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君后万安》 第一章 看了一场好戏 (避雷说明:甜宠砂糖小白文,不适勿入。 女尊男生子,不适勿入。 重生文,不适勿入。 设定一君后,类比皇后。四君侍,类似妃子。十二从侍,类比低等级嫔、贵人等等等等。) 很久没码字了。练笔练手无节操小白情节宠文~~~(避雷说明:甜宠砂糖小白文,不适勿入。 女尊男生子,不适勿入。 重生文,不适勿入。 设定一君后,类比皇后。四君侍,类似妃子。十二从侍,类比低等级嫔、贵人等等等等。) 很久没码字了。练笔练手无节操小白情节宠文~~~ 第一章一场好梦 穆氏王朝136年冬。 美人面从来蛇蝎心。 穆罗云以前一直都不信,她少年登基,国家又正值鼎盛时期。自小身边就环绕着各种莺莺燕燕,无一不是国色天香,温柔婉转。然而各个也都对她痴迷得很,绝不可能背叛于她。最多就是在后宫弄些无伤大雅的小争小斗,跟蛇蝎心肠,实在还是差得远了。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她中毒身亡。 对她下毒的人,竟然还是她新近最宠爱的一个从侍。 穆罗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死后都会像她这样,灵魂飘荡在生前生活过的地方。整个头七都要过完了,还没有牛鬼蛇神来拘走她的魂魄,第一天的时候,她看着她的四个女儿,七个儿子,以及一大堆君侍,从侍,小侍跪在她灵前,满身缟素,哭得肝肠寸断。里面,甚至包括了那个对她下毒的从侍。 第二天的时候,一些名分不高的小侍已经不再出现了,坚持跪着的,只有四大君侍和几个位份比较高的从侍了。再后来几天,大家忙着拟定拟定下一任君主,灵堂前渐渐空寂起来。 到第七天的时候,竟然只有两个人还在灵前守着了。一个,是她最盛宠了十多年的温子墨,另一个,是温子墨的堂兄温音。四君侍里最没有存在感的人。 穆罗云盘腿在棺盖上坐了下来,仔细地看这两个男人。温子墨当然是好看的,要不然也不可能被她看上。但他的容颜,也并非绝色,而是眉眼间总带着一股子温柔。穆罗云看着,心里不由感慨,到底是她放在手心里捧了多年的人,一连为她守了这么多天灵。 然而下一刻生的事,就让她有些惊讶了。 群臣领着她和温子墨的女儿如意进来,恭请温子墨受封为太后,温子墨终于不再是前几日一言不的模样,而是大方地站了起来受封。听着群臣山呼千岁。 所有人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到她名义上的君后,一直卧病在床的冯晴。以及她和冯晴的孩子,二皇子穆芝遥。 穆罗云不由有点惊讶,虽然冯晴从来都不受宠,芝遥也是不能继承大统的男子,但不管怎么样,冯晴还在君后的位置上坐着,家中姐妹在朝中也还有着一官半职,无论立谁的孩子为君,冯晴都应该是名义上的另一位太后。从什么时候起,温子墨竟然有了这样的势力,能让群臣中没有半个人敢为冯晴说话? 这一点疑虑让她觉得坐立不安,魂魄竟一路随着温子墨回到了她的书墨阁,这座金碧辉 煌的宫殿出自她的手笔,无限彰显了她对温子墨的宠爱。处处都能找得到她与温子墨恩爱的痕迹。只是没想到,在她死后不过七天,这里竟完全变了一个模样。温子墨央求她做的秋千,温子墨亲手养的花草树木,温子墨平常为她沏茶做点心的小厨房,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消失的干干净净。在这宫里“住”了几天,她才知道,她面前永远温柔婉约体贴入微的男人,人后竟是骄奢伶俐,手段高明的人。 她用死后第二个七天,明白了另外一件事。她呵护宠爱了十多年的人,竟一直带着假面具生活在她身边。然而她也并未对他们放过多少真心,更何况,她死都死了,这么一点事,好像也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于是第三个七天,她开始有些好奇了,那些在她面前永远都显得很爱她的男人们,永远都很忠诚的臣子们,永远都很孝顺的孩子们,背着她的时候,又会是个什么模样呢? 她去了皇女皇子们学习的上书房,去了每个侍君、从侍的宫殿,去了每个重臣的家中,听了不少壁角,知道了不少秘辛,着实是有大开眼界的感觉。原来,除开女皇的身份,她竟没有什么值得别人留恋的。偶尔有几个肯为她垂泪的,就已经十分不错了。 第七个七天,她开始明显感觉到难以控制自己的行动了。也许,七七四十九日就是魂魄所能在世上存留的最长时间? 似乎,好像还有哪里没有去过吧。 钟晴宫。 这是冯晴嫁给她的第一天起,就入住的地方。 当时的盛大景象已经没有几个人能够记得了,铺十里红妆,迎娶入宫的那个男人,早已经没了当年的绝色姿容,如今正伏在塌边,剧烈地咳嗽着。 偌大的钟晴宫里,竟然只有一个小厮。跪在他身边轻轻地给他抚背。穆罗云依稀记得,他好像叫做不语,还是冯晴嫁进宫的时候带来的陪嫁小厮。 冯晴原本是极漂亮的,一双眼睛格外亮,像是摘了夜空的星子藏在里面。最早的时候,他们也有过一段相敬如宾的日子,只是太短了,短到她都没有什么印象。她不喜欢冯晴的性子,太硬。又因为冯家的强势,在他们有了一个儿子后,她就渐渐的疏远了这人,在他小产后,更是不乐意看到整日愁容惨淡的人,很快便有了新宠。 后来冯家出了事,他虽有着君后的名份,也只是一个虚名罢了,家族不得力,又不受宠爱,甚至,后宫隐隐还有他当年曾经嫉妒,害死过好几个从侍腹中孩儿的传闻 。宫里的跟红顶白一向是十分厉害,穆罗云自己也懒得去管。好几次也有把他废了给温子墨腾位置的心思,只是他又一直没有行差踏错,几乎是把自己封闭在了钟晴宫,她也不好无故废后。 但她绝没有想过,这人竟会变成今日的这副模样。单薄的身子骨仿佛要被那一身素白的孝服压断,掩着唇闷闷得咳着。她记得冯晴在冯家时,是金尊玉贵的大少爷,吃穿用度无一不是精致华美,然而这钟晴宫里,烧的竟是最劣质的烟炭,不时熏得他咳嗽。 即使是冷情如她,也觉得这实在太过了。然而等他借着小厮的扶持站起来时,她才真正惊住了。苍白的脸色,走一步喘三喘的病弱,他十六岁嫁给她,如今还不到三十的年纪,竟苍老得像是年过四十的中年人。 怎么,竟会变成这样,她脑海里,还留着他顾盼飞扬的神色,还记得他在自己身下承欢时的可人,十年的功夫,居然让他变成了这样! “君后,你这是何苦!陛下对您,从来都是没有心的!不语求您,好生养着吧,再别为她糟蹋身子了!”不语扶他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却迟迟不肯听他的命令磨墨,只是哀哀恳求着。 冯晴先是摇了摇头,见他还是不肯听从,竟自己拖过了砚台,要动手研磨。然而不知怎么回事,他手中竟连握住墨的力气都没有,连续试了几次之后,不语到底是看不下去,哭着跪了下来,替他研好了墨。 “别哭,”冯晴似乎想要伸手替他擦眼泪,手指却无力地垂了下去,只好朝他弯了弯眼睛:“哭了,就不好看了。” “君后!您......” “我都已经忘记了啊,”冯晴依旧维持着一个笑的模样,缓缓道:“这么多年了,早就死心啦,为她抄了四十九天佛经,也算是......对得起当初的心。我现在,是要给阿姐写信。” 他看着手边的一大叠经文,眼里似乎有些感怀,但眉眼依旧是弯着一个弧度的。话说得极慢极慢,一句半句之后,就要歇上一歇,握笔的手更是不停颤抖。但即使是这样,他笔下的字,还是一个一个都秀气挺拔,端的好看。 “阿姐,见字如晤,今帝崩,弟与......” 穆罗云没有想到,这个已经五六年没有在她面前出现过的人,竟会为她抄了七七四十九日佛经。待她想仔细看看他写的书信内容时,却再也凝聚不起魂魄了。 最后的最后,她只是再一次看向冯晴。 如果 ,如果还有下一辈子,如果下一辈子,我还能遇到你,还能有幸娶你...... 定会好好待你。 只怕,只怕你定是不愿再嫁我了。 又一次睁开眼的时候,穆罗云以为自己会是一个婴儿。然而,雕梁画栋的屋子,甜软的熏香,以及床头垂下的明黄流苏,都再再否定着她的思路。张开五指,拇指上是熟悉的白玉扳指,食指上有握笔留下的薄茧,掌心里,甚至躺着一根长长的黑。 “陛下,做噩梦了吗?” 身边轻声说话的,是她最宠爱的温子墨。温柔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没睡醒的软侬,若是平日里,她只怕会忍不住再要他一回。然而这一次,穆罗云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半晌才吃吃的笑起来。 “不,不是噩梦。是一场好梦。好极,好极!” 第二章 重生 第二章再世为人 穆罗云是睁着眼躺到天亮的。 上朝的时候,她终于知道自己回到了哪个时间点。 上苍对她,竟厚待至此。在她“被毒杀”的前一个月,让她重新活一遍。 她深信那不是梦,实在是太真实了,她真切地在宫里游荡了四十九日,看遍了这禁城里的角落。如果非要说是梦,那也实在,是一个太美好的梦了。 下朝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挑选了心腹打到那个毒杀她的从侍宫中,暗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御撵则是一路行至钟晴宫。她甚至连勤政殿都没有回。 虽然是深秋,但宫中还是一片花团锦簇,各式名贵的花种铺满了御花园,直到钟晴宫前,才感受到了深秋的萧瑟。钟晴宫依旧是宫门紧闭的。门前也无人打扫。自从六年前,她脾气要冯晴免了温子墨的晨昏定省后,冯晴索性称病,免了所有宫侍的请安问礼,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允许与皇子见面的时日,钟晴宫几乎从来没有任何人来走动。 穆罗云没有让人去通报,反而特地叫御撵停了下来,自己慢慢地推开门走了进去,而一大早就被她召集来的太医们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犹犹豫豫地跟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而穆罗云竟然也没有现,她走走停停的,其实很有点心虚,快要魂飞魄散时,她明明有那么强烈的渴望,想要好好待里面那个人。然而真的活了过来,居然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她不敢。她很害怕看到那个骨瘦如柴的人。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被她错待了十年的人。 浅娘是她身边伺候了多年的老人了,却是从没见过她这番模样,跟了好一会,到底是开了口,请示:“陛下,要着人通报么?” “不要,”穆罗云拒绝得很快,似乎是在心里下了什么决定,转身朝一众太医招手:“你们在门外等着,朕喊你们时再进来。” 太医们自然诺诺称是。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何忽然把她们召集到钟晴宫,但在宫里做事,最先学会的无疑就是多做事少说话。因此各个都躬身往后退了一步。 穆罗云推开最后一扇门,屋里的温度几乎与院子里没有什么区别,她挑开帘子往内室走,隐约听到了冯晴的声音,不是那天晚上那样的咳嗽声,也不是微喘的说话声,而是一声极轻的“啊”。 他侧身蜷在床上,只看得见披散的头和裹紧的被子,不语并不在身边伺候,他却依旧不肯出声,只有牙齿咬紧偶尔磕到的声音, 以及极少泄露的痛哼。 这似乎成了推动穆罗云走近的最后一点动力,在她还没有察觉的时候,她已经在床边单膝跪了下来,伸出手抚上了冯晴的长。 “疼得厉害?” 冯晴几乎是在一瞬间僵住了,连刚才疼得颤的身体都停止了颤抖,僵硬得可比千年的岩石。穆罗云知道她来得突兀,更知道自己这举动显得莫名其妙,但是她等不了了,只要一想到魂飞魄散那一夜看到的景象,她就觉得整颗心都在谴责自己,竟然错待了他十年。 于是,在冯晴疑惑诧异甚至是抗拒的目光里,她伸手穿过他的膝弯,把他连人带被子抱了起来,护在怀里往外走。 冯晴用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做了什么,但是似乎是被身体上的疼痛折磨得太久了,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转不动了,因为任他想了很久,久到穆罗云已经抱着他出了钟晴宫,他还是没有想明白,穆罗云到底要对他做什么。 利用?可他已经是一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人了不是吗? 羞辱?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她应该也不会忽然想起来要羞辱一个许多年不曾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吧。 废后?那更不必如此,她只需要一道诏书,便能做到了。 难道,难道是芝遥出事了吗? “冷吗?” 穆罗云已经抱着他坐回了御撵上,她没有想到,冯晴会这么温顺得让她抱着,见他脸色苍白着,便紧了紧怀抱。冯晴却忽然挣扎了起来,用力伸出手,揪住了她的衣襟:“芝遥,芝遥怎么了?” 穆罗云有点迷茫,不知道他为何问到了他们的孩子,但既然他提了,还一副惊恐激动的样子,她自然要回答。虽然被他抓住了衣襟,却也并没有不豫,只安抚性地握住了他的手:“芝遥在皇子宫,你想见他的话,朕让人传他到勤政殿。” 听到儿子并没有出事,冯晴一下子脱了力,若不是还被她抱在怀里,只怕早就摔到地上去了,早已没了余力去思考她为何要带自己离开钟晴宫。左右不过是半条命了,只要不伤害他的家人孩子,穆罗云要如何便如何吧。 冯晴不开口,穆罗云也不知该找什么话题,只是,见到他曾经亮如星辰的双眼失神得睁着,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着,沉默半晌,还是讷讷地开了口:“钟晴宫太久没人打理了,朕先带你回勤政殿,等过两日钟晴宫打点好,再送你回去。可好?” “是,谢陛下隆恩。” 一问一答似乎平淡到无趣,穆罗云却不敢奢望更多了,她依稀能想得起当年的冯晴是什么模样,但看看现在怀里的人,几乎就剩下一把骨头的重量了,又怎么还能要求他像当年那样,对她全心爱慕? 这一路上,太医院的三位太医是最受折腾的,大老远跑去了钟晴宫,又被穆罗云安排着在院子里站了半天,好不容易穆罗云出来了,却又要回勤政殿。待穆罗云真的吩咐她们进去看诊时,才算松了好大一口气。 但床榻上的人削尖的下巴,深陷的眼窝,苍白的脸色和气息急促的喘息,立刻又把太医的几颗心吊了起来。坐在床边的皇帝陛下挥手却不管她们的想法,挥了挥手免了她们行礼,便要她们看诊。 年纪最长的张太医已经在太医院待了快二十年了,这还是头一次在勤政殿为除了皇帝以外的第二个人看诊,自然知道皇帝对这人的看重,哆嗦着手诊了脉,眉头简直快凝起来了。 年轻一些的两个太医也依次诊过,在皇帝不耐的眼神里,连忙跪了下来,又拿不准这病怏怏的人是皇帝的新宠还是其他什么人,只得磕头道:“皇上,这位公子是气血两虚,身子亏空得太过了,至于连带着的气喘、咳嗽、骨痛等,皆是没有好好调养落下的病根。” “混账!君后在前,哪来什么公子?” 穆罗云反手给了他一巴掌,正想要作,却见冯晴竟弯了唇,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一时只觉得悔恨心痛,竟是说不出的感觉。 老太医生怕她再迁怒,连忙也跪了下来求情:“皇上,他们二人入宫以来从未有幸见过君后,请皇上和君后恕罪。” 其实这两人虽年轻,但进太医院侍奉也有六七年了,是极有经验的,要不也不会被穆罗云召来替冯晴看诊,只是她们进宫时,冯晴早已失势,她们也的确没有想到,眼前这病重的人竟然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君后。 穆罗云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归根结底是因为自己的刻意忽视和打压造成的,倒也没有再计较,只斥道:“朕养着你们不是听你们念经的,说,君后的身子要如何调养?” “回皇上,君后原本底子是极好的,待臣等商议个方子,持续调养,想必会有成效,”冯晴的样子看起来着实太糟糕了,简直像是熬到了油尽灯枯的模样。张太医也不敢下什么保证,只模棱两可地说了这么一句。 穆罗云当了十几年皇帝,自然知道太医院的这一套说辞,一时心里竟惊慌起来,如 果已经来不及了,如果这个人她真的留不住了,该如何是好? 然而无论是重生前还是现在,她始终是那个自信过人的帝王,她想要留住的人,即使是神佛修罗,也别妄想从她手上抢走。更何况,上天既然让她活回来,想必是要让她好好补偿冯晴的,又怎么会就这样将冯晴带走?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冯晴,旋即一点头:“好,朕要你们让君后康复,不计任何代价。” 冯晴始终没有说话,三名太医退下之后,他也只是默默地坐着,倒是穆罗云看不下去,转身坐到了他背后,扶着他轻颤的身子靠近自己怀里:“靠着朕,还是躺下会舒服点?” “陛下把我带来这里,又这般劳师动众,不知所为何事?”冯晴并不抗拒她的触碰,但身子显然依旧是僵直的,并不放松,见她似乎没有开口谈论“正事”的意思,索性自己开了口:“陛下有什么事...不、不妨直说,只要陛下,陛下善待芝遥,我这半条命,陛下想要如何作为...都可以。实在、嗯,实在不必对我这般、这般......” 他肯开口说话,穆罗云原本还挺欢喜的,安安静静听他说着,但听他说了一半,似乎越来越不是那个味儿,已是在强忍着没打断他了,但他说了一会,似乎又疼了起来,连身子都压抑不住地缩了起来。一下子像一盆冷水,便把穆罗云那一点点不高兴浇灭了下去。连忙圈住了他,连声喊人。 可怜张太医三人,还没走出勤政殿的大门,又被“请”了回来,见皇帝一脸焦急的抱着冯晴,冯晴疼得脸色煞白,明明是深秋的季节,额上却不停有细汗渗出,不由在心里叫苦。穆罗云却不管这些,非要她们拿出个办法,好让冯晴缓解一下疼痛。 “皇上,止痛的草药是有,但君后这是常年的老毛病了,若靠药材强行缓解,只怕以后、以后君后会离不开这种药。” “那药对身子有妨碍么?”穆罗云一贯是实用主义者,如果对身子没什么害处,就算离不开又如何,她堂堂一国之君,坐拥天下,就算把全世界的草药都堆到冯晴面前,也毫无难度。 “是药三分毒,皇上请三思,”张太医性格谨慎,并不谈论好坏,只建议道:“君后的骨痛恐怕是因为近来天气湿冷,只要保持屋内干燥温暖,想来疼痛也会有所缓解的。” 第三章 故人心死 第三章故人心死 一来二去又是好一番折腾,勤政殿里当然不比钟晴宫那么冷清,穆罗云一连串的吩咐下去,前后伺候的人很快就都打点好了。屋里四角都摆上了炭盆,用的是极好的银丝炭。穆罗云生怕不够,吩咐在外间也依样摆足了炭盆。两进屋子里都弄得极暖和,脱了大氅也丝毫感觉不到凉意。又把龙床上的被褥都换了轻暖的丝绵,拿暖壶捂暖了才让冯晴躺了进去。 冯晴已经放弃去猜测她的用意,她如今唯一的牵挂就是穆芝遥,既然穆芝遥无事,他就并不惧怕任何对待。因此穆罗云要他躺下,他便平静地躺了下来。 许是折腾了很久,耗费了太多精力,在温暖的环境里待了许久,身上的疼痛似乎真的减轻了些。穆罗云一直在他身边看着,这会儿见他脸色稍有好转,心里竟是一阵压不住的欢喜,在床边握了他的手,反复搓了搓:“你别乱想了,从前是朕错待了你,往后朕一定好好待你,再不让你受罪了。” 温柔的声音和承诺让冯晴微微失了神,回过神来却并没有高兴的神色,只是闭上了眼不去看她:“陛下,总是叫人看不透的。” “不急,咱们时间长着呢,以后就看透了。” 经过这半天的相处,穆罗云大概摸清了冯晴的想法,他似乎真的是已经死心了,虽然不会轻生,但对身家性命却也没有太多的留恋。面对她的时候,没有怨恨,也没有愤怒,更没有什么伤心或者高兴的心情,全然是死水无波的样子。 但这样似乎也不算太差。至少,他不会抗拒她的照顾,心里也对穆芝遥还有所牵挂,只要有穆芝遥在,她相信,总有一天,她能把他的心捂暖,就算不肯再爱她,他们也还能成为和和睦睦的一家人。 “你先睡一会,养养精神,等晚一点朕让芝遥过来陪你,我们一起用饭。” “谢陛下。” 冯晴的规矩一向是很好的,虽然下不来床,但还是恭敬地谢了恩。果真闭上了眼。 穆罗云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想去批奏折,只在床边坐了下来,仔细地看他。冯晴年少的时候是极漂亮的,当时冯家犹是穆王朝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冯家的小公子刚满十五岁时就已名满京城。她微服出宫游玩时,曾远远见过一次。明丽照人的面容,前呼后拥,华贵万千,举手投足间似乎都带着光,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而眼前的人,不管她再怎么联想,似乎都与当年的冯晴找不到一点关系了。 他才二十六七,鬓角却已染了霜雪的颜色,原本的骄傲和明丽都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掩不去的倦怠和病容。原本极好的容貌,更是叫她摧残得踪迹全无了。 穆罗云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他的长。你一定会好起来,我们一定还来得及的。下半生,穆罗云定会爱你,敬你,护你,信你,哪怕生死名灭,也再不让你受半分委屈,吃一点苦楚。 冯晴睡得极浅,几乎是穆罗云的手刚落下,他就醒了,穆罗云显然有些懊恼,缩回手朝他笑了笑:“吵醒你了。” “没有,原本也就是极难睡沉的,”冯晴倒是对她并没有什么敬畏,只是实话实说。其实他经常疼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尤其这两年,更是每况愈下,上一个完整的好觉,都快记不清是在什么时候了。 穆罗云并不知道这些,但不知为何,听了这话就觉得心里堵得难受,眼看离晚膳时辰尚早,不由动了心思,朝他眨了眨眼:“朕陪你睡,可好?” 冯晴对他带着央求的语气有些诧异,随即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穆罗云心中大喜,小心翼翼地除了外袍,在他身边躺了下来,想要伸手抱他,却又怕弄疼了他,犹豫了好一会,才让他稍稍抬起头来,用自己的胳膊替了枕头:“你是这样侧着睡舒服,还是躺平了舒服?” “都是一样的。”冯晴并不在意这些,事实上,在秋冬季节,他不管怎么躺着,只要时间一久,都会手脚冰凉,疼得受不住。 穆罗云见他毫无兴致,也不再开口,只小心的把他拥住了,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那你睡吧,等会要是觉得不舒服了就跟朕说。” 冯晴依旧只是点头,倒是果真闭上了眼,不过两刻钟的功夫,穆罗云就感觉他的腿轻轻抽动了下,似乎不受控制地颤了颤,而冯晴只是略略皱了皱眉,咬着唇抵抗了一阵。这一阵抽痛过去之后,才逸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穆罗云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一下子被扎了许多细针,密密麻麻地疼了一下,竟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凑上去覆上了他的唇。极轻地舔了舔他牙齿咬到的地方。 冯晴蓦然睁开眼,正迎上穆罗云盯着他看的眼神,一时竟有些迷茫。穆罗云这一天以来,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这样的神色,忍不住笑了起来,又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别咬嘴唇,咬破了吃东西难受。” 屋外虽已是秋风萧瑟,勤政殿里却是暖融融的,穆罗云陪冯晴睡了整整一个时辰,虽然看他吃痛时难免心疼,却 也舍不得离开,待到夕阳西下,才披了衣服叫人进来伺候。 那一头不语去御膳房领完吃食回到钟晴宫,才被告知冯晴被皇帝接到了勤政殿,战战兢兢地等了半天,穆罗云召他进去,指了指床上的冯晴:“钟晴宫朕让人去休整了,这几天君后就歇在勤政殿,你也留下伺候吧。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浅娘。” 说罢又转头去看冯晴,见他撑着床似乎是要起身,连忙上前扶住了,仔细地在他背后塞了两个软枕,询问道:“披件衣服吧,别着凉了。对了,晚上想吃什么?朕让膳房去准备。” 不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冯晴,完全没弄明白如今是个什么状况,待穆罗云一出去,就连忙在冯晴身边跪了下来:“君后,皇上她想要如何?您的身子,可再也禁不住折腾了。” “不如何我也熬不过几年了,左右不过是想等芝遥再大一些,”对这个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的小厮,冯晴一直十分感激,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要他起来:“你不必担心,陛下只说要好好待我。如此而已。” 不语自然是不信的,这也难怪,从前穆罗云对那些争风吃醋损害君后的事一直是默许,甚至是推波助澜的,等冯家没落了,便对君后一直不闻不问,现在忽然说要好好待冯晴,恐怕任谁都不会相信。 冯晴却丝毫不在意,真也好,假也好,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住到勤政殿真的能时常看到穆芝遥,那对他来说,还真是一件不错的事。 穆罗云出去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回来了,走到冯晴跟去,把手搓暖了才敢去握他的手:“芝遥来了,我们去外间用膳吧?” 冯晴眼中这才闪出一些光彩来,被她握住的手都有些抖,连着点了两下头,掀开被子想要下床。扭头看向不语。不语会意,上前为他披了一件外衣,正要去扶他,却被穆罗云拦住了。 “朕来。” 穆罗云知道,冯晴其实并不愿意让她扶,他方才看不语的那一眼,是带着全心的信任的,而看自己时,却是明显的疏离。但她也相信,一辈子还很长,她一点一点地去做,冯晴总有一天会相信她是真心的。幸好冯晴也并没有拒绝她,借着她的扶持走到了外间。穆芝遥显是已经等了一会儿,此刻一见穆罗云,立刻跪了下来,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穆罗云平日里并不亲近这个孩子,他既不是皇女,又没有什么特别过人的地方,虽说是中宫嫡子,但她对冯晴都能完全忽视了,对这个儿子更不会去特别留意。 因此穆芝遥对她是颇有些畏惧的,到了她面前,也总是畏畏缩缩。 冯晴看着小心翼翼的儿子,心头就是一痛,若不是被穆罗云扶着,几乎就要站不住了。穆罗云忙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了,转头朝穆芝抬了抬手:“免了,今日就我们三个人吃饭,就不必多礼了,过来你父亲身边坐吧。” “是。” 话虽如此,多年形成的习惯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穆芝遥规矩地在一边坐了,见父亲脸色苍白,但一直朝自己微微笑着,也就乖巧地朝父亲露出一个笑容来:“父后安好。” “好,好。遥儿最近可好?” “嗯,遥儿在皇子宫,教习官对遥儿很好。”生在宫廷中,穆芝遥从懂事的时候起,就比别的孩子多承受了许多,他知道母亲对父亲不好,也知道父亲虽然是君后,却一直过得很辛苦。更知道他和温子墨等人的孩子虽然同为皇帝的孩子,却不是平等的。虽然才八岁,却已经十分乖巧懂事,对着父亲一直是报喜不报忧。 冯晴心疼地伸手,在他仰着的小脸上摸了摸:“好,遥儿......” 穆罗云在一旁看着,不由一阵心酸,伸手把穆芝遥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膝盖上,与冯晴一样称呼他:“遥儿,以后白天去皇子宫跟教习官学习,晚上就来这里陪父后吃饭好么?” “是,儿臣遵旨。”穆芝遥被她抱着,一下子就有点不知所措,刻板有礼地应承了,隔了好一会,便在她膝上扭了扭身子,张了张口又闭上,反复了两次,才敢小声问:“每天都可以吗?” “当然,还有,吃过饭就睡在这里吧,等下叫浅娘吩咐人给你收拾间屋子,”看见儿子雀跃又小心的样子,穆罗云心里着实不好受,她真的是忽略这个他们父子太久了,才弄得父子俩现在一个心如死灰,一个小心翼翼。 第四章 君后立威 第四章君后立威 一顿饭吃得三个人各怀心思,但孩子毕竟是孩子,用完饭高兴地靠着冯晴说了一会儿话,就困得连连打呵欠。穆罗云吩咐人把他带下去安置好了,才回到屋里。 她方才有注意,冯晴其实没怎么吃东西,只用了半碗米粥。因此回来了也并不让人撤掉晚膳,只挑了几样清爽可口的菜点,换到他面前:“只用了这么一点,一会该饿了。” “不会,”冯晴似乎还维持着方才见到儿子的好心情,对她的询问竟也给了点反应:“多了反倒要折腾的。” 穆罗云只觉得纠结了一天的心忽然明朗了起来,好像在黄梅天淋了一整天雨,忽然被阳光围绕似的。她想起自己曾经见过这个人明朗的大笑,俏丽的轻笑,害羞的浅笑,一时之间竟怔忪了。直到不语向她请罪,说冯晴脾胃弱,用多了会胃疼难受,才算回过神来。 “那让厨房温着,想用了再传。”穆罗云一边对他说着,一边把他抱了起来:“你若是不困,就陪朕说说话,可好?” 冯晴垂眸,虽然不知他们之间有什么可以说的,还是顺从地点了头。穆罗云欢喜地在一边软榻上坐了下来,在他额上亲了亲,始终维持着环抱他的姿势:“那你先告诉朕,除了骨痛,脾胃差,身上都有哪些地方不舒坦的。平日里有没有什么常用的药?” “不过是些小毛病,不用什么药。” “朕不信,”对于他敷衍生疏的话,穆罗云也并不在意,只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摩挲:“还容易着凉咳嗽,对不对?还有,你的手怎么了?为什么使不上力?”她魂魄离体时,见过他连研磨都吃力的场景,因此一手牵了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 冯晴只当是太医对他说的,心下并不在意,只是缩了缩手,摇头:“只是提不了重物罢了。” 见他不肯说,穆罗云也不追问,只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一会儿话,知道他对穆芝遥的事定是比较感兴趣的,便说了穆芝遥在几次年节家宴上奏的曲子逗他开心。 勤政殿虽说只是皇帝批阅奏折的地方,但为了方便皇帝起居,也是一座小寝宫。不过穆罗云一向是很喜欢亲近后宫的,一个月里起码有二十天在后宫度过。因此眼看到了就寝的时间,小黄门便送来了摆着绿头牌的盘子。 穆罗云不知为何,竟觉得一阵尴尬,看也没看,把那小黄门训斥了一通。抱着冯晴轻轻晃了晃:“待会儿朕和你歇在一起好不好,不会扰到你吧 ?” 冯晴丝毫没有介意绿头牌的事,只不温不火地点头:“陛下不怕被扰着便好。” 禁城虽然大,但消息传得比哪里都快。皇帝把君后一路抱回勤政殿的事,又一连几日都宿在勤政殿的事,不到两天就传遍了后宫。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始讨论这件事,皇帝的旨意已经到了后宫,着温子墨主持后宫举报重阳宴,定在三日之后的书墨阁。 温子墨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看来皇帝对他还是十分宠爱的。再者,他对冯晴的事一直都比较了解,知道他一身的病,能活多久都还是个未知数,更何况,他膝下没有女儿,绝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想通了这一点,他便安心了许多,吩咐下人去请了另外三位君侍并几个得宠的从侍,来商议重阳宴的事。 穆罗云知道她这勤政殿里有不少后宫侍人的眼线,但重生之前的她并不怎么在乎,一来她有自信能把握得住,知道哪些人是可信的心腹。二来,她也挺享受看后宫众多侍人为她争风吃醋的。但把冯晴接到身边之后,她就越来越不能忍受了。心里拿定了主意,要把这些不可靠的人慢慢清理掉。 冯晴倒是不去管她在想什么,他的身体状况着实已经差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穆罗云要他喝药,他便喝下去,但是再好的药喝下去,也少有起色。反倒是胃口更差了。穆罗云急得不知怎么是好,除了上朝之外,就时时在他身边守着。又特地把御膳房和太医院的人都召了来,要她们拟定食补的法子。 制衣局也送来了特地为冯晴新制的衣物,穆罗云亲自察看过,的确符合她轻暖舒适的要求,才让他们伺候冯晴换上。冯晴不知她这是何意,但这几日来,他已经习惯了不去猜测,只在几人扶着他站起来试靴子的时候一阵晕眩,忍不住皱了皱眉。 穆罗云一直在边上看着,一众伺候的人还没觉,她已上前扶住了冯晴:“小心点,穿着舒服暖和就行了,不用试了。你们都下去。” 制衣局的几人面面相觑,但皇帝的话自然就是对的,因此纷纷跪安离去,冯晴自从被她接到勤政殿之后,就一直被她盯着卧床静养。低头看看自己这一副穿戴整齐的样子,倒是难得主动对她开了口:“不必如此麻烦。” 他肯主动开口,穆罗云简直是受宠若惊,弯腰把他抱到妆台边坐了下来:“今日有重阳宴,你身子禁不住凉,朕才叫他们制了这个。你若不喜欢,改日再让他们做些其他款式的过来。” 冯晴没有再说什么,只 是任由她看着。穆罗云等了好一会儿,见他不再开口,也并不失落,只拿了象牙梳替他梳理头。由于久病的关系,他的质并不好,也早已不是当年如墨的颜色。穆罗云轻轻地梳着,一边与不语说话:“听说给后宫主子梳头,若是有白落下,是要藏起来,不能给主子看到的?” 不语在宫里这么多年,就从未见过她如此和颜悦色的样子,他到底只是下人,穆罗云既开了口,他绝不敢不应答:“回陛下,只是一些传闻,主子们大多并不忌讳这些。” 穆罗云笑笑,似乎想要尝试替冯晴束,却怎么都不得要领,到底还是招手喊不语:“君后喜欢什么样的簪子?” 不语不敢多言,只挑了一只最轻的翠玉簪,为冯晴束了,垂手站到一边。穆罗云左左右右看了好一会儿,方点点头。伸手将冯晴抱在怀里:“把披风的帽子拉上,别着了风。” 既是皇帝亲口下令办的重阳宴,后宫自然人人都是盛装出席,听到宫女通传皇帝到了,温子墨立刻站了起来,带着一众佳丽迎到书墨阁门口:“臣等恭迎皇上。” 这一众人里,站在最前面的自然是温子墨,这十年来,他一直盛宠不衰,虽然名义上还是君侍,但早已经是后宫事实上的主人。与他同为君侍的温音、萧逸和李敏非都跪在落后他半个身位的地方。 更后面的,则是有名份的十二从侍,他们之中有穆罗云近两年新纳的宠侍,也有一些是一年半载都不怎么能见到穆罗云一面的。 而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挺着肚子的两个从侍,洛从侍刚刚显怀,另一个方从侍却是厚重的秋衣下也能看到明显隆起的腹部,显然是快要临产之身。 穆罗云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下,却没有伸手去扶,反是转身从御撵上抱了冯晴出来,小心地低头说了一句话,才看向一众侍人:“都起吧。” 众人之中,消息灵通的人早已知道她最近都在勤政殿陪伴冯晴,倒是对冯晴的出现并不意外。其他诸人也都有所耳闻。但他们之中,有不少是近几年才进宫的,根本没有见过冯晴的面,对这个忽然重新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君后,多少都有些好奇。 穆罗云却不会在意这些,她之所以要温子墨举办这样一场宴会,就是要向宫中所有人宣告她对冯晴的爱重,更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冯晴再也不是那个有名无实的君后了。 温子墨虽然猜到冯晴可能会出现,但穆罗云的做法还是颇让他意外,一贯不喜欢后宫侍人太僭越 的皇帝陛下,竟然直接抱着冯晴坐到了自己席间。甚至还吩咐了人去御撵上取了靠枕,让冯晴半倚着。 他眸中一暗,倒是飞快地整理好了情绪,盈盈笑着上前,关切道:“陛下,君后身子若是不适,可以到臣屋中歇息。” “不必,”穆罗云一手揽在冯晴腰间,似乎很是高兴,朗声道:“君后这几年都在养疾,你们也不便打扰。如今君后已无大碍,待钟晴宫修缮好,你们需得依例请安定省。” 温子墨笑容微微一僵,很快便点头称是,温声道:“如此便再好不过了,君后身子好了,我们上门叨扰,君后可不要嫌我们烦人呢。” 冯晴自然是记得他的,但他早就没了争斗的心思,更不会在意他这话里是真心还是假意。温子墨见他根本不开口,心中自是又恨又气。眼中却满是委屈,柔柔的看向穆罗云。 穆罗云在心底笑了一声,有过那冷眼旁观的四十九日,如今的她,怎么看冯晴,都觉得可亲可敬,更是可爱可怜。而温子墨那原本叫他极为受用的温柔体贴,却是丝毫也激不起他心中的涟漪了。 “子墨,君后既重新掌事,也就无需你代管凤印了。明日便送去钟晴宫吧。” 温子墨心头大震,其实皇帝无论是有了新欢,或是想起来要去宠一宠旧爱,他心里都并不太在意,毕竟没有人能够独霸六宫,他只维持住皇帝对他的一份宠爱,把住后宫的实权就好。而这过去的十年里,他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不管皇帝有多少新宠,对他始终是信赖有加,不曾冷落。 如今皇帝竟一夜之间转了态度,这不由让他又惊又怕,一时之间竟是呆住了。幸而身边的温音及时推了他一下,他才能笑着点头:“陛下说的是。” 然而皇帝似乎还没有打算这么轻易就结束对话,待众人纷纷入座后,她环顾了一周,好似忽然来了兴致,一指台下诸人:“你们好些人都还未见过君后,正好今日人都齐全,都过来给君后见个礼吧。” 第五章 再掌凤印 第五章再掌凤印 最先上前的,自然是温子墨和温音两兄弟,两人柔柔地跪下,道了一句“温子墨、温音见过君后,愿君后身体康健。” 冯晴依旧不言语,穆罗云也不甚在意,抬了抬手,示意下一个上前。在四位君侍里,李敏非最艳丽,萧逸则多才多艺,能歌善舞,当年都是颇受宠爱的。而温音沉默寡言,一向都并不受宠,只因为温子墨的关系,皇帝对他尚算照顾。 第三个上前的是萧逸,他的身子骨不是很健朗,生性也十分淡泊,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但萧家是世家大族,因此他在宫中的日子过得很不错,得宠的不会防范他,不得宠的也不会记恨他。穆罗云知道他是个心口如一不爱与人相争的人,对他还保留了一些好感,在他上前请安后,便“嗯”了一声,开口道:“天气凉了,自己也多注意着身体。” 虽然得了皇帝另眼相看,还多嘱咐了一句,萧逸也只是温顺地谢了恩。 四君侍里家世最差的是李敏非,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外放的地方小官,他进宫的时间也是四位君侍中最晚的,能在短短六年里爬到君侍的位置,还生下一子一女,实在是要感谢他艳绝的容貌。 他进宫那年,正是冯晴关闭钟晴宫那年,六年来他从没有见过冯晴,但当年关于冯晴的事,倒是听说了许多,京城第一公子,容色殊丽,才华出众。穆罗云让他免礼时,他到底是忍不住好奇,朝上位看了一眼。这一看之下却是大为失望,他对自己的容貌非常自信,原本还带着几分与冯晴比较的心思,但冯晴形容枯槁的模样,实在是连“好看”都说不上。 在四位君侍见礼之后,十二位从侍也一一上前见了礼,冯晴对这些人更是没有印象,也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图。只在看到洛从侍时,微微欠了欠身,竟是轻轻一笑,道了句“免礼”。 这一下连穆罗云都愣住了,她对这个叫洛洲的从侍没有太大的印象,再三回想,也只能勉强记起来这人进宫也有七八年了,或许,他原本同冯晴关系比较好? 然而不解归不解,既然这人能得冯晴另眼相看,她也不介意给点好处,就当是替冯晴立威了。因此也笑了起来,状甚亲昵地替冯晴拢了拢披风,又对洛洲道:“你既有了身孕,就不必多礼了,蜀地新进贡了不少织锦,回头你挑一些去,不要委屈了自己和孩子。” 这一来,众人心里都有了计较,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但皇帝对冯晴宠爱有加这件事已经是显而易见了。洛洲只得 了冯晴一句“免礼”,就能让皇帝青眼有加。同样身怀有孕的方从侍挺着肚子在地上结结实实地跪了好一会儿,皇帝却只是随便抬抬手让他退了下去。 不管各自心里如何翻江倒海,面上却是要维持笑容的。既是重阳佳节,总是免不了赏菊品蟹。穆罗云始终一手揽着冯晴,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时不时低头与他说话,不管冯晴应不应她,都是笑盈盈的。 冯晴只在看到洛洲的时候有了一点情绪,但这已经让穆罗云十分高兴了,趁着底下表演歌舞的时候,便低头在他额角亲了下:“若是你肯重掌后宫,就能照拂你想照拂的人,也能好好教导芝遥。将来为他寻个好妻主。” 冯晴低垂的眼睫颤了颤,穆罗云不知道他有没有对这个提议心动,只好再加一把劲,她甚至放弃了“朕”这个自称,耳语道:“左右也不会比原来更坏,你可以不信我,可这权势是真的,只会给你带来方便,对不对?” 冯晴缓缓地抬眼看向她,在她眼里,仿佛盛满了期待和宠爱,但那些早已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只是穆罗云的话的确没有错,为了穆芝遥,他似乎也应该试一试,反正,也不会比以前更坏。 “陛下,我累了,这便回去吧。” 待一曲歌舞结束后,一众侍人正要上前向穆罗云进献节礼,冯晴却不高不低地说了一句话。这是几天以来,冯晴主动说出的最长的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带着要求的话。穆罗云明知他只是听从了自己方才的建议,还是忍不住笑弯了眼,极快地点了点头,把他抱起来:“好,我们这就回去,你累了就靠着朕睡一会。” 这丝毫不掩饰的宠溺之情瞬间刺痛了众人的眼,穆罗云一行人一走,屋里立刻没了莺歌燕舞的热情,李敏非似笑非笑地“呵”了一声,对平日里与自己交好的方从侍道:“你这大老远的,挺着肚子也不容易,与我一同乘轿回去吧?” 方容早已红了眼圈,他原也不算太受宠,但毕竟怀着龙脉,就连温子墨对他也照顾三分。今日被洛洲一比,只觉得委屈万分,咬着唇点了点头:“多谢李君侍。” 温子墨无心继续宴会,追根到底,他才是今日宴会上最难受的人,不但当众落了脸面,还被迫交出了执掌后宫的大权。但他毕竟是书墨阁的主人,心里再恨,面上也维持着笑意,一一送走了众人。 待到身边只有两个心腹宫人,他才真正沉下了脸:“找个时间,问问我们在勤政殿里的人,皇上到底为何忽然把冯晴接了出来。” 穆罗云自然知道今日这种种举动无疑于在后宫这一汪看似平静的湖水里投入了一块大石头。但她有足够的自信能护得住冯晴,因此丝毫不介意打破这本来的平静。每日里依旧是上朝下朝,上朝时照样神采奕奕,下朝后也照样对冯晴温柔呵护。自从冯晴住进勤政殿,她甚至连给他更衣束这些琐事都学会了。 冯晴从那日宴会后,就似乎有了点精神,不再是一副游离在尘世外的样子。偶尔也会主动与宫人说话。或是询问穆芝遥的生活起居。但他的身体依旧没有起色。 他的睡眠极差,一夜里痛醒七八次都是正常,穆罗云与他同塌而眠的第二天就现了这个问题,再三问过太医之后,晚上便也不敢睡得太沉。往往是冯晴一醒,她就能跟着睁开眼,冯晴不与她说话,她也不在意,只把人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哄,直到他再次睡着。不知是因为她身上暖和,还是因为换了好的环境,一来二去之后,冯晴睡着的时间竟渐渐长了起来,最好的时候,能安生地躺一个时辰。 穆罗云召见了好几次太医院的人,多番会诊之后,陈太医向她回报了切实的状况。冯晴的身体亏空太厉害,只能缓缓进补,没有七八年的功夫,绝对不可能恢复到常人的模样。而骨痛的毛病,由于时间太久,只怕要伴随他一生了,只能设法缓解,尽量保暖。脾胃的毛病倒是稍微好调理一些,只要每餐定时,搭配得宜,一年内就能有所改观。 穆罗云听一点就脸色更阴沉一点,听到最后,简直完全黑了脸,直接朝陈太医指了指:“你再挑个人,明天起就搬去钟晴宫的偏殿,等君后回了钟晴宫,就专只伺候君后。” 陈太医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事,但这是皇帝亲自开的口,自然没人敢置喙,立时唯唯诺诺地应了。穆罗云回内殿的时候,冯晴正斜靠在榻上看着穆芝遥写字,眼底一片似水的温情,可惜,半点都不属于她。见她进来,只是礼节性地朝他点头,就当做是见礼了。 穆罗云当然不会介意,看到他终于沾染了一点烟火气,她心里实在是很高兴的,上前拥着他,亲了亲他的脸颊,才转向儿子,笑道:“在写什么?” 一见她进来,穆芝遥就迅地绷直了身子,脸上稚气的笑也迅地变成了恭敬,垂手答道:“在抄《国史通鉴》。” 对于儿子的畏惧,穆罗云有些难过,但也知道,儿子的心和儿子的父亲一样,需要时间去呵护,只好摸了摸他的脑袋,朝父子两人笑了笑:“读史很好,你父后原先也喜欢,等搬回钟晴 宫,你可以多向他讨教呢。若是有人欺负你,或是看谁行事不好,也只管与你父后......” 冯晴朝她看了一眼,似乎对她的话颇不赞同:“他还是孩子。” “唔,你说的对,是我心急了,”对于被他打断,穆罗云并没有不高兴,反倒是很开心地点了点头,抛开话题陪儿子练了会字。 冯晴精神不太好,看了一会就有点支撑不住,一直支在枕上的手臂不知怎么就失了力,半边身子重重地磕在榻上。 穆罗云吓了一大跳,眼明手快地把人揽到怀里,急道:“磕着哪了?疼不疼?”穆芝遥更是被他煞白的脸色唬得红了眼眶,眼泪直打转。 冯晴注意到儿子的模样,立刻朝他摆手,笑着摇头:“没事,只是手麻了,芝遥,先让不语带你去休息吧。” 穆芝遥听话惯了,虽然心里还是有点担忧父亲的情况,但他并不敢在穆罗云面前说话,乖巧地点了头,就被不语带了下去。冯晴这才抽了一口气,大口喘息了两下。 穆罗云伸手按在他心口,轻轻地给他顺气,本以为只是小事,谁料到了半夜,冯晴竟起烧来。 第六章 苦涩的吻 第六章苦涩的吻 穆罗云醒的时候,冯晴眉头紧紧皱着,显然是很不舒服,一直苍白的脸上竟有两朵红晕,眼里也似蒙着一层薄雾,水汪汪的让她一时怔愣。 但是,真正神志不清的是冯晴,他竟朝穆罗云眨了眨眼,眼中蓦然涌出泪来。 穆罗云觉得自己的心停了一拍,一边大声宣了太医,一边紧紧抱住了他,贴上他的脸颊:“很难受是不是?不哭,不哭啊...” “热,疼...”冯晴呢呢喃喃就只有这两个字,双手无力地去推被子,穆罗云不知道他哪里疼,又不敢让他着凉,一时间竟是手足无措,只把床头的茶盏砸了出去,骂道:“都死了么?太医怎么还没到?” 钟晴宫离勤政殿其实是极近的,两个太医在听到宣召后就连忙赶了过来,见穆罗云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十分睡意也立刻去了十二分,仔细诊过之后,才朝穆罗云跪了下来:“启禀皇上,君后想是日间受了凉......” “废话,朕没问你原因,他一直说热,疼,到底是哪里疼?” “唔,恐怕是胃疼,”张太医对他的身体状况研究了快半个月,连头都快揪完了,自然是有几分了解的,见冯晴在穆罗云怀里辗转难安,不停弓着身,就猜到了七八分,提议道:“君后脾胃弱,受凉了定会胃胀疼痛。”至于热,她不说穆罗云也明白,烧的人自然觉得身体很热。 怀里的人每动一下,穆罗云都觉得她的心也在跟着疼。把手捂暖了,伸进他衣服里,贴在腹上轻轻地揉着。所幸冯晴似乎真的有所缓解,竟还微微挺了挺腰,贴近这暖暖的温度。 掌下的肌肤十分柔软,但并不紧致。冯晴瘦得很不健康,因为常年卧床的缘故,腹部还勉强能摸到一点肉。穆罗云这些日子从不曾触碰过他脸颊,手掌以外的肌肤,一来是怕他抗拒,二来也是不太敢。说起来也真是好笑,从前他对自己死心塌地的时候,她不懂得珍惜,如今守着这人,却只有在他烧得神志迷糊的时候才敢碰碰他。 她原先是很不喜欢这样不健康的瘦弱的身子的,如今却只觉得不想放手。待张太医煎好了药端过来,才腾出手来,扶着冯晴喂他。 冯晴依旧没有清醒,他清醒着的时候总是习惯把自己从这具躯体里剥离出来。除了疼到极致,根本就不去在意身体的病痛。此时烧得迷迷糊糊的,穆罗云才觉得抱着的是一个会疼会哭的人。见他沾了一口药就孩子气的抿着唇不肯再张开,连心都软成了 一泓水:“乖,不苦的,喝完了就不疼了。” 冯晴似乎是听懂了,等她把药再往他嘴边送时,却仍然不肯合作,甚至把头埋进了她怀里。穆罗云觉得他这样子着实太可爱,却又心急他的身体,只得自己端了药喝一口,覆在他唇上,缓缓哺进去。 待到喂完药,其余众人便都退了下去,穆罗云见他还是不清醒,忍不住再次贴上了他的唇。 原来他的唇是这般的味道。凉凉的,带着点药汁的苦涩,又透着莫名的药香,她舍不得咬,也不甘心就只这么贴着,试探性地将舌尖抵了进去,在他的齿上轻轻刷过,想起他神志不清时别扭不肯喝药的样子,只觉得满心都是遗憾:“原来你是这般样子的,真是招人疼,可惜,朕竟把你弄丢了。” 对穆罗云来说,从小到大,她受过的教育只有一种,那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她想,她努力去做,就没有什么做不到。 既然是她把原先的冯晴弄丢了,那么,她就一定还能,把他找回来。 这一夜生的事,冯晴基本上是毫无所觉的,醒来的时候,他只觉得特别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张了张口,声音也嘶哑得让人吃惊。 不语一早就在帐外等着,见他醒了,立刻上前伺候,一边解释:“君后昨夜烧了,陛下连夜召了太医,现在还在殿外候着,君后觉得如何?可要叫她们进来瞧瞧?” 冯晴摇了摇头,他不觉得太医多看几眼就能改变他如今的状况,只朝不语看了一眼,勉强开口:“给我倒杯水,晚点若是芝遥过来,就别让他进来了,免得他看着害怕。” “哎。”不语答应了一声,先是倒了热水喂他喝了,欲言又止的看了看他,才又开了口:“君后,温君侍、李君侍和方从侍一早就来了,正在殿外候着。” 冯晴经过昨晚那一场高热,烧得全身都没什么力气,听了这话也只是点点头,歇了好一会才问:“温子墨还是温音?” “都在。” “哦,让他们进来吧。” 冯晴让不语给自己披了外氅,靠坐在床上,也并不整理妆容,他很了解自己的身体,也不试图掩饰什么。等四人进来了他不叫免礼,四人也不好轻忽,只得端端正正地行了大礼,听他恹恹地嗯了一声,才起身立在一旁。 “君后,钟晴宫已修缮完毕,君后随时可以搬回钟晴宫。”温子墨率先开口,打破了一屋子的沉寂,笑道:“臣是个急性子,听了这消 息,就赶着来给君后说了,不料扰了君后休息,还望君后原谅则个。” 冯晴却似乎并不领情,也丝毫没有要与他寒暄的意图,只冷着脸,轻声道:“既交还了凤印,不需要听的消息,还是少听为妙。” 温子墨的脸色刷得一下就白了,任他再怎么推敲,也没有想到冯晴竟然直接要他少管闲事。而且还是用这么生硬的话甩在他脸上。 温音也十分诧异,他比温子墨进宫还要早一些,几乎是与冯晴同时进宫的,对冯晴自然也更了解,知道他向来不是阴狠刻毒的人,因此听到这话一时也愣住了。 剩下两人里,李敏非虽然没什么头脑,却很懂得看眼色,见温家兄弟两人都不开口,自然也不会去强出头。反倒是方容笑着打圆场道:“温君侍也是惦记着君后,才、唔,才过问了钟晴宫的事。”他一边说,似乎腹中有些不适,挺着腰揉了揉腹尖,才把一句话说完。 冯晴却连眼角都没有多给他一个,只朝门口看了一眼。 方容还没吃准他是什么意思,就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黑着脸站在门口的穆罗云。 “臣等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除了靠在床上的冯晴只微微欠了欠身外,一屋子人呼啦啦跪了一大片。穆罗云瞥了一眼,也不叫起,只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试了试冯晴额上的温度,脸色才稍微好转,满意道:“退烧了,用过早饭了么?” 冯晴朝地上扫了一眼:“不曾。” 穆罗云皱眉,一边吩咐了摆膳,一边看向温子墨:“君后说的极是,你应当好生记着。” 温子墨这才知道她显然是在门口听了不少时候的壁角,自然温顺的应了,伏在地上谢罪:“是臣的不是,这么多年了,还是急性子。君后爱护臣才教导臣,臣必当时时刻刻谨记在心。” 他说的很巧妙,不提越权过问后宫的事,只说自己性子急,冯晴也不欲在这点小事上与他纠缠,便“嗯”了一声。穆罗云这才让他和温音、李敏非起来。转头看向侧着身一手撑着腰跪着的方容:“朕还是第一次知道,朕这后宫浑没有半点规矩了,君后教训君侍,竟还容得从侍插嘴。子墨,这些年,你也把人放纵得太过了吧?” 方容原本还等着她把自己扶起来,等她开口说了这句话,才知道自己似乎触怒了她,一时也顾不得撑腰扶肚得作态了,连忙膝行两步上前请罪:“皇上恕罪,臣只是、只是一时口无遮拦,忘了规矩.... ..” 刚刚站起来的温子墨也因为皇帝这番话重新跪了下来,皇帝却并未作他,只让他站到一边去。冷冷得看了方容几眼:“既然规矩学得不好,就回储秀宫去学点规矩吧。浅娘,传朕的旨意,把他降为小侍,搬回储秀宫,往后也不必来向君后请安了,免得君后瞧着烦心。” 虽然只是降了一级变为侍人,但这惩罚也算是极重了,不必向君后请安,就等于名牌不会再出现在绿头牌中,再也没有承宠翻身的机会了。 方容吓得面容惨白,这才明白皇帝这是真的要拿他立威,连连磕头求饶:“皇上,皇上饶了臣吧,哪怕、哪怕看臣腹中孩子的份上。君后,君后您饶了臣,臣再也不敢了。君后...啊!” 冯晴皱眉,他倒不是有多少怜悯之心,但这半天的吵嚷让他觉得头疼欲裂,方容的惨叫更是让他心口堵,穆罗云似是有所察觉,挥了挥手,便有两个宫人上前制住了方容。 “看在孩子的份上,”冯晴皱眉说了半句,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角:“留着从侍的名分吧,让他在自己宫里闭门思过便是了。” 他既开口,穆罗云自然不会反对,挥手让人把方容带了出去,自己伸手接替了他的手指,轻轻在他额角按着。 温子墨等三人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见她二人都不再说话,连忙识趣得跪了安。温音和温子墨俱是十分震惊。穆罗云对侍人们一向都是宠爱的,但至多是像对着精致漂亮的玩物一样,绝不会过度宠溺。从他们进宫至今,还是第一次见穆罗云这般毫无缘由地护着一个人。 第七章 芝兰之家 第七章芝兰之家 冯晴在第二天就提出搬回钟晴宫的事。穆罗云没有反对,勤政殿毕竟嘈杂,再者也不是中宫,冯晴住在这里,其实也委屈了他。因此亲自给他挑了二十人交给不语,又把自己的侍卫亲兵分了一半到钟晴宫外守护,这才一路浩浩荡荡的地把人送回了钟晴宫。 把冯晴安置好后,穆罗云前后转了一圈,还是觉得殿中太过空旷,索性亲自带人到了库房,在各地贡品中挑选了一些别致精巧的物件,一一在殿里摆了。一干宫人见皇帝这么有兴致,更是不敢怠慢,不过一下午的功夫,钟晴宫里就全然改了模样。 冯晴对这些身外物并不在意,却在看到她为儿子挑选的书籍和玩物时留意翻看了一遍,仿佛能想象穆芝遥看到这些东西时的模样,不由得就展了眉,穆罗云守在一边看着,也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不过钟晴宫到底不是勤政殿,穆罗云也不能整天在这里待着,把宫殿布置好了,轻轻抱了抱冯晴:“今日有几个将领回京述职,朕去见见她们,晚点过来陪你和遥儿吃饭。” 她这话说得理所当然,一众下人却都有些惊讶。这二十人都是常年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对于她的脾性可以说是再了解不过。穆罗云看着好脾气,对后宫侍人大方又体贴,宠着你的时候会让你觉得被她捧在手心,甚至跟她使个小性子她都会来哄你。但若真有恃宠而骄,与她耍脾气,甚至想要掌控她的,肯定都会追悔莫及。这些年来后宫不停有新人进来,被她宠到极致的也有,却都很快湮没了。唯有稍稍摸得清她性子的人,才能在后宫站得稳。而如今,她竟会主动对冯晴交待行踪,这实在让他们不能不错愕。 冯晴却不在意,傍晚时分,见穆芝遥回来了,便吩咐不语摆饭,仿佛浑然忘了穆罗云临走时说的话。 宫人们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提醒他,想起穆罗云吩咐过他们凡事都顺着君后的意思,绝不可违逆,也只好依言摆了膳。 穆罗云那厢见了几个大将,又与她们叙了会儿旧,回到钟晴宫已是入夜时分了,挑了帘子进屋,就听到穆芝遥在与冯晴说话。两人见了她,便都起身行礼。 冯晴刚在不语的扶持下站起身来,穆罗云就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扶住了:“往后这些虚礼都免了,你只养好身子,就是朕莫大的福气了。” “谢陛下恩典。” 穆罗云笑笑,坐在他身边陪儿子说了一刻钟的话,也没见人进来伺候晚膳,就喊了不语来: “怎么还不摆饭?遥儿想吃什么?” 穆芝遥跟她每天见面,对她倒是没有那么畏惧了,一边摆弄手中的九连环,一边仰起脸看她:“我们用过了,父后让人做了薏米粥。” 穆罗云一愣之后只得在心里苦笑,虽然明知现在的冯晴根本不会把她的话放在心里,还是有点失落,才晚了半个时辰不到,就被“剥夺”了跟夫郎儿子一起吃饭的机会。只好暗自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自作自受”,摸摸鼻子去外殿随便用了一点晚饭。一边侧耳听内室两父子的谈话。 “谢太傅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义,俄而雪骤,公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女胡儿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子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公大笑乐...父后,什么是柳絮?” “是柳树叶子上白色的绒毛,等明年开春,父后带你去看,可好?” “嗯,那父后,这个谢太傅为什么要大笑啊?” 冯晴似乎沉默了一会儿,才伸手摸了摸儿子柔软的长,目光却仿佛漂浮在远方,没有落在他身上,只是轻声道:“因为她看到家中的子侄辈都十分出色,所以很高兴啊。好了,故事讲完了,你该去睡觉了。” 穆芝遥“嗯”了一声,爬上床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果真十分乖巧地让不语领着出了门,看到靠在门边的穆罗云,还十分知礼地问了安。 穆罗云揉了揉他的脑袋,大步走到冯晴身边,把人拥住了。她大概能猜到冯晴方才的沉默所为何来。冯家也是如王谢一样的家族,他祖母家教极严格,家中子弟都是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如今却散落在各地,早已没了当年的风光。这虽然是她母亲一手促成,与她并没有太大的干系,但却是最终在她手上形成定局的。 其实冯晴对这件事倒是能够看开的,家族虽然不再是权势滔天,但至少家中亲人都还健在,在清流士林中的名声更是几百年积累起来的,就算是皇帝,也轻易不敢要了她们性命。只是想起儿时家中的笑语盈盈,而今各自凋零,难免走了神。 穆罗云见他不愿说话,也不由叹了口气,把他抱紧了些:“也好些年了,你若是想见她们,朕让她们都回京吧。” 冯晴愣住了,他和穆罗云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从嫁给她到自囚于钟晴宫,满打满算也就四年时间,但他满副心思都是围着穆罗云的喜怒哀乐转的,对穆罗云的了解绝对不算少,也知道穆罗云从来不是一个会为男人改变意志的人。 穆罗云把他 的反应看在眼里,只是笑着在他眉梢亲了一下,自己解释了自己的行为:“其实此一时彼一时,母亲在时几个藩王动荡,士林多有闲话,才不得已敲山震虎。如今天下太平,很该有个清流领袖的。放心吧,朕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只是不想看到你难过。不过这事得慢慢来,朕记得你跟你三姐最亲,过两天就先把她调回京来。” 她一个人自言自语似的说着,指尖在他弯弯的眉上轻轻描摹:“你好好地养身子,等过几年,朕一定还你一个芝兰玉树满庭芳的冯家。” 冯晴始终沉默着,只觉得脑海里一片乱七八糟,心中像是被无数铁蹄踏过,震颤不休。忍不住伸手压住了心口。穆罗云伸手覆在他手背上,像是在安抚他的情绪,哄道:“太晚了,快睡吧。” 冯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但他睡得极不安稳,耳边一会儿是呼啸的风声,一会儿是幼时家中朗朗的读书声,想要喊出声,却好似被人堵住了喉咙。想要翻身,手脚却使不出一点力气,整个人都陷在无法自拔的困境里,难受得恨不得立刻从这个躯体里离开。 穆罗云早已现了他的不对劲,不敢叫醒他,也不敢放任他这样,见他身子冰凉,索性抱着他翻了个身,让他趴在自己身上,手脚并用的抱紧了他,在他耳边哄着:“别怕,只是梦。有我在呢。谁都伤不着你。” 她自小骑马射箭样样精通,体质是极好的,即使是大冬天身上也是暖洋洋的,冯晴被她这样抱着,仿佛整个人都飘了起来,趴在暖烘烘的云朵上,方才被压抑和折磨的感觉一下子去掉了,仿佛真的好过了很多,慢慢舒展了眉头,甚至闷闷地哼了一声,像被逗弄舒服了的小猫。 穆罗云听见这一声轻呢,竟觉得心里一下就被填满了。睁开眼看看他,冯晴大约是觉得暖和,凉凉的腿不时往她身上蹭。穆罗云被他磨出了十分的情丝,却不舍也不敢对他有什么动作,只得苦笑,强自压抑下去。 这一夜两人睡得都不好,宫人叫起的时候穆罗云连声制止了,把他安顿好了,才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让人伺候着换上了龙袍,一边嘱咐不语:“君后昨夜歇得不好,别扰了他,有事也等他醒了再去回。” 不语有点迟疑,今日算是君后第一次在钟晴宫召见后宫侍人,冯晴昨日特地吩咐过他,今日不可怠慢。 穆罗云见他这样,便朝他招了招手,把人领到外间:“怎么?” “君后昨日吩咐过,今日要早些叫起的。” “为何?” “四位君侍和从侍们,还有几位小殿下都要来请安。” 不语跟在冯晴身边最久,也最能明白他的心意,知道他既真的打算重掌凤印,肯定不会再让旁人轻视。穆罗云听他说完,也猜到了大概,想了想,到底是妥协了:“早上天凉,备厚一些的衣物。哎,算了,你去找浅娘,就说朕染了风寒,今日早朝就免了,有本要奏的去御书房等着,朕晚点自会过去。”说罢也不再管他,进屋取了暖炉上烘热的衣裳,俯下身喊冯晴。 ~~~~~~~~~~~~~~~~~~~~~~~~~~~~~~~~ 日更中~~ 打滚求包养求撒花。。 很久木有写文了。。前段时间爬墙萌了个三次元cp。胡歌x袁弘。然后在鸡血这一对的时候。终于把游戏a了!! 于是回来码字。。想了好久没想到要写神马类型。然后某天跟基友聊天。忽然说到宠文--。。我就狗血地。。。一晚上写了三章。。。 所以,这篇其实就是没啥太大情节的甜宠文。。傻白甜吧大概。。 第八章 皇帝也会吃瘪 第八章皇帝也会吃瘪 冯晴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太漫长太疲倦了,以至于醒来的第一眼对上穆罗云,竟也觉得松了一口气,转头微微眯了眯眼去看窗外的晨曦。 穆罗云帮他换了衣物,又陪他用了早饭,最后索性抱着他坐了下来,他脾胃弱,偏偏又不像旁人可以饭后散散步消食,穆罗云怕他积食胃胀,手掌便隔着衣服按在他腹上轻轻揉着。 冯晴对她这么晚了还在钟晴宫待着有些莫名,倒是主动开了口:“陛下不去上朝?” “天冷,左右也没有什么大事,让她们等会去御书房奏事就行了,”只要他肯说话,穆罗云都是高兴的,低下头来笑着回答了他。 “烦劳陛下放我下来,”冯晴并没有劝阻她,甚至并没有在早朝的问题上多停留,只看了看他的手:“这般太不成体统了。” 穆罗云舍不得违逆他的意思,只好吩咐下人拿了靠枕,让他倚着坐下了,自己也坐正了身子,这才吩咐不语让后宫众人进来请安。 比起前几日重阳宴时,天气已经转凉了许多,不少侍人都换了厚重的衣裳,一进屋都被扑面而来的热气弄得一愣,再看到皇帝在上方端坐着,心里也不知是酸楚还是高兴,规规矩矩地上前请了安,按着位份依次坐下了。 冯晴原以为穆罗云留下是有话要说的,等了片刻,她却只顾盯着自己瞧,索性也就不再管她,朝众人看了一眼,吩咐宫人们上茶点:“多年未见了,也不知你们各自喜欢什么点心,就让厨房每样备了些,都尝尝吧。” 虽说众人心思各异,与他更是没什么可以聊的,但能在后宫站住脚的,毕竟都不是蠢人,冯晴开了个头,话题便一路热热闹闹地扩展了开去,连穆罗云都似乎听得津津有味。 不一会,除了尚在襁褓中的四皇女和五皇子,其他几位小殿下也都到了,由大皇女穆疏风领着向穆罗云和冯晴请安。冯晴略略坐直了一些,让人给他们都设了座。穆罗云却朝穆芝遥招手:“遥儿,过来。” 穆芝遥这半月来每天都和她一起用膳说话,对她亲近了许多,听到她唤自己过去,也不怎么害怕了,腻到父亲身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喊了声:“母皇,父后。” 另外几个皇女皇子年纪都不大,见母皇对他这般亲近,不由露出了羡慕的神情,从前最受穆罗云宠爱的二皇女穆疏芷更是掩不住一脸失落。 温子墨却始终维持着柔柔的笑,替女儿擦掉了沾在唇 角的点心屑,又和善地给另外几个孩子擦手。 若是以前,他这般慈爱温柔又不做作的举动九成九能够赢得穆罗云的好感,但如今看在她眼里,却只觉得十分可笑,眼看冯晴到底还是不耐久坐,支撑了一会便靠回了枕上,穆罗云便站起身来:“时辰不早了,朕要去御书房议事,孩子们也要去上书房,你们都早些散了吧。” 众人本来就没什么可聊,只是在她面前不得不勉强做出其乐融融的样子,她开口叫散,自然是十万分的愿意,千娇百媚地向他们跪了安,三三五五地出去了。 穆罗云还记得昨夜对冯晴的承诺,与几个重臣阁老议完了事,就提出了让冯秀回京主持国子监的事。 她早已大权独揽多年,这又算不得什么大事,何况冯秀的才学的确是一等一的,几个阁老虽有点疑惑她的用意,却是都没什么意见,旨意很快就了出去。穆罗云想到昨天回去得稍晚就只能吃“剩饭”的事,手下不由得加快了批折子的度。紧赶慢赶出了勤政殿,却见温子墨一袭云锦披风,独自站在梅树下。 “你怎么在这?” “陛下,求您救救方从侍。他要生了。” 温子墨一见到她立刻跪了下来,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泪痕。穆罗云一愣,她如今膝下有四个女儿五个儿子,早已没了第一次做母亲时的激动,见温子墨哭得梨花带雨的,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奇道:“既然要生了,让人传太医就是了,你这么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陛下,臣着人去了太医院,可是太医院说方从侍在软禁中,没有君后的懿旨,她们不敢擅自踏入他宫中。”温子墨闻言眼泪掉得更急,咬着唇哽咽:“可是方从侍似乎、似乎是难产了。求陛下救救他啊。” 因为跪着的缘故,温子墨一直仰着脸看她,楚楚的面容在寒风里显得格外惹人怜爱,穆罗云若不是已知道他并非如表现出来的这般温顺良善,大约真要为他这番举动对他添几分柔情蜜意。 她这几日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温子墨这样做原本还有些没底气,但见她一直看着自己,便多了几分自信,膝行到她跟前,哭着哀求:“就算他有什么过错,可他腹中的孩子何辜,臣不忍见陛下的血脉......” 穆罗云原本以为太医院是因为她上次作了方容而轻忽他,倒还有些过意不去,她对方容虽说不上有什么感情,但也没多少憎恶,何况他肚子里的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因此伸手扶了温子墨一把:“起来吧。既如此 ,你去钟晴宫禀过君后便是。” 温子墨却不肯起来,反倒是一头磕在地上:“陛下,臣和李君侍去求见,都被钟晴宫宫人挡在了门外,只说君后身体不适,不想见人。若是君后肯见臣,臣又岂会来惊扰陛下。” 绕了这么一圈,其实就是要暗指冯晴心狠手辣,不肯下旨宣召太医为方容接生。穆罗云明白了他意思,眼里飞地闪过一点嘲弄,转头吩咐了浅娘去太医院找人,索性也不让他站起来了,只是冷下声音“嗯”了一声,甩了甩袖子径自走了。 温子墨听到了那声冷哼,心中不由一喜,他自认对穆罗云颇为了解,宠爱的人争风吃醋,偶尔闹出点小事来,她会当做乐趣,一笑了之。但若是涉及加害子嗣,试图影响朝局等,绝对是触到了她的底线的。见她离去的方向正是钟晴宫,忍不住弯了弯唇。不出他所料的话,冯晴这次定会栽个大跟头。 穆罗云的确进了钟晴宫,冯晴却并不在屋中,而是搭着毯子坐在廊下。余晖落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柔和。见她走过来,便侧过身向她躬身行了个礼。 穆罗云在他身边坐下来,捉了他的手合掌捂着:“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手这么凉。” 冯晴动了动手指,奈何她握得紧,他也就不再徒劳,随她握着。穆罗云这些日子以来早就练就了自说自话的厚脸皮,见他不反抗,干脆把他环住了:“天越冷了,往后可别出来吹风。受了凉晚上又该睡不好了,昨晚上朕都被你吓着了。” 她一边说一边埋头在冯晴颈边亲了两下,一抬头就见穆芝遥领着几个宫人,拿着风筝从花园里一蹦一跳地过来,这才知道冯晴是坐在这里看儿子玩耍的。 穆芝遥也远远地就看到了她,小跑着过来给她请了安。冯晴见他跑得鼻尖上都渗出了细汗,红扑扑的小脸上不知哪里蹭来的灰,便伸手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脸上都弄脏了,花猫似的。” 他声音很轻,也很温和。穆罗云却想起来他昨天夜里那软侬的舒服的呢喃,心道儿子像花猫,可你倒是比猫儿还要招人呢,心里像是被挠了一下,也不管有没有下人在,在他和儿子脸上各亲了下:“走了,回去吃饭。朕今日可是特地赶回来的,免得君后不给朕留饭。” 她选到钟晴宫的宫人各个都是人精,自然知道她是在逗冯晴的乐子,纷纷极给面子地掩口偷笑,冯晴没什么感觉,正要不语扶自己起来,就被穆罗云抱在了怀里,凑到他耳边轻笑:“这么多下人呢,好歹给朕 个面子,笑一笑嘛。” 冯晴只觉得她说话的时候耳边全是热气,愣了一下,就看到她低着头看自己,眼里都是笑意。穆罗云本来也没指望他能回应自己,虽然屡次碰了壁,也只是轻轻把他安置在椅中,一边吩咐传膳。 冯晴的晚膳从来都是一碗薄粥,多了他的脾胃也承受不了,太医们只得想方设法在把各种药材熬进粥里,还得注意着不能让他虚不受补,实在是愁白了头。穆罗云看他吃得毫无胃口,只得跟儿子商量,两个人一唱一和地说话逗他开心。 冯晴听他们说了一会,在她第三次试图借着儿子让自己说话的时候,终于对着儿子点了点唇。穆芝遥便乖乖闭了口,甚至还偷偷扯了扯穆罗云的袖子:“父后说过,食不言,寝不语。” 穆罗云顿时尴尬地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再看冯晴云淡风轻的样子,只好埋头吃饭。眼角正瞥到浅娘在门边悄悄与不语说话,顺势转移了话题:“你们俩在那嘀嘀咕咕什么呢?有事就过来回话。” 第九章 风波初起 第九章 “是,回皇上,下人来报,说方从侍刚刚诞下了小皇子。只是小皇子有些体弱......” “让太医好生为小皇子调养,另外,着内务府依例封赏。”穆罗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冯晴,见他眼都没抬,才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又在心里自嘲,人家早就对她没心了,又怎么可能会在意这个。 不过理智上明白是一回事,心里的遗憾却是怎么也挡不住。等熄了灯就寝时,到底是忍不住,趁着黑暗,把人捞到了自己怀里:“你困不困?我们说会话,好么?” 冯晴没什么精力,但也没拒绝。穆罗云就当他是默许了,把脸贴在他颈后蹭了蹭,似乎很中意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商量道:“你看,芝遥下个月就九岁了,也是懂事的年纪了。他若是看到咱们冷冷淡淡的,两三天都搭不上一句话,心里定是不高兴的。再者,过几年他也要择妻了,若是成日看咱们这样,便不愿对妻主交付心思。虽说有朕在,谁家都不敢慢待了他,但两个人相敬如冰的,总是没有恩恩爱爱来得和美,你说是不是?所以...从前的事你多担待一些,别再与朕计较,往后,咱们试着好好过日子,成么?” 她一点一点慢慢说着,说到最后,其实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回头看看过往十年的事,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应该被拖出去打死。才对得起这人吃的苦受的委屈。但冯晴沉默了好一会儿,居然轻轻地“嗯”了一声,答了一句“我知道了”。 穆罗云简直要高兴地跳起来,虽然知道他只是为儿子考虑,还是抑制不住满心的欢喜,小心地抱着他翻了个身,让两人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珍而重之地亲了他一下:“朕用性命保证,一定好好待你们父子俩。” 冯晴点过头就打算睡了,穆罗云这一会儿又是高兴又是激动的,手里还抱着心心念念的人,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亲了一下他闭着的眼,又寻到他的唇,贴上去亲吻。 她刚娶冯晴的前两年,两人关系还算不错,但那时她也只是纯粹觉得冯晴漂亮,并没有多离不开的感觉,床笫之间也很少吻他。如今他早已不是姿容绝秀,她却觉得自己陷得越来越深,只这么亲两下,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渴望了。 冯晴却不管这些,他肯答应穆罗云,只是为了儿子,何况穆罗云是一国之君,他们本就不可能时时在一起,等她有了新的乐子或是后宫进了新人,自然不会常出现在他这钟晴宫里。 两人各自怀着心思睡下,倒也算一夜 好眠,穆罗云先醒,怕扰了身边的人,特地等冯晴醒来才起身,听说内务府的人已经在外面等着见冯晴了,便嘱咐他不可太过劳累,一边自己收拾了一番去上朝。 穆王朝是女子为尊,这新出生的小皇子在皇子中已经排行第六了,既不是长子,父亲的出身又很是一般,前些日子还险些被降级,内务府自然不会太过重视。听说皇帝的口谕只是“依例”,便粗略打点了一番,过来请示冯晴。 冯晴多年未管事,这一次虽说是重掌凤印,但温子墨在后宫早已经营多年,内务府是后宫最重要的一块,上上下下能掌到点权的,几乎都是温子墨的人,因此也并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只是走过场似的回了话。 “我好些年没过问过这些了,只与你说一个道理,”冯晴只随意地浏览了一下他们呈上来的单子,并不去细细察看赏赐的物件,许是因为起身不久,声音还带着点低沉黯哑:“不管方从侍有什么不是,六皇子是陛下的儿子,是你们正经的主子。” “呸!你这蛇蝎心肠的东西,你还我儿子命来——” 冯晴话音还未落地,就被一头撞进屋来的人惊得皱起了眉。方容被两个身强体壮的宫人扶着,一见到他就拼命挣脱了两人的扶持扑过来。 立在他身边伺候的不语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花便有个穿着三等宫人衣服的少年挡在了身前,一手拧住了方容的胳膊,把他交给了钟晴宫的宫人。这人出现得如同鬼魅一般,等制住了方容,便默不作声地退到了后面,冯晴心知这应该是穆罗云特意安插的人,便多留意看了他一眼。 方容昨日才生下孩子,强撑着闯进钟晴宫已是十分勉强了,被压着手臂跪在地上,更是脸色惨白,身子也不停抖。虽被制住了,还是挣扎着朝冯晴怒视。 “让他坐下说话吧,”冯晴指了指下面的座椅,立刻就有宫人压着方容在那里坐下了。冯晴仿佛对他的谩骂和恶意丝毫没有察觉,依旧维持着方才说话的语调:“你有什么事?值得这样闯进来?” 方容咬着牙不说话,屋里一时安静地连炉中沸水翻腾的声音都能听得清。 穆罗云接到宫人回报说方容跑到钟晴宫大闹的时候刚下早朝,连辇车都没乘,就带着人一路快步走过来了。进了屋看到冯晴好好的在上位坐着,才算松了口气,沉声质问门口一干战战兢兢的侍卫和宫人:“朕养着你们都是摆着看的吗?这么多人挡不住一个男人?” 冯晴朝她看了一眼,倒是果真 没忘记昨晚答应她的事,指了下方容,慢慢开了口:“陛下来得正巧,方从侍显是有委屈不能说与我听,还是陛下亲自问吧。” “后宫的事,君后倒叫朕来管,难道是想躲懒不成?” 方容见穆罗云从进屋后就不曾正眼瞧过他,对冯晴却是亲昵又爱护,一时又怕又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尚未开口已经满面泪痕:“陛下,我的孩子!君后害死了我的孩子!求陛下为我作主......” 他刚进来时就提到了孩子,冯晴隐约也猜到孩子怕是夭折了。这会儿听到他这么说,倒也没有多少惊讶,只是微微垂眸,掩去了眼中一点感怀。 “住口,”穆罗云脸色沉了沉,没等他说完,竟冷冷地打断了他:“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当如何论处?” “臣没有!昨日臣在鬼门关里挣扎,可君后却见死不救,要不是这样,我的孩子怎么会一出生就体弱,怎么会熬不过一晚就死去!” 穆罗云的脸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抿着的唇角似乎预示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返身在冯晴身边坐了下来,看向方容:“来人,去传昨晚当值的太医。还有,把温子墨和李敏非给朕叫来。” 她绝少过问后宫的事,此时冷下脸来,一干宫人都有些心慌,端茶送水都是畏手畏脚,生怕被波及。被召来的太医更是伏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温子墨和李敏非一进屋,仿佛也被惊住了,穆罗云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温子墨,才指了指方容:“子墨,方容说,你能证明,是君后害死了他的孩子,你怎么说?” “这、陛下,臣怎么会说出这般愚蠢的话,”温子墨一看她明显护着冯晴的架势,就知道事不可为。心里虽是十分遗憾,脸上却没有半点显露,只是睁大了眼,似乎被这话吓得不轻,立刻跪了下来:“众人皆知君后宽仁,对臣等都是爱护有加,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臣听在耳中都只觉得可笑。方从侍怎么如此污蔑于臣。” “不!你明明告诉我,他一直不肯见你们,所以你们请不到太医!明明就是他害死了我的孩子!”方容怔怔地看着他,有点不可思议,转头看到李敏非,又挣扎着去拉他的衣袖:“李君侍,你也来求见过他的对不对?是他不肯见你们,不肯让太医来救我,对不对?” 从他们进来后,穆罗云就一直在上位坐着,虽说只说了一句话,但手臂却一直没离开过冯晴的腰,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她的态度摆明了是要护着冯 晴的,李敏非就算心里再痛恨冯晴,也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和身家性命去赌。更何况,冯晴与他本来就没有什么过节,看起来又是一个十足的病秧子,穆罗云对男人一向是没什么耐性的,宠一段时间也就过去了。 而他自己却有女有儿,根本也没有这个必要去赌。因此也立刻澄清:“我与你说得很清楚,君后当时身子不适,所以才不便见我们。你怎么可以这般造谣,还攀扯我和温君侍?” “不不,你们不是这样说的,你们骗人。皇上——你要相信我,要还我的孩子一个公道啊。” “够了,你们不腻,朕都听腻了,”穆罗云终于制止了他们的话:“方容,朕顾念你丧子之痛,这一回就不严惩于你,你自己回宫思过吧,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探视。子墨,敏非,你们也记住,好心有时候也会说错话,往后,如果再让朕听到一句今天这种是非颠倒的话,朕唯你们两个是问。” 第十章 家人归来 第十章家人归来 虽失去了一个儿子,穆罗云却似乎并不是特别伤心,生孩子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早夭的孩子也从来不在少数,更何况,她已经有了四个女儿,早已不存在没有继承者的问题,因此,朝中也并没有什么人关注这个出生一天就早夭的男孩。 温子墨虽然也猜得到只凭方容一场哭闹不可能引出什么大的风波,但方容既然生下孩子前已被穆罗云厌弃,他当然不会再去费什么心思替他谋划。因此才把那日去钟晴宫的事告诉他,哪怕让他去给冯晴添添堵也是不错的。 但穆罗云全然偏袒的态度,让温子墨开始有些担心了。他能感觉到,这一次,穆罗云似乎不仅仅是心血来潮。前前后后,她已经快有一个月没有翻过任何侍人的牌子了,每天都是歇在钟晴宫。 虽说冯晴身子骨差,但他毕竟还年轻,若是穆罗云真的是对他动了情,以后两人说不准真的还会生下女儿,到那时,只怕他懊悔都来不及了。 其实,温子墨若知道这两人相处时的情况,就不会有这种忧虑了。虽说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是夫妻,最亲密的事也做过不止一次,甚至孩子都很大了。但如今穆罗云每日里躺在冯晴身边,却是不敢碰他的。哪怕心里早已想了一万遍,只要一看到身边人消瘦不胜衣的样子,就只得一忍再忍。 冯晴睡觉很难安稳,她哪里能忍得下心再让他受累。穆罗云轻轻叹了口气,在他眉眼之间亲了下:“阿晴,等你身子好了,我们要个女儿,好不好?” 冯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感受到她身体的紧绷,了然地笑了笑:“陛下想要孩子,不如去别的侍人那里。后宫本就该是雨露均沾才好。” “你...唉,朕不是那个意思,”穆罗云在他“了然”的目光下败下阵来来,无奈地抱紧了他,承认道:“是,朕是想要你,但也不至于忍不住,算啦,你好好睡吧,今天阴雨天,看你脸色都差了很多。是不是疼得厉害?” 对于她的直白,冯晴脸上竟是难得地红了红,给苍白的脸色平添了几分丽色。穆罗云低声咒骂了一句,到底是忍不住,伸手把他揽进怀里,低哑着声音道:“别动,让我抱一会。” “你若不喜宫中的侍人,今年正好逢着大选了,挑些新人进来便是了。”冯晴倒是没有推开她,可说的话实在让她高兴不起来。 穆罗云觉得自己活了两回加起来都没这么无奈,故意逗弄似的亲他,缠绵挑逗的吻一路蔓延到他 胸前,甚至解了他的衣服,含住了他胸口的红果,又舔又咬得逗他。然而只是一抬头,她就立刻顿住了。 冯晴身体本能的起了反应,眼中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却没有一丝j□j,甚至连厌烦都没有。只是随她处置的样子。穆罗云心下一凉,方才那点逗他的心思立刻烟消云散,默默地替他掩上衣物,紧紧抱住了他:“朕和你开玩笑的,你不愿,朕绝不强迫你。” 冯晴看了她一眼,依旧是淡淡的,仿佛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无妨,只是我大概是撑不住的,陛下恐怕不能尽兴。” 穆罗云简直欲哭无泪,含糊地应了一声,挣扎了一会,想着是不是该放开他去偏殿睡。可一触到他凉凉的身子,到底是舍不得,把他整个人裹进了自己怀里:“快别说了,再说下去,朕怕自己真的忍不住要了你。” 清心寡欲的日子一过就是一个多月,穆罗云虽有些无奈,却也过得挺高兴的。冯晴为了儿子,对她不再是不搭理,三个人在一起吃饭时,看起来也算是欢声笑语,和乐融融了。只是两下无人的时候,冯晴依旧没有什么喜怒。 因此接到冯秀已经回京的奏报,她心下不由一喜。立刻召见了冯秀,说完让她主持国子监的事后,又开口道:“君后一直十分想念你,冯卿既回来了,就去钟晴宫看看君后吧。” 冯秀与冯晴是同父同母的姐弟,两人从小就很亲近,听到皇帝这么说,立刻高高兴兴地谢了恩。穆罗云却有些忐忑,冯家上下只知道冯晴在宫中并不受宠,却并不知道他自囚于钟晴宫六年的事。穆罗云重见冯晴已经一个多月了,想起冯晴先前病重的样子还是一阵心疼。冯秀看见,只怕找她拼命的心思都有吧。左思右想,手边一堆折子也批不下去了。 冯晴自小是家中长辈捧在手心的孩子,又是姊妹几个中唯一的男孩,冯家家教甚严,对女儿都是严加教导,骑射书数无一不精,唯独对这个小儿子,却是全家上下宠着护着。冯秀若是见到如今的冯晴,不知会是怎样的愤怒悲哀。若是姐弟俩相对垂泪,只怕冯晴会伤了身。 一边伺候着的浅娘见她拿了折子又放下,端了茶到口边却没喝一口,又是叹气又是皱眉的,到底是忍不住,劝道:“陛下若是放心不下,不如去钟晴宫看看。” 穆罗云早就动了这个心思,听她这么说,立时便站了起来,几步跨到门口,却又停住了,迟疑着看了浅娘一眼:“呃,他们姐弟俩说话呢,朕这么贸贸然地跑过去扰了他们,君后怕会不高兴吧。 ” 浅娘顿时有些语塞,伺候了这位主子快三十年了,能叫这一位这么犹犹豫豫,还有些畏惧的,恐怕也只有钟晴宫这一位了吧。但见皇帝还殷殷地瞧着自己,只得咳了一声,掩口道:“君后和冯大人想必在内室叙话,陛下若怕打搅了他们,只在外间等着...” “这,若是君后知道...”穆罗云还是有些吃不准,来回踱了几步,到底是放心不下,似是下定了决心,吩咐身边人都无需跟着,只带着浅娘出了勤政殿。 冯秀对于自己忽然被调回京城的事琢磨过许久,也考虑过许多因素,但始终也没能推敲出个准确的原因,今日听到皇帝提起弟弟时十分宠爱的口气,才想到可能是弟弟为冯家说的情。 也难怪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毕竟在冯家失势的时候,冯晴就是很不受穆罗云喜爱的。她也没想到,时隔好几年,皇帝竟会因为冯晴而善待冯家。 宫人一路把她引到钟晴宫,让人通禀之后,才把她带进殿中。冯晴大约是早已得了消息,正被不语扶着,站在门口迎她。冯秀尚未到近前,已听到他颤着声音喊了声“阿姐”。 冯秀几乎是在见到弟弟的一瞬间眼眶就红了,倒是冯晴还挂着笑,伸手就挽住了她:“阿姐,你可算来了。我都等了半天了。” “小九...臣、臣见过君后...” “阿姐,都是一家人,这里只有我们几个,” 冯晴有些好笑地想要扶她,却被她往下拜的力道扯得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去。冯秀连忙扶了他,眼里已是藏不住的心痛:“你的身子,怎么会差到这个地步?” 冯晴方才手肘磕在了地上,顿时就是一阵刺骨的痛,但见到自家姐姐这个样子,却忍不住笑了起来:“阿姐,你快点给我赔礼,应我一件事,不然我就告诉娘,你把我弄摔了。”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容色也早已不是当年明丽健康的模样,然而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唇角,和眼里细细碎碎的星光,都与十年前没有两样。 见他这般模样,冯秀才算松了一口气,把他扶到一边坐下,不禁数落:“你啊,就会欺负我们这些姐妹。” “可不是么,谁让你们都好欺负呢,”冯晴还是笑,挽着她的手不肯松开:“从小就是阿姐最心疼我。” 冯秀却没有那么好糊弄,拉着他细细地看过一遍,反手就按住了他的手腕:“别给我打马虎眼,你这身子到底怎么回事?” 冯晴被她捏了手腕,也不指望能收回来了,只好朝她笑笑:“病了一场,还没好透。你别担心,没什么事。” 冯秀不说话,冯家对女儿的教导向来秉持着艺多不压身的原则,除了每人都要学的骑射书数外,四姐妹也各有自己的兴趣所在,她的性子最为旷达,读书杂涉猎广,对医术一道虽称不上精通,但也是师从杏林国手。而冯晴的身体状况糟糕到这种程度,就算是一般的乡野大夫,也能知道这绝非一朝一夕堆积起来的症候。 冯晴见她沉着脸不说话,目光越阴沉,只得摆了摆手让不语下去,这才拉了拉她的手:“阿姐,别看了。太医都看过了,无非就是好好调养罢了。” “小九,皇上对你到底如何?你老实与我说,”见他抽回手,冯秀也没有阻拦,只是环顾了一下宫中的陈设:“我本来还以为,她对你是不错的,否则也不会把我调回京城了。可现在看来,她分明...分明是......” 分明是个禽兽!自小的忠孝仁义的教导使她无法对君主用出这个词,但眼中的怒火早已表面了一切。冯晴无奈,他自小最黏这个姐姐,却也知道她拧起来是最难劝下的。只好简单交待了这些年来生的事,劝解道:“宫里无非就是这么一回事,有好有坏。如今不是挺好的么?” “你这是什么话?照你这样说,皇帝对你根本就是喜怒无常,万一她哪天又...” “阿姐,慎言。” “你,”冯秀简直要气的说不出话来,然而看到弟弟清清淡淡的神情和孱弱的身子,就仿佛盛怒之下被浇了一盆冷水:“罢了,这又怎能怪你,只怪我们太过无用,才不能保你平安。” 冯晴见她说得咬牙切齿,眼里都是懊恼愤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完了心下又是满满的酸楚和感动:“阿姐,你别这样。倒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你既回来了,我自有打算,哪怕是为了芝遥,为了冯家,也不会再让自己落到从前那般境地了。” 第十一章 孩子打架 第十一章 冯秀沉默了片刻,没有再说什么,在她的印象里,冯晴从小就是一个很有主张的孩子。别人家的男孩学琴棋书画学刺绣,他当然也是学的,但大多都只是学到能拿得出手,不会在大场合给家族丢脸的地步,就不会再特别费心的去钻研。其余的时间,反倒喜欢与她们姐妹在一起读书骑马。 但她依旧对这个弟弟放心不下,临到了要出宫的时间,到底还是拍了拍他的手,严肃道:“小九,若是有什么事,记得要与我说,再不可自己强撑着了。” 冯晴朝她点点头:“阿姐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祖母和母亲还未回京,宫中的事,阿姐先不要对她们说起,免得她们挂心。” 两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冯秀最终还是应了他。打了帘子正要出门,却与站在门外的穆罗云碰了个面对面。穆罗云在门外一时担心冯晴的身体,一时担心冯秀知道弟弟吃了这许多苦后会不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等了好半天,总算是等到冯晴送冯秀出来,脸色并没有什么异常,才算放下心来。一摆手免了冯秀的请安:“冯府原先的宅子,朕已让人收拾妥当了,你明日便可以搬回去。冯卿刚到京城,想必还有许多事要打理,就不必多礼了。” 冯家当年被流放时宅院也被一并没收过,但一直没有挪做他用,冯秀此次回京主持国子监和科考的事务,穆罗云便将宅子还给了冯家。 冯秀告退后,冯晴似乎也乏了,穆罗云虽想与他多相处,却也怕他累着,只扶他到一边坐了,见他桌上摆着棋盘,也就随口问道:“和你三姐下棋了?” “没有,她过来之前,我在摆棋局。” “一个人摆不是太无趣了么?”穆罗云仿佛很有兴趣,仔细瞧了瞧棋局,笑道:“两个人下才有意思啊。” 冯晴的兴致却已经不在棋局上了,听她这样说,也只是略微一点头:“习惯了。” 他自囚于钟晴宫六年,早已经习惯了生活的冷清和沉寂,穆罗云却还未习惯这种为另一个人心疼的感受。原本饶有兴致地在收拾残局,听到这一句,心中不由一缩,再开口时,已是有些讪讪:“陪朕下一盘?” “陛下请。” 见他把白棋推给了自己,并示意自己先行,冯晴微微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落了子。穆罗云的棋艺是专人教导过的,一招一式都扎实稳固,看起来攻势凌厉,大开大合,实际上步步为营,十分稳健。而叫她惊讶的是,冯晴的棋路竟也 与她颇为相似。你来我往间,彼此试探了几招,心里都有些惊奇。 一时间,屋里便只剩下了棋子在棋盒中碰撞,被拈起,落定在棋盘上的声音。玉石磕碰的声音清脆好听,穆罗云便只觉得自己快要沉醉在其中。 “陛下输了。” “啊,是啊。”穆罗云原本正瞧着他的手指呆,看他一粒一粒拈起棋子收回棋盒里。听到他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朗声笑起来:“看来朕还得磨练磨练棋艺,免得以后输的太难看。” “陛下没有把全副心思放在棋局上而已。” 冯晴的脸色依旧不好,但眉眼之间的神情却不再全是倦怠,反倒多了一点明朗。穆罗云忽然握住了他扔在分拣棋子的手:“你现在的样子真好看。” 冯晴一愣,一时之间似乎是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下意识地想要挣开她的手。穆罗云没有勉强,顺势放开了他的手:“你若是喜欢,往后朕陪你下棋。” “谈不上喜欢,只是闲着无事寻个乐子罢了。不值陛下挂心……” “君后,不好了不好了——” 穆罗云还要说话,却被匆忙撞进屋来的不语打断了。不语想来也是急了,竟忘了皇帝还在屋里,闯进来之后才猛然惊觉,立刻跪了下来请罪。 他是冯晴自己带进宫的小厮,又伺候冯晴这么多年不曾背弃,穆罗云对他也有几分好感,虽然对他这慌慌张张的样子有些不满,到底没有斥责,只是稍稍沉了脸道:“怎么说话呢?有事就回事,不要咋咋呼呼的,回头惊着你们主子。” “是,回皇上,皇子宫的人来回,说殿下和三皇子打起来了,现在两人都在被教习官罚着抄书。方才还叫宣了太医。” “什么?”冯晴原本还只是惊讶,听到还宣了太医便急了,立时站了起来:“伤着哪了?要不要紧?太医怎么说?” “他只是听别人传话,你问这么多,他也不一定知道啊,”见这主仆两人都干着急,穆罗云也站了起来,顺势揽着他靠在自己身上:“你先别急,朕过去看看。你去躺下歇会。” 冯晴方才起身急,现在连站着都有些摇晃,若不是穆罗云半扶半抱着,只怕早就要摔下去。听到穆罗云的话却仍是摇头:“我也去。” 穆罗云拿他没有办法,劝是肯定劝不住,又不愿拿着皇帝的身份对他下死命令,只好俯身把他抱起来:“一起去也行,但你得听我的……你放心,朕知道你面皮薄,到了 皇子宫朕就放你下来。” 皇子宫虽是建在后宫,宫室格局等却完全不同于其他宫殿,皇子们不仅在这里接受教习,甚至日常生活也多数时间是在皇子宫。因此,每个到一定年龄的皇子都有自己独立的院落。 穆罗云膝下的孩子都还年幼,是以整个皇子宫中也只住了三位皇子。大皇子穆芝灵生父早逝,一直养在温子墨名下;二皇子穆芝遥是中宫嫡出;三皇子穆芝容则是李敏非所生。 穆氏王朝以女子为尊,教习官对皇子的教养最是注重德行,而如今两个皇子竟然在皇子宫中扭打起来,实在是把几个教习官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若不是还记得这两位都是身娇肉贵的皇子,打骂不得,只怕就要动手惩罚了。 穆罗云扶着冯晴进门的时候,李敏非已经到了,原本在上位坐着问太医话,一见穆罗云竟亲自过来了,连忙下来请安。教习官也是骇了一跳,立刻跪了下来请罪。冯晴看到两个孩子都没有大碍,正伏在一边桌上抄书,才算松了口气。 一屋子人战战兢兢的,连带着三个孩子也大气都不敢出。穆罗云携着冯晴在上位坐下,才叫了平身,让穆芝遥到冯晴跟前来,拉过他上上下下检视了一番:“伤着哪儿了?” 穆芝遥原本还挺害怕的,毕竟是第一次跟人打架,还被教习官说了好大一通,如今一看到母亲不但没有生气,还先问他伤着哪了,一时之间委屈和难过都涌了上来,咬着嘴唇把手伸给穆罗云看。 小小的手上缠着纱布,显然是太医已经做了处理,但在掌心中间的位置,纱布竟还隐约透着一丝血色。冯晴身子一僵,转头看向教习官,微微蹙了眉。 穆罗云看到儿子的手已是沉下了脸,再一抬头看到他那酷似冯晴的眼中满是委屈,更是勃然变色,目光冷冷地扫了一圈:“这是怎么回事?” 李敏非在左下方坐着,也拉着站在身前的儿子好生看了一番,这会儿听到穆罗云低沉的声音,立刻带着儿子跪了下来:“陛下,是臣管教无方。请陛下责罚。” 穆芝容虽听话跪了下来,脸上却满是不甘,忍了好一会儿,到底是没忍住,抽了抽鼻子哭了出来,挽着袖子给穆罗云看手肘上的伤:“是他先推我的。” 穆罗云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红肿一片的手肘,在她的印象里,穆芝遥一直是个脾气温和个性安静的儿子,以前她对这个儿子不上心,只在逢年过节的日子才见上一面,他总是很少开口,沉默地几乎让人忘了他的存在。 现在每日里相处,也觉得他很乖巧,甚至从来不会对她和冯晴撒娇耍赖。 “遥儿,是真的么?” 穆芝遥点了点头,他没有否认,却也没有认错的意思,只是抿着唇一声不吭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 亲们~抱歉。昨天看电影去了--于是。。就木有写完一整章。。今天来更啦(^o^)/~ ps。今天微博好多甜蜜秀恩爱的!! 所以。给皇帝一点点甜头(^o^)/~。看到不那么死水无波滴君后! 第十二章 稚气的成熟 第十二章稚气的成熟 两个孩子是在练绣工的时候打起来的,教习官和伺候的人都不在身边。如今这两个孩子一个不肯开口,一个委屈掉泪的,却都不肯说出打架的原委,穆罗云一时也有些无奈。 但无论如何,毕竟是穆芝遥先动的手,她虽说私心里更心疼这个孩子,也只得板起脸来训斥:“遥儿,你身为哥哥,又是中宫嫡子,理当为其他兄弟做个表率,怎么能这般没有规矩?” 穆芝遥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低了。穆罗云心中一直觉得从前亏欠了他,一见他这般模样,哪里能忍下心苛责。只好亲自把李敏非扶了起来,又抱起了穆芝容:“都起来吧,小孩子打打闹闹常有的事,让师傅们管着就行了,你一个大人跟着请什么罪?这不是瞎闹么。” 她这意思明显就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李敏非心下一宽,连忙从她手里接过了儿子:“可不是呢,臣也是听说召了太医,一时急糊涂了。原就不该过来打扰教习师傅们的。” “别说是你,就是朕也是糊涂了,”穆罗云朗声大笑,在他手上拍了拍:“行了,你既来了,就先把容儿带回去歇着,明日再送他过来吧。朕晚点再去看你们。” 原本皇子们只有每日请安问礼和每旬休沐的那天能在自己父亲宫中待着,穆罗云这显然是给他们“开了后门”,李敏非极识眼色,连忙谢了恩带儿子回了自己宫中。 穆罗云这才挥手让众人退了,只把穆芝遥留了下来:“遥儿,你与母皇说,真的是你先动手推芝容的吗?” “是。” “为何?”穆罗云有些不可思议:“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穆芝遥听到她这么问便抬起了头,先是迟疑着朝冯晴看了看,又朝穆罗云看过来,到底还是摇头:“没有。” “把太医叫回来,”冯晴皱了皱眉,打断了母子俩的对话,伸手抓了儿子的手:“别攥着,伤口出血了。” 穆罗云这才现儿子一直握着拳,忙连声地喊太医过来换药。冯晴没有抬头,只是牵住了儿子的另一只手,看着太医换好了药,才对穆罗云道:“陛下先去看看李君侍父子吧,臣带芝遥回钟晴宫。” “不急在这一时,朕先送你们回去再说。” “陛下,臣有话与芝遥说,还有些话要问教习官,您先去李君侍宫中吧。” 冯晴没有绕弯子,他看得出儿子心里有委屈,但似乎并不愿意 对穆罗云说。穆罗云这才明白他的意思,略一犹豫,还是点了头:“那好,你的銮驾不在,御辇留给你们,朕去看看容儿。” 冯晴点头,待太医重新包扎好退下去,便要穆芝遥在身边坐下来。宣了教习官。 几个教习官都是宫里的老人了,方才见皇帝和君后急急忙忙地过来都是吓了一跳,如今皇帝并没有怪罪,自然松了一口气。听说皇帝走了,君后召见,也没那么紧张了,谁料上前与冯晴行了礼,他却始终不叫起。 “今天的事到底如何,料想你们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也不追问你们。” “谢君后宽宏,不怪罪之恩,”几人相视一眼,领头的教习官方林忙请罪谢恩:“君后英明,往后我等一定尽心竭力,教引几位殿下。” 冯晴没有理会他们的歌功颂德,语气反倒冷了下来:“也别忙着谢恩,两位皇子打闹的事可以不问你们的罪。我且问你们,皇子若犯了错,应当如何处罚?” “回君后的话,皇子乃金枝玉叶之身,若在教习中犯了错,可诫之不可辱之,可罚之不可伤之。可以罚禁足、抄书,或向君后禀告后酌情处理。” “看来本宫虽多年不管事,宫中规矩也并未有什么变化,”冯晴似笑非笑地抬了眼,朝为的宫人看过去:“可诫之不可辱之,可罚之不可伤之,二皇子既伤了手,你该如何处置?” “回、回君后,奴才...应向君后请示过后,再行惩戒。奴才、奴才一时糊涂,求君后恕罪。” 冯晴点头,似乎是朝他笑了笑。方林却顿觉全身冰冷,果然听得他轻声道:“你既知道,就自己去内务府领板子吧。往后也不用在皇子宫当差了,本宫会另外着人接手。 这几人原本以为冯晴身子骨差不会真的管事,而方才他进屋后又一直坐在穆罗云身边不曾开口,更是觉得他重掌后宫只是个形式。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君后竟会是如此的雷霆手段。然而他说得每句话俱在道理之上,声音虽是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他身边的人都是穆罗云千挑万选出来的,琢磨主子的心思自然是一等一,听到他这么说,立时有人押着方林往内务府去。冯晴又考校了剩下几个教习官的规矩,指定了总教习官,这才带了人回钟晴宫。 穆芝遥一路上都很沉默,不似前几日那样与他说笑。一众人进了屋里,冯晴便让不语也退了出去,只留了穆芝遥一人,这才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方才你不肯说,现在只有我 们父子二人,总可以与我说了吧?” 穆芝遥抽了抽鼻子没有说话,反倒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低低地喊了一声“父后”。 冯晴也不催他,只是摸了摸他的头,温声应了一句。 “他说父后的坏话。”穆芝遥把脸埋在他胸口,不肯抬头,声音也就闷闷的。 冯晴虽然看到儿子先前的举动就猜到了j□j分,还是忍不住弯着眼笑了起来,不同于在皇帝面前礼节周到的笑,也不是下人面前或威严或和睦的笑,而是带着点骄傲和欣慰,自内心的笑意。拍了拍儿子的背:“他说什么了?” 穆芝遥见他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得很高兴,不由偏了偏头,忍不住撅起了嘴:“父后都不生气么?” 冯晴虽然看到儿子先前的举动就猜到了j□j分,还是忍不住弯着眼笑了起来,不同于在皇帝面前礼节周到的笑,也不是下人面前或威严或和睦的笑,而是带着点骄傲和欣慰,自内心的笑意。拍了拍儿子的背:“他说什么了?” 穆芝遥见他非但不生气,反而笑得很高兴,不由偏了偏头,忍不住撅起了嘴:“父后都不生气么?” “为何要生气?我若生气了,难过的只有自己,旁人又不会难过,”冯晴揉了揉他的头:“遥儿很生气?” “他说遥儿没有姐姐,就算母皇再疼我,也比不过几个皇姐皇妹。还说...”穆芝遥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恨恨地咬了下嘴唇:“还说宫里人都说父后这么老了,肯定生不出妹妹了。” 冯晴点了点头,三皇子穆芝容不过六七岁的年纪,会说出这番话来,想必是平日里听到过不少此类的议论。 “遥儿想要妹妹吗?” “嗯,”穆芝遥点头,左右看了看,又垫起脚来凑到他耳边:“父后,遥儿将来不能做皇帝,如果没有妹妹,父后会被人欺负,对不对?” 冯晴惊讶地睁大了眼,儿子带着乳香的身子还腻在身边,稚气的声音却说着这么成熟的话。让他禁不住有些心疼。虽说生在帝王之家难免要懂得这些,但儿子毕竟还不到九岁,竟会明白这些道理,着实让他有些难过。是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孩子,才让他在这么小的年纪就懂得宫闱倾轧。 “遥儿,你不用担心,父后不会有事的。” “可是母皇如果又对父后不好该怎么办?”屋里只有父子二人,穆芝遥便活泼了一些,蹭在他身边,抬起了脸,一双眼中还忽闪着 星星点点的泪光:“如果我是女孩子就好了。” “遥儿,如果你是女孩子,这些年不知有多少人会视你为眼中钉。父后如今恐怕都不一定能见到你了,”冯晴没有避讳,他不想把儿子养成什么都不懂的娇嗔男孩,只是笑着帮他擦了眼泪:“相信父后,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还有,你是中宫嫡子,何必自降身份去推他。方才也不必忍着不说话。” 穆芝遥低头想了一会儿,却还是摇头:“遥儿不想让母皇听到对父后不好的话。” “傻孩子,他们比你更不想让皇上听到这些话,你只要说三皇子对父后不敬,你忍不住教训了他便是。不过,往后再不许了,你只要好好的,父后就高兴了。” 穆芝遥没有想到他不仅没有责骂自己,反倒说了这样一番话,想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父后,我知道了。” 父子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眼看已经过了晚膳的时间,不语才敲门进来:“殿下,皇上差人来,说是晚饭在李君侍那儿用了,让您和小殿下不必等她。” 算起来,这还是穆罗云这一个多月来第一次留在后宫的其他宫室,冯晴却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依旧陪着儿子用了饭,又拿着书与他说了一段故事,才让不语带他去休息。 第十三章 心意 第十三章心意 李敏非今日原本是极不高兴的,早上与温子墨和温音叙话的时候,温子墨几次捂着胸口,紧蹙眉头恶心欲呕的样子显是又有了喜讯,他嘴上虽说着还不确定,却是一脸掩不住的喜气,想必是想挑个好时机说出这件事。 而下午好容易有时间歇一会儿,却被儿子和穆芝遥打架的事吓了一跳,问了儿子原委,更是又气又急,幸好穆芝遥不肯在皇帝面前说出原委,才没有惹出事来。回来便好生把儿子训了一通,让人带着他去休息了。 但也许真的是因祸得福,没过一会,皇帝竟真的到了他宫中。李敏非心知皇帝已是足足有一个多月没有踏入除了钟晴宫以外的宫殿,即使受宠如温子墨,也是许久没有见到皇帝了。而如今自己竟然成了打破这一点的人,自然是十分欢喜。侍候穆罗云坐下了,便极尽温柔地奉了茶:“陛下许久没来,臣泡茶的手艺都要生疏了呢,还请陛下不要嫌弃。” “唔,敏非这是在怪朕冷落了你啊。” 穆罗云原本是十分习惯后宫诸多侍人围着自己转的,她相貌出众才能卓著,从出生起就是嫡长女,唯一的储君。自小受的便是这般众星拱月的待遇。李敏非容色艳丽,又时不时会与他撒娇耍痴。她以前也是十分喜爱。何况他不像温子墨那般心机深沉,是以即使是重生后,她心里也并不排斥他。 李敏非听得她似笑非笑的口气,就知道她并没有真的生气,立刻挽住了她的手臂,一边嗔怪一边把茶送到她唇边:“敏非哪里敢怪陛下,只要陛下没有把敏非忘了就好了。” 穆罗云就势喝了一口,伸手挽住了他的腰。李敏非才二十有二,比其他几个君侍进宫都要晚,正是年轻的时候,即使生了两个孩子,身段还是极好。儿时又习过舞蹈,穆罗云原本就极喜爱他的身子。李敏非显然也知道自己优势所在,顺势就坐进了她怀里,伸手勾住了她的脖子,软声喊了句“陛下”。 一众宫人早在李敏非亲手奉茶时就知趣地退了下去,李敏非知道皇帝一向喜爱他主动,极乖巧地仰起了脸,盈盈流转的眼波,水润的唇,无需开口就已是诱人的邀请。 穆罗云原本并没有什么兴致,如今也被他挑出了七八分,一抬手便把人抱到了榻上。她一向很吃这一套,虽然心中喜欢男子温柔婉约,但也喜欢他们为自己神魂颠倒的模样。伸手揉了揉李敏非的耳垂,一手挑开衣襟滑过他胸口,果然听到他一声轻喘,眼中也立刻蒙上了一层水气,呢喃着挺起胸迎合 自己,贴着她的掌心磨蹭着。 “嗯...陛下,敏儿...啊,敏儿好想你啊......” 掌下的肌肤柔嫩细致,比寻常的体温略略高出一些,显是已经动了情。而身下这人艳丽无双,面若桃花,白皙的脸上仿佛染上了云霞的色泽。很美。不像冯晴,身上一直凉凉的...... 穆罗云不知不觉地解了他的衣裳,手掌贴在他背上摩挲,却仿佛忽然被烫着了一般动作一顿,随即就停下了手,推开他蓦然站了起来:“朕还有事,你好生照顾容儿。” 李敏非莫名所以,怔愣地看着穆罗云整理好衣物大步走出去,才恍惚反应过来,顿时又羞又恼,咬着牙攥紧了锦被。 而推开他的穆罗云却也是神情恍惚。仿佛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在碰李敏非的时候,她脑海里竟全都是冯晴。 他永远偏凉的肌肤,他瘦得不像话的身子。他烧时的迷糊和任性,他睡梦里的难受和挣扎。最后,是他古井无波的眼眸,和赢棋时那个少见的,明朗的浅笑。 浅娘见她走得急,一时也顾不上问她要往哪里去,只得一路跟着。眼见她穿过御花园,已经快要到钟晴宫门口,才连忙小跑了两步,请示道:“陛下要往钟晴宫去?可要先遣人去通报?” 穆罗云猛地停下了脚步,眼前已赫然是钟晴宫的大门。在她自己都没有觉的时候,竟已经走到了钟晴宫门口。 浅娘不知她为何忽然离开李敏非宫中,还在迟疑要不要继续请示,穆罗云已经笑了起来:“不必通报,朕自己进去。” 她在李敏非宫里用了饭,又折腾了好一会儿,如今早已入夜。钟晴宫里十分安静,只有守夜的下人在外间候着。一见她进来,连忙要行礼。穆罗云都一一制止了:“别扰了你们主子,君后可是睡了?” 今夜领着值夜的正巧是在她跟前伺候了足有十年的宫人,闻言便也如她一样压低了声音:“君后晚膳后宣了太医过来说话,现在已歇下了。” 穆罗云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不必跟着,便放轻了手脚进屋。冯晴果然已睡下了,但显然睡得并不沉。穆罗云怕吵醒了他,便只在榻边坐着。屋里留了一盏小灯,火光透过层层罗纱帐照进来就变得十分柔和,穆罗云就着这点光亮低了头仔细看他。 方才的那些纠结和疑惑都豁然开朗起来。 她原本只觉得这个结夫郎重情重义,她明明对他不好,他却在身体那么差的 情况下还为她抄了七七四十九日佛经,全了一世夫妻恩义。在看尽后宫中人或心口不一或人情凉薄之后,被他的真和义感动,自然要好好待他。 然而方才抱着李敏非,却满脑子都想着眼前这人,想起他如今的样子,想起他刚刚嫁给自己时的样子,想起他初为人父为她怀胎十月的样子。 原来,她已经这么喜欢他了。动真情对一个帝王来说算不上多好的事,然而她却一点都不想挣扎。走过生死,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有多么值得珍惜。 印象里许许多多的他都已经是画面模糊的了,但是幸好,他还在她身边。她还有机会,去了解他,记住他。 穆罗云悄然笑了,忍不住俯身亲了亲他的眉。冯晴本就没有睡沉,这会儿便睁开了眼,看清是她,不由皱起了眉。 “把你吵醒了,抱歉。” 冯晴似乎用了几秒才清醒,声音却还带着沙哑慵懒:“陛下要歇在这里?” 穆罗云怔了怔,她没有忽视冯晴眼里一闪而过的不耐。没错,冯晴不怨恨她,也并不排斥她,但是,他也不欢迎她。在他的眼里,自己只是他必须面对的,需要他耗费心力去应对的皇帝。 自作孽不可活。她没有资格要求他对自己毫无芥蒂。这样的认知让她有些受伤,但是一对上这双眼睛,就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火气。只是点头,伸手替他拢了被子:“你先睡,往里面睡一点,朕去洗漱,等会回来别又把你吵醒了。” 冯晴没有反对,依言往内侧靠了靠。却始终没什么睡意。待穆罗云回来,他依旧睁着眼。 穆罗云确认身上没有了脂粉气,才把他揽住,双脚也贴着他的脚背蹭了蹭,朝他笑道:“想什么呢?这么久还没睡?莫不是没有朕这个暖炉睡不着?” “陛下说笑了,”冯晴不理会她的调笑,也并没有阻止她的动作,只是问:“怎么没有留在李君侍那边?” “君后,你这样的聊天法还不如别说话,朕会伤心的,”穆罗云厘清了自己的想法,心情似乎格外好,揽着他,把下巴抵在他肩上,蹭了两下才笑着开口:“朕只想和你在一起。” “陛下?” “朕记得,小时候随先皇去冯府时就见过你,”穆罗云不让他抬头,只蹭着他柔软的头,兀自说话:“那时你爹爹喊你小九,朕跟着喊了,你还老大不乐意。只肯让我喊阿晴。” 冯晴身子僵了僵,随即道:“太久了,臣都快 记不清了。” 穆罗云“嗯”了一声,转头亲了亲他的脸:“都是过去的事了,对了,今日遥儿到底是怎么了?” “小孩子脾气罢了,与三皇子一言不合便闹起来了,”提到儿子,冯晴似乎自在了些,也问起了穆芝容:“三皇子可还好?” “嗯,没什么事,朕瞧着伤得还没有遥儿重,一转头就忘了这么回事了。倒是遥儿好生倔强,问他也不肯说。他可与你说了?” 冯晴点了点头,既没有否认,却也没有开口告诉她的意思。穆罗云只得摸摸鼻子放弃,低了头看他的气色:“听下人说,你方才宣了太医,可是有哪里不适?” “没有,只是问些日常的调理罢了,”冯晴摇了摇头,转而跟她说了自己处置了几个教习官的事。 ~~~~~~~~~~~~~~~~~~~~~~~~~~ 勤奋更新~~~ 今天跑外面吃饭去了。。幸好还赶得及更新(^o^)/~。。 ps。大家其实可以第二天来看前一天的。这样就不用等~~ ps又ps。。这样可以算肉渣渣吗?顶锅盖逃走。。(打人不打脸。。) 第十四章 调理身体 第十四章 穆罗云巴不得她肯掌起后宫,自然再高兴不过,只是搂着他轻笑:“后宫琐事多得很,你这宫中得用的人也不多,明日朕从内务府选几个给你,你看着挑两个合用的。” “谢陛下挂心。” 穆罗云心下暗自叹了口气,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别说这种话...今天来来回回折腾了一整天,朕瞧着你气色都没有前几日好。早些歇了吧。” 这一天忙了许多事,冯晴原本睡眠很浅,今天居然也伏在她怀里沉沉睡着了。身子无意识地往她身上靠。穆罗云身上暖烘烘的一片,让他睡得似乎十分舒服。 穆罗云低头笑了笑,伸手把他整个拥住了。 但冯晴的身体着实经不起操心,白日里心情起起伏伏,这一睡下,还未到早上,就起了低烧。在她怀里辗转着睡不安稳。中间醒来几次,也是迷迷蒙蒙地。穆罗云不敢放开他去上朝,只得悄声示意浅娘,让她去宣布免了早朝。 冯晴自己醒过来已是快到正午,一众来请安的后宫侍人早被穆罗云命人打了,见他醒来,才敢拥着他坐起身来:“醒啦?还想睡么?” 冯晴下意识地摇头,只觉得脑袋里沉沉的,便忍不住晃了晃头,要伸手去按。穆罗云失笑,连忙拉下他的手:“别别,你有点热,一会儿喝了药就好了。” “哦...” 冯晴还有些迷糊,出声应了她一句,似乎是觉得她的掌心凉凉的舒服,忍不住把脸往她手心蹭了一下,穆罗云觉得自己心都快被他弄化了,苦笑着揽住他,自言自语道:“你可真会折腾我啊。” 因为穆罗云留在钟晴宫,膳食等一应规格都要变化,钟晴宫上下忙碌了一早上。待冯晴喝了药重又躺下,穆罗云才换过了衣物,到外间宣了几个太医。 这几人常驻在钟晴宫,自然对冯晴的情况再熟悉不过,连起因带结果地把他的情况禀告了一遍,再三保证今日的低烧只是因为前一日有些劳累,并没有什么大碍,穆罗云才稍稍放下心来,想了想又道:“朕听说昨晚上君后也召了你们,可是有什么不适?” 两个太医支吾了片刻,见穆罗云正盯着自己,太医院正连忙正了正神色:“回皇上,君后只是询问臣男子日常调理的事宜。” 穆罗云皱眉,对她语焉不详的话似乎很是不满,但也知道她在避讳什么,摆了摆手便挥退了左右:“你把话说清楚就是了,不必忌讳什么。” “是,是,”她话虽不重,却极有威势,院正喏喏应声,才斟酌着道:“君后的身子伤了根基,体质难恢复,月事也时有时无,君后询问臣调理之方和往后...往后能否受孕之事。” “哦?那结果如何?” “皇上恕罪,以臣看来,君后体弱,暂时...还是不宜孕育子嗣。” 她一段话说得战战兢兢,仔细拿捏着程度,说得太好了皇帝显然不会相信,说得太差了又唯恐皇帝一个不高兴要迁怒到自己头上。穆罗云却听得悲喜交加。 喜的是冯晴还肯考虑孕子之事,悲的是他考虑这件事,恐怕并非因为对自己有情。左思右想,到底只是叹了口气:“你起来吧,往后要尽心为君后调理身子,另外,这件事再不许对旁人提起。” 冯晴没有刻意隐瞒这件事的意思,太医送了药过来,他正在临帖习字,也当着穆罗云的面大方喝了。反倒是穆罗云有些踌躇,张了几次口,才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阿晴,你想要个孩子么?” “陛下不想?”冯晴顺势放下了笔,抬起头来看她:“冯家已经不会构成......” “不是为那个,”见他误解,穆罗云立刻打断了他的话,走到了他身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朕当然想,可朕想,是因为朕喜欢你。想要和你有个孩子。只是,太医也说了,你的身子经不起...若你只是想有个女儿,朕可以把四皇女,或者洛从侍肚子里的孩子交给你抚养。你...实在不必冒这个风险。” “陛下?” “四皇女还不满周岁,生父只是个小侍,养在你名下,也跟自己的孩子一样,”穆罗云心里难过,并不理会他的声音,只是略微顿了顿,又接着道:“你若实在放心不下,朕...朕可以......” “陛下!” 穆罗云话还没说完,冯晴已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放心不下,可以把四皇女的生父除去,只留下这个无依无靠的孩子给他。 这样的提议其实处处都为他考虑周到了。他却忍不住一阵心惊,只觉得呼吸都一下子不顺畅起来。 穆罗云被他忽然抬高的声音惊了惊,低下头就看到他脸色惨白,见他捂着唇一阵闷咳。吓得连忙扶住他:“怎么了?你别动气。” “多谢陛下为我考虑,臣担待不起。” “你、你......”穆罗云“你”了两声,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和 强自压抑咳嗽的模样,想到灵魂离体时看到他强支病体为自己抄写佛经的情景。到底是说不出狠话,长叹了一口气,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也罢,你纵有七窍玲珑的心思,却也是重情重义的人,是朕不好,不该惹你动气。你既然不愿,那等洛从侍生下孩子,朕好生培养,朕看你与他关系颇好,这样你可放心了?” 她大约从小就没有这么低声下气地说过话,然而在冯晴面前,终究是不舍得让他难过。冯晴似乎也有些惊讶,微微别开了眼:“我知道陛下是为我好。” “嗯,不说这些了,”反正字也练不下去,穆罗云索性把手搓暖和了,捂在他胃上:“朕只想让你身子快些好起来。走吧,刚用过饭,这么坐着可不行,朕陪你出去走走。” 冯晴没有拒绝,穆罗云对他似乎格外有耐心,钟晴宫的后花园都逛了足有半个时辰才放他回屋,自去了勤政殿处理政务。 不语见她离去才敢进屋,端了太医另外调制的药进来,一边给冯晴添茶一边笑着闲聊:“君后,听宫里人说,昨儿陛下到李君侍宫中,入了夜还特地回了咱们钟晴宫。足见陛下对您是真正摆在心间了。” 冯晴笑笑,自顾自地翻了一页棋谱,停顿了一会,才道:“旁人这么说也就罢了,你又不是第一回见她。” “可是君后,陛下这一回,像是真心想好好待您,”不语与他朝夕相处十多年,早已不似寻常主仆,在这宫中,只怕是他除了儿子以外最看重的人。因此说话也没有太多顾忌,劝道:“这许多天,您有个头疼脑热的,陛下都急得跟什么似的,比自己病了还要难受的样子。对咱们小殿下也是宠到了家。方才走的时候,瞧见太医在煎药,还特地嘱咐了调理之事也不许操之过急,万事都要以殿下您的身体为重。” “或许吧,”冯晴随意地点了点头:“真也好假也好,日子不都一样过么?” 不语不说话了,偏着头想了一会,也就不再劝他,添好了茶退到一边站着:“殿下觉得开心就好了。” 冯晴反倒放下了手里的棋谱,朝他看了一会,忽然道:“该给你找个好归宿了。” 不语一愣,等到反应过来,立刻涨红了脸:“殿下!我是为您着想,您倒好,尽拿我取笑,快别逗我的乐子了,药都要凉啦。太医说这个药是为您疏通血脉经络,服下后可能会有些不适。” 冯晴接过他手里的药,试了下温度便几口喝完了,瞧都没瞧边上碟子里的蜜饯果子,依旧道: “不是取笑你,你刚陪我进宫时年纪小,后来我这里又出了事,连累你没个好去处,一拖六七年的,是我误了你。” “殿下怎么讲这样的话,我从小就跟着您,这一辈子都是要跟着您的。” “别说傻话,”见他红了眼圈,冯晴也不多说,只伸手替他擦了眼泪:“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唔...” 不语本还在掉眼泪,看他皱紧了眉,连忙上前扶住了他。正要问他怎么了,就见他捂着肚子弯下腰去,一眨眼的功夫,额上就疼出了冷汗,连嘴唇都有些哆嗦。一时间吓得六神无主,连声喊太医。 两个太医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模样。冯晴一向很能忍痛,只要是清醒的时候,很少有喊疼的,这会儿却只知道压着小腹,疼得直不起腰。十来个宫人在一边,却都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是好。 ~~~~~~~~~~~~~~~~~~~~~~~~~~~~~~~~~~~~~~~~~~~~~~~~~~~~~~~~~~ 更新~~~ 包子。会有。。~~但是。应该会在两人有一点感情基础后。。~~~ 现在。。感情太少啦。。君后才刚刚刚刚有一点点点点。。点点。。感动。 第十五章 调理 第十五章 两个太医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模样。冯晴一向很能忍痛,只要是清醒的时候,很少有喊疼的,这会儿却只知道压着小腹,疼得直不起腰。十来个宫人在一边站着,却都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是好。 反倒是冯晴还维持着理智,勉强抬起头来:“扶我...去床上...” “是是是,快些把殿下扶到床上歇着,”他疼得直不起身,不语一个人撑不住他,连忙让两个健壮的宫人把他扶到了床上。 他两手都忍不住抵在腹上按着,太医见他疼得意识都有些模糊,微微蜷着身子瑟瑟抖。不由疑惑地皱起了眉,向他告了罪,伸手隔着衣衫在他腹上按了一圈。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直起身来:“殿下气血下行,只要能顺利疏通经络,就不会这般疼痛了。” 冯晴显是疼得厉害,裹在被子里的身子还在打颤,咬着牙一声不吭,对抗着连绵不断的疼痛。 穆罗云回来时,见几个宫人正端着热水、暖炉进进出出地忙碌,立时被吓了一跳,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内室。 不语等人在床前守着,一见她进来,连忙跪下行礼,穆罗云见他眼眶红红的,更是着急上火,急道:“君后怎么了?” 她一边问话,一边已经挑起了床帐。冯晴侧身背对她躺着,身形在厚重的锦被下更显得单薄。 不语和几个宫人在一旁支吾着说不出个所以然,穆罗云也不耐烦听他们说,干脆在床边坐了下来,抱着冯晴的肩想让他转过脸来:“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冯晴原本还一门心思地抵抗着腹中的疼痛,忽然被他扳过身来,就觉得腹中被重物一寸一寸碾压似的,连带着连喘气都喘不过来,张了口就是压不住的j□j。 穆罗云吓了一大跳,伸手摸了摸他惨白的脸,下意识地放柔了声音:“怎么了?肚子疼?有没有让太医看过?” “陛下......”冯晴勉强点了点头:“已瞧过了,嗯...陛、陛下今日歇...唔,歇在别处吧。” 穆罗云一愣,没想到他开口却说了这么一句话,心中哭笑不得,奈何看着眼前的人,连语气都硬不起来,只得摸了摸他头,皱眉心疼道:“疼成什么样了,还净瞎说。你这样朕怎么能放心的下。” 冯晴没力气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穆罗云见他疼成这样,简直心都快要揪起来了,怒道:“太医呢,怎么不在这里伺候着,都是死的么?” “回、回陛下,太医已交待过,让君后躺着,万不能受了凉,等...等...下来了就能好受些了。”不语红着脸,解释道:“这是男子之事,君后说不必她们在近前伺候,只让她们在外面等着。” 穆罗云这才明白过来,心头的火气却是半点没少。见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命他们好生伺候着,有事就立刻来禀,起身到了外殿。 几个太医都知道皇帝对冯晴的重视,虽没在内殿伺候,却一刻也没敢稍离,一直在偏殿候着,听到皇帝召见,立刻提了药箱过来。 “朕是怎么和你们说的?一切都以君后的身体为重,绝不许用那些虎狼之药。你们是聋了还是忘了?!” “回皇上,臣等拟的方子,的确、的确是温和调理为主的,原本不该这么烈...但、但是君后似乎还服了另外的药...所以才会这样作。不过臣方才查看过,这药虽性烈,对君后的身子却也并无损伤,只要疏通了气血,往后调养定能事半功倍。” 太医毕竟不是时时刻刻贴身伺候,冯晴若真是自己服了其他的药,她们也的确无法可想。穆罗云心里又急又气,偏偏还对冯晴无可奈何,只得恨恨地拍了拍桌子:“那也不能这样干看着他疼啊,朕看他疼得难受,有没有法子可以缓解一下。” 几个太医相互看了一眼,见穆罗云大有刨根问底的架势,到底是推了个年纪轻些的出来。这人看起来才三十上下,向穆罗云告了罪,便俯身到她耳边说了几句。 穆罗云听得直皱眉,耐着性子听完,便一言不地回了内室。吩咐宫人们都去外面候着。自脱了外袍,上床把冯晴揽住了。 冯晴原本弓着身子,忽然被她从身后抱住,很是挣扎了一番,穆罗云却不肯放手:“别闹,我帮你暖暖。”说着便拉开他压在腹上的手,换了自己的手贴上去。 她的手掌一贴上去,就能感觉到掌下的肌肤颤了颤。冯晴疼得有些恍惚,不过一会儿功夫,被她拉开的手就又按到了腹上,用力压着她的手。 “别压着,乖,我帮你揉,”他按得很用力,大约是疼得受不了。穆罗云也急了,索性解开他的衣裳,把手伸进了衣服里,触手却是一片潮湿。冯晴显然是出了不少汗,中衣都有些湿了。 穆罗云心里又气又怒,气他一个人忍着,怒下人们伺候得不周到。再想到太医方才的话,索性拿被子把他裹牢了,打横抱了起来往汤池去。 钟晴宫的汤 池设在内殿之后,穆罗云一路把人抱了来,自然跟了许多人过来伺候。穆罗云只让人在池边摆了暖榻,茶水,便让他们都退了。自己给冯晴脱了衣服,扶着他在池中坐下来。 这还是她重生后第一次看到冯晴的身体,冯晴的身量在男子中算是高的,如今却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瘦的让人心疼。 冯晴疼得厉害,即使泡在热水里,也觉得腹中一层层地寒,挣扎着要去揉。穆罗云怕他坐不稳,索性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把他圈在怀里,伸了手按在他小腹上,慢慢地打圈。 “疼......” 两人大半身子都泡在水里,穆罗云紧紧抱着他,听到他无意识的轻哼,更是心疼,低了头在他唇上亲了亲:“不疼了...乖,等下就不疼了。” 热水的确缓解了原本剧烈的疼痛,冯晴只觉得腹中像是有一只手在揪着,沉沉地往下坠,腹中又胀又坠的感觉连带着四肢都酸软无力,只能趴在穆罗云肩上。 他腹上肌肤很是敏感,方才疼得厉害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疼痛稍微缓解下来,被穆罗云碰到的地方都是一阵轻颤。那种感觉有些难耐,在连绵的痛楚中却又显得格外舒服。 穆罗云不明所以,见他无意识地咬着唇,时不时有些哆嗦,还以为他冷,连忙把他拥紧了些。冯晴这才清醒一点,瞧见对方j□j地抱着自己,不由红了脸。 见他睁开眼来,穆罗云便朝他笑了笑:“太医说泡在热水里你会舒服点,朕就带你过来了。” “我...”蒸腾的热气把两人面上都熏得有些红,冯晴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什么,见她眼里印着自己,满满的都是担忧,到底没说出让她出去的话,只是咬着唇别开了眼。 穆罗云也不勉强他开口,依旧给他轻轻揉着。掌下的肌肤不时阵阵紧缩,冯晴终是按捺不住,闷哼了一声:“你...你别揉了......” 穆罗云也感受到了他的敏感,既想笑他的敏感又疼惜他的痛楚,见他涨红了脸,便停了手,低头答应:“好,还疼得厉害么?” 冯晴摇头,试图从她怀里退开,却被她揽得更紧了些。穆罗云俯身,在他耳边亲了亲,柔声道:“太医说,房事可以帮你疏通脉络。我帮你...好么......” 冯晴的身子顿时一僵,有些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穆罗云把他抱紧了,苦笑道:“别怕,我不会强迫你,只让你舒服就好了,不会要了你的......” 她一边说,一边亲吻他,轻柔的吻落在冯晴唇上,胸口,一直蜿蜒到小腹,冯晴红着眼喘息着,手脚都软的丝毫没有气力,只怕她一放手就要倒在水里,自然没有力气挣开她。 穆罗云用了所有的技巧挑起他的情1欲。双手牢牢抱着他。两人的身子贴在一起,交换了温度。冯晴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也热了起来,一声低吟忍不住逸出了口。 穆罗云与他贴着身,双腿也时不时在他腿间磨蹭,心里早已把他要了千百遍,动作却还依旧维持着理智。一边轻吮着他胸前的红果,不时用唇舌在他的肌肤上轻触。一边托着他的身子,在他背上摩挲。 冯晴被她亲得全身软,本能地伸手圈着她的脖子,挺起身与她贴近。穆罗云见他这般动情的样子,心里又甜又软,喊了一声“阿晴”,牙齿轻轻碰了碰他胸前的朱果,用力吮了下。 “啊——”冯晴只觉得身子一烫,一阵热流在体内滑过,方才闷胀着作痛的腹中也轻松了不少,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穆罗云见他身下的池水已染了丝丝血色,终是放下心来,松了口气,抱着他回了内室。 ~~~~~~~~~~~~~~~~~ 艾玛这章写了好久!! 爱看肉不会煮肉的人伤不起啊!!! 于是,你们满意么。。这么香艳的一章!快给我点赞!撒花~~~~ 第十六章 好演技 第十六章 温子墨自现自己似是再度怀有身孕之后,就已请相熟的太医诊治过,确认腹中孩子已两月有余,且胎息强健,心中自是十分欢喜。 穆罗云对他确实是一向十分宠爱,否则也不会让他代掌后宫大权七年之久。他对穆罗云虽说不上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穆罗云毕竟面容俊雅,又一贯待他不错,让他受尽尊荣。如今这一个多月忽然变了态度,不但对冯晴呵护宠爱有加,还为此疏远了后宫众人,竟一次都未到过他宫中。他即使心中并不深爱穆罗云,也觉得十分郁闷不乐。 但他毕竟不是只会伤春悲秋的小儿女,心中郁郁一阵,便寻思破解之道。以期夺回皇帝的宠爱。 而李敏非虽知他怀孕之事,在钟晴宫请安时却从不说破,温子墨心知他是存了隔岸观火的心思,但也并无意与他计较。自顾自地每日带着其他君侍、从侍来向冯晴请安问好。偶尔遇上尚未去早朝的穆罗云,更是温婉小意,礼数周到。穆罗云对此似乎毫无所觉,对众多侍人也是十分平淡。 自那一日冯晴醒来后,每每见到穆罗云就有些不自在。穆罗云倒是十分坦然,依旧每日来钟晴宫陪他和儿子用饭,然后留在钟晴宫过夜。 冯晴身上不爽利,原本不愿让她睡在身边,穆罗云却并不在意,每日里只把人搂在怀里,给他取暖。即使日常闲坐着看书下棋,也喜欢把他拥着,手掌覆在他小腹上。宫中伺候的各个都是人精,却都还是第一次瞧见皇帝如此温柔细致地待一个男子,初时还对皇帝战战兢兢,过了几日,有些胆子大些的,见到皇帝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免不了暗自偷笑。 冯晴起初有些尴尬,穆罗云却是浑然不在意,时日长了,冯晴索性也不去管她。两人之间倒也十分和谐。但冯晴身子毕竟十分不好,这几日在经期之中,就一直恹恹乏力,穆罗云怕他吃力,便嘱宫人瞧着他,每日后宫众人请安问事,不许过一个时辰。 秋去冬来,穆罗云顾念天气寒冷,百官也不易,故而把早朝时间往后挪了一个时辰。这几日恰逢冬祭将至,事务繁杂。穆罗云下了朝后还要在御书房与几个礼部官员商议祭祀礼仪,简直一刻都不得闲。 她少年继位,国家又是太平富足,待朝政一向只用七分心思,浅娘也是难得见她这般操劳,笑着奉了茶:“陛下,您都批了半天折子了,该歇会儿了。” “唔,快批完了,”穆罗云放下手头最后一份折子,伸了个懒腰,才接过她的茶:“这些 官员废话太多,有正经事的不到一半。回头得给她们立个规矩,请安的奏折不许过三行。唔,这茶不错,新进贡的茶叶么?” 浅娘笑着摇头,其实穆罗云自己问出口也就想到了,现在已是冬季,怎么也不可能有新茶进贡。因此又将茶水品了品,兀自笑了起来:“好心思,这是将梅花入了茶,怪不得有一股清清冷冷的香气。” “陛下一猜就中了。”浅娘笑着应承,又命人奉上了梅花形状的糕点。 穆罗云这次倒是不惊讶了,心知肯定是有人刻意做了拿来讨好自己的,不由勾了勾唇:“是谁这么有心思?” “回陛下,是书墨阁的温君侍命人送来的。” “哦,果真是他,”穆罗云似是也猜到了,饶有心情地尝了一口点心,似乎被勾起了兴趣:“今日下了第一场雪,咱们去御花园逛逛。看看那几棵梅树。” 入冬的第一场雪下得并不大,断断续续地下了半天,也才积了薄薄的一层。穆罗云只带了随身的几个宫人。刚走近梅林,便听见人声笑语。 稍高一些的声音似乎十分恭敬,一直在劝另一人早些回去,以免受了寒。而另一个声音低柔,听得并不十分清楚。穆罗云摆摆手让众人停下了,自走近了一些。 “雪水煮这梅茶最是合适,多取一些再回去吧。” “可是君侍,您都在这待了半天了,要是受了凉可怎么好啊。” “没事,哪里就有那么娇贵。” “君侍,您这又是何苦呢,巴巴地送了东西去,却又不叫陛下知道您的苦心。”宫人似乎十分不满,抱怨道:“陛下怕是早把咱们书墨阁忘到脑后了,枉您自己还病着呢,听说她胃口不好,就日思夜想地做些新奇点心送去。” “住口,陛下是忙国事呢,怎么...怎么是忘了我......纵是陛下真的忘了,也是我...我甘愿的。” 被宫人劝说的显然就是温子墨,他虽奉上了茶和点心,却也没有全然的把握穆罗云一定会来这儿,但他生性坚忍,既定了计划,就十分有耐性,一边与宫人照着计划说话,一边朝手心呵了呵气,就要继续收集雪水。一转头,却见几步开外已悄然站了一个人。这人明黄衣袍,眉目俊雅,不是穆罗云又是谁。 “陛下......”他似乎有些吃惊,又有些激动,放下手里的东西朝自己疾走几步,才想起来要行礼。慌忙地要跪下。 穆罗云心里简直要 笑出声来,暗暗夸了声好演技,若不是她早已知道这人对自己并无爱意,谁能抵得过眼前这看似满副心思都为她考虑,见了她又惊喜又羞怯的男子? “诶,快免礼,”穆罗云原本只是觉得他心机沉重且表里不一,又对自己颇为凉薄,但人为自己考虑也算是本性。何况两人还育有一女,因此对他倒也说不上有多厌恶,只是有意疏远罢了。 如今看他这环环相扣布置周密,显然心思细密。而冯晴身子差精神不佳,又对后宫的事不甚上心,自己又不可能十二个时辰不相离,因此已是动了替冯晴将这温子墨除去的心思。见他这情深爱重的模样,心里着实倒足了胃口,面上却丝毫不显,一伸手就把他挽住了:“雪地这么凉,跪出个好歹,岂不是叫朕心疼?” 温子墨一听这话,眼中便红了,似是难以控制心里的委屈,捏着她的袍袖,垂下了眼眸:“陛下尽拿好听的话来哄我,分明...分明是......” “是什么?” “分明...是与君后情投意合,就把子墨忘在脑后了。”温子墨咬了咬唇,似乎是豁出去了,梗着脖子说完,就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看着她。 穆罗云心中暗自称奇,心道这温子墨倒是对她的心思揣摩得十分精准。她喜欢看后宫中人撒娇,内心却不喜欢后宫诸人争锋。 但是,他做出的这般情态,显是一个为情痴迷的可人,深爱她,知道她喜欢了旁人会吃醋,但是,却又能忍着委屈为她取雪烹茶。端的是对她情根深种无法自拔的模样。 “那...朕把你忘了,你还肯为朕做这些,为了什么?”穆罗云展开袖子,把他的手拢在自己手心里:“冷不冷?” 温子墨喜极而泣,想要去擦眼泪,却抽不出手来,似乎很不好意思,低了头埋在她胸前摇了摇,闷声道:“有陛下在,子墨不冷。” 穆罗云心下虽十分厌恶,却也知道他在后宫经营多年,前朝温家几姐妹又身居要职,立刻拔除虽也不是不可行,但总归要闹出些风波来,有损无益。到底是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往后可别这么傻了,损伤了身子就不好了,来,朕送你回书墨阁。” 温子墨轻轻“嗯”了一声,见她牵着自己的手,又频频回头朝自己看,生怕他摔着的样子,心知已成功了一大半,便朝她甜甜一笑,趁着只有两人在梅林之中,踮起脚在她耳边亲了下:“陛下,子墨有个好消息,你听是不听?” 他这情深时温柔无悔 ,活泼时又娇俏可人的性子原是穆罗云最爱,如今即使明知他是有计划地做出来,穆罗云还是微微恍了神:“什么消息?” 温子墨嘴角轻轻抿着,笑得顽皮又羞涩,拉着她的手覆到自己腹上。如此这般,穆罗云哪里还有不明白,心头一震,一时不禁又悲又喜。 她已知心中所爱之人是冯晴,对温子墨自然不会再有情愫,但他腹中血脉又的确是自己的骨肉,多了一个孩子自然是高兴。可想到冯晴前些日子为疏通脉络所受种种痛苦,以及太医所说孕育子嗣只怕困难危险重重,心中实在痛惜。 温子墨还仰着脸,一脸欢喜和期待。穆罗云方才虽是一怔,此刻却也反应了过来,笑着把他抱了起来:“好啊,你何时知道的?为何不早告诉我?” “啊,陛下,陛下...快放我下来,”温子墨本还疑心她方才怔忪的神色,如今见她这样,自是放下心来,以为她方才只是一时吃惊才呆了片刻。笑着伸手锤了她一下,嗔道:“陛下,还在外面呢。” “哦,那子墨的意思,回了寝宫,就随便朕处置喽?” “陛下,”温子墨也听出了她话中的暧昧暗示之意,瞬间涨红了脸:“哼,陛下就会欺负子墨。” “好吧,念在你怀着孩子,朕就放过你了,”穆罗云趁势放开了他,一边凑到他耳边调笑:“等你生下孩子,朕再好好地欺负欺负你。” 穆罗云虽与他笑闹,却到底没有亲自把他送回书墨阁,只说方才是吃了他送去的点心,一时兴起来赏梅花,还有许多政务未处理。拍了拍手要自己的侍从用御辇把人送回书墨阁。温子墨不疑有他,自是十分欢喜。 浅娘见她一人负手走着,面上竟是十分凝重,一时竟也不敢开口。穆罗云自朝她挥了挥手:“你去一趟钟晴宫,告诉君后朕今晚不过去陪他吃饭了,记得嘱他不管有没有胃口,多少要用一些......还有,饭后要嘱君后,哎,算了,朕自己去一趟。” ~~~~~~~~~~~~~~~~~~~~~~~ 昨天和今天连续加了两天班--。幸好今天白天写了点。还来得及更新。嘿嘿。 我现我也开始觉得慢慢待见皇帝了! 第十七章 利用 第十七章 穆罗云始终不放心,又担心后宫之中口舌众多,方才的事,只怕要不了多一会儿就会传到冯晴耳里。虽然明知冯晴也许并不会放在心上,却也不想让他对自己有所误解。 冯晴自从开始调理身体后,每日饭后都会在花园里稍微走动片刻。钟晴宫重新修缮后,小花园也弄得格外别致,后来穆罗云看冯晴喜欢,又特地找了好些花匠,让他按着自己的心意挪移布置。 穆罗云寻到他,便把下人都屏退了,与他说了温子墨方才送点心和两人梅林叙话的事。冯晴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在听到她说温子墨又有了身孕时抬眼看了看她,淡淡道:“那给陛下道喜了。” “哎,你不要误会,朕如今...”穆罗云张口要解释,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总不能说我死了一回大彻大悟了,如今不喜欢他了爱上你了。 她话只说了一半,就不尴不尬地停着。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总之,朕如今只想和你有孩子。温子墨此人颇有心机,朕会好生处理,不会让他兴风作浪。不过,欲终取之必先予之,朕这些时日会对那温子墨多些纵容。你若听到什么闲言碎语,记得别往心里去。” 冯晴这才有些奇怪,后宫之中有心机的人实在是数不胜数了,真正单纯天真的,只怕是难以立足。穆罗云也从不是那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个性。这次居然这么执意要惩处温子墨,未免有点小题大做。 穆罗云倒是十分明白他的心思,把他抱在怀里,对他笑了笑:“有心机倒也没什么,朕的君后又不是什么二五不通的蠢人。若只是后宫争宠,朕自然懒得多问。反正朕心中只喜欢你便是了。但温家志不仅在争宠,而且在储君之位,后宫外朝勾结,坐大的话以后着实麻烦。” 她说着便似有些感慨,伸手摸了摸冯晴的长,温柔道:“其实二皇女倒也不笨,好好j□j未必不是好皇帝,原本朕也不必这么多事。只是...温子墨心性阴冷,你如今既比他位高,他将来必不能好好待你......” 冯晴沉默了片刻,仿佛是瞧着眼前的落雪了会呆,到底是回头,朝她笑了笑:“好,如此,臣谢过陛下了。” 冯晴自从答允为了儿子与她好好相处后,两人之间虽也偶有欢声笑语,却极少能看到冯晴眼中这般明亮的笑意。穆罗云只觉得心中的烦闷顿时就去了一大半,笑着在他唇角落了一吻:“不客气,谢礼朕就自己取了。” 后宫之 中,消息的确是传得极快,更何况,温子墨也有意让这消息传开来。没过两日,他有孕的消息就几乎人人皆知了。甚至连他与皇帝在梅林中的绵绵情话都传得有板有眼的。 众人请安时见了他,便都纷纷与他道喜。心中虽不是滋味,面上却都是十分欢喜的模样。 冯晴的身子一到冬天就更显气虚体弱,听众人一一请过安,似是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朝温子墨看了一眼:“听人说你有喜了,怎么不传太医调养安胎?” 温子墨离开座位,朝他盈盈一拜,仿佛满心欢喜,又带了几分畏惧羞怯:“君后琐事繁忙,臣这点小事,已禀过皇上了。原是不想惊动君后的,不曾想还是有下人多嘴,扰了君后。” 他的话里带着高兴和讨好之意,照理来说,冯晴若要显得有气度,就该恭喜他,给他赏赐些东西。然而冯晴却似乎并不怎么打算给他面子,只是端着茶抿了一口,冷淡道:“龙脉子嗣,不是后宫拿来争宠说嘴的小事,应当先请太医确诊,而后回禀本宫,再后通禀皇上。你可知错?” 温子墨脸上一僵,心中却是十分快意。心道冯晴对这件事再不痛快,也不能惩罚于他,自然有恃无恐,只是面上恭恭敬敬地答了一句“臣知道了。” “既然知错,也该知道我一贯赏罚分明,”冯晴指了指阶下的一口箱子:“这些,是陛下和我赏赐你的,以嘉奖你孕育皇嗣。至于惩罚,就罚你两个月月俸,引以为戒。” 若说方才还是得意多些,那温子墨这会儿的脸色就是真的难看了。冯晴不去理会他的想法,处置完了,便朝众人看了一眼,冷声道:“为陛下开枝散叶自然是好的,但切不可恃宠骄纵,扰了陛下。” 温子墨心下恼恨,却只是点头称是。几个月的月俸他当然不看在眼里,然而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冯晴却丝毫不给他脸面,着实是叫他有些难看。 但转念一想,冯晴气恼,不正是说明了皇帝对自己眷恋,看重腹中的孩子么?否则以冯晴最近占尽独宠的架势,他何必与自己拈酸吃醋。 “噢?你们今儿兴致不错啊,这么久了还没散呢?” 一众宫人正尴尬的尴尬,看好戏的看好戏,穆罗云恰好拂了帘子进来,一见温子墨在地上跪着,冯晴又冷着脸,倒是有些喜出望外。再细看冯晴,神色虽冷,眼里却是没有什么波动,方知他不过是配合自己做戏,并非为自己吃醋。心下不免暗自失望,让众人免礼。口中却道:“子墨为何跪着?天气 寒凉,你又有孕在身,快些起来吧。” 她一边说一边就伸手把人扶了起来。冯晴朝两人看了看,冷冷地道:“陛下,臣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 穆罗云对他似乎也不像平日那样宠爱纵容,只“嗯”了一声,让众人都散了,自携了温子墨的手,与他一同去了书墨阁。 温子墨与穆罗云一路回宫,还没进书墨阁的大门,已是掩着口泪眼蒙蒙,干呕了几声,无力地靠在穆罗云身上。其实这已是他第三次怀胎,原本反应并不大,但他既想惹得皇帝怜惜在意,自然三分也要做出十分。对于这些顺水人情的事,太医们也不会去说破。只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 穆罗云膝下也有十来个孩子了,但在她一贯想来,身为男子,怀胎生子就是应当应分的事,也从没在意过怀胎之人会有何种反应。如今听太医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似是有诸多繁难不便,思绪也不由有些飘忽。 以冯晴那样的身子,若叫他受这个苦,只怕她不是心疼死,也要担忧死了吧。 “这呕吐之症,还有你说的抽筋,水肿等症状,可是个个都会如此?” “呃,回皇上,也不尽然,”太医忽然听得她开口问,还懵了一下,擦了把冷汗,才回道:“只是多数都会有这些症状。” “哦,”穆罗云原是无意开了口,见温子墨一双眼盈盈地瞧着自己,似是十分动容,才反应过来,伸手在他手上拍了拍,倒是有些真心感慨了:“辛苦你了。” 温子墨立时笑了起来,原本梨花带雨的容貌更是添了几分光彩,牵住她的手,温柔道:“子墨不辛苦。” 穆罗云陪他在书墨阁待了半日,眼看天色将暮才起身要离去。温子墨怀着孩子,也知道她定然不会留宿,依依不舍地把她送到了门口。 皇帝连续在钟晴宫吃了一个多月的晚饭,钟晴宫上上下下也都把这当做了习惯,虽然冯晴从不刻意等她回来再摆饭,但也是每日都给她备了晚膳的。 穆罗云一脚踏进内殿,便听到了儿子的说笑声,心中原本的愁绪也淡了许多,转进内室,果然看到父子两人都换过了中衣,散着长,正凑在一起。冯晴拿着一支笔在与儿子边画边解说。 “阿晴,遥儿。” 穆罗云在他们身边坐了下来,冯晴动作一顿,微微蹙眉,却到底没有反对她这么称呼自己,只是侧身让了让,问了安喊了一声“陛下”。 穆罗云心知他内心 并不愿自己这么唤他,转头朝他们方才比画的那张纸上去瞧。那纸上几条纵横勾勒,画的似乎是风筝的骨架。她伸手把儿子抱到膝上,才朝纸上点了点:“画这个做什么呢?” “回母皇,父后在与我说风筝是怎么做的。” “遥儿,只有咱们三个人的时候,不用这么跟我说话,”穆罗云在他胳肢窝里呵了两下,逗得他格格直笑,一边道:“咱们跟平常人家一样,你喊我们娘亲爹爹也不打紧。” 冯晴方才还平和地看他们玩乐,听她这样说,却皱了眉头:“陛下,小孩子不比大人,是小孩子的心性,您这样,若是他不小心错了场合,就是害了他。” 穆罗云看着他,他眼中平和坦然,宁静无波,仿佛什么都能看透。到底是叹了口气:“唉...你说的是。” 穆芝遥不懂父母一来一往说的是什么,但见两人脸上都不太好看,便不敢再闹,乖乖地随着不语去睡了。 冯晴这才动手收拾笔墨,穆罗云伸手帮他,却被他躲开了,只得在一旁看他收拾完了,才上前握住他的手:“方才是我考虑不周全。” “陛下言重了,陛下肯为臣费这么多心思,臣实在是受不起的。”冯晴自收拾好了,便扶着桌子站起来走到床边,并不肯让她扶:“只是陛下无须从遥儿入手,如此迂回费事。只消与臣直说希望臣如何做,臣自然无有不从。” 穆罗云听他口中意思,分明是指责自己利用儿子套亲近,脸色变了又变,见他坐在床边弓着身子要躺下,却又无论如何不了脾气。板着脸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你就当你自己这般明察秋毫么?问了不问就要定了我的罪了?我就不能真心待遥儿好吗?” ~~~~~~~~~~~~~~ 陛下又吃瘪了--。。 谁让你想靠儿子走捷径呢。君后不是你想追,想追就能追--。。。 第十八章 争执 第十八章 穆罗云听他口中意思,分明是指责自己利用儿子套亲近,脸色变了又变,见他坐在床边弓着身子要躺下,却又无论如何不了脾气。板着脸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你就当你自己这般明察秋毫么?问了不问就要定了我的罪了?我就不能真心待遥儿好吗?” 冯晴不想与她争执,只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起身谢罪:“臣没有责怪陛下,更不敢定陛下的罪。只是想提醒陛下,遥儿还是一个孩子。他不懂得时时刻刻区分场合,您方才那些话,就算是真心宠爱他,却也可能害了他。” 穆罗云见他避重就轻,心中又气又无力,偏偏他又的确说中了自己的心思。她虽然宠爱穆芝遥,却也不是什么离经叛道,想着打破规矩去享受什么布衣之乐的人。方才那样做,的确只是希望能借助孩子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 两人僵持了片刻,到底是穆罗云先放弃了。把人抱起来塞进被子里,自去洗漱了,伸手把他揽回了自己怀里:“罢了罢了,你说的对。是朕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了这回吧。” 冯晴听她话语之中并非只是迁就,而是真心带了歉意,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毕竟是一国之君,他为臣的自然不能咄咄相逼,便温声“嗯”了一句,并不再提“陛下”、“臣”之类的。 “你啊,也不叫人把被子熏暖了再睡么?回头可别喊难受啊。”见他软了声音,又不再在言辞上生生拉开距离,穆罗云心里也就消了气,摸索着把手搭在他腹上,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也有好几日了,可是结束了?可还疼?” 被人在耳边这般暧昧地提及这些男子之事,冯晴瞬间红了耳朵,连一向苍白的脸上也染了一丝绯红。却又无法假装听不到。只能勉强摇了摇头,伸手推了她一下。 穆罗云不放手,反倒抱得紧了点:“别动,咱孩子都有了,又有什么好害羞的。只不过往后可别用这么猛的药了,否则朕就不许你三姐来瞧你了。对了,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她这么说,自然是已经查到冯晴自己用的药是冯秀配来的,按理说后宫中人不得私自用药,但穆罗云听太医说过那味药于身体恢复有益,也就不再多问他。冯晴只觉得她这些日子嘴上越无赖,又奈何她不得,只得随她去。想了想,问道:“什么消息?” “朕听你三姐说,你母亲和父亲已经从颍州启程,再有十几日时间就能到京城了。” 冯晴一愣,愕然地抬起头来。穆罗云本来把 下巴搁在他肩上轻蹭,这一下便与他脸贴着脸蹭了下。瞧见他眼中掩不住的惊讶,竟也觉得好看至极。心道自己果真是着了魔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你们这么些年都没见过面,是朕让你受苦了。等他们回来了,你就回冯府去看看吧。” 颍州靠近南方边境,离京城真可谓是千山万水了。冯秀回到京城把冯府整治妥当后,就派了人往颍州接回二老,穆罗云散朝后召她来商讨春闱科举的事,留意问了她家中情况,才听她说起。 其实进了宫就是皇帝的人了,一般而言,只有家人亲眷递牌子进宫求见的份,回家省亲这样的事是极难得的。冯晴出身大族,自然知道其中的道理,睁着眼眨了好几次,到底还是红了眼眶,点头“嗯”了一声。 见他这样,穆罗云心中早已软成一片,哪里还记得方才的争执,只张开手臂拥着他,在他背上轻拍:“朕知道你心里委屈,往后要是有什么不痛快,就跟今天这样,直说便是了。” “陛下言重了,哪里谈得上委屈。”冯晴摇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穆罗云对他只是无情罢了,算不得手段残忍。 穆罗云闭了闭眼,心道以君臣论,自然算不得太大的委屈。只是除却君臣,我们还是夫妻。以夫妻论,你把好好的一个人一颗心交给我,我却那般待你。无怪你如今只肯认君臣之礼,再不肯以夫妻之心与我相处了。 这样一想,反倒觉得他肯为了儿子而对自己疾言厉色,也不失为一种好的转变。若当真纯粹以君臣论,方才冯晴就不会责怪她利用儿子,而该劝谏她不能坏了皇室规矩了。想到这一节,便又有些欢喜,低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亲。 自从入冬后,冯晴的身体就一直时好时坏,但上次疏通的脉络后,进补却是比以往事半功倍了,气色好的时候,甚至能一个人在廊下绕着小花园走一圈。容色也比从前的苍白衰败好了许多。 他刚掌后宫大权的时候,谁都闹不清皇帝为何忽然对他转变了态度,而冯晴自己又是差到极点的身子骨,后宫中人自然不敢来亲近,生怕有什么变故,得罪了温子墨。如今见他身子逐渐好转,皇帝又十分爱重。往常除了请安极少来钟晴宫的侍人们也明显来得频繁了。 温子墨那一边,自传出怀胎的消息后,皇帝虽不曾在书墨阁留宿,却时时不忘去看他,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也不忘赏他把玩。赏赐之厚甚至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后宫之中一下变成了两方暗暗对峙较劲的架势。 温子 墨掌凤印时是与温音一起处理后宫事务的,虽说温音与他同气连枝,从不会违逆他的意思。但一来他毕竟不是名正言顺的君后,因此要两人共掌以示公正,二来后宫事务琐碎繁杂,一人处置难免有忙不过来的时候。而如今冯晴收回凤印,地位明显稳固下来,想讨这个协理位置的人自然多如牛毛。 冯晴对众人都是和和气气,瞧不出什么亲疏远近,只待洛洲稍微亲厚些,但洛洲身份只是从侍,自然不可能协理后宫,众人便也不把他放在心上。四位君侍中,温子墨温音是同气连枝的,萧逸淡泊不争,一直不问后宫事。李敏非料想冯晴也只会与自己结盟,往钟晴宫走得便更勤了些。 然而他几次求见,冯晴也只与他说些花草虫鸟,养身驻颜之事,从不提起其他。李敏非原以为他还在为前几日方容的事置气,几次迂回提起愿意为他奔走出力,冯晴也只当没有听懂。 “李君侍,殿下午睡未起,陛下有过谕令,不许我们叫醒的,”李敏非这几日天天上门,颠来倒去就那么个意思,下人们见冯晴还未醒,索性把人挡在了外殿,抿了抿唇道:“要劳烦君侍稍等一会儿了。” 李敏非惦记着协理之权,听了这话,虽觉得他有意无意在显摆皇帝对冯晴的体贴宠爱,却也并不作,反而朝他笑了笑:“瞧这话说的,是我多有打搅了。” 他姿容明艳,笑起来更是绝色,虽同为男子,那下人也是一窒,心道李君侍真当得上是艳冠后宫。李敏非最得意的就是姿容身形,见到他一瞬间的失神,心中自然十分高兴。当真耐着性子等到了冯晴起身出来,才迎上前行礼:“打搅了君后休息,臣真是罪过了。” “李君侍多礼了,”冯晴的声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低哑,朝他摆了摆手,一指椅子:“免了,坐下说话吧。可是有什么事么?” “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在宫里闲着无聊,做了些点心的模子,拿一些来给您,”李敏非笑得眉眼弯弯,拿出自己带来的东西,一边道:“还望君后不要嫌我粗笨。” “客气了。” “说起来,在宫里这时间过得也真快,”李敏非见他不接口,只得自己给自己接了话题,感慨道:“转眼又快到大选的时间了。” 大选三年才有一次,大小官员家中身家清白、尚未婚配的适龄男子都在候选之列,繁杂的过程下来,大约要小半年的时间。十分耗费时间和精力。 冯晴听他提到这事,就明白了他话外之音还是在自荐,想 得到这协理后宫的权力。口中却只是道:“李君侍家中有人想参选么?” “啊,殿下玩笑了,漫说臣家中并无适龄的兄弟,就算是有,臣也绝不敢来找君后行这个方便。否则岂不是坏了宫里的规矩。” “嗯,你说的很是。” 冯晴三两句便带过了话题,转而问起他家中兄弟。李敏非知道这话题又算是被揭过了,正思量着要不要索性直接与他表忠心,结成联盟,便听到殿外一叠声地“皇上驾到”。 “陛下。” 冯晴本就坐在正对殿门的尊位,自然是先看到了穆罗云,起身行了一礼。穆罗云伸手把他挽起来,见李敏非也跪在一旁,也伸手虚扶了下:“都起来吧。你俩这是在说什么呢?” “回皇上,李君侍提醒臣,开了春就是大选了,年前需得把章程颁下去。陛下可有什么中意的人?若是没有什么特别要交待的,臣就按着祖制来安排了。” 冯晴代表两人说了话,还没说完就觉得穆罗云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冷冷地瞥了一眼李敏非。才转而看回冯晴,缓缓道:“君后怎么看?” 第十九章 垂拱而治 第十九章 帝后二人说话,自然没了李敏非插话的份,他略坐了片刻,见穆罗云始终只朝冯晴看,便只得请安离去了。穆罗云并不知道他的来意,见冯晴把他送到门口,不由奇怪:“李敏非最近往你这走得真勤快,这是转了性子了还是有什么图谋?” “嗯,大概是想着,温家兄弟一家,萧君侍又很独,所以我跟他结盟的可能性最大吧。”冯晴倒是没有什么顾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反正他不说,穆罗云这般浸淫权力倾轧二十多年的人也很容易想到其中的关节。 “结盟?你是后宫之主,何需借助于他?”穆罗云倒是愣了愣,一下子没想过来这里头的点,奇道:“这宫里只有别人求你,万没有你求旁人。难不成后宫还有规定,掌凤印的非得挑个人协理不成?” 冯晴看着她奇怪的样子,一时竟觉得有些好笑,暗自抿了抿唇,才摇头,解释道:“自然不是,不过我膝下无女,他则是出身不高,难以为女儿筹谋。他大约是觉得,结盟对于我们两个来说,都是一桩受益的事吧。” 其实穆罗云问完也就大概猜到了,但是冯晴方才那个忍笑的表情,让她觉得十分可爱,索性也就不说破,待他说完了,才点了点头,朗声笑起来:“他想太多了。你还年轻,焉知不会有女儿。再说,就算没有,朕也不会让个半大孩子养在你身边。再怎么也该挑个刚落地的,养大了才有感情。” 冯晴没有接口,一边听她侃侃而谈,一边翻了翻手边的册子:“不过选秀这件事,倒的确多亏了他提醒。” 穆罗云脸上一黑,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册子翻看,颇有些郁郁不乐:“又到选秀的时候了啊。” 冯晴有些无语,选秀是选她喜欢的,怎么倒像是强迫她似的。 “唉,按最少的例来选,别弄一大堆人进来。还有啊,别选门第太高的,朕懒得应付,你也闹心。”穆罗云勉强叹了口气,嘱咐他。 冯晴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福了福身子,朝她行了一礼。穆罗云挽住了他,只是默默地把他环着,把下巴搁在他肩上,无奈地蹭了蹭:“嗯,你忙得过来么?要是真要挑人帮忙,还是萧逸好些。他为人不错,做事也有大家风范。” “萧君侍不爱掺合这些事。” “那你有什么打算?”穆罗云想了想,也点头同意:“萧逸的性子,的确太淡了,镇不住后宫的事...但洛洲又只是个小从侍,你要是想用他,朕......” “陛下,”冯晴见她当真皱着眉替自己考虑起备用的“协理大权”来,不由失笑,轻轻摇了摇头:“陛下不必为臣烦恼,臣已有应对的法子了。” 穆罗云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头,他眼中尽是坦然,显然是胸有成竹。穆罗云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人并不是一无所知需要她时时呵护的闺阁男子。她以前挺享受被崇拜和依靠的感觉的,如今却觉得这样亮晶晶的眼眸简直能把人溺死在里头。忽然就点头笑了起来:“关心则乱,看来古人讲得一点不错。好吧,既然你有主意了,朕也不问你的法子,有什么短缺的,记得与朕说。” 他们面对面站着,冯晴原本是温顺地在她面前,听了这话便微微仰起脸来看她。似乎对她无条件的信任有些疑惑,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选秀三年一度,自然是后宫头一等的大事。但冯晴连续几日下达的懿旨,却更让后宫暗潮汹涌。他非但没有任何放权或者分权的举动,反倒是将尚衣尚食尚药等六局十二司的统领都召到了一起,又将四位君侍都请到一边坐了下来。 六局十二司虽说都是后宫的机构,各处的负责人却是极少集合在一起的。这一会儿都聚到了一间屋子里,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冯晴倒是十分和善,朝他们点了点头,又朝温子墨等看了一眼:“今天把你们叫来,其实是我有些事要麻烦你们。” 众人纷纷起身,连声道“不敢”,温子墨身形虽没显怀,穿着却已是十分宽松了,似乎生怕对这个孩子有一丝一毫不好的影响。冯晴示意他们坐下,才又对六局十二司的人道:“我有些年没有过问宫中的事了,不过后宫的规矩,大概也还知道一些。你们中不少人相信背后都是有主子的。” “君后,奴才们岂敢...” “好了,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就不必纠缠了,”冯晴把话挑的十分明白,见几人都白了脸色,便略略停顿了一下:“我没有追究的意思,也不管谁是你们背后的主子。从今往后,我只知道六局十二司是你们各自负责的,若出一点差错,我只找各部的负责人。若是有谁自认力有不逮的,现在可以提出来,本宫自当另选贤才,绝不怪罪。” 他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不管你们曾经投靠过谁,甚至现在是不是还在为别人做事,只要他的命令有做不到或犯了错的,不管是有意拖延敷衍,还是无心之失,甚至是被别人连累或是陷害,一概都要这些管事的宫人负责。 这一来众人都傻了 眼,这规矩听着就有些不近人情,也并无前例,但冯晴却说得理所当然的,见他们犹豫,也只是停了片晌,仿佛是在给他们思考的时间。 一干人中,始终还是没有人站出来,毕竟坐到这个位置不容易,风险远远盖不住收益的诱惑。冯晴点点头:“既然都没有什么问题,那么就这样定了。六局十二司都必须定期向我回报。若有两处或是几处合作的差事,就由几处的主事一起负责。” 温子墨和温音两人走出钟晴宫后就黑了脸,默默无言得携手回了书墨阁,李敏非本以为协理的事十拿九稳,没想到冯晴玩了这么一手,也有些恨恨的,却还是勉强与冯晴说了一会话才告辞离去。萧逸一贯不参与后宫事务,但与冯晴闲聊了几句儿子的事,却难得十分投缘,两人竟也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穆罗云回钟晴宫的时候正与要回宫的萧逸擦肩而过,止住了他的请安:“许久没见你,倒像是越清减了。天气寒凉,自己要注意身体。” “谢皇上惦记,”萧逸微微一笑,指了指门外:“天色已晚,臣这便告辞了。” 萧逸一直是这样恬淡的性格,身子又是时好时坏的,穆罗云待他一贯也是怜惜多过喜爱,听他这样说,便点点头让他去了。牵了冯晴的手回屋:“你怎么送出来了?外头风大,也不多披件衣服。” 她一边说一边朝不语瞪了一眼,冯晴见状,便摆摆手让不语下去了。穆罗云也不去计较,只拉着他在桌边坐了下来,笑着搓了搓他的手掌:“听说你今天给了六局十二司的人一个下马威?” “怎么?这么快就有人去向陛下诉说委屈啦?”冯晴似乎心情很好,动手为两人斟了茶水,与穆罗云玩笑道:“是温君侍还是李君侍?” “哈哈,都不是,”穆罗云也乐,接过他递来的杯子,笑道:“朕是听尚衣局的人说的,今日正巧蜀地的十面锦贡上来,几个特使说十面锦织就不易,又易损坏,有话要交待尚衣局,就把他们叫过去了。这才听说你新定的规矩。” 冯晴应了一声,见她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似的,脸上一时竟有些热,转而问道:“陛下以为可行么?” “当然可行,”穆罗云待他自然是有问必答,夸道:“这样一来,不管他们投效了哪个主子,都必须按你的要求把该做的事做好。而且,还免去了出了事就各局各司互相推诿的麻烦。真正是垂拱而治了。” “垂拱而治万不敢当。”冯晴为她“垂拱而治” 这几个字愣了愣,就被她吻住了唇。穆罗云只是轻轻舔了舔他的唇,就微微退开了一些,似乎在看他有没有排斥的情绪。冯晴冷不防地被她吻住,自从穆罗云把他接出原本的钟晴宫后,他们并不是完全没有过亲吻,然而这一次,却是在两人都清醒着的时候,冯晴第一次没有躲开。 穆罗云十分懂得见好就收,见他眼中有些波动,便不再试图启开他的唇,只回到他唇角吻了吻:“这法子好,你也不必太辛苦...六局十二司里若是有人敢阳奉阴违明知故犯,朕替你教训教训,杀鸡儆猴。” ~~~~~~~~~~~~~~~~~~~~~~~~~~~~~~~~~~~~~~~~~~~~~~~~~~~~~~~~~~~~~ 周末我去打酱油考了个国考。忘了先跟大家请假了。。 好。。纠。。。结。。。 鬼畜的行测啊。。135题还有15题没做嘤嘤嘤。 回来更新啦。今天有点晚。明天后天会早点更滴~ 第二十章 回家省亲 第二十章回家省亲 时至年关,选秀的事已被一点点安排下去,年节的饮宴节礼等虽有惯例,六局各司其职,但毕竟许多事都需要冯晴居中调度。有时穆罗云还未去早朝,钟晴宫外就已经有人等着求见了。 冯晴虽忙,却没有忘记穆罗云前些日子提到的事,瞧着殿外纷纷扬扬的大雪,不由有些担心。想着父母年事已高,这样的天气赶路,着实让人放心不下。 不语听得他叹气,便捧着暖炉送了上来,疑惑道:“殿下今儿是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尚衣局送来的奏事帖子,您都看了四回了。” “唔,果真是,”冯晴回过神,看看自己手里,索性搁下了纸笔,站到了窗边朝外面看:“雪又大了。” “嗯,才半天功夫,就积了厚厚一层了,”不语不明就里,见他要推开窗,连忙伸手挡住了:“殿下,您可别...外面天寒地冻的,您要是着了凉,陛下可饶不了我......” 冯晴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反倒是笑了起来:“如今成天陛下陛下的,我倒是使唤你不动了。” “殿下,您要是能多注意些自个儿的身子,我一准也听您的,”不语倒是理直气壮,见他还立在窗边不动,便奇怪道:“殿下在看什么?” “不知道娘和爹爹到了哪里,是不是在路上遇上了这场风雪,”这么多年相依为命,冯晴早已把他当做一家人,听他担心自己,便指了指窗外,说出了担心的事:“再这么下一个晚上,只怕出门都难,更别提赶路了。” 不语这才知道他心中所忧虑的事,想了想,便凑上来安慰他:“殿下安心吧,回京又无需赶路,若是不能上路,家主和老爷在途中客店休息几日也就是了,不会有事的。” “不语说的是,而且,我已派了人快马加鞭赶去迎接照应了,”冯秀一边说一边进屋。她一进了屋就先去看冯晴的脸色,见他面容虽清瘦,却已不是刚见面时那样的消瘦惨白,才露出了一点笑容。朝冯晴行了礼。 冯晴见到是她倒是又惊又喜,站起来迎她,一边道:“阿姐来了?怎么也不请人来通传一声。” 冯秀身上还穿着官袍,正红色的蟒袍配着紫金的腰带,显得身形格外挺拔,待落座后,又将冯晴仔细看了看,才满意道:“气色好了许多,看来这些日子调养得不错。” “还得谢谢阿姐那副药,”冯晴动手给她沏茶,见她看着自己,便主动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把 手腕递了上去:“阿姐若是不放心,就再瞧瞧,回头可别在爹娘面前说我闲话。” “一贯就跟我耍嘴皮子最厉害,”冯秀毫不客气地诊了脉,倒是有些吃惊了:“比我想象中还要好些,看来你这宫里住着的太医也有两下子。” “阿姐说好,那定就是好的,”冯晴收回手继续沏茶,皓腕轻动,亲自端了茶递给她:“娘和爹爹几时能到京城?” 冯秀接了茶,只抿了一口,见他眼里满是期盼,才笑着放下杯盏:“瞧着像是个大人了,一提爹爹,又成了半大小子,这模样若是叫旁人瞧见可怎么好?” 冯晴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冯秀敌不过他弯弯的眉眼,连忙道:“好了,大概初十就能到京城了,等安顿下来,就让爹爹递牌子请见,行了吧。” “爹爹年事已高,一路上舟车劳顿的,到了京城该好好歇几日,不急在这一两天呢。”冯晴连忙摆手:“阿姐差人给我送口信报个平安就好。” 冯秀想想也是,正要点头,转念不知想到了什么,却又禁不住笑了声:“此番还有一件好事要说给你听的,你姐夫昨晚生了个女儿,等过些日子,让他抱进来给你瞧瞧。” 接二连三的好消息让冯晴脸上也蒙上了一层喜庆的光泽,欢喜的神色从眼底升起来,一双眼中满满的都是笑意,跟冯秀道了喜,又好生说了一会儿家中的事。 甚至直到穆罗云回宫的时候,冯秀还未告退。两人一同请了安,穆罗云便笑着把人扶了起来:“你们聊,朕只是回来看看你。” 冯晴愣了愣,一时不太明白她这个“看看你”是什么意思,穆罗云说了一句却没有下文了,果真就在一旁坐了下来,时不时朝他看看。 最不自在的莫过于冯秀,好端端的姐弟叙话,边上忽然多了一个说不上是外人还是家人的人,总是颇有些尴尬的,而这人的身份,又偏偏是至高无上的君王。更是叫她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冯晴也有些尴尬,穆罗云平日里对他十分体贴,有时候甚至到无微不至的地步,极顾及他的心情。像今天这样神来一笔的举动,更是从来不曾有过。 穆罗云却对他疑惑的眼神丝毫不为所动,直等到冯秀起身请安告辞了,才伸手把冯晴拉到怀里:“她没有又拿什么乱七八糟的药给你吧?” 冯晴一怔,立刻抬起头来看她,穆罗云这才意识到她的口气多少有些过激,有点心虚地咳了一下,低声道:“朕不是怪她,只是 你的身子...哎,朕不想看你像上次那样。” 冯晴犹豫了片晌,终于又把头埋了下去,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上次服药之后的情况,耳尖也染了绯红。摇头道:“没有,我们只是在说爹娘何时到京和家中的一些琐事。” 穆罗云点头,想了想,才又道:“年节前后宫里事情多,你也忙不开,还是这几日比较闲,若是你父母回来,朕安排你回家省亲。” 后宫侍人回家省亲是极大的荣耀,除了极受宠的君后和四君侍,旁人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相对来说,要准备的事也很多,但有穆罗云亲自把关,这些章程都十分顺利。等她再一次向冯晴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已经为他定好了省亲的时间,以及能在家中逗留的时间,甚至亲自把他送到了宫门口。 冯晴平日里很少出钟晴宫,偶尔有几次,也都是与穆罗云一起乘御辇,鸾驾还是这许多天以来第一次动用。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眼看快要到宫门口,穆罗云到底是忍不住,一抬手让鸾驾停了下来,伸手给冯晴束紧了披风:“好好照顾自己,切记不要大悲大喜,调理身子的药一定要按时服用...还有,别图省事怕添麻烦,屋里一定要弄得暖一些。” 她见冯晴温温和和地看着自己,顿时觉得有些懊恼,握着他的手在唇边亲了下,轻声道:“你还没走,朕就有些后悔了,不该给你拟那么长长的十几天省亲的。” 冯晴微微笑了笑,似乎被她的话逗乐了,柔声道:“陛下说笑了。快到上朝时间了,陛下留步吧。” 雪断断续续地下了好几日,虽然天已经放晴了,但地上的积雪还是很厚重,穆罗云从鸾驾上跳下来,却还是觉得有话没说完,又不知该从哪里说起,脚下无意识地踢开了地上的积雪,索性转头吩咐不语等人:“仔细照顾你们主子。” 冯晴没有开口,穆罗云又抬头看了看他,紧紧捏了捏他的手:“朕等你回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离开了钟晴宫,冯晴的心境似乎也开阔起来,看到她这般眷恋不舍,心中竟莫名地有些乱,只朝她扯出了一个笑容,张了张口却只喊了一句“陛下”, 但穆罗云对他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下文,却丝毫没有愠色,抬手摸了摸他盖着狐裘毯的膝盖:“去吧,好好的。” 冯晴往鸾驾下面看她,与她微微仰视的目光正好相遇,见她以帝王之尊却丝毫不介意用这样带着仰望的姿势看着他,眼里满满当当都装 着自己,竟鬼使神差地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轻声道:“陛下,换了鞋子再去上朝吧。”,才吩咐鸾驾启程。 穆罗云一愣,低头看看自己沾满了雪的靴子,立在原地笑了起来。 冯母和冯父多年未见自家小儿子,虽然从冯秀口中听到了不少,也询问了不少,但真正见到冯晴,还是愣住了。 冯家早已由内务府派了专人来打理过,再加上冯秀自己的安排,整个冯府处处张灯结彩,室内更是温暖如春。 君后省亲,行的应当是君臣之礼,冯母、冯父和冯秀一家几口,在屋外都是跪迎了鸾驾,又接了皇帝随之而来的各项赏赐。待到进了屋,便似再也忍受不住了。冯父眼中泪珠断了线的珍珠似的直掉,拉着冯晴看了又看,连冯母也忍不住红着眼眶,喊了声小儿的乳名。 ———————————————————————— 墨迹了这么久,给陛下一个机会吧。。小别胜新婚什么的。 唔。。本来想早点的。结果看了篇同人小说才码字,更晚了--。。。 好吧。我就是个夜猫子。。。 明天。继续争取早点。。如果没有能早得起来--那就。。反正一更一定会有的。握拳。 第二十一章 小别 第二十一章小别 冯家的府邸原本是前朝一位郡王的宅子,开国后被赐予冯家。在原先的基础上做了不少改动,才有了后来的规模和气韵。冯母所学广博,与冯父成亲后接掌了家中事务,便把这座府邸的改建一力揽了下来,颇费了一番心思。冯园的小桥流水,山石竹木都蕴含了诗情画意,在当年也可称一绝。 后来冯家没落,园子也随之被封,十来年无人打理,自然是一片荒芜。即使穆罗云在把园子交还给冯秀之前已派了人整修,也是无法恢复原貌了。 园子里依旧是郁郁葱葱,但只看树下的新泥也能知道,这些树木想必是从其他地方移植过来的,早已不是原先的那些。 冯家二老回京前已接到冯秀的消息,知道皇帝还了冯家的园子,却没料到会是这般模样。陪着冯晴进屋时,冯父到底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院子里的两棵梧桐:“这两棵梧桐总算还在。” “爹爹,”冯晴和冯秀朝对方看了一眼,还是冯晴开了口,对父亲道:“这儿风大,咱们进屋说话吧。” “这两棵树,还是你出生时,你娘亲手种下的,”冯父虽依言与他们一起进了屋,却还是念叨着:“一恍就快三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冯母见他伤感,便握住了他的手,笑道:“没回来的时候你成天念着要看看儿子,如今儿子在面前了,你倒是不理会了,尽提这树做什么?” “可不是么,小弟难得能回家一趟,咱们该好好聚聚,”冯秀也跟着劝解,与冯晴一人一边,拥着二老进了屋里。 “娘,爹,孩儿不孝,这么多年都没能好好孝敬你们,” 屏退了下人后,屋里就只剩了一家人和冯晴身边的不语。二老拗不过冯晴,在上位坐了下来,冯秀的夫郎吴谧刚出月子,和她一起在下坐着。 冯晴进了屋就对着父母亲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冯母连忙来扶:“使不得,快起来,你是一国之后,怎可这样胡闹。” 冯晴笑笑,却也没有坚持,知道有心不在于形式,在不语的搀扶下坐回冯父身边,亲昵地喊了声“爹爹”。 冯父七年未见他,原以为一辈子只怕再难相见了,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皇帝竟忽然恢复了冯家的地位,着实是出乎了意料。拉着他看了又看,喃喃道:“瘦了啊。” 冯晴的事,冯秀早已对父母详细禀告过。但冯父虽早已知情,看到昔日如珠似宝的小儿子消瘦沧桑的 样子,到底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连向来严肃的冯母也连连点头,拉住了儿子的手:“是娘连累了你。” “娘,您说什么呢,”冯晴这才出声,打断两人的话头:“以前是我太任性了,才和陛下闹到那般地步,往后定不会的了。” “娘、爹爹,小弟能在家住十几日呢,有话也不急在今天说,”冯秀连忙上来打圆场,开解道:“小弟身子不好,今日就让他早些歇息吧。” 冯晴身体尚未恢复,这一日折腾了许久,又在外头吹了风,冯父亲自带了人,把他送到他出阁前住过的竹喧院,又好生嘱咐了一番,才不舍地离去。 冯晴勉强喊了一声“不语”,整个人便无力靠了过去,却还是咬牙坚持说道:“别声张,扶我去床上。” 不语吓了一跳,但他对冯晴的身体十分了解,倒没有太过惊慌,扶着他躺了下来,一边给他服了一颗太医特地调配的丸药:“殿下,您身子受不住,怎么不早些跟老爷说。” “他们上了年纪,再说我这又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何必让他们徒增烦恼,替我担心。”冯晴闭目休息了片刻,似乎是好了一些,才轻声安慰他:“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没什么事的,歇一晚就好了。留两个人在外面伺候,你也去休息吧。” 话虽这样说了,待下人们熄了灯退下去,冯晴却还未合眼,白天在外头待得时间长了,难免受了风,腰背处和膝盖的疼痛让他有些难耐地叹了一声,伸手按了几下,手腕却偏偏使不出劲。索性伸手握了拳,抵在脊柱附近,再翻身躺平,借着身体的重量压着。 腰背的酸痛还能这样稍稍缓解,膝上的疼痛却是没有办法了,冯晴也不做徒劳的尝试,只闭上了眼勉强自己早些睡着。 两个月来穆罗云不管多晚都一定是宿在钟晴宫,乍一少了个人,不知是不习惯,还是因为身上的疼痛,反反复复,竟到快半夜才迷迷蒙蒙地睡着。 省亲一般来说就是三五天的时间,但穆罗云为了让冯晴开心些,硬生生给了他十五日的省亲时间,已是打破了历朝历代的惯例,被礼部几个老臣轮番念叨了一回。因此心里虽惦记得紧,也不好再违例出宫去冯府。只得每日把太医遣去为冯晴诊平安脉,再回来禀告。 一来一去过了几日,连浅娘也忍不住偷笑,穆罗云听完太医的回报让她退了,才朝身边人瞪了一眼:“今天的折子呢?” “回皇上,您方才就已经批完了。” “平常话多得要死要活的,不要她们收敛的时候倒又收敛了,”穆罗云瞥了一眼右手边的折子堆,无奈地喝了口茶。 浅娘心下好笑,心道折子还是那么些,只不过君后不在宫中,您心里不惦记着早些回钟晴宫,自然就觉得少了。 穆罗云与她相处的时间过二十年,见她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到底是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地承认:“这才十天,朕倒觉得像是过了好几个月。” “陛下是想念君后了,”浅娘笑笑,她可以说是看着穆罗云长大的,除了对主子的恭敬外,自然还多了几分亲近,一边说一边给她添了茶:“君后想必也惦记您。” “哪能呢,”穆罗云无奈,反正浅娘一直跟在她身边,她和冯晴的事,也算是很了解了,穆罗云也就不再避讳,摇头叹气:“就算有几分惦记,只怕也是惦记芝遥...唔,也不对,说不定真的会有一点点吧。” 她想到了冯晴出宫前对自己温言的关照,心中豁然亮堂起来,期待的心情压过了郁闷。然而想念的心情却也成倍地叠加着,终是忍不住,一拍手掌站了起来:“浅娘,你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出宫去看看。” 浅娘顿时僵住了,显然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决定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连忙劝阻:“陛下,再过五天君后就回宫了...您......” “别废话了,快去准备吧,咱们微服出宫,”穆罗云显然是心情很好,丝毫不在乎她的阻拦,高兴道:“安排暗卫跟着,侍卫...带两个就行,让她们扮作家丁,免得招摇。” 穆罗云年纪虽轻,性子却一贯是老成持重的谋定后动,这样突奇想的决议,真正是少之又少,但她习惯了令出如山,既然出口了,断无更改的可能。浅娘只得妥当安排了,挑足了六名暗卫暗中护着,下了朝便一行人出得宫来。 冯家自冯秀和冯母回京后,京中人人皆知皇帝对冯家的态度不一般了。原先有交情的要前来祝贺,原先没有交情的,更是借着冯母回京的事前来送礼庆贺,希望能与冯家交好。 冯母却一律以旅途疲乏,尚未恢复的理由推了,只让冯秀在外应对。冯晴在书房与她下棋玩,听她又推了一波,便有些无奈:“娘,您不必如此,这几家与咱们都是世交,寻常有往来也再正常不过。何必避让。”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娘如今不想别的,就只希望你和你几个姐姐好好的,”冯母丝毫没有为难,笑道:“真有交情的,左右都不会因为 这点小事就疏远了,那些来套近乎的,原本也没有必要见。又何必在这节骨眼上门庭若市地惹人非议呢。” “夫人,有位云小姐求见您和君后。” “不是说了一概推掉么?”冯母奇道:“不必来回。” “呃,夫人,这位云小姐,说是您的故人之女,一定要见您一面。还让我把这个交给您看。” 冯母倒是愣了,在她印象里,并没有一位姓云的故友,正转向冯晴想要询问,却见他忽然站了起来,忙问道:“小九,你认识?” 冯晴愣了愣,从下人手中接过环佩。与穆罗云朝夕相处了这么些时日,他自然知道这是穆罗云平日腰间佩的,一时间面色已变了几变。冯母看着他的脸色,也疑惑起来,奇道:“怎么回事?” “请她进来吧,”冯晴先朝下人吩咐了一声,才转向冯母:“是陛下。” ~~~~~~~~~~~~~~~~~~~~~ --昨天写完太晚啦。就没爬起来找网线更新了。今天更上。。 然后。。小别跟胜新婚。。不好分开嘛。所以今天还会有一更(^o^)/~ 求花花求好评~ 第二十二章 胜新婚 第二十二章胜新婚 “草民冯远新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给陛下请安。” 冯母和冯晴将穆罗云迎入屋中后,就一同给她行了个礼,穆罗云一手一个把人扶了起来,其实这儿一个是夫郎,一个是婆婆,她是微服来看夫郎的,哪儿能让人跪着行礼啊。 而冯家母子两人心中虽有无数个疑团,却还是恭恭敬敬把人引到上位坐下了,冯晴见她时不时朝自己看,便接过不语手中的茶递给她:“陛下,您怎么会出宫来?” 穆罗云心道还不是想你了么,要不干嘛巴巴地过来啊,然而冯远新在一旁站着,她也不好没个正经,只虚咳了一声,笑着牵了冯晴的手:“想起冯卿回京了,今天正巧得空,来瞧瞧你们。当年冯卿也是朕的授业恩师。” 她这么一说,冯远新自然要起身谢恩,但她与穆罗云其实并不相熟,挂过几日太女太傅的虚衔,却并没有真正教过她。对这番说辞自然也是不信的。见皇帝从方才就一直牵着自家儿子的手,倒是有几分惊讶。 “朕也有好些年没有到过冯园了,记得当年连母皇都夸过冯家的园子匠心独运,别有风格,”穆罗云见有些冷场,干脆自说自话,朝冯晴笑着道:“第一次见到阿晴,也是在这园中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冯远新自然知道了她的来意,虽然皇帝对冯晴这样亲亲热热的状况让她感到有些意外,但皇帝对冯晴好,他当然是乐见其成的。忙站了起来,对冯晴道:“既然如此,殿下陪陛下走走吧,草民去叫人准备晚饭。” 冯晴没想到会在自己家中看到穆罗云,更没有想到,她竟会就这样微服跑出宫来。见穆罗云一身银边的青色衣衫,白玉簪下半散着的长,与京中的贵介女子没有什么区别。张了张口,一时却又有些迟疑。随她往外走了两步,到底是停了下来,正色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一身系着家国安危,岂可这般......” 穆罗云被她严肃的话弄得一愣,想起当年他似乎也曾顶撞过自己,正是因为他的一本正经和硬气,让她越不喜欢他。 重生后,冯晴似乎转了性子,与她相处时温和有礼,除了为了穆芝遥起的那次冲突外,再没有任何事违背她的意思。即使是为了穆芝遥,他说话也很有分寸。像这样正经严肃的口气,再也没有出现过。 “朕还以为...你再也不愿这样与朕说话了,”见他说了一半就自己停了下来,穆罗 云心中一暖,不但没有放开他的手,反倒叹息着摸了摸他的脸颊:“你以为你变了,其实骨子里你还是你...不过,朕真的很高兴。” “陛下......” “我带了暗卫,宫里也都安排好了,”穆罗云把他两只手都拢在自己掌心搓暖了才放开,笑容明朗,眼里眉间都是满足:“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不止是为了国家,也是为了你和遥儿。” 微服出宫的事她已经解释了,冯晴也没有再多纠缠于这个话题,听她这样说,也就点了点头:“是。” 两人随性地在园子里走了一会儿,穆罗云下朝的时候已快到正午,处理完政事过来,到冯府的时候已是傍晚,两人携手站在园中,远远看着也觉得是一双璧人。 皇帝既是微服而来,自是不想让人三跪九叩,冯家诸人也没有张扬,过了一会儿,便有人来请君后和“云小姐”去花厅用饭。 穆罗云一直牵着冯晴,转头问他花厅怎么走,一边笑着替他理了理鬓角散下的丝,笑道:“在家过得开心么?” “嗯。” “我可一点都不开心啊,”穆罗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看着他道:“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这其中的滋味,朕如今才算是明白。” 冯家几人都没有想到穆罗云竟会微服来府中,原本一家人言笑晏晏的晚饭,气氛就变得有些说不出的诡异。冯秀的夫郎和两个侧室,更是连面也没敢露。 穆罗云兴致却很高,和他们一起用了饭,还与冯远新讨教了学问,才看向冯晴,笑道:“我还没有去过你住的院子呢,带我去瞧瞧吧。” 冯晴点点头,与父母说了一声,便为穆罗云指了个方向。 “这么多年过去了,朕还记得挺清楚的,”穆罗云转头朝他笑笑,指着院中的石桌石凳道:“朕还记得那时候母皇与你母亲在书房议事,朕在这里跟你家几个姐姐比画画,你小小年纪就非要当评定人,还一点面子都不给朕,直接就选了你三姐的画,说是几幅中最好的。” 从冯家的书房到冯晴的竹喧院要经过一片小花园,这一段都是流觞曲水,竹径通幽的景致,冯晴在家住了几日,心境平和,见她微笑着看着自己,仿佛也想起来那时的情景,应声道:“三姐的丹青之技确是十分出色,当年就连号称丹青国手的马尚书也对她赞赏有加,臣的评定并未有所偏颇,难为陛下还记着儿时的这点委屈呢。” “哈哈,当时是挺 委屈的,”穆罗云朗声大笑,惊得两旁竹林里一阵鸟儿扑腾翅膀飞起的声音,站定了身,认真地看他:“若是如今再比,朕不一定输你的几个姐姐。” 冯晴对她忽如其来的话题和争强好胜的心思有些不解,却也一时起了玩心,笑着摇头:“这些年来陛下专注国事,三姐却是做了几年闲人,只弄些书画自娱,陛下只怕依旧赢不了。” 穆罗云没有与他争辩,伸手摘掉了他肩上的一片竹叶,见他在阳光下闪闪亮亮的模样,忍不住展开手臂拥住他。他们当时比的是画人像,参照物和评定人都是冯晴,当时她只觉得这个少年明丽照人,通身的气派不输自家的兄弟们。倒是一心想把这个美人画好的,奈何美人最后还是把“最好”评给了冯秀。她那时心高气傲,觉得定是冯晴偏心自家人,只是碍于不好跟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计较,才心有不甘地回去了。 两人牵着手走进竹喧院,后面的家丁侍从跟了一路,穆罗云也只做不知,待进了屋,才把他的手放开了,转而研究起他屋中的摆设:“你自己布置的?” “嗯,叫陛下见笑了,”冯晴似乎想到了什么,指了指墙上的一幅画:“这是三姐前几日画的。” 穆罗云被他带着点炫耀的口气逗乐了,伸手就把人拉回自己怀里圈着,低头抵在他耳边轻笑:“哦,的确是不错的,形意俱佳。那当年我们画的画还在么?” 冯晴挣了下没有挣开,也就随她去了,穆罗云身上掌心很暖,拢在他腰上也暖暖的很舒服,他一时之间有些失神,似乎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竟对这体温熟悉起来,甚至不知不觉中有了一丝依赖。 穆罗云见他点头,推开她从一边柜子里拿出几张纸,反倒是惊住了:“真的还留着啊?” “先前是母亲说太女的墨宝理当留存。后来园子被封,自然就一直留下来了。”言外之意就是他也没打算留着,不过是碍于母亲命令不能违背罢了。 穆罗云笑起来,帮他把几张纸在桌上展开,四幅画,都是少年时的冯晴。一个明媚开怀,一个端庄贵气,穆罗云那一张其实也不错,把冯晴的眉眼画得栩栩如生,小小年纪已有了国色天姿的容色,然而冯秀笔下的少年灵动娇俏,顾盼生辉的风采,却是她所画的徒有其形的美人所远远比不上的。 “确是你三姐画得更好啊,”穆罗云认认真真地一幅幅看过去,竟伸手在画中人眉上轻抚。心中蓦然涌起一阵苦涩。既然能够重生,为什么不让我回到这个时间,那我一定 把这人好好珍藏,让他一直维持着最初的模样。 冯晴见她出了神,便伸手碰了碰她的手:“陛下?” 穆罗云“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画,把他抱了起来:“阿晴...” “啊,”冯晴忽然被他拦腰抱起,禁不住低呼了一声,奇道:“陛下,怎么了?” “朕很想你。” 穆罗云的声音就凑在他耳边,冯晴被她放在床上,抬了眼看她,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穆罗云的声音竟有些沙哑,甚至带了点伤感。这分伤感让他心中一震,轻轻地“嗯”了一声。 穆罗云低头吻上他的唇,俯下身抱紧了他:“阿晴...朕想要你,你可愿意?” ~~~~~~~~~~~~~~~~~~~~~~~~~~~~~~~~~~~~~~~~~~ ~~~~~~~~~~~~~~~~~~~ 艾玛。。今天终于赶在12点之前更新啦! 二更达成。 如你们所想。。下章是肉。。不过在这个全民素食的年代。。肯定只有清汤寡水的肉--。 勤劳的补更的默默地要花花~ 第二十三章 陌上花开 第二十三章陌上花开 冯晴没有说话,他有点迷茫。他已经不是对j□j懵懵懂懂一无所知的少年,也看得出这些日子以来,穆罗云夜夜与他同床共枕,有好几次都是在强忍欲望。 其实他与她早在十年前就有过床笫之欢,甚至早已为她生儿育女。不管两人相处的实际情况如何,在名义上,他们一直就是夫妻。 穆罗云辗转着亲着他的唇,温温软软的感觉似乎刺激了她,让她一路往下亲吻,解开了冯晴的衣襟。 肌肤忽然暴露在空气中的微凉让冯晴颤了颤,随即闭上了眼。他默许的态度让穆罗云几乎喜出望外,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让他也感受到身体的欢愉。 冯晴不爱熏香,却因为一直服药,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穆罗云既心疼又自责,灵巧的舌尖在他胸口轻点,一会儿又移到了他颈边。 漫长的亲吻仿佛是一场绵绵的诉说,让冯晴也渐渐放松下来,在穆罗云的手抚过他的腹部,握住他身下那处时,忍不住逸出一声j□j。 穆罗云怕伤了他,做足了前戏,许久未经人事的身体似乎经不住这样反反复复的逗弄,冯晴不自觉地蜷起了腿,似乎想要抵抗她勾起的火,动了动唇断断续续道:“好、好了...别...这样......” 他的声音里已经明显带了颤抖,穆罗云恨不能把他捧在手心里,哪里舍得让他难受,一边引导她慢慢进入自己,一边伸手抱紧了他,见他眉头紧蹙,不由轻声低哄:“嗯...忍一下,很快就不疼了。” 轻微的疼痛后便是一次快过一次的激荡,冯晴忍不住哼了一声,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听到他喘得急,穆罗云更是强行压下了汹涌的情潮,极力克制自己的动作,低头亲在他眉间,握了他的手指一根根亲过:“来......” 冯晴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她抱紧了,就着两人相连的姿势换了个位置。感受到冯晴在体内的那一处迅胀大,穆罗云轻声笑了起来,让他在自己身上趴好了,展开手臂环抱着他:“来,抱着我...” 能进后宫的,无一不是被专门教导过规矩的。穆王朝以女子为尊,女子的j□j比男子要强烈很多,j□j自然也是女子主导,到后半段,男子往往都是在勉力承受,女上男下是千百年来的规矩。 冯晴蓦然睁开眼,只觉得一下子覆在了一具暖暖的躯体上,那人不止把主动权交给了他,还轻轻向上挺腰,配 合他的欲望。 “陛、陛下——啊...这样......” “没事的,乖,”穆罗云挺动了几下,送他达到了快乐的顶峰,柔声道:“这样你舒服些。” “呃...我,啊...别、慢些......” 见他已经脱了力,只伏在自己身上轻喘,穆罗云便逐渐放缓了动作,让他退了出来,只抚着他的背轻拍。 冯晴的脸靠在她胸口,明显能感受到她的欲望还未完全纾解,不解地抬了头去看她,却正对上她的眼睛。 那双眼里满满的都是渴慕和宠爱,穆罗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见他也看着自己,便给了他一个笑容,伸手去抚他的脸:“累么?” “你......” “先欠着,等你身子大好了再要回来,”穆罗云抱着他转身,让他面对自己侧身躺着。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先是玩笑了一句,随即亲了亲他的唇,满足地叹道:“这样就很好了,朕想让你好好的,高高兴兴的。好了,睡吧。” 冯晴的身体毕竟尚未复原,这一场j□j虽然并不激烈,却也耗尽了他的精神。穆罗云的作为让他觉得心里有点沉,塞满了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伴随着窗外窸窸窣窣的风动竹叶的声音,让他陷入了沉睡。 穆罗云原本是打算等他睡下后赶在宵禁前回宫的,但冯晴睡着后没多久就呢喃着“疼”,一边缩进了她怀里。穆罗云对他的身体状况已是十分了解,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下,便把手掌抵在他腰上轻轻揉着。 冯晴醒来的时候,穆罗云已经赶去上朝了。不语听到屋里的动静,打了帘子端了水进来给他净面,见他神情有些恍惚,不由笑道:“殿下,陛下已经去上朝了。” “嗯。” “那您这是在瞧什么?”不语打趣了一句,笑嘻嘻地绞了帕子给他,一边道:“陛下走的时候吩咐了,让您在家好生歇着,过两天她来接您回宫。” “......嗯。” “陛下如今可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冯晴愣了一会儿,也点了点头,撑着身子想起来,才现腰和腿都酸得不像话,不由涨红了脸。不语昨晚在外间值夜,当然知道生了什么,连忙把他扶了起来:“要不殿下再躺着歇会儿吧,方才老爷差人来回报,说是老爷一大早就去大林寺上香祈福了,下午再过来陪您说话。” “那姐夫和几位侍人呢?” “三姑爷方才来求见,现下正在外面候着。” 冯晴一惊,连忙着了衣服要起身来:“又不是在宫里,哪里来那么大规矩,外面冰天雪地的,你怎么不请他进来坐?” “殿下可是冤枉我了,”不语无奈,一迭声地否认:“我请过两回啦,姑爷只说君臣有别,不该僭越。” 冯晴原也不是责怪他,听他这么说,也就笑着斥他:“别在这耍嘴皮子了,快去请他进来。天这么冷,别真弄出个头疼脑热的。” 不语应了一声出去,不一会儿就见冯秀的夫郎柳玲提了一只食盒进来,俯身给他行礼。冯晴连忙道了“免礼”,让人看了座:“姐夫坐下说话吧,叫你久等了。” “没有,我也是在屋里闲着,出来走走,”柳玲谢过了他坐下来,才笑道:“扰了殿下清静了。” “怎么会,姐夫愿意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冯秀弱冠成亲的时候,冯晴已嫁入了太女府,与柳玲只有过几面之缘,但柳玲陪伴冯秀从春风得意到贬谪放逐,这么多年来都不曾有过怨言,冯秀很是敬爱这位夫郎,冯晴自然也待他十分和气。 “其实我...我是有件事来求殿下,”柳玲坐下与他说了一会儿闲话,就欠了欠身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 “姐夫见外了,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冯晴有点疑惑,在他印象里,柳玲一直是文文静静的,很少开口说话,因此他开口相求,倒是十分出乎他的意料。 “这、这件事其实妻主不许我讲,只是...”柳玲像是很为难,抬眼看了看他,又别开了眼,尴尬道:“是我娘家有个表弟,今年已是到了选秀的年纪了,眼看开了春就是大选...我娘家爹爹,想请您、请您帮着给他瞧瞧。” “唔,这倒不难,”冯晴见他说得支支吾吾,听他说到“娘家有个表弟”,便猜到了j□j分,听完他的话,倒是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叫姐夫这般为难。我虽说不太管事,这点事还是能作主应了你的。你娘家那边是个什么想法?想找个公侯家结亲,还是送进宫里?” “殿下...恕罪,我娘的意思,是想让他进宫......” 冯晴沉默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很快便点了点头:“也行,这几天让他来府里走走,我先见见他。” “殿下,我原是不愿来说这个事,只是这些年爹爹也从未求过我什么,我...” “嗯,不用放在心上,”冯晴知道他的意思,见他红着脸一脸愧疚,反是倒过来安慰他:“这事就不要与三姐说了,免得她心里不痛快。” 柳玲本就在娘家与妻主之间为难,听到他这样说,自然十分感激,对他谢了又谢才告辞离去。不语的脸色已像是吃了满口黄连,一见他出门就拉下脸来:“殿下,您怎么...” “后宫里来来去去的,何曾缺过新人?”冯晴倒是不以为意,反倒开解他:“选秀本就是那么回事,不是张三也会有李四,是谁又有什么关系?” 不语还是愤愤不平:“话虽这样说,可是殿下您拿他当一家人,他却拿这样的事来求您,这也太过分了。” “好了,记得把嘴巴闭紧,别叫爹娘和三姐知道这事,”冯晴关照了一句,就不再把注意力放在这件事上,转身在桌边坐了下来:“昨天下午我找来的字帖呢?你收了么?” “没有,早上陛下在,我没有进来收拾过,”不语见他绕开了话题,也只得叹了口气,过来帮他找字帖,走到桌边,却见他拿着一张纸定定地瞧着。 那纸上笔力遒劲,挥如泼墨,写的却是缠绵婉转的一句情话——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 水煮肉--。。一点点。 明天继续更皇帝来接君后回家(^o^)/~~ 第二十四章 可缓缓归矣 第二十四章可缓缓归矣 柳玲的娘家也是诗书世家,当初门第虽不及冯家,在士林中也是颇有名望。他这个表弟刚过十六,名唤柳瑜,也是自小习诗书,学书画。性子却与柳玲十分不似。 柳家借着来看柳玲的名义把他送来冯府“小住”几日,他倒是全无尴尬不适,跟着柳玲进来请安,也是大大方方的。 冯晴仔细瞧了瞧他的容貌,五官都十分出色,难得的是秀雅之中又透着几分聪慧灵动,说笑起来便全是和气欢喜,回话的时候也落落大方,十分机趣。即使抿着唇的时候嘴角也有个微翘的弧度。浑然一个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少年。 这样的容貌,又有柳家的疏通,即使柳家不来求他,也是绝不会落选的。穆罗云既是应承过柳玲,此刻便问清楚了他的姓名,叫不语记下了,又对柳玲道:“你放心吧,这事我记下了。” 这件事冯晴并未与父母和冯秀说起,家中旁人也只当柳瑜是舍不得柳玲才住下玩几天,自然待他十分和气,也都很喜欢这个懂事知机又喜欢逗趣的孩子。 转眼冯晴已是在家住了半月,等到了第十五日,穆罗云果然如那日所说,亲自来接他回宫。只是这回不再是微服,而是用了整副的帝王仪仗,浩浩荡荡往冯府来。 仪仗出了宫门就有人来报与冯秀知道,冯秀和冯家二老都是一惊,立即吩咐了大开中门,一家上下拥着冯晴候在门口。 冯晴居中,两边分别是冯母和冯秀,后一排是冯父柳玲和几个侧侍,柳瑜则站在柳玲身后半个身位。 穆罗云还没下御辇就看见了冯晴,他披着一领紫貂披风,半张脸都埋在那一圈毛领里,就这样静静站在风口里。 穆罗云一看到冯晴,脸色都变了,浅娘才刚喊了声“皇上驾到,跪迎——”,就被她阻止了。一转眼就见她快步走下御辇,伸手扶起了冯晴,旁若无人地替他拉起了帽子,与他低声说了句话, 身旁还跪着父母姐姐,冯晴顿时红了脸。穆罗云连忙道了“免礼”,让众人都回屋里叙话,一边转身把穆芝遥抱了下来。 冯晴看到儿子倒是好生一愣,又惊又喜地喊了声“遥儿”。穆芝遥嘻嘻笑着过来给父亲行了礼,一手拉住父亲,一手要去牵穆罗云。 穆罗云自然乐意至极,两人一左一右牵着穆芝遥进了门。家中自然也已布置好了,冯母请穆罗云在主位坐了下来,众人便再次上前行礼。穆罗云也不好再阻拦,只是牵着 冯晴不肯放手,两人一起在上位坐了下来,和善道:“冯卿不必太过拘礼,朕只是来接君后回宫,略坐一会儿就该走了。” “是。”冯母口中应着,礼数却是一点不失,冯秀等几人也十分守礼。 穆罗云也不多说,给她们一一赐了座,又将准备下的赏赐物件指给了她们。唤过穆芝遥,对他耳语了几句。穆芝遥似乎有点疑惑,但很快就笑着点点头,走到冯母冯父身边,脆生生地喊了声“外祖母,外祖父。”。 两位老人从他出现起就猜到了他的身份,一路上早已把他瞧了许多遍,这会儿听到他喊自己,冯父已是热泪盈眶,连连应声,连一向稳重的冯母也红了眼眶。 穆芝遥又对着冯秀和柳玲叫了“小姑姑小姑父”,这才回到穆罗云和冯晴身边。穆罗云摸了摸他的头,转头朝冯晴笑了笑:“遥儿说这么多天没见着你,想你了,朕便把他也带来了。也正好让他认一认外祖家。” 皇帝亲自来接君后回宫,这个面子一半是给冯晴的,另一半自然是给冯家的。自然要与冯家人叙叙话。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喜欢听,穆芝遥在冯晴身边乖乖坐了一会儿,就开始东张西望起来。冯晴平日在宫里对他教导严格,但此时既是在家中,便不愿太苛责。朝不语招了招手,小声吩咐道:“你带小殿下去花园玩会儿吧。” 冯府的花园虽不如御花园大,但胜在别致精巧,穆芝遥在园子里逛了一会儿,就止不住好奇,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不语带了几个宫人一路跟着他倒也自在,待他逛累了在亭子里坐下来,就笑眯眯地上前给他擦了手,嘱咐冯府的下人去取些点心来给他吃。 穆芝遥虽是逛累了,新奇感却没怎么消退,一边吃点心,一边还在四处瞧着,指着路边的落叶,好奇道:“那个叶子真好看,像扇子一样。” 不语瞧了一眼,认清那是银杏叶子,正要与他说,却听到一把清脆的声音道:“这是银杏叶子。” 不语皱了皱眉,虽说身边侍卫众多,但视线范围里忽然出现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还是让他多了一点警觉,待看清来人后,才算松了口气,冷淡道:“柳公子,你怎么会在这?” 他话音里的不喜虽不明显,但柳瑜还是听出来了,却是并不怎么在意,依旧笑着行了礼,捡了一片叶子递到穆芝遥面前的石桌上。 穆芝遥不认识他,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谢谢你。” 柳瑜朝他笑笑,正要行礼 告退,却见身边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转过身才知道是穆罗云和冯晴过来寻穆芝遥了,连忙也跪下来行礼。 “都起来吧,”呼啦啦跪了一群人,穆罗云也没注意到柳瑜是方才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只是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抱起了儿子:“遥儿,咱们要回宫去了,去跟外祖母祖父道个别好不好?” 冯晴倒是瞧见了柳瑜,但他同意让他进宫是一回事,对他刻意亲近穆芝遥却十分不喜,因此也只是朝他看了一眼,冷淡道:“给柳公子添麻烦了。” 穆罗云这才注意到宫人中多了个生面孔,又听冯晴喊他“柳公子”,料想应该是冯秀的姻亲,便朝他点了点头,一手抱起穆芝遥,一手牵了冯晴,三人一起走了。 虽说一家人都是在京城之中,但儿子一回到宫中,就不是说见就能见到的了。因此冯晴在门口与家人道别时,冯父把他左看右看,到底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拉着儿子的手不肯放:“小九,在宫里不比在家中,你自己要好生把握......” “嗯,爹,我知道的,”冯晴朝他笑笑,让他放心,一边朝穆罗云看了一眼。 穆罗云正站在一边等他,见他看过来,便朝他笑了笑,走过来伸手笑着安慰:“朕已命人准备册封诰命的事了,等册封完了,你父亲随时都可以进宫看你。” 冯晴一愣,穆罗云已把手环在了他腰上轻轻搂着,一边道:“冯卿的夫郎本就是一品诰命,这也是原就该还了你们的。何况你三姐如今在朝为官,这也不算违例。” 她的手很暖和,即使是隔着厚厚的冬衣,也能感受到那股暖流,冯晴心中竟莫名地有点胀,不自觉地往她身边靠了靠。 见他这样,穆罗云早已喜上眉梢,揽着他上了御辇,又特地命人去传旨,免了两位老人的跪送之礼。才抱紧他深深叹了口气:“十五天了,朕可真是太想你了。” “陛下不是前几日才来过,”冯晴有些好笑,伸手推了她一下,与她打趣道:“难不成臣在家待了两个十五日还不自知么?” “哎,在朕心里,都不知道多少个十五日啦,”穆罗云见他心情好,也十分高兴,指了指穆芝遥道:“芝遥都怨你狠心啦,把我们母子俩一丢就是这么多天。” “才没有呢,明明是母皇想念父后了,”穆芝遥皱了皱小鼻子,朝两人做了个鬼脸,搂住了冯晴的一边胳膊:“父后才不会丢下遥儿。” 对于穆芝遥的活泼和爱娇,冯晴有些 惊讶,在他的印象里,穆芝遥懂事谨慎,却很少有撒娇的时候。不知这些天生了什么,竟让他的性格开朗了这么多。 穆罗云了然地朝他笑笑,俯下身贴在他耳边轻声道:“回去你就知道了。”一边把他和儿子都揽住了。 皇帝要亲自去接冯晴回宫的消息早在前几日就传遍了后宫,但两人同乘御辇回宫的情景还是让不少人暗自嫉恨。只是碍于皇帝,也只好各自强作笑脸去迎他们。 半个月过去,温子墨的身形已是有些显了,见两人携手下了辇车,便状似不经意地伸手按了按腰,笑着迎上去,领着众人道:“臣等恭迎君后回宫。” 穆罗云倒是不含糊,说了声“都起来吧。”一伸手就把温子墨扶了起来,还在他腹上摸了摸,似喜似怒地责怪道:“不是叫你好生歇着么?怎么还是来了?” “陛下,臣在书墨阁为皇上和君后准备了宴席,”温子墨似是很不好意思,转头瞧了一眼众人,对穆罗云小声嗫嚅道:“大家都在呢。” 的确,他们身后还有一众君侍、从侍,何况,这还是在钟晴宫门口。冯晴似乎也十分不悦,皱着眉看了一眼,便冷下了声音:“陛下,臣有些累了,恐怕不能相陪,要扫了各位的兴致了。” 他说完便朝穆罗云福了福身,径自进了钟晴宫。穆罗云像是被他旁若无人的姿态弄愣了,笑容在脸上僵了下,蓦然冷下脸来,拂袖怒道:“既如此,就各自散了吧。” 这明显的迁怒让众人都是噤若寒蝉,连温子墨也不敢再多言,与温音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高兴,一起告退了出来。 李敏非惯来就不是老成持重的性子,虽说在宫中磨练了多年,但到底没有温家兄弟那样不动声色的本事,见穆罗云当面火,还是有些被吓住了。随即就有些庆幸,幸好没把自己绑在冯晴这条船上。一边朝温子墨笑道:“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要恭喜温君侍了。” “李君侍说什么?”温子墨仿佛没有听懂,伸手抚了抚肚子,微微抿了抿唇,才柔声道:“我腹中的孩子还有半年才出世,李君侍这声恭喜说的也太早了点吧。” 李敏非并不说穿,只与他说笑了几句。旁边几个从侍也看得出,冯晴的性子显然并不讨皇帝喜欢,看来温子墨的地位稳固的很,心下各自也都有了盘算。 这厢几个侍人各有盘算,钟晴宫里却浑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穆罗云冷着脸让众人散了,转头便依旧是笑意盈盈,寻 了冯晴,见他正在廊下坐着看穆芝遥写字,嘴角就忍不住弯了弯:“君后,方才可是太不给朕脸面了啊。” 冯晴听到她的声音,却并没有抬头,依旧一手握住儿子的手,认真指正他的笔画。只是回道:“陛下难道不该谢谢臣帮陛下演了一场好戏吗?” 他的声音温温和和,因为正低着头,传出来就有些低,带着一点点笑意,几乎是立时就让穆罗云笑了起来。站在桌边看他纠正了儿子的下笔、收笔,俯下身在他脸上亲了下。 穆芝遥“呀”了一声,丢下笔做了个捂眼睛的动作,跳下椅子笑道:“母皇,父后,我写完啦,我去找小姨和小舅玩。” “去吧,”穆罗云拍了他一下,示意身边的侍卫跟上去,一边握住了冯晴的手:“来,朕有话与你说。” “遥儿这些天是怎么了?”冯晴没有反对,他也有话要问,两人便一道在榻上坐了下来。 “正是要与你说遥儿的事,”穆罗云知道他对儿子的事看得比什么都重,自然不会让他担心:“天青前几天回京了,还带了两个孩子回来。” “天青?”冯晴一愣,对这个名字似乎很陌生,想了片刻才蓦然睁大了眼:“你说的是...先皇的幼女......” “嗯,就是我的那个小小姨,”穆罗云点头:“她从小身子差,母皇才会把她送去天龙寺养福。你也只见过一次吧。” “那孩子是?” “是一对双胞胎,模样像是跟天青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性子却十分古灵精怪,天青不肯说他们的生父是谁,只说是她的儿女,”穆罗云叹了口气,无奈道:“朕问过她身边伺候的人,也都说不知道。” 冯晴也觉得颇不可思议,奇道:“那方才遥儿说的小姨和小舅,就是天青的女儿?” “是啊,天青前两日又犯了喘症,我怕她太过劳累,就让他们在宫里住下了,”穆罗云说完,又怕他担心,连忙补充道:“她那对双胞胎机灵得很,朕与他们说话,看着也像是极有教养的,你不用担心。” “遥儿瞧着很喜欢他们,连性子都比平日里开朗多了。” “可不是么,”穆罗云也赞同:“所以我不曾拦着,等过两天,你见了那对双胞胎,定是也会喜欢他们的。” 冯晴点点头,见穆罗云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由别开了眼,不知为何,柳玲托付的事竟一时说不出口。 穆罗云却不管他在 想什么,伸手就把他的腰搂住了,低声叹息:“唉,满心就惦记着遥儿,什么时候肯分一点点惦记着朕,朕就欢喜死了。” “陛下与臣说笑呢,”冯晴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遥儿不也是陛下的孩子么?” “是啊,当然是朕的孩子,有时候想想,要是没有遥儿,没有冯家,你大约是再不愿见我的吧,”穆罗云无奈地自嘲。 习惯了穆罗云的纠缠,她的低迷和颓唐倒是让冯晴有些奇怪,心里莫名跳了下,想说不是这样,但又觉得她似乎没有说错。到底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在她手臂上拍了拍。 颓废从来不是穆罗云的性格,只过了一会儿,便抬起了头,依旧是弯弯的桃花眼:“哪有那么多如果,既然老天让我们有机会重新来过,可见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走过去的人生已经不能重来了,不过,至少可以不再重蹈覆辙。这个道理,朕明白得很。” 冯晴不明白她说的“重新来过”、“注定要在一起”是指她自己死过一遭的经历,只以为她说她忽然对自己转变了态度,也只是耸了耸肩,朝她笑了笑。 这个带了点俏皮的动作,让穆罗云心中的阴影一扫而空,笑着把他抱了起来,亲了他一下:“你可别招我啊,我不想伤了你。” ~~~~~~~~~~~~~~~~~~~~~~~~~~~~~~~~~~~~~~~~~~~~~~~~~~ 本来想写完6ooo一起的--。 不过有点晚了。还是先更了吧。。 加长章~~~算1.5更啦~~~ 第二十五章 冷战 第二十五章冷战 比选秀来的更早的是新年,小年夜的时候,皇帝在金殿宴请了群臣。等到了除夕,就是宫中的家宴了,即使是平日里再互相看不顺眼的,到了此时也免不了多些笑面。 往年的家宴大多是由温子墨操办,今年自然交给了冯晴。穆罗云和冯晴携手在上位坐了,便宣布今晚一切繁文缛节能免则免。 穆天青和一双儿女坐在左边下首第一桌,给帝后敬了酒之后就一直没有再起身,只是若有所思地坐着,面前的酒也没有再动过。倒是那对双胞胎很是活泼,只一会儿功夫,就与几个皇女皇子玩成了一片,浑然与他们母亲的性子相反。 左边再往下便是一些宗室王公,穆氏的子嗣不算兴盛,真正与穆罗云有血缘关系的也不过那么十来个亲王郡王。 右边则是后宫的一众侍人,君侍和从侍靠前,剩下的是一些曾经受过皇帝宠爱但一直未能晋位的小侍。 后宫众人的关系虽不如那些亲王郡王亲厚,面上却也是一团和气,时不时互相敬酒寒暄。 温子墨和洛洲有孕在身,洛洲腹中孩子近八个月,身子已是很重了,随众人一起向帝后祝酒的时候还是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冯晴朝他们点了点头,朝旁边立着的宫人吩咐:“温君侍和洛从侍有孕在身,不宜饮酒,给他们换成茶吧。” 穆罗云也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朝他杯中指了指,笑道:“你身子也不好,不要勉强。” 冯晴点头笑笑,示意自己有分寸。他们这一问一答间的自然和默契,顿时让一众侍人暗自恨恨。 其实这样的家宴大多是形式,皇家的歌舞助兴也多是比较正统的,绝少有什么令人惊艳称绝的表演。上至穆罗云下到位份不高的小侍们,都没什么太大的兴致。 酒过三巡后,穆罗云已是有些醉了,她的酒量很不错,但也架不住每个人都上来敬酒,应付了一圈下来,便有些多了。她也不去看歌舞,只伸手握住了冯晴的左手,笑盈盈地看着他。 冯晴原先还不觉得有什么,时间久了,不知是酒劲上来还是被她看得不好意思,终于是红了脸,挣开了她的手,轻声道:“陛下,既是家宴,论长幼,你该给皇姨敬杯酒。” “唔,你说的对,”穆罗云虽有些微醺,但毕竟离大醉还远,听了这话便点点头,站起来举杯道:“小皇姨,咱们多年未见了,此番你平安回来,朕要好好与你喝一杯。” 穆天青虽说在辈分上是她的皇姨,但与她年龄相若,小时候倒是经常玩在一处,见她亲自敬酒,自然十分有礼地接了,一饮而尽。穆罗云与她似乎很有话聊,喝完酒之后,竟拉着她说起话来。冯晴不自觉地舒了口气,穆罗云方才那样专注的眼神让他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家宴名义上是为了守岁,实际上并不会真正持续到子时,在夜色深浓后,便渐渐散了。穆罗云喝得有些多,和冯晴一起进钟晴宫时脚步都有点虚浮了。 冯晴自然架不住她,只得让两个强壮的宫人过来,把人扶到了床上歇下。穆罗云有点迷蒙,见他转身要走,便一伸手把人抱住了,急道:“你要去哪?” “陛下,你醉了,”冯晴见她不但双手环抱着自己,还把脸贴在他衣服上蹭着,不由有点好笑,试图拉开他的手。 穆罗云兀自摇头,抱着他的腰就是不肯放手:“不要,朕没醉。朕只想抱着你。” “陛下,你先放手,”她抱得很紧,冯晴也是无奈,只得轻声哄她:“臣去让人备些醒酒的东西。” “不放,”穆罗云大概是听明白了,偏着头想了想,却还是不肯放手,执拗道:“朕一放手你就走了,朕知道你和冯秀弄了个商号,控制了漕运的不少码头。” 冯晴一怔,手上动作顿时停了下来,好一会儿才眨了眨眼:“陛下醉了,臣听不明白。” “骗人,你骗我。朕不放。”穆罗云猛然抬头看他,她的容貌很英气,眼睛却是极漂亮的桃花眼,此时染了一层酒气,十足的魅惑,偏偏语气和声调又满是委屈,叫冯晴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朕知道你不信朕,这是你给自己留的后路,”穆罗云看了他一眼之后又埋下了头,到了此时,冯晴已有些明白,她这是借着酒劲把平日里不能说的话说出来而已,因此也不再开口,只是任由她抱着。 穆罗云见他默认,心中更是苦涩,冯晴和冯秀的动作很谨慎,若不是她在朝中本就有许多暗桩,重生后又对冯晴的事格外关注,根本注意不到这些蛛丝马迹。饶是后来她派了心腹去查,也足足两个月才弄明白里面的来去。 然而知道了真相,她却还是不敢问,竟要借着酒劲才敢说出口,想到这里,手中不由用了十分力道,抱紧了冯晴:“你一日不信,朕便证明一日。一辈子不信...朕便...证明一辈子。总之,朕不放你走。” 冯晴心中前所未有的乱,他虽自囚多年,但骨子里的傲气一直都 在,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不是那个可以闭着眼睛把全部的欢喜和悲伤,全部身家命运都交到妻主手上的少年。比起帝王难以捉摸的恩宠,他更愿意相信自己。 他以为自己是很了解穆罗云的性格的,她从小顺遂,天资过人,乐观坚韧,自然也比旁人多了许多自负。 他从来没有想过,穆罗云竟然是知道的,她知道,然而她却放任他给自己铺设一条后路,允许他随时转身背对她。 “我......” “不许说,”穆罗云只听他说了一个字,便抬头吻住了他,堵住了他剩下的话。这个吻不像平日里那样温柔细致,仿佛很急切,穆罗云甚至咬了咬他的唇,强行撬开了他的牙齿,与他口舌交缠。 浓烈的酒气在两人口中激荡,冯晴似乎也染了醉意,软下了身子,闭了眼,轻轻吮了吮她的唇。穆罗云一愣,眼中瞬间燃起j□j,紧紧抱着他,恨不能把他揉进自己身体里。 清早醒来后,穆罗云看着冯晴身上几处红红的痕迹,想到昨晚自己的激烈,倒是心疼得不行,然而想到他昨晚的默认,又有些难过,不尴不尬地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是亲自拿了药膏替他擦了。 正月初一,比起宫中端庄严肃的庆贺,民间显然更显得热闹欢腾,震天的炮竹声连宫中都能遥遥听到。 从初一到十五都是没有早朝的,但未免耽误政事,从初三开始,重臣就可以到御书房请见奏事。 穆罗云和冯晴都没有再提过除夕夜的事,两人不约而同地把这事当做没有发生过。相对时,却难免有些难堪。 冯父和柳玲进宫的时候,穆罗云倒还十分亲近地与他们说了会话,赐了许多贡品。柳玲此番依旧带了柳瑜,穆罗云也注意到了他,甚至看冯家的面子,赐了他一匹十面锦。 “好了,你们聊着吧,”穆罗云与冯晴不尴不尬地冷战着,自然不好打扰他们父子说话,略坐了一会儿便站起来:“朕去御书房批折子,免得你们拘束。” 待她一走,不语便把宫人都遣退了,自己在一旁伺候茶水。柳玲知道他们父子有话要说,便领着柳瑜说去花园里逛逛。冯晴点头同意了,召了个贴身的宫人带他们出去。 冯父见儿子气色尚好,皇帝待他也十分不错,心中也高兴,伸手拉着他,笑道:“原本不放心你,现下看来,倒是爹多虑了。” “阿爹,”冯晴喊了一声,有些无奈,父亲年事已高,他不想让父亲担 心,便只是笑着点头:“陛下待我和遥儿都很好。” “你的性子随你娘,爹原本是不赞成你进宫的,你也不用瞒着我,我知道前些年你受了很多苦。”冯父拍了拍他的手,知子莫若父,他很了解冯晴的性格,当年他只想让儿子嫁个门当户对的妻主,两人举案齐眉地过一辈子,却没想到皇帝看中了他,把他许给当时的太女。 “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说这些了吧,”冯晴没有否认,他的身体状况摆在眼前,也容不得他否认,因此只是笑笑:“我懂得照顾自己的。” “我知道,你一贯是让人放心的,”冯父欣慰地点头,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阿爹是要与你说,你与皇上,毕竟是结发夫妻,夫妻哪里有隔夜仇呢,该放下的就放下。别为了过去的事,委屈了现在的心。” 冯晴心中一震,没有想到父亲竟注意到了他跟穆罗云之间隐约的尴尬。见父亲慈爱地看着自己,禁不住有些眼角发酸,低声“嗯”了一句。 ~~~~~~~~~~~~~~~~~ 今天更得很早吧~(^o^)/~ 明天的也写好了~~所以明天继续这么早~~ 陛下,借酒装疯什么的--。真怂啊。。 第二十六章 和好 第二十六章和好 冯父轻轻叹了口气,也知道他虽说性格通透,却是从小就很有自己的主意,便不再多说,转了话题问他:“这个柳瑜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他也在今年的选秀名单里?” “嗯,三姐夫托了我,”说起这个,冯晴倒是十分坦白,只是关照父亲:“爹猜到就罢了,不要让三姐知道。” “你啊,那你可知道柳家与温家关系也很不错?” “我知道,不过后宫里么,就那么一回事,”冯晴笑笑,并不怎么在意:“总归要添新人的,何必让三姐夫难做呢。” 说到柳玲,冯父也没有再反对,毕竟柳玲待冯秀是真正算得上一心一意。父子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冯父才起身告辞,一同去花园寻柳家兄弟。 待转过回廊,还未见到人,便听到了柳瑜的笑声,声音不大,脆生生地让人听了也十分高兴。 等到了近前,冯晴才瞧见一边坐着与两人说话的竟是穆罗云,这一来倒真是有些惊讶了。 穆罗云见他们过来,便站起身来,指了指桌上的东西:“你们来得正好,琼州今天刚进贡的东西,朕瞧着新奇,正要让人去找你们。” “琼州?” “嗯,是波斯国那边传过来的,”穆罗云拿过那东西给他看:“比铜镜清楚很多。” 冯晴这才看清她拿的是一面镜子,却不似平常的铜镜,而是十分光亮,在太阳下甚至有些刺眼。 大约是穆罗云手动了一下,镜子折射的光让冯晴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身子晃了晃,穆罗云一愣,赶紧放下了镜子去扶他:“怎么样,没事吧?” “嗯,晃了下眼。” 穆罗云一边扶他坐下,一边命人把镜子拿进屋里去,想给他揉一揉额角,又有些放不下面子,沉默了一瞬,到底只是咳了一声,问道:“要不要回去歇歇?” “不用,我没事,”冯晴听到她迟疑的问话,反倒是笑了笑。道了别把父亲和柳家兄弟送走了。 虽说天气还冷着,但花园里已是有了春意,一到二月,不少花都争先恐后地开了。冯晴倒像是犯了春困,胃口也很差,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晚上却偏又睡不踏实。 几个太医见他的症状,原本还以为他有喜了,诊了又诊,却并不是滑脉,不由担心起来。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穆罗云看着他眼下浅浅的黛色,心急上火地把几个 太医好生训了一通。 冯晴整个人虽是恹恹的,听到穆罗云怒气冲天,还是皱了皱眉,伸手拉了下她的袖子:“让她们先下去吧,我头有些疼。” 穆罗云原本漫天的火气,再加上对他的那点别扭,心里不舒坦极了。但转头看到他蹙着眉烦恼的样子,立刻闭了口,回头瞥了几个太医一眼,示意她们下去想办法。这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哪里还顾得上去管自己那点纠结的心思,柔声道:“怎么个疼法?” “一跳一跳的疼,”她的手很暖和,冯晴舒服地“嗯”了一声,便放下了自己原本压着额角的手,隐忍道:“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陛下不用太担心,过些时日就好了。” “怎么能不担心啊,朕瞧着你这样,心里难受得很,”穆罗云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温柔道:“你刚嫁给朕的时候,跑马射箭绣花弹琴,样样都拿手,如今身子这么吃力......” 冯晴仿佛也想起了过去的事,轻声笑了笑:“陛下还记得,臣都快忘了。” “这几个月时常想起来,倒是记得越来越清楚了,”穆罗云索性拿掉了他发间的玉钗,帮他理了理散落下来的长发,突发奇想道:“要不朕带你去行宫住几天吧,换个环境,说不定你的病症就好了。” 眼看她愁得要病急乱投医了,冯晴不由噗得一笑,睁开眼看她:“陛下不气臣了么?” “你...算了,”穆罗云一愣,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到底是先败下阵来,苦笑着摇头:“朕哪里舍得生你的气,那天晚上说的是朕的心里话,你一日不信,朕等你一日。一世不信,朕等你一世。只有一条,朕不放你走。” “陛下...臣不会走。”冯晴低着头,似乎是想了一会儿,终于抓了她的手,轻声道:“臣嫁给陛下,就是陛下的人。雷霆雨露,莫非君恩。不管陛下怎么待臣,臣心中...一直视陛下为君。那些安排,只是为了遥儿和阿姐她们。” 穆罗云听到他说“不会走”,一颗心简直高兴地要飞起来,等听完整句话,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简直恨不得揍他一顿。 “你是说,就算我待你不好,你也不在乎是吧?” “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冯晴听出了她的气恼,皱了皱眉,无奈道:“你知道的。” 她当然知道,视她为君,性命可以给她,心里却不敢再信她,不肯再为她打开。就是知道才气,穆罗云恨得牙痒痒,也不知道是气他多点,还是气 自己多点。偏偏又舍不得碰他一指头,气哼哼地在他额头敲了下,命令道:“不许说话了,闭上眼,睡觉。” 冯晴莞尔一笑,见她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心情莫名舒畅起来,偏了偏头,笑道:“头疼,睡不着。” “你...你...” “嗯?” 穆罗云气得瞪了他一眼,一把把人抱了起来,恨恨道:“疼你还笑,有什么好笑的。去躺着,朕给你揉一会儿。” 两人之间半冷不热的冷战这便算过去了,眼看天气一日日暖和起来,穆罗云倒是当真动了去行宫的念头,某日早上对冯晴说了后,却还是被拒绝了。 “陛下忘了,后天就是大选的初选了,臣走不开。” “随便选选就是了,”穆罗云毫不在意,皱着眉看宫人替自己更衣:“你这几天精神不济的,朕不想你劳神。” 冯晴见那小宫人连续几次没能扣好她玉带上的环佩,便披了件衣服起身,接手道:“我来吧”。 穆罗云自然千百个乐意,展开双臂让他忙碌,在他系上最后一处衣带时,捉了他的手,在他指尖亲了下:“朕有你就知足了。往丑里选好了。” “陛下这是埋汰我还是埋汰自己啊,真往丑里选,臣该给天天给人上折子骂了。” 一旁的宫人各个红了脸,他们都是穆罗云选出来的心腹,穆罗云也不避他们,亲完了手指又亲他的唇,玩笑道:“骂你的折子朕一概骂回去。” 冯晴不以为意,替她整理好了衣冠,便推了推她:“陛下该去上朝了,臣也要去储秀宫看看。” 储秀宫里已住了许多符合条件的官家男子,每日有人教导礼仪,有位份的君侍从侍们都要去看一看,临近初选,连萧逸也走形式地去了一趟。 这些选出的男子都在十四到十八岁,正是少年心性,即使是在宫中,被规矩压抑着,也难掩那几分活泼和好奇。 冯晴到的时候,正遇上洛洲撑着腰靠在椅子里,微笑着看他们训练行礼。便没让人通传,只自带了几个宫人进去。洛洲见了他,便笑着站起来,扶着腰要跪。 冯晴立刻摆了摆手:“免了,一直想找你说说话的,又不晓得从哪里说起。今天倒是赶巧,在这里遇着你。” “殿下一向安好?”洛洲也不执意行礼,他的肚子很大,脱去了冬天厚重的衣服后,就更显得身形十分沉重,只站了一小会,就忍不住把手撑 到了腰后。 “坐下说话吧,”冯晴见他站着吃力,便上前扶了一把,领他到花廊后寻了个地方坐下来,询问道:“身子还好吧?” “嗯,谢谢殿下挂怀,”洛洲摸了摸肚子,笑容十分柔和。 冯晴也笑,见他手下的肚腹圆隆高挺,也很为他高兴:“有个孩子,宫里的日子会有趣很多。” “殿下说的是,”洛洲温柔地点头:“原先还能与殿下说说话,后来殿下。。。臣又没什么法子帮您,真是活得无趣极了。没想到能有这个孩子。” 他的容貌在遍地佳丽的宫中不算十分出色,也并不受皇帝宠爱,一向就是默默无闻的。 “别这么说,不语对我说过,多亏你帮了我们许多,”冯晴朝他笑笑:“否则我们在钟晴宫的时候恐怕过得更难堪。” “殿下言重了,冯家对我一家都有救命之恩,我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 冯晴拍了拍他的手:“陈年旧事了,这几年你父亲身体还好吧?” “嗯,他跟着我大姐去了任上,听大姐传来的消息,这些年精神好很多了。” 冯晴点点头,两人坐着说了会儿话,见洛洲时不时抚着腹底皱眉,便朝不语招了招手:“去传太医过来给洛从侍瞧瞧。” “啊,殿下,不用的,”洛洲连忙制止,一边托了托沉重的肚子:“只是孩子动得有些厉害,太医前几日看过,说是正常的。” “那也该好生注意着,”冯晴也不勉强,只示意他的宫人道:“你们主子身子重,你们也该多用点心。” “不过是个从侍罢了,摆那么大的派头。” “哎,你少说几句吧,人家到底是有位份的侍人。再说,你也看到了,他怀着孩子呢。” “哼,要不是他多嘴说我,我也不用被罚着加练规矩,孩子,还不知道是女是男,能不能好好生下来呢。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有后来过来那个年纪大点的,一看就病歪歪的,真是物以类聚,都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侍人。” “喂,你啊,这是宫里头,别乱说话啦。” “怕什么,我爹爹都告诉我了,宫里最得宠的就是温君侍,剩下的几个有地位的君侍从侍咱们也都见过,那两个能有什么本事。” 冯晴和洛洲一直在花廊后面说话,倒是没注意到前面学规矩的侍子们已经学完了一阶段,正四下散了三三两两地说着话。 洛洲只听了几句,就有点尴尬,转头去看冯晴,却见他眼中似笑非笑,倒是看不出来有没有动气。 第二十七章 选秀 第二十七章选秀 花廊另一边,那几个小侍子还在嘀嘀咕咕,冯晴像是很有兴致,制止了要阻拦的不语,反倒是自己站了起来:“听着挺有意思的。” 他一起身,花廊外的人便听到了动静,面朝他们的人都吓了一跳,连连对中间那个侍子挤眉弄眼地示意,甚至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 那人却十分不耐烦,挥手甩开扯他衣袖的人,哼道:“要我说,就他那小家子气的模样,说不定什么时候肚子里的宝贝疙瘩就没了。” “储秀宫什么时候变成了市集?这般吵闹。” 冯晴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楚。这下,连方才大呼小叫的那个侍子也转过身看到了他们,吓得跪了下来。待看清是冯晴和洛洲一起走出花廊,才明显松了口气。 冯晴朝他们看了一眼,这几个侍子的容貌都不错,衣着打扮虽然是宫中统一的样式,从头上的发饰却能明显看出他们几个身家不俗。 他笑了笑,招手让人搬了两张椅子,与洛洲一道在园中坐下了,才看向被几个侍子簇拥在最中间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汪丞相的嫡出幼子。” 他是相府的嫡出公子,一旁教规矩的几个老宫人都收过相府打点的银子,见冯晴开口问他话,便想提点他一下。谁料他竟不等他们圆场,竟然就开口顶了回去。 “我问的是你的名字,不曾问你出身,”冯晴轻笑,冷冷扫过几个宫人,几人便都退了一步,不敢再开口。 “汪浩然。” “你既无位份,我问话,你应当自称奴才,”冯晴渐渐冷下了神色:“你可知妄议后宫主子是什么罪名?洛从侍身怀六甲,你若言语冲撞了他腹中的孩子,可担待得起么?” 汪浩然先前倒是有点被吓到,听冯晴不说他侮辱自己却把他酸洛洲的话拿出来说,反倒不怕了,心道不过是个狐假虎威的侍人而已。面上便恢复了刚才的骄傲,回道:“我是待选的侍子,犯了错自然有君后和君侍教导。不劳洛从侍费心。” 冯晴看看他梗着脖子趾高气昂的样子,倒是笑了:“这一条规矩你倒是学得不错。可见不是什么蠢笨之人。那本宫今日就教教你,你可知哪里错了?” 一众侍子一听他自称“本宫”,都吃了一惊,后宫之中,只有一宫主位能自称本宫,这样说来,他的地位至少也是排的上位份的从侍。 汪浩然当然也了解这一 点,低下了头再不敢抬头看他,他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苍白无力的人竟会是宫中主位。 见他低着头不再说话,冯晴也不多言,朝底下一群宫人看了一眼,对领头的一人道:“我记得你是储秀宫负责的人吧,叫方程是吧。” 见新来的侍子竟然得罪了君后而不自知,一众宫人早就恨不能把他的嘴缝起来了,只是慑于冯晴在,不敢摆明了去提醒汪浩然。这会儿冯晴问话,自然立刻跪了下来,喏喏道:“回君后的话,奴才方程,正是负责这批新侍子的训练的。” “你这规矩可教得不太好,”冯晴应了一声,点了点头,倒也没有过多责怪,只是看了眼汪浩然:“待会儿就替这一位收拾下,把汪丞相家的公子送回去吧。” 从方程那声“君后”一出口,底下几个小侍子便知道自己是闯了大祸了,一个个都是大气也不敢出,唯恐冯晴张口处罚他们。汪浩然更是煞白了一张小脸,眼里顿时布满了懊悔和害怕。今日并不是正式的初选,冯晴过来的时候也只是穿了一身寻常的衣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病容惨淡的人,竟然会是后宫之中地位最高的人。 汪家虽说不像冯家、萧家那样是累世簪缨的大族,但这些年却颇得皇帝重用,又是温家的姻亲,汪浩然的母亲汪月身为左丞相,更是权势不小。对这个嫡出的小儿子自小十分娇惯,此次他进宫选秀,汪月也为他好生上下疏通打点过一番,因此储秀宫中的宫人都相对照顾着他一些。 而其他侍子知道他家中背景,对他也礼让三分,才越发纵得他目中无人。只不过被洛洲说了几句礼仪不规范,就心中记恨上了,甚至出言辱骂。 几个宫人虽有心帮他,但汪家的银钱给的虽多,却也不敢违逆冯晴的意思。他们对冯晴的处事手腕都有所耳闻,知道他不出手便罢了,既是下了命令,就再无收回的可能了。因此只得连声应了,一边悄悄打发人去书墨阁找温子墨过来求情。 他们说话的地方正好是侍子们平日里训练礼仪的地方,此时虽说是训练结束了,但一众侍子知道君后到了,都聚了过来。平日里看不惯汪浩然的一些侍子更是掩不住眼里的高兴。 汪浩然从小到大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哪里受过这等被别人看笑话的委屈,一时之间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白,一双杏眼中早已蓄满了眼泪,虽然再三压抑,哽咽声还是传了出来。 洛洲一直在边上坐着,瞧见这情形倒是有些不忍了,汪浩然刚才的话虽然 让他很不快,但这事毕竟可大可小,他倒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因此迟疑着看了看冯晴,小声道:“君后,念在他年纪还小。。。。。。” 冯晴拍了拍他的手,却没有接下他的话头,只是重新看向汪浩然,眼中已是冷了下来:“言语不过是过耳云烟,不能伤人。你不与他计较是你大度,但我不喜欢的是他的心思。” 洛洲尚未说话,门外便传来了一阵跪地请安的声音,伴随着温子墨柔柔的一声“免礼”。冯晴略微皱了皱眉,倒是有几分惊讶。他当然知道汪家与温家是姻亲,走得也近,但没想到温子墨竟会对汪浩然的事这么上心,得了消息就亲自赶过来解围。 温子墨只带了几个宫人随从,一见冯晴,仿佛也是一愣,赶忙过来行了礼。冯晴便也点了点头,命人伺候他在一旁坐下,并不提旁的事。 汪浩然此时倒是机灵了,见温子墨到了,也顾不得丢不丢面子了,立刻连连磕头,一边哭着求道:“君后,君侍,奴才知道错了,求您原谅。” 温子墨似乎才注意到他,很是吃了一惊的模样,柔声谢罪道:“原来君后在教导侍子,倒是我来得不凑巧了。” “温君侍多虑了,教训下人罢了,有什么凑巧不凑巧的?”冯晴却不与他寒暄,平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转向方程,吩咐道:“吵吵嚷嚷像什么话,还不把他带下去?” “且慢——”温子墨见他不搭自己的话头,也无法再绕圈子了,只得出口阻拦,一边起身朝冯晴福了福身:“君后,依我看,这侍子年纪尚幼,又是无心之失,咱们选秀本就是替皇上选些可心的,他既知错了,何妨再给他一次机会呢?” “看来温君侍匆匆而来便是要为他说情的。”冯晴笑笑,朝底下一众宫人看了看:“这后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温君侍的消息倒是十分灵通。” 温子墨没想到他会当面说破自己的来意,一时有些尴尬,勉强笑道:“君后说笑了,前几天陛下还和臣说起这次选秀,说是有几个人才和家世俱是不错的,让臣多教着点。臣不过是想着后天就是初选了,所以来看看他们规矩学得如何了。没想到这么巧遇到君后和洛从侍。” 他这几句话连消带打,还稍上了穆罗云,洛洲在一旁听着,已是觉得很膈应,抬眼去看冯晴,却见他依旧是没什么表情,才稍微放下心来。 冯晴心中的确没有太大的波动,事实上,他听到这几句话,第一反应是不太相信,毕竟穆罗云对他说过,准 备着手把温家收一收,是不可能让温子墨来特别关照几个侍子的。 “人才和家世固然重要,品性却是更要紧的,”冯晴没有因为温子墨的话有所动摇,反而冷冷地回了一句:“温君侍可知他方才说了什么?” “这...” “他不但对洛从侍和本宫出言不逊,甚至还诅咒洛从侍腹中的孩子,小小年纪便这般阴暗,日后岂不是更叫人寒心?温君侍可敢与他朝夕相处?” “君后教训的是,是臣莽撞了,只是如今已临近初选,不如就等皇上看过之后,君后再做处置吧,”温子墨见他丝毫没有容情的意思,便直接架出了皇帝。 仿佛是与他的话相映衬,他话音刚落,便有宫人连声道:“皇上驾到——” 冯晴下意识地抬头,面上浅淡的笑意僵硬了一瞬,一时竟说不出心中的感觉。三分惊讶,七分难以置信,难以置信穆罗云竟真的如温子墨所说那样来了。 然而更难以置信的,是此刻他心中竟然会有些难受。 —————————— 更新更新。。今天有点晚啦。 明天。。可能还是这个时候。。我尽量早点~(≧▽≦)/~啦啦啦 君后君后,我真的不会虐你。。你要相信我。 第二十八章 我知道 第二十八章吃醋? 穆罗云进储秀宫的时候还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同,待看到冯晴、温子墨和洛洲三人一同过来行礼,后面跪了一地侍子和宫人,才点了点头,伸手扶了冯晴,也对另外两人温和地笑了笑:“都起来吧。” “陛下,臣方才正与君后说到您呢,您这就到了,可别是安了顺风耳吧。”温子墨今日穿了一身浅绯的衣衫,衬着他因为怀孕而丰润的面容,显得十分雍容典雅,又不失妩媚,不同于平日的温柔可人。穆罗云虽是一手牵着冯晴,却也不免多看了他一眼。 冯晴一愣,他能感觉到自己脚下错了一步,只有一步。然而穆罗云却十分敏锐地回过了头,定定地看着他。那双眼中倒影着他的脸,仿佛一瞬间就被惊讶和欢喜填满了。 穆罗云几乎是用了最强的克制力,然而嘴角还是忍不住弯了起来,收紧了掌心,对他笑道:“温君侍说有个惊喜要朕来瞧,朕想着你也在,便过来凑个热闹。” 她这话便是很明显在向他解释自己的来意了,冯晴面上微不可察地红了红,低声应了句:“温君侍一向能体贴陛下的心思,臣也沾个光,见识一下这储秀宫里的惊喜。” 穆罗云在他手心捏了一下,趁着两人转身坐下的时候悄悄朝他眨了眨眼,才清了清喉咙:“子墨有心了。” “陛下和君后过奖了,”温子墨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柔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的,只是前几日过来的时候,瞧见两个侍子一个弹琴一个跳舞的,很是出色。见陛下这几日有些劳累,便想着让陛下瞧瞧,权当解个乏呢。” 穆罗云点头笑了笑:“哦?子墨说好,那定是不错的。是哪两个?” “呃,陛下,这...是臣不好,”温子墨似乎很尴尬,连声音都低了下去,咬了咬嘴唇,嗫嚅道:“这人方才...方才冲撞了君后和洛从侍,君后正要发落他。” “哦,是这样,”穆罗云何等精明,听了半句,便知道他特地让贴身宫人把自己请来是什么用意了,摆明是来给他的求情保驾护航的,余光扫过冯晴,见他没什么表情,便自己朝跪着的人里头瞧了瞧:“是哪个啊?” “汪浩然,柳瑜,还不快给陛下请安。” “原来子墨说的是汪家和柳家的孩子,”穆罗云点点头,照理来说,在复选前,她是不会认识这些侍子的,只有通过了初选的侍子,才有资格觐见皇帝。但有些朝廷重臣的儿孙,她也在机缘巧合下见 过,或者多多少少有听闻,因此对着两个名字倒是并不陌生。 温子墨也笑着点头:“就是他们二人了。只是汪侍子方才冒犯了君后,还要请君后大人有大量,绕了他这一次。” 他这话说得很圆融,并不提汪浩然方才说的话,只说他冒犯了冯晴和洛洲,又借着皇帝的面子来求这个情,当真是把冯晴架了起来,若是不同意,不但显得小家子气,还有可能惹上妒忌,打压皇帝看上的新侍子这种名声。 穆罗云对他的这点心思掌握得很清楚,正要开口替冯晴解围,却见冯晴蓦地搁下了手中的茶盏。 茶盏磕在桌上清脆的一声,让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冯晴却只略抬了抬眼,看向温子墨,轻声问道:“温君侍,若有人诅咒你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你是如何想法?” “臣。。。” “可还会觉得此人天真无知,娇憨可爱?”冯晴并没有非要他回答,见他支吾着不开口,便自己接了下去:“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温君侍视自己的孩子如珠如宝,须知洛从侍亦是如此。” 他对温子墨说完,又朝穆罗云福身行了个礼:“陛下,臣要处置汪浩然,并非因为他言语侮辱于臣,而是不希望后宫之中多出一个叫人心寒的主子。更不希望将来温君侍腹中的孩子有什么闪失。” 穆罗云见他无需自己出手便把温子墨的话堵住了,不由在心里道了一声“好”,方才她只看得出冯晴和温子墨一个要惩治这汪浩然,另一个要保他,到这会才大概弄明白这汪浩然到底是说了些什么。其实以汪家的背景,她本来就绝对不会把汪浩然选进宫来,再听冯晴说汪浩然言语侮辱于他,更是心生厌恶。只是碍于温子墨还文文弱弱地站在一旁,只得故作惊讶道:“子墨,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臣的确不知,臣原本只是想让陛下开心些,如今反倒...唔,子墨实在是蠢笨......”温子墨似乎有点不知所措,说了一半,又想起来要跪下谢罪,弄得整个人手忙脚乱的,眼中也蒙了一层水雾。 “诶,侍子犯错,与你有何干系,快起来吧,”穆罗云瞧着他这模样,想起前世自己对他这可爱可怜无措的一套很是买账,不由狠狠鄙视了一下自己的眼光,忍着安慰了几句。 再看那边淡然坐着的冯晴,只觉得他眉眼明丽,神色清雅,作为君后公正严明,手段不俗,即使面对温子墨把自己搬出来的那套胡搅蛮缠,也丝毫没有落于下风。真是哪里哪里都叫人喜爱, 心道自己果真是陷得无法自拔了,只是这样看着,便觉得移不开眼,满心都是冯晴的风姿神采。 冯晴没有再看她,似是有些不耐,指了指依旧跪在地上的汪浩然:“陛下既然没有别的吩咐,臣就让人把汪丞相家这位公子送回去了。” “嗯,君后觉得他不宜入宫,就着人送回去吧,朕瞧着汪丞相定也舍不得把这掌上明珠送进宫,”穆罗云配合着说了两句场面话,便拍板点了头。温子墨虽有恼恨,却也不愿为了汪浩然得罪穆罗云,便只乖巧地低着头立在穆罗云身边。 待事情都处理完,冯晴看了看洛洲,他方才就注意到,洛洲像是不怎么舒服,撑着腰换了好几次姿势,此时便不再多说,只朝一众侍子道:“今日之事,你们也要引以为戒,做人做事,心思都该干净些,于人于己都有好处。” 众人自然齐声应诺,穆罗云对他笑了笑,正打算与他一同回钟晴宫。冯晴却伸手扶了洛洲一把,抬头转向穆罗云:“陛下,洛从侍身子重了,经不得劳累,陛下送洛从侍回宫,顺道召太医过去瞧瞧吧。” 穆罗云顿时一愣,方才想与他一道回宫的话便混着一口气憋在胸口,不知道该吐出来还是咽下去。再看洛洲,虽是大腹便便,面容却有些消瘦,拒绝的话在嘴里绕了一圈,到底说不出口,只得“嗯”了一声,伸手扶住洛洲。温子墨虽也是身怀有孕,却不好跟人家快要临盆的相比,极有眼色地请安告退,自己回了宫。 洛洲一贯并不怎么得宠,即使有了这个孩子后,穆罗云也极少来看他。忽然这么被她送回宫中,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穆罗云原本就有些心不在焉,听到太医说只是胎动有些频繁,并无大碍之后,也就松了口气,朝洛洲笑了笑:“既然没什么事,你就好生歇着吧。有什么短缺的,就差人去禀了君后,君后定不会亏待你。” “是,君后待臣一向是极好的,”洛洲点头应了一声,见气氛有些冷,又接道:“臣一家的性命,也全赖君后相救。” “哦?还有这种事?朕倒是没有听君后说起过,”听到关于冯晴的事,穆罗云便添了几分兴致,笑道:“这样说来,你与君后是旧识了。难怪君后待你格比旁人都亲近几分。” “是。” “那,前些年,也是你暗中替君后他们周旋?” “臣不敢,”见穆罗云竟问起这个,洛洲便有些紧张,想要跪下来请罪。 穆罗云自然不会让他跪,一边阻止了,一边安慰道:“你放心,这些事,朕对你只有感激,绝无怪罪的意思。你安心养着身子,待你生下这个孩子,朕自会好好赏你。” 对于名分位次,洛洲倒没有那么在意,他家世平凡,也没有什么野心,因此只是小心地谢过了穆罗云。 穆罗云问了他一些近况,又问起今日发生的事。洛洲自然也不敢隐瞒,把汪浩然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与她听了,待说到他辱骂冯晴那几句,穆罗云已是黑了脸。安慰嘉奖了他几句,吩咐下人好生照顾他,便起身回了钟晴宫。 这一厢冯晴却是回了钟晴宫便躺下了,他原本就犯着头疼的病症,又在储秀宫折腾了小半日,回来便觉得头晕沉沉的,躺了一会儿更是怎么都不舒坦。喊了声“不语”,却半晌没人应,心中既烦又闷,便想要起身,却不料脚下一绊,幸好手臂撑在了床沿,才没有整个人摔下去。 穆罗云挑开帘子进来,就看到他只穿着中衣跪坐在床塌边的地上,眼里迷迷茫茫的,似悲非悲,似喜非喜。 这情形简直把她吓住了,回过神来,连忙过去把人扶起来:“摔着哪儿了?来人,去传太医!” “不用,”冯晴看清眼前的人,像是有点精神了,摇了摇头:“就是刚不小心绊了下。” “怎么回事?就算生我的气,也别拿自己的身子赌气呀,”穆罗云见他还皱着眉,索性直接把他抱了起来,急道:“方才的事,朕回头解释给你听。朕绝不是去给...” “唔,我知道的。”冯晴笑笑,打断了她的话。 “那你气什么?”穆罗云一时也糊涂了,见他看向自己,连忙道:“要是气不过那个什么汪浩然,朕回头一定给你出气。” 冯晴虽身上难受,听了这哄孩子一般的话,还是忍不住笑了笑:“我又不是小孩子,吵个架还要找大人告状,让人帮着出气。” 第二十九章 心病 第二十九章心病 穆罗云见他笑了,心中便是一定,摸了摸他的额头,声音也不像方才那样急了:“那是怎么了?还是头疼么?” “嗯,疼得难受,想下来走走,没用心就绊了下,”冯晴点点头,借着她的扶持靠坐在床头。 穆罗云想起刚进屋时看到他茫然无措的样子,心知他心里肯定是有事梗着不痛快,却不肯与自己说,便伸手把他拥了下,说道:“老这么没精神也不是个事儿呀,明天你可别再忙这个忙那个了,好好歇一天。什么小选大选的,也都比不上你要紧,”穆罗云认真的与他对视:“好容易才养得好些,朕不许你这么糟蹋身子。” 冯晴被她这么认认真真的看着,不由别开了眼,到底是低下头点了点,无奈道:“陛下好大的威风。” 他有心事不肯说,穆罗云也不强迫他,只接了他的话,笑道:“哪里比得上君后今日的威势。” “看来陛下是心疼了,怕我把资质好些的侍子都赶走么?” “天地良心,朕可真的是去找你的,温子墨让人来请朕,朕想着他那儿说不定给你设了绊子,就想着过去瞧瞧。根本不知道那个什么侍子的事,”他笑得明朗,穆罗云也乐意与他逗乐,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连声喊冤:“再说了,你若是肯有那种心思,朕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冯晴任由她动作,并没有抗拒,见她摆出一副“冤枉”的表情,倒也十分应景地笑了笑:“臣知道,不敢冤枉陛下。” “知道就好。还有啊,朕知道你待洛洲好,不过往后可别这么撑着了。” “也不止是为他......” 两人说话的功夫,太医和方才去煎药的不语都已经到了,冯晴一句话说得本来就轻,穆罗云还没来得及细想便过去了,一边让人过来诊脉,一边接过药喂他。 太医在钟晴宫待了这么久,对皇帝这般端茶倒水的举动也已经习惯了,眼观鼻鼻观心,回禀道:“皇上,君后怕是着了凉风,一会儿用了药睡一觉,再发身汗,就会好受些了。头疼没精神的病症,还是要少思虑,多调养才是。” 穆罗云一听便皱起了眉:“来来去去就是这么几句,朕都会说了,要你们何用?你们就不能想个好些的法子么?” “是,臣无能。臣...” “陛下,跟太医没关系,”冯晴对自己的身体倒是很了解,劝了一句,替太医解围道:“我 困了,让她们都下去吧。” 穆罗云无奈,只得依着他把人打发了,又给他低了一杯热茶,抱怨道:“储秀宫那不过是几个不长眼的奴才,你处置了就得了呗,哪里值得动气啊?还在那待了半天,现下倒好,弄得自己着了风。难受的还不是自己啊?” “嗯。” “你就敷衍朕吧,”穆罗云见他心不在焉地喝完药又喝完茶,也十分无奈,她对着冯晴根本不舍得发脾气,只得恨恨接过碗,在他唇上吻了一遍。 苦涩的药味还没有淡去,就这样传入她口中,穆罗云心中一疼,到底是有些忍不住,摸了摸他消瘦的面容,叹道:“你心里有事...既然不肯对朕说,朕让你爹爹进宫陪你几日,可好?” 冯晴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了看她,似是没想到她竟对自己的情绪这样敏感,稍愣了片刻,才摇了摇头:“父亲前几日才来的,这也不合规矩。我只是...想起一点旧事,不是什么要紧的,陛下不用挂怀。” 穆罗云无奈,只得照顾着他躺下了。开了春之后,朝中事物就繁忙起来,春耕春祭,开科取士,千头万绪地让她也忙得不可开交。这些日子心里又惦记着冯晴的身体,一直没能真正轻松过。即使躺下了合上眼,也始终没有睡意。 冯晴喝了药之后倒是很快睡着了,只是睡得颇不安稳,隔一会就挣着要翻身,穆罗云怕他再着凉,索性一伸手把人困在了怀里,不让他动弹。 他本就体弱,又是睡得迷迷糊糊的,自然没什么力气挣开。穆罗云习惯性地把手覆在他腹上,怀里的人却忽然挣扎起来,不但两手使劲地想要拉开她的手,甚至连腿都胡乱蹬着。 穆罗云被他急促的喘息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哪里弄疼他了,忙松开了手上下查看,连声安抚他。冯晴却好似浑然无所觉,两手紧紧捂在腹上,把自己缩了起来。 保护的姿态和他紧紧皱着的眉头让穆罗云心中一震,方才忽略掉的那句话此时变得无比清晰。 ——也不止是为他。 在她重生后,冯晴一直很平静,很淡漠。对以往的事,似乎都已经看破了,不放在心上了。她也就慢慢以为,他已经把过去的事都忘了。 她竟然忘了,他们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在冯晴腹中生长了五个多月的孩子。他曾经兴致勃勃地翻遍书籍替她取好了乳名,他曾经笑意盈盈地把亲手做的小衣服展示给自己看。他怎么会忘记那个莫名其妙流掉的孩子? 他对汪浩然的事异乎寻常的强势,他听到诅咒洛洲腹中孩子的话格外反感,他刚才一片迷茫无措的神情,他此时近乎魔障的挣扎和眼睫上隐约的泪珠。 穆罗云只觉得心里被压了一枚钉子,被一双无形的手推着,一点一点往更深的地方扎进去,扎得她连吸一口气都觉得痛苦难当。伸出手却不敢再碰冯晴,只颤着抚过他眼角,极轻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对不起...... 冯晴醒的时候,穆罗云已经去上朝了。待殿外候着的几个太医诊了脉,不语才进来回话,说是四位君侍在外头等了好一会了,有事要求见。 温子墨、温音和李敏非有事还十分平常,连萧逸都来了,倒是很难得了。冯晴虽说前一日应了穆罗云要好生歇着,也难免有些挂怀,料想他们四人一起过来,十有j□j是为了选秀的事。索性就点了点头,让人传他们进来。 穆罗云满肚子的心思,虽是在临朝,脑子里还是挥不去昨夜冯晴的模样,浑浑噩噩地听了好一会儿,听到户部和工部又开始为着防汛工程的事扯起皮来,一个说没钱,一个说工事要紧,就再也忍耐不住,一拍御案站起身来。 两个尚书都被她吓得一愣,见她面色阴沉,再不敢多争执。 穆罗云瞧着底下众人,只觉得脑子里一片嗡嗡的嘈杂声,沉声说了句“朕很累,你们要吵出去吵”,转身便往后殿走。 被留下的一众大臣面面相觑,不知皇帝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不敢径自散朝,好容易等到有个小宫人出来,连忙上前询问。那小宫人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只得连连作揖,说皇上只是叫散朝,有事明日再议。 虽说后宫不能干政,但皇帝在朝堂上这样反常的举动还是很快传入了许多侍人耳中。不到一天功夫,连从不刻意打听消息的洛洲都听说了。下午为了昨日的赏赐过来谢恩的时候,便与冯晴说起这事。 冯晴自然也是一早就听宫人说了,这会儿再听他也说起这事,便笑了笑:“陛下的心思我如何能猜到?” “也是,天心莫测嘛。”洛洲本来也就是随口说给他听听,见他不放在心上,自然也不多说,两人说了点关于孩子的事,眼看天色已晚,洛洲知道皇帝平日里都是在钟晴宫用晚膳的,便起身要告辞。 “天色暗了,我让人掌灯送你,”冯晴心细,见外头暗了下来,正要唤不语安排几个宫人送他,便瞧见不语领着一个宫人进来。 那人是惯常在穆罗云身边伺候的,见了冯晴,就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回道:“殿下,皇上让奴才来回您,皇上今儿身上有些不爽,怕过了病气给您,就在书房歇着了,让您也注意身子,早些休息。” 冯晴心下有些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只点了点头,应了声“知道了”,便让她回去复命。倒是一旁的洛洲笑了笑,打趣道:“陛下待君后真是十分用心。原来是身上不舒服,怪道早朝发那么大脾气呢。” 冯晴也笑笑,并不多说什么,待送走了他,才皱了皱眉。自他从勤政殿搬到钟晴宫以来,穆罗云每一日都是宿在钟晴宫的,这乍一下地没来,他倒真有些纳闷。叫了不语过来,仔细问了几句。 “殿下,方才传话的人在呢,您又不问,如今倒来问我,我哪里知道呀。”不语笑起来:“不如您亲自去勤政殿瞧瞧,说不定您这一去,陛下就好了。” “你当我是神医还是有什么灵丹妙药不成?”冯晴与他玩笑了一句,斥道:“别在这儿跟我瞎掰扯了,明日初选的事可都预备妥当了?” “是,殿下放心,都预备下了。” 不语跟了他十多年,他玩笑归玩笑,做事却一向是稳妥细致的,冯晴也很放心,与他说了几条要注意的事,便自去歇下了。 ~~~~~~~~~ 喵~~陛下。 --艾玛写啊写有点心疼陛下了。于是打算给陛下发点福利。让君后照顾她一下。 可是--还没写到福利。就3000字了。。 所以。。明天再发福利吧。(^o^)/~。 第三十章 探病 第三十章探病 储秀宫三年才有一次热闹的时候,虽说只是初选,也十分严谨。冯晴和四个君侍分别在上位坐了。让待选的侍子们分批行了礼。礼仪不规矩姿态不好看的,这第一回便都刷了出去。 再来则是诗书绣工的考校,剔除那些字迹、诗文、绣工实在不像样的。 初选的侍子大约有近百人,即使是粗选,两轮下来也耗费了不少时间,只留下了一小半的侍子。 这留下的三十六人,大多是家世、容貌、言行举止都不错的了,等穆罗云定了时间,便可以让他们面圣。除了被选入后宫的,还有些会被赐婚给王公亲贵,即使没被选上,也会有不少赏赐。 被留下的自然都是欢天喜地。他们都是官宦人家的孩子,也或多或少都知道当今的皇帝是个怎样的人物。 穆罗云明年才到而立之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容貌又俊雅风流,即使不是万人之上的君王,只怕也会惹得众多男子为她茶不思饭不想。 何况穆罗云登基后只有过两次大选,宫中统共不过二三十个侍人,有位份,有子嗣的更是只有寥寥十来个。若能进得宫中,说不定就能成为皇帝的新宠,平步青云。 有这样心思的不在少数,冯晴自然也知道,依着惯例训示了几句,便让储秀宫的宫人重新为他们安排的宫室,并给他们各自分拨了一名下人伺候起居饮食。 把事情都交待了一圈,等回到钟晴宫,再一抬头,已是晚霞满天。映得红墙绿瓦的宫墙都似披了一团云锦。偌大的“钟晴宫”三个字也似流光铸就一般。 冯晴不经意地停了脚步,眯着眼看了看,才重新往里走。一旁早已有人上来伺候。捧衣服的,送茶水的,回事的,虽是一个接着一个,却并不杂乱,显得井井有条。 几个管事的上来回了话,冯晴一一点头处理了,四下看了一遍,倒是有些疑惑了,问道:“陛下不曾回来?” “回君后,陛下方才让人过来传过话,说今天可能会晚些过来,让君后不用等她,先歇下。” 皇帝忙起来在勤政殿窝一晚两晚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冯晴问过去也就算了,倒也没往心里去。回话的人低着头不敢看他,冯晴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点点头“嗯”了一声,便转头安排旁的事了。 他睡得很浅,这些日子以来虽然经过多番调理,改善了一些,也还是比旁人要容易惊醒。原以为穆罗云回来,定是要被吵醒 的。谁知竟安安稳稳地睡到了天亮。 宫人进来伺候的时候,见他还有些惺忪,便乖觉地在一旁伺候着,待他开口说话了,才回道:“陛下上朝去了,吩咐今日该让太医过来请平安脉了。” 冯晴“嗯?”了一声,这才知道穆罗云昨夜果真是歇在钟晴宫的。心下倒是有点奇怪了,他睡得真有这么沉? 初选的事他按祖制写了折子,穆罗云也规规矩矩给他批复了,却一直没定让侍子面圣的日子。冯晴也没再递折子,想着什么时候见了面与她商量下,谁料一连三天,两人连一句话都没说上。往往是穆罗云回来的时候,冯晴已经歇下了,待他起来,穆罗云又去了早朝。 一连两三天这样,等宫人又来传话,说皇上要晚些过来时,连不语都觉得奇怪了。一边伺候冯晴梳洗,一边道:“殿下,陛下这是怎么的?” 冯晴也奇怪,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大约是朝上事物忙吧,前几天三姐过来,也说这几天快要到春闱的时间了。” “可是,我瞧着陛下...呃,殿下恕罪,我瞧着陛下像是气色不太好,”虽说屋里只有他们两人,不语还是告了个罪,才道:“殿下要不要去瞧瞧?” “这个时候了,若是还有外臣在,过去倒要叫她为难,”冯晴听了不语所说,心中竟也涌起一丝担忧,稍稍犹豫了下,才道:“你让厨下备一些点心,找个有眼力见儿的送过去,给陛下请个安,再来回我。” 不语听他提了这么一个折中的法子,也觉得更合适些,点头安排下人去办了。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那宫人回来时,也只说皇帝一切都好,只是折子没有批完,就不过来了。 冯晴虽不是很信,但想着这大概是穆罗云的意思,便也不再多说,只自去歇了。谁料到了半夜,不语竟把他叫醒了。 他睡觉一向不沉,为此穆罗云在钟晴宫的时候是从来不许下人叫起的,免得把他弄醒。连皇帝都这样,阖宫上下更是没人敢在他休息时把他吵醒,君侍从侍前来请安,也一向是在外殿候着。 因此不语进来喊他的时候,冯晴着实心里一惊,只觉得心里跳漏了一拍,皱着眉撑着身子坐起来,沉声道:“什么事?” “浅娘打发了人来请您过去一趟,”不语压低了声音,一边服侍他起身,一边道:“说是陛下夜里忽然发起烧来,一直喊着您。” 冯晴穿衣的动作顿了顿,接着便加快了速度,指尖绕着襟带打了个旋,扯了 系了两次才系好。 虽然已是初春,但三更半夜的,外面还是寒气入骨,冯晴裹了狐裘外衣,还是觉得冷,待进了屋,才稍微缓过些来。 屋里已经围了好些人,见冯晴进屋,都连忙过来行礼。冯晴略抬了抬手,示意她们起来,径自往榻上去看。 穆罗云额上覆着帕子,人还没有清醒,两个太医在跟前伺候着。见他过来,两个太医都极有眼色,立刻便有人回话:“回君后,陛下连日劳累,又是郁结于心,如今一时发作出来才会如此,只要宽心调养几日便无大碍了。” 冯晴“嗯”了一声,让她们下去煎药,才转头看穆罗云,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她像是烧得厉害,两颊点了胭脂一般艳红,唇上也有些干,他接过浅娘递的凉帕子,替她换过一回,顺道把手背贴在她额上试了试温度。 他的手凉凉的,穆罗云似乎很舒服,呢喃着嘟哝了一声,便仰起脸来蹭他的手。 冯晴听不清她口中的话,但见她在枕上动来动去的,也明白她的意思,不由有些好笑,把手背在她脸上贴了一会儿,直到不凉了,才收回手来。 浅娘在一旁伺候着,见他这般温和体贴,才敢开口请罪:“殿下恕罪,陛下原是不许奴才去回您的,奴才瞧着陛下实在难受得紧,才自作主张......” “嗯,陛下这里我看着,你下去吧。” “殿下...陛下这几日心里闷得很,又总不肯好生歇着。”浅娘忍不住多了一句嘴:“您劝劝陛下吧。” 冯晴虽没应承,但也点了点头。见穆罗云睡得熟了,才出去了一趟,吩咐小厨房熬些稀粥。 等再进屋里的时候,穆罗云已经清醒了过来,正看着药碗皱眉,见他进屋,动作便顿时僵住了,呆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又眨了眨眼,才惊觉过来。一掀被子就想要起身。 她身边的宫人连忙去拦,送药过来的太医也连连阻拦,才把人拦在了床上,穆罗云虽停下了动作,视线却像是长在了他身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你怎么过来了?” 她一开口,声音就显出了嘶哑,还掩不住咳了几声,连忙捂住了口。冯晴往前走了两步,行过礼才在床边坐了下来,解释道:“方才浅娘来回,说陛下夜里召了太医,臣过来看看。” “唔,朕没事。” 穆罗云面上显然有些憔悴,眼中却亮亮的,弯着眼看着他笑。冯晴也不多说,朝她 点点头。穆罗云连忙朝边上看了一眼,把下人都遣退了,拉住了冯晴的手:“朕不知道他们会去扰了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才到一会儿,”冯晴应了,把她方才看着的药端了起来,送到她唇边:“陛下,喝了药该歇息了。” “小心烫着手,”穆罗云见他去捧药碗,赶忙接过喝了,哪里还管苦不苦,直拉着他的手仔细检视:“别忙了,朕真的没事。你...” “嗯?” 穆罗云像是有点犹豫,看了他一眼,才道:“你来了,朕真是高兴。” 冯晴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依旧不疾不徐:“臣以为陛下并不愿意看到臣。” “谁说的?”穆罗云下意识地反驳,急道:“朕,朕只是怕病气传染给你,所以这几日都...都没好去看你。” 冯晴没有戳穿她刻意早出晚归的心思,只是收回了自己的手,轻声道:“那陛下既喝了药,那就好好休息吧。臣也该回去了。” 有时候动作也许比脑子更快,穆罗云尚未反应过来,就抓住了他的手。待她张了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陛下,臣该回去了。” “别走。” 冯晴再一次开口的时候,穆罗云终于放弃了自己心里那点挣扎,伸手拉了他一把,展开手臂环着他,埋下头去:“朕很想你。” “陛下?” “朕知道,前几天的事让你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朕不是不想见你,是...觉得没脸见你,”穆罗云迟疑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说了:“每天瞧不见你就觉得心里不踏实。回去了又不敢把你吵醒,就那么坐着看着你。” 冯晴有点惊讶,其实他自己都有些模糊,说不清心里的想法,没想到穆罗云竟然注意到了。 她身上还发着烧,连说话时呵在自己颈间的气息都带着不正常的温暖。冯晴伸手把被子往上拉了点,盖过她的肩膀,反是倒过来劝她:“陛下多虑了。都是过去的事了,臣不会......” “阿晴,你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会诚实一点。”穆罗云打断他的话,却没有违背他的意思,裹着被子躺了下来,只是扔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开:“朕这几日一直在想,这些年朕错过了很多,可是,一辈子还有很长,朕不想错过更多。” “朕不是想避着你,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与你说,”穆罗云看着他,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柔情 ,烛火下跃动的星星点点的光,都诉说着喜悦:“你来看朕,朕心中不知道有多高兴。” 她躺下了之后就有点压不住想咳嗽,话说得又急,等断断续续说完,已经咳了好几声。冯晴皱着眉挣出手来,替她倒了杯水。这才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臣明白了。” “那你...可愿意原谅朕,”穆罗云轻声道:“作为一个夫郎,原谅妻主以前没有好好爱惜你,保护你...和我们的孩子。” 冯晴沉默了许久,在穆罗云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终于点了点头。穆罗云只觉得自己一口气都快要喘不过来,听到他那声轻轻的“嗯”,就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了水面,深深吸了口气,紧紧拥住了他:“阿晴,你真好。” “陛下...” “叫妻主,”穆罗云低头,看进他眼中,竟是有点哀求的口气:“叫一次,好不好......” ~~~~~~~~~ 勤奋更新(^o^)/~ 陛下终于不怂了一回! 然后。。明天开v了。。 所以,明天会更有三更~~~~以及。。v了之后基本会日更,每天更新的量会稍微加大一点点。。 大概。。3500+吧。。再多估计也写不出来咳咳。。 第三十一章 妻主 第三十一章妻主 冯晴沉默了许久,在穆罗云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终于点了点头。穆罗云只觉得自己一口气都快要喘不过来,听到他那声轻轻的“嗯”,就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了水面,深深吸了口气,紧紧拥住了他:“阿晴,你真好。” “陛下...” “叫妻主,”穆罗云低头,看进他眼中,竟是有点哀求的口气:“叫一次,好不好......” 她的眼睛很亮,眼下却有一圈浅黑,显然这几个晚上在钟晴宫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冯晴几乎能想象她半夜三更去了钟晴宫,却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情形,心中一软,一声“妻主”已逸了出来。 穆罗云再不说话,只狠狠吻住了他的唇,辗转着吮吸啮咬,唇舌交缠,直把冯晴吻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陛下,你...做什么......” “做妻主该做的事,”穆罗云已是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两手齐动,解开了他的衣物。 “你...还病着。” 忽如其来的凉意让冯晴稍稍颤了下,一句反对的话还没说完,很快便被淹没在穆罗云疯狂的热情里。穆罗云一点点吻过他的身体,连指尖也不放过,高出平常体温的热度让冯晴一向畏凉的身子也染上了暖意,白皙的面容如同施了脂粉,透出粉色的光来。 穆罗云细细地吻他,吻到腰腹间,竟轻轻咬了咬,惹得冯晴忍不住j□j了一声。待她把自己身下那处含入口中,冯晴已是全身都软在了床上,仿佛所有气力都涌到了那一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了身下的锦被,大口喘息着。 他与穆罗云,虽从今年起就偶有j□j,但穆罗云一直怕伤着他,从来都是春风化雨一般,不敢把他逗得太过,唯恐他难受。像今日这样,还未进入正题就让他觉得说不出话,只能急切地喘息的,更是不曾有过。 穆罗云从未做过这样细致周到,甚至于漫长到无止境一般的前戏,她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从来只有旁人来讨好她,迎合她。就算是床笫之间的情趣,她也是享受多,付出少。然而此时,她却浑然忘了自己对这具身体的渴望,只想让他舒服一点,再舒服一点。 “陛下...别、别这样......啊!我...陛下......”冯晴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连指尖都颤着抓不住身下的锦被了。 穆罗云想自己一定是入了魔障了,他压抑的j□j,迷离的目 光,竟也能让她觉得无比满足,甚至能忽略自己压抑了许久的,叫嚣的欲望。 冯晴眼角已经溢出了盈盈水光,随着穆罗云的动作,他几次不自觉地抬起腰去迎合,穆罗云也极配合他,待做足了前戏,才把他纳入自己怀里,压着欲望缓缓地动了起来,一边伸手抹去他眼角的泪光。 穆罗云的病看似来势汹汹,其实并不十分严重。她原本体质就好,心中的郁结之处解了开来,又好好睡了一天,便好了大半。加之心情好极,虽说面容上看着消瘦了一点,气色反倒比前几日更好了。 倒是冯晴,被她压着连续要了两回,已是脱了力,一连两日都觉得酸软乏力,坐着都是腰酸背痛。穆罗云又心疼又懊恼,自然加意体贴,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底下。 因为冯晴的身子,复选的事就一拖再拖,眼看已经要出二月了,冯晴接连催了几日,穆罗云才勉强挑了个日子。 冬去春来,二月的春风吹过,宫里便更显得姹紫嫣红,一片春意融融。穆罗云自那日后就一直心情奇好,牵着冯晴一路进来,忍不住时时偏了头与他说话。冯晴只是抿着唇笑,见她说得神采飞扬,偶尔也会点头附和一两句。 两人的恩爱姿态让一众君侍从侍都心中暗恨,而一旁立着的三十六名待选的侍子却多半有些向往。 穆罗云落座后,大选就算是正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三十六人分成了十二组,一组三人,一一上前拜见。 上位坐着的除了帝后二人,还有冯晴特地指定的温子墨和萧逸两人。剩下的两位君侍和其他从侍,则只能坐在下首的位置。 穆罗云如今心思都放在冯晴身上,尽管眼前这些侍子或娇俏或妩媚,其中也不乏琴棋书画有精通的,但在她看来,不过都还是些半大的孩子,并没有什么让她感兴趣的地方。因此除了每一拨进来请安时抬头看上一眼,其余的时间大多都在翻他们的名册。冯晴倒是看得细致,不时与温子墨和萧逸说上几句。 一连三组九个人过去,穆罗云还是没张过口,等第四组进来,穆罗云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冯晴终于皱了皱眉,干咳了一声:“陛下,您觉得如何?” 穆罗云也知道不可能一个都不选,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指了指中间一人:“这是定北侯家的孙子吧,留牌子吧。” 她开口说留的自然就留下了,众人都朝那个男子看过去,在一众侍子里,他的年龄算是最大的了,下个月 就要年满十八。定北侯赵楚是开国大将的后人,但自己并没有什么本事,只领个闲职。 赵则是赵楚的嫡孙,在待选侍子中也并不十分出色,各方面都只能算是中等,唯独出挑的,可能是他对比一般男子而言,要高出不少的身高。冯晴见她选了赵则,便对她的心思猜到了一些。果不其然,穆罗云后面选出的两人,也都是身世贵重却无人朝中担任要职的。 等柳瑜进来,已经是倒数第二组了,穆罗云大约是估摸着人数够了,看得更是敷衍,问了没两句话就把手一挥,打算让他们下去。 “柳大人家的公子果然是有乃母之风。陛下,您看如何?” 冯晴一开口,穆罗云动作便顿了顿,微微转过头去看他。但这一时半会地,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好问冯晴,既是冯晴开了口,她就不会在众人面前驳他的面子,点了点头,又详细问了柳瑜几句,留了他的牌子。 三十六人里头,被留下牌子的只有四个人,其余有两人被赐给刚回朝的穆天青做了侧夫,这两个人,穆罗云倒是千挑万选,言行举止容貌仪态乃至诗书棋画都一一考校过。选了十分出挑的两人。 其余众人便都依例赐了钱财绢帛,送他们各自回家。被留用的四人每人分到了四个宫人和一个教引公公,随他们一起回家,等候册封的旨意。 至于册封他们什么样的地位,就是皇帝说了算了,与冯晴等后宫诸人没有太大的干系。 前前后后忙了两三个月,这一会儿忽然忙完了,倒还有点不习惯。冯晴回了钟晴宫,伸手在腰上按了按,正要喊不语,就被穆罗云揽住了,伸手在他腰上一按。 “嗯,别...有点疼。” 冯晴下意识地推了她一下,就被她两手困在了怀里。穆罗云圈着他,两只手掌压在他后腰,顺着脊背不轻不重地按下来。 冯晴舒服地哼了一声,大约是觉得这一声太过,随即咬了咬唇,不肯再发出声音。 “爱逞强,”穆罗云不在意地亲了他一下,声音里明显带着亲昵的笑:“你喜欢柳家那个小子?” “唔,陛下忘了,他是柳玲的弟弟,上次随我父亲一起来过,您也见过他,”冯晴并不隐瞒:“柳玲托了我。”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朕?”穆罗云显然有点不满,手上动作停了停,看到冯晴舒服的眯着眼,又舍不得说重话,只好“哼”了一声,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道:“下回记得先与朕 说。” 冯晴“嗯”了一句,眼睛却没睁开,反倒有点昏昏欲睡。穆罗云皱皱眉,索性把他抱到了床上:“这么困?该不会又跟年初那会儿似的吧” “春困罢了。”冯晴随口回了一句,转头便睡得迷迷糊糊了,穆罗云愣了片刻,简直哭笑不得。看她睡得香甜,又不忍再吵醒他。只暗自想着明天得让太医过来瞧瞧,别又像上个月那样,弄得头疼脑胀精神不济的。 大选最终被留用的四个人里,穆罗云直接册封了一个从侍,其余四人都是小侍。一众大臣虽然对皇帝只留用了四人觉得有些惊讶,但这个数字也并没有很出格,反而显得皇帝俭政爱民,不好美色。 因此,当穆罗云提出驾幸行宫的时候,一众大臣中,除了礼部几个老臣进谏了几句很快被驳回外,其余几部都提不出什么谏言。 劝皇帝勤政?上个月皇帝已经勤政到病倒了。他们哪里敢再提勤政这两个字。 劝皇帝不要贪图享乐?这次大选皇帝只留用了寥寥四个人,连“享乐”两个字的边也搭不上。 一众臣子都是朝堂上打滚多年,听风知雨的人精,自然都看得出穆罗云兴致高得很,任谁也不愿去触这个霉头。 说是行宫,其实也就是在京郊而已,当初修建的时候,考虑的就是避暑休闲,因此离皇城也不过四五十里地。皇帝驾幸行宫时,每日都会有专人把奏折送到行宫,如果有什么急事,也还是可以面圣奏报的。 穆罗云把京中事物一一安排下了,才把这事说与冯晴听。冯晴有点惊讶,看着她话里明显的献宝的口气,倒也没有再反对。 “陛下拟好随驾的相关名单了?” “不用拟,朕就只想带你...和遥儿去,”穆罗云半句话出口,临时又拗了回去,添上了穆芝遥,笑道:“再带上两个太医,宫人侍卫,旁的都不用了。” 冯晴好笑地摇头:“洛从侍快生了,我怎么好往行宫跑?再说新晋的赵从侍和三个小侍还没安排好宫室。” 穆罗云一听,顿时跟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一点热情都没了,蔫蔫道:“朕本就是想让你去散散心,调养一阵子的,你这倒好,推得一干二净的,那朕还去行宫干什么?” “陛下,”冯晴倒有点不忍心了,他也没想到离上次提这个事都快两个月了,穆罗云还念念不忘的,想了想,妥协道:“既然陛下想去,那臣去安排一下,过两天陪陛下一起去。” “这才是朕的好君后,”穆罗云眉开眼笑地点头,伸手把他拉到怀里:“就咱们三个人去,等到了行宫,你就只管好好歇着,给朕养好了身子,万事都有朕。” —————— 肉汤奉上-- 作者有话要说:嗯~~ 开v啦。先来两更。。 晚上有第三更~~~ 求花~求评~求包养~~~~ 第三十二章 手腕旧伤 第三十二章手腕旧伤 冯晴的“安排一下”,就足足忙了两天。把诸事都安排下了,但临到出宫前,却心头一阵不安,到底还是让穆罗云在随驾的人员里添上了洛洲,以及一众太医和接生公公。 穆罗云心中自然不乐意,但想想前些年洛洲对冯晴的照顾,还是勉强答应了。 皇帝出行,自然是铺开了仪仗浩浩荡荡,百官都在宫门口跪送。冯晴的身子虽不像刚开始那样差,却还是经不得长途劳累。何况后面的马车中还有个挺着大肚子快要临盆的洛洲。因此一行人走得很慢,穆罗云与冯晴共乘了一辆马车,两人不时说几句话,倒也不觉路途漫长。 冯晴自从十六岁嫁给穆罗云后,先是太女的正夫,再到穆罗云登基后理所当然成了君后。很少有机会出得深宫大院,先前虽是再三推拒来行宫的事,等真正到了路上,却也忍不住心中的快意,不时挑开了帘子朝外看。 此时已是阳春三月,京城虽不如江南的春景如画,但也是一派春意融融,满目嫩绿。叫人看了便也能觉出几分新生的欣喜。 他高兴,穆罗云自然更欢喜,揽着他,笑眯眯地凑到他耳边邀功:“朕让人把你爹娘接过去住几天,待会儿你就能见着他们了。” 冯晴着实愣了愣,待反应过来,顿时有点无措:“陛下,这,太不合规矩了,行宫是皇室要地。” “哪有那么大的规矩,朕就想让夫郎和儿子高高兴兴地过点舒心日子,这也不成么?”穆罗云不在意地笑笑,在他脸上亲了下:“这些年你们一直没能见面,上回省亲时间也短,朕知道你惦记。” 冯晴听他说起夫郎儿子的,不由就想起来那日她央着自己喊“妻主”的情形,不禁红了耳朵,再不接口。 他有些理不清自己的心绪,起先他不明白穆罗云为何忽然转变了对他的态度,但对她的种种行为,却能泰然处之。因为他早已在心中画下了一道界限,在礼法范围内的,他坦然接受。只当这是皇帝一时兴起的宠爱。超出礼法范围的,他依例劝阻,做好一国君后应当做到的事。 然而这些日子以来,穆罗云待他的桩桩件件,都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她不停地试图跨过那道界限,即使被他一再拒绝,却还是一再尝试。终于让他也模糊了那道界限,不知不觉,竟让她走了进来。 一行人到行宫已是傍晚,穆罗云和冯晴带着穆芝遥住了当中的清思园,邻近的万寿阁就拨给了冯家二老,再 往边上去是洛洲住的林水轩。 冯晴起先有些认床,翻来覆去地睡不安稳,第二晚被穆罗云缠着要了一回,反倒是睡安稳了,只是误了起身的时辰,去与冯父说话时,不免被他问了几句。 洛洲与冯家二老也相识,与冯晴一道过来说话,见他被父亲问得红了脸,立刻笑了起来。冯父也反应过来,连忙打岔把话题扯到了别处。 穆罗云领着儿子进来的时候,就见三人正聊得高兴。不见外地在冯晴身边坐了,免了众人的礼,一边朝冯晴道:“刚进门就听到你的笑声了,可见当真比在宫里的时候高兴。” 洛洲极有眼色,见这屋里老的小的,都是血缘亲人,便连忙起身告辞。穆罗云自然也和颜悦色地让人送他。 冯家二老这几日在别院住着,与穆芝遥渐渐熟悉起来,每次看到,总是想起儿子小时候。一见外孙来了,自然高兴得合不拢嘴。把儿子也丢在了一旁,催他和穆罗云出去散步。 穆罗云自然而然地揽着冯晴,看着冯父与儿子说话,一边往外走一边悄声道:“遥儿还真是面子大,比朕招人喜欢多了。” “陛下可真是好大的心眼,跟儿子还吃味不成?” “那是,”见冯晴心情也好,穆罗云更是笑起来,伸手环在他腰上,亲昵地低声道:“你这两天成天陪他们,跟朕都说不上几句话。朕都喝了好几坛子醋了,怎么,你都没闻到酸味么?” 冯晴无奈地拍开了她的手:“陛下方才不是在议事么?” “议完啦,春闱的事嘛,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事朕交给冯秀了,朕对她的学识放一百二十个心。” 冯晴倒是奇了:“三姐来过?” “没有,今天是礼部几个人过来,议定了会试和殿试的日子,你三姐这几天可能忙着拟考题吧。过几天出好题了她大概要过来,”穆罗云正经答了几句,刚走出屋子就听到穆芝遥的笑声传过来,又笑道:“你看咱们遥儿,自打跟天青皇姨家两个孩子玩熟之后,性子真是活泼了不知多少倍。” 他们正说着话,便遇上了方才离去的洛洲主仆三人。洛洲似是不舒坦,紧紧皱着眉,歪着身子坐在园中石凳上,一人在他身后扶着,另一人正替他按着小腿。 冯晴看出了大概,一边制止了他们要行礼的动作,一边关切道:“怎么了?腿抽筋?要不要叫太医过来看看?” “嗯,唔...见过陛下,君后。回君后 ,不用传太医,我歇一会儿就好了。” 冯晴见他额上都冒出了细汗,也有些担心,他起身的时候,便下意识地扶了一把。他身份贵重,见是他来扶,一旁的宫人自然就退开了几步。 谁料洛洲身子沉,脚上又没有站稳,一站起来,大半的重量都落在他身上。 冯晴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还未及反应过来,已是扶不住他,两个人都止不住往石凳上倒去,心中电光火石地一闪,只来得及把洛洲推了一把,自己结结实实却撞在了石凳上。 穆罗云就站在两步开外,然而变化起得太快,等她反应过来,两人都已倒在了地上。 洛洲本就是临盆的身子,这一下摔得虽不重,却是煞白了脸色,冯晴被穆罗云扶起来,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得洛洲一声痛呼。抱紧了肚子。 “陛下,快传太医,”冯晴只觉得背上和手腕都是一阵难耐的疼痛,意识倒还维持着清明。但洛洲的情况显然更坏一些。穆罗云紧紧握着他的手,点点头连声传了太医,才命人把洛洲扶回林水轩。 太医和接生的宫人是一早就备下的,这会儿洛洲虽是意外之下提前发作,却也是到了足月,几人检视了一番,便开始安排为他接生。 冯晴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洛洲,见他被抬进里间,才恍惚收回视线,咬紧了唇。穆罗云知道他放心不下,肯定不肯离开,只得伸手招过一名太医,哄道:“洛洲只是受了惊吓,不会有事的。你方才也磕着了,让太医瞧瞧。” 冯晴下意识地摇头:“我没事。” “瞎说,”穆罗云拉着他的手腕,一边示意太医过来:“手腕都肿的跟馒头似的了,还敢说没事。背上怎么样,疼得厉害么?” 她一迭声地问着,冯晴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一眼手腕,才觉出撕裂般的疼痛。眼中尽是懊悔:“我不该去扶他的,我怎么能去扶他......” 穆罗云想起自己“死后”曾经看到他连研磨都困难的手腕,她重生后还特地问过太医,几个太医却都束手无策。心里蓦然一疼,劝道:“别这样,让太医看看。” 他手腕上一片青紫,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高高肿了起来,太医一看便知是扭到了,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嘱咐他不要碰到,等过十二个时辰,再用药把淤血揉开。 穆罗云点头应了,一边把他扶到外间的厢房,让他休息一会儿,才又将方才在园中伺候洛洲的两人召了,冷声道: “今日之事,你们若对外头乱嚼舌根,但凡叫朕听到一个字,你二人就没有性命在了,你们可懂得?” 两人都是在宫中伺候多年的,这点道理当然不会不知,自然连声应是。他们虽说看得不真切,但也知道,是冯晴一时失手,才会让洛洲摔倒。但既然穆罗云要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们当然懂得谁才是宫里最大的主子。 冯晴怔怔地看着她打发了两个宫人,方才园中的一幕像是设定好了一般,一遍遍在他脑子里回放。 穆罗云回头,就看到他微微仰着的脸上一行泪痕,一时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别哭呀,洛洲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我...对不起,我不该去扶他,我一时忘了,”冯晴浑然不知自己流泪了,待她过来替自己擦了眼泪,才恍然惊觉,飞快地用另外一手的手背抹了眼泪。 “没事的,没事的,别说对不起,”穆罗云点头:“这不怪你,都是朕不好...乖,别哭了。” “我手上原先有伤......”冯晴茫然地说了一句,也不知自己是想要解释,还是仅仅只想倾诉。 “朕知道,”穆罗云打断了他的话,哄道:“你看,太医也说日子已经到了,洛洲和他肚子里的孩子都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了。” 听到太医说没什么问题,冯晴似乎镇定了些,却仍是不肯离开,执意要等洛洲平安生下孩子。 穆罗云也拿他无可奈何,见他时不时看自己的手,便伸手把他的手合拢在掌心,不让他再看:“告诉朕,你的手是怎么伤的?” “小时候我喜欢刻章,跟几个老师傅学过,后来在钟晴宫...不语不小心弄死了李敏非养的一只狸猫,温音提了个条件,让我刻出玉版的金刚经换不语一条性命。” 穆罗云倒抽了一口凉气,玉石镂字,即使是一两个也不容易,何况是一整版的金刚经。她只觉得心疼地难以忍受,想握着他的手,却又怕弄疼了他:“朕从不知道,他竟是个这么恶毒的人。你为何一直不告诉朕。” 冯晴自嘲地一笑,抬手看了一眼,低头道:“他不过是嫉妒罢了。只是记恨当年先帝在冯园赞过我刻的章,把我许配于陛下。” 穆罗云点点头,再没有开口,只是垂下了眼,掩过了瞬间汹涌的戾气。 洛洲终于平安地生下了一个女儿,冯晴这才真正放松下来,想要起身回去,却忽然白着脸倒了下去。 穆罗云原 本就一直看着他,见他晕倒了反而松了口气,一把把人抱了起来,宣了太医到清思园。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继续求花求花求评~~ 以及,今天空气终于正常啦!不用戴口罩了!可以开窗透气了! 简直感激涕零了-- 最后。。晚上有第三更。。 快给勤劳的我点赞~ 第三十三章 朝堂 第三十三章朝堂 冯晴摔下去的时候,背部直接撞上了石凳,穆罗云看过,发现他背上青了一大片,心疼得抽了口冷气。 他伤在背上,太医自然是万万不敢给他上药的,只得把用药推拿的要领说给穆罗云听了。穆罗云一一记住了,让冯晴在床上趴着,细细地替他上了药。 冯晴一直没有什么反应,即使是在穆罗云用力推开药膏时,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绷紧了,他却始终没有出声。 穆罗云知道他心里对连累洛洲摔倒这件事很是自责,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给他涂好了药,便在他身边躺下了,劝道:“朕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洛洲和孩子都没事,你也看到了。早点睡吧。嗯?” “嗯,”冯晴背上有伤,一直维持着趴在枕上的姿势,声音从枕中传来,也是闷闷的。 穆罗云知道他心思重,也不多劝,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疼得厉害的话,朕陪你说说话?” “不太疼,”冯晴转过脸来,倒是给了她一个笑容,轻声道:“陛下,为什么...相信我。” 穆罗云一愣,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今天洛洲摔倒的事。冯晴是知道自己手上有伤的,那么,他今天去扶洛洲,却又失手让两人都摔倒的事,若是换一个多疑的人来,对他有所怀疑也是正常。 但穆罗云却知道他绝不是那样的人。即使没有灵魂漂浮在空中的那段时间,她也能够确信,冯晴不是一个那样狠毒阴冷的人。 “你是朕的君后,若想要他们性命,何需用那种不入流的手段,”穆罗云凑上去吻了他一下,弯着眼朝他笑:“还有,你是朕的夫郎,朕信得过你。” “陛下,谢谢你。” 或许是因为在生孩子时受了一点惊吓,又是第一次生产,洛洲直到第三天才恢复了一点精神。冯晴郑重地对他说了自己的歉意,洛洲倒是一点怀疑都没,还关切地问了他的手腕:“君后,这伤还能好么?” “太医说时间太久了,很难恢复了吧,”冯晴并不避讳,时隔六年,他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更何况,只是不能用力而已,并没有对他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困扰。 “我还记得小时候,君后刻的章连先皇都夸过,真是可惜了。”洛洲却是有些为他可惜,但这毕竟不是他可以改变的,因此也只是安慰了几句。两人说了几句话,宫人便抱着孩子来了。 洛洲还不能下床,但一看到宫人手中的孩子 眼中便瞬间亮了起来。冯晴见他抱着孩子时掩都掩不去的慈爱,一时竟有些羡慕。 回清思园的路上,脑中竟鬼使神差地想到,若是自己有了孩子,只怕这手腕,连孩子都抱不起来。随即不由失笑,以他的身体来说,能不能怀上孩子或是平安生下孩子还是个巨大的问题,这个关于抱孩子的担忧显然只能说是杞人忧天了。 经过洛洲的事后,冯晴接连几日都有些精神不济。他不愿让家人徒增烦恼,便不肯把手上有旧伤的事说与父母听,只说自己不小心摔了,扭到了手腕。冯秀过来回禀春闱的考题时,他也是一样的说法。 冯秀将信将疑,只是碍于皇帝就在一边坐着,不好一再追问,只得朝他伸出手:“手腕伸出来,我给你看看。” “阿姐,已经上过药了,”冯晴自然不肯,抬了抬包得仔仔细细的手,一边讨饶,一边朝穆罗云看了一眼。 穆罗云瞧见他递过来的求助眼神,知道他不想让家人担心,只得暗自叹了口气,伸手把人一揽,让冯晴顺势收回手。一边朝冯秀道:“朕亲自看着上的药,冯卿还不放心么?” “臣岂敢。”皇帝在跟前,她自然不能无礼,冯秀偷偷瞪了弟弟一眼,就见他朝自己吐了吐舌头,一副得意的模样。虽然明知他只是不想让自己检查伤势,但见到弟弟难得开朗活泼的样子,到底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好了,春闱的事就劳冯卿多费些心思了,等这一次春闱结束,朕一定好好犒劳你。”穆罗云也看到了冯晴的表情,知道他只是在逗冯秀高兴,还是禁不住心里冒出酸意,开始“委婉”地送客。 冯秀原也忙得不可开交,去见过了父母和小外甥,便赶回京城去了。穆罗云把人送走,才转向冯晴,揶揄道:“看起来朕成了你的挡箭牌。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奖励啊?” 冯晴失笑,却并不接她的玩笑话,反是有些担忧:“陛下把春闱的事全权交给三姐,会不会有些不妥当?” 这一句话出口,两人皆是一愣。冯晴说完之后就立刻意识到自己逾矩了,就算穆罗云再怎么宠爱他,后宫不得干政却是千百年来的祖宗家法。连忙退开一步跪了下来:“臣失言,请陛下降罪。” 穆罗云一时愣住,则是因为他的敏感。对于朝政局势,她从来没有与冯晴说过,倒不是刻意要瞒着他,只是冯晴身体差,她不想让他多费心思来考虑这些。也有信心能保护他不会受到伤害。然而冯晴却还是极其敏锐地发现了其 中的问题。 主持春闱,听起来像是在考校文化,但事实上远没有那么简单。每年开科取士是官吏选拔的唯一途径,各家当然都想要分一杯羹。往年都是由礼部和吏部共同主持,各方的势力都维持着平衡。今年皇帝却忽然把这差事交给了冯秀,等于是硬生生地从礼部和吏部手中分走了一半权力。了解其中关节的人,自然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唉,起来起来,朕又没怪你,请什么罪啊,”见他跪下请罪,穆罗云连忙把人扶起来,解释道:“这些事,朕没有跟你说过,只是怕你操心罢了。” “是,臣不该......” “又想多了不是?朕是怕你身子撑不住,不是什么后宫干不干政的规矩,”穆罗云打断他的话,一边道:“不过你既问了,朕就一并说与你听,省得你自己琢磨,心里还担着心思。” “你大概也知道,温家的嫡系几人大多在吏部,这几年掌着官员的考绩和调动,”穆罗云索性拥着他坐下了,一边给他细细解释:“京城和各地不少官员都跟她们有过往来,朕要直接把她们撤换掉当然也可以,但是底下难免人心惶惶的,说不准就要闹出什么事来。所以,朕与冯秀商量过,先把吏部的权力分一半出来,这也算是个风向标吧,让那些善于见风使舵的人都看着点,赶紧把绑在她们那艘船上的身家撤下来。” “那三姐......” “有朕替她保驾护航,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旁人就算有什么心思,朕也给她兜着。”穆罗云笑笑,对着他故做烦恼状,叹道:“哎,看来夫郎太聪明也是不好,总是记挂太多,想让他好好休养一段时间都难。” “唔......陛下说的是,是臣辜负了陛下的美意,”冯晴知道她并没有怪罪的意思,也眨了眨眼,玩笑道:“臣听凭陛下处置就是了。” “这样笑起来瞧着可真像只狐狸,”穆罗云无奈地搂着他,低头直把人亲得意乱情迷了,才克制着把人放开:“明知道朕舍不得伤了你还来招朕,要不是你背上和手上还伤着,朕可没这么容易放过你。” “陛下、君后,呃...” 不语急匆匆地闯进来,一抬眼便瞧见冯晴红着脸从穆罗云怀里退开,顿时有点尴尬,连忙跪了下来。 穆罗云倒是十分坦然,“嗯”了一声让他起来,因为冯晴的关系,她对不语很少苛责,只是随口教训了一句:“你这冒冒失失的毛病可真该好好改改,说吧,什 么事?” 她这一问,不语也想起了来意,一时也顾不上尴尬了,连忙道:“陛下,和亲王家的双胞胎把陛下赐给和亲王的两位侍子,呃,把两位待嫁侍子的头发剪了。” “什么?!” 冯晴听他说得扭扭捏捏地,原本还有些奇怪,等听完整句话,顿时整个惊住了。穆罗云也是又惊又疑,两人异口同声地问了一句,彼此都有些难以置信。 “呃,是温君侍差人过来回的。” 不语请示过两人,才把前来回话的人传了进来。那人是温子墨身边的贴身宫人,说话倒是还挺有条理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才规规矩矩行了礼退出去。 穆罗云很是无语,和亲王自然就是穆天青,她对穆天青家那对双胞胎的调皮倒是有些了解,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会这么大胆,把两个待嫁侍子的头发剪了:“这还真是,什么事都有。这可怎么好?那两个可都是勋贵之家的,两家的老太太可不好应付。” 冯晴与她面面相觑,他与那对双胞胎相处不多,但他们的“事迹”倒是听穆芝遥说过不少,知道他们时常有些出人意料的举动,但这事也委实太叫人吃惊:“陛下是不是问问和亲王的意思。” “先前朕问过皇姨,双胞胎的父亲是谁,皇姨也一直不肯说。朕说给她赐两个侧夫,她也没拒绝。” ———————————————— 陛下越来越会调戏君后了~~~ 终于。。三更·完成! 为了三更--今天在开荒曹炎烈的时候都在抽空码字咳咳咳。。被团长喊了好几次。囧。 看我多么勤奋。。星星眼。快来好评。。。。 第三十四章一心一意 穆天青第二天就领着两个孩子到了行宫。她与穆罗云的母亲是同一个父亲所出,且是老来子,在胎中就有些不足之症。 从她出生后,便一直娇养着,但后来到底还是大病了一场,差点夭折,幸而得有道高僧指引,把她送到寺中,为她祈福养生。 待到穆罗云的母亲继位,更是对这个跟自家女儿差不多年龄的妹妹十分怜爱。虽然并没有正式给她亲王的头衔,但她在寺中的一切供应,都不比宫中差。 对这个年龄相近又十分体弱的皇姨,穆罗云也是十分照拂,正因为如此,才会千挑万选地给她选了两个容貌品性都不错的侧夫。 虽说这次的事弄得她很是烦恼,但听说她带着两个孩子来行宫请罪,还是和冯晴一起出了屋,亲自把人迎了来。 “皇姨要来,怎么不先差人来与朕说一声,朕也好派人去迎接。” “陛下,臣是来请罪的,”穆天青倒是开门见山,一见到皇帝就坦坦然然地跪了下来,恳求道:“臣不能娶那两个侍子,求陛下收回成命。” 穆罗云和冯晴都是一愣,她跪下来请罪的时候,他们原本都以为是为了那两个孩子闯下的祸,谁知穆天青竟是要拒婚。 而惹了麻烦的两个孩子一人站了一边,听到母亲这样说,仿佛是满意了,连连点着头。相似的面容明明很是稚气,表情却是叫人发笑的老成。 “皇姨,原先朕与你商量的时候,你也是同意的,”穆罗云听到她要拒婚,脸色就有点难看,但还是好声好气地劝说:“是不是那两个侍子有哪里做得不好,不合皇姨的心意?或是欺负了孩子?” “不是,他们没有什么不好,是我想错了,之前陛下和我说,应该给孩子找个父亲,好照顾孩子,我也以为是对的,”穆天青倒是有问必答,看了看身边的一双儿女,又是温柔又是自豪,轻声道:“可是团团和圆圆说,他们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别人来照顾他们。若是我娶了那两个侍子,他们就不认我了,他们的爹爹,也不会再回来了。” 穆罗云觉得一阵头疼,她早就问过,双胞胎的父亲到底是谁,他们有没有成亲,要不要给他一个名分,可是穆天青一直说他不在了,现在怎么又冒出来了? 冯晴见穆罗云一脸无奈,快要崩溃的表情,再看穆天青还是一脸温柔地看着两个孩子,便拍了拍穆罗云的手背,开口道:“皇姨,您不是说,他们的父亲已经不在了么?” “嗯, 我们找了他很久,我和孩子都在等他回来,”穆天青眼中不知不觉便溢满了柔情蜜意,仿佛是想起来什么,好一会儿才又道:“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也是很好的人。” 穆罗云顿时哭笑不得,原来闹了半天,双胞胎的父亲不是去世了,而是离开了。穆天青柔情脉脉的形容让她一时也有些动容,妥协道:“皇姨,即便如此,那两个小侍也不过是侧夫罢了,待双胞胎的父亲回来,朕自然会把和亲王王夫的名分给他。皇姨就算娶了那两个小侍,也没有什么关碍啊。” “做王爷很了不起么?我爹爹只有我娘一个,我娘也只能娶我爹爹。” 穆天青还没有说话,双胞胎便喊了出来,穆罗云虽有些恼火,但她一向对这对双胞胎的活泼和机灵十分喜爱,听小姑娘这么喊,便耐下性子,哄道:“团团,这是不一样的,女人三夫四侍都是平常的事,何况你们母亲是亲王,怎么可能只娶一个夫郎呢?” “为什么不一样?”团团依旧不服气:“难道男人只有一颗心,女人就有很多颗心可以分给很多人么?” “这...当然不是,不是这样算的。你看,朕虽然有不少侍人,但他们都是要听君后的话。就好比那两个侍子,就算嫁给你娘,也不会危害你爹爹的地位。” “所以君后一直都在生病,也没有我爹爹开心。我才不要爹爹变成君后这样。” 穆罗云狠狠地愣住了,她张了张口,想要斥责她的无礼和不敬,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反驳。冯晴的身体之所以会这么差,的确是因为她的关系。 冯晴也沉默了一瞬,但很快便朝不语招了招手:“不语,带团团和圆圆去找遥儿玩。和亲王,您先起来,我们到里面坐下来再说吧。” 穆天青看了看两个孩子,见他们还鼓着脸看着自己,不肯跟不语走,便伸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承诺道:“乖,去找遥儿玩吧,我既然答应了你们,就绝对不会食言的。” 送走两个孩子,穆罗云才算回过神来,看了看穆天青略显苍白的脸,到底是叹了口气,劝道:“皇姨,你也知道,若是选秀前你说不愿意娶,朕绝不会勉强你。只是如今这圣旨已下,两位侍子家都欢天喜地地去准备了,朕总不好出尔反尔。” “是臣考虑不周,给皇上添了麻烦,”穆天青不是什么不知世事的傻子,自然知道这件事责任全在自己,请罪道:“此事是臣教子不严在先,抗旨不尊在后,于情于理,这都是臣的过错。请陛 下将臣从玉牒中除名,贬为庶民,以惩臣之罪。” “皇姨,你是朕的至亲,朕岂能这样做?”穆罗云一听,便连连摇头:“若是朕依了你的意思,只怕母皇和祖母在泉下有知,也会不安的。” “陛下,此事确是臣之过错,臣......” “皇姨不必再说了,”见穆天青还要再说,穆罗云索性开口打断了:“皇姨的意思朕很明白了,那两个侍子的事,朕来想办法处理吧。皇姨既然来了,就索性在行宫住上一段时日,这里环境比宫里好,住着也舒畅。” 虽说穆天青名义上是两辈人,但两人毕竟是小时候就在一处玩耍的,穆罗云自然不愿因为两个侍子的事就严惩穆天青。但毕竟赐婚的圣旨已下,该怎么跟两家交待,着实让她很为难。冯晴见她皱着眉想了一整天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也不去打扰她。自去看了洛洲父女,又与冯家二老说了会话,直到暮色渐浓才回了清思园。 穆罗云与他说了两句闲话,看着他在烛火下越发显得柔和的面容,终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朕想了一整天,还是没想通。” 冯晴“嗯”了一声,疑道:“陛下是说和亲王的事?” “是也不是,”穆罗云笑了笑:“朕是在想团团说的话,朕既没有十七八颗心,却又娶了那么多人。是朕伤了你的心。” “童言无忌,陛下何必放在心上。” “你呢,一点都不在意吗?”穆罗云不答反问,定定地看着他。 冯晴沉默了,在意吗?他在心里问自己。 当年的自己,当然是在意的。他在家中是众人宠爱的掌上明珠,在京城是容貌冠绝才情出众的第一公子。他怀着最美好的心思嫁给她,把一颗心毫无保留地交给她。原以为就此琴瑟和鸣两相美满,换来的却是她接二连三娶进侧夫、小侍,和风雨飘摇的十年。而如今,他早已不再是无知无畏的少年,更是早已没了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幻想,她却来问他,在意吗? 冯晴最终只是笑了笑:“臣早已不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了。” “那就是在意过,对吗?”穆罗云叹了口气,最终没有再提过去,而是把话题说回了穆天青父女身上:“不知道什么样的男子,能让皇姨这般维护。朕一直以为,皇姨是个性子很淡的人,没想到,在情感上,她比朕好得多。” “在其位,谋其政。陛下是一国之君,所作所为,都系着家国天下,自然不能似 和亲王那般畅快随性,”冯晴见她一直闷闷不乐,反是笑了笑,劝解她:“贫寒之家一妻一夫的也有许多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的,而三宫六院如陛下,如今也可以待臣一心一意,可见真心与否,并不完全在于家中有几夫几侍。陛下又何必为了几句话耿耿于怀呢。” “你...” 他的声音不大,说话的时候还是一贯的温和平淡的声调。穆罗云听到“一心一意”,便呆住了,待反应过来,立刻拉住了他的手:“你是说,你信朕...信朕如今待你是真心的。” “难道臣不该信吗?”冯晴见她乐得快要找不着北,便歪了歪头,弯着眼笑起来:“若是陛下不希望臣相信,臣......” “哈哈,虽然那两个小鬼调皮捣蛋给朕惹了天大的麻烦,不过,就凭你这句话,朕也该好好谢谢他们了,”穆罗云朗声大笑,心中的郁结一时间便如同烟消云散,乐道:“好吧,看在皇姨和这两个孩子的份上,朕也只好做一回恶人,得罪那两个难缠的老太太了。” “陛下不问问和亲王,双胞胎的父亲是谁?什么时候能回来么?” “早就问过了,皇姨说他是个很奇怪的人,当初也像是从天而降,莫名其妙出现在寺后的山林里的,”说起这个,穆罗云便有点无奈:“听皇姨说,他们一直过得平淡,孩子的父亲虽然有时会出远门,但都是很快就回去的,直到去年年底,他忽然就不见了。所以皇姨才会带着孩子回到宫中,领了和亲王这个头衔,希望能慢慢寻找他。” ———————— 明天继续更(^o^)/~ 大家可以猜猜这个神奇的双胞胎的爹~可能会是下一本的主角(^o^)/~ 第三十五章 怀胎 第三十五章怀胎 穆天青母子的事让穆罗云很是苦恼了一阵,最后还是冯晴给她想了个办法,既然穆天青去寺中修行养福是得道高僧的指点,那干脆请这位得道高僧再来帮个忙。 穆罗云自小在深宫长大,对这点弯弯绕绕的东西很是敏锐,一听冯晴说了个开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大笑道:“这个想法有意思,朕倒是没想到,唔,可见娶夫要娶贤,还是君后高明。” 冯晴倒是没有她这么乐观,并不回应她的玩笑,而是担忧道:“只是这位高僧上次出现还是在十几年前了,如今陛下可知道高人身在何方?” “哈哈,阿晴是个实在人,怎么把自己也绕进去了,咱们只是要给皇姨找个台阶下,”穆罗云朗声笑起来:“又何必真的去找那个什么高僧,只要朕说高僧说,和亲王需要积福养身,命中只能有一位夫郎,难道还真有人能去找高僧问个究竟么?” 冯晴也反应过来,跟着笑起来:“是,臣糊涂了。” “只是要委屈皇姨一点,担一下福浅体弱的名声,”穆罗云考虑了一下,很快便有了大致的办法。 穆天青生性寡淡,又自幼修习佛法,对身外名声这些事当真看得极淡。自然不会在乎一个“福浅”的说法。双胞胎都已经跟她闹了半个月的别扭了,只要能摆脱现在这两个待嫁的“侧夫”,牺牲点名声自然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何况她本身也的确是先天体弱,才会在寺中休养至今。 为了解决穆天青的事,穆罗云和冯晴还是比预计的时间提早回了宫。许是行宫的环境的确养人,又没有什么挂心的事,等到回宫的时候,冯晴的面色果然比来时好了许多。 而同行的洛洲刚出月子,冯晴原是想让他在行宫多养一段时日的,但孩子的满月礼也耽搁不得,索性便让他们一同回宫了。 虽说皇帝膝下已有四位皇女,但再度新添一位皇女,毕竟是一件大喜事。礼部和内务府按着惯例热热闹闹地操办了一番。 洛洲是从侍中位份最低的四人之一,如今一举得女,穆罗云特地把他的位份提到了从侍之中最高的一阶。而他又得冯晴的亲近,一时之间便成了后宫新晋的宠儿。连温家兄弟和李敏非都特地派人送了厚厚的一份贺礼。也有不少人暗中猜测,冯晴之所以高看他一眼,是因为他生了一位皇女,而冯晴名下,至今还没有一个女儿,两人一定是达成了某种协议。 后宫里从来就没有传得慢的流言,虽说钟晴 宫大多是皇帝的心腹,不会传这些话,但冯晴对这些流言自然还是有所耳闻。他深知后宫向来如此,多数时候只是听过就算了,并不怎么往心里去。 倒是不语听了很是气愤,一边学舌说给他听,一边恼道:“殿下,他们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您脾气好不与他们计较,他们还以为您好欺负。” 见他一副气嘟嘟的样子,冯晴忍不住笑了笑,淡然道:“真不知说你什么好,你这脾气还是一直没变过。不过是几句流言罢了,有什么可气的呢。你若觉得难听,教训他们一顿就是了。谅来这宫里的下人,也没有敢与你争论的。” 他说得淡然,言语间却自有一股威势,一边仍是看着自己手中的金器,招呼不语来看:“你来看看,这金花生和铃铛串的镯子如何?” “是要送给小皇女么?”不语听到他问话,便凑上来看了看:“殿下,您这么喜欢孩子,呃,奴才多嘴......” 冯晴倒是没有在意他的话,拿着那只镯子摇了摇,似乎很喜欢那悦耳的清铃声。见不语还跪着,便朝他笑了笑:“起来吧,你跟了我这么久,就跟我亲弟弟一样,大的规矩上不错就行了,私底下又何必这么拘束?” 穆罗云一脚跨进来,正听到两人后面几句,见不语一脸愧疚地站在一旁,便挥了挥手让他下去,自在一边坐了下来,伸手拥了冯晴,贴着他的脸蹭了下:“今天天好,有没有出去走走?” 冯晴似是被她蹭得有点痒,往后缩了一下,却正好贴进了她怀里,摇头道:“这儿那儿的琐事多得很,还没得空出过门。” “唔,还是在行宫好,这一回宫,朕瞧你都瘦了,”穆罗云不赞同地埋怨了一句,拉着他站起来:“走,陪朕出去走走。” “陛下......”见她一副坚持的模样,冯晴也只好无奈地跟着站起来:“臣正要去洛从侍那儿,陛下要跟臣一起去么?” 穆罗云一听这话,往外走的步子就停住了,显然是有点犹豫,想起进门前听到的主仆二人的对话,半晌才拉过冯晴,在他唇上浅浅落了一吻,方才咽下去的话到底还是说了出来:“阿晴,你...想要个孩子么?” “嗯?” 冯晴微微低着头,扬起的尾调,带着点湿润的鼻音,仿佛是心不在焉地疑惑了一声。穆罗云怕他不高兴,连忙放开了一只手,扶起他的脸,认真道:“不管我们能不能再有孩子,朕待你的心都不变。” “ 若是,已经有了呢?”冯晴顺着她的手抬起脸来看她,见她认认真真地许诺,不由眨了下眼睛。 弯弯的眼睫在指尖刷过,穆罗云只觉得指尖微微的痒,一直传到心底,让人一时失了神,竟是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冯晴话中的意思。 “什么!你是说,你......”穆罗云反应过来后,整个人便呆住了,仿佛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摆,一手僵硬得从他腰间撤开,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握住他的手:“真的?我刚才搂着你会不会弄疼你,这、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与我说?” “只是这个月月事不曾来,还不是很确定......也并没有让太医瞧过。”见她这样紧张,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冯晴倒是有点惊讶,穆罗云几乎从来不再他面前提这件事,他原以为,她不会特别在意。没想到她竟这会这么激动,说到后面半句不确定的话,他几乎要不忍心说出口了。 “那这就宣太医,”穆罗云还是很激动,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外间让人去传太医,一边盯着冯晴,埋怨道:“你都不与朕说,若不是朕问起,你是不是打算等孩子生下来再告诉朕啊?” “呃......这怎么可能,”冯晴被她带着点孩子气的埋怨弄愣了,哭笑不得道:“又不是一年半载见不上一面,就算臣想,到时候也不可能瞒得住吧?臣...只是想等确定了再告诉陛下。” “胡闹,要是朕平常不小心伤了你怎么办?”穆罗云瞪了他一眼,冯晴面上一红,显然是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转头不再说话了。 那一厢太医被急匆匆地宣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听到皇帝只是让她给冯晴请平安脉,顿时在心里抹了把汗。 再一抬头,就见帝后二人一个死死盯着她诊脉的手,一个目光游离地别开眼,不由心下奇怪。 但作为一个在宫中打滚二十来年的太医,“多说多错,少说少错”这种金科玉律早已铭刻在心上,因此也只是垂下眼,让自己专注到脉相上。 指下脉相往来流利,但仔细分辨,似乎能摸出温和细滑,有如圆润的玉珠滚动。 “陛下,君后脉相温和,并无不妥,且有......” 她一句话想了半天,穆罗云早已心中不耐,见她停顿下来,连忙问道:“有什么?” “君后的脉相,似是喜脉,”太医见她眼角眉梢都写满了焦急和期待,便知她是十分渴望这个孩子,但越是如此,她越发不敢断言, 生怕皇帝万一空欢喜一场,自己就成了她出气的对象,只是小心翼翼道:“只是时日尚短,臣学艺不精,因此,还不能确定。” 穆罗云顿时觉得一口气提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冯晴受冯秀影响,对医术也粗有涉猎,知道怀胎时日短的确不易确诊,倒是很能明白太医的迟疑,点点头让她退了下去,转头朝穆罗云笑了笑:“原是想等确定了再与陛下说的,陛下非要问,如今提着心不上不下的,可怪不得旁人了。” “那朕也乐意啊,”穆罗云一挑眉,伸手便把人捞进了怀里:“朕高兴与你一起提着心等。” 穆罗云的怀抱温暖踏实,只有极淡的皂角气息。他不爱熏香的味道,虽从未说过,穆罗云却也发现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钟晴宫里的熏香都撤换了,连勤政殿的龙涎香也一并收进了库房。 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他并没有提过,穆罗云却都注意到了,并无声无息地处理了。大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他并不是铁石心肠,这点点滴滴的体贴,如同春风化雨,一点一点浸润了他的心思。 冯晴闭了闭眼,抬手回抱了她一下,打趣道:“臣要去洛从侍那里,待会儿还要见一见那两个被和亲王退婚的侍子,陛下再不放手,臣这儿事情都没法做了。” 温香软玉在怀,美人不但不再抗拒,还肯对她有所回应,穆罗云怎么能舍得放手,听他这样说,也只是哼哼了两声,手却像是黏在他身上。 冯晴好笑地拍了她的手一下,见她还是不肯放,只得无奈道:“那陛下随臣一道去?” “你这一天比朕还忙活,怎么那么多事做不完啊,”穆罗云好不容易放了手,仍是在抱怨:“你不要休息,朕的女儿还要休息呢。” “陛下,您的几个女儿这会儿要么在皇女宫,要么在摇篮里,跟臣忙不忙可都没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好不容易放下去的手立刻又黏了上来,贴在他腹上轻轻摩挲。冯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着拉开了她的手。 穆罗云不知他为何忽然转变了态度,但她早已经习惯了对冯晴包容,因此只是抱了他一下又放开,温柔道:“忙归忙,别让自己累着。那两个侍子家里,朕都安抚过了。虽说是被退婚,但既然说清楚了是天青这边的问题,他们的名声也不会太过受损,你就不要太放在心上了,赏赐厚重些便是了。” “臣明白。” 冯晴一一应了,其实无需穆罗 云嘱咐,他也已经对身体状况刻意注意了一些。待到渴睡、恶心这些问题陆续出现,即使不用太医,他也可以确定,腹中的确有了一条小小的生命。 后宫诸人每日都来请安,他也没有刻意隐瞒,几次下来,众人也猜到了大概。 冯晴坦然接受了众人的道贺。倒是穆罗云听说之后锁紧了眉:“阿晴,你受的委屈,朕会帮你讨回来。你不该拿自己的身体冒险。” 冯晴别开眼,低头喝了安胎药:“陛下指的是什么,臣不明白。” “你想为原先失去的那个孩子讨回公道,想查出真相,这些事,朕会去做,”穆罗云不跟他打马虎眼,认真道:“眼下温家被迫分出手里的权力,温子墨和温音在后宫多年,你这么早说出孩子的事,无非是想把他们逼得更紧。但你把自己置身在危险下,朕会很担心。” “陛下,臣有分寸。”冯晴没有再回避,认真承诺:“臣保证。”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得有点晚了。不过也比昨天长了!(^o^)/~ 明天尽量早点更。 ps。新入v。昨天上了收藏夹,涨了1000收藏虽然很高兴。但今天就收了几个负分。。略桑感~~~~(>_<)~~~~ 求虎摸--。。 第三十六章 圈套 第三十六章圈套 穆罗云最终没有再多说,她对冯晴,几乎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性的纵容。冯晴认真说话的时候,她丝毫没有办法拒绝。 因此,她只是叹了一声,把身边精锐的暗卫分了一半到钟晴宫,确保冯晴身边的任何角落都是安全无虞。 冯晴的身体不比旁人结实,偏偏又比旁人敏感许多,腹中胎儿还不到两个月,就已是每天早上吐得天昏地暗。 穆罗云愁得简直要睡不着觉。拎着太医问了一遍又一遍,要确定他的身体可以承受怀胎。 太医院一众太医几乎被她问了个遍,但无论有多少人的保证,看到冯晴皱着眉食不下咽的样子,穆罗云还是抑不住的担忧和心疼。 然而最先出事的却不是后宫,春闱开科考试的当天,穆罗云就接到了奏折,弹劾主考官将考题提前卖给应试的举人,牟取私利。而春闱的主考官,正是她一手任命的冯秀。 无风不起浪,虽说她绝不相信冯秀会用这种手段牟利,但礼部的弹劾有板有眼,甚至提供了人证。朝堂上顿时就像是湖心里被砸了一块巨石,荡出无数涟漪。一众官员都忍不住小声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穆罗云咳了一声,视线扫过众人,见冯秀还是迤迤然站着,并无惧色,不由在心里暗暗赞了一声。沉声道:“金殿之上,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冯秀,你可有什么话说?” “皇上,臣没有什么要说的。” “哦?”穆罗云声调微扬,奇道:“司马侍郎指你泄露考题,包庇门生,牟取利益,你没有话要解释么?” “皇上,这完全是子虚乌有的事,臣实在不知应当有什么样的解释。” 冯秀挑了挑眉,她的容貌偏于柔和,在女子之中,她的容貌几乎可以当得上“漂亮”两个字,此时即使冷下了神情,也并不让人觉得冷厉,只有一种柔和的严肃和庄重。 其实冯家姐弟虽然都生了一副好容颜,但就五官来说并不是很像。然而血缘的关系也许就是这么奇妙,他们的神态和表情总在不经意间透出几分相似。穆罗云此刻就因为她跟冯晴几乎如出一辙的,似笑非笑的神情恍惚了一瞬。 “冯大人,在皇上和众位大人面前,你还要矢口否认吗?此时此刻殿外就有一位知道考题的举子,她今日没有去参加科考,却已经知道了考题,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么?”司马旭与顶头上司对视了一眼,也出列了一步,句句直指冯秀。 冯秀朝她拱手一礼,才状似惊奇得抬了眼:“大人既然说这位举子从我手中买到了考题,想来她是一心想要考中,花了不少血本的。那为何她今日竟又放弃了科考,跑来指认下官了?” “这、自然是皇上天威浩荡,这位举子迷途知返,”司马旭微微一愣,但此处关节,她们也早已设想过,因此很快反驳了回去:“何况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若是她用此等手段考中,只怕日后都会于心不安,生怕有朝一日事情败露。这位举子弃暗投明,实是深明大义之举。” “原来如此,”冯秀受教地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话语很是认可,笑道:“看来司马大人很欣赏这位举子。” 司马旭一梗,对她淡淡的嘲弄并不去接话,而是直奔主题:“冯大人,你是不是该给皇上,给大家一个解释?” 穆罗云听她们说了半天,这会儿心里也有些没底,无论是与公与私,她都愿意相信冯秀,但若是证据确凿,她也不能摆明了一味偏袒,恐怕在查明真相前,只能先把冯秀停职查办。但想到冯晴近日的状况,若是让他知道冯秀的事,只怕他又要担着心思。 还没等她理出个头绪,冯秀已经掸了掸袍袖跪了下来,穆罗云心里一惊,正想着要怎么把事情兜下来,不管怎么样先保住她,就听得她道:“皇上,臣还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司马大人。” “唔,你说。” “司马大人,不知那位举子是在何时何地,从何人手中买得的考题?” 司马旭显然是做足了功课,听她问到这一点,更是心下一定,完完整整地把给她设好的“罪行”说了一遍。 听到事涉柳家,穆罗云不禁暗自皱眉,心中忧虑又深了一层,她听冯晴说过,冯秀对夫郎柳玲很是敬重。若柳玲果真倒戈相向,或是被家人利用,那冯秀恐怕是真的入了她们的瓮,脱不了干系了。倘是如此,恐怕只能先牺牲柳玲,来保冯秀的安危。 穆罗云定了定神,很快便已在心中下了决断,开口道:“冯卿,朕记得,这柳氏与你是结发夫妻,恩爱情深,是不是你一时失察,把考题说与他听了?” “皇上,内子的品性,臣可以用性命担保,何况,公事私事,臣绝不敢混淆,内子并不知道今科的考题。” 她搭好了台阶,冯秀却丝毫没有往下走的意思,反倒立刻否认了。 穆罗云无奈,正要再说话,就听得司马旭道:“皇上,说了这么久,科场 的考试想必也快要结束了,不如请监考官和司马大人所说的这位举子一同上殿问个究竟,若果无此事,也好还冯大人一个清白。” “司马大人,您是要让一个庶民上殿污蔑于我么?”冯秀的声音不再像开始时那般从容,仿佛是受了极大的侮辱,恼道:“下官虽然不比司马大人位高权重,但也是朝廷命官,岂容一个来历不明的举子随意攀诬。” “事急从权,何况,此人是一位举子,也算有功名在身。” “司马大人敢为此人做保,担保她所言俱是真实么?” “那是自然,”司马旭一口应诺,却听得冯秀轻笑了一声,刚生了一丝疑惑,就听到穆罗云咳了一声,下令将人带进来。 被带进金殿面圣的举子显然很是紧张,磕磕巴巴地指证完冯秀,便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其实她说的话与方才司马旭说的基本没有什么区别,但冯秀还是状似十分耐心地听完了她的话。 最后,她只问了一句:“那今科的考题是什么?” “是去私。” 冯秀莞尔一笑,没有开口。穆罗云在她引着司马旭做保的时候已然明白过来,她前面的“据理力争”和“节节退让”只是为了要引司马旭入局。此时见她笑起来,更是再无疑虑,沉声笑了笑,替她收了局。 “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冯爱卿交给朕的考题是“行赏忠厚之至”,而非“去私”。相信如今在考场中的千名举子都可以证明。司马旭,此人蓄意欺君,攀诬朝廷重臣,既是你担保的,看来,你想必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皇上,臣、臣只是受此人蒙蔽,”穆罗云开口说出考题时,司马旭已知遭了冯秀的算计,连连道:“臣一时失察,求皇上恕罪。” 穆罗云丝毫不为所动:“朕记得,你方才可不是这样说的,此人既能让你做保,想必与你是有些渊源的。来人,把司马旭和这举子分别羁押,好生看管,容后再审。朕倒要弄个明白,是谁蓄意诬陷冯爱卿。” 谁都没有料到,一场来势汹汹的指证竟会以逆转的结局收尾,穆罗云以“抚慰”的理由把冯秀留了下来。进了御书房,便忍不住笑起来:“冯卿,你可是连朕都骗了。” “陛下何出此言?” “哈哈,你们姐弟二人,装傻的时候连语气都是一样的,”穆罗云一愣,莫名大笑起来,朝冯秀道:“司马旭是温寻的左膀右臂,你狠狠地摆了她一 道,往后也要多提防着些,朕可不希望你有什么意外。” “臣明白。” 其实这些事,无需她提醒冯秀也是知道的。但她的神情让穆罗云想起冯晴,忍不住便多了几分关照,感叹道:“朕现在明白,母皇当年夸赞冯家一门丰神俊秀,如同宝树在庭,果真是所言不虚。” “陛下谬赞。” “对了,朕还没有与你说吧,”说到冯家,穆罗云便想起冯晴,忍不住笑弯了眉眼:“君后有了身孕。一会儿你跟朕一起去看看他。” 她话音方落,冯秀原本微微带笑的神情却是一顿,穆罗云见状便知她是在担心冯晴,忙道:“太医与朕说,这些日子君后的身体调理得当,虽不比常人康健,但只要好生照料,定是可以平安生下孩子的。”不知是在宽慰她还是在说服自己 冯秀眼中的光采慢慢沉淀了下来,沉下去的眼眸里有种说不出的静,朝穆罗云看了一眼:“在太医心中,那是嫡嗣。” 穆罗云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一凛,张了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他的身子还是不适合怀胎么?” 冯秀没有回答,穆罗云沉吟了片刻,再说回政事,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招来刑部和大理寺的几名心腹草草嘱咐了一番,便带着冯秀往钟晴宫去。 五月初的天气已是有些热了,穆罗云心中记挂着冯晴,一路都走得急,甚至额上都冒出了细汗。 勤政殿往钟晴宫的路上要穿过御花园,这会儿正是午后,不少侍人都有来御花园走走的习惯,照理说外臣是不该进入御花园的。但既是穆罗云引着,冯秀便也不多避讳,沉默着跟在她身后。 “臣参见陛下......” 穆罗云心中一直想着冯秀的那句话,直到被一个熟悉声音打断了思绪。低了头看去,就见冯晴和温音盈盈拜在面前。 “不是早就说了往后就不要行礼了么?你有了身子,若是伤着了怎么办?”穆罗云一皱眉,伸手便把冯晴扶了起来,一手搭在他腰间,一边道:“朕正要去看你,没想到倒在这里遇上了。今天可有好些?还吐得厉害么?” 冯晴一笑,有意往她身上靠了些:“陛下问了这么多,臣要从哪里说起?” 穆罗云自然而然地一手扶在他腰上,听他这么反问,也毫不在意,笑道:“正巧冯爱卿在书房议事,朕想着你们很久没见了,就带她来看看你。” 皇帝旁若无人的亲昵和宠爱让一众宫人都看得有点脸热,冯秀眉头微蹙,看了看冯晴,余光扫过一边仍跪在地上的温音,微微勾了勾唇角。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更新(^o^)/~ 成功比昨天早了一会儿。。 把清理温音和温子墨提上议事日程~~~ 第三十七章这样就很好 穆罗云和冯晴说了几句话,仿佛这时候才想起身后站着的冯秀,一边拉着冯晴,一边笑道:“你看,顾着和你说话,冷落了你姐姐。” 冯秀也是一笑,上前一步向冯晴和温音分别行了礼:“见过君后、温君侍,君后万安,温君侍安好。” “阿姐多礼了。” “冯大人有礼。” “一个多月未见,君后的气色看着好了许多,”冯秀温柔道:“看来皇上方才说君后身子不适,显然是与臣玩笑,有意诳臣担心的。” “哈哈,冯卿太多疑了吧,”穆罗云朗声笑道:“朕可没骗你,他这几天胃口不好,吃什么吐什么的,朕头发都快愁白了。” “阿姐莫要听陛下的,”冯晴连忙打断穆罗云的话,一边转头看了她一眼,似喜还嗔地道:“陛下太夸张了,不过是些正常的反应罢了。” “朕瞧着你太辛苦了还有,今天这点心是哪个厨下准备的。你这几日不是最不爱气味浓的么,”穆罗云依旧维持着一手扶在他腰上的动作,见了石桌上的松仁糕,便皱起了眉,转身斥责不语:“你们怎么做事的?都不带脑子么?” “陛下这不关他们的事,是臣的疏忽,这点心原是臣的表姐从南方带回来的乡产,今日家父正好进宫,就带了一些给臣尝个新鲜。”不语一言都不敢发,倒是温音把事情认了下来:“臣不知君后不喜,还请陛下恕罪。” 穆罗云似乎这才注意到他,见他规规矩矩地跪着请罪,很是勉强地“嗯”了一声。只是依旧冷着脸,教训道:“君后的身子不比你们,哪怕是吃食点心也都是太医细细注意,温良调和着的,往后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别再弄到君后面前。君后不好下了你们的面子,朕却是要追究的。” “是,臣知错了。”听她把自己带来的东西说得一文不值,温音也并没有显出委屈的神色,只是低着头应了一声。俯首跪着的姿势现出了白皙的颈,显得脆弱而纯洁,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穆罗云却似乎还没有消气,并不叫他起来,又道:“你父亲是司马旭的兄长吧?既嫁到温家,就该事事以妻家为主,司马家的东西,最好少去碰。” 温音柔顺地应了,微微抬起脸来。若只论容貌的话,他其实也算得佳人,虽不会叫人惊艳,但胜在清秀温柔,让人觉得可亲。 然而在后宫的一众佳丽中,他却很少被提起,所有人都知道四君侍中温家兄弟占了两席,但或许是温子墨的 光彩太盛,温音给人的印象,几乎一直都停留在“温子墨的堂兄”这一点上。 对穆罗云来说也是如此,不管是身在花丛中,片叶不沾身的“上辈子”,还是对冯晴情有独钟的这些时日。她都很少注意到温音。若不是冯晴亲口所说,她根本不能想象冯晴的手伤竟是因他而起。 “走吧,别在这站着说话,回头累着了该难受了,咱们回钟晴宫再说,”穆罗云说完,便没有再看温音,径自牵着冯晴走了。仿佛对他丝毫不放在心上。 冯晴被她握着手,却能十分明显地感觉到她走过温音身边时收紧了掌心,压抑着怒气,用拇指指腹在他腕上轻轻摩挲,像是怕弄疼了他。略一侧首,便正好看进她眼里。穆罗云压下心里泛滥开的阴沉,给了他一个笑容。 而冯秀的笑容却是一进了钟晴宫就收了起来。冯晴把她让到一边坐了,一边吩咐宫人上茶。扭头看到她的表情,顿时低下了头,嗫嚅着喊了声“阿姐”。 冯秀没有答应,只是对着他伸出了手掌。冯晴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乖乖伸出手递给她,犹豫了一下,才又问道:“阿姐,娘和爹爹最近可好?” “嗯,”冯秀终于是应了他,但很快便拧起了眉:“小九,上回我与你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冯晴抿了抿唇,不自觉地皱了下眉:“记得。” 他们两人不再说话,一时间满屋都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冯秀才收回手,穆罗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一旁站着,既想问个究竟,又怕打扰了她,好不容易等到她诊完,连忙站了起来,看向冯秀:“他的身体怎么样?” 冯秀原本不想开口,但一转身,就见冯晴也仰起脸来,定定地看着她。到底是软下了心,从贴身的袋中取了一丸药,对着自家弟弟叹了一声:“你这脾气,真是该改一改了把这丸药化了,添到你平日调养的药里头去。下个月我再与太医商量,把你的方子改一改。” “冯卿,他到底” “皇上,他的底子尚未完全康复,如今又有了身孕,”穆罗云刚张口,冯秀便打断了她:“恕臣直言,不管皇上有什么打算,都需多顾虑些他的身子,别让他涉险。” 穆罗云接二连三被她打断了话,又听了这么一通没头没尾的“劝告”,还在怔愣间,冯秀就已起身告退。待她想明白过来,冯秀是在说他们方才有意激温音的事,冯秀早已是连背影都瞧不见了。 “这你姐姐这官司断得可真够偏心的 呵,朕可真是有冤枉都没处说啊,”穆罗云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无奈道:“朕怎么舍得拿你涉险,分明是你固执得很,朕自己都比她还担心呢。” “陛下放心吧,”冯秀一走,冯晴便收了刚才低眉垂眼的样子,抬了头对她笑起来:“阿姐从来都是谨守规矩的,若当真以为御花园那些事是陛下的授意,那方才就会对陛下恭恭敬敬,只会在私下嘱咐我小心行事。绝不会向陛下提及此事了。” 穆罗云想想也是,又想起冯秀方才对冯晴说的那句“你这脾气真是该改一改了,”,不由伸手在他发心揉了揉,又是赞同又是发愁:“到底是血脉相通,你倒是精明得很。知道她舍不得怪你。” “陛下,三姐只是担心我,请陛下不要怪罪她失礼。” “嗯,不怪罪”穆罗云应了一声,才走到他身边坐下来,认真地看他:“你三姐说,上次与你说的话,是什么话?你可没有与朕说过。” “她她说过,若想完全康复,五年内,都不该要孩子” “你该早些与朕说,朕也很担心你。” “臣知道的。” “冯秀告诉朕,在太医心里,这个孩子是中宫嫡嗣。而朕知道……你想要这个孩子,多半是为了遥儿和冯家那么,你可知道,朕不一样。” “陛下”冯晴一震,不知何时,穆罗云已在他身边蹲了下来,伸手盖在他腹上。 “在朕心里,这是朕的夫郎为朕怀的孩子,因为朕爱你,所以朕才这么期待它,喜爱它。你明白吗?” 冯晴微微低下了头,没有否认她的话,略微沉默了片刻,便点了点头:“我明白。” “朕知道,如果没有女儿,你始终不能放心,所以朕不会反对你要这个孩子,但是”穆罗云心中一疼,那一下子抽痛,痛得她连声音都颤了颤,苦涩的滋味随着心跳蔓延开来。最终却只是伸手抱住了眼前的人,哑声道:“算了,不说这个了,好不好?” 她退让和逃避的姿态让冯晴心里也有些酸,他相信,穆罗云此时此刻,待他的心是真的。但他也不能否认,他要这个孩子,更多的是因为局势和将来的考虑,而并非因为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然而听到她低下去的声音,他心中竟也涌起层层的酸涩,伸手环住她,轻声道:“陛下腰上有点酸,我想躺一会儿。” 穆罗云“嗯”一声,一使力就把他抱了起来,低头抬头的一会儿功夫,已是平 复了心情。眉目间铺满了星星点点的柔和,低头替他拢好了被角,温柔道:“躺着吧,朕陪你说会儿话。一会儿用了晚饭你再睡。可好?” “唔,陛下方才与温君侍说司马家的事,是说温音的父亲家出了什么状况吗?” “正是,朕今天下旨把司马旭收押候审了,她应该是温音的姑姑吧,算得上是温家的左膀右臂,”穆罗云简单地把朝上的事说了下,想起冯秀,又轻轻捏了捏冯晴的耳垂:“说真的,你们俩姐弟性子还挺像的。” “像么?” “嗯,都爱给人设套子,”穆罗云笑笑:“但是有时候都太拧了。今天的事,冯秀也没有提前与朕说,害得朕还替他提心吊胆了好一会儿。你也是啊,温音伤了你手的事,朕不问你就一点都不肯说,要是早知道,朕不会让温家拖这么久。” “并不是陛下必须知道的事啊,”冯晴弯了弯唇,微微笑起来。 “看到温音不觉得恨么?” “恨也说不上,”冯晴想了想,才道:“但是要说就这样放过,也做不到,不过,这毕竟是后宫的事,臣自己能处理好。” “朕知道你有主意,但是偶尔依靠一下朕,朕会更高兴的,”穆罗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你知道的,女人嘛,总希望自己的男人离不开自己。” “像温子墨一样吗?”冯晴莞尔:“臣会考虑陛下的提议的。” 穆罗云被他堵得一梗,心道那不是朕从前不知道你的好么。见他看着自己笑得眉眼弯弯,到底是忍不住俯□,亲在他唇上:“算了,这样就很好。朕喜欢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甜甜甜的一章~~ 12点前实在来不及了。还差了几百才到3000-- 就先用一堆符号凑合发了……为了日更的小花不断~~ 哈哈。现在改好了~~ ———— 艾玛。好像很久没说陛下怂了……今天……又……不负众望地怂了……调戏不过君后呀~ 第三十八章 好戏开场 第三十八章好戏开场 穆罗云以为,温音知道司马旭的事之后一定会来向她求情。然而一直到司马旭被查出收买举子,诬告冯秀,刑部将她定了罪上报,温音都没有为她开过一次口。仿佛是真的听从了她“少跟司马家牵扯”的告诫。 既到了快收网的时候,穆罗云也不再对温家姑息,借着司马旭的事狠狠地申饬了温家的顶梁柱,温子墨的母亲。 后宫中人各自得了消息,大多也对温子墨和温音悄悄改了态度。以往一些唯温子墨是从的侍子,也开始不着痕迹地减少了跟他的来往。 这人未走茶先凉的人情冷暖不免叫人唏嘘,但温子墨仿佛对此浑然无觉。时至盛夏,他腹中胎儿已是八个月有余,身子沉隆,似乎也很不喜见人,除了日常请安外,便极少在自己宫殿以外的地方走动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这些日子越来越不待见温家兄弟,尤其是冯晴有孕的消息传出以后,皇帝更像是对冯晴着了魔似的呵护,所有的时间和宠爱几乎都给了他,简直恨不能把人捧在手心里。 因此,一连几日在钟晴宫请安的时候遇到穆罗云,众人便都抱了点看好戏的心态。这里头一个是尊荣无双,宠冠后宫的君后,一个是已有皇女傍身的君侍。甚至两人腹中还都怀着孩子,怎么想都该是针尖对麦芒的情形。 温子墨对众人的这点心思看得很清楚,请安时行礼说话俱是规规矩矩,没一点错处,连冯晴免了他的跪拜礼,他也推辞了不肯接受。他肚子已是高高隆起,在单薄的夏装下显得十分沉重。面容看着却反而比以前消瘦了,不复前些日子的丰润,显出几分楚楚动人的可怜可爱。扶着腰跪下来行礼的时候,更是十分艰难。 冯晴只稍稍抬了抬眼,不高不低地“嗯”了一声,道:“起来吧。” 他的声音有些哑,穆罗云原本坐在他身边,拿着他处理完的奏事帖子漫不经心地瞧着,听到这里便微微皱了眉,叫过随侍在一旁的宫人,指着茶盏低声吩咐了几句。 “温君侍,本宫听说你宫中养了几个接生相公,”众人请了安坐下后,冯晴便看向了温子墨:“这一应用度,本宫就不多管了,你自去向内务府报了领去。” “君后恕罪,臣...臣前几日总是心惊,不知为何不安得很,才斗胆多找了几个相公,原就不合规矩了,万不敢再到公中报,这些花用,臣想着自己垫补了就好...万万不敢劳君后挂心的。”温子墨似乎对他的话很是 感到很畏惧,诚惶诚恐地从座上站了起来,弯了弯腰,小心地解释着。 穆罗云听到这里,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张脸上有着惊慌和担忧,还有点若隐若现的迷茫。明明是在对冯晴说话,却忍不住偷眼看她,遇上她的目光,便又是期待又是委屈地低下头去。 再怎么看,都像是对她情根深种,委曲求全的模样。 不演戏真是可惜了,浪费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穆罗云别扭地几乎想要起身离开,转头看到冯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里笑意满满,想到他前一天晚上说“像温子墨那样么?”顿时觉得啼笑皆非。 冯晴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极快地朝她眨了下眼,才转向温子墨。平淡道:“看来在温君侍心中,本宫是个刻薄小气,不分是非黑白的。” “臣、臣不敢,”温子墨仿佛被吓到了,连连否认,咬了咬唇又好似意识到这样做有些小家子气,飞快地抿了唇。 “朕倒想知道,”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穆罗云却好像是终于有了兴致,插嘴道:“你这书墨阁的金库,有多少是温家贴补的。这里头,又有多少是不义之财。” “陛下,啊......”温子墨被她话里毫不留情的话外音骇得一顿,眼中一瞬间掠过的都是难以置信,腹中孩子似乎也来凑热闹,让他脚下一软,身子撑不住地晃了晃,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连忙跪了下去:“臣的私银多数是陛下这些年赐下,陛下这样看臣,臣...还有何话说?陛下不如杀了臣,也好过臣...臣......” “不过随口一提罢了,你哪里来那么大的气性?”眼看温子墨情绪激烈起来,穆罗云倒也没再多说,朝他抬了抬手:“起来吧,孩子可经不起折腾。” 温子墨应了一声,像是再也掩饰不住哽咽,垂着头不说话,撑着腰试了两次,也没能站起来,最后竟是一手撑在地上,慢慢爬了起来。 他脸上的凄楚和无措让一旁的侍子都下意识地动了怜惜之情,心道“我见犹怜”这个词果然不假。穆罗云却像是视若无睹,只低头朝新换上的茶盏中看了看,推到冯晴面前,柔声道:“天天吐得天昏地暗的,喉咙都伤着了,朕让人给你换了蜂蜜水,多少喝一点吧。” 众人这才知道她方才竟是在吩咐下人做这个,心中不由又是嫉妒又是羡慕,见冯晴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一声接过去喝了,丝毫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更是心下暗恨,纷纷低下了头。只有 温音若有所思地又朝两人看了一眼,伸手扶住了温子墨。 一个时辰就在这一场你来我往里过去,穆罗云原本是因为冯晴吐得厉害才免了早朝陪他,这会儿看他脸色已好转回来,才稍微放心了点,在他脸上亲了下:“朕去书房看折子,一会儿陪你吃中饭。” “唔,别提吃......” 冯晴只觉得听到吃饭两个字,胸口便忍不住一阵翻涌,只得苦笑着推了她一下。穆罗云忙扶住了他,伸手贴在他胸口拍了拍:“朕真是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孩子。” “上次不是也...唔,”冯晴皱着眉忍了一会,仿佛是好些了,笑了笑,咽回了后半句话,改口催道:“陛下赶紧去吧。再这么拖早朝不去,去书房还得三催四请的,满朝文武都该上我这钟晴宫来找人了。” 穆罗云眼中一热,知道他原先想说的是上次怀着孩子时也是这样的反应,但那个孩子却是在她的有意冷落下失去的。冯晴顾及到她的感受,便临时改了口。 即使她曾那样负过他们父子,他却还是有着骨子里的“正”,还是用温雅平和深埋自己的伤,体贴别人的心。若不是见过他睡梦中对失去这个孩子刻入骨髓的痛苦,她几乎要以为他并不在乎。 “朕真该感谢冯家,”穆罗云深深叹了一声,揽着他认真道:“真不知要什么样的法子,才能教出你这样的人物。” 少年时的他聪敏傲气,知道她要削弱冯家,便自囚于钟晴宫,不给她给自己乱加罪名拖累家人的机会。 而这些年的自囚,不但没有磨去这些可贵的东西,反而又给了他旷达平和的气度,她不知道冯晴从什么时候起选择了放下过去,但他的信任,让她觉得整颗心都十分熨帖。 更有一些东西,自始至终没有变。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他始终有着温暖的心。 忠义仁恕这四个字,许多人挂在嘴边,但世间多少女子读一辈子圣贤书也并不能做到,他却做得理所当然。 若说还有什么美中不足的,便只有他的容貌了。曾经万里无一的容颜如今再难有当日的光彩,不健康的肤色,眼角的细纹,鬓角早生的白发。不仔细看,只怕根本认不出这曾是明丽照人的第一公子。 穆罗云心下难受,微微别开眼,却在摆在梳妆台上的镜子里又看到了他,这面镜子还是前些日子她特地拿来送他的,那时她夸这镜子比铜镜照得清楚,如今却忍不住恨它太过清晰。不知道冯晴每日看到 镜中的自己,会是怎样的想法。 “这面镜子太亮了,映着光闪得慌,下次换了吧,朕给你寻个大气些的菱花镜来。” 冯晴没有说话,他有点不明白穆罗云为何忽然提到了这一茬,只当她是在哄自己,笑了笑并不往心里去,一边道:“马上就是端阳节了,又是陛下的千秋,臣当真忙不过来,陛下就别在臣这儿添乱了。快些去书房吧。” “朕哪有添乱?”穆罗云一挑眉,掩起了心下的感伤,做出不乐意的样子道:“一年到头节日没有十五六也有七八个,别忙了,你好生养身体是正经。” “那陛下的生辰也不办么?” “不办便不办,”穆罗云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转头却又有点懊悔的神色,欲言又止地看了冯晴一眼,期待道:“朕收你一份贺礼就好。” “臣可没有什么好东西给陛下,”冯晴也笑:“陛下富有四海,臣却是身无长物。” “那便以身相许吧,”穆罗云看着他的笑容,半晌才一笑,俯身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了句什么,顺势在耳尖亲了下。冯晴耳根便是一红,慢慢透到脸上,忍不住伸手推开她。 其实一年里节日节气虽多,但郑而重之过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新年,端午,中秋,重阳。而穆罗云的生辰又正好在端午,因此宫中早已形成了大办的习惯。就算穆罗云说不大办,冯晴也不想多生事端去更改旧制,只吩咐了各司按照往年的惯例来办。 不同于中秋和重阳重团聚,端午一般是庆丰收,从民间到皇宫,一般都是怎么热闹怎么办。从早闹到晚。 白日里一整套忙下来,晚上的戏班子一开场,冯晴就有些吃不住了,穆罗云看他不时皱眉,便伸手把他搂了过来:“累了?” “没有,”冯晴打起精神,拿过点戏的本子看了看,递给穆罗云,商量道:“陛下是寿星,该点个热闹些的。” “点凤求凰吧。” “不如点状元媒,”冯晴难得反对:“热热闹闹的,跟节下的气氛更合一些。” “你都有主意了还问朕做什么?”穆罗云低声笑了笑,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倒也并不是真的抱怨,合起戏本,才提高了点声音,对台上道:“唱状元媒吧。唱好了朕和君后有赏。” 左侧的温子墨和温音都是一震,一抬头,便看到冯晴冷冷地看了过来,竟朝他们勾了唇。缓缓地笑了笑。 ...... 作者有话要说:以身相许啥的。陛下终于“能”了一次。。调戏到君后了!就不说她那啥了。 陛下:你才怂你一小区都怂。youyouupa。。 ps: --。。忽然觉得君后这一笑好吓人的样子。。。 第三十九章 我不是你 第三十九章我不是你 其实对于穆罗云来说,这些戏本都是演了又演的,剧情都烂熟于心,所不同的不过是些布景唱腔身段之类的,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但既是冯晴点的戏,她便也打起精神看了会。 状元媒这本戏说的是前朝的故事,皇帝最喜爱的侄子秋郡主自小就习文习武,随着皇帝一起上阵杀敌,不幸陷落于敌军之手,被一位年轻的白袍小将救了出来,对她倾心相许,并以贴身的珍珠衫相赠。但阴差阳错之下,皇帝却以为救人的是另一位青衣小将,要将郡主许配给她。郡主自然不愿,幸而他的母亲曾留下遗言,说他的婚事定要天子主婚,状元为媒,珍珠衫为凭。 因此,有珍珠衫为凭证,在众人的努力和周旋下,最后当然是真相大白水落石出,郡主与白袍小将有情人终成眷属,成了一对共同上阵,并肩杀敌报国的恩爱眷侣。 大团圆的结局人人都喜爱,而过程的坎坷和波折也是扣人心弦,这便是戏剧让人着迷的地方。即使情节早已广为人知,看到小郡主为白袍小将茶不思饭不想,时而欢喜时而发愁的样子,众人也都随着心情起伏起来。 “在渣台被擒性命好险,乱军中多亏她救我回还。这桩事闷得我柔肠百转,不知道她与我是否一般?” 台上那男子身段妖娆,一颦一笑仿佛都能牵动人心。唱腔婉转动人,启了唇咿咿呀呀地唱着。把郡主的欢喜表现得淋漓尽致。 连穆罗云也是心中一动,扣着冯晴的手掌,转头看了看他,柔声道:“原来你竟是喜欢这出戏的......朕倒是从不知道。” “陛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本,总是有许多人喜欢的,”对于她的话,冯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轻轻笑了笑:“看了这么会儿,大家也该饿了,人家是珍珠衫结缘,臣也凑趣应个景,让人准备的珍珠羹,陛下和众位赏脸尝尝。” “哦?”穆罗云稍稍有些惊讶,冯晴接管后宫之后,管束后宫虽然是井井有条,滴水不漏,却并不是事无巨细面面俱到的风格。 因为他身体不佳,大多数事他只是拟一个大概的章程,细节处就都交给下人去办了。因此,听他连点心这种小事都安排到了,穆罗云不由觉得意外,奇道:“听着名字像是新鲜东西,既是你亲自安排的,朕定要见识一下。” 冯晴微微一笑,并不多言,若有若无地朝温子墨和温音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温家兄弟尚未有动作,右侧的萧逸却忽然站 了起来,朝两人蹲了蹲身,请道:“陛下,君后,臣有些乏了,想先行回宫休息。” “唔,那你就先回去吧。”穆罗云知道他一贯不爱热闹,看了冯晴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便点头同意了。 萧逸俯身谢过,再不停留,临去前深深看了冯晴一眼,柔声道:“殿下,臣前些日子听了一个故事,是关于万里寻妻报冤仇的,殿下若是有兴致,改日臣去钟晴宫,说与殿下听。” 冯晴一笑,看着他点点头:“好啊,那便多谢你了。” “臣告退。” 萧逸刚走,宫人们便将点心送了上来,穆罗云接过来,拿勺子舀了一看,便朗声笑起来:“真亏你想得这么应景的名字,不过是薏仁和紫米嘛。不过这薏米颗颗浑圆,倒的确与珍珠有那么几分相似,不算辱没了这名字。” “陛下尝尝看吧。” “好,朕就来试试,”穆罗云尝了一口,见下人只送了一碗过来,不由笑起来,推到他面前:“味道不错,你也试试看?” “陛下忘了,臣如今可不能用这个,”冯晴笑意盈盈,一手轻轻拢在腹上,一边道:“陛下有所不知,不单是臣,温君侍也是不能碰这个的。” 穆罗云对医术并不精通,但她反应很快,听他这样说,便知道这薏仁是不适合孕夫服用的东西,皱眉道:“厨下没有准备旁的吃食么?” “自然有的,”冯晴顺势应了,果然又有人奉上了一盅燕窝粥。冯晴朝温子墨看了一眼,轻笑了起来:“备了这么多,臣一个人也用不了,温君侍,让人过来匀一些过去吧。这是养身的好东西,对孩子极好。本宫记得你也是喜欢的。” 他的热情让穆罗云有些疑惑,温子墨那一边从听到穆罗云说“薏仁”的时候就已经白了脸,这会儿更是心下煎熬,如坐针毡,面色煞白地撑着腰站了起来,勉强辞谢:“殿下的好意臣领了,只是唔...腹中孩儿着实闹腾,臣有些支撑不住,想...想先回宫去了。” 冯晴皱起了眉,仿佛是一片好意被拒绝了,明亮的眼里多了几分不解和委屈,朝穆罗云道:“陛下,这样看来臣是最没体面的一个了,萧君侍一走,温君侍也不乐意待着。看来回头臣该反省下,看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众位。” 穆罗云见他这般反常,便知他是心中有计划,自然要与他配合。更何况,即使并无旁的理由,他这委屈不满的样子,她也实在是见不得。因此转了头,朝温子墨看了一眼,不 容置疑道:“子墨,朕记得太医劝过你多服用这些补气益血之物。更何况,君后是你的主子,君有赐不敢辞,这么简单的道理,温家难道没有教过你么?” 温子墨面色如土,再坐下的时候已是捏紧了手心。眼看着燕窝被送到自己面前。而端坐上位的冯晴拿着银匙搅了搅他自己面前那碗,尝了一口。又朝他看过来。 七年前的一幕霎时像是被回放一般,温子墨一阵恍惚,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声音。冯晴知道了,他果然是知道了。 状元媒,为其他人准备的薏米粥,为自己准备一盅燕窝,与他分食。 处处都与当年一样,那时冯晴虽不受宠,但腹中已有了孩子,若是生下女儿,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祸害。温音给他出的主意,让他也假装怀孕,在宴会之上,刻意请冯晴与自己同用一盅燕窝。 那时候的冯晴不是没有疑心,但他也像冯晴如今这样,先尝了一口,冯晴在众人目光下,才不得已喝了下去。 那燕窝里当然不会那么干净,他和温音下的药虽不会让孩子流产,却会阻碍胎儿的成长,所以,即使后来冯晴没有滑胎,那个孩子将来也会胎死腹中。 台上还在唱着,冯晴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他们这边,温子墨知道势必不能免,就算自己说这里头有不妥,只怕也没有人会相信,更何况,冯晴处心积虑设了这个局,又怎么会容他拒绝。 果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年他借着穆罗云的宠爱,强逼着冯晴喝下去的东西,如今冯晴一五一十地还到了他身上。 温子墨不甘心地朝穆罗云看了一眼,见她只是瞧着冯晴,终于掐紧了手心,一咬牙喝了下去。 台上的剧情已到了j□j,真假两位“救驾”的小将在金銮殿上对峙,白袍小将拿出了郡主给的珍珠衫作为信物,真相终于大白,众人都知道是白袍小将冒死救下了郡主,而青衣小将只是冒领了功劳。皇帝也亲口给小将和郡主赐了婚。并让新科状元做了两人的媒人。 演郡主的男子面上几乎是瞬间亮了起来,既高兴又难掩羞涩,以水袖遮住半边面容,清唱道:“百姓们闺门乐如花美眷,帝王家深宫怨似水流年。幸喜得珍珠衫称心如愿,宋天子主婚姻此事成全。” 穆罗云下意识地朝冯晴看了一眼,只觉得他的容颜在夜里显得沉静端雅,不由伸手握住他,轻叹:“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百姓有百姓的乐,帝王家也有帝王家的好。” 冯晴像是听懂 了她没头没尾的感慨,垂了眼掩去了方才复杂混乱的心思,悄声道:“陛下,你再不放手,粥可就要凉了。” 一场戏唱了这许久,台上从最开始的兵荒马乱战火四起,到最后花团锦簇满目恩恩爱爱。台下却一直暗潮汹涌,这一厢冯晴悠悠闲闲地喝了几口粥,一边与穆罗云悄声说话,那一厢温子墨却是坐立难安,即使隔了好几个人,穆罗云也能看到他一手捧在腹上,脸色惨白惨白。 等台上最后一句“愿天下有情人都成姻眷,愿天下从此后国泰民安。”唱完,冯晴便笑着道了一声好,穆罗云收回目光,依旧专注于他,握着他的手,朗声道:“赏。” 台上众人得了皇帝的赏赐,自然高兴得很。班主领着下了妆的郡主和小将过来谢恩。 那郡主的扮演者果然是身段高挑,纤腰楚楚,眉目如画。盈盈弯腰拜下去,一举一动都是满满的风情。 穆罗云即使满心都是冯晴,也不由多看了他一眼。班主见状,忙道:“皇上,这是草民的儿子,草民原是不许他学戏,他倒是倔得很,非要学。” 这显然就是在说,我儿子并不是贱籍的戏子,皇上你如果看上他的话,快把人收了吧。 穆罗云没什么兴致,随口“嗯”了一声。若是放在从前,见了这样满身都是风情,又长得十分不错的,她倒说不准真会有点兴趣。但如今,看看身边站着的人,就丝毫没了那种想法。 人的胃口大概是会被养刁的,品尝过美味珍馐,粗茶淡饭还怎么能入口呢。 而此刻被她当做“美味珍馐”的人正带着一点调侃看着她笑,穆罗云悄悄捏了捏他的手,板着脸让戏班子的人退了。方道:“夜已深了,都各自回去歇着吧。” 月上中天,再多热闹也终是要散场的。皇帝既已牵着君后说散了,剩下的人也都各自散去了。 温音和一名宫人一左一右地来扶温子墨,他却像是丝毫没有力气,靠在椅背上,低垂着脸不言不语。两人好一会儿都没能把人扶起来,正要叫人传太医,却见刚刚走了几步的冯晴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沉默地看着他们。 穆罗云有些不明所以,她能感觉到冯晴今晚的反常,而这些反常的举动大多是针对温子墨。此时见他停下了步子,便也跟着站住了,转过身来看着温家兄弟二人。 温子墨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精神,虽是看到了他们,却也没有反应,两手抱着肚子,微微弓着身。 隔了好一会儿,忽然弯下腰去,撕心裂肺地呕起来。他身形沉重,温音和另一人一时都没来得及扶住他。一众人便都看到他跪倒在地上,满面泪痕地抱着肚子。 月色平铺在园中,没了刚才的热闹,就显得清宁静谧,冯晴不言不语地在园中站着,静静地几乎能听到风吹动竹叶的簌簌声。 他就这样安静地站着,看着温子墨和温音。隔了好一会儿,才朝他们浅浅一笑:“温君侍,不要用自己的心去算别人的心,这世上总会有一些人,不在你的算计之中。” 他没有言明,但温子墨依然是听懂了,蓦然抬起脸来看着他,面颊上泪痕宛然,眼中却一下子满溢出期待和祈求。 冯晴移开了眼,不再看他们,只吩咐立在一旁的宫人:“扶你们主子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君后真的是好人--绝对不邪魅。。最多有点腹黑 今天更得早吧~~~而且很长(^o^)/~求花求评~~ ps: 上一章很多同学问状元媒,戏本身的话,没啥特别的。 说的是杨六郎和柴郡主的故事。 好学的孩纸们,你们满意了吗00 第四十章 不是错误 第四十章不是错误 穆罗云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当年发生过什么,也不清楚为何温子墨此刻会是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但温家兄弟离去后,月色里冯晴单薄的身影让她觉得心里难受的慌,下意识地便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冯晴仿佛回过神来,自失地一笑。 他的笑声温柔低沉,穆罗云心中一震,忍不住把他拥住了。冯晴没有拒绝,只是闷闷地喊了一声“陛下”。 “你......” “臣自作主张,教训了一下温君侍。用...他以前对别人的方式,”冯晴不待她问,便解释了,保证道:“不过陛下放心,那是陛下的孩子,臣不会不知轻重的。” “朕不是问你这个,朕只是觉得...你心里装了这么多的事,替你觉得累,”穆罗云听得出,那个“别人”便是他自己。 她可以想象得出,那时的他是什么样的情况,冯家风雨飘摇,他身在深宫,心忧如焚。怀着她的孩子,她却任由他身边危机四伏,一手把他推到最危险和无助的境地,不给他任何依靠。单单是想,就觉得心中绵绵延延的痛。 “阿晴......” 冯晴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对她微微笑了笑。穆罗云只是轻轻抱着他,手心抵在他背上,稍微用了点力,在他背心按了按:“如果这些事都处理好了,就把心里的地方腾一点出来,朕会用一辈子的时间把那里填满。” 冯晴又沉默了下去,穆罗云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牵着他。两人漫步走在月下,身后的人都远远缀着,不敢靠上前。 仿佛是这一天的事让冯晴有些透支,等两人回到钟晴宫,穆罗云让人伺候他洗漱了躺下,待她把剩下的事处理好了过去时,冯晴已是闭着眼侧身躺着,呼吸浅浅,似是睡着了。 “你倒睡得快,今儿还是朕的生辰呢,”穆罗云极轻地叹了一声,却不忍吵醒他。放轻手脚躺了下来,侧身亲了他一下,正要替他掩好薄被,冯晴却轻声笑了起来,原本闭着的眼睛也睁了开来。 “陛下,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冯晴弯了弯眼。 穆罗云先是有种背着别人抱怨却刚好被正主抓个正着的尴尬,但紧接着一颗心就几乎化成了一捧春水,满心都是软软的欢喜,心道那么多人都说在心上人面前,百炼钢也会化成绕指柔,原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忍不住俯身吻了冯晴,却并不像以 前那样激烈缠绵,只是单纯地唇对唇贴着,反反复复地轻轻蹭着。 冯晴被她的动作弄得很痒,想推开她,但想到她是今日的寿星,到底还是没忍心。 穆罗云眼里眉间都是珍爱,温柔道:“亲我一下。” “啊?” “亲我一下,”穆罗云看得出他已经很累了,不管是身体上一整天的忙碌,还是心中那些过往的悲痛,因此并不打算进一步,谈条件似的道:“朕都不让你以身相许了,那你总得给朕贺礼不是?” 冯晴见她开始讨价还价,索性不搭理她,兀自闭上眼打算睡觉。穆罗云简直拿他无可奈何,气哼哼地抱怨了两句,到底还是自己动手,在他脸上亲了下,收紧了手臂。 大约是因为怀孕,冯晴的体温不再像以前那样偏低,穆罗云抱着他,便觉得心中一片暖暖的安宁,满足地叹了口气,拥着他睡了。 温子墨自从那日之后,便告了病,再没有来请安。冯晴也并不介怀。只派了太医过去,确保他腹中的孩子没事。温音倒是规规矩矩地和他告了假,说是想去书墨阁照顾温子墨,直到他平安生下孩子。 一时之间,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后宫之中,温家的势力仿佛一夕之间深深掩埋了下去,低调得让所有人都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过了端午之后,天气就一天天热起来。钟晴宫的园子一池碧色的莲叶,让人看着就觉得神清气爽。 冯晴畏寒,却也极怕热,何况怀孕的人体温本就偏高一些,穆罗云见他热得额上都是汗,还偏偏不敢贪凉,自然是心疼得很。哪里舍得让他干看着,索性把钟晴宫的冰碗冰果子供应都撤了,一应饮食起居也都按着他的标准来,美其名曰“同甘共苦”。 但饶是千般注意万般调理,临近夏至的祭祀时,冯晴到底还是有些抗不住暑气,连着几个晚上睡不好,眼下一圈淡淡的青黑,穆罗云担足了心,不敢离开他身边,便把行宫的穆天青召了回来,让她代自己去天坛祭祀。 双胞胎和穆芝遥原本都跟着穆天青在行宫里住着,一来是为了让他们避开朝上这些事,二来权当避暑。如今穆天青既回来了,他们便也都跟着回了宫。 穆芝遥见到一个多月未见面的父亲,一个礼还没行完,便急着跑了过来,伸手抱住他,喊了好几声“父后”。 他以前一向谨慎小心,稳重守礼,很少有这样跳脱的时候。因此冯晴被他亲昵的撒娇模样弄得一愣,连忙 反手搂住他,嘱咐道:“小心些,跑这么快做什么,别摔着了。” “父后,遥儿好想你,”穆芝遥抱着他的腰,仰起脸来看着他,撒娇道:“父后,你和母皇都不来接我。” “不是你舍不得和亲王家的那两个孩子,非要在行宫多住几天的么?” “那父后你也不来看我。” 看着儿子微微嘟着的嘴,冯晴很快便心软了。他口中虽从来不提,但心中一直觉得亏欠这个儿子甚多。当年他自囚于钟晴宫,虽然是为了家族考虑,也是为了穆芝遥好,但对那么小的孩子来说,父亲是个被变相囚禁的君后,而且只能一个月见上一次,还要承受别的皇女皇子的冷嘲热讽,毕竟是一件太过残忍的事。 因此看到穆芝遥这样缠着自己撒娇,便只想与儿子好好亲近,一伸手想要抱他。穆芝遥却连忙往后面退了一步:“不要不要,父后肚子里有宝宝。不能压到小宝宝。” “哦?遥儿怎么知道?”冯晴有点惊讶,他回宫的时候,还没有能确诊,因此他并没有告诉过穆芝遥。 “母皇说的,”穆芝遥得意地环抱着他的腰邀功:“母皇说父后肚子里有小宝宝了,我很快就要有妹妹了,以后要好好照顾妹妹。” 冯晴温柔一笑,逗儿子:“那如果是弟弟呢?你就不照顾了么?” “那就更要好好照顾了啊,”穆罗云进门的时候刚好听到了最后一句,顺口接道:“儿子可比女儿娇贵,就像咱们遥儿。” “母皇,遥儿好想你,”穆芝遥一见她来,便凑了上去。 冯晴顿时笑了出来,这小子对他和对穆罗云只是换了个称呼,后面那句连一个字都没换。偏偏穆罗云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立刻伸手把人抱了起来,高兴道:“遥儿真乖。在行宫住得好么?” “住的好,”穆芝遥勾着她的脖子,嘻嘻笑着:“下次还可以去么?” “当然可以啊。”穆罗云被儿子酷似冯晴的大眼睛里忽闪忽闪的期盼乐得找不着北,理智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自然是有求必应,逗他道:“遥儿喜欢的话,等你出嫁的时候,母皇把行宫送给你当嫁妆。” “遥儿才不要嫁人。” 听到她这么说,穆芝遥却立刻摇起头来。穆罗云好笑腾出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为什么?” “嫁了人就要听妻主的话,万一她不喜欢我,我还要帮她娶侧夫,小侍,受她的气。一点都不好 。” 穆罗云一愣,的确,就算穆芝遥是中宫嫡子,但毕竟是男儿身,她能保证他不管嫁到哪家都没人敢慢待他,却不能保证他的妻主一定会疼惜他,宠爱他。也不能剥夺他妻主娶夫纳侍的权力。 冯晴微微皱了皱眉,起了身走到母子二人身边,揉了揉儿子的柔软的长发,轻声道:“遥儿,这些话是谁对你说的?” “是圆圆说的。” “遥儿......”冯晴想告诉他身为男子总是要嫁人的,并不是所有的妻主都像他说的那样。顿了顿却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穆罗云看看父子两人,两张相似的脸。穆芝遥的容貌渐渐长开,眉如远山眼如星,与冯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是她的儿子,是冯晴与她最初相识的岁月的见证。 “遥儿,你是朕的儿子,天底下最尊贵不过,谁敢让你受气?就算嫁了人,你也不用委屈自己。你的妻主敢欺负你,朕绝不饶她。” “陛下,”冯晴不赞同地喊了一声,一边对穆芝遥道:“遥儿,你看,团团和圆圆的爹跟和亲王的感情就很好,就算他现在不在,和亲王也没有娶别人。父后和你母皇将来也会为你选一个好妻主。” 穆芝遥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似乎也有道理,便撇了撇嘴,算是勉强同意了。他还不到十岁,对成亲嫁人的事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概念。跟父母玩了一会儿,便把这点事彻底抛到脑后去了。 倒是穆罗云因为他的话多添了一份心思,直到晚上躺下了,还是怏怏不乐,搂着冯晴商量:“其实遥儿说得也没错,咱们就算能给他挑个人品学识家世都不错的妻主,也不能保证她心里喜爱遥儿,一辈子都不变心。” “人心本来就是最不能捉摸的东西。谁能保证谁永远都不变心?” “哎,那是朕和你的儿子啊,朕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凭什么要受别人家的委屈啊,”穆罗云越想越不乐意,见冯晴还是神情淡淡的。不由疑道:“你这么看得开?” “陛下...”冯晴似乎是被她翻来覆去说得烦了,拧了眉睁开眼来:“吃饭的时候会噎到,走路的时候会迷路,难道可以不吃饭,不走路吗?” “那怎么能一样,不吃饭会饿死,不嫁人又不会,朕养他一辈子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冯晴叹了口气:“陛下当然可以,但陛下有没有想过,他要面对多少人的猜疑指责,背后的流言蜚语?就算这些他都可以不在意 ,会不会有一天,他会觉得寂寞?” “可是...朕怕他受委屈,”穆罗云知道他说的有理,迟疑了片刻,终于把他抱住了,低头在他颈间蹭了蹭:“如果他遇到一个像朕这样不懂得珍惜的蠢人怎么办?” “陛下,臣只是说,我们不能养他一辈子,又没有让你完全不管他。”冯晴劝道:“我们尽力为他挑个人品好的,教他夫妻相处之道,尽量让他少走弯路。但如果对方真的不像话,遥儿身为皇子,难道陛下会袖手旁观么?” “唔...你说得对,往后朕得留心看看,哪家的后生小辈人品出众......” “陛下,臣真的困了,”冯晴见她还皱着眉,真的是无奈了。 穆罗云知道他这几日睡得都不好,当然不敢再吵他,点点头“嗯”了一声,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是朕不好,你睡吧。” “陛下,还有一件事。嫁给陛下,臣并不觉得是一个错误。” 冯晴的语气柔和了下来,认认真真地说了一句。穆罗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待反应过来,便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继君后之后。陛下又完败给儿子的撒娇卖萌大眼睛~~~ 我发现。。不知不觉中,这文变成了一章剧情一章撒糖的模式。。。 你们有没有被甜得齁住。。。 第四十一章 交易 第四十一章交易 穆天青因为儿子的几句话纠结了许久,倒是真的想出了一个法子。乐呵呵地对冯晴道:“你说,朕让遥儿去上书房跟着他的几个姐妹和那几个伴读的小姑娘一起上课可好?” “陛下为什么忽然这么想?”冯晴皱了皱了眉:“自古上书房都是皇女去的地方,遥儿是男孩,跟着皇女们一起上课算是怎么回事呢?” “京里好几家的小姑娘都在上书房伴读,朕看着有几个容貌品性都不错的。所以,你看...让遥儿跟她们熟悉熟悉,将来......看他喜欢谁,朕也好给他挑个称心如意的驸马啊。” “陛下,过了今年生日,遥儿才将将十岁,虽然十四五出嫁在民间也算平常,但我是想多留他两年,到十七之后再让他出嫁的,”冯晴倒是不隐瞒自己的想法,笑道:“太早嫁了人,他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呢,也不懂怎么跟妻主家相处、打理内宅的事。我还真是有些不放心。” “嗯,那是自然的,”对于这一点,穆罗云也不反对:“十四五还是小孩子呢,朕也舍不得。不过让他从现在开始就跟这些小姑娘们熟悉起来,不管他以后喜欢了谁,青梅竹马的,两个人成了亲关系也好些。这不是挺好的么。” 这一点冯晴倒是不能否认,何况,他一向觉得,虽然是男孩子,也可以学些自己有兴致的、真正有用的东西。想了想,才迟疑道:“皇子去上书房,毕竟不合规矩,再者陛下那么些个儿子呢,也不好厚此薄彼。” “那就都去,”穆罗云毫不在意:“其实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皇家血脉,去上书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教琴棋书画的时候在一起,教策论治国的时候再分开。” 她越说越觉得可行,见冯晴也有点心动,更是觉得这主意不错,拍板道:“就这么定了,明天朕就让上书房准备。” 冯晴原以为朝臣对她这个突发奇想的主意肯定会极力劝阻,但出乎意料的是,对于让皇子也去上书房的事,几乎没有什么人提出发对。 说到底,就算贵为皇子,将来也只是要嫁人生子的。皇帝怎么教育女儿,那是关乎国家命运,社稷兴衰的大事。但怎么教育儿子,就并没有多少人关心了。 反倒是穆天青代替穆罗云祭天的事让朝廷上下都议论了一阵,言官们也纷纷进谏,内容大致可以分作两种。 一是于礼不合,自古只有皇女,皇姐皇妹代皇帝祭天,哪里有皇姨代替的道理。二是劝 皇帝以朝纲为重,不应过分沉迷后宫,荒废朝政。 穆罗云在朝上给了统一的解释,一则她并无嫡亲姐妹,而膝下女儿都尚且年幼,穆天青作为皇室血脉,代君祭天在情在理。而冯晴腹中乃是嫡嗣,她多加关怀也是为了皇室血统,国家命脉,绝非沉迷后宫。 她集权多年,这些年也都是铁血手腕。言官虽然顶着“言者无罪”的牌子,但对于这些不是关乎身家性命的事,原本也就是尽个职责而已,并不指望真能影响她什么。既然皇帝给足面子做了解释,众人也都很识趣,赶紧顺着台阶下来,不再瞎折腾。 冯晴对这些事并不了解,但穆罗云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上朝频率,显然让他也觉得有些不妥。有时难免劝她几句。 穆罗云也不反驳,只是摸了下他消瘦的面容:“等你肚子里这小家伙安分点再说吧,你这么个吐法,朕去哪儿也安不下心来做事。” 冯晴无言以对,他也觉得这个孩子似乎太过闹腾了些,但除了吃不下东西外,倒也没有其他的症状,因此也并没有十分往心里去。只是低声叹道:“陛下在这儿,臣也不见得能好过些。” “你这是嫌弃朕么?”穆罗云叹了口气,捏了捏他的手臂:“朕瞧你全身都没几两肉了,胳膊都细了一圈。这样下去怎么行呢,要不还是宣你三姐来,跟太医商量商......” “陛下,君后,温君侍求见。” 穆罗云正郁闷着,听到下人通传,不免不高兴,奇道:“他不是快生了么?还出来乱跑什么?” 冯晴抬了眼,推开她走出来:“是温音吧?让他进来吧。” 来的人果然是温音,这些天他一直在书墨阁陪着温子墨,也很少露面。看样子也像是憔悴了不少。 穆罗云正为冯晴的身体烦着,若不是没有切实的证据,只怕早把他扔进冷宫去了。这会儿看到他更是不悦,打算去书房处理政务。看了温音一眼,转而嘱咐冯晴:“别累着自己,否则朕可不依。” 冯晴对她的脾气摸得很清楚,见她满眼毫不掩饰的阴郁,便朝她笑了笑,轻声道:“今天遥儿头一回去上书房,一会儿就该回来了,陛下也早些回来。” 即使心里再不高兴,穆罗云也很吃这一套,虽然还是阴着脸,但语气已是缓和了下来,温柔地应了他,又吩咐宫人看着他,不许他累着,才往书房去了。 温音在一旁候着,仿佛把自己当成了一件摆设,丝毫不觉 得自己是“多余”的。等到穆罗云离去,才稍稍抬起了脸,笑道:“原来今天二皇子要过来,是臣疏忽了。” “不必在意。”冯晴冷淡道。 “君后……看来对我们兄弟很是不悦,”温音勉强笑了笑:“连脸面上的功夫都不愿与臣做了。” 他说的难听,冯晴却并不在意,指了指门口,冲他勾着唇笑了笑,有意提醒:“陛下方才的话你也听到了,有事就说吧。时间长了,我身边这些个宫人都要给她打小报告。” 温音眼里一暗,到底是收起了笑意:“君后,子墨快生了,按照惯例,他父亲可以进宫陪伴的。请君后开恩,容许伯父进宫。” “胎儿八月之后宫侍的父亲可以进宫陪伴,这本就是宫里的规矩,他既想见父亲,自行去内务府备报,着人安排就是了,”冯晴点点头:“无需请示我。” “君后是真的不知臣为何要来求您么?”温音自嘲般笑笑:“如今这后宫之中,人人对我们兄弟二人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就算呈报了内务府,也不过是一天拖一天,上下互相推诿罢了,怎会有人实心替我们办事?” “温君侍何必妄自菲薄,”冯晴不为所动:“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们虽几日不在外面走动,却还远不到走投无路要来求我的地步吧。” “非也,是君后把我们看得太高了,也把陛下,看得太仁慈了,”温音苦笑:“这后宫之中,沉沉浮浮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功夫。相信君后对此深有体会,不是吗?” 冯晴并不理会他话里的挑衅,只是抬手招了不语过来,吩咐道:“你陪他去一趟内府,让他们派人请温家主夫进宫。就说是我的意思。” 温音却并未谢恩,只是抬着头看了他一会儿,轻笑:“殿下的容貌比起十年前,可真是天壤之别。当年的第一公子呵,多叫人妒忌。” 冯晴尚未开口,一旁的宫人已是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这当然是事实,但温音竟然敢就这样说出来,的确是太出人意料了。 “温君侍也说了是当年,十年了,这么长的时间里,总是会有许多变化的,”冯晴不急不缓,抬了抬手腕:“比如我的容貌,比如我的手腕。” “君后不提,臣倒是快要忘了。”温音看看他抬着的手,掩口一笑:“君后的技艺当真是天下无双,又是菩萨心肠,肯刻一整版的金刚经来超度我的那只畜生。只可惜后来我宫里的奴才不小心,把那玉版的经书弄碎了。” 冯晴笑笑,并没有被他激怒,只是接着道:“也有许多东西没有变。比如温君侍对陛下的心思,又比如,君后的位置。” “君后说的是,”温音仿佛很是苦恼,叹了一口气:“君后真是好运气,明明只剩了一口气,竟然还能挺过来呢。” “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冯晴冷冷地看着他:“温君侍来我这里,难道是为了跟我叙闲话么?” “当然不是,臣是来与君后做个交易。” 冯晴不搭话,温音便继续道:“臣不知道陛下为什么忽然就对君后爱之入骨了,不过臣看得出来,陛下很想除掉温家,又担心牵连太大闹得沸沸扬扬。” “后宫不得干政,温君侍如果不懂这个道理,本宫可以请人教你。” “君后,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如果我把温家嫡系的名单和罪证交出来,陛下和君后,可以省去很多功夫吧。” 冯晴微微愣了愣,他的确没有想到,温音竟会说出这种话来。再怎么说,他也是温家嫡系子弟,在温家虽然不如温子墨那么受宠,但也绝对没有被冷落过。而今居然会罔顾家族的利益,提出这样的交换条件,着实令人大吃一惊。 “君后觉得很不可思议吗?”温音缓缓一笑:“君后是冯家上下的掌上明珠,想来是不会明白,被家族当做弃子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吧。” 冯晴摆了摆手,让伺候茶水的宫人退了出去,只留了穆罗云坚持让他带在身边的两个贴身护卫。 温音倒是根本不在意这些,嗤笑道:“这些人都是陛下的心腹,退不退出去有什么关系?横竖陛下都是会知道的。” “你想多了,我只是不希望君侍难看的样子落进下人眼里,再怎么样,你也是陛下的人,丢的是皇家的颜面。” 温音沉默了片刻,呵呵笑起来,半晌才嘶声道:“君后到底是君后,也许你真的比我更适合做君后吧?当年陛下放弃我选了你,果然是有道理的。” “你......” “怎么,你居然不知道么?”温音一怔,随即着了魔般格格笑起来:“也对,冯家姐妹几个都把你当宝,怎么会告诉你。”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回想,声音不自觉地低柔了下去:“陛下为太女时,原本先皇是要为我和陛下赐婚的。” 冯晴皱了皱眉,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温音对他格外记恨,他自囚钟晴宫时,连温子墨都不怎么搭 理他了,温音还是锲而不舍地给他制造各种麻烦。原来根源竟是在这里。 “先皇已经对我母亲提过这件事,只差一道圣旨了,”温音目光落得很远,仿佛是想起来当年的事,轻声道:“可是她去了一趟冯家,回宫后没多久,太女正君就成了你。” 冯晴全然不知还有这样的渊源,但既然让温音耿耿于怀到现在,显然当年的这件事,并不只是先皇一时兴起这么简单。 “君后不想知道原因吗?” “你来我这里,不就是为了告诉我原因么?” “呵,君后果然是聪敏过人,”温音轻笑:“因为冯家为了你,肯做出更大的让步。对先皇和陛下来说,都更有利。” “那又如何?” “不如何,哈哈哈,冯家人以为让你嫁给了心仪的人就是对你好,肯定没有想到,一步退让就免不了后面步步退让,差点弄到家破人亡的下场吧。” 冯晴面上的笑意渐渐收了,冷然道:“你到底要说什么?说我愧对家人?” “不,不不,过去的事了,有什么愧对不愧对的呢,”温音哈哈大笑:“我是要告诉君后,别忘了你的枕边人是个什么样人,她当年可以为了利益娶你,往后也会为了国家放弃你。可笑你当年对她也曾是一片痴情吧。” “有什么可笑的呢?若她是爱江山更爱美人的性子,你我当年只怕也不会中意她。”冯晴只是在他说话的时候有些发愣,很快便回了神,笑道:“至于我的枕边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就不劳温君侍关心了。不过温君侍既然把她在心里放了这么多年,想来是很清楚的。毕竟,那是温君侍求而不得的人。不是吗?” 温音被他“求而不得”几个字刺得脸色一白,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冯晴也不相逼,只冷淡道:“现在,趁我还有兴致的时候,温君侍不妨说说你的条件吧。” 作者有话要说:君后吐槽这个技能一定是点满的。。哈哈。 ps: 我的文案又不长,说得也很清楚。女尊男生子砂糖甜宠。不适勿入。。 不喜欢的何必进来找雷啊。自己找雷就算了。还非要留言叽歪。。 我一直觉得自己不是很玻璃心的,但是本来就是小冷文,还要看到那种糟心的评。真是。不太愉悦的事。 跑去打了一个副本。才被治愈了。╮(╯▽╰)╭ 最后,码字是个 自娱娱人的事,希望自己写得乐呵,别人看得也乐呵。 第四十二章 爆发 仿佛是隔了许久,温音才抬起头来,感慨道:“君后真是比从前变了许多,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陛下保证,不管温家出了什么事,我和子墨都可以在后宫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受温家的牵连。” “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冯晴不置可否,只是笑道:“虽然这几年没什么来往,但我们从十来岁就认识了,这么多年了,我的性子想来你也了解一些。我不喜欢被别人拿捏着。否则当年又怎么会自囚钟晴宫?” “从前的你大约不会答应,但现在的君后一定会,”温音却是很有信心:“对现在的君后而言,重要的事情从来都不是过去,而是未来,不是吗?” 冯晴微微一笑,却是打破了他的期待:“不执着于过去,并不代表我一点都不在意。你回去吧,这笔交易,我们一定是谈不成的。” 这一回,温音是真的吃惊了,他没有想到,冯晴竟然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他的提议。 冯晴并不与他多说什么,朝身边两人看了一眼:“我累了,去睡一会儿。你们帮我送温君侍。” 这两人虽也是男子,但却都是身手不凡的练家子,闻言立刻齐声应了,摆明了要强行送客的架势。 “君后,难道不与陛下商量一下么?”温音不怒反笑:“还是说,我应该直接去找陛下做这个交易?” “停手,”冯晴看那两人已经准备动手“请”温音离开,倒是出声制止了,朝温音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转向两个宫人,吩咐其中一个:“既然温君侍不甘心......陛下在书房,你去请她回来一趟。” “君后这是何意?” “你想让陛下知道,我就成全你,”冯晴站起身来要往内室去,却十分周到地命人给他换了一杯新茶:“你稍坐一会儿,等陛下来了,你自与她说。” 若说刚才言语间的你来我往还只是让温音觉得心里发堵,那此刻冯晴气定神闲的样子就像是踩到了他的心上,用力碾了几下。即使冯晴什么都没有说,他也从他的态度中看出了十足的自信。 “你就这么相信陛下?别忘了,你当年快要流产时一个太医都求不到,也离不开她的授意。否则你堂堂一个君后,怎么会落魄到那种地步。” 冯晴往里走的身形顿了顿,伸手扶在门框上,却并没有回头,似乎是一手在腹上抚了抚:“所以,我更不会留着你们,让这个孩子再遇到这样的危险。” 钟晴宫作为中 宫,自然是后宫之中与勤政殿相距最近的宫室。穆罗云听到冯晴请她回去,一颗心就立刻提了起来,连御辇都没来得及乘,几乎一路赶回来的。 才踏进钟晴宫就连忙问冯晴的情况,听到下人说冯晴在里间休息,并没有什么事,是温音有话要对她说,才算松了口气,斥道:“简直是胡闹,他区区一个君侍,有事就与君后回,跟朕说什么?” 下人们被她训得喏喏应声,只敢解释道:“陛下,是君后...让温君侍自己与您说。” 穆罗云瞪了他一眼,再没多说。当着下人们的面,她当然不能给冯晴下不来台,何况,就算只有他们两人,她一般也是步步退让的那个。 温音见她竟真的匆匆赶回来了,便知冯晴的自信不是无缘无故来的。其实他选择对冯晴提这个交易,而不是对穆罗云说,就是因为他很了解穆罗云,她根本不是可以被控制或者胁迫的那种人。相比于交易,她更喜欢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扮演她喜欢的类型,但从前有温子墨,他一直就像是一个没有光彩的复制品。而现在,又换了冯晴,他更是成了可笑的次品。 穆罗云一进屋看到的就是温音在出神,不由皱了皱眉,一边往内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沉声道:“你有什么事?” 温音没有漏掉她这下意识的一眼,方才的百般算计,千般巧言,都如潮水退潮一般散了去。一时间就有些意兴阑珊。快十年了,他汲汲营营十年,他甚至快要忘了当年为何会对她死心塌地。她对他,还是连一丝关注都吝惜,一如当初。 “没有了,”温音到底是对她笑了笑:“臣要说的话,都已经对君后说了。” 他说完便朝她俯身一拜告退。穆罗云眉头微拧,听宫人把来龙去脉以及他和冯晴的话都说了一遍,更是皱紧了眉。待听到最后关于孩子的那一句,已经一手挑起了帘子。 冯晴也没有真的睡下,说是去休息,他其实不过是侧着身靠在窗边坐着,看着窗外的一池碧荷发呆。 穆罗云走近了几步,才看到他一手搭在窗棂上,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有一下没一下,很随性,也没有什么节拍。 朝夕相处这么长的时间,她对冯晴的小习惯早已摸得一清二楚,见他这样,便知道他心中有事难以抉择。悄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从身后拥住了他:“不是说困了么?怎么不去睡一会儿?” “并不是很困,只是不想听他说话 罢了,”冯晴收回手,微微坐直了身子。 穆罗云心下一抽,两手环着他,贴在他腹上轻轻按了按:“他乖不乖?” “嗯。” “你相信温音说的话,是不是?”手心暖暖的贴着,穆罗云轻声叹息:“朕从前的确做了许多混账的事,可是,朕没有想过伤害那个孩子,朕......” 冯晴沉默着,穆罗云只觉得盛夏的季节里,心里却冷成一片。忍不住收紧了怀抱:“信我。” “放手,难受......” 冯晴皱了皱眉,用力挣了下。穆罗云听到他的声音,才惊觉自己似乎过于用力了,吓得连忙放开手:“怎么了?有没有伤到?是我不好,吓着你了。” 其实穆罗云虽然心里难受,但抱着冯晴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控制了力道,绝不可能伤着他。然而冯晴只觉得下腹一丝一丝地被寒气占据,不再像以往那样温暖柔和,心慌和害怕的感觉一瞬间汹涌起来,禁不住咬了咬唇,伸手拽住穆罗云的衣袖:“叫...叫太医。” 穆罗云更是悔得恨不得抽自己几下,连忙把人抱了起来,一边往床上去,一边疾声命人传太医。 等待的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冯晴额上的每一点细汗,都变成一根针,深深地扎在穆罗云心上。她不敢抱得太紧,也不敢松开他,只是喃喃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赶来的太医被两人的表情吓了一跳,心里一个哆嗦,连着摸了两次脉,才战战兢兢地开口:“君后,腹中可有沉坠感?” 冯晴摇了摇头,太医顿时松了口气,又细细询问了一番,才起身道:“陛下,君后胎息有些不稳,不宜大喜大悲。” “废话,朕难道不知么?”穆罗云满心不悦都发作在她身上:“没看到君后很难受吗?朕是让你来看病的,不是让你来说嘴的!” “是是,臣这就下去煎药,”太医暗自在心里抹了把汗,见冯晴闭着眼微微弓着身子,气息短促,又连忙道:“君后,可否容臣在屋里熏些安神宁气的香?” 冯晴点点头,略皱了皱眉,虽不明显,但穆罗云还是察觉了,跟着吩咐:“挑气味淡些的,君后不爱屋里有熏香。” “陛下...” 穆罗云拥着他不敢放开,听到他开口,连忙应了一声,心疼道:“我在。” “以前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这是他第一次问起从前 的事,穆罗云只觉得脑中空白了一瞬,顿了顿,极艰难地张了口:“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那样...那样对那个孩子?”冯晴睁开了眼,脸颊上已是两行清泪。 看到他落泪,穆罗云的心整个都揪了起来,自从她重生以来,冯晴的情绪一直是淡淡的,高兴时温温和和,不高兴时也平平淡淡,甚至连生气时也不会失态。印象里这大半年来只有连累洛洲摔倒那次,他懊悔得掉过眼泪。但这样委屈难过到哽咽的事,大概只有在他烧得迷迷糊糊时才有过。 穆罗云心里又苦又涩,以至于一时之间,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在钟晴宫等了你两天......”冯晴咬紧了唇,推开她覆在自己腹上的手:“那个孩子很活泼,也很坚强。足足两天两夜...” 穆罗云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在那两个日夜,二十四个时辰里,他是怎样从害怕焦急等到绝望心死。她不敢再去碰冯晴,怕惹得他情绪更激动。只能攥紧了手心,无言以对。 冯晴也没有心力等她的答案,孩子才不到三个月,自然还没有胎动,但他腹中却像是被一只手揉捏着,一刻不停息地翻腾。让他不得不用了全部的精神去对抗,去安抚。 他当然知道,温音是有意戳他的痛处,但他一直觉得自己对穆罗云早已放下了,就算听到以前的事,也能当做一个旁人的故事来听。 但或许是孕期的疲倦把深深掩埋的情绪放大了,或许是穆罗云这些日子以来的宠溺和珍爱一点点抹去了他用理智和冷淡织成的心防。即使他刚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自己说,温音是故意的,不要去在意。还是压制不住心里的痛苦纠结。 他在温音面前镇定自若毫无破绽,然而在穆罗云的手按在他腹上时,他竟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不是不委屈不怨恨,而是用理智把那些委屈和不满一层层埋了下去。不是真的对穆罗云死了心,而是因为曾经疼得太厉害,才不敢再心动。 穆罗云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诚然,她当年从来没有想过对冯晴腹中的孩子下手,毕竟那也是她的亲生骨肉。但她的刻意忽视和冷落,的确是推动那个孩子离去的帮凶。所以,面对冯晴的眼泪和指责,她找不到任何话来为自己辩驳。 冯晴很快晕了过去,他身体本就不好,这几天又是吃不下睡不稳,加上情绪激动,脑子里昏昏沉沉地跳过很多画面,钟晴宫长年紧闭的宫门,金殿上身着明黄朝服的自己,新 婚夜挑起喜帕的那双手,最后,停留在冯园春日里,初识穆罗云的场景。 作者有话要说:小虐怡情(^o^)/~ 陛下,相信我。这是黎明前的黑暗~~ 要给君后一个爆发的点~~~不然就一直不冷不热了~ 第四十三章 我爱你 第四十三章我爱你 穆罗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点都不敢放松。见他即使昏过去,还是紧紧皱着眉,才敢伸手触上他的脸,替他抹去了泪痕。 太医送安神香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皇帝把下人都遣退了,独自一人坐在床前,痴痴地看着床上的人,神色里说不出的阴郁凄楚。顿时吓得放轻了脚步,悄声把香薰上,磕了头告退出去。 穆罗云知道她进来了又出去了,但她眼皮都没有抬,只是定定地看着冯晴,看着他弓着腰蜷着身体,眼中忍不住一酸,微微仰起了脸,闭了闭眼又睁开。 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用十年的寿命换得他们回到十年前。 穆芝遥回来时,穆罗云特地把他叫到了身边,轻轻摸了摸他的长发:“遥儿,父后这几天有点累,没有力气照顾你,你去团团圆圆那里住几天好不好?” “父后是像以前那样病了吗?”穆芝遥的性格虽然开朗了许多,但情感上还是十分敏感,眼里已经盛满了担忧,见她不说话,就立刻从她怀里退开一步,认真道:“母皇,我可以照顾父后,不会给别人添麻烦,你不要再把他关起来。” 在他的概念里,父亲身体不好的时候总是被关在钟晴宫里。因此马上就开口恳求。 穆罗云被他童稚的话戳痛了心,扯起嘴角自嘲地笑了一下,伸手把他抱起来,亲了亲他的额头:“不,不是生病。遥儿忘了么,父后肚子里有宝宝,所以有点累,母皇会照顾他。遥儿去跟团团圆圆玩几天,过几天等父后好点了,我们再去接你。” 穆芝遥毕竟是个孩子,很快便被说服了。抱着她亲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冯晴这一倒下,就像是把心里积攒了多年的痛苦通通释放了出来,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即使偶尔醒来,意识也并不清楚。执拗地不肯让穆罗云碰,只是默默地掉泪。 穆罗云不敢离开他身边,看到他醒来,就喊不语进来喂他吃一点东西,等他再睡过去,就自己守着他。 到最后连不语都有些看不下去:“陛下,殿下这会儿不清醒,您这这儿也是跟着受累。” 穆罗云沉默了一会儿,张口时,连自己也听得出声音里的颤抖:“不,朕得看着他......” “陛下,”不语捧了杯热茶递给她,小声地劝:“已经两天了,陛下去休息一会儿吧。” 穆罗云还是摇头,接过他手中的茶盏,温柔道:“去拿盏 汤匙过来,他唇上这么干,朕喂他喝点水。” “陛下...”不语见她眼中都是血丝,心下也有些害怕,急道:“您已经两天没合眼了。这样下去......” “放心吧,朕有分寸,不会有事的。”穆罗云倒是很清醒,甚至还轻声提醒道:“你小点声,他睡得不安稳。” 不语简直快急哭了,虽然因为冯晴的事,他对穆罗云没有多少敬畏爱戴的感情,但看到她这个模样,着实很是担忧。 穆罗云没有理会他,只是让他退出去。她知道冯晴与他名为主仆,情似兄弟,但这样的时候,这样的自己,她不想让别人看到。 冯晴的气息已经不再像前两天那样急促,仿佛只是沉沉的睡着。穆罗云拿着汤匙,浅浅舀了些温水,仔细斟酌了分量,既能让他喝到,又不会让他呛到,才小心翼翼地送到他唇边。 他的唇色比旁人要偏淡一些,穆罗云想起平日里亲吻他的感觉,手腕竟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温热的水顺着冯晴的唇滑下去,落入颈间。她忙不迭地要去擦,却又碰翻了手边的茶盏,瓷器磕碰的声音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让冯晴皱了皱眉,仿佛很不舒服。 原来没有了皇帝这个身份,她连照顾心爱的人这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穆罗云拿着勺子愣了半晌,慢慢地拿着帕子把桌上的水渍擦了,终于忍不住跪坐在床边,伸手捂住了眼。 她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哭,似乎从记事起,她就没有再哭过。但温热的眼泪似乎让干涩的眼眶好过了许多,她便不再克制,任由它滑过指缝。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让哭声从口中传出来。 但即使是极力压抑的喘息,在静谧的夜里还是十分清晰。 冯晴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他清醒地知道这是一场梦,但无论如何就是醒不过来。每个人的表情、语言、动作,都那么清晰,好像伸手就能触碰到。 所有他经历过的事,像是一出戏,一幕一幕重演了一遍。他眼看着戏里的那个自己,着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想挣扎,想呼喊,却像是被绑住了身体,堵住了喉咙。 他是所有人的掌上明珠,她更是万人之上的天之骄女,他们明明也曾经鸾凤和鸣,琴瑟友好。却因为各自的骄傲走到了最糟糕的结局。 “不......不要!” 冯晴睁不开眼,只觉得胸口被压了好大一块石头,而他怎么都没力气搬开。他觉得自 己在大喊大叫,但事实上穆罗云只看到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听到任何声音,猜不到他在说什么,见他一手难受得抓着身下的被褥,怕他伤着自己,便伸手握住了,把自己的手指送进他手指间,牢牢握着:“别怕,只是梦。” 冯晴醒来的时候,脑中几乎是一片空白,漫长的梦境似乎耗尽了他的心力,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但很快,他就感受到了掌心的温度,伴随着一下一下,有力的脉搏跳动。穆罗云趴在床边,显然是睡着了。 窗外有微弱的光透进来,他一时分辨不出窗外是晨曦还是夕阳,只是眯了眯眼,想要从她手中抽回来,但几乎是他刚有动作,穆罗云就醒了。 “你...”穆罗云也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抬起头来,讪讪地放开他的手,要站起来:“我去叫太医。” “陛下......” 因为维持着跪坐在地上的姿势,穆罗云站起来的时候顿了一下,腿上一阵酸疼。听到冯晴喊她,忙回过身来。 “水......”冯晴声音沙哑,一个字也说得支离破碎的,但穆罗云并没有领会错他的意思,连忙倒了一杯水递到他唇边,怕他躺着喝会呛到,想要扶他起来,却又想起他昏迷时对自己的抗拒,不敢伸手。 一时间,两人就维持着这样尴尬的姿势。冯晴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终于别开了脸:“我想坐起来。” 穆罗云这才敢伸手把他扶起来,喂他喝了点水。凑得近了,冯晴便看清了她红红的眼眶,抿了抿唇,认真道:“陛下还没有告诉我答案。” “我...不知道,我那时真的不知道,”见他身体明明很虚,却还是坚持要提之前的事,穆罗云咬了咬唇,终于道:“那时候,我只是想冷一冷你,但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孩子会离我们而去。没有任何人来回报,我以为,你只是因为冯家的事,赌气不肯出钟晴宫......” 冯晴闭上眼,眼泪从眼角滑过去,消失在鬓角,把青丝里的一点白发洗得格外刺眼。穆罗云原本托着他的背,此刻再也按捺不住,两手抱住了他:“别这样,你怪我,恨我,都可以。求你别这样。” “我在心里把所有可以求的神佛都求过了无数次,甚至让不语拿着凤印去求温子墨,”冯晴终于哭出了声:“我只是想留下我的孩子!什么君后,什么凤印,他想要就都拿去啊,我不要了,为什么要那样对我的孩子......” 穆罗云沉默着承受他的控诉。冯晴出身簪缨世族,又从小容貌出众夺目,家庭顺遂和睦。他从来不盛气凌人,但他骨子里是个骄傲自信的人。他以自己的家族为傲,入主中宫后,虽然有时也会因为她的冷遇而郁郁不乐,但自有一国之后的尊严和傲气。 所以,她可以想象,如果他为了孩子,连这些尊严都愿意送出去给别人践踏时,心里是有多绝望和无助。 穆罗云与他头靠着头,温柔地贴着他的脸轻蹭,痛到了极致,心中反而能渐渐平静下来:“若我再欺你负你,就叫我灰飞烟灭,身首异处。” 冯晴摇头,咬着唇压抑着哭声,穆罗云轻轻压了压他的下巴阻止,伸出手腕递过去,认真道:“咬我吧。” 冯晴当真狠狠地咬了下去,直到口中弥漫开一股血腥味才肯松开,抓开她的手伏在她肩上哭。 切肤之痛让穆罗云心里好受了一些,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头发:“不哭了,乖...你肚子里还有宝宝呢......” 他哭得声嘶力竭,穆罗云也并不真的阻止,冯晴从来没有过这么激烈的情绪,他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对着她的时候却很少表露不满,最为明显的可能也只有刚开始重新见面时的沉默不语。 也行哭出来也很好,他深深掩埋的那些情绪,需要一个发泄的口子。穆罗云温柔地亲吻他,一点一点,从试探的轻触开始,一丝不苟地吻在他额上,眉间,眼下。 冯晴不知道她有多少耐心,但在他狠狠地哭完一场后,穆罗云还是维持着最开始的姿势,仿佛他这么哭下去,她就能这么哄下去。 最终他慢慢地停了下来,拉住穆罗云的手,放在自己腹上:“疼。” 穆罗云心中一酸,几乎又要落下泪来,抱着他小心翼翼地轻轻揉了揉,见他还是眉头微蹙,不由急了:“我去叫太医?” “不要,”冯晴把脸往她怀中埋了埋,沙哑着声音固执道:“你揉。” 这样的他让穆罗云一愣,眼底的狂喜一下子涌出来,只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在颤抖,张了好几次口,才终于发出一个“嗯”的声音。 夏天的衣服很薄,她的手覆上去的时候,能感觉到冯晴颤了一下,穆罗云心里又是疼又是甜蜜,只敢小心的捂着。冯晴委屈地抽了抽鼻子,蜷进她怀里。她这才敢一圈一圈小心地抚着。 冯晴孕期反应严重,这个月来瘦的厉害,但腹上还是比原先稍微柔软丰盈 了少许,穆罗云心下感动,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很甜吧。 君后撒娇技能满分~ ps。明天周末啦。更新没这么早了。。最少。。要到十点多吧--大概。。 第四十四章 一家人 第四十四章一家人 从冯晴清醒后,帝后两人便谁都没有再提起这几天中发生的事。但在此之后,两人的关系却开始一日千里地好了起来。 而冯晴终于不再被孕吐折磨这件事,更可以算得上意外之喜。让穆罗云高兴地要大赏几个太医。 冯晴掩口笑笑:“说不定是陛下的功劳。” 穆罗云眼中一亮,凑上去笑得十分得意:“真的?” 冯晴指了指她手腕上的伤:“连血的腥味都没有吐,说不定是以毒攻毒治好了。” “你敢说朕的血是毒,”穆罗云原以为他要夸自己把他照顾得好,谁知却被他调侃了。假意板起脸,冷哼道:“朕饶不了你。” 冯晴毫无惧色,笑着伸出手递给她:“要不陛下咬回去?” 衣袖下一截白皙的手腕,盈盈不足一握,穆罗云想起他腕上的伤,眼中的玩笑之意便沉了沉。 “明知道朕舍不得,”穆罗云笑眯眯地捉住他的手亲了一下,对自己的“色厉内荏”承认得很是痛快,丝毫没有避讳和否认的意思。 “陛下,温音提的事...臣替陛下拒绝了......” “嗯,朕不想听到这个名字,拒绝得好,”穆罗云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现在的她对温音简直是恨得咬牙切齿,揽着冯晴道:“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温家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帮子乌合之众,有多大能耐?” “可是陛下不是也说,未免引起内外大臣不安,暂时还是不能动温家么?” “最好不要动和动不了,这两者差着很多呢,”穆罗云解释道:“朕不过是不想引起动荡,容他们多活几天罢了。但真到孤注一掷的时候,就算十个温家,朕也照样把他们整治了。就凭他居然妄想跟朕谈交易,后宫那点兴风作浪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也敢放到朝上来折腾,未免太不自量力了。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冯晴一挑眉:“陛下所言有理。” 穆罗云没有发现不对,说到朝上的事又高兴起来:“对了,朕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的。今天你三姐来告假,说你祖母下个月要办七十大寿。你另外两个姐姐已经赶去衡阳了。” “祖母?!”冯晴一愣,冯家老太太已经是七十高寿,早已多年不管事,现在正居住在衡阳的冯家旧宅。 她德高望重,又是三朝元老,当年即使冯家出事,满门都被贬谪,她也没有被牵连, 而是被先皇“礼貌”地送回了冯氏家族的发源地衡阳。 落叶归根,祖母回乡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悦,反倒是特地嘱咐了母亲和姐姐们,不必为她挂怀。 但她毕竟年事已高,衡阳老宅中又没有嫡系的子孙照顾她。此番冯家众人回到京城后,便想接她回来颐养天年,她却都以图清净不爱热闹的理由拒绝了。没想到这回竟然会办寿宴,甚至还传信让三位姐姐都回去。 穆罗云见他出神,忙拍了拍他的手背:“如果你想去的话,朕陪你一道去。” “陛下,”冯晴一惊,连忙摇头拒绝:“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怎可轻易离京?何况,衡阳与京城远隔千山。” “半个月的行程罢了,来回也就是一个月的功夫,权当微服出巡就是了,”听到他关心自己的安危,穆罗云忍不住翘起来最近,点头赞同:“不过你不去也好,舟车劳顿的,你现在又怀着孩子,朕怕你的身子吃不消。” 她的手覆在冯晴腹上,轻轻地打圈,冯晴既决定了放开过去那件事,便也不排斥她,稍稍往她身侧靠了一些,柔声道:“三姐也启程了吗?” “应该还没有,她今日才刚来告假,没有这么快出京,”穆罗云十分体贴:“你要是想见她,朕明天让她过来一趟。” “臣...”冯晴犹豫了一下,看向穆罗云,到底是说了出来:“臣有些担心。” 他肯对自己说心事,穆罗云自然十分高兴,搂着他问:“担心什么?” “祖母...她一向不是喜欢热闹的性子,这次忽然大办寿宴,怕是有什么隐情......” 穆罗云沉吟片刻,她继位时,冯家的大家长就已经是冯晴的母亲了,因此对冯家老太太并不熟悉,只是见过几面,因此也不知该如何判断,只好安慰冯晴:“别担心,朕让御林军护送你三姐去,听她调遣。” 冯晴摇了摇头,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穆罗云怕他忧心,有意哄他高兴,便拉着他坐到桌边,指着新挑的菱花镜给他看:“你来看,喜欢么?” 冯晴心中虽还是有些不安,但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笑一笑任由她推着自己在镜前坐下,温言道:“原先的那面不也挺好么?” “不好,太小家子气,不如这面端庄贵气,”穆罗云皱眉,旋即又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看镜中的他。 冯晴感到她的手指在自己发间穿梭,掠过鬓角时微微一顿,便将她 的心思猜到了七八分。笑着拨开她的手:“陛下,容貌不过过眼烟云,总有老去的时候。臣不过早了一步罢了。” 穆罗云心中一窒,手掌停留在他颈间,俯身吻在他鬓边,轻轻笑起来:“说的是。” 她的气息靠的很近,冯晴似乎是觉得痒,稍稍往边上侧了身,笑道:“臣的头发也挺长的了。” 穆罗云一愣,“啊?”了一声,没弄明白他怎么忽然说到这个了。又听得他幽幽道:“陛下的也不短。” “啊,”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穆罗云才恍然大悟,想起刚才两人说及温音时的对话。知道他一方面是怕自己因为他容貌的事内疚,转移了话题,另一方面是在挤兑刚刚自己说的那句“头发长见识短”。连忙讨饶:“朕是说温音嘛,绝对没有说你。朕的君后当然是又能干又漂亮。” 冯晴笑笑,他本来也不是真的要计较这句话。穆罗云看着他这一刻的笑容,只觉得心里像化开了糖浆似的,俯身吻上了他淡色的唇。 “父后,父后!” 清脆的童声打破了一室静谧的温柔,穆芝遥似乎是很着急,飞快地跑进来,带起来一阵风。 冯晴笑着退开一步,见儿子一脸慌张,忙扶了他一把:“怎么了?” “团团和圆圆不见了。” “啊?” 冯晴愣了,下意识地回头看穆罗云,穆罗云却也是一脸莫名,伸手把儿子抱起来,疑道:“怎么不见了?” “他们没有去上书房。” “那是不是在皇姨宫里?”穆罗云笑起来:“或者去其他宫里玩了。” “不会的,我去找过了,连天青皇祖也不见了。” “那可能是和亲王带着他们出宫了吧,”冯晴一听穆天青也不在宫里,倒是放下心来,看向穆罗云:“和亲王有跟陛下提过要出宫吗?” 穆罗云摇头,沉吟片刻,忽然点了点头:“朕记起来了,前几日和亲王好像提过,有颍州有团团圆圆父亲的消息了,朕还问她要不要派人去找,她又说不用...没想到她竟然不告而别。朕去她宫里看看。” 穆芝遥很着急,听到母亲这么说,立刻贴了上去:“母皇,我也要去。” 穆罗云没有反对,她知道儿子跟穆天青的那对双胞胎关系很好。不过,穆天青并不算是真正的“不辞而别”,至少她给穆罗云留下了一封亲笔信。 穆罗云从宫人手中接过信件,草草看了一遍,也并没有多说。她对穆天青和她那位素未谋面的夫郎的事已经有了一些了解,因此只是对外宣称穆天青回寺中疗养了。 少了两个玩伴之后,穆芝遥的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许多。冯晴看到儿子闷闷不乐的样子,便摸了摸他的脑袋:“遥儿不开心?” “嗯,他们走了都不和我说,”穆芝遥觉得很失落,自从团团圆圆来了之后,他是真心把他们两个当做了最好的朋友。 “他们去找他们的爹爹了,”冯晴开解儿子:“遥儿也应该为他们高兴啊。” “好吧,要是父后像他们的爹爹那样不在我身边,我也会很难过的,”穆芝遥想了想,终于勉强点了点头,嘟着嘴道:“可是他们都不跟我说。” “父后不会不在你身边的,”冯晴笑笑,摸了摸他的小脸。 穆芝遥回了他一个笑容,用力点头:“母皇、父后还有遥儿和这个小妹妹,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穆罗云抱胸站在几步开外,笑吟吟地看着父子两人,待冯晴看着儿子睡下,便抬手揽住了他。冯晴没有拒绝,只是指了指熟睡的穆芝遥,示意她小声些。 穆罗云挑挑眉,一伸手把人抱了起来,凑到他耳边轻笑:“小家伙睡了,我们接着去办刚才被打断的事吧。” 冯晴耳根一红,很快便蔓延到如玉的面容之上。穆罗云也不再逗他,大步把他抱回两人的房间,俯身亲下去。 “陛下...小心些......”冯晴虽然被她亲得意乱情迷,却还是维持着理智,伸手推她。 “别怕,”穆罗云捉住他推自己的手,在指尖亲了下,两手交叠着放在他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眼中满是笑意:“你们都是朕的宝贝,朕怎么会伤了它。” “可是...” 冯晴的话音未落,已被她堵住了唇,他们两人之间虽同床共枕大半年,情事却着实不多,加上顾虑到他的身体,穆罗云其实很少能有尽兴的时候。 冯晴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一回下来,见穆罗云极其忍耐地伸手抱住他,脸埋在他颈间轻蹭,便知她是在压抑克制。 “陛下...” “唔。” “陛下,我身子不便,陛下若是...若是......”冯晴的声音哑哑的,带着点纵情后的慵懒,让穆罗云听得有些神魂颠倒。 他“若是”了两回 ,也没能把底下的话说下去,但他的神态表情都是那样明显,穆罗云一听便明白了。张口在他颈上轻轻咬了下,佯怒:“不许胡说。朕...只想要你。” 冯晴心中一跳,一股难以抑制的甜蜜从心底涌上来,让他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唇角,回抱了穆罗云一下。穆罗云非常买账,看到他这样浅浅的回应,便觉得克制欲望也不是多么难受的事,高高兴兴地拥着他睡了。 从那日醒来后,冯晴就开始变得嗜睡,这几日在穆罗云怀里,几乎都能一觉睡到天亮。然而这一夜,却始终反反复复睡不安稳,最后竟是睁着眼睛迎来了天亮。 随着天光大亮而来的,还有另一个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消息是冯家的--不过不严重。。 嘿嘿。我这样不算卡剧情。。(因为我已经剧透了!) ~~~ ps:今天有同事来家里吃饭--。。于是。。吃完放把人送走。。码完字。。就到现在了。。 (^o^)/~君后开始傲娇腹黑温油了。。于是,当大家在周一上班或者上学路上。刷到这一更的时候。会觉得甜蜜吗吗吗~~ 第四十五章 君后离京 第四十五章君后离京 下人来报说冯秀求见的时候,穆罗云还与冯晴笑说她真是经不起念叨,晚上刚提到她,早上人就来了。 然而等冯秀说出她的来意,两人就都笑不出来了。冯晴一时之间有点怔怔的,不敢置信的样子。嘴唇磕碰了几次,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是说,祖母病重,这次大办寿宴,只是...只是想把大家叫回去见上一面......” “是,衡阳本家那边有一个晚辈,娘原本就托了她照顾祖母,此番特地进京来传信的。” “唔...” 冯晴沉默着,穆罗云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也顾不得冯秀还坐在一旁,径自伸手握住了冯晴的手,轻声道:“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冯晴很明显犹豫了,如果只是寿宴,他的确没想过要回去,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出宫离京都不是一件普通的事。但如今祖母病重,说不得就是最后一面...... 对他而言,那不仅是冯家的上一任大家长,是冯家的精神支柱。更是从小到大宠爱他的祖母。 他甚至还记得,小时候他犯了错父母要惩罚,祖母总是会不着痕迹甚或是光明正大地护着他。一别七年,而今,祖母垂垂老去,他当然希望能见上一面...... “陛下......” “嗯,”穆罗云很是耐心,见他张了口又说不出话,只是哀哀地看着自己,便明白了过来,握着他的手看他:“你想回去,又不想朕陪你去,是不是?” “陛下,”冯晴略一迟疑,还是点了头:“陛下是一国之君......” 穆罗云沉吟了片刻,终于朝他笑笑:“好,朕答应你。朕替你安排,就说你去行宫养胎,你跟着冯卿一起走。” 冯秀一愣,方才穆罗云问冯晴是不是想去衡阳,她已是觉得这不合规矩了。没想到穆罗云不但同意他出京,竟还愿意为他遮掩。 “朕不想你为难自己。”看到冯晴眼里的感激,穆罗云轻轻叹了口气,若是她不答应,冯晴一定是会选择不离开京城,但她不希望冯晴这样勉强自己。 冯晴身为六宫之主,一国君后,若当真要以君后之礼出宫,只怕浩浩荡荡磨磨蹭蹭三五天都出不了城。因此穆罗云才提了这样一个方法,只以他怀胎不稳去行宫养胎的由头,把鸾驾弄到了行宫,而真正载着冯晴的车却是跟着冯秀一起出了京。 穆罗云微 服把人送到京郊,真是恨不能这一送就把人送到衡阳。冯晴换了一般已婚男子的装扮,穆罗云定定地看着他,伸手把人抱进了怀里,压低了声音:“一路上要小心。” “嗯。” “你不是一个人,”穆罗云在他腹上摸了摸,认真道:“凡事以自己的身体为重。朕在你身边安排了暗卫,有什么事让她们通知朕。” 冯晴温柔地点点头,靠进他她怀里:“我知道。” 临到下车,看着他温温柔柔地看着自己,穆罗云还是忍不住贴上去亲了亲:“一个月后见,保重。” “嗯。”冯晴反手抱了抱她,朝她笑:“陛下也是。” “朕跟你姐姐说几句话,”穆罗云握着他的手用力捏了捏才放开,跳下车,迎向冯秀,拉着她一边往路边走,一边说话。 来来回回无非是嘱咐她多照顾冯晴的身子,路上不要太赶,冯秀看看她的表情,又回头看了一眼掀开车帘朝她们两个这边看过来的弟弟,终于对她笑了笑:“皇上放心,臣对岐黄之术也算得通晓,定会照顾好君后的。” “这一批侍卫朕留下来供你调度,”穆罗云也随着冯秀的目光看到了冯晴的脸,温柔地朝他笑笑,一边翻身上了马,按辔缓缓行到车边:“朕等你回来。” 冯晴离宫后,穆罗云就将后宫的事物暂时交给了萧逸处理,并让李敏非和洛洲协助他。 萧逸对这些事一点兴趣也无,虽是大家出身,但毕竟多年来从未过问后宫事务,掌手之后,多数时候只是起个“过滤”的作用,把一些不太相干的,无关紧要的事挑出来交给李敏非和洛洲,剩下的则直接询问穆罗云处理意见。 穆罗云对此倒是很满意,虽然这样做明显给她增加了不少麻烦,但如今的后宫大权,她不想交到除了冯晴以外的任何一个人手中。 一众侍人在知道冯晴是为了“养胎”而独居行宫后,心思也都各自活泛起来。穆罗云虽说从不沉迷后宫,但也是个从来不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既然那个让她“三千宠爱在一身”的人不在宫中,无疑是给了旁人一个大大的机会。 一时间消寂下去许久的打探皇帝行踪的事又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头来。对于这些小打小闹的事,穆罗云平日里是不太介意的,但如今她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偏偏冯晴又不在身边,情绪自然是差得很。但凡敢有替后宫侍人动一点小手脚的,都被她严令申饬了。 浅娘跟随她多年,对她 的心思也算摸得清楚,见她连着见了好几拨朝臣,还有接着批折子的打算,便趁着奉茶的时间劝:“陛下,夜深了,不如早些安置吧。” “你先下去吧,”穆罗云头也没抬,只是挥了挥手:“朕还不困。” “陛下,已经三更了。” “唔,前几天积压了不少折子,事急事缓且不说,总归都要批掉,”穆罗云解释了一句,顺手接过茶,一边捏了捏鼻梁:“衡阳那边有没有消息过来?” “还没有,”浅娘知道在她心里,冯晴的事是第一优先的,自然不会漏掉衡阳那边过来的密报。 听到还没有消息,穆罗云倒也没有急,只是点点头,快速看完了剩下的几本折子,一边道:“去萧逸那里看看吧。” 从冯晴离宫算起也有七八日了,穆罗云要么回钟晴宫陪儿子,要么就是在勤政殿凑合,这还是第一次张口提到别的宫室。 浅娘有点惊讶,但她的职责就是伺候好皇帝,既然皇帝这么说,自然是一行人摆了架往萧逸的天一楼去。 与宫里其他的宫室相比,天一楼几乎是朴素地可以称得上简陋,似乎与萧逸君侍的地位不符,但他自己却很是喜欢。 萧逸体弱多病,这个点本是已经睡下了,接到下人回报说穆罗云过来了,还有些迷蒙,一脸不可思议地起来迎驾。 穆罗云也没有责怪他迎驾来迟,反而伸手扶了他一把:“这么晚,打搅你了。” “臣不敢,”萧逸直到这会儿才有些清醒,连忙摇头,一边命人奉茶:“陛下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只是过来看看你这边还习惯么?”穆罗云点头笑笑:“这几天太忙,一直也不得空问你,温音和温子墨最近怎样?” “温君侍的父亲前几日刚进了宫,如今在书墨阁陪温君侍待产,”萧逸有一说一:“至于温音温君侍,自从君后出宫后,他就一直没有踏出过自己的宫门了。” 穆罗云挑了挑眉,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萧逸也不在意,屈膝朝她行了一礼,便结束了这场问话。穆罗云伸了伸懒腰站起来:“这两个月麻烦你了,多注意温家兄弟二人。” 萧逸抿唇微笑,眼里一抹了然:“陛下言重了。” 他坦坦然然的,穆罗云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眼神:“朕知道要你担这个掌管后宫的名声是勉强你了,但君后如今有孕在身,朕着实放心不下。 ” 虽说冯晴去衡阳的消息是瞒着后宫上下,包括萧逸的,但穆罗云这句话倒是半点不假。随着前朝的局势变换,后宫也势必有一番波动。她固然有十万分的自信能护得冯晴周全,但能让他暂时离开这风暴中心,还是更安全些。而对于此刻被她推出来做挡箭牌的萧逸,她着实心里有愧。 萧逸只是一径浅笑:“陛下厚待臣多年,难得有臣可以回报的时候。这些是臣应当做的。” 穆罗云一听便知道他懂了,心下既有些感激,又有些歉疚,认真道:“放心吧,朕定会保你平安无事。等此间事了,朕应你一个心愿。” 萧逸无喜无悲:“谢陛下恩典。” 其实论琴棋书画,诗书礼乐,萧逸都不比冯晴失色,且他出身也尊贵,多年幽居之下,也不显得孤僻,而是有种空谷幽兰的宁静。与他聊天也是十分舒心的事。穆罗云又与他说了几句闲话,眼看着东方既白,才起身回了勤政殿。 这些日子以来,皇帝对冯秀和冯家的宠幸可以说是再明显不过。虽然冯家与温家开始时势力悬殊,但穆罗云摆明了“偏心”,此消彼长之下,不少依附于温家的势力开始松动,逐渐分离出来。 穆罗云等了这么多时候,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趁着这回冯晴和冯秀离开京城,便打算把温家一锅端了。 一夕之间,户部、工部、刑部,凡是温家的嫡系,都被扔到了边缘位置,而温家扎根最深的吏部,更是直接撤换了一个尚书、三个员外郎。 温家对于她的心思也是早就料到了的,但他们虽说经营多年,但毕竟只是文臣,没有兵力在手。穆罗云又耐着性子把她们庞大的体系分解掉了许多。因此,就算知道穆罗云的打算,也只能徒叹奈何。 好在穆罗云也没有要她们性命的意思,只是革了职,让她们安安分分过一般富贵人家的生活。 温家不像冯家和萧家,没有几代人深厚的世族基础。之所以看起来权势赫赫,全是依靠在朝堂之上的高位。温家嫡系一倒,势力很快就跟着散了。几年来呼风唤雨的温家,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成了烟消云散的过往。 温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皱紧了眉,屏退了所有下人,自己一人到了温子墨的书墨阁。 温子墨前两日已经见红,这两天胎儿下行,他大多数时候只能卧床,听到温音带来的消息,却忽然挣扎着要起来。温父自然不肯,一边抹眼泪一边拦着他。 温音立在一旁并不插手,看着父子两人拉扯,眼里闪过一点不耐,冷淡道:“你起来又有什么用?你以为陛下真能听你求情么?” “就算...嗯,就算她不肯听,我也要去,温家就剩我们两个了,我们...怎么、怎么能不试试?”温子墨执意推开父亲,扶着床站起身来,朝温音道:“我们一起去......” 温音冷冷看了他一眼,不再掩饰自己的厌倦和不耐:“你知道为什么就剩我们两个了吗?” 温子墨被他带着嘲讽的口气惊了一下,下意识地接口问:“什么为什么?我们是她的君侍,我肚子里还有她的孩子......”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她的性子么?她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温音低声一笑:“你以为我们从前那么对冯晴,她会一点都不跟我们计较么?只剩下我们,不是因为她对我们手下留情,而是因为她想让我们也尝尝无依无靠地等死的绝望。像当年冯晴被我们折腾得那样。” “小音,你这是什么意思?皇帝对小墨和你不是很好的么?这不是还让我进宫来陪小墨待产,”温父在温母还是一介寒门书生时就嫁给了她,标准的娇夫慈父,小五十的人了,心思倒比两个晚辈还单纯,一手扶着儿子,一边疑惑地看着两人。 温子墨苦笑:“爹,自从冯晴怀了孩子,陛下对我早就...不比从前了。” “是从冯晴重回我们的视线那时就开始了,”温音打断父子两人,更正道:“那之后陛下对你不过是敷衍了事罢了,只是那时候我们都没有发现。” 温子墨一怔,面上连苦笑也挂不住了,眼里全是挡不住的懊恼:“早知有这一日,当初就该除了冯晴。”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温音皱着眉看他往外走:“你去哪里?” “我去求皇上,不管怎么样,总归要试试看,”温子墨咬着牙,倒是比温音还多了几分决绝,一手托着肚子往外走。 温音也不阻拦,只是拧着眉,见他走得艰难,半晌才叹了口气,缓缓道:“你最好别对她提什么十年感情,只说孩子吧。二皇女还小,你肚子里这个更是快要出生了。” “你倒是很了解朕。”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跑回老家去了一趟。。回来就感冒了--。 各种悲催。。 来更新啦~~今天加长。明天继续加长~~ 第四十六章 似曾相识 第四十六章似曾相识 穆罗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温音和温子墨都是一怔,在温子墨还未回神的时候,温音已经俯身跪了下来,抱着肚子歪歪斜斜地磕下头去:“臣恭迎陛下。” “看来你挺了解朕的,”穆罗云对温音微微一笑:“不用浪费时间了,朕现在就在你们面前,有什么话要说就说来听听吧。” “陛下,求您饶了我娘吧,她对陛下从来都是忠心耿耿,不敢有一点私心杂念,”温子墨一愣之后也回过了神,腿一软便跪到了地上:“求您看在我肚子里孩子的份上,看在臣这么多年......” 穆罗云一笑:“唔,的确,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演一个深爱朕的人,还是挺累的吧?” “陛下,我对您是真心的,”温子墨连连摇头,否认道:“陛下知道的,臣从十六岁嫁给陛下,就不曾有过旁的心思,也不敢苛求名分。这么多年,就算陛下不念夫妻情分,又何必这样糟践臣的心。” 穆罗云眼里满是不耐,听了两句便摆了摆手打断他:“这戏码朕瞧了快十年,实在是很腻了,你很该听听温音的意见。” “陛下...啊——”温子墨心里一惊,正要再说,却觉得腹中一阵剧痛,腰一软,不由抱着肚子倒向地上。温父吓得手忙脚乱,一边扑上去扶他,一边喊着接生公和太医。 穆罗云眉头微皱,招手让人宣了太医,目光却是落在温音身上:“怎么,你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他腹中胎儿已快足月,即使要生了也是正常,臣为什么要着急?”温音粲然一笑:“再说,陛下看起来也并不着急,不是吗?” 温子墨方才只是一惊之下引发了宫缩,一下子痛过去便好了许多,但缓过来之后看到穆罗云端坐在上位,一脸喜怒莫测的模样。便多生了一番心思,只作腹痛并未缓解的样子,被宫人扶起来的时候还晃了晃,两手抱着肚子弓着腰,颤着要重新跪下。 穆罗云只是冷冷看了一眼,随即命宫人退开,并让人把温父也拉开了一些,干干脆脆地让他跪了下来。朝他道:“朕说过,朕已经不耐烦看你这楚楚可怜的戏码了。” 她说完竟还笑了笑,环顾了一下四周,把温父和宫人们都遣退了,只留下温音和温子墨两人。蹲□看了看温子墨,轻叹了一声:“其实你演得很不错,朕信了很多年。差点以为你当真是这模样了。” 温子墨眼里有点迷茫,但很快便被哀痛所取代,伸手 抓住了穆罗云的衣袖,哽咽道:“陛下...” “这些年,朕待你们如何?” “陛下待臣,自然、自然是很好的。”温子墨不明所以,眼中却很快涌出泪来:“臣一直都记得。” 温音沉默地看着她这些举动,并不开口。直到穆罗云转头看向他,才扬眉笑了笑:“陛下待子墨确实有过几分真心,待臣可从没有过。” “那倒是的,”对他的无礼,穆罗云似乎并不在意,笑道:“听君后说,你心里竟是喜欢朕的,朕真没有想到。” 温音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见她提到冯晴时不由自主柔和下来的神色,恨得攥紧了手心:“看来陛下这样待我们,是想让我们也尝尝君后当年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境地,替君后出气解恨了。” 穆罗云眼眸一闪,仿佛想起了什么,轻笑道:“你又错了,所以你总是不如他。” 温子墨只觉得腹中的疼痛一阵紧过一阵,再没有心力去厘清两个人对话,只哀求道:“陛下,孩子...救救我们的孩子。” 穆罗云在听到“我们的孩子”时微微皱了皱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也有了一些松动,低头看了看他。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他腹中的孩子是真的要出生了,轻薄的夏装底下,腹部的动静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子墨,你可知道,君后离京的时候对朕说过什么?” 温子墨听她像过去一样喊自己“子墨”,眼中蓦然一亮,再听完后半句,便垂下了头,两手护卫般抱着肚子:“我...不、不知道。” “他对朕说,应该为那些罪行负责的是你和温音,不是你肚子里的孩子。”穆罗云单手把他搀了起来,送回床上,冷冷地看着他:“等孩子生下来,朕再与你算算这些年的账。” 她说完,便扬声让太医进来了,看向温音,缓缓道:“人品才智甚或容貌,你都比不过他。至于朕的心,更是全部给了他。” 太医和接生公进去后,穆罗云便下令将书墨阁围了起来,除了太医以外,全都许进不许出。 这一厢闹得人仰马翻,另一边的钟晴宫却是安安静静。冯晴出宫后,穆罗云来的时间也相应地少了,大部分时候都是晚上抽时间过来陪陪儿子。因此下人们见着她大白天地进来,不免愣了愣。 穆罗云也是一怔,从书墨阁出来之后,她一直没有说话,浅娘也就没敢问。没想到下意识地竟走回了 钟晴宫。穆罗云站了许久,终于释然一笑。摆摆手免了下人们的礼,自回了勤政殿去。 浅娘见她神情不再像方才那样阴沉,便笑着打趣:“陛下是惦记君后了。” “可不是,”穆罗云也不否认,点头道:“十多天了,他该到衡阳了。不知冯家情况如何......” 浅娘有些不解:“陛下担心君后?” “也不是,他是个明白人,生老病死看得透,”穆罗云笑笑。她只是,忍不住心疼他。 衡阳地处江南,算得鱼米之乡。历朝都是富庶之地,天灾人祸都很少波及。冯家的老宅坐落在城东南,临湖而建,十分秀雅。 冯秀和冯晴到家的时候,已是临到寿宴前一天了。冯母和两个女儿一脸凝重,见了冯晴,几乎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路上颠簸了半个月,冯晴的面容有些憔悴,但气色倒是还好,与冯秀两人相视一眼,迎上去对母亲和两个姐姐说明了情况。 冯母听完便皱了眉,看了他一眼,正要开口教训,就见冯秀拿了圣旨出来,等到长长的赏赐念完,冯母气也消得差不多了,看看女儿,又看了看儿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冯晴站在一边掩口笑了笑,伸手挽住冯父:“娘、爹,我是跟三姐一起回来的,不会有事的。” “你啊,尽乱来,”冯父嗔怪了一句,但见皇帝对自家儿子这般体贴周到的维护,到底也是高兴的,吩咐道:“你们都进来,去看看你祖母吧。” 冯秀与冯晴各自应了一声,虽然离京前他们就已经知道了冯家老太太的身体状况,但真正看到面前行将就木的老人,两人还是忍不住湿了眼眶。 老太太虽然病重,精神却并不糊涂,仔细分辨着跪在床前的两人,呵呵笑了起来:“是阿秀和小九啊。” 冯秀连忙应道:“祖母,是我们。” “好,好啊,临了临了,还能见着你们......小九,你瘦了。” “没有,祖母,我很好,”冯晴摇头,一边擦掉了眼泪:“不信你问三姐。” 冯秀也点头称是:“祖母,皇上如今待小九很好。这回就是皇上特地开恩,让小九回来的。” 冯晴擦了眼泪伏在床前,悄悄说了几句话。老太太似乎也很高兴,不住地说了几个“好”,才看向冯秀:“阿秀,你要照顾好小九。” “嗯。” “你们几个都 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对你们很放心。”老太太朝两人笑笑,又在冯晴的手臂上推了一下:“见到了就好了,你们快去休息吧。我有话要对你爹娘说。” 两人知道她还有话要交待给女儿女婿,也不敢耽搁,请了冯母和冯父进去。冯惠和冯臻原本在外间忙碌,听到冯秀回来了,也都赶了过来,拉着久未见面的冯秀叙话。 冯秀见她们只顾着说话,浑然没注意到冯晴,不由笑出了声,拉着避在一旁的冯晴到身边,对两位姐姐道:“怎么,都认不出来啦?” 冯惠和冯臻都是一愣,刚进门的时候冯晴背对着她们,她们都没仔细看,只当是冯秀的夫郎或是小侍,这一下细细瞧了,不由惊得叫起来:“小九!” 冯晴笑着朝她们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一手挽了一个,欢喜道:“大姐二姐,好久不见了。” 四姐弟从小关系就十分密切,这会儿久别重逢,自然是说不尽的话。冯臻高兴起来,拉着冯晴就要往外走:“来,给你介绍你的侄女侄子。” “二姐二姐,”冯秀眼疾手快地把人拦了下来:“小九是悄悄出宫的,你可别闹的大家都知道。还有,小九如今有了身孕,你小心点。” “啊?小九你...哎真的么?”冯臻连忙松开他,一边朝冯秀抱怨:“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皇上知道么?” 冯晴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听到冯臻提起穆罗云,心中竟忍不住涌起一丝甜蜜,弯了弯眉眼:“嗯,她知道的。” 冯惠和冯臻惊讶地看着他含羞带笑的样子,疑惑地转向冯秀:“那皇上还让你跟着阿秀来?” “嗯,”冯晴没有再说什么,但眼底的温柔掩都掩不住。三姐妹对他都十分了解,见到他这般模样,便猜到他与穆罗云之间定是感情不差。心下也各自安慰。 人生七十古来稀,冯家老太太的七十寿宴办得很是热闹。不管朝上局势如何,冯家在士林中的名声是几代人堆积起来的,即使当初冯家上下都遭到贬谪,这一点也没有被完全动摇。而衡阳又是冯家祖业所在之地,更是影响深远。 城中大户上至郡守县令,下到豪商巨贾,都纷纷前来道贺。老太太病痛缠身,只出来露了一面,剩余的便都是冯母和三姐妹在招呼。冯秀如今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又掌着科举选官的权力,自然成了众星拱月的焦点。 冯晴却是十分悠闲,他的容貌早已不是十年前那般夺目耀眼,混在众人 之中,并不显得格外出色。而衡阳城中,更是没几个人认识他,知道他的身份。因此,他虽也帮着前后照应,却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招呼了一会儿,不语见他不时撑腰,便上前扶了他,劝他去休息一会儿。冯晴确也觉得累了,点了点头道:“我去与三姐说一声。” 不语左右看了看,指着庭外道:“殿...呃,公子你看,三小姐那儿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一时半会也注意不到咱们这儿,我扶您回去歇着吧。” “你别这么紧张,我没事的,”冯晴见他一刻都不敢离开自己身边,倒是笑了起来:“我这么大个人,难道还能丢了不成?” “丢了倒不会,可是要是磕着碰着了,那一位就该心疼了,”不语玩笑道。 冯晴面上一红,伸手拍开他:“就你会说嘴,我回房去睡会,你去寻大姐或者二姐说一声,免得她们一会儿看不到人担心。” 不语知道他身边一直是有暗卫跟随的,何况又是在冯家本宅,量来也不会出什么事。便放心地应命去了。 冯晴原想穿过花园回房间去的,但走了几步,便觉得腹中有些发紧,他自己于医道也有所涉猎,怀胎之后更是寻了不少医书来看,知道这是方才有些累着了,便靠着庭中回廊坐下来歇息,在腹上轻轻揉了揉。 前庭喧闹的声音偶尔传到园中,但也不是太大声,冯晴靠着坐了一会儿,觉得原先有些紧绷的小腹柔软了下来,便想要起身。然而刚一动,却惊觉腹中微微动了一下,一时间整个人都呆住了。隔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两手搭在腹上,轻轻笑起来。 若是穆罗云知道她错过了这个孩子的第一次胎动,不知会是怎样懊恼的神情。 “你看起来体质不好,这会儿怀上孩子,负担太大了。” 清朗的声音穿透前庭传来的隐约的嘈杂声,冯晴从飘远的思绪中回神,蓦然抬头寻找着出声的人。 那人似乎看出了他的警惕,也无意隐藏自己,慢慢从花阶后面转了出来。笑着拱了拱手:“抱歉,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惊扰了你真是不好意思。” 冯晴把人打量了一番,才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 “我叫童毅,是来贺寿的。”来人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我...妻主在前厅道贺,我嫌吵得慌,就到后面转转。” “既然如此,相公还是回前厅去比较好,”冯晴点点头 ,算是认可了他的解释:“后院中多是我家家眷,是不对客人开放的。” “好吧,我这就回去了,不过,我刚刚说的话是真的,你考虑考虑吧。”童毅并不坚持,只是劝了他一句。 “我自有打算,”冯晴看得出他并无恶意,也缓和了脸色,朝他点头笑笑:“不过还是多谢你的关心。” 童毅无所谓地耸耸肩,随手丢给他一个锦囊:“随便你吧,反正我是不太懂你们这些男人的心思。能有什么比自己的身体还重要?” 他的话说得奇怪,明明身为男子,却说什么“不懂你们男人的心思”,但冯晴还是好脾气地伸手接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指了指锦囊:“装了什么?” “安胎药,”童毅大方地挥挥手:“送你了,听你的口气,你应该是冯家的家人吧,你可以拿给冯秀检查看看,是正统安胎强身的药,吃不吃随便你。” 冯晴对他直呼冯秀的名字有些意外,这人明明一副男子打扮,长相虽不十分美,却也称得上秀丽,说话做事却像是女子一般,不能不让人心生讶异。 但仔细看他的容貌,却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冯晴下意识地想开口留住他,脑子里许多思绪闪过,却总是抓不住重点。不由皱了皱眉,曲指轻轻敲了敲额角。 他靠在廊下歇了一阵,才缓缓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想了一会儿,还是提笔写了一封信,叫出一个暗卫:“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回宫。” 第四十七章 故人新相识 第四十七章故人新相识 寿宴进行到尾声的时候,不语悄悄进了屋里,见冯晴拿着一支笔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纸上勾勒,便轻声请了安,一边道,“殿下,三小姐请您去书房说话。” “好,我知道了。”冯晴略微抬起了头,应了他一声,又低下头去,像是在端详自己画出的东西。 不语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纸上只有个大概的轮廓,看容貌并不是熟悉的人。不由有点奇怪,疑道,“殿下...这是画的谁?” 冯晴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下午在花园里遇着的,就是觉得这人十分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算了,你方才不是说三姐找我么,走吧。” 他们此时住的是冯家老宅,冯晴和冯秀等姐弟几人,虽是冯家嫡系,回老宅的次数却是少之又少,因此在老宅之中反倒像是客人。旁支的几家对她们表面上是敬畏,暗地里是有些疏远。 冯晴一路过去,见着几个本家的堂表弟弟,也都客客气气地与他们打了招呼。因为冯母和冯秀介绍他身份的时候,只说是在流放地收的养子,几个少年便也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和善些的随意应一声,傲气些的根本不搭理他。 身边几个侍卫和宫人自从到了钟晴宫伺候冯晴,连皇帝待他们都是多几分宽容的,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当即便冷下了神色,只是因为冯晴不在意,才勉强忍着。 谁料她们忍让,领头的两个少年明显没有把冯晴放在眼里,刚擦身而过就肆意讨论起来,声音听得一清二楚,摆明是嘲讽,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显是欺他只是一个在流放地被收留的养子,不敢找人替自己出头。 “什么义子,我看根本就是三小姐的奴儿吧......” “可不是,当旁人都是瞎子呢,肚子都快显怀了,还一副姐弟情深的模样,真是......” 冯晴脚下步子一顿,转头看了一眼锦衣玉带的少年,倒也不动怒,只是随手点了两个侍卫:“你们去把两位公子请到自省阁,让他们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言行,免得污言秽语的,走出去丢了我冯家的颜面。” 身边的侍卫早就有这个意思,这会儿听到他的命令,自然齐声应诺了,一人一个,捉了人就往自省阁走。 边上两个没开口的约莫是庶子,见一众侍卫各个都身手不凡,提着另外两人,只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吓得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惊叫了一声就赶忙跑开了。 冯晴也不去管他们,自转身去了书房。还未进门,就见冯秀迎了上来,便朝她笑了笑:“阿姐急着找我来是有什么事么?” “的确有事,”冯秀笑意盈盈,侧身让开了一点,指点他看屋里:“今天来了一个你想不到的客人,我给你介绍下。” 冯晴顺着她的指引往屋里看了一眼,只看到帘子后面露出来一只修长的手,指尖整洁圆润,仿佛精心保养过一般。不由有些好奇:“能让三姐这么郑重其事的人物,定是非同凡响,不知是何地人士?” “这人其实你也知道,不过从未见过面罢了,”冯秀不再卖关子,应道:“就是与咱们合作的那一位金大掌柜的。” “哦?是咱们的财神,那当真是要见一见的,”冯晴也十分感兴趣,他与冯秀暗中经营的漕运货运生意,就是与这位金大掌柜的联手的,他和冯秀都不太方面露面,而这位金大掌柜却是八面玲珑,十分老道。 他们一边说话,冯秀已挑起了帘子。原本侧身坐着的人听到两人进门,便站起来相迎。两人刚一照面,冯晴蓦然睁大了眼。另一人也有些吃惊,两人相对愣了一会儿,才算回过神来。 冯晴率先朝他拱了拱手,弯眉笑道:“原来这位便是金大掌柜,久仰了。” 童毅显然没想到这么快就又与他见面了,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女装,迎上他眼里的笑意,释然地笑了笑:“在下童毅,商场多有不便,所以才乔装改扮,并非有意欺瞒,还请两位见谅。” 冯秀这才惊道:“小九,你与这位呃童小姐认识么?” “下午刚认识的,”冯晴笑笑:“阿姐这回可错了。这位金大掌柜是童公子,不是童小姐。” 冯秀一时怔愣,待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不由仔细看了看童毅,回过神来才顿觉自己盯着别人看,实在有点失礼,躬身赔罪道:“童公子见谅,在下失礼。” 童毅不是那么古板的人,自然不会因为被多看了两眼就生气,见他们二人并不因为自己是男子而有偏见,倒是挺高兴的,耸肩笑了笑:“我们一直在这抱歉来抱歉去的,正事都给忘了。” 冯秀点头称是,她对合作了许久的大掌柜忽然变成了男子之身这件事还有些恍惚,但冯家自幼家教甚严,又有冯晴这样才学广博的男子珠玉在前,她对男子是从无轻慢鄙薄之心的。因此很快便收敛了心神,为童毅介绍道:“这是舍弟,族中排行第九。” 童毅心下有些疑 惑,他知道这里人介绍男子,嫁了人的肯定是先介绍妻家,而冯晴肚腹微隆,行走间也极为小心,显然是身怀有孕,且极为在意这个孩子,冯秀却并不介绍他的妻主家。着实很不合常理。 但他行商多年,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从来都是眼色极佳,料想这其中大约是有难言之隐,便只是一笑带过,喊了声“九公子”,便与他们商讨起生意上的往来。 冯晴和冯秀听了一会儿,便对他的生意头脑十分叹服,两人相对看了一眼,冯秀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如今才知道这话真的不假。” “哪里,其实只是隔行如隔山而已,”童毅虽知道冯秀的官职和身份,却也并不诚惶诚恐,只谦虚道:“若是要我来写什么诗词策论,那我只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一个字。” “可见术业有专攻,我们能与大掌柜相识,既是缘分,也是运气。”冯晴显然也对他很有好感,虽然他的谈吐举止有时着实不像男子,但那种旷达乐观的心境却是叫人不由自主地折服。 “九公子也是须眉豪杰,”童毅也赞他:“开始时听冯三小姐说起出谋划策的是位公子,童某就一直想见见,可惜一直缘悭一面,到了今日才有幸见到。” “是呢,若我不说今日你在家中,他还不愿前来相见,”冯秀笑着应了一句:“原来是英雄惜英雄,怪不得对我这个弟弟念念不忘。” 话到投机处,不知不觉便已是夜色深沉,不语一直在外间伺候着,见冯晴丝毫没有回房休息的意思,就有点急了,借着端茶送水的时机,悄悄劝他:“公子,夜已深了。” 他一提醒,冯秀也察觉到了不妥,一则冯晴有孕在身,不该熬夜。二来既然知道这位金大掌柜其实是位男子,她自然也不好把人留得太晚。因此连忙起身对童毅道:“不语说的是,大掌柜,不知你在何处落脚?我着人送你回去。” “阿姐,我去送送大掌柜的吧,”冯晴朝她点点头,想起看到童毅时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便对童毅笑了笑:“掌柜的不介意吧?” “美人相送,当然不介意,”童毅扬眉一笑,在不语目瞪口呆的注视中,与冯晴一前一后走出了门。 冯晴与他相谈两次,对他时不时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也有些习惯了,何况他听得出童毅这声“美人”里,丝毫没有轻薄或是调侃之意,因此并不觉得他无礼,只是笑着引他往院中走。 夜色如墨,园中虽然隔着百步 就悬挂明灯,但也并不十分亮堂。冯晴让两个侍卫提着灯在前面引路,自与童毅落后几步,温声道:“大掌柜住在城中哪家客栈?” “并未在客栈落脚,我暂时住在城中的百草堂。” 冯晴讶异,百草堂是这几年兴起的医药堂,在京中也十分有名:“难道百草堂也是大掌柜的家业?” “嗯,我家妻...妻主身体不好,”童毅目光温柔:“自家有家医馆,凡事也都方便些。” 他说得很自然,冯晴仿佛也受了他的感染,眉眼之间蒙上一层温情,赞道:“大掌柜与尊妻感情想必很好。” “唔,的确,”童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就大方地承认了,看到停在冯府门口的一辆马车时,更是柔和了表情,笑道:“她来接我了,公子就此留步吧。” 冯晴从善如流地停下了脚步:“后会有期。” “若是有事寻我,可以派人到百草堂传信,我京城店中有不少精于孕产一道的大夫,你若信得过,不妨去瞧瞧。”童毅临出门前又转身说了一句,已有所指地看了看他的肚子:“说句托大的话,于养身和孕产两科,只怕太医都不一定比得上我的百草堂。” 听他提到太医,冯晴略有些惊讶,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朝他点了点头:“多谢了。” 不远处的马车动了动,有人挑起车帘来,似乎是看到了童毅。童毅便弯眉笑起来,正式告辞离去。冯晴目送他走到车边,瞧见车里人伸手来扶他,动作温柔而细致。 不语见马车离去后,他还在出神,便上前扶了他,疑惑道:“殿下,这人就是您方才画的人么?” “嗯,”冯晴点点头:“总觉得见过似的。你瞧着他可有想到什么?” “我瞧着也觉得眼熟呢,”不语看画时还不觉得,这会儿看了这么久的真人,便也有点疑惑:“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罢了,不想了,这么特别的男子,若是见过,又怎么会没有印象,大概只是人有相似吧,”冯晴摆了摆手,任他扶了,慢慢地往自己房间走。 不语也点头称是:“若不是殿下说起,还真是看不出来,他竟是个男子。说起来,他的妻主也真够大度的,竟肯让他在外抛头露面。不过他待他妻主也很好,还专门为她开了个医药馆。” 冯晴回想起那辆融在夜色里的马车,笑容也柔和起来,赞同道:“神仙眷侣。” 不语看着他 笑意满满的样子,不由笑着调侃:“殿下定是想念陛下了。” 冯晴不再应他,但笑意却始终没有淡去。 作者有话要说:君后~你想陛下了么 想了么 了么 么~~~~~ 第四十八章 胎动 第四十八章胎动 冯晴怀胎进入四月后,就格外嗜睡。前一夜与冯秀、童毅两人说话,睡得迟了些,早上被外间的吵嚷惊醒后,便有些头昏脑胀,只是外头实在太吵,他也不得不撑着身子坐起来,勉强睁开眼,“谁在外面,” 值夜的是个面容秀美的小仆,见他一脸很不舒适的样子,忙扶着他靠在床头坐好了,才回话道,“是本家主事大娘的主夫相公和侧夫。” 冯晴皱眉想了一会儿,才从被吵醒的不适中缓过来,哑着声音“哦”了一声,疑道:“他们在我院子里吵什么?” “呃,回公子的话,是两位主夫相公一大清早要见您,您带来的侍从们只说公子还未起身,不让他们进来。两边争执不下,就...就吵起来了。”那小仆是老宅的下人,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以“公子”称呼,但看到他身边的侍卫各个都对他毕恭毕敬的,也不敢得罪于他,战战兢兢地说明了情况。 冯晴点点头,见这小仆虽然紧张害怕,却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明白了,也有点赞赏,多看了他一眼,自己披了件外衣,起身吩咐他:“你去把不语叫进来,另外,请两位主夫相公去偏厅等着吧。我稍后就去。” 冯家老宅虽也十分气派,但毕竟不像钟晴宫那么大,何况冯晴住的也不并不是主院,因此偏厅离卧室不过几步距离,声音传过来还是显得很清楚。 他原本就有些头晕,听着这吵吵嚷嚷的声音更是觉得脑中发胀,只是顾忌着这是老宅的家人,不便发作。让不语随意簪了发,收拾了一番去了偏厅。 他和冯秀是回来得最晚的,才在家中住了两三日,与这两位主夫相公也只见过寥寥几面,但还是依稀有些印象,知道他们的妻主是老宅这边掌事的大娘。主夫相公段氏还是衡阳郡守家的公子。便招呼道:“两位相公请坐。” 水色缎袍的中年男子便是段氏,首先发难道:“不敢当,公子这里的侍卫可是威风得很,差点没把我们打出去。” “下人们初到冯家,有些不懂事,大相公勿怪,”冯晴认得他就是当家娘子的主夫段氏,淡淡应了一句,摆手让侍卫退后:“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这里给大相公陪个不是。” 段氏冷哼了一声,也知道他虽是“养子”,却与冯秀等人关系密切,心中既有对他和冯秀关系的不齿,却也不敢过分得罪,便就着台阶下来了。应了一声坐了下来,对冯晴道:“下人们不知礼便算了,左右是公子带来的人, 我们也不好与她们计较。但公子把我两家小儿拘在自省阁是个什么道理,他们犯了什么错?公子竟将他们拘禁了一整晚。” 冯晴这才知道他们的来意,老宅里家眷众多,他原先还不太清楚那两个少年是哪家的孩子,这下倒是分明了。 他待家人一向宽厚,心道毕竟都还是十五六的少年,只让他们受些教训就是了,也不必罚得太过。便随手指点了一名侍卫:“原来两位相公是为此而来,你去把他们带来吧。” 两位主夫见状,便知果真是他扣留了自家儿子,面上顿时难看起来。冯晴也不多言,只朝两人一点头:“既是两位相公的公子,我就把他们交还,还望两位相公往后多加教引。” 段氏脸上本来就不好看了,再听到他这般不留情面的话,更是黑了脸,沉声道:“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家教不严么?” “我并没有这样说。”冯晴凝眉,他在家中做少爷时就已是地位尊崇,嫁了穆罗云后更是地位至尊,此时虽只是普通世家公子的装束,却自有一股久在上位的威势。 段氏和萧氏并非二五不知的糊涂人,自然知道在衡阳他们虽然是地头蛇,但毕竟冯家的名声是靠冯秀姐妹几个撑起来的。 但一想到冯晴只是养子,便对他的态度心生不满。待看到哭哭啼啼随着侍卫走过来的小儿子,更是又心疼又气恼,冷下脸来,开口冲道:“公子未免太仗势欺人了吧?我家的孩子,再怎么也轮不到公子出手教训。” 见段氏有些气急败坏,冯晴反倒是笑了起来,缓缓道:“论嫡庶,我是大房嫡子,论长幼,我年纪也长于他们二人。那么他们出言不逊,我如何教训不得?又何来仗势之说?” 他语气虽是很平和,段氏却被他堵得一噎,恨道:“你、那你今早纵容侍卫冒犯家中亲长,难道就合乎规矩吗?” 冯晴原本就渴睡,又有些头疼,强打精神支撑着他们说了这么许多,见他好说歹说都不应,还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势,索性勾了勾唇,眼底闪过一点顽皮:“大相公教训得也对。只不过这事却与我无关,她们虽跟在我身边,却是直接听命于我妻主的。所谓出嫁从妻,妻命我怎敢有违?大相公若想找人理论,过几日可以随我回京,我一定请我家妻主给你一个交待,不知你意下如何?” “两位,把自家小公子带回去吧,自去问问他们口中都说了些什么话,可合他们名门公子的身份?”一旁几个久在他身边的宫人侍卫都忍不住 笑了出来,冯晴回头略带警告地看了她们一眼,见他们各个都忍住了笑,才又转向段氏,不耐烦再留情面:“好好教教他们何为礼节、何为重人者人恒重之。若是不知如何教导,我可以送相公两个教引公公。” 段氏脸色已经很是难看,却偏偏无处可反驳。见他还是不冷不热的样子,忍不住站了起来,道了声“不必”,放话道:“好,既然公子这么知礼,我倒要问问大娘,在家中如此无礼嚣张,可是一个养子该有的作为。” 冯晴笑笑,做了个请便的手势。见他们二人带着两个少年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才瞥了一眼身边还咧着嘴笑嘻嘻的侍卫和宫人,正色教训:“他们虽说说话不在谱,到底也是冯家的正经主子,你们平日里收敛些。” 几人都是长时间在他跟前伺候的人,自然知道他的脾性,玩笑归玩笑,规矩归规矩,因此都纷纷正色应了是。 段氏原是气势汹汹来的,被侍卫挡在门外已是觉得丢了面子,又被冯晴说了几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见儿子还哭哭啼啼地跟在一边,不由恼恨,问萧氏道:“我要去找大娘评理,你随我一道去?” 他说的大娘,指的便是冯母。萧氏瞧着文文弱弱的,心性也比他平稳些,闻言便劝道:“算了吧,毕竟他们才是一家,再说孩子们也回来了,咱们何必去惹事?” “怎么是惹事?他再怎么也不过是一个养子,手下的人都敢这么对我们了,传出去咱们还有什么颜面治家。” “大相公,您也瞧见了,他手下那些侍卫,各个都似千挑百选出来的,想来他妻家一定非富即贵,”萧氏还是摇头:“他最多在这里待十天半个月的,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当吃个哑巴亏吧。” 段氏是郡守之子,自小也算见过世面,想想冯晴身边的侍卫,瞧着确是各个不凡,但若说要硬生生把这口气咽下去,他又着实不甘心。只能恨道:“你胆子也忒小,你几时见过大着肚子住在娘家,妻主还不闻不问的好人家男子?这里头定是有什么猫腻的。这几天叫人盯着点,若叫我抓到什么把柄,有他好看的时候。” 萧氏家世不如他,又是侧夫,因此对他的责怪并不怎么往心里去,喏喏应了几声,依着他的意思打发下人去办了。 冯秀在下人口中听说了段氏和萧氏闹到冯晴面前去的事,晚饭时候在冯家老太太屋里见到前去请安看望的冯晴,便关切地问了几句,冯晴把来龙去脉与她说了,就听她笑了起来:“看来替你担心是多余 的,我应该为他们担心才是。” 冯晴摊手,见老太太睡得熟了,便与她一起走到了外间,迟疑道:“阿姐,祖母的病有没有请百草堂的大夫来瞧瞧?” “百草堂?在京城倒是听说过,但也没听说有什么神医坐镇,”冯秀并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提到这间医馆,奇道:“这间医馆有什么过人之处么?” 冯晴有些讶异,见她并不知道这是童毅的产业,便把童毅对他说的话与她说了,并拿出他交给自己的那只锦囊给她看:“就是这个。” 冯秀对他的身体原本就十分挂心,千方百计想替他调理身子,保证这个孩子平安出生,加之对医道也十分喜爱。听他这样说,兴致立时高了起来,从那锦囊中取了几颗药丸,要拿回去钻研。一边不忘叮嘱弟弟:“虽说你与这位大掌柜说得来,但总归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药你切不可乱用啊。” “阿姐放心,我有分寸的。”冯晴点头答应,两人聊了一会儿,又说回老太太的病情,彼此也都知道她是油尽灯枯,剩余的日子不多,都觉得有些怅然。许是这些年经受的事多了,冯晴倒是比冯秀还看得开些,劝了她几句。 冯秀最终也只是点点头,见他要起身,便伸手扶了一把:“过几天我们就该启程回京了,也免得你妻主心急。” 她把“你妻主”三个字说得字正腔圆的,冯晴当然知道她是拿他早上的话调侃,倒也不恼,只歪头笑笑:“阿姐,我有没有告诉你,他们还觉得我是你养在外边的小侍呢。” “咳,别瞎说,”冯秀咳了一声:“叫皇上听到了我可吃罪不起。” 见她受窘,冯晴就不再开她的玩笑,正了正神色,低声道:“阿姐,京里最近有什么消息么?” “没有,大多还是我们到家前的那些消息,你也都瞧过了的。” “唔,”冯晴沉默着点点头,隔了好一会儿,才道:“夜深了,我回屋去了。” 不知道为何,他从冯秀口中听到穆罗云,就有些没来由的心慌,但他对家人一向习惯了报喜不报忧,甚少提到自己的忧虑,这种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心绪,自然也不会对冯秀去说。 大约是走了一段路,身子活动开了,回屋里后冯晴就觉得腹中似是有一段小小的暖流,从左边到右边,又从右边到左边,把他的肚子当成了秋千似的,来回晃荡了几下。 他怀穆芝遥的时候才十七岁,还是个什么都懵懵懂懂的少年,直到 生下孩子,才体味到父亲与孩子那种千丝万缕的联系。怀上第二个孩子时则是内外皆困,心力交瘁,连孩子的周全都难以维护,更是少有这样悠闲惬意的时光。 直到这个孩子,他才真正感受到胎儿在父亲腹中时,竟是这样契合父亲心思的。它或许只有一颗豆子那么大,却神奇地安抚下了他莫名的心慌。 冯晴靠在床上轻轻笑起来,微微隆起的弧度在平时还不怎么觉得,坐下来就有些明显了,他忍不住伸手,指尖顺着那段跃动的暖流,在腹上轻轻戳了戳,自语道:“难道你真的想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艾玛。。君后你是在问包子还是在问自己呀~~~~ 包子:不要拿我当借口。我现在还只有豆子那么点儿。 第四十九章 流产征兆 第四十九章流产征兆 冯晴的悠闲只维持了一日,第二天傍晚,冯母和冯秀便把他叫到了书房。屋里冯母居上座,冯秀三姐妹侍立在一旁,下首坐的则是老宅这边的主事大娘冯梦瑶。 冯晴进门一看这阵仗,再联想到段氏和萧氏都是冯梦瑶的夫侍,心里便猜到了七八分。依礼朝诸位亲长一一问了好,便迤迤然走到冯秀身边站了。 冯母知他体弱,本有心叫他坐下,但目光一扫见三个女儿都站在一旁,也不好刻意开这个口,只是看了他一眼,对冯梦瑶道,“这便是小儿。” 冯梦瑶也见过他一面,听冯母介绍完便立刻站了起来,躬身朝冯母拜下去:“我家小儿不懂礼数,冲撞了公子,还望二姐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原谅了他们这一回。” “呃,梦瑶你这是做什么?”冯梦瑶来的时候,冯母听冯秀说过了她儿子被冯晴处罚,夫侍找上门的事,原以为冯梦瑶是来兴师问罪的,这一下倒是有点出乎意料,连忙把她扶了起来:“这话从何说起啊。” “小儿口出污言秽语,公子代为教训原是好意,拙荆却对公子无礼,实在是给二姐和公子添麻烦了。”冯梦瑶倒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得很清楚。严肃道:“是我管教不力,求二姐责罚。” 冯晴悄悄看了一眼冯秀,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一丝惊讶,没想到冯梦瑶会有这般举动。 她与冯母平辈,算来还是他们的长辈,既然她都低声下气来赔罪了,作为晚辈当然不能追究。因此,冯晴也附和母亲,笑道:“姨娘既说是一家人,又何必这么多礼。也怪我太鲁莽,才会造成一些误会。” 冯梦瑶退让的态度和守礼的行为让冯母很是欣慰,倒不是她非要压着老家的人一头,而是见到本家的掌事者这般谨慎谦逊,替冯家老家的人觉得高兴。 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件事后,冯母便要冯秀带着冯晴先行回京。一来免于跟段氏等人再起冲突,显示她们并没有管冯家老宅家务的意思。二来也是因为冯晴的身份,实在不应该在外多逗留。 冯秀和冯晴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对期中道理也明白得很,两人各自与老太太告别后,便启程返回京城。 来时为了赶路,两人是把速度提到了最快的,回去时自然不用这么赶。冯晴身子渐渐显了,成日窝在车上也有些难受,有时索性弃了马车,换过一身女装,挑了匹温驯的马,与冯秀两人骑马缓行。 他身材本就高挑,面容又十分明丽。加之这些天因为怀孕的关系身体丰腴了一些,换上女装倒也不显得十分突兀,端得是个秀雅贵气的世家小姐。 行了一路都是天高气爽,由夏入秋的气候十分宜人,两人时而说几句话,都觉得十分惬意。 他们自小关系就是最好的,无论是对于事物的看法,还是志趣都是契合,聊起来自然是分外投趣。这些年又各自有许多际遇,心境更趋成熟。 冯秀见弟弟眉目间渐渐旷达开朗,自然也很欢喜。欣慰道:“去年见你那般模样,我实在是又悔又恨。你如今这样,想必皇上当真待你不错,我便放心了。” 冯晴一怔,笑道:“何以见得呢?” “你是我弟弟,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是真心欢喜还是假作高兴,难道我瞧不出来么?”冯秀别有意味地看了看他,目光在他腹上停留了一下:“何况,你待皇上也十分不同。不是么?” 冯晴想了想,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无意识地伸手揉了揉马儿的鬃毛,嘴角却忍不住弯了弯,转开话题道:“阿姐,再有三日就能到京城了。” 冯秀也笑,正要调侃他如今是“归心似箭”,却被身下忽然躁动起来的马打断了,连忙安抚马儿。 谁料平日里温驯可亲的马竟像是着了魔一般,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愈发暴躁,撒开蹄子狂奔起来。 冯秀下意识地拉紧缰绳,目光飞快地扫过一行人。随行的侍卫也都是骑马的,情况与她相似。最严重的则是套了两匹马的马车,原本这两匹马十分驯良配合,这会儿却像是疯了一般奔突,驾车人已经快要控制不住马,立时就被颠了下来。眼看马车急冲出去而毫无办法。 “阿姐,下马!” “小九,弃马!” 两人心念电转,几乎是在同时出口提醒,左右的侍卫们都是有功夫在身的,算得上艺高人胆大,纷纷凌空跳下马来。冯秀虽是文臣,但自小骑射娴熟,扯紧缰绳让马稍稍慢下来一点后便踢开马镫,俯□贴在马背上,趁机翻身滚落下来。 这里虽是城外,却也是主道,为防惊马伤人,侍卫们下马后便纷纷搭弓,把惊马射杀或是射伤。 唯有冯晴的情况很是不妙,若是拼一下,他也许可以像冯秀那样滚下来,但那样一来,腹中的孩子只怕难以保全,更何况他体质不如冯秀,很难确保自己可以控紧缰绳,强迫马慢下来。 一众 近身的侍卫都知道马上的人是谁,更知道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天子震怒之下,只怕自己身家性命都难以保全,但马的速度太快,他们纵使有心上去帮忙,也插不上手,又怕伤着马上的人,只能干着急。 冯秀滚落马背时受了一点伤,所幸并不严重,很快便跳起来冲过去,她这会急得快要疯了,哪里还顾得上伤处。若不是侍卫拉着,她连冲到马前面的心都有。 幸而冯晴骑术颇佳,虽然不敢直接下马,但也还能勉强控制住马的方向,让它在众人围出的圈子里跑着。 情况紧急,连从不现身的两个暗卫也现了身,她们两人功夫出众,但也不敢贸然上前,见冯秀立在一旁,便上前请示。 冯秀盯着惊马看着,眼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情势突生变化。倒是两名暗卫心思尚且稳得住,请示道:“属下这里有迷药,可否一试?” 冯秀虽急,但心思到底还是清明的,一听到两人说用迷药,就明白了大概,飞快地想了下利弊,立刻点头,扬声朝冯晴道:“小九,一会儿屏住呼吸。” 两名暗卫动作很快,身形如鬼魅一般,便到了侍卫围成的圈中,等到马儿靠近时,立刻扬手撒出一把灰白的粉末。 冯晴立刻屏息凝神,身下疯狂的马果然逐渐迟缓了下来,两名暗卫见状,立刻欺身贴近,一个朝着马脖子击出一掌,另一个抱住冯晴飞身下了马。 暗卫一出手就直接拍断了它的脖子,惊马连挣扎都没有,就颓然倒了下去。众人立刻围了上来,冯晴方才虽然尽力屏住了呼吸,但还是受到迷药的影响,冯秀接过暗卫奉上的解药,喂他服用了,见他还是脸色苍白,额上不断地冒出冷汗来,连忙搭上他的手腕。 冯晴受的迷药药性本也不重,服了解药后便很快醒来,见自己被冯秀环在怀里,才松了口气,后怕从四肢百骸中汇集起来,让他的身体忍不住轻颤。 “没事了,小九,别怕...”冯秀连忙安慰他,却见他捂住着肚子,眼中弥漫上莫名的惊恐。 意识回笼后,冯晴才感觉到丝丝缕缕的痛,腹中的沉坠钝痛和身下温热的感觉都再再提醒着他孩子的情况不是很好,他勉强定住心神,伸手捂住微微隆起的肚子,想要去感受孩子,却又不敢用力压住,张了张唇,颤声道:“阿姐,求你,帮我保住孩子。” 冯秀医术出众,一搭脉就知道他方才胎气大动,已有小产的征兆,咬牙应了他一声,立刻抱着他往路边走。 一众侍卫帮不上什么忙,侍卫长派了一人回京报信,留下一队人保护他们后,便自发地去处理路上的马尸和翻掉的马车,检验马匹受惊的原因,两名暗卫也重新隐去身形。 这里是城外主道,不多一会儿便有马车过来,被侍卫拦下后,赶车的人原本十分不悦,听到这边有人受了伤想要借用马车回城,才稍稍缓和了脸色。 车里有人咳了一声,低声说了几句话,就见一名男子掀开车帘,不耐道:“行了行了,去把你家主人带过来吧。” 冯秀听到这边争执不下,早已走了过来,原是想若是这家人不肯借出马车,只好表明身份临时占用,一看到那名男子,不由又惊又喜:“大掌柜的。” 她一出声,童毅也看到了她,上下一打量,见她衣袖和袍角都是血迹,也是吓了一跳,连声喊自己车队中的大夫过来,一般问道:“冯大人这是怎么了?” “受伤的不是在下,而是舍弟,”冯秀也顾不上客套,返身把冯晴抱了过来:“大掌柜,可否把马车借我一用。舍弟伤得有点重,我想带他回城里。” “嗯,你抱他跟我来,”童毅对冯晴印象很好,因此答应地也很痛快,一边跳下车,一边对车里的人道:“这人情况有点不好,我带他去后面的车里,咱们先回城去吧?” 车里传来两声轻咳嗽,显然是个女子的声音,脾气似乎也如同她的声音一般好,不论是刚才被侍卫拦下,还是此刻,都维持着不疾不徐的声音,温和地道了一声“好”,又道:“你自己当心些”。 童毅应了,回头吩咐车队回城,自己跟着冯秀和冯晴一同上了车,朝匆忙赶来的大夫道:“他怀着孩子,有流产的症状,你赶紧给他看看。” 冯晴面色惨白,童毅上了车,就看到他衣服下摆已染了一片血红,手心里也被磨出一片血红,不由皱眉:“你们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我给他的安胎药呢,可带在身上?” 他提到安胎药,冯秀才想起来这一节。冯晴的情况很糟糕,她虽答应了冯晴帮他保住孩子,却实在不敢保证能做到。这会儿听童毅说到安胎药,即使心下还是有点犹豫,却也咬了咬牙,取出一颗塞进冯晴口中,让他吞了下去。 冯晴已经陷入了半昏迷,意识模模糊糊地,脑子里很多声音在盘旋,他分辨不清,只觉得头痛欲裂,但下意识地还护着腹中的孩子,攥着冯秀的袖子,嘶声喃喃:“孩子...救孩子......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内什么~小虐怡情~~ 还有。。说想念陛下的同学们--下一章就可以看到她了。。 第五十章 静夜温柔 第五十章静夜温柔 冯晴的声音一出口,冯秀便是一惊,转头去看童毅。童毅却似毫无所觉,只顾着问大夫冯晴的状况如何,孩子能不能保住。 冯秀于医道颇有研究,听那大夫了几句,便知道她的确如童毅所说,是此中圣手,见解不凡。 许是童毅的药当真有奇效,冯晴服用了之后情况竟真的稳定了下来,大夫替他扎了几针后,他便沉沉睡去了。 “这位相公气血两亏,但看得出此前一直调理得当。若到怀胎六个月之后用上好的朱果养着,原本倒也无碍。但如今这情况就有些为难了。”那大夫与童毅很是相熟,说话也不绕圈子,直接道:“恕我直言,这个孩子就算能保下来,父体要承受的苦处只怕也会倍于从前。倒不如......” 童毅皱了皱眉,打断了她的话,看向冯秀:“我看九公子这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两位不如随我在百草堂住下,休养一段时日如何?” 冯秀略一迟疑便点头应了,感激道:“多谢大掌柜的。” 童毅随她一道把人送进屋里,一边让大夫去熬了药,一边朝床上的人看了看:“我知道他是当朝君后,皇帝的人。不过你不用担心,尽管放心在我这里住下就是了。绝不会有人泄露你们的身份的。” 冯秀倒也不吃惊,冯家的独子是君后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有心人都能打听到,更何况刚才冯晴在昏迷中喊了“陛下”。童毅这样的人物,能猜到并不足为奇。因此也只是苦笑:“大掌柜的冰雪聪明,在下并非有意隐瞒,还望大掌柜勿怪。” 童毅笑笑:“聪明算不上,其实是我妻主与你们有些渊源。我去冯府之前,就知道冯家的公子是当朝君后。” “哦?不知尊妻是......” “她算是皇帝的长辈了,不过她身体不好,今天这么来回折腾了一路,这会儿估摸着已经歇下了,明天我带你去见她,”童毅没有隐瞒,想着他们住在这里,就算自己不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也会见着。 穆氏上一辈血脉单薄,能称得上穆罗云长辈的,也只有穆天青一个,冯秀又惊又喜。她儿时与穆天青关系也不错,又知道穆天青为人正直,性子也好。自然连声答应。 童毅嘱咐他们安心休养,便自去给侍卫随从安排住处。 冯晴的脸色比下午好了一些,不再是全然的苍白,冯秀守了一会,看他情况还算稳定,才召了侍卫统领王璐过 来询问今天的事。 所有的马匹都忽然受惊,这显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有人动了手脚。王璐事后检查过,除了马匹忽然受惊外,随行的三辆马车也都有损毁,车上的宫人随从,大多都被甩了下来,受了或轻或重的伤。若不是冯晴当时突发奇想换了马,只怕伤得更重。 “这么说,这是针对君后的。”冯秀有点后怕,沉默了片刻,才又道:“若要对所有的马匹下手,应该是在我们昨夜住的驿馆。” “是,属下也这么想。”王璐应声:“属下这就派人去查这家驿馆。” 驿馆是官府衙门设立,供来往官员过路休息的,管理上比客栈和旅店都要严格许多,对方能在驿馆做下手脚,显然有些手段。冯秀嘱咐了王璐小心行事,不要打草惊蛇,才道:“无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确保君后的安全,你们要小心戒备。” 不语和几个近身伺候宫人都或多或少受了点伤,又受了惊吓,童毅便都让他们去休息了,从自己的贴身仆从里挑了一个叫铜钱的过来,伺候冯晴的起居。 冯晴前前后后昏睡了将近一整天,虽觉得四肢百骸里都是疲惫,意识却模模糊糊地维持着半清醒的状态。甚至很清楚地听到冯秀与大夫讨论他的情况,以及这个孩子该不该留下。因此,睁开眼一看到冯秀,便努力开口:“阿姐,我要保住这个孩子。” 他睡了一整天,说的不高,声音还有些哑,冯秀却还是听清了,狠狠瞪了他一眼。其实就算冯晴不说,她也能猜到他的选择,只好无奈妥协:“我知道了。” 冯晴满意地扯了扯嘴角朝她笑,闭着眼躺了一会儿,似乎在积攒力气,许久才又道:“我好像听到,是大掌柜救了我。咱们这是在哪?” “晋阳城里,百草堂,”冯秀拍了拍他的手:“你别担心,这位大掌柜是和亲王的夫郎。你如今移动不得,我们就在这里叨扰一段时日吧。” 冯晴呆了呆,隔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第一次看到他就觉得熟悉。团团和圆圆和他很有几分相似。” “我家那两个调皮鬼没少给你惹麻烦吧,”童毅端着药挑了帘子进来,恰好听到冯晴后半句话,立时笑了起来。对冯秀说了几句话,让她去外间了。 “大掌柜...多谢大掌柜仗义相救。”冯晴见他进来,便想支撑着坐起来。 童毅连忙制止:“你躺着吧,咱们一回生两回熟,现在也算老相识了。你安心在我这 里调理一段时日,我保管没人能在我这里伤着你。” “和亲王......” “她在与你姐姐说话,”童毅指了指外间,笑道:“对了,这样说起来,你还是我的晚辈。啊,连皇帝也是我的晚辈。忽然成了如假包换的皇亲国戚,还真是不怎么习惯。” 冯晴听他说得好玩,也并不计较他话中的失礼之处,弯眉笑了笑:“是,论理,我应当叫大掌柜一声姨夫。” 童毅正在喝茶,听了这话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好容易咽了下去,立刻咳了起来:“别、别喊这个...我、我想到了奇怪的东西。” 冯晴见他咳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也不知他是怎么了,幸好很快童毅便转了话题,问道:“昨晚天青已经让人拿着她的令牌回宫给皇上传信了,你就放心在这里养着身子,等皇帝来接你。” 冯晴不经意地皱了皱眉,一手在薄被下抚上微隆的小腹,摇头道:“多事之秋,她还是不出宫得好。” 童毅一挑眉,不赞同道:“你一个男子,千辛万苦地给她怀着孩子,又遭了这些罪,她再怎么样也应该来接你。” 听他这样说,冯晴倒有些好奇,轻声笑起来:“我以为大掌柜会说,谁说男子一定要靠女人的,女人能做的,男子一样能做得很好。” “这是没错,”童毅朗声笑起来:“不过你需不需要她照顾是一回事,她来不来又是另一回事。就算你不需要,她也该来。” 冯晴若有所思地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其实消息已经传回去了,穆罗云会不会出宫他也没办法改变。 他这厢与童毅聊得来,童毅和穆天青索性也就决定在晋阳多留几日,一来与冯秀冯晴有个照应,二来穆天青说穆罗云收到消息定会过来,她也想见一见穆罗云。 不出她所料,一行人在百草堂落脚的第三日,就迎来了漏液赶来的穆罗云。 此前发生的事,穆天青在信上都与她说了大概,知道她挂心冯晴,只是匆匆见了一面,便引她去了冯晴屋里。 冯晴这几天被大夫要求卧床静养,睡得多醒得少,好说歹说,童毅才给了他两本杂集看看,打发时间。 穆罗云进屋的时候他正侧身躺着,一手露在被子外面,搭在腹上,手心下还压着翻开的书,显然是看得困了睡着了。 穆罗云长长地舒了口气。接到暗卫的消息,说他们出事时,她几乎心跳都停了几拍,幸好穆天青 的消息紧随其后,说冯晴在她身边,安全无忧。她才稍稍放下心来,把朝上的事安排了一番,才悄悄出得宫来。 一路疾驰而来,三天的路程她只用了一天半,这会儿真的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安安全全地在她眼皮底下,一颗心才算真正归位。 冯晴这几日睡得多,就不容易熟睡,穆罗云刚把他手里的书抽开,想要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他就醒了过来:“陛下...陛下?” “是我,”穆罗云见他先是迷迷糊糊亲昵地喊了一声,回过神来立刻又惊又疑,忙握住了他的手:“朕来晚了,又叫你受委屈了。” 冯晴下意识地摇头,却被她捧住脸亲了一下。穆罗云替他拢了下散在枕上的长发,才温柔道:“肚子还疼不疼?有没有其他地方伤着?” 将近一个月未见,穆罗云消瘦了一些,冯晴见她一双眼里满是自己,眼中不知怎么竟是一酸,展开手心给她看。 两只手心都是扯缰绳时勒出的血痕,穆罗云看得心疼不已,捂在自己手心里蹭了下:“还疼么?” 冯晴伸出手后就是一愣,因为自己这类似委屈撒娇的举动有些不好意思,悄悄缩回手,摇了摇头,温声道:“陛下,我没什么事。不过这次的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穆罗云眼里心里都是他,只觉得他方才的样子又让人心疼又有些孩子气地好笑,忍不住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亲,又把手伸进被子里,覆在他腹上轻轻摸了摸:“你安心在皇姨这里休养,朕明日就要回宫,这件事朕一定会好好处理的。” 她掌心很暖,缓缓地在腹上游走了一圈,冯晴微微一颤,竟觉得腹中的酸胀疼痛都被舒缓了,眼底忍不住漫起温柔:“孩子没事。” “嗯,宝宝的性子一定是随你的,又温柔又贴心的......啊,它、它是不是动了一下?” 她几乎是一下子僵住了,手掌还贴在他腹上,却半点都不敢动。冯晴看到她呆愣的表情,心情竟莫名地好了起来,看着她眼下一圈淡淡青黑,想到她奔波数百里,只为了亲眼看到自己平安,眼中的笑意都快要溢出来,点头道:“陛下,上来躺一会儿吧。” 穆罗云哪里舍得拒绝,见他往里面挪了一点,才小心翼翼地躺下来,伸手抱住他。冯晴枕在她手臂上,寻了个舒服是姿势,才眨了眨眼,轻声笑道:“陛下,只是稍微晚一点的话,我和孩子都会等你。” 穆罗云抚他长发的动作一顿,许久才点点头,把 他拥住了,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贴着他的唇来来回回地轻吮:“你可真会招人。” 第五十一章 公子无双 第五十一章公子无双 穆罗云披星戴月地赶来,心里记挂着他,浑然不觉得有多累。这会儿把人拥在怀里,心思安稳下来,紧绷的精神一松懈,才觉得累到了极致。紧了紧怀抱,虽还想与他说几句话,但呼吸间都是他身上淡淡的药香,熟悉又让人安心,很快便睡了过去。 冯晴这几日都在昏睡,这会儿虽被她圈在怀里,却没有多少睡意。天才蒙蒙亮便醒了,睁开眼就对上她的面容。 穆罗云的容貌很是英气,只有一双弯弯的桃花眼显得温柔多情,但这会儿她闭着眼睡得沉,整张面容便都显得英挺冷峻。冯晴估摸着时间,又眯了一会儿,便起了玩闹的心思,凑近了吹了吹他的眼睫。 穆罗云仿佛有所察觉,把脸往下埋了埋,蹭在他肩上,冯晴不死心,也跟着低下头去,立刻就被她抱紧了。 穆罗云抬起脸来,面颊正从他唇上蹭过,一双眼里哪里还有睡意,分明笑得仿佛偷了腥的猫:“君后今日可真是主动啊。” 冯晴忽然被她抱紧,惊了一下,很快便知道她早就醒了,有点懊恼地瞪了她一眼:“陛下早就醒了。” “只许你捉弄我,不许我逗你,嗯?”穆罗云笑眯眯地凑近了,在他唇上讨了个吻:“喏,我亲回来,这样谁都不吃亏。” 两人孩子气地闹了两句,穆罗云才翻身起来,也并不叫人伺候,只自己穿戴好了,俯身帮他掖了被角:“天还早,你先别起。” “陛下...”冯晴眨了眨眼,冲她笑了笑:“万事小心。” “朕知道,”穆罗云伸手在他发心揉了揉:“等朕把宫里清理干净了,就来接你。” “小心柳瑜,还有玉香。” 穆罗云一怔,仿佛对这个名字很有点吃惊,神情一瞬间变得十分古怪:“玉香?” 冯晴点点头:“也许只是错觉,不过臣总觉得他看陛下的时候有些不对劲。” “不是错觉,”穆罗云索性蹲□,看着他:“他曾经想要刺杀朕。” “什么?”饶是淡定如冯晴,也有些急了,恼道:“那陛下怎么还把他留在身边?” 穆罗云见他一急之下要起身,连忙把他按住了,解释道:“别急别急,他的一举一动朕都让人盯着呢。放长线钓大鱼,朕是想知道,他身后的人是谁。否则,就算除了他,说不定还会有下一个。与其去猜下一个是谁,倒不如留着他,至少知道要防备谁。” 玉香就是当初毒杀了穆罗云,并直接导致她重生的人,对于这个人,她当然很有印象。之所以一直留着他,就是想顺着他查到他背后的指使者。 冯晴不是傻子,她一说便明白了这里头的考量,想了一会儿,也点了点头:“那陛下平日里多加小心。” “柳瑜又是怎么回事?”穆罗云没有忘记他方才的话,疑道:“柳家虽与温家算是姻亲,但走得并不近啊。” 事实上,因为柳玲与冯秀的关系,柳家现在反倒与冯家走得更亲近些。 “只是猜测,没什么根据,这次的事主要是因为马受惊,”冯晴也有点迟疑,但还是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了:“能得知我们的行程,而且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手脚......” 穆罗云点点头,知道他心里承受了许多不开心,温柔地拍了拍他的手:“有没有与你三姐说?” “没有,事情没弄明白之前,不想让她伤神。” 看到他把自己当做倾听和商量问题的对象,穆罗云心里便满是欢喜,很快便有了决断:“朕会着手去查,只是要委屈你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了。” “这儿挺好的啊,”说到这个,冯晴倒是打心底里笑了出来:“和亲王的正君,真真是个十分特别又有意思的人。” “哦?从前皇姨这么说,如今你也这样说。能叫你这么夸的人,朕倒是有些好奇了,改天有机会一定要见一见,”穆罗云应了一句,看了看时辰,虽心下不舍,也只得道:“朕得回去了,这令牌你拿着,这边里里外外我留了两组暗卫,城里还有一千羽林侍卫,都由你调动,以防万一。” 冯晴点头,知道她抽空来一趟已是不易,自然不多给她添麻烦,伸手与她握了握:“我等陛下来。” 穆罗云来去匆匆,与穆天青和冯秀都只碰了一面,交待了穆天青一些事,便立刻动身回京了。 冯秀离京已近一月,积压的公务都有一堆,待冯晴情况稳定下来,便也回了京。冯晴送走了她,正想去见一见穆天青,向她道谢,就见到了隐在竹影后探头探脑的团团圆圆。看到他们慧黠的笑,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远在宫里的儿子,笑道:“你们在那里藏着做什么?” 两个小家伙见被他发现了,索性也就不躲了,蹦跳着围到他身边行了个礼。 他们一个喊姐夫一个喊君后,表情也一个讨好一个正经,闹得冯晴一下子就笑了起来:“你们爹爹呢? ” “爹爹出门去啦,”团团一向活泼,跟他虽有一段时日没见了,却并不见生疏,笑眯眯地凑到他跟前,认真商量道:“姐夫,爹爹说你肚子里的小宝宝受伤了,不让我们来吵你。你可别告诉爹爹我们悄悄来过啊。” 冯晴原本就很喜爱这对双胞胎,闻言自然点头答应:“好啊。” 得了他的应允,两人才欢欢喜喜地跟他进了屋,团团趴在桌上研究了一会儿点心,才疑惑道:“姐夫,你肚子里真的有小宝宝了么?” “是啊,”冯晴朝两人温柔地笑笑,展开搭在身前的手臂让他们看了一眼。他坐着的时候,肚腹已经颇有些明显了。但两个小家伙一看,立刻又惊讶又好奇:“这么小,小宝宝住得下么?爹爹生小妹妹的时候肚子好大呢。” 两个小家伙一边说还一边比划了一下,冯晴被他们的夸张逗笑了,这才知道穆天青和童毅还有个出生不久的小女儿。 童毅回来的时候,两个小家伙还围着冯晴问长问短,一会儿问他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一会儿又问穆芝遥什么时候来找他们玩。对着这么两个活泼的孩子,冯晴耐心也极好,与他们说得十分开心。 “我就知道你们俩安份不了几天,”童毅一进门就作势生气:“跑到这里来吵你们姐夫,功课都写完了么?” 双胞胎动作一致地吐了吐舌头,看到两张相似的脸,童毅也绷不住笑了起来,朝冯晴道:“他们一天不闹腾就闲得慌,你若是累了就去休息,不用陪他们瞎闹的。” “他们很可爱,其实我还要谢谢他们,要不是他们俩,我儿子的性子也没这么活泼,”冯晴毫不介意地笑起来,对童毅道:“说实话,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很熟悉。他们相貌个性都与你挺像的。” “哈哈,这话可别叫天青听到,不然她又得愁了,这俩孩子要是嫁不出去怎么办?”童毅大笑:“听说他们给你和皇上惹了不少麻烦。” 冯晴想到两人剪了侍子的头发的事,也是一阵好笑,笑着替两人掩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团团被童毅瞪了一眼,就朝他偷偷翻了个白眼:“那爹还跟娘说,她敢娶回来,你就敢打出去呢。” “臭小子,我是开玩笑的!”童毅又气又无奈,无力道:“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做你们的功课去。” 冯晴忍俊不禁,心中因为惊马事件留下的阴影也被他们父子三人的自在亲近驱散了, 不自觉地伸手在腹上摸了摸,眼底尽是温柔。 童毅见他抚着肚子出神,便猜到了他的心思,笑着把儿子“赶”了出去,才对他笑笑:“你放心吧,我问过大夫,只要你好好休养,这个孩子一定是健健康康的。” 冯晴点头朝他笑,真诚道:“真是多谢你。” “不客气,”童毅笑着应了一声,见他桌上铺着纸,上头密密地写了不少字,不由有点好奇:“你在写什么?怎么不好好歇着?” “躺久了,就找了本药理的书来看,”冯晴合上书给他看封页:“问你这里的大夫借的,挺有意思的。随手记了些东西。” “听天青说,你出嫁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童毅好奇道:“跟萧家的什么公子都是京城有名的。” 冯晴一愣,似乎也想到了年轻的时候,浅浅笑起来:“你说萧逸么?” “嗯,是啊,你俩谁更出名些,”听到萧逸的名字,童毅似乎是很感兴趣,颇有些刨根究底的意思:“他可有你这般好相貌?” 冯晴只当他好奇,与自己闲聊,也没有谦虚,想了想,就笑道:“其实相貌原本就是各花入各眼,没有什么高低。只说名气么,可能是我比他大些。不过多数是占了我家几个姐姐的名声。不像萧逸,他从小就是很沉得下来的性子,家里又管教得十分严格。真正说到在琴棋书画上的造诣,那肯定是他比我更甚一筹的。尤其在音律上,我还未见过比他更精通此道的。” 童毅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萧逸......真有这么厉害么?” “嗯,论琴棋书画的功底,不说在当年京城的一众公子里,就说现在,他也当真可以算得上是技艺无双。”冯晴丝毫不吝惜夸赞:“只不过他性子沉静,不怎么爱管俗事。嫁给皇上进宫之后也很少再弹琴了,但他待人也是十分温和的,你若有兴趣,回京之后可以去宫里坐坐,我带你去见见他。” “那就算了,我对这些东西,基本上就是一窍不通,这要是真见了,那就是鸡同鸭讲啊,”童毅又是摆手又是摇头:“这些东西,我还真是一点都摆弄不来。” 冯晴见他一脸敬谢不敏,也笑了起来:“术业有专攻嘛,从前我经常听三姐提到你,说大掌柜是天生的商人。既然是合该拨算珠的手指,又何必勉强去拨琴弦呢。” 童毅听了倒是很高兴,耸了耸肩,很快便舒展了眉头,重新笑起来:“也是,就好比咱们这精通的东西也不一样,一 样很聊得来。好了,我不打扰你休息了。对了,我把百草堂最好的大夫给你叫来了,大概明天就能到,到时候让她给你开副药调理身子。”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撒把糖~~ 然后推剧情~~~(^o^)/~ 新年第一天~大家新年快乐~~~ 第五十二章 暗恋这种小事 第五十二章暗恋这种小事 童毅所说的大夫很快就到了,见了面之后,冯晴才发现他们竟还是认识的。这位被称为“苏无药”的大夫正是冯秀的师妹。当年还曾与她们的师傅一道,在冯府住过一段时日。 “她叫苏辰,是我朋友。苏无药这个名头虽说听着有点吓人,不过医术很不错的,你可以放心,”童毅与她似乎十分相熟,对冯晴介绍道,“不是无药可救的意思,是说她最擅长的是针灸,医药倒在其次了。” 冯晴起身相迎,一边点头称是,“苏姑娘的医术卓绝,当得起这个名号。” 童毅看他笑意盈盈,再看苏辰一脸又是惊讶又是欢喜的神情,奇道:“你们认识么?” 冯晴点点头,见苏辰提着药箱呆呆站着,不由笑了起来:“苏姑娘的母亲是我三姐的师傅,我们见过的。” “九、九哥哥...你怎么...怎么会弄成这样?”苏辰好不容易开了口,满是难以置信:“你不是嫁给......” 童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并没有见过年轻时的冯晴,只以为苏辰看他身体弱才惊讶,见她眼圈都微微红了,不由无语:“你这是做什么?要是人好好的,我还找你干嘛?” 被童毅一打断,苏辰终于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表情有点伤人,立刻收拾起了震惊的心情,见冯晴手上还缠着白纱,不由气恼道:“九哥哥,谁这么大胆,敢伤着你?” “还没查出来呢,”见冯晴有点尴尬,童毅干脆替他答了,指了指苏辰的药箱:“我说苏大神医,你赶紧的吧。” 有他解了围,冯晴也就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苏辰朝童毅哼了一声,才搭上冯晴的手腕。 冯晴看她眉头越拧越紧,心里也不由跟着紧张起来,一会儿功夫,额头竟不知不觉出了一层薄汗。腹中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推挤着,极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 苏辰看了好一会儿,才撤回了手看向他:“九哥哥,你怀孕了。” 童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这不是废话么:“我连中草药都认不全也知道他怀孕了。我是让你来给他调理的。” 冯晴朝他们笑笑,手却不自觉地捂到了腹上:“我...” 苏辰虽只有二十出头,但自小跟着母亲学医行医,经验倒是十足,见他这样强自忍耐的样子,连忙道:“去床上躺下吧。” 冯晴点点头,一手撑着桌子才站了起来 ,铜钱和不语连忙一人一边扶了他送到榻上。苏辰提了药箱过来,让他背对自己侧身躺下,才抿了抿唇轻声道:“九哥哥,冒犯了。” 她说罢,便伸手抵在冯晴腰背之上按了按,掌下的身体颤了颤,很快就又克制住了。冯晴闭着眼咬了咬唇。 苏辰诊脉的时候已经对他的身体情况有了个大概的了解,这会儿的试探只是为了确定一下,好对症下药,很快地在他腰、背、腹上好几个地方按了一圈,不时问他会不会疼。只一盏茶的时间,也就结束了。站起来示意不语把冯晴扶着坐起来。 冯晴面色有点白,但还是温温和和地朝她笑了笑:“劳烦了。” “九哥哥,我给你开一副药,你从现在开始用到,等孩子满七个月,可以服用朱果,再给你换药,”苏辰说得很仔细,认真道:“还有,你气血两虚,每日睡前在药汤里泡一刻钟,然后我来给你行针。” 苏辰看着年纪轻,于医道却是老道又严肃,规定的时辰一点都不许错,什么时间喝药,什么时间泡浴,甚至泡的时间长短、水温高低,都是一丝不苟。 天气渐渐入秋,在热气缭绕的药汤里跑了一刻钟,冯晴也觉得通体舒畅,腹中暖洋洋的一片,止不住生出一种安心的感觉。 等回到屋里,冯晴才发现榻边置了一张小几,摆了一只药鼎,上面依次铺了两排金针。苏辰显然已是准备好在等他了。 其实两人虽说是旧时相识,但毕竟有七八年没见过了,更何况初相识的时候,苏辰还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因此两人其实也说不上有多熟悉。 冯晴泡了药浴之后,就只着了中衣,外面随意披了件袍子,看到她端坐在塌边,便有些尴尬。 但真正尴尬的事还远不止这些。 或许是童毅对苏辰交待过,这次再见到,她便半点都没有再问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受伤的事,只是细细地对他说明了自己要下针的几个穴位,以及可能会有的不适。 冯晴越听越窘迫,苏辰方才提到的这些穴位多数都在肩背和腰腹之上。若要下针,势必要除去衣物。 见他迟疑,苏辰自然也猜到了原委,解释道:“九哥哥...这里头有几个穴位十分不好掌握,要临时调整力度,即使是我也只能勉强做到,旁的人...只怕是不敢下针的。” 冯晴不是古板到一成不变的人,听她这样解释,也知道别无他法,轻轻“嗯”了一声,只留了不语一人 在屋里伺候,在床边坐了,解开外袍和中衣。 他刚刚泡完药浴,身上皮肤还透着热气熏出的粉色,这一个月又是奔波又是受伤,前些日子养出的一些丰润早已消失,只腹上被胎儿顶起一个小小的圆弧,挂在清瘦的身体上,更显出几分惹人怜惜的瘦弱。 苏辰垂下眼眸不敢看他的脸,斟酌着下了针。她的手法极好,冯晴几乎没感觉到疼痛,见她低着头紧张得绷紧了脸,鼻尖都在冒汗的样子,倒有点过意不去了。尽力平稳了声音与她说起自己看的药理书,不时请教两句。 说到自己精通的东西,苏辰显然放松了不少,一边为他下针,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紧张的神情渐渐变成了专注。 冯晴笑笑,听到她关照自己“最后一处了,会很疼,你忍着点。”也就温和地“嗯”了一声。 苏辰却没那么轻松了,先吩咐不语在他身后扶稳了,才转了转手腕,活动了一下,稳定心神扎了下去。 冯晴顿时便觉得腰上一软,随即就像是有千百根针扎进了四肢百骸,到处都是酸麻伴随着剧痛。 苏辰见他蓦然睁大了眼,一声痛呼还未出口便咬牙忍住了,攥紧了手直打颤,也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扶住他的肩:“九哥哥,疼就喊出来吧...我知道这个很疼的。” 初时的剧痛过后就是绵延的酸,冯晴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像是僵住了,仿佛动一下就要散架似的。听她急得语无伦次的,咬着唇勉强忍住了,压着酸痛缓缓地喘了两下,才对她摇摇头:“我没事,你去...休息吧。” “那...那九哥哥你也早点睡,”行针之后的酸痛是无法避免的,苏辰也无法可想。起针的时候才发现他披在肩上的袍子已经被汗打湿了,不忍心地又看了一眼,才对不语道:“你绞块热帕子给九哥哥擦一擦。” 冯晴勉力对她笑笑。苏辰心口莫明地抽紧,疼了一下,不忍再看他忍痛的样子,匆匆离去了。 送走了她,冯晴几乎是立刻就支撑不住了,蜷着身靠在枕上,忍不住溢出吃痛的呻/吟。 不语看得又难过又害怕,声音都带了哭腔,替他擦了身盖上被子,忧心道:“殿下,可是疼得厉害?” 冯晴摇头,伸手攥紧了被褥:“你出去吧。” 不语知道他一贯是不愿让别人看到狼狈的模样的,即使他们自囚钟晴宫,天寒阴雨的时节,冯晴痛得动都动不了,也很少在他面前表露。因此只得放 下帐子,自己在外间守着。 幸好这种透进骨子里的酸痛并没有持续太久,约莫一个时辰后,就渐渐消退了。冯晴虽被折腾得全身虚软,却也扎扎实实睡了一个好觉。 苏辰被童毅召来之后,就在百草堂住着,来去也方便,几乎是一日照三餐得过来看冯晴。她知道冯晴自己也通晓医理,对他的身体状况并不隐瞒。详细地给他解释自己这套针的穴位和原理。 “刚开头的一个月可能很难熬,到后面你身子强健些,就不觉得太痛了,等完全不痛的时候,就不用再行针了。”苏辰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声道:“我知道这针法疼起来难受,九哥哥,你等我再想想办法。” 她埋着头的样子让冯晴想起小时候在府里她在冯秀身边跟前跟后的样子,不禁莞尔,反倒是安慰起她来:“也不是太难受啊,这几天晚上行针之后就睡得很好。早上起来也觉得挺有精神的。真是多亏了你。” 他虽这么说,苏辰却总还是有些不乐,出了他的屋子便亲自去替他挑药浴的草药。连穆天青和童毅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都没发现。 看她挑挑拣拣地弄得很细致,童毅像是也颇有兴致,低头与穆天青说了两句话。穆天青挑了挑眉,稍一迟疑,还是点点头先离开了。 苏辰埋头整理了许久,包好了药刚一起身,就见童毅笑眯眯地坐在自己对面。顿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大掌柜!你坐这里干什么?” “那你呢?”童毅不答反问,笑道:“你平常这会儿不都是在研究你的医书么?” “我抓药啊,给九哥哥泡浴的,”苏辰举了举手上的药包示意,莫名其妙地看他:“大掌柜,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你别告诉我你又有了啊。” “你想太多了,”童毅白了她一眼:“有那三个小鬼我这辈子都够了。我可不想再挺个肚子过日子。我是问你啊,你跟你这个九哥哥很熟么?” 他问得没头没脑的,苏辰更奇了:“他姐姐是我娘的徒弟啊,我们自小就认识的,你不是已经听我们说过一次了么?不过我们有七年多没见了。” 童毅皱了皱眉:“你知不知道,他肚子里怀的是皇帝的孩子?” 苏辰瞥了他一眼,目光里明显在说“我当然知道,你没毛病吧”,童毅抚了抚额,觉得自己有点头大。想了想,对着这个一根筋的小神医,实在迂回不起来,索性直接道:“皇帝只是暂时让他在百草堂住 一阵子,过些天就要接他回宫的。” 苏辰似乎终于领悟到了他话里的意思,沉默了片刻,才低头“哦”了一声,半晌才又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呃,”童毅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个恶人,类似于戳破了少女心中对幼时男神朦胧的暗恋情怀。连忙劝道:“你看,天涯何处无芳草嘛对不对,再说你那个只是因为小时候的崇拜才...呃,总之,你自己知道就好了。” 苏辰拿着药呆呆地站着,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飞快地朝他点点头,拿着药去了。童毅舒了口气,转身看到从屏风后转出来的穆天青,忍不住按了按额头:“天青,你那皇帝侄女儿什么时候才来啊?我这都快成管家公了啊。” 穆天青靠过来,自然地代替了他的手,替他揉了两下,歉疚道:“看前朝的动静,温家的嫡系都清得差不多了。宫里应该也就在这几天了......让你费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有危机感吗~~呆萌萌的小神医是很乖巧的~君后这种御姐范儿的说不定会喜欢哟~~ 所以陛下快来接你男人回家吧~ 咳咳咳。。新年第二更~~求花求好评~ 第五十三章 醋意满满 第五十三章醋意满满 不管怎么说,苏辰的治疗还是一直坚持了下来。果然如她所说,每一日行针对冯晴来说都是一场漫长的煎熬。有时候行针结束,孩子也跟着一起闹起来,几乎能把他折腾得昏过去。 来了一个新大夫的事穆罗云倒是知道,但对于行针的这百般苦楚,冯晴却是不许旁人得知的,因此也从未有人向她回报。 是以她虽说惦记着早些把宫里的事清理干净了,好接冯晴回来,却也并不太心急。 温子墨生下孩子后,就被穆罗云软禁在了书墨阁,他生的二皇女,养在膝下的三皇子,和刚出生的这个男孩,都将被交给其他宫侍抚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温家没落的事,他生下孩子后,身体就一直没有恢复,再也不复平日里容光焕发的模样。 书墨阁从以前的门庭若市到现在的门可罗雀,下人们似乎也都知道主子失势,不是愁眉苦脸,便是暗自另寻出路。 温音倒是一直陪着他,事实上,他也被变相拘禁在了书墨阁。孩子出生时,穆罗云就对他说过,既然他这么喜欢与温子墨在一起,那索性也就不用回自己宫殿了。 眼看屋里的吃穿用度从穷极奢华变成简陋平淡,贴身宫人气得面红耳赤,温子墨也只能苦笑,墙倒众人推,跟红顶白一向是宫里不成文的规矩,他也无法可想,看了看温音,无力道:“有命在就该庆幸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她连我们这两条性命都要了去。阿音,你说陛下为什么忽然变成了这样......” 温音淡漠地拨了拨香炉里的沉渣,仿佛外界的这些事与他毫无相干,听到温子墨的声音,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嗤笑道:“你与她同床共枕这么些年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阿音,唉...我知道你对陛下的心思,咱们如今都是输家,你又何必跟我置气,”温子墨叹气:“你还有什么法子么?” 温音也沉默了下去,眼神复杂地看了看他,到底是摇了摇头:“我连自己宫都回不去......你放心吧,一时半会的,陛下不会要我们性命。” 温子墨知道他一向比自己聪慧,闻言也不怀疑,只是问道:“为何?温家已经土崩瓦解,下一步不就是我们了么?” “因为冯晴还没回来,陛下当然是要把我们交给他处置的,”温音以看傻瓜一样的神情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他甚至不用出手,我们就输得一败涂地。” 君后不在宫中,四位君侍中又一下子被软禁了两个,整个后宫里位份高的竟只剩下了萧逸和李敏非。萧逸代掌后宫事,为人稳重而温和,旁人都以为温子墨的孩子定是会交给他抚养。穆罗云却偏偏出人意料,把三个孩子交给了李敏非抚育。 萧逸听说后,只是暗自叹息,李敏非则是喜出望外,他膝下早已有一女一子,倒并不需要这三个孩子,但想到穆罗云对自己另眼相看,便忍不住喜上眉梢,接了圣旨后,立刻梳妆打扮了一番,前去谢恩。谁料在勤政殿外,竟还遇到了萧逸。 萧逸对他点了点算作招呼,李敏非心情飞扬,自然也朝他笑了笑,两人互相见了礼。 穆罗云下了朝,听浅娘回报两人都在殿外候着,便让她把两人都叫了进来。 李敏非先是千娇百媚地谢了恩,已是初秋,他却还是轻纱裹肩,穆罗云一眼便知他的来意,见他没有旁的事,便随口应了两句打发他出去。 萧逸则是来交还后宫各司各处印信的,穆罗云招呼他坐下,一面命人沏了茶:“这是今年新贡的大红袍,你试试看。” 萧逸再次起身谢恩:“谢陛下。” “方才李敏非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与他相处,穆罗云也觉得十分自在,索性有什么说什么:“你身子不好,朕不想你平添几个孩子闹腾。” “臣明白,臣有瑾儿这个儿子就心满意足了。”萧逸很快点点头,他心里很清楚,对于温子墨的这几个孩子,穆罗云会给他们富贵荣华,却决计不会认真培养。说得残忍一点,她已经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个女儿养成庸人了。交给李敏非这样没有家世背景的来抚育才是再好不过。他身后有萧家,穆罗云是绝对不会让萧家站到二皇女背后的。 与聪明人说话,总是十分省力的,穆罗云满意地点点头,却没有收下各处的印信,反而笑道:“君后即日就会回宫,只不过他的身子操劳不得,这些东西你先收着吧,等君后回来,你捡要紧的事回报就是了,也好为他分忧。” 若是旁人得了这协理后宫的权力,怕是高兴得不知怎么是好了。萧逸却还是波澜不惊,既不推拒也并不显得欣喜。淡淡地应了。 十几天的光景里,穆罗云已经把柳瑜身边的人不动声色地换了小半,玉香那里,更是一直没有放松过。如今温家兄弟也被软禁看守在书墨阁。她索性大大方方地去“行宫”接人,出了京城便换了打扮直奔晋阳城。 冯晴行针的时候是谁 也不肯见的,穆罗云派来传讯的人也被铜钱拦了下来。苏辰还没扎到最后一针,冯晴便让不语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不语依言去了,回来的时候见冯晴定定地看着他,不由笑了起来:“殿下,是陛下派人过来传讯,说这一两日就能到晋阳。” 他们说话的时候,苏辰稍稍停顿了下,没有下针,看到冯晴眼底掩不住的笑意,终于轻轻咳了一声,低下头提醒道:“九哥哥,我继续了。” 行针半个时辰,其实只有最后那一针十分痛苦,前面的时间虽然漫长,却并不难受,平日里两人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说到兴致相投的,往往也十分高兴。 这一日苏辰却有些沉默,提醒了她一声之后,就默默地下针。冯晴自小只有姐姐,而苏辰善良单纯,他已把她当做自家小妹妹一般。她平日里都十分开朗,冯晴难得见她这般模样,倒有些担心,疑道:“苏姑娘,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苏辰摇摇头,沉默了很久,指尖轻轻按在最后一处穴位揉了揉,终于犹犹豫豫地问道:“九哥哥,皇上待你可好?” 冯晴一愣,过往的种种像是连成了一个圈,在心里不停地转。好,还是不好,苏辰简简单单的问题却让他陷入了纷乱无绪迷惘。 冯晴张了张口,腹中的孩子微微一动,像是一尾小鱼荡起波纹,晃晃悠悠地从肚腹之处漫道心口。让他心里也跟着软成了一泓水。 苏辰仿佛在等他的回答,迟迟没有下最后一针。冯晴朝她笑了笑,点头道:“她待我很好。” 苏辰点点头,终于扎下最后一针,感觉到他的身体瞬间绷紧,忙和不语一起稳住了他,一边飞快地起针,一边维持着他的身体不让他倒下去。 然而有一道身影却比她更快,苏辰还未看清,就见冯晴已被揽到了那人怀里。 穆罗云出了宫本也就是日夜兼程赶路的,只不过比信使晚了几步罢了。她虽是微服而来,宫人们却都知道她身份,自然不敢拦她。倒是铜钱还伸手挡了挡,被宫人们告知,这是冯晴的“妻主”之后才肯让开。 她进屋的时候,苏辰刚把最后一根金针起出来,冯晴忍不住弯下腰去抵抗疼痛。重逢的欢喜还没来得及表露,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给逼退了。穆罗云几乎是下意识地把人护到了自己怀里。 冯晴这会儿只松松地批了一件单衣,稍一动,便从肩上滑了下去。穆罗云见他单衣底下竟是什么都没有,眼中几乎冒出火 来。扬手解了外袍裹住他,又惊又怒:“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还带着体温的袍子从上往下罩了过来,冯晴身上一暖,下意识地往她怀里靠了靠:“苏姑娘方才在为我行针。” 穆罗云方才是惊怒之下失了理智,把人揽在自己怀里之后,才稍微冷静下来,略一环顾,倒是不再发火了,只抿着唇抱紧了怀里的人。 冯晴勉力朝苏辰笑笑:“劳烦了。” 苏辰从穆罗云进来后就像是呆住了,听到冯晴的声音,面上一下子红了起来,摇摇头提着药箱便出去了。 不语看了看冯晴,又偷偷瞧了一眼穆罗云,怕她对冯晴有所误解,想要开口解释,却也被冯晴打发了出去。 屋里很快就只剩了两人,穆罗云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她的袍子罩在冯晴身上有点空,领口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 穆罗云目光沉了沉,把人打横抱起来,塞进被子里,却依旧抿着唇不肯说话。 冯晴知道她为何不悦,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刚说了一个“我”字,就见她板着脸别开头去。顿时心口一堵,再没了开口的意思,索性转了个身背对着她。 他身上依旧是像前些日子那样,一阵赛过一阵的酸麻和疼痛,不一会儿,孩子也不甘寂寞地动起来。冯晴全副心神都被身体上的不适占据了,忍不住蜷起身抵抗着。 穆罗云把人抱到床上之后就气呼呼地坐在床边,见他尝试了一次就不再搭理自己,根本没有与自己说话的意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左等右等不见他开口,到底是忍不住,恨恨地锤了一下床沿:“你就一点都不想跟朕说话?” 冯晴意识已是有些模糊,只知道她俯□凑近了,下意识地便抓住了她的袖子,迷糊地低哼了一声。 穆罗云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见他满头满脸的汗,那点纠结的小心思立刻吓得烟消云散,忙不迭地把他抱了起来:“怎么了?” 冯晴不说话,只死死攥着她的衣袖,穆罗云又是心疼又是着急,抱着他就连声喊人。 不语和铜钱一前一后地跑进来,一看之下就明白了,连忙解释了一番。穆罗云这才知道每天行针之后他都是这般忍耐。原本心下那点醋意惹出的恼火一下子就被浇得连火星都不剩了,斥退了下人,小心翼翼地抱着他一起躺下来。 冯晴在她怀里辗转着不得安稳,穆罗云怕他伤着自己,便手脚并用把他抱住了,与他紧紧贴着。 身体紧贴之后,她才知道冯晴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胸口和肚腹都是凉凉的,穆罗云见他咬着牙,便贴上去亲他,灵巧的舌尖温柔地抵在他牙关处,轻轻地刷过去。 冯晴清醒了一点,睁开眼看她,眼里明显还有控诉。穆罗云知道方才错得离谱,自然乖乖地任由他瞪着,抱着他轻轻拍了拍。 冯晴出了一身的汗,即使是肚腹上也不像平常那样温暖,而是凉凉的。而她的身体比冯晴偏热,两人肌肤相贴,冯晴大约是觉得暖暖地很舒服,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腰。穆罗云感受到他把肚子往前顶了顶,连忙配合地把手托在他腰上。 小小的圆弧就这样顶在自己腹上,不时传来的胎动让穆罗云眼中一热,方才的亲吻更是如春风化雨一般温柔,落在他的颈间。 身体上的暖让冯晴心中也熨帖起来,不再为方才的事介怀,主动伸手抱住穆罗云,贴在她身上,半是难受半是舒服地哼了哼。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傲娇要不得啊。 贴在身上的君后一枚~陛下你扛得住么。会不会什么什么焚身~ ps:晚上要出去吃饭。今天干脆早点更啦~ 明天可能会稍微晚一点。 第五十四章 醋意(下) 第五十四章醋意,下, 冯晴的声音很小,显然是在压抑着难受,穆罗云抱着他,掌心托在他腰上,用了三分力气慢慢揉着,揉得暖了才叹气道,“你又瘦了。” 冯晴还是不搭理她,穆罗云也不恼。一只手掌从他腰上游移到腹上。摸了摸圆鼓鼓的小腹,安抚道,,宝宝,乖乖地别闹...你爹爹已经很辛苦了,你可不要跟我一样惹他难过,好不好?" 冯晴原本倒还只是心里有些不痛快。被她这么一哄,加上身上实在酸痛,心里竟真的委屈起来。鬼使神差地伸手在她腰上恨恨掐了一把,要从她怀里退出去。 穆罗云不肯放手,一手托着他的腰贴紧了,另一手覆住了从刚才起就胎动不止的小腹:"是我不好,君后大人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跟我计较了,好不好?" 许是连夜骑马赶路的缘故,她的掌心也不像原来那样光洁,在他敏感的肚子上打圈,虽然温暖一如往昔,却有点粗糙的感觉,冯晴情不自禁地颤了颤,喉间逸出一声低吟。 穆罗云以为他疼得难受,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低了头去蹭他的脸:"对不起,是不是很难受?" 冯晴方才一声低吟出口,就下意识地咬住了唇,看着她温柔地要拧出水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抓住他的手展开来看。 从指腹到指根,甚至是整个掌心,都是毛毛的,不少地方还有干裂的小口子。显然是缰绳磨出的。她风尘仆仆地赶来,只是为了早一点见到他。甚至只比信使晚到半个时辰。 穆罗云见他握着自己的手不开口,连忙要收回来,懊悔道:“是不是我手上不平,刚才弄得你不舒服了?” 冯晴依旧摇头,漂亮的眼中渐渐蒙上一层薄雾,主动把她的手放回自己腰上,把脸埋进她怀里:“陛下...我很想你。” 穆罗云眼中的光一下子亮起来,忍不住抬起他的脸狠狠吻上去。 这个吻不像方才那样缠绵和温柔,激烈地像是要把他吞噬,疾风骤雨一般,扫过他口中的每一个角落,用自己的气息强硬地席卷了他。等到两人分开,冯晴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穆罗云定定地看着他,见他水盈盈的眼眸里只印着自己,心里的欢喜都快要盛不下,扑棱扑棱着翅膀要飞出来似的。 虽然顾及冯晴的身体,不可能做到最后,但冯晴的那句话实在是让她心花怒放。这种好心情持续了一整晚,直到第二日早上再瞧见苏辰,也 还是笑眯眯的。 苏辰习惯了早上来给冯晴送药,即使前一天晚上看到了穆罗云,也没有改变这个惯例。谁料进了屋里却只看到了端坐桌旁的穆罗云。下意识地便问道:“九哥哥呢?” 穆罗云声音沉了沉:“九哥哥?” 她多年在上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苏辰这才有所察觉,意识到眼前这人的身份,微微咬了咬唇,跪下来朝她行礼:“草民苏辰,参见皇上。” 穆罗云知道她就是穆天青和童毅所说的神医,也不欲与他为难,点了点头:“苏大夫请起来吧,君后这会儿还未起身。请苏大夫在这里稍等片刻。” 苏辰却皱了皱眉,疑道:“还未起身?九...唔、君后可是身上有什么不适?” 见她一脸担忧,穆罗云莫名地就有些气恼,故做暧昧道:“他身子弱,许是昨晚累到了,所以起得晚些,并没有什么不妥。” 话说得这么暧昧,连一旁的铜钱都飞红了脸颊,苏辰的眉头却越发拧紧了,着急道:“九哥哥身子不好,皇上怎么能让他劳累?屋里这么多下人,皇上你......” 她说了一半,看旁边的铜钱使劲朝自己眨眼,才忽然明白过来,这个“累到了”是什么意思,顿时涨红了一张秀雅的脸。一句话尴尬地不知该吞回去还是说出来。 冯晴原本也就早已醒了,只是在里头梳妆罢了,走到外间正好听到他们这几句话,着实又好气又好笑。见苏辰见了自己连眼神都不知该往哪里摆,手足无措的模样,不由瞪了穆罗云一眼。穆罗云挑了挑眉,颇有些无赖地朝他笑笑。 不语和铜钱把两人的眉眼官司看得一清二楚,就大致猜到了穆罗云方才是故意那样说的。只苏辰想法单纯,红着脸让冯晴服了药,临去时眉头皱了又皱,好不容易才憋道:“那个,房事...最好到孩子六个月后。” 她说完便埋头往外走,冯晴也不留她,回头瞧见穆罗云笑弯了一双桃花眼,忍不住嗔道:“陛下可真是越发出息了,跟一个二十出头的孩子拈酸吃味。也不怕别人笑话。” 穆罗云笑眯眯地揽着他坐下来,半是玩笑半是哀怨:“可是她叫你九哥哥。” “那便如何?”冯晴拍开她的手:“儿时便相识的,她是三姐师傅的女儿。陛下不都知道的么?” “你都不许朕喊小九的,”穆罗云锲而不舍地凑上去,在他耳边哼哼了一声:“偏心。” 面对忽然变得幼稚至极的皇帝,冯晴似乎也很无奈,只得与她解释:“九字不过是家中排行罢了,儿时认识的人自然带着喊,陛下...陛下与我既是夫妻,又何必非要喊家中排行?” “唔,有道理,所以阿晴是只有朕能喊的么?唔...这还差不多。”穆罗云像是被说服了,点点头表示赞同,与他说起宫里的事。 冯晴细细听她说了一会,听到她把温子墨的几个孩子都交给了李敏非抚养时,稍稍皱了皱眉,半晌才轻声道:“陛下心里舍得二皇女?” “这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帝位只有一个,”穆罗云很快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对她来说,这样才是最好的。再说做一世平安富贵的闲散王公,其实也算是一种福气。” “陛下原先花了许多心血培养......” “所以你得补偿朕,”穆罗云环住他,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给朕生个女儿吧,这万里江山,朕只愿与你同享。” 冯晴点点头,心里的期待和忐忑都成倍地冒出来,握着她的手,顿了顿才道:“如果...还是儿子呢?” “那就等你养好身体,我们再生一个,”穆罗云倒是毫不介意,扶着他的腰陪他散步,笑道:“再说,朕觉得这一定是个女儿。要不也不能那么皮啊,昨晚上闹得你半晚上不得安稳的。” 冯晴勉强笑笑:“这你还真错怪他了,他挺乖的,只是行针之后全身都不得劲,才偶尔闹一闹。” 说到行针,穆罗云就忍不住黑了脸,待弄明白这行针要持续好几个月,更是在心里纠结得不行:“我当初也该学点医术的。” 冯晴好笑地拍了拍她的手:“陛下心里不痛快的话,臣索性在这里住几个月再回去?” “胡说,哪有能回家了不回家,住在别人家里的道理,”穆罗云立刻反对,妥协道:“叫苏辰跟咱们回京住一阵吧,朕在太医院给她安个职位。” 冯晴也笑:“那陛下不吃味了?” 穆罗云看了他一眼,半真半假道:“尽量不吃。” 远远缀在两人身后的不语和铜钱只看到两人有说有笑的,铜钱不由朝不语吐了吐舌头:“皇上待君后可真好。方才她瞪着苏大夫,可真是把苏大夫吓到了。你都不知道,之前只有我们大掌柜把苏大夫吓到过。” “背着我说我什么坏话呢?”童毅的声音蓦然从两人背后 冒出来。 “啊,大掌柜...”铜钱显然被他吓了一跳,惊讶道:“您怎么会现在回来?” 童毅朝走在前面的两人抬了抬下巴,又指了指身边的穆天青:“她找前面那两个有话说。” 穆天青对两人笑笑。他们说话的这一阵,穆罗云和冯晴也听到了,穆罗云见了他们,连忙迎上来:“皇姨。” 童毅等两人对她行了礼,自然而然地退后了一步,站到穆天青侧后方。穆天青却是握住了他的手,对穆罗云道:“皇上,他叫童毅,就是我的夫郎,团团和圆圆的父亲。” “唔,皇姨夫,”穆罗云微一弯腰,笑着招呼:“看来朕还欠你们一个册封。不如明天跟朕一道回宫,朕给你们补个册封礼,如何?” 穆天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看童毅。童毅也大大方方地回了她一个笑容,对穆罗云和冯晴道:“其实我不是很在意这个,我们还要去青州办些事,等有时间了再回去吧。不过,苏辰可以借给你几个月。让她照顾君后一段时间再回百草堂去当她的坐堂大夫。” 他既这么说了,穆天青便也是这个意思。穆罗云也不勉强他们,只是挽着冯晴点点头:“也好,那朕和君后在京城等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去开荒血战天策了。。 内什么。。更一个短的。明天尽量长点~早点~~~ 第五十五章 走水(上) 第五十五章走水,上, 与穆天青夫妻两人见了面之后,穆罗云与冯晴便启程回京,苏辰自然也与他们同行。穆罗云顾及冯晴的身体,回程的速度就放得很缓,一行人用了四五日才到京郊行宫。又在行宫歇了一日,方摆出帝后仪仗,浩浩荡荡地回了宫。 一个多月的功夫,宫里已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穆罗云却是“强制”冯晴休息了几日,才让后宫诸人恢复了每日的请安。 洛洲来得最早,他生下女儿后,位份已经是从侍中最高的了,一应服装首饰也都提高了规格,加上距离孩子出生已有小半年,他也已恢复了往日的婀娜体态,虽比为人父之前多了一些丰盈,却更衬得整个人风姿绰约,芙蓉含笑的模样反倒比先前的小家碧玉更有韵味,几乎叫人移不开眼。 冯晴乍一见到他也是一愣,见他笑着向穆罗云和自己请安,才恍然回过神来,赞赏道:“做了父亲果真不一样,漂亮得叫人认不出来了。” 穆罗云也有些惊讶,在她的印象里,洛洲一直是默默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这会儿看到他的样子,当真有些惊艳的感觉。但她如今对冯晴眷恋爱惜,只看了一眼便很快便收了心神,对冯晴温柔道:“你们聊吧,朕去上朝,一会儿回来陪你用午饭。” 冯晴点点头,便要起身行礼送她。穆罗云知道他在众人面前一直是十分守礼,不肯逾矩。忙在他腰上托了一把,把人扶起来,颇有些无奈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肚子,心疼道:“你好好坐着,别把这小家伙弄醒了,昨晚上踢踢打打地闹了半宿,好容易这会儿乖一点。” 钟晴宫的下人对这一幕显然已经是见惯不怪,倒是洛洲,与冯晴一起送走穆罗云后,忍不住笑着打趣:“殿下肚子里的孩子这么爱闹,一定是个聪明伶俐的小皇女。” “借你吉言,”冯晴伸手在腰上撑了一把,让人扶着坐了下来,朝他笑笑:“对了,陛下说我离宫的这段时间,都是你帮着萧逸处理后宫里头的事务的,辛苦你了。” 洛洲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其实多数都是萧君侍在忙,我笨手笨脚的,脑子也不太转得过来,只求不添乱就阿弥陀佛了。” “怎么会,我前两天看了一下,你管的那部分也做得很不错,”冯晴命人上了茶点,一边道:“其实你生了五皇女,我便想与陛下商量,给你一个君侍的位份的,可惜祖制是四君侍,也只好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殿下,臣万万没有这个想法, ”洛洲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臣有凡儿就知足了,不敢贪图名分。” 冯晴好气又好笑,稍稍板起了脸,严肃道:“这怎么是贪图名分呢?你在宫里规规矩矩伺候了这么多年,又诞下皇女,这是你应得的。谨慎小心是好,可是妄自菲薄就不对了。” 他说的认真,洛洲哪里还敢反对,连忙应了一声。正瞧见萧逸和李敏非进来,连忙上前行了礼。 两人与冯晴请了安,冯晴便招呼他们坐了。萧逸精神似乎有点不济,回报了他出宫这段时间后宫的事务,就只恹恹地坐着,听他们闲聊。 李敏非则是掩不住得意之色,三句话不离穆罗云让他代为抚养温子墨的孩子这件事。 好在冯晴几人也都是为人父的,说到孩子的话题,倒也有兴致。到穆罗云散了早朝回来,四人还未散去。 穆罗云难得看后宫诸人这么和乐融融的,倒是有点好奇,未等他们行礼,就伸手把冯晴护到了自己怀里,笑道:“在聊什么?” “回陛下的话,我们在说几位皇女皇子,”礼虽行不下去,冯晴还是规规矩矩地回了话。 “坐了这么久,该起来活动活动,朕陪你去花园散散,”穆罗云原本也就是随口一问,挽着他走了两步,才转头对萧逸等几人道:“你们也各自回去歇息吧。” 萧逸无可无不可地行了告退礼,洛洲也笑盈盈地告辞离去,李敏非见状,也只得蹲身行礼告退。只是一出了钟晴宫,就忍不住撇了撇嘴。喃喃道:“一个两个的都假得很,我就不信你们心里真这么无所谓。” 萧逸仿佛是听到了他的话,回头朝他看了一眼,李敏非虽与他同为君侍,但也知道无论是家世还是地位,他都远胜自己,见他听到了自己有些不敬的话,不由有些紧张。但萧逸却只是朝他微微笑了笑,转身走了。 穆罗云扶着冯晴走了几步,见他精神还好,才道:“温家兄弟如今都在书墨阁,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冯晴皱了皱眉,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腰后,穆罗云会意地替他撑着,丝毫没有被支使的不悦:“腰酸?” 冯晴点点头,似乎是想了一会儿,才道:“臣想去看看他们。” “你想去看他们?”穆罗云有点惊讶,却也没有反对,拉着他坐了下来,替他按着腰:“也不是不行,只是你怀着孩子呢,朕怕他们惹你生气。” 冯晴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臣在陛下心里是 个没轻没重的笨蛋。” 穆罗云挑眉,蹲下来环着他的肚子亲了下:“瞎说。你要去就去吧,别胡乱给朕安罪名,朕陪你一道去。” 冯晴点点头:“也不急在一两天,等肚子里这位小祖宗稳定些吧。他们的位份是肯定要除了的,陛下登基这么多年,从侍里头,也有些该晋一晋位份了。不如趁着下个月中秋宴的时候宣布了。” 听他把自己的后宫盘点得头头是道,穆罗云不知为何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勉强笑了笑:“好,你说怎么就怎么。” 冯晴敏感地看了她一眼,他能感觉到穆罗云的情绪明显与方才不一样,但穆罗云很快就站了起来,伸手递给他:“来,该回去了。苏辰一会儿来给你诊脉。晚点朕再陪你去书墨阁。” 苏辰随他们回京后,并没有在宫里住下,而是回了京城的百草堂,晌午之后才会进宫,为冯晴诊脉行针。 她秉性至真至纯,待冯晴虽有点朦胧的爱慕,却从无绮思,一贯是十二分的尊重守礼,冯晴便打心里把她当成了妹妹。穆罗云虽然看得出她心中对冯晴的那点小心思,对着这样一个小姑娘,却也很难不喜爱。 一来二去的,醋意倒是散了,只是每每看着冯晴忍痛的样子,实在心疼得不行。好在冯晴身体好转一些后,行针后的症状果然如苏辰所说,逐渐缓解了一些。到中秋宴时,腹中孩子虽长大了不少,给冯晴的身子添了负担,他的精神却比原先好了许多。 穆罗云继位后,中秋宴还是第一次在中宫举行,穆罗云无意间听到宫人们讨论这件事,便觉得过往的自己实在是混账到不像话,看着冯晴埋头确认各项事宜,忍不住俯身凑到他耳边,轻声道:“看了好一会儿了,不累么?” 冯晴感觉到她蹭在耳边的热气,不由拍了她一下:“陛下,臣这里好多事呢。” 穆罗云放开他,叹了一声:“你忙起来比朕还不得空。” 冯晴看她这几天都郁郁不乐的,到底是把手头的事放了下来:“陛下这几日是怎么了?” 穆罗云尴尬地看了他一眼,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没什么,你在弄什么?” “给宗室和后宫各处的节礼啊,”冯晴倒是有问必答,把礼单翻开给她看,对她笑了笑:“谁叫陛下家大业大呢,臣只好多操心些。” 听他话里明显把自己当做这份大家业的男主人,穆罗云顿时又觉得心里一下子舒服起来,学 着他的口气笑道:“谁让你是朕的当家主夫呢,自然要多担待一点。” 冯晴见她心情好了,这才笑着拉开她的手:“那陛下可以让臣做事了吧?” 穆罗云因为宫人的那几句话,有心把中秋节宴办得盛大一点,彰显冯晴在她心中的地位。连血脉偏远的一些宗室都召了来。 参加皇室的宴席说起来十分荣耀,对那些宗室贵女来说,真正在宴席上却是十分无趣的。远不如在自己家中招些妖娆魅惑的歌舞伎子来得乐呵。 后宫诸人则不一样,位份低些的宫人侍人一年半载都难见着皇帝,逢着这样的节宴,都巴不得能在皇帝面前露个脸。因此后宫这一边的席位上,虽说三三两两看似聊得很投缘,眼神却都若有若无地往上位飘。 被看得多了,穆罗云就有些心烦,再看冯晴笑意盈盈地与下首的萧逸说话,丝毫没有看她这里,更是不乐,伸手就环住了他的腰。正要与他说话,却见西南角一阵黑烟冲天而起。 冯晴一愣,与穆罗云相视一眼,尚未及说话,已有人匆匆来报,说是书墨阁走水了。 温子墨和温音已经被正式夺了君侍的位份,降为没有封号的小侍,但却一直没有搬出书墨阁。而现在,书墨阁竟然莫名地走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下了班一边码字的时候一边在看电视。。。 所以就。。。。晚了。。。 更完睡觉(~﹃~)~zz 第五十六章 走水(下) 第五十六章走水,下, 书墨阁是西南角紧临勤政殿的宫室,与钟晴宫的距离也很近。从黑烟升腾的速度来看,火势显然很大,风一吹,转眼间座上就有人被熏得开始咳嗽。即使穆罗云下令侍卫和御林军全力救火,黑烟似乎依然有增无减。 穆罗云黑着脸沉默着。皇帝不开口说话,无论是宗室王公还是后宫众人,都不敢轻易开口。冯晴轻轻咳了一声,暗下拽了拽穆罗云的衣袖,起身道,“宫里不慎走水,惊扰各位了,请大人们随侍卫队先行出宫。” 穆罗云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吩咐卫队长护送王公们出宫,一边握住了他的手,要把他往屋里送,低声关照他:“朕来处理。你快回屋里去,把门窗关上。缝隙用帕子捂住,别呛着了。” 冯晴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朝底下众人看了看。穆罗云会意,对面面相觑的后宫众人道:“你们也各自回宫去吧。” “陛下,书墨阁位置居于西宫正中,不少侍人的宫室都在附近,不如就让众位侍人在臣这里歇息一晚上吧。” 穆罗云有些疑惑,但几乎是惯性地同意了他的话,她对冯晴的回护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待冯晴把所有人安排下,才拧着眉把人拉进屋里:“你这人,不该贤惠的时候瞎贤惠什么呢?挺着肚子,就不能好好歇歇么?”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话,冯晴刚一坐下,腹中的孩子就蹬了蹬脚,显示了自己的存在。 “你看,孩子都不乐意了,你就算不顾着自己,也该顾着点孩子吧。”穆罗云没好气地斥责了一句,却舍不得他真的难受,很快把手覆上了他的肚子,从腹底托着,一圈一圈轻轻的安抚。 “陛下忘了么,柳瑜和玉香的宫室都在书墨阁后面呢,”在外头待了一会儿,冯晴觉得嗓子被熏得有点疼,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是哑的,咳了两声掩了下,才又解释道:“今天书墨阁大火,临近的宫殿自然需要加派些人手周密保护起来,陛下说对不对?” 穆罗云一愣,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想借着这场火,派人去这两宫神不知鬼不觉地查探一番。眼底的薄怒却是未减反增,一伸手就把他抱了起来:“你就不能好生歇着?” 冯晴见她唇角几乎抿成一条直线,便觉得她这几日的喜怒无常十分气人,让他也心烦起来,伸手推开她,冷淡道:“是,是臣僭越了。” 见他弓着腰躲避自己为他揉肚子的手,穆罗云深深地叹了口气,抹了把 脸,到底是软下了声气:“朕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朕只是...不想你劳心。” 冯晴摇摇头,向里侧翻了个身:“陛下不喜便不喜了,何必拿孩子来说事,臣的孩子,陛下何曾在意过?这事是臣自作主张,陛下不喜欢,臣下次不这样行事便是。” “生气伤身,你与朕置气不要紧,委屈着自己就犯不着了,”见他背对自己,穆罗云虽没有恼,却也没有像平日里那样凑上去,只是沉默了片刻,才道:“你的一番苦心,朕都知道,朕这就去安排,你先睡。若是一会儿想起夜,记得唤人进来,屋里头暗,别摔着了。知道么?” 冯晴不说话,穆罗云也没有坚持等他的回答,微微叹了一声,替他掖了被角,起身出去了。 等她再次回来,已是过了三更,屋里头还留着灯,冯晴拥被靠在床头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他披散着头发,垂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孩子,略显苍白的脸色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柔和而脆弱。 外头正在下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棂上,冯晴却仿佛毫无知觉。穆罗云看着他清清冷冷的侧脸,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去年此时,那时的他,会不会就是这般清冷寂寞的模样。 她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恍惚醒过神来,哪里还能计较方才两人吵架时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不在乎便不在乎吧,他健健康康地活在她身边,她还有什么好奢求的。 几步走上前,在床边坐了下来:“在想什么呢?怎么还不歇息?” 冯晴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扯了扯嘴角,抬眼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偏首道:“躺了一会儿,总是睡不着。外头下雨了,火可是灭了?” “怎么睡不着呢?孩子闹得厉害,还是身上疼?” “臣在想陛下。” 穆罗云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回答了自己的上一个问题,明知他并不是那个意思,心中却还是一跳,涌起的温暖让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原来眼前这人已经能够这样牵动她的情绪。 冯晴反握住她的手,摊平了拍了一下,又放在自己腹上,呢喃道:“暖着。” 穆罗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还特地把两手搓暖了平贴上去,冯晴见了,便忍不住弯了唇:“陛下,你在与我生气。” 穆罗云下意识地要反驳,冯晴却飞快地看向她,不容置疑道:“陛下与臣生气,却不愿与臣说原因,可是臣想不到...臣刚才一直在 想,越想就越害怕,怕我们猜来猜去猜出许多隔阂,怕我们又变得像从前那样...若是真的再来一次,臣害怕...没有下一个十年可以等陛下......所以陛下,能不能把原因告诉我?” 穆罗云倒抽了一口冷气,连忙俯身抱住他,:“胡说,我们再也不会变成以前那样了。” “嗯,”冯晴也微微挺了挺身贴进她怀里:“陛下变了许多,臣也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等着陛下的蠢人了。” “你一点都不蠢,”穆罗云听不得他这么说,勾着他的唇舌直吻得他媚眼如丝,见他还是定定地看着自己,等自己的回答,才叹了口气,侧身把他压在身下:“朕只是觉得,你从来也不吃味,事事都办得妥帖,就好像,从来不在意朕身边有多少男人,所以心里有些堵......” “朕想护着你,一丝一毫的委屈和危险都不想让你沾,朕甚至...看到那些个侍人,就觉得对不住你。” “陛下...”冯晴万万没有想到她这是这样想的,呆了许久,才似苦恼又似甜蜜地笑了笑:“谁说臣不在乎?臣一点儿也不喜欢给后宫的人发节礼,一点儿也不喜欢他们来请安。最讨厌他们盯着你看,最最讨厌每个月批绿头牌......每次看到李君侍,都觉得他的容貌身段叫人看着就讨厌,就连前几天看到那么亮眼的洛洲,臣都有点难过。臣......” 穆罗云才听了两句便呆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见他苦笑着缩进自己怀里,下意识地便把他抱紧了。 冯晴终于又道:“可是臣是陛下的君后,君字当先,臣...只是不能在乎......” “谁也没有你漂亮,”穆罗云终于忍不住,三两下便除了阻隔在两人之间的衣物,在他身上到处点火。冯晴被她弄得头晕目眩,待她把自己纳入体内,眼前已是一片白茫。身体似乎忠实着最本初的欲/望,用力地向上挺了挺,追寻那深处的火热。然而他的身子本就不强健,如今腰上又沉沉地赘着个近六个月的胎儿。刚挺起身便无力地落了下去。闹得他尴尬地涨红了脸,连眼眶都红起来。 “别急别急,宝贝,我来,”穆罗云吓了一大跳,连忙托住他,原本想着像以往那样让他趴在自己身上享受,却又怕会压着孩子,只好侧着身与他缠绵,尽力不累着他。 冯晴想动一动都没有力气,懊恼地闭着眼拿手指绞着床褥泄愤,穆罗云心疼又好笑,抱着他加快了速度。一边亲他的眼睛:“朕只要你!” 她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明显的情/欲,冯晴只觉得这句话一下子就落进了他心里,砸的他整颗心都麻麻的。拉住穆罗云不管不顾地亲上去。 穆罗云眼神一暗,收紧了怀抱紧紧缠住他,沿着他的背脊一路逗弄,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渴望:“你点的火...” 冯晴怀胎之后,他们便再没有过床笫之事,夜夜抱着心尖上的人却只能看不能吃,穆罗云早已是忍到了极致,这会儿被他一个主动的吻弄得丢盔弃甲,哪里还忍得住,动作也渐渐激烈起来。 怀孕的身体敏感更盛以往,只一会儿功夫,冯晴已是连连喘气,喉间的呻/吟一声声逸出来,却还要隐忍着开口问她:“啊...我...只要、只要我......嗯?” “嗯,只要你,只要你。”穆罗云也连声低喘,一连串的吻落在他心口:“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啊——” 不知是因为这句珍而重之的承诺,还是腹中孩子的一次翻身,冯晴浑身一颤,腰用力地挺起来,终于泄了身,无力地倒下去。 穆罗云虽说还未尽兴,哪里又真的舍得让他受累?一抬手把人裹进自己怀里,稍稍平复了一下,便轻轻让他退了出来。 冯晴还有点喘,双手挂在她颈上,仿佛调动着全身的力气,勉力贴在她身上扭了扭,糯着声喊了一声“陛下”。似乎在问她为什么不继续了。 穆罗云心疼得伸手,把他扭来扭去的身体固定在自己怀里,捏了捏他的腰:“别动...我要你是要一辈子,不是一夜两夜,一年两年。等你好了,我再一次吃个饱吧。” 一场欢爱下来,冯晴出了一头一脸的汗,连鬓发都湿漉漉的。穆罗云低头亲了亲:“很漂亮。” 冯晴讶异地抬头,穆罗云便顺势吻了他的唇,笑眯眯地重复道:“我家夫郎很漂亮的,下次你再用庸脂俗粉来比,我就生气了。” 冯晴闭着眼,像是在享受她的手指在发间穿梭的温柔,许久才“嗯”了一声,埋进她怀里。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暴雨浇灭了书墨阁的大火,宫人们找到了温音的尸体,却没有发现温子墨的踪迹,她想说宝贝你知道吗,温子墨和温音居然也有拆伙的一天,她想说她在玉香压箱底的服饰中发现了静国的衣物。 然而最终,她看着怀里人鼻翼微动,长长的眼睫颤啊颤的,只是低头,亲了亲他微白的鬓角:“好好睡。”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上班偷闲写了不少~于是可以早点更了~~ 怀疑洛洲的童鞋们~冤枉啊~他是真白兔~哈哈 第五十七章 性情大变 第五十七章性情大变 屋外的雨下了一整夜,直到早上,雨势也丝毫未小。书墨阁大火,宫廷之中事务繁杂,这一日的早朝自是免了。穆罗云却还是天未亮就醒了过来,见冯晴还依在身边睡着,想到昨夜的他,忍不住笑了笑。相处越久,越觉得这人像是一坛陈年美酒,芬芳四溢,让人心醉。 冯晴怀上孩子之后就十分渴睡,加上身子渐好,晚上多数时候能睡得安稳了。今天却似睡得很不舒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皱了好几次眉。 穆罗云瞧着也有点担心,索性伸手把他摇醒了,温柔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冯晴迷迷糊糊看了一眼还是灰蒙蒙的天色,不满地嘟哝了一声,似乎在埋怨她吵醒了自己,曲了曲膝,小声道:“天凉了,又是阴雨天,有点疼。” 穆罗云会意,给他掖好了被子,起身点亮了灯,吩咐人送热水来,一边在床尾坐了下来,把他的腿放到自己身上,手伸进被子里替他合掌捂着。 冯晴默默地看着她的动作,睡意倒也散了,他身子渐渐沉了,很难挺身坐起来,就伸手往后撑了撑,想坐起来,却被穆罗云瞪了一眼:“别起,早上天凉,被窝里捂着吧。” 昨晚上那么折腾了一场,冯晴身上也没什么力气,闻言倒是十分乖顺地躺了回去,问她书墨阁的情况。 “屋里东西烧得七七八八,要不是这场雨,可能什么都剩不下了吧,”穆罗云叹了一声。 冯晴沉默了一会儿,才掩去眼中的悲悯,问道:“温子墨和温音放的火?那书墨阁的宫人们呢?” “别担心,宫人多数都逃出来了,”穆罗云放轻了手上的动作,见宫人把热水送了进来,便暂时停了口,等人退出去,才拿大氅把他裹好了,扶他坐起来:“来,把腿上泡暖。” 冯晴应了一声,弯腰要去挽裤腿,但他如今肚子已是不小,鼓鼓地挺在身前,挡住了弯腰的动作,只能侧着身去够,穆罗云眼明手快地拦住他,蹲□替他挽好了,一边道:“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侍卫们没找到温子墨。” “嗯?陛下是说温子墨逃了?”冯晴一愣,一时竟连她蹲跪在自己身边都没有发现,半晌才缓缓道:“也对,这的确像是温音的个性。就算自己死了,也惦记着给我找些闹心的事。” 穆罗云正迟疑着要不要把玉香那里的发现告诉他,就听到他痛呼了一声,不由吓了一跳:“怎么了?” 冯 晴面色煞白,指了指左腿,喘了好几下才能完整说出话来:“抽筋了。” 穆罗云“嗯”了一句,替他揉了揉泡在水里的小腿,忧心道:“太医说孩子大了腿上会肿起来,好像已经有些肿了,难受么?” 冯晴摇摇头,这才发现她竟蹲着身给自己按摩,连忙要拉她起来:“陛下快些起来,这像什么话。” “别闹,又没旁人在,有什么像话不像话的,”穆罗云不肯,依旧顺着腿上经脉用了点力推拿:“不是抽筋么?朕问过苏辰,她教过朕怎么按。” 冯晴眼中一热,见她散着长发一脸认真的仰着脸看自己,忍不住红了眼眶:“陛下......” 穆罗云极少见他这样动情的样子,连忙哄他:“这就不好意思了啊?昨儿晚上不还凶巴巴地不许朕看别人么。” 冯晴知道她在逗自己开心,便应景地笑笑,嗔了一句“才没有”。水的热度和恰到好处的揉捏让腿上的酸痛很快缓和下来,冯晴舒服地眯了眯眼,小小地打了个哈欠:“那柳瑜和玉香那里怎么样?” 穆罗云好笑地看着他犯困的模样,给他腰后面塞了个枕头让他歪着,一边道:“玉香跟静国可能有点联系吧,他的身份十有j□j是伪造的,朕已经命人顺着线索去查了。柳瑜那里倒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你也可以稍微放心点,别替你三姐夫担心了。” “静国?陛下是说静国灭了之后的那个流亡朝廷?”冯晴不可思议地道:“先皇通缉过几次之后不是就散了么?” “嗯,至多不过几百个人,还有小半是那个小皇帝的侍人呢,”穆罗云也觉得像是个笑话,给他解释道:“人太少,随便找个村子镇子躲着称帝称王的,倒还真是不好找,也亏得还有人肯为他们卖命。” “陛下,虽是藓芥之疾,也小心些,”冯晴却有点忧心,直起身来看着她:“臣不想看到陛下受伤。” 穆罗云心中一暖,点点头把他揽住了,摸了摸他圆鼓鼓的肚子,隔着衣服在他肚子上亲了下:“好,朕一定万事留意,绝不让你和宝宝担心。你要是困就再睡一会儿吧,朕今儿不去早朝,你宫里的事朕替你打理了。” 冯晴又打了个哈欠,却还是摇摇头起了身:“然后陛下又去跟旁人说臣昨晚上累着了么?” 穆罗云一愣,反应过来他是拿自己以前乱吃飞醋哄苏辰的话取笑自己,也并不着恼,朗声笑起来,亲手给他套上暖靴,没脸没皮地蹭在他耳边道:“嗯 ?难道昨晚没累着么?那下回朕要再努力些。” 冯晴起身的时候腰还有点酸,听了她的话,便伸手打了她一下,恼道:“陛下赶紧走吧,不然一会儿那些个侍人都舍不得离开我这钟晴宫了。” 两人说笑着走到大殿,洛洲、柳瑜、玉香等几个侍人已经都在候着了。洛洲昨日已正式册封了君侍,如今位份比一众从侍、小侍高出许多,领着众人端端庄庄地对帝后二人行了礼。 这么一大群淡妆浓抹的美人,虽说瞧着也赏心悦目,但哪里比得上身边这人风姿高华。穆罗云道了声“免礼”,便伸手扶着冯晴送到上位坐下了,轻声笑道:“朕去禁卫军那边看看,一会儿苏辰来了,你让人去书房叫朕。” 冯晴笑着送走了她,见底下众人虽是和乐融融,眼里却都有些不乐,也是无奈,命人把早膳送了上来:“昨晚上大家都受惊了,多亏了这场雨。不过这雨下得这么大,一时半会儿怕也停不下来,只好委屈大家将就下,在我这里坐坐。” 众人自然连声称颂君后仁心体贴。冯晴笑笑:“我一贯胃口不太好,宫里东西也清淡,倒怕你们吃不惯。” 其实这倒是实话,他的脾胃需要长期调养,日常饮食都是经过太医安排的,但穆罗云长期在钟晴宫用膳,一应膳食虽是清淡,却无一不是美味可口,花尽了心思。即使是简单的粥品和点心,也是精致到了极处。 一众侍人各个皆知穆罗云对他宠爱逾常,他又是冯家的独子,如今还怀着皇嗣,再看与他相争的温家兄弟的下场,多数都熄了争宠的心思,唯唯诺诺地应声,一道用了早膳。 钟晴宫既是中宫,自然十分华美壮阔,众人用了早饭,冯晴便让他们自己在宫里逛逛,待雨停了再回去。虽说有十几个人,但宫里地方大,侍人们三三两两地在一处说话,倒并不显得吵闹。 冯晴留了洛洲,与他一同进了书房,交待了一些事,又说了会君侍的礼仪规矩,才抚了抚额:“你看我这都糊涂了,这些规矩你入宫的时候便知道了,我还唠叨这么会儿功夫。” 洛洲浅笑:“殿下对臣关爱。” “快别拿这话来哄我,”冯晴也笑起来:“留了你大半天,你心里该惦记五皇女了,这会儿雨瞧着小了些,我着人送你回去吧。” 洛洲谢过了他,冯晴正要送他出门,就遇着穆罗云匆匆进来,脸色阴沉沉的,像是压抑着怒火。 冯晴一愣,不知她为何这么快就回来了 ,但见他肩上被淋湿了一大片,还是连忙迎了上去,温柔道:“陛下不是去书墨阁了么?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快些把衣服换了吧,天儿凉了,穿着湿衣服小心着凉。” “你身为君后,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吗?”穆罗云声音低沉,一把推开他:“还是你根本不把朕放在眼里?” 冯晴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好在洛洲在一旁眼明手快地扶住了,惊愕道:“陛下,君后身子骨弱,又怀着孩子,是陛下特别恩准不必行礼的。” 冯晴惊讶莫名,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地捂住肚子,安抚腹中受了惊吓的孩子。 穆罗云眯着眼看了看洛洲,捏起他的下巴:“谁许你扶他了?给朕滚出去。” 洛洲与冯晴相视一眼,都是莫名所以,洛洲放心不下,正在迟疑,冯晴却推了推他:“洛君侍先回去吧。” 洛洲虽心知不妥,却不敢违抗穆罗云,只得恭敬地行了礼退出去。冯晴这才关了门,看向穆罗云:“陛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还有脸问朕出了什么事,”穆罗云似乎怒极了,未等他靠过来,就重重地给了他一巴掌:“朕没有想到你竟这么恶毒!” 冯晴腹中孩子因为方才那一推动个不休,根本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两手护着肚子,微微弯下腰去,艰难道:“陛下在说什么?臣不明白...臣、臣不太舒服...陛下,叫太医......” “叫太医?你的命这么精贵,旁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么?!”穆罗云冷道:“你受的苦,还比不上小音和他肚子里孩子的万分之一。” 冯晴已是有些糊涂了,饶是他博学广志,聪慧过人,也浑然弄不明白穆罗云不过出去了一个时辰不到,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愣愣地被她拽住了手腕往屋外走了几步,才被腹中的一阵钝痛惊醒过来,急忙要挣脱。 但他是男子,加上身子弱,哪里挣得过穆罗云,情急之下也什么也顾不上,用力横肘撞向她胸口,趁她惊讶的时候迅速退到了角落。 穆罗云没想到他竟敢撞开自己,竟阴冷地笑了一声:“好,看来你真的是......” 她话说了一半,忽然软软地倒了下去,冯晴看清站在她身后的是苏辰和不语,这才松了一口气,朝不语道:“快去...去关门,不许走漏消息,让人在门外守着,谁都不许进来。” 苏辰看他脸色惨白,扶着墙才能勉强站着,连忙把穆罗云架到床上 ,上前去扶他:“九哥哥,这是怎么了,方才遇到洛君侍,他只说皇上看起来很生气。” 冯晴狠狠掐了掐手心,才稍微镇定了一些,嗫嚅道:“扶我坐一会,孩子闹得厉害。” 苏辰忙扶他坐下来给他把脉,又喂了他一丸药,见他面色好转了一些,才问道:“皇上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冯晴苦笑:“你快给陛下看看。我怕她是中了什么迷人心智的药。她方才说的话好生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发现。陛下这一章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啊 前面体贴得要死。后面蛇精病得要死。。 第五十八章 短暂清醒 第五十八章短暂清醒 因为怕穆罗云醒来后再做出什么出人意表的事,苏辰给她扎了一针,这一针足可以让她好好睡上几个时辰。 看着苏辰探手捏了她的手腕。冯晴身上虽还有些不适,却坚持不肯去休息,只定定地瞧着穆罗云昏睡的脸,看不出在想什么。 苏辰诊了许久,正要说话,一抬头却看到冯晴抿着唇身子紧绷着,心中顿觉不忍,正要说出的话又收了回去,低下头去再次仔细诊断起来。 冯晴也不催她,待她第三次抬起头来,才轻声道,“我没事,你说吧。” “从陛下的脉相来看,并无任何不妥,”苏辰迟疑了半晌,还是吞吞吐吐地实话对他说了。见冯晴紧紧皱着眉,连忙又道:“不过也许是我学艺不精,我这就给母亲传信,请她进京一趟。她一定会有法子的。” 冯晴微微垂着头,屋里的气氛一下沉重起来。但几乎是苏辰沉默下去,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同时,他就抬起了脸,决断道:“苏姑娘,麻烦你在宫里留一段时间照看陛下。不语,让浅娘进来,还有,把禁卫军统领叫来。陛下方才说的话,半个字都不许泄露出去。” 不语应声去了,冯晴才把床上的帷帐放了下来,把穆罗云的手腕放在帐外,示意苏辰坐到一边做出诊脉的模样。 浅娘原本就在屋外候着,这会儿听到冯晴喊她,自然恭恭敬敬地进来行了礼。瞧见床上一角明黄,不由吓了一跳。 “陛下方才忽然就晕过去了,苏大夫正在为她诊治,”冯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早上可是贴身伺候陛下的?” 浅娘大惊失色,连忙点头:“奴婢一直在陛□边伺候的。” 冯晴点点头,脸色看似稍微缓和了一些,又继续问道:“陛下离开钟晴宫后都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 若是平常,宫侍是不许探问皇帝行踪和干涉前朝事务的,就算是君后也不能违反祖制。但浅娘伺候了穆罗云这么些年,知道冯晴在她心中地位绝不同于寻常侍人,又遇着现下这样的特殊情况,自是不敢隐瞒,回忆道:“陛下离开钟晴宫后只去了勤政殿,后来薛统领过来回书墨阁的事,陛下与她一同去了书墨阁。再后来,陛下便说摆驾回钟晴宫了。” “除了你和薛统领以外,陛下还见过什么人?”穆罗云出门不过一个时辰,去的地方肯定也有限,浅娘所说与冯晴所想的也符合,冯晴点头,想了一会儿才又补充道:“陛下说 摆驾钟晴宫之前说过什么话?你说与本宫听听。” “还见过书墨阁原先伺候温...呃,温音小侍的一个宫人,”浅娘说完略有些犹豫,但见冯晴一脸凝重,还是未敢隐瞒:“那宫人给了陛下一只荷包,说是温音小侍的遗物。陛下原是不想看的,后来...后来还是收了,只吩咐奴婢放在勤政殿...并且,呃,不要与殿下说到此事。” 冯晴眼中一亮,连默默坐在床边“诊脉”的苏辰都猛然抬起头来。浅娘见他们神色异常,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嗫嚅道:“殿下,陛下不让奴婢说,想来也是怕殿下...怕殿下心里不乐。” “未必是为了这个原因,”冯晴问清了状况,原想打发她出去,转念一想,又收回了这话,低声问她:“你觉得陛下待本宫和温音如何?” 浅娘以为他还在介意穆罗云收下荷包的事,立刻道:“陛下待殿下自是十分好,待温音小侍,只是有些怜悯。” “那若是有人说我害死了温音和他肚子里的孩子,你可相信?” “呃,陛下已有半年未曾翻过温音小侍的牌子,这...”浅娘莫名所以,尴尬道:“再者宫里有彤史记载,温音小侍是否怀胎一查便知...说此话的人,定是胡言乱语...” 冯晴舒了一口气,轻轻点头:“你是贴身伺候陛下起居的,本宫也不瞒你,陛下的神智仿佛有些混乱,认定本宫害死了温音父子。在本宫查出问题所在之前,陛下暂时不能处理朝务,本宫会说陛下淋雨着了风寒。旁人问起,你也要懂得遮掩一二。” 浅娘听到穆罗云神智混乱是几乎就全然呆了,等冯晴说完,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冯晴朝苏辰看了一眼,苏辰便会意地站起来,配合道:“殿下,陛下是中了迷幻之药,解毒之药炼制需时,陛下如今不宜劳累,应当卧床休养。” 他们一唱一和配合极好,穆罗云此时又当真昏迷着,浅娘很快就信了,详详细细地与他说了穆罗云今日见到的人。 待禁卫军统领薛萍过来,也一一印证了她所说的人、事,冯晴取了在晋阳时穆罗云给他的令牌,只说穆罗云染了风寒,这几日宫中禁卫事宜统统由他负责。 这令牌本就是号令羽林军、禁卫队和暗卫的,冯晴又是后宫之主,这么说也合情合理,薛萍是见过穆罗云为了见他一面日夜赶路的情形的,自然丝毫不疑,立刻便领了命下去。 把外面的事安排妥帖,又把浅娘打 发出去,冯晴才撑着床慢慢坐了下去:“陛下还有多久能醒?” “九哥哥要她醒来的话,现在就可以,”苏辰知道他心里急,咬了咬唇,终于道:“九哥哥,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何会变成这样,但我有个办法,不管什么幻术或是药物,都是迷惑人的心神的。用针刺几处要穴,让陛下全副心神都去对抗疼痛,说不定可以让陛下无暇去顾及那幻术,稍微清醒一会儿。” “万一没有效果...”冯晴一手在腰上按了按,仿佛是方才耗费了太多心力,他这会儿连声音都哑了下去,沉吟片刻才道:“你能不能让她醒过来,但是没力气起身?” “可以的,”苏辰毫不犹豫,自信道:“我给她用麻沸针。她是绝对不能动的。” “那就麻烦你了。” 苏辰连连摇头,咬了咬唇:“其实都是我太没用了,帮不到九哥哥。” “别这么说,”冯晴对她扯了个笑容:“今日若不是你,我还不知要如何,实在是感谢你还来不及。” 苏辰不再说话,给穆罗云扎了麻沸针后,又用金针刺激要穴之后,便取出一瓶药让她闻了下。穆罗云眉头皱了皱,很快便醒了过来,茫然地朝四周看了看。 冯晴握住她的手,心下忐忑已极,怕惊醒了她一般,极轻地喊了声:“陛下。” “你...”穆罗云神智稍一恢复就痛得绷紧了身子,下意识地反握住他的手,刚看清他,便又怒又急地想要伸手摸他的脸:“谁伤的你?” 冯晴脸上的红痕这会儿已经很明显了,甚至微微肿了起来,穆罗云一看到便急了,甚至顾不得身上的剧痛,瞪大了眼要起身,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动不了。 “陛下...”冯晴愣愣地看着她,又转头去看苏辰,让她重新把脉,一边道:“陛下,你记得方才发生的事吗?” “方才?”穆罗云重复了一遍,分心一想,便觉得头痛难忍,比身上更疼上十分,忍不住抵在枕头上蹭着:“头好疼...好像记得。” 她虽是出身皇家,却自小就心性坚韧,越是想不起来,就越用心去想,固执地对抗着头痛,几个画面一闪而过,她忍不住想抱住头,却浑然动不了,一下一下地昂起头又撞下去。 冯晴见她这样痛苦,早已白了脸色,想要让苏辰重新把她弄昏。刚进门的不语和浅娘更是吓得手足无措。穆罗云却忽然低吼了一声,冲破了桎梏一般,眼中清明起来。 “是我打了你?”穆罗云眼里全是难以置信,刚才闪过的画面不多,其中一个就是她扇了冯晴一巴掌的情景。 “嗯。”冯晴不想让她难过,但却也不得不开口:“陛下方才忽然就迷了心神。” “该死!”穆罗云悔得恨不能把自己的手砍下来,很快就知道自己身上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怕道:“你没事吧,我还做了什么?” “陛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冯晴制止了想要说话的苏辰,转而道:“陛下想一想,这些时日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穆罗云根本不能去想,只要用心回忆,脑中就像被碾压一般,整个人都不清醒起来,连身上缠绵的剧痛都拉不回她的思绪。无数现实世界里发生过和没发生过的事都涌进脑中。她甚至看到自己对温音温柔浅笑,对冯晴横眉怒目。 不...若是这样下去,她只怕还会伤到冯晴! “暗卫!”眼看她的神智又要陷入模糊,苏辰又加了一根金针的同时,穆罗云也狠狠地咬了下嘴唇,借着疼痛让自己维持住一丝清明,嘶哑着吩咐:“从现在起,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君后,朕的任何、任何命令...都不要听!” 冯晴见她熬得满头大汗,心下一疼,方才还盈在眼中的泪珠子终于滚落下来:“陛下...” 穆罗云见暗卫统领现身领了命令,才算松了口气,想抬手替他擦眼泪,却怎么也抬不起,只能忍着痛继续叮嘱他:“玉玺在勤政殿,让浅娘去拿给你。若是朕一直不清醒,你、立太女,扶她登基。知、知道吗?” “我不!”冯晴被她话里的决绝吓得一个激灵,立刻摇头。 “听话,”穆罗云的声音仿佛充满了柔情蜜意,感觉到意识又要离自己远去,不由乞求般看了看他,强忍着刺骨锥心的痛,看着眼前这个她想放在心尖上呵护的人,她才刚懂得他的好,才刚把他的心捂暖,才宠了他这么短短的一年:“乖,朕、朕要你好好儿的......” 人的身体对疼痛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即使很想让她多维持一刻此时的状态,苏辰也已是不敢再下针了。穆罗云盯着冯晴,还想再说话,却终于熬不过疼痛,重新陷入了昏迷。 苏辰原本一直握着她的手腕,见她昏过去,才叹了口气放了下来:“九哥哥,已是到极限了。而且这法子用过一次,再用只怕就没那么好的效果。” 冯晴低着头不说话,旁人只看到他肩膀微微颤抖,却听不到任何声 音。苏辰犹豫了一下,见众人都不敢上前,只得迟疑着轻声道:“九哥哥,皇上这里我看着,你去休息一会吧。” “苏大夫,麻烦你给和亲王和童王夫传信,请和亲王回朝,”冯晴没有消沉太久,即使内心再痛苦,他也知道如今穆罗云昏睡不醒,许多事都等着他去处理,稍有不慎,只怕就是灭顶之灾:“浅娘,陛下的情况,若是走漏了一丝半毫,把玉玺取来,以后折子都送到钟晴宫来。今日之事,如若走漏了一丝半毫,其中后果你也知道。” 苏辰和浅娘应了声,冯晴才转向极少现身的暗卫统领:“昭华,陛下方才所说的话你听到了,从现在起,你们贴身保护陛下安全,但不能让陛下踏出钟晴宫一步。” 冯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暗卫系统的统领现身,但历代的暗卫统领却都以“昭华”为名。是以他虽从未见过,却能叫出她的名字。 昭华一敛身,稳稳地应了一声“是”。 穆罗云重新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一清醒就发现自己全身都又痛又麻的,僵硬得不行,连声喊着“来人”。 床帐很快被挂了起来,冯晴坐在床边,也不知是守了多久,见她睁着眼,便柔柔地朝她笑了笑:“陛下醒了。” “你这毒夫!你对朕做了什么?”穆罗云一见到他,心中的厌恶瞬间便都涌了出来,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咬牙切齿道:“放开朕。” “臣没有对陛下做什么,陛下只是病了,身上没有力气,”从她开口的一瞬,冯晴便知她又成了那个意识混乱的皇帝。却还是下意识地伸了手,想要扶她坐起来。 但他在床边僵坐了许久,出神时尚且不觉得,这一动之下,腰便像是要断了一般,疼得他手上动作都打了个颤。 穆罗云丝毫不领情,挥手打开了他的手,自己撑着手臂坐起来就要下床。 冯晴不动声色,见她能站得稳了,也就不再试图去扶她,只是撑着腰靠在床边,劝道:“陛下一整日没有进膳了,臣让小厨房弄了些清淡可口的小菜,陛下先用膳吧。” “滚出去,朕不想看到你这蛇蝎心肠的男人,”穆罗云身子摇晃了一下,却还是扶着墙要往外走。 冯晴怕她手上没有轻重会伤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敢与她靠得太近,只跟在她身后走了两步:“陛下要去哪?” “哪里都比你这钟晴宫干净,”仿佛是手脚活动开来了,穆罗云大步往外走,但未出外殿就被人拦 住了。待看清面前的人是谁,顿时又惊又怒:“昭华,你要造反不成?” “属下不敢,这是陛下的命令。”昭华一贯的沉默寡言,极少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并不像想象中的深沉冷漠,反而是柔柔的。如春风般叫人心醉的声音却偏偏没有丝毫起伏,听起来真是十分古怪。 “你胡说些什么?”穆罗云对这个几乎从自己出生后就跟随自己的暗卫还是有几分忍耐的,只是不悦地斥责了一句:“朕命你现在就让开。” 昭华不再开口,身子却不退不让,稳稳地挡在门口,不让她出去。 穆罗云气极,伸手就要推开她,却被她轻松地挡了回来。她虽也是从小习武,但功夫却是不能与这些一门心思学武,日夜浸淫武道的暗卫相比的。她没有料到昭华竟会与她动手,惊怒道:“你敢跟朕动手?谁给你的胆子?” “陛下方才已经对她们下过严令,她们暂时不会听命于陛下,直到陛下痊愈,”冯晴眼中满是心痛,却稳了稳声音,温柔道:“陛下饿了么?臣伺候陛下用膳,可好?” “你...好,看来朕小看了你,”穆罗云又恨又怒,走到他身边攥住他的手腕:“你说,你想怎么样?你杀了朕心爱的人和朕的孩子还不够,现在还想要朕的性命吗?”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君后么么哒~加长章~ ps:潜水的孩子们,昨天我已经发现你们了哼哼~ 第五十九章 挣扎(上) 第五十九章挣扎,上, “温音没有怀孕,陛下也并不爱他,”冯晴手腕被她抓着,却并不急,只是示意她看桌上的两本册子,“这是近一年来的侍寝记载,除了勤政殿和钟晴宫,陛下从未在其他宫室留宿,也从来未曾招幸温音。另一本是宫侍的彤史,陛下可以查一查,温音的小日子一直是正常的,他没有怀孕,臣更没有害他性命。” 冯晴温温和和地说完,见她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便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掌,轻轻盖在自己圆鼓鼓的小腹上,轻声道:“陛下...这里才是你的孩子,你摸摸看。她很调皮,总是累得臣腰酸背痛,可是她很听陛下的话,陛下抱着她的时候,她就不闹了。” 穆罗云一瞬间的怔愣之后飞快地抽回了手,好像碰到了什么厌恶至极的东西,沉下脸来,把那叠记录扫到地上:“后宫早就是你一手操纵,朕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立你为后。你连朕的暗卫都能收买,要伪造这些记录还不是易如反掌。” 冯晴一整日都提着心操劳,这会儿当真没有力气再与她多说,只是放下手,苦笑着指了指桌上的饭菜:“陛下既然不信就算了,早些用膳吧。” 穆罗云一日不曾吃过东西,自是饿得很了,却偏偏就是不肯如他所愿,拧着眉道:“这般寡淡的菜式,也只有你这种病秧子才吃得下去。” “陛下若是不喜欢,臣这就叫人重新做,”在这些小事上,冯晴退让地很彻底,丝毫不愿惹她不痛快,撑着腰便起身去唤了人,吩咐重新上菜,甚至还热了一壶桂花酿。 “看到你这张脸,朕怎么吃得下去?”各式菜肴很快就被送了上来,穆罗云却冷冷地讥了一句,见他身形一顿,明明怀着身子,却把腰背绷得直直的,不肯显出脆弱的样子,不知为何就起了折辱的心思,一伸手把他拖到了座位上,眯着眼道:“你宫里做的吃食,朕可不敢胡乱吃,不如你先来尝一尝。” 冯晴被她一拉,几乎是摔进座位里的。腹中微微一震,幸好从入秋之后穆罗云怕他受凉,早已命人把钟晴宫里的桌椅长榻都垫了厚厚的绒毯,才不至于摔得严重。 明知她是有意与自己为难,冯晴却不能当真看着她不用饭,一手悄悄放在桌上安抚着孩子,一手已拿了银箸,沉默着把每样菜都夹了一些,囫囵吃了下去。 一连七八样菜试下来,他才朝穆罗云看了看,低声道:“陛下可放心了?” 穆罗云看着他因为身子渐沉而略显笨拙的姿势 ,冷哼了一声,不知为何没了折腾他的兴致,只张口道了一个“滚”字。 冯晴蹲了蹲身:“臣告退。” 冯晴脾胃弱,晚间本是不该进荤腥难消化的吃食的,加上正殿让给了穆罗云,偏殿临时布置,到底不如正殿那么暖和,到了半夜,他便觉得浑身都在冒虚汗,胃里胀得难受。 这一日发生了太多事,不语一直没敢离开他身边,见他合上最后一本文书,伸手捂着肚子,立刻跳了起来:“殿下怎么了?要不要叫苏大夫来?” “别,”冯晴摇头:“只是有点胃胀,你扶我去躺一躺。” 不语答应一声上前扶他,一碰到他的手便皱紧了眉:“殿□上怎么这么凉,我让他们再搬个火盆过来吧。” “别折腾了,不是冷的,”冯晴拉住他:“我躺一会就好了,这都三更了,一会儿就该起了。陛下的事瞒不了多久,总要想法子应对。” “我真是不懂,陛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语气道:“她居然这样对殿下,殿下不如别去见她。” “哪能这么置气啊,她也不想的,”冯晴想起她短暂清醒的那一刻痴痴看着自己的眼神,心里又是甜蜜又酸楚。安抚地朝不语笑笑:“好了,我歇一会儿,你也去睡吧,这几天怕是都不太平。” “我守着吧,”不语不肯走,见他一手覆在腹上,更是不放心:“我帮殿下揉一揉。” 冯晴不适得厉害,闻言也没有再反对,闭着眼想了一会儿事情,更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荤腥气混着酸水涌上来,忍不住要起身。 但反胃的感觉来得极猛,他才刚坐起身,就忍不住呕了出来,只来得及把头偏出床外。 不语吓了一跳,马上拿了盆子给他,一下一下地给他顺着背:“殿下,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 冯晴点点头,胃里一阵痉挛,直吐得再没东西可以吐了,才就着不语端的杯子喝了点温水,压制着恶心的感觉。 不语眼圈都红了:“殿下,您原本脾胃就弱,好容易这一年养得好点,怎么经得起这样乱来。要是陛下清醒以后知道了,不知该心疼成什么样子。” “我有分寸的,”冯晴吐得有点脱力,胃里的翻覆弄得胎儿也躁动起来,肚子一起一伏地动着,在被子下也看得很明显。他只得抱着肚子小心翼翼地揉着:“往后我会注意些的。” 天光微蒙的时候,冯晴身上才舒坦了些,合眼睡了一 会儿,但很快又被正殿噼里啪啦的声音吵醒了。 “什么时辰了?那边在闹什么?” “殿下,陛下醒了,要去上朝,”不语守了半夜,眼看他刚刚睡熟,实在有点不忍心,劝道:“已经被暗卫们拦下了,殿下再睡会儿吧。” 冯晴没吭声,睁着眼又躺了一小会,终于撑着身坐了起来,让不语伺候着换了衣服,关切道:“白天没什么事,你就去睡吧。晚上说不准又要你熬着,会吃不消的。” 穆罗云这边昨夜睡足了,身上的酸麻也都消了,要去上朝却也被暗卫拦了下来,早已是勃然大怒,一见冯晴进来,立刻把手边的茶盏砸了过去。 冯晴微一偏头,但那茶盏还未到他跟前便被暗卫打落了。冯晴命人把门关了起来,在外面守着:“陛下,臣对陛下绝无不敬,但还请陛下这几日不要离开钟晴宫。” “你要软禁朕?”穆罗云眯了眯眼,面上蒙上一层阴冷:“你以为你有那个能耐吗?” 冯晴不回答,只是对四周的暗卫道:“守好正殿,除了苏大夫和浅娘、不语,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如果陛下非要出去...你们就让陛下好好休息一会儿。” 这个“好好休息”的意思显然大家都听得懂,除了昭华以外,四周并无人现身,却齐声应诺了一句。 穆罗云心下大惊,她原本以为只是昭华背弃了自己,没想到竟然是所有的暗卫都听命于冯晴。待看到浅娘也悄悄进来,躬身对冯晴说已经免了今日的早朝,把折子带过来了之后,更是惊愕非常。 冯晴再次转向她,见她眼中闪过一丝被亲近之人背叛的痛楚,即使心疼,却也只能远远站着,温声劝她:“陛下,臣去处理一些事,一会儿再来陪陛下用早膳,可好?” 穆罗云自然不会搭理他,冯晴也只是笑笑,吩咐暗卫不要让她弄出太大的动静。 穆罗云染了风寒卧床休养的消息一早就从前朝传到了后宫,听说她在钟晴宫休养,一众侍人前来请安的时候大多多问了几句。 冯晴一一应了,只说穆罗云需要静养,太医嘱咐了让过多打扰,把所有人都拦下了。 洛洲前一日见过穆罗云的状况,自然知道这里头有隐情,众人散了之后,他还是留了下来,关切道:“殿下,昨日你没有伤到吧。” “没有,”冯晴答得很快:“昨日陛下有些烧糊涂了,后来吃了药便歇下了,如今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哦,”洛洲见他说得轻松,便知道他不想多说。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因此便也不再多问,只是与冯晴闲话了几句,很快也告辞离去。 冯晴送走他,才命人传了信给冯秀,让她这几日找个由头进宫一趟,一边与过来请脉的苏辰一道,进了正殿的内室。 穆罗云的情绪还是很不稳,她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她身边亲信的人竟全都倒向了冯晴。然而更加叫她头痛的是钟晴宫的摆设。 她明明记得她最爱的人是温音,冯晴处处针对温音,她是很不喜欢他的。可是这钟晴宫中,却处处透着主人所获的盛宠。大到琉璃屏风这种少见的西洋贡品,小到暖玉石的棋盘棋子,每年不到一斤产量的顶尖茶叶。分明比她的勤政殿还要精致周到。 她不是极其厌恶冯晴的么?又为何会这般厚赐于他? “陛下,”混乱的思绪被冯晴微哑的声音打断,冯晴见她手指摩挲着暖玉棋子,情绪不再像昨天那样激动,便往前靠了一些:“这棋子是暖玉打磨的,陛下说暖玉养身,臣喜爱琢磨棋局,拿着暖玉会舒服些......” “你...” “陛下总是让着臣,让臣执白子先行,”冯晴小心地说着,仿佛在回忆和怀念,温柔道:“陛下...要与臣下一盘吗?” 穆罗云心中一乱,刚顺着他的话想了一下,就被一阵剧痛打断,抱着脑袋怒斥:“你休要装腔作势,朕爱的是小音,又怎会喜欢上你这个恶毒男人?” 冯晴微微一叹,心中已有了数,再不多言。只是让人送上了早饭,转身带着苏辰出去了。 苏辰与他一样,都是一夜没怎么睡。拿着那香囊研究了一整晚。但她到底是年轻力盛,平日里身体底子又是极好的,这会儿也看不出有多疲累,认认真真地把那香囊取了出来,倒出里面的东西。 “里面只放了一个同心结,没有什么特别的,”苏辰为他解释:“我拆开来瞧过,倒是这香囊本身,有股子奇怪的甜香。” “是药物吗?”冯晴顾及腹中的孩子,并不敢多闻,只感受了一下,便让她放进药箱里收起来。 苏辰先递给他一颗解毒的丹药让他吃了以防万一,才摇头道:“是一种很甜腻的味道,仔细闻又有股腥味,不过很小,几乎闻不到。而且若说是药物,陛下也接触了不到一个时辰,我对着它一晚上,也不见有什么不对。可见这不是最关键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但这事一定与温音脱不了干系,”冯晴叹了口气:“他心心念念的,不过就是陛下待他没有情爱,如今陛下的全副心神,都‘以为’自己爱的人是他,这么极端的法子,只怕只有他做得出来。” 苏辰还是不死心,拿着香囊又闻了闻,忽然一拍脑袋:“九哥哥,百草堂有位老大夫,我拿回去让她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 冯晴知道童毅手下有不少能人异士,也就同意了。转头招了薛萍,吩咐她传令御林军暗中搜捕温子墨。 穆罗云不能上朝,许多事情便积压下来,一连两日的折子没有批复,浅娘也有些急了:“殿下,这样下去也不是事。要不...殿下就代陛下批了吧......” 这话若被旁人知道了就是杀头的罪过,她原是万万不敢说的。此刻也只能咬着牙说了。 冯晴倒是没有怪罪,犹豫了片刻,吩咐她把折子搬到穆罗云房间去。 “殿下,陛下如今...这...若是陛下批了什么不适宜的,可如何是好?” “我会看着的。”冯晴心下定了主意,便不再多说,稍微收拾了一番,带着不语和她一道进去。 穆罗云这两日仿佛是陷入了纠结的情绪中,并不愿开口与任何人说话。冯晴进去的时候,后晌送去的晚饭都还纹丝未动。 “陛下何必拿自己的身子出气,”冯晴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一边朝穆罗云笑了笑:“既然陛下这样痛恨臣,难道就不想为...自己报仇吗?” 他原想顺着穆罗云的“想法”,说为温音报仇,心中却是满满的酸涩,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变成了这不伦不类的“为自己报仇”。 穆罗云却没有听出不对劲,只是恨恨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用惺惺作态,朕自然不会作践自己的身子。” 其实她这几日虽是思绪混乱,却也从没有冷着饿着自己。她原本就心性坚韧,从小接受的又是储君帝王的教育。多数时候都不会放纵自己陷入悲观的情绪里。如今虽然被“软禁”在钟晴宫中,却并没有一径颓废。 见她在桌旁坐下开始用膳,冯晴也不急,命人把折子放到一边书桌上,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温柔地看着她。腹中微微一动,像是孩子翻了个身。他心下一软,不由暗自拍了拍肚子,心中暗道,宝宝,若是你能说话,会不会也气得要骂你母亲一顿......但其实她是很疼你很喜欢你的,只是她一时忘了。 穆罗云没有忽略他的动作,见他唇角弯弯的温柔浅笑,不由有点发愣,她对他明明是又恶毒又嫌弃,他却一直温柔相待。 见她停下筷子,冯晴也停下了胡思乱想,正经道:“陛下既然闲着无聊,臣给陛下读一读这几日的奏折,如何?” 穆罗云不明白他为何软禁了自己,却还让她了解政事,但这既然于她有利,她便也不拒绝。 冯晴挑了户部兵部等几处最紧要的先读了,读一本便问她应当如何批复。穆罗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让朕批折子?” “难道陛下想让臣来想如何批复么?”与她说到这样一本正经的朝务,反倒没了前几天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冯晴心下轻松了一些,一本接着一本地说与她听。 穆罗云莫名烦躁起来,冯晴自然而然的态度让她觉得心下无比纠结,然而哪怕她不说话,冯晴也会针对折子提个批复的意见,然后问她可不可行。 她这一年来本就待冯晴极亲近信任,许多朝政之事也会说与他听,冯晴又聪慧练达,如今提出的不少意见都是正合她心意。 这般的心意相通更是让她难受,脑中像是有两个声音在吵架。一个人说这人蛇蝎心肠,害死了你的爱人和孩子,另一个立刻反驳明明他才是你最爱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虎摸君后~ ps:各位别担心嘛~不会虐很久的~大概还有个一两章就恢复了~ 第六十章 挣扎(下) 第六十章挣扎,下, 冯晴看她脸色越来越不好,到底是心疼她,不肯把她逼得太过,叫了浅娘进来,伺候她先歇下。 浅娘见他手里的折子还是一本未批,不由愁得直皱眉。冯晴见了,也不多言,只道,“放心吧,你明天早上来这里取就是了。” 不语见他挽了挽袖子,在桌边坐了下来,就明白他要做什么了,站在一旁苦着脸看他:“殿下,你的手腕经不起的......” “磨墨吧,”冯晴指了指桌上的朱砂:“小心些,这与平日的墨有些不一样,你按着的时候要稍微用力一点。” “殿下,让陛下自己批不行吗?”不语还是很不乐意,撇嘴道:“殿下虽能仿别人的字迹,可到底劳心又劳神的。哪里吃得消啊。” 冯晴见他再三阻拦,已是皱起了眉,语气沉了沉:“你是要让我自己来研墨么?” 不语脸上一红,不敢再违抗,沉默着低下头去研墨。 “我又何尝想这样,只是,若让陛下自己批,你可能保证陛下不把如今的状况传出去?”知道他对自己的关心可比家人,冯晴也不忍见他难过,解释道:“只是批几本要紧的,伤不着的。” 说是只挑要紧的,但三省六部,再加各地守军、地方大员,林林总总的事情总归不少。待他仿着穆罗云的字迹批完,已是手腕酸痛不已。搁了笔想喝口水,却不料茶盏刚入手就摔到了地上。 清脆的声音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不语连忙跑出去拿手巾来擦,冯晴苦笑了一声,捏着手腕晃了两下。 “明知道手上有伤还端什么杯子,怕吵不醒朕么?” 冯晴一惊,这才发现穆罗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桌边,一双眼正盯着他的手腕看。眼中的光说不清是怒是忧。 “陛下...记得我手上有伤?”冯晴听得出她口气中并不是一味的嫌弃,忍不住高兴地看向她。 穆罗云哼了一声别开眼去,方才见到他按着手腕苦笑的时候,心中竟莫名地痛了一下,出口的话虽是嘲讽,却藏着连她自己都能轻易听得出来的关切。 冯晴心中百感交集,垂下眼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忍不住有点哽咽:“陛下...你还记得的,是不是?” 穆罗云不再回应他,冯晴也不气馁,只是温顺地看着她,示弱道:“疼起来很厉害,臣不是故意吵醒陛下的。” 穆罗云没有理会 ,却也没有再说出嘲讽的话,在他笨拙地扶着桌子想弯下腰去捡碎瓷片时,到底是忍耐不住,扯了他一把,按到了椅子上。冯晴立刻弯了眉眼笑起来,不管在穆罗云身上发生了什么,她总归还是那个她。 次日苏辰听他提到穆罗云脑中似乎是有两种记忆时,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九哥哥是说,皇上有时候还记得原先真正发生过的事?” “嗯,”冯晴忆起穆罗云昨夜的神色,毫不迟疑地点头:“我是想问你,如果我对陛下说起以前的事,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 苏辰苦恼得很,摇摇头,老实说道:“我也不知道,如果皇上原本的记忆和她现在被强加的记忆发生冲突,皇上也许会很痛苦很挣扎,不过九哥哥可以稍微试一试。若是皇上觉得难受,就着人来喊我,或许可以从那时的脉相里发现什么不对劲。” 冯晴点头应了一声,听到下人回报说冯秀来了,连忙和苏辰把她迎到了正殿里。 冯秀还完全不知出了什么事,见冯晴满眼的疲累,不由吓了一跳:“小九,你这是怎么了?” “阿姐,陛下...” 冯晴张了张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苏辰见他为难,便接了话头,把穆罗云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对冯秀说了。 冯秀惊骇:“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药,我从未听闻......小九,那你打算怎么办?皇上不能总是不上朝啊。” “我已经传讯给和亲王,请她回朝,若是...若是陛下这几日还是不能恢复,我想让和亲王监朝,带陛下去行宫养疾,慢慢地再想法子。”冯晴心中其实已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但穆罗云昨日的反应又让他多了几分期望。 “也好,”穆罗云的几个女儿都还年幼,又并无姐妹,和亲王监国也说得过去。何况穆天青本身是个不贪图权势的人,这样的处理不失为上策。冯秀很快便点头赞同了:“这几日我会多注意朝里的动向的,你先别急,小辰既然已经给师傅传了信,师傅想必很快就能到京城了。” 穆罗云继位后一直是歌舞升平,前朝的事一时半会也许还起不了乱子,后宫却很快就开始有各种声音出现。 最先发难的是李敏非,他多年都在君侍的位置上,而原先的四君侍如今只剩了两个,洛洲新晋,在位份上要逊他一筹,他的位份便只比萧逸稍微低些。见冯晴日日拦着不让旁人见穆罗云,心下早就大不痛快。 “君后,就算陛下是在钟晴宫休养, 也没有下过旨意说不许我们探望,您每次都加意阻拦,到底是什么居心?”李敏非牵着温子墨所出的二皇女和自己的三皇女,把孩子推了出来:“皇女们也想向陛下请安呢。” “李君侍,现在是上书房开课的时间,你未经陛下和本宫允许,私自把皇女们带到我这钟晴宫里来大呼小叫,我倒要问问,你是个什么居心呢?”冯晴脸色一沉,语气却并不急,反而悠闲地拂弄着宫人们刚拿上来的桂花枝,吩咐左右道:“你们把两位皇女送去上书房,告诉上书房的师傅们,若再这么让人随意带走皇女,陛下和本宫绝不轻饶。” 他避重就轻的把话头带了过去,李敏非却不肯罢休,咄咄逼人道:“我要见陛下,就算你是君后,也不能不让我们见陛下。” “我们?”冯晴心知他一贯是漂亮无脑,此番会这样相逼,定是受了旁人的蛊惑,而那人,大约就是幕后之人,因此也不与他纠缠,只笑道:“我只瞧见你一个人在我这钟晴宫里撒泼,何来的我们?” “还有玉从侍,何从侍,”李敏非不疑有他,立刻便反驳。 冯晴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名字,也就懒得和他争辩,招手叫过一人:“你去对浅娘说,李君侍要见陛下,让她通报一声吧。” 他这么快就退让,李敏非反而一愣,待浅娘出来,说陛下除了君后谁也不想见之后,脸上顿时不好看起来,气哼哼地拂袖去了。 冯晴毫不在意地笑笑,对立在一旁看了半天的苏辰道:“这个玉香是静国人,据我所知,静国原先是南疆一带的,陛下如今的状况,会不会与那一带的蛊术、禁术有关?” 苏辰点点头,但她醉心于医药,对这方面也并不了解,替穆罗云把了脉之后便说要去查一查这方面的记载。 冯晴这几日以要为穆罗云侍疾的由头免了后宫众人的请安,他眼下又要批折子又要顾着穆罗云的情况,着实每日都疲累得不行。即使是晚上躺下来,也是腰背酸痛,四肢都凉凉的,偶尔有个抽筋反胃之类的,更是要闹得半宿无眠。 穆罗云却也不好过,冯晴总是在她眼前晃,不时与她说说话,碍于时时刻刻在一旁的暗卫们,她既不能赶走他,又不能伤他,每每看着他挺着肚子行动不便,却还坚持亲自给自己布菜、伺候自己更衣,都觉得心里老大的不舒服,却越来越分辨不清是讨厌他还是心疼他。 “今天李敏非来了,说是要见陛下,”冯晴状似与她闲聊,一边给她盛了一碗粥:“臣没有让 他进来,陛下不会生臣的气吧。” “朕的性命都在你手上,哪敢生你的气,”听到冯晴说得温温柔柔的,却含着几分被娇宠出的任性,穆罗云心里更烦躁,脑中两个声音叽叽喳喳吵得好欢,引得她头痛欲裂,一伸手便打翻了他递上来的碗,捉住他的手腕,恶声恶气道:“既然你这么喜欢绕着朕转,朕就让你好好伺候一番。” 冯晴一被她拉住,四周便有两个暗卫现了身,冯晴却示意她们稍安勿躁,忍着手腕上的痛回了穆罗云一个笑:“陛下,你弄痛我了。” 穆罗云下意识地就放轻了手上的力道,待到自己反应过来,顿时脸色更差,丢开他的手腕,无力地嘶声低吼:“滚、滚出去。” 但既然有点进展,冯晴又怎么肯放弃,见她拂袖而去,也就默默地跟了上去。 穆罗云知道他跟在自己身后,却也无力阻止,索性放弃一般,拿了一坛酒往后院走,沉默地在树下坐下来,拍开酒坛大口灌酒。 冯晴见她心烦意乱,也不去拦她,只是远远地看着,见她喝得大醉,才让暗卫把人抱回了屋里。 穆罗云喝了半夜的酒,这会儿酒性上来,便觉得身上暖洋洋的,推开冯晴替她盖上的被子,嘟哝着翻了个身。 冯晴无奈,又怕她着凉,只得命人换了一床薄被过来,给她搭在身上,又让下人取了热水来,亲自给她净了脸。 等他批完这一日的折子,就见穆罗云已经睡得沉了,往日里总是神采飞扬的面容显出一点疲倦,似乎连醉了也不能减轻她内心的挣扎和难受。他忍不住在床边坐了下来,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陛下...你可知道,臣很想念你......” 他的声音轻柔地几乎听不清,不语在一旁看着,也十分心酸,劝道:“殿下,折子也改完了,咱们回去休息吧?” 冯晴看了看难得平静的穆罗云,心下的不舍更甚,轻轻摇了摇头:“你去睡吧,我陪她一会儿。” 因为酒力的缘故,穆罗云睡得很沉,冯晴也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握了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有点艰难地俯身亲了她一下。陛下,快醒来吧,我和宝宝都在等你呢。 穆罗云睁开眼的时候还没完全回神,酒的后劲让她觉得脑子里一片晕乎乎的,想下床倒杯水喝,也觉得自己踩在棉花上一般。待回到床边,才发现冯晴竟靠坐在床头睡着了。 钟晴宫的床榻很大,他却只窝在角落一点,脸靠在床背 上。无论对谁来说,这姿势绝对都算不上舒服,更何况他还怀着孩子。圆隆的肚子坠在腰间,更显得他身形消瘦。 穆罗云鬼使神差地把他抱起来安置在床上,冯晴显然是太累了,即使这样都没有醒过来,只是嘤咛了一声,撑着腰扭动了一下,缩进被子里。 入秋之后夜里已是很凉了,穆罗云见他裹着被子还冷得打了个寒战,连忙伸手把他揽住了,这下意识的动作让她一愣,再想要退开,冯晴却自动自发地贴进了她怀里,无意识的呢喃了一句“冷”。 盖着被子都冷,那你还在床边干坐着。穆罗云心中微怒,然而对着这个熟睡的人,她不再满身倒刺地防备着,索性遵循了最本能的动作,手上不仅没有再推开他,反而悄悄收紧了怀抱。 但到了半夜,冯晴还是发起了烧,他的身体本就是需要精心调养的,平日里被穆罗云捧在手心护着还三不五时要不舒服。这几天却又是劳累又是伤心,加上晚上受了凉,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起来,整张脸上都烧得红红的,抱着肚子直喊着难受。 穆罗云心中一疼,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却被他抓着按到了腰上,这才明白他是腰痛得难受,忍不住就伸手揉了两下。 “嗯,”温暖的掌心和适中的力度让冯晴叹了一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她:“疼...” “哪里疼?”沙哑的声音里满是关切,出口后穆罗云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里,这里,还有好多...”冯晴半梦半醒,拉着她的手按在腰上,肚子上,委屈地看了她一眼,又闭上眼缩进她怀里。 穆罗云想要抽回手,却被他固执地按着,腹中的孩子不失时机地踢了两脚,那隔着衣物都让人吓了一跳的力度让冯晴难受地呻/吟了一声,却也成功阻拦了穆罗云的动作。她一手托在冯晴沉坠的腰上,一手顺着孩子的动作轻轻安抚起来。 熟练的动作仿佛做过许多次。根本不需要思考,她就知道怎样才能让怀里这人舒服一些。穆罗云心中矛盾,理智告诉她这是害死了温音的人,绝不应该怜惜他,可是看到冯晴酡红的脸和紧紧拧着的眉头,情感上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去推开他。反而小心翼翼地替他揉着,看到他干裂的唇,竟着了魔一般,轻轻吻了吻。 冯晴身子一颤,穆罗云的情况不同以往,是以他的精神一直高度紧绷着。虽是发着烧,却也还维持着一丝清明。只是看到穆罗云很是迷茫,待自己又并不像清醒时那样厌恶痛恨,才放纵自己 顺着心意依赖她。 这一个轻柔的吻让他心中剧颤,明知穆罗云并未恢复,却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期盼和酸楚,睁开眼看着她。 穆罗云被他眼睫上微微的泪光震住,原本微弱些的那个声音忽然提高起来。你曾经错待了他十年,你让他的身子成了如今这模样...他爱你信你,他忍着百般不适怀着你的孩子,你发过誓要好好待他,怎么还能这样伤他! “不,我没有,我喜欢的是温音...是温音......”穆罗云忍不住抱住头,却还是压不住在心里拉扯的两种思绪,终于狠狠地撞向床柱。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吧。。 陛下就算不清醒的时候,对着君后也还是很怂啊。。 ps:为了快点走剧情。最近都更的超长章! 求花求好评~ 第六十一章 萧逸之谜 冯晴阻拦不及,眼看着她撞上去,额头重重地磕在床柱上,眼前瞬间被刺目的鲜红占据。 一旁的暗卫原就留心注意着,见状立刻点了穆罗云的穴道让她陷入昏睡。 苏辰一直在钟晴宫住着,听到消息很快提了药箱赶来,简单止了血就捏上穆罗云的脉搏。 冯晴自取了纱布为她包扎,见苏辰眉头紧皱,心里更是似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地提着心,“情况如何,” 他平日里一贯是镇定自若,就连那日被意识糊涂的穆罗云打了一巴掌,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失态。苏辰见他这般样子,更是为难。避开了视线不敢看他。 穆罗云的脉相纷乱无绪,极为复杂,甚至时而有力时而微弱。如果一定要形容,只怕只能用“狂乱”二字。 冯晴一向是个心思灵透的人,见了她的表情,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顿时懊恼地攥紧了手,怨自己:“我不该迫她去想的。” 他的手明显在发抖,苏辰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幸而穆罗云虽然陷入了昏睡,却也并没有其他的症状。她稍一犹豫,还是把百草堂那边的消息说了出来。 百草堂的那位老大夫和她的母亲一起去了一趟南疆,证实那香囊中的异香,确实是来自能够迷惑人心的噬魂草。 冯晴听到这个消息,才算有了点精神,急问:“那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吗?需要什么来配制解药?” “九哥哥...其实,这噬魂草的药性并不像我们想的这般强。母亲说这噬魂草虽有迷惑人心的效用,却并不长久,效力也最多不过三五日,”苏辰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可是皇上如今的情况,显然要严重许多。” 冯晴心下一空,原本充满希望的心情一下子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冻得他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九哥哥,你这几天都没能好好休息,我在皇上这里守着,你去睡一会儿再起来吧,”苏辰担忧地看了看他,示意站在一旁的不语来扶他。 冯晴的视线似是黏在了穆罗云身上,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浑然不肯移开。 苏辰只得加重了一些语气:“九哥哥,再这样下去,就算你撑得住,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撑不住。到时我可再没有什么法子了。” 提到腹中的孩子,冯晴终于没有再反对,只是执了穆罗云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如果有事立刻叫我。” 这一夜的钟晴宫似乎格外安静,往日多少 总要闹出点事情或是动静来的穆罗云昏昏沉沉地睡着。冯晴所住的偏殿也是一片沉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穆罗云的脉搏在天亮之后才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像是拉锯的两方终于达成了某种平衡。苏辰稍稍松了口气,原以为她会慢慢转醒,谁料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平息下来的脉相竟又陷入了更纷乱的情况。 反复了两次之后,原本沉沉昏睡的人也似耐不住这般折磨,低声j□j起来,蜷着身想要抵抗这种磨人的疼痛。 冯晴早上来看的时候她还只是偶尔皱一皱眉,待他把几个来探问情况的宫侍打发走,穆罗云已经是抱着头瑟瑟发抖了。 苏辰在一旁守着,寸步不敢稍离,指尖的金针斟酌了又斟酌,还是不敢扎下去。冯晴想要上前安抚穆罗云,却被昭华死死拦住:“殿下不可以。” “你让开,”冯晴一看穆罗云难受的样子便急了,沉声命令:“让我看看她。” “陛下说过,要属下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君后安全,”昭华认认真真地回话。暗卫大多认死理,冯晴也不与她纠缠,直接转向苏辰:“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会儿功夫难受成这样?” “温音强加给皇上的意志压不住原本的意识,但原本的意识也冲不破那层被强加的封制,”苏辰左手握拳,重重地在右手上敲了下,捏稳了针,示意两个暗卫把穆罗云死死制住,才飞快地落下针去,头也不回地解释:“我只能替她平和心绪,以免完全失控,伤了精神。” 她解释的话有点绕,但周围这几人都见过穆罗云完全不同的两套“记忆”和意识,因此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冯晴见穆罗云痛苦地即使被两名暗卫按住,还拼了命地挣扎,便知道方才昭华为何要阻止他上前了。听到她一声声低吼,心里也像被针板压过一样,密密麻麻地痛,恳求道:“你能不能想想法子,让她不去想这些了?让她醒过来。冲不破温音强加的记忆也不要紧,咱们慢慢再想法子。” 苏辰苦笑,她十指飞快地动着,只抽空说了四个字,骑虎难下。 只听这几个字,冯晴便明白了大半。他不再想着要昭华让开,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甚至对昭华道:“你去帮她们,我不会乱来的。” 一屋子的人再没一人敢开口说话,一时间只能听到穆罗云时而凄厉时而绝望的j□j嘶喊。苏辰两手不停地忙了两个时辰,不知是金针起了效果,还是穆罗云实在挣扎地累 了,她才蜷着身子缩进床角去。 冯晴看得心酸不已,十年夫妻,他对穆罗云的性子很是了解,她看着温柔多情不摆架子,骨子里心气之高只怕是无人能出其右,如今竟这样瑟缩地蜷在角落。她所承受的该是怎样的折磨? 苏辰从床边离开后,冯晴几乎是腿一软在床边跪了下来,他怕再给穆罗云的精神增加负担,不敢再与她说话,只是伸手把她拥住了,哄孩子一般轻轻地拍。陛下,你一定会没事的,你答应过我要好好待我一辈子,你还要看着这个孩子出生,还要教导她长成一个好皇帝。 穆罗云精神一日一日地差下去,苏辰打了一个比方,说温音强加给她的记忆就像是贴在她身上的一层画皮,真实的她想要出来,就要把这层画皮一点一点地剥掉。 用刀把自己的血肉剜去是什么滋味,穆罗云如今就时时刻刻都在经受着这种滋味的煎熬。而苏辰能做的,就是勉强帮她维持平衡,不让她把自己逼疯。 冯晴几乎是临近崩溃边缘了,看着这人在他眼前一日一日地挣扎,甚至以肉眼可见地速度衰弱下去。他甚至觉得,就算她一辈子都以为自己喜欢了温音又如何?只要她还活着,哪怕此生都忘了他、恨着他,又如何呢? 他曾说温音对穆罗云是“求而不得”,温音就用了这么极端的方式来求得。如今他却宁可这“求而不得”的人是自己,求不得苦,爱别离苦,然而再苦,也总好过阴阳两隔。 穆罗云昏迷的第三天,穆天青和童毅终于回到了京城,两人接到传信之后就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听说了穆罗云的情况,也是大惊。饶是童毅走南闯北,遇到过形形j□j的古怪人古怪事,也觉得此事实在太不可思议。 他们的答案也在意料之中,冯晴已是没有什么失望的情绪了,只是端端正正地朝穆天青拜了下去。 穆天青怎么肯受这一拜,立刻就要起身避让。童毅更是看不下去,连忙过来扶他:“你肚子这么大,怎么还这么不当心身子啊。有什么事你就说话,能帮我们一定帮了,何必跪啊拜的呢。” “和亲王,陛下如今不能视事,臣想求您代为监国,”冯晴只说了一句,看向床上两颊凹陷的妻主,已是哽了声音:“我、我想守着陛下......” 知道这几日他一手主持着朝政、后宫,还要照顾穆罗云,寻找破解之道,穆天青和童毅夫妻两人都是既敬服又怜惜,是以穆天青虽不爱涉足朝政,依旧是很快点了头答应:“好,我答 应你。” 朝上有冯秀等人支持,穆天青又是正经的“长辈”,穆罗云膝下女儿年纪尚幼,这样处理倒也十分平稳,只是重臣都免不了忧心忡忡,不知道皇帝如今的情况究竟是如何。一时间请安的折子几乎要堆满勤政殿。 有穆天青接手朝务,冯晴就把全副精力都放到了穆罗云身上。亲力亲为地为她擦身、喂水。但穆罗云的情况还是十分糟糕,明明一直昏睡着,偶尔无意识地睁开眼,却是满目血丝,像是熬了三五日没睡的人一般。 事实上,她意识昏迷的时候少,两厢较劲的时候多。每日十二个时辰,竟有七八个时辰都处于极度的痛苦和挣扎之中。 在确认了那只香囊里的异香是来自南疆之后,冯晴已经把玉香看管了起来,但无论如何拷问,自顾自笑得十分高兴。即使是暗卫出手,动用了酷刑,他也始终不肯吐露一个字。 冯晴下令加紧捉拿温子墨,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转机竟会出现在萧逸身上。 在冯晴宣布穆罗云需要长期调养,并假借穆罗云之口传了旨意让穆天青监国后,就渐渐拦不住后宫想要探望皇帝的一众侍子,只得找了个穆罗云情况稍好,沉沉昏睡的时候让他们进来看了一眼。 众人见皇帝果真昏睡不醒,这才不甘心地离去。萧逸却是若有所思地落后了众人一步,出门没几步又转了回来。 冯晴没有心力与他们纠缠,即使是对萧逸,也只是淡道:“萧君侍,我要进去看看陛下,不能陪你叙话,你请自便吧。” “殿下,”萧逸显然是有备而来,见其余侍人都已离去,便命人关闭了殿门,让宫人捧了自己的琴来:“臣知道殿下这几日一直为陛下忧劳,不如让臣为陛下和殿下弹奏一曲,聊以解忧。” 冯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萧逸却自顾自抱着琴坐了下来,悠悠闲闲地拨了几下。 穆罗云的挣扎几乎在琴声下逐渐缓和下来,待到一曲结束,她眉间几日未曾化开的结竟也舒展了,消瘦苍白的脸上显出几分平静与惬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从最通医理的苏辰到丝毫不懂医术的浅娘,所有人都看得出穆罗云现下的状况要好过前几日数百倍千倍。不禁又惊又疑地看向萧逸。 “殿下,我的父亲...是静国人。”萧逸的声音不高,但很清晰,平静地对他道:“我想,我知道陛下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内什么,先说啊 。萧逸是好人~ ps:今天有点晚了,先更3500吧。。明天恢复4500.大概是晚上6点到7点更新吧。再ps:今天后天刷不上~请紫月同学帮忙更滴~ 第六十二章 清醒(上) 第六十二章清醒,上, “陛下是中了南疆的蛊术,”在穆罗云陷入沉睡后,萧逸才完全停下了弹琴的动作,起身朝冯晴行了一礼,缓缓解释,“只有找出对陛下下这个禁蛊的人,让他消除禁蛊,才能彻底解除。” 这个说法倒也符合苏辰和冯晴先前的推测,苏辰沉思了片刻才道,“按皇上的情况来看,下这个禁蛊的一定是温音,可是......” 她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温音已经死在书墨阁的大火之中,倘若下禁蛊的人真的是温音,也就意味着,穆罗云身上的禁桎再也无法解开。 萧逸却是摇了摇头,甚至对他们得出的结论有点惊讶,奇怪道:“怎么会是温音?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冯晴等人这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穆罗云迷了心智后心心念念都觉得自己“心爱”的人是温音的事,连忙对他说了。 萧逸却还是不信:“应该不会是温音,能下这种禁蛊的,只有静国皇室血脉,也就是白氏的后人。温家与白氏,并无任何关系。” 静国早已灭国,对于这样一个很少被提到的小国,穆王朝年轻的这一代几乎都没有什么了解。听萧逸这样说,都是又惊讶又疑惑。 冯晴也皱紧了眉:“温氏兄弟两人都不可能是白家后人,若说跟静国有关,那后宫之中只可能是玉香。我们原先也想过可能是他,可他到底为什么要用温音来填充陛下的记忆?” “那会不会温音是白氏流落在外的血脉?”不语也提了一个可能:“既然那个静国已经灭国了,有皇室血脉流落在外也是有可能的啊。” 萧逸很快摇头否定:“静国灭国时,当时的皇帝就自杀而死,她留下了五子一女,这位皇女呢,就是现在流亡的‘静国皇帝’,而那五位皇子,在破城后都被发落到秦楼楚馆,没过两年,就因为受不了侮辱而陆续自杀了。” “这样说来,如今白家所剩下的后人,就只有那个流亡朝廷里的皇帝,和她的儿女了。”众人都是第一次听说静国灭国后那些皇女皇子们的事。冯晴回想了一番,忆起穆罗云对他说过的事,接口道:“陛下曾经对我提到过,这位流亡的皇帝有二十来位侍夫,几乎每年都有好几位怀孕,为她生下孩子。她几乎是每逃到一处地方,都用送上儿女给人做侍夫娈女的方式,与当地的人交好,以求得栖身之地。” 这听起来像是笑话一样的方式当时让冯晴十分哭笑不得,如今却成了他们最大 的苦恼:“照这样说的话,白家的血脉虽多,但这些人大多都在南方偏远的地方,与温家不会有什么联系。” “殿下说的是,”萧逸也点头赞同了,却又补充道:“不过殿下或许不知道,当时那五位皇子,并没有全部自杀,其中有一位被人用诈死掉包的法子救了出去,如今就在京城之中。” “萧君侍是如何知晓这些事的?”冯晴一惊,定定地看向萧逸,已是猜到了五六分。他虽相信萧逸,但萧逸所知道的这些事情绝不是普普通通的小事。 萧逸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想该怎么开口,却被一声轻咳打断了。穆天青与童毅携手站在门口,后面跟了两个中年女子。 她朝众人笑了笑,看到萧逸时,更是对他点了点头致意:“好久不见,萧君侍。” 萧逸回了她一笑,见了她身后的女子,再不犹豫,转向冯晴深深拜了下去:“殿下恕罪,因为我的父亲,就是这个被掉包救出来的皇子。但白氏作恶多端,满是污秽,家父虽是白氏后人,却从未对我朝有过仇恨之心,只想与母亲平平静静地过日子。臣恳求殿下不要怪罪于他。” 冯晴原也猜到了几分,听他这样说连忙把他扶了起来,看向站在穆天青身后的那人:“萧大人与夫郎恩爱逾常,我儿时去萧家做客时也见过伯父,伯父温柔善良,心中早已经放下仇恨。何况出嫁从妻,伯父既嫁了萧大人,就只是萧大人的夫郎,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这些陈年旧事,如今就不必再提了。” 穆天青身后的两人,一人是千里奔波赶回来的苏母,另一人,正是萧逸的母亲,萧家的家主萧竹雨。 萧逸看到母亲出现并不惊讶,走到母亲身前拜下:“娘,对不起,当年答应您的事,我没有做到。” “无妨,”萧竹雨气度儒雅,闻言只是微微笑着扶起儿子:“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你是为了国家为了皇上才说出此事,娘怎会怪你。君后,当年白家之事,老臣大多知道一些,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殿下尽管差遣。” “这样一来问题又回到了原点,既然这种禁蛊只有白家后人能下,这后宫里头只有那个玉香和这位萧君侍可能是白家后人,但是皇上中了禁蛊后以为自己爱上的是温音。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玉香和温音达成了某种协议,玉香下禁蛊,温音用性命来回报、或者帮助他。” 童毅进屋之后还是第一次开口说话,但他分析得井井有条,众人都不由得看向他。 童毅早 已经习惯了在各地分号掌柜面前侃侃而谈,丝毫没有不习惯,只在穆天青笑着牵住他手的时候回了她一个笑容。 萧逸神色微有些不自然,冯晴想起童毅曾向自己打听萧逸的事,便很快明白了过来,但如今穆罗云昏睡未醒,他也没有心力去关注这些,只是当做没看到,顺着童毅的话推断:“如果是这样的话,温音自杀有没有可能是为了加强这个禁蛊?”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萧逸征询意见,萧逸思忖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有可能。殿下,让我去试探一下玉香吧。” 冯晴略一犹豫,很快便点了头,让昭华找了两名暗卫保护他:“好,你要小心安全。” 萧逸一离去,穆罗云的情况很快又起了变化,方才被萧逸用琴声压制下去的争斗很快又剧烈了起来,苏辰和苏母只得再次对她施针。 穆天青这几日来着手打理朝政,实在忙得疲累万分,看到穆罗云这般模样,更是眉头紧皱起来。童毅看到她的神色,即使关于萧逸方才的神情有一万句话要问她,这会儿也舍不得再说什么,挽了她的手,轻轻在她手臂上拍了拍安慰她。 穆天青感激地笑了笑,看了看冯晴,又朝童毅眨了眨眼。 冯晴站在离床三米开外,这是一个安全的距离,为了腹中的孩子,他不能逾越,但是他的身体却不自觉地往前倾着,明明是一个对孕夫而言很艰难的姿势,他却似乎浑然不觉。 童毅看了也觉得心中酸楚,很快就明白了穆天青的意思,上前一步扶住他,拉着他在一旁坐了下来:“坐下歇会,等萧逸回来再商量吧。” 冯晴感激地对他笑笑:“我没事。” “没事也坐着,”童毅强势地按着他:“你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床上躺着的人不是更难受么?”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所说的话,穆罗云死死咬住了到嘴巴的痛哼,挣扎着把脸埋进枕头里。 正盯着穆罗云看的苏辰和穆天青俱是又惊又喜:“皇上的意识好像清醒了,能听到我们说的话。” 冯晴心中一颤,试探着喊了一声“陛下”,冯晴果然平静了一些,冯晴几乎是立刻从座上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床前。 童毅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索性转向穆天青:“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会儿?” “不用,小毅...来,”穆天青把他拉到一边,想了想,终于开口道:“我和萧君侍的事都是过去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 童毅挑了挑眉,对她主动提到这件事似乎有点惊讶,但看到她眼中掩不去的紧张,立刻就心软了,轻轻“嗯”了一声,就势靠在她身边。 萧逸进来的时候,最先看到的就是站在门边的两人,脚步一顿之后便对两人笑了笑,随即转向冯晴:“殿下,正如我们方才所猜,玉香是用温音的性命加强了禁蛊的控制力。” 冯晴惊讶地看他:“他肯招了?” “他不肯,”萧逸答道:“不过,我对他说了我父亲的事,也告诉他我们已经知道了禁蛊的事,他就一直在笑,说他用温音的性命加固,除了他以外,就算是静国的皇帝前来,也是无法解开禁蛊的,就算强行解开了,陛下也会成为......一个无知无觉的废人。” 这话无疑是在众人的心上浇了一盆冰水,冯晴眼前一黑,若不是昭华眼明手快地扶住了他,只怕就要摔在地上。 苏辰吓了一跳,连忙让人把他扶到一边榻上,轻轻扎了一针。她手上动作极快,还不等冯晴反应过来,已是又落了好几针,很快就让冯晴昏睡了过去。 一屋子人都陷入了愁绪之中,穆天青无意识地抬手压了压额角,很快便被童毅拉住了手:“你累了,去休息吧。” 穆天青摇摇头:“再等等。” 两人的声音都不大,在苏辰、苏母和几个太医的讨论声里几乎可以被忽略。萧逸背对着两人,却听得十分分明。转身走到萧竹雨面前,深深拜了下去:“娘,我有一个法子,让我...试试看吧。” 萧竹雨一颤,见他眼中都是坚决,便伸手把儿子扶了起来,张了几次口,却都发不出声音,终于闭了闭眼,点下头去。 旁人不知他们在商量什么,只是听到萧逸说有办法,众人便都聚了过来。萧逸朝母亲笑笑,走到床前,伸手按在穆罗云额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看向众人,对穆天青盈盈一拜:“请殿下助我一臂之力。” 穆天青不明所以,却记得童毅对自己说过夫妻之间要“互相尊重”,下意识地看向童毅,童毅毫不犹豫地点头,握了握她的手。她这才扶起了萧逸:“萧君侍请说。” 萧逸朝他们笑了笑,带了点羡慕,却多数是祝福,轻声道:“殿下不必为难,只是一会儿我解除禁蛊时不能再弹清心曲,请殿下帮忙弹奏,好让陛下维持一丝清明。” 穆天青自小体弱,学治国策论的时候少,学琴棋书画陶冶心性的时候多 ,这一屋子的人,的确只有她的琴艺能与萧逸一争高下。但她多年未弹,也有些担心指上功夫生疏了。 但待她一曲奏完,萧逸几乎是立刻笑了起来,真诚道:“殿下的琴声比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必是因为有童王君相伴,琴瑟和谐。我们这便开始,请各位退到屋外,殿下也请在屋外弹奏。” 苏辰有些不放心,穆天青则是心下有些莫名的不安,但萧逸却朝众人笑了笑,只道了一句“放心”。 唯有萧竹雨始终不肯出去,萧逸略有些为难,上前与她私语了片刻,到底还是把她劝了出去。 穆罗云从萧逸第一次进来,弹奏清心曲的时候意识就清醒了。她清楚地回想起自己这些日子对冯晴说过的混账话,做过的混账事,清楚地听到一屋子的人为自己担忧、出谋划策。 萧逸的曲子像是能够压制她心里的另一种记忆,让属于她自己的意识完完整整地拼接在一起,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这些拼接好的意识都无法冲破禁锢。这让她无比焦躁。 萧逸看着她,终于卸下了脸上的笑容,轻轻叹了口气:“陛下...您待我不薄,待萧家不薄,如今我也用性命回报了您。母亲对我父亲情深似海,求您看在这十年的情分上,原谅他们......从此而后,咱们各不相欠了。下一辈子,我再不会嫁给你啦。” “还有,你与君后既是两情相悦,往后,可要好好地珍惜他...再别让他像从前那样伤心了。” 说是解除禁蛊,其实他只是轻轻地与穆罗云说了一会儿话。他与穆罗云,与其说是夫妻,倒不如说像是多年老友,虽不亲近,却也彼此关心。 他说完,见床榻上的穆罗云依旧昏沉不醒,便俯身替她掖了下被角,服下了一直藏在袖中的药,静静地在远离床榻,却靠门的地方抱膝坐了下来,贴在门上听着如流水般清冷却又温柔的琴声。 解除禁蛊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玉香所下的禁蛊是用温音的性命献祭的,力量的确很强。但他与玉香同样都是白家的血脉,他用自己的性命献祭,自然要比玉香所下的禁蛊强上百倍。 其实只是一眨眼的事,甚至连穆天青所谓的“辅助”,也只是他私心里想要的一点“报酬”而已。 因为萧父怀胎初期曾受过凌虐,他从出生起身体就不好,在遇到穆天青后,两人都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又志趣相投,一直很谈得来。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要嫁给穆天青,甚至在接到进宫选秀的 圣旨后任性地跪求母亲。 也就是从那天起,他才知道了父亲的身世,知道自己作为“静国余孽”,嫁给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嫁给当时唯一有可能威胁穆罗云皇位的穆天青。即使穆天青从来没有过这个意思。 他狠心进了宫,也把这段感情沉沉地埋下去。直到如今,看到她身边有了一个倾心相爱的男子,他才知道,自己心里从未放下。 萧逸抱膝笑了笑,把脸枕在自己膝上,仿佛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 殿下,谢谢你...最后送我一程......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清醒了-- 萧逸。~~~~(>_<)~~~~ 第六十三章 清醒(下) 第六十三章清醒,下, 穆罗云能按照自己的意志控制动作之后,几乎是立刻就推倒了床边的几案,嘶声喊人进来。 最先冲进来的是苏辰,她本就一直提着心,见穆罗云费力地支着身子想要下床,立刻过去扶了她,“皇上,” “萧逸...”穆罗云费力地指着萧逸的方向,“快救他。” 苏辰一愣,这才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看,却见萧逸已经被稍晚一步进来的萧竹雨抱了起来。 他的面容安静端庄,却早已没了呼吸。众人都静默了下去,谁都没有想到,他所谓的有办法,竟是用自己的性命为穆罗云解除了禁蛊。 穆天青身子明显晃了晃,还是童毅扶了一把才算站稳,苏辰按在萧逸腕上听了一会儿,到底是失望地摇了摇头。萧竹雨却似早已知道,小心翼翼地放下儿子,朝穆罗云跪了下去:“皇上...小儿已去,老臣厚颜,代他向皇上求一个恩典。” 萧竹雨只有萧逸这么一个孩子,穆罗云着实觉得自己愧对于她,立刻点头应诺:“萧卿请说,朕一定应你。” 萧竹雨看了看儿子微微含笑的面容:“臣想带逸儿回家。” 身为宫侍,无论是死是活,都是皇家的人,死了也只能入葬皇陵,何况萧逸的位份是君侍之中最高的,绝无令葬他处的道理。然而萧竹雨声音里藏不住的颤抖和老态,让在场众人心中都忍不住生出感伤。 穆罗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萧竹雨规规矩矩地谢了恩,也不要旁人帮忙,只把萧逸稳稳地抱了起来,缓步往外走。 她原本是个风雅至极的女子,虽是年过不惑,却丝毫不见老态,如今竟像是一下子老了许多,只有手上的动作很稳,牢牢地抱着儿子。 穆罗云虽醒了,但这些日子身体被折腾得太厉害,支撑着与穆天青说了几句话,吩咐他们送萧竹雨回府,就又昏睡过去,再次醒来,就瞧见心心念念的人正在床沿坐着。 冯晴在一边坐着,像是在发呆,并没有发现她醒来。直到她伸手碰到自己的手,才赫然惊醒过来,低下头来看她。 两人静静地相对,到底还是冯晴先动了动,撑着身子在床边跪坐下来,俯身抚了抚她的脸,轻声呢喃:“陛下...你醒了......” 穆罗云全身无力,想要抱他起来也是有心无力,瞧见他只着了一身单衣,除了肚腹之处被顶起一轮大大的圆弧外,旁的地方都是空 落落的,不由心疼他的消瘦:“上来,陪朕躺一会儿。” 冯晴点头,仿佛极乖顺,对她的话言听计从,很快便在她身边躺了下来,甚至主动地拉过她的手环在自己腰上,紧紧抱住她。 穆罗云知道他心里难受,也不多言,只一下一下地轻拍他后背,耳语道:“没事了。” 冯晴极轻地“嗯”了一声,把脸埋进她心口:“萧逸死了。” 衣襟一片濡湿,穆罗云抚着他颤个不停的肩,心下既是感伤又是心疼,知道他为萧逸的事心里难受,却又怕他情绪太过伤着腹中的孩子,只得收紧了怀抱:“都是朕不好......” “我下令把玉香处死了。” 冯晴埋在她心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穆罗云一愣,很快便心疼地紧紧抱住他:“嗯,他该死...” 冯晴的身子几乎在不停地打颤,攥紧了她的手:“把萧逸的孩子交给我吧。” “好,”穆罗云答应了他,却不肯再放任他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托着他翻了个身,从背后牢牢拥住他,与他十指交握覆在他圆隆的腹上:“别想了,都过去了。把所有事都交给朕......” 微凉的身体被整个裹进温暖的怀里,冯晴几乎是浑身打了个激灵,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涌出来,咬牙哽咽:“陛下...不要再这样了,我怕我撑不住......” 穆罗云清楚的记得之前的事,想到自己千方百计为难他,侮辱他,心疼和自责的情绪几乎要把整个人淹没,缠绵地从他颈间一直吻下去:“不怕...乖,朕抱着你,你好好睡一觉。” 无论在身体上还是心理上,两人都是疲惫不堪。穆罗云身体底子好,意识清醒后身体的恢复倒是一日千里,冯晴却是睡沉后就发起了高烧,一连两日都在迷蒙之中。 他腹中孩子已近七月,太医都不敢再用药,穆罗云抱着他一刻不敢松手,摸着他烧红的脸颊,心里恨不能给自己几个耳光。 “若是晚上还不能退烧,就让九哥哥喝退烧药吧,”苏辰看不下去,狠心道:“再这样烧下去,他受不了的。” “现在就去熬药,让他喝了,”穆罗云毫不迟疑,一手抱着他,一手接过不语递来的凉帕子,替他擦着脸和手:“他的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别瞎闹,”苏母瞪了苏辰一眼,打断两人的对话:“他是劳累过度,加上情绪郁结,才会这般发作出来,等他心里安宁 了,自然能退烧。现在用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还对孩子不好。” 穆罗云不懂医理,听眼前的母女两人争论了半天,早已是心焦难耐:“那到底如何是好?” “皇上不妨带君后去热水里泡一泡,与他说说话,把他的情绪暖起来,再辅以性温的药酒擦身。”苏母建议道:“然后再让小辰为君后行针,想必能有成效。” 汤池里热气缭绕,冯晴却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浸在冷水里,怎么动都捂不暖和,紧紧地贴着身边的热源不肯离开。 穆罗云想到苏母方才在自己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把下人都退了,自己给他解了衣物,抱着他泡进去。身体一腾空,冯晴就下意识地紧紧搂着她的脖子。 穆罗云轻轻笑了笑,索性靠坐在池边,让她分开腿跨坐在自己身上,托着他的后腰亲昵道:“阿晴,该起床了,咱们的小宝贝都饿了。遥儿也很想你啊。” 温热的流水像轻柔的手拂过身体,而腹中的孩子像是与之呼应一般,伸胳膊动腿地顺着水流动起来。冯晴仿佛清醒了一点,贴上穆罗云的身体,呢喃道:“不要,冷......” 穆罗云顺着他的颈一点点吻着,把他胸前的红果含在口中,用唇舌去逗弄。两手也从他腰上游移到腹下,握住他身下那处,轻柔地挑逗。 孕夫的身体本就敏感,更何况他此时还发着热,冯晴很快觉得身上处处都被她点了火,难耐地扭了扭腰,吃力地喘气。 “这样...还冷吗?”感觉到他身下那处慢慢抬头,情不自禁地挺起身把胸口的朱果更深地送进自己口中,穆罗云温柔地含着吸了下,呢喃道:“快醒来吧...朕许多天没有和你好好说说话了,有许多话想和你说......” “嗯...快、快些...啊、啊哈......”穆罗云的动作极尽讨好,冯晴被她握住的那处很快便挺立了起来,连着浑身都热起来,无意识地哼着,挺着腰迎合她。 穆罗云自己也早已情动,但顾忌着他身子虚,不敢真的要了他,只得苦笑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冯晴喘息连连,落在穆罗云耳中都像是催情的药物,然而看到冯晴双目紧闭,面颊嫣红,额上满是细汗,再有多少j□j也都压了下去,只托了托他的身子,把他抱紧了一点。 冯晴虽是被她引得情潮涌动,身子其实是极虚的,即使扭着身子不停地辗转,却始终没能释放出来。难受地直哆嗦。 “啊...要...不、不要......” 他迷糊地呻/吟,穆罗云感觉到他那处挺动着在自己掌中跳跃了两下,又无力地软下去,反复了几次,她已是心疼地不知如何是好,冯晴终于睁开了眼,伏在她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穆罗云心下一松,抱着他在池边的软榻上躺下来,亲自给他擦干头发换了衣物,才抱着他进了内殿。 冯晴温顺地躺在她怀里,即使让苏辰行针时也不肯放手。穆罗云也就纵容地抱着他,看着他窝在自己怀了睡睡醒醒。直到他退了烧也不曾放开。 直到萧逸下葬那日,冯晴才恢复了些精神,他没有去萧逸的葬礼,却吩咐不语送了一包东西过去,指明要在萧逸坟前烧掉。 穆罗云恢复之后就把朝政之事接了回来,乍见他出现勤政殿,不由惊了一下,连忙起身扶他:“你怎么来了?有事的话让人来喊朕就行。” 休养的这半个多月里,他的肚子像是吹了气一般大起来,身子却半点不见丰盈,穆罗云看着都觉得心疼,一边扶他坐下了,一边蹲□替他揉了揉腰。 冯晴自清醒后就沉默了不少,但对着她的时候却更是温柔亲近,见状不由浅浅一笑,轻声道:“我没事,苏辰也说要我多走动走动,免得生产时要吃苦。” “那也等朕回去再陪你散步啊,”穆罗云还是不放心,摸了摸他的膝盖:“天冷了不少,你腿上可疼?” 冯晴摇头,正色道:“我有事与陛下说。我把陛下册封萧逸时的金册绞了,让不语送去他坟前烧了。求陛下恕罪......” “哪怕朕不恕罪,你也做了不是?”穆罗云一愣,见他定定地看着自己,很快便笑了起来:“是朕疏忽了,你做得对。朕与他有朋友之仪,无夫妻之缘。应该放他的心自由的。萧竹雨跟朕请求带他回去,也是不想让他葬在皇陵之中。” “臣这几日总是想起儿时,他与臣都被人称道,臣少年意气,尚有争强好胜之心,他却是从不在意,”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冯晴也笑了笑,回忆道:“他是臣见过的性子最旷达的人。” “好了,别瞎想这些了,”穆罗云怕他再增伤感,连忙拥了拥他:“快入冬了,你出门时记得穿暖和一些。” “臣想去看看遥儿和谦儿,”冯晴握住她的手:“陛下陪臣一道去,可好?” 穆罗云有点惊讶,这会儿是上书房上课的时间,冯晴是极少会在这个时 候过去打扰的,但既然他这么说来,她自是应了:“好,朕让人备辇。” 冯晴却摇头:“我们就这样走过去,只是看一看,不要惊动他们。” 穆罗云拗不过他,见他精神尚好,也只得小心地扶了他,慢慢往上书房去。 眼下已是深秋,一路都是落叶铺道,两人携手走了一会儿,穆罗云便频频去看身边的人。冯晴忍不住朝她笑笑:“陛下这般模样,倒显得臣老态龙钟,几步路都走不稳似的。” “胡说。” “不过臣还是很欢喜,”冯晴主动把手递给她:“人家说少年夫妻老来伴,等臣老了的时候,陛下也这般待臣,臣便心满意足了。” 穆罗云只觉得心都要化在这初冬的日光里,牢牢牵了他的手。冯晴与她对视一笑,见一众皇子皇女的身形已经出现在面前,便缓下了脚步。 穆芝遥并不知道这个月来发生的事,冯晴当时怕吓着他,只与他说穆罗云病了,要休息一段时间。他从小就能照顾自己,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萧逸去后,冯晴才把穆芝谦带回钟晴宫,告诉他,穆罗云前些日子病得很重,是萧君侍舍命救了她。要他以后好好与穆芝谦相处。 他与穆芝谦年龄相近,穆芝谦性子又很是温和,是以两人以前虽没有怎么接触过,却也很快玩到了一起。 穆罗云的孩子虽不多,但上书房里还有不少世家女子陪读,这会儿一屋子的半大孩子都在习字,穆芝遥与穆芝谦,还有最近新加入的团团圆圆凑在一张桌子上,四个人正有说有笑。 冯晴眼中满是欣慰,拉了拉穆罗云的袖子:“咱们走吧。” 穆罗云对他自是千百个纵容,答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几步,却正遇上捧着一摞字帖要进屋的年轻女孩。 那人倒是识得帝后二人,两人虽都身着常服,她却还是认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是沈真少傅啊,”穆罗云笑着点点头:“朕与君后只是顺道过来瞧瞧,你只当没瞧见我们,继续带他们习字去吧。” 被唤作沈真的女子应声,又朝两人行了个告退礼进了屋去。 她看上去还不到二十,但听穆罗云的口气,竟像是与她很熟悉,冯晴不免有几分好奇:“这女子是谁家子弟?如此年轻竟已是少傅了?” “应该才十七八岁吧,”穆罗云扶着他往钟晴宫去,一边解释:“说到她的母亲,你只怕更吃惊。她是沈昂的女 儿。” 冯晴果然惊讶不已,沈昂在朝中也算得上是一个传奇的人物,一路从马前卒升到正二品的大将军,可以说是打仗的奇才。如今天下太平,她还任着教导皇女骑射之术的武太傅。生的女儿却竟是这样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 穆罗云忍俊不禁:“听说沈昂可没少揍她,可是她还是对经史子集这类东西感兴趣,正巧那天朕听到沈昂在跟陈太傅抱怨,就让沈真来给这些个孩子们做个少傅。” 两人边说边走,倒也不觉得远,很快就到了钟晴宫。冯晴走了一路,方才还不觉得,回屋里坐下就有些累了,忍不住抻了抻腰。穆罗云又心疼又舍不得说他,只得把他揽在怀里,一下一下地给他按着。 不语奉了茶就自觉地退了出去,冯晴舒服地哼了一声,倒是十分享受,闭着眼亲了穆罗云一下:“重一点。” 穆罗云忍不住笑出声,既满足又高兴,摸了摸他高高隆起的肚子,甘之如饴地继续接受冯晴的指使。 作者有话要说:陛下和君后成了老夫老妻即视感~~ 默默煮肉汤撒糖~求好评~ 第六十四章 小儿女 第六十四章小儿女 穆罗云恢复早朝后,就着手把后宫梳理了一遍,对追查温子墨下落的事也盯得很紧。 冯晴倒像是累得太过头了,除了后宫之中的要紧事以外,其余都交给了洛洲去打理。他腹中孩子渐长,男子怀胎本就是件耗身子耗精神的事,到了六七月之后就要服食朱果来补充孩子的营养,以免孩子损耗父体太过。到这一阶段之后,身子康健的尚且要好生静养,何况他这样本就体虚的。 好在洛洲虽然对这些事不很在行,但人却是十分谦逊谨慎的,拿不定主意的事便来问他,一时之间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冯晴大多的心力都被腹中的孩子占据,孩子大了以后,他身上的不适就变得十分明显,往往是坐不了半个时辰就撑不住了,腰背酸痛得像是要断了一般。苏辰也没法可想,只能劝他多休息,少操劳。 入冬之后天气就一日冷过一日,因为冯晴骨痛的症候,钟晴宫里去年冬天就如临大敌一般,今年则更是极尽小心,生怕有哪处不周到。 洛洲进门的时候几乎都愣住了,一边命人把账册送上来,一边解了厚重的外氅,笑道:“殿下这里当真与外边是两个季节了。” 冯晴也颇有些无奈,放下手中的婴儿衣服,看了看窗外鹅毛般的大雪:“是啊,这个天气,我还真是不敢出门。从前倒也罢了,如今多了肚子里这一个,有个头疼脑热的他都要跟着闹,着实不敢得罪于他。” “小殿下性子这么爱闹,一定是个女孩儿,”洛洲也与他玩笑了一句,瞧见他手里的小衣服,不由笑着埋怨:“殿下倒有闲情逸致,做了这么漂亮的小衣服,臣可快要把头发都揪下来了。” “这你却冤枉我了,”冯晴把衣服递给他看,一边扶着桌子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摆了摆手拒绝了要上前来扶的宫人:“我可做不出这么细致的物件,这都是绣工们做好了送来的。” 洛洲对这些十分有兴致,左右仔细翻看了一番,又赞了几句做工,才拿了账册与他说入冬后各宫份例银子的事。 冯晴也不去细看册子,只稍微想了想:“今冬冷得早,各宫都添两成份例吧,还有,如今外头泼水成冰的,炭火钱也稍加一成。” 洛洲一一应了,见他只用了一颗朱果便摆手让人撤下去,心下倒有些担忧,关切道:“殿下还好吧?要不要传太医来看看?” 冯晴摇头,他对医理有研究,并不喜欢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喊 太医,只是让不语扶着慢慢走了两圈:“孩子靠上,顶着胃不舒服罢了,没有旁的事。”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人报说和亲王王夫来了,洛洲连忙起身相迎,冯晴也愣了下,童毅最近随穆天青住在宫里,倒是时常来与他说说话,只是没想到今天外头下着大雪他还会过来。 童毅一边进屋一边拍了拍肩头的雪花,随手把狐裘丢给宫人。他着实是在宫里待得烦了,走路走快了都有人小心翼翼地提醒他慢些。要不是穆罗云要留穆天青住一段时间,他根本待不下去。好在冯晴与他还聊得来,穆天青去上朝,他便经常过来转转。 冯晴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准是在自己宫里被烦腻了,便朝他笑了笑:“今日你来得可真是巧了,我刚让人去上书房把几个男孩接回来,一会儿团团圆圆就来了。” “下雪还可以不上课啊?”童毅一愣,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洛洲惊讶地看着他,冯晴倒是习惯了他经常的语出惊人,知道他于生活小节上许多事都不了解,给他解释道:“这么冷的天,男孩子多数不怎么舒服,让他们在屋里待着好些。冻坏了身子,将来要吃苦的。” 童毅虽不知道这些“常识”,但他心思灵敏,反应极快,一听就明白了这里头的意思,“哦”了一声,心中暗道又长见识了,嘴上连忙拗回来:“说真的,我家那两个皮实得很,我总觉得他们跟姑娘家似的,还真是一下子没想到。” 这一点冯晴和洛洲倒都有见识过,但团团圆圆性子虽活泼,却也很是聪明,十分招人喜欢。冯晴方才还特地命人准备了他们两人喜欢的点心。 话题转到孩子身上,洛洲又聊了一会儿就先告辞回去了。他前脚刚走,四个男孩儿便被宫人带了进来,团团圆圆一看童毅在,行完礼立刻扑了过去,叽叽喳喳地给他说书房里发生的事。 穆芝遥和穆芝谦则规矩很多,冯晴见他们乖乖地站在一旁,连忙把两人喊到了身边,亲手给他们把手捂暖了,才让他们接下人们送上的暖炉:“先把手搓暖和了,免得乍冷乍热地弄出冻块来。” 穆芝遥甜甜地“嗯”了一声,见他抚了抚肚子,也跟着把手贴上去:“父后,小妹妹今天乖不乖?她什么时候才能出生啊?” “嗯,很快,再有一个多月他就出生了,”冯晴揉了揉他的头发,他腹中的孩子有八个多月,肚子已是挺得很大了,坐着的时候就更显得圆隆,穆芝遥每次看到都有一肚子的疑问,类似我小时候是不是 也这样?小妹妹什么时候能出来呢?小妹妹到时候怎么出来呢之类,冯晴有时候也被他问得很无奈。 团团圆圆那边眉飞色舞地说了半天,童毅时而与他们一起大笑,时而板起脸教训他们。冯晴去看穆芝谦,见他乖巧地捧着手炉站在一旁,低着头既不看自己,也不去看童毅,心下便是一疼,示意不语上点心,一边牵了他的手,领着他坐到自己身边:“谦儿,听陛下说,昨天你作了一首诗,张太傅和沈少傅都夸你心思巧妙呢。” “谢父后夸奖,其实沈少傅的诗才是极好,”穆芝谦摇摇头,温声道:“母皇和太傅也是赞赏有加。” 冯晴原本是因为对萧逸的情意而对他多加了几分照拂,这一个多月相处下来,却是越发喜欢这个沉静谦逊的孩子,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谦儿,这几日你脾胃有些不调,我让人做了些养胃的小点心,你来尝尝,可喜欢这个口味?” 穆芝谦乖顺地点头,几个孩子凑在一起吃了些点心,冯晴便让穆芝遥领他们到隔间去玩耍,只是不许出门吹风。几人也都乖乖答应了。 童毅见他的视线一直锁在穆芝谦身上,也是叹了口气:“你是在想他的父亲?” 冯晴点点头:“萧逸的性子这孩子倒是随了七八成,凡事都不肯与我说,我总怕他心里难受。” “其实他心思敏感,你也不能太顺着他,你待他越是百依百顺、温柔小心的,他越觉得你与他见外,”童毅沉吟了片刻:“你把他当成遥儿那样,该夸的时候夸,该打骂的时候打骂,说不定反倒好些。” “你说的也有理,”冯晴想了一会儿,对他笑了笑:“还得麻烦你个事儿,让团团圆圆带着他一点,让他的性子活泼一些。” 童毅自是应了,待穆罗云下朝回来,他便也带着儿子回了自己宫中。 穆罗云近来几乎是每天都早早赶回来陪冯晴和两个儿子用晚膳,因为冯晴的身子渐重,原本晚饭后陪儿子温书的事便停了下来,与他们说了会儿话,便让人带着他们去休息了。 穆罗云见他撑着腰站在那里都嫌吃力,还陪孩子们闹了这么久,不免有点心疼,扶着他躺下来,亲手给他换了睡衣。 冯晴靠在她怀里,思绪却还没转回来,被她揉腰的动作弄得舒服地哼了两声,才拍开她:“陛下往后多陪陪谦儿。” 穆罗云哭笑不得,拿脚背去蹭他的脚趾:“这会儿两个小家伙都睡了,朕怎么陪?你瞧瞧你自己,脚上 凉冰冰的,朕怎么能放心?” 冯晴不理她,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累了,伏在她怀里便睡了,穆罗云无奈地摇摇头,给他调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这才抱着他闭上眼。 穆罗云从小习武,身上一向是暖的,冯晴也睡得惬意,只是怀孕后期免不了起夜抽筋,一晚上折腾个三四次。这一夜更是心绪不宁,起了两次之后,索性披了衣服,要去看看穆芝谦。 穆罗云无奈,只得拿大氅把他裹好了,俯身小心地把人抱起来。冯晴低呼一声:“陛下,放我下来。” “别闹,不是要去看孩子么?别把他们吵醒了,”穆罗云手上稳稳地抱着他,也压低了声音:“放心吧,到谦儿屋里就放你下来。” 两个孩子就睡在侧殿相连的两个房间里,中间只隔了一个小花厅。两人进了屋便有值夜的宫人上来请安,冯晴止住了他们,只自己打了帘子进去看。 穆芝谦屋里基本上格局都是与穆芝遥一样的,冯晴也十分熟悉,摸索着在床边坐了下来,看孩子正侧身朝里睡着,便替他掖了下被角。 穆罗云看着他,眼里满是柔情。冯晴朝她笑笑,正要起身,却触到枕上一片湿意,再去看孩子的脸,果然见他眼睫微颤,上面还挂着细碎的泪点,显然是听到声音才假作睡着的。 冯晴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谦儿...” 穆芝谦动了动,无法再装睡,却不肯睁开眼睛。冯晴索性俯身把他抱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哄道:“谦儿是不是做噩梦了?” “嗯,”穆芝谦不知该怎么解释装睡的事,一听他的话立刻点了点头。 冯晴只是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不怕,父后和母皇都在这里。” 穆芝谦到底只有七岁,心中再坚强,这会儿也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抱着他不肯撒手。冯晴抱着他虽是十分吃力,却是耐心地哄了又哄,直到把他哄得睡着,小心翼翼地把他塞进被窝里。 冯晴衣襟上被他哭湿了一大片,穆罗云回了屋里替他换衣服时看到了,对这个孩子也是心疼得很。她对皇子们原本并不关注,这会儿亲眼瞧见穆芝谦的情形,才觉得自己当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李敏非那里几个孩子,陛下也抽空去看看,”冯晴倒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朝她笑了笑:“陛下爱臣,臣心里知道。但他们也是陛下的孩子。” 穆罗云拥住他,低头亲了亲。满 心感激和珍惜:“方才可累着了?” 冯晴摇摇头,回抱了她一下:“稚子无辜。只不过,人心都是肉长的,臣待他们虽说能心存善意,却必定是做不到如同待遥儿和谦儿这般的。这一点,陛下也得原谅臣。” “傻子,是朕该与你说对不起,”穆罗云从身后拥住他,环抱住他和腹中的孩子:“如果有下辈子,朕只娶你一人。再不让你这样委屈自己的心。” 冯晴莞尔,点点头算是应了。 穆芝谦醒后,几乎有点分辨不清晚上的事是真的还是只是一个梦,但对冯晴显然是亲近了不少。他年纪虽小,却是自小长在宫中,谁对自己好,谁是虚情假意,也能分辨得清。何况萧逸当日去见穆罗云时,便对他说过,往后要他好好照顾自己,将冯晴视作在宫里的亲人。 冯晴见他肯亲近自己,自然也十分高兴,有时待他甚至比穆芝遥还多几分关怀。 接连下了两场雪之后,整个京城都陷入了一片冰天雪地,连上书房里也特地停了几个皇子的课。 临近新年,即使后宫事务有洛洲帮忙,冯晴也是忙得团团转,孩子渐渐入盆,他坐着的时候已是要叉开腿往后仰靠了,走动的时候更是吃力,伸手托住了肚子才能不那么沉坠。起卧翻身都要人帮忙。 见他每天早上起身都十分艰难,穆罗云几乎是停了早朝,成日围在他身边转。两个孩子也被她感染了紧张的气氛,一看到他从椅子里起身就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冯晴倒是被逗乐了,心里又是温暖又是好笑,伸手把两个孩子揽在身边:“你们这么整日瞧着我,不觉着累么?去找团团圆圆玩吧。” 穆芝遥和穆芝谦乖乖地“哦”了一声,穆芝遥见他肚子一动一动,隔着衣服都能看到起起伏伏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冯晴从早上起来就有些不适,忍着把两个孩子送走,才扶着腰走到一边坐了。穆罗云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身上难受,放下手里的奏折,一伸手就把他揽到了怀里:“怎么了?” 冯晴不想她担心,只是摇了摇头,伸手在她眉间揉了揉:“别皱着眉了,吓着了孩子怎么办?只是快到日子了,唔...肚子有点沉。” 作者有话要说:乖乖的小朋友们~ 下一章君后的包子也就出来了~ 第六十六章 包子出生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穆罗云的紧张引得钟晴宫上上下下一干宫人都绷紧了精神,生怕哪里伺候得不够周到。 眼看产期将近,冯晴自己也有些紧张起来,见苏辰诊了脉之后眉头微皱,心里不由一提,然而还没等他开口,一旁的穆罗云已急着问了出来,“怎么了,” 苏辰看看她,又看看冯晴,迟疑了一会儿,才道,“九哥哥,你腹中的孩子怕是个慢性子,恐怕还得半个月才肯出来。” 冯晴很快便明白了,他身子骨不强健,到了后期,孩子只能纯粹靠朱果来提供营养,这会儿虽是到了产期,孩子的营养却还是不够,因此懒洋洋地在他腹中躲着不肯出来。 穆罗云不太明白这里头的道理,但她日夜陪着冯晴,知道他这几日已是极不舒服,一听苏辰这话便心疼不已,送走了苏辰便皱着眉在冯晴腹上摸了摸:“这小家伙怎么这般不懂事,明明到了日子还不肯出来。” 腹中的孩子像是听懂了,不悦地伸展着身体,沉坠的肚子上立刻起了清晰可见的波动。冯晴一手拍开她,安抚性地揉了揉肚子:“哪有陛下这样当母亲的,这孩子在臣肚子里原本就是受了委屈的,陛下还这般抱怨于他。” 穆罗云原是心疼他,反倒被他训了,见他推开自己要起身,不由叹了一声,伸手扶住他,支撑了他大半的重量:“好吧,肚子里的小宝贝说不得,朕的宝贝君后更说不得,只好怪朕了。” 她说归说,手上动作却极温柔,一手撑住了冯晴的腰,一手托在他腹底,几乎把冯晴整个护在自己怀里。 孩子入盆之后,冯晴的肚子已是坠成了水滴的形状,走路就有点摇摇摆摆的,穆罗云的动作让他省了不少力气,安心地往她身边靠了靠。 没什么事的时候总觉得半个月转眼即过,但穆罗云看着冯晴每天忍着恶心胃胀吃朱果,晚上频繁抽筋起夜的,便觉得这半个月简直是度日如年。 冯晴见她比自己还疲惫,眼里都起了血丝,嘴上虽不说,心里却着实舍不得,晚上即使是醒了想翻身,也多数都是强忍着,不想把身边这人吵醒。 但一个姿势维持久了难免腰痛得厉害,穆罗云睡得警醒,感觉到他压抑的喘息,立刻便清醒了。瞧见他咬牙忍痛的模样,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眯着眼抿着唇看他:“怎么不喊我?你是打算气死我是不是?” 冯晴看她生气,也并不担心,只朝她笑笑,软声道:“腰疼呢,陛下帮臣翻个身。 ” 穆罗云哪里舍得他难过,听他软声一央求,再有什么怒气也散了,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一边帮他翻身一边抱怨:“你就吃准了我不跟你生气是吧?” 冯晴眉眼弯弯:“陛下心疼臣呢。” 穆罗云正给他按揉,手上就多用了一分力,又好气又好笑:“你还知道朕心疼你啊?” 冯晴伸手抱住她,满足地靠在她怀里,轻轻蹭了蹭:“可是臣也心疼陛下。” 穆罗云顿时觉得喉间一紧,一丝不甘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看着他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憔悴却温柔的脸,不禁收紧了怀抱,着魔一般吻了上去,在心里把这人反反复复要了无数遍。忍不住长叹:“这小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打算出来啊?” 不知是不是接收到了母亲的怨念,第二天晚上,在冯晴腹中多待了足有半个多月的孩子终于伸胳膊踢腿地打算出来了。 冯晴腹中一阵阵发紧,他不是第一次生产,又对医理颇有了解,很快便知道自己这是要生了。便叫醒了穆罗云,让她扶自己在屋里走走。让孩子下来得快些。 穆罗云听他说要生了,便是吓了一跳,立刻就要召苏辰和太医来,冯晴只得无奈地拉住她:“别,才刚发作,还早着呢” 穆罗云虽已有了不少孩子,但大多是旁人去禀告说谁谁要生了,过了半天或者一天,再有人禀告说生的是个皇女还是皇子。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头到尾全程陪着。 只过了半个时辰,她就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了,见冯晴在屋里走了几圈就累得只喘气,简直心疼地不行,把他扶到榻上坐了,蹲□来,把他浮肿的小腿抬着放在自己膝上,认真地揉起来。一边扬声喊人拿热帕子来。 冯晴眼中一热,见她在下人面前也丝毫不避讳,忍不住缩了缩腿:“陛下” 穆罗云随口“嗯”了一声,按住了不让他缩回去,一抬头却见他痴痴地看着自己,忙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怎么了?” 冯晴摇摇头,却朝她伸出了双手,摆明了要她来抱着自己。穆罗云从没见过他这般撒娇的样子,连忙起身从身后抱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一手护在他不停起伏的腹上:“唔,是不是身上难受啊?” 手心下的肚子不像以往那样柔软温暖,而是绷得紧紧的,硬硬地像石头一般,冯晴忍过一阵疼痛,趁着阵痛稍缓的时候抓了抓她的手:“陛下,臣想听你说说话。” 这会儿哪怕他说要天 上的星星,只怕穆罗云都会毫无理智地命人去搭登天梯,听到他这么说自然温柔地应了:“好,朕说说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好不好?” 冯晴腹中阵痛又起,辗转着抵在她怀里,只点了点头。穆罗云连忙护着他,一边道:“朕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远远地就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像青青的树苗似的,又挺拔又秀气。” “后来母皇让朕娶你,朕还偷偷去冯府瞧过你,你在给自己绣嫁衣,不小心戳到手指也不恼,只悄悄地蹭在红色并蒂莲上面,装得很熟练的样子,当真是可爱极了。” 冯晴噗嗤一笑,他的绣工的确一般,拿个样子唬人还行,真要绣起东西来可就有点差劲,没想到穆罗云竟知道。想起前几日绣坊送来的新生儿的衣物,想来也是她吩咐的,不由闷声笑起来。 穆罗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见他笑一会儿捂着肚子忍一会儿,只得无奈地摸摸他的脸:“还听不听啊?” “听!”冯晴毫不犹豫。 穆罗云也摸索出了规律,知道他肚子变硬发紧的时候就疼得厉害,说一会儿就抱着他歇一会儿。等说到两人大婚,天已经蒙蒙亮了,冯晴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上来似的,一头一脸的汗,穆罗云招了苏辰过来询问了一番,便要带他去热水里泡一会儿。 这会儿疼痛已经几乎没有间隙了,冯晴也不拒绝,乖巧地伏在她怀里,让她抱着泡在池中。 穆罗云见他已经很少说话,心知他疼得厉害了,便让他倚靠在自己身上,给他一圈一圈地轻揉。 冯晴看着她眨了眨眼,不悦地抿了抿唇,要自己起身:“陛下还没唔,还没说完” “好好好,我接着说,”穆罗云连忙按住他:“后来你就怀了遥儿,那会儿母皇病重,朕总是没时间陪你,又有了温子墨他们几个,朕总觉得你很能干,出身又好,自然什么都不会缺,让你受了许多委屈。” 冯晴伏在她肩上,沉坠的肚子顶在两人之间,听到这里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穆罗云一阵尴尬,摸着他光洁的脊背:“朕早就知道错啦。” 冯晴这才在她怀里舒展开身子,状似满意了。然而很快却又被疼痛所打败,痛苦地挺了挺肚子,绷直了腰,忍不住逸出一声痛呼。 穆罗云按着苏辰教的法子检查他身下已经裂开的产口,冯晴瑟缩了一下,很快又被她止住,在他耳边呢喃:“乖已经开了八指了,你再忍忍。” 冯晴咬着唇点点头,也无心再与她说话,只翻来覆去地动着,想找一个舒服点的姿势。然而绵延的疼痛下无论他怎么动都是难受,穆罗云见他大腹一阵一阵地抽动,索性把他抱起来,擦干了抱回屋里。 苏辰和一众太医已经在等着了,数个有经验的产公也守在了一旁。苏辰问明他羊水还未破,便最后替他检查了胎位,确认没有问题后,就让他抓紧时间好好歇一歇。 冯晴并不是第一次生产,知道快要到最后的流程了,便伸手抓住穆罗云:“陛下就、就快好了,你出去等吧。” “不去,”穆罗云丝毫不考虑,立刻摇头拒绝,握紧了他的手,坚持道:“朕陪着你。” 冯晴皱眉,还要再说话,却被腹中一阵剧痛梗住了。穆罗云被他捏住的手都觉得一痛,吓得一个哆嗦:“怎样?” 冯晴见她脸都白了,反倒是放松了,低声笑道:“只是破水而已,陛下就这么紧张,一会儿可怎么办?” “你还有精神笑话朕?”穆罗云知道他只是在安慰自己,板起脸假意瞪了他一眼:“别闹。” 冯晴笑笑,但苏辰检查过后,让他开始用力的时候,他就有点笑不出来了。穆罗云舍不得放他一个人,自然不肯出去,旁人拿她也没法子。 幸好这个孩子性子虽慢,却十分懂事,并不折腾冯晴,一个时辰后,就听到产公喊:“看到孩子的头了。” 冯晴脑中还维持着一线清明,知道自己身子并不强健,就绝不使蛮力,而是顺着阵痛鼓足了劲一次又一次地用力,自己也能感觉到孩子已经快要出来了,然而他身子着实有些差,虽说这一年来一直是精心调养,到这会儿也有些无力支撑,只得勉强点了点头:“帮帮我一把” 他这话自然是对苏辰和太医说的,穆罗云听他说话都在喘,心中早已揪了起来。再看到苏辰沉着脸点头,横臂在他腹上抵着往下推,几乎眼睛都红了:“你们做什么!” “九哥哥没力气,”苏辰狠狠咬了咬唇,头也不抬地回了她一句:“你抱紧他。” 为了保存体力,冯晴从半夜起来后就很少出声喊痛,穆罗云怕他忍着难受还劝过,他也只是笑笑,只是痛得实在厉害了才难耐地哼两声。到了这会儿却实在受不了了,迷迷糊糊地喊着疼。 穆罗云一手固定着他的身体,一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哄他:“很快就好了” 苏辰心中虽不忍,手上动作却 毫不拖泥带水,冯晴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攥紧了身下的被褥,拼了命推挤。终于在失去意识前听到了一声啼哭。 作者有话要说:包子出生--! 写个包子写了两天啊……好艰难……不过还是没舍得虐君后~ 第六十七章流言 眼看冯晴晕了过去,穆罗云不由吓了一跳,听到苏辰说他只是累极痛极才会这般,才算稍稍放下心来,见怀里明明晕过去了还是皱着眉,心里更是又疼又急。 几个产公看见皇帝一动不动抱着君后等着下收拾屋子,都是极有眼色的,不一会儿功夫就把整个屋里都收拾好了,把孩子交给了宫,纷纷退了下去。 刚出生的孩子尚未睁开眼,穆罗云只是看了一眼,就小心翼翼地把冯晴重新铺好的干净床铺上安置下来,这才从宫手中接过孩子,怜爱地亲了亲,一边打开襁褓,一边随口问道:“女孩还是男孩?” 几个宫面面相觑,这才知道她方才根本没把众道贺的声音听进耳朵里,见她查看之后一言不发,心中都有些惴惴。幸而穆罗云也并未为难他们,反倒让他们都下去领赏。 冯晴一睡便是一整天,等到他醒来,穆罗云已是笑眯眯地坐床边盯着他看,丝毫瞧不出半分之前的沉默。 冯晴还是十分疲倦,一睁眼瞧见她便朝她笑了笑,想要坐起来,手里却怎么也聚不起力气支撑。 “别动,”察觉到他的意图,穆罗云连忙伸手把他抱起来,又他身后塞了两个软枕:“睡了这么久,身上怕是没有力气,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孩子呢?”冯晴摇摇头,声音还有些哑:“抱来看看,是女孩男孩?” 穆罗云应了一声,忙命去抱孩子过来,一边亲了亲他:“是个漂亮的小皇子呢。” 冯晴身上一僵,笑容虽还脸上,眼里却蒙了一点阴影,穆罗云哪里能不知道他的心思,立刻把他拥住了:“男孩儿也很好啊,将来像一样,不知道多招喜欢呢。” “陛下别拿臣玩笑了,”冯晴沉默了片刻,到底也笑了起来,见宫抱着孩子过来,便轻轻推了推她。 穆罗云接过孩子抱给他看:“看,他多像呀,眼睛鼻子都是照着的模子刻出来的呢。” 到底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即使不是女孩,冯晴又怎么会不爱,即使还看不出五官像谁,听她这样说,却也果真越看越觉得孩子与自己相像,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抱抱他。 穆罗云知道他手上没力气,便从他身后把他拥住了,两四只手一起抱住孩子。 冯晴背上一暖,心里也跟着暖融融的,安心地往身后贴了贴,靠她怀里,轻轻喊了声“陛下”。 穆罗云“嗯”了一声,许久没有等到他的下文,便收 了收手臂,把他和孩子都牢牢抱着,低了头亲他耳后,真切道:“知道的,只要是生的,朕都待他如珠如宝。若是觉得累,咱们就不再要孩子了,洛洲与交好,朕会好好教养他的孩子,说好不好?” 冯晴听得出她话中的认真,忍不住弯了唇笑起来:“陛下是嫌臣老了,往后不能给陛下生儿育女了么?” “胡说,”穆罗云他颈上轻轻咬了咬:“朕是看怀着孩子实太累了。舍不得再吃那个苦。” 冯晴不置可否,低头亲了亲儿子还有些皱皱的脸颊。瞧见儿子睡得安心,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往穆罗云怀里缩了缩:“那陛下对臣的孩子格外好些。” 虽知道他只是随口一说,穆罗云却是一脸郑重地点了头:“当然。” 冯晴生下孩子时已是腊月二十七,眼看就是新年了。穆罗云对这个七皇子极为看重,洗三的时候正是除夕,几乎整个宫里上上下下都得了赏赐,合着过年的节日氛围,都是喜气洋洋。 冯晴躺了几日之后终于有了点精神,但除夕家宴是肯定无法参与了,只安安静静地抱了儿子逗着。穆罗云显然也记挂着这一大一小,节宴上露了个脸,便让穆天青代为主持,回了内室陪着他们父子两个。 孩子的脸渐渐长开,变得粉粉嫩嫩的,穆罗云从冯晴手中接过来就爱不释手地抱着,不肯再让冯晴沾手,一迭声“小宝贝小宝贝”地喊,倒把冯晴逗得笑了起来:“哪能总这么喊呢,陛下快给他取个名字吧。” “唔,看,他笑起来多好看,”穆罗云一边点头答应,一边仍是看着儿子乐:“真是个乖孩子,总是笑眯眯的。就叫芝乐吧。让他一辈子都高高兴兴的。” 若是十年前,冯晴大概会觉得这名字实有些敷衍俗气,如今经的事多了,倒觉得这名字很好,孩子们都能平安喜乐,总是为父母者最期盼不过的事。因此也不反对,摇着儿子的小手喊了两声“乐乐”,见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自己,连忙去拽穆罗云的衣服:“看看,他也喜欢这个名字。” 穆罗云被他偶尔冒出的童心弄得心里一片柔软,窗外明明是一片烟花爆竹声,心中却生生觉出几分宁静,伸手便把父子两一道揽了。 冯晴仿佛也被这种气氛感染,起了兴致,提议道:“一会儿等遥儿和谦儿回来,咱们一起守岁。”穆罗云自然无有不应。 然而到了辞旧迎新的关头,孩子们一向是闹得最疯的,穆芝遥和穆芝谦回来的时候,已是月上中 天,快要到子时了。听到宫们说穆罗云和冯晴屋里等他们,立刻就蹬蹬蹬地往屋里跑。 冯晴虽信誓旦旦要等他们回来守岁,生产时损耗过度的身子却有点经不起,这会儿已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穆罗云一听这脚步声,就知道是两个孩子回来了,连忙朝两个孩子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指了指靠她怀里的。 两个孩子都已是懂事的年纪,一看穆罗云一边朝他们比手势一边把一只手拢冯晴耳边,不想吵醒他,立刻放轻了脚步,乖乖地朝她行了一礼,蹑手蹑脚地走到他们身边。 一到子时,屋外便接二连三地响起了爆竹声,冯晴自然也醒了,看看穆罗云贴自己耳边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又看到一旁两个半大孩子盯着自己看,竟是微微红了耳朵。 穆芝遥过了年已是虚岁十二,穆芝谦也已满十岁,教引公公的指导下,已是有些男女情爱的观念了,瞧见穆罗云待冯晴这般温柔体贴,心中都有几分说不出的艳羡和羞涩。穆芝遥团团圆圆的“带领”下显然性子十分活泼,歪着脑袋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一本正经地问道:“母皇对父后真好,这是不是就是喜欢呀?” 穆罗云和冯晴都是一愣,冯晴下意识地去看穆芝谦的神情,怕他想起萧逸而难受,穆罗云则毫不避讳,摸了摸儿子的过肩的长发,朗声笑起来:“是啊,等们长大了,母皇就给们找个喜欢们的好妻主。” “那她会对像母皇对父后这样好么?”穆芝遥似乎来了兴致,拉着穆罗云的手追问。 穆罗云还记得从前他说不要嫁的事,原本只是拿他打趣,逗他开心,没想到他竟真的会追问,顿时又惊讶又好笑,连连点头:“当然会了,朕的儿子这么乖这么漂亮,谁敢对不好?” 冯晴不意他们还真拿这个话题聊上了,但看穆芝谦并没有什么难过的神色,便也没有阻止,再看穆芝遥,竟见他眼中亮闪闪的,不由一惊:“遥儿心里有喜欢的了么?” 他本是随口一问,穆芝遥竟蓦然红透了脸颊,抱着自己埋下头去撒娇:“父后瞎说,遥儿才没有。” 这一来冯晴当真是疑惑了,待与两个孩子守完岁,又等得外头爆竹声渐歇,还是毫无睡意。 穆罗云见他自己怀里翻来覆去的,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一伸手就把锢了手臂间,低头抵着他的额头:“怎么了?身上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 “陛下胡说八道什么呢?哪有大年初一喊太医 的,”冯晴立刻瞪了她一眼,嗔道:“是想遥儿,看他今天的样子,是不是真喜欢上什么了啊?” 穆罗云松了口气:“这真是瞎操心,他才十二岁,就算喜欢上了谁,也不过是小孩子闹着玩玩,有什么好担心的?” 冯晴心下不安,但想想她说的话也有道理,一边心里打定主意往后要对穆芝遥多关心一些,才迷迷糊糊睡了。 然而许多事情似乎总是不按的意愿来,新年没过几天,宫里就传出不少谣言来。先是说冯晴两度生下男孩,就是个生不出女孩的命,又有说他生七皇子时难产,再不能怀胎的,到了最后,竟演变成说七皇子的产期与太医预测的大不相同,根本不是穆罗云的子嗣。 还年节上,冯晴又给自己添了儿子,穆罗云的心情原本极好,听到这些流言后也顿时如同晴空之上蒙上乌云,顿时阴沉下来。 冯晴原先听到诸如“生不出女儿”之类的倒还不怎么意,只当是后宫之中有心里泛酸随口损两句。但到后来竟开始传七皇子不是穆罗云的骨肉,这才叫他怒从中来。挑了挑眉看向穆罗云:“都说空穴不来风,陛下这后宫倒是厉害,空穴都能起风呢。” 作者有话要说:--是儿子哟。不是女儿。 我有预感你们又会说我虐君后了…… 嘤嘤嘤其实真的没有啊。你们看现在君后多强势多傲娇啊……对比起来陛下简直毫无还手之力…… 第六十七章 秀恩爱 第六十七章光彩照人 嗔归嗔,见穆罗云当真要找人追查到底,冯晴却是把她拦下了,“不过后院男子间上不了台面的事,你插手了岂不是太抬举了他们。” 穆罗云只得摸摸鼻子,纵容地在他唇边亲了下,“好,你说怎么便怎么。” “陛下这话听着像是在嫌臣恃宠而骄呢。” “这可当真是冤枉透了,”穆罗云见他怎么都能吹毛求疵挑出毛病来,索性耍赖地一伸手把人抱进了怀里,把下巴搁在他肩上点了点,“迁怒可不好,生气了就不好看了。” “宫里不到处都是年轻漂亮的么,陛下找他们去便是了。”冯晴也知道这事着实怪不到穆罗云头上,见她好脾气地纵着自己,方才那点小小的不悦早就散了,只轻声抱怨了一句,却并未真的推开她。 穆罗云却倏然沉下了声色,手臂紧了紧,一手按在他心口把人锢在怀里:“胡说什么?你要是心里头不痛快骂两句打几下都不打紧,这种膈应自己的话往后少说,朕不喜欢看你心里难受。” 她在自己面前极少有这样强势的语气,冯晴一怔,却丝毫没有不喜,只觉得心中滚烫熨帖,轻轻“嗯”了一声反手环住了她的腰。 穆罗云这才满意,眼中神色柔和下来,习惯性地给他揉了揉时常泛酸的腰背:“成天在屋里待着可是无聊了?这几天腰上还疼得厉害么?” 冯晴尚未出月子,外头又还是冰天雪地的,自然不能出去吹风,是以每天都是在屋里闷着。听她这样问,果然点了点头,颇有点无奈:“爹爹和几个老宫人成天盯着呢,臣每天瞧下面呈上来的条陈不到半个时辰就得被他们劝上床躺着。” 后宫琐事本就多,他怀着孩子时虽然交了不少给洛洲,但遇上要事大事多数还是要他拿主意的。然而这几日冯父奉了皇帝的旨意进宫照顾他,立时就把他管得严严实实的,不许他操劳。 穆罗云听了倒是乐见其成,笑眯眯地点头:“嗯,甚好,岳父大人深得朕心,你这身子可不得好好养着么,孩子都快满月了,你脸上到现在还不见血色呢。” 冯晴无语地白了她一眼:“要依着陛下和父亲的意思什么都不管,等臣出了月子,后宫里不知道该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说到后宫,穆罗云立马蔫了,拉着他的手把玩他的手指,状似不经意地道:“其实...朕有件事忘了和你说。” 她欲言又止的神态立刻引起了冯晴 的注意,想来这个“忘记”的事不会是多愉快的事,因此微微眯了眯眼:“什么事?” “就是...前两天,朕经过御花园,不小心‘偶遇’了柳瑜,”穆罗云咳了一声,还是老实交待了:“他给他自己和朕设计了一场朕当初在冯园初见你的场景。” 冯晴听了这话便皱起了眉头,宫侍争宠,千方百计引起皇帝的注意,这本身倒没有什么可在意的。但他和穆罗云初见时不过十四五岁,而知晓这些事的,除了从小跟在他身边的不语外,就只有家中的父母姐姐,和一些常年在冯家伺候的老人了。柳瑜竟然能挖出这十几年前的旧事,做的功夫显然不少。 穆罗云见他皱着眉,连忙把人搂住了:“哎,你看你...朕就是怕你不高兴才没有与你说。他再怎么学,也不过东施效颦罢了,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冯晴见她忙着解释,倒是忍俊不禁:“陛下以为臣在拈酸吃味不成?” 穆罗云微微扬眉,显然就是这么想的,冯晴摇了摇头:“他既是学臣,那就算陛下一时注意到了,也不过是因着臣的关系,并非看上他本人。何况陛下这不是没看上么?臣可有这么无聊去找这个干醋来喝么?” 他神态怡然,眉目含情,七分自信一点得意,即使面容尚且透着产后的虚弱,却当真是光彩照人。穆罗云一时竟看得入了迷,回过神来才低声轻笑起来,把人狠狠地抱住了,想把人揉进身体里似的来回亲吻。 冯晴被她忽如其来的热切弄得面红耳赤,好不容易才喘匀了气,又羞又恼地瞪了她一眼,要从她怀里退出来:“陛下,臣在说正经事呢。” “别动,就这么说就是了,”穆罗云意犹未尽地蹭在他耳边,明显不肯放人:“给你捂着多好啊,要不一会儿你身上就凉凉的。” 冯晴气血虚亏,被她抱着的确觉得从心底到身上每一处都暖得舒适,便也不再反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去,才道:“先前在晋阳我们的马儿受惊,我就觉得定是家中有人泄了消息,旁人才会知道我们的行程。现在柳瑜竟会知道我初见陛下的事,想来也是同样的途径。” 穆罗云点点头:“你说的有理,晋阳的事,朕一径盯着温家查了,倒没往这一茬想。” 冯晴摇头:“若是温音下的手,肯定恨不得我和三姐都尸骨无存,但事实上我们一路回来只有马受惊了,三姐和侍卫们都是马术精湛自然不会有事,而我...若不是心血来潮没在马车里而是骑在马上,只怕 孩子根本没有出生的机会。” 回宫后穆罗云的禁蛊事件占据了他所有的心思,到穆罗云好了之后穆罗云忙着安排萧逸的身后事,他又是大腹便便将要临产,哪里还有心思去彻查晋阳的事。如今想来却有诸多疑点。 穆罗云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朕原还以为他是从你三姐夫口中听到过咱们早年见面的事,才安排了那一出。前些日子瞧着柳瑜没什么动静,倒真是放松了......你安心养身子,这件事朕亲自查。” 冯晴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迟疑着道:“那陛下应臣一件事,可好?” “傻瓜...朕早就说过,十年之内,一定还你一个芝兰玉树满庭芳的冯家。若是此事真的牵涉到你三姐夫,朕一定与你商议过再追究、处置,绝不叫你和你的家人伤心,”穆罗云不用问也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事,索性直接说了出来,叹口气捏了捏他的脸:“这样可放心了?” 冯晴对穆罗云很是了解,知道她以帝王之尊,能说出这番话,当真是把自己的喜怒哀乐摆在心间了。心中也是一派安宁感动,寻了她的手握住了,低声笑起来:“嗯,那正事说完了,陛下不妨与臣说说,这位‘蕙质兰心’的柳从侍,与臣当年有几分相像呀?” “半分也不像。”穆罗云发觉自己对冯晴这样慧黠欢喜的神情越来越没有抵抗力,不由自暴自弃般叹了口气,干脆纵容到底:“萤火之光怎能与日月争辉。” 眼看快要到二月,京城却又下了一场薄雪,这几日春雪初融,御花园里也热闹起来,不少侍人听说柳瑜前几日在御花园‘偶遇’皇帝,这几日皇帝就频频去了他宫中看望。原本已经有些死心的也纷纷动起了心思,上御花园赏花来了。 冯晴出了月子之后苏辰便回了百草堂,临行时替他看了脉,确认他的身子已是大好了,才算放心不少。总算是解了他被冯父关在屋中的苦恼,可以出钟晴宫走走了。 他生产后免了宫侍们一个月的请安,这两日才刚刚恢复。宫中谁人都知君后虽说生的是个男孩,皇帝对他的宠爱却是有增无减。因此众人见他与洛洲有说有笑地出现在御花园中,便纷纷上来道贺、行礼。 冯晴道了声“免礼”,与几个侍人寒暄了几句,忍不住勾唇笑了笑:“原是瞧着化雪了,来园子里透透气的,没成想竟遇着众位,看来大家的心思都差不多,既如此,就与本宫闲坐一会儿吧。” 君后开口自然无人敢反对,跟在他身后的一 大串人立刻整治起来,铺凳子的铺凳子,摆点心的摆点心。一眨眼的功夫,石凳上已铺了狐裘毡子,石桌上一叠叠点心伴着袅袅茶香,冯晴手里则拢了个金丝小炉,朝众人点头:“都坐下吧,这点心是我厨下新制的,原是想拿去勤政殿让陛下尝个鲜,看来陛下没这口福了。” 他这玩笑话说得轻松,旁人却哪里敢应。只洛洲一人配合笑了笑:“若是叫陛下知道了,臣等就该被埋怨了。” 冯晴笑笑,正要再说什么,却听到了穆罗云笑意满满的声音:“君后倒忍心叫朕饿肚子呢,幸好朕来得巧。” 一见皇帝来了,众人心里都是又惊又喜,一边在心中暗想皇帝最近果真是喜欢在御花园转悠的,难怪竟连君后也会来这里,一边纷纷上前行礼。 穆罗云自然是眼明手快地扶了冯晴,压根没让人跪到地上,手一圈就把人按在了座位上:“都起来吧,化雪天冷,你有事差人过来叫朕便得了,怎么自己过来了?” 冯晴抿唇一笑:“在钟晴宫里待了一个月,骨头都快懒了,不过出来走走罢了。可巧遇着这么多人。” 穆罗云没有多说什么,反而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蹙眉不满道:“穿这么少,下人们怎么伺候的?走吧,随朕去勤政殿。” “陛下不是才从勤政殿出来么?” 看他唇色浅浅,穆罗云早没了“秀恩爱”的闲情逸致,悄悄瞪了他一眼,一边拉着他上了御辇,口中却依然深情款款:“朕是听着人报说你过来了,特地出来瞧瞧,一会儿还有外放的官要见。” 听了这话,再瞧皇帝对冯晴关怀备至的模样,方才还满心跃跃欲试的众多侍人立时灰了心,不一会儿功夫,就各自寻个由头散了。 而穆罗云这一头把人带回来了,就立刻笑了起来,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大冷的天跑去逛花园,还说没吃醋,嗯?” “原本就没有,”冯晴扭头看别处:“陛下又不让臣插手晋阳那边的事,臣只好随便找些事做,免得他们有时间嚼舌根啊。” 作者有话要说:如章节名~ 话说。你们都没有发现前两节的章节名错了么 第六十八节亲人 第六十八节亲人 自后宫诸人恢复每日的请安后,柳瑜就三不五时地迟到,冯晴看在眼里,倒是并没有说什么,反倒是李敏非颇有些不满,难免冷嘲热讽几句。 柳瑜却似什么都听不懂,全然把嘲讽当夸赞,言语里都在暗示皇帝最近几日频频去往他宫中的事,倒把李敏非气得暗自咬牙。 冯晴却只是心下好笑,他原本还以为这柳瑜心机深沉,很有一些手段,如今看来,却还是高估了他。 至于穆罗云去柳瑜宫中,他更是毫不在意,如今这乍暖还寒的时节,穆罗云怕他身子有不妥,连勤政殿也很少待,每夜都是宿在钟晴宫的。柳瑜这话,只怕是三分真七分夸大,而那三分真,也不过是穆罗云刻意营造出的。 因此他只是平静地小惩了柳瑜的迟到,便摆摆手让众人散了,独留下了洛洲一人。 他出月已有五六十天,穆罗云与他如今是心意交通,琴瑟和谐,虽不是夜夜宠幸,房事却也并不少,但她似乎是打定了主意,短时间内再不愿让他怀上孩子,每回都要哄着他喝下避孕的药物。 几个太医也明言他的身子需要再将养一两年方可承担孕育子嗣的损耗,否则绝非长寿之兆。冯晴也无奈,他虽一心想要个嫡女,却也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因此只得暂时放下了再添个孩子的念头。安心打理打理后宫。 前些日子宫里的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洛洲自然也听闻了,见冯晴单独留下了他,连忙跪了请罪。 冯晴摆摆手让他起来:“嘴巴是长在别人身上的,这又怎么能怪你,快起来。我不过是留你说会儿闲话罢了。” 洛洲应言起身,颇有些愧疚:“殿下宽容,臣......” “好了好了,别再揪着这事儿不放了,”冯晴见他还是挂心,反倒笑了起来:“你越在意,旁人瞧着倒越觉得这事儿有猫腻。冷他们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横竖这不着调的流言,就算传到外头也没人会信,更何况绝对传不出去。” 洛洲这才放下心来,瞧见他桌上摆了一副绣面,不由疑惑:“殿下这是要绣什么?” “对了,这才是我留你的正经事,七皇子满一百天的鞋面,”冯晴笑笑:“我这绣工实在只能算中下,想着跟你请教请教。” 新生儿满一百天的鞋子是要父亲亲手做的,即使是皇家也一直依着这个规矩。冯晴虽不喜绣活,却也不肯委屈了儿子,是以留了洛洲,让他指点一二。 洛洲也不过谦,他在这方面还真当得上“专精”二字,两人围着鞋面说了好一会儿话,不语方笑吟吟地进来,说是穆罗云已下了朝,正往钟晴宫来。 皇 帝一到两人自是要去接驾,冯晴见穆罗云形色匆匆的,倒是奇了:“陛下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都起吧,”穆罗云对边上的洛洲点了点头,伸手把冯晴扶了起来:“你大姐二姐已经回京了。” 冯晴一怔,很快便明白了过来:“是祖母已经......” 穆罗云揽住他,才点了点头:“她是年前故去的,你大姐二姐操办完丧事,出了孝期才回来的。” 冯晴愣愣地点了点头,攥紧了她的手。冯家老太太缠绵病榻,他回老家时就已是风中之烛,因而听到这个消息倒也并不惊讶。 穆罗云让洛洲先退了,自扶了他坐下,把人环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额:“你姐姐们瞒着你也是因为你那时快要生产...人生七十古来稀,祖母也算高寿了。你...看开些。你大姐二姐此番回来,朕也正好把她们都留下了,往后你们姐弟就不必天南海北的了,可好?” 冯晴沉默了片刻,到底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握着她的手,给她看了方才的绣面:“我们去看看乐乐。” 穆罗云自然无有不允,两人携手到偏殿,见小儿子正在熟睡,冯晴便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见穆罗云一直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终是展颜对穆罗云笑了笑:“陛下放心,臣没事的。” “嗯,朕知道,”穆罗云还是握着他的手:“过几天刚好是你母亲的寿辰,虽说在你祖母孝期里不能大办,一家人聚一聚总也是要有的,朕带你回去看看?” 冯晴心中一暖,明知这是逾制的,还是抵不过此时心中对家人的想念,点了点头,偎在她身边:“陛下陪臣一起。” 穆罗云点头笑笑:“当然。” 微服到冯家的事帝后二人并没有事先透露消息,是以冯家父母和三姐妹见了两人,俱是十分惊讶,颇有些手忙脚乱地把人迎了,关上门才恭恭敬敬地行礼。 穆罗云温言叫起,携了冯晴一道,奉上了寿礼。 冯家自来就是簪缨世族,但即使是在功名鼎盛的时期,也没有天子贺寿这样的体面,冯母一时便有些怔忪,倒是冯秀与穆罗云日日能见着,对她的脾性了解多些,一愣之后就招呼人坐了下来。 穆罗云也不客气,笑道:“大家也不必拘礼,朕与君后既是微服而来,冯卿把我们当做寻常儿子媳妇便是了。” 冯母连连道“不敢”,看向自家儿子的目光多有指责之意。冯晴 却并不像往常那样恪守规矩,反倒是弯眉一笑,落后穆罗云半步,调侃道:“娘可别瞪着我,是陛下的意思呢。” “正是,”穆罗云毫不介意被他拉来做挡箭牌,笑眯眯地挽了他,坐到冯秀夫妻两人身边,十分亲和地喊了声“三姐”。 虽说皇帝如此逾矩厚爱让冯家上下都觉得有些承受不起,但眼见冯晴与皇帝恩爱亲密的样子,又着实为他高兴。待简单用过饭之后,冯父就拉着冯晴进了小花厅,让外头几个女儿陪着皇帝。 “小九,不是爹爹要说你,虽说皇上待你好,可这样逾矩的事,往后可不能再有了。” 冯晴笑笑,眼见三姐夫柳玲和大姐夫二姐夫一起进来请安,便起身还礼,一边道:“爹爹,此间的分寸我拿捏得住,陛下也不是胡来的人,爹爹放心吧。” 冯父想想也是,自家儿子的心性和才智都是极好,虽说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妻,但到底也还是不过而立之年的小夫妻,总也是要有些小小情趣的,因此也不多说他,训了两句便放过了,自去歇了,让三个女婿陪着他说话。 三个人里头,冯晴与柳玲最是熟悉,虽因为柳瑜的事对他多了几分戒心,但未查清之前,到底是把他当做亲近的家人来待的。即便听他问到柳瑜的情况,也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姐夫放心,柳从侍近日颇得陛下喜欢。想来宫里没什么人能让他受了委屈去。” 柳玲一阵尴尬,仔细瞧了他的神色,见他眼底并无笑意,终是心下难安,嗫嚅道:“君后,我有些话...想和您说。” 另两位都是嫁到冯家许多年,历经风风雨雨的,一听他这话便明白了,托辞要先行告退回去照顾孩子,与冯晴道过别便先离去了。 “姐夫直说便是了,”冯晴状似不解,却示意不语关了门,看向柳玲,笑道:“若是还放心不下自家弟弟,过两天递个牌子求见,我让你们兄弟俩见见面也可。” 柳玲心中一阵赛过一阵的尴尬,愧疚和不安不停地涌上来,几乎要把他淹没,听着冯晴温声温气的话,更是愧得无地自容,一咬牙便跪了下来,哽声道:“君后,我对您不住......” 冯晴心中已明白了三分,却并不点破,只伸了手要扶他起来:“姐夫这话从何说起?先起来说话吧。” 柳玲摇头,盈盈楚楚的脸上已是泪痕宛然,啜泣道:“不,君后...前些日子我与小瑜...柳从侍在宫中遇着,他与我叙话,问起昔年的事,我.. .我一时糊涂,便都说与他知道了。这几日才知、才知他借此邀宠,君后,我心中已是悔了千百回,实在是...没脸见您......” 冯晴轻声一叹,收了脸上的笑意,却还是亲手把他扶了起来:“果真是姐夫这儿漏出去的消息...罢了,起来吧。” “君后,您罚我怨我,我都认了,只...”柳玲伏在地上,不敢起身,声音已被哭腔弄得有些模糊:“只求您不要说与妻主知晓......” “柳夫郎,一时糊涂什么的,我是不信的,”冯晴见他久久不肯起身,只是哀哀哭泣,也就不再扶他,只微微沉下了面容:“柳夫郎若是那种蠢笨之人,三姐的后院,想必不会这么宁和吧。” 柳玲见他竟连昔日的称呼都改了,更是心惊不已,一时竟连哀求也忘了,只愣愣地看着他。 冯晴朝他勾了勾唇:“柳夫郎不过是想着,自家兄弟得宠了,娘家势大,能在妻家挺得起腰。这我也不怪你,我与你并不是血脉至亲,谁能没点儿私心里的想头呢?只有一条,你不该做了这等事,眼看陛下待我如初,就来我面前扮作无辜。” 柳玲这一回真是大骇,膝行两步哭着求道:“君后恕罪。” 冯晴端着茶,看着白瓷杯中盈盈润润的绿色,终还是叹了口气:“你起来吧。个人有个人的念头,此事我原本也没有怪罪于你,自然也不会去旁人面前说起。只不过,往后若叫我知道你有一丝半毫错待三姐和父亲母亲的,休怪我手段狠厉。” 打发走了柳玲,冯晴也没有在花厅多待的意思,自让人引了路往书房去。 小书房里冯秀与穆罗云正在下棋,大姐二姐各坐了一旁观战,显然四人都十分得趣。冯晴便也笑笑,心头那点不痛快也散了七八分,亲手端了茶水递给四人,在穆罗云身边站了,仔细瞧那棋局。 穆罗云虽专心棋局,见他站着却是不依,拉着他在身边坐下,拈了棋子在手里,半是斟酌半是询问:“下哪儿?” 冯晴不理她,只是笑笑:“观棋不语真君子,臣不知道。” 穆罗云一手执子,一手握了他手,闻言也只是挑了挑眉,就要落子。冯晴顿时就急了,眼看那枚棋子就要落尽他家三姐布的局中,马上捏了捏她的手。 穆罗云忍俊不禁,就连对面的冯秀也笑了起来:“瞧我这宝贝弟弟急得,当真是嫁了人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不忍心妻主输棋啊。” 冯晴有些羞 恼,瞪了她一眼,立刻甩开了穆罗云的手。穆罗云也不恼,只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笑道:“时辰不早了,朕和君后也该回宫了,这局棋等有时间咱们再接着下吧。” 出宫的时候尚是晌午时分,回宫时已经月上柳梢了,好在赶在了宫门下钥前进了宫。冯晴一路之上有些沉默,穆罗云原本只当他是累了,就安安静静拥着他,哄他睡一会儿。回了钟晴宫见他郁郁不乐的,才知不是那么回事,便把他手牵了,问道:“怎么?这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冯晴摇头,把柳玲的举动与她说了,一边揉了揉额角。穆罗云见不得他不开心,干脆俯身把人抱了起来,按在床上:“好啦,朕知道你从前以待亲人的心思待他,心里难免不痛快。不过朕查过,晋阳的事与他不相干,可见他也并不是那么没心没肺。至于柳瑜邀宠的事,你就当是戏子演戏,看看就过了,别往心里去。” “嗯,”冯晴被她直直地看着,也就点了点头:“臣知道,为自家考虑,总是人之常情。他觉得柳家人是自家人,那从此臣只把他当做柳夫郎便是。” “朕的君后真真是个剔透的人,”穆罗云抱着他翻了个身,让他压在自己身上,笑着亲了亲,口气里七分骄傲三分心疼:“你这性子朕算是摸透了,宁可他人负你,你自不负他人,真正被伤了心却又断得比什么都坚决。真正是以直报怨,比那些饱读圣贤书的女子还要女子。” 冯晴趴在她身上,被她定定地看着,竟有些不好意思,别开眼转了话题:“晋阳的事陛下查清了?” “嗯,”穆罗云慢慢地在他背上轻拍:“着暗卫查了,是柳家所为,但消息是从你父亲身边老人口中买去的,那人有个不入流的女儿,欠了一屁股赌债,怕是为了给女儿还债吧。朕已经让人暗地里把人清理了。” “哦,”冯晴对她的手段自然是放心的,轻轻应了一声,被她抱着动弹不了,左右无事,索性拿手指缠了她的长发把玩:“那柳瑜知道么?” “家里人宠着护着长起来的小孩子,能有多大能耐,就连前些日子那邀宠的把戏,也是他父亲教的,这事柳家根本没让他知道,”穆罗云对他是一径的纵容,见他拿着自己的头发缠缠绕绕地也不恼,笑道:“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朕会瞧上这么个小毛孩子。” 冯晴原本兴致很好,拿着自己的头发与她的头发编在一起玩,闻言手上动作不由一顿,哼道:“陛下瞧,臣这头发与陛下的编在一起,瞧着都不配呢,柳家自然 第六十九章 后路 第六十九章后路 冯晴端着三碗雪耳莲子羹进来的时候,两个小家伙已经不在屋里了,只留了穆罗云一人,笑盈盈地看着他。 “遥儿和谦儿呢?可算是肯去睡觉了?” 穆罗云点头,接过他手里的宵夜:“怎么自己端过来?下人们呢?” “又不是多沉的东西,”冯晴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托盘,颇有些无奈:“不是让他们索性吃了宵夜再回去么?怎么就都跑了?” 他脾胃一贯需要细心调理,晚上极少用宵夜,因此只是为这母子三人各端了一碗。没成想两个孩子竟都跑了。 穆罗云早已笑弯了一对桃花眼,笑意都要从眼中飞出来。拉过他在自己身边坐了,把两个孩子坚持要等她回来的原因说给他听。 冯晴虽没笑得像她那样夸张,却也忍不住弯了唇,为孩子们的细心体贴既欣慰又感动。 穆罗云展开他的手心套了一串血色的玛瑙珠子在他手腕,十几颗珠子一粒一粒皆是滚圆,盈盈润润的红色在他略显苍白的腕上竟也并不违和,反而把他衬托出几分好气色来。 冯晴一愣,下意识地让他戴上了,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便是陛下送臣的寿礼?” 穆罗云点点头,一伸手便把他抱了起来,轻笑道:“比不得你手艺好,不过到底是朕亲手刻的,还望君后不要嫌弃。” 冯晴原不知那珠子上刻了字,听她这样说了,便要去辨认上面的字迹,穆罗云却不给他时间,径自抱着他往榻上去:“如此良辰美景,朕想讨个回礼,可好?” “送寿礼哪有讨回礼的道理?”听她油嘴滑舌的,冯晴也起了笑闹的心思,推开她道:“即便要讨,也该等到陛下生辰的时候。” 穆罗云原也就是与他闹着玩,见他眉宇之间淡淡的疲倦,知道他今日要见那些宗室王夫与诰命们,又与两个孩子闹了许久,想来已经累了,自然不忍心再让他承欢,只笑着亲了亲他,便放开了手,只松松地圈着他,略带了些歉意:“原想找块上好的玉料给你刻个私章的,这几天忙得抽不开身,等过些日子闲下来,朕再补给你。” “不过都是些身外物,陛下不用挂心,”冯晴见她摩挲着自己的手腕,便知道她想到了他手上的伤,反倒倾身在她唇边啄了一下,出声安慰:“陛下送什么臣都很喜欢。” 穆罗云见他靠在自己怀里不一会儿便昏昏欲睡了,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瞧 着他如今舒心平和的样子,竟不由得想起他刚被自己接出钟晴宫的时候一身病痛夜夜不能成寐的光景。 冯晴迷迷糊糊地拍开她的手,轻声嘟哝了一句,往她怀里蹭了蹭,想要躲开扰人清梦的手指。 穆罗云无声地笑笑,不再逗他,扣了他的手环在自己腰上。指尖在那串珠上轻轻摩挲。 吾心吾命,福寿安康。两心相系,此生不负。 冯晴是被窗外啾啾的鸟鸣吵醒的,下意识地往身边偎了偎,却只触到一片凉意。这才知道穆罗云早已去上朝了。看了看天光,早已是大亮了。不由暗道果真是春眠不觉晓。下意识地摸了下腕上的串珠。这才知道上面刻的是什么字。竟是这么大胆的话,难怪昨晚“厚脸皮”如穆罗云竟也不肯让他看。 他恢复视事后,这会儿的时间一般都是要见前来请安的侍人的,今日虽是起得晚了,下人们却是被皇帝严令教训过,不敢吵醒他的。因此等他梳洗完到正殿,一众君侍从侍已是等了不少时候。 冯晴心中稍稍有些过意不去,待他们请了安,便让他们都坐了,与他们说了会儿闲话。 不过一会儿功夫,穆罗云就下朝回来了,见他这里还没散,便俯身与他说了两句话,很快又出去了。 一众侍人见她来了又去,对冯晴温声软语的,对他们却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心下不由既是嫉妒又是羡慕,不少人心里不痛快地起身跪安。 好在冯晴也没有与他们继续说闲话的意思,随意应了两句,待他们走了,忙起身回了内殿。 穆罗云正把儿子抱在膝上,见他急匆匆地赶过来,连忙安慰他:“你别急,谦儿有些发烧,不过太医已经瞧过了,是初潮的正常反应,并没有什么大碍。” 冯晴见睡在她怀里的孩子面颊潮红,连在睡梦中都皱着眉,不由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小脸:“陛下把他放在床上吧,臣来照顾他。” “让教引宫人过来照顾吧,”穆罗云虽依言把孩子放到了床上,却不同意他的话:“太医说只怕要折腾一两个日夜,你这身子受不了累,别乱来。” 冯晴还要再说话,却见穆芝谦手脚乱动,挣扎着推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子:“热...爹爹,谦儿好热......” 两人相视一眼,想起萧逸,心中都有些难受,冯晴连忙给他压好了被子,低声轻哄:“谦儿乖,好好睡一觉,烧退了就不难受了......” 穆罗云原本 就是议事时接到上书房的奏报说穆芝谦晕倒了,匆忙招了太医为他诊治的,这会儿还要回去议事,见冯晴根本不肯离开,也只得吩咐太医好生照料着,又关照了冯晴不要弄得太累,匆匆回勤政殿去了。 “爹爹...”穆芝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床边坐着的人并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父亲,泪珠在眼眶里滚了滚,到底是涌了出来。 这个孩子平日里温顺乖巧,自从那一晚在他怀里哭过之后,对他也开始亲近了不少,但心里到底是想念萧逸的,竟只有在这样烧得迷糊的时候才肯表露出一些。 冯晴心中一疼,看着他干得起皮的嘴唇,忙用勺子舀了一些温水喂他。穆芝谦稍微清醒了一些,小声地喊了一句“父后”,便有些忐忑地看着他,怕他介意自己方才一直喊爹爹的事。 冯晴从不知他竟有这么重的心思,对他又是怜爱又是愧疚,俯□摸了摸他的小脸,并不提方才的事,只安慰道:“谦儿不怕,你只是要长成大人了,过两天就会好的。” “嗯,父后,我知道...”穆芝谦懂事地点点头:“父后也去休息吧,谦儿没事了......” “没关系,谦儿好好睡,父后陪着你,”冯晴隔着被子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心口:“等睡醒了就好了。” 穆芝谦烧得迷迷糊糊的,中间虽说清醒了一会儿,却很快又陷入了昏睡,冯晴索性就让人在他床边支了个小榻,自己守着他,连穆芝遥回来都只是匆匆关照了他两句,就让宫人带着他去用膳了。 穆罗云晚上回来的时候听下人说他还在穆芝谦屋里,便屏退了下人,自去寻他。果然瞧见他靠坐在榻上,低着头看书,时不时往床上看几眼:“怎么这么晚还不去睡?” 冯晴没留意到她进来,此时听到她的声音才知道她回来了,抬头朝她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陛下小声些,别把谦儿吵醒了。” “你呀,就不能好好听朕的话么?”穆罗云不赞同地瞪了他一眼。 冯晴早知她对自己的纵容宠爱,对这一句薄责自然丝毫不放在心上,反而替她解了玉冠,整了下头发,口气里明显带了点撒娇的意味:“陛下,臣的身子早就大好了。倒是陛下,这几日忙得脚不点地的,早些去歇息吧。” 穆罗云拿他没有办法,只得在他唇上亲了下,揽着他在榻上坐下来,把人搂在怀里,低声哼道:“不行,不抱着你朕睡不着。” 冯晴哭笑不得,推了推她,小声 抱怨:“陛下胡说什么呢?” “怎么是胡说?朕可是天子,金口玉言,说是这样就是这样,”穆罗云无赖地挑了挑眉,摆明了就是不肯放手,在他耳垂上轻轻咬了咬,感受到他身子猛地一颤,才满意地放过他,温柔道:“乖,你陪谦儿,朕陪你们俩,这不是挺好的么?别闹了,你既不肯走,就靠着朕睡会儿吧。” 冯晴没料到她竟这么快就妥协了,不由愣了愣,见她认认真真地抱着自己,一手给儿子掖了掖被角,心中便是一暖,乖乖靠近了她怀里。 穆罗云勾了勾唇,见他精神还好,想着他既不肯去睡,索性便陪他说说话,便道:“今儿上书房里还有件趣事,你可猜得到?” “陛下说是趣事,十有八/九是和亲王家两位小公子闹出来的了,”冯晴知道她在逗自己开心,也十分配合,想了想,笑道:“莫非是因为谦儿的事,把那两位小公子吓到了?” 穆罗云在他额上颊了下:“你这么聪明,往后朕岂不是什么事都瞒不住你了?” 冯晴哼笑:“难道陛下还想有事瞒着臣吗?” 穆罗云连道不敢,想起上书房里的情景和穆天青的无奈,到底是忍俊不禁。 原来团团圆圆两个,见穆芝谦晕过去就急得不行,盯着太医问了又问,太医却只肯说这是每个男子都要经历的“成人礼”,两个好奇心十足的孩子顿时不乐意了,抱着童毅追问,童毅被他们弄得面红耳赤,直接把俩孩子丢给穆天青,让他们去问她。 冯晴也忍不住笑起来:“这位大掌柜果然不同凡响。” 穆罗云听他喊“大掌柜”,脸色顿时就黑了几分,作势不悦道:“还叫大掌柜,你还在跟他做生意是不是?还惦记着给你家里,给遥儿留后路呢?” “陛下...”冯晴无奈,原不想理她这明显的无理取闹,但看到她眼下的阴影,想着她待自己真真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到底是不忍心,伸手揉了揉她眉心,考虑了一会儿,认真道:“陛下...臣的心思,陛下还不知道吗?至于那些生意...陛下如果真的不喜欢,臣...臣让三姐全都移交给童王君。” “你这明明是以退为进...”穆罗云听着他柔柔的话语,心里哪里舍得他这么纠结,想起以前自己对他做的混账事,更是不忍逼他斩断后路。喃喃念叨了一句,把脸埋在他发间:“留着吧,就当是个警示,提醒朕要好好待你们。反正朕一定待你好,你一辈子也不会用到那条后路的。 ”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连上了n天班!还有最后两天。 28号就放假了。所以,明天不一定有更新,后天开始肯定有日更~ 虎摸各位~ 第七十章 和亲之事 第七十章和亲之事 冯晴对穆罗云说这话的时候,当真是存了这样心思的。但穆罗云既拒绝了,他也并不会去坚持。无论如何,多给孩子和家人留一些保障,总是更让人安心些。 他还记得童毅无意中说过的一句话,永远都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只篮子里。 而穆罗云果然也再不曾提到这个事,待穆芝谦身体好起来之后,他们的生活便恢复了之前那般平淡温馨。 经了这次的事后,穆芝谦似乎对他更多了几分依赖,也愿意把一些私密的事跟他说了。冯晴自然欢喜非常,他心中本就对这个孩子十分怜爱,这一来便对他更是呵护宠爱。 后宫里经过柳瑜争宠一事之后就安稳了许多,穆罗云的态度十分明显,就算是再没有眼力见的人也看得出来,皇帝待君后是恩宠到了极处的。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的,都收敛了争宠的心思,面上都是规规矩矩,每天来请安问礼,几乎无可挑剔。 冯晴带着两个半大孩子,又还有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儿子要操心,心思多半在这几个孩子身上,对后宫这些人倒是并不怎么留意,反是惫懒了许多。 穆罗云日日在他宫里歇着,自然瞧得出他的心思多数放在孩子身上,见他笑盈盈地在摇篮边拿着玩具逗儿子,也只得叹了口气,伸手把人拉进怀里,作势叹气道:“君后如今可真是有了儿子就忘了朕了......瞧瞧,只顾着看儿子,连眼神都懒得给朕一个......” 冯晴早已习惯了她的气息,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她,顺势靠在她怀里,嗔道:“陛下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么些无赖的话?” 穆罗云见他舒舒服服地靠在自己身上,到底也是无奈,皱眉道:“朕看你是越发不爱动了,这样可不好,眼看都到夏天了,你这身上还是凉凉的,还是要多出去走动走动。” 她说罢便瞧了瞧窗子,窗纱外头早已是一片花红柳绿,池中新荷都抽出了尖尖的花苞。顺手就推开了窗指给他看:“你瞧,这钟晴宫里景致还是不错的......” 冯晴却是摇头推开了她:“陛下自个儿朝政忙完了就想起来折腾臣了,臣哪就有陛下说得这般懒?左右后宫没什么事,才躲懒几日罢了。若是陛下嫌臣懈怠,那臣明天就去操办今年的小选,给陛下后宫里添几个新人,这总行了吧?” “你...唉,真是嘴上半点都不肯吃亏,”穆罗云被他堵得一愣,伸手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把,索性在他唇上 亲了下去:“得了,是朕说错话了,君后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这一回吧。” 冯晴原是想笑,却被她亲得面上有些发烫,清明的眼里也添了迷蒙,笑意漫出来便也多了几分情丝。 穆罗云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把这人抱去榻上。然而想起今日朝上提到的事,心中便一紧,下意识地抱紧了他:“阿晴...朕有个事要跟你说。” 冯晴随意“嗯”了一声,抬头瞧见她紧皱的眉头,才意识到这似乎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便支起了身,疑道:“怎么了?” “今年轮着三年一次的秋狩会盟了,过些日子,等天气稍微凉一些...朕就要动身去锦都。”穆罗云摸了摸他的腰,有些为难:“只是你身子还未大好,去锦都车马劳顿的,朕不想让你随行。这次就让李敏非跟着去,你看可好?” 她迟疑着说完,屋里一时便沉默了下来,安静地能听清外头墙根下的蛐蛐声。冯晴面上冷了下来,再没半点方才的迷蒙,眼中盈盈的波光闪了闪,不经意地咬了咬唇。 他一贯是平和淡雅,极少会有激烈的情绪,这般表情就已是十分少见了。穆罗云哪里舍得他这般委屈的模样,立时便拥住了他,解释道:“你不要乱想...朕只是怕你身子受不住,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朕虽说带李敏非去,可绝不会碰他一下的,好不好?” 冯晴没有应她,反而摇了摇头,伸手圈住了她的腰:“陛下...听说敕族的王女已满了十五岁,陛下可是怕那位马背上长起来的王女瞧上了遥儿或是谦儿?所以才想带李君侍和他膝下两个皇子去......” 联姻一向是秋狩会盟上约定俗成的一件事,穆氏和北方逐水草而居的敕族几乎是世代姻亲。 不过敕族与中原交往日久,虽是游牧民族,却也并不是穷山恶水,王室的生活也是十分优渥的,因此嫁去敕族倒也算不上艰苦。但远嫁外族总归比不上嫁在京城这样方便。 更何况敕族男子一般十二三岁刚长成就要嫁入妻家,他又怎么能舍得把膝下这两个半大的孩子嫁过去? 穆罗云动作一僵,顿了一会儿才重新在他背上拍了拍,叹道:“知朕者莫过于君后。你既然都猜到了,回头可不许在心中怨怪朕。” 冯晴听得出她话里既有些高兴,又有些无奈,反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陛下为臣思量至此,臣心中只会有欢喜,又怎会怪陛下?只是陛下方才何不直说?” 穆罗云紧了紧 手臂,揽着他的肩:“原以为你不知道敕族的习俗,说不定以为朕诓你呢。” 她话音刚落就被冯晴在腰上拧了一把,低头瞧见他不服气的眼神,不由又是好笑又是骄傲,柔声哄道:“好了,如今朕知道了,朕的君后自然是又博学广记又善解人意的。往后有什么事,朕一定原原本本地与你说。” 他们两人这里腻歪了半天,摇篮中的孩子却像是十分不耐,睁着眼睛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悦地动了动小胳膊小腿,一扁嘴哭了起来。 冯晴连忙把他抱起来哄,一边推开穆罗云:“得了,这会儿才刚过了晌午,陛下折回来这一趟,回头又得忙半天。臣哪儿有这么小心眼,陛下去忙吧。” “哎,咱们乐乐可真是个胖小子,哭起来都这么大动静,”穆罗云不肯走,转手便把孩子接了过来,自己抱着,逗道:“长大了一准是个厉害的小皇子。” “陛下这都什么毛病呀,人家娘亲都指望儿子秀秀气气的,哪有人这么说儿子的?” 冯晴哭笑不得,又拦不住她,只得瞪了她一眼。穆罗云丝毫不以为意,高高兴兴地逗着儿子:“朕与你的儿子怎么是旁的男孩儿能比的?何必去学那些小家子气的忸怩姿态?” 她手上力气大,抱着儿子晃晃悠悠的,又笑着逗他,孩子自然十分喜欢,一会儿功夫便弯了弯眼睛,“格格”地笑了起来。肉乎乎的小手捏着拳头伸到她面前。 冯晴惊讶地看过去,见她竟把儿子逗得笑了起来,倒是也笑了:“今天倒是奇了,乐乐平常不爱哭,可是一哭起来没半个时辰都哄不住,今天倒是听你的话。” “那是自然,朕可是他的娘亲啊。”穆罗云虽已有几个皇女皇子,却几乎从未怎么接触过襁褓中的婴儿,能在孩子记事后抱上几次,都是十分难得的了。 因此冯晴与她的这个儿子,还真是她头一回带这样的奶娃子,自然是十分新奇又疼爱非常。见儿子破涕为笑,真是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堆到他面前。 这样的情绪也带到了穆芝遥和穆芝谦的身上,穆罗云看到穆芝遥,就禁不住会想到冯晴当年为她怀胎、生下这个儿子时的情形。心中对冯晴自是疼惜万分,待两个孩子也就越发的纵容。 冯晴自是明白她的心思的,但宫中其余侍人却未必能参透。随行去锦都的名单出来后,李敏非当然是又惊又喜,一时目中无人地简直称得上“跋扈”二字,只是在冯晴面前还不敢太过放肆。 其余侍人里头,也有不少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连洛洲都有些替他打抱不平,私底下安慰了他好几次。 冯晴把他当做自家弟弟一般,倒也并不瞒他,见他真心替自己着急,便把穆罗云的打算与他说了,洛洲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连声笑起来:“原来君后早就心中有数了,我这可真是瞎着急。陛下待君后,自然是用心到了极处的。将来定会为两位皇子挑选称心如意的归宿。” “哪儿就提到这么远了,他们年纪还小呢,”冯晴摆摆手:“咱们这儿与敕族的风俗又不一样,这两个孩子,我还要多留几年呢。尤其是谦儿,他父亲去得早,我只盼着能代他父亲多照顾他一些时日。” 提到萧逸,洛洲也是十分感慨,叹了口气点点头:“是啊,萧君侍的这个皇子当真是太招人疼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便拿了后宫各处的呈报来商议,却并未注意到外头花廊下,有个小小的身影拐进了花丛,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先来说下前段时间的事--我回家的时候整了个箱子,把笔记本丢里头了,到家才发现屏幕上弄了两道黑条子。据我哥说可能是压到了水银漏出来了什么的--吓得我就没敢用。昨天回南京上班才拿去修好了。十来天没更。一下子都忘了写到哪儿了。今天顺了一下情节,大概算了下。大概还有个十来章就完结啦~跟着会有个萧家的番外大概三四章吧~ 然后,给大家拜个晚年~祝大家新年快乐。马上有福~马上有钱~马上有对象吧~ 据说有个送读者红包的活动。我去研究下怎么送~~ 最后~明天继续有更新~~mua各位~~ 第七十一章 优秀的皇子 第七十一章优秀的皇子(上) 秋狩之期日近,冯晴不在伴驾随行的名单里,却也免不了要上下打点。几天一忙,气色又比不上前些时日了。穆罗云一百个不愿让他操心,只说一切从简,临到要出发前一日,早朝一回来就干脆把人“软禁”在了内室,不让他忙前忙后。 冯晴说了句“陛下别闹臣了。”便要下榻,穆罗云却像是跟他杠上了,侧身在一边坐下来,结结实实地把他堵在了榻上。 “陛下......”冯晴哭笑不得,心中却也知道她待自己好,想着秋狩会盟一去就是两个月,心中便也软了,不愿违逆她的好意,乖乖地在榻上靠着,见她板着脸,反倒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好了,臣听陛下的就是了。陛下难不成当真生气了?” 穆罗云展臂揽着他,微微叹了口气:“哪能呢,朕也不是不讲道理,只是担心回头朕不在宫里,没人劝得住你,你又逞强。” “陛下,臣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冯晴笑笑,温顺地靠在她怀里:“陛下放心,臣也想活得长长久久的,与陛下一同看着孩子们长大、成家。” 穆罗云心中一酸,既感动于冯晴如今的依恋和豁达,又觉得心疼万分。一起看着孩子长大,这本是再普通不过的期待,农夫农妇都能轻而易举做到的事。却因为她以前的错,变得这般不易,这般叫人心酸 冯晴被她牢牢抱着,对她心中所想也能猜个七八分,竟是轻笑了一声,低头在她腰间摸索了一下。穆罗云低头去看,才发现他给自己系了一只荷包。 冯晴的针线活只能用普通来形容,荷包上只简单绣了一个福字,再平常不过。穆罗云确着实有些受宠若惊,咧着嘴笑得眼都弯了:“阿晴,这还是你第一次给我做东西。阿晴......” 冯晴莞尔,见她这样高兴,心中竟也是满满的欢喜。贴近她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下。 穆罗云一愣之下,几乎是下意识地把他压向自己,轻轻的一触立刻变成了缠缠绵绵的亲吻。 两人这里正是浓情蜜意,偏偏外头伺候的宫人们不合时宜地来请示,说是李敏非和几个要随行的小侍过来给君后请安了,请君后训示。 明日便要出发,这几人来请安倒是十分规矩的。冯晴推了推穆罗云,见她一脸不悦,忍不住笑出了声,抿了抿唇,忍住了笑意才道:“陛下去书房看会儿折子吧,臣交待他们几句。” 穆罗云看着他眉目间都是浅浅 笑意,再有什么怨念也散了个一干二净,伸手扶他起来,甚至还给他理了理发冠,在他额上亲了下:“去吧。别说太久,你今儿气色真的不好,朕让太医过来,一会儿让太医瞧瞧。” 冯晴没有反对,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大碍,但他也知道穆罗云放心不下,权当是让她吃颗定心丸了。 脑子里想的事这样温情脉脉的事,面上便也自然而然地显得温柔。李敏非本来是存着看他笑话的心思的,见他丝毫不在意,眼中连一丝不悦都无,自然是憋了一股子气。故作担心道:“君后不同行,臣等真是六神无主,若是伺候不好陛下,可就是大罪过了。” 冯晴听他得意了一盏茶的时间,见他还没有消停的意思,便“嗯”了一声,抬眼看了看他,无可无不可地道:“李君侍既有这种顾虑,那就让洛君侍随行吧,” 李敏非哪里舍得这到手的好机会,见他当真招手要下人去传洛洲,连忙站了起来,急道:“这...这如何使得,这是陛下的旨意。” 冯晴“唔”了一声,不知是认同他的话还是在考虑,李敏非一颗心提了起来,接着便听他说道:“也是,不语,让流云去叫洛洲吧,你去书房跟陛下回一声。” 李敏非见他竟来真的,丝毫不在意这是皇帝的圣旨,竟随随便便就打算让穆罗云换随行的人选,心里早已急的不行,慌忙跪了下来:“君后恕罪,臣岂敢因为一己私心,让君后和陛下费心,臣一定好好伺候陛下,绝不会有一点差错......” 冯晴了然一笑,也不再提这事。李敏非再不敢多说,不一会儿便起身告退了。不语啐了一口,又气又乐:“殿下,李君侍也太嚣张了。” “当个乐子,看看便罢了,”冯晴不以为意地笑笑,起身往书房去。推开门就见穆罗云坐在书桌后,一见他来,仿佛也是一惊,不知把什么往袖中拢了拢。 冯晴有几分好奇,一边摆手让不语下去,一边笑道:“陛下这是藏了什么好东西?” 穆罗云其实只是下意识的动作,理智上明知自己方才的动作这人都已瞧见了,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把袖中的东西取了出来,放在掌心让他看。 那是一枚拇指大小的镂空玉配,羊脂白玉所雕,在晨光下光华流转,显然是质地上佳。 冯晴一愣,接过玉佩细细看了看,似乎是想冲她笑笑,却没能弯起唇角。 这是一枚未完成的玉佩,显然是出自冯晴之手。 上面刻的,是一支并蒂莲,可惜,只刻好了一半。 到底还是冯晴先开了口,他把那玉佩放在了桌上,然后把自己的手递给了穆罗云:“陛下,不过是些身外之物。” 穆罗云也回过神来,黯然地笑了笑,牵着他到一边坐了下来:“这块玉,还是朕登基前送你的吧。” 冯晴点头,倒是有些惊讶:“陛下还记得。” 穆罗云只沉默了一瞬,很快便笑了起来:“朕帮你刻完。” 往事不可追,但是遗憾还可以弥补。 冯晴原本以为她只是一时说说,谁知穆罗云竟当真耐心地缠着他教了一整天。直到两个孩子从上书房回来,才悻悻地把玉佩贴身收了。 她要出门,两个孩子也是早就知道了的,他们并不知道穆罗云心中的盘算,只知她要带李敏非养的几个孩子出去,却不肯带他们,心里都是委屈得不得了。尤其是穆芝遥,穆罗云这两年来对他宠溺得很,几乎是有求必应,他的胆子也大了不少,见了穆罗云就是气呼呼的样子。 冯晴微微皱了皱眉,穆罗云却是不以为意,她当然不会去跟两个半大孩子说什么政治上的考量,因此只是一把把儿子抱了起来:“怎么,遥儿这么小心眼,这就跟母皇生气了啊?” 穆芝遥不说话,穆罗云有意逗他,便在他脸上点了点,笑道:“这么气呼呼的可不好看。你瞧,谦儿都要笑你了。” 穆芝遥蓦然抬起了脸,这本是一句玩笑话,他却不知怎么了,忽然发起了脾气,喊了声“他们都比我好总行了吧”,竟是推开穆罗云扭头跑了。 穆罗云一怔,还未及反应,看看冯晴,只见他眉头比方才还要紧,脸色也很不好看,连忙自己打了个哈哈,反过来劝他:“小孩子嘛......” 冯晴没有接话,只是伸手把穆芝谦拉到自己身边。穆芝遥方才那句话显然让这个孩子有些尴尬,讷讷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冯晴心中怜爱,见他这样为难,便先开了口,拍了拍他的手:“遥儿的话不要放在心上,他是因为不能出宫玩才发脾气,并不是对你不满。” “父后,我知道的,”穆芝谦点点头,看看他,又看看穆罗云,才小声道:“母皇,父后,我先回去休息了。” “谦儿想去锦都吗?”冯晴拉着他坐在自己和穆罗云中间:“你可知道你们母皇为何不让你和遥儿去?” “不想去,谦儿喜欢每天去上书房上课,然后回钟 晴宫和父后一起吃饭看书。”穆芝谦摇摇头,又看了一样穆罗云,认真道:“母皇不让我们去,肯定是为了我们好。” 穆罗云有些惊讶,这孩子的灵透聪慧,真是像极了萧逸,沉静的气质也与萧逸如出一辙 冯晴点点头:“母皇这次去锦都,可能要选一位皇子嫁给敕族的王女,懂吗?” 穆芝谦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谦儿懂了,父后是不想让我们嫁去敕族。可是父后...为什么不对皇兄说呢?” “以后会告诉他的,”冯晴摸了摸他的发心,温柔道:“好了,谦儿回去休息吧” 待下人带走穆芝谦,冯晴才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穆罗云伸手揽过他:“朕知道你觉得遥儿方才做得不好......遥儿自小不在你身边教养,但好在他年纪也不大,心性又是纯善的。往后多用些心思就是了。” “陛下......” “若不是朕,遥儿该是开开心心长在你身边的,不管是眼界,还是脾气,都断不会是如今这样,”穆罗云索性把他抱到了床上,俯身吻在他眉间:“看你这样,朕心里更难受。乖...别皱着眉了。” “陛下说怎么就怎么吧,”听她替儿子把责任大包大揽了过去,冯晴也是无奈。揉了揉额角闭上了眼。穆罗云环着他,怕他身上不舒服,轻轻地在他腰上揉了一会儿,才把他抱紧了。 冯晴一觉睡得很沉,半梦半醒地听到穆罗云起身,也没睁眼,只在穆罗云凑上来亲他道别的时候“嗯”了一声,呢喃了一句“早些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考完了--。。希望能进面试吧~~ 回来更新。本来昨天写的,结果半天想不起前面的情节了。又自己看了一遍。。。 然后发现。这果然是狗血小白啊泪目。。 第七十二章 优秀的皇子·下 第七十二章优秀的皇子(下) 京城到锦州大约半月的路程,为了避免造成李敏非得宠的误解,穆罗云还此行还带了前次选秀中封的几个从侍、小侍。因此队伍之中有好几辆装饰华美的大马车。加上童毅想看看草原的风光,穆天青和童毅一家也在队伍之中,只等到了锦都再分道扬镳。 这一行人都离了宫,宫里一时倒清静得有些冷清了。冯晴平日里偶尔会嫌穆罗云成天把钟晴宫里的人和事管束地太严了,这会儿听不到她念叨的声音,反倒是有几分不习惯。 不语在他身边这么些年,对他的心思自然能够摸出几分,见他吩咐了几句话就有些出神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打趣道:“殿下这神不守舍的样子若是叫陛下看到了,定要高兴坏了。” 冯晴一愣,回过神来竟也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笑:“少在这儿拿我寻开心了,天瞧着要下雨,咱们去接一接遥儿和谦儿吧。” 入秋之后连绵着下了两三天阴雨,冯晴的身体就有些反复,腰背疼痛的情况这两年本已好转了很多,这几天却又复发起来,连着小腹酸痛。精神也有些萎靡。原先每日领着两个孩子看书习字的事也就耽搁下了。好在两个孩子似乎自己消除了矛盾,这几日又是同进同出了。 因着几个皇女和两个皇子,连同两位太傅都跟着穆罗云去了锦都,这几日上书房的课业也就十分轻松,多数就是跟着少傅温书习字而已。冯晴才到半路,就遇上了两个孩子牵着手下学回来。父子三人索性一路散着步回了钟晴宫。 冯晴有些咳嗽,怕传染了他们,待他们用了晚膳,便让他们去房中练一练刺绣,自己则进了书房。 空旷的屋里头不时能听到几声闷咳,在夜色里荡开去,冯晴原也没有在意,批完了条陈,正想喝茶,手边就多了一只茶盏。穆芝遥红着眼圈站在他身边,抿着唇看着他。 冯晴本是有意要冷落他一些,但穆芝遥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孩子,看到他这般模样,哪有不心疼的。连忙便把手中的东西都搁下了,摸了摸他的发,问道:“遥儿,怎么了?有事找父后吗?” 听到他温声细语地问自己怎么了,穆芝遥原本还忍着的眼泪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搂着他的腰不肯抬头:“父后,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傻孩子...”冯晴心中一软,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父后没有生你的气...你是父后最宝贝的孩子啊。” 穆芝 遥哭得更是停不下来,哽咽着抬起脸来看他:“父后,我...我以后再也不跟你顶嘴,惹你难过了,你好好养身体,快点好起来吧。” 冯晴一愣,见他眼中又是难过又是担忧,这才知道穆芝遥从小见到的就是病中的他,心中对他生病这件事有太多的恐惧,连忙替他擦了眼泪,安慰道:“遥儿别怕...父后的身体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坏了,不会有事的。” “嗯,”穆芝遥哽着应了一句,却揽着他的腰不肯放开,低声道:“父后...我错了。我不该说那样说话,让你和母皇生气,让谦儿为难。” “乖,”冯晴对他疼惜怜爱,笑着揉了揉他的发:“知错就好。这么晚了,快回去睡吧。” 穆芝遥点点头,很快却又摇头:“父后,我睡在你这里好不好?” 面对儿子难得的撒娇,冯晴也没有反对,只是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好,今天和父后睡吧。” 他们虽是父子,却极少有这样同床共枕的时候。从穆芝遥记事起,就是在皇子殿度过的,就算一个月能见冯晴一次,多数时候也只有那么一两个时辰。等到钟晴宫重新开放,冯晴得宠,他年纪也长了,应该分殿居住了。 时至深秋,冯晴屋里已是起了暖炉,不语听他说要带着穆芝遥一起睡,连忙又添了一床锦被,这才去外头值夜。 冯晴亲手给儿子洗了脸,见他眼睛红红的,便拿热毛巾给他捂了会儿,玩笑道:“瞧,明天起来要变成兔子了。” “父后...”穆芝遥一听,倒真是急了,照着铜镜看了又看:“父后,会不会肿起来呀?” 冯晴原就疑惑他是不是对谁动了儿女之情,这会儿看到他这样,心下更是多了几分肯定,待他在自己身边躺下,便替他掖了被角,认真道:“遥儿心中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穆芝遥脸上立刻红了,期期艾艾地看了看父亲,犹豫着点了点头。 冯晴心里有些欢喜又有些担心,但见儿子方才哭得红红的眼睛瞧着自己,便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是谁?” 穆芝遥眼里满是羞赧,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出来。冯晴只稍一想,便猜到了七八分。穆芝遥平日里能够接触到的女子,除了一些后宫的侍卫和女官,便只有上书房的太傅、少傅,以及各世家选送来上书房陪读的世家女儿。因此,见他不开口,便猜道:“是上书房认识的?” 穆芝遥猛然睁大了眼,显然是没 想到冯晴竟是一猜就中,一时之间竟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冯晴一看他的反应,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选在上书房读书的世家女子大多与皇女同龄或是稍微长一些,也就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且家中长辈多数都是在京城为官的。的确不失为穆芝遥的好归宿。当初穆罗云让皇子也进上书房读书,其实的确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那遥儿喜欢的是哪家的孩子?”冯晴见他还是低着头不说话,有些好笑地在他鼻子上捏了下,玩笑道:“不如悄悄告诉父后,父后帮你参详一下,怎么样?” “父后...”穆芝遥听到他这样说,却是摇了摇头,小声道:“不是侍读。” “那...是沈真?”冯晴微微皱了皱眉,上书房中,除了侍读,自然就只有太傅少傅了,穆罗云给这些孩子请的两个太傅是与他说过的,都是治世经国的大儒,最年轻的也已过了不惑之年。两个少傅中,张策是骑御射箭的教习,皇子们并不会与他接触。唯一剩下的那个,便是沈真了。 穆芝遥终于应了声“是”,眨了眨眼看着冯晴。冯晴心中有些忐忑。他对沈真的情况并不了解,只是上次和穆罗云一道去上书房的时候见过一面。知道他差不多十七八岁,是镇远大将军的女儿。 穆芝遥见他沉默着不说话,不由着急了,仰起脸看着他:“父后...怎么了?” “遥儿,沈真她...年纪比你大了许多,只怕这两年就要成亲了,”冯晴略一想,还是照实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你年纪还小,我和你母皇的意思,是想让你过几年再成亲......” 听到他这样说,穆芝遥神情便是一黯,埋下了头去。冯晴心下不忍,把他揽在怀里拍了拍:“遥儿很喜欢沈真?跟父后说说看吧。” “沈少傅学问很好,脾气也很好...”见冯晴并不是完全的反对,穆芝遥也有鼓起了点勇气,认真地央求道:“父后,她待我比待旁人都好。” 冯晴原还以为穆芝遥只是小孩子的仰慕,听到这儿却忍不住心中一紧,正色道:“遥儿,你可知道,为何从前宫中下人对你无礼,现在却都十分恭敬?” “遥儿知道,从前母皇不喜欢父后和我,所以下人们对我们也不恭敬。”穆芝遥点头:“现在母皇待我们好,他们也不敢无礼。” 冯晴点点头:“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位沈少傅对你特别好,可能只是因为你在母皇心中的地位?” 他并不避讳对 孩子说这些话,身在皇家的孩子,若真的养成纯白无暇,半点世事都不知的样子,只怕也不是福气。 穆芝遥愣了愣,眼中是明显的不信,摇头道:“不会的,沈少傅不是这样的人。” 冯晴有些头疼,这几日天气凉了,他晚上明显歇得不好,与儿子说了这一会儿话,脑中便觉得昏昏沉沉,便替他盖好了被子,点点头安慰他:“遥儿...过几天父后见一见这位少傅,然后等你母皇从锦都回来,我再与她商量。好吗?” 穆芝遥见他掩口咳了两声,脸色不是很好,自然乖乖点了头,依在他身边睡了。 冯晴却是毫无睡意,闭着眼躺了一会儿,便又睁开眼来。想起穆芝遥方才的模样,不由又是怜惜又是忧虑。见孩子睡得香甜,索性起了身,到桌边写了封书信,想把这事与穆罗云说一说。 不语听到屋里的动静,便进来伺候。见他写了几行字却又撂下笔,还以为他有哪里不适,轻声道:“殿下,要不要传太医来?” 冯晴摇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继续往下写,反是披了衣服,和不语一起到了外间小厅:“你明日遣人去一趟冯府,请父亲递牌子求见。我有事要与他商量。” “哎,好,”不语小声应了:“殿下方才写的信,可要送去锦都?” 冯晴笑了笑:“算了,等陛下回京再说吧。免得她在外头不安心。” “其实就算殿下不写信,陛下那里每隔一日都有人拿折子和请安的,”不语掩口笑起来:“殿下不写信,怕是陛下更惦记得紧呢。” 作者有话要说:情窦初开滴小皇子--。。 没有陛下腻歪的一章。感觉缺少糖分呀~下面还是让陛下露面吧~ 第七十三章 沈少傅 第七十三章沈少傅 冯晴却是毫无睡意,闭着眼躺了一会儿,便又睁开眼来。想起穆芝遥方才的模样,不由又是怜惜又是忧虑。见孩子睡得香甜,索性起了身,到桌边写了封书信,想把这事与穆罗云说一说。 不语听到屋里的动静进来伺候。见他写了几行字却又撂下笔,还以为他有哪里不适,轻声道:“殿下,不写了么,要不要传太医来?” 冯晴摇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继续往下写,反是披了衣服,和不语一起到了外间小厅:“你明日遣人去一趟冯府,请父亲和几位姐夫进宫一趟吧。只说我这几日闲着无事,找他们聊聊家常。” “哎,好,”不语小声应了:“那殿下方才写的信,可要送去锦都?” 冯晴笑了笑:“算了,等陛下回京再说吧。免得她在外头也不安心。” “其实就算殿下不写信,陛下那里每隔一日都有人拿折子和请安的,”不语掩口笑起来:“殿下不写信,怕是陛下更惦记得紧呢。” 冯晴从没有想过,他的儿子竟会这么快就懂了男女之情,更没有想到,他已悄悄的有了放在心上的人。 对他来说,穆芝遥还是个孩子,是他亏欠了许多,想好好疼爱和教导的孩子。在他的想象中,这孩子虽然因为从小不在他身边教养而有些小家子气,眼界格局都不如穆芝谦,但只要有个四五年的时间,他还是可以把他教成一个合格的主夫,再为他选一门家里关系不那么复杂的富贵之家,让他就嫁在京中,凭着他和穆罗云的照拂,总不会叫孩子受了苦去。 然而这孩子竟会对沈真有了爱慕之意,这实在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沈真已有十七八岁,就算尚未定亲,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了,以他的家世,绝不会拖到二十之后再成亲。 更何况,即使拖到沈真二十,穆芝遥也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叫他怎么能放心把他嫁出去。 看着身边熟睡的孩子,冯晴心里有几分无奈,都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他自己也并不是看不开的人。但穆芝遥是他最怜惜爱护的孩子,他实在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在情爱这件事上第一次动心就尝到苦涩的滋味。 罢了罢了。 总归尽量叫他开心就是了。沈真的人品才学听说都是十分出色,家中倒也清净,没有姑侄妯娌的琐碎事,若是沈真尚未定亲,就让穆罗云与他家中通个气,过两年先将亲事定下来,再留穆芝遥两年,等他十七岁送 他出嫁也未尝不可。 只是,若她已说了亲,这事只怕就难叫遥儿如愿了。无论如何,还是先见过沈真再做计议吧。 穆罗云不在宫中,他也不愿大张旗鼓地把沈真宣到钟晴宫来,免得宫里七嘴八舌地揣测他的用意。便索性起了个大早,亲自把穆芝遥和穆芝谦送去上书房。 两个孩子都十分乖巧,到了书房便乖乖进去读书习字。冯晴甚少进上书房来,几个师傅见了他都是掩不住讶异,连忙上前来行礼。 因着穆罗云的吩咐,冯晴出钟晴宫,身边就有一众伺候的人,一时间倒把上书房显得有些拥挤了。 冯晴也是无奈,只留了不语近身伺候,其余人都打发到了院子里守着。 几个师傅不知他的来意,却都知道穆罗云对他宠爱至极,可说是言听计从。都小心地在一旁站着等他吩咐。 冯晴问了他们几句皇女和皇子在上书房的情况,将带来的端砚等物赐给了几个孩子,又看了他们平日里习的字。眼看晨读的时间已过,两个太傅要开始授课了,才点点头让他们去上课,只留下了沈真一人,让他说一说上书房里给皇子们安排的课程。 沈真显然是个做事认真的人,听冯晴这样说,便把给几个皇子安排的课业和几个皇子做好的功课都拿了过来,逐一呈给他看,并简单地评点了几句。 她并不是只夸不贬,但分寸把握地也极好,绝不会叫人不悦。说到穆芝遥和穆芝谦的时候,却也会特意多说了几句。 冯晴原本只知她家是武将世家,母亲沈昂也是带兵的将领,她却是跟家族传统“背道而驰”,醉心于做学问,做了一个纯粹的文官。 跟她说了这么会儿话,倒是觉得她虽说有一些读书人的傲气,却并不是什么古板认死理的人。 沈真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听了一会儿,只自顾自地随手翻阅几个皇子的习字册,便也不再说话,恭谨地立在一旁。 冯晴略坐了一会儿就回了钟情宫,吩咐了人去请父亲和两位姐夫进宫来。 冯父是钦封的一品诰命,又有穆罗云的特许可以随时进宫,冯晴派了人去请之后,很快就带着两个女婿来了。 “阿爹,姐夫,快别多礼了,都坐吧,”冯晴知道自己的身子经不起折腾,这会儿已是在软榻上靠着了,见父亲姐夫要行礼,连忙让人止住了,让他们坐了下来。 冯父见他虽然体弱,但精神却还不错,心 里也放心了些,笑着跟他说了会家常。说到冯臻的夫郎如今有了身孕,今日不便前来。 冯晴也替二姐高兴,连忙让父亲代他恭喜二姐和二姐夫,又命人拿了不少补身的东西给他,就见一旁冯秀的夫郎柳玲神色有些黯然。 凡事有因有果,柳玲做的事他虽然不曾对父亲和姐姐说过,但冯秀一贯是智计过人,可说是姐弟几人中最为敏锐聪慧的,对之前的事绝不可能毫无所觉。 冯晴暗自叹了一声,却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毕竟以柳玲做过的那些事,要让他再像从前那样亲厚地待他,也是决计不能了。 冯晴也不去多想,只问他们与沈家主夫可认识。冯父已是多年不参与京中这些大人们家眷的活动了。但柳玲和冯惠、冯臻的夫郎还是这些赏花会游园会的常客。 尤其是柳玲,穆罗云对冯晴的宠爱满朝皆知,对冯家的重用更是一目了然。他作为冯秀的夫郎,自然也就成了众多主夫和少爷奉承的对象。东家长西家短的事知道得不少。 沈真的父亲是边疆守将的儿子,与沈真母亲相识在战场,这些年边境安定了,两人才回到京城。他当年是能够上战场杀敌的飒爽男子,对京中的这些应酬一向是能免则免,柳玲和二姐夫与他倒是见过几次,却都算不上熟悉。 但他们两人对沈父的事却知道得不少,知道沈将军对他可说是敬爱有加,脾气虽暴,在这位结发夫郎面前却是一贯的轻声细语。更是从未有过侧夫小侍。 当年沈真要从文,大将军沈昂脾气暴烈,差点没把女儿打伤,最后也是沈父劝下来的。 沈将军一家的事在京中也是颇有名气,冯晴也是有所耳闻的,听他们说到这些,便顺势问了沈真的风评。 柳玲和冯二姐夫见他有兴致,也都仔细回想了一番,柳玲似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掩口笑了下才道:“不知君后有没有听说过,沈将军在家中只怕两个人,偏偏两个都是男子。一个是她夫郎,几乎是说一不二,还有一个却是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叫季宁,今年才十五岁。是她袍泽战友伤重去世前托付与她的遗孤。 冯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直觉有种不妙的预感,勉强笑道:“倒是没听说沈将军有养子呢。那这季宁就一直住在她家中?” 其实他这一问已是有些多余了。沈将军那样把战友情谊看得重如泰山的人,既然是战友临终所托付的,想必是要把这孩子放在身边好好照料的。既然不是养子,那只怕,就 是女婿了。 果不其然,柳玲很快点头:“恩,这季宁听说脾气很拧,性子跟女孩似的硬气,沈将军妻夫二人对他却都是十分喜爱,听说他与沈少傅好像是有娃娃亲的,若当真是这样,想必只等他年纪再长一两岁,就要为两人完婚了吧。” 冯晴心下暗自叹气,虽说是家人,他也不希望自家孩子的心思让他们知道,就算他们没有坏心,难免在跟旁人闲话时一个不经意说出去,也是对遥儿不利。 随口问了几句,便结束了这个话题,又与三人说了会京城其他“知名”的主夫少爷们,掩饰了一番。送了不少珍稀之物,让人送他们出宫回家去了。 冯晴想起穆芝遥说起沈真时打心眼里的高兴劲,心里就沉沉的,他脑子里挂着事,进膳时也没什么胃口,只勉强喝了点汤,便回书房去了。不语跟着进去伺候,见他恹恹的,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到底是担心他,劝道:“殿下方才只用了那么一些,一会儿该饿了,不如叫小厨房准备些茶点吧。” 冯晴摆手,他自己的身体自己了解,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心里有事梗着,不舒心罢了。 不语想了想,再开口便多了几份促狭:“殿下,陛下出宫前吩咐,殿□子有任何不爽利,都要立刻差人通知她。” 冯晴蓦地失笑,原本不语对穆罗云是浑然不信任的,这两三年过去,倒是对她言听计从了:“你倒是能耐,知道拿她的话来压我了?” 不语嘿嘿一笑:“没办法,谁让殿下总是不晓得珍重自己。” 冯晴对他笑笑,面色也柔和了许多:“辛苦你了,我身子当真没有什么,不过心里有些事,我得好好想想。” 话虽如此,到了晚间,冯晴还是有些低烧咳嗽了。这事他在心里盘桓了许久,也寻不出一个好的法子来。偏偏既不能说与家人听,也不能对不语说,唯一可以商量的两个人,穆罗云远在锦都,冯秀又在昨日刚去了云州巡查。 穆芝遥和穆芝谦回来的时候,冯晴已喝了药歇下了,两个孩子一贯知道父亲身体差,倒都是十分懂事,自己用了饭去温过书,便一起回侧殿了。 不语到底是放心不下,对穆罗云遣回来请安的人提到了冯晴身体不适。他跟了冯晴这么多年,冯晴一向是甚少犹疑,果敢决断的人。何况这些年来他心气平和地几乎算得上古井无波,这样愁眉不展的时候当真是从没有过。 作者有话要说:把全文修了一遍。。完全清水了~ (^o^)/~ 回来更完这篇~ 第七十四章 人选 第七十四章人选 冯晴醒来得知这件事,倒也没有怪他,只依例传了太医过来请脉。 他不是会把自己困死在死胡同里钻不出来的人,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只能往开了想,去寻找解决的法子。具体该怎么办,也不急在这三五天的,毕竟穆芝遥还不到十三岁。 反是穆罗云这一头急坏了。她从接到消息就开始坐立不安,立刻派了人回去取太医诊治的脉案和开的药方,叮嘱了一定要去给冯晴请安,亲眼看到冯晴的情况。 她本身是挺喜欢御马驰骋,张弓射猎的,那让她有一种肆意张狂的痛快感觉,作为一个皇帝,她很多时候不能放任自己,但在围场上是不同于朝堂的,她可以不必顾忌那么多。 因此这次出来,她原本也是期待的。只是没想到到了围场,她却发现不知从何时起,狩猎于她而言已经再无那种特殊的吸引力了。也许是经历了一回生死,对这样的“刺激”已经觉得很平淡了。但更多的,却是因为这几年和冯晴在一起平平和和的生活。比起狩猎,如今的她更想待在冯晴身边,看他做事,听他说话,和他、和孩子们一起吃一顿饭。 前三天的大庆典和围猎之后,她便有些意兴阑珊,多数时候都是在接见一些远道而来的敕族贵族和当地的官员。小型的狩猎、赛马,都让手底下的武将们下场去玩了。 李敏非是这次前来伴驾的侍人里位份最高的,就被安排在穆罗云所住揽胜苑的侧殿里。 三年来穆罗云对冯晴如何后宫之中有目共睹,他也从最开始的不信,到现在有几分认命的感觉了。这一次穆罗云竟只带了他们几个来,而把冯晴丢在宫中,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可以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因此一路上都是加意地温柔体贴,丝毫不敢有一点半点惹穆罗云不快,到了锦都的行宫,更是时不时炖些汤水,做些点心给穆罗云送去。 这两日见穆罗云面色一直沉着,更是小心,当真亲手动手,煮了碗甜汤,又特地换了淡一些的妆容,才提着往穆罗云住的殿里去。 谁料穆罗云今日竟突然来了兴致,和几个武将、侍卫去了围场。 李敏非不由暗咒了一声,奈何穆罗云御下严格,没有她的允许,李敏非肯定是进不去的。只得提着食盒转头回去。 还未出前院,就听到一阵铠甲刀兵碰撞的声音,李敏非一喜,心道他的运气到底还是好的,抬头再看,果然是穆罗云一行人回来了。 穆罗云甚少会穿铠甲,但她身材颀长,又是久居上位,一言一行都自有一种威仪,凝着表情时就很容易让人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穿上铠甲之后更是英武不凡。 李敏非不自觉地捏紧了手心,还是打点起笑容,款步迎了上去,规规矩矩地请了个安。 穆罗云显然是听到他出声了才注意到他,随手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一边吩咐边上的侍卫:“今日从京中来的人可到了?一会儿把折子都送过来,让那人也过来一趟,朕有话问她。还有,把朕今日活捉的那只小鹿好生养起来,带回宫里给遥儿和谦儿瞧瞧。那两只火狐狸毛色不错,你们这些天留意下,看有差不多品相的火狐狸就给朕收了来。” 她吩咐得很快,一旁伺候的人纷纷应着。等她一大串说完了,才来得及跟李敏非请安。 李敏非手指暗自攥紧了袖口,面上却半点不显,温声笑道:“陛下今儿看起来收货颇丰呢,臣去厨下看看,给陛下把这些野味整治下晚些时候用吧。” 穆罗云看了他一眼,略一思考,便点了头:“也好,把容儿和灵儿也叫来,朕有话和你们说。” 李敏非大喜,连忙答应下了,当真带着下人去了厨房,又吩咐了自己贴身的小厮回去穆芝容,带他打扮一番来穆罗云殿中。 穆罗云这一日猎了不少东西,心里的郁闷也散了一些,见了派回京中取脉案和药方的侍卫,听她回报太医诊断冯晴确实只是略有不适,静养几日就好了,并没有什么大碍,总算也有了几分好脸色:“君后可有什么话要你带来?” 侍卫一愣,看皇帝摆明了一脸期待,不由有点战战兢兢。认真道:“君后说他身体无碍,请皇上放心,不必挂怀。” 穆罗云叹气:“那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书信叫你带来了。罢了罢了......你见君后神色如何?” 见皇帝居然在叹气,侍卫更是紧张:“属下...属下看来,君后一切安好。” 穆罗云无奈,原想让她下去,却又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追问:“京里最近气候如何?” 侍卫不明所以,但这并不是多难的问题,还是恭敬道:“下了几场雨,天气有几分寒凉了。” 穆罗云点头,这才算放过了她,以冯晴的性子,的确不会多说什么,只怕还觉得她这举动太过小题大做。 只是天气转眼就到了深秋,对冯晴的身体,她实在是放心不下。这几年的调养养好了他的脾胃,他原本体 虚气弱的情况也好了很多,然而他自囚钟晴宫时常年卧床,环境又那么差,落下骨痛的毛病却是再难改善了。到了秋冬两季,受的苦楚当真是让她快要操碎了心。 穆罗云想到这些更是有了几分归心似箭的感觉,寻思着还是早些把此行的事都做完,也好回去陪他。 晚间李敏非果然带着穆芝灵和穆芝容一起来了,穆罗云见父子两人都是盛装打扮,满心欢喜的样子,想到自己一会儿要说的话,心下也有几分不忍,温和地询问了两个孩子在围场玩得开不开心。 在她的一众儿子中,大皇子穆芝灵是小侍所生,从来都是默默无闻的,原先是养在温子墨名下,如今则归了李敏非。三皇子穆芝容是李敏非亲生,二皇子穆芝遥和四皇子穆芝谦现在在京城,并没有随她一起来。其他的几个皇子则都还不到十岁。 要选人和亲,当然只能在大一点的这四个儿子里选。人总是有私心,穆芝遥和穆芝谦她舍不得,更知道冯晴绝对放心不下。 那么,剩下来可以选的,就只有穆芝灵和穆芝容了。穆芝灵今年十四岁,穆芝容则刚满十二。 若是论容貌,穆芝遥和穆芝容是她几个儿子中最出色的,穆芝遥的长相与冯晴有七八分像,可以说得上明丽照人,只是比起他从小被家人捧在手心的父亲,前些年并不受宠爱的他少了那种意气风发,而是多了几分怯怯的娇憨之态。 穆芝容则肖似李敏非,虽然还是小小年纪,就已能看得出几分艳丽妩媚了。相对而言,穆芝灵就逊色许多了,虽然也称得上清秀可人,却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 前些日子敕族王女见过两位皇子,也是对穆芝容更为倾心。 穆罗云这两年多虽然疏远后宫,但对几个孩子都还是很不错的。甚至在冯晴的劝谏下,连原先并放在心上的几个小侍的儿子也多了些见到她的机会。 这次伴驾随行,李敏非原本是不想把穆芝灵带来的。这两年穆罗云在钟晴宫的作为,后宫多多少少都听说了一些,知道她很享受和冯晴父子的相处,甚至出门都会跟冯晴交待行踪,完全把钟晴宫当“家”。 这次随行的人里面他是位份最高的,又是唯一一个带着孩子的,自然想借着这个机会,跟穆罗云、穆芝容享受下“一家三口”的感觉。更希望能借着这个机会分宠。 然而穆罗云从父子三人坐下来之后,就只顾着和两个孩子说话,对他却是几乎没怎么正眼瞧过。李敏非心里暗恨,面 上却不敢有一点不悦,只笑眯眯地帮着穆罗云和两个孩子布菜。 穆罗云倒也没有阻止他,但很快就放下了筷子,让下人把两个孩子带出去玩。 李敏非又惊又喜,更是温柔体贴,亲手剥了橘子,递到穆罗云唇边。 他一靠近了,衣服上熏香便十分明显,穆罗云有些不耐,和冯晴在一起时间长了,她也对各种香味有些反感了。不由站了起来,往窗边走了两步,吩咐下人开了窗通风。 李敏非有些尴尬,却还是跟着走了几步,贴上去笑道:“陛下,容儿和灵儿这几日没见着陛下,都说很想念陛下。臣...臣也......” “你坐吧,朕有事要跟你说,”穆罗云没有听他“含羞带怯”的告白,只随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让他坐下。 李敏非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只得坐了下来。穆罗云知道他也就是一副好颜色,实在没什么玲珑的心思,便不去费什么明示暗示的心思了,索性也就把话摊开了讲。 “你前几日也看到了,敕族的王女这一次也来了,她今年也满十五岁了,这一回来,多半是要跟咱们结亲的。”穆罗云站在窗边,看了看在园中嬉戏的两个儿子,缓缓道:“后天朕就要与敕族的首领和王女会面,你把两个孩子都带着,朕和敕族首领的意思,都觉得容儿的年纪更合适一些,就早些把这事定下来吧。” 第七十五章 补偿 第七十五章补偿 李敏非听完她说的话,仿佛是愣住了,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穆罗云这是要让他把儿子嫁去敕族。几乎是立刻惊呼出声:“陛下,容儿才十二岁啊,怎么能嫁人?” “敕族的惯例就是如此,男子长成之后就要定亲,到妻家生活,待十五岁完婚,所以灵儿的年纪稍微有些大了,王女自己也是更中意容儿。”穆罗云解释了一句,见他当真急得红了眼,倒也有些怜惜,但听他只惦记着穆芝容,丝毫没有提到穆芝灵,又有些不悦。冷道:“不管是容儿还是灵儿,现在都是你的儿子了,你不要厚此薄彼得太过。再者,敕族如今有王宫,王族的生活不比京城差,亏待不了我朝的皇子。若非如此,朕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她这一通道理说下去,李敏非哪里敢反驳,只是求道:“陛下,容儿是臣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啊,陛下从前还许诺臣,一定给他找个好人家。陛下,就算您现在厌弃臣,可是、可是容儿有什么错?你要把他嫁到千里万里以外的地方去?” 穆罗云不为所动,只耐着性子劝道:“容儿是王女自己挑的,想来将来不会错待于他,你可以放心。” 李敏非已是忍不住哭了起来,跪着膝行到穆罗云跟前,哀哀苦求:“陛下,容儿自小身子就不好,塞外气候,吃穿用度都不比京城,容儿可怎么受得了。求陛下看在这些年的情分,让容儿留在臣身边吧。” “不必再说了。这件事朕不是在与你商量。你既嫁入皇家,就该知道,皇女皇子的婚事都不是私事,而是事关家国社稷的大事,既然享受了万民供养,就要为国家担当起这份责任。” “陛下既然这样说,那为何嫁出去的不是二皇子,也不是四皇子?”李敏非求情不成,反而被她教训了一通,心中一急,心里的话便脱口而出,恨道:“君后的儿子就是陛下心里的宝贝,一点儿都受不得委屈,臣的儿子就是草芥,可以任人践踏,活该吃这种苦吗?” 穆罗云面色已是彻底冷了下来,盯着李敏非看了一会儿,冷冷道:“有些事心知肚明是好的,说出来就是多余了。从今往后,朕不希望再听到这种话。无论是从谁口中。” 李敏非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惹恼了穆罗云,这会儿已经有些害怕了,只是想到了自家儿子,还是强忍着不肯松口。 穆罗云似是没想到他敢这样和自己说话,不由也在心里叹了一声,为父则强,李敏非虽然不聪明,性子也说不上有多好,但对儿 子的这份关爱,到底让她有些动容。 但穆芝灵是温子墨养大的,不适合嫁去敕族。她决定的事,已是不可能再改变。 “朕知道你舍不得容儿,罢了,朕今日就与你说句实话,”穆罗云索性把下人都遣退了:“朕待君后的心思,想必你也知道了,若是君后将来有女,那就是朕的太女。就算君后膝下无女,现在年纪稍微长一些的这三个皇女,朕也是不可能让她们继承大统的。你的三皇女如今也有七岁了,将来要出宫建府,等她满十六建府时,朕会许你随她出宫。比起在宫里的种种规矩,到了王府,你也可以自在点,时时见到女儿。这...也算是朕对你们父子几人的...补偿吧。” 这件事她早已在心中考虑了,如今温家的威胁已除,李敏非家中并无背景,她也可以毫不掩饰地告诉李敏非了。 李敏非呆呆地跪坐在地,听完她的话,仿佛了想了许久,终于慢慢地收了眼泪:“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了。臣、谢陛下恩。” 他原本就没有指望女儿能登大宝,早前有温子墨的女儿万千宠爱在一身,如今又有冯晴,即使冯晴生不出女儿,以他和洛洲的亲近,冯家和洛家的牵扯,穆罗云也一定会选洛洲的女儿。所以穆罗云这样的打算,对他来说当真可以算是一种“补偿”了。 穆罗云见他似乎是想要站起来,却踉跄了一下,眼中也闪过一丝不忍,只是想到穆芝遥和穆芝谦,又生生把这点不忍都压下了。让人赏赐了不少东西给李敏非父子三人,便挥手让他出去了。 穆芝容和王女的亲事定下来之后,穆罗云便准备启程回京了,她到锦都已将近一个月,一来与敕族的事多数已处理好了,二来也着实放心不下冯晴。 一众地方官员则是巴不得早早把皇帝送走,免得日日提心吊胆谨小慎微的。听到她要回京,自然是连呼皇上英明。 穆罗云和敕族首领定下了她和王女上京迎亲的时间,以盛大的仪式欢送了敕族一行人,便启程回京了。 他们离京的时候还是秋高气爽,一来一回两个多月,等回到京郊,已是进了冬季,北风呼啸着扑面而来,很有些冷了。 穆罗云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归心似箭,看到站在勤政殿外的那人时,一颗提着的心仿佛瞬间就放了下来,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把人扶了起来。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跟在冯晴后面的一众侍人免礼。 洛洲见她眼里就只得冯晴一个,旁的人连应付一下都懒,不 由有点好笑。其余众人多数是位份不高,几乎没怎么得过宠幸的,心里虽不舒坦,面上却一点也不敢表现。 倒是冯晴有点无奈,暗下推了穆罗云一把,穆罗云把他的手握在手心轻轻掐了一把,才转头吩咐下人把给各种的封赏分派下去,说了几句场面话,才让大家都散了。 冯晴被她攥着手,只得微笑站在她身旁,穆罗云看着他一脸笑容偷偷瞪自己的样子,心里不由更是欢喜。待把旁人都打发下去,忍不住揽了他的肩,仔细看着他,认真道:“倒是没瘦,可是瞧着气色不好,还跟朕说没事,嗯?” “的确...有些事...不知怎么是好,想等陛下回来,和陛下说说。”冯晴把儿子在事在心里颠来倒去想了快一个月了,还是没个好法子,这会儿见穆罗云回来,心里也安稳了些,一边和她往钟晴宫去,就很快承认了心里有事。 穆罗云被他眼里不加掩饰的烦忧吓了一跳,她这几年可以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冯晴的身子有个什么头疼脑热。一看他这模样就忍不住担心了,生怕有事让他不顺心,握紧了他的手,沉声道:“出什么事了?” 勤政殿和钟晴宫距离很近,两人说话间就已经进了钟晴宫。 冯晴屏退了伺候的人,亲手给穆罗云解了披风,绞了帕子给她擦脸。 “哎?放着放着,朕自己来,”穆罗云哪里肯让他伺候,一伸手就把人按回了椅中,自己动手收拾了一番,甚至还顺手给他倒了杯热茶:“外头冷,喝点热的暖暖身子吧。” 冯晴朝她笑笑,也并不坚持,只柔声道:“陛下,此行可都顺利?” “嗯,还算顺利吧,不过你不在身边,总是惦记着,”穆罗云说着这话也丝毫不觉得脸红,看着他认真道:“宫里出什么事了?你怎么瞧着像是好些日子没歇息好的样子。” “最近天儿冷,有时候身上疼得厉害,”冯晴解释了一句,见她瞬间皱紧了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喝了口茶才又道:“另外,是关于遥儿的一些事,陛下不在,三姐也不在,臣也无人可说,就...心里有些烦。” 穆罗云听到他说身上不太舒坦就连忙坐过去把人搂住了,一边意外:“遥儿怎么了?还在跟你置气不成?” “陛下对沈真了解多少?”冯晴摇头叹了口气:“还有沈将军府上那个叫季宁的,可是果真与沈真有婚约么?” “谁?季宁?”穆罗云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奇怪道:“好 像听说过,不过没什么印象了啊。这人怎么了?” 冯晴无奈,这也难怪,虽说他几个姐夫都听说过,但穆罗云跟朝臣之间自然不可能去八卦这些内宅的事,他这一句问了也是白问。 倒是穆罗云反应很快,听他方才说到是为穆芝遥的事烦心,又提到沈真的婚约,便猜到了大半,惊道:“难道你想给遥儿选沈真做妻主?遥儿还小,以沈真的年纪,不太合适吧......” “陛下...哪里是臣想呢?是咱们的儿子对沈真有好感,臣这儿都快愁得揪头发了,”冯晴叹了口气:“臣也私底下打听过,沈大将军府上有个叫季宁的,是她袍泽战友的遗孤,只怕与沈真早已有了婚约了。只是这事也不确实,臣也不好正正经经地派人去打听,所以这不是等着陛下回来拿主意么。” “要弄清楚这个事倒是不难,”穆罗云一惊之后也冷静了下来,略一考虑便道:“沈真也不小了,回头朕找个机会试着问下就能知道那个季宁的事是真是假。” “嗯。” “但是...恐怕这事多半是真的,以沈昂的性子,若当真是她战友的遗孤,唔,朕想起来了,大概是季英的孩子吧。季英跟沈昂亲如手足,这孩子又住在她府上,沈昂估计当真是会给两个孩子定这门亲的,”穆罗云对沈昂算是十分了解。皱眉道:“若这事是真的,依你的意思...是想怎么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发现有bug了。前面写过李敏非是冯晴自囚钟晴宫那年进宫的。那么到现在也就是九到十年,儿子不可能12岁呃。。不过算了,大家将就下吧。咳咳咳。 第七十六章 依靠 第七十六章依靠 这话问出口,冯晴也是一时沉默了。他翻来覆去考虑了一个月,也不知究竟该怎么办。 穆罗云见他愁眉不展的,自是心疼得不行,不知道是不是刚把冯晴接出来那些时日看怕了,她特别受不了冯晴隐忍皱眉的样子。 那时候冯晴身体太差,却什么都不肯与她说,实在难受得厉害了,就会不自觉地露出这样的神情。以至于到后来,穆罗云看了他这样,就觉得心里哆嗦,疼得厉害。 这会儿看他这样,连忙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别这样,你就只管跟朕说说心里的想法,可行不可行的都不用管,有朕来操心呢。” 冯晴眼中一热,穆罗云这一句承诺,真真安抚到了他连日来担着的心思。直到这会儿他才恍然,不知何时起,他对穆罗云已有了这般深的信任和依赖。反手抱了她一下,展眉笑了笑:“陛下,臣知道了...” 他本就一副好颜色,只因为前些年的折腾才磨损了,这几年被穆罗云如珠似宝地养着,虽回复不到往日的容貌,却也有从前的六七成了。何况穆罗云心中爱他至深,这展颜一笑的样子,当真是叫她心口漏跳了一拍。 冯晴看她呆愣的样子,虽说心中还悬着事,也忍不住轻笑出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道:“回神了,陛下。” 穆罗云以前待后宫虽也称得上温柔,却又哪里会有这样把人纵容到底的心思。想起来自己这一身脾气真是被冯晴磨得半点不剩,偏偏还心甘情愿地没有半点想反抗的意思。 “陛下,臣这话只说与你听,因为...这些话臣作为...作为君后实在是不该说,”冯晴“调戏”完她,便靠进了她怀里,轻声道:“沈真家里亲属关系简单,既没有拉拉杂杂一堆旁的亲戚,又没有什么姐妹,沈昂将军和沈夫郎都是耿直爽朗的性子,臣原先想给遥儿找的,也正是这样的一家。若是沈真对那季宁并无男女之情,臣...臣想......” “嗯,朕明白了,”穆罗云听得出他声音里有些犹豫,最后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便明白了他心里的挣扎,低头亲了下他眼下的一圈浅黛,点头:“朕会找个机会与沈真和沈昂聊聊。她们都不是多嘴的人,不管事情成不成,绝不会有碍遥儿的名声,你放心吧。” 冯晴安心地合上眼靠近她怀里,贴着她心口轻声道歉:“因着臣的私心...叫陛下为难了...” 生活不是戏台,皇帝也不能说赐婚 就赐婚,若是人家已经定了亲,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强迫人家取消。 穆罗云把手盖在他的长发上,轻轻揉了揉:“朕知道你一直从心底觉得愧对遥儿,所以有些时候对他总是格外严格些,可他的心思既说给你听了,你总是想要让他开心的......这点事有什么为难不为难的。只要你和遥儿能高高兴兴的就行。何况...说到底,你又何尝不是在为难自己?” 以冯晴那样凡事心里自有一杆秤,骨子里都写着“正”的性格,要对她说出心里的这种想法,内心的挣扎和煎熬绝对不会少。 冯晴无声地笑笑,心中一片安宁。半晌才在她心口蹭了蹭,打了个呵欠:“好些天没睡好了,困。” “那睡会儿吧,”穆罗云索性把人整个抱了起来放回床上,亲手给他换了衣服,亲了一下,柔声道:“这件事不要再多想了,朕去办。只要沈真与季宁并无男女之情,朕就跟沈昂磨一磨,最多把季宁收做义子,给他个郡主的封号,将来一定给他挑个如意的妻主。遥儿的事,过个一年两年地再跟沈昂定下来。不过...朕也得劝你一句,若是沈真与季宁是两情相悦的,这事儿就不可为了,朕倒不是怕得罪人,你知道,为你和遥儿,朕也不在乎这点脸面。只是...沈真心有所属的话,即使遥儿嫁过去,只怕将来也不会高兴。若是那样的话,朕就把沈真放几年外官,不让他们有机会再见着面。遥儿毕竟还小,时日长了,便不会这么执念了。好吗?” 穆罗云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冯晴只觉得从身上到心底都是暖暖的,忍不住伸手握了她的手,弯了弯唇:“都听陛下的。” 穆罗云不由也笑:“真这么听话就不会让朕天天提着心了。行了,睡吧。朕在这陪你一会儿,等你睡了得去一趟书房,估计积压的琐事多得能把朕埋了。等明天早朝以后,朕留沈昂说话。” ********** 大概是真的缺觉,冯晴醒来已经是掌灯时分了。他这一觉睡得沉,下人们也都不敢扰了他。听到里头有动静了,才敢进来伺候,问他要不要摆饭。 冯晴还有点昏沉,揉了揉额头才转头问不语:“陛下还没回来?两位皇子用过了么?” 不语看他有点迷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下:“是,陛下下午出去,这会儿还没回来,两位皇子都已用过,回殿里去做功课了。殿下睡得不好这都一个月多了,难得瞧见殿下睡得这么沉,可见到底是陛下有法子。” “就你会说嘴,”冯晴说了一句,自己却也忍不住笑了:“既然遥儿和谦儿都用过了,就不摆了,收拾几个小菜,你随我去书房看看。” 穆罗云不在京城的时候,虽然也每日有加急奏报送过去,但送去的多数都是急事要事,一些不怎么要紧的就搁下了,等她回来再议。 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积压的事却也是一下午绝对批不完的。 穆罗云没想到冯晴会过来,她本来看着天色晚了,还估摸着冯晴该醒了,想着再处理两件,就回去陪他用饭的。乍一听玉娘回报说冯晴过来了,不由又惊又喜。亲自把人迎到了暖阁里。 “哎,外面风这么大,你过来做什么?” 冯晴指了指不语提着的食盒:“陛下用过晚饭了么?” 穆罗云这会儿还真是觉得有点饿了,一边让玉娘和不语一起摆饭,一边拉着冯晴坐下来:“正想着回去陪你用饭的,你倒来了,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陛下先填饱肚子再说这些吧,”冯晴笑意满满,亲手递了筷子给她:“想着陛下这些日子都在围场,估计天天山珍野味得也吃腻了,给陛下换换口味,让人弄了些河鲜。” 冯晴体贴起来,当真是能叫人熨帖到心底,穆罗云心道她从前难道真是瞎了眼,这般招人的一个妙人在身边,居然都没看进眼里。 “陛下尝尝这个鱼片,遥儿和谦儿最近很是喜欢,刀工和味道都不错,”冯晴亲手给她布菜,一边介绍。 这会儿哪怕他舀的是白水,穆罗云也能尝出鲜味来。一边忙不迭地接了,一边按住了他的手,笑道:“可不敢叫你伺候,你的那个脾胃,朕宁可自己伺候你还放心些。” 冯晴也没有坚持,只是他一贯用的清淡,这一桌小菜却都是照顾穆罗云的口味,色香味俱全。他只稍微尝了点便搁了筷子。 穆罗云看了两眼,便吩咐了玉娘再去御膳房传一些清粥小食来,索性也放下了筷子,打算等冯晴一块吃。 “陛下先吃吧,一会儿放凉了腥味重,”冯晴无奈,让不语也去外边候着,劝道:“臣不饿。” “来,方才刚好兵部有人来回事,今儿兵部值班的正好是沈昂,朕让人传了她过一个时辰到书房来,”穆罗云把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他的手腕,轻声道:“正巧你过来了,一会儿就跟朕一块见见她吧?” “陛下,这...于理不合 吧。”冯晴有些心动,对于儿子的事,他自然是十分上心,也很想亲自见一见这位被誉为军中传奇的大将军,只是御书房本就是后宫之人绝不该踏足的地方,他趁着没人的时候来一趟还不是什么大事,跟皇帝一起见外臣,就逾矩地有些过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沈昂虽然脾气暴,但并不是迂腐的人,要不当年也不会和她夫郎并肩上战场了,”穆罗云安慰道:“再说朕要和她说的也不是朝政军务,你是遥儿的父亲,朕的君后,这有什么听不得的?” 冯晴明显有些犹豫,转头看到穆罗云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便也笑了起来,点头答应:“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沈昂显然是个急性子,穆罗云传她一个时辰后来,她足足早了一刻钟。 穆罗云倒也没非让她等足时间,随手把桌上的折子收了收,就拉着冯晴坐下了。 对比起沈昂“性格直爽,脾气粗暴,军中传奇,用兵如神”的名声来说,她的长相真是可以说得上平凡,倒是身姿十分挺拔,一看就是行伍出生,常年的练家子。 她看到冯晴也在屋里就愣了,她和冯晴在年节的各种宴会上见过几次,倒也不至于认不出来。何况能让穆罗云带进御书房的,也只有这么一个男子。 但她在家里受惯了夫郎的“教育”,倒是不觉得冯晴出现在这里有多骇人听闻。只愣了一下就打算行礼。 冯晴却推开穆罗云的手臂站了起来,特意绕到桌边站了,并不受她叩拜君王的这一礼。 穆罗云明白他的心思,心知他凡事自有准则,便也没有拦着,待沈昂行了礼,叫她起来赐了座,才招手让冯晴坐回自己身边。 沈昂丝毫没察觉这两人的小动作,规规矩矩地一旁坐了,朗声奏道:“陛下,兵部这两个月的折子臣都按着时间呈上来了,陛下召臣......” “沈爱卿,朕今日叫你来,不是为公事,”知道沈昂是个直来直去的人,穆罗云也不多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朕是想问问你,沈真的亲事。” 第七十七章 不如意事 第七十七章不如意事 沈昂直接就愣了:“陛下?” “你没听错,朕就是想问你,你女儿沈真可曾结下亲事了?” “陛下,这...沈真尚未结亲,”沈昂回过神来,起身回话。 穆罗云和冯晴俱是一喜,穆罗云正要开口再问,却又听得沈昂道:“但臣当年与季英早有约定,两家的孩子若是一女一儿,就结为儿女亲家。后来季英战死,她的儿子季宁现就住在臣家中。季宁家中别无亲长,待他明年满了十六,臣就为小女迎娶他过门。” 冯晴攥了攥手心,心下叹了一声,他听得出来,沈昂说起季宁的时候多有疼惜怜爱,想必是一心想为女儿娶他进门的。 穆罗云拍了拍他的手,一边示意沈昂不必站着回话:“沈爱卿坐下吧,季英家里的事,朕也听说过一些。她家一门忠烈,可惜只剩下了季宁这个孩子。只是既然沈真与季宁尚未正式定亲,朕倒是有个想法。若沈真与季宁只有兄妹之义,并无男女之情,不如由朕出面,亲封季宁为郡主,为她选个好妻主,沈爱卿以为如何?” 这一下沈昂更是闹不明白了,她想不通皇帝怎么忽然就对沈真的婚事关心了起来,又要给季宁这么大的恩典,左思右想也闹不明白,只得起身跪了下来谢恩:“臣代季宁谢皇上,只是...季宁是臣和内子从小看着长大的,性子顽劣,只怕当不起皇上的厚爱。君子一诺,当守一生。臣与季英当年早有约定,臣岂能对她食言。何况小女与季宁自幼相识,这些年也因为有当年指腹为婚的婚约,常常在家中相见,从未避嫌。” 穆罗云还想再说,冯晴却在她手心按了一下,制止了她。穆罗云便也不再多说,只随口问了几句,让沈昂回去了。 她并未说到穆芝遥,沈昂想必也不是多嘴的人,今日之事虽然让她一头雾水,却也绝不会与外人道。 穆罗云转头去看冯晴,只见他微微垂首,面上一派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揽了他的肩:“怎么不让朕问问清楚沈真和季宁的事?” “不问了吧,男女之情兄妹之谊,哪里能分得一清二楚呢?总之绝不会是没有感情。”冯晴叹了口气:“沈昂说的也对,毕竟在一个屋檐下处了这么些年。就算真没有什么,往后季宁嫁了别人,那人可相信?” 穆罗云手臂收紧了些,轻声道:“怎么了?你不忍心?怕将来季宁嫁了别人会因为这个事儿过得不好?” “也是, 也不是,”对比她的小心翼翼,冯晴倒是笑了笑:“陛下想想,若是季宁往后嫁了旁人,万一妻主家在意这些事对他不好。或者哪怕不在意,但两口子过日子总有摩擦和不顺心,但凡季宁有一点不顺心,以沈昂将军一家对季宁的感情和沈将军的性子,只怕他们即使嘴上不说,心中也会觉得是遥儿要嫁给沈真,而误了季宁。这种事多了,遥儿还怎么能好好过日子?” 穆罗云沉默了,冯晴想得很远,但她不得不承认,他想的这些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实实在在很可能发生的。 即使尊贵如帝后二人,在儿女的事上,也免不了踌躇徘徊,思前想后。 “所以,算了吧,”冯晴温柔道:“对旁人的仁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仁慈。” 他的声音稳稳的,带着很浅的叹息,微微垂眸的神情,在灯下显得柔和而安静,整个人竟有种慈悲的感觉。穆罗云终于也叹了一声,低头亲在他眉间:“依你。” ********** 沈真在穆罗云回朝的第三天就被调往蓟州赴任,以她的资历和学识来说,新的职位绝不埋没于她。沈真自己也愿意去历练一番。 至于沈昂,因为先前穆罗云找她问的话,隐约猜到了一点皇帝的意思。很快就让人挑了好日子,把沈真和季宁的亲事定了下来。只等沈真两年任期之后,就回京迎娶季宁。 沈真调任的旨意下来之后,上书房便换来了两个新的少傅。穆芝遥直到这时才直到沈真要离京了。回到钟晴宫见着穆罗云和冯晴时,几乎忍不住满心的委屈,却倔强地咬着唇不肯哭出声音来。 穆罗云原是觉得这事做得也是为他好,可看了他现在的样子,简直想立刻就下旨把沈真召回来。 在她心里,她亏欠冯晴的已有许多都无法挽回了,她曾叫冯晴失望、痛苦、挣扎甚至心灰意冷。这些情绪,她一点都不想让穆芝遥再去承受。所有她已经不能回到过去去给冯晴的那些宠爱,她都想给穆芝遥。这是他们的孩子,他想要什么,她都愿意给。 冯晴却比她理智些,见她神情变换,欲言又止的样子,便伸手推了她一把:“陛下去外头转转吧,臣与遥儿说。” 穆芝遥已经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为什么?父后,你为什么要让母皇把少傅赶走?” “沈真已定过亲了,她有个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未婚夫,”冯晴给他擦了擦眼泪,温柔道:“他们过两年就会成亲。所以,你 母皇才把沈真调走,免得你瞧见了心里不痛快。” 穆芝遥一下子就沉默了下去,只有眼泪不停地往下落,却不再哭诉。小小的抽气声让穆罗云心疼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忙伸手把儿子揽住了:“别哭啊,只要是没定亲的,遥儿不管喜欢哪个,母皇都答应你,要是都不喜欢,那过几天让父后办个赏花会,把京里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小姐公子都请来,你自己挑,好不好?” 冯晴苦笑了下,无奈地朝她使了个眼色。穆罗云这话承诺得实在太过了,穆芝遥才十三岁,还远不到议亲的时候,真要办这么一个赏花会,只怕京里的那些官员家眷,都要乱成一锅粥了。 “遥儿乖,沈真有什么好?往后你定会遇到比她更好的。”穆罗云觉得自己这会儿真是苦口婆心了,没法子,她见不得儿子这样默默落泪的样子。 奈何穆芝遥还是不肯开口,只是摇头。 “够了。”冯晴闭了闭眼,忍不住打断了穆罗云的话,沉声道:“遥儿,沈真有未婚夫了。你要我,要你母皇如何呢?下旨让她不管她的未婚夫来娶你?还是下旨杀了她的未婚夫?” 穆芝遥心里难过,也对两人悄悄地就把沈真调走的事很不理解,但却从没有想过冯晴说的这两件事。被冯晴沉声说了这一句,一下子便愣住了。 穆罗云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别说了。冯晴也叹了口气,把儿子拉到身边,揉了揉他的长发:“遥儿,不是父后不想让你开心,只是沈真与她未婚夫感情很好,她并不喜欢你,她对你好,只是因为你是她的学生。是你母皇和我最疼爱的孩子。” 这温柔的几句话简直比方才的疾言厉色还要叫人心中难受,穆罗云有些看不下去,略带责备地看了冯晴一眼,冯晴却不为所动,依旧道:“遥儿,喜欢一个人,并不是总有回报的。如果我和你母皇下令让她娶你,那她心里永远放不下她的未婚夫,她永远都不能一心一意地待你,也许连现在对你的这点“好”都没有了,心里还会恨你。你会开心吗?你已经懂事了,好好想想父后的话,好吗?” 冯晴见他不再只顾着哭了,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轻声哄道:“跟父后去洗个脸去吃饭,嗯?” 穆芝遥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父后,我...我不想吃,我想自己想一想。” 穆罗云不赞同:“不行,怎么能不吃饭呢,小时候不注意,长大了伤了胃难受的可都是自己。” 冯晴却点了点头,让 不语拿了一些吃的送到他房里,自己拉着穆罗云退了出来。 “你说你,跟孩子说那么重的话做什么?”两人出了房间,穆罗云便忍不住怨了一句:“只说沈真定亲不就好了,何必说喜不喜欢的话。” 冯晴笑笑:“陛下是不是觉得,咱们的儿子哪儿哪儿都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不喜欢的一定是瞎了眼了?天下父母心。臣敢说,陛下后宫里那么多侍人,每个人的父母都是这样想的。” 穆罗云一顿,随即也明白了过来。无奈地叹了口气,牵了他的手:“唉...话虽如此...” “何况,让遥儿彻底死心,觉得沈真对他毫无情意,不是比让他明知不能如愿还怀着希望更好些么?” “阿晴...”穆罗云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似的摸了摸他的眉骨:“遥儿和你小时候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可性子却实在是不像。他...不一定有你这般豁达。算了,以后再慢慢看吧。” 第七十八章 七皇子 第七十八章七皇子 沈真很快就离开了京城,穆芝遥似乎也渐渐平静了下来,每日依旧乖乖地和穆芝谦一起去上书房。 冯晴知道这件事谁都不能强行扭转他的想法,只能让他自己慢慢想通,倒也不去多说,只当做这事从未发生过。 穆罗云回京不到两个月,敕族便遣使臣送来了婚书和聘礼。一应俱全,十分周详。穆罗云也很是给面子,不但举行了大宴款待使臣,交换了婚书送走使臣后,还特地给了穆芝容安仪皇子的封号,办了个隆重的册封礼。 册封皇子毕竟还是家事的性质多过国事,册封礼后,冯晴也特地摆了宴,请了后宫众人聚一聚。 李敏非和穆芝容坐在右面第一桌,下首是几个生养过孩子的侍人。左边第一桌则三位年纪稍长的皇女。下首是洛洲。 这安排既表明了李敏非和穆芝容今日的“主角”位置,又让左边的几位皇女稍稍压了他一头,不至于凸显他。显然是费了一些心思的。 冯晴在上位坐下来才注意到这位次安排,这几日他忙着照顾儿子的情绪,这些事都是交给洛洲去做的,显然洛洲这些日子进步不小。 穆罗云对这些小事丝毫没有留意,只是看冯晴笑盈盈的看着洛洲,便顺口赞了洛洲一句,又对李敏非的“识大体”很是褒奖了一番,更是赏赐了不少好东西。 不知李敏非是怎么对穆芝容说的,穆芝容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父子二人此刻都十分恭敬得体地谢了恩。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散场之后连冯晴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奇道:“陛下可是应了李君侍什么条件?”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穆罗云笑:“朕答应他,等他女儿出宫建府的时候,允许他出宫,住去女儿府里。” “那芝容呢?怎么一点儿不高兴都没有?”冯晴疑惑:“臣总觉得今天奇奇怪怪的。” 穆罗云不以为然:“瞎操心,有什么奇怪的?芝容不过是个孩子,能有什么主意,不过是李敏非说好他便说好罢了。” 冯晴依旧眉头不展,最近穆芝遥的事让他一直挂着心,又惦记着下个月初小儿子周岁的庆典,想着两国交换婚书后,筹备婚事到穆芝容出嫁还有一整年,就把这一头的事放了放,然而今天看到穆芝容平静得纹丝不动的神情,他始终觉得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 “放心吧,这后宫里头能兴点风浪的都消停了,剩下的多数 也都有朕的人在盯着,你少担心这些,好好养着身子吧,”穆罗云一俯身就把人抱了起来,笑道:“看你刚才坐着一动不动的,腰疼?” “陛下,放我下来。”冯晴一到湿冷的节气就骨痛的毛病已是很难治愈了,但这几年调养得当,也有了些成效,只要自己注意,并不会十分难受,反而是被穆罗云的举动吓了一跳,轻声斥道:“这像什么样?乐乐还......” “嘘,孩子们都睡了,又没有旁的人在,老夫老妻的了,有什么好害羞的?”穆罗云笑嘻嘻地,却是不肯放手,反而抱着他坐到了一边榻上,翻开他桌上的条陈看了看。 “陛下别闹了,乐乐下午有点发热,臣得过去看看。” “什么?你怎么没跟朕说?”穆罗云一惊,连忙扶着他站起来:“怎么回事?太医怎么说的?” “下午稍微有些发热,刚才不语过来说已经退了热了。太医说可能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稍微受了点凉,捂一捂发一身汗就好了。”冯晴见她急了,便安慰了一句,半是抱怨半是玩笑地道:“方才就想和陛下说的,不是被陛下打断了么?”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偏殿去,还没到地方就听到一阵咯咯的笑声,冯晴方才还拧着的眉头几乎是瞬间就舒展了,快走了几步,果然看到儿子在榻上坐着,看着宫人套在手指上比划各种动作的绒布玩具,高兴地又挥胳膊又踢脚。 宫人见他们两人,都忙着过来行礼。穆罗云大手一挥,一抬手就把儿子抱了起来,上下颠了颠,转头对冯晴笑道:“咱这宝贝儿子好像长了不少分量哈。” 七皇子殿下对这个“打扰”了他看布偶戏法的人丝毫不给面子,一看是平常经常抱着自己逗来逗去的人,立马毫不客气地伸手往穆罗云脸上拍。 众人都只听得“啪”的一声,婴儿白白胖胖的手就拍到了穆罗云脸颊上。 一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几个宫人立刻跪了下来,不敢抬头看皇帝的脸色。心道小殿下力气可真不小,瞧这声响大的。 穆罗云“嘿”了一声,拉着儿子肉乎乎的手掌捏了捏:“呵,你还挺有力气的。” “啊咿——” “这可是朕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啊,你这小子。” “咿呀呀——” 冯晴想着地上还跪着一堆人,本是绷着脸的。然而看着母子两有模有样地“交谈”了两句,实在是绷不住笑了出来,轻咳了两声才掩住。 穆罗云转头看他眼里眉间都是笑意,心中一动,一手抱了儿子,一手把他也揽了过来,哼哼了一声,假意恼道:“敢笑我?嗯?” 冯晴忍笑:“陛下,打是亲骂是爱,儿子亲近你呢。” “来,”穆罗云笑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把儿子交到他手上:“抱抱他。” 冯晴眼中闪过一点畏惧,穆罗云知道他因为手上的伤很少敢把儿子抱起来,一面朝他笑了笑,一边紧紧握着他的手:“别怕,有朕在。” 穆芝乐被宫人照顾得极好,白白胖胖的,加上穿了件兔皮的小袄,整个就像一只雪团子,冯晴把儿子抱在怀里,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儿子的脸颊:“宝贝...” 穆罗云笑着看他们俩,一手托在冯晴手臂下,把父子两人都护在自己怀里。 穆芝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倒是一直笑眯眯的,不一会儿便睡着了。帝后二人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见儿子睡得安稳,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陛下给乐乐的名字取得当真贴切,成天都笑眯眯的,很少听到他哭。”冯晴笑道:“晌午的时候喂他喝了点药,也只闹了一小会儿,一转眼就高高兴兴的了。” “那是,气性也怪大的,一个不顺心就往人脸上拍呢。”穆罗云想了想,又强调:“真是第一次被人打脸呢,打小时候上书房进学,朕都没被打过。” 她从小就是金尊玉贵的太女,即使在书房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也大多是伴读们代为受过。当真是没有人敢加一指于她身的。 这么些年来,有能耐能碰了她还不被问罪的人本就不多,她父亲难产早逝,母亲从小视她如眼珠子。而冯晴,她倒是觉得自己欠了他太多,冯晴要是真想打她一顿出出气,她绝对甘之如饴。只是冯晴的性子坚韧平和,遇到再大的事也只会静静地去处理,“发泄情绪”这样的事,估计是不会做的。 穆罗云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回头看看身边人,心知自己对这个人的感情,当真是越来越深,再也不会放手的了。 ******** 穆芝乐的周岁礼几乎是这一年里最冷的时候,原是该由冯晴抱着孩子接众人的礼的。但冯晴的手腕显然不可能承受得了这么长的时间。 穆罗云只是象征性地让他抱着儿子接自己的礼,亲手给儿子脖子上挂了一只平安扣,转手就把儿子抱了过来,和冯晴一起接众人的礼。 李敏非送 的是一只金镯子,这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对,男孩满周岁,多数亲友也都是送些金器玉器,条件差些的则是银饰之类。 然而李敏非要退下去的时候,冯晴仿佛鬼使神差般,低头朝跟在他身边的穆芝容看了一眼。 一眼看过去,穆芝容正看着襁褓里的孩子发呆,冯晴心里一颤,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他直觉地往前走了一步,隔开了穆芝容看着儿子的视线。 穆罗云对他忽然走到自己身前的举动不明所以,但也并没有说什么。待人都散了,才把他扶了,问了这事。 冯晴并不打算瞒她:“陛下,臣...不知该怎么说,芝容,让我觉得很不安,臣始终觉得他太安静了,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事。” “钟晴宫的守卫都是朕亲自挑选的,遥儿、谦儿和乐乐身边也都有暗卫,你都尽管放心,”穆罗云想起他刚才挡在儿子身前的动作,以为他是担心孩子,略一思忖,便下了决定:“一会儿朕让昭华安排,给他们各自添一倍的人。” 冯晴摇头:“不是,陛下,臣觉得芝容看乐乐时怪怪的,但是...说实话,不像是有恶意。臣是怕...芝容会出事。” 第七十九章 最幸运的事 第七十九章最幸运的事 冯晴怎么也没有想到,穆芝容竟然会自寻短见。 滴水成冰的天气,他竟然把跟着自己的人都打发了,跳进了莲花池里。 若不是穆罗云从那天之后依着冯晴的意思在穆芝容身边派了暗卫盯着,也许穆芝容就真的香消玉殒了。 穆罗云和冯晴赶到李敏非宫里的时候,李敏非正呆愣地坐在床边,连他们两人到了都没有发现,还是身边的宫人提醒了一句,才连忙起身行礼。 穆罗云摆手示意他起来,一边往床上看:“免了,你坐着吧。容儿怎么样了?” “太医来扎了几针,说是一会儿若是发烧就一定要给他喂药。” “恩,朕听昭华说他一落水暗卫就把人救上来了,幸好没什么大事。” 穆罗云避开了穆芝容是自寻短见这件事,只说他是“落水”,李敏非却完全没有察觉,见她和颜悦色的,不由红了眼眶,哭道:“陛下,容儿他...一定是不想嫁去敕族,陛下......” 穆罗云皱紧了眉,她可以理解穆芝容嫁去敕族心里有不甘愿,但她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儿子竟然会是这样一个选择自杀来逃避事情的人。 冯晴见她皱着眉不开口,眼中的几分怜爱都变成了薄怒,便有几分猜到了她的心思。再看床上躺着的孩子方才瑟缩了一下,多半是已经醒了不敢让大家知道。 他暗自叹了口气,想到自家的几个儿子,到底有几分可怜穆芝容,轻轻捏了捏穆罗云的手指。低声道:“容儿还没醒,咱们别吵着他了,有什么话去外边说吧。” 穆罗云一言不发,但冯晴的面子她不会驳,听了他的话,便拉着他往外走了,李敏非自然也只能跟上。 冯晴微微摇头,拽了穆罗云一下:“陛下,容儿到底只有十二岁,别太严格了。” 穆罗云按了他的手,让下人都退了出去,转向李敏非,低斥道:“你是怎么教孩子的?要死要活的还有没有半点皇家的体统?” 李敏非一愣,似乎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怔愣地喊了一声“陛下”,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件事你最好管好你宫里的人,一个字都不要漏出去,”穆罗云拂袖道:“要是走漏了一言半语的,容儿就不必嫁去敕族了,也不能再留在宫中,朕就给他找个安静些的寺庙,让他青灯古佛一辈子吧。” 冯晴心下摇了摇头,看李敏非 的样子,他显然还没弄明白,为什么皇帝刚才在下人面前还对儿子嘘寒问暖的,一转头就对自己这么疾言厉色。 这人虽然几次三番对他不敬,但确实并没有什么心机,也从未真正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冯晴这些年对很多事都看得开了,见了他这样,也有一点无奈,伸手扶了他一下:“李君侍,你起来吧。敕族虽说对我朝称臣,但两方其实互相并不干涉太多。咳,若是今日容儿的事传扬出去,敕族自然是不会要这样一个公然打了他们脸面的王女正君,陛下也要顾及敕族面子,决不可能,咳,绝不可能为容儿再另寻亲事,只能说容儿病了需要长期调养,远远送走就已是最好的结果了。你可明白?” 李敏非不懂这些军国外交的大势,但他并不蠢,冯晴这样一番解释,他也明白了过来,一时更是觉得手脚发冷,一阵后怕。若是容儿今日真的出事,只怕他和女儿也要跟着遭罪。 穆罗云本来被他的四六不通气得一个字都懒得多说,见冯晴这样温声细语地和李敏非说话,才算缓过些来,听他几句话的功夫就掩口咳了好几声,再有什么气也都散了,横了他一眼,一手按在他背上轻抚给他顺气,无奈道:“叫你不要过来的,咳得这么厉害,定是路上呛了风了。” 冯晴朝她笑了笑:“陛下把话说开便是了,容儿还没醒,李君侍也是爱子心切,一时没想过来,陛下就又何必苛责呢。” 穆罗云无奈,点头应了。吩咐李敏非照顾好穆芝容,待他醒了,与他说明其中的利害关系,开解开解他。 李敏非见她听了冯晴略带责怪的话竟然丝毫不悦也没有,还当真放缓了语气和自己说话,心里也是又惊又涩,讷讷地点了头,再不敢说什么请穆罗云换个人嫁去敕族的话了。 ********* 穆芝容的事基本上没有传扬出去,就算是后宫之中知道的也并不多,多数也只是听说他不小心落水了,很快被暗卫救了上来,福大命大,没什么大事。 而穆芝容被救上来之后,就像是换了个人,不但风寒好了之后规规矩矩地来跟冯晴请了安,还十分乖巧地向冯晴请示,可不可以找个御厨让他跟着学两道敕族的菜。 若不是那张漂亮的脸庞十分罕见,冯晴几乎要怀疑李敏非是找了个什么人来冒名顶替穆芝容了。 他特地留了穆芝容说话,一席话说下来穆芝容便是十分受教的模样,有礼地谢过了他,又保证开了春嫁去敕族之后定会谨记自己的身份 ,再不会任性妄为,做出害人害己的事来。 冯晴很是惊讶,但也只当他是经历了生死一线,自己想通了。倒也很为他高兴,开了库房寻了不少稀罕的物件赏了他,为他添妆。 穆罗云听他说起这事的时候还有些不信,但在她来说,只要这个儿子想明白了,嫁去敕族不至于惹出什么是非来,她就很满意了。 穆芝容的事情好歹算是有了个不错的结局,开了春后,冯晴的精力就基本都放在筹备他的婚事上了。 李敏非虽然也有君侍的名号,又是穆芝容的生父,凡事却不怎么能指望得上,冯晴也不去勉强,只把给穆芝容清点嫁妆的事交给了他。平日反倒是洛洲,虽说家道中落,但毕竟从小就受过大家子弟的教育,这些规矩忌讳一大堆的事上,能给冯晴帮上一把。 迎亲的时间定在五月初八,差不多半年的时间里,冯晴对穆芝容平日里也特别多留意了一些。从穆芝容落水的事后,他也觉得自己对穆芝遥和穆芝谦以外的几个孩子关注得实在有些少。便常常留几个皇子用饭,有时李敏非带着一双儿女一起来请安,也会特意留下两个孩子说说话。 一番接触下来,倒觉得穆芝容从那一日之后当真是性子沉了不少,为人处事都很叫人放心,对自家妹妹,三皇女穆疏星也很是照顾,穆疏星在他的影响下不再像从前那样顽劣,上进了很多。 冯晴对穆罗云说起这个事的时候就不免有些感慨,穆罗云随口应了两句,见他神情郁郁的,才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折子,探手圈住他:“怎么了这是?说着喜事呢倒不高兴了。身上不舒坦?” 冯晴摇摇头,也不知哪里来的气性,反手拍掉了她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得了,陛下看折子吧,臣本就不该拿这些琐事烦着陛下。” 穆罗云这下倒是奇了:“诶?怎么还跟朕赌气了?朕不瞧折子了,就瞧你。说说,这是怎么了?咱不高兴总也得为点儿什么吧?” 冯晴摇了摇头:“真没什么。” 穆罗云皱了皱眉,认真回想了一下:“在想遥儿的事?” “没有,遥儿和谦儿最近都跟着我学些后宅治家的事,两个人都挺好的,”提到儿子,冯晴笑了笑。 “那是为什么?真的怨朕方才没认真听你说话啊?”穆罗云看他笑了,又靠上去把人圈在怀里,下巴抵在他肩窝上碰了两下,笑眯眯地凑到他耳边:“这几天事儿是有些多,君后原谅则个。明儿休沐呢,就只陪着 你一个,可好?” 冯晴听她这么哄自己,面上有点下不去,红着脸推了她一下,却实在推不动,也就放弃了。往后靠了靠闭上了眼,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方才是怎么了,穆芝容和穆疏星都是李敏非的孩子,却也是穆罗云的孩子。他们懂事了,对大家都有好处,他也是高兴的,甚至自己这半年也有意地多教导他们一些。 然而内心深处,却的的确确有着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抑郁。尤其是面对穆疏星的时候。 那是穆罗云的孩子,是她和别人的孩子。若是他的女儿活了下来,也该和穆疏星这么大了......他会看她学策论学军机,会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就像遥儿和谦儿那样。 穆罗云问他是怎么了,可他也没有办法把这样晦暗的心思说出口。索性闭着眼靠在她怀里,就让穆罗云觉得这是他在闹别扭吧。 “朕知道你心里跟自己较劲呢。你这个人啊,就是对自己太苛了,总想在心里把所有的事想通透,”穆罗云看他不说话,便悄悄俯身亲了他眉心:“总要把事情分明白,分出个一二三四、应该不应该来。但是应不应该和愿不愿意,它本来就不是一回事。” 冯晴蓦然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她。 穆罗云笑笑,把手盖在他眼睛上:“别这么看我,招得我一会儿忍不住了你可别怪我啊。” 冯晴面上一红,眼睛被盖住,忽如其来的黑暗让他忍不住眨了眨眼,眼睫扫过穆罗云掌心,一直从掌心痒到了心里。 穆罗云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把把人抱了起来:“你是朕的君后,教养庶女庶子是责任,可你也是朕的夫郎啊。在心里拈酸吃醋有什么不好面对的啊?朕还巴不得呢。” “陛下......” “君后,你做得已经很好很好了。”穆罗云把他放在榻上,低着头看他,摸了摸他的长发,认真道:“能娶你为夫,有你做朕的君后,是朕这一辈子最最幸运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完结了。包子会有的~女儿会有的~ 第八十章 不远的未来(完结) 第八十章不远的未来(上) 穆罗云的声音不大,还带着点方才调侃他的笑意,冯晴轻声又喊了一声“陛下”,便再说不出话来。 穆罗云听他的声音微微打着颤,心里又软又疼,虽说方才调侃了他,却不舍得真在这个时候做什么,只是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臂,哄道:“好了...瞧你,心里老这么多事儿,什么时候才能把身子养好呢?朕还盼着你养好了身子给我生个女儿呢。” 冯晴轻轻“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还不是你每次都非要盯着我喝避子汤。 他声音压得很低,但穆罗云还是听到了,瞬间就板起了脸:“现在不行,上回你生乐乐的时候你三姐可是说了,你至少还得好好调理三年。乖一点,朕是真的怕了,你别吓朕。” “臣哪有?” “怎么没有,你自己看看冬天的时候都难受成什么样了?朕瞧着心里难过,”穆罗云压着他的手臂,让他不能乱动,强调道:“你别跟我瞎折腾啊,你敢乱来,我...我把那群太医都下狱。说到做到。” 冯晴忍不住嗤笑出声,穆罗云也无奈,她舍不得把冯晴怎么样,但是这件事当真不能依着冯晴的意思乱来。只得把冯父搬出来当救兵:“等容儿的婚事办完,让你父亲进宫来陪你住一阵子。” 穆芝容的婚事可以说是极尽盛大。两方都做足了准备。穆罗云和冯晴亲自把穆芝容送到城外,以示重视。 待穆芝容的事完全办完,又给今年已经十五岁的穆芝灵选定了亲事,便又到了腊月。这一整年从头到尾几乎都在为几个孩子的亲事忙碌了。 入冬之后穆罗云看冯晴身上又开始不好受,也实在揪心,见他晚上没睡好眼里都有了血丝,更是心疼,搂着他轻拍:“你这又畏寒又怕热的,哪个时候才能过点舒心日子啊?” “可不是,”冯晴也无奈,自嘲道:“好在冬夏中间还能有个春秋来缓一缓。陛下,今年的除夕宴臣已经安排好了,元宵的节宴就交给洛洲办吧。” “你决定就好,”穆罗云给他揉了揉太阳穴,看他还是睡不着,也干脆和他聊天:“你要是忙不过来,就把后宫的事多交些给他。自己好生歇着。” “倒也不是忙不过来,只是臣想带遥儿去行宫住几天,”冯晴道:“沈真的事儿也过去一年多了,臣看他心绪好像好了些,想着行宫里没宫里这么大的规矩,想带着他和谦儿,去住一段时日。” 穆罗云点头:“也行啊,行宫本就是建了消暑避寒的,咱们倒是没正经去过几回,朕安排下,过几天和你们一起去。” “陛下,臣说的是...就臣和遥儿、谦儿三个,”冯晴见她自说自话地就加上了她自己也有点好笑,轻笑道:“陛下要是去了,那又是好大一摊子事儿,臣就想躲个懒,陛下就别为难臣了吧。” 穆罗云无言以对,转念想想,冯晴说的也在道理,只得叹了口气,妥协道:“那好吧,你们去,不过不许住太久,过了年去,住上一两个月,开春了就回来啊。” 冯晴点头,被她搂着,只觉得身上暖暖的,“嗯”了一声。故意拿发心蹭了蹭穆罗云的下巴挠她,一边轻笑了声。 穆罗云看他玩得还挺自得其乐,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纵容地任他逗着自己玩,心中实在有些难受。每次看冯晴身上不舒服,她都恨不能替他受着。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些醒悟。然而现实已经无法改变,她也只能尽力让他好过一些。 冯晴这些年来也对自己身体越发注意了,有个头疼脑热的,都留心着多休息些。一来后宫里招人烦心的事几乎没有了,他的心思多数都放在几个孩子和养身上头。二来,他也知道穆罗云的心事,不希望她为自己太过操心,愧疚。 两人到了这时,真正可以算得上心意相通,彼此也多了几分老夫老妻的感觉。几年相处,因着冯晴的身体状况,她添了无穷的耐心和温柔,因着冯晴的性格,她也学会了包容。更重要的是,冯晴肯再信她,把一颗心交给她,让她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要好好珍惜。这个人这么好,她不能再让他有一点点不痛快。 穆罗云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她这几年通身的气场都有些变了,整个人都沉稳下来,无论是对着朝臣还是几个孩子,都给人一种稳如泰山的持重包容和坚定,敛去了前些年的凌厉和急躁。就好像玉石磨去了棱角,打磨出了温润的光泽。 穆罗云听得冯晴呼吸渐渐平稳,总算是睡着了,才小心地摸了摸他的长发。 是你让我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 冯晴并不知道她七想八想地想了些什么,待操办了除夕宴后,他就开始收拾东西,打算初九启程,搬去京郊的行宫住一阵子。 穆罗云原先倒是答应地挺好,临到人要走,一想到这一两个月都瞧不见这人,心里就开始懊恼了。反反复复地叮嘱了许多事,只恨不得把自己也拾掇拾掇,打包到行李里,和这父子三人一道去。 冯晴起先还认认真真听着她交待事儿,到后来连不语都听不下去了,冯晴索性挥了挥手让他出去,自己拉下了穆罗云的脑袋,吻住了她的唇。 穆罗云一愣,见他两手勾在自己颈上,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立马什么都说不出了。抱紧了人吻了回去,一路从眉心吻到颈上,哼笑道:“明儿朕抱你上车,你就做好一路睡到行宫去的打算吧。” 她原以为冯晴面子薄,听了这话定是要斥她的,谁料冯晴竟只是一笑,眨了眨眼,轻轻哼了一声,呢喃道:“听陛下的。” 自是一夜缠绵。 ********** 冯晴带着穆芝遥和穆芝谦去行宫的事对后宫倒是没有什么影响。冯晴处理后宫事务从来也就不是事必躬亲的风格,大多只是定个章程。这几年下来六司十二局的人也都习惯了,就算冯晴不在宫里,后宫一整套班子也运转地很好。遇着要拿主意的事就去问洛洲,洛洲拿不定主意的则交给穆罗云。 只是今年又到了三年大选之年,一下子便多了不少事,虽说是三月四月大选,但是从正月一过,基本上就要开始为这件事做准备了。 穆罗云自己是完全没想起来今年就是大选了,她身边伺候的各个都是人精,当然知道她待冯晴如何,自然也不会去提醒她这个事。 至于礼部的朝臣,一来这事本来就要到二月才正式提上议事日程,二来皇帝现在后宫和睦,膝下又已有四位皇女,和君后还恩爱甚笃,任谁都看得出来,皇帝的心思根本不在选秀上头,她们更不会没事去提前提起这事自讨没趣。 一来二去的,就拖到了正月底,洛洲看实在无法,只得和她说了。 穆罗云当真愣了愣,奇道:“这都又三年了?” 洛洲忍笑:“陛下,上回选秀的时候,七皇子还没出生,这会儿都两岁半了,可不是三年了么?” “哦,是啊,时间过得真快。那就选吧,你看着办,”穆罗云一想还真是这样,听洛洲提到小儿子,忍不住笑了笑:“朕说个大致意思,你按着办。还是跟上回一样,意思下添两个人就行了。不必选多,也不要门第太高的。” 洛洲很能领会她这话里的“精髓”,点头应下了,犹豫了下,才问道:“不知君后何时回宫?毕竟是大选,不少事儿还得君后把关。” “最近就先不去烦他了,前边的事儿你就自己先看着办吧,”穆罗云迟疑了下,还是摇了 摇头:“等三月正式开始选了,他也该回来了。” 若不是洛洲今日提起,穆罗云根本没想到大选的事。看来冯晴挑着这个时候出宫,也是有心想躲一段时间清净。眼不见心不烦。穆罗云想到这一节,忍不住笑弯了眉。原本想着过几天就去把人接回来的心思也淡了,打定主意让他多躲个十天半月的。 穆罗云抱着这样的心思,就一直没提接冯晴回宫的事,实在想得厉害了,干脆找一天微服出宫,策马跑个几十里到行宫去,和这父子三人待上半天,晚上再赶回宫里。 冯晴住了整整两个月,穆罗云跑这里跑了四五次,但每次出门也都是做足了安全防范的,冯晴见了也并不阻拦。眼看快要到三月,穆罗云再一次出现在行宫里,他才笑着命人收拾行李。 “诶?不多住几天么?”穆罗云倒是疑惑了:“朕原打算过半个月再过来接你们的。” 冯晴笑笑:“快要到大选之期了,臣若是不在,岂不是要叫人看笑话?” 穆罗云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脸:“你若喜欢这里,就再住一阵吧。大选的事,不想管就交给洛洲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左右朕就想要你一个,添两三个人意思下,给个封号也就行了。” “陛下,就算没有大选,臣也该回去了。”冯晴拢着袖子站在院中,被阳光照得眯了眯眼,轻笑了一声:“臣得见一见苏辰。” “见苏辰干嘛?”穆罗云下意识地哼了一声,回头才想起来苏辰除了暗恋过冯晴外,还是个医术一等一的大夫,立刻又有些急了:“你哪儿不舒服?” “恩,暂时还没有,不过过些时日就难说了,”冯晴抿了抿唇,一本正经地道。 穆罗云不解,正要再问,就被他拉住了手,轻轻放在了他腰腹的位置:“陛下可明白了?” 第八十一章 不远的未来(下) 穆罗云一下子就愣住了。难怪他分别前的那一晚上对自己那么纵容热情,原来是早就算计好了的。难怪那天之后他就来了行宫,一住就住了两个月,不肯早些回去。 她还以为他是因为大选的事想避一避,看来当真是十足的自作多情。 冯晴看她僵在那,面色阴晴不定的,心里也有几分发憷,这件事可以说是他自作主张,完全瞒着穆罗云的。依着穆罗云的意思,到今年年底才许他停了药,考虑要孩子的事。 穆罗云对他的心思,他当然知道。也知道穆罗云平日里对他可以千依百顺,但在关乎他身体的事情上却是很执拗。心里不由有点不安,抓着穆罗云的手喊了声“陛下”。 穆罗云沉默了很久,许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一伸手把人抱起来放进马车里,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吩咐不语带着宫人照顾好后面一辆车上的两个孩子,沉默地出了行宫。 冯晴见她牢牢地抱着自己,几乎很少让他感觉到马车的颠簸,就有点想笑,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陛下,三姐和苏辰也说臣的身体可以了,不信你问她们。” 穆罗云还是不说话。 冯晴也无奈,只好动了两下,示意她放自己下来。穆罗云这才肯给点回应,在他背上拍了一下,斥道:“别闹,摔下来不是好玩的。” “陛下,陛下陛下...腰上酸。” “我真是服了你了!”穆罗云被他连续三声喊得半点气性也没了,简直给他气笑了。恨恨地掐了一把他的腰,一点一点揉起来:“美人计苦肉计,你这三十六计还真是用得炉火纯青啊?” 冯晴低声回嘴:“管用就成。” 穆罗云苦笑,对于自己这全面溃败的局面已经不打算再去拯救了,叹气道:“你干嘛非得跟朕对着干,啊?就再等一年不行么?真要让朕担心死啊?” “陛下...” “别顾左右而言他,老实交代,”穆罗云见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立刻绷起脸来:“是不是早就打算好的?就吃定了我是吧?” 她的手劲控制得极好,冯晴舒服地哼了两声,伸手搂着她的腰:“陛下,臣和你说你又不肯信。臣的身子真的可以了,太医、三姐还有苏辰,他们总不会跟臣联手骗你吧?何况也不是故意算计陛下,想带遥儿和谦儿散散心也是真的。陛下别生气,臣这儿跟你赔礼了,还不成么?” “成,哪儿敢说不成啊?回宫以后让苏 辰来瞧瞧。”穆罗云觉得自己也是认了命了,这辈子被他吃定了就吃定了吧,只要他好好的就行了。 冯晴点头应了,转头想起大选的事,又问了穆罗云几句。 穆罗云一挑眉:“还选什么选?你这身子经得起折腾么?让礼部下令把今年大选取消吧。” “这样不太妥当吧?”冯晴有点不放心:“无缘无故取消大选,总是不太好。” “怎么无缘无故了?你这不是怀了孩子么?在那些大臣眼里,大选一个是为了皇嗣,再一个就是平衡朝臣势力。是君后肚子里的嫡嗣重要,还是那些还没影的侍人重要啊?”穆罗云笑:“再者说,朕这几年都是除了钟晴宫别的地方一脚都不到的,宫里宫外的又不是不知道。你当她们傻呢?说不定巴不得取消呢。谁乐意把儿子送进来当个摆设啊?给她们个理由,她们能做出十篇八篇文章来证明朕取消得好。” 冯晴“哦”了一声,眼中一点慧黠,干脆伏在她肩上,不肯正面对着她,轻声道:“那以后呢?” 穆罗云大概猜到了他的心思,甚至想到他执意在这时候怀上孩子,是不是早就有这层考量。这人的玲珑心思啊...一边摸摸他的长发,低声笑了笑:“再过三年大皇女就十七了,以后慢慢的几个皇女也都大了,后面的大选,就着重给孩子们选妃了。明白?” 冯晴心思多灵透的一个人,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她这意思就是往后都不再往后宫添人了。禁不住眼中一热,轻轻“嗯”了一声。 穆罗云低头亲在他发心:“往后的日子还很长,朕也不敢跟你保证未来一定如何如何,但不管怎样,朕都想和你一起走下去。你明白吧?” “臣...懂,”冯晴有些哽咽,却还是抬起脸来看着她,定定地点头:“陛下待臣情义至深,臣在心中亦是这般待陛下。无论将来如何,臣...一人一心,永远都是陛下的。” 穆罗云满足地叹了口气。冯晴的这一句承诺,比任何情话都更叫她动容。他的一颗心,曾经毫无保留地交给她。却被她弃若敝履。如今他还是肯捧着交给她,对她说一人一心,永远都属于她。上天待她当真是眷宠无双。 ************** 冯晴回宫的第二天穆罗云就下旨取消了今年的大选,正如她所料,朝臣里除了礼部稍微引经据典据理力争了一下,旁的都没什么意见。而礼部的老尚书一听到君后已有两月身孕,也立刻闭了嘴。 谁都知道以穆罗云对冯晴的宠爱,他生下女孩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女、太女,将来的皇帝。自然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坚持要选秀给他添堵找不痛快。 冯秀得知消息后很快把在外云游的苏辰找了回来,两人联手给冯晴诊了脉。 这几年冯晴养尊处优,一应用度都是最好,除了为几个孩子操心一些以外,也几乎没有烦心的事。身体的确是好了许多。苏辰也是看着他身子有起色,没什么大事了才会出外云游。接到冯秀的传信赶回来已是一个多月后了,还带了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子,说是她收的小徒弟。 冯晴看她对那孩子诸多照顾,那男孩也十分护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有一丝藏不住的打量和隐约的敌意,不由掩口笑了笑,便有意拉着穆罗云弯腰,对她咬耳朵。 穆罗云丝毫不介意他的举动,弯着腰仔细听他说,反正在这钟晴宫她的帝王架子是从来摆不出来的。一众下人也是见惯不怪,各个目不斜视地做自己的事。 冯秀正在一旁和苏辰商量给他开什么样的安胎药,见两人恩爱和睦自是欢喜,却还是略略板起脸,瞪了冯晴一眼:“像什么话?” “没事没事,屋里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冯晴还未开口,穆罗云连忙把冯秀拦了下来,笑道:“君后身子如何?要用哪些药尽管和御药房说......” “都说没事了,陛下非不信,”冯晴笑着从椅中起身,一手抚上微微有些隆起的肚子:“这孩子特别乖巧,也不像怀乐乐那时候吐得天昏地暗的。” 穆罗云连忙扶了他一把:“哪儿乖了?你这几天不都没胃口么,朕看着你吃那一点点都觉得饿。” 苏辰抿唇忍笑:“陛下不必担心,君后身体的确好了许多,只要这几个月好好调理,一定能顺利生下这个孩子。” 冯秀也点头赞同。 穆罗云这才算真正放下了一颗提着的心,一心期待起冯晴肚子里的孩子来。 比起穆芝乐来说,这个孩子当真是没有给冯晴吃太多的苦头,不知是因为他的身体调理得当了,还是因为孩子的性子比较安稳,直到他肚子都挺起来,身形十分明显了,冯晴才开始觉得有些吃力。 等到了深秋,他腹中孩子快要足月,身子重得起卧翻身都要叫穆罗云帮把手,偏偏保持一个姿势时间长了又会浑身酸疼,本就有的骨痛的症候更是折腾得他难以安枕。当真是难受极了。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圈。 身上不舒坦,心里也就跟着犯拧。惦记着这一胎若还是个男孩儿该如何是好。穆罗云看他自己为难自己,也当真是无可奈何了。只得把人照顾得更细致些。索性暂时停了早朝,只在每日午后他午睡的时候去书房处理一些事务。 幸好这个孩子没像穆芝乐那样磨蹭半个月再出来,在足月之后,就按部就班地踢踢打打,昭示自己要出生了。 冯晴本来还觉得自己体质毕竟不如常人,这孩子估摸着也要拖个十天半月的。半夜阵痛起的时候,还愣了愣,觉得孩子今天动的实在有点厉害。 谁料过了一会儿,阵痛竟逐渐规律频繁了起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孩子真的要出生了。 穆罗云从他第一次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后就醒了,想叫太医冯晴却说自己没事,待到冯晴察觉不对让她叫人,阵痛已是很密集了。 太医来看过之后,只说一切正常,大约再有一两个时辰,产口就能全开了。 这一个多时辰自是十分难熬。冯晴身上疼得厉害,孩子也下来得挺快,他抱着肚子想起身换掉汗湿的衣服时,肚子已经坠成了饱满的水滴状。穆罗云见他疼得红了眼眶,小口小口地抽气,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给他换好了衣服,便让他靠在床边坐好了,自己半跪下来给他揉腰和肚子,一边低头亲了亲他沉坠的肚子:“阿晴,生完这一个,咱们不再要孩子了。” 冯晴看着她,勉强弯眉笑笑,伸手递给她握着,明知故问:“为什么?” 穆罗云毫不避讳:“朕看不得你受苦。就算还是儿子,咱们也不要别的了。” 冯晴有些口干,指了指小几上的水杯,让她喂了几口,靠在她怀里轻笑:“不行,我想要个女儿。” 穆罗云被他有恃无恐的样子气得牙痒痒,摸着他的肚子感受着孩子越来越剧烈的动作,偏生又心疼得紧。一叠声地哄着他肚子里的小祖宗动作轻些。 冯晴咬牙扛过一阵疼痛,笑眯眯地看她:“陛下,我想要女儿,我们两个人的女儿。也许像你,也许像我,我们可以从小...唔,从小教导她,看着她长大、娶夫,成为一个好妻主,好皇帝...呃,你、你答应过我的,不许、不许反悔。” 见他疼得几乎没有间隙了,穆罗云也红了眼眶,抱着他点头。一边扬声叫太医进来。 太医们也都知道她是绝不肯离开的,倒也不多劝,只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怎么让冯晴更轻松地生下 这个孩子上头了。 冯晴虽说疼得整个人都快虚脱了,意识迷迷糊糊的,但在听到孩子一声啼哭后还是打起了精神,想看一眼。 穆罗云亲手抱着孩子给他看,总算是松了一大口气:“是女孩!是咱们的女儿!是朕的太女!” 众人都齐声跪下道贺。冯晴朝穆罗云笑笑,安心睡了过去。 穆罗云看着怀里眼睛尚未睁开的孩子,低头亲了下,又在冯晴额头亲了亲。 谢谢你,我的君后。 穆氏王朝142年,太宗皇帝穆罗云得皇六女,生而即封太女,即世宗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计划80章完结的。 结果最后一章超长了。。就分了上下~ 其实相当于两章的份量了~~(^o^)/~ 完结。。下面更番外啦。、应该是明天后天没有~周五开始更新番外