除了伺候的下人之外再无别人。 离涯专门派了大夫,还搬了许多养胎调理的药材来别苑。 撇开别的,这里确实是一个清净的安胎之地。 有了离涯的劝慰,云离也渐渐打消了离开的想法。 她不知道离涯会怎么救云凌,可在三日之后,她却听到了府外传来的一个消息。 内容大抵是敌国奸细被人救走,王上下令通缉。 云离以为是离涯出手了,可最终才发现,这件事远比自己想的还要复杂的多。 而春去秋来,云离在别苑一呆,便是整整半年。 第三百九十六章:大胖小子 临产的日子越来越近,天气也渐渐变得炎热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滚滚热浪,蒸腾着云离浑身不自在。 大腹便便本就不便,加上这么热的天,让云离整日窝在房里不愿出门。 房里摆着冰块降温,可虽如此,却依旧是热的很。 这一日,离涯一如往常一早便来了别苑。 他端着补药敲开了云离的房门。 云离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说道:“不喝了,再喝下去就怕孩子太大不好生了。” 离涯闻言嘴角一扯,“半年前你受了重创,孩子险些就没了,好不容易保了下来,可得天天都小心翼翼养着,如今马上临产了,你倒突然就不愿意喝药了,那怎么成?” 云离斜斜地看向离涯,忽的笑出声道:“你怎么成了老婆子了,天天在耳边念叨。” 离涯剐了云离一眼,将汤药递到云离的跟前,温言道:“是是是,在你面前我甘愿当个老婆子。” 云离微怔,这半年来离涯对她悉心照顾,她不可谓不感动。 即便这是容沉的命令,可若非真心,又岂会无微不至。 云离乖乖从离涯手中接过汤药,“看在你这么照顾我的份上,我还是勉为其难喝了吧。” 离涯闻言失笑道:“搞得跟为我喝的一样,算算还有两日就该是你临产的日子了吧,看来我得再去确认下产婆和大夫,还有那些所需之物有没有都准备好。” 云离一边喝着汤药,一边道:“不就生个孩子而已,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离涯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意外,他凑近云离,挑眉道:“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当然得紧张!” 云离:“……” 这话说的,让她无言以对啊。 离涯见云离一脸无语的样子,心情顿时大好,他伸手拿过云离手中的空碗。 “这个干爹我是当定了的,你好好休息。”说着就转身朝外走去。 云离看着离涯的背影,嘴角也忍不住扬起了一抹浅笑。 只是这抹浅笑又忽的收敛,转而眉头紧锁起来。 腹间忽而一阵发紧,隐有热意自下身传来。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她急忙张嘴道:“离涯……” 刚踏出房门的离涯脚步一顿,回身看向云离,却见云离脸色惨白,双手捂着肚子略显惊慌地看着他。 “我,我好像要生了……” 云离的话让离涯顿时炸了,他心底一阵慌乱,不过片刻踟躇又立马朝外大呼道:“来人,传大夫和产婆,快!” 说着又飞奔到云离的身边,手足无措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疼?我该怎么做?” 云离拧着眉头,疼倒是还好,阵发性的还能忍受。 她兀自躺平,对着离涯道:“你赶紧出去吧,待在这里不好。” 离涯哪里肯走,他坐在床沿,抓住了云离的手,“我陪着你。” “哎哟我的大人,您怎么还在这里,赶紧出去,别添乱啊。”一道爽朗的女声自门口响起。 只见一个胖胖的产婆挥着手,大步朝着云离而来。 见产婆到来,云离也安心了,只是离涯却仍是一脸的紧张与担忧。 直到被云离威逼利诱之下才慢吞吞地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房间。 房门被关上,离涯站在门口,来来回回走个不停。 “大人,可要派人进宫通知王上一声?”身侧的侍卫提醒道。 离涯心下一愣,迟疑了片刻后才道:“好,你进宫一趟,一定要把话亲自送到。” “属下领命。”那侍卫得令迅速离开。 房内传来隐忍地呻吟,一下下冲击着离涯的心扉。 云离从来都是一个隐忍的人,任何事能自己扛就从来不会让别人知晓。 离涯心疼这样的云离,可也佩服这样的云离。 他心中焦灼,从日出东方到日落西斜,整整一日光景,云离的房门始终紧闭着。 离涯的心底愈发不安起来。 就在他恨不得推门而入之时,门内传出了一道响亮的啼哭声。 离涯眸色一亮,上前一步,房门方巧打开。 产婆一脸疲惫,却仍是挡不住面露喜色,她开口道:“生了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离涯大喜,“来人,赐赏。” 说着也不管其他,大步越过产婆朝着房里跑去。 “诶,大人,进不得啊。”产婆哪里叫得住离涯,离涯早已闯了进去。 云离安静地躺在床榻上,臂弯间是包裹在薄襁褓里的孩子。 望着那孩子,离涯仿佛连心都要融化了。 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孩子的脸颊,柔声对着云离道:“阿云,辛苦你了。” 那简单一句,却让云离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原本站在这里的,应该是容沉而非离涯。 可是现实却总是不尽如人意。 离涯见云离脸色苍白,血色尽是,更是心疼不已。 “儿子我让奶娘抱走,你好好休息休息。”离涯缓声开口道。 云离闻言抿嘴一笑,“你倒真是不客气啊,儿子都叫上了。” 离涯也跟着笑了起来,虽然这不是他的儿子,可只要是云离生的,不是他的又如何? 这个孩子他也一定会视如己出,珍惜以待。 云离看着离涯唤来奶娘将孩子抱走,许是因着疲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是在一阵热意之中醒来的,房间的冰块许是已经融尽。 云离还未睁眼,却觉自己的手被人握着。 掌心炙热的温度熨烫着她,让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身影从模糊到清晰,竟好似花了云离一辈子的光景。 她怔怔地看着坐在床沿的容沉,良久都是一言不发。 久违的容貌,久违的他。 “对不起。”清冷的话语传入云离的耳畔。 云离薄唇轻抿,心底忽而沉静了下来,无悲无喜。 “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她淡淡开口。 容沉心底一抽,这陌生又熟悉的问候,却是恍如隔世。 这大半年来,终归是他委屈她了。 他花了这么久的时间抚平那一夜带来的灾祸。 时至今日,总算是小有效果。 而也是到如今,才终于可以接她回宫。 第三百九十七章:嘉言懿行 寂静而闷热的夜。 云离与容沉就这么四目相对,彼此都没有说话。 房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这种陌生的气息让彼此的心里都有些不好受。 云离总想着容沉可以经历孩子的出生,可到底还是迟了一些。 至于那一晚的事情,他们也默契都没有提及。 良久之后,容沉才缓声开口道:“我来接你回宫。” 那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云离怔楞了许久。 回宫吗? 原本她是想回宫,想要找出那个害她差点流产的罪魁祸首出来,血债血偿。 可如今将孩子生了下来,她不再是独身一人。 为了孩子,顾虑的总归更多一些。 回去,于孩子来说,真的会好吗? 云离迟疑了。 容沉见状心底划过一丝不忍。 他知道云离留在这里有离涯照顾十分安全。 可是他的孩子,不可能就这么无名无分地在这里长大。 “跟我回去,好吗?”容沉再一次开口道。 云离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缓一缓吧,她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 许是刚生孩子,云离的情绪有些低落,遇事也变得不再果断。 容沉见云离摇头,俊眉微微蹙了起来。 还未开口,便闻云离凉凉道:“等出了月子,等天不再那么热,我便随你回去。” 云离的话让容沉想说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这样也好,在这里,她起码可以安心休息,不用顾及其他。 容沉妥协了,再没有说要带云离回宫的话。 一整夜,容沉就这么守在云离的身边,也不离开。 云离疲乏的受不了就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容沉已经走了。 不知为何,云离的心竟然有一时的失落。 “孩子呢?”云离从床上坐起,对着一旁伺候的婢女询问道。 “孩子奶娘抱着,大人有令,让夫人好好休养。”婢女恭敬道。 云离点了点头,月子对女人来说十分重要,这个关键时候,休养才是最主要的。 身子永远是自己的,于这一点,云离从来没有质疑。 是以她也并没有过分关注孩子,直到离涯将孩子抱了过来。 他修长的身子笼在红袍之中,怀里抱着小小的襁褓,显得格外滑稽。 滑稽之余,更多的却是让云离无法不动容的暖意。 他的小心翼翼,他嘴角不自觉露出的浅笑。 每一个小动作都落入了云离的眼中,无懈可击。 “阿云,儿子对我笑了。”离涯一脸得意地朝着云离道。 云离瞥了离涯一眼,见他得意洋洋的模样,心底一处也跟着划过一丝暖意。 “对了阿云,你还未给儿子取名呢,可有想好取什么?”离涯抱着孩子坐到云离的床边。 云离看着孩子,眉眼与容沉像极了,明明男孩该像娘亲不是吗? 她撇撇嘴,取名这种事情,难道不该是容沉来做? 离涯似乎看穿了云离所想,他嘴角微扯道:“王上说了,这孩子的名字由你来取,因着你怀胎十月最为辛苦。” 云离心下一愣,片刻后才释然一笑。 她略一思忖,随意道:“那便就叫容懿吧,嘉言懿行的懿。” “容懿,好名字。”离涯挑眉,又将目光落在容懿的身上,抬手轻轻戳了戳容懿圆圆的脸蛋儿,柔声道:“懿儿,你有名字了。” “谢谢你,离涯。”云离倚在床栏上,缓缓开口道。 离涯手中动作一顿,旋即抬起狭长的凤眼望向云离。 “你再与我这般客气,小心我把你赶出去。”离涯威胁道。 云离闻言翘起嘴角,心中顿时舒畅不已。 在别苑的日子过的简单而纯粹。 每日都有特意准备的精致菜肴与补汤给云离补身体。 不出半月,她的身子基本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可离涯为了让她彻底恢复,仍是不许她下床,加上天气炎热,云离便也足足在床上躺足了一个月。 一个月后入了秋,天气也开始转凉了。 这一日,秋高气爽,云离终于下了床,走出了房间。 凉爽的秋风拂面,云离深吸了口气,整个人清爽不已。 身子骨彻底恢复好,甚至比起以前还要精神了许多。 这一切可都要归功于离涯。 思及离涯,云离总忍不住嘴角微扯,短短一个多月,他与懿儿相处的格外融洽。 比起她这个娘亲还要亲上不少。 只怕身为父亲的容沉见了都要自愧不如。 这一个月来,容沉也来过几次,每次都只是静静地陪着她。 虽然他不说,可云离也能看出来他有心事。 他极力在自己面前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可到底还是瞒不过她的眼睛。 可他不说,云离便也不主动询问。 如今以容沉的身份,朝堂内外的有些事情,也并非是云离可以左右的。 她如今唯一担心的,却是那仍驻扎在南翎边境不进也不退的北霁大军。 走着走着,云离不觉地来到了南厢房。 她顿住脚步,视线落在那微敞的房门之上。 云离抿嘴浅笑,看来做了母亲之后有些心思不用动,身子便老实地实行了。 这里便是奶娘带着懿儿所住之地。 云离踱步上前,刚来到房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离涯轻柔的声音:“懿儿,干爹又来看你了,这些日子看着你娘亲的身子越来越好,很快,她就可以抱抱你了。” 透过微敞的房门,云离的视线落在了坐在摇篮边的离涯身上。 他原本邪肆张扬的眉眼间落满了柔情蜜意。 那狭长的眼底带着宠溺之色,就那么望着摇篮里的容懿。 这样恬静的画面,仿佛离涯便是容懿的父亲一般,和谐而美好。 云离不忍打破这份宁静,就这么站在门口。 直到离涯起身,这才撇及云离。 他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你下床了?身子可算是好全了?” 云离翘起嘴角,踱步走进房里,点头道:“自然是好全了,看你和懿儿相处的那么好,真是不忍打扰。” 离涯眉头一挑,得意道:“羡慕吧,懿儿现在除了奶娘就要我,不过你是他娘亲,他一定跟你最亲。” 云离没有接话,只是走到摇篮边。 方巧对上容懿一双漆黑如墨,仿若承着星河的眼眸。 那一刹那,她好似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容沉,却又是那么的纯净无垢。 第三百九十八章:我们要成亲了 与容懿待了一下午,云离终于体会到了为人母的幸福。 就好像所有的愁绪全部在不知不觉中被悄然化解。 这种魔力让云离十分震撼,恨不得无时无刻与他待在一处。 直到傍晚时分,云离与离涯才离开南厢房。 才走到回廊,云离就遇上一个熟人。 凤曦儿一脸震惊地看着与离涯比肩而站的云离,眸间满是不可置信。 云离倒是不动声色,只是心底却计较着如何应付。 她倒是没想到凤曦儿会在此时此刻来到这里。 久未谋面,可凤曦儿对她的敌意仍是不减。 “怎么会是你?你不是死了吗?”凤曦儿一开口便朝对着云离质问出声。 “曦儿!你怎么说话呢!”离涯低斥出声。 凤曦儿眼底闪过一丝受伤,她怒瞪着云离,却是十分不解。 九王妃不是早已在一年多前就因病去世了吗? 她还庆幸离涯终于可以忘记这个女人了。 这大半年来,离涯却又天天往别苑跑,她总以为他是有什么要事。 却不成想这个女人会出现在这里! 离涯看了云离一眼,见她神色寡淡,便就想对着凤曦儿解释一番。 可话还未说出口,忽然传来一道婴儿的啼哭声。 奶娘抱着容懿匆匆跑来,急急道:“大人,夫人,小少爷不知怎么的哭个不停。” 云离闻言心下一惊,连忙从奶娘手中接过容懿抱在怀中哄了起来。 离涯也是十分紧张地看向容懿,“懿儿怎么了这是?” 凤曦儿撇及那在襁褓之中的孩子,更是惊的久久不语。 这……这是什么情况?连孩子都有了? 在云离的安抚之下容懿渐渐收敛了,安静地睡了过去。 云离松了口气,对着离涯笑着道:“没事,懿儿大概是想娘亲了。” 离涯见状也是长吁了口气,便闻云离又道:“我先抱曦儿回房了。” 离涯点头,“好。” 然云离才刚转身,一道厉喝就硬生生地唤停了她的脚步。 “站住!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凤曦儿话语凌厉,又似乎十分伤心地转向离涯说道,“离涯哥哥,我们明明都要成亲了,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在别苑,你们,你们竟然连孩子都有了!” 云离闻言微怔。 离涯与凤曦儿要成亲了? 虽是意外,却也与她无关,她轻轻摇了摇头,并未理会凤曦儿,兀自朝前走去。 凤曦儿见状,觉着云离分明就是瞧不起她,更是怒由心生。 她欲上前,却被离涯拉住了手腕。 离涯的脸色有些难看,似乎对于发着大小姐脾气的凤曦儿有些不满。 平日里她温顺乖巧,可偏就触及到云离,总是化身成一只炸毛的猫,恨不得给人抓上几把才肯罢休。 “曦儿,你误会了。”离涯耐着性子解释道,“她是王上的云妃,并非是已经去世的九王妃。” 离涯的话让凤曦儿更是一脸懵懂,难以消化。 直到离涯进一步解释清楚,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云离会出现在这里,离涯无微不至地关照纯粹只是因为王上之命。 思及至此,凤曦儿的心情终于算是平复了下来。 可是,这云妃与那去世的九王妃也未免太像了吧。 凤曦儿望着渐渐消失在远处的那道纤瘦背影,紧抿双唇,久久不语。 翌日清早,云离在一阵敲门声中惊醒。 她起身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一袭绯色罗衫的凤曦儿。 凤曦儿扬着下巴,笑脸盈盈地望着云离。 云离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疑惑道:“凤姑娘怎么来了?可有什么事情?” 凤曦儿眉头一挑,盯着云离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云离心下微愣,转瞬又道:“自然是国师大人告诉本宫的。” 摆起架子,总该让凤曦儿知难而退。 只是没想到凤曦儿似乎是打定主意要留在这里。 她抿嘴一笑,“嗯,离涯哥哥一定常常与你提起我吧,我们就要成亲了,下个月初十,云妃娘娘一定要赏脸来喝杯喜酒。” 云离望着凤曦儿脸上带着的示威般的笑容,忍不住心生出几分无奈。 此女不但心狠,更是幼稚。 她可还记得当初在马场那一声皮鞭的脆响。 “若有机会,本宫一定去,若是凤姑娘没别的事情,本宫身子有些乏了,还想再睡会儿。”云离下了逐客令。 可凤曦儿似乎并不领情。 她越过云离径直走进了房里。 在房里扫上一圈之后,凤曦儿这才转过身看向云离道:“云妃娘娘不与小王子睡在一处吗?您就放心将小王子交给奶娘?这里可是宫外,娘娘金枝玉叶,小王子更是身份尊贵,何以不回王宫去?” 一股脑的问题闯入云离的耳畔,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凤曦儿,哪里来的那么多问题。 只怕明着发问,实则是在以女主人的身份赶她吧。 云离薄唇轻抿,微微一笑,道:“本宫住在哪里,可还需要与凤姑娘报备?” 简单一句话将凤曦儿堵的无话可说。 她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一瞬就收敛了去,又蓄满了笑,轻快道:“云妃娘娘可知道九王妃,我与九王妃有过几面之缘,觉着娘娘与九王妃实在太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就是同一人呢,只可惜九王妃福薄命短,大好年华不幸病逝,可惜啊可惜。” “凤姑娘到底想说什么?”云离眸间寒凉,冷冷开口。 凤曦儿翘起嘴角,凑近云离道:“我只是想提醒云妃娘娘一句,自古红颜多薄命,娘娘的大名我也听说过一些,朝堂内外流言蜚语甚多,对娘娘可是十分不利的,若是让人知道娘娘在此处,只怕……” 她话锋一收,意味深长地看着云离。 随后又嘴角一扯,笑着道:“唔,既然娘娘还想睡,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便抬步走出了房间。 云离站在原地,看着凤曦儿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她的眼底染上了一丝寒意,这凤曦儿分明就是在威胁于她,想要让她离开这里。 可她说的不错,若让有心人知道她在此处,又生下了孩子…… 离涯绝不会透露半分,可眼下这个凤曦儿,又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出的? 云离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要回宫了吗? 第三百九十九章:回宫 云离当夜便派人送信去了王宫。 等待总是难熬,在三日之后,别苑迎来了一辆马车。 而容沉,也亲自来了。 云离曾说过出了月子等天凉便会与他回宫。 他一直在等,等云离的消息,总算是让他等来了。 云离要走不曾通知离涯,可最终还是没能瞒下。 离涯匆匆赶至之时,云离已然带着容懿上了马车。 透过翩跹的帘子,她分明看到了离涯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与歉疚。 聪明如他,大抵心里也有数。 只是离涯舍不得容懿,也舍不得云离。 这么久的相处,就如同一家人一般生活着,猛一抽离,总会不习惯。 可云离到底是云妃,不是他的任何人,他即便再不舍,也只能眼睁睁地看她离开。 天色昏暗,黑云压城。 隐有雷响在云层之中翻滚涌动。 离涯就站在别苑门口,一袭红衣在暗色之下泛着孤寂之感。 他目送着马车疾驰而出,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 甚至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 心底忽生出几分空落之感,可最终,还得靠自己慢慢舔舐填满。 云离抱着容懿,小小的人儿静静地躺在她的怀里,睡的安稳。 饶是马车颠簸,也没能将他吵醒。 “阿离,这段时间委屈你了。”容沉轻声开口。 云离抬起头,看向容沉,“何出此言。” “我知道你在天牢发生的一切,可是我能做的太少,这大半年来,待在你身边的时间又少之又少,连我们的孩子出生,我都没能来得及陪在你的身旁,你可怨我?”容沉缓缓道。 云离薄唇轻抿,良久才淡淡说道:“都过去了。” 容沉闻言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声,话虽如此,可心底的歉疚总是不散。 马车驶入南宫门,径直往华清宫而去。 为了云离,容沉不惜破例。 云离不可谓不意外。 直到马车停在华清宫的门口,云离才真的意识到她回来了。 时隔大半年之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 华清宫里宫娥太监早已守在门口,见云离归来纷纷下跪迎接。 锦竹与阿岚更是迎了上前,两人的脸上皆是带着愧疚之色。 锦竹总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云离,当初若是坚决反对云离出宫,大抵也不会出后来的事情。 天知道当云离被以敌国奸细之名关入天牢的消息传出时,她有多么恐惧。 即便这件事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每每想起,她的心底仍是惶惶不安。 阿岚大抵也是如此,左右不过因着没能贴身保护云离而感到自责。 云离将容懿交到锦竹的手上,笑了笑道:“这是容懿,以后就由你来照顾了。” 锦竹闻言眼睛一亮,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容懿,柔声道:“这就是小王子,长的可真帅,和王上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云离瞥了一侧的容沉一眼,见他神色柔和,脸上似乎还带着几分得意。 她浅浅一笑,扫了众人一眼,“都起来进去吧,还和之前一样,该干嘛干嘛去。” 容沉不放心云离,便没有离开,索性又在华清宫住下了。 天开始下起了雨,锦竹抱着容懿来到云离的寝殿。 “娘娘,小王子好像饿了。”锦竹缓声说道。 云离心下一愣,起身来到锦竹的身边,她因着体质原因曾常年用毒,因此并未下奶。 今个儿着急回宫,竟然将这事儿给忘了。 她可真糊涂。 正犯愁之际,殿外匆匆走进了一个宫娥。 宫娥的身后还跟着一人,竟是离涯别苑里的奶娘。 云离大喜,只闻那奶娘道:“娘娘,大人怕别人照顾小王子娘娘不放心,便让我入宫来了。” “奶娘你来的太及时了,锦竹,把懿儿给奶娘,你去收拾一处院落给奶娘住下。”云离松了口气道。 锦竹应了一声,将容懿交给奶娘之后就离开了。 “离涯想的可真周到。”一道清冷的嗓音传入云离的耳畔。 那话似乎还带着几分酸味。 云离闻声侧目,便见容沉略显哀怨地看了她一眼。 “是啊,若非离涯,也不会有我们母子今日。”云离神色寡淡,并不买账。 容沉略显颓败地叹了口气,他上前揽上云离的腰际,放低姿态道:“嗯,我一定好好感谢他,替我将夫人与儿子照顾的这么好。” “这还差不多。”云离握了握容沉的手,浅浅道。 窗棂外有淅沥的雨丝飘拂入内,在光洁的地板上落下一层薄薄的水汽。 一场雨,将天又凉上了几分。 黑云在翌日拂晓时分被吹散,可那雨却依旧落个不停。 才不过安逸了一日光景,第二天的下午时分,羲和宫便来人了。 太后有旨,传云离带着小王子去羲和宫。 按照礼数,云离确实该带着容懿去羲和宫给太后请安。 只是出了那档子事情之后,云离总是想着能低调便低调。 可奈何她生下了容懿,容沉的长子,即便她再想低调,现实也不允许。 太后的旨意云离不能视而不见,容沉还未回华清宫,云离只好让奶娘抱上容懿,带着锦竹与阿岚一并前往羲和宫。 她不知道羲和宫里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 只是有了容懿,她便再也不会是曾经那个对任何事都无所谓的云离了。 雨似乎又大上了几分,连带着风也哗哗直吹。 云离坐在步辇之中,将容懿遮的严实。 一段宫道花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总算是抵达了羲和宫。 羲和宫外候着宫娥,见云离到来急忙上前迎接,礼数周全,看样子显然是提前受了招呼。 将云离接入羲和宫,太后寝殿内没有燃香,似乎是担心味道冲着容懿。 看来太后虽不喜她这个云妃,却对容懿还是上心的。 “云妃来了?快赐坐,来,将小王子抱过来让哀家瞧瞧。”太后坐在软塌上,绝口不提云离曾是敌国奸细之事。 云离对着奶娘微微颔首,奶娘便将容懿抱到了太后的跟前。 太后抱起容懿,脸上乐开了花。 那模样,却是实打实做不得假的。 云离也曾怀疑是不是太后想对她动手,才会设计敌国奸细那一出,甚至不惜要毁了她的孩子。 可如今见太后抱着容懿的样子,云离却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容沉虽不是太后亲生,可却是她养大的,谁又会对自己的孙子起歹念呢? 第四百章:门庭若市 太后抱着容懿不愿撒手,越看越是喜欢。 容懿又不怕生,逢人便笑,半点不像容沉那般高冷。 以至于云离在羲和宫里一待就待到了晚膳时辰。 许是因为容懿的关系,太后对云离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 单这一点,就让云离体味到了什么叫作母凭子贵。 太后让云离留下用晚膳,云离本想回绝,但碍着太后始终抱着容懿,便只好应允了下来。 羲和宫的晚膳在偏殿,直到宫娥来唤,太后这才不情不愿地将容懿交到了奶娘的手里。 云离吩咐奶娘将容懿抱下去喂奶之后便随着太后来到了用晚膳的偏殿。 “云妃,算算日子懿儿已经满月了吧。”太后夹了一块鱼肉,一边说道。 云离拿着银筷的手微微一顿,应声道:“嗯,一个月零十天了。” 太后闻言叹了口气,“哎,你看你怎么就在宫外生下懿儿呢,这错过了弥月,按着礼数,这弥月之喜还是得办一办,也算是为懿儿祈福。” 云离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弥月之喜? 她一直想避开这种喜宴,只是这一次怕是避无可避了。 太后有了这个心思,就必然得按着她的意思来。 这一次也不过只是与云离支会一声罢了。 她见云离没接话,又开口道:“日子我会让国师给订下,你且等着哀家的通知罢。” 云离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道:“但凭母妃做主。” 云离的话让太后很受用,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招呼着云离用膳。 用完晚膳之后又小坐了片刻,其实就是让太后与容懿又相处了一会儿。 等雨小了一些,云离才带着容懿回了华清宫。 容沉早已守在华清宫里,见云离回来急忙迎了过来。 有些场合他不方便出现,如若出现,指不定会给云离带来灾祸。 因此即便知道她去了羲和宫,他也只能在华清宫等着她。 太后对云离本就抱有偏见,只希望这一次因为懿儿,可以有所缓和。 “太后可有为难你?”屏退众人,容沉拉住了云离的手,略显紧张道。 云离能感受到容沉的紧张,她摇了摇头道:“没有,太后很喜欢懿儿,打算为懿儿办弥月之喜。” 容沉闻言眉头一皱,容懿能被太后认可是好事。 只是这弥月之喜,却让容沉心有不安。 “你可愿意办这喜宴?”容沉询问出声。 云离微微一愣,“这是我可以做主的?太后像是打定主意了。” 容沉薄唇轻抿,叹了口气道:“既是如此,那便办吧,也算是为你正名。” 云离见容沉眉头蹙着,忍不住伸手抚上,她浅浅开口道:“我本就不看重虚名,你大可不必因为我而如此为难自己。” 温热的指尖滑过微皱的眉头,那浅淡的话语宛若一股清流滑过容沉的心田。 他唇边漾起一抹浅笑,伸手拉住云离的手,将她带入怀间。 青丝间是温软的暖香,让他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曾几何时,她的身上一直被冰冷与肃杀环绕。 而今的她,却多了诸多温柔与善解人意。 可不论是冷煞的她,还是如今温柔的她,都是容沉倾心而爱之人。 “并非只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们,还有懿儿。”容沉缓缓说道。 云离听着容沉胸膛间有力的心跳声,终于还是沉沦了。 不管与他有多少的误会。 她信他,一如既往。 她爱他,一如既往。 一个人变成两个人很难,更别说如今他们成了三人。 有些爱情天生该被珍稀,不论遇到多少挫折,会有多么艰辛。 两人的心在一处,她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雨终于停了,秋夜微凉,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缕缕的清爽凉意。 这一夜彼此的心仿佛又靠近了许多。 不出三日,太后的懿旨便又传到了华清宫。 次月初二,便将举办容懿的弥月之喜。 而距离次月初二,也不过只有短短的五日光景了。 自从弥月之喜在宫里传开之后,华清宫的宫门就几乎被往来道喜之人给踩烂了。 云离不擅会客,总是能躲则躲。 亦或是直接让锦竹给应付过去。 这一日,锦竹送走了不知哪个府的小姐,又迎来了一人。 这人不是别人,却是御前女官萧敏芝。 锦竹知晓云离之前与萧敏芝关系处的好,便也不敢擅自送客。 她请萧敏芝在前殿稍后之后便去禀告云离了。 云离听到萧敏芝前来,思及之前,便让锦竹请她进来。 萧敏芝眉眼含笑,一进来便对着云离行了个礼。 云离抬手扶起萧敏芝,道:“无须多礼。” 萧敏芝将一个锦盒递到云离的手中,笑着道:“没什么送给小王子的,这是我亲手做的,娘娘可别嫌弃。” 云离眉头轻挑,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锦盒之中静静放着一双虎头鞋。 针脚精致,刺绣考究。 不成想萧敏芝一介女官,竟然对女红还有研究。 云离总以为像萧敏芝这样的人,大抵与她一般不拘小节。 却终归忘记了她也是这个时代的女子,一些该会的东西照样都会。 “真好看,没想到萧女官的女红这么好。”云离打心底赞叹道。 萧敏芝闻言含蓄一笑,“我看娘娘似乎不想接待来客,微臣承蒙娘娘接见,实在有幸。” 云离翘起嘴角,拉着萧敏芝入座,“你也别埋汰我了,自从太后下了旨,我这华清宫比南月城外的集市还要热闹,天天如此,我也招架不住啊。” 萧敏芝却是笑笑,她话锋一转道:“时隔近一年,娘娘可还记得那个死在池塘的宫娥?” 云离闻言一怔,她收起笑,沉声道:“怎么?不会是现在才有线索吧?” 萧敏芝摇了摇头,“这件事本该不了了之,只是如今娘娘生下了小王子,小王子年幼,身处这后宫之中,有些事情微臣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要提醒娘娘。” 说话间萧敏芝又微微抬眸,视线落在了不远处几个站着的宫娥身上。 云离会意,对着锦竹招了招手。 锦竹点了点头,招呼着宫娥退下,又细心地关上了寝殿的大门。 第四百零一章:当心明心宫的人 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正如萧敏芝所言,这件事早该是不了了之了。 那人没能成功栽赃给云离,云离自然也没有过多的关注。 只当是被狗咬了一回,声誉这种东西在当时的云离看来并不重要。 而今萧敏芝忽然提及,云离倒真是有些好奇了。 更何况,对于这件事,云离也并非是一无所知不是吗? 至少那藏有杀人蛛的披风,在明心宫里,她可是瞧见了一件一模一样的。 不过萧敏芝为何会突然想要提醒她,这也让云离心中存有疑惑。 “娘娘要小心明心宫的那位主子。”萧敏芝直截了当道。 这话一出,让云离端着茶水的手微微一顿。 “明心宫?萧女官何出此言?这事儿与贤妃有什么关系?”云离微微抬眸,墨黑的眸子里染上了一丝考究。 四目相对,萧敏芝的眼底幽黑一片。 “微臣曾查到那宫娥小翠在死前,与明心宫的一位宫娥相交甚笃,而就在前一日,那明心宫的宫娥还赠给了小翠一枚珠钗,这珠钗,就在小翠的遗物之中。”萧敏芝淡淡说道。 云离恍然,“既是这么明显的线索,萧女官缘何不继续调查下去?亦或是你已经知道了结果,只是碍着对方是贤妃,所以才没有捅破?” 萧敏芝闻言面露出一丝尴尬之色,她叹了口气,“身为御前女官,有些事情却也不是微臣能够左右的不是吗?娘娘在后宫待了这么久,难道还看不穿吗?” 所以这件事,最终还是被太后给压了下来? 只是她们却不知道,这又岂非只是死了一个宫娥那么简单。 又岂是寻常后宫争宠那么稀疏平常! 锦竹断了一指,那杀人蛛差点没要了她的命! 贤妃啊贤妃,你到底为什么会如此针对我云离? 云离眉眼间笼上了一层阴霾,可不过转瞬又尽数收敛了去。 萧敏芝的话不过就是佐证了云离的想法罢了。 她原本已经将这事儿给忘在了脑后。 而今被突然提及,看来这贤妃对她,真的是存有杀心! 既是如此,那她便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云离轻抿薄唇,对着萧敏芝道:“多谢萧女官的提醒,我心里有数了。” 萧敏芝见云离神色寡淡,愈发的难以猜透她心中所想。 眼前的云妃与常人不同,她隐忍聪慧,又果敢狠厉,从某种方面来说,萧敏芝相信那明心宫的主子绝非她的对手。 只不过这也仅仅只是表面罢了。 云妃比她想的要心善的多,人一旦善了,就难免会生出几分恻隐之心。 作为御前女官,她又觉着云妃可交,做出这个提醒便也觉得值得了。 送走萧敏芝,云离倚靠在椅子上良久不语。 锦竹见云离这般,心底生出一丝忧色。 她上前来到云离的身侧,关切道:“娘娘可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锦竹的话讲云离游离的神思给拉了回来。 她微一抬眸,撇及锦竹那断掉的手指,一颗心忽的一颤。 云离隐在袍袖间的手微微攥起,“锦竹,你怨吗?” 锦竹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她顺着云离的目光发现她盯着自己的手指,又连忙缩了缩手,将手藏进了袖间。 锦竹的动作让云离皱起了眉头。 下一刻,便闻锦竹笑着道:“娘娘是说这手指啊,锦竹不怨,若非娘娘及时断指,锦竹就该一命呜呼了。” 云离叹了口气,她看向锦竹,沉声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白白断指的。” 那坚定的话语宛若一颗巨石砸向锦竹。 她重重一怔,旋即又拧起眉头急急道:“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离却是没有接话。 只是那墨黑眼底一闪而过的凌厉之色,让锦竹愈发不安了起来。 弥月之喜的日子一晃即至,喜宴摆在君临殿,距离云离的华清宫并不算远。 今日的云离换上了一身淡色华衣,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精致的锁骨,肌若凝脂。 那长裙逶迤及地,使得步态都柔美了几分。 一头青丝松松绾起,缀着一支珠钗,简单清雅。 这样的云离,身上少了戾气,多了几分成熟与温婉。 连锦竹都觉得自从云离生下懿儿之后便转变了许多。 不管是性子,还是身上的气质。 奶娘抱着懿儿,随同云离一并去往君临殿。 君临殿内早已坐满了人,群臣女眷,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都带着或考究或好奇的目光望向云离。 容沉与太后落座于高位之上,一旁便是容沁。 最前方是容洵与宁王夫妇,而宁王的身边还有那个曾在镇国寺有过一面之缘的元裳。 人来的倒是很齐。 不过料想容沉的长子弥月之喜,谁敢不来? 云离抱着懿儿,忽觉一道凉凉的目光让她有些不自在。 她眉梢一转,便触及贤妃静静地望着她。 见她看向她,微微颔首一笑,当是打招呼了。 云离报以一笑,逢场作戏谁还不会? 她收回目光,在贤妃的注目下缓步走向了容沉。 容沉一袭玄色龙袍,青丝高束,浑身上下透露着君王的霸气。 只是面对云离之时,那周身的霸气又尽数收敛,转而带起了几分温柔之感。 他起身扶上云离,温言道:“坐本王身边。” 云离抬眸瞥了他一眼,抱着懿儿坐在了容沉的身侧。 不知殿下谁先出列道了贺,为容懿祈了福,众人纷纷效仿。 一时间,君临殿内祝福之声不绝于耳。 又到底都是朝臣,连祝福都不带重样的,你一言我一句,将气氛彻底点燃。 容沉始终保持着疏离清冷的浅笑,倒是太后,笑意满满,对这些祝福之语很是受用。 饶是云离曾是他们口中的妖妃,甚至不惜以命相搏也要让容沉废了她。 现如今却因为一个孩子,众人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 虽然云离知道这些人大抵也不过只是做做表面功夫。 背地里想让她被废的人不在少数。 可为了容懿,她又如何能顺了他们的意? “王上,老臣心有一惑,还望云妃娘娘可以为老臣解惑。”忽的一道苍老的声音自殿下响起。 云离闻声侧目,却见那人满头白发,似乎有些面熟,不正是当初在玄央殿直言她是妖妃祸国之人。 此人是……容沉的老师? 第四百零二章:来者不善 这位老臣显然在朝中地位颇高。 他的话一出,殿下所有人都乖乖噤声了。 君临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高位之上的容沉望着那老臣,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了起来。 他知道老师格外针对云离,如今点名让云离解惑,只怕是来者不善。 云离倒是神色寡淡,云淡风轻道:“老师言重,解惑不敢,老师想问什么尽管问就是。” 那老臣闻言看向云离,眼底似乎闪过一丝不屑。 “云妃娘娘这一声老师叫的老臣惭愧,老臣不过就是奇怪,娘娘为何会在国师大人的别苑诞下小王子?”老臣不卑不亢道。 云离眸色深沉,她也猜到迟早有人会因此大做文章。 只是没想到会在容懿的弥月之喜上,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来质问她。 这一个问题就如同一个石子投进湖中,波澜乍起。 不知情的人大抵都会有所猜测,她堂堂云妃,竟然在朝臣府中诞下王子。 若有心人再稍稍添一把火,只怕不仅是她,连离涯都得跟着遭殃。 容沉脸色也是有些难看起来。 他张口欲言,却被云离抢先了去,只闻云离淡然道:“老师大抵不知,本宫于大半年之前遭人陷害,险些一尸两命,陛下顾念本宫,便将本宫交托给国师大人照看,又怕有心人还想对付本宫腹中的王族血脉,便干脆由国师大人护着,直到诞下王子再回宫来。” “本宫的命不重要,可陛下血脉却是万万不得有任何闪失的,老师您说对吗?”云离顿了顿,对着老臣意味深长道。 那老臣脸色微变,似乎没想到云离会如此堂而皇之地将之前的事情摆到明面上来。 这件事王上千辛万苦地隐瞒,他们也因着她腹中的血脉而选择绝口不提。 如今被提及,这言之凿凿的遭人陷害,在不知情的人心里绝对会引起轰动。 云离扫了殿下一圈,那一张张或错愕或惊讶的面孔,让云离不禁想笑。 她知道当初陷害她的人一定在这里,不知道那人听着她如此不顾场合地说出实情,心里会作何感想? 只是她唯有这么做,才能保全懿儿,免于他遭人非议。。 也护着离涯,不要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而她,不管是不是被人称作敌国奸细,她根本无所谓。 况且,她本就是北霁将军,即便身份转换,她的根在北霁,这是无可厚非的。 老臣被云离的话堵的哑口无言,心底纵然愤恨,却也是无可奈何。 “竟有这种事,是谁人那么大胆居然将主意打到了本宫的小侄孙身上,真可恶。”容沁脾气直,总是口无遮拦。 她的话也让朝臣更是面面相觑。 容沉俊眉微蹙,本想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现如今看来,云离的心里过不去。 是啊,遇上这种事,以云离曾经的脾气,吃过的这些亏,又岂能就这么说过去就过去了。 云离瞥了容沉一眼,见他脸色不太好,心想定是自己的直言不讳让他为难了。 不过他应该了解自己的脾气,有些事是决不能隐忍的。 尤其是触及到了她的儿子。 “今日是懿儿的弥月之喜,不提这种扫兴事,此事想必王上自有定夺。”太后出声圆场。 话音落下,君临殿又热闹了起来。 只是经着这么一茬,有的人怕是要没什么心思了。 她如今最怀疑的仍是贤妃。 她与云凌一直有往来,知晓云凌行踪也是正常。 而正月十五那一日她又为容沉挡剑,这件事到现在她都想不通。 但是无疑,这些事情放在一起,她便也越来越让云离觉得可疑。 寻思之际,云离不经意朝着贤妃望去。 却见她痴痴看着容沉,那目光之中竟然带着让云离错愕的情愫。 这样的眼神…… 云离震惊不已,却是不敢相信。 要知道容沉可是害死翟风的罪魁祸首,翟风又是贤妃的青梅竹马。 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爱上容沉? 云离收回目光,抬手揉了揉微微发疼的脑袋。 思绪一片混乱之际,她的手忽的被抓住了。 温热的大手包裹着她,让云离那纷乱的思绪渐渐沉静了下来。 云离侧目,对上的是容沉清冷幽深的眸子,带着几分关心之色。 “怎么了?”容沉略显担忧道。 云离冲着他摇了摇头,“没事,有些头疼。” 容沉闻言眉头一皱,“若是觉着吵,你带着懿儿先回华清宫去。” 清清冷冷的话传入云离的耳畔,让云离心下微愣。 这样的场合,她就这么走了,不合适吧? 她已经给容沉带来不少麻烦了,若再这么一走了之,只怕又得惹来不少闲言碎语。 于是云离便拒绝了容沉的好意。 许是因着那老臣做了个出头鸟,结果也没讨得好,便再也没有大臣出来怼云离了。 云离也乐得清净,一场夜宴下来,她几乎再没有开口说话。 而这些人中,除了她以外,九王爷容洵也始终沉默着,只是时不时看云离两眼。 那带着考究的眼神也皆被云离无视了去。 夜宴顺利结束,一场弥月之喜下来,让华清宫里堆满了各种珍贵的不珍贵的礼物。 云离让锦竹拿出一部分赏赐给华清宫的下人,余下的便一窝蜂锁进了偏殿。 天气开始渐渐转凉,进入深秋,华清宫里暖色一片。 容沉依旧夜宿华清宫,白日里才会去玄央殿执政。 大抵因为懿儿的缘故,云离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容沉夜宿华清宫的非议。 这一日一早,云离送走容沉打算睡个回笼觉,还未睡过去,便被一道敲门声给惊醒了过来。 她从床榻上坐起,皱眉出声道:“谁啊?” “娘娘,小王子出事了。”一道惊惶无措的声音自殿外响起。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顾不得更衣,拿起披风一披就跑了出去。 门外是在懿儿寝殿伺候的宫娥,云离见过,是个实诚的小丫头。 此时的她脸色惨白,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 云离见状心下一沉,急忙朝着懿儿寝殿跑去。 第四百零三章:平安福作祟 还未走进寝殿,就能听见懿儿虚弱的哭声。 一下下如巨石砸在云离的心口,心疼不已。 她快步走进寝殿,只见锦竹抱着懿儿,怎么哄都没用。 奶娘也是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满脸焦色。 “娘娘,你可算来了,小王子哭个不停,连奶都不肯吃。”锦竹急急道。 云离忙从锦竹手中接过懿儿,只见懿儿哭的鼻子通红,小脸却是散发着异样的白。 “什么时候开始的?”云离凝眉出声。 “就今早。”锦竹拧着眉头,担忧道。 “不,娘娘,小王子前几日开始就不怎么愿意喝奶了,显得格外烦躁,今早就突然这样了。”奶娘在旁接着道。 云离眉头紧锁,伸手抚上懿儿的额头,冰冰凉凉的并未发烧。 孩子脉象小,需仔细诊才有可能听出一二。 于是云离便屏退众人,将懿儿放回摇篮里。 “锦竹,你去叫玄衣过来。”云离沉声开口。 锦竹不敢怠慢,迅速跑出了寝殿。 云离指尖贴着懿儿的脉搏,感受着懿儿小手腕间那浮浮沉沉的脉。 良久,云离的脸色陡然大变。 中毒了!懿儿居然中毒了! 他才不过三个月大,居然有人对他下手! 云离只觉心底有一簇火苗熊熊燃起,恨不得将下毒之人碎尸万段。 “出什么事了?”玄衣赶至之时,见着的便是云离阴沉于暴雨将下的脸色。 他又瞥了懿儿一眼,懿儿哭的嗓子都哑了,声音也越来越虚弱。 云离猛地回神,她抱起懿儿,襁褓牵起一根红绳,一枚平安福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云离眉头一皱,视线落在那平安福之上,又一边对着玄衣道:“懿儿中毒了,依脉象看是慢性毒,中了大概有一个月左右。” 玄衣闻言大惊,他连忙抬手覆上懿儿的手腕。 “怎么会这样!”玄衣惊呼出声。 云离也觉得不可思议,一个月左右,便是她才带着懿儿回宫不久,也是举办弥月之喜的时候。 玄衣从云离手中接过懿儿,“小王子年幼,用药得慎重,况且这毒我们还不清楚……” 说话之际,却见云离弯身从地上捡起那枚小巧精致的平安福。 她眉头紧锁,捏着平安福凑到鼻尖闻了闻,墨黑的眸子里顿时闪过一道凌厉的光。 云离将平安福递到玄衣的跟前,“找到了,这毒,就在这里。” 玄衣一愣,却闻云离朝外喊了一声。 锦竹快步入内,触及到云离手中的平安福时微微一愣。 “这平安福是哪里来的?”云离沉声开口。 锦竹拧起眉头,“是当初君临殿一并送过来的小王子的弥月礼物,我见这平安福做的精巧,便挂在了小王子的摇篮之上,娘娘,这有什么问题吗?” “礼物可有清单?”云离没回答锦竹的话,询问道。 锦竹点了点头,“有,奴婢这就去拿来。” 说着急忙转身走了出去。 云离将平安福交到玄衣的手中,“玄衣,按着此毒来配制解药。” 玄衣接过平安福,郑重道:“好,我这就去。” 云离从玄衣手中接回懿儿,懿儿已经哭的无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小小的脸蛋儿上还挂着泪痕,可怜不已。 云离的心跟着微微抽痛,若让她知晓是谁对懿儿下手,哪怕是不择手段,她也要让这人付出代价! “懿儿,娘亲绝不会让你白白受苦。”云离伸手抚去懿儿脸上的泪珠,沉沉道。 云离知道配制解药并非一朝一夕,加上懿儿年幼,不可出错分毫。 眼下只能先给懿儿用点压制毒素的汤药。 看着懿儿被喂药时哭的撕心裂肺,云离整个人都气的发抖。 更多的,却还是对懿儿的心疼。 只是这件事却被云离给瞒了下来,甚至连容沉,她都没有及时通知于他,就怕节外生枝。 锦竹拿着清单来到寝殿之时,懿儿已经睡着。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云离的身侧,望着云离不过短短一日光景,却憔悴了许多的模样,一颗心也跟着难受不已。 云离虽不说,可锦竹知道懿儿遭这罪,大抵与那平安福有关。 而这平安福却是她挂在摇篮之上的,因此懿儿会变成这样,她也难辞其咎。 “娘娘,这是礼物清单。”锦竹将厚厚的一叠纸递到云离的跟前。 云离瞥了那纸一眼,接过来看了起来。 天色渐暗,云离始终守在懿儿的寝殿,锦竹也不敢离开。 点了烛火,云离坐在漆案之后,依旧翻看着清单,半点不遗漏。 待容沉回到华清宫之时,见着的便是云离浑身疲惫的模样。 也是此时,他才知道了日间发生的一切。 那股怒意却被他生生压了下来。 他来到云离的身后,伸手将她环入怀间。 “对不起,都怪我,没有保护好懿儿。”容沉凝眉出声,眼底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云离伸手握了握容沉的手,轻声道:“怪只怪有人太狠,连一个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这件事,你别插手,我要亲自为懿儿报仇。” 容沉心下微怔,他扳过云离,直视着她墨黑的眸子。 他分明从云离的眼中看到了肃杀的冷意。 “你知道是谁下的手?”容沉沉声开口。 云离搁在漆案上的手微微攥起,她的手下是一个被捏做一团的名字——元裳。 有些人,看似毫无瓜葛,却总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如元裳。 她是宁王侧妃,早已入了宁王宫。 这平安福为元裳所赠,可云离却并不认为元裳有这个胆子胆敢对懿儿下毒手。 只怕这元裳不过就是一枚棋子,被人给利用了。 可是谁能利用元裳呢? 云离心底隐有猜测,却也不敢笃定。 然而这件事,容沉最终还是顺着云离的意,由她亲自调查,全权处置。 好在懿儿的毒最终还是被玄衣给解了。 但这么小就中了毒,对身子总有伤害。 这一点,即便是身为药王的玄衣也无可奈何的。 看着懿儿一日好过一日,渐渐又恢复了往日活泼好动的神采。 云离总算是稍稍安下了心,而此时,已然冬至。 第四百零四章:云霓师太 冬至一到,天气彻底冷了下来,整个南翎王城都笼罩在一片萧索之中。 而在这萧索之下,王宫深处的华清宫却是格外热闹。 向来低调的华清宫出奇的办了一场冬至宴,宴请朝中女眷前来入宴。 华清宫院子里种着几株梅花树,今年冬至,梅花提前开放,如星子般的花朵缀在枝丫上,格外夺目。 空气中弥漫着浅浅的梅花香气,沁人心脾。 梅树环绕着一座六角亭,帷幔低垂,随风翩跹。 此时,一群女眷正围在亭子里,似乎对于云离会举办冬至宴而十分诧异。 “你说云妃这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会举办冬至宴,平日里咱们姐妹想来华清宫拜访一番都会被拒之门外的。”一个身着明黄罗衫的女子撅了噘嘴道。 “瞧你这话说的,咱们现在可在华清宫,你说这话不合适吧?许是云妃娘娘觉得独自一人住在这偌大的华清宫里甚是无聊,所以才会举办这冬至宴与咱们来往来往。”另一人说道。 “诶,怎么不见宁王妃啊?”那女子扫了一圈,开口道。 “姐姐身子不适便没有来。”话音落下,亭子外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 众人随之侧目,其中一人道:“哎呀,是裳侧妃啊,快来,坐。” 元裳抿嘴浅笑,施施然落座在了正中。 这才刚坐下,元裳便撇及亭子外一抹倩影款款而来。 她连忙起身,众人见状也顺势望去,就见贤妃一袭绯色罗衫,婀娜而来。 “见过贤妃娘娘。”众人福身行礼。 贤妃抬手虚扶,道:“各位姐妹无须多礼。” 贤妃的出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便都开始围着她说东道西,好不热闹。 云离站在远处的回廊边,目光淡淡地看着亭子里围坐着的女眷们。 “娘娘怎么想到要请她们前来,这些个女眷聚在一起除了会嚼舌根外也没别的了。”锦竹嘀咕道。 云离唇边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淡笑,她凉凉开口道:“人家都已经欺我到此等地步了,我若再不有所动作,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事情来。” 锦竹闻言微怔,她疑惑道:“娘娘的意思是,这些人中,有人要害娘娘……” 说罢眼底又闪过一丝惊愕,她震惊道:“难道小王子的毒……” 云离抬手阻断锦竹继续说下去。 锦竹抿起嘴,乖乖噤声。 如若这般的话,那今日这冬至宴就是鸿门宴啊。 云离定了定心神,缓步走向六角亭。 凉风拂面,吹散思绪,也吹拂着云离的一头青丝轻轻舞动。 那一身锦衣华服,再不素雅清淡,反倒明艳奢华,妩媚动人。 “各位姐妹相谈甚欢,好不热闹啊。”云离幽幽出声。 所有人闻声侧目,见到云离眼中皆是露出惊色。 哪怕是容懿的弥月之喜,云离也不曾打扮地如此妖娆。 而今华服加身,高贵的如同女王,不过一个凉薄的眼神,便自成一派威严。 让这些个女眷纷纷自愧不如。 “妾身们见过云妃娘娘。”众人福身行礼。 云离嘴角始终挂着浅笑,那笑却不及眼底。 她扫了众人一眼,顿了片刻后才施施然道:“都别客气了,起身吧。” “本宫在偏殿设了晚宴,我看这时辰也差不多了,诸位姐妹随本宫来吧。”云离话锋一转,缓声道。 众人自然满口应允,皆是随着云离朝偏殿而去。 “对了,今日本宫还请了天后观的云霓师太前来赴宴,听说云霓师太一双巧手十分灵验,诸位姐妹不如趁此机会好好与云霓师太讨教讨教。”云离边走边说道。 话音落下,身后跟着的女眷们皆是面露喜色。 要知道这云霓师太平日里从不出天后观,每逢初一十五才会接见有缘之人。 而今居然会被云妃给请来华清宫赴宴,此等时机如何让人不喜? 云离余光所及,是女眷们脸上的欣喜之色。 只是这些欣喜之色当中,有一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她嘴角邪邪一扯,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偏殿内燃着熏香,丝丝缕缕的淡香萦绕在殿内四周。 三重帷幔之下,矮桌分列两边,其上摆着精致菜肴,糕点美酒。 云离招呼众人落座,自己则是缓步走向殿内正中坐下。 不多时,锦竹便引着一位身着青衣的师太来到了殿内,正是云霓师太。 云霓师太轻扬拂尘,单掌竖于胸前,俯首道:“阿弥陀佛,贫尼见过云妃娘娘。” 云离微微颔首,十分恭敬道:“云霓师太请上座。” 锦竹引着云霓师太落座在云离身侧的矮桌之后。 “师太肯赏脸来赴宴,实在是本宫之幸。”云离抿嘴一笑,浅浅开口道。 云霓师太面含温笑,与云离小叙了几句。 随后云离便招呼着大伙用晚膳。 席间你来我往,倒是有不少女眷试图与云霓师太说上两句。 云霓师太也十分给面子地一一回话。 而这些人中,唯独元裳与贤妃,始终沉默寡言,未置一词。 云离见时机差不多,便开口道:“师太,听说天后观的平安福十分有灵,本宫的懿儿也有幸得了一枚,不知这一枚可是师太亲手所绣?” 说着从怀间掏出那枚平安福,两指绕着红绳,平安福随之垂落,在云离的手中轻晃。 平安福一出,殿下女眷们纷纷张望。 这天后观的平安福千金难求,若是云霓师太亲手所绣,那更是无价之宝。 别说是碰上一碰,就算是瞧上一眼也是福分。 云霓师太看了那平安福一眼,点头道:“正是贫尼所绣。” 云离闻言眉头微挑,视线一转,落在始终沉默不语的元裳身上。 她笑着道:“裳侧妃好福分,竟得云霓师太亲手所绣的平安福,这平安福千金难求,裳侧妃竟赠予懿儿,实在大气。” 元裳被点到名,怔楞了片刻。 随后她面露尴尬道:“云妃娘娘言重了,这平安福妾身也是偶然得到的,在娘娘面前,妾身不敢邀功。” 云离墨黑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她佯装惊讶道:“竟有此事?那这平安福裳侧妃是从何而来?” 元裳脸色微变,她本无意邀功,谁成想云妃会请来云霓师太。 在师太面前,她又怎敢妄言。 与其被挑破这平安福并非是她所得,倒不如直截了当地承认了去。 既然赠平安福乃是好事,是谁赠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元裳收敛心神,就欲开口,却被一道轻柔的嗓音给打断了。 第四百零五章:包藏祸心 “妹妹,这平安福如此珍贵,怎么没给懿儿随身戴着?” 一侧的贤妃忽而开口询问出声。 此话一出,硬是将元裳几欲脱口而出的话给堵了下去。 云离看向贤妃,嘴角微扯道:“就是太珍贵,本宫怕懿儿福薄承受不起。” “懿儿乃是天子血脉,如何会福薄承受不起,妹妹真是口不择言了。”贤妃嗔怪道。 云离但笑不语,沉默了片刻,话锋一转道:“听说贤妃与云霓师太也结过缘?” 贤妃一怔,不过瞬间脸上又蓄起了和煦的浅笑。 她的视线扫过一侧的云霓师太,见她神色寡淡,便对着云离道:“曾有幸去过一趟天后观,与云霓师太有过一面之缘。” 云离眯了眯眸子,笑问道:“该不会这平安福方巧便是贤妃赠予裳侧妃的吧?” “娘娘说的没错,这平安福真是贤妃姐姐赠予妾身的。”元裳从旁道。 她顿了顿,又说道:“妾身觉着这平安福给小王子十分妥帖,便当是弥月之喜的礼物,娘娘勿怪。” 云离没吭声,心底却是如同惊涛骇浪。 果然是她! 她猜测元裳受人利用,原以为会是容清。 可后来经着调查,这平安福十分特别,云霓师太更与容清没有往来。 这王宫之中,唯一与云霓师太有所往来,不过只有贤妃一人。 她今日特意以容沉的名义请来云霓师太,为的不过就是当面确认这平安福的出处。 而今有了元裳的话,这平安福属于贤妃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看元裳的样子似乎也并不知道这平安福里藏有慢性毒。 云霓师太更不会在平安福上动手脚。 贤妃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不过转瞬又尽数收敛。 云离不动声色道:“那看来本宫不仅要感谢裳侧妃,更该感谢的应该是贤妃才是。” 贤妃温婉一笑,“妹妹客气了。” “来人,上甜点。”云离轻轻一笑,没有接话,只是对着殿外出声道。 不多时,便有宫娥端着精致的玉碟款步走了进来。 玉碟里摆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点心,点心中间还有一点红,宛若藏在水晶之中的一抹朱砂,十分特别。 “这点心可真好看,娘娘,这是什么?”坐在下位的一个女眷惊叹出声。 “这点心的名字确实特别,叫作:包藏祸心。”云离眨了眨眼睛,缓缓开口道。 “包藏祸心?这名字好生奇怪。”那女眷嘀咕出声。 云离抿嘴一笑,意味深长道:“别看这点心如此精致好看,可这里头包着的是红果,红果苦涩又含毒,食用不当轻则中毒,重则一命呜呼都有可能呢。” 话音落下,那些个女眷皆是露出了惊讶之色,又似乎对这点心产生了惧意。 云离见状又忽而话锋一转道:“不过诸位姐妹放心,本宫膳房的厨师可是很细心的,这红果虽有毒,但只要将毒心剜了,便是上等的养颜佳品,大家放心食用。” 云离的一席话,让在座的女眷面面相觑,对这道包藏祸心更是不知从何下手。 她视线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贤妃的身上。 “贤妃不尝尝吗?这道点心可是本宫特意让人准备的。”云离微眯双眸,凉凉开口道。 贤妃闻言一愣,旋即拾起银筷,嘴角一扯道:“自然是要尝尝的。” 说着便夹起点心咬了一口。 云离看着贤妃吃下,唇边漾出了一抹凉薄的冷笑。 用完点心,冬至宴也算是落幕了,云离送走女眷,又开口唤停了贤妃。 她站在华清宫的门口,石灯幢里的烛火映着她的脸,忽明忽暗。 贤妃就站在她的对面,脸色有些苍白。 “本宫瞧着贤妃脸色有些难看,可是夜里睡不安稳?”云离伸手拉上贤妃的手,柔声说道。 贤妃对于云离忽然的亲近有些意外。 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道:“是啊,最近总是夜不能寐,许是当初帮王上挡了一剑,伤了肺腑,如今每每到天凉,便总是疼的慌。” 贤妃很是故意的话却没能惹来云离的任何不满。 “真是辛苦贤妃了,锦竹,将东西拿来。”云离叹了口气,缓声道。 锦竹连忙上前,将一锦盒交到贤妃的手中。 “这是王上赐于本宫的安神香,贤妃可在睡前点上一支,可以助眠,至于肺腑疼痛,改日本宫让玄衣过去给贤妃瞧瞧可好?”云离浅浅说道。 贤妃似是受宠若惊,她脸上带着浅笑,点头道:“那姐姐就收下了,有劳妹妹了。” 云离未置一词,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 她目送着贤妃离开,那抹温和的笑也彻底消失了去。 精致的脸上沉静如夜,一双狭长的凤眸里幽黑一片。 “奴婢想不通,娘娘为何要赠贤妃安神香,这安神香可是娘娘亲手制的。”锦竹疑惑道。 “因为就是她,要我的懿儿死。”云离沉沉开口。 云离的话让锦竹重重一怔,她一脸震惊地看着云离。 “明日把这平安福给我送去明心宫。”云离眸色深沉,将平安福递给锦竹,吩咐道。 锦竹不明所以,却仍是点头应下。 回到寝殿,容沉早已坐在书案之后等着她。 夜凉如水,许是太久没有动心思,云离只觉身心疲惫。 可即便如此,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她还要等着贤妃付出代价。 容沉见云离脸色不太好,扶上了她,将她扶坐到了床榻边。 “这样做,可以让你解恨吗?”容沉知道云离从来都是睚眦必报之人。 可是事到如今,他却可以感受到云离打心底生出的疲累。 容沉伸手揉着云离的虎口,动作轻柔。 云离闭上眼睛吸了口气。 这后宫纷扰可比战场厮杀更让人头疼。 她宁可执剑上战场狠狠杀一场,也不愿费尽心思来对付这些想要她不得安生之人。 聪明如容沉,又岂能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 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云离明白,这是容沉对她的放纵和宠溺。 在这偌大的南翎后宫,她唯一的执念不过只有懿儿平安长大。 但凡有人触及到了她的底线,她便决计不会善罢甘休。 第四百零六章:寒凉心事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当中,谁也没有占上风。 即便不是鲜血淋漓,彼此也被伤的体无完肤。 冬至之后天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当那一场始料未及的雪花,如美丽的华章,层层叠叠,翩跹而至的时候。 沉寂了几日的华清宫,忽然闯入了一道仓惶的身影。 云离就坐在回廊处,一袭雪色披风,细碎的飞雪落在肩头,沉静如水,又仿若已经等待了许久。 冰雪寒凉,却远不及云离眼底的温度,淡漠如尘。 她素手端着一杯清茶,樱唇轻吹,碧绿的茶叶在瓷杯之中回旋。 眼前跪着一个身着宫衫的宫娥,泪眼婆娑,可怜兮兮。 她磕着头,颤声道:“请娘娘开恩,放过我家娘娘吧!” 云离抿了口茶水,凤眸轻抬,凉凉道:“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放过?本宫可有为难贤妃不成?” 那宫娥闻言重重一怔,又急忙磕头道:“娘娘息怒,我家娘娘如今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如若可能她定然亲自来跟娘娘赔罪,还望娘娘不计前嫌,救救我家娘娘吧。” 云离嘴角扯出一抹篾笑,淡淡道:“哦?动弹不得?贤妃若是身子不适应该找太医,找本宫作甚?” “娘娘!求娘娘开恩啊。”宫娥面露出几分绝望,眼泪流的更凶了。 如若不是王上避而不见,她也绝不会让她来华清宫求这位娘娘。 她身为贤妃的贴身侍女,自然清楚两人之间有何瓜葛。 此番贤妃出这等事,不用想也知晓是为何,又是何人所为。 自从冬至宴之后,贤妃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终于在昨日倒下了。 她意识清醒身子却是动弹不得,加上前几日华清宫送来了平安福。 贤妃娘娘便明白这一切都是云妃在报复于她。 有些事情终于还是被她看穿了。 可她不想就这么一直躺在床上宛若一具行尸走肉。 事到如今,王上不肯见她,太医也是借口无动于衷,所有的一切就像是被视线设计好了的。 她已经走投无路了不是吗? 与其等死,不如拼一把。 云离看着宫娥一直不断地磕头,直至额间布满了鲜红的血。 贤妃心思阴狠,却有如此忠心的侍女,倒真是让人意外。 直到那宫娥磕的头晕目眩险些栽倒之际,云离淡漠出声道:“既然你那么想本宫去明心宫走一趟,那本宫便随你去一趟就是。” 那宫娥闻言面上一喜,连连道:“谢娘娘!谢娘娘!” 云离薄唇轻抿,将茶水放到一旁的矮桌上,起身敛了敛披风,施施然朝外走去。 锦竹连忙撑伞跟上,竹伞将飞雪隔绝在外,却仍是掩不住偶有三两吹拂而入,落在云离披风一角,仿佛盛开的冰花。 她没有坐步辇,徒步朝着明心宫走去。 宫道被细碎的雪花铺了薄薄一层,踩上去咯吱作响。 “娘娘小心路滑。”锦竹从旁叮嘱道,说着又伸手扶住了云离的手。 云离朝着锦竹浅浅一笑,放缓了速度。 贤妃的侍女心底虽是急躁,却也不敢催促,怕眼前的云妃娘娘一个不喜心生悔意。 她小心翼翼地跟在云离的身后,垂着脑袋,一脸的惴惴不安。 原本坐步辇只需花一小会,云离硬是一边走一边欣赏雪景,花了足足半柱香的时间才走到明心宫。 那宫娥连忙上前推开宫门,请云离进去。 明心宫里气氛压抑,前院也只有三两太监在扫雪,见云离到来急忙跪地行礼。 “娘娘,这边请。”那宫娥比了个请的手势,又着急忙慌地推开了贤妃的寝殿大门。 随着寝殿大门被推开,顿时一股清香拂面而来。 云离吸了吸鼻子,最近扯出一抹冷笑。 果然还是点了她亲手所制的安神香。 透过低垂的帷幔,云离瞧见了躺在床榻上无法动弹的贤妃。 那宫娥已经踩着碎步走到了床榻边,弯身对着贤妃说着什么。 不多时,那宫娥便又快步走了出来,跪在云离的跟前,说道:“请娘娘出手救救我家娘娘。” 云离扫了那宫娥一眼,随后将目光投射入内。 “看来贤妃病的不清啊。”她轻叹出声。 “你们都退下……”贤妃虚弱的嗓音自帷幔后传出。 那宫娥顿了顿,随后退了出去。 锦竹望向云离,见云离点了点头,便也紧随着宫娥走了出去。 寝殿的大门被关上,云离穿过帷幔,缓步走到贤妃的床榻边。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贤妃,眼前的贤妃脸色苍白如纸,眼窝之下埋着浓重的阴影,一看便是长久没有好好入睡造成的。 虽然虚弱,可贤妃脸上的怒意却是十分明显。 云离抿嘴一笑,对于贤妃那恨不得杀了她的眼神无动于衷。 “终于,不装了吗?”云离清冷说道。 贤妃轻咬下唇,开口道:“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云离咯咯一笑,目光却是森冷不已。 “贤妃这话说的没有道理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宫给你下毒了?” “别装了,你若要杀我,不如就趁现在,否则若是等我好起来,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贤妃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这些话,说罢便喘起了粗气。 云离啧啧两声,她落座在床榻边,伸手捏起贤妃的手指,随后又忽的松开,贤妃的手顿时落回床榻之上。 “你看看现在的你,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还想着跟我放狠话吗?你还有什么资本?”云离轻哼一声,话锋一转道:“我本与你无冤无仇,你做那些小动作我完全可以视而不见,即便是杀人蛛事件,我也曾不想与你计较。” “可是。”云离话语一顿。 她凑近贤妃,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阴沉道:“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对我的懿儿动歪脑筋。” “他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给他下毒?”云离眸子里带着彻骨的寒意,犹如一把利箭直直射向贤妃。 贤妃震惊地看着云离。 她以为唯有平安福之事被她所看穿。 却不成想连杀人蛛事件也早已被她所知。 可即使这样又如何?知道一件与知道几件又有什么差别? 贤妃闭起眼睛,再睁眼时眼底盛满了滔天的恨意。 第四百零七章:谁敢杀你 汹涌的恨意如同潮水将云离淹没。 那是真真切切由心而发的恨,却也并不比她的少。 贤妃双目死死盯着云离,一字一句道:“因为你该死啊,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翟风也不会因此而葬身在异国他乡,而你非但不必为他偿命,竟还成了云妃,这南翎后宫本该只有我贤清一人,凭什么你一来就可以得到王上的爱?凭什么你可以生下他的孩子?” 云离闻言微怔,就因着如此? 原来不过就是因着她多管闲事,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真是可笑至极。 贤妃忽然呵呵一笑,她看着云离,那双眼眸里满是阴狠之色,“云离,你以为你隐藏的很好是吗?” 云离眸色一凛,对上贤妃深沉的眸子,原来她早就知道! 她脑中忽有灵光闪过,墨黑的眼底更是幽深一片。 “所以正月十五那一晚,是你通风报信?让禁卫军将我与云凌一并抓了起来?”云离冷冷道。 贤妃仿佛已经将生死看穿,又好像是豁出去了。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要激怒云离。 好让云离即刻杀了她。 只见贤妃嘴角漾出一抹冷笑,“是又如何?可惜还是没能弄死你。” 云离眸色一沉,她伸手揪住贤妃的衣襟,沉沉道:“你别忘了你是北霁人,身负北霁王的密旨,而你却就这么反了?” “重要吗?大家同为女人,你能成为云妃,为南翎王诞下子嗣,不也就是为了图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什么家仇国恨,什么大义,全都是放屁!我所求的与你又有什么区别?”贤妃凉凉说道。 那话语间似还有几分悲哀之感。 云离松开手,忽然轻笑了起来,“你真可怜。” 贤妃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怜啊,成为和亲公主千里嫁到南翎,被北霁所抛弃,却又不得南翎所爱,你说你可怜不可怜?即便你不择手段,可你也没有得到你想要的,最终还落得现在这个瘫痪在床动弹不得的下场?南翎王呢?他可曾来看你一眼?没有吧,甚至连个太医都不曾来明心宫一趟。”云离的话犹如一根根尖锐的针狠狠地扎进贤妃的心底。 贤妃身子微微颤抖着,似是隐忍极怒,连脸色都潮红了起来。 云离却是不依不饶道:“而最终在你床榻边的却是我这个想要你死的人,若非走投无路,你又怎么会来找我?贤妃,你想活下去吗?求我啊。” 贤妃闭起眼睛,双手死死揪着锦被,指甲深深扎进肉里。 却仍是半点没有疼痛之感,这种麻木无力之感让她近乎崩溃。 而云离的到来又好比一场风暴,如刃的飓风将她刮的体无完肤。 她张了张嘴,最终未置一词。 云离嘴角邪邪一扯,“你以为你知道我的身份又能奈我何?如今的你,不过就是一只卑微的蝼蚁,只要我轻轻一捏,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还想以此来要挟我吗?” 贤妃紧抿双唇,脸色惨白一片。 “你中的毒,这世上只有我能解,我若要你死,你便活不过下一刻,可我若不想你死,你便只能躺在这床榻上孤独终老!贤妃,你选哪个?”云离眯了眯眸子,云淡风轻道。 “你是魔鬼!”贤妃低声嘶吼。 云离嗤笑一声,她摇了摇头,“若非你心如蛇蝎,又岂会自食恶果?”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啊!动手啊!杀了我!”贤妃颤声开口。 那悲惨的话语如泣如诉,如若不知情之人,大抵也会因着这一声声凄惨的话语而心生出怜悯。 云离缓缓起身,站在床榻边,目光寒凉地望着贤妃。 下一刻,却忽闻一道厉喝自殿门处响起。 “谁要杀你!谁敢!” 伴随着话音落下,云离侧目,便见一袭华服的太后迈步而入。 太后鲜少出羲和宫,除非宫中宴席。 而眼下,竟然会出现在明心宫。 云离眉头轻挑,还知道搬救兵,也不算太笨。 她微微福身,对着太后行礼道:“见过母妃。” 太后扫了云离一眼,将目光落在贤妃的身上。 当见着贤妃的模样,顿时眉头一皱,“怎么回事这是?贤妃怎么就成这样了?没人唤太医吗?” 贤妃见太后来了,眼角滑落两行清泪,委屈地唤道:“母妃……” “太后娘娘千万为我家娘娘做主啊!我家娘娘自从参加了云妃娘娘举办的冬至宴,之后身子便是一日不如一日,如今更是连床都下不了了,身子也是动弹不得了,她一定是中毒了!太医总是推诿不肯来明心宫为我家娘娘诊治!”那个原本祈求云离的宫娥此时正跪在太后的跟前,如泣如诉。 云离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看来此番她又被贤妃摆了一道啊。 找她不是最后的选择,找太后才是啊。 先让她来,不过就是为了太后撞个正着罢了。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以为自己能安然无恙?真是做梦。 太后听了宫娥的话脸色一黑,沉沉道:“还不快去唤太医!云妃,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云离被点到名,一脸无辜地看向太后,“回母妃,臣妾也是被此宫娥唤来的,贤妃不知为何一见臣妾便让臣妾杀了她,奇怪的很。” 太后狐疑地扫了两人一眼,沉沉道:“这后宫争宠哀家见的多了,如今这南翎后宫不过就你们二人,也大可不必非要弄个你死我活的。” 云离没有吱声。 只闻太后话锋一转,对着云离道:“云妃啊,你这既然已经有了懿儿,也该大度一些,好好劝劝王上在后宫之中雨露均沾,王上对你宠爱至极,你该知足。” 云离薄唇轻抿,看来太后果真以为是她因为争宠而对贤妃下手。 至于懿儿中毒之事,除了那枚元裳所赠的平安福外她没有贤妃最直接的证据。 单凭只字片语太后也未必愿意去相信。 更何况看太后的模样,显然是护着贤妃的。 至于为什么会护着贤妃,云离猜想左右不过两个方面。 其一是因为贤妃乃是和亲公主,生死关乎两国关系。 其二便是为了牵制于她,避免容沉因她而毁了社稷。 所以今个儿她要动贤妃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云离并不在意,只要这毒在,贤妃就再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第四百零八章:互相牵制 如今的局面纯粹属于互相牵制。 云离清楚贤清身负密旨,贤清也知晓云离身份。 可即便如此,贤清身上的毒只要在一天,云离便是占着上风的。 有了太后的懿旨,太医不敢怠慢,不过一会儿就拎着药箱来了明心宫。 一进来行了礼之后就来到了贤妃的床榻边。 透过低垂的帷幔,他探上了贤妃的脉。 太医是慕容族人,医术自然不在话下。 可云离却笃定即便他医术再高明,也绝对无法识别出贤妃所中之毒。 这世上,除了她,怕是也只有玄衣和百里渊能了解一二了。 这毒,是她曾去东来之时偶然得到的。 就藏在那道包藏祸心之中,单单食用并不会怎样,可偏偏加上她亲自调制的安神香。 两者一旦碰上,便成了这毒,虽一时半会不会立刻要了贤妃的命。 却也可以好好折磨上她一段时间,假以时日若无解药,她只能五脏六腑尽衰而亡。 一如云离所想,太医收回手,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他起身来到太后跟前,作揖道:“太后娘娘,贤妃娘娘乃是中毒,可这所中之毒委实有些蹊跷,微臣才疏学浅,实在无法识别这是哪种毒啊。” 太后闻言眉头一皱,意外出声:“中毒了?” 她说着又扫了云离一眼。 只见云离神色寡淡,并未对太医所言有任何过多的反应。 太后面色一沉,说道:“你可是太医院首,连你也不知道贤妃中了什么毒?” 太医连忙跪倒在地,“还请太后娘娘责罚,微臣实在不知。” “罢了罢了,那你可有什么治疗之法?”太后挥了挥手,又道。 太医眉头紧锁,沉默良久才开口道:“微臣不知贤妃娘娘所中之毒,也不敢乱来,最多不过开些清热解毒的汤药缓解缓解,但大抵是没有什么成效的。” “这可如何是好?”太后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对着云离道:“云妃,你可有什么法子啊?” 这话问的隐晦,看太后的样子似乎笃定这毒便是云离给贤妃所下。 云离薄唇轻抿,一脸委屈道:“母妃这话是为何意?臣妾可不懂医,如何能有什么法子?” 太后听了云离的话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却也无法拿云离怎么样。 云离不承认,她也没有证据表明这毒就是云离所下,看来这是贤妃的命数啊! 她一时也有些烦躁,不好对着云离发脾气,便只好对着太医没好气道:“不论如何,你得想办法治好贤妃,如若治不好,唯你是问!” 太医听着这话顿时冷汗涔涔,这不是明摆着为难他吗? 可太后下了死令,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接下,“微臣遵旨。” “贤妃,你放心,哀家一定让人治好你。”太后起身来到床榻边,对着一脸可怜之态的贤妃安抚道。 贤妃垂眉,眼中含着晶莹的泪,低声道:“臣妾多谢母妃。” 话音方落,便触及道一抹寒凉的目光,越过太后,落在她的身上。 她眉梢微转,只见云离唇边带着一抹邪肆的冷笑,好似在看一个白痴一般地看着她。 贤妃咬紧银牙,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头却是将云离咒骂个遍。 云离收回目光,视线落在太后的身上。 她温言道:“母妃,贤妃变成这样实在可怜,我看着明心宫里的宫娥太监一个个的都不干实事,不如让臣妾为贤妃重新挑选一些有能力的宫娥太监前来,也好妥善照顾贤妃。” 太后闻言扫了殿内一圈,果真见这寝殿之中除了那贴身照顾贤妃的宫娥守在一旁外。 竟然清一色是她的人,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甭管云离安的什么心,这话说的倒是有些道理的。 于是太后便点了点头,算是允下了。 云离微微俯首,余光所及,是贤妃那双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眼神。 她心底轻嗤一声,既然贤妃把太后给搬出来了,那她便和她好好玩玩。 离开明心宫时,雪又下大了几分,将整个南翎王城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 这后宫虽仍是由太后执掌,可云离要换一些宫娥太监还是小事一桩。 她吩咐锦竹挑选了几个机灵的宫娥太监,又从华清宫里选了几个心腹送去明心宫。 不过小半日,这明心宫就如同大换血一般,除了贤妃的心腹之外,其余的全部被云离给换了个遍。 如此一来,这明心宫的一举一动便再也逃脱不了云离的眼睛了。 而原以为一切尽在掌控。 可却不成想,在贤妃中毒后的第三日,羲和宫又传来了一道懿旨。 这道懿旨就如一道惊雷,在华清宫了炸开了锅。 云离坐在寝殿里,火炉子烧的很旺,将寒意驱散,暖洋洋的。 可即便如此,她的脸色仍是阴沉的吓人。 锦竹站在一旁,眉头紧锁,心底有些惴惴不安。 她纠结了许久,这才上前开口道:“娘娘,这事儿您再不爽也还是得出个态度啊,羲和宫那边可是眼巴巴地望着呢。” 云离沉默着,良久不语。 锦竹轻咬下唇,再一次道:“娘娘?” 云离斜睨了锦竹一眼,“你慌什么?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锦竹被云离堵的无言以对,她撇撇嘴,顿了顿,还是说道:“锦竹倒是没慌,就是娘娘您坐在这里两个时辰了,一言不发的,实在很吓人啊。” 云离眉头一挑,她都坐了两个时辰了? 暖炉的热意将寝殿笼罩在温热之中,云离只觉连掌心都微微泛湿了。 她搓了搓手,视线落在一旁的懿旨之上。 懿旨之上写着:下月初五,王上选妃。 还附着几个名字,大多都是朝臣之后,能配得上容沉的存在。 她知道太后迟早会让容沉选妃,可没想到却是在贤妃中毒之后不久。 这明摆着已经将贤妃判了死刑,不过碍着她和亲公主的身份才在极力救治罢了。 眼下这道懿旨除了华清宫有,明心宫里肯定也有一道。 不知贤妃会不会被气死? 可不管贤妃是什么态度,她云离委实很不爽呐。 第四百零九章:置气 王上选妃,这无可厚非。 可偏偏云离她不是什么大度之人。 她明知道容沉身为南翎王,这偌大的南翎后宫不可能只有她一人。 然而真遇上这事儿,她也绝对做不到像曾经在北霁之时对待轩辕澜那般对待容沉。 感情这种东西,没什么理智可言。 因此这懿旨在华清宫里放了一天,云离也不曾表明任何态度。 大雪初霁,华清宫里纯白一片,积雪铺了厚厚一层。 天色渐暗,宫娥将石灯幢里的烛火点燃,微光掩映着白雪,泛着清冷之色。 一道修长的身影大步沿着回廊来到云离的寝殿前。 他俊眉微蹙,脸色稍显阴沉。 不过还是想着在进门前收敛心底的不悦,平复了心情。 门口站着太监,见到来人连忙跪下行礼,“奴才见过王上。” 容沉微微颔首,正欲推门,却被那跪着的太监出声阻止了,他重重磕了个头,道:“王上恕罪,娘娘有言,今日身子不适,任何人都不见,包括王上。” 那太监说完额间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天知道他说出这些话来是花了几辈子的勇气,是连命都豁出去了的! 容沉眸色一深,不过转瞬便恍然,不是任何人都不见,大抵只是不想见到他罢了。 他望着透出烛光的殿门,眉眼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等不到容沉说话,也没见他离开,一颗心更是惴惴不安起来。 良久,容沉才凉凉道:“你去通报一声,若是云妃不肯见本王,本王便在这院子里等到她愿意见本王为止。” 小太监一听吓了一跳,这天寒地冻地让王上在院子里等着? 这不是找死呢吗? 他见容沉退到院子里,一颗心吓的砰砰乱跳,哪里敢怠慢,连忙推门入了寝殿去禀告了。 容沉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寝殿里窝着的云离如何听不见? 她阴沉着脸,容沉这是在玩苦肉计吗? 真是幼稚! 她云离又岂是心软之人? 所以还不等小太监开口,云离便抬手道:“不见,退下吧。” 小太监闻言冷汗涔涔,却也不敢多言,颤悠悠地退出了寝殿。 锦竹在旁撇撇嘴道:“娘娘,这大冬天夜晚天寒,真让王上在外面站着吗?这若是传了出去,只怕那些闲人又该对娘娘一顿非议了。” 云离眉头一挑,一脸无所谓道:“他又不傻,不知道走吗?我乏了,你退下吧,我要睡了!” 锦竹闻言心下微怔,深知云离是因着太后懿旨所以在与王上置气。 只是这王上也冤啊,这是太后的意思,也并非是王上所愿不是? 锦竹很同情王上,只是自家娘娘的脾气经着这么久的相处她也清楚的很,说一不二,但凡作出决定就算是十头牛也拉不回。 她一脸无奈地福了福身子,“那奴婢就退下了。” 离开寝殿,锦竹瞧见了站在院子里的容沉,一身玄色宽袍,掩映在微光白雪之下,显得格外孤傲清绝。 她来到容沉跟前,福身行礼道:“奴婢见过王上,娘娘性子倔,王上还是回去吧,若是冻坏了身子谁也担待不起。” 容沉淡漠地扫了锦竹一眼,未置一词。 锦竹抿了抿嘴,行吧,王上虽然看似孤冷,却也是个牛脾气。 她见容沉不说话,便只好退了下去。 漆黑的天幕之上唯有一轮弦月孤零零地挂着,月华洒落在容沉的周身,又映着地上堆积的雪,愈发的寒凉。 容沉就这么静静站着,视线落在那紧闭的殿门之上。 云离躺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几个反复之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径直坐了起来。 云离转过头,视线落在窗棂外。 她下了床榻拾步走到雕花的窗棂旁,轻轻推开一条缝。 只见泛着些微光亮的院子里,容沉依旧站着,面色沉寂。 云离拧起眉头,他还不走! 她背靠着窗棂,思绪纷乱一片。 忽而后颈寒凉一片,云离抬手一摸,掌心湿润一片。 她转过身,只见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雪,细碎的飞雪透过缝隙吹拂入内,宛若鹅毛跌落在光洁的地板之上。 云离退了一步,伸手将窗棂关了起来。 下雪了,他总该会走吧。 云离垂眸,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再一次推开窗棂看去。 只一眼,她的眉头便又是深深皱了起来,那墨黑的眼底闪过一丝愠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 云离输了…… 她拿上披风,推开寝殿的大门走了出去。 飞雪洋洋洒洒地包裹上她,冰冷的落在脸上。 云离却是不知不觉,她快步走到容沉的面前,扬手一挥,将披风环上容沉。 “傻不傻,下雪了不知道走吗?”云离责怪道。 容沉眉宇间柔和一片,他的唇边漾出一抹清浅的笑,“我知道,你一定舍不得我。” “所以就用这苦肉计?一点都没有新意!”云离瞪了容沉一眼,没好气道。 “有没有新意不重要,有用就行,夫人,别生气了。”容沉伸手揽过云离,将她拥进怀中。 “我没生气,就是心里不太舒服。”云离推开容沉,“先进去吧,外面冷。” 说着转身朝着寝殿内走去,容沉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抬步跟了上去。 “选妃这件事是太后的意思,并非是我所愿。”刚走进寝殿,容沉便出声解释道。 云离顿住脚步,斜睨了容沉一眼,“我知道。” “你若真的非常不喜,那我便想办法解决了这事。”容沉上前一步,沉声道。 云离抬眸,对上容沉沉肃的目光。 如若真的可以推脱,云离相信容沉早就这么做了。 这件事关乎南翎社稷,假如容沉真的想方设法拒绝选妃,只怕不仅是太后,连南翎朝臣都会非议颇多。 依着全局考虑,容沉这妃是必定要选的。 云离心底澄明一片,可偏就因着感情,她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容沉选妃。 她心中挣扎了许久,最终摇了摇头,退步道:“不,选妃势在必行,不过,这妃子的人选……” 云离觉得一个贤妃已经够她头疼了,假如再进来几个争强好胜的,她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第四百一十章:萧敏芝 云离的话刚说完。 容沉便是开口道:“贤妃因着卧床不起,此番选妃便是由你,太后,还有我三人做出择选,你想让我选谁,我便选谁就是,我明白你的顾忌。” 这一句话仿若一颗定心丸,让云离原本忐忑的心彻底静了下来。 只是话虽如此,可到底她对那些臣女并不了解,她们各自是什么秉性还有待调查。 而距离太后拟定的选妃大典,也不过短短小半月光景了。 云离虽仍然有些不爽,可容沉能明白她所忧,还选择纵容她。 即便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可到底也让她舒坦了些。 而她也清楚,有些事情迟早要发生。 她云离也绝不会在这南翎后宫待上一辈子。 “我会派少辛去调查这些臣女,她们之中你可有想要择选之人?”云离抬眸询问道。 容沉眯了眯眸子,墨黑的眼底闪过一丝微妙。 这是在试探他? 他嘴角微扯,伸手环上云离,柔声道:“我容沉此生只爱阿离一人,于别人来说,不过只是这帝王路上不得不牺牲的过客罢了。” 这话柔情至极,却也无情之至。 云离心底微寒,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真不假。 即便她拥有容沉绝对的宠爱,可她不知,在未来某一日,她是不是也会成为他这条帝王路上的绊脚石。 而因此,被他一脚踹开? 她不容许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有时候该要先下手为强。 云离沉了沉心绪,却是迟迟不语。 翌日清早送走容沉之后,她便让锦竹去羲和宫回话,选妃之事,她云离极力支持。 坐在书案后,云离翻看起了那张选妃清单。 清单之上罗列了诸多候选之女,而其中一人,却是让云离心下一怔。 “萧敏芝?”云离呢喃出声。 这萧敏芝居然也在候选之女之列?真是意外之喜。 云离眯了眯眸子,只闻寝殿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锦竹款步而入。 “娘娘,奴婢回来了。”锦竹出声道。 云离头也没抬道:“太后可是夸赞我识大体?” “娘娘如何知道的?”锦竹心下一惊,有些意外道。 云离嗤笑一声,场面话谁不会说,尤其是太后这样深谙世故又在后宫浮沉了这么久一个人。 “对了,这萧芮是谁?”云离抬眸,看向锦竹道。 “娘娘问萧大人做什么?萧大人便是王上的老师,是南翎三朝元老,位居太师。”锦竹回答道。 容沉的老师?云离脑中陡然浮现出那个咄咄逼人的老臣。 他竟是这南翎国的太师,好巧不巧也姓萧。 这一瞬,云离忽然就想起了萧靖,那个也曾如师一般教导他的人。 时过境迁,也不知是不是还有机会见上一面。 云离收起游离的神思,视线落在萧敏芝三个字上。 萧敏芝,居然是萧芮的孙女。 有这重身份在,加上她身为御前女官,会成为容沉后妃的可能性很大。 而她又睿智聪慧,心思澄明,这样一个女子若能真心辅佐容沉,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云离单手敲打着桌面,又迅速拾起毛笔在萧敏芝三个字上打了个勾。 随后又在自己的不断询问,锦竹的不断解释之下了解了南翎朝堂之上的一些朝臣背景。 基于此,才选定了几个要多留意的后妃人选。 做好一切之后,云离便让锦竹唤来了少辛。 云离吩咐少辛按着清单之上的名字一个个去调查她们的脾性。 因着时间紧迫,这人数又多,云离基本已经做了一个简单的删选,将第一轮有可能被删下去的女子给去掉了。 这一切十分细致的准备都要归功于曾在北霁之时轩辕澜让她做那劳什子的遴选官。 少辛似乎对这个任务感到有些头大。 云离见他脸上露出的为难之色,便挑眉笑着出声道:“你可以找阿岚一起去,这回若是办妥了,我一定和王上挑明,让他赐婚给你和阿岚。” 少辛一听满脸尴尬之色,他清了清嗓子,“娘娘别拿属下开玩笑了。” 云离抬手摸了摸鼻尖,促狭道:“怎么?不要啊?那我收回好了。” “要啊,肯定要,娘娘你别听少辛哥哥的。”一道清丽的嗓音自门口响起。 伴随着话音,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一溜烟地跑到了少辛的身旁。 阿岚一把抢过少辛手中的清单,对着云离双拳一抱道:“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为娘娘查清楚这些女子的脾气秉性,连寻常爱做什么都给你一一查出来!娘娘就等着瞧吧!” 云离眼底满是狡黠,只见阿岚冲着少辛扬了扬下巴,也不管少辛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少辛,阿岚虽是风风火火的个性,可她对你可是真真切切的,你对她也有情,切莫错过了一段好姻缘,快去吧。”云离语重心长道。 少辛微微垂眸,对着云离点了点头,“属下告退。” 外面的雪下下停停,天气仍是寒凉。 “锦竹,去拿上披风,我要去趟尚司局。”云离缓缓道。 锦竹心下一愣,疑惑道:“娘娘去尚司局做什么?” “自然是找个老朋友。”云离抿嘴一笑,接过锦竹手中的披风披上,迈步走出了寝殿。 尚司局位于南翎王宫最北边,是萧敏芝身为御前女官所在之地,执掌后宫所有敏感的案子。 前有刑狱司,后有尚司局,这便是南翎制度。 步辇停在尚司局的门口,守卫见来人连忙行礼。 “恭迎云妃娘娘。” 云离微微颔首,“免礼,萧女官可在?” 守卫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道:“云妃娘娘来的不巧,萧女官去了御书阁。” 云离眉头微蹙,这么不巧? “娘娘可要移步御书阁?”锦竹从旁询问道。 云离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天色还早,便点了点头道:“走吧,去御书阁。” 御书阁在南,这一南一北地倒是花了云离不少时间。 天寒地冻,以至于云离抵达御书阁时脸都冻红了,原本白皙的脸蛋儿泛着浅浅的红,倒也更增添了几分柔弱之感。 御书阁外没有守卫,这倒让云离有些意外。 她推开微敞的门,拾步走了进去。 还未走上几步,便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嗓音自深处传来。 云离脚下一顿,心底重重一愣。 第四百一十一章:想到一处了 寂静的御书阁里弥漫着笔墨香气。 云离就站在书架之后,透过罗列堆叠的古籍缝隙,望着书架之后相对而立的两人。 “此番选妃,你会是本王首选,所以你必须好好表现,本王相信以你过人的天资,一定明白本王之意。”容沉缓声开口。 他的对面,是一袭女官服的萧敏芝,微微俯首,看不清情绪。 话音落下,萧敏芝才恍然抬首,清秀的眉宇间似淡笼愁绪。 一入宫门深似海,她身为女官,看过太多后宫争斗。 有些事情她能避则避,却不想有朝一日终归是避无可避。 而王上,大抵也是看重了自己的身世而已。 思及至此,萧敏芝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可无论如何,她都是无法拒绝的不是吗? 所以,最终萧敏芝还是点了点头,沉肃道:“微臣遵旨。” 容沉望着脸色略显苍白的萧敏芝,低声道:“委屈你了。” 萧敏芝嘴角微扯,轻轻摇了摇头。 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看来容沉是与她想到一处了。 不管是萧敏芝的身世地位,还是沉静聪慧,都是最好的后妃之选。 只是这么一来,却是要委屈萧敏芝了。 像萧敏芝这样的女子,大抵与云离一般是不愿入后宫的。 她定然有自己的考量与执念。 然而眼下她点头答应了,估摸着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云离望着萧敏芝,为了朝局与后宫,有些牺牲是无可避免的。 这也是身为王族,身为朝臣之后的悲哀。 云离转身,悄然出了御书阁。 既然容沉已经找过萧敏芝,那么她也就没有必要露面了。 距离选妃之日越近,云离的一颗心就越是有些惴惴不安。 也不知道是为何故,许是北霁之时选妃的变故,让云离心底隐隐有些担忧。 深怕届时也会有发生什么不可预计的事情来。 好在初五之前,少辛与阿岚也将所调查的成果交到了云离的手中。 云离花了两日时间研究了一番,总算是在初五之前敲定了后妃之选。 此番太后没有确定到底选多少女子入宫,所以云离多留了几个备选。 初五这一日,断断续续下了许久的雪总算是停歇了。 整个南翎王城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雪白之中。 厚重的积雪不曾消融,堆积在宫道两侧。 扫雪的太监比比皆是,为主子们清出行走的宫道。 四个太监抬着一抬步辇,许是怕打滑,走的很是缓慢。 步辇之上帷幔翩跹,露出一身华服的云离,明眸善睐,红唇如火,却浑身透露着冷漠疏离。 这样打扮的云离只出现在当初的冬至宴时。 而今这选妃之日,她这一身锦衣华服,倒更显出几分高贵不可亵渎之感。 有些时候,凌厉的气势是必须存在的。 也好让那些即将入后宫的女子清楚,最好不要惹她云离,离她远一些才是。 选妃在玄央殿,与北霁不同的是,她所参与的遴选已经是最后一轮。 也就意味着那上百个臣女早已删选掉了许多。 只是云离没想到的是,这竞争会是那么激烈,这最后一轮剩下的不过寥寥五人而已。 她拾步走进玄央殿之时,容沉与太后已然端坐于高位之上。 见着她,似乎都显出几分意外之感。 那一袭绯色华服,长长的裙摆之上盛开着大朵牡丹,轻垂及地。 精致的脸上带着清冷的浅笑,宛若自冰峰中来,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寒意。 太监引着云离落坐一旁。 她朝着容沉与太后施施然行了个礼,这才坐下,视线落在那大殿对面站着的五个女子。 还好,除了萧敏芝之外,还有两人是她拟定的后妃之选。 一个是宋侍郎之女宋笙,还有一个是许廷尉幺女许司垚。 其余两人来头却也不小,一个是南翎大将军诸葛方之女诸葛玉儿。 剩下的,则是太医院院首的孙女慕容红鸢。 这个慕容红鸢,云离倒是在那选妃清单之中并未瞧见。 算起来,此女与失踪的世子妃慕容绿萝还是表姐妹的关系。 这慕容绿萝与容世子已经失踪,容沉倒是不曾牵连慕容一族。 正寻思之际,太监宣布选妃开始。 大抵便是臣女献艺,她与太后做初选,由容沉最后决定罢了。 只是云离这回却是想错了。 只见一袭绛紫色宫袍的俊秀男子缓步自梁柱之后走出。 云离眉头微蹙,正疑惑之际,便闻那清秀男子缓缓俯首作揖道:“微臣华清,见过王上,太后娘娘,云妃娘娘。” “华卿免礼,开始吧。”容沉淡淡说道。 华清微微俯首,旋即转身面对那五位臣女,缓声道:“此次既有幸承蒙王上赏识作为最后一轮的遴选官,华清作为宫中乐坊的琴司,那么这第三轮,就请各位小姐以雪为景,抚琴一曲吧。” 琴司?抚琴? 云离心下划过一丝意外。 这让五人皆是抚琴,大抵有失公平。 有人擅长便总有人不擅长,这便无法在容沉面前表现出最好的自己。 不过转念一想,这应该也是容沉的意思。 或许只是为了给萧敏芝铺路罢了。 云离静静望着,便闻华清唤了一声,“就从萧小姐开始吧。” 萧敏芝闻言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从容的浅笑,缓步来到殿中央的漆案前坐下。 那一双葱葱玉手轻抚上面前的桐木琴。 曲调如流水缓缓倾泻而出,悠扬沉稳,指尖灵活,每一下都恰到好处。 即便是琴司华清,也频频随着曲调的抑扬顿挫而微微点头。 一曲终了,萧敏芝欣然起身,朝着高位之上的容沉浅浅一笑。 容沉回以一笑,在华清不曾开口前先行道:“萧女官的琴技果然是南月城之最。” “王上谬赞。”萧敏芝举止大方,并未因着这一句夸赞而体现出任何的得意之色。 云离这时才恍然,看来自己猜的不错,这第三轮的遴选就是为了萧敏芝特意安排的。 有了萧敏芝的那一曲,之后的四人琴技便都显得技术平平了。 待五人全部抚琴完毕,便由着华清在纸上写下一人名字。 这名字纯粹也只是参考,可这一票,却也至关重要。 至少在太后面前,这一票或许能取到决定性的作用。 第四百一十二章:变故 太监将写有名字的纸递到容沉的跟前。 容沉扫了一眼之后便交给了太后,太后望着纸上的名字,笑着点了点头。 “诸位小姐请移步偏殿稍候。”太监朝对着五位臣女开口道。 五人福身行了个礼之后便施施然走出了玄央殿。 华清也接着告退,除了太监宫娥外,玄央殿内便只剩下了云离他们三人。 “云妃觉着该选谁?”太后悠悠出声。 云离抬眸,对上太后似笑非笑的眸子,她嘴角一扯,淡然道:“不知这一次母妃可打算择几位后妃?” “且选着吧。”太后淡笑道。 听这话的意思,看来太后也没有确定要选多少人。 看来就是随缘咯? 云离抿嘴一笑,“臣妾觉着萧女官倒是格外出众,若能入后宫帮助王上,倒不失为一件美事。” 太后闻言点头,“这话倒是不错,哀家看萧家丫头也顺眼的很,又聪慧又机灵,王上你觉得呢?” 容沉眸色清冷,浅淡道:“母妃与云妃觉得好,本王自然没有意见。” 容沉的话让太后十分满意,她朝着太监道:“既然王上都说好,那这萧敏芝就算一个,哀家觉着那诸葛玉儿也十分不错,她的父亲是大将军,她自己又是能文能武,也定然能帮上王上。” 云离闻言眉头一蹙,这容沉找的是妃子又不是臣子。 需要能文能武? 这诸葛玉儿是出了名的脾气火爆,眼里揉不得沙子。 虽为将军之女,却半点不是直爽之人,反而蛮横至极。 这是少辛调查出来的结果,云离觉得不会有多大的出入。 正当云离觉得容沉必然会拒绝之时,却不想容沉竟然点头道:“母妃言之有理。” 云离眸色一沉,只闻太后笑着道:“那萧敏芝与诸葛玉儿就这么定了,王上可还有看中之人?” 容沉的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云离却是闷声不吭。 显然这事儿已经不再她的掌控之中了。 她云离的选择大抵也并不重要。 索性不言,多说才多错。 容沉薄唇轻抿,凉凉道:“那就她们二人好了。” “就她们二人?”太后许是清楚若要再次让容沉同意选妃不易,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多选一些委实可惜。 她顿了顿,又道:“这五位臣女皆是百里挑一,都入后宫都不为过,王上眼见高,却也该为我南翎多考虑考虑才是。” 容沉神色寡淡,却是清楚太后是为何意。 “臣妾觉得太后所言极是,偌大的后宫没几个人,实在冷清的很,不如王上就全收了。”云离凉凉道。 容沉眸色一黯,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 触及到那双挑衅似的凤眸,他顿生出几分无奈。 太后对于云离的话倒是很意外,看着云离的眼神之中都带着几分赞许。 看来她算是听进去自己的劝告了。 “云妃说的不错,王上就按云妃所言来吧。”太后微微颔首道。 容沉眼下算是赶鸭子上架,断然无法再反驳什么。 于是便只好点了点头,答应了去。 太监接旨去宣召,将五位分别册封,萧敏芝与诸葛玉儿直接封妃,其余三人皆为美人。 择日便搬入后宫各宫邸。 饶是天气严寒,这后宫却是热闹了起来。 大多都是因着一下子多了五个主子,茶余饭后多了许多谈资。 也有人胆子大些的议论起了云离是不是会因此而失宠。 华清宫里,云离依旧窝在暖和的寝殿里逗着容懿,并不理会外面的闲言碎语。 经着几个月,容懿愈发的白白胖胖,可爱极了。 云离手中拿着拨浪鼓,轻轻摇着,咚咚声一出,懿儿便咧着嘴咯咯直笑。 懿儿笑的欢,云离便也跟着乐呵。 正玩闹间,寝殿的大门被推开,凛冽的寒风随之闯入。 帷幔翩跹而起,云离侧目,便见容沉缓步而来。 她收回目光,继续逗着懿儿。 容沉眼眸泛着柔光,墨黑的眼底映着床榻前这一幅暖意十足的画面。 “你怎么来了?”云离见容沉就站着也不说话,便转头询问道。 容沉踱步上前,坐到床榻边,伸手碰了碰懿儿圆滚滚的小脸蛋。 他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也只有在华清宫里,他才会卸下所有的孤傲疏离,露出这般容易亲近的模样。 “选诸葛玉儿,是因为她的父亲是大将军,手握重权,你也曾为将军,该明白作为帝王心底的顾忌。”容沉缓缓道。 云离望着容沉柔和的侧颜,所以他这是在跟自己解释? 这一次的选妃她做足了功课,也大抵清楚南翎朝局。 诸葛方手握兵权,功高盖主,容沉大抵会有忌惮。 若是诸葛方赤胆忠心也就罢了,可他却已经不止一次两次忤逆容沉了。 他仗着自己驰骋沙场多年,早已练就了一身暴戾之气,许多时候并不将容沉放在眼里。 如今诸葛玉儿入宫为妃,看似是对诸葛家的看重,实则却也算是一种牵制。 她也是气一时罢了,气过之后便也想到了这一点。 如今,早也就没在意了。 她嘴角微扯,“不论如何,还是要恭喜王上喜得多个爱妃。” 容沉一听顿时心里不是滋味,他抬眸看向云离,却见云离眼底满是促狭之色。 他伸手捏了捏云离的脸,“这是故意气我呢?” 云离拍开容沉的手,提醒道:“虽然你是因为诸葛将军才纳诸葛玉儿为妃,可这诸葛玉儿却不是简单之人,接下来的日子,只怕是有的你折腾了。” 容沉闻言垂眸,他又何尝不知。 只是既然入了后宫,也该承受作为后妃的一切。 他的心给了云离,便再也不可能容下别人,这是他唯一的执拗。 “内忧外患,连后宫都不能省心,有时候真的觉得为什么非要做这个南翎王。”容沉忽而道。 云离闻言一怔,这是容沉第一次在她面前说出这样丧气的话来。 可她却不知如何安慰,反而在这话中,令她生出了一丝担忧。 “外患?”云离拧眉道。 容沉对上云离探究的目光,无奈一笑,“如你所想,北霁大军还在南翎边境驻扎着,不进不退,不知用意。” 第四百一十三章:够嚣张 容沉的话让云离忽然想起云凌当初对她说过的话。 时隔这么久了,难道轩辕澜还是不肯死心?亦或是还是不相信她还没死? 云离垂眸,心底隐隐有些担忧。 容沉见云离这般,皱起眉头道:“我跟你说这个,不是为了让你担心的。” 云离看向容沉,一脸沉肃道:“那你可知道为什么轩辕澜不肯退兵吗?” “为了给你报仇。”容沉早已看穿,“也为了那被南翎吞并的数十座城池。” 云离叹了口气,“所以,这一次你打算如何?” “内忧不除,如何除外患?”容沉略显无奈道。 现如今南翎的局势与当初北霁的局势何其相像。 容沉也有怀疑,眼下轩辕澜不进犯,有极大的可能也是因为云离。 当初禁卫军在宫门外抓住云离与云凌,也就意味着云离早已与云凌见过了。 可他相信云离绝不会伤害他,哪怕她曾是北霁将军。 云凌从天牢逃脱大概也与云离脱不开关系。 他一旦离开,便极有可能去了边境,告知云离如今的情况。 然单单凭借云凌的话,轩辕澜也未必会相信云离还活着。 若是轩辕澜是因为云离而不进不退,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 云离对上容沉的目光,她沉了沉心绪,开口道:“让我去吧。” 容沉心下一怔,眼底闪过一丝冷然之色。 眼下能让北霁退兵的唯一方法,却是将云离送去边境。 可是容沉又怎么舍得,又怎么能让云离以身犯险。 要知道现在的云离不再是北霁将军,而是南翎云妃。 他断然拒绝道:“不行,我决不允许你以身犯险,以你现在的身份如果出现在北霁大军之中,不管是南翎还是北霁,但凡有一方察觉,你都会很危险。” 云离却是不这么想,一来她不能让轩辕澜因为她而做出无法逆转的傻事。 “我会小心,其实你心里也明白,这件事除非是我出面,否则再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云离缓缓道。 容沉愣了一瞬,以云离通透的心思,又如何才能瞒得过她。 可这件事非同小可,他不敢拿云离去冒险。 他再也无法承受失去云离了。 所以容沉仍是拒绝,“你别再想这件事了,我不会允许的。” 说罢又话锋一转道:“而且这件事我暂时不想考虑,如今最主要的还是找到容玖安和那个与容简合谋之人,玄央殿还等着我议事,我先走了。” 不等云离回话,便转身离开了云离的寝殿。 云离张口欲言,却被容懿的哭声给打断了。 她转身抱起容懿哄了起来。 虽然容沉不允许她去往边境,不过这件事云离觉得势在必行,只是早早晚晚罢了。 将容懿哄睡之后,云离便起身走出了寝殿。 外面依旧严寒,却难得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娘娘,听说御花园里梅花生的正好,娘娘的梅花酿也该着手酿了,不如咱们御花园走走?采些梅花回来?”锦竹跟在云离的身后,提议道。 云离抬手揉了揉鼻子,“咱们华清宫里不是也有梅花,用得着去御花园?” 锦竹闻言撇撇嘴,伸手一指,道:“你瞧瞧,这哪里还有什么梅花,全给摘了酿酒了,可也没酿多少。” 云离顺着锦竹所指一望,果然原本生的正好的梅树上早已没了星点梅花的踪影。 她抿了抿嘴,其实她也清楚,锦竹是想让她出去散散心。 许是因着后宫又多了几位妃子美人,云离不想碰上,便是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这成日闷在华清宫,确实也不是个事儿。 云离想了想,便点头道:“行吧,你去准备两个篮子,咱们去御花园摘梅花。” 锦竹一听嘴角一扯,笑盈盈道:“好勒,奴婢这就去。” 出了华清宫,云离带着锦竹朝着御花园走去。 宫道两侧还留有些许未融的积雪,空气甘冽,清新逼人。 云离吸了吸鼻子,忽有一阵梅香闯入鼻尖。 穿过月门,便是御花园,入眼就是几株迎寒绽放的梅花树。 刚走到梅树下,却忽闻一道凄厉的求救声自不远处传来。 云离脚步一顿,视线循着声源处望去。 那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正拿着九节鞭抽打着跟前不断闪躲却躲不及的小太监。 云离眉头一皱,还真最不想来什么就偏偏来什么。 倒不是她凉薄,这种教训奴才的事情比比皆是,只是没想到这玉妃一进后宫就这么嚣张。 不仅随身带着武器,还敢在御花园这么旁若无人地打人。 “咦,这不是常来华清宫送菜的小太监吗?这玉妃下手也真够狠的。”锦竹拧眉出声。 “这么说来,这太监并非玉妃宫邸中人?”云离眉头一挑,道。 锦竹摇了摇头,“这小太监奴婢没记错的话是隶属总膳房的。” “娘娘要插手吗?”锦竹顿了顿,又道。 云离摇了摇头,“我不想多管闲事。” 说着便兀自转身,朝着月门走去。 还未走上几步,忽闻一道急切的声响自身后传来,“云妃娘娘?可是云妃娘娘?求云妃娘娘救救二喜。” 一个青衣小太监疾步跑到了云离的跟前,一股脑地跪倒在地,朝着云离重重磕了个头。 云离顿住脚步,眉头紧锁,真是……很无奈啊。 小太监抬起头,见云离只是凝眉不语,连忙又朝对着锦竹道:“锦竹姐姐,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救救二喜吧,二喜都快被玉妃娘娘打死了呀!” “这……”锦竹似有些为难,她悄然看了云离一眼,眉头也是皱了起来。 那边的呼喊声越来越惨,简直是惨绝人寰。 云离吸了口气,转身大步而去。 “哟,这不是玉妃妹妹吗?这是在做什么呀?”她站定在不远处,朝着玉妃似笑非笑道。 玉妃闻声一愣,收住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云离。 “云妃?”玉妃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之色。 云离瞧在眼里,倒也并未放在心上。 “你没眼睛自己不会看吗?本宫在教训奴才。”玉妃出言不逊道。 云离眯了眯眸子,这口气,够嚣张啊! 第四百一十四章:冲突 御花园的气氛骤冷,谁都知道南翎王独宠云妃一人。 即便这后宫多了五位妃子美人,可王上依旧不曾临幸任何人。 每每入夜若不是待在玄央殿,便是住在华清宫。 眼下这才刚入宫的玉妃居然胆敢这么对云妃说话,也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仗着云妃低调不争而故意为之。 云离倒是对于玉妃的话无动于衷,只是神色寡淡道:“倒不是本宫多管闲事,只是想提醒玉妃一句,这里是御花园,不是你的玉摇宫,玉妃还是收敛点好,若是被人瞧见了,传了出去,对玉妃的影响怕是不好。” 玉妃嘴角一扯,“本宫想在哪里教训人就在哪里教训人,要你管?” 云离眸色一冷,真是冥顽不灵。 果真与少辛所调查到的如出一辙。 此女蛮横,入了后宫性子依旧不改,只怕以后有的亏要吃。 “娘娘,娘娘救救奴才……” 名唤二喜的小太监浑身上下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惨不忍睹,却仍是努力挣扎着向着云离求救。 越是活在底层,就越是对生而渴望。 这种滋味云离体味过,也明白此时二喜心底的期望和忐忑。 “狗奴才,冲撞了本宫还敢向人求救!”玉妃冷喝一声,旋即便扬手挥舞九节鞭朝着二喜打去。 二喜吓的赶紧抱头,然而九节鞭却是啪的一声打在了二喜身旁的地上。 随之而落的,还有一个篮子。 玉妃脸色一变,转头瞪向云离。 她大抵也没想到云离居然会阻挠她,甚至扔个篮子过来。 好巧不巧地还居然就砸中了她的鞭子。 云离本没想与玉妃起冲突,只不过以玉妃这目中无人的姿态。 若她不做些什么,只怕迟早是要欺到她的头上来的。 “狗奴才?打狗还得看主人,二喜是我华清宫的人,岂能由你肆意鞭打?”云离冷下脸,凉凉道。 玉妃眉头一皱,“他是你的人?” “好啊,他方才冲撞了本宫,你觉得该如何处置?”玉妃话锋一转,哼了一声道。 “娘娘明察,奴才没有,奴才只是走路着急了些,可是不曾撞到玉妃娘娘啊。”二喜痛苦道。 “是啊娘娘,二喜他没有撞到玉妃娘娘,只不过与娘娘擦肩而过,奴才可以作证的。”一旁跟云离求救的小太监状着胆子道。 “放肆,本宫还能冤枉你不成?”玉妃厉声道。 “够了,孰是孰非并不重要,即便二喜真的撞了玉妃你,你将他打成这样,也早就惩罚够了,更别说,二喜他没有撞你。”云离墨黑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玉妃哪里能受得这样的话,她鼻子哼了一声,“今日本宫就是要弄死他,你能奈我何!” 云离眉头一蹙,这诸葛玉儿别是个傻子吧? 莫不是因着她,想要故意做给她看?好在她的面前逞逞威风? “那你就试试看,是本宫保的住他,还是他死在你的手里。”云离一字一句道。 玉妃自问从未有人这般不将她放在眼里。 更别说眼前不过就是一个民间女子,仗着得到王上宠爱才会如此嚣张罢了。 以为生了个小王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玉妃眼底满是嘲讽,有她在的一日,她云妃就别想有好日子! 思及至此,玉妃竟然直接挥起九节鞭直直打向云离。 云离刚想出手,余光却撇及一道雍容华贵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她眸间闪过一丝凌厉,嘴角邪邪一扯。 玉妃忽觉不对,要收手却已经来不及了。 九节鞭不偏不倚地击打上了云离的左肩。 云离顿时惊呼一声朝右侧倒去。 “大胆玉妃!你这是在做什么!”一道厉喝传来,只见太后沉着脸,由着宫娥扶着快步而来。 云离捂着左肩,脸色略显苍白,见太后到来,便是一脸委屈道:“母妃……臣妾不过只是劝玉妃妹妹别在大庭广众之下鞭打奴才,没想到玉妃妹妹居然恼羞成怒,转而击打臣妾。” 太后闻言脸色难看了起来,又见到一旁奄奄一息的二喜,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她看向玉妃,玉妃此时有些慌神了,她虽蛮横,却到底还是知晓在这后宫里还是由太后执掌的。 太后是长辈,再肆意妄为也不能忤逆了太后。 “母妃,我……” 玉妃这边才开口,却被太后抬手打断了,“哀家有眼睛,会看!玉妃,你太令哀家失望了,你这才入宫就敢打比你先入宫的云妃,之后是不是连哀家都敢揍了?” 玉妃一听吓了一跳,连忙跪倒在地,急急道:“臣妾不敢!母妃息怒!” “够了!你给哀家回玉摇宫里闭门思过,没有哀家的允许不许离开半步!听见没有!”太后沉沉开口。 玉妃闻言顿时蔫了,她还想说什么,却被太后瞪了回去。 于是她只好福身领旨,又狠狠剐了云离一眼之后才丧气地离开了御花园。 太后这才将目光落在一旁已经被扶起的云离身上。 “玉妃入宫前是大将军之女,性子是冲了些,不过她也没有真的恶意,云妃就别怪她了。”太后语重心长道。 云离微眯眸子,听太后话里的意思,她似乎对诸葛玉儿十分袒护。 责令她回玉摇宫闭门思过,看着像是惩罚,实则却是在保护她。 估摸着是在怕容沉会去寻她麻烦。 而她被打了一鞭,太后竟然连半点表面的关心都没有。 这就是身世背景差异所受到的区别对待。 云离看得透彻,眼下救下了二喜,也让玉妃受了点苦头,倒也值了。 以玉妃的性子,让她闭门思过,想必比直接揍她一顿还要难过。 “母妃言重,臣妾万不会与玉妃妹妹一般见识。”云离面含浅笑,缓声道。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云妃果然越来越识大体了。” 说着也不管云离伤的如何,便施施然离开了。 锦竹眉头拧着,急急道:“娘娘伤的可重?您要对付玉妃,也不该伤害自己呀!咱们快回华清宫去。” 云离斜睨了锦竹一眼,抬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这丫头倒是机灵,什么都瞒不过你,放心吧,被打的时候我闪了,只是擦破了点皮,根本没有伤到我。” 锦竹一听这才松了口气,她揉了揉额头,撇撇嘴道:“娘娘你演的可真像!” 云离但笑不语,自从来了南翎,她这逢场作戏的本事可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开溜 经着这么一出,云离采梅的兴致也没了。 吩咐小太监将二喜带走之后,便带着锦竹回了华清宫。 平日里不出华清宫也就罢了,没想到一出来就和玉妃结下了仇。 饶是没有吃亏还让玉妃受了惩罚,可云离的心情仍是受了影响。 回到华清宫时,却在华清宫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云离望着站在回廊边的凤曦儿,凤眸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一丝不疑惑。 凤曦儿也瞧见了云离,她的脸色不太好看,似乎有些来者不善。 她沉着脸大步朝云离走来,站定在云离跟前,冷冷道:“这么冷的天,云妃娘娘可真是好兴致,还出去闲逛。” “你找本宫何事?”云离无视凤曦儿话语间的嘲讽。 她可最讨厌没事找事,有事说事不好吗?就非得逞些口舌之快? “云妃娘娘可还记得在别苑之时我与你说过的话?”凤曦儿眉目冷肃,沉沉说道。 云离眉头微挑,“凤姑娘是来送请柬的不成?若是送请柬,又何须姑娘亲自前来。” 凤曦儿闻言轻哼一声,“原来你还记得,我只是来告诉你,就是因为你,我与离涯哥哥的婚事取消了,你满意了?这件事我不会轻易罢休的,你别以为你是云妃我就会怕你,你最好别出这王宫,否则我一定让你付出代价!” 云离闻言一愣,旋即忍不住嗤笑出声。 这凤曦儿敢情就是过来放狠话来的? 她竟然跑来她的地盘威胁她?她是吃错药了不成? 这种敢于明面上对你说要搞你的人一般都不成气候。 云离也并不放在心上,她嘴角一扯道:“凤姑娘可说完了?说完了本宫乏了,就不送了。” 凤曦儿盯着云离,眼底带着几分怨色,她粉拳紧握,却终归未置一词,大步朝外走去。 锦竹看着凤曦儿的背影,疑惑道:“娘娘,这位姑娘是什么身份,竟然可以入华清宫,还敢这么对你说话。” 云离摇了摇头,“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之人,大抵是因着离涯才能入我华清宫,不足为惧。” 锦竹闻言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这姑娘好生滑稽,竟然将她不能与国师大人成亲的事情怪到娘娘的头上来,娘娘都已经是娘娘了,还能与国师大人有什么不成。” 锦竹说完又忽觉自己口不择言,她连忙垂首道:“奴婢失言。” 云离斜睨了锦竹一眼,“你还知道自己失言了……这种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锦竹撇撇嘴,连连点头认错。 可云离却不知道,今日的没放心上却让她在他日付出了极其惨烈的代价。 这一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才刚入夜,少辛就匆匆而来。 少辛从来都是在暗处守着,又因着风头已过,她也早已没有让阿岚无时无刻陪着她。 因此两人一般都是同来同往的多,如今少辛独自跑来,倒是让云离心生出几分意外。 “什么事情这么急?阿岚呢?”云离疑惑道。 少辛将一支箭递到云离的手中,“这是我方才在桃林里得到的,阿岚去追射箭之人了。” 云离眉头微拧,视线落在那支箭上,她伸手接过拿着箭看了起来。 “刺客?起冲突了?”云离打量着箭,一边询问道。 少辛却是摇了摇头,“不曾,独独射了这一支箭。” “这么奇怪?”云离翘起嘴角,却忽而目光一凝。 这箭是…… 只见在箭头之上有一个浅浅的云字。 这是云家军的箭! 云离不动声色,心思暗涌,却是不知少辛有没有细瞧过这箭。 正寻思之际,阿岚悻悻而来,她对着云离道:“被他给跑了。” “你本就不该去追,若是对方还有后招怎么办?不管是不是刺客,既然跑了就算了。”云离随手将箭放在一旁的书案上。 她起身来到阿岚跟前,浅笑着对着两人道:“我已经和王上提及过为你们赐婚之事,王上也已经允了,虽然你们都是王上的暗卫,但也有选择自己幸福的权利。你们都是孤儿,从小便跟着王上,我便私自做主订了个吉日,来年开春,三月二十,正是黄道吉日,就那一天为你们举办喜事,你们觉得意下如何?” 阿岚闻言重重一怔,她转头看向少辛,似是询问。 少辛对着云起俯首道:“少辛感激娘娘的体恤,我与阿岚之事全凭娘娘做主。” 阿岚点头道:“嗯,娘娘这么关心我们,我们感激不尽,全听娘娘的。” “如此甚好。”云离微微颔首,“你们先退下吧。” 少辛与阿岚应了一声退出了寝殿。 见两人离开,云离这才回身来到书案前,拿起了那支箭。 云家军的箭成批打造,设计独特,箭头与箭身之间存有一处空管,用于藏毒或是传信。 而眼下这支箭,显然更可能是用来传信的。 云离拔开箭头,果然见那空管之中藏着一张纸。 “是战是退,唯有现身一叙,腊月十五,咸安城得月楼。” 云离呢喃出声,眼底幽黑一片,无疑这信是云凌送来的。 此时距离腊月十五不过短短半月不到,咸安城距离南月城十日左右的路程。 若是遇上个风雪天气,只怕半个月还未必赶得到。 此番她非去不可。 看来她得尽快行动了。 将信烧掉之后云离将箭插进了一旁的花瓶之中。 此次一来一回怕是赶不及过年,若是直接与容沉坦白,怕是变数太多。 但她这一次离开,又必须得让容沉知晓,否则就怕过年之时瞒不住。 云离想了一夜,终于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翌日深夜,容沉因着政务没来华清宫,倒是给了云离一个极佳的机会。 早些时候又将少辛与阿岚给支走了,眼下她要离开华清宫倒是十分轻巧。 云离将一封信放在书案之上,随后便拿起收拾好的细软,换上了一身太监服便悄然出了华清宫。 依着之前玄衣给她的路线,在禁卫军轮值之际从那处通往竹林的宫门溜了出去。 第四百一十六章:隐门舵主 出了王宫,云离反倒没有着急赶路。 在南月城客栈里睡了一夜之后早起又买了一匹马。 她计较着这个时辰锦竹才刚起,她平日又习惯睡懒觉,锦竹决计还不曾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所以换上了一身玄色男装的云离笃悠悠地骑着马出了城。 果然并未有任何寻人的消息。 出了城,云离便一路北上,朝着咸安城而去。 走了半日的官道之后云离便不再敢那么堂而皇之地走官道了。 就怕容沉会派人来找她,此番事关重大,她是绝不能被容沉发现并带回去的。 更何况,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个时候,轩辕澜应该也已经自边关入了南翎了。 北霁王入南翎,但凡走露一丝一毫的风声,其危险不言而喻。 索性接连三日天气都十分晴好,云离虽是绕了些路,行程却也并没有耽搁多少。 第三日傍晚,云离抵达了关宁城。 一入城,天就开始下起了雨,从淅淅沥沥的小雨到滂沱大雨不过半个时辰。 云离安顿在客栈之中,凝眉望着渐暗天色下那豆大的雨珠宛若瓢泼一般。 果然是天有不测风云,离信中的日子还有十日。 云离算了算,即便再耽搁两三日,也绝对能在约定的日子抵达咸安城。 思及至此,那原本略显浮躁的心也渐渐定了下来。 夜晚的关宁城被刷刷的雨声笼罩,云离在床上辗转反复始终无法入眠。 木窗棂外是大雨击打的啪啪声,还有呼啸的寒风鬼哭狼嚎似的传来。 云离从床榻上坐起,揉了揉困倦却无法入睡的眼睛。 她叹了口气,翻身下床摸黑走到桌子旁。 吹燃火折子,顿时一簇火苗将房间照亮。 云离却是目光一沉,只见火光乍起之时,眼前不远处立着一个人。 那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眸子带着狠厉直直盯着她。 云离心底一瞬的发毛,几乎是下意识地回身往床榻跑去。 咻。 长剑出鞘的声响传入云离的耳畔。 同时身后传来一道劲风。 云离迅速往右侧身,长剑带着凌厉之势贴着云离划过,又迅速抽回。 云离借此时机迅速伸手自枕边抽出短刀,朝后挥去。 叮。 刀剑相触,顿时发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许是太久没有拿刀,云离只觉虎口一阵发麻。 她抽刀后退两步,低斥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一身青衣,也不曾黑纱遮面,面相却是凶神恶煞之辈。 “识趣的话,跟我走,我不杀你。”那人冷冷开口。 云离微眯眸子,有意思,竟然不是来杀她的? “你让我跟你走就走?我岂不是很没面子?”云离嘴角一扯,玩味道。 那人没有表情,对于云离的话无动于衷。 “那就只能来硬的了。”那人淡淡说了一句,随即迅速朝着云离袭来。 云离眸色一凛,好快的动作。 单凭这一点,自己又多年不曾训练,云离自知绝非此人的对手。 还是走为上策! 她躲开男子的袭击,挥刀抵挡的同时,身子一边朝着门口闪去。 那人却是没有追来,云离惊觉不对,立刻顿住脚步。 门陡然被推开,另一个青衣男子迎面而来。 他嘴角漾出一抹阴邪的笑,拂袖一挥,顿时空气中弥漫起了一股浓烈的土腥味。 云离下意识抬手抵挡,同时屏息,然那股味道却蛮横地冲进鼻腔。 云离暗道不好,眼前顿生出几道重影,脑袋一重便重重栽倒在地。 意识昏沉之际,她只觉自己一路颠簸,然后来到了一处屋子。 屋子里有人影走动,嗡嗡嗡的声音充斥在耳中,让她最终沉沉昏了过去。 云离是在一阵彻骨的寒凉之中清醒过来的。 她睁开眼,水珠流进眼中,刺激着瞳眸生疼。 脚边是一个滚翻的木桶,她的浑身上下都已湿透,青丝贴在脸颊,狼狈不堪。 云离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微微抬眸,视线渐渐清晰起来,眼前,站着三个人。 其中两人就是在客栈与她动手之人。 而两人之间站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她戴着一个鬼面具,只露出一双泛着森冷的眸子。 这道眼神,却让云离倍感熟悉。 “桑耳,把东西拿来。”那女子沉声开口。 云离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惊诧地看着女子,呢喃道:“凤曦儿?” 那女子眉梢一转,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她上前两步,幽幽道:“哦?这就被你认出来了。” 云离目光一冷,便闻凤曦儿接着道:“我说过你有本事就别出华清宫,若是出了华清宫,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这才不过短短三日,你就忘了我的忠告了吗?” 凤曦儿的话让云离眉头紧锁起来。 “舵主,东西来了。”那个叫桑耳的男人提了一筐东西放到凤曦儿的脚边。 舵主?云离心思翻涌,脑中忽而灵光一闪。 凤曦儿竟然也是隐门中人?而且居然还位居舵主。 思及至此,云离忽就忆起当初的那道隐门追杀令。 如若她猜的不错,能瞒过离涯下追杀令的大抵便只有她了。 不管自己是云离还是云歌,这凤曦儿都巴不得她死。 云离沉了沉心绪,视线落在那筐东西之上,心底隐隐有些不祥之感。 饶是被云离认出,凤曦儿依旧没有摘下鬼面具。 云离猜想这大抵是她在隐门伪装的手段。 “怪就怪你长了这么一张祸国倾城的脸,让所有男人都为你痴迷,今日我便要毁了你的脸,看你还能不能勾搭男人。”凤曦儿阴阳怪气道。 “你疯了吧?”云离眉头紧皱,出声道,“你这指控根本就是空穴来风。” “是不是空穴来风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凤曦儿冷哼一声,拿起一根木棍挑开箩筐。 顿时一股奇异腥臭的味道自箩筐间漂浮而出。 云离目光一凝,只见那箩筐之中放着各种毒物。 几条毒蛇盘着身子,还有毒蝎毒蛛各种。 这凤曦儿还真是下了血本,这些毒物各个珍稀,对擅毒的她来说简直就是宝物一般的存在。 可凤曦儿却要拿这些东西来毁她的脸? 第四百一十七章:你也护着她 因着这些毒物,屋子里的味道变得十分怪异。 凤曦儿似乎也有些难以承受这股味道,眼底露出了几分嫌弃之色。 她远离箩筐,似乎对于这些毒物也是心存畏惧。 云离浑身湿透,彻骨的冷意刺激着她微微颤抖着,脸色也有些苍白起来。 “凤曦儿,你明明自己都害怕,还指望着用它们来害我?这些东西可没有灵性,你就不怕它们来咬你?”云离抿了抿嘴,低声道。 她的话语凉凉的,听着让人有些发毛。 凤曦儿狠狠剐了云离一眼,“别死到临头还嘴硬,桑耳,给她点颜色瞧瞧。” 桑耳应了一声,拿起一旁的火钳,走到箩筐前。 云离盯着桑耳的动作,只见他夹起了一条毒蛇,又朝着她而来。 毒蛇不大,不过两指粗细,尖头,闭着嘴,被夹住之时身子绕上了火钳。 云离面色冷然,半点瞧不出恐惧之色,墨黑的眼底带着一丝打量。 凤曦儿隐在面具之下的脸上眉头蹙起,目光沉沉地盯着云离。 桑耳举着毒蛇对着云离,云离仿佛能闻见毒蛇身上特有的腥气。 她的双手被绑在绳索上,高高举着,勉强支撑着身子没有悬空。 若要躲避毒蛇显然不可能。 当初重生于此,她也曾以毒练身,虽不至于对任何毒都能免疫,但起码中了毒之后也比常人要浅上许多。 她这次出来也带着从玄衣处拿的解毒药,若是被这蛇咬了,两个时辰之内若是她能逃脱便不足为惧。 更何况,眼前这毒蛇显然受不了低温,有些恹恹的。 云离计较着,却闻凤曦儿略显烦躁地开口道:“愣着做什么,把蛇扔过去啊。” 桑耳一听眉头微蹙,“舵主,卖这些毒物的老人说这些东西各个能杀人,您确定要这么做?” “你在担心什么?你是舵主我是舵主?”凤曦儿气急败坏道。 桑耳闻言不敢迟疑,松开火钳,将毒蛇往云离脚边一扔。 毒蛇落地,扭了扭身子动了两下。 许是因着地上都是凉水,毒蛇居然不进反退,退到干燥处后又盘起了身子。 “怎么回事?”凤曦儿一愣,诧异道。 “这……”桑耳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云离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你不知道蛇要冬眠的吗?” “冬眠?”凤曦儿嘀咕了一句,忽又意识云离话语间的讥讽,立刻话锋一转,狠狠道:“蛇不管用还有别的,可不是每一次运气都这么好的。” “桑耳!”凤曦儿又转头对着桑耳喊了一声。 桑耳立刻将那盘着的蛇丢进箩筐里,“舵主,选哪个?” “就,就蜘蛛!”凤曦儿随手一指道。 桑耳连忙夹起蜘蛛,又闻凤曦儿开口道:“给我放到她的身上!” “你不是要毁我的脸吗?怎么又放身上了?”云离淡淡说道。 对于云离这副沉着冷静的模样,凤曦儿只觉怒火冲天,恨的牙痒痒。 哪个女子见到这种不是吓的三魂没了七魄,可偏就眼前这人,竟然半点没有害怕的样子! “少废话,放!”凤曦儿冷冷道。 桑耳当即将那毒蜘蛛往云离的身上一放。 云离眸色渐冷,视线落在自己的肩头,只见那蜘蛛开始朝着她的脖子爬来。 带着黑色绒毛的触角碰到她的脖颈,带起一阵鸡皮疙瘩。 云离薄唇紧抿,撑着身子并不动弹。 这些虽都是要人命的东西,可若你不先惹它,它也绝不会无缘无故来咬你。 是以云离尽量让自己沉住气,杀人蛛都见过了,眼前这只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蜘蛛沿着脖子往云离的脸上爬去。 凤曦儿环抱着双手,不觉又后退了几步,她清了清嗓子,道:“还有那什么别的都给我往她身上丢,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可真是最毒妇人心。 她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出手为她解毒。 以至于将自己推到这步田地! 桑耳不敢忤逆凤曦儿,索性直接提起箩筐,一股脑将箩筐里毒物往云离倒过去。 毒虫劈头盖脸地袭上云离,云离闭起眼睛,鼻尖满是腥臭之味,让她几欲作呕。 皮肤上满是刺人抓心的触感,让云离后背一阵阵发麻。 这种感觉宛若将你丢进炼狱,不知何时就会被咬上一口,挫骨扬灰。 可即便如此,云离仍是临危不乱,一动不动,任由毒物在全身上下爬着。 凤曦儿盯着云离被毒物包裹着,也是头皮发麻。 可见那些毒物光在云离身上爬来爬去,却也没有任何伤害,不由得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没反应的!”凤曦儿烦躁道。 旁边那个始终没有吭声的男子凉凉开口道:“她撑着身子没动,毒虫自然不会动她。” 闭目的云离闻见这道声响,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凤曦儿听着这话恍然大悟,她连忙道:“给我拉绳索!” 云离心下一沉,暗道不好。 她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一颗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要知道被这些东西咬上一口,可就不是单单解毒药能救她的了。 她这条命难道今日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你在做什么!” 一道厉喝将云离游离的神思拉了回来。 这声音……好熟悉! “爹?”凤曦儿惊疑出声,“你怎么来了?” 一声爹,让云离怔在当场。 怎么回事?凤震天竟然是凤曦儿的爹? 凤震天的声音她不可能听错的! 下一刻,云离却察觉到有人在将她身上的毒物迅速扫掉。 那种发毛的感觉也逐渐消失,云离总算是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眉头深锁的凤震天,他一边踩死毒物,一边伸手解开捆着云离手腕的绳索。 凤曦儿则是站在不远处,满眼地不可置信。 “阿离,你怎么样?”凤震天锐利的眸子里此时盛满了担忧之色,“可有被咬?” 云离还处于怔楞之中,她久久不语,直到绳索一松,身子一时发软被凤震天扶住才回过神来。 “凤叔叔……”她凝着眉头,视线越过凤震天,落在凤曦儿的身上。 “曦儿,你太胡闹了!若是阿离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让你给她一命还一命!”凤震天厉声开口。 “老舵主,舵主只是……”桑耳上前一步,想要解释些什么。 “住嘴,还有你们两个,我让你们保护她不是让你们纵容她做出这种混账事来的!都给我滚开。”凤震天喝了一声,旋即一把抱起云离,大步朝外走去。 凤曦儿扯下鬼面具,大喊道:“你是我爹,可连你都护着她!为什么!” 她重重甩下鬼面具,看着鬼面具撞到地上,砸起一阵灰尘。 “阿离?阿离?她是云离!”凤曦儿又陡然抬头,眸子里满是震惊。 第四百一十八章:咸安城 出了屋子,云离才发现她似乎在某一处宅子里。 外面黑沉沉一片,大雨滂沱,凤震天抱着她穿过回廊来到一间厢房内。 “我去叫大夫。”凤震天将云离放倒在床榻上,转身就欲离开。 云离连忙开口说道:“凤叔叔,我没事,就是有些受凉罢了,不碍事,不用叫大夫。” 凤震天闻言顿住脚步,回身来到云离的床榻边。 “阿离,抱歉,曦儿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一定将她交给你,任你处置。”凤震天沉声道。 云离自床榻上坐起,眼底带着深切的考究之色。 她从来没有想过,凤曦儿会是凤震天的女儿。 虽然两人都姓凤,可她也从不曾将两人联系到一起。 如今知道这一层关系,云离不可谓不意外。 而去在那屋子里,那个桑耳叫凤震天老舵主。 那么也就意味着凤震天也是隐门中人。 可当初在东来离涯与凤震天显然见过,她提及了凤震天,离涯也不曾告诉她凤震天的身份。 还有那道隐门追杀令,他真的是一无所知吗? 云离心底被诸多疑惑包裹着,眉宇间也落下了厚重的阴影。 凤震天见云离这般,叹了口气道:“阿离,这件事说来话来……” 云离抬眸,对上凤震天的眼睛,他的眼里,带着在岁月蚕食之下的无奈与悲哀。 “该从何说起呢。”凤震天喃喃一句。 云离没有吭声,只闻凤震天娓娓道:“我曾是隐门土舵的舵主,当时,隐门门主还不是离涯,而是离涯的父亲。” “十八年前我曾遭了变故,离开了隐门,留下幼女曦儿交给门主抚养,她与离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算是青梅竹马,我看得出来这一次曦儿也是因为离涯才会对你下此狠手。”凤震天看着云离,叹息道。 “她从小不在我的身边,我没有尽到一个为人父的责任,一直在外漂泊,直到东来的那一次,我遇到了离涯,才知道这么多年来,曦儿受的苦,带着歉疚与羞愧,我回到了隐门,却没想到曦儿瞒着离涯在桑耳桑吉的帮助下我做上了土舵舵主,也才知道她对你的怨恨那么深,犯下了那么多的错事,阿离,我不求你能原谅她,你若想寻她报仇我也绝不阻拦。” 凤震天从来都是一个明事理之人,以至于他说到这个份上,让云离只得认栽了。 只不过即便有凤震天在,凤曦儿对她的恨意却绝不会那么轻易地化解。 “凤叔叔你对我有恩,凤曦儿既然是你的女儿,这一次我不会计较的,但是凤叔叔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凤曦儿再欺我,我绝不会任由她胡作非为。”云离沉声开口。 凤震天敛下眉眼,点头道:“我明白。” “这里是哪?”云离收敛心神,询问道。 “咸安城隐门分舵。”凤震天回道。 云离心下一惊,咸安城?她昏沉之际的颠簸竟是过了那么久? 这误打误撞地她就来了咸安城? “今日是什么日子?” 她不知道被凤曦儿关了几日,若是错过了与云凌约定的日子,那就糟糕了。 “十二。”凤震天看着云离,见云离这般,询问道:“对了,我还没问你,你独自出宫,可是有什么急事?” 云离闻言舒了口气,幸好还没到十五。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昏迷了那么多天?难怪到现在仍是浑身无力。 回想在关宁城客栈之时,那桑吉扔向她的土里不知道掺杂着什么迷药,后劲居然如此之足! “是有些私事。”云离并非坦言。 凤震天见状便也不再追着询问,只是让云离放心在这里休息。 只要有他在,凤曦儿绝不敢再对她做些什么。 云离自然相信凤震天的话,既然还有三日,她便先行在此安顿。 东西全部落在了关宁城,连那把容沉赠与她的短刀也已经不知所踪。 眼下在咸安城,她还得重新准备些东西来防身。 盘旋在咸安城上空的黑云在翌日清早被寒风吹散,大雨也渐渐停歇了下来。 好好睡了一晚上之后云离的精神恢复了许多。 离开厢房,才发现这所谓的隐门分舵其实就是一个大府邸。 不过联想之前见到的秦楚,这隐门果然够隐秘,披着层层的伪装,要一眼就认出显然不易。 云离在府邸之中没见着什么人,只有几个下人模样的男女在打扫。 至于凤曦儿和桑耳桑吉她也没看见。 来到府门口,云离却被守在门口的两个带刀男子拦住了去路。 “公子是要出去?”其中一人问道。 云离瞥了那人一眼,微微颔首道:“是。” “老舵主吩咐了,公子若要出府,需从侧门走,那里备着马匹和盘缠,公子随意用,这里是咸安城郊,往南三里便是咸安城。”那人又道。 云离眉头一挑,凤震天想的倒是周到。 “多谢。”她说了一句便转身朝着侧门走去。 穿过回廊园子,云离果然瞧见了侧门处绑着一匹马,马上还挂着钱袋。 她抽出钱袋挂到自己的身上,随后翻身上马,从侧门出了府。 一路往南,不消一盏茶的时间就看到了咸安城门。 然还未入城,云离便吁的一声勒停了马儿。 她翻身下马,视线落在那两道入城的身影之上。 居然是少辛与阿岚,他们怎么来了?是碰巧还是本就知道她会来咸安城? 云离想了想,现如今是决计不能露面的。 于是她待两人入了城之后再慢悠悠地牵着马进了咸安城。 咸安城是临近几座城池之中最大的,是以人也多,街道之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两侧摊贩叫卖声声,街道因着下雨仍是有些湿滑,云离牵着马走的不快。 又沿途购置了些必需品,她左顾右盼,视线忽而落在了一间酒楼之上。 “得月楼。”云离眯了眯眸子,略一思忖后便径直朝着得月楼而去。 有了凤震天准备的盘缠,索性就在此住下等云凌他们前来好了。 云离方来到门前,就有小二牵过了她的马,将她引了进去。 第四百一十九章:义庄 得月楼许是咸安城里最好的酒楼,还未到饭点就已经坐满了人。 “这位公子是打尖还是住店?”小二将云离引到柜台前,询问道。 云离扫了大堂一眼,开口道:“住店,可还有房间?” “有有有。”小二连声道,说着又帮云离办好入住,带着云离上到了三楼。 三楼宽阔,两边是或关或开的房间,开的都是不曾住人的,关着的便是有客的。 小二引着云离来到最角落的一间房间,开口道:“这便是公子的房间,公子请吧,有什么需要随时找小的。” “这二楼是什么地方?”云离询问出声。 “二楼是小店的雅间。”小二回答道,“公子若是没什么事,小的就先下去了。” 云离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房间,房间布置雅致,也十分整洁。 她放下东西之后便就下了楼。 一楼大堂只剩下角落的一个位置,其余地方都坐的满满当当,让云离倍感意外。 她坐到角落里,点了一壶茶水,听着旁边人聊的热火朝天。 “听说没,昨日莲河上游飘下来几具尸体,据说是什么敌国奸细,各个都被割了喉,惨不忍睹啊。”邻桌一个布衣青年对着同桌之人道。 “敌国奸细?难怪最近咸安城一到晚上就宵禁,怎么的?这敌国奸细还到咸安城来了?”另一人不以为然道。 布衣青年耸了耸肩,“谁知道,不过这种与我等也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宵禁了咱们可就不能去松香楼咯……”另一人摇头叹息,十分不甘道。 云离抬手抿了口茶水,敌国奸细? 难道是轩辕澜他们遭变故了? 云离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想了想起身来到邻桌,打听道:“各位大哥,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敌国奸细,小弟很是好奇,这些敌国奸细的尸体都如何处理了?” “你问这做什么?”那布衣青年眉头一皱,似乎对于云离的问题很是莫名其妙。 云离讪笑起来,她抬手摸了摸鼻子,说道:“不瞒几位大哥,我是大夫,正想着搞几具尸体试试药。” 那几人一听更是神色莫名了,似乎还带着几分畏惧之色。 布衣青年皱着眉头赶忙道:“尸体都在城外义庄,不过这些尸体可都是归城主府管辖的,我劝你还是别打他们的主意了。” 云离点头称是,笑着谢过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看来,她得去走一遭了。 趁着天色还早,云离吃过午饭之后就出了得月楼。 带上早些时候铁器铺里买的短刀,虽比不及容沉送的那一把,却也十分顺手。 她策马出了城,义庄就在一里外的山脚下。 而且她得赶在天黑前回去,否则就入不了城了。 云离一路疾驰,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义庄。 义庄的大门关着,她四下环顾了一圈之后将马绑在了不远处的树上。 快步来到大门前,云离伸手推开了义庄的大门。 许是因着这里是专门存放尸体之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死气沉沉。 云离对于这种味道很熟悉,也早已免疫。 义庄一般都只有一人看着,可眼下云离悄然推门而入,却也没有见到什么人。 院子里光秃秃的,显得十分萧条。 寒风呼啸着,更显此处阴冷至极。 穿过院子就是一间敞着门的屋子,里面点着香烛,地上还洒着一些纸钱。 云离深吸了口气,左右看了眼,确认没人之后才走了进去。 屋子两侧摆着长凳,长凳上搁着门板。 只有一侧的门板上放着尸体,隆起的白布下,露出人形。 云离微微俯首,呢喃了一句:“惊扰各位,云离得罪了。” 随后便大步来到尸体前,伸手掀开了白布。 因着天冷,尸体还未腐烂,甚至十分新鲜。 脖间的皮肉外翻着,腥红刺目,鲜血早已干涸。 依着伤口来看显然是一刀致命的,对方的武功绝对在这人之上。 这人一身青衣,打扮的十分普通。 定然是有什么身份记号才会让他们将他们当做敌国奸细。 云离沉默了片刻,伸手在尸体身上找了起来。 若是这记号被城主府的人拿了去也是有可能的,可云离还是想确定一下。 一连找了两具尸体,云离都没有什么收获。 直到第三具尸体之时,云离在他的腰际忽然摸到了一块硬物。 她眸色一凝,翻开腰带,只见这腰带里面缝着一枚铁片。 这铁片之上,镌刻着一个云纹图腾和一个名字。 云离顿时瞪大了眼睛,捏着腰带的手紧紧攥起。 是云家军…… 这是云家军的身份标识,也是为了战士不幸若是战死沙场没有完尸,看着腰带上的铁片,还能知晓死者是谁。 如此也就意味着这一次轩辕澜带的是云家军。 可他们,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而云离更担心的却是轩辕澜和云凌现如今身处何处,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什么人!”正当云离沉思之际,一道厉喝自门口传来。 云离眉梢一转,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怒目圆瞪,凶神恶煞地盯着她。 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将白布盖好,来到老者跟前。 云离作揖道:“老人家,我是城主府的仵作,奉城主之名特来验尸的。” 老者闻言眉头一拧,奇怪道:“仵作?这城主府的仵作不是昨日已经来过了?” 云离嘴角一扯,笑着道:“这还不是因为城主大人心思细,怕一个仵作验尸结果有误,所以又派了在下过来,因着不曾见到老人家,就私自闯入此处,还望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 许是云离态度诚恳,老者收敛了,他放缓语气道:“这样啊,那你验好了没有啊?” 云离点头道:“已经好了,这就打算走了。” “这种地方都有忌讳,若下次还来,可别在我不在的时候乱入,冲撞了这些枉死之魂,会倒霉的。”老者语重心长道。 鬼神这种事情云离从来都是心存敬畏。 更何况她本就是重生而来。 云离连声道:“在下记下了,多谢老人家。” 说着便越过老人家,大步朝着义庄外走去。 可这才刚走到门口,就瞥见一列官兵朝着义庄而来。 第四百二十章:大开杀戒 云离见状心下一愣,连忙一个闪身,躲到了义庄大门之后。 她视线一转,老人家还在里面,这义庄就这么点地方也别有别的出口。 正当她寻思怎么脱身之际,官兵鱼贯而入。 队列最后四人抬着一块板,板上盖着白布,白布之下隆起一个人形。 这些人是来送尸体的? 义庄本来就小,如今一下子来了这些人,就愈发显得拥挤起来。 云离站在门后,索性没有被发现。 趁着他们还未转身之际,云离想着借此时机迅速离开。 然下一刻,白布滑落,那躺在板上之人却吸引了云离的目光。 她目光一凝,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人。 那人浑身是血,毫无声息,纵使脸上也被血色覆盖,然云离还是一眼便认出来那是云凌! 怎么会这样? 她一颗心狂跳起来,惊慌不已。 “李老头,又来一具尸体,好生看着,这些可都是敌国奸细!”为首的官兵大声朝着李老头命令道。 李老头点头称是,视线扫了那尸体一眼,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尸体的手腕,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转头对着官兵道:“这人没死呢,你不是跟我闹着玩吧?” 李老头的声音不偏不倚地传入云离的耳畔。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她眸间闪过一丝凌厉。 “什么?居然没死?那就让他死绝了!”为首的官兵抽出刀,就往云凌的脖子抹去。 叮。 刀被阻了去势,官兵重重一愣。 他一脸诧异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跟前的俊秀男子。 片刻之后,又厉声道:“什么人!” 云离看了云凌一眼,浑身上下都是狼藉的伤口,胸前一刀尤其严重,深可见骨。 即便还有一口气吊着,却也危在旦夕。 他们居然把他伤成这样! 云离怒火中烧,眸色冷然,她眉梢一转,看向说话之人。 寒眸冰凉,四目相对,那人竟不知心生出几分莫名的惧意。 “是你们,把他伤成这样?”云离阴沉开口。 那人眉头紧锁,他吸了口气,壮了壮胆子道:“是又如何?你又是什么人?” 云离握着短刀的手骨节泛白,隐忍着心底汹涌的怒意。 她一字一句道:“要你命的人。” 那人一惊,下一刻手中忽的一松,刀蓦然脱手而去。 眼前寒光闪过,短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还不待反应,脖间陡然一凉。 凉过之后便是滚烫的血喷洒而出,那人瞪着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 他双手捂着脖子,双脚连连朝后退去。 只一刹那,就倒地而亡。 变故来得太快,周遭官兵皆是面面相觑,一脸惶恐。 云离脸颊沾着腥红的血珠,那一双墨黑的眼眸里带着嗜血的杀意,浑身上下包裹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戾气。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杀。 顿时周围的官兵一拥而上。 里面地方本就不大,他们各个长刀根本施展不开。 反倒给了云离极好的机会。 她手执短刀游刃有余,又大抵他们失了主心骨,打的毫无章法。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夹杂着尸体散发出的死气,屋子里闷的让人心慌。 李老头躲在尸体之后,饶是见惯了尸体,却也受不得如此血腥的场面。 那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鲜血流了一地。 而这些尸体之中,那男子因着一身玄衣看不出身上的血色,他的脸却宛若修罗,满是被溅上的血。 云离环顾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那李老头的身上。 李老头触及到那道凌厉的目光,吓的一哆嗦。 他连忙跪倒在地,“大侠,我什么都没看见,别杀我。” 云离盯着李老头,又忽的丢掉短刀,冷冷道:“我从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今日之事你权当没看见,如若让我知道是你走漏了消息,但凡有任何关于我的画像出现,我会让你死的比他们还要惨。” 李老头闻言一个激灵,连连点头,“是是是,老朽绝对守口如瓶。” “来,帮我把人扶出去。”云离仅凭自己之力,要带走云凌显然很困难。 李老头闻言连忙一骨碌爬了起来,与云离一并将板上的云凌扶了起来,朝外走去。 出了义庄,将云凌放到马上。 在云离的点头示意下,李老头这才一溜烟跑了。 云离沉沉舒了口气,她将脸上的血迹擦尽,又拿披风将云凌盖上,这才翻身上马朝着咸安城而去。 入了城后,云离却并未回得月楼,而是就近找了间药铺将云凌送了去。 咸安城一入夜就要宵禁,而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这,这怎么伤成这样?公子,只怕老朽无能为力啊。”老大夫看了眼云凌的伤势,挥了挥手道,“要不你带他去别处吧。” 云离目光寒凉,她抬手指了指悬挂在药铺正中的牌匾,凉凉道:“还未施救就打退堂鼓,你可对得起‘医者仁心’这四个字?” 老大夫一怔,面露出几分羞愧,他叹了口气,“哎,公子……” 云离抬手打断他的话,“少废话,不用你救,只需你配合我就行。” 那老大夫又是一愣,似乎不太明白云离的话。 直到云离有条不紊地开始为云凌治伤,老大夫久久无法从震惊之中回神。 他行医这么多年,却也从未见过如此年纪轻轻医术就这般高超之人。 从一开始的推诿到后来的主动打下手,整整一夜,两人从不曾合眼。 总算是将云凌这一身的刀口给弄好了。 云离见身侧的老大夫一脸疲惫,她开口道:“老人家,你赶紧去休息吧,这一夜,亏的你了。” 老大夫摆了摆手,略显疲态道:“哪里的话,公子年纪轻轻医书如此高超,老朽实在佩服。老朽惭愧,活了这把年纪,竟然还没有公子的觉悟,可真真如公子所言,对不起医者仁心这四个字。” 云离微微一笑,“老人家你谦虚了。” “老咯,这身子骨吃不消了,公子你随意,老朽去睡会儿。”老大夫说着开门走了出去。 云离收回目光看向云凌,脸色虽仍是苍白,却总算是将这条命给捡回来了。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云凌被伤成这样,那轩辕澜呢? 第四百二十一章:恍如隔世 天色大亮,因着云凌受伤暂时不可挪动。 云离见老大夫还算善良,便将云凌暂且留在了药铺之中。 她稍事休息之后便离开了。 昨日义庄死了那么多人,她不确信那李老头可不可信,她得出来看看形势。 而今,距离约定之日不过还有两日光景。 云离如今最担心的还是轩辕澜的安危,云凌不醒,她不知道他们到底遭了什么变故。 清晨的咸安城街道上格外热闹,各个早点摊上都坐满了人。 还有挑着箩筐卖菜卖肉的各个摊贩叫卖声声。 云离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听着坊间八卦,却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义庄的传闻。 看来要么那些尸体还没被发现,要么就是怕这事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被瞒了下来。 然不管是哪一样,如今来说,云离还算是安全的。 走了不久,云离就走到了得月楼。 她站定脚步,还未上前,就见小二兴冲冲地迎了上来。 “公子早啊,你昨晚咋没回来啊?”小二打招呼道。 云离闻言一愣,这小二竟然还关注这个? 她顿了顿,说道:“昨日出去走走,谁成想一走就走到了天黑,这不有宵禁吗?就随便在外将就了一晚。” 说着便朝着得月楼内走去。 早上的大堂里也有吃早饭的客人,却不比中晚来的多。 云离并未停留,径直上了三楼。 才刚上三楼,就被两个执剑的男子挡住了去路。 云离眉头一皱,浑身竖起防备。 “诶,两位爷别冲动,这位是住在最里头的客人,不是什么闲杂人。”小二连忙跟了上来,冲着那两人讪笑道。 那两人盯着云离打量了许久,这才收回剑,站回了楼梯口两边。 云离面露疑惑,她对着跟在她身侧的小二询问道:“这什么人啊?这么冲?” 小二凑近云离,神秘兮兮道:“这是昨晚来的客人带的仆从,这三楼现下除了公子你,就住着他们,昨个儿见公子没回来,东西都在,就不敢私自做主让公子离开。” 难怪店小二会知道她昨晚没回来。 云离回头瞥了那两人一眼,见他们环抱着剑一丝不苟的模样,一看便是训练有素之人。 “这什么人竟然这么大架子。”云离嘀咕出声。 “嘿嘿,许是哪个官家的公子。”小二接话道,“喏,那公子就住在这间房。” 小二斜睨了一旁一间房,对着云离低声道。 云离扫了一眼,那房门紧闭着,这房门外倒是没有人守着。 让小二送了洗澡水,云离收拾了一番之后便睡下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时分。 疲惫一扫而空之后,云离打算收拾收拾东西搬去药铺照顾云凌,方巧这里被人监视着,怕也有不便。 她的东西不多,短刀也已经扔了,她寻思着还得买把趁手的武器才是。 正收拾之际,房间的门忽然被叩响了。 云离手中动作一顿,回头看向房门。 她没有吭声,外面的敲门声却依旧不断。 云离直起身子,视线落在一侧放着的香炉之上,她顺手拿起之后朝着房门口走去。 拿着香炉的手放在身后,云离用另一只手打开了房门。 门外是一个灰衣男子,浑身上下透露着煞气,他盯着云离,似乎在确认什么。 云离眯了眯眸子,沉声道:“你找谁?” “找错房间了。”男子幽幽说了一句之后就转身了。 云离眉头蹙起,心底顿时被疑惑包裹,总感觉事情有些怪怪的。 她探头出去,只见男子停在了小二说的那个贵公子的房门前。 云离摇了摇头,这个房里的贵公子还真是神秘,带这么多随从。 刚收回头,云离又忽觉不对,她再一次朝外看去。 只见回廊尽头露出一只脚,地上隐有血迹。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却忽闻吱呀一声,那间房门打开了。 眼前寒光忽闪,那灰衣人手握匕首飞身跃了进去。 顿时里面传来一阵打斗声。 云离眉头紧锁,当即拿起收拾好的东西跑了出去。 眼下不走,只怕过会儿就要祸级她这个无辜了。 她疾步而行,眉梢轻转,那房门大敞着,里面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狼藉一片。 云离猛地顿住脚步,视线定格在那两道身影之后倚靠在墙边的男子身上。 他脸色苍白如纸,手中握着一把剑,却没有上前。 轩辕澜!竟然是轩辕澜! 灰衣男子招招狠厉,与他缠斗之人近乎不敌。 轩辕澜紧了紧握剑的手,加入战圈。 灰衣男子以一敌二却也丝毫不觉疲累,依旧占着上风。 云离瞧着势头不对,这人厉害的很,就怕即便自己也上去,能不能打个平手还说不准。 只能来阴的! 云离眸色一深,摸了摸腰际,掏出一包粉末。 这是昨日购置的,就为了以防万一遇上斗不过之人用于逃生之用。 叮。 忽而长剑落地,轩辕澜连连后退,撞上梁柱,脸色愈发的苍白起来。 长剑直指,轩辕澜眸色幽黑一片。 千钧一发之际,他只闻一道清朗的声音自灰衣男子的身后响起。 “喂,你死定了。” 灰衣男子动作一顿,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身去。 顿时眼前一阵灰雾弥漫,双目陡然刺痛不已。 轩辕澜还未回过神来,便被一只温热的手给抓住了。 “走。” 云离拉着轩辕澜越过灰衣男子迅速朝外跑去。 楼梯口的两个人皆被抹了脖子,一刀致命。 云离拐了一眼,目光一凝,却没有停留,带着轩辕澜朝下跑去。 一楼依旧是人来人往,对着三楼之上发生的事情根本不知。 小二见云离带着一人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才开口,人已经不见了。 轩辕澜眉头紧锁,看着拉着自己这人的背影,总觉得有种莫名熟悉之感。 只是身上的伤让他愈发无力起来。 轩辕澜忽而脚下一顿,痛苦地瘫软下去。 云离手下一窒,回头便见轩辕澜朝下倒去。 她心里咯噔一下,惊呼道:“轩辕澜!” 几欲昏厥的轩辕澜重重一怔,墨黑的眼底出现了那张久违的脸。 他等这一天等了多久?恍如隔世…… 第四百二十二章:久别重逢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轩辕澜一定会毅然决然地阻止云离出征。 云离的死和战败让北霁朝局大乱,足足耗时一年才重新规整。 让整个北霁笼罩在沉重和哀悼之中。 可这些,却都比不及轩辕澜因此而付出的代价。 云离的死讯犹如一把利刃将他的心狠狠剜去,鲜血淋漓。 这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被悔恨与思念反复折磨着。 也无时无刻不想着亲手为云离报仇。 他曾提醒过她的不是吗?受过白胤之亏的她,却还是选择相信了容沉。 最终落得战死沙场。 她死的时候,他远在千里之外,救不了她。 多久之后,他听着云凌讲述当时,仿佛也能瞧见那漫天的大火之中,云离绝望死去的模样。 滚烫而凶恶的火舌缠绕着她,将她带进无边地狱。 噩梦不休,一次次冲击着他的夜。 轩辕澜额间布满细密的汗水,终是惊醒了过来。 “不!云离!不要!”他猛然睁开眸子,带着惶恐与不安。 不过转瞬,又灰败一片。 又是一场无边无际的噩梦。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入轩辕澜的耳畔,他浑身重重一怔。 轩辕澜从床榻上坐起,转过头,便见一身玄衣的云离朝他走来。 那一刻,他竟然有种错觉,眼前也不过只是一场他曾可望而不可即的梦。 “云离……”轩辕澜喃喃。 云离看着轩辕澜憔悴的模样,短短几年时间,他似乎老了许多。 “喝药。”云离将药碗递到轩辕澜的跟前,淡淡道。 轩辕澜却是忽的伸手拉过云离,将她紧紧搂进了怀中。 云离一惊,伸着手,端着药碗不让其洒落。 浅淡的药香萦绕在两人之间。 “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轩辕澜沉闷又惊喜的话传入云离的耳畔。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耳边,云离仿佛能感受到轩辕澜心底的释然。 她伸手拍了拍轩辕澜的背,“嗯,我活得好好的。” 轩辕澜身子一僵,那一句‘我活的好好的’如一颗巨石砸上他的心扉。 与其说他不相信云凌说云离还活着的话,倒不如说是他不敢相信。 为何她明明活着,却这么多年来哪怕就一次,都不曾回北霁。 若非这一场大战,她是不是依旧不会出现? 轩辕澜沉了沉心绪,他双手扶上云离的两肩,视线落在云离的脸上。 饶是过了这么多年,她依旧是曾经模样。 不输男子的英气勃发,却又多了几分他说不分明的成熟之感。 “既然活的好好的,又为什么不回来?”轩辕澜沉沉道。 云离唇边漾出一抹淡笑,“自然是无颜面对于你,汜水城之战,我输了,我这么争强好胜的一个人,输了大战,当然要躲起来,反正你们都当我死了,那我就死了,这样也好。” 轩辕澜自然不信,云离从来不是不敢担当之人。 她唯一不愿意回北霁的原因,若非是因为那些战死的战士,便是因着容沉。 而这两者,又可并称为一个理由。 只是轩辕澜从来不兀自揣度云离的心思。 轩辕澜松开云离,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明白,有些事情云离若不想坦白,即便他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会说。 云离见状再一次将药碗递到轩辕澜的跟前,说道:“喝药吧。” 轩辕澜接过药碗,问道:“这是哪里?” “一间药铺,云凌也在,仍昏迷着,对了,那个灰衣男子是谁?你们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云离询问道。 轩辕澜闻言眉头锁起,沉默良久才开口道:“他是轩辕鸿的人。” 云离心下一愣,诧异道:“平南王?” “北霁如今局势十分紧张,轩辕鸿在平南蠢蠢欲动,这一次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这才被他抓到了机会派人刺杀,索性遇上了你,逃过一劫。“ “那你还在这种时候举兵犯境?落人话柄不说,其危险也不言而喻,你不是老狐狸吗?居然做这种亏本的买卖?“云离看似调侃道。 轩辕澜抬眸对上云离幽深的眸子,扯开话题道:“见到你还活着,这就够了。” 云离忽然便明白了,一如云凌所言,轩辕澜发兵的目的。 她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退兵吧,战争只会造成生灵涂炭,除非必要,绝不要发动战争,百姓或许没有选择的权利,可是你是北霁王,你有。” “好。”轩辕澜回答的干脆利落,半点没有思考。 云离便愈发笃定轩辕澜会这么做纯粹只是为了给她报仇。 而今见她还活着,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真是傻瓜。 云离催促轩辕澜将药喝了,如今最主要的还是将伤给养好。 而且灰衣男子能找到得月楼,就也决计可以找到这里。 这里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安全。 她得想办法将他们带出咸安城,寻个安全之地。 索性老大夫并未多疑,许是因着云离的医术,他也没有过问云凌与轩辕澜的身份。 这一日,天色昏沉,似是风雨欲来。 寒风呼啸着,吹打着窗棂呼呼作响。 云离坐在床榻边,看着昏迷的云凌,脸色有些凝重。 轩辕澜站在她的身后,他的伤势相教于云凌来说根本不值得一提。 而此时云离也才知道云凌是为了让轩辕澜逃脱适才留下单独对付灰衣男子。 大抵是重伤之后又遇见了城主府的官兵,这才会被当成尸体抬回了义庄。 眼下他到底何时苏醒过来还说不准,而他们却是不能再等了。 “眼下这里太危险,我备好了马车,你和云凌必须尽快离开咸安城,回到大军之中。”云离沉声道。 轩辕澜薄唇轻抿,半响后道:“那你呢?” 云离闻言沉默,又闻轩辕澜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我还有没有完成之事需要完成。”云离凉凉道。 轩辕澜伸手抓住云离的手腕,沉肃道:“既已见到你,我便再也不会放你走了,更何况,以云凌目前这个状况,可能经得住长途跋涉,而你就真的放心吗?” 第四百二十三章:被包围了 云离当然不放心,可她离开这么多天了,不知王宫里是个什么情况。 她最担心的还是懿儿的安危,唯有在她身边,她才可以彻底安心。 云离心底挣扎不已,最终还是妥协道:“我与你们一起走。” 等将他们送到安全之地后,她再找机会离开便是。 轩辕澜闻言一喜,只要云离肯与他回去,一切便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咸安城入夜之后便会宵禁,所以他们得赶在入夜前出城。 将云凌搬上马车之后,云离又给了老大夫一些银钱以感谢这两日的照料。 之后便与轩辕澜一并上了马车,由她驾车,赶在天黑前出了城。 一出城,天就开始下起了雨,还有着越下越大的趋势。 雨水冲刷着马车,哗哗直响。 轩辕澜掀开帘子,看着云离才没多会儿浑身就被雨水给浇透,他沉声道:“我来驾车,你进去坐着。” 云离头也没回道:“别犯傻了,你身上有伤,我怎么可能让你淋雨,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走上一盏茶的时间前面有间破庙,我们就在那破庙里避雨,等雨小点再走。” 轩辕澜知道云离的执拗,便只好任由她淋着雨驾车赶路。 果不其然,行不多时,前面就出现了一间破庙。 云离之前离开隐门分舵的府邸之时便在此经过。 将马车驶进破庙,又怕挪动云凌对他的伤不好,他们便将云凌留在马车之中。 云离与轩辕澜则是躲进了破庙。 破庙里枯草丛生,残垣断壁。 寻了处干草,云离靠着横在地上的梁柱坐了下来。 生了堆火,她搓着手烤着身上的衣物。 轩辕澜坐在她的对面,视线始终落在她的身上。 云离被他看得好不自在,抬眸对上轩辕澜墨黑的眸子,无奈道:“你老看我做什么?” “这些年,你还好吗?”轩辕澜迟疑了片刻,关心道。 云离敛下眉眼,云淡风轻道:“还不错啊,我这人不挑剔,在哪生活都一样。” 那不以为然的话语让轩辕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轩辕澜没有说话,云离便也沉默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起来。 不知坐了多久,云离觉着身上的衣物干的差不多了,便抬眼朝外头望去。 雨水顺着屋檐滑落而下,形成一道雨帘。 她想了想对着轩辕澜道:“我去看看云凌,顺便弄些吃的,天色不早了。“ 轩辕澜点了点头,“自己小心。” 云离报以一笑,起身朝外走去。 上了马车,见云凌还昏迷着,云离将他换了药,这才拿着干粮返回破庙。 才走几步,她忽的就顿住了脚步,云离视线微转,周遭隐有脚步声声。 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略一思忖便快步走进破庙,对着轩辕澜沉声道:“不太对劲,我们走。” 咻。 云离这才刚说完,便有一道利箭突破镂空的破窗飞射入内。 直直地扎在了云离身后的梁柱上,箭身轻晃。 云离眸色一沉,与轩辕澜相视一眼之后同时闪身躲到了一边的佛台后。 与此同时,数道冷箭破窗而入,带着凌厉之势直飞入内。 或扎入地下,或撞上佛台跌落。 “里面的敌国奸细听好了,若是没死就乖乖出来投降,如若不然,就让你们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外面忽的传来一道嚣张的男声。 云离眉头一拧,莫不是城主府的人?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云凌还在外面。”云离沉声道。 “他们应该没发现马车里有人,我们出去,趁机逃脱。”轩辕澜凝眉道。 为今之计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好,别动手,我们这就出去。”云离朝外大喊了一声。 她似乎还听到了外面几声得意的笑声。 两人并肩朝外走去。 马车停在破庙一侧的廊檐底下。 破庙一圈都围着官兵,廊檐下也有,马车便在那些人的身后。 云离扫了一圈,人数约莫在二十个左右,各个手执弓箭,腰间还配着剑。 若是硬拼,只怕她与还受着伤的轩辕澜绝对是处于劣势的。 硬的不行,那就只能智取了。 云离吸了口气,视线落在为首的那人身上。 那人一身青衣,两撇小胡子衬出几分狡猾之感。 他撑着一把伞,目光落在云离与轩辕澜的身上。 此人既非官兵,看模样大抵是城主府的某个小头领,官家之类的。 一般这种人只能耍耍嘴皮子使点小聪明,至于武功的话,看他周围两人靠得那么近,应该就是保护他的,所以他懂武的可能性很小。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只要将此人拿了,他们就有逃脱的机会了。 云离斜睨了轩辕澜一眼,见他也将目光落在那小胡子身上,显然两人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身子可撑得住?”云离低声道。 “对付几个人还是可以的。”轩辕澜嘴角轻轻一扯,淡淡回道。 “好,小胡子旁边两人就靠你了,我去搞定小胡子,待我控住他,你立刻去驾马车。”云离轻声叮嘱道。 “死到临头了,说什么呢?”那小胡子眉头倒竖,厉喝道。 “我说这位大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是敌国奸细啊?这种罪名可不能乱扣啊,草民可承担不起啊。”云离迈步慢悠悠地朝前走去。 轩辕澜也亦步亦趋。 那人眉目一冷,喝道:“站住,想死是吧!” 云离顿住了脚步,耸了耸肩,笑着道:“诶,大人怕啥啊?我们可都是良民啊,你们先把箭放下,吓的我腿软。” “废话可真多,来人,给我将这两人绑了!”那人并不上当,挥了挥手大声道。 云离眸色一沉,眼底闪过一丝凌厉。 眼看着两个官兵拿着绳索朝他们走来。 好机会! 还想着没有武器多有不便,这就送上门来了。 她与轩辕澜相视一眼,待那两个官兵靠近之际,两人迅速动了。 云离扬起手刀砸向那官兵的咽喉,同时另一只手迅速抽出官兵腰际的佩剑,脚下几个移步朝着小胡子而去。 轩辕澜也是动作干净利落,夺去了另一人的剑。 小胡子一惊,连忙道:“放箭!格杀勿论!” 第四百二十四章:黄雀在后 霎时间,周遭利箭齐刷刷地朝着云离和轩辕澜飞射而来。 轩辕澜当即挥剑抵挡,为云离免去后顾之忧。 云离心思一动,跃身上前,顷刻间对上小胡子身侧两人。 那两人似乎没想到云离的目标是他们,一下子慌乱应对。 同时,小胡子也开始朝后退去。 云离哪里会给他逃脱的机会,她一脚踹飞身侧一人,同时身子几下诡异地移动,避开另一人,来到了小胡子的跟前。 小胡子重重一惊,瞪着眼睛,却见云离朝他邪邪一笑。 下一刻,他的脖间便贴上了一把冰凉的长剑。 “刀剑无眼,还不住手?”云离冷冷道。 小胡子连忙喝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轩辕澜见云离得手,当即退到了马车上。 云离也架着小胡子朝破庙外慢慢退去。 小胡子咽了口口水,“大侠,有话好好说,先把剑放下吧,我不抓你们就是。” 云离没理会小胡子,见轩辕澜驾着马车出来,当即拉扯着小胡子上了马车。 小胡子大骇,“大,大侠这是做什么?饶命啊。” “少废话。”云离低喝一声,她给了轩辕澜一个眼色,轩辕澜当即扬鞭。 马儿嘶鸣,马车顿时飞窜出去。 淅淅沥沥地雨丝笼罩在周身,却不如方才那般被淋的浑身湿透了。 待马车驶出一段距离,云离扫了那满眼惊慌的小胡子一眼。 她抬脚一踹,将他踹下了马车,只见小胡子在地上连着翻滚了几圈,才一头栽进了枯草丛中。 云离收回目光,对着脸色有些苍白的轩辕澜道:“你进去吧,我来。” 轩辕澜清楚自己的身体,若是坚持,只怕再遇上什么就得云离独自面对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钻进了马车。 云离驾着马车,一路往北。 才没走多久,她忽然听到了马车之后传来的马蹄声。 云离眉头微蹙,转头望去。 透过朦胧的雨雾,她看到了四个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灰衣人。 其中一人,却是十分面熟。 云离心下一窒,暗道不好,这是黄雀在后啊。 “驾。”云离低喝一声,顿时马车的速度加快了不少。 马车之内的轩辕澜察觉到一丝异样,他掀开帘子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灰衣人追来了。”云离沉声道。 轩辕澜眸色一沉,探头朝后看去,果然那四道身影紧追不舍,还有越来越近之势。 一个灰衣人就已经让他们够呛,如今一下子来了四个,只怕会是一场恶战。 云离举目四望,忽的调转方向朝着临近的一处高山驾去。 沿着山脊一路往上,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入了山林。 冬日的山林萧条不已,地上满是枯枝烂叶,却依旧是荆棘丛生。 云离寻了一处荆棘遍布之地勒停马车,接着她拿起剑跃下马车。 “我去伏击他们。”云离一脸沉肃道。 轩辕澜脸色微变,“我与你一道。” “你帮我将云凌搬下马车藏起来。”云离目光坚定,沉声说道。 轩辕澜闻言点头,便见云离拿着剑快速朝着那片荆棘丛跑去。 四个灰衣人很快就追了上来。 为首的灰衣人先行勒停马,带着考究的目光落在停在不远处的马车之上。 “过去看看。”他吩咐身后一人道。 那人领命翻身下马,浑身竖起防备,抽出长剑,缓步朝着马车走去。 才走出一段距离,脚腕忽的一阵刺痛,他惊呼出声,身子朝前倒去。 随后便一动不动了。 为首的灰衣人目光一凝,视线落在一侧的荆棘丛中。 “小心埋伏。”他叮嘱道。 旋即拔剑朝着荆棘丛快步走去。 他挥剑刺向荆棘丛,连着刺着许多下,见没什么反应,这才伸手将那灰衣人给翻了过来。 只见他脚腕前方被割破,脖子一侧有一颗血窟窿,正汩汩流着血。 他直起身子,面色冷然,眼底带着杀意。 “以为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了?”灰衣人环顾一圈,冷冷说道。 空气中弥漫着湿气,云离匍匐在另一半的荆棘丛中,脸颊被荆棘割破,露出两道血痕。 她墨黑的眼底满是凌厉,半点不敢大意。 灰衣人见周遭沉寂一片,会对着身后跟着的两人比了个手势。 两人迅速分开两边朝着马车跑去。 云离眯了眯眸子,看着越来越近的灰衣人,她紧了紧手中仍是带血的剑。 待灰衣人来到跟前,她迅速伸出长剑用力一割。 “啊!”灰衣人尖叫一声,双脚鲜血淋漓,顿时朝前倒去。 可正当云离准备刺上灰衣人脖子之际。 她的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劲风。 云离心下一沉,顿时就地一滚,滚出荆棘丛。 她猫着身子单膝跪地,横剑在胸前。 灰衣人看着云离,面无表情道:“好手段啊。” 云离嘴角邪邪一扯,“谢谢夸奖。” 灰衣人嗤笑一声,不等出手,只见云离迅速跃身而来。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不自量力。” 云离手腕轻转,长剑破空而去,直直刺上灰衣人。 灰衣人身子稍稍一侧,同时抬剑抵住来剑。 叮。 两剑相触,发出刺耳的声响。 雨丝缠绕在剑身,雾气肆意弥漫。 云离余光所及,另一个灰衣人也朝她冲了过来。 不过走到一半,却被轩辕澜挡住了去路。 见轩辕澜与灰衣人缠斗在一起,云离原本寡淡的神色笼上了一层忧色。 必须速战速决。 云离执剑后退,同时身子一旋,长剑挑起地上的枯枝烂叶,一股脑地朝灰衣人飞去。 灰衣人眉头一皱,迅速闪身躲开。 与此同时,云离手执长剑再一次飞身而来。 剑身擦过枯叶,带着凌厉之势,直逼灰衣人的心口。 灰衣人迅速后退,踏上树干,飞身跃起,一个腾跃落在云离身后,扬剑刺上云离后心。 云离身子往前倾倒,冰冷的剑贴着后背划过,衣衫顿时破开一道,露出素白的里衣。 嘭。 忽的一道身子砸地的沉闷声响传入云离的耳畔。 她眉梢一转,却见轩辕澜跌落在地,长剑飞落一旁。 而灰衣人,正拿着剑径直刺向轩辕澜…… 第四百二十五章:救兵 云离立刻调转方向朝着轩辕澜而去。 她扔出长剑,长剑破空而去,直直打上那灰衣人手中的剑。 剑锋顿时一偏,插入轩辕澜身侧的枯草之中。 云离心下一松,却不觉身后灰衣人已然执剑而来。 手中没了剑,要抵挡显然不可能。 云离回过身,方巧对上泛着寒光的剑尖,不过瞬间便直抵心口。 叮。 一把折扇飞旋而来,完美地阻去了长剑之势。 云离眸色一凝,玉清扇? 她转过头,便见一袭素白宽袍的容沉脸色阴沉,冒雨而来。 他看了云离一眼,未置一词,却是执扇对上灰衣人。 衣袍翻飞,招招狠厉,让灰衣人竟有难以招架之势。 “娘娘可曾受伤?”阿岚匆匆跑到云离身侧,关切道。 云离眉头紧锁,果然还是被他找到的。 当初在咸安城见到阿岚与少辛,她就有些不安。 可见容沉如今的模样,只怕是在生她的气。 而眼下轩辕澜负伤在身,云凌昏迷不醒,在此碰上容沉,只怕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一个北霁王,一个南翎王,但凡任何一人出了什么差池,都会是不可逆的灾难。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说着转身朝轩辕澜而去,只见轩辕澜倚在树干之上,目光沉沉地看着与灰衣人缠斗在一起的容沉。 而这边的灰衣人,已经被同行而来的少辛给解决了。 轩辕澜张口欲言,最终还是没有询问出声。 “怎么样?可还撑得住?”云离扶上轩辕澜,沉声道。 轩辕澜摇了摇头,任由云离将他扶着朝马车走去。 “阿离。”一道冷然的话语从后传来。 云离心下一窒,她顿住脚步转过头,只见容沉眸色幽黑一片。 他的身后,是灰衣人的尸体,躺在枯叶之中。 除去雨水淅沥飘洒的浅浅声响,四周静谧一片。 雨雾越来越浓重,云离眉宇间落着水珠,几乎看不清容沉脸上的神情。 只是那一声阿离,却让她心底忽生出几分忐忑。 她最终没有接话,扶着轩辕澜继续朝马车走去。 轩辕澜却是忽而顿住了脚步。 云离心下一愣,抬眸对上轩辕澜沉肃的眼眸。 “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轩辕澜缓缓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这会儿他又是发什么神经? “先上马车再说,我送你们离开。”云离沉静道。 轩辕澜没动,索性转过身对上容沉。 四目相对,云离似乎能感受到两人之间气氛诡异,寒凉至极。 她沉了沉心绪,还不等开口,便闻容沉道:“阿离护你,我便不会动你,但阿离,不能与你走。” 轩辕澜漠视着容沉,“云离是北霁之人,更是北霁的将军,怎是你想留便能留的。” 两人之间电光火石,让云离夹在中间好不自在。 “她不仅是北霁将军……” “住口,容沉,别说了。”云离忽而轻喝出声。 容沉墨黑的眼眸陡然一深,不过转瞬又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之色。 轩辕澜心里划过一丝不安,云离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云凌也从未提过他在何处遇见云离,又如何与云离联系。 而今容沉会找到此处,想必其间定然不简单。 轩辕澜眉头紧锁,“云离?” “你若还当我是朋友,就赶紧走,记得你答应我的事。”云离沉下脸,严肃道。 饶是轩辕澜依旧心存疑惑,可见云离似乎真的动怒了,便也不再与容沉多生瓜葛。 他深深看了容沉一眼,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云离随着轩辕澜而去,容沉就站在那不远处,一句话也没说。 雨雾弥漫,将周身笼于一片寒凉之中。 云离驾起马车,越过那片素白,他终于还是换上了一身白衣。 可她好像,还是伤了他的心。 云离没有回头,甚至连斜都没有斜上一眼。 容沉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在山林尽头,眼底幽黑一片。 “公子,可要随同?”阿岚拧眉到。 容沉却是摇了摇头,“她自有分寸,懿儿还在南翎王宫,她不会丢下他的,你们两跟上去暗中保护她。” 不管是自我安慰也好,还是对云离的信任。 她会回来的,会的吧。 容沉眸色有些黯然,最终转身离开,与云离背道而驰。 他得知她私自离开,便即刻派阿岚与少辛出宫寻找她的下落。 得知她在咸安城遇上麻烦就也立刻赶了过来,而今见她平安,他便也能安心了。 云离说的没错,北霁之事如今唯有她可以解决。 可见轩辕澜对她感情极深,就这么放任她随他而去,他的心里却也不是滋味。 云离驾着马车疾驰在官道之上,灰衣人虽然被解决了,可她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别的杀手在等待着他们。 此时距离南翎边境外的北霁大营还有五日光景,若她加快速度,兴许三日便能赶至。 越早抵达,便越是安全。 至于她,便也能尽快回去。 细雨在翌日清早便停歇了,雨后的天格外清朗。 云离在下一个城镇添置了一些药材和干粮之后便又开始赶路。 轩辕澜似乎也能看得出云离的急切,可她越是这般,他的心里就愈发的惴惴不安。 他总觉着云离并非真心与他回去,最终仍是会离开。 经过这么些年,他越发的不懂她了。 可他对她的感情却丝毫不减当年,所以,他又如何能够再一次放手让她离开? 轩辕澜透过翻飞的帘子望着云离纤瘦的背影。 “王上……”正凝神之际,耳畔传来一道虚弱的呼唤。 轩辕澜微愣,转过头便见云凌醒了过来。 他当即对着外面驾车的云离道:“云离,云凌醒了。” “吁……”云离勒停马儿,转身钻进了马车之中。 “主上?”云凌见到云离,略显诧异道。 云离探了探脉,总算露出了释然之色,她嘴角轻轻一扯,“算你命大,这次捡回了一条命。” “这是怎么回事?”云凌一脸疑惑。 云离伸手拍了拍云凌的肩膀,正色道:“不重要,眼下你身子还很虚,需要好好休养,再有最多三日,我们就能出关了。” 云凌闻言一怔,他眉头一拧,迟疑道:“主上随我们一起回北霁?那懿儿他……” 第四百二十六章:你幸福就好 “懿儿?”轩辕澜从旁凝眉出声。 云离神色微变,她话锋一转道:“这事儿之后再说,先赶路吧,谁也保不齐是不是还有人想要害你。” 云凌这才惊觉自己可能是说错话了。 他脸上露出几分忐忑之色,却见云离转身出了马车。 下一刻,马车就缓缓行驶了起来。 而轩辕澜的目光,却委实让云凌很不自在,于是他便索性闭上眼睛假寐。 急赶三日之后,云离一行终于抵达了南翎龙峪关,龙峪关外三十里,便是北霁大营。 出了关之后云离并未径直朝着北霁大营而去。 边关之外有诸多边境小城,与落樱城一般鱼龙混杂,依靠着来往两国通商的商人旅人而生存。 云离驾着马车停到了这座边境小城,寻了间客栈安顿了下来。 有些事情迟早要坦白,由她来告诉轩辕澜,也比轩辕澜在别人口中得知来的好。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一轮弦月高悬于漆黑的夜幕之上。 客栈院子里,云离站在石桌旁,等着轩辕澜。 她想着如何与轩辕澜解释所发生的一切。 还没想好,身后就传来了轩辕澜低沉的声音。 “久等了。”轩辕澜来到云离跟前,缓声道。 他的手中拿着两坛酒,酒上封着红布,却仍是能闻见四溢的酒香。 云离心思一动,便见轩辕澜兀自坐在石桌前,将两坛酒放到了石桌之上。 他看向云离,又扫了石凳一眼,“坐。” 云离思忖着喝点酒也好,虽说事儿是她自己的,交不交代都无所谓。 可毕竟她曾经是北霁将军,于公于私都该与轩辕澜说一句。 “云离,你还记得吗,你曾说过,每一年的除夕,只要我愿意,我便随时都可以来找你喝个痛快。”轩辕澜揭开封着酒坛的红布。 顿时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 云离吸了吸鼻子,心下微微一颤,她对上轩辕澜墨黑的眸子,疑惑道:“今日是除夕?” 轩辕澜抿嘴一笑,那笑看在云离眼底却似乎带着几分苦涩,“是啊,又是一年除夕时。” 竟是除夕了。 云离也觉着时间仿若白驹过隙,年前之景似乎还在眼前,却又是一年过去了。 “轩辕澜,我有话与你说。”云离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只有她敢直呼他的名讳,也只有她,能与他如朋友一般没大没小。 然而时过境迁,他们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轩辕澜没有吭声,示意云离说下去。 “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南翎,日子过的有好有坏,我也有必须回去的理由,今夜唤你前来,就是打算将事情都告诉你,还有就是,与你道别。”云离缓缓说道。 轩辕澜握着酒坛的手微微一紧,他眼底闪过一丝苦涩。 “来,喝酒。”轩辕澜扯开一抹浅笑,举起酒坛对着云离道。 云离心下微愣,却仍是与轩辕澜碰了碰酒坛。 甘冽的酒入口醇香,又辛辣穿过喉头,后劲十足。 “云离。”轩辕澜低唤道。 “嗯?”云离放下酒坛,见轩辕澜垂着眸子,看不清神色。 他修长的指尖沿着坛口一下又一下画着圈子。 “我时常在想,假如你从小便以女子的身份而活,是不是这一生会简单许多。” 轩辕澜的话让云离愣了一瞬,不过转瞬又敛下眉头,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或许吧,只是若没有北霁将军这个身份,也不会有如今的她。 她没有接话,只闻轩辕澜接着道:“你活得比寻常人辛苦太多,我不知道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有多艰难,只是我想,不管曾经有多难,而今的你,大抵比当大将军之时好过些吧。” “至少,有心爱之人相伴,还有爱子相随。” “云离,我放你走,只要你幸福就好。” 轩辕澜的话语清清淡淡,却带着艰难的情谊。 他爱了她这么多年,念了她这么多年。 可惜有些事情早已注定。 他爱过,争取过,饶是这样的结局并不如意,却也无愧于心了。 云离怔怔地看着轩辕澜。 原来,他都知道了。 也好,这样也好。 有些事情终究需要了结。 “所以,你现在过得开心吗?”轩辕澜抬眸,对上云离的目光。 开心吗?说不上开心与否,她只知道,她又多了一条要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会的。”云离答非所问道。 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告诉自己总有一天,她会回到曾经潇洒随性的生活,无忧无虑。 她嘴角微扯,扬起一抹浅笑。 四目相对,轩辕澜分明从云离的眼底看到了希望。 是与曾经截然不同的,对生活的希望。 他报以一笑,只要她好,他得不到她,又如何? “希望,这不是我们最后一次的除夕夜饮酒。”轩辕澜平淡道。 云离一口饮下坛中酒,“未来还很长,总有再见之日。” 月华倾泻而下,落在饮酒的两人身上,映着彼此微醺的脸颊。 伴随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浓烈酒香,云离娓娓说着这些年遇上的一些事,好的坏的。 说起来时平静地就如同在讲别人的故事,连她自己都深感意外。 而今夜回想起这些年,重述起她所经历的一切,原来竟是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艰难许多。 轩辕澜静静听着,纵使心底有疼,有忧,然终究是寡淡了神色,再未显露半分。 这一夜,酒虽烈,却是醉不了人。 云离连夜就离开了,她决不能入北霁大营,也决不能让众军将士知道她还活着。 眼下云凌已醒,加上距离北霁大营并没有多远距离,轩辕澜基本不会再遇险。 她将马车留下,自己在小城里买了一匹马,连夜出了城。 在翌日清早的时候,穿过龙峪关,入了南翎。 过年是赶不回去了,不过她大抵能在正月十五之前赶回南月城。 龙峪关后二十里外有一处小村落,名曰姜平村。 傍晚时分,云离便抵达了姜平村,她并未着急赶路,而是寻了间农家,留宿了下来。 天气还未转暖,村子里的百姓早早用过晚膳之后就关门睡了。 整个小村庄安安静静的,待夜深之后,云离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沿着村路,来到了村口。 第四百二十七章:中计了 村口四处光线暗淡,映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峦轮廓。 身旁的树影将云离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她就这么静静站着,神色寡淡。 空气中还带入夜之后的凉意,丝丝缕缕地绕进骨子里。 云离沉默了一会儿,适才开口说道:“跟了我一路了,出来吧。” 她清冷的话语幽幽传开,在暗夜里显出几分冷清之感。 不多时,前头那片树丛之后缓缓走到一道人影。 人影缓缓上前,离开阴影,渐渐暴露在月光之下。 云离见来人眉头一皱,心下划过一丝意外。 “绿萝?”云离低唤出声。 来人正是绿萝,她一身男装打扮,青丝高束。 只是那脸色却是很难看,苍白且憔悴。 “怎么会是你?” 云离想过所有可能跟踪她的人,或保护,或加害,可却从未想过会是绿萝。 此人从她出边境小城便一路尾随,十分小心翼翼,却终还是被她察觉了。 在此处留宿,也是顾及这里山高水阔,不会累及无辜。 绿萝望着云离,忽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朝着云离重重磕了个头,颤声道:“恩公,求你救救我儿。” 恩公?云离一听这称呼便惊觉不对。 这么说来,绿萝是认出她来了?而并非将她当成了云妃? 云离心下生疑,却是不动声色。 她敛眉出声道:“你是如何认出我的?为什么在边境之时不露面,要等到现在?” 绿萝泪眼婆娑,她带着哭腔道:“绿萝深知恩公身份不便,两国边境鱼龙混杂,绿萝怕给恩公惹去麻烦,绿萝如今可谓是四面楚歌,实在没有办法了,能遇上恩公大抵是老天爷开眼,我儿命不该绝,还求恩公大发慈悲出手救救我儿。” 云离心底的疑惑更甚,不过当初容简被伏,容玖安带着绿萝和小世子失踪。 容沉也定然派人追捕,要说四面楚歌也并不夸张。 而今绿萝出现在此,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容玖安也在? 云离心思翻涌,沉默片刻后询问道:“你的孩子怎么了?” 绿萝一听眼泪就流了下来,“我儿他病入膏肓,我知道恩公精通医术,一定能救他的。” 她也并非不懂医术之人,连她都没有办法治好的病,她凭什么以为自己就可以? 只不过眼下能不能治好小世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绿萝他们的藏身之处。 容简已死,容玖安绝不会视若无睹,只怕对容沉早已恨之入骨。 而在容沉心里,容玖安大抵也如芒刺在背,不拔不快。 云离略一思忖之后便对着绿萝道:“你且带路吧。” 绿萝闻言一喜,“多谢恩公!” 在农舍留了些银钱,云离骑上马就与绿萝出了姜平村。 而绿萝去的方向,并非往南,而是往北朝龙峪关而去。 急赶一夜,两人在清早十分抵达龙峪关。 当云离以为绿萝是要出关时,才发现绿萝不过取道龙峪关,转而朝着东南方向而去。 想来也是,绿萝如今是被缉拿之人,若要出关,绝非易事。 云离转念一想心底又生出几分奇怪之感。 可哪里奇怪,她一时间却也想不出来。 沿着官道一路疾行,在晌午时分,云离穿过一片山林,来到了一处山庄。 山庄被群山环绕,坐落在一片葱茏之中,虽还未入春,倒也有几分世外桃源之感。 此处隐秘,又远离城镇,难怪至今都不曾找到他们。 云离环顾一圈,见山庄各处都站着守卫,十分森严。 将马交给守卫之后,绿萝带着云离来到一处厢房,她对着云离道:“恩公你先在此稍候,我这就去将晓儿抱过来。” 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云离眉头微蹙,心中的奇怪之感越发明显。 如若小世子真如绿萝那般病入膏肓,眼下难道不应该立刻将她带过去? 又何故要多此一举将小世子抱过来? 思及至此,云离脑中忽的灵光一闪,她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绿萝如今被通缉,出入关绝对是个麻烦事,而且这山庄根本就在南翎境内。 加上小世子病入膏肓,绿萝又是如何在边境之城遇见她的? 这事儿有蹊跷。 云离在房内扫了一圈,布置简单,然而桌上却是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她心里咯噔一下,当即迈步走了出去。 才走出房门,便是一群守卫簇拥而来,将她围了起来。 云离面色一沉,便见一袭紫色宽袍的容玖安自守卫之后缓步走出。 “没想到,堂堂北霁大将军,竟会成为南翎国的云妃娘娘,你可真是让本世子意外啊,这张脸,竟也和九王爷容洵过世的侧妃一模一样,云大将军,你到底有多少重身份?”容玖安微眯眸子,沉沉开口。 中计了。 云离暗暗咒骂自己太过轻信绿萝。 又想着查出他们的安身之地,适才竟然啊没有多加防范。 “容玖安,你想做什么?”云离一脸沉肃道。 她不会认为他们设计将她骗来这里就真的是为了给小世子看病。 “容沉杀我父王,又将本世子逼到如今人人追杀的田地,如此深仇大恨,你觉得本世子要做什么?”容玖安冷冷道。 云离心下一沉,她沉了沉心绪,淡淡道:“你父王意图谋反,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你若想以我要挟容沉,只怕是要让你失望了,你既知道我是北霁大将军,我这身份若为南翎朝臣知晓,你以为,容沉身为南翎王是会顾全大局,还是会出手救我?” 容玖安嘴角一扯,意味深长道:“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云离双拳微微攥起,墨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冷冽的寒意。 “来人,送云大将军回房间。”容玖安缓缓开口。 “不用,我自己有脚。”云离转身,撇及不远处回廊尽头站着一人,正是绿萝。 她的脸上带着几分歉疚之色,却终归转身而去。 她于她有恩,可最终绿萝还是恩将仇报。 云离嗤笑一声,转身迈步走进房间。 身后房门嘭的一声关上,传来上锁的声响。 第四百二十八章:分道扬镳 人心凉薄,她活了两世,还是没能彻底看清。 云离站在窗棂边,窗户也已被封,她已然将四周都查探了一翻,只怕是连之苍蝇都逃不出去。 她沉沉吸了口气,之前在冷宫之中遇上绿萝,她就该明白,有些人信不得。 一夜无眠,翌日清早外面下起了雨。 雨水打落在屋檐上,滴滴答答的声响传入云离的耳畔。 伴随着门外的开锁声,云离坐起了身子。 视线一转,随着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一个守卫走了进来。 他扫了云离一眼,将手中的托盘放到了桌上。 越过守卫,云离瞧见门外两侧站着四名守卫,皆是配着剑。 上锁还不算,还派这么多人看着她,容玖安是有多怕她逃脱? 云离起身踱步到桌前,那守卫看了眼云离,眼中还带着几分好奇。 桌上托盘里放着一碗粥,一叠小菜。 “就吃这个?”云离眉头一挑,没好气道。 守卫没吭声。 “不吃。”云离扫了守卫一眼,索性直接伸手将粥和小菜扫到了地上。 嘭的一声,瓷碗碎了一地,地上顿时一片狼藉。 守卫皱了皱眉头,转身朝外走去。 云离嘴角微微一扯,容玖安目前不敢动她,还指望着依靠她来让容沉就范。 是以就算她将此处闹个天翻地覆,容玖安也拿她无可奈何。 云离料定了这一点,便干脆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若是将容玖安逼急了,乱了他的心神,她指不定就能知道突破口,逃离这里。 可是云离却终是没想到,在这山庄之中的,并非只有她一个人质。 云离闹了一天,将房间里的东西都砸了个七七八八。 傍晚时分,她所在的房门再一次被打开,这一次来的,却是容玖安。 看着一地狼藉,容玖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谁成想堂堂北霁大将军,云妃娘娘,竟然是个硬茬,居然能闹腾到这个份上。 容玖安敛了敛心神,他看向云离,略显阴沉道:“云大将军这是做什么?你就算将这里全拆了,你也走不了,还不如省点力气,好好在这里呆着。” 云离环抱双手倚靠在梁柱旁,她抿嘴一笑,“哦?你又知道我走不了?” 容玖安眸色一冷,不过转瞬又扯了扯嘴角,他朝外招了招手,对着云离道:“你以为我真的治不了你了?你若再敢乱来,她的安危本世子就不敢保证了。” 只见守卫押着一人来到门前。 云离眸色一沉,“阿岚。” “娘娘!”阿岚被反绑着,又被两守卫牢牢压制着动弹不得,见到云离,她低呼出声。 云离眼底一黯,但见阿岚除了被绑着并未受伤,心底的怒意也渐渐敛了下去。 如果阿岚也被抓了,那么之前在边境之城跟踪她的人,便是阿岚无疑了。 只是假如阿岚在,少辛就绝对也在。 现在容玖安拿下了阿岚却未见少辛,说明少辛没被抓住。 思及至此,云离忽然觉得有救了。 少辛绝对不会放任阿岚被掳而视而不见。 “你这是在威胁我?”云离眉梢一转,视线落在容玖安的身上。 容玖安耸了耸肩,不可置否。 云离淡然一笑,“好啊,如你所愿,我不闹了,不过你将我囚禁在此,难道就能威胁到容沉了不成?” 容玖安闻言冷冷道,“这一点,就不需要云大将军关心了,你且记着,如若你再撒野,此女必死。” 说着容玖安就挥手让守卫将阿岚带了下去。 云离一言不发,只是目光沉静地看着容玖安,眼底幽黑一片。 房门再一次关上,云离沉沉吸了口气,坐到了一旁的床榻上。 现如今的她,似乎只能等了。 这种被动的状态实在恼人,可云离却是无可奈何。 就这样云离在山庄之中被囚禁了多日。 算了算日子,还有一日就是正月十五了。 可她却终究没有等到少辛前来。 在正月十五那一日,云离被请出了房间。 许是太久没有见到强烈的阳光,一出门云离便被阳光晃了眼,眼前一瞬的发白。 云离闭上眼睛缓了缓,再睁眼时,只见容玖安就站在不远处,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带走。”容玖安冷声道,说着转身朝外走去。 云离眉头微蹙,“你要把我带去哪?” 容玖安闻言脚步一顿,“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云离没再多言,被守卫钳制着走出了山庄大门。 只见山庄大门外停着几辆马车。 周围有许多守卫,正在往车上搬东西。 最前方的一辆马车旁,绿萝牵着一个小男孩站着,一脸凝重之色。 云离扫了一圈,看这架势,容玖安似乎是要离开此处。 云离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底生出一丝不祥之感。 “上车。”忽的身后传来一道催促。 云离回头看了那守卫一眼,拾步上了马车。 随后不多时,阿岚也被赶了上来。 “娘娘!”阿岚见到云离安然无恙,眼底闪过一丝释然之色。 云离却是拧着眉头,“你怎么样?他们可有为难与你?” 阿岚摇了摇头,“除了关着我,根本没有人理会我。” 两人虽都没有了束缚,只是周围却都是守卫,要想逃脱显然也不现实。 不过眼下在马车里不比被囚禁在山庄之中,若是想要离开,迟早能找到机会。 是以云离也不急,两人不知道在马车里等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骚动过后马车便开始缓缓行驶了起来。 透过翻飞的帘子,云离朝外望去。 她所在的马车两侧都有骑着马的守卫执剑随行。 “娘娘,咱们现在怎么办?”阿岚压低声音,询问道。 “伺机而动吧,先等等,找机会咱们开溜。”云离回道。 “对了,你怎么会被抓?”她话锋一转,询问道。 阿岚闻言皱起眉头,“怪我太轻信于人了,我与少辛奉王上之命暗中保护娘娘,一路跟着娘娘出了关,又见娘娘从边境折返,就沿路尾随,没想到被一个瞎眼老妇拦住了去路,我见她可怜就让少辛继续跟着您,自己去将老妇送回家,没想到遭了埋伏,被抓了。” “那少辛呢?”云离疑惑出声,在姜平村外她只见到了绿萝,并未见到少辛。 阿岚摇了摇头,眉宇间落满忧色,她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怕他也遭了不测。” 第四百二十九章:大营 “少辛心思缜密,武功高强,他不会出事的,无需担心。”云离安慰出声。 阿岚点了点头,希望如此。 云离见状便也不再多言,她抬手掀开窗帘一角朝外望去。 却见马车行至岔路口,开始分道而行,一列守卫护着坐着绿萝的马车往东而去。 她们所在的马车却是往南面去。 而容玖安,却是与她们一道而行的。 云离心思翻涌,这容玖安,到底想做什么? 车队远离官道,多数是走小路。 就这样走走停停有五日,云离始终没有动作。 一来是发觉车队行进的方向是南月城,二来是因为周围守卫太过森严,她根本找不到逃脱的机会。 容玖安带着护卫队一路南行,只怕是心思不纯。 云离虽心底焦灼,却也无可奈何。 这一日,车队在距离南月城三十里外的青华山腹地处停了下来。 云离下了马车才发现这里竟然扎了营帐。 要知道南月城里是没有军队的,只有王城禁卫军守卫。 而眼下容玖安竟然将军队驻扎在此处,谋反之心昭然若揭。 此处青华山人迹罕至,即便人数众多,可藏匿于此却也断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容玖安可真是好缜密的心思。 看军营的规模,虽不是很大,可也是成千上万的。 这些士兵大抵都是四王爷的余孽,打着为四王爷复仇的旗号,在这里气势汹汹。 云离被关进了单独的一处营帐,阿岚也被带走了。 依据她的猜测,容玖安将军队驻扎在此处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想来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失踪了这么久,便是在计划这件事吧。 若是这成千上万的兵马闯进南月城,哪怕是容玖安没有成功篡位,其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只是不知道容玖安到底计划如何,又在何时动手。 云离有些坐立难安,加上她在容玖安的手上,届时只怕真会成为容沉的牵绊。 她决不能让这事发生。 外面不时传来操练的声响,云离站在营帐的帘子之后,静静不语。 直到有士兵走进来送吃食,云离才猛然回过神来。 她的视线落在那士兵身上,轻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士兵闻言愣了一瞬,他一脸糊涂地看着云离,旋即皱眉道:“我管你是谁。” 云离抿嘴一笑,扯下头上的玉冠,顿时一头青丝如墨般倾泻而下。 那士兵满目震惊地看着云离,似乎没想到眼前的俊秀青年竟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他咽了口口水,看着云离缓步朝他而来。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令他恍惚间失了神。 “好看吗?”云离对上士兵的眸子,幽幽出声。 士兵连连点头,“好看,真好看。” 云离忍不住嗤笑一声,墨黑的眼底猛地闪过一丝凌厉。 触及那道冷煞的目光,士兵浑身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之时眼前却是一黑,往下栽去。 云离迅速束起黑发,换上士兵的衣物,又将士兵拖上床榻盖上被子。 随后又将吃食倒掉,端上托盘往外走去。 她压低头盔,穿过守卫迅速朝另一边走去。 两个守卫在云离掀开帘子之际朝里瞥了一眼,见床榻上鼓着人形,倒也没有生疑。 云离避开巡逻的士兵,来到了一处无人之地。 她此番逃出来也是临时起意,可若是就这么走了,阿岚的处境就危险了。 云离想了想,不能丢下阿岚。 她环顾一周,容玖安需要用阿岚牵制她,因此关阿岚的地方应该与她相隔不远。 云离丢下托盘,又省的自己找浪费时间,便索性直接抓了个士兵,逼问之下轻松得到了阿岚的所在。 阿岚与她不同,营帐外连个守卫都没有。 云离掀开帘子一看,里头还不止关着阿岚一人,都被绳子捆着,看模样像是猎户。 见到她进来,纷纷怒骂起来。 云离并不理会他们,径直走到阿岚跟前,她抬起头,看了阿岚一眼,转身绕到她的身后将她松绑了。 阿岚面露惊色。 云离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跟她走。 两人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道厉喝。 “给我每个营帐都仔细搜!一定要把人找出来。” 云离心下一沉,这么快就发现她跑了? “娘娘,怎么办?”阿岚拧眉道,“不如让属下杀出去。” 云离瞪了阿岚一眼,阿岚就是性子太冲动,不像少辛那般沉稳。 她脑中忽而灵光一闪,转头看向营帐角落里绑着的十来个猎户。 云离嘴角轻扯,对着阿岚道,“将他们放了,咱们趁乱逃出去。” 阿岚闻言眸色一亮,连忙与云离一起去松绑猎户。 “各位大哥,我是来救我家妹子的,想来这大营必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适才将诸位都抓了,眼下我将诸位放了,若是能逃出去,诸位可千万要报官啊。”云离意味深长道。 猎户们互相望了一眼,什么都没说,推开云离就招呼着往外走。 云离对着阿岚点了点头,两人按兵不动。 待营帐外传来打斗叫骂声之时,两人才悄然走了出去。 外面果然乱作一团,猎户们各个身强力壮,虽不像士兵受过专业训练,但也常年在山里打猎,练得一身肌肉。 如今打起来,却也能给云离她们拖延上不少时间。 云离快步朝另一边跑去,阿岚则是紧随其后。 营帐背靠青华山,大门有人把守,若要逃脱只能往山里去。 “站住!你们什么人?”忽的一道厉喝自身后传来。 云离脚下一顿,回头看了阿岚一眼,沉肃道:“跑!” 两人同时想也没想就往青华山里跑去。 “是逃犯,快,快追。”身后有士兵在大喊。 云离边跑边转头望去,便见黑压压的一队士兵纷纷执剑朝她们追来。 “分开跑,阿岚,若是能逃脱,千万去通知容沉这里的事情。”云离叮嘱道。 阿岚也知晓此时情况特殊,不是扭捏的时候。 她重重点了点头,与云离朝着相反方向快速奔跑。 云离知道容玖安的目标是她,追她的可能性便也更高。 只是为了瞒下这里的一切,容玖安想必也不会放过阿岚。 这一回,云离只能赌一把了,不管是她还是阿岚,只要有一人逃出去,这里的一切就会曝光。 容沉便也可以有所准备来应对这一切。 第四百三十章:兵临城下 青华山上地势险峻,荆棘遍布。 云离速度也因着环境地恶劣而越来越慢。 可是这身后的追兵却似乎很熟悉青华山的地势,速度依旧不减。 眼看着距离被越拉越近。 云离不时回头张望,眉头也是紧紧锁了起来。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的。 正寻思之际,她又猛地顿住了脚步。 只见眼前是一条极宽的沟壑,隐有水流之声自底下传来。 两侧是杂乱无章的树木和荆棘丛。 云离不觉叹了口气,后路已断。 身后追兵已然近前,呈半圆将云离围了起来。 “无路可逃了,还不速速束手就擒,随吾等回去。”为首士兵执剑相向,一脸严肃道。 云离耸了耸肩,淡然道:“好啊,我随你们回去。” 既然跑不掉了,也不必大动干戈,以卵击石。 如今只能指望阿岚顺利逃脱。 云离随着士兵朝着山下走去,最终还是回了大营。 士兵将她带去一个营帐,一进去,便能感受到营帐之中冰冷诡异的气氛。 容玖安坐在漆案之后,脸色阴沉。 “想逃?你能逃到哪去?”容玖安冷冷开口。 云离神色寡淡,“这本就不该是我来的地方,容世子非要将我囚禁在此处,有机会我必然是要跑的不是吗?” 容玖安眯了眯眸子,“真是伶牙俐齿,只可惜,你还是没能跑掉。” 云离对于容玖安的话置若罔闻,甚至不屑于理会。 身后的帘子被掀开,一个士兵匆匆而来。 他来到容玖安的身侧耳语了几句,容玖安顿时勃然大怒。 啪。 他抬手重重地拍向漆案。 随后将目光落在了云离的身上,只是那眼神,宛若藏了利箭,恨不得将云离剐了去。 “你这是在逼着本世子早点寻容沉报仇啊。”容玖安敛下怒意,阴沉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不过转瞬又陡然察觉这话中之意。 容玖安忽然着急发兵,是不是意味着阿岚顺利逃脱了? 未免容沉提前准备,容玖安只能先发制人。 只是没想到,容玖安说的早点,却是在翌日清晨便集结大军朝着南月城进发。 她被锁在马车里,随军而行。 透过翻飞的帘子,云离瞧见外面黑沉沉的天,似乎是风雨欲来。 大军黑甲加身,散发着冷冽的肃杀之感。 出了青华山腹地之后便是通往南月城的要道。 沿途往来百姓见状纷纷避之不及,索性容玖安并未大动干戈,直逼王城而去。 三十里路,不过大半日光景。 待兵临城下之际,天也开始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地雨丝飘落而下,将南月城笼罩在一片寒凉之中。 南月城守城官兵见大军压城,不知情况,连忙关闭城门。 容玖安一身银甲,坐在战马之上,神色冷然。 他抬手唤停身后大军,视线落在那城墙之上。 只见城墙之上缓缓出现了一道玄色身影,容沉一袭黑袍随风轻扬,甚至连战袍都不曾加身。 他就站在城墙之上,目光冷冽地望着南月城外那黑压压的大军。 容玖安举目而望,四目遥遥相对。 良久之后,容沉离开了城墙。 随着沉重的城门打开,容沉策马而来,独身一人。 他停在护城河外,薄薄细雨笼罩着他,浑身泛着肃杀的冷意。 容玖安见容沉独身而来,一时却也弄不懂他到底有何阴谋,迟迟没有动作。 “容沉,你杀我父王,我黑甲军在此,今日势破王城,为我亡父报仇。”容玖安沉沉开口。 容沉神色寡淡,他凉凉开口道:“容简犯上作乱,死有余辜,而你,身为南翎王族,却率兵临城,枉顾这南月城百姓安危,又该当何罪?” “本王从不主战,除非必要,战是为了和平,这偌大南翎疆土,无不是以鲜血尸体堆砌而成,如今边境战端不断,而你,不去对外,却来此撒野,你根本不配当这黑甲军的统帅,也不配当这个南翎世子。” 凉薄的话语穿过越下越大的雨,一字不差地落进了容玖安的耳中。 他面色阴沉,却闻容沉又道:“本王只问你一次,你可退兵?” 容玖安脸上沾着雨雾,眼底满是阴冷,“死到临头,还将自己当作南翎王吗?” 容沉眼中分明有一闪而过的悲凉之色。 世上最悲哀不过同室操戈,身为南翎王,他却又不得不为社稷考虑。 容沉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他扬起手,顿时城墙之上齐刷刷地站起银甲弓弩手,利箭上弦,蓄势待发。 而四周也出现了隆隆战鼓之声,不过顷刻之间,便将这上万黑甲军围在了中央。 绣着容字的玄色军旗随风舞动,刷刷作响。 大雨滂沱,云离听着马车之外的动静,嘴角也微微扯了起来。 看来容沉早有准备。 她算是白担心了。 容玖安面色一沉,视线环顾一圈,心底顿时激起惊涛骇浪。 怎么会这样? 王城之外怎么会有大军?甚至埋伏着等他。 他行事如此隐秘,容沉又是如何察觉的? 然眼下却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容玖安敛了敛心绪,朝着身后看了一眼。 身后的将士会意,策马转身朝着马车而去。 容玖安望着容沉,大声道:“容沉,你以为这样我就败了吗?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容沉抬眸,敛眉对上容玖安的目光。 只见他的脸上带着几分阴冷的笑,似乎是志在必得。 容沉眯了眯眸子,又忽而目光一冷。 在容玖安的身后缓缓出现一人,受将士钳制着,来到了容玖安的身边。 “阿离……”容沉皱眉呢喃出声。 云离最担心的时刻还是来了。 她从来不愿成为容沉的牵绊,而今却终归是被容玖安拿来当做要挟容沉的筹码。 “若要她安然无恙,你即刻下令退兵。”容玖安大声道。 原本他计划着以云离之性命威胁容沉退位,而今的境况却不得已改变计划。 容沉沉默着,眉头紧锁,眼底幽黑一片。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云离会落在容玖安的手里。 而云离见容沉这般,很显然他并不清楚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看来阿岚还没来得及赶回来。 云离心底沉静一片,想来容沉也绝不会因她一人而错失这般大好的对付容玖安的时机。 第四百三十一章:脏了你的手 大雨滂沱,两军对垒,南月城外一片肃杀。 云离站在雨中,浑身上下雨水打湿,雨水流入眼睛,模糊了视线。 冰凉的刀沿贴着脖颈,她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抹锐利。 透过朦胧的雨雾,云离看不清容沉的神色,只看见那道身影越来越近。 耳中是他清冷低沉的话语穿过雨声,缓缓传来,他说:“放了云妃,本王即刻撤军。” 身侧容玖安仿佛没听懂容沉的话,愣了一瞬。 反应过来之后忽的大笑起来,竟是这么简单? 他收敛神色,沉沉说道:“你先撤军。” 云离眉头紧锁,目光沉沉地盯着容沉,他这是在做什么傻事? 一旦撤军,放虎归山,容玖安绝对会死灰复燃,伺机再次逼宫谋反。 容玖安放不得,不仅放不得,他必须死。 这是云离的想法,可她知道容沉心里也绝对是这么考虑的。 他曾给了容玖安机会,可容玖安最终还是没有把握住。 这万千大军便是证明。 云离眸间一片肃穆,她对着容沉微微摇了摇头。 容沉神色阴沉,一双眼眸里满是肃杀的冷意,只是对于云离的动作视若无睹。 他这一生,唯云离不可欺,不可弃。 “撤军。”容沉回过头,对着城墙之上银甲弓弩兵中的玄衣比了个手势。 玄衣揉了揉眼睛,怕是自己看错了。 他眼底满是不可思议,但见对方阵中的云离,便也明白了。 他叹了口气,对着身侧的士兵点了点头。 士兵顿时举起军旗摇动起来。 四周的士兵得令,开始缓缓朝后退去。 “你说,若我死了,你这黑甲军会不会因此而覆灭?”云离忽的云淡风轻道。 她的话语轻飘飘地落入容玖安的耳中。 容玖安震惊地转过头看向云离,却见云离邪邪一笑,霎时间朝着刀沿贴去。 “不要!”容玖安惊呼一声。 远处的容沉心底一颤,脸色瞬间惨白。 “阿离!” 钳制着云离的将士顿时吓了一跳,连忙移开手中的刀。 谁成想云离不过只是一个假动作,她迅速抬手扣住刀,同时身子诡异一转,反手就将身后的将士给抹了脖子。 鲜血喷溅而出,血雾在雨中弥漫,顿时染红了云离的脸颊。 “杀。”云离冷喝一声,双眸泛着森森冷意。 这一字,却是对着远处的容沉而言。 远处的容沉见状松了口气,当即挥手下令。 骤然间原本朝后退去的大军迅速朝前涌来。 云离手握长刀,扬手挥开近前的士兵,迅速朝着容玖安而去。 以此同时,容沉策马而来。 变故来的太快,容玖安绝想不到这一朝变故竟会是因为云离。 他终究还是小看她了,忘了她曾是叱咤风云的北霁大将军云离。 “黑甲军听令,今日在此,若不能覆灭南翎王,便是吾等葬身之地,随本世子一鼓作气,杀入王城!”容玖安抽出长剑,大喝出声。 身后黑甲军紧随大吼,抽刀出鞘,顿时大战一触即发。 “先杀南翎王!”容玖安长剑直指策马而来的容沉,旋即双脚用力一夹马腹窜了出去。 云离眸色一沉,挥刀刺下马上一人,随即翻身上马,紧随着容玖安而去。 汹涌的南翎大军呈弧形朝着黑甲军包围而来。 而黑甲军唯一的出路,便只有攻破南月城城门。 黑甲军如同黑色的巨浪,翻滚着朝着城门涌去。 “放箭!”容沉速度不减,同时回头对着玄衣比了个手势。 “玄大人,王上还在城外,这……真要放箭?”弓弩兵将领迟疑道。 玄衣眉头紧锁,沉声道:“这是王上的命令,传令下去,放箭,决不能让黑甲军破城。” 将领接令,顿时挥手大喝一声:“放箭!” 无数黑箭飞射而出,形成密密麻麻的箭雨直直朝着黑甲军而去。 与此同时,云离追上容玖安,她纵身一跃,抓着容玖安飞跌落地。 她就地一滚,泥水沾在身上,略显狼狈。 只是那双凌厉的眼眸,却让翻身站起的容玖安一瞬的失神。 下一刻,他便是暴怒,“云离,我杀了你。” “你这条命是我救的,如今我决定要收回了。”云离冷冷道。 容玖安重重一怔,回想当初在慕容山庄,他身中断魂草之毒。 若非她与药王出手,只怕他的命却是要丢在那里。 可要不是云离如今提及,他早已忘了当初救他的人,一个是容沉身边的玄衣,一个是北霁的大将军。 他心思一转,即便如此又如何?挡他路者,必须死! 容玖安握着长剑的手一紧,身子飞窜而出,朝着云离袭去。 两人顷刻间对上,刀剑相触,在雨雾之中溅出迷离光火。 云离抽刀旋身,同时移到容玖安身后,长刀直刺容玖安的后心。 容玖安迅速闪身,却仍是被云离刺中左肩。 他闷哼一声,腥红的血溢出铠甲,刺目非常。 云离正欲再次进攻,却被转瞬而至的箭雨给挡住了脚步。 叮叮。 容沉跃身而来,长剑挥开箭雨,为云离撑出一片天地。 云离与容沉相视一眼。 没了后顾之忧,云离再一次握刀朝容玖安而去。 四周不断有被利箭刺中倒下的尸体,腥红的血被雨水冲刷着,将土地染红。 云离扬刀破雨而去,重重地砸上容玖安横在胸前的长剑。 容玖安陡然单膝跪地,被这股气势压迫着竟然毫无招架之力。 他抬起头,对上的是云离寒凉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他心里咯噔一下,下一刻,眼前寒芒闪过。 容玖安似乎听到了云离口中的低喃,她说:“下辈子,千万别再生一颗反心。” 他的视线陡然变化,眼底是那昏沉的天幕,越压越低。 雨水淋进眼底,最后重重落地,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就跪在跟前。 “主帅已死,尔等还不速速缴械投降。”云离扬起刀,容玖安的脑袋就插在刀尖之上,圆瞪着双目,死不瞑目。 顷刻之间,四周的士兵开始收住动作,面面相觑。 大雨之下,云离就这么静静站在那里,却带着让人望而生畏的冷冽。 唯独容沉,缓步来到云离身边,将她手中的刀接过往旁边一扔。 掏出丝帕细细地擦拭着云离手上的血,他沉沉道:“你不该,再让这血脏了你的手。” 第四百三十二章:身份暴露 容玖安的叛变,甚至兵临城下,让南月城人心惶惶。 即便容沉带兵剿灭了叛军,可百姓之间却仍是颇有怨言。 好似这一场大战完全是因着容沉才会爆发。 而这些话,或多或少也传进了王宫之中,传到了云离的耳中。 她也终是看清了容沉的处境,朝臣心思各异,百姓又心存抱怨。 他这个南翎王,当的可真是岌岌可危。 云离甚至觉着这些事情的背后仿佛是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这所有的一切对容沉越来越不利。 距离容玖安叛变已有三日,容沉将她送回华清宫之后便去了玄央殿。 这三日,他大抵忙的不可开交,处理战后事宜。 直到回了华清宫云离才知晓,当日阿岚被容玖安的士兵追杀,在青华山里躲了一日,是以没能来得及回宫通知容沉。 容沉却能及时安排军队回国都,全因少辛及时发现了容玖安的诡计。 少辛在通知容沉之后便返回山庄打算救云离与阿岚。 却不想山庄已经人去楼空,少辛只得沿途寻找,直至大军临城,他才姗姗来迟。 云离原以为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殊不知,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在等待着她。 以至于不仅是她,甚至连懿儿都被祸及。 入了春,天气转暖,华清宫后的桃树冒出了新芽,泛出了淡淡绿意。 在华清宫里修身养性,整日陪着懿儿玩耍,日子过的倒也恬静。 云离在桃林里铺了狐皮绒毯,看着懿儿在身侧努力学爬,嘴角漾起柔和的笑意。 “娘娘,有好消息。”阿岚兴冲冲跑来,笑着道。 “哦?说说,什么好消息?”云离抬起头,看向阿岚。 “边境传来消息,北霁撤军了。”阿岚笑道。 云离眉头一挑,“撤军了?” 轩辕澜果然还是说到做到了。 云离嘴角微扯,如此一来,这容沉的外患便算是了结了。 如今,该好好处理内忧了。 至于这内忧,她却也并不能帮上什么。 云离伸手扶了扶懿儿,一边淡淡说道:“确实是个好消息。” 阿岚点了点头,“若说这北霁撤军,可都是娘娘的功劳,若非娘娘,北霁王如何肯这么轻易就撤军了。” 云离闻言眉头一皱,剐了阿岚一眼缓缓道:“虽说这里是华清宫,有些话却也不能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阿岚吐了吐舌头,“属下知道啦。” “这桃花不多久就该开了,离你与少辛成亲之日也不远了吧。”云离话锋一转,淡淡开口道。 阿岚闻言脸颊泛红,点了点头略显娇羞道:“嗯。” “东西可都置办好了?”云离询问出声。 “都准备妥帖了,谢娘娘关心。”阿岚抱了抱拳,说道。 正说话间,锦竹匆匆而来,她满脸紧张之色,急急道:“娘娘,不好了。” “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云离眉头微蹙,疑惑道。 锦竹转过头,只见她的身后跟了一众宫娥,为首的姑姑气势汹汹,似乎是来者不善。 云离眯了眯眸子,这阵势,又是出了什么事? 她对着锦竹道:“你将懿儿带下去。” “诺。”锦竹连忙抱起懿儿,离开桃林。 “来者何人,见到云妃娘娘为何不行礼?”阿岚站在宫娥前,正色道。 为首姑姑一听笑了笑,开口道:“奴婢是羲和宫的宋姑姑,见过云妃娘娘,传太后懿旨,宣云妃娘娘一叙。” 太后? “既是太后懿旨,本宫即刻就去。”云离缓缓道。 “太后说了,请云妃娘娘独身一人与吾等立刻前往。”为首姑姑又道。 “娘娘?这去的这么急,可是有什么不妥?”阿岚低声道。 “无妨,我去去就回。”云离安抚道。 这个宋姑姑她曾在羲和宫见过,如今带了这么多宫娥前来。 怕也不会有诈,定然是太后懿旨不假。 只不过却不知太后为什么突然找她。 云离随着宋姑姑离开华清宫,可走的这路却并不是往羲和宫方向的。 眼看着越走越偏,云离细细瞧着总觉得这路有些熟悉。 “姑姑这是要带本宫去哪?”云离出声询问道。 “娘娘莫急,前头就到了。”宋姑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云离抬眼望去,便见一座隐秘的宫殿坐落在王城深处,破败不堪。 宫门口停着步辇,站在颇多守卫。 云离心下疑惑,跟着姑姑走进了殿中。 只见太后站在敞开的窗棂边,一脸淡漠。 殿中各处十分凌乱,桌椅倒在地上,覆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这里,不就是当初绿萝将她掳来的冷宫吗? 太后叫她来此是为何意? “见过母妃。”云离福身行礼。 “这声母妃,哀家可承受不起。”太后幽幽出声。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却闻太后冷冷道:“堂堂的云大将军,竟然隐姓埋名藏身于南翎后宫,可真让人意外。” 云离重重一怔,她抬眸,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太后。 太后转过身上,眼眸里满是冷意。 “你欺君罔上,该当何罪?”太后低斥出声。 云离收敛心神,笑了笑道:“母妃怕是弄错了吧。” “是不是弄错了,哀家自有定夺,来人,将贤妃请来。”太后下令道。 不多时,贤妃坐在轮椅之上,由人推了进来。 她斜着耸拉着脑袋,至今仍是瘫痪着无法动弹。 只是那双眼睛一看到云离,就几乎冒出火来,恨不得将她给千刀万剐了。 “贤妃来自北霁,自然见过云离,你是不是云离,她还能不知道?”太后冷冷道,“贤妃,你说,你可认得她?” “母妃,臣妾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便怀疑她就是云离,但臣妾又不敢确信身为男子的云大将军怎么会变成女子,后来臣妾得到家书,家书之中提及了云将军的真实身份,适才愈发怀疑云妃,只是臣妾觉着事情非同小可,适才不敢妄加猜测,怕坏了后宫和平,因此才隐忍至此,若非母妃问起,臣妾只怕会将这事儿带进棺材里。”贤妃一副恹恹欲泣的模样,话语之中满是可怜之态。 云离闻言又是一愣,这么说来,太后并非是从贤妃口中得知她的身份的。 第四百三十三章:打入冷宫 “哼,容玖安派人将云离的画像交给哀家之时哀家还不敢相信,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太后厉声道。 容玖安? 云离心下一沉,看来容玖安还留了后招。 即便逼宫不成,将她的身份公之于众,若是传到北霁,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一旦将事情放在明面上,即便轩辕澜早已知晓,但碍着社稷,却也决不能视若无睹。 这南翎朝局必然也会跟着动荡。 好一个一石二鸟。 只是怕已经入了地狱的容玖安要失望了。 太后虽是一介女子,可在这后宫驰骋多年,多多少少清楚事情的轻重。 是以才会将她邀来这冷宫问罪,而非兴师动众地在华清宫拿她。 这样看来,太后并不打算将她的真实身份暴露在朝局之下。 也绝不会将她交给刑狱司掌控。 然即便如此,她的境况却也不容乐观。 “一个犯上作乱,逆臣贼子的话,母妃也相信吗?至于贤妃娘娘,她身为北霁之人,见过云将军必然不假,只可惜就凭她一面之词,在母妃问及才顺势将这脏水泼到臣妾的身上,而非提前禀明母妃,母妃觉得这话有几分可信?”云离淡然回道。 太后闻言一怔,云离所言却也不如道理。 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云妃本就来历不明,又好巧不巧同姓云,为人处世又机警异于常人。 这又岂会是一个寻常乡野女子所能有的睿智。 她不是北霁将军也罢,可若真的是,这事儿可就麻烦了。 太后可不允许她管辖的后宫会出有损社稷的事来。 因此即便是错杀,她也决不能放过云妃。 太后沉思片刻,沉声道:“此事证据确凿,容不得你狡辩,再者你心狠手辣毒害贤妃,这也是真,在这后宫之中,哀家最见不得的便是暗箭伤人,云妃,今日即便是王上亲自前来,也保不住你,从今日起,你就待在这冷宫之中,再也不得踏出半步。” 云离眯了眯眸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太后是打定主意要办她了。 她对上太后冷然的目光,一颗心沉了沉。 一旁的贤妃倒是得意的很,眼底放光,满是报仇雪恨之后的大快人心。 云离不吭声,平静的有些不像话。 太后见状便招呼着宫娥退了出去,将云离独自留在了这偌大的冷宫之中。 云离叹了口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走出寝殿,外面是杂乱的枯草,围墙高耸,宫门紧锁。 要想翻墙逃出去对于云离来说并不算多大的难事,只是逃出去之后又该如何? 彻底离开南翎王城吗?懿儿怎么办? 如今这里对于云离来说有太多太多的牵绊。 她做不到一走了之。 云离原以为她被打入冷宫这件事容沉一定会插手,可她在冷宫之中足足等了两日,除了每日送饭的宫娥之外,便再也没有别人前来。 这让云离觉得事情变得有些蹊跷起来。 而此时的华清宫早已炸开了锅,才刚回来的云妃又忽然失踪了。 失踪这件事又太过诡异,让华清宫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容沉面色阴沉,锦竹和阿岚跪倒在地,脸色凝重。 “王上,属下句句实话,娘娘确实是被羲和宫的宋姑姑个带走的。”阿岚沉声道。 容沉闻言眉头紧锁,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不见绝无可能。 如今太后否认见过云离,除了华清宫外所有宫娥太监都说不曾见过羲和宫的人带走云离。 孰是孰非容沉心底也有定夺。 只是太后坚决,他又不能硬来,况且如今不知云离处境,就怕贸贸然寻人反而会因此害了她。 “本王让你贴身护着她,你竟还能让她出事!”容沉冷声道。 阿岚自知理亏,连忙开口认错道:“是属下无能,还请王上责罚。” “你与少辛秘密在后宫搜寻,若阿离真被太后带走,在后宫的可能性比较大,以她的聪慧,自保应该不成问题,不过时间拖的越长,她也越危险,所以你们必须尽快找到她。”容沉正色道。 “属下一定会找到娘娘的。”阿岚重重道。 夜幕笼罩上了南翎王城。 冷宫之中,云离躺在床榻上浅眠。 寝宫的门忽而被悄然推开,露出一条缝,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闭着眼睛的云离忽觉眼前有一道光亮忽闪而过。 她猛地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把锐利的匕首,直直朝着她的脖子扎来。 云离眸色一冷,迅速抬手抓住来人手腕。 匕首顿时止住落下之势。 握刀之人一身黑衣,黑纱蒙面,唯独露出一双阴冷的眼睛。 “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杀我?”云离沉沉开口。 黑衣人并不回话,只是双手施力,再一次朝下压去。 云离就着床榻一个翻滚,匕首深深地扎入床板。 趁着黑衣人拔刀之际,云离一脚踹上了黑衣人。 黑衣人身子一歪,朝后退了几步。 云离迅速翻身下床,双手成拳袭向黑衣人。 黑衣人愣了一瞬,似乎没想到眼前的女子居然懂武。 不过转瞬,他便直直迎上云离。 两人在寝殿之中接连过了数十招,云离善于近身格斗,消耗对方力气。 越是拖下去,黑衣人的颓势愈发明显。 黑衣人大抵也发觉了,他开始边打边退,与云离拉开距离。 云离见黑衣人这般,更是加快速度袭击着黑衣人。 黑衣人难以招架,开始露出破绽。 云离趁机一脚踹上黑衣人的胸膛,黑衣人顿时朝后飞跌出去,重重砸在了桌角上。 云离欺身上前,捡起黑衣人跌落的匕首,迅速横在了黑衣人的脖间。 她盯着黑衣人,眸色深沉如墨。 “说,是谁派你来的?”云离冷声道。 黑衣人盯着云离,开口道:“既然栽在你的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云离眯了眯眸子,伸手扯开黑衣人蒙面的黑纱,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有点骨气,谁那么好值得你如此忠心,连死都不怕。”云离淡淡道,手中却是加重了力道。 黑衣人只觉脖间微微刺痛,隐有热意滑落而下。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似乎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真的会动手。 第四百三十四章:扳倒玉妃 寝殿内还弥漫着打斗留下的灰尘痕迹。 黑衣人死死盯着云离,原本坚定的眼神在云离的压迫之下渐渐分崩离析。 他最终还是妥协道:“我说,是玉妃娘娘派我来的。” “玉妃?”云离呢喃出声,旋即脑中灵光一闪,看着黑衣人的眸光之中满是狡黠。 黑衣人触及到云离的眼神,顿时心里染起一抹不祥之感。 她如今最担忧的不过就是容沉压根不知道她身在何处。 眼下倒是有个不错的机会,如若可能,兴许还能一箭双雕。 玉妃想她死,怕就是因为当初御花园之中她对她的羞辱。 可是既然玉妃都知道她在这冷宫之中,缘何容沉还未寻来?难道有什么不得已? 然不管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容沉不来。 那她就只能找机会让他来了。 她不能被困死在这里,她还有懿儿。 黑衣人不过只是玉妃寻的一个刺客,既然怕死将玉妃给捅了出来。 她就有把握自己所吩咐之事他能做到。 果不其然,翌日清早,冷宫就迎来了第一位客人,正是玉妃。 她不过就是让黑衣人传达她对玉妃的挑衅,说了一些难听的话而已。 玉妃性子急躁,又是大小姐脾气,绝对不会多加考虑黑衣人话语之中的真假。 云离对她百般羞辱,以她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一定会耐不住前来找云离算账。 只要玉妃一进这冷宫,这冷宫关着人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云离坐在殿外破败的回廊边,看着玉妃盛气凌人地大步而来。 “你一个弃妃,还敢如此嚣张!”玉妃一上来便指着云离鼻子开骂。 云离嘴角轻扯,淡淡道:“什么风把玉妃娘娘给吹来这冷宫了?” 玉妃闻言冷哼了一声,“你少装蒜!” 云离佯装恍然之色,她起身道:“哦?我想起来了,昨夜有个刺客来刺杀我,不料太过笨拙反被我制住了,他供出这要置我于死地之人正是玉妃娘娘,玉妃娘娘,我与你有何深仇大恨,你不惜找杀手入宫来杀我?你看我这都在冷宫里了不是?怎么想都不会妨碍你啊。” 玉妃似乎根本不在意被云离知道是她派人来杀她。 料想云离现在不过就是一个弃妃,即便被她知道自己有心置她于死地。 她也绝不能拿她如何。 因此玉妃毫不在意地冷笑一声,“是又如何,当初你在御花园不是很厉害吗?还诬陷本宫,一个弃妃死了便死了,你难不成还想活着走出这道宫门?” 云离抬眸对上玉妃带着嘲讽的眼眸。 她不以为意道:“你可知,是谁将我打入这冷宫的?” 玉妃对于云离的问题有些不明所以。 “重要吗?重要的是今天你死定了!”玉妃扬起下巴,厉声道。 云离摇了摇头,“诸葛将军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可真是悲哀啊,愚不可及。” 玉妃一听更是怒了,她从腰际抽出长鞭,狠狠朝着云离打去。 啪。 长鞭打在一把剑鞘之上,又因着惯性绕了几圈。 玉妃一怔,只见云离跟前站着一个红衣女子,横剑于胸前,挡住了长鞭的去势。 云离抬眸,撇及阿岚,一颗心顿时松了下来。 “真是好大的口气啊。”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自宫门口传来。 容沉修长的身影随着话音之声缓步而来,身后跟着玄衣及一众宫娥太监。 玉妃转头,触及容沉冰冷的眸光,顿时吓了一大跳。 她连忙福身行礼道:“臣妾见过王上,王上万福金安。” 容沉越过玉妃,径直走向云离,他双手扶上云离的两肩,关切道:“我来晚了,可有受什么委屈?” 容沉的话让云离顿时明白过来,容沉果真是不知她去处,适才没有来找她。 索性,她在玉妃的身上赌对了。 云离抿嘴一笑,摇了摇头,视线落在对面福着身子的玉妃身上,“委屈倒是没有,就是有人很想我死。” 容沉随之侧目,目光森冷。 “玉妃,你好大的胆子!”容沉冷喝出声。 玉妃闻言当即跪倒在地,惊惶道:“王上息怒,臣妾,臣妾只是吓吓云妃,并非真的有心想她死。” 听了这话,容沉身侧的云离忍不住轻笑出声。 真是毫无说服力的话啊。 容沉一脸厌恶地看着玉妃,“敢做不敢当是吗?身为妃嫔,仗着有些武艺,随身带武器不说,还动用私刑,妄图谋害云妃,来人,废了玉妃封号,打入冷宫。” 寒凉的话语让玉妃大惊失色,她跪着爬到容沉的脚边,一边揪住容沉的袍子。 “王上不要啊,臣妾不要进冷宫,臣妾知错了,王上不要啊。”玉妃急急出声,一副快哭的神情。 见容沉无动于衷,玉妃又转而拉上云离的裙子,恳求道:“云妃姐姐,求求你救救我,我知道错了,我不要进冷宫,我不要……” 云离冷冷地看着玉妃,半点都不同情她。 她都进了冷宫,玉妃还想着置她于死地,这样的人不除之,她云离便再无安生之日。 “带下去!”容沉冷声开口。 两个太监当即上前将玉妃给拖了下去。 那声声凄厉的求饶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了去。 “阿离,是我让你受委屈了。”容沉转过身子看向云离,将云离的双手捧于手心,拧眉道。 “太后知道我的身份了,这件事……” 云离只觉容沉握着自己的手微微一僵,不过一瞬,又恢复如常。 她明白,她的身份在南翎后宫乃至朝堂都是禁忌。 如今被太后知晓了,一切都会变得无比麻烦。 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她接着道:“容沉,我不想让你为难,让我带着懿儿走吧。” 容沉心里咯噔一下,他紧了紧抓着云离的手。 “你相信我吗?” 浅淡的话语传入云离的耳畔,她对上容沉墨黑的眼眸,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容沉淡淡一笑,拉着云离朝外走去。 才走出宫门,冗长的宫道之上便出现了太后坐在步辇匆匆而来的身影。 云离垂眸,终归还是躲不过这一日。 第四百三十五章:他的过去 太后脸色很难看,她的身后还跟着被容沉责令打入冷宫的玉妃。 玉妃见着太后就跟见着救命稻草似的,紧紧跟着,原本娇俏的脸上满是忐忑不安。 “王上,玉儿犯了什么错,你要将她打入冷宫?”太后扫了容沉身侧的云离一眼,又对着容沉开口道。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告诉云离等等再收拾她。 云离一脸平静地站在容沉身侧,目光淡淡地看着太后。 “母妃曾言,温良贤淑乃后妃之根本,本王的后宫断然容不下心如蛇蝎的女子,玉妃犯下累累恶事,若母妃想知晓,本王派人一条条罗列下来送去羲和宫便是。”容沉淡淡说道。 “即便今日诸葛将军在此,本王也一样将玉妃打入冷宫。”容沉话锋一转,决绝道。 太后护着玉妃大抵不过因为她是诸葛方的女儿。 又顾忌着诸葛方手中的兵权,适才处处袒护。 然却不成想容沉竟然丝毫不体恤她的良苦用心。 太后顿生出几分怒意,想着定然又是因着这个云妃,所以王上才会做出这般忤逆她的事情来。 思及至此,太后立刻将矛头指向了云离。 她板着脸道:“既然王上已经下了旨将玉妃打入冷宫,那哀家也无话可说,可是这个云妃,王上断然不能带走。” “母妃!”玉妃闻言心下大骇,她上前一步,急急唤道。 太后眉头紧锁,剐了玉妃一眼,最终还是对着一旁的姑姑道:“将玉妃给哀家送去冷宫。” 玉妃见状深知自己没了希望,顿时大哭了起来。 容沉神色淡漠,凉凉道:“母妃不是说不曾见过云妃?现下又何故阻止本王带走云妃?” 太后心下一怔,对于容沉的质问十分不悦。 她沉沉道:“王上可知她的身份?她可是……” “本王自然清楚,她虽出生乡野,却是与本王情投意合,母妃不能因为她背后无权无势就故意责难她,况且,她是懿儿的母妃,懿儿是本王嫡子,是母妃的王孙,母妃真要让懿儿与本王一般,自小便与生母分离吗?”容沉平静道。 太后闻言重重一怔,她止不住后退一步,身子因为愤怒而微微轻颤着。 他竟然提起了兰妃…… 容沉眼底幽黑一片,深沉的望不见底,也看不出情绪。 可这样的他,却让太后踟躇了,她终于知道,当年那件事,他始终是耿耿于怀。 “罢了,罢了。”太后妥协了,她的脸上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不安之色,又深深看了云离一眼,道:“摆驾回宫。” 容沉始终牵着云离,而云离分明感受到了容沉掌心的粘湿。 他似乎在隐忍着心底的怒意,那平静无波的神色之下,埋藏着多少不与言说的情绪。 云离抬眸,撇及容沉的侧颜,在阳光下透出朦胧之感,却冷硬的让人心疼。 太后突然的妥协让云离心有不安。 她知道太后会如此全因容沉的那句话,所以,这其间又有什么故事? “走吧。”容沉紧了紧云离的手,低声道。 云离回握了一下,缓声道:“玉妃之事,会让你为难吗?” 容沉愣了一瞬,他转头看向云离,抿嘴一笑道:“不会,我终究是君,诸葛方终究是臣,他手握兵权,就更不会因为玉妃一事跟我闹。” 云离明白了容沉之意,诸葛方若是聪明人,即便心有不悦,但若真的和容沉闹翻了,容沉便可借机收回兵权。 看容沉的意思,他大抵对诸葛方也早有不满,适才会如此的无所顾忌。 回到华清宫,锦竹便始终跟在云离身边,说什么都不肯离开云离了,就怕她再一次遭人暗算。 弄得云离好生无奈。 眼下出了这件事,云离只怕太后不会善罢甘休。 她的身份已经暴露,以太后的性子,只怕是容不得她的。 容沉虽百般护着她,可他到底身居王位,有诸多政事需要处理,不可能处处关注着她。 夜色已深,云离看着身侧睡着的容沉。 心思烦乱,终归是辗转反侧。 忽的手被抓住,容沉转过身来,睁开黑眸望着她。 “有心事?” “吵醒你了?”云离面向容沉,轻轻道。 容沉抿嘴一笑,“还在担心你身份暴露的事情?” 云离垂眸,便闻容沉继续道:“放心吧,太后不会为难你了。” 云离闻言心下莫名,眼底满是疑惑,却见容沉翻了个身,视线落在帷幔顶上。 “她愧疚。” 容沉冷不丁道。 “我的生母出生乡野,是先王年轻之时野游带回王宫的,当时先王年轻气盛非要册封母妃为兰妃,又因我的母妃已经怀了我,祖太后顾及母妃腹中的我,便没有将我母妃赶出王宫,待母妃生下我之后,祖太后以母妃身世缘由将我寄托给了如今的太后抚养,在我五岁那年,常年住在冷宫之中的母妃体内的慢性毒忽然爆发,我本可以见我母妃最后一面的,却因如今的太后,是她拦住了我,是以直到母妃失踪,我也不曾见过她。”容沉缓缓说道。 “太后因为我,得到了原本该属于我母妃的一切,又是因为她,我才会从不曾与母妃见上一面。”容沉顿了顿,又道,“所以,她心里有愧,暂时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 云离沉默,心底如同被蚂蚁啃噬,密密麻麻的疼。 “那你的母妃,为何会中毒?遗体又怎么会出现在圣山古墓里?” 曾经容沉身上的慢性毒就是从娘胎了带出来的。 “母妃有一亲弟百里渊,是他将母妃带走的,我知道他想救她,可是也因着如此,才害的母妃无比痛苦的死去。至于下毒之人,这也是我愿意重返南翎亲政的原因。”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她眉梢一转,对上容沉墨黑的眸子。 她似乎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凌厉。 所以他才会对百里渊心有怨恨,却因为他是他的亲舅舅,适才将他囚禁在竹屋之中? 所以他知道是谁人给他母妃下毒?当这个南翎王,不过就是为了给他母妃报仇? 她从未想过容沉会有这样的过去,他身为嫡子,却有一个身世卑微的生母。 而所有的努力,大抵不过都是因为对生母的执念。 第四百三十六章:以死相逼 云离原以为这一切会如容沉所言,太后不再为难于她。 可她却不成想,没了太后,还有南翎众臣。 关于她是北霁将军的流言在朝堂之上不胫而走,虽也有不信之人。 可这流言一旦传开,对于云离的讨伐声便也越来越强烈。 先是祸国妖妃,再来身份不明,如今更成了北霁将军。 大殿之上,容沉脸色阴沉,看着殿下跪倒在地老臣萧芮。 “王上,云妃留不得啊,不管她是不是北霁将军,名声已坏,留在后宫只会成为王上的耻辱,南翎的耻辱啊。”萧芮语重心长道。 容沉隐在玄色袍袖间的手紧紧攥起。 他的脸色越来越暗。 太后虽为一介女流,却也知道若云离身份暴露,朝堂必乱。 即便她再想对付云离,但也会顾忌朝野。 所以这一次的传言,必然不是太后传出。 至于是谁,容沉心底隐有猜测,但始终不敢断定。 “萧大人此言差矣,云妃为王上生下嫡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单凭一个真假不知的流言就要置她于死地,未免过分了。”一道低沉的嗓音从旁响起。 容洵神色寡淡,缓缓说道。 萧芮看向容洵,反驳道:“九王爷,无风不起浪,短短几年时间,关于云妃娘娘的流言有多少?不管真真假假,她早已有损了王上的威名,长此以往,后果堪忧啊。” 容洵没有接话,只是转而将目光落在了容沉的身上,似乎在等待容沉的决定。 “王上,臣以为萧大人言之有理,还请王上做下决定。”不少朝臣一同下跪道。 还留有几个包括离涯在内的皆是拧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什么时候,诸位开始那么关心本王的后宫了?是不是太闲了?”容沉淡淡说道。 萧芮一听脸色更难看了,“王上,臣等都是为了王上,为了南翎所考虑,云妃万万留不得!” “如若王上非要留下云妃,那老臣就只好以死明志,望王上好好斟酌,千万别因一女子,而将南翎推向不可逆转的境地!”萧芮说着竟起身径直朝着一侧梁柱上撞去。 索性被一旁的几位大臣给拦住了。 容沉脸色阴沉不已,他豁然起身,对着萧芮低斥道:“萧芮,你这是在逼本王吗?” “堂堂太师,因一个后妃,竟然以死相逼?你不嫌丢人吗?”容沉隐忍着心底的怒意,沉沉道。 “王上!”萧芮大喊一声,“若她只是寻常乡野女子也就罢了,可她是北霁将军,老臣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南翎,为了王上啊!” “罢了,这件事本王自有分寸。”容沉敛眉,沉肃道。 华清宫里,云离看着桃林桃花竞相开放。 徐徐春风拂面,带着浅浅馨香,这片浓烈的绯红让云离抛开纷乱的思绪。 她站在桃树下,举目而望,仿佛一脚踏进了错乱的时序,跌入了时空的深渊。 恍惚之间,她好像重历了这些年所有的好的坏的,却不知未来等着她的,又将会是什么。 “姐姐好雅兴。”一道干净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云离游离的神思被拉了回来。 她转过头,嘴角微扯道:“你来了。” 萧敏芝点了点头,上前来到云离跟前,缓缓道:“姐姐找我何事?” “最近宫里的流言你大抵也听说了吧。”云离淡淡开口。 萧敏芝闻言垂眸,面露出几分抱歉之色,她叹了口气道:“我爷爷是个老顽固,他并非是针对姐姐,才会……” 云离抬手打断萧敏芝的话,笑着摇头道:“我寻你来不是兴师问罪的,有些事情我需要你帮忙。” 萧敏芝心下一愣,却见云离脸上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苍凉。 她不知道云离想要做什么,但心底隐隐觉得将会发生一些事情。 桃花朵朵,绯红的花瓣被风吹落,跌在云离的肩头,将素白的裙衫缀上一抹浅浅的色彩。 萧敏芝望着云离,眸间带着一丝难过和无奈。 “姐姐真的要这么做?”萧敏芝迟疑道。 云离微微颔首,“我不想成为王上的牵绊。” “这个东西你拿着,你用得上,这件事就拜托你了。”云离顿了顿,又道。 萧敏芝接过云离递来的香囊,里面是几棵散发着异香的药丸。 “姐姐自己小心,后会有期。” 云离看着萧敏芝离开的背影,在桃林之中渐行渐远。 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这么做,只是如今的境况,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容沉来说,都已经到了极限。 如若容沉因着她对抗朝臣,只怕这南翎王之位会愈发不稳。 云离清楚这个王位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如若可能,她真希望从未进这南翎后宫。 可她却从不后悔与他相识相爱,生下懿儿。 而她即便苦撑在这后宫,也终归是众矢之的,生死难测。 离开这里,是唯一解决一切的途径。 “娘娘,王上派人来好传话,说是去萧妃那里用晚膳,让娘娘不用等他。”锦竹来到寝殿,对着云离道。 云离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萧敏芝的动作果然很快。 她看向锦竹,缓声道:“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对了,我吩咐你做的事情办好了吗?” 锦竹抿嘴一笑,“娘娘放心,你让我分给下人们的糕点都分到了,华清宫上上下下一个不落,娘娘对咱们真好,动不动就犒劳咱们。” 云离但笑不语,“今夜睡个好觉,退下吧。” “诺。”锦竹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云离起身来到窗棂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一团黑云漂浮着将圆月笼上,月华渐渐消失。 隐隐有雷响游离在云层之中。 春雷阵阵,这天又要开始阴晴不定了。 甘泉宫中,烛火摇曳。 空气之中漂浮着丝丝缕缕浅淡怡人的香气。 “这味道倒是有些熟悉。”容沉与萧敏芝相对而坐,他吸了吸鼻子,淡淡说道。 萧敏芝微微一笑,“这是云姐姐交给臣妾的,说是可以安神。” 容沉眉头轻挑,“她在这后宫里没什么朋友,你倒是与她聊的来。” 萧敏芝闻言眉头一黯,叹了口气道:“如若不是爷爷,王上大抵不会承受如此之大的压力。” 容沉望着萧敏芝,墨黑的眼底带着一丝考究之色。 他来此,也正是为了此事。 第四百三十七章:寻短见了 夜色浓重,甘泉宫里酒香四溢。 萧敏芝看着容沉渐渐露出醉态,一颗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王上?”萧敏芝推了推容沉,见他趴着不动了,这才重重舒了口气。 她朝外望了望,夜已深,希望一切都可以尘埃落定。 萧敏芝扶着容沉睡到床榻之上,为他盖好锦被,看着他的睡颜出神。 而这一夜,注定会发生太多事情。 以至于萧敏芝后来每每回想,总忍不住叹上一句造化弄人。 轰隆。 伴随着雷响,大雨落下,将整个南翎王城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 暗夜之中,云离站在镜芜湖畔,望着涟漪斑驳的湖面久久出神。 她回头望,见巡逻的守卫渐渐朝着她的方向而来。 云离露出一抹凉薄的浅笑,纵身一跃。 巡逻的守卫只瞧见一道素白的身影宛若一只蝴蝶飞跌入镜芜湖,无声无息。 唯有雨声不断,在湖面之上激起水花。 守卫快步而来,面面相觑。 “这,这人是?” “云妃,是云妃娘娘!快,快救人!”守卫大惊失色,惊呼出声。 所有守卫连忙一窝蜂往镜芜湖里跳去,可镜芜湖底下暗流涌动,根本找不到人。 一夜之间,整个南翎后宫笼罩在浓重的阴霾之中。 而甘泉宫内的容沉却半点不得知。 因着不敢通知容沉,守卫只好去寻了宁王。 镜芜湖畔站满了人,灯笼的烛火将镜芜湖照的大亮。 却仍是照不亮暗沉湖面之下的阴暗。 容清眉头紧锁,站在镜芜湖畔,一脸沉肃道:“就算是将镜芜湖水抽干,也要将云妃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宁王,镜芜湖通往外河,底下全是暗流,加上今夜大雨,只怕……”守卫为难道。 宁王瞪了守卫一眼,“住口!” 容清环顾一圈,沉沉道:“华清宫的人呢?为何一个都没瞧见?” “回宁王,已经去喊了,眼下还没来。”守卫垂首道。 “九王叔。”容清撇及不远处容洵踱步而来,连忙迎了上去,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容洵神色寡淡,视线落在那湖面之上,“闹出这种事情,本王能不来吗?是谁看见云妃跳湖自杀的?可看清楚了?” 旁边一个守卫闻言连忙上前一步,抱拳道:“回九王爷,是属下们一起看到的,方才巡逻至此,见湖边站着一个白衣女子,仔细一瞧是云妃娘娘,可不等吾等近前,娘娘就纵身跳湖了,等属下们下水去救时,人已经不见了。” 容洵凝眉沉思,他来到湖边,望着湖面出神。 “王上呢?”半响之后,容洵询问道。 “在甘泉宫,与萧妃喝了酒已经睡下了,守卫们不敢去打扰。”容清回道。 容洵眸色一沉,“你们都不想要脑袋了?还不速去叫醒王上,难道都不清楚王上对云妃是何等在意吗?” 守卫一听吓了一跳,连忙应声朝甘泉宫跑去。 锦竹和阿岚少辛赶至之时,看到的是满湖的守卫在寻人。 “怎么会这样!”锦竹颤声道。 那一声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容洵的耳畔,他眉梢一转,触及到锦竹,顿时目光一寒。 锦竹抬眸,对上的是容洵泛着森森冷意的目光。 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避开眼神。 垂下的眸子里映出一双复底黑履,头顶上传来一声冷语,“巧儿?” 锦竹吓了一跳,她连忙福了福身子,“锦竹见过九王爷。” “锦竹?”容洵重复了一句。 容洵神色淡漠,看不出情绪。 若说他早就知道云妃便是云离,那么直到见到巧儿。 他才清楚,原来之前发生的一切,怕都是那个人一手策划的。 可真是意外收获啊。 锦竹没吭声,见容洵转身离开,这才惊觉后背已经满是冷汗。 她轻咬薄唇,终归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见到容洵,只怕事情瞒不住了。 可是她家娘娘,又为何要突然寻短见? 待容沉赶来之际,湖岸边早已一片狼藉,王宫所有的守卫几乎都赶来了,湿淋淋地在湖里搜寻着。 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眼中又似带着不可置信。 萧敏芝陪在容沉身侧,似乎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一步。 为什么与云妃告诉她的计划完全不一样? “云妃人呢?”容沉沉沉道。 那冰冷的声音仿佛连同四周的空气都被凝结了起来。 守卫首领战战兢兢地回道:“属下们还在湖里搜寻。” 容沉只觉脑子轰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 不可能,绝不可能。 云离最怕水了,以她的性子又怎么可能跳湖自杀? 更何况还有懿儿,她怎么舍得扔下懿儿? 容沉绝不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缓了缓心神,开口道,“继续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是那紧紧攥着的拳头却昭示着容沉此刻心底的忐忑不安。 他在害怕,饶是明知道云离绝不会做出此等傻事,可他还是害怕,害怕云离真的离他而去了。 “云姐姐一定没事的。”萧敏芝上前一步,拧眉安慰出事。 容沉猛地一怔,他转过头,直直看向萧敏芝。 他双手扣住萧敏芝的两肩,重重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今夜为何突然寻本王?本王又怎么会睡在你那处?” 萧敏芝被容沉问的心惊胆颤,但一想起云离曾叮嘱过的,她连连摇头道:“王上,臣妾什么都不知道啊,您弄疼臣妾了。” “王上先别急,云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没事的。”玄衣见状出声道。 容沉这才惊觉眼下宁王与九王爷都在,自己过分失态了。 他敛下心神,松开萧敏芝后说道:“来人,夜已深,送萧妃回甘泉宫。” 萧敏芝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她既答应了云妃为她隐瞒,即便眼下事情早已超脱了原本的计划。 更何况若自己真的坦白,只怕罪责难担。 大雨越下越大,守卫在湖中寻人也越来越困难。 从深夜至天明,大雨不曾停歇,守卫却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 湖岸边跪在许许多多的人,一个个大气不敢出,生怕惹了容沉的晦气。 第四百三十八章:后会有期 镜芜湖水抽不干,这底下埋葬了太多太多南翎宫人的命。 有些事情明明已经很清楚了,可有些人却终归是不愿意去相信。 整整三日,镜芜湖连同外河,整个王城守卫不眠不休搜寻了整整三日。 可最终还是没能找到云妃,不知死活。 容沉静坐在华清宫寝殿的书案之后,失魂落魄。 他宁可选择相信云离故意伪装成自杀的模样而离开这里,也不会相信她真的死了。 他能想到云离离开的理由,皆是因着这朝堂之上的流言蜚语。 她不想成为自己的牵绊罢了。 容沉垂眸,忽而撇及书案一角压在砚台之下的一封信。 他心下一怔,连忙拿起书信。 书信之上短短四字,“后会有期”。 容沉心底猛地一松,他倚靠上椅背,瞬间放松下来之后便是彻骨的疲累。 他就知道!云离竟是连他都给骗过去了。 她大抵是担心跟自己坦白自己会阻拦她。 适才弄了这么一出,不过倒是可以让朝中那些老顽固彻底安心了。 容沉望着那熟悉的字迹,最终还是拿起燃成灰烬。 寝殿的门被推开,风将灰烬吹拂四散。 玄衣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前,他踱步而来,对着容沉道:“王上,守卫来报,从镜芜湖到外河,又顺着下游寻出二十里,仍是没能发现娘娘的踪影。” 容沉抬眸,沉静道:“撤了守卫,不用找了,择日行丧礼,设衣冠冢。” 玄衣一怔,皱眉望着容沉,“王上?” “依本王所说去办吧。”容沉起身,瞥了玄衣一眼,转身走出了寝殿。 玄衣愣在原地,以容沉对云离的感情,竟然就这么放弃了? 他虽是不敢相信,可容沉已然下令,便只能遵命。 云妃出殡之时,整个华清宫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衣冠冢就设在那桃林之中,满树桃花掩映下,却越发显得苍凉。 遣散了华清宫的一众宫娥太监,唯独锦竹怎样都不愿离开。 懿儿送去了甘泉宫由萧敏芝代为抚养。 而偌大的华清宫,就只剩下了锦竹一人,孤独地守着云离的那座衣冠冢。 斯人已逝,光阴荏苒。 桃花开了又败,败了再开。 转眼之间,一年已过。 南月城外三十里处有一座被群山环绕的小村庄,名曰胧月村。 胧月村虽距离南月城不远,村里人却是鲜少外出,大多自给自足,民风十分淳朴。 山间清泉汩汩流淌,野花遍地竞相绽放,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一道纤细的身影蹲在山泉旁,正拿着水壶装水。 她一袭水蓝裙衫,衬着肌肤愈发白皙。 阳光穿破葱茏的绿叶,映在她的侧脸之上,勾勒出一层淡淡的暖色光晕。 “阿离,药采好了,咱们下山吧。”一个绯衣女子背着一个背篓,来到云离的身旁出声道。 云离盖好水壶,起身冲着女子一笑,“阿蓁,用这山泉水煎药,对元宝的病有好处。” 阿蓁点点头,“元宝这病拖了这么久,若非阿离,只怕至今都不会有起色,谢谢你,阿离。” “说什么呢,你是莫言的妻子,元宝是你们的儿子,而且你们于我有救命之恩,做这些都是应该的。”云离缓声道。 一年前,她跳下镜芜湖,原本准备了自救的竹筏,没想到小瞧了镜芜湖下的暗流。 结果被暗流带去外河,顺流而下被莫言意外救起。 这才知道这些年,莫言也如她一般经历了太多变故。 阿蓁是当初莫言从东来国带回来的,那时候他被熊抓杀,云离将他留给了阿蓁照顾。 不成想竟是日久生情,促成了一段姻缘。 因着阿蓁,又得知云离身死的消息,莫言便设法离开了九王府。 可容洵生性多疑,与莫言之间早已因着云离产生了诸多嫌隙,对于不再忠心于自己之人,他大多不会选择放过。 是以这些年莫言也一直被容洵的死士追杀着。 他与阿蓁也一直过着亡命天涯的日子,直到来了这胧月村,才算是彻底摆脱了死士。 也因着如此,他们便在这胧月村里安顿了下来,一直生活至今。 胧月村最南边有一处院子,院子外围着篱笆,院子里种着梨树,雪白的梨花缀在枝头,烂漫可人。 云离与阿蓁先后走进院子,才进院子,便有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跑了出来。 小男孩约莫三岁左右的年纪,长的十分俊俏,可脸上却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阿离姑姑,娘亲。”小男孩一把抱住云离,脆生生唤道。 云离抱起元宝,亲了亲元宝的额头,笑着道:“今日觉得如何?可还有肚子疼了?” 元宝摇摇头,“元宝不疼了,喝了阿离姑姑熬的药之后就不怎么疼了。” “元宝,下来,别老粘着你阿离姑姑。”阿蓁从后道。 元宝听话地从云离的怀中下来,乖巧地走到了阿蓁的跟前。 云离看着元宝,总忍不住想起懿儿。 天知道这一年来她有多少次忍下了去看懿儿的冲动。 懿儿跟着她只会吃苦,留在那里,没了她这个母妃,反倒会更加安全一些。 她听闻懿儿如今由萧敏芝抚养,却也能让她放心不少。 只是她这个当娘的,终归是有愧于他。 “夫人,阿离。”一道清朗的嗓音自院门前响起。 “爹爹。”元宝见到莫言兴奋地跑了过去。 莫言抱起元宝来到云离对面,说道:“有消息了。” 云离握着水壶的手一紧,她略显紧张道:“怎么样?” “下个月初十,王上会带着懿儿去猎场。”莫言开口道。 “猎场?懿儿才多大他就带他去猎场?容沉是疯了不成?”云离皱眉道。 莫言见状连忙道:“可是如此一来,你才有机会去见懿儿不是吗?” 云离心下一怔,抬眸看向莫言。 “虽说懿儿第一次出宫,守卫必定森严,但东山猎场距离此处不远,我曾在猎场外围打过猎,熟悉环境,可以带你偷偷潜进去,一年来,你虽不说,但我能看得出来你有多思念懿儿,如今这个大好的机会,你决不能错过。”莫言沉声道。 是啊,这么好的机会,她如何能错过。 哪怕只能远远看上一眼,她也心满意足。 第四百三十九章:东山猎场 一年来,她为了躲避风头鲜少外出。 所有关于王城的消息基本都由莫言出外打探。 一年的时间,几乎让所有人都忘记了云妃的存在,即便还有记着的,也不过只能唏嘘几句罢了。 人世间最凉薄不过人心,有谁会记得一个与自己无关之人? 即便是最亲近的人,时间留下的也不过只是一个渐行渐远的记忆罢了。 云离之所以留在胧月村,留在南翎。 大抵是放不下懿儿,放不下容沉,离开本就是逼不得已。 在这里的所有时间,她理清了许许多多,也才发现自己还有太多没有弄清楚的事情。 而这些事,在云离的潜意识里,又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容洵身边的死士,与容沉半点关系没有,所有当年帮助宇文珏的人是容洵而非容沉。 知道当年镇国公府灭门真相的人除了容洵的死士外,她想不到还有他人。 所以曾经她得到的最后证明宇文珏是幕后真凶的证据,极有可能就是某一个参与灭门案的死士给她的。 这是云离考虑了许久的猜测,也是最有可能是事实的猜测。 所以这一年来,她一直在向莫言打听关于死士的事情。 也知道些许,但终究不是全部。 莫言告诉了她一个关于死士的传闻,是真是假却不得知。 南翎死士曾经是先王最得力的一支暗杀军队。 规模庞大,也自成一套十分恐怖的训练体系。 但是在十几年前发生了一件事。 死士之中的其中一个叛变了,他带走了一批死士,留下了为数不多的其他人。 经过岁月的更替,这些留下的,却也训练不出如同先王在世之时那么杀伐的南翎死士了。 而今留在容洵身边的死士虽仍是南翎死士,但真正训练有素之人为数并不多。 算算时间,发生这件事的时间倒是与镇国公府被灭门的时间十分接近。 不知其间会否有什么联系。 云离要找到她的哥哥,就只有找到当初带走他哥哥的那个南翎死士。 经过了这么多年,她不知道这人是否还活在人世。 要知道这一点,她就必须找一个南翎死士,而且是核心人物来询问一番。 她有个人选,便是容洵身边的离渊。 但是要让离渊开口,只怕并非易事。 不过云离不曾想到的,却是这件原本想了很久的事情,会在不经意之间来的让她措手不及。 初十,王族东山狩猎。 因着小王子首次出宫,大批禁卫军层层守护着,十分森严。 从南月城到东山不过半日光景,晌午十分,东山之上便黄旗舞动,扎满了营帐。 云离与莫言从东山北面上山,猎场四周皆有士兵把守。 莫言熟悉地形,带着云离在林子里绕了不多时,便从一处围栏破口悄然进了猎场。 云离想让莫言先行离开,就怕万一有个好歹连累了他。 可莫言不放心云离做不到独自离开,云离只好妥协,让他在外面接应着。 猎场很大,云离穿过林子,便看到了整齐罗列的各个营帐。 营帐外是一处巨大的空地,备着马匹各种,四周围着士兵。 懿儿还小,容沉大抵不会带他进林子,最多不过在这猎场上玩玩骑射罢了。 可这距离营帐有些距离,云离略一思忖之后便猫着腰朝着另一边走去。 她见一个士兵落单,于是迅速上前将其敲昏。 云离换上了那一身墨色铠甲,顺手捡起地上的长剑握在手中,压低头盔,朝着营帐那边走去。 “王上,懿儿还小,臣妾以为这骑射之事未免言之过早了些。”一道清丽的嗓音忽而传入云离的耳畔。 她猛地顿住脚步,站到了一侧的营帐边。 云离悄然抬眸,只见两道熟悉的身影从一处营帐走出,朝她这边缓步而来。 她只觉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心底隐隐有些紧张。 那张脸在过去一年之中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境里。 万千世界,唯有思念最为磨人。 她承认与容沉生活的这些年,她早已习惯身旁有他的存在。 然而一下子抽离,习惯就成了恼人的麻烦,让她辗转反侧了好久好久。 他依旧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那一身墨衣平添了几分深沉之感。 不知他是不是瞧见了自己留下的信,是不是知晓她并未自寻短见。 云离心思翻涌之际,两人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懿儿是本王与云妃之子,资质过人,萧妃怕是多虑了。”容沉淡淡开口,话语间却是带着几分自傲。 他身旁跟着的,正是萧敏芝,一身紫衣,落落大方。 她抿了抿嘴,“臣妾也是担心懿儿罢了,王上若觉着行,臣妾自然也不会阻止。” 云离垂首,两人慢慢经过她,她似乎能感受到萧敏芝话语间对懿儿的关心。 直到两人渐行渐远,云离这才侧目,望着两人比肩的背影,久久出神。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让云离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身子因着紧张而微微有些僵硬。 她眉梢一转,视线落在方才容沉他们两人走出的营帐之上。 如若她猜想不错,那里,住着的应该就是懿儿了。 思及至此,云离竟有些抑制不住的期待。 “喂,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过去。”忽的一道声音阻断了云离迈开的脚步。 她眉头一皱,便闻那人继续道:“王上要带懿公子骑马,你赶紧去将那匹小马驹给喂了,别人都在忙,你一个下等兵别磨磨蹭蹭的不干正事。” 云离闻言连忙抱拳道:“是,属下这就去。” “走啊!”那人催促道。 云离被那人盯着,没办法就只好朝着猎场一边的马厩走去。 懿儿才两岁,就让他骑马? 容沉可真是……让云离不知说什么好。 她看向马厩,一眼就瞧见了方才那士兵口中说的小马驹。 那是一匹通体纯黑的小马驹,毛色黑亮,十分精神。 她来到小马驹的旁边,伸手抚过,喃喃道:“倒真是一匹好马。” 云离扫了周围一眼,见一旁放着干草,便去拿了一把放进了小马驹跟前的马槽里。 待了不多时,见小马驹吃的差不多了,云离正打算离开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呼唤。 “父王,儿臣能不能像父王一般骑大马呢?” 第四百四十章:发狂 云离怔楞在原地,握着干草的手猛然一僵。 懿儿? “懿儿还小,只能骑小马驹,待懿儿长大了,就能骑大马了。”容沉的声音少有的温和,又带着几分宠溺之感。 云离连忙垂首退到一边。 她悄然抬眸,墨黑的眼底忍不住氤氲出水雾。 懿儿,她的懿儿。 长大了,会走路了,也会说话了。 刚生之时与容沉一般无二,如今瞧着倒是与她越来越像了。 “那好吧,父王,这匹小马驹就是儿臣的吗?”懿儿迈着还不算特别稳健的步伐,来到云离的身边,指着那小马驹询问道。 云离看着近在咫尺的懿儿,恨不得好好抱抱他。 她身为他的娘亲,却不曾尽到做娘亲的责任,她终归对他有所亏欠。 “你能帮我将小马驹牵出来吗?”懿儿倏的转身,仰起小脑袋对着云离说道。 四目相对,云离望着那双如星子般闪烁的眸子,小小的眼眸里映着她的模样。 带着几分期待,又包含着与身俱来对人的疏离之感。 “咦?”懿儿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咦了一声。 这一声让云离猛然回过神来,她连忙解开缰绳,牵出了小马驹。 懿儿见小马驹踢踏着走了出来,便一瞬间忘了自己方才的疑惑。 他高兴地咧嘴笑着,直嚷嚷要坐上去。 云离却始终垂着头,生怕被容沉或是别人认出来。 鼻尖有清浅的冷香传来,视线之中落入了一双复底黑履。 容沉来到跟前,他伸手抱起懿儿,将他放到马背上,又嘱咐道:“懿儿抓紧了。” 随即话锋一转,对着云离道:“你好好牵着,别让懿公子摔了。” 云离蹙起眉头,压着嗓音应了一声。 这下倒是有些难办了。 可眼下这境况她也决计走不了,便只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牵着马。 懿儿可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容沉竟也放心懿儿独自骑马?若非自己不能露面,她真想好好跟他谈谈人生! 她虽不反对从小培养懿儿,可懿儿左右不过两岁都还不到点。 走路都走的不算太稳健,这就急不可耐地要学骑马了。 是以云离牵着缰绳的同时还不断顾及马背上的懿儿,怕他没抓牢摔下来。 同时也害怕自己会露陷,几个压力之下,一段不算远的路,硬是让云离走出了一身汗。 来到猎场,场地广阔,大抵只是闲暇玩玩,场地之上除了守卫的士兵和随行的太监之外没有别人。 “原来王上和懿儿在此处,真是让本王好找。”一道低沉的嗓音自不远处响起。 云离悄然侧目,便见一袭劲装的容洵缓步而来,随着他的靠近,空气中萦绕上了丝丝缕缕的木香。 这股香味让云离不觉皱起了眉头。 依她对容洵的了解,这木质调的味道过重,容洵怎么会喜欢? “九王叔。”容沉淡淡道。 懿儿也脆生生地唤道:“懿儿见过九爷爷。” 容洵嘴角微扯,视线扫过懿儿身下的小马驹,说道:“懿儿可真威风。” 懿儿闻言咧嘴直笑,又对着容沉询问道:“父王,懿儿可以自己骑着走走吗?” 容沉本想拒绝,却闻一旁的容洵道:“本王方巧有事要与王上商量。” 容沉略一思忖,道:“好,自己小心。” 说着又话锋一转,对着云离道:“你陪着懿公子。” 云离连忙压低声音应了一声。 懿儿见容沉允了,小脸之上泛起兴奋之色。 一边又从云离手中拉回缰绳,倒是有模有样的驾起了马。 云离连忙牵过一旁的马,见容沉与容洵往另一边走去,她连忙翻身上马跟上了懿儿。 懿儿看着倒像是并非第一次骑马,半点没有惧意,越骑越快。 “懿公子慢些,小心一点。”云离忍不住出声嘱咐道。 懿儿回头冲着云离浅浅一笑,“无须担心,这小马驹本公子能驾驭,对了,你叫什么呢?” 云离心下一愣,这话说的跟个小大人似的,委实懂事。 “李云。”云离想了想,回道。 话音方落,那小马驹忽的打了个响鼻,看着有些烦躁起来。 云离心里一个激灵,便见那小马驹蓦地发起狂来,四蹄乱踏,重重甩了脑袋。 “啊……李云,救我!” 小马驹几个跳跃之后带着懿儿猛然朝前冲去。 懿儿吓坏了,大叫出声。 “懿儿!”云离心下大骇,连忙双脚一夹马腹朝着懿儿追去。 小马驹显然已经发癫,速度极快,竟是直接朝着林子里飞奔而去。 “懿儿,压低身子抱着马脖子别松手!”云离大喊道。 一大一小两匹马接连闯进了林子之中。 容沉并未走远,听到动静转身望去,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懿儿!” 他迅速翻身上马,朝着懿儿追去。 懿儿在马背上颠簸着,可他听着云离的话,小小的身子伏在马背上,双手紧紧搂着马脖子。 林子里枝繁叶茂,因是猎场,为了让野兽生存而荆棘丛生。 云离见状更是用力一夹马腹朝前冲去。 眼看着小马驹马上就要冲进一处荆棘丛,她当机立断抽剑直直刺向小马驹。 小马驹吃痛前蹄猛地跃起。 云离趁机一个跃身,腾空而起,一把捞过马背上的懿儿飞跌到地上。 她抱着懿儿接连翻滚了好几下才停下。 云离心下狂跳不止,她紧张地抱起懿儿,急急道:“懿儿,可有哪里受伤?” 懿儿蜷在云离的怀里,吓的瑟瑟发抖。 “懿儿!”容沉随后赶至,跃下马儿径直朝着云离而来。 “父王!”懿儿话语间带着哭腔,他离开云离朝着容沉跌跌撞撞地跑去。 云离连忙垂首跪在一边。 容沉抱起懿儿,见他毫发无损,这才安下心来。 他转头一看,顿时眉头蹙起,只见小马驹腹部刺着一把剑,腥红的血流了一地。 “王上,这马忽然发狂,似有蹊跷。”玄衣紧随而来,沉声开口道。 容沉自然也觉察到了。 他将目光落在了云离的身上。 容沉盯着跪在一旁的她打量良久,随后一脸沉肃道:“是你给马喂的粮草?” 第四百四十一章:千刀万剐 容沉的话语间带着几分肃杀的冷意。 跪在地上的云离忍不住眉头紧紧皱起,她压着声音道:“回王上,是属下喂的粮草。” “可有发觉什么异样?”容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如此说来,容沉并不怀疑她? 想来也是,如若她真的要对懿儿不轨,也不会冒死相救。 容沉不是瞎子,必然能看得出来。 要说异样的话,从喂粮草到小马驹发狂这段时间,唯一让云离觉得不妥的事情只有容洵身上的木香。 木香? 云离脑中忽而灵光一闪,能让小马驹发狂的木香,是兰木的香气。 容洵身上的味道,却是兰木无二。 这么说来,是容洵要害懿儿? 思及至此,云离整个人都有些发懵,似乎缓不过神来。 容沉见云离不吭声,俊眉凝起,再一次道:“怎么?想到什么了?” 云离心下一窒,连忙道:“据属下所知,能让小马驹发狂的因素除了食用药物之外,香味也有可能。” “香味?”容沉转头看向玄衣。 玄衣点了点头。 “就比如,王上身上的香味。”云离迟疑出声。 “放肆!”玄衣低斥道,“你的意思是王上要害懿公子不成?” “玄衣。”容沉打断玄衣的话,目光沉沉地盯着云离。 她始终垂着脑袋,不动声色,只希望容沉能听出她话语间的深意。 “父王,懿儿想回去了。”容沉怀间的懿儿弱弱出声道。 容沉收回目光,伸手揉了揉懿儿的脑袋,轻柔道:“好,父王这就带你回去。” “你将这小马驹埋了,此事若敢宣扬出去,小心你的脑袋。”容沉淡淡开口。 云离闻言心下一怔,她沉默良久,才应了一声。 容沉这么做,是不是意味着他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这事儿无凭无据,仅仅依着她的一面之词,又如何将容洵问罪? 只是,容洵他为什么要害懿儿? 容沉带着懿儿离开,偌大的林子里只剩下了云离一人,还有一旁死绝了的小马驹。 云离抬起头,墨黑的眸子里映着容沉策马离开的背影,她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本想来此见懿儿一面以解心底的思念,谁成想,懿儿是见到了,可反倒又平添了担忧。 懿儿今日出事,之后容沉大抵会更加妥善地保护懿儿。 云离告诉自己无需太过担心,只是越是这样,她就越发放心不下。 怕这人还要加害懿儿。 云离敛下心绪,起身自小马驹腹部抽出长剑,她扫了周围一圈,见不远处有条沟壑,便想着将小马驹丢进沟壑便是。 她拖着小马驹朝着沟壑缓步而去。 穿过一片荆棘丛,小马驹的尸体忽的被卡住了。 云离皱眉瞥了一眼,蹲下身子去清理荆棘。 “既让他躲过一劫,便是他命不该绝,事情都安排好了吗?”一道熟悉的嗓音传入云离的耳畔。 云离浑身一震,她压低身子,荆棘丛将她很好的隐蔽了起来。 她悄然抬眸,顺着声音望去。 不远处的树后,容洵与离渊相对而站。 离渊对着容洵微微垂首,说道:“属下都已安排妥当,一定将懿公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 容洵嘴角微扯,眼底似有狠意一闪而过。 云离双拳紧握,容洵!他果然要害懿儿! 容洵先行离开,林子里便只剩下了离渊。 云离心思翻涌,不过一瞬便打定了主意,她绝不允许这件事发生。 她猫下身子,绕出荆棘丛,朝着离渊悄然而去。 离渊正欲离开,忽觉身后一道劲风袭来。 他猛地要一顿,迅速回身,拳风已至,呼啸着袭上他的面门。 离渊被击打着后退两步,云离的速度很快,身子诡异一转,绕到离渊身后。 一手钳住离渊的脖子,一手迅速捂住离渊的口鼻。 离渊只觉一阵奇异的香味冲入口鼻,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云离看着瘫倒在地的离渊,眼底一片肃杀。 能这么轻易地搞定离渊也是她没想到的,幸好她随身带了迷药以防万一。 云离环顾四周,此处距离猎场围栏不远,她不知道离渊安排了什么,可必须从离渊口中套出他们的计划。 时间紧迫,云离拖起离渊朝着与莫言约定的地方走去。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云离来到了那道缺口处。 莫言当即迎了上来,见到被云离拖着的离渊之时吓了一跳。 他皱眉道:“他怎么会在此处?” 云离抬眸,对上莫言满是疑惑的眸子,沉声道:“先把他弄出去,寻个地方捆起来。” 莫言心下一惊,然不作迟疑,从云离手中接过离渊,将他拖了出去。 云离下的迷药不狠,不过半个时辰离渊就幽幽转醒。 一醒来便察觉到自己被牢牢捆在了树上,他眸色一沉,一抬头,就对上一道森冷的目光。 “是你!你果然没死!”离渊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之色,不过转瞬就敛了去。 “为什么要害懿儿?你做了什么安排?打算如何将懿儿掳走?”云离直截了当道。 离渊却只是冷冷望着云离,并不理会云离的问题。 云离想也不想地执起长剑划拉过离渊的手臂,顿时袍袖破开,露出一道血痕。 离渊眉头一皱,哼都没哼一下。 “我一直好奇凌迟之刑,是不是有人真的可以忍受千刀万剐之痛,离渊,你骨头是硬,却总是血肉之躯,身为容洵的死士,手里头有那么多条人命,受这凌迟也不为过。”云离凉凉出声。 “你不用吓唬我。”离渊不以为意道。 云离神色淡漠,一双眼睛里却泛起了嗜血的光芒。 只见她扬起剑,划拉一声划破离渊的上衣,又伸手将上衣一下子扯开,健硕的上身顿时露在两人面前。 离渊眸色一冷,却见云离毫不避嫌地打量着他的身子。 “不知羞耻!”离渊唾道。 云离冷笑一声,从莫言腰际抽出匕首,手起刀落,顿时一小片腥红的肉跌落在地。 鲜血顺着手臂滑落,离渊终是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莫言从未见过这样的云离,冷血到近乎残忍。 可他又怎么知道,云离能残暴至此,皆因这人要伤害的不是别人,而是她的骨肉至亲。 第四百四十二章:残酷的真相 或许是因为南翎死士曾是灭了镇国公府一家之人。 云离对付离渊起来根本毫不留手,每一下都凶狠非常。 离渊即便受过再残酷的训练,可遇上比自己还要残暴之人,最终也只能败下阵来。 而今的他,身上早已腥红一片,狼狈不堪,那脸色也惨白的吓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与命比起来,其他都不值得一提。”云离见离渊开始软下来,幽幽出声道。 离渊抬眸,看向云离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剐了。 亡命之徒,才更知生命的可贵。 最终离渊还是妥协地将计划和盘托出。 今夜猎场会有一场不可取消的夜宴,容沉必不能时刻陪伴懿儿。 而在这猎场之中,早已渗透了他们的人,夜宴之上会上演一场刺杀的戏码。 以此调虎离山掳走懿儿,容洵可真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盘。 云离面色沉肃,距离夜宴为时尚早,因此她并不急于一时。 她盯着离渊,开口道:“传闻南翎死士曾出了一个背叛之人,也因此南翎死士再不复往日光辉,此事可是真的?” 离渊闻言一怔,他眉头锁起,“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说。”云离斥道。 离渊将目光落在莫言身上,大抵能猜到此事必然是莫言告诉她的。 他垂眸,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你可是想从我的口中知道当年北霁镇国公府灭门一事?”离渊幽幽出声。 云离眯了眯眸子,看来离渊不仅知道她是云妃,也清楚她的真实身份。 如此说来,容洵也早就知道了。 离渊忽然笑了起来,他抬起头,“告诉你也无妨,当年背叛的死士就是灭门镇国公府的带头之人,他叫——凤震天。”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云离与莫言同时惊呼出声。 怎么会是凤震天?云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亦或是离渊根本就是在说谎。 可思前想后他却是没有必要撒谎,况且他也并不晓得自己与凤震天之间的渊源。 如此说来,离渊这话的真实性很高。 “该说我都说了,你也该说话算话,将我放了。”离渊沉声道。 “凤震天为什么会背叛南翎死士?”云离盯着凤震天,阴沉道。 离渊眉头紧锁,不耐道:“他背叛先王之时,我不过只是一个新人,我如何知道他为什么会背叛,听说他不顾死士之律在外娶妻生女,大抵为了妻女厌倦了杀戮罢了。” “你胡说!”莫言忽的冷喝出声。 云离星眸之间闪过一丝疑惑,只闻莫言道:“我师傅绝不是你说的这种人,他不是南翎死士。” 师傅? 凤震天是莫言的师傅? 一下又一下的冲击让云离脑中乱成一团乱麻。 而这乱麻之间,又似乎有一根隐形的线在渐渐凝聚成形。 云离看向离渊,见离渊脸色愈发苍白,眼底却带着一丝嘲讽,对于莫言的话无动于衷。 她紧了紧握着匕首的手,忽的上前一步,匕首抵住离渊的脖子,沉沉道:“我从未答应放过你,你造了这么多孽,死有余辜。” 离渊心里咯噔一下,他盯着云离,说道:“杀了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哦?说来听听,我会如何后悔?”云离眯了眯眸子,凉凉道。 “当初北霁戎狄之祸,我奉王爷之命协助白胤追杀于你,却意外得知东来有一自小流落在外的月公子,而这月公子与你颇有渊源。东来王年事已高,仅有这一子,若他回去,他便会是下一任的东来王,云离,你若杀了我,便永远别想知道这月公子的身份,聪明如你,大抵清楚若是此人回到东来,对北霁,亦或是南翎,都将会是天大的变故。”离渊喘着气,愈发的虚弱。 云离重重一愣,东来月公子? 如离渊所言,如今东来在三国之中身处弱势。 全因东来王垂垂老矣对政事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加上东来王无后,没有传承之人,是以王族愈发没落。 也才让之前的白胤可以如此作威作福,各种挑衅他国。 可相较于东来,南翎与北霁虽强盛,却是内忧外患不断。 假如东来月公子回到东来,群臣有望,对如今的南翎与北霁来说,不管月公子是怎样的一个人,都将成为两国的威胁。 “我已经得到消息,东来王已经知道了月公子的下落,近段时间必然派人接他回宫。”离渊缓了缓,接着道。 云离眉头紧锁,她早已不是北霁将军,也不再是南翎云妃。 东来月公子的事情与她何干? 她从来都不是大仁大义之人,她如今在乎的不过只有懿儿罢了。 云离晃神之际,被捆着的离渊却陡然将绳子往云离与莫言方向一扔。 同时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飞窜出去,转瞬之间便跳入了不远处的沟壑之中。 云离连忙追去,沟壑之中是流淌的山泉水,哪里还有离渊的踪影。 “该死!”云离低咒一声,“竟然让他跑了。” 离渊以此消息转移她的注意力,借此时机逃脱,想必早已解开了绳索。 这消息是真是假,倒也说不清楚了。 不过离渊被她割了肉,流了那么多血,即便侥幸逃脱也未必能活下来。 但若是他活了下来,只怕她还活着的消息会传给容洵。 之前她不知道容洵存有坏心,但也有所防备。 而今知道容洵对懿儿意图不轨,就更是要多加防着才是。 只是这件事,她该不该让容沉知晓? 云离顾不得多想,天色渐暗,围场那边已经传来鼓乐之声,大抵夜宴即将开始。 她对着仍是失神的莫言道:“你在此处等我,我去救懿儿。” 莫言回过神来,看着云离欲言又止。 云离大抵知道他的顾虑与忐忑,她缓声道:“你所疑虑的事情,待我救下懿儿之后我再与你说,关于凤震天的事情,我也有问题要问你。” 莫言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叮嘱道:“万事小心。” 云离应了一声,捡起地上的剑配在腰际,又将莫言的匕首收进袖间,这才原路返回。 天色渐暗,围场周围燃起火光,在夜色之下将围场照的大亮。 云离悄然混入一对巡逻的士兵之中,又瞧准时机偷偷躲到了一处营帐之后。 第四百四十三章:调虎离山 云离躲在营帐之后,看向围场之上。 那里燃着篝火,火星四溅,熊熊的火光映在周围的众人脸上,泛出暖色的光晕。 容沉一身玄色宽袍,落坐在矮桌之后,墨黑的眼底有火光涌动。 他的身旁是一袭华服的萧敏芝,脸上带着浅笑,落落大方。 容洵坐在左侧下位,正执着酒盏,看不清情绪。 而对面之人,却让云离定住了目光。 东来公主? 当初在破庙之中她拿来要挟白胤的东来公主。 她竟然会出现在此处?所以这便是离渊口中无法取消的夜宴吗? 东来公主的身边还坐着一人,那人一身白衣,脸上带着半截银色面具,看不出面貌。 只是他浑身透露出的杀戮之感,却让云离觉得此人必然身手不凡。 “南翎王,此番星落冒昧前来,恳请陛下允了这门亲事,月羽乃父王嫡子,他日承袭王位,长公主必将是东来最尊贵的王后,”东来公主名唤星落,是当年前来和亲的银凌公主的长姐。 她的话让云离顿住了转身的脚步,月羽?月公子? 这么说来,离渊所言非虚,而且这月公子已经被东来王接回了东来? 云离眉头拧起,星落话语间的意思似乎是想让月公子与长公主容沁和亲。 看来东来仍是想与南翎结盟。 “东来王的美意本王感受到了,不过和亲一事,本王还需问过长公主才能定夺,长公主是先王唯一的公主,也是本王的姑姑,她虽年轻不曾婚配,可到底身份尊贵,亲事更是不可马虎。”容沉淡淡开口道。 星落闻言沉默了下来,不过转瞬又蓄起浅笑,说道:“陛下言之有理,长公主的亲事自然马虎不得。” 容沉神色寡淡,缓声道:“既星落公主不远千里前来这东山猎场,本王自当一尽地主之谊,让星落公主尝尝这东山的野味。” 话音落下,便有士兵端着野味走来。 云离盯着那士兵,想到离渊所说的调虎离山,心下有些隐隐不安。 才不过一瞬间,那端着野味的士兵忽的将托盘一扔,自托盘后掏出短刀,直直朝着星落公主刺去。 云离眸色一凝,他们要刺杀的人是星落而非容沉? 然顾不得多想,云离当即转身朝着懿儿所在的营帐跑去。 围场之上顿时响起了打斗之声,周围脚步声声,皆是朝着围场跑去的士兵。 云离一边躲开士兵,一边来到懿儿所在的营帐外。 刚来到营帐不远处,就撇及一个身着铠甲的士兵怀抱着一个小人儿朝林子方向跑去。 懿儿! 云离心下一沉,当即朝着那士兵追去。 一路追进林子,云离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大抵是那人抱着懿儿,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云离见机扔出剑鞘,啪嗒一声打中那人的脚腕。 那人吃痛脚下一软,身子朝前踉跄了两步。 云离迅速欺身而至,扬起长剑,朝着那人后心刺去。 扑哧一声,长剑破胸而出,那人直愣愣倒地,懿儿也随之摔倒在草堆之中。 云离抱起懿儿,见他正昏睡着,索性只是中了迷药,并没有伤着,这才稍稍安下了心来。 若将懿儿送回去,只怕容洵还是会对付他。 云离心思翻涌,想了想还是抱着懿儿离开了围场。 将懿儿交给莫言,让他将他带回胧月村后,云离又返回了围场。 刺客的尸体横在围场中间,一把长剑刺在心口,触目惊心。 星落公主显然吓的不清,由那银色面具男子扶着,脸色被火光照着,忽明忽暗。 容沉脸色阴沉,又猛地想到什么似的回过神来,迅速转身朝着一处跑去。 那方向,俨然是懿儿的营帐所在。 云离皱着眉头,到现在才想起懿儿,亏得她还担心他的安危跑回来。 不过她回来最主要的,还是为了容洵。 她盯着容洵,见他望着容沉的背影,嘴角微微扯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那抹寒凉的笑,却分明落进了云离的眼中。 若他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已经被破,不知道还笑不笑的出来。 云离最想知道的,却是容洵这么做的理由。 懿儿不过只是一个孩子,他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 或许,他真正的目标是容沉? 正寻思之际,只见容洵对着星落公主形式了几句之后转身离开。 云离想也不想地就迈步跟了上去。 容洵去的地方,正是懿儿的营帐。 而此时懿儿的营帐之中早已气氛冰冷,肃杀一片。 营帐的帘子被绑在两侧,露出营帐之内的情景。 两个太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另外几个士兵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将这两人拖出去砍了,其他人全部出去找人,若是找不到懿儿,提头来见。”容沉冷冷出声。 “懿儿不见了?”容洵凝眉出声。 容沉抬眸瞥向容洵,眸色幽黑一片。 “本王早该想到,有些人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倒是本王太过心软,才会让懿儿受累。”容沉的话语间带着几分苍凉之感。 “王上可是知道是何人所为?”容洵沉肃道。 容沉却是沉默着,良久之后才话锋一转道:“九王叔,你说此人掳走懿儿为的是什么?” 容洵对上容沉深邃又带着考究的眸子,摇了摇头道:“本王猜不透。” 容沉不再多言,营帐内顿时静了下来,气氛莫名。 躲在营帐外的云离眉头紧锁,看样子容沉似乎心里有数,只是碍着无凭无据,又加上以为懿儿极有可能在容洵的手中,是以无可奈何。 云离在围场守了整整一夜,容洵自回了营帐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 她怕懿儿不识莫言有个好歹,便不再死守,悄然离开了围场。 回到胧月村之时,她见着的不是懿儿的哭闹,却是懿儿与元宝追逐嬉闹的模样。 莫言将她迎了进去,浅笑道:“懿儿似乎与元宝十分投机,刚醒来时有抵触,见着元宝之后就好了。” 云离看了懿儿一眼,见他没发现自己,便任由两人玩耍,自己进了屋子。 梳洗之后,云离换上了一身素白罗衫,青丝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被荆棘划破带着血痕的脸颊。 “阿离,我想和你谈谈。”门外响起了莫言的声音。 云离拿着木梳的手微微一顿,她知道,有些事情总该去面对,有些真相,总会浮出水面。 第四百四十四章:亲哥哥 云离放下木梳,走出屋子,屋外站着莫言,神色复杂。 她抬头看向莫言,墨黑的眼底带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母妃!”还未开口,一道干净的嗓音自不远处响起。 还未反应过来,懿儿便一下子扑到了云离的怀中,紧紧抱着她。 云离心下一惊,她蹲下身子抱住懿儿,不可思议道:“你,你叫我什么?” 懿儿抬起头,一双璀璨的眸子直直盯着云离,义正言辞道:“母妃,懿儿好想你。” 她离开之时懿儿还在襁褓之间,断然不可能记得她的模样。 可他却口口声声唤她母妃,这一声母妃,却是她足足等了一年。 “懿儿,你是如何认得母妃的。”云离柔声询问道。 “懿儿就知道,你就是母妃,母妃与父王画中的一模一样,父王总说,懿儿的母妃巾帼不让须眉,又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母妃迟早会回到懿儿身边的,父王没有说谎。”懿儿歪着脑袋,俊俏的小脸之上带着灿烂夺目的笑。 云离一颗心微微颤抖着,仿佛有丝丝缕缕的暖流划过。 她亲了亲懿儿,略显忐忑道:“懿儿可怪母妃将你带来这里?” 懿儿闻言连忙摇头,他糯糯道:“王宫无聊透了,都没人陪我玩,这里有元宝哥哥,懿儿喜欢这里。” “懿儿真乖。”云离亲了亲懿儿,深感欣慰,“以后你便唤我娘亲,此处不比王宫,你先去与元宝哥哥玩,娘亲待会儿就去找你。” 懿儿乖巧地点头,“好,娘亲。” 云离看着懿儿走远,这才回头看向莫言。 莫言眼底带着柔色,“你和与懿儿相认,我为你感到高兴。” “懿儿是我的骨肉,是我在这世上的亲人,莫言,你还记得我曾说过我有从小便失踪的亲哥哥吗?”云离缓缓道。 “自然记得。”莫言回道。 云离看着莫言,狭长的眼眸里映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你能告诉我,凤震天与你的关系吗?”云离沉默良久,询问道。 莫言心下微怔,他知道她的苦痛,她曾经历过的所有。 那场血祸仿佛还在眼前,她那副悲伤决然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她曾告诉他所有的一切,所以当他得知凤震天会是当初灭她一家的罪魁祸首之时。 他慌乱极了,心乱如麻。 可是有些牵扯是无法剪断的,就如凤震天于他。 “他是我的师傅,在我最灰暗的童年时期唯一对我好的人。”莫言黯然垂眸。 “我是个孤儿,自记事起便是九王爷众多伴读之中的一个,外人只知我是九王爷伴读自当过的舒坦,却不知那段时间,是我最灰暗的一段日子,因为弱小与竞争而备受欺凌,直到师傅的出现,每每深夜教我武功,教我识字,唯有师傅在的时候,才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也是因为师傅,我才能从伴读之中脱颖而出,成为九王爷的贴身侍卫,与九王爷,长公主一起长大。”莫言沉沉说道。 云离隐在袍袖之间的手紧紧攥起,墨黑的眼底氤氲出浅浅的水雾。 她薄唇轻抿,片刻之后才缓缓道:“你可想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南翎王宫,又为什么被凤震天选中成为他的徒弟?” 云离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她几乎可以肯定。 眼前的莫言就是她的亲哥哥,那个失踪了十多年的亲哥哥。 她虽不知道凤震天到底想做什么。 可他出现在她的面前,同时也是莫言的师傅。 这绝非仅仅只是一个巧合。 也佐证了莫言会是她哥哥的真实性。 莫言怔怔地看着云离,那双与云离七分相似的眼眸间带着忐忑。 “是他将你送进王宫的,是他将你从我的身边带走的,哥哥……“云离一字一句道,一颗清泪滑过眼角,转瞬之际独剩泪痕隐在脸颊。 莫言止不住后退一步,那一声低唤,让他的心犹如被巨石砸中,痛的无以复加。 云离垂眸,她的感觉从来都是对的。 对莫言的感觉,打从一开始,便是对的。 “你不信?没关系,我会证明给你看。”云离呢喃出声。 “不,我信。”莫言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云离的两肩,墨色的眼底落满坚定。 “我从来将你当作妹妹看待,但碍于身份,不能直言罢了,阿离,你所说的曾经,镇国公府的灭门案,我能感同身受却始终没有记忆,有些事情,我记不起,却不代表我不相信我会是你的亲哥哥。”莫言郑重道。 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云离原本仓惶的心渐渐消失。 她投进莫言的怀里,低声道:“总有一天,我会将云离之名交还与你。” 莫言搂着云离的手微微一僵,最终未置一词。 懿儿与云离呆了三日,这三日大抵是云离最幸福的日子,简单纯粹,不受外界打扰。 只是美好的时光总是太过短暂。 在第三日的傍晚时分,胧月村遭了一场巨大的变故。 而这场灾难,在云离心底刻画上了穷其一生都无法磨灭的自责与悲哀。 那一夜,云离被刺鼻的焦糊味呛醒。 她一睁眼,便是刺目的火光自木窗棂间团团涌入。 云离大惊,一把抱起睡眼惺忪地懿儿就往外冲。 与此同时,莫言也带着阿蓁与元宝从另一间屋子冲了出来。 一出来,便可瞧见这四面环山的胧月村到处火光冲天。 耳畔还有一声声凄厉的呼唤,刺耳非常。 云离与莫言相视一眼,莫言凝重道:“阿离,带着阿蓁和孩子们从后山腰的小路快走。” 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云离摇头:“不行,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要走一起走。” 不远处传来一声声刀剑厮杀和哭喊,愈演愈烈,也越来越近。 云离心里沉了几沉。 “只怕是冲着我们来的,阿离,胧月村村民与我有恩,我不能弃他们不顾,你们快走。”莫言再一次道。 “夫君!”阿蓁满目紧张之色,抱着元宝抓住了莫言的手臂。 云离略一思忖,将懿儿往莫言怀里一塞,“你是我哥,懿儿是你的侄子,千万要保护好他,我们南月城见。” 说罢不等莫言回话,从一旁拿起短刀就冲了出去。 “阿离!” 第四百四十五章:死士屠村 莫言喊着云离,却见云离毅然而去的背影。 他本想追上去,可看着怀中的懿儿,最终还是招呼着阿蓁从后山离开。 云离走出不远,便瞧见数个黑衣人毫不留情屠杀着村民。 四周火光涌动,映着喷洒的鲜血,残忍血腥。 云离只觉心底有烈火熊熊燃起,怒不可遏。 她紧了紧手中的短刀,跃身而去。 手起刀落,锋利的刃贴着就近一个黑衣人的脖子划过,顿时黑衣人倒地不起。 那后颈之上的图腾却让云离手中动作一顿。 南翎死士!又是南翎死士。 云离墨黑的眼底闪过一丝凌厉,毫不迟疑地对上迎面而来的两个死士。 她招招狠厉,迅猛而果断。 四周的尖叫哭喊声不断冲击着云离的耳膜。 腥红的血模糊了视线,那一身素白的裙衫也被鲜血染透。 可这些死士却仿若杀之不尽。 云离眼看着周围的村民一个个倒进血泊之中。 甚至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殒命当场,死不瞑目。 在过去一年里与她相识走动的村民,就这么死在她的眼前,而她却救不了他们。 彻骨的绝望笼罩上云离,死士越来越多,尸体也越来越多。 “阿离丫头,救救我。”一道带着哭腔呼喊闯入云离耳间。 她转过头,见着的却是曾亲昵唤她丫头的李婶胸前破出一把腥红的血刃。 “李婶!”云离眼底笼上一层血雾,她快步而去,挥刀击退那死士。 她拖住李婶滑下的身子,眼睁睁看着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是云离!活捉云离。”死士之中不知谁喊了一句,顿时周遭的死士一窝蜂朝着云离围了过来。 云离将李婶放倒在地,捡起一旁的短刀,抬起的眸子里满是嗜血之色。 她站起身子,周围的死士各个执剑以对。 周围的哭喊声渐渐消失不见,唯独大火灼烧之下的噼啪作响。 鼻尖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云离心底生疼不已。 “你们都该死。”云离阴冷出声。 “上!”一声低喝,死士顿时朝着云离袭来。 云离脚下轻移迎上死士,短刀飞舞,血雾弥漫。 不多时,周围就横七竖八躺着一具具死士的尸体。 她越杀越勇,宛若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身血红,没命似的砍杀。 死士却因着要活捉之令不敢下死手,反被云离杀了个片甲不留。 为首的死士震惊地看着跟前夜叉般残暴的女子,终于大喊道:“杀,杀了她。” 如若再这么下去,只怕真得覆灭在此。 死士得令,没了顾忌,一个个也开始发起狠来。 而云离杀了这么久,体力渐渐不支,虎口麻木的几乎握不住短刀。 唯一支撑着她的,只有这胧月村所有村民的命。 她没能救他们,就必须要为他们报仇。 以这些死士的血来祭奠他们惨死的亡魂。 叮。 短刀被长剑抵住。 云离接连退了两步,身后忽然劲风袭来。 余光之下是冷冽的寒芒直抵后心。 云离当即松开手,身子朝左侧闪去。 长剑贴着手臂划过,刺痛袭来,云离伸手捂住手臂。 “武器都没了,你还怎么与我们斗,云离,大势已去,速速跟我走。”其中一个死士沉沉道。 温热的血顺着指缝流出,云离扫了那人一眼,“就算赤手空拳,我也能要了你的命。” “大言不惭。”那人眉目一冷,当即挥剑朝着云离袭去。 云离眯了眯眸子,并不躲闪,就在男子近身之际。 她迅速一个闪身,同时一掌劈向男子后背,又手腕一转猛地一推。 男子朝前栽去,云离顺手捡起一旁燃着的木棍,重重砸在男子的头上。 火星四溅,腥红的血顺着头顶流下,男子骤然之间便被火包裹起来。 尖叫之声划破天空,云离冷漠地望着在地上翻滚的火人。 周围的死士各个没了动作,震惊地看着云离。 云离手中握着带火的木棍,冷喝道:“谁还不要命的?来啊。” “别被她唬了,一起上,杀了她。”死士当中忽的传来一道冷声。 云离看着死士朝她飞快而来,心底一片决然。 然不等长剑近前,一道身影跃身而来,执剑对上死士。 “阿离,你怎么样?”莫言一边抵抗着死士,一边关切道。 云离眉头紧锁,迅速上前,与莫言一并与死士缠斗。 “你回来做什么!”云离斥道。 “我才刚找回妹妹,怎么能就这么把你丢下!”莫言扫了云离一眼,沉肃道。 云离心下一暖,然眼下境况于他们不利,双拳难敌四手,就算莫言来了,他们也对付不了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 就在僵持之际,四周传来脚步声声,十来个灰衣人快步跑来。 为首之人,却让云离与莫言同时心下一怔。 “撤。”死士见此情形,不作他想立刻离开。 凤震天快步来到两人跟前,略显关切:“阿离,莫言,你们怎么样?” 云离丢下手中的木棍,目光沉沉地看着凤震天。 这个曾几次三番救她于水火之人,却是在多年前杀她满门之人。 “师傅……”莫言迟疑了良久,才低唤出声。 凤震天看向莫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年,难为你了。” 莫言心下一颤,却闻一旁的云离凉凉道:“你不仅是隐门木舵舵主,也曾是南翎死士,是不是?” 凤震天手下一僵,他脸色瞬间一片惨白。 他望着云离,对上的是一双冷煞苍凉的眸子。 “阿离,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先离开再说。”凤震天伸手去揽云离,却被云离躲开了。 他的手悬在半空中,眼底闪过一丝痛楚。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一直派人盯着我是吗?回答我。”云离上前一步,重重道。 “阿离。”凤震天痛苦出声,“是,我曾是南翎死士,是我骗了你。” 她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可为何如今听到他亲口承认。 她的心里却是这么痛。 她曾唤他一声凤叔叔,他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 她曾无比信任他,可结果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第四百四十六章:下不了手 铁铮铮的事实让云离一片颓然。 他屠她满门,又将莫言从她身边带走,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云离陡然抢过莫言手中的长剑,直指凤震天。 身后灰衣人顿时上前,却被凤震天抬手拦住了。 云离微眯眸子,冷然道:“是你带着南翎死士杀了云家七十二口,也是你,将哥哥掳走,是也不是?” 凤震天站定在原处,沉声道:“是,当年我奉先王之命前往北霁对付镇国公一家,那是我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我虽身为南翎死士,杀的却都是该杀之人,唯独镇国公府一家,但我却不能忤逆,最终我能做的只有给镇国公府留下一条血脉。” 他说着,将目光落在了莫言的身上。 “所以我带走了你的哥哥,将他送去王宫成为九王爷伴读,教他武功,让他可以平安长大。” 莫言浑身一怔,脸色一片惨白。 凤震天口中之人,是他无疑。 “后来,我因为厌倦了杀戮,设计离开,又在无意间得知镇国公府还有一个孩子幸存了下来,这些年,除了守着莫言之外,我游走在北霁与南翎,妄图为曾犯下的恶事而赎罪。” “阿离,你若想杀了我,便动手吧,是我对不起你们兄妹两,让你们成了孤儿。”凤震天沉沉道。 云离幽黑的眸子一片肃杀。 “当年,将宇文珏与先王勾结的证据交到将军府的人,也是你?” 凤震天点了点头,“是我,我能做的太少,可我知道,你想报仇。” 云离上前一步,剑尖抵上凤震天的脖子。 “云家七十二口性命,你以为你做了这些就可以弥补你犯下的罪孽吗?我杀了你!”云离低喝道。 凤震天却只是面带着歉疚闭上了眼睛。 大火熊熊燃烧着,将漆黑的夜照的一片血红。 滚烫的热意席卷着云离,她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着。 最终扬起剑,狠狠地朝凤震天掷去。 长剑贴着凤震天的脖子飞过,直直扎进他身后的地里,剑身轻晃。 云离满目颓败,她望着凤震天,淡漠道:“走,从今起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终究是下不了手,想起他曾一次次冒死相救,她便做不到杀了他。 她从来恩怨分明,可对于凤震天,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是他出现在她的身边,帮她度过一个又一个的难关。 与其说恩,更多的却是如同一个父亲一般的情。 凤震天睁开眼,见着的却是云离转身离开的背影。 大火映着她纤细的身子,背脊挺得笔直,却泛着孤寂与疲累。 莫言深深看了凤震天一眼,痛苦出声:“师傅,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多谢当年不杀之恩,及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从今起,你我师徒恩断义绝。” 凤震天双拳紧握,脸色似一瞬苍白了许多。 他的眼底似有水雾弥漫,却终归未置一词,任由莫言与云离渐行渐远。 他最不想面对的一天,终究是来了。 这些事情即便再不想面对,却也不得不面对。 云离留下了他的命,却无法抹去他的负罪感,和这些年来没日没夜折磨着他的噩梦。 胧月村最终在火光之中化为灰烬,然而云离与莫言却是不曾离开。 待凤震天带着隐门杀手离开之后,他们走了回来。 埋葬了所有的村民,整整七十座坟,罗列在胧月村尽头的林子里。 是她将灭顶之灾带给了这些无辜的村民,终有一日,她会让容洵血债血偿。 莫言将阿蓁和懿儿元宝安置在后山的山洞里。 翌日清早大风将乌云吹了来,也带来了声声闷雷和滂沱大雨。 云离与莫言这才与阿蓁他们会合。 雨幕将山洞与外隔绝,滴滴答答的落雨声回响在山洞之中。 懿儿和元宝还沉沉睡着。 云离站在雨中,任由大雨冲刷着,腥红的血滑进眼里,刺痛不堪,又顺着双脚流进土里。 她望着一身素白罗衫之上洗不去的血色,终是明白如今的容沉为什么总是一身玄衣。 只有玄衣,才映不出这刺目的红。 回到山洞,云离脱去罗衫,只着里衣坐在篝火前烤着。 阿蓁坐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大嫂,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云离淡淡开口。 阿蓁垂眸,叹了口气道:“阿离,我都听夫君说了,这件事对夫君的打击很大,那毕竟是他从小敬畏的师傅,你心地善良,我知道你心里也苦,胧月村的事情怪不得你,这是他们的劫数,可是眼下却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 云离拿着树枝拨着火堆,她转头看向阿蓁,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阿蓁见云离这般,面露出难过之色,“你总是这般什么事都自己扛。” 云离没有接话,见衣服干的差不多,起身更衣。 素白的罗衫因着沾了血,颜色变得十分怪异。 还有隐隐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 阿蓁望着云离,忽的撇及她手臂上的伤口,皱眉道:“你受伤了?怎么不说。” 云离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受了伤,可她竟是忘的一干二净。 阿蓁连忙起身为云离包扎,伤口已经被雨水浸的发白,如今一碰竟是痛的彻骨。 “娘亲……”忽而一声低唤,云离转头,见懿儿揉着惺忪的眼,一脸迷糊。 她转身去抱起懿儿,柔声道:“睡醒了,肚子饿不饿?” 懿儿点点头,“懿儿饿了。” “舅舅采了野果,叫醒元宝一起吃点吧。”莫言从洞外走了进来,拿衣服包着野果递到懿儿的跟前。 懿儿咧嘴一笑,拿过野果就啃了起来。 莫言拿了颗果子递到云离跟前,还未开口,却见云离对着他摇了摇头,“我不饿。”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莫言沉声道。 云离眼底闪过一丝狠意,“血债血偿。” 莫言心里咯噔一下,“你想去找容洵报仇?” “容洵不仅妄图伤害懿儿,还让人将胧月村给屠了,这些无辜村民的命,必须报。”云离坚定道。 “那懿儿呢,你就不顾懿儿了?这件事急不得,容洵身边高手遍布,你杀不了他。”莫言虽不想打击云离,却是实话实说。 他曾是容洵的贴身侍卫,自然清楚他的身边有多少人护着。 云离沉默良久,半响之后才开口道:“总有办法不是吗?” 莫言心下一愣,却见云离脸上带着几分决绝之色。 她纵使杀不了容洵,可他犯下之事,却是铁铮铮的事实。 第四百四十七章:送亲 雨停之后,云离交代了莫言几句之后就独身一人回到了南月城。 懿儿她万不能送回王宫,为今之计,只能另寻安顿之处。 她想到一处,即便让容洵找到,却也会有所顾忌之地。 云离站在大门外,看着高悬的牌匾之上,国师府三个大字宛若游龙盘踞而上。 离涯是她最不想麻烦之人,可眼下,却唯有他能帮自己了。 “劳烦通报一声,就说故友求见国师大人,我姓云。”云离敲开大门,对着守卫道。 那守卫见云离遮着面纱,身上又是斑斑血迹,十分奇怪。 他想了想,还是转身进去通禀了。 不多时,一袭红衣的离涯便疾步而来,见到云离整个人明显松了口气。 他一把牵住云离的手,将她带进了中堂。 屏退众人,离涯双手扶住云离两肩,拧眉道:“怎么全身都是血,可是受伤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离涯,我没事。”云离揭下面纱,对着离涯微微一笑道。 离涯闻言这才责怪道:“我就知道你没死,你总给我太多意外,光在我这,你就死了多少次了?” 云离垂眸,她沉声道:“离涯,我来找你,是有事请你把帮忙。” 离涯望着云离,直到云离将一切坦白。 他眉头紧锁,“你真是,疯了!” 云离没有接话,或许吧,现实逼着她不得不疯。 下一刻,却闻离涯妥协道:“好,我帮你,你将懿公子他们带去我的别苑住下,我会派人守着,确保没人伤害他们,至于你要的,我都会给你准备妥当。” 云离心下一松,她抬起头,对上离涯放任的眸子。 她欠他的,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谢谢你。”云离喃喃出声,“对了,你与凤曦儿的婚事……” “这件事与你无关,我都知道了她对你所做的,对不起阿云,都怪我才让你遭了那些罪。”离涯愧疚道。 既是如此,说开便好。 春末夏初,天气渐热,九王府里忙碌非常。 “李云,你去将那些书籍搬出来装箱,千万小心,那可都是王爷的宝贝。”苏管事吩咐道。 一身灰衣的李云应了一声,朝着容洵的书房走去。 他的脸平平无奇,而那双眼睛却灿如星子,漆黑如墨。 云离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还会进到这九王府,而是以另一副面貌,另一个身份。 她请离涯为她做了一副人皮面具,随后又买通了苏管事在九王府谋得了一份差事。 她曾细细揣摩过,容洵会对懿儿出手,大抵是为了对付容沉。 若是为了对付容沉,那唯一的目的便只有容沉手上的王位。 容洵若要谋反,必然会有所动作。 她潜伏在此,或能得到一些蛛丝马迹。 可云离却没想到,才来九王府,就得到了容沁长公主前往东来和亲的消息。 而容洵自荐和亲使,以兄妹情深为由,亲自送容沁入东来国。 三日之后,便是送亲队伍出发之日。 巧的是,云离才来便被苏管事点名随同。 眼下,正是归置东西的时候。 云离踱步走进容洵的书房,容洵正坐在书案之后提笔写着什么。 “小的见过王爷。”云离行了个礼,见容洵没有应声,便兀自朝着一侧的书架走去。 她按着苏管事的吩咐将书架之上容洵要带的书籍一本本拿下来放到一旁。 才将所有的书籍找好,忽觉身后有股无形的压力。 云离转过身,却见容洵近在咫尺。 她心下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身子撞上书架。 容洵眉头一皱,伸手越过云离,抓住被云离撞的晃了晃的书架。 “毛毛躁躁,滚出去。”容洵冷声道。 云离当即点了点头,抱起一旁的书籍就快步走了出去。 她回过头,见容洵抬手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籍,转身又回到了书案之后。 云离松了口气,大抵是担心被他认出来,适才如此心绪不安,想多了。 三日一晃而过,长公主出嫁是大事,王城之外缀满红绸,十里红妆。 送亲队伍自宫门绵延至城门,云离站在送亲队伍之中,看着王城之中容沉亲自将长公主送上马车。 那一袭绯红的嫁衣热烈如火,宛若盛开的大朵牡丹,娇艳绚丽。 她看不清容沁的神色,却仿佛能感受到她远嫁他国的感伤。 云离想不通,她如何会同意,容沉又怎么会愿意与东来结盟。 队伍自吉时出发,沿着官道一路往东缓慢而行。 云离跟在容洵的队伍之中,因此距离容沁所在的马车很近。 她时不时朝着马车望一眼,只是为了翩跹的帘子外,半点瞧不见里面之景。 送亲队沉闷而缓慢地走着,抵达南翎边境已是半个月后。 天气越发炎热,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缕缕的热意。 云离抬手擦了把额间细密的汗,一抬眼,便瞧见一个宫娥自容沁的马车上下来,急急地朝着容洵跑去。 她皱起眉头,视线随着宫娥而走,只见宫娥急切道:“九王爷,公主身子忽然很不舒服。” 容洵闻言抬手打断行进,翻身下马朝着马车走去。 “太医呢?”容洵掀开帘子沉声道。 太医接着便也进了马车。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一个禁卫军便来传达容洵之命。 “前方三里是边关驿站,今日便在驿站之中休息。” 直到到了驿站,云离才瞧见容沁,只见她脸色一片苍白,似乎十分虚弱。 送亲队在驿站之外扎营,容洵与容沁与一些贴身侍从入住驿站。 云离身为容洵的人,也跟着住进了驿站之中。 直到深夜,太医才从容沁的屋子里走出来,满头大汗,十分疲累的模样。 云离心底隐有不祥之感,她见机迎上太医,给太医递了个杯茶水。 “柳太医辛苦,赶紧喝杯茶歇一歇。”云离笑着道。 太医扫了云离一眼,没多想就接过茶喝了口,他坐在回廊边,拿着袖子擦汗。 “柳太医,长公主怎么了这是?怎么说病就病了。”云离打听道。 “公主身子弱,从未出过远门,这一路颠簸,加上天气炎热,身子就扛不住了,就是眼下估摸着赶路不成咯,依公主这身子,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委实说不准。”太医将空茶杯递还给云离,看着她道,“你这小子倒是机灵,知道老夫渴极了,老夫乏了,回去睡了。” 云离连忙扶起柳太医,笑着道:“柳太医慢走。” 送走柳太医,云离望了眼那紧闭的屋门,这才转身离开。 第四百四十八章:病情加重 云离本以为容沁就如太医所说,因着劳累加中暑适才会病倒。 只要休息几日就会好起来。 可谁成想,第二日她的病情就忽然加重,不省人事了。 驿站顿时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所有人都惴惴不安。 如若容沁在此出了什么变故,只怕所有人都得跟着陪葬。 “听说九王爷大怒,眼下正要问柳太医的罪呢。” “是啊,事出突然,我方才也瞧见长公主了,那脸色太难看了,跟个死人没差别了。” 两个宫娥交头接耳嘀咕声声。 云离轻咳了两声,那两个宫娥瞥了云离一眼,闭上了嘴。 居然敢这么嚼舌根,真是不怕死。 云离见两人走远,眉头紧锁,这么说来,容沁真的病的很重。 虽说病来如山倒,可这病来的也太急了。 怎么说不省人事就不省人事了? 云离心下疑惑,总想着一探究竟。 是夜,待所有人都睡下。 云离寻了个隐秘之地换下男装,穿上一身宫娥服,撕下人皮面具,戴上面纱。 随后便去了容沁的屋子。 容沁整夜有人伺候,门口的守卫见云离端着水盆,倒也没有阻拦。 屋子里有三五个宫娥忙碌着,大抵是精神始终紧绷着,对于云离的到来也根本毫不在意。 云离将水放到床榻边,视线落在昏迷着的容沁身上。 触及到容沁,云离眉头紧锁了起来,她的脸色白中泛青,毫无生气。 一如方才那嚼舌根的宫娥所言,跟个死人没差别了。 云离弯身拧水,拿着丝帕去擦容沁的手,又悄然探上她的脉搏。 “你是何人?”身后传来一道询问之声。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她转过身,对着那宫娥道,“是九王爷派我来看看可有需要帮忙的,见几位姐姐在忙便擅自过来想为公主擦擦身子。” 那宫娥恍然,叹了口气,“有劳了。” 云离望着那宫娥,见她满眼疲惫,便又道:“姐姐们怕是几晚没睡了吧,要不去歇息会吧,这里我给你们守着。” 宫娥一听一愣,似是心动又仿佛不太敢。 最终还是抵不过困倦,她招呼着其他几人,又对着云离道:“那我们就在这里稍微眯一会儿,有事叫醒我们。” 云离微笑点头。 见宫娥们结伴走向屋子另一边,云离这才继续转身看向容沁。 容沁这根本不是因着疲累而病了,明明就是中毒了! 柳太医在说谎。 这送亲队伍之中只有柳太医一个太医,若他说容沁病了大抵不会有别人来质疑其真实性。 只是容沁怎么会中毒?是谁想她死? 云离沉了沉心绪,顾不得多想,眼下为容沁解毒才是。 这毒并不难解,可是此处却无从去找药材,是以若要解毒,必须寻得解药。 如若她猜想不错,这毒极有可能就是柳太医下的。 借着容沁疲累病倒之名,神不知鬼不觉。 云离守到下半夜便唤醒了宫娥离开了。 翌日清早,云离便去找柳太医了。 昨日容洵欲给柳太医问罪,便将柳太医关入了驿站外的营帐之中。 云离抵达关柳太医的营帐之时,却见一个守卫鬼鬼祟祟的自营帐之中走出。 她心下疑惑,悄然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见着的,却是柳太医躺在血泊之中。 云离心下一震,连忙跑了过去,“柳太医!” 柳太医心口插着一把剪刀,鲜血汩汩流个不停,将宽袍染红。 “他,他灭,灭口,“柳太医颤抖着手,看着云离的眼睛渐渐灰败,最终没了生息。 灭口? 柳太医已死,云离伸手在柳太医身上搜了一遍,并未找到任何解药。 她心下一沉,看来他不过只是被人利用了。 这背后有人要容沁死。 难道会是容洵? 云离心思翻涌,可这不过只是她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况且若真是容洵,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悄然离开营帐,不多时,便传出了柳太医愧疚自杀的消息。 云离听着也不过嗤笑一声,隐瞒柳太医的真正死因,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不知道他是被杀的。 下午时分,容洵便下令带着昏迷不醒的容沁出发。 云离猜不透他所想,可她却知道如今启程,只会加重容沁的病情。 又在路上颠簸了三日,容沁的气色也越来越差,那一身火红的嫁衣衬着那张脸一片惨白。 云离几次偷偷去给她喂了些压制毒素侵蚀的药丸,可惜也不过只是暂时的。 照这么下去,不过十日,容沁必死无疑。 还有不过一日就要出关了,云离总觉得事情似乎不太简单。 难道要让容沁这般模样嫁去东来? 这一夜,送亲队伍在关内三里处扎营休憩。 云离再一次偷偷往容沁的营帐走去,营帐却是无人把守。 她心下疑惑,想了想还是掀开帘子悄然走了进去。 方才走进去,便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云离心下一窒,四下环顾之后迅速躲到了容沁的床榻下。 “长公主现在情况怎么样?”容洵的声音传入云离的耳畔。 “命不久矣。”另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 云离总觉着这声音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她悄然侧目,撇及的不过是两双复底靴。 “她还不能死。”容洵沉声道。 “王爷放心,长公主在没入东来之前绝对会活的好好的。”那人意味深长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这话中之意,莫不是等容沁一入东来便会死了? 所以,这背后下毒之人,真的是容洵! “沁儿,别怪九哥心狠。”容洵上前一步,伸手轻抚过容沁苍白的脸颊,缓缓道。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长公主知道她的牺牲会成就王爷,必然也会觉得自己死得其所。”那人幽幽出声。 容洵未置一词,良久之后才转身离开。 云离看着他出了营帐,而那人却仍是没走。 他脚步变换,似乎是坐到了床榻上。 “长公主,生在帝王家,便能想到会有今日,可惜了这张漂亮脸蛋儿,哎。”那人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起身朝外走去。 待营帐内再无动静,云离这才从床榻下钻了出来。 第四百四十九章:一触即发 云离吸了吸鼻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浅淡的药味,估摸着便是那人为容沁续命之药。 她望着容沁,沉思良久,如果她不救容沁,容沁必死无疑。 不管容洵的目的为何,她也定然不能如了他的意。 趁着外面守卫还没回来,云离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给容沁换了身宫娥服。 随后背着她避开守卫,悄然带着她离开了营帐。 偷了匹马,云离带着昏迷不醒的容沁一路往北而去。 此处离沧江不远,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往北疾行两个时辰左右便是小河镇。 当初她藏身小河镇,也是在那里,初遇容沉。 在日出时分,云离带着容沁抵达了小河镇。 寻了间医馆将容沁安顿了下来。 容洵大抵猜不到她会带着容沁来此处,所以她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况且和亲公主失踪,事关重大,容洵一定不会弄的众所周知。 可云离却不成想,自己的一时冲动,换来的却是之后无法挽回的灾难。 云离在小河镇呆了半个月,想要给容沁解毒。 可容沁实在中毒太深,花了这么久的时间仍是没能彻底将她体内的毒给清除。 这一日,云离出外找药,却忽然发现小河镇里多了许多官兵。 看官兵的穿着,却是东来军。 难道是来找容沁的? 云离躲开官兵,回到医馆,只见医馆老板将云离迎了进去之后便赶忙关门。 “李大夫,这是出了什么事?”云离疑惑道。 “你方才出去没瞧见外面的官兵吗?”李大夫拧眉道,“要打仗了,小河镇地处三国边境,又该不太平了。” 云离心下一怔,“打仗?” “是啊,听说南翎大军和东来大军都已经集结,就在凤阳关外,大战一触即发。”李大夫叹了口气,拴上的门。 云离放下箩筐,眼底闪过一丝凝重之色。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和亲不成? 可即便和亲不成,也不至于弄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吧? 云离心思翻涌,又对着李大夫询问道:“李大夫,那你可知两国大战的缘由?怎么如此突然,我这听说前不久不是还要和亲来着。” “缘由?这个我倒是不清楚,不过听外面的东来军说好像是南翎王不守信用,又栽赃陷害东来王,东来王气不过就举兵了。”李大夫摇了摇头,“都是造孽啊,苦了咱们这些老百姓。” 云离拧着眉头,墨黑的眼底满是探究之色。 “对了李大夫,这些银钱你拿着。”云离话锋一转,从腰际掏出荷包,递到李大夫的跟前道。 “李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李大夫摆了摆手,拒绝道。 “这半个月来承蒙李大夫肯收留我与舍妹,舍妹身上的毒虽未全解,却也已经好了许多了,我与她也该启程离开了。”云离缓缓道。 李大夫闻言踌躇了片刻,这才说道:“眼下马上就要有战乱,你们兄妹此时离开,这些银钱我就更拿不得了,你们留着防身。” 云离见李大夫执意,便也不再坚持。 几番谢过之后便进了内院。 推开厢房,见容沁靠在床头,一脸的憔悴。 “你醒了?今日感觉如何?”云离将药放到一边,询问道。 容沁看向云离,开口道:“这么久了,我是不是好不了了?” “你想多了,只要清了余毒,你便能恢复了。”云离缓声道。 容沁垂眸,黯然道:“你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云离没有告诉容沁她为何会中毒,为何会来到这里。 而容沁下意识地认为云离是将她从送亲队伍中掳了来。 既然她这么想,云离也懒得去解释,只怕即便是告诉她真相,她也不会相信的。 要她死的人,可是她亲爱的九哥。 “我不会害你,否则也不会尽力救你了。”云离淡淡道。 “或许本就是你给我下的毒。”容沁没好气道。 云离手中动作一顿,“我闲着没事下了毒又解毒?好玩啊?眼下你身子已经好很多了,看看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我们要走了。” “走?去哪里?”容沁眼底闪过一丝防备。 “南翎与东来就要打仗了,我认为这场战争极有可能是因为你,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要将你送去南翎军营。”云离沉声道。 容沁眼底闪过一丝喜色,“真的吗?你真的送我去南翎军营?” “不过要看这带兵的是谁。”云离接话道,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容沁不明所以,却也没有深究云离这话间的意思。 云离还不清楚她带着容沁离开之后送亲队伍发生了什么,但是以防万一,云离仍是让容沁换上了一身男装。 她买了一辆马车,在第二日晌午时分离开了小河镇。 此去凤阳关需三日时间,然因着大战在即,到处都是为了躲避战乱的百姓。 是以官道之上人来人往,云离不得已放缓速度。 云离驾着马车,缓缓行驶,前后都有赶路的百姓。 马车里不时传来容沁的咳嗽声,略有些苍凉。 眼看着天色渐暗,离小河镇越远,四周就越是荒芜起来。 云离停下马车,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她见容沁倚在马车一侧,闭着眼睛,眉头紧锁。 “来,把药吃了。”云离将瓷瓶递到容沁的跟前,开口道。 容沁睁开眼,对着云离摇了摇头,吃了也不见好,还是索性不吃了。 云离抿了抿嘴,墨黑的眼中带着不容拒绝,她伸手捏住容沁的下巴,逼着她将嘴张开。 两颗黑漆漆的药丸滚进容沁的口中,只见云离轻轻一捏一抬,容沁喉头一动就将药吞了下去。 “你!”容沁愠怒,脸颊泛红,似很生气。 “我什么我,我又不是害你。”云离瞪了容沁一眼,“别跟我耍公主脾气,你最好保住自己的命,因为命是你自己的,相信我,如果此刻有危险,我绝不会护你。” 这边话音刚落,马车之外顿时一片嘈杂。 “有山匪,快,快跑。”呐喊与尖叫声闯入云离的耳畔。 她眸色一黯,她这该死的乌鸦嘴!说什么不好说有危险! 第四百五十章:月公子 容沁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又想起云离所说的话。 她紧张地看着云离,撇撇嘴道:“你不会真的不护着我吧?” 云离眉头一皱,“坐稳了。” 说着也不管容沁,迅速钻了出去。 一侧的山坡之上约莫十几个人快马飞奔而下,各个手执兵器。 官道上百姓四散奔逃,一片混乱。 即便云离驾着马车,可仍是被堵着去路。 她四下环顾,当即调转马头,朝着另一边的下坡而去。 身后传来求救声和哭喊声,云离眉头紧锁,这便是战争带来的悲剧。 马蹄声声,只见有三匹马朝她追来,不过转瞬就追上了她。 咔。 一道脆响,只见一柄长剑卡入了车轮之中。 马车陡然一震,旋即轰然翻转倒地。 云离飞跌出去,在草地之上连着翻滚了好几圈。 她顾不得身上的擦伤,连忙朝着马车跑去,马车侧倒在地上,一片狼藉。 云离掀开帘子,只见容沁眉头紧锁,额间破了一块,腥红的血挂在脸颊,好不狼狈。 “你怎么样?可有哪里疼?”云离不敢乱动容沁,怕她身上还有别的伤。 “头……头好痛。”容沁抬起手想要抚上额头,却被云离拦住了,她确认容沁没有其他伤之外,便将她扶出了马车。 马车之外,三个山匪将她们围了起来。 云离感受到怀中容沁身上微微颤抖着,似乎很害怕。 “别怕,有我在。”云离拍了拍容沁的手,沉声道。 容沁缩了缩身子,因为头疼没有离开云离的搀扶,她睨了云离一眼,倒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不过就这么简单一句话,却让容沁真的没有那么害怕了。 其中一个山匪直盯着云离怀中的容沁看,啧啧出声道:“有个小美人,大哥,你的眼光果然没错,这马车里必有好东西,哈哈。” “那是,把这男的杀了,女的带回去。”那个被叫作大哥的山匪坏笑道。 容沁闻言一把揪住了云离的袍袖。 云离将她护在身后,浑身竖起了防备。 马儿嘶鸣,山匪骤然朝着两人奔来。 云离拉着容沁躲避,然而刚躲过一人,身后容沁却忽的被一人猛然一捞,一把抱上了马背。 容沁惊呼出声,挣扎着,却被山匪一把按住,一夹马腹马朝远处奔去。 云离心下一窒,视线一转,往前一个弯身迅速抄起地上的断轴,朝着身后的山匪掷去。 山匪一个不察,被砸中肩膀,身子一个不稳从马上跌落而下。 云离毫不迟疑地翻身上马,拉起缰绳就朝着容沁追去。 不过片刻就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云离瞧准时机纵身一跃,一把抱住山匪飞跌落地。 同时单手成拳重重砸在山匪的脸颊,一下又一下,山匪被打的眼冒金星,脑袋一阵发懵。 “救命啊……”容沁的呼救声让云离止住手中动作。 她转头一看,只见容沁揪着马鞍,身子一半滑落在地,被马儿拖着飞速前进。 马儿径直朝着山匪聚集的官道而去。 云离眸色一凝,当即策马追去。 “别松手!”云离大喊出声。 若是松手,只怕容沁摔下免不了被马蹄践踏。 可容沁手中的力气渐渐消失,眼看着就要松脱。 忽的响起一道口哨声,同时另一边一匹黑马迅速朝着容沁而去。 马背之上,是一个白衣男子,面带着半截银色面具。 黑马速度很快,不过转瞬就与容沁的马并排而行。 男子踏足上马,一个腾跃,稳稳地落在容沁的马上,同时伸手将容沁给拉了起来。 “吁……”云离勒停缰绳。 男子调转马头,停在了云离的跟前。 是他? 那个曾与星落公主出现在东山猎场的男子。 此处乃是三国边境,他会出现在此,倒也并不让云离意外。 四周仍有四散奔逃的百姓,山匪却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策马而来。 山匪转瞬而至,将三人围了起来。 那男子扫了众山匪一眼,目光淡漠,看不出情绪。 他抱着容沁翻身下马,将容沁交到云离的手中。 容沁的目光一直落在男子的身上,身子却因着吃不消瘫软在了云离的怀中。 “什么人,胆敢坏老子的好事。”那个大哥山匪厉声道。 男子负手而立,未置一词。 然而下一刻,四周却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与此同时,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自山坡之后策马而来。 山匪大骇,如鼠般四窜逃跑,却被训练有序的士兵一个个抓住了。 “月公子,全部抓住了。”一个带头的士兵来到男子跟前,俯首道。 月公子?云离眸间闪过一丝意外。 这人便是月公子?容沁的未婚夫。 “鱼肉百姓之人死不足惜,全部处死。”月公子冷冷开口。 那声音很低,略带着几分沙哑。 云离想了想,开口道:“多谢月公子出手相救。” 月公子却是扫了云离一眼,又将目光落在容沁的身上,他缓缓道:“这位姑娘伤的不清,我的营帐就在不远处,不如带姑娘过去疗伤?” 云离垂眸略一思忖,此处距离凤阳关还有一日路程,可她们的马车已经毁了。 以容沁的身子若要她骑马奔波,只怕是雪上加霜。 月公子身为东来王唯一的儿子,会在此处扎营,想必其间必有猫腻。 于是她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有劳月公子了。” 月公子微微颔首,未置一词。 营帐在北面山脉腹地,距离凤阳关大半日路程。 而云离抵达营帐才意识到这支人数并不算多却十分精良的军队,很显然是前面东来大军的支援。 容沁额间的伤不过皮外伤,因着身子本就虚弱,昏睡了足足一日才醒过来。 醒过来的时候,见着的是云离撑着下巴在床榻边浅眠的模样。 这张脸平平无奇,泛着异样的白。 只是他的身上却处处透露着让人揣摩不透的神秘之感。 容沁拿起薄毯为云离盖上。 动作轻柔但仍是将云离给弄醒了。 云离睁开眼,见容沁坐了起来,脸色虽是难看,却已经好上了不少。 还未开口,便闻容沁柔声道:“谢谢你。” 第四百五十一章:突袭 云离触及到容沁眼底的真诚,有她这句话,竟忽觉当初冒险救她乃是值得的。 她吸了口气,起身拿下薄毯,对着容沁嘱咐道:“此处是东来大营,你一定要当心,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等你的伤好一点,我们就离开。” 容沁闻言一怔,“东来大营?” 云离点了点头,“不仅如此,此处的统帅是月公子。” 容沁脸色一变,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她张了张嘴,便闻云离肯定道:“不错,就是你原本要与之和亲的月公子。” “皆因他出手相救,你才只是受了轻伤,好了,你好好休息吧。”云离说着转身朝外走去。 “你到底是谁?”身后忽的传来容沁的质疑声。 云离脚步一顿,她头也没回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伤害你。” 容沁看着云离离开的背影,眉头紧锁,似在计较着什么。 天幕高阔,漫天星子高悬,一轮圆月巨大莹白,仿若触手可及。 云离盘腿坐在营帐外,仰着头望着那闪烁的星河。 景虽美,却终是异乡。 许是太挂念懿儿,云离竟生出了几分惆怅。 余光撇及一道白色的身影,云离收回目光,转过了头。 月公子一袭白衣翩然,青丝高束,脸上,依旧戴着那半截银色面具。 一双眼睛在星河之下,异常明亮。 云离对上那双眸子,总有几分熟稔之感。 离渊曾言,东来月公子与她颇有渊源,也不知是真是假。 可除了这双眼睛,她对眼前的月公子半点没有印象。 “月公子。”云离站起身子,对着月公子唤道。 “李兄好雅兴。”月公子淡淡开口。 云离愣了一瞬,微微一笑道:“月公子来此处,可是有什么事?” 月公子看着云离,眼底带着几分考究,沉默了片刻之后,缓声道:“不知为何,总觉得李公子给我的感觉与我的一个故友颇为相似,明明长的一点都不像。” 云离抬眸,略显意外道:“哦?是吗?” 月公子却没有回答云离的话,话锋一转道:“令妹的伤可有好转?” “多谢月公子关心,舍妹的伤并不碍事,明日我们便启程离开。”云离开口道。 月公子并未多言,只是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云离回到营帐,营帐之内没有点灯,只有月华从营帐的帘缝之中穿入,光线昏暗。 她忽的顿住脚步,视线落在地上的脚印上,不过转瞬,她便立刻转身朝外走去。 还未来到帘子前,两个持刀的黑衣人就挡住了云离的去路。 她眸色一沉,“我自问并未得罪月公子,不知月公子这是何意?” 此处乃东来军营,守卫森严,要混进杀手并不容易。 所以这黑衣人极有可能就是月公子派来的。 云离直截了当问出口,便是想确定她所猜测的正确与否。 黑衣人相视一眼,未置一词,扬手就朝着云离袭去。 云离眯了眯眸子,迅速闪身躲开长刀。 同时脚下轻移,身子一转朝着营帐外跑去。 一下子钻出了营帐。 外面燃着篝火,光线明亮。 云离不假思索当即朝着容沁营帐跑去。 可营帐之中却是空空如也,两个鬼影都没有。 黑衣人转瞬即至,将云离堵在了容沁的营帐之中。 云离环顾一圈,视线落在一侧的一把剑上,她抽身而去,执剑迎上黑衣人。 以一敌二,云离应付倒也自如,只是心里明白必须速战速决去找容沁。 眼下容沁安危难测,若是有个好歹就糟了。 思及至此,云离下手越发狠厉,招招直逼对方要害。 两个黑衣人渐渐被云离攻乱了阵脚,节节败退。 云离见准时机一脚踹翻其中一人,同时迅速欺身上前一拳砸在那人太阳穴上。 那人顿时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身后劲风袭来,云离一个侧身,同时回身扬剑割上那人手腕。 黑衣人吃痛手中长刀脱手而去,云离眸间闪过一丝杀意,长剑顿时破胸而出。 解决了黑衣人,云离抽出血刃,径直朝着月公子所在的营帐而去。 月公子坐在矮桌之后,正拿着一张卷轴看着。 帘子忽而被掀开,云离气势汹汹而来,手中握着一把带血的剑,浑身带着煞气。 守卫当即抽刀以对。 月公子抬眸,对上云离嗜血的眸子。 那一刹那,他的心微微一颤,一股熟悉之感油然而生。 “你把我妹妹弄哪去了?”云离冷冷道。 月公子抬手挥退守卫,起身踱步来到云离对面,扫了她手中的血刃一眼,凉凉道:“李兄这是做什么?” 云离上前一步,长剑几乎抵上月公子的脖颈。 “别装傻,难道不是你派人杀我?把人交出来,否则我要了你的命。”云离沉沉道。 月公子脸上闪过一丝淡不可见的笑意,那笑却不及眼底。 他抬手轻拍,“看来李兄解决了我派去的人,好身手,不过至于长公主,恕我无法将她交给你。”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她猜的果然不错。 只是没想到月公子竟然知道容沁的身份。 她可真糊涂,既是和亲,月公子身为容沁的未婚夫,又岂能没见过容沁的面貌。 即便只是一副画像,也足以让他认出她来。 所以当初从山匪手下救出容沁,并未说破,只是为了将她们带来这东来大营! 云离心思翻涌,惊觉自己着他道了,顿时怒由心生。 只是眼下她身处劣势,只怕就算是真的与他动起手来,也未必能救出容沁。 可不试一试,又怎么会知道结果是什么? 云离心一横,当即执剑朝着月公子刺去。 月公子眸色一冷,身子往旁边一闪,躲开了云离的攻击。 同时抽出一侧悬挂着的剑,与云离缠斗在了一起。 没有月公子之令,一旁的守卫不敢上前,只是执剑以对。 越是斗下去,云离就越觉得月公子身手了得。 寒芒忽闪,云离眸色一凛,连忙朝左侧闪身。 可不成想月公子只是一个虚招,长剑顿时贴着她的脸颊划过。 云离只觉脸颊一阵刺痛,皮肤顿时被划破。 月公子眸色陡然一深,却见云离脸上皮肤翻出,却是人皮面具无疑。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下一刻月公子猛地欺身而来。 修长的指尖滑过云离的脸颊,顿时人皮面具被撕了下来。 云离面色一冷,左颊隐隐有一道浅浅的血痕。 她目光冰凉,却见月公子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惊色,不过转瞬便敛了下去。 “好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月公子凉凉开口。 “不打了,你终归动不了我,在这东来大营,你以为即便打赢了我,又能如何?”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寒意,“如何?撒个气也是好的。” 月公子不怒反笑,喃喃道:“还是老样子。” “你说什么?”云离眸色一凝,沉声道。 月公子耸了耸肩,忽的眸光一冷,“来人,将李公子拿下。” 第四百五十二章:讨伐的缘由 云离被关在一处营帐内,四周皆有守卫把守。 武器被收,营帐之内更是连半点能伤人的东西都没有。 云离在营帐内来回走了两遍,脚步忽的一滞。 奇怪,这月公子竟将她关在营帐内,而非专门关押犯人之所。 而且除了将她禁了足之外,半点没有其他的动作。 他就不怕她借机跑了? 然不论如何,眼下容沁在这月公子的手里,只怕会对南翎不利。 天色渐亮,云离一夜未眠,却也不觉得疲累。 只是想了一晚上,终究没有找到逃脱之法,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清早时分,外面传来了一片嘈杂之声,云离被这吵闹声吸引,起身沉步来到帘子边。 “快,将人速速拿下。”一声厉喝之下,又是一阵打斗之声。 云离抬手掀开帘子一角,只见原本守在她营帐外的守卫也赶去拿人。 而那不远处的战圈之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拿着长剑与其他人奋力对抗着。 云离心下一窒,竟是玄衣! 她略一思忖,当即悄然跑出了营帐。 趁着那边纷乱之际,云离迅速躲过所有侍卫朝着营帐后面走去。 那一边玄衣终是被拿下,押着入了一处营帐。 云离看着一切,不出半盏茶的时间,她逃跑的事情就被发现了。 只是她还不能离开这里,一来要出去不易。 二来容沁还在此处,加上又来了个玄衣,她如何就这么走了? 云离化作东来士兵,悄悄地潜伏在安放粮草的营帐之中,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 天色渐暗,巡逻的士兵比日间少了一成,云离这才悄然走了出来。 循着记忆,云离径直来到了关押玄衣的营帐。 营帐外一动不动地守着两个人,然比起看押她来,这守卫算不得森严。 等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守卫与另一人交代了几句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云离计上心头,她迅速猫着身子绕到守卫身后,同时扬起手刀劈向他的后颈。 那人脑袋一歪,昏了过去。 云离将他一把拖进了营帐之内。 将守卫往旁边一丢,云离视线落在营帐正中。 难怪守卫那么薄弱,怕是笃定玄衣跑不掉。 此刻的玄衣被绑在十字木桩上,根本无从逃脱。 玄衣见来人是东来士兵,可手中又拖着一人,心底更觉着奇怪。 然下一刻瞧清那张脸,却是重重一愣。 云离沉步上前,“很意外?” “夫人……”玄衣眉头紧锁,眸间满是不可思议。 云离伸手去解开玄衣的绳索,一边询问道:“你怎么会被东来军抓住?” 玄衣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说来话长,倒是夫人,如何会在此处?” 他知道她不会轻易自杀,更不会就那么窝囊的死了。 因此见到她还活着倒并非很意外,意外的只是她会出现在此处。 云离正欲开口,外面忽然传来一道脚步声。 她眸色一沉,加快手中动作,解开了玄衣的束缚。 “待会儿我引开他们,你趁机逃跑。”云离沉声道。 玄衣心下一愣,“那你呢?” 云离看了玄衣一眼,墨黑的眼底带着几分沉肃,“长公主还在此处大营,我得将她救出来。” “你说什么?”玄衣大惊,“长公主还活着?” 这话说的奇怪,让云离面露疑惑。 然眼下确不是谈话之所,云离没有应声,转身朝外走去。 玄衣不作迟疑,当即跟了上去。 “你是哪个营的?”守卫见云离自内而出,奇怪道。 云离看了守卫一眼,嘴角邪邪一扯,忽的欺身上前,一把圈住了守卫的脖子。 守卫大惊,刚想呼喊,却被云离捂住了嘴巴。 玄衣紧随而出,见状当即一拳砸昏守卫。 云离挑眉,下手倒是利落。 “快走。”云离催促道。 “不行,事关重大,我不能走。”玄衣正色道。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不悦,她冒险救他,结果他不走?搞什么! 玄衣执拗,断然不肯离开。 云离没法子,只好将他带去了藏身的粮仓。 “你可知,为何会有这场大战。”一进粮仓,玄衣便直直道。 云离斜睨了玄衣一眼,坐到一旁的草堆上,不以为意道:“大抵是因为长公主吧。” 玄衣点了点头,“不错,就是因为长公主。” 可后面玄衣的话,却让云离震惊了。 他说:“是因为长公主在东来境内被刺身亡,刺客却是东来王所派,王上震怒,群臣讨伐声不断,是以王上为了长公主,也为了平息群臣之怒,这才御驾亲征发兵东来。” “胡说八道!”云离忍不住斥道。 明明在还未入东来前她就已经将容沁救走了。 又哪里来的什么行刺身亡。 云离忽的脸色一变,她看向玄衣,沉肃道:“该不会这是九王爷带回的消息吧。” “正是!”玄衣沉声回道。 云离眉头紧锁,这就是容洵的计划吗? 所以他曾言容沁非死不可。 为的就是挑起两国战争?试想一个和亲公主刚入东来便被杀了。 即便这刺杀之人并非东来所派,东来却也逃不掉落得一个保护不周的罪名。 而眼下更别说东来平白无故被安上了一个谋害和亲公主的罪名。 这鳖,东来王如何吃的下? 是以不论是南翎还是东来,必将举兵。 容洵可真是好生阴狠的心思! “没看见长公主的尸体,容沉就这么轻信了容洵吗?都不考虑其间是否有诈?”云离气愤道。 很显然,容沉如今发兵已经着了容洵的道。 就怕朝堂之上的讨伐声也是容洵一手策划,为的便是让容沉御驾亲征。 如此一来,怕是容沉会有危险。 “长公主的尸体已经入了王陵,如若未见尸体,王上大抵不会震怒,他也曾有所怀疑,长公主后背有半月胎记,是太后亲自瞧的,确是长公主无疑,所以王上才会打消了疑虑。”玄衣沉沉道。 “脸可以易容,要找一个有半月胎记的人,也并非难事,你们被骗了。”云离冷冷道。 “所以我不能走,夫人说长公主还活着,若是将长公主带回去,或许可以免于一战。”玄衣说道。 云离却是摇了摇头,“我原本也这么想,可如今,只怕这场大战在所难免。” 第四百五十三章:逃离 “你还记得我说过这里的统帅是月公子。”云离话锋一转道。 “南翎以东来谋害和亲公主为由发兵,东来被安上了谋害和亲公主的罪名,所以才会迎战。” 玄衣目光沉肃,却是不太明白云离想说什么。 他点了点头,“确是如此。” “可如今长公主还活着不是吗?起初我以为是因为长公主失踪所以才会引发两国大战,而今却是不然,如今看来,月公子是第一个知晓长公主还活着的人,假如他有心避免这场战事,他大抵会将长公主送去南翎大营,可他并未这么做,而是将长公主藏了起来,这么想来,他并不想结束这场战事。”云离沉沉道。 云离的话让玄衣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她所说的极有道理,让人无从反驳。 东来要战,南翎便绝无退缩之理。 是以这场大战一如云离所言,是在所难免了。 四目相对,玄衣开口道:“那我就更不能走了,长公主必须安然无恙地回到南翎大营。” “不错,长公主必须回去,只有这样,才能揭穿九王爷的真面目。”云离接话道。 玄衣一怔,“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夫人暂时不要冲动。” 云离诧异地看向玄衣,“你说什么?” 玄衣抿了抿嘴,“有些事情,王上心里有数,不变只是为了应万变罢了。” 所以容沉他清楚容洵有谋逆之心? 那为何隐忍至此?不揭穿他。 云离眉头紧锁,心思有些纷乱。 然眼下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救出容沁才是关键。 只是不知道这月公子将容沁藏在何处。 云离与玄衣商量了一番,打算分开寻找。 玄衣逃跑之事瞒不了多久,因此一定要速战速决,否则要再跑就难了。 云离叮嘱玄衣自己当心之后,两人就悄然出了粮仓。 外面有一队队巡逻的官兵,分布在营帐各个地方。 云离避开官兵,一个个营帐搜寻着。 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让她在一处营帐之中找到了容沁。 她潜进营帐之内,见容沁坐在床榻之上,一脸的凝重之色。 人皮面具已毁,云离只能以真面目示人了。 “长公主。”云离出声道。 容沁心下一愣,抬头,却见一个身着东来军服之人朝她走来。 她有一瞬的愣神,当看清来人的面貌之时,重重一怔。 “你……”容沁瞪着眼睛,惊呼出声。 “我就是李云,之前与你在一起的人。”云离沉声道。 “云妃,你没事?”容沁脑子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眼下不是说话之际,跟我走。”云离上前一步,正色道。 容沁抿了抿嘴,摇头道:“我不走。”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疑惑,迟疑道:“你说什么?你不走?这里可是东来大营,眼下两国开战,你可知道你在这里会是什么后果?” 容沁看向云离,那双大眼之中满是坚定。 “月公子答应我,只要我安心留在此处,一切都会尘埃落定。”容沁缓缓道。 云离拧眉,似乎在思考这话间的真实性。 沉默片刻,她开口道:“你信?” 云离瞧容沁的模样,不知道月公子如何说服于她的,居然就让她深信不疑了。 “他只说了一切会尘埃落定,你凭什么先入为主地认为就是阻止两国大战?或许他打的主意是只要你留在此处,待两国交战,便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云离劝说道。 “不会的,我相信他。”容沁坚持。 “长公主,你莫不是被他下了迷魂汤?如今你们是对立面,怎么能信他!”云离眸间闪过一丝无奈。 容沁没有接话,索性沉默了下来。 只是她的脸上染上了一丝忐忑之色。 “李公子明明可以逃脱,为何还要回来。”一道低沉的嗓音从后响起。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回头只见月公子一袭白衣,负手而立,那狭长的眸间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情绪,似无奈,又似冷然。 她敛了敛心神,今日她说什么都一定要带走容沁。 云离没有回话,忽见玄衣飞窜入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剑架到了月公子的脖间。 月公子眉头微蹙,只闻玄衣道:“别乱动,刀剑无眼。” “玄衣?你怎么也来了。”容沁站起身,略显急切道:“你快放了月公子。” 玄衣闻言一愣,一脸莫名地看向云离,却见云离眉头紧锁着。 “长公主,今日你不走也得走。”云离回身对着容沁道。 不等容沁反应,她迅速上前,一掌敲昏了她。 云离抱起容沁,对着玄衣点了点头。 玄衣架着月公子朝外走去。 外面士兵听着动静早已围了过来,纷纷执剑以对。 “若要你们的月公子安然无恙,便速速去准备两匹快马。”玄衣冷声道。 士兵似有迟疑,将目光落在了月公子的身上。 月公子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不多时,士兵就牵着两匹快马过来。 云离将容沁放上马背,又迅速翻身上马。 她对着玄衣点了点头,玄衣当即对着月公子道:“让你的人都让开,退到那个营帐之后。” 月公子对着士兵挥了挥手,顿时包围着的圈子让出了一条道,士兵纷纷朝后退去。 云离毫不迟疑地先行带着容沁策马奔出了大营。 玄衣当即翻身上马,长剑却是依旧指着月公子,他深深看了月公子一眼,转身策马而去。 士兵连忙上前欲追,却被月公子抬手拦住了。 他眸色深邃,沉沉道:“别追了。” 他们都清楚,即便将长公主带回去,这场大战也在所难免。 留着她,不过只是让东来掌握一个把柄罢了,如今跑了便就跑了。 云离与玄衣快马加鞭,在翌日清晨赶到了距离南翎大营三里之外。 玄衣勒停马儿,神色凝重地看着云离,他开口道:“夫人,你确定要将长公主送去大营吗?” 云离知道玄衣在顾忌什么,不过此时容洵早已回了国都,就算是要揭穿他,也不是此时。 但是眼下就怕东来还要对容沁不轨,以她作为大战的筹码。 所以只有回到大营才是最安全的。 不过长公主身为女子,堂而皇之地进去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第四百五十四章:久别重逢 云离略一思忖后说道:“去,不过要悄悄的去。” 玄衣松了口气,他还真怕云离大摇大摆地送容沁进军营,让所有人都知道长公主还活着。 给容沁换上了一身男装,乔装了一番,云离这才跟着玄衣往南翎大营而去。 东边露出鱼肚白,万丈阳光破云而出。 入了夏,天气愈发炎热起来。 南翎士兵正在操练,大营之中更是热火朝天。 玄衣将云离与容沁安顿在了一处营帐之后就离开了。 云离将容沁放倒在床榻上,她本就余毒未清身子虚弱,如今又经着颠簸,昏倒至今未醒。 不多时,身后传来一道脚步声。 云离闻声回头,却见容沉一袭玄色宽袍,站在不远处,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一别半年之久,不成想,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再见。 云离刚站起身,鼻尖忽的闯入一道冷香,身子被用力一扯,猛然撞进容沉的怀间。 容沉将她抱得很紧,恨不得揉进骨子里。 云离环住他的腰,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听着胸膛间有力的心跳声。 “终于肯回来了,你可知,我好想你。”容沉低沉的嗓音传入云离的耳畔,带着久别之后的沉沉思念。 “我也想你。”云离轻喃,只有在容沉身边,才会有这种从心而发的安全感。 有些感情哪怕过了再久,经着距离与时间,也只会愈发深切。 容沉双手扶上云离的两颊,见她脸色似有些憔悴,心疼道:“可是遇上了麻烦?” 忽而他的目光一冷,触及到她脸颊之上的那道伤痕,沉声道:“是谁伤了你!” 云离拉下容沉的手,抿嘴一笑道:“我没事。” 容沉俊眉一蹙,她总是这般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 逞强又固执。 可是这样的她,却是自己打心底爱着的。 他总想时时刻刻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着护着,现实却总是让她经历太多坎坷。 他于她,终是有愧。 他隐忍如斯,也只不过想要给她一个安稳盛世。 快了,就快了…… “懿儿呢?可还好?”容沉沉了沉心绪,话锋一转道。 云离对于容沉知晓懿儿在她身边丝毫不觉得意外。 她点了点头道:“放心吧,他没事,眼下就住在离涯的别苑里,由我的哥哥守着。” “哥哥?”容沉眸色一亮,欣喜道:“你找到你哥了?” 云离心里总有执念,一直想要找到她的哥哥。 而今如愿以偿,确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说来话长,这半年来,发生了太多事了,如若不是这场大战,指不定眼下我还不会回来。”云离缓缓道。 容沉眸色一沉,眼底幽黑一片,他深沉道:“你若再不回来,我就算将整个天下翻过来,也要将你找出来带回去,我不许你再为我做这种傻事,这些事情原本就不该由你来考虑。” 云离垂眸,片刻后抬头还想说什么,却被一双凉薄的唇给吻住了。 容沉带着霸道与强势,仿若宣誓主权一般,恨不得将她吃了。 辗转厮磨,彼此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气氛陡然暧昧起来。 直到云离瘫软在他的怀中,容沉才放过她,修长的指尖轻轻摩挲过她的唇瓣,柔声道:“这辈子,再也别离开我了。” 云离脸颊泛红,一颗心却是暖暖的。 身后床榻上传来一声清浅的嘤咛,云离赶忙离开容沉的怀抱,转身来到床榻边。 容沁幽幽转醒,一睁眼,见到的便是容沉与云离。 她有一瞬的失神,回过神来之后连忙从床榻上坐起。 “王上?” “小姑姑身体抱恙,躺着就是。”容沉缓声道。 容沁皱起眉头,脸色有些苍白。 她看着云离,眼底带着几分不满之色,深知定然是她强行将自己带了来。 云离凝眉,瞥及容沁眼底之色,倒也并没有多大的情绪。 皆是因着她明白,容沁会这样,也不过只是想要阻止这场大战,为的,也是南翎罢了。 云离收回目光,看向容沉说道:“王上,长公主身上余毒未清,眼下还需解毒,就让玄衣来伺候着吧,我有话要与你说。” 容沉点了点头,又对着容沁叮嘱了几句,适才带着云离出了营帐。 有些事情暂时不能让容沁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过只是徒增她的烦恼罢了。 离开营帐,通知了玄衣之后容沉带着云离回了主营。 云离本想与容沉说说关于容洵之事,可容沉却拉着云离,非要她一件事不漏地说说这半年来她所发生的一切。 这一聊,就是一整天。 天色渐暗,容沉却是不肯松开云离,生怕再一放手,她就又要消失了去。 云离望着容沉,一双凤眸里闪过一丝促狭,“你就不怕外人进来瞧见王上抓着个男子不放,去外头乱传咱们南翎王好男色啊。” 容沉睨了云离一眼,手中稍一用力,云离一个旋身落座到了容沉的腿上。 纤纤细腰被揽住,容沉伸手捏住云离的下巴,轻喃道:“那也好,将你收作男宠,倒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待在本王的身边了。” 云离剐了容沉一眼,亏他想得出来。 容沉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欺身靠近云离,柔声道:“夜深了,本王乏了。” 云离对上容沉带着灼灼情谊的眸子,脸色顿时一热。 还未开口,整个人已经被容沉压倒在了床榻之上。 “你……唔……” 这人…… 因着云离身份特殊,加上这些南翎将士并未见过她。 是以此番云离便以军师的身份留在军营之中。 而关于容洵之事,容沉却是避之不提,似乎有意不想让云离操心。 云离虽心有疑惑,但最终还是选择沉默,只是将当初送亲队伍之中的事情如实相告。 她相信,容沉必然有自己的考虑。 而眼下最该关心的,还是目前与东来的这场战争。 战书早已递来,三日之后将会迎来第一场对垒。 也一如云离所想,即便是容沁还活着,也避免不了这场大战。 云离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竟会成为南翎大军的军师,倒有几分讽刺之感。 翌日,云离正在容沉的营帐之中与他商量着对战事宜。 帘子忽的被掀开,一道身影疾步而来。 “王上,出事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凶案 容沉眉梢一转,视线落在那士兵的身上,淡淡道:“何事?” 士兵迈步而来单膝跪地,抱拳道:“有一士兵被杀了。” 容沉眉头一蹙,与云离相视一眼。 他起身沉步而去,一边说道:“带路。” 那士兵不敢怠慢,赶忙起身在前方带路。 走不多时,便到了大营正中,只见此时大营正中围满了人。 人群之中是一具躺在担架之上的尸体,拿布遮着,看不出死状。 众人见容沉,纷纷让开一条路,行礼出声。 容沉俯视着那具尸体,对着旁人比了个手势。 旁边的士兵会意连忙掀开了白布。 顿时尸体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云离眉头微微皱起,却见那尸体脸色灰败,死不瞑目。 他的脖间有一道狰狞的伤口,皮肉外翻,血已经干了。 云离上前一步,蹲下身子检查起了尸体。 半响后,起身对着容沉道:“脖间的伤口是致命伤,且非自刎,确是被人抹了脖子无疑。” “尸体是在何处发现的?谁是与他一个营的,死前有何异样?”容沉目光冷冽,沉沉道。 士兵在大营被杀,却非死在战场之上,这是行军大忌。 如若他是犯了事被处死也就罢了,可他却是这么不明不白被抹了脖子,这必然得给众军将士一个交代。 “就在大营后的小树林里。”一个士兵回答道。 “昨夜他起夜方便,之后再没有回来,直到清早时分属下去树林之后取水,看见了死在林子里的他。”另一个士兵说道。 “这大清早的怎么这么热闹。”忽而一道粗犷的嗓音自人群后响起。 众人连忙让道。 云离闻声侧目,只见一个十分健壮的中年男子大步而来。 他一身铠甲,浑身带着久经沙场的煞气,让人望而生畏。 “末将参加王上。”那人轻飘飘地对着容沉抱了抱拳,算是行过礼了。 云离眯了眯眸子,分明察觉到了此人对容沉似乎并不十分尊重。 容沉倒是没什么情绪,只是淡淡道:“诸葛将军无须多礼。” 诸葛将军? 云离心下微微讶异,此人就是诸葛方?诸葛玉儿的父亲。 这一次虽说是容沉统帅,可这带兵之人还是诸葛方。 “死了人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诸葛方冷眼扫了一圈,一副掌权人的姿态。 发现尸体的士兵便又对着诸葛方说了一遍原委。 诸葛方面色一沉,冷声道:“莫不是与你们之间谁结怨了,见他出外方便之际将他杀了,抛尸林间?” 众人闻言吓了一跳,纷纷表明清白。 “眼下大战在即,将此人尸体埋了,待大战结束再行调查此事,尔等可有异议?”诸葛方开口道。 说着又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过头来看向容沉,淡淡一笑道:“王上,你说呢?” 容沉眉眼深邃,神色寡淡道:“诸葛将军常年带兵,遇上这种事自然比本王有经验,就依着将军所言。” 云离看了容沉一眼,心里不苟同也没办法。 容沉对诸葛方如此让步,是在匪夷所思。 他是一国之王,诸葛方权利再大也不过只是一个将军。 可眼下他不仅不将容沉放在眼里,而容沉竟也由着他。 云离眉头紧锁,回到营帐便直截了当道:“诸葛方欺人太甚,你竟也由着他?他身为大将军不可能不知道士兵枉死会造成什么后果!” 容沉微微一笑,伸手捏了捏云离的脸颊,“瞧你,急什么。” 云离躲开容沉的魔爪,这人,怎么越来越爱捏她了。 “我身为你的军师,得为你考虑不是?别狗咬吕洞宾。”云离没好气道。 “诸葛方常年带兵,早已唯我独尊,我虽御驾亲征,可在这军中的威望却是不如他。”容沉凉凉道。 “所以你就由着他,半点不将自己当王。”云离翻了个白眼,容沉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怂了。 容沉见云离这般,之后的话便也没有说出口。 他换了身轻便的衣衫,对着云离道:“走吧。” 云离一脸莫名,疑惑道:“去哪?” “小树林。”容沉狡黠一笑。 云离眸色一亮,即便诸葛方说了此事战后再调查。 可到那时谁还说得准会不会早已将此事遗忘。 再者即便是被人谋害,证据早也消失殆尽,再要调查只怕纯属扯淡。 然眼下不明着查,却也没有说不能暗自调查。 看来容沉方才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空气里弥漫着丝丝缕缕的热意,小树林位于大营北后方。 林子之后是一条河,还能听见潺潺水声。 “你说营地里有专门方便之所,这士兵为什么要大老远跑这边来。”云离一边走着,一边嘀咕道。 “三种可能,一种他与人约好来此,第二种,他跟着人来到此处,第三种,他是死了之后被抛尸至此处。”容沉缓缓道。 云离点点头,听着有些道理。 容沉忽而顿住脚步,视线落在前方那一片狼藉的草地之上。 地上的草杂乱无章,显然被踩过。 两人上前,便见草丛间的斑驳血迹。 云离蹲下身子看着那血迹,沉沉道:“第三种可能不成立了,这人就是死在这里的,若是被抛尸,血迹不会呈现出这种形态,也不会这么多。” “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容沉说着往一边走去。 云离顺手捡起一根树枝,拨着草丛。 阳光正盛,穿破葱茏的树叶洒落而下,在地上映出斑驳光影。 云离轻扫开草丛,忽而眼前有光亮一闪而过。 她目光一滞,视线落在那抹光亮之上。 “容沉,有发现。”云离出声喊道。 云离上前从草丛之间捡起一物,那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 玉佩之上刻着繁复精致的纹路,一看便是价值不菲。 “这玉佩看着可不是寻常人家能拥有的,况且这林子荒野,不会有人来。”云离盯着玉佩,正色道。 她薄唇轻抿,总觉着这玉佩似乎在哪里见过。 可她一时却是想不起来。 “先收着,若这玉佩真是那凶手掉的,兴许会回来找寻,我会派人蹲守此处。”容沉沉声道。 云离觉得有道理,如若这般的话,或许就能找到凶手了。 而她隐隐觉得,这士兵的死似乎并不简单。 第四百五十六章:奸细 这一日,黑云笼罩在凤阳关上空。 隆隆的雷响在云层之中滚动,似是风雨欲来。 大军集结于凤阳关外十里凤阳坡上,由诸葛方手下的一个副将领兵迎战东来。 大战一触即发,而此时距离凤阳坡东面二十里,一道身影策马狂奔,径直朝着东来大营而去。 稀疏的林间,马蹄声惊了飞鸟,尘土飞扬。 忽而一支利箭穿破树叶,直射入骑马之人的左肩。 那人闷哼一声,一个失神,身子飞跌落地。 与此同时,一道修长的身影缓步而出,视线落在那躺倒在地之人身上。 他一言不发,扬起手中的剑柄重重砸上了那人的脑袋。 那人顿时额间血流如注,一下子昏了过去。 南翎大营之中,容沉神色寡淡地坐在漆案之后。 云离站在一旁,也看不出情绪。 一旁坐着诸葛方,还有几位不曾出战的将军。 “王上找吾等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其中一位将军开口道。 眼下凤阳坡正在大战,王上说是御驾亲征不上战场也就罢了,却还将他们都找来。 他们可都等着随时支援前方呢。 诸葛方瞥了说话之人一眼,略显责怪道:“王上找咱们来就必然有王上的打算,怎么,你就这么待不住了?” “大将军,眼下凤阳坡正战,吾等都等着随时带兵支援啊……”那人有些委屈道。 “也难怪王上不知道,王上亲政至今也就上过一次沙场,还是由九王爷随军,有些事情不清楚也情有可原。”诸葛方扫了容沉一眼,意味深长道。 那话语间带着满满的嘲讽之意。 容洵如今虽是闲散王爷,却十二岁便随同先王上战场,屡战屡胜。 十五岁便被封了少年将军之名,是以在军中威望甚高。 如若不是先王登基将其册封为王爷,眼下怕也是手握兵权的一员猛将。 容沉对于诸葛方突然提及容洵,并未有太多别样的情绪。 他只是不动声色道:“诸位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自然清楚何时何地该做什么,可就怕有人冲昏了头脑,做出一些有损南翎的事情来。” “王上这是何意?”有人不解道。 容沉扫了众人一眼,凉凉道:“将人带进来。” 帘子被掀开,一道身影缓步而入。 云离眯了眯眸子,眼前的男子与阿岚有着七分相似的面孔,只是左边脸颊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使其带着几分凶神恶煞之感。 如若她没猜错,这人就是南羽千,南羽岚的亲哥哥。 那个曾经带着面具示人的男子,没想到如今竟露出了真容。 此时阿南的手中拖着一个灰衣男子,男子额间挂满了血,已经凝固,腥红一片。 他将灰衣男子往地上一扔,男子捂着脑袋直哼哼。 “此人,尔等可有人认识?”容沉淡漠道。 几个将军彼此看着对方,纷纷摇头。 容沉目光寒凉,将漆案之上的一张丝帛扔到了灰衣人的跟前。 “说吧,是谁指使你将我军的作战方式送去东来大营的?” 此话一出,所有将军皆是一愣,不过转瞬便明白了这话的意思。 作战方式今早才由众人商讨落实,这参与商讨之人便这营帐之中的他们,并无外人。 所以说,将作战方式泄露给东来之人,是他们之中的一个。 那灰衣男子只是捂着头默不作声,神色却是惊慌。 容沉瞥了阿南一眼,阿南顿时抽出长剑,贴上了男子的脖颈。 男子浑身一个激灵,脸色一片苍白。 “王上,在座的可都是南翎的老将,各个忠肝义胆,倒是王上身边的这位新冒出来的军师,来历不明,指不定就是敌国奸细。”诸葛方忽然开口道。 说着又扫了一眼瘫坐在地的灰衣男子。 会议男子抬眸,对上诸葛方凌厉的眸光,吓的缩了缩脑袋。 云离被莫名安了个罪名,脸上顿时露出几分不悦。 然而容沉没开口,她便也不反驳。 那灰衣男子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他忽的抬起头,手指指向云离,煞有其事道:“是他,是他指使我的,王上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云离眉头一挑,有点意思。 “果然是你!好你个军师,竟是敌国奸细,来人……” “且慢。”容沉冷声打断诸葛方的话,“诸葛将军急什么,话还没问清楚呢。” 诸葛方眉头微蹙,“还不清楚?人证物证俱在,还能有假不成。”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容沉眉眼深邃,意味深长道。 刚说完,帘子又被掀开,少辛沉步而来。 他看向容沉,又瞥及容沉身侧的云离,黑眸间闪过一丝诧异。 定了定心神,少辛开口道:“启禀王上,此人乃三营李将军手下新进的一名士兵,是从小河镇招来的,家中只有一个染病的老母。” 那灰衣男子一听脸色骤变,他整个人颤抖起来,似乎很是恐惧。 “李将军?”容沉视线一转,落在那李将军的身上。 李将军眉头一皱,起身连忙抱拳道:“王上明察,末将手下士兵没有上万也上千,自然不可能各个都认识,若此人真是末将手下,那末将自知难逃罪责,识人不明,请王上责罚。” 虽是请罚,却将通敌之罪撇的干干净净。 “李将军稍安勿躁。”容沉淡淡开口,说着又看向少辛,“你接着说。” 少辛点了点头,“属下去了小河镇,找到了此人染病的老母,如今已经安置在了镇上医馆。” 灰衣男子重重一怔,“不可能,我母亲她没事?” 说完又惊觉不对,连忙闭口不言,神色慌张。 容沉眯了眯眸子,“看来让你办事之人是拿你母亲威胁与你无疑了,如今你母亲已经被安置好,你已无后顾之忧,从实招来,本王可保你母亲安然无恙。” 灰衣男子似乎在挣扎,还未开口,一旁的诸葛方冷冷道:“王上就那么相信军师?” “诸葛将军是在担心什么?”容沉凉凉回道。 诸葛方一怔,眼底闪过一丝肃杀的冷意。 第四百五十七章:其罪当诛 诸葛方猛地一拍矮桌,桌上的茶水顿时被打翻洒了一地。 “放肆!”云离忽的冷喝出声。 诸葛方眉目一冷,“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与本将军说话。” 说着忽的抽出长剑,直直指向灰衣男子,“大胆奸细,竟敢私通敌国,说,是谁指使你的。” 尖锐的锋芒直逼男子心口,丝毫不作停留。 阿南眸色顿时一沉,手腕一转。 叮。 两剑相触,发出刺耳的声响。 灰衣男子吓的瘫坐砸地,衣衫被左肩的血染红,连唇色都惨白一片。 “诸葛将军莫不是想灭口?”云离缓缓说道。 不等诸葛方说话,云离从怀间掏出一物,便是那枚在林子里见到的玉佩。 很显然,诸葛方已经按耐不住了,他虽官拜大将军,却性子急躁,独有一腔孤勇。 如今只需再添把火,他定然会爆发。 “不知诸葛将军对这枚玉佩可有印象?”云离缓步朝着诸葛方走去。 诸葛方脸色微变,许是久经沙场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面无表情道:“你什么意思?” “这枚玉佩,难道不是诸葛将军的吗?”云离佯装惊讶道。 当初在南翎后宫,她曾在诸葛玉儿身上见到了一枚一模一样的玉佩。 适才她会联想到这玉佩会是诸葛方的。 “本将军早已不知丢在了何处,既是被军师找到了,那就多谢军师了。”诸葛方伸手去拿玉佩。 云离手迅速一收,让诸葛方抓了个空。 “诸位可还记得那个被抹了脖子的士兵,这枚玉佩便是在士兵惨死的林子里捡到的。” “那又如何?本将军都不知是何时丢的,又丢在何处,这能说明什么。”诸葛方冷冷道。 “若是只是一块玉佩也就算了,可这玉佩之上沾了血,诸葛将军又作何解释?”云离沉肃道,“将军没话说?不如就由我来帮你说,当夜你与人在林间商量不可告人之事,被那士兵发现,于是你将他灭口,却不甚将玉佩落在了那里,所以玉佩才会沾上血迹,诸葛将军,对吗?” “一派胡言!”诸葛方冷然道。 “是不是一派胡言将军说了不算,你来说说。”云离转了个身,视线落在那灰衣男子身上。 “你,便是当夜与诸葛将军一起在林子里的人,是也不是?诸葛将军方才想要杀你,你不可能没有感觉,你再不说实话,会是什么后果你应当心知肚明。” 灰衣男子耸拉着脑袋,自知今日必然难逃一死。 他心一横,开口道:“王上饶命,这一切都是诸葛将军的主意,他拿小的老母亲威胁我替他办事,小的心里害怕,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求王上开恩,放过我的老母亲。” 诸葛方脸色铁青,握着长剑的手渐渐收紧。 容沉淡漠如常,似乎对于一切早就了如指掌。 “诸葛方,你通敌叛国,其罪当诛。”容沉凉凉开口。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根本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 “你敢在阵前诛杀本将军?”诸葛方大笑一声,“本将军为了南翎鞠躬尽瘁,而你不仅毁了本将军唯一的女儿,甚至下令让本将军常年驻守在外,你明明是害怕本将军手中的兵权,适才想方设法想要对付本将军,王上,如若本将军再不自保,只怕不日便要被你削了官位,夺了兵权!’ 容沉薄唇轻抿,“这便是你通敌叛国的理由?诸葛方,本王乃是南翎之王,你手中的兵权本就是本王所有,何来夺了兵权一说,你拥兵自重,不将本王放在眼里便也罢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做出此等谋逆之事!” “来人,将诸葛方拉出去,砍了。”容沉淡漠出声。 众人大惊失色,连忙跪倒在地,急急道:“王上万万不可啊,诸葛将军就算真做了这事,但阵前杀将乃是大忌,军心必乱啊。” 容沉神色寡淡,墨黑的眼眸里却带着压迫人的强势,沉声说道:“为诸葛方求情者,一并论处。” “哈哈哈,容沉,你杀了我,此战必败。”诸葛方冷笑出声。 容沉轻哼一声,“不杀你,尔等便以为本王只是一只纸老虎,任由尔等摆布。” 众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容沉的身上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已然是下了决心了。 “拉出去,杀。”容沉掷地有声道。 阿南得令,当即挥掉诸葛方手中的剑,一把压住了诸葛方。 “容沉,你会后悔的!”诸葛方低吼道。 容沉眉目清冷,扫了众将军一眼,冷冷道:“诸位,可还有人想要为诸葛方求情?” 底下所有将军皆是跪在原地,不敢作声。 云离望着容沉,眼前的容沉霸道强势,杀伐果断,这才是一国之王该有的气势。 所以他之前所有的隐忍,不过只是为了铲除异己? 只是这阵前杀将,倒确实让云离有些担忧。 她做了那么多年的将军,自然明白其间的利害关系。 诸葛方被诛杀,一如云离所想,在南翎大营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而容沉却依旧是一脸沉静,半点没有因为这场波澜而露出一丝忧色。 云离拧着眉头,“你就不担心打输了这场仗?” 营帐内,云离坐在容沉的身侧,为他倒了杯茶水,一脸凝重道。 “不会输。”容沉微微一笑,十分自信道。 云离狐疑地望着容沉,嘀咕道:“你该不是还留有后招吧?” 容沉却是没有回答云离的话,只是话锋一转,沉静道:“诸葛方已经官拜大将军,你说他担心本王夺了他的兵权,削了他的官位,因此不惜通敌叛国,给东来通风报信,他这么做能有什么好处?” 云离微微蹙眉,这容沉话语间似乎别有深意啊。 “诸葛方看重权势,虽鲁莽但不是傻子,他不可能改去东来国当将军,东来国也绝不会要一个叛国之将,所以他冒险这么做,赢了也最多不过保全手中的兵权罢了,并没有其他好处。”云离惊讶道。 “不错,但是于我来说便不一样。”容沉望向云离,“输了这场仗,便等同于输了民心。” “所以,这件事背后最大的利益者不是诸葛方,你觉得诸葛方背后另有其人?”云离沉沉道。 “这人是谁,你还不知道吗?”容沉话语间带着几分苍凉。 让云离重重一怔,容洵…… 促成这场大战的是容洵,若南翎输了,容沉失了民心。 若届时他再出来收复失地…… 可真是好大一盘棋,容洵这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响亮。 第四百五十八章:迎战东来 诸葛方被诛杀,容沉念及他为老臣,为南翎做过不少事。 是以留了全尸,也并未祸及家人,吩咐人将其尸体先行送回国都。 也好让所有人知道背叛他,背叛南翎的下场。 第一战南翎大捷,然整个南翎军营却是笼罩在一层阴霾之中。 所有将士皆是惴惴不安,军心自是有所动摇。 本以为因着凤阳坡大捷,会有让南翎军喘息的机会。 不成想,容沉杀了诸葛方的消息不日便传到了东来大营。 翌日,东来便又递来了战书。 云离清楚这是东来想趁着南翎军心不稳之际,意图大败南翎。 而这一战,容沉必将亲自上阵,才有可能挽回那动摇的军心。 大军不安,大抵不过因为对容沉没有信心罢了。 不相信只上过一次战场的他可以带领他们大败东来。 可他们又如何知道,不管是曾经大败戎狄,还是当初大败北霁。 若非容沉,又岂能那么顺利。 思及汜水城之战,云离心底却终归是有芥蒂。 可她到如今也才知道,当初的汜水城大战,一并出征的还有容洵。 其间到底有什么猫腻,云离暂时不清楚,可她相信,一切都会有真相大白的时候。 这一日,天气大好。 空气中弥漫着滚滚热浪,南翎大军集结在校场之上,几乎每个人都皱着眉头。 容沉一袭银色战甲,气势凛然。 他站在高台之上,视线扫过大军。 “本王知道,诸葛方一死,你们心里不安,可你们要知道,你们是南翎的战士,而非诸葛方的战士,上阵杀敌为的是什么,是保护后方家中的亲人,保护南翎百姓不受外敌祸害。你们要明白战争的意义,战,不是为了杀戮,是为和平而战,由谁来统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齐心,这一战,随同本王迎战杀敌,谁若胆怯,退缩,现在就站出来,本王绝不问责。”容沉大声道。 那一句句话带着撼动人心的本事,让底下鸦雀无声。 没有人站出来,因着容沉字字珠玑,凝练有力。 容沉很满意自己所看到的,他对着一旁的阿南点了点头。 阿南会意转身离开。 不多时,他带着一支百人轻骑而来。 他们带来的,却是成千上万精良的武器。 云离眸色一亮,武器是战士上阵杀敌唯一的保障,武器精良,便等同于胜了一半。 而这些武器,每一把都锋利非常,却又不易折断。 “将武器分给众将士。”容沉开口道。 “你哪里弄来的武器?”云离略显吃惊道。 容沉瞥了云离一眼,“你可记得我让巧儿从你那偷的文印和帛书?” 文印和帛书? 云离拧起眉头,略一思忖后便想了起来,“容洵的?” 容沉微微颔首,“帛书之上记着几座偏远之城,我派人调查过后发现,这些城大多都是以锻造武器为活,这些精良的武器全部给一人买了,这人,就是容洵,而文印,便是调取武器的唯一凭证。” 云离眼底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容洵他大举囤兵器,造反之心昭然若揭。 容沉却在暗地里将这些兵器全部占为己有。 云离不成想自己无意间拿来的东西竟然会是如此重要。 “所以南翎士兵能得到这些武器,要谢谢你。”容沉压低声音,墨黑的眼底带着一丝狡黠。 云离翘起嘴角,“只怕容洵要气的吹胡子瞪眼睛了,他谋划了这么久,却不想为你做了嫁衣。” “那又如何,他早该想到有这么一天,这些武器本就属于南翎,即便他发现武器被我夺了,也只能吃了这个闷亏。”容沉话语间带着几分冷然。 真是无帝王不狡诈。 云离真是小看了容沉,被他曾经那谪仙出尘的样子给蒙骗了。 在这南翎,他这个南翎王看似是个纸老虎,处处隐忍,却在暗地里做了这么多事。 而如今,也是该崛起之时了。 有了这些武器,众军将士似乎都平添了几分信心。 大军浩浩荡荡出发,容沉坐在战马之上,威风凛凛。 云离从旁作陪,而阿南与少辛,又分别带着轻骑与大军背道而驰。 依旧是凤阳坡,饶是经着之前大雨的冲刷,却仍是冲不走地上的斑斑血迹。 空气中似乎还漂浮着丝丝缕缕的血腥味。 东来大军成四块方列林立在坡上,为首的竟是一袭玄色铠甲的月公子。 他的脸上依旧戴着银色面具,看不出面貌。 只是当他看到容沉身边的云离之时,那墨黑的眼底闪过一丝痛苦之色。 她终究还是留在了他的身边,更甚是成了他的军师,与他并肩作战。 月公子抬手,“摆阵。” 顿时战鼓擂响,黑压压的大军分列成排,阵头阵尾两翼骑兵气势汹汹。 阵胆步兵手执盾牌长剑,呈一字型迅速朝着南翎大军涌来。 “一字长蛇阵?”云离诧异地看着宛若一条巨蟒蜿蜒而来的东来大军。 “你所创的阵法?如何会让东来知晓?”容沉也是意外非常。 倒并非是她所创,不过是因着她穿越而来,前世里,这诸多阵法,皆是古人的智慧。 这阵法,却是在这三国之中不曾有的。 月公子是如何知晓的? 她曾将这些阵法统一撰写下来,这本阵法书,如今就在北霁之中。 这月公子,到底是谁? 云离眉头紧锁,然此时却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要破一字长蛇阵,最好的方法便是揪其首,夹其尾,斩其腰。”云离沉肃道。 她眉梢一转,“我去带阵。” 容沉眉头一蹙,斩钉截铁道:“不行。” “李将军,陈将军,你们两人带兵迎战,李将军,你在步兵之中设置陷阱,以步兵方阵阻止东来两翼骑兵,陈将军带一支重骑兵直接攻击对方蛇腹步兵,等阵型一乱,便各自为战,让其无法相互配合。”容沉指挥道。 李将军与陈将军得令策马而去。 “我怕他会改变阵法,这个阵法我熟悉,为何不让我去?”云离拧眉道。 容沉瞥了云离一眼,“我说过,再不会让你以身犯险。” 第四百五十九章:大捷 容沉曾说过,此生再不会让她以身犯险。 云离又如何能忘记,她抿嘴一笑,视线一转,落在战场之上。 黑压压的南翎大军与东来大军如同两大浪潮转瞬之间便交织在了一起。 一如容沉所吩咐的,两列步兵方阵直冲敌方头尾,而陈将军带着重骑兵策马冲入对方的步兵队列之中。 厮杀在顷刻间展开,震耳欲聋的擂鼓之声久久不息。 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了浓浓的血腥味,腥红的血汇入陈旧暗红的血迹之中。 盛日之下,刺目非常。 月公子盯着战场,就在东来大军即将攻破阵法之际,他抬手一挥。 顿时两支骑兵自大军之中策马而出,补上两翼空缺。 形势骤然扭转,东来大军犹如一条巨蟒,带着凌厉的攻势让南翎大军几乎招架不住。 容沉眉眼深邃,他见此情形,当即下令道:“五营骑兵随本王迎战。” 云离心下一怔,却见容沉毫不迟疑地策马奔入战圈。 银色的铠甲在烈日之下异常夺目。 而那方,月公子直奔容沉而去,两人在转瞬之际便迎上了彼此。 两剑相触,迷离光火四溅飞舞。 容沉抽回长剑,策马再一次迎上月公子。 他似乎也没想到当初出现在东山猎场的便是月公子。 这月公子十分神秘,身手却是了得。 两人接连过了数十招,竟是不分上下。 周遭是杀伐不歇的两国战士,各个拼着命,血肉横飞。 容沉挥剑击退身旁的东来军,身后劲风袭来,只见月公子执剑而来,带着凌厉之势。 叮。 一把长剑抵住月公子的剑。 云离一个旋身,旋即迅速迎上月公子。 月公子眉头紧锁,接了云离两招,之后却是始终躲闪,并不攻击。 云离眸色闪过一丝疑惑,她目光沉沉地看着月公子。 两人退开一段距离。 云离退到容沉身旁,容沉脸色阴沉,不悦道:“你来做什么!快回去!” “不打架手痒!”云离随意道。 “……” 身旁敌军骤然蜂拥而至,而那月公子,却是退到了敌军之后。 他手执长剑,对着身侧的人沉声道:“别伤那黑衣之人。” 旁人得令,再一次涌向容沉与云离。 “东来月公子是个缩头乌龟不成!我一来就跑了?”云离挑眉大声道。 月公子神色淡漠,对于云离的挑衅没有半点反应。 “长蛇阵已破,不过我军也损失惨重,是战是退?”云离挥退身侧敌军,对着容沉问道。 容沉翻身上马,“战。” 云离会意当即顺手牵了匹马一跃而上。 两人骑马之中战场正中,与将士们一并退敌。 有了容沉与云离的加入,军心大振,南翎大军再一次压倒性地往将东来大军节节逼退。 “公子,若再不放箭,只怕此战要输。”月公子身旁的将军拧眉道。 月公子望着战圈之中那道衣袍翻飞的身影,面色凝重不已。 “让众军将士退回来,撤。”月公子沉肃道。 那将军大惊,虽说现下处于劣势,但若按照原计划,他们未必会输。 可月公子竟是在此刻撤军? “没听懂我的话?”月公子斜睨了将军一眼,那将军连忙挥舞手中的旗帜。 顿时东来大军如潮水一般退去,偃旗息鼓。 “王上,可要追击?”李将军从旁振奋道。 容沉与云离相视一眼,云离轻轻摇了摇头。 在这种形势之下突然抽离,只怕有诈。 “收兵。”容沉沉声道。 此战大捷,让所有南翎将士都振奋不已。 夜幕如墨染,一轮圆月高悬在天幕之上,星子闪烁,绚烂璀璨。 仲夏的夜依旧带着滚滚热意,却不像日间那么灼人。 一道纤瘦的身影趁着众人都围坐着欢闹之际,偷偷摸摸朝着营外跑去。 才刚来到大营门口,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云离目光淡淡地望着眼前之人,一身宽大的军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更显得整个人纤瘦不已。 “长公主,你这是要去哪?”云离缓声道。 容沁见是云离拦着自己,眉头一皱,出声道:“你让开,让我走。” “公主身上的毒才刚解,身子还未全部恢复好,这么急着离开所为何事?”云离上前一步,拧眉道。 “与你无关。”容沁双手抓着衣襟,沉沉道。 “怎么与我无关,你可知道你现在出去会有多危险?又多少人想要置你于死地,难道你还不清楚,在如今的三国之中,容沁长公主早已遇刺身亡了?如若被人知道你还活着,其后果不堪设想。”云离放缓语气,好心相劝道。 容沁微微一怔,她正是知晓自己被传身亡,所以才要离开。 只要让所有人知道自己还活着,这一切就会结束了。 “可是我活着,就该让所有人都知道。”容沁一本正经道。 云离摇头叹息,她想的太天真了。 “还不是时候。”云离幽幽出声,“长公主赶紧回去吧。” “如果我非要走呢。”容沁坚持道。 “我很好奇,是什么事情让长公主这么坚持要离开?”云离疑惑出声。 容沁抿着嘴不说话,却忽的一把推开云离,朝外跑去。 云离一个踉跄,心下一愣,没想到容沁会忽然动手,连忙转身追了过去。 容沁跑的不算快,然不等追上容沁,忽的一道马蹄声传入耳畔。 只见容沁被一个男子一拉瞬间上了马。 当云离看清男子,顿时重重一惊,却是那月公子! 容沁这么坚持要离开,就是因为这个月公子? “月公子不会伤害我,我会解决这一切。”容沁对着云离道。 月公子一袭白衣,他望了云离一眼,带着容沁转身策马而去。 云离眉头紧锁,这容沁,根本就是在添乱! 不过一瞬的迟疑,云离便回去牵了匹马,快马加鞭追了出去。 她不能将容沁从东来大营救了出来,又任由她自己任性妄为跑回去。 两匹马一前一后在山林间疾驰着,经过一处竹林,云离忽而勒停了马。 明亮的月光穿透稀疏的竹叶,将四周照出莹白的光亮。 只见四周走出一队东来军,似乎早有准备在此埋伏。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她这是中计了…… 第四百六十章:囚禁 “拿下。”忽的一道冷喝。 东来军顿时一拥而上,云离挥剑迎上东来军。 击退近前两人,云离并不恋战,想着迅速抽身。 然而周围的东来军将她围的严实,根本无路可退。 云离只能硬着头皮抵抗,可他们终究人多,她双拳难敌四手。 长剑被打落,云离骤然顿住了脚步,只见数把长剑比在她的脖间,剑尖泛着寒芒。 她被带到了东来大营,并非当初那个,而是真正的东来大营。 云离的双手被反绑着,被推搡着来到一处营帐内。 营帐内,月公子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云离眉目清冷,冷冷道:“没想到月公子竟是此等小人。” 月公子转过身来,神色寡淡地看着云离,凉凉说道:“我只是想请姑娘留在此处,并不会伤害于你,等南翎与东来的大战结束,我自会将你放了。” 姑娘?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知道自己是女的? “你到底是谁?”云离沉沉道。 月公子挥了挥手,身旁的士兵顿时将云离押了出去。 云离挣了挣,没能挣开他们的钳制。 走出营帐,云离瞧见了一身男装的容沁,见着她,垂首不敢看她,还带着一脸的歉疚之色。 云离薄唇轻抿,狭长的眼底一片冰冷。 这容沁,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云离被关押在了一处营帐之中,许是怕她和上次有一样跑了,这一次绳子始终绑着她。 她坐在地上,计较着如何脱身。 可惜,四周空空如也,一点能用得上的东西都没有。 云离挣了很久也没能挣脱,索性往后一靠不再浪费力气。 她闭目养神,脑中忽的灵光一闪。 月公子将她拿了却并不伤害她。 难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担心她破了他的阵? 可如若是这般的话,他又为何会知晓自己是女子? 对于月公子的身份,云离越来越好奇了。 日夜转换,云离在这营帐之内一关就是三日。 这一日,营帐外忽然传来热闹的欢呼之声,让云离心下有些不安。 是夜,一如往常有东来兵进来给云离送晚膳。 “外面吵死了。”云离不满出声。 东来兵瞥了云离一眼,轻哼了一声,“阶下之囚,要不是月公子保你,你早就没命了,竟然还敢嫌外面吵?告诉你,你们南翎完了!咱们月公子重创南翎王,眼下就等着南翎递降书呢!” 说着也不管云离,将饭菜往云离跟前一放就走了出去。 似乎着急着去参加外面的庆祝,甚至不等云离吃完晚膳。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容沉受伤了? 她脑子有些乱,一颗心怦怦乱跳。 忽的余光撇及跟前的饭菜,心思猛地一动。 有了! 云离一脚踢翻饭碗,旋即用脚跟重重一压,顿时饭碗四分五裂。 她用脚勾了一片碎片,好不容易拿到了手里。 云离沉了沉心绪,拿着碎片开始割背后的绳子。 碎片不甚锋利,绳子又粗,不过短短一会儿时间,云离的额间就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不等割断绳子,营帐的帘子忽的被掀开,一道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云离心下一沉,却见月公子沉步而来,视线落在那打碎的破碗之上。 他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对上云离冷然的目光。 月公子伸手划过云离的额间,他的指尖冰凉,让云离后背一麻,连忙转头避开。 “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呆着呢,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月公子的声音很低,让云离心里生出几分奇怪之感。 他的喉咙,像是受过伤…… 月公子欺身靠近云离,两人近在咫尺,云离仿佛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冷香。 “你想做什么?”云离低斥道。 月公子却是伸手环上云离,一双手忽的抓住了她绑在身后的手。 他离开云离,手中拿着那块碎片。 “别再耍小心思,你逃不了的。”月公子淡淡道。 “你在害怕?”云离冷不丁道。 月公子愣了一瞬,却闻云离云淡风轻道:“你知道我的身份,你怕我破了你的阵。” “这世上我所有人都不怕,独独怕你。”月公子盯着云离,“怕你受伤,更怕你迷失了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曾经的我只想着简简单单,直到如今我才明白,唯有强大,方可无畏,方可主宰自己的命运。” 月公子的话让云离重重一怔,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是谁?你就那么没脸见人?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云离斥道。 月公子眉目间似乎染上了一抹哀伤。 他不是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只是不能以真面目见她而已。 这世间总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你无法选择你的出生,无法选择你的身份。 你唯一能选择的,就是在这条已经被设定好的路上,坚强地走下去,努力地活下去。 他没有回答云离的话,而是默默将地上的碎片收拾了一番,而后转身走出了营帐。 云离一脸颓败地靠在木桩上,脸色难看极了。 找不到逃脱的方法,又担心容沉,复杂的情绪将她折磨得恨不得将月公子剐了。 日夜交替,又不知过了几日。 云离几乎都忘记了日子。 只知道这一日外面嘈杂不已,东来军莫名开始撤军。 一切都来的猝不及防,让云离不安非常。 两个东来士兵进来将她带了出去,只见外面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人也没多少了。 “你们要带我去哪?”云离沉声道。 东来士兵将云离带到大营外,随后解开了云离的束缚。 “月公子开恩,你可以走了。”东来士兵指了指一旁系着的一匹马,对着云离说道。 云离心下一怔,就这么放她走了? 她毫不迟疑当即翻身上马朝着南翎大营而去。 月公子自不远处缓缓走出,看着云离策马而去的背影,浅浅叹了口气。 “希望这一次,能让你看清自己是谁,想要的又是什么。” 云离一路疾驰,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了南翎大营。 大营外守卫森严,见云离归来,其中一人立刻转身跑进了大营。 云离翻身下马,朝里走去。 不多时,却有一队南翎军迈着齐刷刷的脚步将云离围了起来。 为首的是那个李将军。 “你竟还敢回来!来人,将此人拿下!” 第四百六十一章:被俘 云离眉头一蹙,一下上来几个南翎士兵,将她给压住了。 “李将军,可是有什么误会?”云离并未反抗,沉声道。 “误会?你身为南翎军师却跑去东来通风报信,险些害得王上战死沙场,至今昏迷不醒,还敢说是误会!”李将军呵斥道。 云离重重一怔,“王上,王上他怎么了?” “废话少说,带下去,容后处置!”李将军狠狠瞪了云离一眼,冷冷道。 云离紧抿双唇,被推搡着关入了专门关押犯人的铁牢之中。 怎么会变成这样? 云离眉头紧锁,狭长的眼底满是疑惑不解。 “来人,我要见王上,让我见王上。”云离站在铁牢之中,大声喊道。 一个士兵掀开帘子走了进来,皱着眉头道:“喊什么喊,王上已经回国都了。” “什么!那这场大战是赢是输?”云离拧眉道。 “自然是赢了。”士兵扫了云离一眼,冷淡说道,说罢也不再理会云离,径直走了出去。 赢了? 如此说来,东来撤军是因为打了败仗? 可当初在东来军营之中为何他们那么气势高昂? 云离想不明白,便也不想了,赢了就好,赢了,这容沉手中的兵权才算是真正握牢了。 群臣自然再无话可说。 只是不知道容沉到底伤的如何。 云离心中担忧,却也一时找不到脱身之法。 眼下这里知道她身份的人都走了,她也绝不能以云妃的身份来脱身。 不知那李将军又会如何处置她。 按律来讲,她被冠以通敌之罪,该被送回国都由容沉来处置。 可云离万万没想到,等着她的却并非押送回国都,反而是流放。 翌日下午,云离便被戴上了锁链,与战场之上抓获的俘虏一并流放南蛮。 由一小队骑兵看守,出凤阳关,一路往东南方向而去。 炎热的天如蒸笼一般,云离浑身被汗水浸湿。 脚上的锁链沉重繁琐,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费力。 “都停下,今夜就在此露宿。”一个士兵挥着手中的马鞭,叫停众人。 冗长的锁链连着所有人,俘虏都相互挨着叫苦不迭。 云离在末尾,她就地坐下,伸手揉着酸胀不堪的脚踝。 “给口水吧。”忽而身边传到一道干哑的声音。 她侧目,见一个东来俘虏满头大汗,双唇干裂,显然已经渴的不行了。 也是,这么炎热的天徒步走了一下午,一口水都没有喝过,她也觉着口干舌燥。 南翎士兵扫了那俘虏一眼,不过并未理会,解下腰际的水囊,兀自喝了起来。 云离眉头微蹙,这些人,显然并不将俘虏当回事。 至于他们的生死,就更加不可能在乎了。 而她所处的境况却也做不了什么。 正无力之际,那原本坐在不远处的南翎士兵忽然倒地。 一时间,四周飞出数道利箭,那些看守着的南翎士兵纷纷遇袭身亡。 云离眸色一凛,便见一群灰衣人自周围跑出,径直来到俘虏身侧,解开了禁锢着他们的锁链。 “又是你!”云离看着从灰衣人身后走出来的月公子,眼底幽黑一片。 她心思翻涌,忽然便明白了。 他故意将自己放回南翎,便笃定自己一定会被南翎当成奸细抓起来。 他费尽心机,眼下又出现在这里,云离越来越弄不懂此人到底想做什么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云离沉声道。 “我只想让你知道,南翎对你不善,你不该留在那里。”月公子淡淡道。 “我留在哪里用你来管吗?”云离面露不悦道。 月公子对于云离言语之间的不善并未露出半点不悦。 他踱步走到云离跟前,亲自蹲下解开云离脚踝上的锁链,动作轻柔之至。 云离眯了眯眸子,在解开束缚的那一刹那猛地成拳砸向月公子。 月公子抬手挡住云离的攻击,同时一个旋身将她牢牢反锁在了怀里。 云离的背贴着他的胸膛,双手被钳制,动弹不得。 “放开我。”云离冷声道。 月公子凑近云离,凉凉道:“爪子那么锋利,伤几害人。” 说着不由分说地将云离横抱起来,在云离还未反应过来之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脚踝伤了,睡会儿。” 云离鼻尖忽而闯入一股奇异的香味,眼前顿时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眼前是一片素白的帷幔,大片阳光洒入雕花的窗棂,在光洁的地板之上洒下斑驳光影。 云离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她抬手揉了揉微微发胀的脑袋。 视线渐渐凝聚,她躺在一张宽大的床榻上。 四周布置简单却又十分精致,素色的帷幔随风轻舞。 一旁的漆案之上摆着一枚香炉,伴随着袅袅青烟,浅淡怡人的香气萦绕开来。 云离坐起身子,环顾一圈,发现此处竟是一处寝殿。 “夫人醒了?”随着门吱呀一声,一个身着明黄宫服的女子走了进来。 她对着云离福身行了个礼,盈盈唤道。 云离眉头皱起,墨黑的眼底满是考究。 “这是哪里?”她心中隐隐有猜测,但不敢断定。 “回夫人,此处是月公子的沉兮宫,奴婢珠儿,是月公子吩咐奴婢伺候夫人,夫人该饿了吧,奴婢去为夫人准备早膳。”珠儿浅笑道。 果然,这里是东来王宫! 她竟然被月公子给带来了此处。 云离心思翻涌,眼底似有怒火喷薄而出。 “我不是你的夫人,你家主子呢?”云离说着就起身下了床榻朝外走去。 珠儿吓了一跳,连忙追了过去,“夫人……” 一走出殿门,便有两个带刀的侍卫拦住了云离的去路。 “夫人请回,没有公子的允许,夫人哪里也不能去。”其中一人面无表情道。 云离眸色一冷,“那也要看你拦不拦得住我!” 说着不由分说地朝着侍卫袭去。 侍卫心下一惊,连忙收刀躲开云离的攻击。 果不其然,他们根本不敢跟自己动手,纯粹做做样子罢了。 思及至此,云离下手越发毫不留情,将两个侍卫攻击得连连后退。 “住手!”一道冷喝传来。 云离撇及来人,顿时收住了手中的动作,那两个侍卫松了口气,垂首站到了一边。 月公子一袭湛蓝宽袍,云纹绲边,气质非凡。 只是那脸上依旧戴着面具,十分煞风景。 云离大步来到月公子的身边,抬手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回荡在院子里,一旁的珠儿和侍卫大惊失色,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出。 第四百六十二章:到底是谁 炙热的阳光洒在相对而立的两人身上。 院子里的气氛却是诡异而冰冷。 云离冷冷地看着月公子,“你这么费尽心机地将我掳来,到底想做什么?” 月公子望着云离,却是丝毫没有生气之色。 “我是在救你,让你从南翎那趟浑水之中抽身出来。安心留在东来,这里方可保你安然无恙。”月公子沉沉道。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以为你是谁?”云离冷声道。 月公子面色一沉,对于云离的冥顽不灵有些气愤。 他看着云离,冷漠道:“既是如此,那你便将自己当做我的俘虏,有我在的一天,你便休想离开这里!” “请夫人回寝殿。”说罢便也不再理会云离,转身离开。 两个侍卫得令,当即上前对着云离比了个请的手势,“夫人请回去吧。” 云离扫了两人一眼,意识到即便她此时可以逃出这沉兮宫,也未必能顺利逃出东来王宫。 如今的她不知道这月公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所以只好按兵不动,走一步算一步。 天气炎热,让云离也跟着浮躁不安。 “夫人,这是月公子叫人送来的冰块降暑,奴婢让其放在此处夫人觉得如何?”珠儿出声说道。 云离扫了那冰块一眼,剔透的寒冰之上冒着屡屡寒气。 她淡淡说道:“你随意。” 珠儿应了一声,让人将冰块放到了软塌旁边。 有了冰块降暑,寝殿的温度顿时降了不少,不再是炎热不堪。 不多时,又是一群宫娥端着精致的菜肴走了进来。 珠儿来到云离跟前,缓声道:“夫人,这是月公子命人准备的,说是都是夫人爱吃的,夫人请用午膳吧。” 云离眉头皱起,视线落在桌上那些菜上,果真是自己爱吃的。 她心底被疑惑填满,这月公子,到底是何人? 这个疑惑折磨着云离,令她夜不能寐。 一颗心也越来越不安,生怕这月公子真是与自己熟悉之人。 可既是熟悉之人,为何自己不认得他的声音,连那双眼睛,从之前的微微熟悉到如今的愈发陌生。 轰。 伴随着一声雷响,云离猛地从床榻上坐起。 她望着窗棂外闪烁的闪电,再也无法入眠。 既然逃不了,倒不如弄清楚这月公子的身份。 许是她这几天十分安分,原本严密把守在外的守卫也松懈了不少。 她唤来珠儿,又悄悄将她打昏,换上了她的一身宫服,偷摸着出了寝殿。 天上雷声隆隆不绝,似是风雨欲来。 石灯幢里的烛火随风晃动,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这沉兮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宫中各处栽满了大片扶桑,大红的花朵娇艳似火。 云离在沉兮宫了兜了一圈,总算是找到了月公子的寝殿。 寝殿外没有人看守,殿内也没有烛火的光亮。 云离偷偷推开一条缝,身子闪了进去。 她吸了吸鼻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浅浅的香气,十分安神。 透过不时闪烁的闪电,云离的视线落在那不远处的帷幔之后。 床榻上躺着一人,看不真切。 云离放轻脚步,来到床榻边。 撇及一旁放着半截银色面具,她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这下还看不到你的真面目! 月公子面朝里侧身睡着。 又是一道闪电,云离借机迅速拉开帷幔。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腕被扣住,还未看清月公子的长相,身子猛地被一扯,被他拉上床榻,翻倒在床榻之上。 光线暗了下来,寝殿内漆黑一片。 云离凭着感觉一脚踹向月公子。 月公子单手撑着床榻一个旋身,躲开了云离的攻击。 不过转瞬,闪电再一次将寝殿照亮。 只见月公子旋身坐在云离的身后,不等云离转头,张开双臂就将云离紧紧箍在了怀里。 一明一暗之间,云离回过头,却忽的被月公子往前一推,身子顿时趴到了床榻之上。 未等起身,修长的身子猛地压下。 月公子单膝跪在云离身侧,拉开与云离身子的距离,一手却是压在云离的后肩之上。 云离顿时动弹不得。 她侧着脸,朦胧间余光只能撇及一个刚毅深邃的轮廓,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 “云离,你这是在玩火。”低沉沙哑的嗓音传入云离的耳畔。 “我只是想看看你这个缩头乌龟是不是真的没脸见人罢了。”云离冷嗤一声,“放开我。” “深更半夜爬上男人的床,你不想后果吗?”月公子凑近云离,温热的气息喷在云离的后颈,麻麻痒痒。 云离眉头一蹙,她清楚月公子绝不会对她如何,否则也不会故意拉开与她的距离。 不过就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 “你要这么杵着我也奉陪,等天亮了,我照样可以看清你的模样。”云离沉沉道。 “我是谁就那么重要吗?”月公子话语间带着几分啼笑皆非。 “你明明认识我,我知道你对我没有杀心,可为什么就是不肯让我知道你是谁?”云离沉了沉心绪,凉凉开口。 “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那便够了,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保护你,若是回到南翎,只怕你将来会后悔。”月公子缓缓说道。 他为何就是不懂?她要的从来不是别人为她做决定。 “你若真是与我有渊源之人,那便也应该清楚,我不喜被人主宰,如若不回去,我才会后悔。”云离沉声道。 月公子手中动作一僵,就在一瞬,云离猛然翻身,挣开了月公子的钳制。 她迅速回身,一拳砸向月公子。 月公子一个不察,被云离一拳击中胸膛,顿时咳嗽着朝后仰去。 他单手撑住床榻,这才没有倒下去。 四目相对,黑暗之中,唯有彼此的轮廓映在眼底。 云离眯了眯眸子,欺身靠近,似乎想要看得清楚一些。 月公子哪里会让云离瞧见自己的样子,他迅速翻身下了床榻,妄图去拿一旁的面具。 云离看出了他的意图,当即伸手扯住月公子的手腕。 同时一个施力,月公子眉头一蹙,不知何时锦缎落在了地上。 他脚下倏的一滑,身子朝着云离倒去。 顿时将云离压在了床榻之上。 鼻子贴着鼻子,近在咫尺,连彼此的呼吸仿佛都交织在了一起。 第四百六十三章:挑战他的底线 寝殿内的气氛骤然凝结。 云离不成想自己不过轻轻一拉,就让自己给栽了。 月公子呼吸有一瞬的急促,他望着云离,那双墨黑的眼眸里有一闪而过的莫名情愫,几乎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 然而下一刻,他又连忙起身,顺手拿起面具站到了一旁。 “对不起。”月公子略显尴尬道。 闪电划过,云离眉头一挑,却见月公子已经戴上了面具,衣襟微敞,露出精瘦的胸膛,那裸露的胸膛之上却是布满了道道伤痕,有深有浅,触目惊心。 他赤着脚,就站在床榻边,似乎有些忐忑不安。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脑中似乎有一道灵光忽闪而过,却一时没能抓住。 寝殿之外是大雨冲刷着楼檐,声声不歇。 寝殿内,气氛沉闷而诡异。 那一声对不起之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云离没有说话,那一刹那,却对眼前的月公子有了汹涌的熟悉之感。 月公子见云离不吭声,迟疑道:“我并非有意冒犯,天色不早,我送你回去。” 说着伸手拿过一旁的宽袍披上,转身走向寝殿的门。 云离看着月公子的背影,踱步跟了上去。 “你留不住一个想走的人,月公子,就算你将我绑着,我若想走,哪怕是要死,我也绝不会死在东来。”云离越过月公子,迈出寝殿,缓缓走进滂沱大雨之中。 “我叫墨月……也是……”墨月喃喃出声,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他留下她,难道真的错了吗? 从那之后,云离变着法子想要将他的面具摘下,一次又一次。 几乎让墨月防不胜防,可墨月却一次又一次地纵容着她。 直到这一日。 云离误闯入了一间颇为雅致的宫室内。 这间宫室里缀满了紫色薄纱,足足有九重。 九重薄纱之后,是一张红木漆案,漆案之上供着香炉,香炉之后是一个人形木雕。 “出来!”一道低斥自门口响起。 云离回头,却见墨月沉步而来,稍显急躁。 云离挑眉,看来这东西对他很重要啊。 她灵光一闪,伸手就将木雕拿进了手中。 “站住。”她抬起木雕,对着墨月沉声道。 墨月脚步一顿,眉头紧锁地望着云离,“把她放下。” “哦?看来此物对你很重要啊,要我放下可以,你把面具摘了。”云离淡淡道。 “不然,我就将它毁了!”说着话锋一转,寒凉说道。 墨月眉目一冷,她这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你敢!”墨月低喝出声。 “你看我敢不敢!”云离说着便抬起手作势要摔下去。 墨月双拳紧握,“住手!” 云离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快摘。”云离催促道。 墨月拧起眉头,忽而缓缓道:“她是我这辈子唯一辜负之人,她因我而死,唯一留下的,便只有这一尊木雕了,请你,将她放下。” 他的话语间带着苍凉,连整个人都好像被哀伤所环绕。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握在手中的木雕好似瞬间变得十分烫手。 她抿了抿嘴,若以这个要挟,倒显得特别不大丈夫。 云离踟躇了片刻,将木雕放了下来,“算了,我总有办法让你摘下面具。” 对于云离的执着墨月是领教过的。 她这话,终是让他心有不安。 若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不是会恨他,怨他,他不敢想象。 所以他始终坚持不让她知道他的身份,但他不知道,还能像这样坚持多久。 云离越过墨月,斜斜地扫了他一眼,大步而去。 如今她在这沉兮宫里出入自由,也没人再阻拦她。 这都要归功于墨月对她的无条件纵容。 在这东来王宫里,他是未来的东来王,将一个女子带进沉兮宫里,却也没有任何人敢说什么。 可明里没人敢说什么,这背地里的流言蜚语却是层出不穷。 有人说她是未来的王妃,也有人说她不过就是月公子的宠姬。 这些话,云离自然有所耳闻。 不过她也权当没听见罢了。 可这一日,沉兮宫里忽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这人,与云离却是有过几面之缘。 那个曾经去南翎和亲,却被容沉婉拒的银凌公主。 她一进来,便派人为了云离所住的寝殿。 云离正在寝殿内用午膳,忽闻外面脚步声声,她放下筷子,疑惑地朝外望去。 珠儿匆匆而来,对着云离道:“夫人不如去避一避吧,银凌公主来了。” 银凌公主? 云离抬眸对上珠儿略显慌乱的眸子,淡漠道:“她来了,与我何干?” 珠儿却是撇撇嘴道:“银凌公主一定是来者不善,所以为了夫人的安危,还是请夫人避一避吧。” 云离面露疑惑,来者不善?为何? 珠儿的话音刚落,银凌公主便迈步走了进来。 她视线在寝殿内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云离的身上。 “你就是墨月带回来的身份不明的女子?”银凌公主径直来到云离跟前,大声质问道。 说着又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 云离放下筷子,神色寡淡地看着银凌。 却见银凌双目一瞪,一脸惊愕道:“你,你是那个……那个南翎国的婢女!” 那个曾经让她输的很难看的婢女! 银凌脸色一变,眼底闪过一丝狠意,真是冤家路窄! “居然是南翎人,墨月居然将南翎人带回王宫,来人,将此女给本公主拿下。”银凌双手叉腰,厉声道。 “公主使不得啊,夫人是公子的上宾……”珠儿连忙出声道。 “退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说话了!”银凌剐了珠儿一眼,对着身后的宫娥使了个眼色。 那些个宫娥会意拉起袖子就朝云离走去。 云离微微垂眸,才多久,她就几次三番的要被人拿下。 真当她是软柿子,任人拿捏? 正当一个宫娥靠近之际,云离伸手拿起桌上的汤碗就朝着宫娥泼去。 她手中动作不停,桌上的菜盘子接二连三地朝着那些个宫娥飞去。 汤汤水水在空气乱飞,宫娥们尖叫着四下躲闪。 地上满是油腻的菜和盘子碎片,一片狼藉。 那些个宫娥或多或少被祸及,十分狼狈地站到了一旁。 啪。 忽的一道脆响,只见一道长鞭狠狠地甩在桌子上。 云离拿起桌角旁的丝绢擦了擦手,目光凉凉地落在银凌的身上,“怎么?上次没输怕?还想打架?” 第四百六十四章:教训 “果然是你!”银凌咬牙道。 云离嘴角扯出一抹邪气逼人的笑,“从来也没说不是。” 这话显然激怒了银凌,思及旧瞅,她当即扬起鞭子朝云离打去。 正当云离想要迎上之际,一道身影倏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珠儿脸色刷的惨白一片,那长鞭直直地打在了她的后背之上,腥红的血顷刻间染红了宫衫。 云离这人最受不得别人的人情,这珠儿也是傻,她又不是躲不过! 珠儿额间布满了细密的汗水,几乎要痛的昏死过去了。 云离扶住珠儿,墨黑的眸子冷若冰霜。 她将珠儿扶坐到一旁,眉梢一转,视线落在银凌的身上。 “你贵为公主,不顾场合如此嚣张,没人教你,今日我便替你娘好好教教做人的道理!”云离冷声道。 说罢回身一脚踹上桌沿。 桌子顿时朝着银凌滑去。 银凌连忙闪身躲开,同时再一次扬起手中的长鞭,打向云离。 云离脚下轻移,长鞭啪的一声击打在地板上。 银凌见一击未中,横着甩手,直逼云离的腰间。 云离脚步一顿,抄起一旁的凳子挡住了长鞭。 旋即将手中的凳子往银凌方向掷去。 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直直砸向银凌的面门。 银凌一惊,赶忙躲开,手中却的忽的一松。 只见云离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的跟前,夺走了她手中的长鞭。 下一瞬,身子一个踉跄,她竟被云离推搡了一把,险些栽倒。 还不等发脾气,后背又忽然传到一阵撕裂般的刺痛。 “啊……”银凌惊呼出声。 寝殿内的其他人也是大惊,没想到这个身份不明的女子真敢下手。 “这是替珠儿还你的。”云离凉凉出声。 银凌面露痛苦,却还是强撑着怒目相向道:“你找死!我要让父王杀了你!你意图谋害公主,其罪当斩!” 云离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扬手又是一鞭,直直落在银凌的屁股上。 她收着力道,却仍是让人难以招架,银凌顿时往前一跃,捂着屁股哀嚎。 “让你嚣张,让你随便打人,被人打的感觉好吗?”云离淡淡说道。 银凌只觉羞愤难当,她闭着眼睛啊了一声,对着周遭的宫娥道:“都杵着做什么,给我上!狠狠地教训她!这么多人还怕她一个不成!” “谁敢!”忽的一道冷喝自门口响起。 墨月沉步而来,浑身泛着森森冷意。 他扫了众人一眼,见云离安然无恙,便将目光落在了银凌的身上。 “此处是沉兮宫,不是你的锦绣宫,带着你的人,滚出去。”墨月冷冷道。 银凌瞪着墨月,她紧抿着嘴,随后狠狠道:“你一个下贱人生的野种,就是白尧哥哥都比你尊贵,你有什么资格当未来的国主,我要去告诉父王,让他治你们的罪!” 说着又对着后面的宫娥咒骂道:“还不过来扶我!” 看着银凌一瘸一拐地朝外走去,云离忽然出声道:“站住。” 银凌脚步一顿,却见云离将那长鞭往她脚下一丢,“你可以走了。” 她气的牙痒痒,却终归碍着此处是别人的地盘,再没有反驳什么,怒气冲冲地走了。 待银凌离开,墨月扫了一眼狼藉一片的寝殿,踱步来到云离跟前,皱眉道:“怎么样?可有受伤?” “我没事,就是珠儿伤的不清,叫个大夫给她瞧瞧。”云离转身来到珠儿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她眉头紧锁,沉默良久之后才开口道:“月公子,以银凌公主的脾气,只怕不会善罢甘休,若我还留在这沉兮宫,只会给月公子带来麻烦……” “她不是针对你,她针对的,是我。”墨月打断云离的话,沉肃道。 云离心下一怔,便听着墨月接着说道:“我的母亲是一个身份低微的民间女子,东来王出游时对母亲一见钟情,后因东来有战事,与母亲不得已分离,母亲生下我,却没有等到她心爱的男人接她回宫,天灾人祸,在我八岁那年最终一病不起撒手人寰,而我,也成了孤儿四处流浪,如今突然回来,自然会成为有些人的眼中钉。” “银凌口中的白尧,是东来王的养子,东来王室血脉关系简单,如若白尧娶了东来王的任何一位公主,等东来王百年之后,便会承袭王位,而东来王有意将银凌嫁给白尧。” 云离可算是明白了,原来银凌在意的是未来的后位。 难怪会如此气势汹汹,更是不将墨月放在眼里。 只是听墨月平淡的口气,似乎对这件事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耸了耸肩,促狭道:“所以你这个嫡系长子并不如外界传言过的那么风光。” 墨月并不恼怒,因着云离说的本就是事实。 而他若非想要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之人,也绝不会对这个王位产生半点兴趣。 云离见墨月不言,沉默了片刻,她开口道:“你就不怕银凌公主以我为由让东来王为难于你?我可是从南翎来的。” 墨月闻言眉头微蹙,为难他倒是不怕。 就怕…… 原本以为留在沉兮宫对于云离来说是最安全的,不成想,还是自己过于天真了。 “我送你出宫。”墨月思忖良久,最终沉声说道。 云离愣了一瞬,十分意外墨月的决定。 只是墨月说送她出宫,却也未必会放她回南翎。 不过只要出了宫,就不担心跑不掉了。 墨月的动作很快,不到傍晚时分就准备好了一切,打算将云离送出宫去。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东来金羽卫气势汹汹,径直将沉兮宫给围了起来。 “属下参加月公子。”金羽卫头领对着墨月抱拳道。 云离待在寝殿并未出来,不过光看这情形便也清楚他们定然是冲着她来的。 墨月扫了一众金羽卫一眼,这金羽卫乃是东来王的亲兵,训练有素。 “吾等奉王上之命前来沉兮宫抓拿刺客,也是南翎奸细。”金羽卫头领接着说道。 墨月脸色一沉,“父王是从哪里道听途说的,我这沉兮宫里,可没有刺客,更没有南翎奸细。” 金羽卫头领讪笑道:“银凌公主乃是沉兮宫里被刺客所伤,是她亲口禀明王上,王上适才命吾等前来,为了月公子的安全,还请月公子让吾等搜查一番。” 第四百六十五章:被人盯上了 焦躁的热意包裹着所有人。 沉兮宫的气氛沉闷到令人心慌。 云离望着外面相对而立的两个人,还有那一个个随时准备冲进来的金羽卫。 只怕墨月虽然身份尊贵,但也挡不住他们。 尤其,这显然是东来王的旨意。 她得为自己寻好后路! 云离沉思片刻,偷摸着从寝殿后的窗棂翻了出去。 与此同时,那金羽卫头领见墨月沉默,便又开口道:“月公子,这是王上的旨意……” 墨月微微垂眸,沉声道:“那便搜吧。” 金羽卫闻言松了口气,招呼着其他人开始在沉兮宫里搜查了起来。 墨月的视线落在那微敞的殿门之上,见那金羽卫头领带着两人推门走了进去。 过不多时几人又走了出来,并没有收获。 墨月不禁兀自松了口气,他就知道,以云离澄明的心思,必然在他拖延住金羽卫头领之时,便想着藏起来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所有的金羽卫在宫门处集合。 显然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之人。 金羽卫头领来到墨月跟前,对着墨月抱拳说道:“吾等打扰月公子,望月公子海涵,吾等这就回去复命了。” “请便。”墨月淡淡道。 说罢,那一群金羽卫便鱼贯出了沉兮宫。 走在最后的一人转过头来望向墨月,对着墨月悄然眨了眨眼睛,似挑衅,又似道别。 墨月重重一怔,云离…… 他已经答应送她出宫了不是吗?可是在担心自己不愿放她回南翎? 如今她冒险藏身金羽卫之中离开沉兮宫,就不怕暴露? 墨月眉头紧锁,转身沉步回了寝殿。 云离这边跟着金羽卫出了沉兮宫,在一个宫道转角处又悄然脱离了大部队。 当初与离涯为了容沉的解药来过此处,她也看过离涯手中的地形图。 可当时因为有离涯在,所以她并未记得很仔细。 只是模糊有个大概的路线而已。 寻了个僻静的角落云离将金羽卫的衣服脱下,露出了一身朴素无华的宫衫。 循着记忆兜兜转转,总算是在傍晚时分找到了出宫的宫门。 “什么人?”守卫提着枪拦住了云离的去路。 云离掏出腰际的令牌,说道:“我是沉兮宫的宫娥,奉了月公子之命去集市买一件重要的东西。” 那守卫看了眼云离手中的令牌,对着另一人点了点头,便放行了。 云离嘴角轻扯,幸好将珠儿的令牌偷了来。 沿着长长的宫道一路直行,接连出了三道宫门,云离总算是看到了世俗的烟火气息。 兰泽城,东来的国都。 仲夏之夜,热闹非凡。 主街道上来往百姓摩肩接踵,两侧摊位叫卖声声。 灯笼悬在街道两侧,如两条巨龙,蜿蜒盘旋直至城门。 她总算是逃出来了!云离深吸了口气,眼底落满了得逞的笑意。 这一回,倒算是托了银凌的福,才能让她有了这个偷天换日的机会! 云离寻了一间客栈暂时安顿了下来。 兰泽城的夜似乎没有尽头,饶是躺在床榻之上,仍是可以听到外面的熙攘之声。 在人家地盘之上,云离不敢大意,是以睡的并不深沉。 下半夜之时,她被一道异样的哨声惊醒了过来。 云离睁开双眸,豁然发现外面已经没有了吵闹声,唯有虫鸣声声入耳来。 那抹哨声却绕在云离的心头久久不散,绝不是幻听。 还未等起身,云离听到了一声清浅的吱呀声。 她眉头一皱,凭着窗外投射入内的光亮,她瞧见了一个蒙面黑衣人举着一把泛着寒芒的匕首朝她而来。 云离不动声色,静静躺着并不起身。 待黑衣人近前,抬手落刀之时,云离猛地掀飞锦被。 锦被顿时铺天盖地地裹上黑衣人。 黑衣人挥着手朝后连着退了几步。 刚将锦被扯落,左臂顿时一重,因着惯性身子朝左边踉跄而去。 云离一脚重重踹上男子,旋即抄起一旁的凳子就砸上了男子的后背。 男子哀嚎一声倒地,匕首顿时跌飞出去。 云离毫不迟疑地捡起地上的匕首,就欲欺身而去。 窗棂忽的被推开,两道黑色的身影接连跃入,见房内之景顿时抽剑袭上云离。 云离心思一动,以一敌二不保险,先走为上。 她握着匕首的手一紧,朝前耍了个虚招,在黑衣人防备之际,又即刻转身破门而出。 回廊里悬着灯笼,黄色的烛光微微晃动着。 云离听着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头也不转地径直跑出了客栈。 兰泽城的街道上早已空荡一片,却仍有未燃尽的烛火照出光亮。 小道巷弄四通八达,一出客栈,云离便直接往暗处跑去。 黑衣人紧追不舍,直到一个转弯来到一处窄巷子。 两人停下了脚步,只见云离就站在不远处,静静而立,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面貌。 黑衣人相视一眼,一前一后朝着云离跑去。 巷子窄,长剑根本施展不开,待黑衣人扬剑之时,才赫然发现这一茬。 而此时,他已经来到了云离的跟前。 只见云离唇边漾出一抹寒凉的冷笑,手中寒光忽闪,匕首直直划向黑衣人的脖子。 黑衣人陡然一惊,连忙刺出长剑,朝后一仰,匕首贴着脖子划过,确实不被他险险躲过。 同时朝后退去,却与身后近前的黑衣人撞了个满怀。 还不等站稳,凌厉的刀锋转瞬即至。 稳稳地扎进了黑衣人的脖子。 后面的黑衣人面色一沉,扶着跟前的黑衣人连忙朝后退了几步。 鼻尖萦绕着浓烈的血腥味,他的视线落在面前不远的云离身上。 喷洒而出的鲜血沾在云离的脸上,宛若从地狱而出的恶鬼,让人不寒而栗。 她抬手扫了眼鲜血淋漓的匕首,凉凉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见同伴已经没了声息,脸色难看至极,那眼底似乎还带着几分怯意。 “我并非要你的命,只想请你跟我走一趟。”黑衣人沉声开口。 云离眉头一挑,“哦?就这是你们请人的方式?” “那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请的动的,不想死的赶紧滚。”云离冷冷道。 黑衣人计较了片刻,当即转身快步离去。 云离忽的靠倒在一旁的墙上,捂住腹部,温热的血自指缝流出。 方才近距离杀死黑衣人,躲闪不及被黑衣人刺中了腹部。 索性天黑,另一人并未发觉,适才被云离给吓唬了过去。 她才刚出东来王宫,这便被人盯上了。 这人绝不会是墨月的人,可到底会是谁? 给读者的话: 小仙女们觉着这墨月会是谁? 第四百六十六章:白尧 距离兰泽城三例外的破庙里,云离倚靠在干草之上,将捣烂的草药敷于伤口之上。 索性,伤口并未刺中要害,修养几天就能痊愈。 只是眼下却不是修养的时机。 云离将伤口包扎起来,穿上宽袍,牵扯着伤口隐隐作痛。 她沉沉吸了口气,还未起身,便听到破庙外传来一道脚步声。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只见一个紫衣男子沉步而入。 当触及到那张脸,云离猛然一怔。 白胤? 不可能!是她亲手杀了他,他不可能还活着。 “云大将军,意外吗?”紫衣男子眸色冷冽,不怀好意道。 云离一惊,“你是什么人?” “这张脸,你不认识吗?”紫衣男子上前一步,阴冷道。 云离眯了眯眸子,此人绝对不会是白胤,她不能被他的外表给欺骗了。 她悄然握上一旁的匕首,缓缓站了起身。 “装神弄鬼,昨夜的人,是你派的吧?”云离不以为然道。 紫衣男子嘴角轻扯,“不过想请云将军过府一叙,不成想让云将军给误会了,所以本王这才亲自前来,请云将军到府上小酌几杯。” 自称本王? 白胤在东来乃是将军,此人自称本王。 云离脑中灵光一闪,“你是白尧?” 白尧是东来王养子,是东来唯一的王爷。 只是她却没想到白尧竟然与白胤长的如此之像。 仔细瞧着,却也有不同之处,白胤五官更加硬朗,而这个白尧,却偏于阴柔。 不知这白尧与白胤是何关系。 然不论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她也决计不能同他走。 很显然,这白尧是来者不善。 “看来云将军并非一无所知。”白尧嘴角轻扯,缓缓道,“本王已在外面备了马车,还请云将军赏个脸。” “若我说不呢?”云离沉声道。 白尧嘴角含笑,那笑却不及眼底。 “云将军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他的视线扫过一侧的草药,还有干草上的斑斑血迹。 云离眉目一黯,这下糟了。 她的视线越过白尧,落在破庙之外,那里站着十来个守卫。 插翅难飞啊…… 她垂眸想了想,话锋一转道:“王爷盛情难却,我自当赏脸。” 白尧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他侧过身,对着外面比了个请的手势。 云离负在背后的手悄然将匕首藏进袖间,她看了白尧一眼,沉步走了出去。 上了破庙外的马车,白尧随后也跟着坐了上来。 两人相对而坐,气氛略显诡异。 白尧与她同坐一辆马车,倒确实显出几分请她的感觉。 可云离不敢放松警惕,许是因着吃过白胤的亏,这个与他一般无二的男子,必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当初沉兮宫里,墨月也曾有言,如若他不曾回来,这白尧便将是下一任的东来国主。 能做国主的人,就绝非等闲之辈。 车轱辘吱吱呀呀的声音环绕在云离的耳边,她双手交叠,浑身保持着防备。 白尧瞥了云离一眼,打破沉默道:“云将军不担心本王请你过府会对你不利吗?” 云离抬了抬眼皮,淡漠地看向白尧,“王爷不是说了,我没有别的选择吗?还是说,王爷改变主意了,又不想请我过府了?” 白尧微微一笑,视线落在窗外,并不接话。 他竟也不怕自己突然出手对付他吗? 云离眯了眯眸子,白尧越是这般冷静沉着,她便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即便此刻能要挟他,只怕也逃不过外面的诸多侍卫。 好不容易跑出兰泽城,如今却又回来了。 云离心里总是有些不悦的,透过翩跹的帘子,她瞧见外面依旧热络的街道。 所有人依旧过着属于自己的平凡生活,没有特点,却简单纯粹。 不知为何,她突然很想懿儿,很想容沉。 若生在寻常人家,饶是日子没有锦衣玉食,想必也会是欢乐幸福的。 只可惜…… “到了,请云将军下车吧。”白尧的声音将云离游离的神思给拉了回来。 云离视线一转,见白尧嘴角含笑地望着她。 侍卫已经掀开了帘子,云离收回目光,走下了马车。 马车停在一栋十分气派的府邸前,距离主街道不远,地处兰泽城中心地带。 府邸周围皆有侍卫把守,守卫十分森严。 如若进了这里,虽不比东来王宫,却也逃脱不易。 云离想了想,目前她还有伤在身,硬来对自己没好处。 倒不如走一步算一步。 “云将军请吧。”白尧出声道。 云离没动,转身看向白尧,沉声道:“北霁云离早就死在了当年的汜水城之战中,如今的我只是一个混迹三国的小喽啰,王爷这一声将军,我是万万承受不起的。” 白尧眉头一挑,眸子里闪过一丝考究。 不过一瞬又意味深长道:“在本王眼底,你的身份永远是北霁大将军云离。”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忽的意识到白尧将她当作北霁大将军,其意并不简单。 只怕会是和白胤有关。 云离眼底幽深如墨,如若这般,那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府邸之中一如云离所想,极尽奢华,亭台轩榭,别有洞天。 白尧径直带着云离来到一处院子。 院子里栽满了翠竹,泛着葱茏的绿意。 “云将军觉着这翠竹生的如何?”白尧冷不丁道。 云离微微皱眉,视线扫过那一片翠竹,心底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可一时却想不起来到底哪里不太对劲。 她开口道:“王爷请我来,莫不是来欣赏这些竹子的?” “这些竹子,于本王来说意义非凡,本王也是想与云将军分享一下。”白尧轻轻一笑,话锋一转道:“本王相信,曾几何时,云将军当是也喜欢这些翠竹,正所谓,爱屋及乌。” 白尧的话让云离猛然一怔。 她终于想起,这翠竹,却是白胤最喜之物。 所以,白尧有意将她带来此处,果真是为了白胤! 云离眉目一冷,沉声道:“我不太明白王爷是什么意思。” 白尧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果真是不明白?还是不想明白,才不过短短数年,云将军大抵不会忘了曾经与白胤的海誓山盟吧。” 第四百六十七章:血债血偿 烈日当空。 风也被热意驱散,竹子恹恹垂下,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一般。 唯有蝉鸣声声,提醒着云离收敛心神,白尧来者不善,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只是那一句海誓山盟,却仍是让云离恶心反胃,恨不得吐出来。 即便与白胤许下诺言的是前身,云离却也能感受到当初遭受白胤背叛之时的绝望。 前身识人不明,落得惨死的下场。 而今,白尧竟然还跟她提及与白胤的这场孽缘! 云离心底似有怒火燃烧,眼底凌厉一片。 白尧触及云离森冷的眸光,却是云淡风轻道:“你杀死白胤,本王本该让你血债血偿,不过本王在见到你之后便改变了主意,以你这倾城之貌,想必有许多男子为你争破了脑袋,留在本王的府中,住在这院子里,也免得再生纷扰。” 云离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尧嘴角一扯,“你迟早会知道本王的意思。” 说罢对着身后的守卫招了招手,守卫鱼贯而入,分别守在院子各处。 “晚些时候,本王自当前来与云将军小酌几杯。”白尧挑了挑眉头,说罢转身朝外走去。 云离一脸莫名,却一时猜不透白尧话语间的意思。 他既然不给白胤报仇,将自己留在此处又是为何? 那多生纷扰又是什么意思? 云离扫了一众守卫一眼,又转身看向那间屋子。 推门而入,屋子里陈设简单干净,十分素雅。 她环顾一圈,视线被墙上的一幅画吸引了。 云离眸色一黯,那画上之人,分明就是白胤,手执长剑立于翠竹旁,器宇轩昂。 她上前一步,拿下那幅画往旁边一扔,眼不见为净。 才逃出了金丝笼,却又被关进了铁笼子。 云离觉得自己委实悲哀。 她落坐在窗边,望着外面渐暗的天色发呆。 院子里出现了两个一样罗衫的女子,朝着屋子款步而来。 随着吱呀一声,两个女子走了进来。 云离侧目,便见两个女子朝她福了福身子,说道:“姑娘,这是王爷吩咐给姑娘送来的裙衫,还请姑娘换上,随奴婢们去前厅用晚膳。” 说着抬了抬手中的红木托盘,上面静静地叠着一件妃色罗衫。 云离眉头一挑,“不必了,我向来习惯男装,时辰不早,别让王爷久等了,咱们走吧。” “这?”两个女子相视一眼,似乎有些为难。 云离却不给她们反驳的机会,起身就朝外走去。 两人见状急忙跟了上去。 出了院子,云离顿住了脚步,侧目道:“带路。” 两人不敢怠慢,其中一人连忙走到云离身侧,对着云离比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这边请。” 穿过回廊,云离不时左顾右盼着,默默记着四周的地形。 前厅外院子里摆着石灯幢,有侍女正在点燃烛火。 穿过院子,云离被引进了厅间。 白尧正坐在正中高位之上,双腿交叠,手中端着一杯茶水。 他见云离来了,却仍是那一身玄色宽袍,视线凉凉地扫了一旁的两个侍女一眼。 那两人面露出几分惧意,连忙垂首。 “云将军一身风尘,腰际还有血迹,怎么不换了这身脏衣?”白尧视线落在云离的腰上。 黑衣之上如何瞧的见血迹,不过只是一个豁口罢了。 “多谢王爷美意,只是我穿惯了男装。”云离淡淡道。 “也罢,本王再派人给你准备男装就是,坐吧。”白尧起身踱步来到方桌前,对着云离道。 云离也不扭捏,落座到了白尧的对面。 不多时,便有下人上了菜,不多,却十分精致。 白尧执起酒盏倒上两杯清酒,顿时酒香四溢开来。 云离吸了吸鼻子,酒倒是好酒,可对饮之人,却让她没有酒兴。 “怕是要让王爷失望了,我这有伤在身,不宜饮酒。”云离见白尧将一杯酒推至她的跟前,开口淡淡道。 白尧手中动作微微一顿,倒也没有露出任何不悦。 “既是如此,那就不喝了,来人,把酒撤了。” 白尧的话让云离委实一愣,他竟如此好说话? 云离不敢大意,是以一顿饭吃的小心翼翼,提防着白尧,怕他耍阴的,亦或是在菜中下毒。 还好,什么事情都没有。 用过晚膳,白尧便派人送她回到了那处院子。 之后也按着他之前说的,让人送来了几套男装,然而却都是浅色。 接下来的几日,白尧又请来了大夫为云离治伤。 虽然不清楚白尧到底意欲何为,但云离为了伤口的彻底愈合,还是暂时留了下来。 这一待,就待了小半个月。 原本说着要让她血债血偿的白尧,却突然对她礼遇万分。 换做谁,都相信其间必有猫腻。 这半个月来,云离每日都与他一起用一顿晚膳,其余时候根本见不着他。 是以她这剑伤也好的差不多的同时,对于白尧也似乎卸下了不少的防备。 这一日,云离依旧照着往常坐在白尧对面与他用膳。 还不曾拿起筷子,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长啸。 “王上驾到。”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东来王来了? 她看向白尧,见他神色寡淡,她开口道:“王爷有客,我先走了。” “有客?”白尧闻言轻笑出声,“来,随本王出去迎接。” 云离愣了一瞬,便见白尧起身朝外走去。 她想了想,还是跟着走了出去。 “儿臣见过父王。”白尧对着东来王行礼出声。 云离眉头微蹙,仍是行礼道:“草民见过王上。” “免礼,这在用晚膳啊?尧儿不介意本王来蹭顿饭吧。”东来王笑着道。 “父王快请。”白尧说着将东来引入了厅间。 云离这才抬头,看向那东来王。 东来王上了年纪,头发已经花白,浑身上下早已没了帝王的气势。 光看背影,只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连走路都比寻常人要慢上一些。 “你也一起来啊,别拘束。”东来王看向云离,忽的开口道。 云离心下一怔,迟疑了片刻,落座到了一旁。 “尧儿啊,本王老了,有些事情早已经是力不从心了。”东来王夹起一块糕点,幽幽出声道。 白尧嘴角轻扯,说道:“父王那是老当益壮,再说月弟已经回来,他也可以帮着父王处理处理政务了。” 东来王望着白尧,“是啊,可墨月毕竟从小生活在外,在这朝堂之上,总不比尧儿得人心啊。” 云离心思翻涌,这父子俩之间明着一副父慈子孝的画面,实则暗潮汹涌啊。 第四百六十八章:赐婚 东来王年事已高,对于朝堂之事已经力不从心。 墨月身为下一任国主,却不如白尧这一个外姓王爷得人心。 作为东来王,必然是有所顾忌的。 最担心的,无疑是白尧有二心。 这东来王话里句句饱含深意,看似在夸赞白尧,实则更像是警告。 白尧显然是个聪明人,在东来王说完那话之后,他便笑了笑道:“父王多虑了,儿臣一定尽心尽力协助月弟,壮大东来。” 说着又话锋一转道:“对了,儿臣思前想后,觉着与银凌的婚事不妥,想请父王收回成命。” 云离心下一惊,思及墨月曾说过的话。 白尧这么做,就是在断自己当东来王的路啊。 他果真不想要这个王位? 东来王打量着白尧,浑浊的眼底带着一丝考究,似乎在计较他这话是否真心。 如若白尧与银凌成亲,他日若有反心,便也多了一个名正言顺地理由。 可若没有娶上公主,他最多不过一个外姓王爷,倘若造反,定然失去民心。 东来王叹了口气,“尧儿,你……” “儿臣明白父王的顾虑,再者,儿臣也有心仪之人,想要娶她为妻。”白尧缓缓道。 “哦?”东来王眸色一亮,“尧儿自小眼高于顶,能被尧儿看上的女子,倒是让本王实在好奇。” 白尧微微一笑,却忽的将视线落在了云离的身上。 云离心下疑惑,却闻白尧坦然道:“不瞒父王,儿臣心仪之人,便是她。” 说着就将目光落在了云离的身上。 东来王与云离同时一怔。 “他?”东来王疑惑出声。 “父王,她是女子,只是喜欢着男装罢了。”白尧回道。 云离眉头紧锁,看着白尧睁着眼睛说着瞎话,居然脸不红心不跳! 不等云离开口,她便感受到了来自东来王的打量。 “王上……”云离眉梢一转,望向东来王,正欲解释。 却被白尧接过了话头,“她虽身份低微,却深得儿臣的心,儿臣记得,月弟与她也是旧识,父王大可放心她的背景,如若可以,儿臣还想请父王为儿臣与她赐婚。” 说着将目光落在云离的身上,那眼底带着几分警告之色。 云离脑子轰的一声。 白尧这话里有深意啊,他提及了墨月,看来此事并不简单。 本想开口反驳,却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然不过一瞬的迟疑,便听到东来王爽朗一笑道:“好,既然尧儿提了,本王自然不会反对,就依你。” 云离脸色一变,却仍是不动声色。 送走东来王,白尧似乎很满意云离方才的沉默与配合。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云离沉声道。 “如你所见,请王上赐婚,将你嫁给本王。”白尧云淡风轻道。 云离冷笑出声,“就这么简单?我看不是吧,可不论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你也休想将我拖进你们东来王室斗争之中。” 白尧眉头轻挑,他踱步走近云离,低声道:“从你出现在沉兮宫的那一刻起,你便注定逃不了这一场纷争。” 云离心下一沉,果然是为了墨月? 他退婚银凌,反而求娶一个毫无背景之人,表面上看似打消东来王的疑虑。 可实际上到底想做什么,却是无从得知。 云离心底隐隐担忧,只怕将会出现一场可怕的变故。 她虽对白尧不甚了解,却也清楚他绝非善类。 经着这么一茬,白尧许是怕云离逃跑,又派了许多守卫守在院子周围,连房门口都守了人。 云离想逃,却终究找不到机会。 东来王赐婚的旨意不日便传到了王府。 而后就是传遍了整个兰泽城。 云离大概是这最后一个收到大婚消息的。 她多次被成亲,反倒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她在等,等一个离开的机会。 这个机会,云离相信,很快就会到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在她得知大婚之日的第二天,这个院子里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正是那个被退婚的银凌。 以银凌的骄纵,当初在北霁被婉拒和亲已是丢脸,如今明明被赐婚白尧了,却又被退婚。 这口气,她如何咽的下去? 是以只要赐婚消息一出,银凌一定会第一个来找她。 只要银凌过来,说不准她就有机会逃脱了。 云离站在雕花窗棂后,看着银凌气势汹汹地闯进院子。 守卫见着她,又不敢拦,只有挨打的份。 “本公主倒要看看是哪个狐狸精胆敢抢了本公主的白尧哥哥!”银凌双手叉腰,怒气沉沉道。 云离嘴角轻扯,转身朝外走去。 “又见面了,伤好全了?”云离站在回廊边,淡笑道。 银凌一脸震惊之色,不敢置信会在此处见到云离。 “怎,怎么会是你!”银凌诧异道。 “没错,你口中的狐狸精就是我,要嫁给你白尧哥哥的也是我,你能奈我何?”云离云淡风轻道。 这话很顺利地激怒了银凌,她怒斥道:“你这个来历不明的野女人,一会儿出现在沉兮宫勾引墨月,一会儿又跑来这里迷惑白尧哥哥,今天我一定要将你带去见父王,揭穿你的真面目!” 云离眸间闪过一次狡黠之色,她淡然道:“好啊。” 银凌一愣,似乎没想到云离会是这个反应。 她拧着眉头盯着她,仿佛想看出她在耍什么花招。 只是云离嘴角含笑,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让银凌越看越气。 “来人,给本公主将人拿下!”银凌低斥一声。 跟在她身后的侍卫当即上前,将云离押住了。 云离并不反抗,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如何能放过? 只要被银凌带走,她便有机会逃脱了。 银凌见云离竟然任由侍卫将她钳制住,眼底的疑惑更甚。 “当初不是很嚣张吗?现在怎么蔫了?”银凌走到云离跟前,扬着下巴道。 云离微微抬眸,对上银凌的目光,嘴角微扯,提醒道:“趁着你白尧哥哥没回来,你还不赶紧将我带走?否则只怕你就带不走我了。” 银凌眉头蹙起,一想到白尧哥哥会娶这个女人,她就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 她对着侍卫挥了挥走,“带走!” 说罢率先转身朝外走去。 四周的侍卫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其中一人对着旁人说了句什么,那人连忙匆匆跑了出去。 第四百六十九章:冲突 刚出王府,银凌便顿住了脚步,她回过头,对着云离露出一丝坏笑。 “给本公主将她的手给绑了!” 话音落下,侍卫就找来了绳子将她的手给绑了。 云离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但为了离开这里,就也忍下了。 下一刻,却见银凌牵起绑着她手腕的绳子,亲手将绳子系到了马车尾部。 云离眉头一皱,这银凌真的不知道什么叫作低调? 真正做坏事的,哪个不是背地里,她倒好,恨不得让全兰泽城都知道她银凌公主绑了未来的王妃? 想侮辱她?云离忍不住嘴角轻扬,真是幼稚。 “本公主要让你知道得罪本公主的下场!”银凌对着云离说了一句之后就钻进了马车。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而云离也被牵着朝前走去。 兰泽城主街道是王府去往东来王宫的必经之路。 也就意味着云离会被牵着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遭受兰泽城百姓的指指点点。 侍卫骑在马上跟在马车两侧,而她四周竟也没个侍卫看着。 云离翘起嘴角,视线落在绑着自己手腕的绳子上。 她双手垂下,左手轻轻一动,顿时自袖间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云离右手反握着匕首,开始慢慢割绳子。 前方开始传来嘈杂的人声,很快,就要到达主街道了。 她不动声色,手中却是加快了动作。 前面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银凌探出头朝她看来。 云离动作一顿,袖子掩住匕首,目光凉凉地对上银凌。 她分明从银凌的眼中看到了汹涌的挑衅。 就像是在告诉她,得罪她,就注定要遭受这种羞辱! 云离却是不以为意,见她的头缩了回去,便又继续割起了绳子。 然不等绳子被割断,一群卫兵匆匆而来,将云离他们给围了起来。 “大胆,谁敢拦银凌公主的马车。”侍卫出声道。 云离眉头皱起,越过马车,只见一身紫衣的白尧骑在马上,出现在了众人跟前。 “参见王爷。”众人下跪行礼。 银凌走出马车,见到白尧,脸色瞬变。 她踌躇了片刻,来到白尧跟前,笑了笑道:“白尧哥哥,你怎么来了?” 白尧神色淡漠,视线落在马车之后的云离身上。 “再不来,你这丫头又该闯下什么祸了?”白尧淡淡道。 银凌一听抿了抿嘴,“凌儿没有。” “还说没有?未来王妃被你牵着走,若是传了出去,你让王族的颜面何在?”白尧责怪出声,可那话语却不严厉。 银凌听到那一句未来王妃,气就不打一处来。 “白尧哥哥你怕是搞错了吧,什么未来王妃,她是南翎人,是奸细,当初在沉兮宫还伤了凌儿,不知怎么就被她逃去了白尧哥哥你的府上,她定然使了什么狐媚之术才把你给迷惑了,我这就带她去见父王,让父王治她个死罪!”银凌义正言辞道。 “胡闹!”白尧眉头一皱,低斥道。 银凌一怔,见白尧凶她,当即眼中蓄起水雾。 “白尧哥哥……”银凌一脸委屈道。 白尧沉了沉心绪,越过银凌径直走到云离跟前。 云离眉头紧锁,这人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他伸手去解绑着云离手腕的绳子,刚碰到绳子,手就微微一顿。 白尧抬眸,漆黑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凌厉之色。 四目相对,云离只闻白尧低沉道:“故意的?” 云离自然明白他话语之间的意思,也并不打算瞒着他。 “是又如何。”云离直截了当道。 “倒是我多事了,真不该救你,让你进宫暴露了身份被问个死罪?”白尧沉沉道。 “那我一定谢谢你。”云离眯了眯眸子,冷静道。 白尧解开云离的绳子,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以银凌的角度,见着的却是白尧牵起了云离的手。 落在她的眼中,刺目非常。 又是气愤,又是难过,让银凌忍不住冲过去,猛地伸手去推云离。 云离心下一惊,脚下一个踉跄朝后退去。 身子却忽的撞进了一个宽阔的怀中。 她回过头,却见一袭素白宽袍的墨月站在她的身后,长臂揽着她的腰。 他那银色面具后的一双眼眸泛着冷冽之感。 “这里,好热闹啊。”依旧是低沉沙哑的嗓音。 “月弟也来了?真巧。”白尧幽幽出声道。 “方巧经过,没想到遇上了故友。”墨月淡淡开口,说着又话锋一转,对着云离道:“阿离,有没有兴趣随我去喝一杯?” 云离对上墨月幽深的眸子,开口道:“好啊,月公子邀请自然是乐意之至。” “月弟有所不知,父王已经赐婚,将阿离嫁给本王。”白尧忽然出声道。 云离分明感受到了墨月揽着她腰际的手猛地一僵。 “你说什么?”墨月有些沉不住气道。 白尧微微一笑,“阿离,是未来王妃。” 墨月脸色一瞬苍白,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云离心下一沉,便闻墨月道:“既是如此,那看来我就不便将未来王妃带走了。” 白尧微微颔首,“本王也没想到阿离与月弟会是旧识,若月弟想与阿离聚聚,大可来府上。” 说着走到云离身侧,伸手拉住了云离的手腕,稳稳地扣住了云离藏在袖间的匕首。 他侧目看向云离,淡淡道:“阿离,你觉得呢?” 云离敛了敛心神,略一思忖道:“秋高气爽,我听说兰泽城外有一处枫林特别美,王爷与月公子有没有兴趣去看看?银凌公主若是不介意,也可以一道。” “这主意不错。”墨月率先道。 白尧盯着云离,明知她在耍心思,却还是点头道:“好啊,就如阿离所愿。” 银凌呆愣愣地看着眼前之景,这一瞬之间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她不是要带云离进宫问罪吗?怎么又忽然说要去赏枫林了? 可是眼下这情况,她也绝无可能从白尧或者墨月手中带走云离。 银凌心底有气,可却是无可奈何。 即便如此,她一定迟早会揭穿她的面目,让白尧哥哥回心转意。 思及至此,银凌扬起下巴说道:“本公主也去。” 给读者的话: 宝宝们国庆节快乐~ 第四百七十章:出发枫林 云离最终还是回了白尧的王府。 一回到府中,她就能察觉到周围的异样气氛。 白尧脸色深沉,似乎非常不悦。 他顿住脚步,转身目光阴沉地看着云离。 “本王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你以为你以这种方式就可以抽身而出吗?”白尧冷冷道。 云离凉凉地看着白尧,“你明明对这王位十分有兴趣,娶了银凌不就能如你的意了?何必拖我下水?” 白尧薄唇轻抿,隐隐落着一抹冷笑。 “本王乐意,把东西拿来。” 白尧对着云离伸出了手。 云离心下一怔,忽然明白白尧所指的是她藏在袖间的匕首。 “在这里,你不需要匕首。”白尧见云离没有动作,再一次说道。 云离攥了攥袖子,最终还是将匕首拿了出来,放到了白尧的掌心。 “区区一把匕首,竟也能让王爷怕了,王爷的胆子,未免小了点……” 说着也不看白尧,转身朝着那院子走去。 留下眸色幽深一片的白尧,静静地望着云离离开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离觉着反正跑不掉,倒不如养足精神,等着约好赏枫林的日子到来。 有了墨月和银凌,白尧断然不可能不去。 那是她最后逃离的机会了,若再不离开,只怕真的要被白尧逼着成亲了。 那处枫林是当初她与离涯前往兰泽城时无意间发现了,就距离十方村不远。 那里四面环山,地势复杂,却又风景绮丽,宛若世外桃源。 只要寻到机会,她一定可以跑得掉。 约定之日转瞬即至,这一日,许是老天都帮忙,风和日丽,十分怡人。 一大早,白尧那边便派人来请云离过去。 “姑娘,这是王爷派人送来的,说姑娘身为未来王妃,总是着男装被人瞧见总是不好,还是换上女装吧。”侍女手里头端着托盘,有些惴惴不安道。 云离扫了那裙衫一眼,素白一件,倒也干净。 她想了想,还是换上了那一身素白罗衫,虽不比男装轻便,可却能够掩人耳目。 云离散下一头青丝着耳畔两缕松松绑在脑后,见侍女要为她缀上白绸,抬手阻止。 她的视线在桌上扫了一圈,最终拿起一支白色的珠钗,道:“戴这支。” 侍女一愣,连忙接过云离手中的珠钗,为云离缀入发间。 “姑娘真好看。”望着铜镜中那张绝色的脸,侍女感叹道, 云离神色寡淡,狭长的凤眸无比冷漠,好看?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最多不过在达到某些目的之时,为自己助助力罢了。 她未置一词,起身朝外走去。 当白尧瞧见这样的云离之时,眼底分明有一闪而过的可惜之色。 让云离心底隐有莫名。 “来,上马车。”白尧对着云离伸出了手。 云离扫了白尧一眼,兀自抬起裙摆上了马车。 白尧的手悬在半空中,气氛略显尴尬,他斜睨了云离一眼,却是不恼。 从王府出发,径直朝着王宫而去。 在宫门外接了墨月与银凌,这才出了兰泽城,往枫林而去。 云离坐在马车一角,视线落在翩跹的窗帘外。 银凌一上马车就坐到了白尧的身边,拉着白尧说个不停。 墨月坐在云离的对面,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云离的身上。 云离感受着墨月的目光,只是选择无视罢了。 不论墨月还是白尧,不论是敌是友,她都不想理会。 她此刻唯一想做的,就是尽快离开东来。 正思索间,马车忽的一阵颠簸。 云离身子往左一倾,却被墨月一个跨步给扶住了。 白尧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 “月弟对阿离似乎很关心啊。”白尧不咸不淡道。 墨月闻言松开云离的手,退了回去。 “故意的吧,能坐都坐不稳?白尧哥哥你不知道,她之前可厉害了,不然凌儿也不会在锦绣宫里躺了大半月。”银凌可怜巴巴地对着白尧道。 “凌儿,别胡说。”白尧剐了银凌一眼,话语却是淡淡的。 这一唱一和,让云离忽然意识到白尧对银凌的莫名宠溺。 即便东来王已经取消了两人之间的婚约,可显然,白尧并不打算让银凌死心。 她一时猜不透白尧的心思,心底生出几分烦躁之感。 云离抬眸,正对上墨月寒凉的眸子,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银凌被白尧说了句,便也乖乖噤声了,只是狠狠瞪了云离一眼,恨不得将她剐了。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停了下来。 “王爷,到了,前面要上山,马车不能上去了。”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 白尧看向墨月,开口道:“为了美景,月弟不介意走一段路吧?” 墨月摇了摇头。 “那凌儿呢?”白尧话锋一转,对着银凌询问道。 银凌连忙道:“自然不介意,只要能和白尧哥哥在一起,凌儿都没问题。” 云离听着这话止不住地泛起鸡皮疙瘩。 她率先出了马车,懒得看他们卿卿我我。 墨月随后下了马车,来到云离的身侧。 “我安排了人,待会儿找机会,我带你走。”他压低声音,在云离身侧道。 云离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不过她并未作何反应,只是假如被墨月带走,她仍是逃不脱这场纷争。 她要的,是自己脱身。 “这四面环山,还未上去就可瞧见那片火红,风景委实卓绝,如此好的风景,侍卫就别上去了,免得煞了风景,你们在山下守着。”白尧出声道。 此话一出,墨月与云离皆是一愣。 “阿离,你觉得呢?”白尧微微颔首,询问道。 云离拧起眉头,若是不带侍卫,于她来说自然是好的。 可白尧这个打算却让云离看不出他在耍什么花招,当真是怕煞了风景? 还不等云离说话,一旁的银凌却先行道:“白尧哥哥说的有道理,这么好的风景,一个个带刀侍卫跟在后面,太煞风景了,你们听好了,都给本公主守在这里,不许上去。” 银凌说着又不顾场合一把挽上了白尧的手腕,笑盈盈道:“白尧哥哥,咱们走吧。” 云离与墨月相视一眼,只得抬步跟了上去。 连银凌都不带侍卫了,若墨月还坚持要带人上去,只怕只能惹来话柄。 于是一众侍卫便留守在山脚下,云离一行四人朝着半山腰缓步而去。 第四百七十一章: 枫林之变 漫山秋景瑰丽,红叶似火。 映着金色的暖阳,放眼望去,唯有火红一片。 云离墨黑的眸子也被染上了暖色,她望着这漫山枫树林立,如此美景,世间罕见。 “好美啊。”银凌也被吸引了目光,惊叹道。 枫林四面环山,隐有潺潺水流声传入耳畔。 云离视线扫了一圈,最终落在左边的林子深处。 那里是嶙峋的山石,受自然的雕琢,竟显出巧夺天工之感。 石缝之间冒出枝丫,仍带着葱茏绿意。 那水流之声便是自山石之后传出。 “白尧哥哥,快来看。”银凌忽的叫唤道。 云离这才发现银凌已经走到了山石的后边,探出了个头,对着白尧兴奋道。 她心下莫名,也跟着走了过去。 视线豁然开朗,只见一帘巨大的瀑布自山顶飞落而下,莹白的水花四溅,灌入山底那一汪清泉之中。 零星几株枫树立在崖边,萦绕着朦胧的水雾,美不胜收。 “阿离是如何发现这个地方的,说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白尧的声音幽幽传来。 云离侧目,对上白尧带着深意的眸子,“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觉得来的可算值得?” 白尧抿嘴一笑,“值不值得,就要看阿离的表现了。” 云离眉头微蹙,心下莫名。 就在此刻,周围忽的出现了十来个黑衣人。 顷刻之间将他们给围了起来。 云离眸色一沉,视线落在白尧的身上,见他神色寡淡,对于黑衣人的出现并不意外。 “你这是什么意思?”云离沉声道。 银凌也是没想到这突然会有刺客出现,她一脸惊慌地看着白尧。 却忽闻白尧冷冷开口道:“杀了云离。” 银凌闻言一怔,“白尧哥哥,他们是你的人?” “凌儿,本王给你报仇,怎么样?”白尧轻轻道。 “这……”听了这话,银凌倒有些不安了。 “白尧,你想对付我,何必如此费尽心机?冲着我来就行,这一切与云离无关。”一旁的墨月忽而冷声开口。 云离心思一动,却听到墨月继续道:“让她走。” 白尧却是冷笑出声,“放她走?是她亲手杀了白胤,血债,需得血偿,动手,挡路者,一并杀了!” 一声令下,四周的黑衣人忽的朝着他们围了过来。 白尧拉上银凌退出了战圈。 直至如今,云离仍是没能明白白尧这么大费周章到底意欲何为。 若是要杀她,那么多机会,何必等到如今?再者可是他亲自让东来王赐婚的! 忽的脑中灵光一闪,他分明是为了墨月。 看似要杀她,真正要杀的人却是墨月! 黑衣人转瞬及至,锐利的剑刃直逼两人。 墨月扯过云离将她护在身后,一边拔剑对上黑衣人。 云离眉头紧锁,回身一脚踹上近前的黑衣人,旋即欺身靠近,反手夺过黑衣人手中的剑。 手腕一紧,旋身迎上另一人。 她的速度很快,这么多人竟然也应对自如。 不远处的白尧微微皱起了眉头,视线牢牢锁定在两人之上。 赫然发现墨月与云离的招式有一种诡异的神似之处。 白尧眼中阴沉一片,他夺过被墨月一脚踹飞的黑衣人手中之剑。 脚下轻移,当即跃身对上了墨月。 “白尧哥哥!”银凌一惊,迟疑了片刻,自腰际抽出软鞭也加入了战圈。 墨月对上白尧,长剑在空间相触,星点光火四溅。 而银凌却是径直朝着云离袭去,她与她本就有仇怨,如今有此机会,如何能放过。 许是因为银凌的出现,黑衣人怕伤及她,纷纷收起了剑势。 云离见状也不迟疑,待黑衣人闪退之际,迅速朝着另一边跑去。 丝毫不理会朝她追来的银凌。 眼下不走,更待何时? 说她自私也罢,这东来王室之争与她无关! 虽然墨月给她熟悉之感,可她对她隐瞒真实身份,便也怪不得她无情丢下他一个人了。 才不过走出一小段距离,她忽然听见了墨月的闷哼之声。 回过头,只见墨月被白尧一剑刺中腹部,身子朝后踉跄退去。 云离猛地顿住脚步。 该死! 她低咒一声,竟然做不到无动于衷! 云离当即转身朝着墨月而去。 而身后的银凌也亦步亦趋,一并朝着白尧那边跑去。 云离扬剑挥开再一次朝着墨月刺来的长剑。 与此同时,银凌甩鞭而至,软鞭带着凌厉之时直奔云离面门。 云离眸色一凝,当即闪身躲开。 另一边,白尧也借势朝着云离袭去。 左右夹击,云离一个侧身,堪堪躲过软鞭。 软鞭贴着面门划过,云离下意识地扯住软鞭,猛然一拉。 银凌心下一惊,身子被带着朝前跑去,直直冲向了白尧刺来的长剑。 白尧脸色一变,却没有收剑,任由长剑自银凌的左肩穿过。 “啊……” 腥红的血顺着剑刃滑落而下,染红了银凌一身绯色罗衫。 她脸色惨白一片,却倒进了白尧的怀里。 “凌儿!”白尧眼底带着滔天的忧色,嘶吼出声,“还愣着做什么,杀了他们!” 云离有一瞬的失神,白尧他明明是可以避开银凌的…… “阿离!”忽的一声惊呼,云离身子猛地一重。 手上是黏腻的触感,只见墨月满手是血地拉住了她,朝后连着退了几步。 黑衣人蜂拥而至,两人被逼至崖边,绝了退路。 “为什么还要回来,我拖住他们,你找机会走。”墨月沙哑的嗓音传入云离的耳畔。 云离斜睨了墨月一眼,“是啊,我真是后悔回来了,回来听你说废话,对了,你会游水吗?” 墨月眉头一皱,不明白云离要做什么,却仍是点了点头。 “那就好,别死太快。”云离嘴角轻轻一扯。 她紧了紧抓着墨月的手,拉着他转身朝着瀑布之下纵身一跃。 不过转瞬,便被汹涌的泉水给吞噬了。 白尧心下一惊,放下已然昏了过去的银凌就跑到崖边。 底下依旧是白花花的水花,哪里还有两人的踪影。 “去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白尧冷冷道。 第四百七十二章:墨月的身份 锦绣宫内。 银凌脸色惨白地躺在床榻之上,太医跪倒在旁,冷汗止不住地往下滑落。 东来王站在折屏之外,脸色很是难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月儿呢?”东来王沉沉道。 白尧眉头紧锁落座一旁,紫衣之上满是斑驳血迹。 手腕之上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太医正在帮着他清理包扎。 “父王,阿离她……她是月弟的人,是儿臣识人不明,也没想到月弟对儿臣抱有杀心,儿臣自问从未对东来王位有过非分之想,可月弟他……终归是不愿相信我的忠心,适才会派阿离刺杀我,凌儿为了护着我,这才会被月弟重伤。”白尧痛苦出声。 “不可能!”东来王冷喝道,他绝不相信白尧所说的话。 白尧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冷意,不过转瞬便收敛了去。 他迅速跪倒在地,对着东来王道:“儿臣不敢欺瞒父王,若是父王不信,等凌儿醒了问问凌儿就是。” “月儿人呢?”东来王沉声道。 白尧却是摇了摇头,“儿臣不知,许是没能杀死儿臣,见事情败落,怕被父王责怪,所以藏了起来。” 东来王眉头紧蹙,似乎一瞬之间老了许多。 他重重拍上桌子,周围所有人皆是吓了一跳,连忙跪倒在地。 “启禀王上,银凌公主伤势太重,老臣无能,救不了她啊!”太医颤巍巍地走出来跪倒在地。 轰。 东来王只觉整个人天旋地转,他脸色瞬间发白,几乎要昏厥过去。 “你说什么?凌儿,凌儿她……”东来王颤声道。 “王上,银凌公主剑伤伤及了要害,失血过多,只怕撑不过三天了……”太医抬手抹了把额间的汗,小心翼翼道。 “不论用什么方法,必须把银凌救醒!”东来王厉声道。 银凌是死是活,关乎着白尧所说的话的真假,她不能死! 太医面露为难,却只能应了下来。 白尧垂下的眸子里露出一抹冷意,深知东来王不愿相信墨月会做出这种事罢了。 他眉梢一转,视线落在折屏之后,那里,银凌静静躺着。 忽的,透过薄如蝉翼的帷幔,他瞧见银凌的手似乎动了动。 白尧心思一动,连忙走了进去,出声道:“凌儿醒了!太医!” 他单膝跪倒在银凌的床榻边,伸手握住了银凌的手。 “凌儿,你一定会没事的,我已经奏请父王将你嫁给我,你会是未来的王妃,你一定要好起来。”他凑到银凌的耳畔低喃出声。 太医与东来王接连快步走了进来。 只见银凌缓缓睁开了眼睛,墨黑的眼底满是水雾,落在白尧的脸上。 她张了张嘴,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凌儿,都是哥哥不好,让你为了哥哥被月弟重伤……”白尧一脸歉疚道。 银凌眼底露出几分迷糊之色,却又闻东来王沉沉问道:“凌儿,你老实告诉父王,是不是月儿伤了你?” 她一脸糊涂地看向白尧,见白尧微微颔首,虽不明就里,却也虚弱地点了点头。 东来王见状顿时脚下一晃,头脑发晕瘫倒倒地。 “王上!” …… 云离被耳边潺潺的水流声所惊醒。 睁开眼看到的便是波光粼粼一片。 此时,夕阳余晖正好,金光落在水面之上,潋滟夺目。 云离从水中挣扎坐起,全身散架一般的疼痛难忍,最痛的,还是脚腕。 她伸手轻抚上,才意识到骨节错位了。 云离眉头紧锁,一身素白裙衫被水浸湿,狼狈地贴在身上。 她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扶住脚腕猛然一扭。 彻骨的痛意让云离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然一瞬的痛苦之后,脚腕的疼痛便减轻了许多。 她左顾右盼,从旁捡了两根残枝将脚腕固定住。 视线一转,只见墨月一动不动地趴在不远处的浅滩上,不知死活。 云离起身挪着脚缓步走了过去。 底下是湿滑的石头,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加上脚腕受创浑身疼痛,短短一小段路都让云离走的大汗淋漓。 她忽的顿住脚步,视线落在不远处河面上漂浮着的面具之上。 云离心思一动,墨月的面具……掉了? 这就意味着她终于可以见他的庐山真面目了。 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踟躇,他那么拼命隐藏身份,无疑就是怕被自己看穿。 而自己也曾多次想要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可如今真能看到了,却又突然迟疑了。 云离忍不住嗤笑一声,这大概就是注定了的? 算了,还是先救人再说吧。 云离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移步走近墨月。 她蹲下身子,伸手将他翻了过来。 如果说云离想过周边所有认识的人会是墨月,可她却从未想过,他会是墨月。 云离狭长的眼眸里落满了震惊之色,震惊之余,更多的却是失望和嘲讽。 她曾最信任的人,却欺她欺至如斯地步。 云凌!为什么墨月不是别人,竟然是你! 她曾亲自赐名,教他格斗,让他历练,她纵然负了许多人,却自问从未有愧于他。 他却掳她,挟持她,威胁她,害的她被南翎以通敌之罪捉拿流放。 又囚禁她,让她至今不知容沉死活,且让自己陷入这场东来王室斗争之中。 云离垂眸,汹涌的心绪让她浑身冰凉。 望着眼前昏迷着的云凌,可她最终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是她来到这个乱世最初,真正用心对待的人。 云离打起精神,从水中捞出面具之后,拼尽了全力将他拖到了岸上。 他的额头被撞破,腥红青紫一片。 这大抵便是他昏迷的原因,云离怕他伤了脑袋,眉头紧紧皱着。 然此处地处山流下游,白尧定然会派人前来找寻,是以并非安全之地。 云离略一思忖之后便弯下身子,将云凌驮到了背上。 他很沉,压的云离几乎挪不开步。 缓了好久,她才一瘸一拐地朝一侧的林子里走去。 墨月幽幽转醒之际,便能感受到身下的清浅温度,纤瘦却坚韧的后背。 每一步都沉重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他重重一惊,脑子一瞬间的空白。 直到摸到脸上的面具,这才稍稍安下了心来。 可那一刻之后,又是一股难以言喻地歉疚之感笼罩上了他。 “阿离……”墨月呢喃出声,“你放我下来……” 第四百七十三章:隐瞒 落日余晖渐渐消散在群山之后。 弦月高悬,碎银般的星子散落在漆黑的天幕之上,璀璨耀眼。 云离放下墨月,将他扶着倚靠上一旁的树干。 “这里是山流下游,白尧的人迟早会找到这里,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藏身之所。”云离沉声道。 墨月一脸忐忑地望着云离,沉默了半响才迟疑道:“你,为什么不揭了我的面具?” 云离抬起头,对上墨月不安的眸子,邪气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揭了又给你戴上了?” 墨月重重一怔。 却又闻云离话锋一转道:“你不说我倒真忘了,急着带你离开,眼下倒是有些后悔了,不如趁着你毫无反抗之力,让我瞧瞧你的庐山真面目?” 墨月眉头一皱,似乎在考究云离话语间的真实性。 可见她这么坦然的模样,这才相信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墨月稍稍松了口气,“谢谢你救我。” “少废话,能走吗?我可不想死在这。”云离眉头轻拧,略显不耐道。 墨月点了点头,从松开手,却被云离伸手扶住了。 长臂绕上她纤细的肩膀,感受着来自她身上浅浅的温热。 两人身上都湿透了,晚风一吹更是冷的瑟瑟发抖。 借着月光,云离找到了一处得以藏身的山洞。 她找来枯枝干草将洞口掩住,这才一瘸一拐地回到洞中点上了柴火。 云离脱下外衣拿树枝晾着,只着里衣坐在火堆前,火光将她的脸照的忽明忽暗。 墨月靠在不远处的岩壁边,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她的随性洒脱是他早就领教过的,只是没想到和一个男的独处,她还敢这么不以为然地脱衣服。 墨月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 云离抬眸,凉凉地瞥了墨月一眼,“落水受创,还穿着湿衣服,你不怕病倒,不过假如你倒下了,我绝不会帮你收尸的。” 墨月微微一怔,明白云离是在为他考虑。 迟疑了片刻,墨月还是起身艰难移步到云离对面坐下。 顿时汹涌的暖意包裹上自己,墨月伸手冰凉的手烘烤着。 云离见墨月这副扭捏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大丈夫不拘小节,我都没介意,你介意个屁,赶紧把衣服烤干之后离开这个鬼地方,多留在此一刻,便是多一分危险。”云离没好气道。 墨月听着云离的话,最终还是脱下了外袍晾挂在了一旁的树杈上。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原以为是在帮你,没想到是我自以为是了,最终还是把你拖累了。”墨月沙哑的声音的传入云离的耳畔。 云离没接话,心里却是豁然开朗。 假如曾经不知道白尧为什么会求东来王赐婚。 如今知道了墨月的真实身份,云离才明白过来。 白尧故意这么做,大抵笃定墨月一定会为了自己去找东来王,甚至闹出不愉快。 帝王总忌讳过分儿女情长,是以东来王或许会因此而对墨月失望。 她不知道自己猜测的对不对,但是她主动提议前来枫林,却是给白尧创造了先下手为强的机会。 只有真正除去墨月,这个东来王之位才能唾手可得。 所以,他才并未断然拒绝银凌,始终在给她希望。 白尧打的一手好算盘。 而此时,云离也才彻底清楚白尧说的那一句,自从她出现在沉兮宫之时,就注定逃不脱这一场纷争了。 她不过是这场纷争之中白尧用来对付墨月的一颗棋子。 归根结底,白尧谋害墨月这件事,她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墨月望着云离,见她眉头微锁不言不语,心底也越发的不安。 可他一时却也找不到别的话题。 “你这声音,是天生的?”云离冷不丁问道。 墨月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垂眸无奈一笑,“不是。” “嗯?”云离抬头,对上墨月的目光。 “中了毒,毒哑了。”墨月说的云淡风轻。 云离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她忽的就想起了沉兮宫那间厢房里的那座雕像。 墨月曾说,那是他此生唯一辜负之人,她因他而死…… “沉兮宫里的那个木雕背后,可有什么故事?”云离话锋一转,幽幽出声。 “怎么突然对那个感兴趣?”墨月询问道。 云离沉默了片刻,“只是好奇能被月公子惦记的人,会是什么样的。” 墨月眸色一黯,缓声道:“在回东来前的一个月,我遭到暗杀,她帮我挡了一剑,那一剑正中心口,回天乏术,我也因此中了毒,没把我毒死,就是喉咙哑了。” “该死的是我,她太无辜。”墨月顿了顿,悲凉道。 云离心底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个愿意为墨月死的人,也是她所认识的。 他简简单单的诉述,却带着让云离无法忽视的痛苦,她无法想象当时的他该有多悲伤。 可大抵是因为她,所以他才肯如实道来。 云离突然觉得自己太狠心,生生将他的伤疤再一次的揭开。 她抿了抿嘴,“别说了,都过去了。” 墨月闻言,便也安静了下来,再不多言。 山洞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唯有旺火烧着柴劈啪作响。 许是篝火太暖,又或是太过疲累,两人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云离是在一阵窸窣之声中醒来的。 一睁眼,篝火已经熄灭,有些微光亮自洞口投射入内,在地上洒下斑驳光影。 不过转瞬,那光影开始忽明忽暗起来。 有人! 云离一惊,连忙伸手推了推一侧的墨月。 墨月幽幽转醒,瞧见的便是云离一脸沉肃的模样。 她对着自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指了指洞口。 洞口有一道道走动的身影,还有隐隐的人声传来。 山洞只有那一个入口,避无可避。 云离寻思了一番,指了指洞口旁的一处石缝。 “你去藏起来,我去引开他们。”云离低声道。 墨月心下一惊,“不行,要走一起走,我绝不可能让你为我涉险。” “别傻了,他们的主要目标是你不是我,我一个人更好脱身。”云离斥了声道。 墨月一怔,却被云离推搡着藏进了那处缝隙。 与此同时,门口的光亮越拉越大,窸窣之声也愈发明显。 随着掩着的树杈乱草被拨开,两道身影背光而入。 第四百七十四章:一场交易 云离眯了眯眸子,抓起地上方才燃尽的木头便朝着两人袭去。 漆黑却滚烫的木头直直砸向来人。 啪。 一道脆响,木头被挡住,漆黑的木屑四散纷飞,露出仍泛着火红的星火。 就在这一瞬之间,借着那一道微弱的红光,云离瞧见了来人。 她重重一怔,顿时忘了手中的动作。 “阿离……”熟悉清冷的嗓音传入云离的耳畔。 云离骤然回神,当即扔下手中的木头,一下子钻入了来人的怀中。 “容沉。”直到贴着他温热的胸膛,云离才意识到她不是在做梦。 容沉来了,是他来了。 “我终于找到你了。”容沉紧搂着云离,长长松了口气,低喃出声。 云离忽的想到什么似的推开容沉,拧起眉头道:“你没有受伤?” 容沉轻轻摇了摇头,“说起这个,当初在军营,倒是委屈你了。” “南翎王。”墨月的声音从后响起。 意识到并非白尧的人之后,墨月自石缝之中走了出来。 见到容沉倒也没有太过惊讶。 容沉眉梢一转,视线落在墨月的身上,“久违了,月公子。” 两人之间的平和态度让云离更是摸不着头脑。 原本不该是水火不容的彼此吗?怎么见到对方会如此平静? 她眉头紧锁,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件事,说来话长。”墨月缓声道。 云离心下一怔,倏地就意识到这件事非比寻常。 跟容沉一并来的还有玄衣,他总是随身带着诸多伤药。 眼下倒正好派上了用场。 在玄衣给他们上药之际,墨月也将事情的原委悉数告诉了云离。 原来,这一切,都是容沉与墨月之间的一场交易。 南翎朝局不稳,九王爷容洵反心昭然若揭,诸多朝臣已经被容洵所收买。 这样的形势对于容沉来说十分不利。 而这一次容洵借着容沁之死撺掇容沉发兵东来。 容沉便将计就计,顺了容洵的意,又借机抢夺了容洵秘密炼制的精密武器。 大战的胜利与容沉的重伤昏迷不过都是容沉的计划,以此来让容洵松懈并拖延他造反的时间。 而这场胜利,便是容沉与墨月的交易。 墨月自知自己这个民间王子并不得人心,白尧会是他坐上王位的唯一绊脚石。 而此时,云离也才知道,墨月想要至白尧于死地,并非仅仅是为了王位那么简单。 那个他唯一辜负的女子,便是白尧派人杀死的。 墨月自请迎战南翎,为的,只是寻求容沉的帮助,唯有依仗强国,他才能得以民心,才能完成自己的计划。 至于白尧,要毁灭一个人,必先使其膨胀。 他战败的消息一出,朝臣一边倒的支持白尧。 可他又是东来国唯一正统的继承人,白尧愈是觉得自己民心所向,就愈是对墨月恨之入骨。 就必然会想方设法的对付他。 而他要做的,就是让白尧先动手,让自己抽身而出,再杀他个措手不及,让他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至于容沉他们会来东来国,便是答应了墨月要过来助他一臂之力。 所以能这么快地找到他们,墨月一点都不意外。 也知晓,一切都在按着自己的计划进行着。 而这里唯一的变数只有云离,索性,虽不是完全按着自己的计划来,倒也相差无几。 当云离意识到经历这一场大战和现下的所有。 自己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又是唯一被瞒在鼓里的。 她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亏得自己为这场大战费心费力,到头来倒好,根本就是一出早就设计好的戏! 这两个人的心思,可真是深沉,也不惜自损兵将,来成就彼此的目的。 容沉身为南翎王,会舍该舍的,弃该弃的,这是云离早就清楚的。 而墨月,她却从未想过她这个曾经当孩子看待的人,会在有朝一日,变成如此雷厉之人。 或许,终归是她对他了解不够。 他可以做到北霁大将军之位便证明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在街头任人欺负的小孩子了。 “那容沁呢?”云离忽的开口道,“她非要离开南翎军营跑去你那里,为了什么?” 墨月垂眸,略显无奈道:“容沁心思单纯,是个好女孩,她几次三番找我,为的只是想阻止这场战争,我承认,最后那一次是我答应她只要她将你引出来,我就退兵,她就信了。” 云离白了墨月一眼,容沁与自己一般,都是被他们所欺瞒着的。 最可恨的,却是容沉,他竟然瞒着自己,这种事情,难道不该跟她坦白? “月公子,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给你,你是先听哪一个?”一侧的玄衣开口道。 墨月微怔,“先说坏消息吧。” 玄衣微微颔首,“东来王受了刺激,一病不起,怕是熬不过一个月了。” 墨月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虽对东来王没有感情,可他到底是自己的父亲。 “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眼下一切都按着你所计划的进行着,白尧断言是你派人刺杀他,银凌公主为了救她被你重伤奄奄一息,现如今朝堂之上都是对你的讨伐声。”玄衣沉沉道。 “这算什么好消息?”云离在旁嗤了一声道。 墨月却是点了点头,“看来眼下白尧就等父王驾崩了。” “南翎王,我还有两件事,需要你的帮助。“墨月沉思了片刻,开口道。 容沉薄唇轻抿,“月公子大可放心,这两件事,本王已经为你办妥,如今,还需月公子亲自出面,才能水到渠成。” 墨月心下一惊,没想到自己不曾说过的计划,却早已被容沉所看穿了。 “东来王与银凌公主我已经将他们安顿在了兰泽城内,距离王宫不远。”玄衣从旁道。 “你们把东来王和银凌都偷出来了?就不怕被白尧发现?”云离心下一惊,忽然意识到他们想做什么。 “银凌公主是死是活白尧早已不在意,至今不曾踏足过锦绣宫,至于东来王,他失踪了,对白尧来说不是更好?太医已经坦白告诉了白尧东来王的死期,即便他心有猜忌,但只要等到时间,他便可以宣布东来王驾崩,再自己撰写个遗诏,便可顺利登基。”玄衣解释道。 第四百七十五章:返回兰泽城 “这就是你的计划?”云离仍是不敢相信这一切会是墨月的计划。 可即便再不敢置信,这一切也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饶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几乎让他们死在了这帘瀑布之下。 然最终,上天还是眷顾了墨月,让一切都按着他所想缓慢却顺利地进行着。 墨月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带着几分歉疚与不安。 “阿离,我还需要你的帮忙。”他缓声说道。 “你囚禁了我这么久,不仅不告诉我这一切是都是你的计划,甚至将我拖进了这趟浑水之中,还妄想我答应帮你忙?”云离忍不住斥责道。 墨月自知理亏,黯然垂眸。 容沉对于墨月掳走云离这件事也是耿耿于怀,若非答应了他助他登上王位。 为了两国之间未来的和平与协议,他断然不会就这么轻易地饶了他。 可谁知,云离在下一刻忽的话锋一转,没好气道:“不过比起容沉,你还算好一些,说吧,你想我怎么帮你?” 容沉俊眉一蹙,云离这是跟他闹脾气了? 不过也是,他瞒了她这么久,是以她被掳来东来自己难辞其咎。 闹一闹也是正常的,要是不闹,那他才该担心。 墨月看了一侧的容沉一眼,一脸沉肃地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只见容沉的脸色愈发难看了,他直言道:“不行,阿离是本王的妻子,岂由得你如此乱来。” 云离眉头一挑,她斜睨了容沉一眼,“怎么不行?我可是亲自被东来王赐婚给白尧了的。” “阿离!别闹脾气。”容沉沉声道。 云离却是嘴角邪邪一扯,“谁跟你闹脾气,我这不仅是为了墨月能顺利登上王位,更是为了你南翎王的大局所想。” 那话语间带着几分嘲讽,让容沉一时间有些无可奈何。 他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只好随她去了。 索性并非什么以身犯险,只是终归顶着一个白尧未婚妻的身份,让他委实不爽罢了。 “公子,外面有动静。”玄衣忽的开口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怕是白尧的人终于找来了。 “我去引开他们,公子你们从来路离开,咱们酒楼见。”玄衣沉声道。 容沉点了点头,玄衣便即刻悄然出了山洞。 听着外面传来追逐声,容沉这才开口道:“走吧。” 说着又靠近云离,沉声道:“我背你。” 云离瞥了容沉一眼,“不需要,我能走。” 说着就一瘸一拐地朝外走去。 容沉见云离执拗的背影,心生无奈,他一个跨步将他一把横抱起。 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说道:“既然不让背,那便抱着。” “你!”云离气结,却是最终没有挣开。 墨月跟在两人的后面,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他最终还是没能将云离带离容沉的身边,可是每当看着云离在容沉面前露出这副模样。 怕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唯有在容沉的身边,她才会是那么一副有脾气,却又极其依赖的小女人姿态。 她的心里早已习惯了有容沉的存在,即便他再怎么努力,也终归无法比及容沉在她心里的位置。 墨月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罢了,他能做的,大概也就只剩下默默守护了。 从相遇的那一刻起,这一切,大抵早已注定了。 林子外天色大亮,阳光穿过稀疏的枝丫洒落而下。 影影绰绰的光影落在三人的身上。 饶是抱着云离,容沉依旧是健步如飞。 倒是身后的墨月,因着有伤在身,跟的有些吃力。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们终于出了林子。 只见林子外的土路上停着一辆马车。 容沉将云离抱上马车之后,这才转身走了出来。 他示意墨月上车之后便亲自驾起了马车。 纵然墨月曾与容沉也是旧识,却从未想过在恢复南翎王身份之后的容沉,还可以做到如斯。 虽是淡漠疏离,却也不拘小节,毫无架子。 一路上只有几个过路的百姓,出了枫林山的地界,四周的人便多了起来。 又行驶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顺利进了兰泽城。 白尧大抵不会想到墨月会如此明目张胆地进城,是以根本没有派人驻守城门搜查。 马车穿过主街道,径直进入了一栋二层小楼的后院。 停下马车,云离不等容沉便兀自走了下去,墨月随后。 “这是哪里?”云离环顾一圈,疑惑道。 “与思离阁一样。”容沉淡淡道。 云离心下一怔,忽的忆起她在不知道容沉的真实身份前,只知道容沉是一个商人。 在三国各处都有开设的酒楼客栈。 那么眼下这座酒楼,就是容沉在兰泽城的产业? 她斜睨了墨月一眼,墨月是云凌,就自然清楚思离阁的意义。 只是容沉还不清楚他就是云凌,虽有心隐瞒,可到底还是暴露了。 只见墨月微微蹙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东来王与银凌公主就在此处。”容沉转过头,对着墨月道。 墨月收回游离的神思,对着容沉点了点头。 云离闻言出声道:“那我去找银凌。” “别急,等玄衣回来。”容沉开口阻止。 眼下银凌奄奄一息,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若让云离就这么过去刺激了一下,万一死了,那墨月的计划就该无疾而终了。 “怎么?怕我气死她?你可别忘了,玄衣的医术能有我厉害?”云离不以为然道。 容沉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云离的鼻子,宠溺道:“你啊,就算医术再高明,没有药材,那也于事无补啊。” 云离眉头一皱,躲开容沉的手,抬手揉了揉被他捏红的鼻子。 虽是不想承认,可他这话却也不假。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鬼医也难医无药之症。 云离抿了抿嘴,忽闻身旁的墨月缓声道:“我去看看父王。” 他在此处,倒显得过分多余了。 容沉微微颔首,“东来王就在二楼最东面的厢房里,还昏迷着,玄衣配了药,虽能延续性命,但他年事已高……” “我明白。”墨月轻喃出声,转身朝着小楼走去。 云离看着他的背影,心底一处隐隐有些触动。 墨月是个重情义的人,更别说,这个将死之人是他的父亲。 纵然未尽人父之责,却终究带着生养之恩。 第四百七十六章:东来政变(上) 中隐隐于市,这说的大抵便是容沉在各国所设的酒楼。 这些酒楼大多设立在集市热闹之地,进进出出的客人络绎不绝。 兰泽城的这一处酒楼亦然。 试问,谁会想到在这样一个热闹之地,会藏着一国之主? 银凌的伤势比云离想象的要重上许多,那一剑正中要害,至今还能活着已是奇迹。 就算玄衣拿了最好的药材,如今的银凌也只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云离觉着事情比自己想的还要麻烦。 而另一边,白尧已经蠢蠢欲动。 东来朝堂之中,早已分成几个阵营,而支持白尧的一方显然更胜一筹。 在云离他们回到兰泽城三日之后,王城之中便下了榜文。 月公子遇刺身亡,东来王气急攻心不治,终是驾鹤归西。 顾念国不可无主,临终之际传位尧王。 在国丧结束之后,白尧便要行登基大礼了。 这样一来,确是直接将东来国改名换姓了。 榜文一下,整个东来国便炸开了锅,有质疑,也有好奇,然更多的,却还是置身事外的淡漠。 谁当国主于他们来说并不重要,百姓在意的从来都只是过着寻常日子,不受战乱之祸,不受离别之苦。 白尧与白胤一般,是个生性多疑之人。 在未见到墨月尸体前便始终无法安心,加上东来王忽然失踪。 两件事加到了一起,这便让白尧等不及要迅速即位。 以至于国丧一结束,这登基大典便开始连夜准备了。 翌日一早,大臣在东来颂德殿内集结,候着吉时到来。 天色昏暗一片,乌云被风吹拂着聚集在王城上空。 巳时刚到,王城之中便响起了嘹亮的钟鼓之声,久久回荡不熄,仿佛在向天下宣示,这东来江山即将易主。 颂德殿内,群臣分列两侧,双手作揖微微躬身,等待着新王的到来。 伴随着一声长喝,一袭明黄龙袍的白尧自颂德殿外缓步而入。 他脸上带着深沉的笑意,一步一步地踏向高位。 随后停在高位之下,由掌事太监宣读遗诏。 一切妥当后,白尧这才接过遗诏,走上高位,受群臣朝拜。 “臣等叩见王上,王上……” “且慢。” 然话音未落,便是一道低沉的嗓音自颂德殿外响起,硬生生将朝拜给打断了去。 白尧眉头一皱,心下划过一丝不祥之感。 所有人循声转头望去,便见一道修长的身影自殿外沉步而入。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他的周身带着雨雾,泛着森森冷意。 他戴着半截银色面具,一双黑眸寡淡如尘,却带着摄人心魂的本事。 “月,月公子?”不知谁满含疑惑地嘀咕了一声。 随后便是忠于东来王室的一众老臣激动起身,“月公子,是月公子回来了,他没有遇刺!” 墨月沉步上前,站定在颂德殿正中,视线凉凉地落在了白尧的身上。 此刻的白尧脸色很是难看,却终归定了定心神佯装惊讶道:“月弟回来了?” 墨月眯了眯眸子,“很意外,很失望吧。” 白尧眉眼一黯,淡淡道:“月弟何出此言,能回来本王自是欣慰,既赶上了本王的登基大典,还请月弟一起见证。” “既然月公子回来了,按东来律法,便该由月公子即王位。”殿下一位老臣忽而开口道。 “此言差矣,先王驾崩前曾有遗诏,明确让尧王登基,即便月公子回来,先王遗诏不可违。”另一人出声道。 …… 殿下争论不休,分派明显。 墨月只是面色沉静,却是在认真计较着每一个臣子的态度。 直到一声低喝自高位传来,白尧脸色阴沉,冷冷道:“诸位皆是东来臣子,月弟身为父王嫡子,虽是民女所生,又自小流落在外,但是王族血脉,理应继承王位。” “然。”他话锋一转,“父王弥留之际立下遗诏,将王位传给本王,本王便自当遵从父王旨意,即位为王。” “诸位,若有异议,便是抗旨。”白尧顿了顿,沉声道。 众臣面面相觑,这话不如道理。 即便月公子才是先王嫡子,可这先王遗诏却是实打实将王位传给尧王的。 饶是忠于东来王的众臣再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呵。” 忽的一道轻笑传入众人耳畔。 满是不屑一顾。 众人将目光落在墨月的身上。 “好一个若有异议,便是抗旨。”墨月冷冷出声,“若是没有圣旨,又何来抗旨一说。” 话音落下,众臣皆是一愣。 “月公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位大臣见状急忙出声。 “什么意思?尧王谋逆,不仅派人刺杀本公子,还意图弑君篡位,敢问一句,殿下诸位大人,丧龙钟响后可有人曾见过父王的遗体?”墨月的话让殿下顿时鸦雀无声。 “没有吧,因为父王早已不在王宫之中,尧王心急想要登上王位,所以大逆不道假传遗诏,编造父王驾崩的消息,将天下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尧王,本公子说的对吗?”墨月凉凉说道。 “胡说八道,父王早已安葬于王陵之中,遗诏也是父王亲口所说。”白尧冷静出声。 “本王明白了,你因父王将王位传给本王,所以心存不满,是以挑此时机前来,将这莫须有的罪名安在本王的身上,墨月,你口出狂言,污蔑本王,来人,将人给本王拿下。” 话音落下,颂德殿外顿时跑进一群侍卫,将墨月给围了起来。 颂德殿的气氛顿时降至冰点,一触即发。 “王上圣旨在此,谁敢动手。”墨月轻拂袍袖,自袖间滑落出一张卷轴,随后高举而起。 白尧脸色大变,隐在龙袍之间的双手紧紧攥起。 不可能,他绝不可能还活着! “假的,这是假的!”白尧厉声道。 墨月嘴角轻扯,“是不是假的,诸位大人瞧一眼便知。” 说着他将圣旨递到了太师的手中。 太师身为几朝老臣,自然再清楚不过。 他打开圣旨一看,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朗声说道:“确实是王上的字迹,这是真的!” 给读者的话: 抱歉各位小仙女,假期闺女生病,发高烧一直守着,断更了这么些天,今日开始补更,争取把欠下的慢慢补上,谢谢各位的不离不弃,么么哒。 第四百七十七章:东来政变(下) “圣旨有言,尧王逆反,为保东来王室正统,东来王之位,只能由月公子继承。”太师沉声开口。 掷地有声的话语让白尧的脸色瞬息万变。 他万万没想到墨月竟然活着回来了。 在东来王失踪之际,他就该明白,这件事定然与墨月脱不开关系。 他已经抓紧速度了,却不成想仍是晚了一步! “既然有两道圣旨,不知尧王可否介意将圣旨交给老臣过目,以免错怪了人。”太师灵机一动,话锋一转,开口说道。 白尧眯了眯眸子,轻哼一声,“区区一道圣旨便想打断今日的登基大典?墨月,你想的太美了。” “礼已成,本王已是东来王,由不得你在此大放厥词,来人,拿下!” 谎言不攻自破,听了这话,所有人大抵都清楚白尧根本拿不出圣旨来。 所以才会直接撕破脸,想要对墨月出手。 墨月眸色一凝,只见四周的侍卫顿时一拥而上。 哒哒哒。 忽的一阵脚步声自殿外响起,接着便是一队身着铠甲的士兵鱼贯而入。 他们手执长剑,将整个颂德殿给围了起来。 士兵一出,原本蜂拥而至的侍卫皆是顿住了脚步。 “玄甲军,是陛下的玄甲军!”太师凝眉出声,“陛下将玄甲军交给了月公子,诸位可看清谁是谁非!” “白尧谋反,其罪当诛,将人,拿了。”墨月冷峻出声。 白尧双拳紧握,低喝出声,“谁敢动本王?给本王动手,杀了墨月。” 一声令下,侍卫得命不再迟疑,抽剑便朝着墨月而去。 四周的玄甲军也迅速反应,扬剑对上侍卫。 一时间,颂德殿内刀光剑影。 墨月抽身而出,径直朝着高位之上的白尧而去。 剑刃泛着寒芒,直抵白尧。 白尧面色一冷,当即抢过一旁侍卫手中的剑,迎上了墨月。 两剑相触,刺啦作响。 两人又同时后退,再一次迎上彼此。 谁都不曾留情,每一剑都想着置彼此于死地。 墨月黑眸之间有恨意涌动,每每思及当初那个场面,长剑破胸,她死在自己的怀中,渐渐冰凉。 他曾以为,自己可以用一生去回应她的感情。 可最终,他却只能用一生的悔恨来祭奠她。 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的白尧。 他要亲手杀了他,为她报仇。 墨月招招狠厉,几乎让白尧难以招架。 白尧从未想过墨月的武功会是如此厉害。 他心一横,朝后一个腾跃,同时朝着一侧拂袖一挥。 墨月执剑追去,却忽见白尧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咻。 忽的一枚暗箭自大殿角落飞射而出,直直朝着墨月而去。 就在暗箭就要射中墨月之际,另一枚箭矢破空而来,叮地一声击中暗箭。 两枚利箭同时自空中跌落,在地板之上落处清脆声响。 墨月眉梢一转,便见一袭黑衣的云离迅速朝着大殿外而去,似乎在追着什么人。 他收敛心神,当即毫不迟疑地再一次袭上白尧。 白尧见一击未中,心下一沉,仓惶迎上墨月。 墨月虚晃一招,白尧一个不察,长剑顿时脱手而去。 尖锐的锋芒直抵脖间,他一双眼底映出惊骇之色。 “灵儿,你终于可以安息了。”墨月呢喃出声,旋即眸间闪过一丝凌厉。 下一刻,腥红的血自白尧的脖间喷射而出,他圆瞪双目,至死都不敢相信墨月真的会杀了他。 直到那一抹明黄颓然倒地,血洒当场,颂德殿内这才安静了下来。 滴答滴答。 一滴滴血顺着剑刃滑落而下,在地板之上凝成一滩。 墨月静静而立,抬手揭下面具,露出那张清俊的脸。 他的脸上,无悲无喜,只是那双映着白尧尸体的眸子里,却带着释然与放下。 他,终于手刃白尧,为灵儿报仇了。 所有人或震惊或叹息地看着白尧死不瞑目的尸体。 而白尧的人见大势已去,便也纷纷丢下武器降了。 “白尧谋逆,其罪当诛,月公子英明神武,请月公子即刻登基。”太师打破沉寂,大声说道。 与此同时,所有人皆是跪倒在地,一并大声道:“请月公子即刻登基。” 墨月收回目光环顾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那高位之上。 有些事,有些人,纵然兜兜转转,也终归会回到原地。 这怕是早已注定好了的。 而他,这辈子,注定要继承东来国主之位。 注定要为之放弃一些他原本在意的人和事。 墨月沉步而上,终是接受群臣朝拜,即位为王。 大雨滂沱,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云离追出颂德殿之后又快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却最终因为脚伤放缓了速度。 就在离那人越来越远之时,她忽然发现前方的人停住了脚步。 那人的对面,就站着一袭黑衣的容沉。 云离心下一喜,一瘸一拐地快步走了上去。 “果然是你!”云离站定在那人跟前,沉声说道:“好久不见啊,白芝。” 眼前之人一袭灰衣,长发束起,虽是男装,那张脸确是之前在边境见到的白芝无疑。 当初白芝害的她和容沉他们差点命丧在那座边境小城之中。 却最终被她逃脱了去。 如今没想到竟会在此遇上。 白芝面色冷然,哼了一声道:“你们竟然还没死。” 云离闻言眉头一挑,“没想到你竟然是白尧的人,所以当初是白胤派你来杀我们的?” “你还敢提我大哥?”白芝眸间闪过一丝杀意,“不怕实话告诉你,当初要杀你的是你们自己人,北霁王的舅父,宇文珏。既然今日在此遇上你,你杀我大哥,眼下又害我二哥,今日我一定要杀了你!” 原来当初是宇文珏与白胤串通,想要置她于死地! 可惜,最终死的却是他们两个。 云离嘴角邪邪一扯,“想杀我?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正好,咱们的仇也该算算!” 白芝眸色一冷,毫不迟疑地抬起手中的弓弩猛地一扣。 顿时,利箭朝着云离飞射而来。 容沉几乎是下意识地将云离一扯,扯到了自己的身后。 白芝手中动作不停,接连射出好几支箭。 第四百七十八章:道别 容沉始终护着云离,手中折扇轻舞,避开了所有的利箭。 云离望着容沉挺括的背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习惯有他护着的感觉,甚至乐在其中。 她安心躲在他的背后,享受着来自他的守护,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 云离嘴角轻抿,纵然这般,她要报的仇,若不能亲自动手,那不是很没乐趣? 只见云离一个旋身,抽出腰际短刀,迅速欺身朝着白芝而去。 容沉眉头一拧,视线落在云离的脚腕之上,生怕她加重伤情。 白芝对上云离。 纵使云离脚腕受伤,白芝却也难以招架云离利落的攻势。 她深知并非两人对手。 眼下颂德殿形势于他们又非常不利,二哥生死未卜,若是硬战只怕吃亏的只有自己。 白芝略一思忖,果断循找机会脱身。 她心思一动,抬起手中弓弩调转方向朝着容沉接连射出三支箭矢。 云离眸色一沉,回身打落其中一支,又见容沉挥扇避开另外两支。 与此同时,白芝调转方向借机迅速朝另一边逃跑了去。 云离见状当即想要追上去,却忽的被容沉给拉住了。 “别追了。”容沉沉声道。 云离眉头紧锁,不满道:“跑了再抓就难了!” “她大哥死了,二哥想必也难逃一死,她再有能耐也兴不起什么风浪了。”容沉淡漠道。 云离没接话,只是觉着这么个大好的报仇时机错过了,有些可惜罢了。 她这人,向来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而白家兄妹各个心思狠辣,眼下被她跑了,她倒觉得未必会如容沉所说兴不起风浪。 在白芝逃跑之后,云离与容沉也悄然离开了东来王宫。 她只能在暗处助墨月一臂之力,假如露面,反倒怕会害了他。 离开之后,东来王宫便传出了白尧造反被绞杀当场的消息。 一如云离所想,确是被墨月亲手给杀了。 东来争权这件事,总算是在这场大雨之中落下了帷幕。 当初她以白尧未婚妻之名给银凌来了个激将法,告诉她白尧的目的和早已将她弃之如敝屣。 银凌虽蛮横骄纵却终归心思简单,果然信了云离的话。 最终将白尧刺杀墨月的事情对着老东来王和盘托出。 云离不同情银凌,然因着她是墨月同父异母的妹妹,还是救下了她。 而老东来王在知道真相之后便立即拟了圣旨,也才有了颂德殿的那一幕。 他年事已高,便顺势而为,既天下已知他驾鹤归西,便决定不再出现在众人面前。 也免去了群臣再兴风波。 在墨月登基后三日,老东来王便在睡梦中离开了人世。 墨月将他安葬入了王陵。 从此,便昭示着江山更替,墨月终成了主宰东来之人。 沉兮宫内,云离坐在池塘边。 扑通。 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稳稳地落进池水之中。 伴随着入水声,泛出一圈圈涟漪。 “你来了。”墨月踱步站定在云离的身后,缓声道。 云离回过头,只见墨月一身湛蓝宽袍,青丝束于白玉冠之中,浑身透露出清俊之感。 唯独脸上的面具,实在煞风景。 记忆里那个邋遢瘦弱的小少年,终成了一国之主,再不复往日那般急躁冲动。 他变得内敛沉稳,安静如尘,让她忽然觉得好陌生啊…… 云离抿嘴一笑,墨黑的眼底闪过一丝释然,身份转换,大抵再也回不到最初。 “我是来和你道别的,我要走了。”云离起身来到墨月的跟前,抬头对上他的眼睛,浅笑道。 墨月心下一怔。 这几日他忙于朝政,忙的他没有时间去想她。 忙的他几乎忘了,她终归是要走的。 他留不住她。 墨月眸间落满伤感。 这么久来,他一直欺瞒她,以为她好为由不断地伤害她,可她却还是帮了他。 墨月自知有愧,他黯然垂眸,良久,才对上云离的星眸。 他抬起手,覆上面具。 云离盯着墨月,倏的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对着他摇了摇头。 她笑的云淡风轻,“算了,这面具看的也挺顺眼,我不想知道你的模样了。” 墨月愣了一瞬,拧眉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谁?” 云离摇了摇头,“相识一场,你以前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是谁。” 墨月沉默了下来,似乎在思索着云离的话。 却见云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浅浅一笑,转身离开。 那动作,那一笑,熟悉的让他几乎以为她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阿离……”墨月呢喃。 他再不是云凌,再不是北霁将军。 而她,也再不是他的主上。 他唤她阿离,想撇开曾经的主仆关系,可到头来他才发现,他们两的关系从来不重要。 在他心里,她的身影早已如烙印深刻。 打从初见,她如战神降临,他便知晓,这一生,他不可能忘记这个亦师亦友的女子。 墨月脱下面具,凉薄的双唇轻轻抿出一抹弧度。 “从今起,天各一方,你一定要保重,阿离,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 沙哑的声音丝丝缕缕地传入云离的耳畔。 她脚步不停,也不曾转身,只是抬起手,轻轻挥了挥。 “道好别了?”容沉见云离走出宫门,脸上带着几分落寞与惆怅。 云离抬起头,对上容沉关切的眸子,她苦笑道:“居然有种亲自送别亲人的伤感。” 容沉不语,便闻云离顿了顿道:“你知道吗,他是云凌啊……从今起,再没人像他一样一口一个主上的叫我了,沉闷却亲切……” 容沉伸手揽住云离的肩膀,捏了捏她的鼻子安慰道:“你要这么想,如今的东来王也曾经是你的小弟,说出去,多有面子不是。” 云离被容沉的话给逗笑了,“也是,你都不觉得意外?还是你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容沉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即便是云凌也没什么奇怪的,你身边的人,有哪一个是普普通通的?” 云离撇撇嘴,没有接容沉的话。 她转过头,偌大的宫门厚重且庄严。 这座巨大的王城,便将是云凌从此生活之地。 云凌,不,墨月,有缘再见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改道洛城 雨过天晴,秋高气爽。 云离因着思念懿儿,当日便与容沉玄衣一并启程回去南翎。 然才不过出兰泽城三里,马车就被一列军队给拦住了。 云离掀开帘子,瞧见的是一群东来军。 为首那人一身绛紫官袍,翻身下马来到马车前。 “李旭奉王上之命,将此文书亲手交给容公子。”李旭微微躬身,抬手奉上一封文书。 云离面露疑惑,转头看向容沉。 容沉微微颔首,玄衣当即跃下马车,将文书接过递到了容沉的手中。 容沉打开文书,唇边漾出一抹几不可见的浅笑。 “替我告诉东来王,这文书,我收下了。”容沉淡淡道。 李旭点了点头,十分恭敬道:“恭送容公子。” 放下帘子,马车再一次缓缓行驶起来。 云离凑近容沉,一脸好奇地望着容沉手中的文书。 容沉斜睨了云离一眼,“想知道文书的内容?” 云离点了点头,“能让你露出笑,这墨月到底在文书里写了什么?” “那你得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沉兮宫里与他说过什么?”容沉对上云离好奇的眸子,温言道。 说过什么? 云离黑眸里闪过一丝疑惑,她微微皱了皱眉。 却见容沉将文书递到了她跟前。 云离轻快地接过打开一看,眸子顿时一亮。 “竟是和平文书!”云离诧异道。 文书有言,只要墨月在位一日,愿与南翎交好,永不交战。 云离释然一笑,看来墨月算是会意了她的话。 他曾是北霁将军,便清楚战争的残酷,如今身为东来王,能做的,便是让东来百姓远离战火纷扰。 他,终归是明白了他是谁。 一路颠簸,在半个多月之后,云离与容沉便入了关。 入了南翎之后,云离发现玄衣行车路线变得荒野偏僻,远远的偏离官道。 而且格外的小心。 她这时才意识到,东来的事情结束了。 可南翎的事情,容沉的事情,却才刚刚开始。 这一日,天色阴沉,天空飘起了细雨。 淅淅沥沥的雨丝带起了越发深重的寒意。 云离掀开帘子,雨水顿时飘拂入内。 她眯了眯眸子,视线落在周遭陌生的景色上,烟雨朦胧。 “这不是回南月城的路,这是去哪?”云离疑惑出声。 “我们先去趟洛城。”容沉淡淡出声。 “洛城?去做什么?我想懿儿了。”云离拧眉道。 “去调查一件事情,不需要多长时间。” 容沉知道云离思念懿儿,他又何尝不是。 只是此番前往洛城,将可能关乎南翎朝局。 “如若你等不及,我让玄衣先送你回去。”容沉想了想,开口道。 云离薄唇轻抿,能让容沉这么在意的事情,必然事关重大。 懿儿有莫言守着,还有离涯帮忙,定然安全。 她沉思片刻,还是出声道:“我陪你去。” 洛城地处南翎国以北,气候严峻。 才抵达洛城地界,天就下起了雪。 云离看着马车外白茫茫一片,没想到这还没入冬,洛城这边竟是冷的彻骨。 容沉将一件披风披上云离的肩膀,敛去了不少寒意。 云离转过头,对上容沉深邃的眸子。 “没想到今年的洛城这么早就下雪了。”容沉视线落在外面,凉凉道。 “公子,夫人,前面就要入城了。”玄衣的声音自帘子外传来。 容沉微微垂眸,“好,我与云离在城下下车。” “嗯?”云离微微一愣。 “洛城以北就是戎狄之地,不乏有戎狄之流混入洛城,是以洛城戒备格外森严,马车入城目标太大,咱们步行进去。”容沉解释道。 在城外下了马车,玄衣驾着马车离开,而容沉与云离便化作过路商人,顺利入了洛城。 洛城街道布景带着北方特色,又被大雪环绕,更是十分特别。 只是这偌大的街道上,总有来来回回的士兵手执长枪巡逻着。 云离戴着大大的兜帽,敛去风雪。 她跟在容沉的身侧,朝着洛城深处走去。 “这洛城城主倒是对洛城百姓负责,这巡逻的士兵就没间断过。”云离环顾一圈,出声道。 容沉隐在兜帽下的眉眼深邃如墨。 他没有接云离的话,视线穿过细碎的飞雪,落在那栋巍峨的建筑之上。 “城主府?你是来找洛城城主的?“云离顺着容沉的目光望去,凝眉询问道。 容沉点了点头。 两人缓步上前,只见城主府外不少仆从正在悬挂红绸灯笼,喜气一片。 云离与容沉相视一眼,来到府门外。 “诶,你们找谁?”一个仆从见来人,停下手中的动作询问出声。 “请问城主府上可是有什么喜事?”容沉微微颔首,问道。 “是啊,明日我家小姐大婚之喜。”那仆从笑了笑道。 容沉沉思片刻,随后便拉着云离离开了。 云离不明所以,却闻容沉缓缓道:“既是城主千金大喜,我们就备份厚礼前去。” 他那意味深长的话语让云离更是糊涂了起来。 容沉,他到底想做什么? 雪越下越大,街道之上覆盖了薄薄一层。 云离与容沉就近入住了一间客栈,客栈不大,却十分整洁。 容沉以云离脚伤不曾好全为由,将云离独自留在了客栈之中。 云离看着容沉离开,背影消失在风雪之中。 直到夜半时分,他才带着一身寒意回来。 云离起身相迎,解下他的披风,非常不满道:“你这么神神秘秘的,让我很没存在感啊。” 容沉闻言失笑,“我只是担心你的脚伤,我去准备贺礼了。” 云离拉着容沉瞧了瞧,一脸狐疑道:“那贺礼呢?” 容沉自怀间掏出一个小巧的锦盒,“喏,这就是贺礼。” 云离斜睨了容沉一眼,伸手接过锦盒打开。 顿时一枚精致的玉扳指呈现在云离的面前。 “玉扳指?那可是城主府千金大婚,你送这个合适吗?”云离不敢苟同道。 “仔细瞧瞧。”容沉淡淡道。 云离闻言瞅了容沉一眼,拿起玉扳指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这里头有字啊……”云离忽的惊讶出声。 “不错,这枚玉扳指,是洛城城主与容洵勾结的证据。”容沉凉凉道。 “什么!”云离一惊。 第四百八十章:喜宴救人 洛城城主竟然与容洵有所勾结。 云离也曾猜测过容沉此行的目的。 她清楚事关重大,却从未想过这件事竟然关乎容洵的谋反。 只是这洛城与国都天南地北,容洵与洛城城主之间,能有什么好勾结的? 容沉没有细说,只道是与一支军队有关。 云离忽然就想起了关于南翎国的一个传说。 一个关于阴兵的传说。 只是太过荒诞,让人不敢置信。 传说中那支阴兵来自地狱,从南翎极北之地的地狱入口来到人间,所到之处无不血流成河。 战火蔓延几乎将整个北方之地吞噬。 当时的南翎国主毅然亲自带兵抵抗,深入北部腹地,大军覆灭,国主也生死不明。 而那支阴兵却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有人说,是国主用命感动了上苍,致使天火降下,灭了阴兵。 也有人说,是国主化成了金龙,击败了阴兵,令它们退回了地狱。 云离收敛心神,传说终归只是传说。 翌日傍晚,容沉便带着云离前往城主府。 城主府外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府门两侧站着府兵和迎客的侍从。 不少人带着厚礼往府里去,只是每个经过门口的都出示了请柬。 显而易见,这洛城的城主是个十分谨慎之人。 容沉与云离在旁站了一会儿。 “等我一会儿。”云离对着容沉挑了挑眉头,说罢转身朝着人群走去。 容沉看着云离十分不小心地撞上一个衣着光鲜的男子,又连声道歉退了过来。 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又开始耍她的小把戏了。 云离得意洋洋地走了回来,对着容沉扬了扬手中的请柬。 容沉会心一笑,两人并肩朝着城主府而去。 出示请柬,,两人顺利进入。 城主府内摆着长桌,两排红灯笼高悬其上,将整个庭院照的大亮。 容沉与云离步入中堂,中堂正中,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与身旁之人谈笑风生。 他留着胡子,看上去自成一派威严,有几分不怒而威之感。 “恭喜洛城主。”容沉上前一步,来到洛城主的面前,出声道。 洛城主闻声侧目,见来人面生,略显疑惑道:“这位公子是?” 容沉掀下兜帽,露出冷峻的颜。 一双黑眸锐利如刃,只一眼,便让洛城主眉头微微锁起。 此人气势浑然天成,绝非池中物。 洛城主略一思忖,开口道:“我与公子可是在哪里见过?” 说着又眉梢一转,视线落在一侧的侍卫身上。 容沉亲政之前周游列国,知道他身份的人少之又少,自然见过他真容的人也不多。 更者洛城又地处极北,洛城主不知容沉身份也是意料之中。 容沉薄唇轻抿,将锦盒递到洛城主的手中。 他淡淡道:“洛城主与我并未见过,途径此处见府内大喜故而前来道贺,特送上一份薄礼,希望洛城主笑纳。” 洛城主闻言一愣,不过转瞬便笑着接过,“原来如此,公子有心了,请公子随意,喝杯喜酒。” 容沉微微颔首,随后便带着云离来到了外面。 云离疑惑出声,“不是要找他,又为什么不当面说明来意?” “我不想与他为敌,今日是他千金大喜之日,这点面子要给,况且,他是聪明人,想必此时已经派人盯着我们了,晚宴之后,他一定要找我们。”容沉幽幽出声。 不想与他为敌?云离望向容沉,见他眸色幽深,心底疑惑更甚。 他是想说服洛城主跳反不成? 正说话间,一对新人出现在了庭院,相携而来。 云离闻声侧目,只见一袭火红嫁衣的明艳女子美目含笑,眼底满是幸福的娇羞与喜悦。 可纵然这般,却也掩盖不住那略显苍白的脸色。 云离打量着女子,嘀咕道:“这新娘子身子好像不太好。” “嗯?何以见得?”容沉低声道。 “她脸色不太好,看着有些虚弱。”云离回道。 一系列行礼敬酒,喜宴热闹开席,新娘由侍女扶着回房。 就在这时,那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只见那一抹火红的身影颓然倒地。 四周顿时乱作一团。 云离与容沉对视一眼,同时起身走了过去。 “娇儿,娇儿……”新郎一个跨步抱住新娘,眼底满是急切之色。 洛城主也是大吼道:“快去请大夫!” 云离打量着那新娘,眉眼一黯,拨开人群就走了进去。 “都让开,别围着。”云离沉声说道。 洛城主抬眼见云离,眉头紧锁,“你是什么人?” “救人要紧,洛城主若不想令千金死的话,就听我的,让人都散了。”云离扫了洛城主一眼,径直蹲在了娇儿的身侧。 洛城主拧眉想了想,开口道:“听他的,都让开。” “新郎官,劳烦将令夫人放平。”云离抬了抬眸子,看向新郎。 新郎连忙按着云离所言,将娇儿放倒在地。 云离伸手抚上娇儿手腕,又贴着娇儿心口听了听。 她即刻双手交叠照着心口开始按压起来。 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旁人从未见过如此救人之法,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那新郎见云离这般,纵然不愿,却还是强忍着没有说一句话。 洛城主双拳紧握,目光沉沉地盯着云离。 云离收回手,看着娇儿胸膛开始起伏,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洛城主,令千金可是有痛心病?”云离起身转头看向洛城主。 洛城主心下一惊,却是点点头道:“不错。” “令千金刺激不得,许是大喜才会导致痛心病发,如今人是救回来了,切记不可再有过大的情绪起伏,慢慢调养吧。”云离淡淡道。 此话一出,洛城主才松了口气,他对着新郎点了点头。 新郎连忙抱起娇儿离开了中堂。 云离也随即转身回到了容沉身侧。 洛城主朝着云离所在望去,见到两人,眸间的考究更甚。 喜宴经着这么一茬,草草结束。 待所有人离开之后,果不其然,洛城主派人将容沉与云离请到了后院书房。 书房之中,洛城主站在书案后,神色凝重。 书案之上,放着容沉所赠的那个锦盒,锦盒敞开,那枚玉扳指映着烛火,剔透光亮。 第四百八十一章:传说是真的 容沉与云离一入书房,书房外便围上了手执长枪的府兵。 云离朝后瞥了一眼,各个气势汹汹。 “不知这玉扳指,公子从何得来?”洛城主沉声开口。 容沉微微颔首,“玉扳指从何而来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这玉扳指物归原主,洛城主可明白其间的意思?” “你们是九王爷的人?”洛城主拧眉道。 可转念一想又不对,这玉扳指事关重大,除非九王爷亲自前来,否则绝不会将其交给别人。 再者这件事即便是其他人来也于事无补啊。 容沉笑着摇头,“洛城主是聪明人,难道没有猜到吗?” 洛城主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大惊失色。 “王上?”洛城主反应过来连忙跪倒在地,“下官洛行叩见王上圣安。” 他双手伏地,心底隐隐不安。 这么说来,王上必然是清楚了他与九王爷之间的事情,适才会出现在此。 容沉上前伸手扶起洛行,开口道:“洛城主无需多礼,本王前来,并非兴师问罪。” 并非兴师问罪? 此话一出便证实了洛行所想,王上确实已经知道了他的事情。 洛行惶恐,虽是起身却仍是不敢正视容沉,心思翻涌想着如何应对。 “本王此番前来,是想跟洛城主打听一个地方。”容沉望着洛行,淡淡说道。 “王上尽管问。”洛行垂首恭敬道。 “地狱之门。” 地狱之门? 云离心下一怔,阴兵? 不会这么巧吧?这个难道不是传说? 洛行重重一愣,脸色瞬间变得很是难看。 他久久不语,却闻容沉凉凉道:“本王不知道九王爷许诺了你什么,但是这支神秘的军队是属于南翎的,你只有与本王合作,才能继续安然无恙地当你的洛城城主。” 洛行眉头紧锁,沉默半响才开口道:“下官一时糊涂,请王上责罚,洛家世代守护这个秘密,非王族后人不可告知,数月前,九王爷寻到下官打听军队之事,下官糊涂,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九王爷。” “不过王上大可放心,地狱之门隐秘,即便知道所在也未必能轻而易举地找到,更何况要调遣这支军队也并非易事。”洛行顿了顿,接着说道。 “这么说来,九王爷还未进过地狱之门。”容沉沉声道。 洛行点了点头,“九王爷打听了地狱之门所在之后就离开了,他只是吩咐下官以扳指为凭,等他下次过来之际,便与他一并前往地狱之门。“ 容沉沉思片刻,看来容洵并不放心洛行。 这扳指,等同于威胁洛行之物,有了此物,两人便是被栓在了一起。 洛行必然只能听他号令。 只是他没想到,这扳指会被他拿到手。 洛行不笨,自然识时务,适才在意识到容沉的身份之时才会和盘托出。 而此次,他必须赶在容洵之前找到地狱之门。 这支军队,决不能落入容洵的手中。 “看来要去这地狱之门并非易事,还请洛城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本王便要出发去这地狱之门。”容沉缓声道。 “这……”洛行心下一惊,迟疑出声。 “这可是洛城主戴罪立功的好时机啊,洛城主可不能白白放弃了呀。”云离在旁怂恿道。 洛行闻言自知此番是躲不过去了,只好应声道:“下官遵命。” “那就明早见了。”容沉说罢与云离相视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外面的侍卫还围着,见两人出来不知作何反应。 “还不速速让开。”洛行在后急忙喝退府兵。 直到离开城主府回了客栈,云离这才将堵在心口许久的疑问一股脑地向容沉倾倒而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地狱之门不是一个传说吗?” 容沉见云离一副好奇的模样,失笑道:“看来你听过这个传说。” 这个传说她也是当初在离涯的藏书阁里无意间翻看到的。 觉得十分特别这才多留了个心眼。 “这个传说是真的,就发生在天下三分,南翎初立之时,当年北方荒蛮,人稀地广,却突然出现了一支神秘的军队一路南下杀伐不歇,当初的南翎王亲自领兵平乱,将那支军队赶至极北腹地,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所有人都在一夕之间全部失踪了,传闻是说天降大火,覆灭了所有人。” “其实不然,当时有两个人活着走出了极北腹地,其中一人就是洛家先祖。” 容沉看向云离,见云离一副深思之态,知道她一定是想到了些什么。 “这么说来,根本没有什么阴兵,这所谓的地狱之门,就是极北腹地?那当时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你说这支军队是属于南翎的又是怎么一回事。”云离疑惑道。 “地狱之门并非极北腹地,是一处通往敌军所生活的地方的大门。”容沉顿了顿,“当时两军接连抵达极北腹地,气候恶劣,遇上了雪崩,据洛家家书所攥,当时的南翎王带领所有人进到了一处冰洞躲避雪崩,当时敌军因为先行入腹地,几乎覆灭,在天灾面前,南翎王抛开了敌我,不惜舍身救下敌军,可惜的是,他们被困在冰洞之中生死不明,只有洛家先祖与另一敌军侥幸逃出,两人带着南翎王与敌军首领的信物自极北腹地分道扬镳,敌军感念南翎王的恩情,愿族人从此效忠南翎,以信物为凭,无论多久,只要有需要,便可任南翎王族所调遣。” “这敌军,原是苦寒之地的一处神秘部落,族人受自然所迫,天生勇猛过人,只是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他们是不是还如曾经一般所向披靡。”容沉低语道。 “既然过了这么久,又如何能确定这个部落是不是还存在?”云离迟疑道。 “不管在不在,容洵既然打了他们的主意,我就必须在他之前,去那里一探究竟。”容沉沉声道。 云离明白,容沉蛰伏了这么久,这一次就势必要一劳永逸。 从根本上断了容洵造反的心,不论是之前的武器,还是如今的军队。 没有了谋反的资本,只怕容洵也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第四百八十二章:冰河 骤雪初霁,万丈阳光穿破云层将整个洛城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 然却驱散不了雪后空气中彻骨的寒意。 城主府门口,洛行拧着眉头来回走动着。 直到见到容沉的身影,这才快步迎了上去。 “王上,不好了。”洛行沉声道。 “怎么了?”容沉微微皱眉道。 “九王爷的人昨夜来过了,问下官拿了地狱之门的地图就走了,下官怕节外生枝,就描摹了一份给了他。”洛行惴惴不安道。 容沉心下一愣,“容洵的人?他没来?” 洛行摇了摇头,“下官记得来人是九王爷身边的心腹,叫作离渊。” 离渊竟然没死? 云离黑眸间闪过一丝冷意,可真是命大。 容沉盯着洛行,洛行触及道容沉那冷煞的眸光,连忙垂首道:“下官知错,但下官绝对不曾告知离渊王上在此。” 容沉所担心的倒并非这个,只是若是容洵没来,即便找到了那个部落,又怎么能说服他们为他所用? 还是离渊的到来只是为了探路?因着容洵与他一样,根本不知道这部落是不是真的存在。 容洵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因此后者的可能性显然更大一些。 既是如此,那便无需太过担心。 容沉敛了敛心神,对着洛行,“无妨,咱们即刻启程。” 洛行闻言连忙应声,“下官已经备好了马车和快马,还有一支精锐的府兵保护王上。” “马车和快马留着,府兵就算了,人多目标大。”容沉淡淡道。 “这……”洛行有些迟疑。 不过最终还是挥退了府兵,只留下一个贴身护卫。 一行人便简装出发了。 容沉与云离坐在马车之上,又在城外与玄衣会合了。 出了洛城一路往北半日光景,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转而为阴。 寒风凛冽,过不多时,便又开始下起了雪。 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将天地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 北方地广人稀,四周都是荒原丛林,看上去十分萧索。 越是往北处走,就越是连个人影都没有。 天渐渐暗了下来,风雪也越来越大。 云离听着马车外呼啸的寒风,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天气这么恶劣,真能找到地狱之门吗?”她敛眉出声道。 容沉伸手紧了紧云离的披风,沉声道:“本来没打算这么急着去找那支军队,可是容洵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也只能抓紧速度,倒是将你一起带了过来,折腾你了。” 云离剐了容沉一眼,“这是什么话。” “我知道你想懿儿想的紧。”容沉揽过云离,柔声道。 “想归想,你的事也很重要,我只是担心这天气,还有洛行那人,是不是靠得住。”云离略显担忧道。 容沉明白云离的顾虑,一次不忠,便极有可能再次背叛。 只是眼下只有带着洛行,才能找到地狱之门。 即便有了地图,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之下,如若不熟悉,很有可能就此迷失了方向。 “王上,咱们得停下了。”马车外传来洛行的声音。 马车随之停了下来,帘子被掀开,风雪顿时闯入。 洛行一身细碎的雪,连眉头都落了白白一层。 “风雪太大,容易迷失方向,下官建议去前方的林子里休息休息,等风雪小一些再赶路。”洛行抹了把脸,沉声道。 “好。”容沉简单应了一声。 洛行闻言点了点头,转身翻身上马。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洛行点上一支火把,在前方带路。 火光在暗夜下的暴雪之中犹如星火,微弱的好似随时都会被覆灭。 云离敛了敛披风,风从马车的四周缝隙里鱼贯而入,冷的她瑟瑟发抖。 忽的只闻咔哒一声,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容沉朝外道。 玄衣掀开帘子,眸间闪过一丝紧张之色,他沉肃道:“公子,夫人,先下马车,千万小心。” 容沉俊眉微蹙,拉上云离下了马车,才下马车,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四周光线昏暗,那边洛行听着动静也折返了回来。 却忽的被玄衣喝止道:“洛城主先请留步。” 洛行一怔,脚步却是顿住了。 容沉眉头紧锁,视线落在马车的车轮之下。 只见车轮之下是碎裂的冰块,一小半车轮已经没入了水下。 “这底下是冰河……”云离拧眉道。 “王上,出什么事了?”风雪太大,洛行见他们站在不动,大声问道。 咔咔。 又是几道脆响,马车又往下陷了几分。 这冰河显然冻的并不严实,无法承受马车的重量。 如今只怕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们此番倒真的是如履薄冰了。 “马车不要了,风雪太大,这冰不厚,就怕撑不住多久,阿离你先过去洛行那边。”容沉沉声道。 云离点了点头,“好。” 情况严峻,她万万不能给容沉带去后顾之忧。 云离小心翼翼地迈步朝前走去,脚下也不时发出刺耳的咔咔声。 每一步,都好像随时可能掉下冰河一般,让云离的神经绷紧了。 火光越来越近,直到脚下不再是湿滑无依之感,她才彻底松了口气。 “到底出什么事了?”洛行翻身下马,举着火把来到云离的对面,询问道。 云离扫了洛行一眼,他一直在前面带路,难道没发现这底下是冰河? 她心思翻涌,然此时却不是思索这个的时候。 “马车陷入冰河了,王上和玄护卫还未过来,有没有绳索?”云离凝眉道。 “冰河?”洛行一惊,连忙往前走了几步,蹲下拨开积雪。 果不其然,积雪之下是湿滑的冰,还能隐隐看到冰下流动的水。 “有,让马带过去。”洛行知道云离的意思,直截了当道。 “不行,马太重,我去。”云离否决道。 说罢也不等洛行开口,接过洛行手中的绳索兀自找了一颗树绑牢。 “劳烦洛城主看着这绳索,若有什么异常,就全靠洛城主了。”云离郑重道。 洛行闻言重重一怔,“公子放心。” 云离点了点头,拿着绳索就重新朝着冰河走去。 风雪将她的身影顷刻之间吞噬了去。 脚下碎裂的声响不断冲击着云离的耳朵,让她一颗心再一次悬了起来。 第四百八十三章:雪林遇险 走出不远,云离便遇见了缓步而来的容沉。 见到容沉,她那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你回来做什么?”容沉轻斥道。 云离小心翼翼地走近容沉,将绳索绑在他的腰际,“以防万一,玄衣呢?” “在后面。”容沉眉头紧锁,拉住了云离冰凉的手。 “绳索有余量,你先朝那边走,洛行在岸边守着,我去接玄衣。”云离说着松开容沉,继续顶着风雪朝前走去。 “阿离!”容沉眉头紧锁,似乎想要阻止她。 可云离却根本无视容沉,既然来了,又岂能半途而废。 “快走,我不放心洛行,而且你这体重再回去只怕这冰层承受不住,没的商量!”云离说着就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玄衣,你在哪?”走出一段距离,云离被风雪迷了眼,根本分不清方向。 “夫人?”玄衣的声音穿过风雪,传入云离的耳畔。 云离循声而去,终于回到了马车边。 只见玄衣站在原地,竟然没有离开。 “你还站在这做什么?”云离皱眉道。 “夫人你别过来,我不能动。”玄衣沉沉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视线朝着玄衣脚下望去。 只见玄衣脚下的冰块之上满是裂痕,有水已经破出冰面,玄衣一动,那冰块随时都会彻底碎开。 马车的一半已经没入了水中,那马儿还在冰面上挣扎着。 玄衣靠的太近,也因此被波及,十分危险。 天寒地冻,若是掉下冰河,只怕是不堪设想。 云离不作迟疑,当即将绳索往玄衣那边一丢,一脸沉肃道:“你先将绳子绑在腰上,然后再跳过来,就算掉下去,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玄衣心下一怔,下意识地接过飞来的绳子。 不知为何,纵然眼下深陷险境,云离的话却让他忽然的安心了下来。 她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强大的内心终归能将身边的人打心底臣服。 就算是曾经他对她有多少偏见,也逐渐消失在一起经历的所有当中。 玄衣迅速绑好了绳子。 风雪呼啸,寒冷刺骨。 脚下是岌岌可危的冰层。 云离紧了紧握着绳子的手,她知道,玄衣这样一跳,极有可能他们两人脚下的冰都扛不住。 可只有这样,他才有逃脱的机会。 “玄衣,快跳。”她开口催促道。 玄衣深吸了口气,猛然发力朝云离所在跳去。 咔咔咔。 接连几声脆响,云离心下一沉。 “快跑。”她低喝一声,随即朝着绳索来处迅速跑去。 玄衣在云离话音落下之际就跟着一起跑了起来。 两人身后,马车轰然入水,冰块沿着两人奔跑方向急速碎裂。 逆着风雪,两人却跑出了一身的汗。 云离边跑还边收着绳索,风雪灌满口鼻,冰凉之感刺激着五官,几乎麻木。 “阿离,快跳。”忽的一道急切的呼喊穿过风雪,传入云离的耳间。 云离不敢回头看,却也知道大事不妙。 她与玄衣同时朝着岸边纵身一跃,脚下湿滑冰冷,寒冷刺骨的水灌入靴子,如同踩在棉花之上。 冰层彻底碎裂,带着积雪,涌动的水流冲刷而起,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云离趴在积雪之中,抬眸望着眼前火把的光亮,如释重负。 容沉伸手将云离扶起,紧张道:“怎么样?可有受伤?” 他伸手拍去云离身上沾满的雪花,动作轻柔之至。 云离摇了摇头,转头见玄衣也是安然无恙,她开口道:“我没事。” 身后汹涌的水面让云离仍是心有余悸。 她收敛心神,如今马车没有了,索性马匹还都在。 “王上,过了这片林子就是当年先祖遭遇雪崩的小凉山腹地,从那里转道再往北走上三日,就应该能抵达地狱之门了。”一旁的洛行出声道。 云离闻言看向洛行,她让洛行在这里守着,一来是因着她体重最轻,由她回去最安全。 二来也想试试洛行是不是故意不说这底下是冰河。 眼下看来,他大抵确实也没发现这积雪下的冰河。 容沉抬头看了看天色,“先入林子休息一晚,风雪太大,夜里赶路容易迷失,咱们明早再启程。” 洛行点头应声,他吩咐护卫先行探路。 不多时,护卫归来,容沉一行这才接连入了林子。 林子里弥漫着腐朽的气味,脚下都是枯枝烂叶,踩上去咯吱作响。 大树参天,枝叶繁茂,一入林子大雪就小了许多。 找了一处相对干燥之地,他们扎下了营帐。 点燃篝火,云离坐在篝火边取暖,那冷到麻木的双脚总算渐渐暖和的起来。 “喝杯热水暖暖身子。”容沉递来一个竹杯,温言道。 云离接过喝了一口,暖意袭来。 她长长舒了口气,见洛行与护卫在另外一边,玄衣坐在不远处烤着方才逮到的野味。 风雪依旧,却不似之前那般严峻。 云离靠上容沉的肩膀,便闻容沉低沉清冷的嗓音浅浅的传入他的耳间。 “这段路会很难,答应我,之后再也不要独身涉险。” “哪是独身涉险,你不还在我身边呢嘛?今日是情况紧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玄衣出事吧。”云离轻轻道。 “反正不许再这样了,遇上事,你要做的就是安心躲我身后。”容沉不容拒绝道。 他伸手将云离冰凉的手握进掌心,塞进怀里。 暖意包裹上云离,不止是手,还有心。 她唇边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渐渐睡了过去。 云离被唤醒的时候见着的是容沉冷峻的脸,墨黑的眸子里满是肃杀。 她环顾一圈,见自己躺在营帐里。 只有零星的篝火还在燃着,外面漆黑一片,显然还未天亮。 “怎么了?”云离疑惑道。 “有狼群。”容沉沉声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那呼啸的风中,果然隐隐有狼嚎之声。 她迅速起身,随同容沉朝外走去。 营帐外,洛行与护卫还有玄衣三人浑身竖着防备,举着火把目光沉肃地盯着四周。 而密林之间,远远望去,有诸多绿眸,荧荧如鬼火,正幽幽地盯着他们。 第四百八十四章:神秘女子 云离心里沉了沉,竟然来了这么多狼。 只怕是他们刚好跑进了它们的猎食地。 群狼碍着火把不敢靠近,可火把总有燃尽之时,这样耗下去吃亏的终归是他们。 “还记得当初我们战群狼吗?”容沉的声音清清冷冷的响起。 云离当然记得,当时戎狄进犯,她奉命出征,在途中也曾遇上狼群。 “你的意思是找头狼?”云离脑中灵光一闪,沉声道。 容沉点了点头,“将狼引出林子,擒贼先擒王。” “我去。”玄衣从旁出声道。 说着抽出长剑,将火把递给容沉,独身朝前走去。 碎雪飞扬,包裹着玄衣来到林子间。 他视线四转,落在周围来回踱步的群狼身上。 群狼迂回踱步,始终不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忽而狼间传来一声低嚎之声。 云离循声而去,只见一只硕大的黑狼隐在树后,看不真切。 与此同时,周围的狼群开始躁动起来。 终于有一头灰狼忍不住朝着玄衣奔去。 有了一头狼的行动,四周的狼接二连三地开始朝着他们奔来。 “我去对付头狼。”容沉说罢扬起折扇飞身而去。 云离见状也不作停留,迅速抽出短刀进入战圈。 让云离没想到的是洛行这人,竟然勇武非常,面对狼群也丝毫不惧。 与之前在容沉面前那副姿态截然不同。 玄衣率先对上黑狼,黑狼速度很快,纵然再有灵性也不过只是一直野兽罢了。 玄衣接连几个退步,又迅速发起攻击,将黑狼击退。 周围不断有狼发起进攻,云离一路掩护容沉,直到见容沉靠近了头狼,这才回身对付起了近身的狼群。 那一边容沉对上头狼,一近前就发起了凌厉攻势。 头狼健硕,四爪有力,每一下都带着千钧之势。 容沉闪身躲开头狼的攻击的同时旋身扬起折扇,扇沿锋利,带着寒芒直逼头狼的腹部。 头狼受了一击,又一个腾跃落在容沉一米开外。 它低垂着硕大的脑袋,一双绿幽幽的眼珠子凶狠地盯着容沉,龇牙咧嘴,仿佛要将容沉生吞活剥了。 而它的腹部,厚实的皮毛之下,有一道腥红的血痕,正汩汩流着血。 头狼低嚎一声,顿时四周跑来几头黑狼,将容沉围在了中间。 云离正与一头狼缠斗着,视线一瞥,撇及容沉,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可她想要脱身,却被跟前的狼缠的死死的。 云离心底顿时急躁起来。 容沉眸间闪过一丝凝重之色,他紧了紧手中的折扇。 就在这时,周围的狼开始群起而攻之。 容沉闪身躲开跟前的黑狼,同时一脚踹上旁边朝他咬来的狼。 才刚落地,身后又是一道劲风袭来。 腹背受敌,群狼凶狠,容沉几乎难以招架。 千钧一发之际,一枚利箭破空而来,稳稳地扎入了容沉身后的黑狼脖间。 容沉看着黑狼跌倒在他的跟前,接着又是几道箭矢飞射而来。 他四下环顾,只见不远处一棵树上攀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顾不得多想,容沉迅速挥扇袭上头狼。 头狼受了伤,攻击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几个来回之后,他忽然长嚎一声,迅速转身朝着林子深处跑去。 四周的狼群受了命令,纷纷转身四散奔跑,消失在了林子深处。 云离急忙来到容沉身边,“你受伤了!” 容沉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左肩被狼爪抓破了,腥红一片,“没事,皮外伤。” 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原本待着人的那棵树上空空如也。 “怎么了?”云离见容沉看得出神,疑惑出声。 容沉扫了四周的狼尸一眼,“有人帮忙,不过没有露面。” 云离闻言一怔,随着容沉的视线看去,她蹲下身子,自黑狼脖间拨了一根箭出来。 “只是寻常的木箭,可以说是非常粗糙,像是自制的。”云离缓声道。 “洛行,这林子里可有人住?”容沉回头看向因着缠斗略显狼狈的洛行。 洛行却是摇了摇头道:“这个下官倒是不清楚,此处深山野林,极北之地又十分荒芜,不应该住着人,但也保不齐有猎户不怕死到此狩猎,不过这个时节,不太可能。” 容沉垂眸,不再多言。 “先不管,你的伤要处理一下。”云离出声道。 “这里不安全,狼群说不准还会回头,天快亮了,我们即刻启程。”容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云离闻言眉头皱起,然容沉说的不无道理。 但她执意等容沉处理好伤口再走,加上才刚刚和狼群搏斗,大家都疲累不堪。 容沉拗不过云离,只得同意了。 在原地休息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天色也亮了起来。 这时候,他们才收拾好了东西重新启程。 雪依旧下个不停,林子里的积雪越积越厚,不时有成堆的雪压弯树枝跌落而下。 他们缓慢朝着林子另一边前进着。 “等等。”云离忽的顿住脚步,“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众人闻声纷纷停了下来。 “好像是呼救声。”玄衣俊眉一蹙,沉声道,“从那边传来的。” “去看看。”容沉心思一动,抬步朝着声源处走去。 没走多久,视线之中便出现了一个破开的陷阱。 积雪凌乱,杂草狼藉。 陷阱约莫三人高,透过稀疏暗沉的光线,隐隐可以看见底下坐着一个人。 “快救我!”那声音很轻却很脆,竟然是个女子。 在这深山老林里居然会有女子? 云离心下意外,却见容沉示意洛行将绳索丢下去。 她眉头微蹙,容沉向来是个谨慎之人,在这里居然什么都不问就出手救人了? “我把绳索放下去,你自己绑好,我们拉你上来。”容沉对着陷阱之中道。 不多时,被放入陷阱的绳索动了动,洛行的护卫和玄衣两人一起将人给拉了起来。 那女子装束奇怪,看着并非南翎打扮。 饶是天气严寒,依旧露着手腕脚腕,还带着银铃,叮当作响。 她一头青丝高高盘起,露出白皙小巧的脸蛋,五官分明,又带着几分异域风情。 “昨夜的人,是你?”容沉冷不丁开口道。 云离心下一怔,却见女子背后背着一把造型独特的弓弩,还有与狼尸身上一般无二的木箭。 第四百八十五章:宣誓主权 少女捂着脚腕坐在雪地里,小脸皱到了一起,似乎很痛苦。 “要不是因为你们,我怎么会掉进这陷阱,脚都崴了。”少女噘着嘴,很是不满道。 容沉闻言俊眉微蹙,沉声道:“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 “很奇怪吗?这里是你的吗?我爱出现在哪就在哪。你们招惹了狼群,为了救你,我开了杀戒,这就遭报应了,所以你要送我回去。”少女说着纤细的指尖直指容沉。 听了少女的话,容沉顿时啼笑皆非。 “那不知道姑娘家住何处?”容沉询问道。 少女抿了抿嘴,仰起头道:“北边。” “北边?”容沉重复了一遍,“刚巧,我们也要去北边,玄衣,带上这位姑娘一起。” 云离打量着少女,见少女眼中有闪躲之色,心底隐隐生出几分奇怪之感。 然容沉发话了,她也没有反驳的道理。 更何况将一个少女丢在这林子里,似乎也不太妥当。 玄衣上前,刚想要伸手扶起少女,却被少女躲开了。 “别碰我,我不要你,我要你背我。”少女又指向容沉,义正言辞道:“昨夜我救了你,理应你来背我。” “大胆!”洛行从旁呵斥道。 少女眉梢一转,视线落在洛行的身上,“大胆?我胆子是不小呢。” 容沉眉眼深邃,看着少女出神。 沉默了片刻,他才开口道:“好,我来背你。” “公子?”玄衣心下一惊,似乎没想到这话会是从容沉的口中说出来的。 说完他又小心翼翼地看向云离,却见云离神色淡漠,一双凤眸之间带着几分考究之色。 少女似乎很满意容沉的话,她朝着容沉伸出了手。 容沉背起少女,缓步朝前走去。 云离走在容沉的背后,看着少女搂着容沉的脖子,脸上露出春风得意的笑。 她抬手摸了摸鼻子,指尖凉凉的,心底也有些凉凉的不舒服。 容沉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昨夜你被群狼围着,为什么都瞧不见你害怕。”少女下巴抵在容沉的肩上,侧着头好奇道。 容沉微微有些不自在,却隐忍了下来。 “姑娘……” “我叫阿朵,别叫我姑娘姑娘的。”阿朵脆生生说道。 容沉微怔,没有接话。 “公子,前面就出林子了,不知阿朵姑娘的家在何方?可需要下官派手下护送回去。”洛行来到容沉身侧,出声询问道。 “没到呢,就一路往北,不要你手下,我就要他,公子公子的,你都没有名字的嘛?”阿朵拍了拍容沉的肩膀,奇怪道。 “公子背了你一路了,这山路崎岖,就算是报恩,也该让人休息休息吧。”玄衣不满出声。 阿朵一听愣了一瞬,她嘀咕道:“你累了吗?还是我太重?我哥哥他们背我一天都不带喘的呢,那你放我下来吧,你休息休息。” 容沉放下阿朵,阿朵却是一把搂住了他的手腕。 “那你不要背我了,就搀着我好了。”阿朵扬起嘴角,笑眯眯道。 听了这话,一旁的玄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过她这模样,竟让玄衣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转念一想,这无赖劲和初见时的云离简直一模一样啊。 他眉梢一转,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却见她脸色有些难看,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玄衣暗道不好,这看样子云离似乎是动怒了。 容沉却是耐着性子,对着阿朵道:“阿朵,让玄衣给你看看脚,脚崴了不是小事,治不好可是要跛的。” 阿朵一听吓了一跳,“你说的可是真的?” 说着又瞧了瞧自己的脚腕,红肿一片,连银铃铛都快绑牢了。 她撇撇嘴,妥协道:“那好吧,那就看看吧,我可不想成跛子。” 容沉看向玄衣,对着玄衣点了点头。 “夫人?”玄衣却是询问似的看向云离,轻轻唤了一声。 他心里可就只认云离这一个夫人,眼下虽是容沉下令,可他之前受了云离的恩情,云离看着怒了,他也得为自家公子考虑考虑后果不是。 云离抬眸,对于玄衣的态度有些捉摸不透。 “容沉说的是,这脚崴了,就得立马治疗,这背了一路,倒算是拖延了。”云离意味深长道。 容沉心里咯噔一下,云离这话里头,分明就是在责怪他啊。 不过片刻,容沉便是恍然了。 云离这态度,根本就是对他有所误会了,或者说是,吃醋了? 责怪他背了其他女子。 思及至此,容沉唇边轻扯出了一抹浅淡的笑。 “原来你叫容沉,那我就叫你容哥哥吧。”阿朵根本没将云离的话放在眼里,唯独听进了容沉之名。 玄衣见云离你这么说,便就来到阿朵跟前,去给她上药包扎。 银铃铛叮叮当当,阿朵却是苦着脸,强忍着脚腕的痛楚。 一双手牢牢抱着容沉的手腕就是不肯松开。 待处理好之后,他们这才又重新上路。 出了林子,就是一片荒原,可以骑马前行。 然而马儿只要五匹,就注定阿朵必须和他们其中一人一起骑。 “我要和容哥哥坐同一匹马。”阿朵站在原地,笑着道。 “男有女别,阿朵姑娘还是和我同乘一骑吧。”云离冷不丁插嘴道。 “嗳?”阿朵一愣,一脸迷糊地看向云离,“你不也是男的吗?” “我是女的,容沉的妻子。”云离嘴角轻轻一扯,笑道。 那笑淡漠疏离,又不及眼底,让阿朵心里头生出几分莫名之感。 “妻子?”她拧着眉头嘀咕道。 一旁的洛行也是重重一愣,不曾想到眼前这个清俊标致的青年竟然是王妃? 容沉墨色的眸间满含笑意,云离终于还是忍不住宣誓主权了。 “唔,阿离是我的妻子,阿朵不介意就与她同乘一骑吧。”容沉清冷出声。 “那好吧。”阿朵妥协道。 她眨了眨眼睛,满是探究地望着云离。 云离伸手将她拉上马背,双脚一夹马腹,马儿顿时朝前奔去。 “阿离姐姐,你们南翎人是不是都可以一夫多妻的。”阿朵迎着风,落下的发丝吹拂在云离的脸上,麻麻痒痒。 带着一股浅淡的青草香气,她的话,却是让云离心下一怔。 这丫头,还真对容沉有非分之想? 给读者的话: 第四更,也是补之前落下的哦,么么哒。 第四百八十六章:森林巨蟒 云离对上阿朵清透如水的眸子,一时间哑口无言。 沉默良久,她才开口道:“与别人分享自己心爱之人,你无所谓?” 阿朵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似乎在考究云离的话。 半响后她才抿起嘴角,笑盈盈道:“我要是喜欢,才不管他有多少妻子呢,只要能在他的身边,其他都无所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没有接话。 阿朵看似刁蛮,实则天真,甚至称得上是幼稚。 这样的人,大抵是没什么心机的。 阿朵见云离不理她了,便也不再多言。 穿过被积雪覆盖的荒原,前方雪雾之中出现了逶迤的山脉。 “公子,前方就到了小凉山了。”洛行出声道。 “天气严峻,小心行进。”容沉叮嘱出声。 说罢调转马头,来到了云离身侧。 还未开口,阿朵就翘起嘴角,笑眯眯地唤道:“容哥哥,你们到小凉山做什么呀?” “阿朵,这四处荒凉,你家到底在何处?”容沉凝眉道。 阿朵撇撇嘴,“还要走上几日呢,你可是答应送我回去的。” 容沉闻言微微垂眸,不过转瞬又轻扯嘴角道:“会送你回去的,不过你也得告诉我你家怎么走。” 阿朵一听乐了,一双水眸间满是笑意。 “过了小凉山腹地再往北走上三日就到啦。”阿朵说道。 这话让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愣,唯独容沉,似乎在意料之中。 他微微颔首,“好。” 穿过小凉山腹地往北,翻过两座山脉,便是一处巨大的原始森林。 而阿朵所说的家,就在那原始森林之中。 来到原始森林,里面连个下脚的路都没有,参天巨树,荆棘丛生。 他们只得将马系在森林入口,徒步入内。 这一日,下了许久的雪终于停了,可饶是阳光正胜,森林之中仍是光线晦暗。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又寒凉的气息,那是一种能透入骨子里的寒冷。 云离敛了敛披风,戴上了大大的兜帽。 “公子,按照地图,地狱之门就在这片原始森林之中,那阿朵姑娘她?”洛行避开阿朵,来到容沉身边迟疑出声。 若是此时还不能猜到些什么,那他这个城主就白当了。 容沉点了点头,“即便她不是那神秘部落中人,也应该有些关系。” 此时阿朵正蹲在一棵树前,不知在做些什么。 云离踱步走了过去,却发现她正拿着木箭在地上画着一些奇怪的图案。 “这是什么?”云离出声询问道。 阿朵没有理会云离,只是兀自画着,随后又双手合十,嘴里念叨起来。 直到一切结束,这才起身面对云离,笑了笑道:“这是我家乡的一种风俗,用来祈祷平安的。” 祈祷平安? 云离眼底露出几分狐疑之色,却见阿朵转过头,视线落在那片原始森林之中。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敬畏与忧色。 似乎,在那森林之中,会有多么不好的事情在等待着他们。 白茫茫的天地之间,这片原始森林却如一只蛰伏沉睡的巨兽,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不知为何,云离心底隐隐有一丝不安,和不祥之感。 “夫人,启程吧。”玄衣来到云离跟前,出声道。 云离收回游离的神思,看向玄衣点了点头。 阿朵一听一瘸一拐地走到容沉身边,不管不顾地一把搂住了容沉的手腕。 她朝着容沉咧嘴一笑,“容哥哥,我和你一起走。” 容沉眉头轻挑,刚想抽回手,却见云离冷冷扫了他一眼,转身走进了森林之中。 一侧的玄衣见状连忙走了过来,伸手将阿朵扶住了。 他笑着道:“阿朵姑娘,我是大夫,理应替公子照顾你,来,我扶着你。” 说罢不由分说地扶着阿朵朝森林里走去。 “诶!我不要你扶呀,你这人怎么自说自话的呢。”阿朵急急道。 玄衣却是厚着脸皮,不管不顾地扶住了她。 森林里一地的枯枝烂叶和不知名的植物荆棘,难走的很。 洛行的护卫走在最前拿剑开路,接着便是云离。 玄衣扶着阿朵走在云离之后,容沉与洛行则走在最后给他们断后。 越是往里,周遭的巨树每一棵都是几人难抱,粗壮不已,虬枝盘扣,叶如伞盖。 还有不少积雪堆在枝头,几种色彩掺和在一起,竟也露出几分别样的景色。 在林子里走了大半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只有零星的月光穿过森林的枝叶,映着积雪,惨白一片。 云离他们借着月光继续缓慢前行。 穿过一截巨大的断木,云离手执短刀,边走边砍去荆棘。 护卫走在她的前方一丈开外,也正不断地砍着两旁的植物以清出下脚处。 然下一刻,却只闻一声尖叫,那护卫顿时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云离心下一惊,连忙快步跑了过去。 前方是一棵巨大的榕树,根须粗壮低垂至地。 “阿离,小心。”忽而一道惊呼传入云离的耳畔。 只闻一阵腥臭味扑面而来,她仰起头,对上的是一双巨大的瞳眸。 腥红的信子吞吐之间,巨大的嘴巴直直朝她而来,獠牙尖锐如刃。 好大的巨蟒!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迅速朝后退去。 巨蟒盘在树上,犹如一条小龙,硕大的脑袋足有云离两个之大。 而此时,云离也才瞧见,在巨蟒之后不远处有一处巨大的坑洞,隐有热浪升腾而起,带着火红的光,在暗夜之中,宛若炼狱。 地狱之门? 容不得细想,巨蟒再一次朝她俯冲而来。 云离手腕忽的一重,身子已经被容沉扯到了他的身后。 折扇飞旋而出,击上巨蟒的脑袋,巨蟒顿时朝后缩了缩。 “走。”容沉拉着云离快速朝后退开。 那巨蟒却也没有追上来,只是竖了竖脑袋,重新盘上了那棵巨大的榕树。 直到退出安全距离,容沉才停了下来。 云离却是转身径直朝着阿朵走去,她一把抓住阿朵的手臂,沉沉道:“你知道我们会遇上巨蟒是不是?为什么不早说?” 阿朵被云离汹汹的气势吓了一大跳。 她脸色瞬间苍白一片,求救似地看向容沉。 容沉眉头微蹙,伸手握上云离的手腕,缓声道:“有话好说,别冲动。” 第四百八十七章:阴罗族 云离眉目一冷,没好气道:“死了一个人,有什么话好说?你家就在此处,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会遇上什么?” 阿朵被云离的气势吓着躲到了容沉的身后。 她怯生生地看着云离,弱弱道:“阿离姐姐,都是我不好,是我忘记和你们说了。” 容沉俊眉一蹙,转身扶住阿朵,沉声道:“阿朵,你老实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阿朵撇撇嘴,想了想道:“这巨蟒是我们族里的守护神,保护族人不受外敌侵扰的,我刚才想说来着,又怕你们因为这个不送我回家,所以才没吱声。” “就因如此,让我们白白葬送了一条命。”云离轻哼一声,转身离开。 “阿离……”容沉轻唤出声,想追上去,却被阿朵拉住了。 阿朵一脸委屈地看着容沉,喃喃道:“容哥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容沉眉头紧锁,“阿朵,你和我老实说说,这巨蟒,还有你所谓的族人,都是怎么回事。” 阿朵紧抿着嘴,良久才缓缓道:“其实我是阴罗族人,我们阴罗族与世隔绝,住在这原始森林之后地狱之门后,因为这巨蟒,所以数百年来从未有人来打扰。”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林子里?”容沉询问道。 阿朵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说道:“我是去找我未来夫君的。” “嗯?”容沉微微一愣。 “就是你啊!”阿朵瞥了容沉一眼,娇羞道。 “我?”容沉闻言啼笑皆非。 可是阿朵口中的阴罗族,应该就是当初与南翎王交战的神秘军队。 也是他要赶在容洵前找的军队。 “对啊,就是你,所以我要带你回去。”阿朵信誓旦旦道。 “好,我随你回去。”容沉缓声道。 阿朵闻言更是喜上眉梢,她连连点头,伸手挽住了容沉的手臂。 玄衣在旁杵着脸,见容沉并未回绝,更是一脸莫名。 他略一思忖,转身朝着云离所在而去。 “夫人……”玄衣来到云离的身后。 那边的对话云离也悉数听在耳中,她明白,有阿朵在,他们才能安然无恙地进到阴罗族。 容沉大抵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阿朵一门心思想要让容沉当她的夫君,容沉这副模棱两可的态度,却让云离心里不是滋味。 她总算是明白,身为帝王,终究凉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总会做些违心之事。 亦或是,他对阿朵,也是有心? 玄衣见云离有些失神,再一次开口道:“公子他只是为了大局着想,夫人莫要多想了。” 玄衣的话将云离游离的神思给拉了回来。 她心里一怔,略显诧异地看向玄衣。 他几次三番地为容沉解释,也是怕她误会容沉吧。 这样忠心的他,让她不禁想起了曾经的云凌。 云离嘴角轻扯,对着玄衣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我能多想什么?容沉是南翎王,而我如今只是没有身份之人,我与他,除了懿儿之外,似乎也没什么牵扯的。” 玄衣重重一愣,这还没多想? 他清了清嗓子,苦笑道:“夫人说这话就显得薄情了些。” “是吗?我不就是这么一个人嘛?”云离说的云淡风轻,“倒是你家公子,兴许是个情种。” 说话间,云离的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与阿朵说话的容沉身上。 黑衣如墨,衬着身形修长不已,青丝高束于玉冠之中,带着逼人的贵气。 他再不似曾经的谪仙出尘,而今,早已从骨子里透露着帝王之气。 四目相对,容沉对上云离寡淡的眸子,心下微微一愣。 只见她朝他浅浅一笑,那笑却疏离淡漠,让他一瞬的心慌。 “洛行,玄衣,准备启程。”容沉收敛心神,开口道。 玄衣闻言对着云离点了点头,转身来到了容沉的身边。 阿朵说她会给他们带路,避开巨蟒,进到族中。 唯独云离,对于阿朵始终存有疑虑。 按着阿朵所言,数百年来阴罗族都不曾进过外人。 而今,阿朵竟然堂而皇之地将他们带进去? 真如她所言,只是为了将容沉这个未来夫君带进去吗? 避开巨蟒,阿朵带着他们从另一条隐蔽的路线迂回来到了那个巨大的坑洞边。 直到来到坑洞边,云离才意识到,这里是一个活火山口。 火山口之下是翻涌的岩浆,火红炙热,冒着滚滚热浪。 许是之前的人不明就里,适才会将这活火山口称作地狱之门。 热浪驱散了周围的寒意,四周寸草不生。 云离环顾四周,这阴罗族在这活火山口之后。 对于外人来说,遇上巨蟒就基本不敢再前进了,更别说见到这火山口。 只怕更是吓的不敢再往前了,所以阴罗族才能安稳至今吧。 “容哥哥,跟我来,穿过前面那座瀑布,就到了。”阿朵指了指火山口的另外一边。 沿着火山口的边缘来到另一边,便可瞧见几株榕树林立的山崖边缘。 粗壮的藤蔓沿着山崖垂下,榕树旁,竟是一帘巨大的瀑布飞檐之下。 莹白的浪花滚滚,冲刷着四周的岩石光洁如玉。 阿朵拉了拉容沉的手,叮嘱道:“容哥哥,你可要跟紧我。” 说着拉住了身边的一根藤蔓,纵身朝着瀑布之中跃去,随后一下子消失在了瀑布之中。 云离眯了眯眸子,这阴罗族的入口,竟是在瀑布之后? “阿离,自己小心。”容沉对着云离叮嘱一声,旋即拉起藤蔓,纵身一跃。 云离皱了皱眉头,毫不迟疑地拉起藤蔓往瀑布跃去。 藤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径直穿过瀑布。 清凉的水包裹上周身,就在一瞬的窒息之后,云离稳稳落地。 脚下是湿滑的岩石,空气潮湿不已。 容沉扶上了她,伸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水。 云离瞥了容沉一眼,此处是一处山洞,四周的岩石上挂着水珠,前方不远处,有一处巨大的光亮。 玄衣和洛行紧随其后,都安然无恙地进了山洞。 阿朵拉了拉容沉,将容沉拉着往光亮处走去。 “容哥哥,我们到了……” 穿过光亮,视线豁然开朗…… 第四百八十八章:玄衣失踪 漆黑的天幕之上星子闪烁,一轮圆月高悬,月华倾泻而下,映着皑皑白雪覆盖的山峦叠嶂。 迷蒙的莹白之中,云雾缭绕,山下星火宛若银河,此起彼伏。 清清凉凉的空气,安然静谧,微风徐徐,吹拂着冰雪的清冷香气,萦绕上云离的鼻尖。 即便只是夜景,都已经如此精绝,不难想象,白日里的景色会是多么让人惊艳。 说是世外桃源,也并不为过。 地狱之门,阴罗族,这些带着神秘阴暗色彩的名字,倒与此处格外不搭。 阿朵转过头望向容沉,扬起嘴角道:“容哥哥,走吧。” 说着不由分说地牵起容沉的手,带着他朝山下走去。 此处乃是一处盆地,沿着山脊往下,便来到了一处村落。 村口有一巨大的木牌楼,八盏六角灯笼高悬两侧,泛着幽幽红光。 牌楼之后,是鳞次栉比的吊脚楼,一排排,一路延伸至半山腰。 许是入了夜,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族人都习惯早睡,这个时辰都已经入睡了。” 似乎看出众人面上的疑惑,阿朵出声解释道。 “阴罗族习俗,入夜点灯长明,寓意与日月同辉。”她顿了顿,又道。 来到一处吊脚楼,阿朵站住了脚步,她侧过头,对着容沉道:“容哥哥,这就是我家,今夜,你们就先住在这里吧。” 说着兀自推开了门,伴随着吱呀一声,屋内之景映入众人眼帘。 干净整洁的布置,没有多余的摆设,简单到看着没有人气。 屋子左后方有一个楼梯,通往二楼。 阿朵将弓弩挂上墙,转身对着众人道:“楼上有房间,你们请便吧,容哥哥,你跟我来。” 说着也不管别人,上前拉着容沉就往后面走去。 容沉俊眉微蹙,却终归没有反驳。 云离沉着脸,即便是做戏也该够了,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她冷哼一声,转身上楼。 玄衣连忙跟了过去。 云离四处看了看,楼上有三间房,都十分整洁。 只是每个房间都不像是住着人的样子。 难道这偌大的吊脚楼,竟然只有阿朵一个人住? 云离觉得有些奇怪,即便这里地方大,那也不至于让一个小姑娘单独住一栋楼吧? “夫人,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玄衣拧眉出声。 “太安静,太干净。”云离沉声道。 玄衣点头表示赞同,“这里简直就不像人间。” 云离眉头一挑,戏谑道:“那你觉着我们这就到了阴曹地府了?” 玄衣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发觉云离是在开玩笑,顿时无奈道:“夫人你别开玩笑,大晚上的瘆得慌。” “你还怕这个?”云离翘起嘴角,笑着道。 倒不是怕,只是这里,真是安静的让人有些心慌。 第一眼觉得这里景色过人,再细细瞧来,周围这挂满了红灯笼,真是十分诡异。 “玄衣,你看那是什么?”云离忽的脸色一变,指着远处慌张道。 玄衣被云离的样子搞的心下一慌,顺着云离所指望去,却什么都没有瞧见。 “夫人?什么都没有啊。”玄衣转过头。 身旁却没了云离的身影。 他心下一惊,左肩陡然一重。 “啊……”玄衣惊呼出声,却忽闻云离大笑起来。 他这才发现云离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背后,这根本就是在耍他! 玄衣长吁了一口气,“夫人,这一点都不好笑。” 云离伸手拍了拍玄衣的肩膀,“一个大小伙子,怎么那么胆小呢,哈哈,乏了,睡去了。” 玄衣看着云离的背影,无奈摇头。 忽的视线之中闪过一道红色的影子,玄衣心下一凝,只见不远处的吊脚楼旁站着一个红衣女子。 他浑身一个激灵,仔细一看,又发现那女子居然在朝他招手。 玄衣敛了敛心神,略一思忖,还是下楼走了出去。 翌日清早云离在一阵诱人的饭香之中醒来。 一醒来便听到外面人声鼎沸。 她翻身下床,穿好衣衫推开了窗棂。 只见夜间寂静的街道,现如今却是人来人往。 每个人的装束与之前见到阿朵时的装束一样,充满了异域风情。 他们或挽着篮子,或挑着水,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平和简单的笑容。 只是云离发现这些人中的男子,各个都是精壮非常,一看就是孔武有力之辈。 饶是天气严寒,他们依旧是光着膀子,丝毫不畏寒冷。 正观察之际,云离的房门被敲响。 她转身去开门,便见一袭黑衣的容沉站在门外。 云离瞥了容沉一眼,“昨夜睡的可好?” 容沉听出云离话语间的几分玩味,他略显无奈道:“你生气了?” 云离眉头一挑,“至于?走吧,既然来了阴罗族,你也该去办正事儿了吧,我可想着快点回去见懿儿呢。” 容沉伸手捏了捏云离的鼻子,“还说没生气,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云离白了容沉一眼,伸手拍掉容沉的手,越过他走了出去。 来到楼下,阿朵已经站在门口了。 “容哥哥,我带你去见族长。”阿朵见容沉下来,眼睛笑的弯弯的,宛若月牙儿。 “好。” 云离四下环顾,未见玄衣。 她奇怪道:“玄衣呢?” “洛行,你去叫他。”容沉开口道。 既然要去,就自然是一起去。 洛行应了一声,重新上了楼,不多时他便急匆匆地跑了下来。 “公子,玄衣不在房里,那屋子看着也不像睡过人。”洛行皱眉道。 “什么?”云离心下一怔。 阿朵面露疑惑之色,“昨夜不都在的吗?怎么会不见了?难道他自己跑出去了?糟了!” 阿朵的口气不好,脸色也有些难看。 “如果出去,会怎样?”云离心里有些不安。 “阴罗族数百年来从未有外人来过,试想突然进来个陌生人,你说族人会是什么反应?”阿朵眉头紧锁,“要真是昨夜就跑了出去,那他很有可能被……” “不会的。”云离斩钉截铁道,“你是阴罗族人,就有办法找到他,是不是?他现在有可能在哪里?” “祠堂。”阿朵眸色一亮,“我这就带你们去。” 第四百八十九章:条件 一出吊脚楼,他们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所有人都顿住了脚步,万分惊愕地看着他们。 从阿朵住处到半山腰的祠堂,云离真真体会到了什么叫作万众瞩目。 所有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跟着他们一路朝着祠堂而去。 祠堂里坐了十来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有男有女。 阿朵让容沉他们在外稍等,随后自己快步走了进去。 “外人,怎么会有外人进来?难道传说应验了?” “你看是阿朵带人来的,那就没错了。” “咱们一族真的要重见天日了?” “不,我才不要离开这里,听说外面都是吃人的野兽。” …… 周围议论纷纷,云离侧耳听着,总觉得这些话大抵与当年的那场战争有关。 不多时,阿朵便走了出来。 “你们都进来吧。”她没了之前在林子里的那副活泼劲,显得十分乖巧。 祠堂威严,所有人都正襟危坐,带着独有的一份庄重。 容沉站定在祠堂正中,视线落在正前方的那个老者身上。 老者白须白发,看着年事已高,精神倒是抖擞。 “你是容沉?”老者中气十足。 容沉点了点头,“正是。” “那么你就是南翎王族的人了?不知是什么爵位?”老者缓声道。 容沉微微一笑,“如今的南翎由我执政。” “哦?你是南翎王?”老者略显讶异,不过转瞬便收敛了去。 此处虽是南翎地界,可他们一族却不受南翎管辖。 是以容沉从未以对臣下之礼对待老者,反倒是以对他国之主待之。 老者见容沉不卑不亢,浑身没有身为南翎王的架子,眼底又多了几分认可。 “这么多年了,终于还是来了。”老者垂了垂眼眸,伸手拿起一旁的茶水。 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瞧老朽都忘了请你们入座了,扎和,看座。” 那被叫作扎和的男子闻言立刻走到祠堂后搬了几张椅子出来。 一出来,就让云离惊讶不已。 这扎和,竟然一人一下子搬了三张椅子。 这椅子乃是实木,十分沉重,而他竟然丝毫没有露出半点吃力之感。 云离终于意识到,容沉为什么会那么在意这支军队了。 如若这阴罗族里的男子,每个人都像扎和这般,光凭这力气就能以一敌十了。 一旦为容洵所用,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数百年前,阴罗一族与南翎王曾有协议,他日若南翎王族前来,便可随意调遣阴罗军,如今百年过去了,不知这协议是否还作数?”容沉缓缓问道。 老者手中动作一顿,他抬起头,看向容沉,浑浊的眼中带着考究。 “自然是作数的,只是不知道南翎王是不是清楚调遣阴罗军的条件。”老者意味深长道。 容沉微微一怔,宫里的那份古籍之上并未撰写这条件。 “条件?”容沉疑惑出声。 “不错,当年阴罗王感念南翎王舍身救人,答应效忠南翎,可归根结底,若非南翎,我阴罗大军也不会覆灭在小凉山的冰雪之下,所以,若是南翎王能允了我的条件,我这的五千阴罗军便任由南翎王你调遣。”老者沉沉道。 云离眯了眯眸子,这根本就是坐地起价啊。 这条件根本就不在协议之中,按着协议,这阴罗一族本该无条件的效忠南翎。 而今又突然冒出个条件来,分明就是有意刁难。 若是依着云离的脾气,定然是立马掉头走人的。 可容沉却不然。 他望向老者,淡淡道:“不知老先生想要提什么条件?” 老者视线一转,落在了一侧安静站着的阿朵身上。 “请南翎王娶了老朽的孙女,阿朵,她是未来的阴罗族长,只有这样,阴罗族人才会认同南翎王。”老者沉声道。 话音落下,所有人皆是一怔。 云离总算是明白了阿朵信誓旦旦说容沉是她未来的夫君。 原来她早就清楚,容沉若要调遣阴罗军,就必须要娶她。 那么当初阿朵出现在林子里仅仅是个巧合吗? 她又是如何认出容沉是南翎王族的? 阿朵面露娇羞之色,却是垂着头不说话,似乎在等待着容沉的答案。 容沉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到老者的条件会是这个。 若是拒绝,这调遣阴罗军一事就算是泡汤了。 显然,在老者所遵循的协议之中,但凡是南翎王族之人,只要娶了阿朵,便可调遣阴罗军。 他若不答应,便只会让容洵得逞。 可若是答应,就算是负了阿朵,也伤了云离的心。 容沉顿时陷入了两难之地。 云离见容沉眉头锁着,明白他的顾虑。 只是这阴罗军势在必得,假如换作是她的话,就目前形势而言,这阿朵她也是娶定了。 容沉微微侧目,对上云离深邃的眸子。 良久之后,他才转头对着老者道:“好,我会带阿朵回国都,纳她为妃。” 阿朵心下一喜,望着容沉的眼眸中染上了灼灼情谊。 云离略显诧异地看向容沉,没想到容沉竟然会想到用缓兵之计。 很显然他并不想娶阿朵,但因着阴罗军,不得不答应娶她。 老者却并未满意,他对上容沉,沉沉道:“阿朵是阴罗族人,就该有阴罗族的规矩,成亲自然也要按着阴罗习俗来办,南翎王若是不介意,这场婚事便由老朽亲自为你们操办。” 缓兵之计被看穿。 云离心生出几分无奈,看来这一次,容沉是躲不掉了。 只见容沉不动声色,微微颔首道:“入乡随俗,便依着老先生。” 老者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先生,我想向你打听个人。”云离忽然开口道。 老者闻声侧目,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这位小兄弟想打听什么人?” “我的一个朋友,与我们一起进的阴罗族,可今早至今都没见着人影,不知老先生可有见过?”云离询问道。 老者眉头微蹙,“阴罗族里向来不进外人,一个外人若是在族里失踪,应该会有许多人见到,小兄弟可去外面打听打听,你那朋友许是见这里风景卓绝,欣赏风景去了。” 这么说来,玄衣并非被他们抓了。 这老者看似也不像是说谎。 那玄衣,到底去哪了? 第四百九十章:成亲 离开祠堂,云离并未理会容沉,成亲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即便她再不愿也阻止不了,更何况,这涉及了阴罗军,她也不会去阻止。 离开之后云离才知道那老者就是族长,女儿女婿早亡,只留下了阿朵这个孙女。 阴罗族百年来都是世袭,所以等老者百年或是自愿退位之后,阿朵便要承袭族长之位,统领阴罗族。 是以阿朵的身份在阴罗族十分尊贵,独住一栋。 喜宴安排在三日之后,这三日,按着阴罗族的习俗,阿朵与容沉是不可相见的。 族长请容沉离开阿朵住处,转而搬进了距离祠堂不远的一栋吊脚楼间。 云离原本应该与容沉一并搬离,可阿朵却坚持留下了她。 大抵对成亲这件事有些耿耿于怀,见着容沉就怕会没好脸色。 于是云离便答应了阿朵留在她的住处。 只是玄衣,云离在阴罗族寨子里四周走了一圈,却始终没有找到他的踪影。 他不是个没有分寸之人,此番失踪必然是出了什么事。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山间云雾缭绕,寨子里炊烟袅袅,彼此交相辉映,显出一片恬静之感。 族人一时的好奇过后,对于云离他们的到来也就没有了特别的感觉。 唯独阿朵的喜宴,让全寨子的族人都十分高兴。 这三日,他们都去领了红绸,开始在寨子里布置起来。 原本就悬满了红色灯笼的寨子,如今又挂上了翩跹的红绸,愈发鲜红一片。 白日里看着还好,到了晚上,就显得格外诡异刺目。 云离站在二楼围栏前,望着又陷入死寂之中的寨子。 昨夜就是在此处与玄衣分开,他当时有没有回房? 亦或是那时候就出事了? 这个地方封闭而神秘,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阿离姐姐。” 云离闻声转头,见阿朵缓步朝她走来,脸上带着和煦的浅笑。 “找我有事吗?”云离出声道。 阿朵站定在云离的身侧,视线转向远处。 “阿离姐姐,我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那片林子,除了族人我没有见过外面的其他人,直到遇见你们。容哥哥的国家,外面的世界,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嫁给了容哥哥,也就意味着我要离开族人,我有些害怕。” 阿朵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带着几分憧憬,又有几分不安。 云离不明白阿朵跟她讲这些是为何意。 她想了想,开口道:“你是未来的族长,能离开你的族人吗?” 阿朵闻言一愣,她转过头,对上云离探究的目光,“嫁了人,难道不该随夫吗?容哥哥是南翎王,他自然不可能与我常住这里不是吗?两个人在一起了,总有一方要懂得取舍。” 云离重重一怔。 总有一方要懂得取舍。 阿朵的话,让她一时乱了心神。 这么浅显的道理,她云离经了这么多年,居然也没能彻底看透。 那么她与容沉呢?她曾经觉着彼此爱过就好。 后来又在千帆过尽之后想要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直到生下懿儿,遭受周遭的压力与非议,她毅然选择离开。 兜兜转转却终归还是彼此牵连,怕是这一辈子都无法砍断彼此之间的联系。 如今的两人,到底该是属于什么关系? 仍是夫妻吗?可她再不会也不能回到南翎王宫。 而容沉,却终究是南翎之王。 何时起,两人之间有了如此巨大的鸿沟,难以逾越。 若她坚定要与容沉在一处,那便意味着她从此过上的就会是见不得光的日子。 云离自问,这样的生活,真的会是她想要的吗? 有些事情,在冥冥之中已经开始改变了。 只是她一直不愿去思考,去尝试接受罢了。 云离微微一笑,“等你出去了,你就会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了,成为容沉的妻子,就注定不可能独善其身。” 阿朵似懂非懂地听着云离的话,“那阿离姐姐呢,你不是容哥哥的妻子吗?” 云离摇了摇头,墨眸间闪过一丝浅淡的笑意,那笑带着几分苦涩。 “我早已不是他的妻子了。” 这话像是说给阿朵听的,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有些关系,应该到此为止了。 阿朵抿了抿嘴,“是这样啊,不要紧,就算阿离姐姐不是容哥哥的妻子,我也将你当作姐姐。” 云离愣了一瞬,撇及阿朵眼底温润的暖意,她是真心的。 所以之前是她对她抱有偏见吗?适才觉得她蛮横无理? 原来这一切不过都是天性使然罢了。 从某些方面看来,阿朵与她确是有些相似,就像是几年前的自己。 除去残暴的手段之外,当初在林子里那无赖和蛮横的样子,委实像极了。 “阿离姐姐在想什么?”阿朵见云离不出声,询问道。 云离收敛心神,话锋一转道:“这寨子里可有什么藏人之地?” “藏人之地?你说的是玄衣大夫?”阿朵凝眉道。 云离点了点头,“他不会莫名其妙就走的,可能是出事了。” 阿朵闻言心里咯噔一下,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云离见她这般,料想她可能知道些什么,便追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阿朵轻咬下唇,开口道:“寨子后山,有一处禁地,如若整个寨子里都没有玄衣大夫的话,我怕他可能跑禁地去了。” “禁地?”云离面露疑惑。 “就是那里。”阿朵指了指远处一座山的轮廓,“那座山就是阴罗族的禁地,我也没去过,爷爷说那里关着吃人的恶鬼。”阿朵说道。 云离眉头微蹙,可真是荒诞的说法。 她的视线顺着阿朵望去,黑夜之下,那座山犹如一把利剑直扎入大地,在其他山峦之间格外瞩目。 禁地吗?玄衣会在那里? “阿离姐姐,玄衣大夫我会让爷爷派人去找,一定将他找回来。”阿朵又道。 “好,有劳了。”云离接话道。 “天色不早,阿离姐姐早些歇息。”阿朵笑着说了句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云离看着阿朵离开的背影,黑眸之间落满深邃。 子时一过,一道身影自吊脚楼里悄然走出,朝着后山而去。 第四百九十一章:疯癫的女子 寨子里亮堂堂的,红灯笼投射出的光亮映在云离的脸上,显出几分诡异之感。 索性深夜一个人都没有。 经过祠堂,祠堂之后就是通往那座后山的山路。 山路曲折,积雪消融,泥泞湿滑不堪。 云离从祠堂外提了一盏灯笼,沿着山路朝后走去。 沿着山路往上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云离看到了一块石碑。 石碑立在山路的尽头,上面用朱砂写着禁地二字。 视线越过石碑,里面乱石林立在稀疏的树丛间,显得十分萧索寒冷。 云离站了片刻,寻了个方向走入了禁地。 灯笼在前头找出一方光亮,云离的视线之中渐渐出现了一些墓碑。 接着便是一大片的墓碑丛,或立或倒,在夜色之下,肃杀而诡异。 她顿住脚步,举起灯笼,视线落在一处墓碑之上。 墓碑之上空无一物,分明都是些无字碑。 这里埋着的都是些什么人? 凉凉的夜风席卷上云离,让她后背一阵发凉。 她环顾四周,余光所及,忽而一道红色的身影自身后一闪而过。 云离心里咯噔一顿,当即朝着红影追去。 追出墓碑丛,云离来到了一处树林间,皆是枯木,了无生机。 她顿住脚步,这才看清那红色的身影分明就是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 一头黑发随风舞动,惨白的脸色在暗夜之中犹如鬼魅。 身上的红衣松松垮垮,遮住了手脚,显然,这并不是阴罗族的打扮。 她就站在不远处的枯木之后,瞪着一双黑瞳,死死地盯着云离。 云离紧了紧手中的灯笼。 “装神弄鬼。”她自言自语道。 说着快步朝着女子跑去。 女子见状转身就跑,她对此处的地形似乎十分熟悉,穿梭在这些枯木之中,速度很快。 云离紧追不舍,直到脚腕隐隐作痛,而女子一个闪身,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云离猛地停下,心下一沉。 消失了? 还真是神出鬼没啊。 她信这世上有些无法左右的神秘力量存在,但却不信眼前的女子会是鬼。 云离定了定心神,缓步走向女子消失之地。 那里有一棵枯死的榕树,虬枝盘扣,张牙舞爪。 忽的,云离眸色一凝,只见在榕树之后有一处斜着向下的洞口,洞口一半隐在榕树的根部,又被枯萎的藤蔓遮盖,不仔细瞧难以发现。 云离四下环顾,随后吹熄灯笼,将灯笼放在榕树一旁,转身滑进了洞口。 洞里干燥,隐有寒风吹过。 不多时,她便到了洞底,四周漆黑一片。 云离自怀间掏出火折子,刚一吹,映着火红的星火,眼前出现了一张惨白的脸。 她心下一惊,却见那张脸忽的露出一抹诡异至极的笑。 下一刻,脑袋猛地一痛,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云离幽幽转醒的时候,空气中漂浮着浓重的药香。 一转头,看见的是一道修长的背影。 一身灰衣,正拿着蒲扇煎药。 玄衣? 云离自床榻上坐起,发现此处是一间石室。 正欲开口,赫然发现石室的角落里坐着一个红衣女子,她双手盘膝,正瞪着眼睛望着她。 云离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情况? “玄衣?”云离开口叫道。 玄衣闻声转身,见云离醒了,似是松了口气。 他来到云离跟前,视线落在云离的额头上,那里破了一道口子,周围红肿一片。 “夫人,对不住,害你受伤了。”玄衣满脸歉疚道。 云离抬手碰了碰伤口,痛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别碰,等上了药,好好调养,绝不会留下伤疤的。”玄衣沉声道。 云离眉头紧锁,她在意的可不是会不会留疤。 “你难道不应该跟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这个红衣女子又是谁?”云离拧眉道。 亏得她因为他几次为容沉解释,对他生出几分好感,不惜大半夜地跑来找他。 结果他是安然无恙,自己倒是挂了彩。 玄衣闻言叹了口气,视线落在那角落的女子身上。 女子冲着玄衣咧嘴一笑,衬着那张苍白的脸,怎么看都十分诡异。 云离这才意识到,这女子的一双眼睛是空洞无神的,里面没有任何情绪。 她的白也是病态的白。 “她是疯的。”玄衣解释道。 “疯的?”在云离的意料之中。 “那一夜你离开之后,我在二楼看到了站在对面吊脚楼边的她,一时好奇就追了过去,一直追到了这里,才发现她一个女子独身住在这间石室里,疯疯癫癫的,我觉得她怪可怜的,就想着能不能把她的疯病给治好。”玄衣缓缓道。 云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听玄衣接着道,“她打你纯粹是自我保护,当初我进来的时候她也给了我一棍子。” 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果然有些红肿,但比她的是好多了。 “没想到你还是个菩萨心肠啊。”云离剐了玄衣一眼,调侃道。 玄衣面露尴尬,“夫人就别取笑我了,对了,你怎么来了?” “见你失踪了,人生地不熟了怕你被什么野兽给吃了,我出来找找看看能不能给你收尸啊。”云离拍了拍手,起身来到一旁的石桌前。 玄衣薄唇轻抿,一时失笑,云离关心起人来,还真是挺特别的。 “外面都是枯木,你这是哪里找的药材?”云离捏起石桌上一株翠绿的药草,疑惑道。 “说起这个,我带你去看个地方。”玄衣挑起眉头,眼底泛着光亮。 云离见状更是心底冒起疑惑,却见玄衣走到石室一边,往墙上一个凸起物轻轻一按。 随着一声闷响,墙上出现了一道石门。 玄衣推开石门,“跟我来。” 眼前是一条甬道,空气依旧十分干燥,比起方才的石室,温度似乎还高了许多。 “这里是?”云离脑中灵光一闪,然而一时没能抓住。 “一座地下墓室。”玄衣沉声道。 穿过甬道,空气开始变得潮湿起来。 “穿过这片乱石,就到了。”玄衣指了指前方被乱石挡住的通道。 乱石之中还有一道只够一人穿过的缝隙。 玄衣先行走了过去,云离紧随其后。 穿过缝隙,视线豁然开朗,而云离,却被眼前之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第四百九十二章:泉水下的药草 眼前是一处地下洞穴,洞穴正中是一汪清泉,清泉之上水雾缭绕,泛着温暖的热意。 而清泉周边是琳琅满目翠绿的药草,每一株都青翠欲滴,宛若新生。 洞穴四周是光滑的岩石,而顶上,有一处洞口,有月华倾泻而下。 洞顶之上还镶嵌着诸多通体碧绿的玉石,映着月光,仿若星河。 若说阴罗族的寨子所在已是世外桃源,那么此处,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如果她没想错,这地下洞穴必然与那火山口相邻或相通。 是以这边的温度十分怡人,半点没有外面天寒地冻之感。 那这清泉…… 云离忍不住来到清泉边,果然有缕缕温热之气漂浮在水面之上。 果然是温泉,那清澈的泉水底下,似乎映着荧荧的光。 温泉养育药材,得天独厚的环境,让这些药草相当于生活在温室之中,一年四季,源源不绝,取之不尽。 “这可真是个好地方。”云离忍不住感叹道,“难怪你竟然来了都不回去。” 玄衣闻言略显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他来到云离身侧,说道:“这墓室建造在这里,想必也是看中了这里精绝的环境,只是不知道那女子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云离伸手探入温泉,温热的水缠绕上指尖。 “看那女子的装束不像是阴罗族人,可阿朵却说阴罗族数百年来都没有人进过,那女子看着也就二十来岁,这其间,似有蹊跷。”云离拂过水面,抬起手,泉水自指尖滑过,坠入水下,溅起圈圈涟漪。 “会不会是误闯?”玄衣猜测道。 云离耸了耸肩,不可置否道:“都有可能,不过疯病难治,你有头绪了吗?” 玄衣点了点头,“这些药草都十分珍贵,不管用来解毒还是疗伤都是极好的,给我点时间,治好她不成问题。” “两日后你家公子就要在这里与阿朵成亲了,你确定你不出去?”云离瞥了玄衣一眼,淡淡道。 “什么?”玄衣重重一怔。 他没听错吧?他家公子要成亲了?还是和阿朵? 而眼前的云离竟然可以如此平淡地说出这件事。 玄衣那一副吃惊的模样落在云离的眼中,她忍不住调侃道:“这事儿有那么让人惊讶吗?” 玄衣收敛心神,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他迟疑道:“夫人你……没事吧?” 云离闻言轻笑出声,“我能有什么事?” 话音刚落,忽的一道尖叫声传入两人耳畔。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是那个女子!” 玄衣立刻转身钻出了石缝,朝着石室跑去。 云离紧随其后。 推开石室的门,却见女子被一个黑衣人压在身下,正在拼命挣扎着。 “住手!”玄衣低喝出声。 黑衣人一惊,似乎没想到此处会有人。 他回过头,正对上玄衣与云离,顿时脸色一变。 “离渊!竟然是你!”云离低呼出声。 离渊面色阴沉,他反手将女子拉起钳制在怀中,一口扣住了她的脖子。 “不想她死的话,把东西交出来。”离渊冷冷道。 离渊的话让云离和玄衣一脸莫名其妙。 云离眉头紧锁,“你在说什么?” 离渊闻言眉头微蹙,“你是在装傻还是真的不知道?” 云离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她略一思忖后道:“好,你要的东西就在这甬道之后,你把她放了,我带你去拿。” “夫人?你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玄衣低声询问道。 云离瞥了玄衣一眼,“不管是什么,肯定很重要,先把人救了再说。” 玄衣顿时明白了云离的意思。 离渊似乎还在考究云离话语间的真实性。 他想了想道:“你们先走。” 云离与玄衣只好转身又朝着甬道走去。 离渊则是扣着那女子缓慢地跟在他们身后。 来到那石缝,云离与玄衣先后钻了过去。 随后离渊推搡着女子过了石缝,这才迅速钻了过去。 洞穴的景色让离渊大喜过望,尤其是触及到四周的药草之际。 云离盯着离渊,难道瞎猫碰到死耗子?离渊还真是冲着这些药材来的? 离渊沉了沉心绪,对着云离道,“云将军,看来还要劳烦你帮我做件事了。” 云离眯了眯眸子,“何事?” “去到这温泉之下,给我采一株药草上来。”离渊冷声道。 云离愣了一瞬,转过头,视线落在那热气缭绕的温泉之上。 这温泉之下,竟有药草? 她与玄衣相视一眼,玄衣出声道:“我去。” 他知道,云离不识水性。 “不,我就要云将军替我将药草采上来。”离渊眼底似乎闪烁着阴谋的意味。 可即便云离明知道他在跟她耍心思,可依着目前的形势来看。 离渊会找到这个女子,就说明这女子并不简单。 他来此的目的,若不是因为阴罗军的话,那便就是眼前温泉底下所谓的药草了。 云离心思一动,沉声道:“好,我去。” 温泉不深,一潜一浮应该还不至于淹死她。 玄衣闻言一惊,“夫人,你不能涉险。” “你注意离渊,他不是善茬,小心点。”云离低声叮嘱道。 玄衣还想说什么,却见云离深深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跳进了温泉之中。 跳下的瞬间,温热的泉水顷刻间包裹上她。 虽说温泉不深,但也有丈许。 云离憋着一口气,朝着温泉底下潜去。 入了水,才发现方才所见的荧荧之火遍布了整个底部,居然是一块块玉石,经着穿过泉水的月光,泛着迷离的光泽。 而那些玉石的周边,漂浮着丝丝缕缕如同发丝一般漆黑的水草。 离渊所说的药草,难道就是这一片像水草一样的东西? 云离只觉胸腔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伸手抓了一把水草就往上浮去。 可还不到一半,气就泄了。 咕咚。 云离张开嘴,顿时温热的泉水涌入口鼻。 带着一股奇异的甘甜之味,被云离一股脑地吞了下去。 扑通,随着一道入水声。 云离只见玄衣迅速朝她游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朝水面带去。 破水而出的同时,云离深深吸了口气。 嘴里还残留着泉水的甘甜,让她心底划过一丝异样之感。 而岸边的离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第四百九十三章:坏了规矩 云离看着离渊眼底带着得逞的笑意,顿时心里涌出一丝不祥之感。 她撇开这些纷乱的思绪,将手中抓着的一把如发丝般漆黑的药草递到了离渊的跟前。 “这就是你要的东西?”云离沉声道。 离渊却是阴阴一笑,“多谢云将军了。” 说着一把抢过云离手中的药草,随后将女子往她方向猛然一推。 云离扶住女子,女子眼底落满了恐惧之色,正瑟瑟发抖着。 “笛,笛……”她不时摇着头,不断摸索着身子,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玄衣,别追了。”云离唤停想要追离渊的玄衣。 说着又看向女子,放缓口气道:“你说什么?你在找什么?” 女子闻声一怔,她抬起头对上云离考究的目光。 忽的大叫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云离只觉一阵头疼,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许是泉水入了眼睛,她的一双眼睛也酸涩不堪。 “夫人?”玄衣略显担忧地出声唤道。 云离抬眸,对上玄衣关切的目光。 “我没事。”她视线一转,落在地上,那里躺着一小簇漆黑的药草。 应该是刚才离渊逃跑之时落下的。 她蹲下身子捡起药草,疑惑道:“玄衣,你知道这是什么药草吗?为什么离渊会特意来找这个药草?” 玄衣接过药草,凑到鼻尖闻了闻,隐隐有些浅淡的香气,但不明显。 他摇了摇头道:“从未见过。” “真是奇怪,可离渊这人身为容洵的死士,绝对不会做没有目的的事情,这药草,一定有什么用。”云离一脸凝重道。 忽而,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狠意,她沉沉道,“既然离渊来了阴罗族,若要瞒住容沉安然无恙的消息,只能让他有来无回。” 玄衣心下一怔,然云离所言却是在理。 他们决不能让离渊活着离开阴罗族。 “把这个女子带出去,我就不信整个阴罗族没人知道她的身份。”云离话锋一转,又道。 玄衣却是迟疑了,“这女子一个人待在这墓室里,只怕是逼不得已,她不管在外面逗留多久最终都会回来,若是这么堂而皇之地将她带出去了,会不会因此害了她?” 玄衣的话让云离陷入了沉思,可是离渊找到了这个女子,就说明这女子绝不简单。 她有种感觉,如果不弄清楚这女子的身份,就很难搞清离渊来此的目的。 “管不了那么多,带出去。”云离正色道。 玄衣纵然不愿,却也只好顺了云离的意思。 回到石室,女子又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地盯着一处,双目恢复了空洞无神。 云离看了玄衣一眼,玄衣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踱步走到女子跟前。 “跟我走,好不好?”他蹲在女子身边,温言道。 女子歪着头看着玄衣,良久,竟然朝她笑了笑,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玄衣也是意外非常,却仍是牵着她,朝外走去。 外面天色已经亮了,只是阴沉沉的天气,格外寒冷。 云离瞥了一眼,才发现女子长长的裙衫之下,竟然是赤着脚的。 她的脚腕上系着一根银链子,还缀着一颗铃铛,但是铃铛却发不出声音。 枯枝将她的脚划出了一道道的红痕,格外刺目。 她却丝毫不觉得寒冷刺痛,任由玄衣牵着,竟然乖巧的不像话。 “玄衣……”云离唤住玄衣,指了指女子裸露在外双脚。 玄衣见状眉头一皱,想了想,走到了女子的跟前,“来,我背你。” 女子看着有些不太明白玄衣的话,她站了一会儿,这才试着伸手搂住了玄衣的脖子。 玄衣侧过头看了看女子,这才背着她朝山下走去。 还未下到山下,就瞧见山路尽头站满了人。 容沉也在人群之中,神色冷峻,墨眸之间满是凝重之色,阿朵在他的旁边,眉头紧锁。 那族长与所有的长老站在最前,脸色阴沉不已。 当寨子里的人们瞧见从山路上走下来的云离与容沉时,皆是嘀嘀咕咕起来,甚至有的谩骂出声。 云离心下莫名,在尽头处停下了脚步。 容沉沉步来到云离跟前,视线从一旁的玄衣和他背着的女子身上扫过。 那女子已经睡了过去,十分安然的模样。 “你去哪了?”容沉沉声道。 “找玄衣啊,容沉,我……” “你知不知道你闯祸了?” 话还未说完,容沉便冷声打断了云离,责怪出声。 闯祸? “你们居然把她带下来了!”忽的一道苍老的嗓音从人群中响起。 云离循声望去,就见族长满脸不悦,气沉沉地说道,“你们两人乱闯禁地,破了阴罗族的规矩,即便是南翎王的人,恕老朽也无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来人啊,把他们绑了!”族长挥了挥手,重重道。 “且慢。”容沉开口阻止,他沉肃道:“老先生,他们初来乍到,自然不知不能擅闯禁地,俗话说不知者不为过,还请老先生给他们一次机会,不要计较。” 族长看着容沉,摇了摇头道:“南翎王你有所不知,此女虽已疯癫,却是大恶之人,关于禁地已是仁慈,他们非但擅闯,更将此女带出禁地,实在罪无可赦!” “你在隐瞒什么?”云离冷不丁开口道。 族长一怔。 云离的话四周的气氛骤然凝结,越发寒冷。 容沉回头看向云离,却见云离毫不躲闪地直直看着族长,似乎想从他的嘴里知道些什么。 玄衣失踪了两晚,云离失踪了一夜,他们在那禁地之中,到底遇到了什么? 容沉垂眸,忽然意识到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方才云离想对他说什么,被他不知所谓地打断了去。 容沉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的冲动。 “一个外人,竟敢如此和族长说话,他们坏了规矩,把他们抓起来!”族长旁边的一位长老厉声喝道。 这一声厉喝,将玄衣背上的女子给惊醒了过来。 玄衣将她放下,她见着这么多人,顿时吓了一跳,瑟缩在玄衣的身后。 “爷爷,这事儿都怪我,是我告诉阿离姐姐关于禁地之事的,你能不能放过他们,明日就是阿朵的大喜之日了,这会儿抓了客人,多不好。”阿朵走到族长身边,劝说道。 “姐姐?”族长听出话语间的异样,他视线一转落在云离的身上,“你竟然是女子!” 第四百九十四章:中毒了 云离不知道阴罗族对外族女子有何偏见。 只知道阿朵的劝说非但没有让族长开恩,反倒毅然决然地将他们分开关进了祠堂后面的几处厢房里。 说是等着喜宴结束再行决定对他们的处罚。 而那女子,却被族长带走了,至于带去哪里,云离觉着大抵又是送去那后山禁地了。 可云离却不知道阴罗族人是不是知道那后山墓室。 还是说,他们就是将女子特意关在那墓室里的。 云离坐在厢房的床上,门被上了锁,窗也被封了起来。 甚至还没来得及告诉容沉离渊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正思量间,外面传来的了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云离抬头望去,便见门被打开了,容沉修长的身影沉步入内。 她连忙站起迎向容沉。 “让你受委屈了。”容沉沉声道。 云离摇了摇头,“无妨,离渊在这里。“ 容沉闻言眉头微蹙,“方才你就是想告诉我这个?” 云离点头道,“不错,他似乎并不是为了阴罗军而来,阴罗族后山禁地里有一处墓室,墓室里有一个地下洞穴,那里有温泉,温泉底下有形似头发的药草,他就是冲着那药草去的。“ “形似头发的药草?”容沉面露疑惑,“连你和玄衣都不知道那是什么药草吗?” 云离拧起眉头,“嗯,我和玄衣都没见过,但总觉得事情不简单,还有那个红衣女子,离渊似乎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假如容洵找洛城主并不是为了阴罗军的话,你说,他要找阴罗族到底为了什么?” “看来阴罗族里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容沉接话道。 “容洵知道我们所不知道的,甚至可以因此不管阴罗军,只怕这个秘密非同小可,容沉,离渊见到了我和玄衣,只怕迟早会看到你在此处,若是容洵知道你安然无恙又不在王城的话,就怕……”云离担忧道。 容沉伸手扶住云离的两肩,“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担心我,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将你和玄衣救出去,阴罗族若是蛮横,就算放弃阴罗军,我也绝不会让你和玄衣出事。” 云离重重一怔,“别傻了,阴罗军你决不能放弃,你放弃就等于将这支军队拱手让给容洵。至于我和玄衣,我们一定有办法出去的。” 云离清楚容沉的难为,在此处,他南翎王的身份并不能得到任何另眼相待。 尤其是在他需要阴罗军的关键时候。 就算她与容沉之间再不似曾经,她也不希望容沉因为她,做出迟早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云离看着容沉,眼前的容沉却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她皱起眉头,仿佛听到了一抹弱不可闻的笛声。 “阿离?阿离?” 容沉的声音渐渐远去,好像隔了千山万水,听不分明。 云离甩了甩脑袋,一双眼睛开始酸涩不堪。 容沉伸手搂过云离,却见云离软软倒下。 他心下一惊,正欲抱起云离,却忽的对上了一双肃杀的眸子。 “阿离?”容沉疑惑出声,“你没事吧?” 云离自容沉怀中起身,视线一转,落在容沉的身上。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容沉。 容沉心下疑惑,再一次出声唤道:“阿离?你怎么了?” 耳畔似有笛声浅浅地飘入厢房之中。 下一刻,云离忽的伸出手,死死地扣住了容沉的脖子。 手中巨大的力道让容沉一瞬间失神,窒息之感油然而生。 “阿离!”容沉低呼出声。 云离却是毫不理会,只是死死地掐着他。 容沉眸色一沉,云离不对劲! 他双手扣住云离的两手腕,想要掰开她的钳制。 然而云离的力道却让容沉吃惊。 他怕伤害云离,手中力道放缓,扬起手刀袭上云离的面门。 云离豁然松手朝后退出一米开外。 容沉猛地吸了口气,还未开口,云离却再一次地袭上了他。 她招招狠厉,像是要置他于死地。 容沉一直闪身躲避,却惊觉云离仿佛没有意识一般,任凭他如何喊她都毫无反应。 轰。 凳子砸上容沉身后的柱子,重重跌落在地,碎成几块。 他不再迟疑,迅速旋身至云离的身后,在她未反应之际,扬手便砍上了她的后颈。 云离顿时脑袋一歪,朝一侧倒去。 容沉迅速抱住云离,不假思索地朝外快步而去。 “南翎王,你不能将她带走。”还未出祠堂,容沉便被两个健硕的男子拦住了。 “不走,带本王去关押玄衣之地。”容沉冷声道。 “这……”其中一人迟疑道。 “怎么?对本王的话有疑惑?亦或是你现在就去请示族长,本王虽敬重他,但本王到底是一国之主,能尊重你们的习俗,就自然也能不按你们的习俗来。”容沉冷冷开口。 话语间带着让人不容忽视的霸道和冷漠。 男子显然不笨,若是惹恼了他,凭他南翎王的身份,要让他们阴罗族灭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连忙微微俯首,恭敬道:“南翎王请这边请。” 说罢立刻带着容沉到了祠堂的另一边,那里有一座单独的厢房,正是关着玄衣。 玄衣见到容沉抱着云离匆匆而来之时吓了一跳。 “快看看她是怎么了?”容沉将云离放倒在床榻上,凝眉道。 玄衣不敢怠慢,当即为云离把脉,顿时一惊,“夫人中毒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中毒?什么毒?”容沉心下一沉,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玄衣闻言却是眉头紧锁起来,良久,他仍是摇了摇头道:“属下无能,从未见过此毒。” “不过公子放心,依着脉象来看,这毒并不致命,倒更像是慢性毒,夫人显然才中毒不久,所以并不深,也不足以致命。”玄衣顿了顿,接着道。 “不足以致命?但可能会要了别人的命!”容沉将方才云离的表现悉数告诉了玄衣。 玄衣大惊,怎么会这样? 这种症状…… 玄衣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又一时想不起来。 第四百九十五章:失魂草 云离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容沉与玄衣守在一旁,看着似乎有些疲累。 她微微一愣,疑惑道:“你们怎么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你果真不记得昨晚之事了?”容沉沉声开口。 云离心下莫名,摇了摇头道:“什么事?” 容沉眉头拧起,将昨夜之事告诉了云离。 云离沉默了半响,良久后才看向玄衣沉吟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毒,要不是那温泉水,就是那如形似发丝的药草。” 能神不知鬼不觉对她下毒的人不多。 眼下她中毒不深,也就意味着她中毒不久。 回想之前,她只有喝了那温泉水,和接触了那药草。 “形似发丝的药草……”玄衣兀自喃喃。 之前他见到那药草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味道又极其陌生。 那时候他只顾着离渊之事,没有细想。 如今听到这形似发丝四字,才豁然有了一些眉目。 “可是想起了什么?”云离见玄衣这般,当即询问出声。 玄衣点了点头,“我曾在本草方中见过形似发丝的一种毒草,名曰失魂草,可是这毒草罕见,甚至已经绝种了,现在想来,夫人从温泉底下带上来的药草果真与失魂草如出一辙,连生长环境都是一模一样。” “失魂草?”容沉凝眉道,“那这失魂草可有解毒之法?” 玄衣薄唇轻抿,眉头紧锁道:“本草方上记载,失魂草为慢性毒,中毒后可使人入夜昏睡,神智尽失,为人所控。可是这解毒之法,本草方上却没有记载。” “神智尽失,为人所控?”云离重重一怔,所以昨夜她要杀容沉,是被人控制了? “可是要控制人的心神并不容易,夫人又是怎么被人控制的?”玄衣费解道。 云离墨眸一片幽深,“是笛音。” “笛音?” “不错,昨夜失去意识前我听到了一阵笛音,很轻,但却清晰。”云离沉声道。 这样看来的话,有人想控制她,利用她来伤害容沉! 这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必然是离渊无疑。 云离心思翻涌,在墓室之中,她和玄衣怕是中了离渊的奸计了。 离渊清楚墓室里有失魂草的存在,所以才会故意让云离下温泉采失魂草。 为的,就是想要她中毒以此来控制她。 所以那笛子,笛子? 云离猛然一怔,那笛子是红衣女子的! 离渊断然在他们赶至之前已经从红衣女子身上将笛子占为己有了。 好深的算计! 云离没想到自己还是栽在他的手里了。 忽然,云离脑中灵光一闪。 “红衣女子!”她冷不丁道。 “什么?”容沉沉声道。 “如果我猜想没错的话,离渊抢了红衣女子的笛子,所以才能以此来控制我,如果笛子是红衣女子的,那也就意味着她极有可能清楚如何解毒。”云离正色道。 可玄衣却是脸色不好看,“那姑娘已经疯了,要想知道失魂草的解毒之法,就得将她治好,可眼下她被阴罗族人带走了,身在何方都不知道。” “我会将人带过来。”容沉一脸沉肃道。 云离看向容沉,眉头微微皱起,“那女子被阴罗族人视为大恶,如果你就这么将她带来,只怕……” “你最重要。”容沉不假思索道。 云离心下一怔,便闻容沉接着道:“你就留在此处,其他事情,我会解决。”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留下云离紧紧拧着眉头,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昨夜没有成功,离渊想必还会有所行动。 她得想办法不让自己被控。 在厢房里呆了半日,祠堂外面却忽然炸开了锅。 动静之大连云离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哭喊声声不绝,悲怆不已。 过了不多时,便有几个阴罗族男子气势汹汹地跑了进来。 一进来就不由分说地将云离和玄衣给带了出去。 云离与玄衣被带到了祠堂外。 只见祠堂外地上放着一张门板,门板上躺着一个年长男子,面色青灰一片,死气沉沉。 一个妇人正趴在男子的身上大哭着。 族长脸色十分难看,周围站满了指指点点的族人,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像是很不安。 “族长,你一定要替我家老头子做主啊,我家老头子死的好惨啊。”妇人哭喊着,悲戚不已。 “都是他们的错,把恶女又带了下来,把诅咒也带了回来,族长,你不能放过他们!”忽然有人开口道。 话音落下,便是接二连三的族人对云离与玄衣的讨伐声。 祠堂外顿时嘈杂一片。 “都住口。”族长大喝出声。 今日原本是阿朵与容沉的成亲之日,寨子里还挂着红绸。 可眼下却死了人,阴罗族有忌讳,这喜宴只怕也是泡汤了。 云离抬眸,撇及族长身旁的阿朵,她紧拧着眉头,脸色不太好看。 “老李的死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扎和,你现在就去禁地里将恶女带下来,当年我们饶过她,她却不知悔改再一次犯下此等恶事,今日,咱们就替天行道,烧死她。”族长沉声道。 他顿了顿,“至于这两个外人,他们是南翎王的人,我会跟南翎王说清楚,南翎王若还想与阴罗族达成协议,就将此二人交给我来处置。” 云离重重一愣,还未开口,便闻阿朵弱弱说道:“爷爷,李老伯的死还没弄明白,您就着急着定他们的罪,是不是不太合适。” “你什么都不知道,别乱插嘴!”族长斥责道。 阿朵被族长呵斥着撇撇嘴,有些抱歉地看向云离,像是在说她帮不了他们。 哭声让云离心生出几分烦躁,她视线一转,却刚好撇及被风吹拂起的一角之下。 尸体的脸露了出来,青黑一片。 她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开口道:“这人是中毒死的?” “胡说八道,什么中毒死的,他是受了诅咒摔死的。”旁人接话道。 “绝不可能,族里没有仵作吗?此人却是中毒而死。”云离义正言辞道。 “爷爷,玄衣是大夫,不如让他瞧瞧?”阿朵见状出声道。 “若此人并非摔死,就不存在什么诅咒一说,族长,你说要给族人一个交代,就更不能让此人死的不明不白。”云离看着族长,沉肃道。 第四百九十六章:躲不过 族长似乎在考究云离的话,周围的人也安静的不说话。 “既然阿朵相信你,那你就看看,千万别想耍花招。”族长看向玄衣,话语间带着警告的意味。 玄衣看了云离一眼,见云离点了点头,这才踱步来到尸体前。 他掀开尸体,顿时尸体暴露在众人眼前。 旁人又开始碎碎念叨起来,那妇人更是哭的激烈。 尸体脸色青黑,额头上有一破开的血口子,血液已经凝固,狰狞可怖。 “额头的伤口虽然大,但却不足以致死,我说他是中毒而死的就怕族长不信,不如这样,族长可有银针,拿银针一试便知。”玄衣检查了尸体,他站起身,看向族长道。 “有,我去拿。”阿朵看了族长一眼,快步转身走进了祠堂。 不多时,她便拿着一根细长的银针来到了玄衣身边。 将银针交到玄衣手中,这才又退回了族长的身边。 “银针遇毒会变黑,诸位请看好了。”玄衣说着将银针朝着尸体的心口扎去。 片刻后又将银针拔出。 “看,真的变黑了!” “老李真是中毒死的!” 周围族人惊愕出声,议论纷纷。 果不其然,银针乌黑一片,显然老李却是中毒而死。 只是玄衣面色凝重,他退到云离身边,低声道:“夫人,此人中的毒,也是失魂草,只是起码三年以上了,是以才会毒发而亡。” “中毒?中的什么毒,好好的怎么会中毒!”族长沉声道。 云离心底隐隐有些猜测,但不敢断定。 就在这时,扎和与容沉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容沉身后跟着那个红衣女子,她垂着头,一声不吭。 云离眯了眯眸子,阴罗族人果然还是将她送去了墓室。 “恶女来了!” “烧死她!烧死她!” …… 族人见到红衣女子纷纷怒由心生,大声讨伐道。 “各位,既然这人是中毒而死,那便不存在诅咒一说,这姑娘是无辜的。”玄衣开口打断众人的讨伐。 云离眉头紧锁,低声对着玄衣道:“先别下那么快下定论,我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玄衣一愣,神色莫名地看着云离。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气氛开始变得紧张。 容沉的视线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云离的身上。 他大抵了解了眼下的情况,看来事情的关键还是在他身后的红衣女子身上。 不论如何,红衣女子决不能交给阴罗族处置。 “她无辜,她才不无辜,要不是她带来了诅咒,当年我们族里怎么会死那么多人,就算老李不是摔死的,是中毒死的,那也跟她脱不开关系!”一位族人义正言辞道。 云离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却隐隐觉得和那温泉底下的失魂草有关。 显然,阴罗族人根本不知道失魂草的存在。 她想了想,余光撇及站在她身后的阴罗族男子。 云离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男子一愣,旋即抽回手,皱着眉头一脸防备地看着云离,“你想干嘛?” 饶是仅仅一瞬,却也让云离探出了此人脉间游离的毒素。 果然如此! 她沉了沉心绪,开口道:“族长,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族长将目光落在了云离的身上。 “阴罗族的水源,可是在后山之上?”云离询问道。 族长眉头皱起,“你问这个做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阴罗族寨子前的那条河,水源就是在后山禁地里,是不是?”云离淡然道。 “不错,那又如何?”族长沉沉道。 云离垂了垂眸子,正色道:“族长,有件事情我需要单独与你说,很重要。” 族长见云离一脸认真的模样,本有迟疑,却在阿朵的劝说下,还是答应了去。 将众人留在外面,他带着云离一行走进了祠堂。 容沉不放心红衣女子,便索性将红衣女子也带了进去。 “你想说什么?”族长略显不耐道,若非因为阿朵,他决然不会理会他们。 “为了避免恐慌,还请族长不要太过意外,如果我没想错,整个阴罗族人应该都中了同一种毒,就是那老李身上的毒。而这毒,就生长在水源之中。”云离缓缓道。 “你说什么?”族长不屑一笑,“胡说八道。” 容沉确信云离察觉到了什么,他开口道:“玄衣,为族长和阿朵把脉。” 玄衣应了一声,来到族长跟前,“族长?” 族长见容沉开口,虽是不信,但还是伸出了手。 不多时,玄衣便对着容沉点了点头,“确实中毒了。” 族长大惊,“绝不可能!若是我中毒了,为何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这是慢性毒,不过依族长的脉象来看,此毒中了约莫三年左右。”玄衣看了族长一眼,缓声道。 “三年?爷爷!”阿朵惊呼出声,脸色陡然苍白起来。 族长亦然,他双手紧握成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云离见阿朵这般,看来三年前在阴罗族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下一刻,族长却忽的大步走到红衣女子跟前,厉声道:“你害了阿炎还不够,你竟然还要害死整个阴罗族,恶女,把解药拿出来!” 红衣女子被这么一吼,吓的惊叫一声,跑到了玄衣的身后,一把揪住了玄衣的袖子。 容沉俊眉微蹙,沉声开口,“族长稍安勿躁,此女已经疯了,你这样也于事无补。” 族长闻言顿时颓丧起来,这偌大的阴罗族,难道就要毁在他的手中! “想必族长也不想造成外面族人的恐慌吧,如今我担心的是,中了这失魂草会为人所控,而这能控制中毒之人的人就在寨子里,入了夜,每个人都有危险,那老李是第一个,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只怕寨子里的所有人,都躲不过。”云离意味深长道。 容沉陡然明白了云离之意,她这是想借着族长之手,将离渊给找出来啊。 云离见族长似乎动摇了,便索性将失魂草的毒性和作用一股脑地告诉了他。 不管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显然族长已经相信了他们的话。 原本今日就该是容沉与阿朵成亲之日。 可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只能暂缓喜宴,解决了这件事之后再行决定。 第四百九十七章:留不得你 阴罗族人不知道在祠堂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在族长出来之后,云离和玄衣便被族长放了,甚至连红衣女子都交给了他们。 而关于老李的死,族长认为事有蹊跷,会派人调查之后再行决定。 族人们虽然不解,但到底是族长开了口,便也只好悻悻地走了。 这一日,葬礼取代了喜宴,红绸换成了白锻,整个阴罗族寨子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远处山峦之上仍是云雾缭绕,却再没有初见时的诗情画意。 天色一片阴沉,风雪降临在了这座寨子,如鹅毛一般,洋洋洒洒。 老李的棺材被抬上了后山,埋进了云离曾见到的那处墓碑丛。 他们搬回了阿朵的吊脚楼,不仅是因为有阿朵护着他们,行事方便。 也因为在这里,可以避开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族长特许了玄衣进出禁地,治疗红衣女子,大抵他也清楚,眼下要救下整个阴罗族,唯有依靠疯疯癫癫的她。 这一夜,丧乐萦绕在寨子里,悲怆的哀歌久久不散。 云离站在二楼围栏边,看着街道上惨白的灯笼出神。 “想什么呢?”容沉清冷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云离微微侧目,看了容沉一眼,将埋在心里迟迟没说的话说了出来,“容沉,阴罗军还有得到的意义吗?” 容沉双手扶上围栏,黑眸之间幽深一片。 一如云离所言,阴罗军是由这阴罗族的男子组成,确实勇猛威武。 可如今,他们却都身中失魂草之毒,有解无解还是未知数。 而离渊的到来,让容沉更加确定了容洵的目的根本不在这阴罗军的身上。 容洵他,似乎清楚发生在阴罗族人身上的事情,所以只是派了离渊过来。 他想要得到的,从头到尾只有失魂草和那控人的笛子。 所以,关键还是在于失魂草和笛子。 那笛子,眼下来看,可是能够控制整个阴罗族的。 “阴罗军的事情暂且不说,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将你身上的毒给解了。”容沉沉声道。 “天已经黑了,族长派人在整个寨子里搜查,可我觉得,他一定找不到离渊。”云离看着在街道上行走的阴罗族人。 只怕过不了多久,他们一个个就该因为失魂草的毒而抑制不住困乏而睡过去。 云离到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阴罗族寨子的夜里总是格外寂静。 她虽中毒不深,昨夜却也没不可控地昏睡了过去,才会被笛音所控。 “何出此言?”容沉凝眉道。 “离渊会易容。”云离抿了抿嘴,“不过,我想我有办法抓到他。” 容沉微眯眸子,“哦?” “就看今夜了。”云离喃喃道。 离渊绝不会善罢甘休,放弃这么好的刺杀容沉的机会。 即便不是云离,也会是阴罗族的其他人。 夜已深,云离已经睡了过去,容沉守在她的身旁。 烛火微微晃动着,映在容沉的脸上,忽明忽暗。 他伸手抚过云离的脸颊,看着她沉睡的样子,他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看看她了。 这一年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他终归忽略了她。 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容沉便忽的对上了一双幽黑的眸子。 他眸色一深,耳畔果然有深深浅浅的笛音传来。 云离骤然起身,却被容沉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迅速捆了起来。 “阿离,委屈你了。”说着迅速朝外跑去。 来到二楼围栏边,笛音戛然而止。 只见洛行已经快步朝着对面的巷子追了过去。 容沉毫不迟疑地跃身下楼,紧随而去。 洛行跑的很快,刚要追上之际,笛音突现,高亢尖锐。 顿时两边的吊脚楼门被踹开,五六个人眼神空洞地跑了出来。 他暗道不好,对着紧随而来的容沉说道:“王上,我来引开他们。” 说罢便迎上了那些阴罗族人。 而容沉伺机避开那些人,朝着离渊追去。 离渊一边吹着笛子,一边飞快地朝后山跑去。 不断有阴罗族人从吊脚楼里走出来,试图阻拦容沉。 容沉忽然发现,只要听不到笛音,这些族人便只能继续昏睡。 思及至此,他也并不与他们逗留,只管朝着离渊追去就是。 正当离渊以为摆脱了容沉之际,他的小腿猛地一痛。 脚下一个踉跄,朝前跌去。 回头一看,只见一根木棍在地上滚了两下不动了。 容沉就站在不远处,目光森冷地看着他,“还想往哪里跑?” 他看着离渊,视线微转,落在他手中的玉笛之上。 离渊触及到容沉的目光,紧了紧手中的笛子,既然摆脱不了,杀了他再回去跟王爷复命就是! 想到此,离渊迅速起身,抽出怀间的匕首就朝着容沉袭去。 容沉侧身躲开,同时扬起折扇,扇骨刷的打开,锋利的扇沿贴着离渊的面门滑过。 离渊心下一凛,当即向后下腰。 容沉见机一脚扫上离渊的下盘,却被离渊险险躲开了。 不等离渊稳住身形,容沉再一次欺身而至,玉清扇直抵离渊脖间。 离渊心里咯噔一下,却见容沉止住了手中的动作。 “本王留不得你。”他清冷出声。 离渊眉头一皱,脖间猛地刺痛,过后便是温热一片。 他双目圆瞪,手中玉笛跌落在地,他抬手捂住脖子,腥红的血顺着指缝流出。 “你……”离渊从口中逼出一字,对上的却是容沉寒凉的双瞳,没有丝毫的情绪。 “王上。”洛行赶至,见状眉头微微皱起。 只见容沉弯身捡起玉笛,对着洛行淡漠道:“把尸体处理干净。” 洛行微微俯首,“下官遵命。” 天空飘着雪,寨子地上铺着薄薄一层,不少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细碎的飞雪落了一身。 他们沉沉昏睡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二日,恐慌便笼罩上了寨子。 族长只得编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可族人们,却终归心有不安。 云离醒来的时候容沉和衣躺在她的身侧,寂静的侧颜温润如水。 不过一瞥,视线却被他手中的玉笛吸引了目光。 刚想伸手去拿,却被容沉一把抓住了手腕。 她眉梢一转,对上容沉深邃的眸子。 第四百九十八章:不疯更可怕 容沉起身,对着云离柔和一笑,“醒了?感觉怎么样?” 云离抽回手,“我中的毒不深,本就没什么感觉,看来离渊已经抓到了?” 说着视线落在那玉笛之上。 容沉将玉笛递到云离的跟前,缓缓道:“不是抓到了,是死了。” “死了?”云离微微一怔,不过转瞬便明白了,“也好,他本就留不得。” 云离接过容沉手中的笛子,玉笛只有筷子长短,通体碧绿,末尾缀着流苏坠子,十分精巧。 “我总觉得世上神秘之事数不胜数,可真当遇见,还是觉得惊奇,这小小的一根笛子,竟然可以控人。”云离缓声道。 “若是没有失魂草,这玉笛就只是玉笛。”容沉淡淡说道。 云离不可置否,天地万物相生相克,总有许多无法解释之事。 “对了,不知道玄衣为那女子治的怎么样了。”云离话锋一转道。 “去看看就是。”容沉说着一把揽过云离,翻身下床。 云离惊呼一声,却被容沉抱的牢牢的。 “你这是做什么?”云离推了推容沉,无奈道。 容沉嘴角轻扯,松开了云离,伸手拉过一旁的披风为云离披上,柔声道:“外面下雪了,别着凉了。” 说着就牵起了她的手,朝门外走去。 云离心下一怔,迟疑了片刻,抽回了手。 容沉面露疑惑,转身看着云离道:“怎么了?该不是生气了吧?” 云离摇了摇头,“走吧。” 说罢越过容沉,率先走出了房门。 刚出房门,便遇上了阿朵。 阿朵端着一小碗粥,见到云离笑盈盈道:“阿离姐姐,原来你起来啦,快把粥趁热喝了吧。” 刚说完就瞧见了云离身后的容沉,她的笑容微微一僵,不过瞬间就恢复了如常。 “容哥哥也在啊,不过我就准备了一碗粥。”阿朵略显尴尬道。 “谢谢你阿朵,粥我不喝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云离朝着阿朵轻轻一笑,说完就下楼了。 阿朵看向容沉,笑着道:“那容哥哥喝吧?” 容沉抱歉地笑了笑,“我与阿离去看看玄衣有没有什么进展,就不喝了。” “那我也去。”阿朵说着快步走进房里将粥放下,随后一把挽住了容沉的手腕,笑眯眯道。 容沉面露出几分无奈,只得任由她去了。 云离戴起兜帽敛去风雪,快步朝着后山走去。 她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榕树底下的口子,滑进了墓室当中。 刚进到下面,就听到了一阵东西破碎的清脆声响。 云离眉头一皱,快步朝着声源处跑去。 进到石室,见着的却是玄衣满脸是血的模样。 那红衣女子神色阴冷,手中拿着一块碎片,正朝着玄衣后心刺去。 云离眸色一沉,当即疾步而去,挥手挡住了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后退两步,冷冷道:“又来一个送死的。” 云离瞥了眼趴倒在地的玄衣,眉头紧锁道,“看来是不疯了,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呵,你们阴罗族人没一个好东西。”女子轻嗤一声,握着碎片的手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色。 越是愤怒,越是冷静地让人看不出情绪。 说的,大抵便是眼前的红衣女子。 云离忽然意识到,不疯更可怕这句话。 他们救下的,或许真的是一个会做出毁灭一切的恶女。 “我不是阴罗族的,不管阴罗族对你做了什么,这与我,和他,都没有半点关系。”云离指了指地上的玄衣,顿了顿,又道:“我们救你,纯粹只是因为我不小心中了失魂草之毒,如果我没想错的话,这地下洞穴温泉下的失魂草,是你种下的吧。” 女子闻言眸间闪过一丝质疑。 “你们不是阴罗族人?” “我们来自南翎国。”云离坦白道。 听了云离的话,女子忽然怔住了,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云离借机迅速上前,一把夺过女子手中的碎片。 “何必伤几害人,我们不是你的敌人。” 云离丢下碎片,之后立刻蹲到玄衣的身侧,掏出丝绢按住了玄衣额间的伤口。 “你想对阴罗族做什么我管不着,我只想要失魂草的解药。”云离斜睨了女子一眼,沉肃道。 女子沉了沉心绪,视线落在玄衣的身上。 “我疯了多久?是他治好的我?”女子冷声问道。 “我不知道你疯了多久,不过我猜测应该有三年左右,是不是她治好的你,这一桌子的药材难道你看不出来?” 云离见女子似乎缓和了下来,便不理会她,兀自来到石桌前。 她找了一些止血的药草,碾烂之后敷上了玄衣的额头。 女子看着云离驾轻就熟的动作,沉沉道:“你也懂医?” 说着将一侧的布条递到云离的手中。 云离瞥了那女子一眼,接过布条为玄衣包扎了起来。 玄衣幽幽转醒,对上女子的目光,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下手可真够狠的。”他忍不住嘀咕道。 女子皱了皱眉头,“抱歉,一时冲动。” 玄衣抬手捂着伤口,由着云离将他扶起坐到了一旁的石床上。 女子忽的上前,一把抓住了云离的手腕。 云离刚想抽回手,却见女子在为她探脉,便收住了动作。 “还真是中了失魂草之毒。”女子喃喃道。 “你跟我来。”她话锋一转,看了云离一眼,转身朝着甬道走去。 云离瞥了玄衣一眼,“你在这里呆着,容沉估计就快到了。” 说罢便追上了那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站在那被碎石堆满的甬道前,眉头紧锁。 不过沉默了片刻,便从那石缝之中走了过去。 来到那洞穴,女子径直走到那药草丛中,四下环顾了一圈,随后蹲下身子采了一株通体红色的药草。 那药草隐在众多药草之中,毫不起眼。 女子将药草递到云离的跟前,“吃了它,毒就解了。” 云离接过药草闻了闻,只有一股浅浅的药味。 即便不是解药,也不会是毒药。 她毫不迟疑地将药草吃下。 女子嘴角轻扯,“也不怕我毒死你。” 云离轻轻一笑,“能不能解毒我不知道,但这药草有没有毒我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这算是报了那人的恩了,咱们两不相欠。”女子淡淡说道。 云离微微一愣,却见女子转身离开。 没想到她就这么把原本该属于玄衣的恩给领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恩怨 云离紧随着女子走出甬道。 刚回到石室,就感受到了剑拔弩张的氛围。 只见女子又恢复了阴冷之态,正死死盯着容沉身后的阿朵。 阿朵神色复杂,也回望着那女子。 “很好,阴罗族从来不进外人,我当是出了什么问题,原来你们是阴罗族的客人,那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女子冷冷开口。 “绾绾姐,你……” 绾绾姐?阿朵竟然认识她。 那她之前果真是不知道禁地里藏着这个人,还是有意隐瞒。 在祠堂外她似乎对女子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如今看来,倒更像是逃避? “别叫我绾绾姐,你不配。”绾绾轻嗤一声,冷冷道,“你们都是害死阿炎的凶手,都该死。” 又是阿炎! 这是云离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族长说绾绾害死阿炎,绾绾说阴罗族人害死阿炎。 阿朵紧抿双唇,眼底似乎带着几分歉疚和无可奈何。 绾绾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摸了摸腰际,又皱起眉头在石室里环顾起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我的笛子呢?”绾绾自言自语道,忽的又将目光落在玄衣的身上,她大步而去,站定在玄衣跟前。 “你拿了我的笛子?”她朝着玄衣质问道。 玄衣眉头一皱,余光所及容沉朝着他摇了摇头,玄衣会意,沉声道:“我没见过笛子。” 绾绾却是不信,“不可能,不可能,我的笛子从来都带在身上的!一定是你拿了!” 说着就靠近玄衣,伸手在玄衣身上找了起来。 玄衣心下一惊,连忙抓住了绾绾的手,“绾绾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我真的没拿,你在这里呆了三年了,疯了三年了,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丢了,或是被别人拿走了。” 绾绾面色一寒,挣开玄衣的手,那双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她迅速转身,拿起石桌之上玄衣切药的匕首,直直朝着阿朵刺去。 “一定是你,我杀了你。”她面露凶光,眼底泛出嗜血的光芒。 阿朵脸色一变,却被容沉轻轻一扯,一个旋身避开了绾绾的攻击。 同时挥扇挡住了绾绾的匕首。 玄衣迅速上前,一把拉住了绾绾,“别冲动,你才刚好,不可有过激的情绪。” 只可惜他提醒的为时已晚,绾绾好似没了意识,只想着要杀了阿朵。 她激烈挣扎着,玄衣没办法,索性直接将她抱在了怀里。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绾绾在玄衣怀里一支重复着这句话。 玄衣心里咯噔一下,他眉头紧锁,伸手用力砍向了绾绾的后颈。 绾绾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她的病受不得刺激,我觉得一时半会儿要让她彻底恢复,不太现实。”玄衣沉声开口道。 阿朵闻言一脸颓丧,“都怪我,要不是我,绾绾姐也不会受刺激。” “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云离冷不丁开口道。 若不能弄清楚三年前所发生的事情,只怕绾绾的病不容易能好。 虽说她已经把毒解了,绾绾是疯也好,清醒也罢,于她来说都无所谓。 她唯一在意的,是这失魂草的来历,容洵又是如何知道的。 云离总觉得,离渊虽然死了,可这件事却还没有完。 阿朵垂眸,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绾绾姐,是我哥哥爱上的女子。” “你哥哥?阿炎?可是你爷爷不是就你一个孙女吗?”云离接话道。 阿朵点了点头,“因为哥哥做了有违祖制的事情,被爷爷在族谱之中除名了。而原本,这族长应该是由哥哥来继承的,三年前哥哥机缘巧合之下离开了寨子,去到了外面,在外面他认识了绾绾姐,他们两个人一见钟情,哥哥将她带来了寨子,可是阴罗族有规矩,族人不可与外人通婚,因此爷爷坚决反对哥哥娶绾绾姐。” “当时哥哥不顾爷爷的反对,硬是将绾绾姐带去了祠堂,想要完全仪式,爷爷气急了,一怒之下想要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杀了绾绾姐,却没想到哥哥挡在了绾绾姐的面前,长剑破胸,不治身亡。“ 阿朵眼底一片黯然,“当时,我就站在爷爷的后面,如果我拦一下,或许就不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 “那绾绾呢?接下去发生了什么?”云离询问道。 “阿离。”容沉忽的沉声打断。 云离不解地看向容沉,却见容沉对她摇了摇头。 她忽然意识到容沉这是在顾及阿朵的情绪。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难道真是自己管的太宽了? “我没事。”阿朵看了容沉一眼,冲着他露出一抹苦涩的浅笑。 “因为哥哥的死,爷爷觉得是绾绾姐一手造成的,想要烧死她,可是被绾绾姐逃脱了,之后过了不久,族里的人开始莫名其妙的死去,后来绾绾姐出现在后山,说这是她带来的诅咒,要让整个阴罗族人为哥哥陪葬。” “为了抓住绾绾姐,爷爷命人封了山,最终将她活活关进了这座墓室,想让她自生自灭,若是死了便死了,活下去就算是她命不该绝,这后山,也就成了阴罗族的禁地,谁也不准上来。”阿朵缓缓道。 所以当初绾绾被关进墓室的时候,她并没有疯癫。 显然这墓室并非完全被堵死,那榕树下的出入口应该是后来被发掘的。 所以绾绾为何会疯癫?因为阿炎的死受了刺激? 还是因为独身一人被困在这墓室当中。 云离心思翻涌,可绾绾在他们的水源中种下了失魂草,那温泉旁的药草似乎也是她栽下的。 所以她不是立刻就疯了,最有可能的还是她隐忍在此,为了将阴罗族人一网打尽。 那后来,在这墓室之中,她又遇见了什么? 这个答案,或许只有绾绾才能告诉他们了。 云离将视线落在玄衣怀中的绾绾身上,她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阿离,你的毒?可解了?”容沉关切道。 云离游离的神思被拉了回来,她看向容沉,沉默了一瞬,摇头道:“还没来得及。” 一旁的玄衣微微一怔,凝眉看向云离,所以方才,绾绾并非是去为云离解毒了? 还是说,云离在刻意隐瞒些什么? 几人心思各异,石室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第五百章:心生嫌隙 绾绾的疯病复发,要再治好也需时间。 玄衣受了伤,继续让他留在此处守着绾绾怕也不合适。 “我留在这里照顾她,你们先走吧。”云离打破沉默,开口道。 她来到玄衣跟前,“你先回寨子把伤养好。” 玄衣望着怀里的绾绾,初见以为她是鬼魅,因为好奇开始着手治她的病。 而今知道了她的事情,同情更多于好奇。 他既然已经将她治好了一次,就一定能将她治好第二次。 云离不熟悉,两人的诊治手法也有所不同。 重新治疗起来,只会更麻烦。 他摇了摇头,“还是我留下,我熟悉她的情况,只是夫人,公子,我有个要求,在她没好全之前,我希望不会有人再来这里,等她好了,我会带她去寨子里。” 云离心下一怔,“可是你的伤?” “无妨。”玄衣说着抱起绾绾,将她放倒在石床上。 云离见状便也不再多言,她转头看向容沉,见阿朵挽着容沉的手臂,比肩而站的画面竟是出奇的和谐。 她收回目光,越过容沉,轻声道:“走吧。” 容沉心下莫名,对着玄衣嘱咐了几句,转身离开。 “阿离姐姐,这边啊。”走到一处岔路口,云离原本想要从榕树底下上去,却被阿朵唤住了脚步。 她愣了一瞬,忽然意识到自己所想是对的。 那榕树下的入口阴罗族人不知道。 云离思及至此便也不说破,跟着阿朵朝着另一边走去。 她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却是完全落进了容沉的眼中。 回到寨子里,阿朵去找她的爷爷,大抵是想与他说一说墓室里的情况。 容沉与云离沿着寨子旁的那条河,慢慢走着。 “阿离,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容沉缓声开口。 云离视线落在河面之上,河面之上结了冰,河岸边还有不少阴罗族人正在淘米洗菜。 雪已经停了,漫山遍野都是莹白一片。 远山之间的云雾依旧不散,空气中满是湿冷的寒意。 “只是觉得在这寨子里逗留的太久,想懿儿了。”云离微微一笑,淡淡回道。 “真的只是因为思念懿儿?”容沉清俊的脸上带着几分不信。 云离撇开目光不看容沉,有些事她不知道如何开口。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有太多的顾忌,再不似曾经那般有一说一洒脱的自己。 于容沉,她也越来越觉得他陌生,好像已经不再是自己曾深爱的他。 说她自私也好,她想要的,仍是当初那个一心护着她,守着她,爱着她的容沉。 即便之前也有别人出现在他们之间,可那些人,却从没有让容沉多看上一眼。 可这一回却不一样。 饶是早已想好要与容沉撇清关系,可真当想要付诸行动,却真的好难。 时过境迁,她终归还是迷失了初心。 容沉伸手揽过云离,将她拥入怀间,温言道:“我们回去吧。” “嗯?”云离抬起头,对上容沉温润的眸子。 “回南月城。”容沉嘴角轻扯,淡笑道。 云离心下一怔,不明所以。 “阴罗族的事情不管了,他们是生是死跟我没关系,既然容洵的目标不是阴罗军,那阴罗军对于我来说,便也不重要了,玉笛在我手中,容洵即便得到了失魂草也于事无补。所以,我们回去吧。” 容沉拥着云离,怀里的她却微微僵着身子。 这让他心里很不安,总有些患得患失之感。 他大抵有所猜测,云离会这样,是因着阿朵,因着阴罗族里的一切。 若是要以云离与他生出嫌隙为代价,他宁可不要这支军队。 听着容沉近乎冷清的话,云离皱起了眉头。 她离开容沉的怀抱,坚决反对道:“不行,如果现在就这么走了,那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你从来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这一次,也一样。”云离顿了顿,正色道。 四目相对,容沉触及到云离眼中的执拗,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容沉宠溺道。 云离转过身不去看他,心底却是有些闷闷不乐。 若是因为自己,他才会做出这样荒唐的决定,那她必然不能让容沉再这样下去。 她做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能帮着他稳固他南翎王的地位。 要是因为自己出了什么差错,那她一定会后悔的。 云离神色复杂,心思翻涌。 “容哥哥,原来你在这里。”阿朵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容沉眉头微蹙,便见阿朵笑盈盈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阿离姐姐。”阿朵对着容沉身旁的云离唤道。 云离微微颔首,冲着阿朵微微一笑,“你们聊,我先走了。” “没什么好聊的,一起走。”容沉忽而道。 云离与阿朵同时一愣,却见容沉是伸手牵过云离的手,带着她朝吊脚楼走去。 阿朵站在原地,脸上的难过之色一闪而过。 “你这是做什么?”云离拧着眉头道。 容沉嘴角轻扯,“避嫌。” “……”云离闻言一阵无语。 “她可是你的未婚妻。”沉默了片刻,云离忍不住道。 “你是我的妻子。”容沉说的理所当然。 云离浑身一僵,妻子?她早已不是了。 饶是心有悲哀,云离却仍是不动声色,她扯开话题道:“要救阴罗族人,先要解决了水源里的失魂草毒。” 容沉对上云离的黑眸,“你是想……” “找几个熟悉水性的人,潜入温泉下面,把失魂草清除掉。”云离接话道。 容沉略一思忖,这方法或许可行。 即便还未找到解药,将毒源先除了,这阴罗族人不用喝带着毒的山泉水,起码也能活的久一点。 与云离商定之后,两人便一同去了祠堂。 祠堂里,族长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脸色黯然,似乎一夕之间又老了许多。 “族长,我们有一事,想要与你商量。”云离开口道。 族长抬起头,面露疑惑。 直到听了云离的话,他那浑浊的眼中才露出了一丝光彩。 “好,就依你们,我这就去安排人。”族人正色道。 “不用太多人,三四个便可。”云离担心进入石室会影响玄衣,人少点总归好一些。 顶多多来回几次,总归能够清除干净。 第五百零一章:解毒 事关阴罗族人的生死。 族长对云离的态度似乎缓和了许多。 只是眉宇间的不屑仍是显而易见,若非容沉在,只怕对于云离的话必然不屑一顾。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族长便安排好了人。 三个健壮的年轻人,就单单站在云离面前,说他们中了毒,怕也没人会信。 这就是失魂草的厉害所在,神不知鬼不觉,直到死都让人觉得只是一场不幸的意外。 云离与容沉带着三人径直上了后山禁地。 经着墓室口入了墓室,云离寻了另一处甬道进入洞穴,并未打扰玄衣。 三人随着云离他们进入洞穴,皆被眼前之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族长说来清理水源,可此处与他们所知道的水源却并非是一处。 他们心有疑惑,也询问出声。 云离却只是寻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殊不知,这洞穴里的温泉底下,才是他们真正的水源处。 容沉环顾了洞穴一圈,对于这里的景色也深感意外。 “你们将这温泉底下的水草全部清理干净就行。”云离带着三人来到温泉边,指着下面那一片随着水流来回飘动的失魂草,说道。 三人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道:“就这样?” 云离微微颔首,“对,就这样。” 三人纷纷笑了笑,“这简单。” 说着纷纷跳下了温泉。 云离退回到容沉的身侧,见他望着洞顶出神。 “这些都是玉石,阴罗族人大抵还不知道墓室之下还有这么一处地方,眼下我把他们带了进来,只怕这里就藏不住了。”云离淡淡说道。 容沉没有接话,走到岩壁前,伸手抚过镶嵌在岩壁上的玉石,眉头紧锁。 “这玉石,我见过。”容沉沉声道。 “你见过?”云离愣了愣,这玉石与寻常市面之上的不能相提并论。 这玉石天然形成,显然经着岁月的打磨,不管是硬度,还是色泽,都近乎完美。 最重要的是,这玉由于温泉水汽的滋养,每一颗上面都有一条浅淡的水纹,十分特别。 云离相信,在外面应该不会有这玉的存在。 “这里是阴罗族,这玉又在这地下洞穴之中,你怎么可能见过。”云离疑惑出声。 容沉眉眼深邃,沉默良久,才兀自喃喃道:“居然是他。” 云离奇怪地看着容沉,“想到什么了?” “阴罗族向来神秘,容洵却知道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就意味着曾有人来过这里,并将这里的事情告诉了他。”容沉顿了顿,凉凉道:“这个人,就是百里渊。” “百里渊?”云离心下一惊。 “不错,这玉石我便是在百里渊的身上见到过,百里渊师承毒王老鬼,是用毒高手。”容沉缓缓道。 “你的意思是,这失魂草极有可能是百里渊交给绾绾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绾绾和百里渊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不过这也是你的猜测,没有证据证明百里渊与这件事有关,如果绾绾好不了,那就只能等回到王城,再找百里渊问清楚。”云离沉声道。 “百里渊早就不再王城了。”容沉看向云离,“小姑姑前往东来和亲之时,他便逃脱了。”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脑中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当初在容沁的营帐里听到容洵与人说话,那人的声音她倍感熟悉。 如今想来,这声音,不就是百里渊的嘛? 何况当时两人所说的,分明就是关于容沁体内的毒。 这么看来,那人却是百里渊无疑了! 所以,百里渊与容洵果真是一起的,那么容沉猜测的百里渊会出现在此处并将事情告诉容洵的可能性就变得很大了。 云离敛了敛心神,忽然替容沉感到悲哀。 这两人,一个是他的王叔,一个是他的舅舅。 可他们偏偏凑到了一起,妄图夺去他的王位。 这大概就是身在帝王家的悲哀,注定权利之中无手足,无亲人。 “这底下的水草都在这里了,你看看还行不?”身后传来青年的声音。 云离转过身,只见岸边堆着不少如发丝一般漆黑的失魂草。 她踱步而去,映着底下玉石发出的微光,泉底清晰一片,再无这失魂草的踪影。 云离舒了口气,这一件事,算是完成了。 她对着三人点了点头,“有劳了,你们先下山去跟族长复命吧。” 三人应了一声,相伴朝外走去。 云离蹲下身子,打量着成堆的失魂草。 堆在一起真如万千青丝一般,这么多,难怪能污染整条山泉。 虽说失魂草除了,可这山泉水要慢慢过滤掉毒素,只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能不能彻底恢复水源,只能看阴罗族人的造化了。 云离起身来到那片药草丛间,循着记忆找到了绾绾给她的红色药草,摘下,放进了袖间。 “咱们也走吧。”云离起身看向容沉,开口道。 出了墓室,寒风呼啸,云离敛了敛披风,戴上兜帽,挡去又不知什么时候飘起的碎雪。 没走几步,她的身子忽然被拥进了容沉的怀里。 容沉揽着她,厚实的披风盖上了她。 她侧过头,见着的是容沉冷峻的侧颜,碎雪落在眉宇间,衬得整个人愈发清冷。 温暖的热意笼罩上周身,他为她挡去了迎面而来的风雪。 饶是山路难走,容沉依旧揽着云离,仿若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护着她。 云离忽然觉得,自己的胡思乱想是多么的矫情。 容沉还是容沉,最初的容沉。 变化的,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罢了。 越是这般,云离就越觉得这里的事情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就怕她又要不忍了。 回到祠堂,云离便将袖间的药草拿了出来。 她将药草递到族长的跟前,沉声道:“这就是失魂草的解药,就在墓室的洞穴之中,不过这药草不多,需小心培养,直接嚼服方可解毒,阴罗族人多药少,依我之见,族长可要谨慎,具体如何为大家解毒,就看族长的决定了。” 云离的意思很明确,眼下族人还不知道他们都中了毒。 解药显然不足以为整个阴罗族人解毒。 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培育解药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给族人解毒。 第五百零二章:解除协议 容沉全程一言不发,清俊的脸上神色寡淡。 那双狭长的黑眸,静静地看着云离在阴罗族长面前说着关于解药的一切。 他分明记得,当初在墓室之中云离所说的还未来得及…… 来到阴罗寨子之后,云离让他愈发的看不透。 也是如此,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阴罗族长看着云离,似乎是在考究云离话语间的真假。 那一株不起眼的红色植物,就是失魂草的解药? 云离大抵明白族长的猜疑,“不瞒族长,前几天我也中了失魂草之毒,不过现在解了,相不相信在于你,药草,我就放在这里。” 云离说着踱步走到族长身旁,将手中的药草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族长眉头微蹙,却闻迟迟不曾开口的容沉清冷道:“阿离的医术不在玄衣之下,此番关乎全族人的性命,族长慎重考虑吧。” “还有一事。”容沉看了云离一眼,但见云离微微垂眸,避开了他的目光。 容沉薄唇轻抿,眉梢一转,将视线落在了族长的身上。 “不知南翎王想说什么?”族长开口道。 “本王想跟族长要一个人。”容沉缓声说道,“就算是阿离为全族人找到解药的报答。” 族长眉头一皱,“何人?” “后山墓室之中的绾绾。”容沉淡淡说道。 族长一怔,“她?” “不行,她犯下累累恶果,依阴罗族族规,必须死。”族长掷地有声道。 “族长此言差矣,因果循环,绾绾并非阴罗族人,就自然不该以族规来处置,她的生死对本王来说很重要,还请族长允了本王。”容沉话语间带着几分不容拒绝。 族长计较了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 容沉嘴角轻扯,凉薄一笑。 他又道:“本王会带绾绾离开阴罗族,并保证她再不会回来。” “我相信南翎王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族长微微颔首道。 “另外,关于阴罗军,战争残酷,阴罗族人世代生活在这如同世外桃源的寨子里,饶是勇猛威武,却是至善至纯,本王不忍将血祸带给阴罗族,协议,就此作罢吧。” 这话一出,不仅族长,连云离也是重重一惊。 容沉要带走绾绾大抵是因为想要确定她与百里渊的关系。 可这阴罗军,他就这么放弃了?这是何故? “南翎王?”族长惊疑不定。 “我以南翎王名义立下誓言,南翎王室再不会有任何人来提协议之事,如若有人,那也绝对是借着南翎名义图谋不轨,望族长勿要轻信。”容沉一字一句道。 “这……” “我相信族长应该也不舍得阿朵嫁到南翎,她毕竟是下一任的族长,与族人生活在一起,才是最好的。”容沉轻轻一笑,淡漠疏离。 他毫不保留的坦白,拒绝这一场婚事,单方面解除了协议。 这样决绝的做法实实在在地让阴罗族长感受到了他是无比认真的。 族长沉默良久,半响之后才正色道:“就如南翎王所言,协议就此作罢。” 他绝不想阴罗族毁在他的手上。 这份协议他担心了这么多年,就怕有朝一日南翎王室之人真的找过来。 将原本安逸生活在此的阴罗族人带出去,上战场厮杀。 所以他本想以阿朵的婚事来让容沉退步,他觉得身为帝王绝不会愿意在一个小寨子里成婚的。 可没想到容沉竟然就同意,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安排。 没想到,才不过短短几日光景,容沉就反悔了,甚至解除了这份协议。 在确定容沉并非耍心思之后,他自然是欣然接受的。 话音落下,祠堂外忽的响起一道慌乱的脚步声。 几人闻声望去,只见阿朵匆忙离开的背影。 云离收回目光看向容沉,容沉眉头微蹙,狭长的眼眸幽黑一片。 离开祠堂,外面风雪更大了些。 容沉拉住云离,对着她温言道:“收拾收拾,我们离开这里。”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隐瞒解毒的事情吗?”云离望着容沉,缓缓道。 “你一定有你的理由。”容沉嘴角轻扯道。 云离顿了顿,“我去叫玄衣,你去和阿朵道个别。” 容沉闻言眉头微蹙,却见云离轻轻一笑,转身朝着后山而去。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最终还是朝着阿朵的吊脚楼走去。 还未走到后院,就听到一声压抑的抽泣声。 容沉顿住脚步,迟疑了片刻,缓步走了进去。 阿朵坐在后院的榕树下,她双手盘着膝,埋首在膝间。 细碎的飞雪沾满发丝,寒凉的让人难以靠近。 “阿朵。”容沉低唤出声。 阿朵浑身一怔,她抬起头,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 她站起身,看向容沉,嘴角弯弯的,那笑容却满是苦涩。 “容哥哥,你找我?”阿朵笑着道。 容沉微微颔首,点头道:“我是来与你道别的,我要走了。” 虽然听到了,可真当面对面与她说离别,阿朵总是难受不已。 阿朵轻轻笑着,眼睛红红的。 “好,我送你们出去。” 她越过容沉,容沉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怀中却忽然撞进一道温软的身子。 阿朵紧紧环着容沉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压抑着情绪,说道:“容哥哥,我喜欢你,也舍不得你,可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责任,你一定要保重,假如有一天,你需要我,需要阴罗族,我一定会毫无保留的全部给你。” 容沉静静听着,最终还是伸手拍了拍阿朵的背,将她拉离了怀间。 他俯首对上阿朵氤氲着水雾的眼眸,缓缓道:“保重,别送了。” 阿朵紧抿着嘴,退了一步,静静点了点头。 莹白的碎雪,映着容沉离去的背影渐行渐远,宛若一幅早已绘好的水墨画。 在阿朵的眼底铭刻下再也无法抹去的景色。 多少年后,她回想今日,才发现命运就像是一个调皮的孩童。 假如今日的她勇敢一些,跟他一起离开,会不会就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可她,终是至死不悔的…… 第五百零三章:归程 离开之时,阴罗寨子里大雪不歇,天地苍茫一片。 阿朵听了容沉的话,没有出来送。 所有阴罗族人对于他们突然的离开十分莫名,却也只是站在楼前目送他们消失在道路尽头。 出了阴罗寨,他们原路返回,却因气候恶劣,在半个月之后才回到洛城。 绾绾的疯病看似好了些,但却一直安静地不说话,似乎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与任何人无关。 唯独对玄衣,她有种特别的依赖,只有面对玄衣之时,她才会偶尔说上几句。 云离知道绾绾的病急不得,容沉也答应了玄衣,带绾绾回南月城。 洛行自知之前犯下欺君,即便带着容沉找到了阴罗寨,可这却仍是惶惶不安。 直到容沉什么都没有怪罪,离开洛城,这才彻底心安了。 入了冬,天气寒冷,但与洛城比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 尤其是天朗气清,阳光正胜。 云离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懿儿。 是以他们马不停蹄,终于在十日之后,回到了南月城。 马车直接往城郊别苑而去。 别苑外有侍卫保守,十分森严。 马车从后门驶入,停在了院子里。 容沉与云离相继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就瞧见莫言带着懿儿他们站在不远处,正翘首以盼着。 “娘亲!”懿儿笑唤着飞快朝着云离跑来。 云离蹲下身子,一把将懿儿抱进了怀里。 “懿儿好想娘亲,娘亲可算是回来了。”懿儿我趴在云离的肩头,糯糯道。 “娘亲也想懿儿,懿儿乖不乖?有没有听舅舅的话。”云离的视线落在莫言的身上。 他仍是去时模样,面带微笑,静静站在一旁。 “懿儿只记得娘亲,可是忘了父王?”容沉低沉的嗓音从旁响起,还带着几分不悦之色。 懿儿缩了缩脑袋,乖巧地唤了一声,“懿儿见过父王。” 大抵容沉身为父亲,对懿儿自小严格,是以懿儿对容沉有种与生俱来的敬重。 云离斜睨了容沉一样,带着幸灾乐祸。 那眼神就像在说,喏,亏得你身为父王,长久作陪,结果还是被她这个半道插进来的娘亲给远远甩出了几里地。 容沉伸手揉了揉懿儿的脑袋,墨眸间难得的落满了温柔之色。 “微臣见过王上。”离涯踱步而来,对着容沉行礼出声。 容沉微微颔首,他看向云离,柔声道:“你暂时与懿儿住在这里。” 说着话锋一转,又对着玄衣说道:“玄衣,你和绾绾也留在这里,看好绾绾,千万别让她落在别人手里。” 绾绾躲在玄衣的背后,一手揪着玄衣的袍袖,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玄衣看了绾绾一眼,对着容沉点了点头。 这边离涯眉梢一转,目光落在抱着懿儿的云离身上,她仍旧是一身男装,英姿飒爽。 岁月在她的身上不曾留下任何痕迹,那一张精致的脸庞依然美的夺目。 千帆过尽,她却还是留在容沉的身边。 离涯收敛心神,却刚好对上云离投来的目光。 四目相对,彼此会心一笑,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北霁突发政变,北霁王派了使臣前来南翎,不日就抵达南月城,怕是来搬救兵的。”离涯收回目光,看着容沉道。 容沉眉眼深邃,“哦?九王爷那边有何动静?” 离涯摇了摇头,“除了每日辅政以外,天天会来玄央殿过问王上的伤情,不过有‘玄衣’守着,他没有发现异样。” 云离眉头轻挑,视线落在玄衣身上,顿时恍然。 这又该是离涯的易容术,只怕现在那玄央殿里不仅有玄衣,还有容沉。 容沉点了点头,“你随本王回宫,本王重伤了这么久,也该好了。” 离涯应了一声,又转身对着莫言叮嘱了几句,这才随着容沉出了别苑。 云离虽很想知道北霁政变之时,不过现如今,她也不便入宫。 不知道这来的北霁使臣会是谁。 都安顿好之后,云离就算是在这里住下了。 只是她在阴罗寨就想着等阴罗族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带着懿儿离开南翎。 原本回了南月城,她就该带着懿儿离开。 而如今,她真的可以不管不顾地带懿儿走吗? 与容洵合谋之人还没有确定,现下又来了北霁使臣。 假如现在她带着懿儿离开,根本就是给容沉当头一棒,平添他的后顾之忧。 她万不能这么自私。 “娘亲,为什么我们不和父王一起回宫?懿儿有点想萧母妃了。” 懿儿赖在云离的怀里,他搂着云离的脖子,对着云离询问着。 云离回神,望向懿儿,笑着道:“懿儿是觉得在这里无聊了吗?” 懿儿撇撇嘴,点了点头,“虽然有元宝哥哥陪我玩,可是成日不能离开,真的很无趣。” 云离心思一动,伸手捏了捏懿儿的脸蛋,宠溺道:“那娘亲带你出去玩,怎样?” 懿儿眼睛一亮,“真的吗?” “如假包换。”云离眨了眨眼睛,“走,咱们上街去。” 懿儿闻言顿时笑着拍起了手。 云离见天气晴朗,便换了身衣衫,没有通知别人,带着懿儿出了别苑。 她清楚容沉对外宣称送懿儿出外学艺去了,只要小心一些,轻易不会被人发现懿儿还在南月城里。 而她这个云妃,也早已被众人忘记的差不多了,哪怕是茶余饭后,也不会成为谈资。 云离少有的选了一身湛蓝宽袍,青丝高束,衬着那张本就不算娇柔的脸,愈发清俊出尘。 懿儿一身素白袍衫,小小的身形,却带着容沉的影子,年纪虽小,却是气质出众。 来到集市,懿儿开心极了,好奇地东张西望。 街道之上人来人往,两侧的摊贩叫卖声声。 “娘亲,快看,那是什么!”懿儿说着挣开云离快步朝着前方的人群跑去。 “懿儿,你慢点!”云离连忙道。 话音刚落,她就被身旁一位挑担的老者给撞到了。 老者连声道歉,云离摆摆手,眉梢一转,却见一辆马车在街道之上疾驰,尘土飞扬,直直朝着懿儿而去。 她心下一惊,惊呼出声:“懿儿!” 第五百零四章:北霁使臣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颀长的身影一把抱起懿儿,闪身躲了开去。 马车迅速驶离,云离疾步而去,一把抢过懿儿,凝眉道:“怎么样?可有受伤?” 懿儿笑着摇头,“娘亲,懿儿没事。” 正当云离松了口气的同时,耳畔响起一道惊诧的低唤,“云离?” 倍感熟悉的声音让云离重重一怔。 她转过头,眼底顿时闪过一丝惊色。 “云离,你真的是云离!你没死!太好了!”那人伸手抓住云离的两肩,欣喜道。 云离却是眉头微微蹙起,心思翻涌。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遇上萧逸。 经过这些年,萧逸的模样成熟了许多,只是性子,却是一如既往的急躁。 萧逸见云离皱着眉头不吭声,连忙松开了手,又响起方才那孩子唤他娘亲? 他退了一步,迟疑道:“你是,女子?难道是我认错人了?” 云离沉思片刻,抬头对上萧逸疑惑的目光,“你没认错,我是云离。” 萧逸顿时扬起笑,“我就知道,这世上不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语毕又突然收起笑,指了指云离手中的懿儿,一脸莫名道:“可是,这……是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云离没理会萧逸的询问,反问道。 萧逸闻言想起什么似的,急急道:“父亲也来了,我带你去见他,见到你,他一定特别高兴。” 云离连忙摇头,“不。” 所以这次的北霁使臣,就是萧太师? 如此看来,北霁政变确实严重,否则轩辕澜也不会派萧太师前来。 假如让萧太师知道她还活着,只怕会让自己回去协助轩辕澜。 况且如果让萧太师知道她生下了南翎王的孩子,不知会作何感想。 她不能让懿儿涉险,纵然萧太师是个可信赖的人。 萧逸更是疑惑不解,“为什么?你知道当初我们得到你战死沙场的消息时,有多震惊多悲痛吗?父亲因此而大病一场,至今还留下了心痛之症,时不时就会心痛难耐,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这么多年了,你到底在想什么?” 云离闻言心底闪过一丝歉疚,她知道萧太师一直将她当作亲生女儿看待。 她遇上了太多事,也负了太多人…… 云离眸色一黯,沉声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你与太师住在哪?晚些时候,我去找你们。” “你愿意见父亲了?”萧逸面露喜色。 云离点了点头,萧太师因她而病,起码,她该将他的心痛之症治好。 “我们就住在城外的驿站之中,等着南翎王召见。”萧逸接着道。 “好,那我先走了。”云离说了一声便抱着懿儿转身离开。 萧逸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欲言又止,他相信,云离绝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只是,过了这些年,他还是当初那个杀伐果断,聪明过人的云离吗? 萧逸望着云离离开的背影,一脸莫名。 “娘亲,你与刚才那位叔叔认识吗?他要带你去见什么人?”懿儿仰起头,向云离询问道。 云离俯首揉了揉懿儿的小脑袋,“小孩子家家的管那么多做什么?” “他刚才抓着娘亲的手了,懿儿得给父王看着点,才不能让别的人接近娘亲。”懿儿义正言辞道。 云离顿时啼笑皆非,她蹲下身子,双手覆在懿儿的两肩,“告诉娘亲,这是谁教你的?你父王?” 懿儿扬了扬下巴,“懿儿才不告诉娘亲,娘亲说带懿儿出来玩,结果什么都没玩。” 云离失笑,妥协道:“好了,带你去吃好吃的,吃完咱们就回去,下一次让舅舅带你出来玩可好?” 懿儿这才勉强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吃过午膳后云离便带着懿儿回了别苑,将懿儿交给阿蓁后,她便去找了莫言。 莫言正在煎药,药香弥漫。 云离吸了吸鼻子,仍是她为元宝所开的药方,她垂了垂眸子,出声道:“哥,元宝的病可有好转?” 莫言顿住手中的动作,转过头,见云离,唇边漾出一抹浅笑道:“有了你的药,定然是有所好转的。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云离迟疑了片刻,沉吟道:“嗯,之前在后院你也听到了,北霁来使臣了。” 莫言看着云离,静静地等着她说下去。 “来的是萧太师和他的长子萧逸。”云离对上莫言探究的目光,“当年若非他,我决不会活着,是他将我抚养长大,成就我后来的一切。” 这些记忆,早已在云离的脑中根深蒂固。 这份恩情,她没齿难忘。 “所以,你想去见他,告诉他你还活着,是吗?”莫言轻轻道。 云离露出一抹苦笑,“如若今日没有在街上遇见萧逸,即便知道萧太师是使臣,我也绝不会露面,可是……当初我的死对他造成了太大的伤害,如果我不闻不问,权当什么都没发生,我做不到。” “去吧,就算没有年少的记忆,但我也只得,我们云家,生来都是知恩图报之人,我随你一起去。”莫言朝着云离温暖一笑,将笼罩在云离心底的阴霾和迟疑悉数驱散。 她回以一笑,“好。” 等用过晚膳,云离将懿儿哄睡之后,这才与莫言出了别苑。 她猜测容沉离开了那么久,必然有许多事要处理,也绝不会冒险来此。 是以她才会无所顾忌地离开别苑。 来到驿站,通禀之后云离与莫言顺利进到了里面。 “两位这边请,萧太师就在前面的厢房里等着。”守卫指了指回廊尽头亮着烛火的一间厢房。 “有劳。”说罢云离与莫言相视一眼,朝着厢房走去。 她站在厢房外,沉默了片刻后才下定决心抬手敲响了房门。 随着吱呀一声,房门打开,萧逸出现在身后,见到云离,面露欣喜之色。 “你终于来了!快进来。”萧逸侧身让云离与莫言进入。 一进去,便瞧见萧太师站在书案前,原本乌黑的头发变得花白,不过短短几年不见,他老了太多太多。 云离强忍着眼底的酸涩,一个跨步跪倒在萧太师的跟前,沉声开口,“太师,云离来晚了。” 第五百零五章:回去吧 饶是萧逸告诉他云离还活着,可真真见到她,萧靖仍是觉得不可置信,仿佛做梦一般。 他颤抖着手,扶住云离,“起来,快起来,活着,活着就好。” 云离扯开嘴角,扶着萧靖坐下,见萧靖脸色有些微微泛青,显然被这心痛之症折磨已久。 她心下生出几分愧疚之感,对着萧靖道:“太师,都怪我,才害的你得了心痛之症,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萧靖闻言看了萧逸一眼,萧逸立刻回避了他的目光。 “离儿,我没事,年纪大了,身子骨难免大不如前,如今你回来了,北霁有救了。”萧靖面露喜色,长吁了口气道。 云离心下微怔,她扯开话题道:“对了太师,我带了个人。” 说着转身看向莫言,太师也顺着云离的目光看去。 “这位是?”太师打量着莫言,总觉得这副英俊的模样,像是在何处见过。 “莫言多谢萧太师这么多年来对舍妹的照顾,请受莫言一拜。”莫言上前一步,单膝跪地抱拳道。 萧靖重重一怔,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他望着莫言久久不语,完全不敢相信时隔了十多年,他还能在有生之年见到真正的云离。 “云离,你是云离!”萧靖起身快步来到莫言跟前将他扶起,“让老夫好好看看,这么多年来,你受苦了,当初是老夫去晚一步,没能将你救下。” 莫言垂眸,摇头道:“太师能照顾了舍妹这么多年,对云家已是大恩,如今,我是莫言,舍妹才是云离。” 萧靖闻言叹了口气,感叹命运弄人。 一个本该安于深闺无忧无虑,却被迫上阵杀敌,刀口舔血。 另一个本该一路仕途,或成为下一个北霁大将,却流落异国,甚至至今都无法冠以真名。 “我们一起回家,若是王上知晓你还活着,还找到了哥哥,一定特别高兴。”萧靖收敛心神,笑着说道。 云离抿了抿嘴,沉吟道:“太师,我……” 萧靖见云离神色复杂,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莫言看了云离一眼,深知她放不下容沉,更放不下懿儿。 更何况如今南翎形势紧张,以云离的性子,大抵不会就此离开。 思及至此,莫言开口道:“不瞒太师,阿离已经恢复女儿身,嫁人生子了,作为兄长,我也不希望她再次上阵杀敌,只想她安稳度日。” 萧靖闻言愣了一瞬,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自私了。 为了北霁,她失去了太多,而今既然已经嫁为人妇,也该过上她想要的生活。 只不过…… 萧靖眸色黯然,他沉声道:“北霁危矣,国无大将,你战死之后,云凌官拜大将军,却也在去年与七公主一道遇刺身亡,如今朝堂之上再无可以与平南王一战之人。” 云离脑子忽然轰的一声。 轩辕灵儿……死了? 她倏的想起沉兮宫里那尊木雕,云凌那么在意的木雕。 竟然,是轩辕灵儿! 怎么会这样? 所以云凌要亲手杀死白尧,是为了给轩辕灵儿报仇。 她总算明白了,明白了云凌一个从来对权势无争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对王位那么势在必得。 现实总是残酷,总是逼着让人去承受一些本不愿承受的东西。 她收敛心神,心疼云离的同时也意识到如今的北霁岌岌可危。 平南王轩辕鸿长年驻守平南,与周边小战不断,本就是个骁勇善战之人。 只是记忆中那个爱笑爽朗的轩辕鸿,与轩辕澜兄弟情深的轩辕鸿,真的会谋朝篡位吗? 人心难测,云离顿生出几分无力之感。 “怎么会变成这样。”云离呢喃出声。 “陛下当初出征南翎,却又莫名退兵,引起了朝中老臣的不满,霖太妃借机暗地里勾结朝臣,意图将平南王召回国都,却被宣太妃发现,没有通知陛下就拿了人,以北霁律法处置了。平南王得知后便举兵反了。”萧靖叹了口气道。 “众所周知,平南王是个孝子,本就无法侍奉其母,如今其母惨死,如何不反?他在平南自立为王,一路往北攻城,短短三个月时间,北霁就损失了近十座城池,派出去的将士或叛变,或被俘杀害……” 云离没想到,北霁会政变,竟会是因为如此。 而这件事,居然还与她有些关系。 “所以不得已,陛下只能派太师来南翎,希望得到南翎王的帮助?”云离沉声道。 可是轩辕澜却不知道,如今的南翎也是形势紧迫。 如若容沉派军支援,只怕容洵会以此大做文章。 假如她是容沉,在这个时候,就绝不会冒险派兵去北霁。 所以依她来看,萧太师他们必然会是无功而返。 借不到兵,轩辕澜的北霁王之位估计不日就会易主了。 云离沉思片刻,开口道:“太师,你可想过去东来借兵?” 萧靖闻言一怔,“东来?” 云离点了点头,“不去东来大抵是因为当初沧江之战,让北霁与东来的关系变得十分紧张,可过了这么多年,东来王已经驾崩,月公子即位,如今的东来早已不同往日,与其来与北霁旗鼓相当的南翎,为何不去东来试试?” 萧靖眉眼深邃,似乎在考究云离的话。 “正因为东来王换了人,所以才不能在不清楚新王的想法前轻举妄动,更何况北霁东来素来有仇,如今北霁蒙难,谁也保不准东来会不会背后再捅上一刀。”萧靖一脸沉肃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萧靖说的不无道理。 即便她清楚如今的东来王是云凌,大抵不会做出此等阴险之事。 可于国来说,北霁内战,南翎内忧,而今的东来却是三国之时最为稳定的。 要是在此时做些什么,极有可能改变三国的形势。 “老夫知道这么做让你很为难,就算是老夫自私,离儿,你是北霁人,如今母国有难,老夫还是希望你能出手相助,帮着陛下度过如今的难关。”萧靖缓了缓,恳切道。 莫言眉头微微蹙起,看着云离挣扎的神色,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他从没有家国之情,不管是北霁还是南翎,只要家在的地方便是他的国。 可他知道,云离与他,不一样…… 第五百零六章:我不拦你 厢房内安静了下来,四周冷清不已。 云离垂眸,心底纠结非常。 可当想起当初轩辕澜为了她发兵南翎,又因着她而决然退兵。 是她负了轩辕澜,致使他落得兄弟相残,王位岌岌可危。 轩辕澜的这份情,她云离自问这辈子都还不清,如今他深陷危难,她真的可以安心袖手旁观吗? “离儿,老夫没有让你即刻做决定,若你就这么回去,对你的夫君,孩子皆不公平,如今南翎王还未召见我们,我们还会在此处留几日,你好好考虑考虑。”萧靖缓声开口道。 云离抬起头,对上萧靖的目光,她能看出他眼中对她的期许。 她扯了扯嘴角,点头道:“我会的,太师,您先坐,让我看看你的心痛之症。” 云离收起纷乱的神思,专心给萧靖探脉。 这一夜她与萧靖聊了许多,却都是些家长里短,再没有提及国事。 云离就仿佛一个久未归家的孩子,与敬重的长辈促膝而谈。 在莫言前,萧靖说着云离小时候的事情。 她的坚韧,她的勇敢,她的巾帼不让须眉。 饶是这些都不曾是云离亲身经历,却早已铭刻在记忆之中,感同身受。 直到东方天际露出鱼肚白,云离与莫言才离开驿站。 回到别苑,刚推开房门,却方巧遇上容沉缓步而出。 他看了云离一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懿儿还在睡。” 云离越过容沉看了床榻上的懿儿一眼,心底闪过一丝莫名,她收回目光,看向容沉,“你什么时候来的?” 容沉反手关上房门,伸手揽过云离的腰际,带着她沿着回廊来到院子里。 入了冬的清晨寒凉如水。 容沉侧目看着云离,精致的侧脸之上,眼下落着厚重的阴影,露出几分疲惫之色。 “一夜没睡?”他伸手抚过云离的脸颊,轻声询问道。 云离抿了抿嘴,点了点头。 “回来就好。”容沉将云离拥进怀中,“我还真怕,见了萧靖,你会就此离开。” 云离微微一怔,到底还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她伸手搂上容沉的腰际,仰起头道:“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容沉狭长的眼眸幽黑一片。 “北霁有难,你会袖手旁观吗?”容沉认真道。 云离沉默。 容沉见状便知自己留不住她。 即便留住了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 “我不拦你,此次我会让阿南去协助你,我不在你身边,千万要自己小心。”容沉叮嘱出声。 云离愣了一瞬,心底生出一丝暖意,有容沉这样一个懂她的人在身边,她完全不需要顾虑不是吗? 可她竟然还曾想着要弃他而去,这时云离才意识到之前的自己是多么残忍。 也庆幸,终究没有付诸行动。 她钻进容沉的怀里,“我想把懿儿也带着,北霁,终究是我的母国,懿儿也该去给他外公上一炷香。” “好。”容沉应允。 懿儿有云离守着,也比留在此处安全。 容洵对王位虎视眈眈,谁也说不准懿儿的行踪会不会暴露,他会不会对懿儿下毒手。 有了容沉的首肯,云离原本忐忑的心也终于安了下来。 “无需担心我,离开这里,你与容洵周旋便不会再有后顾之忧。”云离缓声道。 “北霁大将军已死,你可助轩辕澜,但切莫恢复将军身份,要知道,北霁危难当前,时隔多年你却在此时回去,朝中定然会对你有所猜测,就怕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反倒让北霁朝局更加不稳。”容沉叮嘱道。 云离薄唇轻抿,明白容沉的顾忌。 她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放心。” 容沉没有接话,只是搂着云离的手渐渐收紧。 翌日,容沉便接见了萧靖他们,与云离想的一样,他拒绝了萧靖的请求。 萧靖纵然不悦,却也无可奈何。 好在当日下午,云离便带着莫言一行来到了驿站,答应与他一起回北霁。 车队连夜出了南月城,一路北上,半个月后出关,进入北霁境内。 时隔这些年,云离终是再一次踏上了北霁的疆土。 只是这一次,她从北霁百姓眼里看到的,是对战争的不安。 沿途有不少受战火祸及而失去了家园的往国都而去的难民。 “娘亲,我们为什么要来北霁国?”懿儿仰着头,一双大眼睛中满是疑惑不解。 “这里,是娘亲的家,懿儿不想看看娘亲的家吗?”云离捏了捏懿儿的鼻子,柔声道。 懿儿好奇地掀开马车的帘子朝外望去,官道两侧都是衣衫褴褛的人,看上去可怜极了。 他放下帘子钻进云离的怀里,撇撇嘴道:“懿儿觉得外面的人都好可怜,娘亲,懿儿不懂,好好的为什么要有战争?”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黯然,喃喃道:“他们啊,都不明白战争的意义……” “战争的意义?”懿儿一脸懵懂。 “懿儿还小,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了。”云离将懿儿拥进怀里。 她多希望懿儿这一生都不用明白战争的意义,只要现世安稳,一生平安。 马车缓缓行驶着,经由襄溪城,又过了五日,他们终于抵达了安和城。 云离特意叮嘱萧逸瞒下她还活着的消息。 她也没有回将军府,而是在城外与使臣队伍分开,兀自带着懿儿和莫言一家进城住进了思离阁。 思离阁还是当初模样,只是大抵是因为战争的缘故,似乎有些冷清。 “各位客官里边请,打尖还是住店?”小二堆着笑迎了出来。 小二已经换了人,只是热情却是不减。 她笑了笑,开口道:“住店。” “好勒,快请。”小二比了个请的手势,带着云离一行进入思离阁内。 此时正值用午膳之际,思离阁内有几桌客人,正低声交谈着。 “姑姑,北霁不是您和爹爹的家吗?那咱们为什么不回家,要住客栈?”元宝拉了拉云离的衣袖,不解道。 阿蓁连忙责怪道:“元宝,你姑姑自然有你姑姑的考虑,你多什么嘴?” 云离笑笑没有接话。 来到柜台前,云离却是微微一愣。 柜台之后,掌柜抬起头,看向云离,“客官要几间房?” 话音刚落,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抬手揉起了眼睛,颤声道:“这……这……” 第五百零七章:我陪你一起 云离对着掌柜微微一笑,“真没想到,曾经的店小二,如今竟然当上了掌柜。” 掌柜闻言喜极而泣,连忙自柜台后跑出来,“夫人,真的是夫人,你可算是回来了!” “您不知道,您和老板都走了,将这么大个思离阁留了下来,好在生意一直还不错,也有资金周转,经营到了现在。”掌柜诉苦道。 “这些年,真是有劳你了。”云离浅浅道。 掌柜闻言竟然面露出几分不好意思,“夫人哪里的话,我也是每个月都领工钱的,要不,您查查账?” 云离摆了摆手,“不用因为我回来而做什么改变,你照旧,你让人收拾一间上房出来给我哥住,我仍是住之前的房间就是。” “好好,我这就安排。”掌柜说着就亲自吩咐人上楼去打扫了。 在思离阁安顿下来之后,云离才发现,整个安和城街道上的人少了许多。 甚至连摊贩都只有零星几个,看上去十分萧条。 翌日清早,云离在一阵敲门声中醒来。 她起身下床开门,门外,却是许久未见的阿南。 “夫人,属下奉公子之名前来助你一臂之力。”阿南沉声道。 “你从襄溪城就跟车队,到现在才露面,可是将这周围都检查好了?”云离调笑道。 阿南闻言愣了一瞬,他微微俯首,“真是瞒不过夫人。” “阿南,我不需要你做别的,你要做的,只有保护懿儿,可能做到?”云离收起笑,正色道。 “夫人放心,只要属下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会护小公子周全。”阿南郑重道。 阿南她自然是信得过的,有阿南这句话,云离才算是彻底放心了。 她敲了眼外面的天色,没有太阳,显得有些阴沉沉的。 “娘亲……”忽而一声低唤。 云离叫上阿南,来到床榻边。 懿儿正坐在床榻上,揉着惺忪的双眼。 “懿儿,这是阿南叔叔,今天就由阿南叔叔陪你,娘亲有事要出去,你要乖乖的。”云离帮懿儿理好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叮嘱道。 懿儿听着云离的话,伸手揪住了云离的袖子,“娘亲去哪?懿儿也去。” “懿儿不能去,你可以和元宝哥哥一起去街上玩,但要记着一定要跟着阿南叔叔,知道吗?” 懿儿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那行吧,娘亲不用担心懿儿,懿儿已经长大了。” 云离忍俊不禁,与阿南叮嘱了几句之后便出了思离阁。 才出思离阁,就见莫言站在不远处,手中牵着两匹马。 云离心下讶异,踱步来到莫言跟前,“你这是?” “我陪你一起入宫。”莫言淡淡道。 云离愣了一瞬,不过片刻就扬起笑道:“这是做什么?我一个人去就好。” “阿离,我是你哥,既然与你一起回到了北霁,就绝不会让你独自一人面对。”莫言沉声说道。 云离心下一暖,她冲着莫言轻轻一笑,“放心吧,我不会一个人面对,带你回来也自然有我的理由,不过,你现在还不是见王上的时候。” 莫言眉头微蹙,似是不太明白云离所想。 “等我回来,我再向你解释,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云离缓声说道。 莫言见云离执意,便也只好顺着她的意。 目送着云离离开,莫言这才转身回了思离阁。 云离没有直接去王宫,而是先去了萧太师府上。 要想旁若无人地进到王宫并非易事,更何况,她还不想引起轰动。 在萧太师府上乔装成了护卫模样,云离这才随着萧太师进了宫。 一路无阻,径直来到了轩辕澜的寝殿之中。 李公公给萧太师行了个礼,并未发现萧靖身后的云离。 两人步入殿内,轩辕澜落座在书案之后,正垂首书写着什么,看不清面貌。 “陛下。”萧靖出声唤道。 轩辕澜这才闻声抬头,那冷峻的脸上落着疲惫,显得格外憔悴。 “太师来了,可是有什么要与本王说的。”轩辕澜淡淡道。 萧靖顿了顿,沉声道:“陛下,微臣带了个人来见陛下。” “嗯?”轩辕澜墨黑的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云离自萧靖身后走出,抬起头,看向轩辕澜。 轩辕澜眉梢一转,四目相对,愣了一瞬之后,他的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惊喜之色。 他自书案后快步走出,来到云离跟前,“阿离,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云离微微颔首,对着轩辕澜点了点头,应声道:“嗯,我回来了。” 熟悉的嗓音传入轩辕澜的耳间,他这才真真正正地意识到,云离真的回来了,他不是在做梦。 可是…… “你不是?”已是南翎王的妃子,这话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有些事早已成了定局,可他不明白,为什么云离会在此时回来。 “你有难,我岂能袖手旁观。”云离嘴角轻扯,云淡风轻道。 那轻轻一句话,让轩辕澜被蒙尘许久的心顷刻间清透澄明。 纵然无法执子之手,然得云离这个朋友,却也是他此生之幸。 轩辕澜脸上露出久违的笑颜。 “不过这一次,我仍是不想让人知道我还活着,假如让朝臣知晓云离突然回来了,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甚至适得其反。”云离缓声说道。 轩辕澜略一思忖,云离的担心不无道理。 过了这么久,大家早已忘了云离的存在,他也不希望再次出现的云离成为众矢之的。 “轩辕鸿的战书已经递来王城,半月之后在距离平南城三十里外的苍城一战,若本王输了,便自行退位交出太妃,若他输了,便任凭本王处置。”轩辕澜沉声道。 “陛下答应了?”萧靖拧眉询问道。 轩辕澜看了萧靖一眼,轻轻一笑,那笑间带着几分无奈。 “为了北霁百姓不受战祸之苦,本王必须答应,轩辕鸿本性不坏,他做到如今的地步也都是被逼的,会递上这战书便也证明了他不想再打下去了,不管结果如何,这是最好的方法。” 云离微微垂眸,所以这一次,轩辕澜一定会亲自带兵。 他决不能将自己的王位交到其他人的手上。 沉思片刻,云离开口道:“这一次出征,我陪你一起去。” 第五百零八章:此战,必须赢 轩辕澜自然不会拒绝云离的一起出征。 而云离不仅要与轩辕澜一起出征,还告诉了轩辕澜关于莫言的一切。 她想要给莫言一个名正言顺地身份,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可她知道这很难,莫言要以云离的身份回到北霁,改变所有人心里对原来的云离根深蒂固的概念。 也就意味着,这将承受许多未可知的后果。 首当其冲的就是她云歌欺君多年。 索性,在众人心里,云歌已死,就算要问罪,也怪不到毫不知情的莫言头上。 所以这一次,不仅是她,连莫言也要随军。 他必须要有让众人承认他是云离的资本。 加上轩辕澜为他撑腰,他才有可能以云离的身份留在北霁,加官进爵。 所以,此战,必须赢。 轩辕澜面色沉肃地看着云离,意识到云离所想,不由得生出几分心疼之感。 她总是这般为别人考虑,去计划好一切,铺好路。 而她自己呢,最终落得没有身份,甚至连名字都易主的下场。 虽然轩辕澜知道她从不在乎这些,可这么一来,也就意味着云离与北霁,与他之间又少了一丝牵扯。 轩辕澜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可他又如何忍心拒绝她? 北霁欠镇国公太多,欠云离太多。 如今真正的云离回来,于北霁来说,是好事。 因此于公于私,他都不会拒绝她。 “好,本王答应你,莫言能不能得到认可,还得看他自己。”轩辕澜沉声道。 云离闻言嘴角轻扯,“绝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轩辕澜对上云离笃定的眸子,仿佛又瞧见了曾经的那个自信果断的她。 那一瞬间,有太多记忆汹涌澎湃地闯进脑海。 让轩辕澜一时迷离了眼。 “太师,你先回去吧,本王想和阿离聊聊。”轩辕澜沉默了片刻,对着一旁的萧靖道。 云离闻言抢先道:“陛下,我这身打扮留在这里,实在不妥……” 轩辕澜怔了怔,“你如今,住在萧府?” 云离摇了摇头,“城中思离阁。” 她顿了顿又道:“半个月后就要迎战的话,此去苍城路途遥远,陛下打算何时出发?” “后天。”轩辕澜回道,“你回来的,正是时候。若说北霁还能有谁与轩辕鸿一战,便只有你了。” 云离垂眸,想了想道:“那后天,我直接带着莫言去城外大营。” “好。”轩辕澜应声道。 云离微微一笑,对着轩辕澜行了个礼,与萧靖退出了寝殿。 萧靖走在云离的身边,缓声道:“陛下似乎对你还活着并没有太过意外,老夫大胆猜测,当初陛下毅然发兵南翎迟迟没有动作,却突然退兵,是不是因为你?”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她对上萧靖探究的目光。 “瞒不过太师,确实是我让陛下退兵的。”云离垂眸道。 “所以陛下就算知道你还活着,他却也从未想过要找你,哎……”萧靖叹了口气道。 云离一愣,没想到萧靖在意的并非是她为南翎所做的,而是轩辕澜的心思。 这时候,云离也才明白,轩辕澜这是在保护她。 两日一晃而过,云离与莫言要随军出征。 她不放心懿儿留在安和城,却更不放心懿儿与她一起上战场。 这一日清早,云离带着懿儿与阿蓁和元宝来到了萧府。 将懿儿安顿在萧府,又叮嘱阿南随身保护懿儿之后这才与莫言出了城。 有了轩辕澜的安排,她与莫言很顺利地进了大军之中。 轩辕澜作为统帅,将她以军师身份留在了身边。 至于莫言,如若一入营便受封只怕会引起多方猜测,便只得安排在一个靠得住的将军的身边,由小兵做起。 在行军过程中再行安排。 好在莫言本就骁勇,又谨言慎行,在抵达苍城之前,就在一次绞杀山匪之中凭一己之力救下数百个百姓。 只一次,便在大军之中传开了威名。 也因此受到将军赏识,又因轩辕澜的当众夸奖,径直被提携成了副将。 这一日,距离苍城十里外,轩辕澜下令就地扎营。 寒风凛冽,绣着霁字的军旗在大营四周呼啸舞动。 浩瀚的蓝天之下,偌大的军帐遍布,身着铠甲的兵士整齐有序。 原本该对外敌的众军将士,如今却不得不对战自己人。 所有人的脸上似乎都没有该有的气势,更多了几分茫然和对未来的不确定。 这一切,都落在云离的眼中。 一如面对轩辕澜之时,她看到的是轩辕澜的迟疑和无奈。 她忽然就明白,于轩辕鸿,若非宣太妃的鲁莽,事情绝不会落得如今这个地步。 饶是轩辕鸿从小被流放平南,却从来没有影响过彼此的兄弟之情。 如今的轩辕澜,一定很难。 云离掀开帘子,见着的是轩辕澜坐在矮桌之后,他一手撑着头,视线落在苍城外地形图上,眉头紧锁。 “陛下。”云离低唤出声。 轩辕澜闻声抬头,“来了啊……” 云离踱步走到轩辕澜身侧,“可是有计划了?” 轩辕澜摇了摇头,自嘲一笑,“你知道从前北霁有你这个大将军,本王不用考虑打仗之事,况且本就不擅打仗,如今面对轩辕鸿这个天生的将才,本王能有什么计划?” “陛下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云离忍不住轻怪道。 轩辕澜耸了耸肩,不可置否。 “距离对战的日子还有三日,这苍城里面还有数万百姓,如今轩辕鸿占领了苍城,却没有为难苍城百姓,说明他并不想伤人,苍城北面临沧江,西面是山脉地势险峻,所以他一定会选择这里进行对战,以减少伤亡。”云离伸手,指尖指在地图一处。 “平阳坡?”轩辕澜凝眉道。 云离点了点头,“这里地势平缓,也无法设埋伏,他这一次要对上的人是你,所以决计不会将他对付敌军那一套来对付你。” “你对他,倒是了解。”轩辕澜冷不丁道。 云离微微一怔,嘴角轻扯,“当初他去安和城,与他喝过一杯,他生性率直,光明磊落,定然不屑当宵小之辈。” “陛下,我想先去会会他。”云离顿了顿,沉声道。 第五百零九章:最后一杯酒 严冬已至,空气中满是凛冽的寒意。 苍城外皆是巡逻的平南军,每一个入城出城的百姓都要进行盘查。 轩辕鸿没有禁止百姓出入,这一点看来,他的良知还在。 云离并未乔装,一如既往的一身男装,顺利过了盘查,入了苍城。 饶是轩辕鸿没有为难苍城百姓,可她依旧能看出苍城百姓的惶惶不安。 街道上满是平南军来回巡逻,只有少数摊贩还顽强地做着生意。 街道两侧的店铺也是关的关,停业的停业,到处弥漫着一种肃杀之感。 轩辕鸿占了苍城城主府,就位于苍城正中,最繁华的街道之上。 越是靠近,四周巡逻的平南军就越是紧密。 云离在附近观察了片刻,发现每隔一盏茶的时间,巡逻的守军就会进行交替。 交替的间隔只有一会儿的功夫,不过对于云离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知道若是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此,要见到轩辕鸿不难,但保不齐会出什么变故,太过浪费时间。 只要进到城主府,就算是被发现,她也终归有见到轩辕鸿的方法。 而此时,刚好又是一批平南军交替换岗。 云离乘机靠近城主府,寻了后边一处,翻跃入内。 里面是一处园子,假山嶙峋。 府内守卫依旧森严,尤其是一处房门紧闭的厢房前。 云离眯了眯眸子,确信轩辕鸿就在那里,便索性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什么人!” 伴随着守军厉喝一声,顿时数道寒光直指云离。 云离神色寡淡,“劳烦通报一声,告诉平南王,云离求见。” 守军眉头紧皱,却见云离气质不凡,又能顺利进到府内而不被察觉,想了想还是转身去通报去了。 不多时,守军便匆匆而来。 “王爷请公子进去一叙。”守军似乎恭敬了许多,对着云离比了个请的手势。 云离微微颔首,毫不迟疑地踱步而入。 屋子里燃着香,云离吸了吸鼻子,是安神的。 视线一转,她瞧见了坐在书案后的轩辕鸿。 轩辕鸿一身紫衣,青丝高束,浑身透露着孤冷之感。 那一刹那,云离觉得眼前的轩辕鸿的陌生的,就像是明明依然是曾经模样,却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他抬眸,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 墨黑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惊诧,不过转瞬便悉数收敛了去。 “好久不见。”云离率先开口道。 轩辕鸿神色寡淡,“大名鼎鼎的北霁大将军云离,果然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了,久违了。” 那疏离淡漠的话语,让云离心生出几分怅然之感。 犹记得初见之时,他多管闲事打退蟊贼,回首那一瞬间,那笑爽朗夺目。 而今的他,那寡淡的神情之下,却似乎藏着太多太多的心事。 “我还记得,你曾答应我,若我来平南,要请我喝上一杯,可还作数?”云离缓声道。 轩辕鸿有一瞬的沉默,随后平静道:“自然是作数的,来人,备酒。” 寒风刮过窗棂,有细雪飘拂而进。 云离微一侧目,瞧见的是轩辕鸿望着雪出神的神情。 “平南往年从不下雪,没想到,今年的苍城也有落雪之日。”轩辕鸿凉凉道。 两人比肩站在窗棂前,两壶清酒放在窗沿,窗外是昏沉的天和洋洋洒洒的雪。 “这平南的酒,倒是辛辣。”云离抿了口酒,只觉那辛辣之感之抵心扉。 轩辕鸿侧目,淡淡道:“虽是辛辣,过后却是甘甜,就像有些事,过程兴许艰难,但结果,定能使人愉悦。” 云离心下微怔,她对上轩辕鸿意味深长的眸子。 他是指这场战争吗? 这话又像是在安慰自己,却显得太过苍白。 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兄弟相残,真的会让你心里毫无负担?将天下百姓置身于水火,真的能让你在尘埃落定之后觉得问心无愧?” 轩辕鸿忽的轻轻一笑,“原来,你讨酒是假,劝降是真。” 云离嘴角轻扯,坦然道:“好歹相识一场,自然不想看到王爷和陛下手足相残,不过这讨酒也是真真切切的,来,干杯。” 她对着轩辕鸿举起酒壶。 轩辕鸿转过身,饶有兴致地看着云离,抬手轻轻一碰。 “在轩辕澜放任宣太妃处死本王母妃之时,就该想到,本王不会善罢甘休,如今这一切,都是轩辕澜一手造成的,就算将这天下拱手相让,他也抵消不了他的罪孽。”轩辕鸿出声道。 云离心下一怔,她能感受到轩辕鸿对轩辕澜的恨意。 那一刻,云离意识到就算她说的再多,也无法打消这份恨意。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就算不是轩辕澜动的手,也和轩辕澜脱不开关系。 这件事,只有他们两人才能解决,其他人劝再多都是徒劳。 云离心生无力,纵然不想看到那个场面,却也无可奈何。 “阿离。”轩辕鸿突然低唤道。 云离闻声侧目,对上轩辕鸿带着悲哀的目光。 只一眼,就撇开了视线,他越过云离,走到身后的椅子上坐下。 一口饮下壶中酒,清澈的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滑落而下,浸入衣袍。 “不论结果如何,这都将是本王与你的最后一杯酒。”凉薄的话语传入云离的耳畔。 云离微微垂眸,只叹世事无常。 她将酒壶放在一边,缓缓道:“希望再见,不用兵戎相见。” 云离离开的时候,最后回首望了一眼。 她瞧见轩辕鸿倚在椅子上,低垂着头,眼底落着厚重的阴影。 他浑身上下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悲凉而孤寂。 那个曾爽朗爱笑的青年终究再也回不去了。 云离心底忽然就酸涩不堪,悲哀这世间命运多舛,造化弄人。 离开时大雪忽然滂沱,将苍城笼罩,她一路畅通无阻,顺利出城。 回首望,漫天纯白,干净的仿若尘世无物。 可那天色之下,冷硬的铠甲,锋利的刀枪,还有那被寒风鼓动的军旗,却无一不在昭示着这一场大战将是无可避免。 云离轻轻一叹,策马朝着北霁大营飞奔而去。 第五百一十章:回不去了 天色渐暗,云离径直来到轩辕澜的营帐。 轩辕澜坐在矮桌后,桌上放着两杯茶,正飘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本王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你也该回来了,让人备了茶,过来,暖暖身子。”轩辕澜头也不抬道。 云离脚步顿了顿,随即上前落座到了轩辕澜的对面。 轩辕澜将茶杯递到云离的跟前。 碧绿的茶叶飘拂在茶水间,茶香四溢。 云离执起茶杯轻抿一口,唇齿留香,暖意袭身。 “此去,没能帮上什么忙,轩辕鸿执念已深,不肯退兵。”云离略显抱歉道。 “意料之中。”轩辕澜抬眸,对上云离的目光,嘴角轻轻一扯,淡然道。 “大战无可避免,只希望将损失降到最低。”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轩辕澜沉默了下来,深邃的眉眼间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半响后,他才肯定道:“这一次,绝不会费一兵一卒。” 云离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一时莫名,不费一兵一卒? “你的意思是……”云离微睁双眸,眉头紧紧皱起了起来。 轩辕澜是想与轩辕鸿单打独斗不成? 只有这样,才能让两军不交战而得出大战的结果。 可是这么一来的话,两人之间,就怕非要是个你死我活了。 “假如这一次……”轩辕澜欲言又止。 “没有假如。”云离眉头紧锁,义正言辞道。 不管为了谁,这一战,轩辕澜必须要赢。 轩辕澜忽的一笑,点头应声道:“不错,没有假如。阿离,此次大战结束之后,你会留下吗?” 云离愣了一瞬,没想到轩辕澜会忽然问这个问题。 她微微垂眸,却是没有回答轩辕澜的问题,因为她知道轩辕澜不会想知道她的答案。 而轩辕澜见云离这般,大抵也明白了。 日夜更替,不日便到了对战之时。 一如云离所想,轩辕鸿递来战书,约战平阳坡。 连着下了三日的大雪小了一些,却仍是下个不停。 平阳坡上,两军对垒,凛冽的寒风刮过军旗,刷刷作响。 轩辕澜一身银色铠甲,红色的披风随风飞扬,他坐在战马之上,与对面军中黑甲加身的轩辕鸿遥相而望。 彼此身后皆是万千将士,每个人的脸上都一片肃杀。 “陛下,千万小心。”云离在旁,叮嘱出声。 轩辕澜看了云离一眼,策马而去,停在了两军正中。 “轩辕鸿,本王来迎战了。”他大声道。 低沉的嗓音穿过风雪,传入平南军间。 轩辕鸿面容冷峻,“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准动。” 说罢扬鞭策马飞奔至轩辕澜的对面。 一声马儿嘶鸣,他稳稳地停在了轩辕澜的不远处。 四目相对,看不透彼此眼中的情绪。 “轩辕鸿,看看你我身后的将士,他们都是北霁的将士,你忍心让他们同室操戈?“轩辕澜沉声开口。 轩辕鸿看着轩辕澜,“所以这一战,是我与你之间的战斗,若你输了,便自行退位,交出宣太妃,若我输了,便任凭你处置。” “好,一言为定。”轩辕澜掷地有声道。 他抽出长剑,锋利的剑刃切割风雪,横于胸前。 轩辕鸿如是。 风雪迷离双目,云离只瞧见远处两人策马迎上彼此,长剑在空中交织,脆响不断。 彼此都似拼尽了全力,不为自己,也为这身后万千将士而拼命。 轩辕鸿扬剑直抵轩辕澜的心口,招招致命。 轩辕澜飞身后退,脚下一抵,积雪肆意飞扬。 他横剑于胸前,抵住轩辕鸿飞来的长剑。 两剑相触,火星四溅。 轩辕澜眯了眯眸子,忽的松开手,长剑顿时朝下跌去。 而轩辕鸿没了禁制,手中长剑顿时朝着轩辕澜的胸口而去。 轩辕鸿眸色一沉,眼看着锋利地剑刃就要破胸而入,那一刹那,他却迟疑了。 就在此时,轩辕澜脚尖轻拨,长剑顿时飞起,他伸手接住剑,啪的一声挥掉了轩辕鸿手中之剑。 与此同时,冰凉的剑抵上了轩辕鸿的心口。 轩辕澜眸色深沉地看着轩辕鸿,凉凉道:“你输了。” 轩辕鸿忽的嗤笑出声,是啊,他输了,输在了片刻的心软之上。 “你知道吗?这就是本王能当北霁国主,而你只能是平南王的原因,你太过仁慈,做不到冷血无情就注定失败,一如刚才,你明明有机会杀了本王,可你却心软了。”轩辕澜毫不留情地正声道。 他的话,换来的却只有轩辕鸿的悲凉一笑。 轩辕澜紧了紧手中的长剑。 “你是本王唯一的弟弟,可北霁却留不得一个谋反的王爷。” “轩辕鸿,此生流放塞外,永不召回。” 掷地有声的话语穿破风雪,在两军之中席卷开来。 还未战,便已注定了结局。 轩辕鸿望着轩辕澜,清俊的脸上带着决绝之色,他苍凉道:“父王将我流放平南,如今你将我流放塞外,天地之大,已无我轩辕鸿的容身之处,罢了,罢了……惟愿来世,再不生在帝王家。” 他冲着轩辕澜决然一笑,忽的朝着跟前的利剑撞去。 长剑顿时破胸而出。 轩辕澜满目震惊,他的脸色陡然苍白如纸。 “五弟!你为什么!” 腥红的血顺着剑尖滴落而下,在莹白的积雪之中氤氲开来。 轩辕澜跪倒在地,炙热的鲜血熨烫着他的掌心,却怎么也挡不住。 记忆中那个爱笑的少年,和怀间的他重叠起来。 他颤抖着手,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就是帝王之命吗?注定要众叛亲离,手刃手足。 他只想他远远离开北霁,却从未想过要他的命! “哥,我们都回不去了。”轩辕鸿低喃出声,那最后一抹浅淡凉薄的笑,最终凝固在轩辕澜的视线之中。 而这一抹笑,却成了轩辕澜多少年都挥之不去的心结。 每每想起,都是锥心刺骨一般的痛,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现世的安稳,是亲刃手足而换来的。 大雪纷飞,那呼啸的北风也仿佛在为平南王奏响哀乐。 他的执念,最终随着这一切烟消云散。 远处的云离望着被大雪笼罩的两人,心底一片冰冷。 她仰头而望,飞雪洋洋洒洒,这用鲜血与生命堆砌而成的战争的意义,到底何在? 给读者的话: 真不希望轩辕鸿死,哎……写的兮米小心肝疼啊。 第五百一十一章:边境风云 大雪停歇,可寒意依旧。 平南王死了,死在了轩辕澜的手中。 平南军缴械投降,失城得以收复,北霁百姓大喜。 可这一切,却都好像与轩辕澜无关。 他伫立于平阳坡上,与浩瀚寂寥的黑夜融为了一体。 云离赶至之时,瞧见的是他那双悲戚的黑眸,沉痛的仿佛失去了所有。 她心下一抽,拾步上前。 她无法感同身受,便觉着所有安慰的话语都显得太过苍白。 “陛下……”云离沉默良久,最终还是低唤出声。 “阿离,你说本王这么做错了吗?”轩辕澜喃喃出声。 “陛下做的没错,平南王以死谢罪,也算是最后为北霁做了一件好事,经此一役,朝中众臣必然再不敢对陛下有二心了。”云离缓缓道。 “陛下,云离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也知道,身为一国之主,必然要舍弃一些事,一些人,纵然这是身为帝王的无奈,但却绝不是颓丧的理由,平南王已死,可这数十万的将士,甚至整个北霁百姓,都等着他们的王,带给他们大捷的消息。你曾说,如若可能,你希望现世安稳,永无战争,我相信,这样的日子,不远了。” 云离的话让轩辕澜一颗心渐渐破封。 他恍然大悟,终是明白过来,轩辕鸿的死,何尝不是另一种成全。 而今大战虽胜,可平南之地,却是一块烫手山芋,得有人去接手。 短短不过几日,平南没了轩辕鸿镇守,边境顿时暴客横行,滋扰不断。 平南城以东,就是与塞外巴罗族的边境之地。 此前因轩辕鸿在,他们多有忌惮,一直不敢进犯。 而今轩辕鸿一死,除去暴客之外,只怕真正蠢蠢欲动的是那巴罗族。 为了边境安宁,轩辕澜必须派遣一支军队去往镇压。 至于这统帅的人选,在云离的举荐之下,就落入了莫言之手。 如若莫言可以在平南闯出一番作为,那便多了一分顺利恢复身份的资本。 大战初歇,朝中又有诸多事情需要处理,轩辕澜带着大军班师回朝。 而云离,自然是随同莫言去往平南边境。 莫言与云离带着一小支轻骑自苍城往南,快马加鞭五日光景,便抵达了原来由轩辕鸿驻守的平南城。 还未进平南城,便可见平南城墙之上悬满白绸,随风飞扬。 绣着“南”字的军旗依旧插在城墙之上,并未置换。 云离与莫言勒停马匹,停在了城外。 “看来这平南城之还有平南王的部下,只怕要让他们死心塌地地服从我们调遣,并非易事。”莫言沉声开口。 云离眉头微蹙,略一思忖后道:“哥,让轻骑在城外扎营,我们带一支小队先行进城。” 莫言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的士兵吩咐了下去。 果然如同云离所想,才一入城,便有一列士兵气势汹汹而来。 “来者何人?”为首一人厉喝出声。 云离眯了眯眸子,大声道:“莫大人奉王上之命前来平南镇压暴客,你们,谁是管事的?” 那为首之人皱了皱眉头,回道:“我是平南王手下城中守将殷木。” “哦?平南王手下?”云离挑眉出声,“尔等莫非不是北霁将士?” 殷木脸色微变,却仍是正声道:“在这平南,吾等只认平南王一人!” “好个忠肝义胆之人,莫大人?”云离回身看向莫言。 莫言眸色深沉,冷冷道:“平南王谋反,已被诛杀,余党归降者不杀,我劝你还是认清现实,不要愚忠。” 殷木冷哼一声,却是不以为然。 莫言眉目一冷,“来人,将此人拿下。” 话音落下,身后的数十个北霁军齐刷刷亮出长剑,朝着殷木而去。 “若遇反抗者,格杀勿论,北霁,不需要有反心之辈。”莫言冷声下令。 那杀伐果断之态,让云离都为之侧目。 他到底是云家的人,一旦谋起正事,便绝不手软。 若不能给这些平南军一些颜色,这平南城之中的平南王余党便不会服从于他。 也忘了他们这些人,本就是北霁人,该效忠的只有北霁王轩辕澜。 殷木见状并不妥协,平南王之死就像一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就算与他们拼个一死,也算是为平南王做点事了。 殷木抽出长剑,顿时迎上扑面而来的士兵。 殷木身后的人面面相觑,似乎有些挣扎。 而此时殷木已经和十来个士兵缠斗在了一起,却是勇猛过人。 即便对方人多势众,却也没有落于下风。 莫言眉头轻挑,此人倒是个硬茬。 这种人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若不能为己所用,就留不得。 就在此时,一道长啸破空而来,划破了平南城的上空。 殷木脸色一变。 “不好,边境出事了。”后面一人突然说道。 殷木抽身而退,招呼起守军就朝着城外跑去。 “别追了。”莫言唤停还想着追上的士兵,沉声道:“李四,你留在营地随时待命,其他人随我一起去看看。” 云离与莫言翻身上马,迅速带着一行人策马朝着边境而去。 遥遥望去,边境之处浓烟滚滚,隐隐有刀剑与嘶吼之声传来。 直到靠近,云离才看清,有一群匪寇正在劫杀一支过路的商队。 不知谁点了火,火光映着地上的血色,狼藉一片。 殷木带着平南守军与匪寇厮杀在一起。 匪寇凶狠,都是些亡命之徒,都是往死里的杀。 相比匪寇,平南守军分明处于弱势,甚至寡不敌众。 莫言见状不作迟疑,当即下令道:“去帮忙,匪寇格杀勿论。” 说着率先策马冲进了战圈。 他抽剑而出,飞身袭上一名匪寇。 匪寇被莫言一脚踹中胸口,顿时朝后飞跌出去。 他毫不留情直接将他抹了脖子,同时回身对上另一人,杀伐果断。 云离也加入战圈,却主要是救下被匪寇钳制的商人。 就在此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闷哼。 只见殷木手中的剑脱手而去,身子也随之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寒光映着血色直直刺上殷木的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莫言跃身而来,一剑挡住了来剑之势。 伴随着叮的一声,莫言眸色一深,一个旋身,扬剑刺上来人心口。 殷木眉头紧锁,面色深沉地看着莫言。 却见莫言神色寡淡地扫了他一眼,又迅速迎上了匪寇。 第五百一十二章:平南王府 有了莫言与云离带人绞杀,匪寇被击溃,四散奔逃。 饶是没能救下所有人,却也保全了不少人,已是万幸。 莫言将剑入鞘,视线环顾一圈,遍地横尸,惨不忍睹。 他皱起眉头,这些匪寇不除,这里势必不会太平。 云离来到莫言身侧,便闻莫言道:“得找到匪寇的窝,一锅端了,不然这边境难安。” “我知道匪寇的寨子。”不等云离开口,一道声音传入两人耳畔。 两人随之侧目,便见略显狼狈的殷木站在他们身后,脸色有些说不出的纠结。 “你们是来剿匪的,那我便不会与你们起冲突,这一次是你救了我,我殷木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绝不会混淆。”殷木沉声道。 莫言打量着殷木,半响才开口道:“边境你比我熟悉,剿匪之事便由你统领,我的人,你可随意支配。” 殷木一怔,十分意外地看着莫言。 连云离也有些诧异,这莫言竟然愿意主动让权? 转念一想,这倒不失为一个收买人心的好方法。 况且,若能成功剿匪,由谁统领并不重要。 殷木大抵也明白莫言的用意,不由得对他的看法有了一丝转变。 莫言派了一些人留下处理后续事宜之后便与殷木一并回了平南城。 这也是云离第一次来到平南王府。 平南王府按理说已经不复存在,可轩辕澜没有下旨,这里便依旧保持着原样。 平南王府外悬着白色的灯笼,挂着白绸,一片肃穆。 每一处地方都笼罩着深沉的哀伤。 让云离也忍不住心生出几分惆怅。 轩辕鸿没有妻儿,偌大的平南王府里眼下只有一个老管家守着。 中堂之中设了灵位,点着香烛。 殷木带着莫言与云离来到院子,视线落在那中堂之中,却并未有任何觉得不妥之处。 云离与莫言相视一眼,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他们都是忠心之人,也由此可见轩辕鸿在此处已然是深得人心。 相识一场,他们也不至于让人撤了灵位,连最后的祭奠都剥夺了去。 轩辕澜无法来此,即便他在,想必也会亲自上前悄悄地点上一炷香。 殷木见莫言与云离并没有过多的反应,表面上是不动声色,可却也悄然松了口气。 他早已想好,若是他们对此有什么异议,他就算拼着闹出什么事儿来也要保全了王爷的灵位。 由殷木带着,他们来到了轩辕鸿的书房。 一进书房就能闻到一股笔墨的香气,那是长久被封存又突然被打开之后的浓烈气味。 这书房,想必已经很久没有开过了。 莫言的视线在书房里扫了一圈,却忽的落在了一幅挂在书案旁的画上。 他心下一怔,略显诧异地望向云离。 触及到莫言的目光,云离面露疑惑,又顺着他所指看去,顿时一惊。 只见那墙上挂着的画中人,竟然是她。 她戴着兜帽,站在山坡之上,视线落在远方。 那不是…… 殷木见两人望着一处出神,便也顺着两人的目光望去,顿时重重一愣。 这是王爷最爱的画,他也曾打趣王爷终于开窍,有了喜欢的姑娘。 而王爷也不反驳,只是爽朗一笑,说了一句一切随缘。 可他初见云离之时,却并未将一个男子与画中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也因此,他真当见到画中人与眼前人长的一模一样之际,会被吓了一跳。 “这,你?”殷木诧异出声。 云离忍不住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不过惊鸿一瞥,却不想,她竟让他留了心。 “我与王爷,是故人,斯人已逝,将这画烧了吧。”云离缓声道。 殷木垂眸,眼底落出一抹沉痛之色。 “好。”他应了一声,沉了沉心绪,来到书案旁,接着道:“王爷对边境那帮山匪早已有围剿之心,若不是事出突然,怕如今早已将他们剿灭了去,喏,这是边境地形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的地方,就是那群匪寇的寨子。” 殷木将一张羊皮卷在书案上打开,上面有一个红色的圈。 “这是哪?”云离询问出声。 看地形倒像是个盆地,四面环山,确是易守难攻之地。 “这地方叫塔里,四周都是山林,地势复杂,要一举剿灭他们并不容易。这些匪寇常年游荡在边境,非但打劫过往商队,更是丝毫不将人命放在眼里,遇上反抗的悉数斩杀,这也是王爷的一个心腹大患,之前王爷在,他们多有忌惮,不会频繁作恶,如今王爷身死的消息传了出去,他们三天两头就跑出来作恶。”殷木拧眉道。 所以就算他们带着北霁军杀入这匪窝,他们也极有可能四散奔逃,一旦逃入山林之中,要再抓就难了。 更何况他们都不熟悉这四周的山林,就更降低了抓捕的成功率。 “你有什么想法?”云离看向莫言,出声道。 莫言眉头微蹙,视线落在羊皮卷上,他指了指其中一处,询问道:“这里是哪?” 殷木朝着莫言所指望去,那是地势相较其他最为平稳的一处山脉。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你是想从这里带兵进去?我看还是算了吧。” “为何?”莫言面露疑惑之色。 “你看这里,这里住着颚沙族,这颚沙族对外人十分抗拒,从不与人往来,别说带着兵过去,就算单独进入,都极有可能被他们当做侵略者屠杀。”殷木解释道。 莫言点了点头,“那匪寇他们是从哪里出来的?” “这里。”殷木指着羊皮卷一处,“这里是两山的夹缝,名唤一线天,日夜有人把守看护,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很难。” 莫言闻言眉头微蹙,这么说来,除非他们从翻山进去,才有可能一举灭了他们。 可是这翻山的话,不仅耗时,更耗力,只怕等进到里面,也没多少力气剿匪了。 “还是得从颚沙族找突破口。”云离沉声道。 莫言点了点头,“若能从颚沙族带一支弓弩兵突袭,另一支轻骑从一线天强攻,一举灭了匪寇的机会才更大。” 殷木寻思着莫言的话,觉得确有道理。 可是这颚沙族却不是轻易可以搞定的存在。 第五百一十三章:比武招亲 平南不下雪,可空气中的寒意却胜过下雪的苍城。 这一日,云离与莫言正在轩辕鸿的书房里商讨着如何说服颚沙族。 这颚沙族说不上是多么神秘的部落,起码有人知晓他们的存在,既是如此,便也应该有人清楚他们的习性和风俗。 莫言派出去调查的人还没有回来,云离他们便也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索性匪寇经着上次过后,大抵也要休养生息,至今没有任何动作。 也因此给了云离他们足够的计划时间。 忽而一道脚步声自门外响起,只见一个身着便服的士兵匆匆而入。 “莫大人,军师大人。”士兵俯首行礼。 “调查的怎么样了?”莫言出声询问道。 “果然不出军师所料,在边境那一带对颚沙族有许多传闻,不过据可靠的消息,在三日之后,颚沙族公主要对外招亲。”士兵正色道。 “对外招亲?这颚沙族不是十分抗拒外人,怎么会对外招亲?”云离不解道。 那士兵想了想,说道:“听说这颚沙族族长十分宠爱这个公主,公主不喜欢族内人,坚决要对外招亲,所以那颚沙族的族长才会破例对外招亲。” “这可真是老天都助我们。”莫言嘴角轻扯,笑着道。 “可说了在哪里招亲?”云离又问道。 “就在颚沙族族内。” 云离眉头舒展,对上莫言带着笑意的眸子。 他与自己所想定然一样。 “就借着这个机会,让弓弩兵穿过颚沙族寨子,进塔里设伏。”莫言沉声道。 “我带弓弩兵进寨子,哥你带轻骑从一线天强攻,让殷木带守军在外围接应,争取一举剿灭了他们。”云离看向莫言,计划道。 莫言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道,“那你自己千万小心。” 三日一晃而过,颚沙族对外招亲之事在边境闹出了巨大的动静。 不管是为了满足于对颚沙族的好奇心,还是想一睹颚沙族公主的风采。 加上这是颚沙族第一次这么兴师动众地让外人入族,这边境之上的许多青年都因此而结伴前往颚沙族。 云离带着弓弩兵抵达颚沙族所在的齐山脚下时,只见山路之上皆是弱冠之龄的青年男子朝着山上而去。 她眸间闪过一丝意外之色,虽说是这颚沙族公主招亲,可至于吸引这么多人吗? 云离让弓弩兵在山腰藏好等她信号再做行动,之后便兀自朝着山上走去。 颚沙族的寨子隐在林子里,远远望去,便可瞧见一座巨大的木制围墙立在林间。 饶是严冬,四周仍是绿意葱茏。 寨子大门洞开,迎接着青年们鱼贯而入。 云离跟着青年们一起入内,同时环顾四周,观察着周边环境。 寨子很大,隐在青山绿水间,又加上地势平缓,房屋临山而建,遍布在齐山山腰之上。 翻过这并不陡峭的齐山,山的那边就是塔里。 招亲的舞台搭设在寨子正中的广场之上,如今早已人声鼎沸。 六根巨大的木桩分列高台两侧,悬着红绸与灯笼。 高台一侧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另一边则是摆着一排椅子。 云离这才意识到她这是赶上了传说中的比武招亲来了。 想不到这颚沙族公主还是个性情中人? 这颚沙族的族人也都围在广场之上,对着前来的青年指指点点,眼中或多或少都带着防备之色。 趁着所有人都聚集在广场上,云离悄然退出人群,在寨子里四处走了起来。 她避开人群,寻了一条隐秘的路,朝着山上走去。 因着山本就不高,加上山路平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抵达了山顶。 云离望着眼前之景,顿时扬起了嘴角。 这是一个缓坡,底下就是匪寇的寨子,依山而建。 远远望去,还可瞧见一些匪寇正在磨着刀,舞着剑。 而寨子的另一边,就是那殷木口中的一线天,四周的山脉将寨子包围着,独留下那一道出口。 出口处守着人,还有防止外敌入侵的栅栏。 云离心思一动,那就来个瓮中捉鳖! 正寻思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细碎的声响。 云离眉头一蹙,回头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少女正与一只豺狗对峙着。 这地方竟然有豺狗! 云离伸手覆在腰际短刀之上,缓步朝着少女走去。 那少女眉头紧锁,微微弓着身子,她的手中握着一根木棍。 许是知晓豺狗凶残,木棍绝不是它的对手,少女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就在这时,豺狗低吼一声,前蹄一跃就朝着少女而去。 少女扬起木棍,照着豺狗的脑袋砸去。 可没想到一击未中,豺狗一个纵跃,张着嘴就想咬那少女。 少女连忙朝后退去。 与此同时,云离飞身挡在了她的跟前。 手中短刀照着豺狗的脖子划去,手起刀落,果断而利落。 豺狗跌落在地,呜呜几声之后就不响了。 少女站定脚步,视线落在云离的背影之上。 比她才高半个头,又十分纤瘦,与族里的男子太不一样了。 “喂,你也是来招亲的?”少女叫了一声,询问道。 云离擦了擦短刀上的血迹,回身看向少女。 当触及到云离的面貌,少女重重一怔。 精致的五官,那一双星眸如辰,熠熠生辉,薄唇轻抿着,带着几分凉薄之感。 明明一身男装英气逼人,却拥有比女子还要好看的相貌,只是,过分阴柔了些。 云离回望着少女,少女肌若凝脂,面若桃花,娇俏动人。 她略一思忖道:“出现在此,自然是来参加招亲的。” 少女闻言翘起嘴角,走到云离的跟前,笑着道:“怎么?也是为我们公主的美貌慕名而来?” 云离微微挑眉,难怪来了这么多人,原来是因为颚沙族公主的美貌? 她轻轻一笑,对着少女道:“山间危险,姑娘还是尽快下山吧。” 说着也不管少女,兀自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少女看着云离的背影,眼底蓄满了笑意。 她瞥了那豺狗的尸体一眼,拍了拍手大步朝着山下走去。 回到广场之上,只见那椅子上已经坐上了人。 一个身着颚沙族服饰,头发全白的老者,看样子是在颚沙族德高望重的存在。 他的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不时对着他耳语着什么。 第五百一十四章:我就要你了 云离看了看天色,已经快要午时了。 这时,广场上响起了一道清脆的锣声。 伴随着锣声,那个老者身边的中年人走到了高台正中。 “欢迎诸位来到颚沙族,今日是我族公主招亲之日,诸位大概都已看见这高台边的兵器,公主喜武,希望夫君也是个会武之人,诸位若是不懂武的,现在就可离开,莫要浪费大家时间。”那中年人大声说道。 话音落下,周遭顿时喧哗一片。 有些人已经开始摇起了头,显然是放弃了。 也有三三两两的人开始离开,不过大多还是选择留下,大抵是因为还没瞧见这颚沙族的公主。 即便没了机会,一睹这传说中的美人也是好的。 云离随着那些往寨子外走的人一起出了寨子。 与弓弩兵会合之后,云离又带着他们从林子里悄悄绕进寨子。 索性弓弩兵也皆是便服,只是弓弩过于注目。 云离让他们分批按着她所说的路线上山。 而她,则是又返回了广场之上,以便观察四周,给他们放风。 云离不时在广场四周漫步走着,视线一直在那些守卫模样的人身上游动。 “梦儿公主到。” 伴随着一阵骚动,云离忽的顿住了脚步,心下也不由得对这位公主产生了一丝好奇。 她随之侧目,视线落在那一抹娇俏轻盈的身影之上。 云离眉头轻挑,竟然是她? 那是林子里的少女,她就是颚沙族的公主? 思及方才两人的对话,云离忍不住无奈一笑…… 梦儿公主换了一身绯红的劲装,一头青丝高高束起,以红绸系着。 依着打扮,倒是像极了北霁女子。 她翘起嘴角,露出两颗虎牙,一双璀璨的眸子在高台之下一扫而过,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请公主入座,咱们比武招亲现在开始,谁愿意先上来为公主一战?”中年人环顾一圈,大声说道。 梦儿公主闻言转身坐到了那老者的身边,冲着老者甜甜一笑。 “我来。”伴随着一道粗犷之声,一个健壮的青年跃上的高台。 刚站定,另一个青年也随之上了去。 两人也不多废话,直接就斗上了。 不多时其中一人就被另一人给一拳冲下了高台。 人群之中顿时响起了一阵喝彩声。 上去打的人很多,下来的人更多,不管是什么身份,所有人都对那梦儿公主抱着希望。 因此这高台之上的打斗声持续了许久都不曾间断。 直到那梦儿公主忽然起身,撅了噘嘴大声道:“无趣,太无趣了。” 那一声娇喝,让台上正在打斗的两人顿时收住了手,纷纷朝着梦儿公主望去。 梦儿公主斜睨了两人一眼,拿起放在一旁的剑。 “你,与我打。”梦儿随意一指,指着两人之中的一人,“输了滚蛋,赢了,我就是你的了。” 被点名的那人稍稍一愣,反应过来之后便是狂喜。 心想这公主定然是看上自己了,不然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要求。 要打赢她,那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嘛? 那人面露喜色,朝着对面的人道:“听见没,公主要与我打,你还不赶紧下去。” 另一人眉头皱了皱,轻哼了一声转身跳下了高台。 梦儿踱步来到那人对面,抽出剑,指向那男子。 “别说本公主欺负你,你也去选一样兵器。”梦儿扬了扬下巴,云淡风轻道。 云离饶有兴致地看着高台之上,思及方才她面对豺狗之时,饶是紧张却不露惧色,想必定然不如表面看来只是一个娇俏的公主那么简单。 那男子闻言微微一笑,对着梦儿十分自信道:“不必了公主,还请公主出招吧。” 梦儿嘴角邪邪一扯,自信是好事,,自信过了头就是自讨苦吃了。 她毫不迟疑,顿时扬剑朝着男子而去,出招迅速又多变。 男子适才惊觉是他轻敌了。 不成想一个看上去小小的少女竟然有如此之大的爆发力。 连云离都深感意外,梦儿的招式十分讨巧,又借着身形娇小不断攻击男子下盘。 这男子显然就快难以招架。 果不其然,下一刻,那男子被梦儿的长剑直逼高台边缘,嘭的一声摔了出去。 梦儿收剑入鞘,望着台下的男子,翘起嘴角道:“你输了。” 那男子一骨碌爬起身,甚觉丢脸,拂袖一挥就转身跑出了人群。 梦儿的阵势让在场的青年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也没人再上台。 梦儿轻轻哼了声,真是一群没用的男人。 她眉梢一转,视线忽的落在一道纤瘦的身影之上。 是他! 梦儿眼底闪过一丝促狭之色,她纤指朝着一处一指。 “你,上来,我要和你打。”梦儿眉眼弯弯的,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所有人顺着她所指望去,目光纷纷落在了云离的身上。 云离眯了眯眸子,左右看了看,又指了指自己。 却见梦儿重重点了点头,“不错,就是你。”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这下可真是搞笑了。 若是明面上拒绝只怕会暴露不是来招亲的事实。 她略一思忖,面带微笑,缓步上了高台。 站定在梦儿的对面,云离对着梦儿笑了笑道,“承蒙公主瞧得起。” 梦儿嘴角轻扯,抽剑而出,对着云离道:“来吧。” 云离不作迟疑,抽出短刀就迎上了梦儿。 刀剑相触,两人靠近又迅速分开。 几个来回之下,云离基本摸透了梦儿的打法。 她心思一动,是时候了。 就在梦儿下一次执剑而来之际,云离脚下轻移,一个闪身,同时故意将短刀对上长剑。 手又一松,短刀当即飞落在地。 云离后退一步,迅速开口道:“我输了,梦儿公主武艺高强,佩服佩服。” 梦儿眉头微蹙,视线扫过地上的短刀,又将目光聚在云离的身上。 见他不卑不亢,温文尔雅的姿态,眼底不觉地露出了几分狡黠之色。 她捡起短刀递到云离的跟前,放低声音道:“故意让我是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我就要你了。” 云离接刀的手猛地一顿,一脸震惊地看向梦儿。 梦儿似乎很满意看到云离的反应,她朝着云离眨了眨眼睛,不再多言,转身朝着老者走去。 来到老者身边,她蹲下身子对着老者耳语了几句,那老者也将目光投射到了云离的身上。 云离心下一沉,顿时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第五百一十五章:围剿 梦儿一脸得意地看着云离。 云离眉头微蹙,一时间倒是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 只见那中年人被老者叫去,面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不多时,他踱步来到云离的身边。 “诸位,这位公子方才在与公主的切磋之中,为了不伤害公主故意谦让于公主,实乃君子所为,公主甚喜,是而决定,此次比武招亲,这位公子胜出,可成为梦儿公主的夫君,择吉日行礼成亲。”中年人朗声道。 云离傻眼了,这都行? 就在这时,她瞧见远处的一个弓弩兵对着她比了个手势,告诉她所有人已经顺利穿过了寨子。 这样一来,就等着她给莫言发信号一起进攻围剿了。 云离薄唇轻抿,心思翻涌,计较着如何拒绝这门亲事。 “他明明就输了,凭什么可以当公主的夫君,我看你们颚沙族是故意耍我们玩呢吧?”忽的一道谩骂之声自人群之中传开。 霎时间,周围开始嘈杂起来,都是对颚沙族的不满之声。 都觉着这根本就是梦儿公主在逗他们玩。 你一言我一句,整个广场之上吵闹一片。 梦儿的脸色沉了沉,眉宇间染上了怒意。 “我选夫君,自然是由我喜欢,我喜欢他,他就是能成为我的夫君,你们废什么话?不爱听的都给我滚蛋。”梦儿双手叉腰,怒骂道。 “原来颚沙族竟然这么不信守诺言,算了算了,我们走。”人群中不知谁轻嗤了一句。 原本前来参加招亲的青年们开始蜂拥转身朝着寨子大门走去。 而颚沙族族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 有的还在为公主打抱不平,冲着青年们骂骂咧咧着。 没想到原本是件好事,却弄成了这个地步。 颚沙族本就抗拒外人,今日这第一次与外界接触更是不欢而散。 云离见梦儿视线落在那些离开的青年身上,也没人注意她,她趁乱悄然下了高台。 退出人群,云离迅速朝着山上跑去。 梦儿回过头,却只见云离的背影消失在林子里。 她眉头皱起,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想了想大声对着周围的人道:“我未来夫君跑了!你们还不快随我去追?” 说着大步跃下高台,朝着山上追去。 云离翻过齐山,见弓弩兵纷纷埋伏在山林之中,只等云离发号施令。 云离看了看天,天色不早,日落西山,夕阳的余晖映在山峦间,暖色一片。 那匪寇寨子里升起了炊烟,正是松懈之际。 她眉梢一转,视线落在弓弩兵的箭矢之上。 “卷上布条,等我号令,咱们给这匪寇生生火。”云离嘴角轻轻一扯,冷声说道。 “是。”众人会意开始给箭矢改造。 待众人准备好,云离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开口道:“给莫大人发信号,是时候了。” 旁边一士兵点了点头,朝着天空射出信号。 红光划破天际。 对面一线天外莫言总算是等来了这个信号。 他当即抬手一挥,厉声道:“进攻!” 莫言拔剑横于胸前,带着身后轻骑策马而入。 与此同时,数十道火光划破天际,直直落入匪寇的寨子之中。 顿时四周燃起火光。 伴随着马蹄声,匪寇手持刀剑接连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厮杀在顷刻间开展,火光之中刀光剑影不断。 云离也带着弓弩兵朝着寨子里俯冲而去,加入战圈。 许是因为事出突然,匪寇措手不及,被北霁士兵杀的难以招架。 可即便如此,他们却也一个都不退,拼了命地砍杀着。 在这种不要命之下,居然被他们硬生生地扭转了形势,占据了上风。 云离挥开近前的一个匪寇,迅速来到莫言身侧。 两人背靠而站,不时击退攻来的匪寇。 “这样下去不行,他们都是些不要命的,家没了必然是想着鱼死网破,发信号让殷木前来支援。”云离一脸沉肃道。 话音刚落,却忽闻几道惨叫之声。 只见另一边的山上俯冲下来一群颚沙族人,各个手执长枪,杀进了战圈。 云离心下一怔,莫言也是一脸莫名之色。 “这怎么回事?”莫言震惊道。 云离张了张嘴,却见一袭红衣的梦儿跃入战圈,不断舞剑对上匪寇。 “孽缘!”云离低咒一声,脚下轻移,朝着梦儿跑去。 莫言面露疑惑,然顾不得多想,执剑迎上匪寇。 云离扬起短刀击退靠近梦儿的匪寇,低斥道:“你来做什么!” 梦儿斜睨了云离一眼,忽而朝着云离咧嘴一笑,“我来帮我未来的夫君,如何?” 云离闻言顿时心生出几分无力之感。 可又不得不承认,有了颚沙族人的加入,匪寇又瞬间落入颓势。 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便被斩杀的斩杀,俘获的俘获。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可这寨子里却明亮如白昼。 火光冲天,久久不熄。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四周到处都是匪寇的尸体。 “莫大人,俘获三十二人,斩杀五十四人。”一个士兵匆匆来到莫言身侧,汇报道。 莫言环顾一圈,“将尸体处理了,去寨子里将赃物整理出来运回平南城。” 说罢他踱步来到云离身侧,视线落在那红衣女子的身上。 “这位是?”莫言疑惑出声。 “我是颚沙族公主,也是他的,未婚妻。”梦儿指着云离,眉眼笑得弯弯的。 云离闻声一阵尴尬,她悄然瞥了莫言一眼。 只见莫言看似寡淡的神色,却是努力在憋着笑。 他对上云离的目光,清了清嗓子道:“哦?原来是颚沙族公主,失敬失敬。” “此番能一举剿灭匪寇,多亏公主及时出手相助,莫某在此多谢公主了。”莫言顿了顿,扯开话题道。 梦儿却是摆了摆手,“我又不是帮你,我只是帮我未来夫君罢了。” “诶,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梦儿话锋一转,对着云离询问出声。 “我叫云离。”云离抬手摸了摸鼻尖,“那个,其实……我是……” “公主,族长在找你,让你速速回寨子。”一道声音打断了云离的话。 梦儿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云离,你随我一起回寨子,你可是我选定的夫君。” 云离愣了一瞬,看向莫言,莫言当即转过头,迎向了方才赶至的殷木。 那背影,分明就是在说:无能为力。 第五百一十六章:赃物被劫 寒风萧瑟,北霁士兵不断从匪寇的屋子里运出脏物。 足足装了十来车之多。 这些都是他们截杀商队和边境百姓的证据。 甚至在屋子里,还有他们从各处掳来的女子,久被囚禁,方一出来便是哭天喊地,惨不忍睹。 周围嘈杂和纷乱的场面让云离有些难以定心。 她沉沉吸了口气,收敛心神,转头看向等着她回话的梦儿。 “梦儿公主,实不相瞒,云离真的无法成为公主的夫君,还望公主见谅,公主天人之姿,必然会遇上一个配得上公主的良人。”云离缓声道。 梦儿闻言眉头一皱,面露不悦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离回头望了眼,解释道:“如你所见,我进颚沙族寨子,为的不过就是让我的人能顺利入塔里进行埋伏,为了围剿这些匪寇,说是招亲实在是无奈之举……” “所以你骗我?”梦儿厉声开口,同时执剑横在了云离的脖间。 冰凉的触感让云离微微一怔。 她不动声色,抬起幽黑的眸子,对上梦儿带着怒意的目光。 “并非有意,实属无奈。”云离带着歉意道,“这一次,也多谢公主出手相助。” “无所谓,不管你是不是骗我,我既然看上你了,那你就得跟我回去成亲。”梦儿将剑刃又朝云离的脖子贴了近了些,似是威胁。 “如若不然,我杀了你!” 云离薄唇轻抿,她本不想坦白自己的身份,毕竟这里人多眼杂,隔墙有耳。 可是眼前的梦儿也是个执拗之人,若不坦白,只怕是不会死心的。 云离略一思忖,抬手拨掉梦儿的剑,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一带。 纤细修长的手臂揽上梦儿的腰际,云离凑近她的耳畔,低声道:“梦儿公主,我与你一样是女子,如何做你夫君?” 云离抱着梦儿,分明感觉到梦儿的身子猛地一僵。 下一刻,梦儿一把推开她,朝后退了几步,一脸地不可思议。 她震惊地看着云离,纤纤玉指指着云离,你了半天也没你个什么出来。 云离冲着梦儿微微一笑,“实在对不住了,梦儿公主。” 一句对不住就完了? 梦儿怒目圆瞪,她十八年来第一眼瞧上的人竟然是个女的? 这不仅让她很没面子,更让她有种被人耍的羞辱感。 这口气,她怎么咽的下去! 云离见梦儿这般,虽对她了解不深,却也明白她是个性情中人,绝不会被人欺瞒了还就此算了。 她心思翻涌,计较一番之后率先开口道:“梦儿公主,颚沙族首次对外招亲,想必也是公主的意思,公主大抵不想颚沙族终日困守在那座寨子里,闭塞而无趣,日子也并非充实丰沃。如若公主愿意,边境往北就是平南城,我愿为公主搭桥牵线,让愿意出寨子的颚沙族族人在平南安家。” 梦儿重重一怔,云离的话让她原本升起的怒气也陡然个忘记了去。 “你说的,可是真的?”梦儿吃惊不已。 云离点了点头,“一言九鼎。” 轩辕鸿举兵,平南许多百姓怕受牵连逃难离开,如今的平南城早已不复往日繁盛。 现下尘埃落定,也需要为平南城注入一些新鲜血液,让其恢复曾经的生气。 “好!这是你答应我的,不许反悔。”梦儿正色道。 “公主想好了,可去平南王府找我。” 送走梦儿,云离这才松了口气。 她踱步来到莫言身边,见莫言朝她身后望了望。 云离朝着莫言翻了个白眼,“亏得你是我哥,关键时候竟然也不帮帮我。” “谁让我的弟弟生的太俊,尽是惹些桃花债。”莫言挑了挑眉,打趣道。 “行了,别埋汰我了,处理的怎么样了?”云离瞥了那殷木一眼,又环顾了一圈,询问道。 “这些匪寇简直太丧心病狂了,根本死不足惜,光掳来的女子就有二十个之多,据她们说,被匪寇害死的女子远不止这些。”殷木恨恨道。 云离闻言眉头皱起,“都是可怜人,还请殷侍卫好好安置她们。” 殷木重重点了点头,“云公子放心。” “将赃物清点之后,全部分给边境的百姓。”莫言开口道。 殷木一怔,略显意外地看向莫言。 莫言神色寡淡,淡淡道:“这是陛下的主意。” 云离抿嘴一笑,善良如他,敢先斩后奏,她一定支持到底。 离开塔里已是深夜。 他们在翌日清早带着收缴的赃物和抓住的匪寇回到平南城。 将匪寇关入平南大牢之后,云离与莫言才回了平南王府。 对于云离应允颚沙族公主的事情,莫言十分赞同。 至于殷木,也因着这一次成功的围剿匪寇而对莫言有了改观,甚至打心底里认同了他。 他们在平南王府处理后续事宜,接连三日都忙碌非常。 原本将赃物分给边境百姓是件好事。 可云离没想到的是,他们要做的这件好事,却引来了巴罗族的觊觎。 巴罗族乃边境外一支游牧族群,自成一国,不属于三国任何一国。 他们终年生活在马背上,天生争强好胜。 由于巴罗物资匮乏,巴罗族人生活的并不富裕,甚至十分寒酸。 是以常年以吞并其他部落物资为生。 而这一次塔里匪寇被围剿的消息不日就传遍了边境。 尤其是那数十车的金银珠宝,更是让巴罗王眼红不已。 这一日,云离和莫言正在平南王府中商量关于巴罗族在边境蠢蠢欲动之事。 “莫大人,出事了。”伴随着一道慌忙的脚步声,一个士兵匆匆而入。 莫言与云离同时侧目,莫言道:“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那十车要分给边境百姓的赃物在风沙滩被劫了!”士兵紧张道。 “什么!”云离心下一惊。 “可知道是什么人干的?”莫言沉声开口。 “巴罗族骑兵,眼下殷侍卫正带着平南守军和咱们的轻骑去追了。”士兵开口道。 莫言与云离相视一眼,只闻云离凉凉道:“巴罗王竟然嚣张至此,连北霁围剿的赃物都敢抢,看来巴罗一族的胃口很大啊。” 第五百一十七章:宋将军 巴罗族与匪寇不同,匪寇是亡命之徒,但却只有一个寨子。 巴罗敢自成一国,就必然有一套属于他们的军事体系。 所以要对付巴罗,就凭莫言所带的这一支轻骑和弓弩军,只怕不易。 “巴罗本就蠢蠢欲动,现下又明目张胆地抢了北霁的东西,若我们没有动作,巴罗定会以为北霁无人,不敢拿他们怎么样了。所以这一次,与巴罗势必要开战。”云离一脸沉肃道。 莫言沉思片刻:“单凭我带的一千士兵,要战胜巴罗不太可能,只是若要调兵,最快也要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太久。” “莫大人,军师大人,殷侍卫带人回来了。”一人来报。 “人呢?”莫言视线落在那人身后,未见殷木身影。 “在前院,还请两位大人过去看看。”那人眉头紧拧,沉沉说道。 云离看了莫言一眼,两人同时朝着前院走去。 来到前院,只见院子四周坐着负伤的士兵,身上脸上都是斑斑血迹,十分狼狈。 正中还躺着十来具尸体,拿白布盖着,白布之上带着腥红之色。 云离眉头紧锁,视线落在殷木的身上。 殷木脸上沾着血,左臂有一道狰狞的刀伤,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 她当即上前,扯过布条捆住殷木的左臂,沉声道:“先都别愣着,治伤要紧。” 殷木面露凝重,眼底带着愧疚之色。 “巴罗简直欺人太甚!莫大人,军师大人,是我没用,没能追回赃物,还害死了这些个兄弟!”殷木双拳紧握,沉沉说道。 “怪不得你,兄弟们的仇一定要报,巴罗做到如斯地步,就必然想好了后果。”莫言看了殷木一眼,正色道。 云离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殷木,“平南还有多少守军?” 殷木闻声一愣,想了想道:“当初王爷举兵,带走了大部分的军队,就留下了一支五千人的骑兵,驻扎在平南北面的大营之中。” “五千人的骑兵?由谁统领?我们带着一千轻骑入平南,为何没有看见他们。”云离心生疑惑。 “这支骑兵直接听令于王爷,王爷曾吩咐,若是有军队攻入平南,除非我去通知或是我死了,骑兵绝不入平南。”殷木皱眉道。 云离心下一怔,这么说来,轩辕鸿对这殷木必然是极其信任的存在。 也不怕殷木会被对方收买,适才会下这样的命令。 如今一想她倒也有些后怕,上次初见索性没有杀了他,若是当时杀了他,只怕他们将会面临一场硬仗。 云离眉梢一转,看向莫言。 五千骑兵加上他的一千轻骑及弓弩兵,就算不能一举攻下巴罗,倒也可以周旋上一阵子。 这样一来再从苍城调兵过来,时间就富余了。 莫言沉思片刻,视线落在殷木的身上,“今夜你们先将伤治了,明日一早,殷侍卫你带我去大营。” 殷木明白莫言言下之意,他重重点了点头,“好。” 云离留下给众人治伤,又安排人将这些死去的兄弟好生安葬。 忙碌了一整晚总算将所有人都安排妥当。 直到凌晨时分,云离才稍稍歇息了片刻。 清早天蒙蒙亮的时候,她便起身来到了莫言的房门外。 还不等抬手敲门,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莫言一袭紫衣加身,衬得整个人愈发修长。 他见着云离眼底闪过一丝意外,皱起眉头略显责怪道:“你一夜没睡怎么不多睡会,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不是说了今早去平南守军大营吗?我不能错过了。”云离一本正经道。 “我和殷木去就是,你留在王府好好休息。”莫言拍了拍云离的肩膀,叮嘱道。 被人关心的感觉让云离心底一暖,她微微一笑,“有心事怎么睡得着?好啦,快走吧。” 说着拉起莫言的手就朝外走去。 莫言看着云离纤瘦的背影,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他心里明白,她是想早点了结这一切,好回到懿儿的身边,甚至回到南翎,回到容沉的身边。 这些原本都不应该是她考虑的,可为了给他铺路,给他一个名正言顺回到镇国公府的理由,她那么的努力。 “阿离,难为你了。”莫言忍不住轻叹出声。 云离回过头,奇怪地看向莫言,“说什么呢?” 莫言摇了摇头,拉起云离的手,笑道:“走吧。” 殷木已经在府门外候着,云离与莫言接过殷木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 三人当即朝着城外而去。 不出一盏茶的时间,云离便瞧见了山脚下的大营。 军旗随风舞动,其上依然绣着“南”字。 看来这些也有平南王的死忠之士。 只希望统帅别太过难缠,能接受轩辕鸿已死的事实。 营帐外站着守卫,手执长枪。 见来人当即上前,厉声道:“来者何人?” “通报宋将军,殷木求见。”殷木坐在马上,俯首道。 守卫闻言不敢怠慢,迅速跑进去通报。 云离趁着等待间隙,视线朝着大营之中望去。 隐隐有操练的声音自营中传出,隐约还能瞧见黑压压的士兵队列整齐。 不多时,守卫返回,请殷木进去。 殷木对着云离与莫言点了点头,三人翻身下马,将马交给守卫之后一齐走进了大营。 来到营帐,只见一个身着湛蓝宽袍的男子斜倚在矮桌之后,一手搭在椅沿上,一手拿着竹简。 一头青丝于耳后着两缕松松绑在脑后,那侧颜棱角分明,低垂的眉眼间落着一层浅淡的阴影。 只一眼,瞧上去倒是静默如尘,有几分慵懒随性之感。 这就是这五千骑兵的统领——宋将军? 可能与想象之中差距太大,让云离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直到殷木抱拳说道:“殷木,参加宋将军。” “嗯。”宋将军淡淡应了一声,并没有其他的动作。 云离与莫言相视一眼,这宋将军倒是有些意思。 殷木顿了顿,又道:“这是莫言莫大人,和军师大人,这次来……” 然不等殷木话说完,宋将军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 第五百一十八章:他的情谊 营帐内安静了下来,宋将军没有说话,气氛一时变得有些莫名。 云离打量着宋将军,见他只是盯着竹简出神。 又过了一会儿,宋将军放下了手中的竹简。 而这时候,他才慢悠悠地转过头来。 那双狭长的眼眸深邃如墨,一双薄唇轻抿着,显得十分凉薄。 他不偏不倚,将视线落在了云离的身上。 只一瞬,云离便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晃而过的意外之色。 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男子认识她,亦或是,见过她? “莫大人,久仰大名,塔里围剿匪寇英勇果断,在下佩服。”宋将军眉梢一转,看向莫言,淡淡说道。 莫言眼底带着一丝考究之色。 这宋将军似乎也不屑于说些场面话,所以这话更像是在没话找话。 “宋将军,莫某也有话直说了,巴罗对平南虎视眈眈,如今更是直接抢夺围剿的赃物,为了边境和平,与巴罗开战是迟早的事,是以此番前来,就想请宋将军助莫某一臂之力。”莫言直截了当道。 按照官职来说,宋将军即便只是平南军中的一位将军,却也比莫言这个副将要来的高。 加上这一次是有求于他,因此莫言的态度十分诚恳。 然那宋将军似乎并不吃这一套,他对于莫言的话置若罔闻。 反倒顾左右而言他,视线一转,对着云离说道:“这位姑娘,宋翊可否与你单独聊聊。” 云离心下一怔,却是不知道宋翊是什么时候发现她是女子的。 “姑娘?”殷木一脸惊诧地看向云离。 莫言眉头蹙起,但闻云离开口道:“好,哥,你和殷侍卫先出去吧。” 听云离这么说,莫言只好点了点头,看了宋翊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营帐内只剩下了云离与宋翊。 宋翊起身来到云离跟前,云离这才惊觉宋翊很高。 她在女子之中算得上是高的了,却也只到宋翊的肩膀之下。 她微微仰头,对上宋翊打量的目光。 宋翊神色寡淡,那墨黑的眼底之间却带着审视,似乎在想着什么。 “我的脸上有什么吗?”云离出声打破沉默道。 宋翊抿嘴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轩辕兄真是福薄,唯一心仪之人却是死后才踏足平南,姑娘,哦不,宋翊或该称姑娘一句,云将军?”宋翊浅淡说道。 云离心下一沉,狭长的凤眸之间蓄上了防备之色。 “云离已死,将军这个称呼怕是不妥。”云离正声道。 宋翊微微颔首,“也是。” 宋翊的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让云离猜不透的深沉。 身上透出的气势也决然不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 反倒更像是一个运筹帷幄,擅于谋略的谋士。 “宋将军想与我聊什么?需要屏退众人。”云离缓声道。 “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坐。”宋翊指了指一旁的矮桌,淡然道。 云离心下莫名,却还是踱步走到矮桌之后坐了下来。 宋翊随之落座到了她的对面。 他抬手倒了杯茶,递到了云离的跟前。 “想必姑娘已经去过平南王府了,书房墙上的画,姑娘可曾瞧见了。”宋翊询问道。 “瞧见了,我已让殷木给烧了。”云离淡淡回道。 宋翊执杯的手一顿,沉默了片刻,说道:“也好,画是他作的,随他去了也好,也不必给活着的人再留下什么念想。” “姑娘,我本不该多嘴,只是轩辕兄于我有过命的交情,在举兵之前,他便将这事儿交托于我,假如他死了,假如你会来,便将这事儿与你坦白了去,也算是慰藉他在天之灵,了了他的一桩遗愿。”宋翊轻抿一口茶水,缓缓说道。 云离薄唇轻抿,虽不知道轩辕鸿想告诉她什么。 但是这话语之间,可是表明了轩辕鸿本就做好了赴死的打算。 他明知道他赢不了,却毅然决然地举兵造反。 这种要了命的执念,云离真不知该说他愚蠢,还是愚孝。 既然她这么巧合地来到了这里,可算是上天在怜悯轩辕鸿,要了却他最终的遗愿? 思及至此,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说吧。”她执起茶盏看向宋翊,等待着他的坦白。 “国都一面,轩辕兄对你一见钟情,回来平南这些年,他无法离开封地,便酿好了美酒,丢了剑拿起笔作了上百幅画,每日都在等待,等待着你这个不确定会不会来的人。”宋翊直截了当道。 “上百幅画,让我对姑娘的容貌铭刻于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望着云离,却见云离脸上平静无波,他的话,似乎根本没有在她的心海激起任何波澜。 宋翊微微皱起眉头,“还是说,你与轩辕兄见过面,他已经与你坦白了?” 云离抿了口茶水,摇头道:“我确实与他在苍城见过,不过他没有说什么。” “那你为何毫无反应?”宋翊一时疑惑。 却闻云离道:“宋将军觉得我该作何反应?一别多年,当初我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他都没有勇气与我坦白,便也清楚这些儿女私情于他于我,都注定是无疾而终,若他的遗愿是此,那宋将军已经替他完成了,我知道了他的感情,可是,那又如何?” 云离的话薄凉如水。 宋翊微微垂眸,早该清楚,这样一个刀口舔血的女子,能有多深情? 亦或是,她怎么会对一个不在她心里的人有情。 轩辕鸿的感情就像他这过早凋零的一生,都是悲哀而残酷的。 “是啊,那又如何,人都死了,还谈什么感情。”宋翊略显嘲讽道。 “私事说罢,宋将军可愿与我谈谈公事?”云离话锋一转,幽幽出声。 宋翊瞥了云离一眼,眉眼幽深一片。 “这五千骑兵的命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姑娘若是有本事,便自己说服他们参战,至于我,这将军之名不过是轩辕兄看得起,我,只为平南而战。”宋翊沉声开口。 云离心思翻涌,想了片刻后道:“如若我能说服外面这五千骑兵,宋将军可愿随战?” “自当效力。”宋翊回道。 “好,一言为定。” 给读者的话: 今天是兮米生日,浪了一天才回来,更新迟了些,哈哈哈,祝自己生日快乐~ 第五百一十九章:宣战 平南的天地格外辽阔,碧蓝的晴空万里无云。 云离刚走出营帐,莫言便迎了上来,带着几分关切之色。 “只要说服这五千骑兵,宋翊便愿意随我们一起出战。”云离对着莫言缓声道。 莫言微微皱起眉头。 即便他参与战事不久,却也明白一支军队,对统领者有着近乎盲目的尊崇。 要在统领者没有发话前,说服士兵出战,这并不容易。 可云离却是答应了下来。 然不得不承认,云离的身上有一种与身俱来让人臣服的本事。 以至于那一日,他这个莫大人只是往那一站。 面对底下五千骑兵,云离竟然轻而易举地说服了他们。 没有华丽的词藻,也没有不着边际的许诺。 有的,只是朴实无华,句句戳心的话。 这些安守在平南的士兵,有多少是曾经随同轩辕鸿一起被流放而来。 有的在此安了家,有的始终惦记着远方家里的亲人。 如若不是为了生活,为了安宁,谁又会愿意上战场? 云离做的,不过只是答应他们,等大战结束,她会向北霁王请求,让他们落叶归根。 有人想要保护自己的亲人,有人想要回到惦念了许久的家。 每个人都有自己心底的期许,这是残酷的战争都无法磨灭的。 阳光下,呼啸的寒风吹动着军旗,刷刷作响。 宋翊环抱双手倚靠在椅子上,看着云离纤瘦的背影。 直至如今,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轩辕鸿那样一个桀骜不驯的人,会对眼前的这个女子一见钟情。 一声声对巴罗宣战的话语回荡在大营之中。 就在这些震耳欲聋的话中,云离转过身,踱步来到宋翊的面前。 她神色淡淡地看着他,开口道:“宋将军觉得如何?” 啪啪。 宋翊伸手轻轻鼓起了掌,“好,军师巧舌如簧,宋翊佩服,这五千骑兵便任由莫大人调遣。” “那你呢?若我没猜错,宋将军本该是平南王的军师吧。”云离挑眉道,“你擅谋略,此番与巴罗宣战,必然少不了要你帮忙。” 宋翊微微一怔,对于云离玲珑的心思甚是佩服。 他起身嘴角微扯,落出一抹浅淡的笑,微微凑近云离,:“军师这么聪明,都被你看穿了,这可让我很是不安啊。” 云离回以一笑,“这么说来,宋将军可是答应了。” 宋翊微微颔首,不可置否。 云离见状转头对着莫言点了点头。 有了这五千骑兵,就足以为战争取支援的时间了。 翌日,莫言便正式向巴罗族宣战了。 如若不战,除非巴罗将赃物悉数奉还,并保证永不侵犯平南边境。 只是这等同于让巴罗将到嘴的鸭子再放掉,以巴罗的恶性,愿意归还赃物的可能性很低。 巴罗族的帐篷扎在边境以东,那里有一处半月湖,草场浓密,是放牧的极佳之地。 这一日,风和日丽。 原本看似安逸的草场之上出现了一支身着铠甲的军队。 莫言身着银色铠甲,坐于战马之上,拉着缰绳朝前缓慢行进着。 云离在他身侧,一身玄衣加身,衬得整个人愈发纤瘦。 那一头青丝高束着,垂在脑后轻轻飞扬。 此番前来草场的只有一千骑兵。 宋翊留守边境处,随时等待支援。 对于某些人只能以暴制暴,但在此之前,云离总觉得若是能和平解决就不必大动干戈。 是以虽然已经宣战,但云离仍是想给巴罗族一个机会。 莫言忽的抬手阻止行进。 他的视线落在远方,那里尘土飞扬,尘土之后,一支军队有如黑色的潮水,朝着他们这边翻涌而来。 云离眯了眯眸子,“是巴罗军。” 为首一人身着裘袄,手执巨斧,健壮如牛。 他带着汹汹气势,带着巴罗军停在了北霁军的一里之外。 “就是你们这群不要命的与我巴罗宣战?这才多少人?就这么不自量力?哈哈哈。”那人一开口便满是嘲讽,带着盛气凌人之势。 莫言闻言眉头皱起,眼里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你就是巴罗王?”莫言冷冷开口。 “我们大汗岂是你们想见就见的,对付你们,有我萨尔就够了!”那人哼了哼,不屑道。 看此人大放厥词的模样,很显然根本没有和谈之心。 “大言不惭。”莫言眯了眯眸子,冷声道。 “巴罗族擅骑射,我们打近身战。”云离从旁道。 这与莫言心里所想不谋而合。 他对着身侧的两个士兵吩咐了几句,两人会意顿时分两边策马朝着后面走去。 云离回头看了眼,见那士兵往边境方向而去。 就在这时,只闻对面传来一声牛角号声,巴罗军开始列队利箭上弦。 莫言一声令下,骑兵手执盾牌,成一字长蛇朝着巴罗军而去。 霎时间,草场之上浓尘滚滚。 箭雨随之落下,被北霁军以盾牌纷纷抵挡了去,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顷刻之间,两军迎面对上,缠斗在了一起。 莫言径直对上了萨尔,萨尔健硕,身形足有莫言两个之大。 手中巨斧更是锋利沉重,每一下,都犹如带着千斤之势。 莫言神色冷峻,灵巧地闪避,同时又发动攻击。 萨尔看似勇猛过人,可这样的身形总有劣势,那便是太过笨重,到底不够灵活。 莫言便总是绕大弯,寻空隙袭击萨尔的软肋。 这样纠缠的打法之下,萨尔的劣势越发明显。 他喘着气,忽的怒吼一声,举起斧头就朝着莫言的头顶砍去。 莫言眸色一凛,迅速朝后一个腾跃。 斧头重重砸入草地。 莫言趁机一脚踹上萨尔的胸膛。 然萨尔却只是朝后微微退了退,他冷笑一声,一把抓住了莫言的脚腕,同时朝着一侧甩去。 莫言顺势在半空中旋身,落地之后迅速回身执剑朝着萨尔刺去。 扑哧。 萨尔没想到莫言的动作会如此迅速,一个不察,被利箭刺中了肩膀。 他闷哼一声,当即扬手朝着莫言打去。 莫言抽剑后退,却见四周草场之上出现了策马而来的巴罗军,呈圆形朝他们围了上来…… 第五百二十章:扭转形势 云离一刀挥退近前的巴罗军。 视线撇及周遭围上来的巴罗军,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显然这些巴罗军是有备而来,等着他们往他们的陷阱里钻。 “哈哈,你们完了!还不速速束手就擒!”萨尔捂着肩膀退到人后,大笑出声。 话音刚落,后来的巴罗军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霎时间,北霁军的形势急转直下。 云离速度来到莫言身侧,眼看着四周的北霁士兵一个接着一个死在巴罗军的手里。 她毫不迟疑,当即大声道:“北霁士兵听令,退。” 这一声令下,北霁军纷纷退至云离与莫言周边,拉开了与巴罗军的距离。 大战暂时停歇,巴罗军各个手拿大刀,直指被围在中间的他们。 “我就说吧,平南王已死,就凭你们这些人,还想与我们作对?今日就算你们北霁王亲自来,老子都不带怕的,照样给他杀个片甲不留!”萨尔扬着下巴,一脸的得意。 云离与莫言相视一眼,却见萨尔旁边有一人对着萨尔耳语了几句。 萨尔瞪了那人一眼,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他接着视线落在莫言的身上,恶狠狠道:“你刺了我一剑,这仇我们要好好算一算了!” 说罢一把夺过旁边之人手中的刀就朝着莫言而去。 云离眸色一深,握着短刀的手紧了紧,浑身竖起防备。 若是萨尔过来敢做些什么,她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正凝神之际,忽而手腕一重,她微微侧目,却见莫言对着她摇了摇头。 而此时,那萨尔已经提刀而来。 周围的北霁士兵顿时持枪对外挡在了莫言跟前。 “都让开。”莫言沉声开口。 说着踱步穿过士兵,站定在了萨尔的对面。 那气定神闲的姿态让对面的萨尔眼底迸发出一道怒火。 “呵,大义赴死啊?”萨尔讽刺道。 莫言神色寡淡,看不出情绪,唯有云离知道,他必然已经有了打算。 “区区手下败将,你不过就是仗着人多才敢在本将军面前耀武扬威罢了,有种,咱们单打独斗。”莫言不动声色道。 云离心思一动,莫言自称将军?那一刻她才豁然开朗。 萨尔分明就是一个自大狂妄之人,被莫言这么一激将,必然忍不下这口气。 只要莫言与萨尔对上,便有可能为他们赢来一线生机。 若是云离没想错,莫言在未战之前便已安排了人前往边境叫宋翊支援。 果不其然,萨尔听莫言这么挑衅他,根本就不能忍啊! 他怒目圆瞪,冷哼一声,“来啊,谁怕谁!” 莫言嘴角微扯,萨尔这般正中下怀!他当即执剑朝着萨尔袭去。 萨尔也不甘示弱,怒吼一声就迎上了莫言。 当。 伴随着一声脆响,刀剑相触。 莫言只觉虎口一麻,他迅速顺势将剑在空中划出一抹弧度,避开了萨尔下落的刀。 同时旋身至萨尔的一侧,手腕轻转,挽出剑花,再一次对上萨尔。 萨尔转身,扬刀击上莫言的剑。 叮叮当当之下,两人接连过了数十招。 萨尔肩膀受伤不曾止血,又对斗用了力道,眼下可见腥红之色顺着胳膊流下。 拿刀的手似乎也不似方才那般有力,渐渐落入了下风。 云离盯着莫言,但见莫言明明占着上风却不将萨尔打败。 那样子,分明就是在拖延时间。 而莫言心里清楚,眼下这个时候萨尔还有余力,他还无法一击置他于死地,与其冒险为之,不如拖延时间等待支援。 可萨尔却丝毫不觉,硬是扛着也要不断地攻击莫言。 就在此时,那巴罗军里忽然传来一声厉喝,“萨尔将军!快回来!” 萨尔一震,耳畔却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他心里咯噔一下,心下划过一丝不祥之感。 饶是对莫言存有复仇之心,可他到底不是愚蠢之人。 萨尔趁着莫言后退之际,当即抽身而退,想要退回巴罗军之中。 莫言余光所及,只见草原之上,一群身着黑甲的平南军分散成圆,四散策马而来, 那绣着“霁”字的军旗随风飞扬鼓动,气势凛然。 他嘴角轻扯,支援已到,如今已无后顾之忧。 萨尔这时才恍然莫言如此挑衅与他,不过就是为了此时此刻罢了! 明白过来之后的他顿时后悔不迭。 可莫言又岂会给他逃脱的机会,趁着萨尔此时心神俱乱,迅速执剑朝着他追去。 萨尔只觉身后忽有劲风袭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朝右一闪。 利剑贴着他的耳际划过,耳廓一阵刺痛,顿时泛出一道血痕。 萨尔眼底冒出火光,却对上了一双锐利如鹰的眸子。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眼前的男子很不简单,这一切全然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不过一个晃神之际,莫言已经近在咫尺。 “一朝为手下败将,便再无翻身之日。”他嘴角邪邪一扯,露出一抹带着森森冷意的笑,骤然间扬剑刺向萨尔的胸膛。 萨尔连忙抬刀横于胸前,堪堪抵住了莫言的长剑。 谁知莫言手一松,长剑忽的落下。 下一瞬,另一只手接住跌落的剑,手起剑落。 速度之快让萨尔措手不及。 待反应过来之际,只听见身后的惊呼之声,和脖子里突然而至的温热之感。 他的眼前顿时扬起了一片血雾,模糊了莫言的脸。 云离看着莫言利落的动作,那一刻,她仿佛瞧见了记忆里的云家家主。 那个只存在记忆里的父亲,那细微的神情,饶是十几年的流落在外,还是能瞧见骨子里的血脉传承。 萨尔被莫言一剑抹了脖子,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那些巴罗军各个瞪着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而此时,一袭黑甲的宋翊已经带着平南军赶至,将巴罗军团团围了起来。 莫言环顾一圈,大声道:“尔等统帅已死,缴械者不杀,如若反抗,格杀勿论。” 巴罗军面面相觑,终是丢掉了手中的大刀。 谁也不会愿意白白送死。 “全部拿下,将俘虏带回大营。”莫言见状接着说道。 萨尔一死,俘虏了这些巴罗人,对巴罗已是重创。 然他们也损失了不少人,比起乘胜追击,更需要的是休养生息。 是以莫言还是选择带兵及巴罗俘虏返回了平南。 唯独云离注意到了,那个曾于萨尔耳语的巴罗人,俘虏之中似乎并没有他…… 第五百二十一章:夜闯大营 北霁军休整了三日光景。 莫言计较着想于两日之后对巴罗进行下一次的攻击。 云离自然支持,如今大军休息的差不多。 经过上一次的对战,莫言阵前斩杀敌军首领,致使北霁军对他都是十分服气的。 这一日,她见莫言带着大军驾轻就熟地操练着。 那样子却是完全不像一个初经战事之人。 她放下心来,转身离开校场。 刚走到营帐门口,便见一个士兵匆匆而来,站定在了她的跟前。 “军师大人,这是一个边境百姓来此让我交给你的。”士兵手中拿着一封书信,呈到了云离的面前。 “边境百姓?”云离心下疑惑,却是接了过来。 士兵点了点头,对着云离告退。 云离转身走进营帐,一边打开那封书信。 只一眼,她整个人便是怔楞当场,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怎么会这样? 她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身子,双拳紧紧攥着,骨节泛着苍凉的白。 “军师大人。”忽的一道清冷的嗓音自营帐外响起。 云离心下一怔,迅速将书信藏进了袖间。 下一刻,一道修长的身影踱步而入。 宋翊看向云离,见她脸色不太好看,调侃道:“军师大人可是身子不适?这脸色很是难看啊。” 云离定了定心神,吸了口气,嘴角轻扯道:“多谢宋将军关心,我没事。” 宋翊不可置否,只是淡淡道:“那就好。” “宋将军找我何事?”云离询问出声。 宋翊眉头一挑:“忘了正事了,那些巴罗带回来的俘虏,你们打算如何处理?” “嗯?”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她微微垂眸,略一思忖道:“等与莫大人商量过来再行决定吧,还有两日就要发动攻击,届时指不定还会有俘虏。” 宋翊应了一声,自腰际取出一枚钥匙,“这是关押俘虏的钥匙,给你吧。” 云离愣了一瞬,“给我做什么?这些俘虏关在你的营中,自当由你保管。” 宋翊没说什么,又将钥匙放了回去。 云离盯着宋翊的动作,视线落在那钥匙之上,眼底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钥匙由宋翊拿着,不仅可以让他明白莫言从未将他当作外人。 这些俘虏对于这场大战来说格外重要,半点不能出差池。 而更主要的,却是云离决不能惹火上身。 待宋翊离开之后,云离将袖间的书信拿了出来。 她再一次过目了信中的内容,随后点燃火折子将其烧毁了去。 是夜,一道黑影悄然出了营帐,又迅速出了大营,朝着北面而去。 风呼啸着刮过云离的脸颊,带着凛冽的寒意。 她黑纱遮面,只露出一双如天幕办幽黑的眸子。 将马系在树林之间,她徒步来到了宋翊的大营外。 云离站在原地,视线露在那被风鼓动的军旗之上。 良久,她才重重吸了口气,打定主意悄然进了大营。 避开巡逻的平南军,云离径直来到了宋翊的营帐外。 四周除了风声不断外,万籁俱寂。 云离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营帐之中没有点灯,黑漆漆的。 隐隐能瞧见四周物件的轮廓,还有不远处的床榻,以及床榻上微微隆起的人形。 她放轻脚步,朝着床榻边的折屏而去。 那里,挂着宋翊脱下的袍子。 云离在袍子了翻找了一遍,却并未发现自己要的东西。 她视线一转,落在床榻之上。 宋翊的呼吸很浅,却均匀有序。 云离不假思索地移步来到宋翊身旁,弯下身子,视线落在他的枕边。 刚伸出手,忽的撞进了一道幽深的目光之中。 四目相对,云离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宋翊毫不废话,当即扬手袭上云离的面门。 云离迅速朝后跃身。 只见宋翊翻身下床,冷冷出声,“什么人?” 云离未置一词,只是紧握双拳,出手迅猛直逼宋翊。 每一招,都直抵宋翊的软肋。 宋翊的武功深藏不露,比起云离毫不逊色。 甚至以身形体魄来说,分明就在她之上。 云离深知决不能恋战,必须速战速决。 她心思一动,自袖间陡然挥洒出一片灰色粉末。 宋翊连忙抬手捂住口鼻,却仍是不甚吸入了些。 他只觉头脑顿时晕眩,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眼前的黑衣人一双眼睛盯着他,带着复杂让人看不分明的情绪。 那一瞬,他忽然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熟悉。 只是不等细想,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云离迅速上前扶住宋翊倒下的身子,避免他后脑磕在床沿之上。 将宋翊放倒在地,云离低喃出声,“对不住了。” 说着起身自床榻枕头边拿起那一枚钥匙,飞快转身跑了出去。 大营之中还燃着篝火,几近熄灭。 她轻车熟路来到大营的角落,那里,关押着所有巴罗的俘虏。 云离的到来让巴罗的俘虏纷纷从睡梦中惊醒,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我来,放你们回去。”云离沉声开口。 说着她打开了关押俘虏的铁门。 云离站到一旁,冷冷道:“你们可自行离开,但若是敢伤此处任何一人,我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回去告诉巴罗王,他让我办的事我办到了,希望他能履行承诺。” 那些俘虏面面相觑,却最终还是一窝蜂地朝外跑去。 不多时,大营之中就开始骚乱起来。 围捕之声不绝于耳。 而云离,却是趁乱离开了。 她翻身上马,看了一眼那四散奔逃的巴罗俘虏,猛地一扯缰绳,调转马头策马离去。 东方天际露出鱼肚白,万丈阳光突破云层。 暖色的光芒却依旧掩盖不了空气中刺骨的寒意。 云离悄然回到大营,换下了那一身夜行衣,又将其烧毁了去。 待收拾妥当,便有士兵前来唤她前去莫言的营帐。 她洗了把脸,望着铜镜中自己那张略显憔悴的脸,眼底落满了疲惫之色。 云离嘴角微微扯开一抹寒凉的弧度,一双黑眸之间泛着嗜血的光芒。 “巴罗王,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你所做的一切。” 她猛地挥手,顿时哐当一声,铜镜落地,蒙了尘,模糊着倒映出云离大步而去的身影。 第五百二十二章:荒城 莫言的营帐之内气氛沉闷而诡异。 云离掀帘入内的时候,便对上了宋翊紧皱的眉头。 不成想,他来的竟然这么快。 云离收敛心神,来到莫言的对面,见他脸色不太好看。 “出什么事了?”云离明知故问道。 “巴罗的俘虏,昨夜逃了。”莫言皱眉道。 云离佯装惊讶道:“怎么会这样?” 莫言摇了摇头,“有黑衣人袭击了宋将军,拿走了开启铁牢的钥匙,放了俘虏,索性,抓回了些。”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跑了多少?” 莫言心下莫名,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一半一半吧。” 云离沉默了下来,没有接话。 一旁的宋翊看着云离,眼底闪过一丝考究之色。 “眼下俘虏跑了,巴罗族必然会对这些俘虏作安排,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此时机对巴罗发动攻击。”莫言沉声开口。 云离一怔,当即开口否决道:“不行。” 莫言与宋翊闻言看向云离,皆是带着疑惑。 云离微微垂眸,“既然巴罗族派人来营救俘虏,想必自然有所警觉,眼下进攻,就怕会像上次一样,着了他们的道。” 莫言转念一想,云离说的也不无道理。 他沉默了片刻,说道:“事已至此,那就依着计划来吧,只是昨夜那黑衣人可以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平南军营,必然不简单,就怕……” “莫大人担心大营之中有人接应?亦或是,咱们大营之中,有人是内奸。”宋翊接话道。 莫言俊眉微蹙,点了点头。 能顺利进入大营,大营之中又没有任何士兵受到威胁盘问,说明此人对大营之中十分熟悉。 要不是有接应,那就只能说明之人就在大营之中。 “宋将军对此人可有什么特别之感?比如,见过或是熟悉?”莫言询问出声。 要是外人做了这件事也就罢了,增加防守力度就是。 可若是有巴罗内奸混在大营之中,那对他们便如芒刺在背,非除不可。 “不瞒莫大人,我与此人交手,他身法矫捷,出手干脆利落,武功不在我之下,只可惜蒙着面,又狡猾施了迷药,除此以外,并未有其他特别之处。”宋翊缓声道。 听了宋翊的话,莫言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眉梢一转看向云离,出声道:“阿离,你觉得呢?” 云离保持沉默,心里清楚莫言所想,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接话。 她想了想后道:“也有可能对宋将军的大营早有探查,是以这么轻车熟路。” “也有可能。”莫言说了句,话锋一转道,“此事既发生在宋将军的大营,就由宋将军负责调查,若是外人最好,可若是有内奸存于大营之中,就必须要揪出来。” “好,这件事,交个我。”宋翊淡淡回道。 莫言的决定,也让云离暂时松了口气。 既然宋翊来调查,就自然会以北面大营为主要的调查方向,自然不会查到她的头上来。 待宋翊离开之后,莫言这才踱步来到云离的跟前,关切道:“昨晚没睡好?脸色怎么这么差。” 云离骤然回神,她对上莫言关心的眼眸,扯开嘴角笑了笑道:“有些担心明日的战事。” “无需担心,巴罗纵有防备,却应该也想不到我们会这么快又杀过去。”莫言伸手拍了拍云离的肩膀,笑着道。 云离点了点头,“时辰差不多,你该操练去了,我有些头疼,回营帐睡一会。” “嗯,你好好休息。” 见云离心事重重地转身离开,莫言心底划过一丝担忧。 回到营帐,云离侯了片刻,等莫言去带兵操练之后,这才又出了营帐。 她避开耳目,出了大营,策马狂奔一路往边境而去。 穿过边境线往东三里,有一座废弃的荒城。 那里皆是残垣断壁,枯草丛生。 只有一些流浪的野兽时而在荒城中穿梭来回。 云离放缓速度,在城中缓慢而行。 不多时,她便瞧见了荒城之中的一处广场。 那里有一座巨大的老鹰石雕,被岁月侵蚀着斑驳不堪。 四处堆砌着乱石,荒芜一片。 她翻身下马,来到广场正中。 云离防备地环顾着四周,随后开口道:“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相见?” 话音落下,只见那石雕之后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那人披着黑色的披风,头戴着大大的兜帽,看不清面貌。 “懿儿在哪?”云离盯着那人,冷冷出声。 “你替大汗办的事,似乎并没有办妥,这就想要人了?”那人声音闷闷的,让人听着十分别扭。 很显然,是在故意压着嗓音。 云离闻言心底燃起一丝怒火,她咬牙道:“这么说来,巴罗王是不打算放人了?” “云将军稍安勿躁,大汗说了,只要将军再替他办一件事,他便将懿儿完好无损地还给将军。”那人阴险说道。 “连人都未见,你以为我还会这么任由你们摆布?”云离冷声道。 只是云离也知道,她说这话是多么苍白。 任何理由都无法说服自己否定懿儿在巴罗王手里的事实。 巴罗王甚至根本不可能认识他,更加不会知道她有一个儿子。 可偏偏事情就这么诡异的发生了。 这其间必有猫腻,只是云离捉摸不透。 但是事情绝不会空穴来风,因此她决不能冒险。 为了懿儿的安全,她只能顺着巴罗王的意思,去做对不起莫言之事。 “作为这件事情的回报,巴罗王让我将此人送给云将军,云将军见到他,就自然明白,这件事你非做不可。”那人隐在兜帽下的嘴角微微扯起,笑的阴狠而诡异。 话音落下,只见两个身着巴罗服侍的男子拖着一个人从乱石之后走出。 他们径直来到云离跟前,将人往云离脚边一丢。 当云离看清那人之时,整个人犹如被闪电击中,丝毫动弹不得。 她浑身犹置冰窖,冷的瑟瑟发抖。 不过一瞬的怔楞,下一刻,她便急忙蹲到那人身侧,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阿南!”云离紧张出声。 阿南的脸上满是腥红的血,有的已经干透,呈现出暗色。 浑身伤痕累累,已然是奄奄一息,他双眸紧闭,饶是昏迷着,依旧是眉头紧锁。 阿南的出现,便笃定了懿儿在巴罗王手中的事实。 这让云离如何不心惊胆颤? “杀了平南军守将宋翊,你就能带回你的儿子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一醉方休 “对了,大汗说了,三日为期,希望云将军手脚利落些,我多嘴提醒将军一句,若是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你该知道后果。”那人阴冷一笑,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空气中凛冽的寒意让云离后背凉透,整个人都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对懿儿的担心。 她收敛心神,这件事,势在必行。 为了懿儿,她可以牺牲任何人。 云离眼底迸发出一道凌厉之色,不过瞬间又敛了去。 她将阿南扶到马背之上,又翻身上马迅速离开了这座荒城。 阿南不能带回大营,云离便寻了边境一处村落将他安顿了下来。 待一切安排妥当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阿南的伤势不容乐观,能不能活下去只能看他自己的了。 可云离却固执地想要救活他,不仅为了他,也为了知道在她不在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披星戴月地赶回了大营。 一入营帐,便瞧见莫言在书案前,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那里,有一摊燃烧过后的灰烬,还来不及收拾掉。 她定了定心神,还不等开口。 便见莫言转过身来,开口道:“去哪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云离抿了抿嘴,轻轻一笑,“去边境走了走。” “如今边境形势严峻,独身一人还是小心为上。”莫言望着云离,眼底带着关切之色。 云离心下划过一丝愧疚,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明日就要进攻巴罗,胜败难测,若要懿儿安然无恙,今晚她就必须要对宋翊动手。 她心思翻涌,面上露出一丝疲累道:“哥,明日就要进攻巴罗了,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回去早些休息吧。” 莫言皱了皱眉头,“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明日的进攻取消了。” “什么?”云离重重一怔。 莫言点了点头,“巴罗王派人递来文书,希望和谈。”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这其间必然有诈! “你信?”她拧眉道。 “不论真假,文书已经递了来,我们就没有理由再突袭巴罗,如若真的突袭了,只怕会影响北霁的声誉。”莫言缓缓道。 云离垂眸,莫言所言极是,他们不可能对一个已经投递和谈文书的部落进行攻击。 “那什么时候和谈?”云离询问道。 “三日后,巴罗会派人前来进行和谈。” 三日后?三日为期! 云离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 可是她的感觉非常不好,隐隐有股不祥之感。 然刺杀宋翊势在必行,宋翊是个谨慎之人,要刺杀他并不容易。 “阿离?阿离?” 莫言的低唤将云离游离的神思给拉了回来。 她抬眸对上莫言带着考究的目光,疑惑道:“嗯?” “你这两天怎么了?总是一副失魂落魄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说明天晚上我请宋翊过来用晚膳,商量和谈之事,你别又跑的不见踪影。”莫言加深语气道。 云离心思一动,应声道:“放心,我一定到。” 有了莫言的提醒,云离翌日只离开了半日。 匆匆去看了阿南的情况之后又赶回了大营。 在她进了大营之后,有一人紧随着她进了大营,脚步匆匆,朝着莫言的营帐而去。 莫言坐在书案后,眉头紧锁。 “你说,军师去了三里外的村子里?” 那人点了点头,“回大人,正是。” 莫言应了一声,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考量。 他起身抓起一旁的披风,对着站在一旁的那人说道:“走,带路。” 天色渐暗,大营之中燃起了篝火。 云离来到莫言的营帐之中,却未见莫言的身影,反倒宋翊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抿着茶水。 她定了定心神,来到宋翊对面坐下,扯开嘴角道:“宋将军看着并不担心后天的和谈啊。” 宋翊放下茶盏,视线轻轻地落在了云离的脸上。 他微微一笑,“军师担心吗?” “只因上次一役,巴罗就主动提出和谈,并在俘虏逃脱之后,这不合常理不是吗?”云离意味深长道。 宋翊颔首,幽黑的眼底看不出情绪。 他没有回答云离的话,只是有抿了口茶水。 营帐内顿时静了下来。 宋翊心思缜密,巴罗俘虏逃脱之事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说这些,也不知是想在宋翊的口中探出些什么来。 只可惜,宋翊的态度,让她愈发猜不透。 “莫大人这营里的茶实在不合我心意,来人,取两坛酒来。”宋翊冷不丁道。 “宋将军好兴致啊。”忽而一道清朗的嗓音自营帐外响起。 莫言风尘仆仆地进入营帐。 他脱下披风扔到一旁的折屏之上,视线又从云离的身上一扫而过,径直来到了矮桌之后落座。 “出去巡查了一圈,回来晚了,让你们久等。”莫言笑着道。 说着又话锋一转,对着进来送酒的士兵道:“再去多拿两坛过来。” 云离闻言微微皱起眉头,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不是商量和谈之事,怎么突然变成喝酒了。”云离拧眉道。 “阿离,哥好像从来没有和你喝过酒?今日宋将军也在,咱们一醉方休。”莫言对上云离的目光,笑道。 云离没有接话,却见莫言兀自拿起一坛酒,大口饮下。 “哥?”云离疑惑出声…… 宋翊虽然知道两人之间关系匪浅,却也从未想过两人会以兄弟相称。 他记得,云离乃镇国公之女,那这莫大人,与镇国公可有什么关系? 能让北霁大将军云离称作哥哥的人,又怎么会是简单的角色。 宋翊收敛心神,拿起酒坛,懒懒地对着云离道:“军师不会这么不给面子吧,来,喝。” 云离见状便也只好执起酒坛,饮下坛中清酒,甘冽而辛辣,直抵心扉。 莫言与宋翊两人一口接着一口的喝酒,谈笑风生。 这让云离心下莫名,却仍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话,时而喝上两口。 酒送了一坛又一坛,他们却是越喝越起劲,直到纷纷面色潮红,仍是不罢休。 “你们差不多了吧,今个儿是什么日子,你们的兴致这么好?”云离忍不住出声道。 “阿,阿离……大战马上就要结束了,难,难道不该提前庆贺一下?” 莫言说着趴倒在矮桌之上,手中酒坛嘭地落地,在地上滚了几圈。 而一旁的宋翊也显然已经醉醺醺了,连拿酒坛的手都不太稳当了。 云离沉着脸,搁在桌上的双手微微攥起,视线沉沉地落在宋翊的身上…… 第五百二十四章:遇刺身亡 宋翊脸颊泛着潮红之色,眼神迷离,醉态尽显。 这样的好时机,如何能错过? 云离心思一动,她看了趴在矮桌上不省人事的莫言一眼。 当即起身缓步来到宋翊的跟前。 她站定在宋翊的身侧,迟迟没有动作,下一刻却忽的对上宋翊带着水色的眸子。 云离心下微愣,却见他扯开嘴角,冲着自己轻轻一笑,随后软软地趴到了桌上。 她藏在身后握着短刀的手不觉地微微一紧。 她从来不是心软之人,前世里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来到这里,亦然。 在这乱世之中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为达目的,她可以踩着任何人的尸体。 更别说是为了懿儿的命。 只是……为何此时此刻,触及到宋翊的那抹笑,她却忽然迟疑了。 人心凉薄,宋翊于她不过只是萍水相逢。 与懿儿比起来,他能算什么? 云离心底挣扎着,脸上却因着饮酒而氤氲着绯色。 片刻之后,她终是下定了决心。 要懿儿活,宋翊就必须死! 云离眼底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她当即扬起手中的短刀朝着宋翊的后心刺去。 然下一刻,她却忽见宋翊猛地抬起头,同时朝着右侧迅速闪身,堪堪躲开了她的攻击。 云离眸色一凛,对上宋翊沉肃的眸子。 他仍有醉态,却显然清醒着。 “果然是你!”宋翊吸了口气,沉沉道。 他晃了晃身子,一手扶住了身侧的矮桌。 “对不住了,你非死不可。”云离一脸沉肃道。 说着再一次扬起短刀朝着宋翊袭去。 叮。 忽的短刀碰上锋利的剑刃。 云离侧目,却见莫言一脸凝重地望着她。 她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恍然,原来,他们早已都怀疑她了…… “阿离,你不能这么做。”莫言沉声道。 云离薄唇轻抿,面色沉着冷静,她冷冷道:“别拦我,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莫言重重一怔,踟躇片刻,似打定什么主意道:“要下手,也该由我来。” 说着当即转身,长剑对着宋翊刺去。 宋翊眼底闪过一丝惊色,却从未想过要防备莫言,下一刻,只觉胸口一阵刺痛。 云离大骇,不可思议地看着莫言,却见莫言将剑刺进了宋翊的胸膛。 腥红的血自湛蓝宽袍之中氤氲而出,刺目非常。 莫言抽剑而出,宋翊眉头紧拧,脸色苍白如纸,缓缓朝后倒去。 他看了云离一眼,又挥剑砍向自己的左臂,动作干净利落。 云离心下一惊,却见莫言脸上闪过一丝决然。 伴随着一阵血雾,一道血痕顿时出现在了他的左臂之上。 “哥!”云离惊呼出声。 莫言丢下剑,捂着左臂,对外大声道:“来人,抓刺客!” 话音落下,士兵鱼贯而入,便闻莫言对着他们道:“刺客跑了,还不去追!” 那一夜,大营之中气氛紧张而诡异。 唯独云离知道,莫言这是在保护她。 宋翊遇刺而亡的消息不日便传遍了整个边境。 平南大营之中顿时炸开了锅,所有人都惴惴不安,平南军的士气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云离总算是明白了巴罗王的阴险心思。 宋翊一死,五千平南王群龙无首,气势必然大打折扣。 甚至都未必会听命于莫言。 可她却仍是想不透,那所谓的和谈到底是为何意。 她放跑俘虏的事情莫言甚至都没有过问一句,他做的,只有默默为她收拾残局。 云离忽然意识到,或许是她太自私,才会酿成如今这个局面。 可她,终究是逼不得已。 她按照约定,于次日清早来到荒城。 还是那座颓败的广场,残缺的石雕还林立的原地。 四周呼啸的风声,凛冽而刺耳。 “云将军果然言而有信,说到做到。”一道阴冷的嗓音传入云离的耳畔。 她藏于袖间的手微微一紧,视线随声而去,落在了那人身上。 那人依旧以大大的兜帽遮住了面貌。 “人我杀了,懿儿呢?”云离冷声道。 “云将军稍安勿躁,明日就是和谈之日,只要云将军再为大汗做最后一件事,懿公子定然会随同和谈使出现在将军的面前,安然无恙。”那人幽幽出声。 “你骗我?”云离咬牙道,眼底迸发出一道凌厉的杀意。 “云将军哪的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也不想懿公子出事吧。”那人阴笑出声。 “要我做什么?又要杀谁?”即便明知道被利用,可她却压根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人摆了摆手,“诶,云将军就是云将军,总是免不得打打杀杀,这一次,大汗只要将军将这药放进士兵的吃食之中便可。” 说着将一包药粉丢向云离。 云离伸手接住,看了药粉一眼,“毒?” “云将军,要不了人命,只是让人吃了想睡觉的药。”那人缓缓道。 直至如今,云离才彻底明白了巴罗王所想。 这是想借由和谈的名义,突袭北霁大营! 趁着宋翊身亡平南军心不稳之际,先灭北霁军,再攻平南大营,真真是好算计! “怎么样?云将军可能办到?”那人说道,又忽的话锋一转,“瞧我问的,以云将军狠辣的手段,就算给你的是毒药,你也一样可以做得到,云将军想必绝不会拿懿公子的安危开玩笑,我说的对吗?哈哈。” “明日,你就会见到懿公子了,云将军,后会有期。”那人说罢转身离开。 云离站在原地,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口气。 再睁眼时,眼底澄明一片。 她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翻身上马迅速离开了荒城。 翌日清早,寒风将雨云吹拂过来,灰暗的云层笼罩在平南上方,压抑而沉闷。 云离一身黑衣,素面朝天,眼下落着阴影,露出一丝疲惫。 她看了看天色,风雨欲来。 这一日,注定将没有安宁。 北霁士兵仍在巡逻着,一切看似与往常一般,可云离知道,他们都紧绷着神经。 每个人大抵还未从宋翊遇刺身亡,莫言遇刺受伤的事情之中缓过神来。 可巴罗和谈使马上就要来了,他们必须打起精神,来迎接将要发生的一切。 云离垂眸,手中握着那人给的药包,定了定心神,转身朝着伙房而去。 该来的,总归都会来。 谁也躲不过。 第五百二十五章:兵不厌诈 未时,一支由巴罗和谈使带领的二十人小队来到了莫言的大营之外。 莫言在大营里设了矮桌清酒,将和谈使一行迎了进来。 “请坐。”莫言打量着那和谈使,是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男子。 他右手置于左胸口,对着莫言行了个礼,来到矮桌之后落座。 男子一身巴罗服饰,却没有像之前萨尔那样的盛气凌人,嚣张跋扈。 单看仪态,显得十分沉稳内敛,不动声色。 云离站在莫言的身侧,目光却是在那二十人小队之中来回扫荡。 那人曾说,懿儿会随同和谈使一起前来。 可是,人呢? 云离眉头紧锁,忽的视线一凝,落在那些人搬着的两个木箱之上。 那两口木箱不大,但要装懿儿一个三岁孩童,却是绰绰有余。 懿儿,会在那里吗? 正在云离沉思之际,莫言的声音响了起来。 “巴罗王有意和谈,不知,是怎么个和谈法?”他对着和谈使淡然问道。 和谈使看向莫言,十分谦逊道:“我奉大汗之命,带了这两箱珠宝献给莫将军赔礼道歉,至于那些被我巴罗取得的财宝,大汗说了,会一分不少原封不动地还给莫将军,另外,还会献上牛羊千匹,以结巴罗与北霁之好。” 莫言眉头轻挑,对这和谈使的话是一点儿都不相信。 以巴罗王强盗式地占地,和对一切的霸道占有,会提出这样对巴罗完全没有好处的条件。 这根本就不现实。 心里虽这么想,可莫言却仍是微微一笑,说道:“巴罗王这么有诚意,我们自然是欣然接受。” 那人闻言报以一笑,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云离的身上。 见云离神色淡漠,又撇开目光,看向莫言道:“还请莫将军收下珠宝,来人,将珠宝呈上去。” 说着朝着身后的随从挥了挥手。 身后的随从会意,抬着两个箱子来到莫言的跟前不远处放下。 就在这时,云离撇及身旁的一个士兵皱了皱眉头,身子晃了晃,扶住了一旁的营帐。 显然,那和谈使也瞧见了,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同时朝着正中抬箱子的一人使了个眼色。 这些小动作,全然落进了莫言与云离的眼中。 莫言薄唇轻抿,他倒要看看这和谈使到底想做什么。 他不动声色,却见那人利落地掀开了其中一个箱子。 轰。 随着一声闷响,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耀眼的白光在空气中炸裂,四周弥漫起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云离连忙捂住鼻子,与莫言相视了一眼。 霎时间,营帐外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厮杀之声。 无数穿着巴罗战服的巴罗兵举着大刀朝着大营之中冲进来。 云离毫不迟疑地径直跑到另一个木箱旁,伸手打了开去。 只见懿儿微微蜷缩着,躺在那口箱子底部。 “懿儿!”云离眸色一沉,迅速将懿儿抱起朝着营帐内跑去。 “巴罗的儿郎们,灭了北霁大军,大汗重赏!”那中年男子大喝一声,抽出大刀就朝着莫言冲去。 和谈使对上莫言,却见莫言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冷笑。 “你知道什么叫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他意味深长道。 和谈使心下一怔,这才意识到周围的不对劲。 那原本该倒下的北霁士兵却一个个抽剑迎上巴罗士兵,丝毫没有要倒下之势。 他重重一惊,忽的意识到其间有诈。 “有诈,撤!”他大喊出声。 话音刚落,却忽闻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自大营外响起。 只见无数身着黑甲的士兵持枪闯进大营,一进来便是毫不迟疑地直接斩杀巴罗士兵。 而为首的,竟然是那明明已死遇刺身亡的宋翊! 和谈使大骇,扫了莫言一眼,当即朝后退去。 然下一刻,却又猛地顿住了脚步。 他神色一凛,略显吃惊地对上了眼前云离寒凉的目光。 却见她猛地扬刀,短刀不偏不倚地划过近身的一个巴罗士兵。 那巴罗士兵举着大刀的手停留在半空中,脖子里冒着热乎乎的血,随之轰然倒地。 “回去告诉巴罗王,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把主意打到懿儿的身上,若他不想巴罗灭国,就将那个给他出谋划策之人交给我,否则,我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云离的话冷冷地穿过刀光剑影,清晰地传入了和谈使的耳中。 他咽了口口水,几乎难以招架这份嗜血的寒意。 这是由心而生的恐惧,他竟然会在一个看上去不足而立的年轻人身上体会到。 和谈使后背凉透,只见原本气势汹汹的巴罗士兵如今仿佛霜打的茄子,被北霁军压着打。 这一次,他们丝毫不留手,每一下都是致命的。 这是对巴罗王的挑衅,更是在告诉巴罗王,他们北霁军队不是好惹的。 不管他耍什么心思,最终还是会被他们完败,让他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作兵不厌诈。 大雨忽然滂沱而下,冲刷着地上遍布的血迹,蜿蜒流成血河。 “滚。”云离冷喝道。 和谈使面色惨白,浑身湿透,却是不作迟疑,迅速翻身上马,一溜烟逃了出去。 云离站在原地,四周的刀剑声渐渐消失,一切归于沉寂。 她看着周围的士兵,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雨水混着血水,狼狈不堪。 可他们却带着笑,胜利的喜悦,掩盖了那些血色之下的尸体。 “阿离,懿儿怎么样?”莫言冒雨来到云离身侧,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而下。 云离陡然回神,她深吸了气,冰凉的寒意顺着鼻腔闯入心肺。 让她在顷刻之间清醒不已。 她摇了摇头:“懿儿没事,只是受了惊讶,昏睡着。” 莫言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余光所及,是宋翊缓步而来的身影。 云离看向宋翊,面露歉疚,“宋将军,昨夜之事……” 宋翊抬手打断云离的话,又牵扯到伤口倒吸了口凉气。 云离心下一惊,“你没事吧?” “没事,莫大人剑法了得,不过就是皮肉伤罢了。”宋翊笑着道。 “这一次能救下懿儿,还能将计就计没让巴罗得逞,宋将军功不可没,是莫某伤了宋将军,实在难辞其咎。”莫言缓声道。 云离闻言撇嘴,这一次,她才是最该说抱歉的那个人。 第五百二十六章:发动攻击 许是因为懿儿的事情,让云离乱了心神。 所以做事不够小心谨慎,打从她放走俘虏开始,当晚,便引起了宋翊的注意。 他与莫言早有商量,然莫言却不信云离会做出这种事。 若真是她,也必然有不得已的苦衷。 适才他派人暗中跟踪云离,结果果然被他查出了蛛丝马迹。 在村子里,他见到了苏醒的阿南,才知道懿儿被人抓了。 可阿南不知道对方的目的,莫言便也不清楚云离下一步会如何。 但是显然,一定和北霁与巴罗的战事有关。 所以那一夜,他才会临时起意,想弄清楚云离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结果,却发现她要杀死宋翊。 莫言清楚,懿儿是云离的命,就算一命换一命,她也绝对做的出来。 可若云离真的这么做了,就会成为北霁的罪人,成为整个平南军的仇人。 而在这大营之中,必有巴罗的人存在。 于是莫言索性将计就计,拿剑伤了宋翊,造成他遇刺身亡的假象,瞒天过海。 好在,一切都按着他的计划进行着。 救下了懿儿,也没让巴罗得逞。 这一次的杀戮,就是对巴罗最好的教训。 然云离与他都心知肚明,掳走懿儿的人,绝不会是巴罗族人,必然是她的仇人。 那人的目的在于她,帮助巴罗王大抵也不过只是想对付她罢了。 所以这一次,她一定要借由巴罗王之手,将那人给找出来! 营帐之中,云离洗去一身血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物。 一头青丝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卸去了戎装,少了几分凌厉之感。 她踱步来到床榻边,望着床榻上安睡的懿儿,心里一处似被牵扯着隐隐作痛。 三国之中要她死的人不少,可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祸及懿儿。 当初她信誓旦旦地对容沉说懿儿留在她的身边更安全。 饶是如今懿儿躺在她的眼前,她仍是感到后怕。 假如她没能救下懿儿,假如懿儿出了什么事。 云离难以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又该如何去与容沉交代。 眼下她身处战场之上,又如何保护懿儿安然无恙? “娘亲……”忽的一声软糯低唤。 将云离游离的神思给拉了回来,她轻轻一笑,“懿儿醒了,都怪娘亲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懿儿钻进云离的怀里,小脑袋贴着她,轻声道:“懿儿没事,娘亲不要自责,懿儿不是小孩子了,下一回一定能保护自己。” 云离闻言心下愧疚不已,然懿儿说的确是不错。 她不可能无时无刻地守护在懿儿的身边,懿儿身为她的儿子,就必须有自保的能力。 懿儿年纪虽小,但是终究是南翎王之后。 也是时候教他一些自保的本事了。 云离花了一晚上的时间为懿儿设计了一套适合他的防卫术。 她将懿儿留在大营,让其自己先看起来。 此处守卫森严,虽不是绝对的安全,但也应该没多大的危险。 眼下重创了巴罗,莫言决定乘胜追击,调遣他的轻骑与宋翊的平南守军再一次对巴罗发动攻击。 和谈使失败而归必然会让巴罗王对那个为其出谋划策之人生出嫌隙。 就怕那人会因此而离开巴罗。 但也保不齐因为云离还安然无恙,那人会留下来继续对付她。 然不论如何,对巴罗的攻击势在必行。 这一日,云离让人将阿南接来了大营养伤,也让他与懿儿有个互相的照应。 待一切稳妥之后,她才匆匆赶去校场,与大军会合。 随后,大军便朝着巴罗而去。 巴罗本就只是一个小国,两次战役损兵折将不少。 而今再要对上北霁大军,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巴罗王也没想到那些赃物会引来这样的大麻烦。 他坐在狐皮铺置的大椅上,一张久经风霜的脸上不怒而威。 此时的他目露凶光,正盯着座下一人。 巴罗王没好气道:“白先生,你说这一次能一举灭了北霁,可是结果呢?竟让本汗一下子损失了近七成的勇士!” 白先生脸色有些难看,“大汗息怒,那云离心思狡诈,这一次确是在下考虑不周。” “哼。”巴罗王重重哼了一声,“眼下巴罗还剩三成士兵,对上北霁大军,根本没有胜算,那个云离可说了,只要将白先生交出去,就能保住我巴罗。” 白先生眸色微变,沉声道:“想必大汗一定不屑于做这种过河拆桥之事,古往今来两军交战,以少胜多不在少数,更何况巴罗都是天生的战士,各个都是以一敌二的勇士。” 巴罗王面色沉着地看着那白先生,忽的大笑出声。 “你说的不错,就算巴罗兵少,但也照样可以杀北霁个片甲不留,下一战,本汗要亲自去杀了那北霁将军,以慰我巴罗战死的勇士们!”巴罗王大声道。 白先生眯了眯眸子,连声附和道:“大汗英勇……” 说着又跟巴罗王告了退,转身出了帐篷。 身后的巴罗王却是收起了笑,目光阴沉地盯着白先生离开的背影。 他对着身旁之人道:“你去给我看着他,千万别让他给溜了。” 旁人领命,紧随着白先生出了帐篷。 那人前脚刚出去,后脚便有人匆匆跑了进来。 “大汗,北霁大军来了!”那人略显紧张道,“大约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就抵达咱们这里了。” “什么!”巴罗王抬手重重拍上桌子。 他猛地站了起来,厉声道:“集结勇士,随本汗迎战!” 在距离巴罗族驻扎的帐篷三里之外,莫言唤停了大军。 大军好整以暇,看着匆匆赶来迎战的巴罗士兵。 “看来巴罗王是选择保人了。”莫言喃喃道。 云离神色淡漠,凉凉道:“那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莫言微微侧目,撇及云离清冷的眸子,心知她是一个锱铢必较之人,更别说巴罗王胆敢伤害懿儿。 巴罗王,怕是要倒大霉了。 巴罗王与云离想象之中的相差不大,浑身上下笼罩着一股像强盗一般的霸道之感。 没等她说话,巴罗王反倒先行开口大声道:“你们谁是云离?” 云离微微眯了眯眸子。 那一句话,倒是在北霁军中掀起了一丝波澜。 云离这个名字,消失了太久,却又在所有人心里深深铭刻。 一经提起,自然会有所议论。 给读者的话: 补完昨天欠下的两章咯,明天三更,谢谢打赏投票支持的小仙女们。 第五百二十七章:投降 莫言抬手轻挥,阻止了身后士兵的窃窃私语。 他有些担心地看向云离,却见她神色寡淡。 这世上有太多同名同姓之人,更别说这些士兵不曾见过她。 所以云离并不担心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巴罗王,和谈使想必已经将话带给你了,所以,你是选择战,还是选择将人交出来?”云离幽幽出声。 巴罗王的视线落在开口说话的云离身上。 他眼中带着明目张胆地蔑视与考究,“你就是那个要让本汗死无葬身之地的人?真是不自量力!” “少说废话,把人交出来,巴罗兴许还能幸免于难,你作为巴罗王,应该也不想巴罗就此毁在你的手上吧。”云离凉凉说道。 “口出狂言。”巴罗王怒喝道。 “你瞧瞧你身后不过数百巴罗军,想他们以卵击石白白送死吗?”莫言沉声开口。 在人数之上,巴罗根本抵不过北霁。 巴罗王心知肚明,就算以一敌二,他们也必输无疑。 可是他咽不下这口气,他纵横草原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这么威胁于他。 更别说,被眼前这么一个小子给威胁! 云离没什么耐心,看巴罗王的样子显然是不想交人了。 她斜睨了莫言一眼,莫言会意,扬起手,“众将士听令,进攻!” 巴罗王心里咯噔一下,却见北霁军阵之中军旗鼓动,如黑压压地潮水席卷而来。 事已至此,他也只好硬着头皮下令迎战。 他紧了紧握着弯刀的手,策马冲入战圈。 “把他交给我。”云离冷声说了一句,语毕便径直朝着巴罗王而去。 她扬起短刀横于胸前,带着凌厉之势,在靠近巴罗王之际,足下轻点纵身一跃。 寒光在天色之下晃了巴罗王的眼,只见黑影转瞬即至,犹如迅捷的猎豹,让人不寒而栗。 巴罗王朝后压下身子,翻落下马。 云离凌空旋了个身子,稳稳落地。 刚一落地,就执刀砍向巴罗王。 短刀撞上弯刀,云离只觉虎口一震。 巴罗王力道极大,让云离止不住后退了两步。 她抵住脚,抽刀而出,同时贴着巴罗王一个旋身,刀柄径直砸向巴罗王的脑袋。 巴罗王连忙闪避,手中弯刀划向云离的腹部。 云离躬身躲开,而就在此时,她只觉背后有一道劲风袭来。 她猛然转身,却见一支利箭转瞬即至。 叮。 一把长剑撞上利箭,在云离的咫尺前纷纷跌落。 她侧目,对上宋翊淡淡的目光。 云离微微颔首,以示感激。 弯刀再一次朝她而来,云离扬刀抵挡,一双黑眸之间落满了肃杀的冷意。 她对上巴罗王那凶狠的目光,却闻巴罗王狠狠道:“一个屁大的小子,太不自量力了。” 云离盯着巴罗王,“为了一个让巴罗几番失利的人,值得放弃整个巴罗族?” 巴罗王重重一怔。 就那么一个失神之际,云离趁机挥落巴罗王的弯刀。 欺身而进,短刀抵上了他的脖子。 “如今的形势大汗还看不清吗?我只要那个人。”云离沉沉开口。 巴罗王计较着云离的话,而四周的厮杀和一个个巴罗勇士被屠杀倒在血泊之中。 那一幕幕刺激着巴罗王的眼睛,让他不得不立刻做出决断。 巴罗,决不能毁在他的手中。 “好,本汗交人。”巴罗王重重道。 两军骤然之间停战,巴罗死伤严重,几乎全军覆没。 巴罗王被迫投降,当日便签订了附属条约,从此附属于北霁。 最终不仅将强抢来的赃物给悉数奉还,还得每年上供牛羊千匹,得不偿失。 而这些,云离并不在意。 她唯一在意的,只有巴罗王答应要交出来的那个人。 在签订条约的那一日,云离与莫言一并来到了巴罗的帐篷。 巴罗王面色阴沉,始终有些不情愿。 可碍着莫言身后的北霁,也为了巴罗的安危,只得签下了。 “大汗识时务,保全了巴罗,从今起巴罗便是北霁的附属国,还请大汗记着什么叫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莫言收起卷轴,缓声说道。 巴罗王强扯开嘴笑了笑,“那是自然。” “大汗答应要交给我的人呢?如今可能够兑现了?”云离冷不丁开口道。 巴罗王却是愣了愣,旋即脸上露出一抹干笑。 “倒不是本汗言而无信,只是这人……估摸着怕本汗怪罪,在对战那一日,跑了。” 她攥了攥拳,沉沉道:“跑了?” 云离的话语间带着几分质疑之感。 巴罗王点了点头,“这位小兄弟,就像你说的,一个让我巴罗几番失利的人,本汗还不至于去包庇,跑了就是跑了。” 云离眯了眯眸子,但见巴罗王神色坦荡,似乎并不是有意欺瞒。 她还是晚了! 云离心思一转,盯着巴罗王道:“这人是谁?叫什么?你可知他的样貌?把你所知道的,通通告诉我。” 巴罗王闻言皱起眉头,他似乎非常不悦云离这种态度。 他对着一旁招了招手,唤来站在一边的一个侍女。 “她是阿凤,这段日子就是她负责伺候白先生,你有什么都问她吧。”巴罗王摆了摆手道。 “白先生?”云离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阿凤对着云离行了个礼,“是的,是由奴婢伺候的白先生,请问公子想要问什么。”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云离冷峻道。 阿凤垂眸想了想,“奴婢只知道他自称白先生,长的十分俊秀,奴婢虽然负责伺候他,可是他从不让奴婢近身,尤其是晚上,像是在隐藏什么一样。” “哦对了,奴婢想起来了,有一晚,奴婢不小心听到他在对月祷告,说什么会为哥哥们报仇。” 一个名字陡然浮现在云离的脑海。 是她!白芝! 云离眼底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当初在东来让她给跑了,没想到她竟然会跑来这里。 不仅阿南,甚至连她都差点着了她的道。 原以为区区一个白芝兴不出什么风浪,没想到斩草不除根,却成了她的心腹大患! 只怕白芝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第五百二十八章:受封 巴罗的事情解决之后,平南这边就算是安宁了。 平南王府依旧保持着原样,只要轩辕澜不发话,便会一直存在着。 云离没有找到白芝,虽处于被动,但她相信,若她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一定会亲自手刃了她。 离开的那一晚,宋翊为云离与莫言送别。 宋翊没有加官进爵的心,只愿留在平南这一隅,带着这些平南守军继续镇守边境。 也算是为轩辕鸿赎罪了。 云离叮嘱宋翊,若是颚沙族公主寻来,希望他能为其在平南城中安置一些落脚处以供颚沙族族人居住。 这是云离曾答应梦儿的,她不想在她离开之后就不算数了。 还有那些平南守军,愿意随他们回国都的便也一起离开。 愿意留下的,就跟随宋翊继续镇守边境。 那一夜,在平南王府之中。 他们就像之前在营帐之中一样,喝着特属于平南的酒,想着不醉不休。 经历了这一战,边境定能安宁好一阵子了。 而云离觉得收获最大的,无疑是莫言经此一役,得了人心。 夜色深沉,酒香浓郁。 “此番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若是可以,阿离姑娘去给轩辕兄上炷香吧。”宋翊轻呷了一口酒,幽幽出声。 云离执着酒盏的手微微一顿。 她看向宋翊,见他眼底染上一丝怅然,又像是对轩辕鸿的惦念。 云离忽然间明白,宋翊对轩辕鸿的兄弟情很深。 也正因如此,所以他才会甘于平凡,留在这偏远的平南吧。 “好,离开之前,我会的。”云离正色道。 酒过三巡,莫言与宋翊皆有了几分醉态。 云离吩咐人将他们送回房后,兀自来到了中堂。 白烛泛着幽幽的光,趁着四周沉重而寂寥。 轩辕鸿的尸体被轩辕澜特许葬入了皇陵。 而平南这边,之前的棺材已经入殓在了后院当中。 一个简单的衣冠冢,为亲近之人留下一些念想。 在世人看来,他犯上作乱,谋逆造反,死后本不该有这些。 可是云离知道轩辕澜对轩辕鸿的亏欠,便也对这些格外放任。 烛火掩映,牌位之上他的名字格外清晰。 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为其点上了三支香。 “后会无期了。”她看了那牌位一眼,喃喃出声。 翌日清早,莫言便带着军队浩浩荡荡地启程返回国都。 云离自然带着懿儿与阿南一起。 眼下虽然已经助轩辕澜解决了内乱。 可她愿意回到北霁的目的却不止这一个。 在没有看到莫言正式恢复身份之前,她还不会离开。 而这一次莫言大败巴罗,不仅保护了边境和平,还为北霁开疆扩土。 这一系列的成果,顷刻间就在北霁百姓之中打响了名头。 沿途返回,所有人都在传颂着他的英明神武。 倒让莫言一阵汗颜。 也只有他才清楚,这并非只是他一人的功劳。 回到王城,轩辕澜亲自出城迎接,也给了莫言极大的殊荣。 三日之后,轩辕澜便借机昭告天下,莫言乃镇国公之后,真正的云离。 而当年的云离,却是女扮男装的镇国公之女云歌。 天下顿时一片哗然,可云歌已经死在了当年的汜水城之战之中。 纵然欺君,却也功大于过。 莫言因着此番骁勇,大败巴罗,让朝中群臣皆是看到了当年镇国公的影子。 他因此而受封为镇国将军,入主镇国将军府。 也是曾经的镇国公府。 时隔多年,镇国公府才算是重振了门楣。 时至今日,云离的心愿也才算是真正的了却了。 从今起,莫言改名云离,而她,虽说恢复了云歌之名,但毕竟已经是身死之人了。 便也不再去强求非要别人唤她云歌。 于她来说,云离也好,云歌也罢,一个名字,终归只是身外物。 而远在平南的宋翊也受到封赏,受命为平南城主,率领平南守军。 北霁经过这一次的内乱,彻底剜除了朝堂之上的一些个毒瘤。 纵使需要时间来整理大战之后的一切,但是轩辕澜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云离在安和城呆了半个月,帮着莫言置办好了一切。 看着记忆中的镇国公府一点一点地显露在自己的眼前。 心底深处似有一抹归属之感油然而生。 可她知道,她已经不再属于这里了,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可惜,还是没能走成。 这一日,风和日丽。 云离坐在石凳上,看着懿儿与元宝在梅树下嬉闹。 算算日子,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了。 莫言让她留下,这是他们兄妹在镇国公府过的第一个年,意义非凡。 虽是思念容沉,然云离不忍扫了莫言的兴致,便就答应了下来。 南翎那边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对于云离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阿离。”身后传来莫言的低唤,将她游离的神思给拉了回来。 云离回头,对上莫言挂着淡笑的脸。 “我派人查过了,将军府现下改成了云府,王上顾念你,便没有赶走住在府中的戚夫人和云茹云芃,眼下由戚夫人当家,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云茹似乎因为太过挑剔至今没有人说媒,云芃虽在军中有着一官半职,但区区月俸根本不足以支撑云府的开销,如今府中下人都遣散的差不多了,这些年,也都靠着萧太师的接济度日。”莫言缓缓说道。 云离闻言垂眸,当年戚夫人耀武扬威的姿态还印在脑海。 除了云芃外,戚夫人和云茹都是眼高于顶的人,如今落魄成这般,倒也可怜。 只是再可怜云离也不会同情半分,要说,这些都是他们自己作出来的。 她最担心的,是戚夫人如今听闻镇国公的儿子回来了,怕会找上门来。 当年她依附着她,现在就也有可能想要依附莫言。 “对了,哥,我让你打听的将军府里的心儿,你可打听到什么了?”云离忽而询问道。 “那个心儿早些年就被逼着离开了将军府,眼下住在安和城东的一处院子里,嫁了个店掌柜,日子过的如何倒是不好说。”莫言将打听到的都如实告诉了云离。 云离闻言点了点头,又闻莫言询问道:“想去见见故人?” 她微微一笑,“她是我曾经的贴身侍女,也清楚我的真实身份,对我十分照顾,当年匆匆一别,如今回来了,若有机会,也该对她做些补偿。” 话音刚落,就有一下人匆匆而来,对着莫言道:“将军,府外有人求见,她自称是您的姨娘。” 第五百二十九章:故人安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看向莫言,见莫言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在考究着什么。 云离起身拍了拍莫言的肩膀,扬起嘴角,笑着提醒道:“戚夫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千万别被她给欺骗了,还有她那宝贝闺女,千万别被她的外表所迷惑,哥,我只能帮你到这了,要是被她们知道我还活着,那我就定然没的安宁了,我先避避啊,懿儿留你这儿,你可得给我看着点。” 说着也不管莫言,径直走去和懿儿叮嘱了两句。 莫言分明从云离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幸灾乐祸。 看着云离朝后门走去,莫言这才叹了口气回身朝府门而去。 云离从后门出了府,又绕到前门,躲在那石狮之后悄然朝着大门望去。 果然见到了戚夫人带着云茹站在门口。 那一身裙衫看似光鲜华丽,却早已不是当下的款式。 单看戚夫人那张脸,已被岁月侵蚀,爬上了皱纹。 头发也花白了不少,看上去老了许多。 而云茹,也不比从前那么娇俏,脸色泛黄,显然日子过的不太好过。 所以她们才会将主意打到莫言的身上吗? 云离见莫言出来将她们迎了进去。 她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莫言是个冷硬之人,但对失而复得的亲人格外偏袒。 她就怕他因为这一层亲戚关系,到时一个心软…… 云离撇开心绪,不论如何,这都是莫言的选择。 离开镇国将军府,云离朝着莫言安和城东踱步而去。 街道两侧摊贩叫卖声声,显然百姓已从内战之中缓过神来,又恢复了往日对生活的热情。 安和城东的房子算得上不错,环境也比其他地方要好上不少。 每家每户都带着院子,有梅树飘香,还有家长里短的热络闲聊声。 只是这么多院子,心儿又是住在哪一处? 正在寻思之际,忽的传来一道吵闹声。 云离循声侧目,瞧见几个大孩子正围着一个年纪比他们小的男孩子,推搡谩骂。 那男孩子与懿儿看着年纪相仿,他撇着嘴,强忍着没哭出来,委屈极了。 云离微微皱起眉头,刚朝那走了两步,忽的听到一声脆生生的厉喝。 “你们做什么!” 云离顿住脚步,只见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女孩双手叉腰,睁着一双大眼睛瞪着那些大孩子。 “又要来保护你这个没用的弟弟了?哈哈哈。”其中一个大孩子唾了一句。 那女孩快步上前,伸手拨开大孩子们,挡在了小男孩的跟前。 “走开,都走开,你才没用,你们都没用,我弟弟才不是!”女孩忽的弯腰捡起石子朝着大孩子们掷去。 大孩子们显然被惹怒了,说了句打之后就一窝蜂朝着那一对姐弟冲去。 那姐姐始终护着弟弟,然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落下。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便见一人挡在了他们的身后,伸手拎住了其中一人的衣襟。 云离眯了眯眸子,迅速出手,动作干净利落。 啪啪啪。 只闻几声脆响,那些个大孩子纷纷捂上了脑袋。 “还不走?下一次打的就不是你们的头了。”云离凉凉出声。 那些孩子瞪了云离一眼,招呼着转身离开。 云离嘴角轻扯,转过身,正对上一双如水清澈的眸子,正好奇地盯着她。 “他们走了。”云离放缓口气道。 “谢谢姐姐。”小女孩翘起嘴角,露出一对小虎牙,对着云离甜甜道。 姐姐?云离一怔,不成想竟被一个小女孩看穿了。 她这一身男装,哪里像个姐姐? “姐姐?小妹妹你可是看错了?”云离失笑道。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那就叔叔吧,可叔叔长的真好看,跟姐姐一样。” 云离恍然,小孩心思纯,有什么说什么。 “谢谢叔叔帮我们姐弟,叔叔再见。”小女孩一本正经拉着她身后的弟弟对着云离鞠了个躬,而后便牵起她的弟弟,转身朝着一处巷子走去。 云离看着一对牵手离去的小小身影,心底一处也柔和了不少。 在那记忆深处,她仿佛瞧见了小时的莫言牵着她嬉戏奔跑的模样。 云离是在沿岸的河边瞧见了久未谋面的心儿。 乍一眼,她几乎都没有认出来。 心儿比原来丰腴了许多,衣着朴素,青丝挽成了发髻。 她正在洗衣服,与旁边的人谈笑风生,笑容干净而纯粹。 那一刻,云离能感受到她生活的安逸。 她迟疑了,该不该露面,亦或是只是远远看上一眼,不要去打扰她。 “咦,叔叔,又见面了。” 云离掌心一暖,俯首,便见方才的小姑娘伸手牵住了她的手,仰着头眼睛笑的弯弯的。 她心下微怔,回以一笑。 小女孩拉了拉云离的手,“叔叔,你跟我来。” 说着也不管云离答不答应,就拉着云离朝河岸边走去。 “娘亲,娘亲……”小女孩开口唤道。 当心儿转头的那一刻,云离分明从她的眼底看到了震惊之色。 她抓着衣服的手忽的松开,衣服掉进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云离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小女孩,竟是心儿的孩子? “娘亲,刚才我和弟弟又被大头他们欺负了,是这位叔叔赶跑了他们,娘亲,我可以请叔叔去家里玩吗?”小女孩歪着头,对着心儿道。 心儿陡然回神,她抓起水里的衣服,端起木盆。 连声说道:“好好好,我们一起回去。” 她望着云离,眼底氤氲着水雾,却强压着翻涌的心绪,对着云离笑了起来。 云离微微一笑,彼此都没有说穿。 心儿牵起小女孩,带着云离朝不远处的一处院子走去。 “进来吧。”她推开院门。 云离瞧见院子的角落里栽着几株桃树,光秃秃的枝丫。 与旁边生的正好的梅树一对比,显得有些冷清。 心儿将手中的木盆放到一旁,又关上了院门。 这才回身来到云离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这一下,却是把那小女孩给吓了一跳,她急急道:“娘亲,你这是干嘛?” 第五百三十章:嫁妆 云离眉头一皱,当即弯身伸出手扶上心儿的两肩。 心儿握住云离的手,颤声道:“将军,心儿太开心了,开心将军没有死,开心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将军,将军,心儿好想你。” 那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是抑制不住地滚落而下。 心儿笑着,边笑边哭,那模样,却是让云离鼻尖酸涩不堪。 她搂住心儿,拍了拍了她的背,柔声道:“傻瓜,早知道你又哭又笑这么难看,本将军就不特意来看你了。快起来。” 心儿这才起身,抬手擦了擦眼泪。 “将军,太好了,你真的没事,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这些年,你都在哪?”心儿显得有些激动道。 云离抿嘴一笑,“别叫我将军了,我早已经不是将军了,还是叫我一声公子吧。” “这一切说来话长,此番也是机缘巧合才回来安和城,就想着看看你,见你安好,那就放心了。” 心儿听着云离的话,感动不已。 时过境迁,将军还能惦记着自己,这比什么都让她开心。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抓住云离的手道:“心儿听说王上封了一位镇国将军,说他是云离,那人,果真是公子的哥哥吗?” 云离点了点头,“是,你以后若是遇上什么困难,可以去镇国将军府找他,他能帮一定会帮你的。” 心儿却是收起了笑,一脸忧色地看向云离。 “这么说来,公子便再也回不到将军府了吗?”心儿弱弱道。 云离却是不以为然,“你在我身边侍奉了那么多年,也该知道我于将军之位本就无所谓,若非因为要报仇,又何必女扮男装那么多年?” “也是,这样一来,公子总算可以做回自己了。”心儿会意道。 她看了看天色,日落西山,夕阳的余晖洒在院子里,柔和一片。 “公子,要不嫌弃的话就留下来吃过晚饭再走吧。”心儿脸上带着和煦的浅笑,说道。 云离刚想回绝,忽闻身后传来一道爽直的说话声。 “心儿,今日家里有客人啊。” 云离循声转身,微微一怔。 来人也是重重一愣,“夫人?您怎么来了?” 云离看了眼心儿,忽然想到莫言说的,心儿如今嫁给了一个掌柜。 原来,这掌柜,竟是她思离阁的掌柜。 这世上总有太多巧合,也让云离顿生出了一个主意。 天色渐暗,云离跟着心儿进到屋里,却在屋里见到了她的牌位。 牌位前还供着香烛,那盘中的水果十分新鲜,显然经常更换。 心儿顺着云离视线而去,顿时哎呀一声,一脸尴尬道:“公子莫怪,心儿这就将这牌位给取了。” “难为你有心了。”云离缓缓道。 心儿垂眸,当年得知将军战死沙场,又输了战事。 府中戚夫人怕被牵连,甚至连个衣冠冢都不敢给将军设立。 而王上又一心想为将军报仇,也没想到要给将军立个碑。 她怕将军在下面孤苦伶仃,就擅做主张设了这个牌位。 也因此被戚夫人赶出了将军府。 好在遇上了她的夫君,不仅收留了她,还给了她这样一个安稳的生活。 心儿垂首微微一笑,又说道:“公子稍等,我去做晚饭。” 云离点了点头,视线落在那掌柜的身上。 “大成,我有事和你说。”云离开口道。 大成连忙来到云离的身边,为云离倒了杯茶水。 “夫人你有什么尽管吩咐。”大成显得有些局促道。 他一直觉得心儿是个忠心之人,所以也从来没有怪过她在家里为别人设牌位。 但他却从未想过那个一直被心儿嘴边念叨的将军,会是他的老板娘。 这种冲击不可谓不大。 “坐。”云离瞥了长凳一眼,打趣道:“难不成在你自己家你还客气?” 大成抓了抓头,坐到了云离的对面。 “大成,我将心儿视如姐妹,她是个好姑娘,如今被你娶了去,你可一定要好好待她。”云离缓缓道。 大成一听连忙说道:“夫人放心,她是我媳妇儿,将军就是不说,我也一定会好好对她的。” 云离自然相信大成的话,尤其是他在自己离开那么些年,却仍是对思离阁不离不弃。 “还有一事。”云离执起茶盏抿了口茶水,“心儿出嫁我这个做姐姐的什么都没给她,那思离阁就当是我送给心儿的嫁妆,从今起,思离阁就是你们的了。” 大成心下大惊,“夫人,这可怎么使得,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云离眉头轻挑,戏谑道:“心儿都没说不行,你急什么?是怕从今起心儿成了老板娘,就得骑在你头上了?” 大成摆手,“夫人,这思离阁太贵重了……” “你们在聊什么?”心儿端着菜走进屋子,顿时空气中菜香四溢。 大成站起来接过心儿手中的盘子放到桌上,一边说道:“夫人说要将思离阁送给你做嫁妆。” “啊?”心儿愣了一瞬,“公子……” “好了,这是你应得的,思离阁的地契就在我住的房里,大成你去取了收好,我饿了,能吃饭了吗?” 心儿明白,云离向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若多加推据,反倒会引来她的不满。 她拉了拉大成,示意大成别再说些云离不喜的话了。 心儿烧了一大桌的菜来招待云离。 都是些最简单的家常菜,却也都是云离曾喜爱吃的,熟悉的味道。 她看着心儿一家其乐融融,儿女绕膝,脸上的笑容从未消失过。 心儿过的很好,而云离也终于安心了。 离开之时天幕辽阔,星子闪烁。 明日,又将是个好天气。 云离才刚走到主街,就被一辆马车拦住了去路。 她眯了眯眸子,只见马车上下来一车夫,那车夫云离有些面熟。 确是轩辕澜身边的侍卫。 那人对着云离恭敬道:“公子,王上有请。” 云离心下微怔,轩辕澜如今不该忙着处理政事,怎么还有空请她。 不过既然轩辕澜发话了,她自然不会拒绝。 她点了点头,钻进了马车之中。 马车并未朝着王宫而去,反倒是出了城。 第五百三十一章:一份礼物 马车在官道上疾驰,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驶进了城郊的一处院子里。 下了马车,车夫引着云离穿过冗长的回廊,来到了一处厢房前。 “公子请。”车夫推开门,对着云离比了个请的手势。 云离忽闻见一声熟悉的笑声自厢房内传出。 她眉头微蹙,迈步走了进去。 “娘亲!”一声低唤,懿儿飞快跑来,一把抱住了云离的腿,“你来啦。” 云离揉了揉懿儿的脑袋,抬起头,对上轩辕澜含笑的眼眸。 他一袭湛蓝宽袍,云纹绲边,气质斐然。 莫言也站在一侧,略显无奈地看着云离。 她还紧张懿儿怎么会出现在此,眼下看来是轩辕澜让莫言将懿儿带过来的。 莫言初任镇国将军,于轩辕澜的旨意自然违抗不得。 又怕轩辕澜会对懿儿不轨,便一直守在一旁。 云离倒是没有露出什么不满。 轩辕澜虽然与容沉有些结怨,但是他身为北霁王,自然不会对一个小孩子动手。 只是,召见她也就罢了,将懿儿带来做什么? “见过王上。”云离施施然行礼出声。 “懿儿,来干爹这里。”轩辕澜冷不丁出声道。 而前一刻还抱着云离的大腿的懿儿竟然闻声一溜烟地跑到了轩辕澜的身边。 干爹? 云离愕然,这都什么跟什么? “王上,您这是什么意思?”云离沉下脸,幽幽出声。 “本王与懿儿十分投缘,就认他做本王的儿子,阿离觉得不妥吗?”轩辕澜笑着道。 “当然不妥,他是……”云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本王知道,懿儿是南翎王的儿子,那又如何?本王既认了他为本王的儿子,那北霁与南翎就自当交好,何乐而不为?“轩辕澜淡淡说道。 轩辕澜理所当然的话让云离一阵无言以对。 可懿儿是她的儿子,要认干爹难道不该经过她的同意? 轩辕澜就这么自说自话真的合适吗? 云离剐了轩辕澜一眼,“我可不想我的儿子牵扯入国事,陛下的好意,我心领了。” 轩辕澜听着云离的话,倒也不怒。 他只是笑着看向懿儿,伸手捏了捏懿儿圆圆的脸蛋,问道:“那懿儿说,懿儿可愿认本王做干爹?” “当然愿意!”懿儿脆生生道。 “懿儿!”云离低斥道,说着话锋一转,对着轩辕澜道:“童言无忌,陛下不用放在心上。” 轩辕澜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话,突然大笑出声。 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厢房之中,却刺激着云离的耳朵一阵不舒服。 “娘亲,懿儿认北霁王为干爹,对南翎有好处,懿儿身为南翎王子,就得为南翎考虑,这是其一;其二,懿儿喜欢干爹,娘亲你不能拒绝……”懿儿信誓旦旦道。 “小小年纪,哪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道理。”云离踱步来到轩辕澜跟前,一把抓住了钻在轩辕澜怀里的懿儿。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云将军,你先带懿儿去隔壁吃点夜宵,本王与阿离单独聊聊。”轩辕澜抢过懿儿抱在怀里,走到莫言的身边将懿儿交给了他。 莫言看了云离一眼,见云离眼中落满了无奈之色,但仍是点了点头。 莫言只好抱着懿儿走了出去。 厢房之中只剩下了轩辕澜与云离,空气中仍带着一丝寒凉之感。 片刻的安静之后,轩辕澜倏的轻声道:“阿离,本王是认真的,也是真心喜欢懿儿,不管他是谁的孩子。” 云离叹了口气,对上轩辕澜墨黑的眸子,“陛下,你这又是何必呢?” 因为那是她的孩子啊。 这么多年来,他对她的感情一直没变。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她成了南翎王的女人,甚至为他生下了儿子。 他清楚这一份感情终将只能埋在心底最深处,妥善珍藏 他更明白,她回来助他,更多的还是为她的哥哥铺路。 她迟早会走,会离开这里,回到南翎王的身边。 他害怕从此以后彼此再无牵连,甚至连一个见她的理由都没有。 一如他所言,于懿儿,他是真心喜欢。 爱屋及乌也好,想要一种牵扯也罢。 于云离,他终究是放不下,但又必须舍。 轩辕澜没有回答云离的话,而是扯开话题道:“这一次,还要多谢阿离出手相助。” “回来忙了这么久一直没有好好谢谢你,本王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随本王来。” 云离心下莫名,出声道:“礼物?还是算了吧。” “等你见了这礼物再说。”轩辕澜睨了云离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云离心下无奈,却仍是迈开脚步跟着轩辕澜走了出去。 穿过回廊,轩辕澜停在了后院的一处厢房前。 厢房门外站着两个配着剑的守卫。 在轩辕澜的示意之下,守卫打开了房门。 云离跟着轩辕澜踱步入内,却见这间房里竟然满是刑具。 房间正中的十字木架上绑着一个男人,男人一身青衣,垂着头不知死活。 “这是?”云离一脸疑惑地看向轩辕澜。 “此人从你回到安和城之后就一直跟踪你,被本王的人给抓了,你哥曾跟本王说了在平南发生的事,本王觉得这人可能会有你想要的消息,就留下了,现在本王将人交给你,随你处置。”轩辕澜解释道。 云离眸色一冷,她竟被人跟踪了这么久? 最主要的是而她居然丝毫没有察觉。 云离后背陡然一阵寒凉,那当初白芝会对懿儿下手,重伤阿南。 是不是也有可能就是她从一回安和城就被人盯上了,适才会让白芝知道了懿儿的身份。 云离心思翻涌,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 她沉了沉心绪,踱步来到那人跟前,她一把抓住那人的下巴,逼着他正视自己。 那人睁开眼睛,对上云离冷煞的眸子,微微怔愣了片刻。 “是谁,派你跟踪我的?”云离冷声道。 那人撇开目光不看云离,丝毫不理会云离的话。 甚至连反驳都没有。 没有反驳,就是默认。 云离眯了眯眸子,视线在四周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一侧的一把匕首之上。 她起身拿过匕首,毫不废话,直接扎入了男子绑着的手臂上。 第五百三十二章:线索 男子闷哼一声,没想到云离会是这么一个出手狠辣之人。 匕首扎在手臂之间,有温热的血氤氲而出。 男子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似乎在隐忍着手臂之上传来的痛意。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云离抽出匕首,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地。 轩辕澜环抱着双手倚靠在一侧,眼底含笑望着眼前的云离。 确还是他记忆之中的云离,出手快准狠。 男子抿着嘴,饶是挨了一刀,竟还是不肯开口。 云离眯了眯眸子,凉凉道:“好,够忠心,那就给你个痛苦。” 说着手起刀落,就照着男子的心口扎去。 轩辕澜见状站直了身子,眉头一瞬皱起,一脸莫名地看着云离。 她就这么把人给杀了? 男子圆瞪着眼睛,不消一会儿就重重垂下了头。 “你这是做什么?把他杀了,你的线索就断了。”轩辕澜蹙眉道。 云离斜睨了轩辕澜一眼,“他死不了,我见准了刺的,要是施救及时就能活下来。” 轩辕澜依旧一脸糊涂,不太明白云离的意思。 “既然你将人抓了,也不介意再帮我一回吧。”云离嘴角轻轻一扯,露出一抹邪气的笑。 触及到这抹笑,轩辕澜惊觉看来云离已经有计划了,倒是他小题大做了。 “好,但凭阿离吩咐。”他笑笑道。 “派人把他丢出去,然后守着,要是他真的有价值的话,一定会有人来救他,要是没有的话,就算知道些什么,也一定不重要,死了就死了。”云离收起笑,一脸淡漠道。 轩辕澜顿时恍然,他对守在门外的侍卫招呼了一声。 那两人当即将男子从木架上解下,抬着走了出去。 “看来本王这礼物还是有些磕碜了。”轩辕澜忍不住自嘲道。 云离斜睨了轩辕澜一眼,“陛下有心了,这礼物我很喜欢,不管结果如何,至少陛下为我解决了一个麻烦,不是吗?” “你这张嘴,本王是说不过你。”轩辕澜看着云离那一双深邃的凤眸,愈发让人捉摸不透。 云离浅浅一笑,那双薄唇轻轻抿着,却是凉薄不已。 用过夜宵,云离便带着懿儿上了莫言的马车。 马车里,云离一本正经地盯着懿儿,把懿儿看得直缩脑袋。 “娘亲,你别这样看着懿儿。”懿儿瘪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云离。 “让你下次再乱认干爹,被你父王知道,一定饶不了你。”云离捏住懿儿圆圆的脸蛋,恶狠狠道。 懿儿撅了噘嘴,委屈道:“我这还不是为了父王吗?北霁王是懿儿干爹,两国就一定能交好了。” “人小鬼大!”云离刮了刮懿儿的鼻子,可这想法纵然美好,却也天真。 人情在这乱世之中最是薄凉,前一刻可以亲密无间,下一刻,也可能兵戎相见。 看得多了,便也不觉得多么意外。 可是懿儿还小,她终不愿他有朝一日会明白这种,她只愿他安稳一世,不要去争权夺利,陷入权斗的漩涡。 可惜云离知道,懿儿作为南翎王子,遇上这些是迟早的事。 云离视线落在翻飞的帘子外,街道上十分安静。 悬着的灯笼泛着幽幽的光。 车轱辘的声响回荡在耳边,格外清晰。 懿儿在他的怀里渐渐睡了过去。 云离将他放下,盖好披风,又想到什么似的钻出了马车。 莫言驾着车,见云离过来微微侧目,“外面风大,怎么出来了。” 云离坐到莫言的身侧,眼中带着一丝好奇。 “哥,还没来得及问你,今日戚夫人和咱们的表妹云茹,来府上所为何事啊。” 莫言闻言愣了一瞬,他斜睨了云离一眼。 “戚夫人想让我为云茹做媒。” “诶?做媒?”云离嘴角轻扯,真是老套路啊。 只是云茹在安和城已经是出了名的眼高于顶,又曾因为要选妃言而无信回绝了一桩定好的婚事。 这城里有名望的公子哥只怕都不愿意娶一个喜欢攀高枝的女子吧。 我看着戚夫人想要莫言做媒是假,想让云茹入镇国将军府才真。 这种事于戚夫人来说,又怎么会做不出来呢。 “你答应了?”云离挑眉道。 莫言摇了摇头,“我才来北霁,人生地不熟的,与那些个权贵更是半点没有交集,让我如何做媒?我婉拒了。” “那她是个什么表情?就没有不开心?” 莫言面露疑惑,他看了云离一眼,“你对这个戚夫人好像格外关心啊,目的何在?” 云离却是咧嘴一笑,“我是怕戚夫人把你卖了,你还替她数钱。” 莫言白了云离一眼,“在你眼里,你哥就这么笨?任人宰割?” “那是你不知道戚夫人的手段,我看接下来她和云茹一定会是镇国将军府的常客,对了,你让阿蓁姐别因为她们是你的亲戚而离的太近,太过忍让,阿蓁姐太善良了,我怕她被她们欺负。”云离努了努嘴,一本正经道。 莫言听着云离对他的忠告,一时间啼笑皆非。 就因这两人,云离至于吗? 还是曾经她们真让云离栽了不少跟头? 一想到云离会被她们惹毛,莫言就觉得果然女人才是这世上最难搞的。 然而莫言对于云离的劝告并不以为然。 不管如何,终究是亲戚。 而云家的亲戚,已经不多了…… 他既然回来了,二十多年了,也该为云家做点什么。 云离见莫言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前方,侧颜在灯火之下,忽明忽暗,看不出在想什么。 轩辕澜是在两日后派人前来镇国将军府传信的。 让云离庆幸的是,那人被救走了,并且轩辕澜的人也跟踪到了所在地。 晚一天去就多一分变故,是以云离当夜就让轩辕澜的侍卫带她前往那人的所在地。 月明星稀,云离跟着侍卫来到了安和城内的一家医馆。 医馆已经关门,门口两盏灯笼闪烁着微光。 “公子,那人就被带进了这间医馆,至今没有出来过。”侍卫看着那医馆,对着云离说道。 云离点了点头,吩咐他在外守着接应,自己则是兜到了医馆的后面。 第五百三十三章:乱了阵脚 云离翻过医馆后院的矮墙。 里面的架子上晾着药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草香气。 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亮着烛火,映出两道人影。 云离见四下无人,于是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亮着烛火的屋子走去。 还未靠近屋子,便从屋子里传出一道哐当之声。 那原本站着的两个人影猛地交缠在了一起,不断有桌椅倒地的声音传出。 打起来了?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划过一丝不祥之感。 她迅速上前推开屋门。 只见一个黑衣人扬起手中的匕首,朝着那个被他捅了一刀的男子刺去。 云离当即挥刀而出,却仍是晚了一步。 匕首深深扎进了男子的心口,男子顿时倒地没了生息。 云离眸色一沉,短刀撞在墙上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黑衣人扫了云离一眼,并未理会她,而是转身就跑。 男子已经没救了,而黑衣人显然是前来灭口的。 既然男子这边得不到线索,那这黑衣人就决不能放过。 思及至此,云离立马捡起刀,朝着黑衣人追去。 “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一个白须老者挡在了黑衣人的跟前。 云离暗道不好,果不其然,那黑衣人立刻对着老者动起了手。 “躲开。”云离厉声开口。 老者心下一怔,却见眼前忽的闪来一个黑影,同时脖子一阵钝痛,随后眼前一黑就倒地了。 有了老者的一个阻拦,却让云离追上了黑衣人。 她扬刀袭上黑衣人,黑衣人往左一闪,躲过了云离的攻击。 他似乎对云离有所忌惮,并不恋战,再一次朝着外面跑去。 云离忽的顿住脚步,脑中灵光一闪。 她等黑衣人跑出院子,这才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他想跑就让他跑,兴许还能借此机会找到他们的落脚处。 要将男子灭口,定然是怕男子暴露些什么,然现下人已经死了,再纠结也没用。 在云离的意识当中,这两人极有可能就是白芝的人。 白芝敢对懿儿下手,与她就是不共戴天,这仇必须要报。 跟踪人,于云离来说十分轻巧。 尤其是在夜里,借着夜色让对方根本无法察觉。 她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被发现的距离,跟在那黑衣人的身后。 黑衣人显然很谨慎,兜兜转转了许久,最终来到了安和城外的一处竹林之中。 在那竹林深处,有一间废弃的竹屋。 黑衣人进了竹屋,随后竹屋便亮起了烛火。 这里人迹罕至,却又离安和城不远,倒是个方便藏身又不易被发现的好地方。 不多时,烛火又忽然熄灭。 随着吱呀一声,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自竹屋之中走出。 走在前面的那人就是方才对男子进行灭口的黑衣人。 而黑衣人身后之人,借着月光,云离看的清清楚楚,正是白芝无疑! 她隐在袍袖间的手陡然一紧,眼底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纵然云离很想立刻出去杀了她以绝后患,但她独身一人,而白芝还有帮手。 她还没有完全的把握能一下子解决他们两个。 云离稳住心神,不动声色地从后方绕了过去,跟在了两人的身后。 他们走了一段路,前方的白芝忽然停住了脚步。 “对了,你去趟南翎,告诉九王爷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最多不过一个月,他要的就会到手了。”白芝对着身前的黑衣人幽幽出声。 黑衣人点了点头,“属下这就去。” 对话声清晰地传入了云离的耳中。 云离眸色一沉,白芝竟然与容洵还有勾结? 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在思量之际,那黑衣人与白芝分道扬镳,白芝去往的方向,显然是安和城。 云离紧了紧拳手,在下一个路口,迅速上前拦住了白芝的去路。 白芝对于云离的出现似乎没有太大的意外。 她目光深沉地看着云离。 “荒城一别,好久不见。”白芝淡淡开口道。 云离眉头微蹙,原来在荒城之中的人,就是她? 她果真因为懿儿出事太过急躁,忽略了许多事情,也兜兜转转浪费了很多对付她的机会。 “果然是你。”云离微眯双眸,“这笔账,也该算算了。” 白芝却是忽而嘴角轻扯,露出一抹冷笑,“是啊,咱们之间的帐是得好好算,不过,这会儿轮不到你。” 她顿了顿,“你杀我大哥,又是杀害我二哥的帮凶,你罪该万死,但我绝不会轻易让你死了,我也要让你尝尝亲人一个个失去的滋味。” 白芝脸上带着笑,云淡风轻地说着这话。 却让云离心下划过一丝莫名之感。 白芝不像是那种死到临头会卖关子的人,她这话不会毫无意义。 “你什么意思?”云离盯着白芝,狭长的凤眸间寒凉一片。 白芝轻轻抬起眼皮,看向云离的眼中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我的意思啊?那就是这世上所有你在乎的人,我会一个个地让他们死在你的前面,让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救不了,就像现在,你远在北霁,救不了身在南翎的容沉。” 云离只觉脑子忽然轰的一声。 回想方才白芝对黑衣人说的话,她心底的不祥之感越发明显。 然而就算白芝与容洵勾结在了一起,又能怎么对付容沉? 容沉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与容洵周旋了这么久依旧安然无恙不是吗? 云离冷静下来,她冷冷道:“你以为,你这样就能骗的了我?今夜,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若是我死了,只怕你连容沉的尸体都见不到了。”白芝咯咯一笑,那张与白胤有着几分相似的脸上,扭曲着让云离一阵作呕。 她告诉自己白芝不过就是在扰乱她的心神罢了。 这不是真的。 若是南翎王出事,北霁就算再远,也该得到消息的。 “就凭你,还想对付容沉?别痴人说梦了。”云离的耐心被消磨殆尽。 或者说,她不想再多听白芝说上哪怕一句。 她不得不承认容沉与懿儿都是她的软肋。 但凡触碰到,必定会自乱阵脚。 云离猛然出手,同时抽出短刀,朝着白芝砍去。 白芝却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是面含意味深长的笑,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第五百三十四章:噩耗传来 云离倏的顿住脚步,短刀就在白芝的咫尺处,寒芒闪烁。 白芝嘴角微微扯出一抹弧度,“半个月后,来南翎王城找我,我带你去见你最爱的人,游戏,才刚刚开始。” 她知道云离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她的话。 她不敢杀她,是在怕她所说的都是真的,那她便失去了一个知道真相的机会。 云离是个聪明人,就该意识到,有些事情从来不会空穴来风。 白芝眉眼深邃,深深看了云离一眼,越过云离,径直朝前走去。 云离脸色苍白,握着短刀的手微微颤抖着。 那一刻,她从白芝的脸上,仿佛看到了曾经的白胤。 她的坦然自若,她的信誓旦旦,都让云离无法不多考虑一些。 南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云离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镇国将军府。 府门口,站着望眼欲穿的莫言,见到云离连忙迎了上去。 他沉沉道:“怎么就一声不响地自己行动了,找不到你,侍卫又跟你跟丢了,你可知我多着急?王上已经派人去找你了。” 云离陡然回过神来,她看向莫言,扬起一抹笑,“放心吧,我这不是回来了。” 莫言望着云离,俊眉微蹙道:“你是遇上什么事了?这笑的比哭还难看。” 云离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脑子有点乱,我先去睡了,你派人去告知王上一声,说我回来了,无需挂碍。” 云离说着也不看莫言,迈步进了府里。 莫言看着云离有些颓丧的背影,心下闪过一丝莫名之感。 她一定是遇上了什么事,才会是这副样子。 要知道就算是天大的事情,在云离看来都是可以解决的。 至少在他面前,她永远都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所以莫言心生出几分担忧。 但云离不肯说的事情,就算他拿着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也没用。 一夜无眠,云离躺在床榻上想了一夜。 白芝所谓的半个月后去南翎王城找她,那就刚好是正月初一。 眼下从北霁出发,快马加鞭一路畅通的话,最少也要十天左右才能抵达。 那也就意味着,若她想知道南翎发生了什么,就必须立刻出发了。 虽是答应了莫言,可现如今的她心里一片烦乱,想来也不可能安心与莫言过这个年了。 云离翻身下床,毫不迟疑地开始收拾起了东西。 正收拾之际,房门被敲响。 “阿离,起来了吗?”莫言的声音从外传入。 云离踱步打开房门,见莫言拧着眉头,对她说道:“王上派人来请你入宫,说是有事要当面与你说。” “恩?”云离疑惑出声。 莫言却是越过云离,视线落在云离正在收拾的东西之上。 “你这是?”他心底隐有不安。 “先进宫再说。”云离走出屋子转身关上房门。 再入北霁王城,于云离来说恍如隔世。 她由最偏的宫门入宫,直接与莫言来到了轩辕澜的寝宫之中。 一入内,就是一阵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 这么多年还是不换熏香,轩辕澜可真是念旧之人。 云离侧目,见轩辕澜背对着她负手而立,站在窗棂前,望着外面的天空出神。 “见过王上。”云离与莫言同时出声道。 轩辕澜回过神来,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 他的眉头微微敛着,“来了啊,云将军你先去外面候着,本王想与阿离单独谈谈。” 莫言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这么急着宣我入宫,所为何事?你知道我身份多有不便,就这么入宫,若被人瞧见了……” 云离话还未说完,就被轩辕澜给打断了。 他上前一步,伸手覆上云离的两肩,出声道:“阿离,你听本王说。” 云离疑惑抬头,对上轩辕澜沉肃的双眸。 “阿离,南翎出事了。”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你说什么?” “南翎使臣现在就在偏殿,此番秘密前来,为的,是来接懿儿回去即位,南翎王,驾崩了。” 轩辕澜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直直打入云离的心底。 将她的心神俱灭,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南翎王,驾崩了…… 那一句话反反复复地在云离的脑中回荡。 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云离的脑海,让她的脑袋生疼不已。 直到轩辕澜的连声低唤,云离才猛然回神。 她的视线凝在轩辕澜那张焦急的脸上。 “不可能。”云离斩钉截铁道。 从方才的失魂落魄到如今的镇静坦然,轩辕澜眼底的担忧更甚。 那一声不可能,却是清晰地闯进他的耳朵。 “阿离,本王没有必要骗你,本王知道你难以接受,但这是不争的事实,如今南翎正处国丧之际,南翎王驾崩的消息不日就会传遍三国,阿离,容沉死了,他死了。”轩辕澜一字一句道。 云离冷漠地看着轩辕澜,“不会的。” 看着眼前的云离,轩辕澜的心中顿时一阵抽痛。 哪怕是她在他的面前难过崩溃,也比这样淡漠疏离不肯接受事实来的好。 “若没有其他的事,我先走了。”云离见轩辕澜不吭声,缓声道。 刚转身,手腕忽而一重。 “你不信本王的话是吗?你曾是南翎的云妃,也该认识南翎的朝臣,由他告诉你,你总该信了吧?” 云离浑身陡然一僵,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只是她的脸上仍是不动声色,冰冷的看不出情绪来。 轩辕澜见状不由分说地拉着云离朝偏殿走去。 踏入偏殿,云离的心忽然跳的很快,心慌的无以复加。 直到看到偏殿里的人,云离那才建立不久的,容沉还活着的信念,轰然崩塌。 为什么,来的人会是他? 就算整个朝堂的人都会背叛容沉,他不会,他绝对不会。 “阿离……” 离涯就站在不远处,那一双狭长的黑眸之间落满了悲凉之色。 是啊,在南翎,除了容沉与离涯,还有谁会知道她在哪里。 云离只觉浑身冰凉,犹置冰窖。 她望着离涯,他换下了那一身火红的宽袍,墨衣加身,素的让人心慌。 “容沉这是在玩什么?诈死来让容洵入套吗?”云离的视线有些模糊,她嗤笑一声,凉凉说道。 离涯一脸沉痛,他踱步来到云离的跟前。 “阿离,王上他,遇刺身亡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做个了结 云离不知道她是怎么离开王宫的。 可是她却清楚地记着离涯跟在她身后所说的每一句话。 他说,容沉死在沧江畔,被利箭刺穿了胸膛,而后跌进了汹涌的沧江,尸骨无存。 那时候,他就站在不远处,亲眼看着他死去,却无能为力。 一切就像是一场残酷的噩梦,纠缠着她,迟迟无法醒来。 就算是大雨滂沱,也冲刷不去那份彻骨的绝望。 饶是在记忆深处,曾经云家被灭门,她都没有过经历过这样的深切的绝望。 心痛的就像是要死过去,可是她却哭不出来。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浑身被雨水淋透,冰凉地贴在身上。 天色昏沉,眼里被雨水浸透,酸涩不堪,视线之中模糊一片。 云离浑身都冰冷的麻木,她却不知不觉。 脑子空白一片,那颗心又仿佛被无数利刃反复切割着血肉模糊。 “阿离,别走了。”忽而手腕一重,云离被拉住了脚步。 离涯将披风裹上云离,狭长的眸间满是沉痛之色,“别走了,我知道你难受,难受你就发泄出来,这样走下去又有什么用呢?你这么一直走,王上就能活过来吗?” “不,他没死。”云离倔强地回道。 纵然这般说着,可她却欺骗不了自己。 利箭穿心,跌入沧江,真的能活下来吗? “云离!”离涯重重唤道,他双手抓住云离的两肩,“你看着我。” “王上死了,被利箭刺穿心口,跌入沧江,尸骨无存,他死了!死了,你明白吗?” 离涯反复的话就像是一把利刃,再一次生生地剖开云离的心。 她站在原地,木讷地就像一个失了魂的尸体。 离涯心痛的无以复加,伸手将她拥进怀里。 感受着她的冰凉,和那冰凉之下止不住颤抖的身体。 云离终于再也抑制不住,痛哭出声。 往事历历在目,她还欠他一个余生要还,他怎么就死了?怎么就死了? 大雨滂沱,轩辕澜就站在远处,撑着一把竹伞。 看着云离跪倒在地,离涯抱着她,就算只是远远望着。 就算过了很久很久,他也依旧无法忘记这一夜云离周身环绕的悲凉。 连老天都像是在为她哀嚎,大雨久久不歇。 轩辕澜垂眸低叹,曾多希望容沉去死,而今,却多么希望他还好好活着。 这样,至少云离就不会那么悲痛欲绝了。 …… 云离哭了很久,哭到头痛欲裂这才罢休。 “哭出来就好,哭完了,你便要振作起来。” 离涯不想在此时此刻对云离说这些,可若不说,云离便不会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他伸手抹去云离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仍带着心疼之色的眼眸对上云离通红的双眼,“你听我说,王上一死,懿儿就很危险,所以,你必须振作起来。” 听到懿儿,云离那原本空洞的眼神渐渐凝结,落在离涯那眉头紧锁的脸上。 “你说什么?” “是容洵派人刺杀的王上,其目的你也清楚,王上一死,懿儿就是南翎唯一的继承人,便也成了容洵的绊脚石,他一定会想方设法除去懿儿,此番我秘密赶来北霁,为的就是接懿儿回去即位,决不能让南翎落入容洵的手中。”离涯眸色深沉,正色道。 云离闻言却是猛地推开离涯,她脸上带着沉沉的怒意。 “因为这个王位,容沉落得生死不明,现在,你要让我的懿儿也被扯进南翎的夺权之中?容洵是什么人?你以为懿儿顺利登上了王位就可以安然无恙?你这是在把他往虎口推!你到底是什么居心?”云离厉声道。 离涯重重一怔,不成想云离会这么误会他。 “阿离,你知道我并非这个意思,若是容洵即位,以他凡事势必斩草除根的性子,也绝对留不得懿儿,可倘若懿儿能登基为王,有我在,有众臣在,容洵必然会有所忌惮。”离涯解释道。 云离纵不愿承认,可离涯说的却是事实。 她久久不语,沉默的让人心慌。 只是在这沉默之中,似乎有什么在悄然改变着。 她一直在躲,最终还是躲不过这一切。 既然躲不过,那她就只能面对,还要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懿儿的命,她的命,必须由她来掌控。 难过有什么用?难过容沉就会回来了? 不管他是生,是死,南翎他曾拼命守护的一切,接下来,就由她守护。 离涯看着云离一双眼底渐渐变得幽黑,敛了情绪,再看不出悲喜。 那一刻,却让离涯心中染上沉重的忧色。 云离看向离涯,一字一句道:“要懿儿即位可以,我必须恢复云妃的身份,以南翎太妃的身份辅佐懿儿。” 离涯重重一惊,却见云离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他明白,云离这是想亲自保护懿儿,可这件事,却也不是他说成就成的。 她曾自刎于镜芜湖,这是南翎皆知的。 而如今,又突然出现,并要辅政,朝中老臣决计不会同意的…… “若不行,那我便将懿儿带得远远的,到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南翎由谁当王,与我有有何关系?”云离盯着离涯,威胁道。 “这件事,我来想办法。”离涯一脸凝重,最终还是妥协道。 云离不想逼离涯,但她势在必行。 冷静下来之后她才发现,方才那极致的伤痛,不过是因为她对容沉的爱在作祟。 有些事情从来不能看表面,就像前一晚白芝告诉她她会失去容沉。 翌日便得到了容沉遇刺身亡的消息。 然,就如白芝所言,她会让她所有在乎的人,一个个的死在她的前面。 以白芝对她的恨,如若不能当面狠狠剜她的心,又怎么能轻而易举地罢休? 所以,白芝一定知道容沉的下落。 这就意味着,容沉极有可能还没死。 她并非不信离涯的话,只是往往有时候,并不是你看见了什么,而是别人想让你看见什么。 云离望向远处的黑暗,打定主意,她要回到南翎,将该报的仇报了,让一切都做个了结。 第五百三十六章:前途未卜 云离睡的很不安稳。 她做了个梦,梦里是汹涌磅礴的沧江。 容沉就站在沧江畔,心口插着一支利箭,求救似地望着她。 而她却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朝后跌入沧江之中。 浑浊的江水将他吞噬,四周顿时漆黑一片。 她看到容沉张着手臂,缓慢地沉入江底,鲜血在江水之中蜿蜒成一条狰狞的血蛇。 血蛇缠绕上了她的脖子,一股毁天灭地的窒息之感将她笼罩。 冰冷的江水将她吞噬,灰暗之中,她看见了沉在江底的容沉,一身白衣,安静的了无声息。 他闭着眼睛,脸色带着浅淡的笑,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她拼命朝着容沉而去,却在靠近之时,容沉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张熟悉的颜开始变幻成了白芝模样,穿过厚重的水,她将手中的利剑,送进了她的心口。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你,没有你,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你去死吧,死了就再不会有人因你而死。” 她张着嘴,明明没有声音,残酷的话语却闯进了云离的脑海。 她猛然睁眼,从床榻之上豁然坐起。 烛火晃了晃最终熄灭了去,晨起的光亮从窗棂之中映入。 云离额间布满了细密的汗水,脸色苍白如纸。 她双手攥住锦被,眼底满是腥红的血丝。 云离闭起眼睛深吸了口气,每当闭眼,眼前就会浮现容沉在江水之中挣扎的模样。 明明不曾瞧见,却清晰如同真的发生过。 让云离的一颗心难过的就像是被万千蚂蚁在啃噬,锥心刺骨。 容沉还活着的信念越来越坚定,云离恨不得即刻启程去那沧江畔找寻他的下落。 启程,的确要启程,只不过却是带着懿儿回南翎即位。 这个年,她终还是不能和莫言过了。 推开门,空气中仍是带着一丝凉意。 碧蓝的天空辽阔无云,谁也不知道,在昨夜的大雨之后,今日竟会是这样的一个好天气。 “没睡好吗?”回廊里传来一道关切之声。 云离侧目,见莫言踱步而来。 她笑了笑,“前途未卜,心里终归有些忐忑。” 莫言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她闭口不谈容沉之事,执拗的让人心疼。 只是她不跟他说,他若提及,就怕再惹她伤心。 于是,莫言便也只好不去谈这件事。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觉得太过苍白。 “此番带懿儿回南翎,虽有国师保护,但以我在容洵身边多年,对他的理解,这一次国师来北霁,未必不再容洵的掌控之中,所以前路必定危险遍布,阿离,你千万要小心。”莫言一脸凝重道。 莫言不提,云离几乎都忘了他是与容洵一起长大的。 她点了点头,“放心吧,我绝不会让懿儿出事的。” 如何放心?莫言眉头紧锁,“我去禀明王上,让我送你们回去。” 云离心下微愣,片刻后拒绝道:“人少才不会引人注目,如今你是北霁镇国将军,北霁才刚结束大战,你不能说走就走,待我回到南翎,我便着人送信过来,让你安心。” 见到云离眼底的坚定之色,莫言心知多说无益。 他只好反复叮嘱道:“那你一路小心。” 云离带着懿儿走出镇国将军府时,离涯已经在外候着。 他的身后是一辆十分低调的马车。 云离走了两步,忽的撇及站在不远处的轩辕澜,就那么静静望着她。 她最不喜的就是与人道别。 乱世之中,谁也说不准再见是何时,每一句保重之语,都会让人觉得过分沉重。 可还在云离纠结之际,懿儿就挣开了她的手,朝着轩辕澜跑去。 “干爹!” 轩辕澜弯身抱起飞奔而来的懿儿,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 云离只见轩辕澜靠在懿儿的耳边说了几句,懿儿点着头。 他放下懿儿,对着云离微微一笑,随后便转身走了,留下云离一道背影,显出几分莫名的孤寂。 云离微微一愣,原来不想道别的,不止是她。 她牵起懿儿,回头望了一眼站在门前的莫言一家,随后踱步来到离涯的身边。 离涯抱起懿儿,将他抱进马车,随后又掀开帘子让云离坐了进去。 “走了?”他拉起缰绳,侧目对着马车内的云离说了一句。 随后马车便缓缓行驶起来。 透过翻飞的帘子,云离望着站在府门口久久不进去的他们,心底忽生出几分惆怅。 此番一别,再见也不知是何年何月。 只希望岁月能善待他们,再见仍是如今模样。 云离收回目光,落在正埋头捣鼓手中弹弓的懿儿。 “懿儿,这弹弓,谁给你的?”云离看着懿儿,询问道。 “元宝哥哥,说要懿儿保护好自己,娘亲,我们这一次回去,会很危险吗?”懿儿仰着头,那双与容沉一般无二的眼睛几灿如星子。 云离心中苦涩,却仍是揉了揉懿儿的脑袋,“有娘亲在,还有国师大人在,我们会平安的。” “对了,方才你干爹对你说了什么悄悄话?”云离话锋一转,问道。 懿儿眨了眨眼睛,“都说是悄悄话了,当然是秘密!” 云离眉头轻挑,“跟你娘亲还有秘密?皮痒了是不是?” 说着伸出手,就欲给懿儿挠痒痒。 懿儿见状连忙闪躲,咯咯直笑起来。 “不说不说,就是娘亲挠死懿儿,懿儿也不说,哈哈哈。” …… 离涯听着马车内传来的笑声,那一直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若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云离能为之崛起的,只怕唯有懿儿了。 马车驶出安和城,往南沿着官道一路而去。 他们都知道,这一次回南翎,一定会困难重重。 不知道会有多少未知的危险在等待着他们。 从北霁回南翎的路线很多,除却官道之外,另有诸多小路。 小路虽是隐秘,却太费时间。 时间紧迫,他们必须在半个月内赶回南翎。 所以离涯只能冒险在官道走。 索性马车够低调,他又擅易容,变换了样貌来掩人耳目。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了一日,在傍晚时分,抵达了襄溪城。 第五百三十七章:有人相助 赶了一天的路,懿儿早已云离的怀中睡了过去。 离涯提议在城里休息一晚,明日再行出发。 云离看着眼怀中沉睡的懿儿,心知此时急不得。 她点了点头,但是吩咐离涯将马车驶去夙月阁。 直到进了夙月阁,离涯才明白云离为什么会来此。 “夫人,属下在此等候多时。”阿南终是等来了云离。 当初派人将阿南送回夙月阁养伤,如今看到这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云离知晓,若是被容洵的人盯上了,在哪里都不会安全。 但夙月阁是容沉在北霁的产业,在这里落脚,相对更加的安全。 阿南看了眼云离怀中的懿儿,脸上闪过一丝沉痛之色。 公子的事情早已传遍三国,他原本是不信的。 也想着若是云离不出现,便回南翎一探究竟。 可眼下看到云离带着懿儿,身边还跟着国师。 他便不得不信,公子真的出事了。 “夫人,可需要属下关门歇业。”阿南沉声道。 云离摇了摇头,“不必,照常营业,别显得太过刻意,我不想引人耳目。” 阿南闻言点了点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多问什么。 云离抱着懿儿回房,早早睡下。 她知道离涯站在门外,也知道他为何而来。 只是现在的她不需要安慰,也怕一提及就会想起容沉,想到他的生死未卜。 可惜就算一早睡下,她也依旧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明明很疲乏,却怎么样都睡不着。 云离叹了口气,又怕吵醒身侧的懿儿,保持着一个姿势直到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云离听到外面传来一道细微的声响。 她心里咯噔一下,抓起放在枕边的短刀翻身下床。 同时房门被敲响。 “夫人,出事了。”阿南的声音从外响起。 云离迅速开了门,对上了眉头紧锁的阿南,“怎么了?” “下来看看。”阿南沉声道。 云离应了一声,又不放心懿儿,转身进去将懿儿抱在了怀里一起下了楼。 跟着阿南来到夙月阁的后院,只见后院地上躺着三个黑衣人,皆被抹了脖子。 云离见状眉头蹙起,“这是怎么回事?” “都是容洵的死士。”离涯上前一步,拉开其中一人袖子。 只见手腕之上绘着一只眼睛图腾,与之前云离所见到的死士一般无二。 “你们的人做的?”云离觉得事情若是这么简单,阿南也不会是这副神情。 “我有六个暗卫暗中保护我们,不过他们都没有出手,听到动静的时候人已经死了。”离涯拧眉道,“杀死死士之人的武功应该很高。” “死士被杀,也就说明此人对我们并没有威胁,或者说,他是在暗中助我们。”离涯话锋一转道。 云离与离涯想的一样,只是,是谁在暗中帮助他们? 眼下死士虽死,但也说明他们的行踪确实已经在容洵的掌握之中了。 夙月阁也不安全,之后就更要小心行事了。 吩咐阿南将尸体处理干净之后云离回了房。 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翌日清早他们便继续启程,阿南也随同。 夙月阁原本是阿岚负责的,后来阿岚为了保护她而回了南翎王城。 如今的夙月阁也有专门的人负责,阿南也没有必要留在此处,就与他们一起上路了。 只是在这之后,每一次遇上死士前,都会有人将人处理了。 光云离发现的就有三次,还不算在暗处兴许偷摸处理掉的。 云离心底隐有猜测,但始终见到帮助他们的人。 但是有了此人的暗中相助,直到抵达边关,他们都没有正面与死士发生过冲突。 这一夜,马车停在了一所边关驿站之中。 这里四下荒凉,受当年战火荼毒,至今人迹罕至。 云离之前绕道西面关口入北霁,避开了这里。 而今,此处是回南翎最近之地,终究还是避不过。 云离站在驿站之外,看着远处那座月色下只剩下残垣断壁的汜水城。 那场大战还历历在目,无数年轻的生命陨落在汜水城中。 最终所有的一切都付之一炬,化为灰烬。 云离朝着汜水城敬上一杯酒,轻喃道:“这么多年来,是我太过自私,一直在逃避,战死的兄弟们,云离来晚了……” 酒水落地,湿了泥土。 “你怨他吗?”离涯低沉的嗓音自云离身后响起。 她的话悉数落在他的耳畔。 “我相信,他有他的逼不得已,他还欠我一个解释,关于当年那场大战的解释,可惜……”云离垂眸,眼里黯然一片。 离涯叹了口气,踱步来到云离的身侧。 他能看出云离对这场大战的执念,那些死去的战士,都是她的兄弟。 离涯顺着云离的目光望去,战争所带去的残酷,就是饶是过了这么多年,这里依旧荒芜一片。 他能想象到云离曾有多么怨恨容沉,怨恨他将一切带来这里。 可是,容沉的苦衷,却一直瞒着云离。 离涯心里清楚,容沉不过是想等一切尘埃落定,才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只可惜,他最终还是没能等到。 “阿离,当年这场大战,并非王上本意。”离涯缓缓出声。 有些事情,他终不愿被尘封起来,跟着逝去的人一起长埋尘土。 纵然这件事是南翎的奇耻大辱,是所有王族之人想要隐瞒的存在。 “当年,若非宁王犯下弥天大祸,王上也不至于被群臣讨伐,替他受过。”离涯吸了口气,沉沉道。 云离面露疑惑,却闻离涯缓声道:“当年宁王因着醉酒,辱了左相之女,左相之女不堪其辱,悬梁自尽,当时,王上收到密信赶回南翎之时,宁王已经是众矢之的,可宁王纵然犯下弥天大祸,王上却不能怪罪于他,若非他将政权交托于他,令其不堪重任,借酒消愁,也不至于酿成这件祸事,而当时,九王爷为了平息众怒,以长辈之名将宁王禁足在了宁王府,又撺掇群臣让王上赐死宁王,在王上两难之际,九王爷又以发兵北霁为由,让左相带领群臣逼迫王上御驾亲征替宁王赎罪,唯有赢了这场大战,才能救下宁王。” “王上就算知道这一切都是容洵的计划,可他才刚回南翎,初执政权,根本没法撼动其左右,为了宁王的命,他才不得不发兵北霁。” 云离只觉北风何其寒凉,刮在身上令人瑟瑟发抖。 原来,这才是容沉在那场大战之中的逼不得已。 她摇了摇头,“没想到,看似温润如水的宁王,竟然会做出如此禽兽之事。” 可惜了容沉,为了一个禽兽,害的北霁百姓流离失所。 也是这时,她才明白权利的可怕,就算容沉再厉害,在别国混的风生水起。 回到南翎,坐上那个高位,反倒被禁锢了拳脚,再无施展之力。 第五百三十八章:他的守护 就算那场大战容沉是逼不得已,但也难辞其咎。 可对于云离来说,对容沉的感情已经到了可以包容他一切的地步了。 只是那些兄弟不能白死不是吗?她也曾有一段时间被这种纠结的心绪所困扰。 而最后感情终是超脱了理智。 直到如今,离涯的解释,云离才豁然开朗。 冤有头,债有主,她该找的从来都不是容沉,而是促成这场大战的始作俑者——容洵。 算了算,她与容洵之间的仇怨,看来又多了一条。 夜色浓重,云离没有接话,离涯也沉默了下来。 四周静谧一片,唯有那残破的轮廓在黑夜之中静静沉睡。 唯有岁月,才能将这一片肃杀永久封存。 北风呼啸,云离余光所及,夜色之下远处一道人影踱步而来。 他手中拿着剑,就仿佛与黑夜融为了一体,看不真切。 云离浑身竖起防备,目光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那个人。 离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在了云离的前面。 “什么人?”离涯轻喝出声。 那人顿住脚步,双手抱拳道:“属下唐影,是王上的暗卫,奉王上之命暗中护送公子出关,明日公子便可出关了,出了北霁,唐影便无法随同了,所以特来与公子道别,望公子一路平安。” 云离心下一怔,略显诧异地看着唐影。 “所以这一路上的死士都是你解决的?”云离询问道。 唐影点了点头,“正是。” 云离沉默片刻,没想到轩辕澜会安排唐影在暗中护送他们。 他对她的默默守护,让云离心生出几分感激。 她冲着唐影微微一笑,“劳烦回去告诉王上,再见之时,一定与他好好喝上一杯。” 唐影俯首,对着云离敬重道:“属下一定将话带到,属下就此告辞。” 说罢唐影转身,又渐渐隐入黑暗之中,最终消失不见。 “北霁王对阿离倒是情深义重,传闻北霁王至今不纳后妃,是因为心里惦记着一个得不到的人,这人,可是阿离你?”离涯冷不丁道。 云离白了离涯一眼,“这种不靠谱的传闻你都相信?北霁王他,大抵是还没遇上真正能让他动心的女子罢了。” 离涯耸了耸肩,不可置否。 云离收回目光,在北霁有唐影暗中相助,他们避开了死士多次的偷袭。 明日就要出关了,不知还会遇上多少艰难险阻。 索性,入了南翎再过四日就能抵达南月城。 可惜一入宫,又将是危机四伏。 “别太担心,我不会让你们出事的。”离涯见云离望着边关方向不语,出声安慰道。 云离简单应了一声。 她看了眼天色,对着离涯说道:“眼下离天亮不久了,我们提前出发吧。” 离涯微微一愣,不过转瞬便明白了云离的意思。 云离没有叫醒懿儿,而是抱着依旧熟睡的他进了马车。 有了阿南同行,这驾车的活就交给了阿南。 离涯则是与云离一起坐进了马车。 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马车出了北霁边境,抵达了南翎的关口。 这里的边关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有人来往。 阿南驾着马车入了关,这才算是到了南翎境内。 又行驶了小半日,这四周围才算是多了点人气儿。 云离掀开帘子,发现他们在一处小镇集市之上,周遭百姓打扮淳朴,来来往往。 “娘亲,我饿了。”懿儿坐在一旁,揉了揉肚子,对着云离笑眯眯道。 “不如就在这镇上吃点。”离涯从旁道。 “国师大人所言甚是!”懿儿对着离涯连连点头。 云离闻言失笑,转而对着外面的阿南道:“阿南,找一处干净的酒楼吃午饭。” 行不多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离涯率先下了马车,接着回身将懿儿抱了下来。 云离紧随其后,一下马车,视线便落在了眼前的这酒楼上。 说是酒楼,更像是一间竹蓬茶肆,简单却整洁干净。 进入茶肆,云离寻了个角落的位置,点上了几个小菜。 不多时,菜就上齐了,懿儿刚想伸筷子,却被云离给拉住了。 她给了离涯一个眼色,离涯会意以银针试探了一番。 见所有菜都正常,这才放任懿儿吃了起来。 她环顾四周,只有旁边两桌用餐的客人,看打扮确是这边的百姓无疑。 离涯心知云离是个谨慎之人,又格外担心懿儿的安危,才会如此的小心翼翼。 他想了想开口道:“你从昨日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身子会扛不住,来,多吃点。” 一边说着,一边夹菜给云离。 云离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笑笑道:“我不是很饿,你们吃。” 话音刚落,茶肆外忽然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老板,来两斤牛肉,三坛好酒。” 只见三个身背大刀的健壮男子大步而入。 他们坐在云离他们的隔壁桌,一坐下就将背上的大刀解下置在了桌上。 “这一次的悬赏拿人,二弟三弟你们可有信心?”其中一个男子扬了扬下巴,对着另外两人道。 “大哥,有你在,我们还有小道消息,这赏银,我们拿定了。”另一人笑着道。 “你们能这样想,看来此番咱们势在必得了,陈州府这回是下了血本了,虽然咱们有小道消息,但也千万不能轻敌,这人连着杀了六人,手段残忍,武功高强,一定要小心行事。”那大哥收起笑意,一本正经道。 “放心吧大哥,有咱兄弟在,什么人搞不定?” “哈哈,来,吃饱了喝足了,咱们去五云镇拿人去!”那大哥哈哈一笑,倒了碗酒就喝了起来。 云离收敛心神,看来不过是三个为了赏银的草莽。 她眉梢一转,视线落在懿儿的身上,放低口气道:“懿儿,吃饱了吗?” 懿儿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对着云离点了点头道:“吃饱了。” 云离见离涯他们都不再动筷,便提议道:“咱们动身吧。” 出了茶肆,上了马车,马车再一次缓缓行驶起来。 离年关越来越近,天气却不再那么严寒。 约莫行驶了一个时辰,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云离心下疑惑,便闻阿南的声音传了进来,“夫人,咱们到五云镇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连环杀人狂 “五云镇?”云离疑惑出声。 这不就是方才那三个男子口中所说的,要来拿人的地方。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阿南眉头紧锁的样子映入云离的眼帘。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云离眉头微微拧起,询问出声。 “这周围有许多背着刀或配着剑的江湖中人,都在往五云镇去。”阿南出声道。 云离眉头一挑,视线越过阿南朝外望去。 果然那一条不算宽敞的道路上不少刀剑客正往前面的一个镇子走去。 或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又或是独身一人。 这就有些意思了。 之前在茶肆之中,那三人不是说他们有小道消息,特来拿人嘛? 这眼前之景,怎么看都不像是只有他们三人知道这杀人犯在五云镇啊。 若她没猜错,这些人大抵都是为了赏银而来。 云离抿了抿嘴,与离涯对视了一眼,说道:“不如我们换条路走。” 人多眼杂,况且这些都是江湖中人,若是擦擦碰碰难免会生出是非来。 云离想着能避就避,毕竟懿儿的安全最为重要。 阿南却是摇了摇头,“方才路过岔路口,我瞧见另一边的路被一支商队给堵了,眼下只能从这五云镇上走。” 云离闻言敛眉沉思片刻,“既是如此,那就继续走吧,咱们走咱们的,别去与他们产生冲突。” 阿南得令继续驾起了马车。 云离将帘子掀开一条缝,不时查看着周围。 一入五云镇,云离分明就察觉到了空气中的一丝异样之感。 四周的五云镇百姓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惴惴不安。 他们埋头疾行,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车轱辘的声响深深浅浅,一下下地传入云离的耳畔。 她放下帘子,不再去看外面。 可这才刚放下帘子,马车就又停了下来。 云离皱了皱眉,心想着可别是出什么岔子。 她看了懿儿一眼,拉着他往自己的身边坐了坐。 离涯也是眉头微微敛着,不太明白怎么就好巧不巧遇上这连环杀人狂之事。 “夫人,有人找离大人。”阿南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入,这声音,又似带着一丝防备。 云离瞥了离涯一眼,见离涯眸色微变,他迅速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云离好奇望了一眼,却见外面站着一个身着灰衣的男子,正俯首对着离涯说些什么。 离涯脸色陡然一变,他转过头看向马车里,正对上了云离考究的双眸。 下一刻,离涯快步而来,对着云离沉声道:“我有急事,需要离开一日,我们在前面的陈州府碰面。” 云离见离涯神色慌张,倒却是从未见过这副样子的他。 什么事能让离涯这样一个万事都随心随性之人露出这种神态? 云离自然不会阻拦,她点头道:“好。” 离涯见云离允下,又叮嘱了阿南两句,这才翻身上了不远处的一匹马,策马而去。 离涯的突然离开让云离心中生出几分不安之感。 就在此时,前方忽然传来了嘈杂之声。 马车再一次停下。 “夫人,前面有人打起来了,堵了路。”阿南似乎在隐忍着。 云离抿了抿唇,果然还是遇上麻烦了。 她想了想,对着阿南道,“看看有没有办法绕过去。” 不多时,阿南的声音再一次传了进来,“没办法,人太多了。” 云离闻言顿时有些烦躁,只好说道:“那就靠边停下,等吧。” 她掀开帘子,朝着声源处看去。 只见那里围着不少人,而正中是两个正缠斗在一起的男子,刀剑之声不绝于耳。 云离眯了眯眸子,总觉得这两人打的有些漫不经心。 而围观看热闹的人也似乎少了许多热情。 就像是一个原先设计好的画面,表情动作都十分形式。 正寻思之际,她的视线猛地一凝,落在就近人群之中的一人身上。 那人挽着袖子,刚好露出半枚图腾,俨然是半只青色的眼睛。 死士! 云离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就在此时,那人刚好转过头来,目光阴沉地看向他们马车所在。 “阿南,速速退出去。”云离迅速出声道。 阿南心下划过一丝不安,但毫不迟疑地执行云离的命令。 他才刚刚调转马头,就被周围几个人给骂骂咧咧地围住了。 “你当路是你建的啊,瞧没瞧见你碰上老子了?”一道怒骂声传来。 阿南握着缰绳的手陡然一紧,眼底幽黑一片。 然而他还是沉下心绪,没有理会那人,牵着缰绳想将马车调转方向。 忽而间,只闻刺啦一声利剑出鞘,方才那人拿剑指上了阿南的马。 “想走?信不信老子废了你的马?给老子滚下来,跪着道歉!”那人嚣张道。 阿南脸色很难看,但仍是想着云离说的不要与他们起冲突。 便只是沉静开口道:“这位侠士,实在抱歉,还请让一让。” “哈?这就是你的道歉,老子不满意!给老子滚下来!”那人不依不饶。 坐在马车里的云离眉头紧锁,这分明就是故意找茬。 阿南定是顾及他们,这才隐忍至此。 “阿南,解决他。”云离冷声道。 她不想在此滞留太久,却也不能任由别人欺辱阿南至此。 有些事情,唯有以暴制暴。 阿南听云离这么说,那早就想揍人的心终于不用再忍了。 他冷冷地扫了那人一眼,猛地抽剑一挑,将那人抵在马脖子间的剑给挑飞了。 阿南的速度很快,那人只是愣了个神的功夫,阿南已经欺身而至。 四周顿时响起一阵起哄声,同时自动分开一处空地,让他们打。 那人只觉眼前寒光闪过,长剑直指面门。 他连忙往左侧一躲,堪堪避开了阿南的剑。 阿南根本不与他废话,一招接着一招袭上他。 那人手忙脚乱地躲闪,越躲,离马车越远。 周围的人群也随着他们开始移动,渐渐的,云离所在的马车周围倒是空了下来。 云离听着外面的动静,掀开帘子,却对上了一双阴鸷的眸子。 冷剑破空而来。 云离眸色一凛,当即一脚踹上长剑。 长剑叮地一声撞在马车之上。 云离抱起懿儿,挥起短刀直直刺向那死士。 死士闪身躲开,云离趁机带着懿儿跃下马车。 “快看,是那连环杀人狂!”不知人群中谁忽然暴喝了一声。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目光朝着云离望来。 第五百四十章:局 “快,把他手里的孩子救出来,此人凶恶非常,这孩子必然是被他掳来想要下手的!” 一声犀利之词,让云离抱着懿儿的手猛然一紧。 这都什么跟什么? 片刻的失神之后,她忽然意识到这五云镇极有可能就是一个局。 一个专门为了懿儿而设下的局。 否则,她怎么会就莫名成了那所谓的连环杀人狂? 云离心下一沉,对上懿儿懵懂的眸子。 “娘亲,他们在说什么?懿儿怎么听不懂。”懿儿有些紧张地搂了搂云离的脖子。 “懿儿,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千万不要离开娘亲半步。”云离沉声叮嘱。 懿儿只是点点头,小脸也绷紧了,似乎能感受到娘亲的不安。 周围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而那一边阿南已经被人群涌到了远处,几乎看不见身影。 云离越来越觉得这突如其来的事情都是早就被安排好了的。 甚至包括离涯的突然离开。 云离紧了紧握着短刀的手,防备地看着四周气势汹汹地众人。 每个人都似乎想要将她拿下,去换那所谓的赏银。 可就因为每个人都想要这份赏银,所以他们各个都在防备对方,迟迟没有动手。 这样一来,倒是给了云离计较如何脱身的机会。 而那原本攻击云离的死士,也已经退入了人群之中,看似打算伺机而动。 云离打定主意,当即回身跃上马车,将懿儿往马车一塞。 随后又猛地拉起缰绳。 “驾。”伴随着一声厉喝,两匹马儿嘶鸣出声。 前蹄高抬,马儿前方之人顿时纷纷躲避。 云离毫不迟疑地驾马冲向人群。 就在冲破人群之际,她瞧见那隐在人群之中的死士忽然动了。 他率先执剑冲向云离。 其他人见状心知若被人捷足先登了,那赏银就更不可能落入自己手中了。 这时,周围顿时响起了接二连三地利剑出鞘之声。 云离被迫停下,扬起短刀抵挡那死士。 可那死士的目标显然不是云离,见其他人蜂拥而至袭上云离。 他当即钻进马车,抱起懿儿就跃了下去。 “懿儿!”云离低喝一声,同时扬刀挥退接连袭来的人。 只是人太多,她根本无法移步,只能眼睁睁看着懿儿被死士抱着朝外跑去。 “娘亲!”懿儿的声音淹没在嘈杂的打斗声中。 云离怒红了眼,她环扫一圈,眼底迸发出一道凌厉之色。 这些为了金钱而遭人利用的愚夫,死不足惜! 她猛地朝着一个男子掷出短刀。 短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 周围的人只见一道黑影迈着诡异的步子,迅猛犹如一只猎豹。 就在短刀袭上那男子面门之际,云离又一下子抓住了短刀。 在男子一个愣神之际,稳稳地贴在了他的脖间。 她的眉宇间落着肃杀的冷意,只是瞥了那人一眼,手一动,便将他给抹了脖子。 凌厉的手段让周围的人面面相觑,纷纷退了两步。 唯有云离知道,若不能震慑住他们,她便没有追上懿儿的机会了。 而被她杀死的这人,他的手腕之上也有眼睛图腾,分明就是容洵的死士。 旁人见此情形,似乎都在挣扎着还要不要攻击。 或是说,为了那赏银值不值得丢了自己的命。 云离毫不迟疑,回身割断马绳,翻身上马朝着懿儿被带走的方向策马追去。 地上的尸体脖子正汩汩冒着血,腥红而刺目。 空气中弥漫起了阵阵血腥味。 直到这时候,才不知谁说了句,“呸,陈州府可没说这人这么厉害,老子不干了。”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如鸟兽状散了开去。 等阿南解决那人回到这里时,脸色巨变。 他立刻翻身上了另一匹马,朝着一个方向追了上去。 云离穷追不舍,一路疾行,那死士就在前方不远处,又突然调转马头,朝着山上而去。 来到半山腰,那人吁的一声勒停了马儿。 他抓着懿儿,回身看向追上来的云离。 “云妃娘娘倒是坚持不懈,我倒是小看了娘娘,竟然能闯出了五云镇,不过既然五云镇困不住你,不知道我为娘娘准备的这个礼物你可喜欢?” 那死士吹了个口哨。 半山腰的巨石后出现了一个人,那人手里还钳制着另一人。 “娘娘!”伴随着一声惊呼,那人眼里满是惊慌。 锦竹…… 云离面色深沉,又见那死士将懿儿一把提起,双手扣住了他纤细的脖子。 “云妃娘娘,给你个选择,两个里面选一个,谁死,谁活。”死士神色淡漠,冷冷道。 云离握着短刀的手陡然一紧,这根本不用考虑。 她势必会选懿儿,可是这死士这么做绝不会毫无理由。 “你家主子到底想怎么样?”云离咬牙道。 “主子就想知道在云妃娘娘的心中,是不是为了懿公子可以放弃任何人。”死士沉沉道。 云离薄唇轻抿,视线对上锦竹那双带着仓惶的眼眸。 锦竹微微一笑,“娘娘,不用管我。” 云离闭上双眸,再睁眼时,眼底泛着嗜血的光芒。 “放了懿儿。”她一字一句道。 “这么说,云妃娘娘是放弃您曾经的侍女了。”死士说道。 这个答案显然是在意料之中。 锦竹倒是没有太多别的情绪,死前能再见娘娘一次,也就够了。 死士松开懿儿,却并未放了他,而是将他钳制在长臂间。 同他朝着另一边的死士使了个眼色。 那死士会意,当即扬起剑,直直朝着锦竹的后心刺去。 锦竹望着云离,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此时,云离动了,她扔出短刀。 短刀击中长剑,破了长剑下落之势。 她一把拉过锦竹,同时一拳砸上死士的太阳穴。 死士被重重砸倒在地。 云离飞速捡起短刀,调转脚步,朝着钳制着懿儿的死士而去。 那死士眸色一沉,马儿忽的一声嘶鸣,身子朝着一侧倒去。 死士带着懿儿同时摔落在地。 可他仍是没有松开懿儿,而是迅速爬起,一把扣住了懿儿的脖子。 “你在找死。” 第五百四十一章:为她而死 云离眼中爆发出凌厉的杀意。 那死士脸色阴沉,明知道云离不是一个会任人摆布之人。 只是既然她做了选择,就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死士望着云离,渐渐开始收紧扣着懿儿脖子的手。 “娘亲……”懿儿脸色憋红了,艰难地唤道。 云离强压着心底的怒意,顿住脚步收回了手,将手中的短刀丢到地上。 “住手,你到底想怎么样?”云离沉声道。 死士见状这才稍稍松了松手,他瞥了眼地上的短刀。 “云妃娘娘,我既然来此,就决不能空手而归,你在他们两人之间做了选择,那就肯定得死一个。”死士淡淡说道。 一侧的锦竹苍白着脸,她连忙来到云离的身侧,对着那死士急急道:“你放了小公子,要杀,就杀我。” 死士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云妃娘娘想救懿公子,那就亲手将你的侍女杀了。”他阴沉沉道。 云离只觉脑子轰的一声,一股滔天的怒意由心而生。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只是紧紧攥着的双拳昭示着她的隐忍。 仿佛下一刻就会爆发。 可是懿儿在他的手中,她万不敢拿懿儿的性命来赌。 “想好了吗?”死士有些不耐道。 下一刻,锦竹颤抖着手捡起短刀,往云离的手中一塞。 “娘娘,杀了锦竹,锦竹不怕死。”锦竹双目通红,狼狈不已,话语间却带着倔强和坚持。 冰凉的刀柄让云离一颗心纷乱如麻。 她看着锦竹,对上那双视死如归的眸子。 云离定定地看着锦竹,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 她沉了沉心绪,谁说非要死一个?她就不信,以她的速度和手段,救不下他们二人。 云离握着短刀的手猛地一紧。 她看了锦竹一眼,同时伸手将她猛地往死士那边推去。 死士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推开锦竹。 就在死士晃神之际,云离跃过锦竹,手起刀落,直直扎入死士的脖子。 短刀破颈而出,腥红的血顺着剑刃滴落在地。 死士瞪圆了眼睛,对上云离泛着嗜血的眸子,从她的眼底看到了自己将死的模样。 他从未想过,云离能在逆势之下奋起反击。 也从未想过,自己的命会丢在一个女子的手中,至死,都是死不瞑目。 云离抱起懿儿,将他搂在怀里,眼底血色尽数敛去。 “怕吗?” 懿儿摇了摇头,“有娘亲在,懿儿什么都不怕。” 云离长吁了口气,高度紧张之后,就是一阵疲累之感袭来。 她放下懿儿,转过身看向锦竹。 却见锦竹垂着头,双手缴着衣襟。 “没事了,走吧。”云离对着锦竹道。 锦竹抬起头,泪眼婆娑,“娘娘,都是锦竹没用,被他们给抓了,这才让娘娘落入两难之地。” 云离微微一笑,“都过去了,索性你们都没事。” 话音刚落,却是变故忽生。 “娘娘小心!” 锦竹猛地推开云离。 云离一个踉跄,眼前却是寒光闪过,映着日光,直直刺入了锦竹的胸膛。 云离脑子陡然一片空白,几乎是下意识地一脚踹飞来人。 同时抽出身后死士脖间的短刀,重重地送入那人滚烫的胸膛。 “锦竹!”杀了那人,云离迅速来到锦竹身侧。 只见锦竹那绯色宫衫已经被鲜血染红,胸前刺目一片。 锦竹看着胸前的剑,脸上带着滔天的恐惧,她浑身颤抖着,眼泪滚落而下。 “娘娘……好,好痛……” 锦竹脚下一软,顿时朝后倒去。 云离当即抱住锦竹,温热的血,不断侵蚀着她的胸前,手臂。 血,怎么样都止不住…… 云离只觉浑身冰凉,冷的瑟瑟发抖。 “娘娘,我,我是不是要死了……”锦竹脸色惨白,唇上血色尽失。 云离怔在原地,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锦竹忽然笑了,笑的泪流满面,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云离,口中呢喃道:“娘娘,来生再见了。” 云离伸手,然还未碰上锦竹的手,锦竹已咽了气,双手重重落下。 云离的手悬在半空中,颤抖不止。 “锦,锦竹……”她的声音沙哑而颓丧,一双眼睛布满血丝。 那一刻,她的脑中忽然就响起了当初白芝所说的话。 她说,“我会让你在乎的人一个个地死在你的面前,让你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容洵,白芝,此仇不共戴天,就算是穷尽一生,也要亲自手刃。 “夫人……”阿南赶至之际,只瞧见云离跪倒在地,抱着锦竹的尸体久久不语。 那双微垂的眼底,却是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连同四周的温度,都好像降至冰点,冷的不像话。 阿南垂首,重重道:“属下来迟了。” “将锦竹安葬之后,我们去陈州府。”云离起身,解下披风盖上锦竹。 墨衣染了血,却看不分明,唯有云离知晓,身上黏腻温热的感觉,是在提醒她,锦竹的仇,一定要报。 五云镇是一个局,可发下榜文抓拿连环杀人狂的人,却是陈州府府尹。 一直躲避却仍是避不开容洵的死士。 反倒处处受制于人,被动不已。 云离自知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要回国都,就要光明正大地回去。 懿儿是未来国主,容洵这样做,就是谋逆造反,其罪当诛。 饶是血祸当场,却依旧没有改变那风和日丽。 天地不仁,锦竹因她而死,她若不反抗,还会有多少人会因此而丢了命。 云离不敢想,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开始反击。 安葬了锦竹之后,云离抱起懿儿与阿南策马直奔陈州府。 只是却没有见到离涯。 离涯说在陈州府碰头,眼下却不见人,这让云离心下的不安越发强烈。 若说五云镇是一个局,那么离涯的离开必定也是设计当中的。 他会遇上什么谁也说不准。 云离总是有些担心他。 陈州府虽地处边境不远,但作为边陲最大的州府,却是繁华热闹。 半点没有出现过什么连环杀人狂的样子。 百姓脸上的神色不会作假,他们压根没有半点不安的样子,依旧过着他们的生活。 街道两侧的摊贩叫卖声声,行人络绎不绝,热闹非常。 这便也笃定了云离心底对着这件事的猜测。 第五百四十二章:云妃娘娘 云离寻了一间客栈,将懿儿安顿好,又让阿南守着。 随后她便独身一人出了客栈。 此时天色渐暗,街道两侧也点起了灯笼,透着朦胧的光亮。 来往的百姓也少了许多。 偶有巡逻的陈州府兵在街道上巡逻。 云离故意露着面,却也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看来她是连环杀人狂的消息只在那些刀剑客间流传。 她来到陈州府府衙外,站在暗处观察了许久。 这消息是府尹散发出去的,那么也就意味着这陈州府尹极有可能是容洵的人。 这一次,她一定不会这么再逃避了。 云离在府衙外站了许久,直到天色彻底黑透了才离开。 阿南不知道云离下一步打算如何。 他们原本该即刻启程回国都,避免节外生枝。 然而云离却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在陈州府的五日里,她总是早出晚归,回来便是守着懿儿,什么都不曾吩咐。 这一日,云离破天荒地换上了一身素白女装,青丝挽成发髻,缀着白玉珠钗,素雅却倾国倾城。 “夫人你这是?”阿南眉宇间带着惊色,疑惑出声。 云离将手上的素白面纱戴上,对着阿南道:“左将军应该就要抵达陈州府了,阿南,你守着懿儿,若非我亲自回来接你们,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 阿南眉头微蹙,心下隐隐划过一丝不安。 左岸左将军,是前两年诸葛将军被王上卸任之后提拔上来的。 忠臣之后,对王上也忠心耿耿。 难道是夫人通知他来的陈州府? 他猜不透,便也只能按着云离吩咐的来。 “不管夫人打算如何,还请夫人保护好自己。”阿南叮咛出声。 云离看了阿南一眼,嘴角轻轻一扯,“在大仇未报之前,我绝不会轻易死的。” 只一句,却让阿南想起了殒命沧江畔的公子。 他望着一袭裙衫衬着愈发纤瘦的云离缓缓离去的背影,她的背脊挺的笔直,周身却又像被仇恨环绕,冷若冰霜。 云离上了一辆马车,马车换换朝着陈州府府衙驶去。 而此刻的府衙外,一身紫衣的左岸负手而立,久经沙场磨练出的气势浑然天成。 左岸很高,五官刚毅硬挺,却又显得十分年轻。 陈州府尹疾步而出,见到左岸连忙行礼,“下官不知左大将军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请大将军快快进府。” 陈州府尹身形又矮又胖,此时哈着腰,远远望去,更像是一个球,十分滑稽。 “周大人免礼,这一次本将军前来陈州府,是听说陈州府出现了一个连环杀人狂,还惊动了不少江湖人士,在那五云镇大举厮杀,给百姓造成了不少麻烦。”左岸冷淡道。 他的声音很低沉,又带着不怒而威的气质,即便没有情绪,听在耳中却像是责问。 周大人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按理说这消息是绝不可能传到国都的。 而且眼下在国丧期,国都忙着陛下的丧事,哪有时间管这种。 更别说他原本就是奉命行事,怎么会惊动左大将军。 这根本于理不合。 可是事实却摆在了眼前,周大人只好应了一声道:“都是下官办事不利。” “这么说,这件事是真的了?那本将军势必要将这杀人狂抓拿归案,周大人,把你所查到的所有关于杀人狂的线索给本将军拿来。”左岸幽幽出声。 “这……”周大人额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一时间倒是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那左岸盯着周大人,墨黑的眼底闪过一丝凌厉。 看这模样,显然是拿不出来了。 一件莫须有的杀人案,竟然惹来了江湖中人,还让一整个镇子的百姓担惊受怕。 五云镇本就隶属陈州府管辖,这陈州府尹不把百姓当回事,真是可恶! “周大人,拿不出来?”左岸凉凉道,忽的又话锋一转,“没关系,有人跟本将军匿名举报,说是陈州府尹大人苛捐杂税,勾结奸商,鱼肉百姓,中饱私囊,周大人你可有什么解释没有?” 那周大人一听脸色一变,连忙说道:“这是谁在胡说八道污蔑下官呢,下官可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左大将军明察。” “当然要好好的彻查。”左岸沉声道。 “不用查了,周大人中饱私囊的证据都在这里。”忽而一道清冷的嗓音轻飘飘地落进众人耳畔。 左岸与周大人同时闻声侧目。 只见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缓步而来。 露出的一双凤眸如星子般璀璨夺目,单单一双眼睛已是摄人心魄,不知揭下面纱又该是何等之姿。 “你是何人?”左岸微微眯起眸子,打量着云离。 云离将手中的账本递到左岸跟前,“左大将军,这就是周大人受贿的账本及偷税漏税的记录,全在里边了,让人一验字迹便是。” 那周大人见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慌忙开口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竟然敢污蔑本官,左将军,这不用看也知道必然是假的。” “哦?本宫还需要污蔑你一个小小的陈州府尹?”云离淡淡道。 自称本宫?左岸眸色微变,却是猜不透眼前的女子到底是谁。 此处可是南翎边境之地,陛下驾崩不久,所有的嫔妃理应都在国都。 周大人闻言也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不知,娘娘是?”左岸略显恭敬道。 “她乃当朝云妃娘娘,见了娘娘,还不行礼?” 随着话音,一身墨衣的离涯沉步而来。 他看了云离一眼,显然已经猜透了她的意图。 “国师大人?”左岸心下一惊,然更意外的却是他口中的所谓的云妃娘娘。 就算他一直征战在外,却也知晓这位云妃娘娘早在几年前已经自刎于镜芜湖了。 那么眼下,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离涯看向左岸,对着左岸微微颔首道,“这陈州府尹所犯之事证据确凿,就由左将军处理吧。” 左岸迟疑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他来陈州府,像是被人下了个套。 那么匿名书信与他的人,就是这位神秘的云妃娘娘了? 不论是周大人也好,云妃娘娘也罢,左岸相信的,还是铁一般的证据。 他接过云离手中的账本,沉声道,“好。” 周大人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下马威 不出三日,陈州府尹就被左岸给办了,又抄了家。 那府里搜刮出来的赃物足足装了十来箱。 左岸性子直,也不会弯弯绕绕,却也明白这一次是被人当枪使了。 这人不是别人,还是那早就死了的云妃娘娘。 但是不论如何,那周大人确实该死,他左岸可不管这周大人由谁撑腰。 他当这个大将军,从来都是为了南翎效力的。 云离很满意左岸的效率,借由他的手除了这个府尹,也等同于给了容洵一个下马威。 也让容洵,让整个南翎都知道,她云妃回来了,从地狱里爬了出来。 该算的账,该报的仇,谁也躲不掉,逃不了。 离涯看着换了一身女装的云离,眉宇间落满了忧色。 他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什么话直说,以前的你可不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云离瞥了离涯一眼,淡淡道。 “阿离,我知道你想光明正大地回去,可是这样一来,就等于将我们的行踪暴露在九王爷的面前,前途必然更加危险。”离涯叹了口气道。 云离却是不以为然,她抿嘴一笑,“我倒觉得,这样光明正大地回去,才更安全。” 离涯微微皱眉,却见云离朝他身后努了努嘴,“这不,现成的保镖来了。” 离涯转身,只见左岸带着一支小百人的军队停在了客栈外。 “我得到消息,这次国丧,左岸也会回国都,而且他的营地距离此处不远,所以我才会派人送信过去,他生性耿直又嫉恶如仇,我猜测他才上任不久,又是容沉亲自提拔的,决计不会是容洵的人,由他护送我们娘俩回去,就不用担心容洵还想趁机下死手了。”云离淡淡解释道。 离涯这才恍然,所以她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只是哭了他还要为她设计一个故事,一个为了死了几年又活过来的故事。 然只要云离与懿儿能平安回去,其他就都不是大事。 “末将见过云妃娘娘。”左岸进入客栈,见到坐在一角的云离,抱拳行礼道。 “左将军免礼。”云离笑了笑道。 “国师大人。”左岸直起身子,又与离涯打了个招呼。 离涯点了点头,“左将军办事果然雷厉风行,府尹之事办的实在漂亮。” “国师大人过奖了。”左岸回道,说着眉梢一转看向云离,询问道:“娘娘,末将有一疑惑,还想请娘娘为末将解惑。” 云离挑眉出声,“左将军想问的是,为什么本宫明明自刎了,却还活着?” 左岸闻言微愣,却仍是点了点头。 云离视线一瞥,落在离涯的身上,“还是请国师大人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告诉左将军吧。” 被点到名的离涯愣了一瞬,又正对上云离似笑非笑的眸子。 那分明就是在说,当初可你是答应了的…… 离涯只好略一思忖后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当年云妃娘娘在朝中饱受争议,王上为避免娘娘受到伤害,才设计了这么一出,秘密送娘娘出了南翎,住在东来浮华寺之中休养生息,后来懿公子遭迫害,便也被王上一并送了去,直至如今,王上遇上意外,几位老臣一商议国不可无后,懿公子必须回国都即位,娘娘不放心懿公子,便就一起回来了。” 左岸恍然,却也意识到王上对云妃娘娘的用情至深。 思及王上,左岸黯然垂眸,这件事来的太措手不及,也太过诡异。 可明明所有人都清楚是谁干的,却偏偏又无可奈何。 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左将军,本宫有个不情之请。”云离忽而开口道。 左岸收回游离的神思,看向云离,“娘娘请吩咐。” “王上驾崩,南翎王之位有人虎视眈眈着,那王城之中有人并不想我们母子回去,更是想置我们母子于死地,此番回去前途未卜,本宫想请将军同行,不知将军可愿意?”云离直言不讳道。 左岸心下微怔,下一刻却是单膝跪倒,郑重道:“末将一定尽全力护娘娘和公子周全。” 云离隐在面纱下的嘴角微微扬起。 虽说有了左岸护送,可容洵却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让他们返回国都的。 还会有什么事情等待着她,她无从猜测。 云离一直没问离涯他离开到底所谓何事,而离涯也似乎在特意回避。 所以云离也没有放在心上。 在陈州府又逗留了一日,在翌日清早他们便与左岸的军队一起上路了。 回国都,需经过沧江沿岸。 一条沧江贯穿三国,直到看到那汹涌澎湃的沧江,云离那始终不愿去面对的事情终于还是被赤裸裸地摆在了眼前。 她坐在马车里,透过翩跹的帘子,望着那沧江出神。 江水翻滚的声音萦绕在耳边,仿佛近在咫尺。 云离沉了沉心绪,收回目光看向离涯。 “带我去容沉落江的地方看看。”云离忽而说道。 离涯心下一怔,对上云离带着一丝悲凉的目光。 他心里似乎被什么东西扯了扯,微微生疼。 沉默了片刻,他才点了点头,答应道:“好。” 离涯钻出马车对着外面骑在马上的左岸说了句,军队缓缓停了下来。 “就在前面凉州境内的沧江沿岸。”离涯对着云离说道。 云离下了马车,来到左岸跟前,对着左岸道:“请左将军在此稍候片刻,本宫与国师去去就来,懿儿就交给将军了。” 左岸重重点头,“娘娘放心,可需要末将派人随同?” “不必了,去不了多久。”云离拒绝道,她又对着阿南嘱咐了几句,这才翻身上马,与离涯朝着凉州方向而去。 此处距离凉州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云离他们并未进入凉州,而是在距离凉州三里外改道沧江岸。 沿路有不少小渔村,村民皆以靠入江捕鱼为生。 云离跟着离涯来到沧江沿岸一处高耸的山崖上。 底下沧江水激烈地拍打着礁石,这里掉下去,果真是九死一生。 更别说,容沉当初还利箭穿胸。 云离只觉有些难以呼吸,像有一只手揪着她的心,难受不已。 她站在崖边,莫名有种奇怪的错觉,就仿佛容沉就站在那边,在朝她招手。 “容沉……” “阿离!”忽的手腕一重。 云离整个人撞进了离涯的怀里。 这时候,她才陡然间回过神来。 一抬头,对上的却是离涯沉肃的眸子,“你犯什么傻?你还想跳下去不成?” 第五百四十四章:与他一般的男子 云离离开离涯的怀抱,无奈一笑,“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头晕。” 离涯闻言一急,“怎么样?没事吧?” 云离摇了摇头,“被你这么一扯,倒是好多了,对了,我一直没问你,容沉为什么会来此?” 离涯却是叹了口气,“凉州附近爆发瘟疫,玄衣奉命前来救人,却不知所踪生死不明,后来王上收到一封信,说有玄衣的下落,你知道,玄衣陪了王上那么多年,王上对他何其重视,所以才会亲自前来,没想到却落了套,遇上了刺客……” 又是这种用身边重要之人为筹码的卑劣手段。 “我担心王上的安危就一起跟了过来,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离涯眼底满是黯然之色。 云离收敛心神,“那玄衣呢?找到了吗?” 离涯摇了摇头,“至今生死未卜。” 云离闻言眉头蹙起,没想到出事的不仅是容沉,连玄衣都难逃毒手。 她不过离开数月,这一切,就像是一场难以醒来的噩梦。 “我想去周围的渔村看看。”云离的视线落在沧江远方。 离涯垂眸,“沿着沧江下游十几里的渔村小镇我们都已经找过了,根本没有王上的踪影。” 所以,离涯才会说容沉尸骨无存。 云离明知道机会渺茫,可没有见到尸体,她终是不愿去相信容沉死去的事实。 “你要去,我陪你。”离涯最终还是妥协道。 云离点了点头,翻身上马与离涯下了山崖。 来到就近的渔村,云离与离涯牵着马缓步走在村道上。 村子里晒着渔网,不少村民正在江边织网,渔船停泊在江岸边,村民来来往往,十分热闹。 村口有棵老槐树,树下还有嬉闹的孩童,追逐欢笑不断。 映着冬日的暖阳,小小渔村里,一派祥和。 村民们对于他们的出现也不过一瞬侧目,也没有过多的关注。 忽而间,一个蹴鞠撞上了云离的脚腕。 她顿住脚步,视线一转,落在一个朝她跑来的男孩身上。 云离捡起蹴鞠,递给男孩,询问道:“小兄弟,请问,你们村上近一个月来有没有救过什么人?” 男孩狐疑地看着云离,摇了摇头,“没有。” 云离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阿弟,该回去吃饭了。”一道熟悉无比的嗓音传入云离的耳畔。 她的心猛然一颤,容沉? 就连离涯,听到这声音都忍不住重重一惊。 他们同时转过身,却见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踱步而来。 那男子面容清秀,却与容沉毫无相似之处。 云离心底落满失望,她望着男子,那男子也淡淡地回望了她一眼,眸色清冷。 就只一瞬对视,让云离晃了心神。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澄明如镜,一尘不染。 衬着整个人又似冰冷如霜,谪仙出尘。 是错觉吧,她为什么会觉得这双眼睛与容沉那么相似。 云离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就连离涯,也拧眉盯着那人久久不语。 “阿哥,咱们走吧。”男孩拉了拉那人的手,仰头说道。 那人点了点头,冲着男孩轻轻一笑,拉着他转身离开,甚至都不曾再多看云离他们一眼。 那离去的背影,竟也与容沉那般相似。 云离几乎以为,他就是容沉。 她深吸了口气,心绪忽然纷乱不已,她转身看向离涯,问道:“方才那人,他的脸……” “不像是戴了人皮面具,若是戴了,我一定能看出来,你也觉得他和王上很像是吗?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张脸,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气质。”离涯接过云离的话,略显急切道。 云离站在原地沉默良久,看着那人渐行渐远,终是忍不住说道:“我跟去看看。” 说着也不管离涯,朝着那人追了过去。 离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迈步跟了上去。 穿过一片稀疏的翠竹林,云离跟着他们来到了一处小院外。 有篱笆围着,院子里栽着桃树,一个角落还放养着几只小鸡。 “阿姐,我们回来啦。”男孩大喊出声。 话音落下,便见一个妙龄少女端着饭菜自屋内走出,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 她伸手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去洗手吃饭了。” 说着又来到那男子的身边,嘴角漾出一抹干净的笑,“燕大哥,吃午饭了。” 那男子对着少女微笑点头,踱步来到石桌前坐下。 却又忽而余光所及,瞥见了站在院子外的两人。 他微一垂眸,又起身对着少女说了句,“你们先吃。” 云离见那男子走出了院子,径直朝着他们而来。 “两位可是找我?有事吗?”男子清冷出声,带着疏离。 一模一样的嗓音让云离一颗心再一次颤抖起来。 可这句话,却让云离笃定了他不是容沉。 若是容沉,又怎么会不认识她?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说道:“只是觉得公子与我的一位故人十分相似,适才忍不住跟了过来,多有打扰,实在抱歉。” 男子神色淡淡,平静道:“原来如此。” “咦,燕大哥,你认识他们?”少女跟了出来,站在男子的身侧,询问出声。 男子摇了摇头,少女疑惑地打量了云离一眼,又微微一笑。 随后便挽上了男子的手臂,“那我们进去吃午饭吧。” 云离叹了口气,“是我想多了,我们走吧。” 离涯能看得出云离眼中的失望,他安慰道:“假如王上还活着,他一定会回去国都的。” 明知道这样的机会渺茫,可离涯就是不忍见到云离这副黯然神伤的模样。 不管是为了云离,还是为了南翎,他也无比希望容沉还活着。 离开之时,云离回首,见他们三人围着石桌,少女与男孩欢笑不断,可唯独那男子,虽面带浅笑,却依旧清冷出尘,仿佛遗世独立。 总觉得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罢了,他不是容沉,于她便毫无瓜葛。 云离之后又沿途找了几个渔村小镇,一如离涯所言,皆是没有容沉的踪影。 天色渐暗,已不能逗留,云离这才和离涯返回了军队。 第五百四十五章:她带去的灾祸 与左岸会合之后,他们便又启程了。 许是因为有左岸护航,一连三日都再不曾遭到容洵的死士暗杀。 这一日的傍晚时分,映着西边的晚霞,他们在风华山扎营休憩。 年已过,入了春,风华山风景瑰丽,漫山遍野冒着新芽,翠绿如荫。 晚霞如火,照在这片山野之上,更是添上了几分恬静之感。 云离远离营地,来到山坡之上,红霞披身,笼罩在一片暖色之中。 最多不过五日光景,他们就要回到南月城了。 越是靠近国都,她的心却越是平静无波。 明明知道现在的王城就像是一只随时会将人吞噬的巨兽。 然即便是刀山火海,她也不得不回去。 身后传到一道脚步声,云离当是离涯,并未在意。 直到一道劲风袭来,她才惊觉不对。 云离猛地转身,却见那个曾在渔村见过的男子手执匕首直直朝着她袭来。 她心下一惊,连忙闪身躲避。 男子那双原本纯澈的眸子里带着血色和杀意。 又是容洵的人? 云离心思翻涌,转念一想又不对。 若是容洵的人,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渔村,那对姐弟的样子,显然已经在渔村住了很久了。 就在寻思之际,男子见一击未中,再一次紧握匕首直刺云离。 事情有些不对,男子的招式杂乱无章,显得十分诡异。 云离眉头紧锁,一边躲避男子,一边朝山坡下退去。 而她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左岸他们的注意。 不多时,左岸便带着十来人冲了过来。 将那男子团团围住了。 就算被钳制住了,男子依旧死死盯着云离。 云离来到男子面前,沉声道:“为什么要刺杀我?是谁派你来的?” “是你害了童村所有村民的命,你说你该不该死?”男子冷声道。 云离心下一怔,“童村?” “装傻吗?你为什么要去童村?你在找什么?若非因为你,那群人又为什么要对童村赶尽杀绝?”男子狠狠道。 云离沉默下来,张口欲言,却忽闻离涯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童村,就是我们之前去的渔村。” 她转过头,皱眉对上离涯沉肃的目光。 云离脑中忽然划过一道灵光,在想到这个答案之后,她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 是死士,容洵的死士! 他们一直跟着她,她去到渔村,在那里逗留了半日光景。 所以他们认为她在找容沉,又怕容沉真的没死,所以才会对童村赶尽杀绝? 荒唐,怎么会这么荒唐! 而这时候,她才发现眼前的男子身上还沾着斑驳的血迹。 清秀的脸上落满了狼狈,手臂之上还有一道伤口,血已经干涸,暗红一片。 他是来为村民报仇的。 是她将灾祸带去了童村…… 容洵,这是在给她下马威吗? 云离忍不住嗤笑,他杀不死她,所以就拿别人的命来让她愧疚自责。 真真是好险恶的心思! “放了他。”云离看了眼男子,略显无力道。 “娘娘?”左岸一惊。 娘娘?她是女子?那男子也是皱起眉头,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之色。 “他要刺杀娘娘,就这么放了?”左岸迟疑道。 云离却是摇了摇头,不过也是一个可怜人。 而且是她将灾祸带去了村子,他要找自己报仇,无可厚非。 只是,从方才他的招式手法中看来,若能连贯使用却是十分强悍。 可偏偏这人空有招式却不懂使用,对她来说,根本没有杀伤力。 所以,他杀不了她。 “放了吧。”云离说了句转身朝营地走去。 左岸看着云离的背影,只得挥了挥手。 就在士兵将男子松开的那一刹那,男子却是再一次朝着云离冲去。 嘭。 云离脚步一顿,身后忽的传来一道闷响。 她回身,只见那男子被一拳打倒在地,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昏死了过去。 云离眉头微蹙,看着他伤痕累累的样子,沉思片刻,说道:“把他带回去。” 男子是猛地惊醒的,他从床榻上坐起。 四周陌生的环境,让他警觉起来。 但见手臂已经被包扎好,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浅浅的药香。 他眉梢一转,见一个穿着素白裙衫的女子站在不远处,侧对着他,正在矮桌前捣着药。 “你……”他迟疑出声。 云离闻言转过头,见男子醒了,便停下手中的动作,端起一旁的药碗来到他的跟前。 “醒了?把药喝了。”云离缓声道。 当触及到云离,男子有一瞬间的失神,男装英姿飒爽,女装却又婉约出尘。 她真是女子…… 回过神来,男子却是没有动作,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云离,浑身泛着森森冷意。 云离见状也不恼,将药碗放到一边。 他身上的伤远比自己的想象的要重的多。 除了皮肉伤之外,竟然还有内伤。 新伤旧伤掺和在一起,这人能活到现在真是命大。 既然她害了他的整个村子,救下他,就当是弥补心底的歉疚。 “不喝没关系,你的伤不轻,若不好好调养会落下病根,你就更杀不了我了。”云离淡漠道。 男子薄唇轻抿,墨黑的眼底幽深一片,似乎在计较着云离的话。 良久之后,他才似乎打定了主意,拿起一旁的药碗一饮而尽。 云离眉头轻挑,嘴角微微一扯道:“不怕我毒死你?” “你没死之前,我怎么能死。”男子凉凉道。 云离眼底笑意更甚,“很好。” 被恨意驱使着活下去,总比大义赴死来的好。 “在你伤没好全之前,你就留在我身边,等你伤好了,若你仍是要杀我,我便随时奉陪。”云离清冷说道。 “你叫什么?”云离话锋一转,忽而问道,“就算是报仇,我也得知道寻仇之人姓甚名谁吧。” “燕泫。”男子冷漠出声。 云离微微颔首,燕泫。 左岸派了人回去童村,确实发现整个渔村没有一个活人,满是血迹。 而那棵大槐树下,立满了坟冢,荒凉而可悲。 燕泫没有说谎,这屠村的惨祸,皆因她而起。 第五百四十六章:敌意 童村没了,燕泫如今除了为村民报仇,再无别的地方可去。 云离是同情他的,就算他想杀她,也不过只是为了那些因她而死的村民。 这所有的错,所有的罪孽,皆因她而起。 她将他留在身边,为他治伤,无可厚非。 可离涯却不同意,觉得云离这是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 但是云离莫名坚持,离涯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对于这个叫作燕泫的男子,却是多了几分防备。 除了那张脸,燕泫与容沉太像了,那种浑然天成的气质,让他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也因为燕泫,他们在这风华山上逗留了几日。 风华山的林子里有不少天然的药草供云离采摘。 这些新鲜的药草,药性比买来的更加显著。 这一日,云离摘好草药回到营地,却见离涯走进了燕泫的帐篷。 她微微皱起眉头,心下疑惑,便也跟了上去。 刚来到帐篷前,离涯的声音就从里面传了出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查过了,童村里根本没有燕姓,你来此,到底是何目的?” 冰冷的质问声落,便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云离眉头紧锁,又闻燕泫冷漠的声音传来。 “给童村村民报仇,杀了她。” “你!”离涯脸色阴沉,“你倒是直言不讳,不过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你若敢动她分毫,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燕泫性子冷,寡言少语。 但一开口,必定能让人气不过。 云离怕离涯忍不住对燕泫动手,便索性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这么热闹,聊什么呢?”云离将放着药草的箩筐放到一旁的矮桌上,一边笑问道。 营帐内气氛沉闷,离涯对燕泫的敌意十分明显。 反倒是燕泫,沉静如尘,神色寡淡,看不出情绪。 “阿离,他不能留在这里。”离涯沉声道。 云离手中动作一顿,“我答应了将他的伤治好,总不能言而无信。” 说着她的视线落在燕泫的身上,见他依旧神色淡漠,似乎也愿意留在此处。 从某种方面来说,她能理解他,留在这里,才有杀死她的机会。 离涯闻言俊眉紧蹙,却闻云离接着道:“你先出去吧,我给他治伤了,在他伤没好之前,伤不了我。” 这话又像是说给燕泫听,她甚至在燕泫的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不屑。 离涯见云离坚持,只得深深看了燕泫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帐篷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云离转身去捣弄药草,也没看燕泫。 燕泫看着云离纤瘦的背影,原本寡淡的神色渐渐现出了起伏。 他敛起眉头,眉宇间带着探究。 “你为什么一定要将我留在身边,你明知道我要杀你。”燕泫清冷出声。 云离拿着碾烂的药材踱步来到燕泫身侧,伸手扯上他的衣襟。 燕泫心下一怔,伸手抓住了云离的手腕。 手中冰凉的触感让燕泫怔了怔神,又迅速松开了手,心底猛地一颤。 云离不以为意地漾出一抹淡笑,平静道:“换药。” 宽袍半褪,露出映着血的白纱。 云离眉头蹙起,怎么会这样? “你牵动伤口了?”她抓着燕泫的手臂,沉沉道。 “无妨。”燕泫淡漠道。 云离抬眸,正对上燕泫那双冷峻幽黑的眸子。 燕泫分明从云离的眼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悲凉。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的云离将他当成了某一人。 这样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这个熟悉非常的故人。 燕泫莫名的心底生出几分烦躁之感,他抽回手,避开了云离的目光。 “想要杀我,就要先治好伤,你应该清楚。”云离不由分说地扯过燕泫的手,解开了白纱。 她似乎故意加重了力道,让他的伤口一阵生疼。 燕泫倒吸一口凉气,她一定是故意的。 云离瞥了燕泫一眼,驾轻就熟地换药。 “别人都叫你娘娘,那人却唤你阿离,你们,关系匪浅?”燕泫冷不丁道。 云离抬眸,对上燕泫探究的目光,忽的笑笑道:“那又如何?” “同情你的夫君,纵为帝王,却不知自己的后妃与人暗通曲款。”燕泫意味深长道。 “暗通曲款?”云离眸色一冷。 她猛然伸手扣住燕泫的脖子,欺身而近,冷冷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何况,你没有资格提我的夫君。” 燕泫对上云离寒凉的目光,那一刹那,他似乎看到了她眼底一晃而过的凌厉。 “怎么?被说中心事,感到心虚了?” “你找死。”云离眼底冷煞一片。 杀意顿显,云离扣着燕泫的手陡然收紧。 燕泫只觉一股窒息之感涌来,他却是露出了一抹凉薄的冷笑,“杀人灭口吗?” 云离脑子忽然轰的一声。 她手中动作一窒,下一刻,身子猛地朝前被扯去。 后备撞上床榻,云离被燕泫一个旋身牢牢压在了身下。 脖间陡然一片冰凉。 寒刃贴着她的脖子,再入一分,就会顷刻间要了她的命。 这时候,云离才彻底冷静下来。 燕泫这人,并非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 她的软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他掌握在了手中。 云离冷嗤,“现下无人,你要杀,就杀吧。” 燕泫紧了紧手中的匕首,两人紧紧贴着,他仿佛还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温热。 他分明可以立刻杀了她,可在触及云离眼中的淡漠时,他忽然就迟疑了。 燕泫收回手,翻身坐起。 却又撇及云离眼底竟然有一晃而过的失望之色。 “我的伤没好,你也不能死。”燕泫冷声道。 云离吸了口气,从床榻上坐起,看了燕泫一眼,起身出了帐篷。 天已经黑透了,如墨染的天幕之上星子闪烁。 “娘亲。”掌心传来软糯之感。 云离垂首,见懿儿抽回手,又对着她张开了手。 她微微一笑抱起懿儿。 “懿儿长大了,原本不该再老让娘亲抱我,可是懿儿突然好想父王,娘亲,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国都,见到父王?” 只一句,却让云离忽然红了眼眶,情绪几乎难以抑制。 她强忍着心底翻涌的苦楚,抱着懿儿坐到一旁的草地上。 “懿儿,倘若你再也见不到父王了,你会怎么办?”云离缓声道。 “为什么?”懿儿的小脸之上蓄满疑惑之色。 懿儿的问题,注定得不到答案。 云离不忍,也不知该如何告诉懿儿。 亦或是,让他守着一个不确定答案苦等一个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的父王。 给读者的话: 我发现我昨天是不是就更新了一章?玩游戏玩的忘乎所以了,哈哈哈,今天补上啊。 第五百四十七章:道别 时间不等人。 在风华山逗留的三日之后,左岸催着启程。 而燕泫,便也随同一起朝着南月城而去。 越是靠近国都,国丧的气氛也渐渐浓烈起来。 途径的城池外皆是悬着白缎,入夜便实行宵禁。 也是在此时,燕泫才突然明白,为何那一晚云离会突然爆发。 原来,他口中她的夫君,已经死了…… 不知为何,燕泫竟然有片刻的歉疚,甚至悲悯。 原来,他们都一样,都是失去了至亲之人的可怜人。 云离依旧为他治伤,只是再不与他多言,两人之间,沉默代替了所有。 燕泫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后宫的娘娘,会精通医术。 关于他的所有,都是她亲自经手,甚至连煎药,都是她亲自来。 纯粹是因为,愧疚吗? 就像她之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至今他都不知道答案。 每日的接触,让他对这个娘娘,越发的好奇起来。 屋子的门被推开,云离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她见燕泫站在窗子前望着外面出神。 她将药碗放在桌上,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开口说道:“过了霜城,就是国都,届时我会入宫,至于你,自然不能随同,按照我配的伤药连续服用三个月,你的伤就该没有大碍了,我和你约定,三个月后在南月城外的十里亭,我会出宫,若你还想杀我,便去那里找我。” 燕泫收回游离的神思,依旧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动容。 她终于肯说话了。 只是一开口,却是,道别? 燕泫忽觉自己太过荒唐,竟对一个仇人产生了异样的惜别之感。 又或许压根称不上仇人,屠村的人,杀死村民们的人并不是她。 他终是明白,他不过是因为找不到真正的罪魁祸首,才会将仇恨转嫁在她的身上。 燕泫眸色清冷,沉默了片刻,这才莫名说道:“你知道,是谁派人屠了村,是吗?” 云离愣了一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告诉我,是谁?说了,我便不再追杀你。”燕泫淡淡道。 云离闻言却忽的忍俊不禁,这些天的阴霾也突然就烟消云散。 她望着燕泫,见他眼底带着正色,并非说笑。 “你还是将我当作仇人吧,别去送死了。”云离好心好意道。 燕泫显然并不领情。 “你这人倒是奇怪,我不找你寻仇,你居然还不乐意?你就那么想死?”燕泫不知为何有些气急败坏。 云离倏的露出一抹轻笑,摇了摇头。 她没有回答燕泫的问题。 有些问题从来都没有答案,就连云离自己都不知道,她是不是那么想死? 还是,不忍眼前这个和容沉那么相像的燕泫去送死。 “把药喝了。”云离话锋一转,“凉了。” 说罢慢悠悠转身朝外走去。 燕泫俊眉微蹙,沉步上前一把拉住了云离的手腕。 “告诉我,到底是谁?” 云离脚步一顿,她背对着他,只听着这道熟悉的嗓音,就连掌心的温度都何其相似。 那种莫名的熟悉之感再一次如同蛛丝一般缠绕上云离的心扉。 她的心一阵颤抖,久违的熟悉之感,令她几乎在顷刻间心神俱灭。 她好想他…… 燕泫没有得到回答,等来的却是云离忽然转身投进了他的怀中。 玉臂缠上腰际,带着一股独特的药香,缠绕上他的鼻尖。 燕泫张着双臂,顿时无处安放。 那清冷的眉宇间带着几分不知所措。 “你……”燕泫迟疑出声。 云离靠在燕泫的怀间,耳朵贴着胸膛,听着他体内那有力的心跳声。 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砸在她的心间。 “叫我阿离,就叫一声。”云离呢喃出声。 燕泫眉头微蹙,却忽觉胸前隐隐的温热,他重重一怔。 他忽然意识到,怀里的她坚韧的外表之下,也有内心柔弱的时候。 “阿离……”燕泫终是怀抱住云离,轻唤出声。 云离眼角滑下一行清泪,湿了衣襟。 “容沉,我好想你。” 燕泫心下一颤,抱着云离的手微微一僵。 她,果真是将他认作了别人? 不知为何,燕泫心里忽然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原来这些时日以来,她对自己那般照顾,皆只因为自己像她的故人。 燕泫忍不住自嘲一笑,那不然呢? “我不是容沉。”他的双手无力垂下,似有些怄气道。 他感受到怀里云离身子一僵,随后退出他的怀间。 她背过身,深吸了口气,说道:“对不住,让你困扰了。” 说着也不看他,径直推门走了出去。 燕泫微微垂眸,墨黑的眼底闪过一丝莫名之色。 云离不知道燕泫是什么时候走的,只知道第二日清早便没有看见他了。 她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寻她报仇。 短短数日,也终不过只是一个过客罢了。 离开霜城,再走上一日,在落日时分,他们就能抵达南月城。 然而在半道上,云离一行却被数辆停在官道上的马车挡住了去路。 此时正值晌午,阳光正胜,带着些微的暖意。 “娘娘,前面有两支商队,其中一辆马车坏了,东西掉了一地,他们正在收拾。”左岸派人查探后过来禀告道。 “你派几个人过去帮忙,尽快清空道路,后面还有别的过路人。”云离吩咐道。 左岸应了一声,招呼了十几个士兵就朝前面而去。 “时辰差不多该用午膳了,懿儿饿不饿?”一旁的离涯看了看外面,又对着懿儿询问道。 懿儿捂了捂肚子,冲着离涯笑道:“国师一说,懿儿还觉得有些饿了。” 云离闻言笑了笑,便见离涯着人准备吃食。 就在这时,前面忽的传来一道闷响。 只见一阵灰尘扬起,似乎是一辆马车被货物压着彻底散架了。 那边响起了吵闹声,不多时,好像就有人打了起来,乱成了一团。 “我去看看。”离涯凝眉出声。 云离点了点头,叮嘱离涯小心些。 她将懿儿抱下马车,想着小憩片刻。 才弯下身子,后颈处却猛地划过一道凉意。 只闻唰的一声,云离侧目,便见一支利箭扎在马车之上,箭身轻晃。 她目光一凝,只见前方原本站在马车旁休息的人纷纷抽出长剑,朝着周围的士兵袭去。 其中一辆马车之上,站着一个手执弓弩之人,正直对着她和懿儿。 第五百四十八章:云离,回来了 “杀!” 随着一声令下。 利箭划破空气,再一次朝着云离飞射而来。 云离下意识地护住懿儿朝着马车侧面闪去。 箭矢射入马车,又从后方窗口飞出,扎入地面。 四周顿时刀光剑影,乱成了一团。 云离将短刀塞入懿儿的手中,沉声道:“娘亲教你的还记得吗?杀敌,怕不怕?” 懿儿看了云离一眼,摇了摇头,“娘亲放心,懿儿不怕,懿儿能照顾自己。” 云离拍了拍懿儿的肩膀,忽的身子一转,一脚踹上袭来之人。 她迅速欺身,连着落下三拳,那人脑袋一歪,昏死了过去。 云离夺过长剑,一手拉着懿儿,一边击退刺客,一边往官道旁的草地跑去。 百姓的慌不择路横冲直撞,士兵与刺客之间的刀尖厮杀,官道之上一片狼藉。 很显然,刺客的目标是云离和懿儿,他们几乎毫不迟疑全部一窝蜂地往云离那边而去。 士兵见状纷纷护在云离和懿儿左右,形成一道屏障挡住刺客。 忽的有一人趁乱突破屏障,冲向云离。 长剑破空而来,云离当即挥剑抵挡。 懿儿见两人对峙之际,挥舞短刀,唰的刺进刺客的腹部。 云离眸色一凝,迅速一掌将刺客推跌在地。 她看向懿儿,见懿儿眉头紧皱,神色冷漠。 那一刻,云离心里莫名一抽,她不希望懿儿那么小就经历杀戮。 可在这乱世之中,有时候,却只有暴力和杀戮,才能换取所谓的和平与安稳。 不过一瞬的失神,四周的形势却是愈发严峻起来。 士兵虽是训练有素,可这些刺客各个阴狠,手段毒辣,招招致命。 在专业的杀手面前,这些士兵的劣势就全然显露了出来。 他们逐个击破,下手丝毫没有迟疑。 眼看着士兵的人数越来越少,横七竖八地尸体躺在官道之上,血色一片。 空气中满是浓烈的血腥味,让人几欲作呕。 四周的人越走越散,可唯独云离周围的刺客,却是越来越多。 离涯一直在朝着云离那边追去,可却被眼前之人缠着寸步难移。 反倒是左岸,挥退刺客之后迅速朝着云离所在飞奔。 “娘娘,快跑。”跟前最后一个士兵大喊了一声之后大义赴死。 用命给云离争取了片刻的逃离机会。 云离却不知该说他傻还是愚忠,为何要做无谓的牺牲。 只是纵然这很愚蠢,但云离仍是感激的。 她抱起懿儿,并不与刺客正面对上,寡不敌众,她不会自寻死路。 云离眉梢一转,撇及正往这边赶来的左岸。 她当即调转方向,朝着左岸跑去。 同时挥剑击退近身的刺客,然因抱着懿儿,手脚受到束缚,不能施展开来。 终于还是被追上,身后几把长剑同时直指,带着凛冽的杀意。 千钧一发之际,数道利箭破空而来。 随着马蹄声声,云离瞧见侧方有骑在马上的禁卫军,带着弓弩与箭矢,策马而来。 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阿南,他的身后,还跟着少辛。 云离终是松了口气,算是又捡回了一条命。 从陈州府到霜城,除去童村之事外,一路上都太过安静。 越是安静,就越是让云离心有不安。 她始终担心会有大动作在等着他们,果不其然,还是被她给猜对了。 所以在滞留风华山时,她才会让阿南先回国都,让少辛带着禁卫军随时接应,以防不测。 而今有了禁卫军的出现,原本处于劣势的左岸士兵们顿时扭转了形势。 刺客被悉数诛杀,杀戮之后,便是一片沉寂。 “娘娘,你和懿公子没事吧?”左岸上前,着急询问道。 只是触及到云离手中带血的长剑,和懿公子手中的短刀时。 他才算是有些明白,为什么当初朝臣会对一个后妃赶尽杀绝。 她太过与众不同,机智果断,懂医懂武,让人捉摸不透。 云离丢掉手中的剑,又将懿儿手中的短刀接了过来入鞘。 “没事,倒是让左将军损失了不少兄弟,本宫实在惭愧。”云离环顾一圈,看着狼藉的周围,拧眉道。 不等左岸接话,阿南与少辛匆匆而来。 “属下救驾来迟,望娘娘恕罪。”少辛双手抱拳,俯首出声。 “来了就好。”云离看了少辛一眼,又对着阿南道,“辛苦了。” 阿南微微一笑,算是回应了。 云离视线环顾一圈,终于在不远处找到了离涯的身影。 她心下一惊,将懿儿交到阿南手里,便迅速跑了过去。 “你受伤了?”云离扶上离涯,却见离涯手臂上破了道口子,正汩汩流着血。 离涯摇了摇头,“小伤,没事。” 方才着急想赶到云离身边,没想到一个不留神被砍了一剑。 倒是他心浮气躁了些,就算过了这么些年,但凡遇上她的事儿,就总是静不下心来。 云离剐了离涯一眼,随手将他的宽袍扯下一块匆匆包扎了起来。 “先把血止了,待会儿到了马车里我给你上药。”云离不假思索道。 离涯看着云离娴熟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多谢娘娘关心,微臣感激不尽。” 听着离涯的话,云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一次的刺杀,让左岸损失了近一半的随行士兵,光光是善后那些士兵和刺客的尸体,都花了大半日光景。 而离涯怕事情生变,便让左岸带人留下来处理善后。 由他带着禁卫军率先护送云离和懿儿回去南月城。 于是,在略一商议之后,他们便在官道之上分道扬镳了。 云离那一大队人马再一次启程朝着南月城而去。 直到日落时分,映着绯红的晚霞,云离瞧见了南月城的城门。 城墙之上,无数白缎随风轻舞,在红霞之下,却犹如染了鲜血,刺目非常。 所有的守卫腰系白绸,肃穆地立在城门两侧。 丧龙钟声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云离的耳畔,宛若沉闷的雷响,隆隆不绝。 云离心下忽然一窒,她总不愿面对的,终于要呈现在眼前了。 南翎王城,她云离,回来了。 第五百四十九章:过往点滴 云离的马车在离涯的守护下径直驶入了华清宫。 云妃与懿公子归来的消息却是不胫而走。 在当夜,便如同飓风席卷了整个南翎王城。 朝堂内外自是有惊疑,也有猜忌。 却谁也没有动作,仿佛都在静待着什么。 华清宫里虽还是旧时模样,却冷清至极。 不止华清宫,就连整个王城,都被笼罩在一层阴霾之中。 似乎是容沉的死,给这座王城带来了死一般的沉寂。 懿儿已经睡下,由阿南无时无刻守护着。 云离走在回廊上,看着四周熟悉的一花一木,却再也寻不回曾经的心境。 离涯与少辛跟在云离的身后,迟迟没有言语。 帷幔翩跹,带着空气中漂浮的丝丝缕缕的青草香气。 又是一年春,她几乎都忘记了这是她离开的第几个年头了。 只知年纪越大,也少了曾经的热血,也倍加受俗世所困扰。 “阿离,如今你已回来,懿儿即位之事就要提上日程,依着南翎的祖制,最迟在先王驾崩后三月,新王必须登基,如今离王上去世已经两月有余,具体登基之日,待我去和几位老臣商榷之后,再来通知你。”离涯缓缓出声道。 离涯是庆幸的,索性,他们赶在了三月前归来。 如若不然,这南翎王之位,只怕就要易主了。 “对了,这华清宫伺候的人,我会去找萧妃,让萧妃安排过来。”离涯话锋一转,接着道。 云离顿住脚步,回过头看向离涯,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萧妃?为何不是太后。” 离涯面露难色,拧眉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就是。”云离不以为意道。 离涯撇撇嘴,最终还是说道:“不久前,王上下旨,说是顾念太后年迈需得清净,便送进了城外行宫颐养天年。所以这后宫大小事务,已然全由萧妃处理。” 云离眉头一蹙,这是什么道理? 容沉是担心太后会参与容洵密谋造反这件事? 还是有别的考究? 太后在这南翎王城里待了这么久,又怎么可能肯就这么被送去行宫颐养天年。 云离总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她看着离涯,“为什么?” “似乎和当年的兰妃之死有关。”离涯缓声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忽的忆起容沉曾与她说过的关于他生母之事。 所以,当年给兰妃下毒之人,竟是当今的太后? 难怪那一次太后想废了她,却因为容沉的一句话让而放弃了。 她心虚害了兰妃,定然怕容沉知道真相,才会如此。 只是太后怕是没想到,其实容沉早已经看穿了一切。 云离叹了口气,一个是生他的母妃,一个是养他的太后。 会将太后送去行宫,却也说明了容沉对太后最终还是没能下的去手。 “对了少辛,阿岚呢?”云离收回游离的神思,转而对着少辛问道。 少辛垂了垂眸,“阿岚她有孕在身,在家休养,娘娘若是需要,我这就让阿岚过来伺候。” 云离嘴角微扯,“我都忘了,你们早已成亲了,不必了,孩子为重,有阿南在此就行了,天色不早,你也赶紧回去陪阿岚吧。” 少辛闻言点了点头,“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离涯,你与我说说,这后宫,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云离漫步起来,沿着回廊慢慢走着。 离涯应了一声,将这些年发生的或多或少的事,都一点一滴地告诉了云离。 原来,她不在的这些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当年选出来的几位美人,如今也就只剩下了鸢美人一个。 司美人因为不甘寂寞,与侍卫有染,被太后发现打入了冷宫。 之后便在冷宫之中自缢身亡了,到底是自己寻死的还是被太后下令处死的却也无从得知了。 而那笙美人身子弱,在去年冬天生了一场大病,没能救回来。 至于贤妃,也在前年年末的时候,不堪久卧在床之苦,说服贴身侍女将她一刀刺死。 了结了她那可悲而荒唐的一生。 这些人中,唯独鸢美人,独善其身,在自己的宫里钻研药材,不与人交往,倒也落得清净。 在太后被容沉“请”去行宫颐养天年之后。 这偌大的后宫,便就交给了萧妃主持。 即便容沉不曾封后,可以萧妃在后宫的地位和魄力,及她的身世。 在朝堂内外,所有人早已将她当作南翎王后看待了。 她的品性造就了她的威望,在这南翎后宫之中混的风生水起。 云离早就知道,以萧敏芝的睿智和果断,必成大器。 夜色深重,云离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华清宫后的桃林。 鼻尖隐有桃花香气萦绕着,她抬眸,这才惊觉这后院的桃花含苞待放,竟有争相开放之势。 月色下,莹白映着妃色桃蕊,美的动人心魄。 可在这份美丽之下,却掩藏着一份寂寥与肃杀。 桃林深处,那里有一个坟冢,孤独地伫立着。 云离站在坟冢前,看着墓碑之上刻着自己的名字,微微垂下了眸子。 锦竹…… 唯有锦竹,才会在此悄悄为她埋下坟冢。 她能感受到,只是这一个简单的坟冢,却包含了锦竹对她多少的忠心。 就像是曾经的心儿,冒着大不韪为了立牌位一样。 只是锦竹却没有心儿那么幸运。 最终还为她而死。 “离涯,帮我个忙吧。”云离忽而道。 “你说。” 只要云离开口,离涯总不会拒绝。 “锦竹是孤儿,为了我死在了死士的剑下,如今尸体就埋在五云镇外第一个山头的半山腰,你派人去将她火化了,将骨灰带回来给我,我要让她留在这桃林里。” 离涯微微一愣,过后点头道:“好,我叫人去办,夜已深,早些休息吧。” 云离浅浅应了一声。 在离涯离开之后,云离又在桃林逗留了一会儿。 那木屋里早已堆满了灰尘,她拿着抹布擦了擦,却发现有些脏东西已经深深嵌进了桌椅,根本擦不干净了。 云离忽然就有些莫名的难受,眼下的所有就如这木屋里的一切。 看似仍是原来模样,可她明白,一切蒙了尘,再也回不去了。 这一夜,云离辗转反侧,直到清早时分才小眯了一会儿。 她曾试想过,在她回来之后,会是谁第一个来华清宫。 可却没想到,来的第一人,会是他…… 给读者的话: 上周末兮米有事没更新,会补上的哈~么么哒 第五百五十章:惺惺作态 轰隆。 第一声春雷在灰色的云层响起。 云离望着窗外,有淅沥的雨丝翩跹而下,随风拂上云离的脸颊。 她刚欲伸手关窗,却瞧见了一道身影自华清宫门踱步而入。 云离眯了眯眸子,真没想到,第一个跑来华清宫的人,竟然是久未谋面的容洵。 她隐忍着心底的恨意,关上窗户转身踱步而出。 阿南带着懿儿在桃林里练武,华清宫里没有外人,所以她毫无顾忌。 容洵还是曾经那副高深冷清的模样,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见到云离之时,却露出了让云离看不真切的笑意。 “云妃安然归来,真是让人深感意外。”容洵来到云离的跟前,眼底深邃如墨。 云离一身素白裙衫,一头青丝长长地披散在身后,鬓间缀着白玉珠钗,朴素无华。 她不卑不亢地看着容洵,口中却是嘲讽道:“九王叔很失望吧?” 容洵嘴角微扯,“云妃何出此言,能见云妃安然无恙,本王十分高兴,想当年你那一出跳湖自尽瞒过了所有人,眼下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回来,倒是也没有什么顾虑吗?” “懿儿要回来即位为王,侄媳身为懿儿的母妃,自然得陪伴左右,九王叔你说对吗?”云离幽幽出声。 容洵微微颔首,“云妃所言极是,只不过这太妃之位,怕也不是云妃想坐就能坐上的。” 云离盯着容洵,见他的眼底带着几分高深莫测,无法揣度。 依着他这话的意思,似乎她要坐上太妃之位并不容易。 不过再难,这太妃之位她也坐定了。 “九王叔来此的目的不会就是为了告诉侄媳这太妃之位不易坐吧?”云离淡笑道。 容洵望着云离,似乎从她的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不屑之色。 多年未见,她仍是那一副浑身带刺的模样。 身份换了几换,她似乎也并不害怕曾经的身份曝光。 她是北霁大将军,是他曾经的九王妃,更是南翎的云妃娘娘,未来新王的生母。 眼前的这个女人,饶是过了多年,依旧深沉的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在他眼里,女人还是不能太过聪明。 “这只是本王好意提醒一句,本王此番前来,是想请云妃带着懿儿于三日后随本王去趟王陵。”容洵缓缓说道。 云离眯了眯眸子,去王陵? 是去祭奠容沉不成? 容沉出殡时懿儿不在,虽赶回但也已经是两月有余后。 容沉的遗体虽然并未找到,但朝臣绝不会让容沉久久不能入陵安息。 眼下容沉早已入陵,按照南翎的规矩,懿儿理应在归来之初就去王陵祭奠容沉。 离涯没有提及,估摸着是担心在还未妥善安排好之前,她的出现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看来,容洵是绝不会容许她拒绝的。 因此云离坦然回道:“理应如此,先王驾崩,懿儿初回南翎,是该去给王上上炷香。” 容洵眉眼深邃,并未从云离的眼中看到任何对于容沉身亡而表露出的丝毫伤心之色。 甚至淡漠的有些冷血。 原来,他们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他淡淡一笑,视线环顾一圈,又道:“怎么不见懿儿?” “懿儿身子有些不适,就不来见过九王叔了。”云离平静道。 容洵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看在云离的眼里,却是刺目非常。 所有人都说容洵与容沉虽是叔侄,两人却是最为相像的。 不仅眉眼,还有那对事对人都冷淡疏离的脾性。 可在云离看来,容沉虽冷,但他内心炙热,甚至对人对事心怀悲悯。 而容洵,是真正的冷血,甚至无情,为达目的可以牺牲任何人。 这张有些相似的面孔,添上这一抹看似浅淡温和的笑,在云离的眼里,却是冰冷至极。 她收敛心神,回身进屋拿了一把伞,递到容洵的跟前。 “雨下大了,九王叔没带伞,还是不要淋湿着凉的好。”云离淡淡道。 这赶人的方式倒是让人无法拒绝。 容洵伸手接过,指尖在不经意间滑过云离的手背。 她的手,真是凉…… 云离收回手,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微微福身,“侄媳恭送九王叔。” 容洵嘴角轻扯,并未多言,只是深深看了云离一眼,撑开伞转身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华清宫的宫门口,云离才恍然惊觉,她的掌心早已被汗水浸湿,却是冷的瑟瑟发抖。 隐忍的恨意让云离在伪装过后,几乎撑不住自己的身子。 他害了容沉,而她却要对着他露出微笑,惺惺作态。 云离告诉自己,若是要为容沉报仇,隐忍又何足挂齿? 雨下的大了,成串的雨珠沿着回廊屋檐滑落而下,在地上溅起点点水花。 偶有丝丝缕缕漂浮而进,沾湿了云离的裙摆,映出深深浅浅的水痕。 她深吸了口气,沿着回廊来到桃林。 桃林之中,懿儿还在冒雨练剑。 不知什么时候起,那原本小小的一个渐渐长成了男孩。 年纪虽是不大,却已经长到了云离的腰际,那每一个动作,身形与眉眼,越来越有容沉的影子。 他马上就要成为南翎王了,云离的一颗心却是愈发没底了。 “娘亲。”仍是稚嫩的嗓音,那一声呼唤将云离的神思拉了回来。 遥遥相望,她冲着懿儿微微一笑,换来的是懿儿舒朗的笑意。 穿过缓缓绽放的满树桃花,仿若这寒凉春意之中的一抹暖意,渐渐将云离冰冷的心给融化。 不论未来将是如何,就算她穷尽所有,也要护他一世周全。 三日一晃而过,云离始终不曾告诉懿儿他的父王已经遇刺身亡。 直到要去王陵前,云离才心平气和地拉着懿儿坐下来与他好好谈了一谈。 “娘亲唤懿儿何事?”懿儿坐在云离的对面,询问出声。 “懿儿,你想念父王吗?”云离伸手抚过懿儿的脸颊,柔声道。 懿儿点了点头,眉宇间笼上了一层失落之色。 他抿了抿嘴,开口说道:“娘亲其实不必瞒着懿儿,懿儿不小了,回到这里,便就知道父王出事了。” 云离心下一怔,不成想懿儿心思通透早已看穿。 她苦笑道:“看来是娘亲小看懿儿了,懿儿,你相信父王还活着吗?” 懿儿抬眸,如星子般的眼眸里带着惊喜,“娘亲说的可是真的?” “娘亲相信,你的父王绝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一日没有找到你父王的遗体,就仍有一线希望,只要有一线希望,娘亲就绝不会放弃,懿儿也要如此。”云离郑重道。 懿儿闻言重重点头,“嗯,懿儿也相信,父王一定还活着,迟早有一日会回到娘亲和懿儿的身边。” 第五百五十一章:祭奠先王 “娘娘,九王爷的马车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阿南进来禀报道。 云离应了一声,给懿儿换了一身素色长袍之后便带着他走出了华清宫。 刚走出华清宫,便见一个侍女垂首款步而来,福身说道:“奴婢锦偲,奉王爷之命特来伺候娘娘与懿公子。” 云离闻言眉头蹙起,锦偲? 容洵竟然派锦偲前来,他是故意的? “免礼,起身吧。”云离缓声开口。 锦偲应声抬头,然在触及到云离的面貌之时,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 “阿,阿离姐姐?”锦偲惊呼出声。 “大胆!”阿南从旁低斥道。 锦偲一惊,连忙跪倒在地,“奴婢冒失,望娘娘恕罪。” 云离眸色深沉,却是看不出情绪。 “阿南,别吓着人家小丫头,锦偲姑娘可是将本宫认作别人了?无妨,时辰不早,别让九王叔久等了。”云离淡淡说道。 锦偲心里惊疑不定,但仍是惶惶不安地起身,掀开帘子迎着云离上马车。 她时不时悄然打量着云离,总不相信这世上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人。 只是她是云妃娘娘,又怎么可能是曾经的九王妃呢? 锦偲百思不得其解,更疑惑她一个伙房打杂的低等下婢,缘何会被王爷选中来伺候云妃娘娘。 马车一路驶出南翎王城,与容洵的马车在城外会合之后,一行人便径直朝着王陵而去。 王陵在山上,连着下了三天的雨,山路泥泞不堪,是以车队走的很慢。 云离掀开帘子,瞧见这一次去的人不少,还有几个她觉得眼熟的朝臣。 但在这些人里,她并未见到离涯。 云离不知容洵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大抵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更何况,懿儿还在。 不知什么时候,天又开始飘起了雨。 这个时节就是这样,阴沉的天气和动不动落下的雨,让人也跟着心生出烦躁之感。 云离掀开帘子,瞧见锦偲被细雨淋的浑身湿漉漉的,又踩着泥泞的山路,裙摆湿了一大截,十分狼狈。 她皱了皱眉头,说道:“山路不好走,你别拖了后腿浪费时间,上马车来吧。” 锦偲闻声一怔,似是有些踟躇。 不过最终还是应了一声,上了马车。 她坐在马车一角,显得有些惴惴不安。 云离递给她一块丝帕,“擦擦把。” 锦偲诚惶诚恐,连忙道:“谢娘娘。” “你做什么这么害怕?我母妃又不会吃了你。”懿儿盯着锦偲,觉得甚是滑稽,忍不住出声调侃道。 “回懿公子,奴,奴婢没有。”锦偲连声道。 懿儿忍不住轻笑出声,他拉了拉云离的袖子,笑道:“母妃,这个丫头真有意思,要不让九爷爷赐给懿儿吧。” 云离挑眉,懿儿才不过五岁,就懂的跟她要人了? 算了算,锦偲也该有十八岁了吧。 当年与她一起从训奴府里出来,去到九王府。 因着她,锦偲大抵吃了不少的苦。 她也曾担心过锦偲会不会因为她而受到容洵的杀害,可她最终还是没能将她带离。 眼下看她安好,但若就这么将她从容洵那里要了来,又怕会有不妥。 “懿儿小小年纪就想着要女人了?”云离收敛心神,点了点懿儿的脑门,打趣道。 懿儿抬眸,扬起下巴道:“母妃你想的太不单纯了。” 云离失笑,“人小鬼大。” 锦偲忽然跪倒在地,不算宽敞的马车里顿时显得局促起来。 云离眉头蹙起,却闻锦偲恳切道:“锦偲愿意伺候娘娘和懿公子,若能伺候娘娘和懿公子,锦偲做牛做马都愿意。” “怎么?你在九王府过的不好?”云离淡淡询问道。 锦偲紧抿着嘴,迟疑很久才道:“奴婢不敢说过的不好,只是,相比在九王府当差,奴婢更想要伺候娘娘和懿公子。” 人往高处爬,总是不错。 锦偲有这种觉悟,倒让云离深感意外。 她从来都是个心思单纯之人,又向来不争,若非九王府受了苦,怕也不会如此。 云离叹了口气,“既是如此,那本宫过后便跟九王爷将你要了。” 锦偲闻言一喜,连忙磕头谢恩。 抵达王陵的时候几近晌午,天色阴沉如墨,黑云压的很低。 雨下的更大了些,锦偲拿着伞先下了马车,又接着懿儿下马车。 云离钻出马车的时候,瞧见的是容洵撑着伞站在马车边。 一袭紫色的宽袍,袍边被泥水打湿了,深色一片。 他嘴角挂着一抹浅淡的笑,对着云离道:“云妃别淋湿了,这伞,还是云妃给本王的。” “这种事哪里需要九王爷亲自来,让微臣来给云妃娘娘撑伞就是。”一道低沉的嗓音从旁响起。 只见离涯撑着一把紫竹伞,沉步而来,停在了容洵的身侧。 离涯竟然在?云离不知为何忽然松了口气。 她微微一笑,“那就有劳国师大人了。” 说着下了马车,径直走进了离涯的伞下。 容洵倒也不怒,依旧挂着笑,说道:“时辰不早,走吧。” 守陵人换了一个,云离犹然记得当初那位老人,只可惜…… “拜见九王爷,云妃娘娘,懿公子,按照南翎祖制,这王陵只能王族之人进入。”守陵人俯首道。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这就意味着只能容洵带着懿儿进到王陵祭奠容沉。 要让懿儿与容洵单独相处,云离倒是很不放心。 “懿儿,随九爷爷进去为你父王上炷香。”容洵的声音淡淡传来。 云离侧目,心下计较着,然而这些个朝臣守着,容洵虽明面上不会做什么。 但也保不齐暗地里会不会对懿儿做什么。 她蹲下身子环抱住懿儿,低声嘱咐道:“懿儿,袖间的东西小心放好,以防万一。” 云离的声音很轻,外人看来她不过只是在给懿儿整理衣袍罢了。 懿儿乖巧点头,他心里明白母妃的担忧。 容洵伸出手,懿儿伸出小手拉住,随着容洵转身走进了王陵之中。 云离看着一大一小进去的背影,一颗心渐渐开始不安起来。 身后有些议论纷纷,虽是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或多或少传入了云离的耳畔。 “竟然真的是云妃,她居然假死瞒过了所有人。 “是啊,这一次回来估计就是觊觎着太妃之位,到底是不是先王为了她安危送出宫的还说不准,现在有国师为她撑腰,不知道会掀起什么风浪……” “你别说,可不止国师大人,连太师大人都向着这位云妃娘娘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天降异象 身后朝臣的话让云离微微侧目。 他们口中的太师,莫非就是容沉的老师,那个曾为了废除她而不惜与容沉起冲突的萧太师? 他也是萧敏芝的爷爷,如今竟会向着她? 云离心下疑惑,视线却是落在离涯的身上。 离涯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议论,“你别多想,这一次只能仰仗萧太师,才能顺理成章地将你带回来,他虽是个老顽固,但也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他所考虑的,只有南翎的江山社稷。” 云离豁然开朗,当初萧太师会那么反对她,也不过是怕她祸及江山罢了。 如今唯有答应让她光明正大地回来,懿儿才能即位。 就算是逼不得已,萧太师也得向着她。 虽说萧太师明里向着她,指不定心里对她早就恨死了吧。 对于人心,若非是一起出生入死过,云离绝不会轻易相信。 世态炎凉,不过都是为了利益彼此利用罢了。 云离冲着离涯微微一笑,算是明白了他的话。 忽而间,王陵之后的山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山林之间雨雾之下顿时飞出一群鸟,冲天而起,四散奔逃。 这声巨响震的地都在晃,巨响过后,便是一片诡异的宁静。 云离揉了揉被巨响震的微微生疼的耳朵,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样的动静,倒像是炸山。 “来人,派一支小队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离涯出声道。 话音落下,便有一人带着数十人朝着后山跑去。 云离的一颗心忽然有些莫名的心慌。 而此时,她余光撇及容洵独身一人自王陵之中缓步而出。 她心里咯噔一下,上前一步道:“懿儿呢?” “懿儿说要单独与他父王说说话,本王便先出来了。”容洵淡淡道。 云离不信他的话,越过容洵便要往王陵里去。 谁知还没进去就被守陵人拦住了脚步。 “云妃娘娘请留步,王陵不允许外族人乱闯,请娘娘恕罪。”守陵人面无表情道。 “让本宫进去。”云离脸色有些难看,耐着性子道。 容洵墨黑的眼底带着一丝高深莫测,只是淡漠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云离。 离涯心里有一丝不祥之感,可若云离当着众臣的面与守陵人起冲突,闯进王陵,只怕会生出变故。 他急忙上前一步,沉声道:“娘娘,稍安勿躁。” 云离斜睨了离涯一眼,目光冷淡,“懿儿还在里面。” 他知道云离担心懿儿遭容洵毒手,是以才会这么不顾后果。 只是眼下里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她绝不能冲动行事。 离涯拧眉,却见云离不管不顾推开守陵人,“给本宫让开。” 说罢径直朝着王陵之中跑了进去。 身后众臣顿时面面相觑,对于云离如此霸道的做法纷纷不敢恭维。 云离心里担心懿儿,便也不去顾忌她这么做是否不妥。 也没有细想为什么一场祭奠,明明外人不可入内,却偏偏来了这么多朝臣。 她跑进王陵之中,里面燃着香烛,又长久不通风,空气十分浑浊。 一进去,便仿佛憋了口气,心口一阵发闷。 穿过冗长的甬道,云离疾步而行,来到了一处墓室。 只见懿儿靠在一处棺椁前,闭着眼睛。 云离心下一沉,快步来到懿儿身边,伸手探上了他的脉搏。 “母,母妃?”懿儿的声音忽然响起。 云离那颗紧绷的神经这才陡然松了开来,懿儿没事…… “你为什么睡在这?”冷静下来之后的云离赫然惊觉事情有些不对。 “不知道啊,懿儿为父王上了炷香,之后就忽然觉得很困,就睡着了,咦,九爷爷呢?母妃你怎么进来了?”懿儿的小脸之上落满了疑惑之色。 云离吸了吸鼻子,视线落在那炷香上,果然闻见了一丝丝迷药的味道。 那迷药几不可闻,也怕只有懿儿这样的小孩子,才会着了道。 眼下的情况加上懿儿的话让云离豁然明白,这一切都是容洵的算计。 云离面色深沉,她因着担心懿儿的安危冲进了这个外人不能进入的王陵。 只怕那些迂腐的朝臣必将会对她意见满满了。 容洵这么做,就是想让她引起朝臣不满吧。 然事已至此,她就算是想挽回也没办法了。 云离抱起懿儿,缓步朝着王陵外走去。 离涯见云离抱着懿儿安然无恙的出来,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却是眉头紧锁起来。 云离的视线落在容洵的身上,狭长的凤眸间带着一丝森冷。 容洵触及那道目光,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云妃是在担心什么?莫不是害怕本王对懿儿图谋不轨?”容洵冷不丁道。 云离深吸了口气,嘴角轻轻一扯,“懿儿年纪小,王陵里都是南翎先祖,本宫只是怕懿儿冲撞了先祖,适才不得已进去将懿儿带出来,本宫作为先王的妃子,便就是王族之人,先祖定不会怪罪于本宫,九王叔觉得呢?” 容洵微微挑眉,不可置否。 “国师大人,不好了……”一个侍卫匆匆而来,身上带着泥,来到离涯跟前急切道。 离涯眉头一蹙,“冒冒失失成何体统,说,出什么事了?” “后山天降异象,还请国师大人前去定夺。”侍卫郑重说道。 天降异象? 离涯脸色一变,当即随同侍卫冒雨朝后山而去。 各位朝臣面面相觑,一时却是不知跟上去还是不跟上去,纷纷将视线落在了容洵的身上。 容洵环顾一圈,淡淡道:“天降异象?倒是有些意思,诸位都是南翎朝臣,自然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就随同本王去一探究竟吧。” 说罢就转身朝着后山而去。 旁边的侍卫连忙为容洵撑伞。 “母妃,懿儿也想去看看。”懿儿拉了拉云离的袖子,说道。 她倒也想去看看这一声巨响,到底是什么异象。 见云离答应,懿儿冲着站在外面的锦偲招了招手,又拉上云离,朝着后山走去。 后山山路上堆满了零碎的山石,几乎将路给堵了。 但碍于异象委实太吸引人,所有人都坚持着往山上而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们抵达了山腰。 那巨响,便是从这山腰处发出的。 云离见锦偲牵着懿儿,便安心将视线朝那边望去。 只见侍卫围了一圈,离涯站在里面,脸色却是难看至极。 第五百五十三章:妖妃现,南翎亡 朝臣们纷纷探着头朝里看去,随后各个脸上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有几个的目光还似有意无意地朝云离这边瞥来。 云离心下疑惑,缓步上前。 众臣与侍卫纷纷让路。 前面之景顿时映入云离眼帘。 那里有一巨大的坑洞,四周满是被炸裂的山石和烂泥,狼藉一片。 而此时,那洞中横着一块石碑。 若只是一块石碑也就罢了,偏偏这石碑之上竟然有字。 六个血红的大字——妖妃现,南翎亡。 云离墨黑的眼底闪过一丝肃杀的冷意。 四周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分明就是将她与这石碑联系到了一起。 雨越下越大,四周的水雾也愈发浓重起来。 “这座山世代守着南翎王陵,如今山裂现出异象,分明就是意有所指,难道是……” 一个大臣冷不丁开口道,说着又将目光落在了一侧面露凝重的离涯身上。 离涯神色凝重,紧紧盯着那石碑出神。 这世上纵有许多无法解释之事,可眼前这一件,却未免来的太过巧合。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这根本就是针对云离来的。 但是这些食古不化的朝臣,又岂会去想太多? 他们只会被眼前之景所迷惑,不去考虑或者不想去考虑这背后又代表了什么。 离涯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瞥向容洵。 只见容洵站在一侧,眼底幽黑一片,看不出情绪。 而站在山坑旁的云离,那凤眸间也满是深邃,不时四下环顾,仿佛在寻找什么。 离涯沉了沉心绪,开口道:“这是不是异象还说不准,来人,将石碑妥善带回去,将此处封起来,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靠近。” “国师大人的意思是……这异象,难道是人为的不成?”容洵低沉道。 离涯看向容洵,似乎听出了话语间的一丝深意。 他不卑不亢地回道:“这石碑所言太严重,又关乎南翎存亡,万不可草率,九王爷觉得呢?” 容洵微微颔首,不可置否。 “这种事,本就该由国师大人负责,那就交给国师大人去查吧,都散了吧。”容洵淡然道。 其实有时候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件事情带来的结果是什么。 此时此地,异象突现,不论是有人搞鬼还是别的,在场的人都是亲眼瞧见了的。 这样明显的指控,直接指向的只有云离。 也因此会让朝臣对云离产生更多的顾忌,让云离百口莫辩。 云离忍不住自嘲一笑,才回来,就有这么多好戏等着她,可真是瞧得起她。 这眼前的一切,根本就是有人搞鬼,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异象? 至于是谁,云离就算是用手指头也能轻易想到。 容洵就那么担心她成为这南翎太妃? 亦或是把自己除了,他才能顺理成章地成为摄政王,辅佐懿儿登基。 他想的太美,她如何能如了他的意。 朝臣接二连三下了山。 云离站在原地没有动,视线落在一块山石之后。 “阿离……”离涯心有疑虑,低唤出声。 “不用查了,这是有人故意设计的,真相不重要,重要的,他的目的达到了。”云离蹲下身子,捏起一块没有被雨水浸湿的土,凑到鼻尖闻了闻。 还真是火药。 这世上,竟然有火药。 “这是什么?”离涯看着云离手中之物,疑惑出声。 “以我所知,这是火药,你没见过?”云离奇怪道。 “火药?”离涯皱眉。 便闻云离接着道:“一点火就能爆炸,足够量的火药,要在这山上炸个洞出来轻而易举。” “是火硝!”离涯幡然醒悟。 云离旋即恍然,火硝是制作火药的原料,这里面还有硫磺和木炭的成分,但是他们只将它唤作火硝。 “罢了,不用查也知道这一定是容洵搞的鬼,今日来王陵也是他一手策划的,之前我不顾反对擅闯王陵,加上这所谓的异象,看来要让群臣答应我坐上太妃之位应该比登天还难了。”云离轻嗤一声道。 离涯也是面露难色,“不论如何,懿儿登基的日子已经定了,届时太师会宣读诏书,你是懿儿生母,就该是太妃。” 云离没有接话,若是这么轻而易举,便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她千方百计想护着懿儿,而容洵,没能成功登上帝位,就将主意打到了懿儿身上。 朝下望,王陵笼在雨雾之中,朦胧而看不真切。 她转身朝山下走去。 懿儿由锦偲牵着,走在她的前头。 云离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那些未知,却一时没有注意脚下。 一脚踩上一块碎石,身子一个不稳朝后倒去。 跟在云离身后的离涯一惊,连忙伸手去扶。 不成想却被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抢了先。 那侍卫几乎是下意识地环住了云离的腰际,稳住了她的身子。 云离心下一惊,当触及到近在咫尺的男子,顿时重重一愣。 “是你!”她凝眉出声。 眼前的男子不是别人,竟是燕泫。 燕泫穿着侍卫服,那张清俊的脸上神色寡淡。 他扶起云离退到一旁,没有接话。 “没事吧?”离涯来到云离身侧,关心道。 却见云离看着那侍卫,便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显然也深感意外。 云离沉思片刻,对着离涯吩咐了一句。 离涯眉头深锁,似是不太明白云离意欲何为,然还是点头应了去。 下了山,云离见一辆辆马车已经朝山下而去。 唯独剩下容洵与她的。 云离撇及站在懿儿身旁的锦偲,想了想还是朝着容洵所在的马车踱步走去。 “九王叔,侄媳有一事相求。”云离朝着马车内道。 帘子被掀开,露出容洵那张冷峻的脸,似笑非笑,仿佛早就知道云离会来找他。 “云妃有何事?”他低沉开口。 “侄媳想请九王叔卖个面子,将那锦偲丫头赐给侄媳,懿儿喜欢她,想着要她伺候。”云离直言不讳。 容洵嘴角含笑,欣然应允。 这么轻易的答应,倒是让云离有些意外。 锦偲知道自己被赐给了懿儿,顿时开心的合不拢嘴,千恩万谢之后才算过去。 回到华清宫,云离让锦偲带着懿儿去收拾收拾,而她则是坐在软塌之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第五百五十四章:你欠我的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离涯应约而来。 云离抬眸,视线越过离涯,落在他身后跟着的侍卫身上。 “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离涯沉声道。 云离点了点头,“有劳了,你先回去吧,登基大典在即,有些事情,还需要你筹备。” 离涯闻言眉头微微蹙起,却是不放心云离与燕泫单独相处。 但见云离坚持,他便也不好说什么。 正如云离所言,登基大典在即,今日又突然出了异象这件事。 还有许多事,需要他去善后安排。 离涯回身,深深看了燕泫一眼,眼底似乎还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千万别轻举妄动,这里是王宫,你该清楚你若做出什么事来,只会搭上自己。”离涯低声警告。 燕泫没有回话,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直到离涯离开,云离才起身来到燕泫跟前。 “你的伤,好全了?” 这第一句话,却是让燕泫愣了一瞬 没想到,她不是质问他为何会出现在禁卫军中,而是问他的伤势。 燕泫原本寒凉的脸色渐渐柔和了下来,他望着云离,狭长的眼底竟然带着一丝莫名之色。 “我的伤不碍事,为什么不问我为何来此?”燕泫清冷开口。 熟悉的嗓音让云离一阵失神。 每每听到他的声音,她便总是忍不住想起生死不明的容沉。 云离收敛心神,淡淡道:“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我报仇?” 燕泫忽的就怒了,他一把抓住云离的手臂,“我说过,只要你告诉我是谁害死了童村所有人,我就不会找你寻仇,你为什么就是不说?你不说,我便只能自己调查。” 手臂隐隐的痛意让云离微微皱起了眉头,不悦道:“你弄痛我了。” 燕泫恍然回神,连忙松开手,脸色却是沉着。 那生气的样子,让云离啼笑皆非。 “不告诉你只是不想你送死,没想到你还真的就不怕死。”云离凉凉说道。 这样的理由,却是让燕泫找不到责怪云离的理由。 那一瞬,心底那股莫名的情愫渐渐升腾而起,几乎将他毁灭。 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无时无刻想起她。 尤其是在他怀中时,她的软弱格外让人怜惜心疼。 这种莫名的心绪折腾着他,终是忍不住混入禁卫军,想要找到她。 哪怕只是看上一眼,就也心满意足。 寻仇是假,找她,才是真。 王陵之外,他看的真真切切。 那些大臣对她的敌意,包括那个九王爷,每个人都对她不怀好意。 这样的境况,她却偏偏毫不在乎,坚韧的让人心疼。 燕泫明白,她所有的隐忍和无言的抵抗,皆是为了她的儿子,那个即将登基的懿公子。 “那你愿意告诉我了吗?”燕泫沉沉道。 云离看着燕泫,触及到他眼底的正色,终于还是坦白道:“是九王爷容洵,满意了?” “现在又如何?你去刺杀他?就凭你,你觉得你能杀的了他?”云离毫不吝啬自己的嘲讽,每一句都直击燕泫的心扉。 然燕泫却并未有过多的反应,只是说了句让云离大跌眼镜的话。 他说:“我留在这里,伺机而动,这是你欠我的。” 她欠他的…… 是啊,她云离总不想欠别人,却偏偏总是在不经意间欠下太多债。 童村百姓因她而死,燕泫要寻仇,无可厚非。 她不仅欠燕泫,也欠下了童村百姓的命。 “好,从今起,你就在我身边待着,当好你的侍卫,你觉得时机成熟了,你想走,随时可以走。”云离坦然道。 四目相对,同样深邃的眸子,彼此都看不透对方的情绪。 “娘娘,甘泉宫的萧妃娘娘来了。”阿南站在寝殿门口,对着云离说道。 云离点了点头,“去请她进来。” 说罢看向燕泫,道:“你自己在华清宫里走走,熟悉熟悉环境,顺便找个和你心意的住处,在我这,不需要太讲规矩。” 燕泫心下一怔,他清楚她的脾性,却没想到如此不拘小节。 他应了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方巧,萧敏芝款步而入,视线在燕泫的身上一撇而过,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敏芝见过姐姐。”萧敏芝收敛心神,来到云离跟前福身行礼。 云离连忙扶起萧敏芝,“与我,你无须多礼。” 萧敏芝抿嘴一笑,望着云离的眼中带着几分久违的释然之色。 “当初一别,不成想姐姐竟然做的那么决绝,索性,你还是回来了。”萧敏芝感叹道。 当初那件事知道真相的人只有她们二人,就连容沉,都被瞒在鼓里。 虽说事情过了这么久,可萧敏芝当初是真真切切帮了她的。 这一份情,云离自然记着。 她如今提及,云离便也顺势说道:“当初若非有萧妃相助,我也不能那么顺利地出宫,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要回来。” 萧敏芝叹了口气,“只可惜……陛下他。” 说话之间,她的眼眶微微泛红,氤氲出一片浅浅的水雾。 看在云离眼中,忽然就生出了一丝莫名之感。 她倏的意识到,萧敏芝是爱着容沉的,她的感伤和思念,全然落进了她的眼里。 是啊,容沉那么优秀的一个人,萧敏芝是他的后妃,又如何能不爱他。 云离张了张嘴,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谁也不比谁好过,她的痛又有谁人知晓? 云离鼻尖有些酸涩,可那脸上却仍是沉静一片,冷漠的让人倍感疏离。 萧敏芝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湿润,扯开一抹苦涩的笑,道:“瞧我,过了这些年,竟也变得扭捏感伤了,忘了正事,姐姐初回王宫,这华清宫里没个伺候的人总不像样,我安排了些人过来伺候,望姐姐不要嫌弃。” “怎么会,这后宫被萧妃打理的井井有条,陛下在天有灵,相信也是深感安慰。”云离缓声说道。 “姐姐回来了,懿儿马上就要登基了,这后宫之事,便也不该由敏芝处理了。”萧敏芝淡淡道。 说着又话锋一转,询问出声,“怎么不见懿儿?” “萧母妃!”话音刚落,懿儿的声音就自殿外响起。 萧敏芝眸色一亮,回身望去。 她蹲下身子环抱住懿儿,柔声道:“几年不见,懿儿都长这么大了。” “萧母妃却还是原来的模样,一样好看。”懿儿甜甜道。 萧敏芝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啼笑皆非道:“你呀,这小嘴怎么变得这么甜了。” 一旁的云离闻言也是面露出几分无奈,懿儿这小子,怎么越来越像她没个正行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暧昧 萧敏芝与懿儿腻歪了会之后又安排了那些个太监宫娥入华清宫伺候。 待一切妥当之后便离开了。 她甚至都不曾在云离面前提过一丝一毫关于太妃之事。 虽说懿儿即位,太妃绝不会只有她一人,可是真正能够统辖后宫和辅佐懿儿的人却只能有一个。 萧敏芝虽明面上不争,可云离却不得不防范。 于她来说,萧敏芝确是在南翎后宫之中最大的对手。 经过这些年,她是不是还与曾经一般,谁也说不好。 前一刻还安静的华清宫,在过后便热闹了起来。 太监宫娥在各处收拾着,这些人,大多都是曾经在华清宫里伺候过的。 有些对于能重回此处是庆幸的,云离从来不是一个有架子的人,于下人更是十分随意。 但也有些因着外面或多或少的传闻,对这华清宫心存忌讳,如今被指派到这里,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关于那异象之事不日就传遍了整个南翎王城,众人议论纷纷。 那矛头,自然是指向才回王宫的云离。 饶是如此,云离却是十分淡然,对于这些流言蜚语直接选择无视。 这一日,接连下了几天的雨总算停了。 雨过天晴,风和日丽。 一场春雨后,华清宫后桃林里的桃花满树盛开,绮丽绚烂。 绯红的花瓣落满枝头,空气中满是桃花的清新香气。 云离沿着回廊不知不觉来到了桃林,却闻见一声声敲打的笃笃声。 她面露疑惑,穿过万千绯色,来到了那座木屋前。 只见燕泫站在木屋顶上,正在修补屋顶。 阳光映着他修长的身形,他的姿态与动作。 与脑海之中曾经的画面重叠起来。 云离几乎以为容沉回来了。 那一身黑衣如墨,衬着一双墨染的眸子,只一眼,就将云离的心神给攫住了。 “你怎么来了?” 看似平常的询问,却如同相识多年,毫无隔阂。 “你在做什么?”云离沉了沉浮躁的心绪,询问出声。 “屋顶破了,修一下,我喜欢这里,就住这木屋里。”燕泫站起身,很是随意道。 云离闻言眉头微蹙,刚欲开口,却闻燕泫接着道:“这是你说的,找个我顺眼的住处,在你这华清宫里,唯有此处才得我心。” 一句话,硬生生将云离堵的哑口无言。 她耸了耸肩,只得道:“你随意。” 燕泫见状沉思片刻,自梯子上爬下,来到了云离的跟前。 他袖子挽在半臂,额间还带着细密的汗水,一靠近,便能闻见身上若有若无的阳光气息。 “做你的贴身侍卫,需要做些什么?”燕泫擦了擦额间的汗,出声问道。 云离抬眸,对上燕泫墨染的眸子,淡淡道:“不需要你做什么,你随意。” 燕泫眉头一挑,微微俯身凑近云离,“那我也有月俸吗?” 云离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才道:“你若要,自然有,不过,你到底是来寻仇的,还是借着寻仇名义故意赖在这里找活计的?” 燕泫忽的笑了,眉眼微弯,让云离心神一阵恍惚。 这张完全不同的脸,为什么连一颦一笑都能和容沉那般相似。 “若我两者皆是,你会赶我走吗?”燕泫笑道。 云离抿了抿嘴,她不会。 不管是因为欠着他,还是因为他与容沉的相似。 让燕泫留在身边,她总有种容沉还在她身边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云离留恋,也不想去打破。 云离抬头,刚想开口,却见屋顶上有一木锤子滑落而下,直直朝着燕泫的头顶砸去。 “小心!”云离连忙伸手拉上燕泫。 燕泫一个不留神被云离扯着朝前倒去。 他下意识地张开双手抱住了云离。 云离重心不稳,两人一并摔倒在地。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两人同时一怔。 四目相对,眼中的彼此是那么清晰。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结,燕泫望着云离,那一刹那,他几乎难以压制心底的悸动之感。 就好像曾几何时,他们也曾如此亲密无间。 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燕泫眼底带着炙热,欺身而下。 直到唇上传来温软的触感,辗转厮磨,云离才陡然清醒过来。 如同被雷直击心海,惊心动魄。 她双目圆瞪,一呼一吸之间,熟稔的气息,就连这qin吻的方式,都宛若同一人。 云离恍惚间就像是看到了容沉,意识再一次被侵蚀殆尽。 她伸手环上燕泫的脖子,无意识地回应起来。 春风乍起,绯色花瓣翩翩飞落,笼上反复纠缠的两人。 云离沉寂许久的身体被撩拨着渐渐复苏。 意乱qing迷中,她的后背陡然一片凉意。 那一刻,云离才彻底恢复神智,才意识到彼此衣衫半褪,他们竟然荒唐至此。 云离推开燕泫,见他墨染的眸子里堆满了炽烈之色。 宽袍滑落,露出完美的锁骨和那精瘦的胸膛。 她收回目光,迅速穿好裙衫,脸上的绯红之色也渐渐退去,转而显得有些苍白。 云离再没有多看燕泫一眼,转身迅速离开。 而燕泫坐在原地,他单脚蜷起,靠上身后的桃树,看着云离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落满了笑意。 他伸手拾起一朵桃花,轻轻一吹,看着桃花在空中飞旋而后落地。 感觉是欺骗不了人的,她对自己有感觉。 思及至此,燕泫唇边更是漾出了一抹柔和的笑。 是夜,云离窝在浴桶中,任由温热的水将自己包裹。 白天的荒唐让她至今都难以忘怀。 她竟然会对一个才相识不久的男子产生异样的情愫。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这种莫名的感觉让她倍感烦躁。 云离整个人埋首在水中,直到胸腔传来窒息之感才露出水面。 露出水面的一瞬间,她忽的察觉到周围有一丝异样。 屏风之后似有一道人影一晃而过。 云离眸色一凛。 下一刻,寝殿的大门随着吱呀一声被推开。 而后便是一道打斗之声传来。 她迅速起身披上薄衫,又从一旁抽出短刀朝外走去。 只见燕泫正与一黑衣人缠斗在一起,招式似乎有些进步,但仍是显得杂乱无章。 云离毫不迟疑,当即扬刀袭上那黑衣人。 第五百五十六章:他的身份 寝殿之中刀光剑影。 黑衣人招招狠厉,似乎想要置云离于死地。 云离神色冷然,手中短刀寒芒微闪,迎上黑衣人也丝毫不留手。 燕泫被退出战圈,站到了一旁。 他眉头紧锁,盯着云离薄衫飞舞,浑身湿漉漉地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一头乌发随着身形翻转而舒卷飞舞,却是带着巾帼不让须眉之势。 哧。 只见眼前喷出一道血雾,黑衣人被云离手中短刀抹了脖子。 他双手捂着脖子摔倒在地,片刻之后便没了声息。 云离凝眉望着眼前的黑衣人,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暖意。 她回身,却见燕泫拿着一件披风披到了她的身上。 云离这才意识到她刚从浴桶出来,浑身湿淋淋的,薄衫贴在身上,十分暧昧。 “多谢。”云离吸了口气,缓声道。 “我是你的贴身侍卫,对付这人,需要你亲自出手吗?”燕泫话语间带着几分不满。 云离微微一愣,随后忍不住轻笑出声,调侃道:“就你那杂乱无章的打法,说不定还要我救你。” 燕泫眉头蹙起,却是面露出几分无奈之色。 云离见状询问道:“看你的招式都不错,为什么这打法看起来这么别扭?” 燕泫薄唇轻抿,他曾重伤过,过后便忘记了许多事情。 这些武功招式勉强记得,但要说能将它们连贯起来,尚需要时间去回忆。 “我忘记了许多事,能记着这些不错了。”燕泫望着云离,话语间带着几分失落。 云离心下一怔,失忆了? “忘记事情倒也不是坏事,从头再来未免不是一件好事。”云离缓缓道。 燕泫盯着云离,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情绪。 只可惜,云离神色寡淡,仿若刚才那带着些许伤感的话语并非出自她口。 “这尸体?”燕泫扯开话题,询问道。 “你让阿南叫人来处理掉吧。”云离淡漠回道。 “不用调查是谁派来的?”燕泫心下疑惑。 然云离对于这种刺杀早已习以为常,在这王城之中要杀她的人还能有谁? 再说,这种刺客,身上又岂会留下证据。 云离摇了摇头,“不必了。” 说着就转身朝着屏风后走去。 就在这时,燕泫眼前倏地闪过一道冷光。 “小心。”他急忙上前,一把扯过云离将她搂进了怀里。 云离心下一窒,只闻身后的燕泫闷哼了一声,双手却是牢牢地锁住了自己。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 云离顾不得其他,回身抱住燕泫,只见燕泫后背插着一支短箭。 箭头已经完全没入了后背之中,腥红的血浸湿了宽袍,触目惊心。 燕泫冲着云离无奈一笑,“幸好……” 幸好? 云离张了张嘴,却见燕泫脸色苍白,一下子昏了过去。 “燕泫!”云离低喝出声。 门被推开,阿南带着禁卫军冲入屋内。 “娘娘!” “人可抓到了?”云离神色肃杀,冷声道。 “抓到了,就在外面。”阿南视线扫过昏迷的燕泫,沉声说道。 “把他关起来,等我亲自审问,帮我把燕泫抬到床上,叫锦偲过来伺候,你去守着懿儿,派人在华清宫外巡逻,任何人都不得出入。”云离一字一句道。 阿南领命,退出了寝殿。 锦偲不多时便匆匆赶了过来,见到殿内之景吓了一跳。 “别愣着,去把我的药箱拿过来。”云离斜睨了锦偲一眼,催促道。 锦偲连忙去找药箱,又按着吩咐打来了热水。 云离小心翼翼地褪下燕泫的宽袍,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后背。 那枚短箭就在后心处,若再偏上一分,只怕燕泫的小命就交代在这了。 她拿着丝帕将短箭四周的血擦尽,这才咬了咬牙伸手握住了短箭。 不知为何,饶是见惯了血腥的场面。 也曾医治过不少这样的伤,可面对眼前的燕泫,她的一颗心却忽然微微颤抖。 心底竟生出了几分害怕之感。 “娘娘?”锦偲见云离抓着短箭没有动作,不由得出声唤道。 云离回过神来,她深吸了口气,手中猛地施力,短箭顿时被拔出,鲜血随之涌出。 她丢下短箭,迅速为燕泫止血。 余光所及,是燕泫惨白的脸色和紧锁的眉头。 待将伤口处理好,云离的额间已经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她探上燕泫的脉搏,却是紧紧皱起了眉头。 怎么会这样? 云离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地探着燕泫的脉搏。 一次又一次,那脸色却是从苍白到狂喜,和不敢置信。 若说第一次是探错,那么反复之下,她探错脉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当初在风华山,她救他,却不曾察觉到在燕泫的脉搏之下,竟然隐藏着一条格外特殊的脉搏。 这条脉搏,唯有曾经历生死,中过奇毒,才会显现。 而很显然,这世上有这脉搏的人,云离只知道一人,那就是容沉。 当初容沉身中奇毒,毒解之后,这脉搏便出现了,但却是时有时无。 而今在燕泫的身上探到这脉搏,这让云离如何不狂喜? 眼前的燕泫,根本就是容沉。 可是狂喜过后,云离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记得离涯说过燕泫不像是易容,若是易容,便定能被他看穿。 燕泫说他忘记了许多事情,那便极有可能失忆了,所以他不记得她,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看来,她得好好让人查查燕泫出现在童村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云离盯着燕泫,墨黑的眼底带着深切的留恋。 她终是明白,为什么会对燕泫产生异样的情愫。 她爱的,从来都是容沉。 感觉,向来不会骗人。 云离伸手握住燕泫冰凉的手,她有多愚钝,才会到如今才认出他就是容沉。 锦偲诧异地看着云离,眼底闪过一丝莫名。 “锦偲,按着我的方子去太医院抓药回来煎,记着,千万别透露华清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云离沉肃开口。 锦偲一边收拾,一边应了一声。 她深深看了床榻上的燕泫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第五百五十七章:你在心疼我 夜色深沉。 燕泫转醒之际,瞧见的是趴在床榻边睡着的云离。 她的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如瀑直坠。 身上还披着之前他给她披上的披风,裙衫早已干透。 她守在这里多久?竟然连裙衫都没有换。 燕泫侧躺着,视线刚好落在云离睡着的容颜之上。 如蝉翼地双睫微微煽动着,睡的似乎并不安稳。 她的手还抓着自己的手,掌心的温热让燕泫一颗心忽的漏了一拍。 后背隐隐的痛意让他知道眼前的一切并非做梦。 燕泫薄唇抿出一道浅淡的弧度,小心翼翼起身,拿过薄毯盖上云离。 不过轻微的动作,却仍是将云离给惊醒了。 她睁开眼,墨瞳之中映出燕泫微微怔神的模样。 云离眉头一皱,“醒了?怎么起来了?快躺下。” 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不由分说地抓住燕泫的两肩,将他按倒在床上。 燕泫挑眉,总觉得现在的云离与之前那般冷漠的云离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云离瞧了眼燃着的烛火,打了个哈欠,帮燕泫盖好锦被,说道:“既然醒了就说明在好转了,眼下还早,你好好休息。” 说着就欲转身离开。 手腕却是忽而一重,云离回身,对上燕泫深邃的眸子。 “怎么了?” “怎么了?”燕泫重复了一遍,挑眉道,“你留你的侍卫堂而皇之睡在你的寝殿,你的床榻上,若是传了出去,你这个云妃娘娘还要不要声誉了?” 云离看着燕泫,见他面带正色,脸上流露的,是真切地在关心自己。 她一心想着救他,并未去考虑太多。 更何况,当时去搬动他对他的伤势不利,如今也一样。 这箭伤可大可小,起码今日之后的三天都最好不要下床。 云离不以为然道:“这是我的寝殿,我想留谁就留谁,你睡你的,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燕泫一愣,没想到云离竟然这般强势。 只是她不考虑自己,他却不能任由她这么不管不顾。 “我还是回木屋去。”燕泫坚持道,说着便起身下床。 云离眉头一皱,回身挡住燕泫起身之势,她欺身靠近燕泫,一手横在他的脖间。 “本宫是这华清宫的主人,而你是仆,你敢违抗本宫的命令?”云离摆起架子,凉凉出声。 她的气息近在咫尺,馨香扑面而来,让燕泫一阵晃神。 那一双深邃如墨的凤眸间,带着霸道,让人无法反驳。 燕泫忍不住嘴角抿出一抹弧度,淡笑道:“你在心疼我?” 云离眯了眯眸子,她当然心疼,谁让他是她最爱的人。 他的记忆,她一定会想方设法给他寻回来! 只是在他的记忆没有回来之前,她不能表现的太过刻意,与他太过亲昵。 所以云离并未回答燕泫的话,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加重语气道:“这是命令,该遵守就遵守,少废话。” 燕泫耸了耸肩,妥协道:“属下遵命。” 云离闻言这才松开了燕泫,见燕泫躺下之后去到了偏殿。 她靠在软塌之上浅眠,直到天亮才模模糊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经睡在了床榻之上,而燕泫,早已不见了踪影。 云离坐起身子,便闻见寝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锦偲匆匆而来,“娘娘,国师大人在外求见。” 她揉了揉微微生疼的脑袋,兴许是昨夜着凉了,身子有些不适。 云离没有理会,换了一身裙衫,让锦偲唤离涯进来。 离涯一进来,便是急急道:“听说昨夜华清宫闯入了刺客?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云离抿嘴一笑,对着离涯摊了摊手,“看,哪里像是受伤的样子?” “那锦偲夜半去太医院抓药,是怎么回事?”离涯一脸沉肃道。 “是燕泫,帮我挡了一箭。”云离收回手,解释道。 说起燕泫,云离倒是有些纠结要不要将他就是容沉的事实告诉离涯。 可若与离涯坦白,又怕事情还未坐实走露了风声于燕泫不利。 不过,燕泫的脸…… 云离看着离涯,见离涯眉头紧锁,“他这是欲擒故纵?阿离,他对你心存怨恨,你切莫因为对童村百姓的愧疚而对他过分纵容。” 离涯的话让云离笃定了不能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离涯。 只怕就算是说了,他也未必会信。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云离缓声说道。 “对了,昨夜的刺客抓着一人,眼下就关在华清宫里,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云离话锋一转,询问出声。 离涯眸色一沉,“王宫都能随便乱闯,这宫里必然有接应。” “去看看再说。”云离说着踱步朝外走去。 刺客被阿南关在距离桃林不远的一间柴房里。 由禁卫军严密守着。 禁卫军见云离前来,自觉地将柴房的门打开了。 刺客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估摸着怕他自尽,口中绑着布条。 脸上的黑布被扯落耷拉在脖间,此刻的他正瞪着眼睛,死死盯着云离。 云离却只是扫了那刺客一眼便将目光移开了。 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桌上放着的弓弩之上。 弓弩里还架着一支箭,锋利的尖刃寒芒闪烁。 云离踱步来到桌边,伸手拿起弓弩把玩起来。 这刺客故意等她与燕泫说话之际偷摸着放冷箭,甚至完全不顾及同伴的死活。 显然,他们就没打算活着离开华清宫。 她相信从这人嘴里绝对无法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留着他,不过只是为了想要给燕泫报一箭之仇罢了。 云离踱步来到刺客跟前,将上了弦的弓弩直对着那刺客。 果不其然,她甚至没能从刺客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胆怯,神色冷漠如常。 死士…… 云离嘴角邪邪一扯,他们,是死士。 不等离涯反应,只见云离迅速出手,朝着刺客的心口就是一箭。 离涯大惊,“你!” 利箭穿心,当即毙命。 云离冷漠地来到刺客身后,伸手猛地扯下男子的衣领。 顿时,一枚青色图腾映入眼帘。 离涯豁然开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第五百五十八章:推迟登基 “又是死士,九王爷倒真是不依不饶。”离涯拧眉道。 云离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都在意料之中罢了。 与其依靠流言蜚语和群臣来对她施加压力,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她来的迅速。 双管齐下,不管哪个先成功,于容洵终归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来人,把尸体给我处理好。”云离吩咐了一句,转身朝外走去。 离涯看了眼云离的背影,亦步亦趋。 “阿离,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了,你打算如何?”离涯沉声道。 云离脚步一顿,回身看向离涯,“明日?这么快?那些老臣们都是什么态度?” “本来有萧太师挺你,那些老臣不敢多言,可如今那异象一出,纵然已经查出是人为的,但是解释的效果不大,这些迂腐的老顽固对你十分不满啊,或者说是,对你心存畏惧,似乎想要拿祖制说事,拒绝你登上太妃之位。”离涯有些无奈说道。 云离瞥了离涯一眼,淡淡道:“这就有趣了。” “还有趣?你若不能执掌后宫,成为太妃之首,那这太妃之首的位子必然落入萧妃的手里,虽然萧妃乃太师的孙女,但是是敌是友尚不明确,你让懿儿怎么办?”离涯一脸沉肃。 云离抬手摸了摸鼻子,正思索间,只闻一声稚嫩的嗓音自后响起。 “如若母妃不能成为太妃之首,那本公子便不登基为王,爱谁谁去。” 云离与离涯同时回身望去,只见懿儿一身蓝袍,迈着步子站定在了他们的身前。 “懿儿,你这是……”离涯皱了皱眉头,询问出声。 “国师大人不是说那些老臣都是迂腐之人吗?若懿儿以王位为威胁,量他们也不敢不从。”懿儿扬了扬下巴,义正言辞道。 “可是……”离涯总觉得哪里不太得劲。 云离倒是忽然轻笑出声,“那看来我能不能做这个太妃之首,就要仰仗懿儿了。” “母妃放心,包在懿儿的身上。”懿儿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离涯闻言心下一愣,“阿离,你还真让懿儿去威胁朝臣?这……” “我自有分寸。”云离眼底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离涯却是不太放心,若懿儿还未登基就与朝臣产生嫌隙,更何况他年纪小,很多事显然无法自己做主。 但凡朝臣对懿儿产生一丝半点的想法,容洵必然会乘虚而入。 云离当然不会让懿儿冒这样的风险,她也不过只是顺着懿儿的意思姑且一说罢了。 不过在此前,云离望向离涯,说道:“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离涯面露疑惑,“你说。” “延迟登基大典。”云离沉声道。 “什么?”离涯心下一惊。 懿儿晚一日登基,便多一分风险。 云离这是怎么想的? “不行,风险太大,懿儿只有登基成了南翎王,这事情才能尘埃落定。”离涯否决道。 云离却是摇了摇头,“你以为懿儿成了南翎王之后就能安然无恙了?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懿儿即位不过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而且,容沉他,已经回来了,这南翎王之位,还不能由懿儿继承。 云离抱有私心,她不想懿儿这么早就承受这些本不该由他这个年纪承受的一切。 眼下最关键的,还是要恢复燕泫的记忆,调查清楚他的脸是怎么一回事。 “不论如何,帮我想办法延迟登基大典,距离三月之期还有半个多月,再给我点时间,在三月之期到的时候,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云离看着离涯,认真说道。 离涯虽不知云离到底想做什么,可见到她这般,终归还是不忍拒绝。 他点了点头,“好,到了三月之期,懿儿必须即位,否则这南翎之位只怕就要落入容洵的囊中了。” 就在离涯答应云离过后的翌日清早。 登基大典延迟的消息便传入了云离的华清宫。 离涯身为国师,这些大典本就由他卜卦后安排,随便给出一个理由,朝臣自然信服。 云离已经派人前往童村周边进行调查,就算速度再快,等消息传过来起码也要个三五天。 燕泫上一回想来是怕牵连云离,适才独自回了小木屋。 如今他正躺在木屋里,望着木窗外那一大片绯色桃花出神。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伴随着一阵药香,一道身影缓步而入。 燕泫眼底闪过一丝欣喜,然见到来人,转而有失落之色一闪而过。 “燕侍卫,该喝药了。”锦偲端着药碗来到燕泫的跟前。 “多谢。”燕泫接过药碗喝了起来。 锦偲望着燕泫,在九王府的那些年,她也经历过许多人情世故。 如今早已不再是曾经那个天真单纯的傻丫头了。 她虽不清楚云妃娘娘于这燕泫之间是何种关系。 但也能看得出来云妃对他的与众不同。 如今这种时候,云妃娘娘竟然可以旁若无人地对这个燕侍卫特殊对待,实在无法不让人心有联想。 燕泫感受到来自锦偲的打量,他微微抬眸,道:“锦偲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锦偲心下一怔,张了张嘴,却被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 她回头,见一袭素白裙衫的云离缓步而来。 “锦偲见过娘娘。”锦偲福身行礼。 云离微微颔首,视线越过锦偲瞧向燕泫。 “你先下去吧。”云离出声道。 锦偲会意,自燕泫手中接过空的药碗,退出了木屋。 她站在门外,看了里头一眼,脸上闪过一丝莫名之色,最终还是转身出了桃林。 待锦偲走后,云离这才上前落座到床榻边,对着燕泫道:“让我看看你的伤。” “我没事了。”燕泫似笑非笑道,“多谢娘娘关心。” 燕泫倚靠在床沿上,锦被盖在腰际,墨黑的里衣微微敞着,露出精瘦的胸膛。 “有没有事你说了不算。”云离不由分说地抓住燕泫的手,探上了他的脉搏。 燕泫这回倒是没有反抗,那狭长眼眸间的笑意更甚。 手腕处传来云离指尖的微微温热之感,见她垂眸沉思,墨染凤眸间带着一丝不苟。 她认真起来的样子,可真是迷人…… 给读者的话: 谢谢打赏的小伙伴~ 第五百五十九章:理所应当 云离感觉到了来自燕泫的打量。 可她却是没有功夫理会,他之前受过伤,本就并未好透。 如今又受了一箭,根本就是雪上加霜。 他虽是什么都不表现,可云离知晓他定然是不好过的。 这身子若是不好好调养,只怕会落下病根。 “咳咳……”燕泫忽的咳嗽起来,又迅速压制下。 他清了清嗓子,收回手,看向云离道:“好了好了,探个脉都这么久,我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 云离目光凉凉地扫了燕泫一眼。 她未置一词,只是起身双手扶住燕泫的两肩,一手施力,将他往床榻上一掀。 燕泫心下一惊,一个不留神就被云离掀趴在床榻上。 “你是不是女人?”燕泫只觉后背的伤口被牵扯着生疼不已,忍不住嘀咕出声。 云离扯开燕泫的里衣,露出被白布包扎着的伤口,隐隐还有一丝血迹。 “让你嘴硬,让你逞强,你以为你是铜墙铁壁刀剑不入?”云离口气冷硬,手中动作却是轻柔。 她小心翼翼地将布解开,看着伤口恢复的还算不错,这才重新上了药包扎了起来。 燕泫侧着头,看着云离来回忙碌,终还是忍不住出声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不管是风华山,还是在这里。” 云离手中动作一顿,迟疑了片刻后道:“你替我挡了一箭,救你理所应当。” “只因如此?”燕泫挑眉道。 “不然呢?”云离淡淡回道。 燕泫嘴角轻扯,笑了笑道:“俗话说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救了娘娘一命,娘娘该如何报答于我?” 云离微微一愣,“你这是在讨赏?” “你想要什么?”云离话锋一转,接着道。 “没想好,先欠着?”燕泫得寸进尺道。 云离沉思片刻,坐到了床榻边,“我想和你聊聊。” 燕泫见云离这般认真的样子,心下疑惑,他翻过身子坐起,敛了敛里衣,开口道:“聊什么?” “你说你忘了很多事情,那你还记得些什么?”云离询问道。 燕泫心下一怔,似乎没想到云离会突然关心起他的过去。 他略一思忖道:“很少,只记得我受了很重的伤,然后被莲儿的爷爷救下。” “所以你并非童村之人?那你可知,你是在哪里受的伤?你口中的爷爷又是在何处救的你?”云离紧接着问道。 燕泫俊眉微蹙,“这重要吗? 云离忽的意识到自己太过急切,怕会让燕泫心生防备。 于是她摇了摇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帮你恢复记忆。” 燕泫顿时有些糊涂了,恢复记忆? 云离见燕泫面露疑惑,解释道:“我潜心钻研医术,尤其对疑难杂症格外感兴趣。” “但我不知道,过去的记忆于我来说是好是坏,万一,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怎么办?如若这般,那我还是不要知道过去好了。”燕泫打趣道。 “不会的。”云离直截了当道。 她的这份笃定倒是让燕泫吃了一惊。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曾经是什么样的人,可她居然就这么相信他会是个好人? 没想到她这么一个聪明强势的女人,竟然也会有这么天真的时候。 燕泫没有接话,只是看着云离,那一双狭长的眸子里幽黑一片。 -这张脸可保你一世平安。 -以真面目示人,会是什么后果? -天地再大,于你,却是永无安宁之日。 记忆里老者的话还犹然在耳。 燕泫猜测,曾经的他就算不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也必然是做尽坏事。 所以才会在这偌大的世间,顶着自己的真面目而永无宁日。 于是他认定,过往的记忆没有了,对于自己来说,并非是一件坏事。 就像云离曾说的——忘记事情倒也不是坏事,从头再来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偶尔会有失落,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自己好像失去了至关重要的东西。 可这些莫名的伤感情绪比起自己的这条命,倒也算不得什么。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云离起身,说了一句之后便兀自转身离去。 燕泫也并未挽留,只是望着云离的背影摇了摇头。 桃林里的桃花开的正盛,阳光自树缝间洒落而下,在地上落下斑驳光影。 云离环顾一圈,这偌大的桃林,想必今年定然能收获不少桃子。 “娘娘,不好了。”锦偲脸色惨白,急匆匆跑了过来。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云离皱眉道。 “懿公子不见了。”锦偲双手搅着衣襟,“奴,奴婢按着娘娘吩咐给燕侍卫煎药送来,那时懿公子正睡着,奴婢便就没有叫醒他,谁,谁知奴婢回去公子就不见了。”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阿南呢?” “已经出去找了。”锦偲回道。 华清宫里守卫森严,自从出了之前刺客之事,她已经特意加派了人手。 要说有人进来掳走懿儿的可能性不大。 云离定了定心神,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吩咐锦偲在华清宫的每个角落仔细找找之后便来到了懿儿的寝殿。 寝殿里干干净净,丝毫没有任何痕迹。 床榻上的锦被被掀开了一个角,懿儿挂在屏风上的宽袍也不在。 见此情形,云离原本忐忑的心稍稍安了一些。 试问谁来掳人还特意帮其穿戴整齐的。 许是懿儿醒来没见着人,自己跑哪里玩去了。 他虽年纪小,却十分机灵,又有她教的武艺防身,未必会轻易出事。 云离不再迟疑,当即出了华清宫,沿着宫道找了起来。 懿儿会去哪里? 云离忽的脑中灵光一闪,调转脚步朝着甘泉宫而去。 就在经过御花园之际,她忽的听见了两道清脆的笑声。 这笑声,分明就是懿儿的。 云离循声而去,只见不远处的亭子里两个小小身影正在追逐打闹。 追着懿儿的,是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眉清目秀,圆圆的脸蛋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她眉眼笑地弯弯的,看着十分讨喜。 “懿儿……”云离拾步上前,出声唤道。 懿儿顿时停下脚步,身后的小女孩一个刹不住脚,嘭地撞在了懿儿的后背上。 两个人顿时一齐朝前倒去。 第五百六十章:玉清扇 云离急忙跨步而去,伸手抱住了两人。 懿儿见到云离咧嘴一笑,伸手搂住云离的脖子,唤道:“母妃。” 云离扶起他们两人,对着懿儿皱眉道:“自己跑出来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懿儿见状垂了垂脑袋,“对不起母妃……” “容姣拜见云妃娘娘。” 脆生生的话语将云离的视线拉了过去。 她看向懿儿身侧的小女孩,小女孩跪倒在地,对着云离行了大礼。 容姣?姓容…… “你是,宁王的女儿?”云离放缓口气,询问问道。 容姣点了点头。 “快起来吧。”云离伸手将她扶起。 还未来得及说别的,懿儿便在一旁帮着容姣说道:“母妃,这事儿怪不得姣儿妹妹,是懿儿觉着待在华清宫里无聊,才偷摸着跑了出来,在这里见到姣儿妹妹,才和她一起玩耍的。” 云离闻言眉头轻挑,她又没要怪罪的意思,懿儿就这么着急护人了。 “姣儿,伺候你的宫娥呢?”云离心下疑惑,一个小公主独身一人在这御花园里玩,就没人觉得不妥? 容姣抿了抿小嘴,“姣儿和懿儿哥哥一样,是偷偷溜出来的。” “你先随我回华清宫,我派人送你回宁王宫。”云离出声道。 说着又剐了懿儿一眼,懿儿吐了吐舌头,默默跟在了云离的后面。 他回头拉了拉姣儿,让她跟上。 华清宫门口,刚巧遇上遍寻不到懿儿回来的阿南。 阿南见云离身后跟着懿儿,这才松了口气。 “属下失职。”阿南垂首站在云离跟前,自责道。 云离摆了摆手,“懿儿人小鬼大,他要避开守卫偷跑出去,怪不得你们。” 阿南看了云离身后的懿儿一眼,懿儿冲他一笑,带着几分歉意。 他没有接话,只是收回目光,垂下头再未多言。 进到华清宫,锦偲见懿儿回来也是长舒了口气,连忙迎了上来。 “锦偲,你派两个宫娥将姣儿公主送回宁王宫去,宁王妃该着急了。”云离吩咐出声。 锦偲应了一声,看了懿儿身旁垂着脑袋的姣儿,柔声道:“姣儿公主跟奴婢来吧。” 送走姣儿,云离带着懿儿进了寝殿。 懿儿知道自己犯了错,站在原地垂着头也不说话。 “懿儿,你不该不知道有人对你虎视眈眈着,你这样一声不吭地跑出去,我会担心的明白吗?”云离语重心长道。 她明白懿儿还是贪玩的年纪,有些责任本就不该由他来扛起。 因此她不忍责怪,但却不能不反复提醒他。 懿儿点头,又似有些委屈道:“懿儿知错了,下次再不会了,若要出去,一定先禀明母妃,再带上阿南。” 云离伸手揉了揉懿儿的脑袋,“懿儿很喜欢那位姣儿公主?” 懿儿抬眸望向云离,黑亮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不解。 “王宫里懿儿没见着与懿儿一般年纪的兄弟姐妹,姣儿妹妹是唯一一个,懿儿便与她多亲近了些,母妃要是不喜,懿儿以后便不与她一起玩耍。”懿儿郑重道。 云离沉默了下来。 她不知道容清在这场权谋之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因着回宫至今,她都不曾见过他,也没有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好像自从当年容沉执政之后,他就几乎不怎么与人来往。 可在这王权之中,谁又能独善其身。 就算他无意争权,然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原谅她对每个人都抱有猜忌,在这种时候,她只能多为懿儿考虑。 云离嘴角轻扯,双手覆上懿儿的两肩,柔声道:“母妃不是这个意思,以后懿儿若是觉着无聊,跟母妃提前说一声,母妃带你去玩可好?” “好,一言为定,那母妃,懿儿这就去找阿南练武了。”懿儿笑着道。 云离点了点头,目送懿儿离开。 她叹了口气,脑袋疼的愈发厉害了。 看来还真是着凉了。 她秀眉微拢,起身披上一件披风,朝外走去。 燕泫之所以失忆,定然是因着当初跌落沧江之时脑袋受了重创。 眼下他脑袋的创伤已经好了,可记忆没有恢复,也就意味着失去的记忆说不准什么时候会恢复。 也有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恢复了。 云离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一定要恢复他的记忆。 药对燕泫没用,唯有以外物来刺激记忆的恢复。 出了华清宫,云离朝着玄央殿而去。 自从容沉出事之后,朝中政事皆掌握在容洵的手中。 如今懿儿虽然回宫,却碍着年纪小无法批阅奏章,因此不过问政事。 这也是离涯着急让懿儿即位的原因,只怕时日一长,容洵在朝中的地位更加牢固。 玄央殿外仍悬着白锻,一片肃杀。 殿外无人把守,殿门微微敞开着,更是显出几分萧条之感。 云离站在殿门口,却闻见了一股熟悉的安神香的味道。 清浅的香味弥散在殿内各处,就仿佛容沉仍然住在此处一般。 云离微微晃神,拾步而入。 却忽而撇及折屏之后的床榻上坐着一个人。 风自微敞的殿门吹拂而入,悬着的九重帷幔翩跹舞动。 云离缓步靠近,这才看清那坐在床榻边的人,竟是萧敏芝。 萧敏芝低垂着眉眼,神色黯然,浑身笼罩在一片伤感之中。 她的跟前放着容沉的玉清扇,扇面之上溅着血迹,似山水之间盛开的一朵血花,刺目腥红。 云离收敛心神,沉步上前。 她未曾想过,萧敏芝对容沉的感情会这么深。 睹物思人,哀伤真真切切,做不得伪装。 萧敏芝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道:“不是说了不要让人进来……” “萧妃……”云离出声道。 萧敏芝心下一愣,抬起头,眼底带着水雾,我见犹怜。 见到云离,萧敏芝连忙起身,微微福了福身子,“姐姐。” 云离的视线却是落在那玉清扇之上。 “这扇子?” 萧敏芝闻言面露黯然,“当初国师大人从沧江边带回来的,敏芝一时私心便留了下来,没有随同先王遗物葬入王陵。” 云离恍然,她略一思忖后道:“这是陛下的随身之物,萧妃有心了,不知萧妃可愿将扇子借给本宫?” 萧敏芝一愣,说道:“姐姐哪的话,陛下对感情用情至深,这扇子也理应交给姐姐,以消思念之情。” 一边说着,一边将玉清扇折起,交到了云离的手上。 第五百六十一章:像极了 云离摩挲着玉清扇,指尖带着凉意,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玉清扇的扇沿破了道口子,早已不再是一把趁手的武器。 只道是时过境迁,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不过有了这扇子,兴许能唤回燕泫失去的记忆。 萧敏芝见云离出神,当着她也是思念容沉,便出声安慰道:“姐姐莫要太过伤心了,起码姐姐还有懿儿。” 而她呢,却是什么都没有。 这后宫几位妃子,饶是在云离离开的那几年,陛下也从未宠幸过任何一人。 那几年,为了避免流言蜚语,他经常夜宿她的甘泉宫。 可即便如此,仍是从不与她有肌肤之亲。 他的冷清与薄情,只对着别人。 所有的感情和温柔独独留给了云离。 萧敏芝的话让云离回过神来,云离见萧敏芝脸色有些难看,便开口道:“这个时节容易惹上风寒,本宫看萧妃脸色不大好,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萧敏芝愣了一瞬,摇了摇头,“多谢姐姐关心,敏芝一切都好。” “那就好。”云离轻轻回道。 她来玄央殿就是为了找些容沉的曾经之物,如今有了玉清扇,她便也不再停留。 与萧敏芝说了声便转身离开了玄央殿。 萧敏芝看着云离离开的背影,心底忽生出几分怅然之感。 这下倒好,连她唯一的念想也被云离拿走了。 “娘娘,甘泉宫传来消息,有贵客到。”一个身着绯色宫衫的女子款步而来,她低垂眉眼,对着萧敏芝禀告道。 “贵客?”萧敏芝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宫娥凑到萧敏芝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萧敏芝眉宇间的阴影更重了。 “回宫。”萧敏芝起身,皱着眉头朝外走去。 宫娥跟在一旁,脸上带着一丝忧色,她想了想,开口说道:“娘娘,奴婢多嘴问一句,您没事吧?” 萧敏芝脚步不停,淡淡道:“本宫能有什么事?” “奴婢可瞧见了,那云妃娘娘将娘娘时时刻刻随身带着的玉清扇给拿走了,奴婢知道,自从陛下驾崩之后,那玉清扇便是娘娘缓解对陛下思念之情唯一的东西了。” 萧敏芝没有接话,只是脸色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变得有些苍白。 宫娥见状抿了抿嘴,又道:“娘娘,那云妃娘娘可真过分,她都有懿公子了,而且懿公子马上就要登基为新王的,届时她就是这太妃之首了,何必还来抢娘娘这唯一的扇子呢,要奴婢说,这些年她都不在这后宫,后宫都是娘娘在打理,娘娘为陛下付出了多少啊,可这云妃突然回来了,一回来还就骑到了娘娘的头上,奴婢真为娘娘感到不值。” “够了。”萧敏芝顿住脚步,一双墨瞳间闪过一丝冷意。 “小枝,这些话在本宫耳边说说也就算了,莫要在外乱说,若是出了什么事,本宫也保不住你。” 小枝闻言垂眸,弱弱说道:“奴婢知错了。” 萧敏芝深深看了小枝一眼,心底却是波涛汹涌,一时难以平复。 云离回到华清宫,径直去到了桃林木屋,然却没见到燕泫。 她心下疑惑,四处找了起来。 这个燕泫,不是说好不可下床随意走动的? 竟然完全不将她的叮嘱放在心上。 正寻思之际,只见前方桃树下,红花绿草之中,一大一小两抹身影并肩躺着。 微风徐徐,吹拂着绯色花瓣翩跹飞落,宛若花雨漫天。 阳光正胜,带着金色的暖意笼罩在两人身上,竟是格外的和谐。 “燕泫,听说你之前要刺杀我母妃,怎么就又成了母妃的侍卫了?”懿儿稚嫩的嗓音传来。 燕泫双手枕在脑后,嘴角漾着笑,“小孩子懂什么,这是秘密。” 只见懿儿眉头一蹙,坐起身子盘起腿,对着燕泫义正言辞道:“我是主子,你是仆,你敢不老实交代?” “果然是你母妃的儿子,这霸道劲一模一样。”燕泫斜睨了懿儿一眼,仍是云淡风轻。 “那你说是不说?”懿儿扬了扬下巴,说道。 燕泫眼睛望着天,带着促狭的笑意,“你的母妃很不一样。” “哦,我明白了,你不会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你可别想,我母妃心里只有我父王一人,你虽与我父王很像,但我母妃绝对不会喜欢你的。”懿儿笑眯眯道。 燕泫心下微怔,侧目看向懿儿,他眯起眸子,“你说,我与你的父王很像?” 懿儿点了点头,“除了你这张脸,其他都特别像。” 燕泫剑眉拢起,心里一处却像是被什么轻轻一扯,有些闷闷的不太舒服。 “懿儿,你不是和阿南练武,怎么跑这里来了?”云离伸手拉起懿儿,问道。 “这都练了一下午了,母妃就不许懿儿休息休息吗?”懿儿嘟起嘴,不满道。 云离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行,天色不早,你去找锦偲,让她吩咐膳房准备晚膳,今晚想吃什么你直接跟她说。” “好,懿儿这就去,燕泫,改天我再与你切磋。”懿儿伸手拍了拍燕泫的肩膀,笑着说道。 说完就迈着轻快地脚步离开了桃林。 “切磋?你和懿儿?”云离失笑,忍不住调侃道:“懿儿是我教出来的,想必是输了吧?” “我是看他身为公子,才让着他的,一个小破孩子我还能输?” 不知为何,燕泫忽然心有不悦,说话也有些犯冲。 “你口中的小破孩子可是未来的南翎王,你当着我的面这么说我儿子,合适吗?”云离眯了眯眸子,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若非知道他是容沉,说的是他自己的儿子,云离指不定真会一巴掌呼上去。 燕泫坐起身子靠在桃树上,肆意悠然。 他看着云离,墨染的眸间染上了几分深意,他幽幽出声,“我与你的夫君,真的很像?” 云离薄唇轻抿,春风将她的一头青丝吹拂着舒卷飞舞起来,遮了眼。 她伸手拢至耳后,唇边漾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很像,像极了。” 燕泫垂眸,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所以,之前她所有的好,皆是因为他像她的故去的夫君,也就是,南翎王?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第五百六十二章:病倒 隆隆。 原本晴好的天上飘来了乌云,携着声声雷响。 阳光被遮去,天气渐渐阴沉了下来。 这天,真是说变就变。 云离抬头望了眼,对着燕泫道:“看着要下雨了,进去吧。” 燕泫斜睨了云离一样,却是没有动作,他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不知云妃娘娘前来寻属下何事,若是没事,属下还想在此处单独坐一会。” 凉凉的口气让云离微微一愣。 他这是在闹什么别扭? 云离有些头疼,忽而抑制不住轻咳了两声,“咳咳,给。” 她将扇子递到燕泫的跟前。 燕泫睁开眼睛,视线落在那把折起的扇子之上,扇尾缀着珠玉流苏。 只是扇骨看着陈旧,隐隐还有斑斑血痕。 “这是?”燕泫俊眉微蹙,疑惑出声。 “我看你养伤无事,这把扇子原本是一把武器,扇沿里面嵌着刀刃,如今扇沿破了,刀刃也掉落了,上次见你修补屋顶还算得心应手,想着或许能将这扇子给修一修。”云离一边说着一边徐徐打开玉清扇。 墨色山水顿时映入眼帘,然让燕泫注目的,却是那山水旁的一行小字。 “自君之出矣,明镜暗不治。思君如流水,何有穷已时。”燕泫呢喃出声。 一股莫名的熟悉之感油然而生,他微微眯起眸子,伸手接过那玉清扇。 云离望着燕泫,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到异样的情绪。 可是除了有些迷茫之外,却是毫无波澜。 “娘娘不是擅用短刀,怎么突然换扇子了,看着扇子的样子,扇子的主人似乎受了重创。”燕泫幽幽出声。 云离薄唇轻抿,嘴角漾出一抹浅淡的笑,那笑带着几分苦涩和怅然。 “这是先王的扇子,先王用这扇子与刺客厮杀,最终遇刺落入沧江而亡,留下这带着斑驳血迹的玉清扇,我留着它,也算是对先王的一个念想吧。”云离凉凉开口。 燕泫心下忽的一窒,脑中似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却是没能抓住。 他淡淡应了一声,“我试试吧,未必能恢复。” 云离看着燕泫,这玉清扇曾是他的贴身之物,交给他,或许能促使他想起一些东西。 淅沥的雨丝随风飘落,带着丝丝缕缕清浅的凉意,笼上桃林下一站一坐的两道身影。 云离后背有些凉,浑身上下十分无力。 她皱起眉头,忽觉自己似乎发烧了。 燕泫见云离脸色很是难看,心下疑惑,正想询问,却见云离身子不稳地晃了晃,朝前倒去。 他心下一惊,连忙起身伸手扶住了她。 “阿离?” 脱口而出的轻唤让燕泫心下一怔,却是来不及理会。 直到抱住云离,燕泫才发现她浑身滚烫不已。 该死,她竟然病了,亏得还自诩医术了得? 燕泫抱起云离,朝着寝殿而去,又吩咐锦偲唤来了太医。 云离是在一阵热意中醒来的,方一睁开眼,便对上了燕泫略带疲惫的双眼。 眼下落着浅浅的阴影,看上去有些憔悴。 “终于醒了,头还晕吗?”燕泫话语间带着一丝关切。 “咳咳。”云离轻咳了两声。 她摇了摇头,身上都是黏腻的汗水,十分不自在。 “我昏睡了多久?” 云离自床榻上坐起,燕泫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她。 “一天一夜,你是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连自己病了都不知道吗?” 燕泫一边帮云离敛好锦被,一边责怪出声。 他的靠近让云离恍惚间再一次体味到了容沉的亲近。 这种被他关心的感觉,早已久违。 云离抬眸,正对上燕泫近在咫尺的黑眸。 她微微一笑,“靠本宫这么近,不怕逾矩了?” 燕泫抓着锦被的手微微一顿,他望着云离,许是因为生病,她的一双凤眸含着水雾,似有些迷离。 但深邃的一眼望不见底,宛若承载了世间所有的色彩,将人的心神吸了去。 那一刻,燕泫很想抱抱她。 这么想着,于是便伸出了手,将云离搂进了怀里。 云离浑身一怔,也不知燕泫是故意顶撞她的话还是别的。 他竟然真敢在她的寝殿之中与她这般亲近? 上次过后,她原以为燕泫会有所顾忌。 不过,这种悄无声息的霸道之感,倒是与容沉一般无二。 “这样,算不算逾矩?”燕泫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的耳畔,麻麻痒痒。 云离忍不住嘴角飞扬,“你这叫放肆。” “你虽是云妃,却也是女人,这些繁重的政事与南翎的权谋之争,本就不该由你来扛,你这样,真是让人心疼。”燕泫的手搂的紧了一些,他伸手抚过云离的一头乌发,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宠溺与关切。 云离很想告诉他,若他回来了,这些事情又何须她来扛? 可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她侧过头,望着燕泫的侧脸,却忽觉他的发丝之间似乎有些异样。 云离眉头皱起,忍不住伸手抚过燕泫的耳畔。 忽而间,手腕被燕泫抓住,他的身子朝后退去,只是那目光仍是落在云离的身上。 “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可我也知道你是将我当成了你故去的夫君,所以才会喜欢我。可惜我不是,我是燕泫,对燕泫,你还会喜欢吗?”燕泫眼底带着正色,又仿佛有几分期待。 云离闻言顿时啼笑皆非,这话问的可真是毫无道理。 不过也难为他,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可让云离欣慰的是,无论他是容沉还是燕泫,对自己,却终归是动了情。 “不管你是谁,我都喜欢。”云离抿嘴一笑,因着刚退烧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上去却如同娇羞一般,让人移不开目光。 云离的话让燕泫愣在当场。 他像是不敢置信,觉得云离怎么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感情忽然得到了回应,就如同那后院的桃林桃花一夕盛开,几乎让他难以招架。 “不许后悔。”燕泫忽的开口。 说罢迅速欺身而上,重重吻上了云离。 带着霸道与强势,恨不得将她融进骨子里。 辗转厮磨,连呼吸都交织在一起,忘我的两人却终是没有瞧见寝殿门口站着一个身影。 那人浑身颤抖不止,满脸的惊恐之色,最终悄然转身,匆匆离开。 第五百六十三章:有客到 云离靠在燕泫的怀间,脸颊微微泛红。 燕泫靠坐在床沿,揽着云离的肩,缓声道:“我去让锦偲打水进来,你出了这一身汗,该好好洗个澡。” 云离应了一声,见燕泫下床更衣,那一袭黑色宽袍妥帖地穿在身上,衬得身形修长不已。 燕泫离开后不多时,便有宫娥提着热水走了进来。 沐浴更衣之后,云离才生出几分大病初愈之后的疲累之感。 浑身仍是显得无力,但却已经好了很多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生过病了。 这一病,倒是又浪费了两日光景。 外面是大雨初歇,空气中带着泥土的湿润气息,闻起来格外清新。 “娘娘,派去童村调查的人传来消息了。”阿南踱步来到云离身后,微微俯首道。 云离心下一紧,终于有消息了。 她回身看向看向阿南,见阿南递上一封书信。 云离接过打开,看了起来。 “除此书信外,没别的了?”云离凝眉道。 阿南摇了摇头,视线落在那书信之上。 云离随后将信给阿南过目。 “这信中说道童村有幸存之人,是一大一小姐弟二人,他们是被一个老者救下的,如果是这样的话,燕侍卫为何要说童村百姓全部被屠了?”阿南眉头微蹙,沉声开口。 云离摩挲着指尖,眉眼深邃如墨。 “只有两个活口,与全死了也差别,阿南,你跑一趟,将这老者给我带来,切记不可强硬,别做出伤人之事。”云离吩咐出声。 “属下遵命,娘娘,恕属下多嘴问一句,燕侍卫来历不明,娘娘何以对他如此重视?” 阿南从来不是多嘴之人,这一次,却也意外问起了这件事。 这让云离深感意外,但也明白,他大抵是在担心燕泫对她,对懿儿不利。 阿南是容沉的暗卫,一直忠心耿耿,有些事情,倒也不需要瞒着他。 云离略一思忖后说道:“因为燕泫,就是容沉。” “什么?”阿南大惊。 云离抬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嘴角微扯,“我只需要再解决一些疑惑就能证实了,这个老者是事情的关键,所以阿南,你一定要将他带来见我。” 阿南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重重点头,“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云离冲他微微一笑,叮嘱道:“去吧,自己小心,别被有心之人跟踪,而且,在三月之期到来之前,你一定要赶回来。” 阿南望着云离,眼底带着笃定与郑重。 他总算明白,为何懿儿原本要登基的日子被推迟,原来,公子竟然还活着! 而且,就在这华清宫之中。 不知为何,他对云离的话深信不疑。 阿南奉命秘密离开,云离看了眼书信,将其放进了袖间。 与懿儿用过午膳之后,云离正在寝殿内小憩。 迷糊间,她听到了殿外传来对话声。 “娘娘这两日身子不适正在午睡,还请姑姑回禀宁王妃,请宁王妃改日再来吧。”锦偲似乎特意压低了声音。 却仍是落入了云离的耳中。 宁王妃? 云离睁开眼,望着帐顶想了想,最终还是起身下床。 推开殿门,外头站着锦偲和另一个年长的宫娥。 见到云离,纷纷福身行礼。 锦偲似有些惶然,她略显不安道:“娘娘,可是奴婢说话声大,吵醒您了?” “无妨。”云离摆了摆手,视线落在那年长的宫娥身上,“这位姑姑是宁王宫的人?可是宁王妃寻本宫有事?” 那宫娥微微俯首,“回娘娘,我家王妃想要来华清宫当面感谢娘娘上次将小公主送回宫,是以先让奴婢来询问可否方便。” 云离微微一笑,“宁王妃客气了,自然是方便了,你回去跟宁王妃说,华清宫随时欢迎她前来做客。” 宫娥闻言一喜,施施然行了个礼便匆匆离开了去。 锦偲在旁拧起了眉头,她弱弱道:“娘娘,您身子还没好全呢……” 云离看着锦偲,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 可有些人,却不是想不见就不见的,更何况在这种时候。 她闭门不见客,总是让人觉得过分高傲了些。 “以后遇上这种事,别再自作主张了。”云离缓声说道。 锦偲撇撇嘴,点了点头,“奴婢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你去让膳房准备些点心,稍候等宁王妃过来了好用。”云离吩咐出声。 “奴婢这就去。”锦偲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宁王妃便带着姣儿公主来了。 云离迎了出去,宁王妃似乎比从前丰腴了不少,看上去也成熟了许多。 宁王妃脸上带着温婉的浅笑,见到云离忙上前来。 “娘娘回宫臣妾早该过来华清宫问安,可是总抽不出时间来。”宁王妃柔声开口。 云离记得在她成为云妃之后,她与宁王妃似乎素未谋面。 如今宁王妃见到她这副样子,倒也没有过分的惊讶,兴许早已将当初的九王侧妃给忘记了吧。 不作他想,云离只是浅浅一笑,便闻宁王妃继续道:“这些薄礼还请娘娘收下。” 说着她招了招手,身后的宫娥上前来,手中端着几个精致的锦盒。 云离眉头轻挑,“宁王妃这是做什么?” “姣儿顽劣,上一次若非娘娘派人送回宁王宫,指不定出什么事情,这些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也未必能入娘娘的眼,只是一些心意,还请娘娘收下吧。”宁王妃说着瞥了一旁的姣儿一眼。 姣儿紧抿着嘴,似乎有些委屈巴巴的。 “姣儿公主要去与懿儿玩吗?懿儿就在后面桃林里练武。”云离蹲下身子,对着姣儿笑问道。 姣儿眸色一亮,不过转瞬又黯了下去。 她询问似地看向身旁的宁王妃。 “宁王妃?可以吗?”云离见状便转过头,询问道。 “当然可以,姣儿去吧。”宁王妃抿嘴一笑道。 姣儿一听开心极了,就差拍手叫好了。 云离让锦偲带姣儿离开之后,她这才让宁王妃进殿歇息。 香炉内点着熏香,青烟袅袅而起,带着怡人的馨香在寝殿内萦绕开来。 翠绿的茶叶回旋在杯中,带着丝丝缕缕的茶香。 云离执起茶盏轻抿一口,见宁王妃只是坐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微微垂眸,指尖沿着杯沿划过。 “宁王妃不妨有话直说。” 第五百六十四章:男宠 云离的话让宁王妃微微一愣。 她看向云离,见她神色寡淡,一双凤眸却是深邃如墨,让人捉摸不透。 眼前的云妃,和曾经的九王妃太像了。 太后说的时候她还不信,之前她身子不好一直在宁王宫里养着,也未见过她。 如今看来,不仅那模样,甚至气质都十分相似。 她沉思片刻,还是开口道:“其实这事儿本不该由臣妾来说,不过臣妾与娘娘都是这后宫之人,有些想法多多少少不尽相同,王爷他性子闷,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也不说,这一次先王遇刺身亡,王爷心里已经非常不好过,但让人更难受的却是朝堂之上的闲言碎语。” 云离心下微怔,不过转瞬便明白了宁王妃的言下之意。 容沉遇刺,朝臣难免会有所猜想。 连着容沉,南翎王族之人也就只剩下了九王爷容洵与宁王容清。 也就意味着极有可能就是两人之中的一人为了这南翎王位而加害容沉。 虽然云离知道这罪魁祸首是容洵,可在那朝堂之上的人,却未必都有这个觉悟。 朝堂之上分派严重,然却没有容清的人。 只要容洵稍微耍点小伎俩,那矛头必将直指容清。 容清替容洵背了锅,虽表面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头必然是不悦的。 眼下宁王妃来此找她说这事儿,也不知是她自作主张还是容清的意思。 不过就算她知道容沉的事情与容清无关,那又如何? 云离望着宁王妃,见她面露几分忐忑。 宁王妃微微皱着眉头,对上云离直视的目光,继续道:“可不管朝臣如何猜想,娘娘可千万要相信,这件事与宁王宫没有半点关系,王爷绝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云离嘴角轻扯,“宁王妃言重了。” 宁王妃却是摇头,“臣妾虽是一妇道人家,却也知晓如今朝堂局势紧张,懿公子年幼,登基之日延期,九王爷揽权专政,这一切,都正在发生着……” “因此,宁王妃是想替宁王表明立场?”云离接话道。 宁王妃抿了抿嘴,点头道:“王爷与先王是兄弟,当年先王愿将朝政交于王爷手中,就说明先王对王爷是极其信任的。” “宁王妃,其实你大可不必对本宫说这些,本宫只是一介后宫女子,朝堂之上的事,又如何轮得到本宫插手?”云离淡淡道。 “可您是懿公子的母妃,是未来的太妃……”宁王妃踟躇道。 那话语间,分明带着几分迟疑和不确信。 看来宁王妃虽久待在宁王宫里不外出走动,可知道的倒是不少。 在她眼里,自己是不是太妃之首仍是未知数。 可她又担心一旦懿儿登基,她这个当母妃的,终会为懿儿做些做不了的决定。 就算不是为了容沉,为了稳固懿儿的国主之位,她也一定会解决一些威胁。 宁王妃担心的,就是懿儿登基之后,将宁王视为威胁而除去。 云离浅浅一笑,“茶凉了,本宫让人换一杯。” 宁王妃连忙开口道:“娘娘不必了,臣妾在此也叨扰些时候了,该走了。” 云离微微颔首,“那本宫也不留宁王妃了,懿儿很喜欢姣儿公主,若是方便,就让姣儿与懿儿多多走动。” 宁王妃眸色一亮,云妃这话,分明就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让姣儿与懿公子多多来往,这不正是信任的表现? 宁王妃的心安了,便就温婉一笑,道:“那姣儿之后便要多来叨扰娘娘了。” 送走宁王妃与姣儿之后,云离坐在软塌上出神。 容清有没有争权之意,单凭宁王妃一面之词,她也不会绝对相信。 可不管容清如何,眼下容洵才是她该担心之人。 “娘娘,甘泉宫来人了,说是萧妃娘娘请娘娘去御花园一叙。”锦偲款步入内,将云离游离的神思拉了回来。 云离抬眸,“好。” 春意浓重,御花园里百花齐放,姹紫嫣红。 镜芜湖面清澈如镜,湖畔柳树带着青翠的绿意,柳枝轻拂,偶有划过湖面,泛起圈圈涟漪。 云离沿着卵石小道,朝着假山之后的亭子而去。 “你听说没?华清宫的那位娘娘现在可嚣张了。”忽而一道带着几分嘲讽之意的声音不偏不倚地传入了云离的耳中。 只见不远处假山后有两个结伴打扫的宫娥。 此时正背对着她们,一边扫着地,一边嚼着舌根。 锦偲脸色一变,就欲上前,却被云离抬手拦住了去路。 云离摇了摇头,站住了脚步,她倒是挺好奇,她怎么就嚣张了? “这懿公子还未登基,她就已经将自己当太妃之首了,你不知道,现在宫里头都在传,她在华清宫里养了个男宠。”那宫娥压低声音,对着另一人说道。 “真的假的,你可别乱说,这先王的国丧期还没过,云妃娘娘要真的在华清宫里养男宠,这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另一人面露惊诧道。 “那还不是因为眼下这后宫里没人做主,要是太后还在的话,她还敢吗?”宫娥扬了扬下巴,满脸的不屑。 “这不是还有萧妃娘娘吗?” “萧妃娘娘膝下无子嗣,权利再大,也抵不过云妃娘娘是懿公子的生母这个事实。” “不过你说太后,我上次在甘泉宫伺候时听萧妃娘娘提及,好像九王爷要将太后接回来。” 宫娥的话让云离原本淡漠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容洵竟然要将太后接回来? 当初太后被容沉送去行宫颐养天年,她倒确实并不清楚其中的细节。 容洵又要以什么理由来将太后接回来。 她敛了敛心神,却是没想到她华清宫里的事情,竟然被传成了这样。 这男宠所指,无疑就是燕泫。 看来她的华清宫里,也有不太安分的人在。 可是在这种时候突然传出这种传言,倒是让她察觉到了一丝不怀好意之感。 云离看了锦偲一眼,锦偲会意上前去,厉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不干活竟然还乱嚼舌根。” 两个宫娥心下一惊,回过身瞧见云离,顿时吓的三魂没了七魄。 第五百六十五章:太后回宫 两个宫娥齐齐跪倒在地。 “奴婢叩见云妃娘娘。”宫娥们战战兢兢开口,满脸的不安之色。 云离站定在两人面前,目光淡淡地看着两人。 “这些话,你们从哪里听来的?” 凉凉的话语让两个宫娥止不住瑟瑟发抖,她们相视一眼,其中一人鼓起勇气道:“奴婢们知错,求娘娘饶命。” “回答本宫的问题。”云离耐着性子重复道,“这些话,你们从哪里听来的?” “回娘娘,是,是这后宫里都在传的。”宫娥颤巍巍道。 “哦?你们可知这后宫最要不得的,就是道听途说,最忌讳的,却是乱嚼舌根,还是说,你们已经忘了后宫的规矩?”云离幽幽出声。 “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宫娥埋首在地,磕了个头紧张道。 “错了,就该罚,你们自己去罪奴府领二十大板,而后出宫去吧。”云离冷冷道。 两个宫娥一听吓坏了,连忙恳求道:“娘娘饶命啊,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云离眯了眯眸子,她知道这后宫对她不善,这些闲言碎语绝不会因为自己处置了两个宫娥而停歇。 只是若自己什么都不做,便会让这后宫众人觉着她云离是个软柿子,任人拿捏了。 罪奴府在后宫,可如同地狱般的存在。 这两个宫娥进去了,只怕要再出来就难了。 云离并不同情两个多嘴的宫娥。 她若要在这后宫之中建立威信,就必须要杜绝这种破事。 两个宫娥连声求饶,云离却是充耳不闻,径直越过她们朝后方的亭子走去。 亭子里,萧敏芝坐在石桌前,翩跹的薄纱将她的身影遮盖着若隐若现。 直到云离上前,她才起身迎了过来。 “姐姐来了,快坐,小枝倒茶。” 萧敏芝一边将云离引进亭间,一边对着一旁的小枝说道。 小枝应了一声执起茶壶为云离斟上了一杯茶。 云离睨了那小枝一眼,之前倒是从未在萧敏芝的身边见过这个宫娥。 不过看模样,似乎挺机灵的。 “不知萧妃唤我来所为何事?”云离落座,询问出声。 萧敏芝微微一笑,“这御花园里花开的正好,想着唤姐姐来赏花。” 云离眉头轻轻一挑,赏花? 她倒不觉得萧敏芝会有如此的雅兴。 不过云离也不说破,淡淡回道:“这御花园的景色确实绮丽。” 她的视线落在亭子外,眼中是怡人的风景,只可惜,这风景再美,也掩盖不住这后宫之中的波澜与残酷。 一阵沉默之后,云离还是出声说道:“萧妃今日让我来此,应该不止赏花这么简单吧?” 萧敏芝愣了一瞬,迟疑了片刻才点了点头,“瞒不过姐姐。” 她看向云离,眼底带着几分试探之色,“姐姐可知道当初先王为何将太后送去行宫颐养天年?” 云离神色寡淡,“你也知道就算我在这后宫,对于后宫之事也从来不过问,更别说我离开了这些年,就更是不会清楚后宫发生了些什么。” 萧敏芝闻言似乎松了口气。 她沉思片刻后道:“先王顾念太后年纪大了却要管理这后宫事务,过于劳累,适才会将太后送去行宫。” 云离执起茶盏轻抿一口。 打着尽孝的名义夺去太后手中的权利,将其囚禁在行宫之中。 外人只知先王仁孝,殊不知他为什么会对明明还不算年迈的太后做出这样的决定。 可就算外人不知,在这宫里的明眼人一看便知对于太后,先王绝不是尽孝,而是惩罚。 以萧敏芝的聪慧,必然是早就看穿了。 “在太后搬去行宫之后,这后宫事务先王便交由敏芝来处理,如今先王驾崩,新王就要登基,这后宫之事,若再让敏芝处理便就不合适了,敏芝膝下无子嗣,本该与鸢美人一起为先王殉葬,只因着先王遗体还未找到,适才苟活了下来,而姐姐生性淡薄,对着后宫之事从来不愿多过问。”萧敏芝顿了顿。 她看向云离,见云离脸上毫无波澜,似乎在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敏芝自作主张,去行宫将太后接了回来。”萧敏芝缓声道。 云离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她抬眸,对上萧敏芝略显忐忑的眸子。 “这是,萧妃的意思?”云离询问出声,话语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萧敏芝微微一愣,她抿了抿嘴,点头道:“敏芝自知无法再处理后宫事务了,所以才……” 云离心下渐渐染上失望。 对萧敏芝的失望。 她以为,萧敏芝会是这后宫之中的一股清流,不与人同流合污,会是自己仅有的朋友。 可惜…… 她最终还是变了。 这是谁的意思很明显,谁那么不希望她成为这太妃之首,不希望她执掌后宫。 这后宫有些传言听不得,却也未必是空穴来风。 云离看向萧敏芝,却不知她宁愿放弃手中的权利,将太后搬回来,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她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既然萧妃已经做了主,也知道本宫对着后宫之事不过问,又何须特意来告诉本宫?” 萧敏芝眉心一突,那突然改变的自称,让她心下有一瞬的不安。 显然,眼前的云妃对她置气了,有些关系终究在潜移默化之中悄然改变了。 萧敏芝定了定心神,对着云离道:“其实唤姐姐来,是想让姐姐随敏芝一起去迎接太后,这估摸着过不多时,太后就该回宫了,姐姐不会怪敏芝自作主张因此而不去吧?” 云离心下一怔,真没想到,萧敏芝的动作竟然如此迅速。 事已至此,她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这太后一回来,只怕她要当上太妃之首就更难了。 “怎么会,太后回宫是大事,本宫岂有不去的道理?”云离缓缓起身,“走吧。” 萧敏芝应了一声,起身跟了上去。 太后回宫之事显然还未彻底传开,这宫里的宫娥太监都没有特别做准备,一个个仍是照旧打扫的打扫,收拾的收拾。 萧妃真心迎太后回宫,必然会通知整个后宫。 可眼下并没有,也就意味着这极有可能是太后的意思。 第五百六十六章:接风洗尘 云离随同萧敏芝径直往王宫西门而去。 这西门隐秘,鲜少有人从这出入宫。 太后选择此处,就显得格外让人捉摸不透了。 如此低调的回宫,难免不让人有所联想。 抵达王宫西门,云离却瞧见了那个传闻中从不与人来往的鸢美人。 她一身素衣,静静而立,不卑不亢。 “是我通知鸢妹妹的,太后回宫,后妃理应到齐。”萧敏芝见云离望着鸢美人,便率先开口解释道。 云离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鸢美人听着动静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 她的视线从云离的脸上一闪而过,随后落在了萧敏芝的身上。 她施施然福身行礼,“妹妹见过两位姐姐。” 缓步靠近,云离闻见了鸢美人身上萦绕着的浅浅药香。 这种药的香气,唯有成日钻在药草里的人,身上才会染上这种味道。 看来传言不假,这鸢美人成日待在自己的寝宫,潜心钻研药材。 萧敏芝见云离不说话,就伸手虚扶了一把,说道:“无须多礼。” 鸢美人缓声道:“谢姐姐。” 正说话间,西门外响起了一阵马车声。 云离循声而去,便见一辆十分朴素的马车缓缓驶入宫门。 马车停在了宫门前,灰色的帘子被掀开,一个年长的姑姑先行下了马车,随后又扶着太后走了下来。 许是因为仍在国丧期,太后穿着素雅,发髻之上只是缀着一枚玉簪,粉黛轻施,饶是如此,却仍是风韵犹存。 她扫了云离三人一眼,淡淡道:“几位娘娘有心了,还特意前来接哀家。” 萧敏芝上前一步,扶上太后,笑了笑道:“母后回宫是大事,您吩咐着要低调,可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母后这一路风尘仆仆,先回羲和宫歇息吧。” 太后拍了拍萧敏芝的手,视线一转,落在了云离的身上。 “你们随哀家一起回羲和宫,哀家走了近一年了,人也老了,有些事还得你们帮着回忆回忆。” 太后的话似有针对,云离对上太后带着深意的眸子,不卑不亢地回视着她。 她大抵能猜到太后想问什么,该来的,总归会来。 太后不愿坐步辇,说是天气晴好,要在这后宫里走动走动。 云离她们便只好跟着。 一路上,倒是招来了不少意外的目光和跪拜。 回南翎王宫虽是低调,可这回羲和宫,太后倒显得十分特意了。 不消半日,太后回宫的消息便传了开去。 随后来的,就是或多或少对于后宫的猜测,以及懿公子登基的一些个联想。 羲和宫仍是原来的模样,萧敏芝定然提前打过招呼,将这一切都打理地井井有条。 如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始终住着人。 太后对此似乎十分受用,对萧敏芝可谓是赞叹有加。 “哀家不在的这些日子,辛苦萧妃了,这后宫之事打理的这么好,真不枉费哀家对你的栽培。”太后坐上软塌,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萧敏芝笑着摇头,“总比不及母后分毫。” 云离淡漠地坐在一旁,听着太后与萧敏芝闲聊。 鸢美人亦然,沉静地仿若不存在。 “哀家可能真是老了,短短一年,竟然生出了这么多的变故。”太后缓声开口,说着顿了顿,视线落在了云离的身上。 “这原本活着的人死了,这已经死了的人,反倒活了过来。” 云离眉梢微转,对上太后幽然的眼眸。 她嘴角轻扯,明知道太后意有所指,却仍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太后对着她说道:“云妃,你没什么话对哀家解释解释吗?” 云离这才看似疑惑道:“母后指的是?” 太后对于云离的装傻面露不悦。 “当年的跳湖自杀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母后问的是这个,当年朝中对臣妾非议颇多,于是陛下便想了这么一出,秘密将臣妾送出了宫,后来懿儿遭到暗杀,陛下怕懿儿有个三长两短,便也将懿儿送去了臣妾的身边,直到前两个月,国师找来,说陛下遇刺身亡,懿儿是陛下的血脉,是唯一的国主继承人,为了南翎,臣妾不得已才会回来。”云离缓缓说道。 这话,分明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容沉。 连萧敏芝都开始怀疑当初云离找到自己让自己帮她拖住先王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了。 只是事实的真相其实并不重要,况且先王已逝,云离怎么说都无从考究了。 但太后在后宫这么多年,又岂是容易糊弄之人。 云离自然也清楚,这些表面上的说辞真正相信的人其实不会多。 但是懿儿要承袭南翎王之位,这是毋庸置疑的。 太后心底打的什么主意云离不清楚,但她清楚的是,眼下不仅是容洵,连萧敏芝也不想她成为这太妃之首。 如今又多了个太后,她这前途,还真是难以预测。 “如此说来,陛下倒是对你用心良苦。”太后幽幽出声。 云离眸间闪过一丝黯然之色,所有的一切都有因果。 从某些方面来说,正是容沉对她过分的袒护,适才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但她却从来不后悔来到这里,成为容沉的妻子。 一如现在,就算容沉失去了记忆,他所在意的南翎江山,她也一定会替他稳固。 太后见云离脸上蓄有悲伤之色不似作假,想来对先王的感情也是真真切切。 “罢了,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在这后宫里呆着,别再招惹是非了。” 云离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她招惹是非? 难道不是是非专门找着她来的? “母后,眼下虽是国丧期,但是母后回来了,怎么说也该在羲和宫里摆个宴,替您接风洗尘,您觉得呢?”萧敏芝在旁提议道。 太后略一思忖,点头道:“还是萧妃想的周道,不过这宴席不可铺张,稍请一些命妇就行。” “母后放心,敏芝心里有数。”萧敏芝温婉道。 云离眉头皱的更深了,许是时隔多年,她果真与萧敏芝生疏了。 在她的记忆里,萧敏芝却从不是一个愿意多事之人,而今的她,到底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花蜜茶 羲和宫的宴席就订在三日之后。 压抑了许久的南翎王宫好像突然之间又恢复了生气。 这一场宴席,就像是久旱之中的甘霖,将笼罩在先王驾崩哀丧之中的宫人们彻底拉了出来。 宫娥太监们不再是战战兢兢不敢欢声笑语,不用伪装着沉痛悲悯。 云离不知道该感叹人心的凉薄还是说看清了这后宫之人的冷漠。 华清宫里似乎没什么改变,可云离知道,她这华清宫里,也有眼睛在盯着她。 思及至此,她便不再与燕泫过分亲近,她倒不怕什么,就怕会给燕泫招来祸事。 可即便如此,云离终归还是没能避开之后发生的所有。 三日后的傍晚时分,晚霞在西方天际犹如火烧,将南翎王城笼罩在一片暖色之中。 羲和宫里渐渐热闹了起来,接二连三的命妇闺秀步入羲和宫。 许是提前打过招呼,这些个命妇闺秀打扮的都十分朴素,生怕冲撞了还在丧期的先王。 云离带着懿儿抵达的时候,刚巧碰上了宁王妃。 宁王妃冲着云离莞尔一笑,“见过云妃娘娘。” “宁王妃无须多礼,怎么不见姣儿?”云离见宁王妃独身一人,心下疑惑。 “姣儿身子不适,就没带来。”宁王妃解释道。 懿儿闻言瘪瘪嘴,似乎有些落寞。 云离抓了抓懿儿的手,原本懿儿愿意过来也是因着姣儿,如今姣儿没来,就他一个孩子,却也孤单了些。 “既然羲和宫里的是你的王祖母,就该请个安。”云离蹲下身子,低声道。 懿儿点了点头,“懿儿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轻重。” 进到羲和宫,云离才发现这宴席就摆在羲和宫的院子里。 天还未黑,石灯幢已经点上了,烛火晃动,映着夕阳,显出几分绚烂之感。 云离四下环顾,今日来的人不少,于她来说都面生的很。 周围有结伴聊天的说话声,都是些你来我往的女儿家话题,没什么特别。 “左宁见过懿公子,云妃娘娘。”忽而一道清脆的嗓音自云离左侧响起。 云离随之侧目,见眼前是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一身鹅黄罗衫,五官标致,福着身子嘴角挂着灿烂无害的笑。 “免礼起身吧。”云离缓缓出声。 自她进来有一会儿了,却是没有人敢过来给她行礼。 这小姑娘是第一个,不禁让云离心下划过一丝好奇。 “你是?”云离询问出声,姓左的话? “左宁的大哥是左岸。”左宁笑着道。 左岸的妹妹?难怪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态。 与左岸一般,都是直爽之人。 “太后到。” 随着一声长啸,太后由萧敏芝扶着自寝殿里缓步而出。 云离伸手拉了拉左宁,让她站到了她的身侧,避免站在外面太过注目。 懿儿看了眼左宁,刚好对上左宁打量过来的目光。 左宁冲着他笑了笑,懿儿却是没有多加理会。 刚欲收回目光,却倏的瞧见左宁翻了个白眼。 那一脸不屑的模样,却是让懿儿心里头顿时有些不爽了起来。 “诸位别都站着了,都坐吧。”太后落座在高位,随后出声说道。 按着品阶,各个命妇闺秀纷纷落座。 左宁年纪不大也没有受封,但她因为是左岸的亲妹,这位置却是十分靠前。 刚好,就在云离的斜对面。 “今日请各位前来,就是为了替太后接风洗尘,各位夫人小姐不必拘谨,请用膳吧。”萧敏芝落落大方道。 宴席开始,宫娥太监端来了精致的菜肴,色香味俱全。 这些夫人小姐虽不似男子那般豪爽地推杯换盏,却也觥筹交错,小酌起来。 懿儿觉着没意思,便对着云离说了句就兀自悄然离开了。 云离坐在矮桌前,耐着性子,时不时应付两句。 她抬眸微微一撇,却见斜对面左宁的座位上空空如也。 许是和懿儿一样,觉着这样的场合过于无趣,适才偷摸着去玩了。 “各位夫人小姐,太后刚回宫,这还特意吩咐膳房准备了南屿的花蜜茶,传说南屿之地,美人如画,靠的呀就是这花蜜茶,这茶可美容养颜。太后希望各位夫人小姐都能如花似玉,来人,上茶。”萧敏芝放下手中的酒杯,微笑道。 话音落下,座下的夫人小姐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似乎对这可以美容养颜的花蜜茶十分好奇和期待。 “南屿之地?”云离嘀咕出声。 一旁跪坐着的锦偲道:“娘娘不知道?传说海外有一岛屿,名叫南屿,宛若人间仙境。” “竟还有这种地方?”云离秀眉挑起,眼底闪过一丝兴味。 锦偲摇了摇头,“都是传说,是真是假却不得知。” “什么传说?”懿儿靠着云离坐下,好奇出声。 云离侧目,“你怎么回来了?” “这羲和宫里无趣的很,还不如华清宫呢,不过方才儿臣瞧见了些东西。”懿儿压低声音说道。 云离眯了眯眸子,便见懿儿凑到她的耳边,说道:“方才在膳房,儿臣看见有人鬼鬼祟祟往一个白瓷茶盏中放了些东西。” 云离眉头微蹙,视线落在懿儿的脸上,“可看清楚是什么了?” “一些白色粉末。”懿儿轻声道。 正说话间,一群宫娥端着白瓷茶盏莲步而来,站定在了两侧。 那为首的竟然是左宁。 云离心下划过一丝不祥之感。 就在这时,声声丝竹之声传入耳畔,只见一群舞姬长袖飞舞,翩翩而来。 “是她手中的茶盏。”懿儿指了指左宁,皱眉出声。 “怎么确定?这些茶盏都差不多。”云离凝眉道。 “那茶盏上绘着莲花,其他的都是牡丹。”懿儿斜睨了云离一眼,“娘亲你什么眼神?” 云离被懿儿说的顿时一阵无语。 这么一说,倒还真是。 就在水袖舞间,宫娥们逐渐将茶盏放到各位夫人小姐的跟前。 而左宁,径直是朝着太后而去。 云离距离太后不远,也还未上茶。 她略一思忖,当即在左宁经过之时,伸手拦住了她。 “这茶,就给本宫吧。” 第五百六十八章:棋高一着 云离淡淡地望着左宁。 左宁一愣,似有迟疑,“可是这茶是给……” 但见云离似乎没有放她走的意思。 于是便只好将茶放到了云离的桌上。 “你就坐本宫这吧,本宫有话问你。”云离拉了拉左宁,说道。 左宁心下意外,点了点头道:“是。” 云离瞥了左宁身后的宫娥一眼,吩咐道:“你去将你手中的花蜜茶给太后送过去。” 那宫娥微微俯首,应了一声上前将白瓷茶盏放到了太后的桌前。 云离悄然观察着四周之人,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桌前的那杯花蜜茶上,随后抬手执起,凑到鼻尖闻了闻。 浅浅花香扑面而来,带着甘甜之气。 这茶的香味清淡,也因此让云离从中闻到了一丝异样。 除了花茶香气,还有一丝辛辣之气,这分明就是赤练之毒。 这毒粉有味道,但若非内行人,也察觉不出。 赤练之毒发作迅速,但却不足以一下子置人于死地。 而且,它的解药又十分容易配制,这太医院里就有。 云离心下莫名,这人若要置太后于死地,为何下赤练毒,下个砒霜都比这个来的靠谱。 “你一个将军府小姐,跑去奉茶是怎么回事?”云离放下茶盏,幽幽出声。 左宁撇撇嘴,“方才有个宫娥崴了脚,正好被我撞见了,我看她很急,说这是奉给太后的茶,那时候又没人顶替她,若是迟了就怕那宫娥免不了一死,她求我帮帮她,然后我就答应了。” 云离没有接话,沉默了下来,心思却是翻涌。 “你为何离开席间?”云离脑中忽而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她看向左宁询问道。 左宁面露疑惑,“不是娘娘您让宫娥叫我去陪懿公子的吗?可我出去却没见到懿公子。” 云离只觉脑子轰的一声,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要陷害左宁。 不想真的毒死太后,又想借此机会诬陷左宁。 甚至,还将她与懿儿牵扯进来,真可谓是一箭双雕。 至于诬陷左宁的理由,只怕是和左岸有关。 云离微眯双眸,眼底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若非在场之人,绝不可能将事情安排的如此缜密。 此番要不是被懿儿撞见了下毒,只怕不仅左宁,连她都与这下毒之事脱不开关系。 她的视线环顾一圈,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一声惊呼将云离的视线拉了过去。 “娘娘!”小枝扶住萧敏芝,脸色大变。 只见萧敏芝脸色发白,面露痛苦之色,浑身颤抖不止。 云离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正欲上前,就见鸢美人快步走到了萧敏芝的身侧。 太后也被吓坏了,急忙道:“快传太医。” 鸢美人给萧敏芝探了个脉之后,不由分说地端起桌上的酒就往萧敏芝的口中灌去。 “快喝,能喝多少喝多少。”鸢美人一边灌酒,一边拍着萧敏芝的背说道。 云离微眯眸子,鸢美人这法子虽然莽撞,却也有用。 接连几壶酒下肚,萧敏芝脸色由白转红,开始狂吐起来。 待吐无可吐,这才倒在小枝的怀里,憔悴不已。 太医也匆匆赶来,为萧敏芝诊治之后跪倒在太后面前,沉声禀告道:“启禀太后,萧妃娘娘这是中了赤练之毒,索性鸢美人给萧妃娘娘催吐了,这毒吐出来大部分,微臣再配以解药服用过后就没大碍了。” “中毒?”太后脸色难看了起来,“这怎么会中毒?” “太后娘娘可千万要为我家娘娘做主啊,我家娘娘就喝了一口这花蜜茶,才会变成这样的。”小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道。 “花蜜茶?慕容太医,你去看看这茶是不是有问题。”太后眉头紧锁,沉沉说道。 慕容太医点了点头,起身去看那杯花蜜茶。 片刻后对着太后拱手道:“回太后,这花蜜茶中果真有毒。” 太后心下一惊,其他夫人小姐也纷纷吓了一跳,脸色大变。 “可哀家也喝了,怎么就没事?慕容太医,你将这所有的花蜜茶都给哀家检查一遍。”太后重重道。 好好的一个宴席竟然出这事。 太后必然是要追究到底的。 经着太医一张张矮桌检查过后,他对着太后禀告道:“除了萧妃娘娘桌上的这杯花蜜茶中有毒之外,云妃娘娘桌上的花蜜茶中也有这毒。” 太后闻言脸色难看了起来,她寻思片刻,问道:“将两杯茶,都是谁送上来的,给哀家站出来。” 坐在云离身侧的左宁心里咯噔一下。 她看向云离,眼底带着紧张之色,“娘娘,我……” “放心,本宫知道不是你下的毒。”云离安抚地拍了拍左宁的手臂。 只是没想到,她拦住了左宁,却仍是没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左宁惴惴不安地走了出去,与另一个宫娥来到了太后的面前。 “奴婢叩见太后娘娘,这萧妃娘难道茶是奴婢奉上的,但奴婢没有下毒。”宫娥跪倒在地,紧张道。 “你是?”太后并未理会那宫娥的话,却是将目光落在了左宁的身上。 左宁跪地,伏首道:“臣女左宁叩见太后。” “这位是左岸大将军的亲妹。”太后身边的宫娥对着太后提醒道。 “你怎么会奉茶?”太后皱起眉头,幽幽出声。 一如云离所想,一个臣女莫名奉茶,定然会让人有所猜想。 左宁将方才与云离说过的话又与太后说了遍。 太后随之让人去找那个崴脚的宫娥。 不多时,那崴脚的宫娥被带了过来,受到了质问。 她惴惴不安地跪在地上,看了一旁的左宁一眼之后对着太后哭诉道:“太后娘娘明察,奴婢是被这位小姐推了一把才会崴了脚的,然后她就将奴婢手中的茶拿走了,奴婢原想前来禀明,可这位小姐说了,要是奴婢敢乱说一个字就让奴婢在这后宫里混不下去,奴婢不知道这茶中有毒啊,太后娘娘饶命。” 左宁一听小脸皱到了一起,不悦道:“诶你这人怎么乱说啊,我什么时候推你了,这话我也没说过啊。” 第五百六十九章:引火烧身 “放肆。”太后身旁的姑姑厉声道,“太后面前,容得你大呼小叫。” 左宁被吼了一句,瘪着嘴不说话了。 只是脸上的愤怒之色仍是一目了然。 云离脸色有些难看起来,果然如她所想,这分明就是冲着左宁来的。 宫娥一口咬定是左宁害她崴脚,借故奉茶。 且当时旁边没有别人,两人各执一词,一时间倒也难分谁真谁假。 就在这时,那原本跪在一旁的小枝开口了,她出声说道:“太后娘娘,奴婢有一事禀报。” “说。”太后侧目,看向小枝。 小枝迟疑了片刻,像是打定主意道,“方才奴婢瞧见左小姐被云妃娘娘拦下,那云妃娘娘桌上的花蜜茶,原本应该是给太后的,您瞧那白瓷茶盏,是我家娘娘知道太后娘娘爱莲,特意准备的莲花茶盏。” “你的意思,这毒茶原本是该给哀家喝的?却不知怎的被云妃给拦了去?”太后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幽幽出声。 小枝抿了抿嘴,“奴婢不敢妄言,只是如实将看到的禀报给太后娘娘。” 云离沉了沉心绪,这下好了,引火烧身了。 果不其然,太后眉梢轻转,将目光落在了端坐在矮桌之后的云离身上。 “云妃,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太后询问出声,话语间带着几分质疑。 云离对上太后探究的目光,淡淡道:“若臣妾说臣妾被这花蜜茶吸引,一时忘了礼数,让左小姐将茶先给了臣妾,母后相信吗?” “母后也知道,臣妾在外多年自由惯了,还请母后恕罪。”云离浅浅一笑,略显着尴尬。 太后望着云离,似信非信。 “王祖母,要不是母妃拦下了这花蜜茶,这眼下中毒的可就是王祖母了。”懿儿从旁说道。 “这么说来,哀家还要感谢云妃了?”太后幽幽出声。 懿儿抿了抿嘴,没有接话。 云离倒是淡然道:“母后无恙才好,索性臣妾也还未来得及喝这茶,就是苦了萧妃了,这下毒之人实在可恶,母后可一定要查清楚,是谁那么大胆,竟敢毒害母后与萧妃。” 太后沉默了下来,但见云离一副坦然的模样,况且她桌上确是毒茶无疑。 想来若非她无心之举,这中毒就是自己了。 太后思前想后,不说对云离打消怀疑,但也没有将重心放在她的身上。 只是这左宁…… 她视线一转,落在左宁的身上。 “你们各执一词,这件事哀家绝不会就这么轻易就算了,来人,将这两人带下去关进天牢,叫刑狱司来见哀家,哀家才刚回宫,就有人想要害哀家,可真真好大的胆子。”太后沉声道。 云离闻言眉头蹙起,她虽及时抽身而出,可是左宁却实打实被套了进去。 不过有些事情云离却是想不通。 既然懿儿只瞧见了有人在莲花茶盏里下毒,为什么萧妃的花蜜茶里也会突然出现赤练毒。 除了太后的茶盏是特制的,其他人的茶盏不仅一样,宫娥也是随意安排的。 云离视线落在仍倚靠在小枝身上脸色苍白的萧敏芝。 害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仍是为了将左宁牵扯出来? 这更像是有人将所有的一切都瞧在眼里,而后临时起意再给萧妃下毒。 为的,就是将原本已经被她压下的左宁再一次推上台面。 所以,下毒之人,就在这宴席之上。 思及至此,云离眸间陡然迸发出一抹凌厉之色。 她环顾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了那抱着萧敏芝的小枝身上。 这个宫娥,分明瞧见了她拦下左宁,而且她就在萧敏芝的身边,要给萧敏芝下毒轻而易举。 会是她? “太后娘娘您凭什么抓我?我没有下毒!”左宁的声音将云离游离的神思拉了回来。 她循声而去,便见左宁对着太后直言不讳道。 她挣开太监的钳制,一脸的坚决。 左宁的反驳让太后脸色愈发难看了。 区区一个臣女竟然敢如此不将她放在眼里,还敢当众反驳于她。 云离只觉不好,连忙起身来到左宁身侧,训斥道:“你身为左将军的妹妹,怎么如此不懂礼数?太后虽说暂时将你关入天牢,你若没下毒,她定然会给你一个公道,还不乖乖下去!” 云离朝着左宁使了个眼色,左宁拧着眉头,见云离这般,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太监走了下去。 云离缓了缓心神,转过身看向太后,“母后您看出了这事,这宴席的气氛也都给破坏了,各位夫人小姐大抵也受了惊,不如就此散了吧。” 显然云离的话得到了共鸣,那些夫人小姐仍从惶然之中没有回过神来,却听着云离的话纷纷点起了头。 太后被云离这么一扯话题,倒也没在追究左宁的不敬之罪。 纵然对云离有所不满,但还是开口说道:“那今日的宴席就到底结束吧,各位就先回去吧。” 云离微微颔首,朝着懿儿招了招手,向太后告退了。 离开时,她瞧见太后将鸢美人叫到了跟前,不知道在说什么。 不过看样子,似乎是对鸢美人的医术颇为赞赏。 萧敏芝也被送回了甘泉宫,赤练之毒一解,只需再休养个一两日就能痊愈了。 况且她并不是下毒之人真正要下手的对象,所以云离并不担心她。 回到华清宫,让锦偲带着懿儿回寝殿休息之后,云离唤来了少辛。 偌大的寝殿显得有些冷清,一盏烛火照不亮所有地方,却将云离的脸色照的忽明忽暗。 “娘娘有何吩咐?”少辛站在云离面前不远处,询问出声。 “少辛,你去一趟将军府,通知左岸将军她妹妹被太后关入天牢了,涉险下毒,让他稍安勿躁,千万别冲动。”云离沉声开口。 少辛愣了一瞬,点头道:“好,属下这就去。” “另外,你再替我查一个人。”云离顿了顿,又对着少辛开口道,“甘泉宫萧妃身边的宫娥,小枝,我要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还有你再派几个信得过的人,盯着常在我寝殿伺候的宫娥太监,看看是谁在乱嚼舌根。” 第五百七十章:怀柔政策 少辛看着云离冷然的神色,忽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微微垂眸,沉声道:“属下这就去办。” 云离看着少辛转身离开,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一下又一下。 “有心事?”低沉的嗓音传入云离的耳畔,将她游离的神思拉了回来。 云离抬眸,便见燕泫踱步而入,来到了她的跟前。 “你怎么来了?”云离微微一笑,询问道。 燕泫见云离脸色有些差,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柔声道:“出什么事了?气色这么差?” 对于燕泫的亲昵,云离下意识地躲了开去。 倒不是厌恶,只是怕华清宫里那双不知躲在何处的眼睛。 可她的动作,却是让燕泫心下一怔。 他俊眉微蹙,似乎一时没弄明白云离所想。 之前还好好的,怎就从羲和宫回来,她便与自己如此疏离了。 云离定了定心神,为了不惹人注意,与燕泫,她必须要保持一些距离了。 若是直接坦白,只怕以燕泫的性子说不定会直接离开。 所以云离略一思忖之后说道:“燕泫,以后未经本宫的允许,不要随意进入本宫寝殿,你身为本宫的侍卫,切莫逾矩了。” 云离清冷的话语让燕泫重重一愣。 她神色淡漠,眉宇间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燕泫蹙起眉头,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我主仆,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就算你上了本宫的床,仆依旧是仆,别把自己当成这华清宫的主人,让人看了笑话。”云离淡淡道。 燕泫脸色瞬间难看至极,他似乎在隐忍着心底的怒意。 他久久不语,只是直直望着云离,眼底幽黑一片。 云离的心忽就有些忐忑,很怕自己会把持不住,将一切坦白了去。 “我可从来不曾将自己当做华清宫的主人,就算你将我男宠又如何?” 燕泫忽的欺身,近在咫尺的双眸泛着赌气一般的冷漠。 他猛地吻上云离,带着霸道和疯狂的侵略,让云离几乎难以招架。 她一把推开燕泫,“你疯了!” “是,遇上你就是我疯狂的开始,阿离,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也不管爱上你会将我推入怎样的境地,感情从来没有那么多问题,你情我愿,足矣。” 燕泫掷地有声的话语将云离一颗心搅得乱成一团。 她定定地看着燕泫,陌生的脸,熟悉的声音,没了记忆的他,却仍是一样的霸道和固执。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试图将我推开,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扛。”燕泫上前一步,伸手执起云离的双手。 云离败了,输的彻彻底底。 她颓丧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你扛不起。” 燕泫望着云离的眼底带着怜惜之色,“就算我扛不起,为了你,我也会努力去扛。” 触及到燕泫眼底的真切,云离的心忽而柔软了下来。 她薄唇轻抿,却思及这件事的重要性,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 云离摇了摇头,“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懿儿登基在即,我身为他的母妃,如今的言行举止将会格外引人注意,这个时候,还是注意些影响,对你对我都好。” 燕泫闻言松了口气,“我当什么大事,直说就是,以后你若不找我,我便就安守侍卫的本分,如何?” 云离没想到燕泫会如此轻易就妥协了下来。 她长吁了一口气,笑着点了点头。 燕泫见状将云离拥入怀中,俊逸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 听着他胸膛之间有力的心跳声,云离那原本烦躁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总有着让人安心的本事。 纵使前方万丈深渊,荆棘遍布,有他陪在身边,她便有了强大的后盾,去张开丰满的羽翼,迎接未知的险恶。 夜色浓重,华清宫寝殿之中烛火将熄,旖旎一片。 翌日清早,云离醒来之时已经没见着燕泫。 锦偲准备好了早膳,在偏殿之中,云离瞧见了穿戴整齐的燕泫。 一身侍卫服,带着冷然之态,站在一侧。 她的视线在燕泫身上一扫而过,旋即落在了坐在桌前的懿儿身上。 懿儿撇着嘴,脸上带着困扰之色。 云离一边落座,一边出声道:“一大早苦着张脸,谁惹你烦恼了?” 懿儿闻言这才恍然惊觉云离来了,他连忙起身,对着云离行了个礼,“懿儿给母妃请安。” 云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坐下。 懿儿看着云离夹了一枚点心到他的碟中,他迟疑了片刻后说道:“娘亲,早些时候九爷爷派人来了。” “嗯?”云离握着筷子的手一顿。 容洵派人来了?竟没有通知于她? 云离眉梢一转,看向一旁正在布菜的锦偲。 锦偲触及到云离的目光,连忙说道:“奴婢见娘娘没起,就直接带人去见了懿公子。” “以后别自作主张。”云离淡淡道。 锦偲闻言垂下眉头,弱弱地应了一声,“奴婢晓得了。” “九王爷派人来,说了什么?”云离话锋一转,对着懿儿询问道。 懿儿捣鼓着碟中的点心,心不在焉道:“九爷爷说从今日起,让我去玄天殿批阅奏章,他会从旁辅佐,说是登基在即,有些事情该学习起来了。”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容洵这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可虽然不明白他想做什么,然这话倒也没错。 懿儿年纪小,坐上王位之后必然要直面政事,若连基本的都不会,那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莫不是容洵自知这位王位已经觊觎不了,改走怀柔政策? 以摄政王的身份从暗里来掌控朝政? 思及至此,云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纵然不愿,可她终究身为后妃,朝堂之上的事情,确也由不得她过多掺和。 所以在这个方面,容洵确实有当这个摄政王的资本。 不过想让她的懿儿当个傀儡国主,容洵想都别想。 “母妃,父王之前只让懿儿学习骑射,半点不许懿儿接触朝政,要说批阅奏章,懿儿真是没有把握。”懿儿苦着脸。 他顿了顿,又说道:“要是让九爷爷看了笑话,岂不会丢了父王的脸。” 云离心下微怔,容沉竟从未让懿儿接触过朝政? 这是为什么? 她略一思忖后道:“别担心,有母妃在,母妃陪你一起去。” 第五百七十一章:暗流涌动 用过早膳之后,云离本打算陪同懿儿前往玄央殿。 可这还没出华清宫的大门,便被迎面而来的少辛给挡住的脚步。 少辛神色略显凝重,欲言又止。 云离琢磨着他定然是查到了些什么。 她想了想,对着懿儿说道:“你和锦偲先过去,母妃随后就到。” 懿儿点了点头,与锦偲一起出了华清宫。 燕泫始终跟在云离的身后,保持着些微的距离,尽着所谓的贴身侍卫的职责。 云离回头看了眼他,并未多言。 她看向少辛,沉声开口,“可是调查到了什么?” “属下去通知了左将军,如您所想,左将军震怒,直言左小姐绝不会是下毒之人,想要去找太后问个究竟。”少辛一脸凝重道。 “什么?你没将我的话带给他?也没阻止他?”云离眉头一皱,沉声问道。 少辛面露难色,“属下自然将话带到,也试图阻止左将军,但左将军对左小姐十分宠溺,根本不听劝啊。” 他们就笃定着左岸是个急脾气,又对自己唯一的妹妹宠爱有加,恨不得捧在掌心。 想着以左岸的性子一旦入了宫找太后兴师问罪,其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即便无法坐实左宁下毒之事,左岸就已经先行得罪了太后。 这以下犯上之罪便就实打实了。 他就没脑子好好想一想这其间是不是有猫腻吗? 云离真的恨不得立刻去找左岸说说清楚。 只是眼下懿儿被唤去了玄央殿,情况不明,她难以放他独自面对容洵那只老狐狸。 云离沉思片刻,对着少辛询问道:“他什么时候入的宫?” “昨夜属下先去通知左将军,当时天色已晚,宫门已经关闭,想来今日早朝之后,左将军一定会去羲和宫。”少辛回道。 “眼下已经下了早朝,懿儿也已被唤去玄央殿,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少辛,你去给我在去往羲和宫的路上拦下左岸,就说我有事找他,请他来华清宫一趟。”云离沉声开口。 少辛却是面露为难之色,他踟躇片刻道,“娘娘,这件事恐怕属下不能替娘娘完成了,阿岚临盆,已经派人来唤我了,我一定得回去。” 云离心下一愣,旋即出声道:“既是如此,你赶紧回去。” 少辛闻言松了口气,他双手抱拳,对着云离感激道:“多谢娘娘成全,另外娘娘吩咐的事情属下已经让心腹之人在办了,相信不日就会有消息。” 云离应了一声,见少辛急匆匆离开了华清宫。 可必须要阻止左岸去羲和宫。 她视线一转,将目光落在了燕泫的身上。 虽然她十分不愿让燕泫离开这华清宫,出现在别人的眼前。 但是这件事事关重大,其他人她倒真的不放心。 “燕泫,这件事,你去帮我办了吧。”云离望着燕泫,缓缓说道。 燕泫看了云离一眼,不假思索道:“好,我这就去,一定将他带来华清宫。” 有了燕泫的保证,云离稍稍安心了些。 与燕泫在华清宫门口分别,云离径直朝着玄央殿而去。 玄央殿外守着禁卫,见云离过来竟然直接将她拦了下来。 “九王爷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禁卫冷着脸,一本正经道。 “放肆,云妃娘娘也是闲杂人不成?”云离身后的宫娥厉声开口。 禁卫却是不为所动,依旧伸着手臂,冷硬的像块冥顽不灵的石头。 身后的宫娥还想说什么,却被云离抬手阻止了。 她看着那禁卫,语气淡漠道:“什么时候这玄央殿成了九王爷的了?连本宫都无权进入?” 云离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传入玄央殿中。 不多时,玄央殿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锦偲的身影出现在门后,她莲步而来,对着云离福身行了个礼。 “九王爷说了,这玄央殿是先王的寝殿,娘娘身为先王后妃,怎可阻拦,还不让开?”锦偲对着禁卫轻喝道。 禁卫闻言这才微微俯首,退到了一旁。 云离瞥了锦偲一眼,踱步而入。 锦偲快步跟上,她双手交叠俯首靠近云离,低声说道:“娘娘勿怪,锦偲来晚了。” 云离未置一词,只是将目光落在了那素白的帷幔之后。 懿儿坐在书案后,正端着一份奏折看着,认真的姿态与容沉如出一辙。 他的身后站着一袭绛紫宽袍的容洵,青丝高束于玉冠之中,许久不见的他蓄起了须,更显成熟。 云离望着容洵的时候,容洵刚好抬眸,正对上云离淡漠的目光。 轻轻一个对视,容洵脸上浮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淡笑。 云离缓步上前,来到书案前。 “母妃。”懿儿放下奏折,面露欣喜之色。 云离朝着懿儿微微一笑,“懿儿看奏折看的如何了?” “懿儿是天生的帝王之才,年纪虽小,却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实在是难能可贵,假以时日,必将不凡。”容洵清冷的话语传入云离的耳畔。 云离眉梢一转,对上容洵似笑非笑的目光。 这种夸赞,若是别人说出来云离倒还会报以一笑,说上一句感谢的话。 但却从容洵口中说出,不怪她多心,也觉着容洵有着某种异心。 然而表面上,云离仍是开口说道:“九王叔这话说的,可别让懿儿飘飘然了,他身为南翎继任国主,对于政事理应有所想法,不是吗?” 容洵微微颔首,却是未置一词。 “懿儿你继续,母妃只是来看看你,在这玄央殿里坐上一会儿。”云离沉默了片刻,淡淡说道。 懿儿应了一声,继续拿起奏折看了起来。 云离只是坐在一旁,由锦偲上了杯茶,静静地喝着茶,不时望向一站一坐的他们。 容洵会让懿儿来此批阅奏折,大抵是为了堵住朝中的悠悠众口。 表面功夫谁不会做,还真将自己当做摄政王了。 不过云离始终不放心,以容洵的野心,区区一个摄政王,真的就满足了? 过不多时,云离正低头饮茶,视线之中落入了一双复底黑履。 她抬头,正对上容洵寡淡的神色。 他落座到云离的对面,眼底带着促狭,“云妃不是来看着本王的吧?怕本王对懿儿心生不轨?” 明明看似玩笑的一句话,却让云离忍不住心底露出一抹冷笑。 “九王叔会吗?如今这朝堂之上都是九王叔在做主,要不是懿儿,这南翎国主就该是九王叔的囊中之物了吧。”云离反问出声。 第五百七十二章:美人心计 容洵对于云离的直言不讳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悦。 他只是嘴角轻扯,淡淡回道:“云妃这话确是言重了,懿儿年纪小,倘若放他独自面对朝中那些个老臣,云妃放心?” 比起面对那些个顽固不化的老臣,容洵才是她最忌讳的。 云离笑了笑,“总会有一日要面对这些的不是吗?” 这话也不知在说懿儿还是在说别的。 带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意,让容洵一时沉默了下来。 容洵看着云离的淡然,她总是这般,就算天塌了也依旧坦然自若。 就是这种沉稳,对万事都尽在掌握之感,让他任凭如何努力都看不透她。 因此,他便只好对她身边之人下手,是人总有软肋,她也定然不例外。 云离侧目瞧了眼窗棂之外,湛蓝无垠的天广袤而平静。 这看似毫无波澜的王城之下,早已暗流涌动。 有些人,有些事,也早已注定会有个了结。 彼时御花园的一角,燕泫正等在去往羲和宫的必经之路上,守着左岸。 只是左等右等,却是不见左岸的踪影。 正在这时,他忽的听到一声尖叫,随后便是一阵呼喊声。 “来人啊,快来人啊,娘娘落水了。” 燕泫迟疑了片刻,还是快步朝着声源处而去。 镜芜湖畔,一个宫娥跪倒在地,朝着四周大声喊着。 而此时的湖中,漂浮着一件素色薄衫,已然不见落水之人的身影。 燕泫疾步而去,就在踏足湖畔之际,他的脑中忽的闪过一个熟悉的画面。 画面一闪即逝,却是没能抓住。 “快,快救救我家娘娘,她沉下去了!”宫娥一把抓住燕泫的手,急急出声。 燕泫不再迟疑,迅速跳进水中。 春末夏初的镜芜湖水仍是冰凉刺骨,燕泫却是不知不觉,快速朝着罗衫处游去。 他猛地朝水下潜去,湖水泛着绿,底下光线暗淡,却分明映出了一个朝水底沉去的纤细身影。 燕泫不假思索朝着身影游去。 萧敏芝仍在挣扎,她不时张嘴,湖水灌入,难受的扭动着身子。 燕泫伸手拉上萧敏芝,将她往怀中带。 萧敏芝睁开眼,对上燕泫冷冽的双眸。 在湖底的静谧之中,她仿佛瞧见了旧时人,原来,她真的没骗她。 萧敏芝伸手环住燕泫的腰际,胸腔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她几乎难以招架这种窒息感。 就在以为自己就要窒息之时,燕泫带着她破出了水面。 萧敏芝脸色苍白,一头青丝狼狈地贴在两颊,衣衫裹着身子,曼妙的身形此时正瑟瑟发抖着。 燕泫将萧敏芝交到小枝怀中后,就欲转身离去。 “多谢这位大人相救。”小枝扶着萧敏芝,急忙开口说道。 燕泫顿了顿脚步,回头道:“不碍事。” 他计较着若是错过了左岸,只怕事情会不堪设想。 于是想着赶紧去找左岸。 可谁成想才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小枝的惊呼之声。 “娘娘!” 燕泫眉头皱起,回过身子望去,只见萧敏芝昏倒在地,而小枝身子纤瘦,根本抱不起她。 他叹了口气,还是快步走了过去。 却终是没有思索为何这偌大的御花园里,竟连个打扫的太监都消失了去。 “大人,我家娘娘昏过去了,还请大人帮忙送回甘泉宫。”小枝请求道。 燕泫点了点头,抱起萧敏芝就朝着甘泉宫而去。 人命关天的事情,燕泫不敢怠慢。 只是燕泫却没想过,这看似巧合的一件事情,却是某些人的精心策划。 以至于过后发生的一切,都让他后悔不迭,却怎样都无法弥补。 甘泉宫里,燕泫将萧敏芝放倒在床榻上,对着小枝道:“你快传太医吧,给你家娘娘换了湿衣衫,别着凉了。” 小枝垂眸,她抿了抿嘴,说道:“奴婢这就去办,大人衣衫也湿了,奴婢去拿一身侍卫服给大人换上。” 说罢不等燕泫出声就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还顺手将寝殿的门给关上了,似乎并未考虑他一个侍卫待在这里是否合适。 燕泫心下微怔,眼底露出一丝考究。 不多时,小枝就抱着一身衣服进来了,交到燕泫的手中。 “你就去折屏那边换吧。”小枝笑着道。 燕泫视线一转,不远处就是一扇折屏。 “不必了,我还是先走了。”燕泫拒绝了小枝的好意。 小枝却是撇撇嘴道:“大人救了娘娘一命,若就这么湿着身子走了,娘娘醒来定然会怪罪小枝的。” 燕泫闻言眉头微蹙,想了想,还是转身去往了折屏后。 小枝看着燕泫的背影,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笑。 她快步来到萧敏芝的床榻边,伸手为萧敏芝解开了衣衫。 “娘娘……”小枝凑近萧敏芝的耳畔,低喃出声。 床榻上闭着眼睛的萧敏芝睫毛轻颤,却终是没有睁开眼睛。 这边燕泫刚刚脱下外衣,却忽闻一声惊呼。 他心底一个激灵,连忙跨步走出折屏。 只见床榻前有一个黑影,正抓着床榻上的萧敏芝。 “什么人!”燕泫低喝出声,迅速上前。 黑影听到声音,当即闪身自窗棂一跃而出。 燕泫刚欲追出去,却被萧敏芝唤住了。 “别追了。” 萧敏芝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燕泫顿住脚步,回身来到床榻前,看着萧敏芝狼狈柔弱的模样。 他眉头紧锁,“娘娘,可是知道是什么人?” 萧敏芝蜷坐着,抬眸望向燕泫,眼底带着几分不安与决然,隐隐还有一丝莫名的迷恋。 她张了张嘴,忽的伸手拉住燕泫。 燕泫一惊,却是措手不及,被萧敏芝拉着朝着她倒去。 两人同时倒向床榻,萧敏芝搂住燕泫的脖子,促使燕泫贴上了她的脸颊。 与此同时,寝殿大门被猛地推开,萧敏芝惊叫出声。 燕泫脑子轰的一声,急忙推开萧敏芝翻身下床。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欺辱娘娘!”小枝厉喝出声。 燕泫回头,见到的是云离震惊地眸子,她眉头深锁,脸色惨白一片。 怎么会这样? 云离隐在袖间的手微微攥起,薄唇紧抿着,心思翻涌。 萧妃落水危在旦夕,她被着急唤来,瞧见的却是燕泫欺辱萧敏芝的场面? 第五百七十三章:算计 无论怎么想,这都像是一场带着阴谋的算计。 可是,为什么会是燕泫? “这,是怎么一回事?”云离冷着脸,沉沉问道。 燕泫也没想到自己会成为别人算计的对象。 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卫,难道仅仅是因为他是云离的人? 燕泫的脸色阴沉的可怕,浑身泛着森森冷意。 那一刹那的气势,就连云离都几乎以为容沉回来了。 寝殿内的气氛冰冷的吓人,所有人大气不敢出,就等着燕泫的回答。 云离见燕泫沉着脸也不说话,便径直越过他,来到萧敏芝的床榻边。 在经过燕泫之时,冷声道:“还不去把衣服穿好。” 萧敏芝坐在床榻上,衣衫不整,看上去十分可怜。 她抬眸,还没干透的青丝有些凌乱地披在肩头,薄衫掩不住春光,露出如凝脂般的肌肤。 云离伸手为她披上衣衫,触及到身上仍是微湿的里衣。 她眸色忽的一冷,冷声道:“甘泉宫的宫娥都是吃白饭的?萧妃落水至今连衣衫都没换?” 萧敏芝闻言一怔,却是没想到云离第一句是这样赤裸裸的质问。 身后不远处的小枝同时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跪倒在地,“娘娘恕罪,奴婢原本打算打些水来让娘娘沐浴之后再更衣,谁成想这侍卫好大的胆子,竟敢欺辱娘娘。” “好听吗?你再说的大声点?想让整个王城都知道萧妃被一个侍卫欺辱了不成?先王尸骨未寒,这传了出去,丢的是谁的脸?”云离冷冷道。 小枝被呵斥后垂下头,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萧敏芝一把抓住云离的手腕,她摇了摇头道:“姐姐息怒,可是这件事,姐姐一定要为敏芝做主。” 云离伸手拍了拍萧敏芝的手背,沉着气,缓缓道:“萧妃放心,燕泫既是本宫的侍卫,这件事,本宫就一定会给萧妃一个交代,不知萧妃想让本宫如何处置燕泫?” 云离凉凉的口气让一侧站着的燕泫眉头紧蹙。 她也怀疑他? 在她心里,他就是这么一个不堪之人? 云离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想从萧敏芝的嘴里探出一些事情。 看看她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萧敏芝看了眼一侧的燕泫,狠了狠心道:“敏芝自问不是赶尽杀绝之人,但是此人委实过分,若是传了出去,于敏芝,于南翎王族都是一个天大的侮辱。” “所以,你要他死?”云离眯了眯眸子,神色凛冽接话道。 萧敏芝却是急忙道:“不。” 云离却是糊涂了,既不是为了燕泫的命,那又为何? “敏芝想请姐姐将此人交给敏芝,让他留在甘泉宫,由敏芝派人看管,以防他出去乱说。”萧敏芝缓缓道。 云离心里忽的咯噔一下。 萧敏芝竟然会跟她要一个欺辱她的侍卫? 饶是害怕燕泫出去乱说,索性杀了就是,果真只是因为不忍杀戮才会要了人关押在甘泉宫? 云离怎么觉着这件事有些不简单呢。 甚至让她觉得萧敏芝陷害燕泫,并非全然是因为她。 她斜睨了燕泫一眼,他已经穿上了侍卫服,站定在不远处,沉着脸也不说话。 燕泫明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况且这位娘娘对他的赤裸裸的算计,就算他再辩驳也于事无补。 谁会相信,一个娘娘,会以自己的声誉,去陷害一个侍卫? 如今,就要看云离将会如何处理了。 他是云离的人,就算云离在此处杀了他,他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只是若是将他交给这位看似楚楚可怜的娘娘,那他就算求得一死,也不会从了。 “萧妃想要留下燕泫?”云离再一次询问道。 萧敏芝点了点头,“请姐姐,为敏芝做主。” “如果本宫不答应呢?”云离幽幽出声。 萧敏芝一愣,似乎没想到云离会断然拒绝于她。 一时间,她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见云离起身,视线落在那堆侍卫服旁摆着的长剑之上。 她伸手抽出长剑,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剑刺上燕泫的胸膛。 “啊……”萧敏芝惊呼出声,脸色一阵惨白,脱口而出道:“不要。” 燕泫也丝毫不躲闪,任由云离将剑刺进了胸膛。 彻骨的痛意让他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脸上血色尽失。 云离神色寡淡,却是隐忍着,紧握着长剑的手骨节泛着白。 腥红的血氤氲而出,在青色的侍卫服上映出深色一片。 云离望着燕泫,从他墨黑的眼底却是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然而萧敏芝的态度却让云离恍然了,她终于明白,萧敏芝要的是他的人,而非他的命。 惊吓之中的反应是无法骗人的。 可这个结果,却是最坏的结果。 相信知道燕泫是容沉的人,不再仅有她一人了。 虽然云离不知道萧敏芝是如何知道燕泫身份的。 “燕泫胆敢欺辱萧妃,就算并未得逞,其罪也当诛,与其留着怕传出去,倒不如杀了罢了,萧妃觉着如何?” 云离寒凉的态度让萧敏芝心底紧张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她最终还是妥协道:“罢了罢了,敏芝不要他的命,他虽有坏心,却终究救我一命,这人就交给姐姐处置吧,但还请姐姐看在他救我一命的份上,功过相抵,此事就此了结。” 没想到到最后,竟是这位本想陷害他的娘娘为他求情? 就算燕泫再不明白这后宫之中的尔虞我诈。 却也可以看出其间的非比寻常。 云离听了萧敏芝的话,心底总算松了口气。 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冷冷道:“既是如此,那本宫一定会好好教训燕泫,今日之事,若谁敢在外多嘴半句,本宫决不轻饶。” 旁人连忙应声。 云离骤然拔剑,对着燕泫冷喝道:“还不滚回华清宫领罚。” 燕泫捂住胸口,鲜血顺着指缝滑落,他微微俯首,转身离去。 脚步略显虚浮,却不曾看上萧敏芝一眼。 “萧妃落了水,好好歇息,本宫先走了。”云离说着便也离开了甘泉宫。 萧敏芝隐在锦被之中的手紧紧攥起,眼底带着深切的担忧。 小枝上前,开口道:“娘娘……” 啪。 一声脆响,小枝被萧敏芝一巴掌打的退了几步。 “你出的什么馊主意!现在好了,人没弄到,反倒让他伤了。”萧敏芝厉声道。 “娘娘息怒,今日这么看来,这云妃娘娘必然还不清楚那燕泫的真实身份,她刺了燕泫一剑,燕泫必然对她怀恨在心,这件事,虽不算成功,但也并未失败。”小枝垂首,幽幽出声。 第五百七十四章:逼不得已 云离匆匆回了华清宫,少辛迎面而来,眉头紧锁。 “娘娘,燕泫他?”少辛话未说完,只见云离毫不理会,径直朝着后面桃林跑去。 少辛心下疑惑,连忙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桃花已谢尽,绿意葱茏,桃林里一片生机。 只是那青石小道上,映着星点血迹,刺激着云离的心一阵止不住的颤抖。 她虽能确定自己那一剑不足以让燕泫丧命,但是兵刃入血肉,那种伤害,却是不可逆的。 若非逼着萧敏芝就范,她决计不忍伤他。 只是万事皆有逼不得已之时。 木屋的门微敞着,云离快步推门而入。 瞧见的,是燕泫赤裸着上身,坐在床榻边。 带血的长剑丢在一旁,胸前鲜血淋漓,伤口触目惊心。 旁边的矮桌上,那一盆水早已被血染透,浑浊不堪。 云离强忍着心底如线牵扯的生疼,踱步来到燕泫的跟前。 “我来。”她伸出手,刚想接过燕泫手中的丝帕,却被燕泫躲了开去。 “娘娘还是离开这里,以免落人话柄。”燕泫凉凉出声。 燕泫的冷漠疏离让云离心下愈发愧疚不安。 “对不起,都怪我,将你连累了。”云离缓缓出声。 燕泫擦着伤口的手微微一顿,高傲如她,竟也有低声下气道歉的时候? 他抬眸,却忽然意识到云离话语之间的深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燕泫眯了眯眸子,询问出声。 云离见燕泫皱着眉头,当即伸手抢过他手中带血的丝帕。 一边说道:“刺你一剑纯属逼不得已,绝非是不相信你,只有这样,才能确定这件事是不是萧敏芝的算计。” 云离小心翼翼地为燕泫清创止血。 “她想对付的人是我……”云离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 萧敏芝的目的是燕泫,这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现在的燕泫还不适宜知道事情的真相,以免徒增他的负担。 “为什么?”燕泫沉肃出声。 他不是愚钝之人,分明能看出这件事并不像全部冲着云离而去。 若以他为要挟云离的筹码,那也未免太瞧得起他了。 “大抵是不想让我成为太妃之首执掌后宫,”云离搪塞道。 燕泫见云离有心避重就轻,便也不再深究。 他看着她轻柔的姿态,像是怕弄疼他一般,那原本心里生出的不悦与失望也渐渐消失了去。 不论如何,至少她相信他没有做出这种不齿之事,那就够了。 这后宫的尔虞我诈,本就复杂难辩,谁又能说清道明? 云离为燕泫敷上伤药,又包扎好,将衣衫披上,这才长吁了口气。 “好好养伤,这些日子就待在这木屋里,别乱跑,萧敏芝此番没有得逞,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云离话语间带着几分无法言说的失落。 原以为,纵然后宫纷扰,嫔妃之间会出现争宠之事无可厚非。 在容沉在的时候,她与萧敏芝之间虽算不上亲如姐妹,倒也相互尊重,不曾有相斗之心。 却不成想,在容沉驾崩之后,萧敏芝竟成了她最大的对手。 云离觉得悲哀,悲哀那算不得多深的感情终归敌不过权势。 而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背叛。 如今萧敏芝的背后不仅有太后撑腰,只怕容洵与她之间也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反倒成了这偌大的王城之中,最孤独之人。 前有狼,后有虎,每个人都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云离望着燕泫,那双狭长的凤眸间有疲倦之色一闪而过。 她多希望眼前的燕泫可以想起一切。 回到她的身边,告诉她,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南翎是他的南翎,她穷其所有,也决不能让别人夺了去。 燕泫看着云离深邃的眸子,从迷惘到坚定,就像那寒冬方融的冰水,澄澈却寒凉。 “好。”不知为何,他不想拒绝云离。 他想她开心一些,现在的她,藏着太多的心事。 云离闻言露出微笑,“我会派人将药送过来,你安心休息。” 燕泫点了点头,再未多言。 云离视线一瞥,落在不远处的那把玉清扇上。 燕泫顺着云离的目光而去,迟疑了片刻道:“扇子我修好了,你要带走吗?” 云离摇了摇头,“你留着吧,留着防身。” 燕泫心下一怔,这是南翎王唯一的遗物,她竟然让他留着? 询问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目送着云离出了木屋,门渐渐阖上,连同她纤细的背影,也缓缓消失了去。 云离看见少辛站在不远处,神色复杂。 她微微蹙眉,他什么时候来的? 踱步上前,云离抬眸对上少辛复杂的目光。 “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云离淡淡出声。 “娘娘,属下……”少辛欲言又止。 他以为,王城之中的传言仅仅是传言…… 可是直至今日他听到他们之间那情愫分明的对话,终究明白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 她是他信任的夫人,为什么会? 触及到少辛眼底的失望,云离忍不住叹了口气。 “跟我来,边走边说。”云离轻唤一声,越过少辛缓步走出桃林。 少辛迟疑了片刻,跟上了云离的脚步。 入了夏,那徐徐的微风带着丝丝缕缕的热意,缠绕上一前一后行走的两人。 自从容沉死后,少辛从未有过有朝一日还会得到他仍活着的消息。 这些日子,派去寻找容沉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搜索的范围已近百里。 却仍是一无所获。 他已经放弃了,也接受了容沉已经身亡的事实。 却没想到,云离会给他这样一个惊喜。 容沉还活着,并且好好地活在这华清宫里。 他就说,他们两人那么深厚的情谊,在容沉尸骨未寒之际,她怎么会另寻新欢? 并且如此大胆地就养在华清宫里头? “太好了。”少辛忍不住激动出声。 云离斜睨了少辛一眼,“此事非同小可,切莫张扬。” “娘娘放心,属下心里有数,那么眼下就等阿南回来便可知道原委了。”少辛沉声道。 “我就怕阿南无法把人带回来。”云离心中仍有顾虑。 “不会的,阿南是我们这些暗卫之中最有本事的,也最得公子器重,一定会将人带回来的。”少辛正声道。 “希望如此。” 云离收回目光,视线落在不远处,人,总是要抱有希望不是吗? 第五百七十五章:久违了 出了甘泉宫的事,云离一时竟然将左岸之事给忘记了去。 直到王城之中传来消息,说左岸以下犯上被禁足将军府闭门思过。 云离才恍然惊觉,她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容洵借由太后之手,对付了左岸,在这朝堂之上,便就少了一个支持懿儿的忠臣。 云离忽然意识到,少辛曾与她提及的一些个老臣接连生病闭门不出。 这些老臣,哪一个不是对容沉忠心耿耿的存在? 而这一切,却也绝非是巧合。 至少在左岸的事情上,云离清楚这就是一场算计。 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云离分明瞧见了一场阴谋,一场将忠臣一个个剔除的阴谋。 以容洵的野心及目前的权势,为了之后的考虑,他断然不会贸然要了那些忠臣的命。 所以他能做的,只是剥夺他们的权利,让他们无法上朝,无法参与朝中之事。 让懿儿,在这朝堂之上,孤立无援。 眼看着三月之期将近,云离越来越觉得懿儿登基之事绝不会轻而易举。 三日之后,从刑狱司那边又传来了消息。 已然找到了真正下毒之人,左宁确实是被冤枉的,不日就放出了天牢。 这真正的下毒之人,却是羲和宫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宫娥,具体缘由云离并不清楚。 不过她却知晓,这个宫娥不过只是一个替罪羔羊罢了。 这一日,风和日丽,空气中漂浮着一丝浅浅的热意。 为了避免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云离这些日子一直不去木屋。 对于燕泫的伤势,她也全然委托给了少辛。 其他人,她实在放心不下。 而少辛,因着清楚了燕泫的身份,也会格外小心和周到。 “娘娘,有人求见。”宫娥入殿,对着云离行礼出声。 云离抬眸,便见殿外站着一个面生之人。 她心下疑惑,却仍是让宫娥叫人进来。 来人进殿便对这云离俯首行了个礼,“属下宋一见过娘娘。” “你是?”云离询问出声。 宋一看了眼旁边站着的宫娥,没有吭声。 云离眯了眯眸子,对着宫娥道:“你先退下吧。” 待屏退宫娥,宋一这才上前一步,沉声开口道:“属下是先王暗卫,少辛派我去调查甘泉宫那位名叫小枝的宫娥。” 云离眸色一亮,“哦?你可查到了什么?” 宋一点了点头,过后又摇了摇头,他面露凝重道:“那个小枝进宫时间并不长,最多不过两个月,宫里对进宫的宫娥都有记录,可那小枝在进宫前的身份背景却是一片空白。” “这么奇怪?”云离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属下盯了她几日,发现她除了在甘泉宫外,只去过南月城的一处酒楼。”宋一接着道。 “酒楼?可知道她去那里做什么?”云离凝眉道。 宋一却是摇了摇头,“很神秘,进了一间雅间,四周皆有人把守,属下进不去,她在里面呆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又匆匆回宫了。” 一个小小宫娥,若非没有问题,怎么会独身前往酒楼待上半个时辰? 云离沉思片刻后道:“不论如何,你给本宫查清楚,那酒楼里与小枝会面的是什么人。” 宋一见云离一脸沉肃,想来此事非同小可,便郑重点头道:“属下一定不辱使命。” 云离看着宋一离开,那双狭长的凤眸里幽黑一片。 小枝,你到底是谁? 她总有种感觉,这个奇怪的宫娥,会是事情的关键。 萧敏芝会突然与她为敌,怕也和此人脱不开关系,或许,就是她从中作梗,撺掇着萧敏芝。 云离在寝殿里坐了一会儿,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唤来了锦偲。 “娘娘找奴婢?”锦偲微微福身,行礼道。 “懿儿呢?”云离问道。 “懿公子去了桃林木屋,不让奴婢跟着,说是有事找燕侍卫。”锦偲微微俯首道。 “今日不用去玄央殿?”云离面露疑惑。 锦偲点头道:“听说懿公子最近表现很好,又登基在即,许他休息两日,好好准备登基之事。” 容洵会这么好心?云离才不相信。 不过这样也好,省的她提心吊胆。 “你去给本宫准备一身男装,本宫要出宫。”云离缓声道。 锦偲微怔,片刻后应声去准备了。 从回到王城,除了当初去往王陵,她便不曾出过宫。 如今出宫,站在南月城熙攘的人群中,云离竟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娘娘是要去哪?”锦偲心下疑惑,这出来连个马车都不备,大抵也去不了多远。 “国师府。”云离看了锦偲一眼,朝前走去。 锦偲闻言连忙跟了上去。 此番出宫连个侍卫都没带,她倒还真是有些不太放心。 不过看她家娘娘这一身男装英姿飒爽,谁会想到她就是云妃。 才经过一个转角,云离忽闻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她心里咯噔一下,转过身,却见锦偲倒在一个头戴兜帽之人的怀中。 “什么人?”云离抽出短刀,冷冷出声。 那人揭下兜帽,沉声道:“久违了,阿离姑娘。” 见到那人面貌,云离眸间顿生出震惊之色。 “是你!”云离惊讶出声,“绾绾。” 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绾绾,绾绾一头青丝高高束起,同样一身男装,却依旧掩不住那倾城之貌。 “此地不是说话之地,还请阿离姑娘随我来。”绾绾缓缓道。 云离扫了锦偲一眼,却闻绾绾接着道:“此女是九王府之人,阿离姑娘还是多加提防为妙。” 说着将锦偲靠在一旁的墙边,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云离皱起眉头,对于绾绾所言顾不得多想,抬步跟上了她。 绾绾十分谨慎,在巷子里兜了很久,这才推门进了一处坐落在市集的院子之中。 小院外墙破败,看上去像是已经被废弃的存在。 而院子里,却是别有洞天,晒着各种药草,空气里满是清新的药香。 “玄大哥,人我请来了。”绾绾对着院子角落说道。 玄大哥?玄衣! 云离面露喜色,却在见到玄衣之际,那笑容陡然凝住,墨黑的眼底透露出浓重的不可置信。 第五百七十六章:人心难测 眼前不远处的玄衣坐在轮椅之上,一双眼睛睁着,却空洞的没有神采。 云离定在原地,秀眉紧锁,迟迟没有动作。 直到玄衣闻声拨着轮椅停到了她的跟前。 “夫人,好久不见了。”熟悉的嗓音让云离陡然回过神来。 她望着玄衣,沉默良久,才缓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的眼睛,还有你的腿?” 玄衣闻言微微一笑,“腿废了,眼瞎了,适才至今都不曾回到王城,无法露面。” “当初玄大哥去解决瘟疫,却遭了恶人伏击,又中了瘟疫之毒,没有及时救治,这双眼睛,才会失明,这腿,却是为了救我才断的。”绾绾稍显苍凉的声音传入云离的耳畔。 “绾绾……”玄衣轻喃出声。 绾绾抿了抿嘴,自觉多言,便不再吱声。 云离瞧了眼两人,不知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 绾绾看似不再疯癫了,倒是与玄衣好像有了挺深的感情。 也不知是恩情还是别的。 只是可惜了玄衣,他曾身手了得,却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云离沉默良久,就如离涯所言,玄衣在那场瘟疫之中消失。 容沉不放心亲自前往找寻,最终落入圈套遇刺掉下沧江。 “这瘟疫?” 若说这都是提前算计好了的,那这场瘟疫,让云离觉得非比寻常。 饶是时隔多年,再次提及,仍是让玄衣心生出难以抑制的愤怒之感。 玄衣面露愤怒之色,沉沉说道:“那场瘟疫,那数百条无辜的性命,全然拜百里渊所赐。”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 百里渊? “咳咳……”玄衣突然咳嗽起来,脸色因着咳嗽而泛出病态的红晕。 绾绾连忙掏出瓷瓶倒出一颗墨黑的药丸喂到玄衣的口中。 “玄大哥,你不可动怒。”她略显焦急道。 看玄衣的样子,断然不止断腿瞎眼那般。 云离终是忍不住走上前去,伸手把上了他的脉搏。 “怎么会这样?”云离面露震惊。 绾绾垂眸,墨黑的眼底满是伤心与束手无策。 而云离的耳边却传来玄衣淡薄的话语,“瘟疫之毒入了五脏六腑,我已不久于人世。” 云离指尖冰凉,脸色一阵苍白。 玄衣收回手,脸上淡然一片,似乎对于生死早已看透。 他沉默了半响,说道:“夫人,今日唤你前来,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我虽落到这个地步,好在绾绾始终陪在我身边,替我暗中调查了不少事情。” 云离面露疑惑。 绾绾看向云离,接过话头道:“百里渊是我的师兄,当年的那一株失魂草,便是他交给我的。” 绾绾的话让云离心里那一条一直看不分明的线终于清晰了起来。 百里渊与容洵早有勾结,而阴罗一族,早在多年之前,就已经被容洵算计在计划当中了。 是以离渊会出现在阴罗族,妄图从绾绾手中盗取控制人心的玉笛。 可最终还是被容沉夺回了玉笛,避免了阴罗族的一场浩劫。 “如今百里渊就住在九王府,我在偷偷调查百里渊之时,意外发现九王爷一直与宫里的一个宫娥在方华楼见面,另外,娘娘身边的那个宫娥,也曾偷偷回过九王府,在九王爷的书房里呆了一个时辰之久。”绾绾缓缓道。 云离心下一怔,锦偲…… 所以方才绾绾见到锦偲,才会将锦偲打晕,而不是带她一起前来。 她一直觉得华清宫里有容洵的眼线,却不成想,这个人会是她亲自问容洵要来的锦偲! 她顾念曾与她一起在训奴府的日子,她又为了自己在九王府受过不少苦。 冒着风险将她从容洵手中要了过来。 可得到的却是将容洵的眼线安插在了自己的身边。 甚至,因为相信,而让她伺候懿儿。 相比锦偲,云离更愿意相信眼前的绾绾。 果真应了那句话,人心难测。 云离心底生出几分颓然之感,背叛总是来的悄然无息。 “夫人,你可还记得当年南翎那场大战,公子围剿了九王爷暗中制造兵器的几个城池。”玄衣缓声开口。 云离自然是记得的,那收缴兵器的文印,还是她交给容沉的。 “公子当初以为只要收缴了兵器,九王爷大抵再不会用那些个城池,那些人,可他想错了,那些城池里的兵器制造根本没有停,依旧在进行着。”玄衣的话让云离心下一阵沉重。 这也就意味着若是容洵没能成功登基。 便就极有可能发动内战,夺取王位。 可是?他的军队又从何而来? “可现下这南翎大军都归左岸管辖,容洵若要造反,他哪里来的军队?”云离不解道。 玄衣眉头微蹙,却也摇了摇头,“关于这一点,我也没有头绪。” “夫人,公子他……可是因为我,才会去的沧江?”玄衣顿了顿,将一直压抑在心底的话问了出来。 云离愣了愣,暂时撇开这些纷乱的思绪,她定了定心神,对着玄衣道:“据我所知,确是如此,容沉得到了关于你行踪的消息,这才亲自前去,落入了容洵的圈套。” 绾绾诧异地看向云离,却不知在这种时候,她为什么要对玄衣说出这样令他歉疚自责的话。 容沉已死,事情早已过去了不是吗? “玄大哥,南翎王之死和你没关系。”绾绾急急出声。 却见玄衣脸色苍白,伏在轮椅之上的手颤抖着,那一双空洞的双眼之中,竟是落下了泪来。 云离上前,覆上玄衣的肩,沉声道:“不必自责,因为容沉还活着。” 玄衣重重一怔,他伸手抓住云离的手,略显激动道:“你说什么?” “绾绾既然能查到锦偲是我华清宫之人,想必也该清楚我华清宫里还有一个叫作燕泫的侍卫,他,就是容沉。” “既是如此,公子为何不露面?如今朝堂局势这么紧张,需要他出面主持大局。”玄衣沉沉说道。 “他失忆了。”云离叹了口气,“而且,他的容貌已经改变了,我暂时还没有找到原因,离涯曾说他不是易容,可我却在他的耳后见到过像皮肤烧灼的伤痕。” 第五百七十七章:寻找真相 玄衣听了云离的话,一时也没有出声,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良久过后,他才试探性地问道:“你说,公子耳后有烧灼样的伤痕?” 云离应了一声,“不错。” “你可有仔细看过,是皮肤还是别的。”玄衣沉声问道。 玄衣的问题让云离意识到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过那一晚她确实并未细瞧,只是纯粹倚靠触感罢了。 所以云离只是叹了口气,摇头道:“并未注意。” “你可是想到了什么?”云离顿了顿,又问道。 “我只是听说过一种特别的易容术。”玄衣缓缓开口,“这种易容术,用的是人的脸皮,以一种特殊的药材肉胶覆于人脸之上,让人看不出丝毫易容的破绽,这肉胶的质地便如同火灼的皮肤,在隐秘之处就如同耳后发间,难以掩藏,但好在就像是被火烧过,也不会让人想到是易容了。” 云离心下一怔,忽然觉着玄衣口中的这种易容术倒是很合乎逻辑。 “不过据我所知,这世上会这种易容术的人早已不在人世了。”玄衣顿了顿,说道。 云离秀眉皱起,“你确定吗?” 玄衣摇了摇头,“只是传言,不过有一个人应该清楚。” “谁?” “国师。”玄衣沉声道,“国师是此人的关门弟子。” 云离眉头皱的更紧了,离涯既是此人的关门弟子,又为何会不知到这种易容术? “我今日离宫本就打算去离涯府上,如今倒是正好去问问此事,玄衣,你且安心在这里养病,还有一事,我需要请绾绾帮我去办。”云离凝眉出声。 离开小院,云离回到了与绾绾相遇之地。 却已不见了锦偲。 她倒并不担心锦偲会出事,这周围没什么人,她离开也不久。 最有可能的还是自己醒了之后走了。 云离在原地待了一会儿,便转身朝着离涯的府上而去。 府外站着府兵,见云离拦住了她的去路。 “劳烦通报一声,云某人求见国师大人。”云离淡淡开口道。 府兵见来人气质斐然,相视一眼后其中一人道:“公子来的不巧,国师大人今日不在府中。” 云离闻言眉头微蹙,询问道:“那你可知国师大人去了何处?何时回来?” 府兵摇了摇头道,“大人行踪又岂是我等小小侍卫能够得知的,公子请回吧。” 云离微微垂眸,想了想道:“如此,那便罢了。” 离涯不曾入宫,如今天色几近晌午,他会去哪? 有了之前玄衣的话,她对燕泫易容之事格外在意,出宫一趟并不容易,她今日必须找到离涯。 云离想了想,打算去离涯在城郊的别苑看看。 才走过一个转角,云离却瞧见了行色匆匆的锦偲。 她竟然并未回宫? 锦偲一路疾行,看所走的方向,却也不是王宫。 若按常理,她的主子失踪了,她最应该做的当是立刻回华清宫寻求帮助。 云离微微蹙眉,略一思忖后还是抬步跟了上去。 云离是个固执的人,有些事情,总希望能由自己亲自来证实。 就像如今,她真想看看锦偲在不见她之后会做些什么。 锦偲走的匆忙,并未察觉云离就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穿过几个巷子,锦偲来到了一处后门前,她敲了敲门,随后便是一个侍从打扮的男子开了门。 锦偲左顾右盼了一番,随后快步走了进去。 云离抬起头,视线落在那座熟悉的巍峨建筑之上。 九王府…… 云离在九王府后门外站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这才重新等到锦偲出来。 而这一次,锦偲却不是独身一人,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黑衣打扮的男子。 看模样,却是容洵的死士无疑了。 若是此时云离还对锦偲抱有什么幻想,那她就真是猪油蒙心了。 云离微微一叹,转身离开。 她雇了一匹马,策马出了南月城,径直朝着城郊而去。 才抵达别苑大门,云离还未下马,方巧那别苑朱色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离涯墨黑的眸间闪过一丝意外之色。 “阿离?你怎么来了?”离涯踱步来到云离马前,询问出声。 云离翻身下马,开口道:“有些事,需要跟你来求证,咱们进去再说。” 离涯闻言眉头微蹙,却是拉住了云离欲往里走的脚步。 “去我府上说吧。” 离涯的话让云离心下一愣,她的视线落在那微敞的朱色大门之上。 这别苑里,莫不是有什么不能让她瞧见的? 不过既然离涯有心隐瞒,那她自然也没有强硬要进去一看究竟的道理。 于是云离点了点头,说道:“好。” “离涯哥哥……”忽而间,一道熟悉的嗓音传入云离的耳畔。 令她才转身的脚步再一次停住。 她回过身,见着的却是多年不见的凤曦儿。 凤曦儿在瞧见云离之时,那双眼眸里顿时生出了浓重的怒意。 离涯瞧着不对,立刻对着云离说道:“阿离,有什么重要之事我晚些入宫与你详谈,今日要不你先离开吧。” 然不等云离开口,凤曦儿便气势汹汹而来,指着云离的鼻子厉声道:“又是你,你怎么还是阴魂不散!你还要害我们到什么时候!” 这声质问却是把云离弄的莫名其妙。 她眯了眯眸子,面露出几分不悦之色,“你父亲害得我家破人亡,你也曾多次想要了我的命,我没找你算账,你反倒寻我晦气?” “曦儿,你先进去。”离涯皱起眉头,拉上凤曦儿的手,沉声说道。 云离微微垂眸,视线落在离涯握着凤曦儿的手上。 凤曦儿却是不依不饶,“离涯哥哥,她是灾星,到哪哪就有灾难和杀戮,我求求你,你别再帮她了可以吗?曦儿只剩下你了。” 说着凤曦儿的眼眶红了,脸上落满了悲色。 云离不想探究话里的深意,她不是圣母,做不到原谅一个几次想要她命的人。 糟心事已经够多了,能做的,只有眼不见为净。 离涯对凤曦儿的态度云离不想去深究,她面色淡漠,终还是说道:“日落前入宫来见我。” 说罢便就翻身上马,策马离开。 第五百七十八章:重返小院 夕阳的余晖映着策马的身影,云离被笼罩在一片绚烂的暖光之中。 进城的路上,偶有三两百姓结伴而行。 原本安静的道路之上忽而传来一阵马蹄之声。 尘土飞扬之间,只见三匹快马追逐疾驰,路人纷纷靠边躲避。 云离回首望,见着的是方才与锦偲一起的那两个死士。 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找到自己的,而且显然是来者不善。 若是进城,免不了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云离心一横,调转马头朝着南月城北面山坡而去。 云离眉头紧锁,带着热意的风刮过云离的脸颊,发丝飞扬。 身后忽的传来一道劲风,促使云离猛地勒停缰绳,下意识地压下身子。 长剑带着凌厉之势贴着云离的后背划过。 与此同时,另一人执剑而来,云离被迫翻身下马,躲开攻击。 山坡之上夕阳的余晖映在缠斗的三人身上。 剑影翻飞,云离以一敌二,渐渐难以招架。 她一个晃神,长剑破空而来,直抵后心。 待云离反应过来之际,迅速回身的同时只见一道青色神色跃身而来。 尖锐在暖芒之下映出红光。 叮。 两剑相触而后剑身划过,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燕泫?”云离心下一惊,来人正是一身青衣的燕泫,神色冷峻,眉眼含霜。 燕泫与死士缠斗上,带着惊人的凌厉之势。 那种浑然天成的气势让云离倍感熟悉,那一刹那,云离几乎以为容沉回来了。 带着所有的记忆,回来了。 不容多想,云离回身对上另一人。 有了燕泫的出现,云离只需对付一人,便就轻松了许多。 “撤。”死士见已无胜算,当即轻喝一声。 两人迅速翻身上马朝着山坡下而去。 燕泫欲上马,却被云离拦住了,“别追了,他们是九王爷的人,相信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燕泫闻言看向云离,眸间带着沉肃之光。 “这南翎朝堂之事我虽不甚清楚,但是却也明白这一切不该由你来承担,若非先王无能,又岂会将事情推至如今的地步。”燕泫直言不讳道。 云离心下一怔,他这是在说他自己无能? 不知为何,饶是燕泫这是在关心她,却也让云离忍俊不禁。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点点头道:“言之有理,你可得记着你今日所说的话。” 云离略显深意的话让燕泫心下莫名,可最终还是没有深究。 夕阳西下,余晖隐入延绵的山崖之后,最后一丝光亮也消散了去。 圆月在另一边渐渐散发出莹白的光辉,黑夜终是降临。 月华倾泻而下,笼罩在并肩的两人身上,泛着淡淡柔和的光芒。 万籁俱寂,哪里还有方才刀剑厮杀的嘶鸣与险恶。 瞬息间的改变,倒是让云离心底生出几分疲累之感。 空气很安静,云离也沉默了下来。 良久过后,她才疑惑出声道:“你怎么会来此?” “见你不在寝殿,等你迟迟不回,怕你出事就找了出来,在宫门处遇上了锦偲,她说她受袭昏倒,醒来发现你不见了,正想回宫求助,按着她的说法,我又在城门口听到几个百姓在议论官道上有人追逐往这边山坡来了,我担心是你遭了变故,就试着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的是你。” 云离心下一暖,浅笑道:“幸好你及时赶到,不然,只怕这一次我就凶多吉少了。” “明知现在的自己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你生吞活剥了,你却还是不要命的往外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燕泫嘀咕道。 “我带你去个地方。”云离没有在意燕泫带着关心的斥责。 她翻身上马,月光下对着燕泫回头一笑。 那一刻,燕泫的心似乎被什么狠狠敲击了一下,一系列的画面如同潮水汹涌而来。 又被悉数击碎在她策马而去,那踢踏的马蹄声中。 燕泫垂眸,揉了揉略微生疼的脑袋,策马追逐而去。 两人疾驰在官道之上,在城门关闭前入了城。 进了城,速度放缓,到最后牵马而行。 燕泫想不明白,她知道九王爷不会善罢甘休,如今不回王宫,反倒来这窄巷子是何用意。 直到云离停在一处院子前,燕泫才询问出声,“这是哪?带我来做什么?” 云离抬手敲响那显出陈旧的木门。 叩叩叩的敲门声在夜间格外清晰。 不多时,木门被拉开,绾绾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她见云离去而复返,委实意外。 “娘娘怎么回来了?”说话间视线又落在云离身侧的燕泫身上,眸间的疑惑更甚。 “玄衣呢?可曾睡下?”云离询问道。 绾绾摇了摇头,“刚用过晚膳,快进来吧。” 说着侧过身子,让云离与燕泫入内。 燕泫的视线在院子里一扫而过,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草药香气。 来到屋内,玄衣听着动静开口道:“是夫人吗?” “遇上些事,我带了个人过来。”云离静静开口。 玄衣心下一怔,却是在顷刻间就便想到了来人是谁。 他微微颤抖的双睫,掩盖不了此时那激动的内心。 “公子?”玄衣轻喃出声。 云离侧目,视线落在燕泫的身上,“他是玄衣,先王如手足一般的贴身侍卫。” 燕泫不太明白云离为何带他来见此人,只是在见到此人时,他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就好像眼前人,曾是旧时人。 “你带我来此,是为何意?”燕泫疑惑道。 “他是药王,兴许能为你做些什么。”云离寻了个借口,淡淡开口道。 说着,她牵起了燕泫的手,将他带至玄衣的跟前停下。 “你蹲下,让玄衣看看。”云离说道。 “不,绾绾,扶我起来。”玄衣朝着虚空伸出手,着急道。 云离伸手扶上了玄衣的手,“你腿脚不便,无妨。” 燕泫墨黑的眸间闪过一丝狐疑,却仍是顺着云离之意蹲在了玄衣的跟前。 云离抓着玄衣的手,并未探脉,而是径直抚上了燕泫的耳后。 燕泫重重一怔,下意识地避了开去。 即便如此,只一瞬的触感,仍是让玄衣瞪大了那空洞的双眸。 给读者的话: 这个月会完结将妃,所以最近更新不太稳定,抱歉哦。 第五百七十九章:将计就计 云离见玄衣这般模样,相信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只是当着燕泫的面,云离并未戳破。 而燕泫,分明从他们的眼里看到了一丝令他不安的色彩。 他妥善隐藏的秘密,莫非就这样被他们看穿了? 否则,缘何他要触碰自己耳后那无法抹去的痕迹。 眼前的瞎眼男子是云离口中的药王,确是难免会对此有所了解。 “你们这是?”燕泫沉肃道。 玄衣欲开口,却被云离抢先道:“你这耳后可是受过什么伤?之前我无意间碰到,一时不知是何造成的,就想借此机会让玄衣看看。” 燕泫眉头蹙起,略一思忖道:“只是灼伤的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云离眯了眯眸子,眼底带着探究之色。 燕泫分明在有所隐瞒,若她猜得不错,他应该清楚自己的脸是有问题的。 或者说,他根本就知道这不是他原来的样子。 只是云离却猜不透,若是这般的话,他又为何要隐藏真面目? 这其间,定然有什么猫腻。 “公子……你这,可不是灼伤啊。”玄衣看不见,便也不知道两人此时是什么个神情。 他的直言不讳让燕泫脸色微微一变,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他的话。 云离也一时无话,原本不想戳破,但玄衣既然说了。 倒不如就借此时机,探探燕泫的口风。 “竟然不是灼伤?”云离佯装惊讶道,她盯着燕泫,眼底带着让人难以回避的灼灼光亮。 燕泫眉头紧锁,沉沉道:“你有意将我带来此处,究竟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他不傻,若此时还不明白云离所图,便就过分愚钝了。 只是即便如此,他却想不透云离为何非要知道他这张脸后的真相。 “看来你果然清楚你这张脸,不是你真的面貌。”云离轻喃出声,“是谁?让你这样将自己的真面目隐藏起来?” 云离担心,这背后之人,会不会是不怀好意。 燕泫眼底闪过一丝凌厉之色,她竟然看出来了? “你为何要纠结于此?是我这张脸令你不满意了?还是,你知道些什么?”燕泫眸色深沉,幽黑一片。 忽而间,他似想到什么似的,诧异地望着云离与玄衣。 她会将自己带来此处,又有意试探自己,也知晓自己的模样并非本来面目。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认为,云离或许,认识原来的自己。 “你知道我是谁?是不是?”燕泫带着肯定的话语,让云离一阵晃神。 他有着容沉的澄明心思,片刻间就想明白了其间的因果关系。 只是,云离却不知从何说起。 这一切,就像是镜花水月,近乎虚幻。 而她,还有太多太多不确定的事情,无法用没有证据的猜测,去坐实他的身份,将一份他未必能接受的记忆交付给他。 云离沉默了,良久后,才沉吟道:“就算我说,你也未必会信,顺其自然吧。” 她的话,让燕泫眉头深锁,心底隐隐有些猜测。 而脑中那些时不时漂浮而出的画面,如同一块块锋利的碎片,切割着血肉,若要拼凑起来,只怕必将经着淋漓鲜血。 他叹了口气,终究沉默了下来。 顺其自然四个字,带着太多对现实的无可奈何。 而他认识的云离,却不是个会顺其自然的人。 她或许,只是还没有做好跟他坦白的准备罢了。 燕泫不着痕迹地抚上脸颊,这张脸,也已经不再安全了。 记忆里老者说过的话,这世间有得必有失,而他有种感觉,这得到背后的失去,怕是会令他难以承受。 可就算如此,他也不能再逃避了。 就像是脑中的记忆,也在慢慢地找他,迟早有一天,他会想起所有。 与其如此,倒不如由自己一样一样找回来。 就从,这张脸开始。 “不错,我戴着人皮面具,以秘术戴上,若无专门的药水,是无法揭下的。”燕泫沉声道。 云离眸色一亮,虽然早已知道,但是从燕泫的口中说出,却是不同的效果。 有了燕泫的承认,无疑说明了他终于肯直面他的过去了。 “能告诉我原因吗?”云离询问出声。 燕泫望向云离,摇了摇头,“为我戴上面具的人,不曾告诉我原因,但我相信,他这么做,只是为了保全我。” 真的是纯粹是为了保全容沉吗? 云离心底带着考究,原谅她对现实已经没有了信任可言。 尤其是触及到容沉,她不得不多带几分质疑。 可燕泫这么说了,眼下唯有找到为他戴上面具之人,一切才能真相大白。 “公子,那你可知为你戴上面具之人的身份?”玄衣询问出声。 “我答应过他,绝不透露他的身份,抱歉不能如实相告。”燕泫缓缓道。 看来,他得离开一段时间,去找寻他心中的答案。 燕泫眼底闪过一丝坚定之色。 云离心思翻涌,燕泫虽还是选择隐瞒,可他已经松口了。 相信一切都会往好的地方发展。 燕泫的身体早已恢复如初,玄衣不放心,思及他曾为了自己遭到迫害,心中就愧疚难安。 直到探过脉,那汹涌的愧疚之感才稍稍减少了些许。 直到夜深,云离才带着燕泫离开了玄衣所住的小院回到王宫。 华清宫里沉寂一片,锦偲惴惴不安地在宫门前徘徊着。 云离远远就望见了锦偲的身影,她微微垂眸,眼底一片冰冷。 直到走近,锦偲才瞧见云离和燕泫。 她的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慌乱之色,不过转瞬便很好的掩饰了去。 锦偲长吁一口气,“娘娘,您终于回来了,吓死奴婢了。” 云离微微一笑,“遇上两个刺客,好在燕泫及时赶到,对了,这件事你可与别人说了?” 锦偲心里咯噔一下,她连忙摇头道:“奴婢找不到娘娘,知道燕侍卫出去找娘娘了,又怕惹懿公子担心,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就还未告诉别人,索性娘娘回来了。” 云离微微颔首,不告诉别人,怕是想要在事发之后为自己开脱吧。 想必她笃定自己与燕泫是回不来的。 锦偲既然是容洵的人,倒不如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五百八十章:暗通曲款 “你做的很好。”云离夸赞道。 她的话让锦偲松了口气,跟在云离身后入了华清宫。 “对了娘娘,国师来找过娘娘,见娘娘迟迟不回就回去了。”锦偲忽然开口道。 云离脚步一顿,她竟然将这茬给忘记了。 不过如今有了燕泫的坦白,便也不需要从离涯那里得到答案了。 她浅浅应了一声,便入了寝殿。 燕泫看了锦偲一眼,兀自回了桃林木屋。 锦偲迟疑了片刻,跟随云离走入了寝殿。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垂首道:“请娘娘责罚。” 云离眸间带着探究之色,“这是干什么?” “奴婢考虑不周,让娘娘遇险了。”锦偲说着抿起嘴,面露愧疚之色。 “无妨,谁也想不到本宫的行踪会暴露。”云离望着锦偲,见她神色有一闪而过的慌张。 不过下一刻,她仍是连声对着云离表示歉疚。 “你去让少辛来见本宫,本宫有事要与他商量。”云离懒得再听锦偲假惺惺的道歉,索性直接吩咐她去叫人。 锦偲闻言,这才施施然起身,退了出去。 几近子时,少辛才匆匆赶来。 云离坐在桌前,正望着茶盏之中已然凉了的清茶出神。 “娘娘这么晚唤我,可是有什么急事?”少辛凝眉出声。 云离回过神来,抬眸瞥了少辛身后的锦偲一眼,幽幽出声道:“锦偲,你先退下,把门关上。” 锦偲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寝殿的门。 云离一直望着那关上的门,良久都没有说话。 月光自窗棂的缝隙映入光洁的地板之上,洒下一条笔直的光影。 少辛见云离不吭声,心下疑惑更甚,但仍是安静地站着,未置一词。 半响之后,云离才缓缓说道:“九王爷曾经铸造兵器之地死灰复燃,我需要你带人走一趟,不管是什么方法,都要阻止他们继续造兵器。” 少辛闻言心下一怔,“娘娘的意思是?” “全部毁掉。”云离眼底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少辛面露讶异,“毁掉?” 云离视线越过少辛,落在那关着的寝殿大门上。 月光的掩映下,一道黑影渐渐消失了去。 “此番前去必然会遇上一些麻烦,不过无需担心,自然有人会来协助你们,那些兵器,若能收缴便全数收缴,如若不然,便就当场毁去,不留后患。”云离放低声音,再一次说道。 此时少辛也意识到云离方才的话似乎是故意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这华清宫里,可是隔墙有耳?” 云离微微颔首,“是锦偲,相信之前我与燕泫之事也是她传出去的。” “需要属下?”少辛抬起手,比了个杀的手势。 云离却是摇了摇头,“她还有用,暂时不可打草惊蛇,你且按着我的吩咐去办。” “容属下多嘴问一句,这相助之人?” 起码,他该知晓与谁人接头。 云离抬眸,将少辛唤道跟前,凑到他的耳畔,低喃了几句。 少辛瞪大了眼睛,十分诧异地望着云离,似乎对于听到的话很是不敢相信。 但见云离不像是开玩笑,想了想,说道:“属下离开这段日子,娘娘若是有需要,就直接找宋一。” 云离没有回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少辛这才将信将疑地离开了去。 还未入夏,天气却已有了热意。 距离懿儿的登基之日只剩下三日光景,而这一切,似乎却仍是没什么起色。 云离心底难免有些焦灼起来。 萧敏芝那边自从出了那日之事后,至今也没什么动静。 但云离却不认为萧敏芝会就此罢休。 烦乱的心绪让云离在这春末夏初更显焦躁。 然而,阿南的回来,就像是这久旱之中的甘露,让所有的一切总算是有了起色。 回廊上的帷幔在徐徐微风中翩跹着。 薄纱滑过云离的肩臂,云离面色沉着,她的身后,是带着一身仆仆风尘的阿南。 “娘娘打算现在就与属下一起去国师府上吗?”阿南沉声问道。 “不急,若要去,也要带上燕泫。” 云离没想到,阿南带回来的,果然如同玄衣所言,乃是离涯已然亡故的师傅。 如此一来,离涯师傅的目的,想必也并不含恶意。 若说之前着急想要揭开燕泫的真面目,那么如今,云离反倒不急了。 有离涯保驾护航,此人的安危能有保障。 再者,她仍是要顾虑燕泫的感受,在没有恢复记忆的前提下,他是不是愿意露出真容。 毕竟,这件事非同小可。 思及至此,云离让阿南先去国师府上守着,暗中保护好离涯的师傅。 而她,则是来到了桃林,想与燕泫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然而还未等云离进到木屋,华清宫外忽然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娘娘,不好了,外面来了许多禁卫军,看着是来势汹汹。”一个小太监匆匆而来,对着云离焦急道。 “禁卫军?”云离面露疑惑,这个时候,禁卫军来她华清宫做什么?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木屋,最终还是转身朝外走去。 华清宫的院子里站满了手握佩剑的禁卫军,一个个神色冷然。 就如小太监所言,各个是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而为首的,不是别人,却是那刑狱司。 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女子,看打扮,当是这后宫女官。 “不知刑狱司大人带着禁卫来本宫这华清宫有何贵干?”云离扫了一众一眼,淡淡开口道。 刑狱司看了眼云离,将视线落在了那女官身上。 “母妃?这是……”懿儿紧随而来,站在云离的身侧,疑惑出声。 “太后有旨,云妃犯下欺君之罪,多年前与人暗通曲款,生下非王族子嗣,如今先王尸骨未寒,便此乘机回宫夺位,实为大逆不道,其罪当诛,长公子容懿同罪论处。” 女官清冷的话语犹如一道雷电在云离脑海重重一击。 这是什么跟什么? 不过转瞬,云离脸上便是露出一抹冷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真当她云离好欺负?竟然敢给她冠上与人暗通曲款的罪名。 这手段,还能再卑劣一些? 第五百八十一章:她的背叛 “这份指控未免太过严重,恕本宫不能接受。”云离眉目冷峻,凉凉出声。 女官神色淡漠,不卑不亢道:“云妃娘娘若觉着这指控是空穴来风,不如就此跟刑狱司大人去往天牢,太后在那等着娘娘,这罪名成不成立还得由太后定夺,娘娘也可在太后面前解释一番,看是否是一场误会。” 云离闻言眼底幽黑一片,这女官说话模棱两可,这眼下天牢什么情况还未可知。 可不论如何,这罪名既是太后给她定的,一入天牢,等着她的就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况且这罪可不止针对她来的,连同懿儿,都被诬陷其中。 太后本就不喜欢她,更别说她已经被容沉禁足在行宫。 如今回来执掌后宫,如若想稳固这太后之位,就必定会和容洵同流合污。 于太后来说,容洵登基比起懿儿坐上南翎王之位,对她有利太多。 别怪她什么事都联系到容洵的头上。 如今这个节骨眼,容洵的动作可算是越来越多了。 “云妃娘娘,懿公子,请吧。”刑狱司板着脸,对着云离大声道。 “母妃?”懿儿眉头微蹙,抬头望向云离,话语间带着几分冷然之色。 云离侧目,伸手拉起懿儿的手。 她视线微转,落在那刑狱司的身上。 “带路吧。”云离凉凉出声。 懿儿心下微怔,诧异地看向云离,似乎想不通面对这份严重的指控,母妃为何会选择妥协? 刑狱司微微颔首,挥了挥手,禁卫军顿时让开一条道。 云离牵着懿儿朝外走去。 她斜睨了不远处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阿南站在一侧的回廊后,面色沉肃,触及道云离的那一道目光,最终选择按兵不动。 他看着云离和懿儿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华清宫的门口。 随后沿着回廊快步去了桃林木屋。 不管是哪里的天牢,都一如既往带着死亡的气息。 空气里满是阴冷潮湿的味道,一进去,就让人压抑的不舒服。 木门带着陈旧的吱呀声被推开。 刑狱司冷冰冰的声音从后响起,“委屈娘娘和懿公子在此稍候。” 云离回头扫了刑狱司一眼,两旁是不苟言笑宛若木头的狱卒,手执着冰冷的剑。 她没说什么,带着懿儿迈步走入那牢房之中。 随着木门关起,一切归于宁静。 懿儿眉头紧蹙,小脸之上满是阴沉之色。 “母妃,他们欺人太甚了。”懿儿扫了牢房一眼。 角落堆着半干不湿的杂草,地上积着厚重的泥垢与不知名的黑色污迹。 偶有三两老鼠大胆地来回蹿走,像是它们才是这牢房的主人。 这里,哪里是人待的地方。 也是,落入此处的人,有多少还能被当成人? “戒骄戒躁,母妃是怎么教你的。”云离睨了懿儿一眼,淡淡出声。 她站在原地,抬手望向那透着些微光亮的小铁窗。 知晓这是太后给她的下马威。 适时的示弱,于她来说,未必是件坏事。 她再心有怨愤,但此次不是她一人的事,懿儿也被牵连在内。 她就不得不顾忌懿儿的安危。 懿儿闻言微垂下头,安静地不再多言。 在牢房里从日上三竿等到月上枝头,依旧没有等到任何人。 这也在云离的意料之中。 直到两日之后,懿儿渐渐失了耐心,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母妃,明日就是登基之日了,太后将我们关在这里不闻不问,她到底要做什么?” 云离伸手揉了揉懿儿的脑袋,薄唇轻启道:“大概是想在登基之日,给天下人一个大大的意外吧。” “这么说来,太后果然是不想我登基了。”懿儿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之色。 不过转瞬又恢复平静。 这些纷争,总有母妃为他去扛,以至于至今他都不曾真正体会到真正诛心的是你所谓的亲人要你亡。 一个王位,让太多人露出了真面目,也让他明白,要登基称王,踏过的必将是一个个险恶的人心。 云离看着懿儿,那双与容沉像极了的眸子里透露着深沉。 带着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成熟与深邃。 宛若顷刻间,他便成长了许多。 云离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人啊,总是在不经意间忽然长大。 那一夜的夜半,牢房的门被打开了。 懿儿从本就不安稳的睡梦中惊醒过来。 方一睁眼,对上的是云离淡漠的眸子,和眼下微微泛出的阴影,稍显出几分疲累之态。 “终于还是来了。”云离喃喃出声,“不管待会儿发生什么,太后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就行了,沉默是金。” 懿儿点了点头,算是听进了云离的嘱咐。 将他们关了两日,又在这半夜人最疲累之际提审。 这心思,断然不是太后这个深宫妇人想得到的。 云离敛了敛心神,跟着狱卒出了牢房。 火盆悬在墙边,汹涌的火光将天牢照的大亮。 热意中夹杂着汗水与血腥的臭气,逐渐萦绕上云离的鼻尖,促使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穿过甬道,他们被带到了一间审讯室,里面摆着一张漆案。 四周的墙上罗列着各种刑具,有些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泛着森森冷意。 此时的漆案后,端坐着一道纤瘦的身影,竟然是萧敏芝。 她的身边站着的,就是那个她让宋一去调查的小枝。 萧敏芝微微掩着鼻,见到云离,眉头轻轻皱起,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决然之感。 “萧妃与本宫同级,按着南翎规矩,怕是没有资格来提审本宫吧?”云离冷漠道。 “云妃此言差矣,本宫曾为后宫女官,此事又涉及后宫纲常,是以太后交给本宫处理,本宫就有资格。”萧敏芝冷冷道。 终于不再伪装了? 云离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冷笑。 “本宫知晓,云妃你绝不会承认自己与人暗通曲款生下懿公子,便早已收集好了证据,看你还有何话可说。”萧敏芝斜睨了小枝一眼。 小枝会意拿着一份绢帛走到云离的跟前。 云离眯了眯眸子,看着小枝将绢帛缓缓摊开,分明的黑字渐渐呈现在云离的面前。 无外乎她如何与人暗通曲款被容沉发现,事后容沉震怒将她送出了南翎。 之后又发现懿儿非其亲生,但顾念多年父子情谊,才在几年之后又将懿儿送离了南翎。 一场早已编排好的戏码,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但偏偏他们就以此来落实她的罪名。 直到看到那个血红的名字,云离原本不动声色的眸子里才露出了一闪而过的震惊之色。 她无论如何,也绝不会想到,她会签下这份供词,来陷害她。 第五百八十二章:罪无可赦 “若是别人,或许没有说服力,可是此人的供词……”萧敏芝顿了顿,她的目光依旧冷漠。 “你还有何话说?”萧敏芝接着道。 云离没有理会萧敏芝,心思翻涌着,在计较着这件事的真实性。 “区区一个名字,就想定罪?这也未免太没有说服力了,况且,本宫是不是与人暗通曲款,懿儿是不是先王之子,萧妃心底大抵清楚的很。”云离敛下心神,抬眸看向萧敏芝,淡然说道。 萧敏芝眯了眯眸子,当年她找她帮忙,离开王宫的真相除了云离外便就只有她清楚。 可是事到如今,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本宫知晓仅仅一份供词想让你认罪不可能的,所以,本宫将人带了来,与你当面对质。”萧敏芝淡淡道。 云离心下一怔,分明听到脚步声自门口传来。 她转过头,当触及来人之时,眼底落满了沉重之色。 懿儿也惊诧于她的出现,甚至惊呼出声道:“阿岚?” 南羽岚…… 懿儿的低唤,让阿岚抬起头,黑眸空洞悲凉。 又带着浓重的担忧与不知所措,她定定地望着云离,无悲无喜。 “阿岚是先王派到你身边的暗卫,打从你入宫之日起,就一直守在你的身边,想必也陪你经过不少风浪,感情自然不必说。”萧敏芝云淡风轻道。 这轻飘飘的话语,却如同利刃切割上云离的心口。 她与阿岚的感情纵然从不坦言,却也彼此心知肚明。 她感激阿岚多少次救她于水火。 犹记得多年前她们初见,她一袭红衣似火,与她那风风火火的性子如出一辙。 她信任她,所以从未对她有任何的隐瞒。 更因为她是容沉相信的人,她便坚决不会相信阿岚会做出今时今日之事。 她,怎么会出面来陷害她和懿儿? 怎么可能? 可当阿岚亲口说道:“绢帛所写句句属实,我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永不超生。” 如此恶毒的誓言,却在阿岚口中说出。 云离终于不得不相信,这绢帛上的名,确是阿岚亲自所写。 想必,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云离微微垂眸,她是阿岚,是少辛的妻子,是阿南的妹妹,她不该的…… 思及至此,云离眸间闪过一丝凌厉之色,但更多的,还是失望。 纵使有多么不得已,她也不该助纣为虐。 “云妃,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萧敏芝依旧是面无表情,倒是一旁的小枝,一脸看戏的神情。 那双眼睛里,似乎还带着几分仇恨之色。 然云离却并未察觉到。 她只是嘴角轻扯,摇了摇头道:“一个下人口中的话,能有多大说服力?萧妃若想以此来为本宫定罪,确是天真了,空口无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就算你不承认,也改变不了目前的事实,今时今日,要的从来不是你承认,只是要你接受这个事实罢了,太后早已下了懿旨,你罪犯滔天,难以饶恕,明日便在玄央殿前,在众臣面前正法,以正视听。”萧敏芝凉凉出声。 她隐在袖间的手微微颤抖着,似说出这些话,花了诸多的力气一般。 云离眉头一皱,果不其然。 说罢,萧敏芝越过漆案,缓步朝着云离走去。 她停在云离的一侧,眉目清冷,压低声音喃喃说道:“你知道吗?如果没有你,或许南翎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王上也不会顶着别人的面貌苟活于世,只要你死了,一切都会恢复平静,为了王上,为了南翎,只能对你不住了。” 云离深吸了口气,萧敏芝明知道容沉还活着,却仍然对懿儿下手。 为了容沉?为了南翎?简直笑话。 她为的,大抵只是她自己,她要的,无疑就是没有记忆的容沉。 云离未置一词,于一个受人蛊惑之人,说再多也都是空的。 她的视线落在跟着萧敏芝的小枝身上。 四目相对,她分明从她的眼底看到了得逞的笑意,那么熟悉。 —来南翎王城找我,我带你见你最爱的人。 记忆里的话语突然涌上心头。 云离眼底肃杀一片,“是你,白芝……” 她咬牙出声,却换来小枝轻扬的嘴角,及不予理会地径直离开。 所有一切总算有个解释了。 萧敏芝会变成这样,大抵和白芝脱不开关系。 而白芝又为了给她的大哥二哥报仇,与容洵串通一气。 这世上,凡事总有因果。 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母妃,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懿儿坐在一侧的石凳上,略显颓丧道。 饶是这是一个阴谋,如今他们被关在天牢之中,又太过被动了。 “不急,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且看明日了。”云离闭目养神,淡淡开口道。 她虽依旧不动声色,似乎对一切尽在掌握。 可云离知晓,明日有太多变数,到底会如何,她也无法断定。 然不论如何,她也绝不会让他们动懿儿分毫。 小铁窗外黑漆漆一片,没有月亮,只有呼啸的风,带着热浪一阵阵地吹拂进牢房。 偶有阵阵雷响在远处云层回响,风雨欲来。 云离是在一个沉重的闷雷之中醒来的,随后便是淅沥的雨丝吹进铁窗,在地上形成一滩水渍。 牢门随后被推开,狱卒带着铁链与枷锁走了进来。 “太后有令,娘娘与懿公子都是懂武之人,以防万一,还请娘娘与公子配合戴上枷锁。”狱卒冰冷说道。 “你既尊称本宫一声娘娘,觉得本宫会从?”云离扫了狱卒一眼,凉凉道。 两个狱卒相互看了一眼,似乎有些为难。 “罢了,时辰不早,直接走吧。”其中一个狱卒妥协道。 “可是……”另一人仍有迟疑。 “别可是了,这天牢到玄央殿短短一盏茶时间,都有禁卫军把守,怕什么,娘娘和懿公子请吧。”狱卒比了个请的手势。 正如狱卒所言,短短一盏茶的时间,云离见到了重兵把守。 而且这些人,根本不是禁卫军。 分明就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风雨越下越大,远远望去,玄央殿外面黑压压一片。 这一日,终于还是以这样特别的方式到来了…… 第五百八十三章:当场问罪 天色昏沉,大雨不歇。 不时有隆隆雷声回响,隐约能瞧见紫色的闪电在乌黑的云层里翻涌滚动。 玄央殿外的站着两排禁卫军,各个配着长剑,神色肃杀。 这些禁卫军是往日的两倍不止,都为着今时今日,做好万全的准备。 云离与懿儿被狱卒带上大殿之时,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朝臣分站在两侧,官服加身,每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迟疑不定。 或是神色复杂,又或是眉头紧锁不知情绪,心思各异。 太后坐在高位一侧,身旁站着一袭华服的萧敏芝,视线随着云离的到来,始终落在她的身上。 再往下,便是一身凛然的容洵,脸上带着高深莫测,似对即将发生的一切尽在掌握。 容清也在,却只是安静站着,原本无悲无喜的脸色在见到云离之时露出了一瞬的惋惜之色。 在朝臣之中,云离瞧见了离涯,俊眉紧蹙,浑身带着冷冽之感,严肃地让人心慌。 大抵谁也没想到,云离与懿儿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玄央殿里。 一个该顺理成章继任南翎王的懿公子,如今却显得有些狼狈,那一身宽袍也不复光洁。 更别说,此时此刻,他们的身后跟着的,却是天牢的狱卒。 人齐了,云离寡淡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淡的冷笑。 她其实并不喜欢被人注目,尤其是以这种方式。 “太后娘娘,今日该是懿公子登基之日,可是眼下这是?”一位朝臣不明就里,索性出列询问道。 云离稍稍抬眸,敢这样发问的,倒是正中了太后下怀。 太后扫了那大臣一眼,幽幽出声道:“这南翎的百年基业,当是该交予容姓之人手中,以壮大疆土为己任,以百姓安居乐业为重担,诸位大人说说,百年来是不是这么个规矩?” “太后所言极是。”众臣相互看着,齐声说道。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冷冷道:“懿公子若是先王之子,这南翎王之位便该由他来坐,可若他不是,那哀家如何能将南翎这百年基业交到一个外姓之人手中?更别说是一个下作之人所生的野种。” 太后此话一出,殿下顿时一片哗然。 懿儿眉目一冷,刚欲开口,却被云离拉住了。 还不是起冲突的时候。 她倒要看看太后与容洵,到底打算如何。 “太后娘娘,这份指控未免太过严重,不知是不是……”一位本就支持懿儿的老臣连忙出列,微微俯身道。 “若不是千真万确,哀家又怎么会在今日告知各位?这不是将人带了来,哀家也是痛心疾首,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拜云歌所赐,当年尔等说她是妖妃,哀家还不信,如今想来,真是后悔不迭。”太后一脸沉重道。 云离看着太后那副做戏的姿态,心底却是毫无波澜。 这么多人,绝不会都是白痴无条件地信任太后的话。 只是人微言轻,身为朝臣,就算知道这其间有猫腻,能做的,却是少之又少。 终于,还是没有人站出来说上只言片语。 而太后,对于殿下诸位大臣的表现很是满意,但却绝不仅限于此。 她视线落在云离的身上,“云歌,你背叛先王生下逆子,先王仁慈放你一马,你却贪婪无度妄图欺瞒所有人,妄图将南翎收入囊中,可惜如意算盘终究落空,今日,哀家便代替先王,治你个大逆不道欺君罔上之罪。” “说完了?”云离淡淡出声。 她那冷漠的态度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云离就好像在听一个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事件,坦然的不像话。 那一声浅浅的询问,让太后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来人,将此女子与野种拿下,拉出去就地正法,以示国威。”太后掷地有声道。 “且慢。”忽的一道低沉嗓音自殿内响起。 云离闻声侧目,便见离涯沉步出列,对着太后道:“太后口口声声说云妃娘娘与人苟且生下懿公子,可有什么证据没有?口说无凭,今日又是懿公子登基之日,太后娘娘在这个时候当众问罪,让人难免心中生疑。” “你怀疑哀家陷害她?”太后脸色越发难看,似不曾想到第一个出来为云妃说话的人,竟是位高权重的国师。 “微臣不敢怀疑太后,只是怕太后轻信别有用心之人,令先王唯一的子嗣蒙受冤屈,让南翎落入他人之手。”离涯意味深长道。 “来人,将人带上来,若哀家就这么定了他们的罪,怕诸位大人也有不服,那就让人来与她对峙便是。”太后收敛神色,斜斜睨了萧敏芝一眼。 萧敏芝对着身后的小枝说了两句,小枝便匆匆离开了玄央殿。 云离垂眸,怕是太后要让阿岚出来当场指证她了。 离涯虽想帮她,但无奈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只怕根本没有真正应对的法子。 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拖延时间罢了。 云离心思翻涌,计较着如何抽身而出。 容洵还未有所动作,只要懿儿一死,这南翎王位便是唾手可得了。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然而等了许久,都不见小枝回来,自然也没有阿岚的身影。 群臣开始窃窃私语,太后也渐渐显出不耐。 “怎么回事?”太后转过头,皱眉对着萧敏芝问道。 萧敏芝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母后,不能再等了,耽搁了吉时就不好了。”她低声说道。 太后想了想,觉着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确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于是她冷着脸,说道:“你以为你暗地里做些小动作,哀家就不能定你的罪了?萧妃,将那人供词呈来,给诸位大人瞧瞧。” 萧敏芝闻言应了一声,自袖间拿出之前在天牢给云离看过的那份绢帛。 由着一位小太监在群臣面前象征性地走了一圈。 如此草率的做法显然群臣也有些惊疑不定,但无奈太后如此笃定,便也不好多说什么。 “诸位都看到了?来人,将人待下去就地正法。”太后开口道。 云离眯了眯眸子,终于还是凉凉道:“你那么着急想要杀了我和懿儿,之后,又想让谁来继承南翎王之位?”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第五百八十四章:风起云涌 “你一个南翎的罪人,哀家还需向你讲明?”太后很是不耐。 “是九王爷,还是宁王殿下?”云离不依不饶,“这可关乎南翎的社稷,想必也是群臣想要知晓的,我既是将死之人,也该让我死个明白吧。” 太后眉头皱起,视线若有若无地瞥向一旁站着的容洵。 容洵眉眼深邃,却是未置一词。 太后见状冷哼一声,“南翎王的位置,自然要交到容姓之人的手中,至于是九王爷还是宁王,当然该由众臣商议过后,再行决定。” “母后,此事关乎南翎社稷,虽然儿臣与云妃并没有深交,却也知晓她为人品性,断然不会做出您口中不齿之事,她是王兄深爱之人,您真的,非要置云妃与懿儿于死地吗?” 一直不曾开口的容清忽然出声道。 他神色淡淡,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坚决。 自从容沉亲政之后,宁王常年待在宁王宫里,不参与朝堂纷争,做着闲散王爷。 像是为了避嫌,又像是看透了一切,与世无争。 而今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为自己说情,也是云离从未想到过的。 这样一来,他便就摆明了自己的立场,不惜得罪太后,也说明了自己对这南翎王之位没有兴趣。 容清能主持那么久的朝事,自然不是愚笨之人,想来心里也有揣度这件事的真实性。 心思澄明的人很多,但愿意在云离处于不利之势开口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太后剐了容清一眼,“宁王也在质疑哀家?哀家莫不是故意陷害于她?哀家为的只是不想让南翎落入血脉不纯之人手中,尔等若还有非议,一并处置便是,来人,拿下。” 话音落下,自殿外疾步走进几个禁卫军,带着汹汹气势。 他们伸手将云离与懿儿禁锢住。 懿儿眉头蹙起,却记着云离的话,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 只是到这个节骨眼了,母妃却仍是神色寡淡,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母妃?”懿儿终是忍不住轻唤出声。 云离转过头,对着懿儿微微一笑。 下一刻,他们便被押着朝殿外而去。 殿外大雨滂沱,却没能冲散空气里的热意。 湿气与热气环绕周身,黏糊糊的让人闷闷的难受。 那里是偌大的平台,大理石围栏之后是千重石阶一路往下。 巨龙浮雕盘旋于地,如今被大雨冲刷着,干净如新。 众臣随同他们来到外面,连着太后,似乎也想亲眼瞧瞧云离身首异处的模样,由萧敏芝扶着缓步走了出来。 云离与懿儿被押着步入雨中,那一身天牢驱之不散的气味被逐渐冲刷干净。 “动手。”太后冷言开口。 禁卫军相视一眼,沉了沉心绪,一并拿起了一旁的大刀。 要一刀让人身首异处,需得耗费多大的气力。 离涯眉目深沉,心底肃杀一片,他双拳紧握,几乎难以控制想要上前的冲动。 他回头,视线落在容洵的身上,终于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晃而过的冷笑。 滴答的雨水落在冰冷的长剑上。 只见禁卫军举起大刀,大刀划破成串的是雨珠,直直朝着云离与懿儿的后颈砍去。 云离深吸了口气,却在下一刻,听到了一声阴冷如霜的轻喝。 “住手。” 禁卫军下意识地止住手中动作。 回廊处响起声声脚步,统一身着黑色铠甲的战士大步而来。 将玄央殿围了起来。 自那群战士之中,缓缓走出一身形欣长之人,一身紫金龙袍,带着摄人心魄的气势。 当容沉那张冷峻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之时,玄央殿外的气氛在骤然间冷却。 众臣见状各个面露极致地不可思议,怔楞在原地。 太后更是瞪大了眼睛,惊惶地望着容沉。 直到离涯率先跪倒在地,大声道:“微臣参加王上,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一声参拜,众人才恍然大悟,齐刷刷跪倒在地,高呼万岁。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太后呢喃出声。 而她身侧的萧敏芝,眼底却带着迷恋与欣喜,和一瞬惊喜之后失落和惶恐。 他终于还是来了…… “怎么?本王不过离开短短数月,尔等就着急想要杀了本王的妃子与儿子?”容沉扫了众人一圈,缓步来到云离身侧。 他伸手拉过云离,轻柔地抚上她的脸颊,柔声道:“我来晚了,受惊了。” 云离摇了摇头,她能忍耐至此,等的不过是他的到来罢了。 她知道,不管是他是不是恢复记忆。 只要有他在,阿南就一定会按着她的吩咐,让他在今日出现。 就算记忆再沉重,这些属于他的一切,本该就由他拿回来。 容沉嘴角轻扯,对着云离微微一笑,“本王回来了,便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云离心下一怔,“你的记忆?” “都回来了。”容沉轻喃出声。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着话,让周遭的众人更是不知所措。 容沉甚至,都不曾让他们起身。 “这几个月,本王历经生死,终于看穿了一件事,人心凉薄,尔等以为本王死了,便就肆无忌惮,是谁?擅做主张将太后接回宫的?本王可曾说过,若无本王旨意,任何人不得打扰太后?” 容沉视线微转,凉凉地落在太后的身上。 太后脸色顿时惨白一片,由萧敏芝扶着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萧敏芝心下疑惑,却也意识到王上与太后之间,似乎有些旁人不知的秘密。 “是本王将王嫂接回宫主持大局的。” 一直不曾说话的容洵,缓步来到容沉面前,开口说道。 他神色冷然,带着几分不屑,那眼神之中,又似乎带着一丝笃定之色。 四目相对,气氛骤冷。 “主持大局?怎么?区区一个后宫,有萧妃在还不够?还是说只有太后回来了,才能做些萧妃做不了的事情?就比如,陷害云妃?”容沉冷冷出声。 “当然,陷害云妃并非最终目的,害死懿儿才是你想要的,好让你顺理成章地登上南翎王之位,是吗?本王的九王叔。”容沉顿了顿,并不给容洵开口的机会。 冷声的质问,来的措手不及。 “包括这玄央殿四周的士兵,都是九王叔的卫兵,九王叔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坐上王位,一统南翎了是吗?” 第五百八十五章:一切,都结束了 这一声声冰冷的质问,将玄央殿外的气氛降至冰点。 而容洵的神色,也渐渐冷了下来,他收起了那份淡漠,渐渐露出了一丝阴冷。 容沉从来都是一个未雨绸缪之人,若非掌握了绝对的证据,他定然不会当众揭露容洵。 而容洵,也自然清楚这一点。 既然话已说开,便也就不再藏着捏着。 棋差一招,终归是他轻敌了,以为他失忆了,便不足为惧。 殊不知,他竟然在关键时候回来了。 容洵轻哼一声,“那,又将如何?你已经死了,这世上再无容沉,又何必回来再死一次?” 话音落下,顷刻之间,原本站着的卫兵纷纷抽出长剑,回身对上容沉所带来的士兵。 玄央殿外,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你大可问问这玄央殿外的众臣,有多少人,还承认你这个南翎王。”容洵靠近容沉,嘴角轻扯出一抹邪气逼人的冷笑。 容沉盯着容洵,深邃的眸间满是冷冽。 随后,他的视线在跪地的群臣身上一扫而过。 “是吗?” 他薄唇轻启,清冷出声。 群臣各个俯首,无人吱声。 “大势已去,束手就擒吧。”容洵淡淡说道。 容沉却是忽的笑了起来,“你以为就凭你这么些卫兵,就想造反?西南十三城你偷偷铸造兵器,集结军队,以为给本王来个偷天换日就想着将兵器运出城?眼下,不管是兵器还是军队,怕是已经不复存在了,没有后续大军支援,你拿什么与本王斗?容洵,大势已去,束手就擒吧。” 容洵听着容沉将他的话还敬于他,脸色微变,但对容沉的话仍是抱有怀疑。 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左右不过一个死,与其束手就擒,不如就拼一把。 拼的成了这南翎天下就是他的。 容洵打定主意,眸色陡然一冷,低喝出声道:“是生是死,就看今日了,动手。” 话音声落,卫兵当即挥剑而上。 容沉所率之兵立刻反击,一时之间,玄央殿外刀光剑影。 而容洵,也毫不示弱径直袭上容沉。 战斗在顷刻间开始,云离迅速拉起懿儿脱离战圈,而离涯也迅速来到云离的身旁以护他们周全。 太后早已吓坏,倒是萧敏芝反应迅速,拉着太后就往殿内躲去。 群臣也不再迟疑,纷纷退避。 “阿离,此处危险,你带懿儿先行离开。”离涯一边击退卫兵,一边对着云离道。 云离也不多言,将懿儿推到离涯身边,嘱咐道:“照顾好懿儿。” 说着拾起地上长剑就朝着容沉而去。 这种时候,她怎么能弃容沉而不顾。 容洵显然已经豁出去了,狗急了还会跳墙,这人被逼急了,唯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是以容洵的人个个都是拼了命的厮杀,勇猛非常。 然而容沉的人数占据优势,纵然遇上不要命的,也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 容洵的卫兵渐渐处于劣势,节节败退。 而这一边,云离从未见过容洵出手,也才发现他的武艺高强至极。 比起容沉毫不逊色,甚至在容沉之上。 凌厉的刀锋贴着容沉的耳畔划过,带着撕裂空气刺耳的嘶鸣。 叮。 容沉回身,只见云离对上容洵的长剑,招式干脆利落。 “我很早就想和你打上一架了。”云离收剑的同时,冷声开口。 容洵眯了眯眸子,未置一词,却是如云离所愿,径直执剑对上了她。 容沉也不迟疑,与云离一并对上容洵。 他虽对云离有信心,但现下却不是单打独斗的时候。 两人对上容洵,一招一式相得益彰,让容洵难寻突破口,渐渐难以招架。 就当云离以为即将败了容洵之际,却忽闻一声清脆的笛声自远处响起。 穿破风雨,一声声地传入她的耳中。 云离心里咯噔一下,瞧见的是容洵脸色露出的阴冷的笑意。 “杀!”声浪掩盖笛音,出现在四周。 大批身着异服的壮年,木着脸,嘴角却带着诡异的笑,手执弯刀朝着玄央殿围了上来。 “阴兵,是阴兵!”不知谁忽然喊了一声,四周士兵顿时乱了心神。 “居然是阴罗族人!”云离沉下脸,对于阴罗族的到来倍感意外。 忽的她脑中灵光一闪,与容沉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笛声。” 百里渊…… 云离眯起眸子,视线穿过滂沱的大雨,落在站在远方的百里渊身上。 他一身黑袍,手中拿着的,正是当初容沉从离渊手中夺回的玉笛,原本属于绾绾的玉笛! 是他控制了阴罗族! “我去解决他。”云离紧了紧手中的剑,沉声道。 容沉却是忽的嘴角一扯,“不必了,援军已到。” 云离微怔,但见不远处的容洵脸色骤变。 而那一方,马蹄声震耳欲聋,无数身着黑甲的战士策马而来,如同巨浪翻滚席卷。 不过转瞬,便闯进了阴罗军之中。 以压倒性地趋势将阴罗军在顷刻之间杀了个片甲不留。 眼看着容洵的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腥红的鲜血被雨水冲刷着蜿蜒成河。 千重石阶之上的尸体一具又一具,空气之中的腥气经久不散。 而容洵,见大势已去,却忽而张狂笑了起来,自古成王败寇,他就算输了,也不会认命。 这世上,能主宰他命运的唯独自己。 他猛地挥剑袭向容沉,就像是垂死挣扎,带着凌厉的气势,直抵容沉后心。 “小心!”云离惊呼出声,几乎是下意识地挡在了容沉的身后。 长剑没入胸口,云离脑子一瞬间的空白,之后便是锥心刺骨的痛意。 她能感受到温热的血顺着胸膛流下。 她看到了容沉暴怒之下的惊慌失措。 她看到了容洵飞跌而出,利箭穿喉,一世英名终于毁于一旦,死不瞑目。 她看到灰色的天空之上,她的前世今生,如走马观花呈现在她的眼前。 记忆里熟悉的面孔,轩辕澜,云凌,离涯,灵儿,锦竹…… 最终汇聚成容沉清冷如水的模样,公子如玉世无双,彼时初见,不曾想竟是相系一生。 周遭的声音越来越远,许多熟悉的声音,和嘈杂的呼唤渐渐消失在虚无之中。 她又看到了云歌,一袭银色铠甲,手执长枪,对着她笑如夏花,却是英姿飒爽。 她仿佛听到她在说,“谢谢你,云离。” 一切,都结束了…… 第五百八十六章:护你一世长安(大结局) 第五百八十六章:护你一世长安 和煦的阳光自窗棂洒入,在光洁的地板上落下光影。 光雾迷离,笼罩在一袭白衫的女子身上。 一头青丝如瀑布倾泻而下,衬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愈发白皙。 “想什么呢?”清冷低沉的嗓音从后响起。 腰际环上一双修长的手,背靠上坚实的胸膛,和隐隐萦绕上鼻尖的一丝冷香。 连空气中仿佛都漂浮起了缕缕柔和的暖意。 云离薄唇轻抿,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浅笑。 “死过一回后才发现,原来我对这乱世竟然如此迷恋与不舍。”她轻喃出声。 “是对这乱世不舍,还是,对我不舍?”容沉凑近云离,在她的耳畔呢喃问道。 云离却是没有回答他的话。 半年已过,这南翎早已恢复了平静。 若非当初之事历历在目,眼前这祥和之态,会让云离以为不过只是南柯一梦罢了。 九王余孽皆以铲除,百里渊却是下落不明。 那一日,宋一拦下了要去带阿岚的小枝,也为容沉的到来拖延了时间。 至于阿岚,她一直相信她是逼不得已,换作是她,若遇上以自己的孩子为要挟,她也一定会就范。 于她,云离最终还是不忍责怪。 只是那锥心刺骨的痛还记忆犹新,她整整昏睡了三个月。 是玄衣,耗尽心力将她从死神手中拉了回来,却又在她醒来之后,带着绾绾离开了南月城,不知所踪。 她相信在未来的某一天,在某一个地方,她一定会再遇到他们,看着他们悬壶济世。 在她昏睡之际,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是前世与今生,有杀戮血腥,也有欢声笑语。 有她经历的一切,那些还活着,已死去的朋友,可唯独没有容沉。 大抵是对现实的放不下,所以她才能挣脱梦境,回到她最重要的人身边。 那些过去的,终将成为过去。 真正死过一次,才明白,活着,有希望的活着,有多好。 “王上,吉时将至。”寝殿外响起离涯熟悉的声音。 云离侧目,对上离涯含着笑意的眸子。 她抱以一笑,而后见着的是容沉亲自拿起一旁的凤袍,为她更衣。 他眉眼低垂,修长的指尖滑过她的衣襟,温柔细致。 饶是衣衫华丽,却也不及他眸间的色彩让人移不开目光。 “我为你绾发。”容沉拉着云离坐到铜镜前。 一头青丝在他手里渐渐绾成发髻,缀上凤簪,金色步摇在他手下缓缓垂落。 铜镜里的她,是她从不曾见过的美艳与端庄。 一颦一笑间,顾盼生辉。 “阿离,你可知这一日,我盼了多久?” 映着万丈光辉。 容沉携着云离缓步走向平台。 千重石阶下,是伏地而跪的群臣,高呼着:“恭迎王上,王后。” 她终是被封后,成了南翎王唯一的王后。 云离眉眼间带着温和的浅笑,望着底下不曾下跪的两国之王。 他们,都来了… 岁月无情,又偏心地没在他们脸上落下任何痕迹。 依旧是当年模样,她看到了他们最真挚的祝福,与记忆深处最深切的情谊。 他们是南翎的客人,也是助南翎出危难的恩人。 当初左岸受困,大军无人调遣,云离又怕打草惊蛇。 让绾绾亲自给北霁王与东来王送信,请他们各自调拨一支精锐部队前往西南十三城剿灭叛军。 她请他们两国,也为互相牵制,以免彼时趁人之危。 这小人之心,他们不会不懂,但仍是来了… 于他们,云离是感激的。 浮生一场,她看到了人性的丑恶,但得到更多的还是真善与深情。 她视线微转,对上的是容沉温柔的眉眼。 饶是卓绝斐然的帝王之态,在她面前,却始终温和如初。 她的耳畔,是他此生唯一对着她许下的诺言。 她听着他说:“这万里疆土,不及你分毫,从今而后,我愿以这南翎盛世为聘,护你一世长安。” 云离唇畔漾出浅笑,她又何尝不是。 这一世,不论风雨荆棘,亦或是太平祥和,她只愿与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