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第一章 开端 楔子 盛夏闷热的天气又让我的心情躁动了几分,人们常说平凡不易,但于我而言,能够安然自在的享受这机械一般重复的平凡生活却实属不易。 这是我搬来这座大城市生活的第十个年头,与我曾经所居住的小镇不同,这里的生活节奏更快,压力也更大,但是生活却出乎意料的更为枯燥。我是一名检字员,在一家不大不小的杂志社工作。我每天的工作内容很简单,就是将即将要发稿的文件阅读几遍,然后仔细找出其中存在的错别字或者错误用词并将之记录在案,没错,就是这么简单的工作,却时时刻刻能够让你感受到生命流逝的缓慢。 每天我都会花上十到二十分钟来发呆,这种发呆并不是像人们平常那样放空精神,放松眼部肌肉,让自己达到一个极为惬意的状态,我的发呆几乎都是在回忆来到这座城市之前的种种,生活在那样的小镇,无忧无虑,每天脸上总是挂着最纯粹的笑意。 我的父亲是一名军人,他有着笔挺精神的短发和威严的眼神,但关于他的为人、性格、以及种种生活习惯或兴趣,我却无从得知,他在我还未出世时,便因为一场应该是很严重的在事故去世了。为什么这里会用到“应该”这个词,因为有关于我父亲的话题母亲一向是很少主动向我提及的,也许是为了不让我本就因为单亲家庭成长而造成的心里缺失更加严重吧。 我的母亲是一位极为坚强的女性,为了让我们的生活过得去她兼职着三份工,但是从我出生到现在,我的印象中从未从母亲的口中听到半句抱怨的话,他的脸上总是挂着比我的笑脸更加灿烂的笑容,可我却总能感受到这个笑容中蕴含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悲戚,但却不是为了自己。 正是在这种生活环境之下,我的童年并没有经受一些非一般的事情,没有被虐打、没有因为吃不饱饭去抢劫也没有遇上形形色色令人厌恶的人,就跟大部分人一样。至今留存在我记忆中的还有那里所散发出的家里的味道。 但一切都在我12岁那年结束。 一种可怕的传染性极强的病毒侵袭了这个静谧的小镇,那段日子每个人都忧心忡忡的,眉头总是紧蹙在一起,母亲叹息的日子也越来越多,也正是同年,我们搬离了那座小镇,我也再也没有回去过。 不过仔细想想我的头痛也正是在那年开始的,哦对,我忘了说了,我患有一种很严重的头痛病,曾经隔三差五的便会发作,算起来最先开始发作的时候差不多也就是我们即将搬离小镇的时候。 头痛病困扰了我三年的时间,母亲带着我跑遍了附近的医院和诊所,吃了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药丸和胶囊,可是病症却不见好转。但是,也不知是哪一天,头痛发作的间隔越来越久,疼痛感也越来越弱,我渐渐都已经遗忘了这份疼痛。 直到今日。 头痛再次来袭,那份被我遗忘了许久的恐惧感又一次从心中最阴暗的角落里钻了出来,并非是恐惧疼痛本身,我每一次头疼发作,那一整天有时甚至一连几周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也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是总有一种朦胧感恍惚的掺杂在脑中,使我不能真切的感受到这一切。这让我感到恐惧,我讨厌那种恍惚的朦胧感,它让我感到一切都难以控制。 我不知道具体的发病原因,可能是因为工作上的烦心事。自从搬离小镇之后,我的性格也开始变得内向起来,我不愿与他人交流,如非必要,我甚至都不想与他们目光相交。可是我做的又是纠错的工作,这让本就难与他人沟通的我得罪了不少人,本就枯燥的生活又添上了一笔烦躁,可能这就是发病的原因吧。 我摇了摇头,仍旧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手头的工作已经被搁置了好一会了。 应该那封信有关。在十天之前我许久未用过的信箱里塞进了一个整洁的信封,这个年代还用信件沟通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信的发件人写着吉米两个字,那是我幼年时最为要好的伙伴,我们一起做过许多有意思的事,自从我突然地搬家后,就再也没有和他有过任何交集了。 十年未见,可是他的形象我却能清晰地回忆起来,就好像一张彩色照片一般印在了我的脑中。他总是很爱笑,是那种坏笑,他喜欢看人们出丑后窘迫的脸,也因此他总是搞出一堆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但是他绝不是那种让人感到麻烦的坏孩子,他总是爱说“没事有我在呢”,是个很可靠的男子汉。 我以为我们再不会有任何哪怕是互相虚情假意寒暄的机会了。 我不知道具体日期,但好像正是从接到那封信后,我头痛的毛病又开始犯了。 #### 婴儿的啼哭混合着雨滴声一同飘出,降临在这个阴郁笼罩下的村庄。 幸运亦或不幸将伴随他一声。 ### 阳光穿过窗帘间的缝隙,些许的光芒让沉睡中的我悠悠醒转过来。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睡觉睡到自然醒让我发自内心的感到满足,要知道很久之前我每一天的开始都是伴随着剧烈头痛的,疼痛的刺激本身就让人烦躁,但更糟的却是随之而来的恍惚感,平常很轻易的大脑与身体间的默契合作,在那时难以进行。身体不属于自己的感觉不管是谁都会感到厌烦和恐惧的吧。 拉开窗帘,让初晨的阳光洒进屋中,这是这座城市中与我曾经居住的小镇唯一相似的一点,无论何时,金色的阳光都会让人心情愉悦。 阳光让这间三十多平方的家终于有了一丝安逸的味道,能在忙碌之余停下来歇歇总是不错的选择。 我看了看关在墙上的挂钟,七点零五分,隔壁房间关门的声音准时的响起,那是来自于一个打扮干练的女性的。 说实话,我并不清楚我隔壁的那个房间所住着的人究竟是谁。从来到这座城市开始,我便不爱与陌生人交流。我记得上一位住在隔壁的人是一个总爱穿着笔挺西服的男人,那应该是已经三年前的事了,我与他唯一的一次接触应该就是上下楼时偶然碰到的寒暄。 现在的租客是一位年轻的女性,我是在那位西装男走后将近一年的时候才知道这间房里有了新的主人。她是一个干练的人,并非是因为什么所谓的发型或者是生活中的行为举止,我与她接触的次数虽然并不像与上一位房客一样屈指可数,但也仅限于一些日常生活中陌生人只见常见的寒暄。可是就算如此,她总是给我一种干练、利落的感觉。在工作中她一定是一位有领导力的人。 这与我截然相反,不论在工作还是生活中,我都不希望成为人群中最瞩目的那一位。所以我安于现在这份枯燥的检字员工作,甚至有时候我会庆幸自己找到了这样一份工作,正因如此,我才见识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从那些像复制样板一样的文章中总是能够读出一些他人的心绪的。 如果按照以往,这个时间我应该已经坐在前往杂志社的巴士上了。可是这个年月,杂志并不好卖,杂志社也随时面临着土崩瓦解的局面,所以我的工作总是按照需求来的,只有需要我的时候我才会去上班,而平常的时候则在家休息,当然钱只能按工作的天数来算。有时候稿子出的急我甚至有几次在半夜里被叫醒去上班的经历,但也不算太坏。 整理洗漱好后,我准备出去走走。虽然不爱与他人交流,但我却很钟情散步这项活动,在走路的时候可以尽情的在脑中徜徉,并且还能晒到温暖的阳光,真是一项美妙的运动。 可是今天却有点不同。 楼下我久未使用锁孔都已经生锈了的信箱里塞着一封信。正常来说如果我不去主动检查信箱应该是看不到其中所躺着的信件的,但这封信不同,它将部分信封露在了外部。而且送的时间也很怪异,正常来讲派送的信件是按地区来划分的,每一个地区都会有一个明确的时间,但是绝没有哪一个地区是在现在的这个时间的。 虽然有些疑惑,但我还是把信抽了出来。 发件人,吉米。一个熟悉的名字,不,不只是名字,关于这个人的一切都印在我的脑海中。 吉米是我童年时的挚友。我们两个人是在镇上的小学里认识的,说来也奇怪,我们二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样,我比较内敛,而他天生就是孩子王那一类的。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总是他领导着我,而渐渐地我也开始变得开朗起来。我现在也一直认为,我之后变得不善沟通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缺少了这个亲密的玩伴。 但是我们两人一起的回忆在十年前,也就是我十二岁那年就结束了。怪病降临,每个人都人心惶惶,我跟母亲只能搬离这块生长了多年的土地。 从那之后,我的生活里好像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吉米这两个字了,我尝试过找他,但是等我重新回到那块土地的时候,一切都变样了。小镇整个换了一层“皮”,而曾经的吉米也早就不在这了。 两个人的生活从此变成了两条平行线。 但是我从没想到会收到一封来自他的信件,在这个年代,还又谁会使用信件这钟古老的通信技术呢? 信封本身并没什么特别的,发件地址写着一个叫芒德的小镇,芒德?一个完全没听说过的名字,但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对于我这种不愿远行的人来说,总有太多的地方是没有听说过的了。 取出信件,上面工整的字迹确实的提醒着我这封信决计出自于吉米之手。人们常说了解一个人从他的字就可以看出端倪,但这点对于吉米而言完全不适用,他虽然喜爱恶作剧,大多数时候总是爱与其他人对着干,但是却能书写一手娟秀工整的字,甚至就连小镇学校里的语文老师也很赞赏他的笔记,总是不吝赞美之词,当然对于他的行为就是另一回事了。 洁白的纸面上躺着像少女书写般的巧字,很有赏心悦目的感觉。 我坐在家中的长条沙发上,借着初晨的阳光,读起了信。 亲爱的伙伴 这是我们时隔多少年之后的再次对话?让我想想,恩,应该是九年零七个月了吧。我甚至能想象到此刻正在读这封信的你的脸,应该还是以前那副怯生生的表情吧。虽然有九年了,但我相信你应该没有忘了我吧? 说实话,当初你突然从小镇搬走,确实让我吃了一惊。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应该。当时镇里的每个人都噤若寒蝉的,你真应该多留一会来看看他们每个人的表情,哈哈,就算现在回想起来也超搞笑。 说实话这一切的发生并非是毫无预兆的对吧?小镇太安逸了,准确的来说应该是安静。每个人都只乐意生活在自己的城堡里,谁也不愿意跟其他人多说一句,来去匆匆的,安静的吃饭,安静的干活,安静的庆祝。庆祝?好像我们唯一的一次庆祝就是丰收那年的庆祝了吧,结果搞得好像千人哑剧现场一样。 太过平静的水面总是需要一块石头来激荡一下不是么? 但是那时候我好像也完全不担心,就算现在回想起来,我也仍旧坚持这个观点。 不过小镇却沸腾了,人人自危。说实话我一直最担心的就是你,倒不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只是单纯的害怕你的心理出现问题。 说实话那个时候也算是一次大危机,不是么? 不过你走了之后,生活确实无趣多了,单是做那些幼稚的恶作剧真是难以再逗乐我了。本来就安静的镇子,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变得更安静了。 我之后又在镇子里呆了三年,这期间也想过联系你,但是,你知道的,本来小镇的通信设备就不好,别说是联系外界了,就连小镇内部都难方便的进行童话。还有那条破路,在我走的时候,还是坑坑洼洼的,被拆了准备重修的路搁置了几年工作也没有展开。 所以我也就放弃这个念头了。 不过你走的太过匆忙,还没来得及参加隔壁班女孩的葬礼,她叫什么来着?米奇?米罗?米沙?说实话我早就忘了,不过当时几乎全校的师生都到场了,人们都在为这个年轻的生命如此轻易地消逝而感到悲伤,但我敢肯定,现场有一大半的人不知道她叫什么,甚至应该还有人都不知道这是一场葬礼。在葬礼念悼词的时候我清楚的听见了好几声笑声,但现场人太多了,老师也只能干瞪眼,他们当时的样子倒是挺可笑的。 说实话,对于这些学生而言,不论是之前还是之后,小镇就一直是一个样,反正整天的生活也只是做着无意义的嬉乐打闹。 之后的三年也没什么大事发生,除了每天都有不同的人从小镇里搬走。可能对于他们而言,现在的小镇确实不适合人们居住。每一天都有新的人死亡,谁也不知道哪天会轮到自己,哦,算了,重逢的时候说这些废话有些扫兴。 我之后跟着母亲一起搬出小镇的时候,基本上镇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但是搬或者不搬对我而言没什么区别,不过是换了名字的另一座小镇而已。 到了新的地方后,这里无聊的生活真是让人抓狂,每天都要忍着反胃的冲动和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们相处,真是…… 没多久,我就起了再次找你的念头,说实话这并不容易,不是么?我们之间已经有三年没有相互联系了。我甚至连你走出小镇之后大致走的那个方向都不知道,真是一场大海捞针的行为啊。 所以我走了很多条弯路,为了能知道你具体去了哪,我中间回过一次小镇,但是几乎不出所料,我们会记得小镇,但小镇从来就不记得我们。任何相关的人员信息,什么都没有。我去过离小镇最近的巴士中转站,没有。最近的旅馆,没有。甚至附近的诊所,没有。我跑遍了商店、大型医院、酒店、火车站,什么都没有。 事情又一次走进了死胡同,我也有点要放弃了。 直到有一天,跟往常一样,重复做着机械的事,听着那群白痴为互相的无能所找的借口而展开的话题,就那么一瞬间,我在桌边的一本三流杂志上发现了你的名字。 没有为什么,我就知道那是你。 我真的开心极了,虽然这一句话很像是弱智的废话,但这就是当时我内心的感受。我马上买来了信纸和钢笔写下了此时你所读着的这封信。 我知道你在奇怪什么,但因为我现在的居住环境,写信绝对是最好的通信方式,不过不用担心,我们终会相遇的,在一个你所熟识的地方。 如果你想问些什么或者吐露心事,那就用这种方式吧,不过这么多年我估计你的字也还是很惨烈吧。 最后,你永远的朋友,吉米。 ### 诞生伴随着死亡。 痛苦随同着成长。 第二章 回信 午夜。弯月安静的悬挂着,撒下了一层薄纱。 我躺在床上安静的看着天空,但也不那么安静,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右手揉搓着自己头上突突跳动的神经。狂潮般涌起的头痛几秒内就把我吞噬殆尽,我几乎不能准确的控制自己的身体,让它安然无恙的躺在床上。时间过得很慢,我是说,对于我而言。 眼前仍旧不断闪着的黑点,以及还未完全退去的痛感提醒着我刚才感觉的真实性。即便是现在,耳边,不,这样说不准确,我可以很清晰的听见屋中的任何声音,甚至是晚风划过桌角的沙沙声,但是确实有一种声音不断地在我的脑中回想,就好像使用叉子划过铁板一样,这样的感觉很怪异,分明此刻自己置身在如此寂静的空间之中,但是身体内却发出了令人绝望的魔音,一静一动,让我手中的力量又加了几分。 这应该是近几年里第一次如此强烈的头痛感了,距离上一次这种强度的发病差不多有六年了。人们总是会好了伤疤忘了疼,脑袋这六年的平静说实话已经有点让我忘了曾经惧怕的头痛,但是这个世界总是这样,当你忘了曾经的伤痛,那么你马上就会再经历一次,所以大人们总是告诫我们要忆苦思甜。 脑袋渐渐不再哀鸣,虽然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可我却完全不能掌控它,只能让时间冲刷这种疼痛。 我扶着墙来到了窗前,看着月景,陷入了回忆之中。我想到了母亲,我已经有几年没有见到她了,上一次见她是大概三年前,那是我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并未考上一所像样的大学,所以为了生存下去着实花费了一番精力,当我四处碰壁、来回奔波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能糊口的工作的时候,母亲笑了,那是与我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母亲的笑,没有负担,没有担忧,自豪全写在了脸上,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给了我一些生活必要的钱之后就回到了我们曾经居住的小镇去,虽然那里早就已经面目全非。之后我也没能回去看她一眼,都只是用现代人常用的通信工具和她聊天,思念在你忙碌之时总是会找一个安静的角落,隐蔽的躲藏起来,可是当你渴望一片精神的港湾时,它就汹涌澎湃的将你包围。 我又想到了刚离开小镇的那段岁月,那是我头痛病刚开始的阶段,完全没来由的,头痛就是停不下来,不分白昼和黑夜。那时候我们刚找到一个居所安定下来,虽然只是一间二十平米不到的小屋子。母亲还要带着我不断奔波于各家医院中,而最糟的是,头痛有时来的突然,可能在正赶往医院的途中就会发作,只能由母亲背着我走到医院。但就算是在那样艰难的日子里,母亲从来也没有抱怨过,脸上的笑容也从来没有消失过,看着她,我总是能找到无边的勇气来抵挡这该死的病魔。但现在只有我自己。 我又想到了小镇,吉米…… 睡意取代了头疼渐渐包围了我,将我带到了一个温暖、柔软的地方,那里充满了金色…… 闹铃准时响起。我脚下好像踩着棉花一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带着这种糟糕的状态,穿衣、出门、搭车、工作,熟悉的生活。 整个上午我就没有干什么工作,之前说过了,平时我都会花上一会儿来进入我一天所必须的状态,发呆。但是因为前一天晚上的头痛,今天我又陷入了想曾经一样的恍惚感,不过这次没有之前那样强烈。直到一个声音不断地,以一种几不改变的频率传进了我的耳朵里,把我从这种飘渺的感觉中拉了出来。 我睁了睁眼,旁边坐着一位身材微胖穿着带有绿色格子的白衬衫的中年男人,他是杂志社中资历最长的人。在我刚进入杂志社时多亏了他的帮助,不然那一堆是有够我焦头烂额的。他很喜欢帮助别人,偶尔会以一个长者的身份给我提出一些建议,当然有时候也有点唠叨就是了,就像现在。 虽然之前的谈话内容我并没能听清,但是通过猜测也大概能明白八九分,他在痛斥这杂志社现在的经营方式,以及现在在这里归属感的薄弱化,与我们不同,多年在此的工作经历,他早就已经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而这本现在完全没多少人读,只是靠着吃老本才得以续命的杂志相当于他的亲生骨肉。我虽然体会不到他的痛,但也尽量去理解。 说够了杂志,他又开始讲起了家中的不如意,他的妻子、他的表哥、他的……我又开小差了。不是我不想听下去,恍惚感让我不自觉得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我应该回信。 从大脑中的某个角落传来了这样的声音,顷刻间就占领了我全部的思绪。十年不见的伙伴,有太多想说的话了,该从何处说起呢…… 等我回过神来,身边空空如也了,我看了看桌子上摊开的稿件,一股没来由的烦躁升腾了起来。 回家时我的脑中构思着晚上的信件应该如何去写,车子左颠右晃,像沙丁鱼的人群也随之晃动,不论经历多少次,这种感觉都是一样的糟。 我的肩头被拍了一下,一个熟悉的面容映入了眼帘,太久没在除了杂志社以外的地方与其他人交谈,一时间我有些没认出来。但大脑的反应要比嘴快的多,是隔壁干练的女生。 她今天穿了一身米黄,不过令我有些以外的是,她竟然知道我的名字,我并不记得有哪次与她有过长时间的谈话,但是,管他呢。她比我想象中更加健谈,于这样的人相处起来,于我而言,反而更容易,我不是一个能够滔滔不绝,在人前说出一套有一套大道理的人,我更倾向于一个倾听者,与吉米相处时便是这样,我总在追随者他的领导。 她聊了很多,从工作聊到了生活,聊到了自己喜欢吃什么,而连带着也聊到了她的童年,同我一样,小时候的她也是生活在一个偏远的小镇的,有着一位慈祥的母亲,不算严厉的父亲,以及一位令人不省心的妹妹。平常的三口之家生活在一个不那么平常的小镇里,小镇的人们总是勾心斗角,每个人都明争暗斗的,总是一团表面和气。 在她的感染下我也谈了一些童年的事情,那个在我记忆中金黄色的小镇。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散发出动人的光泽。这个表情的她倒是与我印象中的她不太一样。 我们两人一路回家,在门前分别,结束了这次我认为还算是和谐的谈话。出乎我的意料,我也并非是那么的抗拒与其他人进行接触,相反,这次倒是让我很有一种想要踏出内心城堡的念头。 坐在书桌前,看着铺在桌上的信纸,脑中的回忆泼洒了出来,在来时的路上我想了很久应该如何下笔,但此刻我只是单纯的提起笔,让它随着我脑中的潜意识运动,写下了我脑中从未思考过的语句。 天还没亮,我就已经醒了。 虽然今天我并不用去上班,但是曾经因为头痛所养成的生物钟并不是那么容易能从习惯中抹去的。 吃完早点后,看了看表,已经七点十分了,我很清楚我并没有听到隔壁所传来的关门声。有点奇怪,也许这么一点小事还构不成奇怪,但是发生在她的身上确实很奇怪。从我开始意识到隔壁已经换了房客开始,每一天的七点零五分,总是能听到从隔壁传来的清脆的关门声,有时会晚一点,但是也绝对超不过半分钟。这一发现让我惊奇了好久,每天能如此严格的控制自己的出行时间,也许一开始对他干练的印象就是从这来的。 但是今天却没有。现在已经七点三十了,我仍然没有听到从隔壁传来的任何动静。人总是一种爱胡思乱想的动物,一点点小事,经过大脑的渲染,也会形成一个可怕的思想像病毒一般的在你脑中扩散,所以,我停止了不该有的想象。 而现实也映证了我的想法,终于在八点钟整的时候,我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不快不慢,整八点。就算连迟到也要卡着点么?我打趣的想。 将信寄出后,就是等待回信的过程了,我知道这时间不会短,本来信件就是一种极慢的通信工具,而且我要寄到的芒德小镇还不知道盘踞在哪里。但是每当看到空荡的信箱时,内心总是会升起一种挫败感,准确的说来应该是沮丧。 电话的噪音把我从梦想里扯醒,每个月总会有这么一次需要在半夜从被窝里爬出来跑到杂志社去连夜校稿,说实话我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每一次被吵醒总是会让人感到厌烦的,特别是现在,我的脑中还回荡着一种难言的疼痛。身上也因为没有得到足够的水面而酸痛不已。 工作一直持续到八点钟,恩,有趣的巧合。本就枯燥的检字工作因为熬夜的关系更是让人心力交瘁,杂志社的人除了衬衫前辈之外,剩下的人全是蔫了的茄子,每个人都是既不出工也不出力,只看着衬衫前辈顶着满头大汗,衬衫向被水洗过一样的,忙前忙后。 本来疲倦的身体和心灵,可能因为早晨的空气仍旧保持着亢奋的状态,但隐约的我感到了一种无法言明的感受,心里有团火,在慢慢地燃烧。 像上次一样,白色的信封露出了一角在斑驳的信箱外部。 ### 用稚嫩的双手触摸这个世界,触摸到的,是五彩斑斓的笑容,触摸不到的,是深不见底的恶意。 第三章 芒德 在客厅的沙发上我仔细的端详着这封新的回信。 其实从收到第一封信一来,我就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信件的摆放方式会那么的古怪?好像生怕我不能发现这封信一样,特意将信件的一部分从信箱中漏了出来,这一次也一样。 会是送信员做的么?会有这样的人么?还是说只是个巧合而已? 我摇了摇头,这样的问题往往是没有答案的。 不过看着信件上的内容我又稍微蹙起了眉头,同样洁白的信纸,几乎同样娟秀的小字。从一个人的字便能读懂一个人,虽然说并非绝对,但是此刻看着信上的内容,我却能够明显的感受到吉米写这封信的时候内心绝不是像上回一样平和的,秀气的钢笔字相较于上一会明显有了几分仓促感。会是什么事困扰着他呢? 亲爱的朋友 能看到你的回信真是让我高兴极了,我生怕这次又是一次失败的寄信。 要知道我之前已经有过一次失败的经历了。那是我从杂志上看到你名字之后的事。正好你也在问我是如何找到你的,那可是费了我好大的精力呢。说实话一看到你的名字我就想到了应该到网络上去找寻相关的信息,不过,和原来住的小镇一样,这个叫芒德的小镇,通信方式和工具也是出奇的烂,我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了个能够上网的地方。这个地方可是真够破的,没有房顶,完全被太阳直晒这,满布污迹的桌子和烂了好几个洞的杀伐,但这都不重要,受制于这里通信的不便利性,网速慢的可怜。 经过了一番折腾,你应该能想到的,基本没有什么收获,这家可怜的即将被历史所淘汰的杂志又怎么可能在网络上留下自身的印记呢? 之后我从杂志封底那一行行小的需要放大镜才能看清楚的电话号码里联系到了这家杂志社的一位编辑。 经过一番毫无营养的谈话,期间有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是他用来宣传自家杂志的,总算是得到了一个你的准确的家庭地址。 不过这些年来生活给我们的教训不就是,任何事情总是不会一帆风顺的,不是么?那个该死的地址,哈哈,是一个完全错误的地址,不是因为单纯的那里并非是你的住址,而是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存在的地址。 我总算明白了这份杂志如此低迷的原因了。 当我满怀期待的寄出第一封信的时候,说实话,等待回信的时间总是无比难熬的,这一次你应该深有体会吧? 当三个月之后我重新拿到了之前我亲手寄出去的信件时,你应该能想象到的,那很打击人,真的。 但是往往在你最低落的时候生活总是会给你制造一点出其不意的小惊喜,在经过了之后两个多月在网络上、电话中、杂志上不断地调查之后,我从一位曾经住在你隔壁的人口中知道了你的住址。 要知道当我寄出上一封信件的时候,我的手都颤抖了。 但是请原谅此刻的我难以赶到你的身旁,虽然我很想这样做,但是因为种种原因,现在的我并没有办法离开这座芒德镇。 初到这里的时候,说实话,与我们曾经居住过的小镇并没有什么不同,沉默的气氛,冰冷的空气,冷淡的人群。但是这里却总是给我一种想要放声大叫的冲动,并不是像我们小时候恶作剧那些领班小孩一样的怪吼,而是单纯的想要去释放,但释放什么呢…… 从小镇口越往里走这种感觉就越强烈,我曾经从一本书上看过,当人们碰上极端的危险的时候,身体里的就会发出一种独特的信号来警告自己。我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否正处于这种囫囵境地。 随着房东来到了我所居住的屋子。这个房东在镇上有两套房子,一套位于镇口附近,他留着自己住,还有一套就是我即将要居住的这间。 房子绝对不断小,并且有着很好的透光,白天的时候阳光洒进来也为屋子天了一中别样的味道。但是,空气中还含混这一种气味,很淡却也很强烈,一种腥味,不像是鱼腥味,也不像是水腥味。这股味道静静地在这个不算小的空间弥散开来,闻的久了,确实令人作呕。 还有一件事令我格外在意,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有一种压抑感压抑感尾随着我,一股没来由的感觉。 当我走遍了整个房间之后,我发现了压抑的源头,屋顶。它太矮了。只比我的脑袋搞出了十公分不到,我的头发几乎是擦着它在走动。 真是奇怪的房子,这太怪了,我从来没有听过也没有见过拥有这样低矮屋顶的房子。当我面有愠色的看向房东的时候——虽然那时我才十六岁,他却摆出了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虽然经过了多年的生活我也逐渐发现了,这里房屋的屋顶全部是这样设计的,多么奇怪的小镇,但在当时我真的很想对着他的脸抡上两拳。 不过当天下午我就碰上了一个令我现在回想起来仍旧发自内心反胃的人。他是住在我隔壁的家伙,一身深棕色的大衣,要知道当时可是夏天,穿成这样不是身体患有疾病就是脑子有病。但很明显,这家伙是后者。 他总是顶着一头油腻的不满头皮屑的头发,戴着一副和他大衣相配对的深棕色镜框的眼睛。最令我反感的是他的眼睛,总是闪着一股寒光,那是我曾经认为的极端变态者才会有的眼神。 我与他并未有过过多的交谈,对了,他的声音也很奇怪,好像是掐着嗓子说话一样,声音又瘪又刺耳。 那天夜里我失眠了,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失眠,我很清楚是因为这个该死的房间。 但是我听到了一些声音,悉悉索索的,好像是人踮起脚走路又不想被其他人发现所发出的声音。 我看了一下表,四点多了,正是变态开始活动的时刻。 脚步声来自于门外,从被黑暗隐没的楼道中传来。我用着可能跟门外人相同的方法,敏锐的来到门前,附耳倾听。 门外,脚步声还在响起。从楼下到楼上。又从楼上来到了这一楼层。脚步声停了,全世界安静的就只剩下窗外的蝉鸣和不是吹过的风声了。 就这样呆了很久,本来失眠所亢奋的精神此刻有些疲倦了。 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停在了我的门前。 我的脑袋炸了一下,心脏突突直跳,我生怕这声音传到了门外去。 然后,我听到了,低语声,没错!就是像我们平常说悄悄话时用的音调。我真的被吓坏了,要知道,那时我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低语声没有持续多久,然后四下又归于寂静了。 我顶着心脏的猛烈碰撞声,蹑手蹑脚的回到了里屋,很滑稽的场景不是么?分明是在我自己家中,我却好像做贼一般行动。但是,我真的很怕让门外的人听到任何的我发出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我决定去镇口找房东,看能不能退掉这个古怪,哦不,怪异的房子。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了隔壁那个男人。 同样的深棕色外套,深棕色眼睛以及那双阴冷的眼睛。我敢肯定,昨天半夜在我门口的人,一定就是这个变态。 匆匆来到镇口,敲开了房东的们,靠,如果说我的家只是单纯的压抑的话,那他的家就绝对能用诡异来形容了。同样低矮的屋顶,散发着浓郁腥味的房间,但更重要的是,他的房子里完全不透光,只有零星的几坨光斑淅淅零零的打在地上,整间屋子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感觉。 房东顶着他布满油脂的脸告诉我如果要找他谈房子的是只能在晚上来,白天他一律不管。 诡异的条件,哪有人是在晚上才开始工作的。但我是下定决心不会半夜三更的来这个鬼地方,白天已经是如此了,谁能想象到晚上回事多么糟糕的境况呢。 但是更让我发憷的却是在我回来的路上所发现的现象,这座小镇白天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虽说此时是上班的时间,但哪怕偏僻如曾经的小镇,也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现象,整条街道像是鬼街一般,不见半个人影。 但是商家店铺却仍旧开张,不过当然没有任何顾客光临,店家也消失的没影无踪。 整个小镇此刻就好像所有人人间蒸发一般,我又想到了第一天刚来时所感受到的冰冷气氛,以及身体内不断大声提醒着自己的本能信号。这里真的是出奇的怪异,低矮的房顶,冰冷的空气,白天消失的人群,所有的一切都令人发自内心的颤抖。 哦,你看我把话题扯远了。你知道的,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怀旧的人,所以,忘了我刚才所说的吧。 对了,你问了我隔壁太太之后过的怎么样?哦,你的记性还是这么不好,你不记得了么?隔壁太太是小镇里第二个死的人。那段人人自危的日子里,总有人没有熬过去。还记得么,她葬礼的那天,小镇的一大半人都到场了,真是不错的人缘……不过那张照片选的不好,她的脸有些紧绷,显得颇为严肃,不过我们都知道她做不来这种表情,不是么?她对我们每一个人都很照顾…… 哦,对了,那个女生,就是隔壁班去世的女生,我有一点想起来她是谁了,她是住在镇西侧的米科先生家的孩子,一个,恩,可爱的小姑娘,不过据说她可走的不太安宁。从当时她母亲红肿成两条缝的眼睛,就能看得出来。她叫什么来着?恩……想不起来了,毕竟对于小镇而言,有太多人被遗忘了,不是么? 这次就说这么多吧,期待你的回信。 以及和你见面的那天。 你永远的朋友,吉米 ### 花费了一番功夫去学习语言,可总有一些事,难以言明。 第四章 记忆 阳光从我身后的落地窗洒到我身前。彻夜工作后本应该疲惫的身心,此刻却倦意全无。 此刻置身于温暖的阳光中身体却没来由的发冷,我知道,是因为信件的内容。我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事能够吓倒吉米。 虽然一直以来吉米在他人眼中都只是一个捣蛋鬼的角色,但是只有我知道,吉米的勇敢绝非同龄人能够比拟的。当然从他那时不时过火的恶作剧也事能够看出来的。吉米曾经偷偷的潜到校长室里把校长的所有纸质文件都拿出来,撕碎了然后拌到了镇东侧一位老人所养的狗的饭里,当然在这件事里我更同情的是那位老人,我从未见过他的儿女来看过他,也可能他压根就没有儿女,所相依为命的只有这一条狗了,如果这条狗在……吉米还有一次将厕所里的秽物装进袋子里,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然后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在了年级主任的办公桌上。 像这样的恶作剧还有很多,但是这并不是让我认为吉米有超越同龄人勇气的依据。 我与他的第一次相遇是在夜里。真的算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由于地处偏僻,小镇很少有路灯这样的概念,有也只是几个标志性的地点插着一桩破烂枯朽的,木头桩子制成的路灯。那天是很少有的我的母亲需要夜间兼差的情况,之前说过了,我的母亲是个很坚强的女性,她除了白天的正式工作,在夜间还要兼职好几份工作,但那些工作大都是可以在家中完成的。母亲坚持不在晚上的时候离家,就是怕年幼的我有什么闪失。那次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我现在只记得当黑夜降临时,我的心里也想黑夜包围这座孤零的小楼一般,被无边的恐惧包围了。深深地无助感从心中升腾起来。然后,恐惧就转化成了泪水。 等我再回过神来我真的被黑暗包围了,原来在惊恐之间,我不由自主的推开门想到外面去找母亲。虽然现在想来有些可笑,但是对一个六岁大的小孩子而言,此时恐惧的并非是黑夜本身,而是身处孤身却没有人可依靠的惧怕。但是漆黑的路面,几分钟之内,我就迷失在这无边的黑暗中了。 说实话,那种无助感,即便是之后经历了令人绝望的头痛,却也远远比不上。 恍惚间我看到了黑暗中慢慢走来了一个更黑的人影,是吉米。那是我与他的第一次见面,我哭的眼泪混着鼻涕花在了脸上,而吉米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对于在这样的时间走在这样的街道上,已经见怪不怪了。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内心里认定了他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之后吉米陪着我回到了家里,路上我了解到了,原来吉米的母亲经常外出,而他的父亲一年也跟他见不了几次,所以像我今天所经历的这些东西,对于他而言,正是他平常的生活。而且他还坏笑着跟我说,夜里是最适合搞有趣的恶作剧的时间。 之后在家里我们聊了很多,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吉米在说,我总是习惯充当一个聆听者。一直等到母亲匆匆回来,吉米才跟我道别。 这是我跟他友谊的开始,一次别样的经历。 正是这样的吉米,我很难想象会有什么事令他所恐惧的,要知道在我的心中,他总是代表了像无所畏惧这样的词语的。 而且还有一件令我在意的事情,就是,在信中他说,出于一些原因,他不能离开芒德小镇而亲自来到我的面前。 有什么事是可以限制他的活动呢?而又是一些什么原因让他难以摆脱那个怪异的小镇呢? 一丝阴云从我的心中升起,我知道,肯定有一些麻烦正在纠缠着曾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吉米。 我摇了摇头,让自己尽量不要去过多的遐想,此刻他能够安然的写信给自己,证明他的处境虽然麻烦,但却还远没有到危急的地步,过多的猜想只会让自己变得更焦虑。 看到了信尾吉米提到的隔壁太太,一种熟悉的感觉包围了我。记忆中的她总是爱穿着一件米黄色的薄衫,身上披着一件茶色的披肩,一头乌黑微卷的头发披在肩上,让她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慈祥感。 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特别是对待小孩子们的时候。她很喜欢小孩子,这可能是她与她的先生并未孕育自己的小孩的缘故。她总会在孩子们放学前做好温热的菜肴,来招待一些父母还未回家的小孩。 总之,她是一个好人,在校孩子们看来,她更像是一位慈祥的妈妈。 她的先生,我们从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但是他的脾气却是出奇的好。无论小孩们,不,不只是小孩子,小镇上的任何人在他面前犯了错,他都只是微笑着。对待小孩们,他也是出奇的有耐心,要知道,一般人工作回家后,面对嘈杂的小孩子们,总会心生厌烦,但他却总是用他那很温柔的声线向孩子们讲述着一个又一个的有趣故事。 不过,就是这样的夫妇却也没有在那场灾难中全身而退。 记忆中永恒微笑的太太就这样去世了,确实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情。 但是,为什么我完全想不起来有这回事呢?我不记得自己有参加过她的葬礼,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是一次让人毕生难忘的经历。 甚至我连她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也已经忘了,但对于这件事情却并非是完全想不起来,只是恍恍惚惚中有一些零星的碎片式记忆。就好像做梦一般,很难将这些碎片串成一条线。 不过我对于小镇的记忆,有些事情确实已经完全遗忘了。就好像是许久前做过的一个梦一般。 而连太太这个人,也只剩下上面所说的那些记忆了,我已经记不清她具体长什么样子,她有多高,她爱做什么事,她讨厌什么,问我只要努力想要去回忆这些,反而记忆就变得越模糊,甚至连我自己都怀疑,之前的那些回忆是不是也完全没有发生过。 我又想到了吉米提到的隔壁班的女孩以及米科先生,米科先生一家住在镇西侧,那几乎是小镇的最深处,住在那里的人不多,也很少有人会到那里去,是一个绝对可以成为人迹罕至的地方。 而米科先生在小镇里也没有一个特别熟络的人,所以我对于他的记忆仅限于知道他家里有两个女儿而已。 但是从吉米的话里,好像他两个女儿中的一个并没有能够熬得过去,恩,真是悲惨的一家。 可能是彻夜的工作外加读信时亢奋的心态,此时一松懈下来,疲倦感就涌了上来,而令我有点烦心的是,我右侧太阳穴上方的神经又开始微微的跳动起来了,并伴随着轻微的头痛,我不敢再多做耽搁,洗漱一番后就赶紧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我是被刺耳的铃声所吵醒的,醒来后我惊讶的发现自己睡了几乎一天一夜。我很久没有睡的这样安稳了,哪怕是在摆脱了头痛困扰的近几年。 摸了摸昏沉沉的脑袋,还好,并没有像前几天一样起床后总是伴随着一阵阵的头痛。 当我迈开步子出门的时候,恰好又碰到了隔壁那个干练的女孩。 自从上一次我发现她出门比平常吃了一些后,她就再也没有像从前那样,每天定时定点的出门了。 说实话,经历了上次那番还算是和谐的谈话之后,隐隐的,我感到我们之间会有很多的共同话题,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并没有对她有着知根知底的了解,但是总有一种直觉告诉我,我们之间有着一种看不见的联系。 谈话总是从一个话题开始,然后发散开去,并且很难再绕回一开始进行的那个话题。我有些想不起来我们刚开始在聊什么了,但是不知不觉间,我们又聊到了童年的事,她又提起了她曾经生活的小镇,并且也提到了她的家庭。 她的父亲是一位搬运工,基本上每个月只有一次回家的时间,所以那时的日子对于她们母女来说,算是很艰难的。并且镇上的人们都极为不友善,面对她们一家人总是无端的进行冷嘲热讽。 我能想象到她的生活过的有多糟,常年间父亲不在家中,母亲一人支撑着她日常的生活,这让我很有同感。 受到她的感染,我也谈到了有关我的父亲和母亲的事…… 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待校的稿子,一股厌烦感慢慢飘上心头。最近我总是很难专心在自己杂志社的工作上。我原来总会花一段时间来进行发呆,但现在这个时间越来越长,并且就算是我工作的过程中,一个不留神我也会陷入这种思绪当中。 这并非是我能控制的,就好像是头痛后的恍惚感一般,总是无声无息的来。 一个念头从我的脑中划过。马上就像病毒一般深深地植入了我的脑中,蔓延、扩散。 为什么不用这无聊的上班时间来写信呢? 为什么呢? 为什么不。 眼前终于有了一点有趣的颜色,平常乏味的生活终于能够迸出一点意料之外的火花了。我在洁白的信纸上写下了一段段不那么工整的钢笔字。乏味的心情也一点点活泛了起来。 一段念咒一般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脑中,我看见了身着衬衫的前辈坐在了我的身边,又开始喋喋不休的发表起他的高见。 我说过比起诉说者,我更倾向于充当一个聆听着,但是听着这一段段轰炸着我鼓膜的话语,确实令我无比烦躁。 几乎与前一天差不多的内容,抱怨着杂志社的种种,抱怨着自己的生活环境,生气的咒骂着那些大杂志里工作的人们,嘲笑他们是一群打下手的失败者,可一面又希望自己可以取代他们,抱怨自己的家庭生活……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回想着中午他是如何结束自己谈话的,但我甚至连他是什么时候结束的都记不清。谈话中途我就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不过这次我是刻意这么做的。 将中午写好的信件寄出后,心情大好的漫步回家。说实话,我都不知道心情为什么这么轻快,几个小时之前我还在听着那令人烦躁的聒噪言论。 但是好心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到家的时候,无声无息的,头痛的感觉潮水般的涌了上来,我感觉我的大脑开始因为疼痛而麻痹了,眼睛热的要冒火,但更糟的是我控制不住我的双手双脚了,只能看着它们像无风的柳条一般躺在地上。 头痛越来越强烈,我能清晰的听到从两边太阳穴传来的突突的神经跳动的声音。一些零碎的记忆画面飞速的在我脑中划过,但是疼痛却愈加强烈,麻痹感开始遍布全身。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 意识也模糊起来…… ### 茁壮的成长迎来的却是更大的绝望。 第五章 无言 我看着信箱外露出了一角的洁白信封,在距离我上一次头痛严重发作的一周之后,没错,整整一周,我又一次收到了来自吉米的信件。 仍旧与之前几次相同,信封的一部分暴露在了信箱之外,好像生怕我不能及时发现这封信一样。 但是还有另一个疑问从我的脑中钻了出来,虽然上一次没有准确的计算,但是应该差不多,那就是,这两次我收到吉米的回信都是在我寄出信的整整一周后,一天不多,一天不少。为什么会是一周的时间?那么下一次也会是如此么? 我有些惊讶于这一系列的巧合,给我一种有人生怕我不能及时看见这封信的感觉,会是谁呢?这一切真的是巧合么?还是别有用意的图谋? 一种淡淡的事态不受自身控制的感觉油然而生,真是糟糕。 拿着信上楼时,恰好隔壁的女人出门。 又一个巧合。 经过之前两次长时间的交谈,我终于在这座城市中有了一位见面不再是客套寒暄的人了。但是今天我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她的不同,她的脸色极为不好,好像受重度失眠症的困扰一样,有点像我经过头痛后的面容。往常打理的柔顺整洁的短发此刻也有一些毛躁,可以看得出来她的生活状态很不对劲。 我有些关心的向她询问,她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做回答。一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她身上发生了,可能早晨出门时间的改变也是因为此。 早上的时间由不得人浪费,和我说了两句后她就急急的赶着上班去了。但在她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清楚的看到了在她两条小臂后的伤痕,并非是旧伤,伤口周围还泛着红,也并没有完全结痂,很明显是近期造成的。 触目惊心的伤口让我有些担忧,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走向了家中。 我的心情有一些迷茫,也有一些烦躁,这种自身不受掌控的感觉真的很糟。 吉米此时的处境、信封诡异的摆放方式、“巧合”的寄信时间间隔、隔壁女生莫名改变的出门时间以及她今天手臂上的伤势,我只能是一个观看者,看着这一切默默发生,却无力改变。 信件上,吉米工整的字迹一如以往,但是很明显,和上一封信相比,这一次那种慌张感更甚,不时出现的一两个潦草的字就是佐证。 一丝阴影浮上心头。 亲爱的朋友 看来是我上一封信将你吓到了,哈哈,你的胆子还是跟原来一样小啊,不过不用担心我,虽然这是一个奇怪的小镇,但是情况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糟不是么? 虽然有些怪异,但我也逐渐的适应了在这座小镇中生活,可是这里的一切还是让我心生疑窦。与曾经我们所生活的小镇不同,或者说整个与外界的不同,这里的人总是在夜间才开始活动,没错,就是等到天色将晚,他们才开始出门做些有的没的。 这让我真的很难理解,我搞不懂到底是什么缘由会让这座小镇的人拥有这样的生活方式,可能我永远也琢磨不清。这里与外界就好像平白无故的昼夜颠倒了一般。 并且随着在这里生活的时日增长,我逐渐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这座小镇中,你不能太过引人注目,甚至有时候你不能犯一些无谓的错误。你知道的,这对我来说实在是一个折磨,但是一旦你吸引到了他人的注意,那么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会用那种闪着寒光的眼睛看着你,这甚至比被成千上百个人的咒骂还要令我难受。那种阴冷的眼神总是让我的身体不断地发出危险的信号。甚至当你主动与镇民交谈时,他们也仍旧会投来这种让人厌恶的眼神。这里是一个沉默的小镇,这并不是形容,即算是在他们开始工作和生活的夜晚,小镇的气氛也仍旧诡异。接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一个人在交流,谈话声、嬉笑声甚至是咒骂和抱怨的声音,全都没有。小镇好像完全隔绝了声音这一属性一样,说实话,即便是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每天晚上看着小镇的道路,我仍旧感觉好像是百鬼出行一样。 他们就从来不互相说话交流么?不去讨论家里饭菜难吃还是好吃,上司臭屁的嘴脸,同居的人垃圾的性格,挣得钱够不够花,厕所里谁造了座宝塔却没来得及冲掉?他们什么都不讨论,好像完全不知道身为人类还有交流这项技能。 但是令我不舒服的原因倒不是因此。 在我来到小镇的一周后,我开始时常感受到一种奇怪的感觉,被窥视或者准确来说是被监视的感觉。无论我是在家中,在白天无人的街道上,甚至是夜晚群魔出巢的街道上,这种感觉都没有消失过。 一定有什么人躲在暗处窥视着我,我不清楚他的目的,一定不像是我原来那样只为了一个异常有趣的恶作剧,我清楚,他来者不善。 对于这个跟踪我的人我也并非完全没有头绪。他很可能就是那个住在我隔壁的邋遢到令人恶心的男人。每一次白天在我出门后,他也总是有默契一样的跟着出来。要知道在这里的人们生活的时间完全是颠倒的,我可不相信谁会无缘无故每天都在这个时间出门。并且每一次我回家后,隔不久总是能听见隔壁传来的沉重的关门声。本身对他的厌恶感逐渐转化为了愤怒,不断地发酵。 在又一次白天的出门后,累积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我紧握着拳头,瞪着眼睛质问他,只要他的回答有半分纰漏,随时准备好好“关照”他。 他的反应与我预期的一样,眼睛不停地躲避着我的目光,嘴里支吾着不知所谓的话,身体因为恐惧微缩着。但当我们四目相对时,我知道了,他畏惧的并非是站在他面前的我,原来阴冷的目光完全被恐惧所取代。 我被他搞得有些不知所谓,气也消了大半,正要走的时候被他一把拉住了。他靠近我(呜哇,这个人确实和我想的一样臭)声音有些颤抖的告诉我,我被盯上了。然后就急急地跑开了。 被盯上了?被谁? 他这一番没头没尾的话让我的后背有些发冷,如果说监视我的人不是他,那么会是谁?又是为了什么?我才刚来到这座小镇几周,根本不会与什么人交恶,难道说有专门的人在监控着新来到这座小镇的居民? 这让我心里有些不舒服,我决定之后要找那个人问清楚。 但是糟糕的是,从那天之后,这个衣着邋遢的男人,一段时间内再也没有出现过。 生活还要继续,不过好的一面是,随着他的失踪,那种被监视的感觉慢慢消失了,但是这不代表我就安全了。因为这里时间的关系,我找了一份工作时间尽量在白天(指的是正常生活中的白天)的工作,一份文事员的工作,大多数的时候是在白天上班。 我不想在晚上工作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里的工作环境和生活环境一样诡异,人们之间完全不去交流,甚至连正常的工作交流都没有,整间办公室内,只有机械的声音在回荡,一幅极为诡异的画面,所有人只是沉默的干着手头的工作,甚至连目光都不会偏移一下,能够将他们和停尸间的尸体进行区分的只有还跳动着的脉搏了,每一个人都仅仅是行尸走肉罢了。 我的上司是一位微胖,顶着一头少得可怜的头发,但却总是穿戴着整洁衬衫和领带的男人。我有好几次看见这个男人一个人面对着墙壁,紧紧贴着低声说话,那场面诡异极了,更甚于我工作的办公室。 可是却从来没有人感到异常,每个人仍旧完全沉默的做着自己手头的工作。完全无视这位秃顶男人一个人面对着墙壁“罚站”。 不仅是工作的场景让我难以忍受,就连去上班的路上也是一种煎熬。没有人说话的街道和公车,甚至连车上的到站提示都没有,只是显示一串干瘪瘪的字。 我能做的,只是尽力的躲避这种生活,虽然在这里的白天也没有好过到哪去。完全空无一人的街道和办公室,很少能在路上看到其他往来的行人。而在我所工作的大楼在这个时间也只有寥寥几人而已。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孤独感能瞬间把你熔化。 就这样忍受了几周后,那个邋遢的男人终于又回来了。 不过他带了些东西回来,满脸的伤。一层叠着一层。 我几乎在第一时间找到了他,想要问清他几周前对我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绝口不提那天所发生的事。可他的眼神在告诉我,那个盯着我的人,并没有走,我仍旧在被人监视。 回到家中,我心中开始惴惴不安起来,他脸上的伤很明显是反反复复几次才成为这样的(在这方面,你知道的,我可是很有经验的),肯定是有什么人将他抓起来威迫他了,从他口中我不可能再得到什么消息了,否则我敢肯定,下一次就不是受伤这么简单了! 突然一种熟悉的被窥视的感觉又升腾了起来,多年恶作剧的经验让我能很容易的找到在什么角度监视我这间屋子最为有利。 猫着腰来到床边,我微探着头向窗外看去。 我的动作不能太大,绝不能惊动监视着我的那个人,房间里并没有开灯,逐渐变暗的天空成了我最好的保护色。借着落日的余晖,我瞥见了从对面楼层射来的反光,镜片的反光…… 哦,看我说了这么多,真的是有一点忘乎所以了。 你问我的事情我还没回答呢不是么? 你想知道有关隔壁的那女生的事情?你竟然会对这个有兴趣啊,其实老实说我也并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只是听人说起,她被发现的时候全身肿透了,皮肤也发紫,完全看不出生前是个人类。 但是我们没有人真的见过她尸体的样子,也没有人会想去看那种东西吧…… 她们一家人在之后一年就搬走了,我也在没听过有关他们的消息。 我的母亲好像也是在那时走的……不过别担心,她走的很安详,真的…… 啊,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如果你有什么困扰一定记得要告诉我。 你的朋友,吉米 ### 当男孩睁开双眼,满眼皆是可爱的笑脸 第六章 异样 我托着信纸的手此时已经微微沁出了汗珠。事态绝对要比我想象的更糟。在看完上一封信时担忧的内心此时又悬了起来,并且这一次,我知道,不靠漫无边际的想象也能猜到此时吉米的处境到底有多糟。 我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吉米对于这座小镇的描述,人们所居住的房间皆有低矮的仅仅一人高的屋顶,并且房间里总是散发着淡淡的腥味,人们诡异的态度,并且这些人从不交谈(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甚至当有人做出奇怪的举动他们也并不在意,但是对于吉米这个刚来小镇的人而言,只要犯一点错就会被所有人所注意,但更令我在意和不安的是,他们的生活时间。完全的与外界昼夜颠倒,我敢发誓,从我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见过有哪一个地区的人是完完全全的过着与这个国家其他地区的人不一样的作息习惯。要知道排出了时区的概念之后,昼出夜伏绝对是全世界人们共有的生活习惯(虽然我并没有到过外国去。当然也要排除一些特殊的工作职业)。 可是在这个小镇里,所有人却将这通过人类进化了上万年所形成的生活习惯完全颠覆,并且每个人竟没有任何异议,这足以让任何人感到恐惧。 并且还有一个疙瘩深深地结在我的心里,那就是吉米被盯上了。 我不清楚这是不是那个住在吉米隔壁的,恩,该怎么称呼呢,其貌不扬的人的胡言乱语。可是通过吉米的信件所描述的来看,他确实被什么人给盯上了,并且正像他说的,对方绝对来者不善。 但是那已经是将近七年前所发生的事了,要知道七年时间足以让一个少年成长为一个青年。会不会现在对于吉米而言,境况已经好得多了?不然他也不会有时间给我写信不是么? 我寄希望于这个几乎完全不可能的情况能给我的身形带来一丝安慰,但是本能却清晰地告诉我,处在那样的一个小镇,不是正在被恐惧吞没,就是在被吞没的路上。 事情总是会向着最糟的方向发展,这是我和吉米在经过多年的恶作剧之后,所得出的经验。 我又想到了一件事,吉米曾经透露自己难以离开这个名为芒德的小镇。而上一次我写信问他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回答。 什么叫做不能离开?是被谁威胁着么?那这封其实是一封求救信么? 还是说有什么牵挂在那里?我摇了摇头,这绝不可能。 还是说遭到了可怕的诅咒?嗯嗯,这比上一个还不可能。 我决定利用一些现代的手段来查一查这座名叫芒德的小镇,这应该是我早就该做的了。我有些懊恼,我的内心总是希望事情能向着好的一方面发展,包括看到了吉米故作轻松的说出那些话,但总是事与愿违。 这座名为芒德的小镇还是在网络世界里面留下了它零星的足迹。 浏览了几十个页面,总结起来,对这座小镇的概括就是,民风淳朴,生活安逸,并且人们之间乐于帮助,绝对是一座适合居住的小镇。 找了这么多的页面,没有一个人能够准确的描述那里究竟如何,生活究竟怎样,大多数人对于它的描述也基本是以听说为开头,并且,这个地方没有人知道它具体的地址。 这是我早就想到的了,在第一次收到吉米的信时,发件人地址上面只是孤单的写了两个字,芒德。从来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寄信方式,要知道,为了方便回信,一般的发件人地址都是具体到住的街道上,或者再笼统一点,也应该有城市的信息吧,可是这一切全都没有。而我给吉米的回信上所写的地址也只是芒德两个字。一开始我有想过,如果(是肯定)信件被退回来那我就只有被动的等待吉米给我回信了。 可是信件发出去了,准确的放在了吉米的手上。 联想到了之前信件的摆放方式和巧合的收信时间间隔,这种被人操纵着的感觉愈加强烈。 可同时又一个疑问产生了,既然要操纵我们来达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那为什么要将一切表现的这么刻意呢?既然有能力做如此多的事,那么想要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进行对那些幕后人们而言应该也不是一件难事不是么?那为什么要将一切都表现的如此刻意? 一座不知存在于何处的小镇和一群完全违背正常人类生活习惯的“人”,我现在担忧的已经不是这座小镇了,这一切绝非偶然。 我那个不好的习惯此时又犯了,不觉间我突兀的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大脑发散式的漫无目的的想着。 我回忆起了曽与吉米一起居住过的小镇,但与其说是回忆,不如说是感觉,我完全记不起来关于小镇具体的种种,留在我内心的,只是一种感觉,金色的感觉,但此刻却并非是那种暖洋洋金。我感到了一丝颤栗。这是没有缘由的,在我记忆中,准确来说是我曾经的记忆中,小镇总是快乐而无忧的。可我此刻却完全回忆不清任何具体的东西,只有一种感觉嬴荡在我的心中。 有些不妙。 一个念头突然划过!我有些惊讶自己为什么第一次没有发现。 我将吉米发给我的几封信摆在桌子上,又一次仔细的阅读一遍,就像我在工作中挑出别人那些千篇一律的稿件中的错别字一般专心,果不其然。从第一封信开始,吉米口中所形容的这个,我们曾经居住并且留下数不清欢乐的小镇,与我的印象中完全背道而驰。在他的眼中,小镇是沉寂而阴冷的,小镇的人们也经常勾心斗角。 我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这让我有些迷惑。但更令我惊讶的是,在我第一次看到吉米如此的形容时,我竟完全没有任何异议,甚至没有感到丝毫奇怪,这本身就够奇怪的。 虽然与我的记忆完全背道相驰,但是在读这一段段文字时,我却隐隐的有一种共鸣感。 头又开始疼痛起来了,幸好还不算严重。 但如果并非是我的记忆出了差错呢?要知道吉米本身就是一个捣蛋鬼,他喜爱恶作剧,被小镇的其他人所讨厌也确实情理之中,如果仅仅只是他对于小镇所产生了巨大的偏见,而正是这份偏见造成了他对于小镇与我有着完全相悖的印象。那会不会芒德小镇的种种怪异也是他的一种幻想呢? 我很想这样想,但是打从心底里我知道,吉米不是个疯子,而我,也绝非疯子,那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是否该回小镇一次呢?这个想法产生的瞬间,一种憋闷感从胸口开始扩散,配合着头痛,我很想到屋外去大口的呼吸初晨沁爽的空气。 我一直认为能用这么便宜的价格租下这间屋子绝对是赚到了,这里离巴士站台不算远,并且在晚上也没有令人心烦的机车轰鸣声,早晨车辆也不多,不用担心大口呼吸到刺鼻的汽车尾气,但更令我感到舒服的是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座不大的公园,我总是爱去那里散心,那里是一个可以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好地方。 公园里,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也在这,今天早上她急急地出去,原来并没有去上班,而是来到这里散步啊。 她深深皱起来的眉头在吐露着此时烦恼整缠绕着这个干练果敢的女人。想到了之前所看见的伤痕,我知道有什么困难正困扰着她,此刻我也正想要找人倾诉一些烦恼,虽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但却会让我的心情好一些。 她看到我多少有些惊讶,但我也一样。相比早晨见面时,她的脸色更糟了,眼神有些涣散,甚至可以用空洞来形容了,她的双手不断地揉搓着衣服的下摆,崭新的衣服已经被揉皱了一角,一定有什么麻烦,还不是一般的麻烦,缠上了她。 我还没开口,她就告诉我不用担心。她完全知道我在想什么,当然我觉得稍微有一点判断力的人都应该能猜得出来。她只是告诉我是头痛困扰着她,叫我不要多心。 提到了头痛,我就想到了在我身上所挥散不去的恐怖的痛,即便是现在,我的脑袋也依旧嗡嗡作响。但是此时我并不是来谈论有关头疼的,困扰着我的事严重性远甚于头痛。在我还没开口前,她却先说了。仍旧是关于她曾经所居住的那座小镇的。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后悔当一个聆听者。 她有一个妹妹,父母婚姻和谐,一家人在小镇上的生活绝对算是模范式的四口之家生活。父亲虽然经常离家,但是每次回来后总是能给她们姐妹俩带很多能让同龄小孩羡慕的玩具,而母亲虽然一个人拉扯着姐妹俩,却不用烦恼金钱上的问题,除了镇上人们对她们不友好的态度之外,这样的家庭应该是一个比较普通的四口之家了。 虽然小镇上的人们并不待见她们,但是所幸自己家离小镇中心也很远,不与他们过多接触就是了,生活也算充满着乐趣。 可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开始对这个家感到陌生,有时候甚至是一种道不明的恐惧。面对这自己熟悉的亲人,这份恐惧却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强烈,她怀疑过是不是自己在睡着之后被掉包到了一个与自己生活环境完全一样的另一个地方,但是,她马上就否定了。曾经的熟悉感并没消逝,可那种淡淡的熟悉感马上就被一种没来由的恐惧感淹没,与她嬉戏玩乐、朝夕相处的这些人到底是谁?她迷惑了。 从那之后,她开始夜里睡不着觉,甚至就算在众人皆酣的夜晚,那种强烈的想要从这里逃离的感觉也依旧没有减轻。 这里还是我的家么?她曾经疑问过。 可之后更糟的事情发生了,她渐渐地发现她的家人真的开始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要知道如果一个人每天掉一根头发,你是根本不可能发现到底有什么不同的。但正是这种极致细微的偏差感,被她所察觉到了,她感觉到了曾经的家人们已经开始朝着极为恐惧的方向改变,而自己所能做的,只有注视这一切的发生。 她的眼神变得极为悲戚,一副泫然欲涕的样子。 可突然她怔住了,本就涣散的眼神此刻正以肉眼能见的速度发散开来,此刻的他像极了电影里面演的那些低智力的人(绝无侮辱的意思),她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半空中许久。突然尖叫了一声,然后整个人跌跌撞撞的跑向远处。 她的一声尖叫,让我差点跌到了地上,这一声叫声极为尖利,让我愣在了当场,也忘了去追她。 夜晚,伴随着阵阵头痛,窗外一瓶宁静。我想到了早先那个女人所讲的那些事情,从她所描述的她的小镇来看,我总是能不自觉得将其与吉米口中的小镇联系在一起,那种阴冷和沉寂的感觉。 而另一个想法也酝酿在我的心中。 同样的四口之家,同样的与镇里人们交集不多,同样的父亲经常外出。 她,会不会就是米科先生的女儿,而她所描述的小镇,是不是我曾经所生活过的那座本应是金色的小镇? 窗外,仍旧一片寂静。 ### 如果一开始有选择的话,你还会这样生活么? 第七章 失常 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我已经从梦中醒来了,说是梦,但实际上只是一些完全没有逻辑和连贯性的画面,清醒之后,就被我完全遗忘了。 我仔细的向着昨晚失去意识前跳入自己脑海中的想法,隔壁的女孩会不会就是米科先生的另一个女儿呢?这并非是没有缘由的怀疑。 从她的口中我完完全全的感受到了一个和吉米口中几近一样的小镇,阴冷而邪异。并且一切的情况也大致的符合,她们都是生活在一个四口之家里,她们都很少与镇里的其他人接触,她们的都已经搬离了这座小镇,现在唯一不清楚的,就是她妹妹的情况了。我现在已经完全不能吧我印象中的小镇去拿来作标尺了,事情的发生有一些让我感到迷惑。 看来很有必要再一次和她进行深度的交谈。但昨天经历了那样的事不知道今天她怎么样,说实话当时那情景确实有一些吓到我了,她好像突然失心疯似的大叫,然后就歪歪扭扭的跑出去了,我一面有些后悔一面又有些庆幸当时我并没有追上去。 我打开门准备去开始一天无聊的工作时光,在我正要走出楼洞的时候,我看到了,信箱里面露出了一部分信尾的洁白信封。 我的心跳稍微加速了一些。这一次的回信是在我还没来得及给上一封回信的情况下收到的,那么也即是说,之前所想的每一次的寄信间隔时间并非是在我寄出信后的整一周时间么?难道之前的种种真的只是极为精妙的巧合么?但是信件一如往常的诡异摆放方式却又告诉我这绝对不是巧合那么简单。 我将信从信箱中取了出来,心里面已经做好了今天不去上班的决定,可以说这是我做的所有决定里面最快的一个了。 上楼来到家门前时,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敲响隔壁的们。 说实话昨天那件事还是让我心有余悸,但是她是我在这个城市所唯一能说的上话的认了,并且她还可能与我曾居住过的小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互相照应。 打开门的她脸色比我想象中要好的多,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的眼神不再像昨天那么空洞了,整个人身上那种干练的气质又回来了几分。 我有些关切的询问了她的情况,说实话,她的状态着实让我吃了一惊。经历了昨天那样糟糕的事之后能在一晚之间不仅精神没有继续萎靡反而重新振作起来,说实话,这实在让我刮目相看。 她有些抱歉的谈起了昨天的事,一直没停过的在道歉。我有些搞不懂这歉意的含义,该感到抱歉的不应该是没有追上去的我么? 她告诉我她的状态好了很多,头痛也已经过去了,叫我不要太担心。这些从她的脸上我倒是完全能看的出来。 闲聊了两句之后我们就各回家门了。我并没有向她询问有关她妹妹的情况以及她是否就是米科先生的另一个女儿。冥冥中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离所谓的真相还差的远呢,这绝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并且我总有一种感觉,迟早这些东西会经由她之口完完全全的告诉我。当下最困扰我的是,为何在我印象中或者说是曾经的印象中的小镇,会与吉米和隔壁女孩的(假设她就是米科先生的女儿)相差如此之远呢?甚至可以说完全背道而驰。 这个问题不断地困扰着我。 是否应该再回一次小镇呢?上一次回到那个小镇,已经是大约有八年前了,那是自己离开小镇的第二年。当再一次看见小镇的时候,说实话,内心里充溢的期待顷刻间就化为乌有了。曾经温馨而金色的小镇,此时变得面目全非。总是有一种让人极为不舒服的阴冷飘荡在空气中,锐利的刺着我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这让我倍感沮丧。 但是现在想来,也需那许久之后再一次见到的小镇才是它本来的面貌。再之后我不那么顺利的找到了一份可以维持生计的工作,母亲独自一人返回了我们一起居住了十二年的小镇。我本该经常回去探望母亲的,可是,每当我回忆起小镇的时候,一种隐隐的恐惧感总是在我的心中蔓延开来。我不知道这份恐惧因何而起又从何而来。只是我之后再也没有回去过了。我惧怕那里。 这让我有些疑惑了,为何种种的现象所表明的真实的小镇与我记忆中的小镇有着天壤之别?分明我自身在不断地怀念着那个充盈着我所有快乐的小镇,可是另一方面却是我甚至连想到小镇都会发抖,并且当听到吉米对于小镇截然不同的描述的时候我竟完全没有感到奇怪,这份浓浓的违和感到底是为何而生? 我用手抓着头发,希望能够从回忆中得出答案。 我不断的去回忆有关小镇的一切,强制自己去仔细回忆起小镇的面貌,它空气的温度,它的每一栋房屋,它每一条蜿蜒的街道,它每天被笼罩的阳光,甚至是行人们无意中丢弃在路上的垃圾,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很陌生,我不能完整的拼凑出小镇相关的记忆,甚至愈想愈模糊,而那种潜藏在皮肤之下的恐惧感也就愈深。 我有些着急的打开了信封,希望能够从吉米的只言片语里来理清一些头绪。 亲爱的朋友 这一次我还没等你给我回信我就先写给你了。并非是因为什么特别的原因,实际上这封信本来应该是和上一封写在一起的,但是中途因为一些事被打断了,所以我只得先写完一封就寄了出去。 我总算是想起来死去的那位领班女孩的名字了,她叫米萝,恩,很好听的名字不是么?我真是很奇怪为什么我竟然对这一点印象都没有。要知道当时她的死也算是在一些学生团体中被传的沸沸扬扬的。 她本人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是属于那种乖乖女一类型的,很随和的一个女孩。可你知道她具体是怎么死的么? 溺死的,就在我们以前夏天时候总爱去那个湖,湖旁边的地上总是铺满了落叶,我们以前还经常一起躺在那里看阳光呢。 她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在湖里面跑了有足足一周的时间了,身体整个肿的不像样子。可是怪就怪在这一点,要知道,一年四季,去那个湖的人从来就没少过,多的时候有几十号人,可就算是少的时候也每天都会有十几个人。并且就算是巧合,那一周都没人去过那里。可是我分明在那期间亲耳听到过镇长和他那该死的表哥一起去到过湖里进行冬泳的。而且之后他还号召全镇的人来学习这个愚蠢的发亮的行为。 可是在这期间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漂浮在水面上的她。你可要想想她的体积,那绝不是你说想不注意就可以轻易忽略掉的。 甚至连米科先生本人的表现也很奇怪,虽然他们一家整体并不常与其他镇民接触,可是自己的女儿走丢了总是要发动全镇的力量去找的吧,他却完全没有任何改变。在他女儿失踪的中间,他回过一次家,然后下一次回来就是在她的葬礼上了。 在尸体被发现之后,并没有发现任何搏斗痕迹。可就算如此,依着那个白痴镇长的行事风格也至少应该做做样子调查一下吧,可我却完全没听过有这方面的消息,并且米科先生也是出奇的安静,从头至尾都没有发出任何意见。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但这只是怪事的开端而已。之后的一年,哦不,三年里,直到我离开小镇,怪事就没有停过。 还记得住在镇东侧的那个老头么?就是养了一条狗和他相依为命的,那条狗曾经吃过我从校长是拿出来后撕碎的文件,就是他。 他完全被他的女儿和儿子所抛弃了,他们甚至都没有给他一笔养老费,就只是把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扔在了这座小镇里。他养的那条狗,几乎就是他全部的生活依靠了。 可有一天,人们开始发现他有些不对劲了,他总是穿在身上的深棕色大衣总是在前胸处染上一团更深的颜色,可没人会在意他的穿着如何,一个本就晚景如此凄凉的人,你还能指望他的生活过的有多整洁? 可是事情却越来越不对劲,知道有一天,他仍旧像往常一样走在街上,但是他满嘴,不满脸都站着鲜红色的血液,还没有凝结的鲜血一滴滴的滴在了他深棕色的大衣上。人们这才开始发现经常陪伴着他的那条狗已经有好几天没看到了。 当一众人来到他家时,满屋子的恶臭几乎要让我把隔夜饭给吐出来,比我去过的最臭的厕所还要更臭。可是更令人作呕的是屋子里的景象,桌子上摆着的,正是陪伴老人多年的那条狗,此时也只剩一个脑袋了。肠子和一团团不完整的皮毛零散的落了一地,还没被啃完的骨头也随意的扔在桌子上。桌子上唯一比较完整的就剩下那个狗头了。可是两个眼珠子也没了,只剩下了黑乎乎的两个洞。因为眼球被扯出来后的神经错乱的耷拉在眼眶四周。整个屋子都已经被鲜血给重新粉刷了一遍。 那些围观的镇民比我想象中要坚强得多,竟然没一个人吐出来。反倒是凑热闹的学生每个人都快把胃液呕出来了。 究竟是怎样的疯狂会让一个人做出这种事来呢?亲手,哦不,是亲口残杀了相伴自己多年的可以称作为亲人的狗。 我不知道,当然也没办法知道了,因为在第二天他就向人间蒸发一样完全消失了。 就好像小镇里从来没出现过这个人一样,凭空消失了。 还有那个总是爱穿西装的臭屁男,他的老婆,哼,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和镇上的一个修理工背地里撵三搞七。这可是镇里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了。可你猜怎么样?有一天,有人路过那个湖的时候,没错,就是那里。人们再湖边铺满树叶的地上看到了西装男他们一家,他的老婆孩子,以及那个他老婆的情夫——那个修理工,四个人安安稳稳的躺在那里睡觉。就好像是尸体一样,脸色也青得发黑。当有人走过去的时候,他们才被惊醒了过来,然后四个人就这样若无其事的各自走了。 可最令我吃惊的还不在此,不仅当事人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连发现了的人也没有感到半分奇怪。好像你某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和老婆以及他的情夫躺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睡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之后小镇越来越怪,那种阴冷和诡异的气氛,现在想来和芒德,如出一辙。 再隔年,米科先生他们一家就搬走了,可是有趣的就是,从他的女儿死后,我就再没看见他有回过小镇。不过反正小镇里也没人会在意。 再之后我也般了出去,就来到了芒德。 不过我想说的是,经过我的回忆,我发现芒德和原来的小镇总是有着种种相似的感觉,可能是我多心了,但是我却总是能从空气中感知到那种危险的感觉。 还有上次提到的监视者,之后我也搞清了他的身份了。 你永远的好友,吉米 ### 每天多掉一根头发,没什么好担心的,可当漫长的时间过去,改变却已经难以遏制了。 第八章 小镇 躺在床上的我,满身疲惫。没过多久意识就逐渐的开始融化,模糊。 我陷入到了一个奇怪的梦中,在一片恍惚之后,我回到了曾经的小镇里。看着眼前的景象,我并不能完全清晰地分清这到底是不是梦。与我记忆中的那个金色的小镇完全不同,这里的空气沉的仿佛要凝集成冰一样。整条街道虽然人来人往,可是总是给我一种阴冷和沉凝的感觉。 那种阴郁到极限的气氛即算事在梦中也能刺痛我的肌肤。可是此刻站在这里的我,面对着这个与我印象当中完全背道而驰的小镇,我却并不像八年前再一次来到这里时有那样的情绪起伏了。我惊讶于自己内心的平静,不,也不能说是平静,因为我隐隐的感受到了一种恐惧开始在我的心中弥漫,难以言明。 我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向前走,人品心中深入骨髓的惧怕在恣意的扩散,我很奇怪为何这条我曾经应该是漫步过多次的街道,此刻竟然会变得如此陌生。在走到街道的几近尽头时,我发现了这种恐怖的来源了,人。之所以造成小镇现在这种阴郁的氛围皆是因为生活在这里的人。在大街上人流涌动,可我却丝毫感觉不到一分一毫的生机。这种感觉并非是因为现在我所处的场景是在梦中这么简单。 人头攒动的街道上,有一部分“人”我丝毫不能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生命的力量,他们有的目光呆滞,双手耷拉在身前,弓着背向前走去。有的人不停地在原地转圈,并非是像小孩子玩乐时做游戏那般,他只是单纯的在转圈,即使是因为眩晕他的脸色发青、眼圈发黑,也仍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还有的人干脆就那么直挺挺的闭着眼睛站在路上,活像一具僵尸一般。 而还有一部分人,他们神色慌张,从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一颗颗的砸湿了自己胸前的衣服,他们好像如我一般,打从心底里在畏惧着什么,甚至连抬头目视前方这一简单地行为都不能完成。 我不知道究竟在小镇中发生了什么,会让住在这里的居民变成现在这样。会是因为那场疾病么?我摇了摇头,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小镇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了,我又怎么能肯定那场疾病的发生呢?也许是我自己疯了,产生了另一个厌世的人格,编造出了这样一个恐怖的故事来让本我受到无尽的折磨…… 很快眼前的景象就变成了一栋旧屋,这是我曾经居住过的家,如果没有出错的话,里面应该还住着我的母亲。虽然从外貌上这就是我记忆中的那座房屋,可是呈现在我眼前的这间,墙皮脱落,污渍遍布,墙壁上还印着斑驳痕迹的房屋,却令我倍感陌生。 虽然在梦中我不能清晰地看到此时的天气,但我却能很明显的感觉到有一朵万吨重的乌云压在这间房子的上空,让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我轻轻的推开了房门,也许是梦的缘故吧,这间屋子并没有锁上。心脏在剧烈的跳动,我体会到了吉米说的那种身体因为本能所发出的鸣警声,如果是这并非梦的话,我几乎想立刻就大叫出来。 这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要知道我在这个小屋里生活了十二年,但此时我却只想转身跑掉,好像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恐惧在等着我。 我看到了母亲,她一个人坐在桌旁,头上的白发比我们上一次见面时又多了许多。我心中温暖的情感喷涌而出,顷刻间便将驻留许久的恐惧感冲散,此刻我只想走上前去拥抱这个几乎为我付出了一切的女人,正是她让我在漆黑的绝望中抓到了足以支撑着我走下去的光明。 可是当我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是,就好像冬天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本来柔软的情感瞬间坠入了冰窟。 那是与从前别无二样的笑容,以往这是支撑我抵抗病魔的支柱,可现在却让我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散发出本能的畏惧。即便是在梦中,那份颤栗也清晰地传递了过来。我逼迫自己仔细的看着那份笑容,虽然很像,可那并不是冲着我发出的,好像是对着空气无声的微笑。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决定转身离去。 在我转过身的一瞬间,我的身体停住了,并非是出于我大脑的指示,而是一种本能让我停下了。双腿和双手不停使唤的打着摆子,脑中仿佛有千万个嚎哭声在回荡一般,我在眼前的黑暗中,仿佛看到了恐惧的实体,恐惧的本身。随后一个声音响起,盖过了其他所有声音…… 我渐渐醒转,脑中的一切在以飞快的速度消逝,一些画面清晰地刻在我的脑子里,可是唯独那最后在我脑中响起的话语被无声的抹除了,我怎么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 这个梦让我有些厌烦。虽然现在很多现象表名小镇可能并非像我曾经记忆中的那样美好,可是当我真的目睹小镇成为这般时,心中的厌恶感并不比八年前要来的少。 我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八点多了。我不知道此刻隔壁的女孩有没有出门,自从那次过后,我就再也摸不准她早晨的出门时间了。 我收拾了一下也准备到杂志社去接受领导的唠叨了。昨天我没有理由的旷工,也确实是该受到批评。虽然我并不认为这个工作有多么不可取代,甚至日常的任务也可以说是无聊至极,但是该遵守的规则还是要遵守的,否则不就乱套了么?虽然我曾经多次看到领导自己迟到却没有收到任何惩罚。 来到公司后,每一个人都像往常一样,有的人忙的晕头转向,有的人假装忙碌,实际上在看着一些无聊的花边新闻。我看见领导从门口走来,朝我摆了摆手,然后就扔下了几份待校的稿件走进办公室了。 我有些惊讶他竟然没有因为昨天的事狠批我一顿,不过这样也好,既然没发现那就让这件事过去吧,我可不至于傻到去负荆请罪。 看着摊开在桌上的稿件,那种时间的流逝你甚至是可以亲耳听到的,每一秒都让你备受折磨。我曾经试过去仔细的阅读这些没有什么营养的稿件它们的主张到底是什么,我尝试去仔细的寻找它们潜藏在文字之内的乐趣。可事实就是,我失败了。 旁边想起了一声搬凳子的声音,我看了看,衬衣前辈坐在了我的旁边,开始了他每日不变的那些论调。 我看了下时间,现在是工作时间没错啊?难到他这么闲么?但就算是再无聊也不能公然违反规定吧。而且这与他口中努力工作的自己也完全不符啊。 我心中的疑问还没待解答,他便开始讲了起来。说实话,这些几乎一沉不变的抱怨听得多了,让我内心也极为烦躁,可是面对热情的他,我又不好拒绝…… 他说了好一会,我开始想办法让自己能够赶紧陷入思绪当中,此刻竟然要比我面对那些无聊的稿件还要难熬。 正当我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时,耳中传来的几乎没有变化的旋律开始变得诡异起来。我把自己的思想拉了回来,此刻所发生的事让我有点,恩,该怎么说呢,震惊,完完全全的震惊。 衬衣前辈依然嘴不停歇的在说着“话”,如果这能够被称作语言。我觉得作为一个正常人,我们应该都能够很轻易的辨认出什么声音是我们没听过的语言,而什么声音只是单纯的怪叫。此刻,他就在怪叫。他完全发出着一堆不可分辨的声音,就好像小孩子间玩游戏时发明的外星语言一样。那完全没有任何逻辑可言。 我以为是我的大脑出现了幻觉,可是四周传来的声音依然正常,并且也开始不时有人向我们这边投向疑问的目光。 我被眼前的境况搞的有些不知所措,这个男人到底是发了什么疯?还是这是一种新式的宣泄压力的方式? 这种诡异的时间没持续多久,他像失心疯了一样说了一会后,就又恢复了正常,开始说起我所熟悉的属于人类的语言了。 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一脸愤慨。好像刚才发生的事都是我一人的臆想一般。如果不是旁边仍有几个人抱着惊讶的眼神,我也差点开始怀疑我自己。 这个有些诡异的小插曲并没能缓解这一天工作的无聊时光。 晚上,当我随着人群走在拥挤的街道上时,一道熟悉的倩影映入了我的眼帘。我走上去拍了一下她的肩。 她的脸色跟昨天相比更差了,一天之内又发生了什么,才让她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她的头发散乱着,整个人看起来有一些萎靡。我想要问一些什么,但是看了她此刻的状态,还是觉得不出声为好。 先打破沉默的还是她,她约我明天再小公园里见面,有一些话要对我讲。 我心里面隐隐的知道,解开她身世谜底的时候,可能就要到了。 夜晚,我将吉米之前寄来的几封信摆在桌子上,想要从其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此刻胡乱猜想也并不能帮上什么忙,与其这样,还不如做出一些实际有用的事来。通过吉米信中的语句,我在心里努力的开始拼凑小镇和芒德的形象,它们的整体样貌,它们的习俗,它们的居民……越是拼凑,我就发现这两者之间越相似。居住在那里的人们都或多或少的有精神失常的现象,并且也因为此,小镇的气氛开始变得怪异,然后进而又反过来影响到居民……仿佛一个无限的循环,不过这也只是吉米的一家之言,而事情真相如何,现在也并没有人知道。 恩,没错,没人知道的真相。 也许这封信的出现就是希望我来解开这个真相,也说不定。 ### 有人天生选择抵抗,有人天生选择顺从。 第九章 身世 夜晚一如既往的安静,除了外面的蝉鸣。 我躺在床上仔细的想着刚才看完信之后所整理的线索。从吉米信里的只言片语外加上我不是很清晰的记忆,我努力的拼凑起了在我离开小镇前后小镇中所发生的一些事。 首先就是在我离开前一年的时候,隔壁太太去世。对于这件事我始终都没有回忆起具体的情况,在我的记忆中,当然只是十分模糊的,隔壁太太是死于一种怪异的疾病,这令当时小镇的所有人都感到惋惜,可具体病症表现或是疾病名称我却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当疾病整体爆发后,我把隔壁太太的死与其联系在了一起。 之后便是在我离开小镇当年,小镇感染上了一种可怕的疾病,可与之前一样,我没有办法回忆起有关这种疾病的任何特征,而现在,甚至有没有发生这件事都值得怀疑。 而在我离开后的当年,小镇开始接二连三的发生诡异的事件。首先是隔壁女学生米萝,也就是米科先生的小女儿,她的离奇死亡,在本应拥有众多目击者的情况下尸体足足拖了一周的时间才被发现,并且即算是有种种疑点存在于这次事件上,小镇却没有半个人展开调查,甚至包括米克先生。 然后便是小镇东侧的独居老人,他残忍的虐杀了自己视如为唯一亲人的那条狗。原因不得而知,不过就算是让警察来调查多半也会得出一个老人疯了的结论。之后他就悄然的失踪了。 然后便是西装男一家子连同修理工清晨在湖畔便铺满落叶的草地上醒来,要知道不久前这里刚刚发生一起命案。并且鉴于西装男的妻子与修理工的关系,他们在醒来后竟没有爆发任何冲突就各自散去,也着实怪异。 隔年之后,米克先生一家搬离小镇,但根据吉米信中的描述来看,在参加完自己女儿的葬礼之后,米科先生就再也没有回到过小镇,而他们一家办理这座小镇也没有人目睹过。 再之后两年,吉米和她的母亲一道搬出了小镇。 通过对这条时间线的整理,让我暂时稍微理清了一些头绪,但是有一个疑问出现了。吉米当时离开小镇时是与自己的母亲一起的,可是在他写给我的信中却说自己是一个人到的芒德,要知道吉米到达芒德和离开小镇这之间并没有隔多久的时间,而在他的信中也没有提到关于自己母亲的只言片语,那么,他的母亲去哪了? 让一个仅仅十五岁的孩子独自一人在外生活么?还是有什么别的隐情? 看来有必要在写一封回信了,虽然现在我很不想重新陷入到那种被摆布的感觉当中。可也许一开始我就已经深陷其中了也说不定。 随着时间线的清晰,我也回忆到了一些我搬出小镇时发生的事。我记得虽然记忆并非十分清晰,但是我可以很明显的知道,我跟母亲离开小镇的时间并非是白天,虽然在记忆不清的时候人们也总会把过暗的天色记成了黑夜,但是我可以很肯定,那天一定是在夜里。这样想来就很奇怪,我们并非是要逃离这座小镇,只是单纯的搬家,至于在晚上进行么?我记得在当时我把这理解为,我们需要尽快的离开小镇以防止被疾病感染。而现在回忆起来,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在我们离去的夜里,有很多人在街上游荡,就好像梦游一样,我记得当我向母亲询问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并没有回答。 我的思绪开始活络起来,好像尘封已久的记忆马上要被揭开面纱一般。 但是,一些画面闪了出来,并非是连贯性的,也应该并非是一段记忆,因为这些画面并没有让我有一种熟悉感。 我在画面中恍惚间看到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年龄应该都是在中年上下。光线并不算明亮,有点像是家里老旧的吊灯发出来的光,时间应该是夜里。 画面闪的飞快,只是单纯的在我的脑袋里留下了一些浅显的印记。我能够模糊的看到男人手里拿着一个木质的棒球棍,他在向什么东西不停的挥舞着。棒球棍前端有一些开裂,应该并非是新买来的。画面开始变得很暗,我始终没有办法看到他在挥舞击打着什么。 画面闪到了女人那里,她在做着家务,不停地做着,手上从来没有停过。 画面开始出现了类似裂痕一般的东西,我不能仔细的看清,但是还是可以依稀的辨认出来,男人挥棒击打的,等等,哦,正是那个中年女人。他的手上没有停过,一下又一下,虽然听不见声音,可是我却好想能感同身受一般感受到刺激的疼痛。女人的手上也没有停过,她仍旧在不停地做着家务,一遍遍的洗着碗碟,擦着桌子,而男人就跟在她的身后,一下一下的论者木棒。 画面的裂痕越来越严重,我几乎已经不能分辨其上的内容了,只是依靠这残留的感觉来感知。 突然,电流一般的头痛窜了出来,熟悉的感觉顷刻间就占领我的全身。一是也渐渐开始模糊……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在身上发现了一些淤青。手臂、腰上、后背都有,这让我很纳闷,昨天睡觉之前还没有这些伤痕呢,怎么一觉醒来就成这样了? 内心虽然疑惑,可是这种事情显然不是现在能够找出原因的,当务之急是去公园里解开隔壁女孩的那些谜团。 当我准时到达公园时,发现她已经坐在了一个长条石椅上,身旁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饮料,显然她已经等候多时了。 我径直走了过去,还没有坐下,她就已经开始说了。 还是接着上一次我们聊过的话题。 她说她经常会隐隐的害怕自己的家人,并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并非是没来由的感到害怕,一开始,对于自己的父母和妹妹,仅仅只是感觉上的发生了变化,她时常感觉到,曾经所熟悉的人开始发生了一些内在的改变。并非是能够准确用语言来描述的。 只是单纯的感觉他们并非是自己曾经最熟悉的亲人,她们仍旧会冲着你微笑,仍旧会说一些只有家人才会说的话,生活习惯也并未发生什么变化,可是你能很明显的感觉到那种机械感,好像他们并非是一个个鲜活的人一般,妹妹仍旧会找自己做游戏,母亲也仍旧忙不迭的做着家务,可是她们好像仅仅只是为了完成这些任务一般,只是单纯的为了做这些事而做,就好像会说、会走的尸体一般。 这种感觉持续不多久,一种外在的变化开始发生了。不知从何时开始,妹妹和母亲开始变得少言寡语起来。要知道,在家里,母亲和妹妹是最为外向的两个人,我反而比较像沉稳的父亲。可是她们却开始变得日益沉默起来。妹妹开始不找我玩游戏了,并且会时不时的在家里面漫步,没有目的的一圈圈转,有时连我大声叫她她也不会听到。而母亲也一样,她每天都在做着家务,是没完没了的那种,做完一遍接着开始再来一遍,并且有时无论我如何叫嚷,她都没有反应。 但每天吃饭的时间一到,还是会有可口的饭菜端出来,饭桌上也开始变得沉默。并且有时就算在吃饭,她们也会开始漫步和做家务,就好像是被机械控制一般。 一直到妹妹的死去,我很清晰的记得有一天妹妹像失了魂一样走出房门后,就再也没回来了。在她失踪的第一天时,我跑遍了小镇里妹妹平常可能取得哪些地方,学校、中央广场、镇西头的沙土地,甚至连最后发现尸体的湖畔也去过,可是却没看到她的半个身影。 我将这些事情告诉了校长和镇长,尽我所能的向小镇的其他人传递,可是他们的申请却比往常还要冷淡,甚至可以说麻木。 但是最令我吃惊的是父母的反应,我再第二天的时候将这件事告诉了母亲,可她竟然知识哦了一声后,就又开始一遍遍的做起家务。眼前的这个人的反应在某种程度上和我心中所想一样。那种潜藏的恐惧感时至今日终于有了一个解释。她们也许已经并非是我曾经所熟知的亲人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是她们就好像突然之间被抽离了灵魂一样,没有一点点人类该有的情感,就好像极力模仿人类的机械。 父亲在第四天的时候回来了,我将说给母亲的话急切的告诉了他,他也只是哦了一声,然后就出门了。 这个小镇绝对有什么可怕的事在发生着,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可是因为此,我的父亲、母亲和妹妹,他们已经全部因此罹难。而我,可能也仅在半步之遥了。母亲仍旧每天做着家务,但在我看来那已经完全不算是在做家务了,她经常会将一对碗碟反反复复洗过几十次,也可以那布子擦桌子一擦几个钟头。 而妹妹,也仍旧不见踪影。 直到距离她失踪整一周,在我曾找过她的湖中,发现了她已经肿胀了的尸体。 母亲在听到这些的时候,仍旧在做着家务,甚至连抬头看其他人一眼的时间都没有,而父亲,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得知这件事的,在妹妹的葬礼上,他又出现了。 从头至尾,母亲惟一一次有情绪波动的时候,就是在葬礼上,她哭的撕心裂肺。可我却知道,那也只是完成任务的一项罢了,就像那做不尽的家务。果然,在晚上回到家,母亲又一如往常了,而在葬礼过后,我就再也没见过父亲的身影了。 而妹妹走后,母亲也开始更加不正常了。我从一开始只是有一些畏惧,到现在看见母亲就浑身颤抖,几乎每一次都会有一股电流瞬间滑遍全身。那更近似于来自灵魂的惧怕。 真是奇怪,一个女儿竟会如此惧怕自己的母亲? 而母亲也开始像妹妹一样,不仅只是完成做家务的任务,每天还时常会一个人自言自语,失神的在家里面漫步。 甚至有一天夜里,当我准备出门去厕所的时候,看到她一个人直挺挺的站在客厅里,低声的在说着什么话。那场景真是恐怖极了。 之后,跟我所想的一样,整个小镇渐渐开始不正常了。 而我也在一年之后就离开了小镇,来到了这里。 生活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过,直到几周前,我开始断断续续的会感受到一种头痛,那绝不是一般的痛,有好几次我几乎都疼得完全不能站着,并且伴随着头痛,我还时常会看到一些幻觉。 说是幻觉,其实就是一连串破碎而不连贯的画面,画面总是飞快的从脑中划过,但是大脑却能接收到其中传递的部分讯息,可每次幻觉过后,身上总会受到不同程度的伤。 而上一次自己之所以会如此失态,正是因为看到了一些极其可怕的幻觉。 ### 没有选择就是最后的选择。 第十章 米沙 经过好几次的交谈之后,这一次我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米沙。果然如我所想,她就是米科先生的大女儿。 此刻,米沙坐在我的身旁,神色显得有些吃惊,就在刚才我将我也是来自这一小镇的事实告诉了她,显然这件事情她还需要一些时间去吸收。 而我则在想着米沙刚才说的幻觉的事情,那总是伴随着头痛发生。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昨晚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奇怪的幻觉,与她的症状相似,幻觉的发生总是以画面来进行的,并且画面的过度极快,几乎仅仅只是凭借着残留在脑中的感觉来感受这种幻象的。 而那次与我谈话中的突然惊声尖叫显然正是因为她刚才告诉了我的那个恐怖的幻象。 那次,她从幻觉中看到了她的妹妹。 一如往常一样,她的妹妹无神的走在小镇的街道上,她的脚步一深一浅,走路的时候显得很是吃力,可是她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一直走了很久。 一开始街道上还有零星的几个行人匆匆经过,但渐渐的画面中就只剩她的妹妹一人了,显然她是在向着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行进。虽然米沙很想努力看清周围的环境,可是总像有一层纱布隔在眼前一样,只能看清自己的妹妹,其余一概都是模糊不清的。 渐渐的,画面开始出现了一些扭曲,就好像电视信号不好的时候屏幕出现的扭曲一般。而画面也渐渐的对准了她妹妹的脸,她的脸随着画面一起开始扭曲,并且渐渐的她扭曲的脸和她最后尸体上的那张肿胀不堪,双眼仅剩下一条缝,太阳穴夸张的突了出来,眼角和鼻孔不停地向外渗着水滴的脸,重合了起来。 但是没持续多久,画面开始变暗,妹妹的脸消失了,出现的是小镇的一条街道,灯光极为暗淡,有不少人歪扭着身体走在上面,虽然不能仔细的看到他们的脸,但是她可以感觉到这些人的表情应该和她妹妹一样,神情呆滞。 画面又开始扭曲,紧接着出现的人脸令她感觉相当熟悉,有一种照镜子的即视感,仔细一看竟是她自己的脸。 她的脸也随跟随着画面的扭曲而起舞,整个人显得面目狰狞,而幻觉也就在不断的扭曲之中渐渐消失了。 之后的事情我再熟悉不过了,但令我在意的是,这个幻觉到底想要表达什么?还是只是单纯的头痛过后所发生的并发症?那昨晚我脑中的那次幻觉是否也是如此? 我从沉思中抽离出来,对上了米沙的眼神,隐约中我从中读到了一丝恐惧。看来她可能也担心我是否也会变得像她的家人那样。 我告诉她我甚至在她离开之前就已经离开了小镇,并且截止到目前为止也并没有感受到自己出现了什么诡异的变化。 她的眼神稍微平缓了些,但是还是存有一些戒备。确实,突然被告知在这么一个偌大的城市中,住在自己隔壁的人竟然也是来自曾经的那座小镇,并且那里给自己留下了可以说是恐惧的阴影,放到谁身上心里也会多加防备。 我没有过多在意,关于她刚才提到的头痛问题,根据她的描述,不出意外应该与我身上所犯的头痛是相同的,但是诱因是什么呢?一开始我认为是因为我离开了小镇的关系,但是米沙已经离开小镇多年,如今才开始头痛,那么显然诱因并非是此。等等,刚才她说是从几周前开始断断续续的头痛…… 我将自己头痛的经历告诉了米沙,并且述说了病情的严重程度,这绝非是普通的头痛。但更令我关心的是她出现头痛的时间。 她听完后表情显得有些担忧,面对我的提问,用手扶着额头,思考了一会后告诉了我答案。 三周前。 吉米寄来第一封信的时间。 也是我开始再次头痛的时间。 巧合么? 我觉得现在有必要将我心中的困惑讲出来与她分享了,显然有一些问题单靠我是难以解开的。 首先就是我记忆中的小镇的问题,可以很肯定地说,在接到吉米的信件之前,我脑海中小镇的形象一直都是温暖、惬意的,那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我精神上的避难所,而一场突然而至的恶性疾病毁了这份本来美好的安宁。可是自从读到吉米的信件之后,我脑海里小镇的形象开始变得模糊,甚至逐渐开始抽象,我难以回忆起关于小镇中的任何细枝末节,唯独只剩下那份空荡的温暖。而一个事实也浮出水面,我记忆中的小镇显然与现实有冲突,并且因为不明的原因,我的记忆被篡改了,也许曾经我也像米沙一样,对于那里充满了畏惧,可是这份深藏在心中的恐惧却渐渐的被表面的温馨所取代了。 听到了吉米的名字,米沙的眼睛亮了一下,显然对于他的名号,小镇中同龄的孩子并没有几个不知道。 当听完了我的话后,她的表情变得很严肃。 她严峻的告诉我,自己印象中的小镇与我记忆中的可以说没有半分相同。首先关于我记忆中遍布的金色就不存在,小镇全年几乎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处在半阴不晴的天气里,能够彻底见到阳光的日子绝不多。而我所说的恶性的传染疾病那就更是不可能的事了,如果真有,恐怕小镇的其他人也早就搬出去了。而我印象中小镇的居民们乐于助人,这点更不用说了,一直以来,那里给她留下的,只有压抑、冷漠和恐惧,小镇的居民对其他人大多都态度冷漠,并且还会有一些人出言不逊,当然也会有一些热心的人出现,但这只是极少数的一部分,而且后期的小镇居民显然已经开始变得不再正常了。她对于我为何会产生这种记忆上的扭曲,以及难以回忆起具体的细节这种现象,猜测为被小镇的某种变化所牵连,而这种恐怖的内在变化很可能也是她的家人以及其他人为何突然行为诡异的原因。 虽然对于她的这种猜测我并不完全同意,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之间,包括吉米的来信,绝对不会是简单的巧合这么简单。 我们三人皆来自同一个小镇,先后相隔一年又分别离开了小镇。而我与米沙竟然巧合的同居住在一层楼中,并且我们都患有很严重的头痛病,而米沙开始头痛的时间是在三周前,也就是差不多吉米来信的时间,而我再次开始头痛也恰好是在那个时间点。再加上之前寄信时的种种巧合,看来我们很早就已经被一双不可见的手操纵了。 通过这次深度的聊天,我能感受到米沙身上那种特有的类似吉米那种能带给人可靠感的特质,我能够感觉到,日后要揭开谜底,一定需要她的帮助。 我将吉米信中所描绘的困境大致的告诉了米沙。芒德那种同样阴冷的气氛,诡异的房屋结构,人们完全颠倒了的作息习惯,隔壁邋遢男人那段令我担忧的话,以及吉米初到芒德就深陷监视中的处境。 我觉得一切的起点好像都是从曾经的小镇发散开的,就好像向一汪平静的湖水中投下一颗石子,我们曾共同居住的小镇正是这涟漪的中心。 我隐约中感觉到,如果想要揭开这一切的迷雾,我们就一定要回去一次。也许只有那里才能给我们一个答案。 我能从米沙眼里读到恐惧,甚至刚才因为说话而红润的嘴唇此刻也变得惨白。与她一样,我自己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理应是我精神寄托的故乡此刻却变成了一种梦魇,让我产生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恐惧感。 又坐了一会后,她告诉我想要仔细的看一下吉米寄来的那些信,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之前被我漏掉的线索,我点头答应后,二人就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我们不自觉的又聊到了小镇,我提起了隔壁太太,以及对她的死因产生的那种记忆模糊感。 当听到我说隔壁太太时,米沙的脸色开始变得十分难看,她咬了咬下嘴唇告诉我,隔壁太太绝不是因病而死。她是被用钝器活活打死的,准确来说是她家里的那根硬木质地的棒球棒。她的尸体被发现时,全身上下布满伤痕,处处可见触目惊心的淤青,而致死的伤势来自于后脑,那里应该至少被击打了有十五下。可是现场情况却极为怪异,并没有发现任何争斗的迹象,甚至从隔壁太太的身上都没有发现任何挣扎后遗留下来的线索,她的右手还握着一个沾满鲜血的茶杯,现场的一切都布置得井井有条,一切都被打理的整洁而干净,除了纯白色桌布上飞溅上去的大片已经变黑了的血渍,提醒着人们这里是一起恐怖谋杀案的犯罪现场。经过警方的调查,判定应该是凶手单方面的施暴,而凶手很可能就是已经失踪了多日的被害者的丈夫。 听完她的话后,我的脑袋翁的炸了,在我印象中,隔壁先生绝对是属于标准的好男人模版,而从他平日的一些举动也能看的出来他对于妻子绝对疼爱有加,我实在想不出为何如此儒雅的人会犯下这样残暴的罪孽。 但紧接着,我的脑子抽动了一下,这一幕幕,与我昨晚产生的那莫名其妙的幻觉不谋而合,虽然模糊的画面留在我脑中的感觉并不能让我判断其中的主角是谁,但是结合米沙的叙述,基本上我能够肯定,那个中年男人就是隔壁先生,而被棒球棍击打但是还一直做着家务的女人,也肯定是已经离世的隔壁太太。 我正想把这想法告诉已经开始上楼的米沙时,眼角瞥见了旁边的信箱,信箱口露出来了信封洁白的一角。 ### 想要改变某样物事,就必须先掌控它。 第十一章 表象 吉米的来信一封封的摊开在桌上,杂乱无章的摆放着。米沙将过去几周吉米寄来的几封信全部看了一遍,同我一样,再没有发现更多的有用线索了。能够从心中所了解的东西有限,所以我们也并不能苛求发现什么突破性的线索。 米沙在读完来信后,恢复了自己往日的冷静,连同我所提到的关于时间线的整理,她得出了目前我们二人身上的异同点,首先我们二人都是在自己成年以前就离开了小镇,米啥是因为亲眼目睹小镇逐渐的变化而离开,至于我,目前还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有力的表名我和母亲当时离开小镇的缘由,所以,总结起来也就是说我们二人并没有什么逼不得已二要离开小镇的情况。 第二就是在离开小镇后我们所选择定居的城市居然是同一座,并且更为巧合的是我们两个人居然能够住在同一层楼里,这一系列的所谓巧合其内在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在操纵着我们两个人的命运将其交织到了一起。 第三即是我们都在离开小镇之后产生了强烈的头痛,目前原因未知,并且为何我的发病时间几乎是在离开小镇之时,而米沙则是近几周才开始发作,也无从知晓。而米沙发病的时间也十分微妙,据她的回忆,发病的时间大概是三周前,而那时也恰好是吉米寄来第一封信的时间,我再次犯病也是在那时,当然具体为何,从目前仅有的零星线索是难以得出结论的。 并且还有一点很重要的共同点就是,幻觉。 我们两个人都分别产生过幻觉,一系列不知所明的画面从脑海中快速闪过,但从我昨夜的情况来看,这些幻觉应该是在阐述着某一种已经发生的事实,这些事就我所想,应该也是与小镇有关。可是问题就在于,如何才能从这些不知所谓的画面中找到其中所要表达的意义,这将很可能变成一把吧解开过去的钥匙。但是同时幻觉的产生过后,也会伴随着伤痕的出现,根据米沙多次的经验来看,这些伤势有轻有重,并且从某种程度上伤势的分布地点也大都与我们所见的幻想中的人所受伤痕相重叠,也就是说,我们通过幻觉这个联系在亲身经历着过去小镇所发生的种种异端。 我们之间的区别则在于记忆。 米沙与吉米一样,对于小镇的怪异他们封存着种种记忆,而我则很难清晰的回忆起小镇的种种,甚至模糊到连小镇的名字都忘记的地步。并且从我们两个人刚才在各自家中的翻找来看,我们也并没有保有任何与小镇有关的东西,照片和文字全然没有,仿佛我们的过去已经被时间清零了一般,任何能够证明小镇存在的东西都没有。这反倒让我们俩感到不寒而栗。 但是很显而易见的,产生这一系列涟漪的中心就是曾经的小镇,如果想要寻找答案,就必须要回去。 可是我们两个人同时害怕了,没有语言的表达,那是从眼底喷涌而出的恐惧。这是很荒谬的事情,两个成年人在谈到归乡这件原本令人雀跃的事情时,却几乎同时产生了完全相反的心理。 说真的,我现在有些害怕知道有关小镇的真相了。 当然在读完了吉米的信件后,米沙也产生了一些疑问。吉米同我们一样也离开了小镇,那么会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的头痛和幻觉也同样发生在了他身上呢?这并非没有可能,那么吉米信中的种种事情就有了看似合理的解释了,在头痛让他产生了过度焦虑的心理的同时,伴随而生的幻觉则让他难以分清现实世界和幻觉世界的边界,所以在他眼中,小镇的一切才如此诡异。 这种想法我原来也有考虑过,首先就是,我了解吉米,他是属于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就算是身处末日他也绝对会以看其他人的愁眉苦脸为乐。这样的人我不能相信会有什么所谓的幻想世界能吓的到他。还有就是,通过我们两人产生幻觉的经历,是完全有能力能分辨何为幻觉何为现实的,所以没有意外的话,吉米现在一定是深陷囹圄困境了。 我的朋友 你体会过近距离被别人监视的滋味么?我曾经干过这样的事好几次,可是那次是我第一次调换身份。 我猫着腰半蹲坐在床边,借着渐渐暗淡下来的光线作为掩护,眼睛斜瞥着对面比我居住的房间还要高一层的地方。刺眼的反射光就是从那里射来的,肆无忌惮的光芒。我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此时屋内的光线比较暗,辛亏回家的时候并没有开灯。 我努力的想要辨认光线具体传来的位置,可是屋外阳光消退的速度要比我想象中的更快,显然对面的那个家伙要不就是察觉到了我此时的动向,要不就是他并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东西而意兴阑珊的收工了,反正那束该死的光芒就这么消失了。 可是我仍旧没有改变自己的姿势,仍旧维持着半蹲的状态在窗前,仔细的盯着对面楼层的情况,希望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多年的恶作剧经验让我深谙一个道理,一个好的猎人,一定要懂得让自己的猎物将紧绷的心理放松下来,然后再给予它致命的一击。而很显然的,对面的那个家伙是猎人,而我,则是个倒霉的猎物。 我没有具体的计算,但是大约过了有半个小时,我的腿都蹲麻了,在确定了对面并没有过多的后续行动后,我缓缓的离开了窗前,但是我仍居没有开灯。 楼门外开始响起稀稀拉拉的脚步声,窗外渐暗的天色也差不多该市他们出门上班的时间了。仍旧与其他时候一样,楼道里除了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外,再无其他声响。嘈杂的声音持续了一会,渐渐的归于平静了。方才紧绷的心理一得到放松,整个人就感觉十分疲惫。虽然心里仍旧警惕着对面的那个混账,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内心不要松懈下来,可是有时候精神力却显得很是不中用。 逐渐安静下来的门口传来了擦擦的摩擦声,那是一种纸质物摩擦木质地板的声响。 我整个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死死的盯着声音的来源,门口。 一张皱巴巴的黄色字条安静的躺在门前的地上。我顶着房门差不多三分钟后才慢慢的上去把纸条见了起来。 纸条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两个比纸条本身更褶皱的两个字,“思想”。 看这上面的字迹应该是写这两个字的人怕其他人发现而故意写成这样的。可是这上面写的“思想”是什么意思?干嘛不干脆提示的明显一点,非要搞这些意识流的事情,真是多此一举。 但我更关心的是到底是谁写的这张字条,脑海中浮现出了隔壁那个衣着邋遢的男人。之前我被监视的消息也是从他那里得来的,在他小时之后我本以为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但是后来看他鼻青脸肿的样子,事情应该猜刚刚开始。 那么他给我写的这张字条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我感到有些厌烦,此时外面对我的监视行动看来并没有结束,但是我不能只是一味的任人宰割。我跑到房里将柜子上的长条玻璃去了下来,找到了对面应该是最好能够用来监视我的角度,将其他窗户的窗帘全部拉上,只留下那一扇窗,然后把镜子竖在了窗后。哼哼,等到明天白天,这个镜子可有你受的。 屋子里因为拉上窗帘的缘故,完全的暗了下来,可我仍然没有要开灯的意思。 我静静的躺在床上。 在这里居住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又发现了这间屋子怪异的一个地方,这里并不是水平的,房间是呈一定角度建成的,初来的时候并不容易被发现,但是住久了,加之房间的构造,确实会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在这个几乎失去了语言这一属性的小镇,我多么想和任何一个人哪怕是隔壁那个令我难受的家伙交谈几分钟。我想要同外界联系,可是房间里根本就没有电话,而且就算是有,我又能联系谁呢?一种绝望的孤独感用了上来,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时间好像都凝固了起来。我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太安静了。 虽然往常屋外也并没有过多的声音,但是汽车声、走路声这些无可避免的声响还是会传来的,可是此时太安静了,除了自己的呼吸声,我好像被放进了一个真空环境里一样。这让我感觉有什么糟糕的事在酝酿发酵。 我起身踮着脚走到屋边,受到刚才被监视的影响,此时我的行动还是不愿意发出过多的声响。 拉开厚重的窗帘,街上的景象着实的震惊我了。 你一定看过电影吧,那么里面那种绝对时间的画面你一定见过。这就是大致此刻屋外的景象。 所有人都像是被石化了一般,每个行人都保持着之前走路的样子,但是动作好像随着时间被凝固了一般,而汽车里的驾驶员也保持着开车的姿势,但车子早已熄火,在这种诡异的情境里面,让我觉得好笑的就是那些骑摩托和自行车的人了,他们维持着之前骑车的姿势,但是同汽车不同,摩托车和自行车停下的时候要是没有单独分出一条腿来支撑的话,你应该能才到发生了什么吧?他们就那样安静的倒在地上,要是在以前,绝对够我笑上一周的。 可那时我却笑不出来,每一个人脸上的神情与往常一样,现在他们每一个人就好像是买衣服时的假人一样,当然哪怕是在他们平常的生活中,也丝毫没有给我活生生的人类的感觉。 我不知道这种现象是从何时开始发生的,因为我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他们又恢复了正常。但是预料之中的,每一个人都并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奇怪。 妈的,真是一群怪胎。 我的心情很糟,但是我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做。 记录。 虽然不能与其他人沟通,但我要与我自己沟通,我要将这里所有恶心的、令人厌烦的烂事全部记录下来,绝对不能遗忘。我不知道这样做具体意义何在,但是心里面的一角,隐隐觉得可能有一天我也会被这座小镇吞噬,变成那令人恶心的一员。 第二天当我走在街上的时候,街上和往常一样并没什么大的不同。但还是有一些小的区别。 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街上东倒西歪的躺着,衣服裤子都脱下了放在身旁,从他们的举止来看应该是……睡觉,但为什么要在街上睡觉? 我连多看他们一眼的想法都没有,也不打算探寻更深层次的原因,对这样的荒谬找寻原因?那本身就够荒谬的。 公司里除了我的那位痴呆上司就再没有别人了。他又像往常一样站在墙边“罚站”,一个人在自言自语的咕哝着什么。 我凑过去想要听听他在说些什么,反正每天他这样的时候都是不会在意其他人的动向的。声音非常的含混不清,好像还没睡醒时的呓语一样,我只能从模糊的字句里面断断续续的听到,他好像在做着……嗯……自我介绍。 我对他本人可没有任何兴趣,在他身边待了大概半分钟就走开了。 说实话,这里压抑的气氛让我有些喘不过气,不仅仅是因为那些奇怪的事件,更重要的是在这里我好像完全失去了恶作剧的能力。 不行,今天我就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我从抽屉里拿出来了一个闹钟,这个闹钟是我在来这里之前买的,和一般的不同,它有个很酷的作用,就是它的响铃声非常刺耳,并且更重要的是,如果不能认为的停止它,它就会无休无止的响下去。而停止的方法也非常简单,就是砸烂它。 我将闹铃调好时间,大致是没玩他们来上班的时候,然后偷偷的放到了那个白痴上司的房间里,他的房间里面有一个扩音器,能够让全公司的人都能听到,不过他没有用过几次,我把扩音器连同闹钟摆放到一个较为隐蔽的位置,虽然肯定会被发现,但是一想到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吓到的样子,就让我忍不住想笑。 这个想法的出现让我今天的时间都过得特别快,显然能够主宰他们一次,真是让我爽透了。 打开家门后,映入眼中的情景把我的这种情绪击落到了谷底。 屋里的窗帘全被拉开了,而摆放在床边的镜子…… 碎了…… ### “食物实验开始!” “第92b-5次实验!” 第十二章 同化 从来到芒德之后,每当遇到不对劲的事时,我的心里总是适时的响起强烈的警告。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提醒着我自己深陷的境况的麻烦。 而此刻也正是如此。 屋中,昨天被我拉上的窗帘全部被拉开了,当然卧室里的还仍旧掩盖着。而那面放置在窗边的长条镜子也被打碎了,碎片散落了一地,配合着屋中的情景刺激着我的神经。 我大致检查了一遍房屋,并没有丢什么东西,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检查,从卧室窗帘还拉着的情况,以及被打碎了的镜子来看,很明显的,对方针对的就是我昨天为了防止被监视而做出的举动。 我几乎在瞬间就确定了做这些事的人一定与昨天监视我的人是同一个,但是令我感到不安的是,甚至这份不安远远的超过了被监视,就是这个人竟然能轻松地闯入我的家中。 在我刚回家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门锁有被强行打开的痕迹,窗户也都是锁好的。 这个家伙可能比我想象中要危险的多! 一束隐蔽的光线窜进了我的视野之中,同昨天一样,是来自于望远镜或者是类似东西的反光。此时天色还未完全黑下来,那个家伙竟然敢如此肆无忌惮。 我正过身来,直面着对面的那栋与我所居住的这栋楼一样的民居,眼睛却在不停地转动。按照我昨天推测的可能监视我的位置,很轻易的便找到了光线的来源。但是因为阳光的原因,在我的视线中,对面的窗户里都是漆黑一团,我没有办法能够看清楚那个家伙具体的行动。 连光线的情况都计算在内了吗? 镜片带来的反光时有时无的闪进我的眼中,对面那个家伙如此的肆意妄为有些激怒我了。怒火迅速的占据了我的大脑,可是我心中却有一种感觉,这份怒火并非单纯因为对面监视者的行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从我进门以来,我内心的警告信号就没有停过,那种令我十分不舒服的心悸感或许才是真因。 但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想法窜了出来,如此明目张胆的监视加上着种种激怒我的手段,这很明显是要引我去找他。如此大胆的暴露自己的位置,多半对方是有恃无恐的,我如果就这么冒失的过去,鬼才知道什么烂事在等着我。 我花了将近十分钟才让我的心情平复下来,冲动只会让你的目光变得更加狭窄而已。 既然对方已经拥有能够自由进出我房屋的能力,但从他还没有伤害我这一点来看,我身上应该有什么东西是他极想获得但又不能轻易得到的,那么,主动权可就掌控在我的手里了。 我走到床边,向着光线传来的方向比了个中指,然后跟昨天一样,把客厅所有窗帘都拉上了。 此时大概是七点过一点,门外准时的开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脚步声。 我缓步来到门前,打开房门站在门边。 我决定要找隔壁的那个邋遢男人问些事情。自从他失踪三周又出现后,他的生活时间开始变得规律起来,每天都大约会在楼道里脚步声最密集的时候出门。我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让他改变了原来不规律的作息时间,当然,这些事情也与我无关。 对面的们咔哒想了一下,然后一个佝偻着背,身上穿着棕色油腻大衣的男人出来了。他一瞥见我,脚下就加快了步子想要赶紧下楼去。 虽然只是一晃眼间,但我还是能看见他脸上的淤伤还是没好利索,皮肤还是一片青一片紫的。我也不管那么多,一迈步上去抓住了他的领子,问题还是和上次一样,究竟是谁以及为什么要监视我? 如果说之前的监视还仅仅只是小打小闹的话,那现在的情况可就很有可能威胁到我个人的安全了。 他不停地扭着头,始终不敢抬头看着我,当然,我也明白其中的缘由,看他的脸就一目了然了。 但是我却也不能就这么放他走。他开始很明显的着急起来,右手偷偷地往我的裤兜里塞了什么东西,然后两只手扯开我揪着他领子的手,急急忙忙的向楼下跑去。 他毕竟是个成年人,突然一发力,十六岁的我被他拉了个趔趄。 我返回家里急急把裤兜里的物事掏出来看,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和之前的那张一样。看来我没有想错,那张纸条确实是他递给我的。 这张纸条上和之前那张一样,歪歪扭扭的写着“行为”两个字。 靠,又要猜谜。 我把昨天的那张纸条拿出来,两张纸条上的内容分别是“思想”和“行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提示。 这四个字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思想和……行为? 难道说,是在暗示芒德镇里面居民们的思想和行为?暗示什么呢?住在这里面的人确实能够以怪胎来形容了,我想任何正常的人类都不会无缘无故就变成这样,那么意即是说他们这些人的思想和行为其实是被改造过了? 还是干脆这四个字是在提示我要注意我自己的思想和行为,不要轻易地违背这里的生存法则,就像他那样?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他能够不受影响,没有变成其他人那副模样呢?如果说我是因为近期才入住所以才并没有改变,那么他可是已经在这里居住有一段时间了,从他被油渍沾满甚至已经有些发黑了的门沿上就能看出来了,那么为何他没有被同化呢? 我抬头看了一下表,大概距离昨天的那副景象还有十五分钟。 我不能肯定这个现象今天是否还会发生,但是现在能掌握到一些关于芒德的情报对于我的处境来说,就越有利。 我撩开卧室的窗帘,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街上跟僵尸一样来来往往的行人。 我不清楚具体过了多久,街上行人的动作突然开始慢慢放缓,就好像电影里面的慢动作一样,汽车、摩托车、自行车也都开始减速,好像此时时间都被无限拉伸了一般。所有人的速度在到达那个临界值时,一切都静止了。 跟昨天一样,今天亲眼目睹之后,这份震撼更甚昨日。 每一个人都保持着临界时的动作,但是看上去却并不违和。现在这个时候才更符合这里居民的行为习惯。 静止反而让这些毫无人类特性的生物看起来有了几分自然,除了……嗯,那个人。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邋遢男。 显然他并没有真的像旁人一样静止,他只是在努力的装作与他们一样罢了。 可偏偏他选了一个不那么讨巧的姿势,手臂举在半空?恩,那可有得受了。 他的脸色有些发红,我能很清晰的看到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脸上滴下来,把脚下的那一方地都浸湿了。 和我预想中的一样,他的行为并没有被其他镇民所同化。 在我准备从他滑稽的样子里找点乐子的时候,我敏锐的发现了另一个不合群的人。 这个人也是假装的! 这个人的动作比邋遢男的还要悲催,他骑了一辆摩托车,从昨天我看到的那些骑摩托车的人的情况你应该能想象到这个人有多憋屈了吧。 他极力的想要让自己变得和周围的人一样,可很显然的,就算是个重度近视的人也能从他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上分辨出不同。虽然这个场景不断地激起我的笑意,可是对于这个人的注意力压下去了我心里的其他情绪。 还有一个人也没有收到同化,这个人也像邋遢男一样。那么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大概过了有十分钟,所有人开始渐渐恢复正常,他们两个人也同时松了口气。 但我的神经却紧绷起来了。 那个男人,很可能是全镇里面,同我和邋遢男一样,没有被同化的另一个人,也很有可能只有我们三个人没有被同化。 我拿起了望远镜,把自己的身子隐蔽了起来,找到一个不会被轻易发现的角度,开始仔细的观察期街上的情况。 我一定要先一步了解到这个男人的日常行为。 但是现在才刚到他们上班的时间,我算了一下,如果这个人是去正常上班的话,那么他下一次经过这条街道大概是六个小时之后。 说实话,我有些疲惫,可我也不敢去睡觉,生怕我一阖眼,这个男人就从我身边溜走了。 我强打着精神盯着街道。 街上的行人开始越来越稀疏,逐渐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昏暗的灯光打在夜里的街道上,我的精神开始有些模糊了。 就在我对睡魔做最后抗争时,摩托声的轰鸣把我从混沌之中拉回来了。我赶忙集中精神,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的身影。 他的速度很快,带着一路尘烟停在了对面的那栋楼前,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有什么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事要发生了。 男人没有停脚,好像不想被人看到一样,一路小跑上楼。 一层……三层……五层…… 干!果然是他,就是他在监视我! 但是看他的样子也好像在惧怕着什么,难道这钟半吊子会是幕后黑手?一个连行为都不知道隐藏的蠢蛋? 我很快就否定了他是幕后黑手的可能性,显然这个人也只是普通的居民罢了,但是他又为何要监视我?还有为何整个小镇,目前为止就只有我们三个人没有被同化呢? 可惜的是,答案并不在我手中。 ### “92b-5次实验结果” “十年间样本反应强烈,并呈现不可控状态,无其他发现” 第十三章 影响 清晨的空气沁润着我的肺腔,在昨天看到了对面监视我的人的真身之后,说实话让我心情轻松了很多。但是也没那么轻松,因为如果对面那个半吊子不是那个可以领对门邋遢男讳莫如深的幕后者,显然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就证明我仍旧被某些人盯着。我不确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甚至他们的组成是怎样于我而言一概不知,只是这班人一定危险的紧。 邋遢男自从消失回来之后,再也没有明着找我说过话了,很明显他在尽量避免人前与我接触,从他脸上带着的伤痕就可以看出来,继续与我纠缠下去他的后果是怎样,可是他又有一些信息必须传达给我,而纸条则成了一种很好的方式。 但即算是这样隐蔽的举动,他也不能明摆着把信息写在纸条上,还要隐藏笔迹,写的字跟鬼画符一样,而且意思更是狗屁不通,足以可见那群人,幕后的人,把这座小镇变成这副鸟样的人,绝对是一班心理变态的疯子。 当然,疯子我可见的多了,也许在曾经的小镇其他人眼里,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如果想要找我,那就尽管来吧! 思索间,我已经到了公司楼下。 嘈杂的声音灌进我的耳朵里,就算是在十几米的楼下,我也能清楚的听到从办公室里传出来的刺耳响铃声。 办公室内的场景跟平时没什么不同的,整齐摆放的桌椅,一叠叠文件有序分类的放在桌上。除了刺耳的铃声。 闹钟定下的时间距离现在大概已经有六个小时了,这也就意味这它已经在这里肆无忌惮的响了六个小时,这一班白痴竟然没有一个人去解决掉这刺耳的铃声。 我走到最里面的白痴领导办公室,把昨天精心藏好的脑中找出来摔个粉碎。 这让我心情有些糟糕。 一方面是他们压根就没有如我想象的行动,要知道,恶作剧最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被整的一方做出各种白痴举动,可现在这样确实让我有些光火。 另外一方面就是我的心里产生了一种疑问。要知道在我以前晚上(或者是他们的早晨,真是麻烦)来这里工作的时候,哪怕是发出了打哈欠声,在这层楼里的所有人都会像被木偶牵线一样,同时转过头来,用他们惯有的死尸眼瞪着我。 每一次想起来都让我后背发冷。 但是现在这里有这么大型的一个噪音制造器,他们却能视若无睹?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尝试去翻找一下,就这么任它响着。 这是什么原理? 可是同样的事情却没有在邋遢男身上发生。 真是有够心烦的。 或许是为了发泄,但是更大程度上是为了一次试验。我把楼道里面臭气熏天的垃圾桶搬了进来,然后把所有垃圾尽我所能均匀的“播撒”在这间几十平米的小空间里。 桌上,地上,墙上,到处都是污渍,有的垃圾上面还粘着一层黑色的胶装物质,散发出别样的臭气,我好心的把它粘在了白痴上司的办公桌上。 发酵了的臭味让我很难在这里多留一分钟,我在临走前,为了在他们来时能有一个更好地效果,还特意关上了所有窗户。 要知道盛夏闷热的天气足以让这座巨型垃圾场诞生出更加别致的气味。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算是我来这里不工作,也没有人会责怪我。 而当我买东西的时候--这里白天所有的店铺都开着,只是并没有人在工作--就算我不付钱,第二天也没有人会追出来把我臭骂一顿,然后当街一顿暴打。 我不清楚这里的法律还是否和我常识中的一样。但是我却看不到这里的法律本身。 我可以选择上班也可以不去,店铺里的东西想付钱就付,不付钱也可以直接拿走,没有人回来与你进行社会和谐问题的辩论。 但为何在人前的时候我却又成为了全场焦点呢,不是大明星那种,是好像你脱光了衣服赤裸的站在人群里,你甚至连抓个痒都会被人品头论足的那种。 仅仅只是因为并没有被人们注视到? 我听见身后传来了摩托的轰鸣声。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想起来了,就是对面的那个混账的摩托声。 我灵敏的躲在一栋房子后面。一个有些消瘦的男人骑着一辆裹挟这烟尘的摩托从我的视线里飞快划过。 上一次远距离的监视他并没有让我能看清他的样貌,这一次近距离的观察发现,他并不太像我想象中那种阴狠的样子,这种人扔到大街上,应该没几个人会注意到他。就是所谓的路人脸。 当然也并不能对他放松警惕。 但这个家伙为什么每次回家都要这么慌慌张张的,要知道这个时间对于其他人来说正是熟睡的时候,他却一点也不怕吵醒他们。 还是和上回一样,他停下车之后,探头探脑一番后,并着步子跑到了楼上。 有什么东西令他畏惧着。 我赶忙从阴影中跳出来,尽量不暴露自己的赶忙跑回家中。 既然他大意的暴露出了自己的行踪,不过好像他也从来没隐藏过。现在主动权可掌握在我的手上。 我缩身在窗帘后的阴影里面,仔细的注意着对面的动静。我很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监视我以及他是如何闯进我家的。 时间流逝的很快,屋外的光线有些要暗下来了,我仍旧躲在阴影里一动不动。 大概快要到了,我看了看表,还有将近二十分钟就到他们开始出门行动的时间,而也正是对面那个家伙开始监视我的时间。 门口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我撇过头去。从门缝里传进了一张纸条。 比之前两次要早。 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写了两个词。“融入”,“融和”。在融合上用红色的比狠狠地滑了一条斜线。 我的大脑尽量调整到和他们一样的思维方式。 尝试着将身边的点点滴滴和邋遢男写给我的三张纸条联系在一起。 当我在这帮怪人面前时他们对我敏锐的注意力……不能犯错……但是当没有人注视时却忽略我的举动……诡异的气氛……怪异的生活方式……生活习惯……思想……行为……改变…… 我需要尽量的去融入他们,但绝对不能与他们融和? 妈的,一定是这个意思! 不管这里的人以前如何,他们的行为和思想产生了变异是肯定的,并且从对我的态度来看,他们绝对是排外的,只是情绪没有那么激烈罢了。 这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目前只有我们三个人还保持正常了! 可是要怎样融入呢?融入之后呢?安心生活?和这些怪胎? 那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呢? 这个想法的出现有点把我打醒的感觉,连我自己都很惊讶,为什么身处于这样一个诡异的小镇自己却从来没想过离开呢? 我管他们变异成什么样呢,与我何干!出逃才是最正确的方法。 对面的楼里又传来了刺眼的反光。 的确差不多到平常的时间了,我不觉得他能从厚实的窗帘后面看到什么,也就没去管他了。 躺在床上,我的脑中反复回想着之前的想法,逃出去。 ### “92b-5次实验失败” “样本不受控,并开始出现隔代变异反应,部分样本产生相反效果,实验终止” “实验总结” “通过食物进行的实验产生了不可控制的反应现象,并且严重偏离预期目标,建议修改实验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